【內容簡介】
這是一部題材獨特而又相當另類的書,純樸的鄉村居然也出現「鴨子」這種在大城市才有的男妓現象,才有了牛二龍的「你們的男人在外面掙錢,老子就在村裡掙你們的錢」的想法,就有了專門為墳彎村片區送信和匯款的郵遞員劉強,因不堪忍受寡婦們的「摧殘」而不敢跑這條線了,最後接替他的是一個「已經六十多歲的又老又醜的老頭」的故事……
新寡婦村傳奇
引子
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小山村。村子裡男女老少加起來不過二百餘人。這個小山村有一個讓人感到恐怖的名字——墳彎。
墳彎是怎麼來的,沒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墳彎村三面環山,山上長著密密麻麻碗口粗細的柏樹。很茂密,在冬天有薄霧的早晨看來,就像是哪位天才畫家往這小山上潑了一大瓶墨汁。
墳彎村並不算很窮,村裡人均田地達到了三畝以上。與別的村人平不到半畝比起來。他們不說富得流油,至少倉裡一年產的糧食可以吃上兩三年。但那時的糧食總不值錢,村人的口袋裡因此總是掏不出幾個子兒來,所以日子過得並不輕鬆。
改革開放後,村裡漸漸興起了打工的風氣,先是一些沒有結婚的小伙子,小心翼翼地出去闖蕩了一番,結果,春節回來,全都西裝領帶,那甩尖子皮鞋也擦得透亮,出手的煙也不是鄉下人常抽的那種幾毛錢一包的劣質煙,而是好幾塊一包的塔山紅梅。有的連祖祖輩輩說慣了的方言土語都不會說了似的,操作半生不熟的普通話,把打招呼時常說的那句「你要去搞啥子」變成「你要去做什麼」了。
村裡的男女老少都跟自己撿了金元寶般興奮,打工青年的家裡自是訪客盈門,張大爺走了李大爺來,何大媽前腳走,李大媽後腳來。全都跟看西洋鏡似的。春節還差幾天呢,就過上了年。
那些由於種種原因沒有去打工的青年小伙就羨慕得要死,便纏著這些打工青年講外面的世界,講火車是什麼樣,講城市到底大到什麼程度,然後又講在城裡都幹些什麼,當聽到一個月要掙好幾百時,全都瞪大了眼睛,乖乖,一個月的收入頂在莊稼地裡干大半年的了。
不屑說,春節剛一過,幾乎全村所有未婚青年,那些初中考高中、高中考大學沒有考起的十六七、十七八歲的小青年,都紛紛將賣豬的幾百塊錢縫進各自的內衣內褲,開始不遠千里出門打工賺大錢去了。
開初是跑新疆,後來跑廣州深圳,如今又跑開了北京上海,有厲害的甚至跑出國打起了洋工。
青年走了,往日喧囂的村莊一下子冷清起來。再後來那些留守的已婚漢子們終於按捺不住了,把老婆孩子托付給五六十歲的爹娘,加入到了這日益龐大的打工大軍。村子裡一下子看不到青壯年男子了,留下的是幾乎全是婦兒童之類的老弱病殘,當代「寡婦」村由此形成了。這篇小說所要描寫的不是那些打工青年,關於他們在外面的生活,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了,遠非想像的那麼美好,而且隨著外出務工人員的增多,加上城裡本身下崗失業人員的增加,城裡的工作崗位是越來越不好找了。有的民工辛苦多年,到時竟連血汗錢都被工頭捲了去,有的死於各種工傷事故,有的因無錢回家,竟淪落成了小偷劫匪,甚至殺人犯。總之,在家千日好,出門難上難。特別是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已婚男子,他們在外面當苦力,他們的老婆卻要在家忍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艱難,除了要種莊稼,照顧公婆和孩子,還要忍受夜裡獨守空房的寂寞。
第一章 樹芬嫁到了墳彎村
(一)
樹芬嫁給大軍時剛滿二十歲,大軍比她大三歲,大軍之所以看中了樹芬,是因為樹芬長著一對磨盤般肥實巨大的屁股瓣子,一走路一轉一轉的,轉得大軍不停地吞口水。大軍在和樹芬認識不到三個月的一天晚上,就在樹芬們家的玉米地裡,大軍幫樹芬砍完包谷桿,看看天色已晚,樹芬的父母又回家準備為新姑爺做夜飯的時候,瞅著因為天熱而穿得異常簡單的樹芬,大軍不由得有了衝動。趁樹芬正蹶著大屁股在捆紮玉米桿的機會,大軍撲了上去,一把扯下樹芬的短褲,然後兩個人就倒在了那堆玉米桿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異常緊張地偷吃了禁果。
生怕有人看見似的,穿好褲子,二人趕緊把玉米桿弄來捆好,背回家去了。
夜裡吃飯的時候,大軍正式提出了要跟樹芬去扯結婚證的事。樹芬也同意了。
樹芬的爹媽從二人表情上似乎也看出了點什麼,相視一笑,點頭同意了。
樹芬就這樣嫁給了大軍。結婚那天,樹芬娘家給樹芬辦了五抬嫁妝,還請了村裡的嗩吶隊,一路吹吹打打把樹芬送進了大軍的家。新婚之夜,大軍有些迫不及待,他一邊忙活一邊跟樹芬說著話兒。沒想樹芬竟然說:「大軍,你那天跟我在玉米地裡,和今天可不一樣喲。」大軍說:「怎麼不一樣?我那天是控制不住。」
樹芬說:「我今天感覺你的東西在我這裡面很舒服,而那天只有疼痛。」「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第一次嘛,疼痛是正常的。」大軍說著話兒,本以為這樣轉移注意力可以把時間拖得長一點,結果竟然一不小心,又交槍了。大軍竟然在床單上發現了一些紅色,就問樹芬:「你例假不是完了嗎,怎麼還有紅的?」樹芬用紙往害羞處一擦,發現紙也染紅了,她若有所思,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用手指頭往大軍腦門子上一點說:「大軍,我懂了,你那天呀弄錯地方了。」說完樹芬竟哈哈大笑起來。
二人絕沒想到新房外面的窗子下早有人在聽房。聽完了小兩口的這番對話,窗下一幫沒結婚的小青年也哈哈大笑起來。
新婚不到一個月,樹芬有一天忽然對大軍說:「老公,我最近老想吐,是不是懷上了?」大軍說:「你的例假來沒?」樹芬說:「十天前就該來了,可直到現在都沒來。」大軍心想還真給播進去了。便把樹芬弄到同村的五十多歲的赤腳醫生賀玩喜那兒去檢查,結果還真的懷上了。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天是樹芬的預產期。賀玩喜一早就給請來了。儘管賀玩喜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老男人,但村裡就他會治病會接生,而且收費遠比鄉衛生院的便宜。接一個生才二三十元,要是到鄉上去的話,沒有個三五百元,你休想走得了人。
好在賀玩喜接生的水平很高,從他二十三歲出道看病接生以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把誰家嬰兒產婦給接死了的。
孩子是下午三點十五分生的,是一個男嬰,大軍全家早有預感似的,還沒生下來名字就已經取好了,叫張小寶,一個地道的男孩名字。現在大軍一家可高興壞了,這下張家的香火有人續了。作為英雄母親樹芬自是受到了全家人的愛戴,她想吃什麼有人做,想玩什麼有人陪。總之大軍一家老小全都圍著樹芬的大屁股轉。大軍的媽逢人便說:「怎麼樣,我叫大軍找個大屁股女子做對象,沒錯吧。
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經驗,找媳婦一定要找屁股像磨盤的,一播一個準兒,一生一個把兒。哈哈!「聽的人便嘿嘿地陪著笑,說:」就是有道理,這不又驗證了。
以後全村都按這個條件找媳婦兒,讓村裡人丁興旺,代代鼎盛。「
孩子剛滿一歲時候,大軍和村裡的其它男子一起出外打工去了。
臨走的頭天夜裡,大軍一宿沒睡。樹芬想睡也睡不成。大軍知道明天一走,短的話一年半載,長的話,兩年三年,樹芬這高大肥實的身軀,將白白地浪費在床單上,他將無法耕耘,但為了掙錢,為了早日把自己的家庭送進小康生活,他又不得不出去。以後孩子大了,花錢的地方太多了,現在不趁自己身強體壯多去掙點票兒回來,等老了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在金錢面前,男歡女愛終歸是上不了場面的。儘管它在青年男女之間有時候比生命還重要。但終歸是一個空字。惟有鈔票才是實實在在的。
「最後一火了,」大軍說,「天差不多要亮了。我們要早點去兩百多公里外的綿陽市趕火車哩。」樹芬儘管下面那一塊地都讓大軍耕耘得有些麻木了,但還得打起精神讓男人盡可能多地爽一點,畢竟以後來情緒了,想找人折騰都找不著了。大軍這次又累得滿頭大汗。終於話兒在裡面干跳了幾跳,已經沒有公糧交出了,但還是完成了最後一道程序。大軍從樹芬的肚皮上滑下來,這時雞已經叫了。
村子裡很快就嘈雜起來,有人要去打工的家庭都陸續起床,張羅著弄早飯,收拾行李。
大軍爹娘也起來了,燒火的燒火,炒菜的炒菜。村子裡的狗也受了感染,一個勁兒地狂叫起來。好一派雞飛狗跳的景象。
大軍摟著樹芬的奶子,抵著樹芬的磨盤,開始小睡片刻,直到爹娘飯作好了他才起床。他吃飯的時候,樹芬特意穿上一套漂亮的衣服,在屋子裡把已經收拾好了的行李再檢查一遍,看大軍還有什麼想帶而忘了帶的東西沒有。就要分別了。
樹芬想給大軍的記憶裡留下自己最漂亮的形象。讓他在外面睡覺時能夠常常想起。
天麻麻亮時,村裡的打工大軍出發了。王大軍走在最後,他身後跟著樹芬,村裡其它一些結了婚的男子也是這樣和老婆難捨難分,彷彿生離死別一般。此時,正是大年初三,春節最後一天的早晨,遠遠近近的村莊裡,不時有鞭炮聲零星地炸響。
趁著年還沒過完,早點走是對的,等年過完了再走,那火車站就會人山人海,有的人排上幾天隊也不見得能買到火車票哩。
(二)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村裡面剛好十名年輕媳婦都戀戀不捨地和各自的郎君揮淚作別。看著拉了滿滿一車廂打工仔的汽車從鎮子的公路上漸行漸遠。一些心軟的媳婦再也控制不住,失聲大哭起來。樹芬本來不想哭的,終是受不了感染,也只好有一沓沒一沓地嗚咽幾聲。載著各自男人的車轉過彎兒去,再也看不到了。
十個媳婦不經意間排成了長隊,他們開始往回走。此時天已經明亮起來,一抹晨曦像是天老爺不小心打破了幾個雞蛋,黃紅黃紅的,散漫地鋪在東天。十個媳婦淚眼汪汪的只顧低頭走路。
走在頭裡的是樹芬,她擔心孩子醒了,見不著媽媽會哭鬧。樹芬後面是二龍十九歲的老婆桂花,還挺著大肚子哩。看樣子離分娩也沒有幾天了。桂花後面是說話像放炮的大嗓門秀枝,她今年三十歲,是這群小媳婦中年齡最長的,她的男人是村裡不多的兩個高中畢業生之一,叫張建國,打工之前是生產隊長,為了打工隊長也不幹了,秀枝有兩個孩子老大叫小鳳,女孩,九歲,上小學三年級了,老二叫小龍六歲是個帶把的,為了生這個帶把的,建國和秀枝好不容易掙起來的一點家業也被罰了個精光,這還不算,屁股上還背著一身債務。建國想不打工還帳都不行了。秀枝後面是剛過門還不到一年的招財的老婆翠花,這一年裡不知是什麼原因,招財愣是沒有讓老婆的肚子裡隆起一個包。本來不讓招財去打工的,可招財太想去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了。這不,把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毫不手軟地扔家裡,也不擔心讓人給打了野食。翠花後面是一個看上去長得像柔道運動員的女人,她的長相比她的實際年齡至少大五歲。儘管她才剛過二十五,但很多人第一次看到她後,都會毫不客氣地認為,這個女人不會少於三十。她叫秀英是賀萬恩的老婆。她全身每個部位都至少比前面的翠花大兩個以上的號。就連那對大奶子和肥屁股也透出一股力大無窮的氣勢。這是一個性慾極強的女人。賀萬恩在家時,常有鄰居向村民嘀咕,說這兩口子差不多每天都要緊緊地貼在一起。秀英一張嘴也總是旁若無人地山呼海嘯。那黃段子一個接一個讓聞聽人臉紅心跳的同時,唯恐避之不及,染了晦氣。秀英後面依次跟著的便是另外五個小媳婦,她們的年齡大多沒有超過二十六歲,結婚時間最長的五年,最短的七個月。都有了孩子。
尤其是那個結婚才七個月的媳婦,叫春紅,剛滿二十,她是村裡惟一挺著大肚子結婚的女人。她是王冬升認識後不多久就上了床,然後懷孕都快半年了才趕緊結婚的,所以過門不多久,那小孩就生下來了,如今呀,都半歲多羅。
十個年輕媳婦這下不折不扣成了村裡第一批活寡婦了。白天下地幹活,倒不怎麼想男人,可一到晚上那才叫難熬呀。
先還是說一說我們的大屁股女人樹芬吧。
王大軍走後第十天,樹芬的身體明顯有了需求。她也知道,王大軍肯定也受不了,不過外面是花花世界,吃不到看也能看飽。可村裡的精壯都走完了,留下的不是五六十歲以上的,便是些正在流鼻涕的,乾著急沒有用,遠水解不了近渴呀。
這天樹芬在家裡燒了一大鍋水,趁公公婆婆去走親戚的時候,她把熱水倒進木桶裡,然後把自己脫得赤條條的,跳進了木桶中,躺在熱水裡的感覺真是舒服。
樹芬先是洗澡,後來自己的雙手無意中觸到了乳頭,沒想到那地方竟一下硬了起來。樹芬感到了一絲絲快意。她撫摸起來。而且她明顯感到下面也有反應了,她心裡不由自主地有了期待,此時此刻要是能有一個堅硬渾圓的東西鑽進去那該是多麼的美好呀。可是她非常清楚,現在那硬硬的東西遠在千里之外,只有通過想像,讓男人和他的話兒能夠忽然走到他的面前,對她說:「老婆,快把大腿張開,老公的金箍棒來也。」她臆想著,一隻手不由得又伸到了下面。她自摸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水都快涼成冰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趕緊從木桶裡鑽出來,把那毛巾拿來把濕漉漉的身體擦了,正穿衣服時,她聽到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天,是婆婆公公他們回來了。
好險!今年剛滿六十歲的公公把手中熟睡的孩子遞給樹芬說:「累死人了,一路上都是我和你媽換來換去抱的。總算把這小祖宗交到你手裡了。呆會兒他醒了,你可要記得給他餵奶喲。」公公說奶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往樹芬的胸部處看了看,當他發現樹芬的胸衣處濕了一大塊時,臉上不由得有了怪異的表情。樹芬以為公公看出什麼來了,不由得臉一紅,趕緊接了孩子回裡間去了。
公公雖說六十歲了,可他是男人。而且還是一個身經百戰的男人哩。不過這種想法一出來,樹芬不由得在心裡罵開了自己。真不害臊,連公公的主意你也敢打,要是大軍回來知道了,還不把你打個半死呀。
可夜裡,樹芬的身體又有了反應。而且越是得不到越是強烈的那種反應。唉,這天老爺在造人的時候,為什麼要造這麼一種離不開男人的感覺呢?不知不覺自摸到天明,以前連正眼也不看的公公的形象卻在樹芬的眼裡一下高大起來了。公公也明白什麼似的,不失時機地獻上了小慇勤。樹芬在夜裡的感覺和思想也就更加活躍起來。時間還在一天一天地拖,大軍的第一封信回來了,雖說寫得火辣辣的,讓人看了之後渾身像著了火一樣,而且連內褲都濕了一大片,可是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成了火上澆油。
(三)
要著手春耕了。
沒有男人這個主勞力後,樹芬肩上的擔子也就更加重了。犁地之類的事公公可以唱主角,但下種施肥這些長時間的勞作,則全落到了她的身上。累也並不全是壞事,至少,晚上沒有精力想那事和男人了。樹芬一挨著床板,兩眼皮很快就能親密接觸,進而打雷都打不開了。這個時候,睡夢中的樹芬卻做起了春夢。夢中一個英俊瀟灑的陌生男人,把她的衣服一件件脫光,然後用那性感的嘴唇把她全身上下每個部位都親了一遍,最後他們倆人開始拚命運動起來。
次日一早樹芬起來,發現床單上濕了一大塊,她內心也有一種久旱逢甘淋的滿足感。只是,她再下地幹活時,發現公公比以前更加賣力了。對她的關心也更進了一步。有時候婆婆送飯來,本來他們倆是一樣的飯菜,可公公總是把最好吃的留給她,她吃完後,公公還不忘問一句:「樹芬,飽了沒?不飽,我叫你娘再弄。」樹芬總是說:「飽了,爹,你呢?都趕給我了,你就沒吃的了。」爹又說:「我是過過『大躍進』的,那時吃草根樹皮,觀音土,你爹不也挺過來了,如今飯菜管夠,哪兒就能餓著呢。」公媳倆就這麼說著話兒,幹起活來,也沒有先前那樣累了。
一連幾天,樹芬夜裡都渴望著能夠再現夢中美好,可是沒有了。
樹芬想想也是,美好的東西不是隨隨便便就降臨到身邊的,否則那還叫什麼美好。她想,再過些天,有了那方面需求後,相信美夢是能重現的。
你別說,樹芬還真說准了。也就過了十天吧。樹芬例假將至的前夜。她又做春夢了。這次夢中的男主角好像換了人,不是不認識的那個英俊的帥哥了,而是一個很壯實的,五十餘歲的男人,他好像還在自己的耳邊小聲呼喊著自己。「樹芬樹芬樹芬……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樹芬下意識地應著:「唉,要吧,天天要我都給你,給你給你……」
樹芬再次醒來時,她不明白,夢中的事怎麼會跟真的一樣。
吃過早飯,公公扛上鋤頭,對樹芬說:「今天再大干一天,地裡的活兒就差不多了。等活一忙完,我就去鎮上割幾斤肉來好好給你補一下身子。」
樹芬說:「謝謝爹了,活兒能這麼早忙完,全靠爹幫的大忙。要補也應該給爹補一下,瞧你這幾天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了。」公公一怔,紅臉紅臉地說:「那就大家一起補,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只要身體好了,什麼事都好辦。」公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都是些互相關心的話。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至於公公為啥要臉紅,聰明的讀者也許早就知道了吧。
時間過得飛快。
一個月過去了。
兩個月過去了。樹芬的春夢已經形成了規律,每隔十天,必做一回,每一回的男主角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連喘氣的聲兒也是那麼的相同。樹芬覺得很奇怪。
這期間,王大軍的第一張匯款單率先到達村裡了。
八百元!相當於給忙得暈頭轉向的墳彎村注射了一針強心劑,有人在外打工的家庭便都盼星星盼月亮地期待著下一張匯款單的主人就是自己。不過這個期望很快就一一實現了。前後相隔也就十天半月。專門跑這條線的郵遞員,差不多每隔幾天就會扯起嗓子在村口吆喝:「桂花,匯款單來了。五百元!」「秀枝,匯款,一千元!」「翠花,趕快出來簽字,廣州匯款六百元,收到後給你老公招財整封信過去,免得人家在那邊掛念。」「馬秀英,匯款八百元,趕快來取單子。
你老公在附言欄裡說叫你把這些錢除了用於生產外,主要用來改善伙食,要多吃瘦肉,長得更加漂亮點,二天他回來了一次把你親個夠。「
村裡人總是把郵遞員圍在中間,像圍著財神爺。郵遞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瘦高個,喜歡開玩笑。她在把馬秀英的匯款單給她時,故意念了秀英男人賀萬恩寫的附言,不過最後那幾句是他隨口加的,讓周圍不明就裡的村民,大笑不止。馬秀英可是上過初中的,她知道就自己那老實得像個榆木疙瘩的男人,打死也不會寫出後面那幾句大膽的話來。所以只是笑罵郵遞員道:「你個壞人,竟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我的老公是什麼人,難道我不清楚。他呀,是一個騎在身上也不知該說點啥的貨色,只知埋頭拉車不知抬頭看路哩。」郵遞員也不爭辯。他的事兒忙著呢,兩個郵包裡塞滿了的幾乎全是廣東那邊寄過來的信和匯款單。很多戶人家還在屋門口張望著他呢。隨著自行車一陣清脆的鈴聲,郵遞員把墳彎村村民們的爽朗的笑聲拋在了腦後,他駛向了下一個村子。
「爹,這八百元,你明天去鎮上取了,拿一半存進銀行,另一半你就全拿著,盡可能多地買上一些平時不容易吃得到的東西回來,我們也要好好地享受一番,過幾天有滋有味的日子。」
公公說:「哪裡,雖然我們的活兒是在一起幹的,但我們家可是分了的。大軍是你家的人,他掙的錢當然也就是你家的了,怎麼能一家一半呢。至於買好東西回來吃,這倒也不錯,我們大家都可以吃一點的。」公公當然不會要媳婦的錢,儘管這錢是他兒子掙的,但他知道,兒子掙錢不容易,以後他家的小日子好過了,那麼自己想吃點喝點還不更加容易。
樹芬知道公公的為人,他可不是貪財的人。也就不再說啥,趁第二天是一個趕集的日子,她收拾收拾,上了街,把那八百元取出來,存了五百元在銀行裡,其餘的,除了花二十多元買了幾斤肉外,還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回家時,她的背兜裡背了滿滿一背兜,足足有五十餘斤。公公好像早就算到一樣,提前走了五里山路來把她從半路接了回去。公公背著背兜,在前面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開初,樹芬沒有覺出什麼異常,後來越聽越不對勁了,這喘氣聲怎麼如此熟悉?
莫非,夜裡的春夢,天呀,男主人公真的是他?
樹芬不敢相信。公公不會乘人之危的,他是那麼令人尊敬的長者,何況,我再睡得死,也不會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吧。儘管她的床單上有過一些異物,但她也不會相信真的是男人的,可是,這喘氣聲又是如此的熟悉。
看來,只有下次多個心眼兒了。
又是十天,這個規律,連豬也應該能掌握了吧。
樹芬還是早早睡覺。這次她破天荒,連乳罩內褲都省了,全身上下一絲不掛。
她要看看以前做的是春夢,還是讓人給實打實的操了。
她的心裡很複雜,既希望那是美好的夢又擔心真的是公公,如果是公公,叫她以後如何面對大軍,公公也不好面對他的兒子呀。
可是如果是公公,我要不要喊婆婆,要不要揭穿他?
揭穿他以後,萬一事態鬧大了,傳出去後,這個家不散都不行了。那孩子也完了。這畢竟是家醜,是亂倫呀。怎麼辦,是繼續做夢還是當頭棒喝?胡思亂想的結果是,樹芬再也不敢睡著了。她幾次爬起床,把自己臥室的門頂了又頂,確信公公不能破門而入了的時候,她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凌晨兩點三十五分了。樹芬的倦意也襲了上來。她重新躺到床上,這次她很快睡死過去。
睡夢中,樹芬的春夢開始了,她感覺到了身上的重量,她聽到了熟悉的喘息聲。可是她睜不開眼,更無法看清她身上到底壓著的是什麼人?
當她終於清醒的時候,天早就大亮了。婆婆已經把早餐做好,公公正在院子裡劈材。一切都跟以往任何一天沒有什麼兩樣。
這到底是怎麼了?
沒有人能回答樹芬,她也不能當面問公公,只好在心裡悶著,等待謎底揭曉的那一天。
不過,她也僅僅只焦慮了一個月,儘管這一個內,她又有規律地做了三次春夢,但她還是很快弄清了事情的真相。
(四)
這天又到地裡幹活。公公仍舊跑前忙後地幫著,似乎做了什麼違心事一樣,以前樹芬把她理解為好,現在她已經看出「壞」來了。她真搞不懂公公是用什麼方法進的門,更搞不懂他做的時候她怎麼就睜不開眼呢?從這些想法上可以看出,樹芬已經確定她春夢的男主角是公公了,只是他是怎麼做到常在河邊走就是不濕鞋的呢?
當又一次在夢中聽到公公的喘息聲後,樹芬決定直接挑明算了,她可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下去,以後還怎麼和大軍相處?
當公公又把自己碗中的肉趕到樹芬裡時,樹芬忽然發難了。她一筷子把公公趕進碗裡肉刨到地上去了,然後火氣十足地吼道:「白天你給我肉吃,晚上卻偷偷吃我身上的肉,你到底安的啥子心?」公公一怔,臉一下紅到脖子根,小聲問道:「樹芬,你……你咋個能這樣說爹呢,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我……我也是情非得已呀。何況這事也是你婆婆媽的主意。」
「好啊!兩個人聯手害人。我馬上就給你兒子大軍打電報,讓他馬上回來,看看他爹娘到底是個啥子貨色。」樹芬說著話,就欲扔下飯碗往地邊去。看樣子她真有馬上上鎮裡發電報的決心。公公嚇壞了。兒子回來且不找老兩口拚命。看來想不坦白從寬都不行了。
「樹芬呀,爹說出來,你可別生氣呀。其實你那有規律的春夢全是我們控制的。爹可從來沒有進過你臥室半步呀,你咋想咋罵都可以就是千萬別冤枉爹。」
樹芬也覺得門頂得好好的,爹又不是神仙,想進也不容易呀。那就聽聽看他到底再玩啥子花招。
「這事說來話長,有可能你還是不會相信。不過我如果說到了點子上,你就點個頭,而且也要理解爹和娘,出此下策也是為你好,為我們這個家好呀。想當年,你爹爹在部隊上當兵,一去就是五年,整整五年沒有回過一次家呀。而你過門才三月的娘居然在村裡沒有半點閒言碎語,我復員回來時,四處打聽她是否有作風問題,結果聽到的全是褒揚。後來我就親自質問你娘,就像你今天質問我一樣。結果你娘給我看了一個藥方,她說她是正常女人,不想那事是不可能的,但又不能做對不起我的事。結果便把她家祖傳的方子拿出來,自己去山上採齊了十五味藥,曬乾後,用砂罐熬了,每隔十天服用一次,結果服用的當夜,她就開始做春夢了,而且夢中的男主角大多是我。這樣做的好處是,她既度過了生理需要期,又沒有落下讓村裡人嚼舌頭的半點把柄,更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
樹芬像聽天書一樣,連連搖頭說:「太不可思議了,就算真有這麼一個方子,可從來沒有見你們讓我喝過藥呀。」「這點你娃就不懂了,為啥我們家裡每隔十天就要吃一回肉,而且每次我都要把肉往你往碗裡趕?因為那肉就是用方子燉的,那肉湯也是藥湯呀。只是你媽把藥味處理得好,使你吃了這麼多次,都沒感覺出來。不信你現在再仔細嘗嘗你碗裡的肉,看看和正常的肉有啥子不同?」樹芬聽話地嘗了,這回一下就嘗出藥味來了。她不由得紅著臉點了點頭。不過,她馬上又抬起頭來用仍舊有些懷疑的語氣問道:「還有一些地方你也應該解釋一下吧。」
公公長舒一口氣,用一種沉冤得雪的輕鬆口吻說:「至於你夢中的男人,第一回應該是大軍,後來嘛,由於你心裡的胡思亂想,加上我對你過於關心,又整天呆在一起,所以換成了糟老頭子,這其實也是我的錯,早點讓你娘告訴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回樹芬的臉更加紅了。她滿臉窘迫地說:「娘壞,爹也跟著壞,吃飯吧,菜都涼了,你們的心思我懂了,我會像娘那樣,為大軍守身如玉的。」
「這才是我的好兒媳。我娘家的祖傳偏方後繼有人了羅。」不知什麼時候婆婆手裡提著一烏黑的砂罐從地邊走了進來,滿臉微笑地看著樹芬。婆婆接著說:「來,趁熱把砂罐裡的肉湯喝了,今天又是第十天了喲。」樹芬聽話地把肉湯喝了。她一下覺得這肉湯裡的藥味好香甜好舒服。
春夢有規律地做。樹芬幸運地沒有受到生理的折磨。她慶幸自己遇到了一個好婆婆和好公公。她雖守住了自己的名節和王家聲譽,可其它媳婦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第二章 大嗓門秀枝
(五)
秀枝是那種看上去有些傻的女人。她的娘家很窮。她十八歲就開始相親,先後看了不少後生小伙,其中不乏長得標誌的,可不是秀枝嫌人家家窮,就是人家嫌秀枝嗓門大,甚至懷疑兩口子結婚後,再床上辦那種事兒時,情之所致和她說上幾句私房話,不定她都會跟吵架一樣。而且她的笑聲,特別古怪,讓冷不丁聽到的人,嚇一跳不算,還要弄一身雞皮疙瘩。她的笑聲像二傻子殺雞時只割了雞的一半喉嚨時,雞發出的那種怪異的叫聲。
沒有誰願意和死雞生活一輩子。
而張建國卻願意。張建國之所以願意,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張建國家的成份不好,他老爹是地主出生,待張建國要結婚的那幾年,二一屆三中全會還沒有召開,張建國爹的地主身份,便仍然有效,張建國的年齡便趙拖趙大,那大姑娘小娃子自是嫁不脫也不會拿正眼看一下建國,儘管建國長得人高馬大,還上過高中,是村裡最有學問的年輕人之一。後來媒婆黃老太見秀枝沒人要,建國沒人跟,就決定把這兩個問題青年撮合在一起,結果二人在茶館相親時,建國沒有提她的地方成份,樹芬也盡量用假嗓子說話,以前她最愛笑的,這天也在嘴裡塞了不少瓜果花生,讓嘴裡不閒著,那恐怖的笑聲也就暫時出不來了。建國是那種看見母牛都有衝動的人,見秀枝沒有意見,也就樂得點頭如雞啄米。二人都怕夜長夢多,相親回去後就趕緊互相登門送禮。隨後就扯了結婚證。
新婚之夜,建國只為做那事去了,也沒有發現啥子異常。只是當秀枝的高潮來了的時候,建國才領教了秀枝的另類風采,她的叫床聲,有如鬼哭狼嚎。不僅把建國嚇得差點陽痿,還讓圈裡的豬差點破圈而出,而雞籠裡的雞自是和著秀枝的叫聲此起彼伏。最後不僅把建國的父母從床上驚醒連鄰居也以為建國家出什麼大事了。後來大家發現了聲音的來源。是建國的新房。裡面有兩種聲音,大而怪的是秀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小而發抖的是建國的聲音,他反覆地說著兩句話:小聲點我的先人板板,我都被嚇軟了你還在叫個屁呀。建國的聲音是多麼的蒼白,他越是低聲下氣,秀枝叫得越歡,見建國沒了動靜,秀枝一掌把建國從肚子上掀下來,竟用自個兒的手,在那要害處忙乎起來,那叫聲不僅分毫未減,反而愈演愈烈。建國只好穿衣起床,拉開新房門時見到了圍在新房窗下的父母,他無奈地說:「你們看到了,我沒有打她。我現在出門了,她還大怪叫。」父母似乎懂了點什麼,也沒說,把手重新堵到耳朵眼裡,回房休息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新房裡的叫聲消失,一陣母豬打鼾般響亮的呼嚕聲從新房傳來,建國知道,他的苦日子來了。回到床上建國看到大張著雙腿的秀枝睡得像頭死豬一樣,建國終於還是決定把剛才沒有完成的事業做完,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動了幾下,他就把公糧交了,看看天色不早,建國卻想睡睡不著。後來,他也想通了,秀枝終歸也是個女人,不管咋說比母牛強多了,今後張家的香火還得靠她去延續。建國這麼想著,心理也踏實了些,不知不覺他也睡著了。
後來改革開放了,建國家的地主帽子也被摘了,就有人誇秀枝的先見之明的,說要不是那頂帽子,建國怎麼著也不會找秀枝這樣恐怖的女人,秀枝也傻傻的,真以為自己撿到了一個大金元寶似的,在家中簡直把建國當成了神仙皇帝來小心伺候著,生怕他不滿意自己而踹了她一樣。建國已經習慣了秀枝的大嗓門和她床上的怪叫聲、呼嚕聲。他們辦事兒大多選擇白天,家裡和村裡的人不是下地幹活去了就是趕集上街了的時候,這樣,秀枝叫得越歡,建國做起來也就越猛烈,沒想,這事兒竟越整越有味兒了。兩人每做完一次都回爽上好幾天,那感覺嘖嘖,真他媽美死人了。
(六)
不覺半年過去,秀枝的肚子逐漸隆了起來,看樣子肉坡沒白爬,終於把貨裝進去了。建國跑前忙後地,有好吃的盡量讓秀枝吃,有好玩的盡量讓秀枝玩,只要肚子裡的小傢伙今年生下來能夠健健康康。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秀枝在賀玩喜的接生下,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當賀玩喜出來告訴大家秀枝生的是千金小姐時,守在臥室門外的張建國幾乎和爹娘一樣,同時發出了一聲歎息。不過張建國是上過高中,學過生理衛生的,他知道生男生女是男人說了算,與女人沒有多少關係的,可爹娘不知道。尤其是地主爹,當即就罵罵咧咧地說:「媽那個X ,我早就覺得有問題,在床上叫得越凶的東西就越不長面子,這不,應驗了,我張家的香火怎麼辦呀。」建國把手中八毛錢一包的紅芙蓉煙屁股像扔石頭似的扔到地上,然後把穿著草鞋的腳踩上去用力地轉了幾個圈,那煙屁股便很快粉身碎骨了。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建國咬牙切齒地說:「不說了,都怪我,老子砸鍋賣鐵也要生第二胎,不信我張家就出不了男丁!」爹娘還能說啥,別說一個男丁了,就是一胎生五個帶把的,他們也歡迎。看到床上虛脫般的秀枝,建國爹娘不由得羨慕起大屁股枝芬來,人家多會生,只一胎就為王大軍家續上了香火,還不用給超生款。唉,人比人氣死人呀。
為了生第二胎,張建國在地裡拚死拚活地忙了一年又一年,那罰款的錢卻始終掙不上,好在第二胎建國全家終於樂得合不攏嘴了,秀枝終於生了一個「茶壺嘴嘴」,前面的丫頭叫小鳳,這獨根苗就叫小龍。小龍長到六歲時,建國被超生款早已罰得七零八落的家,更是窮得了極點。好在村裡新起了打工之風,建國毫不猶豫地辭了自改革開放後也沒有多少作用的生產隊長之職,外出打工去了。
(七)
建國走了,秀枝慘了。
活兒增加了不少不說,還要管理兩個半大的孩子,這還不算,關鍵是她那方面特別強烈,開頭還能通過從娘家帶來的自慰方式,度過難關,後來,終歸沒有實戰那麼酣暢淋漓,她就有些想若非非了。
她看中了郵遞員。那個瘦瘦高高的小伙子,聽說還沒結婚呢。她得施展一些手段,他只要答應她滿足她,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願意。
這天,郵遞員那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墳彎村。
照例是叫村裡人拿信或者是取匯款單。秀枝也有一封信,是建國來的。秀枝從郵遞員手裡接過信並沒有馬上離開。她沒話找話:「我說,大兄弟,你有沒有媳婦呀,我娘家還有幾個水靈靈的妹子,可漂亮了,要是你樂意的話,我改天呀,回一躺娘家,給你張羅一下,讓你呀早點嘗嘗有媳婦兒的滋味,那可是甜得死人的喲。」郵遞員笑笑說:「謝了,秀枝嫂,我這條件哪能就娶上媳婦呀。瞧你們村的男人都外出打工掙大錢去了,就我還窩在這山溝裡,錢掙不上不說,還累著哩。」
「這你就不對了,大兄弟,你要是也去打工了,誰還往我們墳彎村送信和匯款呀。」「這倒也是。」郵遞員說:「對像之事,就煩秀枝嫂的心了,我得去下一個村,今兒就不聊了,改日到了趕集的日子,我請你到鎮上茶館裡坐坐,慢慢聊不遲。」
秀枝一聽,求之不得地說:「趕情好,這可是大兄弟你說的,那就後天吧,正好是當場天,我到郵政所來找你,茶錢嘛,我出了就是。不見不散喲。」郵遞員沒想到隨口的話秀枝竟來了真,只好勉為其難地說:「行,到時我在郵政所等你。」
秀枝沒想到,她的第一步目的這麼快就實現了。她下面隱隱有了一種快意。
她期待早一日找到建國的替代品。她心裡可是想得都瘋了呀。
兩天時間過起來就像兩年,秀枝心裡幻想過多種和郵遞員纏綿時的情景,今天終於迎來了真槍實彈的時刻。一早,秀枝把平時間很少收拾的一頭亂髮,用洗髮水洗了個噴噴香油油亮,還把作姑娘時買下的牛仔裝弄來穿起,一對屁股便被活生生地勾勒出來,像極了兩塊大豆腐。這些裝束平時她是從不穿的,一方面嫌麻煩,另一方面也覺得不大合適。今天不同了,她有了一種比第一次相親時還興奮的心情,穿得好看點,收拾得光鮮點,完全是一種情不自禁,就這樣,還怕不能引起郵遞員這小伙兒的注意。悄悄的,秀枝等兩個孩子吃過早飯去學校讀書後,她鎖好門,躲開公公婆婆和村子裡其它人的目光,一個人抄小路去了鎮上。
來到郵政所,秀枝的心便開始狂跳不已,她也有些怕,怕郵遞員不給她面子,又怕郵遞員忘了那天說的話,更怕讓村裡人看見了。秀枝在離郵政所五十米遠的距離來回踱著步,想過去又不敢過去的樣子。結果就被挺著大肚子的小媳婦桂花給發現了,桂花是牛二龍的老婆,她很熱情地招呼秀枝說:「喲,我還以為是誰呢,注意半天了,沒敢過來招呼,原來是秀枝嫂,打扮這麼漂亮有啥喜事嗎?」
秀枝差點給嚇出病來,怕什麼來什麼,還是讓村裡人給逮著了。不過,她早有準備:「是桂花呀,都要生的人了,還敢上街來,就不怕讓人給擠流產了?」桂花說:「還有三個月呢,不礙事。秀枝嫂你今天真的好年輕好漂亮喲,該不會建國哥要回來了吧。」秀枝說:「那個死鬼,只曉得寫信寄錢,不知啥子時候才回得來喲。我今天就是來取匯款的。」桂花說:「我也是來郵政所辦事的,孩子要生了,二龍他都出去快半年了,村裡的男人就他沒有給家裡寄過錢了,前幾天收到他一封信說啥子全村的男人中就數他體弱,在建築工地上找不到活兒,沒有包工頭願意用他,當然就掙不到錢了。這幾個月的生活還是他靠死乞百賴打點小雜工混過來的,哪有餘錢往家寄喲。所以,我今天來就是給他發封電報,讓他掙不到錢就回家來,反正孩子要生了,家裡又缺人手,沒人要就乾脆不打工了。」
秀枝聽了,很是同情地說:「就牛二龍那身子骨,打工真還差了點,回村種地才是對的,外面的錢也不是就那麼給你的。」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向郵政所走去。無形中,桂花成了秀枝約見郵遞員的擋箭牌。
(八)
郵政所的窗口前早就圍了一大圈人,有打電報的,有交掛號信的,還有順便來問問有沒有某某匯款的。取錢的地方,也排著長龍。秀枝的匯款半個月前就取了,但她仍舊像模像樣地排到那條龍的後面。待桂花和作別去另一個窗口打電報時,秀枝悄悄溜到了郵政所的後院,那兒停著不少自行車,有幾個郵遞員正把裝滿信件報紙的大郵包往車上掛。見沒有熟悉的身影,秀枝怯怯地打聽:「請問,跑我們墳彎村片區的那個叫劉強的郵遞員在不在?」一個小伙子頭也沒抬,只是朝一間屋子嚕嚕嘴,說:「喏,正在值班室打電話哩。」秀枝說聲謝了,就鑽進那間屋子,見劉強正一邊接電話一邊往一個大本子上記錄著什麼。她不便打擾,便小心翼翼地坐到屋子裡的一間床的邊邊上,因為屋裡惟一的椅子正墊在郵遞員劉強的屁股下。劉強打完電話,轉過身來時,被秀枝嚇了一跳似的,說:「喲,我還以為大白天見鬼了,原來是秀枝嫂,你進門時,也不吭一聲,真想把我給嚇死呀。」「劉兄弟,我見你正忙著,沒敢出聲,對不起了。」劉強說:「開個玩笑,別當真,你一進來我就聞到股洗髮水的味道了,心想定是我的秀枝嫂大駕光臨了。不過,很不巧的是,我今天值班,哪兒都不能去,更不能陪嫂子喝茶了。」
「沒關係的,」秀枝說,「我今天來也沒什麼事,就是上街來看看,在村裡呆久了,就想上街來湊湊熱鬧。」
二人說閒話的時候,外面那幾個郵遞員已經陸續騎上車下鄉去了。他們不忙到傍晚是回不來的。
「秀枝嫂今天真的好漂亮,看上去別說是兩個小學生的母親,就是說你還是姑娘也沒人會懷疑。」劉強的嘴巴是出了名的,愛開玩笑,而且在姑娘小媳婦面前總是一副油腔滑調。這也是他應聘當郵遞員後,走村串戶練出來的。
「劉兄弟別罵你秀枝嫂了,都快成老太婆的人了,哪還敢提漂亮二字。你不趕我出門,就是瞧得起我了。」秀枝嘴上這麼說,心裡可就樂開了花。看來,雖說劉強沒結婚,但也絕不是那種啥都不懂的傻後生。老娘精心打扮了大半個早晨,到底還是把你胃口吊起來了。
兩人又有一沓沒一沓地說著閒話兒,不覺也到了中午十二點,是吃午飯的時間。秀枝自不會放過討好的機會,當下說:「劉強兄弟,嫂子最近收到的匯款裡面,也有你的功勞,今天就借花獻佛,請你吃點滷菜喝點酒。怎麼樣?」劉強自是高興不已,說:「那就有勞秀枝嫂了,下次再有你的單子,我保證第一時間給你送來。」秀枝出了值班室,去附近一滷菜攤點,切了半斤豬耳朵,半斤滷牛肉,半斤鹵肥腸,花了十好幾元,裝進袋子後,她一下想建國每回喝了酒後,都跟著了魔一樣,想上她的身子,她就明白酒這玩意兒,能讓男人瘋狂,她現在就希望劉強也能像建國那樣能把人折騰個半死。提著三個袋子,秀枝走了幾步去了旁邊一日雜店:「老闆,來一瓶高度數的沱牌酒。」老闆選了一瓶度數達57的酒遞給了秀枝。秀枝付過錢,提著酒和滷菜的手不由得有些顫抖。她知道,她所追求的東西已經近在咫尺了。
就著放電話的那張桌子,秀枝和劉強一口滷菜一口酒,說說笑笑,打打情罵罵俏,不知不覺就喝得臉上紅霞飛。劉強似乎從來就沒有這麼開心過,他舌頭都有些不聽使喚了,但還是想說:「我說,秀枝,嫂,嫂,你今天對我太,太好了,我現在覺得你,你,就是我以後找老婆的標準,我好喜歡你喲。」秀枝酒量本來就不行,現在能喝這麼多而沒有鑽到桌子下面去,本身就是超水平發揮了。她知道她的目的,見院內四周無人。秀枝踉踉蹌蹌去把值班室的門給關上了,然後一把撲到了劉強的懷裡,醉眼迷漓的劉強,只覺懷中有一堆肥肉在拱,也沒多想就把那手拿到肉上一陣亂摸。如果這時有人從值班室門外過的話,會被秀枝劇烈的喘息聲嚇一跳,以為屋裡關著一頭正在發情的母牛。
秀枝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全身上下脫得一絲不掛,接著,也不管劉強是否樂意,把劉強也脫了個精光,然後,她把劉強騎到身下,她太需要雨露甘泉了。一陣陣山呼海嘯。值班室有如經受了一場地震,那間鋼絲床也幾乎就要散架了,終於,秀枝一聲長嘯,有如火車拉著汽笛鑽進隧道時的轟響,秀枝全身停止了運動。她把劉強那乾瘦的身體死死地壓到了身下。秀枝的屁股像一對挨了刀的白豬,劇烈地抽搐了一陣,徹底不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強像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全身濕濕漉漉的從秀枝的身體下拱出來,他長長噓了一口氣,似自言自語地說:「我今天才知道啥子是母夜叉母大蟲了。」秀枝也緩過勁來,雖說聽不懂劉強在說什麼,但她也知道這不什麼好話。但終歸爽了一次,她趕緊坐起來,把剛才胡亂脫下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邊套還不望安慰劉強說:「嫂子不會虧待你的,以後你沒了煙酒錢,儘管找嫂子要,想吃滷菜也儘管說就是。今天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下次你再來我們村的時候,嫂子還要好好招待你。」劉強誇張地喘了幾口粗氣,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我知道嫂子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也知道嫂子對我是真心的,只是下次嫂子手下留情,別把我給搞死了。」秀枝笑笑,說:「下次我倆再單獨在一起時,你就不要再叫我嫂子了,叫我姐或者秀枝都行。我喜歡聽。」劉強便甜甜地叫:「姐。」秀枝:「唉!」劉強又叫:「姐。」秀枝又答:「唉!」最後劉強忽然用怪怪的聲音叫道:「秀枝,我的老婆。」秀枝一愣,馬上就笑瞇瞇地就應了:「唉,我的小老公,你真乖。」說完,秀枝「啪」地在劉強的臉上啃了一口。
二人穿好衣服。秀枝從口袋裡撈出一張五十元的大票來,往劉強手中一塞,說:「小老公,拿去買點東西補補身子,下次才有勁兒和姐姐玩各種花樣喲。」
劉強拿著票子,用另一隻手的食指和拇指往鈔票上一彈,發出清脆的嚓聲,他滿意地收好錢,拉開門把秀枝送出去。
回村的路上,秀枝像一頭偷嘴偷飽了的母豬,一路上哼哼著回到了家。
沒有人發現,哈哈,神不知鬼不覺。「偷人」的感覺真爽!
