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記第一集作者:弄玉&龍琁 第一章 傍晚。 細濛濛的小雨從天而降,在路燈外緣交織成一團濕淋淋的光幕。 程宗揚默默在街道上走著,心情一片陰霾。 一隻黑貓出現在街角。黃褐色的眼珠望著他,然後慢慢走過街道。黑色的尾巴微微一甩。顯示出雨水的痕跡。 懷裡抱的紙箱掉在地上,裡頭的紙片像蝴蝶一樣飛出,隨即被雨水打濕,零亂地貼在路面上。 程宗揚本能地伸出手,想撿起這些曾經凝聚了他心血的文件。 他愣了一下。然後把手插進口袋,默默走開。 還有什麼用呢?自己已經失去了這一切。 一個老人出現在他身邊,混濁的眼睛望著虛空,慢吞吞說:你的世界黯淡無光。 腳下的街道突然消失,程宗揚彷彿從懸崖跌落,向著沒有盡頭的深淵直墮下去,耳邊迴響著那句讖語般的低語。 你的世界黯淡無光。 你的世界黯淡無光……程宗揚伸出手,像一個無助的溺水者,試圖抓緊一根不存在的稻草。然而只有手中空虛。 …………………………………………………………………………………「宗揚……」一個聲音在喚他。 「宗揚……」那聲音優美而純淨,像溪間的泉水,卻帶著幾分惶急。 「宗揚!」程宗揚驚醒過來,背上又濕又冷,滿是冷汗。他怔了一會兒,才認出眼前這個狹小的房間。 路燈昏暗的光影透過窗簾,落在那雙白皙的手臂上。程宗揚扭過臉,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葉紫玫擁住他,心有餘悸地說:「你一直在發抖,出了好多汗。嚇死我了……宗揚,你又做夢了?」程宗揚沒有作聲,只是擁緊了自己的女友。 同樣的夢境從他接到那份通知時就開始了。 三年前,程度宗揚從英文系畢業,進入這家策劃公司。在工作中,他幾乎投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憑著這樣的努力付出,程宗揚很快成為公司骨幹。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他即將踏上成功之路時,卻接到了一份裁員通知。 「我們很欣賞你的能力,但是很可惜,公司目前遇到了困境,不得不……」主管不無惋惜地對他說。 程宗揚很清楚他想說什麼。優秀並不是被裁的藉口,問題是他不該表現得太優秀,以至於在金融風暴來臨前,獲得了一份符合他能力的高薪。 這是一個可笑的悖論,自己努力工作,希望顯示自己的價值,結果剛剛拿到一份還過得去的薪水,就成為公司第一批裁員的目標。相反,如果懶惰一點,拿一份比現在低一半的薪水,卻可能安全無事。 「謝謝。」程宗揚平靜地接受了通知,整理好個人物品,領取了一份不少也不多的遣散費,隨即離開了公司,成為失業大軍中的一員。 但在程宗揚內心,遠沒有他表現得那樣平靜。作為一個剛剛工作三年的年輕人,程宗揚並沒有太多積蓄。在失業前不久,他拿出所有積蓄作為頭期款,預訂了一套一年後交付的預售屋。 直到程宗揚投遞出大量簡歷卻毫無回音的時候,他才知道這次失業多麼不合時宜。幾乎所有的公司都在裁員,幾乎所有公司都在裁掉那些剛加入公司不超過五年,還沒有來得及積累人脈,卻獲得高薪的人員。瞭解到這些狀況後,程宗揚的壓力陡然增大。 那套預售屋每個月的還貸已經是一個巨大的壓力,他還要支付目前住房的租金,進行必要的消費。而他的收入為零。更可怕的是,誰都不知道這種局面將持續多久。 「睡不著嗎?」一隻柔軟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裡溫柔地按摩著。接著女友白淨的臉龐移來,輕輕貼在他胸口,感受著他的心跳。 葉紫玫是他相戀四年的女友,現在在一家航空公司作空中小姐。本來他們計劃要在一年內結婚,所以才購置了房子,可現在,一切都要推遲了。 那隻手掌慢慢向下移去,在他小腹輕柔地摩挲。程宗揚舒了口氣,心裡的鬱結慢慢化開。他摟住自己的女友,在她唇瓣一吻,然後舔了舔她的唇角。 葉紫玫推了他一把,然後乖乖鑽進被子。接著,一張柔軟的小嘴含住他的龜頭,溫柔地舔舐起來。 舔舐唇角的小動作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秘密,表示他想讓紫玫為自己口交。以往程宗揚總要呵哄半天,葉紫玫才肯親吻他的陽具。但自從他失業後,葉紫玫就從來沒有拒絕過。 一股酥爽的快感從下體升起,程宗揚兩手枕在腦後,感受著女友溫暖而柔潤的口腔。像每一個剛工作不久的年輕人一樣,程宗揚非常自負。而這次失業對他的打擊也比想像中要大了許多。突然之間失去工作,不僅打亂了程宗揚的生活節奏,更使得他心裡充滿了挫敗感。 生活突然間變得面目全非,為獲得一份工作,他每天投遞出無數份求職信,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拒絕。在這樣黯淡的日子,唯一能帶給他安慰的,只有身邊的美麗女友。 心裡鬱結的壓力漸漸散開。程宗揚打開床頭的檯燈,房間裡亮了起來。他心愛的女友正乖乖伏在他腿間,細緻地吞吐著他的陽具。燈光下,她潔白的身體散發著柔和的膚光,像白玉一樣瑩潤。 在大學時候,葉紫玫就是有名的校花,不僅長相甜美,氣質出眾,而且擁有令人羨慕的身材。相比之下,程宗揚就平凡了許多,家世也遠遠不及葉家。然而兩個人卻走到了一起,彼此相愛。 程宗揚抱起女友,從後面進入她體內。葉紫玫側過臉,絲一般的長髮垂在頸側,微微挺起腰,溫柔地容納下他的陽具。 程宗揚緊緊摟著葉紫玫,彷彿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這一刻,女友柔軟的身體帶給他無比安慰。程宗揚把所有的壓抑和不快都拋在腦後,瘋狂地與女友做著愛,直到把自己多餘的精力全部發洩出去。 「累了嗎?」兩個人擁在一起,葉紫玫輕聲問。 程宗揚露出一個笑容,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尖,「和你在一起怎麼會累呢?」葉紫玫白了他一眼,然後說:「那個面試……」程宗揚手指僵了一下。 失去工作這一個月,程宗揚投遞出無數求職信,卻沒有得到任何回音。葉紫玫卻通過父親的關係,在上海謀得一個面試機會。 如果是以前,程宗揚根本不會理睬這樣的面試。他很清楚,那個職位並不適合自己。一成不變的朝九晚五,忙碌而無聊的工作,一天接一天地熬資歷,等待晉陞的機會,自己想要的東西並非如此,但現在已經沒有選擇。 「我會去的。」程宗揚說。 葉紫玫看了下時間,匆忙起身,在浴室裡洗過身體,然後包著浴巾出來。看到她傲人的身材,程宗揚忍不住抱住她,在她豐挺的乳房峰輕輕咬了一口。 「別鬧了,我要趕早班的飛機。」葉紫玫換上內衣,套上透明的連褲絲襪,穿上天藍色的空姐制服,結好領巾,然後俯下身,在他耳邊說:「我今天飛上海,會在那邊休息兩天。」葉紫玫眼睛濕淋淋的,散發出迷人的羞色,小聲說:「上次買的那套內衣,我還沒有穿過,到時候你帶來,我穿上和你搞。」程宗揚心裡一熱。 葉紫玫在他唇上一吻,「我走了,你再睡一會兒。」隨著她的離開,房間重新陷入黑暗。 程宗揚並不擔心工作。葉紫玫的父親葉行南,是一家製藥公司的老總,人面極廣,有他出面,獲得這份工作並不困難。只是得到這份工作,就意味著他將成為一個小職員,慢慢地熬資歷,像蟻巢中的工蟻一樣,依照既定的軌道一成不變地走下去。 這樣子作……真的可以嗎?自己實在覺得很迷惘。 未出社會前,自己也曾雄心萬丈,預備先存幾年錢後,辭職自行創業,十幾二十年後,說不定就能建立自己的企業王國。那時候的豪情壯志,這麼快就要在現實之前低頭了嗎?自己還曾在酒後發過豪語,哪怕不擇手段,也要出人頭地,成就事業,如今……不擇手段的決心,甚至連月底房貸的壓力都承受不起……程宗揚苦笑起來,覺得年少輕狂這四個字,真是很諷刺,儘管……自己橫看豎看都還不算老。 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宗揚!我們約好打球的,你小子不會忘了吧?小心我穿越了,你再想找我打球,就找不到了。」是段強,程宗揚從小的死黨,一個富家公子哥,重度的小說動漫迷,對穿越類作品極度狂熱。 從程宗揚認識他開始,段強就每天夢想著要穿越到另一個時空,開始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還是九歲的時候,段強告訴他,「你知道嗎?每年全世界至少有四萬人沒有任何原因的失蹤,就好比兩個人正在說話,突然之間其中一個就憑空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一點痕跡。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程宗揚搖搖頭。 「他們是穿越了!到了另外一個時空!」段強得意地說:「我在書上看到過,在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許多平行世界,當其中一個世界與我們這個世界發生聯繫時,就會產生穿越現象。」「是嗎?」「你聽說過沒有?有個人在路上走著,突然被一道紫色的閃電劈中,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從那以後,每到下雨的時候,段強都堅持不打傘。 「還有一個人,乘電梯的時候,一打開電梯門,發現自己來到另外一個世界。然後他遇到一個老人,才知道自己到了魔法世界。」那天段強坐了一整天電梯,堅持在每一層都要打開看看,看是不是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害得那家公司所有人都陪著他一層一層上下。假如他父親不是公司的董事,保安早就把這個搗亂的孩子請出去了。 幸好段強只玩了一天,因為他第二天發現,學校也有一個穿越點。 「你發現沒有?隔壁班的小胖不見了!」段強神秘兮兮地告訴他,「我最後一次見到他,他正在爬學校的窗戶。然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肯定是穿越了!」於是段強每天都要爬那個窗戶。作為他的死黨,程宗揚也只好每天陪著他爬。直到他們聽說小胖原來是轉校才放棄。 掛斷電話,程宗揚忽然發現,自己挺懷念這個老友的。也好,就打場球散散心吧。 …………………………………………………………………………………趕到籃球館,段強已經開始熱身了。 「宗揚,看我的三分!」段強跳起來一投,竟然是一個漂亮的空心入網。 「怎麼樣!」「再投一個,如果還能中,我就請你吃飯!」「投就投!」段強拿起球,又是一記三分。結果力量不足,球還沒碰到籃筐就掉了下去。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還是蒙的啊。」「你蒙個讓我看看。」程宗揚換了球鞋,跳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拿起球,在三分線外一記遠投,球碰在籃筐上,高高彈起。 「找到工作沒有?」段強和他無話不談,知道他現在失業。 「沒有。到處都在裁員。」「失業有什麼大不了的。」段強不在乎地說:「我到現在也沒有工作,不也過得好好的。」程宗揚一個三步上籃,投中兩分,然後說:「大老闆的少爺,你何時需要工作?等你有吃飯壓力的時候再跟我說吧。」段強聳了聳肩。他老爸的企業遲早要交給他,但看老爸的樣子,至少還能幹二十年,段強也就安心作個二世祖,對工作毫無興趣。 「我新交了個女朋友,晚上一起吃飯吧。」「不行。我下午的飛機。」「飛機?去哪兒?」「上海。有一個面試機會,我要去一趟。」「不是吧?」段強怪叫了起來,「你走了我怎麼辦呢?」程宗揚啼笑皆非。段強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如果面試順利的話,以後兩人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什麼工作要跑那麼遠?」段強不滿地說。 「大概是文字翻譯的校對吧。」「這種工作你也干啊?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大學時候念的書呢?都用不上嗎?」「我大學念的是英文,這已經算不上什麼專業,畢業論文交的是古戰史研究,那是個人興趣,也用不在職場上啊!」其實。程宗揚心裡早有動搖,難道真要一輩子當個小職員嗎?職位大小不是那麼重要,但……這麼早就確定平平凡凡過一輩子?把曾經有過的創業夢想與野心都放棄,向現實屈服,自己真的甘心嗎? 段強洩忿似的把球砸向籃板,然後說:「不打了!休息一會兒。」段強把一瓶水遞給他,忽然說:「還記得嗎?你小時候說,以後要當得分王。還騙我說,到時候封我當籃板王,把我也騙來跟你一起打球。」程宗揚笑了起來。小時候他最喜歡打籃球,連哄帶騙地把段強拉來一起打。 但他的身高長到一米七八就沒有再長,這個夢想也就破滅了。 那時候他還想過長大了要當科學家,因為老師說,最值得欽佩的是科學家。 後來他想當太空人,因為在太空漫步的感覺實在太吸引人了。再往後他還想過要當歷史學家、文學家、畫家……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孩子那樣,有過無數的夢想與憧憬。 不過段強的夢想就很純粹了。他從小的夢想就是要穿越,看看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麼樣子的。為此他甚至參加過一期野外生存的訓練營,但只待了三天就回來了。他說:「野外生存太無聊了。如果我穿越了,只要帶一挺機槍就能攻克一座城市!」程宗揚笑了起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還在想穿越?」「那當然!這個世界生活太沒意思了。」段強眼睛突然一亮,「宗揚!我跟你一起去上海!」「你去哪兒幹什麼?」「那裡是北緯三十度線!金字塔、空中花園、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秘的事情都發生在那一帶,而且我計算過,乘飛機穿越的機率比一般情況下高出一倍,」段強興奮地說:「說不定我會在揚子江上穿越呢。」看著好友殷切的眼神,程宗揚啞然失笑,「好吧,我們一起去。到時候我們一起穿越!」段強拿起籃球,大聲說:「看我的穿越之球!」「噗」的一聲,籃球穿網而過。段強舉起手,做了個勝利的手勢,「穿越成功!」離開籃球館,程宗揚才注意到外面停著一輛嶄新的保時捷卡雷拉。那是段強新買的跑車,黃色的流線型車身寧靜中充滿無窮動力,程宗揚不曉得要工作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買得起這樣的跑車,但對段強而言,這不過是今年換的新車。 程宗揚坐到車上,歎了口氣說:「開著這樣的車,還整天想穿越。」「哈哈,理想的生活總是在別處!」段強說:「我恨不得穿越回去當個孤兒,也不用整天閒得無聊。走了!」「喂,你的機票還沒訂呢。」「開玩笑,我的機票還用自己去訂!」三個小時之後,程宗揚與段強已經乘上飛往上海的航班。除了行李,段強還帶了一個巨大的旅行袋,裡面放著帳篷、睡袋、防蟲劑、藥品、太陽能充電器、隨身工具,甚至還有書籍和潛水衣。 程宗揚覺得很可笑,「怎麼帶這麼多東西?」「這你就不知道了,這都是穿越時的必備物品。帳篷、睡袋用來野營,防蟲劑、藥品是防護的,充電器用來給照明設備蓄能。還有這些書,都是講各種產品的基礎製作方法。」段強隨手翻開一頁,「水泥:將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分之四十,入窯燒乾,磨碎即可。簡單吧。白癡都能學會。」段強拍了拍旅行袋,「有它在手,穿越到哪兒我都不怕!」「為什麼你還帶潛水衣呢?」段強說:「萬一穿越到水裡呢?」程宗揚笑著說:「你可真是個穿越迷。」段強一邊把旅行袋塞進頭頂的行李箱,一邊說:「難道你就不想穿越嗎?」程宗揚想了一會兒,「不。我不想穿越。」如果穿越了,誰來償還房屋貸款呢? 段強坐下來,唉聲歎氣地說:「難道你連一點夢想都沒有,一輩子做個小職員就滿足了嗎?」滿足嗎?那種一成不變,平凡到乏味的生活……程宗揚下意識地握緊拳頭,然後岔開話題,「帶這麼多東西,你不嫌累啊。來,玩個機智問答,如果給你一個穿越的機會,只限你帶三樣東西,你會帶什麼?」段強精神一振,「簡單的我就帶三樣東西:一本《軍工製造》,從煉鋼到彈藥我全都要造;一份歷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個神仙;再加一挺重機槍——有這三件寶貝在身,我是神擋殺神,佛擋滅佛!」程宗揚笑了起來,「你以為帶一本《軍工製造》就能造出鋼鐵、彈藥?沒有工業基礎,你連一顆子彈都造不出來。機槍更沒用,子彈打完還不如燒火棍呢。 再說歷史年表——你如果穿越能改變歷史,歷史年表還有個屁用。如果不能改變歷史,你還穿越幹嘛?再說,萬一穿越到與我們歷史無關的異世界,你帶歷史課本去那邊教神話嗎?」段強抓了抓腦袋,「那你穿越到過去要帶什麼?只限三件。」程宗揚想了想,「第一件,我要帶一套大百科全書。因為財富可能貶值,而知識不會。然後我要帶一把瑞士軍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會帶一袋玻璃珠。」「玻璃珠?」「如果穿越到古代,沒有比玻璃珠更方便更容易換錢的了。說不定拿一顆玻璃珠,我就能換一座莊園。」「哈哈,如果你穿越到西方,玻璃珠就不值錢,還不如帶一根金條。」「那乾脆讓你穿越到恐龍時代,拿金條也沒用。」兩人在開著玩笑,忽然機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氣流。接著擴音器裡傳來機長的聲音,「前方有雷暴區域正在形成。各位乘客請繫好安全帶。不要離開自己的座位。」透過機窗,能看到外面黑色的雲層正瘋狂地湧動著,雲中不時閃過耀眼的電光,飛機受到亂流影響,所有燈光忽然熄滅,陷入一片黑暗,旅客們失聲驚叫,空中小姐忙著安撫,場面一片混亂。 段強把臉貼在窗上,望著翻滾的雲層,小聲說:「使命創造命運啊……」他扭過頭,「宗揚!你知道嗎?也有日本學生在飛機上搞穿越的,那是一道雷電打中飛機,然後那個學生就穿越去三國了!」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雷電打中飛機,唯一會發生的事情就是墜機,去死國有路,三國你就別想了。」正說著,一道強烈的紫色雷電閃過,彷彿一條飛旋的紫蛇透過機窗,朝程宗揚黑色的眼眸射來,程宗揚急忙扭頭,正看到段強驚訝的目光,接著那道電光像細針一樣刺在他右側的太陽穴上,發出「嘶」的一聲輕響。 飛機終於避開那片雷雨雲,安全駛入既定航道,電力回復,所有燈光重新亮了起來,所有的乘客都鬆了口氣。 「咦?這邊的兩個年輕人呢?」有人忽然發現,靠窗的兩個座位空蕩蕩的,上面那兩個年輕人就像憑空消失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第二章 眼前出現一個紫色的漩渦,它像一個飛速擴張的黑洞,旋轉著吞噬一切。身體和意識一同被漩渦吸入,在這個漩渦裡,空間和時間都為之扭曲。程宗揚竭力掙扎,卻無法擺脫,他意識一點一點模糊,直到失去知覺。 當程宗揚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空氣中浮蕩著淡淡的青草氣息。 他抬起頭,腦中一陣眩暈,右側的太陽穴傳來燒炙般的痛楚。程宗揚難受地捧住頭,腦海一片混亂。難道他不是正坐在飛往上海的航班上嗎?為什麼會有陽光和草地? 程宗揚再次睜開眼睛。正午的陽光毫不吝嗇地傾洩下來,曬在皮膚上隱隱作痛。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草原,平緩的丘陵微微起伏著,彷彿大地上青綠色的波濤。四週一片寂靜,沒有蟲鳴,也沒有鳥翅掠過天際的聲音。 程宗揚遲疑地抬起手,指上有淡青色的草汁。他彷彿從一個夢幻中醒來,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整架飛機,連同機上所有的乘客全都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沉寂中,一聲淒厲的號角劃破天地。程宗揚猛然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接著他眼神一下變得僵直,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在他面前,有一片長約兩里的月牙狀平原。平原右側,丘陵下列著一個步兵方陣。他們大都沒有頭盔,頭髮挽成椎髻,用布帶紮緊,身上穿著黑色的皮甲,方形的甲片上部穿孔,用皮革連綴起來。 最前面一排軍士手中握著三米長的戈,戈首平出,呈微微上揚的弧形,用來勾啄敵人。後面一排軍士用的是鈹,頂部如同短劍,長度超過三米五。而使用最多的則是矛,他們手中的長矛高度達到七米,金屬製成的矛尖在陽光下閃動著凜冽的寒光。遠遠望去,彷彿一片長矛組成的森林。 方陣之前,是三排手握弩機的弩手。他們穿著黑色的布衣,以半跪的姿勢蹲在地上,昂首望向前方。這些弩手完全是輕兵裝束,身上除了盛放弩矢的箭匣,再沒有任何裝備。 在方陣之後,有一位戴著板狀皮冠的指揮官,他唇上留著兩撇八字鬍須,腰間佩著一柄長劍,一手按在劍柄上,目視前方。方陣中的軍士面無表情,彷彿一群沉默的雕像。寂靜中,透出肅殺和死亡的氣息。 程宗揚所處的位置是一道形如魚背的山丘,從這裡能夠俯視整個戰場。他把視線移動平原另一側,心臟不由猛然跳了一下。如果說目睹了剛才的步兵方陣是令他震驚的話,那麼這時他感到的則是恐懼。 與步兵方陣對峙的,是一群高大的半獸人。程宗揚可以斷定,自己決沒有見過這個種族。那些半獸人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強悍體魄,最矮小的也超過兩米,數以百計的巨人聚在一起,猶如一道巍峨的山峰。 他們穿著粗糙的獸皮甲冑,脖頸粗大,肩背像岩石一樣又厚又寬,赤裸的手臂上,虯結的肌肉高高隆起,皮膚猶如青銅。尤為令人生懼的是他們的面容,幾乎所有的武士都生有粗長的獠牙,下齒比上齒長出一倍,交相咬緊,宛若雪亮的彎刀。他們眼睛像滴血一樣鮮紅,鼻翼微微抽動,猙獰的面孔完全不似人類,更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野獸。 程宗揚只覺得喉嚨發乾。和生活在都市中的大多數現代人一樣,他的視力並不好,但現在,他的目光卻能夠越過整個戰場,將所有的細節看得清清楚楚。陽光下,甲冑鮮明的步卒方陣,野獸般凶悍的半獸人都顯得如此真切,彷彿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背後傳來一陣響聲,程宗揚心臟猛然收緊。他恐懼地回過頭,看到的卻是段強。 段強一邊爬一邊四處張望,「我們墮機了嗎?這是什麼鬼地方?宗揚,前面還有人嗎?」程宗揚很想說有。而且有很多。但他說不出話來,只用手指了指。 段強手腳並用趴上山丘。下一瞬間,他的嘴巴猛然張開,就那樣僵住了。 「這是什麼?」段強愣愣問道。 程宗揚嚥了口吐沫,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秦軍!」服色尚黑,披甲持矛,只有當年橫掃六合的大秦軍團才有如此氣勢。自己在大學時候,因為要找畢業論文的題材,對中西各國古戰史進行過研究,連帶對各種古軍械、戰法瞭解很深,像這樣明顯的特色,一眼就能看出來,而段強當時選的題材是徽章學,不過最後他是花錢買槍手交論文過關的。 「秦軍?為什麼會有秦軍?」段強說著慢慢張大嘴巴,「我們……我們穿越了?」程宗揚和段強面面相覷,然後同時往身上看去。兩人還穿著乘機時的衣服,鑰匙、手機、錢包……所有的物品都沒少,連程宗揚隨身帶的一隻輕便運動背包都在。可眼前的一切……段強臉上露出夢幻般的表情,無法確定地又問了一句,「我們穿越了?」程宗揚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表情。穿越?這麼荒唐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他身上?他想起航班上那個詭異的雷電,不由得打了寒噤。他只是個平凡的小人物,這次飛上海只為找一份工作,從來都沒想過要穿越。 段強表情慢慢變得狂喜,他雙手握緊拳頭,興奮地喊道:「我們穿越了!我們穿越到秦朝了!」程宗揚望著面前戰場,嘴角抽動了一下,「我不知道……」這支軍隊的裝備確實是典型的秦軍,可是他們的對手不是六國,也不是匈奴,甚至不是人類,而是兩米多高的直立野獸,在小說電影中有個固定的稱呼:半獸人! 半獸人中有一個分外高大的武士,他手中握著一柄青銅重斧,粗壯的手臂比正常人腰身還粗,虯屈的長髮從腦後披散下來,頸下帶著一隻野獸的下頜骨,比鋼鐵還硬的額頭高高隆起,凶獰的面孔如同一頭嗜血的雄獅。 那名高大的武士昂起頭,發出一聲充滿仇恨的咆哮,然後舉起巨大的青銅重斧,往前一揮。在他周圍,數以百計的半獸人立刻咆哮而出,猶如一群發怒的野獸,衝向平原。 他們沒有騎馬,因為沒有任何馬匹能夠支撐他們的體重,而他們奔馳的速度甚至比戰馬更快。那些半獸人的武器並不精緻,但當他們揮舞起那些車輪大小的巨斧,比人頭還粗,釘滿尖刺的巨槌時,強悍的武力彷彿能撕裂大地。 秦軍方陣以四十人為一排,前後十二排,共有四百八十人。弩手三排,共有一百二十人,合計軍力六百人。而那些半獸人的數量不下五百,以他們遠遠超過人類的強悍體魄,實力至少在秦軍一倍以上。 面對奔湧而至的半獸人,秦軍士卒毫無懼意,冷漠得如同岩石。 戴著板狀皮冠的指揮官昂首而立,他身上的甲片比方陣中的士卒更為精緻,細密的方形甲片從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背,手指穩穩握住劍柄。等半獸人衝入月牙狀的平原,他緩緩拔出長劍,高舉過頂,喝道:「弦!」陣前的弩手冷靜地踏住弩背,用腿部的力量撐開機括,熟練地裝上弩矢。 指揮官長劍慢慢下移,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喝道:「望!」弩手揚起頭,同時抬起弩機,用弩上精巧的望山瞄向對面的半獸人。 半獸人龐大的身體在草原上奔騰,沉重的腳步聲宛如驚雷,每一步落下都踐起青草和草下大團大團的黃沙,毫不畏懼地迎向秦軍的弩矢。 指揮官冷冷望著敵軍,然後果斷地劈下長劍,厲聲喝道:「滅!」「篷」的一聲,矢頭製成三稜形的箭矢脫弦而出,向上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雨點般灑向敵軍。衝在最前面的幾名半獸人身上頓時濺起血花。 程宗揚和段強都流露出無法相信的神情。在他們想像中,冷兵器時代的弓弩能有一百米的殺傷距離就不錯了,而眼前秦軍使用的弩機力道出奇地強勁,有效射程竟然超過三百米。 那些半獸人勇悍之極,以往戰鬥中,秦軍勁弩在三百米內只要命中一矢,就足以令敵軍喪失戰鬥力。而這些半獸人的強壯卻能堪比野獸,他們速度疾若奔馬,秦軍弩手剛齊射兩輪,半獸人已經逼近到一百米的距離。 最前面一名武士頸下戴著一隻猛虎的下頜骨,手臂上粗長的血管像蚯蚓一樣在皮膚上繃緊,粗壯的肌肉猶如鐵石。他手中的巨斧猶如車輪,直徑將近一米,雙面開刃,完全以青銅鑄成,沉重無比。他身上已經中了五六支弩矢,每跨出一步,鮮血就飛濺而出,卻仍狂奔不已。 「弦!」「望!」「滅!」指揮官冷靜地發出指令。最後一輪箭雨再次襲來,至少有十張弩機都瞄準了這名猛虎武士。黑色的箭矢狠狠撕開他的皮甲,射入他的胸膛。那名武士頹然倒地,他發出一聲狂吼,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揮出巨斧。 弩手們放完三輪箭雨,開始收起弩機,從方陣兩側退往後方。巨斧帶著刺耳風聲呼嘯而至,將兩名弩手攔腰截斷,狠狠砍入草地。鮮血猛然噴出,濺在後面一名士卒腳上。 那名手持長戈的士卒一動不動,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當指揮官發出口令,他踏前一步,舉起手中的長戈。在他身後,第二排士卒放下形如短劍的鈹,然後是一支毒龍般的七米巨矛。所有的武器平舉向前,原本密如森林的方陣就如同一部配合精密的戰爭機器,剎那間露出嗜血的鋒芒。 弩手已經全部退到方陣之後,四百八十名步卒組成的方陣以相同的速率邁步向前,就像一隻渾身生滿利刺的怪獸,緩緩逼近戰場。 身上還帶著箭傷的半獸人狂吼著奮力揮舞斧槌,正面撞上秦軍的戰陣,就像巨浪沖向礁石。但在他們面前,是一座由不同武器組成的恐怖森林。 三米長的戈,三米五的鈹,七米的重型長矛交錯排列,不留絲毫縫隙。隨著指揮官的號令,秦軍士卒戈矛同時攻出,那些半獸人根本無法碰觸到對手,就被狠狠撕碎。 如果論單體戰鬥力,半獸人遠遠超過了秦軍,即使五名秦軍也未必能及得上一名半獸人的力量。但在戰場上,秦軍依靠精良的裝備,準確的戰術和嚴密的紀律完全佔據了上風。 四百八十名士卒組成的戰陣宛如一人,經過無數次的訓練和血腥搏殺,秦軍士卒的配合默契之極。每次攻擊,最前面的士卒先用彎曲的戈勾架住對手的武器,然後第二排的鈹左右劈削,最後是密集而沉重的長矛。 搏殺中,一名半獸人用巨斧劈斷兩支長戈,咆哮著闖進戰陣,一斧將緊鄰的兩名士卒從肩到腿劈成四段。旁邊的秦軍沒有一人回顧,但後方超過五支重矛同時遞出,從不同角度穿透了那名半獸人的軀體。後排的士卒隨即補上空缺,繼續前進。 隨著指揮官的號令,方陣中各種武器潮水般擊出,每一擊都有數名半獸人濺血倒下。那些步卒始終不動聲色,如同沉默的殺戮機器,緩慢而毫不留情地踏過敵軍的屍體。 如果是同一種族的人類戰士,面對秦軍堪稱殘酷的攻勢,也許早已崩潰。但這些半獸人卻沒有一人退卻,他們用自己強悍的身體抵住秦軍的攻擊,然後用手中的巨斧、木槌、拳頭,甚至是獠牙去攻擊撕咬敵人。 鮮血在草地上流淌,將青色的草原染得鮮紅。一個又一個高大的軀體在森林般的長矛方陣前倒下。同樣,秦軍的士卒也不斷被巨斧和木槌擊中,血染黃沙。 程宗揚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當第一個半獸人濺血倒下,他右側的太陽穴就像針扎般突然一痛。隨著戰死的士卒越來越多,那痛苦就越來越劇烈,彷彿有人用鐵鑿不斷鑿擊他的頭顱。 旁邊的段強也不比程宗揚好多少,眼前的殺戮幾乎使他忘掉了穿越的驚喜,和程宗揚一樣,他的臉色也是一片蒼白。 兩人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的驚疑和恐懼。段強用發乾的聲音說:「這些是真的嗎?」程宗揚喉頭滾動了一下,沒有作聲。 段強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後抽著涼氣說:「不是作夢。」程宗揚唇角抽動了一下,想笑卻笑不出來,這傢伙整天都想著穿越,現在真的穿越了,卻不敢相信。 段強突然跳起來,在草地上瘋狂地尋找,「我的包呢?我的包呢?」看到他急切的樣子,程宗揚生出一陣荒唐感,這個穿越迷一直都夢想著這一天,連乘飛機都帶著穿越用的物品。結果真到穿越的時候,那只旅行袋卻放在了飛機的行李箱裡,除了隨身放著的幾件小東西,什麼都沒有帶來。 程宗揚沒有段強那種夢想成真的狂喜。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穿越,在目睹了面前血腥的搏殺之後,他只想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 在這片草原上,他看到無數人在戰場上拚殺。猙獰的半獸人在屠殺人類,人類同樣也在屠殺半獸人,鮮血和殘缺的肢體不住飛起,到處是鮮血和死亡。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一點都沒有感到驚懼,相反,額角的疼痛卻讓他在不適中生出一種隱隱的興奮……段強忽然停下來,看著程宗揚的臉,「宗揚,你……」程宗揚抬起頭,「怎麼了?」段強指了指他的腦袋,有些遲疑地說:「這裡有個傷口……好像在閃光。」程宗揚右側太陽穴上有一個紫色的傷痕,形狀如同閃電。此時正隨著山丘下不住傳來的瀕臨死呼喊,在他皮膚上隱隱閃亮,流動著詭異的光澤。 程宗揚朝自己的太陽穴摸去,忽然內臟彷彿被人抓住用力一擰,忍不住嘔吐起來。 「宗揚!」段強連忙扶住他。 程宗揚不停嘔吐著,卻沒有吐出任何物體。這次嘔吐與他以往的經驗完全不同,那些充滿死屍氣息的空氣不住湧入他的口鼻,即使他屏住呼吸,仍不斷透過皮膚進入體內,帶來冰冷的寒意。 伴隨屠殺而來的興奮感越來越強烈,他一邊嘔吐,一邊呼吸著充滿死亡氣息的空氣,幾乎按捺不住身體的衝動。 就在程宗揚幾乎崩潰的時候,肚臍下方的位置微微一動,充塞在體內的氣息彷彿找到了一個洩口,像潮水一樣流入其中。程宗揚鬆了口氣,臉色恢復正常。 「沒事了。」程宗揚推開段強的手臂,手指微微戰慄。 戰場中,勝利的天平正在向秦軍一方傾斜,半獸人的攻勢被秦軍方陣遏止,越來越多半獸人倒在血泊之中。就在這時,一隊騎兵從秦軍背後的山丘後馳出。 馬上的騎手穿著輕便的皮甲,手持弩機,腰佩長劍,鞍側掛著一支一米五長的短矛,從兩翼朝獸蠻人圍去。秦軍的輕騎以其快速機動,總是作為戰場的終結者出現,用來攔截襲擊撤退的敵軍。長平之戰秦軍以輕騎五千將四十五萬趙軍斷為兩截,最終全殲趙軍。當秦軍的輕騎出現,戰鬥的勝負已經沒有懸念。 戰場另一側,那名分外高大的半獸人手中握著巨斧,濃密的長髮在風中飄舞。望著戰死的同族,他昂起雄獅般的頭顱,發出一聲悲涼的嗥叫。 叫聲在草原上遠遠傳開。良久,草原深處傳來一聲同樣悲涼的迴響。高大的半獸人扯下頸中的野獸頜骨,在青銅斧輪上拍得粉碎。 簇擁在他周圍的獸蠻人都露出屈辱和不甘的眼神。獸骨項鏈是獸蠻武士勇力和榮耀的標誌,當他們毀去自己的榮耀,也就意味著承認失敗。每一個獸蠻男子都是天生的勇士,寧肯死去也不會服輸。當天神創造出天空和大地,他們就是這片草原的主人。但現在,他們不得不又一次放棄自己的土地,恥辱地接受失敗。 獸蠻武士開始突圍,秦軍方陣仍以自己的速率緩慢前進,並沒有因為敵軍的退卻而放棄陣型。騎在馬背上的秦軍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潰散的敵軍,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後方的半獸人衝來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衝破秦軍輕騎的攔截。對壘的兩軍轉變為一場追逐與反擊的混戰,戰場迅速擴大。 一支弩矢不知從何處飛來,斜插在離兩人不遠草地上,矢首射入沙土,矢尾不住顫抖,上面依稀帶著血跡。 兩人驚出一身冷汗,不約而同地伏下身體,朝山丘後爬去。 程宗揚嚥了口冰涼的口水,「你還想穿越嗎?」段強面如土色,他勉強擠出一個充滿恐懼的笑容,「我們不該穿越到這裡,如果……如果……」段強想說,如果穿越到另外一個地方,也許能夠實現他的夢想。但沒等他說完,程宗揚全身的汗毛忽然間全都豎了起來,嘶聲道:「段強!」一支巨大的長箭驀然飛來,狠狠從段強頸側穿過,帶出一篷腥紅的血雨。 程宗揚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了。箭矢貫穿了段強的頸部,幾乎是一瞬間就奪去了他的生命。 右側的太陽穴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程宗揚抱住段強的身體跪在地上,頭腦中一片混亂。 『看我的穿越之球!』『穿越成功!』『我要帶三件東西:一本《軍工製造》,從煉鋼到彈藥我全都要造;一份歷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個神仙;再加一挺重機槍——有這三件寶貝在身,我是神擋殺神,佛擋滅佛!』段強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 命運如此荒唐,他終於如願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卻只在這個世界生存了短短幾十分鐘。在原來的世界,他有金、有車、有女人……卻宣稱理想的生活在別處,生命中唯一的夢想就是穿越。當他終於夢想成真,等待他的東西卻是一支穿透脖頸的利箭。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如此結局,還會夢寐以求想要穿越嗎? 程宗揚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 第三章 一支寒光凜冽的箭頭正對著自己。那是一張巨大的長弓,弓脊足有手掌那麼寬,上面包裹著堅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樣巨大,骨節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樹根一樣粗壯,上面長著野獸般的鬃毛。隨著關節的用力,弓弦正緩緩拉開。 程宗揚本能地俯下身,身體失去平衡,從低緩的山丘上翻滾下來。藍色的天空與青色的草地旋轉著在他眼前飛速交替,程宗揚驚恐地幾乎喘不過氣來,最後身下一軟,掉到一個淺淺的草窩中。 程宗揚所處的山丘本來遠離戰場,但隨著獸蠻武士的潰敗,戰場不斷擴大,這裡也被波及。一群敗退的半獸人奔上山丘,一箭射殺了段強,然後又瞄向程宗揚。 就在程宗揚觸摸到死亡陰影的一刻,長箭放開他,朝另外一個目標射去。 山丘下,幾名騎兵奔馳而來,其中一名大漢反手拔出長劍,重重劈在箭上,然後勒住馬匹。在他身旁,五名騎兵扇形散開,各自舉起弩機,阻斷那些獸蠻武士的退路。 他們臉膛大多被烈日曬得黑紅,眼神卻像剛淬過火的刀刃般,鋒利無比。在這些鐵打的漢子中,有一張面孔出奇的白淨,看來較其餘同伴年青,手背上覆蓋著軟甲,手中提著一具弩機,與同伴一樣,除了一柄便於馬背擊刺的長劍,再沒有攜帶任何重武器,但給程宗揚的感覺卻與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名年輕騎手冷冰冰看了程宗揚一眼,然後抬起頭,望向他背後的山丘。 山丘的坡度並不陡,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程宗揚一路滾下來,除了臉上擦破一塊,並沒有受傷。他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後背被冷汗打濕。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直到現在他還無法相信,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而與自己一起穿越到這個陌生時空的段強已經死了。他抬起頭,心頭不由狠狠打了個冷戰。 山丘上的獸蠻武士有十餘人之多,其中一個身高幾乎有程宗揚的兩倍,正是那個毀掉自己獸頜的項鏈半獸人首領。一名武士彎下腰,從段強頸中拔出長箭,然後搭在弓上,血淋淋的箭矢對準山丘下的騎兵。 那名面孔白淨的年輕人甩開馬鐙,用腳踏住弩背,利落地拉開弓弦,然後揚起弩機,毫不猶豫地一箭射出。 「繃」的一聲,鋒利的弩矢閃電般飛出,從他粗壯的手臂穿過。 那名半獸人手指一鬆,長箭從弦上滑出,斜插在地上。他瞪著血紅的眼珠,然後抓住弩矢尾部,將箭支硬生生拔了出來,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淌下,他卻渾然不覺。 對於你死我活的雙方來說,這個時候,所有的語言都已經多餘。山丘上的半獸人齊聲咆哮,像一群野獸猛撲下來。 那名年輕的騎兵拔出佩劍,雙腿一夾馬腹,正要搶先奔出,卻被旁邊的大漢一把拉住韁繩。 那大漢鬍鬚也不知多久沒刮,密密麻麻一直連到鬢角,他低吼道:「你有傷在身,不能逞強!退下!」那年輕人毫不退讓地揚起下巴,「憑什麼不讓我上戰場!」「這是師帥的吩咐!」那大漢一扯韁繩,將馬首拉得偏到一邊,然後舉起短矛,在馬臀上用力一刺。 戰馬吃痛地嘶鳴一聲,揚起前蹄,朝側方奔去。那名年輕的騎手猝不及防,被馬匹帶得揚在鞍上。 趕走那名年輕人,虯髯大漢吼道:「兄弟們!拼了!」剩下的四名騎兵齊聲應諾,雖然只有寥寥數人,但聲震四野,氣勢絲毫不遜於那些兇猛的半獸人。 那匹負傷的戰馬逕直朝程宗揚奔來,馬背上的年輕騎手扯緊韁繩,一邊喝道:「快滾開!」程宗揚這輩子還沒騎過馬,看著包了蹄鐵的馬蹄直踏過來,頓時臉色發綠,顧不得自己身為現代男性的尊嚴,連滾帶爬閃到一邊。 誰知道那匹馬受了驚,無法控制,鐵蹄踉蹌著踐起零亂的青草,離程宗揚越來越近。程宗揚魂飛魄散,拼了命的躲閃,但那幾隻鐵蹄卻像認準了他一樣,就在他頭頸肩背周圍趵踢踐踏。 程宗揚索性躺倒,大吼一聲,「你踩死我吧!」蹄鐵擦著程宗揚的臉頰重重踏進草地,馬背上的騎手站在鐙上,雙手扯緊的韁繩,嚼鐵深深勒入馬口,幾乎勒出血來。 程宗揚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著,頭髮裡沾滿草葉,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這副樣子有夠狼狽的。但對於一個兩度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不幸穿越者來說,體面已經不重要了。 那名年輕的騎手竭力控制住馬匹,至少預想的蹄鐵並沒有踢到程宗揚頭上。 程宗揚鬆了口氣,這才注意到這名騎手的面容。 他長得……很俏。雙眉長長伸出,在潔白的臉頰上,彷彿飛翔的燕翅,眼睛明麗之極,抿緊的嘴唇嫣紅動人。很美,很驚艷——如果她是女人,一定是個很美的女人。如果是男人,那麼一定是個很不幸的男人。 那名騎手顯然對程宗揚沒什麼好感,他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跳下馬朝同伴奔去。 與方陣中那些沉默的士卒不同,那名騎手奔跑的姿勢很奇異,他一手按住劍柄,身體向前傾斜,完全依靠腳尖的力量往前飛掠,整個人就像在草上滑行,不僅姿勢優美,而且速度極快,讓程宗揚想起傳說中的武林高手。 做為一個平常上三樓都要乘電梯的都市人來說,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維空間的存在。程宗揚有些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表現太囂張。 另外一邊也是一群存在於第六維空間的生物。那些半獸人邁開大步,速度絲毫不遜色於奔馬,身材更是高得可怕,站在地上也超過了馬背上的騎兵。 五名騎兵結成品字型的陣列,兩名在前,三名在後,各自摘下短矛,盯住衝過來的獸蠻武士。正面的秦軍方陣已經擊潰敵軍,正在清理戰場。他們在大草原深處追逐了三月之久,就是要徹底清除獸蠻人對帝國西部的威脅。只要他們能阻擋片刻,援軍就能趕來,斬下這名獸蠻首領的首級。 衝在最前面的獸蠻武士獠牙張開,發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後騰身而起,在半空中將足有車輪大小的巨斧舉過頭頂,猛然劈下。 前面兩名騎兵同時舉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鐺」的一聲,巨大的衝擊力使兩人肩膀一沉,身下的座騎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這五名騎兵配合的熟練之極,短矛剛剛架住斧柄,後面三名騎兵座騎同時往前衝出半步,藉著馬力,從兩側將短矛狠狠刺進那名獸蠻武士肋下。 這完全是戰術配合的優勢,如果單對單,一名獸蠻武士打完這五名騎兵還有剩的。但五名騎兵配合默契,兩人防守,三人進攻,一舉將那名獸蠻武士刺倒在地。 獸蠻武士腰腹間流出岩漿般腥濃的鮮血。「古格爾!」他嘶吼著扔下巨斧,縱身抱住一名騎兵,將他連人帶馬撞倒在地,然後張開大嘴,尖長的獠牙像匕首一樣撕開騎兵的脖頸,鮮血迸湧而出。 馬背上的虯髯大漢面沉如水,他側身一擲,短矛毒蛇般從那名武士背後狠狠刺入,將他刺死馬下,然後從腰間拔出長劍。 這些刀頭舔血的漢子已經見慣了死亡,生死關頭更不容分心,而獸蠻人顯然更倚仗本身的勇悍,各自為戰,並沒有調整速度一起圍攻。 又一名獸蠻武士暴吼著朝那名大漢衝來。虯髯大漢平持長劍,冷冷盯著對手。就在獸蠻武士衝來的同時,他身後兩名騎兵突然馳出半步,兩支短矛一左一右刺進那名武士的前胸,接著那大漢從馬上躍起,雙腳穩穩踩住獸蠻武士壯碩的肩膀,雙手倒持長劍,從他背後狠狠刺入。那名獸蠻武士頹然倒地,手中的巨槌重重落在地上,濺起一片泥土。 那名叫古格爾的獸蠻首領雙目血紅,他抓起一支長矛,振臂擲出。那虯髯大漢長劍刺在獸蠻武士背中,被粗大的脊骨卡緊,不等他棄劍閃避,那支長矛已經呼嘯而至,應聲射入大漢的左胸,從背後穿出。 瞬時間雙方各死兩人,程宗揚右側的太陽穴也接連傳來四次劇痛,最後一下分外劇烈,痛得他幾乎要流下眼淚,與此同時,四股陰寒的氣息也隨即進入程宗揚體內。 雙方都沒有理會程宗揚,在那些騎兵看來,程宗揚雖然穿著怪異,但明顯是人類種族。而對於獸蠻人來說,這個手無寸鐵的陌生人類並不比那些騎兵更有威脅。 跟隨在古格爾身邊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他們咆哮上前,將剩餘的三名騎兵盡數格殺,而地上的獸蠻人屍體,也多了兩具。 古格爾左矛右斧,將一名騎兵連人帶馬劈成四截,然後挺起雄壯的身體。他渾身浴血,猶如遠古而來的獸蠻天神。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程宗揚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單靠人類的力量能夠與恐怖的半獸人抗衡,並且在劣勢下殺傷相當。雖然那些人類騎兵依靠的是相互間的配合,但顯示出的強悍也遠遠超過他的想像。他心裡不禁升起一股寒意,這些騎兵真的僅僅是秦軍嗎? 所有的同伴都已戰死,那個年輕的騎手仍毫不猶豫地朝獸蠻人衝去。與半獸人驚人的體魄相比,他的身形顯得纖小而又柔弱,但他一往無前的決絕姿態,卻像手中的長劍一樣鋒利。 那些獸蠻人已經被鮮血和殺戮激起凶性,一名獸蠻武士舉起銅輪巨斧,朝他腰間劈來。那騎手腳尖一點,身體像滑行一樣避開巨斧,接著手中的長劍驀然亮起,閃電般穿過斧影,刺在獸蠻武士腕上。 亮起白光的長劍鋒銳無比,那名獸蠻武士左手齊腕而斷,巨斧帶著殘缺的斷手飛出,帶出一篷血雨。他獠牙格的咬緊,接著右手握拳,岩石般的重拳重重砸在劍脊上,將那騎手震得倒退一步。 古格爾拋下已經彎曲的長矛,雙手握斧,雷霆般劈在那名騎手劍上。那騎手雖然膽略過人,終究是氣力不濟,巨斧每次劈下,劍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身體更被逼得接連後退。最後「錚」的一聲脆響,失去白光的長劍被巨斧從中劈斷。 那騎手反應極快,反手一擲,半截斷劍削在古格爾岩石般的手指上,濺起一縷血光。 巨斧轟然落地,古格爾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劈手抓住年輕騎手的胸甲,然後左手握拳,狠狠打在他腹上。 那騎手穿著騎兵用的輕便皮甲,隨著古格爾足以裂石的一拳,他胸前方形的甲片四處紛飛,身子橫飛起來,整個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掉在地上,又滑出十餘米的距離,正落在程宗揚剛才待過的草窩裡。 明知道打不過,還要跑回來送死。程宗揚心裡給了他一個評價:瘋狂! 那騎手頭盔不知掉在什麼地方,露出布條紮緊的髮髻。他臉色一片雪白,唇角淌出一股鮮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恐怕連肋骨也斷了五六七八根。 再往下看,程宗揚呼吸猛然一窒。 那騎手胸前皮甲被撕出一個大洞,連束胸的白布也被扯開,露出兩隻圓潤的……乳房。雖然不及西片裡乳牛級的巨乳碩大,但也有夠瞧的,曲線圓潤飽滿,皮膚又白又嫩,尤其是那兩隻乳頭,還是嬌嫩的粉紅色。只不過左乳乳側被獸蠻人粗大的手指抓出一道傷痕,鮮血淋漓……程宗揚不由自主又朝她臉上看去,原來真是個美女。秀美的雙眉直入鬢角,眉宇間英氣逼人,只是目光顯得不是很友好……女騎手用幾乎噴火的目光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一個男人如此不顧忌地盯著她的裸胸看,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問可知,剛要開口斥罵,內傷恰於此時發作,一口鮮血險些噴出,她用白淨的手掌勉強掩住胸口,蒼白面孔上升起一層病態的紅暈。 很漂亮。程宗揚在心裡重複一遍。雖然經過一場生死搏鬥,衣甲破碎,頭髮散亂,模樣狼狽,而且完全是素面,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裡,那些光彩照人的明星也毫不遜色。 程宗揚正看得出神,忽然心生警兆,他猛然回過身,整個人差點兒傻掉。 殺紅眼的獸蠻武士們像一群直立的野獸,緩緩朝他走來,醜陋的面孔猙獰可怖,在他們駭人的體魄面前,程宗揚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光屁股嬰兒一樣可憐。 其實這完全是一個誤會,誰能想到那個女扮男裝的騎兵會被打得步步後退,最後更是一下飛出十幾米,好死不死地掉到自己背後? 這會兒,自己一個人站在一群半獸人面前,雖然心頭狂跳,滿臉懼色,但那些半獸人大概也分辨不出來,只會看見自己激動地雙手握拳,目露精光,像極了一名奮勇救美的英雄。 最前面那名武士有一隻雄獅般的頭顱,獠牙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程宗揚對著這些半獸武士,後悔得想要自殺,如果可能,自己肯定有那麼遠就跑那麼遠。 可這些半獸人大步一邁,就夠自己跑一陣的。至於求饒,程宗揚很懷疑這些半獸人是否能聽懂人類的語言,況且他們一定不會給自己解釋的機會。 程宗揚怔了百分之一秒,然後在更短的時間內摸遍全身每個口袋,像快要溺死的人拚命尋找浮木。 手機,如果是手榴彈多好? 鑰匙,如果是迷之屋那個電玩裡,那把可以打開任何一道門的神奇鑰匙就好了。 錢包,他們收買路錢嗎? 獸蠻武士濃重的呼吸幾乎噴到程宗揚臉上。此時他們與秦軍只隔了一座不高的山丘,在戰場邊緣游弋的秦軍輕騎隨時都可能出現。但對於程宗揚來說,他們都有點太遠了。 古格爾拳頭揚起,帶起巨大的風聲呼嘯而至。那感覺就像一列時速超過二百公里的列車迎面開來,程宗揚還沒有碰到拳頭,就被拳風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後飛去。 「篷」的一聲,程宗揚仰面摔倒。正好落在……「呃——」那個女騎手露出痛楚的表情。 程宗揚摔得七昏八素,還咬破了嘴巴,一嘴的鮮血,沒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個女騎手身上,壓到了她斷裂的肋骨。那獸蠻武士的拳風,幾乎把他內臟都打得翻滾過來,胸口骨痛欲裂。 驚魂未定,程宗揚本能地雙手握緊,抓住身下的物體。右手抓到幾塊脫落的甲片,左手運氣不錯,抓到一團溫暖柔軟,而且富有彈性的物體,感覺又滑又嫩,像是……程宗揚疑惑地揉了揉,又捏了兩把。 「啪!」女騎手竭力抬起手臂,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程宗揚這才意識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傷的左乳,他連忙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無恥!」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接著又是「啪!」的一記脆響。 程宗揚捂著臉,心道:算了算了,這種事跟女人解釋不清,還是趕快起來是正事。他抬起身,準備爬起來,手肘又撞倒女騎手的肋下,這下連他都感覺到斷骨磨擦的「格格」聲,更不用說那女騎手花容失色,痛得連罵都罵不出來。 程宗揚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忽然摸到身後一個方形的物體。 背包!他身上還有一個運動型的小背包! 程宗揚顧不得小美女殺人般的目光,一把將背包拽到身前,拉開拉鏈,緊緊抓住裡面的物品。瞬間,出發前在飛機上的那段交談,在腦海中迴響。 『你穿越到過去要帶什麼?只限三件。』『第一件,我要帶一套大百科全書。因為財富可能貶值,而知識不會。然後我要帶一把瑞士軍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會帶一袋玻璃珠。』大百科全書、瑞士軍刀、玻璃珠,這是自己對於最佳穿越工具的答案,到現在也沒有改變,小說與漫畫中的那些主角,穿越時候所帶的工具,想必遠比自己還要誇張許多,而自己這個平凡人,在被半獸人團團包圍的命懸一刻,身上又有些什麼呢? 背包裡不多不少,裝著三件物品:神奇橡膠製品——一打超薄型安全套;高級合成化學纖維——兩套情趣內衣;現代電子科技與人體科學的完美結晶——一根電動按摩棒。 『我今天飛上海,會在那邊休息兩天。』女友眼睛濕淋淋的,散發出迷人的羞色,『那套內衣我還沒有穿過,到時候你帶來,我穿上和你搞……』命運就是這樣荒唐,想穿越的沒能留下,沒想過穿越的卻被留在這個陌生的時空。想要的機槍、軍刀一件沒有,有的卻是情趣內衣、安全套、按摩棒。 在他眼前,半獸人巨大的手掌朝他脖頸抓來,粗糙的皮膚上尖利的鬃毛又黑又硬,十幾個半獸人把前路完全封死,來勢洶洶,自己絕對沒有突圍的可能。 程宗揚看了那個要噴火的女騎手一眼,慢慢拉上背包,然後吸了口氣,認命地挺起胸膛,腦裡又迴響起那個最近常常聽到的自我質問。 就這麼當一個平凡的上班族,自己真的願意嗎?放棄創業致富的夢想,捨棄壯志雄心,庸庸碌碌,終此一生,這樣子選擇真的甘心嗎? 這個問題之前想過多次,卻始終沒有一個很肯定的答案,自己反覆遲疑著,不停地想著,就是答不出來。 然而,那個答案……此刻卻是再清楚也不過了。 ……如果老天讓我再選一次,我一定當一個老老實實的上班族! 第四章 望著半獸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程宗揚已經避無可避。一股懼意從心底升起,瞬間襲遍全身。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忽然,一隻白美的手掌從他身側伸出,彷彿捻著一朵含露的玉蘭,輕柔地迎向半獸人巨大的手掌。 就在雙掌接觸的剎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與中指輕扣,尾指微微翹起,掌心的空氣傳來一陣波動,隱約間,一隻太極的圖案脫掌而出,接著微微一紅,瞬間就化為一團烈火。 半獸人嚎叫著向後跌倒,龐大的身體一瞬間就被烈火吞噬,成為一隻巨大的火球。 法術!程宗揚心裡蹦出這個名詞。這個時空竟然還存在有傳說中的法術! 他無比敬畏地朝身後看去,一張姣麗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約三十餘歲年紀,長髮挽成雲髻,戴著一隻潔白的玉冠,精緻的面孔如白玉般瑩潤,沒有絲毫皺紋,她眉眼極美,神情卻冷淡無比,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著一襲淡青色的輕袍,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飾物,只在潔白的衣襟上用墨筆寫了兩行纖細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 受傷的女騎手已經叫了起來,「卓師叔!」姓卓的女子冷哼一聲,收回修長的玉指,扶在腰間的劍柄上,昂首挺胸,對那些半獸人視若無睹。她的佩劍吸引了程宗揚的目光,與二十一世紀那些工業化批量生產的劣質劍不同,那柄劍鞘為銀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鳳羽紋,陽光下光華流溢,翩然若飛。 一個溫和的男聲緩緩道:「霜兒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斷不會讓你受半點損傷。」不知何時,周圍已經多了十餘人,其中三名男子留著長鬚,與那名女子一樣穿著淡青色的袍服,頭上戴著玉冠。其餘一些人服飾為黑白兩色,有男有女,年紀長幼不一,看他們恭敬的態度,像是那幾人的弟子。 說話的那人年紀最長,長髯及胸,神態從容。在他旁邊,一名氣宇軒昂的男子踏前一步,劍眉揚起,寒聲道:「獸蠻丑類!爾等還未死絕麼!」不待師長吩咐,十餘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經各自擎出長劍,分別佔據方位,隱隱成圍攻之勢。獸蠻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張著,惡恨恨盯著面前可憎的人類。 那男子握住腰間的劍柄,凌厲的殺氣陡然發出,還未出手便令人為之氣奪。 卓姓美婦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獸蠻勇士已經知道自己走到生命盡頭。 「古格爾!」一名獸蠻人發出乞求地吼聲。 「古格爾!」所有殘存的獸蠻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爾目光從同族臉上一一掃過,然後寬闊的胸膛猛然隆起,從胸腔中發出一聲沉悶的吼聲,他雄壯的骨骼發出一陣刺耳的「格格」聲,肌肉扭曲著膨脹起來,撐碎了身上的獸皮,虯曲的長髮化為濃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鋒利的尖爪,肩部張開,就在眾人面前,化為一頭雄獅。 古格爾一抖鬃毛,四肢撐住地面,猛然躍起,怒吼著從兩名太乙真宗弟子之間闖出。那兩名弟子旋轉著朝兩邊倒下,胸腹間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氣宇軒昂的男子一拍劍鞘,長劍脫鞘而出,帶著一股狂飆捲向場中的獸蠻武士。其餘的弟子也各自挺劍上前,展開攻勢。 一個大活人突然變成野獸,比魔術更精彩,程宗揚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開口那位長者含笑朝他點了點頭,「你很好。不錯不錯。」程宗揚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位多半和那些獸蠻人一樣,只看到自己奮不顧身擋在那個叫霜兒的女騎手身前,甚至還被擊飛的一幕。這是一個誤會,但程宗揚並不打算解釋。 女騎手臉上的羞怒一閃而過,總是女孩家害羞,沒有揭穿他當時的嘴臉。 此時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經迎上去,與獸蠻人戰成一團。他們身法快捷,劍光如雪,還不時有形形色色的法術配合。尤其是那名長鬚男子,他手中的長劍光芒流轉不定,招式迅捷如風,轉眼就有兩名半獸人濺血撲地。 鮮血飛濺的同時,程宗揚頭側又是一痛。這會兒他已經有了經驗,只要頭一痛,多半就是有人死了。果然,一名獸蠻武士已經被利劍穿透心臟。程宗揚索性坐下來,閉上眼心裡默默數著。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名半獸人,還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喪生。 剩餘的獸蠻武士沒有一人逃生,他們在絕對的劣勢下拚死血戰,最終被全部殲滅。看著那些獸蠻武士轟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揚一邊頭痛欲裂,一邊又隱隱地心生慼然。這些獸蠻人明知取勝無望,卻沒有一個人退卻。也許,他們也是為了在這片草原上生存,才與人類生死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檢查過場中屍首,然後向那名頭戴玉冠的長鬚老者躬身施禮道:「稟教御,所有獸蠻人均已殲滅。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攜帶回鄉。」長鬚老者歎息道:「之峰,爾仍不悟麼?古之真人,不知悅生,不知惡死,其死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人生百年,隨大化而俱往,生時安生,死時安死,葬之北野即可,何苦遷播?」太乙真宗弟子凜然道:「弟子知道了。」那名老者回過首來,朝程宗揚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藺采泉,不知閣下尊姓大名?」「程,程宗揚。」程宗揚捧著頭,勉強站了起來。身體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從裡向外膨脹起來,讓他感覺很難受。 「小兄弟是一個人嗎?」想到段強,程宗揚心頭不禁抽動了一下,「還有一個同伴。不過被半獸人殺死了。」「半獸人?哦,小兄弟是指這些獸蠻人吧?」藺采泉說完,上下打量著他,忽然間目露訝色。 一隊秦軍輕騎越過山丘,看到負傷的女騎手,立刻圍擁過來。 「月霜小姐,師帥有令,請即刻回營。」月雙不高興地皺起眉頭,「教內的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來了,你們趕快回去稟報。我和教御們一同回去。」太乙真宗名頭顯然不小,那些百戰沙場的軍士也下馬行禮,一邊派人衛護,一邊命人回去稟報。 那位姓卓的美婦與女騎手低聲說著話,然後責備起她來,「你舊傷未癒,實力不能完整發揮,怎麼能自己偷跑出來?若不是我們恰好路過,可怎生得了!」小美女雖然身體虛弱,仍不服氣地說道:「我也一樣在軍中,為什麼不讓我上戰場?師帥說,人終有一死,或如星漢經天,或如草木一秋。這次出塞,死生都置之度外。」美婦道:「掌教真人是這樣說的?」女騎手點了點頭。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去見過掌教。」說著他扭過頭,「小兄弟,你也來吧。」程宗揚聽得糊里糊塗,不知道他們說的師帥、掌教是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來頭。他這會兒毫無選擇的餘地,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對一切都一無所知,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不過看起來跟著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虧的樣子。 程宗揚定了定神,然後說:「多謝前輩。等我先葬了同伴。」程宗揚撿了把短刀,挖開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來並不容易。如果是以前,挖這樣大一個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這會兒雖然累得滿頭是汗,身上卻像有著使不完的力氣,很快就挖出一個像模像樣的大坑。 段強的身體已經冷卻。程宗揚在他身邊坐下,很想吸一支菸,但他連一支火柴都沒有。 良久,程宗揚抱起段強的屍身,放進坑中。看著好友仍帶著驚喜的面容,程宗揚在心裡默默說道:你說過,我們這個世界之外,還有許多許多平等世界。也許,你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希望你去的那個世界比這裡更好。你就這麼走了,留下我一個人,還不知道後頭要往哪去……段強的隨身物品都被程宗揚取了出來,除了手機、錢包、鑰匙,還有一隻密封過的塑料包和一隻裝滿藥丸的藥瓶。他略帶期待地拿出手機,但一格信號都沒有。 程宗揚把物品收進背包,將兩部手機都放在段強身邊。不知道很多年以後,會不會有人發現它們,並且猜測出這位死者的來歷。 蓋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揚心裡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麼一樣,一片茫然。黃沙下,掩埋的不僅是自己的好友,還有自己的過往。從現在起,這個陌生的時空裡,就剩下他一個人,面對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揚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然後抬起頭,「走吧。」…………………………………………………………………………………太乙真宗眾人帶有馬匹,由於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揚也分得一匹座騎。從眾人的交談中,程宗揚才知道,那名女騎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漢左武軍的第一軍團一名帥帳親兵。 月霜的師父,正是軍團主帥,左武衛大將軍王哲。月霜從小就在王哲身邊,一直是在軍中長大。但王哲看得她極緊,從不允許她上陣殺敵。 三個月前,軍團奉命出塞,清剿帝國西境的獸蠻人。獸蠻人雖然勇悍,卻不是左武軍的對手。經過大小十餘場戰鬥,遭受重創的獸蠻人退入草原深處。左武軍沿途追逐,雙方不時爆發惡戰。 今天這一戰,左武軍出動的是第一營的一個方陣。勝局已定時,漢軍出去輕騎突襲,沒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來。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於太乙真宗眾人,也不是偶然路過此地。事實上他們的目的正是左武軍第一軍團主帥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門一脈,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聯袂而來的,是王哲的同輩師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藺采泉、商樂軒、夙未央、卓雲君。 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僅次於掌教,為人卻甚是和氣,對程宗揚有問必答,兩人一路上言談甚歡。 商樂軒是那位氣宇軒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為之強還在藺采泉之上。 那些獸蠻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無定劍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著一柄形狀怪異的長劍,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滿懷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聲。 那個中年美婦是卓雲君,她對程宗揚這個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沒有什麼好感,一路上冷冰冰的,絲毫不假以辭色。 眾人繞過戰場,在秦軍輕騎帶領下一路向北。藺采泉對程宗揚的衣著髮式甚感奇怪,言歎中有意無意詢問他的來歷。程宗揚估計自己的真實來歷說了也沒人信,於是編了個很老舊的故事,說自己與同伴是遠道來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貨物都丟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卻又遇到獸蠻人,同伴不幸遇難,只剩了他一人。 這套說辭連鬼都騙不過,但藺采泉毫不為意,只點了點頭,也不深究。 程宗揚鬆了口氣,這才有餘暇觀賞周圍的景色。 雖然這個時空不可思議地擁有法術與半獸人,但至少周圍的景物還在程宗揚所能理解的範圍內。 這裡天空極藍,空氣純淨無比。不知道是能見度太高,還是視力變得更強,程宗揚發現自己的視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並不是一馬平川,視線所及,平緩的丘陵在遼闊的大地上連綿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過十餘米的高度,矮的不過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給程宗揚的感覺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間川行,從一個波濤走向另一個波濤。 向東望去,天空與草原連接的盡頭,隱約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脈,如同一條沉睡的蒼龍阻斷大地。那道山脈本來就氣勢巍峨,由東往西山勢越來越高,最西面的山峰與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蓋的是白雪還是飄浮的雲層。 「那是大雪山,」藺采泉告訴他,「山間只有一個隘口,過了隘口,往東就是六朝內陸。」「六朝?」程宗揚的歷史雖然不好,但對這個詞並不陌生。魏晉宋齊梁陳,金粉風流的六朝。雖然半獸人的出現,已經擊碎了程宗揚利用已知歷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他仍忍不住詢問出來。 「仁帝九年,六朝會於玄澤,刑白馬告天,歃血為盟,約為一體。迄今已三百餘年,」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嗎?」我應該知道嗎?對於這個問題,程宗揚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個微妙而含蓄的表情。這種笑容他以前與客戶打交道時經常用,對一些敏感的問題不說是,也不說不是,總之意思就是——「你猜呢?」受過現代文明陶冶的交際手段果然不同凡響,藺采泉一時間也難以索解。他還沒有來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黃沙出現在昏黃的夕陽下,如同一支箭矢分開碧浪般的草原,滾滾而來。 黃沙前,是一輛四匹白馬拉乘的戰車。車上一名中年人負手而立,他身著布衣,面容沉靜,即使站在顛簸的戰車上,身體仍挺得筆直,那雙鷹隼般犀利的眼睛,顯示出他與眾不同的軍伍氣質。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隊伍後面。她傷勢不輕,一路上搖搖晃晃,幾乎騎不了馬,若不是卓雲君和那個面冷心熱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馬來。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戰車遠遠停住,中年人徒步過來,向藺采泉等人施禮道:「韓庚見過諸位教御。」藺采泉拂鬚笑道:「數年不見,師侄又進一步,修為愈發精純,只怕快要突破了吧。」韓庚不卑不亢地說道:「教御目光如炬。」「好!好!好!」藺采泉開懷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賀。」韓庚道:「教御不遠萬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師帥聞訊,已在營中等候。 請。」與韓庚同來的還有百餘名騎兵,他們都穿著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將下令後,騎兵分成兩列,在前引路。韓庚棄車不用,等諸人上路,才扭頭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無可躲,只好硬頭皮說道:「韓師兄。」見她身上完好無損,韓庚明顯鬆了口氣,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跡,韓庚臉色又陰沉下來。他閃電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脈門,眉頭立刻皺緊。 後面的夙未央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策馬前行。擦肩而過時,他忽然從袖中彈出一顆藥丸。韓庚張手接住,訝異間,夙未央已經遠去。 …………………………………………………………………………………向北行進了十里,眾人繞過一座山丘,一桿大旗突然出現在眼前。三丈高的旗桿頂天而立,彷彿要刺破蒼穹。黑色的旗幟上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左武。旁邊是兩個帶圈的紅色小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幟在風中獵獵飛舞,黑色的旗面與旗上血紅的大字交相輝映,無聲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肅殺與威嚴。 左武軍第一軍團與尋常軍隊布營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帥帳,座落在一座魚脊狀的山丘上,位於整個軍營的最前方,周圍看不到任何防護。這樣的佈置完全是建立在對主帥的強大信心上,可以想像,這位左武衛大將軍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帳下,向眾人長揖為禮。 「大將軍麾下參軍,文澤,見過太乙真宗諸位教御。」說著他挺起身,從容說道:「大將軍在帳內恭候。軍中簡慢,還請諸位見諒。」「文參軍客氣。」諸人略一見禮,藺采泉等四人隨即前往帥帳,剩餘的弟子由文澤安排歇息,韓庚則拉著一臉不情願的月霜離開。 看到程宗揚一身的現代裝束,文澤也是一愕。程宗揚連忙道:「我是個過路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藺真人收留。」「哦,」文澤拱手道:「幸會幸會。」他躊躇片刻,然後道:「還剩一頂帳篷,就請程兄委屈一夜吧。」程宗揚當然不奢望有星級賓館住宿,能不睡在野地裡已經是托福了,聞言連聲道謝。 經過長年風沙洗禮,牛皮製成的帳篷已經顯得陳舊,但捆紮仍十分用心,帳篷內無床,只是鋪著被褥,程宗揚沒有心情多看,鑽進帳篷就一頭倒在鋪蓋上。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個下午,卻像一個月那樣漫長,他這會兒早已疲憊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就在程宗揚昏睡過去的時候,一層肉眼難以察覺的白光從他身上流淌出來,緩緩滲入身下生長著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紮下帳篷時已經清除過,只留下沙中的根莖。與他身上的白光一觸,埋在沙裡的草莖重新生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綠葉。 程宗揚對身邊的異狀毫無所覺。下午所經歷的一切在夢中重現,兇猛的半獸人,堅毅如石的秦軍,格鬥搏殺……衣甲破碎的月霜,風姿綽約的卓雲君,藺采泉、商樂軒……被射殺的段強……還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滿屍體的戰場中央,每一口呼吸,都充滿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 第五章 「程兄一場好睡。」帳外一聲大笑使程宗揚驚醒過來。 參軍文澤踏步進來,將手裡的托盤擺在地上。 程宗揚這才意識到天色已經是夜間,如水的月光洩入帳內,灑下一片耀眼的銀霜。 「咦?」看到程宗揚身邊茂密的青草,文澤不禁露出訝異的目光。 程宗揚也一片迷茫,他不記得自己是睡在草叢裡,可這會兒席下的青草已經有半尺深,幾乎蓋住了他的身體。愣了一會兒,程宗揚疑惑地問道:「草原上的草都長這麼快嗎?」文澤搖了搖頭,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苦笑道:「別這樣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是此處水脈有異吧。」文澤放開此事,笑道:「程兄一路遠來,想必是勞累了。軍中無酒,些許餚飯,程兄慢用。」木製的托盤裡只有一小碗粳米,卻放了兩大塊煮過的肉塊,另有一碗肉湯佐餐。餐具是一支切肉的銅匕,一雙木箸。程宗揚在飛機上只喝了兩口咖啡,這會兒正餓的難受,當下毫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飯餚入口,程宗揚覺得有些不對。粳米吃起來索然無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陳米。那兩塊肉不知是什麼動物身上的,份量夠足,卻又粗又硬,而且一點鹽都沒加,完全是白水煮出來的。 文澤解釋道:「程兄莫怪。我軍出塞已三月有餘,菜蔬稻米已經用盡。這點粳米還是省下來的。連大將軍平時也吃的白水馬肉。」馬肉?程宗揚還是頭一次嘗到馬肉的滋味,這多半是一匹老馬,味道有夠難吃的。他勉強吃了幾口,便放下匕箸,「多謝文參軍,我已經吃飽了。」文澤卻沒有離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揚面前跪坐下來,說道:「看程兄相貌,也是六朝人士?」程宗揚心道:來了。大軍在外征戰,營中突然來個陌生人,作為參軍,文澤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細。 程宗揚飛快地想著,把他給藺采泉編的故事重新演繹一遍。文澤聽得極為認真,聽說他是商人,問道:「程兄平常在何處經商?做的是什麼生意?」程宗揚這會兒連一個地名也說不上來,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內陸,過了大雪山就是。」文澤含笑道:「程兄的服飾與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來自哪個部族?」程宗揚看看自己的襯衣,硬著頭皮道:「阿瑪尼。」文澤擰眉思索,阿瑪尼?莫非是盤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揚靈機一動,拉開背包,拿出皮夾,「這是我們販賣的皮貨。」文澤突然間目露精光,沉聲道:「程兄的貨物可否借我一觀?」程宗揚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強烈,不就是一個皮夾嗎?還是空的,一分錢都沒裝——裝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揚把皮夾遞過去,文澤卻沒理會,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學著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把拉鏈拉開,合上,然後再次拉開。他重複開合著拉鏈,目光越來越熾熱。 拉鏈!程宗揚明白過來,吸引文澤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夾,而是背包上的金屬拉鏈! 在程宗揚那個世界,人類大規模使用拉鏈也不到一個世紀的時間,這種現代人已經習以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實用而改變了人類的生活,與原子能的應用一起,被稱為上世紀最重要的十大發明。 看著文澤閃動的目光,程宗揚有種夢幻的感覺。一支古代軍隊的文職軍官,認真審視著一條二十一世紀生產的拉鏈,那感覺就像看到張飛吃麥當勞,楊貴妃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奪天工!」文澤連聲讚歎,「以銅為牙,對列為鏈,機關一動,鏈牙便即嚙合。開閉自如,天衣無縫!」他抬起眼,心悅誠服地說道:「程兄的制藝好生了得!」程宗揚一陣慚愧,在他的世界裡,身邊的拉鏈隨時可見,但他從來都沒有仔細看過,對拉鏈的結構一無所知。而文澤一眼便看出其中的關鍵,這份眼力和敏捷可比自己強多了。 文澤仔細審視良久才戀戀不捨地放下背包,「敢問程兄,此物是何名稱?」程宗揚撓了撓頭,「拉鏈。」「一尺需多少銀銖?」銀銖?程宗揚對這個世界的貨幣一無所知,猶豫著比了兩根手指。 文澤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祿也不過五個銀銖,一尺便需兩個銀銖,未免太過昂貴。」程宗揚連忙道:「那就一個銀銖好了。」文澤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賣給我五千條拉鏈,每條長兩尺。另外再提供三尺拉鏈一千條。」程宗揚對銀銖的價值一無所知,他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問道:「請問文兄,一匹戰馬需要多少銀銖?」文澤笑道:「程兄也作軍馬生意麼?邊塞之地,一匹戰馬不過十二銀銖,販往內陸,可賣到五十銀銖。」程宗揚飛快地計算了一下,心裡一陣狂跳,十二尺的拉鏈就能換一匹戰馬? 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雖然不知道拉鏈的製造工藝,但成本絕對不過超過一匹戰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潤! 一段名言出現在程宗揚的腦海中:一旦有適應當的利潤,資本就大膽起來。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萬的利潤!程宗揚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條拉鏈,真是沒想到會平白無故被自己碰上這麼一個大商機,但問題是,姑且不說自己賺這些錢有沒有意義,眼下又要如何採買原料?怎麼製造生產? 程宗揚道:「文兄為何需要這麼多拉鏈?」文澤坦然道:「我軍所用的鎧甲多是皮甲,披掛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條兩尺長的拉鏈,披甲時就不需再行綁系。還有這些帳篷,一遇風雨用皮條縛緊也難以遮擋,若有拉鏈便可密不透風。再則還有箭囊——」文澤話語忽然一頓,盯著程宗揚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與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文澤的神情讓程宗揚背後一陣發寒,乾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麼會和外族交易,哈哈哈哈……」文澤莞爾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這樣的人。方才在帥賬,藺教御力贊程兄,孤身一人對抗獸蠻丑類,衛護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俠義,怎能有此壯舉。文某多謝了。」說著揖手深深施了一禮。 誤會已成,程宗揚厚起臉皮,也沒有解釋。他忍不住問道:「太乙真宗乃是道家一流,怎麼會千里迢迢來拜訪出征在外的大將軍呢?還有,這位王大將軍為何要稱師帥?」文澤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將軍從軍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軍中多是太乙門下弟子,大將軍在軍中亦師亦帥,故稱師帥。」程宗揚還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麼會做了將軍?」文澤露出緬懷的神色,「這要從十五年前說起。當日北方真遼南侵,漢軍連戰連敗,天下聳動,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無敵,從無敗績,人稱武穆王。真遼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師北伐,大敗北虜,臨陣斬殺真遼檀石大帥,使六朝轉危為安。可惜宋主為群小所惑,連頒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王撤軍,以致功敗垂成,未克全功。」說到此事,文澤也不禁扼腕歎息。 怎麼聽著這麼耳熟?程宗揚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小心問道:「你說的那個武穆王是不是岳飛?」「岳飛?」文澤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諱鵬舉。以武穆為號,人稱武穆王。」看來這個時空的歷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個岳飛,只是鵬舉的字成了名,武穆的謚成了號。不過兩個人的結局還是一樣的。 文澤又道:「武穆天王還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須有之名,封詔入獄,使節未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洶湧,師帥時為太乙真宗掌教,與武穆王素善,驚聞噩耗,一日一夜長驅千里,奔赴宋京臨安,將武穆王遺劍插在王宮之前的叩天石中,求請從軍。宋主不得已,當日傳書六朝,拜師帥為宋督國將軍。天子隨即下旨,拜師帥為左武衛大將軍。」原來王哲是這樣從軍的。難怪他一個道門掌教會做了朝中武將。不過這六朝可真夠亂的,怎麼有宋主,還有天子?程宗揚知道如果自己真問出來,只怕這位參軍會把他當成白癡,只好含笑點頭,裝作什麼都明白的樣子。 文澤道:「武穆王死後,真遼再度南侵。師帥單騎北上,聚六朝英豪,與真遼軍戰於苦殺水。師帥當時修習九陽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連斬真遼十餘名將。 從此我北武軍第一軍團稱雄漠北,再無人敢與交鋒。」九陽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難道這個時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侶? 文澤沒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師帥上書天子,請駐節西疆,左武軍第一軍團便遷至西部邊塞,迄今已有十年。」程宗揚道:「軍團留在這裡,是跟獸蠻人交戰嗎?」文澤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西。真遼雖強盛一時,不過疥癬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極廣,大國林立,頗有不弱於六朝者。師帥因此駐節西疆。」說著文澤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麼?」文澤也不隱瞞,「十年來,師帥遣人多方探問。西疆獸蠻人雖然勇悍,較之我軍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國,無過於波斯。但波斯距六朝邊塞不啻萬里之遙,而且累年遣兵西進,無暇東顧。我等反覆商討,不知督帥何有此言。」波斯?難道是那個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揚記憶的歷史中,波斯帝國一直是作為名將建立功業的踏腳石而存在的,在這個時代,他想不出波斯會對東方有什麼威脅。 文澤道:「程兄這會兒可好了些?」程宗揚舒展了一下肢體,身體的疲倦已經不翼而飛,他精神一振,「已經好多了。」文澤道:「方纔在帥賬,藺教御力贊程兄,孤身一人對抗獸蠻丑類,衛護月霜小姐。文某多謝了。」說著揖手深深施了一禮。 程宗揚臉皮再厚也覺得不好意思,「其實我只不過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讓我跟那些半人半獸的傢伙打,只怕它們一掌就把我拍死了。」文澤正容道:「程兄並非軍人,面對那些獸蠻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俠義,怎能有此壯舉。」他非要這樣說,程宗揚也只好默認。管他的,總不是壞事吧。 「程兄義舉,我軍上下無不感激。師帥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還請到帥帳一敘,由師帥親自道謝。」那個小美女面子還真大,救了她的命連主帥都要道謝。程宗揚對王哲這位掌教兼大將軍頗為好奇,當下也不客氣,與文澤一同出了帳篷。 …………………………………………………………………………………夜色下,軍團的帥帳猶如踞虎。剛走到帳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連袂而出。 不知道他們與王哲談了些什麼,只見商樂軒一臉惱怒,他一手按著劍柄,一手揮舞著說道:「掌教在軍中已經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請他回龍池掌理教柄,他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龍無首,我請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卓雲君面露不悅,「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師弟既然沒來,商教御何必咄咄逼人?」商樂軒大聲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瀾在龍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將來置我等於何地?」藺采泉仍是一團和氣,說道:「為國為民,乃大義所在。掌教所為,自是我輩楷模。但樂軒所言也有道理,這些年掌教棄龍池不居,教務無人掌管,已然紛亂不堪。長此以往,對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夙未央仍是一言不發,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異的長劍宛如一條虯曲扭動的飛龍,似乎隨時都會破空飛去。 文澤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無表情,似乎沒聽到他們的議論。等四人走遠,他才領著程宗揚進入帥帳。 看來文澤說的物資不足確非虛言,連主帥的中軍大帳也沒有點蠟燭,而是燃了幾根松枝照明,帳內陳設簡樸,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幾隻古籐編織的蒲團,仍不脫道家本色。 一個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審視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圖。他的背影並不高大,但程宗揚一踏入帳門,心神就被吸引過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腳步,全沒注意到文澤已經悄無聲息地退開。 王哲注視著地圖,手指在上面緩緩劃過,一直移到地圖右下角。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間變得雄偉起來,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嶺,散發出逼人的氣勢,連松枝的火光也被壓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揚喉嚨發乾,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對著一輪烈日,雖然他沒有轉身,但自己身體從裡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線重新變得明亮起來。那股逼人的氣勢緩緩消散,立在地圖前的背影轉過身來。 程宗揚好不容易鬆了口氣,額頭已經多了一層冷汗。出乎他的意料,這位聲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衛大將軍,面容比藺采泉年輕得多,頜下的長鬚漆黑如墨,似乎不比韓庚大上許多。他背負雙手,身形如嶽峙淵渟,彷彿沒有任何風雨能夠摧折。那雙烏黑的眼睛目光沉靜,神光內斂,顯示出他的年紀絕非看上去這麼簡單。 與程宗揚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這位身兼軍職的將軍多了另外一種氣質。 他身軀挺得筆直,整個人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鋼刀。那是軍人的氣質,只有無數次生死搏殺,經歷過鐵、火與鮮血的洗禮才有的堅硬如鋼的氣質。 「你不是一名商人。」王哲道:「告訴我你的身份。」程宗揚吃力地嚥了口吐沫。眼前這個人不是藺采泉或者文澤,自己所編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會被當場揭穿。 這是一個賭博。如果不能贏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馬上就有生命危險,可如何讓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揚緊張地思索良久,最後咬了咬牙,「你一定不會相信。」王哲負手而立,淡淡道:「說來聽聽吧。」程宗揚心一橫,「當時我正出發前往某地,參加一場面試。在途中突然遇到雷暴……」程宗揚把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訴了王哲,最後說道:「等我醒過來,就看到半獸人和你的騎兵正搏鬥。我也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這個世界與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程宗揚說完,不由一陣心虛。這番話真是鬼扯,連他這個當事人自己說起來都覺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你說在『飛機』上,」說到這個陌生的詞語,王哲遲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電,又是什麼樣的雷電?」程宗揚回想著說道:「很密。像蛛網一樣。看起來感覺很遠,又是像很近。 一邊旋轉,一邊不停發光……」王哲聽得極為認真,程宗揚忽然倒抽一口涼氣,失聲道:「難道那就是時空之門?」段強說過,在他們生活的世界中有許多時空縫隙,與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們就像一道道不為人知的時空大門,穿過它就到了另外一個時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麼是時空之門。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卻是我生平僅見。」「生死根?」程宗揚敢發誓,自己從來就沒聽說過這麼個玩意兒。 王哲抬起手指,遠遠一點,程宗揚右側的太陽穴頓時傳來一股暖意。 「天地之氣,雜然而流,遇生則生,遇煞則凶。生死根,就是能將死氣化為生機的異能。你是否發現過,你觸摸過的植物會生長特別迅速?身上的傷口特別容易癒合?」程宗揚猛然想起帳篷裡的青草。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長到齊膝深,難道就是因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記得自己在原來的世界並沒有這種特殊能力。自己養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別人的死得更快。難道是穿越時那道擊中自己的閃電改變了一切? 程宗揚緊張地思索著,化死氣為生機,是不是意味著接觸過死亡之後,那些死亡氣息會經過他身上的生死根,轉化為生命所需要的機能? 受過現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揚,本能地不相信這種神話。但想到穿越後所遇到的能夠化為雄獅的半獸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術,他的信心有些動搖了。畢竟,這不是他生活過的那個世界。 程宗揚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道:「生死根有什麼用?」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他目光灼灼地看著程宗揚,「我只在典藉中見過生死根一詞,裡面語焉未詳,不過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陽氣特別濃郁。你既然沒有修習過聚煉真陽的法術,陽氣如此之濃,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靈根。」原來是猜的。程宗揚一陣失望。旋即又想起藺采泉遇到他時,露出奇怪的眼神,那老傢伙多半是看出來他身上散發的陽氣,說不定還把他當成大高手,怪不得會替他說好話。 程宗揚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機又是陽氣,是不是對人也有用?如果有人受傷生病什麼的,我把生機陽氣傳過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復如初?」王哲道:「從道理而言,的確如此,只不過……」「只不過什麼?」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將生機傳給他人嗎?」程宗揚怔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歎了口氣。不過他隨即精神一振,終究遇到了身懷生死根的人,總比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強上萬倍。 王哲溫言道:「你既然在這裡無親無故,往後有何打算?」程宗揚一怔,接著大喜過望,「你相信我所說的了?」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說這番話時沒有作偽,至於你所言是真是假……」說著,他搖了搖頭。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鵬鳥可以高飛萬里,在另外一個世界,也許有一種鳥可以在肚子裡容納數百人。對於王哲來說,那個世界有沒有這種鳥並不重要,只要他說的是真話就足夠了。 驚喜過後,程宗揚陷入沉默。 有什麼打算?他還沒有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 良久,程宗揚道:「我想回去。」 第六章 穿越是段強的夢想,不是程宗揚的,從來都不是。 自己從來都沒想過穿越,更沒想過穿越之後要做些什麼。 在來到這個時空之後,尤其是目睹了半獸人與人類的血腥搏殺之後,程宗揚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個世界。那個世界也許虛偽,也許沉悶,甚至連激情也是廉價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程宗揚衝動地說道:「那我就想辦法回去!」「那麼在你想出辦法之前呢?在這之前,你總是要在這個世界裡生活。」王哲道:「你想過怎麼生活沒有?」程宗揚陷入沉思。 在這個世界生活?他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我究竟能做什麼呢?程宗揚問自己。 作為一個英文系的畢業生,他所學的一切在這個世界毫無用途。這個世界別說英國了,有沒有歐洲都是個問題。 那麼他還能做什麼? 賣拉鏈賺錢?用自己擁有的知識在這個世界成為富商? 學會引導真陽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賦做一個名醫? 學會傳說中的絕世神功,當上武林霸主? 這些都可以,但也都蘊藏著巨大的風險,如果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在有成就之前,可能就已經橫死街頭,自己過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頭地,並不是在這種世界……「敢問師帥,這世上最有權勢是誰?」王哲淡淡道:「自然是當今天子。」當皇帝嗎?程宗揚衝動了一下,立刻又想起皇帝並不是個好活。秦始皇橫掃六國,人稱千古一帝,結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晝夜地加班,沒有節假日,沒有薪水,整天給別人發錢,偶爾娛個樂,還有一班該死的職員死死盯著,更重要的是完全沒有升職的機會。 程宗揚又問:「最自在的人呢?」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許是僧人了。斬斷俗緣,六根清靜,如山間野花,自開自落,不為塵世所累。」聽出他聲音中微微的歎息,程宗揚不由一怔,我沒有聽錯吧?一個道家宗派的掌教居然在羨慕和尚?不過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麼山間野花自開自落,聽著就讓人洩氣。 程宗揚琢磨半天,然後問:「有沒有那麼一種行業,可以有花不完的錢,享不完的福,而且還不用做事?」王哲莞爾笑道:「你說的是神仙嗎?如果你知道怎麼當神仙,記得一定要告訴我。」程宗揚只有苦笑。 王哲望著他,忽然道:「你想從軍嗎?」程宗揚立刻答道:「不。我不想。」穿越到這個世界當個大頭兵?整天喝白水,吃陳米,啃馬肉,隨時都可能被半獸人咬死……這絕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緩緩道:「我有一個親人,身懷不治之症,也找過許多名醫,但一直沒能治癒。也許,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幫上忙。希望你能在軍中留一段時間,讓我尋找出引導真陽的方法。」作一隻小白鼠嗎?程宗揚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又猶豫了。能讓這樣一個非凡人物出言懇請,可以想像這件事對王哲的重要性。 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強行扣押在軍營中,但還是選擇了徵詢他的意見,這份坦然讓程宗揚很欽佩。 答應他嗎?如果王哲一直都沒找到引導真陽的方法呢? 程宗揚猶豫半晌,然後道:「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給我兩天時間,讓我仔細想一想?」「可以。」王哲一口答應。 程宗揚正要離開,王哲又叫住他,鄭重說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關重大,輕易不要洩漏。」…………………………………………………………………………………離開帥帳已經是深夜。程宗揚驚訝地表現,頭頂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銀河由南向北橫貫整個天空,就像一條璀璨的星河在頭頂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遜色,絲毫沒有曹孟德所說「月明星稀」的景況,而是星月齊輝,數不清的星光與明月一起,將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揚剛睡了一覺,精神正旺,看到這樣的美景,他捨不得再回到那個狹小的帳篷裡,索性爬到山丘高處,觀覽草原的夜色。 空氣像水一樣清涼,沁人心脾。無邊的青草在夜風中緩緩搖蕩,月色與星光像水滴一樣凝聚在青草的葉尖,隨風閃動,宛如一片用無數珍珠彙集成的潮水,明亮而且鮮活。 程宗揚在草地上躺下,盡力伸展四肢,感受著夜風從身上拂過的舒軟感覺。 整具身體彷彿與身下的草原融為一體,向天地盡頭遠遠延伸開去。無數繁星映襯下的夜幕,彷彿嵌滿華美寶石的天鵝絨,柔軟地蓋在身上。天空與大地離得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銀河中微涼的星塵,聽到它們碰撞時水晶般悅耳的輕響。 程宗揚沉醉在這美不勝收的無邊夜景中,紛亂的心緒變得恬靜,呼吸漸漸柔和。整個人就像一顆釀在酒中的漿果,不熟透,不醒來。 但這個夜晚注定是不平靜的。就在程宗揚醉心於這個陌生時空的美景時,一個人影風一樣掠過靜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濃濃的殺機。 山丘下背風的坳處,有一頂小小的帳篷。軍團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帳,而這座帳篷只住了一個人。因為這頂帳篷的主人是一個少女。 下午的戰鬥中,月霜肋骨斷了兩根。王哲雖然沒說什麼,但韓庚整個晚上都陰沉著臉,一回軍營,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馬匹和武器。 月霜大為不滿,「我也是第一軍團的士兵,為什麼我就不能上戰場?我的劍術雖然不好,但半獸人的勇士也鬥不過我!」韓庚的回答只有兩個字:「閉嘴!」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哽咽道:「我知道,你們就是看不起我,嫌我拖了你們的後腿,這種事……也不是我願意的啊!」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韓庚頓時慌了手腳,壓低聲音道:「不許哭!師帥是怕你出什麼意外,戰場間生死懸於一線,刀箭無眼,萬一傷了你,我們後悔都來不及。」「不讓我上戰場,要我還有什麼用?」韓庚道:「只要你傷勢痊癒,莫說上戰場,就是你獨領一軍,師帥也必定允可。」月霜驚喜地揚起臉,「真的!」韓庚肅容道:「先養好傷再說。」月霜臉色又垮了下來,「可我的傷什麼時候才能好啊。」韓庚沉默片刻,將那粒藥丸遞給月霜,「夙教御為你煉製的。可以激發體內真陽,驅除寒氣,你先留著,待治好外傷再行服用。」月霜接過藥丸,「韓師哥,謝謝你。」韓庚心裡微歎一聲。自從月霜當年被人重掌擊傷後,入體寒毒始終驅除不去,這十餘年來,她名藥奇方不知吃過多少,寒毒之傷僅能壓制,不能根治,也虧得太乙真宗勢力雄厚,夙教御等人尋遍天下,各種名貴藥物源源送來,師帥更不惜損耗真元,續上她斷裂的經脈,才保住她一條小命。也因此師帥喪失了將九陽神功全功的可能,十餘年來停留在第八陽境界,再無寸進。 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道的。上陣殺敵,都是他們這些男兒的事情,只要她能一生平安就足夠了。 臨走時,韓庚又想起一事,「對了。師帥要我告訴你,下午救你的那個年輕人也在軍中,明日找個機會,你該向他當面道謝。」一想起程宗揚那不要臉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癢。那個無恥之徒!月霜恨不得一劍刺死他! 韓庚走後,月霜小心地解開衣服。 折斷的肋骨已經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繃帶纏緊。活動時還有些隱隱作痛,但比她預想的要好了很多。至於內傷嘔血,她早就習慣了,多一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有一處,是乳側的抓傷,那個混蛋就是抓住她受傷的部位,下流地揉捏。 還要向他道謝!月霜憤憤地想著。然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粉嫩的乳房上竟然完好如初,那個血肉模糊的傷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紅色印痕,竟然已經癒合了。 月霜怎麼也想不明白。她記得獸蠻人的利爪像刀鋒一樣穿透自己的皮甲,撕開肌膚,衣甲都濺上血跡,怎麼會短短兩個時辰,就痊癒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乾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鋪上,思索著明天要向師帥再要一把佩劍,或者是天策營配備的大刀也不錯。 半夢半醒間,一聲細微的異響驚動了月霜。她從小在這支大漢最精銳的軍團長大,對危險的警覺遠比常人敏感。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邊睜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製成的帳篷,向下緩緩劃開。穿著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一點一點割破皮帳,然後挑開帳篷。 手腕剛遞寸許,突然一陣劇痛,長刀脫手飛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擊飛長刀,順勢一拉,扣住他的脈門,然後側過身子,左臂彎屈,斜肘擊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處。 那刺客一時大意,以為月霜重傷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機。他硬生生挨了月霜一肘,然後斜身擠入帳篷,與月霜近身纏鬥。 帳篷結實的牛皮在勁風激盪下不住鼓蕩。月霜終究是有傷在身,打鬥中,剛接好的肋骨再次斷裂,痛得她額頭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術陰狠,看出月霜傷勢未癒,一連數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後突然身體一扭,一記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側的木板頓時碎裂,她踉蹌著退後幾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己受長年內傷所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發揮不出,這種程度的刺客怎會把自己逼得如此窘迫? 氣惱之下,退勢不止,月霜撞在帳門上。用皮條束緊的門簾被撞得分開,露出一張可惡的面孔。 程宗揚尷尬地搖了搖手,「嗨。」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傢伙還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揚想看不見都難。他倒沒意識到這是刺客,只是一時好奇,就跟了過來。沒想到正遇到這小美女第二次被人擊飛。 那刺客見行跡已露,彎腰從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應是退,而程宗揚看到刺客來勢狠惡,也想逃開,兩人靠得又近,慌亂之下撞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團。 「你找死啊!」月霜又跌在程宗揚懷裡,被他一手摟住小腹,還往下碰去,登時怒火中燒,眼見敵人匕首刺來,慌忙之下不及閃躲,便想推他出去擋匕首,再圖反擊,哪知道一股溫熱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間,丹田中久驅不去的寒毒,居然消失了小半,真氣得以流轉,行走半身。 這情形只在夢中發生過,月霜又驚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然後長髮一甩,右手從發中捻出一枚細針,屈指彈出。 細小的銀針撕開空氣,發出尖銳的響聲。銀光一閃,沒入刺客眼中。刺客痛吼一聲,摀住左眼,鮮血從指縫間淌出。 刺客嘶聲道:「彈指神鋒!小賤人果然是岳家餘孽!」他惡狠狠拔下眼中的銀針,然後猛撲過來,閃動著藍色光澤的匕首猶如毒蛇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彈指神鋒耗損真元甚鉅,剛才一度流轉的真氣又消失不見,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強坐起少許,又虛弱地伏倒。程宗揚見勢不妙,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帳外拖去。 就在此時,一股雄渾的勁氣從帳篷右側襲來,堅韌的牛皮應聲碎裂,像一群蝴蝶四散飛開。 韓庚一掌拍碎皮帳,強橫的掌力將刺客震得往側方飛去。這時文澤與營中士卒已紛紛趕來。韓庚袍袖一揮,大步踏入傾頹的帳篷,沉聲道:「留活口。」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從帳篷另外一側透入,帶著一抹流轉無定的寒光穿透了刺客的咽喉,從他頜下露出寸許鋒芒。 無定劍。太乙真宗六把名劍中最鋒利的一把。 韓庚停下腳步,冷冷道:「商師叔。」長劍退出,「鏘」的一聲,沒入鞘中。接著商樂軒高大的身影從帳後出現。 「私闖軍營,妄圖行刺,死有餘辜。」韓庚盯著他,然後冷冰冰道:「多謝師叔援手。」然後喝道:「來人!將屍體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帳後一聲歎息,又一人從帳後走出。藺采泉意態蕭索地說道:「不用看了。 他是太乙真宗門下,隨我等一同來的。」韓庚劍眉一挑,正待詢問,夙未央與卓雲君並肩走出。卓雲君一劍挑開刺客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韓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門下,為何敢來軍團行刺?」藺采泉歎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龍池無人掌理。雖然還有六位教御,但互不統屬。這些年頗有一些江湖不齒的人物進入我教,於我太乙真宗聲譽大有影響。」韓庚道:「他是誰的門下?」藺采泉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林之瀾!」卓雲君粉面漲紅,怒道:「林師弟怎麼如此大意!連這等歹人也收入門內!」他們在場中爭吵,程宗揚卻覺得情形越來越不對了。月霜的肩頭像冰一樣寒冷,透出絲絲寒意,她臉上彷彿蒙了一層白霜,身體隱隱顫抖,忽然櫻唇一張,吐出一口鮮血。 那鮮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響,卻是幾塊凝結的寒冰。 「喂喂!」程宗揚指著凝成冰塊的鮮血,急切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她吐冰了!」…………………………………………………………………………………月霜已經陷入昏迷,臉色雪白。即使覆蓋著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斷有寒氣透出。 文澤把最後一張毛皮蓋在月霜身上,然後坐下來,將樹枝加入火盆。 程宗揚忍不住問道:「她怎麼了?」文澤沉默片刻,然後道:「小姐幼時被高手打傷,傷勢一直未癒。她體內寒毒鬱結,一旦發作就會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練九陽神功才能保住性命。」這情形聽來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揚撓了撓頭,小心問道:「月霜小姐受的傷是不是……該不會真是玄冥神掌吧?」文澤一臉訝然,像是從未聽過,奇道:「什麼玄冥神掌?你曾見過類似這樣的傷勢?」程宗揚歎了口氣,道:「這個……我有個姓張的朋友,也受過類似的傷,好不容易才治好。」文澤又驚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程宗揚搖頭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結果從猿猴肚子裡得到一卷神功秘笈,對著修煉一番,大概練了三五年的時間,傷就自己好了。」文澤皺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還從猿猴肚子裡得到秘笈,這種事太荒唐了,請恕我不能相信。」這一次,程宗揚用力地點了點頭,道:「說對了,我也不信。」文澤猶豫片刻,終究是不放心,又問道:「你那位姓張的朋友,練的是什麼功?」不就是月霜正練著的嗎。 程宗揚咳了一聲,「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文澤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聲歎息。 程宗揚心裡卻轉著另一個念頭。剛才刺客喊說「岳家餘孽」,這月霜是武穆王岳鵬舉的後人?難怪王哲和軍中上下這麼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該不會是宋高宗和秦檜吧? …………………………………………………………………………………清晨,程宗揚懶洋洋坐在山坡上,無聊地咬著一根草莖。 昨晚的刺殺似乎沒有發生過,破碎的帳篷被移走,重新換了一頂,那名刺客的屍體也不知所蹤。 前來拜見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讓太乙真宗上下大丟顏面。藺采泉下令,所有弟子都留在帳內,不許往軍營中亂走。 這條禁令與程宗揚無關,做為異世界的來客,他過得十分悠閒。王哲的帥帳燈火徹夜未熄,顯然在忙著大事,無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戰鬥只有一個步兵方陣,程宗揚原以為這支軍團人數不是太多,但此時真正看到大軍的營帳,程宗揚才發現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左武軍第一軍團分成三個大營,品字形排列。首當其衝的就是天武營,那些使用七米長矛的步卒在戰場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顯示出讓程宗揚無法理解的,岩石般意志。也許這才是真正的軍人。程宗揚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聲令下,這些漢子就會義無返顧地衝向目標,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兩個大營相隔較遠,一時間無法看清,程宗揚計算了一下,僅天武一營的帳篷就超過四百頂,士卒數量超過三千,照這樣計算,整個軍團接近一萬人。 以昨天天武軍一個方陣表現出的戰鬥力,這樣一支軍隊在整個草原上可以說全無敵手。那些缺乏組織的半獸人,數量即使再多也不足為懼。 程宗揚暗忖,打完那些半獸人,軍團就該班師了吧?對於自己所置身的這個世界,他很好奇,那是個什麼的國度?自己所知的歷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說是千載風流,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六朝,與自己所知的歷史有多少之處? 「程兄!」一身文士打扮的參軍文澤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矯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強得多了。 程宗揚對這個參謀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參軍,怎麼有空到這裡?」文澤笑道:「正是來尋程兄討教。」程宗揚覺得奇怪,自己又沒打過仗,他能討教什麼? 文澤立定腳步,揮手道:「程兄看我軍陣容如何?」程宗揚由衷說道:「很強。」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長達七米的重矛,還有這些鋼鐵般的漢子。程宗揚想像不出,冷兵器時代是否還有比他們更強的軍隊。 文澤道:「我軍出師以來,三個月內,跋涉五千餘里,與獸蠻人交鋒四十餘戰。斬殺無算。方才獸人酋長遣來使者,明日與我軍決戰。據我估算,獸蠻人能夠上陣的戰士已不足兩千,我軍一戰可定。」「聽來是好消息啊。」文澤笑道:「程兄說得不錯。師帥最擔心的是這些獸蠻人四散逃奔,追剿不易。今日他們主動決戰,我軍正求之不得。獸蠻人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那些獸類的良機。」說了半天,程宗揚還沒聽出來他找自己有什麼事,不禁問道:「文參軍找我有什麼事?」「哦,是這樣的。」文澤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鏈,我反覆想了許久,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更大一些?」更大一些?「要多大?」文澤解釋道:「我們左武第一軍團雖以野戰見長,但最為擅長的還是城戰。 我軍多是步卒,在曠野中遇到大批戰騎圍攻,往往多有損傷。看到程兄的拉鏈,文某突然萌生一個念頭,不知道這拉鏈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黃銅為牙鏈,鑌鐵為機括,將寬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連接在一起。」程宗揚聽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鏈做城牆? 文澤自顧自說道:「……如此一來,搭建一座木製城塞只需半個時辰,而勾結之緊密,更勝於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柵牆。」程宗揚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瘋狂的主意都能想得出來,不知道算過成本沒有? 程宗揚決定幫文澤一把,「用拉鏈連接城牆,拉鏈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鏈大一百倍。這樣算來,一條就需要一百個銀銖。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長一百丈,單是拉鏈就需一萬銀銖。」一萬銀銖,那就是將近一千匹戰馬,做成木城,還不如配備一千騎兵! 文澤顯是沒想到這點,面色微變,還沒來得及答話,一條馬鞭就帶著風聲呼嘯而至。 「無恥!」 第七章 「啪!」的一聲脆響,程宗揚臉上多了一道血痕。 火辣的痛楚從鼻樑一直延伸到耳後,程宗揚一下被打傻了,捂著臉痛得雙眼含淚。 月霜杏目圓睜,俏臉上滿是怒火,手裡握著皮鞭,氣得肩膀都在顫抖,「你這個該死的奸商!身為六朝子民,你不上陣殺敵,為國出力,還趁火打劫!」好心勸解卻惹來這一鞭,程宗揚爬起來,伸手一摸,掌上都是鮮血,怒由心起,吼道:「你為什麼打我?」月霜寸步不讓,「你這種小人本就該打!」「我什麼地方是小人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聽師帥說了,他邀你入伍從軍,你一口拒絕了。 危難關頭,你一個男人,不從軍殺敵,反而貪生怕死,見利忘義,拿國家大事當買賣,就是該打!」聽月霜這樣說,程宗揚只感到哭笑不得,國家興亡,確實匹夫有責,但自己只是一個意外穿越的不速之客,這個國家並不是自己的國家,非生於斯、非長於斯,要自己去扛什麼興亡之責,真是莫名奇妙。 問題是,月霜怒氣沖沖,這些話說出來她一定不能理解,程宗揚可不相信除了王哲,還有人會相信自己的離奇遭遇,無奈之下,只能用別的方法解釋。 「軍人的責任是打仗,商人的工作就是賺錢,如果你覺得保家衛國是你的責任,那我賺我應得的份,又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我有逼著你們買東西嗎?覺得貴了,大可以不買啊。」「你!」聽到程宗揚的話,月霜更為恚怒,舉手又是一鞭。程宗揚這次學乖了,她手一動,就急忙閃到一邊。 文澤連忙攔住月霜,「程兄是軍中客人,雖然志向不同,也不能揮鞭相向。 若是師帥知曉,必然會有所責備。」「敗類!」月霜恨恨收起馬鞭,一跺腳,轉身離開。 文澤扶起程宗揚,「程兄沒事吧?」程宗揚臉上挨這一鞭著實不輕,若非月霜傷後無力,大概不會只是破點皮而已,連肉都要被抽掉一大塊。 無緣無故挨了一鞭,程宗揚一肚子的冤枉氣,沒再搭理連連告罪的文澤,逕自回到自己的帳篷。 摸了摸臉龐,受傷的地方已經腫了起來,像火燒一樣霍霍作痛。居然打在臉上!真是沒教養啊,不知道打人不打臉?程宗揚心有餘悸地想,如果這一鞭再上移一點,抽到眼睛,恐怕眼睛就廢了。 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態,程宗揚就滿腔怒火。即使自己真是這個世界的人,真是六朝子民,剛才又做了什麼過分的事,需要被這樣抽一鞭了?這個女人雖然漂亮,卻有暴力傾向,真是要不得。 這地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那個正義女神總有一天會拿刀逼著自己上陣殺敵,說不定還會背後來一刀,給自己一個為國成仁的機會。 往哪裡去呢?程宗揚雙手枕在腦後,擰眉思索。 自己對這個世界僅有的認識,就是這裡是草原,東南方向是大雪山,過了大雪山,就進入六朝內陸。文澤說,他們出塞已經有三個月,如果除去戰鬥和駐營的時間,這裡離六朝內陸至少有一個月的路程。 程宗揚不禁開始懷念段強,那傢伙好歹還混過野外生存的訓練班,自己在草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餓死,看來只有等軍團班師,回到內陸再想辦法了。 想到段強,跟著就想到紫玫,自己在飛機上離奇失蹤,穿越到這裡來,那場面試自然是泡湯了,不曉得紫玫找不到自己,會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心中一痛,程宗揚情緒大壞,士卒送來的午飯也沒有吃,一個人倒在鋪上蒙頭大睡。中間文澤來過一趟,以為程宗揚睡得正熟,也沒有打擾他。 天色將暮,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帳外響起,「程道友在否?」程宗揚一下子坐了起來。是藺采泉。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商樂軒眼高於頂,夙未央沉默寡言,那個卓雲君乾脆就當他不存在,連正眼都沒看過他一眼。相比之下,還是這位笑容可掬的藺采泉看起來順眼些。 程宗揚在臉上摸了一把,那道鞭痕已經淡若無存。他心裡一動,看來王哲所言非虛,自己身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 程宗揚拉開帳門,「藺教御請進。」藺采泉含笑道:「打攪了。」然後躬身進入帳內。 帳內狹小,藺采泉隨意坐在鋪上,目光左右一掃,笑道:「文澤辦事倉促,這裡的青草也未除去,小兄弟睡得慣嗎?」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有這些草作墊子,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藺采泉含笑看著他,過了會兒才道:「小兄弟身上真陽之濃,是藺某生平僅見。不知道小兄弟修煉的是哪種功法?」程宗揚雖然不知道他的來意,但當日王哲交待過,生死根的秘密輕易不能洩漏,於是只好裝傻,「陽氣?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因為我是童男子吧。」這個程宗揚沒有撒謊,至少穿越之後,他還是童男。 藺采泉大笑搖頭,「所謂童子之身陽氣濃郁,不過是愚人妄傳而已。生生謂之道,孤陰不長,孤陽不生,陰陽相濟,才是道法真諦。」原來還有這一說,看來童子功都是騙人的。程宗揚為難地說:「可我真的沒練過什麼功法。」藺采泉徐徐道:「知道藺某為何對小兄弟另眼相看嗎?」程宗揚搖了搖頭,知道反正不是因為自己長得帥。 藺采泉道:「因為你本該是個死人。」程宗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難道自己穿越的時候已經死了,現在只是一個魂魄?程宗揚身體一動,看到自己的影子才鬆了口氣,這老傢伙,真是嚇死人不償命。 「我這不是好好活著嗎?」「小兄弟可知真陽外溢,只有何種情形才會發生?」藺采泉不等他回答,便說道:「其一,散功。體內真陽一旦散盡,輕則淪為廢人,重則喪命。其二,羽化。命之將終,真陽流散,形之於外。」經過藺采泉的解說,程宗揚才知道真陽是通過經脈丹田的氣息,運轉聚煉而成,與人體的真元相合為一。不懂修煉之道的人,可能有些先天氣血旺盛,陽氣充沛,但根本不可能煉聚出真陽。 而煉氣之法,首先就是用丹田蘊集真陽,根本不可能出現自己這種真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流出體外的情形。所以藺采泉一見到他,就大為驚訝。除去散功和羽化,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在程宗揚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向他傳功,以至於真陽未能與他體內的真元融合而流逝。 「這就好比有金銖萬貫,小兄弟卻不知使用之法,更不知藏儲之道,讓這萬貫金銖平白流失。」「真有這麼好嗎?」程宗揚有些不確定地說。藺采泉這番話,讓他也有些心動。 藺采泉輕拂袍袖,淡淡道:「小兄弟可願入我太乙真宗門內,研習道門秘法麼?」程宗揚來了興趣,「什麼秘法?」藺采泉揚手一招,掌心現出一隻旋轉的太極圖,然後依次生出金、木、水、火、土諸種異相,流轉不定。 「這是五行訣。」藺采泉道:「我太乙真宗乃道門第一大宗派,秘法包羅萬象,舉凡導引、布氣、雲篆、定觀、六甲、飛昇、守一、存神、五遁、九守、六氣、七神、坐忘、辟榖、吐納、胎息、煉形、煉氣、煉丹、聖胎、點化……無一不有。」他一口氣說了二十餘種道門秘法,程宗揚聽得耳花繚亂,辟榖、吐納、煉丹這些他聽說過,可雲篆、定觀、煉形、聖胎這些是什麼? 藺采泉屈指一彈,一點火光從太極圖中射出,憑空而懸,彷彿一點飄搖的燭火,接著他手指一點,那點火光被拉成一條細細的火線,靈蛇般一閃,從一片草葉中間穿過,留下一個細小的孔洞。 程宗揚連聲叫好,讚歎不已,心裡卻暗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老傢伙既然這麼賣力,肯定有所圖謀。 藺采泉合起手掌,收起五行訣,微笑道:「可願入我太乙真宗門下麼?」「能學到這些秘法當然好啊。」程宗揚一臉嚮往地說。 藺采泉撚鬚笑道:「既然如此,兩日後我等返回龍池,小兄弟便與我等同行吧。」程宗揚露出為難的表情,「可王大將軍要我在軍中留一段時間。只怕要過段時日才行。不知道會不會有些晚?」藺采泉微微一愕,然後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內陸,隨時都可入我太乙真宗,」「那好。」程宗揚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該怎樣跟教御聯繫?」藺采泉道:「六朝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觀,你只要拿出這面玉珮,就可與我聯繫。」說著他取下腰間的玉珮,遞給程宗揚。 程宗揚接過玉珮,只見那玉珮質地瑩潤,製作精細,更為奇異的是玉料本身半黑半白,形成一隻天然的太極圖。 程宗揚握住玉珮,笑呵呵道:「多謝藺教御了。」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資質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門下,定然前途無量。藺某就在龍池恭候大駕。告辭。」…………………………………………………………………………………程宗揚拿著玉珮翻來覆去看著,然後把它塞在皮夾裡,放進背包。 藺采泉極力遊說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說,肯定是因為他身上散發的真陽。 程宗揚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陽是哪裡來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夠源源不絕地散發出真陽,那不意味著自己不用修煉就能成為這個世界的大高手嗎? 程宗揚知道這不可能。至少他學過物質守衡定律,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無中生有的。包括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訣。只不過那些物質轉換是通過道門秘法而實現的,自己還無法瞭解。 眼下除了從軍,自己又有了一個選擇:太乙真宗。對此,程宗揚還拿不定主意。道門秘法他有一點興趣,說不定法術練得強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時空回去,但從眼前的現實面來說,當道士似乎不比當和尚強多少。 入夜時分,一名士卒拿來晚餐,程宗揚一邊吃,一邊懷念台北的夜市牛排。 這沒油沒醋,沒鹽沒料,沒滋沒味的白水馬肉,一頓就讓人倒足了胃口。 費力地啃了幾口,程宗揚扔下馬肉,一個人到帳外透透氣。他住的帳篷不僅遠離軍營,也遠離太乙真宗等人的住處,畢竟他還是個陌生人,文澤給他選擇的住處獨自設在坡下,背靠山丘。 頭頂的星漢燦爛依舊。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揚仍然被浩翰的星空所震撼,他揚著頭,出神地望著那似乎觸手可及的星群,一時間渾然忘卻自己身在何方。 難怪古人說到星漢經天,都有著莫大的敬意。在這樣的星空下,任何人都會體會到自己的邈小與生命的短暫。程宗揚無法辨識,在這無邊的群星中,是否有一顆屬於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那個世界。 正當程宗揚浮想聯翩,看得出神,背後傳來一聲冷哼。 程宗揚轉過身,只見一身戎裝的月霜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她穿著黑色的軟皮輕甲,沒有戴盔,烏亮的秀髮像男子一樣挽成椎髻,用皮條紮緊,與軍團裡的秦軍士卒打扮一模一樣。只不過她白玉般的臉頰冷冰冰的,讓程宗揚本能地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周圍再沒有第二頂帳篷,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過。半夜三更來找自己,總不會是來道謝的吧?程宗揚悄悄朝山丘頂上的帥帳瞥了一眼,估算著如果自己大聲喊叫,王哲會不會聽到。 說起來似乎很沒面子,但見識過月霜單劍與半獸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揚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擁有維護男子漢尊嚴的能力。按照最樂觀的估計,月霜一隻手也能打他兩個。 「月姑娘,」程宗揚穩住心神,盡量不卑不亢地說道:「是找我嗎?」月霜打量著他,眼中輕蔑的神態根本就沒打算掩飾。 程宗揚心頭怒火猛然升起,這死丫頭,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個沒練過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陽從哪裡來的?」程宗揚這會兒心裡已經明鏡似的,王哲所說的那個身懷不治之症的親人,就是眼前這個少女。按照文澤的說法,她幼時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傷,陰寒之氣在體內鬱結,一直無法痊癒,發作時血液都會凝結如冰,幾乎隨時都可能喪命。 既然想來找自己幫忙,還一臉欠扁的樣子,惹惱了自己,立刻就跟藺老頭走,讓你一輩子都治不好!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撿來的!」月霜已經恢復許多,除了臉色略顯蒼白,絲毫看不出身懷絕症的樣子。她冷冷一笑,「那就好。」說著她纖指輕抬,程宗揚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動作,卻根本來不及反應。胸口忽然一麻,接著是腰腹、肩膀、腿膝……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樣,在他身上一連點了十餘下,等她停下手,程宗揚身上已經多了十餘條不同的力道,或輕或重,卻都正點在氣血運行的關鍵部位,身體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縛住,站立不穩地朝後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揚的腰帶,像拎一個還沒長牙的嬰兒般,把他拎進帳篷,隨手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撿來的,那就是不義之財。」程宗揚舌頭還勉強能動,說話卻不怎麼利落,聲音更小得像蚊鳴一樣,「死丫頭,放開我!」月霜盤膝坐下,從懷裡取出一卷白布。布裡捲著一把細若手指的尖刀,一包傷藥,還有一顆土黃色的藥丸。月霜拿起尖刀,盯著程宗揚道:「既然不是你的東西,就該交了出來,給有資格支配的人!」看到尖刀酷似手術刀的利刃,程宗揚頓時一陣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麼?」月霜顯然很看不起他膽怯的模樣,她毫不避諱地扯開程宗揚的襯衣,一臉鄙夷地說道:「你還是男人嗎?我只不過要在你心頭取一點血,又不是要殺你。」月霜說得輕鬆,程宗揚渾身的汗毛卻都豎了起來。取心頭之血啊,要在他心臟上劃一刀!這丫頭瘋了!程宗揚不相信月霜具備心臟外科醫生的一般資質,這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這條命可就完了。 「停!」程宗揚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話好好說--你、你要真陽做什麼? 」「生死根具天地異能,奪造化之功,乃是上蒼賜與的珍貴之物,合該扭轉乾坤,拯救黎民於水火之中,豈能浪費在你這種人身上?」「我這種人……」程宗揚脾氣再好,也不禁無名火起,怒道:「我這種人怎麼了?當兵打仗是人,做生意的就不是人麼?你這是哪門的歪理!」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說得這麼好聽,你心裡真正想的,其實是為了治療你自己的傷吧?這種動機是有多高尚?」他這幾句話是抱著「老子豁出去」的覺悟說的,本以為刺中了她的痛處,惱羞成怒之下,肯定要變成一頭猙獰可怕的母老虎;豈料月霜卻只是冷冷一笑,語帶輕蔑,淡淡的說:「取出真陽之後,自是交給師帥裁斷。他若是要拿來給我治傷,也必是因為這樣做,能拯救最多的蒼生,不負生死根的玄奧奇妙。」「你這個瘋子!」月霜霍然抬頭,秀髮拋散若旌旗迎風,雪白俏麗的瓜子臉上英氣凜凜,竟無一絲心虛,清叱道:「瘋子?你這種小人,什麼都不曉得,就給我閉嘴!你怎麼會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力上陣殺敵的,卻只能被放在大後方,受人保護,看著我的戰友在我身邊一個個倒下,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這樣,我本來可以保護他們的……」月霜幾乎是一口氣把這些話吼出來,程宗揚聽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見他的樣子,也察覺到自己失控,神色轉冷,淡淡道:「真陽於你無用,我治好了傷,能上陣多殺幾個敵人,多救幾個戰友的性命,也算讓你間接為國出力了。」語氣雖然冷淡,卻掩飾不住已泛紅的眼睛,程宗揚看著月霜的眼神,口氣不由得軟了下來,「你要真陽就要好了,幹嘛要用我心臟的血?」月霜用尖刀頂在程宗揚心口,冷冷道:「心乃陽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幾滴血就夠了。」說著就往下刺。 「住手!」程宗揚拼盡全力叫出來的聲音,也不比一隻小蜜蜂的嗡嗡聲大多少。 月霜卻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讓你服這顆丹藥。 像你這種人,多給一粒米都是浪費食糧,無益於天下蒼生!」程宗揚心裡翻來覆去,憤憤想著:「媽的,天下蒼生跟你這麼好,真陽你去跟天下蒼生要啊!」看到他瞠目結舌、面青汗湧的樣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紅菱兒般的嘴唇,拈起那枚土黃色的藥丸。「這是夙教御窮五年之力才製成的丹藥,能激發真元,補煉真陽,有脫胎換骨之功。讓你吃,真是便宜你了。」說著月霜把丹藥一切兩半,一邊捏住程宗揚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將他嘴巴捏開,投了半顆進去。 那丹藥辛辣之氣撲鼻,一嘗就是性烈無比的猛藥。程宗揚伸直舌頭拚命往外吐,但月霜微涼的指尖在他喉頭一拂,程宗揚就不由自主地將丹藥吞了下去。 月霜小時被人用陰寒掌力打傷,十餘年來,王哲等人費盡心力,她體內的寒毒卻一直纏綿未去。這次夙未央帶來自己秘製多年的丹藥,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後激發她體內的真陽,一舉清除寒毒。但此丹藥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讓月霜輕易服用,以免她修為不足之下,丹藥激起的真陽與體內的寒毒相攻,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上午月霜氣惱之下抽了程宗揚一鞭,被王哲知道後,狠狠訓了她一番,告訴她這個年輕人身懷異能,未曾修煉就有真陽凝聚,待尋出引導之法,很可能會治好她的傷勢。月霜回想起那日擊退刺客的經過,暗忖果然不錯,但她自小在軍中長大,雖是女流,性格卻如男兒,加上對程宗揚半點好感都沒有,要乖乖等著讓他給自己治傷,摸摸碰碰,還不如被半獸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導真陽的方法,月霜卻自行推想,很簡單地找到一條良策--只要取程宗揚一點心頭之血,不就得到真陽了嗎?那半顆丹藥,是讓他體內真元激發,心頭聚集的真陽更為充沛,也算是給他的補償。 至於另外半顆,月霜毫不猶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後閉目化解藥性。忽然她面容一變,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八章 狹小的帳篷內,呼吸聲越來越沉重。程宗揚身體發紅,血管一條條鼓出,像青色的細蛇在皮膚表面游動。他渾身汗出如漿,喉中發出牛吼般的喘息聲。 半顆丹藥下肚,體內彷彿有一團烈火燃燒,同時沿著經絡,不斷向外散發熱量,所過之處無不劇痛。程宗揚生平第一嘗到這種痛苦的滋味,身體無數肌肉都在扭曲,比當年打球扭傷腳踝痛了一百倍不止。 這個瘋婆子,只要自己能夠不死,安然脫險,絕不與她善罷甘休! 問題是,能夠不死嗎? 在月霜看來,從心頭取一點血根本不算什麼大問題,戰場上大有士卒少了兩條胳膊一條大腿還照樣活著。但程宗揚知道,如果心臟挨上一刀,以這個時代的醫療水準,自己絕對活不了。 程宗揚被體內激盪的真陽所燒炙,感受著焚身般的痛苦,意識越來越模糊,半昏半醒之中,沒有注意到旁邊月霜的異狀。 月霜盤膝坐在一旁,雪白的面孔時而鮮紅,時而又變得蒼白,接著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青氣。丹藥入腹,在她體內的變化遠遠比程宗揚強烈。鬱結在臟腑的寒毒猶如蟄伏的毒蛇,被春雷驚醒,同時張開毒牙。月霜體內所有的經絡都被凍僵瘀塞,週身冰寒刺骨。 寒毒發作的情形月霜已經歷過許多次,但發作得這麼快,她還是初見。本來想在寒毒發作前刺出程宗揚的心頭之血,這時也顧不及了,只能勉強依靠九陽神功來護住心頭一點暖意。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異動。月霜吃力地睜開眼,只見程宗揚雙目圓瞪,額頭青筋暴出,牙關死死咬緊,身體的肌肉不住扭動。 突然他手臂一伸,抓住月霜的手腕。 月霜大驚之下,連忙甩手,卻發現已被寒毒侵蝕的身體像被凍僵一樣,半點力氣都發不出來,手只能輕輕搖動,根本甩不開程宗揚的緊握。 程宗揚搖搖晃晃爬起來,他面容扭曲,口鼻中噴出熾熱的氣體,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月霜,然後一把扼住她喉嚨,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吼道:「死丫頭!」月霜瞪大美目,不明白他怎麼能衝開被封的穴道。如果說以前的程宗揚只是令她厭惡和鄙視,這時的程宗揚則是令她恐懼。他瘋狂的眼神,似乎是想把她活活吃掉。月霜並不怕死,但死在這種小人手裡,未免太冤屈了。 程宗揚瞪著她看了半晌,忽然抓住她胸前的皮甲,用力一撕。這種硝制過的上等水牛皮,以前別說手撕,程宗揚就是用牙齒也咬不開。但這會兒程宗揚力氣大得出奇,皮甲應手破裂,露出裡面的衣衫。 月霜吃力地說道:「你……你要幹什麼!」程宗揚咬著牙,露出一個惡狠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來與其說是人臉,更像是一隻呲牙咧嘴的惡狼。 「你--」月霜只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程宗揚從她內衣上扯下一塊,塞住她的嘴巴。 熾熱的呼吸噴在月霜臉上,一片滾燙,她咬著破碎的內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聞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氣息,理智盡失,單純受原始本能驅動的程宗揚,體內慾火更是大熾。那枚丹藥在他體內所激發的真陽,遠遠比月霜預想中龐大,程宗揚體內沒有寒毒,真陽一被催發,就衝向被封的穴道,他所感受的痛苦,倒有一大半是來自於此。 這時穴道已解,那團熱火燒炙著丹田,在體內奔突,使肉體產生出本能的反應,程宗揚力氣奇大,他剝下月霜的皮甲,把她拖到草叢中的地鋪上。 月霜再勇敢,終究還是個少女,望著程宗揚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懼意,但隨即又變得堅毅起來。她皮甲下只有一層薄薄的單衣,質料與軍士們一樣,是粗糙的麻葛,腰上還繫著固定肋骨的木板。 程宗揚沒有急色地扒她的內衣,而是把她翻過來,臉朝下趴在鋪上。然後把她雙臂並到背後,用羊皮捲住纏緊。他這會兒雖然慾火焚身,意志昏沉,卻還存著幾分危機本能,這賤人一身功夫,一旦喘過氣來,就這麼大的帳篷,他逃都沒地方逃。 纏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程宗揚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懷中,抓住她那兩團堅挺的美肉。 月霜瞪著他,烏黑的眸子中彷彿有兩團火苗在燒。 程宗揚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撕開她胸前的白布,當著她的面,抓住她兩隻圓潤的嫩乳一陣暴捏。月霜臉色由白轉紅,最後彷彿能滴下血來。程宗揚挑釁地捏住她一隻粉紅的乳頭,在指間揉捏著,用力拉長。 月霜皮膚白嫩,肉體光滑無比,那兩隻嫩乳渾圓挺翹,手感極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肌膚一片涼滑,就像一握冰玉。在程宗揚的玩弄下,月霜眼中恨意有增無減,明亮的眸子上卻慢慢浮現出一層水霧。 程宗揚注意不到這些,眼中所見,只有這極具動人魅力的胴體,在月霜乳上用力擰了一把,把她推到鋪上。 月霜兩條小腿都被纏著,無法分開,程宗揚索性摟住她的腰,把她並在一起雙腿彎曲過來,按在地上。月霜俏美的面孔被埋在草叢中,她上身衣衫破碎,兩手背在身後,被整張羊皮捲住,小腿折疊著壓在身下,被單褲包裹的臀部微微翹起,顯示出圓潤的弧線。 程宗揚體內彷彿有無數道熱流四處亂竄,他拽住月霜腰間的繫帶一扯,那條缺乏彈性的單褲應手扯落,露出一隻小巧而光潔的雪臀。 月霜的年齡大概比他小六七歲,在他原來的世界裡,應該還在上國中。不知道是體內寒毒侵蝕,還是因為這個世界水土更加純淨的緣故,月霜週身的肌膚白滑之極。那只美臀渾圓可愛,白嫩的肌膚緊繃著,沒有絲毫皺紋。還未完全發育的臀肉晶瑩雪嫩,中間是一條緊湊的臀溝。再往下,是一片白玉般的軟肉,兩片陰唇微微合在一起,鮮嫩得令人詫異,還帶著處女的淡香和青澀。 程宗揚襯衣被月霜扯開,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紅,渾身熱汗直流。月霜給他喂的丹藥是好是壞他不知道,但這份難受是實實在在的,週身血液如同烈火,又粗又硬,差不多破了他以往勃起的紀錄。那種鼓脹欲裂的感覺,讓程宗揚懷疑自己會不會出現爆陽而死的慘劇。 眼前的女體使程宗揚噴出的氣體越來越熾熱。他抓住月霜的臀肉用力一分,那條細嫩的肉縫立刻綻開,露出一片嬌嫩的紅色。月霜的身體猛然繃緊,肌膚宛如凝結的寒冰,潔白晶瑩,卻沒有絲毫溫度。 程宗揚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把她螓首提得揚起,低吼道:「想要陽氣嗎? 我給你!」程宗揚火熱的**向前一挺,頂在少女柔嫩的秘處,然後硬生生捅了進去。 月霜以跪伏的姿勢趴在地上,那只潔白的美臀本能地收緊。她咬住唇瓣,俏美的面孔時紅時白,顯示出寒毒正在她體內肆虐。 月霜承受著寒毒發作之苦,眼中映出男人狂暴的面孔,心下卻是一片冰冷。 她素來潔身自愛,雖然在行伍之中,周圍都是男人,卻把自己守得緊緊,從來也沒有想過,會有如此一刻,在這樣的情況下……失去自己的童貞……「嘿!」「嗚!」**用力一挺,火熱的龜頭像燒紅的鐵棍一樣,硬梆梆擠進蜜穴。少女未經人事的蜜穴緊狹無比,尤其是她體內的冰寒,感覺就像插進一隻緊密的雪洞裡。 平常做愛中,女性的冷感最讓男人頭痛。但程宗揚這會兒渾身火熱,龜頭插在裡面反而分外舒爽。他扯開月霜的髮髻,把她的長髮纏在腕上,正要抓緊,忽然大叫一聲,手指劇痛,被發中一枚細針刺破。 程宗揚慾火上頭,隨手拔下細針,扔在一旁,一手捏在月霜柔嫩的乳頭上,然後一手抱住她纖細的腰肢,用力挺入。滑涼的嫩穴吞入**,帶來陣陣快感。 而月霜表情卻是一變。 月霜用來固定傷處的木板被程宗揚扔掉,腰肢被他握住,斷裂的肋骨頓時一陣劇痛。她臉部被扯得揚起,兩隻雪乳像光潤的玉球一樣低垂在胸前,身體僵硬,手腳又都被纏著,只能任由肉棒越進越深,一點一點擠進體內。 忽然下體一緊,那根卑劣的**像是頂到某個障礙,被迫停了下來。 程宗揚鼻翼翕張著,發出沉重地喘息聲,「處女?我干!」說著他頂住那層柔韌的薄膜,用力挺了挺。 月霜下體脹痛欲裂,她死死咬住唇,嫣紅的唇瓣漸漸褪去血色,變得蒼白。 程宗揚重重哼了一聲,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竭力插入。那層脆弱的韌膜根本無法阻擋**的進入,在龜頭的重壓下,頓時破裂。就在破體的同時,月霜猛得咬緊口中的碎布,身體因為劇痛而戰慄起來。 程宗揚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他把整根**完全捅進那只緊窄的蜜穴,在月霜體內感受著她的鮮美和滑嫩。這時的月霜,就像一個冰雪雕成的美女。柔嫩的蜜穴緊緊夾住**,不時痛楚地抽動著。那種冰涼的感覺,就像她在含著冰塊為自己8888。 恍惚中,程宗揚彷彿又看到紫玫。他搖了搖頭,拋開腦中的幻像,然後一手伸到月霜臀下,將她秘處撐得敞開。 白嫩的陰唇間,那只柔嫩的肉洞已經被**撐滿,紅膩的蜜肉包裹著粗大的肉棒,隨著他的拔出,微微蠕動著,淌出一股殷紅的鮮血。 這會兒生米已經做成熟飯,程宗揚被鮮血刺激了狂性,再顧不得那麼多,陽具拔出少許,又狠狠地干了進去。 少女的蜜穴依然緊狹,但給程宗揚帶來的只有更強烈的快感。他挽住月霜的長髮,狠狠挺動下體,一陣密集的肉體撞擊聲在帳內響起。 月霜身體愈發冰涼,連粉紅的乳珠也彷彿蒙上一層淡霜,變得發白。程宗揚體內卻是烈焰升騰,充血的**在少女蜜穴中進出,不斷將熱流帶到她體內。 隨著肉棒的進出,那只冰涼的蜜穴彷彿融化的冰洞,漸漸變得溫暖而富有彈性。月霜的戰慄仍在繼續,但已經從寒毒侵蝕下的顫抖,變成了痛楚的顫抖。 意外的變化,在程宗揚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發生。生死根吸納死氣所產生的真陽,一直沒有妥善的傳送方法,即使誤打誤撞,藉由肢體碰觸偶然傳遞,效果也不好,真陽在傳輸過程中散失大半。 但在兩人肢體緊密結合,沒有半點縫隙的狀況下,一絲絲真陽緩緩散出,直接為月霜的肉體所吸收,幾乎沒有任何耗損散失,雖然很微量,效果卻大,如同滾熱的潮水,將經絡中的寒毒一一壓制、化解。 令月霜羞憤的是,這些克制住寒毒的真陽,是從被這個卑鄙小人用他最可恥的器官送入自己體內。寒毒雖然被暫時壓制,鮮血卻從她嬌嫩的穴中淌出,流進緊並的腿縫中,沿著雪白的大腿蜿蜒而下。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月霜反覆在心裡說著。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光線一暗,那根照明的松枝燒到了盡頭。與其同時,程宗揚也急促地喘息起來。他抱住月霜腰臀,小腹緊緊頂住她光潤的雪臀,**在她體內劇烈地跳動起來。 身體中燃燒的火焰彷彿找到一個可以渲洩的出口,瘋狂地朝月霜體內湧去,與此同時,沛然真陽如岩漿爆發,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鉅量,瞬間注入膣道的盡頭,直到少女小巧的子宮再無法容納更多精液,那些濁白而黏稠的液體混著處子的鮮血從穴口溢出。 月霜彷彿被滾熱的精液燙到,柔嫩的蜜穴猛然收緊,緊緊夾住**,讓精液流入自己體內深處。 火熱的精液像潮水一樣湧入子宮,給腹腔帶來一片暖意。蘊藏在精液中的大量真陽流入丹田,在裡面飛快地旋轉著,愈發充沛。從兩歲起就凝結在經脈臟腑中的寒毒彷彿烈日下的春雪,迅速融化消失。超過半數的經絡都成為坦途,氣息運轉變得順暢自如。那種感覺,就像一個從小就坐在輪椅中的孩子,突然獲得了飛翔的能力。 程宗揚鬆開手,失去支撐的月霜軟綿綿倒在鋪上。她身體已經沒有起初那麼寒冷,潔白的胴體佈滿瘀青的指痕,宛如霜雪的臀間一片狼藉。緊密的陰唇被幹得翻開,鮮血與精液混雜在一起,凌亂不堪,劇痛與失貞的屈辱,令她悲憤欲絕,但她死死咬住口中的碎布,眼中沒有一滴淚水。 發洩過後的程宗揚,隨著大量真陽離體,陽火散失,一下子整個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自己竟然在軍營裡強行干了月霜! 如此獸行,不知道王哲那位宗師兼大帥知道後,會不會大展神功,把自己拍成一堆比豆末還碎的齏粉。就算王哲放過自己,還有月霜。像她這樣烈性的女子,如果不砍死自己,這種事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 唯一的方法也許是殺人滅口,但程宗揚想都沒想過。這可是一整支軍團,方圓幾千里都是他們的地頭,自己剛穿越過來,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還能快過他們的戰馬?如果被他們七米長的重矛方陣圍住……程宗揚胡亂把月霜破碎的內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後給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後兩半,把皮條綁緊看起來就似模似樣了。至於她的手腳,程宗揚一時還不敢解。萬一她藥性過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擰斷他的脖子。 床鋪的羊皮上血跡宛然,似乎在控訴他的粗暴。程宗揚胡亂捲起羊皮扔進草叢,一邊扶起月霜,努力想找些話來說。 「對不起……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過分了。」月霜目光冷冷從他臉上轉過,投向帳篷一角。 程宗揚心裡一喜,月霜看來好像沒有過激反應。程宗揚試探著取出她口中的碎布,一旦她張口喊叫王哲,立刻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後有那麼就逃那麼遠。 但月霜沒有作聲,只是嘔出一口鮮血,然後咬緊唇瓣。 程宗揚稍微鬆了口氣,然後用商量的口氣道:「我現在放開你,但你要發誓,今天的事我們算扯平,往後誰都不許提。」月霜注視著帳角,彷彿沒有聽到。 程宗揚連問幾句都沒得到回答,只好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我們說好了啊。 我現在放開你,誰都不許動手啊。」程宗揚一邊看月霜的臉色,一邊慢慢解開纏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料,月霜仍是一動不動。程宗揚心裡不禁升起一團迷惑,這丫頭不會是讓自己強暴一次,被幹成失憶了吧?還是她體內的寒毒仍在衝突,沒有力氣? 程宗揚猶豫著鬆開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剎那,月霜雙臂一分,羊皮應手破碎。真氣以從未有過的力道與速度激射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刃般飛起,在程宗揚臉側劃出一道血痕。 程宗揚魂飛魄散,剛拔腳想跑,月霜一掌已經抹在程宗揚肋下。 格的一聲,程宗揚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這一掌遠比半獸人當時的拳風兇猛,程宗揚肋骨頓時斷了幾根,五臟六腑都像被放在鐵砧上被人用鐵錘重擊。 程宗揚「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從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丫頭不是出手洩怒,純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摀住斷裂的肋骨,程宗揚狼狽不堪地朝帳外跌去,頭剛伸出帳外,後頭忽然一緊,脖子被一隻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師帥!」程宗揚發出一聲嘶叫。 幾乎擰斷程宗揚頸骨的纖手一僵,然後鬆開。程宗揚趁機往前一撲,逃出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墳墓的帳篷。 帳內的月霜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王哲並沒有出現。程宗揚剛跑出一步,身體忽然往前一傾,直挺挺撲倒在地。他雙腳被一幅羊皮捲住,雖然十根手指都插進草地,卻無法掙過月霜,在她的拉扯下一點一點被拖回帳篷。 「師帥!」程宗揚又是一聲大叫,接著身後格的一聲脆響,他面容立刻變得扭曲。 月霜冷著臉擰斷他一根趾骨,然後踏住他的小腿,準備踏斷他的腿骨。一招殺了他,未免太便宜這個卑鄙無恥到極點的骯髒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塊骨骼,至少要擰斷三分之一,再把他大卸八塊,才能稍懈這奪身之恨……自己的清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這個小人給玷污了……一股柔和的力道傳來,月霜腳底剛觸到程宗揚的小腿就被彈回。 程宗揚把握機會,高呼出聲,「師帥……救命啊!」「霜兒!」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揚的肩頭,冷聲喝道,一邊用一股柔勁彈開月霜,保下程宗揚這條腿。 王哲並不是聽到他的叫喊才出現,畢竟隔著三百米的距離,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兩個呼吸趕到。事實上月霜一直沒有回自己的帳篷,守護的士卒發覺有異,稟報主帥,王哲意識到她可能來尋程宗揚,才迅速趕來。 帳內沉寂片刻,接著帳後一響,月霜掠出帳篷,轉眼消失在山丘之後。 程宗揚衣衫零亂,身上兩處骨折,臉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頭髮裡都是亂草和黃沙,看上去就像被人剛暴打過一頓,狼狽不堪,不過,倒還看不出像個強姦犯的樣子。 王哲扶起程宗揚,有些愧疚地說道:「王某管教無方,讓你受驚了,你們兩個為什麼發生衝突?霜兒的身法又怎麼……」最後一句話,純屬自問自答,說到一半,王哲身軀一震,忙問道:「你找到了輸送之法?霜兒的寒毒內傷治好了?」剛在鬼門關前至此一遊,程宗揚餘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厲害,張口第一句話就是,「我不幹了!我要走!立刻就走!」王哲見程宗揚這等神情,搖了搖頭,不再追問,只是注視著他,道:「草原千里翰海,你自己如何離開?」「我答應過藺教御,跟他一起走!」王哲默然良久,然後扶住程宗揚,緩步入帳。 「既然你要離開,王某也無法阻攔,不過……」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揚右側的太陽穴上。 腦裡「轟」的一聲,程宗揚失去了意識。 第九章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陽穴的剎那,程宗揚腦中轟然一聲,彷彿一千萬隻光彩照人的鎦金銅鐘同時敲響,又彷彿連綿萬里的群山被一輪太陽擊碎,無邊的潮水瞬時湧起,又在同一瞬間被噴澕而出的陽光炙干。 熾熱的暖流在體內反覆迴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揚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一大缸熱水裡,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連腿上的劇痛都好轉許多,甚至是感覺不到。 時間不曉得過了多久,程宗揚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渾身汗出如漿,本來黑暗的天色,竟已破曉微光,自己失去意識起碼幾個小時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遠處,那張堅毅如鋼,氣度嚴謹的面孔,此時卻顯露倦容,看來十分憔悴,但見到程宗揚睜開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猶超過我的預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什麼感覺?」程宗揚一愣,深吸一口氣,發現小腹生出一股暖流,當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上頭,那股暖流就旋轉起來,彷彿一個漏斗狀的漩渦,將體內散落的熱氣吸納過來。 肚子裡突然多了這麼個東西,程宗揚只覺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臉倦容,再與一些常識進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驚。 「師帥,你……你傳功給我?」像王哲這樣的大高手,養氣功夫深湛,等閒就算與人鬥上幾百回合,也不會臉紅氣喘,現在卻一副元氣大傷的憔悴模樣,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像武俠小說中那樣耗損真氣,為人治傷。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異狀,程宗揚做出了這樣判斷。 「說不上傳功,只是為你築下修煉的基礎,不是把功力傳你,更不是什麼大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個時辰前,你還是一張白紙,此時你已越過最開始的築基階段,能夠在丹田修練真氣了。」王哲微微一笑,話說得輕描淡寫,但程宗揚知道事情一定沒有那麼簡單,大戰在即,兵凶戰危,王哲卻拼著大損真元,為自己築基、療傷,光是這份人情,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認真地鞠了一躬,誠懇地對王哲說道:「多謝師帥。」王哲臉色微微有些發黯,腰背卻仍如標槍一樣挺直,他淡淡道:「我給你築基,是為月霜打傷你作的補償,不必謝我。現在我傳你一篇口訣,然後有三事相托,你可答應麼?」一篇口訣換三件事,還不知道是什麼事,程宗揚心裡覺得有點沒譜。但他即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軍中重將,總不會隨便開口吧。 「請師帥吩咐。」王哲拿出一隻火漆密封過的錦囊,遞給程宗揚,「這只錦囊請你收好。」他的神情萬分鄭重,程宗揚卻一頭霧水,「交給誰?」王哲淡淡道:「是給你的。」「哦?」程宗揚愣了一下,然後伸手欲拆。 王哲擋住他,「不是此時。」「那是什麼時候?」給一隻錦囊又不讓拆,這算什麼?把人當保管箱嗎? 「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王哲看著程宗揚,緩緩道:「拆開後,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程宗揚猶豫了一下,把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傳你的口訣修練,等你的修為突破六陽後,往蒼瀾的太泉古陣去一趟。在古陣西部,有一塊赤紅的巨石,請你在石前祭祀,告訴他,昔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卻。」六陽? 程宗揚心中一動,想起王哲傳予眾弟子的神功,難道自己獲傳的就是九揚神功? 想歸想,程宗揚不敢多問,道:「一定要六陽嗎?」王哲點了點頭,神情嚴肅,「如果未達六陽之境,根本無法進入太泉古陣。 而且,此事萬勿讓他人知曉,祭祀時也只能由你親身前去,切記。」自己平時對運動是有點心得,但要說練武?鬼才知道什麼時候能練到六陽,但看王哲說得慎重,程宗揚點頭答應了。 說完兩件事,王哲沉默下來。程宗揚不敢打擾他的思索,在旁靜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帥之女,你想必已經知道了。」程宗揚又點了點頭,左武軍中的保密措施實在太差勁,一堆大男人裡頭有個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躍,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覺她的異常身份,都很困難。 「岳帥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後,其親屬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殺手滅門,我有負岳帥所托,遲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個,她體內的寒毒,就是那時遺下的……」王哲歎了口氣,道:「所以……這第三件事,就是請你守護好岳帥後人。」這件事差點兒笑掉程宗揚的大牙,守護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個二十七八倍吧?讓自己去守護,那不是讓小松鼠給老虎站崗嗎? 看著王哲略顯蒼涼的眼神,程宗揚心裡一動。他對這個世界瞭解不多,但王哲鐵定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連他都對那個岳鵬舉如此欽服,難道這個武穆王比歷史上的岳飛更厲害? 程宗揚說出自己的疑問,王哲道:「岳帥一生快意恩仇,縱橫不敗,恨者有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數不勝數。我一生自負,但對岳帥的卓識遠見傾心相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師,更是我生平僅見的不敗勁旅。」程宗揚有些不相信,「難道他們比師帥的軍隊更強?」王哲一笑,「你可聽過岳帥軍中的口號?當日我也曾與武穆王軍並肩作戰,每次臨陣,他們必定高呼--」說著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舉,橫在胸前,揚聲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這句豪情萬丈的名言,讓程宗揚感覺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過,張大了口,什麼也說不出來,是誰編出這句口號?是岳鵬舉?這個世界比自己想像得還要瘋狂啊! 這位不動如山的王大將軍,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盪的樣子,他輕撫手腕上的皮甲,低聲嗟歎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氣勢!當日岳家軍縱橫天下,不僅人強馬壯,種種奇異軍械層出不窮,岳帥妙手巧思,談笑破敵,普天下有誰能擋?咦?你表情為何如此古怪?」程宗揚這會兒臉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繽紛來形容,他很想問一問,高呼這個口號的岳家軍,知不知道這看似威風的口號,其原出處為何? 王哲何等樣人,眼風一掃就看出程宗揚神情間的異樣。他又恢復了平靜,淡淡道:「這三件事,你可答應麼?」程宗揚想了想,頭兩件雖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麼難事。第三件自己答應跟不答應好像沒什麼區別,說不定對月霜來說,守護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把自己捅了。 「我答應了。」王哲如釋重負,「那好,我現在傳你口訣。記清字句--九陽之道,為神、為氣、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故虛化神,神化氣,氣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萬物含三,三歸二,二歸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養形煉精,積精化氣,煉氣合神,煉神還虛,神通乃成。其一陽初始……」「停!」程宗揚連忙找筆,「等一下,我把它記下來。」王哲苦笑道:「這篇口訣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說三遍,你能記多少就記多少。」這又不是歌詞,哪這麼容易記?況且口訣全是文言,自己是有聽沒有懂,怎麼可能記得下來?不過程宗揚還有辦法,他撿起一根樹枝,「你說,我來記。」「九陽之道,為神、為氣、為精……」隨著王哲的口述,程宗揚在沙地上劃出一串彎彎曲曲的符號。王哲不由停了下來,「這是什麼?」程宗揚胸有成竹地說道:「這是我自創的文字。我給你念一遍:九陽之道……」程宗揚指著那串天書般的符號,將王哲所述的口訣盡數複述下來,竟無一字錯誤。 看著王哲驚訝的眼神,程宗揚得意地搖了搖樹枝。這個世界上也許有人懂英文,可絕對沒有人學過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裡的文字吧。」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揚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也罷了。你記下吧。」王哲將口訣盡數告訴程宗揚,然後道:「明日我軍將與獸蠻人決戰,你傷勢未癒,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戰完再走。」程宗揚鬆了口氣,這篇口訣雖然看不大懂,但字數並不太多,背下來應該不難。他忽然想起一事,「師帥,你們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師?」王哲搖了搖頭,「軍部下的命令是清剿獸蠻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還要再多留幾日。」一次作戰就是四個月,加上回師至少五個月,這左武軍真夠能打的。 說到作戰,王哲神情有些鬱鬱。程宗揚訝道:「師帥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戰嗎?」王哲沉思良久,緩緩道:「你非我軍中士卒,不妨對你實言。明日之戰,我有些不祥的預感……」程宗揚更加奇怪,「那些獸蠻人實力還很大嗎?」「無論軍部情報,還是我軍作戰統計,所餘的獸蠻武士總數不過兩千。我左武軍第一軍團天武、天策、天霽三營,任何一營都可全殲對手。」「那師帥為什麼還擔心?難道是糧草不濟?」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瞞你說,軍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軍大敗,這些我都知道。為了避免有人施計,這次出師,糧秣、裝備都是由我軍自籌。雖然困苦了些,但還能支撐。」程宗揚腦中靈光一閃,「會不會有人勾結外敵?」比如當年一片石大戰,穩操勝券的李自成擊敗吳三桂,卻沒想到辮子軍會突然出現。 王哲一聽就已經明白,「借兵麼?臨近唯一的大國就是波斯,我軍出征前已有消息,波斯全國之兵都調往西方,與外敵作戰。此時周圍千里之內,唯一的大軍就是我左武第一軍。」王哲全都算過了,程宗揚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能威脅到這支軍隊。 王哲目光變得堅毅起來,「我左武第一軍成軍以來,便是六朝第一勁旅,從無敗績。是凶是吉,明日一戰便知!」很快,答案以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曉了。 …………………………………………………………………………………絲絲縷縷的水霧纏繞在每一株青草下,一絲絲連接起來,將黎明的草原整個籠罩在濃濃的白霧中。 沉悶的鼓聲在霧中響起,隱約能看到天武營密集的方陣和他們如林的長矛。 黎明前,天武營的士卒就已經進入戰場,在開闊地上列好陣型,迎接他們的最後一戰。 同樣傳來的,還有對面獸蠻武士的嗥叫聲。他們在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第一軍一路追殺,已經退無可退。今日這一戰,同樣是決定命運的一戰。 陽光慢慢攀上地平線,濃密的白霧在陽光下慢慢散開。程宗揚緊貼在王哲身邊,一步都不敢離開。他不是仰慕這位師帥,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機會砍死。 王哲的大營紮在山丘之上,能夠俯覽整個戰場。他頭上戴著一頂紫金色的帥冠,肩後披著黑色的披風,金屬製成的戰甲在初升的陽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澤。 文澤仍是一身文士打扮,頭上戴著細長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藺采泉、商樂軒、夙未央與卓雲君也一同出現,聚在王哲右側。 在王哲身旁的親衛中,程宗揚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靜地望著遠處,只是握著劍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讓程宗揚不寒而慄。 濃霧漸漸散開,對面的獸蠻武士變得清晰起來。他們沒有選擇正面對陣,而是佔據了戰場右側一個山丘。隨著濃霧的消散,那些獸蠻武士卻不再咆哮,竟反常地沉默下來。 如果是我,這會兒也會閉嘴吧。程宗揚暗暗想道。戰場上,天武營一字排開六個方陣,超過三千人的陣型嚴整如林,以凌駕一切的氣勢威懾著整個戰場。 陽光漸漸變得明亮,無邊的青草褪去葉上的濕意,一片片展開翠綠的草葉。 戰場中,天武營黑色的戰陣堅如磐石,冷漠地注視著遠處的獸蠻武士。所有人都在沉默,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當最後一縷濃霧散開,遠處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點金黃,然後越來越高。 那是一支金黃色的長杖,杖頂一隻雄鷹張開雙翼,在陽光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程宗揚瞪大眼睛,看著那支長杖筆直升起,失聲叫道:「鷹幟!」王哲面容依然沉靜如水,淡淡道:「他們是誰?」程宗揚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沙啞,「羅馬!羅馬軍團!」鷹幟,羅馬軍團的標誌與榮耀。因為羅馬的光榮,無數國家在自己的國徽上選擇了雄鷹,一次又一次企圖讓蒼鷹的翅膀覆蓋整個世界。 先前只聽文澤提過西方有波斯大國,程宗揚不曉得羅馬帝國也存在於這個世界裡,更不知與自己所知的歷史上相比,這個羅馬帝國勢力是大是小?但應該只有獸蠻人的敵軍陣地裡,忽然出現了鷹幟,這就顯示事情絕不單純。 ………王哲的不祥預感成真了! 隨著盾甲撞擊的聲響,一支又一支鷹幟出現在視野中。 第三軍團:奧古斯丁。 第五軍團:雲雀。 第六軍團:鋼鐵之壁。 第十軍團:騎士。 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列成戰陣的羅馬軍團越過山丘,潮水般湧向戰場。這是典型的歐羅巴人種,粗硬的黃色鬈發,挺直的鼻樑和碧藍色的眼睛,其中一部分則有著高盧人種的特徵。他們戴著黃銅製成頭盔,盔上樹著一叢染成紅色的馬尾,臉頰包著青銅的護甲,胸前是同樣制式的方形黃銅胸甲,左腿綁縛脛甲,背後披著紅色的戰袍。 羅馬戰士都裝備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橢圓盾牌,由三層樺木製成的盾身重約十公斤,中間用一條鐵質龍骨貫穿,邊緣包裹著鐵條,表面蒙著一層羊皮,上面繪有軍團的標誌。與左武軍執盾方式不同,他們用左手執盾,手臂伸直,握緊手柄,盾牌上緣扛在左肩上,橫在身前。 這五個軍團全部滿員,每個軍團越過六千人。列在軍團最前方的是青年隊,由二十個百人隊組成。每個百人隊組成一個小橫排十人,八列縱深的小型方陣,每兩支百人隊構成一個中隊。他們左手執盾,隨身攜帶兩支標槍。 青年隊之後是二十個百人隊組成的壯年隊。他們排成同樣的隊列,除了盾牌外,每人配備一柄七十公分的羅馬短劍。再往後是羅馬軍團的真正主力,由參加過多次戰鬥,富有經驗的老兵組成。他們人數更少,每一個百人隊只有四十名戰士,但對於戰爭卻有著無可比擬的影響。 無數密集的小型方陣構成一道長長的陣列,朝戰場湧去。最初出現的獸蠻武士成為他們的側翼。古格爾,那個高大的獸蠻首領握緊青銅戰斧,臉上露出嗜血的凶獰。 程宗揚終於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預感來自哪裡。王哲的情報沒有錯誤,波斯帝國的軍隊確實傾巢出動,調往西方。因為他們面對著一個更強大的對手:羅馬軍團!王哲唯一的錯誤,是沒想到那個強大的敵人會如此之快地解決掉波斯大軍,並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揚同時也明白了文澤述說中,岳鵬舉提到的西方威脅來自何處。羅馬,這個堪與強漢並立的西方大國。掃滅六國的秦軍,與橫跨歐亞的羅馬軍團竟然在這個時空正面交鋒,想一想就令人無比興奮………如果自己能在更遠一點的地方觀戰,那就更讓人興奮了。 列成方陣的天武營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絲毫沒有因為這樣一支跨越整個大陸與時代的軍隊出現而動容。一輛駟馬戰車從兩個步卒方陣之間疾馳而出,駕車的馭手戴著板狀的長冠,身上穿著精緻的戰甲,細密的銅甲片從肩頭一直延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戰車正中,手中挽著四根韁繩。 在他背後,站著面容冷峻的韓庚,他身邊樹著一支赤紅的長戟。兩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分立左右,他們腰佩長劍,一人挽著弩機,一人握著超過三米的長戈,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鋒利異常。 馭手一提韁繩,四匹戰馬同時揚起前蹄,後蹄猶如釘子般牢牢釘在地上,停在戰場中央。 韓庚揚聲道:「左武軍第一軍團,天武營主將韓庚!」沉渾的聲音猶如滾雷傳遍整個戰場。羅馬戰士同時停下腳步,接著一匹白色的高大戰馬從羅馬軍團馳出。馬上的將領是一個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盧式四角馬鞍,四個高翹的犄角牢牢夾住腰臀,身上穿著金黃的細密鎖甲,腰間佩帶短劍,金色的鬈發一直披到肩後,藍色的眼眸中閃動著自信的光芒。 馬匹在戰車前方一百米處停住,羅馬將領坐在鞍上,道:「羅馬聯軍統帥,阿伽門儂!」程宗揚下巴差點兒掉在地上,難道這是另一個版本的特洛伊之戰?希臘的英雄們都加入了羅馬軍團? 韓庚冷厲的目光掃過戰場,沉聲道:「羅馬與天朝既無通使,又無仇怨,安敢與獸蠻聯手,犯我大漢邊疆!」阿伽門儂抹了抹濃密的鬍鬚,「這裡是獸蠻人的土地。兩個月前,獸蠻人的首領在大馬士革向凱撒的旗幟效忠,他們已經受到帝國的保護。作為所有民族的庇護者,羅馬有責任扞衛自己子民的利益。」天武營不過三千餘人,面對卻是五個羅馬軍團。以三千對三萬,韓庚毫無懼色,他冷冷道:「可笑獸蠻丑類,竟然向羅馬屈膝。」阿伽門儂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沒有猜錯。山丘後面,還有你的兩支軍隊,數量不超過六千人。假如--」他揚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將給予你一個軍人應有的尊嚴!」韓庚拔出戰車上赤紅色的長戟,揚手擲在地上,然後道:「想奪走大漢的土地,拿你們的鮮血來換!」馭手一提韁繩,戰車調頭馳往陣後,立在車上的韓庚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阿伽門儂轉過馬首,面對著自己軍團,高聲道:「帝國的勇士們!平定了亞美尼亞的叛亂之後,你們沒有停歇,就從大馬士革來到東方!今天,我們終於深入亞細亞內陸,站到了帝國最東方的土地上!」對於左武第一軍來說,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軍隊。無論是太乙真宗的教御,還是久經沙場的王哲都未聽說過這支軍隊。只有程宗揚,一口叫出他們的來歷。 文澤低聲問道:「他在幹什麼?」「陣前演講。」程宗揚說:「每一次作戰前,羅馬軍團的統帥都會在戰士面前發表演說,鼓勵士兵們英勇作戰。」文澤道:「他們很強嗎?」程宗揚點了點頭,「很強。」在自己所知的歷史上,他們橫掃高盧、伽太基與整個北非,擊滅波斯帝國,向東一直進入印度。現在甚至出現在大漢邊境。這支羅馬軍團真的很強阿伽門儂的聲音越來越激烈,「勇敢的羅馬戰士們!在你們面前,是帝國的敵人!他們愚蠢、狡詐、野蠻而且貪婪!我!來自邁錫尼的阿伽門儂,將根據元老會授予我的權力作出承諾--每一位戰士,都將獲得他應得的戰利品!他們的財富將被每一位參戰的士兵平分!他們的貴族將成為你們的奴隸!他們的土地,將成為你們世襲的莊園!偉大屬於羅馬!光榮屬於凱撒!勇士們!為了帝國的榮耀,擊敗這些野蠻人!」阿伽門儂為凱撒作戰?還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東方,唯我不敗,程宗揚又釋然了。這個世界,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荒唐啊。 戰士們齊聲發出戰鬥的狂吼,由無數隊列組成的羅馬軍團邁步前行。那些金髮的戰士露出堅毅的目光,每邁出一步都彷彿在震撼大地。 進入戰場後,羅馬軍團開始變陣,每個中隊相互錯開對齊,形成十六列縱深的戰鬥隊型,中間留出一個中隊的空隙。青年隊與壯年隊執盾向前,而最後面的老兵則單膝跪地,一手將盾牌架在肩上,一支執矛斜指前方,為軍團壓陣。 僅這五個軍團軍力就超過三萬,排出的陣列長達三里。首先出陣的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在他們對面,是兩個四百八十人的天武營秦軍方陣。 第十章 王哲沉聲道:「戰歿者,賜爵一級!」天武營的秦軍士卒齊聲道:「諾!」戰鼓再次響起。秦軍毫不猶豫地列陣向前,彷彿一塊鋒利的礁石迎向奔湧的潮水。 秦軍的弩手發揮出巨大的殺傷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羅馬軍團的長盾。但面對潮水般的敵軍,數百名弩手所造成的傷亡根本無法阻止對方的腳步。 逼近到七十米時,天武營正面的羅馬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開始第一輪投擲。他們使用的標槍形狀特異,槍鋒長度接近全長的三分之一,纖細而銳利,頂端呈三角形,帶有倒鉤。擊中目標時,倒鉤將給敵人造成更大的傷害,而投空的標槍,細長的槍鋒會在地上彎曲,避免被敵軍撿拾回擲。兩千支標槍呼嘯而至,幾乎淹沒了秦軍的弩手。 緊接著是第二輪,這次的標槍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幾乎撕開秦軍的方陣。擲完兩輪標槍之後,最前列的青年隊向後退去,壯年隊隨即補上遺留的空缺。 這時雙方已經短兵相接。面對秦軍如林的長矛,羅馬戰士毫無懼色。他們同時彎下腰,將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橫起,裹著脛甲的左腿向前邁出,然後右腳跟上。身體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開對手,同時短劍向右刺出,刺殺右側的敵人。 天武營秦軍的長矛輕易就粉碎了羅馬軍團的盾牌,而更多的長矛則被頂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隨即拔出長劍,迎向攻來的羅馬戰士。秦軍使用的佩劍比羅馬短劍更長,也更加銳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樺木製成的盾牌。但羅馬戰士只有一個動作:向右直刺! 羅馬軍團嚴禁劈砍,無數次血戰使他們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同樣的力量下,直刺遠比劈砍造成的傷害更大。 向右刺擊是羅馬軍團獨特而致命的攻擊手段。戰鬥中,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敵人身上,往往忽略了來自右側的攻擊。在高盧、在北非、在波斯……羅馬軍團的右刺消滅過無數強悍的對手。 他們以近乎機械的動作,右臂彎曲,握緊短劍,從下往上,猛刺對手右側腹部。這個部位往往缺少防護,也更為致命。第一次面對這種近戰格鬥的天武營秦軍遭受重創,陣型開始潰散,卻始終沒有一個人退卻。 山丘上諸人注視著戰場,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無表情,商樂軒卻露出衝動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王哲淡淡道:「說。」商樂軒一咬牙,「請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龍池!」那名美婦卓雲君聞言大怒,「商師兄!軍情如火,怎麼還要逼掌教發話!」商樂軒怒道:「此時不說,只怕就來不及了!」「難道你認定我軍要輸嗎!」「孤軍在外,既無糧草又無援軍,以數千對數萬,焉能不敗!」商樂軒與卓雲君當眾大吵,王哲臉上卻毫無表情。 「看到了嗎?」程宗揚怔了一下,才發現王哲是在對自己說話,「哦?」王哲道:「這裡的親兵都是我門下弟子,和他們一樣,是太乙真宗的人。你是唯一一個外人。」程宗揚乾笑一聲,「貴宗弟子果然都是豪傑。」「豪傑?」王哲淡淡道:「若是豪傑,怎會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數十萬教中弟子,從軍者不過寥寥數百人?若是豪傑,怎會大敵當前,還競相爭權奪利?生怕我死在戰場中,沒有指定他當掌教?」商樂軒臉上一紅,旋即大聲道:「我商樂軒何德何能,敢覬覦掌教之位?」「你當然不敢。你雖然劍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幾個?把掌教之位給你,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商樂軒臉上時紅時白,王哲說得雖然尖刻,其實在場諸人中,他們兩人關係最近,系出同門,商樂軒最初的劍法還是王哲代師傳授的。 藺采泉見商樂軒尷尬,在旁道:「請掌教息怒。」王哲搖了搖頭,「我不怒。我已經沒有發怒的力氣了。藺老三,除了我,你是教內輩份最長的,這些年在龍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們之中最小的,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號給他,也該讓他設院授徒了。」「是。謹尊掌教玉旨。」望著戰場中潮水般的羅馬戰士,王哲道:「兵危戰凶,你們走吧。」商樂軒還想說話,但被王哲鋒利的目光一掃頓時洩了氣。四人向王哲躬身施禮,然後離開山丘。 程宗揚本來想跟他們一起走,但人家四個大袖一揮,就掠出十幾米,轉眼就消失在山丘之後。