(九)
大家都知道,做這種事,是有了第一回就會有第二回的,彷彿吸毒一般,到了一定時間心裡就跟貓抓一樣。
這不才過了三天,秀枝的心就像著了火,夜裡總是睡不著,眼前老是浮現出和劉強瘋狂的那一幕。好在第四天,劉強又到墳彎村來了。自然仍舊是很多人把劉強圍在中間。秀枝遠遠地站著,沒敢過來。畢竟心裡在有鬼。她得避嫌。劉強沒有叫秀枝拿信,但他也不時從人群中抬起頭來四處張望。很快二人的目光接上了火。劉強似有意無意地甩了甩頭。秀枝則一下就明白了:這個地方沒機會,到半路等著吧。
把墳彎村的信件發完。劉強騎著自行車向下一個桔子踩去。他看了看四周,秀枝早沒人影了。
下一個村是馬背梁,離墳彎村不過兩里地,途中要經過一片茂密的柏樹林。
劉強心有靈犀,到了那片林子時,故意把車鈴按得叮噹響。果然,林子中閃出了秀枝,此時的秀枝已經將一塊雨布鋪到了林子深處。她讓劉強趕緊把自行車也推進去。
劉強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便放心大膽地邊往林子裡走邊說:「秀枝姐,上次我沒經驗,這次就讓我唱一回主角吧。」秀枝說:「隨你,只要你能和姐大戰一千回合,叫姐咋著姐咋著。」來到雨布前,秀枝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褲子,天,她裡面連內褲都沒有穿。劉強一看到那黑三角,話兒自是打氣般一下堅挺起來,他也迅速扯下褲子,往躺好了的秀枝身上撲了下去。
秀枝畢竟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那地方比較鬆弛,劉強幾乎不費勁就把話兒送進了黃龍府。接下來便是一個快速運動骨盆,一個高一聲低一聲學豬叫,二人幹得如火如荼,接將迎來極樂高潮的時候,在很遠地方放牛的牛二龍五十五歲的老爹,耳邊已經不時響起一種奇怪的喘氣聲嘶叫聲,受這種聲音吸引,他用了十五分鐘時間,把牛和自己一起趕到了通姦現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秀枝竟和郵遞員勾搭成奸了。他沒敢在靠近,有意把牛拴到較遠的樹上,自個兒選了一外陷落的地方,繼續欣賞這免費的黃色真人秀。終於二人完事了。喘氣聲消失,秀枝的怪叫已停止。郵遞員劉強看了下手錶,說:「秀枝姐,我行不行,大戰了二十八分鐘也。」「兄弟不愧身強力壯,你姐比上次還爽,下次我們還是在這地方,方便,神不知鬼不覺。」劉強說:「不一定,萬一讓人給看見了,我一個外鄉人,倒無所謂,可姐就不同了,姐是已婚人士,讓建國哥聽到風聲了,真不知會把你咋個打法。」秀枝說:「顧不了那麼多了,大不了打我一頓在跟我離婚。
只要兄弟以後不嫌棄姐姐,姐姐死都不怕。「二人說話的同時衣服也迅速穿好。
劉強推出車子說:「姐,我先走了,還有幾個村的任務沒完成,就陪姐了。」秀枝說:「你忙你的去。隹,別太累著了。姐下次到街上來看你。」
劉強把車推到路上,又按了一陣鈴當,然後騎上去走了。
秀枝理了理滿頭凌亂的頭髮,她沒有馬上出林子,她得讓自己冷下來,讓臉上滿足後的那塊紅暈漸漸消失。
這時候,躲在一旁早就憋不住了的的二龍爹,哈哈一笑走了出來,讓秀枝差點沒把魂嚇掉。秀枝一見是二龍爹,心理相格登一下,知道真讓人給看見了,便想溜。二龍爹忽然說:「我不會讓建國知道的。」秀枝不敢走了:「牛叔,你老眼睛還沒昏花呀,什麼都看得見。」二龍爹說:「我的眼睛亮著哩,而且下面的東西比眼睛還厲害,你要不要試試。」秀枝說:「也不屙泡稀屎照照,都老成啥樣了,還想吃嫩豆腐。」秀枝嘴上這麼說,人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還向二龍爹這邊靠近了兩步。二龍爹知道「張建國」三個字的斤兩,他相信秀枝已經成了他案板上的魚,想跑是跑不掉的。二龍爹一邊脫褲子,一邊說:「你跟牛叔睡一回保證不讓你吃虧,而且睡這之後,牛叔和你是一條戰壕的人,絕不會張著嘴巴亂說,更不會讓張建國知道的。」秀枝知道這回不讓這老東西得逞休想全身而退,剛才的走也是假裝的。反正都是干,老點就老點,眼睛一閉只當下面有人在給自個兒撓癢癢。秀枝又重新把雨布鋪到剛才那塊草比較厚的地方,然後把褲子重新脫了,仰面朝天躺了下去。二龍爹迫不及待地騎了上去,很快就進入了正題。薑是老的辣。二龍爹雖說動作力度和頻率不如劉強,但他經驗豐富,知道什麼時候該快,知道姿勢最能讓激發女人的潛能。總之,剛剛滿足了的秀枝本不打算有什麼反應的,可二十分鐘後就又來了感覺,而且是那種特別令人心慌的感覺,像慢火鈍雞般,想一下進入高潮不得行,節奏全在二龍爹的掌握中,那種要來不來的感覺真是讓人欲仙欲死欲罷不能。終於,為了那最厲害的瞬間,一直在下面不著聲的秀枝再也把持不住,開始一邊叫喚,一邊求起上面仍在不緊不慢耕地的二龍爹說:「牛叔,牛爹,喲,你能不能快點,我都要慌死了,下面癢得難受,你就快點動吧。哎喲!」二龍爹仍舊用彷彿固定了頻率動作著,見秀枝終於被她做情緒來了,他才說:「我牛大山做過的女人不下一個連了,還沒有不怪叫的,看在你對我還不錯的分上,我就讓你再慘叫一回。」「回」字話音一落,二龍爹牛大山的屁股就跟裝了發條一樣迅速抖動起來。秀枝的叫聲也就一聲高過一聲。終於牛大山率先叫了,「啊啊啊」低沉的男中音,彷彿他當年在戰場上殺敵時的勇猛陽剛。接著,秀枝也大叫起來,彷彿中了彈的敵人。
終於二人似乎都死了般,一動不動了。良久,寶刀不老的牛大山滿意地從秀枝身上下來,邊穿褲子邊說:「秀枝呀,你叔叔好久沒有這麼爽過了,真得感謝老天有眼呀,本來我今天沒有想過在這片山林放牛的,沒想到那頭老黃牛偏要往這邊來,哈哈,竟然有如此好事在等著我呀。下次你想這事了,不用捨近求遠,雖說牛叔這條老槍不如年輕人的那麼好看,但實用呀,何況遠水不解近渴,想的時候招呼一聲便是,我自當萬死不辭。」秀枝還算比較滿意,也就應了。二人收拾停當分頭出了樹林。牛大山去牽牛時,發現老黃牛已經掙脫繩子跑到莊稼地裡吃人家的青苖了。後來他還為此賠了人家十塊錢,但他認為不冤,城裡聽說玩小姐還不止這個數呢。
(十)
秀枝無意中竟然有了兩個解饞的工具,這下她總算夜裡能睡個好覺了,但是自從跟牛大山有那麼一回後,牛大山就有些得寸進尺了。差不多每週都要找秀枝玩上那麼一兩次,這次數一多,村裡人就想不知道都不行了。後來建國在廣東聽到了風聲,專程不遠千里花了好幾百塊路費趕回來,準備向秀枝興師問罪的,沒想秀枝惡人先告狀,說什麼她在家累死活,又當爹來又當娘,還要家裡家外兩不誤,而且村裡總有那麼一些老不死的,總想藉機揩油佔便宜,你不答應,他們就造謠生事,惡意中傷。建國見秀枝犁花帶淚,在自己的懷裡哭訴得傷心傷心的時,心也就軟了,何況他在外面也不是什麼好鳥,飢渴難忍時,也悄悄去叫過「野雞」。
如今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婆,再聽她這番訴苦,心裡即使有氣也早消了,何況他褲襠裡的話兒早已眼鏡蛇般抬起頭來,一跳一跳的,想向秀枝的三角區發起進攻哩。
秀枝當然懂,她不失時機地寬衣解帶,一邊說些討好建國的話,一邊就用手去撈建國的傢伙,只幾下建國就原形畢露,火燒火燎了。
一陣山呼海嘯,一陣天崩地裂,建國滿足了。沉沉睡去,一些等著看家庭大戰的閒人只好失望地搖了搖頭,有老謀深算的傢伙不無深沉地說:「這年頭,世風日下,老婆偷人的事也沒有男人在乎了。都是那票子害的喲。」
建國在家呆了五天,差不多,天天都要和秀枝騰雲駕霧地來上一火,切磋切磋。建國走的時候,村裡很多人都發現建國公糧交得太厲害,這幾天他的體重至少輕了十斤。那秀枝則長得更加肥實了,像喝足了養料的莊稼,對那五六十歲的老頭來說,秀枝這肥大的體形簡直就是一塊磁石,總是吸引著他們的話兒想若非非。
這次把建國蒙了,秀枝以前的擔心沒有了。她可以說啥都不怕了,再和劉強、牛大山玩時,她也不用怕這怕那了,而且以前還要給劉強一些辛苦費的現在也免了,反正牛大山一個人就夠她應付的了,何況,她也發現劉強差不多成了公共汽車,每次下鄉都有女人在樹裡等他,想和他大戰三百回合的女人顯然不止秀枝一個。秀枝便有些吃醋的樣子,這也是他不給劉強發辛苦費的另一個原因。
在劉強累得不行,村裡很多五、六十歲的老頭也次弟出山,揮槍上陣的時候。
桂花的老公、牛大山的兒子二十二歲的牛二龍回來了。
這小子在廣州打工半年除了沒餓死外,雖說分錢不掙,但他的腦瓜子還是開了竅的,儘管他回家的路費還是家裡寄過去的。他已經決定今後不再外出打工了。
他有了另外的生財之道。
第三章 「瘦材」牛二龍
(十一)
牛二龍是那種再怎麼吃大魚大肉都長不胖的小骨格人,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點,因他是他媽連生六個丫頭片子之後於四十歲才屙出來的獨根苗尾子貨,所以身體先天發育不全也很正常。那時的農村比現在還窮,孕婦妊娠期間別說吃什麼補品了能夠不餓肚子就算是萬幸。因此牛二龍就有了今天這副弱不禁風的形象。
但這是外部情況。並不能說明他那地方也跟豆芽似的,其實他是一個色中餓鬼,在廣州他也並不是一分錢沒掙的,但大多塞進那些野雞的大腿了。後來聽桂花在來信中說,村裡很多婦女都在偷人時,他忽然來了靈感,覺得物以稀為貴,男人都在外面打工,一兩年才回去一次,女人除非是鐵打的,否則沒有理由不紅杏出牆,如果他回到村裡利用自己年輕的優勢,打工沒人要,做那活兒他可是強手,包管讓「客人」滿意的同時乖乖地掏錢。
懷著這個目的,牛二龍回到了墳彎村。
老婆桂花也是那種袖珍型的女人,身高不足一米五,體重只有六十餘斤,那個瘦呀,二龍在第一次和桂花辦那事時,差點沒把骨頭硌斷,只是因為家窮,自己的人又長得困難了些,否則,他是很不願意娶桂花做老婆的。
桂花的肚子已經大出懷了,她經常穿一件以青色為主的花長衣,遠看活像一隻正在鼓氣的青蛙,那兩條腿也幾乎看不到了,短短的像兩截裹著布的木樁。老婆雖說不咋樣,但只要她能為牛家生出一個帶把的來,她就是牛家的大恩人。二龍爹牛大山常常這樣安慰二龍。事實上也在安慰他自己。因為他的媳婦與大屁股樹芬和大嗓門秀枝比起來,都差得遠了去,別說二龍那小嫌,就他半老頭子,也從來沒想過去蹭一把媳婦的油。長得醜,有時候也成了護身符。
孩子很快就要生了。桂花已經不能出門。牛二龍的宏偉大計也暫時沒有時間實施,他得先把牛家的香火續上了再說。
賀玩喜又被請了來。這個六十歲的老頭,肯定不是什麼好鳥,他從十九歲學習看病和接生以來,用他自己的話說,到底看過和摸過多少年輕媳婦的三角區,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總之,沒搞計劃生育以前,他一年忙到頭,大年初一也不得閒。那生小孩的幾乎排著隊般。後來計劃生育了,一個家庭頂多生兩個了,有些第一胎是兒的,大多選擇不生了,畢竟讓鎮上那幫管計生的傢伙抄家的滋味不好受。當然也有生三胎四胎的,但肯定前面那幾個都是「兩片菜」,擔不了傳宗接代的大任,也就談不上續香火了。因為接生多了,賀玩喜的手藝也的確是一流的,儘管他沒有讀過什麼書,一切全憑實戰,但鎮衛生院那幫自稱有文憑的傢伙,還不如他呢。
賀玩喜走進桂花的臥室。
桂花已經高一聲低一聲地呻喚著,很難受的樣子。
賀玩喜讓牛二龍和他媽都迴避,需要的時候再進來,他可不喜歡你在那地方忙著呢,旁邊卻有個男人在那兒虎視眈眈,這樣他心裡會很舒服,而且保不準會操作錯誤。
牛二龍極不情願地出了臥室,他之所以不情願是因為,他長了這麼大就從來沒有見過女人是怎麼生孩子的,而且他也想看看自己當年是不是也是這麼生出來的。因為據他媽說,當年生他的時候還是賀玩喜接的生。這個村和鄰近數十個村的人口中差不多有一半是賀玩喜接的生,其中不乏這種接了老子接兒子的。
賀玩喜三兩爪把桂花的大褲子扯了,然後把清洗乾淨了的右手的食中二伸進桂花的產道裡探了那麼一探,若有所思地對仰躺在床的桂花說:「還早著呢,我先給打針催產素,趕一趕,爭取半個小時就能讓小傢伙早點來到人世。」
桂花只有叫的份。玩喜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從紅色的藥箱裡拿出注射器和針藥來,把玻管敲破了,藥液吸進注射器後,就往桂花的屁股用力紮了下去產。
桂花只哼了一聲,與產痛比起來,這點痛跟蟲子叮一下差不多。
果然針藥進去不到半小時,桂花下面就開始流血了。很快一個嬰兒的腦袋露了出來,接著中嬰兒的身子。最後便是中間的生殖器和下肢。賀玩喜總是第一個知道生的是男是還是女,對於他來說,他總是希望生的是帶把的,這樣他的收費就會比生女高出一倍,雖說貴了點,但主人家照樣高興,若是生了女,那麼價格再低,主佇有也是不高興的,有不掩飾的,甚至全家人會如喪考妣般悲痛,那他就慘了,有時候不僅收不到接生費現金,甚至於守了一天一夜連頓飯都弄不著吃的。今天他可以高興了。他對著屋裡屋外大喊:「恭喜牛家喜添貴子,趕快進來抱小祖宗。」牛二龍和他媽自是迫不及待衝進屋去,特別是二龍媽顧不得滿屋的血腥味和孩子身上的血水和粘液,一把就將孩子孫子抱進懷時,這時的玩喜才不慌不忙地剪開了臍帶,然後進行包紮。之後吩咐牛家用熱水把小不點擦洗乾淨。
在床上痛得死去活來的桂花聽到自己生的是兒後,也頓時渾身輕鬆了,她的生病從此將揭開新篇章了。因為好書異常清楚,就她這模樣,如果不能為牛家生一個兒子的話,她在這個家的位將一落千丈,甚至被掃地出門。因為在農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兒子的家庭在和村人發生糾紛時,最怕的就是人家罵他們是絕戶了。
這次接生玩喜毫不手軟,要價八十元。雖說與城裡醫院接個生動不動收費就是幾百上千元比起來,連個零頭都算不上,但他已經很高興了。因為這畢竟是在農村。
小傢伙在哇哇地哭,牛家喜生貴子的消息也隨著賀玩喜的宣傳很快就在墳彎村傳開了。
產婦至少兩三個月不能過性生活,這是常識。牛二龍再想也得忍著,何況他想的也不是桂花呀。
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做自己的生意了。反正桂花帶孩子都忙不贏,哪有時間管他牛二龍褲襠裡的事。二龍落得輕閒。
他開始在村裡尋找賺錢的目標。他有理由相信,只要他一回來,那些老傢伙就得讓位了,畢竟他是實力派。
他的第一筆生意是秀枝。秀枝的故事他是很感興趣的。他相信秀枝會主動來找他。然後通過秀枝拉皮條讓那些隱藏得很深偽裝得很好的假好媳婦們,快快送錢和身子上門。
牛二龍開始認真打扮自己了,他把他從廣州地攤上買回來的劣質西裝和領帶穿戴起,一雙假牛皮鞋也被他擦得透亮,然後有事沒事到秀枝家門前轉悠。時不
時還要扯起嗓子唱幾曲從廣東那邊學會的幾首讓人聽起來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愛情
方面的流行歌。總之,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勾引秀枝,為他的如意算盤服務。
沒想這天回去,他老子牛大山不幹了,爺兒倆去一沒人的山窩裡進行了非正式談判。牛大山開門見山地說:「臭小子,你秀枝嫂是你爹的女人,你打誰的主意都可以,就她不行。」牛二龍甩給他爹一塊錢一包的白芙蓉香煙,說:「爹老漢,這種事情,也不用分啥子先來後到的,只要她願意,你管她跟誰好,何況你跟她干是白幹,我跟她干還可以賺錢的,你就別管那麼多了。我又不影響你的工作,你想怎麼玩那是你和她的事,我的事你最好也不要干涉,別啥子都跟美國鬼子一樣,干涉過去干涉過來,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何苦呢?」
牛大山知道說不贏牛二龍這個臭小子,只好討好地說:「也行,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不要管,但你不能在她面前說我的壞話,我也保證在她面前替你爭面子。」
爺兒倆達成協議後。牛二龍就放開手腳去幹了。
(十二)
那天晚上的天氣還算不錯。月亮比中秋節時的都圓和明亮。藉著月色,牛二龍把他精心準備的東西帶到了秀枝的家。秀枝已經吃過晚飯,兩個孩子都已經睡著了。她正在燈下胡思亂想時,門口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秀枝冷不丁吃一了嚇,仔細一聽那敲門聲似乎又沒有。不過隔了一陣又響起。會是誰呢?郵遞員劉強,還是牛大山?劉強不可能,他住鎮上呢?從來沒有在鄉下來過過夜。而牛大山的膽子也不會那麼大,畢竟他是有老婆的人。也不管是誰了,秀枝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她預感到可能又是新的色中餓鬼了。
拉開門見是牛二龍,她也吃驚不小,問:「你個瘦材,半夜三更不睡覺跑我家來幹啥?」牛二龍嬉皮笑臉地說:「秀枝姐,好事來了,你別嫌我瘦,常言說得好,這瘦是瘦,可有肌肉,矮是矮經得踩,呆會兒你就知道我沒有亂說了,下面請你看一樣東西。」牛二龍變戲法般從衣服裡拿出一本畫冊來,不用說又是他從廣州帶回來的垃圾。這是一本什麼樣的畫冊呀。秀枝剛一翻開眼睛就直了,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畫頁上面全是一些男女赤身裸體地做著各種交配的動作,還有些是幾個男人同時和一個女人玩,或者幾個女人同時和一個男人玩的。天啦,真是不看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專門研究各種玩法的書。秀枝嘴上沒說,可心裡不止一次在興奮地吶喊了。她所有的顧慮都打消了。這畫冊裡面還有金髮碧眼的洋人哩,他們都在追求享受,我一個農村人就更沒有理由保守了。
秀枝的下面已經濕透了,她都感覺到襠裡有熱熱的溫泉一樣的東西往外湧。
牛二龍知道這本畫網對從來沒有見守的人來說,殺傷力是何等巨大,就像當初他從書攤上盜走這本畫冊時一樣,他臉紅心跳,他慾火如燒,他便啥都不怕了,大膽地將書藏時衣服裡帶走了。事後,他都有些後怕,當時真的不知哪兒來的膽量,從來沒做過小偷的人,竟為了一本標價三十元的書,而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下手偷了,如今想來,還不因為想天天有事沒事地把這本畫冊拿出來欣賞,有小姐玩就玩小姐,沒小姐或者沒錢的話,那就自己用手解決,總之看著畫冊做事的感覺真的很爽。
秀枝把畫冊一扔:「我受不了了,小傢伙快上吧。」儘管牛二龍掉成年人可他的體形真是很像一個中學生。秀枝叫她一聲小傢伙也不為過,而且還有打情罵俏的成份。牛二龍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的褲子跟安了機關一樣,秀枝話音剛落,他的褲子就掉了,露出裡面細長而又堅挺的東西來。秀枝把自己脫得一根線都不沾。仰面躺好,就用手來捉牛二龍的話兒,見竟是一根超長的東西,不由得笑罵道:「你和爹的東西怎麼會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呢?」二龍不解。秀權又說:「你老爹的又黑又粗又短,像在油鍋裡炸得太久的油條,而你的又細又長又白,像我家裡養的那土公狗的玩意兒一樣。」二龍聽懂了,知道這秀枝不是在誇他是把他當狗來罵了。
二龍不生氣反覺刺激,他也知道秀枝這麼說也是在尋求刺激。一傢伙他的話兒就像一把寶劍似的剌進了秀枝的黃龍府。
現在該是牛二龍充分展示他玩小姐時討教來的各種技巧的時候了。他九淺一深,九輕一重,九快一慢,各種招法一一使來,有如揮師殺敵,那快感自是層層疊疊,讓個秀枝聞所未聞,受所未受,開頭還在諷刺牛二龍,後來,意識到牛二龍的絕妙和好來,那聲音也就完全變了,充滿了溫柔和期待。這與以往山呼海嘯的慘呼怪叫大不同,那其實是一種心虛,是一種擔心,是一種故意的強求,表達了她壓抑的慾火想向火山一樣噴發出來的願望。而今天她不高叫了,她已經完完全全跟著了牛二龍的節拍,被牛二龍帶進了一個全新的境界,這是她從未有過的。
這種境界不需要聲音,不需要張揚,只要閉上眼睛盡情享受。
越來越快了,牛二龍自己終於不能控制自己了,他開始發瘋。接著秀枝也失去了意識,叫聲終於響起,是那種全新的叫聲,牛大山騎在秀枝身上時,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叫聲。屋裡發生的一切,全都傳到了躲在窗下的二龍爹的耳朵裡。他感到他下面的話兒都快把褲子頂破了,他發現二龍這臭小子果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真的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老話,這瘦得跟幹材一樣的傢伙,居然能有這麼持久的戰鬥力和精湛的床中術,實在是他老爹我學習的榜樣。
屋裡的戰鬥已經停止,牛大山期望二龍這小子趕緊出來,他這個預備隊都等半天了,可是不到五分鐘屋裡又響起了大木床「嘰咕嘰咕」的叫聲,像唱歌,又像唱川戲。嗨!這臭小子,居然還能馬上發起第二次攻擊,真他媽厲害。這次比上次的強度弱了些,牛二龍在說話。
「秀枝嫂,我怎麼樣?」秀枝說:「我喜歡死你了,從來沒有哪個男人把我弄得這麼爽過,我天天都想和你做,小老公你願不願意?」「當然願意了,只要秀枝嫂認為我還是個男人,我就滿足你。不過,現在是市場經濟了,廣州那邊啥子東西都可以換錢花,我這麼累了半天,不會是白累吧。」秀枝一聽不對頭了:「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會和我白幹?」「當然的,」二龍說,「我消耗掉的東西少說也得值個三五十元吧。你認為呢?」秀枝還真怕得罪二龍,影響他動下去的興趣,連忙討好說:「值,完全值,別說三五十,就是一兩百也值。」「這就對了,」二龍又加快了頻率,「只要秀枝姐明白就好,我今天來除了想著秀枝姐這又白又肥高頭大馬般誘人的身體外,還有一事相求。」秀枝開始哼哼了,邊喘氣邊說:「你有啥事儘管說,只要辦得到的,叫我咋著我都答應。哦,你別進得太深了,我有些怕。」二龍往外將話兒拔了拔,終於說出了他的宏偉的生財之道:「秀枝嫂,我倆之間就不提啥子錢了,我完全願意為你效犬馬之勞,只是以後村裡那麼多媳婦,她們肯定也需要我這根無堅不摧的話兒,你可以去當說客,外面的話叫拉皮條,我可以賺她們的錢,你也可以從中撈點介紹費,怎麼樣?村裡的搞定了還有周邊村子裡的。這一年下來,我們豈不賺個盆滿缽滿?」秀枝一聽,馬上答應了:「行,只要你能把全村甚至全鎮老小都通吃下來,我包管讓你一天到晚都有生意做,只是你的身體能吃得下來嗎?」「這你別管,我自有辦法。她們的男人在外面打工,我就在家為他們的女人打工,這也是市場經濟。哈哈!我牛二龍打工半年,錢雖沒掙到,但經濟頭腦卻是掙回來了的。今後我們比比看哪家男人掙的錢最多。」牛二龍不再說話,他又玩開了技巧。
牛大山聽到這兒,忽然明白了,這小子居然是用這種方式掙錢,自古以來只有男人給女人錢的,沒想到,新時代了,男人也可以賺女人的錢,真他媽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看來今天晚上我牛老漢是沒戲的了,改日再來吧。
次日一早,陽光明媚。牛大山一早起床去牛圈牽牛時,發現二龍正蹲在茅廁邊上,一邊抽煙,一邊在地上劃著什麼。
「二龍,你娃昨晚沒累壞吧,悠著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爹,又跟蹤我了吧,我已經搞定秀枝了,以後我的目標將是秀枝以外的女人,秀枝我將會還給你的,你就放心地去玩吧。至於身體,賺了錢,我自會加強營養的。」
村裡的年輕媳婦已經被二龍算計進去了。等待她們的不知是好事呢還是壞事。
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十三)
秀枝果然沒有食言,這才兩天時間不到,牛二龍的生意就上門了。
想第一個花錢和牛二龍玩的女人是秀英,這是一個和秀枝關係比較好,性慾方面也難分伯仲的女人。因為她們倆的名兒只有一字之差,加之身材都長得比較魁梧,而且兩人又走得比較近,所以讓一些不知底細的人,疑心她們是姐妹。
自從老公賀萬恩走後,秀英的日子幾乎是全村最慘的一個,她的公公婆婆一個是跛子,一個獨眼龍,年齡已過古稀之年,別說下地幹活了,不專門找人侍候就已經是燒了高香了。
活兒似乎以前還多了。秀英常常早出晚歸,別人家干一天的活,她往往要干三五天,甚至更長。好的獨眼婆婆偶爾也能打點下手,做點後勤保障工作,給她端個茶弟遞個水什麼的。尤其是農忙時候,要搶種搶收,那才要把人累個半死。
村裡流傳著兩句打油詩「蠶老麥黃秧上結,娃哭屎脹豆漿流」便是最忙時的真實寫照。
但秀英和樹芬與秀枝她們不同,她居然越累,晚上一躺到床上就越想那事兒,常常很晚了都睡不著,儘管她做姑娘時,從來沒有自摸過,但獨居不久,她就無師自通的摸開了,直到把下面摸出一股一股的水兒來。後來,長期這麼摸下去也不是辦法,秀英就上街去找男人。她開頭還是想打郵遞員劉強的主意,後來見劉強已經成了公共汽車,而且對她也不怎麼感冒,就放棄了,好在她很快在街上勾了一個,是一個倒豬賺差價的小販,四十多歲,長得很醜,但很有男人味,秀英是去買豬時,和她勾搭上了的。
那天秀英的小豬意外掉到糞坑裡淹死了,農村不養豬怎麼行,剩飯剩菜豈不浪費。所以豬死了雖說損失很大,但好在賀萬恩前前後後已經寄了一千多塊票子回來,家裡經濟自是很寬裕的,農村花錢的地方終歸很少。秀英除了嘴巴饞點,有些貪吃外,其它方面就不亂花錢,哪怕是衣服她也捨不得多買,這一點她和秀枝不同,秀枝總是把自己打扮得年輕漂亮,用以吸引外面的男人。而她恰恰相反,經常穿著打了補丁的衣服和褲子,有時甚至把她獨眼婆婆都不願穿的老古董衣服拿來穿起,甚至穿著去讓村很多人都能看得到的地裡幹活。但單從長像看,秀英是長得很平常的,甚至還有些醜。
她的身高在全村媳婦中應該算是最高的,差不多達到了一米七五,但她不是那種上肢短下肢長的模特身材而是相反,她那張胖臉像用圓規畫出來的,一張大嘴在吃東西特別是吃肉食時,一張開就些「血盆大口」的味道,村裡的老人有個說法:稱嘴巴這個器官是「男大吃八方,女大吃田莊」,意思是男人嘴巴大點是好命,他可以吃八方,就像那些貪官一樣,走一路吃一路,而女的嘴巴大了是窮命敗家,能把萬貫家財都吃光光的,正因為秀英的貪吃,她的全身作姑娘時就堆滿一走路就抖圓了的脂肪,而且她還有狐臭,天氣一熱,或者她一出汗,那味兒就跟誰家三四個月沒倒拉滿了的馬桶一樣,讓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賀萬恩卻娶了她。賀萬恩之所以娶她是因為賀萬恩不娶她可以說就娶不到老婆,不屑說賀萬恩那一跛一瞎的爹娘是一個重要原因,因為爹娘的無能,他家也就是村裡改革開放十年後,還惟一居住在草房裡的人,屋裡可以說要啥沒啥,一棒打去別擔心會壞掉什麼,「家徒四壁」這個最不受小偷歡迎的形容詞,似乎就是專門為他家製造的。按理說,秀英再醜再臭也不會往苦海裡跳吧,可是,秀英有一個白癡哥哥,三十好幾了,沒對上象,家裡又沒有其它可以傳香火的兄弟,白癡兒子能否娶上妻,一度成了秀英爹娘最頭疼的大事,好在後來,不知是哪家創造性地「發明」了「調換親」,並很快在窮鄉僻壤有兒有女的人家推廣開來。
就這樣,秀英嫁給賀萬恩,賀萬恩十九歲的妹妹嫁給了秀英的白癡哥哥。兩家這麼一交叉不僅是親上加親,還一傢伙組成了兩個家庭,困惑雙方家長的老大難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十四)
秀英在豬市東張西望,她買豬不是很內行,以前這些事情都賀萬恩親自操刀的。如今她揣著幾百塊錢,自己來試試看了。
四十歲的豬販只一眼就看穿了秀英的底細。這是一個六外漢,可以藉機把手裡的病豬賣給她。
果然只幾句話,再把價格降低一點,秀英就想把病豬往家趕了。不過,再趕豬時,秀英發現這豬販還有點味道,乾脆把他也弄回家吧。以後萬一豬仔出了什麼問題,他也跑不脫。
豬販絕沒想過賣自己。但秀英只一句話,他就決定賣了。「大哥,我來買豬說明家裡面沒男人了,今天我請你先吃飯,然後呢你把豬給我送回家裡去,我還可以多給你一些錢。」
只要是聰明人都能聽得出什麼來,何況豬販都快聰明得跟妖精一樣了。他當下把豬牽在手裡,跟在秀英的屁股後面,出了豬市,就走進一家飯館。
秀英在吃上是出了名的大方。她為豬販要了一瓶「柳浪春」,然後切了一斤滷牛肉,爾後讓老闆炒了一份回鍋肉,本來還想再點菜的,豬販一見連忙制止說:「夠了,小妹,光這滷牛肉夠我看就夠我們吃一頓了,多了怕浪費。」秀英說:「你太小瞧我了,這兩個菜還不夠我吃呢。」說完,秀英又要了一份紅燒排骨,一份東坡肘子。這才和豬販有說有笑地吃喝起來。二人這頓飯吃了好幾個小時,吃飽喝足時,天差不多都快黑了,秀英付過飯錢,仍舊打頭裡走。豬販牽著豬,因為喝高了點,走路有些搖搖晃晃,弄不清是他牽豬走,還是豬大他走。
帶個男人回家終歸不是什麼見得人的事,秀英故意晚些回去也是有道理的。
回到村裡已經是燈光點點了。二人似乎早已心知肚明,一進門把豬往圈裡一關。二人就在豬圈附近的柴房裡忙了起來。秀英的辛苦沒有白費,她達到了高潮。
那豬販賣豬精,做這事也不含糊。持續時間達四十多分鐘,令秀英高潮迭起欲仙欲死。完事後,豬販連夜往家趕。他可不敢在外過夜。後來豬販又來過一次,他做了兩件事,一是把一頭好豬牽來,把病豬換了回去,另一件事就是又和秀英做了一次。可這次之後,豬販再也不來了。秀英去街上找過,沒人了,豬販失蹤了。
秀英知道,豬販新鮮勁一過,不是嫌她醜就是嫌她臭了。
今天有牛二龍這個「壯丁」在村裡叫「賣」,秀英自是欣喜若狂。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張五十元的大票。在秀枝的牽頭下,他們約好了地點,就在秀枝家裡做,因為秀枝沒有和公婆做在一起,最近的鄰居離她的房子也有五十米,而且房子四周還有竹林環繞,不用擔心被發現,真是個尋歡作樂的絕妙所在。
(十五)
這是二龍的第一筆生意。二龍很重視。收費和免費應該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甚至於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的那種區別。二龍當然就不能只顧自己了,他異常清楚,今後自己的生意能不能繼續在村裡開展下去,能不能贏得口碑,讓村裡那一大幫小媳婦們對他念念不忘。全都取決於這次他能不能讓秀英滿意了。
秀枝自是要迴避的。她即使要聽房也得躲到沒人注意的地方。秀英那一畝三分地已經荒蕪了很久,似乎都快結蜘蛛網了。二龍關上門,滿臉堆著討好的笑,對客人就是對上帝,要態度好,要讓人家「消費」起來感到愉快。這些理念都是二龍在大城市裡學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客人掏錢時格外爽快。
秀英還從來沒有享受過未經勾引就能做愛的好事,她居然還有幾分害羞。在二龍的一再催促下,她才懶洋洋的脫掉了外衣外褲,至於內衣內褲,她沒敢脫了,而是把枕頭抱來遮住自己的眼睛,少女般羞澀。二龍依然滿臉笑意。你不脫我幫你脫就是。二龍先把自個兒脫得赤條條的,然後小心翼翼地脫秀英的內衣。秀英沒有戴乳罩,一對大奶子像一堆肥肉上長了一粒新疆黑葡萄,大則吊,與城裡的娘們比起來,差遠了。這是農村婦女的普遍的習慣,總覺得戴個那玩意兒,跟武裝帶似的,幹活不方便不說,還儲藏汗水,很難受的。所以奶子就越長越下吊,越長越難看了。二龍對這些是有些研究的,不過,他現在的身份不同,他沒有權利挑選顧客,別說還是秀英這樣的年輕婦女,就是五、六十歲的老太婆,只要肯花錢,他也願意把眼睛一閉,把口水一塗,拼了小命也要做下去。因為錢是一樣的。不管你用什麼方式賺來的錢,花的時候都是相同的。少了一分你都不一定能走得了人。
接下來是脫秀英的內褲,還沒脫呢,秀英的襠裡便飄出股股臭雞蛋的味兒,二龍差點沒吐了,但他忍著,很快把秀英的最後一塊布扯了下來。
秀英那兒早濕了,惡臭可能就來自那些液體。估計這女人十天半月沒有清洗過下部了。二龍被這味兒熏得,勃起半天的話兒都有些疲軟了,別說鑽進去,在外面都怕了。怎麼辦?二龍可不想第一筆生意就做砸鍋。略微思索了一下,他壓抑做心中的厭惡,對早已春情蕩漾的秀英說:「嫂子,為了做起來更加暢快,我建議你把下身用水洗一洗。」秀英拿著枕頭等半天了,冷不丁聽到這句話,沒好氣地說:「直接做就完了,還洗個啥?多麻煩喲。」二龍說:「這是城裡人的習慣,我們要向城裡人學習,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欲仙欲死達到高潮。如果你嫌麻煩,我幫你洗吧。」
有了二龍這幾句話,秀英沒有反對了,何況她長這麼大,除了洗澡時自己洗一洗下面,還從來沒有單獨洗過下身,而且還是男人幫著洗。她又有些高興了。
(十六)
二龍打著裸體,去秀枝家廚房找到暖水瓶,把裡面的熱水倒進一盆裡,再兌一些井水,感覺溫度差不多了,就拿上一張不知是洗什麼的帕子,來到秀英的床前,用香皂和濕帕子清洗起秀英的下身來。二龍的老婆還為牛家生了一個獨根苗都沒有享受過二龍如此周到的侍候,但秀英只需要五十塊錢就可以享受了。這就是市場經濟最大的好處,你不一定要花好多錢,但卻可以享受到在計劃經濟裡花數十倍錢也不一定能有的服務。
讓男人洗下身的感覺真他媽不錯。秀英都被洗得哼哼起來。她說:「哦,我的寶貝兒,我受不了了,哦,你能不能和熱帕子多多刺激刺激一下自己中間那個肉三角錐,秀英對房中術是完全不懂的,她不知道她的敏感區在哪裡,更不知道,啥子是前戲,只知道,脫光了男人那玩意兒就進去才是做愛。今天,無意中她享受到了前戲,一種比直接進去更銷魂的方式。二龍當然懂,如果不是嫌秀英髒和臭,他還可以玩一把」舌頭耕耘「的絕技。這些都是城市的小姐教的。他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使出來的。一方面他要看價錢,另一方面他也要看人,年輕漂亮的,自己體力不支時,他會考慮使用。
經過一番愛撫,二龍見時機成熟了。把帕子往盆裡一扔,一下就撲到了秀英光肚子上去,兩人這才開始進入正題。秀英的床有些奇怪,哪怕輕動呢,那床也在嘰咕嘰咕地叫,和秀英的叫床聲一起組成了市場經濟在農村普及和推廣的交響曲。
在金錢的衝擊下,純樸的墳彎村變了,變得更加實際起來。同時單純的墳彎村婦女也變了,變得開始享受起城裡才有的「鴨子」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秀枝的床發出劇烈的抖動聲,是那種隨時會散架般恐怖的聲音。秀英的高叫聲也接踵而來,隨後便是二龍興奮的「啊啊」聲,接著一切復歸平靜,彷彿整個房間裡的東西都變成了死屍。死寂死寂似乎說的就是一場大戰之後的寧靜。
二龍完成了他的人生第一賣。
秀英也完成了她的人生第一買。
五十塊錢從秀英的手裡轉到了牛二龍的手裡。
牛二龍仍舊不忘在窗下明亮的地方照一照,看看錢的真偽。
防人之心不可無,城裡的小姐說了,男人把那玩意兒撥出來後,就心疼錢了。
秀英也心疼錢錢嗎?牛二龍觀察了一下,沒發現。秀英到底不是男人,牛二龍也到底不是城裡的小姐。交易成功,皆大歡喜。
雙方有了下次若還有需要,隨時都可以再玩的約定。
秀英穿好衣服滿意地走了。
二龍沒有走,他在等待秀枝的出現。
果然秀英前腳走,秀枝就從隱蔽處鑽了出來。
「二龍,你娃可真行呀。就這麼會兒功夫,五十大鈔就到手了。要知道,買米的話,這五十元可夠我們一家老小吃喝一個多月的。」二龍說:「秀枝姐你可別這麼算,人生在世不能老是想著吃喝二字,比吃喝重要的事多著呢。而且,你想一想,人除非死了就不吃東西,可性事這玩意兒,你到了四、五十歲的時候就沒有年輕時的感覺了,甚至是一年不如一年的,你想一想隨時都有可能失去的東西重要還是終身不失去的東西重要。」牛二龍這個「理論」,秀枝自是聞所未聞,不覺低頭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兒,年輕時牽一下男人的手兒,都渾身過電,現在插進去動慢了都感覺不行。「說得好,不愧是大城市混過的。就是比我們這些窩在山溝裡的強。」「過獎了,秀枝姐,來,這十塊錢是你的報酬,包括場地出租和介紹費。」秀枝接過牛二龍遞過來的十塊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其實啥也沒做,咋就真掙錢呢?「二龍兄弟,是不是算了,這錢是你辛苦半天掙來的,我咋個好意思要呢。」嘴上這麼說,秀枝卻也準備把錢往口袋裡裝了。二龍知道她這是假客氣,說:「十塊錢是少了點,不過我說話算話的,保證不會讓秀枝姐白幫忙。以後生意好了,我們的收入還可以再提高。」
二龍離開秀枝的家。出得門來發現天已近午,他的肚子已經唱起了空城計,得回家吃飯了。最好是殺一隻雞,再弄一瓶沱牌酒。從今天起,家裡的生活不能開差了,啥補人吃啥。只要身體好,鈔票滾滾來。
(十七)
接下來,二龍把自己的目標鎖定到了招財的老婆翠花身上。
這是一個看著都讓人心疼的女人。她是那麼嬌小迷人,那麼溫柔恬靜,說起話兒總是那麼細聲細氣,聽她說話就像往耳朵眼裡灌蜜。這女人雖說個兒不高,但長得勻稱。雖說穿著打扮並不張揚,但人家隨便穿啥子都是那麼的順眼,就像長在身上的一般。
可以說村裡只要有性慾的男人都在打翠花的主意。
牛二龍更是垂涎三尺。他想不通的是招財那臭小子,身子骨比自己還單薄,比自己長得還要醜,可怎麼就娶到了這個如花似玉的女人的,而且那小子居然打工也能往家寄錢,真是人與人不同,花有幾樣紅。牛二龍把自己和招財進行了認真分析發現。招財那小子的嘴巴也更醮了蜜一樣,要不然不會把翠花騙過手。
只是那招財雖說和翠花結婚時間不長,但他們上床的時間少說也是有一年的,可是為啥翠花的肚子從來就沒有隆起過呢?多半都是招財出了問題。這小子是近親結婚的產物。他的爸爸把他媽的媽不喊岳母喊舅娘便是證明。
翠花是村裡唯一沒有生育過的少婦。牛二龍明白,沒生過孩子的女人,那奶還是銀奶,那身子還是緊身子。玩起來自是比「二秀」強到了天上去。
牛二龍決定先不談錢,只要把翠花第一火睡舒服了,以後再要點營養費,應該不成問題。
介紹人自然是秀枝。牛二龍找了個好日子,眼巴巴地等著秀枝能把翠花像領新娘子一樣地領來。
可是等了半天,等來滿臉怒容的秀枝罵翠花的話:「翠花那個娼婦不識抬舉,她不等聽完,就把我掃地出門了。我敢肯定她背後有了野漢子!」
二龍勃起半天的東西一下軟了下來。看來翠花這匹馬,不是誰想騎都能騎的。
不過正因為她是烈馬,一旦成功駕馭,那滋味就不擺了。
二龍決定不著急,好事情不再忙上,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
先是火力偵察看翠花是否如秀枝所說真的有了野漢子。
結果不偵察還好,一偵察問題出來了。
翠花真的有了野漢子,他不是別人竟是郵遞員劉強。
那天,劉強下來送信。正好招財來了一張匯款單,金額是五百元。翠花簽字領取時,劉強開玩笑說:「翠花,收了這麼多匯款,是不是該請劉大哥撮一盤,別說大魚大肉,自少也得來一盤酸菜吧。」
翠花的臉似乎一下紅了,小聲說:「好呀,你啥時有空到我家來吧,到時別嫌我家的酸菜太酸羅。」
「就今天怎麼樣?」劉強說這句話時,還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他倆,便有些放肆起來。
翠花的臉更紅了,像一塊圓圓的紅布。她仍舊低著頭,裝著在看匯款單的樣子,用耳語般的聲音說:「你頭裡走吧,我操近路在老地方等你。」
劉強聽了,那臉上立時露出亢奮的笑意。
趕緊沒事人般推上車子走了。
翠花揣好匯款單。把裝著柴火的背兜重新背到身上,向山上走去。
劉強走的土公路。在溝裡繞來繞去,省力不省距離。
當劉強到老地方時,翠花果然已經在那兒等了一陣了。
兩人在密林深處往情地擁抱和接吻。那嘖嘴聲就跟小孩子在吃什麼可口的東西一樣。
就當二人情不自禁,急著寬衣解帶的時候,身後忽然飛來一塊小石子,啪的一聲砸到了旁邊的柏樹桿上。
二人大驚,知道被人發現了。哪敢再深入下去,趕緊分頭從林子裡跑了。
翠花沒想到九走夜路終於碰到了一回鬼。她剛才還春情難溢的身子現在已經緊張得渾身發抖了。
她慶幸自己還沒有和劉強脫光。否則那才真正慘了。
翠花沒頭沒腦地亂跑一氣,也不知過了多久,翠花忽然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她定睛一看是牛二龍。
牛二龍一把抱住她,說:「翠花,不用跑了,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看見。」
翠花掙脫牛二龍的懷抱,似乎一下明白過來了。「你跟蹤我?」牛二龍說:「不是跟蹤,是保護,你作為我們墳彎村的村花,怎麼能夠肥水流向外人田呢?要不是我果斷出手,你豈不又讓郵遞員那臭小子給糟蹋了一回?」
「我和他的事,你沒有權利管。你滾吧。我不對你不敢興趣。」翠花真生氣了。
「喲呵!我們的翠美人,生起氣來更是迷死人了。我雖然沒有權利管得著你,可是招財有呀。」
翠花似乎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便咬牙切齒地說:「你聽著,想打我的主意沒門,別以為抬招財出來,就能嚇著我,逼我就範了。你想錯了。我和劉強好是招財同意了的。劉強是招財的同學。招財那地方有病,我能不能懷上孩子,還全指望劉強呢。」單純的翠花一氣之下,竟然把自己的家庭隱私給抖了出來。
讓滿腦袋壞水的牛二龍又驚又喜。看來,翠花以為把招財同意了事說出來,就能讓牛二龍一下死了心了,沒想到,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更糟。
牛二龍色心更大了。他知道,這下的翠花才是板上釘釘,跑不脫了。
「哈哈哈!」牛二龍仰天一陣大笑,直笑得翠花渾身起雞皮疙瘩。
牛二龍似乎笑夠了才說:「我說翠花呀,你還是乖乖就範吧,如果你敢說半個不字,我保證第一時間讓全村老少爺們都知道你的老公招財是『卵彈琴』,他居然同意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偷漢子,還不知羞恥地說,這是借種。哈哈,我看你和招財以後怎麼在村裡做人,怎麼還有臉活下去。我走了,我這下回村有得忙了。」
翠花有如遭到五雷轟頂,她立時懵了。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急於脫身說錯話了,現在不等於把自己拱手送給牛二龍這色中餓鬼了嗎?可是眼看著牛二龍真的要走了。他這一回去,那翠花的日子可真就的沒法過了。
「你回來!」翠花終於還是被牛二龍繞進了圈子裡。
根本就沒打算真走的牛二龍玩了一招欲擒故縱。他知道,翠花再不怕也還是在乎名聲的,畢竟這一傢伙牽涉到三個人的清白,影響至少三五個家庭。翠花的娘家又離得不遠。墳彎村裡一傳,那邊馬上都能聽到,娘家人怎麼個活法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我給你錢好嗎?」翠花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話。
牛二龍一怔:「你是說,你用錢來封我的嘴?這招我很熟,你是跟電視裡學的吧。」翠花點點頭,看得出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裡也有晶瑩的淚光閃動。
「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是那種用錢就能收買的人嗎?你難道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牛二龍是很會背電影台詞的。儘管他做村裡第一隻鴨子就是為了賺錢,但他還是背了一通台詞。牛二龍又接著背:「你知不知道,打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你在我心中就是聖潔的仙女,就是美麗的女皇,你是我的一切,我願意把我的生命都獻給你,只要你答應我,把你的身子給我,我將做牛做馬來回報你,給你幸福,給你極樂。哦,親愛的翠,親愛的花,求求你答應我吧,我給你下跪了。」牛二龍差點都被自己感動了,他當真跪到了地上。
翠花也糊塗了,她哪裡有牛二龍看的電視多呢,還以為牛二龍把真心話說出來了。於是她除了哭以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接下來,牛二龍自是重新站起來,根據電視劇情,這時應該上去把女人摟進自己的懷裡,然後是親吻,親吻的同時把手弄到女人的身上去亂摸,最後就是把對方的拉鏈往下拉了。電視演到這個地方,大多把鏡頭搖開了,可牛二龍還在繼續。
他已經脫下了翠花的長褲,接著一把一扯下了翠花的短褲。他的手已經摸到了毛絨絨的東西,牛二龍騰出手來,兩把扯下自己的裡外褲,就勢把翠花按到草地上,接著,聽到翠花啊的一聲。終於得手了!牛二龍滿意地運動著。看著滿臉淚痕的翠花,他心裡那個暢快勁,真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隨著好事的推進,終於,翠花的情緒也來了,臉上除了仍有一絲委屈外,鬼精的牛二龍已發現了她臉上還有興奮的紅暈。
「翠翠,你牛哥怎麼樣,是不是比劉強那小子棒得多呢?」
「你壞,哦,你真的好壞。」
「哈哈!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男人越是大壞蛋,女人越是想跟他做愛愛。」
「你輕點,我屁股有些疼。」翠花說完,用力挪了挪屁股。這下似乎好受了些,翠花小聲呻吟起來。
牛二龍發瘋似的運動著,不時還要啊啊地叫幾聲,也顯示自己的陽剛和力量。
這個溫柔的女人,無論是說話聲還是叫床聲都是那麼柔情似水,哪怕她剛才發火的樣子也是那麼楚楚動人。牛二龍從來沒有這麼滿意過,他邊動邊想:在野外和心中最喜歡的女人偷情,應不應該算是人生極樂的最高境界呢?
終於完事了,牛二龍癱在了翠花的身上。良久,牛二龍開始穿褲子。穿好褲子的時候,他忽然說:「最近身上有些緊,沒有錢買煙抽了。」翠花再老實也聽懂了,一邊穿褲子,一邊從兜裡掏出一張二十元的票子來,說:「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拿去買點雞蛋吃吧。」
「謝謝翠翠的關心,你牛哥呀,以後誰的話都不聽了,就聽翠翠的。不過,這次要是讓你懷上孩子了咋辦?」
「我正眼巴巴地盼著呢,只要懷上了我馬上叫招財回來走一轉,表示我肚裡的孩子是他裝進去的就行了。」
「哦,難怪你膽兒這麼大,是拿著尚方寶劍的呀。那趕情好,這次沒把種子播進去,下次我們又來,我就不信我牛二龍的龍種子在別人的土地上開不了花。
不過,以後不准你再和那個該死的郵遞員來往了,說實話,我的醋罈子已經讓那小子打翻了。「翠花當即表示不和劉強來往了。兩人這才有說有笑地離開了偷情
之地。他們剛一走開,招財五十五歲的老爹有富從隱蔽處鑽了出來。他看著地上被壓塌了的一大片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他抑制不住也哈哈大笑起來。不過,他用的氣聲,勁兒大卻不出聲,剛離去的翠花和牛二龍自是聽不到的了。
(十八)
牛二龍終於搞定了村花。接下來應該說沒有他搞不定的目標了。
同樣,做夢都想吃媳婦豆腐的有富,這下也認為沒有他搞不定的翠花了。
有富一直在琢磨,兒子是近親的產物,媳婦肚子沒動靜是不是和這有關,沒想到親耳聽到媳婦翠花說出了他的擔心,這下看來,問題很嚴重了。種雖說可以借,這事古以有之,可關鍵是,我有富家徹底絕後了。這不行,讓牛二龍那小子播進去後,我們且不在給他養後人?這就虧大了。與其那樣,還不如自己親自上陣,不管咋說,自己抱不成孫子了,但還可以抱兒子,只要有了不是近親的兒子,那麼孫子就不會遠了。
主意拿定,有富已經想好了播種的具體細節。
當晚回去,有富把老伴支開,他要大幹一場。
翠花沒事人一般仍舊躺在床上看著那台破舊的十四英吋的小黑白電視,裡面正在播一部香港拍的愛情連續劇。似乎很好看,翠花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看成十一點過。看到開心處,她會抿著小嘴兒嘻嘻笑,看到傷心處,她也會跟著抹眼淚,那楚楚動人的小樣兒,讓經常透過門縫窺視媳婦良久的有富心疼得要死。看來媳婦的變壞,肯定和那談情說愛的電視劇有關係。有富偶爾也看過幾節電視劇,總是認識沒多久就上床,然後又認識了另外一個,然後又上床。上完後,幾個人就都有關係了,便爭來奪去,這一折騰下來少說就是三四十集,最後和誰結婚並不重要了。那種睡來睡去的過程,總是令有富恨自己生不逢時,要是自己晚生個那麼幾十年,現在不也睡來睡去的嗎,還有必要扣父母之命,娶什麼舅娘的女子做老婆,自己給自己找些麻煩來來做。好在有富還沒有老到刀槍入庫的年齡,他的寶刀依然不老,依然有不可抑制的衝動。如今他的這把寶刀又將重展雄風,擔負起為有富家傳宗接代的重任。
「咚咚咚!」
「是哪個?」
「我是你爹。」
翠花一聽是有富,本來都要下床去開門的,卻又忽然不動了。
「爹,半夜三更的,你還是回自己房間吧,不然讓村裡人看見會說閒話的。」
「爹有要緊事,你快開門吧。不然你會後悔的。」
有富胸有成竹,他相信今天晚上就能吃到翠花的熱豆腐。
這個老爹,自從招財走後,那眼睛就總是色迷迷的,一天到晚一見到翠花,就毫不避諱地往人家胸部大腿上溜,真的噁心死人了。可是家裡的家活兒全靠他幫忙,又不能得罪他,翠花猶豫了一陣,還是趿著拖鞋下床來開了門。
「有啥要緊事說吧。我還要看電視哩,正演到關鍵的地方了。」翠花明顯的冷若冰霜,彷彿她公爹就不是男人一般。
這與白天在林子裡和劉強、牛二龍這兩野漢子在一起偷情時的激情澎湃判若
兩人。還不是嫌他有富是老漢了。
有富坐到床邊不緊不慢地說:「翠花呀,有些事情我想你是不是做得太過份了些。」
正在看電視的翠花令不丁聽到這麼一句話,吃了一驚。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叫來者不善。「爹,你沒頭沒腦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是啥子意思?」
「啥子意思?」有富忽然扔掉手中正吸著的旱煙鍋,發起火來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白天做的好事,是不是要我重新給你回顧一遍?」
翠花只覺腦袋裡「嗡」的一聲,彷彿讓人把裡面的馬蜂窩給捅了一樣。她愣怔了好久,終於把粘在電視機上的目光挪了過來。「爹,你不要聽人亂說,他們惡意中傷我。」
「亂說!沒有人亂說,你爹全都親眼看到了。我已經決定明天就去把你的父母找來讓他們把你領回去,我有富家丟不起這個人!」有富把自己的殺手鑭甩出來了。果然翠花嚇得渾身都發起抖來了。這一招很見效,畢竟到目前為止,村裡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離婚的事,要是誰家女兒被男人離了,那就沒臉見人了。可以說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翠花一下跪到了有富的腳前,聲淚俱下地說:「爹,求求你,原諒我吧,我錯了,我不該亂來,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不能通知娘家父母。他們在村裡也不容易,就不要讓他們在村人面前矮三分吧。」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你的娘家父母,真是難得,不過,這事也不是一點挽救的辦法都沒有。」先兵後禮,有富開始變聲色俱厲為語重心長了。他沒有望了他今天晚上來此的真正目的。
翠花驚訝地抬起頭,她有些糊塗了,不知公爹葫蘆裡倒底裝著啥子藥。
有富不失時機地用上了他年輕時在村劇團當川劇演員時的表演技術,那臉上表情已經由怒容滿面變成了要哭不哭的樣子。似乎受到最大委屈的是他一樣。
「翠花呀,這事說來,也不能全怪你,要怪都怪爹,當初不娶你娘就啥事都沒有了。如今招財這娃有那個毛病,使我有富家的香火眼看就要斷在我和他的手裡了,我想起來心裡就難受。你得知情況後沒有主動提出離婚,就已經是我有富家祖上積了陰德了。所以要打的話,應該先打我。」說著話,有富把翠花從地上一把拉了起來。
然後有富接著說:「不過,你找外人借種這件事卻是大錯特錯的。你說我有富家的香火能借得來嗎?借來的後代還算是我有富家的後代嗎?娃娃呀,你年紀還小,不懂那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古話呀。」
「爹,我們借種還不就是想掩蓋招財有病的隱私嗎?這樣做也是情非得已。」
「話沒有錯,難道就不能借純正一點的種子嗎?」有富恬不知恥地說出了他心中早就想說的秘密。
直到這個時候,老實的翠花才聽出一點不對勁了。
不過,她不是懵懵懂懂的樣子,居然還進一步問道:「爹,你這話,我不大懂,難道招財還有弟兄不成?」
「瞎說,你爹就你娘一個女人,就你男人招財一個兒子,哪裡去找弟兄借種。」
「那……哪裡又去找純正的種子呢?」
有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襠部的話兒了,鋼條般勃起,還一動一動的,
這哪是談正經事,分明是調情嘛。
「翠花,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你爹我的種子不就是純得不有再純的嗎?」
說這話兒時,有富一把將翠花按到了床上。
翠花這下徹底懂了。她拚命反抗。可惜四周除了狗叫聲聲外,沒有人願管別人家的事。
嬌小迷人的翠花終歸不是五大三粗的有富的對手。很快,翠花的內褲被脫掉,漸漸地,翠花不反抗了。
有富對自己的東西一向很滿意,可是這次卻不同了,終歸是多年沒有吃過嫩草,翠花裡面的感覺給他的刺激不知要超出他那黃臉婆多少倍,裡面真的太舒服了,有富本來想多堅持一會兒的沒想到,翠花只說了一句「爹,你太壞了。」有富被這句話一下了帶進了極樂世界,他的話兒再也把持不住,把積存了好幾個月的公糧通通交出了。
前後不到五分鐘,「純正」的種子就播進去了。
有富顯然對自己的表現很失望,同時他更怕翠花瞧不起他,這將影響到以後是否還有繼續耕耘的機會。
翠花用紙把下身擦了擦,說:「爹,這下你滿意了沒?連兒媳都不放過,不說啥子純正良種,我看你就是給想吃我豆腐找個借口罷了。」
「翠花,話不能這樣說,你爹真的不是為了吃豆腐,要不是為了我有富家有一個真正的後代,你打死我,我也不敢吃媳婦兒的豆腐呀。這也是為啥爹在外面看見你和二龍他們偷情時,沒有出來阻止你們的原因。爹也理解,二龍都走了一年了,你又是個正常的女人,憑啥子就不能過正常女人的生活?這種事,我也知道,並不能說明你這個人就有多壞。就跟吃飯一樣,餓了就吃,你總不能說那些不吃家飯卻常在館子裡吃的人很壞吧。這其實是本事哩。」
翠花穿好褲子。說:「爹,你走吧,我還要看電視呢。」
有富有些戀戀不捨,說:「你不生爹的氣?」
「有啥氣好生的,人家電視裡女子婚都沒結都隨便得很,我一個少婦怕啥。
反正又沒有正經的男人,誰喜歡我,就來唄。「翠花沒好氣地說。
有富高興得不行,說:「行,我兒媳不愧是上過初中的人,就是開明,反正都是活,痛快點死了都想得通。你以後想和誰玩,我不管,但你爹需要你時,希望你也不要拒絕。」
翠花說:「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想拒絕也沒有用呀。只是,你得小心點,別讓娘和招財知道就行了。」
有富諾諾連聲,屁顛而去。
(十九)
翠花在一日之中和三個不同類型的男人都算交過鋒了。總的來說,只要大方點,那個生理需求終歸是好解決的。
只是她又有些緊張了,撫著自己扁平的小腹,她心下沉思:萬一真的有了孩子,那會是誰的呢?是牛二龍的,還是招財他爹有富的?是牛二龍的倒好說,要是有富的,那以後招財叫這孩子是弟弟呢,還是兒子呢?有富為了掩人耳目肯定會叫兒子為孫子的。管他呢,亂了套也不是我的錯。我只管為他們家生個帶把的,同時也算是為自己留下個後代。爹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我是他親媽就行了。
仍舊下地幹活,自從有了那層關係後,有富這老東西可就更加放肆了。只要地裡沒有第三人,他嘴裡就說開了黃話。儼然把翠花當成他的第二個老婆了。
翠花雖說不喜歡,甚至很討厭,可她也沒有辦法。誰叫自己的男人不在家呢?