這會兒如果離開王哲,只怕沒走到山下,月霜的劍就會把他永遠地留在這裡。 在兩個羅馬軍團將近四倍軍力的輪番攻擊下,天武營的方陣越來越難以支撐。文澤道:「師帥,天武營獨力難支,請遣天策、天霽二營出戰。」王哲默然片刻,然後手一招。山丘上樹起一面血紅的旗幟。伴隨著隆隆戰鼓,大漢左武軍第一軍團天策營出現在戰場左翼。 程宗揚心頭狠狠一跳,險些驚叫起來。 天策營的裝備與天武營秦軍大相逕庭。他們整齊地戴著頭盔,身上的鎧甲如同魚鱗,胸前並列兩塊厚厚的護甲,手中不是長矛,而是刃長七尺的雙鋒長刀。 唐軍!陌刀! 唐軍標準配置有四種刀,儀刀、障刀、橫刀和陌刀。而在邊疆野戰的軍隊只用陌刀。因為這種重型大刀殺傷力最為強勁,一旦列成戰陣,幾乎是無可匹敵。 怛邏斯一戰,由於僱傭軍背叛,數千唐軍被十萬阿拉伯聯軍圍困。大將李嗣業強行突圍,唐軍以陌刀開路,如牆而進,當者人馬俱碎,所向披靡。 與此同時,羅馬軍團的左翼列出一條散兵線,他們穿著亞麻製成的長衣,每個人都背著一張巨大的長弓,弓身長度將近兩米。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程宗揚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來自於中世紀的英格蘭長弓手會在羅馬軍團側翼出現。那些長弓手將長弓一端紮在地上,然後架上箭枝。長弓射出的箭矢越過四百米的距離,仍有著足夠的殺傷力。 唐軍標準裝備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時還配有車弩,車弩鉤弦與車輪連接,可以邊行邊射,在冷兵器時代足以對敵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但這支三千人的唐軍並沒有使用弓弩。因為更兇猛的遠射武器來自右翼。 與天策營同時出現的是一支輕裝部隊。那支軍隊裝備的鎧甲與友軍完全不同。他們的鎧甲上沒有金屬護甲片,甚至沒有皮革,淡黃色的甲衣非鐵非木,顯得極為輕便。 只有一支軍隊用過這種甲--用木漿和綿絮反覆搗練,疊加至一百層製成一塊甲片,然後連綴,前線將領願意用十套鐵甲交換一套的輕甲--紙甲。 當看到那些穿著紙甲的士卒取出一種不足一米的小弩時,程宗揚知道,這場最優秀弓手間的巔峰對射,天霽營贏定了。 這是傳說中最軟弱的一支軍隊,歷史上他們的戰績只有一連串的失敗。但就是這支軍隊,在萬人以上的會戰中勝績超過七成,因為他們有神臂弓。 宋軍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揚深深記得寫論文時看過的古冊,內中文字令他驚心動魄,神臂弓有記載的最大有效射程超過三百四十步(古代邁出一足為跬,邁出兩足才稱步,一步實際是現代兩步),合五百餘米,在這樣的距離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於製作極為精巧,宋代軍中曾有嚴令,神臂弓不許丟失一具,如果戰敗,所有的神臂弓必須砍碎損毀。這樣嚴格的保密措施,以至於宋代以後神臂弓的製作技藝就失傳了。 隨著漢軍主力的出現,羅馬第六、第十軍團也開始投入戰場。以唐軍為主體的天策營佔據左翼,身著明光鎧的軍士們穩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猶如一堵雪亮的刀牆,壓向對面的羅馬軍團。右翼的天霽營則依丘而立,托起纖小的神臂弓。 天武營秦軍弩手使用的是蹶張弩,必須用腳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拉開。而神臂弓則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統,通過複雜的齒輪結構,士卒僅靠臂力就能拉開,威力卻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繃」,戰場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那是神臂弓絲製弓弦震動空氣時發出的特殊響聲。那聲音平淡中蘊藏著濃濃的殺機,即使隔著數百米的隔離,程宗揚仍禁不住心頭震顫。 一片密集的雨點驀然從天霽營的陣列上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弧線,越過頂點後加速滑落,剎那間覆蓋了對面的長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極為細小,全長不過數寸,只有一手長短。就是這樣細小的箭矢,將在往後的歲月中,成為羅馬軍團最可怖的夢魘。四百米的距離內,沒有任何鎧甲可以抵擋神臂弓的射擊。即使波斯人的戰車也被輕易洞穿。 僅僅一輪齊射,對面的陣地上再沒有一名站立的長弓手。天霽營的弩手重新裝上箭矢,這次他們的目標,是五百米外的羅馬第五軍團,雲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後,第五軍團立刻以百人隊為中心收攏陣型。第一排單膝跪地,把盾牌豎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疊在上面,然後一層層魚鱗狀疊起,不留一絲空隙。 天霽營從容瞄準目標,隨著指揮官的號令,箭矢帶著死神般的尖嘯灑向羅馬軍團。 繪著軍團標誌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間多了無數細小的黑點,整座由盾牌結成的堅陣微微一晃,接著鮮血從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紅了青綠的草原。 程宗揚整個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機槍,也幹不過這幾千張神臂弓。 忽然他右側的太陽穴一熱,剛穿越時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臨。接著程宗揚意識到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針扎般的痛感一進入太陽穴,就被丹田旋轉的氣旋吸收。他發現,相似的感覺一直在持續,只不過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這一次天霽營宋軍的齊射,同時奪走數以百計的生命,才讓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對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門儂與周圍的親隨交談片刻,然後手一揮,身邊數十名全副金黃色甲冑的騎士立刻馳出。他們手中拿著巨大的長矛,面部完全被金屬的頭盔覆蓋,只有兩個長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 騎士們越過戰場,從天武營方陣結合處穿過,逕直衝上山丘。作為預備隊的帥帳親衛同時起立,舉矛朝他們的戰馬刺去。這些來自黃金騎士團的騎士兇猛過人,他們倚仗精湛的騎術在長矛組成的叢林中馳騁,彷彿一柄快刀切開帥帳親衛組成的防線。 韓庚還沒有動作,月霜已經疾風般掠下山丘,人在半空,她手中的利劍已經化為一道長虹,將一名騎士的長矛劈成兩段,然後「叮」的一聲,長劍切開他金黃色的甲冑,將他斬為兩截。 韓庚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師帥!」王哲緊緊盯著月霜,心頭彷彿掀起滔天巨浪。月霜受困於體內的寒毒,這十餘年來可以說九死一生。雖然是練功的上等資質,卻只能發揮出一半實力,這樣的能耐在一般作戰中還能自保,但遇到強敵,要不了幾招就會被打回原形。 但此刻月霜一劍斬殺敵軍的黃金騎士,非但顯示出應有實力,甚至還有進步,比「應有」更強上一籌的力量。 這樣的戰果顯然也出乎月霜的意料,她越戰越勇,凌厲的劍光四處翻飛,將並肩而來的兩名騎士步步後退。忽然,一名渾身黑衣的騎手幽靈般出現在戰場中,從腋下拔出一柄詭異的彎刀,先斬殺手邊一名親衛,然後一刀劈在月霜劍上。 月霜長劍略微顫抖了一下,劍上那層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 「不好!」韓庚看出那名黑衣騎手實力還在月霜之上,即使在左武軍中,擁有這等修為的將領也不超過十人,月霜雖然奇跡般地顯示出超越水準的實力,仍遜了不只一籌,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氣,如果幾刀連劈下來,月霜只怕要當場敗亡。 韓庚剛要躍起,月霜周圍十餘名親衛同時放開對手,捨命擋住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黃褐色的眼睛。他彎刀尖嘯著,灑下一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親衛喉、頸、胸、腹同時中刀,隨即濺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飛幾支射來的勁弩,逼開剩餘的親衛,然後欺身搶到月霜面前,彎刀由下而上,劃出一條詭異的弧線,斬向月霜腰間。 就在月霜真氣已竭,無力防守的時刻,忽然喀的一聲脆響,那名黑衣人動作猛然一頓,彎刀在離月霜身體不到寸許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後腦中,他身體晃了晃,接著噴出一股血箭。 月霜長劍光芒退去,臉色漸漸變得慘白。那名黑衣人彎刀中蘊藏著一股怪異的力道,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穩固的真元,被他一記重擊頓受重挫,經絡中殘留不多的寒毒再次發作,暢流不息的真氣頓時一滯。 韓庚飛身過來,袍袖一捲,托起月霜返回帥帳。 程宗揚一手捂著太陽穴,一邊看著王哲。這老傢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經夠猛了,從陣前一直殺到陣後,連月霜也擋不住他一刀,卻被王哲用一面小小的令旗射殺。 「韓庚!」韓庚放開月霜,大步上前道:「師帥!」王哲一指令旗,「將敵酋的首級取來!」「諾!」韓庚躍上戰車,大袖一揮,戰車疾馳而下。掠過那名黑衣人屍首時,他捲起帶血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製的車轅上。 天武營僅存的秦軍方陣固守丘上,右翼天霽營的宋軍已經全殲了對面的長弓手,以他們為中心,四百米半徑內伏屍無數。而左翼天策營的唐軍已經逼近羅馬第六軍團,以防守著稱的鋼鐵之壁。 阿伽門儂面容冷峻,一手提著韁繩,指關節握得發白。 征服波斯之後,帝國的疆域已經擴張到中亞。從波斯人口中,阿伽門儂第一次得知東方最強悍的帝國,大漢。 羅馬二百年的擴張史中,摧毀過無數強大的敵人,阿伽門儂並沒有把這個陌生的對手放在心上。正他尋覓東征的借口時,被漢軍驅逐的獸蠻人向帝國尋求庇護。 聽到獸蠻人對漢軍的描述,阿伽門儂謹慎地佈置了一個局。利用獸蠻人,將漢軍誘到草原深處,然後調集大軍與漢軍決戰。 與獸蠻人送來的情報相同,這次追擊的漢軍只有左武軍第一軍團一萬餘人。 為了萬無一失,阿伽門儂調集了五個主力羅馬軍團,一個獨立軍團,以及大量輔兵部隊。阿伽門儂決意,要將這片草原變成漢軍的白骨之野。 全殲大漢左武第一軍團的榮耀,將使東方所有的屬國更加忠實於羅馬,同時將使他成為元老院最有權力的重臣。當羅馬被授予奧古斯都稱號的終身執政官凱撒去世後,他,凱撒的長子,將是最有力的繼承者。 然而現在,他卻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漢軍的戰鬥力遠遠超出阿伽門儂的估計。天武營六個不足五百人的方陣,面對兩個六千人的主力軍團居然死戰不退。號稱鋼鐵之壁的第六軍團,剛剛投入戰場就在天策營的刀牆前遭受重創。 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稱為天霽營的弩弓部隊,超過六百米的殺傷距離,幾乎覆蓋了整個戰場。 看到這樣強悍的漢軍,阿伽門儂第一次對自己的軍團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還有幼弟亞歷山大提供的獨立軍團,他已經要下令退出戰鬥。 獸蠻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著,阿伽門儂發現,面對漢軍的矛林、刀牆和神臂弓,他們在恐懼。那是一支能讓野獸也為之恐懼的軍隊。阿伽門儂想道,下次戰鬥,他應該調來波斯的黑衣騎兵進行衝鋒。大流士一定很樂意接受這個命令。 戰場中,天武營主將韓庚已經衝入敵軍。幾乎所有的標槍都對準這輛悍不畏死的戰車,短短數十米內,他身邊的兩名護衛都已被標槍射殺。馭手也被持著短劍的羅馬戰士圍住刺死。韓庚一手挽起長戈,轉腕一揮,擊碎了三面羅馬盾牌,然後大鳥般飛起,朝阿伽門儂衝去。 最後面一支由老兵組成的百人隊同時站起,將長矛投向空中。韓庚揮戈盪開長矛,一個起落,已經掠到陣後。 阿伽門儂身邊簇擁著數十名騎士,其中一名策馬奔出,他左手拉住韁繩,座騎嘶鳴著人立而起,右臂夾住四米長的長矛,直刺韓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的月牙削斷矛桿,同時也被震得偏開。 趁著這個微小的空隙,那名騎士從背後拔出一柄巨大的寬刃劍,然後「叮」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斷了戟側的小枝。韓庚去勢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騎士兩手握劍,平舉過胸,「羅馬第三軍團奧古斯塔,劍術教官查理。」韓庚單手側舉長戟,身體微斜,整個就如同他手中鋒利的長戟,「大漢左武軍第一軍團,韓庚。」劍戟相交,發出一連串雷擊般的密集爆響。濃髮虯髯的查理大開大闔,完全是進手攻擊,巨大的寬刃劍帶著凌厲的風聲不斷劈在戟上。韓庚長戟翻飛,用得卻是細膩的招術,戟影綿綿密密,將查理的攻勢盡數化開。 望著面前孤身陷陣的天武營主將,阿伽門儂冷冷伸出手,拇指向下,作了個手勢。韓庚,一個值得尊敬的敵人。但正如他的老師亞里士多德說過的--只有倒下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阿伽門儂身邊的騎士紛紛馳出。韓庚長戟一旋,然後揚手擲出,長戟閃電般從查理座騎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馬鞍,深深沒入查理腹中。座騎轟然倒地,馬上的騎手卻連人帶刀被長戟穿透,仍保持著騎乘的姿勢。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首,用力將寬刃劍朝韓庚拋去。韓庚一把握住劍身,手上鮮血迸湧。作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韓庚出類拔萃的實力足以讓他縱橫沙場,斬將奪旗。但他沒想到,這個羅馬酋領身邊,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聲,一柄重劍劈在韓庚肩上,由肩至肘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韓庚恍若未覺,吸了口氣,然後身體一彈,背脊猶如一堵鐵牆,將後面的騎士連人帶馬撞倒在地。 韓庚緩緩站直身體,望著周圍的敵軍,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彷彿一道刺眼的陽光從體內射出,延著經絡四處奔湧。接著光芒凝聚起來,亮度不住攀升,在他體內旋轉著聚成三個光球。 阿伽門儂身邊一個黑巾蒙面的騎手驚呼起來,「是太陽!毀滅一切的太陽之火!」阿伽門儂還沒有開口,座騎已經不安地嘶鳴起來,蹶蹄向後退去。 戰場另一方,文澤也變了臉色,「師帥!韓庚修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經脈盡裂,成為廢人!」王哲眼底掠過一抹痛意。韓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僅三十,九陽神功便達到六陽的境界,較他當年也不遑多讓。沒想到這一顆六朝武林的未來之星,還未綻放出屬於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殞落在這片大草原中。 韓庚體內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間的三個,然後左右雙肩與左肋再出現三個,一共六隻光球在經絡間遊走滾動,光芒越來越盛。最後,一顆光球從他頸後出現,沿著頸椎緩緩向下,這顆光球比前面六顆相比,形狀小了許多,亮度卻毫不遜色。 文澤驚愕地張大嘴巴,然後猛然回過身,叫道:「師帥!」阿伽門儂身邊的遊俠英豪、黃金騎士與精銳衛兵已經將韓庚重重圍困,周圍還有幾支百人隊拚命趕來。王哲深吸一口氣,然後高聲道:「男兒戰死疆場,方為大丈夫!庚兒!你能聚成七陽,也不枉我傳你神功!」王哲的聲音瞬間傳遍整個戰場,韓庚長笑道:「多謝師尊!!」韓庚兩手虛握,七顆光球同時綻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騎手尖聲道:「擋住他!」說著當先衝出。 阿伽門儂身邊的親衛隊立刻搶上前來,盾牌層層疊疊架起,遮住主帥,一邊朝韓庚投出標槍。 韓庚身周激盪起無數氣旋,投來的標槍略一碰觸,就彷彿狂風中的稻草般飛開。在蒙面騎手帶領下,十餘名遊俠英豪與黃金騎士並肩衝來,馬匹嘶鳴著,翻飛的鐵蹄濺起片片泥土。 短短兩個呼吸間,韓庚的功力已經發揮到極致,七顆光球彷彿匯成一顆,散發出耀眼的光輝。投來的標槍不再彈開,而是彷彿投入一隻熔爐,雪亮的槍法以眼肉可見的速度熔化,化為金屬的汁液。木質的槍柄燃燒走來,一瞬間就焚為灰燼。 狂奔而來的騎士都露出恐懼的表情,那名蒙面騎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為飛舞的黑蝴蝶,露出一張雪白的面孔。這名騎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著湛藍的顏色,金黃的頭髮猶如迷人的花蕊,眼窩深陷,艷麗的五官彷彿冰雪雕成,紅唇緊緊抿著,露出決絕的神情。 韓庚暴喝一聲,雙掌霍然翻開,週身火光大盛,在體內遊走的碩大光球猛然一亮,帶著尖嘯的狂飆脫體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剎那間照亮了整個戰場,幾乎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衝在前面的十餘名騎士像被一道巨浪擊中,座騎嘶鳴著翻滾跌倒,撞成一團,口鼻中噴出鮮血。他們身後的盾牆被狂猛的氣勁一擊,瞬時顯出一層裂紋,接著破碎開來。 衛士豎起盾牆的同時,阿伽門儂已經打馬奔離戰場,他騎乘的波斯馬極為神駿,幾個起落已經馳出十餘米。忽然背後一股炙熱的氣勁湧來,座騎四蹄一軟,臥倒在地,坐在四角馬鞍上的阿伽門儂被震得向前飛出,縱使他常年征戰,修為不凡,也禁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韓庚慢慢坐倒,他這一招至少擊殺了阿伽門儂身邊半數的遊俠與黃金騎士,自己體內的真氣也盡數耗竭,拼盡全力凝聚出七陽的經絡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廢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閃到韓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騎也被烈焰擊倒,蜷曲著倒斃在地。她左手張開斗篷,硬生生擋住韓庚七陽齊出的暴擊,右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彎刀。 韓庚冷漠的看著她,口中湧出一股鮮血。那女子湛藍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然後舉起彎刀,一刀斬下他的頭顱。 金髮女子一手拿著滴血的彎刀,一手提起韓庚的頭顱,然後仰首向天,發出一聲尖嘯。 六朝清羽記第二集 第一章 逆轉天武營士卒岩石般剛毅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表情。他們抿緊唇,濃黑的眉毛揚起,冷靜的目光中彷彿有火焰在燒。 那是經歷過無數次血戰之後,連血脈也交融在一起的袍澤之情。 戴著板狀頭冠的指揮官大聲發出號令,已經顯出頹勢的長矛再次凝聚成林,刺向洶湧而來的羅馬軍團。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即使以生命為代價,也要奪回主將的遺體。 戰場另外一側,是一個醒目的存在。那名女子高高舉起韓庚的頭顱,手中的彎刀兀自滴下血跡。她身上黑色的袍服已經被烈焰焚燬大半,難以蔽體。燒焦的布料間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和她衣內的黑色皮甲。 她有著一副足以令人噴血的完美身材。傲人的雙峰被一副精緻的胸甲緊緊包裹著,黑亮的皮革與如雪的肌膚完美貼在一起,勾勒出乳房飽滿渾圓的曲線。胸甲下緣齊腰而止,下面是一段白滑而纖細的腰身。 金髮女子修長的頸中戴著一副華貴的珠鏈,束在腰帶下的長裙被火焰燒殘,兩條修長的美腿在裙下若隱若現。幾滴鮮血澱在她持刀的右手上,裸露的手臂戴著一截堅固的金屬腕甲,黑色的霧氣在甲上浮動,泛起水狀的波紋。在她右臂,則是一串大大小小的手鐲,上面鑲嵌著各種珠寶美不,在陽光下散發出五彩的光芒。 許久以後,程宗揚還記得這一幕。那女子傲然挺起豐順的嬌賬,手中的頭顱不住滴下鮮血。她帶著一絲近乎冷漠的瘋狂,出現在這血腥的戰場上,就像一個噬血的香餐魔女。 目睹了韓庚的死亡之後,文澤一瞬間冷靜下來,拱手道︰「師帥!拜火教祭司現身,須即刻傳訊。」 王哲專注地看著那名金髮女子,似乎她的出現比羅馬軍團的統帥阿伽門儂更令人注目。他點了點頭,文澤立刻返回帥帳。 阿伽門儂的黃金頭盔滾到一邊,他狼狽地爬起身,手指微微發抖,無論他如何高貴和傲慢,面對死亡的時刻仍和一個農夫那樣恐懼。在他面前,直徑百米以內彷彿被烈火焚燒過,青翠的草原盡成焦土,場中伏屍處處,其中一半都是他身旁的精銳。這些從亞平寧半島就一直跟隨著他的百戰精英,竟然被一名漢軍將領一舉擊殺。 「黛姬雪娜!」阿伽門儂吼道︰「你不是說過他們是一支拼湊的軍隊,都是由農夫組成,連波斯的黑衣騎兵也可以輕易戰勝嗎?」 金髮女子慢慢轉過身,冷漠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 「是的,我的主人。」她語調輕柔地說道︰「他們是由六個異教徒諸侯組成的聯軍,我敢保證,在他們的軍隊裡,沒有一個貴族。」 「為什麼這些農夫能夠對抗我們的勇士!」 黛姬雪娜聲音愈發輕柔,「我的主人,你看到那些持矛的戰士了嗎?他們來自秦國。為了一個人的召喚,他們放下農具,離開家鄉,在戰場中學會了使用長矛。那些使用陌刀的軍人來自唐國,使用弓弩的軍人來自宋國。他們都是為了一個人的召喚,才來到這裡。」 「他是誰?」 黛姬雪娜提起韓庚的首級,「就是他的師傳,大漢左武衛大將軍,王哲。」 「王哲?」 黛姬雪娜柔聲道︰「成為軍人之前,他還有一個名字,叫王紫陽。那時候他是太乙真宗的掌教,人們稱他紫陽真人。」 阿伽門儂倒抽一口涼氣,手指緊緊勾著,恨不得焰死她。他咆哮道︰「他就是你們說的大漢第一高手,太陽的化身王紫陽!為什麼你要欺騙我!要知道,你是在欺騙羅馬長老院!欺騙帝國!」 黛姬雪娜湖水般碧藍的眼波一轉,嫣然笑道︰「尊敬的主人,你已經殺了他最好的弟子。如果你能殺死王哲,那將是一樁永遠不會朽去的功勳。否則……」 阿伽門儂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著,然後對著自己的戰士吼道︰「衝上去!殺死他們!不許讓任何人逃脫!」 天策營的唐軍已經摧毀了第六軍團兩列方陣,與最後一列方陣廝殺在一起。那些羅馬軍團的老兵從迦太基一直征戰到帕提亞高原,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強勁的對手。他們已經拼紅了眼睛,一邊發出戰鬥的狂吼,一邊不顧一切地衝向敵人的刀牆,顯示出羅馬戰士驚人的勇敢和頑強。 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在殲滅兩個天武營的秦軍方陣之後,被其餘四個方陣死死擋住,已經無力支援側翼的第六軍團。由高盧人組成的第五軍團「雲雀」也在天霽營神臂弓毀滅性的射擊下損失慘重。而此時,那些紙甲的軍士再次舉起弩弓,緊盯著任何踏入射擊半徑的羅馬戰士,阻擋了他們的腳步。 阿伽門儂還剩下兩個完整的軍團,第三軍團「奧古斯丁」,以及他父親最珍愛的軍團,第十軍團「騎士」。對面的漢軍還剩下七千人,如果全軍壓上,阿伽門儂相信勝利會屬於羅馬。但付出的代價,也許是五個主力軍團悉數重創,全部喪失戰鬥力。 阿伽門儂無按承擔戰敗的後果,同樣,他也無夫承擔軍團主力全部損失的責任。無論撒退還是進攻,他的結局似乎都已經注定。阿伽門儂終於開始後悔這一次輕率的戰爭。但他已經沒有選擇。 號稱「鋼鐵之壁」的第六軍團已經無力阻擋天策營的攻勢,連最後一列老兵方陣也開始動搖。穿著明光鐘的唐國軍人並肩而立,他們粗壯的手臂排列如林,手中擁有七尺長刃的陌刀組成一道刀牆,雪亮的刀光上下翻飛,將羅馬戰士的盾牌和肢鱷絞得粉碎。 這時如果退縮,失敗的恐懼會迅速蔓延,一旦陣型潰散,奔逃的士兵會衝散剩餘的兩個完整軍團,並且把自己的後背暴露給這些可怕的敵人。到那時,他們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全部殲滅。 以防守強悍著稱的第六軍團「鋼鐵之壁」已經面臨生死關頭,天策營的唐軍一點點吞噬著他們鋼鐵鑄成的壁壘,崩潰就在眼前。 一名渾身浴血的百夫長發出最後一聲戰吼,然後挺直胸膛,奮力將象徵軍團榮耀的鷹幟擲向前方。黃銅鑄成的旗幟在空中畫過一條耀眼的弧線,遠遠落在唐軍的隊列中。 這是最後的賭博。鷹幟是軍團的標誌,一旦失去鷹幟,軍團將不復存在。掌旗的百夫長投出鷹幟的一刻,是在用整個軍團的鮮血寫下他們的選擇——要嘛勝利!要嘛滅亡! 望著飛出的鷹幟,所有還倖存的第六軍團戰士同時發出震天的戰吼,奮不顧身地朝象徵著軍團榮耀的鷹幟衝去。那些手執短劍的羅馬戰士,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撞向敵軍的刀鋒。在他們驚人的英勇下,唐軍所向披靡的攻勢被阻緩,卻仍然一步步逼近第六軍團的防禦底線。 就在此時,統帥的命令下達,第三軍團「奧古斯丁」與第十軍團「騎士」同時進入戰場。一萬兩千名生力軍的加入,終於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第六軍團。 唐軍的陌刀一次次從對手的肢體上捲過,那些身材魁梧的漢子屠殺著對手,自己也被飛擲的標槍和右側突襲來的短劍擊中,三個軍團的碰撞阻擋了彼此的腳步,雙方在僵持中陷入苦鬥。陌刀與短劍往來交錯,勝利的天平在兩者之間不斷搖擺。 血腥的戰場中,唯一還能保持從容的是天霽營。弓弦震動的聲音不斷響起,箭矢猶如一片死亡的陰雲在戰場上空飛翔。天霽營的宋國軍人幾乎沒有移動,就控制了半個戰場,千餘張神臂弓張開一幅難以逾越的死亡之幕,他們以近乎藝術的優雅與準確掠奪著對手的生命。在神臂弓的威攝下,天武、天策兩營的右翼安若磐石。 戰鬥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阿伽門儂投入了五個主力軍團,王哲也押上了他的全部力量。左武第一軍團一萬餘名將士與三萬羅馬精銳在這片草原上奮力廝殺。 失去愛徒的王哲沉靜如水,他沒有發出太多指令。這些已經追隨他十五年的六朝軍人經歷過無數次血戰。對戰爭的直覺,使各級指揮官們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近乎本能地作出最佳選擇。 面對新投入的兩個軍團,天策營的唐國軍人不再向前猛攻,而是轉向右側,強行突破羅馬軍團的攔截,與天武營的秦軍匯合在一起,依靠天霽營宋軍的神臂弓反覆消耗著對手的力量。 當天武與天策二營在戰場中部會師,勝利的天平開始向左武軍一方傾斜。山丘上,秦軍的輕騎已經開始集結。那些勇猛的漢子拋去所有甲冑,只攜帶長劍和用於投擲的短矛,準備向敵軍投去致命的一擊。 文澤從帥帳出來,他似乎耗費了大量精力,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文澤肅容向主帥拱手,嘶啞著聲音道︰「已經傳訊。」 黛姬雪娜的身影已經從敵軍中消失,彷彿她從來沒有出現過。王哲的目光緩緩掃過戰場,然後攤開手掌。 身後的親衛上前一步,雙手捧起一張褚紅的長弓,遞到主帥手中。王哲左手握住弓身,右手微揚,一枝赤紅的箭矢從箭匣跳出,落在指尖。王哲拉開弓弦,長弓彎成滿月,一道光亮彷彿從他手中,沿著箭矢流到箭鋒處,凝聚成一團耀眼的白光。然後他手指一鬆,箭矢彷彿一點流星,筆直飛過紛亂的戰場。 王哲的帥帳距離阿伽門儂將近三里,任何弓箭,甚至程宗揚所在世界的槍枝都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射程。但王哲手中的箭矢卻彷彿無視空間的距離,瞬間越過整個戰場,飛向陣後一頂皮帳。 將近五萬人的戰場上,那頂普普通通的帳篷就像海中一粒細砂,毫不起眼。箭矢沒入厚厚的皮革,整座帳篷像被利刃絞碎般猛然碎裂!帳內一個黑色的身影來不及閃避,就被箭矢從肩頭貫入,巨大的衝擊力使她整個人都被帶得飛出,黑色的罩帽掉落下來,露出女祭司金黃的頭髮。 黛姬雪娜按住肩膀,碧藍的眸子冷冷盯著山丘上的王哲,一手將入體的箭矢硬生生拔出,折成兩段,然後昏迷過去。 阿伽門儂大聲呼喊著,周圍的衛士再度聚攏過來,將他重重擋住。 王哲一箭重創對手,他放下彤弓,問道︰「月霜如何?」 「師帥!」月霜從帳內出來,拽住一匹戰馬的韁繩,「我也要去!」她臉色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體內的寒毒已被壓制下去,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施展出剛才那超越自身修為的力量。 王哲頭也不回地一口拒絕,「不行。」 「可是韓師哥……」月霜眼圈一紅,掉下淚來,泣聲道︰「我要給師哥報仇……」 王哲命令道︰「下了她的劍。」 一名親衛過來,取走月霜的佩劍。文澤低聲解釋,「羅馬軍雖是強弩之末,我軍也難有餘力。天武營損失七成,天策營也只剩半數能戰之士。適才天霽營來報,一個時辰內消耗箭矢十二萬枝,眼下只剩不到一萬枝箭矢。此役勝負還在五五之間,你即使上陣也改變不了局勢,還使得師帥分神……」 王哲沒有理會月霜,而是看著旁邊的程宗揚,忽然道︰「夫以身融萬物,以丹田為鼎爐,積精化氣,煉氣合神。」 月霜一出現,程宗揚本能地退了半步。他這會兒身上難受無比,隨著戰場中的廝殺愈發慘烈,身體的不適就越明顯。額角炙痛,胸口煩悶欲嘔,與剛穿越來時的情形類似。聽到王哲的話,程宗揚心頭頓時一動。這段字句他已經熟極而流,正是王哲傳他的口訣。說的是將身體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依靠丹田來吸收煉化天地與自身的精氣。 程宗揚試著將意念轉移到丹田內,那隻小小的氣輪立即旋轉起來。從太陽穴透來的死亡氣息化為一條條纖細入微的無形絲線,被旋轉的氣輪吸納。胸口的煩悶感漸漸消散,變成一種溫暖的輕鬆感,使他禁不住閉上眼,舒服得想要睡去。 王哲低歎一聲,一指點在程宗揚眉心,將他喚醒。這年輕人終究沒有學過修練的方法,不知道要用頑強的毅力克服心魔,保持靈台一點清明。如果程宗揚就此睡去,這會兒吸收的真氣就等於白練了,更為嚴重的是很可能從此不再醒來,成為廢人。 程宗揚茫然不知自己遭遇的險境。睜開眼睛,丹田的氣動輪還在旋轉,雖然慢了一些,但仍不斷吸收著奇異的氣息,以無法察覺的速度漸漸變大。 月霜已經收了淚,但仍是一副泣然欲泣的模樣。此時羅馬最先投入戰場的三個軍團——與天武營秦軍交鋒的第十二軍團,與天策營唐軍對陣的第六軍團,與天霽營宋軍交戰的第五軍團——已經被徹底打殘。五個軍團總共的損失超過一萬人。 而左武第一軍團付出的代價也慘重之極,除天霽營還大致保持完整,天策、天武二營傷亡超過六成,已經負傷退出戰鬥的戰士也不得不重新上陣。 這時已經沒有人再敢踏入天霽營的射擊半徑,羅馬的樺木盾牌根本無法抵抗神臂弓的殺傷。再勇敢的戰士一旦看到他們短小的弩弓,也喪失了衝鋒的勇氣。 終於,天霽營的士兵開始移動,以嚴密的陣型緩慢前進,往戰場中央靠攏。一旦他們與天武、天策二營會合,射程將覆蓋整個戰場。 就在這時,一聲青銅的號角,從背後潰蠟遲傳來。王哲猛然扭頭,望向身後。 一排奇特的森林出現在遠處的地平線上。那是無數長矛組成的方陣,隨著方陣的前進,長矛越來越高,卻始終看不到持矛的戰士。 在六朝聯軍中,秦國士卒使用的七米重矛已經是單兵武器的巔峰,在正面交鋒中,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攻破他們的矛陣,即使唐國的陌刀大陣也不能。而這一支新出現的軍隊,使用的長矛甚至超過了秦軍重矛,長度達到七米二。 看到地平線上出現的長矛密林,阿伽門儂猛地鬆了口氣,接著兩腿一軟,坐倒在地,再也無力站起身來。大神朱庇特!戰神阿瑞斯!偉大的蓋烏斯。尤利烏斯。凱撒!感謝萬神殿裡庇護帝國的無數神明!他們終於來了! 王哲的目光落在程宗揚身上。程宗揚張大嘴巴,像傻掉一樣看著那座移動的森林。 那是一個巨大的方陣,二百五十六名士兵一字排開,形成一道半里長的密集戰線。方陣縱深達十六列,僅僅一個方陣,人數就超過四千。他們披著長長的斗篷,長矛扛在肩上,左手提著一面巨大的方盾。在方盾右上方,開著一個月亮形的圓孔,一旦進入戰場,他們就會將方盾並列起來,把長矛從圓孔伸出,來攻擊對手。 程宗揚揉了揉發僵的臉頰,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已經有過太多驚奇,但眼前的一切,仍給了他重重一擊。 馬其頓軍團,古代歐洲最優秀的陣列步兵,在平坦的地形中,他們的矛陣幾乎是不可能擊敗的。 王哲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一個良機,如果他不是為了等待羅馬軍團力竭的最佳時機,更早一些將秦軍輕騎投入戰場,也許正面的羅馬軍團已經潰敗,心膽已寒的阿伽門儂將被迫退出戰場。這時贏得喘息機會的左武第一軍團完全可以回師列陣,憑借山丘的地形,居高臨下抵抗來軍。 他一眼就看出這支陌生軍隊的弱點,與秦軍方陣相比,馬其頓軍團的方陣規模更為龐大,陣型更為密集,而靈活性遠不及秦軍的小型方陣,對地形的要求更為苛刻,一片叢林,或者一座山丘,就可能對他們的陣型造成致命後果。但他現在已經無法選擇戰場。 馬其頓軍團的出現,在已經失去平衡的天平上,重重投下一個砝碼。疲憊的羅馬戰士再次發出戰吼,觸手可及的勝利使他們的戰意鼓舞到頂點。 而始終保持沉默的獸蠻武士也騷動起來。沉默許久的古格爾終於舉起戰斧,帶著銅環的右臂用力向前一揮,兩千餘名已經被鮮血染紅眼睛的獸蠻武士立即咆哮著投向戰場。 文澤雙手相揖,寬大的長袖並在一起,向王哲躬身施禮,平靜地說道︰「師帥,我軍敗績。」 王哲輕撫著腕上的皮甲,說道︰「左武第一軍團成軍有十五年了吧?一共打過多少仗?」 文澤道︰「大小戰役四十七次。」 「這麼多了啊。」王哲低歎一聲,然後挺起胸膛,「一共敗過幾次?」 文澤道︰「這是第一次。」 王哲一笑,「我們敗得起嗎?」 文澤搖頭道︰「不能。我軍若是敗退,他們會趁勢東進,有熟知地形的獸蠻人帶領,不出一月,就將兵臨隘口,威脅五原城。」 王哲淡淡道︰「我這一死,朝中幾位大臣終該滿意了吧。」 文澤忽然激動起來,「師帥!我軍上下一心,即使敗亡也定可重創敵軍,只要師帥返回,只需要一年又可組織一支強軍,與我等雪恨!己「談何容易。六朝精銳盡在於此,再建一軍又需多少時日?」王哲低歎道︰「我五十投軍,至今已十五年,哪裡還有另一個十五年呢?」 「師帥!」 王哲道︰「不必多說。傳我號令,命輕騎衝陣,以五百騎為一隊,全力攻擊敵軍帥帳。天霽營撒回山丘,天策營阻敵,天武營退出戰場。身中一傷者各自編入軍中,操刀持矛與敵交鋒。身中二傷者編入天霽營,為射手裝弩。」 這是要死戰了。程宗揚心頭一陣緊張。不過即使王哲不說他也知道,馬其頓軍團出現後,這支孤軍想要突圍已經成為幻想。最近的城塞距離此地大概有一千餘里,在這樣既無法隱蔽又無法堅守的大草原,撒退就意味著喪失所有主動,在未來的一個月內,遭受敵軍在背後無窮無盡的追擊,隨時都可能覆亡。即使僥倖逃生,也將百不存一。 第二章 九陽左武第一軍團的帥旗在風中飄揚,所有士卒從上到下都保持著沉默,似乎無視死亡的來臨。 根據王哲的命令,天武營撒回山丘休整,受傷的戰士重新拿起武器,加入陣列。天策營在山丘下擺出一個半圓形的卻月陣,開始防守。而秦軍輕騎則從陣前突出,宛如一枝箭矢,破開圍攻的羅馬士兵,直衝陣後。 為了保持陣型,馬其頓軍團前進十分緩慢,以他們的速度,投入戰場還需要三十分鐘,戰局重新陷入僵持。 王哲轉身說道︰「月霜。」 月霜驚喜地跳起來,「師帥!我一定把敵將的首級給師傳拿來!」 王哲臉上露出一絲憐愛,他拂好月霜臉上散亂的髮絲,然後道︰「你立刻跟他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內陸。但不要去臨安,到唐國的長安去。」 月霜一怔,「為什麼?」 「因為你不該上戰場。」王哲淡淡說完,然後轉頭看著程宗揚,「月霜就交給你了。」 程宗揚還未作聲,月霜就憤然道︰「我不跟他走!我要上陣殺敵!這個無恥小人,我——我殺了你!」 昨晚羞於啟齒的遭遇月霜已經忍了很久,此時師傳居然讓她跟這個混蛋走,月霜再也按捺不住,說著從一名親衛腰間拔出長劍,朝程宗揚劈來。 程宗揚嚇得魂飛魄散,王哲信手伸出兩指,挾住劍身,輕巧地將長劍奪在手中,然後劍柄一撞,封了月霜的穴道。 「你的傷勢只有他能治好。」王哲神情嚴肅地說道︰「記住,到唐國去,找李藥師。」 文澤命人牽來兩匹最好的戰馬,備好清水、食物、弩矢、長劍,以及一袋錢幣,然後將月霜放在鞍上,交給程宗揚。他這一切都做得十分平靜從容,似乎不是即將赴死,而是在籌備一次遠遊。 月霜瞪大眼睛,滿眼都是憤怒和不甘。程宗揚卻看著慘烈的戰場,感覺身體像虛脫般無力。 無數人影在戰場上拚殺,鮮血和殘缺的肢體不住飛起,連陽光也被飛濺的鮮血染紅。他不知道這場惡戰之後,會有多少人活下來,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命離開。 王哲道︰「再過兩刻敵軍才能合圍。離開這裡,一直向東南方向走。」 程宗揚忍住胸口作嘔的煩問感,勉強點了點頭。 「記住那三件事。」王哲雙手一拱,鄭重說道︰「拜託。」 程宗揚與他認識雖然僅僅一天,但對於這個唯一知道自己來歷的師帥,有著難解的親切感。此時見他向自己這個無名小卒施禮,程宗揚心頭一熱,「請師帥放心!宗揚一定不負師帥所托!」 程宗揚吃力地爬上馬鞍,將那匹空馬的韁繩繫在鞍側,然後扶住月霜,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位穿著甲冑的統帥。 究竟是什麼支撐著他們?讓他們毫不畏懼死亡呢?是勇氣還是責任感? 程宗揚無法理解他們的情懷。也許這些生活在古典時代的人都是白癡,也許他們有著另外的生存維度。一個更高的維度。 就在這時,他聽到王哲的聲音,「到清遠去。在清江江畔的玄真觀,拆開錦囊。」 血腥的戰場被拋在身後,喊殺聲越來越遠。有過兩次騎馬的經驗,程宗揚漸漸掌握了騎乘的方法,身體隨著馬匹的奔跑而起落,不再像以前一樣手足無措。 馳出十餘里後,馬其頓軍團的方陣終於逼近到山丘下。休整過的天武營士卒重新起立,僅存的秦軍僅能編成兩個方陣,他們互為犄角,以長對長,凝視著緩緩靠近的敵軍,沒有一個人退卻,也無路可退。 一個蒼涼的歌聲響起,「豈日無衣,與子同袍!」 然後更多的歌聲應合。 「豈日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日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日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秦軍的<無衣)唱罷,天策營唐軍的<燕歌行>響起。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樅金伐鼓下榆關,旌旖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秦軍的歌聲一如他們的重矛黑甲,古樸蒼涼,唐軍的歌聲則如同他們光彩奪目的明光蹬與陌刀一樣豪邁昂揚。 立在山丘上的天霽營宋軍,則唱起了另一首著名的詩詞。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開、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隨著歌聲,左武第一軍團的將士們義無反顧地衝向羅馬軍團、馬其頓方陣以及獸蠻武士的聯軍。 在這個血腥的日子,寧靜的草原被鮮血染紅。連綿的山丘間,那個月牙狀的平原成為血肉的池沼。 無論是羅馬還是六朝諸侯組成的漢軍,所有還活著的人都絞殺在一起。戰車傾覆過來,長矛斷折,垂死的戰馬發出悲鳴,蒙著羊皮的盾牌濺滿鮮血……一名獸蠻人奮力砍下戰車上戈手的頭顱,背後一柄寬長的陌刀隨即劈入他的背脊。握著羅馬短劍的戰士本能地右刺,將劍鋒狠狠桶進持刀大漢的右肋,自己又被一支長矛刺穿腹部。 到處是鮮血和殺戮。蒼青色的天穹下。,死亡之神在冥冥中張開雙翼,擁住這片瀝血的白骨之野。 僅存的漢軍被壓迫到中軍的山丘周圍,還能夠戰鬥的不足千人。而被他們搏殺的敵軍超過兩萬人,連綿數里的戰場中佈滿了囊囊屍骨。 天霽營所有的弩矢已經射盡,弩手們撥出短刀,開始砍碎手中那一張張精巧絕倫的神臂弓。留在山丘上的帥帳衛士們則一匹匹親手殺死自己的座騎,毀掉所有能被敵軍繳獲的物品。 戰鬥接近尾聲,這支深入草原的孤軍已經走到自己的盡頭,僅存的軍士都被圍到山丘上,羅馬戰士投來的標槍幾乎刺到帥帳。而左武第一軍團的帥旗仍然高高飄揚,還有旗下那個磐石般的身影。 文澤繫緊高冠,理好衣物,然後跪下來,端端正正向故鄉所在的位置行禮。 王哲笑道︰「想家了嗎?」 文澤道︰「在外十餘年,未能在家中侍奉母親,心下不安。好在還有兄長代為盡孝,此去泉台也可放心了。」 王哲忽然解下甲冑,隨手扔在地上。一邊活動著雙肩,一邊歎道︰「這身甲衣穿了十幾年,還是不習慣,今日終於可以脫了。」 文澤笑道︰「師帥這件道袍屬下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 王哲注視著聚攏過來的敵軍,淡淡道︰「其實我應該悠遊林下,修真煉氣,不該是一個血染雙手的將軍。」 文澤向王哲施禮道︰「屬下不能再隨師帥征戰左右,先走一步了。」說完,他用一柄短刀切開了自己的喉嚨。 王哲悠悠長歎一聲。 程宗揚已經馳出數十里,不絕於耳的廝殺聲已經遠去,那座無數戰士為之浴血的山丘也成為一個小小的黑點,隱約還有無數螻蟻般細微的身影。 忽然一個身影沖天而起,白鶴般掠上高空。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勒住馬匹,轉身朝天際望去。 那是王哲。這位左武衛大將軍、太乙掌教脫去甲冑,只剩下身上天青色的道袍和一頂金冠,猶如君臨天下的神明,升上晴空。 奮戰的士兵們停下手,驚訝地看著這個抑一般的男子,甚至忘了進攻。 王哲筆直飛上百餘丈的高空,青色道袍在天風的激盪下獵獵飛舞。他雙臂微抬,拇指扣住中指,然後長嘯一聲,聲如龍吟,震撼了整個戰場。接著他頭頂的金冠猛然爆開,散為無數流星,黑色的頭髮在臉側體旋飛舞。 王哲雙掌一併,雙手食指立起,其餘四指交叉相握,喝道︰「臨!」 一點光一兄從他右手食指的商陽穴淌出,沿合谷、陽溪、下廉、曲池、巨骨……一閃掠過手陽明經諸處容顏,流到胸前。 王哲拇指一挺,筆直貼在一起,中指同時分開,疊在食指上。 「兵!」 又一點光亮從他左手小指少澤穴淌出,從後溪、陽谷、小海、肩貞、秉風、天容……沿手太陽經絡流到胸口。 王哲雙掌一錯,無名指、中指、拇指向上挑起,小指,食指交握。 「鬥!」 同樣的光亮從他右足足竅陰湧出,從俠溪、陽交、陽輔、陽陵、風市、環跳諸穴,沿足少陽經絡升到腹部。 王哲再次結出手印,食指、拇指直立,其餘三指下勾,並在一起。 「者!」 這一次是足太陽經,從至陰、金門、飛揚、合陽、委中、委陽、秩邊諸穴,直到腹部。 王哲雙手如鮮花怒放,不斷翻結出各種手印,長聲喝道︰「皆!」 「陣!」 「列!」 「前!」 王哲每一聲大喝,都有一點光亮應聲而出,從他手少陽、手陽明、手太陽、足少陽、足陽明、足太陽六道經絡一一運轉經行,分別匯入胸腹,接著是陽躋、陽維二脈。一共八隻光球齊聚體內,宛如八隻光明奪目的太陽。 王哲九陽神功只練到八陽的境界,已經是太乙真宗二百年來第一人。如果韓庚不死,再過三十年,很可能衝上八陽,甚至九陽的至高境地。 王哲懸空虛立,如履平地,他面沉如水,長髮獵獵飛舞,身上光芒大作,宛如神明天降。他十指虛扣,彷彿握著一隻太極球,然後沉聲喝道︰「行!」 一點光明從他腹中浮現,然後分為兩處,分別沿任脈、督脈旋轉體升,連同少陽、陽明、太陽六經與陽踏、陽維二脈,在唇下相交,重新匯入腹內的胞中。這團光球彙集了六條陽經兩條陽脈,光芒分外明亮。凝聚了王哲畢生修為的八顆光球一一匯入其中,最後九陽合一,彷彿一隻日輪在胸腹間旋轉擴張,即將突破肉體的限制,噴薄而出。 阿伽門儂驚恐地勒住戰馬,耳邊彷彿又響起黛姬雪娜詛咒般的尖叫,「是太陽!毀滅一切的太陽之火!」 他終於見到一輪太陽的誕生,即使隔著百丈高空,身邊的溫度仍急劇攀升,他麾下羅馬戰士的黃銅頭盔被照得一片光明,似乎正在烈日下融化,變成燃燒的液體。 九陽齊出,幾乎是每個修道者夢寐以求的境界。但只有王哲自己清楚,他配合九字真言,激發體內所有的真元陽氣,凝出九陽,卻無法控制。他的修為並不足以操控九陽,他還未修練至極致的肉身更不足以盛載九陽的巨大力量。九陽齊出的一刻,也就是他肉身消損的一刻。 王哲猛然張開雙臂,喝道︰「極!」 剎那間,他的身體化成一團耀眼的光芒,強烈的光輝甚至掩蓋了陽光,以雷霆萬鈞之勢奔向草原,將整個戰場籠罩其中,形成一個方圓十里的巨大光球。 光明閃過,大地彷彿陷入黑暗。 喧囂的戰場一瞬間變得沉寂。青翠的草原、折斷的長矛、染血的盾牌、倒伏的屍喂,還有雙方廝殺的勇士們,都彷彿被那團光明徹底吞噬,剎那問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大地也為之龜裂,形成一片直徑達到十里的焦黑色墓場。 圓形邊緣,茂密的青草被高溫炙干,然後燃燒起來,升起一片高達丈許的火焰。這片火焰以疾逾奔馬的速度四處擴散,程宗揚不得不竭力驅趕座騎,與身後烈火賽跑。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夾在狂風中席捲而至,終於澆熄了大火,也掩蓋了天地的一切。 程宗揚不停地打馬狂奔,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遠遠離開這片只有死亡的土地! 被封住處穴道的月霜伏在鞍上;她同時目睹了那刻骨銘心的一幕,卻無法掙扎,無法喊叫,無法和那些親如手足的同袍一樣化為永不磨滅的英魂。 閃電中,程宗揚看到她雪白的面孔,上面濕淋淋,不知是雨是淚。 程宗揚抽出一條羊皮袍,蓋住月霜的頭臉,牙關顫慄著吼道︰「你可別凍死了!」 這鬼天氣,一會兒烈日高照,一會兒又暴雨傾盆。程宗揚渾身上下都被暴雨澆透,手腳冰涼,如果不是丹田中那只氣輪還不斷透出暖意,他可能已經在雨中被凍僵了。他一邊打馬奔馳,一邊奮力催發著丹田中的真陽,絲毫不管它消耗了多少。 程宗揚不知道,自己身上那個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今天已經吸收了太多的死亡氣息。在他馳離山丘的一刻,雙方戰死的士卒已經超過萬數,這些死者的氣息經過生死根的轉化,變成生機無限的真陽。如果是一個修行多年的術者,一次獲得這樣多的真陽定然大喜過望,離關的第一件事就是覓地清修,將吸收的真陽轉化為自身的真元。 但程宗揚狗屁不懂,一口氣塞給他過萬條性命,唯一的下場就是被過多的真陽爆體而死。他在雨中一路狂奔,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真陽,都被他毫不吝嗇地揮發掉。就像一個猿人來到現代世界,把大捆大捆的鈔票扔到火堆中取暖,足以讓任何有識之士看得眼中冒火。 奔馳一夜之後,不幸的是,程宗揚吸收的真陽已經平白浪費掉大半,幸運的是,由於真陽消耗,經脈沒有因為不堪重負而逕行碎裂。 程宗揚現在還對這些一無所知,當他看到第一道黎明的光線在左前方的地平線升起時,終於鬆了口氣。程宗揚掙扎著翻下馬背,腿間傳來一陣血肉黏連的劇痛,大腿內側已經被磨出兩塊手掌大的傷口。 程宗揚吃力地把月霜抱下馬,然後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喉頭傳來一點微癢,程宗揚扭了扭頭,繼續呼呼大睡。 接著喉頭又是一癢,還有些冰涼的寒意。程宗揚再次扭頭,希望那只不識趣的蚊子能自己飛走。 喉頭又是一涼,程宗揚勃然大怒,一掌拍到頸中。那只蚊子一下飛開,卻與他的尾指劃了一下。 「啊!」 程宗揚慘叫著握住滴血的手指。 月霜舉劍指著他的喉嚨,劍鋒還有一滴血跡。她幾次把劍放在程宗揚喉頭,可這個無恥小人比一頭豬還能睡。月霜雖然恨程宗揚入骨,但她認為行事要光明磊落,趁人睡夢中一劍殺死,不算好漢。就算死,也應該讓這混蛋死個明白。 程宗揚捏住流血的手指,警報的紅燈在心頭一個勁兒的亂閃。這會兒不用再指望別人來救了,他敢肯定,周圍百餘里內,除了他們兩個絕對沒有一個活人。 月霜咬著牙,低聲道︰「無恥小人!你辱我清白,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有!」程宗揚大聲道︰「是我把你救出來的!」 月霜憤怒地說道︰「我寧願和他們一起戰死!誰讓你來救我!」 「可我還救過你兩次!」 月霜咬牙道︰「你放心!殺了你,我就會找那些羅馬人,到那時如果我殺不掉他們,就會被他們殺死。如果能殺光他們,我就會自盡。反正不會活著回來,算是抵了你的命。」 這算是什麼抵命?程宗揚再一次深刻認識到,女人是一種沒有邏輯的動物。她們只會憑自己心意隨便找一些理由,來達到她們橫蠻無理的目的。 「等等!你知道殺死師帥的是誰嗎?是阿伽門儂!凱撒的長子!」 我呸!阿伽門儂是傳說中邁錫尼的國王,比凱撒早了一千多年,怎麼會變成他的兒子? 月霜寒聲道︰「他們在哪裡?」 「羅馬!往西走,先經過波斯、尼尼微,底格里斯與幼發拉底河,然後到大馬士革,再從君士坦丁堡經過地中海、希臘,才到亞平寧半島。如果凱撒出巡,你還要去伽太基、高盧、埃及、冰島、格陵蘭、夏威夷、復活節島……」 程宗揚把自己知道的地名胡亂扔出一堆,叫道︰「那些地方你都沒去過,如果殺了我,你一輩子都找不到!己月霜冷冰冰道︰「那我就找一輩子!」。 她說著舉劍欲刺,程宗揚連忙叫道︰「停!你不能殺我!」 「憑什麼不能?」 「是師帥!」程宗揚終於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留下遺命,讓我去做幾件事!」 月霜切齒道︰「師帥怎會讓你這卑鄙、無恥、下流、無能、貪生怕死的小人做事!」 「你也聽見了!當時師帥還說︰拜託!」 那句話月霜確實聽到了,但她不明白王哲會有什麼事情要拜託這個小人。 「告訴我是什麼事。我替師帥去做。」 我有那麼蠢嗎?說出來好讓你把我殺掉。程宗揚抿緊嘴巴,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壯烈之態。 月霜越看越怒,「啪」的給了他一個耳光,「小人!己程宗揚一陣光火,自己從小到大還沒被女人打過,到了個這個世界居然被一個死丫頭打了幾次。他唇角露出一絲挑釁的笑容,「我很小嗎?對你來說,應該是挺大的吧!」 月霜雪白的臉頰一下漲得通紅,她猛然伸出左手,一把扼住程宗揚的喉嚨。程宗揚身上保留的真陽雖然也有模有樣,但絲毫不知道怎麼運用,一下被她捏得喘不過氣來。 月霜細白的手指越收越緊,似乎想把他就此扼死。終於還是猛地鬆開,把他扔到一邊,「滾!」 程宗揚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再一次驚奇地發現自己大腿上磨出的傷口已經痊癒,連尾指被劍鋒劃出的傷口也已經長住。居然好這麼快,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變成不死的怪物? 月霜束好馬鞍,翻身躍上馬背,然後撥轉馬頭,朝戰場方向奔去。 「喂!」程宗揚叫道︰「你往那邊跑個屁啊!那邊一個活人都沒有!師帥已經死了!連屍體都沒剩下!」 月霜理都不理,一味催馬前行。程宗揚急了,那兩匹馬連在一起,食物、清水都在上面,她這麼一走,自己想走出這片大草原,希望可太渺茫了。 程宗揚不顧一切地叫道︰「別忘了!師帥要你去長安!」 還是王哲的面子夠大,這句話一出,月霜終於勒住馬匹。她思索片刻,然後撥轉馬頭。 程宗揚連忙道︰「等等我!師帥還讓我照顧你!」 月霜恨恨往地上陣了一口,然後一提韁繩,頭也不回地朝東南方向馳去。 程宗揚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無邊無際的大草原,然後慢慢張大嘴巴。 天……我該怎麼走出去? 第三章奴隸 五原城位於大雪山東麗。從南面吹來的暖溫氣流被高聳入雲的山峰阻隔,大山南北氣候迥異。不同的氣候帶來了不同的環境,雪山東南,氣候濕潤,土地肥沃,適合於農耕,西北則是浩翰無邊的草原,成為遊牧民族天然的牧場。 大雪山上萬年積雪融化出涓涓細流,它們在群峰間彙集成溪,蜿蜓而下,最後在山下沖積出一塊小小的平原。二百年前,六朝西強遠征軍來到此地,用石頭和巨木建立起遠征軍的後勤倉庫。接著來自富饒南方的商人接踵而至,帶來數不盡的貨物和金錢,同時也把草原和雪山上的貨物運回內陸。如今,帝國遠征軍的倉庫已經遷移到更西方的雪山隘口,這座城市卻能保留下來。 五原雖然是一座城市,但對於六朝來說,這裡只是邊陲蠻荒之地,無論是名義上的大漢天子,還是南詔的君長,都沒有在此設立官職,這使得五原城成為一座無人管理的商人城市。 五原城地處要衝,每年冬天,來自北方遊牧部族的漢子們成群結隊驅趕著馬匹,帶來大量上等皮貨、砂金、駿馬、獵鷹,在此換取部族需要的茶葉、糧食、器皿和鑽鐵。 到了春天,波斯的胡商踏著未融化的春雪迤邐而至,運來他們精心雕琢的珠寶飾品,還有華麗的地毯、織物。還有的胡商。,會組成綿延數里的駝隊,從更遙遠的西方趕來。他們的貨物裡有晶瑩剔透的玻璃製品,製作精良的刀劍,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珍異寶。這時,來自宋國和晉國的商人們,就會慷慨地取出他們的貨物︰精美絕倫的絲綢、巧奪天工的瓷器、潔白如雪紙張……與這些來自異國的商人交易。 夏天,山間的積雪融盡,山路重新開啟,一些膚色黝黑,留著濃須的漢子會穿過山間那些不為人知的小路,從大山西面的東天竺帶來多彩的寶石,碩大的珍珠,還有寫在貝多羅葉上的經卷。 五原城的南方,順著河流的方向越過崇山峻發,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和沼澤。從山林中走出的部族,會帶來巖洞中開採出的嫂塊、丹砂、翡翠、各種神秘的藥物,交易他們需要的布匹、稻米和美酒。而來自海邊的部族則會帶來沉香、玳瑁、象牙、珍珠甚至驕傲的羽人也會偶爾走出叢林,帶來他們精美如同藝術品的弓箭,換取他們喜愛的輕紗和珍珠。 五原城中更多還是六朝商人,戴著紗制頭冠,舉止儒雅的是宋國商人。。衣著華麗,連靴尖都嵌著珍珠的,是來自晉都建康的富豪。蜀地出產的布料,漢中運來的穀物,南詔諸族的稻米、水果,關中強秦的鐵器,唐都長安的銅鏡、美酒、漆料,京都洛陽的絲帛、絹麻、丹藥……症一不匯聚於此。客商雲集,貨物雜陳,使這座位於邊境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著無與倫比的繁榮。 中午時分,一個人踏入這座城市。他背著一個髒兮兮的背包,衣衫襤褸,狼狽不堪,沾滿泥土的鞋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個乞丐。好在五原城乞丐不少,比他更慘的也有,所以當程宗揚出現的時候,倒不是太引人注目。 程宗揚拖著僵硬的雙腿,艱難地行走在街道上。他這會兒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咒罵那個該死的月霜。她不光帶走了馬匹、清水、食物,還把王哲贈送的錢幣也一併拿走。可憐程宗揚在大草原裡活活走到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出草原,來到這裡。 這座城市和程宗揚想像中完全不同。這裡沒有城牆,也沒有站在城門下搜查的稅吏和士兵,整個城市更像一個巨大的集市,按照貨物的不同,分成一個個交易場。城中的道路完全沒有規劃,經過無數馬蹄和車輪的踐踏碾軋,那些土路變得像泥塘一樣泥濘不堪。但對於死裡逃生的程宗揚來說,這裡已經是天堂了。 穿過城市邊緣再往裡走,一條青石砌成的道路出現在眼前。行人中身穿絲綢腰懸玉珮的富商越來越多,不少人還帶著幾名身形剽悍的護衛。那些護衛手持長刀,背著大弓,眼中凶光四射,一個個看上去都很能打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異族打扮的行人。有的頭戴皮帽,有的包著厚厚的頭巾,有的高鼻深目,頭髮蜷曲,髮色或紅或黃。 道路兩旁林立著陳列各種皮毛的皮貨市場,交易馬匹的馬市,還有糧市、藥市……程宗揚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肚子裡已經沒有餓的感覺了。他被人流裹著一路往前走,連認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忽然,耳邊傳來一片喧鬧的人聲。程宗揚停下腳步,抬起眼睛,茫然看著四周。 不知何時,他已經走到一個巨大的集市中,周圍一個個露天舖位交相雜陳,人頭湧動。但和其他市場的不同,這裡的舖位都是些半人高的木製平台。大的可容納百餘人,小的只能站上去兩三個人。 舖位前,買家與賣家爭吵不休,人聲鼎沸,這倒和程宗揚認識中的集市相差不多。只不過他們交易的貨物不是皮毛或者馬匹,也不是茶葉、珠寶、鹽巴、食品……而是活生生的人。 程宗揚旁邊的木台上,站著幾個身材強壯的奴隸,他們酷鼻翼碩大,頭髮蜷曲,皮膚黝黑,只在腰間纏了一塊骯髒的舊布,兩手被鐵鏈鎖著,神情木然。 「剛販來的新鮮貨!」賣家在旁大聲吆喝道︰「力氣大,聽話,還好養!隨便給點吃的就能幹活!」 一名商人走到台上,先檢查了他們的身體,看是否有殘疾,又用力拍拍他們的肩膀,試試力氣,最後讓他們張開嘴,察看牙齒是否缺損。 巧舌如簧的賣家說道︰「絕對的上等貨色!好不容易才從南邊運來的,黑的跟鬼一樣,不過身體結實的像牲口,不像那些羽人,連風都能吹走,用來幹活比牲口還強,不信你試試!」 一名打雜的小廝慇勤地遞來鞭子,商人接過來,朝一名奴隸身上用力抽了幾鞭。被販賣的奴隸毫不反抗,雖然他身體要比那商人強壯得多,卻溫馴得彷彿羔羊。 商人滿意地放下手,開出價格,「十個銀銖。」 賣家像受了莫大的污辱一樣嚷道︰「路邊的夷奴還要十五個銀銖!像這樣的貨色,最少也要二十個銀銖!」 雙方經過一番討價還價,爭得面紅耳赤,最後商人買下三名奴隸,一共用了五十枚銀銖。 程宗揚還是第一次見到奴隸交易的場景,按照文澤的說法,五十個銀銖,在內陸只是一匹普通馬匹的價格。這些奴隸還真不值錢。 偌大的市場中擠滿來往的商人,周圍每個木台上都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奴隸,就如同一堆待賣的貨物,他們有的被鐵鏈鎖著,有的被關在木籠裡,還有些像是整個種族都被捕來,男女老少都有。他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懷裡抱著一個還未長大的嬰兒,最後被人用六個銀銖一併買下。 最讓程宗揚驚奇的是,他居然看到一個半獸人!那名獸蠻人再沒有他在草原上見過的那種勇武與狂猛,他肩胛被一根鐵鏈穿過,傷口血肉模糊,雙手戴著沉重的鐵繚,寬闊的胸膛帶著被烙鐵燙過的傷痕,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雙令人恐懼的眼睛,此時彷彿燃燒過的灰燼,毫無光彩。 一名高鼻深目的胡商用生硬的語言問道︰「會用斧嗎?」。 賣家道︰「這是戰場上抓到的俘虜,最擅長的就是斧子。前幾天還跟南城的幾家比過,給他一根木棍,喝口茶的時間就打翻五個,如果不是鎖鏈拴著,險些讓他闖出去。力大無窮……」 賣家滔滔不絕的說著,那名胡商掏出一隻錢袋扔過去,「二百枚銀銖!把他的傷治好,鎖鏈換成鋼伽。五天後給我送來。」 賣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送走了客人,他對自己手下的小廝說道︰「這些能打的奴隸就是好賣。前幾天聽說還有人賣了個能飛的羽人,也是二百銀銖。」 小廝道︰「這些胡人買獸蠻人做什麼?不能幹活,還凶得很。」 「聽說胡人那裡有個大角鬥場,把買來的奴隸扔到裡面,讓他們跟老虎獅子打鬥。每天死的有幾十頭猛獸,上百個奴隸。」賣家摸出一枚銀銖,吹了一口,放在耳邊聽著銀銖的成色,一邊嘖嘖讚歎,「按這價錢,可是上萬枚銀銖呢!」 古羅馬的角鬥場?程宗揚想起那個被列為歷史文化遺產的巨型建築。對於一個來自現代世界的人來說,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奴隸市場,難免會有許多感慨。但程宗揚這會兒已經餓的兩腿發軟,根本顧不上去想待近一。 丹田中王哲給他築下的氣旋緩緩旋轉著,散發出一絲絲細微的熱度。雖然微弱,卻源源不絕,使他一直支撐著走到現在。這會兒精神好了一些,肚子卻更餓了,胃裡像被人用力擰住,一陣陣抽播。 程宗揚找了塊石頭坐下,雙手捧著肚子,不勝懷念地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吃的第一頓飯。這會兒別說白水馬肉,就是一匹活馬,自己也能連顛帶尾全吞下去,毛都不帶吐的。 在他面前是一張木台,面積並不太大,能站十幾個人的樣子,這會兒台上空無一人,只在木台四角拴了一條繩子。 程宗揚坐了有十幾分鐘,精神略好了些。忽然木台上綁的繩子被人鬆開,一個臉色青黃的瘦削漢子出來,牽上幾名奴隸,那是幾名女奴。她們容貌與六朝人大相逕庭,膚色微黑,鼻樑高挺,眼睛很大,豐厚的嘴唇紅而濕潤,其中三個年紀略長的,眉心還點著紅點,讓程宗揚很覺得眼熟。 她們用來蔽體的只有……條破舊的麻布,布匹從右肩掩到左側腰際,露出大半乳房,赤著腳在台上站成一排。這些女奴似乎是剛被販來的,神情不像其他奴隸那樣木然,而是帶著難以抑制的驚懼和膽怯。 台下聚來幾個人,有人喊道︰「祁老四,這回是哪兒的貨?」 那漢子拍了拍一名女奴的屁股,「東天竺販來的。想要,給你打個折扣!」 那人笑道︰「又是東天竺的。你那件壓箱子底的舊貨呢?」 「留著等你買回去養老呢!」祁老四笑罵兩句,然後對木台後面說道︰「把那個老貨帶上來!己與其他舖位一樣,這座木台後面也用木柵圍起一片空地,裡面是幾頂大小不等的帳篷。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響,一名女奴被帶到台上。 已經餓得眼睛發綠的程宗揚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睛。那名女奴身材高桃豐順,眼眸是淡綠的色澤,鼻樑挺直,皮膚白哲,五官精緻,彎曲的眉毛又黑又濃,眉心還殘留著一點紅色的印跡。 年輕時她一定是個出色美人兒,只不過現在她的年紀至少有四十歲,眼角浮現出細密的皺紋,乾枯的頭髮失去光澤,皮膚雖然還是牛乳般潔白,但已略顯鬆弛,就像盛開的花朵開始枯萎,即將在暮色中凋零。。 祁老四把女奴推到台邊,叫道︰「東天竺女奴五名,相貌出眾,能生會養!不管是買回去自己用,還是給家裡的奴隸配種,都是上好的貨物!」 下面有人喊道︰「衣服遮著怎麼看得出來?」 接著有人起哄,「說不定身上有暗傷。」 「對!脫光了驗貨,買起來才放心!」 台下叫嚷聲響成一片,還有人說道︰「祁老四,看看又看不壞,包那麼緊幹嘛?」 男人們嘻笑的喧鬧聲,讓程宗揚想起自己和段強以前去過的脫衣酒吧。他唇角露出一絲微笑,看來不管哪個時空,男人的本性都是一樣的啊。 吵嚷中,一個獨眼漢子走上木台,他骨節暴露的大手握住刀柄,用冰冷的眼神從台下眾人臉上掃過。在他凶狠的逼視下,叫嚷聲立刻小了下去。 鎮住場子之後,獨眼漢子鬆開刀柄,沙啞著聲音道︰「老四,讓她們脫。」 祁老四答應一聲,朝那些女奴說了幾句什麼。那些異國女奴默默脫下粗麻織成的衣物。在台上裸露出身髓。 祁老四果然沒說假話,這些女奴年紀雖然長幼不一,但相貌身段都不錯,豐腴的身體充滿異國風情,令人心動不已。程宗揚這會兒想了起來,天竺風俗裡,眉心點著紅點是已婚的標記。三個年紀略長的都已經是嫁過人的婦人,她們乳房飽滿,臀部圓翹,另外兩個還是少女,看上去更是新鮮動人。 祁老四拿出一疊黃紙作的標籤,依次掛在女奴們的乳頭上。紙上寫著各人的價格,三個已婚女奴每人三十銀銖,兩個少女是六十銀銖。 很快有商人上來檢查貨物,他們捏捏女奴的乳房,看看她們的手腳和牙齒,從髮色到皮膚,每一個細小的部位都不放過。那些女奴本能地用手遮掩住羞處,羞恥得淚水漣漣,讓台下的看客不時發出轟笑。 眼前的一幕,讓程宗揚想起馬市上販賣馬匹的情形,相比之下,那些馬販們對貨物還更禮貌一些。 等那個獨眼漢子離開,有人問祁老四,「那個老貨呢?」 木台上只有那個最後出來的女奴還穿著衣物,祁老四道︰「你也亮出來讓客人看看。說不定今天有人看中,把你買走。」 女奴順從地解開衣物。她麻衣裡什麼都沒有穿,白花花的肌膚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那具赤裸的胴體一片雪白,但仔細看去,能看到她背上佈滿傷痕,像是被人用皮鞭殘忍地抽打過。她乳房渾圓肥碩,曲線略微有些下垂,但形狀依然飽滿,豐挺地並在胸前。和旁邊的女奴相比,她乳暈大了許多,乳頭又軟又大,顏色極深。 祁老四捏住她一隻乳頭,用力拽了幾把,將乳頭扯得翹起。然後把最後一張黃紙掛在她乳頭上。 有人叫道︰「祁老四!半年都沒賣出去,怎麼還是這個價?」 「這個價已經最低了。」祁老四神情懊惱地嘟嚷道︰「再低就賠光了。」 那人道︰「這老貨都五十了吧?掛這個價誰會買?」 程宗揚看了看黃紙標籤,上面的價格並不是很貴,不過三十銀銖。但這女人已經是美色凋零,人生最美麗的時候早已逝去。同樣的價格,至少能買到一個比她年輕一半的女奴。 那女子腰身纖細,渾圓的臀部又白又大,豐腴的大腿並在一起,略顯鬆弛的皮膚一片蒼白,就像一具歷盡滄桑的雕塑跪在台上,那張已經遲暮的美艷面孔上一片淡漠,額上褪色的紅記下,不知埋藏著多少秘密。 程宗揚舔了舔唇角。這個女奴雖然年紀大了些,但還是很有味道的。如果自己有三十個銀銖,說不定就把她買下來。 抱著和他相同想法的人顯然不少。一個矮小的夷族商人爬到台上,用細瘦的手指抓住女奴一隻乳房。女奴低著頭,那只雪白而碩大的乳球在夷人客商手指上不住變形,顯得柔軟無比,不再像年輕少女那樣堅鋌而彈性。 一個半年都賣不掉的女奴顯然已經成為貨主的麻煩,看到有人對她感興趣,祁老四立刻放下其他幾名女奴,滿臉堆笑地過來說道︰「尊駕好眼力!這可是件好貨色!兩年前,中天竺阿羅那順篡位自立,搞得天竺大亂。五天竺打得昏天暗地,那些兵們餓極了,把抓來的俘虜都賣了換糧食,敝號沾光,也進了一些。尊駕眼光不凡,一眼就看中我們這兒最出彩的一件。」 祁老四托起女奴的下巴,「你看這相貌,放在哪兒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兒。還有這身段,這屁股……可是難得的上等貨。」說著他朝女奴臀上拍了一把,「把屁股抬起來,讓客人看看。」 跪在木台上的女奴默默俯下身,臉頰貼在木板上,抬起臀部,紅褐色的長髮披散下來,遮住她已然衰老的面容。她臀部白哲而豐滿,充滿了成熟女性的魅力,祁老四扒開女奴的屁股,把她性器暴露出來,一邊壓低嗓子,故作神秘地說道︰「怎麼樣?」 夷人客商點了點頭,露出滿意的表情。 祁老四趁熱打鐵,「尊駕果真要買,我祁老四作主,再打個折扣,二十八個銀銖!這女奴就是你的了。」他一邊說,一邊揉捏著女奴白軟的大屁股。 那夷人客商看得心動,舔了舔唇角道︰「果然是好貨色。」他圍著那女奴繞了一圈,然後又托起女奴的臉,「只是年紀太大了些……十五個銀銖吧。」 祁老四一個勁兒的搖頭,「不瞞你說,這件貨我買來的時候花了整整一百銀銖。二十五個銀銖!絕對不能再少了。」 夷人客商用尖尖的手指摩掌著女奴的面頰,一邊把拇指插到她口中,迫使她張開嘴。這本來是購買奴隸時的平常動作,但旁邊的祁老四卻一把拉住夷人客商的手臂,說道︰「再降五個銀銖!二十個銀銖!」 可他還是晚了一步,那夷人客商已經分開女奴的嘴巴,接著他臉色一變,怒喝道︰「她的舌頭呢!」 那女奴口中空空蕩蕩,原本柔軟的舌頭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截殘缺的舌根。受了欺騙的夷人客商罵了幾句,然後拂袖而去,把一臉尷尬的祁老四扔在台上。 已經知道內情的看客們發出一片轟笑。 「祁老四!我就說過,這個價賣不出去!老就老吧,還是個殘廢,別說三十個銀銖,就是五個銀銖也沒人要。」 祁老四氣惱地一掌摑在女奴臉上,「賣不掉的爛貨!張什麼嘴啊!滾到你的窩子裡去!」 女奴撿起敝體的破布,默默走下木台。木台後面立著一圈柵欄,裡裡陳列著幾頂帳篷,最大的一頂周圍豎著碗口粗的木樁,上面覆蓋著塗成紅色的牛皮,作工華麗中帶著艷俗。而那女奴用來棲身的,只是一隻木籠,外面用破舊的布簾擋著。 一個反穿著破羊皮襖的邋遢漢子道︰「祁老四,還是老規矩,驗貨吧。」 祁老四沒好氣地說道︰「十個銅銖!」 這個女奴是祁老四最賠本的一次買賣,當初沒發現她舌頭被人割掉,結果放了半年也沒能賣出去,每天還得拿糧食餵養,為沘他沒少挨當家的斥罵。 邋遢漢子往木台上丟了幾個銅銖,然後笑嘻嘻走過去,在她乳上抓了一把。女奴淡綠色的眼眸隱隱泛出一層水霧,她並膝跪在木籠旁邊的乾草上,然後雙手平放在地上,俯下身,將額頭放在手背上。 那漢子走到她臀後,扒開她的屁股抓了幾把,然後解下衣帶搭在脖子上,雙手抱住她赤裸的屁股用力干了進去。 女奴身體搖動著,那道破舊的布簾滑落下來,遮斷了看客們的目光。 第四章 舞姬 陽光從樟樹的葉隙間灑下,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最初的五名女奴已經被買走四個,祁老四重新又帶出幾個販賣,但看客們的新鮮感已經過去。那個賣不掉的女奴這會兒也被帶到台後,布簾一放下,少了熱鬧訂看,看客們都顯得意興闌珊,陸續有人散去。 眼見著下面的客人越來越少,祁老四走到台後,說了幾句什麼。片刻後,一個包著頭巾的男子走到台上。 那男子身材胖大,留著兩撇濃須,皮膚黑黑的,手裡拿著一隻皮鼓。他盤膝坐在木台一角,把皮鼓放在膝間,然後兩手一抬,掌下發出一陣清脆的鼓聲。 伴隨著鼓聲,一個纖美的身影飛旋著掠上木台。鼓聲越來越急,她旋轉也越來越快,飄逸的長裙化為一條腓紅的影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準備離開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 鼓聲忽然一頓,那個飛舞的身影一瞬間靜止下來,裙鋸旋轉著低垂下來,彷彿一朵盛開的百合收斂了花瓣。 她褐色的長髮被掩在長長的頭巾下,臉上罩著一幅淡紅的輕紗。那幅輕紗與頭巾連在一起,從少女額前覆下,將她面孔整個遮住,只露出一張嫣紅的小嘴。她唇角微微上翹,帶著一縷嬌俏的笑意。她上身穿著一件窄小的胸衣,傲人的雙峰被鮮紅的絲綢包裹著,顯露出中問白膩誘人的乳溝。 她長裙飄逸而又華麗,裙腰上垂著一排金黃色的流蘇。再往下,是一雙雪白的纖足,腳底用花汁染成粉紅的顏色,腳踝還帶一串鈴鐺。 她上衣很短,裙腰又開得極低,雪滑的腰肢和潔白的小腹完全暴露出來。在她圓潤的肚臍間,還嵌著一粒指尖大小的明珠。銀色的珠光與如雪的肌膚交相輝映,誘人無比。 「篷、篷……」 包著頭巾的男子關始擊鼓。少女雙臂揚起,隨著鼓聲,那截雪滑的腰肢緩緩扭動起來。她腰身纖細而柔軟,白嫩的肌膚如脂如雪,動作中帶著奇特的韻律,令人心醉神迷。 美姬的吸引力果然非比尋常,台下的客人越聚越多,叫好聲響成一片。鼓聲漸漸急促,少女腰腹的扭動也漸漸加快。她雙手交握,赤裸的腰身彷彿一條雪白的玉蛇,想要衝破長裙的束縛脫體而出。金黃的流蘇在腰側飄揚,那粒明珠在白哲的小腹間跳動著,伴隨著踝間銀鈴的響聲,充滿了神秘的誘惑力。 程宗揚看得血脈貢張。這個天竺少女的舞技,明顯是從性交動作中演變而來的,無論是臀部的扭擺,還是腰腹的挺動,都流露出濃濃的色情意味,比他以前見過的肚皮舞更原始,更直接,也更加香艷露骨。 天竺少女的動作越來越快,她左側的腰胯向前挺出,順著一個圓滑的弧線向後收回,右側的腰胯順勢向前,一邊搖擺,一邊上下蠕動,雪白的腰腹波浪般起伏著,兩隻乳房也隨著舞蹈的節奏在胸前震顫不已,彷彿隨時都會從胸衣中跳出。前面分叉的長裙飄揚開來,一雙白美的玉腿在裙中若隱若現。 鼓聲短暫的沉寂下來,包著頭巾的鼓手把一隻盛滿清水的酒杯遞給舞姬。少女接過酒杯,然後上身彎向左側,腰臀向右側挺出,彎曲成一個優美的弧形。她把白瓷製成的酒杯放在腰胯上,然後左手揚到頭頂,右臂橫在頸下,手指翹起。 鼓聲再次響起,這次鼓手一開始就快速擊出鼓點。天竺舞姬保持著身體彎曲的弧線,伴隨著疾若暴雨的鼓聲,那充滿彈性的圓臀以令人眩目的技巧快速挺動,而那只瓷杯卻像是黏在她雪白的腰胯上,紋絲未動,連裡面的清水也未濺出一滴。 台下爆發出一片叫好聲,連程宗揚也忍不住站了起來。目光一瞥間,他看到木台後那條布簾被風吹開一角,那個容顏已經衰老的女奴伏在乾草間,白圓的大屁股被人壓得一扁一扁。 舞姬嫣然一笑,接著挺起胸,把腰上的酒杯取下,放在半裸的雪乳上,然後上身微仰,張開雙臂,柔美地聳動雙乳。酒杯穩穩地停在少女滑嫩的乳肉上,那對豐挺的乳峰抖顫起來,泛起媚艷的肉光。 四周看客如堵,祁老四不失時機地推銷自己的貨物,聲稱這些來自於東天竺的女奴不但舞技超群,而且又乖又媚,一個個都是出色的尤物,甚至過了四十還容顏未衰,買回去包賺不賠。 在少女妖媚的舞姿蠱惑下,祁老四又順利賣出七名天竺女奴,換來近五百枚銀銖,賺得盆滿缽滿。 鼓聲止歇。舞姬挺起身,把酒盞放在唇邊,一飲而盡,然後嬌媚地舔了舔唇角。透過淡紅的薄紗,能看到她面孔白玉般的光澤,那雙隱藏在輕紗下的美目波光流轉,從台下看客身上淌過。忽然她目光一頓,停在台下一個人身上,閃出奇異的光彩。 程宗揚卻沒有注意舞姬的目光,他看著木台後方,那個被割去舌頭的女奴正跪在乾草中,給客人束緊衣帶,那只已經鬆弛的大白屁股濕濕的,不斷滴下濁白的精液。 鼓手已經退下木台,舞姬卻沒有離開。她雙手揚起,輕輕打著節拍,一邊款款扭動腰肢,朝台邊舞去。台下的看客合著她的節拍一起鼓起掌來,有個衣著華麗的晉國商人喊道︰「這個女奴多少價錢?」 祁老四道︰「客官見諒,這個是不賣的。客官要真想買,可以跟我們當家的商量。老街東首的白湖商館,就是敝號。」 那少女走到台邊,台下無數雙手都伸了過去,想抓住她的裙鋸和纖足。舞姬靈巧地跳動著,纖足像潔白的花瓣輕盈飛舞,敏捷地避開那些好色之徒的捕捉。 喧鬧聲讓程宗揚目光重新投到台上,少女輕輕一旋,回到木台中央,然後背對著看客們,腰腳向後彎下。她潔白的腰身柔軟得彷彿沒有骨體,輕易就彎成弓狀。那兩隻乳房倒垂下來,顫巍巍迎向看客們的目光。隨著乳肉的顫動,一抹紅紗從白膩的乳溝間滑出。 舞姬柔頸抬起,飛快地用牙齒咬住紅紗,然後一揚首,那條裹在乳峰上的薄紗彷彿一片紅雲,從乳間扯出。 少女昂起身,將紅紗打了個結,嬌俏地用指尖勾住,輕輕搖晃。隔著面紗看不到少女的眼神,她唇角的笑意卻越來越濃。 台下客人們的情緒高漲到極點,競相伸長手臂,想抓住那條還帶著舞姬香汗的紗巾! 少女不經意地揚手一拋,紅紗輕盈地飛出。在空中打了個旋,正落在程宗揚懷中。 程宗揚像呆鳥一樣站在台下。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自己運氣並不是很好,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連彩票都沒中過。不過手裡的紗巾是真的,上面還帶著少女肉體的溫度和香氣,星星點點沾著她乳上的香汗。 少女挑起唇角,嬌媚的一笑,然後離開木台。經過那名色衰的女奴時,她下巴揚起,看也不看一眼,就逕自回到那頂高大的帳篷中。 美女裹乳的輕紗竟然被這麼個乞丐般的傢伙拿到,周圍人無不投來火辣辣的目光,有幾個性急的已經神情不善地挽起衣袖,露出粗壯有力的手臂,把手指捏得格格作響。 為了條女人的內衣,冒著被人暴打的風險,程宗揚當然是不幹的。可自己的東西被人白白拿走,也沒那麼容易。 程宗揚立刻作出選擇,他拿起紅紗,在臉上痛快地擦了一把。 還別說,這條輕紗的質感真不錯,又軟又滑,帶著舞姬乳間迷人的媚香。不過等他擦完臉,那條紅紗也徹底變了樣——這一路的僕僕風塵都在這上面了。 看客們露出悻悻然的表情,這個該死的乞丐,簡直是暴殆天物! 可這個該死的乞丐擦完臉,略微怔了一下,然後竟舉起那條紅紗,大聲道︰「一個銀銖!誰要!」 看著紅紗上的污痕,剛才還虎視耽耽的看客們立刻喪失了興趣,一個個甩袖而去。 程宗揚還不死心,他一路降價,當最後喊出「一個銅銖!」的時候,台旁已經空無一人。 程宗揚只痛快一把,立刻就後悔了。 聞到紗巾的香氣,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哀鳴起來。程宗揚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天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這會兒天大地大,填飽肚子最大,無論乳香還是輕紗,對於程宗揚空空的胃囊來說,完全都是浮雲。 可還有一樁事比餓肚子更要命——自己沒錢! 與文澤的交談中,程宗揚瞭解到,六朝流通的錢幣有三種,分別是銅銖、銀銖和金銖。一千枚為一貫,一枚銀銖可以換一百枚銅銖,二十枚銀銖換一金銖。金銖用量很小,通常人們交易的都是銅銖和銀銖。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幾天了,程宗揚還沒有得到過一枚屬於這裡的錢幣。臨走時,王哲倒是給他準備了一些。可那個殺千刀的月霜拿走了所有東西,連一枚銅銖都沒留給他。 在王哲的軍營裡還能混吃混喝,但在這座充斥著商人的城市中,身無分文,連一口水都喝不到。 程宗揚一邊走一邊冥思苦想。感謝段陣,他對穿越孜孜不倦地追求,使程宗揚這個非穿越愛好者對穿越也耳熟能詳。而段強說的最多的,就是穿越後的第一桶金。 那些穿越的先賢們赤手空拳來到另外一個時空,有!些選擇了文化路線,用一首剽竊來的詩詞搏得大名,吃喝都有人包了。 但程宗揚對此毫無信心。在這座洋溢著商人們銅臭氣息的城市裡,自己就算把一首(琵琶行)全背下來,估計也不會有人理睬。 自己倒是會一點英文,但想給人當翻譯,先要等羅馬帝國崩潰;然後再等一千年,到盎格魯撒克遜崛起;再然後還要等他們的堅船利炮抵達這片大陸才行。 還有的穿越者從最低層幹起,先給人打工,當僕傭,作家丁,最後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層。可見識過奴隸市場之後,程宗揚對自己未來的前途很悲觀。這個城市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奴隸了。 在段強的敘說裡,數目最多的穿越者都選擇了原始的以物易物,得到自己在異時空第一桶金。比如一個打火機換一根金條,一隻手錶換一套車馬。 這也是程宗揚現在唯一能做的。所以當看到牆壁上,那個大大的「噹」字時,程宗揚眼睛頓時一亮。 程宗揚持了持頭髮,昂首挺胸,大步走進當鋪。能不能換來自己穿越後第一筆財富,就看這一遭了。 不理會當鋪裡客人的目光,程宗揚大聲道︰「掌櫃的在嗎!」 見他狼狽的樣子,當鋪的朝奉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鄙夷,獺洋洋道︰「當什麼?」 程宗揚從背包裡掏出一件物品,「這個!」 程宗揚隨身帶的只有三件東西,安全套和按摩棒就不用說了,實在是拿不出手,從段強身上找出來的那些更不用提。除了這些,他剩下的只有那兩套情趣內衣。 為了攜帶方便,程宗揚拆去了情趣內衣的包裝,分別用信封狀的紙袋裝著。他取出一隻紙袋,放在櫃檯上,然後獻寶似的慢慢掏出。當鋪的朝奉看起來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這件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紡織藝術精品,還不把這條土狗徹底震呆! 程宗揚取出的那套情趣內衣是春季最新款式,包括性感乳罩、丁字褲和外披的透明紗衣,無論是質量還是設計,都無可挑剔,同樣也價格不菲,如果用牛肉麵計價,至少值二百碗。 朝奉無精打彩地瞥了一眼,拉長聲音道︰「黑汗巾一條,質地薄劣,當價銅銖十個。」 程宗揚面容扭曲起來,汗巾?你以為這條超級性感的黑色蕾絲丁字褲,是用來擦汗的嗎? 那朝奉見他拿不出什麼值錢的貨物,心下早就不耐煩了,敲著櫃檯道︰「當不當!」 這會兒人在櫃檯下,不能不低頭,餓著肚子的程宗揚也沒有心情再給他講解黑色蕾絲花邊與吊帶丁字褲的妙處,勉強提高聲音,「看清了!這是三條!」 朝奉把紙袋一推,趾高氣昂地說道︰「十五個銅銖。愛當不當!」 程宗揚還要理論,旁邊一個疤臉漢子道︰「王朝奉,這位兄弟也不容易,就江十個銅銖吧。」 王朝奉看了程宗揚一眼。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道︰「就二十個銅銖吧。」 王朝奉取出當票,刷刷幾筆勾完,扔給程宗揚,「月息三分,五日取當!」 程宗揚一數,「怎麼只有十八個?」 旁邊的疤臉漢子挨過來道︰「這是當鋪的行規,先抽一分息水。」說著他不經意地看了看程宗揚的手腳。 程宗揚只好拿起那十八個銅銖,一面問道︰「這旁邊哪裡有飯館?」 疤臉漢子道︰「兄弟是剛來五原的吧。往東走,有間趙家老餅,管你填飽肚子。」 疤臉漢子說得沒錯,那家餅店就在街角,聞到油餅焦香的味道,程宗揚口水一下就流了出來。 那家餅鋪店面並不大,裡面各種胡餅、酥餅、油餅、炙餅、糖餅、芝餅、蒸餅……還有程宗揚叫不上名字的肉餅、花餅,應有盡有,花樣繁多。這一次可真把程宗揚餓慘了,連自己也不記得幾天沒吃過東西。他顧不上多看,要了幾樣現成的熟餅,坐下來就是一頓猛吃。 不知道是因為飢餓,還是因為這家的餅滋味確實不俗,程宗揚一口氣吃了八張餅,好不容易安撫了腸胃,才騰出嘴喝了口茶。 靠在椅背上,程宗揚舒服地喘了口氣,一邊問店家,「多少錢?」 店家俐落地算了帳,「胡餅、酥餅、糖餅各一張,三個銅銖;一等蓮花肉餅三張,六個銅銖;太平畢羅兩張,六個銅銖。。小菜兩碟,兩個銅銖;上好清茶一壺,兩個銅銖,一共是十九個銅銖。」 程宗揚一暈。店家說的蓮花肉餅自己有印象,是種夾肉的餡餅;太平畢羅和蓮花肉餅差不多,加的是羊肉大蒜,味道鮮美,他一口氣吃了兩張。沒想到這東西好吃難消化,不但吃光了自己的第一桶金,還倒貼了一個銅銖。 店家客氣地問道︰「客官,結帳嗎9」 程宗揚神情從容地一笑,「那個太平畢羅味道不錯,再拿兩張來。」 「好咧。」 店家用竹夾取出蒸透的餡餅,盛在盤中,放在程宗揚面前。 程宗揚捲起袖子,不客氣地大吃起來。欠一個銅銖是欠,欠十個也是欠,先填飽了肚子再說。至於怎麼結帳,那是吃完的事,這會兒就不想了。 但很快,程宗揚就不用為結帳發愁了。 盤裡的太平畢羅剛吃了一半,四名大漢突然闖了進來。程宗揚抬眼一看,竟然有兩個看著眼熟,一個是剛在當鋪遇到的疤臉漢子,另一個是奴隸市場上那個出來鎮場子的獨眼大漢。 幾個人提刀帶棒,氣勢洶洶,逕直闖進餅鋪。那店家臉都嚇白了。連忙迎上去道︰「四位要點什麼?」 疤臉漢子拇指一挑,「看清了!這是白湖商館的戈龍戈三爺!」 獨眼大漢握著刀柄,陰沉沉看了店家一眼,「館裡跑了一個奴隸,有人看到在你店裡。」 店家陪笑道︰「戈三爺明監,誰不知道五原城的規矩,逃奴打死勿論,小的做的是正當生意,怎麼敢隱匿逃奴」」 程宗揚好奇地左右看了看,這餅鋪只是間小店,看不出有什麼地方能藏人。這幾個傢伙八成是來藉機敲詐。餅鋪的老闆看來要倒霉了。 忽然那疤臉漢子一指,「在那兒呢!」 程宗揚保持著一個呆滯的表情,愣愣看著他的手指。接著幾名漢子撲過來,把他按在地上。 「搞錯了!不是我——二程宗揚掙扎著想爬起來,獨眼大漢戈龍順勢擰住他的手臂,彎到背後,往上一提,程宗揚肩頭格的一聲,痛得出了一身冷汗。 「抓的就是你!還敢逃!這次非打斷你兩條腿!」 幾個人手法純熟地把程宗揚手腳捆起來,疤臉漢子順手把一塊破布塞到他口中。 程宗揚窒息般一口氣堵在胸口,忽然腹中氣輪一震,一股力氣從體內透出,疤臉漢子鐵鉗一樣的手掌變得軟弱起來。程宗揚手腕一翻,硬生生地從他手中掙開,抓住手臂上的繩索。 疤臉漢子叫道︰召一爺!這小子要跑!」 戈龍掉轉長刀,刀柄在程宗揚腦後狠狠一砸。程宗揚頓時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幾個人把程宗揚捆成粽子,扔上候在一旁的馬車,在店家拚命作揖下,打馬揚長而去。 第五章 囚車 馬車在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奔馳,最後在城邊一座莊園停下。 戈龍先進了院子,四下看了看,然後擺手讓眾人進來。幾個人拖起程宗揚,把他拉進一座石砌的大屋中,「砰」的關上門。 這石屋是座地牢的入口,裡面黑黝黝看不到盡頭,屋內牆壁上各種刑具一應俱全。幾個人往程宗揚頭上潑了桶水,把他潑醒。戈龍一腳踩在木凳上,然後把鋒利的長刀重重劈在腳邊,沉聲喝道︰「說!叫什麼名字?」 程宗揚腦後被刀柄磕傷,帶來陣陣鈍痛,他有氣無力地說道︰「程……宗揚……」 「哪兒來的?」 「盤江……」 戈龍與疤臉漢子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獰笑。 「做什麼的?」 「賣皮貨的。遭了劫——」程宗揚正準備把編好的故事再照抄一遍,耳邊突然一聲暴喝,「放屁!」 戈龍滿是硬繭的大手一把抓住程宗揚脖頸,僅剩的一隻眼睛流露出陰狠的神情,擰聲道︰「你是怎麼逃出去的?」 程宗揚目瞪口呆。 「不說?找打嗎?」疤臉漢子一腳踢在程宗揚肋骨上。 程宗揚痛叫道︰「等等!你們認錯人了!」 「呸!打的就是你!」 幾個人圍著程宗揚又踢又罵,「死奴才!還敢逃!」 「讓你小子不長記性!」 「你以為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拳腳雨點般落在身上,這些打手訓練有素,專挑人身上最痛的地方打。程宗揚上學時也打過架,可這會兒手腳都被捆著,只剩挨揍的份兒了。那幫人下手毫不客氣,疤臉漢子一拳砸在程宗揚眼上,把他眼角打得裂開,鮮血直淌。 「小子,記起來了沒有?孫爺從盤江把你買來的,在丈五原就讓你跑了。還偷了孫爺的東西拿去當!以為孫爺老虎不發威,是病貓啊——。」 程宗揚掙著身子,想躲都躲不開,這會兒工夫臉上又挨了一拳,嘴角都腫了起,來。他喘著氣道︰「你……你們弄錯了……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疤臉漢子狠狠踹在程宗揚肩上,「孫爺花十個銀銖買的奴隸,竟然敢跑!五原可是我們戈三爺的地盤,你以為跑得了嗎?」 幾個人圍著程宗揚踢打了足有二十分鐘,一通暴揍,打得程宗揚只剩下半口氣,他渾身是血,額上、眼角、口鼻、臂、腿無處不傷,手指更是被他們的牛皮硬靴踩得幾乎折斷。 那個叫戈龍的獨眼大漢一直沒有動手,這時走過來,推開眾人,一腳踢在程宗揚肋下。 「格」的一聲,一根肋骨被生生踢折,程宗揚弓著身體,額頭又是鮮血又是冷汗,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這一刻程宗揚心裡生出一陣恐懼,不管這些傢伙是不是真的認錯了人,這會兒他們是真的要打死自己。 戈龍陰沉著臉道︰「疤臉,按規矩,逃跑的奴隸該怎麼辦?」 疤臉漢子道︰「五原城的規矩,逃奴格殺勿論!」 「那好。」戈龍拔出長刀,寒聲道︰「疤臉,那十個銀銖你就當扔水裡聽了個響兒!」 程宗揚衣服被打得稀爛,口鼻淌血,心裡升起一絲絕望。在這些人眼裡,用來衡量生命的,僅僅是幾個銀銖,人命就和螻蟻一樣可以隨意撲殺。可悲的是,自己死在這裡,不會有一個人知道。父母不知道,紫玫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月霜她們也不會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會理會。自己就像一株野草,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黑牢裡。 這不是程宗揚所希望的。 冰涼的刀鋒停在頸中,戈龍森然道︰「死奴才,還敢逃嗎?」 程宗揚遍體鱗傷,肺中發出嘶嘶的氣息。這會兒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自己不想死。不想默默無聞地死在這個黑暗的囚牢。 他搖了搖頭。 戈龍收回刀,喝道︰「疤臉!把印記給他烙上!」 孫疤臉撥開火爐,拿出一枝燒紅的烙鐵,「小子,記住了!你是孫爺買來的奴隸!再記不住自己的身份,孫爺活扒了你的皮!」 「嗤」的一聲,三角狀的烙鐵落在程宗揚頸中,在他身上留下了表示奴隸身份的烙痕,空氣中頓時瀰漫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淙淙的水聲在耳邊迴盪,渾身的肌肉都彷彿撕裂,骨體破碎,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劇痛。身體卻像是浸在水中一般,又濕又冷。 不知過了多久,程宗揚睜開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眼前一片黑暗,沒有光,也沒有聲音,他看不到任何物體的輪廓,腳下空蕩蕩的,似乎是飄在黑暗中。忽然一聲哀叫聲響起,傳入耳中時,已經微弱得幾乎無法聽到,彷彿是來自幽冥的鬼泣,又像是他曾經發出的哀嚎。 身體懸浮著,在黑暗中無力地搖擺。程宗揚動了動發脹的頭顱,頸中一陣痛意襲來,彷彿燃燒的火焰在皮肉間穿過。 程宗揚大叫一聲,徹底清醒過來。 叫聲的餘音在黑暗中迴盪著,久久未絕。程宗揚意識到自己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他雙臂被繩索捆住,整個身體懸吊著,浸泡在冰冷的水中。 看不到顏色的水一直浸到頸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水腥氣。那水是流動的,不時有波浪微微掀起,潑在口鼻上,也浸住他頸中的烙傷。 程宗揚屏住氣息,竭力把頭抬高。自己就像被封在一口井中,當叫聲迴盪著消失,四周安靜得彷彿置身墳墓。 傷口在污濁的積水浸泡下開始腫脹,痛覺也變得遲鈍,斷裂的肋骨在胸下不時傳來刺痛。 程宗揚心裡升起無窮恨意。莫名其妙地被人當成逃奴,暴打一頓後又烙上奴隸的印記,這是程宗揚生平從未受過的屈辱。 等我逃出這座水牢,非把你們一個個幹掉!程宗揚發狠地在心裡說道。牙關剛一咬緊,腫脹的唇角又傳來劇痛。他卻死死咬住牙關,任由痛楚像烈火一樣在傷口蔓延。 憤怒和痛恨交織在一起,就像一頭來自洪荒的野獸,在程宗揚胸中咆哮。 心底的仇恨耗盡了程宗揚的精力,他低喘著,感覺生命正在一點一點離髁而去。 忽然頭頂一陣響動,一絲微弱的光線從水牢上方的孔洞洩入。似乎是一道柵門被人打開,稜出吱呀的聲響。接著程宗揚聽到那個令他恨之入骨的聲音。 「小浪婊子,腰扭得真騷。」 程宗揚彷彿能看到那張疤臉上淫猥的笑容。 「砰」的一聲,一隻陶罐掉在岩石上,摔得粉碎。一個甜媚而稚嫩的聲音咯咯笑道︰「摸得人家好癢……罐子都摔破了。」 她的口音很奇異,吐字生硬,並不像程宗揚聽過的六朝語言。 孫疤臉道︰「我再給你買一個!」 少女甜笑道︰「謝謝孫哥哥。」 「小嘴可真甜……過來讓哥哥摸摸。」 少女道︰「曼兒最喜歡孫哥哥了。要曼兒陪你上床嗎?」 孫疤臉喜出望外,「真的!」 少女天真地說道︰「只要哥哥跟夫人說,讓曼兒去陪哥哥,曼兒肯定乖乖聽話的。」 孫疤臉頓時語塞,過了會兒悻悻然道︰「夫人養的搖錢樹,怎麼會便宜我?」 少女語帶同情地說道︰「是啊。」 「不破身子也有辦法……」孫疤臉涎著臉道︰「用你的小嘴給我品品。」 「好啊。」少女快活地說道︰「哥哥帶了香片沒有?」 「香片?要那個幹嘛?」 「哥哥莫忘了,夫人鼻子好靈呢,上次有人摸了曼兒一把,就被夫人發覺,吊起來打了個半死。若是曼兒沾了男人那裡的味道,夫人會打死曼兒的。」 孫疤臉這才明白自己被戲弄了,張口罵道︰「幹不死的小賤人!嘴上說得好聽,讓你做點事就推三阻四。天竺來的下賤胚子!忘了祁老四買你們的時候,一個個餓得半死……」 木柵「砰」的一聲關住,孫疤臉恨恨鎖上鐵鏈,罵罵咧咧走了。 地牢內安靜下來,只剩下心跳聲越來越強烈。程宗揚竭力抬起頭,看著頭頂微弱的光線,忽然腳下一動,水中傳來一陣異樣的波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水中游動,身體長長的,彷彿一條光滑的繩子……那條生物游曳著盤在程宗揚踝間,然後鑽進他破爛的褲腳,鍥而不捨地往上游動。 程宗揚發出一聲慘叫——「救命啊!」 似乎在回應程宗揚的叫聲,頭頂的石板被移開,蠟燭的光亮從石隙間透入。接著木輪的軋軋聲響起,頭頂的輪盤絞動著,把程宗揚從水中提出來。 程宗揚渾身是水,腳上的鞋子早已不知去向,光著腳吊在半空。身上大大小小十餘處傷口都被水浸泡得發白,好在大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到要害。他嗆了口水,不停地咳嗽著。每次咳嗽又牽動斷折的肋骨,痛得他倒抽涼氣。 「是你?」 一個纖美的身影立在面前。她上身穿著妖冶性感的緊身胸衣,下面是艷麗的長裙,裙腰低至胯骨部位,雪白的腰腹裸露在外,在燭光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舞姬遮面的輕紗已經除去,露出一張令人驚艷的面孔。她五官有著鮮明的異族特徵,眉毛彎長,鼻樑高挺,睫毛又彎又翹,眼睛大而明亮,眸子是碧藍的顏色。唇線柔艷而性感,唇角上挑,帶著一絲令人捉摸不定的嬌媚笑意。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這個舞姬年紀很小,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但她的身材卻遠遠超過她的年齡,尤其是她胸部惹火的曲線讓程宗揚很是注目。那條自己擦過臉的乳紗放在背包,這會兒也不知去向。 少女把程宗揚放下來,解開繩索。當醬腳踝時,那個濕滑的物體從程宗揚破碎的褲腳游出,竟是一條尺許的水蛇。 雖然程宗揚很欣賞美女玩蛇的節目,但第!次與這種冷血生物親密接觸,渾身的汗毛本能地都豎了起來。 舞姬卻顯得毫不在意,她隨手撿起水蛇,扔回下面的水牢裡,似乎只是1條不起眼的繩子。 驚魂甫定的程宗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你好。」 少女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我不好。」 程宗揚啞然,過了會兒才試探道︰「你還記得我?」 少女碧藍的眼眸在他臉上一轉,嬌俏地笑道︰「呆頭鵝!」 程宗揚覺得自己很冤枉,當時台下圍觀的沒有八百也有五百,比他更呆的大有人在。其實以程宗揚這種從國中時期開始,就長期接受成人娛樂節目的現代男性來說,無論是見聞的廣博,還是自控能力遠比這個世界的男人更強,只不過這少女的舞技太過有衝擊力,才讓程宗揚有些失態。 「飯沒有啦。」少女指了指破碎的陶罐,然後把盛著清水的罐子遞來,「還剩了點水。」 程宗揚接過水罐,「這是什麼地方?」 「是商館的地牢。剛買來的奴隸都會關在這裡。」少女道︰「他們說抓了一個逃奴,竟然是你?」 程宗揚比她更莫名其妙,他揉著被繩索勒破的手腕,心裡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好端端地會被人當成逃奴?天下有這麼巧的事? 程宗揚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腦告訴了少女,然後憤然道︰「就算那個逃跑的奴隸跟我長得一樣,他們也不能拿我充數啊!」 少女已經明白過來,「沒錯啊,他們抓的就是你。」 正在喝水的程宗揚嗆了一口,「呃?」 「我在這裡已經快一年了,還從來沒聽說過這裡的奴隸能逃出去的。」 程宗揚一愣,意識到自己被抓,並不是被誤認為逃奴這麼簡單。 「你想,如果你做著販賣奴隸的生意,偶然遇到一個遇過劫的外鄉人,正好他又傻乎乎的,會怎麼做?」 程宗揚道︰「我很傻嗎?」 少女皺了皺鼻子,「不傻怎麼會這麼窮呢?」 程宗揚洩了氣,接著又氣憤起來,就因為自己是個落難的外鄉人,這幫人就敢把他抓起來,當奴隸賣掉——「這麼膽大妄為,還有王法嗎!」 少女奇怪地看著他,「什麼是王法?」 「呃……就是法律……制度……人權……」在這個世界很難解釋什麼是法律或者人權,最後程宗揚還是放棄了,「唉,你是外族人,說了你也不懂的。」 看到程宗揚頹然的樣子,少女笑了起來,「我知道。就是王的命令吧。也許別的地方有,但這裡是沒有的。」 程宗揚苦笑起來,他以為這裡已經是六朝內陸,原來還是蠻荒之地。 也許是想到各自的遭遇,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程宗揚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是他們買來的。」 程宗揚看著這個珠寶般精緻的少女,嘟嚷道︰「他們運氣真好。」 少女撫摸著紅褐色的頭髮,「我叫阿姬曼芭娜。」 阿姬曼芭娜?在這個世界裡,會有人給她修一座泰姬陵嗎? 程宗揚振作精神,「我叫程宗揚。」 「程宗揚……」少女用生澀的口齒重複著他的名字,然後道︰「你的傷要緊嗎?」 程宗揚活動了一下手腳。除了斷了一根肋骨,其他筋骨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在髒水裡泡了這麼久,程宗揚很擔心傷口會感染。但在這個沒有青黴素,也沒有其他抗生素的世界裡,感染也只好認倒霉了。 「還好吧。」 程宗揚用指尖碰觸了一下頸中的烙痕,下意識地往阿姬曼胸口瞥了一眼。一條長長的項鏈從她頸中垂下,金色的墜子掉在雪白的乳溝中。 阿姬曼俏皮地拉住胸衣,做了個外掀的動作,露出胸前雪滑的乳肉,「沒有啦。」 程宗揚像被一個小蘿莉褐穿嘴臉的怪叔叔,尷尬地移開目光。 阿姬曼看著他臉紅的樣子,忽然道︰編很像一個人……」 「誰?」 阿姬曼還沒有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孫疤臉陰沉著臉打開柵欄,對阿姬曼說道;「戈三爺叫你。」 阿姬曼住了口,起身走出牢門。孫疤臉狠狠盯了程宗揚一眼,罵道︰「死奴才!」然後「砰」的關上木柵。 牢門外是一個深邃的巖洞,阿姬曼雪白的腰肢在黑暗中輕輕扭動,柔美的腳步彷彿在舞蹈。拐了一個彎,她的身影消失了。 程宗揚有些悵惘地收回目光,打量著自己所在的囚牢。這是一個天然巖洞,有四米多深,洞口用手臂粗的木柵封著。他試了試,發現這些木柵非常結實,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它弄開。巖洞下方是他剛才待過的水牢,那裡的水流非常緩慢,即使有縫隙,也不可能很大。 身上的水跡漸漸干了,剛才和阿姬曼交談時被忽略的傷口開始傳來痛楚。尤其是那根折斷的肋骨,呼吸間彷彿刺在肺葉下方。 程宗揚搗住胸肋,牙關狠狠咬緊。他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叫阿姬曼上去。但孫疤臉的眼神,帶給他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知為何,程宗揚想起那個青春已逝,美色凋零的女奴。她年輕的時候,也有著和阿姬曼一樣的美麗吧。 地牢裡辨不出時間,但寒意越來越濃,多半已經是深夜時分。處在這樣的困境中,程宗揚的頭腦卻出奇的清醒。空氣中冰涼的寒意浸入身鱷,體內那只氣輪緩緩旋轉著,彷彿永不止歇。 程宗揚下意識地把注意力放在氣輪旋轉的部位。剎那間,他的眼睛彷彿被一道奇異的光束點亮,視野所及,他居然用「眼睛」清楚看到自己腹內的情形。 那是一片奇妙的空間,在肚臍下方寸許部位,瀰漫著一團淡紅色的物體。程宗揚無法瞭解那些紅色的質地,它們就像一團雲霧,在腹中柔和的緩緩滾動,捉摸不定。雖然看不到邊際,卻被一層無形的力量包裹而凝聚不散。 在這團紅霧中,有一隻細小的白色氣旋。第一眼看到它,程宗揚就想起銀河的星圖。無數微渺難以識別的晶芒彙集在一起,沿著同一個方向緩緩旋轉,形成一個漩渦狀的的氣輪。 隨著氣輪的旋轉,那些晶芒一邊以緩慢的速度融合,一邊從紅霧中吸取出一絲絲細微的氣息。那些氣息是淡淡的黑色,雖然已經在丹田中沉寂多時,但心神一觸,程宗揚仍能感到一陣心悸。那些氣息中充滿了憤怒、仇恨、狂熱、凶狠、悲傷、不甘……程宗揚體內傳來一聲咆哮,那頭從洪荒時就在血脈間墊伏的凶獸,再一次露出猙獰的撩牙。 程宗揚額角血管暴突,面孔扭曲,流露出極度的兇惡與殺戮慾望。如果孫疤臉或者戈龍在這裡,程宗揚會毫不猶豫地撕裂他們的皮肉,拆開他們的骨體,瀝干他們的鮮血,把他們撕成碎片。 正當程宗揚即將被心魔俘虜時,那只白色的氣旋忽然擴張開來,散發出一股柔和的氣息。 那股氣息化解了程宗揚心頭的憤恨,賁張的血脈漸漸平和下來。氣旋卻沒有止歇,而是透過那層無形的屏障,流入一條細小的通道中。 隨著那股溫暖的氣流從丹田升起,程宗揚再次用「眼睛」目睹了一幕奇景。在他身體裡面現出一條肉眼可見的路徑,帶著白色的光澤,從丹田下方延伸到會陰,然後順著脊柱上升。 從丹田湧出的氣流彷彿一道有生命的物體,在體內自發流動。隨著真氣的運行,一道又一道散發著白光的經絡在程宗揚體內出現。 程宗揚聽說過經絡的概念,它們不同於血管、肌肉或者骨體,雖然無數典籍記載過人體經絡,並且詳細繪製出它們運行的路徑,但在現代解剖學中卻沒有找到任何現實存在的證據,因此許多人認為經絡並不存在,只是出於古人的臆想和虛構——科學不相信不存在的物體。 但在這一刻,程宗揚認識到它們是確實存在。因為他無比清晰地看到了存在於自己體內的它們。他像一個剛剛發現自己肚臍的孩子,好奇地觀察著自己完全陌生的身體。 遍佈於體內的一共有十二條上下貫通的主脈,十五條彼此交接的支脈,還有八條奇異的經脈,以及點綴在這些經絡上的三百六十一處穴道。 這些經絡在體內交錯連接,構成無數通道。從丹田散發出的真氣,沿著經絡自行運轉。先從丹田下沉到會陰,然後沿脊柱漣行,一直到顱頂,再從額頭流過眉間,從鼻下經過頂在上顎的舌尖,流到嚥下,順著胸問的經絡而下,經過一個周天的運轉,回歸到丹田那片淡紅的霧氣中,重新融入旋轉的氣輪。 隨著真氣的運行,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彷彿在重新滋長,綻放出源源不絕的生機。肉體的疼痛似乎消失了,疲倦和飢渴不翼而飛。那種奇妙的感覺,讓程宗揚幾乎以為自己又獲得一個嶄新的生命。 在這個黑暗的囚牢中,程宗揚第一次觸摸到生命的奧秘。 程宗揚知道,這一切都是王哲的遺惠。是他不惜耗費真元,為自己築下修練的基礎,使自己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越過最初的苦修,達到了內視的境地,親眼看到自己體內的經絡。 程宗揚所不知道的是,那些在戰場上通過生死根吸取的無數死亡氣息,經過這一路的顛沛損耗,剩下的,終於在這個奇異的時刻穩固下來,成為他真元的一部分。雖然微小,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第六章 艷福 時間似乎過去很久,但程宗揚睜開眼睛,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身外的世界時,那支蠟燭已經燒去一半。 外面黑沉沉的巖洞許久都沒有聲息,疤臉、戈龍、阿姬曼都沒有再出現,像是把程宗揚遺忘在這個冰冷的地牢裡。 程宗揚重新又試了試木柵。雖然身體脫胎換骨的感覺讓他很有成就感,但程宗揚也遺憾的發現,自己似乎並沒有比以前厲害多少。原本無法扳動約木柵,現在還是無法扳開。看來那種打通任督二脈,一夜之間變身超級高手的神話並沒有在自己身上實現。 程宗揚頹然坐倒在地。明天,也許自己會同樣被推上木台,成為供人買賣的奴隸。不知道自己的交易價格會是多少,十個銀銖?還是二十個銀銖? 寂靜中,一串清悅的聲音響起,就像一串銀鈴,輕盈地跳躍著,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木柵外。 牢門打開,阿姬曼走了進來。程宗揚不祥的預感並未成真,她好端端穿著衣物,秀髮一絲不亂,只是手中多了一隻瓦罐。 孫疤臉關上牢門,看著程宗揚「哼哼」冷笑兩聲。 等孫疤臉走遠,程宗揚道︰「原來你是拿吃的去了。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9」 程宗揚笑了一下,接過她手裡的瓦罐。瓦罐裡是蒸熟的粳米,雖然兩個時辰前剛吃過足夠四個人份量的餅食,這會兒肚子又已經空了。程宗揚拿起木箸嚐了一口,略微有些粗糙,但確確實實是可以入口的食物。 「咦——」阿姬曼訝異地說道︰「你的傷好了嗎?」 程宗揚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戈龍用靴底踩出的傷痕已經癒合大半,看上去彷彿完奸如初,連污垢都消失無蹤。他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額角和嘴唇,那裡的傷口也已經平復,只是按上去還有些痛楚。 這大概就是生死根的奇妙之處了吧。程宗揚作了個鬼臉,「我的命太硬,他們打不死我。」 阿姬曼伸長頸子看了看,「還有一處。」 程宗揚摸了摸脖頸,那片烙印已經深入肌膚,摸上去凸凹不平。 「烙的是什麼?」 「是商館的標記。上面是一隻狐狸,下面是商館的名稱。」 程宗揚苦笑道︰「你看得真清。那兩個字你也認得嗎?」 阿姬曼道︰「商館每個奴隸都要烙上同樣的標記。看得多了,就認得了。」 程宗揚好奇地問道︰「你也有烙印嗎?」 「沒有。」阿姬曼微笑了一下。 「那你有什麼標記?」勰「這裡。」阿姬曼挺起雪白的小腹,指了指肚臍中那顆圓圓的珠子,「他們給我裝了臍珠,上面有商館的名字。客人買了不喜歡,可以換掉的。」 那顆珠子嵌在少女圓潤的肚臍中,微微鼓起,能看到上面鏤刻的「白湖」二字。 程宗揚用力把這個名稱記在心底。白湖商館。 「很漂亮的珠子。」程宗揚道。 「他們本來要給我烙印的。只不過那時候我很小,他們說烙了印記,以後會變得很大。」 「也是烙在脖子上嗎?」 「不。是這裡。」 阿姬曼分開腰帶,紅裙立刻從腰胯上滑落,露出一具雪滑的玉體。她翹起粉嫩的雪臀,指著臀溝內側晶瑩的雪肉,道︰「女奴都烙在這裡。」 程宗揚差點兒被口中的米飯噎死。鮮紅的舞裙掉在地上,眼前是少女雪一樣白嫩而光滑的軀體,白得眩目。 阿姬曼扭過臉,「你長得像一個人……」 這已經是阿姬曼第二次這樣說了。程宗揚用力晃了晃發暈的腦袋,迎向她的目光。 阿姬曼柔媚的嘴角彎翹著,像是帶著一個嬌俏的笑容,碧藍的眼眸中卻浮出一層水霧,「像我哥哥……」 程宗揚摸了摸自己的鼻樑,自己竟然長得像天竹一人? 阿姬曼做出另一個動作。她解開胸衣的繫帶,兩隻令人噴血的雪乳立刻彈跳出來。然後她拋下胸衣,就那樣光著身子投入程宗揚懷中。 「抱住我。」 阿姬曼身材像幼女一樣嬌小,頭頂只到程宗揚下頗,乳房卻豐滿堅挺,緊緊頂在程宗揚胸腹處,充滿了誘人的彈性。她伏在程宗揚胸口,身體微微顫慄。 任何一個正常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無法再正常思考。程宗揚用力抱緊懷中那具赤裸的肉體,陽具不安分地挺了起來。 好運就這樣降臨到自己頭上了嗎?程宗揚幾乎不敢相信。少女純真的表情讓他不知道阿姬曼是在誘惑自己,還是僅僅出於天真——即使她的冒疋一個任人販賣的女奴,也沒有理由來誘惑自己。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也是一個奴隸。 一隻柔滑的小手伸到程宗揚腹下,挽住他火熱的陽具,輕輕摩鞏著。阿姬曼在他胸口呢噥道︰「你好乾淨……」 程宗揚一路風塵僕僕,別說洗澡,連臉都沒洗過。但剛才入定內視,真氣運轉下,使他的身體從內到外都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如同新生一樣潔淨。 當阿姬曼在台上,表演性感的腰腹舞時,下面每個男人都轉著同樣的念頭。程宗揚沒想到,短短幾個時辰,自己就能夢想成真。 阿姬曼摸索著,分聞他身上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程宗揚心頭一熱,抱住阿姬曼滑嫩的雪臀,將她嬌小的身體托起,陽具直挺起來,硬邦邦頂在少女下腹那條嬌嫩的肉縫間。 阿姬曼揚臉看著程宗揚,唇角含笑,眉眼間卻有著一絲難以索解的表情。 程宗揚看著她嬌俏的面孔,低聲道︰「你真美。」 阿姬曼唇角笑意綻開,猶如一朵帶著寶石光澤的奇花,在這間陰暗的地牢中綻放。她翹起白嫩的雙腿,纏在程宗揚腰間,目光閃閃地看著他,一手扶在程宗揚肩頭,一手伸到腹下,摸索著分開柔膩的下鱷,放在他的龜頭上。 阿姬曼鼓勵的動作使程宗揚慾火勃發。他抱住阿姬曼的美臀,陽具用力一挺,擠進少女微濕的蜜穴中。阿姬曼身體猛然一顫,扶在程宗揚肩頭的手指滑開,兩手掩住下體。 程宗揚停住動作,「痛嗎?」 阿姬曼輕咬著唇角,臉上綻開一個明艷的笑容,柔聲道︰「再深一些……」 阿姬曼舌尖在皓齒間輕快跳著,略顯生澀的口音像一個剛會說話的孩子,帶著與她年齡不相襯的稚嫩澀意,使程宗揚愈發的心動。能與這樣美麗的少女春風一度,就算自己長得像天竺人也無所謂了。 程宗揚兩手托著阿姬曼的雪臀,陽具直挺挺插在少女分開的雙腿間。緊密的嫩穴裹住肉棒,龜頭傳來令人銷魂的柔膩觸感。程宗揚吸了口氣,手指緊緊抓住阿姬曼的屁股,狠狠桶入那柔嫩的蜜穴。 阿姬曼雙手掩在下腹,雪白的肉體軟軟地伏在程宗揚懷中,散發著花朵般香暖的氣息。她身體又輕又軟,柔若無骨,程宗揚陽具用力頂動著,越進越深,直到整根陽具完全進入蜜穴。 濕濕的液體從少女穴中淌下,程宗揚低笑道︰「舒服嗎?」 阿姬曼白蜇的頸子伏在他肩頭,發出微顫的呼吸,沒有回答。作為一個與網路同時長大的現代人,程宗揚和每個男人一樣,瀏覽過猶如恆河沙數的影片,對各種技巧瞭然於胸,一直想找機會試驗。這會兒如此漂亮的一個天竺舞姬主動投懷送抱,難得她身體輕盈,自己毫不費力就把她整個身子抱在懷中,於是程宗揚也不放開阿姬曼,就那樣抱著她,兩手分開她的屁股,上下扳動,用她的美穴套弄著自己的陽具。程宗揚動作越來越快,少女雙腿夾在他腰間,白嫩的肉體拋動著,蜜穴越來越濕,身子也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阿姬曼整具身體都懸在程宗揚身上,她兩手掩在腹下,赤裸的乳房貼在程宗揚胸前,上下滑動著。隨著程宗揚動作的加快,雪踝上那串銀鈴發出悅耳的聲響。 當程宗揚又一次狠狠進入,阿姬曼那對豐挺的乳房像皮球一樣被壓扁,然後彈起,她原本伏在程宗揚懷中,肉體的彈動使她失去平衡,上身頓時向後仰去。阿姬曼的肉值顯示出驚人柔韌性,她雙腿纏在程宗揚腰開,腰身向後彎折過去,秀髮幾乎碰到地面。 阿姬曼的身體柔若無骨,腰肢反弓得超過九十度,仍沒有絲毫勉強,程宗揚一面俯視著少女的肉體,一邊挺動陽具。阿姬曼那兩隻渾圓的乳房倒垂下來,像是要脫離身體一樣在胸前來回擺動,不時撞在一起,發出柔膩的肉響。她腰肢彎成弧形,臍中那顆明珠嵌在雪白的肌膚間,閃動著迷人的珠光。 程宗揚瀏覽著阿姬曼的玉體,只見她兩手掩在腹下,能看到手間一縷烏亮的恥毛,還有她指間……程宗揚動作猛然一頓,臉上流露出驚愕的表情。他陽具深深插在阿姬曼體內,少女細白的手指掩在兩人交合的地方,指間淋淋漓漓沾滿了鮮血。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連忙放下阿姬曼。那些濕滑的感覺完全來自於她下體的鮮血,經過程宗揚那一陣抽插,大腿內側和臀溝已經被鮮血染紅。 「你……是處女?」 這實在是一個意外。阿姬曼年齡雖然不大,但身材發育得不輸於任何成熟女性,尤其是她的乳房,肥碩而又充滿彈性,絲毫沒有少女的青澀。程宗揚下意識地認為她已經是破過身的女子,但眼前鮮紅的血跡卻告訴了他真象。 阿姬曼緊緊咬著唇,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她揚臉看著程宗揚,眼中流露出一絲痛楚,接著卻展顏一笑,用柔媚的聲音說道︰「再來……」 程宗揚滿心愧疚,如果早知道她是處女,自己該溫柔一些,結果只顧著自己爽,卻讓她流了這麼多血,他訕訕道︰「你休息一會兒吧。」 阿姬曼碧藍的眸子一轉,帶著顧盼生姿的媚態,嫣然而笑。她轉過身,四肢著地,伏在她褪下的衣裙上,柔聲道;「你儘管用力好了。」說著她翹起雪臀,兩手抱在臀側,分開還在滴血的美穴,然後嫵媚地扭動起腰肢。 阿姬曼腰肢的動作柔媚之極,白滑的雪臀又圓又翹,充滿誘惑地挺動著,香艷無比。滴血的嫩穴在臀間敞露著,彷彿一朵綻開的花蕾。 程宗揚從來不知道一個處女在破身時,可以表現得這樣妖淫。無論是她充滿誘惑的動作,還是她的語言,都完全與他認為的處女毫無關係,更像一個淫蕩的女奴在引誘她的主人。 阿姬曼腰臀的動作帶著性交和舞蹈的美妙韻律,令人血脈賁張。事實上她的腰腹舞就來自於性交動作,在天竺是供王公貴族們觀賞的艷舞。她赤裸著身體,暴露著性器,妖冶地扭腰擺臀,一邊道︰「主人,來幹你的女奴……」 她是處女都不怕,自己還怕什麼?程宗揚彎下腰,挺起沾染著鮮血的陽具,對著少女張開的蜜穴,貫入她柔膩的嫩穴中。 程宗揚幾乎懷疑阿姬曼流出的並不是鮮血,或者她根本不知道疼痛。無論他陽具怎麼進出抽送,阿姬曼唇角始終帶著一絲媚笑。她匍匐在程宗揚身下,一邊用生澀的語言說道︰「主人,請享用你的女奴。」 「主人的陽具好強,像鷹集、像雷電……像雄偉的神牛……」 在這些話語間,阿姬曼不時會吐出一串梵文,其中幾個不停重複的音節特別用力,程宗揚雖然聽不懂,性慾卻本能地亢奮起來。他在少女鮮嫩的蜜穴中不停抽送著,火熱的陽具彷彿一個浴血沙場的勇士,在阿姬曼白嫩的臀間來回衝刺。 阿姬曼一邊媚聲低叫,一邊挺動著屁股,迎合程宗揚的進出,她的動作完全沒有處女的痛楚和羞澀,熟練得彷彿性交過無數次。 程宗揚陽具勃起如鐵,他不知疲倦地抽送著,最後摟住阿姬曼的腰身,將精液深深射入她體內。 程宗揚意猶未盡地撫摸著她的肉體,忍不住道︰「真是個天生的尤物……」 程宗揚一邊心裡嘀咕著,還是處女就這麼淫媚,以後還怎麼得了?一邊抱起阿姬曼,入目的情形,讓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程宗揚一直用背入式與阿姬曼做愛,只看到她嫣紅的唇角彎彎翹起,帶著笑吟吟的表情,以為她並不是很痛。這會兒摟起她,卻看到阿姬曼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程宗揚有些心痛地埋怨道︰「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男人會在乎嗎?」阿姬曼仍在笑著,程宗揚這時卻發現她的笑容如此勉強,表情中有著難以名狀的淒涼和……恨意。 「會。」 程宗揚回答得很認真。阿姬曼沒有開口,但神情間分明不相信他的回答。她平淡地拭去淚痕,然後翻過紅裙,用紅裙內側抹去腿上的血跡,直到染紅的肌膚恢復瑩白。 阿姬曼並沒有像程宗揚想像中那樣撲到自己懷中,一邊哭訴她所受的遭遇,一邊說她如何如何欣賞自己,才以處女之身相許。她平靜地清理著自己的身體,就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那些淫辭媚聲並不是她所發出的。 就這樣,剛經歷過一場莫名其妙的艷遇,兩人又陷入沉默的尷尬境地。程宗揚抓了抓腦袋,問道︰「你是天竺人?」 阿姬曼點了點頭。 「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市場上的女奴雖然不值太多錢,但阿姬曼這樣的尤物從來都是難得的珍品。程宗揚猜測她很可能是天竺貴族豢養的舞姬,不知為何會流落到五原城。 「他們買來的。」 「東天竺的女奴很多嗎?」 阿姬曼擦去身上最後一抹血跡,淡淡道︰「很多。」 程宗揚對這個販奴生意很好奇,「他們怎麼把你買來的?」 阿姬曼重又露出她妖媚的笑容,嫣然笑道︰「那時候我們都沒有吃的,就被賣掉來換糧食。祁主人用兩車稻米換了三十名女奴。路上死了一些,剩下的運到五原城陸續賣掉了,只剩下我。」 程宗揚想起那個色衰的女奴,「不是還有一個嗎?」 阿姬曼道︰「我不認得她。」 大概她們不是同一批的吧。經過下午的奔波,程宗揚對於這個世界的物價略有瞭解。一張無餡的素餅價格是一個銅銖,一斤稻米在兩個銅銖左右,一車稻米大概兩千斤,兩車也不過四千斤,折合八十個銀銖。也就是說,一名女奴的價格只是兩個多銀銖。即使考慮到運費和損耗,成本也低得驚人。 看到市場的天竺女奴標價三十銀銖,處女六十銀銖,程宗揚已經覺得很便宜了,沒想到裡面還有這麼大的利潤。難怪往東天竺的路那麼難走,還總有人走。 程宗揚很奇怪,「為什麼你沒有被賣掉?」 「主人為我開的價格是五十個金銖。」 程宗揚嚇了一跳,五十個金銖相當於一千銀銖,起碼能買二十個漂亮女奴,或者五個半獸人戰士奴隸。沒想到阿姬曼的身份會這麼貴。 阿姬曼笑吟吟道︰「現在只值五百個銀銖啦。」 不是處女就降價一半,如果被商館老闆知道自己佔了五百銀銖的便宜……程宗揚乾咳一聲,「商館的老闆是個女人嗎?」 「是啊。這家商館本來是她夫家的,但她丈夫很早就死了。」 原來是個寡婦。程宗揚摸著頸後的烙印,恨恨想道。 阿姬曼穿好衣裙,又成了那個嬌俏的舞姬,她用手指梳理著紅褐色的長髮,彷彿不經意地說道︰「你想逃走嗎?」 猛然聽到這句話,程宗揚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想逃走嗎?」阿姬曼作了個手勢,「離開這裡。」 程宗揚心頭一熱,「怎麼逃?必牢門被鐵鏈鎖著,難道水牢有通往外面的道路? 阿姬曼拿起盛飯的陶罐,從罐底取出一枚鑰匙,輕鬆地打開牢門。 「外面沒有鎖,只要順著路走就可以了。這會兒他們都在睡覺,小心一些,沒有人會發現的。」 程宗揚小心地推開牢門,眼前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地道,轉彎處有一片微明的光芒,不知通向何方。他走了兩步,卻發現阿姬曼仍留在原地。 「來啊。」 阿姬曼搖了搖頭,「我不走。」 「為什麼?」程宗揚不認為自己是個無比善良的天使,但這個少女已經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把她一個人扔在地牢裡,是個男人都做不出來。 「我帶你一起走。別擔心,我養得起你。」雖然程宗揚這會兒身無分文,連人都是別人的奴隸,但話說出來還是信心十足。 阿姬曼晃了晃小腿,腳踝上的鈴鐺立刻發出一串脆響,「這鈴鐺取不掉的,讓他們聽到,連你也走不了。而且商館盯得我很緊,如果我也逃走,他們一定會全城尋找。這裡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就是逃出去,也會被他們抓回來。」 「不行!」程宗揚固執地說︰「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不如你先走,到了外面再想辦法救我。」 程宗揚思索片刻,斷然道︰「那我一個人走!你放心,我一定會來救你!」 第七章 圈套 腳下的岩石又冷又硬,好在程宗揚鞋子早已經丟了,光著腳沒有發出響聲。他扶著巖壁,小心翼翼地走出山洞。 洞口外面就是那間掛滿刑具的石屋,這時裡面空無一人,那個姓孫的疤臉不知鑽到了哪裡,竟然毫無防備。石屋的門沒有上鎖,程宗揚輕輕推開門,眼前是一片青石鋪成的庭院,月光灑在上面,彷彿閃動著一層水光。 站在石階上,程宗揚有些不相信自己能這麼輕易就逃了出來。他暗罵一聲,這群廢物!牢房看成這樣,沒有人逃跑才奇怪! 就在程宗揚踏入庭院的一剎那,背後「繃」的一聲,傳來弓弦震動空氣的低響。一枝利箭從高牆上疾射下來,穿透了他的小腿。 戈龍手下一名漢子站在牆上,握著弓矢高聲道︰「戈三爺!有奴隸逃了!」 緊閉的房門突然推開,戈龍、孫疤臉,還有下午抓他的另一名漢子同時躍了出來。孫疤臉揮舞著一柄彎刀,尖聲道︰「別讓奴才逃了!」 程宗揚一手按著小腿,跪倒在地,長箭貫穿了他小腿的肌肉,痛徹心肺。孫疤臉大步上來,一腳把程宗揚踢倒,踩住他的背脊。程宗揚重重撞在地上,已經癒合的肋骨又傳來一陣刺痛。一片嘈雜中,他看到一個誹紅的纖影從甬道出來。阿姬曼腳踝的銀鈴輕輕鳴響著,臉上帶著奚落和不屑的表情。 程宗揚昂起頭,嘶聲道︰「為什麼!」 程宗揚還不瞭解這個世界,但他不是傻子。自己能這麼輕易逃出囚牢,只有一個原因——是他們故意讓自己逃跑。給自己打開牢門的阿姬曼並非是幫他,而是他們的同謀。可程宗揚不明白,他們費力耗時地把自己抓進來,嚴刑拷打,迫使他承認自己是逃奴,為什麼又故意讓他逃走? 「因為這樣他們才有理由殺死你。」阿姬曼輕盈地走過來,「你知道,在商館裡面,奴隸是不能隨意損壞的,但逃跑的例外。」 盯著這個明媚的舞姬,程宗揚齒問湧出一股血腥味。 阿姬曼俯下身,在他耳邊小聲道︰「我最恨你們這些男人。你們下流得像路邊的野狗,貪婪得像食腐的兀鷹,骯髒得像老鼠。」 程宗揚咬牙道︰「那你剛才為什麼要那樣做?是施捨嗎?用你的處女之身向一個被你害死的人施捨?」 「呵!」孫疤臉扭頭瞪著阿姬曼,「你這賤——」 「傻瓜,一點假血就騙到你了。你以為這裡會有處女嗎?」阿姬曼高興地拍著手,「哈,看到你上當的樣子我真開心。」 孫疤臉還想再說,戈龍在後面一聲斷喝,「疤臉!還等什麼!殺了他!」 「成!」孫疤臉舉起彎刀,朝程宗揚頸後劈去。 被他踩在腳下的程宗揚忽然扭過身,孫疤臉踩在他背上的右腳滑開,接著腹下一痛,被一支尖銳的物體穿透腹腔。 孫疤臉瞪大眼睛。在他眼裡,這個在當鋪撞到的陌生人無論是落泊商人,還是乞丐,都只是個軟弱可欺的外鄉人。但就是這個外鄉人,硬生生拔出小腿的羽箭,將滴血的箭頭送入自己腹中。 孫疤臉身體晃了一下,手中的彎刀鏘然落地。 程宗揚拖著受傷的小腿站起身來,一把抓住孫疤臉的領子,面無表情地將箭矢再次送入孫疤臉腹內,這一著是程宗揚忍痛準備的,偷偷拔出箭矢,藏在手裡的那一刻,差點沒痛暈過去,但再怎麼痛,這件事仍是得做。 孫疤臉軟綿綿伏在程宗揚肩膀上,眼珠上翻,露出死魚一樣的白色。阿姬曼奚落的笑容在臉上凝固,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程宗揚冷冰冰地握住箭矢,一下又一下往孫疤臉腹中猛刺。他半邊身體都被鮮血染紅,小腿上的傷口血肉模糊。 程宗揚重複著桶刺動作,對滿身的鮮血毫不理會。當一股微弱的陰寒氣息透入太陽穴的時候,他知道這個疤臉漢子已經死了。 這是程宗揚第一次殺人。自從來到這世界後,他便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也已想像過許多次,他以為自己會恐懼,顫慄到渾身癱軟,像一隻軟腳蟹一樣,緊張得無法站立。或者還有一種可能——當鮮血飛濺的時候,他會興奮異常,發現自己有嗜血狂魔的潛質。 然而這兩種情形都沒有發生。在別人看來,他不停桶刺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像是瘋狂得神智已經崩潰,事實上那是程宗揚在掩蓋自己的驚愕——當自己親手把箭矢刺入仇人腹內時,他心底無比平靜。手指沒有顫抖,呼吸也沒有急促,他只是感到被鮮血浸透的箭桿變得濕滑,要用盡力氣去捏緊。甚至他還能冷靜地去觀察孫疤臉的表情,看他臉上的刀疤如何因為驚痛而變得彎曲。 在這過程中,程宗揚甚至還有些疑惑,「這麼瘦小的個子,居然會有這麼多血?」 牆上持弓的打手還在發愣,戈龍已經暴喝上前,他翻腕拔出腰間的長刀,僅剩的獨目凶光閃動。 程宗揚把羽箭留在孫疤臉腹中,俯身抓起地上的彎刀。戈龍速度極快,身形一閃就越過五米的距離。程宗揚匆忙舉起刀,兜頭猛劈過去。他沒有把握能對付這個凶悍的傢伙,但手裡有把刀,能安心不少。 戈龍實戰經驗超過程宗揚好幾百倍,何況是這破綻百出的一刀。他上身微微一晃,避開刀鋒,一步跨到程宗揚面前,然後頭頸一勾,用額頭狠狠撞在程宗揚腦門上。 程宗揚感覺腦袋像被一隻鐵槌擊中,顱骨幾乎裂開,身不由己地斜飛出去。戈龍如影隨形地欺身向前,手中長刀發出一股尖銳的嘯聲,直取程宗揚的咽喉。 戈龍身手不凡,長刀在他手中彷彿活了過來,就像一條有生命的怪蟒,刀法準確而狠辣。程宗揚作為一個只在球場打過野架的現代人,那點打架經驗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程宗揚身在半空,眼看著戈龍的長刀就將掠到喉嚨,避無可避。頸後忽然一緊,身體硬生生被拖開半尺,那柄長刀收勢不及,貼著程宗揚肩膀將地上一方青石劈得粉碎。 程宗揚喘了口氣,頸後那隻手忽然一鬆,他一跤坐倒,身體幾乎壓到手裡的彎刀。 戈龍收起長刀,獨眼惡狠狠盯著庭院中多出來的那個身影,然後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原來是凝羽侍衛長。」 程宗揚面前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穿著黑色綾衣,衣上暗色的斜紋望之猶如寒冰,衣內卻套著一襲質密的皮甲。從背後看去,這女子肩寬腿長,身高較之程宗揚也不遜色。她左側腰間懸著一面小小的圓盾,右側配著一柄彎刀,形如月牙,刀鞘由硬木製成,上面的紋飾質樸無華,充滿了蠻荒氣息。 凝羽抓著程宗揚的脖頸,把他拖出險境,接著隨手把他丟到一邊,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條絲巾,將接觸過程宗揚皮膚的手指一一抹拭乾淨,最後把絲巾也隨手丟開。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那種厭憎卻根本不屑掩飾。 凝羽頭也不回地說道︰「下午去錢家當鋪典當的是你嗎?」 程宗揚還沒回答,戈龍便大聲道︰「侍衛長看仔細了,這是商館的逃奴!」 程宗揚道︰「我是商人!被你們抓來的!」 戈龍冷笑一聲,「死奴才!你脖頸裡烙著商館的印記,還敢說不是奴隸!」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商館在冊奴隸共有六十三名,四十一名鎖在商館貨倉,十七人留在市場,由祁遠看管。這間別院共有奴隸五人,一名受過刑,兩條腿已經斷了;兩名囚在水牢;那名天竺啞奴在你們房內,這裡還有一名舞奴。戈龍,這名奴隸是哪裡來的9必戈龍沒想到她會把奴隸算得如此清楚,頓時語塞。 凝羽冷冰冰道︰「你藉著商館的名義私賣奴隸,如今事情敗露,想要殺人滅口嗎?」 程宗揚張大嘴巴,原來自己這麼倒霉,不但被抓為奴隸,還是底下人私自販賣的奴隸。至於這名女衛的來意,分明是與自己典當的物品有關——難道有人看出來它們不屬於這個世界? 戈龍握緊長刀,沉聲道︰「侍衛長,休要血口噴人。我戈龍為白家賣命的時候,還沒有你呢!」 凝羽淡淡道︰「那你是不服夫人管束了?」 戈龍此時已無退路,他獨眼一翻,揮刀在地上劃出一道深及寸許的刀痕,厲聲道︰「姓蘇的賤婦殺夫奪產!圭母如蛇蠍!我戈龍與白湖商館一刀兩段!從此再無瓜葛!」說著聳身往後跳去。 「想走嗎?」凝羽手腕一動,程宗揚還沒有看清她的動作,一柄月牙彎刀便脫鞘而出,無聲地掠到戈龍背後。 戈龍跨出兩步,看似要拚命逃生,突然身體一旋,長刀寒光乍現,將凝羽手中的彎刀劈開。 一般人逃跑時,背後都不免空門大露,戈龍卻反其道而行之,用逃跑誘敵,實則暗藏殺機,趁凝羽不備,突施殺著。他距離凝羽不過一步之遙,這時突然止步旋身,倒像是凝羽自己送到刀鋒上。 凝羽月牙狀的彎刀封住長刀,身體連退三步。戈龍隨即踏步上前,連追三步,刀光霍霍,像波濤一樣朝凝羽捲去。戈龍手裡的長刀長及五尺,單是刀柄就有一尺多長,刀刃卻只寸許寬窄,刀身修長。他利用腰背的力量劈削挑格,輾轉連擊,身催刀往,刀隨人轉,進退連環,刀法剽悍雄健,凌厲之極。 凝羽那柄彎刀只有戈龍長刀的一半長短,面對他疾風暴雨般的攻勢,卻進退自如,顯得從容不迫。戈龍一輪猛攻全無效果,再次錯身交擊時,他左手忽然鬆開刀柄,揚手打出一枚袖箭。由機括發出的袖箭比普通弓矢速度更快,凝羽離戈龍近在咫尺,根本來不及躲閃避讓,卻見凝羽左手食指一伸,輕輕點在箭鋒上。 指尖觸到的空氣彷彿吸收了天際的月光,蕩出一圈銀白色的漣畸,那枝疾射的短箭在空中一凝,箭上蘊藏的力量彷彿一瞬間被波動的空氣抽盡,就那樣懸在凝羽指尖……這很顯然不是單純的武功。 戈龍大吼著收刀回撒,在身前灑下一片密不透風的刀光。凝羽彈開袖箭,彎刀一挑,像一片被微風吹拂的柳葉一樣透過刀光,掠出半尺。然後回刀入鞘,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般轉過身,冷冷看著程宗揚。 一點血跡從刀光中迸出,戈龍拚命揮舞著長刀,大吼已經變成恐懼地嚎叫。 凝羽沒有理會背後的刀光,冷冷對程宗揚道︰「你典當的是什麼物品?」 程宗揚喉頭動了一下,這時他才看到凝羽的面容。這位戈龍口中的侍衛長年紀其實很輕,看上去比自己還小四、五歲。她身著甲冑,很難看出身材,但容貌已經是上等的美女,只是那種冷冰冰的神態,令人望而生畏。她眉毛比一般女子更長,像一對飛揚的黑羽,眼睛大而空明,雖然在看著他,視線卻彷彿透過他的身體,一直望到虛空盡頭。 「是……幾條汗巾。」 戈龍這時已經使脫了力,長刀脫手飛出,朝凝羽這邊飛來。凝羽抬手一拍,那柄長刀「錚」的直落下來,嵌入青石。 戈龍雙膝跪地,嘶嚎著捧住臉,鮮血從指縫淌出。剛才的交手中,凝羽只攻了一招,卻一刀沒入他密不透風的刀影,挑出他僅剩的那只完好眼珠。另外兩人看到戈龍的慘狀,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同時跪地求饒。 凝羽冷冰冰看了阿姬曼一眼,然後移開視線,說道︰「戈龍留待夫人發落,這兩人發往石場作苦力。」 幾名同樣外著綾衣內套皮甲的女子躍入庭院,拖走孫疤臉的屍體,把戈龍和那兩人踢進地牢。 凝羽對程宗揚道︰「夫人要見你。」 疲憊的身體浸在熱水中,舒服得骨頭都彷彿酥了。程宗揚把熱騰騰的布巾蓋在臉上,躺在木桶裡不願起身。紗幛外面,四周各站著一個黑衣女子,她們背對身後的木桶,各自握著腰間的配刀,像一群忠心耿耿的衛兵。 程宗揚歎了口氣,從桶裡爬出來,擦乾身上的水跡,換上一旁的新衣。凝羽只給他留了一刻鐘的洗浴時間,看她的神情,如果自己超過時間,她很可能會闖進來劈碎木桶,把自己直接拖到外面去。 想起凝羽那張冷冰冰的臉,程宗揚就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這女人,實在是太冷了。有她在,夏天喝啤酒都不用冰鎮。 程宗揚換好新衣,凝羽已經在外面等候。路上程宗揚試圖套些話來,可無論說什麼,凝羽都一言不發。他也只好閉了嘴,四處打量這座莊院。 五原城沒有城牆,說不清這裡是城內還是城外。不過門外的街道已經上了年頭,青石被車輪軋出深深的轍痕。一路行來,道路兩側都是大大小小的宅院,很有些像他來的那個世界裡的別墅區——這些別墅絕對是名符其實的豪宅,一連過了三個院子才到正院。而宅院女主人的住處還在後面。 穿過一道月洞門,一座兩層的木製樓宇出現在眼前。雖然樓宇不高,但飛簷斗角,氣勢恢弘。木製的立柱、扶手和圍欄都塗著朱紅色的油漆。這些漆料絲毫沒有乾澀的感覺,而是泛著一層琥珀般的光澤,顯示出經歷的悠久歲月。 樓梯並不寬闊,上面覆蓋著厚厚的地毯,毯上的紋飾繁複華麗,有著俗世的熱鬧與美感。此時已是深夜,簷下的遊廊卻掛滿燈籠。乍然看去,這裡與一般的富貴商戶沒有什麼區別,但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隱隱站著幾個與凝羽相同裝束的女子。 程宗揚心裡暗想,身邊跟著這麼多女侍衛,這位夫人莫非是做過什麼虧心事怕被復仇? 忽然,房內傳來一陣笑聲,那笑聲濕淋淋又媚又騷,放蕩之極。程宗揚聽在耳中,陰囊本能地為之一緊。單是這聲音,就可以想像屋內那位婦人是個妖媚之極的絕世尤物。 凝羽卻彷彿沒有聽到,她在門前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說道︰「稟夫人。典當物品的人已經找到。奴婢奉命把他帶到此地。」 笑聲略一止歇,一個嫵媚的聲音說道︰「凝羽,你這性子總也不改,冷冰冰的,將來怎有客人上門呢?讓他進來吧。」 凝羽粉腮微微變緊,不作聲地退開一步,隱藏在燈光的陰影中。 一名小婢拉開房門,只有十二、三歲,精緻得像一朵丁香。她舉目看了程宗揚一眼,然後抿嘴一笑,低頭掩上房門,房內垂著一層誹紅的輕紗,影影綽綽能看到幾個人聚在一起。程宗揚拉了拉自己奴僕裝束的青布衣衫,昂首踏進房內。 那小婢一面拉開輕紗,柔聲道︰「夫人,他進來了。」 眼前的客廳是三問相連而成,僅這一間,就比程宗揚在那個世界訂購的住房大上兩倍。地上滿滿鋪著一整張地毯,鮮紅的絲絨猶如長草,幾乎蓋到腳面。廳內燈火通明,亮如白畫,映出地毯中間一朵碩大的牡丹,那牡丹嵌在絲絨之間,花瓣繁盛茂密,如同雲錦霞光,艷麗逼人。廳角放著幾隻高大的黃銅薰爐,雖然是夏天,爐中仍燃著名貴的香料,空氣中異香不斷。 廳內立著一張長及丈許的屏風,屏風前是一張寬大的錦榻。一個女子側身躺在榻上,一手支著粉腮,正咯咯嬌笑不已。她長髮瀑布般垂地,雪白的兩頰猶如兩粒朝下的瓜子並在一起,下巴尖尖的,雙目波光流轉,眼角微微挑起,帶著一絲媚惑的笑意。 一眼看去,程宗揚腦中就浮現出無數詞語——千嬌百媚、艷絕桃李、妍姿媚質、蛇蠍美人、風情萬種、紅顏禍水……更讓程宗揚渾身燥熱的是,這位夫人竟然是裸著身子,那具曼妙的玉體橫陳榻上,一雙豐挺的乳房高高聳起,只在腰間掩了一條鮮紅的綢巾,遮住下體,燈光下雪滑的膚肌香艷無比。 在她身邊,圍繞著五名男奴。這些男奴有的膚色猶如古銅,體型高大強悍,有的卻像是白面書生,舉止溫文,只不過這時他們都渾身赤裸,跪伏在這位艷婦身邊,其中兩名托著女主人赤裸的玉足,用舌頭舔舐她白軟的腳掌;另一名捧著她的手臂,親吻著她的手指,另外兩名則伸出手,小心地按摩著她的肉體。 女主人媚眼如絲,雪白的肉體在錦榻上妖冶地扭動著,不時發出柔媚而妖淫的喘息聲。換了別的男人,看到這香艷的一幕定然是心神俱醉,那具白艷的肉體,讓程宗揚也禁不住大暈其浪,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那艷婦睞了程宗揚一眼,然後不經意地側過身,那兩隻高聳的乳房立刻顫動著蕩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光。 艷婦伸出手,嬌媚地翹起一根玉指,朝程宗揚勾了勾,美目濕淋淋滿是誘惑的春意。和她猜想的一樣,她手指一勾,那年輕人便暈乎乎走了過來。看他的神態,只怕這會兒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艷婦得意的一笑,這樣的登徒子,最好應付不過了。 那年輕人腳步虛浮地走過來,熾熱的目光在她身上從髮梢一直掠到腳尖。艷婦妖燒地舒展著肉體,待他看得血脈賁張,媚聲道︰「公子……你在當鋪當的那些絲物是何物品?」 那具白膩的肉體艷光四射,異香撲鼻,讓程宗揚眼花繚亂,他吐了口氣,有些暈眩地說道︰「是內衣。」 艷婦翹起手指,按在他乾澀的嘴唇上,輕輕撫弄,「是什麼絲物織成的?」 「尼龍絲。」 「尼龍絲?」艷婦怔了一下,然後目光亮了起來,「你說是霓龍絲?從哪裡得來的霓龍絲!」程宗揚兩眼盯著她雪滑的乳房,對她的詢問置若罔聞。 艷婦見他癡迷到如此地步,不禁傲然一笑,一面誘惑道︰「你若說了,妾身便……」 一直盯著艷婦肉體的程宗揚忽然笑了起來,他笑聲越來越大,然後伸出手,毫不客氣地彈了彈她殷紅的乳頭,在她乳上捏了一把。 艷婦臉色頓時大變。 第八章 妲己 「夫人這副淫浪的媚態,騙過不少人吧?」 程宗揚嘻笑道︰「那些男人是不是一看到你的身子,就忘了自己爹娘是誰?夫人問什麼,他們就說什麼?」 艷婦臉上媚態盡收,盯著這個年輕人,冷冷道︰「你要說什麼?二程宗揚直起腰,「夫人如果只是貪淫亂性的蕩婦,何必一見到那些衣物,就讓人連夜去找那個當東西的人?更何必追問這些織料的來歷?」 看著艷婦嬌媚的面孔,程宗揚收起嘻笑,認真道︰「夫人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這些織料的不同,知道這上面注定有一筆大生意。這份見識,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及。」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程宗揚施出對付客戶的功夫,先試探對方的底牌,再捧上幾句,果然那艷婦重又面帶笑容,顧盼間媚態橫生。 她柔聲道︰「公子真是個可人兒,公子可有意與妾身共享富貴嗎?二程宗揚一笑,「免了。眼下夫人身邊雖然有五個男人,但貼身的護衛卻都是女子。如果夫人真相信男人,只怕這些男奴不會只敢舔舔你的手腳吧?」 艷婦神情一瞬間冷厲起來。 程宗揚不理會她的神情,自顧自地說道︰「夫人這麼美的身子,這些男奴卻不敢越雷池半步,若不是他們敷衍了事,我還看不出夫人是個外騷內端的正派人呢。」 艷婦踢開身邊的男奴,抬手拍了拍,凝羽和幾名女侍衛湧進廳內。 艷婦道︰「拉下去,全部砍了。」 那些女子動作極快,幾名男奴來不及求饒,就被她們扭脫下巴,拖到房外。接著樓下傳來幾聲悶叫,那幾名男奴已經是身首異處。 程宗揚後背冷颼颼的都是冷汗。他剛才說得堂皇,其實一開始他也被這夫人的艷態迷惑。只不過這名艷婦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程宗揚雖然年紀輕輕,對這些艷景的見聞廣博卻是這個世界無人能及——拜網路大神所賜,程宗揚早已在歐美日系各類色情片中浸淫多年,那艷婦演的活春宮雖然維妙維肖,他也一樣當色情片看了。 這一看,不由得看出破綻。 那艷婦雖然與身邊的男奴配合無間,但那些男奴只敢在她手腳肩頸上撫摸,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的乳房和腰臀。如果一部色情片鏡頭只敢在女主角的非重點部位遊走,那連三級片都算不上,頂多只能算一部純情寫真。 這讓程宗揚警覺起來,等到夫人開口詢問,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商館的女主人,絕不像外表看上去這麼簡單。只不過一句話就殺掉五名男奴,這也太狠了吧……凝羽無聲地回到廳內,衣角還沾著一點血跡。艷婦扯起紅綢,裹住赤裸的胴體,坐在榻上淡淡道︰「既然公子是明白人,便不須多言。說出霓龍絲的產地、採集方法,妾身便放你出門。否則……」她嫣然一笑,「妾身院裡的牡丹池下,不介意再多埋幾個人。」 程宗揚隨口說的尼龍絲,鬼知道她怎麼當成霓龍絲。在程宗揚的世界裡,尼龍早已氾濫成災,但他一個外語系的學生,對尼龍的製作方法一無所知——就算段強那本小冊子裡有,自己也沒信心能在這個世界裡製作出來。 見他猶豫,艷婦眉梢一挑,凝羽上前一步,擰住程宗揚的手臂,將他按得跪倒在地,一邊按住他腦後,露出脖頸,準備隨時一刀砍掉他的腦袋。情急之下,程宗揚高聲道︰「夫人知道霓龍絲是怎麼來的嗎9」 艷婦嬌聲道︰「雌龍出水時,有霞彩萬束,化為雲霓。傳說以昆吾之刀可裁得霓絲。霓龍之絲所製衣物,柔如春水,輕若浮雲。你一個落魄商人,是從哪裡得來的!」 凝羽手腕一緊,幾乎擰斷程宗揚的臂骨,程宗揚叫道︰「霓龍絲產自盤江以南!地點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南荒嗎?」艷婦盯著他道︰「你若知道霓龍絲的產地,早已成了六朝聞名的鉅商,怎麼會流落到五原城?這些衣物,莫不是你撿來的?」 「我在途中遇到劫匪,貨物都丟了!只剩這兩套霓龍絲製成的衣物我自己帶在身上,只好拿去典當,可當鋪的人不識貨,當成汗巾只給十幾個銅銖!」 「那霓龍絲的產地究竟在南荒哪個地方?」 程宗揚痛得冷汗都下來了,「那地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所有的知情人都被劫匪殺了,如果你把我也殺了,就永遠都找不到霓龍絲!」 艷婦笑得花枝招展,「還在嘴硬。凝羽,剝了他的皮,看他還說不說。」 「等等!」程宗揚叫道︰「你想發財!我想保命,大家可以商量!那地方周圍幾百里都沒有人煙,我就是告訴你,你也難找到產絲的地點。你想要霓龍絲,我可以去幫你採!」 艷婦掩住紅唇,咯咯笑道︰「讓你去採,是放你走嗎?」 見她口氣鬆動,程宗揚連忙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人跟我一起去。你即使殺了我,也需要人給你做事,不如我帶人幫你去做。有人看著,我絕對跑不掉。」 艷婦看了程宗揚半晌,然後道︰「凝羽,放開他。」 程宗揚骨體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響聲,幾乎被擰斷的手臂終於被人鬆開,他好不容易喘了口氣,捧著手臂心裡又氣又惱,這些女人都是她娘的瘋子! 艷婦悠然道︰「往南荒產絲處,需要多久?」 天知道會化出霓絲的龍躲在哪裡,時間當然越長越好。 「至少要三個月。」看了看艷婦的臉色,程宗揚又道︰「來回至少半年。」 半年時間足夠程宗揚乘郵輪環球旅行兩趟了,但那艷婦卻不以為意,從五原城到南荒,來回半年,時間並不長。 艷婦笑道︰「那麼就是半年。如果六個月內你還沒有回來,妾身就讓你嚐嚐炮烙的滋味。」 看著艷婦狐媚的俏臉,程宗揚心頭不由一陣發涼。他勉強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語,殺伐決斷。」 艷婦嬌笑道︰「那我們便說定了,明日你就去給我採霓龍絲來。」 程宗揚眨了眨眼睛,然後伸出一根手指,「生意如果作成的話,我要占一成股份。」 艷婦失聲笑道︰「你想要股份?」 程宗揚道︰「既然大家合作,當然要利益共享。」 艷婦笑吟吟道︰「莫忘了,你脖子裡還有烙印,是我商館的奴隸。為主人做事,是奴隸的本份。你幾時見過奴才還要股份的?」 程宗揚抗辯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他們藉著商館的名義,私下販一買奴隸,在我身上烙了印記,可我根本不是奴隸!」 「是嗎?不過你身上有烙印,便是奴隸,」艷婦嘲笑道;「莫說五原城沒有官府,就是有官府,你一個無憑無據的異鄉人,入了牢還想出來嗎?」 程宗揚摸著頸後的烙痕,露出一絲苦笑。看來自己這個奴隸是做定了。 小婢奉上茶盞,艷婦舉盞淺淺飲了一口,「我姓蘇,名姐己。是白湖商館的主人,你就叫我夫人好了。」 姐己?程宗揚露出古怪的表情。這名字可是如雷貫耳,幾千年來沒有一個重名的。大名鼎鼎的妖婦。難怪她說炮烙,原來就是她親手發明的。想到她九尾妖狐的身份,程宗揚情不自禁地朝她臀上看了一眼,那只被紅綢包裹的豐臀圓碩異常,卻看不出狐尾的蹤跡。 蘇姐己媚眼一轉,「怎麼」」 程宗揚乾咳一聲,「夫人是不是有兩個姊妹?」 蘇姐己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至少程宗揚還看過封神演義,九尾狐狸精、九頭雉雞精,還有一個玉石琵琶精,當年就是這三姊妹搞得商紂王國破人亡,堪稱絕代妖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雖然商紂王的妖後在這個時空成了一家商館的女主人,但那種狐媚冶艷而又殘忍的氣質一如傳說中的狐精。不過她既然主持商館,明顯是隱藏了身份。如果揭穿,只怕這妖婦立即會殺自己滅口。 不等蘇姐己開口,程宗揚連忙道;「是我弄錯了。」 蘇姐己深深看了程宗揚一眼,然後吩咐小婢,「香蔻兒,把東西拿過來。」 看到小婢拿出的東西,程宗揚心裡一陣激動。一件是他典當的情趣內衣,另一件是他那個沾滿泥污的背包。自己被戈龍打暈,這只背包也被他們奪走,沒想到居然又找了回來。明知道背包裡是一堆完全不靠譜的物品,什麼蕾絲內衣、電動按摩棒、杜蕾斯安全套、從段強身上找出的藥丸、粉末……在這個世界還不如一盒火柴有用,但程宗揚還是忍不住激動。這是自己從那個世界帶來的僅有物品,是自己和從前唯一的聯繫。 蘇姐己道︰「你販賣的物品倒是少見。這兩件霓龍絲衣款式奇異,不知該怎麼用呢?」 程宗揚清了清嗓子,解釋道︰「這件是胸衣,這件是下身用的,長的這件披在外面。」 蘇姐己嬌笑道︰「這麼小的衣物也能穿上嗎?」 程宗揚道︰「霓龍絲製成的衣物最是奇妙,夫人若是不信,一試便知。」 一邊說,程宗揚一邊心裡在想,不知道這狐狸精穿上現代的情趣內衣會是什麼樣。 蘇姐己也同樣好奇,她反覆看了幾遍,然後道︰「凝羽,去把它換上。」 凝羽冰冷的面孔猛然僵了一下。 蘇姐己卻毫不理睬,指著背包裡取出的一堆物品,問道︰「這些是做什麼的?」 「這個是……」程宗揚拿著那瓶搖頭丸,半晌才艱難說道︰「是……棋子!鄉間玩的小東西。我在外面經商,拿來解悶。」那些搖頭丸有兩種顏色,一種玫瑰紅,一種蘋果綠,上面還鏤刻著一些奇異的符號。 聽說是棋子,蘇姐己便沒了興趣。她怎樣也想不到這些製作精緻的物品會是藥物。 「這個呢?」 程宗揚再也編不下去了,蘇姐己指的那根按摩棒完全是仿真品,龜頭、陰莖一應俱全,若不是矽膠製成的表面通體烏黑,活生生就是一根男人的陽物。 程宗揚乾笑兩聲,「這個就不需要解說了吧。」 蘇姐己吃吃笑道︰「原來你這商人販賣的都是這些東西。」 程宗揚大為尷尬,好端端一個死上班族,居然被人當成販賣色情物品的小店主。 蘇姐己毫不避諱地拿起那根按摩棒,審視著道︰「聽說南荒有些部族擅長巫術,能將活人製成行屍……」 程宗揚腦中靈光一閃,正容道︰「夫人說的不錯,這是南荒部落用巫術製作的神具,只要依法使用,可令人欲仙欲死,比真人強過百倍。就是再貞烈的女子用上它,也難以自持。」 「哦?,」蘇姐己輕撫著那支按摩棒,這支神具酷似男子的陽根,但更為粗壯長大,握在手中能感覺到它表面的彈性,幾乎與真人無異,與五原城販賣的角先生相比,不啻雲泥之別。 「這支神具在南荒也是難得的寶物,夫人若是喜歡,就送與夫人一用。」 蘇姐己橫了他一眼,「好大的膽子!」 程宗揚訕訕地住了口。看到這絕代妖婦拿著現代的假陽具把玩,真是給了他一種不真實的錯覺,彷彿這一切都是作夢,商紂王的妃子居然拿著按摩棒……「你說它用是巫術製成,能令人欲仙欲死?」 程宗揚道︰「試一下就知道了。」 蘇姐己忽然一笑,「凝羽。」 凝羽冷著臉從屏風後走出,程宗揚抬眼一看,險些把眼珠都瞪了出來。那位冷若冰霜的侍衛長已經除去甲冑,換上那套嶄新的情趣內衣,效果好得出奇。這套內衣原本是按著紫玫的體形買的,而凝羽身材比紫玫更高挑豐滿,那套透明的情趣內衣緊繃繃束在身上,將她軀體的曲線完全勾勒出來。 程宗揚沒想到這個冰山美女隱藏在甲冑下的軀體會如此火辣,兩隻豐滿的乳房高高挺起,黑色的絲織乳罩包裹著兩團渾圓的美肉,在胸前顫微微抖動著。雪白的乳球將薄如蟬翼的絲料完全撐滿,在黑絲下暴露出白膩的肌膚光澤,隨著腳步的移動,雪白的肉團在黑絲中上下抖動,那種若隱若現的艷態,比赤裸時加倍誘人。 可以想像一下古裝劇裡的楊貴妃穿上情趣內衣的情景,那條縷空的透明紗衣披在凝羽赤裸的胴體上,紗衣只有腰間一條繫帶,束著她細緻的腰身。透過輕薄的紗衣,能看到她下體纖小的丁字褲。內褲兩側的細絲帶貼在胯骨上,下端包裹著女侍衛長的陰阜,形成一個性感的V形。 內褲邊緣鑲著漂亮的蕾絲花邊,中間用來遮擋秘處的織物,卻是一片透明的薄紗。燈光下,女性下體的溝壑起伏一覽無餘。凝羽俏臉猶如冰雪,嘴唇卻紅艷欲滴。她緊緊咬著紅唇,步伐僵硬地走到主人面前,眼中的寒光似乎想要把程宗揚殺死。 蘇姐己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侍衛長,然後道︰「轉過身去。」 凝羽咬牙轉過身,從後面看時,她幾乎通體赤裸,那條細絲般的內褲陷入臀溝,整只雪臀完全暴露出來,兩條修長白滑的美腿並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內褲的痕跡。 蘇姐己掩口笑道︰「這衣物倒是節省織料。只用一絲半寸就做成一件。」 程宗揚回過神來,謙虛地說道︰「霓龍絲數量稀少,只好省著用了。」 蘇姐己笑吟吟道︰「你說那神具上附有巫術,能令人欲仙欲死。妾身與你打個賭,如何?」 程宗揚先問道︰「賭注是什麼?」 「你若贏了,我便升你作商館的頭目,此去南荒由你負責;若是妾身贏了……你就得簽下賣身契,在我這商館終身為奴,終生不得背叛。」 程宗揚一臉難色地說道︰「商館的頭目也就是個大點兒的奴隸,這樣的賭注我太吃虧了。」 「那你想要什麼?」 「我若贏了,要占三成的股份!」 蘇姐己一口答應,「好說。」 程宗揚連忙道︰「還有一樁!如果我贏了,夫人要陪我一晚!」 蘇姐己用手背掩住口,吃吃而笑,粉面桃腮一片春色,媚態橫生,「你這死奴才,還敢打主子的主意。」 程宗揚嚥了口吐沫,「賭什麼?」 蘇姐己一指凝羽,「給你一灶香時間,用它讓這奴婢洩了身子。」 程宗揚一臉愕然,凝羽更是面沉如水,叫道︰「夫人!」 蘇姐己面容一冷,斥道︰「賤婢!忘了族裡遣你來時的吩咐嗎?」 凝羽雙手握拳,終於不再關口。 蘇姐己冷笑一聲,吩咐道︰「香蔻兒,取刻香來。」 小婢香蔻兒捧來香爐,將一枝刻香插在裡面,然後取來一條春凳,放在廳內。 這張春凳並非通常的板凳形,而是類似座椅,狹長的椅面足夠一人躺臥,一端是斜伸的椅背,椅背兩端各有兩條橫枝,可以用來攀扶。程宗揚對這張春凳的設計者大為歎服,可見太陽底下無新事,這張春凳完全就是一張簡略版的多功能情趣床,花樣雖然少了些,但更為實用。 穿著情趣內衣的凝羽坐在春凳,臉色冷若寒霜。看她與蘇姐己的情形,兩人並不是簡單的主僕關係,但為什麼凝羽會對蘇姐己如此服從,現在程宗揚還一無所知。 香蔻兒取來燭火,正準備點燃刻香,卻被程宗揚喝止,「等一下!我先要作法。」這句話說出來程宗揚自己也覺得臉紅,連忙又道︰「請給我取杯水來。」 蘇姐己微微頷首,小婢從案上的瓷瓶裡斟了杯清水,遞了給他。 程宗揚雙手緊握,口中唸唸有辭。他聲音抑揚頓挫,像是這段咒語已經念過無數遍,熟極而流。近在咫尺的蘇姐己聽得清清楚楚,卻一個字也沒有聽懂,以她的閱歷,世間的咒語鮮有未聞,還從未聽過如此奇異的咒術。她妖艷的美目在程宗揚身上連回遺巡,覺得這個年輕人愈發神秘起來。 程宗揚念得很快,是因為他確實對這段神秘的「咒語」非常熟悉。他口中念的是︰ONE、TWO、THREE、FQUR、FIVE、SIX……有篇文章說過,數數可以緩解人的心理壓力,保持心態鎮定。程宗揚現在相信這的確是有道理的。他用英文從一數到一百,反覆念了三遍,信心越來越足。 如果是別的女人,程宗揚用這支頂級按摩棒,完全有把握讓她在十五分鐘內達到高潮。但凝羽不同。看她的舉止,九成是個有潔癖的性冷感,只因為抓了自己脖頸一把,就拿絲巾把手擦了幾遍,最後連絲巾都扔掉了。程宗揚估計,就算拿這種高級按摩棒搞她,也未必見效。不過程宗揚這會兒信心十足。除了按摩棒,他還有一件東西——搖頭丸。傳說中的強姦藥! 程宗揚不知道紅綠兩種藥丸有什麼差別,為安全起見,他各揀了一片藏在手心,裝作念誦咒語把藥片捏碎,悄悄投在杯中。程宗揚自己沒有吃過搖頭丸,但在朋友中有不少人嘗試過。段強就是其中一位。聽段強說,搖頭丸最大的麻煩是不容易在水裡溶化,這讓程宗揚有些擔心。 出乎他的意料,不到兩分鐘,投到水裡的紅色顆粒已經溶化得無影無蹤,綠色的雖然還在,顏色也淡了許多。程宗揚拿起杯子,遞給凝羽,「把它喝掉。」 凝羽冷冷盯著他,一口喝完杯裡的清水,然後把水杯一扔。那只瓷杯在空中翻了個身,落回原處,沒有發出絲毫響聲。這一手亮出來,程宗揚的信心立即打了個五折。鬼知道對於凝羽這種既擅長法術,又武力超群的強人,這些化工合成的藥物能不能起效。 這會兒已經騎虎難下,只好裝鬼到底。程宗揚吸了口氣,道︰「開始吧。」 香蔻兒點燃刻香,這邊凝羽身體僵硬地坐在春凳上,兩眼冷冷盯著程宗揚。 在她冰冷的目光逼視下,程宗揚越來越提心吊膽。凝羽展現的實力只怕比月霜還強上幾分,如果一會兒這個性冷感惱羞成怒,肯定沒有第二個王哲來救他。 好在蘇姐己給他解了圍,「凝羽,你現在聽他的吩咐。讓你怎麼做,就怎麼做。」 凝羽寒聲道︰「是。」 程宗揚這才放下心,命令凝羽躺在春凳上,把腿張開。凝羽果然沒有反抗,只是那張沒有表情的俏臉愈發雪白。 這美女原本就個子高挑,身材出眾,這會兒躺在狹窄春登上,雙乳高聳,修長白哲的雙腿朝兩邊分開,敞露出被丁字褲包裹的下體,擺出一個性感的姿勢。那種香艷的姿態,讓程宗揚有種流鼻血的衝動。 那套過小的內衣裹在她光潔的肉體上,幾乎透明的絲織內褲勾勒出陰阜圓潤的形狀,末端絞成細絲陷入恥縫,隱約能看到陰唇柔軟的曲線。 程宗揚揉了揉還在作痛的手臂,想起她剛才險些擰斷自己手臂的冷酷,肚子裡狠狠獰笑一聲,然後抓住她的內褲! 「啊!」程宗揚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篷」的掉在地毯上。 第九章 賭局 凝羽一腳停在半空,白哲的玉腿還在隱隱發顫。雖然主人已經下過命令,但程宗揚手指觸到她身體的時候,對男性深惡痛絕的凝羽仍忍不住心底的厭僧,將程宗揚一腳踢飛。 「賤婢!」蘇姐己挑起細長的彎眉,厲聲道︰「是想死麼!」 凝羽低聲道︰「奴婢不敢。只是……只是……」 蘇姐己冷笑道︰「忍不住嗎?」 凝羽沉默半晌,然後抬起手,在自己胸腹問的神闕、氣海、關元三穴依次點過。這三處穴道位於任脈,制住之後,真氣便被封於體內,無法施展。 蘇姐己冷笑道︰「將衝脈諸穴也封了。」 凝羽一言不發地點過衝脈諸穴。衝脈又稱血海,週身十二經脈的氣血都由此調節,被封後不僅真氣無法凝聚,體力也大幅衰退。 程宗揚從地上爬起來,心有餘悸地看著凝羽,不敢靠前。 蘇姐己嘲笑道︰「膽小鬼,這賤婢已經封了衝脈,這會兒就是一個嬰兒也搏得過她。」 程宗揚大起膽子,隔著乳罩在凝羽乳上捏了一把;凝羽手臂本能地一抬,程宗揚連忙擋住,發現她這一掌力道全無,軟弱得肪佛撫摸;程宗揚大喜過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伸到她胸前,扒開凝羽的乳罩。兩隻白美的乳房立刻彈跳出來,在燈光下顫巍巍抖個不停。程宗揚試探著捏住她一隻乳頭,向上拉了拉,豐挺的乳峰隨之聳起;凝羽雪白的臉頰猛然漲得通紅,但她兩隻手腕被程宗揚一手握住,身體軟綿綿沒有一絲掙扎的力氣。 看著這只雌虎變成還沒長牙的小白兔,程宗揚終於放下心。這會兒就是不為賭約,只憑她險些擰斷自己手臂,又狠踢自己的一腳,就要她好看。搖頭丸加按摩棒,包你爽翻天! 程宗揚拽住內褲邊緣,將窄小的丁字褲從凝羽屁股上剝了下來,然後抓住凝羽的雙膝,毫不客氣地朝兩邊分開,將她赤裸的陰戶暴露出來。 凝羽無法抑制地發出一聲尖叫,身體震顫著想要坐起,程宗揚兩手按住她的膝蓋,騰不出手來,乾脆抬起腳,一腳踩住凝羽肩膀,把她掙扎的身體固定住。 目光移到凝羽下體,程宗揚心頭重重跳了一下。兩條雪白的大腿問,一隻艷麗的性器敞露著,在燈光下纖毫畢露,呼之欲出。凝羽比阿姬曼大了五、六歲,身體也更加成熟。陰阜高高聳起,白膩如脂,上面還印著內褲壓迫出的紅色痕跡。陰毛一根根從白膩的雪肉中生出,不像尋常女人一樣彎曲,細細的又直又黑,顯得柔順滑亮。 由於兩腿被用力拉開,凝羽整只陰戶完全暴露出來,陰唇勾勒出兩條狹長而艷麗的弧線,宛如桃葉。紅艷的陰唇嵌在雪白的股間,中間是粉紅的蜜肉。那些柔膩而鮮嫩的蜜肉暴露在空氣中,被燈光映照著,散發出嬌艷的紅嫩光澤。陰唇上綠,那粒小小的花蒂微微突起,還有著少女的羞澀。 程宗揚呼了口氣,忍不住朝凝羽臉上看去。就這樣把女性最隱秘的地方暴露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對這個冷冷的美女來說,可能比殺了她還難過吧。 入目的情景讓程宗揚一愣。凝羽雪白的臉頰泛起兩片奇異的紅色,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卻像受驚一樣不停顫動,烏亮的瞳孔擴大了一圈,牙齒咬緊,脖頸下意識地扭動,嘴唇微微抽動著,紅艷欲滴。 程宗揚見過別人服食搖頭丸的樣子,一般情況下會出現情緒亢奮、好動、眼顫、聽到音樂就無法自控地拚命搖頭……種種情況,可凝羽表現出的狀況,好像並不僅僅是搖頭丸這麼簡單。 程宗揚發現自己還踩著凝羽的肩膀,連忙鬆開。凝羽身體向上一彈,又倒在春凳上,接著上身弓起,高聳著兩隻飽滿的乳房,乳肉上滲出一層光亮的汗水。 讓這樣一個冰山美女吃搖頭丸,真是罪過啊罪過。程宗揚心裡念叨著,一邊拿起按摩棒,把烏黑的膠製龜頭頂在凝羽柔軟的陰唇間。 凝羽身體僵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低促地尖叫,「不——」 程宗揚連忙像唱歌一樣大聲念起「咒語」,一邊用手掌在木凳上打著節拍。這個時空還沒有出現藥物濫用的現象,現代化工合成物的巨大威力在這些毫無抗藥性的人體上完全釋放出來。凝羽最後一點神智也被藥物吞噬,頭頸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節拍擺動起來。 程宗揚終於鬆了口氣,擺平這女人,簡直比做愛還累。 蘇姐己仍是媚眼如絲的艷態,心神卻已經被程宗揚的舉動完全吸引。自己的女侍衛長僅僅是喝了一杯清水,這個年輕人念起咒語,就彷彿獲得了操控她肉體的能力。這個南方蠻荒森林裡來的年輕商人還真不簡單。 更讓蘇姐己驚愕的還在後面。不知那個年輕人念了句什麼,一直安靜的神具突然施放出附在上面的巫術,竟然在他手中旋轉起來。那根奇異的物體本來是一根,上下卻彷彿分成兩截,同時兩個方向旋轉,一邊還教出令人心跳的嗡嗡聲。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連旁邊的小婢香蔻兒都驚叫起來,嚇得往後退去。蘇姐己也不由得捏緊了身上薄薄的紅綢,如絲的媚眼睜大,露出一瞬間的失神。 蘇姐己失神的樣子讓程宗揚有些得意,自從來到白湖商館,他就被這艷婦玩弄於股掌之間,心裡早已愍氣萬分。他決定再嚇唬蘇姐己一把,先裝模作樣地大聲念過「咒語」,然後一按開關,按摩棒的龜頭部分立刻亮了起來,發出詭異的暗紅色光澤,彷彿燒紅的烙鐵。 「啊?」蘇姐己按住錦榻扶手,低低叫了一聲。 程宗揚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水,一臉慎重地說道︰「神具很久沒有嚐過女人的滋味,現在發怒了,只怕會把你的侍衛長下身乾裂。」 短暫的失態之後,蘇姐己已經回復從容,嬌笑道︰「你要能把她幹死,那就再好不過了。」 程宗揚一口大氣吹出去,沒想到對方毫不配合,直接把牛皮吹炸了。只好悄悄把燈光關掉,裝作按摩棒的神靈已經息怒了。 折騰這麼半天,爐裡的刻香已經燃了幾乎一半。程宗揚心裡一緊,不管凝羽是否能夠承受,便握著旋轉的按摩棒,用力塞到她體內。 凝羽已經完全被藥物征服,她拚命搖著頭,發出斷斷續續的叫聲,身體沒有絲毫抗拒,反而主動挺起下體,配合膠棒的進入。她上身躺在春凳上,白嫩的屁股倚在凳面邊緣,雙腿張開,繃緊的腳尖點著地面,那支粗長的膠棒插在她陰戶中,像一條黑色的巨蟒翻滾著,在她柔美的性器裡旋轉。 凝羽的肉穴很緊,讓程宗揚幾乎懷疑她還是處女。不過他用按摩棒來回桶了幾下,肉穴就變得滑暢起來。 程宗揚心裡嘲笑道︰裝什麼性冷感,根本就是個蕩婦嘛! 凝羽喂溫迅速攀升,皮膚像發燒一樣變得火熱。藥物強烈地刺激著她的神經,在她體內產生出無法釋放的興奮感。視覺斷裂成一幕一幕,身邊的光線和顏色都像浮動般不住變形擴張。她牙關咬緊,身體抽捂著,雪白的脖頸不停擺動,無法控制地搖著頭。 她下體淌出大量的淫水,性器變得充血腫脹,敏感無比。當程宗揚把按摩棒用力插到她陰道盡頭,碩大的膠製龜頭頂住宮頸口飛速旋轉,研磨著她的花心,凝羽身體猛然一顫,雙腿掙扎著併攏,兩手揮舞著彷彿在推開身上一具看不到的身體,一邊叫道︰「不!不要!」 凝羽力量小得出奇,程宗揚輕輕一撥,就把她並起的雙腿分開。但一鬆手,她就再次把雙腿合併起來。 幾次三番下來,不勝其煩的程宗揚乾脆把她兩手先壓在背後,然後再抓住她的雙腿向上抬去,卡在春凳椅背兩側的橫木下面。凝羽身體折疊過來,兩條白美的玉腿筆直伸出,八字形張開,分在肩膀兩邊。白嫩的屁股向上舉起,美穴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夾住那根粗長的按摩棒。 通體黑亮的膠棒旋轉著,兩側的陰唇已經被淫水濕透,像盛開的鮮花一樣怒張著,閃動著濕艷的肉光。透明的淫液從蜜肉的縫隙間湧出,順著雪白的臀肉滴滴咯咯淌到春凳上。 凝羽雙頰酷紅,隨著脖頸的扭動,胸前兩團白光光的雪乳也來回搖晃,抖動不已。兩隻乳尖硬硬翹起,充血的乳頭又紅又大,彷彿用針尖輕輕一刺,就會濺出鮮血。 蘇姐己妖目艷光流轉,緊緊盯著那支在凝羽下體旋轉進出的神具。她裹著那條鮮紅的綢巾,側身倚在錦榻上,豐腴的胴體曲線動人,兩隻光潔的纖足裸露出來,白如霜雪,讓程宗揚禁不住心頭一蕩。充滿惡意地想到,如果讓這狐狸精吃下半瓶搖頭丸,不知道她會不會把尾巴搖出來。 程宗揚並不知道,藥瓶裡裝的不僅僅是搖頭丸。 對於喜歡尋求刺激的段強來說,搖頭丸早已不能滿足他的需求。藥瓶裡除了五十粒搖頭丸,他還帶了五十粒麻古——那種玫瑰紅色的藥片。 作為比搖頭丸更強烈的催情劑,麻古易溶於水,而且起效更快。服食麻古的人不僅會性慾亢奮,更會出現種種幻覺。他們會將自己最隱私的秘密隨意告訴不相識的陌生人,同時在下意識中受人支配。段強曾經有個比喻,吃了麻古的女孩,就像一個上了發條的性交玩具。 現在程宗揚也見識到同樣的一幕。他把搖頭丸和麻古混在一起讓凝羽吃下,強烈的藥效刺激著凝羽的中樞神經,她潔白的胴體被汗水濕透,雙腿高翹著筆直分開,一邊搖頭,一邊拚命聳動下體。 既然凝羽不是處女,程宗揚也不再憐香惜玉。他拿著黑色的按摩棒,用粗大的棒體不停刺激她的淫穴,插得她連聲尖叫,敞露的性器間淫水四溢。 漸漸的,凝羽滑暢的陰道變得緊狹,膠棒彷彿插在一個充滿吸力的泥沼中,進出時阻力越來越大。程宗揚憑經驗知道她已經要達到高潮,於是手腕用勁,重重桶了幾下,然後拔出膠棒,兩手扒住她陰戶,用力分開,一邊用指尖擠住她腫脹的陰蒂。 凝羽充血的性器一片炙熱,陰唇被扒得敞開,露出陰戶開張成圓洞的蜜穴。凝羽下體那粒細小的花蒂彷彿一粒鮮紅的珍珠圓圓鼓起,下體紅艷的淫肉在空氣中蠕動著,彷彿還在被一根無形的巨棒插弄,頻率越來越快。 程宗揚心裡暗道︰冰美女,你差點兒擰斷我的手臂,還踢了我一腳,現在你的小妹妹被我搞成這樣,大家就算扯平了吧。 凝羽紅艷的淫穴忽然一緊,滿是淫水的白嫩屁股像觸電一樣顫抖起來。 程宗揚看了蘇姐己一眼,得意地說道︰「夫人,是我贏了!」 這冰山美人兒還真是好搞,這會兒她體內已經高潮連連。刻香還有細細的一截,這個賭約,自己是贏定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今天晚上還能幹到那只妖精的大屁股……雖然跟阿姬曼交歡還不到兩個時辰,但這會兒在凝羽身上玩弄了半天,程宗揚慾望又被挑逗起來。畢竟凝羽、阿姬曼和蘇姐己三個都是不同類型的美女,各有各的妙處。而自己的精力也似乎好得出奇……程宗揚正在得意,倚在錦榻上看得桃腮發紅的蘇姐己忽然咯咯嬌笑,接著抬起手,屈指一彈,那枝刻香像被無形的烈火灼燒,燃燒的速度瞬間加快,一眨眼就燒到盡頭,只剩了一堆灰燼。 程宗揚瞪著眼睛,呆呆看著已經燒完的刻香;手指間那只敞開的陰戶忽然一鼓,肉穴中淌出一股精液般黏稠而白濃的液體。凝羽雪白的大腿不住痙攣,陰戶高舉,屁股咚嗦著,當著程宗揚的面不停洩出陰精,將女性最羞恥淫艷的一幕展現在他眼前。 程宗揚卻毫無喜意,一顆心就像掉進了冰洞裡,一片冰涼。 這都可以? 程宗揚在心裡吶喊道︰太無恥了! 蘇姐己慵懶地扯起紅綢,若無其事地說道︰「你輸了呢。香蔻兒,取來賣身契讓他簽了。從今往後,他就是家裡豢養的奴隸了。」 程宗揚表情像塗了層水泥一樣僵硬。 蘇姐己笑吟吟瞥了程宗揚一眼,「怎麼?你這奴才不服嗎?」 程宗揚大聲道︰「我跟你再比一次!」 蘇姐己舒展了下腰身,嬌軀曲線畢露,嬌笑道︰「妾身可不想比了。這次如果不是妾身運氣好,險些就讓你贏了呢。凝羽,起來吧。」 洩過身的凝羽軟綿綿躺在春凳上,裸露的下體汁水淋漓,濕淋淋滿是淌出的淫水陰精。她勉強撐起身體,一腳踩到地上那根濕透的按摩棒,腳下一滑,跪倒在地毯上,渾圓的臀間又滾出一股液體。 蘇姐己挑起唇角,鄙夷地斥笑道︰「一個姑娘家,在男人面前光著屁股,浪得滴水,好不知羞。還不滾出去。」 凝羽抱起衣物,跟槍著離開,腳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虛浮。 小婢已經拿來文書筆墨,攤開放在程宗揚面前。小婢抬頭去看他的臉色,程宗揚狠狠一瞪,香蔻兒小臉頓時紅透了,垂著頭不敢作聲。 程宗揚咬牙切齒在文書上簽上名字,心裡又是惱火,又是氣恨。 蘇姐己接過文書看了看,「程宗揚……好難聽的名字。香蔻兒,帶他去柴房住了,明日往管家那裡點過卯,再安排住處。」 程宗揚板著臉道︰「多謝夫人!」 蘇姐己道︰「這是主子的恩典,當然該謝,你這奴才倒知道禮數。」 程宗揚氣怵怵地拿起背包,俯身去撿那支按摩棒;手指還末碰到,蘇姐己纖手一招,按摩棒便飛了起來,落在她手中的絲巾上。 程宗揚叫道︰「那是我的!」 蘇姐己驚訝地睜大眼睛,「連你這奴才都是本夫人的這東西自然也是本夫人所有,哪裡還是你的?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然後露出一個不懷好意地笑容。他低下頭恭敬地說道︰「一點薄物,請夫人笑納。有一事奴才要稟明夫人︰這神具一念過咒語,就失去了禁咒,任何人都可操控。如果要讓它轉動,只需在神具下連按三次即可。」 蘇姐己像是沒有聽到,她用絲巾包住濕透的膠棒,扔在榻上,一面嫌棄地說道︰「好髒的東西。香蔻兒,帶他去吧。」 小婢領著程宗揚離開主樓,從樓後的月洞門來到一處偏院。 那果真是一間柴房,周圍四處漏風,門口別說房門,連條草簾都沒有。房內一半堆著乾草,一半是劈好的木柴。 「你今晚就睡這裡好了。記得啊,天亮前就要去點卯,誤了時辰可是要受罰的。」 香蔻兒一面小聲說著,一面臉紅紅的,不敢抬頭。 程宗揚本來一肚子氣,看到她嬌俏的羞態,倒覺得好奇。 「你在這裡做什麼的?」 香蔻兒小聲道︰「我是夫人的貼身奴婢。」 「這間商館都是你們夫人的嗎?」 「我們老爺很早就過世了……」 香蔻兒聲音小得像蚊子,雙手擰著——一隻嬌黃的絲帕,那種面熱心跳的樣子,讓程宗揚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大灰狼,盯著一隻鮮嫩的小白兔不住流口水。這丫頭實在太小了,差不多是個還在上小學的女生。把手伸過去,他會有罪惡感的……「呀!」香蔻兒小小的驚叫一聲,拿著絲帕的小手掩住口,明亮的眸子怯怯地看著肩頭上多出來的手掌。 程宗揚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伸出手,抓住香蔻兒柔嫩的肩頭。這小丫頭,身子還真又軟又滑……程宗揚尷尬地放開手,為了補救自己的形象,他順勢拍了拍香蔻兒光滑的小臉,像一個不懷好意的大叔一樣,誇獎道︰「小妹妹真可愛。」 香蔻兒一邊後退,一邊訥訥地細聲道︰「夫人還沒睡呢……」說著她臉色通紅地轉身跑開。程宗揚還沒明白過來,小丫頭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這麼小的女孩就急著要做女人了嗎? 看著那堆亂糟糟的乾草,程宗揚為自己失去的良機後悔不已。 那小婢明顯是春心已動,如果不是自己裝好人,這會兒已經把她壓在草堆上了。程宗揚是個守法公民,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並不介意嘗試一下禁忌的味道,更何況……這個荒唐的世界似乎沒有禁忌這回事。 第十章 高潮 月過中天,四週一片寂靜。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程宗揚最不習慣的就是失去了清晰的時間。在以往世界裡時間隨處可見,在這裡卻無從知曉,只能靠太陽和月亮的位置,大致區別白晝與夜晚,上午與下午。看月亮的角度,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吧。程宗揚不確定地想著。他把頭枕在手上,眼中毫無睡意。 回憶起這些天的經歷,就像夢一樣不真實。原本應該飛往上海的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這個世界。看到了半人半獸的巨人,目睹了羅馬軍團與六朝軍隊的大戰,經歷了好友的意外死亡,又撞到兩場艷遇。 這樣算來,這次狼狽的穿越並不是特別難以接受——單是月霜和阿姬曼這兩個美女,就值回票價了。 最初發現自己穿越時的惶恐已經平淡了許多,程宗揚現在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問題︰自己要靠什麼生活? 第二個問題︰往後要做什麼? 穿越的前輩很多,但相當一部分穿越時直接附體在某個貴人身上,什麼帝王將相、王妃公主,最差也是個富家少爺,生活根本不成問題,只要混個痛快。這些前輩的經驗對程宗揚全無用處。 另外一些情況和自己相似,屬於整個人原封不動穿越的類型。在段強的轉述中,這些人依靠自己的知識和智慧白手起家,不僅解決了吃飯的問題,還創造了屬於他們的光輝歷史。聽段強欽羨的口氣,顯然是把這些前輩當成了穿越者的楷模。 但那些人不是具備某方面的專長,就是運氣好到逆天。想造玻璃就造玻璃,想高爐煉鋼就高爐煉鋼。那恢弘磅碼的氣勢和《聖經》開頭有一拼——他說要有炸藥,於是就有了炸藥;他說要有盤尼西林,就有了聲尼西林;他說天下的美女要聚在一處,充實他的後宮,事就這樣成了。 程宗揚考慮了一下,自己可能還沒有這樣逆天的力量。別說玻璃,他連一枚扣子都不知道怎麼造。 的確,程宗揚生活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自己所接觸過的文明技術,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就像神蹟一樣炫人耳目。他可以坐在家裡,與世界任何一個角落的人交流,瞭解對方的想法,聽到對方的聲音,甚至看到對方的相貌。 人們可以不費一點力氣地周遊整個世界,從天空飛過高山與大海。醫生們能把斷掉的肢體重新接回,甚至可以從一個細胞複製出一個完整的生物體;技師們開發出一分鐘射擊三十萬顆子彈的槍枝,可以讓一個王國的軍隊灰飛煙滅,更不用提可以抹掉一個國家的核子武器。 科技的發達,讓種種神話變成現實。程宗揚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裡。 可是程宗揚僅僅是這些產品與技術的使用者。知道用槍枝會比弓弩更容易地殺死敵人,但不知道怎麼做出一把手槍,更不用說適合槍枝用的彈藥。身邊電能的應用無處不在,卻不懂得怎麼發電,更不知道怎麼製造那些電器。 他學過化學的元素週期表,知道這個世界是由原子構成的,卻不知道那些元素出自哪裡,由原子組成的種種物體都有什麼用途。他會求二元二次方程式、填字謎,知道地球是圓的,化石是遠古遺跡,樹木在地下變成煤,石油中能夠提煉瀝青,塑膠的出現改變世界……但程宗揚一種製作方法都不會。比如最簡單的火柴,他知道火柴頭外面包的是紅磷,但火柴盒上面塗的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在這個異時空的夜晚,程宗揚終於認識到,自己長期以來所接觸到的各類信息,僅僅是一些膚淺的常識,而不是能夠改變世界的知識。 好吧,至少我可以當一個科技上的先知,告訴工匠們什麼可以實現,而什麼技術完全是錯誤,沒有出路的。程宗揚這樣安慰自己。 但程宗揚很懷疑,有沒有哪家作坊會聘請一個只會說空話的傢伙,畢竟他所具備的常識和這個時代至少相差了一千年。沒有知識的積累,這個時代的工匠不可能在他一句話的空洞說明下,憑空就造出鈦錳合金。 比如那根按摩棒,自己還帶有樣品,但那些矽膠、電池、電線外面的絕緣體,就不可能被模仿出來。 程宗揚歎了口氣,死了這條用技術吃飯的心。畢竟自己是文科生,與那些傳說有著豐富理科知識的超能穿越者專業不同。 文科呢?是否有機會? 在程宗揚所處的時代,文化的發展同時驚人,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歷史學家會比李白更瞭解他所處的唐代,比蘇東坡更瞭解宋代;人類所有的文字典籍都被轉化為數字,用一顆硬碟就可以全部裝下;歷史上最博學的智者,也不會比強大的搜索引擎更淵博。 出於個人愛好,程宗揚對歷史略有瞭解。據說曾經有一位穿越者,就是文科的高材生,利用自己的文科知識,由文化宗師一躍成為權臣,改寫了歷史。 預言更是穿越者的酷愛,這就好比預先知道號碼再買樂透,看了第二年的股市表現再去選股,先開槍,再往牆上畫靶子,想不中都難。 不幸的是,程宗揚面對的這個世界,和他所瞭解的歷史只能說似是而非。 這個世界用著他所知道的語言和文字,有他聽說過的歷史人物。可參加特洛伊之戰的阿伽門儂成了凱撒的兒子,紂王妖艷的寵妃變成了一間商館的老闆;連羅馬與漢軍的戰爭,這種歷史上完全沒有發生過的橋段都出現了。 用程宗揚所瞭解的那點歷史知識,想掌握這個顛倒錯亂的時空,就像是拿一把汽車鑰匙去開保險箱,完全不對路。直到現在,程宗揚也不知道六朝是哪六朝,更不懂秦國為什麼能和唐、宋並存於一個時空,在同一片大陸相安無事。 這是一片神奇的大陸,程宗揚只好這樣告訴自己。 面對這樣一片神奇的大陸,雄心勃勃的穿越者都會把征服當作自己的夢想。他們會積蓄實力,用科學方法訓練出一支現代化的軍隊,然後橫掃天下,江山美人、權柄聲望一網打盡。 假如說最開始程宗揚還有類似的雄心壯志,現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程宗揚見到了王哲,更目睹他麾下的天武、天策、天霽軍團。程宗揚不相信自己會是一個比王哲更出色的統帥,更不相信如果讓自己帶領一支軍隊,能比那些堅如磐石的軍隊更強悍——即使面對坦克,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迎上前去,把它踩平吧。 尤其是見識過那場與羅馬軍團的血戰之後,程宗揚對戰爭有著深深的恐懼和厭惡。他不想再看到那些鋼鐵般的漢子勇敢地相互廝殺,用鮮血染紅原野上的青草和黃沙。 即使自己能夠像一個強者那樣去征服,去實現自己的野心,程宗揚也不願意因為自己個人的慾望把這些勇士們變成青草下的枯骨。他們本來應該是強壯的丈夫,可親的父親。 也許,我終究只是個平凡的小人物吧。程宗揚苦笑著想到。 不過有哪個小人物會像自己一樣,剛簽過賣身契,睡在柴房的乾草堆上,還在思考是否要征服天下的大問題呢? 程宗揚拍了拍額頭,還是考慮一下明天怎麼應付那個妖婦吧。 想到姐己妖艷的媚態,程宗揚就禁不住胯下發緊。不愧是華夏五千年第一妖姬,那艷婦一顰一笑都媚態橫生,有著勾人心魄的誘惑力。看她對男性的態度,這妖婦肯定是個控制欲極強的女人。她不相信男人,對身邊的女侍衛長也未必有幾分信任——她居然毫不在意地拿凝羽打賭,讓自己演示按摩棒的神蹟。 程宗揚想起凝羽頒長白滑的肉體,有些後悔當時沒有多摸幾把,想必蘇姐己也不會反對。 還有阿姬曼……程宗揚心頭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隱隱抽痛起來。 現在程宗揚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孫疤臉和戈龍等人一起,專盯著那些走投無路,到當鋪典當的異鄉人,暗中把他們擄為奴隸,然後藉著商館的名義私下販。 很不幸,自己也成為了這些人的獵物。 大概在自己被囚在商館別院地牢的時候,蘇姐己發現當鋪收到的貨物,派人追查典當者。戈龍等人聽到消息,以為販奴的事情敗露,於是叫來阿姬曼,讓她騙自己逃跑,好以逃奴的名義殺掉自己。 阿姬曼正是這樣做的。自己毫無戒心地聽信了她的話,逃出地牢,隨即被戈龍等人圍住。若不是凝羽正好趕到,自己的屍體這會兒都已經冷了。 程宗揚不明白的是,阿姬曼既然要殺自己,為什麼要主動跟自己做愛?僅僅是因為憐憫?認為自己是一個快要被殺死的人? 還有她的血跡和紅褐色的頭髮……程宗揚腦際一閃,捕捉到一處關鍵所在。他終於明白阿姬曼為什麼會這樣做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彷彿是從地下傳來,帶著無比的壓抑感,在夜風中忽隱忽現。若不是此時夜深人靜,程宗揚又有了粗淺的修為,也無法聽到。 程宗揚屏住呼吸,心頭慢慢繃緊。當他的心神集中在聽覺上時,那聲音彷彿又近了幾分,越發真切起來,隱隱還聽到水滴的輕響。 程宗揚好奇心起,悄悄從草堆上爬起來。 柴房一側,有座廢棄的假山,嶼絢的怪石聚在一起,在月色下投出濃黑的剪影,彷彿一群凶獰的怪獸。那聲音就是從假山下傳出。 程宗揚小心翼翼地朝假山走去。走近時才發現那假山規模竟然不小,因為沒有人打理,一些岩石頹圮下來,石縫間雜草叢生,面積顯得更大。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程宗揚爬過假山,在岩石間找到一個狹窄的入口。這裡本來是一個山洞,但一塊巨石滾落下來,將洞口堵住一半,只留下一個狹窄的縫隙。 那聲音愈發清晰,斷斷續續從洞中飄出。程宗揚壯起膽子,彎腰鑽進山洞。 繞過一塊折斷的屏風石後,程宗揚看到一片雪白的月光。 幾塊巨大的岩石斜指天際,組成一個三角形的穹頂。一縷月光從岩石縫隙間透入,潮濕的岩石上泛起淡淡的水光。那些細微的細跡凝聚在低垂的石尖上,漸漸變大,最後凝成一滴水珠墜落下來,濺在洞內一座方形的水池內。 輕微的水聲在洞內迴盪,引出一聲壓抑的低叫。一個女子伏在水池邊,兩手抓著池側的條石,長髮散亂。水珠不斷滴下,她潔白的脖頸也隨之左右搖擺。 月光從三角形的石隙中照射下來,映出那女子雪白的屁股。她衣物零亂扔在地上,雙膝跪地,大腿間緊緊夾著一根石柱,又圓又翹的屁股高高聳起,白滑的臀肉上濕淋滿是汗水,在月光照射下白花花一片。 她一邊拚命搖頭,一邊用恥骨頂住石柱邊緣,獗著屁股用力磨擦,喉中不時發出含混的叫聲。 程宗揚瞪大眼睛。他這才想起來,凝羽服下搖頭丸,到她離開,只有十五分鐘。而通常情況下搖頭丸的藥效這時才開始發作,一直持續六個小時以上。也許是那種紅色藥丸的原因,凝羽服藥後症狀出現得更早,那一次高潮顯然沒有緩解藥物的壓力。 關於搖頭丸的效力,程宗揚曾經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有個倒霉的傢伙剛服過搖頭丸,準備好好嗨一把,不幸遇到停電,只好擰開水龍頭,聽著水滴聲搖了一夜的頭。 凝羽的狀況與他差不多。何況還服了麻古——那是已知藥物中催情效果最強的一種,據說在一塊鮮肉上放兩顆麻古,兩小時之後鮮肉就被烤熟。在藥效驅使下,這個冷若冰霜的侍衛長幾乎是下意識地來到這個廢棄的假山巖洞裡,對著水滴,光著屁股,一邊搖頭,一邊自慰,臀下那根石柱已經被淫水濕透。 程宗揚正睡不著,這會兒看到凝羽兩腿夾著石柱,高翹著雪白的屁股,充血的性器在石柱光滑的頂端來回磨擦,性慾頓時高漲起來。 剛才拿按摩棒插她的肉洞時,程宗揚已經充滿綺想,有心把她搞上手,當下也不客氣,直接走過去,在她白生生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清脆的肉響在巖洞內震盪著散開,失神的凝羽沒有回頭,而是低叫一聲,本能地翹起屁股,濕膩的蜜穴中淌出一串液體。 程宗揚抓住凝羽緊湊的臀肉,對著她滴水的淫穴深深干了進去。 陽具剛插進蜜肉,程宗揚就燙得渾身一抖。凝羽體溫高到誇張的地步,就像一隻燃燒的火爐,難怪會出了這麼多汗。 被肉棒突如其來地一插,凝羽也是渾身顫慄。她無意識地搖著頭,滾熱的肉穴猛然收緊,擠壓著程宗揚的陽具,像一張柔滑的小嘴,在他肉棒上拚命吸吮。 程宗揚把陽具深深插到凝羽體內,直到頂住陰道盡頭那團滑膩的軟肉。他屏住氣,在凝羽花心上狠狠搗了幾下。凝羽立刻被幹得渾身亂顫,蜜穴嘰嘰嚀嚀往外冒水。 程宗揚用力挺動幾下,然後按住凝羽的屁股,「剝」的一聲,把陽具拔了出來。凝羽喉中發出一聲興奮的叫聲,頭頸搖擺著,烏亮的髮絲在頸後飄舞,在她肩頭,有一個淡紅的月牙狀痕跡。 程宗揚一手伸到她身下,抓住她堅挺的雪乳擰了一把,一邊摸到她乳尖,把那顆發硬的乳頭挾在指間,用力揉搓。凝羽肉體的反應愈發激烈,渾身的雪肉都彷彿在顫抖。 程宗揚也不管她是否能夠聽到,在她耳邊說︰「凝羽侍衛長,你的奶頭我也摸過了,你是不是要把它們也擦乾淨?還有你的小肉洞,剛插過還挺緊……記得把最裡面也洗乾淨,免得有讓你噁心的男人味道。」 凝羽似乎產生了一點微弱的意識,她一面搖著頭,一面抬起手,想推開程宗揚正在她乳頭上捏弄的手指。但凝羽力氣小得出奇,顫抖的手指扳住程宗揚的手掌,卻怎麼也推不動。 程宗揚想起來,這丫頭經脈什麼的都被封住,這會兒多半還沒有解開,渾身都沒有力氣,膽子頓時又大了幾倍。他分開凝羽的雙腿,迫使她陰部向後挺出,然後壓住凝羽圓潤的屁股,在她體內大力抽送,一邊雙手各抓住她一隻乳房,像揉著粉滑的雪團一樣來回凝羽一邊搖頭,一邊小聲哭泣著低叫道︰「爹爹……」 程宗揚沒有多想,心裡嘲笑道︰這就幹得哭爹喊娘了? 「冰美女,你又該高潮了。」 程宗揚覺察到凝羽體內的異狀,他這次沒有拔出,而是深深插在凝羽震顫的蜜穴裡,挺著陽具,在她喂內來回攪動著,頂弄她的花心。 肉穴中火熱的蜜肉開始痙攣著收緊,陽具插在裡面,能感覺到她體內一波一波潮水般的快感。程宗揚扒開凝羽緊湊的臀肉和收緊的陰唇,將陽具插得更深,直直頂在她肉穴更深處。 凝羽白滑的臀肉敞分著,陰道間歇性地抽動起來。不多時,一股暖熱的黏液從體內噴濺出來,澆在程宗揚鼓漲的龜頭上。陰道內的蜜肉同時擠壓過來,從陽具根部一直掠到龜頭,然後又是一波。 那種超乎尋常的快感,讓程宗揚陰囊也為之緊縮,陽具不安地挺翹起來。他連忙吸了幾口氣,然後按住凝羽的屁股,在她高潮的穴內一陣猛干。 凝羽這次高潮更加強烈,直到程宗揚忍不住射精,她白嫩的屁股還在抽播。程宗揚將精液全部射入凝羽的花心,等射精的律動平息,才吃力地拔出肉棒。凝羽下體發出一聲濕濘的膩響,一股黏液隨之湧出,淫水夾著陽精,洩得滿腿都是。 程宗揚喘著氣,放開凝羽的身體。 已經高潮的凝羽不再磨擦陰阜,頭頸卻還在搖擺。看她的樣子,只怕真要搖到天亮了。 程宗揚陽具濕淋淋沾滿淫液,乾脆脫下凝羽的鞋子,捧起她白嫩的腳掌,夾住自己的肉棒,把精液、淫水都抹在她腳上。 凝羽沒有掙扎,即使想掙扎,也沒有力氣。她雪白的屁股已經被程宗揚幹得發紅,臀間一片狼籍。程宗揚想了想,拿過她的衣衫,幫她把下體抹拭乾淨。然後把外衣披在她赤裸的胴體上。 「別搖了,早點睡吧。」 「爹爹……」 凝羽發出細微的抽泣聲,尖石上的水珠滴下,在池中濺出一圈漣漪。凝羽月光似的俏臉映在水中,神情間充滿了羞恥的哀傷。   名稱:六朝清羽記  第三集   作者:弄玉&龍旋   目錄   第一章  戲弄   第二章  艷遇   第三章  贖身   第四章  詭計   第五章  憐奴   第六章  暗潮   第七章  恩怨   第八章  風流   第九章  伏虎   第十章  險路   第一章  戲弄   「現在我傳你一篇口訣,然後有三事相托——你可記得麼?」   「讓我想想……」   「一件是錦囊……清江玄真觀……一件是蒼瀾太泉古陣……」   「還有一件……」   程宗揚想起來了——守護好岳帥後人。可月霜多半只想殺死我吧?   不過那丫頭吃過搖頭丸,趴在地上搖頭擺臀的樣子還真騷……陽具插進去,不用動,她就自己扭著屁股把它套弄出來。那滴水的小穴又滑又緊……   咦,好像有些不對。這個光屁股的女人,不是月霜……   「公子!公子!」   天還沒亮,香蔻兒的叫聲就打破了程宗揚的美夢。   程宗揚從夢中被吵醒,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用衣袖蓋住耳朵。   「公子!公子!」   小婢用力搖著程宗揚的肩膀。   程宗揚閉著眼,不耐煩地說道:「我是商館的奴隸,不是什麼公子!」   香蔻兒不由分說地扯起他的耳朵,大聲道:「夫人叫你!」   這一聲終於把程宗揚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有什麼大不了的,這時候來叫我?去南荒還差這點時間?」   「快點吧!」香蔻兒用力推著他。   程宗揚一肚子的不樂意,昨晚他可是辛辛苦苦忙了半宿,剛躺下沒兩個時辰就被拽起來,難免心裡有氣。   在香蔻兒的催促下,程宗揚終於爬起來,來到蘇妲己居住的畫樓。商館的女主人此時還沒有起身,只讓他在外面等著。   這一等又等了半個時辰。小婢香蔻兒給他遞了杯香茶,就掩門退了出去,想找個人說話也沒有。程宗揚靠在椅子上,一手支著下巴,腦袋一勾一勾地又睡了過去。   朦朧中,一個嫵媚的聲音響起,「公子……」   程宗揚擦了擦嘴邊的口水,睜閞眼睛,只見一名媚艷的婦人正倚在臥房門外的花架上,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蘇妲己烏亮的長髮盤成雲髻,身著盛裝。她上衣是用朱紅色的絲綢精心裁製而成,寬大的襟領像百合花瓣一樣高聳著翻開,上面繡滿雲絲狀的花紋。精美絕倫的襟口間,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膚。下身是一條艷麗的紅裙,長長的裙擺拖在絲絨地毯上,迤邐生姿。   程宗揚打著呵欠道:「夫人起得好早,真是辛苦了。」   蘇妲己用纖指攀著一枝芍葯在鼻下輕輕嗅著,漫不經心地說道:「公子睡得可好?」   急急忙忙把自己找來,盡說些廢話。程宗揚道:「托夫人的福,本來睡得好好的,還沒醒就被人叫起來。」   蘇妲己嫣然一笑,耳下兩枚翡翠墜子垂在腮側,一蕩一蕩,在她雪白的臉頰上映出兩片翠綠的光澤,那張白滑如玉的瓜子臉更顯得妖媚無比。   「妾身請公子來,是想知道公子往南荒去,可要準備什麼東西?」   程宗揚打起精神,「要幾個押貨的人。不需太多,三四個就足夠了。」   鬼知道霓龍絲在什麼地方,人少一些,自己要逃走也方便些。   可蘇妲己似乎早料到他的心思,「三四個人未免太少。商館裡有幾個長年走南荒的,讓他們隨你一同去。再則南荒部族眾多,難免含有衡突,凝羽在我身邊也沒有事做,叫她也同去好了。另外你再去挑些力氣大,能走路的奴隸,路上好辦事。」   其他的倒也罷了,讓凝羽跟自己一同走,程宗揚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那丫頭被自己搞上手,路上說不定還有便宜可佔。不遇有她跟著,自己想逃走就沒那麼容易了。   「全聽夫人吩咐。」   這本來是句平常話,蘇妲己聽到,身子卻忽然一顫,攀著花枝的撇指猛然擰繁,指間花莖折斷,那朵盛開的芍葯低垂下來。她扶著花架,紅裙輕顫,似乎裡面的雙腿在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程宗揚聽到一個隱約的聲音,彷彿是馬達震勤的嗡嗡聲。程宗揚恍然大悟,明白這妖婦為什麼一大早把自己叫來,卻只是聊天打屁。   抱著看好戲的心情,程宗揚皺起眉頭,思索著道:「如果人多的話,這一路花費可不少。要有焉匹、運貨的車輛,還要有帳篷、糧食、衣物……」   蘇妲己打斷他,「這些自然是要配備的。公子不必多慮。只是……」蘇妲己鬆開花枝,「公子擅長南荒的巫術,可知道那支神具的來歷?」   程宗揚胡謅道:「那神具是我從南荒深林中的一個部族得到的,傳說是南荒魔神的分身。只要依術唸咒,南荒魔神就會附身在神具上。幸好我學過咒語,才花費重金把它買來。」   蘇妲己道:「不知公子的咒語是從哪裡學來的?」   程宗揚咳嗽一聲,「那是很多年以前了,有天我在路上走……」   程宗揚正拿著燒餅,蹦蹦跳跳地穿過馬路。一名背著九個麻袋的乞丐突然出現,擋在年少無知的程宗揚面前。   「靚仔!我看你骨格清奇,相貌不凡,有一道靈光從天靈蓋衝出,乃是萬中無一的咒術天才!這裡有一本《南荒秘咒》,記載著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神秘、最恐怖的禁咒!只要一點錢就賣給你!」   蘇妲己道:「他要多少錢?」   「十個銅銖。」   「十個銅銖?」蘇妲己有些失神。   「哦,我身上只帶三個銅銖,所以他把我的燒餅也要走了,交給我一本《南荒秘咒》。」   蘇妲己呆了一會兒,「你就是這樣學會南荒的巫術?」   程宗揚謙虛地說道:「一點皮毛而已。」   蘇妲己這會兒沒有心情探究他話裡有幾分真假,急忙道:「那你可知道如何破解咒語?」   看著蘇妲己著急的樣子,程宗揚幾乎笑破肚皮,他靠在椅背上,笑咪咪道:「那要看夫人想破解的是什麼巫術了。」   蘇妲己頰上升起兩片紅雲,水汪汪的媚眼中露出一絲妖淫的媚意,玉齒咬著唇角,膩聲道:「知道了還問。」   程宗揚愕然道:「夫人不說,我怎麼知道?」   蘇妲己躊躇半晌,含羞道:「那支神具……妾身放進去……取不出來……」   程宗揚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放在什麼地方了?」   蘇妲己身子輕顫起來,「就是那裡……」   程宗揚搓了搓手掌,「讓我看看!想個法子!」   蘇妲己欲言又止,她羞眉微顰,滿臉紅暈,那枝折斷的芍葯花在她鬢側搖曳著,灑下濕媚的香氣。   程宗揚站起身,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衣袖,「既然夫人沒有什麼事,奴才就先告退了。」說著作勢要走。   「等等!」蘇妲己叫住他。   程宗揚轉過身,看著這個幾乎站立不穩的艷婦。「死奴才……」蘇妲己唇角翹起,飛了他一個白眼,然後拉開腰間的狐皮。   狐皮下是一條鵝黃的絲絛,上面還繫著一角白巾。妖艷的美婦解開裙帶,兩手挽住裙腰,將華麗的紅裙褪到臀下,顫聲道:「就是這裡了。」   一條潔白的絲巾纏在美婦腹下,絲巾底部已經被淫水濕透,正不斷滲著水。她兩條豐腴的大腿緊緊貼在一起,能清楚看到她兩腿中間,一個粗大的圓柱體頂起絲巾,正在她腿縫間不停旋轉。失去絲巾的束縛,按摩棒旋轉的力度立刻強了幾段,蘇妲己嬌喘道:「快……快讓它……停下來……」   程宗揚一點都不著急,他翹起腿,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口裡道:「我說夫人怎麼總站著,原來是坐不下來。站那麼遠,我怎麼能看得到?請夫人走近一些,讓奴才仔細看看。」   蘇妲己無奈之下,只好臉色緋紅地雙手提起長裙,大腿緊緊並著,夾住腿問轉動的物體,一步一顫地走過去,立在程宗揚面前。短短幾米的距離,她卻走得千辛萬苦,兩腳軟得似乎隨時都會跌倒。   程宗揚歪著頭看了半天,然後道:「解開吧。」   蘇妲己氣得變了臉色:既然要解開,你還看那麼久幹嘛?但程宗揚接下來的話,讓她忘了生氣。   程宗揚一臉鄭重地說道:「神具被東西包著,戾氣沒辦法發散,只會越來越盛。」   蘇妲己連忙鬆開長裙,解下腰間鵝黃的絲絛,將濕透的絲巾扯了下來。   電機的震動聲頓時變得清晰,一支濕淋的黑色膠棒從艷婦下體猛然躍出,嗡嗡作響轉動著滴下清亮的液體   艷婦的絲綢紅裙滑落在地,赤裸著兩條白玉般的美腿立在程宗揚面前。她下體已經濕得一塌糊塗,肥白的陰阜沾滿淫水,濕透的陰毛一縷縷貼在白嫩的雪肉上,柔滑又烏亮,嗡嗡作響地在她小穴裡震顫不已。   看到蘇妲己狼狽的樣子,程宗揚心裡得意萬分,他拍了拍座椅,「把腿抬起來。」   蘇妲己臉色緋紅地晬了一口,然後乖乖抬起腿,白滑的纖足踩在椅面上,將下體挺到一臉壞笑的程宗揚面前。   雖然已經被按摩棒搞得淫水直流、狼狽不堪,蘇妲己仍努力擺出女主人的架子,   恨聲道:「儘管看……看好了……若不想出……辦法來……看我怎麼……收拾你這……奴才……」   口氣雖然很凶,但她那副腿軟身顫的嬌態,顯然沒有多少說服力。程宗揚也不理會,只埋頭研究她的下體。那根粗大的按摩棒幾乎完全鑽入蘇妲己體內,只露出短短一截。艷婦豐美的性器不知被按摩棒插了多久,滑膩的陰唇被粗圓的棒身撐成圓形,像一張嬌媚的小嘴,緊緊含著那根佈滿顆粒的膠棒。汁液淋漓的淫肉紅艷艷朝外鼓起,隨著膠棒的轉動微微蠕動著。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這神具在夫人身體裡面插了多久?」   「三……四個時辰……」   那就是六七個小時。被這根按摩棒用最大功率干了整整一夜,難怪這妖婦會著急。不過這妖婦的小穴還真強,被幹了一夜也沒有發腫,只微微有些充血。但看她兩腿發軟的樣子,只怕整個陰道都被按摩棒震得酥麻。   這妖婦下體被淫水濕透,白膩的肌膚沾滿水光,顯得晶瑩而又滑嫩。那片淫肉更是紅膩如脂,艷光奪目。   程宗揚好不容易強忍下想去觸摸的衝動,問道:「夫人高潮了嗎?」   「什……麼高潮……」   「就是洩了身子。」   「洩……洩過……」   「洩了幾次?」   「四……四次……」   「什麼時候?怎麼洩的?」   蘇妲己嬌媚的俏臉露出一絲羞怒,「這……也要……問麼……」   程宗揚板起臉,看著這名羞惱的艷婦。蘇妲己咬緊牙關,那膠棒仍在不停轉動,佈滿顆粒的棒身在她蜜腔內敏感的肉壁上無休止地刮磨著。掙扎片刻,最後蘇妲己只好屈服。   「公子走後……妾身就……就把它放進去……只……只半個時辰……便洩了身子……」   蘇妲己羞媚地敘說道:「妾身想取它……取它出來……它……卻在裡面生了根……怎……怎麼也拔不出來……每……每拔一下……反而又深了幾分……妾身一急之下……就……就又洩了身子……」   「妾身……不敢再拔……就留它在裡面……誰知它卻……停……停……停不下來……妾身禁不住……又……又丟了一次……」   「公子來……的時候……妾身勉強起來……剛走到門口……便洩了……連小衣也……濕……濕透……只好重新換過……」   艷婦咬著鮮紅欲滴的唇角,伴隨著體內連續不斷的嗡嗡聲,一臉羞媚地歷數自己如何被按摩棒搞到高潮洩身的丟臉經過,那種媚艷的羞態,讓程宗揚胯下禁不住一團火熱,陽具硬邦邦地挺了起來。   程宗揚清了清喉嚨,「夫人洩了三次身……」   蘇妲己羞答答地糾正道:「是……是四次……」   「哦,我在這裡等的時候,還有一次。我說怎麼讓我等了這麼久,坐得腰酸背痛。原來夫人在裡面快活地洩了身子。」程宗揚轉口問道:「不知道夫人洩了多少?」   蘇妲己半是惱怒半是羞澀地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後道:「小……小衣濕透了……   兩腿都……都是軟的……你快……快些!妾身……」   蘇妲己的表情幾乎快要哭出來。   程宗揚手指敲著桌子,鄭重其事地說道:「夫人既然洩了四次身,不知道這支神具射過幾次?」   蘇妲己妖媚的杏眼瞪得大大的,櫻唇張成圓形,顯然沒想到這支令她吃盡苦頭的神具居然也要射出來。   程宗揚大歎一聲,「夫人只記得自己快活!一連洩了四次,卻不記得讓神具快活!難怪它不願出來!」   