想那牛二龍身體條件比她家招財還要好,在外面呆了半年連一分錢都掙不到,而招財居然前前後後給家裡寄回好幾千了。要是買成谷子的話少說也頂全家三年的收成了。所以在幹活兒時,不僅翠花不用心了,連有富也學會了偷懶。地簡單耕一耕,然後就等下雨時,把化肥和著麥種往地裡一撒,就啥都不管了,茅廁池裡的糞水哪怕都漫出來了也不願往地裡挑了。以前點麥子,先是用牛耕地耙地,後來又是人用鋤頭細細地把沒有耙細的土塊再敲細,爾後再從家裡的糞池裡一挑一挑用木桶把糞水挑到山上麥地裡來灌溉,最後才是把麥種均勻地撒下去,爾後再用鋤頭把種輕輕地掩蓋起來。這一套工序繁瑣,費時費力,別的不說光挑那一百多斤一擔的糞水,若是把所有地種完,少說也要跑幾百轉山路,每轉的距離還都在千米左右,幾天下來能讓挑糞的人兩肩磨出老繭來,如果是才從學校回來的後生小伙,初次挑糞的,那肩膀就會被磨得又紅又腫,有的甚至磨得皮開肉綻。
每每這時,當爹的就會教育孩子說:「叫你讀書不專心,現在才知道農民不好當了吧,該悖時!」
至於命中注定你是否當農民還有一個搞笑的故事。說的是人在投胎之前,閻王會拿出兩樣東西供投胎之人選擇,一個是有一米多長的扁擔,另一個是長不過一尺的朝匾,就是官員上朝的時候拿在手中的小木片,形狀和扁擔很類似。結果很多貪心的傢伙認為朝匾越大官也就越大,所以都選擇了那個一米多長的東西,結果投胎長大以後才知道,那長而大的東西就是壓迫在肩上的扁擔。而選擇了朝匾的人不是做官就是端上了鐵飯碗。因為貪心的人多,所以在中國當農民的總是最多,吃苦受罪最多的也是農民。
農民的最高追求便是有朝一日能夠進城,當然不是打工,而是當上一輩子真正的城市主人,所以墳彎村上個世紀八十到九十年代也出了不少大學生,他們大學畢業後終於實現了進城當家住主的願望。只是近些年教育產業化後,農民們這最後的希望差不多又要給堵死了。大學是比以前容易考上了,可學費卻不是隨便能交上的,即使湊合著讀了,可因為沒有來頭和背景,更拿不出多餘的活動經費,那工作自是在虛無縹緲中了,進城安家落戶的希望便變得渺茫。真是佩服了那個提倡教育產業化的高人,他這一招基本上讓農民永遠都是農民,讓窮人世代都是窮人了。
翠花娘家的弟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考起大學的。以前考上大學了,村裡會放電影表示祝賀,至少方圓十里的莊戶人家都知道某某家的娃考上大學了,他們還會時不時地把這娃的名字掛在嘴邊,用以激勵自己的娃也能早日考上大學。可現在,電影不會有人放了,祝賀羨慕的話聽不到了,父母臉上的喜悅更是擠都擠不出來了。所有的親戚聽到這個消息後都會如熱鍋上的螞蟻,因為他們知道,整個家族都會被那「驚天」的學費所拖累,至少在四年之內別想吃上一頓像樣的飯食了。
翠花就為這事愁眉苦臉。
招財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辛苦錢,還沒捂暖和哩,又得塞給「無底洞」了。
翠花現在手頭有五千塊,每每想到自己家都是半個萬元戶時,翠花心裡就會生出一種幸福感,錢這東西就是好,別說花了,想一想都是令人興奮的。可現在娘家爹已經把她這五千塊計劃到了弟弟大學第一年的學費中了,就這還不夠,所有親朋都開始把積存多年的錢往外拿了,沒辦法,先讀一年是一年,走一步是一步了。
(二十)
翠花便去鎮上的銀行取錢。他怕有壞人打主意,便叫公爹有富和娘家爹一人扛著一根扁擔跟在身後,她這麼小心是對的,現在偷錢搶錢的事不光城裡多如牛毛,就農村也不太平了,幾天前就有個婦女上街取款,好像也是為了交學費,當那婦女揣好六千塊錢,出了銀行,往家趕時,就被壞人給盯上了,結果一到人少的地方,就被壞人上去一腳踹翻,奪了裝錢的口袋跑沒人影了。現在鎮派出所那幫大蓋帽接到報案後,連個邊都沒摸著就別說破案了。後來聽說那婦女回家就喝農藥,她死後連棺材都沒錢買了,她的娃現在已經到外面打工去了,那大學只有在夢中讀了。
錢取了,存時是幾百幾百存的,現在取時,卻是一大把。翠花數錢時手都抖圓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同樣她這邊緊張,那兩個「保鏢」似乎更緊張,對進出銀行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是當劫匪看的,一有風吹草動,他們手中緊握著的扁擔就會玩命地砸向目標。
現在銀行也不能相信了,裡面盡出壞人,大的不是亂整亂貸就是卷款而逃,小的從親友處弄些假鈔來混進真鈔裡往外取給鄉下人,蒙一個是一個,村裡已經有好些人上過當了。所以翠花數完之後,還要一張一張檢查看有沒有渾水摸魚的。
這一耽擱下來,差不多相當於過了半個世紀,兩位「保鏢」因過分緊張,不僅手心裡出汗了,連腦門子上的汗水也線也似的往地板上砸了。
終於三人出了銀行。
哪兒也不能再去了,儘管他們肚子都餓得咕咕叫,可不能再街上多停留,趕緊把錢一分不少地拿回去才是關鍵。
路上平時身上沒錢時,覺得哪兒都很平靜,現在卻看哪兒都似乎藏著「伏兵」,充滿了凶險。
這次他們換了陣形。有富橫著扁擔走前頭,翠花捂著內衣口袋裡的五千塊走中間,她離有富大概有兩米的距離,這是一種戰術安排,一旦前面有情況,她後面還可以快速撤退,翠花後面就是「貼身」跟著的娘家爹,他和翠花的距離不超過兩尺,而且每走三步,就會回頭向身後看一看,以免賊人偷襲。
然而正是他們如此顯眼的護錢行動,讓沒有想法的普通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三個人中間的那個身上肯定放著大錢,真正想搶錢的傢伙,自是不用說了。
眼看翻過這道山梁,就要到玟彎村了,三人都有些鬆懈的時候,忽然前面林子裡一聲斷喝,一個披著花床單,臉上塗著黑鍋煙,手中拿著火藥槍的搶匪從林子裡跳了出來。
這人怪叫了一聲,然後用假嗓子喊道:「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三人被搶匪這陣勢驚嚇得都快站不穩了。
有富離搶匪最近,他沒有想過自己的壽命會以這種方式終止。那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有富家裡也有打獵用的火藥槍,他知道裡面裝的是鐵砂,一開槍會飛出來一大片,能把身體打成蜂窩煤。他早上走的時候,也想過扛獵槍護錢的,可終歸覺得用處不大沒有扛,何況讓派出所那幫子看見了還會沒收和罰款,可現在搶匪就用這玩意兒威脅著他們,儘管他們的扁擔都是上好木料做成,打腦袋一扁擔下去就能看到豆花,可這是冷兵器,除了貼身肉搏能發揮作用外,現在搶匪離他們有三米以上的距離,正是火藥槍威力最大的時候,怎麼辦?難道就這麼乖乖地把血汗錢交給他,不交就讓他把三人打成屍體,那錢自然仍舊保不住。
有富怔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翠花在心頭狂跳了一陣後,逐漸平靜下來,她不想死,也不想就這麼把招財的血汗錢丟給搶匪,她在等待。
那搶匪見三個人都被自己鎮住了,只是還沒有交錢的意思,便又用假嗓子威脅道:「給你們三十秒鐘,如果不主動把錢拿出來放到地上,然後向後轉,那麼老子今天就開一回會殺戒,讓你們三個要錢不要命的蠢蛋上西天。」
搶匪說完當真數起秒來。
「1 、2 、3 ……」
當搶匪數到十的時候,翠花冷不丁問了句:「你這一套是不是跟電影裡學的?」
搶匪想也沒想說:「是又怎麼樣?搶錢也不是哪個生下來就會的。難道你這小娘子認為老子不會搶錢?」
翠花忽然一聲冷笑,頗有女俠的味道:「這位公子,莫非你想錢想瘋了,也不看看太歲頭上的土你也敢動嗎?」
「小娘子長得倒有幾分姿色,可惜本公子只劫財不劫色,你還是乖乖地把錢交出來吧,省得公子當催花辣手。」
「牛二龍!別演戲了,還不快給老娘滾一邊去。」翠花忽然反客為主,一傢伙揭了搶匪的老底。「你以為臉上塗了鍋灰,再披塊破床單老娘就認不出來你了嗎?你以為你用假嗓子說話我就聽不出來了嗎?哈哈,笑話!」
這下輪到搶匪發怔了,與此同時有富也吃驚不小,這小子,真是人心隔肚皮呀!翠花娘家爹沒有見過牛二龍,所以還處於驚恐之中。
搶匪終於沒有再怔下去,他一把扔下火藥槍,然後三兩下扯掉身上的床單,接著用手往臉上一抹,哈哈一笑說:「不愧是村花,幾句話就把我牛二龍的底兒揪出來了。其實我是跟你們開一個玩笑,要不信,你們來檢驗一下這條獵槍,裡面是空的,別說鐵砂了,連火藥都沒有哩。」牛二龍滿臉堆著討好的笑。
有富鬆了口氣。翠花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娘家爹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虛脫一般。
其實翠花也不敢肯定真是牛二龍,而且就算真的是牛二龍,如果他安心搶錢,揭穿了他反而容易把他逼上絕路,那才真要殺人滅口了。好在這臭小子還不至於變得那麼壞。他主動討好,就說明他對我翠花有點情分,至於他是不是真想搶錢,還是真的開玩笑,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了。如果我們一開頭就把錢交出來,那他就真的得手了。
二龍趕緊上前把翠花的親爹攙扶起來,一迭連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驚著老人家了。」
有富心裡便有些想發火,大罵二龍道:「你個臭小子,信不信老子砍你狗日的幾扁擔,龜兒子找不到事做,回去給你婆娘洗月經帶嘛。你把老子們嚇出病來,還要找你狗日的給湯藥錢。」
牛二龍哪敢造次,除了說對不起還說出了一個誘人的討好條件:「不是翠花的弟弟考上大學了嗎?我這個當哥子的幫不上啥忙,乾脆借兩千塊錢給你們消消氣,不過這錢不是我的,是我那老婆桂花娘家哥哥的。我去借保證能借到。怎麼樣,不會還要打我了吧?」
翠花一聽說:「兩千塊錢太少了,不過我們可以不打你,但是呢可以把你交給派出所,讓他們去收拾你個持搶搶匪吧。除非——」
「除非啥?」二龍問。
「除非你能跟你舅子多借兩千塊錢,一共四千三天之內拿來,我打借條給你,保證兩年之內還上,如何?」
「哎呀,還是翠花妹妹聰明,你說了算,要多少我借多少,保證完成,只是今天這事就到此止,可不要給別人亂講喲。」
(二十一)
牛二龍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翠花識破了。他本來想順便賺一筆的,見硬的不行,他只好以開玩笑的方式,收了手。好在翠花和他有一腿,投鼠忌器,也不能真的就把他交給派出所。雖說有富並不想放過牛二龍,但有富也不敢得罪翠花,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弄過手的嫩豆腐哩!
轉眼又是一年春節。男人們在外頭辛苦了又是整整一年,在春節這個最濃重的節日裡,回家看老婆父母和孩子便是很多打工仔的選擇。
而運輸部門便打著調濟運力的招牌,大大方方地提高票價,讓農民工兄弟們辛苦一年的血汗錢,多多益善地往外拿。沒辦法,其它時間,要麼工地不放假,要麼回去沒有什麼意義,所以,票價再貴,春節也得回。
很多人都回來了,包括賀萬恩,包括招財。可有一個人沒有回來。他是王大軍。王大軍最初也是在建築工地上幹活兒,後來搞建築的活兒越來越不好賺錢了。
王大軍便和一些村人轉移去了山西,聽說那兒的大小煤礦多如牛毛,挖煤工雖說辛苦,但一天能掙到一兩百元,差不多是干建築活兒的五六倍,而且工資基本上每個月都能按時結算,也不用擔心煤礦老闆把工錢捲了去,畢竟跑得脫和尚跑不脫廟。他們也不會愚蠢到扔了煤礦往外跑這種地步。因此,賺錢心切的王大軍便和鄰村的一些人去了山西。
開頭還和本村繼續留在建築工地的人有些書信來往,後來大家都不大愛寫信,也就逐漸斷了音信。
所以村裡人都回去的時候,樹芬便眼巴巴地盼著大軍也能早日回去。她還想著和大軍在一起時那激情四溢的魚水之歡哩。
可是春節都快過完了,村裡的男人們已經準備再次出門的時候,大軍仍舊沒有回來,不僅不回來,那每月至少一封報平安的家信也忽然中斷了。
樹芬很擔心,便扭著屁股去鄰村那些和大軍在一個煤礦的打工他家裡打聽,結果說的是和大軍在一起的十五個打工仔都沒有回家,也沒有寫信,這到底是咋啦,難道有了錢後,就連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嗎?
這麼一等,時間就到了元宵節。挖煤打工仔的家屬們便在焦急的等待中過了一天又一天。樹芬也有些擔心了,他想喊留守村裡的牛二龍去山西按信封上的地址找找看大軍他們。至於路費由家屬平攤。
可牛二龍整天和小媳婦翠花纏得很緊,哪兒也不想去,樹芬又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也不敢去,何況家裡的兩個孩子也離不開她。
可就在她們不行如何是好,一天到晚最愛看電視的翠花忽然告訴了她們一條恐怖的消息,說新聞裡播了,山西一老闆私開小煤窯,春節前他的煤窯發生了瓦斯爆炸,正在裡面挖煤的四十三名礦工無一生還,事故發生後,小煤窯老闆開頭想瞞而不報,後來見紙包不住火,逃跑了。新聞的最後說,屍體已經挖出來了,這些打工仔幾乎全部來自四川,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三十八歲,最小的十七歲,平均年齡二十五歲。不過具體名單尚未出來,目前希望有家屬在這個小煤窯打工的,趕緊派人前去認屍。
這個消息無異於一枚重磅炸彈。樹芬幾乎昏倒。與墳彎村鄰近的馬背梁村更是整個村都在哭泣,因為他們村裡剛好有四十二名青壯年男子在那個小煤窯挖煤。
由於馬背梁村的人都姓馬,是一個大家族,非常團結,所以不管搞建築也好,還是幹別的什麼活兒,他們都喜歡以集團的方式出動。因為團結就是力量,他們抱成一團,不管到那兒打工都沒人敢欺負,也沒人敢拖欠他們的工資。王大軍也是看中了他們這一點,不像自己村裡的人,一出門就是各自為陣一盤散沙,有的打到了賺大錢的行當了,還生怕被村人知道了,偷偷摸摸地去幹。審時度勢王大軍知道互相幫助的重要性,便只好捨近求遠,加入了馬背梁村的打工群體,好在出了省,別說一個鎮的,就是一個縣的人遇到了也是老鄉,很親切的樣子。所以他和馬背梁村的人相處得很融洽,而且因為他是高中生,有頭腦和文化,無形中他還成了馬背梁村打工仔的領導。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往往要靠他來一錘定音。
可是真的就這麼巧嗎?王大軍他們真的「全軍覆沒」了嗎?
要知道四川的打工仔差不多是全國最多的,在山西挖煤的聽說就有十萬左右,不可能這該死的滅頂之災會降臨到馬背梁村和王大軍的頭上吧。
懷著這份僥倖,馬背梁村近百名家屬和樹芬一起專程前往鎮上打長途電話向事故調查處理小級打聽遇難都情況。
當樹芬用濃重的方言問道:「同志,你說打工仔的屍體已經找到,那麼有沒有見到一個右腳腳板心裡長了三顆字的男人,如果有的話那多辦就是我們這兒的人了。」接電話的人把這個特徵記了下來,然後叫先把電話擱了,不過不要走開,他們馬上派人去停屍房查查看。
一百多人圍在電話機的周圍,更多的人圍在電話房外面的大街上,他們都在竊竊私語,有心軟的早已悄悄抹開了眼淚。樹芬只覺自己支撐體重的雙腿越來越軟,好像沒有力了一樣。終於電話鈴聲再次響起,彷彿下了口令,四周的喧囂立時停止,數千人的大街上瞬間靜得跟沒人一樣。
樹芬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樹芬的心也緊張得幾乎停止了跳動。電話那邊是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同志節哀吧,你說的特徵我們已經在一具屍體身上驗證了,趕快來人處理後事吧。」
「咚」的一聲,對芬慘呼一聲後一下跌到了放電話的桌子下面去了,四周的一百多個男女也跟著呼天搶地大哭起來,接著外面圍觀的沾點親不沾親的都再也把持不住,或大哭或嗚咽,連一些一兩歲的孩子,儘管啥也不懂,但看到大人都在哭他們也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草木同悲,天地失色。任你鐵石心腸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想不流淚比登天都難。王大軍他們連這個春節都沒有過成,就永遠離開了他們的父母親人、妻兒老小,四十三人中有十七人還沒有結婚,有的才剛剛初中畢業……
樹芬沒有出過遠門,她們連四十公里以外的縣城都沒有去過,馬背梁村的老弱病殘們也是如此,可這次,他們必須出去了。
一路上,四十三名代表不知眼淚哭幹了多少回,連陪同他們的鎮政府代表也受不了了,乾脆把自己長時間關進火車上的廁所裡。
終於到了,終於見到了好久沒有見到過的親人。樹芬看到了王大軍,經過化妝的王大軍看上去是那麼安詳,彷彿睡著了一般。樹芬用手撫摸著王大軍乾瘦的臉龐,嘴裡喃喃地說:「嗚……大軍,我的男人……我來看你了……我寫過多少回信,嗚……嗚……叫你出門在外要注意點,危險的工作不要干,嗚……嗚…生活要開好點,不要太過於節約了,嗚……嗚……你不聽,你看才一年多時間不見,你就瘦成這樣兒了,大軍,你知道我是多麼想你嗎?嗚……嗚……你知道我們的寶貝兒子每天都盼著爸爸能夠早日回家給他買玩具手槍嗎?大軍,你說話呀!你真的忍心拋下我們孤兒寡母,再不要我們了嗎?大軍……我的大軍,你睜開眼看看我吧,我是你的樹芬呀,我專門穿上了你最喜歡看的衣服,這衣服還是你陪我一起買的呀,你說過,你回家的時候叫我穿著它們來接你,嗚……嗚……我的大軍呀!」
「同志節哀吧,人死不能復生,別傷心過度傷了身子。」一旁的工作人員不忍心樹芬這樣悲痛下去,趕緊過來勸阻。而樹芬又一次站立不穩,昏了過去。
(二十二)
後事在一片悲痛的氣氛中處理完畢。有說有笑出門的後生小伙狀年男子們,現在全都把自己的音笑貌和著年輕的身體一起化成什麼都不能說明的點點白灰,龜縮在一個一尺見方的小匣子裡,重量不過千餘克。樹芬就這麼抱著這個匣子和馬背梁村的人一起回到了家鄉。
下葬那天,樹芬再也沒有哭了,她已經知道,一點白灰是無論如何代表了不身高一米七五的王大軍的,她對白灰沒有興趣,她的心已經隨著王五軍身體的消失而消失了。她已經麻木,她的淚腺似乎已經失去了功能。總之,她看到大軍的父母把兒子的骨灰盒放進一巨大的棺材時,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一點骨灰犯得著再去弄一個大棺材裝著嗎?村裡人見樹芬不哭,都有些奇怪,以為她和大軍分開久了,沒有啥感情了,便在背後指指點點,可她們哪裡知道,當一個人悲傷到極點的時候,她反而哭不出來了。
這邊的葬禮終歸比較簡單一些,馬背梁村才是一片江河失色的樣子,那呼天搶地的慘嚎聲,幾乎十里外都能聽到。當然她們的哭聲中,大多是充滿遺憾的,因為他們連屍體也沒有見到,更因為馬背梁村以後將成為名副其實的寡婦村、絕戶村。其中有一家三兄弟的,老大叫馬搖,老二叫馬錢,老三叫馬樹,都沒結婚有結婚,最大的二十六歲,最小的十九歲,這次「搖錢樹」三兄弟一起變成三個骨灰盒,他們的骨灰盒分別由三個名叫馬夜、馬明、馬珠的姐姐端回來的。「夜明珠」都已成家,她們都非常喜愛自己三個勤勞懂事的弟弟。搖錢樹三兄弟打工五年來已經賺下了一份不錯的家業。除了大部分用於修建三兄弟今後結婚用的樓房外,其它錢財則接濟了三個姐姐。這三兄弟可真正稱得是馬家的搖錢樹,因此三個姐姐想著他們的好來心裡就陣陣絞痛。搖錢樹的父母更是想不通,怎麼會三兄弟一起沒了呢?怎麼會三保險都靠不住要讓馬家絕後呢?如今搖錢樹的父母都已年過七十歲,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慘痛怎麼想像都不過份。
就在馬背梁這邊慘痛不已的時候,有一個人卻在暗暗高興。這個人就是牛二龍。
他清楚馬背梁作為真正的寡婦村,雖說那些死了男人的小媳婦們將選擇重新結婚,但多半都不會離開馬背梁,因為她們如果要外嫁的話,那孩子將是一個問題,因為公公婆失去兒子後拚死也不願再失去孫子。所以這時的小媳婦大多變成了公公婆婆的女兒,只能在婆家招贅上門,而且這就樣也要等到兩三年後,表面上是讓孩子長得再大些,實際上是因為男人屍骨未寒,至少也得守個兩三年的孝吧,雖說新時代了,不再有人會為了立個牌坊而不選擇再婚,但這種事終歸急不得的,何況哪能說找就能找到像亡夫這麼合適的呢?
時間是一切傷痛的清洗劑。
時間過去兩個月了,樹芬已經逐漸從悲痛中走出來了。同樣走出悲痛的還有馬背梁的村民,他們終歸還要繼續活下去,雖說漢子們用生命換回了幾萬塊的撫恤金,但終歸沒有了一次次收到匯款單時那樣的喜悅。
就連劉強也基本上不用再去馬背梁村了。因為再也沒有人往馬背梁村寫信寄錢了。
牛二龍除了和翠花繼續鬼混外,暫時也沒敢去惹那些寡婦。他知道好事情不再忙上。這種事情要慢慢來,就像酒一樣,放得越久越醇香。
墳彎村裡打工的男人們,雖說沒有親眼見到馬背梁村的悲慘,但兔死狐悲,他們也通過信件和電話瞭解到了這一悲慘的事件,除了在打工時更加小心一點外,他們有時為了多掙一些錢,也難免不從事錢些危險的工作,何況每年都有不少四川打工仔死於種種事故。有的甚至產生了,死就死吧,死到我頭上就再也不用受累了的想法。打工的日子終歸是一場人生的磨難,如果在農村老家能夠掙大錢,沒有誰願意跑到城裡來吃苦受累討下賤呀。
(二十三)
又過了一個月。牛二龍知道他該出動了。現在不出手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可是就在牛二龍將要出手的時候,村裡忽然又回來了一個小白臉曾俊,這個人今年才二十一歲,比牛二龍還小一歲,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曾俊是村裡有名的美男子,用城裡流行的話說叫帥哥,一米八0 的身高,體格健壯的身板,國字臉、薄嘴唇,再配上濃眉大眼,嘖嘖,真的有些帥呆了,完全完全的影視明星坯子,聽村裡打工仔傳言說他打工時,總有女人向他暗送秋波,還有一些女大款不惜重金想要他做「包二爺」,可是他沒有就犯,女大款給他的高工資他倒是樂意接受。這不,才兩年多時間,他就拿著六位數的存款回村了,沒辦法,誰叫市場經濟漂亮臉蛋也可以賺大錢呢?
曾俊的忽然回村幾乎打亂了牛二龍的全盤計劃。而且曾俊作為村裡的另一個高中生,具有非同一般的經濟頭腦和敏銳觀察力,牛二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樣很難。何況,曾俊如今這一回來就算是村裡的有錢人了,說出的話來就顯得更加有份量。用曾俊的話說,他已經完成了資金的原始集累,接下來,他將利用自己的土地資源進行真正的創業。他就不信,守著黑土地,就不能夠找到一條在墳彎村也能夠發家致富的出路。
曾俊先是想辦廠,他著重考察了一下周圍村民的需要,是辦飼料廠呢還是磚瓦廠,後來,發現辦廠要廠房和機器設備,投資大,市場上同類產品差不多已經飽和。最後他經過再三論證,終於決定搞養殖,養美國青蛙,個大斤頭足,城裡人又特別愛吃,銷路不成問題,而且因為養美蛙有一定難度,所以農村能養出來的並不多,正因為這點,可以嚇阻不少跟風對手。只有不容易跟風的東西才有可能賺到大錢。人無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奇。這可是做生意做產品的法寶。曾俊打工這幾年沒少逛圖書館,他什麼都想學,什麼都覺得新鮮,一有他不知道的新知識,他還要記錄到本子上去,如今這些知識全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使他更加聰明起來,使他的人格魅力更加完美,無形中也就更加吸引那些村裡村外守寡的女人們。
說幹就幹,有錢人就是有膽量和氣魄。
同樣,說幹就幹,村裡那些從事媒婆職業的,電視看多了,思想新潮和大方起來的大姑娘小媳婦們,也都按捺不住了,全都躍躍欲試,哪怕不能嫁給曾俊,但能和曾俊走得近也是一件好事。何況曾俊二天要是生意做大了,說不定也需要人手,若是能幫上工打上雜,就既能掙幾個工錢補貼家用,又能和美男子曾俊在一起忙碌,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但曾俊招的第一個工居然是牛二龍。
這一點全村幾乎所有的人都很吃驚,有些不敢相信。牛二龍本來不想去的,他準備繼續做鴨子賺錢,可是曾俊的話他又不敢不聽,何況家裡也確實需要錢,當鴨子終歸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雖說馬背梁村的寡婦們都存著一大筆撫恤金,但不見得她們就捨得扔給牛二龍,何況現在村裡有了曾俊,她們追不到就是看也能看個半飽,無形中影響了牛二龍一枝獨秀的生意。他也只好先去幫曾俊,然後等待時機,能有寡婦出錢的,他也樂意效勞。
曾俊將村裡一些差不多撂荒了的田地轉包過來,和牛二龍一起按照養殖規定全都做成有一些淺水的美蛙池,一切準備停當後,曾俊一次性去外地引種了一萬多元的美蛙苗回來。其實就是幾對能生數千尾小蝌蚪種蛙。
經過精心侍候,種蛙長得好,產的仔兒也多,先因為個小全都擠在一個小池裡生長,後來全都變成了青蛙,而且越長越大,每天要吃的東西也越來越多,曾俊便和牛二龍用網兜將他們分了家,按照每畝投放多少只為標準,很快近十池子裡都是蛙聲陣陣了,待這些美國青蛙長到能跳動的時候,池子周圍還圍起了建築工地那種防護欄一樣的網,目的主要還是防止青蛙跳出來跑了,順便也防止那些順手牽羊想嘗嘗鮮的七大姑八大姨下手。這時候兩個人也忙不過來了,美蛙每天要消耗大量的配方飼料,所以曾俊又請了幾個幫工的人,這回他請了也從悲痛中走出來的樹芬嫂,還有大嗓門秀枝,樹芬主要負責白天的投食和看護,而秀枝則和牛二龍負責夜間十點至次日早上七點鐘的投食與守護,二人各自負責五個池子,白天睡覺晚上工作,主要是防止某些心術不正的人前來偷竊。因為秀枝嗓門大,平地一聲吼都有如響了一聲炸雷,即使不能嚇阻小偷,至少也能起到報信的作用。
而牛二龍雖說瘦點,但好歹也是一條年輕漢子,精力還是比較充沛的。
由於曾俊一心直撲到養殖上,所以並不瞭解村裡「行情」,更不知道牛二龍和秀枝早已是暗渡陳倉,這二人守夜開頭還圖個新鮮幹起來也算認真,後來時間一長,二人就不當一回事了。本來守夜的窩棚是兩個,距離在五百米左右,一有什麼情況,可以互相呼應,甚至可以對小偷形成前後夾擊。可是如今二人已經縮短了那五百米距離,不僅後半夜合到一個窩棚裡相互摟著睡大覺,還時常擅離職守,怕村人發覺,他們居然跑到附近的山林裡去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了。
曾俊開頭還是不放心,悄悄去查過幾次他們的房,發現二人在各自的窩棚裡盡心盡責,沒有睡覺,也沒有東跑西跑找不著人,也就放心了。後來沒有再去查,沒想到還真出事了。
那是美蛙已經長到七八兩重的時候,幾乎看到這些美蛙的人不是心裡流口水,就是嘴巴流口水,心裡流口水是羨慕,知道這些東西一出手就是大把大把的鈔票,而嘴巴流口水則是聽說美蛙味道鮮美,吃起來既營養又舒服。所以想偷幾隻去品嚐的,甚至想偷上幾十斤去賣的也大有人在。
儘管曾俊一再告誡他們,說現在美蛙長大了,更不能大意失荊州了,否則二人的工錢將被扣除不說,還會造成很大的損夫,可是二人嘴上答應得爽快好聽,一到後半夜照樣我行我素。該偷情的時候偷情,該睡覺的時候睡覺。
結果當又一個旭日東昇的早晨,樹芬去接班時,她吃驚地發現,由牛二龍負責的五個池子中至少有三個池子的數千斤美蛙被盜竊一空,按批發價每斤十二元,此舉讓曾俊一夜之間損失了數萬元。而渾然不知的牛二龍竟然在秀枝的窩棚裡和秀枝摟著睡大覺。
樹芬當即把二人搖醒,叫他們趕緊回村通知曾俊,這下不光秀枝魂都快嚇沒了,連牛二龍也感到了事態的嚴重。他還在嘀咕,我們明明是雞都叫了才合在一塊睡的嗎?怎麼會就偷得這麼凶呢?莫非那些盜賊一直在暗處觀察著他們,直到他們睡下了才開始瘋狂地盜竊的?
曾俊昨晚上一直沒有睡好,他在研究銷售問題。半年的心血沒有白費,馬上就要看到成果了,他已經開始著手聯繫大卡車了,準備將這些美蛙拉到南充、綿陽或者成都這些大城市去賣,但又一想這樣的風險大了些,要是風塵僕僕拉過去不能及時脫手,豈不造成美蛙的大量死亡,因此這種方案很快被他推翻,後來他想到,送出去不如請過來。與其拉到城裡的農貿市場叫賣,不如直接把那些有意批發的農產品經銷商請到村裡來,價格上優惠些,就能實現快速出貨的雙贏局面。
主意打定,曾俊俊就準備次日一早出門去這些大城市聯繫一些經銷商,沒想到他還沒起床呢,秀枝的大嗓門卻在不該炸響的地方炸響了。曾俊聽聞被盜,心裡頓時緊張起來,一骨碌爬起身,向美蛙池衝去。損失是異常令人痛心的。曾俊除了把牛二龍指名道姓地大罵了一通外,還冷靜地分析了一下案情。接著他掏出手機要通了鎮派出所汪所長的電話。半個小時後,汪所長帶著幾個警察拿著照相機等物驅車下鄉來辦案了。
經過一番觀察,汪所長單獨把曾俊叫到車上說:「這個案子不複雜,聽了你的案情匯報後,我們已經作出了布佈署,第一,來之前,我們已經派聯防隊員在去各鄉鎮市的路口上埋了伏兵,只要盜賊敢銷贓,我們就能人贓俱獲;第二,從現場情況看不排除有人監守自盜;第三,即使不是監守自盜,但也可以肯定是你們這兒的人下的手。」
汪所長正跟曾俊分析著呢,他的的手機就叫了,是負責在路上攔截的人打來的,正如汪所長所料,兩男一女用板車拖著六麻袋的美蛙欲去鄰近草壩場鄉而被擋獲。現在下往墳彎村押送途中。
會是誰呢?
曾俊既喜又驚。喜的是案子這麼快就破了,他的損失將減少到最低限度。驚的是,他也意識到誰是案子的主謀了。
村裡村外很多人都聞訊圍到了曾俊的養殖場。他們也聽說了偷東西的人被抓的消息。現在全都眼巴巴地向唯一能進村的機耕道張望,想知道竊賊是誰的心態使他們一個個都把脖子伸成了「曲項向天歌」的鵝了。
終於村口來了一群人。漸漸地這群人走得近了,有眼尖的終於發現頭裡拉著板車的盜賊是誰了。
是誰呢?
(二十四)
是牛二龍的老爹牛大山,牛大山後面緊跟著的是牛二龍的岳父,再後面還跟著一個緊低著頭,不好意思抬頭見人的牛二龍的婆娘桂花。再後面自是一群腰別短火的公安警察。他們押著這三個盜賊往人群方向而來。
啥都不用說了。只要不是瞎子全都看出名堂來了。曾俊的判斷沒有錯,他當下用目光搜尋牛二龍,可惜沒有人了。這傢伙肯定是做賊心虛,不知啥時候悄悄溜了。
美蛙重新回到了池子裡。三個賊被戴上了手銬。經過短暫審訊,牛二龍是這起事件的主謀。
原來,牛二龍本來不想給曾俊打工的,可是他知道曾俊做的事一般都能賺大錢,所以他就懷著撈一把的心來給曾俊打工了。
後來眼看著美蛙越長越大,又聽說這玩藝兒十多塊錢一斤,他的壞心眼就再也控制不住了。終於他回去做通了老爹和婆娘的工作,然後又通過桂花去做通了娘家岳父的工作。一切準備停當後,他略施手腳便讓大嗓門秀枝睡得像死豬一樣。
這裡的略施手腳其實就是老一套。他等秀枝瞌睡來登了的時候,卻不讓她打盹兒,而是提出想和她耍一盤,秀枝自是來者不拒,結果牛二龍故意拖時間,本來一二十分鐘就能搞定的好事,他每到關鍵時刻就把話兒拔了出來,說的是冷卻冷卻,待三五分鐘後冷卻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再將話兒插進秀枝的體內,如此出出進進,時間長達一兩個鐘頭,把個秀枝折騰得疲憊不堪,想快速爽一把不得行,剛來點情緒又被那小子強行給降了溫。只好放棄了那種想法,直到牛二龍終於要交公糧的時候,他發現,秀枝的呼嚕聲已經開始抑揚頓挫了。
牛二龍從秀枝身上下來,鑽出秀枝的窩棚,向躲在暗處的家人發出了開始行動的信號:點燃他手裡的一支煙。
牛大山和桂花他們一看見忽明忽暗的煙火,便準備好了行頭把子衝向曾俊的養殖場,牛二龍也親自參與盜竊,在一個多小時內,便將他負責看守的幾塊田里的美蛙洗劫一空。
而秀枝那打雷般的呼嚕聲則給他們盜竊時帶來了安全感。只要那聲音還在繼續,就說明大嗓門睡得正香,不用擔心她會忽然爬起床,向村裡熟睡的人吶喊和報信了。
事情就這麼簡單。
村裡人對牛二龍自是早就看不慣的,打工怕吃苦,一回村就盡想些邪門歪道的賺錢術,結果,這次不僅他完了,他全家都要到監獄裡去過大年了。
牛二龍跑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知道。
一連幾天,牛二龍家裡除了他老娘和他那寶貝兒子外,便再也沒有第三個人出現了。牛大山三人已經被關進了看守所。幾個月後,三人分別以盜竊罪被縣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五年,他們罪有應得,也沒提出上訴,就乖乖地去勞改農場服刑去了。而主謀牛二龍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一直音信杳無。當然不管他什麼時候出現,那監獄的大門總是為他大大地敞開著的。
村裡一下下沒了牛二龍這只一直想賺女人大錢的鴨子後,很多女人都有些懷念他,因為她們的生理需求越來越不好解決了。那郵遞員劉強聽說因為受不了來自墳彎村這一片區活寡婦、死寡婦們的折磨,居然不敢跑這條線了,接替他的是一個已經六十多歲的禿子老頭。身體素質差不說,那長相看見就能讓人嘔吐。基本上可以保證這醜老頭不會遭到寡婦們摧殘了。
現在曾俊已經成了墳彎村和馬背梁村甚至全鎮惟一的精壯男子了,而且他還是那咱人見人愛型的美男子。想打他主意的寡婦,差不多有好幾百人了。其中做夢都想上他身子的自是大嗓門秀枝了,其次便是招財的老婆翠花,還有賀萬恩那性慾極強的老婆馬秀英。至於大屁股樹芬,自從老公死後,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嘗過男人的滋味了。但她有秘方,她也沒有想過馬上就嫁人,她捨不得那越長越乖的一兒一女。但是很奇怪,樹芬雖說沒有男人的滋潤,但那身子骨反而越長越性感迷人了。特別是那微微上翹的大屁股,居然不像別的生過孩子的少婦那樣鬆鬆垮垮往下吊,真是奇了怪了,三十歲的人了還會越長越漂亮。本來牛二龍下一個進攻目標就是她的,現在沒有人敢打她的主意了。因為當一個女人漂亮到了相當程度後,反而沒人敢輕意去褻瀆她了,這就像那聖潔的女神,她是那麼高雅華貴,沒有誰敢在她面前流露出醜惡的嘴臉一樣。樹芬也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她當然不會守一輩子寡,而且說實話,隨著她和曾俊經常在工作中的接觸,她已經被曾俊勤奮好學積極進取的精神所吸引,同時也被曾俊那英俊的外表迷得想若非非,但她有自知之明,她比曾俊要大七八歲,而且還是兩個上小學孩子的母親,更難聽的,她居然還是一個寡婦。既然不可能的事,那就把它埋藏在心底吧。
只是在工作中,樹芬更加盡心盡力了。
終於羸來了豐收。曾俊去大城市後不到一周時間就帶回來了十多個經銷商。
他們全都開著客貨兩用車,看到已經長大成熟的美蛙時,全都笑得合不攏嘴。在樹芬他們的辛勞下,一隻隻美蛙從田里到了口袋裡,然後過了磅,裝到經銷商們各自的汽車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十個池子的美蛙全部出手。經銷商們一溜煙而去後,曾俊看著自己身上背著的錢口袋裡的一大堆鈔票後,高興地對樹芬秀枝她們說:「這次美蛙養殖,扣除成本,我一下賺了五萬塊錢,當然這裡面也有你們的功勞。我不會虧待你們,走!我請你們的客,先到鎮上最氣派的『快活林』酒家撮一頓,然後論功行賞,一人給你們發上幾千塊的獎金,怎麼樣?」
那還用說嗎?
樹芬自是比自己賺了大錢還高興,那秀枝早就用殺雞嗓子大笑起來。
三人當下跨上曾俊的125 摩托車,向鎮裡進發。
(二十五)
一進到打擁堂的快活林酒家,曾俊就被老闆熱情地迎進了雅間。老闆是一個中年人,以前在縣城開館子,後來見鄉下的人越來越有錢,也就把分店開到鄉下來了。果然這才開業半年呢,他營業額就逐漸多了起來。後來他一考察,原來都是那些打工仔在外面掙了錢,全都往家裡寄,而家裡花錢的地方少,留守的老弱病殘便常常邀約上街「打平伙」,或者互相請客,如此一來,生意想不好都難。
曾俊是全鎮有名的養殖大王,快活林酒家的老闆還在他那兒訂購過美蛙,因此早就是老熟人了。
二人一進雅間,老闆便將菜單送上來。曾俊知道樹芬和秀枝都是那種高大豐滿型的女人,那飯量自是不低。所以就按六個人的標準點了菜,除了雞鴨魚肉外,曾俊還不忘點了一份紅燒美蛙,他解釋說:「大家養了半年的青蛙了,可從來就沒有嘗過青蛙的美味,今天就讓你好好嘗嘗。」本來曾俊也叫樹芬和秀枝一人點幾個最想吃的菜的,可兩人拿著菜譜從頭看到尾,好像不識字一樣,還是秀枝實話實說了:「這麼高檔的地方我們從來沒有來過,也沒有吃過點菜飯。還是你隨便點吧。」曾俊想想也是,她們對這樣的酒家大多是敬而遠之很少進的,便根據村裡人的大眾胃口,要了那樣幾個菜,末了還要了幾瓶雪花啤酒。
很快酒菜上桌,三人開始大快朵頤。
樹芬吃得還算比較文靜,而秀枝早就不客氣了,她的胃口已經被美味佳餚刺激得大開,那大嚼菜食的聲音就像幾頭豬在搶食時發出的聲音。曾俊和樹芬已經差不多聽慣了,不再有什麼反應。三人吃了一陣菜又喝開了酒。雖說是啤酒,但這兩人平時都很少喝,也就不太習慣那種馬尿一樣的味道。
曾俊一個人喝便沒什麼意思,於是強行要求說:「兩們大嫂,以後我曾俊還要依靠你們打天下,如果你們今天光嘗一嘗的話,那就太不給我面子了。實話給你們說,這酒其實就是用麥子做的,很營養,有液體麵包之說,你們大可敞開肚皮往死裡喝,喝不醉的,就算醉了,這鎮裡不是還有招待所嗎。大不了睡上一學明天再回村裡去也無所謂的。何況今天是我們豐收的日子,我們不一醉方休慶祝一下就有些說不過去。而且我這次回村還要準備請全村父老的客,給大家辦上二十桌酒席,讓全村人都來品嚐一下我俊的勝利果實。怎麼樣?」
曾俊情真意切的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秀枝和樹芬也就不好推辭了。何況難得看到曾俊這樣熱忱。因為他在養殖場時,不是忙這就是忙那,哪有時間和她們進行私下交流呢?
說喝就喝,秀枝白酒都可以來一斤的量,還怕你這水一樣的啤酒不成?他們這一喝可就苦了從來不喝酒的樹芬了。而且更令人難受的是,今天正好是樹芬喝春夢藥的時間,可現在倒好,人在鎮裡回不去,婆婆煮好的肉藥湯也就喝不成了。
很快十瓶啤酒下了肚。除了曾俊和秀枝各人拼了四瓶外,樹芬每次只和他們拼一半,也喝了兩瓶,終於樹芬醉倒在地。而秀枝屁事沒有。
曾俊付過餐費,和秀枝一起將樹芬就近扶到了一家招待所。開好房間就讓樹芬在裡面休息。本來也叫秀枝在鎮上睡一晚的,秀枝也很想,可是他家裡面有兩從來沒有和她分開過的兩個小不點,如果看到媽媽一夜不歸,不知會鬧騰出什麼花樣來。
她只好戀戀不捨地回了村子。
現在客房裡只有醉得不省人事的樹芬和讓酒精把臉弄得紅撲撲的曾俊。本來曾俊也在旁邊開好了單人間。可他剛一離開,就聽到了樹芬的呼喚:「曾俊,我要,曾俊,我要。」她要什麼?曾俊重新回到樹芬的房間,趕緊張羅著給她倒開水,然後把樹芬扶坐起來,用嘴巴把開水吹得不令不熱了,然後像喂嬰兒一樣給樹芬餵進了口中。可是吃完水沒一會兒,樹芬的嘴巴裡又喃喃地喊出:「曾俊我要,曾俊我要。」她難道不是想喝水?要不是她在說胡話?
這次曾俊乾脆一屁股坐到了樹芬的床頭,看著越長越迷人越長越性感的樹芬,曾俊也有了一種衝動。他不由和輕輕地用手撫摸起樹芬那玲瓏的曲線來。
在曾俊大手的撫摸下,樹芬嘴裡的喃喃聲變成了一陣陣喘息。
直到此時,曾俊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也才暴露出來,只聽他附耳到樹芬耳邊說:「秀枝姐,你知道嗎?自從你到我的養殖場裡幫工以來,我就不知不覺地愛上了你,我愛你的美麗愛你的溫柔,更愛你的勤勞和善良,而且更愛你在村裡那難得的口碑,如今大軍哥都去世半年多了,你就沒想過你的未來嗎?難道你就忍心年紀輕輕守一輩子寡而不嫁人嗎?我先後多次拒絕了別人的說親,等的就是你呀。你只要不嫌棄我,我就願意和你白頭偕老,共同擔負起大軍哥未盡的事業。
你同意嗎?「
樹芬似乎沒有多少反應,好像她真的醉得不輕。
曾俊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才敢放心大膽地把埋藏在心裡的秘密話說出來。
可是曾俊如果知道,他在和秀枝拼酒時,樹芬已經悄悄把杯中的半杯酒順著桌腳倒到了地上,那他就不敢說這些話了。
原來樹芬在幫曾俊美蛙的這半年中,她已經憑女人的敏感意識到了曾俊對她有了意思。因為曾俊和說話原眼神和神態都迥異於和秀枝她們說話時的形態。而且平時對他地關心也是真誠的。開頭她還以為曾俊這樣做是同情她,是可憐她,後來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特別是今天美蛙豐收後,他強行叫她喝酒,她就隱隱覺得曾俊相揭破這層窗戶紙了。
果然她半真半假裝作喝醉了的樣子,不僅迷惑了多次想打曾俊主意的秀權,連曾俊也被蒙住了,要不然他也不敢說這些話了。
樹芬心裡的思想活動異常激烈。她在思考是答應他,跟他好,還是拒絕他,讓他去另外找一個年輕極漂亮的黃花閨女。可是她其實比曾俊愛她更愛曾俊呀,不能把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愛情拱手送出去吧。雖說她對大軍也有過感情,可那都是傳統的婚姻,沒有電視裡常見的自由戀愛般的花前月下橋畔溪頭,她作為一個正常女人,豈有不想嘗一嘗那種甜蜜愛情的味道?
曾俊的手還在樹芬身上遊走。樹芬的體內早已熱血澎湃。她不由自主地喘息起來。她決定打破舊觀,向城裡人學習,大膽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曾俊的手終於從無關緊要的地方向樹芬的胸部移動了。
他先是在外面撫摸,後來竟顫抖著手將樹芬的衣扣解開,接著,曾俊滾燙的大手捉住了樹芬多年沒有男人撫摸過的堅挺的乳房。
樹芬再也受不了了。她輕聲哼叫起來。就像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樣,她這一叫不打緊,曾俊終於有如火山爆發一般,一下發起狂來。
他不僅放肆地揉搓起樹芬的胸部來,還順勢把樹芬的上衣脫了個精光。接著,他扯下了樹芬褲子。
曾俊居然是個童男子,從來沒有見過成熟女人的身體。可想而知,樹芬這性感迷人的身體對他的殺傷力是何等巨大。
曾俊把自己脫光了,他騎到了樹芬的身上。樹芬除了王大軍處終於終於讓第二男人上了身子。不知在鄉下眼巴巴地等著媳婦兒回村喝春夢湯的人公婆會作何感想。
進去了,一個新的開始誕生了。曾俊渾身在顫抖。樹芬在努力地幫助他,使他最好能夠持久一點,可是沒有用。曾俊進去動了沒五下,就在裡面交槍投降了。
樹芬卻不讓他下來。她一把緊緊地抱住曾俊說:「你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和你一樣,我也愛你,我要嫁給你,做你的婆娘,再給你生一個兒子,哦,我的乖乖,千萬別是一時衝動。從今以後我中有你,你中也應該有我了。」
曾俊很疲倦地趴在樹芬的身上,聽完樹芬話的後,他不由得嘻嘻一笑說:「你才是我的乖乖,我娶定你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酒倒了是不是,哈哈,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將計就計而已。」「哇,你壞,全把人家給看穿了。不理你了,也不嫁你你了。」樹芬說完又是一陣吃吃的笑。二人一個壓著一個躺著,就打開了情罵開了俏。
也不知過了多久,曾俊的不應期過了,那話兒又勃了起來,這次他們進行的時間可就長多了,樹芬也終於達到了真正的高潮,比起夢中的高潮不知要美好和真實多少倍。
兩人自從有了那層關係後,很多事情也就順理成章地提到了議事日程。
他們開始向村裡人公開關係。儘管反對的叫罵的人佔了絕大多數,但曾俊作為新農村的知識青年,他有自己的主見,任何流言蜚語都影響不了他,何況凡是他看準了的東西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曾俊大膽地和樹芬手牽著手在村裡出雙入對了。
樹芬的公婆本來開頭是反對的,可後來曾俊只說了一句話,做了一件事,公婆就不再反對了,而曾俊的父母也眉開眼笑地接受了樹芬這個準兒媳。
曾俊一走進樹芬的家門,就對滿臉怒容的樹芬公婆說:「爸,媽,大軍哥不在了,但樹芬姐在,你們的新兒子曾俊也在,從今往後,我們曾王兩家就是一家了。我已經在鎮上買了一套房子,準備把我的父母和你們二老一起接到鎮上去住,這樣既可以讓你們在鎮上享清福,又可以遠離村裡人的閒言碎語了。」說完這句話後,曾俊果真把雙方的老人接到了鎮上。他和樹芬繼續留在墳彎村搞美蛙養殖。
村裡村外那些大姑娘小寡婦們自是嫉妒樹芬得要死,特別是秀枝,她想盡一切辦法都沒有碰到曾俊一根手指頭,卻不想竟讓樹芬給抱了個結結實實,她就有些恨曾俊和樹芬了,再叫她去幫工時,她居然拒絕了。好在想給曾俊打工的大有人在。少了秀枝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就在又一茬美蛙從蝌蚪變成小青蛙的時候,曾俊決定和樹芬一起上鎮裡面去扯結婚證了。
可是就在這節骨眼上,又一件令人心痛的事發生了。
(二十六)
一直東躲西藏的牛二龍看著風聲似乎小了些,又秘密潛回村子。
那天晚上,當他忽然出現在秀枝面前時,秀枝也被嚇了一跳。
才幾個月時間,牛二龍已經由過去打扮得風風光光的「鴨子」,變成了鬍子拉碴、衣衫襤褸、又黑又瘦的逃犯了。
「我的天,你到底是不是二龍?」秀枝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不是二龍還是哪個?」牛二龍一邊在秀枝的屋裡找東西吃,一邊沒好氣地說。
「你曉不曉得,公安局在到處抓你?」秀枝不無擔心地說。
牛二龍終於找到了一砣煮好了的臘肉,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看樣子,他至少兩三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抓就抓吧,老子不怕了。在外頭過的日子簡直不是他媽人過的。」牛二龍又說,「給老子弄點熱湯和飯來,吃飽了好跟你辦事兒。」
秀枝用指頭在牛二龍的額頭上一點說:「死到臨頭了,你還有那雅興。慢些吃別噎著,我馬上就給弄些飯菜來。」
「老子再不玩,以後他媽都要喪失這項功能了。」牛二龍說這話時,秀枝已經鑽進了廚房。
很快熱飯熱菜端上來了。牛二龍再也不說話,只顧埋頭苦幹。幾分鐘後,就風捲殘雲般將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了。
吃飽喝足後,秀枝要收拾碗筷的,被牛二龍一把拉住:「不忙收拾,先讓我下面的話兒也能吃上一頓飽飯再說。」秀枝其實心裡也想著那事兒的,可是她也有些嫌牛二龍髒了,說:「我不忙收拾,你卻必須得收拾一下,我去你弄些熱水來,你如果不願意洗澡的話,就把那東西洗一下吧,我可不想讓臭哄哄的東西鑽進體內,那樣我沒情緒你也玩不痛快。」
牛二龍想想這個道理,便暫時壓下熊熊慾火,只是催促道:「那就快些,多燒點熱水,老子也把全身洗一下,都他娘好幾月沒有洗過澡了,全身的污垢差不多都可以肥一畝秧田了。」
秀枝去燒熱水。牛二龍便在屋裡的一把破籐椅上成大字形仰躺著,牆上的鬧鐘正好指到22點。此時墳彎村的村民大多已經睡下了。牛二龍本來想回家去看一眼老娘和自己的兒子的,可又怕公安人員在他家設了埋伏,近在咫尺也沒敢過去。
好在到秀枝這兒既安全,又能過上一把久違了的性生活。他便愜意地等待著,等待著和秀枝顛鸞倒鳳時刻的到來。
這時忽然遠處傳來了幾聲狗咬,接著村裡的狗都比賽似的叫了起來。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牛二龍大嚇,他以為自己的行蹤敗露了,趕緊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就近去廚房撈了一把菜刀,他想的是老子不能就這麼讓你們抓了去,至少也得拚個魚死網破。秀權正在往木盆裡裝燒好了的熱水,見牛二龍一副狗急跳牆的樣子,趕緊停下手中的活兒,說:「你別這樣驚風火掣好不好,不會有人來抓你的,每天晚上的這個時候全村的狗都要叫一陣子,因為村裡的暴發戶曾俊和他的寡婦老婆樹芬現在正摟摟抱抱回村睡覺哩,聽說他們明天就要到鎮上去扯結婚證了。」
牛二龍已經把菜刀藏進了自己的衣服裡面,聽秀枝這麼一說,他正想把菜刀拿出來的,可是他的手又停止了。
「你剛才說啥子?曾俊跟樹芬成了兩口子?」牛二龍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還不曉得吧,自從你走後,樹芬就利用她那對大屁股把曾俊勾引得神魂顛倒,很快就和她上了床。你應該曉得的,樹芬那個女人最會偽裝了,不像我們這些直腸子,只要有啥子想法馬上就要表現出來。而且樹芬多年沒讓男人碰過了,你想讓曾俊那麼一碰,她還不跟落水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把曾俊往死裡纏嗎?」
牛二龍一直想吃樹芬的豆腐,可是一直沒有得逞,儘管他曾經在夢裡幻想過多次摟著樹芬的大屁股和大奶子睡覺,可是醒來後除了褲襠裡一團糟外,樹芬的大屁股離他就跟十萬八千里那麼遙遠。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寶貝。何況,樹芬居然和曾俊滾到一間床上去了。提起曾俊牛二龍的火氣就更大,自己本該帶孩子的老婆、本該在家放牛玩耍的老爹和岳父現在卻向百公里外的監獄裡勞改服刑,不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嗎?「臭小子,老子今天無家可歸也是拜他所賜,他倒好,居然玩起老子的女人來了。秀枝你先等著,我去去就來,讓曾俊那小子賠我一筆錢,不然老子跟他沒完。」說完這話,牛二龍拉開門,一閃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嘿,你慌的啥呀,要收拾他們還不早晚的事嗎?」秀枝說這話時,牛二龍已經走人了。她也不知道牛二龍是否聽到了她的話。她下面都難受到了想用手抓的地步,可是這二龍竟然為了弄錢而棄她不顧真是一個要錢不要女人的東西。
秀枝沒好氣地在心裡罵開了牛二龍。
大概有三十多分鐘吧。村裡的狗叫得更凶了。在陣陣狗叫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幾聲人的吶喊。秀枝怕水涼了,又趕緊重新燒。
終於牛二龍回來了。秀枝也沒問他是否拿到錢了。只是催促道:「還不快把那身髒狗皮脫了洗澡,我都等你半天了。」
二龍也不說話,三兩把扯下自己髒破得不成型的衣物,因為太髒了,秀枝並沒有發現那髒破的衣服上已經沾了不少新鮮的血液。
牛二龍在秀枝的幫助下很快洗完澡,然後便人高馬大的秀枝把他抱到床上去。
秀枝的體重差不多比牛二龍多出了整整一百斤。牛二龍根本抱不起她,倒是她抱牛二龍就跟抱一根木頭一樣。
二人一上床就辦事。雙方沒有了過多的言語,駕輕徑熟地直奔主題。正當二人都找下感覺的時候,村裡狗叫聲又響起了起來,這次比剛才還要嘈雜。而且在狗叫聲中,越來越響的居然是人聲了。
秀枝的情緒便受到一些影響,因為她已經聽到村裡很多人都起床了,床外不時有手電和火把的光線晃過。咋的了,村裡又來了撬桿不成?
牛二龍只是略為停了那麼一停,便忽然加快頻率,同時他嘴裡的髒話就更多了:「媽那個X ,老子安心日一火都日不安寧,吵吵吵,吵他娘的叉燒包。」
顯然在這種鬧哄哄環境下,牛二龍想達到高潮已經不可能,秀枝也隱隱覺得村裡出了什麼大事,因為他已經聽到了悲痛的哭聲。便再也沒有心情了,她催促牛二龍道:「你還是射了吧,不要疲時間了。我想去看看村裡到底出了啥子事。」
牛二龍一見,只好不人為控制射精了,他又往深裡進了些,開始猛烈地打起炮來。終於射門了。牛二龍本來想在秀枝家裡睡一晚的,現在看來,他已經放棄了這種打算。他對正在穿衣服的秀枝說:「你快去把我那套破衣裳扔進灶堂裡燒了,重新拿一套你家建國曾經穿過的衣裳給我,新舊都無所謂,另外,你在給我準備五百塊錢和一些乾糧,我得走了。」又怕秀枝不肯拿錢,牛二龍補充說:「那錢我以後會翻倍還你的。」
秀枝沒說啥就按牛二龍的吩咐一一做了。
二龍穿好衣服,放好秀枝拿的五百塊錢,把乾糧背好正準備出門時,一陣警笛聲尖叫著衝進了村子。「狗日派出所的ど兒來得好快!」牛二龍一下緊張起來。
他有些後悔不應該和秀枝在床上耽擱那麼多時間了。眼下能否逃出村子尚是未知數哩。
村裡幾乎沒有人能睡著了。
好在牛二龍熟悉村裡的環境,加上村子四周全是柏樹林,想溜個人應該不難。
在夜幕的掩護下,牛二龍消失在了墳彎村。
秀枝見二龍走了,趕緊把家裡的門鎖上,防止兩個小傢伙聽到外面吵後,也要跑出去就麻煩了。
秀枝一出門就遇到了很多手忙腳亂的人,鎮衛生院的救護車也來了。看樣子真的出大事了。
秀枝攔住一個人問道:「咋的了,村裡誰得重病了嗎?」攔的那人正好是樹芬的鄰居,他用很沉痛的聲音說:「你還真睡得著,半個鐘頭前樹芬和曾俊讓人給殺了,你都不知道!」
「天!殺人了!」秀枝這下嚇得不輕,她一下明白過來:多半是牛二龍干的了。天呀,我竟和剛剛殺了人的惡棍做了愛,幸好沒惹他生氣,不然,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難怪他叫我把他的衣服燒掉,是想毀滅證據呀。秀枝怕那人看出什麼來,趕緊往村外跑去。
(二十七)
很多人圍在案發現場。天已經微微有些些亮了。兩名當事人已經被救護車拉往縣醫院,就鎮衛生院那條件,拉去也是白搭。也不知二人能不搶救過來。人們議論著,傷感著,叫罵著,也在悄悄猜測會是誰下的毒手。
也有人把村裡情況分析一圈後,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墳彎村除了牛二龍一家因為曾俊進了牢房外,其它人要對曾俊下手還真不太可能。只是那牛二龍都消失好久了,不可能現豐又忽然潛回村子來殺人吧。」
也有人說:「怎麼不可能?腳桿長在人家身上,相回來還不容易。」
也有的說:「會不會是又有人想偷曾俊的美蛙,因被發現了,而下殺手呢?」
當即就有人反對:「開啥子黃腔,現在美蛙才剛剛由蝌蚪變成小青蛙,他偷會自己養?豈不麻煩,何況不一定養得活哩,那玩意兒雖說來錢,但養起來費事,還要相當的專業技術。也不是像個人都能養的。」大家意見紛紛,幾個正在現場忙碌的民警,只是聽著也不搭話。
現場有打鬥痕跡,但沒有找到殺人的凶器,根據以往破案的經驗,兇手一般會有兩種選擇,一是將凶器帶離案發現場,到了兇手認為幾乎不可能找得到的地
方去扔掉或者埋掉,二是心下慌張,離開案發現場三五百米後就扔到井裡溝裡或者河裡這樣一些看上去不容易打撈的地方。
民警便號召現場的村民大家一起行動,擴大尋找範圍,看看四周是否藏匿著可能未帶走的凶器。
村民們但四散開去,去可疑的地方尋找。
秀枝回想著牛二龍在出事前後的言行,發現他出門找曾俊要錢時,身上正藏著她家的菜刀,而回來時,就再也沒有看他身上有菜刀了。秀枝的思想鬥爭相當激烈,一方面她已經知道了真兇,可是她要不要向警察提供這重大線索呢?不提供是不是也犯法了?另一方面萬一提供了,他們這些警察一年半載抓不到牛二龍,讓那小子聽到是她告的秘,她全家且不都要遭殃?
唉,真是騎虎難下,說與不說都艱難。好在村民們都在埋頭尋找,也沒有人注意到秀枝今天有些反常的舉動。
終於,破案的喜訊從樹芬鄰居那兒傳來了,他在鄰近秀枝家的地溝裡找到了一把沾滿血跡的菜刀。這人似乎也很聰明,估計也是電影看多了,他沒有用手去拿,怕落下他的指紋後說不清,就麻煩了。村民們迅速向喊聲處靠攏,民警們也圍了過來。
菜刀就在秀枝的家門口。人們自然就把吵鬧之聲傳進了秀枝的家,兩個小傢伙終於被吵醒了,在屋裡大叫著:「媽媽,我要屙尿,媽媽,我要屙尿!」
秀枝已經看到了自家沾滿血跡的菜刀,她心裡又開始狂跳,聽到小龍小鳳的叫聲後,她趕緊藉機開溜,打開門鎖,回到家裡去了。
警察看到這把菜刀後,立即把情況向正在朝這邊趕的鎮派出所的汪所長作了匯報。
汪所長是曾俊的好朋友。他其實接到報案後,就立即驅車趕來了,只是看到好友和他的未婚妻倒在血泊中後,他當時都抑制不住流下了傷心的淚,他已經說好了,要在曾俊的喜宴上一醉方休的,現在看來幾乎不可能了。曾俊傷得太重了,上車前生命體征已經不怎麼明顯了,歹徒對他是下了重手的,而樹芬相對好點,身上中刀的地方居然只是雙手,其它部位一點傷都沒有。很顯然歹徒是他們二人都認識的,而且還對樹芬有點意思,只是樹芬也因失血太多昏迷過去,不然當場就能知道向他們行兇的歹徒是誰了。
汪所長一直在前面開道,把裝載著好友的救護車送到了縣醫院。不過終歸還是傷勢太重,曾俊還沒到醫院,就停止了呼吸,倒是樹芬還在搶救中,汪所長親自和護士一起為好友擦洗身上的血跡,並將好友的遺體送進了停屍房,這個期間汪所長一直在流淚,他在想,如果曾俊不是那麼優秀,如果自己的父親不是局長,如果去上大學的不是他,那麼這一切是不是都完全改變了呢?難道這就是命運?
冥冥之中,到底是人的手還是神的手在改變這一切呢?不是說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嗎?事實上呢?至少已經變成屍體的曾俊的命運就掌握在了別人的手中……
撒下一把把複雜的眼淚,汪傑最後看了一眼好友曾俊英俊而蒼白的面容。他留在醫院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既幫上不什麼忙,案發現場也需要他,便又驅車往墳彎村趕。
當他聽到已經找到兇手行兇的凶器後,心裡也很高興。那車也就開得更快了,對好友來說,抓到兇犯,將他繩之以法,便是對他在天之靈最好的安慰和報答了。
想起曾俊和他的交往,汪所長不由得又流下了眼淚。
只有他知道,曾俊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也只有他知道,他們不僅僅是高中同窗三年的同學,更因為一直在班裡擔任班長的曾俊,因為成績太好了,高考時,成了全班惟一考上重點本科的同學。然而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不是曾俊而是他汪所長。
這事是汪所長後來才知道的,汪所長的父親是縣文教局長。汪所長以前叫汪傑,讀大學時名字變了,叫曾俊。大學畢業後他到了縣公安局,兩年後到了墳彎村所在的高宛鎮當了正科級的所長,這時,他的名字又改了回去,還是叫汪傑了。
這事聽起來有些複雜,但讓複雜變得簡單的人是文教局長,得知真相後,汪所長自己也表示堅決反對,他的真實分數比曾俊至少少了一半,名落孫山的應該是他。可是當他拒絕去大學報到甚至打算向檢察院舉報時,他的父母居然給他下跪了,還搬出無毒不丈夫的所謂道理給他洗腦。同時,也對他曉以厲害,說什麼他一旦舉報了,那麼爹不僅局長當不成,還要蹲監獄,而且你小子這一生也不會再有好前途了。
經過激烈的鬥爭,汪傑投降了。
臨去公安大學報到那天,汪傑專門從縣裡來到墳彎村,看望了因家窮,已經放棄復讀正準備外出打工的曾俊。
「你成績那麼好,要是再復讀一年應該能夠考上大學的。」汪傑勸曾俊。
曾俊說:「我父母年紀不小了,幾個姐姐又出嫁了,家裡再也拿不出復讀的學費。何況就算明年考起了,那一年一萬多塊學費,把我們全家賣了也湊不齊呀。
還是現實點吧,打工掙些錢,然後回村自己創業。我就不信不讀大學就掙不上錢了。倒是你挺厲害的,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可關鍵時刻不拉稀擺代,一傢伙就考上了重點。命好呀!我向你表示祝福,希望大學畢業以後回到我們鎮上來做官,少給我們村裡搞些攤派,多扶持扶持我們這些土裡扒食的人,就不枉我們同學一場了。「
汪傑心裡自然更不是滋味,他差點就想把錄取通知書掏出來給曾俊了。但終於還是控制住了衝動,他和曾俊握了握手,互相道聲珍重後,就分開了,這一分開就是六年,直到曾俊回村辦了養殖場,他到高苑鎮當了派出所所長後,他們又才老友重逢。然而曾俊的事業才剛剛開始,二人的友誼也將揭開新篇章的時候,曾俊卻永遠離去了。
墳彎村就在眼前,這真是一個不吉利的村名,明明住的是活人,卻偏要叫墳彎,墳變裡應該是死人住的地方呀。汪傑也想過給這個村子改改名,可沒有人當回事,認為幾百年前就這麼叫了,終歸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早已深入人心,改了別的名兒,也不定有人叫呀。
日上竿頭,村裡的人越來越多,顯然鄰近村莊的人都聞訊跑過來看案子了。
汪所長見到了那把菜刀,詳細瞭解了手下們都做了哪些工作,一負責刑事偵察的中隊長報告說:「案發後,我們除了發動群眾尋找破案線索外,還組織了鄰近鄉村的民兵負責封鎖方圓十里內的各條道路,防止兇犯外逃。而且現在經過挨家挨戶調查走訪,發現這把菜刀的失主是秀枝。她只說她家的廚房門從來不鎖,兇犯要偷菜刀很容易。村人們也都說不鎖廚房是村人的習慣,小偷再猖狂一般對廚房不感興趣。因為裡面除了鍋碗瓢盆便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秀枝還想等等看,她一直在痛苦的煎熬中,要是牛二龍沒有跑脫,被抓回來了,那她就抖包包說完。因為她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牛二龍這回再讓抓到,就肯定活不成了。
可是汪所長回來了,他當下作出了一個令秀枝渾身顫抖的決定:「去秀枝的廚房看看吧,說不定有重要線索呢。」
警察們便擁進秀枝的廚房。汪所長仔細地查看起來,結果在灶堂裡發現了衣服燃燒完後留下的特有灰燼,後又從灰燼裡發現了一些沒有燒過的邊角布料,通過放大鏡發現,上面沾著暗紅色血跡。汪所長當即大喝一聲:「把秀枝給我銬起來!」
秀枝一下癱倒在地。他家門外圍觀的人也嗡的一下鬧開了。「天呀,看不出是秀枝這個女殺人犯下的毒手,心腸太歹毒了!」
「就是,以前只知道他牛二龍那個偷哥有一腿,後來聽說她也想勾引人家曾俊,結果,曾俊不理她,沒想到,她會為此殺人。太可怕了!」
戴上冰涼的手銬後,秀枝這下想不說話都不行了,她大叫冤枉,顯然她也聽到了外面村民們的議論。
秀枝說:「汪所長,冤枉呀,我沒有殺人,是牛二龍那挨千刀的下的毒手。
不是我呀!「汪傑和中隊長相視一笑。汪傑說:」你總算開金口了,我們也知道你不像殺人犯,但你卻知道殺人者是誰,不逼一下你,看樣子你還要拖下去。要知道你如果不說出來,就是窩藏罪,一樣要判刑的。「
於是,秀枝啥也不顧了,把她和牛二龍的事抖包包說了出來,她說,他們正準備通姦,牛二龍忽然聽到狗叫,得知是曾俊兩口子回村時,他便想去曾俊那兒搞點錢,結果他是拿了菜刀出去的,不知怎麼就殺了人,後來,他回來也沒說,還穩起洗了澡,和她上了床,再後來估計是有人聽到了樹芬和曾俊他們的呻吟聲,發現了受傷的二人,全村才一下子鬧開了,牛二龍害怕被抓就從她床上爬起來跑了。臨走時還叫她把他身上沾有鮮血的衣裳弄到灶堂裡燒了。接著,秀枝詳細描述了牛二龍穿的建國的那套灰的卡,本來是五顆扣子的,最下面的那顆掉了,一直沒有再綴上。褲子是泥巴色的褲子,屁股上打著巴掌大的補丁,腳上穿的是黃色的軍用解放鞋。
汪所長立即將秀枝提供的體貌特徵通過手機和對講機向設卡的各路人馬作了
通報。這下等待牛二龍的將是天羅地網了。
縣醫院。經過五個小時的緊張手術,樹芬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她睜開眼的第一句話便是:「我的曾俊呢?她怎麼樣了?」醫生們沒敢馬上告訴她,只是說,他在另一個手術室,還正在搶救中。樹芬想想也是,那該死的牛二龍在曾俊身上砍了十多刀,不是自己拚死去搶奪他的菜刀,還不知會把曾俊砍成啥樣。
樹芬清醒過來的消息很快傳給了汪所長。汪所長見口袋陣已經布好,相信牛二龍逃不出去了,便又驅車往縣城趕。
樹芬的傷痛已經明顯緩解。數千毫升的鮮血正在緩緩流進她的體內,才進醫院時,因失血過多而顯得異常蒼白的臉,現在已經逐漸有了紅潤。
在汪所長面前,樹芬詳細講述了整個事件發生的前前後後。
那天晚上,本來是我一個人回村的,曾俊說他有些放心不下美蛙,要守著,因為有美蛙忽然死亡了,曾俊懷疑是不是最近水質出了問題,要不配方飼料裡少了什麼東西,他得好好研究一下。所以他決定留在養殖場,我則要回家照看孩子。
本來以前曾俊都不送我的,那天太晚了些,都夜裡十點過了,村裡很多人都睡下了,他便不放心,說是把我送回家後,他再去養殖場。
結果在半路,忽然從斜刺裡跳出了牛二龍,他一把一隻手放在懷裡,現在才知道,他的懷裡藏著菜刀。他說:「曾俊,老子現在手頭有些緊,聽說你小子賺了不少錢,能不能借個萬兒八千的給老子花花,若敢說半個不字,老子叫你娃喊媽都搞不贏。」
曾俊用手電照了照牛二龍那張已經有些變形的臉,友好地說:「我勸二龍兄弟你還是去派出所自首吧,這樣東躲西藏也不是長久之計,瞧人都瘦成這樣了,我保證你出獄後,我給你們全家技術和資金,保證讓你們家也能脫貧致富過上小康日子。至於現在你要借錢,一方面,這黑更半夜的,我身上也不可能拿得出什麼錢來,另一方面,你想一想有你這樣攔路借錢的嗎?」
牛二龍沒好氣地說:「少給老子又要當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坊,說你媽半天廢話,你是不是不想拿錢了?」牛二龍那個了字剛一出口,他一直放在懷裡的手一下拖了出來,果然是一把雪亮的菜刀,那晚有不錯的月亮,所以樹芬和曾俊都看到了一片寒光一閃,樹芬本能地大叫曾俊小心。因為那寒光已經向曾俊砍來。
曾俊用手電擋了下,手電就被砍飛了,但還一直亮著,後來這手電竟成了牛二龍打著上山的照明工具。
因為沒了手電,二人的打鬥,就有些看不清,只見一團黑影子在砍殺。當時牛二龍沒胡想過砍樹芬,可是樹芬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牛二龍殺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心上人呢?她一邊呼救,一邊向那黑影中不停閃爍的菜刀撲去,她要奪下那凶器。而那時候曾俊已經被砍倒了。開頭還能聽到曾俊的大喊「牛二龍冷靜點,別亂來,別亂來」後來,曾俊就沒有了聲音。樹芬的呼救聲,讓村裡的狗好一陣狂吠,估計住在附近的人家有聽到的,只是不敢起來罷了。
事情就是這樣,明擺著的牛二龍是蓄意報復,借錢不過是他故意殺人的借口罷了。
案子已經很清楚了,汪所長為自己沒能在盜竊美蛙案發後及時抓住牛二龍而後悔萬分,在自己的轄區內出了如此凶殘的殺人案,而且殺的還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呀。現在最痛苦的人應該是樹芬了,她如果知道馬上就要和自己結婚的未婚夫,已經和她天人相隔的話,不知會傷心到什麼程度。
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內,她接連經受兩個心愛的男人離她而去,這種打擊,有可能讓樹芬從此一蹶不振,抑鬱終生的。
汪所長為了樹芬安心養傷,曾俊也死的話,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
人死不能復生,還是讓活人盡可能多地些痛苦吧。
村裡人是瞞不住的,曾俊的父母已經知道了獨子遇害身亡的事了,他們看了兒子的屍體後,說:「只怪這孩子心地太善良了,當初他要聘請牛二龍時,我們都阻止過他,說牛二龍這小子,吃喝嫖賭樣樣來,一天到晚盡想著怎樣不勞而獲。
結果,兒子說,只要他肯幫他,就一定能夠把他帶上致富路,沒想到,牛二龍這小子果然是蛇蠍心腸,居然先偷後殺,兒子沒能把他送上致富路,他卻把兒子送上了不歸路,可憐我那寶貝的兒子呀!為啥子好人總是命不長呢「
墳彎村又一次陷入悲痛之中,很多人都沒想到,那麼年輕有為的曾俊說沒就沒了,而兇手居然會是村裡人看著長大的牛二龍,這小子雖說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未打工之前,他也沒壞到這個地步,為啥在外邊跑了幾個月回來,就變成魔鬼了呢?墳彎村是咋的啦,以前的民風是何等純樸,別說殺人盜竊了,以前可是連鎖和鑰匙都沒有見過的呀!因為那時沒有誰想到過要鎖門,要防什麼的,如今在好的門窗也不管用,倒是狗越養越多了。唉!農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農村了。
(二十八)
牛二龍打著手電秘密上了山,躲進了他曾經躲過很久的一個山洞裡。這個山洞很隱蔽,四周雜草叢生,就是仔細看也看不出這兒還有一個山洞。幾年前,牛二龍扛著獵槍上山打獵時,明明打中了一隻大兔子,可是那兔子受了傷後居然還能跑,就跑到這片林子裡來後失蹤了,牛二龍為了找兔子,自是見了可疑地方都要用手去扒扒,結果他就扒開了現在他的藏身之處,他小心翼翼地鑽進洞去,結果發現裡面有二十見方大小,而且洞底離洞頂有兩個成人那麼高,很是寬敞,當時牛二龍看到這一美好所在,就自言自語地說:「要是以後在村裡犯了事兒,那就到這上面來躲,包管讓那些大蓋帽找死也找不到這兒來。」後來盜美蛙的事情敗露,自己的老爹老婆岳父都被抓了,因為自己根本沒外逃,所以他們沒有抓到自己。他在山洞裡躲了半年,後來見風聲小了,才敢回村了。這之前他吃的東西,都是夜裡到外村去偷的,他可不敢偷本村的,也免讓人認出豈不麻煩。
如今任你如何擺關設卡,老子牛二龍根本不外逃,你們抓個屁的人呀。哈哈,以不變應萬變,我牛二龍就能長命百歲。吃著秀枝準備的乾糧,一些煮熟了的臘肉、香腸牛二龍還弄出一瓶老酒來小抿了一口,看著燈火通明鬧嚷層層的山下的墳彎村,牛二龍輕蔑地說:「警察算個什麼東西,他汪所長又算個什麼東西!有種的話就來抓我呀,哈哈!」
可惜牛二龍高興得太早了,當在各路口潛伏的人連連失手後,汪所長就已經明白牛二龍並沒有外逃了。
墳彎村四周的地形的確複雜,但你圍上個十天半月,別說人一個大活人了,就是山上有多少隻兔子也能弄出個一二三來。
通過秀枝的嘴巴,得知牛二龍身上攜帶的乾糧,如果節約著吃可以維持七到十天。但十天以後,他吃什麼,沒有吃的了,他還能在藏身之地呆下去嗎?