蘇妲己咬緊牙齒,胸口起伏片刻,硬生生地忍住下體一波波想要洩身的衝動,寒聲道:「死奴才!這神具也會出精嗎!」   能模擬射精的按摩棒也有,但不是這一支。程宗揚煞有其事地說道:「夫人有所不知。這神具是以南荒巫術製成,本體是南荒赫赫有名的魔神。夫人洩了四次身,卻沒有讓魔神發洩出來,魔神自然發怒,不願從夫人體內出來。」   下體那支嗡嗡作響的神具不知震動到哪個敏感點,使蘇妲己腿一軟,幾乎跪在地上。她放下女主人的架子,拉住程宗揚的手臂,軟語央求道:「公子……給妾身……想……想個辦法好嗎……」   程宗揚揉了揉耳朵,又摸了摸耳朵,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沉默不語。蘇妲己眼圈發紅,泫然欲泣地顫聲道:「再……再不拔出來……立女身的性命都……都難保了……」   程宗揚沉思著,緩緩伸出手指。   「六十個金銖。」   「什麼?」   程宗揚一臉無辜地說道:「我可不是敲詐啊。算是給我預支的工錢吧。每個月十個金銖,我先預支六個月好了。」   蘇妲己咬牙切齒地說道:「商館當鋪的朝奉……每個月工錢是六個銀銖!」   程宗揚並不擔心蘇妲己會翻臉,六十金銖雖然不少,但比起霓龍絲可能帶來的利潤,並不算高。況且眼前的狀況也不容蘇妲己不允。   程宗揚往椅背上一靠,「夫人再考慮一下,不合適的話那就算了。」   「就六十個金銖!」   昨天簽賣身契的筆墨還擺動在案上,程宗揚把筆塞到蘇妲己手中,「夫人寫個條子,一會兒我好去支錢。」   蘇妲己手指發顫地寫完,咬牙切齒地說道:「快些……快拔出來……」   程宗揚收起紙條,然後道:「拔不出來。」   看著蘇妲己要抓狂的樣子,程宗揚連忙道:「除非神具先射出來。」   「那就快……快讓它射出來!」   程宗揚兩手一張,「它又不會射精。」   一串淚珠從蘇妲己眼中淌出,掛在艷婦又尖又媚的下巴上,她梨花帶雨地泣聲道:「你若不……把它取出來……妾身……妾身……」   這會兒這妖婦真是著急了,也難怪,現在她已經被按摩棒干了四個時辰,差不多是八個小時,就算她天賦異稟,被這支大號按摩棒幹這麼久也承受不了。   程宗揚道:「現在還剩一個法子。」   蘇妲己淚眼模糊地看著他。那按摩棒已經在她體內攪弄了一夜,這一晚自己使盡媚功,就是鐵人也化了,可這神具卻絲毫沒有疲軟之態。蘇妲己萬不得已,才找來程宗揚,只要能把這神具取出,就是三萬金銖也給了他。   程宗揚道:「神具雖然不會射精,但只要有人在夫人身子裡射了精,再把精液抹到它上面,神具會以為它已經射過精,就會息怒了。」   終於知道了破解巫術的方法,蘇妲己不禁破涕為笑,神情又變得騷媚起來,「死奴才……想占妾身……便宜……」   程宗揚拍了拍手,站起身,邊走邊道:「夫人要找別的男人也行,奴才告辭了。」   剛跨出一步,程宗揚衣角就被人拽住。   「公子……」蘇妲己柔聲說著,纖美的玉手伸到程宗揚腰間,輕輕挽住他的腰帶。   空氣中還飄浮著昨晚的餘香,華麗的客廳內,四周垂著重重帷幕,形成一個隱密的空間。一名穿著奴僕青衣的年輕人靠在座椅上,滿臉壞笑地喝著茶。在他旁邊,一名姣麗的妖艷美婦赤裸著下體,跪在鮮紅的長絨地毯上,她嬌俏的瓜子臉上滿是醉人的紅暈,雙腿輕顫著,腿間不時發出奇怪的嗡嗡聲。   昨晚程宗揚用這支「神具」把冷若冰霜的凝羽搞到洩身,讓蘇妲己看得臉熱心跳。她擺出主人的架式強行留下神具,等程宗揚走後便拿來一試。   這神具果然有趣,蘇妲己把它納入體內,按著程宗揚說的法子,在底部連按三下,便在體內轉動起來。   這神具不需人力抽送,更不需如平常交媾般挺身奉迎,只要將它納入體內,佈滿顆粒的棒身便在淫肉上恣意研磨,無處不至,那快感竟是蘇妲己平生未遇。   蘇妲己又驚又喜,不多時便丟了一次。正當她心滿意足,待要取出神具時,卻發現它彷彿在體內生了根,怎麼也拔不出來,往外一扯,便撐得小穴生痛。   驚慌中,蘇妲己又洩了一次身。她不知道這是程宗揚暗地使壞,連按三下,讓她打開了按摩棒帶有防滑脫功能的強制開關,若不關掉開關,就算電力耗盡,這按摩棒也拔不出來,只道是這神具上附的巫術使然。   蘇妲己百般設法,那按摩棒非但沒有取出,反而越進越深。情急之下,她一連洩了幾次身,心裡不由更加驚慌。若這神具在體內一味轉動,再洩下去不免要損及元陰,不但平生修為付之東流,只怕還會傷及性命。   無奈之下,蘇妲己顧不得羞恥,讓小婢找來程宗揚,想探出破解神具巫術的辦法。   程宗揚說的方法蘇妲己半信半疑,不過他胸有成竹的樣子,讓這艷婦安心不少。   只要能解開巫術,取出神具,便讓他在自己身子裡出了精也是無妨的。   第二章  艷遇   解開程宗揚的褲子,一根火熱的陽具立刻跳了出來,那濃郁的雄性氣息,讓蘇姐己不由微微一驚。這奴才的陽具雖然粗壯,但也不算得出奇,只是它散發出來的氣息頗不尋常,就像是陽光下茂盛的草原,充滿了勃勃生機。蘇妲己微微一怔,然後嫵媚地瞥了程宗揚一眼,雙手像撫簫一樣扶住肉棒,彎下雪白的頸子,張開紅艷的唇瓣,把龜頭含在口中。   程宗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蘇妲己唇舌柔滑之極,陽具彷彿被納入一個濕膩的蜜腔中,被膩脂般的軟肉緊緊包裹住。當她柔軟的香舌從龜頭滑過,在龜頭下方的肉溝一挑,程宗揚舒服得渾身毛孔都彷彿張開,酥爽之極。程宗揚正靠在椅上,享受商館女主人唇舌的服侍,廳外忽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夫人。塞外的消息。」   蘇妲己剛吮了幾口,連忙吐出肉棒,擦了擦唇角,勉強克制住聲一首的顫抖,「晚些……再說。」   凝羽頓了一下,「是左武軍第一軍團。」   蘇妲己立刻改變了主意,「說。」   凝羽的聲音像冰冷的泉水,不帶任何感情地從門外傳來,「王大將軍出塞之後,每隔五日必遣人回塞上報訊。到前日已經失約兩次。館內得來消息,十日前大將軍帳下曾有人以水鏡傳訊,說在草原中遇到拜火教祭司,此後便再無音信。如今城中已經傳出流言,說左武軍第一軍團在塞外遇伏,全軍覆沒,王大將軍身死。」   蘇妲己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王紫陽死了?」   程宗揚心裡也是驚濤翻滾。他親眼目睹了王哲之死,看到他麾下的軍團血戰至最後一刻,但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程宗揚,很難理解王哲的死意味著什麼。現在他隱約認識到,想必有很多人等待著這一刻、等待著王哲的死亡。   蘇妲己欣喜的表情讓程宗揚本能地生出一陣反感。與王哲相識的時間雖然很短,自己卻受惠良多。無形中,程宗揚已經把王哲看作自己的良師益友,一個可以信任並且尊敬的人。   蘇妲己道:「立即去探聽……哎呀!」   蘇妲己發出一聲尖叫,身子像觸電一樣顫抖起來。   房門格的一聲低響,凝羽道:「夫人?」   蘇妲己臉色時紅時白,戰慄地說不話來。程宗揚道:「夫人現在有要事,命令你們都退下,離開院子。」   外面沉默了一會兒,凝羽冷漠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蘇妲己咬住艷紅的唇瓣,唇角不住發抖。她兩手掩在腹下,細長的蛾眉顰在一起,楚楚可憐地看著程宗揚。體內按摩棒的旋轉方向突然反了過來,分成兩截的棒身在陰道內左右轉動,帶來強烈的震撼。   程宗揚道:「這神具是南荒魔神的分身,夫人既然用了神具,就該盡心盡意服侍魔神,為外事分心,難怪魔神會生氣。」   蘇妲己顫聲道:「妾……身知錯……了……求魔神……息怒……」   程宗揚一手伸在背包裡,握住一個小小的物體輕輕一按。按摩棒重新沿著原來的方向轉動起來,艷婦顰緊的眉頭慢慢鬆開。程宗揚道:「把衣服脫了。」   蘇妲己下身赤裸,只穿著那件上衣,她捏住衣角,臉上露出一絲猶豫。   程宗揚道:「夫人現在是在和神具的靈體交媾,難道夫人交媾的時候,還穿著衣服嗎?」   蘇妲己只好分開衣襟,將那條華美的衣裳褪到肘後,卸脫在地,然後解下胸衣。   她白美的玉體曲線玲瓏,羊脂般的肌膚晶瑩白膩,通體沒有絲毫瑕疵,猶如一件精美的瓷器,在鮮紅的毯絨間散發出迷人的光澤。   她豐挺的雙乳程宗揚已經是見過的,雪膩的豐臀還是初見。她臀形渾圓,肥滑的臀肉白膩如脂,高翹著又圓又大,肉感十足。不過在衣內,她還貼身束了一條潔白的狐皮,白絨絨的毛皮一直垂到臀溝邊緣,無法一睹雪臀全貌。   程宗揚猜測那條狐皮掩蓋的肯定是她最後的秘密,如果揭穿,八成會被她滅口,當下只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夫人穿這麼厚,不怕熱嗎?」   蘇妲己道:妾身……少時受過風寒……習慣了……」   這妖婦應該是師帥的仇家吧?躲在五原城裡,仗著白湖商館女主人的身份隱藏起來。程宗揚暗暗想道。他不客氣地佔據了那張錦榻,然後道:「把春凳搬過來。」   蘇妲己不好叫小婢進來,只得赤裸著白玉般的身子,一步一顫地走過去。由於腿間還插著按摩棒,她只能並緊大腿,走起路來腰肢一扭一扭,那張渾圓的雪臀顫微微抖動著,臀溝下不停滴著水,看上去淫艷無比。   好不容易把春凳拖到錦榻前,蘇妲己兩腿內側已經淌滿淫水,肌膚濕淋淋又白又亮。她嬌喘著,那雙白嫩的纖足帶著淫靡的水跡,沒在地毯的鮮紅長絨問,不住地輕顫。   「怎麼服侍偉大的南荒魔神,讓魔神滿意,夫人應該知道吧。」   蘇妲己妖媚地瞥了程宗揚一眼,然後赤裸著身子仰面躺在窄窄的春凳上,分開雙膝,露出被假陽具撐滿的陰戶,一邊柔媚地向上挺起,一邊富有韻律地聳動著雪臀,乖乖做出與人交媾的樣子。她腰肢纖軟,屁股卻肥滑圓翹,豐膩之極,與纖細的腰身形成強烈的反差。那條狐皮緊緊裹在臀上,銀亮的狐毛蓬鬆而又厚密,此時被淫水打濕一片,從臀後低垂下來。   「啊……啊……」蘇妲己張開小嘴,淫浪地叫了起來。   剛叫了兩聲,一根陽具便狠狠捅入蘇妲己柔艷的紅唇內,堵住了她淫浪的媚叫。   那春凳有半人長短,蘇妲己是仰身躺在上面,頭頸從春凳邊緣低垂下來。程宗揚坐在榻上,陽具與她張開的小嘴正好是一條直線,這會兒往前一挺,陽具便直直插入艷婦唇間,龜頭幾乎捅進她喉嚨裡。喉嚨中猛然多了一個又粗又硬的龜頭,頓時噎得蘇妲己一陣逆咳。她羞怒地擺動頭部,想把這個奴才的陽具吐出來。只動了兩下,下體忽然一陣抖動,那支在她體內整整轉動一夜,沒有絲毫疲倦的神具竟然放緩下來,不再以那種無法忍受的高速旋轉著。   蘇妲己心頭一喜,便放棄掙扎,一邊伸出香舌,在肉棒上慇勤地舔舐起來。   程宗揚把按摩棒強制的高速調為中速,一邊道:「魔神對夫人的服侍還算滿意,怒氣降了幾分。不過,夫人還要對它表現得更尊重一些——夫人用手小心捧起神具,讓它在你穴裡進出一下。」   蘇妲己這會兒果然聽話,她兩手伸到腹下,用指尖捏住膠棒底部,在自己紅膩的蜜穴中輕輕拖動起來。粗大的棒身撐滿了肉穴,隨著膠棒的進出,艷婦下體那兩片柔軟的陰唇翕動著,一圈紅艷的蜜肉在穴口時隱時現。蘇妲己上身貼著凳面,柔軟的腰肢向上挺起,白美的雙腿朝兩邊張開,就像和身上一個看不到的巨人交媾般挺動著紅嫩的美穴。她妖艷的瓜子臉被程宗揚擋在腹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濕潤的紅唇。   眼前這具曼妙的肉體在春凳上賣力地挺動著,兩團豐滿的乳房高高聳起,白光光的乳肉在胸前來回抖動。程宗揚一手一個毫不客氣地抓住兩團雪乳,一邊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挺翹的乳頭,在指間來回揉捏。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此時正值盛夏,同樣是在這間客廳中,昨晚冷若冰霜的凝羽身體熾熱無比,而此刻手中的兩團乳肉卻一片滑涼,讓程宗揚不由得想起月霜。但月霜是被人用陰寒的掌力打傷,身體涼一些也不奇怪,這妖婦被按摩棒搞得高潮迭起,應該是通體火熱,香汗淋漓才對。   程宗揚揉捏著手中兩團軟肉,除了體溫低一些,其他並沒有什麼異狀。那兩團乳肉滑膩如脂,乳頭硬硬的,充滿柔韌的質感,紅嫩的乳暈微微鼓起。程宗揚用力一按,殷紅的乳頭陷入雪滑的乳肉,手指一鬆,便又從乳肉中彈出。   蘇妲己身體平躺著,伸直喉嚨為程宗揚口交。程宗揚還是第一次嘗試這種口交體位,如果是自己的女友,程宗揚還有些擔心她不願接受,但對於這個淫媚的妖婦,自己就沒有太多心理負擔了。   程宗揚以近乎凌辱的方式幹著蘇妲己的小嘴,陽具輕易就捅進她伸直的喉嚨裡,重重頂在她咽喉的軟肉上。   蘇妲己唇舌的技巧極為嫻熟,雖然是伸直喉嚨,被程宗揚像干穴一樣幹著自己的小嘴,那條軟膩的舌頭卻總能找到陽具上最令人興奮的部位。不多時,程宗揚就被她舌尖挑弄得陽具暴漲,精關傳來一陣酥麻。   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幾下就被這妖婦吸出來。程宗揚吸了口氣,從蘇妲己唇間拔出陽具,兩手拇指緊緊壓住龜頭的海綿體,用力按動,採用阿拉伯擠奶法,強行解除掉射精的衝動。   怒漲的陽具終於安分下來,沒有讓程宗揚陷入一分鐘射精的尷尬境地。他拍了拍蘇妲己的臉頰,「來,換個姿勢,把屁股扭過來!」   蘇妲己摀住喉頭,低低咳嗽著,顯然剛才程宗揚那一輪猛干,讓她也頗不好受。   對程宗揚說的南荒魔神,蘇妲己仍是半信半疑。各種用巫術製成的法器都免不了會有靈力波動,製作越精細,靈力的波動就越精密複雜。但這支所謂的「神具」,卻絲毫沒有靈力波動的痕跡。如果不是親身「體會」到它的神妙之處,蘇妲己會毫不猶豫地認定它只是一支外觀製作精巧,卻毫無用處的死物。   當按摩棒在體內轉動一夜,自己用盡手段,它卻一無所動,既停不下來,也拔不出來,蘇妲己的信心終於開始動搖。也許這真是一支神具,是以一種連她也未曾聽說過的巫術製成。而那個年輕人口中的南荒魔神,說不定也真的存在。   猶疑間,已經減緩的神具似乎在表達自己的不滿,突然又高速轉動起來。   程宗揚的聲音傳來,「夫人,尊敬的魔神要從後面干你。」   蘇妲己雖然已經洩得渾身酸軟,但她清楚知道,這年輕人既沒有碰觸自己的身體,也沒有念誦咒語,更沒有施展任何法術,而神具自己就轉動起來。   蘇妲己不敢怠慢,連忙爬起身,並起雙膝,跪在春凳上,撅起屁股。當那渾圓的雪臀出現在眼前,連閱片無數的程宗揚也禁不住在肚子裡發出一聲讚歎。這婦人竟然連屁股都生得這麼妖艷,肥碩的臀部又圓又大,足足比凝羽的屁股大了兩號。脂玉般白膩的臀肉又肥又嫩,就像一顆充滿汁液的水蜜桃,熟艷得彷彿要滴下水來。豐滿的臀肉緊緊並在一起,使她臀溝顯得非常深,只能看到一條光潤的肉溝被豐膩的臀肉夾在中間,裡面水汪汪地浸滿清亮的液體   在程宗揚的指點下,蘇妲己兩手伸到臀後,抱住臀肉朝兩邊分開。肥滑的雪肉油脂般滑開,臀溝內滿溢的淫水流淌下來,露出一個水光光紅艷欲滴的性器。艷婦整條臀溝敞露出來,白膩的臀溝底部,嵌著一朵紅嫩的肛蕾。比起她肥圓的屁股,那朵肛蕾顯得很小,濕淋淋緊縮著,像朵柔嫩的雛菊。   和每個男人一樣,程宗揚對肛交有著濃厚的興趣。但也和大多數男人一樣,程宗揚的女友也很堅決地拒絕了他。因此他的肛交經歷還是一片空白。   如果……   嗯,也許就該輪到自己埋在牡丹花下當肥料了。   蘇妲己抱著白嫩的屁股,像做愛一樣向後挺動著。那支按摩棒幾乎完全進入她體內,只露出底部短短一截。程宗揚握住按摩棒底部,往裡一按,那張妖艷的大屁股頓時一陣亂顫。   按摩棒在蘇妲己體內確實卡得很緊,往外拔出時,紅艷的陰唇向外翻閞,一圈紅膩的蜜肉被帶得翻到體外,棒身被蜜穴緊緊吸住。程宗揚握住棒身,把蘇妲己柔美的性器拽得往外突出,然後手一鬆,粗大的膠棒被重新吸進蜜穴,只露出黑色的短短一截,在她穴中振顫著滴下一串淫液。   程宗揚不停拔出、鬆手,用按摩棒玩弄著艷婦的美穴,那感覺就像是在拿那充滿彈性的美穴作射箭遊戲,充當箭矢的按摩棒每一下都直抵花心,幹得蘇妲己一邊渾身亂顫,一邊浪叫連聲。   此時按摩棒的轉速已經調到中速,蘇妲己勉強還能承受。棒體不住在穴內進出,那感覺就彷彿一個猙獰可怖的蠻荒魔神,正挺起它粗大的陽具,在她翹起的臀問狠狠肏弄,幹得她小穴幾乎脹破。   程宗揚忽然停下手,「要不要換個姿勢?」   蘇妲己連忙點頭。再這樣下去,只怕她又洩身了。   程宗揚以一個十分舒適的姿勢躺在錦榻上,腦後枕著軟墊。蘇妲己伏在他身上,兩手扶著他的陽具賣力地吸吮著,一邊把滴水的大白屁股翹到程宗揚面前,讓他觀賞神具在自己穴內轉動的艷態。蘇妲己嫣紅的小嘴被陽具塞滿,唾液混著陽具的分泌物不時從唇角溢出,又被她細緻地舔舐乾淨。程宗揚捧著那張肉感十足的圓臀,一邊在心裡嘖嘖讚歎,一邊把玩著豐膩的臀肉。   這妖婦的屁股不僅綿軟柔滑,充滿迷人的彈性,而且還有股奇怪的味道,似蘭似麝,一聞到就令人性慾勃發。這就是狐狸精的騷味吧?程宗揚想著,忍不住將蘇妲己臀後包裹的狐皮,悄悄褐開一線。   狐皮下露出一線白色的光芒,忽然蘇妲己圓潤的臀部扭了一下,程宗揚連忙放手,心頭「怦怦」直跳。   如果程宗揚能看到蘇妲己的面孔,會發現她根本沒有留意自己的小動作。這媚艷的妖婦含住他的陽具,眼眸中散發出奇異的光澤。她滑膩的舌尖在龜頭上捲動、吮吸,花瓣般柔軟的紅唇裹住陽具根部,來回吞吐,還不時挺起鼻尖,去嗅他陰囊的氣息。   程宗揚陽具越來越硬,粗大的肉棒將艷婦溫潤的口腔塞得滿滿的。比起肉體的滑涼,她口腔還有些溫度。蘇妲己把龜頭吞入喉嚨,用喉頭的軟肉裹住龜頭,快速作出吞嚥的動作。   從龜頭到陽具全部沒入艷婦香滑的小嘴中,兩顆光滑的乳球在胸腹磨擦著,柔韌的乳尖不時滑過。程宗揚抱著蘇妲己肥翹的屁股,陽具越漲越大。   忽然程宗揚十指收緊,緊抓住蘇妲己豐膩的臀肉,陽具在她口中跳動著,精液狂湧而出。   這次射精讓程宗揚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暢快,精管在會陰處高高鼓起,快速律動,精液從龜頭激射出來,陽具在那張媚艷的小嘴中不住振動,傳來令人眩暈的快感。   射精的時間比平常長了一倍,當程宗揚終於覺得情形不對時,蘇妲己舌尖在他龜頭一轉,激射的精液終於停止。   程宗揚彷彿是狂奔到懸崖邊上突然止步,他呼呼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打濕。   蘇妲己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細心鼓動唇舌,將陽具舔舐得乾乾淨淨,然後伸直喉嚨,將他射進喉中的精液輕咳出來,吐在手心裡。妖婦媚艷的低笑道:「公子身體真好,射了好多呢。」說著她伸出舌尖,將唇上殘留的黏液一一舔淨。程宗揚勉強動了動唇角,在十二個小時內跟三個女人做了三次愛,上次這麼威猛,還是三年前剛認識紫玫,擺脫處男身份時候的事了,這樣看來,自己的身體還真不錯。不過把阿姬曼和凝羽兩次加起來,他也沒有這麼累,身體就像虛脫一樣,所有的力氣似乎都隨著精液淌出。   看著蘇妲己笑吟吟的嬌艷,程宗揚一陣害怕。如果不是自己還有一點價值,這妖婦很可能把自己一直吸到全身脫力,變成人乾。   蘇妲己雙手捧著精液,挺起身子,雙目異彩連現,「你說只需把這些陽精塗在上面?」   程宗揚連忙點頭,機關樞紐早已被他偷偷解除了。   蘇妲己分開腿,將掌心的精液傾在下體,用指尖塗抹在蜜穴和膠棒結合的部位。   果然,旋轉的膠棒靜止下來,蘇妲己發出一聲媚叫,接著穴中一鬆,粗大的棒體滑出半截,只剩下膠製的龜頭還卡在穴內。蘇妲己用沾滿精液的手掌握住按摩棒,勉強拔了出來。蜜穴內滿溢的淫液頓時像閞閘的泉水流淌出來,流得滿榻都是。   蘇妲己嬌喘著,發紅的臉頰慢慢轉白。她下體被膠棒幹出一個渾圓的肉洞,紅艷的蜜肉暴露在空氣中,那支按摩棒掉在腿間,棒身被淫液浸透,濕淋淋地散發著黑亮的光澤。   蘇妲己纖手在下體一撫,當她指尖抹過,圓張的性器緊閉起來,白嫩的大陰唇軟軟合在一起,已經恢復如初,若非她下體還是濕淋淋地沾著淫水精液,完全看不出交媾過的痕跡。蘇妲己嬌媚地攤開手掌,用香舌在掌上輕舔著,一面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著程宗揚。程宗揚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蘇妲己的眼神讓他想起小紅帽的故事——她是大灰狼,自己是被大灰狼吃掉的小紅帽。   「很好的味道……」蘇妲己柔媚的聲音響起,她挑起唇角,輕笑道:「莫非公子還是童男?」   童男?難道我射的是童子精?還是我表現得像個雛兒?   不過和這妖婦比,自己真的只能算個雛兒了。程宗揚只好尷尬地點了點頭,安慰自己道:就讓她把自己當童男好了。說不定她還會給自己發一個大大的紅包呢。   蘇妲己瞥了他一眼,眼中嬌滴滴流露出萬種風情,那眼神足以讓男人渾身的骨頭都為之酥軟。   如果再來一次,自己就真被掏空了。程宗揚手足酸軟地爬起來,「夫人既然無事,我就告辭了。」   面前媚艷的婦人給他一種不安的預感,這間華麗的客廳彷彿一瞬間充滿了危險,令人頭皮禁不住發麻。   蘇妲己嫣然一笑,柔聲道:「公子慢走。」   第三章  贖身   密集的鼓聲越來越急,台上舞蹈的阿姬曼伴著飛快的鼓聲扭動腰肢,雪白而纖軟的腰身彷彿一條靈巧的雪蛇。鮮艷的纓絡及金黃的飾片在赤裸的腰腹下飛舞著,眩人眼目。   面紗下,舞姬含笑的唇瓣仍和從前一樣柔軟嫣紅,但仔細看去,卻多了一分冷漠。   台上的女奴陸續被人買走,祁老四樂得幾乎合不攏嘴。如果不是越過大雪山往東天竺這條路風險太大,每年只有兩個月時間可以通行,單這條線的販奴生意就夠商館經營了。   與往常一樣,也有不少人對阿姬曼青眼有加,問價聲此起彼伏。祁老四滿臉堆笑,口風卻咬得極緊,一千銀銖,一個子都不少。   說實話,祁老四覺得這個價錢開得還是低了,像阿姬曼這樣的美女,如果販賣到晉國和唐國,莫說一千銀銖,就是再多上幾倍,那些一擲千金的豪門鉅富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夫人雖然眼光超群、手腕高明,可不知為何只困守這五原城,從不涉足內陸。五原雖然商旅雲集,畢竟是邊陲之地,怎麼能和臨安、建康、長安那樣的名都大邑相比。一千銀銖這個價錢,問過的不少,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掏錢。阿姬曼一曲舞罷,正待離開,忽然「嘩啦」一聲,一隻沉甸甸的錢袋扔到她腳下。   「這個舞姬——我買了!」   台下靜默片刻,然後發出一陣轟笑。祁老四拱了拱手,半是客氣半是揶掄地說道:「尊駕聽仔細了,這舞姬售價是一千銀銖。」   祁老四把「一千銀銖」咬得極重,那錢袋雖然份量不輕,大小卻是平常,裝滿也不會超過二百枚銀銖。只是那付帳的小子身著青衣,多半是哪個富商的小廝奴僕,祁老四面上也不敢怠慢。   「二十銀銖兌一枚金銖,一千銀銖折五十枚金銖——這個價格沒錯吧。」   祁老四伸手撈起錢袋,入手一沉,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他打開錢袋,呼吸頓時一窒。袋裡滿滿的都是黃金製成的銖錢。由於黃金沉重,金銖形制比銀銖略小,厚度也略薄一些,但製作精緻卻非銀銖、銅銖所能比較。金燦燦的錢幣一如平常的銖錢外圓內方,四周稜線分明,打磨光亮,中間是略暗的金砂,正面是四個凸起的隸字,「六朝金寶」,背面鏤刻著「麟龍龜鳳」四神圖案。   眼看著這小廝付帳的都是金銖,台下都安靜下來。六朝錢幣通用,最多的是銅銖,其次為銀銖,金銖雖然也流通天下,但由於貨值貴重,尋常交易中極少使用,台下這些看客,倒有一多半未曾用過金銖。這五十枚金銖,按官方比價相當於一百貫,十萬枚銅銖,實際交易中價格還要再高一些。   昨天阿姬曼拋出乳紗的時候祁老四也在台上,這會兒看著程宗揚頗有幾分面熟,只是程宗揚換了一身奴僕裝束,裝扮一新,與昨日那個乞丐模樣的傢伙怎麼也聯想不到一處。   祁老四一枚一枚數過金銖,最後束好錢袋,陪笑道:「五十枚金銖,一枚不少。   請尊駕到敝館一坐,待小的奉上茶水,把這舞奴的身契簽好。」   程宗揚最不想去的就是白湖商館,他被蘇妲己狠擺一道,陽精大出,走起路來兩條腿都是軟的,這會兒太陽一曬才有了些力氣。別人不知道他的金銖是哪裡來的,蘇姐己卻是一清二楚。如果回去,蘇妲己肯定是一手收了金銖,一手留下阿姬曼。   程宗揚臉一板,「該給的錢一分沒少,這會兒推三阻四,難道想反悔嗎?」說著他轉過身,高聲道:「各位!白湖商館收了錢,卻不願給人,天下還有這種道理嗎?」   台下的看客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聞言立刻鼓噪起來。   祁老四在台上滿臉陪笑,想要解釋,卻哪裡開得了口。正一籌莫展之際,忽然看到遠處一名披著黑色披風的女子。   程宗揚身上帶著霓龍絲的大秘密,蘇妲己豈會容他輕易離開。程宗揚一出商館,凝羽就尾隨著跟了出來。   看到凝羽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祁老四頓時放下心事,笑道:「客官息怒。既然尊駕付過錢,這舞奴就是尊駕所有。待小的取來身契,大伙便錢貨兩清。先請到後面用茶。」   這邊有人鬆開繩索,把程宗揚請到台後的帳篷內。阿姬曼看了他片刻,然後從台上下來,默默跟在程宗揚身後。   祁老四拿了身契出來,一邊歎道:「阿姬曼可是敝館最出色的舞姬,像她這種姿色在東天竺也不多見。敝館花重金買來,又用了一年多的時間調教,使在她身上的錢足夠再買一名這樣的舞姬……」   這不過是商家賣貨時的慣用伎倆,程宗揚也不理會,一手接過身契,說道:「還有一個女奴呢?年紀大了些,沒有舌頭的那個。我也一併買了。」   祁老四愕然道:「那個啞奴?」他搓了搓手,陪笑道:「真是不巧,上午剛剛被人買走。」   程宗揚一驚,「什麼?」   祁老四有些尷尬地說道:「那啞奴賣了半年也沒賣出去,今日調了價格,被人用十個銀銖買走。」   程宗揚站起來一把拉開門簾,只見外面那架木籠空蕩蕩,剩下一堆零亂的乾草。   「誰買走了?」   「聽口音,應該是個晉國的商人。」   愣了片刻,程宗揚扔給祁老四兩枚金銖,「幫我換成銀銖,再叫輛馬車。」   按市面價格,兩枚金銖換成銀銖至少能多掙一枚的賺頭。這種豪客祁老四自然打點起精神應承,一面讓人去叫馬車,一面取了四十枚銀銖遞了過來。   不一會兒叫好了馬車,程宗揚拿起身契,對阿姬曼道:「走吧。」   祁老四叫來的馬車頗為豪華,程宗揚驚奇地發現,馬車的窗戶上居然鑲了玻璃,雖然色澤發綠,質地不佳,但絕對是玻璃製品。   敲了敲車窗玻璃,程宗揚有些失望地想道:「又少了一條發財的路啊。」   東方世界的瓷器與西方世界的玻璃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都被彼此認為是珍品,西方人認為瓷器是用珍珠、瑪瑙、各種寶石為原料燒製成的,東方人則認為玻璃是用水晶、美玉再加上未知的精砂燒煉而成。對於穿越者來說,玻璃幾乎是所有人的最愛,連程宗揚說到穿越,想到的也是拿一袋玻璃珠騙錢。歎了口氣,程宗揚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畢竟自己不知道玻璃是怎麼燒出來的,想靠這發財也不可能。   阿姬曼跟著他上了馬車,卻只垂著頭,臉色冷冷的,一言不發,倒像是多了一個冷若冰霜的凝羽,讓程宗揚渾身不自在。   看著一臉木然的阿姬曼,程宗揚笑了笑,「沒想到吧?」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紙張,「這是你的身契。」   阿姬曼慢慢抬起臉,碧綠的眸子落在程宗揚臉上,目光閃爍著,似乎想看透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忽然她嫣然一笑,挺起身體,一手解開腰間的繫帶,纖軟的腰肢輕輕一扭,舞裙旋轉著落在腳下。   少女兩手繞到身後,輕輕一扯,鮮紅的胸衣鬆開,圓碩的乳球立刻彈出,帶著與她年齡不相襯的豐滿,顫微微聳在胸前。   車廂裡的空問很窄,一伸手就可以碰觸到少女赤裸著雪白的胴體。她微微俯下身,兩團沉甸甸的乳房在程宗揚眼前抖動著,呵氣如蘭地說道:「主人要怎麼使用曼兒?是用曼兒的嘴巴?還是曼兒的屁股?」   說著她嫵媚地轉過身,將雪嫩的屁股送到程宗揚面前,一邊回過頭,綠色的眸子中充滿了誘人的媚意。陽光透過玻璃窗,斑駁地灑在少女身上。那具光潔的胴體彷彿浸在淡綠的水中,散發出朦朧的光澤。程宗揚拿著那紙身契,笑容僵在臉上。   阿姬曼回過身,在程宗揚面前擺出一個撩人的姿勢,柔聲道:「曼兒是主人花重金買來的奴婢,主人想怎麼玩都可以……」說著她分閞雙腿,柔媚地挺起下體,將嬌嫩的玉戶放在程宗揚手上,柔軟的陰唇夾住他的手指,然後輕輕扭動腰肢,用少女最柔膩的部位在他指上磨擦。   舞姬花朵般鮮嫩的性器裹在指上,帶來軟膩的觸感。阿姬曼微笑著俯下身,解聞程宗揚的腰帶。   阿姬曼嫵媚的笑容漸漸消失了。那個年輕人的陽具軟垂著,絲毫沒有勃起。   身為舞姬的這些日子裡,她已經見過太多男人醜陋的一面。每當自己站在木台上,扭動白滑的腰肢,就能聽到下面數不盡的口水聲,看到那些男人色授魂予的下流目光。他們就像是一些可僧的畜牲,有的只是動物的本能。而面前這個年輕的男子,竟然對她充滿魅惑的引誘無動於衷。   假如不是昨天晚上經歷的一幕,阿姬曼會懷疑他不是個正常的男人。而現在阿姬曼心裡生出一絲懼意!她很清楚,一個失去對主人吸引力的女奴意味著什麼。程宗揚抽出手指,把那紙身契一撕兩半。   「你自由了。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隸。」程宗揚把撕碎的身契放到少女手中。   阿姬曼握著零亂的碎紙,身體僵硬著。她不明白這個昨天還是奴隸的年輕人為什麼能突然拿出一筆巨款,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把這筆巨款輕易拋棄掉。   阿姬曼忽然抬起頭,生硬地答道:「是的。我是和他們勾結起來,想殺你。你準備怎麼懲罰我?」   程宗揚道:「我曾答應過,要救你出來。」   阿姬曼紅潤的唇角嘲諷地挑起,「主人怎麼虐待自己的女奴,我見多了。你是會打斷我的手腳,還是會把我放在木籠裡,為你掙錢?」   望著阿姬曼的眼睛,程宗揚忽然發現,這名看似柔媚如水的舞姬,其實有著倔強的一面。   程宗揚輕咳地一聲,說道:「那血是真的吧?」   阿姬曼唇角嘲諷地挑起,程宗揚止住了她,「我不是傻子。雖然你的表現超乎我的想像,但你肯定還是個處女——你的身體不會騙我。」   阿姬曼臉色沉了下來,「是處女又怎麼樣?」   程宗揚看著她的眼睛,忽然道:「你有紅褐色的頭髮。」   阿姬曼的頭髮是富有光澤的紅褐色,宛如耀眼的赤金。   「還有一個女人,頭髮也是紅褐色的。」程宗揚停頓了一下,然後道:「其實,你們母女長得很像。你們的眼睛、鼻子還有嘴巴……」   阿姬曼突然喝道:「不要再說了!」   「昨晚,他們叫你出去,是用她來威脅你吧?」   阿姬曼彷彿受到莫大的羞辱,玉臉一瞬間漲得通紅,「我不認得她!」   程宗揚有十足的把握那個被割掉舌頭的女奴與阿姬曼是一對母女,雖然一個已經過早的一哀老,一個正值豆蔻年華,但她們容貌間有太多相似之處。   阿姬曼臉頰慢慢恢復白皙,「為什麼不要我?是因為我長得不夠美,無法讓你動心嗎?」   這樣一個漂亮的舞姬脫光了放在面前,說不動心那是假的。問題是:程宗揚這會兒只有動心的力氣。那妖婦用嘴巴將自己整個人幾乎都吸空了,面對著阿姬曼這樣嬌艷的裸女,作為一個男人,程宗揚很尷尬地處於有心無力的可恥境地——哪怕她留給自己一點也好啊。   程宗揚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不是因為想得到你的身體才要買你。」   這並不是假話。程宗揚自認為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對於自己的女人——即使她別有用心,也應當承擔起責任。如果阿姬曼留在這裡,要不了太久,她鮮花般的容顏就會凋零、衰老,和她母親一樣,被塵埃埋沒。但阿姬曼並不相信他的話,她唇角翹起,滿含諷刺地說道:「我只是一個跳舞的女奴,除了身體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身體,又是為了什麼?」   看著這名對男人充滿戒心的少女,程宗揚有一絲心痛的感覺。他認真說道:「沒有人面對你的美麗會不動心,這世上的男人很多,有好有壞,但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認為的那樣卑鄙。我買下你,不是要當你的主人,而是因為我答應過,要救你出來。」   這是程宗揚第二次說到這句話,阿姬曼譏諷的笑容僵在臉上。車廂內沉默下來,只有馬蹄踏在青石上的聲音不住響起。   這一趟出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如果蘇妲己發現自己拿了她的錢,買走了她最值錢的女奴,用腳後跟也可以想像她的憤怒。程宗揚不準備冒這個險。「把衣服穿上吧。」   阿姬曼默默穿上胸衣和舞裙,最後用一件長長的斗篷裹住身體,連腳踝也遮掩起來,沒有露出一絲肌膚。程宗揚把剩餘的金銖和銀銖都取出來,遞給阿姬曼,「我的錢都在這裡了,如果省著用,足夠你回到東天竺。小心些,不要再被他們抓到。」   阿姬曼沒有去接,她一手捏著襟口的斗篷,望著程宗揚,然後目光又一次垂了下來。   「是因為我出賣了你嗎?」   「嗯?」程宗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是因為我出賣過你,你才不願意要我,把我扔掉嗎?」   程宗揚倒是很想帶上阿姬曼一起走,但阿姬曼要往西回東天竺,自己是向東去清江,只能分道揚鑣。程宗揚苦笑道:「就算是吧。」   「我不走。」   「什麼?」   「我不走!」阿姬曼固執地說。「再往前就該出城了,」車伕的聲音傳來,「客官要往哪邊去?」   程宗揚探出頭,剛看了一眼,然後猛地縮回頭,「砰」的關上車窗,險些把上面的玻璃震碎:前面是一條三岔路口,路上行人往來,也不出奇,但路口幾個人披的黑色斗篷程宗揚分外眼熟——那是蘇妲己身邊的女侍衛。她們大半面孔都被斗篷遮住,只露出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手握劍柄,從行人臉上一一看過。程宗揚壓低聲音,急道:「掉頭回去!」   車伕不樂意地嘟嚷道:r這是趕路呢?還是拉磨呢?」   程宗揚道:「少囉嗦,一個錢也少不了你的。趕緊找間僻靜些的客棧,越安靜越好!到地方我重重賞你!」   聽說有賞錢可拿,車伕立刻打起精神來,一面兜轉車頭,一面嚷道:「客官就放心吧,尋的地方包你滿意!」   程宗揚小心掀閞車簾,看到那些女侍衛沒有留意這輛馬車,才鬆了口氣,對阿姬曼說道:「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這些女人多半是衝著自己來的,這會兒各個路口都少不了有人把守,只能在五原城裡躲避一時了。   阿姬曼用斗篷遮住面孔,沒有作聲。   程宗揚留意著街道兩邊的景物。不多時馬車在一處客棧停下,程宗揚給了車伕一枚銀銖,樂得他滿口道謝。程宗揚含糊幾句,領著阿姬曼進門,卻只在裡面兜了一圈,等馬車離開,然後轉身出來,另換了一家路上看到的客棧。   那馬車是祁老四叫來的,商館的人如果追查,很容易就知道他們在哪家客棧落腳。五原城是她們的地頭,小心些總沒壞處。   對於住慣了星級賓館的程宗揚來說,這個世界的客棧條件未免簡陋了一些,但好處是面積闊大,整個偏院只有三間客房。講好了一枚銀銖一天的價格包下整個院子,程宗揚閂上院門,緊吊的心這才放下。   蘇妲己還指望著自己給她尋找霓龍絲,絕對不會輕易殺掉自己,但好端端的商業精英,跑到這個世界給人當奴隸,絕不是程宗揚的理想。離開白湖商館,程宗揚就沒有打算再回去,如果不趁這個機會跑掉,那才是傻瓜。   現在出城的道路都有那妖婦的侍衛看守,自己一個異鄉人,帶著一個異族女奴,想從她們眼皮下溜走無異於癡人說夢。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五原城躲一陣,等風聲過了,再設法離開。阿姬曼坐在床角,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程宗揚取了幾枚銀銖,把剩下錢幣交給阿姬曼,「把這些錢收好,我去買些衣服食物,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走。」   阿姬曼沉默著,讓程宗揚禁不住懷疑斗篷裡面包裹的是一具木偶。他不安地伸出手,小心地掀開斗篷,只見阿姬曼眼圈發紅,精緻的面頰上滿是淚水。   「你怎麼哭了?」   阿姬曼扭過頭,避閞他的目光。   「別哭,你現在不是奴隸,應該高興才對。」程宗揚小心翼翼地安慰道。阿姬曼的淚水讓他滿心不安,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讓這個少女如此傷心。   阿姬曼抹去頰上的淚珠,淚水仍不斷流出。   程宗揚連忙道:「我去打水給你洗臉。」   難道這丫頭不喜歡自己給她贖身,想留在商館當奴隸嗎?帶著一肚子納悶,程宗揚拉開房門,臉頓時垮了下來。   屋外,凝羽冷冰冰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蠢材。」凝羽冷冷說道。   第四章  詭計   亭前曲池流水,楊柳依依,使這座位於邊塞的庭院,有了些許江南風光。   蘇妲己換過一襲白色的絲袍,並膝跪坐在一方淡綠的茵席上,左手挽著寬長的衣袖,右手持壺,慢慢斟著茶,那種淡雅的氣質與昨晚的騷媚彷彿換了個人似的。   青瓷製作的茶盞晶瑩純淨,猶如冰玉雕成,杯中的茶葉形如瓜子,翠綠的色澤彷彿剛從枝頭採摘下來。沸水沏入杯中,氤氳的水霧蒸騰而起,清香四溢。   蘇妲己將壺放在手邊的紅泥火爐上,持杯淺飲一口,在舌尖慢慢品著。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凝羽沒有告訴蘇妲己自己買下阿姬曼,並且試圖逃跑的事,這讓程宗揚的擔心少了幾分。他奔走了一上午,這會兒聞到茶香,不由得感覺口乾舌燥。但他現在身份是商館的奴僕,只能擺出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垂著手站在旁邊。   一盞茶飲完,蘇妲己似乎對程宗揚老實的樣子很滿意,嫣然笑道:「這是妾身新得的齊山雲霧茶,香蔻兒,賞他一杯。」   小婢答應一聲,給程宗揚沏了一杯清茶。程宗揚雖然口渴,捧著這杯滾燙的茶水也喝不下去。蘇妲己見狀笑道:「妾女身卻忘了,讓香蔻兒給你取一盞酸梅湯吧。」   小婢斟了一盞酸梅湯,雙手奉給程宗揚。酸梅湯在井中湃過,涼涼的又酸又甜,口感近似於果汁類飲料,一口喝下去,頓時滿口生津。   程宗揚本來提心吊膽,怕這妖婦吃過虧後來報復自己,沒想到她言笑晏晏,滿臉的溫和柔順,不禁憂心盡去。   蘇妲己笑吟吟看著他,吩咐香蔻兒再給他倒上一盞,然後親手拿起細長的銀羹,從一隻陶甕中取了些冰塊,調入湯中。這次滋味更佳,一盞冰涼的酸梅湯下肚,渾身的汗意都消失無蹤。程宗揚放下瓷盞,讚歎道:「沒想到這麼熱的天氣夫人還藏有冰,真是難得。」   蘇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沒法子的事。冰蠱只有在冰裡才能活,一旦冰融了也就化成了水。瞧,為了養這些冰蠱,妾身可是費了好大力氣呢。」   說著蘇妲己用銀羹取了一勺碎冰,遞到程宗揚眼前。   陽光下,每一塊晶瑩剔透的冰晶中,都盤著一條細小的蟲子,透明的蟲體彷彿與冰塊融在一起,如果不細心觀看,怎麼也看不出這些普普通通的冰塊中竟然暗藏玄機。程宗揚臉頰抽動了一下,他就知道這妖婦沒安好心,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冰裡下蠱。雖然不知道冰蠱是什麼東西,但只要帶個蠱字就沒有好事。這下可狠狠栽了個跟頭,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運氣再爬起來。   蘇妲己微笑道:「冰蠱最不耐熱,失去寄身的冰塊便會四處游動。冰蠱游動時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會讓它凍了心臟、腦漿……」   說著她屈指一彈。一股寒意立刻從程宗揚手臂湧到指尖,手指像冰凍般變得僵硬,皮膚上顯出冰塊的光澤。   蘇妲己伸手一撫,程宗揚冰凍的手指恢復原狀,她風情萬種地抿嘴一笑,柔聲道:「還有些被它凍住了陽物,輕輕一敲就變得粉碎了呢。」   想到那種慘狀,程宗揚立刻打了個寒噤,感覺腹內沉甸甸彷彿塞了一個會游動的大冰砣子。   程宗揚凜然道:「我生是商館的人!死亡是商館的鬼!夫人有什麼要求,奴才就是拚上命也一定給夫人完成!」   蘇妲己笑道:「真乖。」也不理會他說的大話,一面吩咐道:「凝羽,帶他去採石場挑選些奴隸。你去知會祁遠,讓他在商館挑些護衛的人手,備上車馬錢帛,兩日內準備齊全,一同往南荒去。」   「等等!」程宗揚連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給我解了冰蠱?如果半路上被凍成冰塊,我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怕誤了夫人的大事。」   「誰讓你不小心,連冰蠱都敢吃?」蘇妲己笑著寬慰道:「不過你放心,這些冰蠱上都加過禁咒,一時三刻之內不會發作,只要你安心辦事,從南荒回來再理會不遲。好了,磕過頭謝賞,就去做事吧。」   這次乘的是商館的馬車,車簾上白湖兩個字讓程宗揚想起自己脖頸中的奴隸標誌。自己的逃走大計這下算是徹底泡湯了,不必有人看守,只要肚子裡冰蠱一日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婦的手掌心。   想起蘇妲己那副妖媚的艷態,程宗揚就恨得牙根發癢。被按摩棒干的時候那妖婦又乖又聽話,一轉臉就給自己下了蠱,擺出一張晚娘的臉,把他當成奴才使喚。早知道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閒心算計自己。   程宗揚看了看周圍,並沒有見到凝羽的影子。這個冰美人似乎總有辦法隱藏自己的蹤跡。昨晚的經歷讓程宗揚見到另一個凝羽,一個沉浸在肉慾歡欣中的女人。他自己揣測,即使有搖頭丸的催情效果,凝羽也不應該發情到那種地步。在自己射精前,她至少高潮了三次。   想起凝羽濕濘的蜜穴,程宗揚不禁一陣心動。她身體反應的熱烈程度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看她的動作,肯定有不少性交的經驗。虧她還裝出一副冷漠的神態,其實要上手比月霜可簡單多了。   程宗揚暗自猜測,不知道她對昨晚山洞裡的經歷是否會有印象,知不知道自己已經佔過了她的便宜。如果能把她收過來,此去南荒也不會太寂寞。   ……想到這裡,程宗揚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也開始滿腦子想著要收女人了呢?以自己目前的處境,這些雜念非常危險啊。   白湖商館的採石場佔了一整個山坳,穿著葛衣的奴隸散在山間,錘鑿的敲擊聲不絕於耳。   凝羽沒有露面,她先到了採石場交代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揚一到,採石場的執事——一個管家打扮的壯漢就迎上來,領著他挑選場裡的奴隸。這裡的奴隸分為兩類,掄錘的奴隸大多體型高大,身材強壯,為了防止他們逃跑反抗,不少人手腳都帶著沉重的鎖鏈。   相比之下,持釬的奴隸身材就瘦弱了許多,他們蹲在要開採的石頭上,一手扶著鐵釬,掄錘的壯漢一錘砸下,鐵釬「鐺」的一聲巨響,濺出火花。隨著鐵錘的敲擊,石屑四處紛飛,岩石的裂縫越來越大,一名持釬的奴隸躲閃不及,被紛飛的碎石劃破臉頰,臉上頓時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開採岩石最累的是掄錘,將近三十斤的鐵錘每天要掄上數千次,身體稍弱一些,就難以支撐。而最危險的,則是持釬。鐵錘數千次的掄擊中,有一次落點不准,就會砸在持釬人的手上,輕則斷指,重則整個手掌都會被鐵錘砸扁。   程宗揚看了看,檢著幾個受過傷、身體虛弱的奴隸要了。那執事心裡奇怪,但這些殘疾的奴隸留在採石場也是累贅,有人願意要自然最好不過,當下無有不允。程宗揚挑一個,他便叫一個,不過片刻就挑了十幾名奴隸。「咦?」   程宗揚遊目四顧,看到一名高大的漢子正蹲在岩石上,兩手扶釬,他手腳帶著沉重的鐵鐐,身上覆了一層厚厚的石粉,兩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龍還能是誰。執事道:「這廝原本是商館的護衛,誰知他吃裡扒外,被夫人廢了眼睛,送到這裡來採石。」說著「呸」了一聲,「挨刀的孬貨!」   只一夜工夫,那個生龍活虎的漢子就彷彿被人抽乾了所有的精氣,隨著鐵錘的敲擊,扶著鐵釬的手掌不住顫抖。   這樣的下場比一刀殺了他還痛快幾分,程宗揚心裡總算出了一口氣,說道:「不用再挑了,有這些就差不多了。」   執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虛抽一記,喝道:「你們幾個!都過來t」   那幾名奴隸惴惴不安地走過來,在程宗揚面前站成一排。程宗揚倒是一片好心,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們脫離苦海。可一說要去南荒,幾個上了年紀的奴隸就露出懼意,似乎南荒比這隨時都會被人砸斷手臂的採石場還可怕。   程宗揚低聲道:「怎麼?他們都不想去南荒?」   執事二話不說,掄起皮鞭一個個抽了過去,打得那些奴隸滿地亂滾,然後笑呵呵道:「你問吧。」   程宗揚苦笑道:「不用問了吧。」   執事也不客氣,粗聲道:「商館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們這些挨刀的死奴才,往後你們就聽他吩咐,明白了嗎?」   和預料中一樣,那些奴隸一個個都把頭點得飛快。   執事滿意地收起皮鞭,對程宗揚說道:「一共十三個,到外面按了手印,就讓他們跟你走。」   執事住的院子在山腳下,外面是光禿禿的石山,烈日幾乎把鐵釬都融化掉,這裡卻是濃蔭蔽日,山風吹來一片清涼。   一進院子程宗揚就本能地退了一步。一名彪形大漢盤踞在小院內,他身型魁梧,四肢又長又壯,兩道濃眉如同刷漆,頭顱碩大,脖頸粗豪,猶如一頭威風凜凜的猛虎,額角和臉頰上隱隱顯出虎皮的斑紋,身上葛衣袒開,露出胸口一片黑黃相間的濃密胸毛。那模樣讓程宗揚想起草原上遇到的獸蠻人,這漢子比鬃頭獠牙的獸蠻人略微顯眼些,但那種威猛無儔的氣勢比獸蠻武士更凶悍。   別的奴隸都在山間砸石扶釬,這名奴隸卻大模大樣躺在竹椅上,手搖蒲扇,旁邊還放著涼茶。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腳粗大的鐵鏈,倒像是這裡執事的大爺。   那位凶悍的執事一進門就彷彿見了貓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遠遠的,然後陪笑道:「武二爺,在這兒納涼呢?」   那位姓武的二爺哼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伸出一隻大手在懷裡撓著,腕上鐵鏈拉的「錚錚」作響。   程宗揚從未見過這麼囂張的奴隸,壓低聲音道:「他是誰?」   執事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那大漢就吼道:「二爺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稱武二郎!有話當面問二爺!背後嘰嘰歪歪,算什麼好漢!」   那大漢聲如霹靂,震得人兩耳發麻。   執事連忙道:「當日徒手打死兩頭老虎的,就是這位武二爺。」   打虎的武松?程宗揚頓時來了興趣。看起來這漢子更像是一頭猛虎,頭頸的虎斑、身上的虎紋,粗壯的四肢肌肉隆起,剽悍無比。   程宗揚把執事拉到院外,小聲道:「他怎麼在這裡?」   那執事像剛嚼了一枚苦膽,口鼻都擠到一處,一張凶臉滿是苦相。   聽了他的敘說,程宗揚才瞭解到,館裡不知從哪裡買到這名奴隸,也沒有名字,只說叫武二郎。館裡看他有些力氣,就送到石場砸石頭。這執事在採石場說一不二,遇到這位武二爺可算是受了罪了。剛開始執事還想擺擺威風讓他幹活,反而被武二郎奪過鞭子抽了個半死,幾次交手都被這個戴著鐐銬的死奴隸打得落花流水。說來也奇怪,這武二郎一身好功夫,偏生還不跑,倒像是把採石場當了家,前些時候還打死兩頭誤闖進來的老虎。執事打不過,趕不走,現在已經被打怕了,只好把他當大爺敬奉,由著這位凶神作威作福。   程宗揚低聲道:「他有沒說他有個哥哥?還有個嫂子?」   執事倒抽一口涼氣,臉色隱隱發綠,「他還有個哥哥?老天爺!那大郎該凶成什麼樣?」   武大郎凶成什麼樣還真不好說。身高頂多能到武二郎的大腿吧,這趟也不知道算不算走運,居然碰到傳說中的水滸英雄!如果水滸傳裡頭有半獸人的話。   看到那些奴隸寧願被砸也不願往南荒去,程宗揚已經隱約感到這趟南荒不是那麼好走的。眼見這裡還蹲著一位大神,程宗揚不由大為心動。如果能把武二郎帶上,路上就算遇到什麼危險,有他在也安全得多。   「別愁眉苦臉的了!」程宗揚大度地拍了拍執事的肩膀,「這個奴隸我也要了!」   那執事正求之不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求程宗揚早點把他帶走。   程宗揚回到院內,客氣地朝武二郎拱了拱手,「武二爺,明人不說暗話。館裡找人走一趟南荒,二爺可有興趣?」   「南荒?」武二郎虎目一翻,「不去!」   程宗揚鼓動道:「武二爺空手打死兩隻老虎,這麼好的功夫,待在採石場當個奴隸太沒前途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南荒,兩三個月時間就能回來,有好處肯定少不了二爺一份。」   武二郎身軀一動,壓得竹椅吱啞作響,似乎隨時都會四分五裂。他從鼻中嗤笑一聲,「南荒那鬼地方,十個進去有六個回不來,就是回來也得少活三年!你以為二爺是傻的,被你一誑就跟你去送死?」   程宗揚還不知道南荒有多可怕,聽武二郎也這麼說,心裡不免又打了個突。不過去南荒還有百分之四十的活命機會,如果不去,自己連百分之一活命的機會都沒有,遲早會被冰蠱凍成冰棍。他們還有選擇的餘地,自己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既然南荒這麼危險,無論如何也要把武二郎拉上了。程宗揚先捧一道:「久聞二爺是條好漢,武功蓋世,義薄雲天!」然後發出一聲大大的冷笑,「沒想到這好漢竟然對南荒畏之如虎,可笑啊可笑!」   武二郎看似魯莽,卻對他的激將法無動於衷,搖著扇子道:「二爺在這裡舒服得很,沒點好處去南荒那鬼地方幹嘛?任你說破大天,二爺就兩個字:不去。」   這麼說只要給足了好處,一切都好商量。程宗揚立刻擺出豪氣干雲的架勢,「二爺開個條件出來!」   武二郎張開大嘴,仰天打了呵欠。   程宗揚伸出一隻手,「五個銀銖!」   看著武二郎一臉不屑的神情,程宗揚連忙補充道:「商館當鋪的朝奉每月才拿這個數。」   武一一郎呸了一口,連眼珠都不轉。「十個銀銖!」   武二郎乾脆閉上眼。   「十五個銀銖!」   執事臉上的橫肉一陣抽搐,他管理採石場,每月也才拿十五個銀銖。   程宗揚一咬牙,「二十個銀銖!」   武二郎扇子也不搖了,拿起旁邊的涼茶「咕咚咕咚」喝完,打了個聲震屋宇的猛一嗝,然後「呼呼」的打起鼾來。   「五十個銀銖!」   「一百個銀銖!」   最後程宗揚心一橫,「十個金銖!再多就沒得商量了!」就當自己沒賺錢好了,十個金銖都算這孫子的。   執事臉上的橫肉已經顫抖起來,程宗揚開出這樣的高價,連他也忍不住想丟了手裡的差事,跟他跑一趟南荒。   這樣的高價很少有人能拒絕,果然武二郎鼾聲一停,虎目睜開一線。   程宗揚立刻道:「十個金銖!只要跟我走一趟,每個月就是二百枚銀銖!怎麼樣,武二爺?」   武二郎摸著臉上的虎斑,沉吟多時,讓程宗揚看著心裡直打鼓。   武二郎撓了撓脖頸,先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後勉為其難地抖了抖手上的鐵鏈,「先把這玩意兒給二爺解開!」   程宗揚大喜過望,立即轉頭問執事,「鑰匙呢?」   執事苦笑道:「如果有鑰匙,我早就兩手捧著送給二爺了。鑰匙都在大管家手裡,我這邊委實沒有。」   終於說動了武二郎為自己效力,程宗揚笑逐顏開,一把鑰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鑰匙好說。就在這兒按了指印,我帶二爺他們回去。」   執事飛奔著捧出一張紙,先喝罵著讓那些老弱病殘的奴隸按了指印,然後恭恭敬敬地遞到武一一郎手邊,陪笑道:「二爺這一去可是虎入山林,龍游大海。小的照顧不周,還望二爺海涵、海涵。」   武二郎張開蒲扇大小的手掌,往紙上「砰」的按了一記,然後站起身來,被他壓扁的竹椅r吱啞」一聲,如釋重負地恢復原狀。   武二郎一站起來,程宗揚就發現他比自己想像中更高,壯碩的身形至少超過兩米三,就是放在獸蠻武士中,也是一條壯漢。他臉上的虎斑又深又長,一雙虎睛精光四射,就像一頭直立的猛虎,給人一種強烈的威壓感。   程宗揚叫來馬車,武二郎挽起手上的鐵鏈,毫不客氣地擠了進去,寬闊的肩膀幾乎把車廂擠碎。他大模大樣地一伸胳膊腿,足夠坐四個人的車廂立刻被他龐大的身體擠滿,對旁邊的程宗揚理都不理,連一點縫隙都沒給他留。   程宗揚只好客氣地說道:「二爺坐得舒服就好。」然後自己揀了匹馬來騎。回到商館,程宗揚找到大管家要拿鑰匙。那個胖胖的管家也跟執事一樣,肥胖的五官擠成一團,苦著臉道:「他的鑰匙不在我這裡,是侍衛長親手拿著。」   「凝羽呢?」   「侍衛長陪著夫人出外辦事,要明日才能返回。」   程宗揚想了半晌,只好空著手回來。   武二郎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兩手一揚,鐵鏈「嘩啦」一聲兜住程宗揚脖頸,劈頭喝道:「鑰匙呢!拿來!」   程宗揚好言安撫,拍著胸脯保證明天一定拿鑰匙來,如果拿不來,就讓二爺把自己頭擰下來當球踢著玩。武二郎這才悻悻然收了殺氣。   好不容易安頓住武二郎,程宗揚抹著額上的汗水,不知道自己弄來這頭猛獸作幫手究竟是福是禍。他安慰自己,武松怎麼說也是俠肝義膽,豪勇過人,在江湖中是響鐺鐺的好漢,吐口沬也能在地上砸出個坑來。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主要是因為小時候沒上過學,缺乏教養的緣故。這種漢子粗魯是粗魯了點,但性子直爽,既然答應了自己,為著仗義這兩個字,這趟南荒也是非走不可。   蘇妲己、凝羽,還有那個小婢香蔻兒都出了門,程宗揚想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   有心和武二郎套套交情,可那廝呼嚕打得震天響,光憑聲波險些能把柴房拆了。程宗揚隔著院牆都坐不住,只好拍拍屁股走人。   蘇妲己一走,那些女侍衛也蹤影全無。她在程宗揚身上下了冰蠱,那比繩索鐐銬還管用,根本不用擔心他會逃走,沒有再派人看管他。程宗揚一路出來,沒有一個人理會。   離開蘇妲己的大宅,程宗揚便叫了輛馬車。這個世界的計程車沒人管理,什麼樣子的都有,比起上午嵌玻璃的豪華車,這輛就寒酸多了。   說了客棧的名稱,程宗揚一邊走一邊琢磨。自己拿著蘇妲己的錢給阿姬曼贖身,如果說那妖婦一笑了之,程宗揚第一個不相信。只能解釋是蘇妲己還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趁蘇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機會,一定要把阿姬曼送走,如果她再被抓回商館,自己就白費力氣了。   另一方面,能讓蘇妲己親自出面,肯定是要事。難道是王哲麾下左武衛第一軍團有消息傳來?   雖然目睹了王哲撼動天地的一擊——在他粉身的剎那,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個戰場的生靈,但程宗揚還有些隱隱的期待,希望能有一些軍士從戰場和蔽日的烈火中脫身。不過他也知道,這個希望太過渺小。   王哲一死,在他生前被壓制的各種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不知道蘇妲己跟王哲有什麼恩怨,如果讓這妖婦知道自己和王哲的關係……   程宗揚忽然想起那只錦囊,連忙打開背包。藥丸、裝著白色晶體的塑膠袋、連那些安全套都在,那只錦囊卻無影無蹤。程宗揚背後頓時出了一層冷汗。   第五章  憐奴   阿姬曼仍裹著那件長長的斗篷,安靜地坐在床角。聽到房門響動的聲音,她抬起眼,靜靜看著程宗揚。那個年輕的男人臉色很不好,像遇到什麼煩心事一樣,眉心擰成川字。進了門,就倒在椅中,疲倦得連手指也不願抬起來。   阿姬曼走過去,蹲下身子,捧起程宗揚一條腳,放在膝上,然後幫他除下靴子,按住他的腳趾輕輕按摩。   那年輕人明顯怔住了,等清醒過來,連忙閃電般收回腳。阿姬曼揚起臉,微笑道:「是曼兒按得不好嗎?」   「不!不!」程宗揚急忙搖手。   阿姬曼再次伸出手,程宗揚卻把腿藏了起來,搖著手苦笑道:「不用按了……我有些不習慣。」   程宗揚去過浴足城,但那是商業交易,他掏錢,對方提供服務,天經地義。阿姬曼卻不同,讓這樣一個美貌少女給自己服務,讓程宗揚生出一絲褻瀆感。   阿姬曼道:「曼兒是主人的女奴,女奴就應該服侍自己的主人。」   「你的身契我都撕了,你已經不是奴隸了。」   「曼兒是主人的奴隸,不是因為那張紙。」   程宗揚頭大如斗,這丫頭怎麼這麼固執,跟月霜那死丫頭有的比。   「主人出了好多汗,曼兒幫主人擦洗一下吧。」   程宗揚歎了口氣,「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對了,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宗揚好了。」   「好的。宗揚主人。」   程宗揚只好不去管她。   阿姬曼在木製的臉盆裡打了水,將一條布巾浸濕,然後絞得半乾,俯下身,仔細抹去程宗揚臉上的灰塵和汗跡。布巾是用厚厚的棉布製成,比起程宗揚以前用的毛巾略顯生硬,但浸過水的布巾覆在臉上,那種清涼的感覺讓程宗揚忍不住舒服地呼了口氣。   每擦三下,阿姬曼就重新浸一遍水,始終保持布巾的濕涼和潔淨。她細緻地擦過程宗揚的頭頸,然後解開他的上衣,在他胸前細細擦過。不得不說這是一種很美妙的享受。阿姬曼的手柔軟而又細緻,被她抹過的部位立刻變得清涼,身體燠熱和煩悶一點一點消失。   程宗揚不明白這個倔強的少女為什麼要以女奴自居,他也懶得再去想。也許是因為清晨被那妖婦吸得太狠,程宗揚一整天都覺得手足酸軟,精神委靡不振。奔波一天之後,這會兒已經累得連眼睛都不想睜開。清涼的布巾在身上輕柔地擦拭著,房間安靜得彷彿被密封在盒子裡。程宗揚閉上眼,呼吸漸漸變得平順,在少女的服侍下沉沉睡去。   朦朧中,下身忽然一涼,程宗揚驚醒過來。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身上的衣服都浸在盆中。自己不知睡了多久,身上已經被擦洗得乾乾淨淨,這會兒那少女正用布巾擦拭自己最後的部位。   阿姬曼停下手,「是布巾太涼了嗎?」   人被吵醒時往往困意最濃,程宗揚模糊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朦朧睡去。   停了一會兒,一個軟膩的物體輕柔地含住陽具,暖暖的,帶著令人銷魂的柔滑感,溫柔地在他下體掠過。剎那間,程宗揚有種錯覺,彷彿是自己的女友紫玫穿越時空,來到身邊,像從前一樣頑皮地喚醒自己。   程宗揚慢慢睜開眼,凝視著身下的少女。   阿姬曼不知何時已經脫光衣裙,赤裸著雪白的身體跪在自己腿間。她頭頸低垂,用花瓣般精緻的唇舌一點一點細緻地舔舐著自己的陽具。那對豐滿而圓碩的乳球濕淋淋的,她一邊舔,一邊托起雪嫩的乳房,用浸過水的乳肉代替布巾,在他腿間擦洗。   在她唇舌舔弄下,蟄伏的陽具迅速勃起,塞滿了少女的小嘴。阿姬曼抬起美麗的眼睛看著他,嫣紅的唇角彎彎翹起,眉眼間滿滿的都是笑意。   少女小心地吐出陽具,用指尖抹去唇上的濕跡,小聲道:「味道好濃呢。」   程宗揚還沉浸在那種久違的感覺中,發現服侍自己的是那個天竺少女,而不是夢中的女友,不知道心裡是高興還是失望。   程宗揚勉強笑了笑,聲音略顯沙啞地說道:「沒有水了嗎?」   「井裡新汲的水太涼,會吵醒主人。」   阿姬曼濕涼而軟膩的乳肉包裹著勃起的陽具,一面說,一面仔細擦拭著。脂玉般細膩的乳肉從肉棒上抹過,沾過水的肌膚又涼又滑,像絲綢一樣柔軟。   這個還未成年的少女偏生長了一對大到誇張的乳房,形狀渾圓,充滿彈性。她雙手捧住乳房,兩團雪白的美肉將陽具從龜頭到肉棒整個包裹起來。少女細緻地揉動乳肉,那種美妙的觸感使程宗揚的陽具越來越硬。他甩了甩頭,把剛才夢幻中的一幕和錦囊丟失的憂慮都拋到腦後。   如果是紫玫和自己一起穿越,程宗揚不知道他們倆是否有命離開草原,更不知道他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該如何養活自己。這一切,還是讓自己獨自面對好了。   阿姬曼鬆開雙乳,露出乳間怒漲的陽具。肉棒上的污跡早已被舔舐乾淨,暗紅色的龜頭又圓又大,被乳肉擦拭得發亮,看上去很囂張的樣子。   程宗揚拋開心事,笑著說:「現在該怎麼辦?」   阿姬曼在他腿間款款起身,笑盈盈道:「主人很累了,就坐在這裡不用動,讓曼兒來服侍你。」   程宗揚張開手腳,以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   阿姬曼轉過身,雙腿緊緊靠在一起,翹起屁股,一手扶著程宗揚的陽具,一手分開雪滑的臀肉,將龜頭納入穴口,然後緩緩坐下,將陽具吞入體內。   剛破體的下身還是有些許痛楚,阿姬曼咬著唇,等那根粗大的陽具完全進入體內,顰緊的眉頭才舒展開來。她小心地挪動著屁股,讓陽具進得更深,然後用柔膩的蜜穴夾住陽具,輕輕套弄起來。   昏暗的光線下,阿姬曼潔白的身體像玉一樣光滑,散發出朦朧的光澤。她身體還沒有發育完全,肩膀窄窄的,背脊像一枚打磨光滑的玉墜,纖美的腰身曲線細滑動人,那屁股圓圓的,又白又嫩,臀形精緻,膚色晶瑩,臀溝柔滑光潤,一看就是難得的美物。   少女下體仍像處子一樣緊窄,陽具插在裡面,就像被一張柔膩的小嘴含緊。她兩手抱著屁股,就像捧著一粒雪球般套弄著主人的陽具。那小巧稚嫩的美臀與粗壯的陽具形成強烈的對比,讓程宗揚禁不住有種輕微的犯罪感。這個小女孩實在是太美太嫩了,就像是童話世界裡白雪一樣可愛的小公主……   阿姬曼吃力地坐下去,直到軟嫩的陰唇碰到陽具根部,然後回過頭,問道:「這樣舒服嗎?」   程宗揚笑道:「比我想像的還好。」   阿姬曼頓時煥發出光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曼兒是第一次做……」   少女身體前傾,兩手扶著面前圓桌的邊緣,腰肢向下彎曲,將雪嫩的圓臀翹在程宗揚小腹上,然後向上抬起。那張嬌嫩的蜜穴柔膩地滑動著,磨擦過陽具每一寸肌膚。程宗揚半是驚訝半是讚歎地看著少女的動作。   阿姬曼沒有挺動身體,而是單憑腰肢的扭動,將雪嫩的屁股翹到陽具頂部的位置,將少女迷人的性器完全綻露出來。整根肉棒幾乎完全脫出,只剩龜頭還插在穴內,從她敞閞的臀溝間,能清楚看到那柔嫩的美穴被碩大的龜頭塞滿,穴口的美肉被撐得微微鼓出,兩片精緻的陰唇豎著軟軟夾在肉棒兩側,紅嫩得彷彿能滴下鮮紅的胭脂來。   不等龜頭從穴內脫出,阿姬曼軟玉般的腰肢挺起,白嫩的屁股往下一沉,滑膩的蜜穴重新套住肉棒,準確地直沒根部。   程宗揚不需要動一根手指,只需要挺著陽具,就有一張鮮嫩的蜜穴主動夾住肉棒,上下套弄著,做出被干的動作。   少女雙手扶著桌子上身和兩腿都保持靜止,只有雪嫩的圓臀聳動著,漸漸加快。   她渾圓的屁股像一粒潔白的雪球,在程宗揚腿間上下跳動。在她臀下,一根粗長的陽具在雪白的臀肉間時進時出,將那張嫣紅的美穴幹得不住變形。   程宗揚召妓時也用過女上位,但那些女人只會拿屁股在他身上亂蹲,哪像阿姬曼這樣堪稱藝術般的精緻。阿姬曼的節奏越來越快,她的動作準確而富有變化,充滿了舞蹈般的韻律。雪臀起落間,每一下都是從陽具根部到龜頭下方,始終讓他的龜頭插在自己的穴內,保持著被干的姿勢。而每一次套弄,她的蜜穴落下的速度和角度都有細微的變化,讓他的陽具能幹遍自己穴內每一個部位。   由於身體結構的不同,做愛時女方主動很少能有男方的速度和力道,雖然省力,卻缺乏酣暢淋漓的快感。阿姬曼的屁股卻又快又準,每一下都讓陽具干到自己肉穴盡頭。程宗揚舒服得渾身酥軟,陽具卻越來越硬。他四肢攤開,懶洋洋躺在椅上,一邊挺著陽具,享受著少女美穴的套弄。龜頭和棒身被柔膩的蜜肉包裹著來回磨擦,快感如潮水般湧來,一直延伸到頭髮末梢。   阿姬曼像跳舞一樣,將屁股扭到一側,以傾斜的角度聳動著。那張嫩穴愈發狹緊,同時帶著旋轉的力道在龜頭上研磨。   片刻後,阿姬曼又換了個姿勢,仍是雙腿並緊,向後傾斜身體,讓陽具與蜜穴保持直線,每一下都讓龜頭干到她的花心。   程宗揚呼吸聲越來越變得粗重,那張雪臀聳動地也越來越快。就在程宗揚即將爆發前的一剎那,阿姬曼白嫩的屁股突然一沉,緊緊套住陽具。緊接著,程宗揚就在她穴內噴射起來。   阿姬曼乖乖撅著屁股,讓他把精液盡情射在自己體內。等程宗揚最後一滴精液射出,那張蜜穴柔柔收緊,像一張溫柔的小嘴巴般吸吮著他的陽具,讓他享受射精後溫柔的服侍。   良久,阿姬曼慢慢撅起屁股,離開那根射過精已經變得軟垂的陽具。   少女交媾過的性器帶著淫靡的柔艷光澤,緩緩吐出陽具。接著一股濁白的精液從穴口淌出,黏稠的液體間,還帶著絲絲縷縷的血跡。程宗揚這才意識到,面前的少女初次破憤僅僅是十個時辰之前,體內的創傷還沒有完全癒合。   「對不起,我不知道——還痛嗎?」   阿姬曼笑盈盈轉過身,臉上絲毫看不出痛楚的表情。   「主人不應該向自己的女奴說對不起。」   程宗揚撓了撓頭,苦笑道:「我都說過一百遍,你已經不是奴隸了。你都離閞商館,身契也沒有了,無論是誰,也不能再把你當成奴隸。」   阿姬曼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她看著程宗揚的眼睛,認真道:「只要曼兒的罪還沒有贖清,就永遠是主人的奴隸。」   程宗揚一怔,「什麼罪?」   「主人把身契給曼兒的時候,曼兒很害怕……」   程宗揚不解地說道:「應該是高興吧?怎麼會害怕呢?」   阿姬曼眼圈慢慢紅了,她抱住赤裸的乳房,低聲道:「曼兒在想,如果那天主人真的被曼兒害死了,等他們發現曼兒已經不是處女,一定會很生氣地把曼兒賣掉。」   「主人買下曼兒時,曼兒其實心裡很害怕。害怕主人會和別的男人一樣,懲罰他們不喜歡的女奴。可主人卻把身契給了曼兒。還說,主人答應過,要救曼兒出來。」   少女小聲哭了起來。「曼兒不是壞人……只是,只是他們……」   阿姬曼揚起臉,雙手放在胸口,認真說道:「梵天在上,自從知道主人真的寬恕了曼兒之後,我,阿姬曼芭娜,就發誓要報答主人。」   說著她又哽咽起來,「可是曼兒什麼都沒有,只剩下這具身體。但曼兒背叛了主人,主人已經不喜歡曼兒了……」   阿姬曼的話語和淚水,讓程宗揚心裡又酸又甜。他伸手將阿姬曼抱進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小女孩一樣,一邊抹去她臉上的淚珠,一邊說道:「這會兒你就是因為這件事哭的?」   阿姬曼點了點頭,泣不成聲地說道:「是我說了謊……」   程宗揚安慰道:「別難過了,我不會怪你。」   阿姬曼淚水漣漣,嗚咽道:「主人為什麼對曼兒這麼好?」   「也許……」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也許我真的很像你哥哥吧。」   阿姬曼唇角彎起,似乎想笑,淚水卻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她赤裸的手臂抱緊程宗揚,哭泣道:「哥哥……哥哥……」   少女飽滿的乳房抖動著,淚水滴在上面,留下斑駁的濕痕。阿姬曼哭得這樣傷心,自己的精液還在人家體內,總不好不管。程宗揚擁著她纖美的身體,呵哄道:「都哭出來就好了,把你的委屈都告訴哥哥。」   阿姬曼慟哭道:「哥哥……你走後第三天,城就破了。那天,黑色的死亡女神迦梨用她的衣袍遮住了整個羯陵伽城。崇拜戰爭之神塞建陀的敵人衝進城市,殺掉了所有男人,把父親的頭顱砍下來,懸掛在城上,然後把我們帶進軍營。「你還記得羯陵伽城城主的女兒嗎?那個月亮一樣的少女。她比我大五歲,城破那天本來是她的婚禮。可她的未婚夫死在了城頭,她也被帶到軍營。他們讓她在宴會上跳舞,用棍子打她……還有她高貴的母親,他們叫她狗,給她戴上狗鏈……沒多久   她們就死了……   「城裡到處都是死人,烏鴉把整個城市都蓋住了。被關在軍營裡的我們每天都有人死去,沒有人給我們吃的,好多孩子都餓死了……」   程宗揚道:「然後你就和母親一起被賣到這裡了嗎?」   阿姬曼點了點頭,泣道:「我不敢叫她媽媽。他們以為她是我的奶媽。」   程宗揚哄勸道:「別傷心了,那些事都已經結束了,不會再發生。而且……至少他們沒有欺負你。」   阿姬曼淚眼模糊地說道:「那時我還不到十三歲,他們把我當成小孩子。」   程宗揚心裡發出一聲歎息,還不到十三歲的小女孩突然間家破人亡,作為被俘虜的奴隸目睹了這一切,難免會給她造成心理創傷。怪不得她會對男人那麼仇視。   阿姬曼已經哭成個淚人,一讓她一直哭下去不是個好主意,程宗揚拋開心頭沉甸甸的壓力,說道:「阿姬曼是個勇敢的女孩呢。」   阿姬曼揚起臉,遲疑地說道:「是嗎?」   程宗揚笑道:「昨天在地牢裡,你流了那麼多血都不怕痛。」   阿姬曼剛要綻露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咬住唇,過了一會兒才道:「在軍營裡,每個想吃到東西的女人都要那樣做。」   程宗揚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又觸到她的傷口,只好閉上嘴,把少女微涼的胴體默默抱在懷裡。那一刻,程宗揚感覺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寂寞。無論他多麼同情阿姬曼,都永遠無法瞭解她所有的經歷。他想起一句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自己瞭解得再多,也終究無法代替別人的感受。   少女抽泣著,白滑的肩頭在程宗揚胸前聳動。她潔白的臉頰和乳上被淚水打濕,在黑暗中散發出濕淋淋的雪色光澤。   程宗揚順手拿起布巾,在桌上勾描起來。阿姬曼慢慢停住哭泣,疑惑地看著他用濕巾在桌面上繪出的圖案。那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圓滾滾的腦袋比身體還要大,它伸出手,一張可愛的大嘴巴傻乎乎笑著,手掌圓圓的,肚子上還有一個大口袋。   程宗揚專注地勾描著,最後在它嘴邊加上幾根鬍鬚,才放下布巾。   「知道它是什麼嗎?」   阿姬曼遲疑地說道:「是……一隻貓?」   「是小叮噹啦。這是它的鼻子,一公里外銅鑼燒的味道它都能聞到:這是它的嘴巴,張大的時候,能放下一個大號的臉盆:這是它的四次元口袋,裡面有各種各樣好玩的東西。像能飛的竹蜻蜓,裝在頭頂人就能飛起來……」   「像羽人那樣嗎?」   「呃,可能有一點區別……對了,它還有任意門。」   程宗揚畫了一個門的圖案,「只要打閞門,就能去你任何想要去的地方。還有幸運餅,吃下去就能獲得好運。還有鬼故事火球,無論對它說什麼話,它都能營造出最嚇人的氣氛,專門用來自己嚇自己。還有空氣槍,把槍管套在手指上,說聲﹃篷﹄,就會把人吹倒……」   程宗揚畫出被空氣槍打倒的大熊,逗得阿姬曼「咯咯」笑了起來。   「還有願望實現簿,上面有很多格子,只要按格子填上條件,不管什麼願望都能實現……」   「真能實現嗎?」   「當然能!」程宗揚信誓日一旦地說道。   阿姬曼望著桌上滿臉笑容的機器貓,帶著一絲崇慕道:「你們的神靈和梵天一樣強大。」   程宗揚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沒想到自己居然在異世界給小叮噹找到了一個信徒,還是很虔誠的那種。程宗揚很難向阿姬曼解釋動漫作品與神話的區別。對她而言,有著數不盡道具的小叮噹和傳說中的大梵天一樣,都是神靈的化身。   「怎麼了?」阿姬曼疑惑地看著程宗揚的表情。   「……沒什麼。」   程宗揚可不想在這個世界創造一個崇拜小叮噹的宗教,他抱著阿姬曼起身,「把眼淚擦乾吧。」一邊笑道:「你身體真輕。」   第六章  暗潮   阿姬曼在房內洗沐著,然後穿上衣裙,程宗揚打開了房門,清涼的夜風湧入室內,拂去了身邊煩悶的空氣。淡淡的月色灑在青石上,猶如滿地水光。   程宗揚索性坐在石階上,兩腿伸直,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阿姬曼走過來,側著腿偎依在他身邊。少女長長的髮絲在風中飄蕩著,剛洗沐過的身體散發著淡柔的清香。   這種感覺真不錯,明月在天,清風徐來,身邊還有個聽話的小美女。可惜這樣的時光太短暫,在來客棧之前,程宗揚就打定主意,要趁蘇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機會,今晚就把阿姬曼送走。   「你還有個哥哥?」   阿姬曼點了點頭。「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阿姬曼猶豫了一下,又點了點頭。「那就好。」程宗揚放下心事。如果沒有人收留,他還真不放心阿姬曼一個人在外面生活。   「你把那些錢幣都拿上,去找你哥哥。」   阿姬曼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曼兒知道了。」   她這麼善解人意,倒讓程宗揚驚訝了。   阿姬曼揚起臉,「曼兒知道,主人現在不方便帶上曼兒……」   程宗揚苦著臉看著自己的裝束,自己現在還是商館的奴僕,把阿姬曼帶在身邊,何止是不方便。   「但主人要答應我,一定要來找曼兒。」   「我答應你。」   阿姬曼一笑,眼圈卻紅了。程宗揚連忙岔開話題,「你知道怎麼走嗎?那麼遠的路,如果……」   阿姬曼道:「主人給曼兒的錢幣,買十名奴隸也夠了。」   在五原城,五十枚銀銖就可以買三名強壯的奴隸,即使一名凶悍的獸蠻人奴隸,賣價也不過一百銀銖。在阿姬曼身上花的錢,足夠買下七十多名普通奴隸,或者十二名獸蠻奴隸。這樣一折算,程宗揚才意識到,自己從蘇妲己身上敲的的確是筆巨款。   「你今晚就走。」想了想,程宗揚又叮囑一句:「小心別被白湖商館的人看到。」   阿姬曼聰明地沒有多問,她彎下頸子,在程宗揚腳背上輕輕一吻,低聲解釋道:「這是我們的風俗,女奴與主人分別時,要親吻主人的腳背或者腳跟。」   程宗揚很想告訴她,你已經不再是奴隸了。但不等他閞口,阿姬曼就說道:「主人原諒曼兒了嗎?」   程宗揚笑道:「你猜呢?」   阿姬曼輕笑起來,「曼兒知道,主人已經原諒了曼兒。」   「為什麼?」   少女眨了眨眼睛,小聲笑道:「主人硬起來的時候,曼兒就知道了。」   「哈,」程宗揚笑了一聲。「怪不得你非要撩撥我。」   「主人對曼兒的服侍還滿意嗎?」   「嗯,」程宗揚裝模作樣地擺起架子,「還可以吧。」   「曼兒第一次做,還有些生疏,往後會努力的。」   程宗揚笑道:「往後可要好好努力啊。」   雖然阿姬曼沒有說,但程宗揚完全可以想像戈龍那些人是如何脅迫她的。想通事情的原委之後,程宗揚就沒再怪罪過阿姬曼,而是對她充滿了同情,所以才不惜得罪蘇妲己那妖婦,把她贖出來。   分別在即,阿姬曼有些留戀地挽住主人的衣袖,良久才低聲道:「越過大雪山,在森林裡有一座叫耽摩的城市。曼兒會在那裡等著主人。」   程宗揚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城市,多半是座不知名的小城,阿姬曼在那裡有親哥哥照顧,想必會得到安全。   「主人已經買下曼兒,多餘的錢曼兒會替主人保管。」阿姬曼將雙手放在心口,誠摯地說道:「梵天在上,等主人來到耽摩,阿姬曼芭娜會把自己和主人的財富都奉獻給主人。」   那天晚上,程宗揚終究沒有親送阿姬曼離開。主人不應該像送別朋友一樣送別自己的奴隸。阿姬曼這樣說。她服侍著程宗揚睡下,直到自己的主人睡著,才悄然離開。朦朧中,太陽穴處傳來一絲尖銳的刺痛。程宗揚驚醒過來,只覺腦中昏昏沉沉,胸口煩悶欲嘔。他用力甩了甩頭,接著背後升起一股寒意。   這種感覺他已經很熟悉了。每當附近有人死亡,那些死亡的氣息從太陽穴上的生死根進入體內,都會帶來這種不適感。   程宗揚下意識地豎起耳朵。他此時的修為用來防身只能說聊勝於無,耳目卻靈敏許多。當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耳鼓上,聽力立刻以他無法察覺的速度倍增,連遠處微弱的蟲鳴聲也變得清晰起來。   「師哥……他……他……」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顫抖著隱約傳來。   另一個人冷哼一聲,「怕了麼?」   「可他是……」   那男子的聲音在風中斷斷續續飄來,「……眼下群龍無首,誰不想分一杯羹……   我不殺他,他們遲早要殺了我們。」   隔了一會兒,那個少年小聲陪笑道:「趙師哥真是好功夫……洞玄九式,徐師哥……就被刺穿了喉嚨。他作夢也想不到趙師哥的劍法……」   姓趙的得意地笑了一聲,吩咐道:「給他綁上石頭,沉到河裡去。」   程宗揚等了差不多十分鐘,聲音不再傳來,才吐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又撞上一樁謀殺案。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聽口氣倒像是同門之間自相殘殺。程宗揚搖了搖頭,這些人平常師哥師弟的叫著,翻臉的時候比對敵人還狠。   從夢中醒來,程宗揚了無睡意。衣上還沾著阿姬曼的香氣,那名鮮花般的舞姬卻已經杳然遠去。這會兒頭腦清醒過來,程宗揚意識到有些不對。阿姬曼離別時隻字沒有提到她的母親,她對自己這個便宜主人都這麼認真,怎麼可能對母親不管不顧?那丫頭嘴上不說,又不讓自己送她,多半是怕他擔心,悄悄去找母親了。   程宗揚歎了口氣,希望那丫頭運氣夠好,能順利找到母親和哥哥吧,這種亂世,   誰也顧不上誰了……   回到蘇妲己的大宅,天色剛微微發白。幾名早起的奴僕正灑掃庭院,只看了程宗揚一眼,便不再理會。   一路穿過前院、正房、畫樓……隔著後院的高牆,就聽到雷鳴般的鼾聲。程宗揚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武二爺可真是猛人,連鼾都打得這麼豪情萬丈。   正感慨間,只見小婢香蔻兒兩手捂著耳朵,飛也似的從後院跑了出來。程宗揚趁她不備,一把抓住她,把那小俏婢拽到房後。   香蔻兒嚇得哇哇亂叫,等看到是程宗揚才鬆了口氣。小手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嚇死我了。裡面睡的是誰?像只要吃人的老虎……」   程宗揚道:「夫人回來了嗎?」   香蔻兒白了他一眼,「還沒呢。」   程宗揚道:「是個奴隸,準備去南荒,我先把他帶了來。對了,你在我背包裡有沒有見到一隻信封?」   香蔻兒撅起嘴,不樂意地說道:「沒有。」   程宗揚比劃著描述道:「是織錦的面料,黃顏色的,外面用蠟封過,可以防水,你再想想。」   香蔻兒沒好氣地說道:「是平斜紋織錦,封口有火漆的吧。」   程宗揚一陣驚喜,「你見到了?在哪裡?」自從發現丟了錦囊,他就提心吊膽。   王哲托了他三件事,這是最簡單的一件,自己居然把錦囊給弄丟了,未免太對不起他。   香蔻兒沒有回答,只是示威似的挺了挺胸。   小婢的胸部還沒有發育,只微微鼓起一點,看上去稚嫩可愛。程宗揚愣了一下,試探道:「在你懷裡?」   「然也。」香蔻兒笑靨如花地說道。   「太好了!趕快給我。」   香蔻兒聳了聳胸,「你自己拿啊。」   程宗揚露出大灰狼一樣的笑容,「你以為我不敢嗎?」   香蔻兒皺了皺小巧的鼻尖,兩手背在身後,把胸挺得高高的。   程宗揚看看周圍沒人,毫不謙讓地伸出手,貼著小婢的脖頸伸到她懷中。   香蔻兒咬著唇,精緻的粉臉漸漸發紅。她身上的肌膚滑嫩如酥,兩粒小巧的鴿乳微微隆起,軟軟的細滑之極。隔著她胸前的衣物,手指觸到錦囊的輪廓,程宗揚頓時心下大定。他不客氣地張開手掌,在小婢胸前摸弄著,一邊捏住她小小的乳頭,在指間一捻。香蔻兒嚶嚀一聲,身體軟軟伏在程宗揚手上,一張小臉變得通紅。程宗揚感歎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小婢整日跟著蘇妲己耳薰目染,小小年紀就動了春心。想歸想,要程宗揚吃了這根嫩草,他還真張不開嘴。   「找到了!」   程宗揚拔出手,笑呵呵掏出那枚錦囊。   香蔻兒紅著臉啐了他一口,小聲道:「膽小鬼。」   程宗揚摸了摸她臉頰,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等你再大幾歲,就知道我是不是膽小鬼了。」   目光移到錦囊上,程宗揚頓時一怔。錦囊上的火漆剝落,封口已經被人拆開過,露出裡面一角素紙。   蘇妲己與王哲有怨無恩,讓她知道自己跟王哲的關係,絕非好事。程宗揚心頭一急,頓時冒出汗來。他定了定神,「是誰拆的?」   「當然是夫人了。」香蔻兒撇了撇嘴,「一張白紙,有什麼好藏的。」   白紙?程宗揚連忙取出錦囊裡的信箋,果然是一張雪白的素紙,乾乾淨淨連半點墨跡也無。「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夫人隨手扔了,還是我把它檢回來的。」   程宗揚不知道王哲怎麼會封了一張白紙給他,這會兒也無暇去琢磨,笑道:「多謝你了。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香蔻兒臉上忽然一紅,甩開程宗揚,轉身跑了。   蘇妲己不在,香蔻兒一大早到柴房找自己有什麼事?難道是……   想到小婢的表情,程宗揚頓時恍然大悟。那天看到凝羽被搞的一幕,這小婢真的是動了春心,如果這會兒柴房睡的是自己,香蔻兒已經不是完璧了。   朝柴房走了兩步,程宗揚又收回腳。武二郎一見他,肯定就三個字:「鑰匙呢!」   這會兒找不到凝羽,還是別去聽二爺的炸雷了吧。   直到傍晚,蘇妲己才滿面春風地回來。她已經得到確切消息,左武軍第一軍團在草原上被大軍圍攻,除一小隊游騎脫離戰場返回塞上以外,包括王哲在內的萬餘軍士盡數覆沒。塞上駐軍已經上書天子,並出動輕騎趕赴戰場探尋王大將軍的下落。   為了躲避王哲和那個賤人,自己十餘年來寸步不敢離開五原城。蒼天有眼,終於除去了自己喉中的梗刺。只要再除去那個賤人,就再沒有任何可以束縛自己的存在。   眼前最要緊的,還是那些霓龍絲。白湖商館早就應該進入六朝內陸,在那些商賈大邑中贏得一席之地。霓龍絲就是一個最好的契機。「人手找夠了麼?」   那名年輕人恭恭敬敬說道:「已經找好了。」說著遞上名單。   「武二郎?」蘇妲己露出一絲驚訝。   看在肚子裡冰蠱的面子上,程宗揚作足奴才的模樣,「小的答應每月給他十個金銖。」   「十個金銖?」蘇妲己坐起身來。   程宗揚以為她認為這個價格過於昂貴,連忙道:「說好了就走這一趟南荒,三個月三十枚金銖,夫人若是嫌貴,不妨把小的薪水扣掉一半。」   蘇妲己擺了擺手,「我是說,武二郎答應了嗎?」   「答應了,只不過要先把他手腳的鐐銬打開。」看著蘇妲己的表情,程宗揚忽然警覺起來,「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蘇妲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既然他答應那就無妨了。武二郎義薄雲天,只要答應,絕不會反悔。只不過十枚金銖……還真是便宜呢。」   「是嗎?」程宗揚意識到自己檢到寶了,頓時心花怒放。   蘇妲己瞟了他一眼,這個年輕人身上似乎有一層迷霧,自己也看他不透。說他笨吧,他年紀輕輕,不但手裡有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霓龍絲,還知道尋來巧匠織成內衣:說他聰明吧,連戈龍都能把他抓來當奴隸。說他能幹吧,從牢裡救他出來時,混得和乞丐差不多,說他無能吧,他不但精通南荒秘術,還能說服武二郎為他效力:說他怯懦吧,凝羽親眼目睹他不動聲色地下手殺死孫疤臉:說他勇敢吧……呸,蘇妲己自己都不信。一個甘當奴才的人,怎麼也和勇細界扯不上關係。這樣看來,這年輕人真有些像是商人……   程宗揚道:「不知道取來霓龍絲,夫人要做什麼用途?」   蘇妲己媚眼如絲地說道:「自然是做些衣物了。」   「呵呵。」程宗揚乾笑兩聲,他很懷疑這些二十一世紀還嫌過於暴露的內衣,在這個時代會有人買。蘇妲己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吟吟道:「你可知道我這商館平常做些什麼生意?」   不就是販賣人口嗎?這生意有什麼光彩的。   蘇妲己悠然道:「五原城最大的青樓醉月樓,就是我白湖商館的產業。從五原往東,直到重泉、競州、夷陵,都有我白湖商館的醉月迷花旗。」   原來是連鎖妓院,難怪這妖精會如此看重霓龍絲。透過自己的經驗,程宗揚得出結論,這些情趣內衣對男人的殺傷力完全奏效。如果醉月樓的妓女人手一套情趣內衣,必定是客如雲來,財源滾滾。現在連程宗揚都忍不住幻想自己能找到霓龍絲,如果能在這個世界織出二十一世紀才有的吊帶、鏤空、蕾絲、透明、真空……等等各種情趣內衣,無疑是造福所有男性的絕大善舉。「凝羽,你去解了武二郎的鐐銬。」   凝羽提醒道:「夫人。」   蘇妲己笑道:「那廝雖然凶蠻,但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作數的。既然答應為我商館效力,就用他這一次。況且武二郎只是暫時屈身在我這裡,也不好留他一輩子。先解了他的鐐銬,待從南荒回來再作計較。」   主人這樣說,凝羽只好答應,「是。」   看著躍躍欲試的程宗揚,蘇妲己笑道:「凝羽,辦完事帶他去醉月樓,就說是我的吩咐,讓她們好生侍候。」   凝羽面無表情地說道:「剛才祁遠來報,當日從天竺換來的那名舞姬,被人用五十金銖買走了。」   「哦?」蘇妲己一怔。   程宗揚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他不敢確定阿姬曼現在是否真的離開了五原城。那個布老四也許不認得自己,凝羽卻看得清清楚楚,知道是他買下了阿姬曼。   蘇妲己想了一會兒,有些不捨地說道:「枉費了我在她身上花的力氣。去查查是誰買走的。五十個金銖,倒讓他撿了便宜。」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凝羽並沒有直接把自己交出來,只簡短地應了一聲。   離開畫樓,程宗揚作了賊免不了有點心虛,忍不住去看凝羽的臉色。凝羽神情冷冷,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程宗揚訕訕道:「多謝……」凝羽屈肘一撞,搗在程宗揚胸腹問。程宗揚險些被撞得閉過氣去,只說了半句的話被生生噎住。   凝羽頭也沒回,掠出月洞門,程宗揚扶著牆直起腰,好不容易喘過氣跟了出去,沒等他開口,凝羽就冷冷道:「她能聽到。」   程宗揚立刻閉嘴。   「這裡不妨。」   程宗揚抹了把冷汗,此處距離畫樓有五十米的距離,那妖精要是還能聽到,也未免太強了。   凝羽譏嘲道:「救了一個女孩,是不是覺得自己是英雄了?」   程宗揚點了點頭,「侍衛長明見萬里,確實有一些。」   凝羽冷笑道:「不要高興得太早。她留在這裡,未必是壞事,你買下她,未必就是好事。」   程宗揚挑起唇角,「是嗎?」   凝羽反問道:「你不覺得那舞姬有什麼異樣嗎?」   程宗揚先想起阿姬曼那對碩大的乳房,以她的年紀來看,那對乳房未免太大了。   還有她的舞技,程宗揚敢斷定阿姬曼的舞姿完全是為性交準備的。   「夫人花了偌大力氣調教她,過兩年送往內陸,再不濟也能被個王孫公子買走,做為侍妾。現在你把她買下來,讓她自己往東天竺去。若路上被人拐騙,可未必有現在的下場。」   程宗揚強笑道:「夫人這麼用心調教阿姬曼,就是想把她賣錢嗎?」   凝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夫人原本要把她送往黑魔海,所以才不許男人碰她。」   「黑魔海?」   凝羽沒有解釋,她停下腳步,然後推開院門。一條猛獸般的大漢立在門前,虎目精光四射。武二郎雙臂一展,「錚」的一聲,腕間鐵鏈拉得筆直。   凝羽取出一枚形制奇異的鑰匙,慢慢打開武二郎手上的鐐銬。雖然知道武二郎不是喜好暗施偷襲的小人,但在他的威壓下,凝羽仍不禁繃緊了身體。「嗒」的一聲,鐐銬鬆開。武二郎一把奪過鑰匙,打開腳上的鐵鐐,隨手扔給凝羽,然後舒展了一下雙臂,挺起胸,爆發出一陣狂笑。   凝羽臉色微變,翻腕握住刀柄,「武二郎!你要食言嗎?」   武二郎傲然道:「二爺說過的話從沒有不作數的!」說著雙肩一聳,躍上院牆,猶如一頭出閘的猛虎般掠過重重屋脊,轉眼就消失在暮色中。   愣了半晌,程宗揚才道:「他去哪兒了?」   「我怎麼知道。」凝羽冷冷道:「去醉月樓。」   第七章  恩怨   「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   自從被醉月樓拿來標在自己的艷幟上,這兩句詩就被一群風流兼下流的才子們歪解為尋花問柳、飲酒作樂的口號,競相標榜,無不以醉月迷花為樂事。   醉月樓位於五原城西郊,舉頭就能看到大雪山峰頂的皚皚白雪。醉月樓雖以樓名,卻是樓閣林立。積雪融化成的溪水從山間蜿蜒而下,在醉月樓的畫樓雕閣間九曲三折匯成一座畝許小池,最後繞樓而過。坐在樓中,天際一輪明月懸在雪峰上,與池中的雪山月影交相輝映。隔著粼粼水光,婉轉的歌聲在月色中,伴著淡淡的水霧飄來,隱約能看到遠處樓閣上舒展的舞袖和窈窕的纖影,讓人分不出這裡究竟是人間還是天上。   「好地方!」程宗揚讚歎道。   雪水融成的溪流清涼無比,正值夏日,水面形成一層霧氣。清風徐來,樓閣間的暑熱頓時一空,風中帶著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看到自家商館的馬車,自然有人通報。一名中年美婦迎出來,見到來的是凝羽不由得一怔,接著笑道:「原來是侍衛長,不知道夫人有何吩咐?」   凝羽道:「這是今晚的客人,夫人交代過,你們都聽他吩咐。」   那美婦笑道:「我說燭上怎麼結了一個好大的燈花,果然是有貴客。」說著她挽住程宗揚的手臂,舉止親暱,卻絲毫不讓人反感。   程宗揚笑道:「不知道姐姐怎麼稱呼?」   「奴家姓蘭,官人抬舉,叫一聲蘭姑便是。」蘭姑一邊說,一邊笑道:「還剩了一處臨水的上房,奴家已經叫人去收拾了。不知道官人喜歡哪種的,奴家好叫姑娘們來侍候。」   難得有人免費招待,程宗揚也不客氣,「樓裡最紅的姑娘叫兩個來。」   蘭姑挨著他耳邊笑道:「樓裡有娼有妓,客人要哪種的?」   程宗揚道:「這還有區別嗎?」   「娼是賣身的,官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妓只陪客人喝酒彈琴,賣藝不賣身的。」   程宗揚笑道:「真有不賣身的嗎?」   蘭姑推了他一把,低笑道:「那是哄外人的,既然夫人吩咐過,官人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那幾個歌舞妓沒侍候過客人,怕官人不滿意。」   程宗揚笑嘻嘻在她臉上摸了一把,「儘管眲來。」   走在旁邊的凝羽臉色忽然一變,藏在斗篷下的手指收緊,握住腰側的刀柄。   迎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他頭結方巾,穿著一襲素白的錦衣,身材比程宗揚還高了少許,一手拿著把大花灑金的折扇,舉手投足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他五官俊雅,眼睛周圍略顯紅暈,猶如桃花,眼角微微上挑,帶著一縷勾人的笑意。   程宗揚還是頭一次看到長著桃花眼的男人,不禁多看了幾眼。那男子眼睛黑白並不分明,黑色的瞳孔卻越看越深,令人捉摸不透。他眼角微微含笑,眼神似醒非醒,似醉非醉,朦朧中充滿邪惡的誘惑力。   程宗揚暗暗想到,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單憑這小子的賣相,就是巨星級的偶像。只要眼神一拋,肯定有成千上萬的癡女爭先恐後搶著倒貼。那男子雖然俊雅,身材卻不單薄,只不過臉色不是太好,抱病般隱隱透出一抹青色,一手拿著折扇,一隻手還插在胸口的衣襟中,不時發出幾聲輕咳。   凝羽手指捏得發白,臉上彷彿蒙著一層寒霜。旁邊的蘭姑卻眼睛一亮,鬆開程宗揚的手臂,上前笑聲道:「原來是西門大官人,難得今天得閒。」   西門大官人?蘭姑那幾個字說得媚姿橫生,聽在程宗揚耳朵裡,卻比武二郎的霹靂暴吼更響亮。   那男子低咳一聲,笑道:「蘭姑越來越美貌了。不知小生何時才有福氣娶蘭姑這樣的美人兒過門。」   蘭姑笑啐道:「大官人宅裡放著幾個天仙似的嬌娘,哪裡會看上奴家?」   西門大官人與蘭姑說笑著,那雙桃花眼不住往凝羽這邊瞟。寒暄完,他上前一步,兩手抱拳,向凝羽作了個長揖。可惜他動作匆忙了些,右手從懷裡拔出時帶出一件事物,「啪」的掉在地上,卻是一隻繡花弓鞋。   周圍諸女都忍不住發笑,可這西門大官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對自己出的醜視若無睹,兩眼注視著凝羽,低聲道:「好久不見。」   程宗揚真的開始佩服起這小子。平平常常四個字,他竟然能說得深情無限,還充滿滄桑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兩個之間歷盡滄海桑田,才再度重逢。   凝羽退開一步,冷冷道:「大官人的鞋子掉了。」   旁邊的侍女忍不住笑出聲來。西門大官人檢起那只繡花鞋,含笑納入懷中,舉止浩灑得足以令小女生暈倒。程宗揚捫心自問,要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撿起一隻女人的高跟鞋死不要臉地往懷裡塞,恐怕打死他也做不出來,何況還做得這麼瀟灑。   可西門大官人不但做了,還有臉解釋:「這繡花鞋樣子不錯,小生好不容易求她脫下來,好給我家幾個姑娘作鞋樣。」   周圍人再忍不住,頓時彎了腰,笑得花枝招展。一片鶯聲笑語間,西門大官人一臉無辜地說道:「小生說得有錯嗎?」   一名小婢忍笑道:「大官人說得沒錯。只是女兒家的繡花鞋不好拿出來。讓人看到,只怕要誤會大官人。」   西門搖頭歎息,「其實你們都不瞭解我的內心,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一群女子笑得更厲害了,蘭姑怕他著惱,抿著笑道:「大官人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一會兒奴家再叫兩個姑娘過去侍候。」   西門大官人一手放在懷裡,輕輕咳了兩聲,臉色更顯得青了,「讓蘭姑費心了。   小生約了幾個朋友談生意,一會兒還要勞煩蘭姑捧場。」   蘭姑連忙答應了。   西門那雙桃花眼又瞟了過來,柔聲對凝羽道:「你若在白夫人那裡做得不開心,小生就向白夫人討你過來,好不好?」   不顧周圍女子羨慕的目光,凝羽像被毒蟲蟄到般,身子一顫板著臉道:「不必。   我待得很好。」   西門大官人微微一笑,那雙桃花眼春水般從諸女身上掠過,百忙中還向程宗揚點頭示意,說了聲,「兄台相貌不凡,以後多多親近。」然後才低咳著,搖搖擺擺地走了。   程宗揚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到了樓閣中坐下,他顧不得觀賞周圍的風景,便拉著蘭姑問道:「剛才那人是誰?」   蘭姑訝道:「公子不認得西門大官人麼?」   程宗揚咬牙道:「他是不是單名一個慶字?」   蘭姑笑道:「正是。五原城誰不知道西門大官人,他有潘安般貌,鄧通般財,又脾氣和順,院子裡姑娘哪個不愛煞了他,天天盼著被大官人接到家裡……」   後面的話程宗揚已經充耳不聞。他怎麼也想不到,傳說中的千古第一淫人竟然是個如此風流傭儻的人物,即使知道他的磨細,也生不出半點反感。   程宗揚自言自語地歎道:「難怪潘金蓮會跟了他。」   「誰說潘姑娘會跟了他?」凝羽冷笑一聲。   程宗揚露出怪異的表情。既然在這個時空遇到西門慶,有潘金蓮也不奇怪,但「潘姑娘」?   「潘金蓮不是武大郎的老婆嗎?」   凝羽不屑地撇撇嘴,沒有理他。   蘭姑笑道:「這事在院子裡都傳成笑話了。那潘金蓮跟白武族的武大訂的是娃娃親,還沒過門呢,就跟武大的弟弟武二有了私情。西門大官人好意去提點武大郎,沒想到那武大郎性子蠻橫,竟然發起凶來,打傷了西門大官人!」   「停!」程宗揚小心問道:「沒搞錯吧?武大郎打傷了西門慶?」怎麼不說武二郎強姦了潘金蓮呢?   蘭姑道:「聽人說那武大郎身高九尺,臉上的虎斑一直長到肩膀上,脫了衣物分不出是人是虎。潘金蓮嬌滴滴一個女兒家,怎麼願意嫁給這麼個半人半獸的凶人?那潘金蓮面帶桃花,天生的媚相,偏他還當成了寶,容不得人說半句實話。西門大官人不過多了句嘴,就被那莽漢子一腳踹在胸口,險些喪命。虧得西門大官人家裡開著生藥鋪,好不容易才將養過來,到現在還咳嗽呢。」   武大郎居然身高九尺?程宗揚聽得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現在演的到底是哪一出?   凝羽冷冷道:「你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蘭姑笑道:「五原城都傳遍了呢。西門大官人傷還沒有好,那武大就遭了報應,失足落下山崖,抬回去沒多久就嚥了氣。」她壓低聲音,眉飛色舞地說道:「聽說是潘金蓮跟武二當著他的面偷情,把病榻上的武大活活氣死的。」   「胡說。武大郎是白武族第一高手,玉環步的修為還在武二之上,什麼山崖能把他摔死?還說潘姑娘跟武二偷情……」凝羽露出不屑的表情,「潘姑娘是光明觀堂的弟子,怎會做出這種事來?多半是哪個小人在背後造謠。」   蘭姑笑道:「那是西門大官人親眼所見,怎會有假?」   不用說,那造謠的肯定是西門大官人了。程宗揚笑吟吟聽著,問道:「那武二郎呢?J蘭姑道:「那武二是個無賴,聽說犯了案子被官府捉拿。那幾日西門大官人嚇得門都不敢出,生怕被他尋到。」   「不好!」程宗揚猛然想起一事,騰地站了起來,「這是什麼樓?」   蘭姑略一錯愕,然後笑著在他額上一點,「當然是醉月樓了。」   程宗揚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水滸傳中武松大展神威,血濺鴛鴦樓,還好這裡是醉月樓。   蘭姑對旁邊的小婢吩咐道:「去叫幾個姑娘,來鴛鴦閣陪客人。」   「砰」的一聲,剛放好的椅子被程宗揚撞倒。   這下連凝羽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不知道他怎麼會如此失態。程宗揚喉結勉強動了一下,「西門大官人在什麼地方請客?」   千求萬拜,只希望一切別那麼湊巧,可惜天不從人願,話音剛落,頭頂就響起一聲霹靂。「西門狗賊!給二爺滾出來!」   雷霆般的聲音滾過,閣中頓時鴉雀無聲。   程宗揚與凝羽面面相覷,過了會兒,凝羽咬著牙低聲道:「他不是答應過你了嗎!」   程宗揚苦笑道:「我怎麼知道這位二爺要找大官人報仇?」   凝羽目光閃閃地看著他,忽然冷笑一聲,「那傢伙要是真被武二殺了,就有戲好看了。」   程宗揚心裡七上八下,他倒不擔心西門慶被殺——那種傢伙就算死一萬個,他也不會皺皺眉頭。問題是,據程宗揚所知,水滸傳中,武二郎在鴛鴦樓沒有殺掉西門慶,而是誤中副車,幹掉了一個湊熱鬧的倒楣鬼。   程宗揚惴惴不安地想,那個倒楣鬼不會就是我吧?   樓上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瞻,敢找西門大官人的麻煩?」這聲音聽來非是善類,但程宗揚卻認出並非西門大官人的咳嗽說話聲。   然而,聽見這句話的武二郎,立刻確認目標。「呼」的一聲,一道龐大的身影帶著勁風撲到樓上。   頃刻間勁風交擊聲夾雜著虎嘯,狂風暴雨般響起,震得樓閣不住響動。   那人隨行的護衛怒喝著出手,打鬥聲、叫罵聲、女子的驚叫聲、桌椅器皿的破碎聲……響成一片,不絕於耳。   樓上侍酒的女子一面驚叫,一面啼哭,釵脫髮亂地紛紛跑下來。然後一聲巨響,一名護衛打扮的漢子貫窗而出,在半空中噴出一團血霧,「篷」的落在水池中。緊接著精美的軒窗一扇扇被勁風擊碎,從樓上飛落下來。   蘭姑又是肉痛又是惶恐,一張玉臉驚得雪白,周圍的婢女緊靠著牆壁,一個個花容失色。凝羽緊握刀柄,身體微微前傾,彷彿繃緊的弓弦,美目寒光四射。   程宗揚強笑道:「武二爺真是爽快人。」這廝闖進來一句廢話沒有,直接開打,難怪會殺錯人。   頭頂忽然一聲暴喝,樓中那根一人粗細描金彩繪的立柱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卡」   的綻閞一條裂縫,樓頂的瓦片一陣脆響,整座樓閣都為之搖撼起來。   幾名漢子慘叫著被人從門窗中拋出,「噗通、噗通」掉進池裡,濺起一片帶血的水花。   狂風驟雨般的震響一瞬間寧靜下來。那個陰惻惻的聲音已經氣若游絲,「我……我不……」   武二郎喝道:「狗賊!待二爺取了你的鳥頭祭奠哥哥!」   「格」的一聲脆響,接著虎嘯聲響起,武二郎魁梧的身影穿窗而出,手中提著一顆頸下滴血的頭顱,轉瞬消失在夜幕中。   鮮血滲過樓板,在頭頂浸出一片血紅。清波蕩漾的池中,被武二郎擊斃的屍身從池底浮起。眼前的慘況使那幾名小婢幾乎癱軟在地,連蘭姑都手腳發顫。   程宗揚頭痛一樣揉著太陽穴,然後伸著脖子看了看,訝道:「咦?西門大官人呢?」   樓上已經是氣息全無,倚仗生死根,程宗揚清楚知道死的除了那個多嘴的客人,就是池中那些護衛,看來看去卻沒有西門慶的身影。   忽然閣內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輕咳。程宗揚霍然回頭,盯著房中那張圓桌,喝道:「出來!」   那咳嗽聲只響了兩下,便又悄無聲息。   「再不出來我就喊了!」程宗揚扯開喉嚨,叫道:「武二郎!」   「莫叫莫叫!」桌下帷幕一動,探出一張俊雅的面孔。西門大官人臉色青白地左右看了看,然後陪笑道:「兄台切莫高聲。」   「快點出來!」   「這就出來,這就出來。」西門慶又左右看了看,這才小心翼翼地從桌下鑽出來。   這間雅閣除了程宗揚、凝羽、蘭姑和幾名小婢再無他人,誰也不知道他怎麼鑽到了桌子下面。   程宗揚奇道:「你不會是一直躲在裡面吧?」   西門慶灰頭土臉地鑽出來,看了看左右,頓時恢復了玉樹臨風的姿態,除了手指還有些發抖,倒還稱得上風流倜儻。   這會兒武二郎已經走遠,西門慶從容起來,先咳了兩聲,然後笑道:「小生正在樓上宴客,不料碰上惡客,只好暫避一時。事急從權,還望兄台恕罪。」說著作了個長揖,直起腰又朝蘭姑和那幾名小婢眉目傳情,那雙桃花眼像會說話一樣勾人,頓時惹得幾個小婢羞紅了臉,也忘了害怕。   蘭姑慇勤道:「大官人可受驚了?」   西門慶含笑大度地擺了擺手,「無妨無妨。」   「喂,」程宗揚提醒他,「外面可是死了一堆人呢,都是你的替死鬼。」   西門慶凜然道:「那武二天生匪類!兇惡好殺!慘無人道!小生必定要稟報官府,為枉死的兄弟討個公道!絕不讓這種匪人逍遙法外!」   蘭姑奉承道:「西門大官人好一副仁義心腸。」   西門慶瀟灑地一揮手,手中灑金的折扇展開,扇面上一朵富麗堂皇的牡丹紅彤彤嬌艷欲滴。他搖著扇子歎息道:「若不是小生天生的急公好義,看不得有人縱行淫惡,怎會惹上武家兄弟那對凶神?」   看著西門慶很欠扁的那張臉,程宗揚就有打一拳的衝動。凝羽早聽不下去,俏臉如冰地拂袖離開鴛鴦閣。「凝姑娘!」西門慶還沒顧上和凝羽說話,連忙拔足欲追,程宗揚一句話就讓他打消了念頭。「……武二郎,說不定還在外面呢。」   西門慶立刻收回腳步,朝程宗揚揖手道:「兄台貴姓?」   「程。程宗揚。」   「小可複姓西門……」   「單名一個慶字。五原城赫赫有名的西門大官人,」程宗揚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西門慶謙遜地謝道:「賤名不足以污尊耳。」   「哪裡哪裡,閣下大名注定是要流芳百世,為後人傳誦。」   西門慶打了個哈哈,親熱地挽住程宗揚的手臂,「我與兄台一見如故,來來來,我要與這位兄台一醉方休!」   平常人剛撿了條命,肯定有多遠跑多遠,蘭姑沒想到西門大官人還要喝酒,勸道:「剛經了這些事,大官人宅裡的姑娘們難免掛念。大官人還要喝酒,膽子未免太大了。」說得雖然委婉,意思卻是讓他先找個地方躲躲。   程宗揚笑道:「蘭姑放心,武二郎不回來便罷,若是回來,也不會猜到大官人在樓下喝酒。五原城裡,沒有哪個地方比這裡更安全了,西門大官人厚著臉皮不走,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西門慶不以為忤地笑道:「程兄果然明見。」說著他合起折扇,毫不客氣地在席間坐下,吩咐道:「蘭姑,開兩罈好酒,再尋兩個上好的粉頭來。今晚這裡的開銷都算我西門的!」   那些人的屍首自有醉月樓的下人收拾,蘭姑連忙吩咐小婢提來酒壺,西門慶一揮手,「換大觥來!」   不多時小婢取來大觥,西門慶先舉觥滿飲,然後慇勤勸酒。雖然有些反客為主,但舉止圓滑,沒有絲毫唐突的感覺。程宗揚笑道:「今晚西門兄才是客人,小弟敬西門兄一杯。」   西門慶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說著一口飲乾。   連程宗揚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雖然有時候顯得很欠扁,卻並不惹人討厭,倒有些像是現代人的作風。西門慶咳了兩聲,也不詢問程宗揚的來歷,舉起大觥道:「萍水相逢,便是知己,請!」   程宗揚酒量平常,好在他們喝的也不是蒸餾過的烈酒,酒味只比平常的紅葡萄酒略濃,當下也舉起巨觥一飲而盡。西門慶用折扇敲著手心,神采飛揚地讚道:「好!好!果然是我輩中人!」   程宗揚差點把口裡的酒噴出來,心裡暗罵:干,誰跟你「我輩中人」。   說話間,兩名穿著紅衣的少女進來,斂衣向兩位客人施禮。蘭姑笑著給兩人各斟了一觥酒,「兩位慢慢用,奴家告退了。」說著又吩咐道:「清兒、梅兒,好生侍候兩位官人。」   兩名少女齊聲答應。   西門慶扭頭看時,不由一怔,改顏道:「原來程兄是醉月樓的貴客,失敬失敬。」   「什麼貴客,大官人說笑了。」   西門慶眼睛一飛,「這兩個可是樓裡的紅姑娘,等閒不陪客人的。一下來了兩個,這可不是小生的面子了。」   第八章  風流   程宗揚抬眼看去,那兩個歌妓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嬌滴滴挨在一起,杏眼粉腮,嬌美得如同一對並蒂蓮。   西門慶笑道:「小弟對這兩位姑娘心儀已久,今日借了程兄的光,可要一親香澤了。程兄中意哪一個,不妨先挑。」   這兩名歌妓一般的嬌艷如花,程宗揚隨便挑了一個。那兩名少女都是醉月樓調教過的,雖然有幾分羞澀,仍乖乖入席,挨著兩人坐下。   西門慶撫掌笑道:「程兄果然好眼力!花旁人似月,皓腕凝霜雪,靖南女子風致婉妙,柔姿天成,程兄挑的梅兒最是出色。」   程宗揚對那少女道:「你是哪裡人?」   梅兒嬌羞地說道:「奴是靖南人氏。」   程宗揚訝道:「西門兄怎麼看出來的?」   西門慶那雙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微微瞇起,笑道:「小弟別無他長,只有一樁薄技,舉凡天下女子,經小弟法眼一過,其出身、籍貫、脾性……」說著他壓低聲音,眉飛色舞地說道:「乃至衣服下遮掩的妙處,小弟無不歷歷在目。」   程宗揚好奇地說道:「還有這樣的技藝?」   西門慶大笑著飲了一觥酒,然後側身在另一個少女清兒耳邊說了幾句。清兒一聽,立刻羞紅了臉。   程宗揚道:「西門兄說了什麼?」   西門慶展開折扇,笑道:「小弟跟程兄打個賭,我猜這小姬下身右邊的花唇上有顆小痣,程兄信不信?」   程宗揚看了看清兒,那少女穿著大紅的褶裙,裡面還有一條蔥綠的紈褲。他才不信西門慶能看穿幾層衣物,把少女最隱密的部位盡收眼底。   「賭什麼?」   西門慶把手邊的巨觥一推,逸興遄飛地說道:「就以這一觥酒為注!」   「好I」程宗揚也把自己的酒觥一推。   西門慶道:「清兒,你便脫了裙裾,讓程兄看看。」   清兒手指絞著衣帶,羞赧得抬不起頭來。   梅兒抿嘴笑道:「只怕大官人要輸了呢。奴和清兒姐姐進來時,蘭媽媽都看過的,渾身上下有一顆痣也進不來呢。」   西門慶笑道:「若是我輸了,就一人打一副銀頭面送你們。」   梅兒聽他說得篤定,也覺得好奇,在旁催促道:「清兒姐姐,你就讓官人看看好了。」   清兒無奈之下,只好羞赧地解開裙裾,將細紈製成的絹褲褪到膝間,在席間露出下體。這清兒分明還是個處子,陰阜細軟的毛髮下,兩片陰唇軟軟合在一起,帶著柔紅的艷色,鮮嫩之極。梅兒見清兒羞赧,咬唇一笑,起身剝開她的陰唇,果然在右側柔膩的褶皺間找到一顆殷紅的小痣。   西門慶撫掌大笑,「如何?」   程宗揚拿起巨觥,一口氣喝完。清兒下身的小痣生得如此隱密,連她自己也未必知道。如果說是西門慶事先看過,這小妓也不該還是處子。看來這傢伙確實有兩把刷子。   程宗揚痛快地說道:「西門兄好眼力,是我輸了。」   西門慶眼中露出一絲訝色,讚道:「美色當前,兄台卻毫不動容,必定是閱花無數的風流人物。」   程宗揚道:「與西門兄比,小弟自愧不如。」   西門慶這等眼力,程宗揚是比不了的。自己見過的女色雖然足以超乎這天下第一淫人的想像,但那些女優一穿上衣服,自己八成都會認錯。像他一樣隔著衣物看出女性隱私的能力,自己拍馬也趕不上。   「不知西門兄從哪裡學來的神技?」   西門慶哈哈大笑,「彫蟲小技耳。」   他與程宗揚互敬一觥,然後俯耳低聲笑道:「這女子的妙處最容易的就是猜痣度形,說出來不值一哂。你瞧清兒下唇……」   在西門慶的指點下,程宗揚才注意到清兒下唇內側,有一粒不起眼的小痣。   「女子面相實有蛛絲馬跡,與身子一一對應,頷應首,鼻應身,眉應腿,嘴唇則與私處相應。」西門慶毫不保留地在程宗揚耳邊說道:「程兄瞧,這梅兒鼻翼豐隆,雙乳必定豐碩。眉長則腿長,嘴唇紅而柔潤,私處必是妙品。只不過她眉散膚柔,多半已經被人采過元紅。」   說完西門慶昂起身,灑開折扇,邊搖邊笑道:「小弟所言,程兄一試便知。雖然是小技,但法不傳六耳。我與程兄一見如故,才傾囊相告。」   程宗揚仔細看梅兒的鼻翼,果然比清兒豐隆。他笑道:「梅兒姑娘是否已經不是處子了?」   梅兒羞道:「奴家侍奉過幾名客人,蘭媽媽怕清兒姐姐害羞,不知道怎麼侍奉官人,才讓奴來的。」   西門慶笑道:「蘭姑既然讓梅兒姑娘來此,想必是醉月樓的花魁了。程兄艷福不淺。」   說著西門慶打開荷包,給兩女一人賞了一把銀銖,然後讓她們脫去衣物,在席間調笑取樂。   清兒還是處子,梅兒也只接過一些身份尊貴的客人,平常兩女只在酒宴彈琴賦詩,養得性子高傲,一般客人想見上一面都難。今晚來了貴客,蘭姑已經吩咐過讓她們小心侍奉,又見兩位官人相貌斯文,出手大方,便都收起性子,乖乖聽他們吩咐。   這下程宗揚才見識了西門慶的本事,他那雙桃花眼一拋,幾句貼心的軟話一說,連誇帶哄,逗得清兒羞喜難禁。先光著身子讓他遍體撫摸,然後紅著臉跪下來,乖乖把臉埋到西門慶胯間。西門慶靠在椅上,朝程宗揚一笑。找個妓女服侍算不得什麼,但讓一名未閞苞的小妓又羞又喜,像服侍自己情郎一樣心甘情願地去侍奉客人,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邊梅兒也脫光了衣物,剝得白羊一般,並著腿坐在旁邊,臉上帶著職業的笑容。西門慶說得半點不差,梅兒兩乳果然豐碩圓潤,雙腿又直又長,正是剛脫去少女的青澀,開始成熟的時候。   對面那小子雖然沒有開口,但靠在椅上,一臉舒適的表情,隱約是要跟自己較個高下。這梅兒是醉月樓的紅牌,這種名妓眼高於頂,心高氣傲,雖然自己是買主,她是貨物,面上縱然百依百順,也未必心服。   對付女人,還是王婆當年的至理名言:潘、驢、鄧、小、閒,潘安的相貌,驢大的行貨,鄧通的錢財,能委屈作小,還要有時間做水磨功夫,五德俱全,無論什麼女人都不在話下。   可這五個字正是這位西門大官人的寫照,程宗揚跟他比,無論口舌便給,還是相貌俊雅,都狠狠地差上一截,更不用說有萬貫家財的支撐。想和西門慶收服清兒一樣,讓梅兒心甘情願服侍自己,那是難上加難。可如果在這上面輸給西門小子,只怕會被他看扁。   「西門兄,請!」程宗揚舉觥相敬,一觥酒喝完,心裡有了主意。   這次能不能壓西門慶一頭,就看自己學的靈不靈了。   程宗揚推閞桌上的盞碟,讓梅兒坐在上面,雙腿張開。梅兒眉眼含笑,順從地抬起腿坐在桌上,露出嬌嫩的玉戶,心裡卻有幾分反感他的粗魯。   程宗揚也不理會,伸出中指讓梅兒舔濕了,然後放在她的穴口,慢慢插進她體內。   西門慶笑道:「程兄好生痛快。」   西門慶托起清兒的玉臉,在她頰上親暱地吻了一口,又在她耳邊低語幾句。清兒抿嘴笑了幾聲,然後紅著臉點了點頭,轉過身,兩手按在桌上,乖乖翹起屁股。   西門慶撫摸著少女的雪臀,讚歎道:「好一張欺香寒雪的美臀。今日小生能與清兒姑娘交歡,真是三生修來的褔分。」   程宗揚肚子裡嗤笑道:花言巧語,其實還不是想幹她的處女嫩屄。   可女人就吃這一套。像清兒這種紅牌,開苞時跟嫁人差不多,彩禮賀錢撒得滿天都是,這才入帳合巹,總要有些面上的尊重。這會兒西門慶幾句甜軟的話兒一說,清兒就放下身段,答應了他的要求,讓這位知情識趣的西門大官人用近乎羞辱的姿勢,在酒席上從後面給自己開苞。   程宗揚手指插在梅兒穴內,向上挑住,勾住她穴內的蜜肉,來回揉搓著。不到半分鐘時間,梅花兒的身體就有了反應,她鼻息漸漸加重,柔艷的穴口變得濕濘,淫水越來越多。   指尖那片柔膩如脂的膩肉漸漸繃緊,變得柔韌起來。程宗揚暗暗鬆了口氣,自己運氣不錯,這梅兒正好是百分之十擁有G點的女性之一。   程宗揚左手按住梅兒的陰阜,右手中指頂住那片變緊的膩肉,用力揉動。隨著他的揉動,梅兒穴內那團軟肉越來越緊,彷彿一個半圓的球體向外鼓出,韌韌的充滿彈性。   艷妓已經支撐不住,潔白的身子軟線總躺在桌上,兩手抓住桌布。她兩眼彷彿蒙上一層水霧,粉腮一片潮紅,兩顆殷紅的乳頭高高翹起。在她下體,那只美穴已經被淫水濕透。隨著手指的進出,她昂起頭,蛾眉擰緊,喉中壓抑不住地發出低媚的嬌呼。手指進出間,穴口一圈柔膩的紅肉翻吐著,發出「嘰嚀嘰嚀……」的膩響。   清兒側起臉,疑惑地看著這邊。西門慶更是顧不上理會面前圓潤的雪臀,眼睛盯著程宗揚的手指,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指下的美穴越來越緊,艷妓兩條大腿不時合在一起,多半下體已經感覺到強烈的尿意。程宗揚按著記憶中的步驟,反覆刺激著梅兒陰道內的敏感點,直到她身體開始顫抖。   也許你是這個世界第一個享受潮吹的女人呢。抱著這種想法,程宗揚將梅兒一條雪白的美腿扛在肩上,使她濕濘的陰戶更加突出。   梅兒身體抖動的頻律越來越快,忽然嬌軀一緊,像一張玉弓般向上弓起,喉中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程宗揚立刻拔出手指,按住她另一側的膝蓋用力分開。那張紅嫩的美穴淌滿淫液,在燈光下濕淋淋抽動著。梅兒發出一聲尖叫,接著一股清亮的液體水線般從陰戶間噴出,足足劃出一道兩米多長的弧線。   西門慶嘴巴張得幾乎能塞下一個拳頭。那具曼妙的女體在桌上失態的戰慄尖叫,一腿垂在桌側,另一條玉腿被那個陌生的貴客扛在肩上,纖美的腳尖繃緊,伸得筆直。   梅兒軟綿綿依偎在程宗揚身邊,眉目間流露出小女孩一樣的羞態。西門慶最擅於察顏觀色,那艷妓的神態間三分羞赧,一分羞喜,倒有六分是對這個年輕人的欽服與依戀,連帶看著他的手指都充滿敬畏。西門慶自負風流,得女子歡心易於反掌,但像這樣令一個女人肉體百分百的被征服,以他的閱歷,還是從未有過的異事。   西門慶歎道:「程兄只用一根手指就收服此女,手段高明之處,令小弟觀為觀止。不知程兄這手法是何名目,又是從哪裡學來的?」   G點的發現,也許是幾千年來女性身體最重要的發現之一。經過刺激G點產生的潮吹,更讓女人的性快感大幅延伸,只是G點的存在因人而異,能夠享受G點快感的,只是一小部分女性。換個人來,程宗揚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這次很幸運,遇對了人,更憑著自己的未來知識,取巧唬住了西門慶。「這是加籐氏所傳的金手指,讓西門兄見笑了。」說完程宗揚帶著一絲神秘笑而不語,更顯得高深莫測。「佩服佩服。」西門慶說著牽動傷處,撫住胸口,連聲咳嗽,俊雅的面孔隱隱發青。   程宗揚道:「不知西門兄怎麼惹惱了武二郎,讓他追上門來喊打喊殺?」   目睹了程宗揚的手段之後,西門慶對收服清兒這俏妓已經失去興趣。他揮手讓兩女下去,然後歎道:「此事說來話長。程兄可知道白武族與光明觀堂?」   程宗揚搖了搖頭。西門慶解釋道:「白武族位於清江峽谷,族中代代相傳有獸從血統。武氏兄弟便出自白武族。那兩兄弟出生時三分像人,七分像虎,每到月夜就凶性大發,攪得族中不寧。   「至於光明觀堂,則是天下醫宗,杏林淵藪。有道是醫武不分,光明觀堂的武功也別走蹊徑,在天下諸宗獨樹一幟。光明觀堂門禁森嚴,每代弟子不過三五人。十餘年前,光明觀堂的主人明靜雪雲遊至白武族,不但醫好了武氏兄弟的瘋症,還打通了兩人的經脈,並且收了一名潘姓的弟子。」   程宗揚道:「是潘金蓮吧。」   西門慶手一抖,觥中酒水潑出大半,灑得滿袖都是。他用絲巾抹去袖上的酒漬,有些自失地說道:「程兄也聽說過這個名字?」   廢話!她可是跟你齊名並稱,遺臭萬年的姦夫淫婦。你是天下第一姦夫,她是天下第一淫婦。自從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橫空出世,世上再沒有一個女人敢起名叫潘金蓮。全天下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西門慶操起鐵箸,在觥上敲著,曼聲吟道:「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   表傾城之艷色,期有德於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芳。淡柔情於俗內,負雅志於高雲。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長勤,同一盡於百年,何歡寡而愁殷!」   西門慶擊節而歌,歌罷將鐵箸扔在觥內,長歎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潘仙子姿容絕代,清幽雅致,猶如月宮仙子,程兄想必也聽說過。」   程宗揚一口酒全噴了出來,「沒有!」   潘金蓮清幽雅致,猶如月宮仙子?程宗揚敢肯定自己上輩子沒聽說過,這輩子也沒聽說過。西門慶望著天際的月影悠然道:「潘仙子是光明觀堂門下弟子……」   程宗揚不客氣地打斷他,「你已經說過了。」   「咳,光明觀堂是天下醫宗……」   「這個你也說過了!」   西門慶拍了拍額頭,「小生失態了,失態了,程兄莫怪。」他撫著胸低咳兩聲,清了清喉嚨,然後道:「潘仙子擅使長劍,身法翩然如鶴,人稱鶴羽劍姬,出身高潔,不但絕色傾城……」   「等等!」程宗揚神情古怪地說道:「潘金蓮不是個淫婦嗎?」   西門慶一拍桌子,怒道:「胡說!」   干你娘哎!「不是你說的嗎?她跟武二郎偷情,氣死武大。」   西門慶張大嘴巴呆了半晌,然後又重重拍了一記桌子,憤然道:「不錯!就是這個淫婦!勾引武二那廝,在病榻上氣死武大,天人共憤!」   表情不對,程宗揚開始懷疑這些話可能是謊言,而製造謊言的人,多半就是這位千古第一淫人,當下道:「西門兄怎麼知道潘金蓮跟武二郎有一腿?」   西門慶臉頰抽搐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地說道:「那是去年冬天,一日大雪紛飛,武二郎趁哥哥不在家,溜到武大家裡。潘金蓮正在房中洗澡,被武二那廝闖了進去,一對姦夫淫婦,便即乾柴烈火攪作一團。那醜態令人不堪入目,小弟義憤填膺…   :」   程宗揚笑咪咪插口道:「西門兄怎麼看見的?」   「小弟當時就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揚暗自好笑,原來西門大官人是偷窺狂。這話先不好說,便岔開道:「潘金蓮在武大家裡,莫非是已經成婚了?」   「兄台有所不知。那武家兩個兒子生織釅離,怕將來娶不上媳婦,自小便領養了一個姓潘的孤女給武大當童養媳。潘金蓮被明靜雪那老婊子帶走,在光明觀堂留了十年,去年才離山返鄉,住在武大家。」   「大雪紛飛往武大家裡,武二郎這一路可不容易。只不過……西門兄哪裡來的雅興,冒雪沖風前去捉姦?莫非西門兄跟武大郎關係很好嗎?」   西門慶打了個哈哈,「哈哈!此事說來話便長了,讓小弟先潤潤嗓子。」   西門慶倒了觥酒,一飲而盡,然後正容道:「我與武大哥是生死之交。」   程宗揚等了一會兒不見下文,訝道:「不是說來話長嗎?難道就這一句?」   西門慶慨然道:「這一句生死之情,便頂得上千言萬語。」   程宗揚一哂,舉觥與西門慶一碰,仰頭喝了個乾淨,然後笑道:「行了,西門兄,老實說吧,是不是你看上了潘金蓮,想了這個方法,把她跟武大拆散。」   西門慶怔了一會兒,傲氣頓失,頹然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小弟當日在途中偶遇潘仙子,便和見到程兄一樣,一見如故,仰慕之情,溢於言表……」   程宗揚只覺一陣惡寒。   「小弟跟著潘仙子到了清江峽谷的白武族,才知道她已經許過人家。若是旁人便也罷了,眼看著播仙子這樣絕色,卻不情不願地被強許給武大那個鄙夫,小弟不由心如刀絞。那些天,潘仙子整日以淚洗面……」西門慶說著,那雙桃花眼微微泛紅,泫然欲泣。   程宗揚道:「這是你自己想像的吧?」   「呃,」西門慶拭了拭眼角,「小弟略有誇張,但潘仙子的不情願可是明白如畫。試想潘仙子這樣飄逸出塵的美人兒,卻要許給武大那樣三分像人七分像獸的莽漢,只怕尋死的心都有!我西門向來憐香惜玉,最見不得美女受上半點委屈……」   程宗揚不理會他的自吹自擂,「那武二郎呢?他跟武大一母同胞,哪會像你一樣臭不要臉,幹出那種事來?」   西門慶陪笑道:「乾柴烈火略有誇大,不過,」西門慶舉起右手,一臉正氣地說道:「武二趁著沒人的時候跟潘仙子眉來眼去肯定是有的!」   「然後你就編了故事,說潘金蓮和武二郎偷情,還去告訴武大?」   西門慶尷尬地說道:「並不是小弟去找武大,不知武大那廝聽哪個妄人瞎說的,是我編造了那些話,結果被他找上門來。武大行事粗蠻,手段毒辣,我跟他講理,那廝卻趁小弟不備,當胸踹了小弟一腳。」   程宗揚遺憾地想,怎麼就沒把你踢死呢?手段毒辣跟武大只怕沾不上關係,多半是你的心腸毒辣,讓武大拚死踹了你一腳。程宗揚看了西門慶一會兒,「西門兄似乎不怎麼怕武二郎啊?」   西門慶笑道:「那武二殺了不該殺的人,眼下他逃出五原城便罷,如果沒有走,只怕一輩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揚好奇詢問,西門慶只笑而不答。   程宗揚笑道:「兄弟還有些不明白,西門兄這麼敗壞潘金蓮的名聲,對西門兄有何好處?」   「嘿嘿,」西門慶訕訕笑了數聲,「那個……潘仙子師門假正經得緊,一向標榜潔身自好。弟子鬧出醜事,壞了門規,多半會逐出師門。」   程宗揚笑嘻嘻道:「這樣西門兄就有機可趁了?」   西門慶正色道:「我西門慶對潘仙子一番心意昭昭日月,天地可表!不瞞程兄說,當日驚鴻一瞥,小弟便情根深種,心有所失,念茲在茲,日夜難忘……」   西門慶擊節低歌道:「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願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嗟溫涼之異氣,或脫故而服新!願在發而為澤,刷玄鬢於頹肩: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而枯煎!願在眉而為黛,隨瞻視以閒揚……」   那種深情款款的樣子,不像傳說中的淫魔,倒像是個天下少有的情聖。程宗揚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抒情,「說來說去,西門兄不就是因為潘金蓮長得美,想上她嗎?」   西門慶怔了片刻,苦笑道:「程兄快人快語,小弟無話可說。只是今夜所言之事,都是小弟肺腑之言,還求程兄不要外傳。」   自己就是說出去也得有人信啊。程宗揚一口應諾。「好說!只要你把那套觀女之法告訴我就行。西門兄,不許藏私啊。」   第九章  伏虎   回到商館已經是深夜了,程宗揚與西門慶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將兩罈美酒喝了個罄盡,最後才盡歡而散。   西門慶確實有幾分道行,觀女之術細緻入微,給程宗揚好好的上了一課。程宗揚酒意半醺,一路回來想到今晚居然是和西門慶同席共飲,真不知是夢是醒,是真是幻。   遠遠看到後院,程宗揚耳膜立刻一陣打鼓。武二郎剛演過血濺鴛鴦樓一出大戲,不知道是否還有閒情高臥柴房,鼾聲如雷。傳說中,這位武英雄是個一根直腸子到底的好漢,說他胸懷坦蕩也好,沒心沒肺也成,屬於那種張嘴就能看到屁眼兒的直性人。   只不過今晚與西門慶一席宴飲,全然推翻程宗揚的認識,不但這天下第一淫人並非下流不堪的淫徒,連潘金蓮那天下第一淫婦也與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至於武二郎究竟還是不是那個爽直豪氣的武松,程宗揚這時也拿不準了。   但蘇妲己也說過武二郎最重信諾,只要答應的事就不會反悔。自己肚子裡的冰蠱一時也解不掉,不如先往南荒碰碰運氣。如果真找不到霓龍絲,就找機會跟他一道逃跑好了。有這個膀大腰圓的保鏢在旁,至少能保住性命吧。   打定主意,程宗揚推閞房門,長笑道:「武兄一場好睡啊!」   卡,程宗揚下巴險些掉在地上。   柴房鼾聲全無,靜悄悄空無一人。   程宗揚呆若木雞地看著空蕩蕩的柴房,酒意立即醒了一半,接著怒火中燒。什麼狗屁英雄!一言九鼎的好漢!竟然不聲不響地自己溜了!   程宗揚正在發狠,月色忽然一暗,一個龐大的身影掠過牆頭,大鳥般落在院中,沒有發出絲毫響聲。   程宗揚一腔怒火頓時化為烏有,喜出望外地叫道:「武二爺!」   月色下,武二郎脖頸中斑斕的虎斑愈發猙獰,雙目猶如虎睛,散發出碧幽幽的藍光,身上衣裳還沾著斑斑血跡。「程兄。」武二郎矜持地拱了拱手,沉聲道:「蒙程兄相助,為武二解去鐐銬。此間事情已了,武二特來相謝。」   程宗揚笑道:「區區小事,何勞相謝。武……」   武二郎濃眉一揚,雙手抱拳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一別,咱們後會有期!」說著騰身而起,躍上牆頭。「你說什麼?」程宗揚跳了起來。他見武二郎回來,以為他剛辦完事,現在守信回來為自己效力,沒想到這廝兩句場面話一說,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程宗揚氣急敗壞地叫道:「武二郎!你說話還算不算數!」   武二郎從牆頭上扭過頭來,「二爺說過什麼?」   「我們說好的!每月十個金銖,你跟我走一趟南荒!」   「十個金銖?」武二郎一哂,滿臉不屑地說道:「你把二爺看得也太賤了。再說了,二爺什麼時候答應過你?」   程宗揚一呆。當時武二郎只是抖了抖手上的鐐銬,讓自己給他打開,自己以為他是答應了,但實際上這廝根本就沒提去南荒的事。   武二郎傲然道:「想起來了吧。二爺說話算話不假,但你要把二爺沒說過的話硬栽到二爺頭上,二爺可沒那麼好的脾性和你磨牙。二爺過來謝你一聲,已經給足你面子,再想得寸進尺,小心二爺跟你發飆!」   程宗揚這才想起來,水滸那幫好漢,說白了其實是群土匪。裡面的英雄固然豪氣干雲,義氣深重,耍起無賴時也相當在行。魯智深讓鎮關西切肉,連寸金軟骨都要細細剁成臊子,不帶半點肉星在上面。武松更不用說了,十字坡調戲孫二娘,快活林借酒鬧事,醉打蔣門神,雖然不欺負良善,但也不是什麼好鳥,一個個都是壞小子出身,是自己太蠢,把臭流氓當成英雄好漢。武二郎見他無話可說,嘿嘿一樂,拱手道:「告辭了!」   程宗揚黑著臉坐在柴房裡,武二郎這一走,就自己挑的那些奴隸,去南荒跟送死沒有什麼區別。早知道挑些身強力壯的,就是戈龍那種也好。   程宗揚對南荒一無所知,但這裡的人說起南荒,都如談虎色變,讓自己也犯起了嘀咕。程宗揚對野外的知識僅限於乘車郊遊,南荒是什麼模樣,他連想像也想像不出來。   如果有輛越野車……   那個該死的武二郎!想到武二那副無賴嘴臉,程宗楊又是一陣惱火。   「上當了吧。」凝羽不知何時從黑暗的陰影中走出。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侍衛長找小的有什麼事?」   凝羽盯了他半晌,「你和西門慶說了些什麼?」   「我該告訴你嗎?」   凝羽盯著程宗揚的眼睛,彷彿要看入他內心,過了會兒慢慢道:「西門慶不是你看上去那麼簡單。這個人……其實武功深不可測。」   西門慶身兼武功程宗揚並不意外,但能讓凝羽說武功深不可測,著實出乎他的意料。在程宗揚印象裡,西門慶應該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傢伙,養幾個打手仗勢欺人還行,說他本身就實力不凡,更像是笑話,自己也是因為這麼認為,今晚才敢屢屢出言嘲弄,一讓西門慶下不了台的。   「他跟武二郎比,誰更強一些?」   「若不是他有傷在身,武二絕非他的敵手。倒是武大有一拚之力。」   程宗揚愕然以對。這是個什麼世界?武大郎竟然比武二還強,西門慶是深不可測的高手,凝羽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聽說醉月樓的紅牌都在你手下輸得心服口服,果然好手段。」   這個世界的人有幾個知道G點?程宗揚也不怕有人拆穿,笑道:「侍衛長想試試嗎?」   凝羽臉色一冷,接著又微微生出紅暈。   程宗揚正詫異間,凝羽忽然往後一退,隱起身形。   門簾「呼」的捲起,武二郎一彎腰,魁偉的身體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擠進柴房。他雙手一圈,抱住手臂,大刺刺道:「喂,你是不是要去南荒?」   程宗揚沒想到武二郎會去而復返。但被這傢伙擺過一道,程宗揚小心多了。仔細打量下,只見武二郎神態依然威猛無儔,只是衣上又多了幾灘血跡,肩頭衣衫破碎,露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傷口,顯然剛跟人交過手。   一瞬間,程宗揚想起西門慶在酒宴上的話:武二殺了不該殺的人,如果今晚沒有離開五原城,只怕一輩子都走不了了。   程宗揚心裡頓時篤定下來,笑著慢悠悠道:「是啊。」   「好!二爺就帶你走一遭,每個且不說多的,給二爺拿一千銀銖!」   這價格足夠買下阿姬曼了。你既然獅子大閞口,我也不客氣。   「我們以前說好是十個金銖,二百枚銀銖吧。」   武二郎冷哼一聲,「少看扁了二爺!想當年二爺都是拿大秤分金,十個金銖你也說得出口!」   「確實是說不出口。那就……這個數?」程宗揚猶豫著伸出兩根手指。   「二十枚金銖?我呸!」武二郎轉身就走。   程宗揚心裡默數三下,武二郎果然旋風般轉回來,「二十就二十!二爺今天給你個面子!」   程宗揚訝道:「我說了是二十枚金銖嗎?」   武二郎頓時氣結,忍氣道:「你說是多少?」   程宗揚堅定地伸出兩根手指,「兩枚銀銖!」   武二郎虎目惡狠狠盯著他,忽然叫道:「裡面的!給二爺滾出來!小心我一掌拍死這個混帳小子!」   凝羽握著刀柄立在程宗揚身後,淡淡道:「二爺若是不願去,就不用去了,白湖商館難道還請不來人嗎?」   武二郎提著「西門慶」的人頭祭奠了哥哥,想著不和那小子交代一聲,直接走人,未免太不仗義。武二爺光明磊落的漢子,當然要把話說清楚,於是便回來找程宗揚。誰知他在鴛鴦閣殺人行兇,已經驚動了五原。城內大批護衛都被調動起來,處處設防,武二郎雖然身手高明,也敵不過滿城護衛。衝突中他傷了幾名好手,自己也負了傷。眼看天色將亮,一旦露出行蹤,眾人圍攻下,只怕討不了好去。   武二郎前思後想,乾脆還是躲進白湖商館,頂多跟那小子走一趟南荒,也好過在這裡送命。他屈尊回來,想著姓程的小子肯定感激涕零,不料他趁機壓價。兩個銀銖,還不如碼頭扛包的漢子,氣得武二郎幾乎咬碎鋼牙。   程宗揚對他鐵青的臉色視若無睹,「兩枚銀銖,月底給錢,每月扣一半,等從南荒回來,再行補齊。」說著他把敬稱也省掉了,直接道:「武二,你看怎麼樣?」   武二郎猛虎般的胸膛起伏片刻,然後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垂下頭來。形勢比人強,他若不答應,出了大門未必能再活著回來。   「那好,一言為定。」   程宗揚笑逐顏開,「那就這樣說定了。天不早了,二郎早些歇息吧。」   武二郎悻悻然離閞,凝羽不易察覺地鬆了口氣,放開手中的刀柄。   「兩個銀銖已經夠低了,你還要扣去一個。不怕他真的翻臉嗎?」   程宗揚認真道:「像這種求職者,你要研究他們的心理,願意每月拿兩個銀銖的,根本不在乎再少拿一個。武二擺我一道,如果不是他運氣太壞,我就吃了大虧。   現在讓他替我白幹三個月,大家也算扯平了。」   凝羽思索著他話裡的意思,忽然聽到程宗揚問:「哎,你找我什麼事?」   凝羽霍然轉身,彎刀閃電般揮出,架在一人頸中。   今晚這柴房跟趕集一樣,人來了一茬又一茬。不曉得什麼時候又來了個人,武功不俗,加上剛才在沉思,凝羽居然沒第一時間察覺。這次來的倒是個生面孔。那人約三、四十歲年紀,眉目疏朗,面如冠玉,頜下留著三綹長鬚,頭上戴著一頂嵌玉的道冠,身上穿件寬大的黑色道袍,看上去氣度凝然。凝羽的月牙彎刀架在頸中,那人只略一錯愕,便從容下來。   這身衣服看起來很眼熟……   程宗揚猛然想了起來,「你是太乙真宗的!」   那人含笑施禮,徐徐道:「太乙真宗門下趙行楷,見過兩位。」   那人態度雖然謙恭有度,但他一閞口,程宗揚背後汗毛立刻豎了起來。這人的聲音與他昨晚聽到的一般無二,正是深夜突然行兇,暗算同門的那個「趙師兄」。   「原來是太乙真宗的故交。」程宗揚強笑道:「不知道趙師兄是哪位教御門下?」   趙行楷道:「藺師采泉,向尊駕問好。當日一別,藺師一直心有怏怏,後來聽聞噩耗,更是夜不能寐,特命我等在隘口守候。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等尋覓多時,今日恰有弟子見到程兄。貧道不惴冒昧,星夜趕來拜會,未及通報,還望兩位見諒。」   凝羽聽說是太乙真宗,不禁對程宗揚的身份多了一重懷疑。那趙行楷的神情像是有話要說,凝羽不屑在旁偷聽,收起彎刀,轉身欲走,背後卻被人悄悄拉了一把。   凝羽疑惑地停下腳步,只聽程宗揚道:「有勞藺教御掛懷。不知道趙師兄找我有什麼事?」   趙行楷看了看凝羽,低低咳了一聲。   知道面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一翻臉就暗算了自己的同門,程宗揚說什麼也不敢跟他獨處,只裝作沒看懂他的眼色。   藺采泉吩咐的事情實在太過要緊,趙行楷只好低聲道:「當日程兄歸來,掌教是否有口諭或者手諭付於程兄?」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沒有。」   趙行楷踏前一步,一直意態從容的臉上,露出幾分掩飾不住的焦灼,「掌教有沒有指定某人掌管龍池?」   原來是為了掌教的人選。他們這些太乙真宗門人自相殘殺,多半就是為了誰來當這個掌教。想通這一點,程宗揚第一個念頭就是撇清自己,免得捲到這灘渾水裡,到時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程宗揚笑道:「趙師兄覺得師帥會跟我說這些嗎?」   趙行楷看了他片刻,眉毛漸漸鬆開,從容笑道:「藺師曾有言道,程兄資質不凡,一入我教必是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藺教御過獎了。請趙師兄替在下多多謝過藺教御的美意。」   見他不露半點口風,趙行楷也不多說,便笑道:「程兄若有閒暇,還請往龍池一遊。打擾程兄了,小道告辭。」   等趙行楷走遠,程宗揚暗暗透了口氣。這道人越是恭敬客氣,他越是如芒刺在背。有那個「徐師兄」的例子在先,誰知道他會不會笑語晏晏時突然出手,要了自己的小命。   凝羽奇怪地看著他,「你和太乙真宗還有牽連?王哲死的時候,你竟然和他在一起?」   這會兒想瞞也瞞不過去,程宗揚只好點了點頭。「那你怎麼會落到這裡?」   要我怎麼說?被女人甩了?還掏光了我所有的錢?而且我是新來的,對這個世界還不是很熟?   凝羽不見程宗揚回答,只說了一句「別讓夫人知道你和王哲的關係。」然後悄臉又恢復了冷漠的神情。   花牆上,滿架薔薇開得正艷,繽紛的花瓣由白到黃,由粉到紫,色繁姿妍。滿牆奼紫嫣紅開遍,風起時群花展舞,猶如一片絢爛的花浪。   蘇妲己披著一件長長的絲袍,慵懶地倚在錦榻上,那張瓜子臉在薔薇映襯下嬌媚無比。   蘇妲己懶懶地說道:「聽說你和西門大官人一見如故,昨晚在樓裡飲酒作樂,聊得好不開心呢。」   程宗揚隨手奉上一頂高帽,「西門大官人對醉月樓讚不絕口,這都是夫人經營有方。」   「怎能和你相比?」蘇妲己笑吟吟道:「你昨晚在醉月樓立下好大的名頭。聽說你只用一根手指,就讓人欲仙欲死,連西門大官人都甘拜下風呢。」   「哪裡哪裡。」   「那梅兒腿軟了一夜,一聽到你的名字就面紅耳赤,小臉熱得發燙。蘭兒百計詢問,那丫頭只說你這位貴客手段高明,整個身子都酥了,那感覺竟是生平未有。」蘇姐己揶揄道:「眼下醉月樓的姑娘們,最盼的就是你這位貴客光臨,好去服侍你,見識一下傳說中的金手指。」   程宗揚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在青樓的妓女裡面出名。現在已經可以考慮找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咦?」蘇妲己張大妙目,「公子竟然臉紅了?」   程宗揚強辯道:「日頭太大,曬的。」   蘇妲己掩口笑道:「你販賣的貨物,不是內衣就是鬼鬼祟祟的南荒巫具,難怪能和西門大官人一見如故。」   程宗揚這才知道,在她眼裡,自己和二十一世紀開情趣店,販賣性用品的怪叔叔差不多。也難怪她會誤解,誰讓自己那麼倒楣,身上就剩下這些東西。   蘇妲己收起笑容,揚聲道:「祁遠。」   一個瘦削漢子走進來,帶著市儈的笑容向蘇妲己打揖施禮。他臉色青黃,乾瘦的手掌骨節凸出,正是在奴隸市場販奴的那個祁老四。   看到程宗揚,祁遠眼中露出一絲訝色,顯然認出來就是這個年輕的奴僕一擲重金,買下了阿姬曼。   程宗揚朝他眨眨眼,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祁遠心頭猶疑不定,弄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一個僕人只能聽命行事,可東家為什麼要自己買自己的舞姬?   「黑魔海」三個字在心頭一掠而過,祁遠立刻把那些猶疑都拋到腦後,不敢再去揣測夫人的意圖。看到祁遠緊繃的肩膀鬆弛下來,隻字不提阿姬曼,程宗揚知道自己又僥倖過了一關。他略帶慶幸地想,一整天沒有聽到阿姬曼的消息,那個女孩多半已經離開五原了吧。   蘇妲己道:「吩咐你找的人手找好了嗎?」   祁遠應聲道:「一共找了八個,依照夫人的吩咐,都是商館裡精強能幹的好手。   其中六個走過南荒,有兩個還走了兩三次。馬車、牲畜也都備好了。糧食只帶了七天的,到競州城的分號再補足。」   「那些奴隸你也見過了嗎?」   祁遠臉色有些發苦,「回夫人的話,小的都已經見過了。」他猶豫了一下又道:「那些奴隸走路還行,讓他們沿途扛貨,只怕不成。」   程宗揚道:「霓龍絲輕得很,用不了多少力氣。」   「霓龍絲?」這下輪到祁遠驚訝了。   蘇妲己挽緊絲袍,坐直身體,凜然道:「你也聽到了,這次你們去南荒,就是跟著他去找霓龍絲。事情隱秘,只限於你們幾個知道。你是走過幾次南荒的老人,多餘的話我就不再囑咐了。這次去南荒,那些奴隸由你管理,護衛的事交給凝羽。怎麼走,由他吩咐。」蘇妲己頓了頓,「如果尋不到霓龍絲,你們就不用回來了。」   祁遠道:「小的明白。」   蘇妲己瞥了程宗揚一眼,微笑道:「我已經讓香蔻兒蓄了些上好的冰塊。等你回來,再讓她調了給你解渴。」   程宗揚像吃了枚黃蓮一樣,笑容發苦,「多謝夫人。」   第十章  險路   祁遠臉色又青又黃,如果不是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毒品,程宗揚簡直懷疑他吸毒。但祁遠雖然看上去病懨懨的,做事卻利落得很。蘇妲己剛吩咐下來,他就準備齊全。   一行二十餘人,離開商館。一共是四輛馬車,十二匹馬,還有十匹走騾。糧食都放在車上,八名護衛各自乘馬,奴隸們都隨車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這位爺毫不客氣地獨佔了一輛馬車,把上面的東西都扔了出來,大剌剌往車上一坐,理由是二爺坐車舒服。   程宗揚心裡明白,這廝看著凶強霸道,其實是粗中有細,躲在車裡好避人耳目。   這樣一來,車上剩的空間就不多了,程宗揚索性跟祁遠一道騎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雙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捲起的風暴,隨著時問的推移,影響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深遠。太乙真宗的奪權之爭雖然沒有表面化,但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藺采泉、商樂軒這些太乙真宗的教御們,無不在覬覦掌教的權柄。   即使在遠離內陸權力中心的五原城,也開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響。一直深入簡出的蘇妲己,也越來越多手伸到外面。而程宗揚,仍然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時,自己期盼到內陸: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離開。現在終於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揚不知道前方還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身為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程宗揚本能地懼怕小職員那種循規蹈矩、枯燥無味的日子。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想要一種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揚想起段強,如果告訴他,穿越之後的生活是給一名經營青樓的妖婦當奴僕,段強一定會跟蘇妲己拚命吧。   五原城邊緣,明裡暗裡都有大批護衛在監視出城的行人。程宗揚還在擔心他們逐車檢查,祁遠已經拿出商館的旗標掛在馬車前方。旗上一隻白狐,在風中獵獵飛舞,那些護衛只看了一眼,就將注意力移到別處。   程宗揚道:「夫人的面子還挺大嘛。」   祁遠做的雖是販奴生意,性子卻隨和,略帶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誰不知道咱們白湖商館?要論財勢,咱們白湖商館不敢說是五原城第一,要論消息靈通,人情廣厚,還要數咱們白湖商館。」   在商場上,消息就等於金錢,這個道理程宗揚當然明白。只是區區一家白湖商館,怎麼能有這麼靈敏的消息渠道,連軍方的秘信都能打聽出來?   祁遠神秘的一笑,「別忘了,醉月樓可是咱們商館的產業。從五原到競州、夷陵,單是醉月樓,夫人就開了十三家,什麼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揚明白過來。蘇妲己開這些青樓,目的絕不僅僅是做生意賺錢。利用醉月樓的人脈刺探消息,才是最要緊的。至於她看重用霓龍絲做成的內衣,也是以此來提高自己生意的競爭力。試想,醉月樓的妓女們都穿上誘惑力十足的情趣內衣,那些男人還不趨之若鶩?   自從街頭出現護衛,武二郎坐的那輛馬車就沒有傳出絲毫聲息,彷彿整個車廂都是空的。   一陣異樣的不安在心頭縈繞,程宗揚越走越是心緒不寧,開始懷疑武二郎已經棄車溜走,讓自己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離開那些護衛的視線,程宗揚策馬靠近車廂,舉起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車內沒有人回答。   程宗揚一驚,伸手拉開車簾,只見武二郎龐大的身體倒在車內,臉上蒙著一層黑氣,肩頭那處傷口綻開有碗口大小,發黑的血肉中散發出一股甜膩的腥氣。   祁遠探頭一看,「喲,這是中毒了吧?」   程宗揚跳上車,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腦袋,摸了摸他的脈搏。這傢伙還沒有死,但離死也不遠了,只剩下一口氣游絲一樣吊著。   水滸中的武二郎最後少了條胳膊,在六合寺出家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已經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壯士斷腕也來不及了。   「干!」程宗揚忍不住罵了句粗口,誰能想到自己好處不容易找來當保鏢的武二郎,還沒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條命?   武二郎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跳也變得遲緩,似乎隨時都會斷絕。當程宗揚的手掌放在他脖頸上時,武二郎呼吸聲突然一粗,眼睛也微微睜開一線。   程宗揚忽然想起王哲曾經說過,自己被雷電擊中後,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樁生死根的異能:當自己接觸死亡之事,那些死亡氣息會經過生死根,轉化為生命所需的機能——真陽。   只剩下根莖的青草會重新生長,自己身上的傷口癒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根轉化的真陽傳輸給武二郎,也許能救下他一條命。   可是連王哲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轉化的真陽傳輸給他人。或者還有一種方法,像當日在大草原一樣,讓濃郁的真陽直接從體內流溢出來,可從哪裡找幾萬個人同時死給自己看?   程宗揚束手無策,身後忽然傳來凝羽的聲音。   「蜜羅汁?」   「那是什麼東西?」   「一種毒藥,很少有人使用。」凝羽眉頭微微擰緊,「難道他昨晚誤殺的,竟然是泊陵魚氏的子弟?」   聽到泊陵魚氏,祁遠立刻一縮頭,遠遠躲到一邊。   「那個陰陽怪氣的小子?,」   「嗒」的一聲,凝羽腰問的月牙彎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許長的鋒刀。她先用絲帕裹住手掌,然後抓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鋒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綻開一道傷口,流出色澤發烏的血跡。見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揚抓住祁遠,詢問泊陵魚氏的來歷。祁遠雖然不情願,也只好告訴他:「泊陵魚氏出自海島,擅長從海底採集毒物。   蜜羅是一種深海才有的生物,傳說體內藏有劇毒,經過魚氏煉製後,只需一滴就能毒斃十頭猛獸。而且被蜜羅汁毒死的,屍體都有股甜膩的味道。」   說著祁遠嘖嘖讚歎,「這虎小子功夫真不錯,居然撐到現在還沒死。你可千萬小心,那毒只要沾上,命就沒了。」   凝羽甩開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這怎麼成!」程宗揚顧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了一個銀銖重金請來的,急道:「總不能讓他死在車裡吧?」   凝羽看了他-眼,腰間彎刀揮出,準確地切去武二郎肩頭一片腐肉,然後皺起眉頭。「他用內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盡,才被毒性反噬。現在就算能活下來,多半也是廢人了。」   程宗揚伸手道:「刀給我!」   凝羽一言不發地掉轉刀身,把彎刀遞給程宗揚。程宗揚看看鋒利的彎刀,說道:「換把小點的。」   祁遠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遞了過來。程宗揚攤開手掌,猶豫半天,最後心一橫,拿匕首在掌心劃了一道。   滾熱的鮮血從掌中滾出,滴在武二郎肩頭發黑的傷口中。   凝羽皺眉道:「你這樣能救活他嗎?」   程宗揚老實回答,「不知道。」   「縱然是個廢人你也救他?」   「總不能眼看著他死吧?」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盼望能出現什麼奇蹟了。   自己拿匕首割傷手掌,帶來的心理壓力遠遠超過肉體的疼痛。但奇蹟並沒有發生。武二郎還是死了大半的樣子,連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澤。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來。然後抬掌印在他背後,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來,也是個廢人,而且還有無數仇家要找你麻煩。」   程宗揚道:「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凝羽雙掌齊出,拍在武二郎背後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然後閉上眼,不再開口。   祁遠咳了一聲,望向程宗揚的眼神隱約多了幾分親近。   「老祁走過四趟南荒,什麼苦都吃過。都說南荒這條道最危險,林子裡的瘴氣,山裡的猛獸毒蛇,陷進去就出不來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術,連南荒的花草都吃人。   其實讓老祁說,最險的倒不是這些。   「瘴氣不怕,只要躲開就好。就算躲不開,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顆就不怕那些瘴氣。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氣毒倒,大伙擔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裡就不管了。南荒這條道有邪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盤,十個有九個都出不來。」   祁遠拿出一隻酒葫蘆,先喝了一口,然後遞給程宗揚,「新釀的酒,你也嚐嚐。」   程宗揚接過來嚐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麼,味道又腥又苦,嚥下之後一股暖熱從喉嚨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遠嘿嘿笑了兩聲,「這是我找人泡的藥酒。南荒的毒蟲就怕這個味道。」   「天下最險的商道老祁走過兩條,大雪山那條是時間有限,每年只有一個月能走。大雪一封山,就得等來年。南荒這條是邪,總遇上奇奇怪怪的事。還剩兩條,一個北邊的冰原,一條是出海,過夜叉珊瑚,老祁還沒走過。叫老祁說,不管什麼路,只要人心齊,大伙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再難也能走下來。要是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難走。你說是不是?」   祁遠說的,與程宗揚在公司裡常聽到的團隊協作理論不謀而合。雖然程宗揚對這趟南荒之行心裡完全沒數,但還是添了許多信心。   「多謝老哥,我記住了。」   祁遠笑了笑,指著前面的山谷道:「過了那條橋,就出了五原。再回來就是秋天嘍。」   那是一條橫跨在山谷間的鐵索橋,用六條粗如人臂的鐵索鏈結而成,四條在底,兩條在側,鐵索連結的橋面上鋪著厚厚的木板,山風吹來,整座橋都隨之搖擺。程宗揚遠遠看著就覺得一陣頭暈,那些護衛的漢子卻是走慣了的。當下兩名漢子催動座騎,旋風般疾馳而過。橋面搖撼著,彷彿隨時會把他們從橋上拋下。   祁遠兩手攏在嘴邊,叫道:「吳大刀!別把你的腰閃了!」   這些護衛的頭領吳戰威從馬背上扭過身來,揚著馬鞭道:「祁老四!別娘兒們一樣慢吞吞的!」   祁遠笑罵兩句,等兩人過了一半,才吩咐隨行的奴隸牽馬推車,一輛一輛上橋。   前面兩名漢子轉眼就過了橋,立在橋頭等候。這邊奴隸們一人牽馬,兩人推車,分成四組過橋。車輪輾在橋面的硬木上,鐵鏈「吱嚀吱嚀」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立在橋上往下看去,腳下是一道寬闊的山谷。絲絲縷縷的白色雲霧從谷中升起,繚繞在嶙峋的山石間,白茫茫深不見底。程宗揚雖然沒有懼高症,看過去也覺得頭暈目眩,好在此刻已經是中午時分,硬木上潮濕的水氣被陽光曬乾,不像早晚那樣滑濕。   祁遠為人謹慎,雖然從這條橋上已經不知走過多少趟,仍然下了馬,牽馬步行,一邊囑咐那些奴隸,「別往下看!瞧你那呆樣,這橋結實著呢!」   程宗揚剛學會騎馬不久,讓他騎在馬上過橋,難度太高。見祁遠下馬,他立刻有樣學樣,也下了馬,一手拉著韁繩,盯著橋頭的兩名護衛,盡量不往下看。   吳戰威和同伴立在橋頭四下顧盼,不時說笑幾句。這會兒剛出五原,大家心情都還很輕鬆。   忽然,吳戰威旁邊那名漢子身體一晃,從馬上跌了下來。程宗揚正在詫異,就看到那個姓吳的護衛彎腰藏在鐙下,一面摘下鞍側的大刀。   「有人偷襲!快回去!」   吳戰威扯開喉嚨,因緊張而變調的聲音在山谷間迥響著,遠遠傳來。   橋上的隊伍頓時一陣慌亂,祁遠大聲喝道:「別跑!都站好!」   這時四輛大車都已經上了橋,八名護衛兩兩在前押車,程宗揚和祁遠走在第二輛馬車前面,後面車上坐的就是武二郎和凝羽。   橋面只能容一輛馬車通行,第二輛車前的兩名護衛立刻棄馬,從鞍側摘下弩機,貼著馬車掠過去接應同伴。兩人一邊跑,一邊張閞弩機,裝上箭矢,動作熟練之極   馬車已經上了橋,狹窄的橋面根本無法轉身,想退也退不回去。那些奴隸都驚惶起來,一窩蜂地往後湧,把後面四名護衛擋得寸步難行。   祁遠跳到鞍上吼道:「都別動!橋翻了誰都逃不了!把馬拉緊!這麼窄的橋面,馬驚了先把你們踢下去!」   不知道哪裡來的敵人,下手的時機選擇得如此陰險。整支商隊被困在橋上,進退不得。這種地形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只要一個好手守在橋頭,再多的人也衝不過去。   他們這一行二十多人,能稱得上高手的也就武二郎和凝羽兩個。偏生這會兒一個中毒,一個正助他療傷,無法分身。   那名落馬的漢子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多半已經喪命。吳戰威藉著座騎的掩護擎出厚背砍刀,然後驀然挺身,與來敵交了一招。   「叮」的一聲,那柄數十斤重的砍刀被一柄長劍彈開,接著劍鋒一轉,貼著吳戰威的脖子劃過,帶出一串細小的血珠。   吳戰威死裡逃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看出這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連忙棄馬,退守橋上。   緊接著一柄巨斧驀然劈來,將吳戰威的座騎劈為兩段。馬血漫天飛起,濺得他滿身都是。   轉瞬間,六名偷襲者就奪下橋頭。那名使劍的好手略退一步,後面使斧的大漢暴喝著,旋風般搶上鐵索橋,大斧狂揮猛舞,將吳戰威一路逼開。另外四名偷襲者無法上前,便拉開彎弓,將接應的兩名護衛阻在半途。   吳戰威身手不錯,猝然遇襲還能穩住陣腳,只不過狹路相逢,對手的巨斧以長對短佔盡優勢,巨斧大開大闔,把吳戰威逼得手忙腳亂。忽然巨斧一沉,砍在吳戰威腳下的木橋上。木屑紛飛中,橋面裂開一個大洞,露出光溜溜的鐵索。   吳戰威腳下一滑,緊接著巨斧兜頭劈來,他勉強橫刀擋住,身體被生生砸進破同。   「回來!」祁遠扯開嗓子,招呼前面兩名護衛後撒。後面的四名護衛著急起來,「乒乒丘、丘、」敲暈了身邊擋路的奴隸,縱身躍上馬車,在車頂上扳開弩機,瞄著那名斧手疾射。使斧的大漢格開箭矢,咆哮著橫身向前,一斧先劈倒駕車的馬匹,然後大斧一推,把馬車橫著劈開。馬匹嘶鳴著倒在橋上,沉重的身體壓得鐵索橋一陣亂晃。不過兩個呼吸的時間,那名持斧的大漢就殺到程宗揚面前,然後舉斧朝他身旁的馬車劈去。   程宗揚猛然醒悟,這些人是衝著武二郎來的。他這一斧劈實,現在還生死未卜的武二郎鐵定要被劈成兩截。   「武二!」程宗揚一把砸碎車窗玻璃,叫道:「小心!」   武二粗長的手腳盤在一起,閉著眼,胸口微微起伏。凝羽盤膝坐在他身後,白皙的臉上滿是汗水,顯然已經到了行功的要緊關頭。「叮叮」幾聲急響,使斧的漢子改變招數,將射來的弩矢格開,然後雙臂一振,巨斧帶著狂飆捲起車簾,朝武二郎的面門搗去。   武二郎忽然虎目一睜,揚手一把抓住斧柄,額頭上兇惡的虎斑剎那間亮了起來。   「去死!」武二郎拽住斧柄,暴喝著一拉一送。斧柄末端的尖刺利矛般沒入偷襲者的胸膛,從背心直貫出來。那大漢難以置信地握著斧柄掙了一下,隨即斃命。   「好漢子。」   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那名持劍的敵人不知何時掠過鐵索橋,幽靈般出現在馬車前。他挺起長劍,陰聲道:「接我一劍試試。」   武二郎額角發亮的虎斑迅速黯淡下去。他真元早已耗盡,得凝羽全力相助,才勉強聚起一點內力。這一擊雖然神威凜凜,卻是垂死掙扎,他此時身上力道全無,只能眼看著長劍透簾而入。   祁遠擰身從鞍側拔出一柄快刀,直劈那人後心,叫道:「並肩上!大不了大夥兒一塊上路!」   那人身形鬼魅般一晃,閃過祁老四的刀鋒,劍勢毫無停頓地由下而上,毒蛇般直刺武二郎的咽喉。武二郎不甘地瞪大雙目,卻無力閃避。   眼看長劍就要刺中武二郎的喉嚨,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隨風飄來一條煙霧般的黑色輕紗。   黑色的輕紗流水般散開,露出一截清亮的劍鋒,在那人劍鍔上一觸,就像一道閘門阻止了奔騰的潮水,刺客長劍的去勢頓時被阻。接著清亮的劍鋒一翻,從刺客腕問掠過   那刺客握著長劍的手掌驀然斷開,在空中翻滾著墜入山谷。   程宗揚扭頭看時,只看到一朵浮動的黑色雲霧。那人身體凌空,橫飛著懸在橋上,她全身都裹在黑色的輕紗中,只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飄逸的長紗隨風而舞,彷彿是從天外飛來。   那女子一劍斬斷刺客的手腕,還細心地側過身,避開他傷口噴湧的鮮血,然後手一揮,黑紗揚起,捲住他的脖頸,將他拋入谷中。   餘下的幾名護衛扣住弩機,驚愕地看著這個翩然而至的女子。祁遠剛才一刀劈空,胸口煩悶得幾欲吐血。亂成一團的奴僕躲在車後,戰慄著不敢作聲。   那女子足尖在車廂一點,身子凌空飛出。薄紗下猶如驚鴻一瞥,露出腿部雪白而修長的輪廓,即使是以程宗揚的見識,也從未看過這麼姣好的美腿,可借,只有瞬間,接著又被輕紗籠罩。她輕煙般掠過長橋,身形優美得如同一隻出岫的仙鶴。剩下的四名刺客紛紛張弓搭箭,長箭還不及離弦,彎弓就被長劍斬斷,接著被黑紗纏住脖頸,一個個墜入深谷,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眨眼間那女子已經越過鐵索橋,掠到另一側的山巖上。她身形拔起,然後輕紗一旋,一隻秀美的纖足探出,點住一根松枝,身形立刻凝立下來,停在松上。山風襲來,纏繞在她身上的黑色輕紗在風中漫捲飛舞,彷彿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祁遠小聲嘀咕道:「這娘兒們穿的……怎麼像是帶孝呢?」   程宗揚心裡一動,扭頭朝車上看去。武二郎悶著頭,一聲不響地窩在車裡,再沒有那種堪比猛虎的氣勢,倒像只病歪歪的貓咪。   「這衰狗!」程宗揚暗罵一聲。   翠綠的松枝上,黑紗飛舞間,露出一雙令人心顫的眼睛。那女子默不作聲,眼中流露出哀傷和悵然,卻濃得化也化不閞。忽然眼前一花,那女子已不知去向。松枝上杳無人跡,只剩下落寞的山風拂過空空的松枝。   祁遠心有餘悸地抹了把冷汗。就像作夢一樣,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如果不是那名神秘的女子,這會兒大伙都排隊去枉死城點卯了。   「她是誰?」祁遠問。   答案在程宗揚心頭呼之欲出。   滿身帶孝,長劍如水,來去翩然,杳然如鶴,除了鶴羽劍姬還能是誰?不過她那恩怨難明的眼神讓程宗揚很疑惑——難道她和武二真的有一腿?   凝羽有些發顫地收回手,臉上露出脫力般的蒼白。剛才的險境遠比程宗揚能所見來的更嚴重。她拚盡全力救助武二郎,若是武二郎被那一劍刺死,功力反噬下,輕則武功盡廢,重則喪命。   凝羽鬆開手,白著臉道:「毒素已經壓制了,性命暫時是保住了,但經脈中餘毒一日未清,他的功力就一日無法恢復。」   武二郎還是那副病貓的德性,對兩人的交談恍若未聞。   橋面的破洞突然伸出一隻手臂,才聚攏的奴隸立刻又亂了起來。   「呸呸!」   一口厚背砍刀被扔到橋上,吳戰威攀著鐵索,從他失足的破洞裡爬出來,一邊吐出幾口帶血的唾沬。祁遠喜出望外,「你這小子居然沒死!」   吳戰威半身都濺滿馬血,喘著氣道:「閻王爺嫌老子肉粗,不收老子!」   劫後逢生,大夥兒都欣喜若狂,圍著吳戰威問長問短。   橋上沒留一具屍首,包括被武二郎刺死的那名斧手在內,六名刺客都被拋入山谷,屍骨無存。   商隊這邊損失並不大,除了最初被射殺的那名護衛,只有五六個人受了傷。毀了一輛馬車,損失了一匹座騎和一匹拉車的駑馬。祁遠原本準備折返五原,這會兒算了算損失不大,只讓人回去稟告夫人蘇妲己一聲,自己領著隊伍繼續趕路。   指揮著奴隸把馬屍和破碎的大車搬開,祁遠分好隊伍,兩名護衛和四名奴隸看一輛車,絡繹通過鐵索橋。   「咦?這是什麼?」祁遠從馬上伸出手。   那名黑衣女子剛才站立過的松枝上,懸著一根絲線,絲線盡頭是一顆白色的藥丸。   凝羽摘下來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如果她沒有認錯,這該是光明觀堂的化毒丸。   程宗揚忍不住道:「喂,武老二,你嫂子來看你了,怎麼也不跟人家打個招呼?」   武二郎扭過臉,不去理他。   像武二郎這樣囂張的傢伙,突然萎靡起來,那副慘態看著簡直令人心痛。程宗揚都不忍心看了。   「好了,好了。」程宗揚安慰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說不定過了山,咱們就又碰見她了。」   他突然發現,武二郎的眼神停留在那條松枝上,猛虎般的目光漸漸變得溫柔。   「走吧。」武二郎沙啞著聲音道:「路還著長呢。」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四   六朝清羽記04 內容簡介: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沒多久便生龍活虎,囂張的擺起他二爺的架子,原來找他麻煩的是武二錯殺的人前來報仇。   凝羽用兩隻蝴蝶引程宗揚前來,真的是要教他內功心法?   凝羽彷彿上了藥癮,服了紅色藥片,凝羽眼波迷離,陰陽交合之後,程宗揚真的能學到修煉內功的心法嗎?   往南荒的路崎嶇難行,半路殺出個雲氏商會,究竟是敵是友?   程宗揚一行人又是否能安然度過南荒之行的一切劫難? 第一章◆雙刀 第二章◆月音 第三章◆武請 第四章◆惡兆 第五章◆渡河 第六章◆蛇村 第七章◆危命 第八章◆毒計 第九章◆合作 第十章◆紅苗 第一章 雙刀 山間濃蔭蔽日,不時有泉水從巖間淌過,淙淙流往山下,空氣彷彿被泉水洗過般清新。蒼翠的植被沿著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緩的線條,一層層交疊在一起,身後大雪山白皚皚的山脈蜿蜒沒入雲端,猶如一條叫曲的雪龍。 過了鐵索橋,道路漸漸變得平坦。一行人驚魂甫定,又折損了一名兄弟,誰都沒有心情說話。唯一的叫嚷聲來自身後的馬車上,「看著點兒路!顛成這樣!還讓不讓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羅汁的毒素雖然沒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經恢復了大牛,叫嚷聲又變得中氣十足,震得人耳膜發麻。 程宗揚一陣頭痛。這傢伙真夠沒心沒肺的,剛才還和死狗差不多,這會兒一回過力氣,立刻又囂張起來。誰不知道那些刺客是衝著這傢伙來的,連累大伙差點兒途命,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還擺他二爺的架子。 祁遠試探著道:「程頭兒?」 程宗揚知道他要說什麼,歎了口氣道:「武二就這脾氣,不用理他。」 祁遠笑了笑,「祁老四是個跑腿幹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來也不該說什麼,只不過這位姓武的二爺,脾氣也太大了。」 吳戰威死裡逃生,也沒有那麼多顧己i,接口道:「如果再來一撥,這位爺還是在旁邊看笑話,只怕咱們就該打道回府了。」 「哼!哼!」武二郎耳朵倒尖,兩聲冷笑傳來,然後從車內探出身來,一把抓住吳戰威的後頸,像提嬰兒一樣,把他從馬上提了起來。 吳戰威反應極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沒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擰住他的脖子一抖。吳戰威如受電殛,長刀噹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貼在他耳邊炸雷般吼道:「嘰歪個屁!泊陵魚家跟二爺有個屁關係!」 程宗揚乾咳一聲。 「二爺,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昨晚醉月樓鴛鴦閣被殺死的那個,大概是魚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 程宗揚聳了聳肩,「聽西門大官人說,好像是他請的客人。」 武二郎臉色由黃轉紅,由紅轉白,頃刻間七情上臉,接著暴吼一聲扔下吳戰威,返身就要回五原找西門慶的麻煩。 「武二!」程宗揚叫道:「別忘了你答應過的話!」 武二郎虎軀一頓,拳頭捏得格格作響,最後沉著臉鑽進車內,吼道:「快些趕路!從南荒回來,二爺還有事要辦!」 吳戰威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卻連一招也走不了,這會兒扭傷了大腿,一跛一跛地追上座騎,再不敢去招惹那頭野虎。 程宗揚悄悄透了口氣。武二郎這會兒功力已復,若是擺出惡棍的嘴臉耍賴,誰拿他也沒辦法。他既然能夠守信,這讓自己鬆了一大口氣。 眾人攜帶的貨物不多,路途走起來分外輕鬆,入暮時分,便趕到山腳。祁遠辨認了一下方位,然後招呼著眾人進入山林,來到一處空地。進出五原的商旅大都在這裡停歇,周圍的幾棵樹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簡陋的柵欄。中間用石頭砌成火塘,裡面還有篝火的痕跡。 在祁遠安排下,三輛馬車被放在營地正前方,堵住柵欄。馬匹和走騾分別繫好,留了幾名奴隸看守,防備山中的野獸。吳戰威和一名姓魏的年輕護衛拖來一截曬乾的枯木,用刀斧劈開,在火塘裡升起篝火。行李中帶有乾糧,幾名護衛卻貪圖野味,跟祁遠報備後,結伴到林中打獵。 回去送信的護衛已經快馬趕了回來,帶來蘇妲己的口信,聲稱武二郎與商館合作的消息並沒有走漏風聲,那些刺客只不過是守在橋頭,察覺到行旅中有人中了本家的秘製毒物,才出手截殺。既然魚家的人無一逃脫,就不必再理會,早日趕赴南荒要緊。 「騙鬼啊!」程宗揚才不信這些漏洞百出的說法。 魚家的人有本事隔著一座橋分辨出誰中了毒?他用腳後跟都能猜到,那些人絕對是西門慶的手下。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蘇妲己似乎很樂意把贓栽到魚家的身上,對西門慶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現在已經離開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個乾淨,在摸清他們的底細前,未必再有人敢來追殺。程宗揚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掌心傳來麻癢的感覺,程宗揚攤開手,只見掌心劃破的傷口已經癒合大牛,只餘下一抹微紅的血痕。 剛才遇襲時,一共有三道死氣透過生死根進入體內。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感受死亡的氣息,但那種冰涼陰森的寒意仍讓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氣來自最初被射殺的護衛,他的氣息與左武軍的士卒差不多,並不是很強烈。另外兩道則是那個持斧的大漢和使劍的男子,喪命時散發出的死亡氣息要濃烈的多。其他四名刺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離得太遠,並沒有捕捉到他們死亡的氣息。 那些陰森而詭異的死亡氣息讓程宗揚發慌。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來自於死人的氣息,只好還是用王哲築下的基礎,讓它們旋轉著融入腹內的氣輪,一點一點地化入丹田。 安撫了那些死氣,程宗揚拖著被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蹣跚地在樹邊坐下,無限懷念起原來世界的機車。如果有一輛哈雷,何必騎馬這麼辛苦。如果可能,再有一輛山地越野車,這段路走起來會和旅行一樣輕鬆愜意。 揉著大腿發僵的肌肉,程宗揚回想起這些天所遇到的種種危險:草原上兩軍的廝殺,月霜在自己的軍營裡遇刺,戈龍滴血的眼睛,孫疤臉的死,太乙曇宗內部的暗殺,還有剛才經歷的行刺…… 這是一個用力量說話的世界啊。 模糊中,程宗揚隱約看到這個世界的奐實面目。擁有力量者將成為主宰,無力者只能淪為魚肉。如果有足夠的力量,自己就不至於眼睜睜看著王哲化為燃燒的光芒,更不會落到蘇妲己那妖婦手中,成為她的奴隸。 一陣肉香飄來。護衛們從山林中獵了頭鹿,在溪水中剝洗乾淨,架在篝火上烤得金黃。祁遠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鹽巴、醬料抹在上面,兩手交換著來回翻烤,濃郁的肉香在林中飄散開來,令人垂涎欲滴。 一隻蒲扇般的大手伸來,毫不客氣從祁遠手裡搶過烤鹿,撕下一條鹿腿,放在口中大嚼起來。 「淡了些,再加點佐料!」 虧得武二郎滿口是肉,還能理直氣壯說得這麼大聲。那些護衛一半都是年輕人,早看這傢伙不順眼了,一個個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遠擋住眾人,息事?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鹽,再加些鹽。」 一名護衛攀住祁遠的肩膀,客氣地把他推開,盯著武二郎道:「四哥,這位爺什麼來頭?」 祁遠連忙勸阻,「石剛,別亂來!」 武二郎對那護衛的挑釁視若無睹,狼吞虎嚥啃完了鹿腿,拋了骨頭,伸手又去撕另一條。 刷! 石剛的雁翎刀貼著武二郎的手指直劈下來,那條鹿腿迎刀而斷,接著雁翎刀一翻,在鹿腿落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無其事地說道:「孫子,刀不是這麼玩的。」 說著他兩手一張,右手扣住石剛的脈門,左手在另一名護衛按住刀柄的手上一切,雙掌一錯便將兩柄雁翎刀奪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沖天而起,左手順勢斜抹,將那只烤好的鹿身挑到半空,接著手間暴出兩團刀光。鹿肉雨點般從刀光中紛飛而出,整整齊齊掉在地上一片用來裹肉的蒲葉上。 武二郎大模大樣拋下雙刀,接住那支剛從空中掉落下來的鹿腿,一邊啃著,一邊晃晃悠悠地走了,剩下那幾名漢子盯著蒲葉上的鹿肉發呆。那些鹿肉每一塊的份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尺量都未必有這麼精確。 程宗揚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道:「二郎既然把肉給大伙切好了,大伙就趕緊吃吧。吃飽了明天好趕路。」說著撿了塊鹿肉皎了一口,讚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藝真不錯!大家都嘗嘗!那邊的,」他指了指那些奴隸,「你們也都來嘗嘗。」 那些護衛雖然失了面子,但部被武二郎的刀法鎮住,誰都不敢作聲。 祁遠悄悄對程宗揚豎起了大拇指,走南荒是刀頭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這樣的強手一道走,大夥兒的生命都多了幾分保障。別說他是二爺,就算他是大爺也認了。 「二郎。今天多虧了……」看著武二郎的臉色,程宗揚滿臉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俠。現在身上感覺怎麼樣?好些沒有?」 武二郎用牙齒撕扯著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後沉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殺錯了人一?」 「二郎在醉月樓大展神威,血洗鴛鴦閣,小弟正好就在樓下。西門大官人嚇得屁滾尿流,在小弟的房間躲了一晚。」 武二郎臉色一沉,寒聲道:「你跟那西門狗賊是朋友?」 程宗揚連忙搖手,「萍水相逢,沒有什麼交情。」 武二郎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重重哼了一聲,「等從南荒回來,二爺必定要取了那狗賊的首級。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賊在一起,別讓二爺一時性起,順手把我幹掉!」 程宗揚笑道:「你放心,就算你當著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會替他皺皺眉頭。」 武二郎臉色稍霽,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爺有什麼事嗎?」 程宗揚道:「二郎的雙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見讓小弟大開眼界……」 「行了,」武二郎打斷他的吹捧,直接道:「你這小子是不是看著眼饞,想跟二爺學刀法?」 程宗揚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絲傻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著他,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輕蔑,「玩過刀嗎?」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話。程宗揚老實搖了搖頭,「沒有。」 「連刀都沒玩過,就想跟二爺學?」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揚牛晌,最後勉為其難地說道:「看在你叫人給二爺解毒的面子上,二爺就教你兩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學會,就看你的造化了。」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時拿了兩柄鋼刀回來,也不知道是從誰身上搶的,連鞘插在腰後。 「二爺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爺是怎麼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後的刀柄,然後雙臂一展,猶如大鵬展翅般,兩手交叉從身後揮出,接著毫不停頓地向前一掄,刀光一閃就到了程宗揚身前。 凜冽的刀風撲面而來,刀鋒彷彿直接劈入眼珠,在距離程宗揚鼻尖不足一毫米的位置陡然停住。程宗揚一動也不敢動,雖然是兩把普通的鋼刀,但在武二郎手裡彷彿活了過來,蘊藏著猛獸般兇猛的力量。 武二郎咧開大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程宗揚一顆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這傢伙質的一時性起,把自己的腦袋當成顆松果,一劈兩半。 「看仔細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開丈許,然後猱身向前,右刀從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劈,左刀則從腰側挑出,悄無聲息地向上抹去。兩片刀光一觸即收,然後手腕一翻,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沒入鞘中。 「二爺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為虎齒,左刀為虎尾,臂為虎撲,足為虎踞,身為虎形。講究身、形、步、眼與刀勢相合,一刀劈出,當者立斷!」 說著他抽刀一絞,旁邊一株半人高的松樹一晃,枝葉撲擻著掉落下來。武二郎雙刀齊出,從樹中切出尺許長一段樹身,由於刀勢極快,切斷的樹身直直掉在下面的樹墩上,並未倒下,只是彷彿平空矮了尺許。 這刀法確實很強、很猛、很凶悍。程宗揚滿心佩服地小心問道:暑坦是什麼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喜田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斷門刀!」 五虎斷門刀,五虎斷門刀,斷門刀,刀,刀,刀…… 程宗揚嚥了口吐沫,「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武二郎帶著幾分得意道:「連你也聽說過?」 「當然聽說過。只是沒想到,五虎斷門刀會是雙刀……」 程宗揚立刻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強,自己也堅決不學。五虎斷門刀也許是江湖中最赫赫有名的刀法,但比它名頭更響亮的,是五虎斷門刀出世以來就伴隨的詛咒——任何一個學會五虎斷門刀的好漢,無論他武功多高、名頭多響,都無法擺脫配角的身份,而且一部分頂尖高手都會淪為主角的踏腳石。從這個角度來講,學會五虎斷門刀,就等於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程宗揚咳了一聲,「練刀先要練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點練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異的表情,「你一點功夫都沒學過?」 「沒有。」 「一點都沒有?」 程宗揚無奈地攤開雙手。王哲的確是傳給他九陽神功的心法,不過那些字句分開來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就不明白說的是什麼了。 見武二郎為難,程宗揚道:「你只要教我一點基本的練法就行,什麼穴道、經脈、內功心法……之類的。」 武二郎抓著腦袋,吭哧半天,臉上難得現出一抹硃砂色,最後怒道.,「我白武族都是天生神力,誰學過什麼狗屁心法!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你還學個屁啊!」 武二郎劈頭蓋臉訓斥程宗揚一通,然後拔起刀,氣呼呼地走了。 程宗揚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臭罵,差點兒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半晌才回過神來,衝著武二郎的背影狠狠地比了個中指,用力罵過去:「干!你自己都不會,還叫個屁啊!」 『 武二郎「哼哼」兩聲,只當沒有聽到。 武二郎這邊是沒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給自己賜點神力,還不如等石頭開花還有點盼頭。商館這幫人裡會功夫的不少,只不過吳戰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學到十成,也不夠給武二郎提鞋的。 想來想去,還剩下一個人也許能幫上自己。 「凝侍衛長。」程宗揚滿面春風地說道。 凝羽對程宗揚奉送的笑臉毫不領情,冷冰冰看著他,一手彷彿不經意地按住刀柄。 對凝羽這種人還是有話直說的好,寒暄、吹捧、套交情什麼的,對這座冰山完全是多餘。 程宗揚直接道:「我想請凝侍衛長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絲譏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麼?」 她竟然沒有一口回絕?程宗揚精神一振,「比如修練內功的心法。」 凝羽道:「內功心法是你想學就能學的嗎?」 程宗揚早有準備,「我可以和你交換。」 凝羽輕蔑地說道:「你有什麼可以跟我交換的?」 「刀法!」程宗揚亮出身後兩把鋼刀,認真道:「武林絕學!五虎斷門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會經說過,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裡,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隊,他仍然可以變為億萬富翁。程宗揚現在的情況跟他所說的差不多,雖然衣服還留著,其他也不比兩手空空好多少。既然自己現在冒充的身份是商人,那就像個商人一樣,依靠交換與流通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好了。 「凝侍衛長也是用刀的,學會五虎斷門刀必定是如虎添翼。」說著程宗揚雙手交叉握住刀柄,鏘啷一聲,從腰後拔出雙刀。 只這一招拔刀,程宗揚就練了半個時辰。他沒有武二郎那麼好的柔韌性,能直接雙臂後張,拔出刀後再往前掄出,只好把一個動作分成兩半,先拔刀,再出刀,氣勢更是跟武二郎差了十萬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變,眼睛卻微微亮了一下。 「你沒學過刀吧。」凝羽淡淡道:「連握刀的姿勢都不對。」 程宗揚面露尷尬,武三這廝根本不算個好老師,只顧著自己擺酷耍威風,連怎麼握刀都沒教他。 「還有呢?」 程宗揚模仿著武二郎的招術,右刀斜劈,左刀上抹,姿勢雖然差了幾分,但苦練之下好歹有點成績,勉強算是有模有樣。 凝羽可比程宗揚識貨太多了。程宗揚一擺出架勢,凝羽就知道這個笨蛋沒有說謊。 「你想學什麼?」 「內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後道:「我的功法和別人都不一樣。你聽好了:渾沌初始,是為太一。」 「等等,什麼太一?」 「天地渾沌未明,陰陽合而未分,稱為太一,是萬物的本源。這種功法就是融合陰陽,從萬物的運行中,尋找天地間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張開手,林葉間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結,變成一道猶如實質的光盾。 程宗揚瞪大眼睛,「這就是你的功法嗎?」 「不。」凝羽皓腕一旋,那層光盾彷彿凝結在她掌上,利刃般地削斷旁邊一根樹枝。 樹枝平整的斷口上有淡淡的光芒閃爍,程宗揚還以為是留下的月光,仔細看時才發現竟然是一層冰霜凝在上面。 難怪這女人冷冰冰的,原來練的功法這麼邪門。等自己練成神功,一掌劈下去,直接把對方凍成冰棍,倒是很省力氣。 程宗揚笑逐顏開,「這是什麼功夫?」 凝羽搖了搖頭,「不知道。」 程宗揚一怔,「不知道?」 凝羽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功夫的名字有那麼重要嗎?你只要跟著修習就是了。」 「先把員氣納入丹田,然後沉下心,感覺天地萬物的脈動。然後你會聽到月光流動的聲音。奠氣的流轉不是沒有規律的,它會隨著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而起伏……」 程宗揚聽得頭大如斗,月光流動的聲音?怎麼不說月光的味道呢? 「你教我怎麼聽到月光流動的聲音。」 本來很平常的一句話,凝羽冰冷的佾臉卻一瞬間漲得通紅,眼中透出一股被人羞辱而憤恨之極的殺意。 程宗揚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三舌不發地拂袖而去。 程宗揚一頭霧水。她怎麼和武二郎一樣,說翻臉就翻臉呢?武二郎是對內功心法一竅不通,被自己問住而惱羞成怒,她又是怎麼回事?第二章 月音 祁遠安排了人手守夜,護衛和奴隸們分成兩處入睡。只有武二郎高臥車上,鼾聲如雷,也沒人敢招惹這位爺。 程宗揚還在思索凝羽的話。 天地渾沌,陰陽未分……氣入丹田,沉心凝神……萬物脈動,月光… 干!月光怎麼會有聲音? 琢磨了一個時辰也沒有牛點心得,程宗揚一陣氣悶。反正也睡不著,索性爬起來朝營地外走去。 程宗揚還記得在地牢時那一幕,身體的經絡彷彿被點亮,每個穴道都是一個發光的節點,無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氣流轉的路徑。然而那一幕卻如驚鴻一瞥,再也沒有出現過。自己就像一個撞上好運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這一幕,然後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找不到當時的感覺。 王哲只幫他築下基礎,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怎麼從最基本的方法開始修行。不知道人手修練的方法,程宗揚空守著九陽神功的寶庫,卻不知道怎麼開門,甚至連門在哪裡都不知道。 離營地不遠有一道溪水,空氣中瀰漫著樹木青澀的氣息,月光落在溪上,彷彿一條蜿蜒流淌的水銀。 程宗揚撈了一把。那水很涼,從積雪的山峰流下,仍帶著冰雪的溫度。他用力洗了把臉,然後昂起頭,甩著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悶氣。 程宗揚並不是一個很願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願利用自己的知識搗鼓幾樣小東西,作個不大不小的富翁,輕輕鬆鬆過一輩子。但也許在遇見王哲的那一刻,命運已注定自己與輕鬆無緣。沒有足夠的實力,自己在這個世界只能是一隻朝夕難保的獵物。 置身在荒涼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經歷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時自己坐在飛往上海的航班上,等待一份自己並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揚以為自己擺脫了宿命,然而這個世界裡,仍不由分說地把許多自己不願做、也做不好的事強塞給他。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如果程宗揚對於這個世界懷有一個夢想的話,這就是他的夢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有凝羽或者武二郎的實力。 程宗揚甩了甩頭,把這些煩心事拋在腦後。 忽然,一大一小兩隻蝴蝶從幽暗的林中飛出,帶著朦朧的光輝,一瞬間就吸引了程宗揚的目光。它們通體瑩白,額頭那對觸角光華流溢,團扇般的雙翼彷彿透明的月光,上面有著精緻的花紋,翼尖搖曳著,灑下星星點點細碎的輝光,在葉間翩然飛舞。 程宗揚從來沒見過這麼奇異的蝴蝶。它們似乎絲毫不怕生人,越飛越近,最後停在程宗揚手邊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瑩」的雙翼。 程宗揚好奇心起,悄悄解開衣服,猛的把兩隻蝴蝶整個罩住。他怕弄傷了這兩隻奇妙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包緊衣物,然後揭開一線。忽然白光一閃,兩隻蝴蝶從衣物細小的縫隙間飛出,翩然遠去。 看到兩隻蝴蝶沒有受傷,程宗揚鬆了口氣,但讓它們就這麼飛走,又有些不甘心。程宗揚拎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兩隻蝴蝶飛得並不快,流光溢彩的雙翼舞動著,在黑暗中劃出兩道瑩白的光弧,輕盈地飛入密林深處。 程宗揚一路追趕,不知不覺遠離了營地。兩隻蝴蝶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後飛到一棵巨大的銀杉樹後,在枝葉間盤旋飛舞。程宗揚放慢腳步,輕手輕腳地向銀杉靠近。 忽然一隻潔白的手掌從幽暗的光線中伸出,纖指微微挑起。那兩隻蝴蝶收斂雙翼,落在那只纖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張冰玉般皎潔的面孔。 凝羽側身倚在銀杉的橫枝上,指尖挑著兩隻瑩白的玉蝶。她沒有披那件黑色的斗篷,貼身的皮甲也已經卸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衣。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視著程宗揚,在她冰冷的眼眸深處,彷彿有星光閃爍。 程宗揚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腳步,腦中緊張地轉著念頭。 凝羽對男人的厭惡,自己是見識過的。那天當著蘇妲己的面玩弄她的身體,還可以說是被逼無奈,但晚上自己接著做過的事,總不免有些趁人之危。 這些天程宗揚一直心懷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煩,一方面又懷著一絲僥倖,想著凝羽當時受藥物影響,意識不清,未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後來兩人幾次見面,凝羽都沒有半點異樣,還替他隱瞞阿姬曼的事情,讓程宗揚以為事情已經過去。現在看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圍林木幽靜,倒真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看著他心虛的樣子,凝羽平靜地說道:「你的巫術呢?怎麼不使出來?」 要緊關頭,程宗揚反而冷靜下來,問道:「如果同樣的事情,是夫人讓你去做,你會不會做?」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後呵了口氣。那兩隻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兩抹月光,流水般淌落下來,消散在夜色中。 「我們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縱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揚咳了一聲,「你不用測我的底。其實我就是個沒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員陽是從哪裡來的?」 「員陽?」 凝羽注視著他,忽然抬出腿,從銀杉的橫枝上跨下。