如此這般,牛二龍自投羅網也就成了定局。
汪所長重新調整了抓逃佈署。在墳彎村的四周的山路上佈了控,晚上輪流派人潛伏,白天則組織大隊人馬上去搜山,就算搜不著,也可以給殺人犯提了個醒兒,告訴他,你最好老老實實呆在原地,一出來就得往槍口上撞,此舉有製造牛二龍恐慌的意思,讓他早點放棄抵抗,乖乖出來受縛。
第一天滿山的警察和民兵,有好幾百人,因為怕牛二龍身上還有別的凶器,所以有的扛著槍,有的提著刀,最不濟的也弄根一肉米長的柏木棒,萬一牛二龍狗急跳牆也好有個防備。
這下牛二龍的美夢破滅了,惡夢就像影子一樣跟隨著他。最開頭,他還躲在洞口的爛綿絮裡哼著黃色小調,偶爾要溜出洞去看看山下的風景,吹吹涼風,現在,別說出洞了,連窩兒都不由得往洞的深處挪了去,就這樣也不覺得安全,他一聽到滿山遍野叫他出來的投降的聲音後,渾身就不由自主地開始篩糠了。
有幾回,幾個人不知警察還是民兵,居然就搜到了他的洞口,還在外面砰砰地放了兩槍。聽著這脆響的槍聲,牛二龍已經感覺到了子彈穿過他身體要害部位時那難言的痛楚和恐懼。唉,怎麼當初就殺人了呢?要是不殺人,我牛二龍也不會澆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呀,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賣,只圖一時痛快,釀下的苦果,只有自己去品嚐了。
牛二龍以前從來不信鬼神的,現在他不僅信了,還開始了長久的乞求,期望神仙能保佑他躲過這一劫,還說什麼出去以後,一定要吃齋念佛,甚至可以為了報答神仙的救命之恩,而去出家當和尚。
可惜平時不燒香,大禍臨頭才想到去抱佛腳,已經晚了,何況他是十惡不赦的殺人兇犯我,神仙更不會救他的了。
五天後,牛二龍把自己身上能吃的東西都吃了個精光,他開始餓得發慌了。
他也清楚出洞將異常危險,可不出洞只有餓死的份。
於是他經過反覆思考,終於還是決定在搜山的第六天深夜出洞。
他之所以選擇第六天深夜,有幾點考慮:一是那些搞潛伏的人大多麻痺了,甚至還會認為,牛二龍根本就沒有藏在這片山上。二是,警察和民兵多是外地人,對地形遠遠沒有他牛二龍熟悉。三是,他可以選擇不是路的地方下山。最後,他還考慮了下山後應該到最危險的地方去偷東西吃,那地方就是墳彎村裡的秀枝家。
考慮成熟後,牛二為自己的聰明叫好,差不多把從電視電影裡學來的謀略和兵法都用上了。
牛二龍稍事準備,等雞快叫的時候,他悄悄鑽出洞來,下山了。
由於他不走正路,還打著赤腳,所以潛伏的人員還真沒有發現他的行蹤。
就這麼簡單,牛二龍成功下山了。秀枝家住房背後就是一片柏樹林,牛二龍便從那片樹林裡鑽了出去。連狗叫聲都沒有,說明沒有人發現他,連狗都不知道他的行蹤。
哈哈,看來,牛二龍的菩薩真的在保佑他了。
牛二龍來到秀枝的家的廚房,發現居然上了鎖,這以前是從來不鎖的,估計是自他上次弄菜刀砍人後,秀枝就加了一把鎖了。
牛二龍龍本想撬鎖的,可是他身上沒有工具,何況僥倖心理使他又想起了秀枝那豐滿肥實的身體。於是他大膽地來到秀枝的臥室門前,輕輕地敲了起來。
很快屋裡有了動靜。秀枝似乎已經醒了,她在屋裡小聲問:「誰呀?」
牛二龍小聲答:「秀枝姐姐,是我,你的心上人牛二龍。」
秀枝一聽,說:「你稍等,我馬上來給你開門。」
幾分鐘後,一陣拖鞋聲向臥室門響來。接著門閂從裡面被取下了,然後拖鞋聲又走開了,只聽秀枝說:「你自己開門進來吧。我在床上等你。」
牛二龍一聽暗喜,也不覺得肚子餓了,躡手躡腳開了門,本以為好事來了的,沒想他剛一進去,那門就砰的聲從身後關上了,接著,屋裡立時燈火通明,汪所長帶著四名全副武裝的警察早就把牛二龍圍在了中間。面對黑洞洞的槍口,牛二龍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後,一下就癱倒在地。汪所長拿出副手銬來,親自給牛二龍戴上,然後說:「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孫悟空再厲害也逃不脫如來佛主的手心。
我們早就料到你要到秀枝這兒偷嘴,所以就在這兒等著了。怎麼樣,還是老老實實去該去的地方吧。「
第二天,牛二龍被捕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墳彎村的和高苑鎮。村民們拍手慶賀,這樣他們又可以安安心睡個好覺了,不再擔心牛二龍會忽然揮舞著菜刀,從黑夜裡衝出來,威脅他們的生命財產安全了。
三個月後,牛二龍經省高級人民法院覆核,決定維持原判執行死刑了。
高苑鎮為此專門開了一個公判大會,讓全鎮的人民看一看不可一世怕牛二龍是如何被五花大綁,像押一隻猴子似的,押向刑場的。
那天,高苑鎮中學的操場壩子裡圍了數萬看熱鬧的人,當宣佈到「將故意殺人犯牛二龍驗明正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的時候,墳彎村很多人都看到了,胸前掛著打了紅叉的大牌子的牛二龍,早已臉色慘白,儘管他還沒有挨槍子兒,但那臉已經和死人的差不多了。
不知道這個時候,牛二龍心裡除了恐懼死亡外還能不能想起一點別的什麼,他還不到三十歲,他的兒子也才剛剛開始呀呀學語,並且已經似像非像地發出爸爸的呼聲了。牛二龍被押上一輛東風大卡車,牛二龍的母親正抱著牛二龍的孩子在車前一個勁兒地狂哭。懷中的小傢伙只是好奇地看著那個陌生的男子,見奶奶哭,他也大哭起來。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和兒子,牛二龍的眼裡終於滾出一串淚水來。
卡車開走了。牛二龍就此走上了不歸路。村裡第二個「死」寡婦桃花的命運又將如何呢?
(二十九)
還是先看看大屁股樹芬的情況吧。
經過三個多月的精心治療,樹芬已經完全康復。
這期間,她已經感覺到了曾俊不在人世了。因為住院這麼久,她從來沒有見到過曾俊。住在同一個醫院,卻三個月歲不到人,你想除了出院以外便是另外一種結局了。樹芬也不問,她是啞巴吃湯圓,心中有數。只把那刻骨的悲痛深埋在心間,現在她出院了。汪所長親自開車來把她接回去。
車到墳彎村。樹芬下車後向汪所長道了聲謝謝,一直沒有說話的汪所長終於說了一句話:「節哀吧,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還得繼續生活下去,是不是?」
樹芬表現出了她勇敢的一面,說:「放心吧,汪所長,我有兩對公婆,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需要我。我會活得像以前一樣美好。」
臨走前,汪所長又說:「養殖場還是由你負責經營,不懂的地方,我們共同來攻關。」
樹芬再次道了謝。
汪所長的桑塔納警車一溜煙而去。
村口早有人等著樹芬,是她的兩對公婆,還有兩個眼淚汪汪的孩子。
樹芬對他們笑笑說:「我好久沒有看到過曾俊了,讓我上山去拜祭一下他吧。」
兩個孩子便自告奮勇在前面帶路。
很快到了曾俊家的一塊比較向陽的地。地的中間,一座新墳前還插著花圈,墓碑上刻著九個黑色楷體大字:致富帶頭人曾俊之墓。
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這座墳的旁邊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牛二龍的墳,那是一座非常簡陋的墳,墳前沒有花圈,連紙錢都很少。
曾俊的墳和牛二龍的墳都背靠帽盒山,不同的是,曾俊的墳朝向崇山峻嶺盤龍山,而牛二龍的墳則朝向了貓耳山。
現在一切的恩怨都結束了,兩座墳就這麼靜靜地躺在冷清的山地裡,向一幅人生寫意畫。不管生前多麼顯赫,多麼猖狂,最終的歸宿便是平地隆起一堆黃土。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相信要不了一百年,這些黃土又會變成平地。
樹芬本來不想哭的,但她沒有忍住,她還是哭了,而且越哭越傷心。後來,兩對公婆,兩個孩子也都跟著大哭起來。
大軍的父親把早就準備好了紙錢往火堆上化了,待大家哭得差不多的時候,他便掛起一串鞭炮,用打火機點燃了,鞭炮便辟辟啪啪地炸響,哭聲被蓋住了。
大家相互攙著,向山下走去。
墳彎村一傢伙死了三個年輕後生。雖說與馬背梁村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但人家死得受關注,還得到了賠款,而他們後面這兩個死得就有些不值了。
墳彎村的日子似乎又一次走進了平靜。但這次明顯與以往不同了。村裡不再有一個年輕一點的後生。那些活寡婦死寡婦們幾乎再也聽到自己身下床板的叫聲了。
郵遞員劉強的肩上的擔子又重了起來。
卻說樹芬這次算是徹底的萬念俱灰了。她也發誓不再找男人,每天除了拚命幹活,用以變相折磨自己外,她都不知該怎樣活下去了。因為村裡有關她的謠言已經開始流傳,說她命裡剋夫,嫁誰誰就短命。如果哪個男人活得不耐煩了的話,就去娶她試試看吧。村裡村外,甚至全鎮都聽到了這些謠言,沒有哪個男人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開玩笑了。
樹芬本來不相信這些迷信的說法,但拗不過公婆們的勸說,她只好悄悄去鎮上找那個有名的半仙張瞎子算命了。
張瞎子今年已經快八十歲了。是一生下來就什麼也看不見的那種瞎子,他至今也不知光明是何物,後來長大了,要吃飯要養活自己,他便學開了算命,其實也沒師傅教他,他只是到街上旁聽別的瞎子是怎樣給人算命的,三五回下來,他就在高苑鎮的另一棵黃葛樹下擺起了算命的攤兒。
開頭沒人相信他,因為他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的瞎子,後來他見主動上門的沒有,便對路過他身邊的人吆喝起來:「你的兒子要考大學了,我可以告訴你他考得上還是考不上。」路過的人腳步一停,這瞎子居然隨口一句都說得這麼準,神了,趕緊叫他算起來。最終結果與瞎子算的一樣。瞎子就此出名了。
有人說他是真正的半仙,算命只需把被算的人有多大年齡,是男是女一告訴他,他三五分鐘就能算出他們的後半生情況來。而且還沒沒有算不準的。
樹芬以前也從瞎子面前走過。瞎子也曾經對她吶喊過,樹芬還記得那是她當姑娘時,瞎子居然在她經過時,喊了兩句:「命苦呀!命苦呀!」樹芬卻認為瞎子這是危言聳聽,目的就是吸引你找他算命。便沒理他,沒想到今天瞎子那兩句沒頭沒腦的話,居然是真應驗了——沒有誰比連死兩個心上人的女人還命苦的了。
「你終於還是找我來了。」瞎子居然比有眼睛的人還厲害。他是憑什麼認出樹芬來的?
「半仙,是他們逼我來的。」樹芬說。
「腳在你身上,他們逼不逼,你也心中有數。說吧,想問我什麼?」
「問未來,問一下我還能不能再有男人,他們說我命裡剋夫。」樹芬想不信都不行了。
問過生辰八字,半仙屈指一算,說:「有一點,但已經到數了,因為你上世做了不少壞事,所以這世上天給了你一些懲罰,好在你改得很快,對公婆也算孝順,應該苦盡甘來了。去吧,好好做好人,有真心待你的男人就把他接到你那兒去住吧。」
給過二十塊算命錢,本來已經對自己今後沒有多少信心的樹芬,不由得抿嘴笑了一下,她的心情立時好了不少,她又要開始新的生活和新的追求了,不再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畢竟她才三十出頭,今後的人生道路還有相當長的一段在等著她勇敢地走下去。
樹芬漸漸消失在滿街人流中。確定她已經走遠了的時候,樹芬的第一個公公也就是王大軍的爹,這才從一家茶館裡鑽出來,他徑直來到瞎子的身邊,把一張五十元的大票遞給算命的瞎子說:「都按我說的講給她聽了嗎?」瞎子接過錢用手一摸,點頭哈腰地說:「一個字不差,一個字不差,全按你事先交代的說了,聽她的聲音,她顯得很高興。祝願你找到了一個好兒媳。」
瞎子說著討好的話兒。大軍爹聽了也很滿意,臨走時他又吩咐瞎子,「這事,只能你知我知,可不許讓第三者知道了,否則我就砸了你這騙人的算命攤攤。」
「那是,那是,我還想指望這攤兒賺養老錢哩。」
(三十)
樹芬回家後幹起美蛙養殖來更加賣力了。
以前曾俊在,她只是打打下手,負責一些看一眼就會的活兒,而技術方面的她幾乎從來沒有過問。現在沒有人懂那些技術了,樹芬要想養好美蛙必須得掌握技術,曾俊留下的美蛙養殖方面的書,足有一人高。已經多年不摸書的樹芬又小學生般虔誠地學習起來。她學,住在鎮子裡的汪所長也學。汪所長海口已經誇下了,說什麼樹芬以後不懂地儘管問他便是,其實他雖說是大學畢業,但隔行如隔山,他對美蛙養殖方面的知識,甚至連樹芬,都不如,你叫他拿什麼去幫樹芬。
拿什麼安慰九泉之下的好友。
他的書當然不是曾俊留下的,而是找人在省新華書店大量購進的。沒事就看,看懂了的,他馬上就下到樹芬的養殖場裡,東瞧瞧西看看,伺機尋找能不能英雄有用武之地。
可是不知是樹芬運氣好,還是曾俊的在天之靈在保佑,總之,那美蛙看著個兒地長,一點毛病沒有。半年時間全都長到一斤多一隻,達到銷售的標準了。
在技術方面沒胡幫上忙,但銷售上可就少不了汪所長了。
他已經完全代替了以前曾俊扮演的角色,儼然養殖場地新老闆,他全權代表樹芬和那幫子侃價特別厲害的經銷商,在酒桌子談價錢談合同。總之,汪所長這個時候充分發揮了他男人的特長,把一個個經銷商喝得臉紅脖子粗,在稱兄道弟中,一張張單子簽了,一筆筆錢到手了,那一車車美蛙也就往四面八方的大城市開去。
今年的價格比去年足足高出了百分之二十,扣除物價上漲因素,他們也比去年多賺了百分之十。看著一大堆鈔票,樹芬笑了,汪所長也像自己發了大財一樣,開心得像個孩子。
樹芬本來要給幾萬塊勞務費的,汪所長拒絕了。他說:「樹芬嫂,這錢我不能要,你有老老小小六個人需要你扶養,芬錢的地方多著哩,而我呢,老婆又有工作,自己每月雖不多,仍舊有一千多塊票子進帳。在省城這點錢可能還不夠撮一頓,但在高苑這樣的小地方,我也算是大康階層了。」
樹芬執意要給,汪所長執意不要。最後,兩人折中了。汪所長說:「乾脆你請我去縣城最好的館子撮一頓,當然不是我們倆,而是你全家加我。怎麼樣,讓你的公婆和孩子也去縣城看看?聽說,他們從小到大除了在周圍鄉鎮轉轉外,都沒有去過縣城?」
樹芬說:「的確如此,別說他們了,我也沒有去過縣城,城市到底是什麼樣兒,除了電視裡見過,真正的城市還從來沒去過,那好吧,我們就定在這周的星期天吧。張小寶不用讀書,這樣全家就可以放心地到城裡去吃住玩兩天了。」
汪所長說:「這樣最好,讓孩子也拓寬一下視野,這次看縣城,下次就看省城。我告訴你吧,成都比我們縣城至少要大五十倍,那個大呀,很多土生土長活了七八十歲的成都人也有有弄不清街道的時候呢?」
「天呀!那該多麼大呀!」樹芬發出了驚呼。她知道她的美蛙很大一部分就銷到了成都,可是她這個美蛙老闆還從來沒有去過城市哩。
星期天很快就到。
一早,提前幾天就知道了好消息的小不點張不寶自是高興得睡不著覺,小半夜就想起床了。現在雞一叫,天一放亮,小傢伙更吵著嚷著要進城了。
樹芬給小寶穿上過年才捨得穿的新衣服,把小傢伙打扮得跟小王子一樣。收拾停當,吃過早飯,娘兒倆便在家門口眼巴巴地等著汽車馬達的聲音。
終於汪所長開著一輛麵包車來了。
車在院裡停好,汪所長跑前忙後地侍侯樹芬娘兒倆登車。全部上車後,汪所長又重新發動汽車,汽車的馬達隨著他踩油門的腳一鬆一緊,便高一聲低一聲地轟鳴著。汪所長說:「以前開慣了桑塔納,好久沒有開過這種麵包車了,還有些不習慣。」一旁的小寶不解地問:「汪叔叔,你怎麼不開以前那輛車呢?那車比這車漂亮得多也。」
一旁的樹芬接上話了,說:「小寶笨笨,那輛車雖然漂亮,但是呀,他只能裝五個人,而這輛車呢則可以把我們三個加住在鎮上的四個爺爺奶奶都一起能裝上的喲。要不然呀,你汪叔叔怎麼會開麵包車來接我們呢?」
小寶不解地說:「媽媽,啥子是麵包車?我可最喜歡吃麵包羅。」
汪所長笑了。樹芬也大笑起來,說:「寶寶動點腦筋好不好,你不覺得這車從外面看起來,就像剛出鍋的麵包嗎?待會兒進了城呀,別說吃麵包了,你想吃啥媽媽都給你買,保證讓汪叔叔給你拉滿滿一車好吃的東西回來」
小寶一聽開心地叫起來:「好羅,我要吃好東西羅,我要吃好多好多好東西羅。」
汽車很快回到高苑鎮,早就等在門口的四位老人,也各自換上了比較新色的衣服,他們說說笑笑上了車。
汽車這才一溜煙駛向通往縣城的柏油馬路。
汪所長今天也特別高興,還把車上的音響開了起來,放起了川劇,他知道四位老人家,年輕時可是墳彎村川劇團的首席演員,如今雖說川劇不景氣了,但他們仍然是票友,對川劇依然一往情深。現在聽著魏明倫編寫的川劇高腔《巴山秀才》,四個老人,已經進入了忘我的境界,有跟著鑼鼓打擊拍的,有跟著唱詞哼唱的,全都沉醉在了古老的川劇藝術中。這時候沒有人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來,他們都失去了自己惟一的兒子。
通往縣城的路可謂山道彎彎,就像那首唱土家人的歌裡說的一樣,「十八灣,九連環。」
以往汪所長在這條路上可是經常跑車的,一年少說也要跑個百十回,應該說熟得不能再熟了不會出什麼意外。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熟悉不等於不出事兒。
就在又一個急彎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汪所長下意識地又是鳴喇叭又是減速慢行,可是對面還是箭也似的衝出了一輛大卡車,卡車幾乎把汪所長要走的半邊路全部擠佔了,汪所長緊急踩了剎車,可惜已經晚了,兩車相撞在所難免。在這關鍵時刻,汪所長一拉方向盤把撞車的重心挪到了自己這邊,只聽砰的一聲,有如山崩地裂。車內響起一陣驚叫。
當樹芬清醒過來的時候,交警已經來了。她發現汪所長滿臉是血已經沒有了呼吸,而車上另外五名親人除了一點輕傷外,全都沒有生命危險。
肇事司機一張大紅臉,一看就知是酒後駕車。交警當即就把他押走了。
可是汪所長再也醒不來了。
在短暫的停頓後,車上響起了不約而同的大哭聲。
城還沒有進,汪所長卻永遠地走了。
(三十一)
汪所長又間接死在了樹芬的手裡。
樹芬命裡剋夫的謠言裡比上次又多了一條人命。
儘管汪所長不是樹芬的丈夫,但有村人認為他們已經有夫妻之實了,不然也克不到他那兒去。
事實上樹芬和汪所長連手指頭都沒有碰過。汪所長之所以幫她是因為他欠曾俊的東西太多了。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些,本來汪所長死得很英雄,他完全可以把生的希望留給自己,但是他沒有那樣做。如今,死了不討好,不僅村民們懷疑他,連上級事故調查處理小組的人都聽信了村裡的謠言,認為汪所長公車私用,還在鄉下包養情婦,出了事也算「罪有應得」。後來還是看在汪所長父親的面子上,總算給汪所長評了個烈士。儘管樹芬詛咒發誓想證明汪所長跟她是清白的,汪所長是為了不讓他們受傷害而犧牲自己的,可這又有些自相矛盾了,既然你們沒有那種關係,他幹嗎會拚死犧牲自己?
眾口鑠金。樹芬想到了死。她終於決定不活下去了。儘管她的養殖場已經比曾俊在世時規模更大了,她家的存款已經突破了七位數的大關,但她依然決定去死。
死在什麼地方最好?
是曾俊的墳前還是大軍的墳前,再不死到汪所長的墳前?
她法律意義上的丈夫,只有一個,是大軍,可跟她感情最深的是曾俊。死後和誰合葬在一起,一下難住了樹芬。
汪所長是不可能的。他們是朋友。
大軍是前夫。可覺得他和自己心靈的距離太過遙遠。和一個相當於陌生人的男人在陰間「生活」一輩子,是不是也會痛苦?
而曾俊雖死猶生,彷彿就不曾從樹芬的心裡走出去過。一閉上眼睛,曾俊的音容笑貌便會浮現在她的眼前,曾俊的一舉一動仍舊是那樣栩栩如生彷彿伸手可及。
哦,把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一生全都交給曾俊多好,反正名聲已經臭了,也不在乎村裡人再胡言亂語些什麼了。
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會怕別人的唾沫星子嗎?
經過準備,樹芬利用星期天,把兒子小寶送到鎮上的爺爺奶奶家,還把一封遺書寫好,裡面交代了她的後事,順便告訴了公婆她百萬巨款的存折密碼。
最後再看一眼還不怎麼懂事的孩子。樹芬親了親兒子的小臉蛋,說:「媽媽,要出一趟遠門,你在這兒,要聽四個爺爺奶奶的話,按時做功課,想吃啥,就讓爺爺奶奶給你買。不要惹他們生氣,他們年紀大了,不容易,記住喔,要當乖孩子,因為你已經是一個小小男子漢了。你表現不好的話,媽媽會知道的,媽媽呀,隨時會來看你的,以後,你就在鎮上讀書了,不用再回墳彎村裡去了。好,乖寶寶,再給媽媽做一個再見。」
小寶便揮揮手,向他媽喊道:「媽媽再見,早點回來呀,我會想你的。」
樹芬本來已經走了的,可她又像發現了什麼,便轉過身來最後一次替兒子扣上散了的鈕扣,還掏出手帕來,把兒子弄髒了的小臉蛋擦了擦,實在擦不乾淨的地方,樹芬就伸出舌頭來溫柔地在兒子臉上親了親,舔了舔,塗上一些她的口水後,兒子的小臉蛋很快就被擦乾淨了。
一旁的四位老人正在搓著小麻將,很開心的樣子,壓根不知道這娘兒倆在嘰嘰咕咕地說著什麼。
終於走了,轉過身去,樹芬的眼淚沒有止住,斷線珠子般往地上砸,小鎮佈滿灰塵的街道上,便讓樹芬一路走過,一路砸著小坑兒。
樹芬的口袋裡裝著三尺長短的繩子。這根繩子她花了一塊錢買來的。是很結實的麻繩,烏黃烏黃的,農村常用它來捆東捆西,很好使,用處也很多,這不這麻繩還成了村民上吊的首選。
村裡以前常有「五保戶」用它結束生命的,覺著活著沒意思了,生活下去比死還難受了,那麼麻繩就會擔負起重任,把它主人的身體懸起來了,小命就這麼很快消失了。
曾俊的墳前正好有一棵歪肚子楊槐樹。不是很高的地方就分了個杈,樹芬只需顛起腳尖來就能把挽好活套的繩子掛上去。
她試了試掛好的繩子,用手使勁往下墜了墜,手被勒得生痛。
繩子真的很結實。
樹芬看了看曾俊的墳,說:「曾俊,我們生沒有做成夫妻,就讓我們死了後能夠永遠在一起吧。我馬上就來陪你了,給你做飯,給你生孩子。」說到這兒,樹芬一下又想起了一小寶,以後她再也不能替兒子和公婆做飯了。
樹芬最後看了一眼屬於自己的身休,這是一具多麼美麗的身體,怎麼會越長越好看呢?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美人鄉里添新墳。
樹芬抬起頭,本想馬上把腦袋伸進繩套的,忽然她發現了頭頂上的天空是那麼出奇地美麗,幾樣白雲像小綿羊似的自由自在地飄蕩在萬里碧空中。生在農村居然多年沒有看過天空的顏色了。樹芬不由得被天空的美麗所吸引。她貪婪地看著,想像著自己以後說不定也能化成一朵白雲在天空飛來飛去,身後是曾俊、大軍、汪所長他們化成的白雲,這三朵男性白雲拚命地追著她,想要把自己的身軀和她溶合在一起。兩朵白雲加在一起一定就是一朵白雲了。如果四朵白雲加在一起會不會也是一朵白雲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日子該多麼有意思呀!
腦袋終於伸進了繩套。樹芬開始用力蹬她腳下墊著一塊石頭了,可惜第一次用力過猛,她的腳蹬滑了。
第二次她放慢了速度,一隻腳踩在長方形石塊的邊兒上,另一隻腳去蹬。
就在一朵鮮花即將凋謝的時候。忽然身後響起一聲炸雷:「樹芬,你在搞啥子?」
聲落人到,大嗓門秀枝這一聲吼,有如猛張飛把溪水喝斷流,她居然把樹芬上吊的繩子吼得斷了下來。樹芬跌倒在地。
秀枝儘管也恨過樹芬,但也沒有恨到見死不救的地步。
她原本是上山來砍些柴火回去燒鍋的,沒想到居然看到了樹芬上吊的一幕,她魂都快給嚇沒了。
村裡的男人陰一個陽一個地死,可還沒有死一個女人呀。
她上前一把扶起樹芬,還好,樹芬除了手掌心擦破了點皮外,脖子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你為啥要尋死?你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眼紅你嗎?」大嗓門秀枝的唾沫星子已經雨也似的噴到了樹芬的臉上。
樹芬一個激凌,似乎恍若夢中。
「你是秀枝?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嗎,幹嗎救我?讓我死了多好,省得村裡人說閒話。」
「你笨呀,那些閒話就是我說出來的呀。我只是不服氣你而已,人越長越漂亮,還那麼有錢,而且好像每個男人對你都好,我們只有在旁邊眼紅的份呀。你說,像你這樣的人都不想活了,那我們全村又醜又窮的小媳婦們是不是都該死?」
秀枝勸人的方法與眾不同。
樹芬一下從她的懷裡掙脫出來。
沒好氣地說:「誰說過我想死了?我不就是想爬樹玩嗎?」
秀枝一愣,扯開死雞嗓子哈哈一笑說:「就是,我們墳彎村的首富,怎麼可能會拿根繩子上吊呢?哈哈!」
話雖這麼說,秀枝仍不放心。她對墳裡的曾俊說:「你看看你的未婚妻是一個多麼有意思的女人,她居然跑到男人墳前爬起樹來了。走吧,別讓你墳裡男人,和旁邊那個牛二龍死鬼看笑話了。活在這個世上,就沒有爬不過的坎,翻不過的山。我們男人幾年不回家,我不照樣活?馬背梁村的男人都快死絕了,也沒聽說那邊有小媳婦上吊自殺的,回去想想吧。我不信你就真的捨得下那麼乖的小寶娃。」
秀枝把樹芬一直送到了鎮上。
二人一路上說著話兒,很多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兩人似乎一下變成了好朋友。
又一次見到小寶時,樹芬忽然哭了。
她剛才是咋的了,鬼迷心竅了嗎?怎麼會為了一些閒言碎語而作出荒唐的決定?
重新開始吧。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不再為自己胡思亂想,說不定正如秀枝所說,會贏來新的明天。
(三十二)
不知是怎麼搞的,樹芬居然沒有捨得扔那根已經斷了的繩子。她是一個節約的女人,她總覺得這繩子還能用來捆點啥,所以就放在家裡。期望下次要捆東西的時候,不再打地洞似的的東找西找。
小寶仍舊在鎮上讀書。這是他的四個爺爺奶奶的建議,說什麼現在條件好了,小寶也不用在鄉下過苦日子了,而且村小的教學質量不能和鎮中心小學相提並論的,何況四個老人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每天接送小寶上學放學吧。
樹芬同意了。本來公婆已叫她搬到鎮上去住的,她拒絕了,她並不是不想住到各方面都很方便的鎮上,而是她的養殖場在村裡,她的生命中的兩個男人也在村裡。她是農村人,如果沒有土地了,那就啥都不是了。儘管她的錢,在高苑這個小鎮上幾乎就花不出去。但對一個勞作慣了的農村婦女來說,三十多歲就叫她啥也不幹,養開了「老」,那還莫如將就那根繩子上吊算了。
人活著是來做事的,而不是用來等死的。樹芬儘管讀書不多,但她能懂不少簡單樸素的道理。
她依然辛勤地勞作在墳彎村的養殖場上。秀枝自那次救了樹芬,的確和樹芬成了好朋友。她們已經開始已經無話不談。
其實她們本來就沒有多少矛盾,以前所謂的矛盾都是些上不了檯面的小事而已。
在秀枝這個狀勞力的幫助下,樹芬在養殖場裡便少了不少的事。閒下來的時候,兩人也聊聊天,擺擺龍門陣。話題可以從天上扯到地下,從日本扯到中東,從馬背梁扯到高苑場,從鄰近的鄉鎮曹碑市扯到羅鍋場,還可以從比較有名的道教聖地高峰山扯到金華山,總之,她們逮著咐說啥,想起啥說啥。才開頭秀枝琿有意識到東扯南山西扯海,後來不知是嘴巴說漏了,還是覺得兩人關係已經今非昔比了,要不就是覺得一些痛苦的往事在腦海中已經淡出了,於是話題還終於扯到了樹芬的個人問題上來了。
秀枝一邊給青蛙配飼料,一邊問:「樹芬妹呀,我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總不能就這麼拖下去吧,是不是再認認真真處個對象,後半生也好有人作個伴呀?」
樹芬手裡捧著本養殖方面的書,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話一,不由得歎了口氣說:「現在還有誰敢娶我呀,連跟我在一塊做事的男人都要丟命,就別說和我天天生活在一起了。」
樹芬一下扔下手中的活:「你又罵我是不是?那謠言是我編出去的,你信那鬼話,我還不信哩!別提好不好?免得傷得了我姐妹之間的和氣。」
秀枝說:「我沒有怪你,但這話你不說也有人會說的,畢竟事實在那兒擺著,跟我關係比較好的三個男人都也不在人世。你叫我怎麼去找新男人呀。而且現在的問題不在我這邊了,我倒想問你,方圓十里範圍內還有男人敢娶我的嗎?誰敢娶我我就敢嫁誰?」
「此話當真?」
「假不了!」
「好!你別以為你秀枝姐渾身是肉就頭腦簡單。我呀,早就替你想好了高招,你不是說方圓十里沒男人敢要你嗎?那麼方圓百里方圓千里呢?難道也會沒有男人要你?依我看啦,你按我說的方法去做了,別說一兩個男人,我敢肯定你家門前的男人都可以趕上城裡看足球比賽時那些圍在四周看台上的男人那麼多了。」
樹芬自然不信,說:「秀枝姐,你別吹牛好不好?真要有那麼多男人,還不把我累死?」
「吹牛?那是以前,現在老了,吹不動了。我這回倒要讓你和村人看看秀枝我的真本事。」說完秀枝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破報紙來。
她示意樹芬過來一塊兒看。
你別說這報紅就一塊還可以看,這惟一的一塊居然是一則徵婚啟事。
樹芬一下懂了。秀枝叫她登報徵婚。這是一張成都人主編的報紙在整個西南都很有影響,你別說要是實打實的把樹芬的情況往報上一登,乖乖,還說不定還真會有不少男人來墳彎村相親哩。
「你這破報紙打哪兒來的?」樹芬問。
「還不是從你養殖場窩棚裡翻出來的,我估計就是上次買你美蛙的那些城市老闆帶在身邊看的,這不,時間久了讓耗子給糟蹋得只剩這麼一小塊了,那天我無意中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這則徵婚啟事,你看看人家這個徵婚的——某女,體健貌端不顯老,58歲,夫故——樹芬『故』是啥意思?」
「就是死的意思。」樹芬答。
「哦,死了就死嘛,還故個屁呀,害得我一直沒搞懂。」
「人家這是委婉的說法,就像大人物死了都不說死,而用逝世呀,長眠呀來代替。這是學問,叫你平時多看點書,你不聽,現在睜眼瞎啦。」
「好了,你能幹,你就來把這啟事給我念完吧。」
樹芬說:「念就念。某女,體健貌端不顯老,58歲,夫故,有兩女也成家單過。現已從事業單位退休,月退休金兩千元,有百平米住房一套,現覓一年齡相當健康誠實的男子為伴,城鄉不限,意者致電8888__33. 念完了,還有啥想問的沒有?」
「當然有了,你難道就沒看出點啥子來嗎?」秀枝說。
「沒有,這種徵婚啟事,報紙雜誌上鋪天蓋地,到處都是。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清。」
「真假姑且不論,我只是佩服人家城裡人就是不一樣,你瞧都58歲了,還想找男人,也不怕人家說她老翻花。」
「這有啥呀,人家一個人過,很孤單的嘛,找個伴說說話兒有啥不好的。」
「是呀,有啥不好的,可惜我們這兒還有一位女士才三十餘歲就不想找男人了呢,與這老太婆比起來,她才活得沒勁呢?」
「好呀,你繞了半天,把我給繞進來了,不就是登個廣告嗎,起明兒托人去縣裡買份完整的報紙回來,我們按要求把寫好的廣告詞和錢寄過去就是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登出來。到時候要沒男人來應徵,我可找你賠廣告費喲。」樹芬不無開心地說。
秀枝當然聽出來了,她間接勸樹芬再嫁的目的差不多達到了。托人買報紙還不容易嗎?村裡有娃在城裡讀書呢。
三天後報紙買回來了。根據上面的要求,樹芬把身份證複印件,村鎮開的婚姻狀況證明材料,以及自己模仿58歲老太婆的啟事寫成的廣告詞、還有兩千塊錢分頭寄給了成都的報社。
樹芬的廣告詞是這樣寫的:某女,體健貌端很漂亮,31歲,夫故,有一六歲男孩,現在某縣高苑鎮墳彎村從事美蛙養殖,月入數萬元,鎮村皆有住房,欲覓年齡相當健康誠實的男子為伴,城鄉不限,願到女方落戶者優先。意者致電139____8888.