那根橫枝離地面足有兩米高,她卻像從榻上起身一樣從容,一步邁到了程宗揚的面前。 「你不知道什麼是真陽嗎?」 程宗揚記得藺采泉也曾經說過自己真陽特別濃郁,以至於溢出體外。按照藺采泉的說法,真陽與平常人身體強壯、陽氣旺盛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還嚇唬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藺采泉並不明白自己的真陽並非依靠苦修,而是通過生死根平空得來,因此疑心自己修練過某種功法,卻不知道運用之法,於是極力遊說他加入太乙真宗門下。當時程宗揚只覺得這老傢伙有些不老實,借口要留在王哲軍中一段時間,而拒絕了他。 現在凝羽也發現他身上真陽濃郁,倒是程宗揚自己沒多少感覺。他模仿著武二郎的架式抱起手臂,鎮定地微笑道:「我當然知道什麼是真陽。但你怎麼會以為我身上有奐陽呢?」 凝羽微微揚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嗎?」 「咳!咳!」程宗揚狼狽地咳嗽起來。 凝羽踏近一步,「怎麼?有膽量做,沒膽量承認嗎?」 程宗揚指天發誓道:「我不是故意的!事實上,我是看你很難受,才……」 凝羽打斷他:「我做的好嗎?」 程宗揚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直接的問題,頓時噎住了,看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才老實回答道:「超過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來。程宗揚從未見過她的笑容,彷彿冰川融化,孤獨的百合在清涼的月光下悄然盛開。 凝羽張開手臂,那件長長的衣袍貼著胴體的曲線滑落下來,修長的玉體浸沐在如水的月光中,散發出潔白的光澤。 看到那具光潔的玉體,程宗揚渾身的熱血彷彿都湧到下腹,陽具頓時一陣發脹。 凝羽身材高挑,四肢修長,軀體的輪廓曲線分明。雖然已經見過她穿著暴露性感內衣的艷美嬌態,但眼前身無寸縷的玉體,仍然帶給程宗揚強烈的衝擊。她兩乳高聳,紅嫩的乳尖幾乎觸到程宗揚的衣服,月光灑在赤裸的乳峰上,在她身前留下深深的陰影。腰身雖然細緻,卻絲毫沒有柔弱感,緊湊的肌膚充滿力量。 「我能做得很好。」凝羽說。 她把手伸到程宗揚腹下,撫摸著他發脹的肉棒。那只握慣刀柄的手柔軟而又滑涼,輕易就撩撥起程宗揚的慾望之火。 程宗揚忍不住去觸摸凝羽的胴體,凝羽卻忽然鬆開手,退後一步。 「答應我一件事。」凝羽看著他說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揚一怔,接著反應過來。蘇妲己?他的視線從凝羽乳上移開,望向她的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靜如止水。 「我不明白。」 雖然凝羽的眼神告訴自己,她並沒有撒謊,但程宗揚不明白,身為蘇妲己的侍衛長,她為什麼會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為什麼會挑中自己——如果她真想那麼做,武二郎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她知道。」凝羽淡淡笑了起來,「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殺死她。但我在月亮下發過誓,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她。」 程宗揚皺起眉頭,「那你還要殺了她?」 「所以,」凝羽平靜地說道:「當你出手的時候,要連我一起殺了。」 難道她嗑藥嗑傻了?悶了一會兒,程宗揚小心問道:「你是不是在發燒?」 「不相信我嗎?」 廢話。如果你說這是個圈套,我會更相信你。 「先不說你為什麼恨她,」程宗揚攤開手,「你覺得我能打過你嗎?」 「用你的巫術,」凝羽道:「也許可以。」 看來自己擅長邪淫巫術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揚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時才清醒過來。」凝羽挑起唇角,「那個淫婦也不比我好多少。自從我來到商館,還沒有見到她那樣失態過。你的巫術比你想像的更強。」 對你是用藥的好不好?雖然蘇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據為已有,但吃過一次虧,下一次她未必還會上當,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電量也不會持續太久。把搖頭丸餵給蘇妲己吃,程宗揚可沒有信心能瞞過她。 「可能你還不知道,那天她本來要殺掉你。在她轉身的時候,已經向我們這些侍衛下過令。」 程宗揚脖頸後面一陣發涼,難怪那天蘇妲己如此聽話,原來是打定主意要殺了自己。 「直到最後一刻,她才改變了主意。」 程宗揚忍不住道:「為什麼?」 「因為你的具陽。」凝羽有些歎息地說道:「你以為她會沒有發現嗎?」 程宗揚苦笑起來,好像除了自己,每個人都知道他身上所謂的真陽。 如果說人體是一座寶藏,真陽就是其中的珠玉。修練過功法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聚煉出真陽。真陽與人體的員元相合為一,成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會允許、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員陽外湓。正如藺采泉曾經說過的那樣,只有散功和臨死的時候,才會出現真陽溢出的狀況。但程宗揚是個例外,當日那場大戰,他吸收了過多的死氣,這些死氣通過生死根轉化為生氣,再經過丹田氣輪的旋轉,凝聚為真陽。程宗揚的丹田內根本無法容納這樣多的真陽,他又不知道儲藏運用的方法,就像個揮霍無度的敗家子一樣,讓那些足以令任何人眼紅的員陽隨意流失。 「她看你奇貨可居,才給你下了冰蠱,想查出來你究竟是什麼來歷——不用驚訝,」凝羽說:「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與你這樣的廢物合作。」 「廢物?喂,雖然我脾氣不壞,可我也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你這樣說不覺得很不給我面子嗎?」 凝羽毫不動容地看著他,顯然不怎麼在乎他的面子。 程宗揚洩了氣,「算了。既然我們是合作關係,大家就不用虛偽了。那天晚上你我都很爽,要不要再來一次?」 說著他伸出手,不客氣地捏住凝羽的雪乳。凝羽本能地退縮了一下,然後鼓足勇氣,挺起雙乳,身體微微顫抖。 凝羽的乳房不像阿姬曼那麼柔軟,白嫩的圓乳高高聳起,堅鋌而充滿彈性,乳頭和乳暈小巧紅潤。程宗揚捏住乳頭,在指間揉動,那粒柔韌的乳珠在他手指間慢慢膨脹著並挺立起來。 程宗揚忽然道:「你對男人的討厭都是假的?」 凝羽吸了口氣,微微戰慄著道:「男人的氣味讓我覺得很髒,很思心。」 「那你為什麼……」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嘲諷,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己,「因為我也很髒。」她撫住程宗揚的陽具,低聲道:「把你骯髒的精液射進來,我會讓你快樂。」 當凝羽卸去冰冷的面紗,肉體變得像水一樣溫柔。她赤身躺在草地上,修長的雙腿彎曲著分開,光潔的胴體猶如美玉一樣瑩白。在凝羽腹下,她女性的驕傲像一朵柔艷的花朵,帶著誘人的光澤和氣息,紅紅的,在月光下柔柔綻開。 「用你的巫術……」 失神中,程宗揚耳邊飄來凝羽細微的呢喃聲。 程宗揚腦中剎那間光亮一閃,段強隨身帶的藥品絕不僅僅是搖頭丸。凝羽昨天已經找過自己一趙,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來自己,顯然和香蔻兒一樣春心萌動。她現在的表現明顯有藥物成癮的症狀。但即使凝羽的抵抗力再弱,也不大可能因為一粒搖頭丸就成癮。原因只可能出在那種紅色的藥片上。 「閉上眼睛。」程宗揚道。 凝羽閉上眼睛。程宗揚打開背包,拿出那只裝滿藥丸的瓶子。瓶蓋一打開,一股淡淡的香氣便飄散出來。聞到麻古特有的氣息,凝羽身體頓時一顫,更證實了程宗揚的猜測。 程宗揚拿出一片紅色的藥丸,掰開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大小,然後放到她唇邊,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猶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顆芳香的藥丸,嚥了下去。 那個奇怪的「咒語」再次響起。時間彷彿有一個小時那麼久,然後凝羽笑了起來。她目光迷離地看著程宗揚,喃喃道:「我在飛翔嗎……」 程宗揚剛數到三百,算算時間還不到五分鐘。這種紅色藥片的效力比他想像中還大。想想也是,段強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藥物,品質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次沒有蘇妲己在旁觀看,凝羽也不像上次那樣抗拒。她眼波變得朦朧,紅色藥片強烈的催情效果,使她很快露濕花蕊,紅潤的秘處滲出花汁,變得濕膩起來,彷彿一朵滴水的牡丹,在月光下散發出妖艷的光澤。 程宗揚手指伸到凝羽下體,指尖一滑,便沒入她緊窄的穴口。凝羽的蜜穴立刻抽動起來,彷彿一張濕膩的小嘴含住指尖,來回舔舐。 程宗揚拔出手指,托起她的腳踝往肩上扛,陽具頂住穴口,往前一送,輕易就插到根部,身體撞在凝羽的臀肉上。 高大的銀杉下,月光如水一樣透過枝葉,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綠的草地呈現出一片淡黑色的陰影,草地上的胴體卻潔白如玉。凝羽的皮膚很光滑,有著玉一樣滑涼的觸感,體內卻一片熾熱。當程宗揚進入時,凝羽下體多汁的蜜肉立刻裹住陽具。柔膩而濕滑的美穴抽動著收緊,擠出一股溫暖的汁液。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凝羽很快就主動挺起下腹,迎合著他的抽送。她的動作雖然沒有阿姬曼那樣搖曳生姿,卻明顯有更多的經驗。當他進入時,凝羽下體柔媚地挺起,拔出時,凝羽腰肢輕扭,從蜜穴中退出肉棒。無論是節奏還是韻律都巧妙之極,讓程宗揚不僅節省了一半的力氣,交合間的快感更是妙不可書。 凝羽白美的雙腿搭在程宗揚盾上,臀部微微翹起,隨著肉棒的進出,紅嫩的性器在雪臀間不住翻捲。清亮的淫液從秘處淌出,落在臀下的草葉上,拖出一條銀亮的絲線。 程宗揚只覺那張柔膩的嫩穴越來越緊,陽具在其中進出磨擦時,酥爽的感覺從龜頭順著脊柱一直延伸到腦後,暢快之極。沒插幾下,就有種射精的衝動。 程宗揚放慢速度,一邊開始念誦「咒語」——其實是在數數,免得自己剛插幾下就一洩如注,太過丟臉。 程宗揚一邊計數,一邊換成九淺一深的節奏,不再一味狂衝猛進。身下,凝羽的臉色越來越紅,雖然還隨著他的節奏舉臀迎合,腰肢卻越來越綿軟。她眼波如水,身體彷彿一片波浪般翻滾的雲濤,柔軟得讓人不願離開。 當程宗揚數到一千的時候,凝羽忽然顫聲道:「用力插進來!」 程宗揚挺身而入,怒漲的肉棒全部沒入凝羽體內,蜜穴盡頭,一團柔滑的嫩肉微微鼓起,嫩肉中間一個小小的凹處迎向龜頭,淺淺套在肉棒的馬眼上。 學過生理課的程宗揚當然知道那是女性的宮頸入口,位於陰道盡頭。但由於陰道具有弧度,一般的性交姿勢,男性很少能碰觸到女性的宮頸。以往和紫玫做愛,紫玫就最怕他採用背入式,因為那種姿勢最便於陽具深入陰道盡頭。每次程宗揚頂到花心,紫玫都會發抖,埋怨說被他幹得發痛,搞完就會軟得像一灘泥。 程宗揚沒想到凝羽會主動獻出花心,看她滿臉紅暈,媚艷欲滴的樣子,多半是情慾高漲,才甘願獻出花心讓自己來幹。他俯身壓住凝羽圓潤的大腿,陽具一陣猛干,每一下都頂在凝羽的花心上,直幹得她嬌軀亂顫,穴中淫液泉湧。 忽然,一股冰涼的寒意從花心湧出,帶著一股邪惡的氣息侵入程宗揚體內。程宗揚的「咒語」聲一斷,本能地屏住呼吸,拚命勃起陽具,壓下那股寒意,仍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次凝羽服下的藥物份量小了許多,雖然身體反應明顯,神智卻比上一次清楚的多,迷離的眼神中露出一絲訝色。 程宗揚喘了口氣,疑惑地說道:「你身體裡怎麼這麼涼?」 凝羽身體一僵,停住動作,玉齒慢慢咬住唇瓣。 過了一會兒,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學修練的功法嗎?我來告訴你……」 按照凝羽的指點,程宗揚試著操控丹田的氣旋,將透出的熾熱氣息順著陽具送往龜頭。就在此時,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涼氣息。兩者在花心與馬眼結合的部位一觸,便相互纏繞著旋轉起來。 程宗揚腦中轟然一聲,眼前彷彿敞開了一扇大門。耳中傳來世間萬物的奇妙韻律:風聲、水聲、蟲蟻的呼吸聲,葉片舒展的微響……還有月光流動的聲音。 他終於明白了凝羽為什麼會羞怒。 原來是「這樣」聽到月光流動的聲音。 第三章 武請 熾熱的陽氣從丹田透出,旋轉著源源不絕地進入凝羽體內。那晚在水牢中突然產生的內視再度出現,並且延伸到身下的肉體內,將凝羽的經脈一覽無遺。 程宗揚驚訝的發現,凝羽的經脈與自己有很大的差異,不僅員氣運轉的方向回然相反,數量也似乎多了一對。他的陽氣進入凝羽體內,在她丹田中轉過一個奇異弧線,然後反向流出。仔細看時,自己的陽氣是熾熱的白色,而凝羽的氣息卻是淡淡的黑色。兩者交匯成一個太極的圖案,這太極的陰陽交匯並非平面,而是立體的,隨著陽氣的進入,變成一個旋轉的球形。白色的陽氣與淡黑的陰氣相互交融,又涇渭分明,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陽氣通過凝羽的丹田,變成反方向旋轉的陰氣,重新流入自己體內,經過這一番流動,即使程宗揚還是個菜鳥,也能體會到經過交融的員氣變得愈發精純。與此同時,容納了陰氣的氣輪也愈發旺盛起來。 凝羽下體微微一動,用蜜穴套弄穴內的肉棒。程宗揚拉住她的雙腿,朝兩邊張開,然後挺動起來。 龜頭雖然離開花心,員氣的交流卻沒有斷絕,反而隨著陽具在蜜穴中的進出變得更加澎湃。程宗揚越干越是順暢,員氣潮水般湧入凝羽體內,在她丹田中轉化後,再重新匯入自己丹田之中。每一次抽送,都能明顯感覺到丹田內氣輪的膨脹和滋長。 不知過了多久,氣輪的膨脹已經達到極限,再幹下去只怕就會爆裂,程宗揚這才慢慢減緩速度。 凝羽下體已經濕濘一片,臀間濕淋淋滿是淫水。下體傳來的快感使她已經無力挺動腰肢迎合程宗揚的進出,只能張開腿,將陰戶敞露出來,任他抽途。在程宗揚的搗弄下,那柔嫩的花心開始一抽一抽地收縮起來。 就在凝羽達到高潮的同時,子宮深處那團陰寒的氣息再次湧出,就像一頭惡狼張開陰森的獠牙。 程宗揚用力幹了幾下,龜頭頂在凝羽的花心上,將飽含著奠陽的精液深深射進凝羽體內。 山風徐來,樹影婆娑。凝羽屈著膝,側身坐在地上,她雙目緊閉,拇指扣住中指,正在行功。她白嫩的屁股被頂得發紅,濕漉漉的臀肉上沾著零亂的草葉。藥物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消失,凝羽的面頰上仍留著亢奮的紅暈。在她赤裸的肩膀後,那道彎彎的印記彷彿一抹紅色的月牙。 長時間的交合併未耗盡程宗揚的體力,雖然剛射過精有一絲虛脫,體內的精力卻極為充沛,與以往那種做完愛睏倦得只想睡覺完全不同。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長氣,緩緩睜開眼睛。 程宗揚道:「這就是你教給我的功法?」 凝羽沒有迴避,只是點了點頭。 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陽雙修吧?程宗揚已經思索了半天,問道:「這種修練的方法,兩個人的進境應該是一樣的。但如果雙方有一個功力遠遠超過另外一個,會有什麼狀況?」 凝羽慢慢抹去身上的污漬,隨口道:「功力強的一方如果願意,在真氣交換時會掠走對方的功力。」 「感覺到了嗎?」凝羽問道。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忽然道:「那股氣息不是你的。」 正在披衣的凝羽頓了一下,r是的。」 弋是誰?」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凝羽坐直身體,望著程宗揚的眼睛道:「是西門慶。」 「什麼!」 凝羽結好衣帶,將散亂的長髮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裡的穹羽族,兩年前的一個夜晚,族中的長老讓我在月亮下發誓,用生命守護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人。後來我才知道,那些天穹羽族唯一的商路被人截斷,我是作為人質被送到白湖商館,換來族人的和平。」 「夫人對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討厭我。到商館沒多久,我就被她送給西門慶。按照約定,我陪了他一個月。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過的。西門慶宅裡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久的一個——他說:我是一個很好的鼎爐。後來他還幾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絕了。- 程宗揚想起那天凝羽見到西門慶的反應。看樣子,西門慶仍然對凝羽戀戀不捨。也難怪,凝羽那樣熟練的技巧,西門慶那傢伙肯定是花了大力氣調教過的。接著他又疑竇叢生:蘇妲己與西門慶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像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 「西門慶究竟是什麼人?」 凝羽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還有,他的修為遠比你想像的要高。我陪了他一個月,再回到商館,夫人就讓我做了她的侍衛長。」 這樣說來,凝羽只陪了西門慶一個月,修為就大有進境。程宗揚小心問道:「那股寒氣也和西門慶有關嗎?」 「那就是他留在我身體裡面的。」凝羽平靜地說道:「他每次修完功法,都會把多餘無用的雜氣像扔垃圾一樣,留在我身體裡。而且他還說過,和他交合過的女人,都不會再想和別的男人歡好。」 凝羽笑了起來,低聲道:「他沒想到會有人使用南荒的巫術。」當程宗揚飽含真陽的精液射人體內,無形中把糾纏在子宮裡的寒氣化解了許多。那些寒氣不僅抑制了她的性慾,還阻礙了她修為的突破。 程宗揚有些同情地想,那樣一股陰森的寒氣留在子宮裡,難怪她會變成性冶感。西門那小子也員夠歹毒的,竟然用這種方法來控制和自己歡好過的女人。 程宗揚清了清喉嚨:「有幾個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傳授給程宗揚的只有口訣,沒有解說。程宗揚雖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得滾瓜爛熟,卻不懂其中的含義,這會兒趁機向凝羽請教。 凝羽跟西門慶雙修多時,對經脈和穴道的瞭解遠比程宗揚豐富。程宗揚並沒有引用口訣全文,只是挑出了一些關鍵字句。凝羽也不以為意,向他解釋了那些穴道的方位,所分屬的經脈和對應的五臟。 兩天之後,一行人終於走出大雪山的餘脈。山間溪水在山腳匯成一條小河,隨著山勢漸緩,河面越來越寬闊。 祁遠是走慣了商道的熟客,帶著兩名護衛先一步趕到渡口,找了兩條船。程宗揚一行人來到河邊,他們已經準備停當。眾人趕車牽馬,分乘兩舟,順流南下。 一路顛簸,上了船程宗揚才明白在古代世界裡,水運無可比擬的優勢。乘船不僅省了人力畜力,而且晝夜兼程。只要有風有水,河面能夠通行,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船頭看著風景,毫不費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較,可以說這些河道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這條水是紫溪。」祁遠敞開衣服,愜意地坐在船頭,「再往前,整條溪水都是紫紅色的。」 「紫紅色的河?」程宗揚不記得聽說過這樣的河流。 「看!」祁遠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揚不由自主地挺直身體,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這果然是一條紫紅色的河。鮮艷的色彩並不是來自河水,而是來自於河底和河流兩岸的岩石。那些石頭不知道含什麼元素,呈現出淺紼到深紫的顏色,一片片深淺不一。清澈的河水被岩石一映,色彩頓時變得華麗起來。 岸邊最大一塊岩石長達數百丈,沿岸連綿不絕,色如長虹。舟行河上,彷彿劃入絢爛的晚霞中。 武二郎餘毒盡去,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他獨佔了一個比馬車還大的位置,大刺刺攤開四肢,手邊放著一罈美酒,喝的得意了,還扯開嗓子放聲吼上一曲,引得人人側目。那酒本來是順路運往競州醉月樓的佳釀,但武二爺要喝,誰也不敢說個不字,倒便宜了這傢伙。 武二郎暍的痛快,程宗揚也不客氣,順手開了罈美酒。白湖商館販的這批酒並非烈酒,喝慣現代酒的程宗揚喝起來感覺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祁遠兩個在船頭把酒臨風,暍得不亦樂乎。酒至半醺,連武二郎那破鑼似的嗓音似乎也順耳了許多。 武二郎一罈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陽西下,天際燦爛的雲霞與絢麗的長河彷彿連為一體,身下的船體隨著長風,朝雲水相接處行去,水光雲色交相輝映,讓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幾名年輕些的護衛也是頭一次來到紫溪,興奮地說個不停。 祁遠呼了口酒氣,說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個晴天,正好趕路。」 程宗揚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遠笑呵呵道:「老祁走過這麼多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還沒下過雨。」 「為什麼呢?」 祁遠一怔,「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宗揚想了想,然後在祁遠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太陽落山在西邊,這時候出現晚霞,說明西邊塵埃升起,天氣乾燥。夏天風從西來,西邊天氣干,第二天肯定不會下雨。」 祁遠琢磨了一會兒,「這我還沒聽人說過。不過你說的還挺有道理。」 正說著,岸上忽然有一個宏亮的聲音遠遠傳來:「過來的船隻,可是白湖商館的船麼?」 雄渾的聲音在兩岸山谷上連綿不絕,祁遠打了寒顫,起身朝岸邊看去,只見岸上褚紅的岩石上立著四、五個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蠻。他們穿著黑色的道袍,只是穿著的方式卻五花八門,有的敞著懷,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間,絲毫不像修道之上。 祁遠臉色凝重起來,「是太乙奐宗!」 不用問,肯定是來找自己的。程宗揚低聲道:「太乙員宗是什麼來頭?」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內陸到處是他們的觀堂。教內弟子怕有好幾十萬。如今他們的掌教從了軍,擔任左武衛大將軍,門下弟子都跟著他到了西北邊陲,立過軍功的也不少。」祁遠咧了咧嘴,「嘿嘿,你心裡明白就行,咱們白湖商館跟太乙員宗向來不大對盤,這次怕有麻煩。」 「老哥你來應付,太乙員宗的人我也不熟,還是先避避吧。」說著程宗揚頭一縮,溜進艙內。 太乙員宗名頭雖然不比當年,終究是名門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門來,如果閃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館的面子。祁遠升起商館的旗幟,一面高聲道:「白湖商館在此,岸上是哪裡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員宗元行健。」那人沉聲道:「敢問:從草原回來的那個年輕人,叫程宗揚的,是否在你船上?」 祁遠心裡打了個突,他還不知道程宗揚竟然是從草原回來的,想起王哲身死的傳聞,當下加倍客氣,「不知尊駕找他有什麼事?」 元行健沒有理會這個不起眼的乾瘦漢子,揚聲道:「程宗揚!姓程的!給我出來!」 凝羽道:「你不出去嗎?」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程宗揚壓低聲音,表情十分鄭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麼秘密,他們才三番二次地來找你?」 說到秘密,王哲倒是給過自己一張白紙,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藺辨泉那老傢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聽到的暗殺,使程宗揚對太乙真宗門下深具戒心,當即搖頭否認。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參軍做生意。」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我一個小商人,怎麼會知道太乙員宗的秘密?」 凝羽卻面露訝色,「姓文的參軍?影月宗的文澤?」 程宗揚愕然以對。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個小教派,擅長用水鏡傳送訊息。文澤在影月宗號稱出類拔萃,據說他使用水鏡,能瞬息之間將訊息傳遞到數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幾家商館競相出重金招攬,可文澤卻投身軍伍,做了王哲帥帳的參軍。你居然能和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著程宗揚,顯然不相信這個販賣淫具的無良商販,會和森嚴勇決的左武軍拉上關係。 「呶,就是這個東西。」程宗揚拿起背包,亮出拉鏈。 凝羽一怔,她和蘇妲己都見過這個背包,但那時拉鏈是開著的,誰都沒有在意這個看似裝飾的小物件會有這樣的妙用。 「文參軍本來想買一批,用在軍士的甲冑上,所以才找我商談。」 凝羽正要說話,忽然外面「撲通」一聲,船頭的鐵錨被推到水裡,正順風疾馳的船隻立刻橫了過來,船身一陣搖晃。 幾名護衛喝道:「太乙員宗的就敢在這裡耍橫嗎?」 元行健冷笑數聲,「讓姓程的出來!不然你們就別想走!」 「喂,」程宗揚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幫個忙。」 凝羽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贏過他。」 程宗揚歎了口氣,起身出了船艙,「我出來了。可以走了吧?」 幾道目光同時射了過來。那些太乙奠宗的門人雁行守在船頭,為首的一名漢子身材高大,雙臂極長,濃眉下一雙眼睛凶光四射,跟他比起來,那個行事狠辣的趙行楷還能稱得上道貌岸然,而這幾個若不是披著太乙真宗的道袍,簡直就是一群凶強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視眈眈地地盯過來,「你就是程宗揚?」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聲,「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龍池走一遭!」 程宗揚以為他說的是「藺教御」,他本身對藺采泉沒有什麼惡感。只不過那老頭看上去仙風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陰險毒辣,就是行事蠻橫,可見他老人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藺教御有命,在下當然不敢不從。只不過現在我還有事,等這點事忙完,一定去龍池拜訪。」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氣地斜身用肩頭一扛,擋在程宗揚身前的祁遠立足不穩,踉蹌幾步,「撲通」跌進河裡。元行健視若無睹地盯著程宗揚,森然道:「林教御讓你現在就去。」 「林教御?」旁邊一個醉醺醺的聲音道:「是林之瀾那小子嗎?」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於色、紛紛喝罵道:「林教御的名諱,可是你能叫的?」 武二郎打著呵欠起身,一邊睡眼惺忪地提起酒罈,有些不甘心地搖了搖,又看了 看元行健的腦袋,然後手一翻,那口酒罈硬生生扣在元行健頭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隨意,元行健卻根本來不及反應,「砰」的一聲,酒罈把他整個腦袋都扣在裡面,直至肩部。 程宗揚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罈的壇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腦袋還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麼扣進去的。 周圍幾名太乙員宗門人喝罵著撲過來。武二郎一扎腰帶,掄開雙臂,搶人人群。他身高腿長,在船上這種狹小的環境中佔盡優勢,活脫脫就是一頭猛虎闖入羊群,三拳兩腳,便把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罈裡發出變調的叫喊聲,雙臂揮舞著扳頭上的酒罈。武二郎醉眼朦朧地晃著身體過來,張開大手往壇底一拍,元行健身體頓時矮了半尺,叫聲也變成斷斷續續的喘息。 武二郎響亮地打了個酒嗝,敲著罈子道:「孫子,說什麼呢?」 罈子裡「唔唔」兩聲,連程宗揚都聽出來他是在求饒,武二郎卻勃然大怒,臉上的虎斑彷彿跳了起來,吼道:「骯髒潑才!敢罵二爺!」 怒吼聲中,武二郎抬起長腿,一腳踹在元行健兩腿中間。元行健頭上扣著酒罈,悶哼一聲,兩手搗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渾身抽搐。 武二郎餘怒未消還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門撲過來央求道:「二爺!二爺!小的們有眼無珠,沒認出二爺,求二爺饒他這一遭。」 武二郎衝著眾人說道:「你們可都聽到了,這小兔崽子竟然敢罵二爺!這不是打二爺臉嗎?二爺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以為二爺是吃齋的啊!」 祁遠渾身是水地爬上來,聞書立刻跟護衛們一道把頭點的飛快,都證實自己親耳聽到元行健這不長眼的,竟然敢當著武二爺的面罵人。武二爺什麼脾氣?能容他放肆?沒有當場廢了他,只能說武二爺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們幾個,都聽到了嗎?」 跟著元行健來的同門只剩下點頭的份,紛紛表示元行健竟然敢罵武二爺,大家這 頓打挨得一點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誰讓他罵人嘛,罵人挨打,天經地義,就是林之瀾 來了,也抬不過這個理去,你們說是不是?」 武二郎拳頭最大,說的當然是正理,大家無不心悅誠服,「二爺說的一點沒錯。」 武二郎對大伙的表現還算滿意:「太乙員宗跟二爺交情不錯,今天就放你們一 馬,還不快滾!」 那些人來時如狼似虎,去時如喪考妣,心有餘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宗 揚,轉眼就走的一個不剩。 回到艙中,程宗揚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麼這種德性?」 武二郎卻收起傲態。暑坦些傢伙都是林之瀾招的外門弟子,只掛了個太乙真宗的名號。換作內堂弟子,就沒有這麼好打發了。喂,林之瀾找你幹嘛?」 程宗揚苦笑道:「我連林之瀾是誰都不認識,怎麼知道?思……也許王大將軍死的時候我正好在旁邊,他們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將軍把掌教之位傳給了誰。」 武二郎露出怪異的表情,難以置信地說道:「紫陽奠人死了?」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歎氣,又有幾分看不起王哲的執著,「將軍有什麼好當的?心甘情願地替人賣命,哪裡比得上我武二逍遙?」 破天荒的,他這次沒有自稱二爺。 嗟歎半晌,武二郎問道:「王紫陽死了,那掌教是誰?」 「王大將軍沒有說。」 武二郎拍拍程宗揚的肩,同情地說道:「這下你可麻煩了。太乙真宗六位教御,誰不想當那個掌教?不管紫陽員人有沒有留下話,你這個最後見過紫陽奠人的,都逃不了關係。」 說著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們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錢不要命的商人,誰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這些麻煩。祁老四!不去競州了!從白龍江口直接南下!這趟南荒能不能活著出來,就看誰的命硬!」第四章◆惡兆 「呸!這鬼天氣!」 吳戰威吃力地牽著馬,爬上泥濘的山梁,看清路徑然後朝後面揮了揮手。 程宗揚舉著一張芭蕉葉遮住頭頂的雨點,喘著氣道:「老四,你不是說晚霞一出,第三大肯定是個晴天嗎?」 祁遠被雨一淋,臉色更加青黃,他小心地牽著座騎,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劃傷馬蹄,一邊喘道:「就說南荒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來……吳大刀!在前面找個地方,大夥兒避避雨!」 吳戰威把馬交給同伴,舉起長刀砍開茂密的籐蔓,硬生生開出一條路來。 這是進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啟程時還風和日麗,一轉眼就暴雨傾盆。幾乎是一瞬間,到處都是豆大的雨點,打得人眼都睜不開。 南荒氣候濕潤,到處是茂密的蕨類植物,明明是開好的路,幾場大雨一下,瘋長的植物就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幾次都是祁遠在籐蔓下找出幾許蛛絲馬跡,眾人才沒有迷路。 吳戰威砍開一叢茂盛的鳳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滿籐蔓的大樹。那棵樹有十幾米高,高處粗大的葉柄傘狀分開,葉柄兩側對稱生長著羽狀的葉片,每一片都有一兩米長。樹下雖然還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驟雨好了許多,幾名護衛一起動手,清理出一片足夠容納車輛和馬匹的空地。 看著佈滿鱗片的樹幹,程宗揚問道:「這是什麼樹?」 「桫蛇木。」祁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慶幸道:「幸好還沒進山。- 「怎麼?山裡比這兒還難走?」 眾人從白龍江口南下,進入南荒前最後一次補充了物品,到現在還沒有碰上一座村寨。路上相處幾天,祁遠已經知道這個自稱盤江南來的年輕人其實對南荒一無所知,不過祁遠也不計較。人生在世,誰能沒有些秘密呢?這年輕人雖然不懂南荒,人倒不壞,一路相處下來,大伙已經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難走。進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這場雨一下,少不了要發山洪。」祁遠說著還心有餘悸,「上次進山也遇上大雨,我們等了兩天,水都退了才走。誰知道上游被衝下來的石頭堵住,剛進了河道,山洪突然下來。那次我們二十多個人,只活下來三個。」 祁遠搖了搖頭,取出酒葫蘆抿了一口,遞給程宗揚。 灌了一口腥苦的藥酒,程宗揚銜著嘴道:」這附近沒有人家嗎?」 「過了前面的黑石灘才有。南荒樹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時走上三五天也碰不到一個村子。」祁遠嘖了嘖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結了草,碰到了也不敢進。」 「為什麼?」 「南荒大族十幾個,小的一個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結仇,把整座村子都搬到山裡。路口結了草的,就是不歡迎外人進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這規矩,進去了就沒有再出來。」 奴隸們推著馬車來到樹下,他們衣服單薄,一個個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車就精疲力盡地躺了一地。祁遠過去一個個把他們踢起來,「把衣服擰乾!身上的水都擦淨!不想把命扔在這裡的都坐起來!睡著的都叫醒!」 吳戰威和那個叫小魏的年輕護衛都是走過南荒的,不用祁遠吩咐,便解下馬鞍,卸下走騾的負重。 程宗揚也卸下馬鞍,擦去座騎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騎是一匹黑駒,由於是山林裡騎乘,這匹馬並不像草原上馳騁的戰馬那樣高大,耐力卻是極好,通體皮毛烏黑發亮,性子也溫馴。程宗揚騎了幾日,越看越是順眼,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黑珍珠。 林子裡的籐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探出又軟又大的鼻子東嗅西嗅,然後打了個響鼻,不層地昂起頭,懶洋洋甩著尾巴。 這群人裡最舒服的也許就是武二郎了,這一路程宗揚可算見識了這傢伙好吃懶做的無賴行徑,大伙拚命趕路,他在車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飯棻,這傢伙第一個先下手,吃飽喝足還要來上一曲。這位爺不是來幹活的,根本是有人管吃管住,往南荒來旅遊的,讓程宗揚直後悔不該給他一個銀銖的高價。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這一路上大伙滿眼滿耳鬧心的都是武二郎,卻很少人見過凝羽。她大多時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爾出現……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絲微笑。這個女人確實帶給他很多意外的驚喜。 忽然黑珍珠頸後的鬃毛抖動了一下,它昂首發出一聲嘶鳴,然後揚起前蹄,似乎想掙脫韁繩。 程宗揚在馬頸上輕輕拍了一掌,「叫什麼,安靜!」 一向溫馴的黑珍珠卻愈發不安起來,它嘶鳴著奮力掙動韁繩,蹄下濺出大片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過心頭,程宗揚猛然回頭,瞳孔頓時收縮起來。 一名奴隸盤著腿席地而坐,身體以一個僵硬的姿勢靠在樹上。一條青綠色的粗籐從他脖頸和胸腹間繞過,蠕動著越纏越緊。那奴隸一隻手被青籐纏住,另一隻手從青籐的縫隙間伸出,手上還抓著一塊未吃完的乾糧。他張大嘴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臉色像喝醉一樣漲得通紅。 一隻青綠色的蛇頭從奴隸腋下伸出,它額頭正中有一條黃色的蛇紋,陰森的蛇眼中狹長的瞳孔直豎著。它微微昂起頭,血紅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從蛇口一閃而過,然後盤旋著緩緩朝奴隸頸中伸去。 程宗揚拔出鞍側的彎刀,嘶聲道:「蛇!」 眾人頓時一慌亂,祁遠扭頭看見也嚇了一跳,伸手想攔,程宗揚已經撲了過去。 「退開!退開!」祁遠一邊踢開驚惶失措的奴隸,一邊抽刀奔過去,扯開嗓子叫道:「別碰它!那是蛇彝人養的!」 這些天武二郎也教過他幾招刀法,但程宗揚對這個聲名赫赫的五虎斷門刀始終提不起興趣,這會兒憑著一股勇氣衝過來,早把那些招數忘到腦後,只是本能地一刀劈出。 那條蛇牛截蛇身掛在籐上,鱗片的顏色與籐身幾乎完全一樣。程宗揚怕傷了自己人,一刀砍在蛇身中央。那條青蛇鱗片一震,鱗片下滲出一片苦綠的液體。 負痛之下,青蛇蛇身猛然收緊。那名奴隸胸膛本來因窒息鼓起,這時猛地凹陷下去,發出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揚怔了一下,只見蛇頭猛然一旋,從奴隸脖頸中鬆開,然後筆直朝他喉頭伸來。它血紅的蛇口幾乎完全張開,倒伏的獠牙豎起,又細又長的牙尖濺出幾滴劇毒的唾液。 「繃」的一聲,一枝短小的弩矢從程宗揚臉側掠過,穿過青蛇的獠牙,正射中它大張的上顎,從它額上的黃紋透出,將整個蛇頭釘在籐上。 小魏放下手,笑了笑道:「天武營的弩,好使。」 那奴隸胸口骨骼盡碎,早已氣絕。那條蛇釘在籐上還不住扭動。祁遠沉著臉看了看,然後一刀從青蛇的七寸砍開。釘在籐上的蛇頭晃了晃,灑下一串墨綠的血跡。祁遠用布包住手,小心的拔下弩矢,然後掘了兩個坑,把蛇頭和弩矢分別埋好。 一隻大手驀然伸來,重重在程宗揚頭上拍了一下,武二郎罵罵咧咧道:「什麼狗屁刀法!連條蟲都砍不死!沒吃飯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奪過刀,雙肩一聳,手中的彎刀疾劈過去。那青蛇鱗片極為堅韌,挨了程宗揚一刀,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劃痕。同樣的刀到了武一一郎手裡卻是鋒芒畢露,刀光過處,蛇鱗紛飛,蛇體寸寸斷裂。 「身!形!步!眼!」武二郎每一刀劈出,都如蒼鷹搏兔,將渾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鋒一處。那條青蛇像根腐朽的麻繩,在刀光中散落下來,卻沒有傷到那名奴隸分毫。 程宗揚咳了一聲,「你不會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聲,扔下刀大步走開。 看著奴隸失去生命而變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揚一陣煩悶。他連這名奴隸的名字都不記得,談不上什麼感情。但同行的夥伴就這樣死在不知名的野地裡,讓他第一次認識到南荒的凶險。 祁遠直起腰,沉聲吩咐道:「把他埋了,趕快離開。雨一停,蛇彝人就會來尋蛇了。」 奴隸們一起動手,掘出一個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勢略小了一些。誰也不知道身邊茂密的蕨類植物中還有多少毒蟲怪蛇,眾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勢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盤江以北有好幾個村寨。」 祁遠抿了口藥酒,嘖了嘖嘴,說道:「南荒這地方邪氣重,好人在這裡待久了,也會變成半人半獸的怪物。除了蛇彝人,還有花苗、紅苗、白夷、黑獠、狐峒、熊黎、白裸……林林總總幾十個種族。」 祁遠朝後面的馬車看了一眼,小聲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後裔,除了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別不大。」 程宗揚點了點頭,「至少那傢伙沒長尾巴。」 祁遠失笑一聲,又連忙掩住嘴。畢竟武二郎的拳頭不大喜歡開玩笑。 祁遠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說來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的人差不多,男人卻是七分像獸,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們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樣,所以都不喜歡生人。 「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離黑石灘不遠,我來南荒到過幾次。蛇彝人雖然孤僻,不喜歡跟外人打交道,但從來不騷擾過往的行商,為人也和氣。有時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過夜。」 祁遠回過頭,「小魏,帶的貨物裡有冰片、硃砂、月石、玄明粉,每樣揀些好的出來。」 小魏答應了一聲,自去翻揀藥材。 祁遠解釋道:「蛇彝人家家戶戶都養蛇。蛇也會生病,這幾樣藥材,就是治蛇口瘡的好藥。咱們殺了人家的蛇,也別聲張,悄悄送一份厚禮過去,算是扯平了。」 程宗揚有些不樂意地說:「他們養的蛇怎麼隨便放出來?我們這邊還死了一個人,這損失該怎麼算?」 祁遠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還重,為了一條蛇,整座村子都拚命的也不少。出了這種事只有算了。」說著他也有些不解,「蛇彝人平常都把蛇看守得極緊。這條蛇怎麼會到了村子外面?」 祁遠想了一會兒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無語,各自想著心事悶頭趕路。剛下過雨的山路濕濘無比,不時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遠喝罵,就很快又爬了起來,不作聲地跟在後面,生怕離了隊,失陷在這陌生的雨林裡。 雨雖然停了,空氣中卻濕得能擰出水來。剛才落雨的涼意被暑氣一蒸,每個人身上都濕漉漉,潮得難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來到黑石灘,天色已經陰暗下來。 「糟了!」吳戰威猛地拽住座騎。 眼前是一片浩浩蕩蕩的洪水。渾濁的河水夾雜著上游衝下的枝葉,滾滾沒過兩岸。水漲得連原來的河道都看不出來。 這裡原本是一片亂石灘,河水漫過河灘裡的碎石,分成無數條大大小小的細流,平常涉水就能過去。但現在剛下過雨,河水暴漲,那些細流連成一片,雖然不是太深,但寬得連邊都找不到了。 程宗揚道:「還有沒有別的路?」 「還有一處。離這裡有三十里。」祁遠看了看天色,「這天只怕還要下雨,那渡口還不如黑石灘,現在水可能漲得更大。」 程宗揚估量著河水的深度,暑坦水好像不是很深?」 祁遠道:「這黑石灘底下都是亂石,深的地方陷進去兩輛馬車也探不到底。走南荒的客商不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條能走的路。」祁遠指了指遠處,「河邊有塊黑色的大石頭,就是過河的路標。」 程宗揚舉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裡能看到那塊黑石的影子? 祁遠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們就不用在這兒等了。」 天色迅速暗了下來,一行人連人帶馬困在河邊一籌莫展。 一顆大頭猛然從水中冒出來,吳戰威抹了把臉上的水,喘著氣吼道:「沒有!找不到!」 祁遠叫道:「上來吧!不行咱們就在這兒停一夜!水退了再走!」 吳戰威也不答話,翻身一個勢子又潛到水裡。明天再下雨,這水說不定漲得更大。商隊被困在水邊,沒個住的地方,連淋帶凍再加上林子裡的毒蛇,還不如拚一把,想辦法過河。 祁遠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給吳戰威照明。 潮濕的河風吹過,火把搖動起來,影影綽綽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渦。這場大雨沖了許多泥沙下來,河水渾濁不堪,吳戰威潛進水裡,連片衣角都看不到。護衛裡水性好的兩名年輕人脫了衣靴,準備下水接應同伴。 風裡忽然傳來幾聲輕微的馬嘶,從上游風中飄來,一閃就消逝在湍急的水聲裡。祁遠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仔細聽了片刻,然後叫道:「火把都聚在一處,舉高些!」 剛脫了靴的石剛也聽到聲音,壓低聲音道:「四哥,那邊來的什麼人也不知道,別把大伙都暴露了。」 祁遠咧了咧嘴,「石剛,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什麼事大家擺明了都好說,就怕藏著掖著,你防我,我防你,沒事也惹出事來。」 遠處亮起幾點火光,有人喊道:「對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嗎?」 祁遠舉起火把用力揮了揮,高聲道:「五原城白湖商館!東邊來的是哪裡的朋友?」 對面也一樣把火把舉得高高的,火光下幾個人低頭商議幾句,然後遠遠下了馬,幾名漢子簇擁著一個老人走過來。 那老者兩鬢斑白,穿著一襲青布長袍。袍尾雖然沾滿泥水,腰間一條紫色的絲絛卻絲毫不亂,上面結著一塊翠綠的玉珮。 老者走近幾步,拱手道:「建康城雲氏商會,執事雲蒼峰見過各位。五原城的白氏商館以前也和敝會有過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識?」 祁遠連忙道:「就是小號,現在改名叫白湖商館。」說著推了程宗揚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說道:「雲氏商會跟君氏、謝氏兩家商會並稱,是六朝數一數二的大商會。這是敝館的程執事。」 程宗揚也依樣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來是老相識了。和貴館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難得老哥還記得敝會。這位程小哥如此年紀,就能帶隊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讓老夫汗顏。呵呵。」 兩邊攀上交情,一直戒備的護衛們暗暗鬆了口氣。石剛鬆開刀柄,小魏也悄悄把弩機收進背囊。 雲氏商會一行人涉著水過來,他們人數並不多,但清一色都是體格精壯的大漢,十幾個人倒牽了二十多匹馬,一半騎乘,一半負重。那些漢子一個個骨節粗大,身手矯健,一看就是功底紮實的好手。 跟在隊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著書生慣用的方巾,牽著一匹瘦馬,神情間淡淡的,雖然和眾人走在一起,卻彷彿和每個人都離得很遠,就像一名孤獨的旅人。 程宗揚也沒有在意,跟雲蒼峰寒暄幾句,讚道:「貴會這樣精悍的屬下,就是軍伍裡也不多見。」 雲蒼峰笑道:「怎麼比得上貴館的護衛,程執事見笑了。」 白湖商館還剩下七名護衛,雖然也是祁遠挑出來的精銳,但和雲氏商會的手下一比就相形見絀了。至於那些奴隸,全加起來也未必是他們一名護衛的對手。程宗揚不好說這是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個哈哈,轉開話題。 「雲執事怎麼這麼晚還趕路?」 「敝會原本是從上游的渡口過河,誰知這場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下來。」雲蒼峰微微皺眉,「這裡應該就是黑石灘吧?怎麼……」 「水漲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這會兒正在找。」祁遠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水勢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過去。」 雲蒼峰看了看水勢,然後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兩名大漢應諾一聲,跳進水裡。那兩人都是彪形大漢,河水卻一直淹到他們胸口,就算他們能涉水過河,程宗揚和商館那些奴隸也只能游過去。 忽然吳戰威的大頭冒了出來,叫道:「在這裡了!」第五章◆渡河 那塊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幾個人試了試,黑石標記的路徑淺了許多,但也有齊腰深。兩支商隊匯合在一處,商議後決定冒險過河。雙方各自用長繩連成一隊,由易彪和吳戰威分別領頭。他們各牽了一匹馬,拿布把馬眼蒙上,用長繩穿過馬鞍,打了個活扣,這樣人馬合在一起,走得更穩妥些。一旦馬匹失足被水沖走,用刀割開繩扣也能保住性命。 雙方一開始動手,就顯出白湖商館跟雲氏這種老牌商會的差別。雲氏商會不但繩索裝備一應俱全,每人還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漢子不需吩咐就揀起長索,熟練地打成繩結,連人帶馬捆紮停當,而白湖商館這邊麻煩就大了,有幾名奴隸死活不願下水,願意下水的卻怎麼也打不好繩結,把祁遠忙得團團轉。 程宗揚知道這都是自己辦的好事,看著祁遠手忙腳亂的樣子,也覺得不好意思。他悄悄吐了吐舌頭,溜到車旁,「武二,出來吧。」 武二郎在車內早聽得清清楚楚,但二爺架子一向很大,不輕易給人面子。程宗揚出面才大模大樣地下了車,順手在旁邊一名奴隸腦門上鑿了一記,「繩結是這麼打的嗎?你想跟騾子死一塊兒啊!你跟騾子死一塊兒也不打緊,這繩結割斷了,繩子也就斷了,你想讓後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隸捧著鼓包的腦門,被他口水噴了一臉也不敢躲。 祁遠嘖嘖作聲,悄悄對程宗揚說:「話倒是好話,怎麼讓二爺一說就這麼刺耳呢?」 程宗揚還沒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來,「祁老四!」 「哎!」祁遠連忙跑過去。 武二郎叉著腰道:「那些廢物能過河嗎?要能過去,二爺把頭擰下來給你當夜壺!」 祁遠陪笑道:「回二爺,小的用不了那麼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遠立刻把後牛句話吞進肚子裡,「二爺的意思是……」 「不願過河的都留下!反正馬車也過不去,留一名護衛帶著往回走!等水退了再追咱們!」 祁遠只聽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對的,這些奴隸都是程宗揚精挑細選的老弱病殘,勉強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裡。當下祁遠分配人手,留了一名護衛帶著馬車回去,奴隸們只揀了幾個強壯的隨行過河。 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隊伍準備的速度快了許多,六名護衛、五名奴隸加上程宗揚、祁遠和武二郎,十四個人還有十餘匹座騎、走騾,用一根長繩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揚後面,毫不客氣地佔了中間最安全的位置,也沒人敢跟他爭。 程宗揚一邊打繩結,一邊不安地四處張望,心裡嘀咕著:凝羽去哪兒了? 兩支隊伍收拾完畢,易彪和吳戰威搶著要走水勢最急的上游,最後易彪當先跳進河裡。為了增加負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長刀,還有兩面份量十足的鋼盾。河水混了泥沙,衝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卻穩如磐石,顯然下盤功夫極好。這邊吳戰威看見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對方爭風的念頭。 兩支商隊並肩過河,雲氏商會清一色的護衛,只有雲蒼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中間,每人隔著三米多的距離陸續下水。」湖商館是兩名護衛中間夾一名奴隸,雖然慢了一些,也勉強能跟上對方的腳步。 過河路徑並不寬,雙方人馬緊緊挨在一起。雲蒼峰和程宗揚走在一處,後面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雲蒼峰一手扶著馬鞍,說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揚這個自稱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別人問起南荒的事,含糊道:「這裡是第一次走。」 「哦?」雲蒼峰訝道:「小哥以往走的是東邊的海路?那條路從夜叉珊瑚邊緣經過,風高浪急,老夫癡長這麼些年,還沒敢走過。」 程宗揚乾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個浪頭打來,雲蒼峰身體一晃,程宗揚連忙攙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瘦,握在手裡彷彿一把乾柴,骨頭卻很硬。 雲蒼峰抹了抹鬍鬚上的水漬,歎道:「真是老了。這樣的浪頭都經不住了。往後,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 程宗揚道:「年輕有什麼大不了的?哪個老人沒有年輕過,可哪個年輕人敢說自己老過?」 雲蒼峰嗆了一口,然後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測面的河冰雖然湍急,但前後都有繩子扯著,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頭上,並沒有太多危險。程宗揚扶著雲蒼峰過了一個漩渦,然後放開手,三一老哥,怎麼這麼大年紀還走南荒?」 雲蒼峰笑道:「雲氏是商人,當然是逐利了。南荒雖然道路險惡,但盛產砂金,山林裡又往往有珍禽異獸。六朝的貴人們喜好新奇玩意兒,我們把內陸產的絲帛、器具運來,換些南荒的物品回去,來回掙口飯吃。」 「利潤很高吧?」 雲蒼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種妖物叫峭魅,在內陸的幾家會館裡,那些貴人開出的價碼是一萬枚金銖。- 「一萬枚金銖!」程宗揚被這個價格震住了。一萬枚金銖等於是二百個阿姬曼。那個峭魅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值這樣的高價? 「走南荒,都是拿命換的。南荒的白爪鷹運到內陸能賣一、二百枚銀銖,翻了幾十倍的利潤,但要一條人命才能換來一隻活的白爪鷹。何況是峭魅這種只在傳說裡才有的東西。」 程宗揚嘖嘖作聲,「在北邊草原,十幾枚銀銖就能換一匹好馬。」 「小哥見聞倒是廣博,連北邊的草原也去過。但小哥可知道,北邊的駿馬運到內陸要花費多少?」不等程宗揚回答,雲蒼峰便道:「從草原販馬到內陸,至少要用上三四個月的時間。來回的花費要一百多枚銀銖,若是運十匹馬,加上運費已經翻了一倍,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運到內陸就不錯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稅,十五枚銀銖買的馬,到內陸賣六十銀銖才能保本。」 程宗揚算了一會兒,苦笑道:「那不如販人呢。」 雲蒼峰道:「販人花費的成本也不比販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販奴,價格就水漲船高了。」 程宗揚很意外,「是嗎?」他記得市場的奴隸比馬還便宜些。 雲蒼峰微笑道:F只有五原那些邊荒城邑才有公開的販奴場。唔,醉月樓是貴館的產業吧?難怪貴東家會把商館設在五原。」 程宗揚笑道:rK執事也光顧過醉月樓?老哥有沒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小弟給老哥挑幾個好的。」 雲蒼峰哈哈大笑,說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時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氣就好。眼前先過了河,等回到內陸,少不了要打擾小兄弟。, 河水越來越深,起初齊腰深的河水慢慢沒到胸口,腳下的石頭也彷彿越來越低,每一步都要緊緊抓住馬鞍,試探幾次,才能放下。那些馬匹和走騾都被蒙住眼睛,雖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來越深的河水,還是讓它們驚惶起來。 程宗揚用手摸著馬鬃,低聲安撫著黑珍珠,「等過了河,就給你吃雞蛋,還有蘋果。喂,你吃過蘋果沒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強多了……」 水面上不時有折斷的樹枝漂過。忽然一根樹枝朝雲蒼峰漂來,老人費力地避開,樹枝卻重重畫在座騎的脖頸上,樹枝尖銳的斷口雖然不足以刺穿馬頸,但那匹馬還是受驚的嘶鳴起來,一邊在水裡划動四蹄。 一馬嘶鳴,群馬都不安地發出「灰灰」聲。一旦馬群受驚,就算每個人都能及時割斷繩索,所有的貨物也付之東流。 程宗揚先對黑珍珠喝了一聲,「閉嘴!」然後去扯旁邊馬匹的韁繩。眼前刀尖一閃,一把短刀驀地飛來,筆直刺入馬匹後額。 接著武二郎的吼聲傳來,]割斷繩扣!」 刀鋒入額,準確地切斷了馬匹的大腦神經。那匹健馬龐大的身體在河中晃了一下,然後慢慢朝一邊倒去。雲蒼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斷繫在鞍側的繩結。繩結剛剛斷開,馬身就帶著負重倒在河裡,擦著程宗揚的身體朝下游漂去。 程宗揚緊緊拽著黑珍珠的韁繩,生怕自己的愛騎不小心被絆到。幸好那一刀來得及時,馬嘶聲沒有傳開。被蒙著雙眼的馬匹騷動片刻,漸漸安靜下來。 經過這樣驚險的一幕,眾人都加倍小心起來,遇到上游漂來的雜物,就搶先撥開。兩支隊伍都拖了十幾丈長,等隊伍最後一個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吳戰威剛走到河水中央。 論功夫易彪比吳戰威要強上幾分,論經驗,走過兩趟南荒的吳戰威可比易彪豐富的多。眼看著易彪一腳就要踏空,吳戰威急忙叫道:「小心!」一邊扯住他身後的繩索。 易彪一腳踏空,發現腳下不是岩石,而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他也奠是好功夫,腳下二泛,單腳釘子一樣牢牢釘在濕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騎就沒有這麼好運,前蹄失足踏入漩渦,頓時一頭栽進水中。易彪當機立斷,拔刀砍斷繩扣,將座騎推進水裡。 這時程宗揚才發現,身後的武二郎堪稱定海神針,他走在隊伍中間,一個人牽了一匹馬和兩頭走騾,那根粗大的繩索在他腰間前後拉得筆直,武二郎卻像走在平地上一樣輕鬆自如,讓人懷疑就算單靠他一個人,也能把這整支隊伍連人帶馬統統拉過河。 陰霾的天際星月全無,沒有一絲光線,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對面的河岸。吳戰威越來越心驚,這河底滿是大大小小的亂石,過河的路徑也不是直的,若是白天還能分辨方位,這會兒除了眼前幾尺的水面,什麼都看不到,若是走錯了路徑,這樣拖拖拉拉的兩隊人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來。 易彪失了馬,也不敢再冒進,乾脆把繩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吳戰威座騎的韁繩,跟他並肩而行。 吳戰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齒一笑,「差點兒連累了大哥。」 吳戰威嘿嘿一笑,「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伙互相拉扯才能走出來。」 易彪看到吳戰威神情有異,不由問道:「大哥,怎麼了?」 吳戰威冷笑道:r娘的,遇上鬼打牆了。這塊石頭剛才走過兩次。」 易彪心裡一沉,連忙踩了踩腳下的石頭,沒有辨別出來有什麼異狀。鬼打牆他聽說過,本來走熟的路,突然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幾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卻怎麼也走不到頭,連續幾個時辰都在原地來回轉圈。但他們身上都綁著繩索,怎麼也不該走了回頭路。 「不用看了。剛才咱們繞開的那根樹枝,八成就是後面的繩子。-吳戰威攀著座騎的韁繩道:暑一麼久還找不到岸,肯定是走錯了。你看,這會兒河水都是斜著過來的。」 「我說這水怎麼變了方向,還以為有個大漩渦。吳哥,這會兒怎麼辦?」易彪一邊解著繩索一邊道:「要不要我游過去看看?」 「別!南荒這鬼地方,?願在河裡等天亮,也別分開。咱們先停下,等後面的都跟上來。』吳戰威狠狠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該碰那個寡婦,沾了她娘的晦氣!」 易彪顧不上發笑,他背著長刀鋼盾,腳下使了個千斤墜,牢牢穩住身形。領頭兩個的停住,後面的人不斷湧來,不多時程宗揚和雲蒼峰也跟了過來。聽到吳戰威的述說,程宗揚這個不知道南荒厲害的冒牌商人還好一些,雲蒼峰卻是倒抽一口涼氣。 這會兒商隊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來越急,護衛們還能撐住,那兩名奴隸都被沖得站立不穩,神情越發驚懼。 那水淹到眾人胸口,卻只到武二郎腰下。那廝差不多是把馬扛在肩上,扯著兩頭騾子大步走來,在後面嚷道,.「怎麼了?」 程宗揚道:「老吳碰上鬼打牆了,在河裡繞圈子。」 武二郎呸了一口,「屁的鬼打牆!前面姓吳的,你小子有種沒!」 吳戰威不耐煩地道:「有屁快放!- 「呵!敢跟二爺叫板!」武二郎叫道:「要是帶種的,就在額頭上砍一刀,把血抹在眼皮上!」 吳戰威二話不說,提刀在額頭一抹,用手沾了血抹在眼皮上。 忽然遠處亮起一團火光,接著又是一團。三堆火光在對面熊熊燃燒,映出河岸的輪廓。突然出現的火光刺痛了眾人的眼睛,這時眾人才驚覺自己真的走錯了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幾丈。本來已經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卻越偏越遠,再走下去只怕永遠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個曼妙的身形。隊伍裡有人驚叫道:「峭魅!」 眾人都驚惶起來。峭魅是南荒傳說中一種妖物,依靠絕美的姿容和天籟般的歌喉誘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聽到她的聲音,無論什麼人都會沉醉。 雲蒼峰瞇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揚也認了出來,一下放寬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一行人蹬著水上了岸,幾乎都累得癱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長髮在夜風中獵獵飛舞,幾點火星飛起,映出她潔白的面孔。 程宗揚解了繩扣,喘道:「你怎麼過來的?哦,是游過來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濕透了,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嬌軀凸凹有致的曲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吸收了奐陽的緣故,她表情雖然還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樣冷漠。 程宗揚拉著雲蒼峰的手臂,笑道:暑坦位是雲氏商會的執事,雲老哥。這位是我們商館的侍衛長,凝羽姑娘。」 雲蒼峰道:「虧得貴館幾位朋友相助!若不是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裡,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 凝羽淡淡用手指掠過髮絲,沒有開口。 凝羽冷漠的樣子程宗揚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拉著雲蒼峰走到一邊,兩人劫後逢生,談得分外投機。說起馬匹受驚遇險,程宗揚朝武二郎笑道:「還是武二反應夠快,喂,你那柄短刀哪裡來的?」 武二郎悻悻道:氣不是二爺!」 「那是誰?」 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中年人站起身來,溫和地朝眾人拱手,「謝藝。匆忙出手,讓老哥損了一匹好馬,還請雲老哥見諒。」 雲蒼峰一怔,然後哈哈笑道:「沒想到是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條性命。我說謝兄弟怎麼敢一個人獨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見識!」 程宗揚等人這才知道這個中年人和雲氏商會不是一夥的。這個自稱謝藝的男子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卻又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這一番同舟共濟,使雙方親近不少。雲氏商會都穿著水靠還好一些,程宗揚等人渾身都濕透了。雙方商量幾句,此地離蛇彝人的村寨已經不遠,乾脆結伴同行,到村子裡找住處換了濕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吳戰威都是血性漠子,幾句話就好得跟親兄弟似的。說起剛才的鬼打牆,兩人都哈哈大笑。易彪道:「早知道你們商館有人過來,吳大哥也不用挨這一刀。」 吳戰威不在意地抹了抹額頭的血跡,「說不定南荒這鬼地方就是想讓老吳出點血,才肯放咱們過去。你看那幾堆火,剛點上的怎麼會燒那麼快?八成早就點上了,大夥兒誰都沒看見,老吳用血破了鬼打牆,火光才一下子透過來。」 易彪吐了吐舌頭,「南荒這地方,員邪門兒!」 「喂,看你們的身手,大概是從過軍的吧?」 易彪豎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們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後沒事做,才跟著雲氏商會跑南荒。喂,吳大哥,你說的那個寡婦……」 兩人談得投機,後面祁遠和謝藝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談甚歡。 程宗揚越看謝藝越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的年紀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歲,仔細看時,又像是二、三十歲,似乎並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誤會他是中年人,也許是因為他眼中無法掩藏的淡漠與滄桑,似乎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對一切事物都再沒有多少留戀。 程宗揚道:「雲老哥,你們是怎麼遇上的?」 「下午過惡虎渡過上的,那時剛開始下雨。他一個人騎著馬往林子裡走,把我嚇了一跳。那林子是條絕路,進去的十有八九出不來。我看他也是六朝人,萬一進去陷在裡面,枉丟了一條性命,便叫住他。他說自己叫謝藝,總聽人說起南荒,卻不知道南荒是什麼樣子,於是就來看看。」 雲蒼峰又是好氣又好笑,「我走南荒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的。南荒有什麼好看的?走一趟就少活兩年的去處。我勸他回家,他只是笑。最後沒辦法了,才讓他跟我們一起走。」 程宗揚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報,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剛才驚馬的時候就危險了。」 報應之類的話,程宗揚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顯然正投了雲蒼峰的脾胃。他感歎道:「可不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卻是救了自己一命。」 「呵呵,」雲蒼峰笑了兩聲,「沒想到貴商館竟然有這樣兩名好手。那個臉上生著虎斑的大個子身手難得。那位姑娘的修為也不俗。跟你們一道走,倒是我們雲氏商會佔了便宜。」 剛才歇息的時候,祁遠悄悄告訴程宗揚雲氏商會的來歷。六朝中晉宋兩國最重商賈,天下最知名的商會都出自這兩地。即使在晉國這樣商遞天下、富冠海內的商賈雲集之地,雲氏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門。如果以武功比較,拿祁遠當白湖商館,雲氏商會至少是武三郎那種級別的。 像這種綿延幾百年的商會,勢力根深蒂固,各方的關係盤根錯節,能動用的力量 之大,令人瞠目結舌。據說當年晉國的北府兵北上與真遼交鋒,所有的軍費都是由雲氏獨力承擔。相應的,晉國劃了兩處銅山給雲氏商會,允許他們自鑄銅銖。 程宗揚心裡嘀咕道,這不是把鑄幣權交給商人了嗎?難怪雲氏商會實力這麼雄厚。 想到銅礦,程宗揚腦中靈光一閃,含笑道:「雲老哥,貴商會的銅匠該有不少」? 」 雲蒼峰微微一笑,「多少有一些。小兄弟想鑄什麼器具麼?」 程宗揚笑道:「有筆生意想跟雲老哥一起做。」 「哦,」雲蒼峰來了興趣,「什麼生意?」 程宗揚卻笑而不語,最後道:「等從南荒回來,再跟老哥商量。」 雲蒼峰在商海浸淫多年,一看就知道程宗揚胸有成竹,當即道:「商會的事老夫還能做主二一。程兄弟如果有意,敝商會自然全力襄助。」 程宗揚笑道:「那就多謝了。」 雲氏商會既有銅山,又有工匠,還有遍及天下的商業網,正是拉鏈生意的絕佳夥伴。有他們幫忙,自己靠程氏拉鏈的名頭說不定就能大賺一筆,在這個世界舒舒服服過日子了。 他回頭看去,凝羽遠遠跟在隊伍後面,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第六章◆蛇村 夜色下,濃密的蕨類植物彷彿大海的波濤,沿著起伏的地勢連綿不絕地伸向遠方。蔥籠的蕨林中,一行火把費力地行進,越往前行,空氣就越濕潤,植物也越茂盛。在這裡,早上開出的小路,傍晚就可能被新生的籐蔓爬滿。兩支商隊的人手輪番上前,用長刀砍開枝葉,清出一條可供人馬通行的路徑。 終於,林中出現一條小路。雖然狹窄,但分明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在前面領路的祁遠鬆了口氣,抹著汗道:」前面就是蛇彝人的村寨。蛇彝人喜歡僻靜,大夥兒進去別作聲。」 又往前走了片刻,腳下忽然一硬,泥土變成了鋪設整齊的青石。即使祁遠有書在先,眾人仍禁不住發出一陣低微的歡呼。在南荒叢林裡跋涉數日,才終於見到一個村寨,再疲倦的人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一片房屋的輪廓出現在蒼黑色的夜幕下。村寨依著一道山梁蜿蜒鋪開,所有的房屋都建在山脊背陰處。兩條青石鋪成的小路在村口交叉成,將村寨分成上下兩處。用竹子和未剝皮的樹木搭成的房屋高大而寬敞,多數房屋都裝有高挑的飛簷,沿地勢高低參差起伏,錯落有致。 抵達目的地的喜悅還未散去,一股陰森的寒意就爬上程宗揚心頭。整個村寨沉浸在濃濃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絲燈火。周圍一片沉寂,只有他們自己的腳步和馬蹄聲在耳邊迴響。一處處竹木搭成的房屋彷彿空無一人。 隊伍裡有人嘀咕道:「這村子裡不會沒人吧?」 雲蒼峰一直摩挲著腰間的玉珮,聞書低聲喝道:「別胡說!蛇彝人不大喜歡見生人,看到前面那間大屋沒有?那就是專門給過往客人留的。平常外面的客商來了,蛇彝人都不出面,屋子裡有水有柴,就是沒有門,誰來了都可以去住。」 雲蒼峰是走過南荒的老人,又是商隊的首腦,他這樣說,眾人的不安都化解了一些,唯有程宗揚心裡的不安越發強烈。 祁遠悄悄墜後一步,低聲道:「有點兒邪門……平常蛇彝人很少露面,但不像今天,整座村子一點聲音都沒有。」 程宗揚向雲蒼峰試探道:「要不要找個人問問?」 一直隨和的雲蒼峰卻固執起來,「不可。這裡不像花苗、白夷,蛇彝人家家戶戶養蛇,最忌諱生人上門。」 祁遠也同意他的說法,但又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妥似的……」 石剛忽然道:「有人!」 眾人都抬起頭。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一間大屋,竹木搭成的主樓有三層高,高聳的簷角彎月般挑起,在天際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最上面一層竹閣中,隱隱透出一絲燈火,雖然微弱,卻化解了眾人的擔憂。只要有人,就說明這座蛇彝人的村落並不是一座空寨,只是他們不喜歡跟外面來的生人打交道。 「那是族長的大屋。」祁遠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朝雲蒼峰道:「雲執事,您是常走南荒的,給大夥兒拿個主意吧。」 雲蒼峰撫摸著腰間的玉珮,緩緩道:「路上辛苦一天,大夥兒都累了。前面就是客人住的大屋,我們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上路。走的時候留點貨物,也別去打攪主人了。」 「行!就按雲老哥說的做。」程宗揚一口答應。 一行人默不作聲地穿過村子,來到村尾一幢大屋。那幢屋子與蛇彝人的村落遠遠隔開,與雲蒼峰說的一樣,屋子沒有裝門窗,屋裡放著一口盛滿清水的大缸和一堆劈好的木柴。下午雨下得雖然大,屋內倒還乾爽。房屋正中有一池火塘,裡面還有幾根燒了一半的木柴。 雲氏商會那些退役的軍漢們很快生起火。火苗竄起的一刻,眾人沉甸甸的心事終於放了下來,每個人都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凝羽又一次不見蹤影,商隊的漢子們少了顧忌,一個個脫下濕衣,一邊低聲說笑,一邊光著膀子抹去身上的水跡,將濕衣搭在火塘邊烘乾。 最得意的還是武二郎,他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兩隻擰斷脖頸的野兔,一邊哼著小曲剝了兔皮,一邊拿鹽巴抹了,架在火上燒炙。眾人折騰了一整天,早已飢腸挽轅,聞到肉香都不禁食指大動。但想從武二郎這名副其實的老虎口裡奪食,危險程度不是一般的高,誰也興不起這個念頭。 石剛在前面開路時,被砍斷的樹枝在臉上劃了一道,留下一條血痕。他走到水缸邊,拿起瓢準備舀水,卻被武二郎劈手奪走。 「你!」石剛險些氣歪鼻子。 「怎麼!」武二郎眼一蹬,橫蠻地挺起胸,一副信不信我扁你的表情。 石剛頓時洩了氣,訕訕道:「我就是看看……」 武二郎大刺刺舀起一瓢嗅了嗅,「我呸!什麼臭水!擱了兩天都沒換!」說著仰起頭,把一瓢水咕咕咚咚暍了個乾淨,打著嗝把瓢扔回缸裡,搖搖晃晃去看他烤的兔肉好了沒有。 祁遠悄悄向程宗揚豎起大拇指。這傢伙看似魯莽,其實精細著呢。 水和柴都沒有異樣,即使沒看出來武二郎的謹慎,大家也都放心了許多。雙方各自吩咐了人手照看馬匹貨物,剩下的累了一天,這會兒躺在乾爽的地上比什麼都舒服,不多時便有人響起了鼾聲。 程宗揚移到祁遠身旁坐下,「怎麼樣?」 祁遠尷尬地搖了搖頭。 程宗揚有些訝異地說道:「你們不是談得挺熱鬧嗎?」 「聊得是不錯。但回頭想想,姓謝的說的不少,一點底細都沒露。」祁遠齜了齜牙,訕訕道:「倒讓他套了不少話去。」 祁遠一路上旁敲側擊,想打聽謝藝的來歷。謝藝脾氣和順得很,無論祁遠問什麼,都應答如流,當時聊得挺開心。聊完祁遠一回味,發現謝藝非但沒有露出半點口風,反而套了自己不少底細。 「我祁老四走的路也算多的了,可他走的路似乎比我還多。除了南荒他是第一次走,別的地方都能說得八九不離十。東邊的晴州港,北邊的朔漢城,連咱們的五原城他也到過,還知道城裡趙家老餅的哪種餅好吃。」 第一眼看到謝藝,程宗揚就有種古怪的感覺。這個男子衣著行李都很普通,像一名平常的旅人,可他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捉摸不透。畢竟獨走南荒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 F他肯定從過軍!」祁遠忽然道。 「下水的時候,他打的繩結是這樣的。」祁遠拿出兩根繩頭,各彎成一個牛環,然後交叉從彼此環中穿過,兩端一扯,兩根繩子就牢牢連在一起。 程宗揚試了試,這個繩結雖然簡單,卻結實異常,即使把繩子拽斷也無法扯開。 「要解開也容易。」 祁遠拉住環扣一分,繩頭便即鬆開。如果雲蒼峰當時打的是這種繩扣,也不必割 斷繩索這麼麻煩。 「這是拴馬結。打法只有北邊的軍中才有。」祁遠壓低聲音,:雲氏那些退役的北府兵也不是這麼打的。」 「北邊軍中?」 祁遠壓低聲音,「虎賁第一軍和羽林第一軍。」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你不也會嗎?」 祁遠道:「你沒見他打這拴馬結有多熟,兩根繩一擰就打好了結。老祁打的繩結也不算差,可跟他比就差遠了。」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還是弄不明白一個從過軍的士兵,為什麼要打扮成書生,一個人走南荒。 大屋另一側,謝藝混雜在那群精壯的漢子中,身體安穩地平躺著,雙手放在腹上安然入睡,面容一片沉靜。 程宗揚站起來,「我去看看馬匹。」 祁遠張開嘴,然後又閉上,最後笑著搖搖頭,沒有作聲。年輕人嘛,風流些也算 不上什麼毛病。 黑珍珠跋涉一路之後,卻看不出多少疲態。程宗揚抓了把草料餵給它,黑珍珠又 軟又大的鼻孔抽動著嗅了嗅,然後伸出寬大的舌頭把草料捲到口中,一邊悠閒地甩著 尾巴。程宗揚滿意地拍了拍它油光水滑的脖頸,然後趁人不注意,閃身溜到屋後。 南荒的夜空遠比群星璀璨的草原夜晚幽暗,此時天際的陰雲散開了一些,透出些 許微光。濃黑中帶著一抹詭異的寶藍色。 四週一片靜謐,不遠處,那座族長的大屋在夜色中巍峨挺立,樓閣上一點燈火若 有若無,宛如微弱的星光在遙遠的天宇閃爍。石板鋪成的街道在腳下蜿蜒伸向遠方, 打磨光滑的石板一片片交錯拼接,帶著未干的雨水痕跡,呈顯出蛇鱗般的紋路。 以程宗揚有限的地理知識,很難分辨出這裡的緯度——嗯,事實上自己連這個世 界是否類似於地球的球體都無法確定。也許自己該透過一次月蝕來驗證。 南荒的植被類似熱帶於亞熱帶地域,但濕度更大,地形也極為複雜。除了沼澤和叢林,還有高山與峽谷——程宗揚還是從祁遠口中瞭解到,自己的出生地盤江以南,就座落在幾道巨大的峽谷間。 祁遠幾次試探著打聽霓龍絲的產地,都被程宗揚高深莫測的笑容應付過去。祁遠雖然沒說什麼,程宗揚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心虛。本來程宗揚答應走南荒,就是以此為借口擺脫蘇妲己。但現在自己雖然離開了五原城,可想擺脫蘇妲己卻沒那麼簡單。 想到肚子的冰蠱,程宗揚就一陣惡寒。蠱的傳說他聽過很多,身為受過二十一世紀科學知識教育的現代人,本來不應該相信下蠱、降頭之類的邪法。不過有幾個現代人肚子裡有冰蠱呢? 程宗揚這會兒倒是很想找到霓龍絲,至少給祁遠一個交代。然後,就該考慮跟武二郎一道逃走的事了。在逃走之前,最好能在南荒哪個村寨躲上一段時間,想辦法解決掉肚子裡的冰蠱,再繞道進入六朝。 繞過街角一棵大樟樹,一個身影忽然從房屋中閃出。程宗揚悚然停步,然後呼了口氣。「想嚇死我啊。」 凝羽身上仍披著過河時的斗篷,她一手扶著門框,幽深的美眸像夜星一樣閃閃發亮,立在門內淡淡道:「進來吧。」 程宗揚探了探頭,「你怎麼從裡面出來?」 「屋裡沒有人。是空的。」 凝羽向後退去,纖長的身形沒入房屋的陰影中。 「隨便進別人的房間不好吧?」程宗揚隨口說著跟了進去。 蛇彝人的房屋和其他人並沒有太多不同,他們的住處濕而陰涼,牆壁很厚,潮濕的角落裡覆蓋著青綠色苔蘚,空氣中間起來有種洞穴的氣息。房內陳設很簡單,牆角擺著一列竹簍,一張木製的長桌上擺著幾隻陶碗,碗裡還有未吃完的米飯。這家的主人似乎是正在吃飯的時候被人叫走,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只是這間屋子沒有人嗎?」 「周圍幾間也沒有。」 「不會是都跑到族長的大屋裡,等我們這些外地人離開再回來吧?」 程宗揚說笑著回過頭,眼睛頓時一亮。 凝羽鬆開斗篷,露出衣間雪白的肉體。她斗篷下的身軀完全是赤裸的,堅挺的雙峰高高聳起,纖長的腰肢和修長的玉腿一覽無餘。 「衣服濕了。」凝羽不經意地說著,一面垂下雙手,讓斗篷從手臂間滑落在地,讓胴體完全赤裸出來。 程宗揚欣賞地看著她的身材,一面道.,「你不怕蛇彝人突然回來?」 「你怕嗎?」凝羽反問道。 「你都不怕,我還怕什麼?」程宗揚上前一把摟住凝羽,托著她的腰腿,將她橫抱起來。, 「後面有一個院子。」凝羽提醒道。 程宗揚也不喜歡房屋裡潮濕的氣息,抱起凝羽朝屋後走去。 「你身體奐輕,抱著就好像能飄走一樣。喂,你們穹羽族是不是會飛?」 凝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不會。」 程宗揚笑道:「我還以為羽族人的都會飛。」 「在穹羽族,我是唯一一個不會飛的。」 程宗揚一怔,「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翅膀。」 程宗揚還不明白,重複了一遞,「為什麼?」 「也許月神忘了給我裝翅膀。」凝羽平靜地說道:「也許是不願意賜予我飛翔的能力。」 凝羽的口氣裡沒有太多傷感,但程宗揚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波動。身為羽族的後裔,卻沒有飛翔的能力,就像生下來就沒有雙腿的殘障人一樣,一定在她生命裡留下一塊陰影。 「太好了!」程宗揚笑道:「我也不會飛。如果你能飛,我會嫉妒死你的。喂,你確定這裡真的沒人嗎?」 凝羽展顏一笑。 院子很狹窄,蛇尾一樣彎翹的屋簷又尖又長,在青石上投下陰森的影子。院中擺著一塊巨大的青石,足夠一個人在上面睡臥。青石表面平整而又光滑,被下午雨水沖刷過,乾淨得彷彿一面石鏡。 程宗揚把凝羽放在石上。笑道:「怪不得選了這間,原來你已經挑好了。」 凝羽身上散發著荷花的香氣,微濕的肌膚像瓷器一樣光滑。 這個冰冷的女子是他南荒之行最大的意外。原本應該監視自己的眼線,卻公然倒戈,跟自己混到一處,程宗揚驚喜之餘,也不得不對蘇妲己蹩腳的識人能力深表同情。 只不過事情的發展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完美。已經倒戈的凝羽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一邊要他去對付蘇妲己,一邊卻還要盡自己的責任,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護衛自己的女主人。 程宗揚很難理解她的邏輯。「喂,你不覺得一邊把刀塞給我讓我殺人,一邊去為她當盾牌,有點可笑嗎?」 凝羽的回答很簡單..「我在月亮下發過誓。」 「反正你要死的,死人還怕誓言?」 弋我是用穹羽族所有族人的名義發的誓。」 程宗揚只好放棄說服她的企圖。 「你有很大機會成功的。」凝羽說,「即使失敗也不用擔心。她從來都不離開五原城,只要你能逃出商館,她的追殺就會停止。」 未慮勝先慮敗,倒是名將的風格,只不過程宗揚怎麼看,都覺得凝羽像是信心不足的樣子。也難怪,連武二郎都在蘇妲己手裡吃了虧,自己憑什麼對付這個妖婦? 不過除了這一點固執之外,凝羽可以說是個絕佳性夥伴。無論身材、相貌還是做愛時的技巧都堪稱一流,而且,還擺明了不要自己負責。 這大概是每個現代男性的夢想:一名漂亮,擅長床上功夫,從不癡纏,同時又不必男方負責的完美性伴侶。 但程宗揚很快發現,男人果真是一種具有深刻劣根性的不明生物。凝羽不要求自己負責,做愛時完全投入,完事轉身就走——這樣完美的炮友品質,自己卻很覺得不滿足。 是因為凝羽沒有動感情嗎?即使在自己身下呻吟,她也像一個美麗的塑膠娃娃多過像一個正常女人。她雖然奉獻出女性的一切,但在她香艷的胴體內,卻有一層冰冷的膜,將她的內心緊緊包裹起來。 凝羽忽然伸出手,「給我!」 程宗揚慢慢皺起眉頭。 「給我!」凝羽固執地說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嘴唇緊緊抿著,有著異樣的紅艷。 良久,程宗揚才萬分不情願地說道:「閉上眼吧。」 幾分鐘後,凝羽綻開一個迷離的笑容,呢喃道..「現在,我真的相信你會巫術了 程宗揚收起藥瓶。雖然每次給的份量都很少,但凝羽已經明顯有了藥物成癮的症狀。也許,她是這個世界第一位毒品受害者。 凝羽服食毒品的後果很難預料,但樂觀一點看,這時候的凝羽才真正顯示出屬於她的女性魅力。所有的冰冷都在藥物的影響下融化,身段變得柔媚起來。她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嘴唇和眼睛都變得濕潤,整個人彷彿一粒洗去塵埃的珍珠,散發出迷人的光彩。 雖然這樣的做法有失厚道,但至少凝羽很開心。她跪在地上,用紅唇含住程宗揚的陽具,細緻地舔舐著,眼波溫柔如水。第七章◆危命 彷彿在迎合凝羽的吸吮,丹田中的氣輪激盪起來,像潮水漲落般緩緩舒張。 如果王哲能感知到程宗揚體內此時的狀況,以他超卓的修為和博聞廣識,也會如墮霧中。 令人難以理解的,並非短短數日之間,程宗揚腹內的氣輪就膨脹了一倍,而是他丹田的氣輪絕非僅僅真元那麼簡單。那些充滿神秘力量的細微粒子,以星河運行的方式旋轉。一半凝聚於丹田之中,另一半卻被黑暗遮蔽,隱藏在另一個未知的時空中。 它在生與死、陰與陽、正與邪、明與暗之間不斷流轉變化,眾散離合。每一次轉動,都從枯竭中煥發出勃勃生機。 程宗揚不知道怎麼運用丹田的力量,對雙修的效果也是半信半疑。但至少,自己身體的變化顯而易見——以他穿越前文明病的身體狀況,像今天這樣的跋涉,不說死掉牛條命,起碼也要累得抽筋,可現在程宗揚不但冒雨渡水,連噴嚏都沒打一個地走下來,甚至還有力氣溜出來偷香竊玉。 不過最令程宗揚滿意的,還是另外一方面的進步。自己應付起凝羽來,也越來越輕鬆。最初的時候凝羽會主動獻出花心,引導他探尋自己體內的奧秘。現在天平傾斜過來,程宗揚越來越能掌握了兩人之間的主動權。 程宗揚心裡感歎道:西門慶那傢伙果然是會玩,竟然想出這麼一種功法,娛樂練功兩不誤,難怪娶了那麼多美妾還游刀有餘。 程宗揚拍了拍凝羽的臉頰,凝羽會意地吐出陽具。她起身將長髮撥到頸側,然後俯下身,雙手按住青石,兩腿並緊,聳起雪臀。凝羽的腿形很美,她身材高挑,雙腿修長而光潔,宛如兩條精美的玉柱,托著圓潤的雪臀。在藥物的刺激下,臀底的性器已經綻開,露出蜜肉濕膩而淫艷的光澤。 凝羽的身材完全可以作模特兒,程宗揚遺憾地想到,如果有一雙高跟鞋,配上這樣一雙美腿,會更加完美。 高跟鞋應該不是那麼難做吧?只要自己畫出圖樣,找工匠照著製作出來,並沒有太大難度。有機會找雲蒼峰問問,他手下有沒有鞋匠。有了高跟鞋,再作幾套衣服,完全可以把凝羽打扮成套裝美女,甚至空姐,在這個世界裡大搞制服誘惑。 「啊……」凝羽頭頸昂起,發出一聲濕媚的淫叫。 一股淫水從凝羽濕汪汪的蜜穴渝出,順著大腿滑落下來,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濕痕。 程宗揚挺起身,陽具硬硬地插在凝羽柔膩的蜜穴內。那張渾圓的雪臀頂在小腹上,像一顆光滑的皮球,充滿了彈性。每一次挺動,凝羽的雪臀都被撞得向上拋起,小腹撞在臀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肉響。 三更半夜跑到別人家裡做愛,想想也夠荒唐的。不過也夠刺激。 程宗揚一手掩住凝羽的小嘴,一手從她腹下伸到她緊並的大腿間,挑弄著她小巧的陰蒂∼凝羽的叫聲被悶在喉嚨裡,變成r唔唔」的低叫。 程宗揚已經不需要九淺一深的技巧就能控制凝羽的肉體,他一口氣干了十幾分鐘,直幹得凝羽下體淫液泉湧,美穴花心盡露,才放緩速度。凝羽的花心本來很深,但隨著陽具的進出,陰道在交合的刺激下因收緊而變短,密藏的花心一點一點剝出,暴露在龜頭的撞擊下。 凝羽白滑的身體滲出細密的汗珠,她通體潔白,只有肩頭那個月牙狀的紅痕分外奪目。程宗揚怕她承受不住,有意減輕了撞擊的力度。凝羽敏感的肉體已經十分動情,就在她臨近高潮的一刻,那股陰森詭異的寒意再次從子宮中湧出。 程宗揚長吸一口氣,陽具長驅直入,穿過那團寒冷的氣息,頂在凝羽的花心上。凝羽穴口收緊,束在他陽具根部,柔軟而充滿韌性的花心套在龜頭頂端,將丹田透出的氣息送入那根令她為之顫抖的陽具內。 按照凝羽傳授的心法,程宗揚毫不客氣地化解掉她子宮湧出的寒意,與凝羽奠氣相接。 凝羽翹著屁股,嬌美的穴口像一張柔膩的小嘴吞吐著粗長的陽具。被淫水濕透的棒身塞滿蜜穴,抽送間,穴口一圈紅嫩的蜜肉被帶得翻進翻出,淫艷之極。 程宗揚完全控制了主動權,在他身下,那具玉體俯著身,雪白的乳球在胸前來回拋動,蕩出波浪般白艷的光澤。她雙頰潮紅,眉峰不住顰緊,然後鬆開,濕媚的玉臉嬌艷欲滴。 清亮的淫液從紅膩的穴口湧出,順著緊並的美腿,一直淌到腳尖。凝羽雙手按著青石,竭力聳動雪臀,讓那根堅硬而火熱的陽具在自己臀間最柔軟的部位肆意攪弄。 不知過了多久,凝羽身子猛然一顫,淫叫聲中斷。她雙腿筆直繃緊,那張雪球般白嫩的屁股向內收緊,穴口緊緊夾住陽具,蜜穴無法抑制地抽動起來。接著一股陰精從花心噴出,澆在龜頭上。 程宗揚吸進陰精,在凝羽高潮痙攣的肉穴中用力抽送片刻,然後挺起身,將自己包含奐陽的精液射在凝羽子宮內。 氣輪再次膨脹,距離它失去控制的噴發,摧毀所有經脈的時刻又近了一日。 這時的程宗揚絲毫沒有察覺到陰影越來越近。在凝羽體內酣暢淋漓的射精,使他從頭頂到腳底都有種麻麻的酥爽感,陽具仍插在凝羽體內,不願拔出。 良久,程宗揚抱起已經高潮到渾身癱軟的凝羽,把她放在石上,用布巾抹去她下體的淫液。 凝羽目光空濛地看著他,濕濘的下體仍在微微抽動著,越擦越濕。忽然她笑了起來,帶著一絲對自己的鄙夷閉上眼睛。 剛在對方身上爽過,程宗揚實在拉不下臉來發火,氣悶地說道.,「喂,這副表情好像我欠了你好多錢啊。」 凝羽平靜下來,淡淡道:「你不用給錢。」 程宗揚索性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有什麼事不妨告訴我。每次搞完你都是這副表情,好像我是個強姦犯,而且是水準很差的那種。」 凝羽揚起下巴,冷硬地說道:「你干都幹過了,還要我給你賣笑嗎?」 程宗揚悻悻道:「你要是我老婆,我就狠狠打你一頓屁股。」 凝羽偏過臉,不去理他。忽然她身體一緊,皮膚上泛起一層細小的肉粒,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 程宗揚扭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高聳的屋簷上,一個詭異的影子印在墨藍的天際。它長著人類的頭顱,頭頂和臉頰兩側卻覆蓋著細密的鱗片,沒有頭髮,深陷的眼睛猶如碧綠的鬼火。它用一隻粗壯的手臂攀在簷角的石獸,以游動的姿勢從屋簷掠過,慢慢昂起上身,陰森森盯著院中的程宗揚和凝羽,然後身體猛地一折,從空中俯衝下來。 那妖物身體極長,強壯的胸膛覆蓋著厚厚的粗鱗,呈現出鐵甲般的蒼黑色,突出的胸骨猶如鑌鐵。它上身雖然詭異,但仍能看出人類的輪廓,腰部以下卻是一條粗長的蛇體。它從四米多高的屋簷一掠而下,尾部還卷在簷角。 一股腥氣撲面而來,那妖物伸出尖利的長爪,鐵鉤一般朝兩人抓來。程宗揚這會兒還光著屁股,就算有心用武二郎親傳的五虎斷門刀破敵也力有不及。來到這個世界他已經遇到過不少危險,每一次都是拚命逃避才撿了條命。但這一次他沒辦法躲避。因為凝羽就在自己身後。 那種紅色的藥片藥效持續時間很長,凝羽這會兒還沒有從高潮的癱軟中擺脫出來,十成功力能使出一成就不錯了,不可能逃過這妖怪的利爪。 程宗揚顧不得多想,雙手一伸,撐住妖怪的利爪。力道相撞的一剎那,程宗揚感覺自己像被一個裝滿貨物的真空袋狠狠撞在身體上,幾乎能嘗到自己喉頭的血腥味。那妖怪從高處直撲下來,單是自身的重量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道,何況它蛇狀的尾部還彎成弓形,然後用力彈出。 被蛇妖蓄滿力量的一撞,程宗揚眼前一黑,冒出無數金星,耳中嗡嗡作響,彷彿看到死亡的陰影飛速襲來。強烈的力道傳人體內,丹田中旋轉的氣輪微微一窒,然後以更快的速度反擊回來。一股暖流沿著手臂的經絡透到掌上,勉強支撐住蛇妖的猛擊。 程宗揚吃力地透了口氣,嗡嗡的耳鳴聲逐漸散開,眼前的視野也恢復正常。那個人首蛇身的妖物離自己近在咫尺。它頭顱尖而狹長,眼窩深陷,瞳孔像蛇一樣呈豎長的橢圓狀,閃動著非人的兇猛光澤。 它的尖爪同樣覆蓋著細鱗,抓在手中就像握著一條毒蛇,表面堅硬而冰涼,沾著 一層濕滑的黏液。烏黑的爪尖還有泥土和血肉的痕跡。 程宗揚死死撐著蛇妖的利爪,幾乎能聽到臂骨格格的響聲。忽然,蛇妖頭肩一聳,陡然從臂間伸長尺許,接著張開嘴巴。它牙齒呈橢圓形排列,分為兩層,一枚枚向內倒伏,尖銳猶如彎鉤,隨著嘴巴的張開,利齒翻開,同時伸出的還有兩對尖長的獠牙。 它嘴巴彷彿能無限張大,兩排牙齒盡數翻出,獠牙彎匕一樣平伸,能看到齒尖中空的孔洞湧動著汁液。接著「嘶」的一聲,一條血紅的舌頭伸了出來,分岔的舌尖幾乎掠到程宗揚的鼻尖。 程宗揚竭力扭動脖頸,避開妖物口中噴出的毒氣。蛇妖聳著頭,在距離程宗揚半尺的位置惡狠狠地盯著他。 就在程宗揚以為陷入僵持的時候,蛇妖完全不受體形限制的頭頸猛然一挺,無聲地張開大口,狠狠咬住程宗揚的脖頸。 程宗揚嘶聲道:「救命……」話音未落,蛇妖的獠牙便穿透了他的頸部,兩排倒生的尖齒咬住他的脖頸,向蛇妖口中拉去。 說程宗揚不怕那是假的,事實上他怕得要死。那蛇妖頭顱並不大,但嘴巴卻張到令人恐懼的寬度,足夠把自己整個吞下。它的牙齒和蛇一樣,都是倒生的,一旦咬住就像無數倒鉤刺進皮肉,令獵物無法掙脫。 唯一幸運的——也是最令程宗揚恐懼的,是這妖物並非靠尖利的牙齒撕碎獵物,而是像蛇一樣把獵物整個吞下。 一股刺痛的燒炙感從蛇齒的小孔湧入頸中,脖頸立刻變得麻痺起來。如果能夠選擇,程宗揚?願被它咬死,也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它吞進肚子。 忽然一抹刀光掠過,蛇妖豎長的瞳孔乍開一條裂縫,被一柄月牙狀的彎刀刺開眼眶,直入腦際。 凝羽素白的手臂微微發顫,她一手握著刀柄,蛇妖一隻眼睛詭異地盯著她,另一隻眼中黃綠色的液體順著刀身緩緩淌出,在它瞳孔深處,那點怨毒之極的光亮漸漸熄滅,最後化為灰燼。 凝羽跪在地上,兩手按在頸下,無法控制地嘔吐起來。 一絲寒氣從太陽穴流入體內。蛇妖尖利的牙齒仍咬在頸中,傳來陣陣遲鈍的痛楚。程宗揚兩手扳著妖怪的大口,從頸中一點一點拔出彎長的利齒。 程宗揚躺在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氣管被一枚尖齒咬穿,嘶嘶透著氣,如果再咬深兩公分,就刺穿了他頸部的大動脈。程宗揚打了個寒顫,一股冷汗順著背脊直淌而下。 凝羽身體微微顫抖,她像看陌生人一樣望著程宗揚,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程宗揚勉強笑了笑,帶著氣管被咬穿的顫音,嘶嘶作響地說道:「我……我還以為這家的主人回來了…要…:要殺了咱們這對狗男女……」 凝羽眼眶一紅,彷彿要哭出來,她一手按住程宗揚脖頸的傷孔,「別說話……」 程宗揚閉上嘴,頸中的麻痺感漸漸擴散,臉色漸漸蒙上一層黑氣。 一片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吳戰威的聲音叫道:「在這裡了!」 接著那漢子猛地衝了進來,然後怪叫一聲,掉頭又衝了出去,把緊跟著進來的易彪撞得倒跌幾步。 程宗揚這才意識到兩人還光著身子,自己倒還沒什麼,看到凝羽這樣子,吳戰威只怕會嚇出病來。他指了指地上的衣物,提醒道:「衣……衣服i…」 凝羽卻渾不在意。她攬著程宗揚的脖頸,放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低聲道:「別說話。」 程宗揚笑了笑,「你……只有我能看……」 凝羽笑了起來,淚水卻從眼眶中滾出,她順從地披上斗篷,然後把衣物披在程宗揚身上。 外面人聲響成一片,眾人紛紛詢問吳戰威看到了什麼,那鐵打的漢子卻像受了極大的驚嚇變成啞巴一樣,一個字都不說。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雲蒼峰沉聲道:「程小哥,是你麼?出了什麼事?」 程宗揚提起聲音,「有……有怪物!」 一群人立刻湧進來,打頭的雄軀凜凜,臉頸虎紋猙獰兇惡。武二郎顧不上理會擁在一起的程宗揚和凝羽,抬腳翻過地上的妖物,濃眉緊緊鎖在一起。雲蒼峰歎息一聲,從懷中摸出一枝竹管,擰開塞子,在掌心輕輕一敲,滾出一粒丹藥。那顆藥丸是金色的,大如人指,表面用硃砂寫滿細小的符文。 「這是老夫請蒼冥宗的術者用秘法製成的朱錄蛇丹。常走南荒,不得不備來防身。」 雲蒼峰看了祁遠一眼,那瘦劊的漢子緊閉著嘴三軍個發。他把丹藥遞過來,「用來克制蛇彝人的毒性有奇效。」 眾人只看那丹藥形制神異,祁遠心裡卻是明白的。想克制蛇彝人的咒毒,只有取蛇彝人的性命禁制在丹藥中。蒼冥宗是奪魂煉魄的大行家,行蹤詭秘。雲蒼峰能請來他們幫忙,捕殺蛇彝人煉藥,雲氏商會的勢力可見一斑。這枚丹藥如果被蛇彝人看到,整個南荒的蛇彝族都會跟他們拚命。 凝羽卻不管那麼多,她接過那顆重金難換的丹藥,喂程宗揚吃下。程宗揚喉頭肌肉已經僵硬,凝羽毫不猶豫地與他唇舌相接,將藥物曖入程宗揚喉中。看得武二郎直翻白眼。 一串朱紅色的符錄從傷口周圍的皮膚下升起,掠過傷口僵死的黑色,轉瞬便消失了。片刻後,程宗揚喉中格格兩聲,透過氣來。 那顆用秘術符錄煉製的丹藥果然對症,程宗揚體內的劇毒一解,體內的生機立刻運轉,頸中被蛇牙咬穿的傷口鮮血迅速凝住。 眼看他這條命是保住了,眾人都鬆了口氣。祁遠低聲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何會跟他們動手?」 凝羽垂著頭,用絲帕裹住程宗揚頸中的傷口。程宗揚道:「我也不明白,它突然就從屋簷上撲下來。」 有人嘀咕道:暑坦村子裡怎麼沒人出來?」 他這樣一說,大家都有些詫異。自從他們進入村寨,這是唯一一個露面的蛇彝人。即使這邊一群人聽到程宗揚的叫聲,闖進屋子,也沒有蛇彝人出來。 一股陰森的寒意爬上每個人背後,祁遠青黃的臉色有些發白,一手握住腰間的刀柄,整個人像繃緊的弓弦。謝藝細心地理著自己的衣袖,將袖上的褶皺一一撫平。武二郎忽然拔身而起,旋風般掠過牆頭。 雲蒼峰臉色凝重之極,看著驚愕的眾人緩緩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再往前走,若再下超雨,大伙只能在雨地裡過夜。老夫擔心兄弟們撐不住,便作主在村子裡過夜。想著天一亮就走,只要熬過今晚,其他事也不必理會。」 眾人都默不作聲地聽他說話。 雲蒼峰摩挲著腰間的玉珮,聲音低沉地說道:「剛才那位臉上有虎斑的壯士多半已經發現了。眼前這名蛇彝人已經受了重傷,才會被咱們殺死。如果老夫沒有猜錯,這村子眼下已經是空的。」 眾人頓時嘩然,只有雲氏商會的護衛都閉著嘴,一聲不響,顯露出軍旅出身的克制。 祁遠苦笑道:「原來雲執事早就看了出來。老祁還以為自己疑神疑鬼,也不敢亂說。」 他摸出酒葫蘆,抿了口藥酒,齜著牙道:「咱們趕得不巧,這村子口一怕出過事。」 武二郎翻身躍回院內,「周圍的屋子都是空的,一個人都沒有。有幾戶連門都沒關。」吳戰威粗聲道:罷坦村寨的規模,只怕有上千人居住。究竟是什麼事,會讓滿村的蛇彝人一起離開?」 雲蒼峰道:「祁老哥,你是常走南荒的,該知道蛇彝人不喜歡見生人。」 祁遠點了點頭,「蛇彝人雖然生得古怪,為人卻和氣。以往我來村子裡,跟蛇彝人打過交道。他們在大屋的門廊下掛一排籃子,裡面放著山裡採來的藥物、鳥羽、獸皮什麼的,如果看中了,就把貨物拿走,放些鹽巴、布匹,有時也用銅銖。」 「蛇彝人老實,多少都不計較。都說蛇彝人古怪,其實也不都是這樣。有一次我起得早,還碰上一個蛇彝女人,據說是族長的兒媳,那長相標緻著呢,跟咱們六朝女人差不多。這南荒,真正的惡人並不多,只要不觸到他們的己忌諱,南荒人比咱們六朝有些人可厚道多了。」 祁遠絮絮說著,不是他饒舌,而是看出那些沒走過南荒的年輕人驚惶失措,拿話穩住大伙,免得自己人先慌亂起來。 人群中的緊張氣氛緩解了一些,易彪道:「吳大哥剛才說的,這村裡的人都去哪兒。 」 程宗揚忽然道:暑旭會兒村子裡恐怕連一個活人都沒有。」 他剛才只是中毒,頸中的傷勢並不嚴重,雖然聲音還有些漏氣,腦子已經清醒過來。 大家雖然也這麼想,卻沒有牛點證據,也可能蛇彝人都遷移了,只留了一個在村子裡,或者是看到生人,都躲了起來。 程宗揚卻肯定村裡的蛇彝人都已經死了。 「還記不記得,咱們在路上遇到那條蛇?」 祁遠也明白過來:「怪不得他們養的蛇會鑽到林子裡去!」 「從蛇彝村到咱們遇到蛇的地方還隔了一條河,村子裡至少是昨天晚上出的事,蛇才能游那麼遠。村子是空的,如果是遷移,不會連蛇都散了。還有那個蛇彝人,受了重傷,還撲過來跟我拚命,多半是把我們當成兇手。」 聽著程宗揚的分析,忽然有人想了起來,「燈!」 眾人同時抬起眼睛。 不遠處,族長大屋最頂上的燈火仍在閃動,在黑暗中散發詭異的氣息。 如果整個村子的蛇彝人都已經死去,留在上面的究竟是誰?第八章◆毒計 族長的大屋是一幢圓形建築,裡面極為空曠,每一層都有四、五米高,長長的竹梯斜架在大廳正中,通向二樓,然後從頭頂橫架過去,「之」字形升上樓頂。樓宇一層層圍著欄杆,所有的門窗都緊閉著。站在屋內,連火把的光線都照不到大屋的穹頂,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渺小起來。 白湖商館和雲氏商會各分了一半人手留在住宿地,程宗揚、凝羽、祁遠、武二郎、易彪、易虎十幾個人趕來查看究竟。 程宗揚毒性一去,傷勢癒合極快,說話時雖然還偶爾冒出嘶嘶的雜音,但精神已經恢復如初。他執意要走在最前面,因為商隊唯一一枚能夠治療蛇彝人劇毒的朱錄蛇丹被他吃了,如果再有別人被皎傷,商隊已經無藥可治。 凝羽緊跟在程宗揚身邊。剛才兩人衣衫不整,摟抱而坐的一幕被眾人看得一清二楚,凝羽也不再隱瞞,索性形影不離地跟著程宗揚。雲氏商會的還好一些,白湖商館一個個都暗自昨舌,看著程宗揚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讚歎和崇慕。 謝藝也跟著眾人一同前來,他雖然書語不多,但溫和的態度極招人好感,而且過河時的驚鴻一現,顯示出的實力足以讓任何人放心。他既然願來,大伙嘴上不說,心裡都又多了一分信心。 竹梯在腳下發出「格吱格吱」的響聲,武二郎恨不得衝上去在程宗揚腦門上狠鑿幾個栗子。連一點輕身功夫都不會,樓上就算都是死人也被他吵醒了。 程宗揚握著防身的彎刀,小心翼翼地走過長梯,用了十幾分鐘才爬到頂樓。眾人舉著火把跟在後面,底下兩屋的房間都黑沉沉毫無聲息。靠近頂上亮著燈火的屋子,大伙都不由放慢了腳步,心頭繃緊。 程宗揚示意眾人停住腳步,然後屏住呼吸,慢慢推開門。 一縷昏黃的燈光從門縫中透出。房間內一個女子臨門而坐。她並著膝,跪坐在一張竹蓆上。烏亮的長髮盤起,髮髻上帶著漂亮而繁複的銀飾,一片片精美而小巧的銀葉子垂在額頭,微笑看著門外。 燈光來自蛇彝女子身旁的油燈,盞內的燈油已經不多,盞旁的燈光只有黃豆大小。那蛇彝女子容貌與人類相似,五官秀美,只是兩頰多了一道細細的銀鱗,從肩後一直延伸到眼梢,多了一股蠻荒的氣息。除此之外,眉眼與六朝的美婦並沒有太多差異。 那蛇彝女子笑容極美,襯著發上華麗的銀飾,就像是盛裝待嫁的新娘,嬌艷如花。但落在程宗揚眼裡:心頭只有陰森的寒意。 戴著盛美銀飾的女子身上一絲不掛。一條長蛇盤繞在她雪白的胴體上,青黑的蛇尾從她肩頭繞過,長長的蛇身從她飽滿的雙乳間蜿蜒垂下,帶著細鱗的蛇體纏在柔軟的乳峰上,將雙乳纏得突起。青黑的蛇體帶著劇毒的花紋,向下盤過柔白的腰肢,然後從腰側伸出,再沒入蛇彝女子緊並的大腿間,消失在她雪白的小腹下。 「繃」的一聲,一枝利箭從小魏手中的弩機射出,穿透了青黑色的蛇腹。 兩隻手一左一右按住小魏手上的弩機,武二郎和謝藝對視一眼,目光落在房內蛇彝女子身上。 弩矢並沒有射中蛇彝女子,但弩機強勁的力道穿透蛇腹,帶得她身體一晃,緩緩向後倒去。那條蛇一動不動盤在她身上,顯然在中箭前就已經死透了。 凝羽眉梢挑了起來。隨著那具胴體的倒下,蛇彝女子緊並的雙膝微微分開,暴露出赤裸的下體。 青黑色的長蛇從蛇彝女子下體鑽入,像交媾一樣,深深鑽入她陰門內。蛇彝女子漂亮的陰戶被粗大的蛇體塞滿,腹下鮮血淋漓,露出撕裂的傷口。顯然是被毒蛇咬穿子宮而死。然而她臉上莫名的笑容,在微弱的燈光下愈發詭異。 燈盞邊緣微弱的火焰,照出屋內隱隱約約的輪廓。程宗揚朝後伸出手,嘶啞著喉嚨道:「火把!」 石剛連忙把手中的火把遞過來,程宗揚舉起火把往房內一照,眾人臉色都是一變。 看完整個房間,所有人的臉色都陰沉下來。 整個頂樓的房間完全是打通的,形成一個圓環狀的空間。就在一幢屋內,至少陳列著五十具裸屍。 眾人這才相信祁遠說的蛇彝女子頗具姿色之語確實不假,這些蛇彝女子年齡從剛生出蛇鱗的少女,到豐滿成熟的婦人,一個個皮膚白嫩,姿容秀麗,顯然是被特意挑選出來的美貌女子。 她們被眾在大屋中,被兇手肆無忌憚地淫辱之後,再一一虐殺。以門口那具艷屍為中心,左側;十餘名蛇彝女子被擺成環形。她們赤裸著南荒女子獨有的白滑肉體跪伏在地,將赤裸的屁股朝向圓環中央。 令程宗揚意外的是,蛇彝女子的陰道和肛門共用同一個肉孔,臀間看起來分外緊湊。也許是她們很少排便,下身的肉孔十分乾淨。 圓環中間是一個蛇彝美婦,她身份似乎最高貴,所受的淫虐也最多。她伏在地上,以供人交媾的姿勢高高翹著臀,肉體柔媚豐潤。那張屁股白美渾圓,臀肉飽滿豐膩,誘人之極。只是她臀間的肉孔不僅被人姦淫得狼籍不堪,還被人殘忍地撐開,露出裡面灌滿精液的陰道和細小的肛洞。 屠殺者姦淫過蛇彝美婦的肉體,還把一條巨大的金環蛇塞進美婦的下體。那條金環蛇足有手臂粗細,蛇體佈滿了火燒的痕跡。顯然那些人把蛇塞進去後,反覆燒炙蛇尾,看著負重的金環蛇在美婦柔軟的雪臀間翻滾扭動,以此取樂。 金環蛇皎穿了蛇彝美婦的陰道,奮力鑽入她體內,最後穿過她整個身體,從她紅唇間伸出。美婦臀間夾著一條長長的蛇尾,下身血污淋漓。從蛇體的炙痕判斷,那些人用了很長時間來烤炙金環蛇,直到美婦的女性器官幾乎被摧殘殆盡,人蛇俱死才罷手。 另外一側的女屍被擺成一個三角形,卻姿勢各異。與她們相比,那蛇彝美婦還是幸運的。這些蛇彝女子更年輕,皮膚更加光潔,所受的淫虐也更殘忍,以至於程宗揚都不敢多看。 地板都被染成紅色,不少女屍都肢體殘缺,只剩下白美的軀幹,或者身上的蛇鱗被人剝下。那些屠殺者還饒有興致地把她們拼放成種種誘人的姿勢,白晰而美麗的肢體浸在血汗中,就像是在和魔鬼交媾一樣。 但詭異的是,在遭受了這樣的殘虐之後,每具女屍臉上都帶著莫名的笑容,似乎對身體所受的痛楚一無所知。 即使雙方的護衛都是走南闖北的漢子,也被眼前這血腥的一幕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程宗揚撫住脖頸的傷口,用嘶啞而低微的聲音打破沉默:「這像在舉行某種儀式。」 兇手把姦殺的蛇彝女子擺成這樣的姿勢,必定有某種理由。某種商隊人無法理解的理由。 祁遠喉結滾動了一下,發出的聲音像鐵蚺@樣乾澀,暑一里的事咱們最好別管。還是趕緊走,免得惹麻煩。」 程宗揚道.,「老四,你是不是看出什麼了?這裡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都說出來。」 眾人都看著祁遠,那個瘦削的漢子咬了咬牙,暑坦像是鬼王峒干的。」 聽到鬼王峒的名字,謝藝目光陡然一亮,然後又收斂了光芒。 「鬼王峒在盤江以南,老祁也沒去過。鬼王峒最擅長的就是巫術,據說每次行法都要拿活人獻祭。他們的首領叫鬼巫王,南荒的蠻族都說他能驅使鬼神,吞食日月。往前走,大牛村寨都聽鬼王峒號令。在南荒,鬼巫王的話比什麼都管用。以前有幾個村子起來反抗,結果整個村子都被鬼王峒的人屠了,族長還被作成鬼奴,人都死了,還被鬼巫王役使。」 石剛小聲嘀咕道:「什麼鬼王?哪有這樣害人的!」 祁遠咧了咧嘴,「我這都是聽人說的。南荒人性子直,仇殺也厲害。兩個村子互相仇殺,把整座村寨屠掉的事也不少。有的村子打不過,把村子搬到深山,練邪術復仇,恩怨能延續幾百年也化解不開。咱們過路人,犯不著攪到他們的仇殺裡去。」 程宗揚看過眾人的神色,雖然幾個年輕的護衛憤憤不平,但一多半人都面露懼意。這也怪不得他們,實在是今晚看到的一切太過詭異。 程宗揚咳了一聲,嘶聲道:「祁四哥說的沒錯,南荒人之間的仇殺,咱們這些外人……」 忽然樓下有人叫道:「找到了!村裡的人都……都……都在……」 他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半晌也沒能說出來都在什麼地方。 石剛飛奔下去,腳步踩得竹梯折斷般一陣亂響,不到一盞茶工夫又白著臉上來,張口沒來得及說話,先捂著肚子乾嘔起來。 謝藝抬掌在他背上輕輕一拍,幫他理順氣息。石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著氣道:「下面……下面有個大窖!裡面……他娘的全是大蛇!村裡的蛇彝人都被扔在裡面,給蛇當糧食!」 想起蛇只吞人的慘狀,眾人頭皮一陣發麻。 程宗揚道:「還有活的嗎?」 石剛搖了搖頭,一口氣噎得頭臉漲紅,「都——都死了!那些蛇一口一個,吞得肚子鼓囊囊的。嘔……」 眾人互相看著,不禁都萌生去意。南荒人互相仇殺,他們這些外人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插手,還是早點離開這鬼地方的好。 武二郎抄起火把,伸到屋內的紗帷下,火焰猛然騰起,照得室內亮如白畫。 他突然發起蠻來,祁遠等人嚇了一跳,想問又不敢問,程宗揚只好捂著脖子暍道:「武二!」 武二郎將竹蓆也一併點著,沉聲道:「那些人屠了蛇彝人的村子,為什麼還把屍體留著?」 謝藝緩緩道.,「是示威。」他抬起腳,露出腳下一個鮮血繪成的圖形,「如果我沒猜錯,這該是鬼王峒的標記。」 那是一個神秘而血腥的咒符,血污繪成的圓形中繪著一個變形的三角,彷彿一張人臉正張開嘴,詭異地哈哈大笑。 祁遠臉色青黃地說道:「就是這鬼東西!」 不知道蛇彝人怎麼得罪了鬼王峒,被他們屠村滅族,還殺人陳屍,用來震駭那些不服從的部族。為蛇彝人討個公道,他們這支商隊想也不用想。但也不能看著滿屋裸屍遭人踐踏。當即大夥一起動手,把整座大屋一併點燃。 竹木製的大屋不多時便升起烈焰,那些蛇彝裸女在火光中彷彿浮動起來,柔媚地扭動著白美的肢體,臉上帶著詭秘的笑容。 雲蒼峰沒有跟他們一同到族長的大屋去,而是早早做好了出行的準備,程宗揚等人一回來,眾人便即啟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蛇彝村的火光在身後熊熊燃起,濃煙中不知有多少飛舞的怨魂。 眾人拚命趕路,一直到天色微明,看不到身後的火光,才找了處地方,精疲力盡地停下來,一個個倒頭睡去。 睜開眼睛先看到一頂灰色的帳篷,程宗揚不由得一陣糊塗,昨晚眾人不要命的 趕路,停下來累得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別說搭帳篷了。 手臂一動,程宗揚才發現身邊還躺著一具柔軟的肉體。他疑惑地扭過頭,正看到凝羽清亮的眸子,那張潔白的面孔猶如蘭花,飛羽一樣的雙眉修長如黛。 「你醒了。」 程宗揚看了看四周,「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你搭的帳篷?」 「我來給你侍寢。」凝羽安靜地說道:「如果你喜歡,在帳篷裡我會光著身子。」 程宗揚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怎麼變得這麼大膽了?不怕老祁他們說閒話?」 「他們想說什麼就說好了,我不在乎。」 凝羽確實是不在乎,她坐起身體,薄衾滑落下來,露出兩團赤裸的美乳。她俯下身,豐挺的乳房壓在程宗揚臉上,帶來滑涼而軟膩的觸感。 凝羽小心解開程宗揚頸中的絲帕,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 凝羽的乳珠紅潤可愛,程宗揚忍不住去含,卻聽到她說:「怎麼回事?」 「怎麼了?」 凝羽摩挲著他的脖頸,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你的傷已經好了?」 程宗揚扭了扭脖子,趁機磨擦著她的乳房,「已經不痛了。」 「你傷那麼重,連喉管都咬穿了……」 「又不是致命的地方。」程宗揚捏了捏她的圓乳,笑道:「我會巫術,傷好得快也不奇怪。」 凝羽望著他,忽然道:「你想做什麼?」 女體淡淡的清香讓程宗揚很陶醉,不過這頂帳篷很薄…… 凝羽已經躺下身體,揭開身上的薄衾,雪白的雙腿朝兩邊分開。 程宗揚還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凝羽的肉體,比起夜晚的朦朧,眼前的肉體更加清晰,就像一件精美的玉器,每一寸肌膚都精緻無比。修長的玉腿光滑地伸向兩側,白玉般的腹下,嬌艷的玉戶又軟又嫩,散發著寶石般的光澤。 凝羽下體有些乾澀,程宗揚怕弄痛了她,進入的動作很小心。凝羽卻摟住他的腰身,一面挺起下體,讓他的肉棒能幹進自己穴中。 沒有服藥的凝羽不像往常那樣濕媚,卻有著前所未見的柔順。程宗揚一邊伏在她身上挺動,一邊盯著她的膀左看右看。 凝羽一邊迎合他的進出,唇角一邊慢慢向上彎翹。 「有古怪。」程宗揚道。 凝羽微笑道:「什麼古怪?」 程宗揚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角,「以前你是這樣的。」 他把凝羽紅艷的唇角向下抹去,擺出她平常冷冰冰的表情,然後再向上彎去,「現在是這樣的。」 凝羽笑了起來,然後道:「你用力吧。我不痛的。」 程宗揚撐起身體,「你來。」 凝羽嫣然一笑,順從地挺起下腹,用那張柔嫩的蜜穴套住程宗揚的陽具,嬌媚地扭動起來。 她腰肢的力量和柔韌度都遠遠超過尋常女子,此時躺在程宗揚身下,高舉蜜穴,將他的陽具裹在穴內,柔嫩紅膩的小美昃夾住粗大的肉棒,輕扭急旋,淺吞緩挺,就像一張柔滑的小嘴,靈巧而暖膩地吞吐著陽具,帶來一種完全異樣的快感。 程宗揚握住凝羽的膝彎,托起她白滑的大腿,在她穴中狠狠挺動,然後精關一鬆,精液噴湧而出。 凝羽舒展肢體,挺身把花心途到他龜頭上,讓程宗揚在自己體內深處盡情噴射,把精液射進自己子宮內。 程宗揚呼了口氣,壓在凝羽充滿彈性的嬌軀上,「古怪……你今天怎麼這樣聽話?」 凝羽任由他的男性器官留在自己穴中,輕笑道:「你喜歡嗎?」 程宗揚想了想,點頭道:「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以前凝羽雖然私下會表現得很淫浪,但更像個上過發條的充氣娃娃。只有這一次,程宗揚才員切感覺到,她是全心全意在和自己做愛,而不是以前那樣把彼此當成工具。 凝羽擁著他的腰,像發誓一樣說道:「我會很聽話,讓你高興。」 程宗揚笑道:「我是不是應該高興的暈倒?喂,告訴我怎麼回事?我現在還糊塗著呢。」 凝羽輕輕推了他一把,「等你回來,我告訴你。」 「回來?」 「雲執事他們找你商量事,已經在帳篷外面等了半個時辰了。」 「什麼?」:第九章◆合作 帳篷外面不只是雲蒼峰,還有武二郎、祁遠、吳戰威、易彪、謝藝……差不多整支商隊都在。一個個拚命繃緊臉,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顯然都聽到了帳篷裡的動靜,還做了頗多的猜測。 程宗揚乾笑道:「各位都在啊。呵呵呵呵。」 雲蒼峰笑呵呵道:「程小哥身體真是好啊,我這種老傢伙是比不得了。呵呵呵呵……」 笑話都被人看完了,臉紅有什麼用。程宗揚索性厚起臉皮,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雲老哥找我有什麼事?」 雲蒼峰咳了一聲,暑坦個……這麼早來打擾,是找小哥商量點事。嗯,咱們過去談。謝兄弟,你也來吧。」 幾個人在樹後找了片空地坐下。雲氏商會出面的只有雲蒼峰一個,顯然事無大小他都能做主。白湖商館一方是程宗揚、祁遠和武二郎。謝藝盤著膝,從容地坐在一旁。 雲蒼峰快人快語。「昨晚的事就不再多說了。祁老哥也知道,再往前走,十有七八的村寨都聽鬼王峒的號令,咱們撞見的事究竟是凶是吉,雲某心中也沒個底細。眼下咱們兩支商隊同舟共濟,後面會再遇上什麼,誰也說不準。大夥兒不妨攤開了說,各位都準備往哪兒去,看路上能不能有個照應。」 眾人連連點頭。 「我先說吧。」雲蒼峰道:「我們雲氏商會來南荒,是找一件東西,順便作些買賣。那件東西是僱主相托,老夫不便透露。買賣倒平常,就是些絲帛綢緞。我們要去的地方是白夷族。如果各位也去盤江南,咱們不妨一道走。情形就是這樣,程小哥呢?」 祁遠看了看程宗揚,說道:「南荒的規矩我祁老四知道。雲執事把話說到這裡,按理祁老四該給雲老哥磕頭的。」 程宗揚道:「還有這規矩嗎?」 祁遠道:「走南荒的規矩,都是不帶生人的。商隊在路上碰見,頂多說幾句客氣話就該分手,誰也不能跟著對方。」 程宗揚沒想到會是這樣,追問道:「為什麼呢?」 「南荒的商道都是拿命填出來的,一條商道就是個眾寶盆。讓外人知道了線路,生意就不好做了。這裡是南荒邊緣,還好一些,雲老哥說的白夷族在盤江以南。誰都知道白夷出產幾樣稀奇的東西,運到內陸就能賺大錢。但白夷族的路怎麼走,知底的只有雲氏商會一家。雲老哥肯帶咱們走這條路,等於是送給咱們白湖商館一個聚寶盆。磕幾個頭都是少的。」 程宗揚笑道:「這也算是知識產權了吧,路線保密,壟斷經營。」 他隨口說出的詞,幾個人似懂非懂,謝藝眼角卻跳了一下,身軀不由自主地挺直,流露出一絲殺伐的氣度。 雲蒼峰道:「祁兄弟客氣了。說實話,老夫也不是慷慨,一個是貴商館有兩位好手,一道走老夫也心安些。另一個說出來程小哥、祁兄弟莫氣。白湖商館終究是五原城的商家,就是知道了路線,一年也走不了幾遭。」 雲蒼峰說的委婉,程宗揚已經聽出來了。他們這種小商館跟雲氏商會根本沒法比,也不怕他們競爭,搶奪雲氏的生意。雲蒼峰不故作慷慨,直接挑明其中的利害,倒是商人本色,讓大家心裡都踏實些。畢竟大伙都是行商多年,誰也不相信天上員會掉餡餅下來。 「還有一樁,」雲蒼峰緩緩道:「這次我們走的是條新路,就算貴商館知道也沒什麼要緊的。」 祁遠和程宗揚對視一眼。南荒這地方有條能走的路已經謝天謝地了,怎麼雲氏商會要想著開新路? 「照以往的路線,到白夷族要走上二十多天,這條新路據說能省下一半的時間。那邊催得急,我這把老骨頭只好來拚命了。」 祁遠試探著道:雲一老哥……」 程宗揚打斷他,「說白了吧。老哥這次帶的人都不是你們雲氏商會的吧?如果是商會出來的,不會都是一幫沒走過南荒的新手——雲老哥,易彪他們是不是軍方的人一?」 雲蒼峰苦笑著點了點頭,習程小哥好眼力。只是此事不便多說,還請小哥見諒。不過老夫可以保證,與各位絕對無害。」 程宗揚通情達理地說道:「為客戶保密是商家的天職嘛。不該問的,我們不問。但我不大明白,那條新路你們也沒走過,又帶了一幫新手,難道我們要一路摸過去?」 「這倒不必。不瞞幾位,來南荒之前,我們雲氏商會已經請了嚮導。講好過了猩猩崖,在山口的熊耳鋪會合。」 程宗揚沒有在意,祁遠卻佩服到十分。雲氏商會真是手眼通天,連南荒這地方都能找來嚮導,難怪生意能做得那麼大。 雲蒼峰拂了拂衣袖,「老夫已經絮叨了半天,還不知道程小哥一行到南荒是做什麼的?」 祁遠立刻變成了鋸嘴的葫蘆。程宗揚只好乾咳一聲,「也是找一件東西。」 「哦?是去什麼地方?」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程宗揚硬著頭皮道:「盤江以南。」 雲蒼峰點頭道:「盤江以南奇珍異寶頗多,小哥要找的東西不妨說說,說不定老夫知道。」 程宗揚囁嚅道:「霓龍絲。」 「霓龍絲?」雲蒼峰眉毛皺了起來,良久搖了搖頭,暑坦個老夫還不清楚。小哥準備去哪裡找?」 程宗揚苦澀地想著:如果我知道,那該多好。 忽然一個聲音說道:「是傳說中霓龍出水時,留下的天絲嗎?」 程宗揚扭頭看著那個書生打扮的男子,激動之下,連聲音都變了,「謝兄知Xm?」 謝藝笑著搖了搖手,「我只是聽說有一種絲與霓龍的天絲很像,究竟是不是霓龍絲我也說不準。那絲七彩紛呈,比最細的蠶絲還細上數倍。嗯,似乎是在臨近海邊的碧鰻族那裡。」 程宗揚一拍大腿,「沒錯!就是碧鰻族!」 他聲音大得把眾人嚇了一跳。程宗揚連忙告罪:「失態了,失態了。」 程宗揚正容道:「謝兄既然知道,我就不瞞各位了。我們這次來南荒,就是要去碧□族找霓龍絲。與雲老哥正好……正好……」 程宗揚後悔自己一時激動,多說了半句,鬼知道那白夷族和碧□族是不是同路,如果正好相反,好不容易補上的漏洞就又露出馬腳,讓人狠踩了。 謝藝插口道:「碧鯪族半海半陸,過了白夷族,再走幾日就是。倒是跟雲執事同路。」 程宗揚恨不得摟住這個妙人兒狠親幾口,這圍解得太及時了。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笑吟吟道:「不錯,與雲老哥正好同路。」 雲蒼峰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既然如此,咱們就一道去白夷族。如果這邊順利,老夫就跟程小哥一同往碧鰻族走一趙,見識見識那霓龍天絲。」他笑呵呵道:「放心,老哥不會跟你搶生意。」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雙方擊掌定約,各自滿意。 武二郎卻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咱們都說好了。這位謝藝兄弟呢?」 謝藝仍帶著那種好看的淡淡笑容,溫和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南荒的風土人情,回去寫一本《南荒風物記》。」 程宗揚大出意料,這謝藝竟然是個作家?還是自費旅行寫書? 「寫書的?」武二郎哼了一聲,「閣下手上的刀繭哪裡來的?」 謝藝從容道:「握筆太久磨出繭子,讓武兄見笑了。」 一句話把武二郎堵在那裡,氣哼哼說不出話來。程宗揚也有心探探謝藝的底細,笑道:「謝兄握筆,該不會用虎口吧?」 謝藝手上的刀繭集中在虎口周圍,握筆的食指和中指反而平常。武二郎不是看不出來,多半是不知道握筆跟握刀的差別。果然,武二郎明白過來,頓時惱羞成怒:「你欺負二爺沒寫過字!敢睜著眼騙你二爺!」 謝藝拱手笑道:「開個玩笑,武二爺莫怒。」 他笑容並不出奇,卻令人如沐春風,武二郎的怒火不自禁地消了,悻悻道:「你們這些寫字的,沒一個好鳥!」 謝藝拉平膝上的衣擺,淡笑道:「在下出身臨安,生平從無大志,只喜遊玩山水,尋幽覓勝。學些刀法只為防身之用。此番遇到諸位,幸何如之。」 程宗揚道:「謝兄就別拽文了,我們都是粗人。」 謝藝笑道.,「是我的不是。月前我在清江遊覽十二峰,在江邊看到有人販賣一對白尾翠鳥,說是出自南荒,又談到南荒種種奇事。謝某一時動念,便孤身上路。如果不是諸位兄弟好心援手,謝某已經是路邊的枯骨。」 謝藝眉峰一揚,慨然道:「既然諸位都要往碧鯪族,如果諸位不嫌棄的話,謝某也有意一睹南荒海濱的風光,為拙作添上一抹異域風采。」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雲蒼峰道:「那好,咱們就一道走。大家都是六朝人,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祁遠把酒葫蘆遞給程宗揚,小聲道:「程頭兒,碧鰻族我去過一次,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霓龍絲。那謝藝從來沒來過南荒,他是怎麼知道的?」 程宗揚暗歎,祁遠真是個明白人,根本就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提醒自己,謝藝說的未必靠譜。但程宗揚對南荒的見識,還不如那個一次沒來過的謝藝。只好含糊道:「放心,咱們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霓龍絲。」 他把事情推到老天爺身上,祁遠也只能縮了縮脖子,聽天由命了。 走了一陣,祁遠忽然一拍額頭,火燒屁股地跳下馬,剝樹皮、扎草結、作標記,忙得不亦樂乎。 「要走猩猩崖,馬車上不去,後面的不能來了。留個標記,讓他們回白龍江口等咱們。」 程宗揚想起來後面留的馬車和奴隸,昨晚的火光他們多半也看到了,不知道在後面怎麼急呢。 天色依然陰霾,厚厚的雲遮蔽了陽光,雖然是白晝,卻如同黃昏。一行人睡到中午才起身,程宗揚又跟凝羽親熱一場,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是下午三、四點——思,也就是他們說的未末申初時候。 路上又過了一條河,到了傍晚,一直令人擔心的陰雲忽然散開,露出滿天雲霞。 程宗揚戳了戳祁遠,「老祁,晚霞出來了。明天是晴是雨?」 祁遠道,.「南荒這鬼天氣,作不得數。出著太陽都能下雨。」 武二郎卻篤定地說道..暑一是胭脂紅。黃昏起胭脂,不風就是雨。半夜肯定下雨。」 商隊沒有武二爺能騎的馬,再壯的馬匹讓二爺一騎,就跟猛張飛騎著條大狗似的。沒有馬車,武二爺只好走路,他站在地上跟騎馬的程宗揚差不多高,步子一邁開絲毫不比馬匹的速度慢。 石剛插口道:「胭脂紅那是海邊,這裡離海還遠呢——二爺說的沒錯!半夜肯定下雨!」 武二郎哼了一聲,收回猛虎噬人的目光。忽然他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湊到程宗揚耳邊,小聲道:「喂,你怎麼把她勾上手的?」 「男歡女愛嘛。怎麼,武二爺看著不爽?」 武二郎悻悻道:「那丫頭冷冰冰的,二爺還以為她是個石女。早知道,二爺就……」 程宗揚一鞭子抽過來,「休想!」 武二郎渾不在意地挨了一鞭,撥眉擠眼地嘀咕道:「那丫頭身段還行,皮膚白白的,奶子鼓鼓的……」 程宗揚嘿嘿一笑,「有這閒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嫂子。我瞧潘姑娘就不錯。」 武三郎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萎了下去。 程宗揚在他腰上搗了搗,「喂。」 武二郎陰著臉邁開大步,攆狗一樣直躐出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粗礪的聲音殺豬一樣唱道:「小乖乖來小乖乖!哥來說你來猜!什麼長長長上天!什麼彎彎照月邊!什麼開花紅艷艷!什麼掛果白酥酥!小乖乖哎小乖乖,哥來唱你來聽……」 程宗揚兩手捂著耳朵,最後忍不住叫道:「誰給我殺了武二那廝!我出一個銅銖!」 老天爺到底沒給武二郎面子,雨一夜都沒下,早晨起來反而放了睛。雲自如絮,天藍如洗,竟是半月來難得的好天氣,令人心暢神快。 不過程宗揚顧不上去找武二郎談論「胭脂紅」的概念,他一個晚上都跟凝羽纏在 一起。 經過白天的尷尬,程宗揚放棄了不夠安全的帳篷,帶著凝羽溜進叢林。南荒的毒蟲雖然厲害,有凝羽在也不必擔心。倒是武二郎那種無賴不得不防。 那晚程宗揚沒有用紅色的藥片。他很直接地告訴凝羽,那種「巫術」並非好事,長期使用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和程宗揚猜想的一樣,停止服藥的凝羽出現了戒斷反應。心跳比平常高出一倍,汗水不斷湧出,卻渾身冰涼。幸好她服用的量一直很小,才沒有出現更嚴重的後果。而凝羽表現出驚人的毅力,始終一聲不吭。 「現在,沒有『巫術』,我也能很開心了。」 凝羽捧著程宗揚的手放在赤裸的胸前。 「你被蛇彝人咬穿脖頸的一刻,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程宗揚終於知道了凝羽轉變的緣由。他說:「每個男人都會那樣做吧。」 「但我只遇到一個。」 這也許是凝羽的不幸,卻是自己的幸運。程宗揚很想知道凝羽生命中第一個男人是哪個混蛋,讓她變得那樣討厭男人,但終於還是沒有開口。 後來,凝羽告訴他,在她一生中,都沒有像南荒之行那樣開心過。當他開始使用「巫術」的時候,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說的喜悅和滿足。 在程宗揚的「巫術」中,凝羽感覺自己彷彿獲得了飛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個族人一樣展開潔白的雙翼,驕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樣從羽翼間淌過,一搖就灑下無數星輝。 兩支商隊決定同行之後,眾人重新整理了行裝,把攜帶的物品平均分攤,減輕馬匹的負重。白湖商館帶的貨物不少,藥物、鹽巴、布匹、器皿還有新釀的美酒,樣樣俱全。相比之下,雲氏商會就老到得多,只帶了上百匹綢緞,既輕便又所值不菲。 那些綢緞都不是最上等的貨色,但顏色鮮明艷麗。南荒人最喜歡大金大紅的喜慶顏色,對質地並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綾羅綢緞,反而不如這些銷路好。祁遠看著,一一記在心裡,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帶些這樣的絲綢。分過貨物,眾人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過了蛇彝村之後,道路越來越荒蕪。吳戰威舉起砍刀,將一株蕨類植物巨大的葉片從柄部砍開,然後掄臂砸斷。棲居在葉片下的爬蟲和黃蜂四散飛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吳戰威舉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後面,將折斷的枝葉扔開,清出狹窄的路面。 在南荒濕熱的環境下,許多植物都生長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寬闊的葉片能長到十幾米高。一叢芭蕉提供的蔭涼,就能容納他們整支商隊,完全超乎程宗揚的想像。 祁遠早已是見怪不怪。」前幾年我帶著商隊從攏水蠻的沼澤經過,十幾里的路,都是踩著睡蓮葉子過去的。那葉子有一尺多厚,幾丈寬,上面連馬都能走。南荒有些地方,幾萬年都沒人走過。那東西都長得邪門極了。」 「就說咱們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鏡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頂。全靠一根老籐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籐比他橫過來還粗,斜著攀在崖上,天生一道山梯,人馬都能通行。這還不算大的,在大山深處,據說還有一棵神木,樹冠比山還大,一眼看不到邊。」 程宗揚嘀咕道:暑坦南荒不會是被輻射過吧,聽著怎麼像變種呢?」 途中又過了條河,地勢漸漸升高。身邊的植物愈發茂盛,腳下的小路卻越走越窄,最後乾脆消失在密織的叢林間。足。 在程宗揚的「巫術」中,凝羽感覺自己彷彿獲得了飛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個族人一樣展開潔白的雙翼,驕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樣從羽翼間淌過,一搖就灑下無數星輝。 兩支商隊決定同行之後,眾人重新整理了行裝,把攜帶的物品平均分攤,減輕馬匹的負重。白湖商館帶的貨物不少,藥物、鹽巴、布匹、器皿還有新釀的美酒,樣樣俱全。相比之下,雲氏商會就老到得多,只帶了上百匹綢緞,既輕便又所值不菲。 那些綢緞都不是最上等的貨色,但顏色鮮明艷麗。南荒人最喜歡大金大紅的喜慶顏色,對質地並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綾羅綢緞,反而不如這些銷路好。祁遠看著,一一記在心裡,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帶些這樣的絲綢。分過貨物,眾人行進的速度快了許多。過了蛇彝村之後,道路越來越荒蕪。吳戰威舉起砍刀,將一株蕨類植物巨大的葉片從柄部砍開,然後掄臂砸斷。棲居在葉片下的爬蟲和黃蜂四散飛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吳戰威舉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後面,將折斷的枝葉扔開,清出狹窄的路面。 在南荒濕熱的環境下,許多植物都生長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寬闊的葉片能長到十幾米高。一叢芭蕉提供的蔭涼,就能容納他們整支商隊,完全超乎程宗揚的想像。 祁遠早已是見怪不怪。「前幾年我帶著商隊從瀧水蠻的沼澤經過,十幾里的路,都是踩著睡蓮葉子過去的。那葉子有一尺多厚,幾丈寬,上面連馬都能走。南荒有些地方,幾萬年都沒人走過。那東西都長得邪門極了。」 「就說咱們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鏡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頂。全靠一根老籐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籐比他橫過來還粗,斜著攀在崖上,天生一道山梯,人馬都能通行。這還不算大的,在大山深處,據說還有一棵神木,樹冠比山還大,一眼看不到邊。」 程宗揚嘀咕道:「這南荒不會是被輻射過吧,聽著怎麼像變種呢?」 途中又過了條河,地勢漸漸升高。身邊的植物愈發茂盛,腳下的小路卻越走越窄,最後乾脆消失在密織的叢林間。 「祁四哥!」小魏在前面嚷道:「該往哪邊走?」 祁遠爬上來打量了一下,「那邊!那棵大椿樹後面!」 那棵椿樹直徑超過十米,樹身不知什麼年月被雷劈掉半邊,一半已經桔死,猶如炭化的岩石,被雨水沖刷得烏黑發亮。另一半卻枝繁葉茂,只剩一半的龐大樹冠巍然挺立,猶如一頂殘缺的大傘。 眾人在樹旁稱事休息,武二郎大概是前些日子睡了一路,這會兒毫無疲態。他三步並兩步攀到樹上,去扯爬在上面的籐蔓。那籐蔓粗如人臂,上面開著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每一朵都有臉盆大小,形似金盞。 武二郎伸手一扯,一朵紫色的花盞傾斜過來,潑出一汪清水。原來前天暴雨如注,這些花盞裡都盛滿了雨水。鵝黃色的花蕊在水中浸得膨鬆,像粉球一樣又軟又大,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南荒天熱,氣候潮濕,一路走來,每個人都是一身臭汗。武二郎玩心大起,就那麼脫了衣服,赤著虎紋遍佈的彪壯軀體,拿花盞裡的水澆了一身,一邊洗一邊大呼痛快。 樹下石剛跟幾名護衛大聲叫好,讓武二郎更是爽快。 武二郎披著衣裳跳下來,程宗揚抽了抽鼻子,讚道:「二爺這場好洗,倒像個香噴噴的粉頭。」 武二郎嘿嘿笑道,「哪兒有你那小姘頭洗得乾淨。」 程宗揚一怔,接著險些氣炸了肺。「武二!你這個不要臉的,敢偷窺!」 「好端端的帳篷不睡,非跑到二爺眼皮底下鬼混。二爺不看還是男人嗎?」武二郎得意洋洋地晃著肩走遠,還在背後很賤地比了個手勢。 雲蒼峰咳了一聲道:「過了猩猩崖,有一截好路,如果順利的話,今晚咱們就能趕到熊耳鋪。」 祁遠道:「都聽雲老哥安排。」 凝羽面色如常,似乎沒聽到武三郎的戲笑。第十章◆紅苗 商隊再次上路,周圍的蕨類植物漸漸稀少,高大的喬木越來越多。在林中穿行半個時辰後,眼前的參天巨樹突然一空,一道筆直的石壁出現在面前。 那石壁拔地而起,越過濃蔭蔽日的樹梢,直沒雲霄。斷崖上寸草不生,彷彿被人用巨斧劈開般平整。絮狀的雲片在崖上繚繞,層層疊疊遮沒了眾人的視線。 一條蒼黑色的巨籐盤在崖壁上,根部粗如羽石,往上越來越細,最後猶如一條繩索斜斜伸入雲絮。籐身的直徑超過兩米,但籐身呈圓形,能夠走人的只有裡面窄窄一道。 除了祁遠和雲蒼峰,其他人都看著這籐橋瞠目結舌。吳戰威和小魏雖然走過南荒,但這猩猩崖也是頭一次來。再怎麼說,這也是一根籐,比牽牛花籐粗一點罷了。商隊幾十號人幾十匹騾馬,加起來上萬斤的份量,一根籐能撐得住嗎? 暑坦籐長了不知道幾萬年,結實著呢,」祁遠拿刀背磕了磕岩石一樣粗硬的籐身,「硬得跟鐵一樣!連老虎都能順著這籐從山上下來。」 這樣的籐橋不是功夫好就能走的。祁遠在前面領路,後面是易彪、程宗揚,雲蒼峰在後面壓陣,武二郎仍走在中間。 祁遠牽著馬踏上籐梯,一面走一面道:暑一籐橋其實不難走!大夥兒別看腳下,都往上看!當心籐上的須蔓!別靠裡面靠得太緊!」 踏在籐上,眾人還有些心驚。好在挨著山崖的一側積滿泥土碎石,彷彿與石壁連為一體,踩上去沒有絲毫鬆動,讓人放心不少。 商隊拉成一條長長的隊伍,在石壁上蜿蜒而行。沿著籐梯一連走了半個時辰,最前面的祁遠幾乎走進雲端,還看不到籐梯盡頭。若是平地,這點路算不了什麼,但那籐一路向上,就像一道窄窄的長坡。饒是商隊裡一多半都是精壯的漢子,數百丈的長梯爬下來也有點吃不消。 這簡直比徒步爬一o一大樓還瘋狂,程宗揚抹了把汗,悄悄看了眼腳下。那些巨大的喬木連成一片,浩浩蕩蕩,那棵被雷擊過的參天巨槐宛如一朵小小的浪花,幾乎看不清楚。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爬了這麼高。如果告訴段強自己爬過一條比一o一還高的巨籐,也許會被他笑死。 朝後看去,隊伍拉得更長了,幾名奴隸掉了隊,被武二郎喝罵著拖上來。不時有人被籐須絆住摔倒,幸好都是有驚無險。 凝羽一直走在程宗揚身邊,她步履輕盈自如,像一抹輕風在濕滑的籐身外緣飄浮,那些鐵絲一樣的蔓須對她毫無影響。 漸漸的,眾人兩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起來,呼吸聲越來越粗。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山上青松高又高——哎囉!地上英雄豪又豪——哎囉!」祁遠高聲唱道.,「好漢走南荒——哎囉,隔水又隔山——」吳戰威打頭,下面的漢子們跟著叫道:「——哎囉!」 祁遠聲音雖然不怎麼樣,但他這麼一開頭,眾人精神都是一振,一邊齊聲應和,一邊賣力地往上爬。眾人前呼後應,腳下的籐橋似乎也沒有那麼難行了。 又走了一頓飯時間,祁遠歌聲忽然一頓,緊接著再次響起,聲音裡卻多了幾分焦急。 凝羽指了指籐橋下面,「那是什麼?」 程宗揚從崖上望下去,那高度令他微微有些眩暈。前方的山崖上垂下一根粗如人身的青籐,拳頭粗的籐須問還捲著幾塊岩石。 「不好!」程宗揚連忙上前,只見祁遠已經停了步,口中雖然還在唱著,臉上卻殊無喜色。 「老四!」 祁遠回過頭,用力唾了一口,低聲道:「前面的籐橋塌了!」 離他兩三丈的地方,籐橋忽然折下,青綠的巨籐晃悠悠地在半空中垂著,只在崖壁上留下一行泥污的紋路。 F怎麼會塌了!」 祁遠指了指垂下的巨籐,「那是籐梢長出的新籐。這籐長在山上,籐須也往石頭裡鑽,下面長牢的都結實得很,這些新籐生出的須鑽進石縫,時間久了就把石頭給拱了出來。」 祁遠又唾了一口,暑旭次走南荒奠是出門不順。這新籐怕也長了幾百年,早不塌晚不塌,偏偏這時候塌。」 程宗揚抬頭看了看,崖上的雲絮已經觸手可及,「離山頂還有多遠?」 「怕還有幾丈高。」 凝羽一提氣,貼著崖壁輕盈地飛掠而起,閃身沒入雲霧。片刻後她水滴一樣直溜下來,停在程宗揚身邊,「至少有八九丈高。」 後面的行人陸續趕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然後一個個都洩了氣。程宗揚苦笑著想,這大概比爬到二十樓才發現沒帶鑰匙還慘。猩猩崖的石壁連凝羽都上不去,別說他們這些人了。 謝藝跟著隊伍上來,一路不顯山不露水,毫不引人注目。看到折斷的籐梯,也沒有像眾人一樣失望之情湓62書表,神情間仍是淡淡的,似乎過不過這道崖對他都無所謂。 眾人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掉頭折返誰都不甘心,但上又上不去。祁遠一邊叫嚷著不讓大伙聚得太緊,一邊又要交待眾人拉緊騾馬,小心失足。前後照應,急得喉嚨冒火。 雲蒼峰落在隊伍最後,無法上來商量,只能大夥一字一句地把話傳下去。牛晌也沒有話傳上來,似乎這位南荒的老行家也拿不出主意。 著急間,一個細細的聲音忽然從崖頂飄下。那歌聲在雲間時隱時現,眾人都仰臉細聽,偶爾能聽見幾句,卻辨不出字句。 大夥兒面面相覷,程宗揚小聲道:「這唱的什麼?」 「是南荒的蠻語,」祁遠道:「在問咱們是什麼人,從哪裡來,做什麼?南荒的蠻語老祁勉強能聽出來三兩分,要說可是不會了。」 眼看著崖頂有人卻無法交談,眾人更是心急。忽然,一個粗礪的聲音響起,那聲音像蚺M刮在石壁上一樣難聽,除了武二那廝還能有誰。 武二郎扯開五音不全的喉嚨,嘶著嗓子放聲高歌,與山頂的歌聲應和,用的竟也是南荒的蠻語。 眾人都屏住呼吸,傾聽著頭頂的聲音。那個細細的歌聲卻消失了。過了一會兒,歌聲再次響起,已經換了眾人能聽懂的語言。 「是雲間的百靈在唱,哎囉喂,遠方的客人,沿著彎彎的山路,來到我們南荒阿哩哩。翻山涉水囉哩囉,來到猩猩崖哎囉喂,走上長長的天籐阿哩哩,可兩天前一場大雨哎囉喂,衝垮了天籐攀附的石頭,朵呢噶。」 那歌聲優美動聽,令人心旌搖動,幾乎想脫口應和。 武二郎破鑼般的聲音唱道:「虎神的後裔,和他的朋友踏上天籐。卻困在籐折的地方。上面是南荒哪個部族的朋友,聽到你的歌聲,就像看到南荒最美麗的白梔蘭花。」 歌聲變得歡快起來:「原來是虎神的後裔阿哩哩,回到南荒阿哩哩。花苗的阿依蘇荔,正好路過天籐生長的斷崖阿哩哩,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擔心,蘇荔和族人會想出辦法,讓你們看到崖頂的平川阿哩哩……」 那一連串「阿哩哩」像玉盤上掉落的銀珠,清悅明快,從雲中直落下來,越來越近,忽然雲絮間露出一雙白美的長腿,接著一條火紅鮮亮的褶裙從天而降。 一條長長的繩索從崖頂飛落,繩索驀然繃緊,那女子挽住繩尾,順勢腰肢一折,落在籐橋上。 那女子一手叉腰,笑吟吟看著眾人,火辣辣的美目顧盼生輝。她比程宗揚還高出一個頭,身材更是超過一米九。富有立體感的五官帶著雕塑的美感,一雙鳳目猶如點漆,黑白分明。 那女子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羞澀,美目從眾人臉上一一看過,眼神大膽而又火辣。高而挺直的鼻樑,豐滿的紅唇,有著令人驚詫的美艷和大氣。 她長髮挽成盤髻,偏向一側,幾乎蓋住白玉般的左耳。髻旁戴著一朵艷麗的紅花,將一側臉頰映得嬌紅。上身束著一條紅巾,豐挺的乳峰高高聳起,飽滿的乳球渾圓又碩大。衣間露出潔白的腰身,腰上繫著一條火紅的褶裙,褶裙兩角繫在腰側,挽了一個花結,結上掛著一隻皮囊。褶裙挽結的一側分開,露出一條雪白而順長的美腿。 在她大腿外側,有一處青黑色的紋身,盾狀的紋身嵌在白生生的肌膚上。上面兩條細而繁複的花紋,繞過豐潤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大腿內側,就像一道黑色的蕾絲花邊,將雪白的大腿襯得更加白美圓潤。 那女子鬆開繩索,朝眾人走來,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哪位貴客是虎神的後裔?」 她皮膚極白,走動時紅裙間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膩的肌膚,白花花映得人眼花繚亂,赤裸的潔白小腿和纖足染上植物綠色的汁液。 祁遠低聲道:「是花苗。」說著悄悄伸了伸手指。 順著祁遠指點的方位看去,只見那花苗女子頸中戴著一條金色的項煉。金黃的煉身滑過白膩的乳溝,落在胸乳上,煉尾掛著一隻金燦燦的巨蠍,蠍目嵌著兩粒紅寶石,蠍尾彎轉如鉤。 那女子看到面帶虎斑的武二郎,目光不由一閃,昂起頭用火辣辣的目光打量著他,笑讚道:「好魁梧的個子,怪不得是虎神的子孫。我是花苗的族長阿依蘇荔,你就叫我蘇荔好了。」 武二郎咧開大嘴,「我叫武二郎,你叫我武二好了。」 蘇荔笑道:「白武族離開南荒已經很久了,難得你還記得回家的路。」 武二郎嘰哩咕嚕說出一串南荒蠻語,引得蘇荔眉開眼笑。看到武二郎一臉勤勉忠厚的表情,程宗揚打鼻孔裡都冷笑出來。這廝一路好吃懶做,偷奸耍滑,劣跡斑斑,這會兒擺出這副嘴臉,也不怕雷劈了他。 不知武二郎說了句什麼,蘇荔笑得花枝亂顫,最後朝眾人道:暑坦裡離崖頂已經不遠,山崖上有我的族人,大家有力氣的,就攀著繩子上去,馬匹用繩索繫上來。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誰也不想拐回去再走回頭路,大伙都是千情萬願。當即蘇荔先攀繩而上,吳戰威按老規矩打頭,這次卻被武二郎一把拽住。 程宗揚訝道:「武二,你是不是吃錯藥了?這一路上,你什麼時候打過頭,開過路,砍過一片樹葉?」 武二郎哼哼兩聲,擠開吳戰威,抓住繩索就往上攀。等他攀上丈許,程宗揚兩手攏在嘴旁,高聲道:「武二!快點兒!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家白光光的大腿了!」 武二郎一個踉艙,險些從繩上栽下來。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先下來打扁程宗揚的臭嘴,最後還是決定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頭也不回地朝上攀去。 程宗揚道:「花苗的族長怎麼戴個金蠍子?」 祁遠道:「花苗原來就叫花蠍,據說她們的祖先原本是天女,跟一隻天蠍成了夫妻,才有了花苗這一支。南荒人也不都是天生孤僻,花苗跟白夷就極好客。嘿嘿,花苗的女人比男人勢大,說不定這族長會看中了武二郎,招他當個上門女婿。」 程宗揚笑道:「哪還不快點,別讓武二五迷三道,把咱們白湖商館的臉面都丟到南荒來。」 那些護衛身手矯健,這會兒絕路逢生,鼓足力氣攀上山崖。程宗揚怕後面沒有好手壓陣,示意凝羽留在後面,自己跟著攀了上去。 饒是程宗揚已經有了內功根基,這二十多米的長索爬上來,也累得幾乎渾身脫力。武二郎倒好,跟蘇荔笑語晏晏,連一根手指都不伸過來。 一隻手伸來,拉起程宗揚。那是個年輕的花苗漢子,他古銅般的臉上露出笑意,指了指自己道:「卡瓦。」 程宗揚也指了指自己,「程宗揚。」 卡瓦笑著雙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在崖下看著是晴天,崖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比山下更巨大的參天大樹連成一片,將光線隔絕在外,形成一片幽暗的森林。那根長繩就繫在一棵樹上,幾名精悍的花苗漢子守在旁邊。 上來前程宗揚心裡一直在嘀咕,花苗的男子會不會跟蛇彝人一樣,都是些牛人半蠍的怪物,這時才明白花苗為什麼好客。 那些花苗漢子和普通人看起來並沒有太多區別,皮膚有著古銅的亮色,手腳粗長,臉頰和手臂上都刺著紋身,赤足葛衣,腰間帶著厚背砍刀,長相還頗為英俊。這樣的外表,當然不會被外來的行商視為異類。 那些花苗漢子後面還跟著一群苗女。她們穿著色彩鮮艷的筒裙,戴著華麗的銀飾。她們一個個皮膚雪白,身材婀娜多姿,對眼前這些陌生人毫不避諱,目光中充滿了好奇和笑意。 那些花枝招展的苗女中間,有兩名少女分外引人注目。她們一個十七、八歲,另一個十五、六歲,不但衣飾比周圍的苗女更加精緻,相貌也極為出色。她們筒狀的褶裙是鮮明的寶藍和鵝黃色,長及膝蓋,裙擺綴著孔雀的翎毛,短短的衣袖及肘而止,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和手臂。 年長的少女身段略高,睫毛彎長而濃密,她微微低著頭,白美的脖頸中戴著一串紅珊瑚磨製成的珠鏈。另一個少女顯得更加頑皮,她白淨的腳踝上掛著一串銀製的小鈴,不時用腳趾去踩草叢間的蟲蟻,發出細碎的鈴聲,一邊用明亮的眸子好奇地打量著程宗揚,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 兩名花苗少女中間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那女子穿著金絲刺繡的紅裙,裙擺一直垂到腳踩。與周圍赤足的苗女不同,她是唯一一個穿著鞋子的,臉上還罩著一層潔白的面紗。烏亮的髮髻上圍著一圈白茸茸的狐毛,精緻中充滿了神秘的風情。她粉頸低垂,在那些嬌美的苗女簇擁下,宛如一顆柔潤的明珠。光彩雖不奪目,卻沒有誰能掩蓋住她的光澤。 年幼的少女一隻眼朝程宗揚眨了眨,悄悄攤開手,紅白的掌心中,露出一隻毛茸茸的蜘蛛,然後趁旁邊的少女轉身說話的時候,把蜘蛛丟到她短裙內。 年長的少女驚叫一聲,兩手伸到裙下,弓著腰,在腿間撥弄。她裙子本來就短,這時急切地拉起裙子,露出兩截雪白的大腿。年幼的少女天真地說道:「好大一隻蜘蛛呢,阿姊,我來幫你。」 說著她揭開年長少女寶藍色的筒裙,把她白嫩的雙腿完全暴露出來。年長的少女背對著程宗揚,彎著腰,圓潤的臀部向上翹起,掀開的裙子幾乎能看到雪白的臀肉。穿著鵝黃筒裙的少女朝程宗揚眨眨眼,故意分開年長少女的大腿,示意程宗揚朝她腿間看去。 蘇荔喝了一聲,「阿夕!」 年幼的少女嘟起嘴,悻悻放開阿姊的筒裙,把那只蜘蛛抓出來,一腳踩死。 程宗揚像是被嗆住一樣狼狽地咳嗽起來。這花苗少女的舉動太大膽了,把他都嚇了一跳。 商隊的漢子絡繹攀上斷崖,祁遠也跟了上來,他這一趟累得夠嗆,鬆開繩索兩臂還抖個不停。 「不行了……後面的……都攀不上來……拿繩子拖吧……」 包括幾名奴隸和雲蒼峰在內,剩下七八個體弱的還在下面,憑自己的力氣怎麼也攀不上來。他們把繩索纏在腰上,那些花苗漢子一同用力,把人拖到崖上。 祁遠躺在地上喘著氣,看到那名戴著面紗的少女,不由「咦-1了一聲。 程宗揚道:「她們是做什麼的?」 「那是新娘……旁邊兩個是陪嫁的姑娘。」祁遠道:「咱們倒趕得巧,遇上花苗人送親的隊伍。」 程宗揚看了一眼嬌笑的阿依蘇荔,「連族長都親自出面送親,這新娘身份不一般吧。」 祁遠嘿嘿笑了兩聲,「花苗女子多情。老祁當年去花苗,正趕上她們正月的歌節,沒成親的男男女女就在山上唱歌,看中了就一起鑽進樹林,做成好事。可惜老祁的嗓子不成,當年我有個夥計,就唱成了一對,臨走的時候那女干一直跟出幾十里,哭得跟淚人似的。」 說著祁遠自失地一笑,「就為這事,咱們好幾年沒敢去花苗。」 繩索磨在山崖邊上,發出吱吱的響聲。那繩子本身的份量就不輕,加上人更顯沉重,五、六名花苗漢子花了半個時辰,才拖上來兩個人三匹馬。想到下面還有三、四十匹騾馬,就算拖到天黑也拖不完。那繩索雖然粗,卻是平常的麻繩,在崖側拖拽幾趟,已經開始磨損。 謝藝在旁看著,眼見一名花苗漢子力氣不濟,上前解下身上的水囊,將水澆在繩上,然後挽住繩索幫花苗人一起拉。其餘能攀到山頂的幾個,都不比程宗揚好多少,唯一稱得上龍精虎猛的武二郎這會兒洗得香噴噴的,彷彿跟蘇荔有說不完的話,讓人看著眼裡心裡一塊兒往外冒火。 忽然程宗揚一拍腦袋,「老吳!砍段樹幹來!要這麼長,這麼粗的,越圓越好!易彪,你背的兵刃呢?撿一根鐵矛,兩柄鐵叉來。越結實越好!」 吳戰威朝掌心唾了幾口,拎著刀進了森林,不多時按著程宗揚的吩咐砍了一段樹幹來。 按程宗揚的指點,易彪揀出一根礦鐵打製的長矛,豎著從樹幹中心穿過,然後把兩柄鐵叉尾部斜著固定在岩石間。程宗揚剝去樹皮,在樹輪上刻出凹槽,然後將鐵矛架在鐵又兩股中間,手一推,木輪轅挽轉動起來。 眾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擺弄這些做什麼。那兩名花苗少女踮著腳尖朝這邊張望,連那個戴著面紗的女子也悄悄抬起頭。 「把繩子搭到上面!」 卡瓦將信將疑地把繩索搭在木輪的凹槽間,微微一扯,臉上頓時露出狂喜的表情。商隊的漢子都明白過來,一個個朝程宗揚伸出大拇指。卡瓦用蠻語向族人解說剛才的感覺,那些花苗漢子仍有些不信。 卡瓦乾脆把他們都拉過來,輪流扯動繩索,那些花苗漢子才醒悟到其中的不同,看向程宗揚的目光也變得崇慕起來。 這倒使程宗揚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樣簡陋的滑輪,祁遠他們肯定都知道,只不過一時沒有想到而已,倒讓自己揀了個便宜。 面紗水一樣滑下,那女子悄然垂下彎長的玉頸。謝藝看著那輪轅挽轉動的木輪,眼神卻彷彿飄到別處,透出無盡的滄桑。那一瞬間,他似乎已經是個老人。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五   名稱:六朝清羽記第五集   作者:弄玉&龍璇      內容簡介:   南荒女子柔媚可喜、熱情奔放,但南荒的氣候卻更勝毒蛇猛獸,想在南荒活下去,就得比天候更狠更毒,一針立死的鬼面蜂、借腹產卵的陰蛛,這美麗又狠毒的叢林一點一點地吞噬著程宗揚一行人……   好不容易來到熊耳鋪,雲式商會安排下的嚮導竟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貨色,左閃秦檜右躲吳三桂,最後揀來一個朱八八,朱八八這胡吹大氣的糟老頭,真能平安穩帶領眾人抵達白族嗎?   目錄:   第一章◆送嫁   第二章◆萬舞   第三章◆異艷   第四章◆嚮導   第五章◆襲擊   第六章◆困危   第七章◆神女   第八章◆窺情   第九章◆暗計   第十章◆發蠱   第一章◆送嫁   木製的簡陋滑輪「咯吱咯吱」地轉動著,商隊的護衛和花苗漢子一起動手,將馬匹和貨物一一吊到崖頂。那些花苗漢子個子雖然不高,但身手矯健,比起易彪、吳戰威他們也不落下風。   當凝羽最後挽著長索登上猩猩崖,時間剛過去半個時辰。花苗漢子熱情地挽拉,卻被凝羽閃身避開。   祁遠躺在地上,半晌才喘過氣來。程宗揚遞了壺水過去,祁遠吃力地喝了幾口,用手背抹著下巴的水珠,齜牙一樂。「常年走南荒,身子骨都讓這兒的瘴氣毀了。放在十年前,這點路我祁四上下兩個來回也不帶喘的。」   程宗揚笑道:「都說南荒的瘴氣有毒,瘴氣究竟是什麼東西?」   「南荒濕氣大,氣候又悶熱,林子裡的樹木花草、鳥羽獸骨什麼的,被熱氣蒸騰,就生出一層霧氣,遠遠看著就跟林子裡的雲彩一樣,顏色也好看,紅的、黃的、藍的,什麼顏色都有。三月有桃花瘴,六月有黃梅瘴、蛇瘴。中了瘴氣,輕的上吐下洩,幾天動不了身,重的就沒治了。」   說著祁遠指了指那些花苗女子,悄悄道:「你別看南荒的女子生得水靈,可老得也快,都是瘴氣害的。」   濃密的樹蔭下,穿著鵝黃筒裙的少女阿夕正被族長蘇荔責罵,她嘟著嘴,不服氣地垂著頭。年長的阿葭被阿夕戲弄,也氣得不去理她。其他的花苗女子在旁邊笑吟吟看著,她們就像初綻的花朵,即使有的還生著氣,也有著桃李般的嬌艷。   望著那些明-麗的少女,正在喝水的祁遠微微有些失神,水流到脖子邊也沒有發覺。   程宗揚舉起手,在祁遠眼前晃了晃,「喂,老祁。」   「唔,」祁遠醒過來神,又恢復了他的行商本色,嘿嘿笑了一聲,然後打點起精神道:「她們幫了咱們這麼大的忙,又正好趕上人家送親。程頭兒,咱們也該打點一份禮物送過去。花苗人重情分,有了交情什麼事都好辦。」   「行。你挑幾樣,咱們送過去。」   祁遠有些為難,「可咱們帶的貨不大合適。」   白湖商館帶的那些藥材、鹽巴、布匹、鐵器,用來當賀禮確實不恰當。程宗揚琢磨了一下,笑道:「這個好辦。雲老哥那裡帶的絲綢,正是現成的賀禮。我跟他商量一下,挑幾匹好的,一起送去,算咱們兩家一家一半。」   祁遠笑逐顏開,「行!」   雲蒼峰剛上來不久,祁遠過去說了幾句,雲蒼峰疲憊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吩咐手下打開貨物。眾人挑出幾匹用油布包好的絲綢,由程宗揚捧著,和雲蒼峰一同朝花苗人走去。   蘇荔教訓了阿夕一番,見雲蒼峰過來,知道他是商隊裡有身份的,主動與兩人見禮。雲蒼峰說明來意,然後笑呵呵道:「正好遇上族裡的喜事,這些薄物也算是我們一點心意。」   雲氏商會準備周全,那些絲綢都用油布包著,一路上還跟新的一樣。程宗揚打開油布,一抹鮮艷的金黃色流溢出來。   這是上好的柘州綢,金燦燦的綢面上繡著鮮艷的交枝玫瑰,色彩華麗異常,幽暗的光線下,火紅的玫瑰彷彿在金色的絲綢上浮動著,閃閃發亮。   蘇荔露出驚喜的表情,「好漂古平……」她忍不住摸了摸,那絲綢像溫柔的水紋   一樣,柔滑得令人不忍釋手。   「這樣貴重的禮物,讓花苗人感受到客人的情誼。」蘇荔大方地收下禮物,向兩人道:「無論雲氏商會和白湖商館什麼時候來到花苗,都是我們花苗人最尊貴的客人。」   那些花苗女子圍著絲綢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阿夕立刻把剛才挨罵的事忘到腦後,和那些女子一樣高興得臉頰發紅。只有那名戴著面紗的少女沒有過去,她微微垂著頭,臉上潔白的面紗紋絲未動,彷彿一幅靜止的圖畫。   看著眾人疑惑的眼神,蘇荔道:「她是龍神的新娘。神聖的巫王命令我們把新娘送到熊耳鋪,交給他的使者,使者會把她帶到龍神的宮殿。」   程宗揚道:「巫王?鬼王峒的鬼巫王嗎?」   蘇荔略顯無奈地點點頭。   程宗揚與雲蒼峰交換了一個眼神。鬼巫王的使者在熊耳鋪,不知道他們是否就是蛇彝村血案的兇手。   雲蒼峰咳了一聲,「鬼王峒的人也到了花苗?」   經過交談,眾人才知道,原來鬼王峒的勢力早已越過然江,在兩個月前延伸到花苗人的領地。面對鬼王峒的強勢,剛剛成為花苗族長的阿依蘇荔最終選擇了屈服,與南荒大多數部族一樣淪為鬼王峒的附庸。   鬼王峒每年都會向所有的附庸部族索取各種貢物——其中包括三名最美貌的少女。一位作為龍神的新娘,另外兩位將獻給巫王,供他享用。   鬼王峒的巫王在南荒有種種傳說,有人說他有三顆頭顱,分別受到天神、地只和龍神的庇佑;有人說他戴著骷髏製成的面具,驗踞在黑鐵製成的王座上,而龍神就隱藏在他的座位之下;還有人傳說巫王身邊服侍的奴僕,都是他親手製成的鬼奴。流傳最廣的一種說法,則說鬼巫王每天都要與一名美貌處女交歡,然後把她當成食物。   鬼王峒的信使告訴花苗人,巫王的使者將在熊耳鋪停留一段時間,要求她們把貢物盡快送去。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吵之後,花苗人還是選出了自己的貢物。族中最美貌的少女被選為龍神的新娘,按照龍神娶親的風俗,她將戴上面紗,不再讓凡人見到她的面容。   阿葭和阿夕則是奉獻給巫王的禮物。   阿葭對將來的命運憂心仲忡,年幼的阿夕卻仍是一派天真爛漫,一路上不時搞一些小小的惡作劇,沒有片刻安寧。   被蘇荔呵斥後,阿夕只安分了一會兒,又溜過去擺弄那架滑輪,還拉著易彪問東問西。她手臂和小腿赤裸著,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舉止又隨意得很,幾乎把半邊身子都挨在易彪身上。   易彪出身軍旅,哪裡見過這種陣勢,窘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臉紅得和煮熟的大蝦一樣,讓吳戰威後來好一陣笑話。   休息過後,眾人再次上路。此刻還是白晝,但林中幽暗得如同深夜。吳戰威想點起火把,卻被花苗人制止了。   「太多的火光會驚動森林之神。」卡瓦說道:「跟著我們的腳印走吧,只要花苗人的腳印還在,就不會讓朋友迷路。」   卡瓦舉著一枝火把走在最前面,那些精悍的花苗漢子分成兩列,把新娘一行護在中間。商隊隔著十幾步的距離跟在後面,只有武二郎厚著臉皮地與花苗人混在一處,用他們聽不懂的蠻語跟蘇荔說笑。   謝藝牽著馬,不經意地上前幾步,與程宗揚、雲蒼峰並肩而行。   「傳說南荒有一種花,平常花苞合攏,附近有歌聲和鈴聲就會盛開。」雲蒼峰閒聊道:「可惜沒有多少人見過。曾經有人採到一株,想運到內陸販賣,但剛過了白龍江口就枯死了。」   「玉盞鈴花。」謝藝淡淡笑道:「我在一本書上見過。還有一種歌旋草,歌聲響起的時候就會隨聲舞動。」   雲蒼峰拈著須頻頻點頭,「謝兄弟真是見聞廣博。當日那人販運時一路都好端端的,可一過了白龍江口,花葉就盡數枯萎,不知是什麼緣故?」   謝藝想了一會兒,「也許,這玉盞鈴花、歌旋草和南荒的人一樣,根都在南荒,一旦離開南荒的水土就都枯萎了。」   程宗揚卻對謝藝的刀術很感興趣,「謝兄的刀法一定很好吧?」   謝藝微笑道:「勉強防身罷了。」   「有沒有興趣教我兩手?」程宗揚道:「我用白武族第一絕學——五虎斷門刀跟你換!」   謝藝笑道:「五虎斷門刀剛猛勇烈,程兄弟練成這套刀法自保有餘。謝某刀法平常,多學無益。」   程宗揚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你就別騙我了。如果你的刀法真像你說的那樣平常,聽到我用五虎斷門刀跟你換還不樂意?」   謝藝笑道:「劍為百兵之祖,刀為百兵之王。天下刀法何止千種?五虎斷門刀乃刀中絕學,比謝某所學強上千倍。只是謝某的刀法與五虎斷門刀修練有異,不能勉強。」   程宗揚道:「不都是一把刀嗎?有什麼差異的?」   謝藝微微一笑,從鞍側拔出一柄尋常鋼刀,沒有任何花式地遞出,劈開一根樹枝,招術平常之極。   如果一名樵夫看到,一定會把謝藝引為知己。他這一刀就如同一名砍柴多年的樵夫,鋼刀下劈的重心正落在枝上,利用刀體的重量,力道半分不多、半分不少,正好將樹枝砍斷。角度、落點、力道無不準確之極。   但落在程宗揚眼裡,算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他這會兒什麼都看不出來,只本能地覺得他的來歷並不簡單。   謝藝微微有些失望地收起刀,忽然又精神一振,「程兄如果想學刀法,我倒認識一位使刀的行家。等從南荒回去,我與程兄一同去拜訪如何?」   「那好。」程宗揚一口答應。   祁遠趕上來道:「程頭兒、雲執事,在籐橋耽誤了一個多時辰,今晚怕是趕不到能一耳鋪了。」   雲蒼峰道:「大伙都累了幾天,也不趕這一時。今晚就在林子裡歇宿了,明天一早再趕路。」   身後一聲異響,隊伍中一頭正在行進的走騾忽然向前一傾,前腿跪倒在地。   它口鼻中淌出白色的泡沫,脖頸痙攣著扭了幾下,便不再動作。   易彪俯身看了看,「是累得脫力了吧?」   祁遠急道:「小心毒蟲!」   旁邊的吳戰威抽出長刀,「啪」的一聲,用刀背拍在騾背上。   吳戰威慢慢抬起刀,臉色頓時變了。   刀下是一隻朱紅色的昆蟲,它額上生著兩隻觸角,腰身極細,背後有一大一小兩對透明的翅翼,翼上暗紅的花紋猶如骷髏。在它碩大的尾部末端,一根尖刺深深刺入騾背。   「鬼面蜂!」祁遠叫道。   話音未落,一陣不祥的嗡嗡聲從森林深處響起,彷彿無數毒蜂正朝這邊蜂擁而至。雲氏商會的護衛們抽出兵刃,戒備地盯著森林。走在前面的花苗人也停下腳步,扭頭朝這邊看來。   「把刀收起來!」   護衛們扭頭盯著祁遠。祁遠顧不上解釋,抽刀砍開馬背上一口竹簍,十餘根捆紮好的火把滾落出來。   蜂嗚聲越來越近,祁遠將火把分散扔給眾人,叫道:「點著!用煙熏!」   滿臉落腮鬍子的易虎揚手一擺,手下的雲氏商會護衛們立刻收起兵刃,揀起用蒲棒和艾蒿捆成的火把,引火點著。   幸虧祁遠見機快,第一根火把剛剛點燃,幾隻朱紅色的毒蜂便從林中飛出。   那些毒蜂比尋常蜜蜂體型大了數倍,額上生著詭異的複眼,蜂腰細而彎曲,直飛時尾部還向前挺出,露出彎鉤狀的蜂刺,鉤尖滴血般殷紅。   蒲棒束成的火把一經點燃就生出滾滾濃煙。小魏揮舞著火把驅趕毒蜂,眾人連忙將馬匹和走騾收攏起來。   幾隻鬼面蜂被濃煙一熏,四散飛開,在空中繞著飛出複雜的圖形。更多的毒蜂陸續從幽暗的林中飛出,宛如朱紅色的流星疾射出來。在它們身後,無數毒蜂聚集成一片暗紅色的潮水,嗡嗡作響地從森林深處漫出。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這片蜂潮數量不下萬計,兩支商隊三十餘人,四十餘匹騾馬,僅靠十幾根蒲棒艾蒿結成的火把,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即使武二郎那樣的身手,也未必能擋住這上萬隻毒蜂無孔不入的攻擊。   那些鬼面蜂似乎十分畏懼蒲棒燃燒的濃煙,它們在瀰漫的煙霧外越聚越多,無數複眼同時閃動著妖異的紅光,挑起的尾針彷彿無數噬血的尖鉤。   忽然一隻毒蜂繞過濃煙,疾射在一名護衛頸中。那護衛伸手想拍,手剛舉起一半就僵住了,他張開口,卻沒有發生一絲聲音,雙目圓睜著合身撲倒在地,當場氣絕。   接著又有幾隻毒蜂繞過濃煙,墊倒幾匹騾馬。那些鬼面蜂毒性驚人,即使雲氏商會護衛們帶來的軍中健馬也無法抵抗毒蜂一墊,蜂尾血紅的尖鉤刺入體內,便即斃命。那些騾馬陸續發出短促的嘶嗚,栽倒在地。其餘的馬匹嗅到危險的氣息,都不安地豎起耳朵。   鬼面蜂劇毒如斯,足以令任何人不寒而慄。程宗揚也拿到一根蒲棒火把,還沒有來得及點燃,就被旁邊一隻手掌堅定地拿了過去。   「這樣不是辦法。」謝藝點著火把,「用煙熏,鬼面蜂只會越來越多。必須找到它們的蜂巢,把蜂后移走。」   見到商隊被毒蜂襲擊,花苗人也折返過來。他們表情慎重地低聲商議著,最後蘇荔說了幾句什麼,那些花苗漢子一起高唱起來。他們一邊唱一邊用短刀拍打著胸膛,作出劈砍跳躍的動作。   蘇荔走過來,說道:「森林之神的憤怒,要用祭把神靈的舞蹈平息。」   蘇荔裸露的肌膚沒有絲毫遮掩,任何一隻毒蜂落在身上,都可能奪走她的生命,但蘇荔毫不畏懼,她拔出彎刀,就那樣走進蜂群。   碩大而血紅的毒蜂飛舞著,翼上的鬼面骷髏花紋不住振顫,傳來令人心悸的嗡嗡聲。當陌生人踏入它們的領地,那些鬼面蜂都狂怒起來。   蘇荔火紅的褶裙搖曳著,刺著花枝紋身的雪白長腿在裙中時隱時現。她一邊揮舞著彎刀,一邊發出奇異的吟唱聲,光潔的小腿擺動著,赤裸的腳掌輕輕打著節拍。那些鬼面蜂被她吸引,紛紛飛來,繞著蘇荔的身體飛舞。   毒蜂越來越密,就如同一層紅色的煙霧,將蘇荔碩長的身影裹在其中。不時有毒蜂撞在彎刀上,發出金石撞擊的聲音,但沒有一隻去碰觸蘇荔的衣裙和赤裸的肌膚。   武二郎從貨物中扯出一張牛皮,撕開裹住頭臉和裸露的手腳。程宗揚一把拽住他,「你想死啊!」   武二郎哼了一聲,搶過一枝火把就準備闖入蜂群。   「蹲下!」程宗揚咬著牙低聲喝道:「要是會花苗人的祭舞,你就去。要是不會,你就給我老實蹲著!」   蜂群中,蘇荔潔白的手掌揚起,朝身後搖了搖,示意他們不要亂動。武二郎洩了氣,一面抖開牛皮,把一隻落單的鬼面蜂拍得稀爛。   花苗漢子的歌喉猛然高亢起來。蜂群中傳來一陣異樣的波動,嗡嗡聲變得更加激越,彷彿被激怒一般。   蘇荔曼聲吟唱著古老的祭歌,緩步踏入森林,那些鬼面蜂也隨之飛去。剩下幾隻漏網的,不是被濃煙驅散,就是被武二郎等人拍死。   那些花苗漢子持刀邊舞邊行,用歌聲呼應著蜂群的嗡嗡聲。商隊面臨的危機暫時解除,程宗揚立刻要了兩枝火把,一手拿著,拔腿跟了過去,謝藝不作聲地跟在後面。接著吳戰威、小魏、石剛也追了過來。他們一半是好奇,一半也是擔心花苗女族長的安全。   林中光線極暗,那枝牛油火把的光芒只照出丈許,就被黑暗吞沒。程宗揚六識的靈覺比以往敏銳了許多,也只能看到那團由毒蜂構成的紅雲,和蜂影中修長的身影。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程宗揚身邊搶過,武二郎猛虎般的身形出人意料的敏捷,從密林中穿過,幾乎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忽然武二郎停下腳步,昂起頭顱。程宗揚舉起火把,只見頭頂丈許的高處,懸著一團巨大的陰影。   那是一顆巨大的蜂巢,高度超過一丈,龐大的體積將它所依附的松樹都扯得彎折下來,彷彿一盞巨大的燈籠。臘質的蜂巢表面附著無數朱紅色的鬼面蜂。它們密密麻麻在蜂巢間鑽進鑽出,不時有拖著毒鉤的鬼面蜂振翅飛起,加入到蘇荔身邊盤旋的蜂群中。   蘇荔輕輕拍著彎刀,邊歌邊舞。她舞姿輕柔而優美,鮮艷的紅裙在蜂影中飄揚舞動,白皙的大腿上,那圈青黑色的紋身隱隱發出」兄光。但程宗揚清楚看出她額頭的   汗珠,這顆蜂巢體積超乎想像的龐大,她的祭歌也未必能安撫這些憤怒的鬼面蜂。   蜂群越聚越多,將蘇荔的身影完全籠罩住。忽然,一個身影箭矢般射出,謝藝揮起鋼刀,一刀劈入蜂巢,他這一刀劈得極深,幾乎連肩膀也陷入其中。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謝藝毫不停頓地探身鑽入蜂巢,接著又閃身退出。他頭上衣上沾滿金黃的蜂臘與蜜汁,鋼刀咬在口中,兩手高高舉起,手中托著一隻巨大的鬼面蜂。   那隻鬼面蜂體型比蘇荔身邊的毒蜂大了數倍,腹部極長,尾端的蟄針就像一支血紅的尖鉤,在謝藝手上微微蠕動。它翅膀極短,僅能覆蓋腹部的一半,已經失去了飛行的能力,但翅上鬼面骷髏圖案卻濃重無比。   謝藝一手抓住蜂后的翅根,一手抓住蜂腰,那支血紅的蜂鉤雖然不住前挺,謝藝的手掌卻穩若磐石。   謝藝咬著鋼刀的臉上仍帶著那種從容而淺淡的笑容,甚至還伸出舌尖,舔舐刀背淌下的蜜汁。   飛舞的蜂群猛然一滯,接著朝謝藝飛去。謝藝靜靜品嚐著蜜汁的甜美,然後肩膀一聳,倒退著掠上巢頂的橫枝,接著飛身掠往林中。   鬼面蜂碩大的複眼射出鮮亮的紅色,潮水般從眾人身邊飛過,發出激烈的嗡嗡聲。包括武二郎在內,所有人都屏住氣,一動也不敢動。好在那些毒蜂對他們毫不理會,緊貼著他們的身體疾飛掠過,連蜂巢內的鬼面蜂在內,不多時就走得一個不剩。   蘇荔呼了口氣,面孔微微發白,她身上的紅裙已經被汗水濕透,如果不是謝藝突然出手掠走蜂后,她此時已經力竭,再無法維持祭把的歌舞。   武二郎虎吼一聲,五指如鉤揮到蘇荔頸後,抓住一隻偷襲的鬼面蜂,擰斷了它的毒針。蘇荔盤起的長髮也被汗水濕透,髻側那朵紅花微微墜向一邊。她朝武二郎嫣然一笑:「謝謝。」   武二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扶了扶她髻側那朵紅花。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訕訕道:「歪了……」   蘇荔火辣辣的鳳目朝武二郎眨了眨,然後笑吟吟唱道:「上去高山望平川,川上一朵紅牡丹……」一邊唱一邊輕盈地走了過去。   程宗揚低聲道:「二爺,是你心歪了吧?」   武二郎張了張嘴,忽然一拳打在樹上,震得那顆裂開的蜂巢一陣搖晃。   「武二?」   「我忘詞了。」   第二章◆萬舞   花苗漢子們收集了乾柴,掘好火塘。在感謝和祈求森林之神的庇佑之後,蘇荔親手點燃了篝火。   花苗人本來要趁夜趕到熊耳鋪,在得知商隊準備宿營之後,他們慷慨地同意與這些遠道而來的朋友一同留在危險的森林中。   隨著篝火的升騰,眾人的情緒也隨之高漲。從蜂巢取出的蜜汁足足裝了二十口罈子,每一滴都如同金黃的琥珀。而壇中原來盛的美酒,則給那些花苗漢子帶來更大的驚喜。   按照花苗的習俗,他們先祭把了神靈,然後把酒罈放在中間,眾人圍著篝火坐成一圈,用一支長柄勺輪流飲酒。   「花苗人不會釀酒,平常是用金砂換酒來祭把神明。」祁遠嘿嘿一笑,「現在有酒,說不定花苗人一會兒還會跳起祭神的萬舞。」   祁遠的笑容中包含著興奮和期待,一絲感慨,還有隱約的懷念。   正說著,一名喝紅臉的花苗漢子跳進圈子裡,他一邊高聲唱著,一邊搖晃著肩膀伸出手來。   那些花苗女子擠坐在一處,她們笑著將一名同伴推揉出來。那女子臉色微微發紅,眼睛卻亮得如同夜空中的寒星。她展開歌喉,與那男子一唱一答,然後把手交給對方。   接著站出來的是卡瓦,和其他花苗漢子一樣,他身材雖然不太高,但手腳長大,舉止剽悍,他一邊歌唱,一邊直接把手伸給一名臉蛋圓圓的花苗女子。女伴的笑鬧聲中,那女子大方地站起來,拉住卡瓦的大手,與他並肩站在一處。   越來越多的男子出來,邀請自己心儀的女伴。他們手拉著手,男女混雜地圍成一個圈子,圍著篝火起舞。花苗人的舞蹈和歌聲一樣奔放而熱情,渾厚的男音與清悅的女音此起彼落,又完美地交織在一處。伴著歌聲,他們像一圈五彩的花環,時而聚攏,時而散開。   那些嬌美的花苗女子穿著窄窄的筒裙,一個個皮膚白嫩,眉目如畫。她們纖細的腳踝大多都戴著碎碎的銀鈴,在篝火的光影中,那些女子雪白的小腿和纖足赤裸著,隨著歌聲的節奏輕柔而歡快地跳動起落,腳踝上的銀鈴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別有一番美艷的風情。   商隊眾人分成兩個陣營,程宗揚等人聚在前面,一邊看一邊鼓掌叫好,連雲蒼峰也面露微笑。雲氏商會那些年輕漢子們卻腰桿挺得筆直,坐得端端正正,顯示出軍旅出身的嚴格紀律。   這時程宗揚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北府軍士卒的頭領是那個叫易虎的漢子。他身形魁梧,背後一桿尖槍從不離身。下午死在鬼面蜂毒鉤下的那名漢子,是他的手下。這一路雙方相伴而行,能看出這些軍士們同袍之間手足情深,但當鬼面蜂被引走之後,易虎只冷靜地吩咐軍士們收殮了同袍的屍體,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看那些軍士的樣子,沒有易虎發話,他們就是坐到天亮也不會動一下。   花苗人的隊伍女多男少,蘇荔是族長,戴著面紗的少女和阿葭、阿夕要奉獻給龍神和巫王,剩下的還有三四名女子沒有舞伴,她們明亮的眼睛不時望向這些陌生的客人,火熱的目光令人怦然心動。   祁遠忽然站起來,操著南荒蠻語唱道:「翻過高不見頂的青山,涉過深不見底的河流,從五原走來的商人,冒昧地伸出手。比月一兄更美麗的花苗姑娘們啊,誰願意   與我一起起舞,讓神靈歡喜。」   他略顯生疏的歌聲使剩下的花苗女子笑成一團,然後一名身材纖細的女子起身唱道:「歌聲飄到了我面前。遠方來的朋友,你跋山涉水,走過彎彎曲曲的山路,來到南荒就是我們的客人。」   唱著,那女子接過祁遠的手,祁遠扭頭朝程宗揚眨眨眼,融入跳舞的人群。   「祁老四還有這一手?」   程宗揚看著場中。其貌不揚的祁遠就像換了個人,跳起花苗人的舞蹈也似模似樣,與那些花苗漢子相比毫不遜色。   吳戰威笑得眼都成一條細縫,「老祁當年可風流著呢,還跟一個花苗女子好上了,後來……」   吳戰威咂了咂嘴,沒有再說。   程宗揚心裡一動,想起祁遠講的故事,「不會是他把人家甩了吧?」   吳戰威搖了搖頭,「你別看老祁圓滑,其實是個重情義的漢子。那次的事…   …   唉,臨走時那女的追出幾十里,一邊追一邊哭,老祁在車裡也哭,眼淚淌得跟淚大似的。後來他又來南荒,結果中了瘴氣,差點兒沒命,還拚著去花苗找人。   從南荒回來,他大病一場,躺了半年才能起身。你別看老祁現在爬個山都喘,當年身手比我都強,就是那次垮了下來。」   「找到了嗎?」   「沒有。聽說是嫁人了,老祁也就死了心。往後只要走南荒,老四都是頭一個,只是不去花苗。」   程宗揚摸了摸鼻子,再去看祁遠那張青黃的面孔,似乎順眼多了。   有祁遠帶頭,幾個膽大的年輕護衛也蠢蠢欲動,程宗揚乾脆一揮手,「想去就去,只要別給我丟臉。」   石剛訕笑著躥出去,找了他最中意的一個姑娘,那花苗女子卻把手遞給了更英俊的小魏。石剛碰了一鼻子灰,正要打退堂鼓,另一名女子卻笑盈盈起身,拉住了他的手。石剛頓時心花怒放,一張臉笑得見牙不見眼。   程宗揚拍了拍吳戰威的肩,「吳大刀,你不去?」   吳戰威頭搖得什麼似的,「老吳耍刀行,這個不行。那姑娘們的光腳丫又白又嫩,老吳一不小心踩上就完了。」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凝侍衛長不在這兒,你怎麼不去?」   上了山崖之後,凝羽一直沒有現身,程宗揚已經習慣了她的突然消失,也不在意,回笑道:「我等著看二爺的樂子呢。」   那邊武二郎抿了抿濃密的鬃發,起身像頭出林的猛虎般大步走了過去。   「上去高山望平川,川上一朵紅牡丹。」武二郎高聲唱道:「看起來容易摘起來難,摘不到手裡是枉然。阿妹的紅牡丹呀,摘不到手裡是枉然。」   程宗揚一口酒全噴了出來,武二這歌詞也太赤裸裸了吧。如果自己在街上對一名陌生女子唱著要摘她的紅牡丹,最便宜也要吃一個耳光。   蘇荔臉也微微有些發紅,好在武二郎這段詞用的並不是南荒蠻語,族裡人未必能夠聽懂。她背著手,微微抬起下巴,唱道:「白武族的勇者呀,如果你會祭神的萬舞,就把你的手伸出來。」   武二郎喜上眉梢,毫不猶豫地伸出大手,「如果我撒謊,就讓鬼面蜂的毒鉤扎遍全身!」   蘇荔笑啐一口,把潔白的手掌遞給他。武二郎輕輕一扯,蘇荔盈盈起身。   花苗人正跳得開心,兩人一踏入圈子,那些花苗男女立即聚攏過來,把兩人圍   在中央。男人們發出「喔喔」的叫聲,腳板用力踏地,打出節拍,花苗女子舌尖在齒間輕顫著,歡快地唱著「阿哩哩」,簡單的音節從她們純銀般的歌喉流淌出來,有著天籟般的純美。   程宗揚靠在樹上道:「雲老哥,萬舞是什麼舞?」   「花苗人祭天、祈神、出征、求雨都用萬舞。」雲蒼峰說道:「大概種類太多,才叫萬舞。花苗以外的地方很少能見到。」   程宗揚看向另外一邊,「謝兄?」   謝藝身上的蜂臘和蜂蜜已經抹去,但仍散發著淡淡的甜香。他溫和的笑容充滿了成熟男子的魅力,令人想起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從鬼面蜂的追逐下脫身的,謝藝對當時的經歷只笑而不語。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些鬼面蜂再也沒有出現過。因為某一個原因,它們甚至放棄了原來的蜂巢,消失在密林深處。   「王子朝的︽百舞圖錄︾考據過萬舞的源流。」謝藝娓娓言道:「著者稱,萬舞是花苗的祖舞。花苗本來被稱為花蠍,而萬字就是蠍字。」   說著謝藝在地上寫一個「萬」字,一邊劃一邊解釋道:「萬字前有雙鉗,背腹覆甲分節,尾部還有一個彎曲的蠍鉤。」   雲蒼峰看著那個蒼勁古樸的萬字,良久才撫掌歎道:「這萬字老夫寫過無數次,從來都沒發現它是蠍子的圖案。現在看來,果然首尾俱全,形神皆備。」   「這麼說,萬舞就是蠍舞了?」   「也許吧。」謝藝微微笑著說道;「王子朝從未到過南荒,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就是實情。」   場中的萬舞愈來愈激越高亢,花苗男子們做出種種戰鬥的動作,已經喝醉的卡瓦高聲歡呼,兩手飛快拍打著自己古銅色的肩膀和結實的胸膛。那些花苗女子白皙的臉頰浮現出兩片紅雲,她們揚起手臂,赤裸的小腿伴隨著歌舞的節奏來回搖擺甩動,兩足白如霜雪。   祁遠與那些地地道道的花苗漢子一樣拍肩擊胸,高呼歡舞,青黃的面孔浮現出亢奮的血色,彷彿花苗人的靈魂已經融入他的血脈。   花苗人身材普遍不高,族長蘇荔高挑的身材完全是一個異數。她一米九的身高   ,也只有武二郎的凜凜雄軀才能配得上。兩人一個高大魁梧、龍精虎猛,一個修長豐挺、貌美如花,毫無疑問地成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萬舞的舞姿熱烈而奔放,充滿撼動人心的力量。熊熊燃燒的篝火間,蘇荔雪膚花貌,衣紅似火,她雙頰微紅,美目中散發出逼人的艷光。   忽然,高亢的歌聲低緩下來,聚在一起的花苗男女手挽手向後散聞,變成一個圓環,篝火旁只剩下武二郎和蘇荔這一對男女。   蘇荔兩手貼在腰側,鳳目妖嬈地看著武二郎。她緩緩抬膝,那條光潔的美腿從裙間探出,輕盈地邁出步子。武二郎臉上金黃的虎斑微微鼓起,他昂起頭,發出「喔」   的一聲龍吟虎嘯般的長嘯。   蘇荔手臂揚起,潔白的裸足點在地上,圍著篝火旋轉起來。旁邊的花苗男女不再唱歌,而是有節奏地拍打著肩膀,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喜悅和興奮的表情。   蘇荔的舞姿繁複異常,散開的紅裙彷彿一朵盛開的牡丹。她旋著身,像飛舞的鮮花般繞過燃燒的篝火,離武二郎越來越近。   當武二郎嘯聲停止,蘇荔同時舞到他身旁,繞著他的身體飛快地旋轉著。她豐滿的雙乳不停聳動,碩長而柔軟的身體彷彿是一株搖曳生姿的籐蔓,攀附在武二郎高大如同參天巨樹的身體上。   武二郎筋骨如鐵,寬闊的胸膛不住起伏。忽然他手臂一抬,攬住蘇荔纖細的腰身。蘇荔飛旋的紅裙散落下來,整個身子依在他寬大的手掌上。接著白滑的腰身向後彎去,那條白美的玉腿揚起,將秀美的玉足搭在武二郎肩上。   兩人四目交投,武二郎金色的虎斑冒出汗珠,他攬住蘇荔的腰臀,肩膀扛著她一條揚起的美腿,然後上身後仰,腰腹向前挺出,以一個雄武的姿勢在她腿間的部位挺動著。   程宗揚瞪大眼睛:「這哪裡是舞蹈,完全是在模擬性交動作。」   謝藝淡淡笑著說道:「前人在書中曾經記載過,萬舞的高潮是男女起舞,模仿蠍群交配的場景。謝某有幸目睹,與書中記載相互印證。古人誠不我欺也。」   雲蒼峰看到程宗揚的驚訝,也笑著解釋道:「南荒人認為男女之事能使得土地肥沃,部族繁衍。有些南荒部族會在春耕時,選出部族最美貌的男女,在待耕的土地上交合,來祈佑豐收。」   說話間蘇荔已經在篝火旁躺下,兩腿彎曲著張開。武二郎雄壯的身體伏在她身上,腰腹隔著紅裙在她兩腿之間起伏。這時周圍的花苗男女們也雙雙糾纏在一起,和蘇荔一樣,她們僅僅是做出種種誘人的動作,彼此的身體並沒有直接貼在一起。   篝火的熱度彷彿越來越高,每個人額頭都淌出閃亮的汗水。那些北府軍的士兵正襟危坐,一個個臉漲得通紅。吳戰威打趣地朝易彪比了個手勢,呵呵而笑。   易彪那張臉紅得像紫茄子一樣,腰背仍挺得筆直。   篝火另一邊,只剩下三名花苗女子還留在原地。戴著面紗的新娘安靜地坐在樹下,半邊身體都被陰影遮住。她兩手放在身前,胸前鮮紅的嫁衣緊繃著,微微起伏。   阿葭粉頰微紅,垂著頭,一手拉著頸中紅珊瑚磨製成的珠鏈。只有阿夕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眼睫一眨不眨地盯著場中淫靡的舞蹈,小嘴微微嘟起,表情既充滿興奮又有些不滿。   阿夕視線從場中移開,那雙靈巧的眸子游移著落在程宗揚身上。程宗揚戲謔地朝她眨眨眼,花苗少女吐出舌頭,朝他做了個鬼臉,又示威般地挺了挺胸。   程宗揚指了指場中的蘇荔,又指了指她的胸,然後豎起手指搖了搖。阿夕像氣惱的小貓一樣瞪了程宗揚一眼,她看了看四周,然後解開胸前的衣鈕,露出一片白嫩的肌膚,驕傲地挺起。   火光下花苗少女的酥胸顯露出飽滿的曲線,肌膚白得刺眼。程宗揚沒想到她這麼大瞻,只好認輸,朝少女裸露出一半的雪乳挑起拇指。   阿夕得意地掩上衣襟,朝他皺了皺鼻子。接著眼珠一轉,又悄悄去掀新娘的嫁衣。   一直嫻靜如畫的新娘仍垂著頭,那雙交握的手掌輕輕一滑,拿住了阿夕的手腕   。   阿夕眉頭擰緊,露出吃痛的表情。新娘鬆開手,又在阿夕手背上狠狠拍了一掌。阿夕不敢作聲,只幽怨地看了新娘一眼,不甘心地撥弄腳踝的銀鈴,一邊不時去看程宗揚。   程宗揚正看得有趣,謝藝忽然道:「程兄可有意算一卦?」   「哦?」   謝藝不等他答話,便從袖間取出三枚銅銖,隨手撒在地上。   「程兄好運道。」謝藝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地說道:「今夜子時,離此西南,百   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什麼?」   「是真是假程兄屆時便知,」謝藝從容收起銅銖,「此乃命中定數,違之不祥,還請程兄謹記。」   沒等程宗揚明白過來,謝藝已經拱手一揖,起身施施然離開。   這時場中的萬舞已經到了最高潮,蘇荔以獸禽蟲豕通行的交尾姿勢伏在篝火前,武二郎單膝跪地,兩手抱著她的腰肢,在她臀後大力挺動。周圍的男女做出各種姿勢,一對對交纏在一處,模仿著蠍群交配時糾纏翻滾的姿態。   他們不再歌唱,而將全部身心都融入這神聖的舞蹈中。雖然隔著衣物,但他們充滿激情的露骨動作,卻將男人的強壯和女人的柔順與美艷表現得淋漓盡致,連程宗揚也禁不住心旌搖動。   對於花苗人來說,世上最大的神跡莫過於血脈的延續和種族的繁衍生息。男女交合,新生命的降生,一切都充滿神秘而可敬畏的力量。他們用萬舞來祭把這偉大的力量,祭把使他們一代代繁衍的神明。   花苗的女族長裸露的肌膚佈滿亮晶晶的汗水,她紅裙滑在一邊,露出一側豐滿的雪臀,那條白滑的大腿完全暴露出來,白膩而又修長。一串汗珠從她大腿上緣的紋身淌過,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濕淋淋的艷光。   蘇荔髮髻微微鬆開,一縷烏亮的髮絲垂在臉側。她微微偏著頭,一雙美目不時望向身後充滿雄性氣息的身影,一邊弓著腰肢,竭力向後挺動雪臀,似乎正在與身後的男子做著激烈的交合,那張艷麗的玉臉上滿是艷麗的笑意。   終於,一切都安靜下來。篝火漸漸熄滅,燃燒過的木柴在火塘中閃動著暗紅的光芒。   宿營的商隊撐起帳篷。白湖商館用的是普通布帳,鬼面蜂的襲擊使他們失去了一匹馬和兩匹走騾,所幸沒有折損人手。護衛和奴隸們三三兩兩住在一處,雖然簡陋,還能夠容身。   雲氏商會除了雲蒼峰用一頂油布製成的小帳,軍士們用的都是牛皮帳篷。那些   皮帳龐大沉重,但製作精良,工藝考究,每頂帳篷能住八人,只用兩頂就足夠所有人住下,算起來比商館的還輕便一些。   花苗人更簡單,他們砍來幾片巨大的芭蕉葉,給新娘搭了一頂帳篷,留了兩名漢子守護,其他人便散入樹林中。不出所料,那些花苗人都是一男一女相攜離開。讓程宗揚驚奇的是,小魏竟然也跟剛才同舞的花苗女子一起鑽進林子,卻沒有一個花苗人露出異樣的表情。   「南荒跟六朝不一樣。花苗人的風俗是女子滿十五歲,家裡就用石頭給她壘一間屋子,讓女兒自己住,有相好的就可以留宿。」   祁遠抿了口酒,齜牙咧嘴地說道:「等嫁了人,花苗女人就貞潔起來,不管以前有多少相好的,成了親就只認丈夫一個。」   「六朝人認為南荒的風俗不好,說是淫亂。我瞧著花苗人這風俗倒比六朝好些。   六朝人講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男一女沒見過面就硬撮合成一家。運氣好的倒也罷了,遇上不合適的,免不了吃一輩子的苦。哪像花苗這樣,過得順心自在。」   「別人說花苗人性淫,不知道禮法,是禽獸之行。可花苗人女不為娼,男不為盜,成了親的男女守在一處,你好我好。比起那些偷漢子、養小老婆的,可強到天上去了。」   祁遠笑著搖了搖手,「我是喝醉了亂說的,這些話你聽過就算。」   程宗揚接過酒葫蘆喝了一口,「我覺得你說的挺對。」   祁遠沉默下來。   過了會兒,他嘶啞著嗓子,低聲唱道:召一月桃花開滿山,見不到妹妹心裡面煩。半夜想起夢中見,醒來隔水又隔山……」   第三章◆異艷   營地的聲息在身後漸漸遠去。程宗揚運足目力,在黑暗中辨識著方位。那些高大的松樹顯示出粗獷的輪廓,夜色像一層深灰的厚紗,籠罩其間。偶而有幾隻螢火蟲飛過,尾端的螢光忽明忽滅,畫出一道隱約的光弧。   這個世界的夜晚靜謐非常。經歷過前生都市裡不夜的燈火,這樣的夜晚總在提醒程宗揚自己異鄉人的身份。   凝羽從西門慶那裡得來的功法並不完整,但對於程宗揚來說已經足夠。在凝羽的傾身傳授下,他終於開始觸摸到修練的途徑。自己就像一條小溪,緩慢地積蓄著力量——雖然在凝羽眼中,程宗揚身上仍然充滿許多令人不解的謎團。   「修練者根據修為的深淺和力量的強弱,大致可以分為九個等級。前三個等級—   —築基、內視和生象,普通人經過修練都可以達到。第五級的坐照,是強者的分界線。大多數修練者終其一生,也無法進入第五級的境界。」   在凝羽的解說下,程宗揚瞭解到,在這個世界裡,力量並不僅僅是武俠中的內力那樣簡單。無論羽族、人類還是其他種族,獲得力量的方法都是修練三真——真元、真陽與真氣。三者相輔相承,又各成體系。簡單來說,真元是元命與神識,真陽是活力與生機,而真氣則是能夠施展的力量。   真元、真陽與真氣被稱為修練者的三寶。按道理來講,只有真元穩固,真陽才能充盈;真陽充盈,真氣才能充沛。但由於修練者資質的不同,有些人更適於修練真元,他們力量平平,元命與神識卻異常強大,這些人往往由於擅長法術而被稱為御法者。至於大多數人,修練所顯示的成效都在於力量與真氣,他們多半長於格鬥,成為這個世界的武者。三者之中,只有真陽最少有人修練。它更像人體的血液,雖然必不可少,但擁有比常人多數倍的血液,遠不如擁有強大的神識和力量那樣實用。   凝羽的困惑就來自於此。程宗揚的真元略有根基,剛剛越過第一級築基,進入第二級內視的水準;真氣只能算是初學者,比商隊那些護衛還略有不如;可他的真陽卻濃郁異常,遠遠超過了她所能理解的範疇。   面對凝羽的疑問,程宗揚也無法解釋。也許這種異狀來自於他那個莫名其妙的生死根,但程宗揚不明白為什麼轉化的不是真元或者真氣,讓他迅速成為一個偉大的法師或是武者,卻偏偏是沒有什麼攻擊力的真陽。   不過這些真陽也為程宗揚帶來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補償。至少,自己沒有死在蛇彝人的毒牙之下。只用了兩天時間,喉部的傷口就平復如初。其他方面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長途跋涉之下,自己還有餘力與凝羽肉搏一場,沒有累得像條死狗。   密不透風的森林忽然露出一片空隙。也許是雷擊引起火災,方圓數里的巨樹被烈火焚燬,只剩下殘缺而烏黑的樹幹。沒有枝葉的遮蔽,大片大片的籐蔓和灌木在空地間瘋狂地滋長起來,那些彷彿不會凋謝的花朵在夜色下收攏,變成一個個巨大的花苞。水霧凝成的露珠懸在花尖,閃爍著點點星光。   大概就是這裡了。程宗揚停下腳步,腦海中浮現出謝藝溫和而又略帶狡黠的笑容。   「今夜子時,離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程宗揚並不太在意奇遇,他好奇的是謝藝這個人。   一個孤獨的行者,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走進這片蠻荒之野。那麼他是為了什麼理由?   謝藝是不是真的會算卦,程宗揚並不知道。但他相信謝藝絕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那麼他說的奇遇又是什麼?   程宗揚在一片寬大的蕨葉上躺下,饒有興致地看著周圍飛舞的螢火蟲。這些螢火蟲應該是真的,氣息很平靜。如果現在再出現凝羽用月光凝成的蝴蝶,自己也能分辨出來了吧。   遠處的樹幹彷彿風化的石林,在夜色中無聲的矗立著。身下的蕨葉不知道是什麼植物,肥厚的葉片貼在地上,宛如綠色的絲絨,躺上去讓程宗揚想起自己曾經買過的一條算絲被。   那個時候,躺在自己旁邊的是紫玫……程宗揚心裡微微一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側的背包。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個多月,隨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六朝商人,自己與以前那個世界也彷彿越來越遠。他常常害怕自己會忘掉了以前的世界,但想起來時,心裡只有酸澀。那個世界在記憶中依然清晰,卻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只能回味,無法觸摸。   現在自己與那個世界的聯繫,只剩下這只乾癟的背包。情趣內衣、按摩棒、保險套、搖頭丸……想起這些「神奇」的物品,程宗揚只能苦笑了。   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一道苗條的身影出現在夜色下。她雙手抱著身體,驚惶地看著四周,小聲喚道:「阿夕……阿夕……」   那是花苗隊伍裡兩名伴娘之一的阿葭。令人驚奇的是,她身體是赤裸的,除了頸子那串紅珊瑚珠串,她身上再沒有任何衣物。她用雙手掩住赤裸的乳房,長髮濕淋淋貼在肩上,玉體曲線動人,白嫩的肌膚剛剛洗浴過,還有未乾的水跡。   「阿夕……」她聲音微微戰慄著,帶著一絲哭腔。   程宗揚屏住呼吸,同時睜大眼睛。這會兒顯然不是助人為樂的好時候。如果這個時候站出去,對方會不會領情不說,其他花苗人聞訊趕來,說不定還會把自己當成淫賊。   花苗女子本來就美貌迷人,何況阿葭還是從族中精心挑選出來送給巫王的禮物。   那少女俏生生立在沒膝的蕨葉間,光潔的身體彷彿一尊玉像,白淨細膩,曲線玲瓏。   她雙手掩胸,白嫩的雪臀圓圓翹起,雙腿白美圓潤。在她平坦的小腹下,幾縷烏亮的陰毛被水打濕,柔順地貼在身下。   阿葭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她腰肢纖細而柔軟,走動時圓翹的裸臀隨著腰肢的搖擺輕輕扭動,讓程宗揚情不自禁地挺舉起來。   花苗人是天蠍的後代,不會長著蠍子的尾鉤吧?程宗揚悄悄抬起頭。   阿葭惶然地四處張望,她轉過身,姣好的背影顯露出來。她的身體與人類少女並沒有太多區別,臀後也沒有可怖的蠍尾,只是臀部的尾椎微微突起,周圍隱隱覆蓋一片薄薄的甲殼,就像一條銀白色的丁字褲,從臀緣沒入臀溝。   忽然,阿葭腳下絆住什麼東西,一跤跌倒,整個人都伏在碧綠的蕨葉中,只露出白膩的雪臀和肩背。阿葭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一樣,短促的驚叫一聲,身子顫抖起來。   程宗揚立即跳起來衝了過去,「怎麼了?」   阿葭雙膝跪在地上,圓臀向上翹起,雪白的臀肉微微分開,少女嬌美的密處隱約綻露出來。聽到程宗揚的聲音,她不顧一切地轉過身,雙乳跳動著抱住程宗揚的雙腿,把臉埋在他大腿上,渾身顫抖不已。   被這樣一名赤裸的美少女緊緊抱住,感覺很香艷。但程宗揚來不及享受,就硬生生停住腳步。   阿葭絆倒的地方立著一棵燒殘的松樹,樹下爬滿半人高的蕨類植物。其中一些蕨葉明顯被利刃砍過,斷枝間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南荒危機四伏,程宗揚一直隨身帶著刀。他抽出刀,小心翼翼地挑開蕨葉。   蕨葉下,一雙灰色的眸子正空洞地望著自己。一具赤裸的女屍肢體僵硬地跪在地上,背後靠著燒黑的樹炭。她年齡很小,嬌美的臉頰兩側各有一道細細的蛇鱗,似乎還不到十六歲,小腹卻像臨產的孕婦一樣又圓又大,高高隆起,小腹白皙的肌膚被撐脹得變成薄薄一層,幾乎透明。   程宗揚已經見過許多類似的屍體,一眼就認出她是蛇彝族的少女,而且很可能來自於他們路過的蛇彝村寨。因為在她圓滾滾的腹球上,用血跡繪著一幅鬼王峒的笑臉圖案,血跡已經凝成紫黑的顏色。   蛇彝少女赤裸的胴體留著被利爪撕扯過傷痕,傷口極深,卻沒有絲毫血跡。   她下體更是被人殘忍掏弄過,受傷的陰戶大張著,股間沾滿黃褐色的污跡。   這裡距離蛇彝村有三、四天的路程,一名受傷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走這麼遠。   很明顯,那些兇手在村中大肆姦殺之後,又把這蛇彝少女擄走,一路淫玩,然後把屍體丟棄在林間。   從屍體的血跡判斷,蛇彝少女被遺棄在叢林裡的時間,是在兩天以前。想到那些兇手曾經在附近住過,程宗揚背後就一陣冷颼颼的發寒。   阿葭抱著他的腿,飛快地說著什麼;可程宗揚一個字都聽不懂。   程宗揚扶起阿葭顫抖的肩膀,「別怕。她已經死了。我們趕快回去。」   阿葭越說越急,一邊說一邊搖頭。   程宗揚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已經死了,不要再害怕。我們趕快回去。」   阿葭用南荒蠻語咿咿哩哩說著。她像是被那具屍體嚇呆一樣,無論程宗揚怎麼說,都不放手。   程宗揚著急起來,謝藝說的奇遇就是這倒楣事?還不如讓那傢伙自己來呢。   花苗少女光溜溜的身體摟著是不錯,可旁邊還有具屍體睜眼看著,那感覺也太詭異了!   程宗揚半拖半抱地摟著阿葭退了幾步,直到那具屍體被蕨葉遮蔽,看不到她的視線,才道:「我們回去再說!」   阿葭還咿咿哩哩說著,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他們兩個彼此聽不懂對方的話,打手勢也表達不出彼此的意思。程宗揚越聽越是頭大,「我聽不懂,別再說了!   」   阿葭急切地說著,已經急得哭了出來。   程宗揚也急得渾身出汗,早知道應該把祁遠帶來,好歹他能聽懂這丫頭在說什麼。   程宗揚氣急敗壞地喝道:「閉嘴!」   阿葭仍然惶急地說著。   程宗揚一陣光火,抬手朝阿葭赤裸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花苗少女的聲音立即中斷。阿葭睜著圓圓的眼睛,有些錯愕地望著程宗揚。   程宗揚也有些尷尬,訕訕地收回手。   讓他難堪的是,這一巴掌打上去,自己竟然不合時宜地勃起了。說起來這花苗少女的屁股手感真不錯,白生生又滑又嫩,像一顆光溜溜的皮球,充滿彈性。   阿葭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光著身子,有些慌亂地抱住雙乳。她細白的牙齒咬住唇瓣,臉漸漸紅了起來。   自己穿的整整齊齊,卻讓一個少女光著身子,未免太不恰當。意識到對方的尷尬,程宗揚急忙解開衣服,想替阿葭披上。   但他的動作卻讓阿葭誤會了。阿葭臉頰時紅時白,然後鼓足勇氣,揚起臉唱歌似地向程宗揚說了幾句。   如果她說英文,大家還可以交流一下。可這些南荒蠻語,程宗揚完全不知所云,只好擺出和藹的笑容,頻頻點頭。   阿葭臉色更加紅艷,她水靈靈的妙目瞥了程宗揚一眼,然後兩手抱著胸乳,羞赧地平躺下來,一邊順從地張開雙腿。   正在解衣服的程宗揚像呆頭鵝一樣,看著花苗少女白嫩的雙腿像玉扇一樣打開,腹下那嬌嫩而柔美的性器,在自己眼前一點一點綻露出來。   少女的密處宛如一朵花苞,嬌紅的色澤鮮嫩欲滴。在她大腿內側雪白的肌膚上,也有一處紋身,卻是一尾朱紅的蠍子,蠍尾挑起,指向股間的蜜穴。   阿葭的話程宗揚一句都沒聽懂,不知道因為什麼造成了這樣的誤會。如果說剛聞始程宗揚還有心想解釋,當花苗少女白滑的雙腿完全張開,那點念頭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祁遠說的沒錯,花苗的女子風氣果然很開放。這會兒他們兩個還算是陌生人,而且彼此言語不通,這個花苗少女卻主動敞露出身體……   此刻已是深夜,周圍的山林中,不知有多少花苗男女正在做著同樣的事。程宗揚俯下身,呼吸變得火熱。   身後不遠處,那具蛇彝少女的屍體掩在茂密的蕨葉間,睜開雙眼空洞地望著天際。   忽然她腹上那個由圓形和三角組成的鬼臉抖動了一下,接著,那顆白皙的腹球微微滾動起來。腹上的鬼臉也隨之變形,彷彿妖異而又詭秘地哈哈大笑。   花苗少女白滑的胴體躺在一片巨大的蕨葉上,隨著呼吸微微戰慄。她肢體纖細而柔美,腰腹的部位覆蓋著一道半透明的甲殼,大腿內側那只紅蠍栩栩如生。   程宗揚摟著阿葭的腰肢,一手沿著她的纖腰向後摸去。那層甲殼光滑而略帶彈性,硬硬地包覆著粉嫩的臀肉,殼尾沒入臀溝。   手掌從少女滑涼的肉體撫過,指尖一軟,觸到一團柔膩的蜜肉。程宗揚停下手,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身下的花苗少女雖然緊張得微微戰慄,也被他引得笑了起來,緊繃的身體略微鬆弛了一些。   程宗揚托起阿葭潔白的雙腿,放在腰側,然後用雙手剝開少女鮮嫩的密處。   阿葭羞赧地側過臉,在碧綠的蕨葉映襯下,那具潔白的胴體溫涼如玉,股間嬌柔的鮮花被剝得完全綻開,流縊出蜜肉紅膩的光澤。   程宗揚陽具一陣衝動,脹得彷彿要爆裂一般。他摟住少女的腰肢,挺身頂住穴口,將陽具慢慢插入少女體內。   阿葭腋下和腰腹的部位反射出與肉體不同的光澤,那些殘留的甲殼,顯示出花苗少女來自於天蠍的血統。即使在燠熱的南荒,她的肉體依然溫涼,讓程宗揚想起傳說中的冰肌玉骨。   微綻的蜜唇濕濕的,又滑又涼。陽具往前一挺,沒入柔膩如脂的蜜肉間,頂住那個細小的肉孔,將它擠得張開。   程宗揚微微退了一下,然後再次向前挺身。那張柔嫩的穴口被頂得凹陷,然後一滑,裹住龜頭。   阿葭身體震顫了一下,露出一絲吃痛的表情。   龜頭擠入窄緊的穴口,剛插進寸許,就觸到一層柔韌的薄膜。程宗揚有些意外地停下來,「你還是處女?」   阿葭似懂非懂地看著他,然後羞赧地點點頭。   連處女都這麼大膽,難怪到過花苗的人都對花苗女子念念不忘。程宗揚摟住阿葭的腰肢,陽具用力一挺。少女皺緊眉頭,白滑的雙腿攀在程宗揚腰間,玉體吃痛地向上弓起。   初次破體的阿葭並沒有淌出太多鮮血,她柔潤的雪臀懸在半空,身下的蕨葉被壓得皺了起來。滑嫩的美穴緊緊套在陽具上,彷彿無法承受陽具的粗大般,被頂得凹陷下去。   花苗女子風氣確實要開放得多,最初的疼痛過後,阿葭擰緊的眉頭鬆開,展顏向程宗揚一笑,然後說了句南荒語。   話的內容雖然聽不懂,但少女像唱歌一樣的咿咿哩哩聲很好聽。當阿葭玉腿抬起,程宗揚明白過來,將她白嫩的雙腳架在肩上,使她下體抬起,擺成更容易進入的姿勢。   阿葭雙腿白潤可愛,她兩腳翹起,大腿緊並著,渾圓的臀部整個暴露出來,柔嫩的陰唇軟軟合在一起,中間插著一根粗大的陽具。隨著陽具的抽送,陰唇隨之翻進翻出,合攏時白軟如雪,翻開時,蜜肉一片紅艷,就像一朵不住開放的花朵。   不知道是自己的陽具變得更加粗壯,還是花苗女子身材嬌小的緣故,那張嫩穴窄而淺緊,陽具插在裡面,就像插在一個柔嫩而充滿彈性的肉套裡,每一下都將蜜穴塞得滿滿的。   阿葭兩手抓住蕨葉,纖足繃緊,挺得筆直。隨著程宗揚的挺動,她曼妙的肉體在絲絨般的蕨葉上不住滑動,兩團雪嫩的乳房在胸前抖動著,來回晃著圈子。   程宗揚握住阿葭的雙腿,就像乘在一匹雪白的牝馬上,在無垠的原野縱橫馳騁。   他抽送的頻律越來越快,忽然精關一鬆,在阿葭體內暢快地噴射起來。   也許是因為憋了一整天,這次射精暢快異常。程宗揚緊緊摟住阿葭柔軟的玉體   ,將陽具深深頂在她體內。   一陣邪惡的衝動湧上腦際。恍惚中,自己彷彿變成了一頭兇猛的洪荒巨獸,用   他粗壯無比的陽具征服著身下的女體。正在射精的程宗揚沒有停住動作,反而越干越是用力。混著鮮血的濃精從少女柔嫩的蜜穴淌出,滴在厚厚的蕨葉上。   直到阿葭掐住程宗揚的手臂,吃痛地低叫起來,那股邪惡的衝動才從腦際猛然消失。   程宗揚吃力地嚥了口吐沫,慢慢恢復了神智。剛才那一瞬間,彷彿一個邪惡的靈魂佔據了自己的身體,雖然射過精,陽具依然堅硬如故。幸好只有一瞬,才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   一股冷汗順著程宗揚的背脊直淌下來。他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就像頭腦被一隻不明的生物完全佔據。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餘悸未消的程宗揚猛地回頭,卻見身後茂密的灌叢、籐蔓、蕨葉……一片平靜,枝葉參差,看不出絲毫異狀。   程宗揚心頭掠過一片陰影。他抱了抱阿葭涼滑的身體,低聲道:「我去那邊看看,馬上回來。」   程宗揚拿起自己的佩刀,朝身後的樹叢走去。蕨葉間露出蛇彝少女白皙的面孔,她仍保持最初的姿勢,仰起臉,默默看著天際。   程宗揚鬆了口氣,剛想回去,心頭微微一震。他立刻抽刀劈開蕨葉,只見蛇彝少女圓滾滾的腹球彷彿被人切開般裂開一道巨大的傷口,裡面的胎兒已經消失了。   程宗揚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自己和阿葭做愛的地方離這裡不到五米,可這女屍的胎兒就在自己背後消失了。   蛇彝少女腹部的傷口平整得猶如刀切,如果是野獸,傷口不會這樣整齊。可如果是人,誰會來偷一具女屍的胎兒?   也許只有問問祁遠他們。南荒這地方,實在是太詭異了。   像是怕驚動了那具女屍一樣,程宗揚慢慢向後退去,然後又停了下來。   蛇彝少女所有的傷口都看不到一滴鮮血,肌膚蒼白得彷彿透明一般。而且她的年齡未免太小,這樣的年齡怎麼可能已經懷孕待產?   程宗揚握刀的手心滲出冷汗,他目光落在蛇彝少女腹上,看到上面幾滴未干的黏液。那些液體又黏又稠,除了蛇彝少女身上,她身邊的籐蔓、蕨葉、草叢…   …零亂地沾著同樣的黏液,一路延伸到自己身後。   程宗揚吸了口氣,慢慢轉過身去。   遠處,阿葭赤身坐在蕨葉上,她低著頭,正用一片柔軟的葉子抹拭下體。   「阿葭……」程宗揚低聲喚道。   花苗少女抬起臉,朝程宗揚甜甜一笑。   在她身後,一個妖異的黑影緩緩昂起頭,伸出細長的尖肢。   第四章◆嚮導   阿葭雪白的胴體忽然一動,她低下頭,疑惑地看著自己身下。   一根黑亮的錐狀物體穿透蕨葉,像一根粗大的針頭,筆直刺進少女腹下。毒素   一瞬間麻痺了阿葭的肉體,她茫然坐在蕨葉上,看著那根腹針在自己體內越進越深。   那黑影從阿葭身後探出頭來,它碟形的額頭上並排生著四隻眼睛,中間兩隻大,旁邊兩隻略小,黑亮的眼珠有著玻璃般的光澤。它昂起頭,伸出兩隻尖長的前肢,勾住阿葭肩頭一推,少女僵硬的肉體緩緩向前倒去。   妖物縱身跳到花苗少女光潔的粉背上,它像蜘蛛一樣生著八條尖腿,身上佈滿黑色的絨毛。黏液順著它毛茸茸的尖肢淌在少女潔白的肉體上,留下閃亮的濕痕。在它腹下,有一根尖長針狀的物骼。此時阿葭伏著身子,白嫩的屁股向上翹起。那妖物按住她的四肢,腹針從後捅進她的雪臀,在她穴中瘋狂地吸吮鮮血。   阿葭柔美的胴體迅速變得蒼白,肌膚失去血色,和那蛇彝少女一樣,變得幾乎透明。   「鐺」的一聲,精鋼打製的彎刀砍在妖物身上,發出金屬般的聲音。妖物絨毛上的黏液濕滑無比,刀鋒劈在妖物背上,隨即滑開。   程宗揚沉著臉,太陽穴上那處傷痕微微閃亮。他左手也握住刀柄,斜過身雙手持刀同時劈出,砍在妖物細長的尖肢上。   這一刀程宗揚身手合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那妖物吱的一聲怪叫,前肢冒出幾點火花,被硬生生削去一截。澱出幾點似血非血的液體。   妖物有八條尖肢,一條受傷,另外七條同時放開身下的女體,向後一彈,沒入濃密的蕨葉。程宗揚跨前一步,彎刀劈開蕨葉,只來得及在妖物後肢留下一道刀痕,砍下一撮茸毛。   那妖物看起來有半人大小,其實體積並不大,細長的彎肢一蜷,就縮成皮球大小一團,滾進蕨叢。   籐蔓的葉片一陣搖動,忽然一條細絲從蕨葉間射出,黏在松樹的橫枝上。那妖物從蕨叢間疾射而出,轉眼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阿葭靜靜伏在蕨葉上,眼中帶著一絲疑惑。她白皙的肉體已經變得僵硬。剛擦拭過的下體淌出一串血跡,嬌嫩的蜜穴被妖物的腹針刺穿,穴口圓張著無法合攏。短短片刻時間,她體內的鮮血就被妖物吸食大半,肌膚血色全無。   夜色下,阿葭白嫩的臀部微微抬起,像皎潔的月輪般圓潤。就在幾個時辰之前   ,阿夕惡作劇地扯開這個花苗少女的裙子,將她雪白的屁股裸露出來。就在剛才,自己成為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程宗揚提刀的手微微顫抖,忽然狂吼道:「老四!」   「是陰蛛。」祁遠額頭汗涔涔的,臉色青得發黑。   「這東西靠吸血為生,白天躲在洞穴裡,只在晚上出來。說是蜘蛛,其實又跟蜘蛛不一樣。南荒人說,陰蛛是死物的怨氣所化,體內有大毒。這種蜘蛛只有雄性,繁殖的時候就把卵下到別的動物身上。那卵就會吸食寄主的血肉,成熟的時候破腹出來。」   花苗人用蕉葉包住阿葭的屍體,然後揀來乾柴,堆在一起。   程宗揚沙啞著嗓子道:「他們在做什麼?」   「燒屍。」祁遠小聲道:「她體內如果被陰蛛產卵,就成了禍患,還是燒了乾淨。陰蛛肢體的外殼比鐵還硬,刀砍水淹都沒用,就是怕火。所以有陰蛛出沒的地方,家家戶戶都要點火把。」   程宗揚喉頭動了一下。那些花苗人都表情凝重,蘇荔更是雙眉緊鎖,阿夕也一改平常的頑劣,抱住阿葭的屍體淒聲哭泣。   「怎麼能抓到那只陰蛛?」   祁遠搖了搖頭,「沒法子。那鬼東西能吐絲,能鑽洞,在林子裡一蕩就是十幾丈遠,朝哪片葉子下一鑽就找不到了。」   程宗揚沉默半晌,忽然道:「是鬼王峒!」   「什麼?」   程宗揚咬牙道:「那陰蛛是鬼王峒的人豢養的。林子裡的蛇彝少女也是他們扔掉的試驗品!我幹他娘的鬼王峒!這麼毒辣的事都做!」   祁遠沒有作聲。在南荒,鬼王峒就是惡鬼的代名詞,相比於他們曾經做過的事,用人體豢養陰蛛根本算不了什麼。   忽然一條大漢從林子裡鑽出來,一邊走一邊高聲嚷道:「瞧瞧二爺逮了個什麼玩意兒!嘿,還動呢!。   「砰……」武二郎砸了一拳,把那東西毛茸茸的外殼砸出一條裂縫。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說道:「二爺正在林子裡納涼,這鬼東西居然從樹上撲下來想咬二爺!南荒這地方,連蜘蛛都長這麼大!二爺也沒客氣,一把抓住這玩意兒,先把它幾條腿給擰了,這東西多脆啊……」   武二郎說得口沫橫飛,手中那只陰蛛足有尺許大小,幾條尖肢都被他擰折,其中一條還有著刀砍的痕跡。   程宗揚與祁遠面面相覷。   「你不是說陰蛛比鐵還硬嗎?」   祁遠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道:「就算是鑌鐵,武二這傢伙也能擰斷吧。」   「喂,老四。」武二郎嚷道:「瞧瞧這玩意兒怎麼做的,過來給二爺弄點蜘蛛肉嘗嘗鮮!。」   祁遠過去小聲說了幾句,武二郎臉色頓時一變,抖手把那只蜘蛛扔在地上,拿腳踩住。   蜘蛛甲殼裂開的部位滲出殷紅的鮮血,那是陰蛛吸食後還沒有來得及消化的血液。   武二郎聽了祁遠的敘說,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他想安慰蘇荔幾句,卻不知道怎麼開口。吭哧半天,才把陰蛛踢過去,「給你。」   蘇荔勉強笑了笑,「多謝。」   忽然那個叫卡瓦的花苗漢子奔過來,急切地說了幾句什麼。   蘇荔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卡瓦用幾片葉子包住陰蛛的屍骸,另外兩名女子過來抬起阿葭的屍身,一同送進新娘所在的蕉葉帳篷裡。   蘇荔把阿夕叫到一邊,面色冷峻地問著什麼。阿夕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眼圈紅紅的,不停掉著眼淚。   祁遠低聲道:「族長問她,為什麼拿走阿葭的衣物,讓阿葭一個人走到樹林裡去。她說——她聽到一個聲音,以為是阿葭跟自己開玩笑,就趁阿葭洗澡的時候拿走她的衣服,騙她到林子裡找衣服……」   阿夕忽然拔出短刀,朝自己胸口刺去。蘇荔劈手奪過短刀,厲聲呵斥,說得阿夕垂下頭去。   「她說,你們是給鬼巫王的貢物。如果你和阿葭都死了,巫王發怒,花苗人離   滅族也不遠了。」祁遠說著搖了搖頭,悄聲道:「這對姐妹送過去,說不定也活不了幾天。」   過了一會兒,卡瓦等人從蕉葉帳篷裡出來,向蘇荔說了幾句。   祁遠露出古怪的表情,「他說:珂婭也沒辦法救活阿葭。」   「珂婭是誰?」   祁遠壓低聲音,「珂婭是花苗人最尊敬的稱呼,指的是天蠍降下的神女。」   說著祁遠自己都有些不信,「他們進獻給龍神的新娘竟然是神女?」   「神女很厲害嗎?」   祁遠搖了搖頭,「珂婭是傳說裡才有的神靈,如果真是珂婭,花苗人只會把她供奉起來,就算滅族也不會送出去。」   那名穿著大紅嫁衣的新娘始終沒有露面,那間蕉葉搭成的帳篷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   阿葭的屍身被花苗人小心地放入火堆,女人們小聲啜泣著,一邊脫下手上的飾物,投進火中。   當花苗人把陰蛛的屍骸也扔進火堆,柴堆像被潑上汽油般,火焰猛然騰起,空氣中瀰漫著鮮血的濃腥氣。   那具蛇彝少女的屍身也被抬出一併焚燒,將陰蛛可能留下的所有禍患都清除乾淨。   人群陸續散開,只有阿夕固執地留下來,等待收取阿姐的骨殖。   「抱歉。」   一個聲音低低傳來,程宗揚扭頭看時,身後卻毫無人跡。   能一耳鋪是一處約有百戶人家的村寨,由於這裡是進入南荒大山的隘口,寨裡居   然還有幾家商舖。和蛇彝村不同,這裡沒有供行商免費歇宿的大屋,倒有一家客棧。彎曲的街道用黑色的石頭鋪成,年深日久,形成龜背一般的裂紋。   眾人天不亮就動身,趕到熊耳鋪,太陽剛升過頭頂。想到要和鬼王峒的使者相遇,眾人都有些緊張。商議幾句,眾人在村口分開,程宗揚和雲蒼峰去尋嚮導,蘇   荔帶著族人去拜見使者,商隊其他人由祁遠領著到客棧住下等待消息。   蘇荔叫來族人,將精心裝扮過的新娘和阿夕護在中間,進入熊耳鋪。武二郎忽然闖過來:「我跟你們一起去!」   「武二!」程宗揚喝道。   武二郎不耐煩地說道:「二爺就是去看看他們長幾個鼻子幾隻眼。」   程宗揚在背後嚷道:「不許動手!」   武二郎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祁遠領著眾人趕往客棧。雲蒼峰對熊耳鋪似乎很熟悉,帶著程宗揚彎彎曲曲走了半晌,拐進一條背巷,指著旁邊一間石屋道:「就是這裡了。」   那房屋是用石片一層層堆積起來,表面生滿青苔。木製的房門半掩著,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靠在牆角打盹。   雲蒼峰走過去,解下腰間的玉珮,「叮麼的一聲,輕輕放在積滿灰塵的石桌上。   老者睜開眼,他頷下生著一叢山羊鬍,上面還黏著飯粒,渾濁的眼睛白多黑少,一看就像個老糊塗。   「是雲氏商會的人啊。」老者慢吞吞道:「他們在這裡已經等很久了。」   雲蒼峰道:「路上遇雨耽擱了。六天之內,我們要趕到白夷。」   老者咳嗽著站起來,他身材不高,腰背佝僂著,更顯矮小,而且瘦得厲害;一件粗織的土布袍子裹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老者顫巍巍撿起玉珮進去,過了一會兒,領著兩個人出來。   「就是他們。去白夷族的路他們都熟。」   那兩名嚮導都是六朝人氏,但體貌迥異,前面一個一身文士打扮,頷下留著三縷長鬚,相貌俊雅,舉止溫文,尚未說話先帶了三分笑意,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另一個則是一名武者,他身披勁甲,腰間束著厚厚的武士帶,龍鑲虎步,體形剽悍,廠看就是驍勇過人之輩。   老者道:「按規矩,只能挑一個。一天是一枚金銖的價格。」   這個價格可不便宜。雲蒼峰與程宗揚對視一眼,向那名文士拱手笑道:「道左相逢,便是有緣。不知閣下貴姓?」   那文士先抱拳平胸,從容還禮,然後微笑道:「鄙姓秦,草字會之,單名一個檜字。本是宋都臨安人士,流落南荒多年,鄉音未改,年華已逝,讓雲執事見笑了。」   雲蒼峰笑呵呵道:「原來是秦兄。看秦兄氣宇不凡,多半是臨安世家子弟,能在南荒立足,必定是智勇雙全……」   那文士說得文縐縐的,程宗揚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時忽然插口道:「你是秦檜?   」   那文士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正是區區。」   程宗揚直勾勾看著他。自己運氣還真好,找個嚮導就能碰到名震千古的天下第一大奸賊。如果讓他領路,只怕這傢伙一轉手就把兩支商隊幾十號人馬都給賣個一乾二淨。   這個秦檜的名頭顯然不及後世響亮——那個秦檜聲名所及,以至於用檜字為名的,從他以後就絕跡了。這廝不但俊雅溫文,而且還一臉正氣,雲蒼峰似乎對他頗為滿意。如果不是太熟悉這個名字,單看相貌,連自己也覺得他是個良善可靠的傢伙。   但這會兒程宗揚戒意十足,不等雲蒼峰開口,就乾笑兩聲,「帶路這樣的小事,不敢有勞秦兄大駕。」   不理會秦檜的滿面失望,程宗揚朝那武者拱了拱手,「這位壯士是……」   「吳。」那武者沉聲道:「吳三桂。薊州人。在南荒待了二十年,再偏僻的路我也知道!」   雲蒼峰在旁看著,程宗揚不選秦檜,大概因為他是文弱之士,經不起途中的辛苦,這一位一看就是赳赳武夫,說話也頗有分寸,再挑剔的人也該滿意。雲蒼峰正要開口,程宗揚卻從後面扯住他的衣角。   在程宗揚的記憶裡,這個名字可謂如雷貫耳。這位吳某人帶路的本事著實了得,能從山海關一路帶到雲南。只不過他脾氣不大好,說翻臉就翻臉。萬一雲蒼峰答應下來,他半路一翻臉,自己這些外鄉人叫天不應,哭地不靈可就慘了。   程宗揚搶著道:「除了這兩位,還有別的嚮導嗎?」   老者朝他翻了翻白眼,「還有我,你看怎麼樣?」   程宗揚一拍桌子,「就是你了!」   雲蒼峰也是老狐狸,看程宗揚的舉止,便心知有異。他也不多說,當即付了定金,請那老者作為嚮導。   從屋裡出來,雲蒼峰低聲道:「程小哥,這是怎麼回事?」   程宗揚當然不能說自己的理由,只低聲問道:「這些嚮導是誰找的,那人可靠嗎?」   雲蒼峰沉默片刻,緩緩道:「南荒巫觀眾多,其中一支出於六朝,在南荒定居多年,外界很少有人知道。這次敝商會費盡力氣,才得其相助,嚮導也是由他安排的。」   「在南荒定居的六朝巫師?他是誰?」   雲蒼峰在程宗揚耳邊低聲說了個名字。   「殤振羽?」   雲蒼峰打了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這名字在六朝屬於禁忌,切不可宣之於口。諸宗派想要他性命的不知凡幾,不得已才逃亡到南荒。這些年他在南荒慘淡經營,名聲雖不彰顯,但也在南荒紮下根來,行事比我們方便百倍,所以才請他幫忙。」   殤振羽的名字程宗揚從未聽過,但聽雲蒼峰說得慎重,不禁有些好奇:「雲老哥告訴我,就不怕傳出去嗎?」   雲蒼峰一笑,「誰會相信呢?」   程宗揚啞然失笑。雲氏商會手中握的資源可比自己豐厚得多,雲蒼峰既然敢對自己說出來,心裡自然有底氣。   「那秦吳二人一文一武,都是相貌非凡,」雲蒼峰問道:「程小哥為何棄之不用?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真實的原因永遠也無法解釋,程宗揚只好打了個哈哈。「我只是聽著他們的名字不爽。什麼秦檜、吳三桂……聽著就不像好人。」   雲蒼峰愕然以對,竟然是這樣荒唐的理由?   「糟糕!」程宗揚一拍腦袋。剛才只顧著忌憚那兩個奸賊,忘了問那個老頭的名字,萬一再是哪個奸賊就麻煩了。   「俺叫朱八八。」老頭咳嗽幾聲,「作孽啊。放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不挑,非讓我老人家領路。去白夷族好幾百里,又是山又是水的,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   程宗揚笑道:「朱老哥放心……」   「叫大爺!」朱八八翻著白眼,不滿地哼道:「年紀輕輕的,不學好——老哥是你叫的嗎?」   「哎,朱大爺。」程宗揚從善如流地改口道:「去白夷族六天能趕到嗎?」   朱老頭像是沒聽見一樣,嘴裡嘟嘟嚷嚷道:「山路大爺可走不慣,俺又不會騎馬騎驢的,爬山的時候你可得背我,不背我就不走……」   程宗揚左右看了看,秦檜和吳三桂都不在這兒,朱八八的名字又不像是什麼猛人,用不著跟他客氣。   他親熱地摟住老頭的脖子,「死老頭!我們可是跟你們主子有約的。錢都拿了,還不老實帶路,到時候我把你往主子那兒一丟,看你主子怎麼收拾你!」   朱老頭差點兒被口水嗆死,一說到自己主人,這傢伙立刻老實起來,連忙點頭道:「好說好說。」   程宗揚用力拍了拍朱老頭的背,「別裝了,你這把老骨頭結實著呢,少在我面前裝喘。八八,這名字怎麼這怪呢?」   朱老頭被他褐穿也不生氣,嘿嘿笑了兩聲,「俺家裡窮,沒人識字。俺生下來那天是八月初八,就起了個名兒叫八八。不想叫八八,你就叫我老八好了,哎喲!小哥輕點兒拍……」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少給我八八、老八的,就叫你老頭!」   「老頭就老頭吧。」朱老頭無所謂地說道:「反正你們這些六朝來的也看不起我們南荒人,隨便你們叫什麼吧。」   祁遠、吳戰威、易彪都擠在大屋門口等著,見程宗揚帶了個老頭回來,都湧上前去。   「這是咱們的嚮導,朱八八!」   吳戰威忍不住道:「大爺,你該有八十了吧?」   「沒呢,才七十九!身子骨結實著呢,」   「腿腳俐落吧?別上個山還要人背。」   「俐落!上個月還走了趟獠寨!」   幾個人圍著朱八八問東問西,祁遠向程宗揚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到一邊。   祁遠沒提嚮導,直接道:「花苗人要跟咱們一起走。」   「她們不是只到熊耳鋪嗎?」   「原來說的是到熊耳鋪,鬼王峒的使者在這兒等著,交了人就回去。但剛才在鋪裡問過,使者前天就走了,留下話,讓花苗人把新娘送到白夷族。蘇荔族長這會兒正犯愁呢。」   如果自己是蘇荔,也該犯愁了。眼下不但要到白夷族去,伴娘還少了一個。   「雲老哥的意思呢?」   「雲執事的意思是,一道走彼此能有個照應。而且……」祁遠低聲道:「聽鋪裡的人說,白夷族也歸順了鬼王峒,咱們去白夷,免不了要和鬼王峒打交道。   跟花苗人一起,也能有點照應。」   程宗揚忽然道:「祁四哥,你上次來南荒是什麼時候?」   祁遠想了想,「有三年了。」   「上次來,鬼王峒的人也到了白夷?」   祁遠搖了搖頭,「那時候只聽說股江以南有個鬼王峒,沒有誰見過鬼王峒的人是什麼樣。」   「這麼說,鬼王峒只用了三年時間,就佔據了盤江以北一半的地域?」   「只怕不止一半。聽鋪裡的人說,現在除了黑獠和紅苗,其他部族都在向鬼王峒進貢。」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告訴雲執事,咱們答應了,也跟花苗一道走。」   第五章◆襲擊   聽說鬼王峒的人已經離開,眾人無形中都鬆了口氣。經過這一路的見聞,商隊上下都對鬼王峒忌憚之極,除了武二郎還在嘴硬,其他人聽到鬼王峒的名字都寧願繞道走,也不想撞上那些傳說中半巫半鬼的傢伙。   商隊在熊耳鋪停留一天,祁遠抓住機會將攜帶的貨物出手了一半。在這裡出售的利潤雖然比不上盤江以南豐厚,也十分可觀。看到五斤普通的鐵釘賣到六個銀銖,差不多是本金的十倍,程宗揚暗道:「奸商!」   少量貨物換成銖錢,大部分都以易貨的方式換成南荒特產,寄存在雲氏商會相熟的一家客棧內,等他們回程時再帶回五原城。這讓祁遠眉開眼笑,在人脈方面,白湖商館的關係遠不及雲氏深厚,以往走南荒,換來的貨物都是隨身帶著,路途辛苦不說,也容易損失。寄放在客棧裡,只花一筆小錢,就省了這一路的辛苦。   祁遠忙忙碌碌換完貨物,雲蒼峰帶的絲綢卻一匹也未出手。   召泛些絲綢,都是往白夷販運的。」雲蒼峰笑呵呵道:「倒是這些翠枝玉不錯,小哥不妨買幾塊,帶到內陸也能換些銖錢。」   雲蒼峰說的翠枝玉都是些料石,與程宗揚想像中晶瑩透潤的翠玉截然不同,除了帶著幾抹綠紋,與普通石頭也差不了多少。不過既然是雲蒼峰這樣的行家說出來的,肯定錯不了。   程宗揚從五原城出來時,帶了些銖錢,剛才出貨又換了數百枚銀銖,手頭寬裕,當即講了價錢,購下幾塊上等的翠枝玉料,一併寄存在客棧裡。   一下子來了兩支商隊和一幫花苗人,那間小客棧頓時熱鬧非凡。程宗揚帶著料   石回來,看到朱老頭蹲在門口,正口沫橫飛地跟商隊幾個年輕人吹牛。石剛等人聽得眼都直了,朱老頭一咳,幾個人爭先恐後給他端茶倒水。   朱老頭滿意地潤了潤嗓子,一句「想當年……」開頭,就又吹上了。   祁遠今天貨物出手順利,心情不壞,靠在門口笑呵呵聽著。見程宗揚進來,他打了個招呼,笑著說:「這朱老頭有點意思,連大山裡的神木都見過。」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朱老頭說,他看到神木的時候正趕上大雨。當時他在樹下,地上還是乾的,一點雨都沒有。往上走,樹的中間電閃雷嗚,走到上面風和日麗,那雨都在腳下。   還說高處開著花,花裡結的果子都是女人的模樣,風一吹就咯咯的笑。」   「真的假的?」   祁遠笑道:「這誰知道?就是土生土長的南荒人,也沒幾個見過神木的。不過年輕人就喜歡聽這個。」   吹的半點譜都不靠,這朱八八不會是個騙子吧?程宗揚想來想去,不記得有哪個大騙子是叫這個名字的。   院內傳來一陣喧鬧,程宗揚探頭看去,只見那些花苗漢子蹲在地上,圍成一個圈子,中間放著一口酒罈,一個個喝得面紅耳赤。   「從上午就開始喝了,一直喝到這會兒。」祁遠道:「路上取的蜂蜜分給他們十幾壇。好嘛,這些花苗漢子把蜂蜜全拿到酒肆換了酒,差不多有二十壇,喝到明天也夠了。」   花苗人是程宗揚進入南荒見過最和善的群體,給他留的印象不錯,只不過這喝酒也太沒有節制了。   「花苗人都這麼好酒?」   祁遠搖了搖頭,「花苗人是好酒,可我從來沒見過喝這麼厲害的,就跟不要命似的。」   那些花苗漢子興高采烈地唱著歌,歡呼狂飲。程宗揚喜歡他們的率性,又隱隱有些疑惑。這些花苗人,無論男女在歡快中都有一種末世的放縱,似乎根本不考慮明天。   而族長蘇荔也不計較,甚至也和族人一起分享那些粟米釀成的澀酒。武二郎蹲在她旁邊,也學著花苗人的樣子,一邊喝一邊唱,他唱出來的歌不是走調,而是完全沒有調子可言,但那些花苗人誰都不介意,只要能蹲下來和他們一樣唱歌喝酒,就是他們的好朋友。   院子另外一邊,吳戰威拿著他的厚背砍刀比劃著,正和易彪在談論刀法。滿面髯鬚的易虎坐在一側,手邊放了一罐清水,正埋著頭,在一方細砂岩上細細磨他的尖槍,對花苗人的喧鬧聲充耳不聞。剩下那些充作商會護衛的軍士們都留在客房裡,看管貨物。   謝藝獨自坐在台階上,安靜地看著這一切。程宗揚一直懷疑那句「抱歉」是他說的,卻沒有證據。   從包裹裡拿了塊料餅,程宗揚去馬棚喂黑珍珠。他對這匹屬於自己的座騎十分用心,每天都會親手餵食。這一路別的騾馬都掉了膘,唯有黑珍珠還壯實了一些,皮毛更加油光水滑。   一進馬棚,就看到黑珍珠旁邊多了頭瘦驢。那驢比一頭牛犢大不了多少,背脊瘦得像刀刃,偏偏生了一雙大耳朵,就像生下來沒見過草一樣,正把頭埋在黑珍珠的槽裡猛吃。黑珍珠輕蔑地甩著尾巴,離那驢遠遠的。   「哪兒來的驢?」   「朱老頭的!」吳戰威在遠處應了一聲,又扭頭對易彪說:「兄弟,你們北府兵的刀法……」   程宗揚看著那驢,就跟看朱老頭一樣,越看越不順眼。   「朱老頭!你不是不會騎驢嗎?牽頭驢做什麼?」   朱老頭沒有一點臉紅的意思,「瞧瞧,瞧瞧,當真了。俺就是說說,其實俺這驢好著呢!」   程宗揚沒好氣地瞅瞅那驢,把料餅掰碎餵給黑珍珠:「趕緊吃,別理那鄉下的土驢!」   濃霧中傳來尖銳的哨聲,易彪點燃箭首的油布,拉開鐵胎弓,一箭射出。   黎明時起了濃霧,整個熊耳鋪都被籠罩在白濛濛的霧氣中。程宗揚想等霧散開再走,雲蒼峰和祁遠卻告訴他,在南荒,一場濃霧半月不散的情形屢見不鮮,要等霧散,時間就沒準了。   商隊按照原定的時間出發。和前天一樣,花苗人在前,商隊在後。為了避免有人在濃霧中走散,商隊將所有的騾馬都用繩索連在一起,相隔不到丈許。即使如此,途中休息時還是發現走失了一名奴隸,只剩下一匹空鞍的馬。   程宗揚要發動人手去找,祁遠卻道:「這會兒霧還沒散,回去太危險了。」   「不就一個奴隸嗎?丟就丟了。」朱老頭不在意地說道:「說不定掉到哪個山溝裡,就算你能找到也死透了。」   程宗揚皺起眉頭,「那要還沒死呢?」   「人嘛,遲早都會死。早點晚點有什麼要緊的?」朱老頭騎在他的瘦驢上,佝僂著腰道:「咱們還是省點力氣吧。前面的路可不好走。不小心摔死,連屍體都找不到。」   雲蒼峰也在點頭,顯然認為回頭去找太冒險了。大家都這樣認為,程宗揚只好放棄。這霧畢竟太大了,就是想找也沒辦法找。   一個尖銳的哨聲從前方傳來,祁遠摘了片葉子,噙在口中,以哨聲作答。   朱老頭道:「這小伙子看著癆病鬼似的,還會吹花苗人的葉哨?」   花苗人擅長將樹葉噙在口中,吹出各種哨聲來聯絡。這樣的濃霧中,哨聲遠比其他聯絡方式更方便。   祁遠取下樹葉,笑道:「老頭兒,那驢背跟刀刃兒似的,你坐得住嗎?」   朱老頭挺了挺背,不服氣地說:「我這驢穩當著呢!」   程宗揚一把拽住朱老頭,不客氣地把他從驢背上拖下來,「你是嚮導,不在前面領路,在這兒混什麼呢?」   朱老頭叫起屈來,「從鋪裡出來,這一段都是熟路,還用我帶?到了前頭的山澗才換路呢。」   祁遠一怔,收起笑容,「老頭,你不是誑我們的吧?這路我老祁也走過,山澗那兒就一條進山的路,哪兒有岔路?」   朱老頭頷下的鬍子翹了起來,「跟我走,沒錯。」   又是一陣哨聲傳來,祁遠道:「他們讓咱們過去。」   程宗揚拍了拍易彪的肩,「帶上弓,到前面看看。」   霧濃得彷彿化不開的牛乳,樹木、籐蔓、草叢、泥土……都被籠罩在白茫茫的霧氣中。沒有形狀和氣味的濃霧瀰漫在髮梢和指間,彷彿行走在幻境中。   「小心!」   祁遠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程宗揚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一道石崖邊上。   腳下有水流的聲音,被濃霧一隔,那聲音也變得飄渺起來。   「這山澗有一丈來高,水倒不深,涉水就能過去。」祁遠說著,心裡有些納悶。   在他印象裡,這附近山高林密,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難道朱老頭還能變出一條路來?   那些花苗漢子錯落著立在林中,將族中的女子護在中間,他們握緊腰刀,警覺地望著四周。人群中間,戴著面紗的新娘微微低著頭,如果不是昨晚見過她可愛的樣子,真像一名安靜的淑女。   程宗揚道:「過去兩個人看看,剩下的等朱老頭過來。」   蘇荔微微頷首,一名花苗漢子不作聲地攀住崖旁的粗籐,靈猴一樣敏捷地沒入山澗。   「易彪,等他們哨聲傳來,你射一箭看看有多寬。」   片刻後,遠處傳來尖銳的哨聲。易彪點燃油布,將鐵弓拉成滿月,望空一箭射出。   燃燒的火箭畫過一條弧線,飛過山澗。就在火光被濃霧吞沒的剎那,一張雪白的面孔從霧中凌空閃出,貼著箭矢飛掠過來。   「凝羽!」程宗揚失聲叫道。   凝羽橫身掠過山澗,離崖邊還有兩步的距離已經力竭,身子直墮下去。程宗揚撲上前去,伸臂接應,但仍差了尺許。   一條青籐橫飛過來,纏住凝羽的纖腰。武二郎低喝一聲,抖手將凝羽從澗中扯出。   凝羽落地一個踉蹌,幾乎跌倒。眾人這才發現她半邊身體滿是血跡,長髮也被利刃截去一縷,紛亂地貼在頰上,頸中露出一抹血痕。   凝羽兩天前登上猩猩崖之後就失去蹤影,沒想到突然在這裡出現。程宗揚搶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還沒開口,就被凝羽推開,「當心!」   「呼」的一聲,一柄鐵斧從濃霧中飛出,重重劈在地上。   易彪厲喝一聲,手中鐵弓一震,長箭脫弦而出。   長箭彷彿被濃霧吞噬,沒有絲毫聲息。那些花苗漢子抽出腰刀,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濃霧。   濃霧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慘呼,緊接著戛然而止。是那個探路的花苗漢子,慘呼之後就再沒有聲息,顯然已經凶多吉少。   山林恢復了寂靜。每個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這片壓抑的寂靜中越來越強烈。   「是誰?」程宗揚低聲道。   「鬼王峒的人。」凝羽給出一個眾人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一雙黑色的腳掌踏上澗側的岩石,彎曲的腳趾像野獸的利爪一樣凶悍有力,接   著是粗悍的雙腿,鼓脹的肌肉猶如鑌鐵鑄成般結實。那個黑色的身影從濃霧中緩緩浮現,壯碩的身體上披著一塊黑底白章的豹皮,裸露的手臂和大腿肌肉塊塊隆起,黝黑的皮膚彷彿鐫刻般,繪著可怖的紋飾。   那名武士頭顱光光的,沒有頭髮,眼睛是暗紅的顏色,額頭正中生著一支可怖的利角,猶如洪荒走來的惡魔。他右手拿著一柄利斧,左手提著一顆滴血的頭顱。那頭顱脖頸被銳器斬斷,雙目圓睜,正是剛才的花苗漢子。   易彪扔下鐵弓,從腰間拔出長刀,暴喝著出手。他使用的刀法來自軍中,刀勢直來直去,比起吳戰威那種江湖漢子少了幾分花俏,但更加實用,一刀劈出便有著千軍辟易的氣勢。   鬼王峒的武士對易彪的長刀視若無睹,他用暗紅的眼珠看過眾人,然後咧開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橫裡一柄鐵斧揮出,「鐺」的架住長刀。另一個黝黑的身影從霧中出現,他同   樣皮膚黝黑,骨骼粗大,手持巨斧,頭頂的怪角卻生在一側,狀如彎鉤。   一個又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濃霧中出現,他們沒有一個人開口,一現身便朝眾人   衝來,鐵斧揮舞著發出沉悶的響聲。   最前方的花苗漢子首當其衝,他們都是族中精選出來的勇士,面對這些惡鬼般   的對手,沒有一個人後退,挺身與敵人廝殺在一處。   濃霧中,黑色的身影時隱時現。誰也分不清鬼王峒的武士究竟有多少。那些花   苗人與他們混戰成一團,易彪長刀直劈橫砍,擋住一名武士。連祁遠也抽出鋼刀,與   兩名花苗漢子並肩對敵。   那個有著暗紅眼珠的鬼王峒武士拋掉手中的頭顱,抬腳踏得粉碎,然後獰笑著   朝凝羽伸出大手。程宗揚把凝羽護在身後,反手握住刀柄,手臂一展,將鋼刀從鞘中   揮出,掄圓朝他劈去。   武二郎的刀法程宗揚學得並不用心,只有這個拔刀式算是下過一點工夫。武二   郎的五虎斷門刀以疾、勁為主,拔刀的同時就是出手,省略了一般刀汰的起手式。程   宗揚鋼刀拔出,便搶得先機。   武士手腕一翻,鐵斧架住鋼刀。刀斧相交,程宗揚只覺手臂劇震,鋼刀幾乎要   脫手飛出。他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握刀的手臂隱隱發顫。   那名鬼王峒的武士手臂肌肉鐵塊一樣一團一團鼓起,然後舉斧重重劈在鋼刀上。   這一斧砍在程宗揚刀鍔前數寸的位置,以強攻弱。程宗揚感覺就像握著一柄匕首被那柄沉重至極的鐵斧砍中,手指一陣劇痛,彷彿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斷。   程宗揚本能地吸了一口氣,丹田的氣輪旋轉起來,手臂麻意盡去,重新充滿力氣。他驚奇地發現,那柄鋼刀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沒有被一斧劈飛。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程宗揚還是第一次與人正式交手,發現自己並不是讓人一斧劈倒那麼廢柴,不由精神一振。純以力量而論,自己單手持刀,肯定砍不過那武士的鐵斧,他兩手握住刀柄,朝鬼王峒武士頸中斜劈下來。   武士暗紅色的眼珠微微閃動了一下,似乎驚訝於他能這麼快回過力氣,再次出手。武士再次舉斧擋住鋼刀,緊接著如山的身軀往前踏了一步,趁程宗揚鋼刀被盪開,露出空門的機會,沉肩撞在他胸口。   除了在籃球場偶爾跟人打架,程宗揚臨敵經驗基本上是空白,武二郎這師傅又牛氣得很,從來不跟他這種不入流的低手喂招。至於凝羽——他們兩個還是在床上交搏比較多一點。結果一個簡單的進擊,程宗揚都沒能躲開,被那武士肩膀撞了個結實。   程宗揚胸口如被鐵錘重擊,好在他修為已經略有根基,沒有當場吐血倒地;胸骨一陣格格作響,竟也沒有折斷,除了臉色發白,還能勉強站著。   耳邊傳來一聲嘶吼,一名花苗漢子被鐵斧攔腰砍斷,鮮血幾乎濺到程宗揚臉上。   隨即一縷陰寒的氣息透過太陽穴,游入丹田。丹田的氣輪微微收縮,然後像要爆裂一樣猛地鼓脹起來。程宗揚不由自主地大喝一聲,再次舉起鋼刀,擋住那名鬼王峒武士的進擊。   周圍不時有人受傷濺血,易彪和祁遠也各自掛綵。商隊的護衛正陸續從後面趕來,但濃霧中誰也不清楚前面發生了什麼事,只能一邊高聲詢問,一邊拔刀戒備。   小魏和一名商館的同伴跳下馬,擎出兵刃。濃霧中風聲一響,一個黑色的身影揮斧劈來,小魏敏捷地向後跳去,用鋼刀封住鐵斧,那名同伴趁機掄刀朝敵人頭上砍去。   鬼王峒武士鐵斧被小魏纏住,無法擋格,眼見鋼刀劈來,他頭一低,「叮」   的   一聲,鋼刀砍在他頭頂的鬼角上,發出金鐵相交般的震響,濺起一縷火花。   那名商館護衛錯愕間,鬼王峒武士巨大的頭顱向前一頂,尖利的鬼角像標槍一樣刺進他的胸膛,穿透了他的心臟。   小魏咬緊牙,臉上肌肉繃緊,不要命地朝那武士撲去。   程宗揚額頭湧出大滴大滴的汗水,一半因為緊張,另一半是這短短幾分鐘的交手,耗費了他大量體力。與他交手的鬼王峒武士簡直有著妖魔般的體魄,程宗揚有一刀明明砍到他手臂上,卻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一縷陽光透入林中,濃霧微微散開。生著鬼角的鬼王峒武士鐵斧狠狠揮下,劈斷一名花苗漢子的背脊,然後抬起暗紅的眼睛,望向林中的花苗女子。   蘇荔面沉如水,張手取過一張彎弓,搭箭瞄向那武士的眉心。這些鬼王峒武士體如鐵石,誰也沒有信心她這一箭能否射穿對方的皮膚。但那些剽悍的花苗漢子已經人人帶傷,無法再分出人手來護衛她們。   忽然花苗人群中傳來一聲咆哮,一個高大的身影猛虎般撲出,挺胸重重與那名武士撞在一起。那鬼王峒武士身形已經足夠高大,但衝出來這名壯漢比他還大了兩號。   兩條人影撞在一起,鬼王峒武士像一塊石頭般被撞得飛起,一直飛出兩丈的距離,落在一棵樹上,將那裸碗口粗的松樹攔腰撞斷。   武二郎一步躍到那名武士身前,張手擰住他頭頂的鬼角,兩臂肌肉隆起,一腳踩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扳,「格」的一聲,擰斷了他的脖頸。   武二郎呸了一口,然後伸臂一撈。他臂展極長,同樣的距離程宗揚拿刀也未必能砍到,武二郎只隨便一伸手,就輕易抓住程宗揚對面那名武士的後頸,將他提得離開地面。   那武士揮斧朝武二郎手臂砍去,武二郎既不閃避也不擋格,大手一揮,把他拋到半空。   程宗揚早已支持不住,見武二郎出手解圍,頓時鬆了口氣,喝道:「武二!   接住!」一邊把鋼刀扔了過去。   第六章◆困危   武二郎提刀在手,頓時如猛虎出柙,先一刀劈飛那名武士的鐵斧,然後人隨刀走,橫身朝那武士劈去。那武士人在半空,屈肘用手臂擋住刀鋒。   那鋼刀在程宗揚手中連他的皮膚都劃不開,到了武二郎手中卻如同斬金斷玉的神兵,硬生生砍斷了那武士的手臂,餘勢未衰,接著向前遞去,在他腰側留下一個巨大的傷口。   隨著濃霧散開,武二郎加入戰團,岌岌可危的形勢立刻扭轉過來。另一邊祁遠身手不濟,肩頭被斧鋒帶到,鮮血淋漓。好在旁邊有卡瓦和另一名花苗漢子,三人合力擋住兩名鬼王峒的武士,還砍倒了其中一個。   武二郎大步過來,一把奪過祁遠的鋼刀,輕輕一腳把他踢到後面。然後雙刀一磕,發出一聲金鐵交嗚的震響。   那些惡魔般的鬼王峒武士發出沉悶的呼吸聲,提著滴血的鐵斧緩緩聚攏。他們頭頂的鬼角各不相同,有的細長如羊角,有的粗如犀角,有的生在頭頂,有的偏向一側。他們身上的紋身也極為詭異,黑色的線條連綿不絕,像一種奇特的咒符圖案。   那些花苗漢子還剩下四人,身上都帶了傷。易虎等人從後面趕來,擋在他們身前。   武二郎站在隊伍最前方,他頭頸的虎斑膨脹起來,昂首發出一聲長嘯,然後旋風般闖入鬼王峒武士之間,雙刀猶如兩條長虹,疾掠而過。   武二郎的刀法果然不是瞎吹的。他虎軀微伏,猶如猛虎踞地,身法展開時如同虎入山林,迅疾無倫,每一刀劈出,都如蒼鷹搏兔,必出全力。作為虎齒的右刀全用攻勢,出手時彷彿惡虎張開利齒。作為虎尾左刀以守為主,一旦轉化為攻勢,往往從出奇不意的角度重創對手。鬼王峒的武士雖然勇悍,也難以抵擋,武二郎幾乎每一擊都帶出一片血花。   這時濃霧已經消散大半,那些鬼王峒的武士無法用霧氣隱蔽身形。武二郎雙刀大開大闔,剽悍的身形左衝右突,不多時,又有幾名武士倒在他的刀下。   剩下不多的鬼王峒武士喉中發出低沉的吼叫聲,他們現身後一直沒有開口,只是像惡魔一樣沉默地殺戮著。這時一發出聲音,程宗揚才發現他們的舌頭比常人短了一截,只能發出一些單調的音節。   追擊凝羽而來的鬼王峒武士並不多,有兩人死在花苗人刀下,四人被武二郎斬殺,剩下的有一人被武二郎的左手刀削去半個手掌,另兩名手持鐵斧,眼珠發出噬人的暗紅光澤。   忽然一名鬼王峒武士張閒大口,咬住那名受傷同伴的脖頸。他尖長的牙齒穿透同伴的皮膚,大口大口吸食著同伴的血液,寬闊的胸膛膨脹起來,胸口緊繃的獸皮裂開,露出胸前一個血紅的圖案。刻在皮膚上的圓形周圍環繞著一串符咒,中間倒置的三角形由三條弧線組成,彷彿一個大笑的鬼臉。   那武士吞食著鮮血,壯碩的體形迅速變化。他骨骼變得更加粗大,身體不住膨脹,眉骨高高隆起,眼睛滴血一樣鮮紅,連頭頂黑色的鬼角也蒙上一層血色。   兩對撩牙從口中抽出,猶如雪亮的尖刀,肩頭和膝上同時生出兩對鬼角。   程宗揚驚訝地張大嘴巴。這是什麼?變身嗎?   武二郎橫衝過去放倒另一名武士,眼看場中只剩下最後一名對手,他又囂張起來,拿刀一指,吼道:「喂!那個長得跟黑炭似的傢伙!過來讓二爺砍了你的狗頭!   」   那武士吸乾同伴最後一滴鮮血,將屍體拋在地上,胸腔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嚎叫,然後舉起寬長的鐵斧,縱身朝武二郎撲來。   「叮」的一聲,一枝弩矢射在鬼王峒武士的眼角,像射在鐵塊上一樣被彈得飛出。   小魏俐落地扳開弩機,重新放入一枚弩矢,再次瞄向那武士血紅的眼睛。   那武士沒有瞳孔的眼珠緊盯著武二郎,眼睛眨也不眨。手中揚起的巨斧捲起一股狂飆。武二郎雙刀交叉,「鐺」的一聲,巨大的衝擊力使他兩腳沒入泥土。   那名鬼王峒武士只退了半步,便穩住身形。   武二郎從土中拔出腳,狠狠吐了口沙子,「就這點力氣,還敢在二爺面前充大個?接二爺一刀!」   武二郎雙刀齊出,發出驚雷般的震響。那武士尖長的獠牙咬緊,兩手握斧,迎向武二郎的雙刀。   從後面趕來的護衛們越來越多,易虎背著他從不離身的尖槍,眼睛緊緊盯著那名武士,隨手把一個水囊扔給易彪。易彪背上被鐵斧拍了一記,青了一大塊,吳戰威正拿燒酒在他背上用力揉著,痛得他齜牙咧嘴。   雲蒼峰在軍士喬裝的護衛簇擁下,遠遠留在後面,不時從馬背上挺起身,朝場中看來。謝藝拿著韁繩立在他黑色的座騎旁,目光淡淡的,仍像平常一樣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神情。而自稱見過無數大場面的朱老頭躲在最後面,緊緊拽著石剛的衣服,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石剛有心上來幫忙,被他扯住,總不好把他從驢背上拖下來,只好掙著身子道:「老頭!你給我放手。」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花苗人傷亡慘重,他們殺死了三名鬼王峒武士,自己也有五人死在鬼王峒武士的鐵斧下,剩下的人人帶傷。但他們身後的花苗女子都安然無恙,甚至沒有潑上一滴鮮血。   這時大局已定,程宗揚扶起凝羽,問道:「傷在哪裡?重不重?」   凝羽淡淡道:「是別人的血。」她口氣雖然平淡,看著程宗揚的眼中卻流露出一絲欣喜,顯然為能夠死裡逃生而高興。   「鬼王峒的人不是走了嗎?怎麼遇上的?」   「前面有一個村子。我去的時候,這些人正在屠村。所有人都被殺死了。我離開時驚動了他們,被他們追殺了一天一夜。好在半夜起了霧,才逃到這裡。」   程宗揚抹去凝羽臉上一滴細小的血跡,低聲道:「早上起霧我還抱怨,早知道就該好好謝謝這場大霧了。」   「你們兩個!等會兒再唧唧!」武二郎吼道:「「子!給我看仔細了!」   那名變身的鬼王峒武士力量暴增數倍,但面對天生神力的武二郎還是稍遜一籌。   武二郎不僅身強力壯,而且刀法精強,雙刀翻飛間,將他逼得步步後退。   武二郎一邊出手,一邊中氣十足地教訓程宗揚,「看清了嗎?笨蛋!刀是這麼使的!記住了!右刀是老虎吃人的牙齒!左刀是老虎的尾巴!見過老虎吃人沒有?撲上去先是一口,抽空用尾巴一甩。嘿嘿,像你這種廢物點心,挨上一下,直接就讓老虎尾巴抽死!」   那鬼王峒的武士被武二郎雙刀接連砍中三記,刀痕深淺不一,最深的一處已經見骨,卻都沒有流血,只是胸口的鬼臉圖案越發血紅。   武二郎接連進擊,將他逼到山澗邊上,退無可退。忽然那鬼王峒武士嘶嚎著怪叫一聲,鐵斧重重砍在武二郎刀上,借勢彈起,岩石般墮入澗中。   凝羽急道:「別讓他走了!」   武二郎沒想到這傢伙會逃,這時追趕已經來不及了。   「繃」的一聲脆響,一枝羽箭流星般射出,從鬼王峒武士胸口的鬼臉刺入,從他背後穿出,帶出漫天血雨。   眾人湧到山澗邊,朝下看去,一邊亂紛紛叫道:「掉在哪裡了?」   「是鬼王峒的人嗎?」   「還有沒有?」   「誰射的?」   「死了嗎?」   「死了。」蘇荔收起彎弓。   「確實死了。」程宗揚說道。   他太陽穴上生死根的感應比眼睛更加真實。當羽箭穿透那鬼王峒武士胸膛的一刻,一股陰寒邪惡的氣息再次透過太陽穴,湧入丹田。這股氣息比他以前接受的都更陰冷,使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蘇荔收起彎弓,緩步朝凝羽走來。「你剛才說,有一個村子被這些鬼王峒的武士屠殺,連一個人也沒有逃出來?」   凝羽點了點頭。   「鬼王峒的人有多少?」   「屠村的一共是十個。路上我殺了一個。」   場中一共八具屍體,加上墮入山澗的一個,九名鬼王峒武士無一逃脫。   「只有十個人,那村裡的人即使打不過,難道也沒有逃走嗎?」   這些鬼王峒武士雖然強悍,但也不是不可戰勝的敵人。剛才的交手中,花苗人五人戰死,也殺了三名鬼王峒的武士。以這樣的實力計算,如果正面交鋒,花苗族未必會輸給鬼王峒。可許多比花苗更強大的村寨和部族,都毫無意外地敗在鬼王峒手下。   這讓蘇荔不能不起疑。難道鬼巫王依靠這些武士,就能統治大半個南荒?   凝羽搖了搖頭,「村子裡的人沒有反抗。」   蘇荔追問道:「和黑石灘的蛇彝村一樣?」   程宗揚喝道:「武二!」   武二郎挺起胸,理直氣壯地說道:「這麼大的事,怎麼能瞞著朋友?」   白湖商館和雲氏商會在南荒雖然各有目的,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都不願意去招惹鬼王峒的鬼巫王。當日蛇彝村的見聞,大伙說好埋在心底,離開南荒前絕不吐露。   武二郎倒好,對蘇荔全盤托出。   凝羽點了點頭,然後道:「那個村子也是蛇彝人。」   眾人都是一怔,又是一個蛇彝人的村寨被屠?程宗揚記得祁遠說過,蛇彝人是南荒大族,在盤江南北有不少村寨。難道鬼王峒與蛇彝人結了怨,要將南荒所有的蛇彝人連根拔起?   據凝羽所說,兩個蛇彝村被屠的情形如出一轍,都沒有打鬥的痕跡。那些蛇彝人似乎是心甘情願被他們屠殺。   鬼王峒屠村的毒辣,讓眾人至今還心有餘悸。商隊在熊耳鋪停留一天,一半原因是為了出貨,另一半則是眾人都希望能離鬼王峒的人更遠一些。這樣的心理連花苗人也不例外,然而終究還是沒有避開。   這場遭遇使兩支商隊各損失了兩名人手,花苗死了五人,還有四人受傷。如果不是武二郎,這個數字也許要翻兩倍。想到再往前走,就越深入鬼王峒的勢力範圍,眾人心裡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商隊和花苗人一起收殮了同伴的屍體,以免被野獸撕咬。至於那些鬼王峒的武士,他們掘了個大坑,將屍體都扔在裡面。剩下的傷者各自敷藥包紮。   那些花苗女子遠遠站在樹林裡,將新娘圍在中間。新娘似乎想出來,卻被阿夕拉住。阿夕小聲說著什麼,最後新娘跺了下腳,把一隻青布小囊扔給她。   阿夕拿著布囊,走到受傷的族人身邊,取出幾粒小小的丹藥,捏碎了敷在他們傷口,然後又分給商隊的傷者。   祁遠肩頭傷了一處,雖然不深,這時也得了一顆。他聞了聞,訝道:「這傷藥哪裡來的?」   阿夕白了他一眼,「我們花苗人自己制的。」   祁遠將信將疑地把那顆丹藥放到懷裡,小心收了起來。   阿夕不高興地說:「你不用就還給我。」   祁遠涎著臉道:「這傷藥可是好東西,要緊關頭能保一條命。我這點兒傷,用上太可惜了。還是留著吧。」   阿夕皺了皺鼻子,「小氣鬼。」   程宗揚對凝羽笑道:「我在熊耳鋪的店裡看到一對翠玉耳環,雲老哥說做工平常,但玉料不錯。我看那對耳環翠瑩瑩的,跟你的膚色很配,就買了下來,在包裡放著,一會兒拿給你戴。」   凝羽臉色蒼白地笑了笑,唇角忽然湧出一股鮮血。   程宗揚一怔,連忙扶住她的手臂,只覺她的身體冷得像冰一樣,觸手生寒。   旁邊的祁遠正拿著酒葫蘆在喝,見狀不由怔住,酒水流到他脖頸裡才驚醒,嗆得咳嗽起來。雲蒼峰也嚇了一跳,趕緊喚道:「易虎,」   謝藝正在幫那些軍士安葬屍體,聞聲朝這邊看來。凝羽伏在鞍上,咳嗽著不住吐出烏黑的血塊,臉色蒼白如紙。   易虎從林中出來,沉聲道:「受了傷麼?」說著伸出手,卻被凝羽避開。   程宗揚想起凝羽的潔癖,不由懊惱自己的疏忽。如果凝羽沒有受傷,絕不會放著衣上的血跡不去清理。他摟住凝羽的腰肢,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一面叫道:「毯子!   」   小魏飛快地從行囊裡拽出皮褥,鋪在地上。   凝羽昏迷般伏在程宗揚臂間,身體越發寒冷。這些漢子都是武夫,治療跌打刀傷多少心得,但凝羽身上毫無傷痕,眾人想救也無法下手。   程宗揚正束手無策,忽然一陣香風飄來,蘇荔邁著修長的雙腿走進人群,低頭看了看,然後低聲向身邊的族人吩咐幾句。   「有一個人也許能治好她的傷。」蘇荔猶豫著說道:「但她身份特殊,治傷的時候所有人都要瓾蛂C」   雲蒼峰一手放在程宗揚肩上,低聲道:「蘇荔族長這樣說了,程小哥,咱們就避避吧。」   程宗揚不作聲地打開帳篷,將凝羽放在裡面,拂了拂她頰上的髮絲,然後退了出來。   那些花苗女子簇擁著新娘走過來,在帳篷外圍成一圈。透過人群,隱約能看到那新娘彎腰鑽進帳篷。   武二郎解了外衣,光著膀子坐在一棵大樹下,露出虎鬃一樣的胸毛,用濕布抹拭著身上的血跡。他的雙刀插在身邊的泥土裡,刀身擦得雪亮。   剛才那場打鬥,他不止一次用雙刀硬撼鬼王峒武士的重斧。若是尋常鋼刀,刀鋒此時已經佈滿缺口。但武二郎這兩把隨手拿來的鋼刀,只在不起眼的地方崩了幾處。   易彪與鬼王峒武士交過手,長刀被鐵斧砍壞了好幾處,已經沒辦法再用。他看看武二郎身上的虎紋,再看看那對鋼刀,眼神既佩服又敬畏。他低聲道:「吳大哥,這也是你們商館的?」   起霧的時候吳戰威留在後面,為隊伍斷後,直到武二郎出手才趕來。武二郎以一敵六,風頭都被這廝一個人搶光,根本沒給他出手的機會。不過吳戰威嘗過武二郎的厲害,對這一點並沒有意見。   吳戰威小聲道:「那是白武族的武二郎,程頭兒雇來走南荒的。」   易彪道:「雇來的?他的身手……那該多少銖錢?」   吳戰威嘿嘿一笑,還沒回答,就見程宗揚走過來,從腰囊裡摸出一個銀銖丟過去:「武二,幹得不錯。這個月的薪水先拿著。」   武二郎臭著臉,對那枚銀銖瞧也不瞧一眼。等程宗揚走遠,才罵罵咧咧檢起來,然後瞪了易彪一眼,「看什麼看!」   易彪張大嘴巴,過了會兒才道:「我沒看錯吧?」   吳戰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這就不錯了。本來說月底才給的。」   謝藝安葬完屍體,從林中出來,用一片帶著露水的蕨葉抹去手上的泥土,走到程宗揚身旁,然後盤膝坐了下來。   「傷得重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不知道。」   「如果真是重傷,不會撐到現在才發作。你不用太擔心。」   程宗揚忽然道:「那聲抱歉是你說的吧?為什麼要道歉?」   謝藝放下揉成一團的蕨葉,「謝某卜筮不精,只算到前面是喜樂之象,卻不知卦象的末尾,有樂極生悲之兆。」   程宗揚看著他柔和的眼神。「如果算出來有艷遇,為什麼你不去呢?」   「卦象是為程兄所佔。謝某就算去,也未必有程兄的艷福。」   程宗揚道:「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謝藝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他們兩人都清楚,這些並不重要。   「你剛才勸我不要太擔心。其實我並不擔心。」程宗揚舒了口氣,慢慢道:「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感覺。人生就像做夢一樣,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那麼不真實。事情來的的時候,你不覺得有多高興,消失了,你也沒有太傷心。因為這只是一場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謝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莊子曾經說過,他有天做夢,夢到自己變成一隻蝴蝶。醒來時不知道是自己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夢到變成了自己。」   「謝兄讀過《莊子》?」   謝藝微微搖頭,「我是聽一個人說的。那個人也和你一樣,也常常說不知道這個世界是真實還是虛幻。他說,每天早上醒來,他都好奇身邊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只有進入她們的身體,他才確定自己是真實的存在。」   程宗揚訝道:「這是哪位先賢?」   謝藝笑了笑,「一位故人。」   「他的女人很多嗎?」   「比你想像的更多。」謝藝道:「不過,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程宗揚歎了口氣,「看來只有死亡是公平的。」   眾人各自忙碌,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交談。   「我沒有惡意。」謝藝抬起眼,直視程宗揚的眼睛。他的眸子很黑,眼神平靜而又坦蕩。   程宗揚不確定地說:「也許吧。」   謝藝像和熙的春風一樣笑了起來,然後改變了話題。   「我看過你用刀。武二武功很好,也沒有藏私,但他不是個好老師。以你的實力,那個鬼王峒的武士不是你的對手。」   謝藝折下一根樹枝,作勢虛劈一記,「當真氣透過手掌的時候,不要刻意去引導它。只要將心神和意識放在你要去擊破的地方,它就會自行運轉。」   「是嗎?」程宗揚將信將疑地接過樹枝,學著他的樣子虛劈一記,枝葉間隱隱傳來風雷之聲。   「剛開始的時候,風聲會越來越響,當真氣足夠純熟,風聲會越來越弱,而力量會更加集中。」   謝藝抬手輕輕一擊,將面前一塊拳頭大的卵石輕易擊成兩半。   程宗揚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比武二還強?」   謝藝搖頭道:「我是取巧了。擊開卵石並不難。如果是武二,這塊卵石都會被他砸成石粉吧。」   程宗揚用樹枝砍著斷開的卵石,「我要練到你的程度,要多長時間?」   「我練了二十年,才到現在的地步。」   程宗揚洩了氣,「要二十年啊。」   謝藝笑道:「我資質平常。資質好的,十年就夠了。還有的人資質超群,不足二十歲就能達到第五級坐照的境界。」   「你看我的資質呢?」   謝藝看了他半晌,然後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你修練的根基應該是玄門正宗,但又頗為不同。」   第七章◆神女   「她和鬼王峒武士正面交手的時候受到反震,真氣逆行,然後一路都沒有休息,造成氣血鬱積。」   阿夕側耳聽著帳內的聲音,鸚鵡學舌一樣說道:「這會兒服了藥,傷勢已經沒有大礙,讓你放心。這幾天不要讓她勞累。藥物每天早晚各服用一次,有十幾天時間就能痊癒。」   程宗揚連連點頭。   「還有!」阿夕道:「以後不能同房!」   「呃?」程宗揚忽然想起凝羽體內那股寒意,她們不會以為自己幹的吧?   阿夕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聽到了嗎?」   程宗揚連忙道:「好好。我知道了。」   帳幕一動,那個戴著面紗的新娘起身出來。她低頭的剎那,面紗飄起一角,露出紅嫩的唇瓣。她下巴白皙而又瑩潤,嬌嫩的唇瓣幾乎看不到唇紋,彷彿精緻的寶石,在面紗下閃動著嬌艷的光澤。   阿夕扶住新娘的手臂,那些花苗女子隨即圍過來,遮斷了程宗揚的視線。   短短的一瞬,給程宗揚留下強烈的印象——這位新娘的容貌,似乎不是花苗女子。   「走了走了!」一頭瘦驢蹤出來,朱老頭騎在驢背上嚷道:「都起來!都起來!   咱們該趕路了!」   程宗揚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沒好氣地說道:「這就是你說的路?」   「沒想到吧?」朱老頭得意地說道:「要不是我老人家領著,你們就算走上幾百趟,也不知道這裡還有條路。」   祁遠氣喘吁吁地說道:「這是人走的路嗎?遇上山洪,躲都沒地方躲!」   他們浸在齊腰深的水中,像當日過黑石灘一樣,在水裡艱難地行進著。朱老頭說的「路」,竟然就是那條山澗。他領著眾人順著一道緩坡下到澗中,然後涉著水往上遊走。這一段水勢倒還平緩,但澗底的岩石極滑,一不小心就有人馬滑倒,濺起一片水花。   朱老頭盤著膝,穩穩坐在驢背上,半瞇著眼道:「富貴險中求。走南荒,本來   就是刀頭舔血,虎口求食的勾當。走條山澗算什麼?別擔心,再往前走,水就淺了。走起來比大路還輕省。」   這一次雲氏商會走在最前面,相比之下,他們的人手是最完整的,這一路只損失了三人,不算雲蒼峰,還剩了十三人。商館的吳戰威和小魏在後面壓陣,最初的八名護衛現在還剩下他們和石剛三人,以及四名奴隸,就算加上程宗揚他們四個,也只有十一人。   花苗人走在中間,他們傷亡最重,九名男子只剩下四人,十餘名女子卻無一受傷。這時受傷的花苗漢子在前橫成一排,後面的女子手挽手將新娘和阿夕護在裡面。   凝羽臉色好了許多,程宗揚讓她側身坐在黑珍珠背上,自己在旁牽著馬韁,順著山澗前行。   在山澗中走了七八里,隨著地勢的升高,水位漸漸變淺,從及腰深淺,一直降到小腿處,讓眾人都鬆了口氣。朱老頭沒有說錯,澗底的岩石雖然濕滑,但沒有山林中那麼多蕨葉籐蔓要砍,一路涉著溪水走來,倒比山路更加輕鬆。   濃霧已經消散,兩岸濃綠的枝葉顯露出來。程宗揚道:「老四,這條路你沒走過吧?」   「涉水的路我也走過不少,但沒敢這麼走過。」祁遠道:「一來南荒走的都是熟路,沒人領,誰也不敢走生路。萬一陷到泥沼裡,可不是鬧著玩的。二來山澗不好走,水急不說,底下是漩渦還是坑洞,誰也說不準。再一個就是怕遇到山洪。南荒雨多,山洪下來,平常一條小溪都能變成一條大河。咱們有時候寧願繞遠路,也輕易不過山澗,求的就是一個平安。」   程宗揚扭過頭,「雲老哥,你呢?」   雲蒼峰眉頭緊鎖,良久道:「山澗太險,我也未曾走過。」   「除了我老人家,誰敢走山澗?」朱老頭不知何時騎著他的瘦驢擠了過來,「也就是我這老南荒,才有瞻量、有見識這麼走!到了前面咱們就上岸,下午再趕一段山路。運氣好,今晚能宿在蕈子林。」   祁遠沒走過白夷族的路線,更未聽說過蕈子林,也沒什麼反應。雲蒼峰的眉毛卻動了一下。從熊耳鋪到白夷族,途中會經過蕈子林邊緣,但那足有兩日的路程。沒想到沿山澗溯流而行,只要一天就能趕到。   不過正如祁遠說的,山澗太過危險,平常過條山澗都不容易,何況是在山澗裡面行走?就是南荒土著,也未必敢不要性命地這樣走。   這山澗支流極多,朱老頭領著眾人七繞八拐,不知道過了多少水岔。越往上走水流越細,最後變成潺潺小溪,溪底潔白的岩石被水沖刷成光滑的形狀,清澈的泉水繞石而過,不時有細小的游魚被他們驚動,飛快地從石隙間鑽出。   溪水剛沒過腳背,走起來更加容易,連一直擔心的祁遠也露出笑容。但沒走多久,朱老頭卻離開溪水,帶頭鑽進一片蕨林。   石剛追上去,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朱老頭,這路剛好走些,走一段再上岸吧。   」   「再走,前面就進沼澤了。」朱老頭嚇唬道:「那兒的蚊子比老鷹還大,就你這匹馬,一晚上血就被吸乾,光剩一張皮了。」   石剛吐了吐舌頭,老實跟著朱老頭進了蕨叢。   眼前是一條山谷,谷中生滿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蕨類植物。肥厚的蕨葉下,不時掛著幾串果實。有的青澀,有的通體鮮紅,還有的熟透了,呈現琥珀般的蜜黃色。   石剛忍不住摘了一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朱老頭道:「別碰,這些果子都是有毒的。」   石剛嚥了口唾沫,「聞起來味道不錯,怎麼會有毒呢?」   朱老頭沉著臉道:「沒毒的早讓山裡的猴子吃完了,還能留給你?小心拿著爛手!」   石剛連忙把果子扔開。朱老頭騎在驢上,順手接住,然後放在嘴裡,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啃得滿口生津。   「喂!朱老頭,」石剛叫了起來,「你不是說有毒嗎?」   朱老頭厚顏無恥地說道:「老頭我運氣好啊,檢的這顆沒毒。」   石剛氣得直翻白眼。他是頭一次走南荒,祁遠反覆交待過,南荒的東西不能亂吃。這會兒看朱老頭吃得這麼香甜,石剛按捺不住,他不敢亂摘,還在那裸蕨樹下,挑了顆熟透變成朱紅色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張口用力一咬。   朱老頭拿著吃剩一半的果子,從驢背上低頭看著他,關心地說:「辣吧?」   石剛張著嘴,咬著半個果子,辣得眼淚都出來了,絲絲地吸著氣。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朱老頭教訓道:「俺老人家剛說過,山裡的   果子不能亂吃。這果子叫荔果,青的時候是甜的,等熟透變紅,就辣得入不了口。瞧瞧,小伙兒舌頭都腫了……還不趕緊吐了!」   石剛口中像含了團火,舌頭帶嘴巴都辣得沒有知覺,用手才把咬下的半個果子掏出來。祁遠趕緊拿來水囊,石剛伸著舌頭嗽了半天口,才淚水漣漣地合上嘴巴。   那些花苗女子從旁邊路過,看到他狼狽的模樣,一個個都掩口而笑。最後那個與石剛有過一夕之緣的花苗女子過來,從旁邊的蕨樹下摘了顆青木瓜一樣的果子,用短刀切開,取出果肉讓他含住,一邊笑著說了幾句。   程宗揚沒有聽懂,祁遠卻「嗤」的笑了出來。石剛含著果肉「呃呃」幾聲,問祁遠她說的什麼。   祁遠忍著笑道:「她說,你吃了最辣的荔果,不讓你再親她。」   石剛臉頓時漲得通紅,一不留神把果肉吞了下去。那花苗女子卻對旁人的笑聲毫不在意,只笑咪咪看著石剛,又取了塊果肉餵給他。   鬼王峒武士突然來襲,使眾人耽誤了一個多時辰的路程。朱老頭帶著隊伍緊趕慢趕,趕在日落前,進了一道山谷。   進入谷中,眼前地勢忽然一低,兩側山峰合攏過來,圍成一個狹長的盆地。   從山脊上看去,盆地中盛開著無數碩大的蘑菇,彷彿無數五彩繽紛的巨傘。   程宗揚見過最大的蘑菇也不過十幾厘米高,而眼前這些蘑菇像樹木一樣林立著,最大的菇柄直徑就超過兩米,菌蓋更巨大無比,彷彿一座高聳的樓宇。菌蓋形態各異,有的像傘,有的是半球形,還有鍾形、笠形、漏斗形……顏色有白、黃、褐、灰、紅、綠……深淺淡濃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它們都極為龐大。   吃驚的不止是程宗揚,除了隊伍中寥寥幾個人,大多數人都是第一次目睹這樣巨大的蘑菇,如果說當初走的籐橋只是一個特異例子,眼前這些巨蕈,才使他們真切感受到南荒的異樣風情。   「你看!」程宗揚扶住凝羽的手臂,「那個粉紅的像不像間亭子?」   「這就是蕈子林!」朱老頭道:「十幾里的山谷,都是花蕈。蕈子林的好處是蕈冠大,把光都遮住了,地上沒有那麼籐蔓枝條,乾乾淨淨的好走。」   踏進山谷,天際的光線便被遮蔽。頭頂大大小小的蕈蓋交錯著層層疊疊。雪白的蕈柄高大而肥厚,蕈蓋邊緣有的像簾子一樣波浪狀低垂下來,有的上翹彷彿屋簷,還有的向內向外捲曲。   蕈蓋下沒有南荒常見的灌木和蕨叢,潮濕的泥上生滿青綠的苔蘚,還有一叢一叢的小蘑菇。雖然是小蘑菇,比平常的蘑菇還是大了許多,有的只有齊腰高低,蕈柄又白又胖,蕈蓋直徑卻超過兩米,讓人忍不住想躺上去享受一下。   雲蒼峰笑著對程宗揚說:「當心,有些蕈蓋是黏的。老夫年輕時第一次來,一時好玩躺在上面,結果被黏在蕈蓋上,最後用刀劈碎才逃出來。還有那種生著環紋的,蕈蓋的纖毛上有倒鉤,鳥雀落在上面都會被鉤住。」   祁遠指著一株蕈蓋狹長、色澤淡紅的蘑菇道:「這個我認得,是鵝掌菌!拿火一烤,味道最是鮮美。」   「沒錯。」雲蒼峰笑道:「咱們今晚有口福了。」   大如車輪的鵝掌菌被幾名漢子砍下來,整個架在火上燒烤。淡紅的菌肉漸漸變成深褐色,表面彷彿塗了一層油脂,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讓程宗揚意外的是,那些花苗人並沒有因為族人的死而傷心,他們搬出昨天沒有喝完的粟米酒,澆奠了死者,然後就痛飲起來。在花苗人盛情邀請下,商館的人也參與進來。無論商館的護衛還是奴隸,在花苗人眼裡都一視同仁,強拉來圍成一圈。   眾人將菌肉切成一塊一塊,就著烈酒痛飲起來。程宗揚取了兩塊菌肉,喂凝羽吃了,剛出帳篷,就被卡瓦拉了過去。   眾人一直喝到深夜,把剩下的酒喝了個乾乾淨淨。除了易虎他們滴酒未沾,幾乎所有人都醉倒了。   南荒釀的粟米酒味道極澀,程宗揚喝了小半壇,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舌頭幹得像門口擦鞋的地毯。   已經燃盡的篝火上還懸著幾塊烤好的鵝掌菌,風一吹,篝火明明滅滅散發出暗紅的光亮。商隊的漢子們三三兩兩躺在一處。因為有蕈蓋遮擋,那些北府兵的軍士也沒有再撐帳篷,他們分成兩處,遠遠睡在兩朵半人高的蕈蓋下,各自枕著兵刃,兩手放在身前,睡得整整齊齊。   程宗揚摸了摸手邊的水囊,發現裡面還剩了些水,剛擰開要喝,卻怔住了。   黯淡的篝火中,一根細細的樹枝從一株低矮的蕈柄後伸出,在幾塊烤好的鵝掌菌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選中其中最大的一塊,枝尖扎進菌肉,小心地挑起來,收到蘑菇後面。   那株蘑菇矮矮胖胖,蕈蓋雖然不大,蕈柄卻足有一米多粗。祁遠說這種蘑菇雖然沒毒,但吃起來跟乾柴一樣澀而無味,因此大伙都沒管它。   程宗揚側耳聽去,蘑菇後面發出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偷吃烤好的鵝掌菌。   程宗揚好奇心起,他按照凝羽曾經指點過的方法,收斂自己的氣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然後探頭一看。   首先映入眼中的,先是一雙圓圓的眼睛。   一個少女蹲在蕈蓋下,驚訝地抬起臉。她眼睛瞪得又圓又大,能清楚看到她的眼眸,烏亮的瞳孔像黑色的水銀一樣靈動。她嘴巴裡鼓鼓的塞滿了東西,手上捧著那塊烤好的鵝掌菌,彎長的睫毛像玩具娃娃一樣又密又翹。   程宗揚一眼就認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少女。這女孩彎眉如月,精緻的五官猶如珠寶鑲成,臉頰圓圓的,姣美而又瑩潤,在夜色下閃動著迷人的光澤,竟是生平僅見的絕色。這樣的美女,自己如果見過不可能沒有印象。   但她身上的衣飾十分眼熟,金絲織繡的大紅嫁衣,髮髻上白茸茸的狐毛,垂在臉側的潔白面紗……   「你是花苗的新娘?」   少女費力地嚥下菌肉,伸著頭朝程宗揚背後看了看,然後鬆了口氣。她把手指豎到唇邊,「噓,小聲點。」   「你怎麼在這裡?」程宗揚看了看周圍,只有她一個人,阿夕和那些形影不離的花苗女子都不見蹤影。   少女拿著菌塊,一手朝他擺了擺,小心聽著外面的聲音。她的手細如脂玉,小指微微挑起,柔美的指尖和紅唇上沾了菌塊的汁液,更顯得嬌艷柔膩。   等篝火旁那些漢子鼾聲響起,那少女小心翼翼起身,又從篝火上撈了塊烤好的菌肉,然後從蕈蓋下鑽出來,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還朝程宗揚招了招手,讓他跟上來。   兩人一前一後跑到蕈林深處,少女才停下來。她把菌塊扔給程宗揚,甩著手指道:「好燙……喂,把水遞給我,」那塊鵝掌菌裡外都烤透了,淌著鮮香的汁液,程宗揚把水囊遞給她,訝道:「你在偷東西吃?」   少女拿著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才細喘著道:「餓死我了。」   程宗揚道:「別的人呢?怎麼餓得這麼厲害?」   少女拿著那塊吃了一半的鵝掌菌,用力咬了一口,氣鼓鼓道:「他們都喝醉了,連蘇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你們烤蘑菇的香味我都聞到了,可誰都不拿給我吃。   哎,這是什麼菌?」   「鵝掌菌吧。」   「真香。我到南荒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都是你們,烤得這麼香,讓我睡都睡不著。」   「為什麼不出來一起吃呢?」   少女白了他一眼,「喂,你別告訴別人見過我啊。」   程宗揚猛地醒悟過來,「你不是花苗人?」   那少女的美貌與花苗女子截然不同,她十六、七歲的樣子,五官精緻柔潤,新月般的彎眉如同畫上去的一樣秀美,唇瓣小巧而鮮嫩,每次紅唇翹起,白嫩的臉頰上就現出兩朵可愛的小酒窩。   「我倒想當花苗人啊,」少女帶著一絲羨慕說道:「我最喜歡她們光著小腳丫,腳踝戴著一串小鈴鐺,一走路就叮叮鈴鈴的響,好玩死了。」   說著她又咬了一口菌塊,「可她們都不肯借給我戴。」   「你不是花苗人,為什麼他們把你當作神女?」   「是嗎?」少女驚喜地瞪大眼睛,連嘴巴裡的鵝掌菌都忘了咽,「她們真的那樣說嗎?唔!」少女連忙吞下菌塊,「說我是神女?」   「她們叫你珂婭,就是神女的意思。」   少女捧著菌塊愣了一會兒,眼睛漸漸彎成月牙,然後帶有著幾分得意偷偷笑了起來。   「花苗人為什麼說你是神女?」   「沒什麼啦,」少女開心地擺擺手,故作無所謂地說道:「我就是給他們治治病啊,療療傷啊,什麼的。」   「你是醫生?」   「那當然,」少女挺起胸,驕傲地說道:「我們光明觀堂門下,都是最出色的醫者!」   程宗揚一時沒有聽清她的話,他的目光完全被少女挺胸的動作所吸引。少女穿的嫁衣是用名貴的絲綢裁製而成,她身材嬌小,平常都低著頭,面紗一直垂到胸前。有時看著衣物顯得很寬,程宗揚還以為是因為嫁衣作得寬大,這時她一挺胸,才發現她嬌小玲瓏的身軀上,有一對貨真價實的豐乳,就像是衣服裡面塞了兩隻大白兔。   「呃……你是光明觀堂門下?」   少女用力點頭,然後花容一變,「啊」的一聲摀住了嘴巴。   程宗揚看了她一會兒,小聲笑道:「你的身份是保密的吧?」   少女臉繃得緊緊的,然後像被針扎的皮球一樣洩了氣,嘟著嘴說:「我跟蘇姐姐說好了,到鬼王峒之前不能說的。」   少女懊惱的表情讓程宗揚忍不住笑了起來。「現在我知道了。認識一下吧,我叫程宗揚,是五原城來的商人。」   少女道:「我叫樂明珠,是光明觀堂的弟子。」   第八章◆窺情   程宗揚這才聽清,「你是光明觀堂弟子?潘金蓮是你的……」   「咦?你認識潘師姐?」   程宗揚點了點頭,「見過一次。」   樂明珠頓時緊張起來,「在哪兒?」   「來南荒之前,在五原城。」   樂明珠呼了口氣,小手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哎,你如果見到潘師姐,可千萬別說在南荒見過我。」   程宗揚看著她心虛的樣子,低聲道:「你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   「不是啦……」樂明珠說著低下頭,聲音也小了下去,顯然是非常的心虛。   「還喝水嗎?」   樂明珠立刻道:「要!」   程宗揚又把水囊遞給她,「你怎麼一個人跑到南荒來,還成了花苗人送親的新娘呢?」   樂明珠這會兒身份已經暴露,索性一邊吃著烤菌,一邊和程宗揚聊了起來。   「我在師門的時候,就聽說南荒得病的人很多,可南荒只有巫師,從來沒有醫者願意到南荒來。師傅說,救死扶死是醫者的天職,所以我就到病人最多的南荒來了。」   「等等,你是來治病的,怎麼變成了新娘?」   樂明珠不滿地皺了皺鼻子,「我馬上就要說到了——到了南荒,好多村子的人都不理我,有的還不讓我進村。我開的藥方他們也不信,我都鬱悶死了。後來我到了花苗。花苗的蘇姐姐人可好了,聽說我是來治病的,不但讓我住在族裡,還派人幫我採藥。」   「我在花苗待了兩個月,開始他們都叫我小樂大夫,後來叫我珂婭,我還以為是蘇姐姐她們給我起的花苗名字呢。」   樂明珠雙手捧住臉頰,嘴角彎彎翹起,像個被大人誇獎的小女孩一樣,一邊臉紅,一邊滿心竊喜。   這丫頭說了半天還沒說到正題,但有了剛才的教訓,程宗揚也不再問,只閉著嘴在一旁等待下文。   「我在花苗住了一段時間,剛開始很高興,可後來蘇姐姐越來越不開心。我問了阿夕,才知道有個叫鬼王峒的部族,派人到花苗裡來,要蘇姐姐向他們的首領鬼巫王進貢。」   「那些天我聽了好多好多鬼王峒的傳說。她們說,鬼巫王長了三個腦袋,送到鬼王峒的貢物都要被龍神和鬼巫王吃掉,所以誰都不想去,只有阿夕不信。蘇姐姐也不想讓族人去,可不去的話,鬼王峒就會打過來。花苗人說,鬼王峒的人會妖術,好多村寨都被他們屠滅一空,連嬰兒都不放過。   「師傅說,醫者有仁愛之心,要推己及人。所以我就找到蘇姐姐,替她們當新娘。蘇姐姐開始不答應,後來同意了。然後我、阿葭,還有阿夕,就被選出來做為獻給鬼巫王的貢物。蘇姐姐還從族裡挑了最勇敢、最強壯的戰士,準備一起到鬼王峒去。」   「那你就準備去當龍神的新娘嗎?」   樂明珠笑吟吟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一個光明觀堂的弟子,自告奮勇要去給南荒的鬼巫當新娘,這聽起來實在很像是一個……陰謀。程宗揚低聲道:「你是想去刺殺鬼巫王?」   樂明珠用力點了點頭,「師傅說,行醫之人要時刻謹記匡扶正道。我要殺掉作惡多端的鬼巫王,為民除害!替天行道!」   程宗揚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丫頭也太大瞻了吧?鬼王峒的勢力已經籠罩了大半個南荒,動輒屠村滅族。今天遇到的只是幾個斷後的鬼王峒武士,自己這一方已經傷亡慘重,何況是要深入他們的老巢?   看到他懷疑的目光,樂明珠頓時叫了起來,「喂,你不相信我嗎?我在光明觀堂也是……也是……也是很厲害的!如果不是那會兒霧太濃,阿夕她們還拚命拉住我,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如果這丫頭有潘金蓮的修為,殺掉鬼巫王還有一點指望,只不過——「比你潘師姐還厲害嗎?」   樂明珠啞了一會兒,嘴硬地說:「只差一點點!師傅說,邪不壓正。我是為民除害,肯定能打敗他的!」   程宗揚哭笑不得。你都十六了吧,還這麼天真?   樂明珠一挺胸,「怎麼了?我師傅說的不對嗎?」   程宗揚點了點頭,「當然很對。」   樂明珠高興起來。「我師傅還說,不為良相,就為良醫;還說人命關天,醫者又關人命,猶似醫者上關天命,是世間最為神聖的職業;還說……」   程宗揚趕緊打斷她,「你真是師傅的好學生。只不過我想問一下:如果邪不壓正,是不是說被鬼巫王殺害的人都是邪惡的,或者不夠正義呢?」   樂明珠眼睛瞪得大大的,張口結舌。   程宗揚舉起水囊喝了一口,「你師傅說的雖然沒錯,我也相信邪不壓正。但這不是只喊喊口號就能做到的。算了,你就當我沒說好了。」   程宗揚想起那些縱酒歡飲的花苗男女。這時他才知道,這些花苗人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他們每一步,都是在走向自己生命的盡頭。還有阿葭……當她在自己身下顫抖的一刻,也已經知道她所面臨的命運了吧。   程宗揚忍不住道:「你們真要去殺鬼巫王啊?」   「你也要來嗎?」樂明珠認真道:「我可要警告你,那可是很危險的啊。」   程宗揚苦笑道:「免了吧。我只是個商人。打打殺殺不在行啊。」   樂明珠也不生氣,她一邊說一邊咬著菌塊,不多時就將手裡烤好的鵝掌菌吃了個乾淨,但對另一塊,樂明珠就沒有辦法了。   「還吃嗎?」   樂明珠想了想,「我還能吃一點。」   程宗揚笑著把菌塊分開,遞給樂明珠一半。   樂明珠忽發奇想,「我們爬到蘑菇上面去吃吧。」   程宗揚看看頭頂高大的蕈蓋,「吃個蘑菇要那麼費勁嗎?」   「這麼大的蘑菇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呢。」樂明珠興致勃勃地說道:「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對師弟師妹說,她們的小師姐見過的大蘑菇足有光明殿一半大,大得他們做夢都想不到。而且我還坐在上面,一邊美美的吹著風,一邊吃著烤好的鵝掌菌。   喂,你先蹲下來。」   程宗揚蹲下身,樂明珠毫不客氣地爬到他身上,雙腳踩在他肩頭,「好了,起來吧。」   少女單純天真的樣子,讓程宗揚不忍拂了她的興致。   「站穩啊。」扶住樂明珠的小腿,挺身站了起來。   樂明珠跳上旁邊的一株不知名的蘑菇,然後蹲在蕈傘上,俯身把程宗揚拉了上來。那些巨大的蕈菌層層疊疊生在一起,高低不一。兩人相互配合,從一株蕈傘跳到另一株蕈傘,讓程宗揚有種童話的感覺。   兩人越攀越高,最後攀到一株佈滿朱紅斑點的巨蕈上,無法再往上攀,才停下來。   那巨蕈頂部的傘冠足有籃球場那麼大,踩上去軟綿綿充滿彈性。從蕈蓋上往下看去,就像站在四五層樓的高度往下俯覽。腳下一朵朵巨蕈彷彿無數巨傘,兩人坐在蕈蓋上,就像坐在一柄巨大的傘上,看著熙熙攘攘的蕈蓋在山谷中擠來擠去。   樂明珠那張面紗垂在耳側,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喜悅。她趴在蕈蓋上,用力壓了壓,一邊笑道:「軟軟的好舒服。」說著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滾。   「小心,別掉下去了。」   「真想在這裡挖個洞,住在裡面。」樂明珠充滿幻想地說道:「餓的時候就從牆壁上挖一塊蘑菇肉,火一烤就能吃。下雨也不怕,這麼多的傘,肯定不會淋到。打雷的時候,我就睡在蘑菇裡,拿一個最漂亮的小蘑菇當枕頭……」   「那個怎麼樣?」   樂明珠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好不好。我要那個!用那個藍色的當我的小枕頭!還有那個淺緋色的,我要用來當被衾!還有還有!那個圓的,可以當座椅!」   兩人一邊分吃剩下的鵝掌菌,一邊說笑。這裡離宿營地已遠,大大小小的蕈傘阻斷了營地的火光,坐在蕈上的他們,就像是在位於空中的另外一個世界。   程宗揚忽然張大嘴巴,眼睛直勾勾看著不遠處的一株蕈傘,連嘴裡的菌肉掉出來都不知道。   蕈子林遍佈著各式各樣的蕈菌,在兩人待的巨蕈側下方,有一株形狀特異的巨蕈。它的蕈冠不是通常的傘狀,而是邊緣向上舉起,形如漏斗。蕈蓋雖然比他們坐的巨蕈小了一些,但也有四五米的直徑,表面猶如光滑的絲絨。   不知何時,一男一女也攀到了蕈蓋上。男的虎軀凜凜,舉止猛威,女的身材豐挺碩長,美艷如花。兩人面對面站著,四目交投,一個目光熾熱,一個含情脈脈。不是武二郎那廝和花苗美貌的女族長蘇荔,還能是誰?   少女把腦袋湊過來,「你在看什麼?」   「噓!」程宗揚搖了搖手指。   「出月亮的夜晚,走路不要打火把,」蘇荔輕聲唱道:「要是走路打火把,月亮就傷心了。」   武二郎低沉地呼吸著,寬闊而強壯的胸膛緩緩起伏。蘇荔長裙如火,裙縫間一條修長的美腿裸露出來,散發著白艷的光澤。她唇角微微挑起,唱著:「你要真心和姑娘好,不要三心二意。要是三心二意,姑娘就傷心了。」   「太陽剛升起的時候,烏雲從左邊來擋,白雲從右邊來擋……」   武二郎略顯低沉的歌聲沒有往常那樣刺耳,帶著蠻荒氣息的歌曲中,充滿了雄性的粗獷和蒼涼,連樂明珠都聽得入神。   「我要是不能衝開雲彩升起來,那我就算不上虎神的後裔,那我就算不上溫暖的太陽。」   蘇荔笑了起來,她用柔婉的聲音合道:「我從村裡出來的時候,族人從左邊來擋,朋友從右邊來擋。我要是不能走出來,那我就不是高尚的女子,那我就不是鍾情的姑娘。」   兩個身影慢慢靠近,武二郎張開強壯的雙臂,將蘇荔擁在懷中。   程宗揚貼在樂明珠耳邊道:「現在知道你的蘇姐姐去哪兒了吧?」說著他悄悄朝武二郎伸出拇指。武二,算你帶種,連花苗的族長都泡。   武二郎的大手貼在蘇荔纖美的腰間,慢慢落在她豐滿的臀上。蘇荔低著頭伏在他胸口,手掌輕輕撫摸著他胸前濃密的毛髮。   樂明珠好奇地問道:「他們在做什麼?」   「別作聲。」程宗揚小聲道:「他們不想被人打攪。」   程宗揚差點要吹聲口哨,來宣洩心裡的得意。武二啊武二,你也有今天!讓你偷窺!現在報應來了!   武二郎和蘇荔所在的巨蕈四周高中間低,兩人在這裡幽會,就是因為從下面看不到蕈蓋上的情景。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半夜裡竟然還有閒人待在他們頭頂的蕈上。   從程宗揚的角度看去,武二郎和蘇荔所在的蕈傘就像一個寬闊的舞台,兩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程宗揚笑得嘴巴都咧開了。當初被武二郎窺視,自己已經窩囊了好幾天,這會兒天賜良機,當然不能放過這傢伙。   花苗的女族長伏在武二郎懷中,眼波變得濕潤而朦朧。她紅裙微微一動,武二郎的手掌從長裙開口處深入,抱住她豐翹的圓臀。   蘇荔揚起美艷的玉臉,嫣紅的唇角慢慢挑起,如水的目光中充滿了誘惑和鼓勵。   「山溪有了水澗,泉水是流得歡的;籐條有了青樹,枝條是長得旺的。阿妹啊,有了心中的小伙,歌兒是唱得甜的……」   蘇荔身後的巾結散開,束胸的紅巾微微一彈,鬆弛下來。她擁著武二郎魁梧的身軀,兩團豐滿的雪乳高聳著,只隔著一層薄薄的綢巾,頂在武二郎滿是糾結胸毛的胸前。   鮮紅的綢巾低垂下來,露出雪滑的玉背。在她身前,兩團圓乳豐挺地聳翹起來,乳根裸露,只有乳尖被綢巾裹住。她腋下生著透明的甲殼,像一層瑩潤的甲冑,從乳側一直延伸到乳下,包裹著雪滑的乳肉。蠍甲的支撐使她雙乳愈發飽滿挺翹,香滑的乳肉鼓脹著,在武二郎胸前微微顫動。   武二郎沉重的呼吸聲,程宗揚在蕈頂幾乎都能聽到。他摟著蘇荔柔軟的身體,笨拙地去解她的裙帶。蘇荔的褶裙用一支金色的圓鉤繫著,武二郎扯了幾次都沒扯開,額頭幾乎冒出汗來。   程宗揚險些笑破肚皮。武二平常囂張的樣子,還以為他會來個霸王硬上弓,沒想到也會這麼狼狽。   蘇荔被他抓得發癢,輕笑著握住金色的圓鉤轉動幾下,紅裙的絲帶如水一樣從鉤中滑出,裙腰微微散開。她腰身輕輕一扭,鮮紅的絲綢貼著臀部圓潤的曲線,滑落下來。   荷葉一樣張開的巨蕈上,花苗女族長白滑的玉體依在武二郎剽悍強健的身體上,就像一株玉籐依著高大的青松。   蘇荔玉體碩長而豐膩,白生生充滿了蕩人心魄的誘惑力。她臀部豐滿,渾圓的臀球又白又大,腰臀相接處也和阿葭一樣有著銀亮的甲殼,V 字型伸入臀溝,就像一條誘人的丁字褲。她尾椎末端微微突起,覆著透明的銀一兄甲殼,彷彿晶瑩的玉柱。   武二郎雄軀繃緊,雙手抱住她圓碩的豐臀,胸膛像風箱一樣不住起伏。終於他鼓足勇氣,手掌抓住蘇荔的臀肉,朝兩邊分開。蘇荔嬌軀輕顫了一下,白膩的雪臀綻開,露出臀間密藏的私處。她的性器豐滿肥嫩,張開的陰唇內部,像熟透的漿果一樣紅膩欲滴。   樂明珠臉脹得通紅,眼睛卻睜得大大的,眼珠一轉不轉地看著那對男女,目光既驚訝又好奇。   武二郎和蘇荔這會兒情熾如火,根本想不到有人偷窺。他鼻翼鼓張著,發出粗重的呼吸聲,手指在蘇荔熟艷的蜜穴一觸,豐臀間那張微綻的玉戶觸電般收縮起來,然後淌出一串透明的汁液。   蘇荔雪白的大腿外側,刺著盾狀的紋身。青黑色的紋跡,花邊一樣束在大腿上端,就像束著一條精美的吊襪帶。她微微收攏上身,搭在乳峰上的紅綢滑落下來,接著挺起胸,赤裸的雪乳迎向武二郎滿是胸毛的胸膛。   「高高山頂一棵松,山下一叢白玫瑰……」   武二郎低沉的聲一首在胸腔振動著傳來微顫的共嗚,蘇荔紅艷的乳尖埋在他糾曲   的胸毛中,赤裸的雪乳在他歌聲中輕顫著。   蘇荔濕媚的紅唇分開,輕唱道:「青松倒在玫瑰上,壓得玫瑰顫微微……」   武二郎虎軀一撲,將那具艷麗的肉體壓在蕈傘上。   程宗揚看得咋舌,武二這廝果然生猛,那勁頭像是要把蘇荔豐腴的玉體揉碎一樣。蘇荔髮髻鬆開,髮絲散在蕈傘上,白生生的肉體像花枝被武二郎壓得亂顫。   武二郎拉開蘇荔修長的美腿,挺起身,將那根兒臂粗細的巨陽,搗入蘇荔柔艷的穴中。蘇荔玉體弓起,就像那晚萬舞一樣,將蜜穴迎向武二郎粗壯的陽具。   眼前這一幕讓程宗揚大開眼界,武二郎和蘇荔兩人體型出眾,蘇荔赤著足,身材就超過一米九,能配上她的男子本來就不多。可武二郎更猛,蘇荔的身高只勉強到他肩膀,在他身下,蘇荔豐腴的身體也變得嬌小起來。   蘇荔美艷的肉體舒展開來,讓那根強壯的肉棒深深進入自己體內。接著她張開雪白的手臂,摟住武二郎粗壯的脖頸,兩人唇齒相接,激烈地交合起來。   樂明珠捧著沒吃完的菌塊,臉頰已經紅透了,可還是興致勃勃地看著,壓低聲音道:「他們原來是在做那件事啊。」   程宗揚笑著逗道:「什麼事?」   「哼,」樂明珠臉紅紅的哼了一聲,「厚臉皮,在這裡偷看人家。」   程宗揚訝道:「你不也在看嗎?」   「不一樣啦,」樂明珠振振有詞地說:「我可是醫者。師傅說,人是萬物靈長,對人要有敬畏之心。但治病的時候,就要拋去雜念。在醫者眼裡,人的身體就是一口精巧的小箱子,我們要做的,就是把它維護好,擦去灰塵,修好壞掉的齒輪。所以在我眼裡,那就是兩口箱子。」   程宗揚壞笑道:「兩個接在一起的箱子?」   樂明珠使勁白了他一眼。   「你看我像箱子嗎?」   「你是一個大爛箱,裡面裝的都是壞東西!」   「那你呢?也是一口箱子?」   樂明珠哼了兩聲,不情願地說:「也是啦。不過我的箱子是用最好的東西做成的,裡面裝的都是寶貝,比你強二百倍!」   程宗揚失聲笑了起來。這丫頭不知道是誰教出來的。或許她師傅有這麼個寶貝徒弟,也該整天哭笑不得。   忽然樂明珠抓緊他的手臂,發出一聲壓低的驚呼。   下方的蕈傘上出現了令人驚奇的一幕。兩人已經換了姿勢,蘇荔伏在蕈上,白生生的豐臀高舉著,武二郎半跪在她身後,兩手抓住她的腰臀,粗長的陽具從後面在她臀間推進推出。   蘇荔胴體上覆著兩列透明的甲片,從腰間一直延伸到乳側。雪白的屁股後伸出一條長長的蠍尾,那蠍尾呈現出半透明的銀白色,膨出的尾端尖銳如鉤,長度幾乎超過身長,倒捲著在空中盤旋舞動。蠍尾中,有一條細細的紫黑色椎管,從臀後一直延伸到尾鉤頂端。此時那條椎管是充滿情慾的粉紅色。   她伏在地上,赤裸的胴體就像一隻巨大而美艷的白玉蠍子。伏在她身後的武二郎則威猛如虎。他身上的虎鬃越發濃密,就像一頭兇猛的野獸,與身下的花蠍美女激烈地交合著。兩人的動作一如當日的花苗萬舞,簡單而原始的節奏中,充滿了儀式性的韻律和美感。   程宗揚嘖嘖舌頭,「虧得是你蘇姐姐,這要換一個箱子,非得讓武二郎這口大箱子壓碎不可。喂,小箱子,你說是不是?」   作為回答,樂明珠用力踢了程宗揚一腳。她看著蘇荔伏下身,豐挺的雙乳在蕈上壓得扁扁,不禁有些訝異地嘀咕道:「壓得那麼扁,不痛嗎?」   「你說她的奶子?自己身上的肉,怎麼會痛呢?」程宗揚說著,一邊不懷好意地看了樂明珠一眼。這丫頭身材嬌小,眉眼手腳無一不精緻如鏤,怎麼看都是個絕美的少女。可胸部卻出奇的飽滿圓碩,與身材完全不合比例,讓人懷疑她衣服裡是不是塞了什麼東西。   樂明珠警覺地拉起面紗,掩住胸口,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連忙岔開話題,「差點忘了,我該向你道謝。謝謝你給凝羽治傷。」   「哦!我想起來了!」樂明珠叫道:「原來是你這個壞蛋!」   第九章◆暗計   在程宗揚錯愕的目光下,少女漂亮的眉毛幾乎豎了起來,氣憤地說道:「你這個害人精!不要臉的大壞蛋!怎麼能這樣欺負女孩子!」   「喂喂,我幹了什麼?」   「鬼知道你練的什麼邪功,害了自己也就罷了,還要去害別人!她的身體已經讓你毀了,再也生不了小寶寶!而且你還把她體內的真元都激發出來,搾走了一大半,再過幾年,她就會很快變老。」   程宗揚越聽越是驚心,「你是說她身體裡的寒氣?該怎麼治?」   「你自己做的還不知道嗎?哎呀呀!你是邪派的傢伙!難怪我說以正壓邪,你要嘲笑我!我,我……」   程宗揚試探道:「你要代表正義的一方除掉我?」   「對了!就是這個!」   說著樂明珠開始飛快地念誦咒語,星光一點一點飛來,凝聚在她指尖,「我要代表!」「那不是我幹的!」程宗揚急忙道:「不信你可以問凝羽!」   樂明珠瞪著他,眼中充滿了不信任。   「你覺得我跟凝羽比,誰更厲害?」   樂明珠一呆,指上的星光淡了幾分。   「凝羽能殺掉鬼王峒的武士,從他們的包圍裡逃出來。我連一個武士都打不過,怎麼可能欺負凝羽?」   樂明珠道:「也許你是騙她的。」   「我能騙她一次,還能騙她幾十次嗎?而且我要掠走了她的真元,還會這麼弱嗎?」   樂明珠琢磨了一會兒,悻悻道:「你要敢騙我,我就一巴掌拍死你,」   程宗揚苦笑道:「像你這麼聰明的女孩,我怎麼能騙到你呢?」   樂明珠高興起來,「真的嗎?為什麼潘師姐總叫我小……」   「小什麼?」   樂明珠撇了撇嘴,「算了,不說了。」   她拍了拍手,指尖的星光流螢般飛出,消失在夜空中。   「我要走了。」樂明珠道:「你小心一點,要被他們看到你就慘了。」   樂明珠剛站起身,腳下一滑,從蕈傘光滑的邊緣直溜下去,「砰」的跌在下面一株巨蕈上。   程宗揚連忙朝下看去,「怎麼了?」   下面安靜片刻,然後那丫頭小聲哭了起來。   夜色中,隱約能看到她好像扭傷了腳,側身躺在一朵巨大的蕈蓋上。   「別怕,我下去救你。」程宗揚抓住蕈蓋波浪狀低垂的裙邊,看準位置跳了下去。   身在半空,聽到樂明珠抽泣著說:召迫蘑菇好黏,我起不來了……」   「什麼?」   「砰!」程宗揚大字形趴在蕈上。蕈蓋充滿黏性的表面像一張捕蠅紙一樣,把他牢牢黏在上面。   樂明珠躺在離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她仍保持著跌下來的姿勢,側著身,一腿彎屈著壓在身下,手臂撐著身體,揚著臉,臉頰上掛著兩顆大大的淚珠。   程宗揚試著抬起手,膠汁一樣黏稠的蕈蓋只微微一動。想把自己從蕈上拔下來,也許要有能把整個蕈蓋掀掉的力氣。   兩人大眼瞪小眼,不約而同地張嘴想喊救命,又立刻都閉上嘴。這一聲喊出去,聽到的肯定是武二郎和蘇荔,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在旁邊什麼都看到了,還不如在蕈蓋上多待一會兒。   按照墨菲定律,你不希望發生的事,百分之百會發生。兩人正黏在蘑菇上束手無策的時候,一陣香風忽然飄來。程宗揚勉強側過臉,正看到一雙雪白的裸足落在蕈上,然後毫不在意地踏著濕黏的蕈蓋,朝兩人走來。   樂明珠可憐兮兮地喚道:「蘇姐姐……」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蘇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兩個,她濕濕的長髮重新盤起,露出潔白的玉頸,身上紅裙如火,裸露的肌膚上一兄晶晶滿是汗水。   接著蕈蓋一沉,武二郎龐大的身形掠了上來,神情不善地瞪著程宗揚。   「你們也在啊。呵呵,」程宗揚乾笑道:「今天晚上天氣不錯,大伙都出來乘涼……」   「乘你個頭啊!」武二郎沒好氣地說道。   蘇荔低聲道:「你怎麼到了這裡?」   「我餓了……」樂明珠小聲道:「他們烤的鵝掌菌好香,我怕被人看到,就跑到這裡來吃了。」   「武二,拉我一把。」   「哼哼。」武二郎抱著肩,鼻孔裡哼了兩聲,絲毫沒有伸手的意思。   「二爺,幫幫忙。」   武二郎直接把臉仰到天上去,眼珠都不帶轉的。   程宗揚只好扭過頭,「蘇姑娘?」   夜色下,蘇荔的白膚紅唇依然散發著濃濃的情慾氣息,臀後那條飛舞的蠍尾已經消失不見。她比武二郎要大方得多,笑道:「偷看的年輕人,你會在生滿青苔的岩石上滑倒。管住你的舌頭,不要讓阿依蘇荔再警告你。」   「我什麼都沒看到!」   「算你了。」   蘇荔剛伸出手,卻被武二郎擋住,「這小子從來不洗澡,身上最髒了。你別碰,讓我來。」   蘇荔蹲下身,小心不讓衣裙黏在蕈蓋上,一面扶住樂明珠的手臂,試了一下力。   她和武二郎都是雙腳踩在蕈蓋上,被黏液黏住的面積並不大,所以還能行走自如。樂明珠和程宗揚整個身體幾乎都被黏住,又是高處落下,黏得更牢。蘇荔還溫柔一些,這邊武二郎抓住程宗揚一扯,幾乎把他黏在蕈上的皮膚都扯掉,痛得程宗揚一聲怪叫。   「停!停!」程宗揚叫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啊,」蘇荔笑吟吟道:召疋種蕈的黏液用水洗不掉,但只要用火烤透就會變干。」   程宗揚還沒回答,樂明珠已經叫了起來,「我不要!」   「還有法子。」武二郎拔出鋼刀,對程宗揚道:「只要把你的皮削掉一層,也能救你出來。」   程宗揚連忙道:「我還是等太陽出來吧。」   武二郎冷笑一聲,貼著程宗揚的手指一刀劈下。鋼刀切入蕈蓋,發出汁液迸湧的「吱吱」聲。   武二郎鐵定是故意的,鋒利的刀刃直接貼在程宗揚身上,只要差上半分,就在他身上添上一個大大的傷口。程宗揚僵著身體,一動都不敢動。   武二郎忽然低頭,在他耳邊小聲道:「給我一匹絹。」   程宗揚連半分還價的餘地都沒有,只剩點頭的分。武二郎滿意地拿起鋼刀,繞著程宗揚的身體劃了一圈,然後一挑,將黏著他手腳的一大塊蕈蓋整個翻了過來。   程宗揚翻過身,掉在蕈蓋上人形的大坑裡。他身上還黏著巨大的蕈塊,可武二郎已經辦完事,施施然收起刀,喝道:「還不起來?這東西長得快,小心把你長到裡面去。」   程宗揚吃力地擺動四肢,將黏在身上的蕈塊掙碎,然後一塊塊扒掉。   樂明珠就好得多。蘇荔用短刀把她身上黏的蕈蓋剝開,然後像大姐姐一樣把她抱起來,低聲在她耳邊問了幾句。   樂明珠點了點頭,小聲辯解道:「我看他不像壞人……」   蘇荔無奈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對程宗揚道:「我們花苗送親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到了白夷族,我們就分手。如果有機會,再到花苗來找阿依蘇荔吧。」   武二郎狐疑地道:「什麼事?」   蘇荔搖了搖頭,「和你沒有關係的。」   「喂,小子,究竟是什麼事?你要敢不說,二爺打扁你的嘴!」   程宗揚身上黏滿了蘑菇的碎屑,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他苦笑著攤開手,「蘇荔族長……」   蘇荔只好道:「我們要去鬼王峒。」   武二郎抱起肩,「做什麼?」   蘇荔拂了拂頰側的髮絲。「我們和紅苗約好,各自挑選人手,把新娘送到鬼巫王的宮殿裡,在距離他最近的時候動手,除掉鬼巫王。」   花苗的戰士雖然勇敢,但並沒有超強的實力。憑他們一行人,要深入鬼王峒刺殺巫王,根本不可能。   武二郎沉聲道:「你們準備怎麼做?」   蘇荔道:「你們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武二郎挺胸抱著肩膀,毫不讓步。   蘇荔歎了口氣,「我們得到的消息,除了宮殿入口的護衛,鬼巫王身邊並沒有侍衛。進入鬼王峒之後,我的族人們會和宮殿的守衛們在一起,她們會被送進殿內。我們花苗和紅苗一共有六個人在宮殿裡面。外面有將近二十名戰士,到時一起動手,只要能纏住守衛們一刻鐘,就有足夠的時間殺死鬼巫王。」   程宗揚和武二郎這才明白花苗人的隊伍中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美貌女子,她們寧願以身體為代價,也要除去部族最兇惡的敵人。   程宗揚有些不相信,「鬼巫王身邊怎麼會沒有護衛?」   「紅苗有位族人在鬼王峒當廚師,從每天送進宮殿的食物,他判斷宮殿裡只有鬼巫王一個人。這個消息除了我們花苗和紅苗,外界再沒有人知道。所以我們才制訂了這個計畫。」   武二郎和程宗揚猶豫起來,如果確實只有鬼巫王一個人,花苗和紅苗全力出手,還有成功的可能。但萬一那紅苗廚師只是臆斷呢?   「鬼巫王每年向我們索取的財富,佔我們花苗收穫的七成。用不了幾年,我們糧食就會被他們全部拿走,老人和孩子都會餓死。」   「所以你們就行險一搏?」   蘇荔點了點頭,「的確是行險。但我們沒有選擇。」   武二郎沉默半晌,然後從蕈上飛身躍下。   次日太陽升起,在蕈子林休息一晚的隊伍仍和往常一樣出發。樂明珠戴上面紗,被花苗人簇擁著乖乖走在隊伍正中。武二郎仍是那麼神采奕奕,氣焰囂張。   蘇荔看起來更是容光煥發,只有程宗揚一臉倦態,強撐著困意牽住馬匹。   他一晚上都沒睡,好不容易從蕈上下來,武二郎拍拍屁股去睡覺,他還得坐在篝火旁,把身上和衣上的黏液烤乾,免得整件衣服都黏成一團。   中午時分,眾人已經走到蕈子林邊緣,那些樹木一樣林立的巨大蘑菇漸漸從視野中消失。隊伍停下來休息,程宗揚打了個呵欠,隨便找了處草叢倒頭就睡。   朦朧中,一隻涼滑的手掌撫過臉龐。程宗揚搖了搖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具香軟的身體上。   凝羽盤膝坐在地上,自己的頭就枕著她的大腿。她臉色依然蒼白,目光卻溫柔如水。   凝羽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她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對於不喜歡的人,她冷若寒冰,絲毫不假以辭色。如果喜歡,她也不管別人怎麼看,義無反顧地迎向前去,即使飛蛾撲火也絕不後悔。   「藥吃了嗎?」   「吃了。」凝羽淡淡道:「我已經好了,不想再騎馬。」   程宗揚伸了個懶腰,一面留憑地呼吸著凝羽身上的體香,「騎馬省點力氣,醫生交待過,不能讓你勞累。」   「你每天牽馬怎麼可以?我自己能走。」   程宗揚道:「我是怕你撐不住跌下來,才牽馬的。商隊有的是馬,黑珍珠性子溫順,你來騎吧。我換一匹就行。」說著程宗揚笑了起來。   「笑什麼?」   「我在想。別人都說你是冰做的,其實,你是臘做的。」   「是嗎?」   沒錯。她像臘一樣,看似冰冷,可一旦燃燒,就軟化下來,直到融化如水,將自己燃燒殆盡。   想起樂明珠昨晚說的,凝羽真元被人刻意激發搾取,以至於給身體造成無以彌補的傷害,甚至損及生命,程宗揚不禁一陣憐惜。他現在才明白,武二郎把西門慶稱為西門狗賊是有道理。那狗賊也太過分了!   武二郎晃過來,「昨天答應我的事沒忘吧?」   「不就一匹絹嗎?雲老哥!」   「行了!二爺自己去挑。說好了啊,帳可都是你的!」   武二郎走過去跟雲蒼峰攀談起來,一邊說,一邊遠遠指著程宗揚。   跟武二郎接觸越多,程宗揚越發現這傢伙跟傳說中好漢的差距,不啻於天壤之別。眼前這個武二郎與其說是英雄好漢,不如說是個充滿英雄氣概的大無賴。   這廝像英雄一樣耍起流氓來,比誰都狠。   程宗揚忍不住朝樂明珠看了一眼,有空要問問她,武二郎跟潘金蓮那一腿究竟是怎麼回事、休息過後,一行人離開蕈子林。過了蕈子林,外面來的商隊一般是走山路,沿著山脈盤旋進入南荒大山。朱老頭卻一指橫在面前的山梁,「走這條路!」   祁遠等人面面相覷,石剛道:「老頭,你眼花了吧?俗疋裡哪兒有路?」   朱老頭不以為然地說道:「開條路就是了。你以為南荒這些路都是天上掉下來的?那都是走出來的!」   眾人都倒抽了口涼氣。朱老頭說得輕巧,可開條人馬都能通行的路哪有這麼簡單?要是路這麼好開,南荒早就擠滿了人。   易虎猿臂一伸,摘下背後的尖槍,橫裡一推,將那些巨大的蕨葉推開。易彪接著上前,將蕨葉齊根砍開。雲氏商會的護衛後面跟上來,眾人一起動手,易虎用尖槍撐起蕨葉,易彪揮刀砍斷,後面的挑開糾纏的蕨葉和籐蔓,清出空地,相互間配合默契。不到一盞茶工夫,就清出一條幾米深的路徑。   「怎麼樣?這不就有路了?」   已經到了這裡,朱老頭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程宗揚道:「這樣效率可不高。   這麼吧,所有受傷的兄弟們都退下來,沒帶傷的分成三組,每組五個人,一刻鐘一換。干一刻鐘,休息兩刻。怎麼樣?」   雲蒼峰點頭同意。他們十三個人,商館這邊補入吳戰威他們三個,謝藝將衣角掖到腰裡,說道:「算我一個。」   卡瓦和另一名輕傷的花苗漢子也要加入,程宗揚索性把那幾名牽馬的奴隸也編進來,又叫上武二郎,把人分成四組,五六個人同時動手,輪番開路。   謝藝跟武二郎是兩個極端,路上有什麼為難的事,他總是不作聲地過來幫忙解決,而且態度從容溫和,沒有半分施恩的樣子。   相比之下,武二郎的嘴臉就不止是醜惡了。這廝氣焰囂張不說,而且好吃懶做,一貫的偷奸耍滑。聽到讓他幹活,就滿臉的不情願,但當著蘇荔的面也不好發作。   武二郎走過來,悻悻道:「你小子就抖吧,讓二爺給你當苦力!二爺這身份能給你幹開路的活?」   程宗揚不理他的話,他沒有按眾人的實力平均分配,而是把武二郎、易彪、易虎、吳戰威和謝藝五個人放在一組。吳戰威和二易沒什麼說的,他們三個人都是老江湖,下手又快又準,謝藝看似從容,手底卻絲毫不比他們慢。   他們幾個幹得飛快,武二郎偷了會兒懶,也被激起了爭強好勝的心思,挺身雙刀揮舞著,猶如一條巨蟒在叢林中游動,所過之處蕨葉四下紛飛。   四組之間實力不均,隊伍行進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來。不過三五里的山路,用了將近兩個時辰,才上了山梁。   祁遠沒有被分到開路的隊伍裡,但他閒不下來,也前後跟著幫忙。好不容易登上山梁,他抹著汗道:「朱老頭,這該往哪兒走了?」   朱老頭煞有其事地把手搭在眉稜骨上,瞇著眼看了半晌,嘀咕道:「這不對啊,怎會找不到呢?」   祁遠苦笑道:「老頭,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要是領錯路,咱們這一下午的力氣可都白費了。我老祁還好說,要讓武二爺知道咱們還得折回去,他能把你生吞了,都不帶醮醬的。」   「找到了找到了!」朱老頭昏花的老眼立刻放出光來,「那不是有條路!」   莽莽群山間,依稀能看到一條小徑在葉海中時隱時現。眾人拚足力氣,一路趕過去,終於在天黑之前,踏上那條裸露著紅土的小徑。   這一條路硬砍出來,連北府兵那些鐵打的漢子也疲憊不堪。朱老頭道:「進了山坳有個村寨。到了那兒,火塘、床鋪、熱水,樣樣都有!往後你們再走到這兒,可要記住了,這是俺朱老頭給你們指點的。」   石剛臉上沾滿綠色的樹汁,他喘著氣道:「拉倒吧。這路誰他媽再走,誰是小媽養的!」   說歸說,這會兒對他們這些疲憊的旅人而言,床鋪和熱水的誘惑比每人送個美女更來得強烈。眾人拚著最後力氣,催動馬匹,朝朱老頭說的村寨進發,那些花苗人卻停下來,不再往前走。   程宗揚過去詢問,蘇荔只說她們要在這裡露宿,明天一早再與他們會合。   既然有村寨落腳,何必再住荒山野嶺?程宗揚勸了一會兒,蘇荔卻異乎尋常的堅持,一定要在山裡露宿。程宗揚見她們說得認真,也不好再勸,約好日出時一同走,才匆忙去追趕隊伍。   小路上裸露著紅色的泥土,路旁的枝葉還有被砍過的痕跡。在荒無人煙的大山裡走了兩天,終於遇到村寨,想到今晚就能靠著火塘,住在有頂的房子裡,眾人都振作起精神,加快腳步。   「武二呢?」   「在花苗人那兒呢。」吳戰威笑得一臉曖昧,「我看那傢伙五迷三道的,不會是跟花苗的女族長有一腿吧?」   何止一腿?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不管他,咱們走。」   前面有人道:「嘿,這有個草結。」   祁遠神情陡然一變,「什麼草結?」   「這兒呢。」   昏暗的光線中,能看到路旁立著半截乾枯的樹幹,樹幹上懸著一圈乾草結成的草環,模樣醜怪,上面斑斑點點,彷彿沾著血跡。   第十章◆發蠱   雲蒼峰聞聲也趕了過來,和祁遠一樣臉色變得難看之極。   朱老頭吆喝道:「走啊走啊,進了村子好好歇啊。」   祁遠把朱老頭從驢背上拖下來,拽到路旁,壓低聲音道:「看到了嗎?」   朱老頭瞅了瞅,「哪個死孩子編的?手還怪巧呢。」   祁遠恨不得去敲朱老頭的腦殼,又忍住了,「那是四凶煞!」   「啥?」   雲蒼峰道:「這村子不能進。掛了四凶煞的村子,都是跟人有血海深仇,外人進去就出不來。」   「你說這個?」朱老頭毫不在意地說道:「假的。唬人的。」   祁遠和雲蒼峰下巴險些掉下來。哪個村子敢拿四凶煞嚇唬人?   「這村子我來過沒有二十趟,也有一百趟。」朱老頭胡謅道:「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   程宗揚搖了搖頭,「難說。」   「別擔心,」朱老頭嚷著去找他的驢,「出了什麼事都包在我身上!」   「你擔得起嗎?」程宗揚無奈地追了過去。   這村寨看來跟南荒的普通村寨無異,村前閒了幾片荒地,種著些稻黍,村後就挨著山峰陡峭的石壁。   村裡居民並不多,聽到人聲,家家戶戶都閉了門。路上遇見幾個居民,他們也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視若無睹地與商隊擦肩而過。   村裡的人身材普遍不高,黝黑的皮膚又乾又瘦,用黑布包著頭,沉默寡言。   祁遠陪著笑臉上去攀談,可無論他用六朝語還是南荒蠻語,那些人都面無表情,一副聽不懂的樣子,讓他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老頭,你說的火塘、床鋪、熱水呢?」   「再走走,再走走,」朱老頭敷衍道:「前頭說不定就有。」   「說不定?」石剛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是坑我們呢!」   「石頭,你別急啊。大爺啥時候坑過你?吃個果子,大爺還惦記著給石頭你留一半。天地良心啊。」   說到果子,石剛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我呸!那麼大的蟲眼給我留著,你還有臉說!」   祁遠低聲道:「程頭兒,這朱老頭可夠滑的。」   廢話。跟秦檜、吳三桂一口鍋裡吃飯,能喂出什麼好鳥?程宗揚打定主意,到了白夷族,立刻讓這老傢伙捲鋪蓋走路。   正說著,山路上走下來一個老婆婆。那老媼一身黑衣洗得乾乾淨淨,手裡提著個籃子。她看著五、六十歲年紀,滿臉皺紋,一頭黑髮卻像少女一樣烏黑發亮,整齊地體在腦後,挽成一個大髻。   走在前面的吳戰威迎上去,用蠻語裡的大娘稱呼道:「莫依,這村子裡有沒有住的地方?」   老媼開口卻是純正的內陸語:「你們是從六朝來的吧?要住的話,我家裡有大房子,儘夠你們住的。」   吳戰威喜上眉梢,跟老媼攀談幾句,回來笑道:「咱們運氣不壞。這老媼是從山外嫁來的。丈夫死了,又沒有兒子,空留了一幢大屋,就她一個人住。我跟她說好了,借她家裡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程宗揚、雲蒼峰、祁遠相互看了一眼,兩個常走南荒的都猶豫著沒伉聲,程宗揚道:「住!咱們二十多條漢子,還怕她一個老太婆?」   祁遠不作聲地打開行李,翻出一套用來生火的火石火鐮,過去聊了幾句,回來道:「那老媼姓葉,是北邊來的,在村裡住了三十多年,說的都靠譜,住的地方也離這兒不遠。去看看吧,住不下咱們再說。」   葉媼提著籃子走在前面,眾人跟著一路往上。老媼說是不遠,等出了村寨也沒到。祁遠問了幾次,葉媼只說不遠,祁遠也不再追問,只是腳步卻慢了下來。   沿山路蜿蜓走了數里,遠遠看到一座石頭砌成的院子,孤零零築在山上。   院子裡陳設雖然簡陋,但收拾得乾乾淨淨,連一根雜草都沒有。院內一座石砌的大屋靠山而立,和大多南荒民居一樣,屋內用石塊砌著火塘,木架上掛著煮飯的陶甕。屋子東邊擺著水缸,西邊放著一堆木柴。   葉媼放下籃子,笑咪咪領著眾人進屋。路上祁遠許諾,住一晚給她留十個銅銖,外加半斤嶺巴。老媼說,山民們有一大半不認得銅銖,沒地方用。鹽巴卻是好東西,能換糧食。   閒聊中,祁遠試探著說到村口的四凶煞,老媼卻突然閉了嘴,無論他怎麼問都不開口。   眾人拴好馬騾,在屋裡生起火。小魏在蕈子林採了不少蘑菇,這時都丟到陶甕,水一煮,蘑菇的香氣便飄散出來。那些漢子們笑逐顏開,一個個脫了靴子,解了纏腿,將路上打的野獾、山兔放在火上烤著。   一向不大喜歡活動的雲蒼峰這時卻來了精神,背著手在院內前後轉著,還笑呵   呵跟葉媼聊了幾句家常。祁遠也沒有片刻安寧,他肩頭還纏著繃帶,抱著肩在院裡東走西看,那張嘴像抹了蜜似的,引得老媼滿心歡喜。   程宗揚拿竹籤插了串蘑菇在火上烤著,一邊對易彪他們說道:「這蘑菇還是烤著好吃。等烤到五六分熟,撒上鹽和調料,就這樣——」他捏了一撮噸末,像從前烤肉串一樣撒在蘑菇上,一面遺憾地說道:「可惜料不夠,再有點胡椒、小茴香、花椒、孜然、芝麻……這味道就出來了。」   吳戰威笑道:「這蘑菇烤下來可不便宜,就你撒的這點鹽,夠山裡人吃半月了。」   「鱸有這麼缺嗎?」   「南荒還不算缺的。西邊有些地方,吃鹽都是拿根繩子吊著襲塊,煮飯的時候在鍋裡一滾,趕緊拉出來,就算是加過贖了。那地方,運一斤鹽巴就能換個活人回來。」   易彪道:「這麼貴啊?那怎麼沒人往那邊販襲?」   「那地方就一個字——窮!窮山惡水盡出刁民,要什麼沒什麼。不像南荒,還有幾樣難得特產,有幾個山峒還出狗頭金。俗話說,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錢的生意沒人做。去西邊不賺錢,當然是寧願走南荒,也不願往那邊去。」   說著吳戰威摟住易彪的肩膀,「兄弟,等你退役了,來跟老哥一塊兒跑生意吧。拚著力氣,干個五六年,掙下錢夠給你娶房媳婦的。」   易彪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頭,沒有作聲。   程宗揚把烤好的蘑菇遞給凝羽,「嘗嘗味道怎麼樣?」   凝羽嘗了一口,然後點了點頭。程宗揚拍了拍手上的鑒末,笑道:「等有了調料,我給你烤雞翅。」   說著他心裡一沉。紫玫最喜歡的,就是烤雞翅。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過得還好嗎?程宗揚連忙搖了搖頭,讓紫玫的身影在腦中消失掉。   門口傳來祁遠的笑聲,「下次我們再來,給你帶點臘燭。那東西只有手指那麼粗,比火把可亮多了,點起來還有股香味。」   姓葉的老媼在外面說了幾句,然後祁遠和雲蒼峰笑著進來,暗暗朝程宗揚施了個眼色。   三人走到角落裡,祁遠笑著說:「程頭兒,咱們這次恐怕惹上麻煩了。」   「怎麼了?」   雲蒼峰背著手踱了幾步,像看風景一樣看著屋外,低聲道:「程小哥,看出來了嗎?這院子跟別的地方有什麼不同?」   程宗揚朝四周看了看,沒看出什麼異樣。   「沒有啊,這院子收拾得挺乾淨。」   那老媼在門口晃了一下,沒有進來。祁遠早已收起笑容,咬著牙絲絲吸著涼氣,「是太乾淨了。」   「我跟雲老哥前後看過,這院子淨得很,地上沒有雜草,鳥雀只在別處轉,沒有一隻飛過來的。而且整個院子裡,連一隻蟲蟻都沒有。嘿嘿,程頭兒,你見過這麼   乾淨的院子嗎?」   程宗揚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祁遠是說,這個院子裡,除了他們一行,再沒有任何有生命的物體。   雲蒼峰緩緩道:「南荒只有一種人家會這麼乾淨。」   「是養蠱的人家。」祁遠道:「看到她的房子,我就起了疑心。如果是村裡人,誰好端端的,會住的離村子這麼遠?」   雲蒼峰解釋道:「南荒也不是家家養蠱的。蠱那東西最是陰毒,害起人來連南荒人也怕。有些地方,誰家養了蠱,就會被村裡人趕出去。這位葉媼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屋子,又遠離村寨……」   雲蒼峰沒有再說下去。   程宗揚道:「也許她不是因為養蠱被趕出來的。別忘了,她不是南荒人,也可能因為這個沒辦法在村裡住。況且她一個六朝人,怎麼會養蠱?」   「南荒有一種蠱民,是師徒相傳。」   謝藝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緩緩道:「《四海異錄》提到,這種師徒相傳的蠱民都是女子,她們終生未嫁,過了三十歲,就會從外面抱來幼女撫養。那些幼女從小就不剪頭髮,當母親的蠱女每天用梳子含上口水,幫她梳頭。這些女孩長大後不能動情,一旦有了相好的,就會被她們養的蠱反噬。等這些蠱女也老了,又從外面抱來幼女撫養。就這樣代代相傳。」   程宗揚道:「她們養的什麼蠱?」   「頭髮蠱。她們全身的精華都在頭髮裡。有頭髮脫落,就拾起來裝進籃子,用桑葉包起來,埋在屋子裡。」   程宗揚想起葉媼提的籃子,心裡隱隱發寒。   「那些蠱女一直到死,頭髮都不會變白。有的長到比身體還長,仍像年輕時一樣黑一兄。」   「難怪花苗人寧願在外面過夜,也不肯進村。」程宗揚明白過來,「既然這樣,咱們也不再待了。這會兒立刻就走,跟蘇荔她們會合。」   祁遠搖了搖頭,「養蠱的人心思跟咱們不一樣,如果咱們這麼走了,就是跟她結了仇。原本沒有害人的心思,有了怨氣也不會輕易放過咱們。」   「老四的意思是穩住她?」   「對!穩住她。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祁遠道:「咱們只是住一夜,再多給她點東西。只要別惹她,她也沒道理害咱們。」   雲蒼峰歎道:「祁老哥,你常走的是北邊那條線,花苗、獠寨那邊的人還好一些,講情義。往南走,這邊的人就沒那麼好心了。剛才你許她襲巴的時候,我沒來得及攔你。常言道:一斗米養個恩人,一擔米養個仇人。有些人你幫了他,他感恩戴德;有些人拿了好處,反而生了怨心,認為你幫他是理所當然,給得少了、慢了、不合心意了,便心生不滿。像這個,你給她火石火鐮已經足夠,再給鱸巴便多了。她拿了火石火鐮已經滿意,你再許她半斤墮巴,她少不了會想為何不是一斤?一斤又想兩斤,兩斤又想十斤。人心苦不足。」   一席話說得祁遠紅了臉,「雲老哥教訓的是。是我孟浪了。」   「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   謝藝漫聲吟道:「雲執事這一番話可為武鄉侯此聯腳注。」   程宗揚笑道:「謝兄說的多半也就雲老哥能聽懂。老四,那姓葉的老太婆住在哪兒?」   「後面有間小屋,她自己一個人,平常就住在那裡。」   「那好,咱們就在這裡住一夜。告訴兄弟們,沒事兒都留在屋裡,別出去。   再留兩個機警的兄弟說是看馬,在外面守著,有動靜趕緊喊人。」   「成。」祁遠答應道:「小魏算一個。雲老哥,你們再挑一個人。」   雙方商議停當,眾人便在石屋安頓下來。   程宗揚昨天一晚沒睡,今天揮刀開了半天路,這會兒躺下卻怎麼也睡不著。   感覺心裡隱隱有件事,認真去想又想不起來。   程宗揚索性閉上眼,把事情在腦中一件一件過著。   一樁是霓龍絲。現在還離得遠,等到了碧鯪族再考慮不遲;一樁是跟雲蒼峰合作。這個也是後話,能活著從南荒出去再說;再一樁是凝羽的傷。嗯,等回到五原城,第一件事就是跟武二一起去找西門慶,先打他個滿臉開花;還有謝藝的身份,雲氏商會來南荒的目的,被滅族的蛇彝人,花苗人刺殺鬼巫王的行動,光明觀堂的樂明珠,怎麼跑到南荒來……   程宗揚越想越亂,忽然腦中一閃,想起那件事。   祁遠扭過頭,「睡不著?」   程宗揚坐起來,低聲道:「蠱是怎麼回事?」   祁遠咧了咧嘴,「這個我也說不準。多半跟南荒的巫術有關係吧。只聽說南荒有人養蠱,種類也多。有些是防人的,有些是害人的。有的是餵養毒蟲,有的是用邪術作法。中了蠱的什麼樣都有,反正都是不得好死。傳說最多的是情蠱。   姑娘和小伙好上了,怕男的變心,下了蠱。每年都能聽說幾起。可最厲害的還不是這些。」   祁遠也提著心睡不安穩,乾脆跟程宗揚一樣坐起來,摸出酒葫蘆抿了一口。   「南荒有的地方仇殺厲害,為爭一塊地、一道水源,你給我下蠱,我給你下蠱。   開始是一個兩個,怨氣上來了,能牽扯到幾個村子,大伙不死不休。那下的蠱才是千奇百怪。養蠱的都是心裡有怨氣,不是恨得厲害,誰會拿自己的血肉去養蠱?有的是全家人每人滴一滴血,養出滅門蠱。只要能報仇,哪怕全家都死完呢。唉,這些事兒咱們外人聽聽也就罷了。」   程宗揚心裡卻想著一件要命的事——臨走時,蘇妲己給自己下了冰蠱!   進了南荒,一件事接一件事,早把這事給丟到了腦後。自己的初衷本來是到了南荒找個機會走人,等有了實力再回去找蘇妲己算帳,可這些天走下來,他越來越想去碧鰭族,看看是否真有傳說中的霓龍絲。   程宗揚以前也聽過一些下蠱的傳說,多半都當故事看了。這會兒想想,如果真的有蠱,那多半是一種人們還不熟知的微生物與生物毒素的混合體。處於原始社會的人們通過經驗找到養育這些微生物的方法,由於它的詭異和凶險,而伴隨著種種禁忌和令人恐懼的傳說。   可這樣的解釋即使沒錯,對自己目前的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   「老四,中了蠱要怎麼解?」   「蠱這東西無色無味,就是中了也不知道。既然外人看不出來,只有下蠱的人能解了。」   那豈不是要讓蘇妲己給自己解蠱?程宗揚對那妖婦充滿了不信任。用腳後跟都能想到,即使自己找到霓龍絲,千里迢迢給她送去,耶妖婦再大發善心,給自己解了蠱,多半一轉手又重新下蠱,怎麼也不會讓自己逃出她的手掌心。   程宗揚歎了口氣,重又躺下。   祁遠卻上了心,「程頭兒,你是歎的哪門子氣?」   「我在想咱們商隊。離開五原城的時候,咱們前前後後有二十多人吧?」   「二十五個。」   「現在咱們帶奴隸是十一個人。這還沒到白夷族呢。」   「還有七八個人在白龍江口等咱們。」祁遠也歎了口氣,「這一趟走到現在,咱們人手少了六個。回去的時候能少死兩人,老祁就燒高香了。」   程宗揚想了想,「倒是護衛傷亡得多。」八名護衛只剩四個,還有一個回了白龍江口。奴隸只少了兩人,一個被蛇纏死,一個失了蹤。   「那是。遇到陣仗,都是護衛們衝在前面,奴隸們只會找地方躲。」說著祁遠忍不住埋怨一句,「程頭兒,你挑的這些也太那個了吧?往常我們走南荒,都是奴隸幹活,可這幾個連走路都吃力。」   程宗揚尷尬地笑了笑。   「以前走南荒,只要說幹得好了,給他們脫了奴籍。那些奴隸就拚命幹活。   這幾個……嘿,只要他們能跟上,我給他們磕頭都行。那天大霧的時候,我攔著不讓你回去找,其實老祁那會兒就在旁邊,眼看著他被一頭老虎拖走。老祁那會兒要是一叫,隊伍當時就要亂。那麼大的霧,人一散就全完了。所以老祁才沒聲張。」   祁遠使勁灌了口酒,咧嘴說:「這事兒我也憋了兩天了,說出來好受些。咱們走南荒,一是求財,二是平安。冒險的事還是少干。」   程宗揚笑道:「說是這麼說,咱們不是又住到養蠱人家了?」   祁遠忽然跳了起來,獵豹一樣衝向門口。   房門緊閉著,一叢烏黑的髮絲從門縫中緩緩伸出。火塘昏暗的火光搖動著,那髮絲彷彿一叢漆黑的鋼針在門上生長著,放射狀一絲絲散開,越來越長。   祁遠青黃的臉上滲出黃豆大的汗珠,緊緊握著刀柄,手指不停發抖。在他身後,同伴的打呼聲不斷傳來。   忽然,那些髮絲游動起來,每一根都指向不同方位,蜿蜒扭動,彷彿在尋找房間裡每一個人的位置。   祁遠手臂的肌肉越繃越緊,忽然他一咬牙,奮力拔刀。   兩隻手掌同時按住祁遠的肩膀,祁遠一驚,張口想喊,又被一隻手掩住嘴巴。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六 六朝清羽記 第六集 內容簡介:   一隻仿製遙控器引起程宗揚注意,再向雲蒼峰詳細探問六朝歷史後,他赫然醒悟,這世界似是而非的怪異景象,根本就是眾多穿越者造成的,這邊一個岳武穆,那廂一個趙鹿侯,這些不道德的穿越者把歷史弄得亂七八糟,害他這個晚到的人想混點好日子都沒處著手!   性情溫順的白夷人原來是兔子的後裔,這些兔子美是很美但中間卻很多兔兒爺,攪得初來白夷的一行人都要吐了!藉著雲氏商會與白夷的交情,蘇荔準備聯合白夷對抗鬼王峒…… 第一章 異物   一隻手緩慢而堅決地按在祁遠嘴上,將他的呼叫堵在口中。   那隻手很乾淨,皮膚上有著陽光的味道,手指結實而靈敏。   祁遠強忍著心底的恐懼轉過眼睛。雲蒼峰和謝藝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雲蒼峰長袍下擺捲起,掖在腰間,眼神一瞬間銳利如刀。掩住他嘴巴的是謝藝,那個溫和的男子神態依然從容,甚至還對他微微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祁遠狂跳的心臟莫名地安靜下來,他慢慢呼了口氣,控制住身體的戰慄。   三個人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住房門。   烏黑的髮絲彷彿無數毒蛇,在門上蜿蜒著越伸越長。它們游動著無聲地攀住石壁上一枝火把,髮絲煙霧般纏住火炬,火焰隨之黯淡,悄無聲息地熄滅下來。   沉寂中,忽然傳來「噗」的一聲怪響。在火把上游弋的髮絲猛然張開,然後快速擰成一束,朝聲音傳來處掠去。   聲音傳來的地方,朱老頭趴在地上,用衣服蒙著頭,屁股翹得老高,扯著呼嚕睡得正熟。剛才那聲怪響,卻是他放了個屁。   這會兒誰也笑不出來。那髮絲長得彷彿沒有盡頭一樣,從門上一直延伸到朱老頭身邊。沉睡中的朱老頭對即將來臨的危險懵然無知,他在衣服裡哼唧兩聲,咂了咂嘴,舒服地拱了拱屁股,接著又鼾聲大作。   謝藝手指一根一根握住刀柄,整個人彷彿繃緊的弓弦,隨時準備暴起發難。   就在這時,那些髮絲卻在離朱老頭數寸的地方停下來,在空中停了片刻,然後慢慢退開。   祁遠汗透重衣。旁邊,雲蒼峰細緩悠長的呼吸一絲不亂,他一手按在祁遠肩頭,乾瘦的手掌並沒有多少力量,但那分鎮定卻讓祁遠不能不佩服。   另一邊,謝藝黑色的瞳孔越來越亮,緊盯著髮絲妖異的鋒芒。   那些髮絲纖細之極,彷彿一團朦朧的煙霧在半空浮動著。發悄悄無聲息地微微旋轉,似乎在搜索每個人的方位。祁遠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像鼓點一樣強烈。   沉寂中,一顆石塊忽然呼嘯著飛來,髮絲靈蛇般昂起,發槍向前一探,纏住石塊,其餘的髮絲受到驚動,波浪般同時舞動起來。   接著又是兩顆石塊飛來,髮絲無聲地分出兩縷,將兩塊石頭分別纏住。緊接著,一道身影呼的飛過,毫無顧忌地投入到潮水般滾滾浮動的髮絲中。   祁遠瞠目結舌。說起來,敢走南荒的都是響噹噹的漢子,但對這些妖異的髮絲,祁遠是打心底生出怯意——誰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這傢伙不知道是勇氣十足還是夠魯莽,竟然就那麼直衝過去。飛掠的身姿一往無前,沒有給自己留任何後路,這分膽氣,任誰也得甘拜下風。   看清那人的樣子,祁遠下巴險些掉下來。那人頭上蒙著一件破衣,竟然是熟睡的朱老頭!   祁遠回過頭,只見程宗揚站在朱老頭剛才躺的地方,沒事人一樣拍了拍手,然後咧嘴一笑。   這小子下手可真黑啊。祁遠顧不上感歎,朱老頭已經橫飛過去,瘦巴巴的身體頃刻間被漆黑的髮絲吞沒。   蓄勢待發的謝藝隨即出手,他拔出腰側的鋼刀,旋身撲入飛舞的髮絲中。那一瞬間,火塘昏暗的篝火映在刀上,猶如一片血光。   海藻一樣生長著髮絲的木門應刀碎裂,木層像一群紛飛的蝴蝶,在凌厲的刀風下翩然飛開。   清冶的月光映入屋內,門外的院落空空如也,淡淡的月光水一樣灑在地上,連影子都沒有一個。   房門破碎的剎那,那些浮動的髮絲宛如泡沫上流過的幻影一樣,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牆上的火把失去束縛,緩緩重放光明,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謝藝平靜地提著刀,目光像夜星一樣明亮。在他身後,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幕是真是幻。   背後傳來一陣鬼叫,卻是被程宗揚扔出去的朱老頭失去憑藉,從半空重重掉落在地,摔得他一陣鬼哭狼嚎。   院中一個小伙子飛身躍來,人在半空已經張開弩機。祁遠連忙過去揮舞著雙手道:「沒事沒事!你們那邊有動靜嗎?」   小魏俐落地收起弩機,落在地上。「沒。」   祁遠還不死心,「剛才門外的是誰?」   小魏撓了撓頭:「沒見著有人啊。」   祁遠回來搖了搖頭。謝藝不言聲地收起刀,程宗揚與雲蒼峰對視一眼,然後過去,朝地上的朱老頭踢了一腳。   「又做夢了?」說著蹲下身,一把掀開他蒙頭的衣服。   朱老頭愁眉苦臉地躺在地上,一手扶著腰背,哼哼唧唧道:「親娘哎……就睡這麼一會兒,俺這把老骨頭就像散了架似的呢?」   「沒散。結實著呢。」程宗揚把破衣服丟在朱老頭臉上,「天還早,要三個時辰才吃早飯,趕緊睡吧。」   謝藝那一刀動靜不小,屋裡的漢子都坐起來抓住兵刀。雲蒼峰和祁遠分別過去安撫,隻字不提剛才那詭異的一幕。   凝羽也坐起身,目光閃閃地看著程宗揚。程宗揚在她旁邊坐下,笑道:「沒事,我聽到外面動靜,以為有賊呢。」   「我都看到了。」凝羽平靜地說道。   程宗揚瞄了瞄四周,低聲道:「喂,那是什麼東西?」   凝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程宗揚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沒看到謝藝的實力。你覺得,他跟你比怎麼樣?」   凝羽想了一會兒,慢慢道:「我看不透他。」   凝羽是第四級的實力。連她也無法看透謝藝的實力,那他至少已經進入第五級坐照的境界。   「我呢?」程宗揚開玩笑道:「剛才我扔朱老頭那一把,有沒有第三級的實力?」   凝羽一笑,攬住程宗揚的脖頸,讓他枕在自己大腿上。   這會兒屋裡還聚著二十多名漢子,凝羽就這麼直接摟住他脖子,程宗揚雖然是現代人,也不免有些尷尬,心虛的咳了一聲。凝羽絲毫無視旁人的目光,反而摟得更緊廠。   鼻端充盈著女性的幽香,程宗揚下腹一陣衝動,陽具不由自主地勃起。不知道是不是長途行走和肢體的運動,使自己這個現代人越來越依靠身體的本能,他發現自己的性慾變得越來越強烈。與凝羽交歡,也經常有意猶未盡的感覺,有時剛在她體內發洩過,身體就又變得亢奮。   不過樂明珠告誡言猶在耳,程宗揚只好閉上眼,按捺住升騰慾火,枕在凝羽大腿上沉沉睡去。   雲蒼峰和謝藝也分別睡下,沒有再理會那些髮絲的去向。倒是祁遠沒有他們能沉住氣。剩下的時間他連眼睛都沒合一下,乾脆抱著刀坐在門口,眼睛盯著屋後那間小房子,一邊跟小魏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直到天色放亮。   住在小房子裡的葉媼早早就起了身,她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那頭黑亮的長髮梳得整整齊齊,襯著她滿臉的皺紋,讓人有種錯覺,彷彿一張老媼的面孔和一名少女的長髮合在一起。她笑著對祁遠打了個招呼,神態間看不出絲毫異樣。   朱老頭披著那件破衣服蹲在門口,咬了根樹枝在嘴裡嚼著,正在吹牛:「我說的吧!有火塘有床鋪有熱水!石頭,大爺可沒騙你,這一晚睡得解乏吧?」   石剛怒道:「你的熱水還是我燒的呢!剛轉個身,你就拿去洗了。朱老頭,你也太缺德了吧?」   「瞧你說的,」朱老頭虎著臉道:「大爺什麼都缺,就不缺德!咦?這門是怎回事?」   祁遠咧嘴一笑:「風吹的。」   「這風可真夠大的……」朱老頭接了一句,接著又來了精神:「說起來這風也算不了什麼。想當年我在海上,遇到那風——整個海裡的水都吹得豎了起來!海底的珊瑚、珍珠……那些寶貝都露著,滿眼都是!伸手隨便撿!還有海底的龍宮,那瓦都吹得光溜溜的……」   祁遠笑道:「朱老頭,你使勁就往死裡吹吧。小心閃了舌頭。」   雲蒼峰跨出門,朝葉媼笑呵呵道:「昨晚幾個手下不當心,撞壞了尊宅的大門。我讓人給你重做一扇。」   葉媼倒不介意,含笑道:「那門早就朽了,家裡沒個男人,也沒法收拾。勞你們費心,老身去給你們拿些吃的。」   雲蒼峰一手按住老媼的籃子,笑道:「山裡打些糧食不易,咱們有帶些乾糧,不勞麻煩了。易彪,去砍些木頭,把門修好。」   葉媼笑著收起籃子。這邊程宗揚打著呵欠出來,看見葉媼,便笑道:「大娘這頭髮真漂亮。正好我帶了把上好的黃楊木梳,就送給大娘吧。」說著將一把製作精美的雕花木梳遞了過去。   葉媼接過梳子,臉上的皺紋笑成一朵花,連聲道謝。忽然她眼睛一閃,看見後面的凝羽。   凝羽換了一襲白色的袍子,衣內仍套著皮甲。程宗揚要她不用那麼累,南荒悶熱的天氣還衣甲齊全,凝羽只說已經習慣了,倒是衣外的斗篷很少再披。她長髮用一條絲帶束著,整齊地披在肩後,像黑色的綢緞一樣滑軟光亮。   葉媼拉起凝羽的手仔細審量半晌,蒼老的眼中露出一絲傷感:「我女兒若是還在世,也該這麼大了……」   凝羽輕輕一掙,卻沒能掙開,神情間有些不自然起來。   葉媼一笑,放開手,溫言道:「這裡僻靜,沒有外面那些事。姑娘若是遇上什麼不順心,來老婆子這裡住上一段就好了。」   凝羽淡淡道:「多謝。」   程宗揚鬆了口氣,凝羽那性子,真怕她當場翻臉。   葉媼不再言語,她把梳子插在髮髻上,坐在門前,默默望著遠處。   易彪等人手腳俐落,又有祁遠這個什麼都懂一點的人在一旁指點,幾個人刀削斧劈,不多時造了一扇木門出來,裝在門框裡。   祁遠試了試門裝得還結實,然後提著袋子到葉媼的住處,留夠了鹽巴,按照雲蒼峰的交待,沒有多給。   朱老頭精神不壞,口沫橫飛地吹了半個時辰,把幾個年輕人侃暈,才得意洋洋地住了口。他說得口乾舌燥,過來涎著臉朝葉媼道:「大妹子,有水沒?給口水暍暍。」   葉媼起身進了自己的小屋,拿了瓢水出來。朱老頭眉開眼笑,連連謝道:「大妹子真是好人兒,一看就是有福氣的。老頭我看得清,你命裡注定是兒女雙全,子孫成群!」   葉媼遞過水瓢,笑咪咪道:「借你吉言。」   祁遠聽這傢伙滿口胡掄,連忙放下鹽巴,把朱老頭揪了出來。   朱老頭還在咋呼,「怎了怎了?我說的有啥不對?」   程宗揚在他腦後拍了一記:「你閉嘴吧。」   商隊的漢子牽過馬匹走騾,束好貨物,準備停當。眾人向葉媼道了謝,然後上路。程宗揚道:「朱老頭,怎麼走?」   朱老頭還在生祁遠的氣,一臉的不樂意,指著來路道:「回去,過了村子再說。」   程宗揚和祁遠倒抽了一匣涼氣。   那村子看似平常,但一晚上沒見什麼人走動,連燈光也看不到一星半點,氣氛說不出的詭異。再想到村口那個沾血的草結,幾個知道的背後忍不住發寒。出門在外,平安第一,這種險地最好能避就避。   朱老頭得意起來:「看把你們嚇的!這村子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走過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拉倒吧。」石剛搶白道:「我昨天才問過,人家葉大娘說這村子十幾年沒外人來過。」   程宗揚試探道:「咱們能不能繞過村子,正東面跟花苗人會合,再一道往南走?」   朱老頭翻了翻白眼,嘴裡噓了兩聲,把頷下的山羊鬍吹得老高。   祁遠打量了一下周圍,不禁苦笑起來。面前的村落依山而建,想繞過村子等於是在山裡再開出一條路來,談何容易。   昨天已近黃昏,眾人急著投宿,沒有留意村子的模樣。這時天色大亮,眾人才發現,眼前整個村子都被巨大的蕨類植物所覆蓋,偶爾出現一座泥土壘成的房屋,上面也爬滿各種籐蔓。村內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類和動物的聲音,昨天遇到的幾個村民,此時也不見蹤影。   村口的四凶煞草結給眾人心裡留下濃重的陰影,隊伍中沒有一個人作聲,各自牽著馬匹悶頭趕路。   走在前面的祁遠忽然停住腳步,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   「怎麼了?」程宗揚趕過來,低聲問道。   「瞧。」祁遠用手指了指,小生示意。   路邊放著一片剛砍下來的芭蕉葉,葉上放著三隻用籐條編成的筐子。一隻筐子擺著兩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另一隻盛著灰褐色手掌大小的皮毛,一塊一塊疊得整整齊齊;最後一隻的物口叩很零亂,幾件色澤黯淡的首飾、幾粒石子串成的項鏈,還有十幾枚古舊的銅銖。   程宗揚道:「這是幹什麼的?」   祁遠還沒回答,朱老頭已經伸過頭來,搶道:「山裡人不懂得怎麼做生意,遇到商隊路過,就把東西擺出來,人不露面。你看中就拿走,放著貨擱在筐裡。」   雲蒼峰下了馬,低頭看了看,忽然眼睛二兄,拿起一塊石頭。   那石頭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山巖,灰撲撲的不起眼。但一角卻被鑿開一小塊,對著陽光一看,裡面綠汪汪看不出有多深,竟是一塊難得的璞玉。   雲蒼峰反覆審視良久,呼了口氣道:「程小哥,單是這塊石頭,貴商館此行就不虧了。」   祁遠似信非信地接過來,眼角也突的一跳,失聲道:「龍睛玉?」   雲蒼峰點了點頭。   程宗揚拿過來,只覺那石頭沉甸甸的壓手,外表看起來跟普通的礫石沒有太多差別,但破碎的一角閃動著藍綠的光澤,猶如蒼龍的睛瞳。   「這東西值多少錢?」   祁遠咧了咧嘴。「這東西可遇不可求,我見過有御法師把它琢成戒面戴在指上的,據說能讓施法速度加倍。那價格,嘖嘖……指尖大小一塊,就要好幾百金銖,說不準還是被人用過的。」   手裡的璞石足有拳頭大,另一塊雖然沒有破口,但體積也不小,如果裡面都是龍睛玉,可算得上是一筆橫財了。   祁遠道:「雲老哥,這個怎麼作價?」   雲蒼峰搖了半晌頭,道:「老夫也沒想到此行會遇上龍睛玉。我帶的絲綢這些山民也未必想要,還是你們留著吧。把鹽巴都放下,上面抹平,不要留尖。」   雲蒼峰指點說把鹽巴抹平不留尖,祁遠是知道的,意思是這點貨並不足以支付璞石的價格,下次再來還要補償。但幾匹騾子馱的鹽巴還有三百來斤,若都放下,祁遠倒有些不捨起來。萬一這璞石裡並不是龍睛玉,或者只有看到的那麼一層,拿幾百斤鹽巴換,那吃虧就大了。   程宗揚瞧出他的不捨,笑道:「怎麼?怕上當?」   祁遠苦笑道:「倒不是怕上當。山裡人樸實,沒有咱們那麼多花花腸子。只不過我這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不過幾百斤鹽巴,不如賭一把。」程宗揚對雲蒼峰道:「雲老哥,這石頭我們白湖商館留著,到內陸再剖開,如果有賺頭,咱們一人一半。賠了錢,都算我的。」   雲蒼峰道:「無功不受祿。我若拿了,那不就白撿五成利潤?」   「怎麼是白拿?如果不是雲老哥的慧眼,我就是拿在手裡也不識貨。這五成利潤,就當雲老哥的簽定費好了。」   雲蒼峰略一思索,展眉笑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祁遠在另一隻筐子裡翻了翻,「是些鼠皮。不值多少錢。」   程宗揚道:「也留著吧。放幾樣東西,不吃虧就行。」   說著程宗揚隨手翻揀最後一口筐子。筐裡的物品多半是山民從外面得來的,不知放了多少年頭。幾件首飾都黯無光澤,銅銖也袑騑陷部C忽然他目光一閃,接著心頭狂跳起來。   筐子一角放著一個不起眼的物體,它是一個不規則的長方形,黑色的表面積滿灰土,背面光滑,正面排列著幾行大小不一樣的按鈕——如果自己沒有認錯,這該是一支遙控器!   程宗揚心裡怦怦直跳,脫口道:「這是哪裡來的?」   祁遠和雲蒼峰搖了搖頭,都露出茫然的表情,顯然從沒見過類似的物品。倒是朱老頭在旁看了兩眼,老氣橫秋地說道:「這是山裡人用的小東西,拿來砸核桃的。」   砸核桃?程宗揚徹底被震驚了。山裡人砸個核桃還把工具做的這麼講究?   「老頭兒,你不會以為這東西是……」   程宗揚還沒說完,朱老頭就拿過遙控器,掄起來往筐上一砸。   「……是鐵的吧?」   「啪!」   遙控器背面的蓋子鬆開,掉出兩枚奇怪的電池。   「咦?」朱老頭納悶地說道:「怎這麼輕呢?」說著掄起來還要砸。   「停!」程宗揚一把攔住他,不由分說地把那支酷似遙控器的物品搶過來,塞進背包。   「這個我要了。」   璞玉被祁遠貼身收好,那些不值錢的鼠皮隨便塞進行李。商隊把所有的鹽巴都留在芭蕉葉上,頂部抹平。雲蒼峰又加了一串銅銖在上面,眾人這才離開。   程宗揚緊緊搗住背包,腦中亂紛紛的,一時理不出頭緒來。雖然看不出這件東西到底是什麼物品,但它的形制、曲線、結構,握在手中的觸感,無一不告訴程宗揚,這是一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遙控器。問題是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在自己之前,曾經有人穿越到這個世界?   程宗揚回過頭。那個小小的村寨隱藏在群山間,周圍都是莽莽大山,沒有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昨天他們開出的小路,只二僅時間,就被新長的籐蔓和蕨葉掩沒。如果不是朱老頭領著,誰也想不到這裡還有人居住。   「老四,四凶煞是什麼東西?」   祁遠臉色微變,低聲道:「當心,在南荒這可是禁忌,不敢亂說的。」他朝左右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道:「四凶煞是南荒流傳的四種惡鬼:炎煞、江煞、陰煞和虎煞。傳說這四種凶煞在南荒山水間遊蕩,帶來各種災禍,平常人都避之不及。」   「那他們還紮了草結?」   「有些村子跟人結仇,被欺負得狠了,把整個村遷到山裡,全村人都拜這些凶煞。那些草結是用來給凶煞指路的,指望它們幫自己復仇。這些村子的人怨氣大,把外面的人都當了仇人。外人不知底細,進了村子,少有能活著出來的。」   祁遠心有餘悸地呼了口氣,「咱們算是運氣好,沒沾惹到村裡的人。」說著又不放心地去摸那塊龍睛玉。   凝羽仍騎在馬上。她的傷勢遠比預料得嚴重,三天來仍沒有多少起色。那天她與鬼王峒武士纏鬥了一日一夜,雖未受傷,但真元幾乎耗盡。   西門慶留在她體內的陰寒之氣,已經在她子宮內蟄伏良久,與程宗揚交合時,這股陰寒之氣已蠢蠢欲動,但因為程宗揚真陽太過濃郁,將它強行克制下來,未曾發作。她真元一弱,這股陰寒之氣趁機肆虐,重創了凝羽的經絡。   花苗新娘給凝羽留了幾丸丹藥,用來調理她受創的經脈,但凝羽丹田的氣息仍是一片紊亂,即使再過十餘日也未必能夠運用自如。   凝羽回過頭去,遠遠看到那老媼坐在那幢孤零零的石屋前,籃子放在手邊的地上,那頭光亮的長髮散在膝上,一手挽著,一手拿著那把黃楊木梳慢慢梳理。   與凝羽目光一觸,那老媼滿是皺紋的臉龐慢慢笑了起來,嘴唇輕動著,彷彿在說著什麼。   凝羽無由地感到一陣惡寒,整條脊骨都彷彿浸在冰冷的水中,忍不住嬌軀發抖。   「怎麼了?」程宗揚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凝羽。   凝羽咬住發白的唇辦,良久搖了搖頭。   程宗揚鬆了口氣,「你看你,還說能撐得住呢,差點就摔下來了。」   凝羽不敢回頭再看,但身後葉媼那兩道目光像冰剌一樣,彷彿要穿透她的背脊。 第二章 旱洪   林間遠遠傳來花苗人用樹葉吹出的啃聲。祁遠扯了片葉子,用啃聲回應。   「他們在林子裡等。」祁遠臉色發黃地苦笑道:「早知道我也不進村了,一晚上都沒合眼。」   朱老頭興致不錯,騎著他的瘦驢眉飛色舞地說道:「昨晚我可做了個好夢,夢到一個仙女從天上飛下來,死乞白賴要給老頭我做老婆。仙女頭髮那個長啊,味道那個香啊……我飛啊飛啊……」   吳戰威砍開一片巨大的蕨葉,笑道:「你不會是夢到姓葉的老太婆了吧。」   朱老頭「吭哧」幾聲,惱羞成怒地說道:「胡說!」   祁遠道:「朱老頭,你那會兒說人家兒女雙全,子孫成群——那不是當面罵人家的嗎?」   「怎是罵人呢?怎是罵人呢?」朱老頭不高興地嚷嚷道:「我說的不都是好話嗎?」   「好話?」祁遠嗤了一聲,「人家無兒無女,老公也早死了,你還說她往後兒女雙全,那不是找罵嗎?」   朱老頭悻悻然說道:「老公死了怎麼著?難道不能再嫁?」   「成,你去跟她說去。」   朱老頭「哼哼」兩聲。「說就說!俺走南闖北幾十年,怕過什麼!」說著他忽然兩手抱住肚子,慘叫一聲:「哎喲……我的親娘哎……」   朱老頭從驢背上滾下來,捂著肚子連滾帶爬鑽進蕨叢,片刻後「澎」的一聲悶響,一股臭氣瀰漫著飄來。   「呸!呸!」吳戰威等人笑罵道:「朱老頭,要出恭你也不滾遠點兒。」   朱老頭在蕨叢裡「哼哼唧唧」老半晌,才勉強提著褲子出來。他那張瘦臉顏色發青,一邊走一邊彎腰吃力地捧著肚子,哼哼道:「親娘哎……這是吃著啥東西了?差點把腸子都拉出來……」   「該!」石剛道:「把一肚子的壞水都拉出來,你就消停了。」   朱老頭用手指戳著石剛:「石頭,你就學壞吧,我這麼大歲數,還咒我,缺德不缺德啊……哎喲!」   一句話沒說完,朱老頭又提著褲子,屁滾尿流地鑽進蕨叢。   眾人一陣轟笑,祁遠也齜了齜牙,笑容卻有些發僵。   還沒走到花苗人的地方,朱老頭就拉了五六次。最後一次從林子裡出來,老頭連腰都直不起來,眼窩也陷了下去,走路直打晃。   程宗揚道:「雲老哥,情形有些不對啊。」   雲蒼峰拈鬚低笑一聲,「這就對了。朱老頭這會兒吃點苦頭,總比糊糊塗塗送了命強。」   「是姓葉的老媼做的手腳?」祁遠道:「萬一朱老頭拉肚子走不動路,咱們陷在這大山裡,可就麻煩了。」   雲蒼峰搖了搖手,「不妨。那老媼若是動了殺心,他豈能活到此時?如今只是拉拉肚子,這朱老頭已經是運氣了。」   朱老頭死狗一樣趴在驢上,只剩下哼哼的力氣。石剛把水囊遞過去,「早上燒的熱水,還溫著呢,喝一口。」   朱老頭哼哼道:「石頭啊,我就知道你心好……這水大爺不暍了,給大爺拿點酒……」   石剛氣不打一處來,「都這時候上了還饞酒,洩死你拉倒!」   面前的蕨葉忽然「嘩啦」一聲,倒了下去,一名胸口剌著紋身,肩膀包著繃帶的精壯漢子現出身來。   「卡瓦!」程宗揚叫道。   趕來接應的花苗漢子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山神庇佑,我們打了一頭野豬,已經燒好在等你們。」   林中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篝火,上面架著一頭比牛犢還大的野豬。武二郎赤膊立在火邊,正拎著刀,兩眼緊盯著火候,將烤透的豬肉一片片切下來,挑在蕨葉上。   這廝在商隊裡屬於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和花苗人在一起立刻換了副嘴臉,慇勤得令人齒冶。程宗揚諷刺道:「二爺,勤快啊。」   武二郎嘿嘿笑了兩聲,對程宗揚的諷刺毫不在意,顯然心情不壞。   程宗揚笑咪咪道:「二爺這是給花苗當上門女婿了?往後不打算跟咱們一起走了吧?」   武二郎小心切下野豬後腿一塊烤得金黃油亮的好肉,對躍躍欲試的阿夕道:「這是給族長的,別碰!」   阿夕哼了一聲,又白了程宗揚一眼,嘟著嘴走開。   武二郎這才說道:「反正順路,到了白夷族再說。」   「什麼叫到了白夷族再說?」   武二郎不耐煩地說道:「反正誤不了你的事。喂,再給我一個銀銖。」   這些日子程宗揚大致瞭解到貨幣在這個世界的購買力。在南荒一枚銀銖差不多能買一百斤稻米,或者夠一個人一個月基本生活費用的開銷。事實上南荒流通的大多是成串的銅銖,每串一千枚,稱為一貫。由於銀銖稀少,一枚銀銖差不多能換一百一十枚銅銖,比內陸的折換率還高了百分之十。   程宗揚戒備地說道:「做什麼?」   「少廢話,給不給吧?」   「不給!」   見程宗揚態度堅決,武二郎軟了下來,「大不了二爺多給你幹一個月。快點兒,二爺有急用。」   「急用個屁啊!這荒郊野外,你拿銀銖往哪兒花?」   「你管我呢!有用就是有用,就一個!」   正說著,一個女子從林中出來。她身材頎長,細腰豐臀,鳳目紅唇,容貌比鬢側的鮮花還要艷麗。她披著一條嶄新的絲綢,整匹緞子沒有裁剪,綢端從肩頭繞過,然後從背後橫纏,裹住高聳的酥胸。再從腋下折了一彎,斜著從白滑的腰肢掠過,束在腰間。綢尾低垂掩在她修長的小腿中央。   那匹絲綢是純白的顏色,上面繪一朵碩大的牡丹花,花枝金紅交錯,色彩艷麗奪目。這樣的絲綢只能用來做外衣,絲綢質感強,又是白色,若是身材略差一些,皮膚稍暗一些,都難以穿出那種華美的效果。而花苗的女族長卻把這絲綢當成褻衣,直接拿來貼身穿著。她身材出眾,雪白的肌膚與絲綢華麗的光澤交相輝映,未經裁剪的綢緞隨便往身上一披,就彷彿是給她量身定制的一樣精美絕倫,襯著她雕塑一樣艷麗的五官,更顯得體態豐穠合度,雪膚花貌艷光四射。   程宗揚羨慕地悄聲道:「武二,原來你拿了我的絲綢,是討好族長來了。看不出你這傢伙傻大黑粗的,竟然還有這種手段。好艷福啊,武二。」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說道:「你以為呢。」接著又虎起臉,「給個銀銖!不給就搶了啊。」   「我就不明白了,這鬼地方有錢也花不出去,你要銀銖幹嘛?」   說著程宗揚目光一閃,看到蘇荔胸側嵌著一枚亮晶晶的物體。那絲綢一角掖在她胸口,兩團飽滿而充滿彈性的乳峰高高聳起,露出胸部白嫩的乳肉。上次給武二郎的那枚銀銖,這時就嵌在她胸側絲綢交疊的地方。銀銖中間打了個圓孔,被作成一枚鈕扣,防止絲綢光滑的表面從胸前滑脫。   「哦!原來……」程宗揚豎起手指,一瞬間恍然大悟。   武二郎一把摀住程宗揚的嘴,飛快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別說!」   武二這廝看起來生猛,心思可夠活的。看到花苗人對絲綢的喜愛,這廝就動了心,從程宗揚手裡敲了匹上好的絲綢來討好蘇荔。蘇荔果然愛不釋手,地處荒郊,無處裁剪,她直接拿整匹絲綢做了衣物,大大方方就穿了出來。   絲綢本身柔軟光滑,既沒有繫帶又沒有扣眼,根本無法固定。武二好人做到底,把自己唯二枚銀銖拿出來,送給蘇荔作鈕扣。但銀銖只有一枚,這會兒只繫了絲綢上面一角,下面還沒有系。也就是說,蘇荔絲綢下面的身子都是光著的。這也難怪,對於生長在南荒的蠻夷來說,多半還沒有內褲的概念。   程宗揚忍笑摸出一枚銀銖,低聲道:「武二,這扣子不會是你幫她系的吧?手可夠巧的。」   武二郎一把搶過銀銖,手一揮,把程宗揚扔了出去。好在程宗揚現在身手比當初來的時候敏捷了許多,落地晃了兩步,總算沒有當場出醜。   搶到銀銖,武二郎立刻搖頭擺尾地跑過去找蘇荔。蘇荔笑著接過銀銖,兩人一同走進樹叢。   再出現時,蘇荔下身的絲綢已經折成裙狀,綢尾從裙內掖起。那枚銀銖綴在她腰側,上面打了孔,用細皮繩穿著。   程宗揚遠遠朝武二郎豎起拇指,又比了個不懷好意的手勢。武二郎揚起臉,只當沒看到。   接下來一連幾天,眾人都在朱老頭帶領下跋山涉水。這一路都是沒有人跡的荒野,即使雲蒼峰這樣的老江湖也沒走過。除了前幾天那個掛著四凶煞的村子,再沒有遇到半個生人。   隨著往南荒腹地的深入,身邊的景物也不住變化。連綿的山脈阻擋了潮暖氣流的進入,蕨葉叢生的雨林漸漸被裸露的紅土所代替,土地的貧瘠使植被漸漸稀少,不多的灌木也越來越矮,這裡每一寸土地都彷彿從來沒有人行走過,充滿了洪荒氣息。商隊行走在寂寥的荒野中,身後只有一串零亂的腳印,彷彿他們是這片天地間唯一的行人。   朱老頭拉了兩天才止住,整個人像是丟了半條命。整天有氣無力地趴在驢背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不過一到吃飯的時候就精神抖擻。   「人是鐵,飯是鋼!」朱老頭振振有辭地說:「我老人家活這麼大歲數,靠的就是胃口好!甭管什麼病,只要放開吃,都能降得住!小程子,這可是我老人家的不傳秘方,你可記住了,千萬別告訴旁人。」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我丟不起那臉。」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朱老頭,這都是第五天了,咱們這會兒在什麼鬼地方?我可打聽過了,白夷族那地方山清水秀,這荒山野嶺的,連耗子都沒有,你不是領錯路了吧?」   「你聽誰說的?」朱老頭嗤之以鼻,「白夷那地兒就是個大水池子,挨著個破山,什麼山清水秀?那不扯的嗎?」   程宗揚沒打算跟他爭辯,「問題是咱們離白夷族還有多遠?你沒見雲執事那麼穩重的人,這兩天都有些著急嗎?」   朱老頭大剌剌道:「他急不急的,關我屁事。」   程宗揚道:「恐怕還真關你老人家屁股的事。如果耽誤了我們辦事,雲執事一怒之下,往你主子那兒告一狀。嘿嘿……」   朱老頭臉上變色,小心說道:「不會吧?雲執事可是個厚道人啊。」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他厚道,我不厚道。嚮導的錢我還出了一半呢。一天二十個銀銖,你怎麼不去搶呢?」   朱老頭苦著臉道:「我不就是想多走兩天,多掙點兒錢當棺材本嗎?」   「這會兒說實話了?」程宗揚道:「我就看著你這老傢伙不老實,帶著我們在山裡瞎轉呢。一句話,明天到不了白夷族,你的棺材本兒就可以省了。咱們直接刨個坑,把你一埋,要什麼棺材。」   「要去白夷族還不簡單?」朱老頭突然間振作精神,快跑幾步竄上驢背,扯開喉嚨喊道:「快跑啊!過蛟了!」   眾人沿著一條乾涸的山澗行走,腳邊只有一股涓涓細流。朱老頭突然來這一嗓子,大夥兒都是一驚。程宗揚正要開罵,卻見清澈的溪水像混了泥沙一樣,突然變得渾濁。緊接著,一陣悶雷般的聲音從上游傳來。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花苗人動作最迅速,四名漢子猿猴一樣攀上河岸,將族人一一接應上來,戴著面紗的新娘裙子太長,不小心絆住,險些摔倒,被蘇荔一把扶住。   白湖商館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但一半都是走過南荒的,動作也不慢,祁遠、吳戰威、小魏分別拽著一名奴隸爬上了河岸,又拽住騾馬的韁繩往岸上扯。雲氏商會的軍士雖然訓練有素,卻沒經歷過山洪,突遇變故,他們都習慣性地望向易虎,等待首領的命令,動作反而落在了眾人之後。   易虎迅速發出指令,易彪背起雲蒼峰,手腳並用爬到河岸高處,接著軍士牽著馬蜂擁上岸。忙亂中,兩名軍士落在後面。那陣悶雷般的轟鳴越來越近,已經上岸的易虎暍道:「棄馬!」一邊躍了下去。   身在半空,易虎就展臂揮出背後的尖槍。一名軍士揚手攀住槍桿,易虎腰身一擰,將他甩到岸上。這邊易彪也跳了下來,河道裡還有幾匹騾馬沒來得及拉上來,他一把扯斷馬匹的背帶,將貨物甩到岸上,然後去扯另一名同伴。   程宗揚已經牽著黑珍珠上了岸,凝羽一手挽住韁繩,一手扶著他的肩膀。奔騰的水聲越來越近,仍留在河道裡的馬匹都嘶鳴起來。接著一股混著泥土紅色的河水從河道拐彎處衝出,彷彿狂奔的烈馬,吼叫著闖入河道,將兩側的岩石都帶得滾到水中。   水一向給人溫柔婉靜的感覺,然而一旦形成山洪,卻有著山崩地裂的威勢。剛才還是涓涓細流的小溪水位一瞬間升到丈許高,奔騰的怒流彷彿要將腳下的河岸撕碎。   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令人為之色變。   易虎已經挺槍刺進巖縫,只需要一縱身就能上岸。而易彪和那同伴還留在河道間,身後就是一人多高的洪峰。易虎吸了口氣,把尖槍從巖縫中拔出,迎著洪水躍去,抬槍一挑,槍鋒準確地從易彪腰側刺過,穿透他衣內的戰甲,接著力貫雙臂,將易彪高大的身體甩了起來。   山洪來得極快,易彪還在半空,浪頭已經捲過他剛才立足的位置。那名沒來得及上岸的同伴身影一晃,像根稻草般被山洪捲走。易虎本來還有機會脫身,他卻大暍一聲,手臂陡然伸長尺許,從水中將那名軍士撈出,拋到岸上。   那軍士蒼白而年輕的面孔一閃而過,與雲氏商會的其他護衛相比,他身材單薄了許多,人在半空,他四肢徒勞地掙扎著,想抓住什麼憑藉。   山洪捲來,易虎沉腰坐馬,腳下使出千斤墜,釘子一樣牢牢釘在土中,挺身硬生生挨了洪峰一擊,腳下沒有挪動分毫。   眾人緊懸的心臟略微鬆懈一些。易彪張臂抱住那名軍士,推到河岸高處。他顧不上喘息,就返身去接應易虎。就在這時,一塊半人大小的岩石夾在混濁的浪花中,從上游滾下,重重砸在易虎胸口。那名剽悍的漢子悶哼一聲,嘴角湧出一股血絲。就在眾人注視中,易虎雄壯的身軀慢慢向後坐倒,隨即被洪水吞沒。   易彪衝到岸邊,奮不顧身地想要跳下去,卻被吳戰威攔腰死死抱住,吼道:「你想死啊!」   浪頭打在岸上,腳下的山巖也彷彿在抖動,眾人紛紛往高處躲避。水流漫過河岸,只有易彪和吳戰威兩個在齊膝深的水中扭打著。   良久,易彪不再掙扎,他跪在水邊,虎目緊緊盯著洪水。那名被易虎捨命救上來的軍士渾身都濕透了,在岸上身體發抖。   山洪來得極快,去得也快。前後不到二十分鐘,洶湧的洪峰就奔往下游,只留下滿是泥沙的河道。留在河道裡的幾匹健馬走騾都被洪水捲走,其中一匹戰馬被衝到岸邊的亂石上,渾身的骨骼都被撞碎,蜷成一團。   吳戰威低聲道:「別看了。說不定已經衝出了二一十里。」說著他咧了咧嘴,「走南荒是刀口舔血的勾當,比的就是誰命大。運氣不好,二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他是我哥。」易彪的聲音像破了的風箱一樣沙啞。   吳戰威去拍他肩膀的手僵在半空。   雲蒼峰微歎一聲:「南荒之行九死一生,但貴主人心意已決……」   易彪久久跪在岸邊,最後他重重磕了個頭,站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水跡,頭也不回地朝岸上走去。 第三章 歷史   朱老頭逃得最快,山洪還沒到,他已經鑽到一處山坳裡,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等山洪退去,他才伸出頭,餘悸未消地說道:「好厲害!好厲害!」   程宗揚咬牙道:「死老頭,知道有山洪,還帶我們走山澗!」   「天地良心啊!」朱老頭叫道:「幾天都沒下雨,我怎麼知道會過蛟?」   吳戰威也有些納悶:「沒下雨怎麼有山洪?」   「這是旱蛟。」祁遠道:「山裡人把發山洪叫過蛟。下雨發的山洪叫水蛟。有時候上游下雨,河道被堵住,隔了幾天才衝下來。山裡人說那是蛟龍被困在山上,渴極了往山下找水,叫早蛟,比平常的水蛟更厲害。」   「就是!就是!」朱老頭連連點頭。   易虎和一名花苗人被山洪捲走,屍骨無存。騾馬損失了五匹,相比之下,貨物損失得倒不太多。此時河道被水沖過,泥濘得無法行走——見識過山洪的威力之後,也沒有人再有勇氣去走山澗。   朱老頭一路上盡吹自己有先見之明,若不是他老人家見機的快,喊的及時,在河道裡的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沒跑。   眾人都心情鬱鬱,沒人理他,倒是阿夕心直口快:「若不是你,我們也不會撞上過旱蛟。」   朱老頭涎著臉道:「丫頭可別亂說。要不是我,你們能找到路嗎?再說了,我老人家說話的時候,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阿夕手指刮著臉皮:「老不羞!」   「嗨,你這丫頭,當心將來嫁不出去!」   阿夕氣得嘟起嘴。她忽然一笑,眨了眨眼睛,用蠻語甜甜稱呼道:「阿普,你的驢子背上是什麼東西?」   「啥?」朱老頭扭過頭。   阿夕白白的小手一指,只見他那頭瘦驢屁股上趴著一隻張牙舞爪的蠍子。驢子似乎覺得有些癢,不滿地搖了搖尾巴,那蠍子受到攻擊,立刻舉起尾鉤,狠狠釘進驢臀。   驢子嘶鳴一聲,暴跳著把朱老頭掀下驢背,三下兩下跳進灌叢。   朱老頭摔得灰頭上臉,一手扶著腰,帶著哭腔喊道:「我這腰……親娘哎……」   阿夕拍著手,咯咯笑道:「活該!讓你亂說!」   程宗揚回過頭,發現謝藝正在看著自己。兩人目光一觸,那個男子便像春風一樣和煦地笑了起來。   「剛才朱老頭喊的時候,我看到謝兄已經先一步上了岸,」程宗揚似笑非笑地說道:「莫非謝兄以前也遇到過山洪?」   謝藝點了點頭,「這些年來,我走過很多地方。山洪、雪崩、海嘯……都遇到過。我曾經在雪山頂上,見到一頭死去的豹子。積雪間,它的皮毛仍像活著一樣光亮,讓人不敢驚動。在大海深處,我遇到過一群遷移的鮫人。他們用海底採來的明珠,來交換我們攜帶的魚叉。幾乎每一次長途旅行,我都目睹過同伴的死亡。」   隔了一會兒,謝藝低聲道:「但最美的風景,水遠都在最難靠近的地方。與天地間的美麗相比,我們的生命顯得那麼渺小。」   程宗揚品味著他的話,沒有心情再去探究他的底細。良久,程宗揚道:「謝兄可見過這個東西?」   程宗揚打開背包,拿出那支遙控器。   這件物品這些天自己已經看過無數遍,越看越覺得難以理解。它比普通的電視遙控器小了一半,顯得更為袖珍。不知道是因為年代過於久遠,還是本身就沒有刻印,按鍵上沒有任何字跡。程宗揚只能猜測較大的一個是開關鍵,中間排列整齊的那些是數字鍵,兩個長一點的,像是音量和頻道控制鍵。這種形式的物品自己以前已經見過太多了——它和一支典型的電視遙控器在結構上完全一樣。   謝藝仔細看了看,然後搖頭道:「沒有。」   程宗揚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失望。連謝藝都沒見過,看來這個世界認識它的人真的不多。   但問題是這並不是一支真正的遙控器。它的材質很奇特,不是通常所見的工業塑料,而是一種類似金屬的物體,很輕但很堅固。朱老頭砸的那一下,沒有在它表面留下任何劃痕。至於那兩枚電池,只能說它們做得很像「電池」,雖然有正極和負極,但材料並非金屬,而更近似於一種礦物質。   這是一件仿製品。程宗揚得出結論。   而這個結論比它是一件真品更讓程宗揚懷疑。究竟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而仿製了一支在這個世界不可能使用的遙控器?   唯一的解釋,也許是在自己之前,已經有人穿越到這個世界。程宗揚猜測,那位穿越的前輩大概是一位資深宅男,出於對生命中美好事物的深刻懷念,而仿製了這支遙控器作為紀念。   那位穿越者的心態不足程宗揚所關心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除此之外,他還留下了什麼痕跡?   「雲老哥。」上了年紀的人經歷一般更為豐富。   程宗揚攀談道:「六朝歷史上,出過什麼傑出的英雄人物?」   雲蒼峰牽著馬徒步走著:「程小哥可知道千古一帝?」   程宗揚試探道:「是……秦始皇?」   雲蒼峰點頭道:「春秋以降,是為戰國。七雄紛戰不已,及至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東破六國,威加海內,人稱千古一帝!但要說英雄……還要數大秦的趙鹿侯!」   程宗揚腦中有些發暈。大秦趙鹿侯?是哪位英雄?   「始皇帝駕崩,天下大亂。當時勢力最為強大的,莫過西楚霸王項羽。鉅鹿一戰,大敗秦軍二十餘萬。楚軍趁勢西入函谷關,兵圍咸陽。秦軍百戰之師土崩瓦解,圍城之日,又值二世皇帝晏駕,天下都以為秦失其鹿,楚將得之,國祚覆亡在即。」   雲蒼峰聲音變得激昂起來:「趙鹿侯當時只是宮中區區一個內侍,卻殺伐決斷,先誅權臣李斯於咸陽鬧市,再擁立始皇之弟子嬰為秦三世,又率敢死之士千餘,夜襲楚軍,在渭水之畔大敗霸王項羽。收大將韓信,復關中之地,最後大戰垓下,迫使霸王烏江自刎。以一人之力,挽狂瀾,存社稷,可謂英雄!」   這段詭異的歷史聽得程宗揚目瞪口呆。他敢發誓,自己學過的歷史上絕對沒有這段狗屁倒灶的內容。   難怪自己在王哲軍中會看到秦軍的身影,原來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中,秦國並沒有滅亡。而秦國之所以沒有滅亡,是因為秦始皇死後,秦國又出了個趙鹿侯,帶領秦軍絕地反擊,不但保全秦國,還逼得楚霸王自殺。   問題是,這個趙鹿侯是怎麼蹦出來的?   「鹿侯非但戰功顯赫,文治更為出眾。他以法家為宗,車同軌,書同文,行郡縣之制,遺澤一至於今。」雲蒼峰道:「秦三世以鹿侯功高,拜其為王,鹿侯推辭不就,只拈鹿為號,請封鹿侯,隨即退居終南山。至今秦國仍將其牌位供奉於宗廟之中,累代祭袒不絕。」   說起古時賢達的風節,雲蒼峰慨歎不已。程宗揚表情卻像打電動時遇到電腦作弊一樣不可思議。這個趙鹿侯竟然把秦始皇的功勞都據為己有,什麼書同文,車同軌……臉皮厚到這個地步,也太過分了吧?   程宗揚費力地清了清嗓子:「雲老哥,你說的趙鹿侯……他叫什麼名字?」   「鹿侯乃趙國世族子弟,棄家人秦,三十歲之前籍籍無名,至此一鳴驚人。鹿侯遂以趙為氏,單名諱高。」   趙高……我就知道是那個死太監!   程宗揚在心裡罵道:就是你們這些不講道德的穿越者,把正經歷史搞得亂七八糟,讓我想作弊都沒有機會。逼死霸王……你怎麼不去搶了虞姬呢?   哦,他穿越成了太監……   程宗揚打了個寒噤。當初帶著情趣內衣穿越,他認為自己已經夠倒霉了,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倒霉的。想到這裡,他不禁對雲蒼峰擊節讚歎的這位大英雄生出一絲同情。這位前輩能咬牙堅持下來,還真是挺不容易……「既然這樣,」程宗揚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會有漢呢?」   雲蒼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程小哥不知道漢高祖?」   「是斬白蛇起家的劉邦嗎?」   「不錯。漢高祖劉邦本是霸王麾下,入漢中被封為漢王,趙鹿侯擊破楚軍,唯有高祖一軍獨全。霸王烏江敗亡,高祖遂以漢為號,率軍暗渡陳倉。趙鹿侯聞訊,揮師回援。秦軍轉戰千里,漢軍以逸待勞,本來負多勝少,但趙鹿侯慧眼識英才,從霸王棄將中提拔出大將韓信,一連數戰,漢軍竟然沒佔到半點便宜。兩軍相峙數月,最後趙鹿侯在鴻門設宴,邀高祖赴會。」   雲蒼峰臉上露出笑容,撫掌道:「這一場鴻門宴可謂是千古絕唱。高祖僅帶謀士張良一人赴會,趙鹿侯於屏風後暗伏刀斧手,以擲杯為號,謀刺高祖,並且嚴令軍中戒備,不許一人逃脫。」   程宗揚暗道,那個穿越的趙鹿侯肯定是讀過鴻門宴,決心在他創造的歷史中完成項羽未能完成的事業——幹掉劉邦。趙鹿侯吸取了項羽失敗的教訓,還搶在劉邦之前收服了韓信,難道劉邦還有機會逃命嗎?   雲蒼峰撫掌道:「誰知高祖席間藉口尿遁,暗中潛入韓信帳中,只用了一句話,便說服韓信舉兵反秦。趙鹿侯功敗垂成,遂閉關自守,不再有東進之意。」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他說了一句什麼話?」   「事成,以汝為齊王。」   程宗揚瞠目結舌。   趙鹿侯這個拿著通關秘笈的穿越者也沒能鬥過劉邦?誰能想到,天才的政治流氓劉邦只用了一張空頭支票,就騙走了政治盲韓信。   難怪趙鹿侯會退居終南山。他這個穿越者也被捲入歷史的洪流,已經改變的歷史脫離了他的掌控,按著強大的慣性向著沒有人能夠預料的方向發展。這足以讓任何一個穿越者心灰意冶。   忽然朱老頭在前面叫了起來:「這邊!這邊!」   吳戰威的聲音道:「老頭,你沒看錯吧?這山洞就是你說的路?」   朱老頭樂呵呵道:「跟我走你就放一萬個心吧,錯不了!」   「阿普,」蘇荔的聲音響起:「山神不會讓人從它身體裡走過。南荒像蛛網一樣的山洞,就是山神的寵兒白尾豹也會迷路。」   爭執間,程宗揚已經與雲蒼峰趕了過來。   眼前是一個一人多高的山洞,洞口雖然不大,卻黑沉沉看不到底。武二郎探進半個身子,運足目力看了看,哼哼兩聲,沒有開口。謝藝牽著他的坐騎,遠遠看著,臉上看不出表情。   「怕什麼!有我呢。看到這山沒?」朱老頭口沫橫飛地說著,一邊指著面前巍峨的山峰,「要從山上過,至少要六七天!也就我老人家知道這條捷徑,能從山洞直接穿過去。哼哼,要不是為了那一個金銖,我老人家才不告訴你們這裡的捷徑呢!」   雲蒼峰與程宗揚對視一眼,然後慢慢將袍角掖到腰間,「走吧。」說著當先踏入山洞。   火把的光亮下,水潭猶如一塊寶石,散發出幽藍的光澤。一群近乎透明的小魚在水中輕靈地游曳著,蕩出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漣漪。   地下水無數年來的沖刷,在大山中形成一個龐大的溶洞群,四通八達的洞穴連接在一起,密如蛛網。任何一點聲音都在這密閉的空間中無數次迴盪,讓人辨不出究竟是什麼地方傳來的聲音。   一路上,所有人都閉住嘴,默不作聲地趕路。那些花苗女子雪白的小腿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移動著。戴著面紗的花苗新娘被她們簇擁在中間,安靜得像一名淑女。   程宗揚已經知道花苗新娘是冒充的,那個叫樂明珠的小丫頭又天真又可愛,說話解悶倒是個好對象。可惜只那晚在蕈子林見過一面,剩下的時間那些花苗女子始終與她同行同宿,一直沒有聊天的機會。   這山洞不知有多少年沒人走過,越往裡走,空氣中的含氧量越低,進入山洞一個時辰之後,幾個體弱的奴隸已經幾乎暈厥過去。   當那些護衛也快支撐不住的時候,朱老頭領著眾人鑽進一個狹小的洞口。在經過一段地獄般的路程之後,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巖洞。   這洞穴面積足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氣流從幾道石隙間噴出,帶來清新的氣息。   這一路走過來,每個人胸口都彷彿壓了幾塊沉甸甸的石頭,用來照路的火把也因為缺氧而熄滅,只剩了一支還亮著。清風一吹,眾人如釋重負,不等朱老頭開口,就掙扎著走過去,倒坐在地。   眾人坐在水潭邊,大口大口喘著氣,一個個臉色蒼白。山洞裡辨不出晝夜,眾人感覺像走了一整天那麼久,手腳都如同灌了鉛,疲憊已極。程宗揚也眼冒金星,兩耳作鳴。他坐下來,背後靠著一根不知生長了幾百萬年的石筍,按照凝羽所說的功法,兩手拇指、中指相扣,勉強催動丹田的氣輪。   體內的真氣沿經絡行走,週而復始。漸漸的,胸口沉悶的感覺一絲絲散開,呼吸變得順暢。程宗揚振作起精神,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張枯樹皮般的老臉。   程宗揚本能地一抬頭,腦後「砰」的撞在石筍上,撞得他眼一陣發黑。   「死老頭!你變態啊!」程宗揚捂著頭怒道。   朱老頭「嘿嘿」笑了兩聲,模樣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他那頭瘦驢被阿夕拿蠍子狠狠蟄了一下,雖然蘇荔拉著阿夕道了歉,又找來草藥敷住傷口,但走起路來還是一瘸一拐,讓朱老頭心疼得嘮叨了一路。   「那個——天兒也不早了。小程子啊,咱們說好了的,一天一個金銖,你瞧……」   朱老頭是棺材裡往外伸手,死都要錢。說好的每天一個金銖,先付一半,剩下的到了地方再付。可這老傢伙每天都來軟磨硬泡,要拿他當天的一份,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卻始終癡心不改。   這次算讓他等到了。程宗揚揚著臉琢磨一會兒,居然破天荒地拿出一枚銀銖來。   朱老頭看到這多賺的一份,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連忙伸手去接,程宗揚卻把手栘開。   「朱老頭,那個砸核桃的東西,你在別處還見過嗎?」   「見過見過!」朱老頭把頭點得飛快。   「在哪兒?」朱老頭道:「山裡多的是!」   程宗揚對這老傢伙的信口開河深具戒心:「真的?先說好了,你要再給我胡扯,咱們就一拍兩散,我重新僱人當嚮導。一天一個金銖,鬼巫王他老爸我都能雇來!」   朱老頭翻著眼想了半晌,猶豫道:「好像是在……太泉?」   「太泉?」程宗揚聽著有點耳熟。   忽然程宗揚心頭一震。王哲托他的三件事裡,其中一件就提到蒼瀾的太泉古陣。   那究竟是個什麼地方,讓王哲念念不忘?   朱老頭最擅長察顏觀色,看出程宗揚對太泉古陣並不熟悉,口氣立刻大了起來:「那地方最多這種怪模怪樣的東西!山裡人拿來砸核桃、打院牆、疊豬圈……」   程宗揚沒理會他的瞎扯,問道:「太泉在什麼地方?」   「西邊的大山裡,叫什麼蒼……」朱老頭拍了半天腦袋,最後道:「反正是個挺邪門的地方。據說山裡的狐狸、野獾什麼的進去,就會變成妖精。」   程宗揚沒心情再聽下去,將那枚銀銖一丟,朱老頭立刻撲過去,一把抄住那枚銀銖,用指甲掐著,用力吹了一口,一邊瞇起眼,放在耳邊聽著成色,彷彿那是世間最美妙的聲音。   謝藝緩步過來,低聲道:「凝姑娘似乎不大好。」   凝羽閉著眼,背後靠著巖壁。她神情很平靜,繼暈不像有傷在身的樣子。但程宗揚看到,她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在繃緊,似乎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程宗揚把手放在凝羽額上,凝羽雙眼霍然睜開,本能地抬起手掌朝程宗揚胸口擊去。掌緣觸到他的衣服才費力地停了下來,手指微微痙攣。   凝羽臉色雪白,額頭卻像火一樣熱得燙手,沒有一滴汗水。她的皮膚像紙一樣發脆,烏黑的髮絲變得乾枯,零亂的髮梢捲曲而分叉。良久,她勉強朝程宗揚笑了笑,那笑容有著異樣的嫵媚。   「給我一點水。」   程宗揚一手摟住凝羽的肩膀,然後拿出水囊,遞到凝羽唇邊。凝羽慢慢喝了幾口,忽然猛地嘔了出來。   程宗揚已經隱約猜到了凝羽不適的原因,卻沒有任何辦法。他抬起頭,大聲喊道:「樂明珠!」   戴著面紗的花苗新娘正好奇地踮著腳尖朝這邊張望,聞聲立刻跑了過來。阿夕一把沒有拉住,急道:「珂婭!你不能……」   樂明珠一把揭了面紗,「有什麼……哎喲……」   蘇荔不知何時擋在她身前,樂明珠一頭撞進蘇荔懷裡,沒等眾人看清她的面容,蘇荔已經挽起面紗,掩住她的面孔。   「蘇姐姐……」樂明珠可憐兮兮地喚道。她這些天假扮新娘,走路說話都小心翼翼,早就悶壞了。   蘇荔摟住她的肩膀,對族中的女子說道:「把凝姑娘扶過來。小心一些。」   這一次她們沒有拒絕程宗揚留在旁邊,一方面是程宗揚堅持要留下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樂明珠的身份對他而言已經不是秘密。   在臨時撐開的帳篷裡,程宗揚第一次目睹了光明觀堂的療傷手段。那是法術與科學相混合的奇異醫術,樂明珠束起衣袖,露出雪藕似的手臂,然後把手浸在一口盛滿清水的銅盆裡,小心念誦著什麼。   「師傅說,一滴水有八萬四千蟲。要唸咒驅蟲,才是醫者用的淨水。」   樂明珠抖了抖手上的水,用巾帕抹乾,然後拿出凝羽的手,用三根手指按住她的脈門,一邊好看地擰起眉頭,半閉著眼睛,宋精會神地診脈。   程宗揚握著凝羽另一隻手,她的手掌時而冰涼,時而火熱,程宗揚心頭也時起時落。   過了一會兒,樂明珠訝然抬起眼睛,「她的傷勢沒有發作啊?」   程宗揚沉默片刻,「也許不是因為受傷。」   樂明珠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又試了試凝羽額頭的溫度,「體熱意煩,肌僵而顫,呼吸急促……有點像是驚風呢。可臉色沒有發赤……」樂明珠鬱悶地收回手,她猶豫了一會兒,解開凝羽的襟領,將她翻過來,又把一枚丹藥化在水裡,用巾帕在凝羽頸後仔細抹拭一遍。接著取出一隻木製的小匣,從裡面挑出一枚細針。   樂明珠小心辨認著穴道,然後將毫針刺入凝羽頸後半寸,手指輕輕點動。以針點刺大椎穴是治療驚風的常見手法,但樂明珠扎針時,銀針上卻有淡淡的光芒閃動,盤旋著流入凝羽大惟穴中。   凝羽咬緊牙關,隨著雪白的頸中漸漸滲出血痕,身體的戰慄也漸漸減弱。忽然她緊繃的皮膚一鬆,收斂的汗水猛地湧了出來,幾乎是一瞬間,肌膚就佈滿了晶瑩的汗珠。   樂明珠剛鬆了口氣,一直配合她的凝羽身體忽然一揚,蛟龍般從她手底下脫出,旋身扼住樂明珠的脖頸,將她推到一邊,發紅的眼睛失神般望著程宗揚,顫聲道:「給我……」   程宗揚喉頭滾動了一下,片刻後,慢慢張開手臂。凝羽露出蒼白而嫵媚的笑容,溫柔地擁住他的腰身,將臉頰埋在他胸口,雙臂越來越緊。   「給我……」凝羽呢噥著說。   「砰」的一聲,一隻小手切在凝羽頸後。凝羽僵硬的身體掙扎了一下,然後昏迷過去,軟軟伏在程宗揚懷中。   樂明珠一掌擊暈凝羽,然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她一手捂著喉嚨,抽噎著說道:「她抓得我好痛啊。」   程宗揚喉中又苦又澀,半晌才說道:「我知道她的病。」 第四章 穿山   「這就是你說的藥嗎?」   樂明珠有些懷疑地撥弄著掌心紅綠兩色的藥丸,又好奇地嗅了嗅。「好奇怪的香味。」   麻古特殊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程宗揚呼了口氣,右側的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是段強身上的藥物,與搖頭丸混在一處。凝羽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再服用過。   除了最初兩天,凝羽並沒有表現出太多不適,讓程宗揚以為她已經能抗拒藥物的成癮性——畢竟她以前服用的劑量並不多,服用的時間也不是很長。   直到這時程宗揚才發現,麻古這樣成癮性極強的毒品,對於這個世界完全沒有經歷過現代工業化污染的人們來說,有著怎樣的殺傷力。   受傷之前,凝羽每天都會離開隊伍一段時間,程宗揚以為這只是她的怪癖。現在想來,也許凝羽是有意迴避他們的視線,免得被人看到她毒癮發作時失態的樣子。   在離開熊耳鋪的時候,凝羽很可能已經逐漸擺脫了毒癮。但緊接著,她在與鬼王峒武士交手中受傷。這一路上,凝羽不但承受著身體的傷勢,還每天承受著毒癮的折磨。在她平靜的表面下,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痛苦。山洞這段路程連程宗揚都走得氣喘吁吁,更耗費了凝羽大量精力,縱使如此,凝羽仍竭力壓制住肉體的痛楚,直到再無法支撐。   程宗揚嘴唇緊緊閉著,「是我的錯」這句話已經到了嘴邊,他卻沒有說出來。如果認錯有用的話,他可以認一萬個錯。   樂明珠反覆看著那兩粒藥丸,「做得好精緻……這是什麼東西?」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毒品。」   樂明珠拔下發上的釵子試了試,「好像沒有毒啊?」   「它不是毒藥,但比毒藥更厲害。」程宗揚發現很難向這個時代的人解釋毒品究竟是什麼,只好思索著道:「你知道有人喜歡喝酒嗎?」   樂明珠笑得眼睛彎了起來:「我師伯最喜歡喝酒,和你們商隊那個瘦子一樣,整天都拿個酒葫蘆。什麼時候酒葫蘆干了,就偷偷溜出去打酒。師傅總說,要配副藥治治師伯的酒癮。咦,你是說這種藥也會讓人上癮嗎?」   「很像,但比酒癮更厲害。」程宗揚道:「幫我想個辦法,把凝羽體內的毒性清除掉。」   樂明珠為難地說道:「這種毒藥我從來都沒見過。而且……」樂明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學的是醫術,不太擅長解毒。」   程宗揚道:「光明觀堂醫術天下無雙,有什麼毒藥能難住光明觀堂門下呢?我相信你。」   武二郎中了蜜羅汁,差點兒連命都丟掉,結果潘金蓮只用了一枚丹藥就化解,讓程宗揚平添了許多信心。現在同行的只有樂明珠一名醫生,無論能不能成功,至少比他們這些人強些。   被程宗揚一誇,樂明珠得意地叉住腰,「你也知道我們光明觀堂的醫術天下無雙?世上沒有什麼毒藥能難倒我們光明觀堂!你就放心吧!」   她這麼說,程宗揚反而有些擔心起來。   樂明珠扶起昏迷的凝羽,訝道:「凝姐姐身子好輕呢。」   ***   淡淡的霧氣在山林的枝葉間浮動著,無數密葉交織在一起。那些葉片又大又薄,彷彿一幅翠綠而透明的碧紗籠罩在頭頂的天空上。清晨的陽光透過這層紗幕,變得柔和而富有生機。往下,生長著木瓜和菠蘿的灌木、枝葉濃密的厥類、茂盛的草蔓……一層層錯綜雜陳,形成一片滿目蔥龍的植物世界。   在黑暗而冰冷的山洞裡行走了幾個時辰之後,猛然看到滿眼的綠色,每個人心裡都生出一絲喜悅。連蘇荔都忍不住彎下腰,從花叢中採下一朵鮮艷的紅花戴在鬢側,轉頭朝武二郎笑吟吟一瞥,讓武二呆頭鵝一樣一陣傻笑。   程宗揚懶得理他們兩個眉來眼去,他揮刀砍下一片扇狀的蕨葉,然後就瞪大了眼睛。   商隊正行走在一座大山的山腳,在他們面前是一座長長的峽谷。四面群山流下的溪水在谷中形成一連串大大小小的湖泊,猶如散落著無數晶瑩的珍珠。在山谷中央,一個巨大的月牙狀湖泊彷彿一塊被切斷的玉璧,嵌在群山之間。   白霧漸漸散開,那座月牙狀湖泊的彎拱中,現出一座奇異的山峰。那山峰峻秀之陋,形狀宛如一個屈側而坐的女子。她兩手扶在腦後,揚起頭,身軀向一側微微傾斜,彎曲的雙腿半浸在湖水中,就像剛從碧波中出浴一樣,隨意梳理著長髮,傭懶而曼妙地層露出身體美好的曲線。   遠遠能看到崖上石屋竹樓,但這一切並沒有破壞山峰的美態,而是使她平添了許多生機,顯得溫柔而多情,不再是冰冷的岩石。   那種維妙維肖的妙態,讓程宗揚懷疑這是有人故意雕琢出來的藝術品,但如此巨大的規模遠遠超出了人力的範圍。山峰上密佈著蒼翠的松柏和美麗的花草,看不到任何斧鑿的痕跡,讓人不得不驚歎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程宗揚扭頭道:「朱老頭,這就是你說的破山?破水池子?」   朱老頭山羊鬍一翹:「可不是嗎!你別瞧那水綠瑩瑩的好看,儘是些坑人的玩意兒!那綠的都是水草,水就兩尺多深一層,下面全是爛泥。人陷進去,想撈都撈不出來!」   雲蒼峰沉默片刻,良久才低聲道:「原來這山洞真的可以直通白夷。我年輕時,曾數次派遣人手到洞裡探勘,結果都有去無回。」說著搖頭歎息不已。   朱老頭「嘿嘿」笑了兩聲。「別看是剛走出來,俺朱八八敢打包票!這會兒讓你們回頭,沒一個能走回去的!這洞裡大洞上百,小洞上千,大洞套小洞,前洞連後洞,一個洞口放一隻螞蟻,能把螞蟻窩搬空,就是神仙進去也出不來。」   謝藝仰起臉,望著谷中那座形如美人出浴的山峰,彷彿沉浸在這難得的美景中,久久沒有作聲。   祁遠也湊過來:「雲老哥,傳說中的白夷珠是不是出自這裡?」   雲蒼峰點頭道:「不錯。白夷珠是湖珠,就出自此湖,每年可產珠數鬥,有赤白二色,小者如米粒,大者逾寸,其中最珍貴的,莫過於夜明珠。」   眾人都露出嚮往的神情,只有程宗揚不以為然。   在他曾生活過的世界裡,由於大規模的人工養殖,珍珠早巳不是什麼珍貴物品。   類似的還有珊瑚,都從曾經的珍寶變成廉價的工藝品。白夷族的湖珠,對他沒有什麼吸引力。   謝藝從山上栘開視線,笑道:「程兄不想尋一粒夜明珠帶回去嗎?」   程宗揚笑著道:「謝了,那東西我消受不了。」   傳說中的異寶往往會提到夜明珠,但對於穿越來的程宗揚面百,再好的夜明珠,也比不上一粒普通燈泡。況且他知道,大多數天然發出螢光的物體都具有放射性,戴在身上,要冒著患癌症的風險。   雲蒼峰是這裡的熟客,略微一看就辨出方位,領著眾人繞過湖群,蜿蜒朝那座美人出浴的山峰行去。   靠近時,程宗揚看到那些湖泊真如朱老頭所言,水底都生滿水草,濃綠草葉在水中微微飄浮,柔軟得讓人忍不住想躺上去。   水草間不時能看到幾隻蚌殼,灰黑色毫不起眼。石剛和幾個奴隸一邊走一邊說笑:「那蚌殼裡面都有珍珠,最小的也能賣好幾個銀銖呢。」   一名年輕的奴隸睜大眼睛,「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去問祁四哥!」   那奴隸一邊走一邊看著湖裡,湖水清澈見底,那些蚌殼彷彿就放在腳邊,觸手可及。他忍不住膛進湖裡,彎腰撈起一隻蚌殼,在耳邊搖了搖:「沒有啊?」   石剛哈哈大笑:「你搖能搖出個屁啊,砸開不就知道了!」   雲蒼峰聽到笑聲,回頭一看,頓時變了臉色,叫道:「別動!」   那奴隸抱著蚌殼,轉身想上岸找塊石頭砸開,卻發現兩腳陷在淤泥裡拔不出來。   他不由得慌了神,用力想把腳拔出來。可他一用力,另一隻腳就陷得越深。   奴隸剛踏進湖裡還不明顯,這時一開始掙扎,下陷的速度徒然加快,起初淤泥只沒過腳背,一轉眼就陷到小腿的位置。   岸邊的石剛伸手去拉,卻差了幾寸沒有構到,急得石剛大喊:「快把手伸過來!」   那奴隸離岸邊只有兩步,可這短短兩步,卻成為無法逾越的距離。就在雲蒼峰開口的同時,祁遠也發現情形不對,他丟開馬韁飛奔過來,這時淤泥已經淹到那奴隸大腿間,只剩下半截身體還在湖面上。   「接著!」吳戰威把一卷繩索扔了過來。   石剛躍起身,一把接住繩索,抖開拋過去,扔在那奴隸身上,吼道:「快拉住!你傻啊!還不快扔掉!」   那奴隸兩手捧著蚌殼,不知所措地站在湖中,被他一吼才慌忙扔下,一邊揀起繩索試圖纏到腋下。可他一隻手有殘疾,幾次都沒有纏住。就這一會兒時間,他又往下陷了尺許,已經陷到胸口。   石剛瞪著眼,叫道:「誰帶著長兵刀!套馬桿也成!快!」   「呼」的一聲,隊伍後面的易彪擲來一根長矛。   石剛接住往湖中遞去,卻被祁遠攔住,低聲道:「晚了。」   石剛急道:「晚什麼!用把力就把他拉上來了!」   「淤泥吸力大得很。陷到腰間,人就拉不動了。」祁遠低聲道:「你用力,只會把他拉成兩段。」   石剛怔住了。   淤泥漸漸陷到奴隸頸下,濃綠的水草在水中舒展著,彷彿一張柔軟的綠毯,溫暖地裹住他的身體。那奴隸拚命拽緊繩索,吃力地說道:「救救我……」   那個渺小的身影一點一點消失在清澈的湖水中,最後只剩下一串細碎的氣泡從水草間升起。湖水依然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眾人沉默地望著湖面。最後祁遠一刀割斷繩索,低聲道:「走吧。」   「意外之財莫要貪。」朱老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一個不小心,把命搭上去就虧大了。」   石剛低著頭,一言不發。   謝藝見程宗揚皺著眉,一手揉著太陽穴,問道:「怎麼?頭痛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那奴隸他還記得,很瘦弱的一個年輕人,因為扶釬,一隻手被鐵錘砸傷。自己把他挑來走這趟南荒,本來想自己開溜時方便一點,沒想到卻送了他的性命。   「行商都怕出事,可生生死死總也免不了。」雲蒼峰緩緩道:「我們走南荒的,總是一句話: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眾人繞過月牙狀的湖泊,從後面接近山峰。正面看時,這山峰也不是很險,那美女並在一起的雙腿伸入湖中,坡度平緩。後面卻陡峭之極,比起他們曾經走過的天籐也不遑魚讓,只有一條之字形的小路沿著山壁盤旋而上。   一直走在前面的花苗人,此時落到了隊伍最後面。蘇荔一手扶著刀柄,面色凝重,後面的花苗女子都沉靜下來,緊緊擁住隊伍中間那個嬌小的身影。   花苗人的熱情與開朗給程宗揚留下深刻印象。但這些大度的花苗人,在某些事情上,卻有著非同尋常的倔強。直到現在,她們也沒有表露自己的目的,向商隊求助。   雖然她們得到確鑿的消息,表明鬼巫王身邊沒有任何侍從和護衛,但只憑她們這些人,想除掉這位南荒的王者,無異是一個巨大的冒險。