儘管是模仿,但樹芬仍有創新。
幾天後,廣告刊出,樹芬的手機幾乎快被打爆了。
這次樹芬還能不找到她的新一任丈夫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三十三)
第一個電話,樹芬很激動,這是一個地道的成都市人,說的四川話老是帶一些「安」字音。樹芬只會說高苑土話,與大城市的比起來真的顯得很鄉巴佬。她的土話,的確讓那個成都人摸門不著,比如,樹芬說的黃豆不叫黃豆叫「還豆」,響聲不叫響聲叫「顯聲」,嚇一跳起不叫嚇一跳起叫「黑一斃起」,看一眼不叫看一眼叫「布一眼」,割豬肉不叫割豬肉叫「格豬肉」,總之,她聽不大懂成都方言,成都男人也聽不懂鄉村土話。兩人只交流了幾分鐘,就因為溝通太困難而不得草草結束。估計那成都男子聽到這麼土的話,還以為樹芬也是那咱土得掉渣的女人。因此失了交往下去的興趣。
好在,一個電話掛了,另一個馬上就打了進來。
這是一個在校大學生。只有二十三歲。他說著標準的普通話。樹芬聽起來一點都不吃力。而且這小伙子的聲音充滿了磁性,聽起來就像在聽電視台的主持人在做節目一樣。樹芬不由得就和他多吹了幾句。更令樹芬吃驚的是,這小伙子聽她的土語也是老手。居然連那些土得掉渣的話,他都能聽懂,樹芬便好奇地問他:「你啷個聽得懂我說話的?」那小伙子說:「我們學校裡的學生全部來自全國各地,說什麼方言的都有,我在學校已經呆了四年,還是學生會主席,經常和各地同學交流,因此,想不會都難。」
樹芬又問:「我比你大八歲還死過男人,你不嫌棄嗎?」
那大學生小伙答:「愛情的生命力是萬古長青的,她沒有年齡,更沒有理由。
因為愛就一個字。別問為什麼好不好?「連人都沒有見著就談起愛情來了,不愧是象牙塔裡的高材生。
樹芬一傢伙還沒理解過來,人家大學生說話水平就是高,這不讓人聽起來很舒服,儘管她沒完全理解這幾句話的意思。一旁負責當參謀的秀枝,因為也把耳朵貼到了手機上,所以也聽到了這幾句電影台詞般的對話,她不由得站在旁邊小聲對樹芬說:「這種娃兒不可靠,多半都是馬上要畢業了,工作不好找,想到你這兒來撈一把的,別跟他吹牛了,你是找男人,又不是找『鴨子』的。」
儘管樹芬很喜歡聽大學生說話,但她也知道他們是不可能的,樹芬只好和那大學生說再見,沒想那傢伙竟死纏著讓樹芬告訴他乘車路線,他好馬上到墳彎村來找她。
樹芬也有些怕了趕緊掛了電話。
剛一掛第三個電話又來了。
是一個剛從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老頭。六十二歲,享受正廳級待遇,他在電話裡用不緊不慢的聲音說:「我說這位女同志呀,你看我如何呀,我的條件剛才已經說過了,現在就不再重複了。關於婚後的生活,我主要有以下幾點看法。第一,我們可以兩邊住。我有專車的,很方便。第二,如果你婚後想要孩子,我想我還是有這個能力的。第三,雙方婚前財產還是可以公證的。第四嘛,只要你願意,我馬上就到村裡來看你的。你如果沒有別的意見就這麼決定了吧。」樹芬沒有馬上說話,她已經看到一旁的秀枝嘴巴張得老鼠洞般大,讓秀枝先談談意見吧。
秀枝的狗嘴裡果真吐不出象牙來。她說:「天呀!她居然在電話裡給你作報告哩,而且這人還是一個老怪物,也不看看比你老爹的年齡都大哩,還想和你生孩子,不准他來,把電話先掛了,就說我再考慮考慮。」
樹芬想想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活不了幾年了,她才不願意嫁過去沒幾年就又要當寡婦。
電話掛斷之前,那位退休幹部在電話裡高聲喊你「別掛電話,別掛電話,我還完哩。」
電話還是掛了。
這次又來了一個電話。居然是本縣的人。
那人說:「我是一個司機,42歲,身高一米八,體重65公斤,去年剛和老婆離婚,現在身邊有一上初二的女兒。家庭條件不錯,在城裡有兩套房子,之所以打這個電話,並不是因為你在廣告裡說的你是月入數萬元的養殖戶,而是我已經知道你的真名了,何況高苑鎮墳彎村我幾年前去過,是一個很漂亮的小村子,所以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我馬上開車下來找你,大概一個把鐘頭我們就能面談。」
這下樹芬吃驚不小不說,連一旁的秀枝也無計可施。她們沒有理由阻止對方到這兒來了,人家是本縣人哩。何況聽他的介紹應該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面談就面談吧。
樹芬說:「好吧,既然是一個縣的,我沒有理由不和你見面。反正你知道我是誰,你就直接來找我吧。」
樹芬把電話掛了。自然馬上又有人打進來。樹芬都有些麻痺了,本不想接的,又怕錯過了真正的好男人。
只好又接了。
這次居然是一個讓人恐怖的電話:「老婆,想男人了吧。我是你的大軍呀,你現在那地方是不是癢癢的,欠抽了不是?唉,我早就說過女人壞起來,比男人壞上百倍千倍,我這才死多久,曾俊這才死多久,你居然聽信秀枝那個騷貨的話,去登啥子徵婚廣告。現在排著隊的男人想上你了,你滿意了吧。臭不要臉的,老子在陰間也不會饒了你,等著瞧!」
「你到底是哪個?少給老娘裝神弄鬼?」說這話的是秀枝。
樹芬還沒來得及開腔哩,她就在一旁沖話筒吼上了。樹芬的耳膜都給震得嗡嗡響。
對方說完話就掛機了。
秀枝那聲雷鳴顯然人家聽不到了。
樹芬剛才還有些喜悅和好奇的,現在這點好心情完全被這個假冒王大軍的人給破壞了。
死人是不可能打電話的。鬼打電話的事,只有在胡編亂造的傳奇書上才有。
不過這人顯然很熟悉樹芬的情況。而且有些看不慣樹芬了,會是誰呢?儘管電話在叫,樹芬已經不想接了。她關了機。這人也許罵得偏激了些,但他的話也不無道理,自己是有些想男人了。難道想男人就是不要臉嗎?樹芬心理很難受。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應該是見過面的,後來經過仔細思考,樹芬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他是曾俊的一個同學。曾經參加過曾俊的喪禮。而且在曾俊死後不久,曾有過向樹芬示好的舉動。只是樹芬看不慣他那副色迷迷的樣子,斷然拒絕了。現在他從報上看到了廣告,就藉機來報復她了。這樣一個無恥的男人,不理他也罷。
養殖場裡美蛙正在進行大合唱,聲音響亮,有如千軍萬馬。又是一年豐收的時候了。
那個本縣的男人想必已經在路上了吧。
(三十四)
手機一關,樹芬就斬斷了她和廣告的聯繫。相信很多男人因為打不通電話而在大罵登這個廣告的人是騙子了吧。
正在張羅著給美蛙喂焦。一陣汽車喇叭聲,「爹爹」叫著,駛進了墳彎村,這是一輛漆成紅色的桑塔納轎車,車頂上有出租標誌。
樹芬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秀枝也暫時終止了向池內拋撒飼料。
車子很快駛到了她們的身邊。
一個穿著打扮的比較「港台」的瘦高個中年男子走了下來,說他港台,是因為他上身穿著粉紅色T 恤衫,下身穿著膝蓋大腿上破著幾個洞的前衛的乞丐牛仔裝,腳上穿著一雙耐克運動鞋,整個人顯得精幹年輕,而且充滿活力。一點也看不出像他自己介紹的42歲的樣子。
秀枝都看得有些出神了,城裡的男人就是不一樣,瞧那氣質和派頭,張建國一輩子也學不來。樹芬只瞟了一眼,粉臉便有些紅了。她們繼續幹活。裝作不理那男人的樣子。
中年男子微笑著下車向她們走來。
「早就聽說過墳彎村有一位才色皆絕的女中豪傑樹芬女士,可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今天,總算來到了她的人生舞台。你們現在可以保持沉默,讓我先猜一猜二位美婦人中哪一位是本人今天要找的夢中情人。」
這人怎麼說話跟背書一樣,也不怕把人家的牙酸掉,秀枝聽前半段時,還有些不高興,可後面半段居然稱她是美婦人,不由得也有些高興了。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誰說過她長得美呢。
中年男子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從秀枝的臉上掃上,然後又從樹芬臉蛋和身材上掃過,樹芬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扭過身去。沒想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就粘在樹芬的身後不挪開了。樹芬那性感迷人的大屁股,大得勻稱,大得出色,大得讓中年男子的喉結不由自主地蠕動了幾個來回,秀色可餐就個成語就是這麼來的,這會兒功夫,中年男子似乎已經通過目光加想像,把樹芬的大屁股狠狠地飽餐了一頓。
「□!往哪兒看吶?這樣不禮貌哈。」秀枝見那男人還是萬變不離其宗,見到性感女人就表現出好色之徒的本性後,趕緊出言提醒。
那中年男子這才一下回過神來,不由得鬧了個大紅臉,自己找台階掩飾說:「果然名不虛傳,絕了!絕了,我李大海今生能得見如此佳人,就是馬上死了也想得下去了。」
「別一見面就要死要活的,你現在還沒有明確告訴我們你要找的人是哪一個吶?」秀枝問。
中年男子說:「這太容易猜了,背對著我一直沒和我說話的那位便是。」說這話時,中年男子又悄悄往樹芬肥大的屁股上瞟了瞟,彷彿他的目光是鐵,而樹芬的屁股是一塊威力無窮的大磁鐵一樣。
樹芬這時忽然轉過身來,她的乳房也就跟著示威似的、直指中年男子,還上下一動一動的,像胸前藏著一對大兔子。乖乖!樹芬竟然還有一對更加超凡脫俗的大乳房,剛才下車時離得遠沒有注意——這一前一後的風景讓中年男子潛意識在一瞬間甚至有了想強姦樹芬的衝動,難怪那個叫牛二龍的殺人犯,會為了搶她,不惜搭上人命。真是沒法抗拒呀。儘管旁邊長得人高馬大的秀枝的乳房也大得驚人,但那僅僅只是大而已,而樹芬的就不同,她大出了藝術大出了美感,大得能讓男人的褲襠在一瞬間扯起帳篷來。這就十分難得了。一個少婦能保持如此絕佳的體型和身村,除了上帝的特殊關照外,別無他解。難怪曾俊這麼優秀的男人也願意娶她。
「你再這麼看人,我就去找一把刀子來把眼睛給你挖了。」秀枝又一次向男子提出了警告。
這次男子顯然有些不自然了,他不僅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而且也感覺到了他的乞丐牛仔裝的襠部已經被話兒頂得硬梆梆的了,這也太丟人了吧,又不是嫖娼,一見面兒,就盡想著那事。於是他選擇了迅速蹲下來,好像站得太久有些累了一樣。好在女人是輕易不會看男人襠部的,除非要辦那事兒。
「對不起。我真的很賤,離婚都三年了,還沒碰過女人,所以眼睛有些不老實,但說實話,像樹芬女士這樣迷人的,我在城裡開了二十年出租,就從來沒有見過。所以請你們理解,我那三年是怎麼過的,每天晚上,一進臥室,一個男人一盞孤燈相伴,那是一種何等淒惶的慘景呀!」
李大海這話擊中了樹芬和秀枝的痛楚,她們一個是死寡婦,一個是守活寡,幾乎每天晚上都在不知不覺地想男人,特別是夏天打炸雷下暴雨的晚上,她們多想近拱進自己深愛的男人的懷抱呀。
可惜,男人沒有死絕,但屬於他們的卻遲遲得不到。
中年男子李大海閱人無數,他已經看出了他的話引起了樹芬和秀枝的同情。
不由得心下暗喜。女人想男人,有時候比男人想女人更強烈。
何況他更不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好,啥子離婚三年沒有碰過女人,估計也只能用來騙這些鄉下婦女,誰不知道現在城裡滿街都是美容院、OK廳、夜總會,想找一個女人既花不了多少錢,又比進館子還方便。你想正當壯年的男子能不找女人嗎?
樹芬終於說話了。
「你條件這麼好,咋會離婚三年還單身呢?」
李大海說:「離過一次婚的男人都不敢輕易再結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何況,要想找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有時候比登天還難,所以幾時間就這麼白白浪費了。不過,但願見到你後,我們雙方的單身日子馬上就要結束了。」
「別盡想好事,我們樹芬妹可不是隨便的人,雖說她做廣告,招了不少罵名,但這主意是我出的,她的要求是很高的,要男方誠實可靠,不花心,能夠體貼人關心人,讓她覺得和你在一起很高興,而不是很難受。這些你做得嗎?」
「當然做得到。秀枝姐也是大名遠揚,全縣誰不知道你是樹芬的救命恩人呀。
只要你和樹芬姐沒有意見了,我以後就是當牛當馬也願意。「
秀枝本來還想在說點啥的,樹芬忽然插話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反正人已經見了,你先回去,我們考慮考慮,過幾天我再給你信兒。」
李大海見樹芬下了逐客令,只好點頭稱是,臨走前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樹芬,然後去路邊發動車,深情地回望樹芬一眼,走了。
等汽車馬達聲消失後,秀枝忽然大笑起來。
「樹芬妹呀,你不覺得這男人像一條餓狗一樣嗎?我想要是你真嫁給她,頭一晚不知道會把你折騰成啥樣呢?」
「貧嘴,除了說黃話,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我們這兒不是沒有外人嗎?不過,我認為這男人還是可以耍下去的,至少他那方面沒有問題,條件嘛也還過得去。」
「句句不離下半身,真拿你沒治。」樹芬頓了頓,忽然又說,「我覺得他跟我不適合。這種男人太色了,三五年後我老了,他不定又要和我離婚哩。所以我沒有多和他說啥,他的樣子我看著也有些不順眼,都四十幾歲的人了,還打扮得跟小流氓似的,不可靠。我聽書上說,人到中年了還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不論男女都不是啥好東西,一天到晚,盡想尋花問柳的事兒。我受不了的。」
秀枝說:「我也有這種感覺,不然也不會說挖他眼睛的話了。既然你對他情緒,那就算了吧。你可以馬上給他打電話,明確告訴他不行。」
「算了吧,這樣太絕情了些,人家今天生意都不做了,大老遠的跑下鄉來,還是給人家多留下幾天想像的空間吧。」
「你不好意思打電話那我來吧,我不怕得罪人。」秀枝說完一把掏出樹芬放在衣兜裡的手機,按名片上的號碼打了過去。
李大海正在曲曲彎彎鄉村土路上開著車,路既窄又險,左邊是山右邊還是幾人高的坎。
正當他全神貫注的時候,手機叫了,他拿出來了瞟了一眼,見是樹芬的手機號,本不想接電話的他,趕緊接了,心下還在一相情願地想:她這麼快就同意和我建立關係啦,太好了!
秀枝的大嗓門震得李大海的手機都快拿不住了。
「聽著,李啥子海,我們樹芬妹已經作出決定,你們不適合,請你另找,以後不許再打電話給她。聽懂了沒有?」
電話裡卻沒有傳來李大海的聲音,秀枝只聽到手機裡傳來辟哩啪啦的聲音,之後一切復歸平靜,但那邊居然不關機也不說話,秀枝又所剛才的話重複了一片,依然沒有回音,秀枝只好有些同情地對一旁的樹芬說:「怎麼樣,那男人受不了打擊了吧,現在連話都不會說了。他不掛機,我就先掛了。」
樹芬說:「叫你過幾天打,你不聽,現在人家才走多遠,你就這樣,人家當然不接受羅。」
她們哪裡知道,秀枝那大嗓門還沒吼完,李大海因深感意外,而分神了,結果車子一個倒栽蔥一下子跌進了路邊的深溝裡。當人們發現的時候,滿臉是血的李大海已經停止了呼吸。
這件事,樹芬她們是後來才知道的,樹芬把秀枝大罵了三天。這次應該不算是樹芬剋夫了吧,間接造成李大海死亡的殺手應該是秀枝才對。
但村人不管這些,私下裡已經把樹芬當成了魔鬼的化身。天呀,就連男人跟她說了幾句話就要命喪黃泉,真是太可怕了。
沒多久,墳彎村的老弱病殘們聯名上書村委會,要求驅逐這令人恐怖的掃把星。
樹芬的命運又將如何呢?她還能找到男人嗎?
(三十五)
村委會這下有些麻煩了。樹芬在墳彎村那可是大功臣,整個村小學那幢三層貼瓷磚的教學樓,六七十萬,差不多都是她捐資修建的。村裡只要遇到有啥需要花錢的地方,總愛找樹芬化點緣,人家樹芬幾乎從來沒有拒絕過,三萬兩萬,三千五千,人家都很爽快,倒讓村委會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畢竟人家的錢又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是起早貪黑流血流汗才賺來的,何況她樹芬又不是村裡的提款機,根本沒有義務一而再再而三地捐錢。
如今這些老弱病殘怎麼能吃屎的把屙屎的鼓住呢?就算他們想過河拆橋,可村委會不能。村委會是共產黨的村委會,不能搞迷信活動,共產黨是從來不相信鬼神之類的說法的。於是在村委會全體人員經過激烈的討論後,作出了一個決定,驅逐樹芬的話不僅不實施,以後還不准村民再提起,要盡可能不讓樹芬聽到啥子不好的風聲,以免影響人家經營養殖場的興趣。如果不幹了,當真走了,那對墳彎村來說,將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樹芬最終還是聽到了。她的心裡之難受是可以想像的,畢竟嫁到墳彎村快十年了,她已經完全把這兒當成了自己的家,儘管以她現在的經濟實力就是搬到鎮上、縣上甚至省城去住,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但她的根在這裡,她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也全都在這裡,叫她年紀輕輕就要進城「養老」,她實在不知道,後半生該怎麼過。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女人若是進了城,整天搓麻將,整天進舞廳,那成了啥了,人活在世上,要是叫你天天一分錢的事都不做的話,還莫如死。
好在村委會對樹芬依然是態度誠懇,絕沒有半點敢趕人的意思。
樹芬眼看著又一季美蛙要場了,也就暫時把這事放開,她又全身心地投入到銷售美蛙的生意中去了。
她的手機不能再關下去,一些經銷商找不著她,豈不麻煩了。
可手機剛一開,各種應徵的電話也就接二連三地打了過來。
好在秀枝吃一塹長一智,再也不敢直愣愣地搶白人家說什麼不可能了,而是溫柔委婉地說:「對不起,我們女老闆已經找到意中人了。」這樣一說她才放心地掛了機,如果還像上次說李大海那樣,萬一對方又在什麼地方開著車,被她那大嗓門一吼,嚇分了神,再出個車禍啥的,她可擔當不起。
以前的老主顧經銷商們一一打電話來了。樹芬一聽是他們便親自接電話。告訴他們美蛙長得很好,最大的有兩斤多,今年物價上漲,美蛙的體格也將再上次的基礎上上調百分之二十左右。對方一聽都很高興,現在吃的東西哪樣不漲價,因此價格的事情非常好說。約好日子,這些分佈在成都、綿陽、南充、遂寧的經銷商便都答應到時候一定準時趕到。
但有一個人卻提前兩天來了。這個人三十八歲,叫牛錢,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很老闆的樣子,他也是地道的成都人。穿著打扮很普通,但頗有氣質,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個很有修養的人。
她的忽然到來讓樹芬吃驚不小。因為樹芬心裡有一種預感,他絕不會無緣無故提前兩天到墳彎村來的。果然,這成都人一見到樹芬便從車上拿出一張報紙,正是樹芬登徵婚廣告的那張。
樹芬一下想起牛錢第一次來墳彎村時的情景,當時曾俊唱主角,樹芬並沒有到前台,不過她還是對牛錢的印象比較深。因為這人在向曾俊自我介紹時說:「我叫牛錢,老爹姓牛老媽姓錢,所以就叫牛錢,另外我這名字還有一個意思,只要你能像牛那樣不怕吃苦,埋頭苦幹,就一定能賺到大錢。」四周立時響起一陣笑聲。樹芬也笑了,她覺得這人直率幽默,一點也不像某些奸詐的生意人。這之後,也就是曾俊出事之後,這人仍舊在美蛙成熟的時候到墳彎村裡來,他仍然是那樣實打實的說話,為人誠懇幽默,從不吃樹芬的秤,在價錢上都是樹芬說了算,他也不討價還價。甚至別的地方的經銷商買美蛙的價都比他低時,他反而安慰樹芬說:「我這是銷往成都的,價錢自是比他們這些中等城市要貴些,所以賣給我高一點也很正常。水漲船高嘛。」
樹芬心裡便有些感動。
現在牛錢已經微笑著把報紙拿到樹芬的面前,說:「我提前到來的目的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樹芬點點頭。
「那我就把另一樣東西給你看一下,」牛錢說完又從兜裡掏出一張蓋有紅圈圈的紙,竟是死亡證明,牛錢把這張紙遞給樹芬看時,眼淚就下來了,「這是我老婆的,她一年前去世了。肝癌晚期,花了不少錢,仍然無法挽救她年僅三十一歲的生命。我很愛她,她本來懷上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可是因為這病,未能要成。她逝世後,她娘家居然有人去找了一個聽說算得很準的侏儒替我算了一卦,竟然說我命裡克妻。哈哈,真是啥子奇怪啥子出來,我牛錢也克起妻子來了。你相信這些迷信的說法嗎?」
樹芬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搖了搖頭。一旁的秀枝過來插話了:「牛老闆,別信那些鬼話,要是我沒有男人的話,我就嫁給你,看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牛錢說:「謝謝秀枝嫂瞧得起我,我也聽說你們村裡也有人認為曾俊他們的死都是因為樹芬克的,我也有這種想法,樹芬能不能剋剋我?」
這種求婚方式的確很獨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家都在搶著去送死哩。
樹芬說:「我對你的印象一直都不錯,既然我們兩人都有那個毛病,正如你所說的,我也希望能夠讓你克一克。」
天,就這麼簡單,一個克字也能促成一樁姻緣?
秀枝也覺得有些不太符合樹芬的性格,這也太草率了吧。她趕緊出來提醒:「好了,別弄得那麼沉重,啥克不克的,再說下去,我都要咳嗽了。人家一個是成都的大老闆,想嫁他的姑娘,可以說排起長隊的,要克也克不到墳彎村來,怎麼會看得上我們這些土裡土氣的農村女人呢?」
「秀枝你就別多嘴了,我們這叫同病相憐,既然牛老闆有此意我看就沒有必要打馬虎眼了,讓人家和我們處一處,雙方認為還行就再處下去,不行,我們仍然是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樹芬心裡似乎一直就有一個願望,但這個願望她也弄不清是啥子,直到牛錢說出克妻兩字時,她才一下明白過來,她就是要等一個能「克妻」的男人做自己新的丈夫呀。既然兩個都能克,剋剋相抵,豈不誰也不克誰了嗎?樹芬之所以有這種想法,說明她還真相信了命裡剋夫的說法。畢竟她是農村婦人,畢竟從她的身邊直接間接失去過四個男人鮮活的生命,實在找不出可以不相信的理由了。
牛錢留下了。兩個農村婦人中間忽然多了一個見多識廣的大都市男子,三人之間的話題便滔滔不絕了。
笑聲,一陣陣歡笑聲,從美蛙養殖場向四周擴散。村裡人都聽到了,也有悄悄去看的。見又一個開著車的城市人送死來了,有搖頭歎氣的,有大罵樹芬殺人不眨眼的。總之,這邊笑得越歡村裡叫罵聲越響。
樹芬已經麻痺了。經過交往,她現在真正喜歡上了這個叫牛錢的男人。
就算真的要剋死一個,她希望是牛錢克她,她不怕死,能死在所愛之人的手裡,是一種圓滿,更是一種幸福。何況她早就死過一次了。
秀枝也很欣賞牛錢,認為這真是一個打著燈籠火把也不見得能找到的好男人呀。可惜她只有羨慕的份。
牛錢來了之後,幾乎讓兩個女人都賦了閒,場裡的每一樣活兒,他都拿得起放得下,也不知他是怎麼就會了的。問他,他笑笑說,美蛙肉都銷出好幾噸了,有關養殖美蛙的書也看了不少,所以想不會都難。
有一個男人在身邊,樹芬又重新煥發了青春的活力,看得出,她比以前開心多了。
(三十六)
有牛錢的幫助,美蛙不僅賣了好價錢,還主要銷往了成都。
冬天不是養殖美蛙的季節,畢竟村裡條件有限,供電也不充分,所以想搞個曖棚都不可能。儘管冬天的城市人最愛吃火鍋,而且也最愛在火鍋裡吃上一頓美味的美蛙肉,但樹芬也不想再去這賺這一筆錢了。她需要休息,愛情之花也需要時間去培育和澆灌。
牛錢幾乎就不回成都了。他和樹芬忙完場裡的活兒後,都一起搬到了高苑鎮上去住了。
二人相處也就半個月時間吧。大家都是過來人,也就失了青年男女那種神秘和矜持,他們開始同居了。
可以看得出他們的同居生活過得相當幸福。牛錢那體貼入微的作風總是讓樹芬如泡蜜中。反過來樹芬無論在床上還是床下,也都盡可能讓牛錢神魂顛倒。
夜裡牛錢總是摟著樹芬的大奶子抵著樹芬的肥磨盤睡覺。那種感覺真的很美。
以至於牛錢有一天心血來潮,在和樹芬辦那事兒的時候,他居然把樹芬已經給他套上了的套子取了下來。說:「芬妹兒,如果再不要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孩子,你不覺得是一件很遺憾的事嗎?」
樹芬撒嬌道:「我一個老太婆,能生嗎?」
牛錢不管,先把沒有穿外套的話兒放進去了再說。「如果你是老太婆,這個世上就沒有年輕女子了。你不僅能生,甚至還能為我們生出七個八個來。」
「別這樣,我真的有些怕。」樹芬下意識地用手去擋了擋,想阻止牛錢堅挺的話兒不穿衣服就進去了,但她的阻擋是徒勞的。她也不可能成心阻擋。既然心愛的男人有此願望,她有何嘗不是這樣呢?
不過,她說:「我們還沒開發票哩,你要是真給我播進去了,豈不麻煩?」
「明天就去扯結婚證,反正我的全套手續都是隨身帶的,包管誤不了事。」
「有了我們自己的孩子後,那我以前的孩子咋辦?」
「小傻瓜,什麼你以前的孩子,在我心中我們兩家的孩子都是親生的,絕沒有厚此薄彼的道理。你不是我女兒的後媽,我也不是你兒子的後爹,我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家人呀。」
牛錢說著話兒,動著胯兒。
樹芬的一對大兔子在胸前有節奏地抖動著,一上一下的,像在跳舞。
牛錢的確很強壯,他怕壓著樹芬了,居然用兩條胳膊支撐著做上二三十分鐘沒有問題。直到最後時刻到來時,他才把全身的重量放到樹芬光潔的腹部和豐滿的胸脯上。
一切都是那麼和諧和美好。一切都是那麼銷魂和愜意。
新婚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呀。
牛錢還真說到做到。第二天,倆人便帶上相關手續去鎮政府扯了結婚證。
第三天,兩人經過商量,決定在高苑鎮舉行一個濃重的婚禮。
婚期定在國慶節,在這個舉國同慶的節日裡,讓全國人民都為他們祝福吧,祝福他們能夠白頭到老,能夠用天長地久的恩愛來批判世人那迷信的剋夫克妻之說吧。
有錢人的婚禮一般來說,是不需要準備的。牛錢只需幾個電話,就搞來了縣城的婚慶公司,還在本鎮最氣派的館子「好再來」訂了十多桌酒席。然後委託人把請貼發到墳彎村等他們認為該請客的地方。
他們的這個請貼發得有些與眾不同。
他們舉行婚禮不是為了撈禮金,更不是想讓村民們破費,所以在發放請帖時,每個村民還收到了一個紅包,內裝現金二百元。還有一張紙條,上面附著牛錢和
樹芬這對新人的幾句話:
我們只是請你們的人,不請你們的錢。這紅包是感謝村民們多年以來對樹芬的支持和關心。敬請屆時光臨,誰送錢給我們將不受歡迎。
這樣的好事不說千載難逢,反正在農村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參加婚禮不僅不破費,還可以倒得紅包免費吃喝。全村人自是笑得合不攏嘴,以前大罵樹芬的人,都在這時候說上了好話,有的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在菩薩面前燒起香許起願來,真心希望樹芬和牛錢這對新人的結合能夠走出宿命、白頭偕老。
錢終歸是好東西,它表達了樹芬和牛錢一顆不記前嫌的真誠的心。哲人說,不管別人怎麼對你,只要你對得起天地良心就行了。
婚禮如期舉行。
不光墳彎村的人來了,連馬背梁村的寡婦們也來了。不光鎮政府的頭頭腦腦來了,連幾百公里之外的成都人也來了。這些成都人全都是牛錢的朋友。他們全都開著車,和一群穿著打扮很窮酸的鄉民坐在一起,可是他們沒有表現出任何瞧不起的神態。他們互相勸酒,互相吆五喝六地劃著拳行著酒令,一時間大家都喝得臉紅脖子粗,也分不清誰是誰了。
婚禮很熱鬧,完全按照農村的風俗進行的,樹芬沒有穿婚紗,而是穿著大紅的仿古式婚禮服。
菜餚很豐盛也很上檔次,大多都是村民們從來沒有吃過的蝦呀,魚翅呀、甲魚呀等等高級東西。
一對新人提著一大瓶酒去挨桌兒敬酒,那些遠道而來的成都人,從來沒有見到過新娘,只是聽說是一個三十餘歲的女人,農村人嘛,應該說土裡土氣很正常,再長得好看也不過如此,誰知,當樹芬敬酒敬到他們面前時,全都瞪大了眼睛,有的還使勁擰了幾把自己的大腿,既有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意思,也有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看花了眼的原因。總之,如此豐乳肥臀可與歷史上以肥美出名的楊玉環一比的絕色少婦,是他們生平僅見。那身上每一根線條,每一塊組合,每一處起伏都是那麼恰到好處,都是那麼渾然天成。難怪牛錢會被迷得連成都的家都不要了,難怪牛錢打第一眼看到,就動了心。這的確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酒席吃完,村民們盡興而歸。
成都的這些朋友卻沒有走的意思,他們原本是想連夜趕回去的,可是後來大家都放棄了這個打算,決定鬧鬧牛錢和樹芬的新房。
夜間,這些平時間都在忙著掙錢的男人,難得有這分閒心,全都擠進了樹芬的新房,盡情地逗弄和折騰起樹芬和牛錢來。有叫樹芬點煙的,有叫樹芬和牛錢啃蘋果的,還有叫二人走模特步的,總之藉著鬧房的古老風俗,他們中那些喝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便乘機揩起樹芬的油來,比如趁亂在樹芬的肥臀上摸一把啦,用胳膊肘裝作不小心的樣子,有意無意地碰一碰樹芬的大胸部啦,總之,樹芬明知他們心眼裡再使壞,可也不敢得罪他們,牛錢早被這幫哥們弄得暈暈乎,有什麼沒有做對的地方,或是他做得不合哥們兒要求的,便被這幫哥們兒強行灌了酒,很快,牛錢酒量再大也扛不住了,終於醉得像一灘爛泥,樹芬也沒少挨罰酒,最後也喝得人事不醒,一對新人倒在床上就起不來了。鬧房的人見兩個男女主角都成這樣了只好收手,各自去旅社歇歇不提。
卻說牛錢這幫朋友中有一個禿頂的大肚子男人,約摸五十歲的樣子,聽牛錢介紹說他是成都一火鍋城的老闆,樹芬銷往成都的美蛙大部分都賣給了他。
這人是個色中餓鬼,他在成都包有三個情婦,年齡最小的才十六歲。可是他把他的三個女人拿到樹芬面前一比,發現連一根邊指拇都比不上。純粹就是一堆庸脂俗粉,枉費了他不少金錢和心機,要是能和樹芬睡上哪怕一次,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也願意。包括和牛錢反目也無所謂。何況,在他的預謀下,牛錢和樹芬都被他們灌醉了,現在殺回馬槍,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禿頂老闆就是鬧房時最賣力的那個,也是手腳最不老實的那個,當他第一把摸向樹芬的肥屁股時,他的褲襠就扯起了小篷,後來他撞擊到樹芬軟綿綿的胸部後,他的褲襠就毫無顧忌地扯起了大帳篷。
現在他的褲襠更是不爭氣地都快要把褲子撐破了。
(三十七)
禿頂正秘密地潛回樹芬的新房。儘管門已經被從外面鎖上了,但他早也動了手腳,把住在二樓的新房後面的窗子的插銷悄悄拔了,現在他弄來幾塊磚頭,沒怎麼費勁就通過窗戶翻進樹芬所在的二樓的新房。
屋裡亮著紅紅的燈。
小兩口幾乎仍舊保留著他們鬧完房離開時睡覺的姿勢。
牛錢滿嘴酒氣,樹芬嘴裡偶爾小聲地說著胡話,仔細一聽說的無非就是「我沒有醉,但我不能再喝了」之類的。
禿頂老闆進去後就有些迫不及待。
他迅速把自己脫了個赤條條,然後就用顫抖的雙手去脫樹芬的衣服。這種感覺真是美妙而神奇。
禿頂從未有過,以前只知道「老婆不如情人,情人不如偷人,偷得到不如偷不著」,現在看來前面的沒有錯,後面這「不如偷不著」的話是他娘大錯特錯的,偷不著,就不能享受就不能滿足,豈不一輩子都想偷下去嗎?
樹芬的外衣已經被拿掉,接著是內衣,再最後就是一副又大又紅的胸罩了,透頂很費了一翻勁才把仰躺著的樹芬的胸罩取了下來。一對大兔子就這麼噴著熱氣顯現在禿頂的面前,禿頂都快發出驚呼了。真他娘的碩大無朋,真他娘的舉世無雙,那一道乳溝也是深不可測,幾乎可以把禿頂的整個腦袋都塞進去。禿頂貪婪地把紅紅的舌頭伸出來在那紅紅的葡萄上面遊走了一番,最後還銜進嘴裡有力地吸吮了幾口,像嬰兒吃奶般香甜且嘖嘖有聲。
最後便是脫最要害的部位了。
禿頂無心在上面戀戰,他無時無刻不期望兩襠之間的話兒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和樹芬的一畝三分地進行零距離接觸,進行短兵相接的浴血奮戰。
脫裙子並不費事,脫內褲似乎更簡單。
樹芬似乎本身也很燥熱的樣子,當禿頂給她脫得一絲不掛時,她竟很輕鬆的樣子,不由自主地翻了個身,本來剛才還是正躺的,這下變成了側臥。一對肥大的光瓣瓣盾牌似的迎向了透頂的話兒。禿頂本來都準備騎上去了的,沒想對方就在這節骨眼上換了姿勢。怎麼做?後面進倒是他所希望的,但難度太大了,樹芬的身後並沒有多留位置,他的活動空間太小了。他只好耐著性子用手把樹芬的身子輕輕地翻了過來。又變成仰面朝天的舞台了。
樹芬的三角區也比常人大出好幾分來,那黑色絲狀物也是分佈得極其規則和勻稱的,像美容師剛剛修剪過一樣。禿頂又把腥紅的大嘴湊了上去,啥也不顧地大親起來。接著他狠狠地把睡在裡間的牛錢往裡擠了擠,挪出來的位置,使他能夠把樹芬的兩條腿呈六十度角張開,一切都是那麼順利,禿頂終於可以正式爬到那具罕見的肉體上去,奮鬥一番了。
禿頂一把按滅了燈,屋裡瞬間進入了黑暗。
開頭禿頂還能控制自己,盡量讓動作輕柔,盡可能除了那地方接觸樹芬的身體,其它地方保持一定的距離,但他終歸是年齡大了些,加上又太過於激動,三五十回合後,他不僅把全身的重量死死地壓到了樹芬的身上,還失控般拚命地運動起來,嘴裡還發出母豬吃食時的那種滿意的哼哼聲,而且氣喘如牛。
這個時候樹芬還不醒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終於樹芬在迷糊中說話了:「錢哥哥,你能不能輕點,我有些疼。」禿頂哪有時間答話,做得更歡了。
樹芬的兩手開始撫摸起禿頂來,當她摸了一陣後雙手忽然停了下來,同時變成往下用力地推了,邊推邊問:「你不是牛錢,你到底是哪個?」
禿頂死死地摟著樹芬,他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就是殺了他也不會半途而廢。
他在堅持著。
樹芬忽然發出一聲尖叫。在這漆黑的深夜,這叫聲有如晴天霹靂。一旁的牛錢終於被驚醒了。他不顧還有些疼痛的腦袋,一把從床上爬起來,本能般扯亮了床邊的燈,同時他看到了他妻子的身上壓著一滿頭滿背大汗淋漓的男人,牛錢的酒一下全醒了。他像一頭發瘋的獅子,猛地揮拳擊向那個正在怪叫的男人,因禿頂是背對著他,又全身脫得赤條條的,所以牛錢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強姦犯會是熟人。他那拳結結實實地擊中了禿頂的後背,「咚」的一聲像擊中了一面鼓。禿頂的脂肪很厚,這一拳雖說力量很大,但傷不了他,只是把他話兒裡正準備揮灑的東西硬生生地堵了回去。上下夾擊,禿頂的這次偷奸,注定不能完美了。直到這時,他的色心和酒勁也才一下迅猛消退了。他意識到了各種嚴重的後果。
他想到了逃跑,可是不得行,牛錢的拳頭又擊了過來,樹芬也從他的身下翻身而出,他差點就被掀了個臉朝天了。
在這逃跑不行的時候,他想到了關燈。只有黑暗才可以掩蓋一切。
禿頂順勢抓起床上的一個枕頭,拼了老命向牛錢和樹芬砸去,趁著他們視線受到干擾和分神的時候,禿頂一把扯滅了電燈,同時也因用力過猛,竟然扯斷了燈繩。
屋裡重又回到了黑暗。禿頂從床上爬起,一通拳打腳踢把樹芬和牛錢逼出圈外,他本想翻窗而逃的,可由於太黑了,他又太緊張,竟然失去了方位感。連著在屋裡轉了幾個圈都沒有找到門和窗子在哪兒。牛錢已經一邊和他廝打,一邊叫樹芬喊人報警了。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禿頂終於狗急跳牆。他知道這麼下去,啥都完了,他也不是牛錢的對手,在黑暗中,他邊東躲西藏,邊在屋裡抓尋著可以抵擋牛錢進攻的武器。終於他抓到了一把樹芬放在床頭櫃上用來削水果的、三寸長短的小刀,他如獲至寶,見樹芬白晃晃的身體躲在牆角,正在拚命地向外呼救,他撲了上去,把手中的小刀沒頭沒腦地往樹芬身上亂刺。
樹芬喊人的聲音變成了慘叫。牛錢聞聽,又猛撲了上來。不屑說,他的拳頭抵不過禿頂的小刀。門外也有腳步聲傳來,再遠處警車的叫聲也越響越近了。
禿頂徹底絕望了。他對著已經逐漸失去反抗的牛錢夫婦拚命地用刀穿刺著。
門被很快撞開。
警察和鄰居們打著手電一起衝了進來。
禿頂渾身是血的裸體被死死地壓在了地上,接著,一副冰涼的手銬,讓他徹底放棄了抵抗。
緊接著人群七手八腳把牛錢夫婦抬到了門外,趕緊送醫院去搶救了。
「二」婚之夜一對「舊」人倒在了血魄中,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剋夫克妻的事,這次又會是誰克誰呢?
(三十八)
滿屋的血腥味讓人不敢相信這間屋子是新房。吃完喜酒還沒有來得及走的親友們,這下已經由高興變成悲傷了。他們全都緊張兮兮地趕往縣人民醫院,守在了牛錢和樹芬的手術室門外。
等待判決般,等待這一對苦命鴛鴦生還的好消息。
手術一直在進行。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親友們知道手術時間越長,意味著二人傷得越重。終於七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一全身蒙著白床單躺在手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被一名戴著大口罩的護士緩緩地推了出來。
親友們心裡格登一聲,呼啦一下圍了上去。
有性急的趕緊揭開床單一看,天!是雙目緊閉,臉白如紙的牛錢。他已經永遠地去了。
護士小姐說:「我們已經盡力了。他中了十三刀,其中有四刀都在要害部位。
請大家節哀吧。「
樹芬的四個公婆,早已渾身發抖,混濁老淚在溝壑縱橫的臉頰上恣意長流。
牛錢沒有救過來,那麼所有人都把心裡的寶押到了樹芬的身上。
已經有很多人相信樹芬這次多半又贏了。
牛錢已經成了她剋死的第五個男人了。
墳彎村的人,馬背梁村的人全都租車前來縣殯儀館向牛錢的遺體告別。有先見之明的人自會在私下嘀咕,這樹芬真的不能再害男人了。有的還在心裡盼著樹芬最好也不要搶救過來。一旦她活下來了,如果還跟以前一樣,那麼總有不信邪的男人會被她的身體和錢財吸引,會著了魔一般,心甘情願地上門送死。
墳彎村再也玩不起死人的遊戲了。
可是樹芬的搶救很順利,不知是兇手憐香惜玉,還是剛剛才從樹芬迷人的身體上下來,他居然刀刀刺的都是樹芬那肥大的屁股。
現在樹芬除了失血過多,先後輸了三千多毫升鮮血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現正府趟在床上,一對肥白屁股上被裡三層外三層地裹著更白的紗布。
她漸漸地醒了過來。
就像上次和曾俊一起受傷一樣,她睜開眼後沒有在床邊看到牛錢。她的心裡又升起了不祥的預感。曾俊與牛錢比起來。曾俊只能算未婚夫,而牛錢已經是她生命中名正言順的第二個男人了。可是難道他又沒有逃過這一劫嗎?
他不是說他也是克妻命的嗎?怎麼又不在身邊了呢?