可這些花苗人不僅沒有一個人退縮,並且總是那麼歡樂,似乎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戴著面紗的樂明珠像羞澀的新娘一樣,微微低著頭,烏溜溜的眼珠卻一個勁的亂轉,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風光。   凝羽也在花苗人的隊伍中。在山洞裡,樂明珠用一種特異的手法按摩過凝羽的穴道,凝羽便陷入沉睡。那些花苗女子用籐條和樹葉編織成一個精巧的擔架,抬著她一路行走。好在凝羽身體輕盈,並不是很吃力。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白夷是南荒最富饒的部族之一。在這座外人難以靠近的山谷中,不僅出產珍貴的白夷湖珠,還盛產黃金和美玉。每年,雲氏商會都要耗費大量人力販來貨物,交易白夷人的金珠珍寶。   從山腳往上看去,能看到半山腰間一座石堡,石堡並不高大,所處的地勢卻險峻之極,正攔在那條唯一的山路盡頭,只有越過它,才能進入白夷族的領地。   祁遠對白夷族好奇已久,此時親眼目睹,不禁嘖嘖讚歎。和南荒那些簡陋的村寨相比,這裡簡直是都市了。   小魏眼尖,指著山上道:「那裡好像有個穿白衣服的女人,在看咱們!」吳戰威拍了他一把:「不是你眼花了吧?這些天你跟那個花苗姑娘拉拉扯扯的事可沒少做,還有心看別的女人?」   小魏嘀咕道:「真有!怎麼一晃眼就不見了。」   「深山出俊鳥,」吳戰威取笑道:「都說南荒最俏的女子,除了花苗就是白夷。   白夷的風俗跟花苗差不多,說不定你還能再找個中意的。」   小魏笑了一聲,沒有接口。祁遠卻上了心。低聲道:「小魏,你不會是動了心吧?我跟你說,這種事可當不得真,除非你想一輩子住在南荒的大山裡頭。」   小魏低頭擺弄著弩機,過了一會兒道:「那也沒什麼不好。」   祁遠乾巴巴笑了一聲:「南荒邪氣重,平常人在這裡待上半年就到頭了,住得久了,也會變成半人半妖的怪物。」   小魏悶了一會兒,有些不服氣地說道:「那老頭不是沒事嗎?」   祁遠咂了咂嘴,「那傢伙都老成精了,黏上毛就是活猴,你跟他比?」   隊伍離石堡越來越近,程宗揚在後面照看了一會兒凝羽,然後打馬上來。只見石堡的大門緊閉著,看不到一個人影。   雲蒼峰道:「白夷人生性謹慎,這石堡的大門平常都是鎖著的。外人即使走到這裡,也未必能進去。」   朱老頭哼了一聲:「啥生性謹慎?就是膽小!一個個都是兔子托生的,有點風吹草動就鑽到洞裡。讓我說,南荒最沒用的就是他們!」   程宗揚訝道:「朱老頭,你不是跟白夷人有仇吧?」   「啥仇啊?」朱老頭氣哼哼道:「我朱老頭就是看這些死兔子不順眼!在外面讓我碰到,看我不一手一個,掐巴死倆!」   程宗揚吹了聲口啃。   雲蒼峰微笑道:「南荒諸族,白夷人從來都不以勇武知名。但白夷人雖然文弱了些,也從來沒向誰低過頭。你看這山就知道了,莫說連鐵器都要從外面買的南荒人,即便是晉國的北府兵,也未必能攻下來。」   易彪一手握著刀,寸步不離地守在雲蒼峰身旁。易虎被洪水捲走後,他就成了這些軍士們的核心。這個豪爽熱情的漢子彷彿一瞬間成長起來,氣度變得沉穩嚴謹。他目光炯炯地打量著周圍的地勢,最後點了點頭。這裡的地勢實在太過險要,山勢平緩的正面全部被湖泊圍住,後山險峻無比,只需十幾個男丁守在石堡上,即使數千精兵也只能望之興歎。   雲蒼峰親手打開鞍側的包裹,取出一面旗幟,迎風一展,高高舉了起來。墨藍色的錦面上,用銀絲繡著繁複的環形雲紋,中間是一個碩大的「雲」字。   雲氏商會的旗幟一層開,山上就傳來一陣歡呼。接著有人吹起號角,剛才還空無一人的石堡上立刻湧出一群身穿白衣的年輕人,一邊招手,一邊興高采烈地叫道:「是雲家!雲家的商隊!」 第五章 白夷   到了白夷族,程宗揚才真正見識到雲氏商會的赫赫聲名。白夷人幾乎舉族出動,迎接這些遠道來的貴客。號角和銅鼓的聲音響成一片,白夷人彷彿過節一樣的歡呼雀躍。   雲蒼峰遠遠下了馬,在正式踏上白夷人的土地前換了一雙嶄新的靴子。   他的舉動引來了更大的歡呼聲,那些白夷人熱情地上前替他牽過馬匹,擁擠的人群分開一條通道,每個人都帶著誠摯的笑意。   族中穿著白衣的年輕男女用樹枝沾上清水,灑在眾人身上,幾名明眸皓齒的少女在他們行進的道路上撒下大量花辦。   踏入南荒之後,程宗揚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熱鬧的氣氛。那些白夷人身材纖瘦,相貌俊雅,而且前來迎接的女子遠遠比男人多,一個個嬌美的身影花枝招展,讓人目不暇接。   道路盡頭,是一座純白岩石砌成的門樓。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石階前等候眾人。他年過五旬,花白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雙目沉靜如水。   雲蒼峰走上前去,向這位白夷首領深深躬下腰。   「就像遷徒的候鳥,我們雲氏的商人又來到這片富庶的山谷。」   「我們騰出了最好的房子供你們居住。」白夷族長微笑道:「無論你們需要什麼,儘管向我開口。」   雲蒼峰一招手,易彪上前捧上一匹絲綢。雲蒼峰解開外面包裹的油布,輕輕一抖,一抹銀亮的光澤流淌下來。那絲綢散發著月光一樣的白色,搖曳時,彷彿有嫵數星光飛舞著忽隱忽現,將他的青袍映得一片瑩白。   「敝商會請了一位御法師幫忙,才織出這樣月光般的絲綢。雖然不及白夷宮殿裡的夜明珠光彩奪目,但到了夜間,也能散發出月亮一樣的光芒。」   白夷族長接過來仔細看著,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良久,他讓人把絲綢小心收好,然後拉起身後一名女子的手,向雲蒼峰道:「這是我的妻子阿樨,你上次已經見過的。」   那是一名嬌艷的少婦,她年齡比蘇荔略長,眉眼盈盈如畫,白皙的肌膚宛如牛乳,光潔的額偷上戴著一串日明瑩的珠鏈,身上白裙猶如百合,肩頭披著一條月白色的長披肩,用一口金環扣住,環上嵌著一顆黑色的大珠,氣度雍容雅致。   樨夫人柔聲道:「雲執事還和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樣,好像時光沒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雲蒼峰笑道:「夫人卻是比從前更美貌了。」   樨夫人微微一笑:「遠來的貴客,請安心在這裡住下吧。」   「多謝夫人。」   雲蒼峰早已準備好禮物,命人捧來一隻玉匣。打開來,裡面是一枝純金的鳳釵,釵頭的鳳眼鑲著兩枚紅寶石,鳳嘴懸著一串明珠,珠光寶氣,華貴無比。   樨夫人含笑道謝。族長卻往雲蒼峰身後看去。   「這次我來帶了另一支商隊,」雲蒼峰托起程宗揚的手肘,「他們來自遙遠的五原城,是我們雲氏的朋友。」   這些日子程宗揚已經克制住握手的衝動,似模似樣地拱了拱手,道:「見過族長。」   「另一家商館?」白夷族長疑惑地挑起眉毛,「難道雲氏找到更好的商路了嗎?」   「雲氏是白夷永遠的朋友。南荒部族成百上千,沒有哪個比白夷富庶的。雲氏和白湖商館攜手,會給朋友們帶來更多貨物。」   白夷族長放下心來,與程宗揚寒暄幾句。雲蒼峰又道:「與我們同來的,還有一位朋友。」   那道健美的身影走過來:「花苗的阿依蘇荔,向尊敬的白夷族長問好。」   「是花苗的族長嗎?」白夷族長高興起來,「是什麼鳥兒,把你們引到深山裡的白夷來?」   「是鬼王峒的使者。我們帶來了龍神和巫王的新娘,依照他的命令,來這裡等候。」   白夷人的歡呼聲還在繼續,程宗揚卻敏感地發現身邊的氣氛異樣起來。白夷族長臉上依然帶著笑,眼神卻變得深沉。   只一瞬,白夷族長神態又恢復了從容,他客氣地與蘇荔交談幾句,然後讓侍從把客人送到住處。   「我有些事要與雲氏的朋友交談。花苗客人,晚間我會設宴款待你們。」   白夷人崇街白色,雖然住在山上,用來蓋房子的岩石卻是從外面運來,清一色潔白的顏色,一幢幢白石砌成的房屋整齊美觀。優越的地理環境,使白夷人口遠遠超過南荒的普通村寨,與其說是一個部族,更像一個初具雛形的城市。   作為白夷人對外貿易的壟斷者,雲氏商會在城中竟然有一處專屬的商舖。商舖位置距離族長的宮殿不遠,前面是經營的鋪面,後面是倉庫和住處。雲蒼峰被白夷族長請到宮內交談,其餘商隊的護衛卸下綢緞,一匹一匹擺出來。祁遠也帶著人,把剩餘的貨物全都陳列出來,倒也琳琅滿目。   很快就有白夷人來挑選貨物。祁遠一邊在櫃檯上招呼客人,一邊指點著小魏和石剛當起了夥計。   程宗揚靠在櫃檯邊,看著來往的客人。白夷女子容貌俏美,身材窈窕,給人的觀感不是一般的賞心悅目。但程宗揚越看越覺得疑惑:半個時辰內,來到商舖的男子不足兩成,女子倒佔了八成還多。這白夷族的女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聽到程宗揚的疑問,祁遠笑了一聲。「有兩成就不錯了。來白夷之前,我還聽說白夷族全是女的呢。」說著他擠了擠眼,小聲道:「白夷人可比花苗還多情呢。據說走在街上就有人拉。」   程宗揚道:「那不成唐儈進了女兒國嗎?」   這故事祁遠也聽過,笑道:「別說唐儈,就是孫猴子都有人搶著要。」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不至於吧?」   祁遠扯了扯他的衣袖,朝外面一呶嘴。   商舖對面是一幢小樓,一個嬌俏的女子立在屋簷下,笑吟吟看著這邊。那雙美目靈巧地從眾人身上一一滑過,最後與程宗揚眼神一觸,像被黏住一樣不再栘開。   那女子體貌嬌柔,一張瓜子臉又俏又媚,白淨的下巴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程宗揚還記得西門慶傳授的觀女之術,這樣的蕩女之相,百不一失。   那女子與程宗揚對視片刻,然後嬌媚的一笑,眼神柔媚得彷彿滴下蜜來,讓程宗揚禁不住心頭怦怦跳了幾下。   這些天跟著一群花苗美女,自己卻連小魏的機會都沒有。倒不是程宗揚有什麼心理負擔,實在是凝羽受了傷,需要人照料,她性子冶漠,其他男人別說幫忙,就是靠近些也不行,程宗揚只好寸步不離地守著她。這些天下來,早巳慾火高漲,眼看著那女子勾人的眼神,不禁心旌搖曳,眼睛也亮了起來。   那白夷女子抿嘴一笑,悄悄揚起手,朝程宗揚招了招,然後扭頭進了屋子。   朱老頭一臉曖昧地湊過來,笑得像一隻剛偷吃了老母雞的黃鼠狼:「這叫哪啥?緣分啊。」   程宗揚沒理會他的揶揄。祁遠說過的話:有拉咕咕叫,還不種地了?他咳了一聲,整了整衣服,繞過櫃檯,朝對面走去。   那女子就在門裡等候,見著程宗揚沒有半點訝異。她嫣然一笑,一手悄悄牽著他的衣袖,拉到屋裡,然後掩上門。   朱老頭蹲在門邊,瞇著眼,口裡唸唸有辭,「一、二、三、四……」   剛數到十,小樓裡突然一聲慘叫,接著房門砰的打開,程宗揚衣衫不整地狂奔出來,像撞上什麼可怕之極的怪物一樣,嚇得魂不附體。   看守商舖的幾名護衛互相看了一眼,不作聲地握緊櫃下的兵刀。   程宗揚拔足狂奔,一頭闖進商舖,身後卻沒有人追來。   「哈哈哈……」祁遠捧著肚子,發出一陣大笑。   程宗揚一直跑到後院才停下來,驚魂未定地扶著柱子,臉上時青時白。   朱老頭一臉無辜地追進來,連聲追問:「怎了?怎了?」   程宗揚鐵青著臉,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她是男的!」   「哦……」朱老頭恍然大悟。   程宗揚恨恨道:「死老頭!你存心的吧!」   朱老頭叫起屈來:「她穿著裙子呢,我哪看得出來是男的女的?」   祁遠也跟了進來,忍笑道:「得了吧。你還不清楚?死兔子都叫了一路了,老頭你對這裡清楚著呢。」   朱老頭哼聲道:「俺又沒被兔子勾引過,怎會知道?」   程宗揚喘了半天氣,忽然弓著腰幹嘔了一口,卻沒嘔出什麼,只用手背狠命擦著嘴。   朱老頭臉湊過來,關心地問道:「怎了?親上啦?」   程宗揚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咬牙切齒地說道:「死老頭!再囉嗦,小心我叫人爆你菊花!嘔……」   商舖裡人來人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個個巧笑倩然。對面那個白夷「美女」   又立在門口,一臉幽怨地望著這邊。程宗揚躲在店舖裡,說什麼也不露頭。   雲蒼峰回來時,程宗揚還在漱口。一桶水都讓他漱得見底,還不停「呸呸」吐著口水。對於白夷「美女」,程宗揚算是有了心理障礙,鬼知道這些女人裡有多少是如假包換的男人。朱老頭還不停過來看笑話,那臉淫賤的笑容,讓程宗揚恨得牙癢。   雲蒼峰臉色凝重地喚上程宗揚和祁遠,一同進了內室。   「有鬼王峒的消息嗎?」祁遠頭一句就問道。   雲蒼峰搖了搖頭:「族長說,白夷人與鬼王峒並無衝突,也未曾聽說鬼王峒的使者要來此地。」   程宗揚道:「那雲老哥為什麼看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雲蒼峰盤膝坐在席上,手指叩著身側的木幾,良久才道:「白夷族長與我談了三件事。」   雲蒼峰眉頭緊鎖,緩緩道:「這三件,其實算是一件。一樁是這次白夷族的珠寶不再用貨物交換,需要用銖錢結帳;第二樁,這次族中採得珍珠、玉料比往常多了三倍,要我們一次購走;第三樁,無論這批貨物所值多少,都需付五萬銀銖。」   無論價值多少都需付五萬銀銖?程宗揚心裡升起一絲疑雲。   這二個條件目的都是一個:要錢,而且是大量的現錢。雲氏商會既然是獨佔白夷商路的大商家,與白夷族的關係自然非同一般,雙方打交道的時間說不定比他年齡還長些,怎麼會說變就變?   「白夷族缺錢嗎?」   「看來,他們是很缺錢。」   「可他們要錢做什麼?」   南荒能用錢的地方並不多,大多數交易都是易貨的方式完成。如今白夷族突然改變交易方式,要求一筆巨款,真不知道他們要用在哪裡。   「這批貨物只有珍珠和玉料兩種,少了砂金。我估算了一下,價格在兩萬銀銖上下。白夷族開價是五萬銀銖,一個都不能少。」   五萬枚銀銖足有半噸重,程宗揚敢肯定雲氏商會沒有攜帶這樣一筆巨款。難道雲蒼峰準備向自己借錢?可程宗揚知道,白湖商館手裡的現款連這個零頭也未必有。   果然,雲蒼峰沉吟片刻,說道:「老哥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貴商館能否接下一部分貨物?」   程宗揚苦笑道:「不瞞老哥說,我們帶的貨物都換成了南荒特產,販回五原城也許能賺一筆,但現在,祁遠手頭的銀銖不會超過一千個。」   「還剩八百來個。」祁遠牽了牽唇角,「朱老頭一天是一枚金銖的價格,合二十枚銀銖。我們出一半,還要給他拿六十枚。」   雲蒼峰沉默半晌。程宗揚道:「既然款項不夠,能不能和族長商量一下,先付一部分?或者先賒欠著?」   「白夷族長催促甚急,十日內必定要五萬銀銖。」   這就是強人所難了,雲氏縱然豪富,也不可能帶著銀庫走路。五萬銀銖哪裡是那麼容易拿出來的?   雲蒼峰忽然提聲喚道:「易勇。」   一個人影悄然進來,回手掩上房門。那人身材不高,年紀輕輕,程宗揚認出他是雲氏商會一名護衛,平常並不起眼。途中遇到山洪那次,正是他落到了最後面,以至於易虎葬身山洪。此時他頭上挽著一個髮髻,用一根竹簪插著,身上的護衛服色也換成了淡青色的法袍。   易勇不作聲地盤膝坐下,然後從隨身的包裹中取出一隻小小的銅盆,一口水囊,放在手邊。他閉上眼,嘴唇微動地默念片刻,然後拿起水囊,拔下塞子,將水淺淺倒入銅盆中。   程宗揚與祁遠對視一眼,誰也沒想到雲氏商會的隊伍裡還藏著一名術者。   那口銅盆直徑不過半尺,通體鏤刻著奇異的花紋,裡面的水不過一掌深,清澈見底。那名隱藏了身份的術者從腰間取出一枝小小的竹管,把裡面的銀色粉末小心抹入水中少許,然後收起竹管,兩手按著銅盆邊緣,低聲吟唱起來。   程宗揚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搞什麼,旁邊的祁遠眼睛卻瞪得老大,緊盯著他的動作,生怕錯失了什麼。   隨著易勇的吟唱,銅盆的花紋彷彿流動起來,絲絲縷縷注入銅盆的清水中,平靜的水面漸漸蕩起漣漪。術者的吟唱聲越來越急,忽然兩手一抹,清水傾盆而出,扁圓狀懸在半空,彷彿一面濕淋淋的水鏡。邊緣水跡不停流動,映出周圍的面孔,卻沒有一滴濺落下來。   雲蒼峰緩緩道:「事起倉促,老夫不敢自專。」   片刻後,波光粼粼的水鏡中顯出一張刻板的面孔。雲蒼峰挺起身,對著水中的面孔道:「六弟,我等已至白夷。」   水鏡中那張面孔沒有一絲表情,就像一張靜止的圖畫。   雲蒼峰似乎早巳習慣了對方的作風,沒等他回答就說道:「白夷族有大批珠玉以高價出售,索款甚急,是否接下?」   「可。」那張面孔毫不遲疑地答道。   「需五萬銀銖,至遲十日之內,以現款付清。」   水鏡中那張面孔依然沒有一絲表情,卻陷入沉默。片刻後,他緩慢卻毫不停頓地說道:「留佩。白龍江口。一成息。」   說完這句話,水鏡中的人影冉冉消失。   程宗揚聽得似懂非懂,祁遠在旁邊卻是聽明白了。那人說的是雲蒼峰可以留下隨身的玉珮,執佩人不但可以到白龍江口取款,還能多拿一成的利息。但祁遠最關注的還是那個施法的年輕人。千里傳訊,這是所有商家夢寐以求的法術,他的價值,無論如何估量也不為過。   盤膝瞑想的易勇睜開眼睛,「咄!」地暴暍一聲,懸浮的水鏡隨即碎裂,化成一片水霧消失在空氣中。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他卻像剛爬完一座大山,額頭佈滿了汗祁遠看著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見易勇起身吃力,還小心扶了一把,讓那年輕人感激地朝他一笑。   程宗揚也被震住了。這活脫脫就是法術版的視訊對話,還是無線版的。看來自己把手機埋掉,絕對是明智的選擇。忽然他脫口道:「影月宗!」   易勇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後收起銅盆和水囊,不作聲地坐在一旁。   凝羽曾經提起過,王哲麾下的參軍文澤是影月宗弟子,擅長使用水鏡,可以將信息瞬間傳遞到千里之外。六朝最大幾家商館競相以重金招攬,文澤卻投身軍旅,拒絕了這番好意。   當日拜火教祭司出現,文澤隨即入帳,程宗揚還在奇怪他用什麼方法傳訊。直到目睹了眼前的一幕,他才醒悟過來。雲氏商會真是不同,走南荒還帶著影月宗的術者。這個叫易勇的年輕人,身價只怕比商隊那些護衛加起來還局。   雲蒼峰道:「見笑了。」說著拿起茶盞,「請喝茶。」   程宗揚暍著茶,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道:「老四,你去前面看看。」   「成。」祁遠一點就透,知道他們有話要說,當即起身離開。   「雲老哥。」程宗揚放下茶盞,「有什麼要幫忙的事,儘管開口。只要小弟能做到,絕不推辭。」   雲蒼峰拍案道:「程小哥果然是明白人。」   如果說雙方同行還是不得已的選擇,那麼後來雲蒼峰讓出龍睛玉,明顯是在向自己示好。程宗揚雖然不知道龍睛玉是什麼東西,但看祁遠小心翼翼的樣子,肯定不是一般的貴重物品。   雲蒼峰是個生意人,把這樣一注發財的機會輕易讓給自己,總不會是單純地因為好心。不過白湖商館的規模比起雲氏商會,可差得太遠了,程宗揚想不出有什麼會是雲蒼峰辦不到,非得自己幫忙。   「當日老夫曾說過,鄙商會到白夷,是尋一件東西。這件東西眼下已經有了眉目,只是……」   話說到這裡,程宗揚已經明白過來。雲蒼峰是想向自己借用人手。他沒有作聲,只在腦中飛快地思索著。   雲蒼峰道:「鄙商會這些護衛勇武有餘,機巧難免不足。因此,老夫想請貴屬出手相助。」   程宗揚盤算已定,抬頭笑道:「那件東西在什麼地方,雲老哥想必早就知道了吧。」   「位置還不確定,但大致方位已經有了。」   「既然雲老哥知道那件東西的下落,為什麼臨行時不帶夠人手,卻要向我們這個小商館借人呢?」   這是最要緊的一點。看雲氏商會的舉動,他們找的東西九成九見不得光。以雲氏商會的實力,程宗揚才不信他們沒做好足夠準備,還要臨時拉人幫忙。這一路自己與雲氏商會相處得不錯,正是因此,程宗揚才更不希望糊里糊塗當了替死鬼,傷了彼此的感情。   雲蒼峰神情間彷彿鬆了口氣。「小哥這一路雖然不怎麼說話,但看得出是個有心人。其中的原委,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吐露。小哥既然問到,倒了結了老夫一樁心事。」   雲蒼峰飲了口茶,「程小哥可聽說過靈飛鏡?」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靈飛經》自己以前聽過一些,知道足道家的典籍。什麼吐納咒誦,當時也沒興趣。靈飛鏡卻是沒聽過。   「靈飛鏡傳說是上古仙人留下的一面神鏡。方纔的水鏡之術,程小哥已經見過,千里傳訊要耗費大量法力,易勇傾盡全力也只能維持一刻鐘。而靈飛鏡傳說可以隨意使用,即使遠在萬里之外,也可清楚如見。」   程宗揚默不作聲地聽著,他現在已經不懷疑,在這個世界裡真有這種神奇物品的存在。   「鄙會有一位客戶不知從何處聽說靈飛鏡,以重金求購——此間頗有一些忌諱,恕老哥不能明言。總之鄙會接下這筆生意,卻不能從商會調集人手。」   程宗揚笑道:「既然是客戶,我就不問了。」   聯繫到易彪等人的身份,雲氏商會背後的客戶已經呼之欲出——除了手握兵權的重臣,還有誰能調動北府兵的精銳?但雲蒼峰不願提及,程宗揚也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鄙會人手頗有不足,原本還能勉強一搏。如今少了易虎,想取走東西,已是無能為力。」   「第一個問題,」程宗揚豎起一根手指,「靈飛鏡在什麼地方?」   「鄙會得到的消息,靈飛鏡流落王南荒,如今在白夷族。」   「第二個問題。雲老哥何不直接從白夷族長手中購下靈飛鏡?反正他們正缺錢用。」   雲蒼峰苦笑道:「不瞞小哥說,靈飛鏡在這裡的消息,連白夷人也不知道。如果老夫貿然提出,只會令人生疑。」   「第三個問題。假如雲老哥消息有誤,它並不在白夷族呢?」   雲蒼峰轉身道:「易勇。」   易勇欠了欠身,「方纔施法時有靈力波動。商會消息無誤,靈飛鏡應該就在此地。」   雲蒼峰解釋道:「影月宗的水鏡傳訊,便是由靈飛鏡演化而來。兩者法術同源,除非另有一位影月宗的大行家也正在此地施法,否則不會有誤。」   程宗揚想了一下,笑著抬起手掌:「這個忙,我們幫了。」雲蒼峰面露笑容,舉掌與程宗揚輕輕一擊:「貴館援手之德,我雲氏絕不敢忘。」 第六章 探險   「凝羽姑娘回來了嗎?」   祁遠搖了搖頭。   兩支商隊住在一處,花苗人卻被白夷人送到另外一處安置,臨行時將凝羽也帶了過去。程宗揚有些不放心,又問道:「武二呢?」   祁遠咧了咧嘴,「你還是找花苗族長吧。蘇荔族長身邊十步以內,必定有咱們武二爺的影子。」   程宗揚拔腳就走,祁遠在後面喊道:「要不要帶幾個人?」   花苗人的住處離商舖不是很遠,白夷族的道路又整齊,不至於迷路,程宗揚道:「不用了。」   祁遠擠了擠眼,小聲笑道:「對面那個兔兒哥還朝這邊看呢。一個人走,小心被人強拉到屋裡。」   程宗揚頓時打了個寒顫。   蹲在門口的朱老頭揣著手過來,哈著腰道:「要不,老頭兒陪你走一趟?」說著他伸頭朝路上吐了口濃痰,引得過往的白夷女子人人側目。   程宗揚訝道:「老頭兒,你能不能再思心一點?」   朱老頭嘿嘿笑道:「俺半年沒洗澡了。」   「才半年?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沒洗過呢。」   「何止啊,」石剛接口道:「他拉完屎連屁股都不擦!」   「胡說!我哪次不是使了好幾片樹葉……」   朱老頭的氣勢真不是蓋的。白夷族女多男少,他們兩個外鄉男人走在街頭,分外引入注目。但那些白夷女子見著朱老頭的尊容,一個個都避之唯恐不及。   白夷人生性愛潔,朱老頭卻是豪放過人,一邊走一邊大聲抽著鼻子,鼻涕口水什麼的都隨手抹在衣上,一邊還猥瑣地朝每一個路過的人淫笑。那德性連程宗揚看見都很有踹他兩腳解恨的衝動。不過這效果正是程宗揚想要的,至少自己不用再提心吊膽地去分辨那些白夷人究竟是男是女。   美女峰並起的雙腿在山間形成一片開闊地,白夷人的房屋就眾集在此處。周圍綠樹成蔭,點綴著無數花草。花苗人的住處在白夷族長的宮殿一側,緊鄰著山腰,周圍沒有多少住戶,白色的石屋隱藏在蒼翠的薜荔架中,十分幽靜。   程宗揚趕到時,一碗湯藥剛剛煎好。凝羽的毒癮在睡夢中已經發作過,這時身體雖然虛弱,神智已經恢復清醒。   程宗揚本來想扶著她,餵她喝藥,卻被凝羽拒絕了。這個倔強的女子將湯藥慢慢暍完,不多時又沉沉睡去。   樂明珠把程宗揚拉到一邊,小聲道:「方子裡有祛毒安神的藥物,不知道效果怎麼樣。喂,她以前吃那個東西的時候,有沒有假死的症狀?」   「什麼假死?」   樂明珠比劃道:「就是整個身體都沒知覺,一動也不會動。」   「沒有。」恰恰相反,服過藥她會變得很興奮。   「奇怪……」樂明珠使勁擰起眉頭。   「哎,別皺眉了,會老得快。怎麼奇怪了?」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我給她換衣服的時候,發現她小衣裡面都濕透了。只有全身癱軟無力才會失禁,可凝姐姐的症狀分明是陽亢陰虛,身子繃得很緊,我擔心開錯了方子。」   程宗揚猶豫了一下:「她衣服裡面濕的那些,是不是很滑很黏?」   「是啊。她以前也有過嗎?」   程宗揚露出古怪的表情,這丫頭不知道女人的生理嗎?   樂明珠沒有留意程宗揚的表情,反而興致勃勃地說道:「喂,我們晚上去爬山吧!」   「爬山?」   程宗揚抬起頭。他們的住處靠近這座美女山峰的腰部,頭頂酷似女子美乳的雙峰清晰可見。再高處,則是那女子修長的脖頸和翹起的鼻尖。   「我已經問過了,山頂有兩個很深的水潭,正好是美女山左邊的眼睛和右邊的眼睛。她們還說,水潭底下藏有寶貝呢!」樂明珠眉飛色舞地說道:「我們一起去尋寶好不好?」   「你會游泳嗎?」   樂明珠猶豫了一下,「你會嗎?」   程宗揚聳了聳肩,「如果真的很深,會游泳也沒辦法,除非會潛水。」   樂明珠歎了口氣,接著又高興起來。「就算不尋寶也很有意思啊。這麼漂亮的山,我從來都沒爬過呢。」   「是不是又準備給你的小師弟、小師妹吹牛?」   樂明珠喜孜孜道:「那當然嘍。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小師姐也是很厲害的呢。」   程宗揚本來心情鬱鬱,但樂明珠小女孩一樣的喜悅感染了他,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我們一起去。」   「好啊好啊!」樂明珠拍手道:「記得帶點吃的!要好吃的!白夷人的魚乾最好吃了,記得多帶一點!」   「哎,你自己怎麼不帶呢?」   「我怎麼能帶?」樂明珠理直氣壯地說道:「被人看到,會以為我是個好吃鬼,那多沒面子!」   ***   武二郎摸著下頷的髭鬚,一邊斜眼看著程宗揚:「鏡子?」   「就是一面鏡子。」   武二郎又摸了半天下巴,最後睨了程宗揚一眼。「誑二爺呢?」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我膽子有那麼肥嗎?」   蘇荔帶著族人去拜訪白夷族長,武二這個外人只好留下來,讓程宗揚逮了個正著。   武二郎擰起眉頭,「什麼鏡子讓雲氏這麼上心?」   「別琢磨了。靈飛鏡,雲老哥說的。」   「嘖!我當是什麼呢。那破玩意兒。」武二郎一臉的不屑。   「怎麼?二爺知道那東西?」   「聽說過四大假嗎?珊瑚鐵、澄心棠、玄秘貝、靈飛鏡——全都是坑人的。嘿嘿,這種騙小孩的東西,雲氏居然也會上套。」   「是嗎?」程宗揚懷疑地看著武二郎。   「廢話。一件東西傳了好幾千年,說什麼上古秘寶,從來沒見誰用過。不是假的難道還是真的?這雲氏什麼眼光,浪得虛名嘛,哈哈哈哈。」   等武二郎笑夠了,程宗揚笑咪咪道:「武二,你覺得是自己有錢呢,還是雲氏有錢?」   武二郎鼻孔重重哼了一聲,「拿二爺開心呢?」   「這不結了。人家雲氏要是比二爺你還傻,還用混嗎?行了,別拿你那牛眼瞪我,我可跟雲老哥說好了,明晚三更,誰不去誰是孫子。」   「什麼牛眼,二爺這是虎目!」武二郎嚷了一聲,接著壓低聲音:「要二爺出手沒問題,絲凋再讓二爺拿幾匹。」   「武二,知道你為什麼發不了財嗎?」程宗揚拍了拍武二郎的肩,「說好聽呢,你這是耿直,不好聽呢,這叫鼠目寸光。眼裡就看見那幾匹絲綢,短視!」   「得了吧。二爺這叫不見兔子不撒鷹,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你小子懂個什麼?」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爭。東西到手,絲綢隨你挑。到時候蘇荔族長穿到身上,隨便你怎麼撕著玩呢。」   「瞎扯什麼呢……」武二郎嘴裡罵著,臉上卻是眉開眼笑,哪兒有半點發怒的樣子。   程宗揚忍不住讚歎道:「二爺,你這臉皮可真夠厚的。」   臉皮真厚的不只武二郎一個,朱老頭比起武二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一進院子就鑽進廚房,不管生的熟的,撈著就是一通猛吃,讓一邊的阿夕直皺眉頭。   朱老頭根本不在乎她的白眼,一邊吃一邊道:「丫頭,魚乾還有沒?」   阿夕翻了個白眼,「蜘蛛你要不要吃?」   「別說蜘蛛了!」朱老頭一哂,「蠍子我老人家都吃過!外面殼一扒,熱火滾油那麼二熙!味道那叫個香……」阿夕笑咪咪遞來一塊麵餅。「還剩這個,阿普,你吃嗎?」   阿夕這聲「阿普」叫得朱老頭渾身舒坦,他一把搶過來,老實不客氣地塞到嘴裡,一口下去就咬掉半邊,含含糊糊說道:「還有沒有?」   「咦?這是什麼?」阿夕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地指著麵餅道。   朱老頭低頭一看,嘴巴頓時張得老大。   麵餅裡夾著條細長的蟲子,蟲體兩側生滿密密麻麻的觸肢,看形狀依稀是條娛蚣,只不過這會兒只剩了半截。   「呃……」朱老頭一手叉住喉嚨。   阿夕從麵餅裡揀出那半截娛蚣,歪著頭看了看,忽然瞪大眼睛,叫了起來:「好啊!你把我養的天龍咬死了!」   天龍是娛蚣的俗稱,可沒事誰會養娛蚣當寵物?朱老頭那口麵餅早已吞了下去,這會兒他還像噎住一樣張大嘴,扛嗝一樣發出聲音:「呃?」   阿夕把半截娛蚣遞到朱老頭面前,氣勢洶洶地說道:「賠我!」   程宗揚搞定武二,過來正看到這一幕。朱老頭一臉呆相,嘴巴大張著,旁邊阿夕委屈得泫然欲滴。   「怎麼了?老頭,你又來欺負人家小姑娘了?」   朱老頭一手哆哆嗦嗦地指著阿夕,「她……她……」   阿夕帶著哭腔道:「就是他!就是他!咬死了我養的天龍!」   「我……我……」   「我的天龍養了好久的!」   「快……快……」   阿夕提著半截娛蚣遞到朱老頭面前,大聲道:「快賠錢!」   「呃、呃!」朱老頭一邊打嗝,一邊掙扎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快……快把它弄出來!」   阿夕皺起眉,「它都死了,還要取出來?」   「毒……毒……」朱老頭急得直頓足。   「天龍是有毒的啊。可是……」阿夕攤開小手,愛莫能助地說道:「你都已經吞下去了。」   朱老頭鼻涕都出來了,阿夕卻笑得像只小狐狸。   「要弄出來啊?有一個辦法……天龍最怕公雞,」阿夕道:「要不,你吞一隻大公雞試試,讓它把天龍趕走。」   程宗揚也瞧出朱老頭受了這丫頭的捉弄,笑道:「連娛蚣都敢吃。朱老頭,你可真強啊。」朱老頭不停打著嗝兒,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邊阿夕握住腰間小刀的刀柄:「還有一個辦法!把你的肚子剖開,讓它爬出來!」   朱老頭臉憋得紫茄子一樣,最後捂著喉嚨直竄出去,險些撞在程宗揚身上。   阿夕拍手笑道:「活該上讓你吃蠍子!」   程宗揚道:「喂,那娛蚣是不是真的有毒?」   「嚇唬他啦。」阿夕甩著手裡的娛蚣笑道:「本來就是半條,我留著玩的。誰讓他吃得太快,連看都不看。」   少女吃吃咯咯又說又笑,花辦般紅潤的唇角帶著笑意,神情狡黠而又可愛。她瞳孔又圓又大,眼白微微泛青,像被水銀燈照著一樣明亮純潔,顯得很美。   程宗揚心裡微微一動,想起西門慶在酒席間說的觀女之術。   「這種眼睛的女子多為室女,如同百合含苞未放,秘處毛髮必定稀疏,」西門慶壓低聲音,「摸起來就像剝殼的雞蛋,柔滑細嫩,程兄一試便知……」   程宗揚正出神間,阿夕手裡的半截娛蚣忽然彎曲過來,狠狠咬在她白嫩的指尖上。   阿夕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小聲嘟嚷一句:「怎麼回事?」程宗揚也是一怔,連忙抓起阿夕的手。那娛蚣早已經死透了,又乾又癟,只在阿夕指尖留下一滴小小的血珠。   程宗揚抹去血跡:「你沒事吧。」   阿夕甩了甩手指,一腳把娛蚣踩碎,嘟囔道:「奇怪。」   ***   月明如鏡,夜色下的山峰如同一個長髮委地的女子,靜謐而又安詳。危機四伏的湖沼和險峻的山峰,使白夷成為南蠻最安全的地方,事實上白夷族在此安居之後,就再沒有被強敵侵入過。   也正是因此,商隊進入白夷人的城市後都鬆了口氣。至少,這裡不會有可怕的鬼面蜂、嗜血的蜘蛛,和那些敵我難辨的南荒蠻族。   「你一點輕身功夫都沒學過?」   「你都問了我六遍了。」   「哼!」樂明珠皺起鼻子,「你騙人。」   穿越之後程宗揚就沒再剪過發,頭髮長了許多,他學著謝藝的樣子,戴了一頂青布的方巾,配上他的布衣,這時的程宗揚看起來就像個普普通通的六朝人,至少在表面上,再沒有以前的痕跡。   「比爬山你已經贏了,怎麼還不高興?」   「我才不信你沒學過輕身功夫。」樂明珠兩手比了一下,「你怎麼可能只比我落後一點?」   「你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所有功夫裡,就輕身功夫最好吧?」   樂明珠嘀咕道:「才不是呢。喂,你沒學過輕身功夫怎麼能爬這麼快?」   程宗揚在一塊石頭上坐下,解開衣襟,感受著清涼的夜風。他望著峰下星羅棋布的湖沼,隨口道:「你學藝有多少時間了?」   「我六歲入門,到現在是九年。」樂明珠扳著手指道:「十二歲的時候練成第一級的築基,去年到第二級內視,現在已經快第三級了。」   程宗揚點了點頭,「用了六年時間練到第一級。」   樂明珠俏臉微微發紅:「我又不是每天都練……潘師姐練到第一級的時候還比我大了一歲呢。」   那你潘師姐是什麼時候開始學的?」   樂明珠眼珠轉了一會兒,擺手道:「這個你就不要管了。」   「不會是十二歲才開始練吧?」   樂明珠搶道:「就是十二歲怎麼了!我也不慢啊,師傅還誇我呢。」說著她得意地揚起下巴。   程宗揚笑著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說道:「但你聽過四大力場沒有?」樂明珠搖了搖頭。   「有一些物理學家——哦,一些方士——證明這個世界有四種力量,他們認為這四種力應該是同一種力量不同表現方式,稱之為統一力場。這些方士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到這四種力量的本原。」樂明珠納悶地說道:「這是哪個宗派?我怎麼沒聽說過?他們很厲害嗎?」   程宗揚點了點頭。牛頓武學功夫怎麼樣,他不太清楚,但厲害是一定的。   「那些方士費了很多時間,也用了很多錢,卻一直沒有找到統一力場。但可以證實的是,所有武技的力量都屬於一種力場,那些方士把它叫做萬有引力;法術是另一種力場,也許就是他們說的強、弱相互作用力;第四種力場是電磁力,表現方式是咒語和符菉。」   支配物體的能量稱為力——程宗揚還記得高中物理書中對力的定義。   唸書時程宗揚曾讀過一本四大力場的科普作品,對四大力場印象頗深。統一力場是每個物理學家的畢生夢想,他們堅信,四大力場都來自同一個本源,肯定存在一個完美的方程式,能夠將這四種力統一起來。但直到自己穿越的一刻,所有物理學家的努力都失敗了。四大力場仍舊沒有統一。   目睹過卓雲君和藺采泉所施展的法術之後,程宗揚一直在猜測——從掌中變化出水、火種種異相,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毫無疑問,這也是一種力量。因為它也是一種支配物體的能量。只不過它與武技的力量來自不同的力場。   如果說武技近似於搏擊,那麼法術更類似於魔術。擅長法術的術者們從一個自己還無法理解的角度,窺測到物質的本源,獲得操縱物質的力量。而符籐和咒語,換個角度來想,自己在以前世界使用的磁卡難道不像符錄?語音識別與聲控程式在這個世界看來,不像咒語嗎?   但要讓自己這樣半瓶水的文科生構建出一整套力學理論,並對這些現象加以解釋,那根本就不用想了。   樂明珠偏著頭想了一會兒,「什麼亂七八糟的……喂,我問的是你有沒有學過輕身功夫,跟這些有什麼關係?」   程宗揚道:「我是想說,武技和輕身功夫看起來雖然不同,但本質上是一樣的,都屬於一種力場。也就是說,如果我力量不比你小,跑的就不會比你慢。」   「我才不信呢!」   程宗揚聳了聳肩:「至少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程宗揚說著跳起來,抓住懸崖上一條青籐,手腳並用地攀了上去。很難衡量自己身體的變化,如果勉強要比,目前自己的身體狀況柑當於運動健將的水準。   差別在於,那個世界的運動健將只能從肌肉中獲取力量,一秒、一米、一公斤的提高成績,而自己的修練才剛剛開始。程宗揚無法猜測,自己練到極限時會如何。不過以武二郎的水準,如果穿越到他的世界參加奧運會,大概能拿五、六十枚金牌——假如允許那廝參加女子項目,會拿得更多。   樂明珠一手挽住籐條,輕輕一扯身子便升了起來。程宗揚雖然說的嘴響,但有沒有受過訓練,差距還是很明顯的。樂明珠的修為比程宗揚高得有限,但身法的輕盈迅捷比他可強得太多了。   兩人所處的位置在美女峰修長的脖頸附近,那些青籐從崖上垂下,彷彿剛剛洗沐過的長髮。兩人沿籐而上,一前一後踏上山頂。   山頂叢生著各種花草,淺淺沒過雙膝。翠綠的草葉隨風偃伏,月光下,一朵不知名的藍色花盞被吹得揚起,幾片紫藍色的花辦飄舞著,將細細的花莖拉得筆直。忽然花蒂一輕,花辦從枝上飛揚起來,伴隨著星光一樣微閃的花粉飄蕩著,從樂明珠耳邊飛過,落到崖下。   樂明珠驚喜地揚起手,接住一片花辦。她溜出來的時候面紗早拋到一邊,月光下,面孔猶如精緻的寶石,洋溢著發自內心的喜悅。   程宗揚爬上來,長長呼了口氣。在他眼前是一道形如鼻樑的山巖。兩側各有一座水潭,在月光下散發出碧綠的幽光。   程宗揚心頭猛跳了一下。任誰看到這座山峰,都會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可如此維妙維肖的面孔,已經不能用自然形成來解釋,尤其是那兩座水潭,大小一模一樣,兩端狹長,渾如一雙碧藍的美目凝望天空。   山頂覆蓋著一層泥土,只有那道鼻樑有岩石裸露出來,白色的表面有風化的痕跡,看不出是否曾經加工過。   山峰的體積比自由女神像還龐大數倍,如果這整個山峰都是人類作品,程宗揚無法想像那要動用多少人力和物力,而南荒所有的種族加起來,也未必能提供起碼的人手。如果是其他人創造了如此驚人的作品,又為什麼會選擇南荒?   程宗揚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樂明珠已經脫掉鞋子跳到水潭邊,將赤裸的雙足浸在水中,興高采烈地叫道:「好涼!」 第七章 鴉人   少女白嫩的纖足猶如一對晶瑩的玉璧沉在水底,散發著月光般柔潤的光澤,美得讓人不敢多看。   「喂,你不是要尋寶嗎?」   「我又不會潛水。不過洗腳也很好啊。我回去可以跟小師弟小師妹說,他們師姐曾經在一個放滿寶貝的水潭裡洗腳。腳下面就是寶藏,一動就嘩嘩的響,嘻嘻。」   「你那些師弟、師妹肯定說——你騙人!」   「那有什麼!潘師姐每次回山,都說她見過什麼什麼好玩的,我知道好多都是她逗我玩的,可我還是喜歡聽啊。」   程宗揚禁不住笑了起來,說謊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這丫頭的思維還真跟別人不同。聽著她黃鶯一樣的聲音,程宗揚心頭漸漸變得寧靜。   這幾天扮新娘實在把樂明珠悶壞了。她興致勃勃地玩了會兒水,忽然想了起來,拍著手道:「魚乾呢!魚乾呢?」   程宗揚一笑,從背包裡拿出包好的魚乾。樂明珠揀起一片,毫不客氣地塞到嘴裡,搖頭晃腦地說:「青天有月來幾時?我持魚乾一問之……」   聽到樂明珠吟詩,程宗揚心裡一動。段強說過,眾多穿越者都愛用詩詞這一招來騙吃騙暍。自己好歹也上過幾天學,應景的詩詞多少也記得幾首吧。   床前明月光……太淺;明月出天山……氣氛不對。還是這首絕唱吧!   程宗揚起身,朗聲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   樂明珠揚起手裡的魚乾,笑嘻嘻接口道:「是否有魚乾?」   程宗揚洩了氣,「你也聽過水調歌頭啊?」   樂明珠咬了口魚乾,「我師伯最喜歡大蘇。一喝酒就念啊念的,他念的最多的是這個——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酒斟時,須滿十分。浮名未利,虛苦勞神。歎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滿抱文章,開口誰親。且陶陶,樂盡天真。不如歸去,作個閒人。對一張琴,一壺酒,一溪雲……」   這是蘇軾的《行香子》,程宗揚有印象但背不全。他想起來,這個世界是六朝,唐晉宋全有,自己知道的詩詞未必有面前這個小丫頭記得多。   至於她沒聽過的……總不能拿「騰騰殺氣滿全球,力不如人肯且休?」、「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來煞風景吧?   剽竊詩詞的大計就此泡湯,程宗揚索性也不裝了,坐下來拿起魚乾,和樂明珠一起你一片我一片地吃了起來。   樂明珠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沒有脂粉的香膩,而是混合著藥香的少女芬芳氣息,聞著令人心清氣淨。   「喂,你怎麼總是悶悶的,不喜歡理別人呢?」   程宗揚詫異地抬起頭,「有嗎?」   「可不是嗎?都是別人跟你說話,你才回答。我都沒見過你主動和別人說什麼,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樣子,妤像只有半個人。」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段強可以作證,自己並不是樂明珠說的那樣子。以前的自己很開朗,也很陽光。那時自己雖然很累,但有工作,有令人羨慕的女朋友,還有一個蝸牛的家。   性格的變化也許來自那次失業。突如其來的打擊,使自己心情落到谷底,整個人都沉默下來。然後是這場做夢也沒有想到的穿越。   同樣是穿越,段強欣喜若狂,自己卻一片茫然。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自己所能做的只有被動地接受。程宗揚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從戰場到五原,再從五原到南荒,自己只是隨波逐流,每一分努力,都僅僅是為了求生。   「喂,」樂明珠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發呆了?你想什麼?」   程宗揚道:「想起從前的一些事。」   樂明珠立刻來了精神,「什麼事?好玩嗎?」   程宗揚笑道:「算不上好玩。」   沉默了一會兒,程宗揚低聲道:「如果有一天早上醒來,你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   程宗揚忽然停了下來,一種莫名的灼熱痛楚,讓他停下來看看週遭。   玉鏡似的明月下,多了一個細小的黑點。那個黑色的影子從月亮邊緣升起,順著月光飛來,彷彿一隻失群的大雁,卻充滿詭異的氣息。   「喂!」樂明珠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程宗揚一把拉過樂明珠,藏在山巖的陰影下。   那個黑影越來越近,它有著兩隻極長的羽翼,黑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散發出金屬般的紫藍色。羽翼間是一個人形怪物,他目光梟狠而陰沉,眼窩中閃動著非人的光澤。   那怪物鼻子和嘴部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尖長的鳥喙,兩臂瘦削而有力。他身上披著一張獸皮,裸露的胸部胸骨像鳥類一樣向前突出,上面有著鳥絨一樣的細毛,皮膚像羽毛一樣烏黑發亮。膝部以下完全是鳥形,酷似一隻人形烏鴉。兩隻鳥足覆蓋著堅硬的鱗片,腳部是兩隻尖利的鳥爪。飛行時兩爪向後探出,爪中牢牢抓著一具窈窕的女體。   鴉形怪物徑直飛到崖上,鬆開利爪,將那具女體往地上一丟,然後兩翼收斂起來,落在一塊岩石上。   那道形如鼻樑的山巖掩住了程宗揚和樂明珠的身影,隔著石上低矮的灌木,能看到那鴉人頭頸慢慢轉動著,似乎在觀察周圍的動靜。   在他腳下,那女子軟綿綿伏在地上,昏迷般一動不動。她身材嬌小,髮髻散亂開來,遮住了面孔。她衣袖被撕破半邊,裸露的手臂上沾滿血跡,似乎受了重傷。在她身上,那條鵝黃的筒裙染上血污,卻十分眼熟。樂明珠探頭去看,卻被程宗揚緊緊拽莊。   「是阿夕!」程宗揚低聲道。   背對著他們的鴉人身體未動,頭頸卻整個旋轉過來,惡狠狠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程宗揚掩住樂明珠的小嘴,兩個人都屏住呼吸。   那鴉人瞳孔是深褐色的,冰冷的目光陰森可怖,完全沒有人類的神情。他盯了片刻,然後慢慢將目光栘開,落在腳下的女體上,勾著頭,像一隻巨大的烏鴉審視著自己的獵物。   忽然「嘎」的一聲怪叫,劃破了山頂的寂靜。   鴉人彎長的鳥頸聳動著,尖長的鳥喙一開一合,發出「嘎嘎」的怪笑聲,像鐵器磨擦一樣刺耳。   他探出腳爪,用鋒利的爪尖撥過阿夕的身體。「嗤」的一聲,尖爪撕開少女的衣衫,能看到白皙的肌膚上冒出一串血珠。   鴉人充滿惡意地撥弄著地上的女體,然後一爪踏住阿夕胸口,一爪抓住她的脖頸,將她頭顱推得抬起。   秀髮散開,程宗揚驚愕地發現,阿夕眼睛竟然睜著。她瞳孔又黑又大,略微泛青的眼白能看到幾縷細細的紅絲,像在夢中一樣,怔怔望著眼前的鴉人。面對他的利爪,既不知道害怕,也不知道閃避。   「叮鈴……」   花苗少女腳踝的銀鈴傳來悅耳的鈴聲,鴉人抓住阿夕一條小腿,將她雙腳分開,尖利的腳爪朝她腿間探去。   「妖怪!住手!」   程宗揚錯愕間,旁邊的少女已經像只發怒的小老虎一樣跳起來,躍上石樑。   嬌叱聲中,樂明珠纖手揚起,一道銀光脫手飛出,閃電般掠向鴉人後背。鴉人折疊在背後的鐵翅揚起,擋住那道銀光。   「叮」,那道銀光被鴉人的翅尖擊飛,斜著落在水潭旁的礫石上,卻是一柄小小的銀刀。   幾片黑色的羽毛飄落在地,鴉人翅尖被刀鋒斬去半截。他扭過頸子,深褐色的瞳孔一張,然後迅速縮小,鎖住石樑上的少女。   樂明珠沒理他,這丫頭一擊出手,接著卻把敵人放在一邊,兩手攏在嘴上,大聲道:「阿夕!不要怕!我來救你了!」   程宗揚很想在這丫頭屁股上踢一腳。這麼冒失地出手也就罷了,出手之後不盡快打倒敵人,喊這些沒用的做什麼?   鴉人背後的雙翼緩緩展開,然後一振,「呼喇」一聲,整個人拔地而起,鷹隼一樣朝樂明珠飛來。   樂明珠這才意識到危險,她手忙腳亂地把手伸進袖裡,把行醫用的銀匕、銀勺、銀針……都丟出來。那些銀製的器具製作精巧,月光下亮晶晶十分醒目,不過效果卻不怎麼樣。   那鴉人雙翼折起,掩住身體,然後向外一揮,把銀匕、銀針盡數格開,接著掠到樂明珠身前。   「快來!」樂明珠回頭去看,只見石樑下人跡杏然,那男人早不知溜到哪兒了。   百忙中,樂明珠兩手食指併攏,快速念動咒語,發上那圈白絨絨的狐毛無風而動。   鴉人尖瘦的手指從翅膀中探出,幾乎抓到樂明珠的衣角。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波動,鴉人指尖一觸,樂明珠的身影驀然消失。再出現時,那少女已經飛到碧潭上空,她手中握著一柄短劍,髮髻上多了一頂朱紅色的頭冠,壓在那圈白絨絨的狐毛上。   鴉人懸在半空,怪眼盯著樂明珠,用生蚽諈瑭n音吐出幾個字:「光、明、觀、堂!」   樂明珠使出師門的法器,沒想到蠻荒一個怪物也認得,不禁多了幾分得意:「不錯!我就是光明觀堂的弟子樂明珠!妖怪!還不投降!」   鴉人「嘎嘎」怪笑起來,接著舉起左翅,露出翼下一截淡黃色的竹筒。他先亮出竹筒頂蓋封印上一個篆書的「黑」字,然後倒過來,亮出竹筒底部封印上的「海」字。   樂明珠已經變了臉色,當那鴉人轉動竹筒,露出竹筒上黑色的「魔」字時,樂明珠脫口叫道:「黑魔海!」   「我知道了!」樂明珠提起短劍,瞪大眼睛,「你是黑魔海送信的鴉使!」   鴉人尖聲笑道:「黑魔海的黑鴉使者!光明觀堂的小賤人!一頂朱狐冠救不了你!嘎嘎……本使手下正缺一名侍寢的賤奴!」   樂明珠一哂:「什麼本使,還不是黑魔海那些壞蛋豢養的妖怪奴隸:」   鴉人黑色的長喙張開,恨聲道:「待我擒下你這賤人,看你還嘴硬!」   鴉人拍動翅翼掠向碧潭,樂明珠不甘示弱,挺劍朝鴉人掌上削去。鴉人身形一凝,舉翅格住劍鋒,一手抓向樂明珠的手腕。樂明珠翻腕避開,短劍順勢挑向鴉人裸露的手臂。   樂明珠劍法招數精妙,顯然經過名師傳授,但變招時動作不免生硬,顯露出臨敵經驗不足的缺陷。那鴉人徒手進擊,只憑一雙翅翼與樂明珠的短劍相抗。   少女髮髻上的朱狐冠隱隱閃動著紅光,每次遇到鴉人的重擊,紅光便是一震。金鐵交鳴聲不住傳來,鴉人翅上的羽毛就和鐵片一樣堅固,而且力量極大。好在樂明珠手中的短劍鋒銳之極,讓鴉人頗為忌憚。   十餘招一過,樂明珠劍法漸漸順暢起來,幾次都險些刺中鴉人的手臂。她還是第一次和敵人交手,這會兒佔了上風,雖然緊張,也不由得心花怒放,劍勢越逼越緊。   鴉人的雙翼堅硬如鐵,但比起樂明珠的短劍還遜色了一些。聖父手幾招,他翅尖又短了一截,翅上的羽毛零亂地豎了起來,緩緩向後退去。   樂明珠短劍一旋,逼開鴉人襲來的手掌,然後挑向鴉人的雙目。忽然腿上一疼,彷彿被鐵箍扣住,接著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意。   樂明珠低頭一看,只見鴉人的腳爪不知何時襲來,鋒利的爪尖緊緊扣在右腿上,幾乎刺進皮膚。   小丫頭痛得眼淚險些都下來了,這時她已經追著鴉人到了碧潭邊緣,身形一晃,不由亂了手腳。   鴉人獰笑一聲,雙翼振動著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陡然拔高丈許。樂明珠右腿被他扯住,身體倒垂過來,頭頂的朱狐冠頓時滑落,墮入碧潭,手中的短劍也隨之消失。   鴉人怪笑著突然收起雙翼向下俯衝,樂明珠猝不及防,半身浸入水中,一連嗆了幾口水。接著鴉人又飛了起來,將樂明珠往地上一丟。   樂明珠重重跌進草叢,摔得眼前直冒金星。她掉落的位置與阿夕相隔只有尺許,黑魔海的信使從空中飛落,鐵翅一揚,將掙扎著起身的樂明珠揮倒在地。   鴉人瞄了樂明珠一眼,然後扭頭看著阿夕。   「好熟悉的味道啊……」   鴉人細長而鮮紅的舌頭在堅硬的鳥喙間滑動著,流下濃腥的唾液。接著他怪笑道:「待本使享用過這個花苗奴婢,再來收用你這小賤人!光明觀堂……哈哈哈哈!」   鴉人抬起腳爪抓住阿夕的膝蓋,然後勾下頸子,一邊張開鳥喙,伸出鮮紅而細長的舌頭,朝她臉上舔去。阿夕愣愣看著他,當鴉人突起的胸骨朝身上壓來,她手腕忽然一動,從腰側拔出短刀,用力刺在鴉人腰側。   鴉人「嘎」的尖叫一聲,黑色的羽毛猛然炸起,腳爪狠狠踏在阿夕胸口,踉艙著向俊退去。   就在這時,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突如其來地劈在鴉人頸中。暗紅色鮮血扇狀噴灑出來,鴉人的頭顱彷彿突然間失去重量,輕飄飄飛了起來,翻滾著落在水潭邊。   鴉人的鳥喙大張著,鮮紅的舌頭抖動幾下,然後無力地垂在一邊,瞳孔中的光亮迅速消失。   程宗揚提刀插在地上,小心地扶起樂明珠。那小丫頭臉上濕淋淋的,不知是水是淚,看到程宗揚,她嘴巴一扁,「嗚」的一聲哭了出來。   程宗揚上下看了一遍,確定她沒有大礙才放下心來,安慰道:「沒事了,不要哭了。」   樂明珠腿上受的只是皮外傷,眼淚一大半都是嚇出來的,她抽泣著踢了程宗揚一腳:「壞人!就知道逃跑!」   程宗揚無奈地說道:「我又不會飛。如果被他發現,那傢伙就不會把你扔下來,說不定會直接扔到懸崖下面。」   樂明珠打了個冶顫,「哇」的大聲哭了起來。程宗揚啼笑皆非,死中逃生本來是好事,可這丫頭卻被嚇壞了。   小心哄了半天,樂明珠才收起眼淚。她小心地避開,不敢看鴉人失去頭顱的屍體,一手緊緊攥住程宗揚的衣角。   程宗揚拽起鴉人的翅膀,扯下那枝竹筒。長及尺許的竹簡,兩端都用火漆封著,印著黑色的篆書文字。   「黑魔海……這是什麼地方?」   樂明珠露出厭惡的表情。「那是世上最邪惡的組織,好多好多壞事都是他們幹的。師傅說,直到二十年前,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打敗了他們。」   「大英雄?」自從猜測此前有人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程宗揚就對大英雄這個詞特別敏感。   「岳元帥啊。」   「岳鵬舉?」程宗揚已經有八分把握,猜測這位聲名赫赫,連王哲也為之心折的大英雄也是個穿越者。日出東方,唯我不敗……這位穿越者跟自己還是同時代的人呢。   「你見過岳帥嗎?」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那黑魔海呢?」總該有人見過他吧。程宗揚記得一句話:敵人比朋友更瞭解一個人,也許自己能從那裡瞭解到這位穿越者。   「被岳帥擊敗,黑魔海的餘孽就在大陸上消失了,一直都沒有出現過。喂,你小心!他們最喜歡用毒!」   程宗揚本來要揭開火漆,聽樂明珠一說便小心起來,他把竹筒往地上一丟,一腳踩成兩半。竹筒中露出一張捲起的羊皮紙。程宗揚用刀尖挑開羊皮紙,上面卻空無一字。   這黑鴉信使千里迢迢來到南荒深處,卻帶了張白紙?兩個人反覆看了幾遍,也摸不出頭緒,只好放在一邊。   「阿夕!」樂明珠忽然想了起來,連忙去看旁邊的少女。   阿夕雙眼緊閉,身上的血跡令人觸目驚心。兩人都皺起眉頭,他們這會兒在山頂,想攀著籐蔓把一個傷者背下去,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怎麼辦?」   程宗揚道:「你在這裡守著,我去叫人。一樂明珠剛答應,話沒出口就變了主意,「我去!」   程宗揚順著她的目光,看到那具鴉人的無頭屍體,知道這丫頭一個人留在這裡害怕。「那好。我在這裡守著,你去叫人。」   樂明珠抹了抹衣服上的水,轉身朝崖邊奔去。   程宗揚叫道:「你的頭冠!」   樂明珠指了指髮髻上的狐毛,「在這裡!」說著下了山峰。   清冶的月光下,那個如花的少女神情萎靡地躺在草叢間,臉色蒼白得彷彿透明,嘴唇卻分外紅艷。   程宗揚揀起一根鴉人的羽毛。黑色的羽毛彷彿剃鬚刀片,微微閃動著紫藍色的光澤,又利又硬。中空的羽管很長,拿來做鵝毛筆大概能用幾十年。   背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程宗揚回過頭,卻見阿夕不知何時站起來。   「阿夕?」程宗揚試探著喚道。   阿夕慢慢抬起頭,明亮的眼睛望著程宗揚,然後一笑,笑容裡充滿了嬌媚的風情。   花苗少女邁著略顯僵硬的步伐,走到水潭邊,然後跪了下來,捧起水洗去面頰上的血跡。破碎的衣衫失去支撐,從她肩頭滑落,露出少女雪白的頸肩。   阿夕直起腰,任由碎衣從肩頭滑落,露出粉雕玉琢的上身,然後並膝解開衣帶。   她慢慢站起身來,那條鵝黃筒裙從她細軟的腰肢滑下,掉在腳邊。   阿夕轉過身,將白美的胴體裸露在程宗揚面前,然後向後退去。清澈的潭水淹沒了她的膝彎,花苗少女低著頭,一手托起小巧的乳房,一手撩起潭水,淋在白嫩的乳肉上。她雙膝並緊,下腹一片白滑。和程宗揚猜測的一樣,阿夕下體的陰毛很稀疏,不多的幾絲纖毛也又細又軟,白嫩的陰阜像玉球一樣光潤。   就在程宗揚眼前,那個被鴉人襲擊的花苗少女一點一點洗去身上的血跡,將潔白的胴體洗得乾乾淨淨。然後她抬起眼睛,柔軟的小手貼在乳上,慢慢揉搓,然後兩指捻住乳頭,嘴角露出一絲甜媚的笑容。   「我的主人……」少女用異樣的聲音說道:「阿夕是你的奴僕,沾過她鮮血的主人。」 第八章 銀鈴   指尖像被燙到般,傳來一點痛楚。   這種滾燙的感覺程宗揚並不是第一次遇到,就是這種痛感,使程宗揚發現了月光下飛來的鴉人。這一刻,程宗揚終於能夠確定,自己當時感應到的不是來自黑魔海的黑鴉使者,而是它爪中的花苗少女。阿夕。   「叮鈴……叮鈴……」阿夕腳踝的銀鈴輕響著,赤條條走上草地。   她一直走到程宗揚身前,然後跪下來,張開小嘴,含住那根沾過血的手指,輕輕舔舐起來。   柔軟而滑膩的香舌從指尖掠過,帶來令人心悸的美妙感覺。程宗揚緊緊屏住呼吸,陰囊情不自禁地收緊。   阿夕還沒有完全發育的身體潔白無瑕,程宗揚發現,她身上竟然沒有任何傷痕。   這一路,阿夕的狡黠和頑皮給程宗揚留下深刻印象,但此刻,這個花苗少女卻像一個透明的玻璃娃娃,一邊舔舐著自己的手指,一邊解開自己的腰帶。   「哦……」程宗揚發出一聲喘息。   阿夕柔軟的唇辦含住龜頭,將自己怒漲的陽具一點一點吞入口中。   月光下,花苗少女赤裸的肉體純潔得彷彿透明。和阿葭相比,阿夕的身體更加嬌柔纖巧,她的乳房和臀部還沒有完全發育,兩團小小的乳房並在胸前,圓潤可愛。隨著她的吞吐,光滑的圓乳在自己腿上輕輕磨擦,濕涼而又光滑。   阿夕柔滑的舌尖在陽具上靈巧地捲動著,唇辦從龜頭到棒身來回滑動,陽具將她小嘴塞得滿滿的,使她的呼吸變得散亂起來。   良久,阿夕吐出陽具,揚起臉,低喘道:「主人的味道真好吃……」說著一串黏滑的唾液從唇角滑落,淌在她白嫩的胸乳上。   程宗揚呼了口氣,低聲道:「阿夕,不要鬧了……」阿夕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的黏液,然後笑了起來,眼睛彷彿夜空中的寒星一樣明亮:「阿夕很漂亮。會讓主人很開心。」   阿夕站起來,拉起程宗揚的手掌,放在自己腿間,然後挺起下體,在程宗揚手上輕輕磨擦著。在她白生生的大腿間,那張小巧的玉戶分外柔嫩,宛如含苞未放的花蕾一樣鮮美嬌柔。   阿夕玉阜微微隆起,軟軟的,柔嫩無比,果真和西門慶曾經說過的一樣,像剝殼的雞蛋那樣光滑。那具剛在潭水中洗浴過的肉體還帶著未乾的水跡,她陰戶十分嬌小,柔嫩的密處又滑又涼。然而一片溫涼中間,那條軟嫩的肉縫間卻散發出溫熱的氣息,那種美妙的觸感,使程宗揚久蓄的慾火立刻升騰起來。   程宗揚還沒過二十五歲生日,正處於男人性慾最旺盛的年齡。穿越之後,他發現自己無論是性慾還是性能力,都比以前增強了許多,有時一晚與凝羽交合兩次還意猶未盡。但凝羽受傷後,程宗揚一直在她身邊守著。樂明珠那句「禁行房事」,算是把他害慘了。   「阿夕知道,主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女人了。阿夕很乖的,是個漂亮又聽話的處女,會讓主人滿意的……」   花苗少女柔聲說著,將滑嫩的陰戶放在程宗揚手上,軟膩的穴口壓在他的指尖上,慢慢套了進去。   程宗揚一手裹住阿夕下體,一手摟著她的腰肢,俯身壓了下去。   肩頭碰到一枝不知名的花朵,鮮紅的花辦飄落下來,一片片灑在阿夕雪白的胴體上。花苗少女玉體橫陳,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那雙小巧的鴿乳並在胸前,粉嫩的乳頭向上翹起。當程宗揚捻住她的乳頭輕輕揉搓,阿夕的臉頰漸漸泛起潮紅,鼻息也變得粗重。   阿夕還是處女,程宗揚慾望再急切,也耐心地挑逗著她的敏感部位。他壓在阿夕身上,在她耳垂下呵了口氣,少女白嫩的肉體一顫,頓時軟化下來。   「好舒服……」阿夕聲音顫抖地呢噥道。   「你們花苗女子可以隨意跟人歡好嗎?」   阿夕星眸迷離地看著他,然後微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程宗揚也不再客氣。他手指輕輕一滑,指尖沒入花苗少女柔膩的肉縫中。   出乎程宗揚的意料,把他指尖輕輕探入阿夕穴內,發現她下體早已經春潮湧動,露濕花心。   話語和舉動可能會騙人,但身體的反應是不會騙人的。程宗揚拋開所有的疑慮,手指剝開她軟嫩的秘處,在少女下體挑弄起來。   阿夕身體嬌嫩得讓程宗揚禁不住有種犯罪感。她仰身躺在草叢間,嬌小的身體彷彿一枚光潔的玉墜。她雪白的雙腿分開,裸露出少女的禁地。還沒有完全成熟的性器又白又嫩,軟軟夾住程宗揚的手指,在他指上微微滑動。   程宗揚吸了口氣,挺身將陽具放到她腿間,龜頭擠入肉縫,頂住蜜穴入口。   「有一點痛,但不用怕。」程宗揚安慰道。   阿夕甜甜一笑,然後挺起濕潤的蜜穴,主動套住他的陽具。   阿夕嬌小的陰戶鼓起,柔嫩的陰唇圓張著,被鼓脹的龜頭塞滿,陰唇被撐成一條細細的紅線。穴口緊緊箍住龜頭,就像一張柔膩的小嘴緊含著陽具。   「主人的肉棒好大……」   程宗揚發現,自己遇到了生命中最大膽、最奔放的——處女。身下的嬌娃絲毫沒有處女的羞澀和嬌弱,她敞開雙腿,用光潔的玉戶套住龜頭,主動挺起蜜穴向上套程宗揚能清楚感受到她穴中那層柔韌的薄膜被自己龜頭頂得變形。阿夕清亮的眼睛大睜著,唇角帶著嬌媚的笑容,下體竭力一挺。肉棒猛然沒入半截,緊緊插在少女小巧的性器中。一股殷紅的鮮血從少女嫩穴中淌出,染紅了她白美的下體。   阿夕眉頭微微蹙緊,旋即鬆開,她嬌笑著張開雙臂,擁住程宗揚的腰身,將他整根陽具都納入體內。   阿夕肌膚冰涼,體內卻一片火熱。她未經人事的蜜穴又緊又密,陽具彷彿塞在一個柔軟的肉套中,被嬌嫩的肉腔緊緊包裹著。隨著她的挺動,溫潤的蜜汁混著鮮紅的血跡從她穴內湧出,塗抹在火熱的肉棒上。   「叮鈴叮鈴……」   一雙雪白的纖足翹在程宗揚肩頭,花苗少女腳踝上的銀鈴,隨著身體的挺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阿夕白嫩的小腿翹起,在空中搖曳生姿,她纖細的腰肢像柳枝一樣柔軟,擺動著迎合主人的進出。程宗揚第一次射精,幾乎完全是身下的阿夕用她處女的嫩穴套弄出來,自己只使了不到一半的力氣。   當自己在阿夕熾熱的蜜穴內噴射時,花苗少女用蜜穴吞下肉棒,然後停了下來,眉開眼笑地望著他。   程宗揚射出久蓄的精液,長長呼了口氣。還沒等他回過力氣,身下的少女已經換了姿勢。   阿夕轉過身,雙膝跪地,將白嫩的臀部高高翹起。和別的花苗女子一樣,阿夕臀後也有一道透明的蠍甲,丁字形沒入臀溝,只是更加軟嫩。她股間那朵玉苞剛被陽具肆虐過,被幹得微微分開,沾滿落紅。   阿夕分開光潔的雪臀,一條瑩白的蠍尾從臀溝上翹起,雖然尾鉤有著劇毒,卻絲毫不令人感到恐懼,反而顯得軟嫩可愛。花苗少女嬌柔地挺起赤裸的雪臀,接著剝開滴血的玉戶,一股濁白的精液從她蜜穴間湧出,長長拖在草地上。阿夕輕輕扭動著屁股,嬌聲道:「再來……」   程宗揚剛剛射過精的陽具立刻重新勃起,甚至比第一次更堅硬。他握住少女的腰肢,對著她剛剛破體的嫩穴聳身挺入。   「呀……」阿夕昂起頭,蜜穴猛然收緊。   隨著程宗揚的挺動,身下那具嬌嫩的女體開始扭動起來,就像那晚萬舞的舞姿一樣,越來越熱烈奔放。   花苗少女模仿著雌蠍交配的動作,用小巧的性器夾住陽具,那張白嫩的屁股雪球般蹬動著,來回吞吐著肉棒。那條瑩白的蠍尾向上翻起,在空中微微擺動,劃著圈子。   程宗揚慾火愈發旺盛,他按住阿夕的雪臀,用力抽送。阿夕跪伏著,雪白的胴體向右側彎轉過來,細白的腰身彎成一道玉白的弧線。那張雪嫩的美臀被陽具撐得分開,小巧的玉戶彷彿整個被程宗揚粗大的肉棒干到體內,只看到一根肉棒插在她臀間的雪肉中。   阿夕鼻尖微微發紅,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呀呀」低叫著,迎合著程宗揚的進出,直到他再次在自己體內噴射。   阿夕白生生的肉體躺在青草紅花間,眼睛亮晶晶,閃動著明亮的光澤。   一連兩次射精,幾乎耗盡了程宗揚的體力。他挺起身體,口鼻中發出粗重的喘息聲。   阿夕就那樣靜靜看著他,忽然眼波顫動了一下,目光變得陌生起來。   「你是誰?」阿夕說。   程宗揚認真看著她,沒有回答。   阿夕抬起手,指尖被娛蚣咬破的傷口早巳消失不見。   「你是誰?」忽然她玉白指尖彷彿被一根看不到的細針刺破,湧出一滴鮮血。   阿夕抬起滴血的手指,按在程宗揚手上,用夢幻般的聲音問道:「你是誰?你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阿夕!」蘇荔的聲音在峰下響起。   「呸呸!」武二郎一臉晦氣地吐著唾沫,一邊抓起一把草,在手上擦著。   烏鴉本來就晦氣,半夜三更撞見這麼大一隻,難怪武二爺心裡不爽。   旁邊蘇荔扶著阿夕,低聲問著什麼。   阿夕清醒過來,她似乎忘了剛才與程宗揚發生的事,披著破碎的衣衫,光著腳坐在草地上,小聲道:「我沒有受傷……是阿伶姐……一「晚上我和阿伶姐一起出來……那只怪鳥突然來襲擊我們。阿伶姐被他抓死了……」   程宗揚幫武二郎把鴉人的屍體投進深潭,在一旁擦著手。他記得阿伶,那個與石剛相好的花苗女子。如果石剛知道,會很難受吧。   蘇荔聲音變得嚴厲起來,阿夕小聲爭辯幾句,然後哭了出來:「阿葭姐姐也死了……都是我……」   程宗揚心裡微微一痛。到現在他也不明白,那個花苗少女為什麼會赤裸地走到林中,與自己有了片刻的歡愉。記憶裡,阿葭的面容已經模糊,她潔白的胴體卻分外清晰。兩個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卻有著最親密的接觸,就像一場無緣無由的夢幻。   樂明珠跑前跑後,卻不知道該幫什麼忙。阿夕沒有受傷,讓小丫頭著實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受傷走不動了呢。」   「我嚇壞了。」阿夕說。   程宗揚越發覺得不妥。阿夕絲毫沒有提到方纔的事,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過。她為什麼要隱瞞?難道她裝作受傷,就是為了和自己在一起?   程宗揚不準備再糊塗下去。   「你還痛嗎?」程宗揚微笑著說:「我沒想到你還是處女工蘇荔愕然看了看程宗揚,又看了看阿夕。武二郎「哈」了一聲,一手指著程宗揚:「你小子!」   樂明珠卻白了他一眼,「阿夕是處女關你什麼事?」   阿夕神情頓了一下,然後嬌羞地垂下頭,臉慢慢紅了起來。   「啪!」蘇荔揚手給了阿夕一個耳光。   「族長……」程宗揚訕訕道。   「不要說了。是阿夕的不是。」蘇荔站起來,「我們回去。」   雲氏商會的店舖內,雲蒼峰、程宗揚、蘇荔、祁遠、武二郎聚在一處。   「黑鴉使者?」雲蒼峰皺起眉頭。   「這是他隨身帶的。」程宗揚拿出那張空白的豐皮紙。   雲蒼峰瞄了一眼,便即說道:「這是一種傳訊的秘法,只有信送到地方,字跡才會顯露。」   程宗揚翻看著空白的豐皮紙:「上面的字跡沒有顯現,是不是說信還沒有送到地方?」   武二郎不耐煩地說道:「這不廢話嘛!」   猛然閭,程宗揚想起自己背包裡也有一張白紙。那是王哲交給自己的錦囊,被香蔻兒打開過,上面也是空無一字。   程宗揚將羊皮紙放在案上。「那麼,他這封信要送到哪裡?」   按照樂明珠的說法,黑魔海被岳帥重創後,幾乎在大陸絕跡。此刻黑魔海的信使突然在南荒出現,本身就是一樁不尋常的事情。何況他還帶了一封秘法書寫的信箋。   而南荒有資格收到這封信的,只有一個可能。   程宗揚與武二郎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鬼王峒!」   武二郎抱著手臂,一手摸著下巴的鬍髭。「嘿嘿,黑魔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下作,竟然跟南荒的土著勾搭上?」   程宗揚提醒道:「別忘了,鬼王峒的使者說過要到白夷族來。你猜,這傢伙會不會是在這裡和鬼王峒的使者見面?」   蘇荔緩緩道:「下午我見過白夷的族長,聽說我們是往鬼王峒送親的隊伍,族長臉色有些不豫,但也沒多說什麼,聊過幾句,便送我們離開。」   程宗揚盤算了一下,「這麼說,鬼王峒的勢力還沒有伸到白夷來?」   武二郎冷哼一聲:「二爺倒要看看,鬼王峒的人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   白夷族並沒有什麼出色的武士,但地勢險要,再有武二這樣的強人援手,勝算至少多了三成。   問題是面對動輒屠村滅族的鬼巫王,白夷族是否有勇氣與他為敵?程宗揚忽然倒抽一口涼氣:「不好!白夷人要投降!」   蘇荔挑起眉槍,「還未一戰,便要投降?」   程宗揚道:「白夷人今天獅子大開口,要五萬銀銖,很可能是因為鬼王峒的人要來!嘿,這些白夷人想拿錢來買平安!」   蘇荔皺眉道:「這些白夷人好生天真,平安豈是能用錢買來的?」   「此事大有可能。」雲蒼峰起身道:「我立刻便去見白夷族長。鬼王峒行事陰毒狠辣,慾壑難填,若這五萬銀銖果真是鬼王峒索要的,我雲氏絕不會付。」   程宗揚也站了起來。「我和老哥一起去。」   「小哥自然要跟老夫一起。只不過……」雲蒼峰給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易彪在外面。」   易彪穿著黑色的緊身衣,戴著麂皮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那個年輕的術士易勇立在旁邊,兩人都已經準備停當。   易彪攤開一卷紙:「這是白夷族長住處的草圖。」   草圖上,白夷族長的住處是一片半圓形的建築,依山崖而建。外圍是奴僕和守衛住處,臨近山崖的圓形中心,是族長的主室。圖上大大小小的房屋足有數百間之多,但不像五原城那些建築一樣對稱,顯得有些散亂。   程宗揚指著圖上的建築道:「白夷族的宮殿怎麼建在懸崖邊上?不怕被人偷襲?」   易彪道:「這道山崖足有上百丈高,從下面矢石都打不到,而且山勢極險,沒有人能登上來。」   「這裡是白夷人祭祖的祭壇,」他用手指在圖上畫了個圈子,「靈飛鏡就在這一帶。」   程宗揚鬆了口氣,那個位置雖然臨近懸崖,但避開了族長所在的宮殿,周圍也沒有多少建築,確實足下手的好地方。   約好拿鏡的諸般事宜,眾人分成兩路。雲蒼峰從前門進入,登堂夜謁。程宗揚等人則都換了夜行衣,悄悄潛至宮牆一側。   白夷族長的宮殿是一組不規則的建築群,只在外圍設了一道高牆作為屏障。   從族長的住處就可以看出,南荒大多還是蠻荒部族,遠不及六朝那樣等級森嚴。   相應的守衛也不是很嚴密。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牆內寂然無聲。眾人找到攀緣的地點,按圖上的標記,這裡應該是兩處守衛中間最薄弱的地點。   遠處傳來大門開啟的聲音,有人接了雲蒼峰等人進去,不多時又歸於平靜。武二郎貼在壁上聽了片刻,然後拉住程宗揚的手臂,輕輕一躍便越過高牆。落地時,他往橫裡滑了尺許,腳下沒有發出絲毫響動。   程宗揚讚道:「二爺這身手,不是頭一趟作賊了吧?」   武二郎一哂,正要開口,耳邊忽然傅來一聲壓低的叫聲。   兩人連忙藏起身形。眼前是一幢不起眼的房屋,只在牆頭一角有個小小的窗口。   武二郎打量了一眼,然後攀著牆縫,狸貓般從那個只有他腦袋大的窗口鑽了進去。   易彪帶著易勇也翻牆進來,正看到武二郎龐大的身體消失在狹小的窗洞裡,不禁瞠目結舌。程宗揚攤了攤手,如果說武二郎不只當過強盜,還做過溜門撬鎖的毛賊,他絲毫也不意外。   屋裡傳來幾聲低笑,模模糊糊似乎有人說話,忽然安靜下來。   三個人心都懸了起來。雲氏商會與白夷族交情匪淺,武二郎暴起傷人,只怕不好善後。   片刻後,武二郎鐵青著臉從窗口鑽出來,一言不發地抬腿便走。程宗揚追上去問道:「傷人了嗎?」   武二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罵道:「娘的!兩隻死兔子!」   眾人一愕,然後捧著肚子,險些大笑起來。程宗揚憋著笑道:「好看吧?」   「好看個鳥!」武二郎悻悻道:「二爺怕弄髒了手,隔空一人給他們一掌,讓他們安靜點。」   道路漸漸荒僻,兩旁叢生著雜草灌木,草間不時有蟲鳴響起。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四人連忙屏住呼吸,悄悄躲進灌叢。   兩個年輕的白夷守衛並肩走來,一邊走一邊低聲笑語。其中一個停下腳步,轉身對著灌叢拉開褲子,接著傳來一陣「嘩嘩」的水響。   四個人屏住呼吸,都是一臉晦氣。   那守衛細聲細氣地說道:「今晚這一班值完,我便歇了,你呢?」   另一名守衛站在他身後,低聲笑道:「自然也是歇了……」   幾個人瞪大眼睛,看著那年輕守衛毫不在意地向後:升,依在同伴懷中,下面還「嘩嘩」發出水響。   「有五天的時間呢……」   「可不是嘛。」後面那名守衛從後面摟著他,一手朝他胯下摸去,笑著道:「我來幫你……」   旁邊的武二郎臉都綠了,牙齒「格」的咬緊。   那守衛聞聲扭過頭,卻被另一名守衛的頭遮住。   片刻後,兩人唇舌分開,笑著走開。武二郎死死咬著牙關,等兩人走遠,才「呃」的一聲,嘔吐起來。   武二郎險些把苦膽都吐出來,他喘著氣直起腰,狠狠呸了幾口,虎著臉跳起來:下我他媽砍死他!」   「這有什麼?」程宗揚笑道:「有個地方,整個軍團都是這樣的同性戀,打起仗來拚命得很。老易,你說呢?」   易彪和易勇面容扭曲,兩人本來肩並肩靠在一起,這會兒醒過神來,立刻觸電般分開。   「噓!」程宗揚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向前方。 第九章 尋寶   月光下,一片平整的廣場出現在眼前。整座廣場都是用白色的石英巖鋪成,散發出水一樣的光澤。廣場中央,是一個明鏡般的祭壇,壇上用樸拙的刀法雕刻著花紋,中央是一隻白兔的圖案。   「這是什麼玩意兒?祭兔子的?」武二郎一臉的不善,似乎想找人打一架。   「白夷這算好的了。」程宗揚一邊觀察著祭壇,一邊道:「南荒種族多半都是半人半獸的怪物,也就白夷和花苗的男人還有點人樣。不管怎麼說,白夷的男人長得可真是俊美,比二爺的尊容可強多了。二爺就是願意獻身,也不一定有人敢要。」   不等武二郎發飆,程宗揚一指祭壇:「咦,這是什麼?」   祭壇上那白兔的兩眼是用紅寶石鑲成,光芒隱隱流動,似乎正看著他們。   「易勇!」易彪低聲喚道。   那個年輕的術士取出水囊,往掌心倒了少許。他攤開手,不規則的水跡立刻懸浮起來,在掌心寸許的高處凝成一粒小小的水球,微微轉動。   易勇興奮得聲音都有些發顫:「就在這裡!」   程宗揚探過頭瞧了瞧,訝道:「這裡面能看到鏡子麼?」   易勇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我可學藝不精,只有靠靈砂才能凝出水鏡。這點水剛倒出立生感應,可見此地靈力極強。」   易勇露出熾熱的目光:「我影月宗水鏡之術就是模擬靈飛鏡而來,因為年代久遠,法術多有失傳。宗門歷代宗主都希望能找到此鏡,修補法術中的不足。今日終於能得償師門夙願……嘿!」   程宗揚看了武二郎一眼,「武二?」聲稱靈飛鏡是騙人把戲的武二郎哼了一聲,「小子,那破鏡在哪個方向?」易勇托著掌中的水球,慢慢尋找著方位,最後目光落在祭壇上。   白夷人用來祭櫃神明和祖先的祭壇高及齊腰,表面呈圓形,直徑超過一個人的身長,用純白色的石英石雕成。   幾個人四周看了一遍,哪裡有鏡子痕跡。難道是嵌在祭壇裡面?   易彪翻腕拔出一柄牛耳尖刀,刀尖插進岩石雕刻的縫隙,小心撬動。最後搖了搖頭,「是一整塊。」   武二郎擠開易彪,張臂抱住祭壇,用力一推,祭壇紋絲未動。武二郎又試了兩把,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   「小子,真讓你蒙上了。」武二郎拍了拍祭壇,「底下是空的。」   眾人精神一振,既然是空的,下面必定有藏物的空間。只不過……入口在什麼地方?   祭壇位於懸崖一個凸出的平台上,面前便是深淵。可以想像,白夷人在祭壇上燃起祭祀的火焰,數十里外都能看到火光。   程宗揚盯著祭壇上白兔的雙眼,忽然道:「刀給我!」   易彪遞過尖刀,程宗揚接過來,入手一沉,顯然這把匕首不像看上去那樣平常。   他將刀尖貼著寶石邊緣插進去,用力一撬,那顆紅寶石滾落出來,露出一個積滿塵埃的凹洞。程宗揚一不作二不休,把另一顆紅寶石也挑了出來,然後把刀尖伸進凹洞。   「好像有東西。」程宗揚放下刀,兩手拇指試探著伸進凹洞,往下一按。   就在按下的同時,程宗揚腦中一暈,拇指彷彿被兩條毒蛇咬住,體內的真陽狂湧而出。緊接著祭壇表面堅實的石英石突然一空,顯出一個幽深的入口。   「干!」程宗揚心知要糟,不等他做出反應,一股強大的力量湧來,他身不由己地墜入洞穴中。   頭頂的月光迅速拉遠,身體彷彿在一個井中極速掉落。緊接著,一個龐大的黑影遮沒了月光。   一隻大手用力抓住程宗揚腳踝,身體的墜勢猛然一頓。   頭頂的月光像被遮住般消失不見,武二郎雙腳蹬著巖壁,一手抓住程宗揚,破口罵道:「你瞎啊!什麼鬼地方都敢跳!二爺這回可被你害慘了!鬼知道這下面有多深!」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二爺消消氣。就算掉下去,也是我在下面。喂,誰把上面蓋住了?」   「屁!你這兔崽子掉下來,祭壇就封住了。要不是二爺手快,你這兔崽子就摔到底下變肉醬了!」   「二爺,這可是白夷族的地盤,你這兔字少說點。免得惹急了這裡的兔兒爺們,咬死你。」   武二郎哼了一聲,一手攀住巖壁:「看到底了嗎?」   程宗揚頭下腳上,睜大眼睛,依稀看到一絲波光。   「下面好像是水……等等……武二!你給我放手!」   武二郎手一鬆,程宗揚往下滑了半尺,隨即一翻身站了起來。   「干!」   原來這洞穴只有兩丈多深,武二郎出手時,程宗揚已經接近洞底。那些波光不是水跡,而是一層細碎的雲母。站在洞底,能聽到四周湧動的風聲,與他們穿越大山的溶洞一樣,這洞穴周圍也不知有多少岔道。   朝上望去,祭壇的入口已經完全消失,易彪和易勇被隔在外面,聽不到任何聲音。兩人身在洞底,辨不出方位,僅有的退路也被封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過了半晌,頭頂仍沒有任何動靜,武二郎惱道:「那兩個傢伙在做什麼?你這笨蛋都能打開,他們兩個加起來比你還笨?」   程宗揚聳了聳肩:「要能打開,早就打開了。此路不通,二爺,咱們得另想法子廠。」   武二郎攀住巖壁的凸起,壁虎一樣游了上去,但離洞頂還有數尺的地方,巖壁變得光滑如鏡,絲毫沒有借力的地方。武二郎試了半晌,也沒找到出路,只好又跳了下程宗揚踢了踢腳下的雲母粉,然後蹲下來,抓了一把,慢慢撒下。   「好玩吧?」武二郎板著臉道。   程宗揚拍了拍手:「右邊風最大,多半離出口最近。二爺,要不要試試?」   武二郎也不答話,當先朝右邊走去。風聲越來越急,忽然武二郎腳下二譏,釘子般立定腳跟。   在他面前,是一片空曠的黑暗,兩人似乎已經從洞中走到懸崖邊緣,卻看不到絲毫星光。   一陣異樣的波動從心底流過,彷彿有一雙眼睛正從黑暗中注視著自己。程宗揚一陣心悸,當他抬起頭,那雙眼睛彷彿重又合上,一切歸於沉寂。   寂靜中,「嘀」的一聲輕響,武二郎旋風般轉過身來。   程宗揚低頭看著自己的背包,那聲輕響是從包裡傳來的,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背包裡沒有任何能發出這樣聲音的物品!|那聲音,像極了自己以前曾聽過無數次的電子聲。   「那是什麼?」   黑暗中,武二郎沉聲道:「石柱。」   「我是說在上面。」   武二郎抬起頭,只見旁邊石柱頂端,有一處微微發亮。   「格!格!格!」武二郎攀到柱頂,伸出鐵掌將叢生的石筍盡數掰碎,然後從中取出一個散發著微光的物體。   武二郎翻看幾遍,又敲了敲,沒琢磨出什麼門道來,隨手扔給程宗揚:「什麼玩意兒!」   那是一個長方形的物體,表面光滑異常,摸上去就像一柄被人精心打磨過的玉圭。在它背面,依稀雕刻著花紋。   程宗揚仔細描摩著那些凸起而繁複的紋路,良久,他吐了口氣,歎道:「二爺,你真該識幾個字。這背面兩個字,只要讀過書的小孩都認識:靈飛。這就是靈飛鏡。」   武二郎一把搶過來,對著它齜牙裂嘴照丫半天,也沒照出個影來。   「什麼破爛玩意兒!」   這會兒不是研究靈飛鏡奧秘的時候,程宗揚把鏡子收進背包。「二爺,鏡子到手,咱們該想辦法回去了。」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風聲。一個帶翼的黑影從頭頂筆直飛來。程宗揚反手拔出鋼刀,橫刀擋在身前。   鋼刀彷彿被巨錘擊中,向後彈去,重重打在程宗揚胸口。程宗揚咬緊牙關,強忍著吐血的衝動,一刀劈出。   那黑影速度極快,無聲地側身一旋,避開刀鋒,接著又疾掠過來。   程宗揚努力瞪大眼睛,隱約看出那黑影的輪廓;沒有羽毛的肉翼像扇子一樣張開,翼端的爪子又尖又細。那是一隻巨大的蝙蝠,它生著狐狸一樣的頭顱,吻部凸出,兩對獠牙白森森閃著寒光;它兩耳極長,一邊飛一邊不停的轉動,靈巧之極。   黑暗中,那蝙蝠卻像白晝一樣進退自如,程宗揚只是倚仗著內功略有基礎,勉強能分辨出一些細微的光線,這時動手就和瞎子差不多。不多時,他身上便被蝙蝠尖細的爪子抓破幾處,傅來火辣辣的痛意。   程宗揚迭逢險情,武二郎卻好整以暇地抱著肩,靠在石柱上,一邊懶洋洋說道:「快著點,二爺可不耐煩等人。」   程宗揚滿頭是火,他拚命揮舞著鋼刀,在身前織出一道刀網,希望能擋住蝙蝠的襲擊,但那蝙蝠總能尋出縫隙,在他身上留下傷痕。   漸漸的,程宗揚發現,那□蝠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上的背包。那蝙蝠的尖爪幾次抓到背帶,似乎想把背包搶走。   賭一把吧!   程宗揚一把拽下背包,朝地上一扔,緊接著一腳踩住,一邊朝著背包所在的位置,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刀劈出。   「噗!」刀鋒狠狠斫進骨肉。   程宗揚握住刀柄,手指微微發顫。那□蝠幾乎是自己撲過來,撞向刀鋒。自己漫無目標的一刀,正劈中它的頸側。蝙蝠栽倒在地,深灰色的肉翼扭動幾下,不再動作。   武二郎意興闌珊地打了個呵欠。「瞎貓碰著個死耗子。算你小於命大。」   程宗揚餘悸未消地直起腰,想罵幾句也沒有了力氣。   雲蒼峰回到商舖,天色已經微微放亮。   「程小哥猜的不錯。」雲蒼峰有些疲憊說道:「白夷族長起初不願吐露,老夫反覆勸喻,才承認確有此事。鬼王峒月前向他們勒索大量財物,聲稱會派使者來取。」   蘇荔道:「那族長的意思呢?已經答應了嗎?」   良久,雲蒼峰道:「白夷族這條商路,老夫走了數十年,與白夷族長相知頗深。白夷人文弱有餘,勇武不足,但這位白夷族長頗有見識,斷不會輕易投靠鬼王峒。」   蘇荔欲言又止。   雲蒼峰半是歎息,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們雲氏就是個小小的商人,走南荒只為了賺點辛苦錢。南荒諸族的爭鬥,我們雲氏管不了也沒法管……」   花苗族長垂頭想了片刻,然後抬頭道:「蘇荔曾去過白龍江口,那裡的商人總喜歡說一句話:在商言商。尊敬的雲氏阿普,在商言商,如果鬼巫王把整個南荒都統治在他的陰影下,你們這些商人還會有利可圖嗎?」   雲蒼峰無可無不可地說道:「生意總會有的。」   「如果我們花苗承諾,今後只與雲氏做生意。雲執事會幫我們嗎?」   雲蒼峰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慢慢道:「花苗不是已經承認鬼巫王足主人了嗎?」   蘇荔鮮花盛開般笑了起來,「我們的心思瞞不過雲執事的眼睛。是的,我們是要去刺殺鬼巫王。」   祁遠瞪大眼睛,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雲蒼峰卻鎮定如常,他拿起茶杯:「那位新娘,是六朝人吧?」   「是的。她有一種神秘的法術,可以讓人短暫的失去知覺。她是個好心的姑娘,答應幫助我們花苗人。」   「這樣的秘密,族長為何此時吐露出來?」   「鬼巫王是個可怕的敵人,我們不想給朋友帶來危險。但現在,白夷人也面臨著同樣的敵人,而我們又失去了進入鬼王峒的資格。」花苗人的兩個伴娘,阿葭身死,阿夕又失身於程宗揚,不可能再找出兩個替代的處女,這使得蘇荔改變了主意,「我們想與白夷人聯手,一起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   雲蒼峰淡淡道:「祁四哥怎麼看?」祁遠囁嚅片刻,然後問:「鬼王峒的使者還要多久能到?」   雲蒼峰道:「從熊耳鋪到白夷有十多天的路程,咱們抄了近路,只用了一半時間,鬼王峒的人比咱們早走兩日,快則明日,慢則三日就能趕到。」   祁遠有些坐臥不寧,他起身朝門外看了看。去尋靈飛鏡的四人到這時還沒回來,他心裡一直懸著。   雲蒼峰慢慢啜著茶,良久道:「我們雲氏只有十幾個人。」   蘇荔伸出皓腕,拔刀在腕上一切,鮮血滴落下來,「你們是過路的商人。蘇荔只希望阿普能告訴白夷的族長,我們花苗人不懼怕死亡。」   雲蒼峰聳然動容。   門外傳來一陣響動。先是易勇推門而入,接著易彪背著程宗揚闖進來,最後是武二郎不緊下慢地跟在後面。   看到程宗揚身上的血痕,眾人都是一驚,連忙圍攏過來。武二郎卻一眼看到蘇荔腕上的血跡,騰地跳了過來,吼道:「怎麼了!」   蘇荔隨手從他衣上撕下一條布縷,纏在腕上。「我自己劃的。他怎麼了?」   程宗揚從肩到腿大大小小遍佈著十幾道傷痕,雖然不深,但傷口隱隱發黑,臉色卻出奇的蒼白。   武二郎放下心來,說道:「這小子運氣不好。碰到只不長毛的蝙蝠,誰知道是有毒的。嘿嘿,這下可有他受的了。」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伸出手,狠狠朝武二郎比個中指。兩人在洞裡摸索多時,最後不知從哪個洞口鑽出來,發現正在懸崖中間。武二郎費盡力氣攀到崖頂,找到易彪和易勇,又繫上繩索將程宗揚接上來,一直折騰到天亮。   這一夜事情急轉直下,樂明珠的身份已經不是秘密。整個伍隊也就這個光明觀堂的弟子會解毒。蘇荔讓人叫來樂明珠,察看程宗揚的傷勢。   程宗揚從背包中取出那面方鏡,勉強笑道:「幸不辱命。」   雲蒼峰接過方鏡,審視片刻,然後鄭重地拱手說道:「程小哥援手之德,雲氏絕不敢忘。」   程宗揚閉上眼,嘟囔道:「我困了,讓我睡一會兒。」 第十章 靈飛   「你是誰?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程宗揚怔怔看著面前的花苗少女。頃刻間,記憶的閘門彷彿被打開,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身影。   從哪裡來?我真的還記得嗎?   這一刻,程宗揚才發現,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自己始終在壓抑著對從前的回憶。   在自己的意識裡,來到這個世界的種種經歷,都彷彿一場終究要醒來的夢。下一瞬間,自己睜開眼睛,就會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   「睡不著嗎?」   一隻柔軟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裡溫柔地按摩著。接著那張白淨的臉龐栘來,輕輕貼在他胸口,感受著他的心跳。   「那個面試……」   「我會去的。」   「我今天飛上海,會在那邊休息兩天。」   「上次買的那套內衣,我還沒有穿過,到時候你帶來……」   難道真要一輩子當個小職員嗎?職位大小不是那麼重要,但……這麼早就確定平平凡凡過一輩子?這真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這個世界的生活太沒意思了。」段強大聲說:「宗揚!我要跟你一起去上海!」   「那裡是北緯三十度線!金字塔、空中花園、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秘的事情都發生在那一帶,而且我計算過,搭飛機穿越的機率比一般情況下高出一倍。說下定我會在揚子江上穿越呢。」   「來,玩個遊戲,如果給你一個穿越的機會,只限你帶三樣東西,你會帶什麼?」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都是穿越時的必備物品。帳篷、睡袋用來野營,防蟲劑、藥品是防護的,充電器用來給照明設備蓄能。還有這些書,都是講各種產品的基礎製作方法。」   段強隨手翻開一頁,「水泥:將石灰和黏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分之四十,入窯燒乾,磨碎即可。簡單吧。白癡都能學會。」   「雷電打中飛機,唯一會發生的事情就是墜機,去死國有路,三國你就別想了。」   無法抑制的回憶在腦海中瘋狂地蔓延著。   那些已經忘卻的、模糊的、褪色的、消散的、瑣碎的往事,一件件從心頭掠過,每一件都在重複著同一個聲音——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睜開眼睛,我還在飛往上海的航班上。   段強在我旁邊的座椅上,對那個他看順眼的空姐大獻慇勤,同時邀請她一起穿越;我前面兩個白頭髮的夫妻還在小聲地拌著嘴;快餐桌上,暍剩的半杯咖啡折射出陽光的影子;那口運動背包還放在手邊。   而我,正飛往上海。像一隻灰黑色的螞蟻,走向自己的巢穴,和墳墓。   一個聲音沉聲問道:做一個庸庸碌祿的小職員,你真的甘心嗎?   自從踏入這個世界,自己幾乎就沒有回憶過。程宗揚沉默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陌生而又似曾相識的世界,抗拒融入其中。因為在自己潛意識中,始終不相信這是真的。   穿越?拜託,我又不是段強。   我有女朋友,準備迎娶的;有房子,還沒付清貸款的;有事業……曾經的。   總之,我是個普普通通的現代人,平凡中有一點特別,所以特別平凡的現代人。   跟著電視和電腦長大,一天沒有連上網路,就感覺和時代脫節;知道很多,卻什麼部不擅長的現代人。   穿越這個詞,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只有真實發生過的才需要回憶。而這些——蘇妲己、阿姬曼、西門慶、潘金蓮、武二郎、秦檜、吳三桂、樂明珠、阿夕……九陽真經、法術、千里傳訊、半獸人……   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軍中少女、天竺舞姬、花苗新娘……都是過眼雲煙,一旦我醒來,她們就會像陽光下的露珠一樣消湮無痕。我還需要回憶故什麼?   一切的原點,回到那道閃電。無論紫玫,還是段強;無論開除自己的公司,還是那個未曾謀面的職位;無論那間來不及付清款項的預售屋,還是那架遭遇亂流的航班……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那道閃電消失了。   然後,一扇新的大門打開。   猶如潘朵拉的盒子,一個令人目眩的世界飛舞而出。   我不相信命運。但這一刻——段強,你是對的。我們真的穿越了。   自己熟悉的世界,只留在記憶中。唯有回顧,卻永遠無法回頭。   這是一個奇異的世界,時間和空間與我們熟悉的相似,卻有著無數差異。這個世界很大——假如不是比原來的世界更大;很美——真的比原來的更美。它像一張白紙,可以描繪無數藍圖。而我,彷彿又擁有了一個新的生命,一個新的命運。   那麼,我還要做一個小職員嗎?   「這個世界,」程宗揚用耳語般的聲音,輕輕道:「又不是我想來的啊。」   「你說什麼?」一個悅耳的聲音道:「什麼小職員?」   程宗揚睜開眼睛,看到一張嬌美的面孔和那雙烏亮的大眼睛。   「喂,你都睡了一整天了,還不起來?一程宗揚動了一下,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被潔白的布條裹住,傷處傳來陣陣清涼的感覺。   樂明珠脫了新娘的嫁裝,也穿了一條花苗女子的筒裙。鮮紅的綢裙勾勒出她纖柔的腰身,腳踝上也多了一串銀鈴。   看到程宗揚意外的目光,樂明珠得意地轉了個圈子:「好不好看啊?」   程宗揚點了點頭,「再短一些會更好。」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太長了。」樂明珠像是遇到知音一樣,開心地提起裙子,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到這裡好不好?」   「再高一點。」   「這裡?」   「再高。」樂明珠把裙子提到膝蓋上,「這裡?」   「還要再高。」   樂明珠放棄了,「你說哪裡合適?」   程宗揚舉手一比,「到這裡最合適。」   樂明珠低頭一看,頓時笑得前仰後合,「這還是裙子嗎?穿成這樣,我連門都出不去呢。」   程宗揚遺憾地搖搖頭,他比的位置在臀部以下十公分,作為迷你裙的標準長度是足夠了,但對於這個世界的女子來說,這樣的長度與赤裸無異。   「喂,你剛才說什麼世界啊,想來啊……是怎麼回事?」   程宗揚笑著搖搖頭:「大概是說胡話吧。這會兒是什麼時候了?」   「天快黑了呢。」樂明珠忽然一拍額頭,「險些忘了,雲老伯和幾個人來看過你幾次,說等你醒了,就叫他們。你等一會兒啊。」   說著她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程宗揚坐起身,看了看四周。自己的背包放在床頭,陽光的餘暉從窗隙中透入,   給一切鍍上一層淡淡的金粉色。   夢中的一切變得虛幻起來。也許,我就是個六朝人,不過做了一個關於另外一個世界的夢……   門外傳來一聲蒼老的咳聲,接著雲蒼峰推門進來,後面跟著易勇一個人。   寒唁幾句,雲蒼峰道:「此時打擾小哥,實在是有樁事還要麻煩小哥。」   程宗揚笑道:「樂姑娘妙手回春,我這會兒已經好了。有什麼事,雲老哥儘管開口的卻是易勇,他恭敬地朝程宗揚施了一禮,然後道:「敢問程先生,這面鏡子是從何處取來?」   「洞穴下面有根石柱,鏡子就嵌在裡面。武二上去取了下來的。」程宗揚一驚,「不會是那傢伙把它弄壞,不管用了吧?那個粗胚!」   「並非武先生弄壞,」易勇苦笑道:「而是在下不知道該怎麼用。」   程宗揚訝道:「你不是說過,貴宗的水鏡之術,就來自於這面鏡子,怎麼會不知道用法呢?」   易勇拿出那面方鏡,「鄙宗的開派祖師當日曾得到此鏡,從中悟出水鏡傳訊之法。但此後靈飛鏡便消失了,鄙宗歷代宗主都無緣一睹。在下從程先生手中得到此鏡,已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用盡術法,都未能讓此鏡顯影。」說著露出慚愧的表情。   程宗揚拿出那面鏡子。鏡子是長方形的,有兩隻手掌大小,表面是淡淡的灰色,周圍有一道窄窄的邊框。雖然是第一次看清它的形式,卻感覺很眼熟……翻過來,鏡子背面鏤刻著「靈飛」二字,說實話,字跡不怎麼樣,比自己的毛筆字強得有限。鏡子的厚度很薄,側面有幾個排列整齊的細小鑽孔。   程宗揚道:「不會是件贗品吧?」   「不是!」易勇聲音大的讓程宗揚嚇了一跳。   易勇失態地脫口而出,臉上不禁一紅。「此鏡絕非贗品。在下雖然不知道它如何使用,但它靈力的波動卻清晰之極。若是仿品,絕不會有這樣的神效。」   雲蒼峰起身道:「程小哥受傷初癒,易勇,莫讓他累著了。另外還有些事要去做,老夫先告辭。」   程宗揚隨口道:「什麼事?」   「小哥猜的不錯,白夷族長確實被鬼王峒勒索。而花苗的蘇荔族長此行卻是為了刺殺鬼巫王,準備與白夷人聯手。」雲蒼峰道:「受蘇荔族長托付,老夫向白夷族長透露此事,白夷族長大感興趣,邀我們今晚赴宴。呵呵,白夷人的宴會最是豐盛,只怕要宴至玉兄。小哥還需靜養,不必多費心力,明日便有消息。」   程宗揚鬆了口氣。他一直擔心樂明珠,讓那丫頭去搞刺殺,也太不靠譜了。現在蘇荔改變主意,正面與鬼王峒的使者交鋒,有他們相助未必會輸,危險更小得多。   雲蒼峰離開後,房內只剩易勇與程宗揚兩人。   那個年輕的術士略微鎮靜了一些,接著說道:「此鏡的靈力與我影月宗的水鏡之術如出一轍,否則在下也不可能感知到此鏡所在。因此此鏡絕非贗品。」   程宗揚對影月宗傳訊的法術十分好奇。「當日在草原文參軍曾施展過水鏡之術,可惜他在王大將軍帳內施法,未能一見。到現在我也不明白,你們怎麼能用水來傳遞訊息?」   易勇解說道:「鄙宗水鏡之術分為五層,第一層是必須用同一處取來的水,配合靈砂,雙方同時施法方能傳訊。到了第二層,可隨意取水,只需混入靈砂,便能傳訊。第三層時,施術者只需一人,以靈砂取水,可在不同地方,同時生出兩面水鏡,彼此傳訊。文師兄是我影月宗難得的英才,傳訊之術已至巔峰,相隔數千里,傳訊者仍清晰如晤。」   程宗揚笑道:「那你呢?」   易勇道:「在下只到第三層,只勉強能傳訊數息。不過,」他抬起頭,「有靈飛鏡的靈力輔助,在下可越階到第四層。無論傳訊的距離、時間,還是影像的清晰都遠超平常。」   程宗揚好奇心起,「能不能施展一下?」   易勇取出水囊銅盆,「程先生想與何人傳訊?」   程宗揚腦中同時掠過兩個身影:月霜和阿姬曼。這兩個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此時都不知去了何方。   「我想和誰傳訊都可以嗎?」   易勇苦笑著搖了搖頭。「程先生有所不知,水鏡術是以地域為劃分,在下需要知道詳細方位,才能施展法術。」   詳細方位……程宗揚心裡一動,說道:「五原城,白湖商館,主樓第二層……」   易勇閉目凝神,融入靈砂的清水從銅盆中湧出,在空中旋轉著凝成一面清澈的水鏡。無數模糊的影像從水鏡中一閃而過,最後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咦?」一個驚訝的聲音從水鏡中傳來。   程宗揚笑著招了招手,「嗨!」   水鏡的影像微微浮動著,映出一處臥房,一個妖艷的美婦臥在美人榻上,訝然看者自己。   那麗人羅衫半褪,露出一隻高聳的雪乳,赤裸的下身搭著一件紅綢,一手伸在綢中。雪白的瓜子臉媚態橫生,除了蘇妲己還能是誰?   訝然看了半晌,蘇妲己忽然一笑。「原來是你在裝神弄鬼……怎麼包得粽子一樣?霓龍絲呢?找到了嗎?」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道:「小的受了這麼重的傷,只剩了一口氣,夫人卻只念著霓龍絲,未免太絕情了吧?」   蘇妲己美目光澤流轉。「能尋來影月宗的替你傳訊,想來過得不錯,怎麼會死得了?」   「也許我是被人綁架了,向你要贖金呢。」   蘇妲己嫣然一笑,「你的命可值不了一次水鏡術。咦,這位影月宗的術者修為不低,莫非是影月宗的宗主?」   程宗揚一驚,這妖婦眼光敏銳,要讓她覺察到靈飛鏡只怕會有後患,忙道:「夫人閨房寂寞,何不讓小的早些回去,好安慰安慰夫人?」   蘇妲己故意抬起身,讓那只赤裸的雪乳抖動著高高聳起。看見程宗揚色與神授的樣子,那妖婦媚眼如絲笑道:「待你尋回霓龍絲,本夫人自然有賞呢……好了,水鏡術最是耗神,有什麼事快些說吧。」   「其實也沒什麼事……」程宗揚收起笑臉,正容道:「這次來南荒,人手損失很大。帶來的奴隸如今只剩了兩人。」   蘇妲己不以為意地說道:「那些奴隸死便死了。凝羽呢?」   「她受了傷。」   蘇妲己坐了起來。「南荒誰能傷她?你們遇到了什麼人?」   「聽說是叫黑魔海。」   蘇妲己臉色頓變,她粉頰時陰時晴,良久寒聲道:「尋到霓龍絲立刻回來。那些人你們不要招惹,切記,不要說出我的名頭來。」她頓了頓,「如果被他們圍上,你們就協手力拼,不要和他們多做交談。」   程宗揚心裡二譏,蘇妲己這番交待貌似關心,隱藏的意思卻是如果被黑魔海的人纏上,就把他們全部犧牲掉,也不能透露出她的消息。   水鏡中的影像漸漸模糊,蘇妲己道:「告訴你旁邊那個年輕人,這次我就饒他一命,敢再來窺視,就讓影月宗給他收屍吧。」   旋轉的水鏡化為水霧,在空中縷縷散開,易勇睜開眼睛,額頭上已經滿是冷汗。   他心有餘悸地說道:「好險……」   程宗揚訝道:「相隔幾千里,有什麼險的?」   易勇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在下曾說過,鄙宗的水鏡之術大有弊病。其中一樁就是鄙宗傳訊時需要傾力而為,沒有防護的餘力,若對方心存惡意,趁鄙宗的術者施法斬破水鏡,輕則受創,重則喪命。這位夫人好厲害,在下想收起法術,都被她強行壓制。」   程宗揚只是好奇,想試試影月宗的水鏡術,沒想到卻讓他在鬼門關游一圈,歉然道:「讓易兄受驚了。」   易勇精力耗費極大,他收起施法的銅盆和水囊,說道:「在下精力已竭,無力再與先生參詳此鏡。待明日再來討教。」說著舉手一揖。   雲氏商會的護衛都是些粗豪的漢子,偏偏這個年輕的術士禮數周全,程宗揚對靈飛鏡一無所知,也只好道:「好說好說。」   易勇將靈飛鏡輕輕一推,「此鏡請先生收好。告辭。」   樂明珠不知跑到哪裡玩去了。程宗揚靠在床榻上,隨手拿起那面靈飛鏡。這鏡子磨製的雖然光滑,終究不能和玻璃鏡比,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影子的輪廓。到了這個世界,程宗揚還沒照過鏡子,可這會兒想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都不行。   不過在這個時代,一般的銅鏡都是圓形、方形,特別還有菱形。長方形的鏡子還真是少見,程宗揚再看一眼,這鏡子長寬的比例怎麼這麼眼熟……程宗揚猛地坐了起來,這鏡子的長寬比例是十六比九——標準的顯示尺寸!   發現了尺寸的秘密,再看這面靈飛鏡,程宗揚有種強烈的感覺:這是一個掌上型的螢幕。   突然間,他想起一個細微的聲音——背包裡傳來的電子聲。   程宗揚一把拉開背包,拿出那支酷似遙控器的物品。那兩枚怪模怪樣的電池自己閒暇時已經裝了進去,此刻在遙控器前端,隱隱閃動一點幽藍的光芒。   程宗揚用發抖的手指按下遙控器的開關鍵,靈飛鏡灰色的表面閃爍了幾下,漸漸亮了起來。   鏡中映出一個巨大而空曠的空間,畫面正中,是一張寬大的石製座椅。一個瘦小的身影坐在石位上,向前挺著身,用力擺出威嚴的表情。   他穿著一條又寬又長的黑袍,袍尾一直拖到地上。在他光禿禿的額頭生著一對尖長的鬼角,皮膚又黑又干,彷彿鱷魚的鱗片。他兩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兩膝分開,胯下的長袍高高隆起一團,不住蠕動。在他的座椅旁,放著兩鼎石製的香爐。爐中煙霧繚繞,瀰漫了整個空間。   「好甜的小嘴,」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接著刺耳的怪笑起來。   程宗揚喉頭發乾,他不知道靈飛鏡照的是什麼地方,但鏡中這個生著鬼角的傢伙,顯然來自鬼王峒。   「樨奴,把裙子去了!」那瘦小的使者用尖細的聲音說道:「讓本使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更騷……更嫩……」   使者的黑袍蠕動了一下,然後向上拉起,露出袍下一截雪白的絲裙。   那使者黑袍下竟然藏著一個女子。她並著膝,整個人跪伏在使者腳下,兩手交替著,將使者的黑袍拉到腰間,露出被絲裙包裹著的渾圓豐臀。   那條白裙質地華貴,在黑暗中散發著月亮一樣的光輝,引入注目。那女子上身仍鑽在黑袍裡,雙手伸到腰間,摸索著解開衣帶,然後挽住裙腰,將長裙從腰間褪下。   月光般閃亮的長裙滑落下來,露出一張白膩如脂的雪臀。   鬼巫使者尖聲大笑起來。程宗揚心裡一動,鏡中的畫面隨之旋轉,映出另一幅一模一樣的畫面。原來在使者的座椅對面,放著一面巨大的鏡子,從座椅上能清楚看到那女子白光光的臀部。   那女子抬起修長的美腿,卸下長裙,丟在一邊,下身完全赤裸的暴露出來,然後並起雙腿,乖乖翹起屁股。   雖然看不到那女子的面孔,但裸露的下體肌膚皎潔生輝,顯然是個艷光照人的美婦。她臀部形狀渾圓,豐滿的臀肉又肥又嫩,細滑的皮膚光潔如雪,光潤的臀溝緊緊並在一起,往下是白美圓潤的大腿,流露出成熟而艷麗的風情,令人一看就心神搖一條粗壯的黑手從畫面邊緣掠過,粗魯地抓住那女子的豐臀。   程宗揚嚇了一跳,以為是旁邊有人把手伸進螢幕。   一個身材魁偉的鬼王峒武士出現在鏡面中,他腮旁肌肉咬緊,光亮的頭皮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傷疤中伸出一支怪模怪樣的鬼角。那武士抓住美婦白嫩的大屁股,粗魯地朝兩邊分開。美婦光潤的臀溝被扒得敞開,豐滿的臀肉被扒得變形,臀溝下方,驕美的性器綻露出來,被拉扯成一個扁圓的菱形。紅艷的陰唇肥嫩而飽滿,充滿了誘人飛的光澤。   美婦上身埋在使者腿間,在黑袍中不停動作,顯然在給那個高踞在石座上的使者旦父。在她下身,兩條渾圓的大腿微微分開,一邊將那張白艷的大屁股用力翹起。   鬼王峒武士毫不客氣地把手伸進美婦柔艷的蜜穴,用粗礪的手指在裡面粗魯地掏弄。那蜜穴又紅又嫩,脂玉般嬌艷欲滴,隨著武士手指的動作,柔嫩的蜜穴被揉弄成各種形狀,柔膩之極。   「把身體交給南荒巫神的卑賤女奴……」使者的聲音尖細中帶著奇異的震顫感,在煙霧繚繞的空間中緩緩響起,就像一個流淌的沙漏,使人不知不覺地陷入其中。   「感受到巫神的氣息了嗎?」   那張白美的雪臀戰慄起來,紅艷的蜜穴湧出大量淫汁。   程宗揚捧著那面奇妙的鏡子: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這就像用一隻掌上機看色情片,甚至還能聽到聲音……程宗揚把那只「鏡子」側過來!|干,側面排列整齊的圓孔就是音孔!   程宗揚毫不懷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正在發生的事情。問題是,鏡裡的畫面究竟是哪個地方?他斷定自己沒有見過類似的建築。無論是在熊耳鋪,還是在白夷族,都沒有這樣空曠而巨大的建築,就像一座宮殿。   鏡面裡又多了幾名武士,他們一邊玩弄女子的美臀,一邊張大嘴巴,發出低啞的轟笑。接著一名武士張開手,施暴一樣抽打著美婦的屁股。   那美婦頭頸埋在使者袍下,肉感十足的大白屁股被打得亂顫,每次手掌拍下,白膩的臀肉上都浮現出鮮紅的掌印。   使者慢慢抬起手,武士像被絲線牽著的木偶一樣同時安靜下來,口鼻中發出沉重使者抬腳一蹬,像踢一件垃圾一樣,將那個為他口交的美婦踢了出來。   美婦歪著身體伏在地上,柔頸低垂,她秀髮如絲,額上戴著一串珠鏈,肩頭披著一條月白色的華美披肩。上身衣飾整齊,腰肢以下卻一絲不掛,赤裸著白光光的下半身。   那美婦的釵子滑到一邊,髮絲微微散開。她低喘著抬起臉,然後展顏一笑。   程宗揚倒抽了一涼氣,那美婦容貌優雅華美,眉目盈盈如畫,嬌艷的紅唇巧笑倩然,竟然是自己曾經見過的白夷族長夫人!   樨夫人唇瓣濕濕的,紅艷的唇角懸著一絲污濁濃白粘液。   程宗揚還記得迎接雲氏商會的隊伍入城時,樨夫人雍容優雅的氣質,就像一位尊貴的王后。然而此時,這位白夷族長的妻子卻向一個妖怪似的陌生人露出討好的笑容,笑容又甜又媚。   一名鬼王峒的武士跨過來,拽住樨夫人的衣領,像剝香蕉一樣將衣物從她玉體上剝了下來。衣襟束衣的金環進開,一顆黑色的大珠滾落下來,掉在美婦雪臀邊。那珠子有荔枝大小,白天時看來不起眼,此時卻綻放出綠熒熒的光芒,將她雪臀映得碧綠。   程宗揚心頭狂跳,雖然不知道鏡上映照出的是哪座殿宇,但毫無疑問,那些鬼王峒的使者已經來到白夷族!   自己沒有想到,前去赴宴的雲蒼峰和蘇荔也沒有想到,就在他們與白夷族長觥籌交錯之際,鬼王峒的使者正在不遠處享用著他妻子的肉體!   「祁遠!」程宗揚大聲叫道。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七 六朝清羽記七   作者弄玉& 龍璇   透過靈飛鏡,程宗揚意外發現原來白夷已是鬼王峒的附庸,宴會中的雲蒼峰 等人早被當甕中鱉,他緊急找來易勇向雲蒼峰示警,但成為了鬼王峒目標,他們 真的能從這陷阱之中脫身嗎?   除了看破鬼王峒的陰謀,也意外發現謝藝的真實來歷,以及同行的目的—— 尋孤,岳武穆這位穿越前輩究竟什麼魅力,讓一教之主王哲、奇能異士謝藝在他 死後仍念念不忘?   第一章f獸虐   第二章f生變   第三章f陷阱   第四章f俘虜   第五章f鏡影   第六章f媚婦   第七章f試毒   第八章f暗潮   第九章f雙飛   第十章f碧灣   第一章f獸虐   夜幕低垂,白夷的宮殿內燈火通明。   雲母石製成的長案上擺放著蓮花狀的白瓷盤,裡面盛放著各色瓜果。白夷人 平常以素食為多,瓷盆內草莓、覆盆子、桑葚、龍眼、香瓜、橘、柚、鳳梨……   形形色色的果品琳琅滿目。   為了照顧遠來的客人,白夷人特意獵殺一隻幼鹿。此刻鹿肉已經烤得金黃, 在架上用微火慢慢燒炙著。   一名侍女俯在族長耳邊說了幾句。白夷族長點了點頭,然後對客人道:「夫 人身體有恙,不能前來向客人們致意。」說著他舉起酒具,「希望白夷人的酒水 能表達我們誠摯的歉意,雲氏的朋友和花苗的客人們,請滿飲此杯。」   雲蒼峰與蘇荔含笑舉起酒盞,陪主人飲盡。   充滿南荒韻味的竽聲響起,白夷的樂手吹奏起古老的樂曲,為賓客和主人祈 佑吉祥。客人們沒有對女主人的失約表示疑惑,賓主間笑語宴宴,滿座盡歡。   陰暗的空間內,一個美艷的婦人赤裸著豐腴白晰的肉體,四肢著地朝高處的 座椅爬去,潔白的胴體泛著淫靡的肉光。她臉上滿是妖媚的笑意,白天在眾人面 前時的端莊與優雅蕩然無存。   石座上的鬼王峒使者傲慢地挺起身,乾瘦的手指握緊扶手,下巴高高抬起, 俯視著腳下一絲不掛的白夷貴婦。   「樨奴!本使的吩咐可做到了嗎?」   儘管努力做出威嚴的樣子,但使者尖細的嗓音和他畸形瘦小的身體,使這份 威嚴就像穿上禮服的猿猴一樣不倫不類。   他腳下的美婦露出討好的媚笑,就像面對神祇一樣伏下身體,恭順地說道: 「遵從主人的吩咐,自從主人走後,樨奴就沒有與人交合過。」   「你那個像狗一樣聽話的丈夫呢?」使者用嘲笑的口氣說道。   「族長知道他的妻子屬於鬼巫王大人所有,只能由鬼王峒的客人們使用。」   使者尖笑著打了個響指,喚來自己的武士,「把這個賤奴抬起來,讓本使檢 查她的貞潔。」   兩名鬼武士抓起地上的美婦,一手托住樨夫人的香肩,一手托她的腰臀,然 後各自伸出一隻手,抓住她的腳踝,將她白美的雙腿朝兩邊拉開。   樨夫人媚笑著,潔白的肉體懸在半空,高聳的雙乳微微顫動著,修長的美腿 筆直分開,被拉得向後反斜。大腿根部,那豐滿而成熟的性器像鮮花一樣翻綻開 來,露出裡面紅膩的蜜肉。   使者抬起腿,從寬大的黑袍下伸出一隻怪異的腳掌。他腳趾粗壯而發達,像 醜陋的鳥爪一樣彎曲著,上面覆蓋著蛇鱗一樣的鱗片,頂端的趾甲烏黑發亮。   望著那只醜惡的腳爪朝自己嬌嫩的股間伸來,半空中的美婦神情間卻看不到 絲毫恐懼和厭惡,反而妖嬈無比。   使者獰笑著將黑色的腳爪擠進蜜穴。美婦咬著唇角低叫一聲,紅膩的蜜穴被 腳趾擠得鼓起,白嫩的陰阜上,烏亮的陰毛隨之彎翹,一縷縷散開。   美婦星眸如絲,媚聲道:「樨奴卑賤的性器奉獻給鬼王峒神聖的主人,天變 地裂,永不背叛……主人的腳趾好粗,奴婢的賤穴都被塞滿了……」   使者尖聲大笑,醜陋的趾爪彎曲著深深拱進樨夫人體內,在這位白夷族長夫 人柔膩的蜜穴中肆意攪弄起來。   畸形的腳趾,嬌美的艷穴,烏黑的鱗爪,紅潤柔膩的蜜肉,腳爪的動作和玉 戶的輕顫……無不清晰如畫地顯示在鏡面中。   祁遠青黃的面頰微微抽搐,接著他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快走!快走!」   「現在走得了嗎?」程宗揚拋下靈飛鏡,吩咐道:「先去找易彪。多餘的話 不用講,要他立刻趕去白夷宮殿,無論如何把雲執事和蘇荔族長接回來。   「讓吳戰威去花苗人的住處,把她們都領到商舖來,免得大伙分散,被人各 個擊破。小魏和石剛清點人手,出門的都找回來。」   白夷族的平靜使眾人都放鬆了警覺,程宗揚最擔心的就是有人溜出去玩樂。   「如果能接回雲老哥,咱們立刻就走。如果白夷人不放人……去叫武二,就 說蘇荔這邊有危險,看他愛來不來。還有,先不要聲張,免得大家驚慌。」   祁遠旋風一樣奔出去,不多時,外面傳來人馬走動的喧嚷聲。   程宗揚呼了口氣。他只想著白夷族會屈服,卻沒想到白夷人已經淪為鬼王峒 的奴僕。白夷人本來只想索取金錢,但花苗人貿然拋出他們的目的,使已經投靠 鬼王峒的白夷人戒備起來。按照時間推算,鬼王峒的人一定是得到消息才加快了 速度。他們提前一日趕到白夷族,不用說,肯定是針對自己這一行人。   身邊的靈飛鏡傳來一聲尖笑,那聲音彷彿銳器刮在玻璃上般刺耳,讓程宗揚 頭皮一陣發麻。   地上一顆黝黑的珠子滾動著,驀然被一隻腳爪抓住。   鬼王峒的使者蜷起佈滿鱗片的趾爪,握住珠體磨擦著。原本昏暗的珠輝漸漸 明亮起來,從他趾縫中射出濃綠的光澤。   傳說中白夷人的夜明珠嗎?程宗揚瞇起眼睛,望著綠光熒熒的鏡面。   樨夫人白光光的肉體被鬼武士摟抱著抬到座椅上方,性器正對著鬼王峒使者 的視線。使者一手玩弄著美婦敞露的性器,長長的腳爪抓住珠子用力磨擦。座椅 前的石製薰爐煙霧浮動,那位白夷族長的妻子目光朦朧,唇角彎翹著,露出夢幻 般的笑容。   使者拔出手指,然後抬起腳爪,將那顆放射著碧光的珠子塞在美婦穴口。樨 夫人大張著雙腿,腰肢向上弓起,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呻吟。   那顆珠子經過磨擦,亮度大增,樨夫人雙腿玉扇般張開,珠體綠熒熒的光澤 將她雪滑的股間映得纖毫畢露。   使者頭微微一擺,兩名鬼武士托起樨夫人,將她放在薰爐上。煙霧瀰漫著升 騰而起,從樨夫人口鼻中湧入。樨夫人媚眼如絲,身體興奮得微微戰慄,彷彿沉 浸在莫大的狂喜中。   使者手指一緊,從樨夫人白嫩的玉阜上扯下幾縷恥毛。樨夫人下體一顫,喉 中發出銷魂的柔膩聲音。   使者拋掉恥毛,怪笑道:「下賤的奴錄,若不是本性淫浪,怎會連這銷魂別 香一絲也抗不住?哈哈……」   武士紋著符咒的臂膀肌肉隆起,像擺弄一件玩具般,將白夷美婦按在使者身 上。樨夫人軟綿綿伏在使者的黑袍上,那具白艷的肉體彷彿失去了所有的骨骼, 柔軟得如同一團雪肉。   使者從腦後抓住她的秀髮,樨夫人背對著使者揚起臉,眼圈泛起桃紅,那張 美艷而端莊的面孔柔媚得彷彿要滴下來水。她像一隻雪白的玉蛙,倒趴在使者兩 腿間,白光光的大屁股翹在使者面前,蜜穴夾著那顆荔枝大的碧綠珠子,穴口被 映得發亮,蠕動著淫態橫生。   「啪!啪!啪!」   鏡中清脆的肉響,讓程宗揚也禁不住皺起眉頭。   那名鬼王峒使者抬起手掌,狠狠抽打著美婦的雪臀,力道粗暴之極,沒有絲 毫憐惜。樨夫人豐滿的臀肉彷彿碎裂般被打得亂顫,漸漸的,那張白嫩的大屁股 膨脹起來,臀後尾椎處生出一叢白絨絨的軟毛,隨著使者的抽打越來越長,卻是 一團絨球般的兔尾。   樨夫人的肉體在使者的毆打下開始變化,臀肉越來越豐膩肥滑,原本深狹緊 湊的臀溝因為臀肉的隆起而漸漸拉開變淺,深藏在臀溝底部的嫩肛一點點浮現出 來。   如果說這位白夷族長的夫人最初是美艷,生出兔尾之後已經堪稱妖艷。本來 就豐翹的臀部愈發肥碩,襯著纖細的腰肢,彷彿一粒渾圓碩大的雪球。白膩的臀 肉肥滑柔嫩,充滿了誘人的彈性,被珠輝一映,散發出迷人的雪嫩光澤。   豐滿的臀肉使樨夫人肥白的圓臀像熟透的漿果綻裂般朝兩邊分開,凹陷的臀 溝完全暴露出來。在她臀溝底部,程宗揚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艷異肛洞。   樨夫人臀部豐腴圓翹,屁眼兒卻小得出奇,肛洞比小指的指尖還要纖細,襯 著那張白艷的大屁股,顯得纖巧無比。尤為艷異的是,她的屁眼兒並不像人類那 樣有著豐富的菊紋,而是光滑的向內凹陷,形成一個圓圓的凹孔,嵌在光滑的臀 溝內,白美雪嫩,精巧之極。   使者舌尖在唇上捲動著,垂涎三尺地盯著樨夫人香艷的雪臀,忽然尖聲道: 「血虎!」   鏡中傳來低沉的喘息聲,彷彿一頭野獸在喉中發出的低吼。接著,一個巨大 的身影走入畫面。他面孔扭曲,身體奇怪地佝僂著,寬闊的胸膛不規則的凹陷下 去,身體彎曲著,兩臂垂到地上,鋼鐵一樣的軀幹上佈滿可怕的傷痕。   使者抓住樨夫人的頭髮,強行將她俏臉拉起,按到那怪物腹下。那怪物弓著 身體,腿間垂著一條絲瓜般碩大的陽物。   樨夫人沒有掙扎,她星陣朦朧地張開紅唇,含住血虎可怖的龜頭慇勤地舔舐 起來。   那個名叫血虎的怪物渾身傷痕纍纍,額頭一條傷疤從頭顱上部一直延伸到頷 下,露出半邊白森森的顱骨,只剩下一隻完好的眼睛。他低吼著挺起身,巨大的 陽具迅速膨脹起來。   樨夫人美艷的紅唇被怒漲的陽具撐滿,連呼吸也被堵住。血虎野獸般在她嘴 中挺動陽具,幹得美婦面容扭曲,紅唇大張著,幾乎淌下淚來。   「啵」的一聲,血虎拔出陽具,巨大的龜頭從美婦紅唇間脫出,鐵錘一樣昂 起。樨夫人捂著喉嚨咳嗽起來,半晌才望著那根手臂一樣粗長的陽物,崇慕地說 道:「他的陽具像神明一樣偉大……」   「血虎是本使特意尋來,費盡力氣才養出這條獸陽……哈哈……」使者尖笑 著拍了拍美婦的艷臀,「就是要讓他試試你的後庭!」   即使神智恍惚中,樨夫人也不禁花容失色,她瞪大眼睛,駭然望著那條可怕 的陽具,情不自禁地打了哆嗦,哀求道:「主人,樨奴還要用後庭來服侍你,不 能……不能……承受他的……」   使者眼中流露出變態的興奮目光,抖手扔開美婦的髮絲。   鬼武士把哀求的美婦拖到地上,抬起她肥嫩的美臀。樨夫人豐挺的乳球壓在 地上,那張光溜溜的大白屁股被扳得朝上翹起,臀後毛絨絨的雪白兔尾抖動著, 紅艷的蜜穴收緊,夾著那顆碩大的碧珠不住戰慄。   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那個鬼王峒派來的使者,完全把這位白夷族長的夫人 當成一件美肉玩具,玩弄之餘,還特意豢養出一隻怪物,讓她在自己面前與怪物 的巨陽表演肛交。   程宗揚禁不住又看了一眼樨夫人的屁眼兒,那張軟嫩的肉孔嵌在白艷的豐臀 間,小巧的用一顆花生米就能塞住,怎麼可能容納下血虎絲瓜一樣的陽具?   鏡中映出樨夫人驚駭欲絕的面孔,面無表情的鬼武士扒開她豐腴的臀肉。碧 綠的珠光下,美婦的屁眼兒看不到微鼓的肛蕾和富於伸展的菊紋,雪洞一樣光滑 纖細,白生生沒有絲毫雜色。   使者尖聲笑道:「血虎,這隻母兔子的屁眼兒又小又嫩,好好幹!」   血虎弓著身跨在美婦背後,巨碩的陽物挺起,對著樨夫人的後庭嬌處頂了過 去。   「呃……」樨夫人螓首昂起,纖細優雅的蛾眉顰緊,露出痛楚的表情。   血虎粗大的龜頭撞在美婦白膩的臀間,陽具上血脈賁張,彷彿無數蠕動的蚯 蚓。黑紫色的龜頭像金屬一樣發亮,讓程宗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士兵戴的鋼盔。   巨陽的壓迫下,樨夫人雪團一樣的大白屁股被頂得向內凹陷,粉膩的臀肉圍 擠過來,夾住光亮的龜頭。血虎不耐煩地低吼一聲,兩手扒開美婦的臀肉,龜頭 對著纖細的肉孔用力一捅。   樨夫人柔媚的美目猛然睜大,紅唇發僵,鼻尖冒出冷汗。   那張豐滿的雪臀彷彿一個擠扁的汽球被頂得膨脹起來,僵持片刻後,樨夫人 香艷的肉體開始抽搐,肌膚顫抖著流出冰冷的汗珠。   程宗揚盯著鏡面,幾乎忘了手裡的遙控器。任何一個正常女人,都不可能承 受血虎怪物一樣的陽具,何況是樨夫人那樣纖小的肛洞。白夷人用欺騙的手段誘 使雲蒼峰和蘇荔赴宴,已經使程宗揚失去曾經的好感,但眼前的一幕,讓他禁不 住同情起這位族長夫人來。   血虎大吼一聲,陽具失去方向,沿著臀溝從那張白膩的大屁股中滑出,打在 樨夫人翹起的兔尾上。樨夫人的臀肉太過滑膩,他幾次全力都滑到一邊,不由焦 躁起來。   使者從袖中拿出一小塊黑乎乎泥膏狀的物體,先掰了一半投進薰爐,然後將 剩下的遞給身邊的鬼武士。   薰爐的煙霧變得濃郁,那武士把黑膏遞到樨夫人唇邊,美婦立刻張開紅唇, 急切地吞了下去,還不停舔著武士的手指。   吞下那塊泥膏之後,樨夫人臉上露出恍惚笑意,她目光變得濕媚,肉體也停 止顫抖,軟軟伏在地上,柔若無骨。   「該死的母兔子!」使者獰聲道:「覺得爽,就叫血虎幹你的後庭!否則, 你永遠都別想再嘗到銷魂別香!」   美婦渾身抖動了一下,然後媚笑起來。不知道那一小塊黑色的膏泥有什麼樣 的魔力,樨夫人竟然主動扒開屁股,用臀溝夾住血虎那條足以令她肉體受創的陽 具,小巧的屁眼兒頂在他的龜頭上,用力挺動臀部,一邊發出妖媚的淫聲。   那團拳頭大小蓬鬆的兔尾在臀後搖動著,讓程宗揚想起兔女郎,只是少了絲 質褲襪和高跟鞋。   那位白夷族長的夫人翹起屁股,彷彿騎在怪物巨大的陽具上一樣,白艷艷的 大屁股頂著龜頭不住旋動。血虎也佝僂著身體,不斷用力。美婦咬緊牙關,用盡 渾身的力氣向後一挺,那張柔軟的大屁股驀然一沉,坐到陽具中段。   樨夫人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哭是笑,她蹙著眉,唇角向上彎起,睫毛劇痛般 飛快地輕顫著。   使者尖笑著打了個手勢。血虎露出顱骨的臉頰抽動了一下,雙手抓住美婦的 臀肉,向兩邊扒開。只見白生生的雪臀間,夾著一條手臂粗細的陽具,龜頭已經 消失在美婦臀內,只剩下血脈賁張的棒身,鐵棒般捅在雪白的臀肉中。   血虎弓身,抓住樨夫人的頭髮。樨夫人精緻的髮髻散開,額上的珠鏈滑到一 邊,她目光迷離,肉體的痛楚彷彿漸漸消散,又露出媚態十足的笑容。   樨夫人雪嫩的肛洞被陽具擠開到難以想像的大小,她直挺挺伏在地上,隨著 血虎的捅弄,白滑的雪臀不住膨脹著前後滑動。   「啊……啊……」白夷族長美貌的妻子淫叫著,玉體橫陳,她忘了痛楚,忘 了羞恥,也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尊嚴,彷彿像一隻雪白的雌兔搖擺著雪臀,在主人 面前與身後凶獰的怪物激烈地表演著肛交。   又圓又翹的豐臀竭力挺動,吞吐著粗大的陽具。怪物巨大的龜頭撐滿了美婦 的雪臀,每次陽具進入,富有光澤的雪膩圓臀都被擠得鼓起。   「程先生,出了什麼事?」   易勇推門進來,他在打坐中被匆忙叫起,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身上的道袍 都來不及系,先趕來尋他的靈飛鏡。當看到程宗揚手中的鏡子發出光芒,他驚呼 一聲,險些坐倒。   程宗揚苦笑著收起鏡子,「先別看了。」   易勇喘著氣道:「它真的……真的是……它是怎麼……怎麼……」   「冷靜點,這樣才好說話。」   易勇深吸緩吐,吐納片刻,調勻呼吸,然後使勁向程宗揚施了一禮,「先生 有以教我!」   「我先問你,靈飛鏡能看到什麼東西?」   易勇立刻答道:「只要依法施術,世間萬物都可盡收鏡中。」   「如果不施法呢?它會照出什麼?」   易勇怔了一下,尋思道:「靈飛鏡對邪靈氣息最為敏感,也許會對近處的邪 物作出反應。」   這話等於沒說。程宗揚最想知道的是鬼王峒的使者潛藏在什麼地方,但易勇 的答案顯然答非所問。   易勇試探道:「程先生……」   程宗揚按著鏡子道:「實言相告。靈飛鏡裡出現的是鬼王峒的人。他們應該 就在白夷族,但看不出是在什麼地方。」   易勇變了臉色,「是白夷人?」   「易兄真聰明!」程宗揚讚了一聲,然後道:「白夷人已經和鬼王峒勾結在 一起,咱們有麻煩了。」   易勇神情一急,他剛拿到靈飛鏡,還沒來得及探索其中的奧秘,可不想再出 什麼岔子。   程宗揚安慰道:「我已經讓人去通知雲老哥,但易彪未必能進宮裡。易兄, 你能否給雲老哥傳個訊?」   易勇沉吟片刻,然後盤膝坐下,閉上眼睛,手指捻成法訣。   白夷宮殿。正在與白夷族長交談的雲蒼峰忽然停了下來,望著自己面前的酒 杯。蘇荔以為他醉了,不動聲色地舉起酒杯,「阿依蘇荔敬族長一杯。」   白夷族長從容捧杯,「花苗貴客敢於行刺鬼巫王,勇氣讓人欽佩。但我看到 你的部屬並不多,這樣的力量就已經足夠了嗎?」   「我們和紅……」   「兵貴精不貴多。」雲蒼峰打斷了蘇荔的話,笑呵呵道:「只有這些人手已 經足夠了。」   蘇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雲蒼峰拿起酒杯,笑道:「我與族長乾了此杯!」   說著雲蒼峰蹌踉一步,手一鬆,酒杯「光啷」   跌在案上,他醉意盎然地俯身去拿杯子,「好……好酒!莫要糟蹋了。來來 來,我與族長再飲幾杯!」   白夷族長按住杯口,「雲兄,你喝醉了。」   雲蒼峰陶然笑道:「這些酒如何會醉?那是十年前……不對,十五年前,我 與族長放懷痛飲,彼此各盡一甕,把臂歡笑之事,至今、至今仍歷歷在目……歷 歷在目……」   白夷族長被他勾起往事,目光黯淡下來。   蘇荔腳趾被雲蒼峰悄悄踩住,這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立刻起身道:「雲執事醉 了,不如我們先行告辭,明日再議。」   白夷族長勉強道:「雲老哥既然醉了,不若就宿在此處好了。」   蘇荔推辭幾句,白夷族長執意不肯放人。雲蒼峰攀住白夷族長的手臂,「五 萬銀銖,我已讓商會運往族中,若是不夠,族長儘管開口!再多的錢,雲氏也付 得起!憑你我的交情,只需一句話便夠,連字據也不需立!」   白夷族長怔了一會兒,然後道:「我送老哥回去。」他神情蕭索,彷彿一瞬 間老了十歲。   「山腹。」易勇一日間兩次施術,精力大量透支,臉色蒼白地說道:「我能 感應到,靈飛鏡的靈力伸往山腹。就在白夷宮殿的下方。」   「鬼王峒的人就在那裡。」易勇說。   很難想像白夷宮殿的地下還有這麼大的空間,但白夷族整座山峰也許都被改 造過,還有什麼不可能呢?程宗揚起身道:「易兄先去歇息,等雲老哥回來再商 量。」   易勇不捨地看了靈飛鏡一眼,神情疲倦地離開房間。   第二章f生變   鏡中的淫虐還在繼續。白夷族長的夫人像一隻妖艷的玉兔,翹著白花花的大 屁股,被狗僂的怪物幹得連聲淫叫。巨大的獸陽在白美的臀間時出時沒,每一下 都盡根而入,把她柔嫩的屁眼兒幹得更大。拔出時巨大的龜頭將美婦小巧的屁眼 帶得從臀溝中隆起,充滿彈性的肛肉裹住肉棒,又白又軟。   「哦……呃……」樨夫人翹著屁股,發出不成字句的叫聲。   忽然她白亮的圓臀收緊,柔軟的臀肉夾住那根野獸般的巨陽一陣亂顫。   血虎在她腸道內兇猛地噴射著,最後「啵」的一聲,拔出陽具。   使者笑罵道:「這母兔子,真夠淫的……抬過來!」   鬼武士抓起樨夫人的臂腿,舉到使者面前。美婦白生生的臀間被幹出一個巨 大的圓洞,令程宗揚意外的是,樨夫人嬌小的嫩肛居然沒有綻裂,只是被幹得面 目全非,肛徑擴大數倍,渾圓張開,露出鮮紅的腸壁,無法合攏。   使者拽住美婦的兔尾,將她屁股拽得抬起,一手伸到她下體,從蜜穴中樞出 那顆珠子,投到她圓張的屁眼兒中。   碧珠沒入雪臀,隨即大放光明,將樨夫人艷異的肛洞照得通透。   樨夫人腸道極深,剛被巨陽貫透的屁眼兒足以容納下一隻拳頭。腸道內紅膩 的嫩肉一圈圈鼓起,微微蠕動,裡面灌滿了濁白的精液。那顆夜明珠掉在肛內, 半浸在污濁的精液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將她蠕動的腸道映得纖毫畢露。那團 柔軟的兔尾依在肛洞邊緣,細絨般的兔毛在珠輝下一絲絲發亮。   「啪!啪!」   使者戲謔地將樨夫人的兔尾塞到她敞露的肛洞中,然後抽打著她的屁股,迫 使她屁眼兒合攏。美婦討好地翹著臀,媚笑著任由主人玩弄著自己的肉體,臉上 帶著夢幻般的滿足和喜悅。   程宗揚試著按了一下遙控器,鏡面亮光一閃便消失了,表面恢復了灰撲撲不 起眼的外觀。他反覆看著那面鏡子,試圖找出它的秘密,可沒有任何線索。平整 的鏡面沒有絲毫劃痕,鏡後的文字花紋也沒有任何異常,更沒有想像中的鏍絲、 卡扣和縫隙,整面鏡子渾然一體,如同澆鑄出來的一樣。   秘密也許在「遙控器」上。程宗揚按下自己猜測中的數字鍵,靈飛鏡沒有任 何反應。難道壞了?程宗揚一驚。   接著他拍了下腦袋。開關還沒有打開,祁遠進來,帶來一個程宗揚不願聽到 的消息——武二郎直接去了白夷族長那裡要人。臨走時撂下一句話:這些兔崽子 活膩了!   二爺這一發怒,誰也攔不住。別說祁遠和程宗揚,老天爺都沒轍,程宗揚無 可奈何地問道:「其他人呢?」   「雲氏的護衛們沒有一個出去的,都在商舖裡。咱們這邊差了一個石剛,小 魏已經去尋了。」   程宗揚知道,石剛是去找阿伶了。那晚花苗的阿夕和阿伶同時被鴉人襲擊, 阿伶的屍體一直沒有找到。石剛堅信阿伶沒有死,幾天一直在山上尋找。   最壞的消息祁遠放在最後。「花苗人的住處被白夷人圍了起來,我們的人沒 能進去。」   程宗揚心裡一沉,對方下手好快。   「別的呢?」   「其他就沒什麼了。哦,還有朱老頭,他說已經到了地方,纏著要工錢。」   程宗揚本來想到了白夷族就攆朱老頭滾蛋,但現在白夷族恐怕待不住了,朱 老頭雖然好吹牛,惹人厭,但走南荒還少不了他。   「先不給,等離開白夷族再說。其他的還有嗎?」   祁遠猶豫道:「沒有了吧?」   程宗揚低聲道:「謝藝呢?」   祁遠一愣,忙亂間竟然把他給忘了。   「你有多久沒見他了?」   「上午我還……」   祁遠停了下來,愣了一會兒,然後倒抽了口涼氣。「有兩三天沒見到他了— —不會是被哪個兔姐兒迷住了吧?」   那個來自六朝繁華都市的文士一到白夷族就失去了蹤影,不知去了何處。他 在商隊裡一向為人低調,消失兩天也沒有人注意。   謝藝的真實水準雖然還是個謎,但他可能是商隊裡除武二郎之外最有自保能 力的一個。程宗揚斷然道:「不等他了!咱們收拾行李,準備走。」   祁遠卻沒有離開,低聲道:「程頭兒,你猜鬼王峒的人知不知道那事跟咱們 有關係?」   當日在熊耳鋪外,追逐凝羽而來的武士被商隊和花苗人聯手殺死。拋開這件 事,商隊與鬼王峒並沒有什麼衝突,如果風聲沒有走漏,他們仍是一支普通的商 隊,所以祁遠才這樣問。   「那件事花苗人也有份。現在花苗人被他們控制住,你說咱們能不能脫了干 系?」   祁遠歎了口氣,這下與鬼王峒的梁子算是結上了。   「那他們有多少人?」   在熊耳鋪時,曾聽說鬼王峒一行有上百人,如果有一半是鬼王峒的武士,他 們就別想走那麼輕鬆。不過自己有辦法查看他們的實力。程宗揚打開靈飛鏡,試 著按下其中一個按鍵。   鏡中出現一道長長的階梯,兩側是陸峭的石壁。數十名奴隸正扛著巨大的圓 木,在狹窄的甬道中行走。階梯盡頭是一個空曠的圓形大廳,一根根圓木被整齊 地堆積起來,擺放成金字塔狀。   還未完工的金字塔內,躺著一具白色的肉體。那女子頸部有細細的鱗片,白 晰的腹部高高隆起。一個披散著頭髮的巫師俯下身,用一支短匕慢慢劃開她的手 腕。女子吃痛地挺起身,鼓漲的乳房聳動著,沁出白稠的乳汁。   祁遠驚叫道:「是她!」   「誰?」   「村長的兒媳,我見過的!黑石灘旁邊那個蛇彝村!被鬼王峒滅族的。」   程宗揚想起祁遠曾經說過,蛇彝人避諱與陌生人見面,通常都不見人。他路 過蛇彝村時,有天清晨撞見了村長的兒媳。沒想到鬼王峒的人竟然會一直把她帶 來這裡。   鏡中白影一閃,蛇彝少婦的下身驀然捲起,卻是一條雪白的蛇尾。她腹部以 下與蛇軀連為一體,被細密的鱗片覆蓋。巫師抓住她的蛇尾,擰轉過來,用匕首 釘在木上。蛇彝少婦上身平躺,腰身彎折到一側。她臀部與人相似,中間凹陷, 類似臀溝,只是同樣覆蓋著鱗片。她臀後鱗片越來越小,越來越細,最後消失在 臀溝內。裡面是排泄與生殖器合在一起的粉色肉孔。   少婦的掙扎越來越劇烈,她手臂上青色的血脈鼓脹起來,被劃破的手腕鮮血 淋漓。巫師拿出一點黑色的膏泥抹在她鼻孔中,少婦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緊繃 的身體漸漸鬆懈下來。   巫師用一個瓷盒將蛇彝少婦的鮮血收集起來,用手指醮著,在她圓滾滾的腹 球上畫下鬼王峒詭異的笑臉圖案,然後無聲地吟誦起來。   「七、八、九……」   程宗揚數著周圍骨骼粗大的鬼武士。那些生著尖角的武士面目扭曲,像魔鬼 一樣猙獰可怖。他們看守著搬運圓木的奴隸,不時揮起皮鞭,抽在奴隸身上。   「差不多有二十名。再加上白夷人,咱們能逃出去就撞大運了。」   祁遠抹了把汗水,「他們在做什麼?」   「也許是一種祭祀的儀式。老四,吩咐剩下的人收拾行李,貨物什麼的都拋 下,走得越快越好。」   祁遠答應一聲,奔出去安排。   程宗揚球磨著這支「遙控器」,難道它還能像切換頻道一樣切換畫面?望著 靈飛鏡眼熟的尺寸和遙控器的按鍵佈局,他越來越肯定,當初製作出這面靈飛鏡 的人,有著和自己至少相似的生活經歷——一個見過電視的人。   「走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   那些鬼武士惡魔般的目光盯著每一個奴隸,在他們背後,拱形門洞敞開著, 遠遠能看到坐在石椅上的鬼王峒使者。   白夷族長跪在使者腳下,酒意不翼而飛,臉色變得灰白。他像一個卑微的奴 僕一樣,說道:「我已經命令族人把花苗人看管起來。天亮之前,沒有人能夠離 開。」   在他面前,他美貌的妻子正赤裸著跪在使者腿間,高翹著豐滿的白臀在使者 胯間挪動,白夷族長卻視而不見,目光只畏懼地望著鬼王峒使者瘦小的身體。   樨夫人絨球般的兔尾被掏出來,沾著骯髒的精液聳在臀後。那張渾圓的美臀 猛地一沉,坐到使者腹上,然後用力套弄起來,兩團白光光的雪乳在胸前搖擺著, 泛起香艷的肉光。   樨夫人紅艷的唇角彎彎翹起,唇角還沾著濁白的黏液,笑容又騷又媚。她美 目波光流轉,卻對自己的丈夫視若無睹,似乎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奴隸。   「我的主人……」白夷族長乞討般伸出手臂,迎來的卻是一聲陰森的冷笑。   使者抬起手,「啪」的打了個響指。白夷族長背後佝僂的巨漢伸出手臂,扳 住他的頭顱。白夷族長的呼吸艱難起來,他顫抖伸出手,彷彿想抓住薰爐中飄出 的煙霧。   「廢物!」使者不屑地尖聲道。   「格」的一聲,白夷族長的頸骨被血虎生生擰斷,頭顱歪到一邊。   使者撫摸著樨夫人白嫩的豐臀,尖聲道:「樨奴,從此以後,你就是白夷的 族長了。」   樨夫人雪球般的美臀在使者胯間跳動著,沒有絲毫停頓,她淫笑著用濕媚的 聲音道:「樨奴是主人的奴僕……」   門外傳來一陣喧嘩。雲蒼峰面帶酒紅,腳步虛浮地走到商舖門前,一手挽著 送行的白夷人,絮絮說著往事。雲蒼峰顯然在白夷族威望極高,那白夷人恭恭敬 敬扶著他,沒有絲毫怠慢。好不容易等他鬆了手,才告辭離去。   大門掩上,雲蒼峰臉上的醉意一掃而空,他撩起長袍,快步走進後院,玉珮 在腰間晃來晃。   易彪寸步不離地跟在旁邊,忽然雲蒼峰停住腳步:「程小哥?」   程宗揚立在階上,簡單說道:「今晚宴會是個圈套,白夷人和鬼王峒勾結起 來對付我們。還有,」   他走下來,俯在雲蒼峰耳邊,低聲道:「白夷的族長剛剛死了。」   雲蒼峰面頰抽動了一下:「靈飛鏡?是誰?」   程宗揚點了點頭,沒有提那面鏡子,「鬼王峒的使者。因為族長沒有在宴會 中留下你們。」   蘇荔飲了酒,兩頰微顯酡紅,目光卻明亮之極:「我的族人呢?」   吳戰威道:「那邊都是白夷人的守衛,我過去就被他們擋住了。」   眾人都變了臉色,白夷人雖然文弱,但人數眾多,遠不是普通的村寨可比。   如果說他們能調集上千名戰士,誰也不會意外。   一個高大的身影翻牆而入,卻是武二郎。他去白夷宮殿尋找蘇荔,又一路追 了回來,沉著臉道:「卡瓦和阿夕他們都被白夷人帶到宮裡去了。」   緊急關頭,雲蒼峰反而冷靜下來,沉聲道:「今日之事,絕難善了。」   白夷人與鬼王峒聯手,只憑他們兩支商隊二十餘人,絕對不可能闖出去。況 且花苗人已經被擄為人質,選擇力拚絕對是下下策。   「怎麼辦?」眾人都轉著同一個念頭。   「我們去拜訪白夷族長一趟。」程宗揚扯下手臂上的繃帶,被毒蝙蝠抓出的 傷痕已經平復。   「程小哥?」   「我去向他們要人。」程宗揚道:「雲老哥在這邊主持大局,我只帶幾個人 去。」   雲蒼峰皺起眉頭。人手本來就不夠,這時再分散,只會被對方各個擊破。   「如果白夷人真要對付我們,十幾個人和二十幾個沒什麼區別。而且白夷人 只包圍花苗的住處,可見他們並不想與我們這些商人為敵。」程宗揚笑了笑,露 出一絲殺機,「如果鬼王峒的使者肯露面,那最好不過。」   良久,雲蒼峰點了點頭。   易彪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接著吳戰威提上他的厚背砍刀跨到前面,狠狠啐 了一口,「老吳命硬!閻王老子不肯收!」   武二郎卻是一臉的不情願,他剛和蘇荔見上面,還沒說上幾句話就被拉去喊 打喊殺,說不過去啊。但蘇荔卻上前道:「那些是我的族人,我去!」   武二朗立刻橫起眼,斜身擋在蘇荔身前,朝程宗揚叫道:「這種事能少了二 爺?」   「那好,咱們五個人立刻就走。」程宗揚還記掛著凝羽。她和樂明珠都與花 苗人住在一起,如果落到鬼王峒的人手裡……f   剩下的包括祁遠在內,都取出兵刃,守住商舖的要害。雲氏的商舖是用大塊 岩石建成,十分堅固,即使白夷人來攻,有雲氏那些北府兵出身的軍士在,也能 支撐一段時間。   程宗揚還是第一次踏入白夷人的宮殿。南荒氣候濕熱,屋宇都盡力建得高大 敞亮。殿內張掛著大量輕紗製成的帷幕,使岩石建成的宮殿顯得柔和起來。   此時已是深夜,白夷人並不願意放他們入內。最後還是武二郎出面,面上虎 紋暴跳著吼了一聲,那些白夷人才兔子一樣蹶進去稟報。   眾人在宮內等候了大半個時辰,武二郎臉色越來越不善,幾次想發飄,都被 蘇荔拉住。   終於,簾外傳來珠玉相擊的輕響,一個身著盛裝的美婦款款入殿。   樨夫人穿著一襲輕柔的絲袍,長髮優雅地挽成高髻,露出修長的玉頸。她兩 手握在身前,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從容道:「不知客人夙夜來訪,有什麼要緊 的事情?」   「打擾夫人了。請問族長呢?」程宗揚忍住心底的焦急,不動聲色地問道。   樨夫人含笑道:「族長醉了。客人有什麼事,便對妾身說罷。」   「敢問夫人,」蘇荔揚眉道:「為何要把我的族人囚禁起來?」   「是花苗的蘇荔吧?」樨夫人微微頷首,淺笑道:「蘇荔族長可能誤會了。   花苗人是我們白夷的貴客,怎麼會囚禁呢?族長說,原來安排的住處太過簡 慢,是我們照顧不周,才請她們到宮裡居住。」   程宗揚踏前一步:「族長真是這麼說的?」   樨夫人神情自若地說道:「客人如果不信,明天可以當面去問族長。」   「問族長?」程宗揚幾乎貼到樨夫人身上,低下頭盯著她的眼睛,低聲道: 「我對地府可沒什麼興趣。」說著他笑了笑,彷彿不經意地說道:「族長的脖子 還痛嗎?有沒有輕一點?」   樨夫人神情微變,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程宗揚如影隨形地緊逼過去,「我差點忘了。有血虎幫族長按摩,應該沒什 麼大礙吧。」   「你……」   樨夫人美目猛然瞪大。一個尖銳的物體頂在腰側,傳來令人心悸的鋒銳感。   程宗揚用刀頂著樨夫人的腰身,道:「時間不早了,我也沒有心情兜圈子。   順便告訴夫人,我的刀很利的。」   樨夫人臉色數變,最後才低聲道:「這位公子,借一步說話。」   蘇荔等人都不知內情。見程宗揚獨自和樨夫人一同出去,武二郎叫道:「小 子!你瘋了!」   程宗揚擺了擺手,「我和夫人有幾句私話要談。」   一出帷幕,程宗揚就拉住樨夫人的手臂,將袖中的短刀頂在她腰後。樨夫人 不敢掙扎,就那樣僵著身子,領著程宗揚來到後面的寢宮。   樨夫人的身體香馥撲鼻,但程宗揚對這個妖淫絕情的艷婦,沒有半點好感。   連丈夫的暴死,也沒有換取她一滴眼淚。她的情感還真廉價。   「我是該叫你族長夫人呢?還是族長呢?」   樨夫人紅難的唇角微微顫抖,囁嚅了一下,沒有回答。   寢宮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程宗揚看了看周圍,冷笑道:「一個下人都沒 有。不是怕被人撞破夫人的好事吧?哼,夫人打扮得好生端莊尊貴,這裡的奴僕 和護衛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的族長夫人私底下會是鬼王峒的玩物吧。」   樨夫人掩上房門,然後轉過身,身體一矮,跪在程宗揚面前,渾身顫抖著泣 聲道:「公子……」   程宗揚盯著眼前的艷婦,大半注意力都放在身後。裝可憐,然後翻臉發難的 故事自己已經聽得太多,他可不想成為又一個犧牲品。   「夫君曾說,能救我們夫妻的,只有雲氏的朋友。」樨夫人一張俏臉哭得梨 花帶雨,哀戚地悲聲道:「可夫君終於沒有等到……」   程宗揚冷冷道:「你們是怎麼和鬼王峒拉上關係的?」   「那是半年前……鬼王峒的使者從白夷路過,要求借宿。夫君不願與那些行 蹤詭秘的巫師為敵,於是答應了他們的要求,把他們邀到宮中作客。」   「鬼王峒的使者很高興,還在席間表演了幻術。然後……他們燃起一種奇怪 的黑膏,妾身……妾身就身體癱軟下來……」   「他們殺死了所有的護衛和婢女,又……」樨夫人漲了紅臉,「又當著夫君 的面,在席間輪暴了妾身……」   「他們在族中住了半月,妾身和夫君都被他們控制,無法擺脫。此後那位使 者每兩個月來一次,在他們到來前,我們都會遣散所有的侍女和護衛,不讓他們 留在宮裡。每次,他們都會把妾身召去伺候……」樨夫人羞泣道:「公子,妾身 是被他們逼迫的……」   程宗揚皺眉道:「他們又不是常駐,為什麼你們不想辦法反抗?」   樨夫人身體顫抖了一下。「他們燃的黑膏有一種特別的香味,一聞到那種氣 味,就會渾身酥軟。如果聞慣了,隔上幾日不聞,就會坐立不安,茶飯不思,神 智恍惚。整天想著只要能聞到那種香氣,就什麼都肯做了。」   程宗揚皺起眉頭,這種東西,怎麼聽起來感覺很熟悉……f   「鬼巫王的使者索取無度,前次勒逼我們支付五萬銀銖,還要我們提供一千 名奴隸。」樨夫人珠淚漣漣,「求公子救救妾身,救救我們白夷族。」   白夷雖然是大族,一千名奴隸也不是小數。   「鬼王桐的使者在什麼地方?」   「公子答應了?」樨夫人揚起臉,露出驚喜的目光,急忙道:「宮殿下面有 條密道,可以通往他們所在的地方。」 條密道,可以通往他們所在的地方。」   第三章f陷阱   武二郎低頭看著黑沉沉的甬道,摸著後頸的虎斑悻悻道:「小子,小心別被 人坑了。」   「你是放心不下蘇荔吧?」程宗揚道:「蘇荔族長可比你強多了。」   樨夫人告訴他,所有的花苗人都被送到地宮,交給鬼王峒的使者。其他人倒 還罷了,凝羽和樂明珠卻讓程宗揚焦急不已。得知她們剛被送去不久,程宗揚決 定立刻追下去。   易彪和吳戰威都沒有異議,蘇荔卻主動留下來與樨夫人作伴。程宗揚暗讚這 位花苗的女族長心細如髮,有她控制住樨夫人,不怕白夷人在外面玩花樣,斷了 他們的後路。   武二郎被強拉過來,一肚子的不樂意,一路上沒給程宗揚好臉。程宗揚也不 理會,這廝就這德性,整天跟人欠他八百吊似的。不過真打起來,還是這斯靠得 住,再不情願也要拉得緊緊的。   眼前的甬道與程宗揚在靈飛鏡中見過的相似。整齊而狹窄的石階筆直通往山 腹,石壁間隱隱迴盪著皮鞭的呼嘯聲。   吳戰威舉著火把,俯身仔細看著階上紛亂的足跡,然後道:「是花苗人,有 十幾個。」   花苗赤裸的足跡很容易分辨,但能在沒有多少灰塵的岩石上分辨出來,就是 他的本事了。   易彪一步跨過十幾道台階,落葉般悄無聲息地落在下面。吳戰威朝他挑了挑 大拇指,也跟了下去。程宗揚繫緊自己的運動背包,也跟著走下台階。   甬道極長,不時響起的皮鞭聲似乎就在前方,眾人走了許久,卻始終未看到 花苗人的蹤影。   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易彪看到了一隻鞋子,一隻小小的繡花鞋。程宗揚認 出這是樂明珠的鞋子。這丫頭很羨慕花苗女子的裝束,但花苗人的赤足她卻學不 來。   「火把!」   程宗揚接過火把,探往前方,黑暗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空間。那是一道寬闊 的懸崖,連綿的石階變成一條長橋,一端從懸崖上伸出,另一端沒入黑暗。   武二郎在撟柱上抓了一把,石屑細粉一樣脫落下來,「這是什麼石頭?」   「水泥。」程宗揚道。   山腹裡的一切:石階、巖壁、橋樑、懸崖,都是水泥建造的。程宗揚現在完 全相信,這座山峰是一座人工建築。但自己永遠不知道建造者是誰。   「颼」的一聲,皮鞭撕開空氣的銳響傳來,接著響起一聲女子的啼哭。   武二郎劈手奪過火把,像吹蠟燭一樣,一口吹滅,然後身體一聳,輕煙般掠 上長橋,剩下三個緊緊跟在後面。   那聲啼哭一閃便消失了,四周又陷入寂靜。但這寂靜中,程宗揚卻感到有無 數眼睛窺視著自己。那些邪惡的力量遊走著從四處湧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停!」   程宗揚的斷喝晚了一步,就在他示警的同時,一道亮光劃破黑暗。   火光在台階上投下刀切般的陰影,甬道盡頭的平台上,高聳著一座圓木堆積 的金字塔。包括卡瓦和阿夕在內的花苗人被捆縛在一根根直立的木柱上。在他們 頭頂,那個鬼王峒使者高高站立在塔頂,他雙手攏在袖中,黑色的長袍長長拖在 腳下,細小的眼睛閃動著惡毒的寒光。   「就你們幾個嗎?」使者尖細的聲音道:「樨奴果然聽話,把你們引誘下來 ^ ……f   使者發出夜梟般刺耳的笑聲,然後手一擺:「統統殺了!」   「呼」的一聲,一名鬼王峒武士握著粗糙的長刀,從台上一躍而下。吳戰威 舉起他的厚背砍刀,死命擋住。「叮」的一聲,雙刀相交,吳戰威雙臂像觸電一 樣抖動起來,踉蹌著後退幾步,險些坐倒。   易彪搶過去,擋住那名鬼武士的長刀。接著又有兩名鬼武士躍下來,加入戰 團。鬼王峒使者身邊的武士比他們在熊耳鋪外遇到的更精悍,易彪與吳戰威都是 千錘百煉的好手,以二敵三,卻沒有佔到半點便宜。   這些生著鬼角的武士毫不畏死,眼看吳戰威被一名鬼武士逼得手忙腳亂,易 彪掄刀疾攻那鬼武士的左臂,試圖解救,那鬼武士卻絲毫不避,任由他一刀砍掉 自己的左臂,同時右手長刀揮出,在吳戰威背上留下一道尺許長的傷口。   易彪橫刀從失去左臂的鬼武士破綻處攻入,劈碎他的胸骨,一邊叫道:「吳 大哥!對不住了!」   吳戰威傷口雖長,卻不深,他狠啐一口,「該死毬朝上!拚了!」   程宗揚提刀上前,「啪」的一聲,一隻大手狠狠打在他腦後。   「你個瓜娃子!」武二郎橫眉豎目地罵道:「想害死二爺啊!」   程宗揚也是火大,那艷婦聲淚俱下,說得七情上臉,誰知道她背地裡卻包藏 禍心,受了鬼王峒使者的指使,設了個圈套讓自己跳。自己也是二十多歲的人, 還這麼天真,竟然就上了當。   程宗揚反手一刀逼開武二郎,接著側身出刀,足如虎踞,身如虎形,將全身 的力量都集中在刀尖寸許。   「叮」的一聲,鬼武士的長刀被程宗揚刀鋒盪開。程宗揚刀尖一挑,切入鬼 武士堅韌的皮膚中,拖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武二郎露出一絲訝異,顯然對程宗揚這一刀大為意外。旋即他又臭起臉,氣 哼哼道:「這是二爺的五虎斷門刀,還是三腳貓喪門刀?」   「少廢話!先幹掉他們你再嘰歪!」   武二郎卻是一臉無所謂:「拚什麼命呢?打不過咱們就退回去。」   「退個屁!後面也被圍住了!」   武二郎哂道:「你小子,難道耳目比二爺還靈?」   正說著,身後遠遠傳來一絲亮光。程宗揚沉著臉道:「還用去看?用你的腳 後跟想想就知道。」   武二郎立刻變了臉色。蘇荔一個人在上面,如果被鬼王峒的人馬襲擊,那可 是凶多吉少。   武二郎身影一晃,朝後攛去。程宗揚破口罵道:「武一丁。你這個重色輕友 的傢伙!不去抓住使者,對付後面的有個屁用!」   武二郎恍若未聞,他旋風般掠到後方,一陣金鐵交鳴的震響如爆豆響過,接 著又掠了回來。他半身浴血,一手拿著雙刀,一手握著一根折斷的鬼角,然後振 臂一揮,鬼角箭矢般朝木塔上飛去,直刺使者面門。   使者一動不動,旁邊一個佝僂的身影昂起頭,一把抓住鬼角,凶獰的目光朝 台下盯來。   血虎張開牙齒,露出被銳器截斷的舌根,一口咬住鬼角,將比金屬還硬的鬼 角一點點咬碎,吞了下去。   武二郎長臂一展,翻手揮出鋼刀,砸在一名鬼武士刀背上,將他長刀砸得彎 曲,然後一足踢出,蹬在鬼武士胸口,將他上身瞪得後仰,接著「篷」的一聲, 將鬼武士粗壯的身體踩在腳下,腳底發出骨骼碎裂的脆響。   吳戰威背上中了一刀,鮮血淋漓。易彪撕開上衣,為他裹傷。躍下的鬼武士 只剩下最後一名,仍面對程宗揚的刀鋒毫不退讓。   程宗揚的刀法雖然是武二郎親傳,但那廝的教學內容概括說就四個字:簡單 粗暴。   簡單是武二郎的教學方法,粗暴是他的教學態度。說是傳授,其實只是把招 術演示一遍,至於程宗揚能領悟多少,二爺就管不著了。不是他不想管,實在是 管不到。武二郎只知道這一刀該這麼使,至於為什麼這麼使,他也說不明白。被 程宗揚問急了,他就虎起臉,抬腿走人。   而程宗揚得益更多的,來自另一個人:謝藝。那文士對刀法頗為精研,往往 一兩句,就讓程宗揚豁然開朗,在招術的變化和力量的運用方面得益良多。但他 僅僅是出言指點,從來沒有傳授過程宗揚一招一式。   另一個是凝羽。在她身上,程宗揚第一次體會到真氣運轉的精微之處,知道 如何將丹田氣輪的力量施放出來。   鬼武士的優勢只是力量奇大,悍不畏死,招術直來直去,平平無奇。程宗揚 雖然心急如焚,卻謹記著凝羽所說,呼吸一絲不亂。先漸漸穩住陣腳,然後一點 一點佔據了上風。   剛才他已經看過,木塔上被縛的花苗人中並沒有凝羽,也沒有樂明珠那丫頭 的身影。   鬼王峒使者頭頂的鬼角微微晃動,忽然喝道:「血虎!」   那個佝僂的身影聞聲一震,慢慢昂起頭。他半邊面孔被撕裂,露出白森森的 骨骼,僅存的眼珠變得血紅。   武二郎雙刀「鐺」的一撞,吸引了血虎的目光。血虎低沉地吼叫一聲,凹陷 的胸膛脹起,露出折斷的骨骼,他拿出一根黑黝黝的鐵矛,野獸般撲來。   「哥!」   易彪瞪大眼睛,望著朝武二郎飛撲而去的血虎,大叫道:「哥!」   血虎身影遲滯了一下,然後加速朝武二郎撲去,把易彪的叫聲拋在腦後。   程宗揚和吳戰威都瞪大眼睛,他們也認了出來,那個身體畸形的怪物果真是 易虎。他凹陷的胸膛正是當初被巨石擊中的部位,他被山洪捲走,在山澗中撞得 遍體麟傷,頭顱和四肢也為之變形。如果不是同胞兄弟易彪,任誰也認不出眼前 的怪物就是當日沉默寡言的北府兵軍官易虎。   鬼王峒的使者變了下臉色,然後對旁邊披髮的巫師說了句什麼。那巫師穿著 綴滿羽毛的長袍,臉色蒼白,他拿出一團黑色的泥膏,放進盛滿蛇彝女子鮮血的 瓷盒中,然後投入火中。   白色的煙霧從火中飄出。周圍面目猙獰的鬼武士神情微微聳動,眼珠愈發鮮 紅,彷彿能滴下血來。   血虎的鐵矛在空中發出一聲沉悶的風聲,狂飆般撲向武二郎。武二郎雙刀交 叉,硬生生擋住他一矛,然後旋身出刀,用上了腰腹的力量。   同樣是受鬼王峒使者驅使的武士,血虎的出手卻明顯不同。他鐵矛猶如發怒 的蛟龍,不僅力量奇大,而且招術精妙,比起那些鬼武士高出不止一籌。即使武 二郎這樣的猛人,一時間也被他的鐵矛困住。   一絲異樣的氣息飄入鼻端,程宗揚手指不自覺地痙攣了一下。對面的鬼武士 力量卻徒然加大,他噴出濃重的鼻息,長刀猶如巨斧,重重劈在程宗揚刀鋒上, 將他震得手臂發麻。   「小心毒煙!」那種黑色的泥膏程宗揚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他急忙屏住 呼吸,雙手握住刀柄,用盡全身力氣疾風暴雨般朝對手攻去。   被鬼王峒使者改造過的易虎仍保留著原來的武技,再配上他惡魔的軀體,雖 然無法攻克武二郎,卻將他牢牢牽制住。   忽然一柄鋼刀格住血虎的鐵矛,易彪額頭青筋暴起,嘶聲叫道:「哥!」   血虎盯著他,鐵矛緩緩退了半尺,然後驀然加速,刺向他同胞兄弟的喉嚨。   易彪虎目迸出淚水,大叫道:「哥!你醒醒啊!」   「傻蛋!」武二郎一肩膀把易彪撞開,刀鋒準確地劈在血虎矛尖上,破口罵 道:「他這會兒又不認識你,你鬼叫個屁啊!」   說著他也聞到黑膏燃燒的氣息,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使者尖笑道:「看你們還能撐到幾時!嘻嘻,這虎族漢子倒是好身板,煉製 出來比血虎還強上幾分……血虎!殺了他!」   血虎手中的鐵矛猛然一緊,幻化出無數矛影,重重疊疊朝武二郎逼來。緊接 著,高台上又躍下數名鬼王峒武士。   吳戰威負傷,易彪失魂落魄,只剩下程宗揚和武二郎還在勉強支撐。程宗揚 原以為有武二郎這張王牌在手,幹掉鬼王峒的使者不是什麼難事。誰知道改造過 的血虎竟然這麼強,只怕要一兩個時辰才能與武二郎分出勝負。   焦急中,一抹刀光從暗處襲來,流星般刺向使者胸口。   束著腰甲的凝羽從黑暗中現身,一閃就掠到木塔上空。鬼王峒使者的笑聲僵 在喉中,本能地抬起手。「噗」的一聲,月牙狀的彎刀挑穿使者的手掌,爆出一 片血花。   凝羽修長的身體在空中一折,靈巧地翻了個觔斗,順勢拔出彎刀,變招朝使 者脖頸抹去,動作如行雲流水,沒有半分停滯。   使者握住被穿透的手掌,尖叫著滾下木塔,他身邊的巫師陰惻惻抬起手掌, 露出掌心一個血紅的鬼面圖案,然後喉中發出一聲厲鬼般的尖嘯,掌心的鬼面圖 案驀然張開血淋淋的大口,朝凝羽腕上咬去。   凝羽回過手腕,彎刀灑下一片月光般的輝影,繞開巫師的手掌,在他頸中蜻 蜓點水般一抹,帶出漫天血影。   巫師的頭顱彷彿失去重量般,從脖頸中飛起,旋轉著飛下木塔,滾在一名花 苗女子腳邊。   那花苗女子臉色蒼白,神情卻很鎮定,甚至朝凝羽微微一笑。   凝羽刀勢不停,朝木柱的繩索掠去。程宗揚急道:「別動繩索!毒煙!」   微笑的花苗女子忽地變了臉色,露出鬼王峒使者般擰惡的表情,張口朝凝羽 的彎刀咬去。   凝羽變招極快,程宗揚甫一開聲,她便翻過手腕,用刀背在那花苗女子頸側 一擊,使她昏迷。   「煙有毒!他們在用邪術操控!」程宗揚叫道。說著他頭腦一陣暈眩,眼前 金星直冒。   「笨死你了!」   一張芳香的絲帕飄過來,掩住程宗揚的口鼻,樂明珠道:「知道煙霧不對, 你還說話!」   程宗揚剛檔開鬼武士一擊,一手用絲帕摀住口鼻,悶聲道:「你不也在說話 嗎?」   樂明珠得意地指了指發上的頭冠,「我的朱狐冠百毒不侵!嘻嘻!」   「躲開!」程宗揚顧不得問她們兩個為何會在此時出現,上前擋住襲來的鬼 王峒武士。   「我來幫你。」樂明珠拔出她的短劍,搶上前去。   「篷」的一聲,程宗揚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全無提防地摔了個五體投地,接 著「叮」的一聲,鬼武士的長刀貼著他的耳朵砍在水泥凝成的地面上,濺起一道 火花。   程宗揚臉上被石屑擊中,火辣辣的一片,他還沒弄明白好端端的,怎麼那丫 頭往前靠了一步,自己就摔了一跟頭。   樂明珠嚇得臉都白了,急忙逼開那名武士,小聲道:「對不起啊。」   程宗揚一臉的莫名其妙:「怎麼回事?」   「我……我踩到你了。」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醒悟過來。那小丫頭搶得太急,一下踩住他的腳背。程 宗揚氣不打一處來,武二郎那句話立刻到了嘴邊:「你想害死我啊!」   樂明珠吐了吐舌頭,「小心!」一隻白美的裸足抬起,踢住鬼武士的手腕。   高台上「嗤嗤」聲不住響起,那使者失了先機,野狗般手腳並用地在木塔上 來回逃竄,他腳爪極其靈活,在圓木上跳躍如飛。凝羽如影隨形,每一刀劈出, 都從他的黑袍帶出一塊布料。   那些兇惡的鬼王峒武士都湧向程宗揚等人,一時無法趕回。眼看鬼王峒的使 者就要被逼上絕路,忽然他尖嘯一聲,凝羽腳下的木塔驀然粉碎,一條雪白的蛇 尾破塔而出,重重擊在凝羽腰間。   塔中的蛇彝少婦胴體上佈滿刀痕,頸側的蛇鱗被人殘忍地剝下,留下模糊的 傷口。她碩大的腹球鼓脹欲裂,眼中的瞳孔變成豎長的形狀,妖異地盯著凝羽。   凝羽腰甲綻開一條裂痕,她扶著腰,然後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這邊武二郎與血虎的搏殺形勢突變。易彪剛被武二郎踢開,又不要命地撲過 去抱住血虎,嘶聲道:「哥!別打了!」   血虎森然轉過眼睛,猛地張口朝他喉嚨咬去。武二郎見勢不妙,抬手把拳頭 塞到血虎齒間,大吼一聲,鐵拳被他尖利的牙齒咬得鮮血淋漓。   武二郎虎吼著倒轉鋼刀,刀柄重重磕在血虎腦後。血虎佝僂的身體一晃,鐵 矛鏘然落地。   武二郎拔出拳頭,手上多了兩道深深的牙印,他惱火地抬起手掌,準備給易 彪這傻瓜一下狠的,卻看到那鐵錚靜的漢子滿臉淚光,哭得像一個孩子。   武二郎囂張的氣焰突然消失了,整個人變得溫和下來。   「他昏過去了。沒死。」   武二郎不知被勾起什麼心事,眼角抽搐了幾下。   「武二!」程宗揚在旁邊叫道。   武二郎騰起身,大鳥般掠上高台。   那使者終於露出恐懼的眼神,也不理會嘔血的凝羽,頭也不回地朝高台後方 的拱門躕去。餘下的鬼武士像被繩索扯住一般,同時撤出戰鬥,跟著使者退去。   後面截擊他們的武士被武二郎幹掉兩個,剩下的也隨之退往地宮深處,轉眼 走了個乾乾淨淨。   破碎的木塔中,臨產的蛇彝少婦腹球上的鬼臉圖案微微滾動,彷彿在詭異的 大笑。使者一走,她渾身的精力彷彿被突然抽乾,雪白的蛇尾扭動片刻,最後無 力地低垂下來,腹球的蠕動漸漸停止。   木塔粉碎,那團黑膏從火中掉落出來。被捆縛的花苗人紛紛垂下頭,彷彿陷 入沉睡。場中除了幾具屍體,就剩下程宗揚一行人。   吳戰威提刀坐在地上,呼呼喘著氣,背後鮮血直淌。易彪半跪著,懷中抱著 惡魔般的血虎。凝羽神情委靡,武二郎和程宗揚都在喘氣,只有樂明珠顯得興致 勃勃。   「我們打贏了!」那丫頭握著拳頭興奮地說。   第四章f俘虜   「過那道長橋的時候——喂,你們見過那座橋沒有?好長啊,而且是平的, 一點都不拱——他們的火把突然滅了。凝羽姐姐拉住我,從橋上跳了下去。」   樂明珠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凝羽姐姐要自盡,誰知道她一手 攀著橋柱,把我們兩個人都藏橋下面。那些傢伙傻乎乎的,根本沒發現少了兩個 人。我們就一直躲在下面。你們動手的時候我想上去,凝羽姐姐卻不放手。」   程宗揚逗她道:「是不是嚇哭了?」   樂明珠小嘴一撇,「我才不怕呢。如果是你這個膽小鬼,早嚇得尿褲子了!   喂,你別動……」   樂明珠嘰嘰喳喳地說著,手裡卻絲毫不停,一邊給吳戰威重新包紮傷口,一 邊給凝羽診脈。   吳戰威赤裸著上身,被一個丫頭片子在背上戳戳點點,不敢動還不敢叫痛, 表情要多臀扭有多彆扭。   程宗揚抱著凝羽,感覺她身體愈發輕盈,彷彿她所有的精力都消失了,只剩 下空空的軀殼。望著凝羽失去血色的面孔,程宗揚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才勉 強道:「不用這麼拚命……」   凝羽淡淡一笑,閉上眼,沒有開口。   卡瓦首先清醒過來,幫著武二郎解下被縛的族人。受過毒煙的侵蝕,被擄的 花苗人都顯得神智恍惚。好在鬼王峒的使者已經逃遁,無力再來操控他們。   唯一奇怪的是阿夕。她靜靜看著程宗揚,目光中沒有一絲波瀾。   程宗揚心頭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濃重,對於自己的外貌,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算醜,但絕對與玉樹臨風、風流倜儻這些詞彙無關。阿葭和阿夕先後委身於自 己的情形,想起來都十分詭異。可程宗揚猜不出這種詭異來自何處。   阿夕靜靜看著他,忽然弓下腰,從亂紛紛的圓木間撿起一個黑色的盒子,遞 給程宗揚。   盒子是用精鐵製成,有手掌大小。在它掉落的位置散落著幾塊黑色的碎布。   那是鬼王峒使者被凝羽刀鋒劃碎的黑袍。   可以想像,它是從使者的衣袍中掉落出來。究竟是什麼物品,會被鬼王峒的 使者貼身收藏?   程宗揚打開盒蓋,看到的是幾朵乾枯的蘑菇。它們的頸很粗,菌冠小小的, 顏色鮮紅,表面覆蓋著淡黃的鱗片,手指一碰,就落下細細的粉末。   「這是蛤蟆菌,」   祁遠道:「又叫毒蠅傘,這東西只長在松樹下面,毒性大得狠。」   程宗揚隨手把鐵盒扔在案上:「雲老哥呢?」   鬼王峒的使者逃進地宮深處,他們也不敢再追。武二郎一把火燒掉木塔,幾 個人循著原路退回。   在寢宮外,他們看到大批白夷人。那些俊美的戰士將寢宮團團圍住,而他們 包圍中,只有一個女人。   蘇荔立在寢宮前,彎刀插在她修長的玉腿旁,像武二郎一樣雙手抱肩,笑吟 吟看著那些怯懦的白夷戰士,顧盼間神采逼人。   近千名白夷戰士就那樣眼睜睜看著,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半步。   武二郎凶神惡煞般直闖過去,那些白夷戰士仰臉看著他,沒等這位爺靠近, 就飛快地閃開一條大路。有一個跑得慢了點,被他眼一瞪,當場就嚇軟了。   程宗揚搖了搖頭,白夷人既富有又怯弱,如果不是仗著地勢,早就被其他強 悍的南荒種族吞併了。   「那隻母兔子呢?」程宗揚言辭間對樨夫人毫不客氣。自己一時心軟,被她 陰了一道,如果不是凝羽,他們只怕一個都回不來。結果凝羽傷上加傷,吳戰威 也挨了一刀,想起來他就火大。   蘇荔偏了偏頭,眼睛卻只瞧著威風凜凜的武二郎,滿滿的都是笑意。   這兩人可真是王八瞧綠豆,看對眼了。程宗揚抱著凝羽走上台階,看著那些 害怕卻不散開的白夷人,吩咐道:「易彪,請雲老哥過來。」   雲蒼峰是白夷人的熟客,有他出面安撫,總比被這些兔子圍著好。俗話說, 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萬一惹急了,這幾千隻兔子衝上來,咬不死也煩死。   走進寢宮,只見樨夫人被捆成一團,扔在榻上,見到程宗揚,那艷婦便開始 哆嗦起來。   程宗揚也不理她,隨手把她拎起來,丟進一個空櫃子裡,然後騰開床榻,將 凝羽放在上面。   凝羽神情很平靜。從她受傷到現在不過六、七天時間,程宗揚卻感覺似乎過 了很久,久到讓他以為凝羽的傷會這樣連綿地拖延下去。   程宗揚握住她的冰涼的手指:「我們回去吧。」突然間,他很想逃離南荒, 離開這個詭異而神秘的地方。   「你還沒有找到霓龍絲。」   霓龍絲是程宗揚隨口編出來騙蘇妲己的,他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苦笑道: 「誰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霓龍絲?」   凝羽道:「那個姓謝的文士,說在碧鯪族。」   程宗揚提起一絲興趣,「他說的碧鯪族?是魚人嗎?」   凝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是魚人……」一個細微的聲音說道。   程宗揚打開櫃子,盯著那個怯生生的美婦,冷笑道:「夫人倒聽得清楚。」   樨夫人顫抖著道:「不要殺我……」   程宗揚壓低聲音道:「你最好乞求她不要有事,不然你也活不了。」說著他 從帷幕上撕下一塊碎布,塞在樨夫人嘴中。   不多時雲蒼峰帶著人趕來,隨即出面找來白夷族一些頭面人物,進行安撫。   祁遠也找到了石剛,和小魏一起匆匆趕到。他熟悉人員,嘴上又善言詞,先 分派了人手照顧傷者,又安排了住處,讓神情萎頓的花苗人休息。另外從雲氏商 會的護衛挑了人,守住宮殿和甬道的入口,安排得井井有條。   凝羽被送到靜室,由樂明珠和阿夕照料。祁遠安頓停當,回來找到程宗揚。   他挑起大拇指,「雲老哥真是厲害,幾句話下去,就鎮住了場面。那些白夷 人跟吃了定心丸一樣,這會正籌備宴會呢。」   說著祁遠提醒道:「程頭兒,那蛤蟆菌可別亂碰,出人命的。」   程宗揚用布巾擦了擦手指。幾株毒蘑菇,那鬼王峒使者還巴巴地帶在身上。   難道南荒沒有別的毒藥?   祁遠道:「那些白夷人還有些不安。說要見他們的族長和族長夫人,雲老哥 讓我回來,請他們跟白夷人見一面。」   「小心。那母兔子撒起謊來眼都不眨,別讓她騙了。」   「族長呢?」   「雲老哥沒告訴你?」程宗揚道:「被鬼王峒的人弄死了。」   祁遠還不知道這事,頓時一驚。剛把白夷人安撫下來,偏偏族長又沒了。   程宗揚想了想,打開櫃子,把樨夫人拖出來。   「族長被鬼王峒的人殺死,你是親眼見到的。現在鬼王峒的人被我們趕跑了, 識相呢,就跟我們合作。」   樨夫人本來驚恐萬狀,聽說合作才安下心來,連連點頭。   程宗揚扯開繩索:「你的族人要見你,去和他們見個面,叫他們安心。」   祁遠領著樨夫人出去。程宗揚用布巾擦了擦臉,被毒蝙蝠抓出的傷剛好就折 騰了一夜,他這會兒也累了。   打了個呵欠,程宗揚神智突然恍惚了一下。宮殿岩石砌成的牆壁像被風吹拂 的帷幕一樣飄浮起來,拖出長長的影子。   他聽到大地低沉的呼吸聲,身邊的空間彷彿呼吸著起伏變形。   程宗揚揉了揉眼睛,視線沒有清晰,反而變得模糊。他拿起布巾,準備認真 擦擦,恍惚中突然醒悟過來。   是那些蘑菇。他用手拿過那些蛤蟆菌,又用布巾擦過手,蘑菇的粉末沾在布 巾上,自己又拿來擦臉,已經沾上蛤蟆菌的毒粉。   好在自己只是略微碰了碰,沾上的毒素並不多。程宗揚身體懶懶的,不想再 動,心想睡一覺也就沒事了……f   身體的幻覺還在持續。耳邊依稀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遠遠的,如輕煙一樣縹 緲。朦朧中,一股馥郁的香氣飄來。接著身上的薄衾被一雙手輕柔的揭開,一具 滑膩的肉體投入懷中。   程宗揚微微打著鼾,朦朧的腦際轉過一個念頭:自己真是憋得太久了,竟然 做了春夢……f   夢中,一張光潔的臉頰貼在自己胸口,柔軟的香舌從胸前一路滑到腹下,最 後櫻唇一張,含住自己的陽具,慇勤地舔紙起來。她嘴唇溫潤之極,陽具放在裡 面,醉爽得彷彿要融化在她口中。柔嫩的唇瓣裹住陽具根部,吸吮著來回吞吐, 舌尖從龜頭到棒身,無微不至地捲動著,傳來令人心跳的軟膩。   良久,夢中的女子吐出勃起的陽具,然後那具香滑的肉體依偎過來。那女子 翹起粉嫩無比的美臀,用柔軟的臀肉夾住怒脹的龜頭,輕輕磨擦著。   那張屁股又滑又嫩,香氣襲人。火熱的陽具在肥美的臀肉間滑動著,龜頭忽 然一軟,觸到一團軟膩的美肉。豐盈柔嫩的美肉油脂般滑開,露出濕膩的穴口。   那張豐膩的雪臀微微一沉,龜頭頂進穴口,滑入銷魂的膩洞中。   那具芳香的肉體柔軟地依在懷中,豐膩而光滑的雪臀聳動著,用蜜穴套弄自 己的陽具。   程宗揚睜開眼,看著懷中香難的美婦,發出一聲冷笑。   光線穿過層層疊疊的帷幕變得黯淡下來。樨夫人側著身偎依在榻上,白嫩的 美臀朝後挺起,柔柔聳動著,慇勤服侍他的陽具。聽到程宗揚的冷笑,她玉體一 顫,然後轉過頭,討好地露出笑臉,眼中卻露出一絲怯意。   樨夫人三十餘歲年紀,比程宗揚大了不少,但美艷的面孔上那種怯生生的嬌 態,我見猶憐。   程宗揚揉了揉太陽穴,腦中還有一絲毒菌帶來的眩暈感。外面的雨聲漸漸清 晰,飽含水氣的微風拂起帷幕,帶來潮濕的氣息。   「誰讓你來的?」   他陽具還停留在樨夫人體內,被溫潤的蜜腔包裹著,但森冷的口氣卻讓樨夫 人打了個寒噤,她怯生生說道:「妾身見公子一人獨宿,無人侍寢,才自薦枕席 ……」說著羞澀地垂下頭。   說這番話的時候,樨夫人側身依在程宗揚懷中,那張雪團般的美臀光溜溜貼 在程宗揚腹下,就像一隻雪白而又柔順的玉兔。   程宗揚雙手一撐,抬起身靠在床頭,然後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冷冷看著。樨 夫人滿面窘態,目光羞怯得不敢與他接觸。她赤條條脫得一絲不掛,兩團圓潤的 乳房壓在程宗揚腿上,充滿了誘人的彈性。   如果凝羽有個三長兩短,程宗揚一刀幹掉這個淫婦的心都有。不過他不是有 潔癖的人。既然她主動投懷送抱,拿她當娼妓玩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程宗揚冷笑一聲,一把抓住樨夫人豐膩的臀肉,將她拖到自己身上。樨夫人 白生生的胴體伏在程宗揚腿上,白美的雙腿分開,騎在他腰間,那張充滿肉感的 大圓屁股白光光翹在程宗揚面前。   程宗揚毫不客氣地分開樨夫人的大腿,露出她腿根處剛交媾過的蜜穴,粗魯 地朝兩邊剝開。雖然在靈飛鏡中見過這美婦的性器,畢竟不及在眼前清晰。樨夫 人成熟的性器被扒得敞開,宛如一朵鮮花在雪白的股間綻放。她陰唇柔嫩之極, 陰中紅嫩的蜜肉沾著透明的淫汁,彷彿融化的蠟汁般嬌艷欲滴。   程宗揚放開手,然後抓住她白滑的臀肉,將她臀溝扒得敞開,露出密藏的嫩 肛。   「呀……」樨夫人低低地驚叫一聲,玉頰紅暈過耳,她害羞地扭動了一下腰 肢,一手伸往臀後,想掩住羞處。   程宗揚被她狠擺一道,一肚子的火氣還沒發洩出來,眼見她羞怯作態,只冷 眼旁觀。等她雪白的手掌伸到臀後,才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將她手臂擰到背後。   「哎呀……」艷婦上身伏在程宗揚腿上,玉腿掙動著,吃痛地擰緊眉頭。   程宗揚一手擰住她的手腕,一手揚起,「啪」的一聲,重重打樨夫人臀上, 將她白光光的屁股打得亂顫。   「裝什麼裝?還臉紅——很害羞嗎?跟妖怪干的時候怎麼不裝呢?自己送上 門來的婊子,還裝貴婦!以為我很好騙?」   樨夫人香艷的大白屁股被程宗揚打得發紅,她卻眉開眼笑。美婦收起臉上的 羞怯,整個人變得騷媚起來,膩聲道:「公子休怒,公子要妾身做什麼,妾身就 做什麼……」   「少廢話,你不是兔子嗎?尾巴呢?」   艷婦吃吃嬌笑著,風情萬種地翹起屁股,臀後生出一團雪白的兔尾,絨球般 潔白可愛。她一手被程宗揚擰住,便把另一隻手伸到臀後,撥弄著兔尾,臀間那 雪玉般的肉孔微微抽動著縮緊,淫態妖媚入骨。   程宗揚嘲笑道:「我還以為血虎那麼大的傢伙會把我幹到肛裂呢,竟然還這 麼緊。這屁眼兒怎麼長的?」   樨夫人騷媚地搖著屁股,「妾身是白夷人,後庭別有妙處,公子試試就知道 了……」   樨夫人的嫩肛白生生光滑無比,彷彿在牛乳中洗過白嫩乾淨。被她騙進鬼王 峒使者的圈套中後,程宗揚對她僅有的憐憫都化為烏有。   他抬起手指,插到美婦艷異的肛中。那肉孔一滑,吞下他半截手指。綿軟的 美肉包裹著手指,滑軟得不似屁眼兒。   程宗揚抬手打在樨夫人臀上:「還在裝?」   樨夫人手腕被他鬆開,連忙兩手抱著臀肉,將雪白的大屁股掰得敞開,露出 臀溝間小巧的肉孔:「公子再進得深些就是了。」   程宗揚手指再次插入肛洞。滑嫩的肉洞盡頭有一團充滿彈性的軟肉,指尖用 力,那團軟肉柔膩地擴開,緊緊含住他的手指,裡面一片火熱。   樨夫人妖艷的大白屁眼翹在半空,光滑的屁眼兒夾住程宗揚的手指,微微抽 動,在她肛中,那團軟肉彷彿一張靈巧的小嘴,在程宗揚的指頭上來回舔舐。她 肛肉不僅細嫩,而且分泌出一層油脂般的液體,滑而不濕。雖然不像蜜穴那樣水 汪汪的濕膩,卻別有一番韻致。   樨夫人翹起雪臀,密藏的內肛向外鼓起,吞沒程宗揚大半手指。肛內一圈圈 膩肉纏在指上,然後收緊,一點一點向外吐出。她肛內溫度比體表高出許多,手 指插在裡面,微微發燙,每一絲肛肉的滑動都清晰無比。   「這是……」   樨夫人驚訝地睜大美目,看著那個奇薄無比的膠膜,透明的膜體長長的,有 著水果的味道,表面的根部佈滿了顆粒……f   程宗揚將保險套戴在陽具上,然後挺起身。眼前這艷婦看似端莊,其實不知 道和多少人濫交過,性交對像中還有半人半妖的怪物。如果自己沒有記錯,肛交 危險係數比其他性交方式高一百倍。既然準備搞她的屁眼兒,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幸好自己帶有保險套。   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裡有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病,但總是小心為上。萬一染 上了——他敢肯定這個世界沒有抗生素。   樨夫人識趣地不再詢問,轉而說道:「公子的陽物好大……」   一直以來程宗揚都有種感覺,自己的陽具似乎變大了,但戴上保險套的那一 刻,他發現那完全是錯覺。保險套的尺寸大小完全合適,就和從前一樣,這讓程 宗揚有些遺憾。   樨夫人騷媚地瞟了程宗揚一眼,然後扶起他的陽具,抬起屁股,將龜頭對準 自己的肛洞,腰肢扭動著朝下坐去。   被保險套繃緊的龜頭滑入肛洞,頂住那團軟肉。樨夫人跪伏在程宗揚腰間, 柔軟的屁眼兒裹住龜頭,渾圓的雪臀向下一沉,喉中發出一聲浪叫。   陽具整根沒入艷婦臀間,保險套上的顆粒擠在白嫩的肉孔中,將柔嫩的屁眼 兒撐得變形。樨夫人背對著程宗揚,赤裸著香噴噴的嬌軀賣力地聳動圓臀,用屁 眼兒套弄著他的陽具。那團白絨絨的兔尾在臀後顫微微抖動著,不時磨擦著程宗 揚的腹部。   「鬼王峒在什麼地方?」   「鬼王峒在盤江的南邊……妾身也未曾去過……」樨夫人一邊吃力地聳動屁 股,一邊斷斷續續說道。   「他們怎麼會挑你做族長?」   樨夫人的媚笑有些發僵,使者與她說那番話時,周圍只有那些被割掉舌頭的 鬼王峒武士,可這個年輕人卻似乎知道一切。   她不敢再隱瞞什麼:「使者說:鬼王峒只需要最聽話的傀儡……他們說妾身 比族長聽話……調教好了,好去覲見巫王……」   「你見過他們的信使嗎?像烏鴉一樣的?」   「烏鴉?」樨夫人顯然不知道黑魔海的黑鴉使者。   程宗揚轉回話題,「他們是怎麼調教你的?」   「使者說,鬼巫王喜歡各種不同的女人,每次做的時候會把女人身上每個洞 都塞滿……」樨夫人笑吟吟說著,眉眼間沒有半分羞態,神情又騷又媚,「而且 一幹就是很久……還要會各種姿勢……」   「每個洞都塞滿?」程宗揚腦中跳出一個渾身長滿觸手的怪物,難道鬼巫王 是觸手系的妖怪?   樨夫人妖媚地一笑,揚手從床頭的燭台上取下蠟燭。「像這樣……」   她微微挺起下體,一手剝開玉戶,將蠟燭塞入半截,然後握住程宗揚的手覆 在上面,輕輕一推。   「啊……」樨夫人騎在程宗揚腹上,一手扶案,上身向後仰去,胸前兩粒豐 挺的乳球一陣搖晃。   「啪」的一聲,那個鐵盒從案上掉落,幾株蛤蟆菌滾了出來,樨夫人搖曳的 肉體停頓下來。   「你見過這些蘑菇?」   樨夫人點了點頭。她說:白夷人稱這種蘑菇叫毒蠅傘。它只生長在松樹下, 數量稀少。鬼王峒的使者曾要求白夷人到山中採集,但總共也沒採到幾株。   說這番話時,樨夫人一直在套弄程宗揚的陽具。鬼王峒的使者花樣不少,這 美婦也足夠賣力,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程宗揚。她丈夫已死,現在鬼王峒的靠山 逃得無影無蹤,又與商隊的人結下怨仇。樨夫人很明白,事實上從他們佔據宮殿 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經成為他們的俘虜。   南荒部族對仇人從來都不講究寬容,勝者為王,敗者為奴,是南荒通行的法 則。樨夫人在鬼王峒使者手中受盡淫辱,曾經的矜持與尊嚴早已淪落殆盡。為了 保住性命,她不惜主動委身求歡,只希望能討好這個年輕人,平息他的怒火。   雨聲越來越大,天地都彷彿被無邊的雨水俺沒。帷幕間,一具雪白的肉體伏 在地上,像只妖艷的大白兔般高高翹著屁股,搖晃臀後的兔尾。   在她身後,程宗揚挺起陽具,用力幹著她的屁眼兒,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啊……啊……」身下的美婦發出淫浪的叫聲,在雨聲中愈發濕媚。程宗揚 明知道她是裝的,也不禁興致勃發,陽具勃起如鐵。   樨夫人屁眼兒纖小白淨,光滑柔嫩,看上去像藝術品一樣精緻,讓人不忍用 力。但見識過樨夫人與血虎的肛交,程宗揚知道她的肛洞看似柔嫩,其實彈性十 足,於是拋開所有顧忌,抱著她白美的雪臀,毫不憐惜地大力挺動,將樨夫人干 得花枝亂顫。   透明的乳膠薄膜彷彿與肉棒融為一體,根部突起的顆粒在美婦肛中充滿力道 地進出著,將柔嫩的屁眼兒幹得發紅。樨夫人媚聲不絕,豐膩的大白屁股彷彿牛 奶製成的果凍,在程宗揚的撞擊下不住震顫,晃動出白花花的肉光。   第五章f鏡影   祁遠青黃的臉頰上透出紅紅的酒意。「剛才在席間,雲老哥已經和白夷人把 事情都說清楚了。兩邊的衝突都是鬼王峒的人在裡面搗鬼,還殺死了族長。現在 為著誰來當族長,白夷人正爭得厲害。」   程宗揚靠在榻上,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爭得人多嗎?」   「多得很。原來的族長沒有子女,位置空著。本來樨夫人接任大家都沒話說, 可樨夫人這會兒不知去了哪兒。」祁遠愁眉苦臉地說道:「這事兒本來跟咱們沒 關係,誰讓咱們撞上了呢?雲老哥也發愁呢。」   程宗揚氣定神閒地說道:「愁什麼?樨夫人已經答應了當白夷的族長。並且 說,只要商路不斷,所有的珠寶玉石,都按半價賣給咱們。」   樨夫人離開時,腿軟得扶著牆才能起身,但神情卻充滿喜悅。程宗揚在她身 上用掉了兩個保險套,而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她保住了性命,同時接替 死去的丈夫,成為白夷族的族長。   作為交換,樨夫人承諾白夷族的商路只對雲氏和白湖商館開放,並且同意將 所有的金玉珠寶都以半價出售。   祁遠聽到這個消息樂得合不攏嘴。白夷的湖珠在內陸銷路極佳,能夠壟斷商 路,等於是揀了個能下金蛋的母雞。   「吳大刀背上的傷還好,沒傷到筋骨。姓樂的丫頭說,休養兩天就好。」祁 遠說了目下的情形,然後道:「雲老哥想跟你商量一下,什麼時候走。」   「鬼王峒的人呢?」   「易彪在洞口守著。一直沒動靜。」   正說著,隔壁傳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接著「錚」的一聲,岩石砌成的牆壁 彷彿也搖撼起來。   祁遠笑容有些發苦,低聲道:「那傢伙怎麼辦?」   他說的是易虎。那個沉默寡言的漢子現在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恢復了行動 能力之後,他開始攻擊他所見到的任何物體,甚至包括他的同胞兄弟易彪。眾人 不得不用鐵鏈鎖住他,把他囚禁在石屋中。   每個人都清楚,易虎其實已經死了。現在的他只是一具屍體。但看到易彪的 樣子,沒有一個人忍心提出唯一的解決方法。   武二郎更乾脆,「已經死過的人還準備讓他再死一次?」不等易彪開口,他 就拔出刀往地上一砍,叫道:「誰敢這麼缺德,小心二爺弄死他!」   於是大家都閉嘴了。   誰也沒想到武二郎會替易彪出頭,不過想到他的殺兄之仇,程宗揚便明白過 來。這廝雖然粗,但並不討厭。可殺又殺不得,帶他走更不可能,怎麼處置血虎, 程宗揚也覺得頭痛。   「真不行,就留在白夷人這裡。」程宗揚道:「易彪想見他,每年跟著商隊 來一趟就行。」   這等於是讓一群兔子養一隻老虎。不過這事就該白夷人頭痛去了。   「我怕的是那些傢伙。」祁遠道:「鬼王峒那些人還在下面。咱們走了,易 虎怎麼辦?」   如果不是凝羽襲擊那名使者,鬼王峒數十名武士足以把他們屠殺殆盡。現在 他們退到地宮深處,以商隊的實力,能守住洞口就不錯了。   「雲老哥的意思,咱們能不能用石頭把洞口封住,不讓他們出來?」   這是個可行的辦法,可誰也不知道下面還有沒有別的出口。如果被他們逃出 去,不僅他們,連白夷族也要面臨著滅頂之災。   「鬼王峒那些人在什麼地方躲著,」祁遠道:「程頭兒,你那個東西不是能 看到嗎?」   程宗揚一拍腦袋。被樨夫人纏著,竟然忘了這件事。   靈飛鏡灰色的鏡面閃動了一下,然後暗了下去,彷彿在一個黑暗的洞穴中…   …f   一隻乾枯的手掌張開,指縫中透出碧綠的螢光。   鬼王峒的使者伸出鼻子,像狐狸一樣左右嗅著,許久才露出安心的表情。後 面的武士舉起火把,火光映出甬道灰沉沉的石壁和地上一連串的水窪,接著是一 個模糊的身影。   那個身影緩步走來,像從霧中出現一樣變得漸漸清晰。他頭戴方巾,穿著文 士的青袍,腰間懸著一柄普通的鋼刀,目光平靜而又安祥。   「她在哪裡?」謝藝淡淡問道。   使者眼珠飛快地轉動著:「誰?」   「碧宛。在哪裡?」   「你是誰!」   謝藝慢慢踏過水窪,「她在哪裡?」   使者本能地向後退去,忽然尖聲叫道:「你不是白夷人!是隨商隊來的外鄉 人!去死吧!」   兩名武士從使者身畔擠過,帶著風聲朝謝藝撲去。   謝藝邁步跨過水窪,然後抬起腳,一腳踏在一名武士膝蓋內側。那武士身形 比他大了一倍,渾身刺滿黑色的符紋,就像一頭狂奔的野牛。然而被他一踢,武 士強壯的軀體彷彿被一柄鋒利的鋼刀掃中,膝蓋定在原處,上身猛地彎折下來。   「嗒」的一聲,謝藝腰間的鋼刀跳出半截。他左手握住刀鞘,翻過鋼刀。他 動作從容,時機把握得不差分毫,武士龐大的身體如山般壓下,彷彿主動撲在寒 光凜冽的刀鋒上。   刀鋒切穿了鬼武士的喉嚨,鮮血飛濺而出。另一名武士張大口,無聲地咆哮 著衝來。謝藝眼睛盯著使者,看也不看那名武士。他右手握住刀柄,拔刀遞出, 像用一柄短劍一樣送入那名武士胸膛,側腕一擰,然後拔出。   鋼刀準確地穿透了武士的心臟,他銳利的鬼角在巖壁上劃出一道長痕,身體 轟然倒地。   頃刻間搏殺了兩名強悍的武士,謝藝神情依然從容不迫。   「她在哪裡?」他淡淡問道。   「殺了他!殺了他!」使者發狂一樣叫著,身後的武士蜂擁而出。   謝藝目光緩緩亮起,他微微俯身,持刀的右手穩若磐石,然後猱身向前,旋 風般闖入人群。   祁遠面孔僵硬地盯著鏡面,程宗揚手心裡也滿是冷汗。他從來沒想到一個人 能有這樣強悍的身手。面對蜂擁而來的鬼武士,謝藝絲毫沒有退讓,鋼刀以強攻 強,以快對快。他的刀法就像他手中經過千錘百煉的鋼刀一樣,沒有任何花巧, 但每一刀劈出,都將鋼刀的威力施展到最大。   謝藝的刀法並不刁鑽,但總能找到敵人最薄弱的一處,雷霆般擊出,每一刀 擊出,都有一名武士濺血倒地。   擋在甬道中的武士越來越少,使者的眼神也越來越恐懼。忽然他尖叫一聲, 鑽進身後的奴隸人群中,瘋狂往後逃走。   「叮」的一聲,使者飛速起落的腳爪忽然一頓,被一柄鋼刀穿透腳背,牢牢 釘在地上。   謝藝靜靜看著他,身上的青衫猶如雨過天晴,沒有半點血跡。在他身後,所 有的武士和奴隸都被斬殺殆盡。鮮血流淌在一起,染紅了甬道裡的水窪。   使者嘶嚎著,頭顱忽然一變,眼鼻向後縮去,嘴吻霍然伸長,張開一條鱷魚 般的長嘴朝謝藝頸中咬去。   謝藝握掌成拳,一拳轟在使者頷下,將使者生滿獠牙的長嘴打得朝天仰去。   使者尖利的牙齒在嘴中碰撞著,發出令人齒酸的咯咯聲。   使者喘息著,齒間流出暗紅的鮮血。   「可憎的外鄉人!」使者嚎叫道:「偉大的巫王會為我們復仇的!」   謝藝從他腳背上拔起刀,然後手腕一翻,斜刀砍斷使者的小腿。   「被詛咒的外鄉人!」使者身體一歪,慘號著跪下來。   使者尖嚎聲忽然一滯,被那柄鋼刀塞住嘴巴,口中充滿了鮮血的腥甜和金屬 冰涼而辛辣的味道。   謝藝翻過鋼刀,用刀背敲下使者一整排已經搖動的牙齒,然後道:「她在哪 裡?」   使者渾身發抖,他失去了一條腿,口中破碎的牙齒混著鮮血流淌出來。   「你不會感到痛。至少現在不會。」謝藝拿出一枚銅銖,拍在使者脖頸後。   使者渾身震顫了一下,銅銖嵌入椎縫,身體彷彿浸泡在溫熱的水中,失去了 疼痛的知覺。   「她在哪裡?」   謝藝一邊問,一邊拿起使者的手掌,抬起他的食指,像削水果一樣,削去他 指上的皮肉。他的動作很專心也很細緻,就像鏤刻一件藝術品那樣用心精細。   寂靜中,只有刀鋒剔過骨骼的沙沙聲。使者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在刀 鋒下被削出白森森的骨骼。忽然他瘋狂地嚎叫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在哪裡?」謝藝放下使者已經成為白骨的食指,然後抬起他的中指,再 次削下。   「沒有這個名字!」使者鱷魚般的長吻淌出血沫,眼角瞪得幾乎裂開,狂叫 道:「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沒有!從來沒有!」   「或者你會記起來。」   謝藝平靜地說道:「她是碧鯪族人。很久以前離開了南荒,大概十五年前又 回來了。帶著她的女兒。」   「是碧奴!」使者嘶聲道:「碧鯪族的碧奴!她死了!」   謝藝眼角跳了一下,「怎麼死的?」   「她是巫王的姬侍!幾年前病死的!」   「她的女兒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還有個女兒!」   謝藝停下來,「她的屍骨在哪裡?」   「沒有!沒有屍骨!」   謝藝不再詢問,他提起刀,一刀斬斷使者的脖頸。   那枚銅銖跳了出來。謝藝接過銅銖,小心地擦拭一下,放在乾癟的錢袋裡, 然後離開。一顆夜明珠從使者無頭的屍身掉出,轉動著滾到謝藝腳邊,那個男子 卻看也不看。   程宗揚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他與同樣面無人色的祁遠對視一眼,低聲說道: 「你不是說他在軍隊裡待過嗎?那傢伙待的不會是軍法處吧?這樣直接的刑訊手 段,怎麼可能是一名軍士?」   目睹了鏡中的一幕,祁遠喝的那點酒已經全變成冷汗流了出來,他艱難地擦 著頸子,小聲道:「他這是殺星下凡……親娘咧……」說著他打了個寒噤。   程宗揚呼了口氣:「幸好他不是敵人。」   謝藝對自己的來歷諱莫如深,眾人都猜想謝藝身份不是落魄文士那麼簡單, 這會兒見識了他的手段,兩人都不禁心生寒意。誰也不知道他怎麼進入地宮,尋 到鬼王峒的使者。好在他和鬼王峒是敵非友,否則有這樣一個敵人,未免太可怕 了。   無論謝藝的目的是什麼,至少他與鬼巫王為敵。敵人的敵人就是明友——希 望這!法則在南荒還適用。   沉默一會兒,程宗揚道:「朱老頭的口氣你倒學得挺像,那老傢伙呢?」   祁遠咧了咧嘴:「朱老頭在宴席上啃了條鹿腿,肉沒烤熟,又鬧肚子了。」   程宗揚收起靈飛鏡:「剛才看到的,除了雲老哥,跟誰都別說。」   祁遠點了點頭,忍不住道:「他找的那個女人是誰?」   「誰知道呢。」程宗揚呼了口氣,「希望那位鬼巫王運氣夠好,不要讓他逮 到。」   雨仍在下著,只是從急雨變成了濛濛細雨。被雨水沖刷過的岩石瑩白如玉, 一窪一窪積著淺淺的水。程宗揚走出寢宮,吸了一口山間清新的空氣,用力舒展 了一下肢體,一身輕鬆地走入雨幕。   鬼王峒一行人葬身地宮,使他們少了一個最危險的敵人,一直壓在心頭的危 迫感像一塊大石落了地,程宗揚心情頓時輕鬆許多。   「已經起來了?」   凝羽破碎的腰甲已經去掉,穿著便裝,在窗前用絲帕抹拭著她的彎刀。聽到 程宗揚的聲音,她抬起頭,綻開一個微顯僵硬的笑容。   程宗揚按了按她唇角的笑紋,小聲道:「你該多笑一點。整天冷著臉,容易 變老。好些了嗎?」   「不知道樂姑娘給我用了什麼藥,」凝羽道:「傷勢已經痊癒了。」   程宗揚一怔,「是嗎?」   「哪有啊!」樂明珠跳出來,她嘴裡還咬著魚乾,含含糊糊道:「我只是給 凝姐姐服了些丹藥,讓她不再吐血,離痊癒還遠著呢。喂,那些壞蛋呢?」   「不用擔心,祁遠已經帶人去封洞口了,連只耗子都出不來。」   「啊!」樂明珠驚叫道:「把洞口封住,下面的人不就全死了嗎?」   「怎麼?你還想留活口?」   樂明珠頓足道:「下面還有好多奴隸!」   程宗揚遲疑了一下,「那也是鬼王峒的奴隸。」   「可他們是無辜的!不行!不能封住洞口!」   「那怎麼辦?我們在洞口守嗎?」   「對啊,在洞口守著。他們餓得受不了就會出來,到時我們就把那些壞蛋一 個一個逮住殺掉,救出那些奴隸。」   程宗揚說服不了這個充滿正義感的小丫頭,又不能告訴她地宮裡已經沒有活 人。   「等他們出來很難吧。」凝羽在旁邊平靜地說道:「如果他們吃奴隸,還能 支撐很久。」   樂明珠嚇了一跳,連嘴裡的魚乾也忘了咽。   程宗揚岔開話題,「正好我有事找你。」他取出使者遺落的鐵盒,「你能不 能查出來它的毒性?」   樂明珠被那個吃人的話題說得倒了胃口,苦著臉吐掉魚乾,接過鐵盒。   程宗揚拉起凝羽:「你該多跟人接觸些。雲老哥在前面宴請白夷人,我們一 起去。」   「宗揚,」雲蒼峰笑呵呵拉住程宗揚的手,說道:「過來,見過白夷族的新 族長!」   樨夫人換了一襲素服,眼睛哭得紅紅的,一臉哀戚。她斂衣向程宗揚施禮: 「亡夫不幸身故,若非諸位援手,我白夷族……」   程宗揚暗讚這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若不是知道她的底細,准教她瞞過了, 以為她與丈夫情深意重。   程宗揚似笑非笑地說道:「恭喜夫人接任族長。咦?」他抽了抽鼻子,疑惑 地說道:「哪裡有股怪味?」   樨夫人哀戚的面孔微微發紅,連忙垂下頸子掩飾。程宗揚拉著凝羽在席間坐 下,給她剝了顆橘子,一邊道:「我記得橘子九、十月間才成熟,沒想到現在就 已經有了。」   樨夫人柔聲道:「南荒瓜果四時皆有……這柑桔請客人慢用。」   程宗揚手肘不經意地一抬,撞在樨夫人高聳的乳峰上。樨夫人花容失色,露 出痛楚的表情。   程宗揚若無其事地把橘子遞給凝羽,「你不飲酒,吃點水果。」   凝羽接過橘子,目光在人群中游移。席間大多是白夷人,雲蒼峰和蘇荔坐在 客席作陪,祁遠則混在人群中,說起白夷的湖珠讚不絕口,引得那些白夷人喜不 自禁,紛紛取出佩戴的湖珠讓他鑒賞。   雲蒼峰笑道:「這祁遠好口才,連白夷人都對他一見如故。」   程宗揚道:「白夷的商路有幾成利潤?」   雲蒼峰比了個手勢。   程宗揚嚇了一跳,「這麼多!」   「六朝風氣奢靡,去年天子為太后祝壽,一次便搜購珍珠百斛,市面上的湖 珠都被搜羅一空。」   「既然利潤這麼高,為什麼沒有別的商家走這條商路呢?」   雲蒼峰笑道:「南荒豈是好走的?況且,」他俯過身,低聲道:「白夷人生 性多疑,若非熟客,連山谷也未必能進來。」   說話間,程宗揚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朱老頭蹲在角落裡,身邊放著七八隻碟子,正吃得不亦樂乎。   「老頭兒,你不是鬧肚子嗎?」   朱老頭拿袖子一抹嘴,樂呵呵道:「鬧肚子也不能耽誤了吃啊。哎,我說小 程子,欠我的錢啥時候給啊?我都一把年紀,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可不能誑 我老人家。」   程宗揚挨著他坐下來,拿起一顆水果在手上轉著,隨口道:「你們那個殤振 羽,在南荒是做什麼的?」   朱老頭打了個突,連忙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才壓低聲音道:「可別亂 講!老爺子的事少打聽。」   程宗揚哂道:「瞧把你嚇的。他比鬼巫王還厲害?」   「鬼巫王那孫子?」朱老頭一臉的不屑,「你看我老人家啥時候怕過他?我 老人家想弄死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你就吹吧。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就你溜得快。喂,朱老頭,再領我們走一 段?」   「不成不成。」朱老頭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似的,「說好了就到白夷,我老人 家還趕著回去呢。要不,讓小桂子和小檜子帶你們去。」   想起吳三桂和秦檜,程宗揚就有些鬱悶。說他們是假的吧,那模樣還真有點 靠譜,說他們就是自己知道的歷史人物吧,一個權奸,一個亂世梟將,怎麼會被 一個逃到南荒的巫師搜羅到一處?   朱老頭啃著果核,含含糊糊道:「我聽小剛子說,你們前兩天在山頂撞見個 長翅膀的鳥人?哪兒來的?」   「黑魔海送信的。」   「黑魔海?」朱老頭嘿嘿笑了起來,「騙誰呢。」   程宗揚瞇起眼,「你知道黑魔海?」   「說來話長了,黑魔海現在提的人不多,十幾年前,可威風了。那些傢伙擅 長什麼採陰補陽、開鼎煉丹、使毒作法,跟樂丫頭的光明觀堂沒少別苗頭。別著 別著,惹到六朝那個什麼岳帥,好傢伙,帶了一幫人到黑魔海,從掌門的到看門 的,齊根刨了個乾淨。哪兒還有什麼信使?噗!」   朱老頭吐了果核,兩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後攤開手,涎著臉道:「說了這 麼多,怎麼也值幾個銀銖吧?」   「不提錢你會死啊?」程宗揚拍拍屁股,轉身就走。   「別急別急,」朱老頭連忙拉住他,「信呢?」   程宗揚回過頭,訝道:「朱老頭,你可別告訴我你識字。」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老人家可是上過學的。要不是落在南荒這鬼地方, 秀才我老人家都考中十七八個了。」   程宗揚心裡一動,從背包中拿出錦囊,取出裡面的素紙,遞給朱老頭。   朱老頭接到手裡,翻過來覆過去看了幾遍,「原來說的是這個啊。」   「是哪個?」程宗揚含笑道:「大爺,你給我講講?」   朱老頭指點著那張王哲留給程宗揚的無字信箋,老氣橫秋地說道:「這上面 不都寫著嗎?你瞧,這個,還有這個……」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那是紙上的線格!你給我找出一個字我瞧瞧!」   朱老頭隨手把信紙揉成一團,丟到程宗揚手裡,「不看了,不看了。還是說 說錢的事兒,小程子……」   「一句話,」程宗揚打斷他,「走一趟碧鯪族,按現在的價碼,到地方全部 給你結清。要不咱們就一拍兩散。我去我們的碧鯪族,你回你的熊耳鋪。欠你的 你放心,我們都是好人,絕不賴帳,等我們回到熊耳鋪就給你。」   「那怎成呢!」朱老頭頓時嚷了起來,「去碧鯪族還要過盤江,萬一你們死 路上了,我找誰要錢呢?」   「那就沒辦法了。」程宗揚同情地說道:「我們命都沒了,還怎麼付帳?不 過只要我們能回來,保證一文錢都不少你的。說不定我們發了財,還能多給你幾 個。你要急著拿錢呢,就跟我們去碧鯪族,一天一個金銖,絕對少不了你的。」   朱老頭眼珠轉了半晌,氣哼哼道:「缺德啊,小程子,你就這麼欺負我老人 家。」   程宗揚拍了拍朱老頭的肩,「咱們這算說好了,明天再歇一天,頂多後天就 趕路。來回也就十幾天,誤不了你的事。」   第六章f媚婦   聽說程宗揚拿賴帳來要脅朱老頭,雲蒼蜂也不禁苦笑,「這麼做也成。盤江 往南的路徑,我走得也不多。至於朱老頭那邊……等我回去,再備份厚禮向殤侯 謝罪吧。」   「聽朱老頭的口氣,那個人似乎挺厲害。」   程宗揚迴避了殤振羽的名字,問道:「鬼王峒這麼囂張,他在南荒也不理嗎?」   雲蒼峰搖頭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想來殤侯終究是六朝人,南荒土著之 間的紛爭,他也未必願意插手。」   頓了一下,雲蒼峰低聲道:「聽祁遠說,你們看到謝藝出手?」   雲蒼峰的目光很專注,程宗揚想起謝藝的手段,還有些背後發寒。他點了點 頭,「我看兩個武二加起來,碰上他也是白饒。」   雲蒼峰皺眉道:「眼下洞口已經封住,他可怎麼出來?」   「放心吧。」程宗揚道:「他能怎麼進去,就能怎麼出來。說不定他這會兒 已經回來了呢。」   正說著,祁遠進來,低聲道:「謝先生回來了。」   雲蒼峰看了程宗揚一眼,兩人都露出苦笑。雲蒼峰在雲氏商會任職多年,閱 歷不凡,但對於謝藝這個人,他也看不穿,摸不透。   