樹芬醒來後,沒有考慮自己的傷疤,滿腦子想得最多的是牛錢。
幾乎賠不是,樹芬醒來的時候也是牛錢遺體告別儀式結束的時候。
在參加牛錢遺體告別儀式的人中有一個戴著大墨鏡的女人。
她從殯儀館直接來到了醫院。
她聽說樹芬醒了,專門來看看她。
樹芬只能躺著說話。
那女人緩緩摘下自己的墨鏡,然後低著頭,蹲在床邊把樹芬仍舊有些蒼白的臉仔細看了看,說:「難怪牛錢自打見了你就茶飯不思,神魂顛倒,特別是在報上看到你的徵婚廣告後,更是瘋了般要和我離婚。否則他寧願死。結果,他真的死了,死在了你這個絕色美人的身邊。我也終於見到了你這個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情敵。我被你打敗了,我的牛錢也死在了你的手裡。你……你這個狐狸精,快還我老公來!」
女人忽然發了瘋。居然撲到樹芬身上廝打起來。一旁的醫生護士家屬們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場面,趕緊把墨鏡女人架出了病房。那女人顯然不甘心,一邊掙扎一邊大叫「狐狸精,還我老公來!狐狸精還我老公來!」
這聲音在病房外狹長的走廊裡來回碰撞,震得樹芬的耳鼓嗡嗡響,她終於明白過來了。
牛錢的老婆沒有死,牛錢為了自己居然弄了一張假的老婆死亡證明,其實他只是和老婆離了婚。
天呀,怎麼會是這樣?
樹芬伏在床上慟哭起來。
她這樣下去不利於身體的康復和治療。醫生護士和匆匆趕來的秀枝秀英們開始拚命地勸告,希望樹芬能夠冷靜下來。畢竟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也不能完全算到她的頭上。
折騰了一陣,樹芬停止了慟哭,只是嘴裡喃喃地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不光害自己還要害別人。唉,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
樹芬祥林嫂般,不停地嘮叨著,雖說不哭鬧了,但那神態那語言,真是比哭鬧還讓人揪心。
秀枝秀英除了陪著流淚,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在秀枝和秀英的攙扶下,樹芬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儘管一瘸一拐,儘管她的屁股上仍舊包著厚厚的紗布。
終於,樹芬決定出院了,雖說醫生不同意,她還是自作主張不想呆在醫院裡。
回到墳彎村,樹芬決定不再搞養殖,把美蛙養殖場以很低的價格賣給了秀枝。
秀枝不知說什麼才好,只一迭連聲地說著感謝。
樹芬說:「你現在可以把你的男人叫回來了,不要讓他再在外面打工了,很危險的,以後,你們兩口子就好好經營,爭取早日致富。」
秀枝點頭如雞啄米,當即去鎮子上給男人張建國發了電報。
打完電報回到村裡,秀枝對樹芬說:「我也跟你學,請秀英她們來幫工,也讓她們學習一點養殖技術,爭取三五年後,讓墳彎村所有外出打工的男人都回村來搞養殖,再也不用打那勞什子流血流汗的工了。」
「這也是當年曾俊的心願,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實現就死在他一心想幫扶的牛二龍的手裡了。在家千日好,出門難上難,馬背梁村滅頂之災的教訓,希望不要在我們墳彎村重演呀。」樹芬比以前更加成熟了。她似乎看到了她命運中悲劇的原因所在。是呀,要是她的第一個男人王大軍不去打工,不去挖煤,她會變成今天這麼淒風苦雨嗎?她和大軍結婚三年多,一直關係融洽,相敬如賓,未出門打工之前,怎麼就沒有克他這個夫呢?
所以樹芬的心裡已經開始恨起讓村裡的男人們出去打工的這個潮那個風了。
儘管在這些風潮的帶動下,讓樹芬這樣的一些鄉下人也能夠擁有一生都不一定能花完的鈔票,但是除了錢外,人生就沒有比之更重要的東西了嗎?
「你把養殖場賣給我後,那你幹啥?」秀枝不無擔心地問。
「我心也死,我想我的後半生會有所改變的。這你就別問那麼多了。」
秀枝也知道問不出啥情況來,只是叫秀英和她輪著班兒,在樹芬的老屋裡和樹芬作伴。陪伴她照顧她。
樹芬不想到鎮上去住,儘管那裡有她的公婆,有她最喜歡的兒子,但鎮上沒有王大軍,沒有曾俊更沒有牛錢,這三個她生命中的男人,都是在墳彎村這片土地上和她相知相戀並一起生活過的,到處都有他們留下的足跡,到處都有他們的音容笑貌和不滅的形象,還有他們的……墳。大軍的玟,曾俊的墳,還有牛錢的…新墳。沒事的時候,她就去山上看看他們,在每座墳堆前和他們說著話兒,交交心兒,有時也傷傷心心地流著淚兒。
樹芬的外傷已經看不到了,但走路仍舊是一瘸一拐的。醫生說,很不錯了,有一刀傷了坐骨神經,差一點就傷到股動脈了。一點小殘疾,總比丟命要強。
因為這點殘疾,樹芬的性感的屁股已經失去風韻了,整個人也看著蒼老起來。
她已經徹底失去了再嫁的心思了。
要不是為了孩子,要不是為了兩對公婆,她其實早就追隨牛錢曾俊大軍他們去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她要把兒子培養成人,讓王家的香火旺旺地燃燒下去。
(三十九)
時間進入二十一世紀。當金刀河又一次回到墳彎村時,他被眼前的變化驚呆了。
住在城市裡的金刀河與墳彎村的人比起來,應該說還沒有脫貧。
他先是去拜訪了秀枝,這兩口子胃口很好,不僅養殖場的規模比樹芬時又大了好幾倍而且在她的帶動下,全村大部分比較平整的土地都變成了養殖場。秀枝的男人張建國已經學會了開車,他家裡還買有一輛價值十多萬的客貨兩用車,美蛙成熟後,他可以直接把他拉到大城市去批發,這樣少了中間商的環節,他又可以再多賺一筆差價。有了錢後的秀枝和建國,兩口子不僅關係好得跟正談戀愛的小青年一樣,而且他們的安樂窩也變了樣,不再是以前那低矮的瓦房,而是外貼磁磚的三層小洋樓,這在大城市的郊區,沒有幾百萬是買不到手的。這不是村裡唯一的,在他們三層小洋樓周圍幾乎已經看不到以前的老房子了,全都是各式各樣的樓房。只不過最豪華最氣派的便是秀枝的房子。村裡還有各式汽車摩托車,數十輛,趕個場上個街也不用像過去那樣,敞胸露懷甩開兩條泥腿子走得滿頭大汗了。去鎮上只有十公里,一溜煙來去不過半小時,就是去四十五公里外的縣城,二百多公里外的省城,也是說走就走,說回就回,有車的感覺真他媽爽。
可是金刀河沒有摩托,沒有汽車,連他媽一部老掉牙的自行車,最近也被城裡的小偷給偷去換毒品了。與這些鄉民比起來,金刀河真的很窮。金刀河十八歲離開墳彎村,如今十多年過去了,村裡人樓上樓下汽車電話,金刀河卻在城裡連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都沒有,至今還租住在別人的房子裡,每年得扔好幾千塊租金哩。其實金刀河也是打工仔,只不過他算是稍稍高級一點的打工仔罷了,正因為這點自以為是的高級,使他和城裡大多數小市民一樣,還在為每天的飯錢苦苦奔波。十年前,金刀河是墳彎村的驕傲,他是村裡第一個考起大學的人,十年後金刀河的名字沒有人再提起。因為金刀河回家還在擠公共汽車!
沒有哪個坐轎的會低下頭去討好抬轎的,沒有哪個開車的會把車停下來去討好還在走路的。誰有錢誰就是老大,誰有錢誰就是老子,吃飯之類的場合就可以被眾人推到上席。
村裡的人並不笨,特別是那些外出打工多年後,又重新回村來創業的,他們不僅勤勞苦幹,而且善於動腦筋,不會的學,不懂的問。這下一來,在村裡,不單有養美蛙,還有養甲魚的,種蘑菇的等等。幾乎很少有人在到外面打工去了。
不僅這樣連鄰近一些村子也受到了影響,要麼自己也跟著搞養殖,要麼就乾脆去幫這些養殖戶打工,工資高,活兒又不累,也沒啥危險,而且離家又近,可以隨時兩頭兼顧。馬背染村的寡婦們大多重新找了對象,他們的對象自是不用到外面去打工,墳彎村裡有的是他們賺錢的舞台。像墳彎村這樣的村子一多,南方鬧民工荒也就再正常不過了。畢竟風沙輪流轉,逐漸進鄉村了。
金刀河本來回老家想呆一個月的,因為他很喜歡老家那山清水秀的環境,還有那淡淡的充滿禾苗清香的空氣,以及夜裡能夠聽到自己心跳聲的寂靜,這簡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呀。可是金刀河只住了一周就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因為他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了,他選擇了逃離。
造成逃離的直接導火索是在一次參加村裡人的結婚宴席上。
結婚的是秀枝的兒子張小龍,這傢伙當年也就七八歲,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小不點已經長成了大男人。小龍也是建國養殖場的副總經理,金刀河和他一見面,他便唰地從兜裡掏出一張燙金名片,一看才知道秀枝的養殖場取名兒了,而且總經理是建國,副總經理便是張小龍,金刀河悄悄向一鄉民打聽張小龍他媽有沒有職務,那人告訴說:「秀枝官兒比他爺兒倆的都大,是董事長。」金刀河不由得點了點頭。
吃喜酒是村裡的大事,幾乎全村老少傾巢出動,也是金刀河和所有鄉民見面的機會,金刀河書中的主人公全都一一亮相了。第一個是樹芬,她的車是烏黑珵亮的本田,開車的是他的兒子小寶,一身名牌西裝的小寶現在已經是高苑鎮小寶建築裝飾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他的媽媽不僅是他公司的顧問,還是墳彎村多家養殖場的總顧問,每月啥事不做都有好幾萬塊薪水進帳。
車門是秀枝親自上去打開的,小龍則在後面滿臉堆著謙恭的笑。樹芬從車上下來,沒有再讓秀枝攙扶她,而是要強的自顧一瘸一拐的走,四周全是向她問好的招呼聲。樹芬微笑著,點著頭,這個當年的絕色少婦,如今已經兩鬢斑白,但往細觀察仍然能夠發現她曾經的風采。她見到了多年沒有回去的金刀河,向他點了點頭。金刀河站起身來,禮貌地招呼她說:「樹芬大娘好,多年不見還是那麼富態哈。」
樹芬說:「金娃子,你是咋個搞起的,比以前瘦多了,要注意勞逸結合嘛,二天老了就回村來住吧。城裡烏七八糟的,早就不適宜人類居住了。」
金刀河說:「大娘真會開玩笑,城裡人雖說壽命越來越短,但也還沒有到那種不能居住的地步。」
樹芬說:「我剛才那話是從書上看下來的,很多城市要不了多久就沒有水喝了,我看那時候想到鄉下來打工安家的城市人不會是少數吧。」
金刀河說:「那是那是,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後農村戶口花幾萬塊也不定能買得到哩。」
金刀河嘴上這麼說著,但心裡還是難受的,畢竟他現在也算一個城市人,如果真的落到要搬回農村的地步,豈不更讓村人笑話?
隨著鞭炮聲炸響,一溜十幾乘小車排著長蛇陣出現在村口了。有人便喊:「新娘子來了,準備開席。」
這是在城市裡也不多見的婚禮。車輛中有寶馬有奔馳,前後還有數台攝像機,根據老家的風俗,第一輛車裡的只有新娘和她的母親,沒有新郎的,這點和城裡的不同,新郎只有車到了的時候,才去打開車門,把新娘接到家中去。
金刀河向人打聽得知,這新娘是北京某名牌大學的高才生,剛畢業沒多久,父親是縣裡一個不小的官,如今居然嫁給了農民張小寶,這是又一個讓金刀河吃驚的地方。
酒席開始後,大家圍桌而坐,金刀河自是不敢主動去坐上八位的,根據以往的經驗,上首的兩個座位要麼是村裡輩份最高的長者,要麼就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這之前,金刀河回家也坐過幾次,那時他在村人眼裡是頗有些地位和身份的,今天不同了。大家在謙讓時,沒有誰再像以前那樣提議金刀河坐上去了,而最終坐到上首的是秀英和她的老公賀萬恩。這是村裡的「二富」,首富秀枝夫妻倆正在後面指揮婚宴,不會到前面來吃飯的。而金刀河只有瓜兮兮地坐到最下首的位置,更可氣的是,馬英秀和賀萬恩就像不認識她金刀河似的,幾乎不怎麼和金刀河說話。他們吹的東西金刀河也不太感興趣,而且滿桌子的人都唯這兩口子馬首是瞻,全都臉上堆著討好的笑。金刀河這頓飯便吃得很沒有趣。他在村裡的地位可以說一落千丈,這也不能怪村民,如今在哪兒不這樣啊。你從奔馳車裡鑽出來,周圍都有人向你行注目禮,若你從三輪車上下來,周圍尿都沒人尿你。
金刀河便有些懷恨在心,所以他在寫書的時候就沒有把秀英當主角還故意醜化了一下他們。沒辦法,窮酸文人就這樣,球錢掙不到一分,還自負清高得不行。
金刀河在離開墳彎村的時候,村裡忽然又發生了一件事。這件事使墳彎村又一次在全縣出了名——樹芬被剛從監獄裡出來不久的牛二龍爹牛大山先姦後殺了。
(四十)
世界上很多事情總是這樣,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不該死的人死了,人們總是在不停地追求圓滿和幸福,但很多時候我們得不到圓滿,也看不到幸福。明天會發生什麼?沒有人能夠預測得到。
出獄後在村人面前抬不起頭來的牛大山先是外出去做了幾年工,後來一同出獄的桂花在家呆了沒多久也不辭而別,和一個外鄉人私奔了。幾年間,牛大山先死了兒子,後又失去了媳婦,儘管孫子還在身邊,但從小就沒爹沒娘的日子真的讓孩子幼小的心靈很受傷,這一切事件的後果都不應該落到他這稚嫩的頭上呀。
牛大山的心裡便集聚著仇恨,隨著村裡人在樹芬的帶動下,一個個發了家致了富,而牛大山因為沒人理他,他也不願意別人理他,所以比以前更窮了,從而他終於決定鋌而走險。
他決定把給他家帶來災難的樹芬送上不歸路。
由於樹芬隨著年齡的增長,回鄉下住的時間越來越少,而且大多和他的兒子小寶一起回鄉下來住,時間最長不過兩天,而小寶那小子長得身強力壯,要一傢伙放翻兩個人,難度係數已經達到了四點零以上。
絕不能失手。更不能玩同歸於盡。牛大山雖說復仇心很迫切,但並沒有昏頭,他知道,這種事要麼就做漂亮,要麼就不做。
他得用調虎離山計,得把王小寶那臭小子調離母親身邊,他才好下手。
怎麼調呢?機會很快就來了。
牛大山那天去鎮上趕集的時候遇到了一同從監獄裡出來的一個獄友。這人既是個色中餓鬼,又貪財如命。聽說現在成立了一家皮包公司,專門做些空手套白狼的生意。牛大山一見到他如獲至寶,當即打腫臉充胖子,把這個自稱苟總的傢伙請進了一家館子,幾杯高粱酒一下肚,那自稱苟總的傢伙又天上地上地吹開了牛,反正吹牛不上稅,運氣好,有傻瓜信了的話,還可以騙點錢來花。
苟總說:「老子出獄這些年,已經賺了幾個億了,哈哈有錢的感覺真他媽爽,幾乎滿街的年輕女人,只要老子認為長得還湊合的,都可以弄來睡,滿街好吃好玩的東西都可以手到擒來,想到哪裡玩就到哪裡玩,他娘的神仙日子也不過如此了。」苟總吹到高興時,唾沫星子像小雨一樣只管往牛大山的臉上砸。
牛大山怕掃了他的興一個勁兒的迎合著,滿臉腥臭的口水也不敢擦。終於那小子吹得差不多的時候,牛大山才說出了他的目的:「我今天請你主要有這麼一
件事求你,你是知道的,我們高苑的首富樹芬臭寡婦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家的今天便是她一手造成的,現在這婆娘雖說老了,但仍舊還是有幾分姿色的,我們現在可以痛快地玩她一票,爭取來個人財兩收。「
苟總一聽談到正事了,自己正為下頓的飯錢發愁呢,現在還真有賺錢的機會了,他耳朵便立時豎了起來。問:「怎麼個人財兩得,老子對老女人不感興趣,只對老頭票有感情。只要做得到的,老子馬上就出手。」
館子裡人多耳雜,牛大山讓苟總附耳過來,嘰嘰咕咕一番,苟總早已眉開眼笑,不住地點頭。
二人商量妥當,約定好行動暗號和聯絡方式,開始做好準備,等待時機了。
機會其實很快就來了。秀英家美蛙養殖場出了點問題,秀枝幫著整了幾天,不起作用,只好打電話叫顧問樹芬下鄉來看看。
樹芬接到電話後,就趕緊下鄉來了。自然是小寶給她開車,到了村裡後,兒子還是跑前忙後地攙扶著她的瘸腿娘。
牛大山趕緊用手機給苟總報了信。不一會兒王小寶的手機就叫了,一接聽,是一個大老闆想把一個投資幾億的大工程交給他的公司承建,叫他馬上到縣城富豪大酒店去具體洽談合同事宜。
有如此好事上門,除了傻瓜不信,聰明人可是做夢都盼著的。王小寶當即向母親告假說:「媽,我的大工程上門了,你先在村裡呆著,我去把合同簽了就來接你。」「好吧,車還是要慢些開,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你搞不贏的話就不要管我了。」
王小寶說聲「好哩」就上了車,馬達一陣轟鳴,小寶「爹爹」兩聲就算是和母親告了別,轎車一溜煙絕塵而去。
虎被調離。接下來就該牛大山出手了。
他根據事先想好的鬼點子,悄悄去村裡樹芬的老屋處,用一些柴草將樹芬的老屋點燃了,很快村裡黑煙滾滾,村裡人一邊大叫救火,一邊提著各種滅火工具向樹芬老屋衝去。
在村外養殖場的人很快就被村裡忽發的大火驚呆了。當得知是樹芬的老屋起了火時,全都放下手頭正在忙著的活兒,也拿著水桶臉盆之類的工具向村裡衝去。
因為樹芬腿腳不便,她只有乾著急的份兒,儘管她的老屋裡幾乎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燒光了也損失不大,但那是她人生的回憶,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她看到老房子就會想起很多東西。因此這老房子於她來說,甚至比幾百萬元鈔票更重要。這也是她經常會回去住的原因,也是她始終不賣老房子的原因。牛大山抓的就是她這種心理。
樹芬還在一個勁兒地催促身邊那些還遲遲沒有參與救火的人快點去搶救。
終於村裡的火勢得到了控制,樹芬的身邊除了悄悄從後面接近她、手裡拿著繩子的牛大山外,不再有第二個人。
牛大山一撲上去,就把樹芬掀翻在地,接著他用繩子把不停地掙扎呼救的樹芬三兩下捆了個結結實實。因為村裡救火的人鬧得地動山搖,所以樹芬在村外的呼救聲跟不叫一樣,毫無作用。
牛大山也不希望自己的計劃有閃失,趕緊用一破布將樹芬的嘴巴堵上。
然後把樹芬塞進一根大麻袋裡,他用力地扛到肩上,然後繞開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向山上走去。
很快累得滿頭大汗的牛大山把樹芬扛進了當年牛二龍躲避的山洞裡。
一切神不知鬼不覺,他把樹芬放到地上,然把她從麻袋裡放出來。樹芬的臉上滿是驚恐,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綁架她的人的是牛大山。
牛大山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掏出手機向苟總通報了得手的消息,苟總那邊則馬上又要通了正在往縣城趕的王小寶的手機,說什麼你母親現在我們手上,請準備好五百萬人民幣,三天之後,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不許報警,否則你就去為你母親收屍吧。
計劃進行得異常順利。
那邊弄錢這邊弄人,休息片刻,牛大山就著手準備,該怎樣玩樹芬才會過癮了。
(四十一)
村裡人已經把樹芬老屋的大火撲滅,秀枝和張建國灰頭土臉地趕回養殖場時,發現留守的樹芬已經沒了蹤影。秀枝便有些奇怪,對建國說:「這是怎麼的啦,我們的顧問不會是那樣沒有禮貌的人吧?她咋個會人家去給她救滅去了,她自己卻不聲不響地溜了呢?」
建國說:「我相信樹芬的為人,她不會無緣無故離開的,多半是有啥事耽擱了,要不就是她也參與救火了,只是因為人多,我們沒有看到她罷了。再等等看。」
於是秀枝和建國一邊繼續在場裡忙活,一邊耐心地等著樹芬能夠早點出現。
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樹芬不僅沒有人影子,叫村裡人找了一陣子也沒有見到人影子。建國和秀枝這才終於緊張起來。趕忙給張小寶打電話,接通後才得知,兩個小時前,樹芬已經被綁匪綁架了,要五百萬人民幣的贖金。現在張小寶正在銀行裡準備現金,也好滿足綁匪的要求,早點救出母親。
張小寶知道自己的娘是多麼的不容易,娘身上有太多辛酸的故事,他除了在電話中一個勁兒地哀求綁匪們手下留情,千萬不要傷害他的母親外,也再三承諾,絕不報警,錢丟了還可以再掙,而母親失去了將永遠不會回來。
可是五百萬不是小數,張小寶手裡的流動資金也有限,他正在同銀行協商,爭取能夠貸點款,有急用,利息再高都無所謂。
由於他今天的的舉動太反常了,手在不停地顫抖,說話也不像以前那樣利索了,作為銀行的老客戶和大客戶,很多銀行職員都跟張小寶熟悉,今天一見平時風流倜儻的張小寶,如今也有失魂落魄的時候,有自以為是的職員,便多了一個心眼,待把錢支付給張小寶後,悄悄報了警。
報警的職員對警方說出了他們的懷疑:「看張小寶的樣子,多半是犯了什麼大案,現在已經拿到大筆資金,估計不是外逃,就是想去收買哪個。」
派出所的警察一聽,這還得了,要是轄區內真的出了什麼大案,全年的有可能被評上的先進砸了不說,還會招來麻煩,當即派出三名便衣化妝跟蹤。
便衣甲把自己化妝成挑著貨郎挑子賣小百貨的小販,便衣乙則把自己化裝成拄著拐棍的乞丐,便衣丙是一個女的,她把自己化裝成了一個背著藥箱下鄉治病的「赤腳醫生」。
三人分頭行動。由於偽裝得好,當他們輪換著跟蹤張小寶時,張小寶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不僅張小寶被騙過了,那興匆匆前來取贖金的綁匪之一的苟總也被騙過了。
根據事先的約定,苟總也沒有發現他們交換人質的地方有伏兵,倒是他先行埋伏到了預定地點。
張小寶提著一個黑色的大提包滿頭大汗地出現了。東張西望的張小寶把提包死死地抱在懷裡,彷彿抱著他母親生命。苟總從暗處快速閃出,根據他的本意,他是想一上來,就奪包而去的,可是張小寶抱得太緊了,他只好打消這個念頭,他也不希望到手的銀子飛了。
「錢帶來了嗎?」苟總身穿黑風衣,眼眶上戴著一副差不多能夠遮住半邊臉的大墨鏡,他嘴裡咬著一根牙籤,兩腳跨離,兩手斜插到兜裡,暗示他身上有手槍匕首之類的武器。
苟總這副十足的黑社會派頭讓張小寶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他小聲說:「老大,錢按你說的數,一分不少全在這兒,不過在你拿錢之前,我要見到我的母親。」
張小寶這點經驗也是跟電視電影裡學的,他不想人財兩空。
苟總似乎特別瞭解張小寶的個性和為人,他說:「你母親就藏在旁邊的一片綠化林裡,放心,她現在一切都好,我是要錢不要命的人,如果我不檢驗一下你錢的真假,那麼我敢放心讓你母親出來嗎?而且錢是有真假的,可你母親是不需要鑒別的,你說是不是?」
張小寶終歸還是年輕了些,他認為綁匪說得很有道理,你不讓他鑒別一下錢的真假,他又怎麼會放你的母親呢?
於是張小寶把一直死死抱著的提包拉開,輕輕地放到地上,還示意綁匪走過來,親自檢驗一下真假。
苟總自是求之不得。他開始緩緩地向張小寶靠近,也迷惑張小寶,讓他放鬆警惕之心,果然小寶不知是計,竟天真地相信了狡猾的綁匪。
五米,三米,一米,忽然綁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往前跨出一步,一把抓起地上裝錢的黑包,然後轉身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逃離,張小寶被這忽生的變故嚇傻了,這一切有如電光火石,他幾乎就沒有作出追趕和搶奪的反應,等他回過神來時,跑開的腳步聲又雜亂無章地回來了。
苟總戴著手銬,被人從後面押了過來。他的脖子上掛著張小寶裝有五百萬巨款的黑提包。本來已經絕望了的張小寶有如看到救星般,激動地給便衣甲乙丙三人下了跪,小寶當然不知道他們是便衣,還以為是三個見義勇為的青年男女。跪在地上的小寶說:「求求你們好事做到底,幫我找回我的母親吧。」
便衣甲是這次行動小組的組長,他說:「張小寶同志,起來吧,我們是派出所的民警,要不是銀行報警,你今天就虧大了,實話告訴你吧,你母親根本就不在這個傢伙的身邊,根據我們剛才竊聽的移動電話信號和這傢伙的招供得知,你母親就在你老家墳彎村附近,真正綁架她的人你應該也很熟悉,就是那個殺人犯牛二龍的父親牛大山,現在你母親應該還沒有生命危險,快點跟我們一起去解救你的母親吧,去遲了恐怕夜長夢多,那時才真的後悔都遲了。」
張小寶一聽趕緊從地上爬起來,開自己的車來不及了,他馬上去路邊攔出租車。三名便衣也馬上進行了分工,由便衣乙把綁匪之一的苟總押回派出所,然後再多帶些人手來支援,便衣甲和丙則和張小寶一起打的殺奔墳彎村。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先不說這邊的人是如何往墳彎村趕的,卻說這幾小時之中,墳彎村山上那隱蔽山洞裡發生的故事。
(四十二)
按事先約定,那邊錢一弄到手,這邊就放人,可是那邊的電話遲遲沒有過來,牛大山不由得就有些緊張了,他剛才已經把樹芬強姦了一次,現在仍赤祼著下身壓在一動也不能動的樹芬身上,樹芬全身衣服早已被牛大山用剪刀剪得稀爛,因為捆著繩子,樹芬的身體便不能像剝筍子一樣剝得一絲不掛了。好在牛大山只對樹芬的三角區感興趣。他左等右等等不到苟總的電話,卻等來了新一次的「性」
趣。也被折磨得渾身酸痛的樹芬,在牛大山的身體下求著饒,希望牛大山能放過她,畢竟牛王兩家並沒有什麼直接的矛盾衝突,他全家坐牢與二龍被槍斃都不是她樹芬引起的,相反都是自身因素造成,當然後半句在樹芬喉嚨處轉了好幾個來回都沒有說出口,她怕激怒了牛大山這個都快七十歲了的老頭,他倒是活夠了,死了都划算,但樹芬可就輸不起了,一方面她才五十出頭,另一方面她還沒有抱上王家的孫子呢,就這麼死在老色鬼手上,真的太不傎了,所以在牛大山又一次想把老話兒插進她的體內的時候,樹芬還故意挪動胯部配合著他,反正都是老太婆,這破身子也不值錢,他個老不死的喜歡就讓他多玩吧,可是善良的樹芬失算了,牛大山其實早已動了殺機的,不管那邊是否拿到錢了,他這邊都會先姦後殺的,只不過,牛大山想多玩幾次而已。
這次顯然就不如上次了。牛大山做活塞運動的頻率越來越慢,他明顯的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樹芬為了討好他,讓他放自己一條生路,還故意裝出受用的樣子,假巴意識地哼了幾聲,想刺激刺激牛大山,說不定他玩高興了就能替自己鬆綁哩。
人在這個時候一般都把生存放在第一位,為了能夠脫險,暫時受些委屈乃
明智之舉。
可是牛大山今天不知是吃錯了藥還是鬼迷了心,他就是不為樹芬的表現所動。
他動了一陣,發現那玩意兒居然有些變軟了,他只好停了下來,罵樹芬道:「你這臭貨,還以為自己跟年輕時一樣能勾人似的,實話說吧,你這破洞還沒有秀枝的來得爽,老子都不想幹下去了,還是把你送回老家去吧,苟總那小子除了吹牛很行外,現在多半都進號子了,我看要不了多久,警察和墳彎村的人就會來搜山的,哈哈,等他們搜到這兒的時候,你早就變成冰涼的屍體了。你現在還有啥子遺言要交代的沒有?老子要是不想自行了斷的話,還可以出去給你傳傳話兒。」
樹芬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她幾乎徹底絕望了,她說:「我命苦,那麼多男人都被我剋死了,今天能死在一個男人手裡,也算是報應吧。我並不怕死,當年要不是你姘頭秀枝救我一命,我墳上的蒿草恐怕都有一人高了,現在就這麼死了,倒也是一種解脫,人活在世上真的太累了,我早就受夠了,惟一想不過的是,我還沒有抱到屬於我王家自己的孫子,而你卻已經擁有後人了。所以說你的命比我還要好些,儘管你活了一輩子一直過的都是窮日子,但很多東西不是金錢可以買來的,就像我的命在你手裡,而我的錢卻幫不到我一樣。人生天地間,赤條條來去是必然,一切的名利都不過是過眼煙雲,最終我們都將一文不明地重新回到泥土的懷抱。好了,我說完了,你動手吧。希望你能夠利索些。」
「你個臭貨死到臨頭了,還要在老子面前賣弄學問,不就是愛看些破書嗎?
告訴你吧,老子年輕時也是讀過《三字經》《百家姓》的,啥子破道理都比你懂得多,你個臭貨要不是曾俊,你到哪裡去賺那麼多錢,反正你也享受夠了,死了也想得通了。「
牛大山說完,從樹芬身上爬了下去,把一雙老手放到樹芬的小便處用力地抽打起來,邊打邊東一句西一句地背起一些怪怪的詩歌來:「二八佳人體如酥,腰中伏劍斬愚夫……啪啪!可憐方寸地,多少世人迷……啪啪!肥肥兩片菜,吃盡男人血……啪啪!三千毛毛兵,一座藏精洞……啪啪!……」那啪啪聲很有節奏的樣子,樹芬被抽得怪叫起來,她說:「求求你,別折磨我了,讓我上路吧。」
「著什麼急,我還沒玩夠哩。啪啪!籮卜拔了坑坑在,婆娘偷人精叫喚……」
正當牛大山還要繼續唱下去的時候,山下忽然響起陣陣吶喊聲,果然開始搜山了,張小寶的大喊聲也響亮地傳來:「牛大叔,求求你手下留情,放過我媽媽吧。我保證你會被輕判的。牛大叔,你聽到了嗎?」
張小寶一邊拚命往山上爬,一邊喘著氣高呼牛大叔。
牛大山聽到了,他已經停止抽打,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樹芬說:「哈哈,你兒子來了,我要讓他看著你是怎麼死在我的手上的,哈哈,那才叫過癮,那才叫那個什麼動人心魄,給人以強烈的震撼,哈哈,讓你兒子也來看看他媽這讓無數男人上過的身體到底是個啥樣兒。哈哈哈哈……」牛大山忽然對著洞外大笑起來。
很明顯他在告訴張小寶,你娘就藏在這邊的山洞裡。
果然,小寶聽到了笑聲,他拚命地向這邊衝來,身後的大隊人馬,也衝了過來。
感覺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牛大山露出了殺手猙獰冷血的面孔,他把鷹爪一樣的黑手伸向了樹芬的脖子,然後用力地往死裡搯下去。樹芬掙扎了幾下,不動了……
當張小寶衝進洞口時,他已經看到了驚人的一幕,牛大山那青筋暴露的雙手仍舊死死地卡在赤身祼體的母親的脖子上,小寶大喊一聲:「娘!」便飛起一腳向牛大山踹了過去。已經耗盡全力的牛大山自是不堪一擊,他被小寶這力達千斤悲憤的一腳踢得差點飛了起來,腦袋重重地撞到了石洞巖壁上,「噗」的一聲,像是有人砸爛了一個西瓜。牛大山的腦漿像鹼下多了的豆花,黃黃白白地灑了一地。
小寶一下跪到母親的面前,並迅速脫下自己的外衣內衣,蓋在母親仍舊捆綁著的赤祼的身體上。
樹芬已經停止了呼吸。賀玩喜擠開圍在洞口的人群,氣喘吁吁地衝進洞來,打開手電,搬開樹芬眼皮,用手電光照了照樹芬的眼珠,樹芬沒有反應,死人怎麼會有反應?但賀玩喜沒有放棄,他又從兜裡拿出聽命機,貼在樹芬的胸口聽了一陣,仍舊沒有聽到半點心跳聲。賀玩喜沒轍了,只好痛苦地搖了搖頭。
小寶立時大哭起來。接著洞外又響起一片哭聲。
樹芬就這麼受盡屈辱地走了,她一切的故事也將逐漸被歲月塵封。
小寶無法想像母親所受到的折磨,也沒有聽到母親的半點遺言,在安葬母親時,他綜合了爺爺奶奶的建議,把母親埋進了父親張建國的墓裡,讓這對在陽世只做了三年夫妻的苦命人,能夠在陰間永遠相依相偎地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尾聲
一本書不管寫多長,他終歸要有尾聲。
一個人,不管他身上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他終將會退出現實的舞台。
但生活是不會停的,歲月是不會停的,書裡書外的故事也是永遠不會停的,儘管很多時候是無休止的重複,但無數人生的要義便是在重複中體現。
墳彎村的故事就簡單講到這裡,隨著時間的推移,村裡又發生了許多新的變化。寡婦村的情形在逐漸改變。工仍舊有人在打,但不再像過去那樣,男主外女主內了,聰明的新一代年輕人們已經意識到兩口子在一起的好處,甚至全家在一起的好處。所以村裡一些活寡婦們很快收拾好行裝,帶上自己正在上學的孩子,不遠千里,前往丈夫打工所在的城市,他們租上一兩間簡陋的房子,把孩子就近送進由打工仔創辦的低收費學校,男人在外面打工,不忘給女人也找一點活幹。
這樣全家就住進城裡了,雖然他們仍然讓城裡人看不起,仍然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層,但舉家外出打工,也應該算是時代的進步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後代已經可以早早地體驗到城市人的生活。而不像本書作者金刀河先生,居然二十歲了才第一次坐汽車,才第一次去鄰近的射洪縣城。當時看到並不大的射洪城時,他在車上驚呼,哇好漂亮的城市,不管下多大的雨也不用穿長桶膠鞋,因為街上是水泥路面,不用擔心會有稀泥濺濕全身。射洪城裡的男男女女都穿得光光鮮鮮,很多衣服似乎都是新的,而金刀河一年到頭只有過年才能有一套廉價的新衣服,也只有過年才可以穿上幾天,而城市人,令人羨慕的城市人,卻可以天天穿新衣服,貴衣服,天天走水泥路,天天吃肉吃館子。所以那時的金刀河便做夢都想留在城市,還做夢都想娶一個城市的女人做老婆。
如今,金刀河的夢想基本實現了,可是二十歲才進城的人,使他身上永遠都有一股老農民的氣息。他永遠也改變不了了,也始終無法徹底融進城市人的生活,因為他的根子在農村。就算枝頭長得不錯伸進了城裡,這又能說明什麼呢?因此一個人的出生環境和生長環境是多麼重要。那些今天跟著父母一起進城的打工仔的子女,相信因為年齡小,他們會很快適應城市人的生活,並在他們的生命中打下城市的烙印,這為他們將來佔領城市擁有城市打下了基礎。
好處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墳彎村的人口差不多少了一半,美蛙養殖場和其它養殖場仍在搞,但生意似乎不怎麼樣了,也有搞砸了的,把自己辛辛苦苦在外面賺回來的血汗錢全都打了水漂,所以只好又一次拋下土地,舉家外出打工了。
現在全家離開墳彎村最早時間最長的應該算是萬夢一家了。截止目前,這一家四口在外面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二十年,兩個曾經半大的孩子現在已經成家立業,在城市裡買了房子,人模狗樣地和城市人說著一樣的口音,穿著一樣時新的衣服,你別說,要想一下子在短時間內分辨出他們曾經是城市人還是農村人真的很難。
他們的「農皮」已經找不到影兒了。
而且墳彎村留給他們的記憶,隨著時候的推移,也將逐漸消失。
而且聽說,他們很少回老家去,特別是老人過世後,更沒有回鄉的理由了。
就像金刀河,已經有六年多時間沒有回過墳彎村一樣,儘管金刀河的父母親才五六十歲,年輕著哩,但他也很少回去了。儘管家鄉有他創作不竭的源泉,有他童年少年的歡樂,還有讓他時時懷念的經常去遊玩的文井鎮的高峰山,他曾經在山上偷過甜甜的蘋果,曾經在山上緬懷過王師祖和范師祖,曾經在羅英秀才的墳前磕過頭,期望自己有一朝一日也能成為才高八斗的秀才,就像不久前去烏尤寺參觀沫若堂時,他輕輕地撫摸郭沫若的雕像,期望也能從他們身上弄來一些靈氣一樣。一個人一生要是有兩個故鄉的話,我想出生地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墳彎村的子孫們,不管你們現在身處何地,也不管你們現在混得如何,都請不要忘掉自己的根,不要忘掉自己生活過的那片熱土,因為那裡有樹芬,有建國還有曾俊,他們的墳永遠向著城市,他們的心永遠和土地一起顫抖。
哦!「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又該回鄉祭祖了!
祭完祖宗後,樹芬大娘的墳前,我想,我還是要去燒上一些紙錢的,畢竟她捐建的村小至今仍舊富麗堂皇,裡面的學生雖說越來越少,但歡歌笑語聲,卻是越來越響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