程宗揚道:「雲老哥,不如趁這個時候,請大家來商量一下,咱們後面怎麼 走。」   白夷人並不知道族長、樨夫人與鬼王峒之間的事,他們之所以包圍宮殿,都 是受了樨夫人的指令。現在誤會冰釋,樨夫人對外面宣稱,商隊一行被作為白夷 人的貴賓,請到宮中留宿。   話雖這麼說,這些人卻沒有一點貴賓的自覺。在祁遠的安排下,十幾名護衛 外鬆內緊,將最要緊的幾處宮室牢牢控制住,以防白夷人在樨夫人的鼓動下再出 什麼意外。   宴會結束後,商隊中十餘人聚在一處僻靜的宮室內。雲蒼峰、易彪、易勇坐 在一處,程宗揚、祁遠、凝羽一處,武二郎原本是與白湖商館一起來的,這時卻 厚著臉皮緊貼著蘇荔坐在一處,讓旁邊的樂明珠給了他十幾個白眼。   與會的除雲氏商會、白湖商館和花苗族三方以外,還有一個人。   謝藝安靜地坐在角落裡,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神態從容恬淡,身上的衣 物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污漬。   雲蒼峰首先開口:「昨晚之事,謝先生應該已經知道了。所幸有驚無險,如 今洞口已經封住,想必他們是出不來了。」他頓了一下,然後道:「此間事情已 了,不知各位下一步有何打算?」   蘇荔首先開口:「我的族人準備往鬼王峒去。」   第一個開口反對的竟然是武二郎,「不行!就你們這些人,去鬼王峒就是送 死!」   蘇荔平靜地說道:「我們已經與紅苗約好。即使全部去死,也要除去那個惡 魔。」   「是啊是啊!」樂明珠在旁邊使勁點頭。   程宗揚道:「你就別添亂了。」他轉過頭,坦然道:「蘇荔族長,現在與鬼 巫王為敵的不只是你們。我們也與鬼王峒結下怨仇。現在使者那群人雖然封在洞 裡,但他們有沒有往鬼王峒傳訊,我們就不知道了。」   這也是眾人所擔心的,如果鬼王峒聞訊派人攔截,誰都沒有信心能活著離開 南荒。   「實話實說,好不容易開了條商路,如果不除去鬼巫王,遲早這條商路要被 截斷。我們是生意人,從生意的角度說,你們能除去鬼巫王,對我們是件好事。   但是……」程宗揚緩緩道:「蘇荔族長,你們有多少把握除去他呢?」   蘇荔沉默下來。   寂靜中,雲蒼峰開口道:「我們雲氏這趟生意只到白夷族,眼下已經該回去 了。不過老夫與程小哥有約,白湖商館的兄弟陪我們到白夷,我們陪白湖商館的 兄弟們到碧鯪族,雙方結伴而行。程小哥,後面的路程由你們安排,我們雲氏別 無異議。」   易彪和易勇一言不發,雖然易勇很想早些退回建康,探尋靈飛鏡的秘密,但 雲蒼峰的決定,就是他們的命令。   後面這段路完全是雲氏商會的好意,這份情程宗揚不能不領。他向雲蒼峰道 過謝,然後道:「諸位已經知道,我們這趟到南荒來,是去碧鯪族購買霓龍絲。   我們商隊的吳大哥昨天受了傷,今天又下雨,休息一天,明天趕路。」   「蘇荔族長,」程宗揚道:「路上認識這麼些天,大家已經是朋友了。站在 朋友……的立場,我希望你們三思。」   蘇荔沒有回答。   靜默片刻,程宗揚道:「不如咱們來表決吧。願意去鬼王峒的舉手。」   「我!我我我!」樂明珠伸出雪白的小手,使勁搖著。   接著蘇荔揚起手。   除了她們兩人之外,其他人都沒有舉手。雲蒼峰默不作聲,謝藝神情平靜, 武二郎抱著肩,虎目惡狠狠一個一個瞪過去,也不知道他是威脅眾人不要去,還 是威脅大家一起去。祁遠手動了一下,然後又收了回來。   「二對八。」程宗揚道:「蘇荔族長?」   蘇荔抬起臉,用求救的口氣道:「二郎?」   武二郎朝程宗揚一瞪眼,「小子!先說好,二爺就到碧鯪族,什麼狗屁霓龍 絲,你能不能找到都和二爺無關!二爺還有事要辦,到地方咱們就分手!」   「武二,」程宗揚皺起眉頭,「咱們可是說好的,三個月時間,陪我走一趟 南荒,這才一個來月,你就準備走人?」   「誰說二爺走人?咱們說的是走一趟南荒,又沒說誰跟誰。」武二郎露出那 副無賴嘴臉,耍賴道:「二爺不還在南荒嗎?憑什麼二爺跟你啊,你不想走,跟 著二爺去鬼王峒不就結了?」   程宗揚為之氣結,祁遠連忙出來打圓場。「不如這樣,蘇荔族長若是不急的 話,咱們先到碧鯪族,然後再作商議。」   蘇荔滿眼甜蜜地瞥了武二郎一眼,微笑道:「那好,我們就先到碧鯪族。」   程宗揚扭頭看著角落那個身影。「謝兄?」   謝藝輕輕拂了拂袍角,淡淡笑道:「碧鯪族依山臨海,景物絕佳,在下心儀 已久。」   程宗揚知道謝藝肯定是要去的。他找的那個女子,就來自碧鯪族。即使人已 經不在了,他也肯定要去看看。   「既然如此,咱們後天就一道往碧鯪族去。」   眾人各自散去。程宗揚拉起凝羽,武二郎湊過來道:「喂,咱們可說清楚, 這可不是二爺說話不算數啊。你小子回去可別胡說,壞了二爺的名頭。」   「得了吧。你沒瞧蘇荔族長高興得眼裡都流出蜜了。」程宗揚偏頭看著武二 郎,嘖嘖讚道:「真看不出來啊。二爺還是個風流種子。」   武二郎神氣活現地說道:「你以為呢!等二爺幹掉鬼王峒那個丫頭養的,你 就等著瞧好吧。」   「怎麼?蘇荔族長答應嫁給你?」   武二郎露出一絲尷尬,嘴硬地說:「只要她願意,我就敢娶!」   程宗揚嘿然道:「說了半天,原來人家還沒答應呢。」   「喂,武二,」程宗揚靠近一些,「我發現只要樂丫頭在旁邊,你就特別起 勁,跟蘇荔族長眉來眼去——是不是做給那位潘姐看的?」   武二郎臉色陰沉下來,惡狠狠瞪著程宗揚,然後一聲不響地轉身離開。   雨勢忽緊忽慢,始終沒有停止。夜色如墨,一股帶著雨點的山風湧入室內, 將垂地的帷幕捲起一角。   「不……」凝羽抬起手,推開那個散發著男子氣息的身影。   黑暗中,依稀能看到程宗揚面部的輪廓。這是凝羽第一次拒絕自己,程宗揚 覺得有些奇怪,「怎麼了?傷還沒好嗎?」   凝羽雙手抱住身體,過了會兒道:「已經好了。是我不想做。」   「別騙我了。」程宗揚輕輕動了下手指,凝羽蜜穴溫熱而濕潤,顯然已經情 動十分,「究竟是怎麼了?」   凝羽遲疑了一下,「樂姑娘說,我經絡間的寒氣鬱結,化解前如果行房,對 你我都不好。」   「她瞎說的吧。」程宗揚納悶地說道:「每次我們交合,你體內的寒氣不都 是在化解嗎?」   凝羽揚起臉正要開口,忽然眼中寒光一閃,抓住枕側的月牙彎刀,轉頭道: 「誰!」   帷幕拉開,一個穿著素服的美婦抬起眼,媚聲道:「公子……」   凝羽不動聲色地拉起衣衫,冷冷道:「夫人如何會在這裡?」此時已經是深 夜,她不明白這位新任的白夷族長為何會出現。   樨夫人柔媚地說道:「妾身是來為公子侍寢的。」   凝羽眼中露出一絲愕然,程宗揚也有些意外,接著笑道:「這是她的寢宮, 床榻被褥都是她的。眼下被我佔了,倒忘了她。」   凝羽眉頭微蹙,他們雖然控制了宮殿,但樨夫人終究是白夷的族長,讓她來 侍寢,未免唐突。不過……只要他想做,再唐突十倍的事,自己也做了。   看出凝羽眼中的猶疑,程宗揚連忙道:「這可不是我強迫她的。你別看她一 副端莊的樣子,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淫婦。而且祁老四也說,白夷女人對這種事 情是很放得開的。」   樨夫人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別有一番風流的美態,俏生生嫵媚之極。她扭 動著腰肢,款款走來,笑盈盈伏在榻側,媚態橫生地嬌聲道:「公子好厲害,妾 身的後面被公子用過,這會兒還發麻呢。」   程宗揚貼凝羽耳邊道:「你看她的騷態,像不像蘇妲己?」   凝羽慢慢挑起唇角。兩人的艷態有八分相似,但蘇妲己更加妖媚,眉眼間有 種蠱惑人心的魅艷,而樨夫人則多了幾分怯生生的嬌態。   樨夫人妖媚地一笑,抬手解開衣襟。她孝服下的胴體一絲不掛,衣襟一鬆, 兩團白光光的美乳便顫動著跳了出來。   凝羽眼波微閃。樨夫人豐滿的乳球泛著奇異的亮光,雪白的乳肉被一層透明 的膠膜緊緊包裹著,膠膜底部收緊束住乳根,豐膩的乳肉被束得鼓脹起來,彷彿 兩隻熟透的水蜜桃,又白又大,顫微微聳在胸前。   隔著透明的薄膜,依然能聞到精液的氣息。薄膜裡都是濁白的精液,沾在她 豐膩的乳肉上。樨夫人乳尖兩粒充血的乳頭硬硬翹起,伸進薄膜頂端凸起的部位, 那裡面充滿了濁白的液體,將她兩顆紅艷的乳頭浸在裡面。   程宗揚看得心動,伸手抓住她一團高聳的乳房,用力揉捏起來。樨夫人吃痛 地皺起眉,楚楚可憐地望著程宗揚,肥白的屁股卻騷媚地扭動著。   「要不是你,我們差點都死在她手裡。」程宗揚道:「這淫婦裝得可真像, 我心一軟,就被她騙了。」   凝羽明白過來,對樨夫人僅有的好感也一掃而空。   樨夫人妖聲道:「妾身知道錯了,見到公子平安回來,妾身高興得不知怎麼 才好。」   程宗揚挑起唇角,「是嗎?」   樨夫人嬌羞地說道:「妾身見公子那麼辛苦,心下不忍,就自薦枕席,來服 侍公子……」   凝羽淡淡道:「你在撒謊嗎?」   樨夫人臉上露出一絲驚惶,這個冷冰冰的女子就像月光下的刀鋒,似乎隨時 都會切斷自己的喉嚨。她微微戰慄著小聲道:「妾身騙了公子,怕公子怪罪,才 上了公子的床,想討好公子……」   樨夫人聲音越來越小,這個女人與身邊的男子關係非淺,自己用肉體來引誘 她的男人,正觸犯了女人的大忌。   凝羽冷冷看著她,真看得樨夫人渾身發寒,笑容像被黏住般,僵在臉上。   凝羽盯了她片刻,然後淡淡道:「你做得不錯。」說著她指了指樨夫人鼓脹 的乳房,「這是什麼?」   見她沒有怪罪的意思,樨夫人如釋重負,神情又變得騷媚起來,「這是公子 享用妾身時,套在陽物上的。」   那層透明的薄膜緊繃繃裹在美婦乳上,豐膩的乳肉被束得鼓脹欲裂,在燭光 映照下微微閃亮,顯示出奇異的質感。凝羽道:「魚鰾?還是腸衣?」   「是橡膠。」程宗揚解釋道:「一種樹的汁液。」   「樹汁?這也是你販賣的東西嗎?它們是怎麼做出來的?有什麼用?」   程宗揚沒想到她對這種產品這麼好奇,索性拆開一個保險套,「先把樹汁收 集起來,然後做出模具,大概要幾十道工序才能做出來。」   「上面的花紋和顆粒是天然就有的嗎?」   「都是做出來的,用來增加交合時的情趣。」程宗揚笑道:「還有一種是帶 倒刺的,我還沒用過。」   樨夫人飛了一記媚眼,「單是這兩個,妾身已經被公子幹得洩了身子,走路 時下面都像合不上呢。」   凝羽皺了皺眉頭,「這麼麻煩的工序。」   程宗揚道:「有了它,就不用擔心一夜風流懷胎九月。男女之間那些事,就 變成了一種好玩的遊戲,再沒有後顧之憂。」   凝羽挑起眉梢,「你怕她懷胎?」   「我是怕她不乾淨。」   程宗揚拍了拍樨夫人的粉頰,「這位夫人看來白白嫩嫩,其實經常和鬼王峒 那些怪物濫交,不知道有多髒呢。」   凝羽瞟了樨夫人一眼,樨夫人紅著臉訕訕道:「公子說,這是保險套,隔著 保險套干妾身後面,會安全一此丁」   凝羽拿起那枚拆開的保險套,又看著樨夫人的乳房,「看起來並不大……」   「我也沒想到這麼大的奶子,居然能戴上。」   程宗揚抬指在樨夫人充血的乳頭上彈了一下,「你瞧。」   樨夫人乳根被緊緊束著,乳頭充血般紅得發脹,一碰就吃痛地低叫一聲。她 美目如絲,騷媚地說道:「公子的陽精都在裡面,妾身捨不得丟棄。貼身戴著, 就好像公子時時都騎在妾身身上……」   凝羽放下保險套,對樨夫人道:「你不是來侍寢的嗎?」   樨夫人連忙拿起保險套,乖乖替程宗揚戴上。程宗揚貼在凝羽耳邊道:「我 和她做,你介意嗎?」   凝羽微微偏頭看著程宗揚,臉上第一次露出小兒女的神情,「我為什麼會介 意?」   怔了一下,程宗揚才想到這不是原來那個世界,眼前的凝羽也不是自己曾經 的女朋友紫玫。準確的說,凝羽只是一個與自己有性關係的同行者。   有些自私地一笑,程宗揚隨即感到一絲興奮。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令自己滿 意的地方,那麼就是這個世界裡多姿多彩的女人,還有她們完全沒有受到女權主 義毒害的品質。   程宗揚笑了起來,一把拉住赤條條的樨夫人,將這個美艷的白夷婦人扯到榻 上。樨夫人嚶嚀一聲,兩團美乳顫抖著,媚眼中流淌出無窮春意。   第七章f試毒   雨勢不知何時停止,黎明的光線透過帷幕,在室內緩緩移動。   程宗揚閉著眼,靜靜感受著腹內氣輪的轉動。氣輪緩緩旋轉,彷彿一盆溫熱 的爐火,將暖意沿著經絡散佈到四肢百骸。當自己心神放到丹田,氣輪的轉動迅 速加快。一股暖流從丹田湧出,從會陰沿脊椎上行,流入頭頂的百會,然後從印 堂下行。   舌尖不知不覺抬起,頂住上顎,那股暖流透過百會,變得清涼如水,從舌尖 細細流下,彷彿瓊漿淌過咽喉,重新匯入丹田,與旋轉的氣輪融為一體。真氣一 遍一遍在經絡中運行,每一次循環,身體的能量都彷彿愈發飽滿,為氣流經行處, 帶來無比暢快的感覺。   身為一個現代人,程宗揚對這種體驗有種古怪的感覺——這樣的練功方法好 像是在對一塊電池充電,但普通充電只是將電力輸送至電池,而練功則同時讓這 塊電池變得更大,效率更高。   隨著真氣的循環,他能感覺到丹田的氣輪在緩慢的膨脹,彷彿沒有盡頭。身 體的知覺隨之延伸,突破肉體的限制,將周圍的一切都納入自己意識的範圍中。   他聽到光線行走的聲音,像透明的水在帷幕上輕輕移動,散發著溫暖而濕潤 的氣息。   良久,程宗揚睜開眼睛,清晨的陽光映在帷幕上,帶來滿眼新綠。   凝羽靜靜躺在一旁。她的睡姿很沉靜,整齊的睫毛一動不動,光潔的面孔猶 如雕塑。她一手放在身側,一手伸到枕下,握住刀柄,即使在夢中也不鬆開。   除了來自穹羽族,凝羽從未吐露過自己的身世。程宗揚不知道,她經歷過怎 樣的環境,才如此缺乏安全感。   床榻另一端,則是另一番景象。樨夫人側著身,白生生的胴體蜷縮在床榻一 角,自己的雙腳伸在她股間,被她渾圓的大腿緊緊夾著。那張光溜溜的豐臀向後 挺起,臀間還留著自己陽物肆虐過的痕跡。她白嫩的肛洞被幹得發紅,裡面還留 著一個用過的保險套。臀後那團絨球般的兔尾隨著呼吸微微搖動,又軟又柔。   想起昨晚的經歷,一股電流般酥麻的感覺從下體升起。凝羽因傷不能交合, 程宗揚把慾火都發洩在樨夫人身上。這個被鬼王峒調教過的白夷美婦表現得比白 天更加放蕩,浪聲媚叫著,讓自己從前到後干遍了她身上每個肉洞。   單純從肉體的感覺來說,樨夫人的肉體雖然妖艷,也沒有特別之處。但她柔 媚的淫態,卻讓人慾念勃發。程宗揚自認為並沒有太多變態的愛好,可這個白夷 美婦卻對自己出格的舉動甘之若始,似乎在引誘自己盡情使用她的肉體。   昨晚荒唐的舉動,連一向冷靜的凝羽也無法自控,逃也似的躲到帷幕外,直 到自己把慾火盡數發洩在樨夫人體內,才上榻陪自己睡覺。   「程先生。」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   程宗揚從樨夫人豐膩的腿間拔出腳,披衣起身。他懶得再把頭髮挽起,戴上 方巾,就那樣披散著來到室外。   穿著道服的易勇恭恭敬敬地向程宗揚行禮。「在下前來討教。」   「坐吧。」南荒部族很少有椅子,往往用蒲團或者氈毯席地而坐,白夷族也 不例外。程宗揚請他坐下,然後笑道:「易勇是化名吧。」   易勇休息了一日,氣色看上去好了許多。他微微一笑,「林清浦。但在商隊 裡,先生還是叫我易勇好了。」   程宗揚取出那面靈飛鏡,摩挲了一下,交給易勇。   易勇沒有接。「請問先生,此鏡該如何使用?」   「我很想告訴你這面鏡子要用我的獨門秘咒才能開啟,如果想學,拿你的水 鏡術交換。」程宗揚歎了口氣,「可惜沒有。」   程宗揚從背包裡取出那支遙控器,按了一下,鏡面隨即亮起。   易勇又驚又喜。「這是……」   程宗揚把遙控器交給易勇,「給你吧。」   「怎麼會……怎麼會……」易勇語無倫次地說著,他剛才努力做出的鎮靜早 已不翼而飛,這會兒接過遙控器,手指都在發顫。   「小心點,弄丟了可沒地方配。這些按鍵我還沒來得及琢磨,可能還有其他 用處。」   易勇的心神完全被那支遙控器吸引,根本沒有聽到他說的什麼。   程宗揚搖了搖頭,眼看著易勇握住靈飛鏡,準備瞑想入定,程宗揚拍了拍他 的肩,「拿回去慢慢想吧。」   易勇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在下失態了。可是……可是這……」   程宗揚打斷他,「遙控器是在山裡用鹽巴換的,我也不明白它怎麼會在這裡 出現。你如果非要找個理由,就當自己運氣足夠好吧。」   「若非公子指點,在下無論如何也不知曉此鏡別有機杼。」易勇合掌躬身, 「大恩不言謝。清浦必有以報之。」   易勇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凝羽在身後淡淡道:「就這樣給他了?」   程宗揚回頭笑了笑,「我已經答應過雲老哥。子曰:「言必信,行必果。」   見到好東西就自己留著,未免不仗義。」   凝羽露出一絲譏笑,「是嗎?」   程宗揚哈哈一笑:「這靈飛鏡其實是兩件東西,他拿鏡,我拿遙控器,大家 誰都用不了,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我看易勇、易彪他們身份都不簡單。多個朋 友多條路,這條路說不定以後就是救命的。夠坦白吧。」   「這也是你的生意經嗎?」   程宗揚點了點頭,「從功利角度來說,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交換。祁遠他們 需要錢,用血換,用汗換,甚至拿命換。雲老哥想要靈飛鏡,用一條商路還有龍 睛玉來換。武二和蘇荔郎情妾意,結果武二就翻臉不認我這個老闆,不惜耍賴, 也要陪蘇荔去鬼王峒,好換蘇荔的芳心。還有……那個樨夫人拿身體換來換去, 無非是想保住性命和富貴。這也是錢為什麼那麼誘人。錢是一般等價物,一種通 用的交換媒介,世上大部分東西都可以折算成金錢。」   「你呢?」   凝羽靜靜問。程宗揚一怔,沉默下來。   良久他說道:「曾經有一位導演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 想要的是什麼。」   「導演?」   程宗揚解釋道:「就是編戲的。」   「戲子嗎?」凝羽沒有在意,「你說,你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那句話還有後半句:每個人都等著別人告訴自己想要什麼。」程宗揚一笑 道:「也許是因為我想要的太多了吧。我想要命,要錢,要誰都不能威脅我,要 生活過得舒舒服服……」   說著他歎了口氣,「現在我最想要的,就是把肚子裡的冰蠱去掉。如果沒辦 法,我只好先找到霓龍絲,再和蘇妲己交換了。」   「我見過冰蠱發作的樣子——」凝羽欲言又止。   程宗揚苦笑道:「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了。」   他轉過話題。「那隻母兔子呢?」   「今天有她繼任族長的儀式,剛才已經離開了。」   「你盯著她。」程宗揚說著站起來,「我去看看其他人。」   吳戰威光著膀子趴在榻上,和易彪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傷口剛換過藥, 還沒有包紮,黝黑發亮的背脊上顯露出不止一道傷痕。   易彪臉頰明顯消瘦下來,露出青色的鬍渣。   「吳大哥,你信命不信?」   吳戰威瞇起眼,「信啥啊?」   「有人給我們兄弟算過命,說我們兩個一輩子都在刀尖上走,三十歲是個大 坎,能邁過去,什麼事都好說,邁不過去就到頭了。我哥今年三十,我比他小兩 歲。」   「屌!」吳戰威啐了一口,「什麼算命,都是那些瞎子坑人的。易兄弟,我 跟你說,別信那些玩意兒。我老吳就信白花花的銀子,黃燦燦的金子!別的都是 屌毛!」   易彪使勁晃了晃腦袋,用手捋著濃密的頭髮。   「兄弟你瞧,」吳戰威拍了拍自己背上,「數數多少傷疤。」   「總有十幾道吧。」   「十四處!」吳戰威嘿嘿一笑,「兄弟,不瞞你說,我老吳以前幹過黑活。   被仇家逼得沒辦法,才投到掌櫃手下。小魏,你笑什麼笑?」   小魏撥弄著弩機,嘿嘿一笑。   「沒想到吧。」吳戰威回過頭,對易彪說道:「你是兵,我是匪,誰能想到 咱們會走到一塊兒呢?你說天命那些,哥哥我是真不信。要是老天有眼,早就該 用雷把我劈了。可他就是不劈,一口鍋裡攪勺的兄弟沒剩幾個了,偏偏還讓我人 模狗樣地活著。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兒?」   「哥哥知道你心裡難受,」吳戰威道:「咱們走南荒,常說生死由命,富貴 在天,可這死老天什麼時候睜過眼?」他抬起頭,「程頭兒,你說是不是?」   程宗揚在門口聽了半晌,聞言只咧了咧嘴,想笑,沒笑出來。自己被扔到這 個世界,本身就是件荒唐透頂的事。結果做夢都想穿越的段強死了,偏偏剩下自 己,如果說這是命裡注定,那老天肯定是個喜歡惡搞的傢伙。   「昨天和雲老哥商量了,咱們一道往碧鯪族去。怎麼樣?能走嗎?」   吳戰威活動了一下筋骨,「這點傷,就當撓癢了。」   程宗揚坐下來,慢慢道:「吳大刀,你說實話,這一路折損這麼多兄弟,是 不是我處置不當?」   吳戰威一樂,「這就不錯了。誰不知道走南荒是九死一生的勾當,咱們弟兄 敢來,就沒把死活放在心上。」   「好。」程宗揚下定決心,「到了碧鯪族,找到霓龍絲,咱們就立刻回程。   南荒這鬼地方……我是再也不來。」   程宗揚只想趕快離開南荒,卻有人對南荒樂不思蜀。   「我找到了!這蘑菇是一種幻藥!」樂明珠聲音大得讓程宗揚嚇了一跳。   小丫頭穿著花苗人的窄衣筒裙,這會兒在室內,連鞋子都脫了,光著白生生 的小腳丫。   程宗揚只是轉過來隨便看看,沒想到那小丫頭卻擺出大幹一場的架勢,滿地 放的都是草藥,這會兒臉紅紅的,兩手忙個不停。   「這種菇用礬汁和血浸過,燃燒時會有很濃的煙,人一旦聞到,就會產生好 多好多幻覺!」   說著樂明珠咯咯笑了起來,大聲道:「這是我發現的!我要給它起個好聽的 名字,叫樂氏明珠菌!嘻嘻。」   那丫頭粉頰酡紅,有點像喝醉了一樣亢奮。程宗揚越看越覺得不大對頭,忍 不住道:「這蘑結你不會自己吃了吧?」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以為我和你一樣笨啊!你瞧,一、二、三……咦?怎 麼少了一株?」   程宗揚連忙去拿鐵盒,樂明珠卻拍著手笑了起來,「騙你的!大笨蛋!我才 沒有吃呢。」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好看的鬼臉,然後撥開草藥,「在這裡!」   那株毒蠅傘像是被什麼東西浸過,半截變成黑色的膏狀,上面還有火燒的痕 跡。   程宗揚鬆了口氣,「祈遠說這東西有毒,可別亂碰。」   「我是醫生!醫術挺高明的醫生,還會怕它嗎?」樂明珠咯咯笑道:「你猜 我是怎麼發現的?」   不等程宗揚回答,樂明珠就嘰嘰咯咯說道:「我球磨了一個晚上,也沒找出 來它的藥性。早上阿夕姐姐來看我,不小心把菌碰到礬汁裡,她去拿的時候,又 不小心劃破手指,血滴到菌上,蘑菇一下子就變黑了。我立刻發現,炮製我的樂 氏明珠菌,要用礬汁和鮮血!你瞧,我是不是很聰明?」   「這也太巧了吧?」程宗揚說著,心頭微微一凜,「阿夕哪根手指流血?」   樂明珠翹起手指,「這隻。不對,是這只……不,還是這只……咦?究竟是 哪只?」   小丫頭繞來繞去,把自己也繞糊塗了。但程宗揚心裡的疑問卻越來越強烈。   無論樂明珠翹的是左手還是右手,都是中指。如果自己沒有記錯,那正是阿 夕被蜈蚣咬傷的部位。   但程宗揚沒有顧得上多想,這邊樂明珠叫嚷起來。「好熱啊。」   她張開小手,在頸側捩著風,脖頸情不自禁地搖擺起來。她脖頸搖擺的幅度 越來越大,動作也漸漸加快,臉上的表情卻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搖頭。   程宗揚瞠目結舌,接著他飛快地拉開背包。這小丫頭的模樣……怎麼看著像 是吃了搖頭丸開始亢奮呢?   片刻後,程宗揚抬起頭,「喂,你見到我的藥瓶了嗎?」   樂明珠笑嘻嘻從藥材中翻出一隻藥瓶,朝程宗揚晃了晃,然後收回來,笑嘻 嘻道:「你忘了拿走。」   程宗揚清楚記得自己當時把藥瓶收進背包,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這裡面的藥……」程宗揚小心翼翼地說道:「你不會吃了吧?」   樂明珠舌尖一翻,吐出一片綠色的小藥丸,朝程宗揚眨了眨眼,接著又嚥了 回去,得意地說,!「你騙人,我試過沒毒的!」   程宗揚心裡發出一聲哀嚎,這丫頭怎麼什麼都敢吃啊?   「阿夕姐姐要自己吃下去,讓我來檢查。可師傅說過,醫者要有為醫術獻身 的勇氣。阿夕姐姐這麼勇敢,我光明觀堂的弟子,也絕不是膽小鬼!」   看著樂明珠握緊拳頭,一臉興奮的樣子,程宗揚只剩下苦笑。一邊想,怎麼 又是阿夕?   「好熱好熱……」   樂明珠搖頭晃腦地說著,鼻尖冒出亮晶晶的汗水,興奮感越來越強烈,程宗 揚本來想讓她冷靜一些,但樂明珠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停住動作。   樂明珠彎下腰,一隻小手伸到衣服裡面,很努力地解著什麼,她先抽出一條 汗津津的絲巾,然後拽出一條粉紅的肚兜,大大鬆了口氣。樂明珠胸前紅色的衣 襟猛然一振,兩團失去束縛的乳峰彈跳著聳起,將衣襟衫撐得滿滿的。   「啥!」程宗揚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樂明珠胸衣高高聳起的兩團。平 時接觸時,他已經發現這小丫頭年紀不大,胸部卻不小,但怎麼也沒想到她還束 著胸。這會兒扯掉絲巾,小丫頭渾圓的乳房聳起,將衣襟撐得滿滿的,襯著她小 巧玲瓏的身材竟是出奇的碩大。   樂明珠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她滿臉紅暈,一邊不自覺地搖晃白嫩的玉 頸,一邊興奮地說:「這種幻藥是我第一個發現的!我好高興!」   程宗揚歪著頭,不懷好意地盯著她搖晃的雙乳,一邊道:「高興什麼?」   「我們光明觀堂有一本大藥典,每種新發現的藥物都會列上發現人的姓名。   嘻嘻,現在我也有機會把名字列在上面,師傅一定很開心!以後再也沒有人 叫我小笨笨了!」   程宗揚失笑道:「原來大家叫你小笨笨。」   樂明珠不滿地皺了皺白玉般的小鼻子,「我也叫他們小豬頭、小糊塗,大蘿 卜、老酒蟲,還有大木瓜。咦,房子為什麼在動?」   樂明珠一邊搖頭,一邊皺起彎彎的眉毛,接著又把這一點困惑拋到腦後,她 神情恍惚而又亢奮,高聲道:「我現在好高興!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一點都安 靜不下來,我要……我要跑回去告訴師傅知道!」   程宗揚目瞪口呆,看著那個小丫頭在房間裡飛奔,她穿著花苗式樣的窄身衣 衫,衣襟的鈕扣是布制的,套在扣環中,這時一跑動,兩團碩大的乳球在衣襟中 跳動,沒幾步,就擦開了頸下的衣紐,衣襟散開,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膚。   剛下過雨,空氣濕濕涼涼,十分愜意,樂明珠身上卻汗津津的,她一跑,那 兩粒豐碩的乳球立刻像波浪一樣掀動著,蕩起誘人時波濤,豐隆的雙乳間,白膩 的乳溝一顫一顫,閃動出迷人的肉光。衣襟下,那兩團圓聳的乳肉宛如兩隻不安 分的白兔,在衣內蹦跳不已。   看到程宗揚驚訝的表情,樂明珠做了個鬼臉,「嘻嘻,又騙到你了!光明殿 那麼遠,我怎麼跑得回去?我只是要表示一下我很高興,大笨蛋!」   程宗揚露出惡作劇的壞笑,「你真聰明,又把我騙到了。不過平常人遇到喜 事,都會高興地跳起來……」   「對啊!對啊!」不等他說完,樂明珠就叫道:「我也要跳!」   樂明珠咯咯笑著,在程宗揚面前又跳又蹦。她身材嬌小,容貌俏美,圓圓的 臉頰還帶著未褪的嬰兒肥,圓圓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爛漫,卻有一對與身材不成比 例的碩大乳房。以程宗揚的眼光,這怎麼都該算是豪乳了。   隨著她的跳動,剛才衣襟上波浪般的弧線變得愈發洶湧,兩團渾圓的豪乳向 上掀起,彷彿要擠破衣襟,然後又沉甸甸墜落下來,在衣內顫動著撞在一起,發 出悅耳的肉響。   樂明珠興高采烈,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衣襟正一點一點繃緊。   「好熱好熱……」小丫頭一邊跳一邊舉著小手給自己捩風。忽然「繃」的一 聲輕響,胸前的紐扣不堪重負,被猛地擠開。她胸部上方的衣紐還扣著,鬆開的 是乳峰頂部的布鈕,衣襟敞開一個菱形的縫隙,正對乳溝,能清楚看到兩側白膩 如脂的乳肉劇烈地震顫著,彈性十足。   那個珍珠一樣瑩潤的小丫頭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外洩的春光,她一邊跳一邊 咯咯直笑,身體動感十足,充滿了莫名的興奮。那兩團乳球跳躍著,在薄薄的衣 衫內上下抖動,不斷顯出乳球的輪廓。她明玉一樣晶瑩的肌膚佈滿汗珠,白滑的 乳肉圓鼓鼓一邊顫抖,一邊不時擠在一起,流溢著雪白的光澤。小巧的乳頭不時 將衣衫高高頂起,一上一下地滑動。   程宗揚慢慢收起壞笑,露出讚賞的目光。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經歷過 這樣單純的快樂時光。少女脂玉的乳肉香汗淋漓,搖曳間蕩漾出淡淡的乳香。她 的氣息乾淨之極,完全沒有脂粉的香膩,而是一股甜絲絲的奶香。   樂明珠拉住程宗揚的手,大聲道:「你也來跳!」   她這麼一扭身,一側的乳房順勢一滑,從衣襟間聳出。雪白的肉光使程宗揚 目光一跳,便停在她裸露的乳峰上。   樂明珠的乳房絲毫不遜色於樨夫人那個成熟妖艷的白夷美婦,尺寸甚至更加 誇張。紫玫的情趣內衣還是程宗揚去買的,自己還記得有一副用來展示的?級罩 杯,尺寸足以裝下兩顆籃球。按照紫玫買內衣的尺碼,這個小丫頭的尺寸至少有 32E ——相當於排球的直徑——襯著她纖巧的身材,顯得格外誇張。   那團雪乳卡在鬆開的衣襟間,雪白的乳肉充滿彈性地抖動震顫著,在乳肉的 擠壓下衣紐終於繃開,乳球撐破衣襟的束縛,猛然躍出。她的乳房是漂亮的圓桃 形,乳根微微收緊,隆起的乳球圓碩豐滿,乳頭尖尖的,帶著淡淡的粉紅色澤, 紅嫩的乳頭像一朵小小的蓓蕾,在雪團般的乳肉上挺翹起來。由於一直束胸,乳 峰上還留著絲巾束出的壓痕。跳躍時那團粉嫩的雪乳高高蕩起,在空中劃出一條 耀目的弧線,又沉甸甸墜下,白美得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沉重的金石聲。南荒人祭祀中常用的銅鼓響起,聲音中 充滿洪荒的氣息。接著有人吹起笙竽,白夷人歡呼著,宣告新任族長誕生。   程宗揚充滿惡意地想著,不知道那個蕩婦有沒有把自己留在她肛中的保險套 取出來。或者她就那樣屁股裡塞著盛滿精液的保險套,在族人的歡呼中,接過族 長的權杖。   忽然旁邊身影一閃,那個昏了頭的小丫頭竟然就那麼拉開門,朝樂聲傳來的 地方跑去。   第八章f暗潮   程宗揚驚出——身冷汗,連忙搶過去,抱住她的腰,將已經跨出門的樂明珠 硬生生拉了回來。   兩團充滿彈性的乳球擠在臂間,帶來豐腴而份量十足的肉感。隨著鼓聲的節 奏,樂明珠的小腦袋無法控制地搖著,一邊興奮地嚷道:「我要跳舞!」   程宗揚踢上房門,哄道:「在房間裡跳好不好?」   「不好!」   樂明珠在他手臂間使勁跳動,程宗揚死也不敢撒手,如果讓這丫頭就這麼跳 到白夷人的聚會上,那可不是一般的丟臉。別說蘇荔,只怕武二郎也不會饒過自 己。   不過……這丫頭的乳房可真有夠有料的。有些女人乳房雖然大,摸上去卻軟 趴趴的,沒有什麼手感。這丫頭的乳房不但豐腴白晰,而且彈性十足,沉甸甸壓 在手臂上,沒有片刻安分。   程宗揚從後面抱著樂明珠,低頭正看得清楚。少女上衣鬆開,兩球豪乳白光 光被擠得變形,雪白的肌膚如脂如玉,細膩之極。以自己的手掌,一把抓上去, 只怕連一半都蓋不住。如果是武二那蒲扇般的大手……f   呸!呸!   程宗揚連呸了幾口,一邊霸道地把小丫頭抱到房內。   「噗!」程宗揚含了口涼水,噴到樂明珠臉上。   被涼水一激,那丫頭打了個哆嗦,頭搖的幅度也小了一些。她搖頭晃腦地看 著程宗揚,然後氣惱地抬起手,「啪」的給了程宗揚一個耳光。   程宗揚還沒來得及發火,那丫頭就又接著開始陶醉地大搖特搖起來。程宗揚 哭笑不得,這個耳光恐怕是白挨了。不過小丫頭粉團的雪乳擠在手臂上,感覺還 真不錯———程宗揚想入非非,如果她俯身趴在地上,這兩團白桃般的豐乳會不 會墜成吊鐘形呢?   程宗揚把一碗水都淋在樂明珠胸前,只見那兩團白光光的雪乳一陣亂顫,肉 光中水花四濺,灑得自己滿臉都是。   樂明珠瞪大眼睛,目光朦朧地看著自己的雙乳,搖著頭嘟囔道:「是下雨了 嗎?」   程宗揚抹了把臉,微溫的水跡中有著少女絲絲乳香。他有些慶幸地想到,如 果不是昨晚在樨夫人身上發洩一場,只怕自己這會兒早就化身為大灰狼,按著這 個小紅帽大快朵頤了。只不過趁人之危這種事,針敵人不妨多做,對自己人一次 都太多了。   程宗揚有些不捨地撿起肚兜,掩在樂明珠胸前,小心不讓自己一個忍不住, 順勢抓住她那對彈性十足的雪乳。樂明珠身體很嬌小,纖細的腰身一隻手就能抱 住,她體溫越來越高,臂間彷彿抱著一座火爐,汗津津的燙手。   樂明珠在他懷裡掙動著,一面下意識地呢噥道:「我下面好熱……」   程宗揚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搖頭丸除了令人精神亢奮,還有催情效果, 能激起人的性慾。恐怕懷裡的小丫頭,還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慾火焚身的滋味。   「死丫頭,」程宗揚費力地摟住她,咬著牙在她耳邊嘀咕道:「讓你說的我 都硬了……」   程宗揚用力甩了甩頭,抱著樂明珠來到屋後的廚房。   「不要怪我啊。等你清醒了,就知道我是為你好。小笨笨……」   程宗揚說著,把樂明珠抱起來,放在盛清水的大缸裡。   樂明珠星眸半閉,臉上露出難受的表情,卻沒有掙扎。   程宗揚鬆了口氣,他挺起身,又苦笑起來。自己並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抱著這個小丫頭也很有感覺。但這個時候去佔這個小丫頭的便宜,自己還做不出 來。   有些遺憾地抬起眼,程宗揚看到一雙平靜的眼眸。   阿夕的眼睛依然帶著少女極淡的青色,晶瑩閃亮。但程宗揚卻像被針紮了一 樣,雙拳猛地握緊。   只一瞬間,阿夕又恢復了頑皮的神情,她眨了眨眼,小聲道:「我不會告訴 別人。」   「告訴什麼?」   阿夕笑盈盈道:「告訴別人,你把我們花苗的新娘脫光了……」   程宗揚獵豹般躍起,一把扼住阿夕的脖頸,一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擰了過 來。   少女白嫩的指尖完好如初,沒有絲毫傷痕。   「你弄痛我了。」阿夕說著,眉眼間卻沒有絲毫痛楚的表情。   「謝藝!」程宗揚抬起頭,吼道:「出來!我知道是你!」   「南荒的水有紅土的味道。」謝藝溫和地笑道:「不是很好喝。」   程宗揚沉著臉,一口喝完茶水,把杯子「砰」的一丟。   「阿葭是你送來的吧。阿夕說,她聽到有人讓她到樹林裡去——除了為我佔 卜的你,沒有人知道我也在那裡。」   謝藝沒有否認。   「為什麼?」程宗揚問。   謝藝從容道:「那個女子不好嗎?如果我沒看錯,她應該還是處子吧。」   程宗揚皺起眉頭,「你又是裝神,又是弄鬼,是為什麼呢?」   謝藝微笑道:「她被阿夕拉起裙子時,你難道沒有動心嗎?」   「就是因為我動心?」   「年輕人,免不了有很多慾望。」謝藝淡淡笑著說道:「陰陽交合,男歡女 愛,本是人之常情。」   「等等等等,」程宗揚不耐煩地說道:「別扯這些沒用的。你的意思是,因 為看到我對阿葭動心,你就製造出一個機會,讓我去接近她?」   「我原本挑的是阿夕,她卻推給阿葭。」謝藝坦然道:「這是謝某失策。」   「你是做什麼的?兼職的皮條客?」程宗揚露出一絲惡意的譏笑,「我對她 動心,你就把她引誘給我。如果我看上你女兒了呢?」   謝藝淡淡道:「那是她的福分。」   程宗揚本來想激怒他,可這個男子不慍不火,讓自己摸不透他的想法。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祁遠、易彪他們?還有那個朱老頭,大家都挺孤 單的,怎麼偏偏是我?」   謝藝拿起茶壺,「你不需要知道。」   沉默片刻,程宗揚緩緩道:「你殺鬼王峒使者那一幕,我看到了。」   謝藝斟茶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慢慢將茶斟滿,低歎道:「我早該想到的。」   你早應該知道?這傢伙也太自負了吧。程宗揚冷笑道:「為什麼?」   謝藝啜了口茶,然後從袖中抖出兩件物品,丟在案上,淡淡道:「這兩件東 西會在南荒重逢,也是異數。」   程宗揚看著那面靈飛鏡和遙控器,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半響他有些吃力地說道:「易勇呢?」   「他?」謝藝微微一愕,然後微笑道:「他沒事。我不過借來看看罷了。」   「花苗那麼多女子,你卻挑了阿葭和阿夕,是因為她們是送給鬼巫王的貢品 嗎?」程宗揚追問道。   「花苗人費盡心力,挑了兩個出色的處女送給鬼巫王。現在兩個處女都讓你 用了,那個鬼酋如果知道,想必十分生氣吧。」   程宗揚冷笑道:「你想挑撥我們與鬼巫王相鬥嗎?」   「你們之間早已勢成水火,還用挑撥嗎?」謝藝搖了搖頭,「只不過能讓他 生氣,我會很高興罷了。」   「你好像很幸災樂禍啊?」   謝藝微笑道:「大帥曾經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麼就打 斷他的腿,敲掉他的牙,殺他的兒子,干他的老婆,讓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生出 來。如果再暴力一些,可以拿他的頭顱當夜壺。每天尿一泡,有益身心健康。」   這樣酷烈的話語,謝藝說來卻風輕雲淡。程宗揚知道,他這話不是隨便說說 而已,這個男人真的能做出來。他唇角抽動了幾下,「大帥?哪個大帥?王哲?   還是岳鵬舉?」   「岳帥。」謝藝平靜地給出答案。   「你是武穆王的部屬?」程宗揚忍不住譏笑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岳帥的日月神教好生興旺。謝兄這麼熱心給小弟拉皮條,不會是因為謝兄有難言 之隱,自己幹不了吧?」   「日月神教?」謝藝微微搖首,「我們不是日月神教。」   「那是什麼教?」   「岳帥在世時,曾說如月之升,群星為輔,將大營定名為星月湖。我們這些 部屬,都被稱為星月湖衛士。」   「星月湖?很有名嗎?」   謝藝微笑道:「程兄有興趣,可以打聽打聽。」   程宗揚冷哼一聲,「謝兄到南荒來,究竟有什麼目的?是因為鬼巫王,還是 這面靈飛鏡?還是其他事?」   謝藝溫和地笑了笑:「你需要知道嗎?」   見過謝藝刑訊時的酷厲手段,無論誰都會心生忌憚,可面對謝藝溫文爾雅的 微笑,程宗揚怎麼也無法把他和那個冷血殺手聯繫起來。身邊跟著這樣一個摸不 清楚底細的狠角色,任誰也不會放心。既然惹不起,總是躲得起吧。   「謝兄不肯見告,大伙便分道揚鑣好了。」程宗揚道:「我們都是生意人, 來南荒是求財,不是替天行道,也不是要和那位鬼巫王大人打打殺殺。既然謝兄 另有要事,我們也不耽誤謝兄了。」   謝藝深深看了程宗揚一眼,他目光似乎很平靜,卻讓程宗揚有種被人看透的 感覺,讓他很不自在。   謝藝微微一笑。「到碧鯪族,咱們再說吧。」   程宗揚沉著臉,一把抄起靈飛鏡,放進背包。   謝藝慢慢飲著茶,也沒有理會。等程宗揚走到門口,謝藝的聲音淡淡響起: 「阿夕被人用失魂術操控,並非謝某所為。」   「啊嚏!」樂明珠裹著一條毯子坐在榻上,鼻尖紅紅的,拿絲帕揉著鼻子。   看到程宗揚進來,不禁露出又羞又惱的表情。   程宗揚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我說過,那些藥不能隨便吃的。」   樂明珠恨恨瞪著他,白嫩的玉頰一點一點紅了起來,然後猛地摀住臉,呻吟 著小聲泣道:「丟死人了……嗚嗚……」   小丫頭抽抽答答哭得無比委屈,程宗揚不禁莞爾,拿出一條帕子遞給她。樂 明珠淚眼模糊地接過來,用力擤了擤鼻涕,然後囔著鼻子嚷道:「我要自殺!我 不活了!鳴烏……」   「不至於吧,」程宗揚失笑道:「你又沒吃虧。」   樂明珠憤然踢了他一腳。「不許你再說!嗚嗚……」   「好了,我不說了。」程宗揚道:「你為什麼會吃了那種藥?」   「都是阿夕……嗚嗚……我是個小笨蛋……嗚嗚……丟臉死了……我要殺了 你,然後再自殺……嗚嗚……」   程宗揚啼笑皆非。「喂,為什麼要殺我?」   「滅口!嗚嗚……」   「我從現在起,一個字都不說,就當你已經把我滅口了,好不好?」   樂明珠止住哭聲,哽咽著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答應,但接著那張精緻的小臉 又垮下來:「嗚嗚……你已經看到了……師傅說,女孩子的身體不能讓人隨便看 ……嗚嗚……」   「我又沒看到多少……」程宗揚指了指她的右胸,一臉正經地說道:「除了 它。」   樂明珠繃住臉,兩手緊緊裹住樓子,碩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滾來滾去。   程宗揚禁不住道:「那是我見過最漂亮的……」   「你還說!」樂明珠掉著眼淚,像小老虎一樣撲過來摀住他的嘴。   程宗揚攤開手,聳了聳肩,把嘴巴緊緊閉上。樂明珠這才鬆開手,她抹了把 眼淚,委屈地說:「我警告你,這件事不許你對任何人說!還有,你要馬上把它 忘光光!永遠都不許再想!」   程宗揚連連點頭。   樂明珠收起眼淚,然後又大聲打了個噴嚏,急忙拿絲帕摀住鼻子,一邊擤著 鼻涕,一邊囔聲囔氣地埋怨道:「都是阿夕那個壞丫頭……氣死我了……」   「她在哪兒?」   樂明珠指了指門外,「剛才還在那裡,幫我晾衣服。」   程宗揚吸了口氣,邁步過去。   經過繁瑣而冗長的儀式,樨夫人終於拿起象牙製成的權杖,場中歡聲雷動, 鏗鏘有力的銅鼓與悠揚的竽聲同時響起,白夷男女們載歌載舞,向新族長致敬。   他們的舞蹈比花苗人少了幾分原始野性,卻更加精緻華麗。那些俊美的男女 伴隨著鼓樂翩翩起舞,令人心曠神怡。   樨夫人矜持地握住象牙權杖,身體卻在微微發顫。   在旁觀禮的蘇荔輕移幾步,低聲道:「身子不舒服嗎?」   對這個美貌而又精明的花苗族長,樨夫人仍心有餘悸。當日她受鬼王峒使者 的指使,將程宗揚等人引到地宮,這位女族長卻留了下來。自己稍有異動,就被 她制住,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樨夫人抑制住身體的戰慄,勉強笑道:「沒什麼。」   蘇荔微微一笑,輕聲道:「那些人已經被封在地下,不會再出來了。白夷族 地勢險要,只要派人守住關口,鬼王峒的武士再多,也攻不上來。」   樨夫人對她的言語充耳不聞。白夷族的將來,鬼王峒可能的報復,此時在她 心裡都無足輕重。幸好,那些商人只是過客,只要他們離開,自己會獻上族中所 有的財富,乞求鬼王峒派來使者,即使比原來的使者暴戾百倍也無妨——只要他 們能帶來那種令人銷魂的黑色膏泥……f   忽然,歡舞的人群傳來一陣不易察覺的輕微騷動,接著又平靜下來,只是每 個人都顯得更加興奮,音樂的節奏愈發激越。   一股淡淡的異香飄散過來,蘇荔本能地屏住呼吸,美目陡然放出寒光。那股 香氣味道很淡,很快就飄了過去,不留痕跡。旁邊的樨夫人卻像被人點中穴道一 般,連表情都變得僵硬。   片刻後,樨夫人神情恍惚抬起頭,眼中的狂喜一閃而過,她拋開正在狂歡的 人群,匆忙走下高台。白夷人沉浸在歡樂中,絲毫沒有留意到新任的族長已經離 開。   樨夫人越走越快,最後幾乎飛奔起來,她循著那股異香,步履不穩地闖進寢 宮。   一進門,她就撲倒在地,顫聲道:「偉大的主人,你回來了……」   一個臉上蒙著厚厚紗布的男子立在帷幕一側,低頭看著薰爐中升起的白煙。   樨夫人伏在地上,語無倫次地說道:「樨奴知道主人會回來……主人回來了 ……樨奴……」   那男子低沉地冷笑起來。樨夫人愕然抬起眼,看到紗布上那雙生寒的眸子。   樨夫人怔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主……公……公子……」   「這就是鬼王峒用的那種黑膏吧?」程宗揚抹了抹手指,回頭看著樨夫人。   白色的煙霧裊裊升起,在帷幕內瀰漫開來。隔了一處宮院,外面的歌舞聲清 晰可辨。在程宗揚的威迫下,樨夫人將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那些黑色的膏泥,被鬼王峒稱為銷魂別香,點燃後散發的氣息能令人神智恍 惚,失去意識。在屠滅對手的村寨時,鬼王峒往往會先點燃銷魂別香,再念誦咒 語,即使上千人的村寨,也被他們輕而易舉地操掛。   當日鬼王峒使者控制白夷族長夫婦之後,曾順手屠滅了附近的一個蛇彝人村 落。據說是鬼巫王命令,要屠滅南荒所有的蛇彝人。在那裡,樨夫人親眼目睹了 鬼王峒的使者如何燃起那種黑色泥膏,將煙霧送入村寨。   接著隨行的巫師念誦起咒語,睡夢中的蛇彝人被人操控著,如同行屍走肉一 樣離開自己陰冷的土屋,聚集在村中的空場裡。   鬼王峒的武士們早已準備好刀斧,在那裡等候。那些強壯而凶悍的蛇彝人逐 一跪在地上,伸長脖頸,被武士們一一砍去頭顱。剩下的蛇彝人就那樣木然看著, 每砍殺一個,後面的就會抬起族人無頭的屍首,拋到飼養蛇只的大坑內,然後再 像木偶一樣回來引頸就戳。   沒有人反抗,也沒有叫喊,那些體形詭異的蛇彝漢子一個個無聲地死去。而 他們的妻女就在一旁,赤著身子跪在親人的血泊中,供那些兇手凌辱取樂。   樨夫人一邊說,一邊渾身顫抖,似乎還沉浸在當時恐懼的氣氛中。假如說她 階白夷族長曾經想過反抗鬼王峒的使者,但那一幕使樨夫人徹底絕望。數以百計 的蛇彝村民被殺戮姦淫,卻毫不反抗,這一幕足以令每個正常人過目難忘。   屠殺之後,鬼王峒使者挑選出特別美貌或者懷孕的女子,當作奴隸帶走。這 些女奴曾經在白夷族的地宮停留過一段時間,她們飲食雖然與常人沒有區別,但 神智完全被人操控,平時她們睜著眼一動不動,到需要時候,她們會像玩偶一樣, 被驅使著做出各種動作,接受種種凌辱,直到死去。   聞慣了那種煙霧,樨夫人漸漸發現自己越來越離不開那種奇異的味道。隔了 幾日沒有聞到,她感覺身體就像失去水分的花朵一樣枯萎下來。時間越久,身體 對那種煙霧的需求就越強烈,最後腦中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那種黑色的泥膏。她寧 願放棄一切,只要能嘗到一點那種煙霧。   「嗤」,程宗揚將一杯水倒入薰爐,飄渺的白煙一沉,隨即斷絕。   樨夫人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叫,一面伸出手,似乎想捧住那些煙霧。   程宗揚拿起殘餘的泥膏,皺眉道:「知道它不是好東西,還捨不得嗎?」   樨夫人明艷的面孔變得黯淡,似乎想下決心不再看它,終於還是沒能移開目 光。   「它有什麼好的?」程宗揚只沾過一點粉末,那感覺跟喝醉了差不多,身體 輕飄飄,很暖和而已。   但對樨夫人來說,她經歷過的,卻是無法忘卻的奇妙感受。就像是癮君子對 毒品的依賴,即使明知道是燈蛾撲火,也無法戒除。   第九章f雙飛   「很欣快,像在雲裡飛。彷彿化身成神明,身體每個部位都充滿喜悅……」   樨夫人艷紅的唇角失控般微微抽動著。   鬼王峒的客人由賓客變為主人的那個夜晚,他們曾喂樨夫人吞服過一小塊。   樨夫人記不清後來所發生的事,她只知道,自己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滿足,遠 遠超過她的想像。   「軟弱的女人。」程宗揚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樨夫人眼中掠過一絲羞愧,接著又變得騷媚起來。   「為了這個東西,你就甘願作鬼王峒的奴隸。」程宗揚帶著幾分譏諷的口氣 說道:「如果是它呢?」他攤開手,亮出掌心一顆紅色的藥片。   「吃下去。」   樨夫人略微怔了一下,然後媚笑著伸出舌尖,舔住那顆藥片,吞了下去。   凝羽從帷幕後露出俏臉,搖了搖頭,低聲道:「我看不出來。」   阿夕很乖地並膝跪坐在地上,從脖頸到腦後,有一抹淡淡的月光流淌。凝羽 一手按住她的頸子,反覆探尋她被人操控的痕跡,卻一無所得。   「她似乎對你很傾心。」凝羽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她能感覺到,一看到程宗 揚,手下的花苗少女體溫就急劇升高,動情般微微發燙。   「那當然,誰讓我足夠風流倜儻呢?」程宗揚開了句玩笑,然後蹲下來,有 些納悶地說道:「究竟是誰幹的?」   「不管是誰,他似乎並沒有惡意。」   「你的意思是,他很貼心地給我做了個漂亮玩具?」   「不是嗎?」凝羽微笑著收回手,「你來吧,莫辜負了別人的一番好意。」   程宗揚看著阿夕。「對她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阿夕忽然展顏一笑,張開手臂摟住程宗揚的脖頸,將火熱的身體貼在程宗揚 懷中。   一股透明的液體從紅艷的蜜肉間淌落,滴在潔白的岩石上。   美艷的兔婦人赤條條趴在地上,雙膝分開,那張白生生的大屁股高高翹起, 聳著臀後的兔尾。在她敞露的大腿根部,嬌艷的性器像盛開的鮮花一樣向外鼓張 著,在雪白的股間微微收縮。   樨夫人下體一團火熱,成熟而嬌美的性器間,紅艷的蜜肉濕淋淋翻開,在空 氣中蠕動著,不住淌下濕滑的淫液。   在她面前,是一具雪嫩的胴體。樨夫人美艷的面孔埋在那雪團般圓潤的臀間, 賣力地舔吮著,口鼻間發出「嘰嘰嚀嚀」的濕膩響聲。   「呀……」   阿夕粉嫩的臉頰佈滿紅暈,她無法自控地昂起頭,發出一聲充滿媚意的呻吟 聲,然後又低下頭,含住主人勃起的陽具。   程宗揚坐在榻上,背後靠著被褥,舒服地半瞇著眼睛。凝羽非笑似笑地看著 他,忽然掩住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程宗揚半閉著眼,懶洋洋道:「累了這麼久,我享受一下都不可以嗎?」   「你昨天說雙飛,就是這樣嗎?」   程宗揚擠了擠眼,低聲笑道:「昨天你還不願意,現在是不是也想玩?」   凝羽臉上微微一紅。雖然與程宗揚已經有合體之歡,但終究是兩人之間的私 密,對於在別人面前裸露身體,她本能地有種抗拒。但這兩個女子,一個神智被 人操控,一個妖艷淫浪,一心討好主人,對程宗揚的話毫不違抗。   兩個女子脫去衣物,赤裸著雪白的胴體,一同來服侍程宗揚。程宗揚一時興 起,讓樨夫人去給阿夕口交,那個白夷美婦毫不猶豫地就去做了。阿夕也聽話地 挺起雪臀,讓她舔舐自己的性器。那種香膩淫靡的艷態,讓凝羽看得耳熱心跳, 臉都紅了。   「咦,你頭髮上有只蝴蝶?」   凝羽疑惑地拂了拂髮絲,忽然程宗揚張臂一把摟住她的腰,滿臉壞笑地把她 拉到榻上。   凝羽紅著臉想推開程宗揚的手臂,程宗揚卻不放手,反而扯掉她的小衣,一 邊笑道:「樨奴過來!」   樨夫人神情恍惚地抬起臉,然後媚笑著搖臀擺尾地爬到榻側。程宗揚抓住凝 羽的膝彎,將她修長的美腿分開,笑道:「族長夫人,讓我的女人也爽一下。」   凝羽本來一臉羞赧的掙扎,聽到程宗揚說「我的女人」,她身子一顫,被樨 夫人吻住密處。   「不要……」凝羽滿臉飛紅地想合上腿。   程宗揚笑道:「小心,別讓她咬痛了。」   「呀——」凝羽短促地低叫一聲,然後猛地咬住嘴唇,玉頰越發通紅。   樨夫人螓首埋在凝羽雪白的大腿間,嘴唇含住她下體柔膩的肉片,慇勤地吸 吮著。那種柔膩銷魂的感覺,讓凝羽身子一片酥軟。   程宗揚解開凝羽的衣襟,握住她光滑的乳肉,忽輕忽重地揉弄起來。凝羽不 再掙扎,身子軟綿綿伏在他懷中,目光變得濕潤。   程宗揚輕輕舔了舔她的耳垂,壞笑著小聲說:「舒服吧。」   凝羽扭過臉,心跳得越來越快。   程宗揚笑著吩咐樨夫人:「把舌頭伸進去。」   「呀……」凝羽身子一緊,那美婦軟膩的舌尖挑開陰唇,頂住穴口,轉動著 擠進蜜穴,鑽入體內。   凝羽雙頰猶如火熱,她咬住唇瓣,瞥了程宗揚一眼,目光又是羞赧,又是嗔 怪,還有幾分柔媚。   程宗揚貼在她耳邊道:「不用騙我了。昨天你就很想要,只不過那丫頭說不 能交合,你才不願意。現在有她來服侍你,你就安安心心享受好了。」   凝羽不是未經人事的處子,最初的羞怯過後,她臉上紅暈稍褪,微微點了點 頭。   「啊……啊……」   阿夕伏在榻旁,連聲低叫著,雪嫩的小屁股被頂得一搖一搖。   程宗揚和凝羽換了位置,凝羽靠在他剛才坐的地方,一手掩著面孔,一手抱 住乳房,赤裸著雪白的美腿,含羞接受另一個女人的口交。   程宗揚站在地上,從後面幹著花苗少女的蜜穴。那個白夷美婦與阿夕並肩跪 在一處,豐膩的雪臀就翹在程宗揚手邊。程宗揚毫不客氣地玩著樨夫人渾圓的大 白屁股,將她下體撥得敞開,將火熱的蜜肉暴露在空氣中。   樨夫人下體淫液泉湧,那團絨球般的兔尾搖擺著,下體柔膩的蜜肉散發著熾 熱的溫度。   程宗揚心裡不免遺憾,如果配上絲襪、緊身衣和一雙漂亮的高跟鞋,這美婦 就活生生是個熟艷的兔女郎。可惜那兩套情趣內衣都被蘇妲己據為己有,高跟鞋 更是無處可尋。至於阿夕……這個小丫頭雖然白晰可愛,但失去了當初的狡黠, 總不免有些減色。   忽然樨夫人豐滿的雪臀一緊,火熱而濕膩的蜜穴緊緊夾住他的手指,像觸電 一樣抽動起來。片刻後,一股暖流從蜜穴中湧出,淌得他滿手都是。   「啊……」樨夫人揚起臻首,發出一聲柔媚入骨的淫叫。   在藥物刺激下,樨夫人肉體出奇的敏感,只摸了幾下就高潮了。程宗揚拔出 手指,甩了甩手上的淫液,然後朝樨夫人臀上打了一掌。   那張白美的雪臀充滿彈性地跳動著,樨夫人媚眼如絲地俯下頸子,重又吻住 凝羽的玉戶。混著口水的淫液從凝羽股間淌落,她玉體與樨夫人連在一處,身子 微微震顫著,下體一片濕潤。   程宗揚挺起身,身前那粉嫩的雪臀向後送來,主動套弄著他的陽具。比起樨 夫人豐滿的臀部,阿夕的屁股顯得小巧玲瓏,光滑的臀肉緊湊地並在一處,陽具 挺動時,雪臀一搖一擺,白嫩而又可愛。樨夫人的大白屁股彷彿一顆熟透的水蜜 桃,微微一碰就漿汁四溢,身前的花苗少女卻略顯青澀,白嫩的胴體充滿了青春 的氣息。   程宗揚唇角露出笑容,眼前這一幕也許是每個男人的夢想,但只有在這個世 界裡,自己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吧。至少他不相信紫玫會接受這種玩法。   程宗揚抬起眼,正碰到凝羽投來的目光。他一手一個,拍了拍身前兩個光溜 溜的雪臀,然後擠擠眼,朝凝羽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凝羽顰起眉,有些難為情地移開目光。過了會兒,她又抬起眼,下定決心般 吸了口氣,推開身前的白夷美婦,走到床下。   「只許看,」凝羽小聲道:「等我養好身子,隨你怎麼用呢。」   說著凝羽伏下身,以與那兩個南荒美貌女子相同的姿勢,將潔白的美臀展露 在程宗揚面前。   凝羽年齡屆於樨夫人和阿夕之間,三個女子依次相差十年左右的年歲。從天 真的少女,到美麗的女子,再到熟艷的婦人,三個各具美態的雪臀也依次從雪雕 玉琢的粉嫩,到渾圓飽滿的光潔,再到豐滑柔軟的白膩,彷彿能看到一個女子從 含苞待放,到芬芳吐露,再到絢爛之極的整個歷程。   凝羽的胴體美麗而修長,即使跪在地上,也比其他人高出一截,有種脫俗的 美感。程宗揚放開旁邊兩具胴體,張臂將凝羽擁在懷中。在他看來,另外兩具雖 然也很美,但一個類似木偶,另一個只配作洩慾的玩具,只有懷中這一個,才屬 於自己。   「嗷……」野獸般低沉的咆哮聲透過厚厚的石牆傳來。   程宗揚頭側微微一麻,他揉了揉太陽穴,手指忽然停住。   「噹!」靈飛鏡落在案上,驚醒了瞑想的易勇。   「收好吧。」   程宗揚本想囑咐他小心一些,但以謝藝的手段,只要那傢伙想拿,易勇再小 心一百多倍也是白搭,乾脆也不說了,留下易勇一個人在那兒發呆。   雲蒼峰正伏案寫著什麼,見到程宗揚進來,放下筆笑道:「小哥滿面春風, 莫非有什麼好事?」   程宗揚摸了摸臉頰,苦笑道:「我城府原來這麼淺,什麼事都擺在臉上。」   雲蒼峰道:「程小哥的喜色掩也掩不住,難道是尋的霓龍絲有了眉目?」   「倒還沒有。」程宗揚咳了一聲,正容道:「雲老哥聽說過星月湖嗎?」   雲蒼峰神情微動,緩緩道:「老夫豈能不知。當日岳帥雖是宋國重將,部屬 卻遍及六朝。岳帥逝後,他的親信部屬也脫離軍伍,傳言他們認定岳帥是被奸人 所害,便以岳帥府邸名稱為號,立誓為岳帥復仇。只不知十餘年來,他們是否找 到仇家。」   「總聽人說岳帥岳帥,這位岳帥究竟是什麼來歷?」   程宗揚一邊問,一邊看著雲蒼峰,心裡微微有些緊張。   「來歷不詳。」雲蒼峰搖了搖頭,「岳帥自述出身於湯陰,但鄙商會曾遣人 奔赴湯陰,找遍四十餘個岳氏村莊,均未查出他的出身。岳帥三十歲以前的經歷 無人知曉,據鄙商會推測,他前三十年應該是遊歷天下,因此擅長許多不相干的 技藝。岳帥與太乙真宗關係非淺,有人說他其實出自太乙真宗,因為一些風流韻 事被逐出宗門。但太乙真宗掌教王哲與岳帥交好十餘年,此謠言不攻自破。」   「岳帥當年很強嗎?」   雲蒼峰嘿嘿笑了兩聲:「二十年前,宋國可以說是岳帥的天下。尤其是他的 岳家軍,嘿嘿,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果然是一生都未敗過。」   程宗揚不明白了,既然這位武穆王有如此強軍,又九成是穿越來的,怎麼還 會被宋主十二道金牌召回,又在下獄前暴死?難道他也和那位千餘年前的趙高趙 鹿侯一樣,即使有通關秘笈,也鬥不過歷史的滾滾洪流?   「說起來,我們雲氏與岳帥還頗有些過節,不過岳帥之死,仍令我等扼腕歎 息。當日紫陽真人受封為左武衛大將軍,召集軍旅,我雲氏也送去錢糧為助。」   思索了一會兒,程宗揚道:「雲老哥,星月湖和太乙真宗比起來,誰勢力更 強一些?」他對六朝武林只知道一點皮毛,只好拿這兩家來比。   雲蒼峰搖頭道:「星月湖本身都是六朝的勁卒強將,與武林中人頗不相同, 也無意在武林立足,一向少有來往,從不涉及江湖恩怨。不過有岳帥的名聲,也 沒有人敢去招惹他們。」   難怪謝藝單人獨騎,一個人深入南荒,原來背景這麼深。那他為什麼要去碧 鯪族尋找那個女人?   「雲老哥,岳帥的妻妾裡,有沒有南荒人?」   雲蒼峰大有意味地一笑,「岳帥英雄了得,帳中的女人更是數不勝數,若其 中有幾個來自南荒的美女,那絲毫不足為奇。」   程宗揚暗中感歎,同樣是穿越人士,這位岳鵬舉運氣可比趙鹿侯好太多了, 至少穿越之後沒少點不該少的東西。至於自己,運氣似乎也不是很差……f   程宗揚漸漸勾勒出謝藝追問那件事的輪廓,他尋找的那個女子十五年前流落 南荒,按時間推算,正是岳帥身死的時候。很可能那個女子原本是岳帥的姬妾, 岳帥死後,她帶著女兒回到南荒。   她的女兒既然是岳帥的後裔,算起來應該是月霜同父異母的妹妹。程宗揚想 起王哲托付自己照料岳帥的後人。既然是個女兒,程宗揚並不介意替王哲照料。   從月霜的容貌來看,岳帥那位穿越前輩的審美觀還是不錯的。月霜的妹妹想 必也差不到哪裡去。倒是性格千萬別像月霜,在那丫頭的眼裡,只有死在戰場上 的才算是男人。   往好處想,月霜畢竟是在軍營中長大,見到的都是鐵錚錚的漢子,性格強硬 也可以理解。這個妹妹既然是南荒女子的後裔,又在南荒長大,想必會與阿葭、 阿夕那樣嬌媚的南荒少女性格更接近吧。   這個女兒和母親一同回到南荒,直到十五年後,謝藝不知從何處得到線索, 前來尋找,多半是不想岳帥的後人流落異鄉。   想到這裡,程宗揚暗叫不妙。謝藝的目的地既然是碧鯪族,那麼他說霓龍絲 出自碧鯪,多半是一句虛言。   程宗揚心裡不禁打鼓。南荒的道路他已經見識過,最大的特色就是沒有路。   如果千辛萬苦趕到碧鯪族,卻找不到霓龍絲,蘇妲己不提,自己怎麼跟祁遠 和吳戰威他們交待?   「咦?」雲蒼峰訝異的聲音傳來,「小哥想到什麼為難事了嗎?」   自己還真是七情上臉,程宗揚苦笑著摸了摸臉頰,轉開話題,「雲老哥,我 想問問湖珠的價格……」   第十章f碧灣   閣熱的空氣像蒸籠一樣,身上的衣物被水淋過般濕透,分不出是汗水還是空 氣中的水分。   離開白夷族,程宗揚才發現在山上那幾日有多麼愜意。白夷的山峰高出地表 數百米,溫度比山下清涼得多,即使下雨也沒有這麼潮濕。   兩日前,眾人在朱老頭的帶領下渡過盤江,就彷彿走進蒸鍋裡面,吸進的空 氣比呼出的還濕熱。天上的太陽永遠是霧濛濛的,被一層水氣阻隔,只有夜間才 能喘口氣,輕鬆一點。   一路上,眾人騎乘的馬匹已經受不了酷熱,倒斃了三匹。好在眾人帶的貨物 大部分都在白夷族換成湖珠,包括白湖商館的貨物在內,用三匹走騾馱著。若非 如此,那些織物、曬乾的藥材吸了水,早把眾人累趴下了。   武二郎把衣服掖在腰間,精赤著上身在前面開路。離開白夷族時,隊伍重新 精簡過,雲氏商會的護衛只留下八名精壯漢子,易勇和另外幾名護衛悄悄踏上了 退程之路。程宗揚知道雲氏商會急於將靈飛鏡送回建康,也不多問,大家心照不 宣。祁遠多留了個心眼,讓僅剩的兩名奴隸,帶著一部分貨物隨他們一同退回, 指明交給留在後面的商館護衛,免得這趟南荒一無所得。   這樣白湖商館連同武二郎在內,一共剩下七人。吳戰威、小魏負責開路,石 剛和祁遠負責看管馬匹和貨物,傷癒的凝羽也不再獨自行動,與商隊同止同行。   至於武二郎,倒更像是和花苗人一夥的,吃住都在一起。對於他跟蘇荔的交 往,那些花苗人也不介意,反而像是樂觀其成。   蘇荔有意讓受傷的族人退回花苗,但那些花苗人無論男女沒有一個同意。卡 瓦說:「即便死,也死在一處。」蘇荔也只好作罷。   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花苗人總顯得興高采烈,對他們而言,每過一天,生命便 少一天,再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阿夕在隊伍裡蹦蹦跳跳,不時做些小小的惡作劇,讓人哭笑不得,連蘇荔也 未發現她的異常。只有程宗揚知道,在自己身邊時,她會流露出另一種目光。用 蜈蚣咬傷她的究竟是誰,仍沒有半點線索,但正如凝羽說的,那個人似乎並沒有 惡意。   吳戰威背上的傷口已經收攏,但又多了幾道灌木枝劃出的血痕。他羨慕地看 了一眼武二郎,那廝雖然好吃懶做,這一身橫練功夫可真是不俗。從棘叢中硬生 生開出一條路來,身上連道紅印都沒有。   易彪那鐵打的漢子這會兒也汗出如漿,在酷暑中開了半個時辰的路,耗費的 體力比平常多了三倍都不止。可他還不願退下去歇息一,疲累下,手上失了準頭, 鋼刀幾次砍在石上,留下四五個缺口。他換了把刀,還要接著干,卻被吳戰威拉 住。   「程頭兒!」吳戰威粗喘著叫道:「歇歇吧!」   程宗揚也輪著開過幾次路,手心磨出幾個血泡,他將黑珍珠的韁繩纏在手腕 上,叫道:「不能歇!這天氣,坐著比走著還消耗體力。拚過這一段,找個有風 有水的地方,咱們再休息!」   「呸呸!」武二郎道:「有風有水!你找墓地呢!」那廝嘴巴雖然損,手上 可絲毫沒停,他雙刀齊出,將一條攔路的籐蔓砍成幾截,抬腳踢到一邊。   這一路最輕鬆地要數姓朱的老頭,他騎著那頭灰撲撲的瘦驢,手指頭連根草 都沒碰過,這會兒樂呵呵道:「盤江過來,這一帶都是盆地,一個比一個濕,一 個比一個熱。住在這兒的獠狸人從來都沒用過火。」   石剛有氣無力地說道:「又吹呢,這鬼地方還有人住?」   「哪沒有?再往南走,有片山谷,那地方,鳥飛進去都能蒸熟,照樣有人。   讓我朱老頭說,這世上最經得起折騰的,就是人。老虎、豹子都活不了的地 方,人照樣能活。」   「鳥都能蒸熟,怎麼不把你給烤熟呢?」   「嘿,你這孩子!怎這麼說話呢?」   石剛咧了咧嘴,「我才不信你說的,這地方也能住人?」   朱老頭指了指旁邊一汪死水聚成的泥潭,「瞧見沒有?獠狸人男的女的都不 穿衣服,熱得受不了,就鑽到泥裡面,只露鼻子在外面,一待就能待幾天。」說 著朱老頭露出猥瑣的嘴臉,嘿嘿笑道:「說不定這塘子裡頭,就有個光屁股的獠 女呢。」   黑珍珠「灰」的一聲向後退去,程宗揚連忙拉住它的韁繩,拍著它的脖頸低 聲安撫。   泥潭中,一截朽木緩緩漂來,忽然間泥汁四濺,那朽木猛地張開巨口,攔腰 咬住一匹走騾。   那走騾大聲嘶鳴著,四蹄在泥土中拚命掙扎。鮮血混著泥汁四處飛濺,那朽 木鋒利的牙齒刺穿騾背,格的一聲咬斷走騾的脊骨。它擺著頭顱,將走騾拖進泥 潭,卻是一條巨大的鱷魚。   聞到血腥味,遠處幾根朽木,也朝這邊游來。它們醜陋的身軀上覆蓋著厚厚 的泥污,半睜的眼睛睜開一條細縫,透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倉皇間,眾人連忙散開。   祁遠卻是一驚,大叫道:「攔住它!」   說著狂奔過去。程宗揚叫道:「老四!你瘋了!一頭騾子!」   「龍睛玉!」祁遠喘道:「龍睛玉在裡面!」   「一塊石頭,犯得著拚命嗎!。」   「程頭兒,」吳戰威提著刀嘿嘿一笑,「咱們走南荒,就是拿命換金銖。你 放心,老四有分寸。」   祁遠掄起刀,一刀砍在鱷魚額頭上。鋼刀被巨鱷的堅甲彈開,只留下一道淺 淺的白痕。那鱷魚四足撐地,拖著騾屍朝潭中退去。那口布袋被壓在騾屍下,被 越帶越遠。   為了保持弓弦的彈性,眾人用的弓弩平常都是鬆開的,只有小魏隨身帶的弩 機能用。他剛端起弩機,旁邊卻有人更快。蘇荔翻腕摘下彎弓,纖手一抹,將蠶 絲擰成的弓弦掛在弓上,接著張弓射出,掛弦、搭箭、開弓,一氣呵成。那條襲 擊眾人的鱷魚眼眶隨即爆出一團血花,露出半截短短的箭羽。   這一箭直接射進鱷魚腦際,那條巨大的鱷魚頓時斃命。祁遠割斷布袋的搭布, 一腳蹬著騾屍,用力扯動。棲居在泥潭中的鱷魚無聲地游來。它們體型巨碩,嘴 巴的長度幾乎超過身長一半,形態可怖,猙獰得令人反胃。   祁遠好不容易扯出布袋,游來的鱷魚已經咬住幾乎被扯斷的騾屍,大口大口 地分食起來。   眾人不敢停留,一邊持刀戒備,一邊迅速離開潭畔。   眾人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祁遠解開染血的布袋,小心 摩挲著那塊不起眼的石頭。接著又想起什麼,將龍睛玉納入懷中,吃力地爬了起 來,在所剩不多的貨物裡翻揀著。   祁遠抓出一把丹藥,一人發了一顆,喘著氣道:「含著,免得中暑……」   武二郎也發了一顆,他像嚼糖豆一樣嚼著解暑的丹藥,一臉不耐煩地說道: 「這祁老四,真婆媽……」   雲蒼峰已經年過五旬,雖然年輕時身體打熬得結實,終究比不了那些鐵打的 漢子。他從馬上下來時,臉色發灰,胸口煩悶欲嘔,樂明珠用銀針刺了他幾處穴 道,放了些血出來,臉色才漸漸正常。   「老易,想開點。」吳戰威低喘著道:「來,喝點水。」   易彪接過水囊,默默喝了一口。自從易虎出事後,這個開朗的漢子就像換了 個人,變得沉默寡言,臉上更是絕無笑容。   「老吳不信命,不過你也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不管怎麼說,這日子還 得過。要往好處想呢,」吳戰威勸慰道:「你哥哥留在白夷族,至少不用受咱們 這份活罪。在那兒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再說了,白夷族又是你們雲氏常走的商 路。你要想他了,就每年來一趟,看看他。」   說著吳戰威咧了咧嘴,「你比我老吳強,我連燒紙的地方都沒有。」   吳戰威曾經說過,他以前走江湖的兄弟,不少都屍骨無存。易彪悶著頭喝了 幾口水,然後抬眼看著程宗揚,聲音略顯沙啞地說道:「程先生,他在那裡……   不妨嗎?」   程宗揚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一笑,「你放心。」   這樣的答案並沒有讓易彪放下心來。他低著頭,許久沒刮的鬍鬚又尖又硬, 青黑色從頷下一直連到鬢角。   程宗揚摸著掌心的血泡,歎了口氣。每個人都以為他這話是寬慰易彪。只有 他自己明白,那絕不是一句空話。   易虎的囚禁生活,比任何人的想像都更好。   程宗揚無法告訴易彪的是,當他們在南荒這鬼天氣裡趕路受苦時,他死去的 哥哥,此時正安安穩穩留在白夷族,享受著那位尊貴夫人那具用來討好他的豐潤 肉體。   「啊、啊、啊……」   伴隨著濕媚的淫叫,白夷美婦雪球般豐膩的圓臀被幹得不住變形。剛在阿夕 嫩肛中射過精的程宗揚戴上保險套,在美婦一直持續高潮的蜜穴中挺動。陽具根 部凸起的顆粒與熾熱的蜜肉糾纏在一起,每次進出,都從水汪汪的艷穴中帶出大 股大股的淫液。   「呃——」趴在地上的樨夫人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叫。被透明橡膠薄膜包裹的 龜頭從濕淋淋的美穴中拔出,毫不客氣地捅進她雪嫩的肛洞中。樨夫人長髮委地, 火紅的玉頰貼在地上,兩手抱著白碩的美臀,用她嬌美的嫩肛承受著陽具的挺動。   她睜大眼睛,失神地發出浪叫。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高潮過多少次,下體被磨擦得又熱又脹,柔嫩的性器黏膜 充血般紅得發亮。她不停高潮著,即使阿夕把腳趾插進她體內,她也用蜜穴夾住 阿夕的腳趾,不知羞恥地噴射著,兩條雪白的大腿像被水洗過一樣,水淋淋散發 著白亮的光澤。   片刻後,樨夫人昂起頭,蜜穴再次抽動起來,淫液泉水般湧出。   阿夕低頭含住她的乳珠,雪滑的粉臀被幹得敞開,柔嫩的菊肛濕濕的,夾著 一縷淌出的濁精。   那一晚,樨夫人在程宗揚的藥物和陽具下被徹底征服。她與阿夕輪流用性器 與後庭來欣慰自己的主人。直到她蜜穴彷彿被搾乾般,抽動著再無法擠出一點淫 液,穴口被幹得紅腫不堪。   樨夫人從未經歷過這樣強烈而持久的高潮,她感覺自己的肉體彷彿被徹底搗 碎,又從碎片中開出妖飽的花朵,在這個年輕人堅挺的陽具下時而開放,時而枯 萎,被幹得死去活來。   那粒來自現代的強效新型毒品能壓倒鬼王峒的黑色膏泥,讓這個白夷美婦欲 仙欲死。清醒過來後的樨夫人,幾乎把程宗揚當成神靈膜拜。   程宗揚相信,她一輩子也忘不了這種滋味。但僅僅一片並不足以控制住這個 淫浪的婦人。   他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按照樂明珠找到的方法,程宗揚將剩餘的毒蠅傘,煉製成鬼王峒稱為銷魂別 香的黑色膏泥,然後交給一個人。他所能想到最可靠的人。   已經對那種銷魂別香成症的樨夫人,不需要再處心積慮地去討好鬼王峒的使 者。她只需要每晚沐浴淨身,將她香滑豐潤的肉體獻給那個人,用她的嘴唇、雙 乳、性器、肛洞撫慰他的身體。讓他粗壯堅挺的陽具在自己體內噴射,就可以享 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氣息。   即使那個人醜陋而殘缺的肢體猶如怪物,被毒癮和慾望折磨的樨夫人也毫不 介意。   程宗揚慢慢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王哲曾經說過,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將死氣轉化為生機。這種自己完全不 知道如何而來的天賦,讓王哲不惜親自出面請他留在軍中。   這是一種很珍貴的天賦,但對程宗揚自己來說,卻完全是一個雞肋。被動地 將死氣轉化為生機,再送給他人,自己扮演的僅僅是一個輸血者的角色。   直到在白夷族的那天晚上,程宗揚才覺察到這種天賦的另一番用途。   血虎的咆哮聲響起時,首先感應到的不是聽覺,而是太陽穴那處傷痕。它的 聲音還未傳來,太陽穴那處傷痕就彷彿被震得微微發麻。   無論怎麼說,血虎的咆哮聲都稱不上悅耳,正沉浸在三具美妙女體間的程宗 揚被吵得心煩意亂,最後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聲:住口!   已經死去的易虎彷彿聽到了他的話語,咆哮聲像刀切般斷絕。那一刻,程宗 揚發現了一種神秘的力量。來自於自己體內的力量。   程宗揚不知道鬼王峒的使者,是如何將一具屍體煉製成可供操縱的怪物,但 當血虎將盛著黑色膏泥的鐵盒,掛在他可怕的脖頸上時,程宗揚知道自己同樣具 備操控這具行屍的力量。至少可以操控血虎。   只餘下死亡氣息的血虎,與太陽穴的生死根之間,有著奇妙的共鳴。於是, 血虎和白夷族這兩種棘手的難題,有了一個近乎完美的解決方案。   鬼王峒的使者已經死在謝藝刀下,另外一位使者將成為樨夫人的主人,並透 過她來控制白夷族。一位屬於程宗揚的使者。   整個白夷族,沒有任何人是血虎的對手。他像一頭獅子,一天十二個時辰睜 大眼睛,守衛著他頸中的鐵盒。   樨夫人的肉體是唯一打開鐵盒的條件,只要她每隔一天,在血虎面前翹起臀 部,讓他隨機選擇一個肉孔使用,就可以獲得一小塊黑色的泥膏。對於樨夫人而 言,這樣的條件並不苛刻。相比於鬼王峒使者心血來潮時的淫玩,這樣的條件可 以稱得上寬容。畢竟在這裡她只需要服侍血虎一個人。   被煉製成雄性工具的血虎需要發洩它的獸性,樨夫人需要它的銷魂別香。   騷媚的樨夫人很滿意。至於凶獰的血虎,如果他還有知覺,想必也會非常滿 意。   「這是一樁公平的交易。」   當樨夫人媚笑著翹起雪白的豐臀,讓血虎巨大的陽具擠進她臀間光滑而纖小 的肉孔時,程宗揚這樣評價。   「聽!海浪聲!」小魏忽然跳了起來。   一陣隱約的濤聲傳來,隔著遙遠的距離,那聲音顯得很微弱,卻有著沛然而 雄渾氣勢,彷彿永遠不會止歇。   被小魏這麼一叫,每個人都彷彿聽到遙遠的波濤聲。   「已經到了嗎?已經到了嗎?」眾人都來了精神,互相交頭接耳。   朱老頭捋著被水氣打濕的山羊鬍,仰起臉老氣橫秋地說道:「沒見過世面的 後生小子。碧鯪海灣離這裡還有五六十里呢。這會兒起來趕路,走上一夜,天亮 能到就了不起了。」   程宗揚咬牙笑了笑,吃力地站了起來。   「那還等什麼呢?」   「刷!」   長刀劈開灌木叢,有些不穩地砍進泥土。一具雄武魁偉的身影從紛飛的枝葉 間闖出,連奔幾步才停下來。接著是一個神情平靜的男子。   武二郎寬闊的胸膛像風箱一樣扯動著,眼睛像餓虎一樣閃動著噬人的光芒。   這一夜他一直在前面開路,到後來凶性大發,不管阻路的是籐蔓,還是樹木, 都是揮刀就砍,一路砍壞至少六把鋼刀。   武二郎一發起性子,易彪、吳戰威都被甩到後面。只有謝藝寸步不離地緊跟 著,至少替他幹了一半的活。   晨曦破開厚厚的雲層,映出眼前一片天海相連的碧色。高大的椰樹、有著傘 狀冠蓋的喬木,枝葉交錯的灌木叢……在晨曦下一層層碧綠地延伸開去,一直延 伸到碧波之中。   無數異彩紛呈的花樹點綴在滿眼翠綠中。仔細看時,能看到一處處精巧而別 致的竹樓散落在綠葉間。每幢竹樓都紮著籬笆,籬笆上爬滿紅、黃、白、藍的花 朵。再往前,兩道山脈彎鉤般伸入大海,與半伸入海中的村落,圍成一個月牙狀 的海灣。一道窄窄的銀白色沙灘環繞著碧波蕩漾的海灣,海面上散落著大大小小 的島嶼,宛如隨手灑落的星星。   海風吹拂在身上,帶走了酷暑,濕透的衣衫一點一點變得乾硬,泥污間析出 汗水白色的鹽分。   一夜的跋涉,每個人都衣衫襤褸,狼狽不堪,望著眼前整潔的村落,不禁自 慚形穢。   雲蒼峰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他雖然滿面疲累,腰背依然挺得筆直。這位 雲氏商會的執事負手瞭望多時,歎道:「這碧鯪海灣與我三十年前見到時一模一 樣。物雖是,人已非……」   程宗揚舔了舔脫水而發白的嘴唇!……「雲老哥來過這裡?」   「很久了。那時候老夫差不多和你一樣年輕,總想去那些未曾去過的地方。   不過那次我們從白夷族出發,路上整整走了二十天。」他瞟了抱著驢頸打瞌 睡的老頭一眼。「這朱老頭,不簡單。」   眾人衣衫多半在黑暗中被荊棘勾破,幾乎是半身還沾著泥漿。夜裡彼此都不 覺得,這時互相一看,不禁相顧失笑。倒是蘇荔,只雪白的小腿上沾了些泥,那 條披在身上的紅綢依然鮮艷奪目。   不用吩咐,眾人便鼓起最後的力氣朝海邊奔去。這會兒能在清涼的海水中洗 個澡,就是殺頭也顧不上了。   程宗揚笑道:「咱們這些人,活脫脫就是一群乞丐。」   祁遠半邊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撕破,索性掖在腰裡,他一邊走,一邊左右 張望,嘴裡嘖嘖讚歎:「這麼多花,比起花苗的鮮花谷也不差。」   樂明珠臉上抹了幾道黑黑的泥污,精緻的小臉抹得像小花貓似的,自己卻不 覺得,一個勁兒的左顧右盼,忽然扯住程宗揚的袖子嚷道:「你瞧!你瞧!」   一道淺淺的籬牆內生著一株花樹,枝上滿是雪白的花朵,花苞合攏,彷彿無 數白玉雕成的鈴鐺,在晨曦下泛起瑩潤明亮的光澤,美麗得彷彿完全不屬於這個 世界。   樂明珠兩手捧心,目不轉睛地看著,良久才「哇」的一聲,驚喜地叫嚷道: 「好漂亮!」   樂明珠興高采烈地奔過去,那丫頭一直羨慕花苗女子的異族裝束,好不容易 向蘇荔討了兩串腳鈴,整天掛在腳踝上顯擺。跑動時,踝間傳來清脆悅耳的銀鈴 聲。   隨著她的走近,最美麗的一幕出現了。那株花樹彷彿聽到漸近的鈴聲,一朵 合攏的花苞悄然張開,接著又是一朵。   低垂的玉白花苞伴著鈴聲越張越開,先是一朵,兩朵,然後是滿樹花苞同時 盛開,彷彿無數精美的玉盞懸在枝上。   這一幕不但樂明珠看得出神,連武二郎那種通體沒半根雅骨的粗胚也被吸引 得停下腳步。   樂明珠揚著泥臉,癡迷地看著那株花樹。程宗揚回頭看著雲蒼峰,用詢問的 口氣道:「玉盞鈴花?」   雲蒼峰也露出驚喜的眼神,良久點了點頭,「玉盞鈴花。」   這是傳說中南荒最美麗也最神奇的花朵,聽到鈴聲就會盛開,與會起舞的歌 旋草並稱。無數人想一睹它的美態,都失望而歸,沒想到會在此處遇上。   望著那株在鈴聲中緩緩盛開的花樹,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驚 動這絕美的一幕。   不知何時,一個與花樹一樣美麗的身影從竹樓出來。   那是一個姣美的少女,她穿著紫色的衫子,衣襟從左頸繞到右邊腋下,左邊 從肩頭到袖口繡著一條金黃的錦鯉,右邊整條雪白的臂膀裸露出來。手臂上端戴 著一隻緋紫色珊瑚製成的臂環,右手拇指戴著一隻紫色的水晶戒指,與左袖的錦 鯉交相輝映。   那少女年紀與樂明珠相仿,晨曦下,絕美的臉頰像白玉一樣閃動著晶瑩的光 澤,笑容純美而天真,令人一見就不由得心生好感。   她兩手拎著一口大大的白銅水壺,顯出很吃力的樣子,每走幾步就要放下來 歇一歇。好不容易走到那株玉盞鈴花旁,少女開心地笑了起來,她提起水壺,一 邊唱著歌,一邊將壺嘴對準樹根。   眾人臉上都不由露出笑容。大清早就起來澆花,這個碧鯪少女不僅漂亮,還 很勤快呢。   但接下來的一幕,讓大家都張大嘴巴。   壺嘴噴出的水柱升出白色的水霧,卻是一壺燒沸的開水。   花樹被燙到般微微顫抖,那少女卻彷彿一無所覺,仍笑盈盈唱著歌,然後小 聲道:「好好喝啊,喝飽了才能長得更大,開更多的花……」   樂明珠著急地嚷道:「那是開水!」   紫衫少女揚起臉,高興地看著樂明珠。   「姐姐……」她聲音軟軟的,甜酥酥讓人一直融化到心裡去。   樂明珠也不由放緩口氣,兩手攏到嘴邊,小聲喊道:「你拿錯啦,不能用開 水。」   少女甜甜地笑著,「媽媽說,渴涼水會生病。要把水煮開了再喝。」   樂明珠頓足道:「那是人,花草用開水澆會死的!」   一朵玉盞從枝頭落下,在地上輕輕一彈,留下一片微濕的香痕。   「花落了哎……」少女嬌柔地說道:「姐姐,都是你,把玉兒嚇住了呢。」   樂明珠腳停在半空,不敢再跺,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那個天真的少女,壓 低聲音道:「別燒啦!」   「還剩一點啦。媽媽說,事情不能只做一半。」少女吃力地踮起腳尖,把剩 余的開水全部澆在花樹上。   眾人眼珠險些瞪了出來,眼看著滿枝的玉盞鈴花彷彿哭泣一樣,發出令人心 碎的呻吟聲,潔白的花朵被燙得枯萎,一朵朵墜落在地。   無論是商隊的漢子,還是花苗女子都瞠目結舌,眼看著這株珍稀無比的玉盞 鈴花片刻間凋零謝盡,只餘下光禿禿的空枝,被沸水燙得變了顏色。   少女放下銅壺,一邊用手背抹著額頭的汗水,一邊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叫小 紫。你們好。」   少女甜甜說著,朝眾人鞠了一躬。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八 《六朝清羽記》八   第一章f輕愜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來到碧鯪族之前,誰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村裡所有人都到深海打撈珍珠 去了,只留下一個小女孩看家。   說到這個小女孩,眾人都流露出痛惜的表情。   標準的一個小美人胚子——這是眾人見到她的第一感覺。   活活是白長這麼漂亮一張臉蛋——這是眾人的第二感覺。   這麼精緻的一個小美人兒,智力卻與臉蛋完全成反比。十四、五歲的身體, 四、五歲的智力,簡直是一個悲劇。   為了那株慘死在小紫手下的玉盞鈴花,樂明珠還哭紅了鼻子。哭完她跑去找 到小紫,很認真地告訴她,用開水澆花足不對的。所有的花——不不,豆腐花除 外——都只能用涼水來澆。   小紫似懂非懂地聽著,最後崇拜地說:「姐姐,你好聰明哦。」樂明珠發現 自己終於遇到了平生第一個知己,大受感動之餘,差點兒要摟著小紫視一口。   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這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整個村子人跡全無,想找 一個有正常智商的人詢問一下狀況都不可能。   小紫說:村子裡的人都去了深海。   小紫說:他們可以住在最靠近海的屋子裡,讓這些遠來的客人享受美妙的陽 光和海風。   小紫說:樹林裡有各式各樣的水果,海裡有魚蝦,都很好吃。   小紫說:他們去的是深海,要兩天之後才回來。   小紫說:樹林裡沒有可以餵馬的草,不過海裡面有草。可以把所有的馬匹都 趕到海裡,讓它們們去啃海草。   眾人最終婉拒了她這片好意,表示他們的馬匹沒有那麼嬌貴。沒有草,吃點 樹葉、水果什麼的也能湊合幾天。   「可惜了這麼個小美人兒……」連吳戰威都在背後搖頭歎息,覺得這小姑娘 挺招人心痛的。   在悶熱酷暑的天氣裡跋涉數日,每個人的承受力都到了極限。此時眼前是平 靜的吳戰威三兩下把自己扒了個精光,「噗通」一聲跳進海中。石剛也不甘落後, 他快跑兩步,一個猛子扎進水裡,過了差不多兩分鐘才從遠處冒出頭來,狂叫一 聲:   「好爽!」那些剽悍的漢子熱鬧起來,一個接一個跳進海裡。不多時,沙灘 上扔滿了骯髒的衣物。   「噗通!」躁熱的身體被溫涼的海水包圍著,深入骨髓的疲累和酷暑一點一 點蕩去,消散在溫柔的海水裡,身體輕快得彷彿要飛起來。   程宗揚屏住呼吸,身體深深潛入海中。他不知道自己潛了多久,直到肺部無 法承受,才浮上海面,吐了一口苦鹹的海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眼前的一幕讓程宗揚嚇了一跳。海面上浮著一群腦袋。那些漢子臉都朝著同 一個頤著他們的目光望去,程宗揚也露出同樣的表悄。   眼前是一片白花花的肉體。那些花苗女子赤裸著雪白的肢體,在碧波間追逐 嬉戲,就像一群美人魚,不時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聲。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些花苗人也來了。圓弧狀的沙灘無遮無掩,從任何一 個角度看去都一覽無餘。花苗的女子只與他們隔了一段並不太遠的距離,就那麼 解去衣裙,赤條條在水中洗浴。   這些漢子裡不少都是能百丈外射中鳥眼的好手,那麼點距離對他們的眼力來 說,柏當於完全不存在。這會兒一個個伸著頭,呆若木雞,而那些花苗女子卻毫 不避諱他們的目光,隨意展露出雪白的肌膚和身體美好的曲線。   易彪第一個反應過來,用發乾的聲音低暍道:「北府兵,扭頭!」一堆腦袋 「刷」的一下轉了過來,程宗揚好笑地發現,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竟然紅了 臉。   雲氏商會的漢子都扭過臉,吳戰威幾個也不好意思再盯著猛瞧,一個個回過 神來,訕訕地開始洗浴。遠處花苗的漢子們露出善意的笑容,似乎並不在意他們 的目在蒸籠一樣濕熱的盆地裡跋涉數日,骨頭縫裡似乎都在冒出暑氣。浸在海水 中,舒服得令人不想離開。石剛甚至泡著泡著就睡著了。吳戰烏伊拉住他的手臂, 把他背到沙灘上。那傢伙打著鼾,居然還沒醒。   在海裡浸泡了大半個時辰,洗去身上的酷熱,這些漢子又陷入尷尬的境地。   遠處的花苗女子仍在戲水嬉笑,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那幫軍士上陣殺敵毫 不畏懼,但讓他們就這麼光著屁股上岸,卻誰也不敢。八、九條大漢蹲在水裡你 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就這麼出去。最後易彪第一個站起來,他用水底撿來的 海帶纏住腰,頂著遠處花苗女子火辣辣的目光,板著臉地走到沙灘上,拾起那堆 被荊棘剮破的衣物,丟給同伴。   那些軍士如蒙大赦,趕緊手忙腳亂地披上衣服,可拿到手裡又不對了。有的 人拿了兩條褲子,有的撿了三件上衣,還光著屁股,狼狽之態引起遠處一片銀鈴 般的笑嘻笑聲彷彿還在耳邊迴盪,程宗揚已經換了一身乾淨衣物,舒舒服服地靠 在窗口觀看海景。   如果不去考慮肚子裡的冰蠱,這是程宗揚在南荒最愜意的一段時光。他們住 在臨近海灘的竹樓裡,房屋用巨大的毛竹搭成,直接建在沙灘上,雖然沒有竹籬 花牆,但也有成片的椰樹。   即使被陽光照射著,樓裡仍清涼愜意。粗大的毛竹彷彿被水浸過一樣濕涼, 將暑日的懊熱擋在樓外,背陰處還有幾隻藍黑色的海貝。樓內的物口叩簡單而又 別緻,桌案是用一扇巨大的蚌殼製成,壁上掛著一條大魚的骨架,旁邊還放著鯨 骨製成的魚叉,散發著海洋民族的風情。   祁遠對這裡頗不放心,怕離海太近,萬一漲潮會淹到。但小紫說,村裡人怕 熱,下少部住在竹樓裡。又看到樓裡有床榻,料想漲潮也沒有什麼大礙。反正房 子都空著,兩支商隊便各挑了一幢竹樓住下來。   耳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程宗揚卻清楚感應到凝羽的氣息。這倒不是因為自 己修為精進,而是凝羽沒有刻意隱藏行蹤。   他回過頭,看到凝羽換了一件白衣,頭髮濕濕地披在肩上,像是剛洗浴過的 樣子。程宗揚不記得她到過海邊。即使她去,也不可能和那些花苗女子一樣毫不 在意地裸露身體。   凝羽看出他的疑惑,「山裡面有泉水,小紫領著我和明珠一起去的。」程宗 揚笑道:「她們兩個倒能聊到一起去。」樂明珠難得碰到一個比自己還笨的,對 小紫如獲至寶,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別提有多開心了。聊到一半樂明珠才發 現自己臉上還沾著泥污,小紫說山裡有清泉匯成的水潭,領著她和凝羽一起去洗 浴。   凝羽揚起手,用絲帶把散亂的秀髮繫在腦後。她微微低著頭,潔白的手腕在 頸側一翹一翹。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程宗揚心頭微蕩,禁不住將她摟在懷裡, 吻了一口。凝羽臉微微一紅,卻沒有掙扎。   擁著凝羽香軟的身體,程宗揚手指漸漸不安分起來,凝羽臉色也越來越紅。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怪叫:「哎……哎喲……親娘咧……」宋老頭趴在竹狺W, 兩手捂著肚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哼哼嘰嘰叫個不停。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朱老頭,又怎麼了?」「找……我不行了……小…   …小程子……給老頭……打副棺材……千萬記得……要……要金絲楠木的…   …」   「什麼?」程宗揚扭過頭,扯開嗓子道:「魚烤好了?先放著吧。」宋老頭 呼地爬了起來。「哪兒呢?哪兒呢?」程宗揚抱著肩,斜眼看著他:「在海裡呢。   急什麼,祁老四已經去打了,再有一兩個時辰就該回來了。」「缺……一朱 老頭痛心疾首地指著程宗揚,「缺德啊,小程子。我老人家盼口魚吃,我容易嗎 我?」   程宗揚忽然露出笑臉,「怎麼?你純潔的感情又被我傷害了?別急,你再聽 聽這個:嚮導的錢咱們來商量商量?」朱老頭頓時急了眼,「有啥好商量的?有 啥好商量的?不是說好了,一天一個金銖,天地良心啊!小程子,你可別賴帳!   我老人家掙點錢,我容易嗎我?」一大叔,」程宗揚推心置腹地說道:「你 看我像那種人嗎?一朱老頭看了他半晌,猶猶豫豫道:「有點……像。」程宗揚 臉二譏,擺出翻臉的架式。   「別別別……」朱老頭連忙堆起笑臉:「大叔知道你心眼實在,為人厚道, 絕對下會欺負我老人家。」「那好。咱們說好的,每天一個金銖。從熊耳鋪到白 夷族足六天,從白夷族到碧鯪族是五天,一共十一天,十一枚金銖。對不對?」   朱老頭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在熊耳鋪先付了一半的定金,三個金銖。對不對?」「對對。」朱老頭眉 開眼笑,「那金銖成色還行。」「算下來一共欠你八個金銖,對不對?」「思思。」   朱老頭連連點頭。   「那好,就這樣吧。」程宗揚拍拍手,轉身就走。   「小程子!」朱老頭一把拉住他,生怕把錢吹跑了一樣,小心翼翌一地輕聲 問道:   「錢呢?」程宗揚一拍額頭,「把這事給忘了。八個金銖是吧。」「是啊是 啊。」「你放心,我說話算話,這八個金銖,絕對少不了你的。肯定是貨真價實 的金銖,一點折扣都下打。」朱老頭笑容滿面,「那最好那最好。」程宗揚笑咪 咪道:「只要等我換到金銖立刻給你。」朱老頭瞪大眼睛:「啥?」程宗揚耐心 地解釋道:二枚金銖合二十銀銖對不對?」朱老頭點頭。   「就是嘛,」程宗揚道:「南荒這破地方,商業太不發達了,還停留在以貨 易貨的原始貿易階段,有點銅銖就不錯了。金銖那麼貴重的東西,誰沒事帶在身 上?跟你說實話吧,當初那幾枚金銖,我還是找雲老哥湊的呢。」宋老頭嚥了口 唾沫,小心翼翼地商量道:「用銀銖也成啊。八枚金銖,二八一十六,一百六十 枚銀銖,你們商隊總是有吧。」「差不多吧。不過說好的是金銖,我拿銀銖湊數 那算什麼事呢?我向來說話算說,說是金銖就是金銖。可別說我蒙你啊,你這會 兒把我們商隊拆了都成,能找出一枚金銖來,我王字從今往後倒過來寫。」「啥?」   朱老頭叫了起來,「王字倒著寫還是王宇:咦,不對啊,你不姓程嗎?」   「王字有啥關係啊?」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既然跟姓王的沒什麼關係,咱 們就不說他了。我跟你說,大權,一程宗揚一臉苦惱地說道:「金銖這東西,我 是真沒有啊。」朱老頭一張臉擰得跟苦瓜似的,「我不要金銖不行嗎?就銀銖得 了,一百六沒有,你治一百五也成啊。」「瞧你說的。」程宗揚熱絡地朝朱老頭 胸口擂了一舉,「你當我什麼人?明擺著讓你吃虧的事,我怎麼能幹?你願意, 我還不願意呢。」朱老頭抱著胸,被捶了半晌才喘過氣來。「你的意思是,不給 了?」「可別這麼說!我們白湖商館,講究的就是信義二字!」程宗揚大義凜然 地說道:「欠你的八個金銖,我絕不賴帳。今年還不上,明年接著還,明年還不 上我後年還,別說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我也給你還清!」還,別說頭喘 了半天氣,然後一把拽住凝羽,哭喪著臉道:「姑娘,你給我評評理,他就這麼 坑我老人家——世道人心啊。」凝羽想了一會兒,告訴朱老頭:「我覺得他說的 挺有道理。」宋老頭瞼頓時黑了下去。   凝羽平靜地說道:「南荒的路我們都不熟悉。如果沒有你帶路,我們寸步難 行。   如果我是他,也不會這樣放你走。但我們沒有惡意,只要能回到熊耳鋪,所 有的錢都會一文不少的給你。」宋老頭眼珠轉了半晌,勉為其難地說道:「這可 是你說的?」凝羽淡淡道:「如果你不信,可以讓他再說一遍。」「別別別,」   朱老頭悻悻道:「讓那小子說,說不定又變出啥花樣呢。」「喂,亂講話可 是要負責任的。」程宗揚道:「我可沒有不守信用。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看清 合同就答應吧?」朱老頭搗住耳朵,賭氣道:「不聽不聽!」被朱老頭這麼一攪 和,程宗揚滿心綺念飛得無影無蹤。   不多時,祁遠等人帶著幾條大魚回來。當下眾人剝洗乾淨,用竹枝串起來烤 著吃了。   趕了幾天的路,這會兒填飽肚子,留下幾個人看守馬匹貨物,其他人都倒頭 大睡,以補路上跋涉的辛苦。   天色已近傍晚,金黃的陽光透過窗戶,映在淡黃的竹子上,變成濃濃的橘黃 顏凝羽立在窗側,修長的身影被陽光鍍上一道金邊,秀髮在頸側輕輕飛舞,融化 在夕陽中。   聽到背後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只見程宗揚脫掉衣服,又去解褲子,接著拿 起旁邊的鋼刀,不禁失笑道:「你在做什麼?」「到了海邊,當然要享受這裡的 陽光、沙灘和海風了。」程宗揚將已經扯破的褲腿齊膝割掉,然後當短褲穿上, 舒服地跺了跺腳。他倒是想要一條海灘褲,可這個世界估計不太好找,只好拿條 舊褲子湊合了。   「來!我們去揀貝殼,捉螃蟹!」程宗揚拉起凝羽,奔出門去。   海浪輕柔地拍擊著沙灘,潔白的細砂被夕陽映得一片金黃,高大的椰樹在頭 頂搖曳著。遠處翠綠的島嶼點綴在寧靜的海灣中,宛如一塊塊不規則的翠玉,被 海浪掀起的雪白浪花包圍著。   海天盡頭,一群白色的鷗鳥在空中盤旋,絲絮狀的雲絲靜止般黏在碧藍的天 際,邊緣彷彿被夕陽燒炙一樣火紅地捲起。   程宗揚躺在一片芭蕉葉上,頭枕著葉柄,半閉著眼睛,享受著海風的吹拂。   凝羽抱著膝坐在二芳,反反覆覆握住一捧細砂,又反反覆覆讓它們從指問滑 出,衣襟問散發出肉體淡淡的香氣。   程宗揚舒服得幾乎想呻吟。陽光、海灘,還有一個大美女,身邊的一切……   「簡直就是我夢想中的愛情片啊……」「什麼愛情片?」「就是……天仙配 你知道吧?一男一女,開開心心在一起。」程宗揚拍了拍她的手,「就像我們現 在這樣。」凝羽偏著頭想了一會兒,眼中露出笑意。   「這樣不難受嗎?」樂明珠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傅來。   然後是小紫甜甜細細的聲音,「怎麼會難受呢?好舒服的。樂姐姐,你也戴 一個吧。」「咦——」樂明珠拉長聲音,「我才不要呢,好硬。」「可日正很涼 快啊。「兩個小丫頭嘰嘰喳喳一邊說一邊笑,手拉手從林中出來,樂明珠的衣裙 也在荊棘叢中撕破了,這時換了一條淡紅的衫子,裸著白生生的腳踝,赤足走在 沙灘上,踝間勾眼鈴發出碎碎的脆響。   小紫的紫色衫子圍在腰間,袖上那條金色的錦鯉纏住纖細的腰身,上身赤裸 著,卻是用兩枚椰子殼作成胸罩,扣住雪嫩的乳房。她一邊走一邊用小手在胸前 撥弄,兩枚椰殼碰撞著,發出「格格亡的響聲,讓兩個小姑娘都嘻嘻直笑。   「姐姐,我給你挑兩個最大的椰殼好不好?」「不好啦。」樂明珠一口回絕, 然後又納悶地問:「為什麼要最大的?」小紫用手在胸前比了一下,「姐姐的胸 部比小紫大啊,那麼大的奶子,肯定能裝好多好多奶水。」樂明珠小瞼頓時漲紅, 連忙搗住小紫的嘴巴,「要死啊!不許你亂說!」小紫眼睛一眨一眨,楚楚可憐 地看著她。等樂明珠鬆開手,小紫委屈地說:一人家又發有說錯,就是很大啊…   …」她泫然欲泣的樣子讓樂明珠緊張起來。「是我說錯了,你不要哭啊。」   小紫收起眼淚,笑逐顏開地說道:「姐姐奶子那麼大,用布條束著會不會很 氣悶?   走路的時候呢?會不會很累?」「哎呀,你不要問了!」「還有啊,趴著的 時候壓到會不會很痛?」「自己的肉怎麼會痛!」被樂明珠一吼,小紫又泫然欲 泣起來。   樂明珠趕緊貼在她耳邊,咬著耳朵說了幾句,才哄得她高興。   樂明珠已經是難得的絕色,她旁邊的小紫竟然毫不遜色,她臉頰是漂亮的瓜 子形,鬈曲的秀髮用一支尖螺簪住,小巧的下巴微微尖出,陽光下,白嫩的臉頰 宛如凝脂。長長的睫毛又彎又翹,襯著秋水般的美目,一眨一眨顯得可愛之極。   她嘴巴小巧柔嫩,紅潤的唇辦細細軟軟的,一笑就彎翹起來,笑容像嬰兒一 樣天真無邪。連凝羽都禁不住脫口而出,「好漂亮的小姑娘……」不過看到小紫 胸前那對椰子殼,凝羽又是好笑,又是憐惜,小聲道:「真是個傻丫頭,怎麼能 這樣穿?」程宗揚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見到女人用胸罩,沒想到竟然是椰子 殼製成的。   小紫身材嬌小,兩枚大大的椰子殼拙在胸前,邊緣露出乳房雪嫩的肌膚,讓 人想起雪白香甜的椰肉。   兩個少女嬌靨如花,裸露的手臂和小腿潔白如玉。夕陽的光芒下,能看到兩 個小女孩粉嫩的臉頰上那層纖軟的細毛,儼然是兩個還未成年的美人胚子。   程宗揚看得出神,這樣一對漂亮的小蘿莉手拉手在沙灘漫步——他讚歎道: 「這簡直是入江紗綾和未成年的星野亞希一起拍攝的寫真片啊!」「什麼?」凝 羽沒聽懂。   程宗揚脫口而出,忘了自己是在另一個時空。下過說實話,樂明珠胸部的真 實尺寸比入江紗綾還大一些,至於小紫,則更加天真純美……他笑著搖了搖手, 然後把手指放入口中,用力吹了聲口啃,引得兩個小丫頭一起回頭張望。小紫掩 著嘴咯咯直笑,樂明珠卻把手指放在眼睛下面,吐出舌頭,朝他做了個鬼臉。   凝羽微笑著,從唇角逸出一縷低語:「後面有人。」   第二章 大潮   身後是一片柵林,靜悄悄沒有一個人影。   程宗揚疑惑地回過頭,凝羽指了指,「那邊。」說著忍不住偷笑道:「他們 以為我們看不到。」兩棵並生的椰樹緊緊挨在一起,隱約能看到樹後露出的身影。   雖然大半身子部破擋住,但那兩人的體型不需要第二眼就能辨認出來。那麼 魁偉雄武的身形,除了武二郎沒有第二個人,另一個高挑豐挺的,不用說,肯定 是蘇荔。兩人緊緊擁在一起,依稀能看到耳鬢廝摩的動作。   程宗揚翻過身,一邊張望,一邊笑道:「你不看看嗎?這可是激情片啊。」   凝羽忍俊不禁,卻怎麼也不好意思回頭。   「越來越火辣了……霍霍,真看不出,武二這粗胚還是舌吻高手呢。」椰樹 後露出蘇荔雪白的頸子,武二郎兩手捧著她的玉頰,埋頭親吻著她的紅唇。   他肩頭的肌肉一鼓一鼓,頸中的虎斑不住跳動,顯得張力十足。   程宗揚讚道:「二爺這體格真夠威猛的,連親個嘴都這麼威風凜凜,不知道 的還以為他要把人家活吞了泥。」蘇荔肩上纏著鮮紅的絲綢,揚手擁住武二郎的 脖頸,裸露的雙臂潔白如雪。武二郎動作越來越用力,忽然蘇荔肩上紅綢一鬆, 滑落下來,露出白美的香肩。   「快瞧,」程宗揚碰了碰凝羽,壓低聲音道:「已經是三級片了……」凝羽 忍笑道:「什麼是三級片?」「露兩點的就是。嘿嘿,你猜武二這會兒在親什麼 呢?」凝羽低著頭,吃吃笑著,耳根微微發紅。   武二郎和蘇荔所在的位置很隱蔽,可他們的體型太過出眾,雖然椰樹遮住了 主要部分,仍能看到他們側面的動作。   樂明珠和小紫手拉手在海灘上撿貝殼,還比賽打水漂,不過這兩個小丫頭智 力相仿,打水漂的技術也在伯仲之間,半天才打出來一個二連的,還高興地手舞 足蹈。   程宗揚推了凝羽一把。「小心,別讓那兩個丫頭跑過來。」「怎麼了?」「 這邊都十八禁了,可不能讓未成年人看到。」凝羽挑起眉,「我越來越聽不僅了 ……什麼是十八禁?」「就是……你知道十八摸吧?」程宗揚小聲笑道:「他們 倆這會兒做的就是了。」椰樹後的身影收了回去,只留下地上一條委棄的紅綢。   片刻後,一條潔白的手臂伸出,抱住椰樹。雖然看不到他們的具體動作,但 完全可以想像,蘇荔這會兒的姿勢應該是背對著武二郎,兩手抱住樹身。至於她 蔽體的衣物,這會兒正在地上被風吹得捲起。   程宗揚強忍住吹口哨的衝動,二爺這是真猛,真槍實彈就打上野戰了。如果 這會兒丟個椰子過去,不知道武二爺會是什麼表情。   忽然白影一晃,一條雪白的玉腿從樹側伸出。蘇荔身材高挑,有一雙傲人的 修長美腿。接著一隻大手伸出來,貼在蘇荔大腿白膩的肌膚上,然後沿著她大腿 柔美的曲線,一路撫摸著伸到膝彎。   蘇荔手臂抱著椰樹,渾圓的大腿被托得抬起,大腿內側緊緊貼著樹幹。她肌 膚充滿了花苗女子動人的白皙,陽光下猶如春雪。她柔潤的大腿下那條粗壯的手 臂卻孔武有力,彷彿金屬鑄成,在陽光下泛起古銅色的光澤。   蘇荔玉膝高舉,白生生的大腿貼在樹幹上,小腿低垂下來,雪白而纖美的玉 足懸在半空,忽然猛地繃緊。   武二郎一手托著蘇荔的大腿,雄壯的身軀從後面頂住她曲線動人的肉體,把 她壓在椰樹上。隨著身體的動作,那串銀鈴在蘇荔腳踝上一晃一晃,反射出陽光 明亮的光線。   「啪」的一聲,手背被人打了一掌。程宗揚回過頭,才發現自己不老實地摸 到了凝羽的大腿上。   凝羽忍著笑,把他手臂推開,低頭拂著衣裙。   程宗揚笑著翻身坐好。「這會兒已經是A 片了,還是無碼的。」說笑間,又 一個人影出現在沙灘上。程宗揚的笑容一下僵在臉上。   那人沒有穿上衣,上身的肌肉結實而緊湊,像大理石雕刻一樣完美,沒有一 絲贅肉。他左手拎著一顆椰子,右肩扛著一張竹椅。下身穿著一條貨真價實的海 灘褲,上面鮮艷的色彩,竟然還是花的!   眼前這一幕程宗揚再熟悉不過,到海濱渡假的休閒遊客們,通常都是這副打 扮。   可自己這會兒不在墾丁,而是天知道在哪個時空的海灘上。眼前這傢伙也不 是來渡假的休閒遊客,而是那個讓冬水遠摸不透的謝藝。   一副現代休閒打扮的謝藝放下竹椅,然後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副大墨鏡戴在瞼 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凝羽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他怎麼打扮得這麼古怪?」程宗揚看著謝藝,只 見他一手托起椰子,右手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根麥管,隨手刺穿椰殼,暍了一口。   然後把椰子放在沙灘上,舒服地躺直身體,兩手枕在腦後,悠閒地看著海景, 一副輕鬆愜意的神情。   如果說謝藝的裝束讓程宗揚生出回到以前的錯覺,用麥管刺穿椰殼,又讓程 宗揚回到現實。   「他是受了某個人的毒害,別理他。」凝羽笑道:「這算什麼片?」程宗揚 撇了撇嘴:「就是基佬最喜歡看的那種片。」「什麼是基佬?」「基佬——」程 宗揚充滿惡意地猜測道:「很可能就是謝藝的真實身份。」墨鏡遮住了謝藝的眼 睛,但程宗揚能感覺到那傢伙悠閒的外表下:心神卻沒有絲毫放鬆,墨鏡下的視 線一直追逐著海灘上嬉戲的女孩。   「這是什麼?」程宗揚毫不客氣地摘下謝藝的墨鏡,在手裡把玩著,「玻璃 的?」謝藝沒有動怒,他拿起椰子飲了一口,「煙茶水晶。」「怎麼?你那位岳 帥不會做玻璃嗎?」謝藝淡淡道:「你會嗎?」程宗揚把墨鏡架在鼻子上,過了 會兒道:「玻璃沒什麼難做的。」謝藝點了點頭,「岳帥也是這麼說的。」「哦?   他做出來了嗎?」謝藝很自在地雙手抱頭,翹起腿,「岳帥用了十年時間, 花了七萬金銖,最後把雲氏的玻璃坊買了下來,才做出第一塊像樣的玻璃。」「 雲氏的玻璃坊?」程宗揚沒有聽雲蒼峰說起過。   雲氏就是靠玻璃起家的,但他們的玻璃坊做出的綠玻璃都帶有綠色。岳帥說, 可以把玻璃做得像上好的水晶一樣透明,還可以帖上銀箔,製成比銅鏡強上千倍 的鏡了。但終究沒有做出來。」裡宗揚皺眉道:「玻璃哪有這麼難做?」謝藝微 微一笑:「莫非程兄知道配方?」玻璃和塑膠一樣,都是程宗揚最熟悉下過的物 品,但用過和仿過完全是兩碼事。   他想了半天,憑藉一點模糊的印象道:「用石英石加鹼不就燒出來了?」謝 藝失望地靠回竹椅。「岳帥讓人燒製草木灰,再與沙子混合,燒製出的物品雖然 近似玻璃,但較之雲氏玻璃坊所產大有不如。後來有商人從極西之地販來玻璃鏡, 岳帥有意派人前去購買煉製配方,可未能成行。」程宗揚一陣慚愧。說起來簡單, 可單是鹼和石英,自己就不知道該到哪兒去找。   在他印象裡,燒製玻璃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卻從未想過一門技術從誕生到發 展,從來都不容易。那位岳帥想必和自己一樣,以為燒製玻璃不是難事,結果耗 費了十年時間與七萬金銖,仍一無所得。   程宗揚摘下墨鏡,在手裡晃著:「這也是岳帥的主意吧?」「當日岳帥戴著 墨鏡縱橫沙場的英姿,令所有看到他的敵人都為之膽寒。」「這位岳帥還真會扮 酷。嘖嘖,打仗還戴墨鎖。」謝藝淡淡道:「其實岳帥是暈血。」「沒有想到吧?」   謝藝拿過墨鏡,「這是岳帥最大的秘密。誰會知道縱橫不敗的武穆王,其實 連殺雞都不敢看。如果不戴墨鏡,血肉橫飛的戰場,他連一刻也待不下「暈血?   你在搞笑吧?那他為什麼要上戰場?」程宗揚才不相信他是為了什麼崇高的 道義。   作為一個穿越者,天知道他的民族和國家是哪個。   「他說,他想窮盡一生的可能性。」謝藝看著手裡墨鏡,露出一絲緬懷的目 光,「可人的一生太短暫了,即使是武穆王,也有死去的一天。」程宗揚拿起椰 子,上面插的果然是一根平平常常的麥管。他不客氣地擰掉謝藝」過的一一截, 提起來暍了幾口,然後道:「喂,別裝了。你不就盯著人家小紫看嗎?怎麼,是 不是跟你要找的那個女人很像?」程宗揚打量了一會兒:「看她的年齡,岳帥死 的時候她多半還沒出生吧。」「岳帥走前遣散了姬妾。那時我們不知道還有人有 孕在身。」「遺腹女?」程宗揚眼珠轉了一會兒,「那時候還沒生下來,你怎麼 知道她帶的是個女兒?」「岳帥生下的都是女兒。」「什麼?」程宗揚不明白, 難道那個岳鵬舉還能決定自己生男生女?   謝藝簡短地答道:「他說是輻射。」程宗揚心頭像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一樣, 似乎觸摸到某件縹緲虛無的事情。   謝藝站起來,朝小紫走去。   小紫撿了只貝殼正在手裡玩著。謝藝蹲下來,與小紫說些什麼。他的花短褲、 大墨鏡,看上去就像出沒於海濱的怪叔叔。小紫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捂著 嘴咯咯直笑。   謝藝臉上看不出高興或者失望,他靜靜看著小紫,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那個 人的痕跡。   夜色深沉,萬籟俱寂。空蕩蕩的竹樓彷彿淘空的盒子,在夜色下沉睡。   同樣是空無一人,這裡與蛇彝人的村莊完全不同。蛇彝人的村莊瀰漫著死亡 的氣息,而碧鯪族卻一片寧靜。這讓程宗揚安心不少。   一點淡淡的白光在瞳孔中微微跳動,程宗揚拂起凝羽的長髮,看著她雪白的 面頰在自己腰腹間起落。   疑羽不介意用嘴巴和手指幫助程宗揚釋放慾望,卻異常堅決地拒絕他進入自 己體勺。   程宗揚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在意樂明珠的話——那個小丫頭連什麼是男人都 不瞭解,憑什麼來指點兩個成年人該怎麼做?可對凝羽的堅持,他也無法強迫。   嘴巴就嘴巴吧,程宗揚安慰自己。   凝羽軟膩的舌尖在龜頭轉動著,唇辦裹住棒身來回舔舐。那種溫柔而嫵媚的 美態,讓隉宗揚越看越愛。   窗外圓月漸漸升至中天,遠處潮汐的聲音如同奔騰的戰馬,在月夜下馳騁來 去。   碧鯪海灣是一個月牙狀的海灣,灣口被兩座尖刀似的山脈阻隔,又排列著一 串島嶼,潮水只能在外面拍卷,很難越過山脈與島嶼組成的鏈條,因此碧鯪海灣 一直顯得十分平靜。   竹樓裡放著一盞油燈,那是房間的主人留下的。蚌殼製成的燈盞中,一點淡 淡的光芒微微閃亮。   忽然,身下的竹樓一動,那力量遠比海風要大,似乎連地基也為之搖撼。程 宗揚抬起眼,只見月光下,一道數米高的水牆凌空撲來。接著竹樓沉重地一晃, 隨即被海浪吞沒。   程宗揚來不及開口,身體已經被海水浸沒。粗大的毛竹在潮水的壓力下發出 「吱啞」的聲音,整座竹樓都為之傾斜,卻沒有傾頹。最初的衝擊力過後,又漸 漸回復過來,顯示出驚人的韌性。程宗揚一手抱住凝羽,身體在水中浮起。這時 他才發現,海浪雖然有著可怕的高度,卻不是直接拍來,而是呈梯形由下而上淹 沒了整座建築。在自己看到海浪的時候,潮水口」陘張到腳下。   不知是不是因為竹樓建得分外堅固,海浪雖然大得可怕,卻沒有造成太大的 破壞。不僅竹樓沒有傾頹,連房間裡那些蚌殼製成的家俱、掛在牆上的魚骨,竟 然都是固定過的。雖然竹樓在潮水沖擊下變形,那些簡單的陳設卻沒有移動。甚 巨連油燈部保持著本來的亮度。   無數氣泡從竹樓的縫隙中湧出,短暫的異響過後,變形的竹樓恢復了原狀, 聽有的陳設仍在原處,連油燈也未曾熄滅。如果不是身邊的空氣換成了藍色透明 的海水,程宗揚會以為它們本來就該如此。   程宗揚與凝羽對視一眼,彼此都有無數驚疑,但這會兒誰也無法開口。兩人 手挽手,從窗戶鑽出,竭力向上游去。   「噗……」程宗揚吐了一口水,只見眼前一片汪洋,所有的沙灘、椰樹都消 失了,海面已經與遠處的村莊平齊。海面上,一個又一個浪頭打來,丈許高的波 濤拍在礁石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卻正好差了少許,沒有淹沒到那些帶有竹籬 的房屋。   越來越多的雜物漂浮到海面上,都是南隊攜帶的用具和貨物,卻沒有一件是 碧鯪村裡的物品。   程宗揚忽然明白過來。房屋裡所有的物品都被固定過,碧鯪族人之所以要花 費這樣力氣,是因為這些建在沙灘上的竹樓本來就會被海水淹沒。   渾圓的明月懸在天際,月光下,怒漲的潮水與日間的平靜完全不似同一個海 灣。   波濤拍在礁石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彷彿要將岸上的村落吞沒。   這場潮水突如其來,商隊大多數人都在睡夢中被海浪吞噬。想到水中的雲蒼 峰、祁遠等人,程宗揚心裡就一陣發寒。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和凝羽纏綿,這會兒 也被海浪吞沒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花苗人選擇的住處在沙灘以外,連同看守馬匹的小魏躲 過了此劫。   「去叫武二!」程宗揚把凝羽朝岸邊推了一把。   「你呢?」「我去找雲老哥!」程宗揚叫道:「這麼大的浪,我游不過去!   快!」凝羽深深看了他一眼,「等我!」說著返過身,箭矢般朝岸上游去。   程宗揚深深吸了口氣,俯身潛入水中。海面波濤翻湧,海面以下卻顯得異常 平靜。兩層高的竹樓全部被海水淹沒,四周都是茫茫海水,使他辨不出方向。   忽然,一點微弱的燈光透入眼簾,那盞完全浸在海水中的油燈竟然還沒有熄 滅。   程宗揚顧不得去想它為什麼還在亮著,也顧不得去想為什麼會突然漲潮,立 刻屏住呼吸朝那盞燈光游去。   祁遠、吳戰威、石剛、雲蒼峰、易彪……兩支商隊大多數人都在水下。程宗 揚不敢奢望他們會和自己一樣逃過一劫,事實上,幾乎所有人都因為疲憊而早早 入睡,能夠逃生的機會微乎其微。   程宗揚先找到那盞亮著燈光的竹樓,攀著竹竿朝水下潛去。竹梯下是祁遠和 朱老頭的住處,程宗揚伸手去摸,卻摸了個空。   忽然,一隻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吳戰威額頭青筋青露,手指鐵鉤一樣擰著 他的手臂,一手朝他打了個手勢。程宗揚不敢耽誤,立刻拽著他朝海面浮去。   吳戰威大口大口吐著水,半晌才透過氣來,嘶聲罵道:「直娘賊!」程宗揚 見他沒事,立刻又潛入水中。程宗揚知道自己的潛泳技術很爛,但比起以前,至 少氣脈悠長了許多,剛才下潛的一趟,他估計時間超過了三分鐘。如果在以前, 自己肯定撐不了這麼久。   祁遠和朱老頭多半被海水沖走,石剛也不知去向,程宗揚不再潛進樓中去尋 找,轉身往雲氏商會的住處游去。   雲氏商會包括雲蒼峰在內一共是九人,除去與小魏一同看守馬匹的易建,有 八人都在竹樓裡。程宗揚一口氣潛進水底,心頭越來越著急。   途中有兩名北府兵的漢子與程宗揚擦肩而過,但自己根本無法開口詢問雲蒼 峰的下落,只能給他們指了指方向,讓他們自行逃生。這段時間想必還有人會和 他們一樣從樓裡逃出來。但雲蒼峰遠比不上那些精悍的漢子,隨著時間一分一秒 的流逝,他生還的可能性也越來越低。   樓內早已灌滿海水,空無一人。程宗揚搜索片刻,然後攀著竹梯朝上游去。   樓上毛竹製成的房門緊關著,他推了幾把,沒有推開。這時一口氣已經用得 差不多了。陶口煩悶欲裂。雖然知道這趟如果找不到,只怕永遠也找不到了,程 宗揚也只好放棄,先浮上海面換氣。   忽然,竹牆上一根毛竹向外鼓起。程宗揚停下來,看著粗大的竹竿被一股大 力撞得變形,片則後毛竹無聲地從中斷開,接著易彪剽悍的身影從縫隙中顯露出 來。               第三章f遇難   易彪怒目圓睜,眼珠底部因為缺氧迸出細小的血點。他用肩膀撞開竹牆,一 手拖著雲蒼峰,只看了程宗揚一眼,就拚命向水面游去。程宗揚連忙跟上去,一 手拽住雲蒼峰的腰帶,幫易彪分擔一部分壓力。   雲蒼峰垂著頭,花白的頭髮在水中飄浮著。易彪面色猙獰,他臉頰被竹刺劃 破,冒出一串殷紅的血絲,隨即融化在海水中。他強撐著往上游去,動作越來越 緩慢,越來越遲鈍。   眼看水面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到海面的月光,易彪卻彷彿耗盡了最後一絲力 氣,口鼻中冒出一串氣泡,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去。   程宗揚顧不得多想,一把抓住易彪的肩膀。這麼一抓,他立刻發現壞了。在 水中昏迷與半昏迷完全是兩碼事。已經昏迷的雲蒼峰在海水的浮力下顯得很輕, 而易彪不但重得像一塊鐵,還本能地抓住程宗揚的手臂,把他也帶得往下沉去。   程宗揚游泳技術一般,潛泳更是平常,只提著雲蒼峰一個人還好些,勉強用 一隻手划水。這時兩手都被佔著,只靠踩水根本帶不動這兩個人。眼看飄浮著月 影的水面近在咫尺,卻被帶得越離越遠,程宗揚心裡暗暗叫苦。這樣下去,非但 救不了他們兩個,連自己也要被拖下水,三個人手拉手去見淘龍王了。   急切問,一隻手臂從天而降,破開水面的月影,一把抓住程宗揚的肩膀將他 提出水面。   謝藝仍穿著那條招搖的花短褲,他俯身將三個人一一拉了上來。他腳下踩的 不是小船,而是兩根毛竹,海浪打來,謝藝身體只微微一晃,在光溜溜的竹竿上 穩若盤石。   碧鯪族雖然生活在海畔,整個村子卻找不到一條小舟。謝藝不知從哪兒拆了 兩根竹子,拿籐條用拴馬結捆在一起,匆忙趕來海上。真不知道這滔天海浪中, 他怎麼操縱竹竿劃過來的。   吳戰威抱著竹竿尾部,臉色煞白。他水性比程宗揚還差,這會兒抱著毛竹, 能不沉到水下就是萬幸。這時,另外兩名雲氏商會的漢子也在遠處露出頭,掙扎 著朝這邊游來。   程宗揚一口氣憋得太久,這會兒只覺得眼冒金星,半晌才喘過氣來,立刻問 道:   「疑羽尼?武二呢?」「浪太大,他們和我分開了。」謝藝用膝蓋頂住易彪 的小腹,讓他把水吐出來,一邊伸手在雲蒼峰背脊上飛快地推拿敲打。   程宗揚喘了幾口氣,轉身又往水下潛去。謝藝喊道:「做什麼?」「祁老四 還在下面!」謝藝叫道:「沒用了!」祁遠這一路幫了自己不少忙,可以說如果 沒有他,自己肯定走不到這裡。程宗揚道:「是死是活,我也要去看一眼。」吳 戰威掄了礙事的衣服,沙啞著喉嚨道:「你歇著!我去!」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 :「抱好你的竹竿!照顧好雲老哥就成!」謝藝把雲蒼峰遞給已經緩過氣來的易 彪:「我和你一起去。」兩人並肩潛到水下,程宗揚才發現謝藝水性不是一般的 好,幾乎沒看到他怎麼動作,就箭矢般朝水下的竹樓游去,速度比自己快了一倍。   程宗揚屏住呼吸,在水中竭力睜大眼睛。靠近竹樓時,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 影——朱老頭兩手抱著一隻中午吃剩下的大海螺,以狗刨的姿勢在水中撲騰著, 兩條腿一刨一刨,姿勢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褲子都快被蹬得掉下來。他狗刨一會 兒,把海螺抑在瞼上喘兩口氣,然後再接著玩命地狗刨,速度居然也不慢。   祁遠那句話,這老傢伙黏上毛就是活猴。這麼大的水居然也沒淹死他。程宗 揚正悶得難受,擦肩而過的時候伸手搶過海螺,一口把裡面的空氣吸盡,然後伸 出四根手指,朝朱老頭比了比。   朱老頭一瞼心痛地搶過海螺,不管三七二十一扣在臉上,一隻手朝程宗揚胡 亂擺了擺,表示自己沒有見到祁遠。   這邊謝藝游魚般鑽入竹樓,片刻後那點燈光一閃,被他拿起來,然後朝樓下 游去。   如山的海浪湧來,重重撲在礁石上。一群入神情委頓地躺在岸上,浪花傾盆 大雨般灑在身上,卻沒有誰願意挪動半步。易彪嗆得最重,他肺部受了傷,雖然 肚裡的水已經吐乾淨了,卻不時咳出血絲。相比之下,雲蒼峰還算幸運,只灌了 一肚子的水,昏迷了下短時間,醒來後竟然沒有什麼大礙。   在海浪中折騰了幾個時辰,眾人都已經精疲力盡,這會踏上實地才感到害怕。   居住在海邊,漲潮並不意外,但這樣全無預兆地突然漲起兩丈高的潮水,完 全超乎任何人的想像。   不久,蘇荔與武二郎二叫一後浮出水面,身後正好一個大浪打來。武二郎張 臂抱住蘇荔,弓起背脊,若無其事地承受住海浪一擊,順勢落在岸上,動作乾淨 利落,引得幾名花苗漢子都豎起大拇指。   蘇荔從他肩間掙開,一邊擰著濕淋淋的長髮,一邊抬頭望著天際的明月,過 了會兒才蹙眉道:「今天是十六嗎?」武二郎連忙道:「十七。」整個白天,碧 鯪海灣都一片安詳,溫暖的陽光,和煦的海風……讓他們誤以為這些建在海邊的 竹樓十分安全。沒想到入夜後潮汐會突然猛漲,睡夢中的人們甚至來不及逃避。   經歷過南荒的毒蛇和沼澤之後,商隊卻在這貌似平靜的海灣遭受了進入南荒 以來最慘重的損失。全無準備的他們在短短一刻鐘之內就被潮水吞沒,包括朱老 頭在內,最後逃生的只有一半。失蹤者除了雲氏商會的四名護衛,還包括白湖商 館的祁遠和石剛。「早該想到的!」朱老頭嚷嚷道:「都不想想,要不是這麼大 的浪,咱們隔著幾十里能聽到?」   這老傢伙命好,剛冒出水面就遇到趕來的凝羽,等程宗揚回到岸上,他已經 捧著剛煮出來的湯湯了半碗。朱老頭這會兒得了便宜還賣乖,頓時引起眾怒,眾 人都把目光投向這個老傢伙,毫不掩飾的露出怒意。   朱老頭明顯感受到這些目光的壓力,他小心地蹲下來,強撐著小聲道:「咋 了咋了?」「朱老頭,」程宗揚沉聲道:「你明知道會有這麼大的潮水,還讓我 們住在海邊上?」   朱老頭嚥了口吐沫,哭喪著撿道:「天地良心啊,我可不是故意的。誰會想 到這熊地力潮水會這麼大?不信,不信你問雲老闆。」雲蒼峰神情萎靡,慢慢說 道:「滿月時,潮水通常會大一些。可這樣大的潮水……莫非是大潮?」朱老頭 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每隔十八、九年,就有這麼一遭大潮。這次咱們可算來 著了,兩三丈的潮水,天底下哪兒找去?」朱老頭說的大潮是天文大潮,太陽與 月球引力形成一線,使潮汐猛漲數倍,一般隔十九年出現一次。   「上次大潮是十六年前,時間還沒到。」謝藝說著從懷巾摸出一盞油燈放在 沙灘上。「那些竹樓本來就是建在水裡的。」蚌殼製成的燈盞很淺,裡面沒有燈 芯,也沒有燈油,只有一塊蠶豆大小的物體,微微發著光。   「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是碧鯪人從夜叉珊瑚深處採到的海光礁。只有經常用 海水浸泡過,才會放出光明。」程宗揚想起樓內放置牢固的物品,建造竹樓的人 很清楚它們會被潮水淹沒。   樂明珠與小紫手拉著手跑來,她看了看程宗揚:「喂,你沒事吧?」程宗揚 搖了搖頭,然後對著一臉天真無邪的小紫擠出一絲笑容:「潮水平常都這麼大嗎?」   「嗯。」小紫用力點了點頭。   程宗揚壓抑住心頭的憤怒,「為什麼把竹樓建在會被淹沒的地方?」「因為 在海裡睡覺很舒服啊!」小紫天真地說:「睡在海裡一點都不熱,而且還會浮起 來,像睡在雲彩上一樣。」「你們有鰓。」謝藝緊盯著小紫道:「是嗎?」「是 啊。你們沒有嗎?」程宗揚、吳戰威、易彪都露出受人戲弄的表情。鰓?哪個孫 子有鰓!   謝藝溫和地笑了笑:「沒有。」「你們看起來和我們一樣啊,」小紫不解地 眨著眼,「為什麼會沒有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謝藝看了她片刻:「什麼時 候退潮?」小紫伸出白嫩的手指。「喏。」當第一縷晨曦出現在海面上,洶湧的 潮水平靜下來,然後迅速退去。首先露出的是椰樹的樹冠,接著是潮濕的竹樓。   「直娘賊的!」吳戰威罵道:「我總算知道這樓怎麼這麼濕了!」不等白色 的沙灘露出,幾個人就跳進水中,尋找失蹤的同伴。   兩名雲氏商會的護衛首先被發現。他們被卡在竹樓的角落裡,早已失去生命 的跡象。另一名護衛伏在沙灘上,他兩手緊緊抓住地面,指縫裡滿是沙子。   眾人神情慘然,這名護衛本來有力氣逃生。他好不容易離開竹樓,卻在海中 失去方向感,把水底沙灘的反光誤認為水面,臨死還緊緊抓住那些致命的沙子。   他們找到三具屍體,另外三個人卻不見蹤影。   忽然有人指著椰樹頂端,「那是什麼?」小魏攀著樹幹爬了上去,片刻後拎 起一隻葫蘆,「是四哥的酒葫蘆!」眾人心底頓時燃起一絲希望,祁遠的酒葫蘆 既然在這裡出現,很可能他也從竹樓逃脫,卻因為海浪太大而被沖走。   祁遠雖然功夫平常,為人婆媽了些,卻是商隊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有他在, 眾人都彷彿心裡有了底,他知道什麼地方最適合宿營,怎麼躲避瘴氣,哪種水果 可以吃,獵物烤到什麼時候火候正好,臨睡前還有熱水泡腳……「扎竹筏!」程 宗揚道:「去海裡找!」「呃……」吳戰威滿臉鼻涕眼淚地攀在竹筏邊上,伸直 喉嚨,瞻汁都快吐了出來。他水路走過不少,這海上的勾當還是頭一遭。程宗揚 本來想讓他留在岸上,吳戰威卻怎麼也不願意,結果一個浪頭湧來,他就暈了, 強撐著劃了幾里,這會兒吐了個天昏地暗,頭部快伸到水裡。   「只一下!一下就好!」樂明珠在他身後拿著銀針躍躍欲試。   吳戰威拿手背抹了抹嘴,喘著氣道:「我說妹子,你就饒了我老吳吧……這 都九針了。」樂明珠撇了撇嘴,「膽小鬼!」朱老頭一臉的不層,「你也是七尺 多高的漢子,那針跟頭髮絲兒似的,就能扎得你鬼哭狼嚎?小吳子啊,我跟你說, 我老人家是不暈船,我要暈船,九針算什麼?再來一針,湊個整多好!」吳戰威 被他調侃得拉不上面子,只好豁了出去:「妹子。咱們說好的,最後一針!」樂 明珠立刻高興起來,眉開眼笑地說道:「人中、合谷、上脘、中脘都扎過了。這 次試試內關穴!」吳戰威神情慘然地伸出手臂,樂明珠幫他捲起衣袖,在他手臂 正中按著,一邊小聲嘀咕道:「脅疼肋痛針飛虎,胸滿腹痛刺內關。內關屬手厥 陰心包經,位於掌後二筋之間,腕上二寸之後……」程宗揚聽得好笑,這丫頭不 會是臨時抱佛腳,拿吳戰威練手的吧?   樂明珠終於認準穴位,一針下去。吳戰威牙關格的咬緊,額頭青筋直跳。   「快了!快了!」樂明珠飛快地捻著針。她手法精妙,認穴也極準,就是下 手的分寸差了少許。吳戰威強忍片刻,接著「嗷」的一聲,放聲嘶嚎起來。   程宗揚忍不住道:「樂丫頭,你就給老吳個痛快,一針扎死他得了。」吳戰 威一把拽了針,捧著手臂,額頭滾出黃豆大的汗珠,厲聲道:「姑娘真是好手段!   吳某此時神清氣爽!受教了!」「你瞧你瞧!」樂明珠眉飛色舞地說道:「 他不再吐了吧!」「可不是嘛。再讓你扎兩下,他就該吐血了。」「小心!」易 彪一蕩木板做的船槳,避開水中的漩渦,說話間嘴角濺出幾星血沫。   眾人分成四組,往海裡去尋找祁遠等人。作為隊伍裡最強的幾人,謝藝、武 二郎和凝羽各自跟隨一艘竹筏。程宗揚則和樂明珠、吳戰威、易彪、朱老頭分在 一組。說起來他們這一組實力也不弱,但吳戰威水性比早鴨子強得有限,易彪水 性好一點,可他在水中嗆傷了肺,每次呼吸都牽動傷勢,結果落到了最後。   碧鯪海灣看似平靜,臨近島嶼的地方卻有許多漩渦,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撐開 筏子,忽然「嘎」的一聲,竹筏底部發出剌耳的聲響。   「礁石!」程宗揚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接著竹筏上捆紮的棕樹皮便即繃斷。   程宗揚一把拽住鬆開的棕皮,卻見一片隱藏在海面的黑色礁石利刀般從竹筏 問劃過,一陣「繃、繃」聲響過,竹筏裂成兩個。   那竹筏是用九根粗大的毛竹結成,為保證安全,每三根毛竹捆在一起,最後 再結成一整條竹筏。吳戰威趴在筏子尾部,易彪、朱老頭靠在一邊,他們三人占 著較大的一半,這時被礁石劃斷的靠近右側,程宗揚雖然抓住一截棕樹皮,但管 不了後面,最右面的兩根毛竹隨即鬆開,他和樂明珠兩人腳底一滑,落入水中。   吳戰威與易彪應變極快,立刻抄起手邊鬆開的那根毛竹,竭力朝兩人遞來, 喝道:「抓住!」程宗揚一把拉住「哇哇」直叫的樂明珠,伸手去接,突然間腳 下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兩人身體一緊,身不由己地被吸入漩渦。   吳戰威和易彪驚駭的眼神一閃而過,眼前隨即被碧藍的海水覆蓋。程宗揚深 吸了一口氣,拚命睜大眼睛,想攀住水下的礁石。   海水中升起無數細小的氣泡,隱隱能看到身後的礁石間有一個狹窄的縫隙, 海水正迅□□朝縫隙中湧去。   程宗揚落水前先吸了口氣,樂明珠就沒有他那麼好運,已經咕咚咕咚暍了好 幾口海水,本能地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兩腳亂踢。   那道黑暗的縫隙越來越近,兩側的礁石似乎在隱隱浮動。程宗揚穩住心神, 接近縫隙時,立刻伸手想抓住礁石。忽然手上一軟,彷彿無數髮絲從指上掠過。   礁石上長滿了不知是海苔還是海藻的物體,又細又長,抓上去滑不溜手,手 指只在礁石上一碰,身體便沒有絲毫停滯地被吸入縫隙。   黑色的礁巖在眼前飛快滑過,彷彿沒有盡頭。胸口越來越悶,吸入的那口氣 在肺中滾動著,脹開般作痛。程宗揚竭力想抓住些什麼,手指劃過的只有飄浮如 細絲的藻類。   幾次掙扎都沒有奏效,眼看一口氣就要用盡,程宗揚不禁露出苦笑。比起段 強,自己還算幸運,王少又多活了這麼久。兩個人同時穿越,一個埋骨草原,一 個死在海底,還真夠相配。   樂明珠已經不再掙扎,嬌小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會漂開。程宗揚一手把她摟在 胸前,下巴壓著她秀髮上毛茸茸的朱狐冠,一手護著頭臉,朝黑暗的海底沉去。   在失去意識前,程宗揚腦中升起最後一個念頭:雖然這段生命如同泡影般不 真實,但就這樣死去,未免太不甘心了……小腿一陣劇痛,將程宗揚從昏迷中喚 醒,接著背脊重重撞在堅硬的物體上,「呃」的吐出一大口水。   一縷光線從頭頂透入,映出眼前漣漣水光。自己半躺在水面上,背後是堅硬 的岩石。不遠處,一隻裂開的牡蠣殼嵌在石上,鋒利的邊緣沾著血跡。   程宗揚手臂一動,發現那個小丫頭仍貼在自己胸前,兩手緊緊摟著自己的腰 背。   她灌了不少水,這會兒還昏迷不醒,眼睛緊閉著,雪白的臉頰毫無血色,濕 淋淋的頭髮上,那圈白茸茸的狐毛散發出朦朧的光澤。   程宗揚一邊把她從水中拉起,一邊吃力地抬起身。眼前是一個傾斜的空間, 對面的巖壁傾倒過來,斜架在身後的巖壁上,似乎隨時都會倒塌。背後的岩石覆 蓋著厚厚的苔蘚,彷彿濕透的海綿。   程宗揚試著撐起身體,指尖觸到一道刻痕,他低頭看去,不由怔了一下。隔 著苔蘚與海藻仍能看出人工雕刻的痕跡,一道道彎曲猶如魚鱗。沿著礁石上的刻 痕看去,他發現身下這一整塊岩石都被雕刻成魚尾的形狀,一直延伸到海水深處。   旺了片刻,程宗揚霍然抬起頭,只見身後不是岩石,而是一尊巨大的石像。   一個有著濃密鬈曲鬚髮的男子手握三叉戟,神態威嚴地端坐在石台上。與他 並肩而坐的是一個女子。她身體曲線極美,修長的脖頸戴著珠鏈,手掌翻開,掌 心放著一顆石雕的圓球。   石像上身與人類無異,腰部以下卻變化成魚尾的形狀,在水中糾纏在一起。   兩尊石像一個雄壯,一個嬌美,僅僅露在水面上的部分高度就超過七米,宏 偉異常,直接從巖壁間開鑿出的屋宇更是廣闊。那男子持戟而坐,彷彿君臨天下 的帝王,威嚴得令人不敢逼視。   但這座原本屬於神殿的空間似乎遭遇過強烈的地震,一側的巖壁傾頹過來, 到處是折斷的石柱和雕刻過的巨石。連神像本身也受到破壞,王者與那女子相握 的手掌消失下見,石像表面也佈滿破碎的凹痕。   小腿的傷口被海水浸泡著,痛徹心肺。雖然自己受傷後,痊癒的速度快得驚 人,但對疼痛的忍耐力顯然沒有多少長進。程宗揚顧不得多看,含著眼淚抱起樂 明珠,爬6\褲像所生的石台上。   可以想像,那個漩渦底部與這座倒塌的神廟相連,自己從縫隙裡吸入,順著 水流從這一端浮出水面。他舔了舔嘴唇,只覺口中又苦又鹹,呼吸倒還順暢。他 推測自己昏迷的時間並不長,肺裡沒有多少水。不過這小丫頭就慘了,落水的時 候還「哇哇」直叫,這會兒眼睫毛緊緊合在一起,毫無血色的臉頰一片蒼白。連 鞋子也掉了,光著一隻白嫩的小腳丫,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第四章f鮫人   程宗揚把樂明珠放在腿上,伸手按住她的小腹。那丫頭小腹圓鼓鼓的,顯然 暍了不少水。他手掌一壓,樂明珠口鼻中頓時淌出水來。   程宗揚一連壓了十幾下才停手,樂明珠肚裡的水已經吐得差不多了,卻一直 沒醒,口鼻間更沒有一絲呼吸。   程宗揚心頭忐忑,這丫頭肢體柔軟,顯然還沒死。可一直沒有呼吸,如果缺 氧的時間太久,大腦受損就麻煩了。   現在自己能做的,只有最後一招……「喂,樂丫頭,」程宗揚嘀咕道:「我 可不是佔你便宜啊。」程宗揚擦了擦嘴,看著少女紅潤的唇辦:心頭突然問不爭 氣地猛跳了幾下。   模仿著電影裡看來的動作,程宗揚一手捏住樂明珠的小鼻子,把她的小嘴掰 開,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含住她的小嘴,吐過氣去。   樂明珠的嘴唇很軟,滑滑的,有著海水的鹹味。程宗揚呼著氣,忍不住把舌 頭伸進她的口腔,挑住她滑膩的香舌,輕輕攪弄起來。   樂明珠的舌頭滑嫩之極,含在嘴中像要化掉一樣。程宗揚忍不住越吻越深, 良久才鬆開嘴,快要窒息一樣大口大口喘著氣。   自己這一口氣吐了差不多有一分鐘,直到小丫頭肺部充滿自己的氣息。那種 感覺有點像是為一隻可愛的充氣娃娃充氣……這丫頭不會還是初吻吧?   想到這裡,程宗揚忍不住又在樂明珠小嘴上親了一口,在她唇上打下自己的 烙印。   接下來,要壓迫她的胸部,幫助她把肺裡的空氣呼出來。手剛伸到樂明珠胸 口,程宗揚忽然想起一件事,伸手一摸,果然這丫頭胸前還東著布條。   怪不得她來不及吸氣,把胸口束這麼緊,她能吸到肺裡的空氣頂多只有自己 的四分之一。   程宗揚不再猶豫,拉開她的上衣,幫她解下束胸的布條。雖然已經見過這丫 頭那兩團豐挺異常的美乳,但當那對白光光的乳球躍然而出時,程宗揚仍禁不住 一陣驚訝。那誇張的尺寸,比自己記憶中還要渾圓肥碩。   少女可憐兮兮地躺在石上,兩團濕淋淋的雪乳顫微微聳在她嬌小的身軀上, 挺翹的乳頭沾著水跡,顏色又紅又嫩。   眼下救人要緊,程宗揚伸手往樂明珠胸前一按,卻發現她那對豐乳下是一般 的礙事。在程宗揚認識裡,除非隆過乳,乳房再大的女人一旦躺平,乳峰圓潤的 曲線都會變得平緩。而這個小丫頭只是乳根略微膨脹,乳球仍保持著豐挺的形狀, 就像兩顆漂亮的大白桃,散發著淡淡的奶香。   小丫頭兩團乳房幾乎佔據了軀幹的三分之一,無論怎麼按都無法避開。程宗 揚索性一手一個,把小丫頭兩粒白碩的乳球抓在手裡。人手的充盈感令程宗揚心 頭一蕩,下體忍不住發脹。   樂明珠的乳肉滑嫩之極,乳球中彷彿充滿了汁液一樣,沉甸甸彈性十足。程 宗揚和段強一樣喜歡打籃球,兩人從小都夢想能和偶像喬丹一樣,將來有一天能 用一隻手抓住籃球。雖然長大後還是差了一點,不過經過無數次嘗試,程宗揚對 籃球的尺寸絕不陌生。   這時伸手一抓,立刻驗證了自己當初目測的尺寸:三十二E ,僅僅比籃球略 小一圈——自己極力張開手掌,也無法完全握住。   渾圓的乳球充滿了迷人的彈性,手指略一用力就陷入雪白的乳肉中。程宗揚 忍住心頭的狂跳用力一壓,樂明珠豐挺的乳球被壓得扁了下去,呻吟般呼出一口 氣,吹到自己瞼上。   那口氣從自己肺中出去,進入她體內,又從她肺中呼出,混合了自己和她兩 人的氣息,無形中使兩人變得親密起來。   程宗揚低下頭,用舌尖挑開她的紅唇,慢慢呼著氣。隨著肺部的膨脹,那兩 粒碩大的乳球在手中一點一點鼓起,乳頭也努力在掌心挺翹起來。   肉感十足的雪乳浸過水,光滑得幾乎無法握住。程宗揚只好把胸口也用上, 壓住她充滿彈性的乳球,使勁擠出她肺裡的空氣。   樂明珠小嘴張開,又吐出一股清水。她眼睛睫毛都濕濕的,仍留著昏迷前驚 怕的表情,還帶幾分被人欺負似的委屈。她睫毛很長,睫毛下的水珠猶如淚痕, 襯著雪白的小臉,讓人禁不住心生憐愛。   程宗揚不由得放輕動作,愛撫般揉弄著她飽滿的雪乳,感受著她肌膚的柔滑 和細膩。   很難想像她嬌小的身體會有這樣一對碩大的豪乳。程宗揚不禁懷疑,這丫頭 平常吃的是什麼,能發育得這麼好。豐挺的乳球在手中不住改變形狀,就像一對 富有彈性的雪球。   她肌膚很細,小巧的乳頭硬硬翹起,乳暈帶著嫩嫩的粉紅色澤微微鼓起,鮮 嫩動人。   程宗揚壓在她柔嫩的胴體上,兩手握住她的乳球,嘴巴與她唇舌相接,一邊 吐氣,一邊一上一下的用力。身體磨擦間,陽具本能地脹起,硬梆梆頂在少女腹 下。   程宗揚喘息片刻,然後深深吸了口氣,渡入樂明珠口中。忽然,一股陰寒的 氣息透人體內,他渾身一緊,週身的血液彷彿凝固,身體一片僵硬。   這種感覺程宗揚很熟悉,但他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死亡氣息。不僅強大, 而且離自己近在咫尺。   程宗揚頸後的汗毛一根根豎起,身體像被凍僵一樣,忍受著那股冰寒的氣息 潮水般從腦側湧人體內。   良久,那股寒意慢慢退去,程宗揚鬆了口氣,視線恢復清晰,然後看到一雙 又圓又大的眼睛。   樂明珠呆呆瞪著眼睛,眼睛越睜越大。而自己此時以一個很曖昧的姿勢趴在 人家身體上,兩手抓住人家的乳房,嘴巴吻住人家的小嘴,而且還很下流地捏住 人家的乳頭,含住人家的舌尖。   如果換了自己是樂明珠,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人這樣非禮,肯定是先上手一刀 砍翻,再問發生了什麼事。可樂明珠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的卻不是自己。   程宗揚猛地回過頭,只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從水中緩緩浮現。   他豐身沒在水中,露出的肢體魁梧強壯,像魚類一樣覆蓋著厚厚的鱗片。他 沒有毛髮的頭顱像岩石一樣堅硬,眼瞼是一層薄膜,上面佈滿細小的藍色血脈, 深陷的眼窩內能看到一雙深黑的眸子。那人右手握著魚叉,左手提著一條被撕開 的蛇頸。肌肉發達的肩膀上盤繞著一條粗大的海蛇。那條蛇通體覆蓋著銀白色的 細鱗,蛇體最粗處有碗口粗細。   三角形的蛇顱被魚叉刺破,血液汨汨而出。出奇的是牠額頭正中生著一支金 色的尖角,彎曲猶如匕首,此時正不停滴著鮮血。   「碧鯪族的客人?」那人語調很奇異,發音時喉嚨深處彷彿傳來共鳴,讓程 宗揚想起碧鯪族人擁有的鰓。   剛才那股強烈的死亡氣息,來自於一個強大生命的消亡。這個獨自獵殺海蛇 的男人,肯定有著非同尋常的實力。   程宗揚趕快趁機放手,一邊拉起樂明珠的衣服,掩住她赤裸的胸乳,一邊試 探著問道:「閣下是從深海回來的嗎?」那人目光毫不掩飾地落在樂明珠胸前, 黑色的眸子在淡藍色的眼瞼下慢慢轉動,然後獰然一笑:「我是你們的捕獵者, 來自深海的鮫人!一異變突生,那鮫人猶如海中的獵豹一樣分開水面,朝兩人襲 來。   程宗揚隨身的鋼刀早下知掉到何處,身上除了那口從不離身的背包,再沒有 任何物品。情急之下,他掰下石上嵌的蚌殼,用力朝那兇惡的鮫人投去,一邊跳 起來,抖身避開魚叉。   「嗤」的一聲,又尖從程宗揚大腿側方刺過。程宗揚褲子被紮了個對穿,腿 上顯出一道血痕。   「可憎的碧鯪人!你們背叛了海洋,沒有資格再祭拜海王!」鮫人帶著共鳴 的吼聲在耳邊迴盪:「當你們踏上陸地的一刻,就是所有海洋部族共同的敵人!」   鮫人咆哮道:「我們摧毀你們的神殿,就不許你們再玷污神聖的海王!一鮫 人半身沒入水中,露出的軀幹幾乎比得上程宗揚的身高。程宗揚忙叫道:「我們 不是碧鯪族人!只是路過的客人,」「讓土地上行走的卑劣生物進入海王的神殿,」   鮫入吼道:「還有比這更大的褻瀆嗎!」鮫人的魚又落在石上,擊出一片火 花。   看到他足以裂石的力道,手無寸鐵的程宗揚根本不敢拿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擋 格,只能狼狽地閃避。   忽然一股大力湧來,一隻腳踹在腰側,程宗揚不由自主地斜飛起來,重重撞 在旁邊的石像上。   樂明珠一腳把程宗揚踢開,又洩憤似的補上一腳,差點踹中他大腿根部的要 緊部位,讓程宗揚驚出一身冶汗:「死丫頭,你殺人啊!」樂明珠緊緊咬住嘴唇, 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表情。他頭頂不知何時多了一定朱紅色的小冠,上衣勉強拙 住,失去束縛的雙乳高高聳起,在衣襟上頂起豐滿渾圓的曲線。   鮫人半身浸在水中,兩眼緊盯著樂明珠,一手端起魚叉。   「我見過你,」鮫人胸腔中發出沉渾的聲音,「戴著紅色頭冠的妓女!」樂 明珠表情像快哭了一樣。被那個壞蛋輕薄不說,又被人罵成妓女,可自己敢發誓, 這輩子都沒見過長著魚鱗的人類。   鮫人「呼乙的一聲躍出水面,露出腰下長近兩米的魚尾。接著他魚尾在空中 一擺,尾鰭分開,變成兩條粗壯的大腿,兩隻覆蓋著魚鱗的腳掌踏上石台,發出 金石碰撞的聲音。   鮫人甩下肩膀上的海蛇,將一隻銀白色的魚鱗袋扔在蛇屍上,然後低吼著飛 身上前,魚叉劃出一道寒光,奔雷般朝樂明珠頸中刺來。   樂明珠的短劍還不及魚叉五分之一長,長度上大大吃虧。她一面舉劍擋格, 一面屈指彈出銀針。   樂明珠隨身帶著用來針灸的銀針,一共九枚,最細的宛如牛毛,彈出時只有 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銀光,極難提防。   可那鮫人彷彿早知道她有銀針一般,右手舉叉猛擊,左手從右腋下拔出一柄 奇異的珊瑚狀匕首,一挑擊飛了那枚細針。   剛剛看到他們時,鮫人的目光僅僅是憎惡和鄙視。程宗揚能感覺到他只是想 把自己驅逐出去,並沒有使出奪命的招術。但看到樂明珠頭上的朱狐冠,鮫人的 目光頓時充滿仇恨,湧現出濃濃殺機。他根本不理會旁邊的程宗揚,一手持叉, 一手持匕,就像一條躍到岸上的巨鯊,瘋狂地攻擊著樂明珠。   那鮫人在岸上的動作明顯比在水中笨拙了許多,但對樂明珠的仇恨卻讓他不 顧一切地拋開自己的優勢,越攻越急。他的魚叉不知是用什麼動物的骨骼製成, 白森森堅逾金石,長度接近三米。相比之下,樂明珠兩尺長的短劍就像小孩子辦 家家酒的玩具一樣,在他的叉影壓迫下根本不值一提。   程宗揚試圖幫樂明珠一把,可他剛一靠近,就被那小丫頭毫不猶豫地踢開。   若不是逃避及時,恐怕還要挨上一劍。程宗揚敢肯定,如果不是大敵當前, 這丫頭第一個要幹掉的就是自己——可自己明明是她的救命恩人啊。這事兒……   到哪兒說理去?   看著鮫人的長擊遠攻,程宗揚心頭漸漸升起一絲疑慮。平心而論,樂明珠的 身手並不弱,尤其是在朱狐冠的幫助下,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比平常高了一個等 級,至少有四級的實力。   可那鮫人不但力道雄渾,而且似乎對樂明珠的招術十分熟悉。那丫頭幾次剛 擺出招式,就被鮫人的魚叉攻破,完全落在了下風。眼看她短劍劃出半個圓弧, 準備壓住鮫人的魚叉,那柄魚叉就搶先一翻,從她身體右側的空門破入,凌厲的 勁風如同刀鋒一般切開樂明珠的羅衫,在她胸前留下一道長及尺許的裂縫。   小丫頭手忙腳亂地變招,轉身間,一團白光光的豐乳從衣衫裂縫中滑出,在 胸前不住聳跳。那鮫人長擊遠攻,逼得她來不及遮掩胸口。   程宗揚從石像上扯下一片蚌殼,像掄斧那樣用鋒利的邊緣朝鮫人劈去。鮫人 魚又一抖,將蚌殼擊得粉碎,然後順勢前挑。程宗揚單臂擋在叉尖兩股之間,上 身竭力向後仰去。   雖然避開了要命的一叉,卻失足跌入水中。   海水從耳鼻中迅速灌入,平靜的水面下,一股潛流洶湧流動,將他扯向海水 深處;程宗揚急忙攀住礁石上一件硬物,將身體貼在上面,避開那股潛流。   礁石上生滿細軟如絲的海藻,雲霧般將程宗揚裹在其中。那礁石本來滑不溜 手,但自己手裡抓的卻是一件金屬物體。那是一面不知何時遺落在此地的銅盾, 邊緣卡在礁石縫隙間,表面佈滿銅綠的袑鞢C   那些海藻細得幾乎看不清,卻極為柔韌,蛛絲般纏繞在身上。程宗揚費盡力 氣才從海藻的包圍中脫出,剛浮出海面,便聽到樂明珠「哇」的一聲尖叫。   那丫頭還穿著花苗族的衣著,粉紅色的筒裙裹住曲線優美的腰臀,一直垂到 膝下,但此時裙底被銳器劃破,露出一截白嫩的大腿。而她上身的衣物早巳被魚 叉劃得稀爛,只剩下幾片碎布。拜程宗揚所賜,她用來東胸的白綾帶早巳鬆開, 除了衣領下半副的衣物還勉強掩住一側的乳峰,整個上身幾乎完全赤裸。兩團雪 乳不停抖動著。   那鮫人完全控制住場中的局勢,卻不知是忌憚她的朱狐冠,還是出於戲弄, 遲遲沒有使出殺招,而是緩步逼近,手中的魚叉長擊遠攻,每次剌出,都將樂明 珠的衣物撕下一片。   剛才那聲尖叫就是樂明珠閃避鮫人刺往股間的一叉時發出的。鮫人一擊落空, 隨即回叉,略微轉動半尺,刺向樂明珠腰側。樂明珠急忙扭動腰肢,她上身幾近 全課,腰肢一□,兩粒豐挺的乳球隨即甩到一旁,充滿彈性地跳躍著。她顧不得 遮掩身體,急忙側身用短劍封架。   魚叉還未觸到劍鋒,鮫人薄膜般的眼瞼下突然射出凶殘的光芒,手腕猛地一 擰,角叉由彎擊變成直刺,從樂明珠腰腹間突然昂起,掠向樂明珠的喉嚨。   白骨般的魚叉流星般射出,光滑的叉尖顯出幾道新劃的深痕。程宗揚恍然明 白過來,那鮫人的謹慎是因為樂明珠的短劍太過鋒銳,除了最初的試探,他每次 出手都盡力避開劍鋒。如果樂丫頭的實力再高那麼一點點,單憑短劍的鋒利就能 克制住魚叉長度的優勢。   但樂明珠就差了這麼一點點,畢竟對手是獨自獵殺金角海虻的海中強者,她 能支撐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眼見著魚又閃電般刺來,樂明珠來不及變招,只 能上身陵仰,纖腰彎成弓形,避開叉尖的寒光。   鮫人低沉地獰笑一聲,手腕一動,魚叉的角度略低了一分,兩股骨叉準確地 從樂明珠胸前掠過,貼著她雪滑的肌膚,一左一右卡住她一粒乳球。少女圓碩的 左乳被重重推起,接著向上一跳,被緊緊卡在又間。   樂明珠上身後仰的動作猛然一停,接著雙腳離開地面。她痛叫著上身被挑得 抬起,高聳的雪乳乳根被擠得扁扁的,卡在叉間的乳球膨脹起來,雪球般被推得 歪向一邊,另一粒乳球則大幅度地跳動著,沉甸甸在胸前搖擺。   鮫人用魚叉卡住樂明珠的乳球,將她整個身子挑起,然後向下一壓。樂明珠 豐圓的美乳在叉尖的魚骨間像要爆裂般顫動著,紅嫩的乳暈被擠得鼓起。   「叮」的一聲,魚又刺進岩石,樂明珠半側著身,右乳高高聳起,卡在叉間 的左乳歪向一邊,柔膩如脂的乳肉緊貼著粗糙的岩石,被緊緊卡在叉間。   「褻瀆神明的妓女,」鮫人聲音帶著雄渾的共鳴,每一個字都充滿仇恨的意 味,二一十年了,我在夢中都記得你的每一次出手。鮫人族的仇恨只有用你的鮮 血才能夠洗清。」鮫人俯下身,滿是鱗片的大手張開,朝少女的脖頸抓去。   樂明珠痛得哭了出來,她左乳被緊緊卡著,身體無法移動分毫,頭頂朱紅色 的小冠微微鬆開,露出下面白茸茸的狐毛。落地時右腕磕在地上,瘀青了一片, 這會兒幾乎握不住短劍。   「死魚!」身後傳來一聲暴暍。   鮫人岩石般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身體卻微一停滯,然後鯉魚般猛然向後 彈起,弓起背脊朝聲音來處撞去。   程宗揚舉起銅盾,竭力砸向鮫人強壯的背脊。他手上的力道今非昔比,平時 趕路時,手臂粗的樹木也能一刀斬斷。這一盾砸中,即使這傢伙脊骨堅如鋼鐵, 也有他好受的。   銅盾將要擊中背脊的剎那,鮫人游魚般一滑轉過身體,朝程宗揚獰然一笑, 左臂向後揮出。   「噗」的一聲輕響,佈滿綠蛌獄优獊片般粉碎,露出鮫人左手一柄奇異的 匕首。那匕首鋒刀彎曲如同牛角,雪亮的邊緣流動著暗紅的光澤。刀鋒的尺寸並 不很長,柄部卻比鋒刀長了一倍,形狀如同珊瑚。   厚達兩寸的銅盾沒有任何抵抗地就被匕首輕易擊碎,佈滿銅綠的碎片四處飛 濺。   鮫人側身碎盾,匕首毫不停滯地插向程宗揚小腹。   銅盾碎開,露出的不是那個男子的身影,而是一團雲霧般篷鬆的細絲,鮫人 手臂揮出,隨即被細絲吞沒。鮫人面孔抽動了一下,手臂往回一拔,突然間胸口 一陣劇痛,黑色的鱗片猛然爆開,濺出一團巨大的血花。   長年生活在深海的鮫人血壓高得驚人,隨著他身軀往後倒去,狂噴的鮮血直 濺起丈許的高度。濺血的鱗片破碎翻開,傷口赫然釘著一根金色的尖角。   程宗揚扔開海蛇的屍身,跪下來一手按著小腹,大口大口喘著氣,指縫間滲 出血跡。鮫人的匕首並沒有直接黥中他的小腹,但被勁氣割中,也受了輕傷。   摸到那面銅盾,程宗揚就知道這玩意兒派不上什麼用場。這面銅盾鑄造工藝 平常,在海水腐蝕下早巳不堪使用。那些絲狀的海藻附著在銅盾底部,拔也拔不 乾淨,程宗揚索性不去管它。   海底想必還有其他遺棄的兵器,但一面銅盾都袘k成這樣,那些刀斧更不用 提。   自己手無寸鐵,就這樣舉著盾牌衝上去,還不如拿頭撞,死得快一些。石頭 不行,一碰就碎的蚌殼更不行,最後程宗揚看到那條被鮫人獵殺的海蛇 …頭上 的金色長角看上去還算尖利,雖然拿一支角去捅人很搞笑,但程宗揚根本沒有其 他選擇,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地拽過那條海蛇,用牠尖銳的金角來湊數。   程宗揚並沒有想到海蛇的尖角正能克制鮫人的硬鱗,這一擊出入意料地收到 奇效,鮫人鋼鐵般的堅鱗應手破碎,尖角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脈,一擊斃命。   程宗揚拔出尖角,看著鮫人薄膜般的眼瞼下那雙恨意未消的眼睛,不禁心頭 一緊,連忙避開他可怖的視線。   「該死的大笨蛋……」旁邊傳來樂明珠嚶嚶的哭泣聲,「還不來救我……」                第五章戲問   樂明珠一瞼委屈地躺在地上,兩隻白嫩的小手抱著胸乳,潔白的玉頰上掛滿 丁圓圓的淚珠。她上身幾無寸縷,雪嫩的肌膚上星星點點沾著鮫人噴灑的鮮血, 更顯得瑩白如玉。   她剛才一直忍住沒有哭,這會兒危險解除,眼淚立刻滾了出來,肩膀一抖一 抖哭得梨花帶雨。連程宗揚自己的手掌都抱不住她那對豐乳,何況是她的小手。   那小丫頭只勉強掩住乳球頂部,白生生的乳肉大半暴露在外,豐膩得讓人禁 不住想咬一口。   「不……不許看!」小丫頭哽咽著說道。   程宗揚苦笑舉起手,「不看我怎麼把魚叉拔出來?」「閉……閉上眼拔!」   程宗揚只好閉上眼,握住魚叉。   那柄魚叉一左一右卡住樂明珠圓碩的左乳,叉尖深深剌進岩石,程宗揚一連 試了幾次,那魚叉就像長在石頭裡面一樣,沒能拔出分毫。   「哎呀!」叉尖移動間擠住了樂明珠的乳肉,她吃痛地尖叫一聲,然後泣聲 道:   「笨死你了!好痛……連個魚叉都拔不出來……」那魚叉刺進岩石足有半尺 深,要拔出來比插進去更費力。程宗揚試了半天,只勉強把骨質的叉弄彎一點, 隨即又彈回原狀。   樂明珠嚶嚶哭泣著,囔著鼻子嚷道:「快一點……」「拔不出來。」程宗揚 放開手,然後說:「把劍給我!」樂明珠的短劍看起來似模似樣,拿在手中卻輕 若無物。程宗揚用盡力氣,卡的一聲,手腕粗的叉柄應刀而斷。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這麼利的劍,你還和他打了那麼久?」樂明珠不服氣 地說:「他要舉著叉讓我砍,我也早把他砍斷了!你……你做什麼?」「拔不出 來,只好把魚叉砍開了。你小心啊。」程宗揚閉著眼,一手摸了摸魚叉的位置, 一臉鄭重地舉起短劍。還行,雖然閉著眼,方位也只差了五六分。   樂明珠咬牙道:「把眼睜開!」裡宗揚聽話地睜開眼,很無辜地看著她白嫩 的乳房。   樂明珠小手緊緊捂著乳尖,露出被魚叉卡住的乳根,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他, 忽然眼眶中滾出兩顆淚珠,帶著哭腔道:「大笨蛋……別割到我……大不了,大 不了我不殺你了……」「別怕,」程宗揚安慰道:「我會很小心的。」「哎呀!   笨死了你!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他娘的,這是什麼骨頭?這麼滑 ……   喂,你把它再栘開一點。」「它本來就麼大!我有什麼辦法!」下你不是還 有一隻手嗎?」「我不!我一鬆手,這邊就被你看光光了!」「……好像我沒看 過似的。它那麼大,你不用兩隻手一起按,很可能會割到的啊。」樂明珠氣得七 竅生煙,一把抓住程宗揚的手臂,在他小臂上恨得咬了一口。   小丫頭一鬆手,那團雪滑的右乳裸露出來,在程宗揚手邊顫微微抖動著。他 的注意力剛被吸引過去,手臂被小丫頭咬住,痛得他大叫一聲。   樂明珠鬆開右乳,一手搗住左乳乳尖,一手按住乳根,把乳球豐膩的雪肉竭 力推開,一邊氣惱地踢了程宗揚一腳:「別裝了!根本沒那麼痛!」「讓我咬你 一口試試?」樂明珠急得又要哭出來。「你快一點!」「OK!」程宗揚一手抓住 魚叉,一手拿起短劍,小心砍了下去。   樂明珠兩手抱著被卡住的左乳,小臉慢慢漲紅,等程宗揚砍到第四下,她終 於忍不住帶著一絲怒意道:「你壓到我了!」那魚叉刺得極深,程宗揚伸過手去, 手臂正壓到樂明珠豐挺的右乳。他倒不是故意佔小丫頭的便宜,實在是這個姿勢 太過彆扭。要想避開她碩大的乳房,除非站到她身體另外一側。可她身體另一側 是石像,程宗揚沒有信心能把七米高的石像栘開,騰出位置讓自己站過去。   「這個實在沒辦法,你只能忍一忍了。說實話,」程宗揚忍不住道:「你的 乳——這個確實夠大的……」樂明珠「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你這個大壞蛋…   …我好痛……身上還沾了髒血,臭死了……你還欺負我……」「別哭,別哭。 你一哭它就亂動,你瞧……」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裡,要避開樂明珠的身體並不容 易,程宗揚滿頭是汗的又砍又削,好不容易削斷魚叉,將彎曲的叉尖扭到一邊, 把哭得梨花帶雨的小丫頭抱了出來,安慰道:「好了,好了……」樂明珠揪著他 的衣服,把臉埋在程宗揚胸前,委屈地放聲啼哭。那兩團充滿彈性的大乳房隔著 衣物一抖一抖,讓程宗揚渾身躁熱。   良久,樂明珠的哭聲小了一些,程宗揚解釋道:「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你被水淹到了……」樂明珠抽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哽咽道:「我知道。」「哦?   你知道我做的人工呼吸?」這下輪到程宗揚驚訝了。   「我是醫生,當然知道怎麼急救。可是……」樂明珠說著又哭了起來,「你 還摸人家奶頭……你這個淫賊!師傅知道了,肯定會殺了你!替我報仇雪恨!」   「喂,沒那麼嚴重吧?再說你已經咬過我了,瞧,牙印還在呢。」樂明珠恨 恨瞪了他一眼,抱著胸乳起身,朝水邊走去。   「喂,你做什麼?」「身上都是那東西的髒血,好臭。」樂明珠小心翼翼一 地沿著石像粗大的魚尾走到水中,一邊道:「你把臉扭過去!」「小心,水裡說 不定還有怪物。」小丫頭立刻嚇得一顫,站在原地不敢挪動。程宗揚倒不是成心 嚇她,那鮫人悄無聲息地獵殺了海蛇,如果這鬼地方再有幾個鮫人,他也不會覺 得意外。   樂明珠小腦袋想了半晌,終於還是好潔的天性佔了上風:「你幫我看好,有 怪物趕緊叫我。」程宗揚吹了聲口哨:「你不怕我看嗎?」樂明珠悻悻道:「反 正都被你看到了。」小丫頭不敢下到深水,站在石像的魚尾上,腰部以下浸在水 中。一旦放開心理上的東縛,樂明珠立刻開朗起來。她簡單一想,反正該看的、 下該看的都已經被這傢伙看到了,再看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大大方方地 在程宗揚眼前洗浴起來。   幸運的是交手中樂明珠並沒有受傷,只是左乳乳根被魚叉勒出兩道深痕,已 經開始瘀青。小丫頭抱著白生生的乳房,一邊洗去上面的污漬,一邊痛得攢著眉 不停吸著涼氣。   兩球碩大的雪乳在她小手間來回滑動,嬌紅的乳尖可愛地翹起,在乳球上一 顫一顫,浸過水的乳肉白得耀眼。她身材嬌小,容貌純美動人,卻有一對絕不清 純的巨乳,少女的面孔與誇張的乳球形成強烈的反差。觸到乳根的烏青,小丫頭 小聲吸著氣,一手托著乳根,等痛楚消失,可憐又可愛的樣子楚楚動人。   「討厭死了!」樂明珠眼淚汪汪地嘟囔著,一手抱著受傷的左乳,一手朝右 乳上打了一記,那粒大白乳球立刻跳動起來。   程宗揚「撲嗤」笑了出來:「長這麼大,就像一對大西瓜。」「不許你說我 大!」樂明珠生氣地說:「哪裡大了?有那麼大嗎?」她不服氣地托起乳房。「 我這就是兩個小香瓜。」程宗揚失聲大笑起來,一邊點頭道:「那我以後不叫你 小笨笨,就叫你小香瓜好了。」「哼!」樂明珠皺了皺鼻子,然後彎下腰,小心 洗去肌膚上的血污。   程宗揚道:「你還打它,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呢。」「有什麼好羨慕的,」   樂明珠沒好氣地說道:「你又沒長,不知道它們有多討厭。」「不會吧?」 程宗揚很公平地說:「女人如果有你這麼大的乳房,做夢都要笑呢。」「你才不 知道呢。就是因為它們,我都不敢去跑步。」樂明珠咬牙切齒地說道:   「師傅總罵我不用心,可我一跑,小呆瓜他們就笑,還學我跑步的樣子。最 後被潘師姐狠打一頓才老實。」「還有,好多漂亮衣服我都穿不上。別人穿都好 好的,到我穿的時候,一個掃子,兩個扣子……到第三個扣子怎麼都扣不上。好 不容易能扣上的,衣服的腰身都跟水桶一樣,連縫衣服的嬤嬤都笑我,每次還要 師傅重新做。」樂明珠越說越委屈,「還有一次,潘師姐卜山,給每人都買了一 件新衣服,我那一件胸前印著個小白兔,漂亮死了。可我一穿,小呆瓜他們就笑 得打跌,說我太□了,把衣服上印的小白兔撐成了小白豬。」「還有還有!最討 厭的是小辮子!我們三個住在一起,每次我換衣服,她們就湊過來摸我。她們也 不比我小多少,還總是說我大。」程宗揚笑得下巴直髮酸,喘著氣道:「你師門 都很大嗎?」「也不都是啦……」樂明珠眼睛發亮地說:「我最羨慕潘師姐了。   她的乳房圓圓的,好漂亮。一點都不像我那麼臃腫。」程宗揚心頭一動:「 喂,你以前見過武二嗎?」樂明珠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聽說潘師姐訂親的 事。   因為這事,觀主還不高興呢。」「那你們觀主該放心了。」「為什麼?」「 和她訂親的武大已經死了。」「啊?一樂明珠一愕,又急忙說道:「你遇到潘師 姐,可千萬不要說見過我啊。」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我倒是好說。但武二那個 大嘴巴……」別的好漢吃軟不吃硬,武二爺是軟硬不吃,想說服他,比登天都難。   「這下慘了……」樂明珠苦起小臉,可憐兮兮地抱著乳房。   「你真是自己溜出來的?」「下是啊……」樂明珠說得很心虛,「師傅答應 讓我下山修行。她說去哪裡都可以……」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樣子,就是心裡有鬼, 程宗揚道:「你師傅說的,可不止這些吧?」樂明珠小聲哼哼道:「師傅還說, 南荒是禁地,歪讓我們來……可是我已經來了啊,還找到樂氏明珠菌,師傅肯定 會原諒我的!」程宗揚同情地看著她,這丫頭倒是很會給自己找開心的理由。   「哎呀……」樂明珠不小心又碰到乳根的瘀腫,痛得她小嘴都扁了下來。   傾頹的神殿一片沉寂,只有洗浴的水聲不時傳來。程宗揚朝四周看了一遍, 這神毀不知多久沒有人進入過,無數折斷的石柱半浸在水中,石上生滿海藻和綠 苔。看來看去也找不到出口的痕跡,看神殿傾頹的模樣,也許神殿的大門已經沉 到水下。   地上一隻魚鱗袋引起了程宗揚的注意。袋子是那鮫人帶來的,不知是哪種海 洋生物的皮革製成,表面覆蓋著細密的鱗片,袋口用一枚海星扣著。   「喂。」樂明珠叫了一聲。   「唔?」程宗揚翻看著鮫人遺留的魚鱗袋,不經意地應道。   「你會娶我嗎?」程宗揚險些一頭栽進厚厚的袋子中,狼狽地說道:「什麼?」   樂明珠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悻幸道:「我才不會嫁給你呢。師傅說,我以後 要嫁給一個大英雄。比你強一萬倍!」結婚?別扯了。我女朋友還在等我呢。程 宗揚擺出沮喪的表情,「那可太遺憾了……」「哼!你就遺憾吧,反正我才不會 嫁給你這樣沒用的男人。」「什麼?」沒用的男人?這可傷自尊了。   「不是嗎?」樂明珠理直氣壯地說:「上次也是這樣。我在前面和怪物打, 你在後面偷襲,一點都不像男人。」程宗揚咳了一聲,然後指著樂明珠身後,「 怪物。」「呀!」樂明珠抱著白光光的乳房,渾身是水地躍了起來。   程宗揚雙手一抖,好整以暇地張開一條紅綰,包住樂明珠赤裸的胴體:「騙 你的。我連把刀都沒有,你讓我怎麼跟怪物打?」樂明珠氣恨地瞪他一眼,接著 被那張紅綃吸引住,「這是什麼?」「那傢伙袋子裡的。大概是他們織的東西吧。」   那條紅繪又涼又滑,貼在身上像水一樣柔順,而且富有質感,顏色像最上等 的紅珊瑚一樣鮮艷奪目。   「好漂亮……」樂明珠愛不釋手地撫摸著。   「先穿上。」程宗揚道:「你總不想胸前扣兩枚貝殼吧。」「你才扣貝殼呢。」   樂明珠一邊說,一邊把紅綰纏到胸前。她用一般束胸的方法,將紅綃平平纏 在胸前,兩粒渾圓高聳的一乳球被壓得扁下去,義壓到乳根的瘀青,痛得皺起眉。   「暴殄天物啊。」程宗揚痛心地說:「怎麼能這樣纏呢?我來!」程宗揚把 紅綃放在樂明珠頸後,然後兩端向前,在頸下交叉,一左一右裹住兩團雪乳,最 後在背後打了一個結。   「咦?」樂明珠兩手捧著乳房,高興地左看右看。紅綃托在乳房底部,承擔 了乳球的大部分重量,胸口不再像從前束胸時那樣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乳房沉甸 甸的墜感彷彿消失了,胸部第一次感覺這麼輕鬆。   從程宗揚的角度看來,又是另一番感受。那條鮫繪彷彿被水浸過一樣,色澤 鮮濃之極,與雪嫩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反差。小丫頭高高挺著胸,那對肥碩的雪乳 將紅綃撐得滿滿的朝兩邊分開,一邊一個小乳頭挺翹著,充滿誘惑。   程宗揚乾咳一聲:「給你做個胸罩會更好。」「胸罩是什麼?」二種女人用 的內衣。」程宗揚托住她的乳球,「可以保護乳房,減輕胸部負擔,而且戴上它, 跑步的時候就不會那麼顛了。」「真的嗎?你趕快給我做一個!」樂明珠抓著他 的手使勁搖著,然後才意識他雙手在自己胸前不安分地動作。   小丫頭狠狠踢了他一腳:「好啊!你佔我便宜!」「喂,我只是量量尺寸, 好給你的小香瓜做胸罩。」「不要亂摸!」樂明珠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 我又不是凝羽姐姐。」程宗揚手指停了下來。   「小香瓜,」程宗揚認真道:「凝羽受的是什麼傷?」樂明珠遲疑了一下, 「不是受傷。」「凝羽姐姐受的傷並沒有大礙。但她真氣運行的方式很奇怪……   好像一直有人把陰氣注入她經絡裡。我問她,她也不肯說。」樂明珠偏著頭 看著程宗揚,「是不是你做的?」程宗揚不高興地說:「怎麼會?」樂明珠露出 一副「不是你還有誰」的表情。   「真的不是我。要不要我發個誓?」「好奇怪。」樂明珠皺起眉頭,「凝羽 姐姐是陰氣過盛,氣血失衡。醫經上說:   孤陽不長,孤陰不生。她的陽氣沒有多少變化,陰氣卻越來越重。」程宗揚 想起凝羽體內的寒氣,正是因為自己才緩慢化解。「那不正應該雙修嗎?」樂明 珠哼了一聲,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你想都別想!」忽然,一縷細砂從傾頹 的殿宇頂部滾落。兩人抬起頭,看到頭頂透入的光線暗了下來,接著一塊巨石帶 著泥砂從天而降。   樂明珠驚叫一聲,撲到程宗揚懷中。程宗揚摟住她,急忙向後退去。那塊巨 石飛速落下,在距離地面丈許的高度突然一滯,彷彿被什麼東西吸住般,朝側方 栘去,緩緩落在地上。   第六章f回憶   謝藝的身體從殿頂狹小的縫隙中探入。他俯身看了看,然後扯著一根繩索直 掠下來。在距離地面還有一人多的高度,他靈巧地一折身,頭上腳下輕飄飄落在 地上,輕盈得彷彿一片羽毛。   程宗揚緊懸的心放了下來,他抱著樂明珠道:「你們怎麼找來的?有祁遠的 消息沒有?吳大刀他們呢?」「在找。」謝藝簡短地答了兩個字,目光落在鮫人 的屍體上。片刻後,他抬起頭,神情專注地打量著這座荒棄的神殿。   樂明珠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被程宗揚以一個曖昧的姿勢摟在懷中,她連忙從程 宗揚懷裡掙出來,臉紅紅的偷偷踩了他一腳。幸好謝藝的目光完全被神像吸引, 沒有留意兩人親暱的動作。   謝藝審視著那兩尊高大的神像,良久道:「「十洲覽勝》記載:碧鯪族的海 神殿位於碧鯪之灣,殿廣百丈,左為海王,右為海後,像高兩丈七尺,人身而魚 尾,乃海洋諸族之神……這應該是碧鯪族極盛時期的修造,以他們如今的人力, 別說神殿,這樣一尊神像,他們都建不起來。」樂明珠踩的那一腳並不重,但牽 扯到小腿的傷勢,讓程宗揚痛得齜牙裂嘴,倒抽著涼氣道:「是嗎?」謝藝淡淡 道:「《十洲覽勝》的作者遊歷碧鯪海灣時,正是碧鯪族極盛時。作者說,從碧 鯪海灣直到東方深海的夜叉珊瑚,都是碧鯪族的領地,人口超過十萬。如今碧鯪 族地不過一村,口不過數百,縱然有百丈神殿,又有何用?」碧鯪族的村落雖然 精緻,但比蛇彝村大不了多少,原來他們也曾經輝煌過。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朝地上那具鮫人的屍體看去:「鮫族和碧鯪族發生過戰爭?」   「不錯。碧鯪與鮫族本系一族,同居深海。但碧鯪族有意登陸,由此與鮫族 交惡。   原本兩族勢均力敵,但百餘年前,另一支海族青鯊與鮫族聯手,出動數千青 鯊武士,在夜叉珊瑚擊敗碧鯪族。雙方實力此消彼長,碧鯪族連戰連負。二十年 前,鮫族與青鯊聯手甚至攻入碧鯪海灣,佔據海神殿,碧鯪幾乎滅族——」程宗 揚腦中靈光一閃:「是他!」謝藝點了點頭,「當時岳帥正帶著他的星月湖衛士, 深入南荒追殺黑魔海餘孽。」他手指撫過石像上一處彷彿被火燒過的斧痕,「這 是阿韜的焚天斧。他告訴我,那天鮫族和青鯊族血染紅了海神毆……」頭頂傳來 吳戰威粗豪的叫聲:「程頭兒——樂丫頭——」「我們在這裡!」樂明珠欣喜地 揚起手,高聲回應道,也不管他們能不能看到。   謝藝目光栘來,忽然道:「那個朱狐冠,是你師傅送給你的吧?」「是啊, 師傅說江湖險惡,朱狐冠可以防身,讓我隨身帶好。咦?你也認得它啊?」謝藝 看著她頭上白茸茸的狐毛,又看了著她胸前交叉束著的鮫綃,露出一個饒有深意 的微笑。   樂明珠被他笑得渾身不自在,想起自己和程宗揚兩個人一起這麼久,不免有 些尷尬,連忙說道:「這裡好悶,我要先出去了。」說著攀住繩索,一溜煙地鑽 了出去。   程宗揚訕訕道:「岳帥有這麼厲害?兩族聯手都打不過他?」「光明觀堂…   …」謝藝望著樂明珠的背影,淡淡說了一句,然後道:「岳帥沒有出手。」 「哦?   難道是你們這些衛士?不對啊,」程宗揚道:「你不是沒有來過南荒嗎?」 「我當時在晴洲港。青鯊和鮫族雖然是海洋中的強者,但上了岸根本不是人類的 對手。   岳帥身邊六名衛士輪番出戰,兩族一敗塗地。」謝藝停頓了一下,「除了阿 韜他們,還有一個人——光明觀堂的燕氏雙姝之一,燕姣然。如果我沒猜錯,她 該是那女子的師傅。」程宗揚突然想起鮫人見到朱狐冠的反應。朱狐冠平常消隱 不見,只是一圈白茸茸的狐毛,發動時才現出朱紅色的頭冠。那個鮫人不但一眼 認出朱狐冠,還對它恨之入骨,說樂明珠是「戴著紅色頭冠的妓女」……程宗揚 不由口吃起來:「她……她……」謝藝冷笑道:「當年為了除掉黑魔海的威脅, 光明觀堂可是下足了本錢。」謝藝聲音雖淡,但口吻中的鄙視與不滿卻溢於言表。 看來光明觀堂與岳帥之間,並下是合作這麼簡單。   謝藝輕撫著石像上的斧痕,神情似悲似喜,彷彿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   「你很崇拜他吧?」「崇拜?」謝藝一怔,忽然朗聲笑道:「你會崇拜一個 常常丟三落四,好色任性,睡過的女人連自己都記不清,總是想入非非,思維天 馬行空,整天做白日夢的空想家嗎?崇拜?哈哈……」謝藝大笑著彎下腰,笑得 眼淚都出來了。   笑聲在傾頹的神殿中迴盪,良久,謝藝才收起笑聲。他抹了抹眼角,唇角帶 著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教我們玩一種叫撲克的遊戲,等我們學會了,他每次打都會輸,常常為 此賭氣。他嫉妒我們對武功的悟性,無論什麼功夫,我們都學得比他快。他為一 個賣唱的小女孩掉淚,卻忘了正是他殺了那個小女孩的父母,讓她流落街頭。」   「我不會崇拜他。」謝藝平靜地說道:「那些人崇拜他的不敗戰績,崇拜他 的赫赫聲名,崇拜他匡扶正義,滌蕩群邪的勇氣,甚至僅僅是崇拜他身邊的無數 美女。   而在我們眼裡,他就是個子平常常的人。像一個沒有什麼威嚴的父親,一個 不那麼靠譜的兄弟……」謝藝抬起眼:「很意外吧。」程宗揚愣了一會兒,「和 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那麼岳帥……」他終於忍不住問道:「是怎麼死的?」謝 藝沉默半晌,然後道:「他暍醉的時候,常說自己是一個過客,不小心迷了路, 才來到這個世界。也許,他是找到回家的路了吧。」程宗揚心頭一震,猛地站了 起來:「真的?」謝藝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淡淡道:「希望如此吧。」程宗 揚的震驚隨即被失望代替。他還以為那個岳鵬舉找到了返回那個世界的方法,但 謝藝的口氣只是為岳帥的死找了一個委婉的說法。   謝藝忽然輕鬆地一笑,「那丫頭還是完璧。」程宗揚腦中思緒萬端,一時沒 有聽清,「唔?」謝藝不以為意地說道:「如果你想收用她,我可以幫忙。」程 宗揚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算這個溫文爾雅的傢伙突然變成一頭流著口水的 大灰狼,他也不會這麼驚異。   謝藝輕笑道:「不過是光明觀堂門下罷了。」他的口氣不像在說光明觀堂, 倒像是存說醉月樓的粉頭。   程宗揚嚥了口吐沬,「謝兄,你這個提議說我下動心是假的。不過有幾點我 想提醒你:第一,我下是那種精蟲上腦的男人,見到女人就想上——也許你們岳 帥是,但我不是;第二,我看中的妞,會自己去泡,不用別人插手;第三,你要 敢碰那丫頭一根頭髮,我跟你沒完!」謝藝靜靜聽著,最後微笑起來。   「知道嗎?你和岳帥年輕時很像。剛開始,他說他要尋找真愛,對肉體交易 嗤之以鼻;後來他說男人免不了要逢場作戲,有幾個紅顏知己也是一樁雅事;再 後來,他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他的紅顏知己越來越多,最後他 看中的女人,幾乎都無一例外地成為他的紅顏知己——雖然很多女人把接近他當 作一種榮幸,但也有一些不是那麼情願。下過那時候,岳帥對她們情不情願,已 經不怎麼在意了。一這是一隻純情小白兔變成無恥大灰狼的寓言嗎?程宗揚嘻笑 道:「我只是個小商人,怎麼能和岳帥比呢?」謝藝盤石的目光陡然二兄,彷彿 直剌程宗揚心底,接著又緩緩恢復平淡。   「我很佩服紫陽真人。」謝藝突然說起不相干的話題,「岳帥在世時,與太 乙真宗頗有不睦。岳帥逝後,無數受過他恩惠的人爭先恐後落井下石,最後卻是 紫陽真人挺身而出,一劍叩石,震懾天下——想必他也看出,你和岳帥是同一類 人。」程宗揚沒想到他扯了半天,卻把話題從這裡繞了回來,手心裡頓時握了一 把冶汗。自己可以毫無保留的信任王哲,但謝藝……還是算了吧。瞧他對付鬼王 峒使者的手段,就知道他絕不像平常表現出的那樣人畜無害。   程宗揚訕笑道:「師帥想必是看錯了。」謝藝微微一笑,然後拿出一串物品, 「這個東西,你帶了很多。」那東西花花綠綠的很是熟悉,上面「浪漫環紋,激 情凸點!」的字跡清晰可辨。   即使心裡正虛,一見到自己隨身帶的東西落到他手中,程宗揚也不禁惱羞成 怒,一把搶過保險套,怒道:「關你屁事啊!」「跟我屁股的事沒什麼關係。」   這傢伙竟然難得的幽默了一次,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岳帥如果在世,見到你有這麼多保險套,想必會十分歡喜。他常說,自己 最大的遺憾,就是這種東西住這個世界沒有人能做出來。」這傢伙跟著那個岳鵬 舉耳董一目染,又偷偷摸摸翻了自己的背包,對自己的來歷多半猜得八九不離十。   「好吧。」程宗揚索性道:尋你說這麼多,究竟想做什麼?」謝藝凝視他片 刻,然後道:「我想讓你成為第二個岳帥。」「什麼!」小腿上被蚌殼劃破的傷 口像有無數螞蟻在爬,又癢又痛,已經曬乾的頭髮間結出細末狀的鹽粒。程宗揚 吃力地盤起腿,從屁股摸出一隻不知誰扔在這裡的玳瑁,然後伸出雙手中指,一 左一右按在地上。   程宗揚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懷念從前的生活。軟綿綿的彈簧床,散發著洗衣 精味道的床單,填塞著人造綿的枕頭,隨時可能響起的鬧鐘……這些令人厭倦甚 至憎惡的現代工業化產品,在這個異時空裡卻讓程宗揚無比懷念。他懷念所有自 己曾經接觸過的物品:沙發、彈簧床、檯燈、電視、刮鬍刀、可樂……甚至微波 爐和抽水馬桶。   可自己偏偏只能待在這樣四處透光的竹樓裡,過著近乎原始的生活。   只有自己能夠理解謝藝口中的空想家。那個把自己叫做岳鵬舉的人,一定和 自己一樣,懷念那些曾經的平凡生活。   從那座廢棄的海神殿出來,吳戰威等人已經和樂明珠匯合在一處。他們兩個 落水的地方離島嶼很近,兩人落水之後,朱老頭提議大家趕緊回去,理由是已經 到吃飯時間了,再耽誤連魚尾巴也吃不上。但吳戰威和易彪死活不同意,他們五 人一張筏子出來找人,結果人沒找到,反而丟了兩個大活人,兩個大老爺兒們還 不如一頭碰死算7……   就這樣,兩個人撐著隨時可能分崩離析的竹筏,帶著一臉無辜的朱老頭登到 島上,盼望潮水能把程宗揚衝到岸上。   他們的叫聲引來了同樣在這片海域搜索的謝藝。兩邊匯合一處,分頭尋找, 卻是謝藝先找到了已經被海浪吞噬一半的海神殿。   從島上回來已經過了中午,程宗揚、吳戰威、易彪留在岸上,其他人繼續下 海尋找失蹤的祁遠等人。至於朱老頭,那老傢伙一上岸就不知鑽到哪個狗窩裡, 蹤影全無。不過大伙也沒指望他能出什麼力,少他在筏子上添亂反而省心。   商隊大部分人都去海中搜尋,村子裡只有幾名花苗女子留守。程宗揚小腿讓 貝殼劃了一道,鮮血淋漓,昨晚又熬了二僅,再能撐這會兒也累得半死。他把吳 戰威和易彪交給那些花苗女子,自己隨便找了個空樓進去休息一會兒——更重要 的是自己剛吸取了海蛇和鮫人的死亡氣息,急需將它們轉化為真陽。   除了那篇口訣,王哲並沒有傳授給他任何練功的方法。在這方面,武二郎也 不比自己強多少。在地牢時,程宗揚第一次通過內視看到自己體內的經絡,真氣 完全足以自然形態運行。直到遇見凝羽,自己才知道應該怎麼控制和引導真氣的 運行。   即使沒有什麼根基,程宗揚也能感覺到凝羽傳授給自己的練功方法非常獨特, 有時完全是從不相干的經脈運行到絡脈。程宗揚自己修練的時候,往往在一個關 口就要嘗試十幾次,耗費將近一個時辰。一旦與凝羽雙修,真氣度過這些關口就 如履平地,比單修時輕鬆百倍。   雙修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算起來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王哲植入自己腹內 的氣輪已經膨脹數倍,將近一個雞蛋大小,熱烘烘在丹田中轉動。   吸收了體內所有的死氣之後,氣輪的飛速膨脹立刻停頓下來。每次將真氣運 轉一周天,氣輪幾乎沒有多少變化。也許這才是修行的常態,程宗揚猜測過,自 己當時進境的神速,多半與生死根吸取的死亡氣息有關。   程宗揚閉目凝神,緩緩催動著腹中那團溫熱的氣輪。接連吸取了海蛇和鮫人 的死氣,氣輪中似乎多了一絲異樣的雜質。他催動氣輪,想把那絲雜質化去,卻 怎麼也靜下下乙來。   「我想讓你成為第一一個岳帥。」謝藝沉靜的目光中彷彿跳動著火焰。   程宗揚記不太清自己當時的反應,但第一個念頭肯定是荒唐。   武穆王岳鵬舉,一生戰無不勝的大將,六朝中執掌宋國兵權,聲威赫赫的重 臣,令王哲都為之心折的高人。   但謝藝並不是開玩笑。他煙一然告訴程宗揚,作為岳帥曾經的衛士和部屬, 星月湖內部不僅存在分歧,甚王可以說處於分裂邊緣。   星門湖的核心是岳帥當年親自挑選的八各少年扈衛。十五年過去,那些少年 已經變成滿麗風霜的中午,雖然對岳帥的忠心從未消退,彼此間卻不可避免的出 現分歧。   時王今日,八人中還有三人堅持認為岳帥沒有死。多年來,他們幾乎查遍了 所有與岳帥在風波亭遇刺的相關細節,一遍又一遍還原當時的場景,結論是沒有 人任何人目睹岳帥遇刺的一幕。岳帥臨行前遣散姬妾,盡散家財的舉動,更像是 對事件早有預料。而最重要的是,他們始終沒有找到岳帥的遺體。   另外三人則認為岳帥遇刺後已經死去,屍體被仇家帶走。他們認為最重要的 是替岳帥復仇——岳帥死後,一直被他打壓的各路勢力紛紛跳出來痛斥岳帥飛揚 跋扈,力勸宋主把他的罪行公諸天下。最後誰也沒想到王哲會獨赴臨安,在叩天 石一劍而定,壓制了這些聲音。這一派主張對岳帥的仇人一個也不放過,星月湖 的資源應該由追尋岳帥的下落,轉為復仇。   在他們的爭吵中,謝藝是孤獨的一個。十五年過去了,他不認為岳帥還存在 於這個世界上,但又不同意將星月湖存在的目的轉為復仇。   「在我們爭吵的時候,岳帥的遺孤卻由他當年的對手撫養。諸君,這是星月 湖抹不去的恥辱。」說完這句話,謝藝獨自離開星月湖,開始他漫長的追尋。   「可笑的是,這些年來我們搜羅的卷宗放滿了三間大屋,我卻在兩個月前從 一間生藥鋪得到岳帥後裔的消息。」謝藝搖了搖頭,「我問過王韜。岳帥確實有 一名姬妾來自南荒。王韜還記得,那個姬妾叫碧宛,來自碧鯪族。」「時到今日, 謝某還沒有找到岳帥的遺孤。但南荒此行並非一無所得。」謝藝深黑的眼眸落在 程宗揚身上,「要避免星月湖的分裂,只有找到一個人來繼承岳帥的職位。很幸 運,謝某遇到一位。」程宗揚苦笑著想要開口,卻被謝藝制止了,「不用急著答 復我。你有很長一段時間思考。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星月湖比你想像的更有實力。   除了宋國最好的殺手,我們還擁有六朝最大的車馬行,兩家船行和一家鞠社。」   「鞠社?」「晴洲蹴鞠社。六朝人最喜歡的運動裡:馬球、捶丸、蹴鞠。蹴 鞠雖然只排名第三,但在南方,比馬球的影響力更大。」程宗揚記得水滸裡的高 俅就是因為蹴鞠,從業餘球員踢成了國防部長。謝藝這樣冶靜的人,說到蹴鞠也 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興奮,讓程宗揚暗自咋舌:這傢伙不會是個狂熱的球迷吧?   不可否認,謝藝的提議讓程宗揚怦然心勸。能得到星月湖的支持,自己在這 個世界起碼能少奮鬥二十年。但成為第二個岳帥……這傢伙注定要失望了。我沒 有興趣成為第二個別人。   很難說他會不會威脅自己,但紫玫的老爸葉行南曾經威脅自己說,再纏著他 女兒,他就要親手把自己的腎摘下來,切成片涮著吃——那時候我皺過眉頭嗎?   不知不覺問,腹內氣輪的轉動停滯下來。程宗揚苦笑一聲,自己還真不是練 功的料子,輕易就把那條海蛇和鮫人死氣給浪費了。   他摸了摸右側的太陽穴,隱約還有一點滾燙的黥痛感。忽然,外間傳來一個 少女嬌嫩的聲音。   「花苗很遠嗎?」小紫的聲音說。   「我們走了一個多月才到這裡呢。」  「好久哦……」是阿夕。樂明珠跟 著謝藝出海,不知道小紫怎麼會和阿夕玩到了一起。   「阿夕姐姐,你的腳鈴好漂亮。」小紫天真地說。   阿夕咯咯一笑,然後搖了搖腳踝,發出一陣悅耳的鈴聲。   「好姐姐,你們不要走了,留在這裡陪我玩好不好?」「我們還有事啊,等 族長回來,我們就要離開了。」「村子一直都沒有人來。小紫好想和你們在一起。」   小紫軟語央求道:「阿夕姐姐,你們不要走嘛……」透過竹牆的縫隙能看到 小紫纖美的身影。她紅嫩的唇辦又細又嫩,眉眼盈盈如畫,面容像精美的瓷器一 樣精緻,雖然還未成年,卻像含苞的荷花一樣,流露出嬌艷的姿色。   程宗揚目光從她嬌俏的面孔栘到光潔的脖頸上,一邊思忖:她的鰓在什麼地 方?   「不行啦。我們的事情很重要的,不能耽誤。」小紫拉著阿夕的手說:「什 麼事情啊。」阿夕笑丫一聲,「你太小了,不會懂的。我們要上殺死一個大壞蛋。   如果不殺死他,我們整個花苗族都會有災難的。」「大壞蛋?」小紫瞪大眼 睛,「他很厲害嗎?」「鬼王峒啊,你聽說過嗎?」小紫搖了搖頭。   「鬼王峒有個壞蛋,叫鬼巫王,很厲害很厲害的。」阿夕仍不改她喜歡捉弄 人的習慣,嚇唬道:「而且啊,最喜歡吃你這種小孩子了。」小紫嚇得臉色微微 一白,過了會兒才道:「你騙人……」「我才不騙你呢。他抓到你這種小孩,就 像吃水果一樣,從手指頭開始吃。先咬掉你的手臂,再咬掉你的小腳丫,到時候 你連跑都跑不掉,只好被他一點一點吃光。   咦,什麼在咬你的手指?」小紫嚇得臉都白了,她連忙抬起手,接著尖叫一 聲,發現手指上多了一隻大大的海蟹。   阿夕拍手笑道:「騙你啦,那是一隻死蟹。」小紫眼淚汪汪地摘掉手上的海 蟹,雖然阿夕沒有用力,但她的小手指還是被蟹鉗夾紅了一圈。   阿夕吃吃笑著提起她用來惡作劇的海蟹,戲譫地在小紫眼前晃了晃:「膽小 鬼。」忽然,她笑聲停頓了一下。   小紫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雖然受了阿夕的捉弄,她卻不生氣,一邊揉著手 指,一邊很快高興起來,「小紫最喜歡小孩子了,阿夕姐姐,你知道小孩子從哪 裡來的嗎?」阿夕看著她,慢慢露出一絲微笑,柔聲道:「知道啊,小紫想知道 嗎?」小紫使勁點著頭,「想啊想啊!」阿夕笑盈盈看著小紫,然後抬手解開衣 帶,將那條鵝黃的短裙從腰間褪下,赤裸著雪白的下體俏生生立在竹樓裡:「就 是這裡啊。」程宗揚肚子裡悶笑一聲。這丫頭還真大膽。雖然這會兒整個村子都 沒有多少人,但畢竟是白天,萬一被人撞到,那可太丟瞼了。   阿夕卻顯得毫不在意,她張開白美的雙腿,手指在雪嫩的下腹輕輕劃著,用 充滿誘惑的聲音說道:「就是這裡啊……」竹樓的光線很暗,一叢紫色的牽牛花 從竹窗攀入,已經收攏的花朵微微垂在窗口,竹樓的地上放著一隻劫開的扇貝, 巨大的蚌殼就像一隻華麗的浴盆,牆角還扔著一堆房屋主人遺留的海螺。   陽光從竹牆的縫隙間透入,斑駁地落在那具光潔的胴體上。光影的變化間, 阿夕彷彿站在深海的海底,白皙的肢體在水中輕輕浮動。   小紫雪白的臉頰微微發紅,卻忍不住好奇地張望,過了會兒才小聲說:「騙 人,那麼小的地方……」阿夕微笑著輕聲道:「你的當然小。姐姐的小肉洞已經 被好幾個男人搞過,已經可以生出來小孩子了……」小紫紅著臉道:「我才不信 呢。」阿夕彷彿呵氣一樣,輕聲道:「你知道怎麼讓男人搞麼……」小紫搖了搖 頭。   黯淡的光線中,阿夕臉上露出一抹略顯妖邪的微笑:「很好玩呢,姐姐教你 啊。」               第七章f進貢   昏暗的竹樓裡,蚌殼的珍珠質散發出柔和的珠輝。阿夕把它當成床猁蛈b裡 面,那具潔白的胴體宛如蚌殼中生出一般,通體被珠輝映得瑩白。略顯稚嫩的花 苗少女兩腿張開,踩在蚌殼邊緣,敞露出下體的秘境,用手指撥開柔軟的陰唇, 將嬌美的性器展露出來。   阿夕輕撫著下體,低笑道:「你知道商隊那個年輕人嗎?頭髮短短的,看起 來很聰明,可總喜歡發呆那個。」小紫想了一會兒,「我知道了。他和樂姐姐很 要好呢。我聽到有人叫他,程……頭兒……哦,他是姐姐的……」「就是他啦。」   阿夕笑咪咪道:「姐姐第一次就是被他搞的。」程宗揚一臉尷尬。他知道阿 夕很大膽,卻沒想到她這麼大膽,竟然教小紫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怎麼跟男 人做愛,也不怕把人家教壞了。不過……自己總是在發呆嗎?   阿夕敞開腿,股間紅潤的蜜穴微微張開,露出柔膩的穴口。她翹起食指,將 白嫩的指節伸入穴口,在蜜穴內輕輕戳弄,一邊用妖媚的聲音說道:「你別看他 像是很老實的樣子,每次搞姐姐的小肉洞,都能搞好久。」程宗揚不禁心虛起來。   阿夕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很明顯和平常不同,與其說她是投懷送抱,倒更 像是被人操控的玩偶。凝羽雖然找不出其中的緣故,但可以肯定她是被人操控的, 與中蠱的情形類似。最初程宗揚還有些擔心,交合時很小心,後來見她又乖又聽 話,不免有些過火的舉動。沒想到這會兒一說,她竟然都知道……阿夕媚眼如絲, 一邊撫弄著自己的玉戶,聲音像蜜糖一樣又甜又膩:「他的肉棒又熱又大,硬邦 邦的,還會許多花樣,每次都搞得姐姐好舒服。」被一個少女這樣評價,程宗揚 尷尬之餘,禁不住還有幾分得意。   阿夕忽然笑道:「你知道男人的肉棒嗎?」小紫靦腆地搖了搖頭。   阿夕小聲笑道:「男人下面有個又粗又長的東西,交合的時候就塞到姐姐的 小肉洞裡面,就像這個……」阿夕拿起一隻海螺,朝小紫眨了眨眼。   那是一隻細長的筍螺,稚形的螺身長及尺許,螺節旋轉著一圈圈鼓起,表面 呈淡黃色,就像一支尖長擴竹筍。   氣晚上大家都睡的時候,姐姐會跟他到外面,在沒有人的地方張開腿,讓他 把大肉棒插到姐姐的小肉洞裡。就像這樣……」阿夕拿起筍螺,將尖端頂住穴口 朝自己體內塞去。   「啊……」阿夕紅唇間逸出一縷柔媚的呻吟。   堅硬的螺體擠進穴口,在柔嫩的蜜穴越進越深。那只筍螺差不多有阿夕小臂 那麼長,頂部尖尖的,往下越來越粗,底部直徑超過十厘米,阿夕兩手都無法握 住,只能捧住筍螺中段。   小紫咬著手指,精緻的小臉佈滿訝異而好奇的神色,小心翌一翼地道:「很 痛吧?」「怎麼會呢?」阿夕輕笑道:「很舒服呢。」說著她挺起下體,雙手試 探著用力,將長及尺許的海螺一點一點納入體內。   穿著紫衣的少女好奇地瞪大眼睛,看著阿夕張開白嫩的雙腿,用錐狀的長海 螺捅在自己的下體捅弄。突起的螺節在少女紅膩的蜜穴中進出,柔美的性器像嬌 嫩的鮮花一樣收緊,又破帶得翻開。   看著阿夕狡黠而欣悅的表情,程宗揚眉頭慢慢皺起。那根筍螺頂部很尖,而 且堅硬異常,雖然自己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但絕不好受。可阿夕不僅眉眼 含春,而且插得又深又用力,尺許長的筍螺幾乎有半數納入體內。這是一個足以 令女性受傷的深度,她卻像很享受一樣眉開眼笑。   淡黃的螺殼在蜜穴中不停進出,不多時表面就塗上一層亮晶晶的液體。阿夕 低叫著,嫩穴被插得一開工口。   突然她抓住小紫的手掌,讓她握住筍螺,「你來。」小紫像被火燙到一樣收 回手,背到背後,小聲說:「我不會……」阿夕輕笑道:「很簡單的。來嘛,來 玩姐姐的小肉洞。要不,我就不跟你玩了。」在她的威脅引誘下,小紫鼓足勇氣 握住海螺,輕輕一推。   「啊……」阿夕發出濕媚的淫聲,白滑而纖細的腰肢向上弓起,那根細長的 筍螺像劍一樣插在她少女的性器中,突起的螺節撐開柔膩的花辦。   「用力……」阿夕挺起下腹,用她最柔嫩的部位竭力吞下螺體,兩手放在乳 上,捻住紅嫩的乳頭,矯聲道:「用力啊,小紫……」「用力……」「用力乾姐 姐的小肉洞……」那酥軟的聲音又淫又媚,讓隔壁的程宗揚都聽得下體發脹。   小紫抱住海螺,笨拙地在阿夕體內抽送。她小臉紅紅的,眼睛卻閃閃發亮, 忽然她丟開手,二點都不好玩。」阿夕揚手抓住她的手臂,半是誘惑半是央求地 說道:「姐姐換個姿勢,你來搞好不好?」小紫咬住手指,猶豫地說:「好玩嗎?」   「好玩啊。他最喜歡姐姐這種姿勢了。」阿夕翻過身體,分開雙膝,跪在蚌 殼內,然後兩手抱著雪白的臀肉,將屁股高高挺起,將插著海螺的紅嫩性器展露 在小紫面前,充滿媚意地說道:「小紫,從後面來頂海螺,像男人那樣來乾姐姐。」 小紫微微嘟著小嘴,似乎並不樂意。   阿夕道:「姐姐會扭屁股,會叫給你聽。要不,姐姐給你舔腳趾好不好?」   小紫咯咯笑了起來。「我才不要呢,好癢!」「你來搞姐姐,姐姐就會乖乖 地聽你的話。」小紫想了半天,試探道:「你幫我打水,掃房子好不好?」「好 啊。」   阿夕一口答應。   小紫這才高興起來,走到阿夕身後,「這樣嗎?」「抱住姐姐的屁股。」小 紫按照阿夕教的那樣,從後面抱住她的屁股,用小腹頂住海螺底部,向前挺動。   「啊……」阿夕昂起頭,渾圓的雪臀在小紫手間顫抖著收緊。   程宗揚沒想到這兩個傻丫頭越玩越大膽,竟然搞出了百合女的玩法。阿夕出 人意料的淫媚,自己興奮間又隱隱有些慚愧。要知道這些天自己沒少和阿夕在一 起。她表示得這麼慾求不滿,不知道是因為肉體被自己充分開發了,還是因為對 自己所做的仍下滿足。   淡黃色的貝殼螺旋狀長長伸出,一端頂在小紫腹下,一端插在阿夕白嫩的臀 間。   隨著兩人的動作,筍螺彷彿一根奇怪的陽具,在阿夕潔白的股問不斷進出。   阿夕渾圓的眼睛因為興奮而張大,她一邊扭動屁股,一邊叫小紫用力,仍顯 稚嫩的肉體滲出汗水,散發出濕淋淋的艷光。阿夕下體像即將高潮般一片濕濘, 海螺沒人體內的部分彷彿被水洗過般又光又亮,沿著貝殼的紋路,不停滴下透明 的淫汁。   堅硬的海螺深深頂進阿夕柔嫩的蜜腔內,花苗少女嬌美的性器被一節節突起 的螺紋頂得凹陷下去,讓程宗揚懷疑筍螺頂端已經捅入她的子宮。   按阿夕央求的那樣,小紫踮起腳尖,挺起身體,用小腹頂住深陷在她體內的 海螺在她臀間轉動。阿夕將雪白的屁股用力扒開,在海螺的攪弄下,不住發出淫 浪的媚叫。   小紫精緻的面孔升起兩片紅暈,她踮得腳酸,吃力地向後退了一步,深陷在 阿夕臀問的筍螺立刻彈出一截。   海螺淡黃的外殼多了一抹異樣的紅色,接著越來越濃。程宗揚心頭一凜,一 直盤膝的他猛地坐起身來。小紫像被驚動的小鳥一樣鬆開手,二點都不好玩。」   說著跑了出去。   阿夕仍翹著屁股,那根海螺滑出一半,淡黃的螺紋間淌出血痕,雪白的臀間 一片殷紅。她嬌俏地咬著唇角,臉上滿是柔媚的笑意,似乎絲毫不覺得痛楚。   程宗揚小心地拔出海螺,一縷鮮血頓時湧了出來,沿著她白嫩的雙腿淌到光 滑的蚌殼內。   一股怒意頓時從程宗揚心底升起,他早覺得阿夕的情形不對,卻沒想到阿夕 背後的操縱者竟然這樣殘忍,完全不把她的死活放在心上。   海螺筍狀的頂端尖硬異常,不小心扎到手上也會受傷。可阿夕不僅用它來自 慰,還不斷讓小紫用力,如果繼續玩下去,很可能會被捅穿身體。   程宗揚用一塊巾帕塞到阿夕下體,止住她的出血。看著花苗少女微微顫抖的 唇角,心頭的憤怒越來越強烈。   那個操控者一直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惡意,讓自己也放鬆丫警覺。程宗揚不明 白,那個人為何會在這個平靜的午後突然顯露出殘忍的一面。   阿夕背後的操縱者,他原以為是謝藝。但他當著自己的面矢口否認。程宗揚 相信他說的是實話。像謝藝那樣外表溫和,內心無比驕傲的男人,根本不層於說 謊。   那究竟會是誰呢?   如果要找出操控者,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凝羽曾經說過,操控他人的靈魂是 一種深邃的法術,通常施術者都不會離被操控者太遠,而商隊大多數人都在海灣。   在背後操控阿夕的那個人,肯定是岸上這些人中的一個。   易彪和吳戰威首先可以排除掉,這兩個鐵漢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況且他 們兩個都練的是武技,對法術並不精通。   那麼剩下的,只有花苗人……阿夕臉上的媚意僵了一下,忽然露出痛楚的表 情。她一手按住小腹,一邊帶著驚怕和不解地朝那只滴血的筍螺看去。忽然,她 渾身打了個哆嗦。   冥冥中,那個操縱者正獰笑著露出他的第一顆撩牙。  那個人,想讓阿夕 去死。   搜索的人群直到深夜才回來。他們找到一名雲氏商會護衛的遺體,祁遠和石 剛仍毫無音訊。   當天晚上,沒有人敢再靠近海灣,所有人都待在村裡,遠遠避開海岸線。   隨著時間的流逝,祁遠等人生還的希望已經降至最低,但每個人還留有一線 希冀一。白湖商館已經喪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再少了祁遠和石剛兩個,僅剩下 他們四五個人,這支商隊已經算是分崩離析了。   「明天再找一天。如果還沒找到,等碧鯪人回來,我們就離開。」程宗揚輕 撫著凝羽的髮絲,長吁了一口氣,「不管碧鯪人知不知道霓龍絲,我們都要啟程 返回。」身邊幾隻螢火蟲飛舞著,尾部的光球一明一滅。不遠處,清泉匯成的小 潭在月光下閃動著粼粼波光。   白天被海水泡過,渾身都結滿鹽漬,尤其是腿上的傷口更癢痛難當。程宗揚 忍了一個卜午,凝羽一回來,就拉著她找到那個泉眼,洗去身上的鹽漬。讓他失 望的是,樂明珠那丫頭似乎在躲著自己,一回來就跑去找小紫。   凝羽伏在他膝上,輕聲道:「怎麼跟她交待?」「我不準備回五原城。」凝 羽霍然直起腰,望著他的眼睛。   程宗揚把凝羽一縷髮絲繞在指上,低聲道:「跟我走。」「你的冰蠱呢?」   「總會有辦法的。」程宗揚向武二郎透露過冰蠱的事。武二郎把胸口拍得山 響:這點小事,二爺的面子拿出來,伸手就給辦了。就算二爺的面子不夠,還有 花苗族長阿依蘇荔的面子。南荒別的沒有,找個軀蠱的巫師那可算找到地方了。   武二的話打對折都難說,最多只能三折起,不過對蘇荔那個花苗大美女,程 宗揚還是有些信心的。但更可靠的還是雲蒼峰。自己和雲蒼峰商量過一起做拉鏈, 雲蒼峰也對他的主意很感興趣。雲氏商會關係眾多,解除自己的冰蠱也不是難事。   凝羽垂首想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搖頭。   「為什麼?」「我不能走。」地面突然微微一震,接著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 鳴吼,一個龐大的身影撞開枝葉。   一頭巨大的白象從林中踏出,打碎了池旁的靜謐。白象背脊高度超過五米, 巍峨的體型宛如一座移動的山丘,自己白天乘的竹伐和牠一比,就像一片碎紙。   長達數米的象鼻左右捲動著,粗大的象牙又彎又長,象牙根部包著兩道寬闊 的金箍。   白象背上駝著一頂涼亭,一個包著頭巾的巫師坐在亭中。他眼睛狹長,灰褐 色的皮膚緊緊繃著骨骼,身體消瘦而結實,頭上鬼角不像通常那樣向上直生,而 是貼著頭皮向後生長,彷彿一條黑色的粗辮。他一手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陶 罐,斜著身倚在亭中,垂著帷幕的涼亭隨著白象的移動左右搖擺。   白象旁邊跟隨著幾名皮膚黝黑的隨從。他們帶著刀斧,手臂剌著紋身,卻不 是鬼武上——因為他們的表情不像鬼武士那樣木然,而是充滿了凶狠、殘忍、惡 毒和傲慢。在他們身後,則是一群膽怯而卑微的奴隸。   程宗揚秈凝羽屏住呼吸。那些人的鬼角已經暴露了他們的身份。這些人,來 自凶王峒。   白象踏過溪泉,在泥土問留下深深的足跡。山坡下,碧鯪人的村落沉浸在黑 暗,遠處的海灣潮水已經與海岸平齊,海浪交疊著,在月亮的引力下彷彿連綿的 群山撲上海岸,發出巨大的濤聲。   遠遠的,波濤洶湧的海面亮起一點細小的光芒,彷彿落人海中的寒星,接著 又一點。越來越多的光點出現在海中,它們潛在波浪翻滾的海面下,以肉眼可以 察覺的速度朝海岸栘來。   沉渾的象鳴聲在海岸上迴盪。來自鬼王峒的使者高高坐在象背上,用細長的 手指拈起一顆珍珠。   「這就是你們的收穫嗎?」使者的聲音粗啞而低沉。   幾個人水淋淋跪在礁石上,為首的是一個老者。他赤著上身,棕色的皮膚像 一棵老樹般乾枯,即使在海中浸泡多日也沒有變得濕潤。   「尊敬的神使,」老者喉中帶著一絲沙沙聲,謙卑地說道:「七天前,我們 進入深海,但在夜叉珊瑚附近與鮫人遭遇。我們損失了超過三十名族人……」使 者手一抖,一條長鞭從亭中揮出,毒蛇般落在老者棕色的胸膛上,留下一道剌目 的血痕。   「這些是我要聽的嗎?」包著頭巾的巫師用古怪的腔調說道:「我只需要知 道,你們給偉大的巫王敬獻的物品呢?」除了岸上幾個碧鯪的長者,其餘的碧鯪 人都留在波濤翻滾的海中。嵌在他們髮際的海光礁微微閃亮,發出球狀的螢光。   老者顫抖著說道:「我們已經沒有成年的男丁……饒了我吧!」他突然慘叫 起來,「饒命啊……」使者的隨從舉起鐵斧,一斧砍斷了他的脖頸。   一點血珠飛濺出來,以肉眼難以察覺地速度飛向白象上的竹亭。使者手中的 陶罐打開一線,血珠一閃,沒入罐中。   碧鯪人將他們采獲的物品擺在白象前,珍珠、珊瑚、珍稀的海中生物……還 有一些奇特的礦物。   使者懶洋洋看著,直到看到那些礦物才露出貪婪的目光。   「只有這麼多?海底的精鐵呢?」「夜叉珊瑚被鮫族佔據,」另一名老者恐 懼地說道:「我們沒有辦法進去。為了這些精鐵,我們死了很多人……」海中的 碧鯪人一一走到岸上,他們大多是老人和女子,偶爾有幾個孩童。碧鯪人的體形 與人類相似,並沒有鮫人那樣可以變化的魚尾,也許這正是他們在爭奪海洋中負 於鮫族的原因。   長期的水下生活使碧鯪人體形勻稱而健美,尤其是那些碧鯪女子,她們胸部 豐滿,修長的肢體柔軟而富有彈性,在襤褸的衣衫下顯露出優美的曲線,只是她 們神情悲傷,目光木然而又絕望。   每個碧鯪人采獲的雖然不多,但幾百人眾起來,漸漸也堆起一座小山。使者 帶來的奴隸把各種物品分好,分別裝進袋子,至於那些海底精鐵則由專人放入木 箱。使者高高坐在象背上,鷹隼般的目光來回移動。他帶來的那幾名隨從負責點 驗物品,份量稍有不夠立刻就是一通痛打。遇到標緻的碧鯪女子就淫笑著摸摸她 們的臉頰,捏捏她們的屁股,那些碧鰻人卻毫下反抗。   商隊的人都隱藏在竹樓中,小心望著那些鬼王峒的人。朱老頭不知從哪兒鑽 出來,瞇著眼道:「碧鯪族是一代下如代了。有點骨氣的都死光了,剩下這些都 是孬種。」忽然眾人一齊伸出頭去,幾乎擠破了竹窗。   碧鯪人的隊伍中混著一個瘦長臉的漢子,雖然神情萎靡,但那張青裡透黃的 面孔,眾人再孰一悉不過了。   祁遠身上纏著一條破舊的海象皮,彎著腰,半邊臉都被遮住,猛一看就像個 不起眼的碧鯪族老頭。旁邊一個碧鯪女子擋在他身前,有意無意地擋住那些隨從 的視線。   第八章f轉機   一名有著蛇一樣臉頰的隨從翻看著那女子交來的物口咖,目光只在祁遠身上 不經意地一轉,接著栘到那女子身上,露出一絲淫笑,「是你爹?他的一份呢?」   那女子從皮囊中倒出一捧珍珠,隨從看也不看地收下來,笑道:「真是水靈 ……   一說著把手伸到那女子衣中。祁遠手臂動了一下,卻被那女子緊緊按住。   隨從手掌在那女子衣內遊走著,一面朝後面道:「老東西,你的貨呢?一後 面的碧鯪老者哆嗦著把幾顆珍珠放在地上,隨從頓時大怒,抽出鞭子劈頭蓋瞼的 抽過去。老者哀嚎著滿地亂滾,看到那隨從拔出彎刀,忽然叫道:「主人主人!   我們隊伍裡有生人!放過我吧!」那女子渾身一顫,厲聲道:「七叔!」老 者指著那女子叫道:「就是她!就是她!   讓生人冒充進來!一使者一手握著陶罐,一條烏黑的鞭子從他袖中飛出,靈 蛇般在人群中一掠,祁遠頭上的海象皮頓時像刀切般裂開,露出面孔。   使者凝視著祁遠,一邊探出尖長的食指,朝那個告密的老者輕輕一點。隨從 立即拔出刀,切斷老者的喉嚨。一滴血珠隨即飛入陶罐。  「你是誰?」使者 低沉的聲音問道。   祁遠推開面無人色的碧鯪女子,先陪上笑臉,向使者恭敬地施了一禮:「小 的姓祁,白湖商館的商人。不小心被海浪捲走,幸好遇到這些恩人,救了小的一 條性命。」「商人?販的什麼貨物?」祁遠精神一振:「小號店面雖然平常,貨 色卻齊全。絲綢綾羅、針線鹽巴、酒水飲器應有盡有。還有上等的錦州絲、清安 線,瓊玉做的玉團扇,朔州馬,荊川糖,魚陵的精鹽好作醬。這些不用不要緊, 咱還有——北山鐵、西原銅,打出的剪刀好鋒口……」「等等,」使者打斷祁遠 的滔滔不絕,「你們販賣兵甲嗎?」「兵器?」祁遠一怔,隨即堆起笑臉,「你 老人家可問著了,咱們白湖商館有五原城有名的刀劍鋪!那是刀也賣,甲也賣。   三尺劍、六鈞弓,弓弩掛得滿牆東。塞北的雕翎箭,遼東的百煉銅……」   祁遠巧舌如簧,把白湖商館說成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大軍火商。也虧的他 見多識墳,一邊說,一邊還拿起那些隨從的刀斧評監。說這把刀卜有砂眼,那柄 斧子雜質太多。加果用上我們白湖商館的兵器如何如何……使者眉頭慢慢鬆開, 臉上露出笑容:「你帶的貨物呢?我來看看。一祁遠躬著腰道:「你老人家稍等, 稍等。」祁遠一溜煙奔進竹樓。關上門,背後的冶汗立刻順著脊樑淌丁下來。商 會眾人顧不上寒暄,直直看著雲蒼峰和程宗揚。   雲蒼峰默不作聲,顯然想看程宗揚如何處置。程宗揚道:「老吳,把你的刀 給老匹。」那把厚背砍刀可是吳戰威的命根子,猶豫間,易彪解下佩刀,「用我 的。一一不行。」   程宗揚道:「你刀上北府兵的印記還在。老吳,先拿你的刀去湊個數,咱們 再找些沒有印記的兵刀。」「得。」吳戰威把刀遞了過去。   祁遠拿著刀出去,雲蒼峰低咳一聲:「程小哥?」程宗揚低聲道:「瞧瞧他 們玩的什麼花樣再說。一雲蒼峰本不想節外生枝,但程宗揚這樣說,他也不再堅 持。   吳大刀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他那把刀足有五尺多長,刀背兩指多寬,祁遠 拿出去這一番天花亂墜,說得鬼王峒那些人眼都直了。   隔了一會兒,祁遠再回來,臉上的表情古怪之極。   沒等程宗揚開口,吳戰威就搶先問道:「我刀呢?」「那個……吳大刀……」   祁遠堆起笑臉,  「作哥哥的欠你一份人情,那刀……我送人了。」吳戰 威暈船的勁頭頓時醒了,「啥!」祁遠身後人影一閃,一個女子跟了進來。祁遠 苦笑道:「那傢伙說刀不錯,要跟我換。珍珠珊瑚隨便挑,真不行,就用人跟我 換。   剛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要是不換,她肯定活不了。」祁遠一個勁兒的作 揖,「兄弟兄弟!說起來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吧?你那 刀包在哥哥身上,等回去,我說什麼也給你打一把上等的好刀。」吳戰威這一肚 子的氣,恨不得踹他兩腳。程宗揚拽了他一把,問道:「那個傢伙說了什麼?」 祁遠連忙道:「他說要跟咱們做軍器生意。只要咱們開出價,運到南荒,有多少 他都要了。除了兵器,精鐵和銅也要。這會兒正等著咱們回話呢。」程宗揚與雲 蒼峰對視一眼,說道:「我去和他談。」「你也是白湖商館的商人?」使者倚在 竹榻上,一手摟著一個碧鯪女子,一手轉動著手中的陶罐。   「敝姓程,」程宗揚遞上一枚三寸寬的竹片,微笑道:「五原城白湖商館的 執事。」聽祁遠說,六朝也有一種類似名片的物品,稱為竹剌,以劫開的竹筒制 作。最大的有三尺多長,打磨理亮,上面寫著官員的職位名諱。不過這些竹剌大 多是通傳使用,極少有人當真收下來。   程宗揚遞上的竹刺仿照自己以前用的名片,三寸寬的竹片削成卡片狀,上面 用墨筆寫著「五原城白湖商館」,中間寫著「執事程宗揚」,背面寫著商館的經 營種類,當然兵甲武器是剛添上去的。整體設計不錯,就是字跡慘了些。不過比 起商隊那些漢子,知道怎麼拿毛筆的程宗揚不但要算知識分子,還得是高級知識 分子。   不過程宗揚這俏媚眼可算做給瞎子看了。使者也不認得那竹片是什麼,隨手 丟到一邊。   「南荒只有一族,」使者傲氣十足地說道:「就是我們鬼王峒。你們若做生 意,只和我們做就夠了。」使者包著頭巾的頭顱擺了擺,那根鬼角從頭巾問伸出, 彎曲著拖到腦後,彷彿毒蛇的尾巴。   程宗揚露出職業的笑容:「我聽祁遠說,客戶們準備採購些兵器,不知道需 要哪些種類?」「你們有什麼?」「上好的鋼刀,每把十枚銀銖;」程宗揚道: 「劍分長劍短劍,長劍十二枚銀銖,短劍八枚銀銖;斧有長柄短柄,長柄斧三十 六斤,二十枚銀銖,短斧二十斤,十二枚銀銖;甲冑每套五十枚銀銖……」這個 年輕商人獅子大開口,無論刀劍都索價不菲。使者聽的直皺眉頭,忽然他話鋒一 轉,壓低聲音道:「這些都是市價,如果貴使誠心想做這筆生意,打個八折,貴 使也好向上面交待。」程宗揚笑咪咪道:「另外我再抽出一成利潤,作為回扣, 請貴使笑納。」使者怔了一下,「回扣?」「貴使為鬼巫王大人辦事,辛苦費當 然是少不了的。每筆生意,無論總價多少,都有一成是支付給貴使的。」   使者明白過來,接著露出一絲貪婪的神色,二成有多少?」「如果以銀銖計 價,每把刀十枚銀銖,一千把就是一萬銀銖,一成就是一千枚。   加上劍斧甲冑,每一千套有上萬銀銖的抽成。」使者胸口起伏片刻,「八折?」   「這是用銀銖計算的價格。如果貴使資金不好周轉,也可以用物品抵價。無 論珍珠珊瑚,都好商量,絕不會讓貴使吃虧。」使者看了懷中的女子一眼,「用 奴隸抵價呢?」程宗揚對販賣人口有著感情上的牴觸,聞言露出一臉苦笑:「貴 使該知道,六朝嚴令禁止販賣奴隸。   不是小號不願收,實在是不敢收。而且奴隸的價格也不甚高,說實話,祁遠 那把刀完全是給貴使的見面禮。單是那把刀,價格就抵得上十名女奴。」使者露 出一絲失望,隨手把懷中的女子扔開,  「沒用的廢物。」接著他笑了起來, 「這賤奴是我親手調教過的,你來試試。」程宗揚尷尬之餘:心中大定,兵器的 價格是雲蒼峰提供的,自己憑空加了一倍。   不過這一筆回扣拿出來,立刻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連鬼巫王座下的使者也 昭i 殺不誤。這會兒那使者把自己的女奴讓出來,顯然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那女子裸著白皙的肉體,朝自己爬來,程宗揚連忙擺手,「不用不用!生意 要緊,咱們還是……」使者卻發起怒來:「你是看不起我的女奴,還是不把我當 成朋友!」這話一扔出來,程宗揚只剩下苦笑,只好任那女子爬到自己膝間。   使者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我叫閣羅,是鬼巫王大人的僕從。在我們鬼王 峒,最親密的朋友才一起分享一個女人。這女奴今天挨了鞭子,比平常更賣力。   朋友,你先試試她的嘴唇和舌頭,等你高興起來,我們再來交換。」說著閣 羅抓住女奴的屁股,挺身把粗大的陽具送入她體內。   程宗揚一臉尷尬,這算什麼事?自己即使跟段強也沒這樣分享過一個女人, 何況是跟這傢伙?鬼王峒的風氣還真夠野蠻的。   程宗揚一臉尷尬,閣羅卻顯得興致高昂。他一邊挺動陽具,一邊道:二成的 利潤我很滿意。或者我們應該商量一下,怎樣支付這筆金錢。」這會兒自己和閣 羅之間只隔著一具光溜溜的女體,兩個人一邊幹著同一個女人,一邊談生意,這 種談判對程宗揚來說還是頭一遭。碧鯪女子的嘴唇柔軟而濕潤,更為異樣的是她 的舌頭——碧鯪女子的香舌不僅滑膩,還帶著一種異樣的黏度,在陽具上捲動時, 彷彿黏在上面,每次吸吮都讓他心旌搖曳。   忍住下身傳來的刺激,程宗揚辛苦地說道:「只要你們如期付清款項,我會 在五個工作日內,把屬於你的一份送到你指定的帳戶上——哦,你指定的任何地 方。支付類型可以是錢幣,也可以是等價的物口叩。」他很貼心地補充道:「畢 竟南荒商業不發達,有時候拿著錢也買不到合適的東丙。」「哦,我的陽具變得 更大了。」閣羅哈哈笑道:「朋友,你的承諾讓我很高興。   我覺得我還能再干一個女奴!」那個陌生的碧鯪女子賣力地吞吐著程宗揚的 陽具,臀部被幹得不住顫抖。閣羅興致越發高昂,一手抓住女奴的乳房揉捏著說 道:「碧鯪女子的喉嚨很深,你可以把陽具插在她們嗓子裡,感受她們柔軟的鰓 部。」果然,幾乎伸進女奴食道的龜頭被幾片柔軟的嫩肉裹住,吞吐著來回研磨, 那種緊密而異樣的觸感,比普通的旦父更加刺激。   程宗揚被她吸吮得渾身躁熱,脖頸後濕濕的都是汗水。忽然樓外傳來隨從猥 褻的笑聲,然後幾個人踏上竹梯。   程宗揚想拔出陽具,卻被那女子緊緊含住。閣羅顯得不以為意,他大力幹著 身前女奴的屁股,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房門吱啞一聲推開,一個纖美的身影踏了進來。   小紫穿著那件紫色的衫子,整條雪白的右膀白生生裸露著,肌膚有著冰玉般 的潔淨與白美。她明亮的美眸像寒星一樣閃亮,那只紼紫色的珊瑚臂釧戴在手臂 上,散發出寶石般的光澤。   就像一個美麗的小精靈突然飄落凡間,小紫踏入房間的剎那,每個人眼睛都 是一亮。她柔艷的小嘴又紅又嫩,唇角彎彎翹起,顯得很高興的樣子。   但程宗揚發現,為自己旦父的女子打了個哆嗦,動作也變得遲鈍起來。   那幾名隨從領著小紫進來,明顯是不懷好意。這會兒自己和閣羅二剛一後把 女奴白皙的肉體夾在中間,正幹得起勁,這鏡頭不僅僅是少兒不宜了。   窘迫間,閣羅低沉地說道:「小紫,看看閣羅阿叔的陽具是不是又大了?」   小紫眨著眼,濃密而彎翹的睫毛一閃一閃,好奇地說道:「閣羅叔叔,你在 用棍子戳她的屁股嗎?」閣羅大笑著把陽具送入女奴體內:「碧奴的女兒還和以 前一樣傻啊。」那個蛇一樣的隨從喉中發出嘶嘶的笑聲:「我聽說碧奴生她的時 候,鬼巫王大人正在享用那個妓女,順手捏壞了她的腦袋。」另一名隨從伸出黑 色發黏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傻是傻,不過越來越漂亮了……」閣羅用力幹著 身卜的女奴,「小紫,你已經很久沒見過你娘了吧?」「思。」小紫點了點頭, 「小紫好久沒有見過阿娘了。」蛇模樣的隨從淫褻地笑道:「你娘也越長越漂亮 了。   渾身的肉又白又滑,軟綿綿嫩得滴水……」小紫高興地說:=具的嗎?娘一 定很開心。」閣羅忽然扒開女奴的屁股,暍道:「過來。」小紫聽話地靠近過去, 天真地看著女奴一片狼籍的雪臀,然後吃吃笑著說:「阿瑩姐姐,你的屁股好髒 呢。」   那女奴含住程宗揚的陽具,黏軟的舌尖在他龜頭上微微顫抖。   小紫說:「閣羅叔叔好壞,每次來都要用棍子戳阿瑩姐姐的屁股。咦,這裡 還有個小肉洞呢。」閣羅昂起頭,「波」的一聲拔出陽具,碩大的龜頭在女奴開 的臀間跳動著,然後對著她柔嫩的肛洞捅了進去。   女奴舌尖僵在程宗揚陽具,用盡全身力氣承受著閣羅的進入,直到整根陽具 完全擠入腸道。   閣羅低沉而邪惡地說道:「還記得閣羅叔叔精液的味道嗎?」小紫小臉不好 意思地微微發紅,過了會兒才忸你地說:「閣羅叔叔,精液是什麼?」閣羅發出 充滿壓迫感的笑聲,「碧奴的女兒,你從小就是吃叔叔的精液長大的。」小紫好 看地絞起眉,想了一會兒,「不是啊。阿娘說,小紫是吃阿娘的奶水長大的。」   閣羅唇角獰然挑起,「你離開鬼王峒太久了,已經忘了叔叔的味道。你還在 你娘肚子裡的時候,叔叔就認得你了。那時候你娘的屁股還是漂亮的心形,每天 她都要抱著圓滾滾的肚子,讓叔叔把精液射到她子宮裡面。」閣羅抓起小紫一縷 烏亮的髮絲,淫惡而猙獰地說道:「你娘是我見過最下賤的淫婦。承蒙鬼巫王大 人的恩典,她現在就像一頭發情的母獸,每天晃動著她碩大的乳房和屁股,為鬼 巫工大人跳舞,或者交配……」小紫似懂非懂地聽著,閣羅的手掌從她髮梢掠到 頸中,又一路向下,貼著她雪嫩的肩膀,朝她胸乳摸去。   小紫忽然咯咯一笑,抱住手臂,「好癢……」閣羅手掌向上攤開,挑起尖長 的食指勾了勾,「過來,讓叔叔摸摸小紫長大沒有。」小紫搖了搖頭,「我不要。   娘說,女孩子不能讓人隨便摸的。」蛇模樣的隨從嘶嘶笑道:「她是騙你的。 你娘在那邊每天都被人摸,還高興地直叫。」小紫奇怪地說:「她為什麼要叫? 因為她做錯事,你打她了嗎?」「我怎麼會打她?你娘可乖了,上次我給你娘換 乳鈴,只捏捏她的乳頭,她屁股下面就濕了一片。你娘的舞也跳得越來越好了。 每次光著屁股跳完,都有很多人爭著和她交配。」「什麼是交配?」黑舌隨從淫 笑道:「就是閣羅大人和這個女奴正在做的事。」小紫想了一會兒,然後皺起眉 :二點都不好玩。」閣羅皮膚緊繃的臉頰抽動一下。所有人都知道,小紫是鬼巫 王大人的禁臠,從出生那一刻起,她就屬於鬼巫王大人所有。   程宗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把自己當成隱形人,在一旁默不作聲。小紫 卻欣喜地發現他:「和花苗人一起來的外鄉人,你也在這裡啊?」「花苗人?」   幾名隨從交換了一下眼色。   程宗揚硬著頭皮道:「我們是在途中遇到的,大家結伴而行。」小紫高興地 說道:「花苗的姐姐們都好漂亮呢。」閣羅的鬼角微微昂起:「花苗人進獻新娘, 怎麼會走到這裡?蛇傀,你們去看看。」兩名隨從踩著「格吱格吱」作響的竹梯, 離開竹樓。               第九章f計畫   「這個女奴太平常了。」閣羅好淫著身下的女奴,「我的商人朋友,如果來 鬼王峒,你可以試試碧鯪族的妓女。她的皮膚像脂玉一樣瑩白,柔軟的身體能隨 心所欲擺出各種姿勢。」程宗揚喉結滾動了一下:「那個碧奴,名字裡有個碧字 嗎?」閣羅滿不在乎地說道:二個碧鯪族的女奴,誰會關心她的名字。」說著他 大笑起來,「我的朋友,即使你走遍南荒,也找不到比她更淫蕩妖艷的女人。」   程宗揚心跳越來越快,表面卻只露出恰如其分的好奇,  「她比這個女奴 還美貌嗎?」被他們好淫的女奴腰細腿長,豐乳圓臀,無論身形容貌都是上佳的 美人兒,閣羅卻不放在眼裡,「魚目永遠不可能勝過珍珠。那個女奴是碧鯪族長 的女兒,但被外鄉人搞大了肚子。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後來碧鯪人把她當 成禮物,送給鬼巫王大人……」程宗揚終於敢肯定,閣羅口中的妓女就是謝藝一 直在找的人。他眼神古怪地看了小紫一眼。這個小女孩就是岳帥的女兒?   閣羅的話語斷斷續續飄進耳中:「鬼巫王大人對這個大肚子的淫蕩舞姬很滿 意……   把她當成一件有趣的玩具……每天給她餵食各種藥物……」閣羅停下來拔出 陽具,不層地用紫黑色的龜頭撥弄著女奴濕潤的性器:「這個女奴甚至不會扭動 臀部。碧奴身體每一個部位都是鬼巫王大人為取悅雄性而設計的。與她交配的時 候,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她就會主動聳動屁股譏你滿意。」閣羅臉上帶著獰惡的 笑意:「她的屁股比母馬還豐滿渾圓,像一粒灌滿水的雪球。當她扭動屁股吞下 你的陽具,你能感到她淫蕩的腔體裡熱騰騰充滿吸力。再強壯的男人,只要被她 聳動幾下,都會忍不住射精。」「你不相信嗎?」看到程宗揚臉上的表情,閣羅 大聲道:「鬼巫王大人曾經命令那個妓女去撫慰他的鬼戰士。你知道,鬼戰士沒 有靈魂,但仍然有慾望需要發洩。那次碧奴在兩個時辰內,和超過二百名鬼戰士 交配,灌滿精液的肚子比懷胎時還大,連擠出的奶水都有著精液的味道。」程宗 揚忍不住道:「這麼快?」兩個時辰是四個小時,二百四十分鐘,平均每個鬼戰 士性交的時間只有一分多鐘。那個碧奴簡直是吸精魔女,和這樣的女人性交,不 知道是誰在享受。   閣羅哈哈笑道:「但你不用擔心,我的朋友。告訴她你是閣羅的朋友,她會 讓你盡情享受她的肉體。怎麼?你還不喜歡嗎?」程宗揚苦笑道:「這樣的尤物, 想想就令人心動,就是怕我連半刻鐘都撐不了,丟了你的面子。」閣羅搖著腦袋, 「不用擔心,你想做多久都可以!」「哦?」二個很快就讓男人射精的女奴只會 讓人厭倦。被鬼巫王大人調教過的碧奴擁有一種特殊技能。」閣羅壓低聲音道: 「只要你命令她做下去,碧奴就會在你射精之前收緊陰道,用力壓迫你的龜頭, 讓你射精的慾望消退,然後不停地和你交媾下去,直到你滿意為止。」「壓迫射 精?」程宗揚脫口而出。   傳說中的阿拉伯擠奶法就是壓迫龜頭來控制射精,但程宗揚卻從未想過有哪 個女人能用陰道的擠壓來延長男人射精的時間。   「當然。她每擠壓一次,你射精的衝動就會更強烈。她曾經跪在我面前,用 她妖艷的屁股為我不停地套弄了一整個夜晚。當太陽升起時,我噴出的精液幾乎 脹破了她的子宮。」程宗揚心神馳蕩,小紫在一旁聽著,白玉般的臉頰充滿好奇。   閣羅扭過頭,獰聲道:「小紫,你以後會是比你娘更淫蕩的女人。」小紫背 著手,小臉歪到一邊,天真地說:「可小紫還是孩子啊。」「很快就不是了。」   閣羅道:「鬼巫王大人命令我帶你到鬼王峒。在那裡,你的母親碧奴會教你 怎樣用身體服侍男人。當下個月你十五歲生日的那天。鬼巫王大人會親自享用你 的處女。」閣羅狠狠盯著小紫雪嫩的肌膚,獰笑著沉聲道:「仔細看著吧。很快 你就要和她一樣用屁股和嘴巴同時服侍兩個男人。」閣羅凶狠地好淫著身下的女 奴,一邊嚎叫道:「閣羅叔叔會幹穿你幼嫩的陰道!   用精液灌滿你幼小的子宮!你會和你娘一樣,在閣羅叔叔身下搖擺屁股!不 用害怕,碧奴的傻女兒!你會和你娘一樣淫蕩:因為你身上流著她淫蕩的血!」   閣羅的吼聲彷彿發狂的潮水,幾乎擠碎竹樓,小紫臉上卻帶著天真的笑容, 怒吼聲觸到她一片空白的笑靨,便消失得連浪花也不見一朵。   了:我就那麼一晃神,被浪頭從樹上卷下來,當時就暍了好幾口水。我尋思 著,我祁老四這回算是交待了。聽天由命,衝到哪兒是哪兒吧。等我浮出來,嚇!   周圍連一。片陸地都看不到,誰知道這鬼地方會有這麼大的潮水……」祁遠 向眾人述說自己怎麼被潮水沖進海裡,又怎麼被返程的碧鯪人救起。聽說石剮也 破潮水捲走,下落不明,祁遠神情慘然。石剛是頭一次走南荒的新手,沒想到最 浚又只剩下自己、吳戰威和小魏三個。   那個年輕的碧鯪女子遞來一隻刷洗乾淨的水囊,祁遠雙手接過來,連聲道: 「你歇著!你歇著!趕了幾天的路,早就累透了。」那女子一聲不響地退到一旁。   角落裡,雲蒼峰輕撫著玉珮,「你是怎麼看的?」「南荒這些部族購買軍器 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這樁生意,我覺得有些邪門。」程宗揚皺起眉頭,「閣 羅的意思,第一批刀斧弓甲,每樣就要一千件,算下來要十萬銀銖——鬼王峒哪 兒來這麼多錢?」雲蒼峰神情凝重。鬼王峒已經擁有了半個南荒,卻在此時大量 購置軍器,甚至購置銅鐵來自己冶煉兵刀,不能不令人起疑。聯想到他們對白夷 等族的橫徵暴斂,他心裡越發不安起來。   「雲老哥,」程宗揚道:「我對地理不熟。南荒的北邊靠近什麼地方?」雲 蒼峰緩緩道:「末國的競州和晉國的珠崖郡。」另一邊,武二郎和蘇荔爆發出兩 人第一次爭吵。   蛇傀和黑舌對這支送親的隊伍會走到臨海的碧鯪族並沒有多做追問,卻對花 苗的女子表示出莫大的興趣。蘇荔有意讓族中的女子去接近他們,卻遭到武二郎 的強烈反對。   「我們花苗女子本來就有擇偶的權力。」武二郎壓著火道:「這是擇偶嗎?   你們這樣做,與碧鯪族有什麼區別?」蘇荔冷靜地說道:「下要忘了,花苗 名義上也是鬼王峒的附庸。如果花苗人拒絕他們的要求,會引起他們的不滿,甚 至疑心。」「你考慮過她們想法嗎?她們會同意你這個族長嗎?」「她們離開花 苗時,已經把生命和尊嚴獻給神明。為族人的利益獻身,是她們的光榮。」武二 郎低吼道:「如果他們挑的是你呢!」蘇荔也惱怒起來,尖刻地說道:「你知道 我做得有多好!」武二郎臉色鐵青,最後一把摟住蘇荔,像要把她揉碎般用力。 蘇荔掙扎著,赤裸的纖足使力踢著他的小腿,力氣卻越來越小。   程宗揚乾咳一聲,提高聲音道:「閣羅馬上就會走。」這句話雖然是對雲蒼 峰說的,聲音大小卻正好能讓蘇荔聽到。   果然蘇荔從武二郎懷裡掙脫出來,「為什麼?」程宗揚一笑,「因為我告訴 閣羅,有幾個南荒的部族,正密謀要刺殺鬼巫王大人。」蘇荔玉臉蒙上一層寒霜, 手掌不易察覺地一翻,握住背後的長弓。   「玩笑!玩笑!」程宗揚連忙陪笑道:「只是開個玩笑。其實閣羅是急著回 去安排地方,好接受那筆回扣。」蘇荔挑起眉頭道:「他有那麼急嗎?」「可不 是嘛。就算大家談定了生意,第一筆交易最快也要一個月,我從來沒見過像閣羅 那麼著急的。好像明天屬於他的那份就能飛來掉進他口袋裡。」程宗揚聳了聳肩, 「看樣子,那個鬼巫王平常給他們的薪水並不高。」蘇荔鬆開弓,瞋怪地橫了程 宗揚一眼。   程宗揚正待開口,卻突然豎起耳朵。武二郎怒氣未消,虎著臉跟蘇荔較勁, 雲蒼峰低眉沉思,謝藝恬淡地坐在角落裡,不知在想些。剩下的幾個人或是低聲 交談,或者是沉默不語,程宗揚卻聽到靠近自己的屋角位置,有一個輕微的呼吸 聲。   程宗揚猛地躍起身,手中寒光一閃,從竹牆間剌出。彎角狀的刀刀從屋角透 過,一股鮮血隨即噴在竹牆上,沿著發黃的竹子蜿蜒而下。   眾人從房中奔出,只見一個碧鯪人以扭曲的姿勢盤在竹樑上,他耳朵貼著竹 牆,頸部幾乎被整個切斷,沒有任何掙扎地死在梁間。   祁遠臉色越發青黃,「我見過他——我和閣羅說刀劍的時候,他一直在和那 個黑舌頭的隨從交談。」眾人省悟過來。這是鬼王峒安插在碧鯪族的眼線。可他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難道閣羅對自己一行起了疑心?   程宗揚出手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謝藝風一樣掠了出去,頃刻間繞樓一周,這 時才施施然拾階而上。   「沒有其他人。我猜他只是自己來打探消息,好去向主人邀功。」眾人都松 了口氣。碧鯪人屍身處理起來雖然麻煩,但總比走漏了風聲要好。   樓外傳來一聲象鳴。那頭巨大的白象載著閣羅離開了碧鯪族的村落。   作為閣羅生意上的夥伴,蛇傀和黑舌沒有來打擾商隊。眾人重新安排了人手 警戒,易彪和幾名護衛拖走屍體,雲蒼峰卻盯著程宗揚手裡的短匕,眼中露出驚 訝的神色。   程宗揚把匕首遞過去,笑道:「正想讓雲老哥瞧瞧呢。」雲蒼峰也不客氣, 接過來仔細翻看。   那柄匕首鋒刀只有半個手掌長短,刀鋒彎曲猶如牛角,柄部卻比鋒刀長了一 倍,形狀如同珊瑚。它的刀鞘也是一截暗紅色的珊瑚,合起時渾然一體。中間的 鋒刀打磨得很薄,雪亮的刀身有種冰玉般的通透感,由於沾了血,邊緣流動著微 紅的晶光,彷彿一片滴血的寒冰藏在糾曲的珊瑚中。   程宗揚苦於沒有防身的兵器,平常背著兩把鋼刀,不方便不說,不知道還以 為自己是刀販子。這柄匕首是自己從鮫人身上撿來的,用起來還算合手,當即不 客氣地據為己有。   聽說是鮫人身上的匕首,雲蒼峰神情更加慎重。他摘下腰間的碧玉珮,倒轉 匕首,用柄部的珊瑚輕輕一劃,佩上便多了一道劃痕。雲蒼峰猶豫良久,終於還 是沒敢用匕首的鋒刀來試玉珮的硬度。   「夜叉珊瑚盛產精鐵,傳說有一種鐵乃萬年寒冰所化,質地鋒銳異常,用來 切割玉石如切油膏。這種鐵在海底萬年,往往被珊瑚覆蓋,受其鐵質所感,附在 其上的珊瑚也堅利之極。人稱珊瑚鐵,為天下奇珍。」雲蒼峰將匕首遞還給程宗 揚,微笑道:   一恭喜程小哥。」「珊瑚鐵?」這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思索間,武二郎 一把將匕首奪了過去。那廝瞇著眼瞧了半晌,腮幫的橫肉跳動著,然後把匕首扔 了過來,氣哼哼道:「什麼破玩意!」程宗揚哈哈一笑,「二爺當然識貨。那四 大假還是你說的,什麼靈飛鏡、珊瑚鐵、玄秘貝……二爺當然不放在眼裡了。」   吳戰威在窗口盯了半天,這時轉過身來,「那傢伙走了。」說走就走,這閣 羅還真是個急性子。但他的隨從卻沒有離開,蛇傀帶著奴隸搜羅了碧鯪人採集來 的珠寶,用箱子一一裝好,卻沒有看到黑舌的身影。   武二郎與蘇荔重歸於好,兩人誰也不再提那兩名隨從的要求,並肩攜手離開 竹樓。   這邊祁老四卻鬧了個大紅臉。眾人安排宿處,給祁遠和那個叫碧星的碧鯪族 女子留了一個單間。那女子一聲不響地入了房,祁遠卻說什麼也不願進去。   「你們當我老四是什麼人?」祁遠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她救我二叩,我拿 刀去換她那是報恩!這種事我能幹嗎?」「得了吧老四,」吳戰威道:「我瞧那 女的白白淨淨,相貌也是上等,你可佔了大便宜了。就你祁老四的模樣,還挑三 揀四?你要嫌棄,我老吳一句話,立刻讓她出了這門。」祁遠說什麼也不答應, 死乞白賴跟那幫漢子擠在一起,半步也不往房裡去。   謝藝輕輕撫了下衣擺,從容道:「程兄,可有意到海邊散步?」程宗揚看了 他一會兒:「半夜到海邊散步?謝兄很有雅興啊。」「水浪接天,潮打長礁,這 樣的景色在六朝是看不到的。」蛇傀帶著奴隸繼續勒索財物。可以看出,鬼王峒 在這裡擁有絕對的權威。閣羅走後,蛇傀像主人一樣發號施令,碧鯪人生滿花朵 的精巧竹籬被奴隸們推平,擴出大片空地,然後用毛竹搭起架子,將沒有采撈到 足夠珠寶的碧鯪人吊在架上拷打。   程宗揚和謝藝默契地避開那一幕,剛好朝海邊走去。   「岳帥曾說,海中的潮汐是月亮引起的,每到滿月或者完全看不到月亮的時 候,都會出現大潮。碧鯪海灣地勢奇特,兩條伸人海中的山脈形成一個圓形,海 水易入難出。他處潮水升高五尺,灣內就能升至兩丈。」程宗揚有一搭沒一搭的 聽著,心裡卻在思索謝藝找自己要說什麼。   林中傳來一聲壓低的叫聲,程宗揚與謝藝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轉身朝礁石 走去。   程宗揚悻悻道:二一爺這趟來南荒,倒像是專門來配種的。」謝藝淡淡道: 「武二是男兒本色。」「那祁老四呢?」謝藝道:「祁遠是義氣深重。選擇雖然 不同,卻各有各的長處。一程宗揚笑咪咪道:「那謝兄你呢?」謝藝淡淡道:「 哦?」「謝兄雖然跟我們混在一起,但拔了毛的鳳凰還是鳳凰。只衣服乾乾淨淨 這一條,就把我們這些粗人都比下去了。這一路對謝兄拋媚眼的花苗女子也不少, 可謝兄這表現……嘖嘖,修行多年的老儈也沒你這麼裝的。」謝藝忽然停下腳步, 「程兄,借手一用。」程宗揚警覺地退開一步,「幹什麼?」這傢伙不會真是個 基佬吧?程宗揚小心地看了看周圍,如果謝藝突然獸性大發,自己可真沒把握能 逃脫他的魔掌。   謝藝伸手拉起程宗揚的手腕,食指、中指、無名指按住他的脈門。良久,謝 藝鬆開手。「無論程兄練的是什麼功夫,最好都不要練了。」「為什麼?」「你 剛才出手,角度和方位很準,手也很穩。這樣的天賦,如果你願意當殺手,會是 一個不錯的殺手。」謝藝望著程宗揚道:「但你出手時過於強猛。我看到你試圖 控制力量,卻猶豫了至少三次。」程宗揚笑道:=坦你可看錯了。如果不殺那個 偷聽的傢伙,可能死的就是我們,我根本就沒打算控制力量。」「是你的手在猶 豫。」謝藝道:「你自己也許並沒有注意到,你出手時,力量的程宗揚聽不明白 :「你想說什麼?」「你的真氣並不純正,氣脈行進間陰多陽少。再練下去,有 害無益。一謝藝口氣很慎重,程宗揚卻並下在意。自己剛剛吸收了兩股死氣,真 氣如果純正毫無雜質才是怪事。不過這傢伙眼光可真不錯,只看自己出手就能猜 出這麼多。   程宗揚道:「對了謝兄,你不是說碧鯪族有一種絲,和霓龍的天絲很像,色 彩七彩紛呈,在什麼地方?」「我是從《天繭名絲編》中讀來的,具體出自碧鯪 的什麼地方,非謝某所能知。一程宗揚奇怪地看著他,「謝兄以前是做什麼的?   一謝藝微微一笑,「你猜呢?」「我知道你足跟隨岳帥,但在此之前呢?祁 遠說你在軍隊待過,打的繩結都是拴馬結。」謝藝點了點頭,「祁遠是個人才, 在商館可惜了。」「但我覺得有些奇怪。易彪他們也是軍伍出身,都是典型的文 盲,別說博覽群書了,「非謝某所能知乙,這樣的話打死他們也說不出來。」「 追隨岳帥之前,我在長安的皇圖天策府。」謝藝淡淡道:「你知道,我姓謝。」 看著程宗揚成竹在胸的表情,謝藝微微笑了起來。   程宗揚歎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我什麼都不知道。說吧,你的那個皇圖天 策府,還有你姓謝是什麼意思?」「皇圖天策府是一所學院,簡單來說,是培養 軍事指揮宮的講武堂。六朝的高級將領,一半都出身於皇圖天策府。我和王韜一 樣,家都住在建康。」建康,王謝……「哦!」程宗揚猛地明白過來,手指著謝 藝,「你是王謝家族的人!」晉朝的豪門世家首推王謝,「舊時王謝堂前燕,飛 入尋常百姓家」,這首詩程宗揚多少也知道一些。   「雖然我和謝家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謝藝道:「但這終究是個驕傲的姓 氏,不是嗎?」程宗揚點頭同意。王謝兩家輪流把持晉國朝政,人物風流,千載 之下仍令人向「,確實有他們驕傲的理由。   「我準備到鬼王峒去。」「是嗎?」「你知道,」謝藝抹著手指,慢慢道: 「那個傢伙騙了我。」在白夷族,那個鬼王峒使者在謝藝的刑逼下,說碧宛已經 死了。對照閣羅的話,很明顯他在撒謊。在一隻手都被削成白骨的情形下還要撒 謊,可以想像那個使者知道碧宛真實的生存狀態比死亡更難以令人接受。   「我們不干涉岳帥那些女人的生活,但決不容忍她們受人欺凌。」謝藝口氣 很平靜,卻有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壓力。   程宗揚咳了一聲:「我和閣羅約定,交易在白龍江口進行。如果不出意外的 話,明天我們就會離開。」「哦?」「閣羅曾邀請我們到鬼王峒去,但我拒絕了。   娟一白的說吧,」程宗揚搖了搖手,「南荒這地方我不準備再來了。這一路, 我們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打算在自己的小命還沒有丟掉之前,趕快離開這個鬼 地方。」謝藝沉思片刻,然後道:「那麼,祝你們一路順風吧。」謝藝的背影消 失在波濤間,程宗揚歎了口氣,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謝藝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 已經拒絕了他的提議,決定與星月湖保持距離。但失去這樣一個機會,還真有些 心痛。鞠社……如果他們擁有的是一個籃球社,也許自己已經答應了吧。   想起籃球,程宗揚不禁手癢,他撿起一顆椰子,在手裡拍了拍,做了個標準 的投籃動作。   椰子劃過一道弧線,沒入灌叢。「砰」的一聲脆響,然後傳來一聲悶哼,有 重物「噗通」倒在地上。   程宗揚瞠目結舌,聽著灌叢後的驚叫和紛雜的腳步聲。   有人叫道:「蛇傀大人被襲擊了!」「抓住刺客!」「是碧鯪人!把他們都 殺光!」亂紛紛中,幾名手持長刀的隨從帶著奴隸從灌叢後衝出來。   「往那邊逃了!」程宗揚指著波濤翻滾的海面,厲聲道:「是個鮫人!」「 鮫人?」幾名隨從停下腳步,面面拐覷。這會兒風急浪高,跳到海裡追殺比鯊魚 還敏捷的鮫人,跟送死差不多。   很快有人提出建議:「我們立刻稟報閣羅大人!夜叉珊瑚的鮫人違背約定, 偷襲我們鬼王峒的勇士!」沒有人懷疑程宗揚,閣羅宣佈過,這個北方來的商人 是他的朋友。   那些隨從很明顯不是用來作戰的武士,聽說襲擊者是鮫人,就失去了追殺的 勇氣,準備撤退。   程宗揚扯住一名隨從,「蛇傀不是在村子裡嗎?怎麼會來這裡?」「那些碧 鯪人的慘叫聲打擾了我們的休息,蛇傀大人決定在他們都被吊死之前先到這裡來。   沒想到會被鮫人襲擊。」「只有蛇傀?黑舌呢?」那隨從露出曖昧的笑容, 「也許正在哪個碧鯪女人床上吧。」    第十章f前路   突如其來的椰子擊中了蛇傀的後腦,使他昏厭過去。鬼王峒的隨從虛張聲勢 地叫罵了片刻,然後退回村子,聲稱等天明再來報復那些狡猾而可惡的鮫人。   程宗揚不想和鬼王峒那些人同行,索性沿著海岸走了一段,然後在礁石上坐 下,等他們離開。   程宗揚摸了摸小腿,上面的傷口已經平復許多,大概明天就可以痊癒。而明 天,他們這一行也該踏上返程的道路。   想起朱老頭領的路,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那老頭指的大半都不是路,要 不是他們這支隊伍有那些強悍的北府兵精銳,只是開路就能把他們累死。   雲蒼峰能陪自己走到這裡,已經夠仁至義盡,這份人情自己算欠下了。祁遠 估計過,除了那塊價值難定的龍睛玉,單是在白夷族換來的珍珠,還有寄存在熊 耳鋪的貨物,運回五原城差不多就有十倍的利潤,可以說賺了個盆滿缽滿。但最 要緊的霓龍絲到現在還不見蹤影……不過霓龍絲本來就是自己編出來的,這個世 界上存不存在都難說。況且自己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回白湖商館,等回到白龍江口 就和雲蒼峰一同北上,前往建康。   蘇妲己那個豐臀艷婦……等我找機會再收拾你。   月亮西移,洶湧的潮水漸漸變得平靜。程宗揚百無聊賴地撿起一隻貝殼丟到 海中,卻□地打了個突。   海面上漂浮著一雙詭異的手,黑色的爪尖在水中時隱時現,被海水泡得微微 發白。   程宗揚一陣心驚肉跳,死人自己這段時間已經見過不少,沒有什麼可怕的。   可那雙僵硬的手已經探出水面,卻始終保持著半個手掌的高度,不沉不浮, 實在太過詭異。   程宗揚盯了差不多有五分鐘,然後深深吸了口氣,俯身潛入水中。   月光透過海水,呈現出詭異的藍色。一個人像長在礁石上的植物一樣,雙手 和頭髮向上浮起,身體扭曲著隨波浮蕩。   程宗揚緊緊握著珊瑚匕首,朝他潛去。在水流的擾動下,那人面部慢慢轉了 過來。他失去血色的面孔一片蒼白,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驚駭的神情。嘴巴大 張著,仍保持著死亡前呼叫的姿態,一條黑色的尖舌從他口中伸出,彷彿一條惡 毒的細蛇。   程宗揚朝下望去,只見黑舌兩隻腳被一隻巨大的蚌殼夾住,那蚌殼距離水面 不過一人多高,可就是這樣的高度,使黑舌無法呼吸到水面的空氣,只能在觸手 可及的距離活活溺死。想必他死之前很恐懼。   程宗揚一口氣耗盡,踩著水向海面游去。就在這時,眼角的餘光瞥到一抹碧 綠的光澤在礁石黑色的縫隙問一閃而過。   「噗!」程宗揚吐了口水,浮上水面用力喘著氣。接著他聽到一縷奇異的歌 聲。   那歌聲像月光一樣透明,彷彿長著瑩白的翅膀,在不同的音階間輕盈地跳動 著。世間沒有任何聲音能比得上它優美的旋律。   程宗揚怔怔聽著,歌詞是一種他未曾聽過的語言,但詠歎中的哀傷和希童一 卻像潮水一樣湧來,把他包圍。   程宗揚忘了呼吸,直到口鼻沒到水中,被水嗆到才驚醒過來。   「咳!咳!」程宗揚狼狽地咳著攀上礁石,然後他看到自己畢生難忘的一幕。   一個少女側身坐在礁石上,絲一般柔美的秀髮從頸後披散下來,彷彿潮濕的 海藻,貼在她瑩白的肌膚上。   程宗揚已經見過小紫的美貌,可月光下少女寶石雕琢般精巧的五官更讓他深 深驚歎。她側著臉,秀美的鼻尖微微翹起,長而濃密的睫毛下,眼波如水般清瀅 明澈。嬌艷的紅唇輕輕開合,精緻的唇線上彷彿有星光流淌。   小紫嬌小的軀體像雪一樣白嫩,充滿純美無瑕的童稚感,濕淋淋的髮絲波浪 般貼在雪膚上,勾勒出胸部圓潤的曲線。她乳房大半被髮絲遮住,從兩側露出渾 圓的弧線,像晶瑩的雪球一樣白滑而又挺翹,充滿青春的氣息。   小紫腰肢很細,軟軟的彷彿一手就握住,然而在她腰臀以下卻是一條流線型 的魚尾,原本應該是雙腿的部位被銀色的細鱗覆蓋。   小紫輕輕唱著歌,那條柔美的魚尾沒入水中,長長的尾鰭在碧波中頑皮地輕 輕撥弄,不時甩出一串珍珠般的水滴。   人類對於美人魚的想像,最好奇的莫過於她們人類的軀體怎麼與魚尾天衣無 縫地連接在一起,但小紫側著身,只能看到她低垂的髮絲下一側潔白的雪臀,卻 看不到她腹部與魚尾的連接。   見慣了人類女性修長的雙腿,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人魚,程宗揚以為自己會 驚奇於這種人身魚尾的生物。但小紫魚尾那樣美麗而自然,尾鰭有著柔軟的碧藍 色鰭骨,連結在鰭骨問的鰭膜卻是透明的,襯著銀白的魚尾,精緻而又完美,讓 程宗揚禁不住以為這才人類本來該有的美態。   歌聲停止,程宗揚心中像一根弦斷了般,泛起一絲不捨。接著,他看到小紫 白玉般的小手。少女白嫩的指尖被鮮紅的液體染紅,鮮血一滴一滴淌落下來。   月光下,嬌小的美人魚提起滴血的手指,然後將指尖放進口中,輕輕吸吮, 她精緻的面孔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柔嫩的唇辦沾著二擱血跡,顯得神秘而又 詭異。   小紫抬起眼,天真地笑道:「遠方來的客人,來嘗嘗小紫打的獵物吧。」剛 才看到黑舌屍體時,那陣心驚肉跳的感覺又回來了。她說的獵物,不會是黑舌吧?   程宗揚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看到小紫從身後拖出一隻海龜。   「小紫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的殼砸碎。程頭兒……你吃嗎?」小紫柔嫩的聲 音與吳戰威的破鑼嗓子迥然相異,程頭兒這幾個字從她舌尖跳出,每一個字都仿 佛在輕盈地旋轉舞蹈。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小紫還沒有吃東西啊。」程宗揚忍不住道 :「你不用火燒嗎?」「我們碧鯪人不用火啊。只有死了人才用火焚燒。」程宗 揚努力想從小紫的容貌問分辨岳鵬舉的痕跡,但小紫和月霜的容貌沒有任何相似 的地方,讓程宗揚懷疑她們這對異母姊妹都沒有獲得那個傢伙的任何基因,而完 全是她們母親的翻版。   程宗揚心頭莫名地揪了一下。小紫平常的容貌已經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化 身為美人魚時,美貌更是出類拔萃,堪稱絕世尤物。而她的母親,也曾經和她一 樣美麗過「程頭兒……你也嘗一口。」小紫揚起小手,遞來一縷撕下的海龜肉。   月光下,白色的龜肉呈現出淡淡的藍色。像她這樣的美少女軟語相求,就是 毒藥也會甘之若飴了吧。程宗揚苦笑著伸出手,接過那條帶血的龜肉。   小紫眼中閃過一縷寒光,被她驚人美色迷惑的程宗揚太陽穴忽然一跳,陡然 發現她的笑容如此令人心悸,彷彿一株妖艷的罌粟,在星光下吐露出詭異的香氣。   「程頭兒!」破鑼般的叫聲打斷了程宗揚的驚懼,小紫睫毛跳了一下,目光 又變得透明,她魚尾一擺,輕盈地滑入水中,消失不見。   程宗揚呼了口氣,不用看,這麼破的嗓子肯定是吳戰威那粗胚。   「不好了!」吳戰威狂奔過來,「他們,他們動手了!」程宗揚「呼」的站 了起來,「有人受傷了嗎?」「不是咱們!」吳戰威喊道:「是碧鯪人!那幫孫 子在殺碧鯪人!」   「放火!放火給我燒!」蛇傀腦後包著繃帶,喉中嘶嘶作響地叫道:「把這 些賤人統統燒死!」幾百名碧鯪人都被驅趕到最大的一幢竹樓上,鬼王峒的奴隸 們在樓下堆起燃火的竹木,然後點燃。碧鯪族只剩下手無寸鐵的老人和婦女,他 們在火焰間哭泣哀求。樓廠,幾名試圖逃跑和反抗的碧鯪人身首異處。   一名隨從拖著女奴阿瑩的長發過來,他盯著女奴白嫩的身體,一邊舔著唇角 道:   「蛇傀大人,這個女奴太可惜了。」蛇傀蛇一樣細小的瞳孔轉動著,「把漂 亮的挑出來你們去幹!幹完再把她們投進火裡燒死!碧鯪的賤奴們!敢勾結鮫人 襲擊鬼巫王大人的使者,蛇傀今天就要讓你們該死的部族徹底絕滅!」商隊眾人 都默不作聲,腮幫的咬嚼肌卻一個個鼓起。這些刀頭舔血的漢子見慣了血腥的廝 殺,但這種對老人和女人一邊倒的屠戮,激起了每個人的怒火。   剛打扮成新娘的樂明珠聽到叫嚷聲,溜出來扯起蓋頭,只看了一眼就張大嘴 巴,眼中充滿驚恐。   「什麼都別說了。」程宗揚拿起刀,「動手吧。」「武二!蛇傀是你的!易 彪、老吳!那幾個隨從是你們的。」說著程宗揚抬起頭,「凝羽呢?一凝羽悄無 聲息地從陰影中走出,她像一個沉默的影子,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存在,但需要 她時,她總會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你和祁老四、小魏留在這裡,守好雲老哥,別讓他們衝上來。「不。」凝 羽冶漠地說道:「那個人是我的。」凝羽指的是那名正在蹂躪女奴的隨從。程宗 揚不願拂了她心意,「好吧。你還有傷,小心些。」武二郎提起雙刀,瞇起眼打 量了一下,然後一腳將整面竹牆踹開,接著狂吼一聲,鷹隼般撲了下去。然而凝 羽比他更快,就在竹牆破碎的剎那,她身體羽毛般飛出,手中月牙狀的彎刀光芒 只一閃,那名隨從頭顱便失去重量般直飛起來。接著易彪和吳戰威也並肩搶出。   除了留守的祁遠和小魏,另外幾名雲氏商會的護衛也分別從樓上躍下,甚至 卡瓦幾名花苗族的漢子也混在他們之中。鬼王峒一行只是來領地掠取財物,除了 幾十名奴隸,攜帶武器的隨從只有五六個,而且還沒有鬼武士,商隊的力量完全 是壓倒性的。   「謝兄,」程宗揚對謝藝道:「把風的事就交給你了,鬼王峒的人,一個也 別讓他們逃出去。」謝藝一手按住刀柄,淡淡道:「放心。」「還有我。」蘇荔 踏了出來。她臉上仍帶著未褪的潮紅,目光卻亮如寒星。在她身後,阿夕臉色蒼 白,眼神像受驚的小鳥一樣微微戰慄。   「砰!」武二郎拎起長刀,將蛇傀的頭顱釘在用來拷打碧鯪人的架上。   打鬥的過程平淡無奇,凝羽一擊得手,武二郎也只用了一個照面就斬下蛇傀 的首級,剩下的就是和易彪他們追殺那些四處逃亡的隨從。那些人只能嚇唬嚇唬 碧鯪族的老弱,動起手來根本不堪一擊,倒是逃跑的水準不俗,慌亂間,竟然有 兩個隨從竄了出去。當然,在村口迎接他們的是謝藝。程宗揚猜測他們到死都沒 有看到那傢伙的刀。   「他們怎麼能這樣……」樂明珠瞪大眼睛,明媚的眼眸中充滿淚水。   鮮血染紅了碧綠的草地,生滿花朵的竹籬被無數紛亂的腳掌踐踏過,零落的 花辦沾滿血污和泥濘。哀嚎和慘叫聲在村中不同角落響起,但施暴者由鬼王峒變 為碧鯪人。長久的恐懼在這一刻釋放,他們用手打,用腳踢,甚至用牙齒撕咬他 們曾經的征服者。無論是閣羅的隨從,還是跟隨他們來的奴隸,都成為碧鯪人發 洩憤怒的目標。   程宗揚曾經試圖阻止他們的濫殺,但很快就放棄了。那些碧鯪人不少都在烈 火中被燒傷,面對死亡的驚恐和無數次的欺凌污辱,一旦釋放,就無法克制。即 使最怯懦的少女,這一刻也被復仇的慾望驅使,做出她們從來不敢想像的瘋狂舉 動。   這一幕讓樂明珠無法接受,「那些人是奴隸!和他們一樣的奴隸!」她跺著 腳道:「不行!我要告訴她們!」程宗揚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這會兒過去制 止,他們會把你也吃了。「可他們也是受害者!還有那些碧鯪人,他們都受了傷!」   程宗揚低聲道:「這些碧鯪人已經瘋了,等他們冶靜下來,你再去給他們治 療。   「那我們就看著奴隸被他們殺死嗎?」「除非,你把這些碧鯪人殺光。「嗚 ……」   樂明珠忽然哭了出來,把臉埋在程宗揚胸口。   程宗揚心中也充滿擬腄C仇恨的種子一旦滋長,就只有用鮮血才能洗清。而 播下仇恨的總是少數人,鮮血更多的來自無辜者。就像那些奴隸。但他們的無辜 在仇恨中微不足道。   「別哭了,小香瓜。」程宗揚剛擁住樂明珠的肩膀,就被一隻手拉開。   蘇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豐滿的紅唇微微張開,用耳語般的聲音道:「小家 伙,明天再找你算帳。」程宗揚一陣心虛,不會是她發現了什麼吧。   一名碧鯪族的老者戰戰兢兢坐在席上,目光閃爍著,不敢與人對視。   程宗揚心裡搖頭,果然像朱老頭說的那樣,碧鯪族的人才已經在歷次戰鬥和 屠殺中被殺掠一空,剩下這些都是懦弱而猥瑣的傢伙。   經過昨晚的殺戮,閣羅帶來的人無一漏網,除了幾名隨從,其他人都死在碧 鯪人手下。瘋狂過後,幾乎所有的碧鯪人都呆若木雞,彷彿不相信那一切是他們 干的。天亮後,程宗揚找出現任的族長,把他請來詢問情況。   「老丈,你們碧鯪人被鬼王峒征服有多久了?」「很多年了……我,我已經 記不清了。」「有十五年了。」那個救過祁遠的碧鯪女子說道:「那時我還很小。   鬼王峒闖進村子,殺了很多人。」老者想了起來,「本來我們村子還有一干 多人,那次被他們殺了一半。」老者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顫聲道:「那些鬼王 峒的戰士簡直是魔鬼,我們最勇敢的戰士也無法抵擋他們的屠刀……」程宗揚皺 起眉頭,「你們不是能在海裡生活嗎?為什麼不逃走?」老者低聲下氣地說道: 「鮫人…   …海裡有鮫人……」「我的母親是在海中被襲擊的。襲擊我們的是鮫人。」 碧鯪女子說道:「他們和鬼王峒的魔鬼一樣殘忍。後來我們才知道,鮫人與鬼巫 王已經結盟,共同對付我們碧鯪族。鮫人同意鬼王峒把我們當作采珍珠的奴隸, 條件是碧鯪族不能再有成年的男子。這些年我們碧鯪人越來越少,現在剩下的只 有三百多人。」「當年有一個叫岳……」程宗揚還沒說完,老者已經全身發抖地 喊道:「他是魔鬼!就是他!給我們碧鯪族帶來厄運!」程宗揚一拍桌子:「老 吳!   請族長下去喝茶。」吳戰威半扶半拖地把情緒失控的碧鯪老者帶下去。程宗 揚接著問那個碧鯪女子:   「他為什麼叫那個人是魔鬼?」「聽說他褻瀆了海神殿,還帶走了老族長最 漂亮的女兒。」「然後呢?」碧鯪女子咬了咬牙,「我們被鬼王峒屠殺不久,族 長的女兒回來了,還為他生下一個孩子。老人們都說是他褻瀆海神,才給我們碧 鯪族帶來厄運。族長的女兒剛回來,就被他們捆起來,送給了鬼巫王。」「他的 女兒呢?」碧鯪女子身體微微發抖,「她是魔鬼的女兒,比魔鬼更邪惡……」程 宗揚訝道:「她不是個白癡嗎?」「即使是白癡,她的靈魂也和魔鬼一樣邪惡。」   程宗揚和謝藝對視一眼,悄聲道:「看來你們大帥沒幹什麼好事啊。」謝藝 板著臉道:「不過是在海神殿一邊干女人,一邊指揮戰鬥,難道算是褻瀆嗎?」 程宗揚咧了咧嘴,二讓我說,這肯定算。如果你們大帥不巧是霸王硬上弓那種, 搞的又是海神的後裔,那就更算了。一謝藝只輕蔑的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你們碧鯪人能夠變身嗎?像人魚那種?」碧鯪女子流露出一絲哀傷,「我 們在岸上生活得太久了,只有受海神眷顧的碧鯪人才能保留變化的能力。但他們 都已經戰死了。」   二個都沒有了嗎?」程宗揚懷疑地問道。   碧鯪女子搖了搖頭。   程宗揚想起月光下的小紫,她童稚的身體,天真的笑靨,還有那條銀白色的 魚尾和深碧的尾鰭。   「對了,」程宗揚道:「你們知不知道周圍的山林裡,哪裡有霓龍絲?」「 霓龍絲?」碧鯪女子茫然道。   「是一種很細的絲,有各種顏色,非常漂亮。」碧鯪女子想了很久,最後搖 了搖頭,「沒有。」程宗揚徹底失望了。   碧鯪女子離開後,程宗揚攤開手,很抱歉地對祁遠說:「真不巧啊,霓龍絲 竟然沒找到。」祁遠嘿嘿一笑,朝吳戰威伸出手,「拿來吧。」吳戰威悻悻然從 囊裡掏出五枚銀銖,拍到祁遠手裡,一邊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嘟囔道:「這小 子可真能騙人的。」「你們這是幹什麼呢?」祁遠拋了拋銀銖,笑嘻嘻道:「在 白龍江口我跟吳大刀打賭,賭你是不是逗我們玩的。一注五個銀銖。多謝程頭兒 幫忙,讓老四發了筆小財。」屋內哄堂大笑,連雲蒼峰也不禁莞爾。程宗揚尷尬 地笑道:「你們早看出來了啊?怎麼不早說,讓我也好下兩注,掙吳大刀點銀子 花花。」「得了吧。」吳戰威道:「這趟跑了個空腿,我們還好說,貨掙的不少。   又托雲老哥的福,撿了條商道,你這小子怎麼跟掌櫃的交待?」二父待什麼?」   程宗揚輕鬆地拍了拍衣服,「你們跟掌櫃的說一聲,我炒了老闆的魷魚,主 動跳槽,不給她老人家幹活了。」祁遠和吳戰威都是一怔,雲蒼峰卻面露笑容, 抱拳道:「請一位上覆尊上蘇夫人,程小哥有意與我雲氏商會合作,往後有生意 需要幫忙,一切好說。」「本來我打算回到白龍江口再提這事的。這一個多月, 有幾位兄弟幫忙,我程宗揚多謝了。」程宗揚鄭重地一拱手,「老四、老吳,還 有小魏,這趟南荒走下來,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我也不瞞大家,白湖商館我是回 不去了,如果有意和我一道走,有我程宗揚的,就有各位兄弟的。」幾個人彼此 看了一眼,吳戰威和小魏頗為意動,祁遠卻露出苦笑。「這批貨是掌櫃的,我就 是跟大伙走,也得先把貨給掌櫃的送回去。祁老四沒什麼本事,但受人之托,不 管怎麼說也要把事情辦了。」正說著,那個碧鯪女子突然推開竹門奔進來,手裡 拿著一團潮乎乎的物體,「是這個嗎?」程宗揚猛地站了起來,她手中拿的東西 自己見過。在神殿時,那些礁石上生滿了這種細絲般的海藻,可自己從沒想到這 會是一種絲。   那些海藻很長,比最細的髮絲還要纖細,在陽光下呈現出鮮艷的綠色。程宗 揚試著抓起一把,除去水分,藻絲像煙霧一樣,輕盈得似乎沒有絲毫重量。   「山裡面沒有你說的絲,但海裡有種藻和你說的很像。我們碧鯪人最不喜歡 這種海藻,它雖然很細,但比頭髮還結實,不小心陷到裡面,很難逃出來。」程 宗揚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小心問道:「雲老哥,你看看,這種絲能織成衣物嗎?」   雲蒼峰拿起來看了一下,皺眉道:「這絲太細了。深海有種鮫絲比它結實得 多,織出來的鮫納入火不燃,堪稱珍品。這種絲即使十股合一,織出來也薄如蟬 翼,用來當窗紗也嫌太薄了。」薄?怕的就是它不夠薄,程宗揚還有些擔心,「 韌度呢?」「當然不能和棉紗相比,略用些力就能扯斷。」雲蒼峰試了試,「彈 性倒是很好。程小哥莫非想用它來織衣物?」說著雲蒼峰笑道:「這個不成的, 即使能織,織出來的紗也輕薄易損,沒人會穿,遠不及棉布實用。」程宗揚笑逐 顏開。   「要的就是透亮,換成棉布就沒用了。」雲蒼峰只笑著搖了搖頭,對他的異 想天開不置可否。   他轉過臉,「這海藻只有一種顏色嗎?」碧鯪女子道:「顏色很多。生在礁 石上的有黑的綠的,生在珊瑚上的有紅有白,如果礁石裡含有銅,顏色會是黃的。   你說是七彩的,我才想起這些藻絲。」程宗揚拍板道:「我每種都要。告訴 你的族人,我真金白銀的收購。要完整沒有切斷,而且曬乾也不會褪色的。」碧 鯪女子雖然不僅他們要這些海藻做什麼,但看出祁遠很開心。她挽起那些藻絲, 轉身去通知自己的族人。   突然間峰迴路轉,霓龍絲有了著落,祁遠也喜不自勝,但心裡還有點沒底。   拿海藻來冒充霓龍絲,這位爺也真幹得出來,「程頭兒,這成嗎?」「只要 比頭髮結實就沒事。」   「成。」祁遠撓了撓頭,猶豫道:「程頭兒,既然東西找到了,掌櫃交待的 活也結了,你……」不等祁遠說完,程宗揚就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她手下也干 了不少時候,怎麼還這麼天真呢?我不回去也就算了,如果回去,肯定沒好事。」   祁遠嘿然不語。   程宗揚攀住祁遠的肩膀,用力摟了一把:「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都少不了老 四你的一份。」然後程宗揚抬眼望向凝羽。他們兩入之間的關係,眾人心裡都明 白。祁遠他們只是在白湖商館打工的,想走不是難事。但凝羽是蘇妲己的侍衛長, 無論如何蘇妲己也不會讓這個對自己瞭如指掌的人離開。   在眾人的注視下,凝羽淡淡道:「我不回去。」「我要去鬼王峒。」此言一 出,程宗揚頓時一呆。樂明珠卻得意地朝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一副「我把她說 服了!看我厲不厲害!」的表情。   「不行!」程宗揚斷然道:「那太危險了!」「我要去。」凝羽口氣雖然冶 漠,卻有著不容說服的決心。   程宗揚一拍桌子:「那大家來表決!要去的舉手!先說好,少數服從多數, 咱們商隊都回去,你也不能留下!」樂明珠第一個把手高高地舉起來,「我!我!」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伸那麼長,小心脫臼!」樂明珠白了他一眼,「我願 意!   你管我!」「還有誰?」蘇荔毫不猶豫地舉起手,接著是武二郎,然後是謝 藝。   這幾個都在程宗揚意料之中。但接下來小魏、易彪都舉起手,就讓程宗揚大 感意外了。易彪的兄長被鬼王峒的人煉成行屍,去報仇也能理解,小魏跟武二郎 那沒骨氣的傢伙差不多,在花苗族也有相好的,這都能說得過去。可易彪一舉手, 雲氏商會的護衛們也都一一舉起手,剩下雲蒼峰也只好苦笑著舉手。   情形就此脫離了程宗揚的設想,這邊吳戰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拍了拍易彪 的肩,也把手舉起來。最讓程宗揚崩潰的是祁遠。看到那傢伙偷偷摸摸想舉手, 程宗揚終於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麼亂呢?」祁遠臊眉搭眼地小聲道: 「鬼王峒那事不辦妥了,小津也不安心……」「小津是誰?干!不會是剛才出去 那姑娘吧?」「怎麼說人家也救我二叩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圖報……」   「得了吧。」程宗揚打斷祁遠還絮絮叨叨的辯解,環顧一周,終於找到自己 唯一的盟友。   朱老頭哭喪著臉道:「我說凝姑娘,咱們可是說好的,到這兒咱們就回去, 進了熊耳鋪就給錢,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相好的,這都能說得過去。可 易彪一舉手,雲氏商會的護衛們也都一一舉起手,剩下雲蒼峰也只好苦笑著舉手。   情形就此脫離了程宗揚的設想,這邊吳戰威猶豫了一會兒,最後拍了拍易彪 的肩,也把手舉起來。最讓程宗揚崩潰的是祁遠。看到那傢伙偷偷摸摸想舉手, 程宗揚終於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麼亂呢?」祁遠臊眉搭眼地小聲道: 「鬼王峒那事不辦妥了,小津也不安心……」「小津是誰?干!不會是剛才出去 那姑娘吧?」「怎麼說人家也救我二叩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圖報……」   「得了吧。」程宗揚打斷祁遠還絮絮叨叨的辯解,環顧一周,終於找到自己 唯一的盟友。   朱老頭哭喪著臉道:「我說凝姑娘,咱們可是說好的,到這兒咱們就回去, 進了熊耳鋪就給錢,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六朝清羽記9 作者弄玉&龍璇   簡介   程宗楊與眾人失散,獨自遇見了美人魚般的小紫,能夠變身的幼稚少女是受到海神眷顧的意外嗎?小紫向程宗楊指出了一條通往鬼王峒的道路∣龜紋古道,卻走進了巨大的古代遺跡,在這荒圮的亂石堆中潛伏著巨大危險……   一行人終於抵達鬼王峒,本以為當是數萬甚至數十萬的恐怖勢力,才能夠蠶食鯨吞的令南荒臣服旗下,但這片深幽不見底的地塹裡,除卻奴隸,鬼王峒竟然沒有多少人馬,花苗所預定的暗殺計畫,透出一線曙光;而程宗楊也終於見到了讓謝藝在茲在念的女人∣碧姬,但,情況似乎不是他所想像…… 第1章f奇險 第2章f迎敵 第3章f虎威 第4章f陰煞 第5章f幽路 第6章f鬼峒 第7章f淫戲 第8章f碧奴 第9章f艷舞 第10章f覓源   第一章f奇險   叢林間傳來幾聲鳥鳴,背負著貨物的馬匹、走騾在枝葉間魚貫穿行。潮濕的泥土上印著巨象深深的足痕,銅盆大小的足印每一步都隔著數丈的距離,一路向東行進。   雲氏商會用的都是軍馬,白湖商館的走騾也腿長體健,朱老頭那頭草驢混在裡面,活像一隻大耗子。   朱老頭一路哼哼唧唧的抱怨,說他們這些北邊來的人心眼都壞透了,不厚道,僱人帶路還不給錢,一群幾尺高的漢子欺負他一個老人家,缺德啊。   程宗揚很體貼地告訴他,如果急著有事就先回吧,自己跟著腳印走就行。反正鬼王峒離這裡也不是很遠,大家有緣的話,下次來南荒說不定還能見面,到時就把嚮導的錢給他結了。   下次是什麼時候?這可說不准了,你要讓我自己摸著良心說吧,這輩子我都不想再來南荒這鬼地方!可人這緣分從哪兒說起呢?也許過個十年八年,哪天老天爺不開眼,又把我打發來了。   程宗揚一通鬼扯,朱老頭聽得臉都綠了。   雲蒼峰有意落後一步,客氣地說道:「這趟辛苦你老人家了。此間事了,雲某會親自去拜見殤侯。」   朱老頭這人吃不得軟的,雲蒼峰一客氣,他那把山羊鬍立刻翹到天上,用鼻孔說道:「殤侯哪兒是那麼容易見的?換作你六弟來還差不多!」   涼爽的海風被隔在山後,空氣漸漸變得悶熱。花苗女子唱起山歌,讓這段枯燥的旅程多了幾分歡快。商隊沿著白象的足跡一路行進,周圍的灌木越來越密,到中午時分,已經進入密林。   幾隻金黃色的猴子在林間出沒,忽然隊伍裡傳來女子的驚叫。一隻猴子從樹上垂下,抓住樂明珠的頭髮,扯掉她頭上那圈白色的狐毛,然後做了個鬼臉,飛快地跳上枝椏,消失在林中。   樂明珠像傻掉一樣拉著鬆開的髮絲,過了會兒才慘叫一聲:「我的頭冠!」   朱老頭嘿嘿笑道:「這山裡的猴子就喜歡搶人的東西。別怕,不就幾根白毛嗎?大爺再給你弄一個。」   程宗揚知道底細,那頂朱狐冠是樂明珠師門寶物,如果丟掉,這丫頭恐怕真的自殺了。   「我去追。」說著程宗揚追了過去。   祁遠一把沒拉住,急得直跳腳,「我的大少爺!南荒你也走了一個多月,這林子哪兒是隨便進的!」   猴子在樹枝間飛快地跳躍著,金色的皮毛時隱時現,一邊跑,一邊不時停下來朝程宗揚齜牙咧嘴,還抓起樹上的果子亂砸。   程宗揚猝不及防,險些被它砸中,想要還擊,那猴子已經跳上另一棵大樹,只露出一張紅紅的屁股在枝葉間一閃。   程宗揚只好嚥下這口氣。猴子在樹上跑,自己在地上追,辛苦不說,還要小心不被籐蔓絆倒。好在那猴子跳跳停停,一直沒逃出視線。   猴子又一次停下來,從樹枝摘下一顆拳頭大的果子,朝程宗揚丟來。程宗揚暗叫一聲來得好,高高跳起,以一個接球的姿勢接住果子,隨即一手托住果子底部,一手前推,用力一投。   「砰」的一聲,投籃命中。那猴子腦袋被果子砸中,在樹枝上晃了一圈,然後頭下腳上地栽下來,在草中微微喘氣。   程宗揚從猴爪中奪過狐毛,待直起腰,才發現自己來到樹林邊緣。一條小河彎彎曲曲從林中淌過,水面不時漂過浮萍。   回頭看時,商隊早沒了蹤影。眼前淨是一模一樣的樹木枝葉,連自己從哪個方向追來都辨不清楚。   「老四!」   程宗揚放聲高喊,叫聲驚動了一群白首翠羽的野鳥,撲撲擻擻從林中飛起,隨即又陷入寂靜。   那條河並不寬,兩岸樹木叢生,低垂的枝葉幾乎觸到水面。忽然,一條碧綠的尾鰭從水面揚起,在空中輕輕一甩,濺出一串水珠。一具潔白的軀體彷彿貼在水面下的倒影,在河中輕盈地游動著,逆流而上。   「喂!」程宗揚叫了一聲。   魚尾微微擺動,那具纖美的身體轉了一個圈子,上身浮出水面,露出一張精緻的面孔。   「程頭兒……」小紫欣喜地揚起小手。   昨晚清除蛇傀那些人的時候,小紫就沒有露面,眾人還以為她被嚇壞了,沒想到她會在此地出現。   程宗揚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紫要去見阿娘啊。」   嬌美的小美人魚游到岸旁,然後露出水面。她的魚尾已經消失不見,赤裸著雪白的雙腿踏到岸邊綠茵般的草地上。剛從水裡出來,小紫身上沒有任何衣物遮掩,只在腰側束了一隻海獸皮縫製的小袋子。   程宗揚不由得屏住呼吸。小紫肌膚晶瑩,通體潔白如玉,雖然童稚未褪,仍精緻得令人難以置信。她雙乳又圓又潤,宛如兩顆精美的水晶球。稚嫩的乳頭又小又翹,呈現出淡淡的嫩紅色。波浪般的秀髮從乳側垂下,貼在雪嫩的肌膚上,不住滴著水漬。   小紫似乎還不知道在別人面前裸露身體有什麼不對,笑靨如花地走到岸上,陽光透過林葉,斑駁地灑在她雪滑的胴體上,在晶瑩的肌膚上映出一層淡綠的光澤。   自己已經見過小紫纖細的腰身,卻是第一次看到她人類的下肢。少女雪玉般纖軟的腰肢下,胯骨帶著柔潤的弧度微微張開,然後收緊,下面是兩條光潤的美腿,緊緊並在一起,中間沒有絲毫縫隙。她小腹光潔而白滑,小腹末端隱約能看到幾絲纖細柔順的毛髮,根本看不出她曾經有過魚尾的痕跡。   這樣看著少女稚嫩的肉體,竟然有種犯罪的感覺……程宗揚乾咳一聲,「你的衣服呢?」   小紫提起那只海獸皮縫製的小袋子,「在這裡啊。」   小紫低著頭拿出一條白色的棉布巾,忽然「咦」了一聲,跑到程宗揚身後。她蹲下來,同情地說道:「小猴猴怎麼了?好可憐哦。」   「哦,它只是暈過去了。」   小紫撥了撥猴子的小爪,然後仰起臉,央求說:「救救它好嗎?」   程宗揚摸了摸鼻子,「它又沒死……」   「我們可以把它種活啊。」   「什麼?」   「我們挖一個坑,把小猴猴種到裡面,然後澆上水,小猴猴就會長大。」   真是個好主意……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可惜我們沒有挖坑的工具。」   小紫蹲在地上,光潔的背脊晶瑩如玉,脊椎的位置凹陷下去,顯出一條精緻的玉溝,光潤得讓人想伸手撫弄。在她脊椎末端,那張粉嫩的小屁股光滑得宛如雪球。   「好可憐啊……」小紫失望地收回手,眼睛盯著小猴子,一邊起身,將雪白的棉布巾放到腿間。那布巾只有程宗揚手掌大小,四角繫著細繩。小紫笨拙地將兩側細繩繫在一起,卻總是系不好。   小紫揚起臉,「你幫我系,好不好?」   看著她小手在腰側稚拙的動作,努力想把那塊巴掌大的布片系到腹下,程宗揚鼻血都快飆出來了。小姑娘兩腿微微分開,細嫩的小手將雪白的棉布巾按在下腹,布巾四角的細繩低垂下來,在雪嫩的大腿內側搖晃,一眼望去,觸目滿是晶瑩的肌膚。   程宗揚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蹲下來,從小紫腿間扯起細細的繫帶。少女肌膚上散發著淡淡的海藻氣息,曲線優美的雙腿又白又嫩猶如脂玉。   克制住心底的激盪,程宗揚低笑道:「這麼笨,連帶子都系不好?」   「小紫不會系啊。」   「哦?你以前不穿內衣嗎?」   「嗯。這是閣羅叔叔拿來的。他說,小紫身體下面是給鬼巫王大人的禮物,要用棉帕包好。」   手指不可避免地碰觸到少女腰側的肌膚,那種滑嫩的觸感讓程宗揚心頭一陣蕩漾。似乎是覺得癢,小紫咯咯輕笑起來。   「你娘不是說過,小紫的身體不能讓別人隨便碰嗎?」程宗揚吃力地說道:「為什麼讓我幫你?」   「因為程頭兒是好人啊。」   陽光透過枝葉,影子在草地上慢慢移動。小紫一邊說,一邊悄無聲息地從海獸皮袋裡摸出一根骨質的尖錐,她兩眼亮晶晶的,巧笑倩然的唇角露出一絲嗜血的興奮。   ……這支海獸牙齒磨製成的利錐足以刺穿這個男子的脖頸。只要避開他頸側兩條大動脈,順利穿透他的喉管和氣管,他就會喘不過氣來,無法呼吸,也無法呼救,只能像瀕死的野狗一樣掙扎,抽搐著流盡最後一滴血……   「好了。」   程宗揚放開手,笑呵呵地抬起頭。   從下面看去,只見小紫兩團圓潤的雪乳皮膚緊繃著,緊緊並在胸前,乳頭像受涼般翹起,顏色也比剛才上岸時略深了一些。   「程頭兒……」小紫軟軟說著,從隨身的袋子裡拿出一顆水果。   程宗揚笑著搖了搖頭,旁邊忽然金黃的顏色一閃,那隻猴子一把搶過果子,朝他齜了齜牙,然後飛快地跳到樹上逃跑了。   小紫嚇得躲了一下,然後又高興起來,「小猴子活了呢!」   一隻猴子,活就活了吧。本來自己就沒準備處死它。程宗揚努力把視線從小紫聳動的雪乳上移開,一邊轉過話題,「你是一路游來的?」   「是啊。」小紫把陷入股縫的棉帕拉好,然後穿起衣服,一邊好奇地問:「你們要去哪裡?」   「我們去鬼王峒,和你的閣羅盤叔叔做生意。」程宗揚又看了看密林,這會兒還沒聽到動靜,可以肯定自己和商隊失散了,不然凝羽肯定會追來的。   「小紫,你知道路嗎?」   「知道啊,沿著河往上游。」   「一直游到鬼王峒?」這恐怕要游上幾天幾夜,程宗揚自問沒這個本事。   「不是啊。再往前走,水就分開了,然後就要走路了。」   程宗揚斷然道:「那好,我們一起走。」   小紫繫好衣帶,奇怪地問:「你的夥伴呢?」   程宗揚無奈地說道:「我和他們失散了。」   小紫說,她昨晚就睡在海裡,天亮時才離開海灣,沿著自己曾經游過的路線進入山林。   被鮫人擊敗後,碧鯪人曾經試圖離開海洋,到內陸生活,但南荒悶熱的氣候對他們造成的威脅,絲毫不遜色於鮫人的魚叉。經過數次不成功的嘗試,碧鯪人沒實現定居陸地的夢想,卻與鬼王峒有了最初的接觸。   沿著這條碧鯪人稱為淇陶的河流向上,經過一個白天的水程,會在河流分叉的地方看到南荒最古老的道路:龜紋古道。   那幾乎是南荒唯一可以長距離通行的道路,形如龜背花紋的石徑綿延穿過叢林、山坳和沼澤,一直延伸到大山深處。   龜紋古道並不是完全連續的,無數年來的山洪、地震和泥石流,使道路出現了許多處斷裂。而且古道兩旁分岔出無數小徑,這些小徑有的被山峰阻隔,有的消失在河流之下,還有的會通向一些不知名的神秘區域——比如這處類似巨石陣遺址的地方。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仰起頭,呆若木雞地望著眼前的廢墟。   月光下,一堆巨石突兀地出現在視野中。這是一座倒塌的巨型建築,太過久遠的時間,使這些巨石表面佈滿風蝕的坑洞。一座門形的巨大建築立在廢墟前,黑沉沉的方形洞口彷彿怪獸張開的巨口。   小紫發呆地看著這一切,過了會兒才可憐兮兮地說:「小紫好像是迷路了……」   程宗揚跟著小紫走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才從密林中找到一條幾乎被籐蘿覆蓋的小徑,沒想到小徑盡頭卻是一座廢墟。   這就是相信一個弱智的代價。程宗揚沒辦法責怪小紫,只能怪自己不應該把希望寄托在明知道不可靠的目標上。這會兒天知道自己在南荒哪個方位、離商隊有多遠。   「看來,我們今晚只能在這裡過夜了。」   小紫有些膽怯地看著周圍,然後抱住裸露的手臂,小聲道:「好冷……」   程宗揚只好很紳士地脫下外衣,給小紫披上。小紫高興地笑了起來,那一瞬間,她精緻的面孔猶如奇花初綻,美麗得令人心悸。   這樣美麗的面孔,即使是白癡也可以原諒的吧。程宗揚肚子裡歎息一聲,突然莫名地一陣心驚肉跳。他不安地望望周圍,除了那座廢墟,並沒有什麼異常。   再破敗的廢墟也比野獸出沒的叢林更讓人有安全感,程宗揚領著小紫翻過零亂的碎石,踏進石門。他本來想隨便找個避風的地方,但小紫顯得很害怕,於是便領著她往廢墟深處走去。   看得出,這處廢墟是某座遠古建築的遺跡,有寬闊而積滿碎石的走廊,折斷的石柱和倒塌的牆壁構成的房間。程宗揚盡量挑選容易通行的地方,七繞八拐,終於發現一處比較乾淨的角落,他讓小紫乖乖坐好,然後道:「我去找些東西吃,你不要亂走。」   小紫認真點了點頭。   程宗揚想了一下,從背包裡拿出那柄珊瑚鐵製成的匕首,用刀柄在石頭上刻了個三角標記。廢墟面積足有四、五個足球場那麼大,殘存的斷垣殘壁形狀大都相似,程宗揚怕自己迷失了位置,一邊走,一邊沿路在醒目的位置刻上標記,最後一道刻在門上,這才進入森林。   黑暗的森林浮動著詭異的氣息,彷彿有無數生靈趁著月色在林中飄蕩。程宗揚不敢進得太深,他在森林邊緣找到幾叢蘑菇,按照祁遠教的那樣,避開色澤鮮艷、菌冠尖長的,只挑那些灰撲撲不起眼的採了幾株。幸運的是一隻野兔被他驚動,從棲身的草窩竄出,讓程宗揚順手牽了羊,擰著耳朵提到手裡。   廢墟灰白色的石塊寂然無聲,石上自己留下的標記清晰。程宗揚帶著獵物,沿著自己留下的標記一路走進廢墟。東繞西拐走了差不多半刻鐘,隱約看到最後那個標記。忽然,耳邊彷彿傳來小紫低低的抽泣聲。   程宗揚心裡一緊,連忙加快速度,朝她藏身的地方衝去。   那個抽泣聲一閃而過,廢墟又恢復了平靜。程宗揚匆忙辨認著石上的標記,腳下沒有絲毫停頓。剛繞過小紫隱蔽處的巨石踏進兩步,就彷彿撞在一張無形的大網上。   沒等程宗揚明白過來,身體已猛的向後彈回,接著兩腳懸空,在空中來回搖蕩。   程宗揚仍保持著剛闖進來的姿勢,四肢張開,大字形懸在半空。連手中的野兔也僵硬地飛在半空。他急忙往角落裡望去,眼前空蕩蕩的碎石上生著發黑的苔蘚,完全不是自己和小紫分手的地方。   「小紫!」程宗揚大叫一聲。   一陣輕微的震動傳來,程宗揚頭頸都無法轉動,他勉強轉過眼珠,只見一條生滿黑色毛刺的尖腿正從頭頂的方向伸入眼簾。   一隻巨大的蜘蛛出現在岩石上方,它觸肢細而尖長,黑色的外殼泛著金屬般的光澤,四顆大小不一的眼珠同時朝程宗揚望來,透出懾人的寒光。在它腹部下方,生著一張箕形的嘴巴,無數細小的觸肢在嘴巴邊緣蠕蠕而動,彷彿在擇物而食,令人毛骨悚然。   程宗揚背後掠過一陣寒意,是陰蛛。自己曾經在南荒遇到過,但那只體形比它小了許多,更沒有這樣可怕的嘴巴……   陰蛛眼珠轉動著,然後伸出尖長的觸肢,往空中一踏。空氣中傳來一陣輕微的波動,那是一根透明的蛛絲,比草莖粗不了多少,從岩石上方一直延伸到自己身體下面。無數蛛絲以比普通蛛網更複雜精巧的方式編織在一起,形成一張透明的大網,將自己牢牢黏在上面。   程宗揚竭力抬起手臂,想伸進背包。以自己現在的力氣即使同等粗細的麻繩也能掙斷。但看似脆弱的蛛絲不僅結實之極,而且充滿黏性。自己使盡力氣,也僅能把蛛絲拉得變形。   手背被蛛絲黏連的皮膚傳來一陣輕微的麻癢感,漸漸像火燒一樣變得刺痛。   突然,一股鮮血淌到手背上,順著手臂流到脖頸中。程宗揚喉結狠狠動了一下,就在自己手掌邊緣,那只臉盆大小的陰蛛從腹部下方伸出一根尖刺,刺穿了野兔的皮毛。   充滿腐蝕性的消化液注入野兔皮肉內,野兔的血肉、內臟隨之腐化,變成可供陰蛛吞食的腐肉。   如果被這玩意兒扎一下……程宗揚打了個冷顫。   「程頭兒……」小紫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程宗揚大叫道:「別過來!」   小紫雪白的面孔從另一側出現,驚訝地看著蛛網上變成獵物的男人。   「快跑!快跑!」   小紫卻像呆住一樣,站在原地。   「程頭兒……」小紫怯生生地小聲道:「你怎麼了?」   「我被蛛網黏住了。」   那只野兔已經被陰蛛吞食乾淨,只剩下一張空皮懸在網上。陰蛛拔出尖刺,四顆黑寶石般的複眼同時朝另一隻獵物看來,那根滴著紅褐色汁液的尖刺緩緩挺起。   程宗揚週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那尖刺慢慢接近,忽然噴出一條半透明的細絲,落在他鼻尖。   對於體型較大的獵物,蜘蛛通常會用絲把獵物裹起來,確定它無法掙扎,再開始獵殺。很顯然,這只剛吞食過野兔的陰蛛並不餓,只是它把程宗揚的腦袋當成獵物,像紡一粒繭那樣,用蛛絲把他腦袋一圈圈纏起來。   隔著蛛絲,依稀看到小紫唇角微微挑起。程宗揚以為那是視角的變形,接著他聽到小紫嬌柔的聲音道:「程頭兒,我來救你好不好?」   「不……不……」程宗揚努力吐著字,想阻止小紫自投羅網。   小紫一手背在身後,笑靨如花地朝程宗揚走來。   這個男子真的很笨,她握著那根尖硬的獸牙錐,心裡想:連自己重刻了標記都沒看出來,就那樣闖進陰蛛的巢穴,讓他被陰蛛吞食掉,場面肯定很好看。但如果有鮮血,小紫會更喜歡……   「朱老頭!你指的這是什麼路!」   緊要關頭,一個破鑼般嗓子響起,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該答話的朱老頭似乎也愣了,過了會兒才嘴硬地說道:「沒錯,就是這兒!那個……啊,咱們說過的,今天就在這兒歇!」   「我呸!」那個粗豪的聲音道:「你說的可是村子!這鬼地方連根人毛都沒有!你讓大夥兒住野地啊?」   又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小紫心裡浮現一張臉色青黃的面孔。祁遠道:「是不是走錯路了?」   朱老頭叫起屈來,「好端端的,怎會走錯了呢?準是你們那馬欺負了俺那驢……」   廢墟外吵嚷聲響成一片,程宗揚耳朵被纏住,只勉強能聽到一陣嗡嗡聲。小紫眼睛轉了幾下,然後拿起獸牙錐,用力朝一根蛛絲挑去。   第2章f迎敵   「這……這是從哪兒說起呢?」   那只陰蛛被武二郎大卸八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這邊幾個人把程宗揚救下來,七手八腳扯開他頭上的蛛絲。   祁遠嘮嘮叨叨說著這一路的事,雖然婆媽了些,好歹程宗揚大致聽明白了。   自己闖進密林,就與商隊失散了。眾人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他的下落。朱老頭告訴大夥兒,前面有南荒人的村子。眼看天色將晚,留在林中凶多吉少,眾人商量不如安頓下來再來搜尋。   凝羽和謝藝仍不肯放棄,眾人便與兩人約定了會合的地方,然後和朱老頭一同趕往他所說的村子。誰知那老傢伙也迷了路,不知怎麼摸到這片廢墟。還算來得及時,正好救了程宗揚一命。如果晚來一步,他免不了也和那只野兔一樣,只剩下一張空皮囊了。   陰蛛的蛛絲帶有毒性,程宗揚直接接觸蛛絲的臉、手像被蚊蟲蟄過一樣又紅又腫。樂明珠跑來看過,說毒性並不強,給他抹了些草藥,養兩天也就好了。   樂明珠走時沒找到小紫,向她告別,這時遇到,可把小丫頭高興壞了。再接過程宗揚遞來的朱狐冠,樂明珠更是開心,幾乎想摟著他親上一口。   程宗揚失望地說道:「怎麼不親呢?」   眾人在廢墟中清理了幾處地方,將隊伍安置下來。凝羽和謝藝兩人始終沒有回來,程宗揚雖然心頭忐忑,但想到謝藝和他那把不起眼的刀,就放下心來。   易彪在廢墟中生起篝火,祁遠將剛采的蘑菇和從碧鰻族帶來的魚乾一併拿出來,放在火上燒烤。趕了一天路,眾人都飢餓難耐,不一會兒就你一口我一口吃了個乾淨。這邊樂明珠卻因為朱狐冠失而復得喜不自勝,纏著程宗揚不放,非要問他怎麼逮到那隻猴子的。   「嘻嘻,你臉上都是草藥,沒有可以親的地方呀。」   「胡說。」程宗揚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這裡就沒有嘛。」   樂明珠皺起小鼻子,鄙夷地說:「我才不和你親嘴呢。」   程宗揚嫉妒地說:「你就親小紫了。」   「小紫好可憐哦。那些人對她一點都不好。」   「誰?」   「村子裡的人,還有鬼王峒的壞蛋們。喂,我們幫小紫找到媽媽,然後把她帶走吧。」   「做什麼?」   「讓她當我的小師妹好不好?」   「別傻了,你師傅會收一個小白癡當弟子嗎?」想到跟著小紫差點送命,程宗揚就不禁害怕。   「那有什麼!」樂明珠不服氣地說:「我這麼笨,師傅都收我了呢。」程宗揚大笑起來。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樂明珠白了他一眼,然後眼珠一轉,小聲商量道:「喂,你如果把她說服了,我就讓你親一口,好不好?」   連這樣的條件都擺出來,這丫頭對小紫還真是好。程宗揚翻了翻眼睛,「我又不是沒親過。」   自己本以為會逗得那丫頭惱羞成怒,可樂明珠只撇了撇嘴,「肚子裡都是你的味道!臭死了!臭死了!我以後再也不讓你給我做人工呼吸!」   程宗揚怔了一下,當時樂明珠曾經提起過,但因為被鮫人襲擊,自己忘了詢問。「你也知道人工呼吸?」   「當然了,這些急救術都是我們光明觀堂弟子必修的。不過我們才沒有你那麼笨呢!師傅說,至少要在別人嘴上放一塊絲帕,不然很可能通過嘴巴的接觸生病。壓迫肺部的時候也不要太大力,免得壓斷肋骨。不過這都是什麼都不會的人才用的,像我們,最好的方法還是用針灸激發傷者自身的元氣。」   「是你們那本醫藥大典上傳下來的嗎?」   樂明珠得意地說道:「急救術是我師傅整理的。除了人工呼吸,還有噎嗝急救的氣管穿刺法、腹部壓迫法……」   小丫頭嘰嘰咯咯說著,不遠處,商隊的漢子們已經吃完食物,正在搭建帳篷準備宿營。   易彪提著刀從岩石後回來,低聲對雲蒼峰說了幾句。雲蒼峰眼中頓時精光大盛,「在哪裡?」   廢墟中心位置有一處空地,灰白的岩石上濺著暗紅色的血污。望著地上的圖案,程宗揚頸後毛髮一根根聳起。   一個圓形,一個三角,簡單地構成一幅大笑的鬼臉圖案。用銳器刻成的溝槽深深刻入岩石,裡面匯聚著凝固的血跡,散發出刺鼻的血腥氣。   祁遠臉色發白:「這裡是鬼王峒?」   朱老頭一張不知道死字怎麼寫的表情,笑呵呵道:「沒呢沒呢。頂多是那幫孫子的營地。」   「什麼營地?」   「養點兒戰士,修煉點兒巫術,培養點兒怪物啥的。」   易彪扭過頭,寒聲道:「朱老頭,你挖好坑讓我們跳?」   他凶狠的樣子讓朱老頭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誤會!誤會!我……我真迷路還不成?」   程宗揚摸著鼻側刺癢的部位,沉聲道:「朱老頭,你給我們說清楚。怎麼這麼巧,把我們帶到鬼王峒的營地來?」   朱老頭哭喪著瞼道:「真的是誤會啊。南荒的路就這衰樣,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走到哪兒了,這地方離鬼王峒越來越近,有他們的營地也算不得什麼一小程子,你可沒跟大爺一起,不也走到這兒了嗎?」   程宗揚朝四周望去,心頭突然一凜,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又回來了。就好像自己床下臥著一條毒蛇,在自己視線未及的角落裡張開鋒利的毒牙……   「咚!」   一聲金屬般的鼓聲響起,接著外面的馬匹嘶鳴起來。   「冬!冬!鼕鼕冬……」   彷彿從地獄傳來的鼓聲越來越近,易彪當先帶著他僅剩的三名手下闖出去,接著剩下的人也紛紛奔出。   銅鼓的震響從密林深處傳來,一步步逼近廢墟。大夥兒升起篝火燒烤食物,單是火光和食物的香味就給林中的敵人傳遞了足夠的訊息。還沒有接觸,對方就擂起戰鼓,顯然對他們這些闖入營地的人動了真怒,眼前這一戰已經避無可避。   商隊與鬼王峒交手幾次,不是伏襲就是遭遇戰,像這樣雙方對壘的狀況還沒有出現過。眾人互視一眼,程宗揚斷然道:「易彪,你打過仗,你來安排!我們都聽你的!」   「易雄!」易彪也不客氣,立即厲聲道:「把馬牽到後面!列陣!」   他旁邊的護衛答應一聲,將商隊的健馬迅速牽到廢墟入口的地方。雲氏商會的馬匹都是精選的戰馬,在他的操弄下,十幾匹戰馬頭尾相接地盤腿臥地,形成一道半月形的屏障。   謝藝和凝羽這兩名好手不在,商隊剩下的只有雲氏商會四名護衛,白湖商館的吳戰威、小魏和祁遠,即使加上程宗揚才八個人。而他們對面,紛亂的枝葉聲從十餘丈的寬度內同時響起,顯然數量不貲。   要命的時候武二郎和蘇荔又不見蹤影,剩下的花苗人商議片刻,卡瓦帶著僅存的兩名花苗漢子也加入進來,易彪將小魏、祁遠和一名使弓的花苗漢子放在戰馬圍成的屏障之後,讓他們使用的弓弩作為遠距離第一道攻擊力。自己和兩名同伴拿起刀槍和沉重的鋼盾,品字形站在戰馬前,形成一個突出的箭頭。程宗揚、吳戰威、卡瓦和另一花苗漢子埋伏在馬匹後,隨時準備接手。剩下的人,包括花苗族的女子、雲蒼峰、樂明珠和小紫全部退進廢墟。   至於朱老頭……   「明白人啊。」祁遠很佩服地感歎道:「吹牛的時候堅決吹牛,保命的時候堅決保命,丁是丁卯是卯,該逃就逃一點都不含糊!」   「沒他添亂正好。」程宗揚道:「易雄,把朱老頭的驢放在最前頭,打死了咱們正好吃肉。」   易彪手裡的長槍緩緩舉起,眾人立刻都閉上嘴。   第一個頭生鬼角的鬼王峒戰士從林中出現,他挽著一張黑沉沉的鐵弓,雙臂拉開,將粗糙的鐵製箭頭瞄向易彪的胸口。   「呵……喔……」   失去舌頭的鬼王峒戰士發出低沉的吼叫,接連從林中現身。他們披著簡易的甲冑,黝黑的皮膚像岩石一樣粗糙而堅硬,手臂和大腿上,那些符咒般的紋身微微閃動著暗紅的光澤,眼睛猶如跳動的鬼火。   這些戰士與商隊曾經見過的鬼武士有著同樣的種族特徵:猙獰的鬼角,醜陋的面孔,岩石般強壯的身軀,尖利的牙齒和神秘的紋身。唯一的區別是他們頭上的鬼角像剛剛生出來一樣細小,顯得很新。   易彪提了口氣,高聲喊道:「我們是——」「繃」的一聲,那名鬼武士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喊話一樣,鬆開鐵弓,箭矢帶著沉重的呼嘯聲撕開空氣,朝他射來。   「易彪!」雲蒼峰在後面沉聲喝道:「不用說了,他們聽不到。」   易彪舉起鋼盾,「噹」的格開鐵箭,接著右臂一振,長槍筆直劃過數十丈的距離,重重刺進那名鬼戰士胸膛,穿透他的軀體,將他釘在地上。   易彪的投槍揭開了廝殺的序幕。旁邊的鬼戰士無視於同伴的死亡,他們眼中閃動著嗜血的紅光,嘶嚎著朝商隊撲來。   馬匹後飛出幾根箭矢。小魏的弩機力道最為強勁,箭矢穿透了一名鬼戰士的大腿。另一名花苗漢子的彎弓也不錯,射中一名鬼戰士的腰腹,只有一截白羽露在他岩石般的腹肌上,微微抖動。相比之下,祁遠那一箭就差遠了,箭頭只勉強穿透一名鬼戰士的皮膚,深度還不到一指,那名鬼戰士甚至沒有伸手去拔,手臂肌肉一鼓,就硬生生將箭頭擠了出來。   旁邊的花苗漢子說了幾句,意思是祁遠使弓的方法不對,沒有把弓弦完全拉開,射出的箭矢缺乏力量。   不過祁遠也有辦法,他扯下走騾背上一隻袋子,掏出一把干樹皮,塞在口裡猛嚼,然後拔下酒萌蘆的塞子,狠灌一口,把嚼碎的樹皮和酒塗在箭頭上。   祁遠「呸呸」地吐出嘴裡的樹皮渣子,然後一齜牙,「這可是好東西!山櫸樹皮跟酒一混,就是上好的麻藥!」   「麻藥恐怕不行,」程宗揚伏在鞍後,瞇眼觀察著衝來的鬼戰士。他見過祁遠用這種麻藥打獵,效果不壞,但是……「這些傢伙幾乎都是死人吧。」   同樣是來自鬼王峒前往白夷族的使者,在碧鯪族遇到的閣羅、蛇傀和黑舌,與這些鬼戰士並不一樣。鬼戰士雖然有呼吸和血液,但沒有自我意志,像傀儡一樣受人驅使。程宗揚猜測,他們和易虎一樣,都是被巫術煉製的行屍。   祁遠打了個突,然後道:「賭一把!這麻藥是隨著血脈走的,只要這些東西會流血就成!」   三個人伏在馬鞍後,拚命放箭。這時小魏弩機的劣勢便顯了出來,他動作雖然利落,但絞弦的速度比拉弓慢了許多,花苗漢子放出三箭,他的弩機只開了兩次。等小魏第四次絞緊弩機,最前面的易彪巳經撲過去,與衝來的鬼戰士短兵相接。   第一次與鬼王峒武士交手,正值大霧瀰漫,後來在白夷族只來了易彪一個,直到這一刻,程宗揚才看到這些北府兵軍士的戰術。   這時雖是夜晚,月光卻極亮。很明顯能看出這些漢子受過嚴格的訓練,戰鬥紀律極為嚴明。易彪雖然勇悍,卻絕不輕易冒進,他擲出長槍的同時,已經操刀在手。交手時一手執盾,往側上方擋住對手的兵刃,右手長刀向下劈出,一刀砍斷了那名鬼戰士的小腿。   易彪身後的兩名軍士用的都是長兵器,他們與易彪隔著一步的距離,一左一右刺向易彪對面的鬼戰士,同時替他擋開來自側方的威脅。三人形成一個攻守兼備的整體,無論進退都整齊劃一。   這一幕讓程宗揚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自己剛穿越這個世界時,曾遇到一小隊騎兵遭受伏擊,當時他們也採用類似的協同戰術,以團體與敵方對抗,盡量避免單打獨鬥,在一個點上保持壓倒性的優勢。   這種戰術在遇到崇尚個人勇武的對手時,效果十分顯著。那些受過強化訓練的鬼戰士每個人拉出來都不比易彪差多少,但易彪三人同進同退,每次抓住機會襲擊展開小規模的攻擊,都形成以三對一的局面。雖然在人數上他們完全處於劣勢,可攻擊的一刻,卻是以三倍的力量壓倒對手。   這個攻擊團體不僅配合熟練,而且採取的戰術靈活之極,將自己僅有的優勢發揮到最大。他們從半月陣的弧頂開始進攻,始終保持著與後方的呼應,距離半月陣最遠不超過五步,以避免被敵人從後方包抄。   易彪以斜線的方式先將敵人的攻擊吸引到左側,然後逐步後撤,一直退到半月陣邊緣,完全解除掉後方的威脅。接著對陣形距離稍作調整之後,再以斜線方式往右側攻擊,盡可能把敵人擋在陣前三到六步的距離以內,在此範圍中來回牽引對手,使半月陣後的弓弩在短距離內最大可能的殺傷對方。   三人組成的攻擊小組成為整個商隊的刀鋒,或者第一道防線。在他們背後,是十幾匹戰馬組成的第二道防線。那個叫易雄的漢子極擅長操控馬匹,每有馬匹受驚或者受傷嘶鳴掙扎,他都搶先快速調整陣形。直到鬼王峒戰士展開攻擊一刻鐘後,還沒有一名鬼戰士能夠衝過這道簡單得稱不上戰陣的陣線。   負責守禦半月陣的除了易雄,還有卡瓦和他同族的花苗漢子。絕大多數鬼戰士都被最前方突出陣外的易彪吸引,偶然有人試圖衝擊半月陣,也被弓弩和卡瓦的長刀解決掉。   使用弓弩的小魏、祁遠和另一名花苗漢子是第三道防線。小魏已經是第八次張開弩機,他的手雖然仍然很穩,速度卻不避免地越來越慢。祁遠拉弓的力道也漸漸跟不上節奏,射出的箭矢甚至無法穿透鬼戰士堅硬的皮膚。不過他的麻藥並不像真射在屍體上那樣全無效果。幾名被他射中的鬼戰士雖然受創不重,動作卻遲鈍下來。   祁遠一個勁兒地咋舌,「這幫傢伙比牲口還壯,這藥就是一匹馬也麻翻了,他們還能撲騰?」   受到麻藥效果的鼓勵,祁遠乾脆放棄攻擊,一門心思地替旁邊的花苗漢子和小魏往箭枝上塗藥。   按照易彪的佈置,程宗揚和吳戰威始終伏在馬鞍後,沒有參與戰鬥。樂明珠憤憤不平,她認為自己也很能打,卻沒有人讓自己出手,實在是太過分了。不過程宗揚只用了一句話,就成功避免了這丫頭過來添亂。   「看好小紫!」   「嗯嗯!」樂明珠連連點頭,很盡責地把小紫護在身後。   程宗揚鬆了口氣,易彪的戰術很有效,如果讓這丫頭上來,天知道她會捅出什麼漏子來。   鬼王峒的戰士幾次衝上來,與卡瓦他們廝殺,程宗揚都忍不住想出手,但強行壓制下來。易彪把自己和吳戰威放在最後,很明顯是讓他們作為埋伏的預備隊。他們隱瞞得越久,殺傷力越大,商隊支撐的時間也會更長。如果能支撐到武二郎、蘇荔,甚至謝藝和凝羽趕回,大夥兒才有活命的機會。   想到這裡,程宗揚不禁佩服起這個剽悍的漢子來,手裡就這十幾張牌,還要扣起兩張。只不過面對數量太過懸殊的對手,仍然堅持「永遠保留一支預備隊」的指揮官條例,縱然正確,壓力也未免太大。   他們以前遭遇的鬼王峒戰士,數量最多也不超過十人,而這時從密林出來的鬼戰士已經接近三十個,數量是他們的三倍。易彪利用戰術消耗掉三分之一的鬼戰士,其中被箭矢射殺的就有六個。另外還有幾名鬼戰士雖然沒死,但被帶有麻藥的箭矢射中,已經失去戰鬥力。   那些鬼王峒戰士雖然身如鐵石,力大超群,但相應的缺乏理智,就像一群兇猛的野獸,被易彪這個出色的獵人利用戰術二擊殺。   但最幸運的,還是這些鬼戰士並沒有他們之前遇到過的那樣強悍。這些鬼戰士像是剛接受訓練的新兵,互相之間不能配合,數量雖然不少,但總能被易彪找到薄弱的一點痛下殺手。   對方似乎也看出情形不對,銅鼓的聲音突然一變,正在格鬥的鬼王峒戰士停頓了一下,然後分成兩股,一股圍攻易彪,一股朝半月陣衝來。   易彪被擋在左側,一時無法回發。卡瓦立刻躍起身,花苗人慣用的彎刀弧形揮出,劈向最前方的敵人。這邊小魏也扔下弩機,提刀闖過去。祁遠朝手心狠唾一口,吼了一聲「拚了」,騰身翻過戰馬。   程宗揚與吳戰威沒有等太久,隨著又一批鬼戰士加入攻擊,易彪終於發出信號。兩人同時從鞍後跳起,一左一右朝前撲去。   「老四!」程宗揚朝吳戰威低喝一聲。   吳戰威會意,剛才看了這麼久,對易彪的戰術也球磨出一點門道來。他們兩個沒有與敵人糾纏,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搶到祁遠身後,先把正在和他交手的鬼戰士砍翻。然後吳戰威肩膀一扛,把祁遠擠到後面,自己擋在最前方。   「右邊!」   卡瓦和兩名族人仍然採用最簡單的戰術,三人站成一線,分別迎向鬼戰士。很快三人身上都掛了彩,如果不是程宗揚帶著吳戰威和祁遠來發,他們三個在鬼戰士第一波攻擊下就盡數送命。   一名凶悍的鬼戰士執斧朝程宗揚劈來,他雖然身材不高大,但力量極為狂猛。他鼻翼鼓張著,兩側的鼻翼上各穿著一顆野豬的尖牙。   程宗揚雙刀同時架住鐵斧,刀斧相交,鋒刃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名執斧的鬼戰士噴出一口粗氣,鐵斧連續劈來。程宗揚一連擋了三斧,感覺自己就像一顆核桃,正被人用錘子一點一點敲碎,渾身的骨骼都為之震動。   盯著鬼戰士額上嶄新的鬼角,程宗揚向後略退半步,接著一個虎躍,左刀斜劈,右刀橫掃,一招「猛虎過澗」,刀鋒重重劈在鬼戰士的彎角上。   頭頂的鬼角是鬼王峒的種族標記,程宗揚曾遭遇的鬼武士,鬼角比堅鐵還要結實,尋常鋼刀砍上去立刻就會卷刃。而這名鬼戰士的鬼角卻微微一頓,竟然被刀鋒切開一半。   那名鬼戰士嚎叫一聲,雙手抱住額頭折斷的鬼角,鮮血從指縫中湧出。他慢慢抬起頭,穿著獸皮的鼻翼收窄,幽深可怖的眼睛沒有理會程宗揚,而是投向身後的密林。   他張開口,被切掉半截的舌頭費力地吐出兩個字:「達古!」接著鮮血透過皮膚,從他每個毛孔中流淌下來,黝黑的皮膚迅速乾枯,變成一具乾屍。   第3章f虎威   一個披散著頭髮的巫師從林中出現。他穿著灰色的長袍,額頭的鬼角呈螺旋狀,又粗又長,依稀帶著血跡。月光下,巫師臉色一片慘白,他面容皮膚鬆弛,像簾子一樣一層層垂下來,幾乎遮住眼睛。   「咚!咚!」   帶著金屬顫音的銅鼓聲響起。巫師一手握著木杖,盤膝坐在一隻巨大的陰蛛背上。陰蛛尖長的觸肢彎曲著支撐身體,那張銅鼓懸在它腹下,兩條尖肢不停敲擊著銅鼓。   巫師舉起木杖,朝程宗揚一指。隔著數十丈的距離,程宗揚心頭還是一寒。數名鬼戰士放開各自的對手,驀地朝他攻來。   越來越多的鬼王峒戰士從林中湧出。這是他們遇到的最大一股敵人,超過他們五倍的鬼戰士一點一點逼近戰馬組成的半月陣,連易雄也加入戰鬥。   終於,商隊的陣形開始崩潰,隨著易彪身後的一名軍士被長矛刺穿小腹,失去一角的攻擊陣形立即陷入停滯,很快被鬼王峒的戰士包圍。   吳戰威的大刀被祁遠拿走送了人情,這會兒只拿了一把普通鋼刀,用著要多彆扭有多彆扭。漸漸的,他們被逼到半月陣後面,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帶了傷。   程宗揚被數名鬼戰士纏住,沒有來得及後撤,頓時陷入苦鬥。他幾次高喊自己是來作生意的商人,但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我是閣羅的朋友!」程宗揚豁出去,大叫道:「一起幹過同一個女人的親密朋友!」   巫師眼皮翻開,露出一縷幽暗的光芒。他嘴唇一動不動,卻從腹部傳出一個奇異而低沉的聲音,「殺了你們。我們會一起幹你們的女人。」   「看到了嗎?那個是獻給鬼巫王大人的新娘!我們是給鬼巫王大人送親的隊伍!」難得這堆半死人有個能動舌頭的,程宗揚像撈到稻草一樣叫道。   巫師翻著眼睛看了片刻,用腹語道:「任何闖入密營的人,都該死。把你們殺光。我們會把新娘交給鬼巫王大人。」   「叮」的一聲,程宗揚手中的鋼刀被一柄粗糙的長刀盪開。刀鋒貼著他的肩膀劈過,只差寸許就能將他整條右臂砍下來。   就在這時,廢墟內傳來一聲弓弦的輕震。   一道白色的流星疾掠而過,白翎羽箭硬生生穿透鬼戰士額頭,強大的衝擊力使鬼戰士頭顱猛然向後一仰,轟然倒地。   月光下,一個美艷的身影出現在巨石頂端。她雪白的玉體裹著鮮紅的絲綢,宛如一株玉樹,搖曳生姿。她纖手挽弓,一箭射殺了程宗揚身前的執刀戰士,接著又搭上一枝利箭,瞄向鬼戰士後面的巫師。   旁邊的武二郎一臉怒氣,看誰都目露凶光,好像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欠了他二百多銀銖。   「我是花苗族的阿依蘇荔,因為鬼巫王大人的命令,越過南荒的千山萬水,趕往神聖的鬼王峒。」蘇荔挽弓說道:「如果冒犯了你的領地,我們立刻就可以離開。」   「你們衝撞了召喚神煞的密營。無論是誰都只有死!」巫師並沒有被蘇荔的箭術震懾,腹語中充滿了傲慢和狠毒的意味,「花苗的阿依蘇荔,達古會把你製成一具行屍,進獻給巫王大人,你美艷的身體,會成為這些戰士最好的玩物!」   巫師腹部一陣蠕動,彷彿在念誦什麼咒語,接著手中木杖一抬,一個被易彪砍斷脖頸的鬼戰士猛地直立起來,挺著無頭的屍體,朝蘇荔撲去。接著滿地的屍骸斷肢都在夜色下蠕蠕而動,似乎在努力支撐起身體。   鬼戰士殘缺的肢體比他們活著的時候更加可怕,場中的異變讓所有人都心生寒意,連負責守衛小紫的樂明珠也禁不住玉臉發白。   「去你娘的!」武二郎俯身抄起一塊牛頭大的岩石,然後虎軀一挺,劈手砸了出去。   「篷」的一聲悶響,上百斤重的岩石砸在那具無頭屍體的胸口,一下把它撞出十幾丈遠。屍體直飛出去,連人帶石撞到那巫師身上。   突然增加的重量使陰蛛四條後腿同時一彎,正在念誦咒語的巫師翻著跟頭從蜘蛛背上掉到地上,斷腔的污血噴得他滿臉都是。   巫師根本沒有將這支商隊放在眼裡,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把達古砸得狼狽不堪,一時間忘了反擊。   掙扎著爬起的屍體、斷肢搖晃了一陣,然後像散架一樣掉了一地。失去巫師的驅使,那些鬼戰士的攻擊也陷入混亂。   巫師腹部像青蛙一樣急劇起伏著,臉上鬆弛的皮膚不住掀動。   程宗揚叫道:「武二!就是這傢伙壞了你跟蘇荔族長的好事!只要幹掉他,哪怕你們搞到天亮!」   蘇荔啐了一口,張弓一箭射殺與卡瓦交手的鬼戰士。這邊武二郎根本不用煽動,單憑是達古那幾句話,武二爺要不干挺這孫子,就是小娘養的。   武二郎雙目凶光大盛,邁開大步徑直朝巫師衝去。   巫師坐在地上,木杖急忙一擺,最前面的鬼戰士放開眾人,擋住武二郎的去路。武二郎雙刀一錯,兩道刀光交叉掠過,只一個照面就把他砍成三截,毫不停頓地闖進鬼戰士的陣營。   那種「擋我者死死死!」的龐大氣勢,讓程宗揚不禁感歎,這老男人的怨念真不是蓋的。   武二郎的五虎斷門刀比程宗揚高出不止兩個級數。頃刻間,敢擋他虎威的鬼戰士便三死二傷。巫師簾子一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懼意。他腹部的呼叫聲越來越急促,剩下的鬼戰士紛紛奔來,一圈圈圍在他身旁。   一旦數名鬼戰士合力,武二郎無堅不摧的氣勢也被擋得一滯。商隊這邊人人帶傷,除了蘇荔用弓箭幫他清除落單的鬼戰士,剩下的都在迅速包紮傷口,重整陣形。   武二郎雙刀如同雙虎,咆哮著在身周盤旋飛舞。他脖頸中金黃的虎斑霍霍直跳,隆起的肌肉猶如鑌鐵,彷彿蘊藏著無窮精力。   那些鬼戰士幾乎沒有戰術可言,完全是機械地在巫師身周圍成一圈,沒有利用數量優勢對武二郎展開圍攻。如果他們有一個易彪那樣的指揮官,至少能把武二郎困住,不讓他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巫師懼意越來越濃,他一邊望著外圍武二郎飛舞的雙刀,一邊用木杖在地上飛快地畫著什麼,腹部的鼓動也越來越急促。   忽然,一團黑影從人群中滾出。那只綁著銅鼓的陰蛛尖長的觸肢縮成一團,球一般滾到武二郎身前,然後猛地彈開。陰蛛的軀體足有桌面大小,它昂起頭,八條觸肢彎曲著撐起軀體,在它腹下,兩條畸形的尖肢緩緩舒張開來,朝腹下的銅鼓擊去。   「嗷……嗚!」   一聲虎嘯驀地響起。武二郎頸中的虎斑鼓脹起來,他張開大口,兩對鋒利犬齒閃動寒光,威猛無儔的咆哮聲震懾全場,散發出令人膽寒的虎威。   那只陰蛛本來已經挺起腹部的錐尖,那聲虎嘯使它本能地伏低身體。接著,只大腳從天而降,狠狠踩住它的背脊。   銅鼓在陰蛛腹下低啞的響了一聲,兩根鐵槌般的尖肢頓時折斷。武二郎獰笑一聲,一刀從陰蛛腹背穿過,從它箕張的進食口中穿出。另一刀從它額頭四隻眼睛正中劈入,將陰蛛的頭部劈成兩半。   黃綠色的濃汁從刀鋒下迸射出來,陰蛛軀體被牢牢踩住,八條觸肢掙扎著扭曲成一團。武二郎狠狠唾了一口,然後抬起頭顱,餓虎般惡狠狠盯著人群中的巫師。   巫師灰色的長袍被冷汗濕透,他忽然拉過一名鬼戰士,從腰間抽出短刀,切開他的喉嚨,一邊從腹部發出嘶嚎般的叫聲。   那名鬼武士毫不反抗地束手待斃,任由巫師割斷自己頸部的大動脈,採取血液,其餘的戰士瘋狂地朝武二郎撲去。程宗揚看得莫名其妙,武二郎在外面殺,巫師在裡面殺,難道嫌這些鬼戰士死的不夠快嗎?   論起處理鬼戰士的速度,那巫師比武二郎可快得太多了。武二郎剛砍翻第五個對手,已經有六名鬼戰士被巫師斷喉取血。   程宗揚心裡一動,急叫道:「武二!小心他的巫術!」   武二郎渾身浴血,背部多了一道槍尖劃出的血痕。他擰笑一聲,忽然收刀,將刀背貼在臂側,鋒刃朝外,然後側身朝人群撞去。   吳戰威與易彪對視一眼,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他們兩個也是使刀的好手,但做夢也想不到武二郎還有這種刀法。武二郎放棄了大開大闔的五虎斷門刀,雙手以刀貼臂,就像是在斗室中與勁敵搏命,雙臂疾展疾收,時屈時伸,每一擊最遠只有三寸,更多的時候他手臂不動,完全依靠腰膀的力量狂衝猛撞,在最短的距離內將腰膀腹背的力量使到最大,招法綿密而狠辣,速度極快,如同將整個人變成一柄淬過火的兵刃,硬生生從鬼戰士中蹚出一條血路。   武二郎魁偉的雄軀在人群中越闖越深,忽然「噗」的一聲,武二郎左肘後露出半尺長的刀鋒,刀尖從巫師肋下刺進,直入心臟。接著右手鋼刀橫揮,切向巫師喉頭。他這一擊速度如同雷霆霹靂,力道卻控制極佳,巫師目光呆滯地盯著刀鋒,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腦袋猛的一抬,然後緩緩向後仰去,只留頸後一縷皮肉還連在斷頸中。   「遠方來的妖魔……」巫師脖頸鮮血迸湧,用腹部費力地說道:「南荒的鬼神會吸乾你們每一滴……」   武二郎收回刀,然後一刀捅進巫師腹中,「我呸!」   巫師折斷的頭顱掉在地上,屍體扭曲成弓狀。   失去巫術支撐,那些鬼戰士一一倒地,屍體迅速腐爛,散發出刺鼻的惡毒。   巫師折斷的脖頸間,鮮血慢慢乾涸。在他腳下,一個擰笑的鬼臉圖案清晰可辨。鮮血淋漓的圖案正中,卻多了一個浸染了血跡的草結。   程宗揚已經是第三次看到鬼王峒的人施展巫術。蛇彝村那次,他們一行到的太晚,白夷族的地宮那次,鬼王峒使者的施法被凝羽打斷,都沒有看到巫術施展的場景。但鬼王峒巫師寧可犧牲六名戰士也要施術,可以想像鬼王峒巫術的凶險和詭異。   雲蒼峰雙手滿是冷汗,連連道:「僥倖僥倖。」   以這些鬼戰士的實力,完全可以把他們擊潰,縱然有人能從屠殺中逃脫,在這片被鬼王峒陰影籠罩的南荒叢林,也難保住性命。幸運的是,武二郎一刀擊殺巫師之後,餘下的幾十名鬼戰士都化為枯骨,才讓他們躲過了殺身之禍。   朱老頭不知從哪兒鑽出來,裝模作樣地東瞧西看,然後傲然道:「這些都是還沒有完全煉成的新兵蛋子,要白夷族那些有這麼四五十個,你們還想活命?」   程宗揚擦著刀上的血污道:「我們如果被殺,你老人家也活不了。說起來,我們商隊也救了你一命。我也不說讓你報恩了,從現在起,往後的嚮導費給免了吧。」   朱老頭嘿嘿一樂,「我就是隨便說說。小程子瞧你,又當真了不是?嘿嘿嘿嘿……」   程宗揚扭頭一看,訝道:「誰的驢被殺了?」   朱老頭像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我的驢哇!」   程宗揚牽起自己的黑珍珠,順腿一腳,踢在灰驢屁股上。草驢夾著尾巴溜到一邊,把朱老頭心痛得左看右看。   這邊武二郎抱著膀子晃過來,上下打量著程宗揚,嘖嘖道:「小子行啊,那幫鬼東西竟然沒砍死你?嘖,連道傷口都沒留,運氣不錯啊。」   「托二爺的福,你要多折騰一會兒,這五虎斷門刀就跟我進墳墓了。」   武二郎眉開眼笑地用肩膀扛了他一下,小聲道:「啥叫折騰?啥叫折騰?不是二爺我吹牛,也就是咱們依依了,換成你那個不長翅膀的丫頭片子,不夠二爺翻騰的。」   「依依?你也太肉麻了吧?」程宗揚小聲道:「你們剛2搞完沒有?沒搞完接著搞,免得你內分泌失調,逮著人就往死裡揍。」   武二郎瞪了他一眼,把雙刀挎在腰間,哼著小曲離開。   樂明珠手忙腳亂地給傷者包紮傷口,小紫在一旁幫忙。有這一對絕配,受傷的幾個算是倒大楣了。不只一個因為包好的傷口忘了敷藥,又重新揭開。只聽見那丫頭一連串的說著「對不起」,好像這七八個人的傷口都是她一個人砍的。雖然有兩個受傷頗重,但沒有人送命。小魏也受了傷,由他那個相好的花苗女子照顧,唯一沒受傷的程宗揚,當仁不讓地接過看管馬匹任務。   鬼戰士的屍體大都迅速腐爛,惡臭難當,誰也不願意靠近。程宗揚把馬匹轉移到另外的角落,把韁繩一一繫好。   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月亮剛升過中天,剛才那一戰雖然猛烈,持續的時間卻不長。如果不是易彪調度有方,戰術得當,又趕上武二郎和蘇荔及時回來,這會兒他們的骨頭都可以用來敲鼓了。   程宗揚伸了個懶腰,這會兒手臉被蛛絲蟄出的紅腫已經消退,只剩下草藥的清涼感。自己的外衣給了小紫,身上就一套短褂,往好處說呢,至少明天不用洗衣服,不然這一身血污可真夠瞧的。   血跡漸漸變干,沾在身上髒得難受。程宗揚索性解開褂子,光著上身。一低頭,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多了幾塊腹肌。   以前常和段強打籃球的時候,自己一直保持著良好的身材。紫玫曾玩笑說,就是自己的六塊腹肌把她吸引住了,沒想到跟了他之後,這個勤快的小伙子越來越懶,眼看著六塊腹肌一塊塊合在一起,最後變成一大塊肚腩。   現在自己又有六塊腹肌一不,是八塊,結實而緊湊的腹肌。如果紫玫能看到,一定會很高興……   一陣淡淡的香風飄來,程宗揚抬起頭,看到蘇荔那張似笑非笑的面孔。   「依……阿依蘇荔族長。」程宗揚乾笑兩聲,「今天可多謝你們了。」   蘇荔橫了他一眼,「和武二在背後說我壞話了?」   程宗揚心裡打鼓。在碧鯪族那晚,蘇荔說要找自己算帳……自己不會有什麼把柄落在她手裡吧?   蘇荔在他身旁坐下,用樹枝撥著篝火,過了會兒才淡淡道:「武二說你在打聽蠱術?」   程宗揚連忙點頭,「我對南荒的蠱術很好奇,不知道族長認不認得擅長解蠱的高人呢?」   「你們六朝人說,解鈴還需繫鈴人。在南荒,解蠱也需放蠱人。」蘇荔鳳目一轉,「你中了蠱嗎?」   程宗揚笑道:「可能吧。」   蘇荔沒有追問,她把那一小堆篝火撥得更旺,然後低聲道:「阿夕是怎麼回事?」   程宗揚狼狽地咳了起來。   蘇荔眼睛微微瞇起,「你知道,阿夕是獻給鬼巫王的新娘。她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我們花苗的未來。哼,我知道阿夕一向調皮,膽子也大,卻沒想到她這麼大膽,竟然在這種時候被你騙得破了身子。」   「我可不是騙……」程宗揚說了一半,然後心一橫,「都是我的不是。阿夕什麼都不懂,這件事是我強迫她做的,不關她的事。」   蘇荔盯著他,忽然「噗哧」一笑,「你能強迫阿夕?如果她不喜歡,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得不了手。」   蘇荔歎了口氣,「我太瞭解她了。阿夕雖然頑皮,但大錯是不會犯的。她既然願意和你好,肯定有她的理由。」說著,她搖了搖頭,「只不過這些天,我看阿夕越來越不對……你可不能欺負她。」   程宗揚心裡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對自己來說,阿夕只是一件他人送給自己的玩具。很多時候自己只是追求肉體上的快感,畢竟和自己在一起時,阿夕的心智被人封鎖,想要交流也無從談起。不過,蘇荔卻以為他們是兩情相悅,甚至還為此準備原諒他們犯下的大忌。   「我們花苗的女人都很傻。」蘇荔輕歎道:「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阿夕我看她還好,整天只知道玩,本來想著她對男人動心,要等到她十八歲了。可這一趟路程,她就找到了你……」   蘇荔奇怪地看著他,「你有什麼好的?連凝羽那樣的人也願意和你一起?」   程宗揚嘿嘿一笑,「大概是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吧。」程宗揚口裡說著,肚子裡卻暗自腹誹:武二那粗胚有什麼好的?你還不是跟他搞到一處?   一陣微風吹過,篝火跳動起來。蘇荔看了他半晌,慢慢笑了起來,「你把錯都攬到自己身上,阿夕雖然不知道輕重,總是沒挑錯人。」   程宗揚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向蘇荔解釋,自己懷疑阿夕背後的操控者就在花苗女子中間,卻沒有任何證據,只好沉默不語。   黑珍珠在馬群中「灰」了一聲,豎起耳朵。蘇荔輕輕撥著篝火,一邊揚起手腕,不經意地拂了一下鬢髮,紅綢下,雪白的手腕猶如凝脂。   程宗揚傾了一下身,一陣寒意突然湧上心頭,接著右側的太陽穴像火燒一樣劇痛起來,像被一根燃著火焰的手指按住。接著手指離開,寒意如同一隻真實的利爪,在他心頭一下一下握緊,然後沿著背脊掠下。血脈彷彿被凍僵般停滯,程宗揚情不自禁地咬緊牙關,手臂顫抖起來。   蘇荔訝然看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就看到程宗揚身體猛然一弓,彷彿被一隻堅硬的拳頭擊中小腹,把他打得蜷縮起來。   蘇荔美目光芒閃動,反手挽住弓身,玉腕一翻,將長弓拉成滿月。   眼前一片虛空,看不到偷襲者的身影。   一縷烏雲掩住了月光。程宗揚像被人抓住脖頸般,身體憑空飛起,然後跌落在地。   蘇荔挽弓的手臂顫抖起來。   一叢細草彷彿承受不住火光的壓力,青翠的草尖微微彎曲。蘇荔手一抖,羽箭沒有脫弦而出,而是掉落在地。用蠶絲製成的弓弦像被銳器劃斷猛地鬆開,接著堅木製成的弓身一折為二。   蘇荔美目中透出懼意,「陰煞!」   她聲音傳出,卻彷彿被無形的屏障阻擋,在身旁不及兩丈的範圍中迴盪,氣氛寂靜得令人恐懼。   第4章f陰煞   微風再次拂來,打著旋掠起蘇荔鬢側的髮絲「髮梢像被無形的手指捻住,拉直。   蘇荔目光沿著髮絲移動,忽然一手拉起程宗揚,喝道:「走!」說著旋身躍出,姿勢靈巧得如同一隻飛鳥。   身體剛剛縱出,蘇荔的小腿猛然一緊,像被!只看不到的利爪抓住,身體定在半空。   蘇荔腿間的紅綢飄起,露出大腿內側雪白的肌膚。接著她豐潤的肉體傳來一陣波動,似乎被一隻大手粗暴地撫弄著,腰臀間紅綢被揉成一團,高聳的雪乳凹陷下去,雪滑的乳肉從紅綢間鼓起,微微顫動。   程宗揚抱著小腹,只覺內臟都被凍結。看到蘇荔身上的異狀,他掙扎著想爬起來,蘇荔卻低喝道:「不要動!」聲音中的恐懼彷彿要溢出來。   蘇荔美艷的胴體在空中僵硬片刻,然後猛的跌落下來。   「不要說話……不要動……」蘇荔聲音輕顫著說道,不知道是安慰程宗揚,還是安慰自己。   「來自九幽的陰煞啊,花苗的阿依蘇荔路過這裡,」蘇荔並膝跪著,雙掌合在一起,顫聲輕唱道:「她是花苗的族長,鬼巫王大人的僕從,以月光照耀下的金蠍起誓,花苗人沒有衝撞鬼神的意思……」   水一般柔滑的絲綢向上捲起,像被人扯動般從腿間抽出。蘇荔沒有動作,只低聲急促地祈禱著。   「花苗人會獻上珍貴的禮物。九溪的金砂和白夷的湖珠,將羅列在你面前,為她不經意的觸犯贖罪……」   忽然,彷彿有人扼住蘇荔的喉嚨,截斷了她的祈禱。蘇荔美目中懼意越來越濃,臉色被扼得雪白,一隻手卻拚命向程宗揚擺動,讓他不要動作。   終於,蘇荔恢復了呼吸,她低喘著,身體微微戰慄。鬢側髮絲散開,一向從容優雅的面孔因為恐懼而蒼白。   一秒鐘彷彿比一個時辰還要漫長,終於,蘇荔揚起臉,美艷的臉龐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卻帶著化不開的懼意。   「尊敬的煞神,如果你正處於繁殖期,需要一個交配的對象,阿依蘇荔會給你……」   「什麼!」程宗揚叫了起來。   冥冥中彷彿傳來一聲惡鬼般的厲笑。忽然,,團冰涼的氣息撲面抓在臉上,程宗揚渾身的血液都被凍僵,只有右側的太陽穴還在輕輕跳動。一股寒意從額角湧入,彷彿一顆冰珠封住太陽穴,冰冷的感覺使他無法呼吸。   在他眼前,蘇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擺弄著。她雙手猛地向後揚起,被人擰住一樣反剪起來,頭部被壓到地上,蘇荔美艷的面孔貼住草地,渾圓的臀部向上挺起,顯露出胴體美好的曲線。   就像一幕無聲的啞劇在上演,劇中可以見到的演員只有一位女主角。蘇荔豐美的玉體被粗暴地壓在地上,接著她腰間鮮紅的絲綢被一股大力撕開,那張豐滑雪膩的圓臀頓時暴露出來。絲帛撕裂的聲音彷彿在一口玻璃瓶裡迴盪,然後她身體動了一下,一條大腿猛地抬起,讓夾在腿間的紅綢滑落。   程宗揚生出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正在目睹一部科幻題材的影片。美麗的女主角身處險境,正在對她施暴的是一個惡魔、一個隱形的超人。   蘇荔腰肢像被重物壓迫般向下彎曲,臀部被迫抬起,正對著燃燒的篝火。那條鮮紅的絲綢從股間滑落,露出豐滿渾圓的雪臀。蘇荔肉體高挑健美,嬌健的肢體蘊藏著過人的力量。她大腿修長而圓潤,白晰的皮膚下,肌肉繃緊的輪廓顯露出她的抗拒。然而發自內心的恐懼,使蘇荔放棄了反抗。   跳動的火光間,那張雪白的屁股顫動了一下,然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分開。蘇荔腰肢彎曲得更加厲害,腹部幾乎貼到地面。白滑的屁股高舉著分開,露出臀溝上緣銀色的蠍甲和臀間美妙的女性器官。接著,蘇荔下體彷彿被一條惡毒的長舌舔過,紅膩的蜜肉鮮花般綻放,露出穴中艷紅的蜜肉。   忽然,蘇荔腰肢像被折斷般猛地扭了過來。她雙膝仍跪在地上,上身卻被擰得仰起。束在胸前的紅綢邊緣捲起,然後猛地掉落,兩團高聳的雪乳向外一跳,就被擰住。豐滿的乳房在無形的力量下變形,乳根凹陷,乳尖鼓起,鮮紅的乳頭被擠得挺翹起來,然後突然扁了下去。   程宗揚身體彷彿凍結,週身的血液凝固成冰,口鼻呼吸斷絕,只有太陽穴那一處刺痛還隱隱跳動。尖銳的痛楚從額角一直延伸過去,像針刺一樣進入丹田。突然那停滯的氣輪一震,一股暖流彷彿濟碎冰層的噴泉迸湧出來。   充滿真陽的氣息散發開來,血脈頓時恢復暢通,受到抑制的熱流反彈般大肆奔湧,,直透出皮膚,朝四方噴射。篝火的焰光騰然升起,光芒大盛,映出蘇荔身旁一個血色的影子。   那影子很淡,只有一個不住變換形狀的輪廓。它像水一樣附在蘇荔赤裸的胴體上,淡紅的形狀不斷挺起,攻擊著美婦敞露的陰戶,試圖侵入她體內。   蘇荔抓住這唯一的機會,眉梢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然後奮力掙開反剪的雙手,反擰著身體握住一枝散落的箭矢,朝身後的幻影刺去。   血影發出一聲憤怒的嚎叫,那聲音並沒有通過耳膜,而是刀鋒般在每個人心頭響起。接著血影像雪化一樣消淡,被風一卷,便退入黑暗中。   雪軀半露的蘇荔身體一軟,伏在地上。接著她撐起身體,不顧一切地躲入程宗揚懷中,用驚恐的聲音說道:「陰煞!是陰煞!」   程宗揚凝固的血液剛才一瞬間彷彿變得沸騰,燒得自己渾身劇痛。火熱的氣息從丹田噴湧而出,源源不絕地湧向四肢百骸。他咬緊牙關,勉強通過內視,驚愕地發現,丹田中的氣輪彷彿彷彿變成一個太陽,光芒四射,散發著無窮的熱量和光明。   一行字句從程宗揚心頭流過:其一陽初始,萌於丹田。丹田者,性命之祖,生氣之源,臟腑之本,經脈之根,陰陽之會,呼吸之門……   這是一陽的境界嗎?程宗揚努力將真氣聚攏,模仿韓庚、王哲施展九陽神功時的情形,試圖在經絡間聚出一顆光球。但真氣經過時,經絡間那些穴道只是微微一亮,並沒有散發眩目的光芒。   那股陰寒的氣息並沒有消失,而是繞著程宗揚飛快地旋轉。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自己卻能聽到它嗜血的吼叫聲在心頭不斷響起。   程宗揚抬起真陽狂溢的手臂,想捕捉住那個血影,但身體一動,丹田透出的熱流隨即停滯。察覺到他陽氣減弱,那股陰寒的氣息立刻逼近,血色的輪廓幾乎貼到程宗揚面前。蘇荔緊緊抱著程宗揚的腰,修長的玉腿竭力收縮,躲避在他散發的真陽下。   程宗揚不敢再移動身體,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讓陽氣自然湧動。逼近的寒意像被烈火燒炙般向後退去,與他保持著尺許的距離旋轉,似乎仍在尋覓機會。   旁邊的馬匹似乎意識到什麼,一匹戰馬昂首欲嘶,那團血影妖魅般撲去,戰馬隨即撲倒在地,口鼻溢出凝結的血跡。程宗揚連忙吹了聲口哨,黑珍珠耳朵垂下,夾住尾巴,用沉默避開血影的憤怒。   不遠處,吳戰威和易彪各自抱著刀,靠著一塊巨石和衣而臥,對這邊的情形一無所知。程宗揚毫不懷疑這邊的聲音被完全隔絕,不然只需蘇荔一聲驚叫,這兩個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的漢子立刻就會發覺。   另外一邊,小魏手臂纏著繃帶沉沉睡去,與他相好的花苗女子依在他身旁,恬靜的睡容彷彿沉睡的百合。   忽然,她腰肢猛地抬起,腰間的筒裙向下滑落,露出雪白的下腹。花苗女子從睡夢中驚醒,驚恐地瞪大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紫色的筒裙無形中裂成兩半,裸露出雪滑的身體。她雙腿在空中徒然掙扎幾下,然後猛地分開。   「不好!」程宗揚剛撐起身體,那股寒意便緊逼著襲來。蘇荔腳踝一緊,險些被那股旋風扯走。   「小魏!老吳!」程宗揚放聲高喊,聲音卻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玻璃幕罩住,反彈回來。   遠處的花苗女子滿面驚懼,她拚命張開紅唇,似乎在大聲呼救,卻同樣沒有一絲聲音漏出,連她旁邊一向機敏過人的小魏,也對身邊的異變渾然不覺。   花苗女子的衣裙一片片掉落下來,暴露出柔滑白晰的肌膚。她赤裸的胴體懸在半空,雙腿被拉成一字形,大腿根部那團滑膩的美肉綻開著左右滑動,像被一根看不到的巨物來回擠弄,然後猛地向內凹陷,張開一個紅嫩的洞口。   花苗女子嬌軀劇顫,口中發出淒厲的叫聲。她眼角沁出淚花,頭頸擺動著,雙手拚命推搡。在她下體,嬌美的蜜穴卻不受控制地越張越大,直到蜜穴盡頭柔嫩的花心完全暴露出來。   花苗女子被一個無形的怪獸姦淫著,下體彷彿塞著一根透明而粗大的圓柱,一直頂到肉穴深處。隨著圓柱的進出,她柔嫩的蜜穴不住開合,蜜腔內嬌艷的蜜肉彷彿直接暴露在空氣中,能看到蜜肉每一絲屈辱的戰慄和顫抖。   身體略一移動,那股陰寒的氣息便隨之逼近,時刻覬覦著身邊的蘇荔。程宗揚只好擁著蘇荔,頭皮發麻地問道:「這是什麼?」   「是陰煞……陰煞……」蘇荔玉體不停顫抖,對那個無形的物體充滿敬畏與懼音心。   程宗揚想起自己一行在山村住宿時,因為村口的草結,花苗人堅決不肯與他們一起入村。祁遠當時說,村口掛的就是四煞草結,代表南荒的四種邪物。   「陰煞是什麼東西?」   蘇荔咬了咬牙,然後道:「是一種怨鬼。懷著怨恨死去的鬼魂們,會在陰氣濃郁的地方聚積。它們沒有靈魂,只有對生者的怨恨。每到月亮被黑暗吞噬的時候,它就會在南荒的叢林間遊蕩,吸取活人的魂魄。我沒想到,鬼王峒的巫師能夠召喚煞神。」   「你剛才說繁殖期——它們也能繁殖嗎?」   「你見過的。」蘇荔臉色雪白,「處於繁殖期的陰煞會和它遇到的每一個雌性交媾。有時是母獸,有時是女人。在她們身上發洩過生殖的慾望之後,陰煞會把卵產在她們體內……」   「生下小陰煞?」   「不。」蘇荔眼中的懼意越發濃重,「是陰蛛……」   程宗揚猛然想起蛇彝村那些裸屍。直到這一刻,自己才明白當時看到的那一幕意味著什麼。   鬼王峒的使者趁夜色,用毒蠅傘煉製的毒煙控制了整個村莊,將蛇彝村屠戮一空,又用蛇彝女子的裸體擺成法陣,召喚陰煞。後來在途中,自己和阿葭遇到一個死去的蛇彝少女,正是鬼王峒的使者從村中帶走,被陰煞繁殖過的犧牲品。   白夷族那次,被用來施法的蛇彝女子腹中也懷著陰蛛。難怪花苗人會堅持把阿葭的屍體焚燒掉。這一次,巫師的法術被武二郎打斷,導致陰煞比他預料更晚出現。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有半個時辰天就亮了,希望他們能支撐到那個時候。   「你身上很熱。」蘇荔擁緊他的身體,又是疑惑又是感激地說:「還沒有人能用自身的陽氣克制陰煞。」   程宗揚咧了咧嘴,「比武二還熱嗎?」   「二郎是霸氣。你的氣息讓人想起春天的原野,充滿生機……」   蘇荔豐腴的胴體與他貼得更緊。程宗揚心裡升起一絲警覺,這樣抱著人家白花花的肉體,似乎有些對不起武二那粗胚。他小心挪動了一下身體,避免碰到蘇荔赤裸的肌膚。   蘇荔注視著他,然後輕歎道:「遠方來的客人啊,你身上有太多太多的謎……」   花苗女子白晰的肉體被殘忍地擰成各種形狀,她雙臂被擰到身後,堅挺的乳房彷彿被利爪扯住,左右擺動。陰煞彷彿把憤怒都發洩在她身上,在她大張的腿間瘋狂地姦淫著。花苗女子嬌嫩的肉穴不斷擴張,吞吐著巨大的陽物,蜜腔富有褶曲的肉壁被反覆捅直拉平,柔嫩的花心一直被頂到腹內深處。接著她臀肉被分開,臀溝上堅硬的蠍甲向上鼓起,柔軟的肛洞隨之凹陷。   那張緊湊的肉孔由小變大,渾圓地向外張開,緊密的菊紋逐漸散開,直到變成一個光滑的圓洞。透明的陽具仍在用力進入,直到不堪重負的肛洞迸裂,滾出殷紅的血珠。   花苗女子的淒叫聲被完全阻隔,只能看到她痛楚而驚怕的表情。她手臂和小腿無力地低垂下來,腳踝的銀鈴微微搖擺,大腿仍平舉著分開,股間兩個敞露的肉洞不住變形,時而渾圓,時而狹長。她臀後的蠍甲被惡意剝開,淺銀色的蠍尾像折斷一樣垂下,越來越長。   不知過了多久,無論程宗揚怎樣叫喊,始終沒有一個人聽到聲音。那個花苗女子就像被扣在玻璃罩中的蝴蝶,被看不到的物體瘋狂地蹂躪著。她溢血的肛洞已經被干到和蜜穴,樣大小,敞露的股間,戰慄的性器和蠕動的腸壁清晰地暴露出來。忽然,她蜜穴深處的花心猛地一鼓,彷彿吞下一股巨大的物體,接著小腹一震一震迅速膨脹起來。   被擰成一團的女體從空中跌落下來,下一個瞬間,程宗揚周圍的空氣變得冰寒刺骨,能清楚看到空氣中的水分在眼前凝結成霜。   面對傳說中的鬼物,即使豪邁過人的蘇荔也失去了抗爭的勇氣,盡力將身體蜷縮到程宗揚身側,躲在他陽氣的庇護下。   這時的程宗揚早已苦不堪言,丹田中凝聚成一陽的氣輪迅速消耗著自己的真陽,堅持到現在,幾乎已經難以為繼。   面前的細霜隨著呼吸慢慢浮動,離自己越來越近。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程宗揚一怔,險些驚叫出來。   穿好套裝的紫玫正立在門口,她彎下腰,一截光潔的小腿從裙下伸出,向後翹起,一手扶著鞋櫃,一手正將一隻精巧的高跟鞋套在腳上。忽然她上身毫無徵兆地被推倒,鞋櫃上的花瓶跌落下來,迸裂的碎片劃破了她的手指,接著一個模糊血影從後撕開她的套裙,凶狠地侵入她體內。   紫玫痛叫著伸出手,白晰的臀部一瞬間被鮮血染紅。   接著是阿姬曼。正在舞蹈的她被一團血影擁住,雪白的肌膚迅速枯萎。然後是凝羽、阿夕,還有樂明珠……   一具具雪白的肉體在自己面前掙扎著,被那個變形的血影肆意蹂躪,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叫。   真陽略一微弱,自己的神智就在不知不覺間被陰煞侵蝕。   這一切實在太真實了,狹小的居室、熟悉的空姐制服、精緻的高跟鞋、鞋櫃上藍色的花瓶……可正是這真實的一切刺痛了自己。   程宗揚知道,那個世界,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程宗揚拿出珊瑚匕,手指在鋒刃上一抹,將鮮血塗在眼皮上。   異狀隨即消失,現出眼前的淒清冷月、莽莽叢林。程宗揚抬起手,將指上的鮮血用力彈出。   「嗤」的一聲輕響,血影冒出一縷輕煙。彷彿無數惡鬼同時嘶聲尖叫,血影猛地散開,變成一股旋風掠入密林。   無形的玻璃罩剎那間消失,聲音重新傳入耳中。蘇荔伏在自己膝上,赤裸的胴體微微戰慄。程宗揚咬牙抬起手,指上的傷口彷彿結了一層細冰,鮮血凝結。   程宗揚握住受傷的手指,彷彿握著一塊寒冰,禁不住渾身一抖。片刻後才勉強說道:「它走了。」   蘇荔抬起臉,小心看著周圍。接著驚叫一聲,撿起散落的紅綢,朝遠處的花苗女子掠去。   花苗女子雪白的肉體蒙上一層死亡白霜。她伏在地上,手腳以扭曲地姿勢絞在一起。挺起赤裸的雪臀間,被蹂躪過的肛洞凍僵一樣大張著,無法合攏,折斷的蠍尾軟垂在一旁,下體拖出一條長長的灰黑色卵帶,上面塗滿黏稠的液體。   第5章f幽路   蘇荔將折斷的彎弓投入火中,目光複雜地看著武二郎。武二雙手挾在腋下,挺著胸,猛虎一樣的頭顱怒發飛揚,目中凶光畢現。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負,偏偏還找不到出氣的對象,二爺這一肚子的鬱悶,恨不得把達古的屍體刨出來再砍一遍。   花苗女子低聲唱著哀歌,小魏單膝跪在火堆前,一直等到火光熄滅,握著弩機的手指像石化一樣。吳戰威和易彪站在旁邊,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他。   「我本來想帶她走。」後來小魏告訴祁遠,「或者留在花苗。」   但最終他只能帶一縷青絲離開。   樹梢微微一沉,謝藝抱著一個人躍了下來。   昨晚那一個時辰,程宗揚感覺比走了十天還要累,這會兒坐在地上,連一根手指都不願抬。但見到謝藝抱的身影,他頓時打了冷顫。   「凝羽怎麼了?」   看到他也在這裡,謝藝露出一絲欣慰,「她沒事。可能是昨天太辛苦,舊傷復發。」   謝藝把凝羽交給程宗揚,然後對祁遠道:「我遁著你們的蹤跡追來。在河岔附近看到一條龜背石鋪成的小徑,還在奇怪自己是不是追錯了。」   朱老頭立刻搶過來,「我就說離的不遠嘛!走不了幾里就是大路!」   「十六里。」謝藝溫和地說道:「折回去大概要一個多時辰。」   吳戰威瞪了朱老頭一眼,「害我們走了三四十里的冤枉路!」   「要不是我,你們能找到小程子?還有碧鯪那丫頭?」朱老頭看了一圈,涎著臉對樂明珠道:「樂姑娘,你說是不是?」   樂明珠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朱老頭眉開眼笑,「我就知道這姑娘最懂事。」   雲蒼峰跨前一步,扶起小魏,「死者已矣。小兄弟,看開些。」   小魏僵硬地站起來。雲蒼峰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喊道:「收拾馬匹,該上路了。」   雲氏商會那個叫易偉的漢子小腹被鬼戰士紮了一槍,傷勢最重。易彪等人用繩索結成網兜,把他負在馬上。其餘的傷者有些乘馬,有些徒步。   樂明珠成了商隊最忙的人,這丫頭雖然有點笨手笨腳,似用藥的手段連吳戰威這種老江湖也得說個服字。   「這光明觀堂出來的,還真有兩把刷子。」吳戰威道:「那一槍把老偉腸子都扎出來了,竟然也讓她救過來。彪子,你的肺怎麼樣?」   易彪用力唾了一口,然後揮拳擂了擂胸膛,粗著嗓子道:「還成!」他在碧鯪海灣被海水嗆傷了肺,樂明珠不知道用什麼燒成灰,和水讓他喝了兩天,也不再咳血。   謝藝牽著他的座騎,緩步走在程宗揚身邊,「凝姑娘的傷勢是昨晚半夜發作的。謝某仔細探視了她的經絡,未曾找到源頭,只好封了她的穴道。」   程宗揚一聽時間,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觸摸著凝羽冰涼的手指,他心情沉到谷底。說起來,凝羽這種狀況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但自己怎麼也想不到,段強帶的藥片會那麼厲害。凝羽戒斷差不多快一個月,還受到它的影響。   沉默片刻,程宗揚歎了口氣,放下凝羽的手掌,「如果我們昨天幹掉的是閣羅該多好。」   「哦?」   「那樣,咱們就有一頭白象坐了。」   蜷在網兜裡的感覺並不好受。但小徑窄得無法容納兩匹並行,用來安置傷員的網兜無法攤開,只能側掛在馬鞍旁。程宗揚估計,凝羽的症狀還需要一個多時辰,太陽完全升起才能消除。   「這東西太害人了……」程宗揚自言自語說道。   雲蒼峰神情古怪地看著凝羽,過了會兒徐徐道:「我們雲氏曾有一位前輩,服用阿芙蓉成癮……」   「是雲中客吧。」謝藝道。   「哦,謝兄弟聽說過?」   「雲中客是遊歷大家。他的遊記在下曾經一一拜讀過。」   雲蒼峰點了點頭,「先叔父無意商賈,卻對旅行十分癡迷。昔日他遊歷山海之間,從域外帶回阿芙蓉,在苑中栽培。先叔父曾說,此物一旦外傳,必然流毒天下。死前遺命,將苑中阿芙蓉剷除殆盡……」   雲蒼峰肯定是看出些端倪,但程宗楊一點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謝藝在旁邊道:「雲執事想必對山水也情有別鐘。」   雲蒼峰一怔,然後笑道:「謝先生看得不錯。老夫於經商一途,實非所長。這次走南荒,也是因為老夫對南荒景物略有所知。」   謝藝卻不客氣,逕直道:「雲氏肯陪我們往鬼王峒去,說到底,還是對南荒的局勢不甚放心吧。也許,這裡面還有六先生的意思?」   雲蒼峰微笑道:「和氣生財,只有和氣才能生財。南荒如果被鬼王峒一家獨掌,我們雲氏今後的生意不免大受影響。謝先生猜的很準,這確實是我六弟的意思。既然來到南荒,總要探探鬼王峒的底。若能拉攏幾個親近我們雲氏的部族,那最好不過。」   程宗揚呼了口氣,「雲老哥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然雲老哥這麼肯幫忙,小弟一邊感激,一邊也免不了提心吊膽。」   雲蒼峰笑道:「大家往後便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程宗揚嘻笑道:「雲老哥是生意人。有句話說,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大家合作,各取所需,這樣才愉快嘛。」   程宗揚話裡輕輕巧巧把把雲蒼峰說的一家人抹去,暗示雙方是平等的合作關係。雲蒼峰久經江湖,一聽便即明瞭,含笑道:「正是如此,希望我們雲氏能與程小哥合作愉快。」   程宗揚鬆了口氣。雲蒼峰雖然沒有惡意,但由於雲氏的勢力,習慣性把自己當成投靠雲氏的門客看待。但在這個世界裡,自己可沒興趣再去做誰的僱員。   一道斑駁的古道出現在眾人面前。路面由形如龜背的黑色岩石鋪成,不知經歷過多少歲月,早已凹凸不平,表面佈滿了裂縫和坑洞。不過這畢竟是一條路,商隊進入南荒後最好的一條路。   商隊越過盤江,深入到鬼王峒統治的勢力範圍,奇怪的是一路並沒有遇到多少村寨。問起朱老頭,那老傢伙老氣橫秋地說:「這不都是托了我老人家的福?盤江南邊這些鬼村子,進去就得脫層皮……」   程宗揚不耐煩地說道:「老實說!」   「哎!」朱老頭答應了一聲,連忙換了一副嘴臉,老老實實道:「從白夷族到碧鯪,要走大路,有十幾個村子。咱們不是著急嗎?我就領著人伙兒抄了近道。不過往鬼王峒走這條道,路上就真沒村子了。原來有幾個,不是鬼王峒的人給殺光了,就是趕到山裡做苦力去了。」   程宗揚微微瞇起眼,「鬼王峒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這怎說呢?」朱老頭又是扯鬍子,又是翻眼睛,猶猶豫豫道:「鬼王峒也就是南荒一個部族,住在大山裡頭,終年不見陽光,族裡人鬼模鬼樣的,跟外界沒啥接觸。我球磨著他們大概是弄啥巫術。也就十幾年前吧,突然厲害起來。」   「我聽你說,那些戰士都不是鬼王峒自己的人?」   「我瞧著不像。昨天那一幫吧,有點像……」   雲蒼峰緩緩道:「黑獠。」   程宗揚笑道:「我說他們鼻子上還帶獠牙呢……」忽然他打了個激零,失聲道:「黑獠?」   程宗揚一把拉住蘇荔,壓低聲音叫道:「你們想去送死啊!」   蘇荔面容沉靜,「怎麼?」   程宗揚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昨天已經看出來了吧?襲擊咱們的那些,都是黑獠人!」   「是的。」   程宗揚幾乎要叫出來,「黑獠不是你們的盟友嗎?現在連黑獠人都被鬼王峒弄成鬼戰士,你們還打個屁啊!」   「我們出發之前,黑獠人和鬼王峒打過一仗,被俘了很多人。」蘇荔不動聲色地說道:「按照我們的約定,黑獠會不斷與鬼王峒戰鬥,把他們的戰士吸引在山林中。我們花苗和紅苗將趁這個時候,以送親的名義進入鬼王峒。」   程宗揚看了看周圍,十分不放心地說道:「真的就你們這些人嗎?」   「我們不可能帶太多人來。但只要有一線機會,我們都會嘗試。」蘇荔忽然一笑,「你放心。鬼王峒最兇猛的戰士都在和黑獠人戰鬥,剩下的還要統治南荒這麼大的土地,留下的人不會太多。」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是那個廚子報的信?」   蘇荔說過,鬼巫王身邊有一個廚師是紅苗人,他從送進宮殿的食物推斷,看似嚴密的鬼王宮內,其實人很少。   聽到他口氣裡的質疑,蘇荔微微挺起胸,「我們相信他。」   程宗揚反駁道:「他說的是活人很少吧?你們不是說鬼巫王能駕馭鬼神嗎?說不定鬼王宮裡都是會動的死人!」   「鬼戰士並不是死人,他們也需要食物。」   程宗揚瞪了她一會兒,悻悻道:「希望大夥兒運氣夠好,不要被他害死。」   腳下龜背狀的小徑,給眾人帶來難得輕鬆,至少他們不用再拖著受傷的身體分組開路。   籐蔓沿著道路兩側蜿蜒生長,成片的灌叢甚至長到一人高,將商隊淹沒在濃濃的綠色中。   朱老頭又在吹噓他的神木,不過少了石剛,朱老頭吹起來也有些沒滋沒味。   程宗揚道:「咱們連海邊都到過了,怎麼沒見到你說的比天還高的樹?」   「這點路還叫路?」朱老頭哂道:「南荒好幾千里呢,從東到西要走兩個多月,你這才走了巴掌大一塊能見著啥?往東的沼澤你沒見過吧?大湖呢?彤雲山呢?」程宗揚笑嘻嘻道:「聽著不錯。要不你帶我們去見識見識?」   朱老頭叫了起來,「小程子,壞良心啊你!不給錢還讓帶路!」   程宗揚冷笑一聲,「那你哪兒來那麼多屁話?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是做廣告的呢。」   朱老頭仰起臉,一臉莫名其妙地說道:「啥廣告?」   「啥都不是。旺!」程宗揚呸了一口,「什麼都不是!」也不知道朱老頭那口帶汁帶味兒的方言哪兒來的,說著說著就被他帶溝裡了。   朱老頭說的沒錯。一連五天的路程,商隊都沒有遇到一個村寨。途中5了一場暴雨,一直時隱時現的象足印跡終於消失。蘇荔越來越著急,按照約定,紅苗人這時應該已經抵達鬼王峒。她們跟著商隊繞了一個大圈,雖然有朱老頭帶路,給商隊節省了不少時間,但她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荒草中露出一座黑石刻成的雕像,雖然石像表面已經因為漫長的歲月而風化剝落,但那種詭異與死亡的氣息,仍令人感到不安。   這些雕像是兩天前開始出現的,越接近鬼王峒,數量就越多。大部分雕像類似於圖騰石。一人高的黑色岩石上,表面雕刻著詭異的人臉和紋飾。還有一些雕刻成未知的動物形狀,長著蛇尾的鷹隼、帶翼的猿猴,甚至還有長著兩張面孔的人類。   第五天起,荒蕪的龜紋古道開始進入山區。兩側的山崖越來越高,也越來越陡峭,層層疊疊看不到盡頭。而小徑卻一直向下,陽光隨之黯淡,那天有一半時間,商隊都行走在山崖的陰影中。   第六天,陽光終於消失了。兩側的山峰穹頂一樣在空中合攏,只留下一道窄窄的縫隙透出天光。商隊彷彿走入夜晚,即使在白晝,也不得不打起火把來照亮腳下的小徑。黑暗中,隱約看到兩側嶙峋的山峰,如同踞伏隱藏的怪獸。   「這鬼地方……算是南荒最涼快的地方吧?」   吳戰威的玩笑並沒有引起太多共鳴。這裡給眾人的感覺與其說是清涼,不如說是陰冷。   那些隱藏在黑暗的山巖散發出森森鬼氣,腳廠的龜紋古道長得似乎沒有盡頭,一直朝地底延伸,每個人心裡都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彷彿他們正走在一條黃泉路上,趕往幽冥中的地府。   這種感覺每個人都有,可連一向大嘴巴的武!一郎也絕口不提,只是不斷去摸他的雙刀。黑暗中,他雙眼像猛虎一樣閃動著幽幽綠光。每一絲細小的響動,都讓他目光閃電般掠去。   「別那麼草木皆兵。」程宗揚道:「咱們是來做生意的,又不是打打殺殺,輕鬆點。」   武二郎鼻孔裡哼一聲,心神仍沒有絲毫鬆懈。凝羽腳步像飛翔一樣輕盈,沒有絲毫聲息。那天醒來後,凝羽又陷入沉默。由於這一路離鬼王峒越來越近,眾人不敢再分散住宿。一到夜晚,凝羽就悄然進入密林,直到天亮才退回。   程宗揚知道凝羽是不是願讓人見到她毒癮發作的樣子,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幫助她。他找樂明珠商量過幾次,但一聽到那些藥片,小丫頭就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立刻把他滅口的樣子。   至於小紫,她總是帶著可愛的笑容,像小尾巴一樣跟樂明珠忙前忙後,一路上讓吃就吃,讓睡就睡,一點都不給眾人添麻煩。無論是商隊的漢子,還是花苗的女人,都對這個小姑娘又憐愛又惋惜。   誰也不知道他們深入地下有多遠,頭頂最後一點光線也被崖壁遮沒,他們就像行走在地底,觸目所及,只有黑色的岩石和墨綠的苔蘚。   祁遠咧了咧嘴,「在這地方住上一年,活人也變成鬼了。」   武二郎冷笑道:「那幫孫子可是在這兒住了幾輩子了。」   水流聲從遠方傳來,這裡就像另外一個世界,有尖聳的山峰,奔騰的河流,僅僅少了一樣:作為生命之源的陽光。面對這個詭異莫名的世界,眾人心裡多少都有一絲懼意。   當然,完全不知道怕的人也有一比如樂明珠和小紫。   這兩個丫頭更像是來旅遊的,剛開始樂明珠東張西望地好奇,小紫興高采烈地解釋。後來樂明珠看累了,兩個人就開始玩猜謎語。   「有一條狗,從一棵樹上爬過去,然後就不叫了。為什麼呢?」   小紫想了一會兒,「不知道。」   樂明珠笑嘻嘻道:「因為過木不汪啊。」   「什麼是過木不汪?」   「就是……我再給你出一個謎語吧!小豆子和小包子打架,不小心把小包子殺死了,猜一種食物。」   小紫又想了一會兒,「不知道」   「笨死了。是豆沙包啦。」   「小紫最喜歡吃豆沙包了。」小紫高興地說:「我喜歡吃紅豆沙。樂姐姐喜歡哪一種?」   「我也喜歡紅豆沙。咦,你們不是總在海裡吃生的嗎?」   「小紫在鬼王峒吃過啊。薩安叔叔做的豆沙包最好吃了。」   「真的嗎?」樂明珠瞪大眼睛,「鬼王峒有豆沙包可以吃嗎?」   小紫用力點了點頭,「薩安叔叔做的豆沙,含到嘴裡就化了。甜絲絲的,放了好多蜂蜜。」   樂明珠使勁想著豆沙入口即化的美味,口水險些流了出來。   蘇荔忽然道:「小紫,鬼王峒還有多遠?」   「我不知道。」小紫說:「不過看到一座尖尖的山峰就到了。」   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看著黑暗中那座刀鋒般的山峰。   巨大的黑色山峰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很難想像,在地底深處會有足夠的空間容納這樣龐大的山峰,即使白夷族那座美女峰,也僅僅有這座山峰的一半。   弧形的山峰宛如犀牛的尖角,或者一柄弧月彎刀。尖銳的峰頂彷彿要刺破天空,劈開這無盡的黑暗。   山峰底部遍佈著蜂巢般的洞穴,黑沉沉看不到絲毫光亮。峰上光禿禿的岩石,讓人懷疑這裡能有生命存在。   幾個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有著同樣的疑惑:這裡就是南荒人聞之色變的鬼王峒嗎?   謝藝歎道:「謝某原以為鬼王峒會是一座建在山峒間的村寨,未曾想到地下還有如此奇觀。」   雲蒼峰神情很專注,顯示出與他那位叔父同樣的興趣,「此處不見陽光,更沒有飛禽走獸,鬼王峒的人多半是以苔蘚蚯蚓為生,與老夫以為的生食血肉大相逕庭。」   祁遠抽了抽鼻子,「有柴火氣。」   吳戰威笑道:「老四是屬狗的,鼻子最靈。看來鬼王峒的人也用上火了。」   祁遠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訕笑道:「不瞞你們說,老祁這心一路都在嗓子眼裡吊著。我還球磨著鬼王峒到處都是死人,隔幾十里都能聞到屍臭味。」   程宗揚道:「怎麼?老祁遇到過?」   「可不是嘛。有年我跟商隊過一個村子,正趕上村裡受了災,拿活人祭祀。都走出上百里,身上的臭味還沒散,弄得我們幾天都吃不下飯。」   程宗揚道:「我看,鬼王峒的活人也不多。」   程宗揚從未接觸過如此濃郁的死亡氣息,即使伏屍數萬的戰場,也不像眼前這座山峰,每一個洞穴,每一道石縫,都散發著濃濃的死氣。只有長久不斷的屠殺,才能讓這裡浸滿死亡的味道。   好在鬼王峒對屍體的處理還不錯,空氣中並沒有腐屍的臭味。倒是自己太陽穴上那處傷痕,像久渴的魚兒游入大海,持續不斷地汲取著常人無法察覺的死亡氣息。   在遭遇陰煞那晚幾乎耗盡的真陽重新匯聚,眼目變得清明,頭腦也清楚了許多。程宗揚精神一振,喝道:「老四!把商館的旗號打出來!」   「成!」祁遠取出旗幟,懸在鞍側。   這邊易彪也準備打出雲氏商會的大旗,卻被雲蒼峰止住了,他微微一笑,說道:「眼下咱們都是白湖商館的夥計。程兄弟是商館的執事,我是帳房先生。至於謝先生,就委屈做一回雜役吧。」   謝藝微笑道:「好說。」   商隊這邊安排停當,花苗人卻遇到一點麻煩。樂明珠很痛快地披上蓋頭,繼續當她的新娘,麻煩的是武二郎。他執意要混進花苗人的隊伍,跟蘇荔她們一起行動。但武二生具異相,頭頸的虎斑怎麼也遮不住。他跟花苗人一起,活像一頭猛虎擠到小白兔隊伍裡,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最後還是程宗揚和雲蒼峰出面勸說,二爺才不情不願地與蘇荔分開。   道路兩側出現兩行高大的圖騰柱,柱上猙獰的圖案刻跡尚新。隱約能聽到一根石柱後鐵鑿在石上敲打的「叮叮」聲。   程宗揚把散開的頭髮束好,朝凝羽擺了擺手,然後大步走過去,客氣地揖了一禮,笑道:「請問……」   那個人佝僂著身體在岩石上雕琢著,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程宗揚提高聲音,「請問……咦?」   那人穿著一件灰色的袍服,不知道多久未曾洗過,已經骯髒不堪。雖然從背後看不到他的面貌,但頭頂那個胡亂盤成的髮髻,完全是六朝人的妝束。   他回過頭,用清晰的聲音說道:「把右面第七把鑿子給我。」   第6章f鬼峒   程宗揚做夢也沒有想到,進人鬼王峒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一名六朝人。   石柱下只有一根很暗的火把,那人看起來很普通,甚至有些邋遢,他接過程宗揚遞來的鐵鑿,低下頭繼續雕刻石柱,專注的神情就像在雕刻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寶,對身邊的商隊視若無睹。   奴隸?程宗揚首先推翻了這個猜測。奴隸也許會很馴服,但沒有任何一個奴隸會像眼前這個人一樣專注。   工匠?鬼王峒會從六朝請來工匠雕刻他們的圖騰柱?   那人專注的神情使程宗揚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眼前這個人一像極了一位藝術家。他冷漠的外表下,有種近乎瘋狂的認真,彷彿將生命完全傾注在自己的作品中,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隨著鐵錘的敲擊,鐵鑿在粗糙的岩石上熟練而精確地移動著。石屑紛飛間,一條優美的曲線漸漸浮現。   那是一個女子赤裸的軀幹。她昂著頭,高聳的乳峰向前挺起,曲線玲瓏的腰身向下彎曲,只是背脊扭曲的角度十分不自然。   那位專注的工匠停下來,用手指擦去石粉,仔細審視剛雕刻出的紋路,然後重新舉起鐵鑿。   一隻巨大的獸爪出現在女體背部,與女體不自然的扭曲完全契合。接下來石匠雕出女體的臀部,他雕得十分認真,也十分精細,甚至連性器的細節也一一雕出。在他鋒利的鑿刀下,冰冷的岩石彷彿變得柔軟,似乎能觸摸到那具女性肉體誘人的彈性。   工匠完整地刻出女性身體,卻在臀部曲線邊緣留出一個缺口。他冷靜地移動鑿刀,石屑紛紛飛出,程宗揚心跳也越來越快。   一頭巨大的怪獸在鑿刀下出現,它昂起頭,利爪按住女性柔美的腰肢,充滿動感的身形似乎還在奔騰咆哮。   接下來,石匠從怪獸身側雕出一根長長的物體。簡潔的線條筆直向前,越過女體臀部的缺口,向內延伸,最後沒入女性張開的性器中。   這根石柱有四個面,上下分為八截,石匠完成的僅僅是最下面的一幅,其他仍是空白。石匠專注地修飾著自己的作品,已經磨禿的鐵鑿在他手中就像是畫家手裡的筆,在岩石上精確地勾勒出圖案。   越來越多的細節浮現出來。征服那個女性的並不是怪獸,而是一個威武的男子,他騎在怪獸背上,一手握著長矛,一手舉起,征服者一樣驕傲地挺起胸膛。   在他的坐騎下,那具女體順從地挺起臀部,用她柔軟的性器撫慰著征服者手中冰冷的長矛。   粗糙的岩石上,似乎能看到女子唇角的抽動,那張豐滿的臀部彷彿從岩石上挺翹出來,在征服者的凌辱下顫抖。   程宗揚猛地退後一步,心頭突突直跳。從未有哪具雕像能帶給自己如此強烈的震撼感。冰冷的岩石在石匠雕球下被注入生命,自己就像親眼目睹了畫面上真實的一幕,如同實質的衝擊使他背上都是冷汗。   看到程宗揚失魂落魄地回到隊伍,凝羽反手握住刀柄。   程宗揚定了定神,簡短地說了一個字:「走。」   樂明珠什麼都沒看到,扯起蓋頭一角,著急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嗯!」小紫認真點了點頭,「我不知道」   「喂,」樂明珠踢了他一腳,「怎麼了?」   一程宗揚吁了口氣,「沒什麼。」   回過神來,想到被一具雕刻嚇成這樣,程宗揚自己也覺得可笑。只能說,那個來自六朝的工匠工藝太精湛了,整個過程中,他的手沒有任何顫抖和猶豫,把全部心神都放在雕刻上,每根線條都一樣精確和仔細,從頭到尾沒有任何錯誤。   能把精力集中到這樣的地步,簡直是可怕……   「程頭兒!」祁遠在前面喊道。   道路在一道鴻溝前終止,頭頂的山峰佈滿蜂巢般的洞窟,外面懸著一座粗籐結成的吊橋。黑色的河水在火把下緩緩流動,洞窟內隱約能看到鬼戰士強健的身影和他們箭矢反射的寒光。   程宗揚吸了口氣,放聲道:「我們是白湖商館的商人!閣羅大人的朋友!」   等了差不多一盞茶時間,吊橋帶著巨大的響聲從空中落下,濺起一片塵土。   眾人一個個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世界。   一條狹窄的峽谷出現在他們面前,山峰內部幾乎被數不清的洞穴掏空,兩側崖壁佈滿了不同形狀的洞窟,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頭頂看不到的高處,讓程宗揚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螞蟻,不小心鑽進一塊巨大的麵包或者奶酪裡面,面對著洞窟組成的迷宮。   面前的鬼武士披著堅硬的犀甲,額頭的鬼角又粗又硬,顯然比廢墟中遇到的那些鬼戰士資歷深得多。他沉默得像一塊岩石,無論祁遠怎麼變著法兒的套話,都像沒有聽見一樣一言不發。   程宗揚比了個手勢,祁遠才想起來這些鬼武士舌頭都少了一截,只好訕訕地住了口。   一個像猿猴一樣的影子從洞窟內鑽出來,翻了個觔斗,落在祁遠牽著的馬匹前。馬匹受驚地「灰」了一聲,耳朵豎了起來。那個猴模猴樣的傢伙向前一撲,做了個兇惡的鬼臉,馬匹驚懼地揚起釘著鐵掌的前蹄,祁遠連忙拽住轡頭,連聲喝止。   猴子泥鰍一樣閃到一邊,發出惡作劇一樣的尖笑。帶路的鬼武士低沉地吼了一聲,指了指商隊。   看樣子這才是來接他們的人,程宗揚站出來一拱手,還沒有說話,那隻猴子便竄到他面前,瘸著腿圍著他東瞧西瞧。   那傢伙身材瘦小,還不到一米四高,腦袋卻極大,手臂和面孔都長著濃密的毫毛,看起來三分像人七分像猴。它不僅跛了一條腿,脖頸還有一處拳頭大的傷口,傷處肌肉已經腐爛,能清楚看到血管在腐肉間一鼓一鼓的跳動。   「你們是北邊來的商人?我是彌骨閣羅大人的僕人。你們商隊馬匹很多。閣羅大人吩咐彌骨來接待你們。彌骨很久沒有吃過馬肉。閣羅大人給你們安頓了賓客居住的地方。」   他語速極快,常人說一句話的時間,他能說兩到三句,中間幾乎沒有停頓。   程宗揚根本插不上話,正被他幾件事交叉來說的語法弄得頭暈,那猴子眼睛忽然一亮,「哈哈,這是小紫嗎?」   小紫露出天真的微笑,「彌骨阿叔。」   彌骨伸出濕答答的舌頭,在嘴唇上舔了一圈,「處女的香氣真好聞。你旁邊的是花苗人嗎?你要成為鬼巫王大人的女人了。彌骨聽說她們送來鬼巫王大人的新娘。彌骨也能嘗嘗小紫和花苗女人的味道啊。」   彌骨飛快地說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吵鬧。   那名鬼武士把商隊交給閣羅的手下,卻要把花苗人另外帶走。武二爺肯和蘇荔分開,已經給足雲蒼峰和程宗揚面子,這幫孫子竟然得寸進尺,頓時讓二爺火冒三丈。   他橫眉豎眼雙手抱在胸前,一邊拿肩膀去擠比他矮不了多少的鬼戰士,一邊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   「孫子!你再擋著試試!雞巴長頭上,充什麼大個!有種放馬過來!二爺不把你黃子擠出來,就是你養的!」   鬼武士神情木然,對他的挑釁無動於衷。   彌骨前蹦後跳,看得不亦樂乎,「大個子是你們的人?漂亮的花苗女人。很久以前虎族就離開南荒。你們是閣羅大人的客人。彌骨崇拜傳說中虎族的勇士。她們是鬼王峒的奴隸。彌骨喜歡花苗的女人……」   彌骨顛三倒四的說著,讓程宗揚恨不得把他的舌頭打個結,叫他別說得這麼玩命。   「閣羅在哪兒!」眼看武二就要開打,程宗揚好不容易從彌骨說話的空隙裡擠出一句。   彌骨七纏八繞說著,意思是閣羅有事,他們來到鬼王峒,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休息,晚些時候會來與他們會面。   就說話這會兒工夫,另一邊的局勢已接近白熱化。武二郎挺起胸脯,開始拿他的胸大肌跟對面的鬼武士較勁,一副存心找事的模樣。   這會兒連蘇荔也沒用了,她幾次去拉武二郎,可她越拉武二越來勁,連拳頭都亮了出來。程宗揚看得清楚,那傢伙雙刀都掖在腰後,反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這廝肯定是存心來鬼王峒大鬧一場。什麼計策謀略、指揮若定,二爺根本不尿這一壺,一開始就是奔著大開殺戒去的。   進入鬼王峒時,眾人都把兵刃收了起來,這會兒易彪、吳戰威等人眼看著情形不對,有意無意地往馬匹旁邊靠。   彌骨不時齜牙露出鬼臉,顯得十分興奮。程宗揚手心裡都是冷汗,再怎麼說這裡也是鬼王峒的地盤,貿然動起手來,武二痛快了,自己這二、三十個人就麻煩了。   武二郎目露凶光,惡狠狠推了鬼武士一把。那名鬼武士身體紋絲未動,瞳孔卻猛地一縮,變得血紅。   「讓不讓路!」武二郎勾著頭,口水直噴到鬼武士臉上,一手朝鬼武士肩頭撥去,另一隻手卻悄悄伸向背後,反握住刀柄。   程宗揚急忙回頭朝凝羽使了個眼色,讓她攔住武二郎。進入鬼王峒之前,凝羽重新戴上面紗,一直緊貼在他身後,見狀正準備出手,一個瘦長的人影忽然擠到武二郎和鬼武士之間。他按住武二郎的手肘,笑呵呵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雲蒼峰擋住武二郎拔刀的手臂,武二郎卻不領情,他額角的虎斑暴跳幾下,右掌握拳,蓄滿力道的拳頭便待揮出。   武二郎手臂剛一抬,就被一隻手掌輕輕巧巧攔了下來。謝藝斜身擋在武二郎身前,一手在背後按住他的拳頭,朝彌骨從容笑道:「花苗的朋友是和我們一同來的,如果方便,能否安排在一處?」   彌骨眼珠轉了片刻,齜牙朝鬼武士叫了幾句。那名武士這才退開一步,然後沉默無聲地退入黑暗中。   一場危機化於無形,眾人都偷偷抹了把冷汗。武二卻瞧著謝藝的手掌,良久才悻悻收回拳頭。   「馬匹可以放在馬廄裡。你們住的地方很大。閣羅大人說程商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有奴隸照料馬匹。應該受到貴賓的招待。小紫住過那裡。」彌骨鑽進一個洞穴,又露出頭來催促他們,「快!快!」   程宗揚一臉苦笑,彌骨說話的方式真讓人受不了。眼下已經進了虎穴,總要摸摸老虎屁股再說。   「有勞了。」程宗揚把黑珍珠的韁繩遞給凝羽,當先跟了過去。   山腹內光線很暗,空氣倒不覺污濁。不時有星星點點的磷火隨著氣流飛來,在洞窟間無聲地飄過,給眾人身上留下幽暗的光影。   不知山裡是否有水脈通過,洞窟顯得很潮濕,岩石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苔。彌骨的影子在黑暗中時隱時現,瘸著一條腿還走得飛快,似乎不需要任何光線就能在這裡生存。   蜂巢一樣的洞穴像迷宮一樣交錯連結,分出無數岔道。越往下走,程宗揚一顆心就越往下沉。黑暗中似乎有無數眼睛在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即使以自己粗淺的覺察力,也能感覺到這段路經過了兩道關卡。只不過彌骨在前面帶路,沒有人出來阻攔他們。   彌骨破著腿往前竄了幾步,又突然跳回來,「你們膽量真大。這是花苗女人的腳鈴嗎?很多人第一次來到這裡都會害怕。聲音真好聽。」   商隊從白龍江口走到這裡,活下來的都見慣了生死,即使真有懼意,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   程宗揚揉了揉額角,笑道:「我們是來探訪朋友,有什麼好擔心的?」   彌骨脖頸傷口的腐肉抖動著,發出一陣怪異的尖笑,「小紫想見你娘嗎?很快你就會見到她。閣羅大人會喜歡你們這些朋友。但小紫不能住在這裡。蛇傀和黑舌還沒有回來嗎?」   眾人心裡一緊,只聽小紫說:「小紫沒和他們一起走。」   旁邊忽然透出一片光亮,傳來嘈雜的聲音。猶如街道的洞窟內燃著火炬,空氣中瀰漫著煙火的氣息。不時有裝束奇異的南荒人從交錯的洞穴間穿過,他們不少人都神情恍惚,帶著夢遊一樣的表情,對身邊的事漠不在意。   彌骨突然把臉湊到蘇荔面前,「這裡是奴隸居住的地方。偉大的巫王征服了所有的部族。」   小紫天真地說:「好多人啊。」   彌骨露出白森森的尖牙,「比小紫小時候多了很多很多。很好玩。每隔幾天都有新的部族來到這裡。」   程宗揚插口道:「還有多遠?」   彌骨咕咕笑道:「小紫該知道」   「嗯。」小紫點了點頭,「這裡是奴隸住的。下面是客人和鬼王峒人住的,再下面是戰士住的,最下面是鬼巫王大人的宮殿。」   程宗揚朝蘇荔看去,火光下映出她眼中一絲憂慮。她們以為進入鬼王峒就能接觸到鬼巫王的宮殿,但情況顯然並不樂觀。   「街道」內穿梭的人群沒看到紅苗人的蹤跡,為避免彌骨起疑,蘇荔壓下詢問的念頭,只是邁步時刻意搖動腳鈴的節奏「如果有紅苗人聽到,就知道她們來了。   彌骨領著商隊從街道一角穿過,然後繞了幾個彎,走進一條平行的洞穴。幾縷碧綠的磷火飛過,每個人都感覺到氣流的湧動。   這裡距離街道又深了一層,巖壁上覆蓋的苔蘚更多更厚,空氣也更加濕潤,但這個本該是鬼王峒人居住的空間一片寧靜,有的只是馬蹄的嗒嗒聲和腳鈴的輕響。   彌骨突然加快速度,幾個蹦跳就不見蹤影。商隊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了片刻,樂明珠忍不住扯起蓋頭,小聲問小紫:「這裡是鬼王峒人住的地方嗎?」   「是啊。鬼王峒的人說他們是從地下走出來的,這裡就是他們的家。」   樂明珠好奇地看了看周圍,「為什麼見不到人?」   小紫想了一會兒,「我不知道」   「哎呀,不知道還要想那麼久。」   「小紫要想一想,才知道是不是知道啊。」   樂明珠想了一會兒,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是這樣呢。」   雖然心頭壓抑,程宗揚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看到樂明珠的白眼珠,他立刻改了口風,「可能是出門了吧。」   彌骨從另一個洞口跳出來,一口氣道:「他們在巡視鬼巫王大人的領地徵收賦稅征討不服從的部族。」他使勁揮手,「來吧,閣羅大人的朋友!」   鬼王峒的荒涼遠遠超過眾人的想像,對於自己的住處,他們並沒有抱太多希望,然而眼前的一切再次讓他們大出意料。   很難把眼前的建築當成山洞,傾斜的巖壁一直延伸到視野之外,彷彿一個巨大的山坳。位於山坳中間的,是一座精緻的院落。   紅木製成的大門內,先是一道雕刻著圖騰的青石屏風,然後是庭院和遊廊。所有的建築只有黑紅兩色,雖然簡單,卻充滿厚重莊嚴的氣氛,完全沒有想像中的蠻荒氣息。   主廳丹楹刻桷,階陛前擺放著一對青銅鑄成的雲鶴。廳內雕樑畫棟,兩側分賓主陳列著黑色的案幾,紅色的茵席。廳角擺放著一座由八十一個燈盞組成的巨型燈台,此時所有的燈盞都被點亮,猶如一株耀眼的燈樹。   這麼一會兒工夫,祁遠已經和彌骨攀談上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高興,等祁遠再遞上一套精巧的點火工具當禮物,彌骨更是喜不自勝,拿著那套火刀火鐮「叮叮」打個不停,忽然又想起來什麼,飛快地跑了出去。   祁遠過來道:「我問過,彌骨說鬼王峒其實沒多少人,而且大都出去了。還有樁怪事……他說,這驛館是北邊來的人幫他們建的。」   程宗揚與雲蒼峰相視一眼,心裡同時浮現出一個名字:黑魔海!   第7章f淫戲   易彪帶人在驛館內前後看過,沒有發現異樣,眾人才分別住下。趁著這個機會,程宗揚先打開背包,找出那張信箋。   信箋是在白夷族從黑鴉使者身上得來的,按照雲蒼峰的推斷,這封信是用秘術書寫,只有送到信箋的目的地,才會出現字跡。   在眾人的注視下,程宗揚打開信箋,眼前出現的仍是一張白紙。這下連謝藝都皺起眉頭。   程宗揚奇怪地問道:「難道要進入鬼王宮才能看到?」   謝藝折起信箋一角,手指按在上面凝思片刻,然後搖頭道:「不是這裡。」   「不是這裡?」黑鴉使者的目的地明明是鬼王峒,這封信箋不是送到這裡,會是哪裡?   謝藝沉默片刻,然後將信箋放到一旁,「先不要管它。程兄、雲執事,你們對這鬼王峒怎麼看?」   程宗揚拍了拍精緻的窗欞,「建這座驛館的人,肯定不是南荒人。」   自從進鬼王峒就跟作賊一樣的朱老頭這會兒又挺直了腰,神氣活現地說道:「可不是嘛!這破房子,白送我也不要!這牆這麼高,屋子這麼大,撒個尿都要從這頭走到那頭……」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你就是住狗窩的命!」   朱老頭這才哼哼唧唧住了嘴。   謝藝道:「那會是誰?」   程宗揚道:「黑魔海!」   朱老頭又想插口,瞧瞧程宗揚的表情又嚥了回去。   「南荒人不會建造這種房子,」雲蒼峰道:「這裡的建築完全是仿照洛都國賓驛館的樣式,除了規模略小,其他全無二致。」   「哦?」眾人更加奇怪,一個南荒的土著,怎會想仿照洛都的驛館?   雲蒼峰摩挲著腰間的玉珮,緩緩道:「從這驛館來看,鬼王峒與黑魔海的聯繫已非一日。哼,這位鬼巫王,志量不小。」   程宗揚道:「他有什麼志量?征服那麼多部族,還從黑魔海請來這些工匠,又蓋房子,又搞雕刻……」他開玩笑地說道:「難道他想當皇帝?」   雲蒼峰反問道:「為什麼不可能?」   程宗揚呆了一下,「哈——」祁遠進來道:「都安頓好了,幸虧帶沒多少貨。那些霓龍絲一共八件,都碼好了,輕的很。彌骨派了幾個奴隸,送來餵馬的草秣料餅,我瞧過,都能用。」   雲蒼峰笑道:「老四倒是管家的好手。若是有意,我雲氏必定虛席以待。」   祁遠連忙擺手,還沒開口,程宗揚就怪叫道:「這可是我的人,雲老哥,你就是要挖牆角也別當著我的面挖吧。」   眾人莞爾而笑,因為黑魔海而生出的憂慮消淡了幾分。對於雲蒼峰的話,大家都有些不以為然。   再怎麼說,鬼巫王也就是個南荒土著首領罷了。他在南荒稱王稱霸也許沒有人理睬。仿照洛都國館的樣式建造個驛館就想當皇帝?怎麼聽都覺得不可思議,眾人也沒有往心裡去。   凝羽把那張信箋折起來,交給程宗揚。程宗揚順手放進背包,「這會兒各位都在,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大家先聽哪個?」   武二郎搶道:「好的!」   「行。第一個好消息:祁遠從那猴子嘴裡套出來話。蘇荔族長,你們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鬼王峒的確沒有多少人。」   蘇荔眉峰一挑。   「按照彌骨的說法,這裡人少的時候,差不多有上萬人。」   蘇荔皺起眉頭,「那還少嗎?」   「不要急嘛。這些人裡面,差不多九成都是各族來的奴隸。真正屬於鬼王峒本族的人不到兩千人。」   「怎麼可能!」卡瓦不相信地說道。兩千人不過是一個大點的村寨,而一個白夷族就有萬餘人,鬼王峒怎麼可能依靠這點人征服大半個南荒?   程宗揚攤開手,「我們現在只知道這麼多。我猜,鬼王峒是用某種手段控制各個部族,然後從他們那裡徵用人手。」   蘇荔神情微動,剛要反駁,程宗揚又說道:「你們剛剛歸附,可能對他們的手段並不瞭解。」   蘇荔想了一會兒,「壞消息呢?」   「還有個好消息不聽嗎?」   蘇荔道:「先聽壞消息。」   程宗揚有些頭痛地按住太陽穴,半晌才道:「也許,我們要殺一個人。」   在眾人的注視下,程宗揚慢慢道:「小紫。」   謝藝眼神陡然一厲,在場的其他人幾乎同時說道:「不行!」   程宗揚無奈地說道:「你們以為我想啊?大夥兒都知道小紫來是做什麼的吧?大夥兒說,如果小紫把咱們的底揭出來怎麼辦?」   蘇荔道:「我問過她。在碧鯪族那天晚上,她沒有上岸,在海裡睡了一夜,然後順著河道離開。對村子裡發生的事什麼都不知道。」   程宗揚看了蘇荔一會兒,然後道:「達古呢?不要忘了,我們和達古那一戰,她可是親眼看到的。大家如果有主意能讓小紫不開口,儘管說。如果沒有,萬一她漏出口風……」   程宗揚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每個人都明白。   謝藝輕輕撫了撫衣袖,淡淡道:「這件事不用再提。說另一件好消息。」   這表示謝藝把事情攬了下來。雖然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但程宗揚心頭立刻一寬,他振作起精神,「第二個好消息是:我們來得很巧。鬼巫王正在閉關。峒裡的事情都由閣羅處置,所以彌骨才敢自作主張,讓我們住在一起。」   蘇荔道:「多久?」   「至少三天。」   這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好消息,三天時間,夠他們做很多事了。   樂明珠突然拉著小紫奔進來,她蓋頭掀到一邊,一臉惶急地叫道:「那個猴子!那個猴子要帶小紫走!」   程宗揚正要詢問,易彪在外面咳嗽一聲,眾人立刻住口,蘇荔揚手將樂明珠的蓋頭蓋上,接著彌骨跳進來,「程商人!閣羅大人請你去見面!小紫,還有你啊。」   程宗揚道:「只有我們嗎?」   「還有花苗的族長和新娘。」   樂明珠在蓋頭下目瞪口呆,她這一路上只覺得好玩,幾乎忘了自己要面對的情形和小紫一樣。甚至更倒霉。   閣羅不習慣六朝人跪坐的姿勢,他盤著膝坐在茵席上。即使在鬼王峒,仍包著厚厚的頭巾,臉上像中了某種毒藥一樣透出詭異的藍色。   程宗揚踏進大廳,他大笑著起身,「我的朋友!你果然來了!」   這笑容完全是衝著那一成利潤來的,自己可不能會錯意了。南荒人的禮節很少有身體接觸,程宗揚依著六朝的習俗拱了拱手,笑咪咪道:「閣羅大人,打擾了。」   「我沒想到你們會在夜裡來到鬼王峒。沒有光明的指引,許多人都會在黑暗中迷失道路。」閣羅說道:「你們是一群了不起的商人!」   天知道深入地下的鬼王峒,還有白晝和黑夜的區別,程宗揚不好露怯,打了個哈哈,又恭維閣羅幾句。   閣羅顯得很高興,「蛇傀和黑舌呢?他們為什麼沒有給你們領路?」   程宗揚早知道會有此一問,胸有成竹的說道:「他們收集貨物耽誤了,要晚幾天。我擔心朋友著急,才先趕來。」   閣羅不滿地說:「難道他們不知道我們需要精鐵嗎?」   彌骨在旁邊插口道:「他們是被碧鯪族的女人迷住了!」   這下倒給程宗揚解了圍,他露出含蓄的笑容,一副盡在不言中的表情。   閣羅生氣地說道:「彌骨!等這兩個傢伙回來,每人抽他們一頓鞭子!」   彌骨枯枯怪笑,顯得十分興奮。   背後傳來輕悅的鈴響,換了花苗服飾的蘇荔走進來,後面阿夕和另一位臨時挑出的花苗少女扶著披著蓋頭的新娘。阿夕似乎又恢復正常,她小心低著頭,把自己平常的頑皮都掩藏起來。   蘇荔恭敬地說:「尊敬的閣羅大人。」   閣羅那晚突然退回鬼王峒,只知道花苗人在碧鯪族,卻沒有會面。這時見到蘇荔,他鬼火一樣的眼睛跳動幾下。   「美麗的花苗女人……」閣羅帶著濃重的鼻音,滿意地說道:「彌骨,你做的很好。這樣的女人應該我先來挑選。」   蘇范臉色微微一變。   閣羅根本沒理會她的臉色,他目光在蘇荔和她身後披著蓋頭的新娘身上來回移動,然後露出一絲饒有興趣的笑意,「花苗的新娘比你還漂亮嗎?」   蘇荔暗暗吸了口氣,「她是我們花苗人最美麗的處女。」   閣羅點了點頭,「鬼巫王大人會很滿意的。」接著他板起臉,以一種對奴隸的口吻命令道:「你可以回去洗浴了。今晚……嗯,明晚,我會和我的朋友一起享用你的肉體。」   蘇荔揚眉道:「我是花苗的族長阿依蘇荔,我是來向神聖的鬼巫王大人進獻我們的貢品……」   閣羅打斷她,「你會習慣的。」   程宗揚暗中捏了把冷汗,一邊慶幸武二沒有跟來。他連忙道:「蘇荔族長,這麼遠的路,你們也累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蘇荔知道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事實上如果沒有程宗揚他們,自己此時唯一的選擇就是逆來順受。她帶著自己的族人,一言不發地離開大廳。   閣羅不滿地說:「你對她們太客氣了,我的朋友。在這裡,我們是至高無上的主人,她們都是奴隸。你可以隨意指使她們做任何事,甚至殺死她們,而不用有任何擔心。」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她畢竟是花苗的族長。」   「朋友,你不瞭解我們南荒。在南荒,被征服的部族和戰場上的俘虜一樣,一切都屬於勝利者所有。我敢打賭,那個花苗女人向鬼巫王大人臣服時就知道這些。」閣羅傲慢地說道:「對她來說,能被主人享用,是她的光榮。」   閣羅說著走到小紫面前,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慢慢道:「寶石一樣精緻的花蕾……鬼巫王大人終於等到你盛開的時候。」   小紫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期待地說:「閣羅叔叔,小紫還要等多久?」   「不會太久。鬼巫王大人就快要出關了。」閣羅撩起她的髮絲,在鼻端輕嗅著,「這一天,閣羅叔叔也等了很久。連達古也在等……」   「可是達古叔叔已經死了啊?」   小紫天真的聲音,落在程宗揚耳中不啻於一記驚雷。   閣羅肩背肌肉繃緊,「你說什麼?」小   紫眨了眨眼睛,「達古叔叔已經死了啊……」   程宗揚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聽到小紫的重複,閣羅腦後低垂的鬼角突然昂起,連彌骨也露出又白又尖的牙齒。   小紫一指程宗揚,「就是他們把達古叔叔殺死的。」   程宗揚不知道謝藝會怎麼處理眼前的局面,但有一點自己敢肯定:無論謝藝的計劃是什麼,這會兒都來不及了。   「是達古先圍攻我們的商隊!」程宗揚徒勞地解釋道:「我對他說,我們是你的朋友……」   閣羅臉色變成陰鬱的藍色,話語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達古死了嗎?」   程宗揚急忙道:「是誤傷!我們並不想傷害鬼……」   小紫認真道:「真的死啦。他的肚子也不會說話了。」   程宗揚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捏死這傻丫頭。   突然之間,閣羅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彌骨也在一旁又蹦又跳,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   「我們並不是有意——」   「我知道!我知道!」閣羅打斷他,然後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程宗揚硬生生吞下已經到嘴邊的解釋,看著開懷大笑的閣羅。幾乎一瞬間,閣羅就變得興奮之極,他近乎癲狂的大笑著,忽然一把拉起程宗揚,「跟我來!朋友!」   閣羅衝出驛館,跳上他的白象。白象低吼著甩動長鼻,大步朝黑暗中走去,彌骨一跳一跳跟在後面。   直到和閣羅一起擠在象背的竹亭中,程宗揚仍然驚魂未定,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啊……啊……」女人叫聲不住響起。   「嗷!嗷!」閣羅像野獸一樣奮力姦淫著身下的女體,一邊嚎叫道:「我的朋友!她們令你滿意嗎?」   不等程宗揚回答,閣羅就大笑起來,他施虐一樣用力抽打著身前雪團般的大屁股,叫道:「達古如果看到他最寵愛的妻子成為閣羅的奴隸,一定會高興得從墳墓裡鑽出來!」   程宗揚露出辛苦的笑容。他沒想到閣羅聽到達古的死訊,第一件事竟是先闖進達古家裡,宣佈自己接納一切,成為這裡的新主人,然後命令他新收的奴僕們把達古的妻子帶出來。   達古的妻子很美麗,她有著修長的頸子,曼妙的體形,就像高貴的白天鵝一樣動人。然而這時,她卻趴在地上,被幾名鬼僕按住手腳,扒開白花花屁股,露出美艷的性器,讓閣羅像騎馬一樣騎在她屁股上,亢奮地挺動身體。   真不知道達古和閣羅有什麼深仇大恨,程宗揚心裡嘀咕著。   閣羅大聲道:「看啊!這個奢侈的傢伙!」   他們此刻正待在一個巨大的洞室裡一或者說一座豪華的宮殿裡。洞室四壁張掛著華麗的帷幕,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整個洞室呈半圓的階梯形,中間有一個凸出的圓台。   程宗揚猜測,這大概也是那位無名建築師的手筆。看起來,它更像一處鬼王峒人尋歡作樂的會所。彌骨說,這裡一直由達古管理,事實上,它與達古的家很近,那些和彌骨模樣差不多的鬼僕正不斷把屬於達古的物品搬來,獻給它們的新主人。   達古妻子白美的肉體在閣羅身下顫抖著,她臀部被扒得敞開,閣羅每一次進入,都頂到她體內最深處。在她白膩的臀間,嬌艷的性器像鮮花一樣時收時放,被粗大的肉棒來回戳弄——就和自己身下這個一樣。   這是另一個意外。達古的妻子是一對孿生的姊妹花,她們無論身段面容,都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分毫不差。這一點,閣羅剛才已經證實過。在姦淫之前,她們先被剝光衣服,讓新主人比較取樂。   這對姊妹花不僅高矮相同,容貌一樣,連乳房的彈性和蜜穴的軟膩都一般無二。此時兩女並肩跪在一起,就像彼此在鏡中的影子,甚至連被姦淫時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彌骨嘻笑著在旁邊蹦跳,不時揮起爪子,把那些討好的鬼僕趕開。閣羅獰笑著大力挺動陽具,他身下的女子被頂得玉體向前一聳。閣羅抬起膝蓋,連續挺動下體,就像牧羊人驅趕著白羊,頂得那女子向前爬行。   太陽穴灼熱的刺痛感漸漸平復,丹田內的氣輪卻鼓蕩得愈發厲害。陽具又脹又硬,一片火熱,程宗揚感覺只有在女體濕膩的蜜穴中進出,才能消解這種焚體般的炙熱。   達古也不會想到吧,剛被砍掉頭顱,他的嬌妻姊妹花就被自己的同族和殺死自己的兇手同時姦淫。程宗揚禁不住想歎息造化弄人,這麼狗血的事都讓自己碰到。   雙胞胎中的姊姊被閣羅頂著屁股繞台爬行一周,然後晃著白光光的玉乳爬到程宗揚面前。閣羅和程宗揚變成面對面的角度,那對孿生姊妹花被夾在中間,臉頰挨著彼此的臀部。   「來吧!朋友!」   閣羅得意地大叫,兩人以相同的節奏幹著那對姊妹,觀賞她們雪臀的顫抖和彼此臉上的哀羞。   程宗揚發現,那對姊妹花之間似乎有著微妙的感應,自己幹著妹妹的美穴,相應的表情卻在旁邊姊姊的臉上浮現。他好奇地停住動作,姊姊隨即鬆了口氣。   這是雙胞胎的心靈感應?   程宗揚朝身前的雪臀上打了一記,姊姊臉上立刻露出羞痛的表情。   閣羅看到程宗揚的舉動,抬手抓住身前白嫩的臀肉。姊姊痛楚地咬住紅唇,緊接著張開口,發出一聲尖叫。與此同時,程宗揚感覺到身下妹妹的肉穴猛地收緊,痙攣一樣夾住自己的陽具。   閣羅擰笑著扒開姊姊的臀肉,尖長的手指捅進她柔嫩的肛洞裡,在她小巧的屁眼兒裡用力戳弄。程宗揚身前的妹妹感同身受,每次閣羅侵入姊姊的肛洞,她就同時發出尖叫,蜜穴抽動著收緊。白滑的臀溝內,柔艷的屁眼兒也隨之收縮。   「這是達古精心挑選的孿生女,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宣揚她們的美妙,甚至還給她們妻子的身份。」閣羅笑聲低沉而猙獰,「可笑的傢伙!」   程宗揚露出一副沉溺於肉慾的表情,「也許可以把她們送給鬼巫王。」   閣羅大笑起來,「鬼巫王大人喜歡新鮮的處女。」他舔了舔唇角,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道:「我的朋友,真希望你沒有殺死達古。閣羅會讓他看看,他珍愛的姊妹花,怎麼變成最低賤的性交奴隸。」   那對姊妹花玉體一顫,同時哀哭起來,「閣羅大人……」   閣羅喝道:「你們應該感到高興!這是主人的命令!」他拽起妹妹的長髮,將她的面孔拉到自己腹下,「看著你姊姊淫賤的屁股!像母狗一樣用力舔你們主人的陽具!」   姊妹倆同時張開紅唇,把美麗的面孔伸到對方臀間,一邊露出哀求的表情,一邊伸出舌尖,舔舐在對方性器間進出的陽具。   彌骨在旁邊跳來跳去,不時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她們身上抓弄。   「達古犯了個錯誤。」程宗揚道:「我們真是你的朋友。」   「他沒有誤會!」閣羅叫道:「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敵人!他無數次在鬼巫王大人面前說我的壞話,」閣羅鬼角昂起,「但閣羅還是笑到了最後!」   閣羅滔滔不絕地敘說著自己和達古的恩怨。   這是一個自己很熟悉的故事,兩個要好的同事,同時得到陞遷的機會。不幸的是機會只有一個,於是悲劇發生了。   程宗揚事後回想,已經記不清閣羅和達古有多少恩怨。但有一點自己還有印象——達古比閣羅富有。   閣羅堅定地認為這是達古貪污。但英明的鬼巫王大人因為善良,而沒有對他做出征簡。   閣羅冗長的指控顯示出他的激憤,現在他把對達古的激憤統統轉為動力,發洩在達古妻子身上。   那對姊妹花被命令換了姿勢,她們摟抱在一起,姊姊仰臥,分開雙腿,妹妹趴在她身上,臉龐放在姊姊腿間。閣羅挺起陽具,就在妹妹眼前肆意姦淫姊姊的美穴,一邊命令她張開小嘴,把剛從姊姊穴內拔出的陽具塞到她口中。   如果換一種場合,程宗揚肯定會充滿興趣地嘗試這種新奇的玩法。不過這會兒……程宗揚終於明白鬼王峒人為什麼會有與好友分享一個女人的風俗。   兩個人裸裎相對,將自己所有的隱私都坦然暴露出來,再加上一個妖嬈的女人來挑動雙方的原始本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偽裝,實在是太過困難的一件事。   見到那對姊妹花之初,程宗揚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在這種嚴酷的局面下硬起來。但閣羅實在太慷慨了,他把程宗楊的推辭當成客套,甚至擺出翻臉的架勢,讓他先挑選一個。   好在達古的妻子技巧不錯,很快就用嘴巴讓自己勃起到能夠插入的硬度。干到一半程宗揚才知道自己幹的是妹妹,但自己對姊姊的面孔更熟悉,從後面乾妹妹的屁股時,姊姊姣美的面孔就貼在妹妹蜜穴下方。看著那個高貴如白天鵝的美女張開紅唇,接住妹妹穴中淌下的淫液,還伸出舌尖,獻媚地舔舐自己剛從穴中拔出的陽具,程宗揚不由生出一絲褻瀆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擔憂代替。程宗揚既擔心露出馬腳被閣羅看穿,還要擔心這裡的事情洩漏出去。如果知道自己這會兒幹了什麼,商隊的爺兒們還好說,男人嘛,程宗揚相信,全世界的男人至少在這一點上都有共同語言,能夠彼此理解——嗯,專指性取向正常的男人。   麻煩的是那幾個女的。凝羽肯定會原諒自己,小香瓜可能又在心裡給自己大淫賊的身份記上一筆,多一分鄙視。至於其他人……程宗揚又頭痛起來。   閣羅大聲喝罵幾句,那對姊妹花同時伸出手,掰開彼此的臀肉。程宗揚心神跑到別處,怔了一下才發現身前那張雪臀已經被姊姊扒得敞開。她抱著妹妹的屁股,將妹妹小巧的屁眼兒展露在陌生人眼前,接著她眉頭擰緊,臉上露出羞痛的表情。   第8章f碧奴   雪白的粉臀間,妹妹雛菊般小巧的屁眼兒戰慄著收緊。程宗揚並沒有動作,她的戰慄是因為閣羅正在對她身下的姊姊進行肛交。   看得出,閣羅的動作很粗暴,姊姊臉上交替浮現出痛楚和屈辱的表情。沒來由的,程宗揚想起另一張臉。那張帶著刀疤的扭曲的臉。程宗揚還記得,那是自己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   利刃刺進對方腹中,自己冷靜得沒有絲毫感覺。而這一刻,程宗揚彷彿聽到自己血脈中咆哮的獸性。   充血的陽具愈發脹硬,一股本能的衝動湧上心頭。程宗揚獰笑一聲,拔出陽具,用力頂入身前的嫩肛中。姊姊的面孔一瞬間變得蒼白,接著流露出痛楚之極的表情,與自己正幹著的女人一模一樣。   那張白美的雪臀凹陷下去,龜頭撐開充滿彈性的嫩肛,在小巧的屁眼兒中越進越深,一直頂到直腸深處。   程宗揚渾身的血液都彷彿被點燃,他強暴一樣姦淫著身前緊窄的肛洞,心頭升起一股征服的快感。   周圍的一切都被拋到腦後,心頭只剩下衝動的本能。程宗揚奮力挺動身體,在緊密的肛內抽送。陽具像燃燒一樣灼熱,似乎一旦停止,身體就會被焚燒殆盡,只有肉體的摩擦才能帶來片刻安慰。   不知幹了多久,程宗揚猛地停了下來。   身前的雪臀已經被自己頂得發紅,柔嫩的菊肛被幹得發腫,鮮紅的艷肉向外鼓起。下面姊姊美麗的面孔充滿敬畏和痛楚的表情,她緊緊咬著嘴唇,似乎要哭出來。她清楚感受到妹妹所受的痛楚,但她還是主動把妹妹臀肉掰得更開,讓這個陌生的客人能盡情享受與自己妹妹肛交的快感。   閣羅早已停了下來,他驚訝地看著程宗揚,眼中還有一絲欽佩。   「你很強,我的朋友。」閣羅由衷地說道。   幸好自己停了下來,如果再幹下去,身下的嫩肛肯定承受不住會受傷。程宗揚心頭湧上一股歉意。   「我有些太粗暴了。」程宗揚尷尬地對閣羅說道:「你知道,商隊裡沒有什麼女人。」   閣羅大搖其頭,「你不需要道歉。她們的屁股都被人用過,但沒有遇到過你這麼強的男人。」他大笑起來,「達古那傢伙太弱了!和你比起來,達古的傢伙就像根牙籤,哈哈!」   他拍打著姊妹倆的肉體,喝問道:「是嗎?」   「是的。」姊妹倆同時點頭,她們帶著痛楚,羞恥地說道:「尊敬的客人,你的陽物太偉大了,就像迅捷的獵豹,征服了你的奴隸……」   「沒用的廢物。」閣羅不屑地說道:「達古太寵愛你們了。我應該在你們屁股裡塞上木製的陽具,無論是走路還是吃飯都必須帶著。」   姊妹倆同聲哀求,願意用自己的肉體讓主人和客人高興。閣羅卻毫不客氣地把她們踢到一邊,然後羨慕地說道:「你很強壯,我的朋友。」   程宗揚低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自己的陽具比平常脹大了至少一倍,直挺挺就像一根紫黑的大絲瓜。額角的傷痕又開始跳動起來,似乎鬱積的死氣都匯聚過來。   「朋友,不要被她們敗壞了興致。這個夜晚還很長,我們有的是時間讓你高興起來!」閣羅摸了摸下巴,忽然喊道:「彌骨!」   「你的奴僕在這裡!」   彌骨從姊妹倆身上收回毛茸茸的爪子,跳到閣羅面前。   閣羅命令道:「把我們的舞姬帶來!」   彌骨扮出一個鬼臉,飛快地跳了出去。原本屬於達古的鬼僕奔跑著取來臥具和軟墊,服侍自己的新主人和客人坐下。   程宗揚冷靜了一些,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滿懷不解。那一刻,自己似乎被一頭來自洪荒的猛獸佔據,心裡充滿殺戮和征服的慾望。唯一的解釋也許是這幾天憋得太辛苦了,再加上這裡濃郁的死亡氣息,才會失去理智。   程宗揚定了定神,決定還是先辦正事,「閣羅大人,我們還是談談生意吧。你們需要的兵器……」   「不用著急。」閣羅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難道你不想見見碧奴嗎?」   程宗揚心跳幾乎漏了一拍。   武穆王曾經的姬妾,小紫的母親,鬼王峒最美妙的性奴……自己興趣不是一般的大。不過這會兒實在不是個好時候。畢竟自己不可能像閣羅一樣放開懷抱,盡情享受。   程宗揚乾笑一聲,「趕了幾天的路,實在是太累了,我……」   「你還沒有獲得快樂!不要讓人說閣羅怠慢了自己的朋友!」閣羅打斷他,然後叫來那對姊妹花,「過來服侍我的朋友!」   鬼僕搬來的臥具有些像豆莢,躺在裡面十分舒服。程宗揚和閣羅並肩躺在一起,那對姊妹花像一對溫順的母狗臥在他們腳邊,用自己柔軟的唇舌和豐潤的肉體為他們消除疲累。   華麗的大廳、豪奢珍貴的物品、美艷順從的女奴一這一切都令自己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自己進入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裡,享受著異族王侯奢華荒淫的生活。   鬼僕拿來的每一件器具幾乎都令閣羅憤怒,「哦,這個傢伙!他的物品甚至超過了鬼巫王大人!但願鬼巫王大人見到這一切!」   當鬼僕取來飲酒的水晶盞,閣羅大聲道:「朋友!你確定真的殺死了達古那傢伙了嗎?如果沒有,閣羅會把他撕成碎片!」   程宗揚沒想到閣羅這麼激動,隨口道:「很漂亮的酒具……」   「鬼巫王大人不許鬼王峒人飲酒!我敢打賭,達古還私藏著美酒!」   閣羅的猜測很快成為現實,當鬼僕捧來酒漿,閣羅大罵著揭開泥封,用力吸了一口,嘟囔道:「達古這個混蛋!」   程宗揚道:「鬼巫王大人經常閉關嗎?」   閣羅大口吸著酒香,喉結上下滾動,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最後還是把酒罈扔給鬼僕,喝道:「拿走!拿走!」   「唔,」閣羅回過神,「鬼巫王大人很少閉關。不過這一次,對我們鬼王峒很重要。」   「哦?」程宗揚感興趣地問道:「為什麼?」   閣羅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朋友。如果我說了,鬼巫王大人會先擰掉閣羅的腦袋,再把你切成碎片。」   這麼嚴重?程宗揚識趣地轉移話題,「我在上面一層,看到很多南荒部族。他們是在這裡居住?」   「那些都是奴隸。」閣羅指了指那對姊妹花白光光的肉體,「和她們一樣,都是被征服的部族奴隸。感謝鬼巫王大人,是他帶領我們闖出黑暗,成為南荒的王者!」   閣羅口氣中充滿了對鬼巫王的敬意。程宗揚道:「我很好奇,鬼王峒的人數並不是很多,為什麼能征服這麼多部族?」   閣羅眼睛瞇了起來,「我的朋友,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疑問?」   「我是商人。坦白地說,客戶的實力對我們很重要。對於有實力的客戶,我們有很多優惠。」   「優惠?」   程宗揚笑咪咪道:「比如余購。你可以付一部分錢,而拿到所有貨物。」   閣羅有些不悅地說道:「你是不相信我們鬼王峒的實力嗎?」   程宗揚笑容滿面,言辭間卻寸步不讓,「只有得到更多訊息,我們才可以做出正確評價。」   閣羅思索了一會兒,慢慢道:「我們能夠控制更多部族,甚至整個南荒。朋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哦?」程宗揚暗暗提起精神。瞭解鬼王峒的控制方式,對他們下一步行動很有用。   「你是一個很謹慎的人。」閣羅滿意地說道:「我們需要這樣的商人,但不是現在。」閣羅笑了起來,「現在,你應該放鬆下來,好好享受。哦,我聞到了碧奴淫蕩的氣息。」   程宗揚晚了幾秒才察覺到廳外的聲息。前面一瘸一拐蹦跳的是彌骨,後面的腳步聲卻很沉重,完全無法與舞姬輕盈的腳步聯繫在一起。   彌骨跳進來,竄到主人背後。閣羅不悅地說:「你去得太久了!」   彌骨吱吱怪笑著比了個手勢,沒等程宗揚弄明白,一個龐大的黑影便擠了進來。那是一名體格健壯的鬼武士,他站在門口,山一樣的胸腔起伏著,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在他岩石般的肩頭,坐著一個曼妙的身影。那女子披著一條碧藍的絲絨,將身體包裹著,只露出一雙妖媚的美目和一隻白玉般美麗的纖足。   與她目光一觸,程宗揚心頭頓時搖曳起來。自己曾經見過一雙帶來類似感覺的美目,那是在五原城外,單是一雙眼睛,就美得令人驚心動魄。但那個女人的美,讓人感覺凜然不可侵犯,而眼前這個舞姬,卻美得讓人慾火升騰。   廳內的燈盞被全部點亮,映出地上暗紅的地毯。扇形的客廳猶如舞池,程宗揚和閣羅倚在寬大的絲綢臥具上,面對著廳中半圓形的平台。   平台只有尺許高,兩側擺放著一人多高的珊瑚狀銅燈,將大廳中心映得亮如白晝。   舞姬纖足探出,身體水一樣從鬼武士肩頭滑下,輕盈地落在地上。她目光笑吟吟從廳中掠過,妖媚的眼中滿是濕淋淋的媚意。   「這是我的朋友。」閣羅命令道:「碧奴,讓他高興起來!」   碧奴如水的眼波朝程宗揚瞟來,「他就是閣羅大人的朋友嗎?很強壯的年輕人……還很乾淨……」   她聲音又細又輕,一般人用這樣的音量說話,很難讓人聽清楚。但她喉中帶著奇異的共鳴,語調像歌唱一樣,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程宗揚的身材早已看不到以前那個廢柴小白領的影子。來到這個世界之初,自己曾猜測過這些古人身高肯定不會太高,但在左武第一軍那些剽悍的士兵中,自己一米七八的身高毫不起眼,更不用提武二那種變態的粗胚。不過在南荒,自己的身高還是很夠瞧的,即使閣羅也矮他半個身子。   這一路跋涉,程宗揚肌肉迅速結實起來,肩膀和胸膛的肌肉稜角分明,腹肌清晰。一見,如果在以前,夠水準混個內衣男模。   碧奴目光漣漣地看著程宗揚,然後掩口嬌笑,媚態橫生,「陽物也好大。」   閣羅慾望勃發,拉過姊妹花中的姊姊,讓她斜躺在自己腰上,像抱著一具白玉琵琶一樣,陽具從後面干進她屁眼兒,一手摟住她上身,撫弄她圓翹的雙乳,一手伸到她腿間,玩弄她的性器。   這邊妹妹膽怯地看了客人一眼,然後依偎過來,張口含住他的陽具。程宗揚呼了口氣,已經勃起的陽具被滑軟的唇舌撫慰著,傳來陣陣快感。   碧奴好奇地道:「這是達古大人那對美麗的孿生妻子嗎?閣羅大人。」   閣羅施虐一樣揉捏著懷中的肉體,傲然說道:「達古那個沒用的傢伙已經死了!她們現在是我的奴隸。」閣羅舌頭像蛇一樣捲動著,嘲諷道:「很快會變得和你一樣。」   「達在大人嬌妻的後庭嬌花好像被干腫了呢。」   正在為程宗揚口交的女子瑟縮了一下,羞恥地把屁股移到一旁。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鬼王峒尊貴的客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達古的死,閣羅的情緒一直顯得很亢奮,他對程宗揚道:「你會喜歡的!我的朋友!」   舞姬嫣然一笑,掩在絲絨下的玉手從頸下伸出,輕輕一分,藍色的絲絨從頭上滑下,露出一頂精緻的珠冠,龍眼大小的明珠嵌在中間,周圍用米粒大小的細珠串成菱形,然後用珍珠細煉連在一起,攏住秀髮。幾條細碎的珠串懸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散發出耀眼的珠輝。   燈光下,珍珠的光澤愈發璀璨,然而她的面孔比明珠更奪目,第一眼望去,程宗揚就覺得舌頭發干。   她面孔像雕塑一樣鮮明而美艷,皮膚瑩白如玉,眉眼如同寶石一樣精緻。她五官與小紫十分相似,但比小紫更多了幾分成熟的艷麗。燈光下,她粲然一笑,就像一朵鮮花冉冉盛開,艷光四射。   程宗揚發乾的喉嚨動了一下,費力地嚥下一口吐沫。從小紫的年齡推算,她至少也有三十歲,正是風韻十足的年紀,僅僅往那裡一站,就顯得風情萬種,妖嬈得令人驚歎。   鬼武士龐大的身影沒入黑暗,所有的燈光似乎都集中在舞姬身上。   碧奴卸下碧藍的絲絨,露出胴體上薄如蟬翼的舞裝。她上身幾乎完全裸露,嬌軀白滑的肌膚欺香賽雪。只有一條碧綠的透明輕紗掛在她豐挺的雙乳一程宗揚敢發誓,絕對是掛在乳頭上。那條輕紗僅僅遮住乳頭,從乳峰間彎垂下來,彷彿風一吹就能從乳尖滑落。   雖然猥褻,那條碧紗卻是精心裁製的舞衣,它精緻的從舞姬胸前繞過,僅僅掩住乳頭,讓兩團渾圓的乳房盡可能多的裸露出來,然後在乳下收緊,勾勒出舞姬曲線玲瓏的腰身。   舞姬豐潤的乳球幾乎一覽無餘,一條紅寶石項鏈從她頸中垂下,一直垂到豐膩的雪乳間。那一對豐挺的乳峰高高聳起,尺寸比起樂明珠那對豪乳也不遜色,滑膩的乳肉像盛滿香甜的汁液一樣豐盈,白光光又圓又大。   她腰間繫著一條長長的舞裙,色澤比上身的碧紗更深,長裙從腰側開口,一直垂到腳了。舞姬纖柔的腰肢輕輕扭動著,款款走來。搖曳的裙縫間,一條雪白而筆直的美腿若隱若現,依稀能看到她大腿外側搖晃的珠鏈。   舞姬抬起手臂,纖美的玉手頭頂輕攏,像水一樣擺動著款款走來。她的舞姿簡單卻充滿動人的韻律,指尖輕柔的動作從手臂一直延伸到足尖,胴體每一條曲線都隨之扭動。那對碩大的美乳微微聳動,碧紗隨著乳肉的輕顫,在乳尖搖曳生姿。   閣羅一手握住達古長妻的乳房,大聲命令道:「碧奴!轉過身去!」   舞姬笑吟吟轉過身體,她束胸的碧紗在腰後繫了個漂亮的花結,赤裸著美玉般的背脊,下面是雪一樣瑩白的肌膚。   程宗揚陽具猛地一脹,撐滿了身下溫潤的小嘴。碧奴裙後空出一塊心形,白美的臀部整個裸露出來。她臀部豐滿異常,有著堪稱完美的曲線,纖細的腰肢向後彎出一個月牙狀弧度,又圓又翹。深綠的絲裙緊貼著臀側,那張又白又大的美臀更顯突出,彷彿一團雪滑的膩脂,白生生嵌在裙中。   碧奴臀肉雪白而又豐滿,肌膚像塗過油脂一樣晶瑩,散發出白花花耀眼的膚光,她刻意扭動著腰肢,豐膩的大白屁股妖艷地跳動起來。在她光潤的臀溝間,嵌著一串瑩潤的珠鏈,從後面看來,就像穿著一條珍珠串成的丁字褲,掩住她最迷人的部位。   來自碧鯪族的性感女奴在台上妖嬈起舞,艷麗的胴體帶著水一樣的韻律,在燈光下蕩漾出迷人的肉波。程宗揚幾乎看不清她的舞姿,目光完全被她跳動的乳房和雪臀所吸引。   碧奴兩手舉在頭頂,作了一連串柔美的舞姿,然後一手輕撫雪乳,一手按著珠冠,身體向後彎折,將雙乳聳到高處,淫艷地聳動起來。那兩團肥美的雪肉隔著透明碧紗,彷彿赤裸的懸在半空,肉感十足地左右搖擺,帶著沉甸甸的肉感,不時碰觸著乳間的紅寶石項鏈。   接著她揚起手臂,彎折的身體像隨波浮蕩的水草一樣婉轉輕舞。一串細碎的鈴聲從她挺翹的乳尖響起,越來越快。忽然她身體一旋,長裙鬆開,白滑的下體彷彿從裙中脫出,一瞬間便裸露出來,碧綠的舞裙萎謝在地。   碧奴雙腿修長白滑,光潔如玉,不等程宗揚看清,她就踮起腳尖,飛快地旋轉起來,鈴聲突然變得密集,在她纖美的腰間同樣繫著一條珍珠鏈,上面懸著無數細小的銀鈴,伴隨著她腰肢的動作,銀鈴同時上下跳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碧奴媚然瞟了程宗揚一眼,然後嬌笑著兩手撫在頸後,挺起胸,開始有節奏地聳動雙乳。那對渾圓的乳球每次跳動,掛在她乳尖的碧紗便鬆開一縷,束紗下的銀鈴便更響一分。她抖動越來越用力,懸在乳尖的碧紗也越來越松,最後輕煙一樣飄落,露出兩團白光光的碩乳。   碧奴的乳房又圓又大,彷彿不受地心引力一樣高高聳翹起來。在她嫣紅的乳頭上,嵌著一個星狀乳環,一支銀色的乳釘從她乳頭穿過,下面懸著銀鈴。碧奴伸出指尖,捻住自己的乳頭,然後輕聳雙乳。兩團肥白的雪乳跳動著,充滿迷人的彈性。   程宗揚正看得眼花繚亂,一個灰撲撲的人影忽然闖進來,筆直走到台邊,眼睛直勾勾盯著碧奴。他頭上挽的髮髻亂篷篷的,手指被鐵鑿磨出厚厚的老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閣羅和那些鬼僕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沒有一個人過去阻擋他。   這個來自六朝的石匠盯著碧奴看了半晌,忽然又轉過頭,盯著那對姊妹花。   他的目光很集中,只偶然移動一下,有種近乎瘋狂的專注,讓程宗揚想起發瘋的梵谷。   忽然那人從席間抓起幾個瓜果,飛快地吃了下去,然後走到角落裡,和衣躺下,不一會兒就發出鼾聲。   第9章f艷舞   「他是誰?」   「一個工匠。」閣羅目光始終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已經見怪不怪。   彌骨接口道:「是個瘋子,一個奇怪的人。他要把鬼巫王大人不朽的功績留在岩石上。」   閣羅皺起眉頭,教訓道:「彌骨,你的話太多了!」   彌骨吐了吐舌頭,跳到一邊,對碧奴道:「淫蕩的妓奴!主人要看你最淫穢的表演!」   碧奴嬌笑鬆開雙手,纖美的足尖像貼在冰面上一樣,朝兩邊滑開,一字形騎在地上,然後腰肢一折,白玉般的雙腿輕盈地舉起,將玉股展露出來。她雙腿一分即收,再合併起來後,變成背對眾人屈膝跪台上的姿勢。   程宗揚心頭微微一動。經過剛才的艷舞之後,她跪坐的背影突然安靜下來,顯得靜美異常,就像一枝插在瓶中的蘭花,一個美麗的姬妾在等自己的主人。程宗揚不禁想到,在陪伴岳帥的日子裡,她是不是也這樣在燈下等候過。   碧奴優美的身影一絲不掛,只有一條手指粗細的珠鏈從腰臀間繞過。她低聲唱起歌謠,一邊伸出玉手,解開珠鏈。她的歌聲與小紫有著相同的魔力,令人心神迷醉。她把珠鏈放在腳邊,然後抱住豐滿成熟的白臀,將光潤的股溝分開,露出臀間一顆龍眼大小的珍珠。那顆珍珠單獨嵌在雪滑的臀肉間,正擋住柔嫩的肛洞。   碧奴抱著雪臀,腰肢向後彎折。她腰身柔軟得不可思議,只見細軟的腰肢變成弧形,嬌媚的面孔離臀部越來越近,然後柔頸一揚,面孔對著自己的臀部。   自己曾在電視上見過軟骨表演,那些演員的肢體也能彎曲到類似的角度,以頭抵臀,但程宗揚還沒見過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再揚頭,將鼻尖頂住臀溝。驚歎間,舞姬伸出香舌,用舌尖輕舔著那顆明珠,然後玉齒一緊,咬住珠體,將碩大的珍珠從肛中拖出。   圓潤的明珠下,紅嫩的屁眼兒柔軟地向外鼓起,接著吐出一枚錐狀的金屬肛塞。碧奴咬著珠塞昂起頭,讓嬌艷的屁眼兒裸露出來。   她肛洞又紅又嫩,像一枚小小的銖錢嵌在雪肉中。她的肛塞一端是三角狀金屬錐,一端嵌著珍珠,塞進屁眼兒時,只露出外面的珍珠。   碧奴昂起頭,兩手抱著屁股向上翹起,將雪團般的美臀用力分開,讓客人們盡情觀賞自己美肛的艷態。   彌骨一直待在主人身邊,用毛茸茸的爪子拔弄姊姊的性器,聞聲他立刻跳起來,「彌骨來晚了在裝飾碧奴的屁股。彌骨告訴她主人讓她用後面的肉洞娛樂尊貴的客人吱吱——」閣羅打斷他的怪笑,「你再說那麼快,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彌骨連忙閉上嘴,老實地蹲下來。   程宗揚嚥了口吐沫,乾笑道:「果然是絕色……」   閣羅得意地笑道:「朋友!碧奴的表演才剛剛開始!」   碧奴雪白的腳尖並在一起,屈膝跪在平台邊緣。她昂著上身,渾圓的美臀高高挺起,然後嬌呻一聲,那個柔嫩的屁眼兒忽然一動,吐出一截碧綠的物體。   雪球般的臀間,嬌嫩的肛洞張成圓形,中間嵌著一根碧玉製成的玉棒。碧奴輕柔的細聲低唱著,雪臀劃著弧線左右挺動,那根碧玉棒越伸越長,在燈光下映出瑩潤的美玉光澤,妖艷無比。   閣羅哈哈大笑,抱著懷中的女體道:「看到了嗎?有一天你們也會和淫蕩的碧奴一樣,給客人表演臀部的技巧!」   碧奴一曲唱罷,嬌笑著起身,舒展著熟艷的胴體在台上柔美的舞動,足尖不時向後翹起,去挑弄肛中的玉棒。   「玉棒末端是個球形,要不然它早就掉出來了。」話音出口,程宗揚才意識到一時失神,自己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   閣羅大笑道:「彌骨!去把它拔出來!」   彌骨跳上平台,抓住那根碧玉棒。舞姬翹起屁股,兩手托住乳球,發出一聲迷人的低叫。碧玉棒「啵」的拔出,卻是兩端一般粗細。   「碧奴的屁眼兒比處女還要緊。」閣羅笑道:「你輸了,朋友。」   程宗揚聳了聳肩,台上彌骨抓住碧奴的臀肉,用玉棒戳弄她的菊肛。那個風韻如畫的美婦吃吃笑著,屁眼兒隨著玉棒的動作柔膩地來回滑動,時松時緊。   彌骨吱吱叫了幾聲,把碧奴牽到台邊。正當程宗揚以為結束的時候,碧奴又並膝跪下,翹起屁股。那收緊的嫩肛一點一點鬆開,忽然擠出一顆玉球。   程宗揚陽具狠狠跳了一下。碧奴並在一起的纖足翹起,接住玉球。那顆玉球與桌球大小相仿,但畢竟是手工磨製,圓度不及工業品。碧奴翹起雙足,將球送到臀間,然後放下一條小腿,僅用一隻纖足托住玉球,玉趾挺起,往裡一推。   玉球直徑與程宗揚以前經常拿的可樂罐差不多,可碧奴只有錢銖大小的肛洞卻輕易吞下玉球,像變魔術一樣,柔膩得不可思議。   閣羅哈哈大笑,「我的朋友,你來自遙遠的北方,見多識廣,那麼你見過這樣淫蕩的女奴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   這是程宗揚印象最深的一段淫舞,碧奴用極慢的動作再次擠出玉球,柔軟的屁眼兒被球體撐起,越張越大,最後只剩一圈細細的紅肉裹在玉球邊緣。碧綠的球體嵌在圓潤的雪臀間,只要略一用力,就會脫體而出。而碧奴卻那樣妖媚地夾住玉球,然後肛洞一收,將玉球吞入體內,讓柔嫩的屁眼兒恢復原狀,外邊看不出絲毫痕跡。   碧奴轉過頸子,嬌媚的玉臉從香肩一側露出,媚眼如絲地望著程宗揚,然後嬌呻著蠕動肛門。玉球在白膩的臀間時隱時現,柔嫩的肛洞隨之擴大縮小,將屁眼兒誘人的彈性和靈巧展示得淋漓盡致。   碧奴吃吃嬌笑著,燈光下艷態橫生,淫靡之極。   這個女人真的是岳帥的姬妾?程宗揚不禁懷疑起來。   自己曾經以為,碧奴在鬼王峒受盡凌辱和逼迫,不得不強顏歡笑,可眼前的舞姬與自己想像中完全不同。她不但沒有露出絲毫受辱的羞恥,甚至對彌骨的戲弄也一副甘之如飴的神情。   與謝藝閒聊中,程宗揚聽說那位岳鵬舉特別護短,只要是自己的女人,都不讓她們吃半點苦。最後遣散姬妾的時候,他分光了所有的家財,好讓她們生活無憂。碧宛得到的那一份肯定也價值不菲。可她卻來到鬼王峒,成為這些半人半鬼怪物淫玩的美肉玩具。自己想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緣故。   轟笑聲中,閣羅挺起身,一把拽住碧奴的珠冠,將她拖到程宗揚身上。碧奴柔媚的呻吟一聲,滑膩的玉體伏在程宗揚腿間,然後朝他嫣然一笑,張開紅唇,含住他陽具根部。   這一次比在碧鯪族的感受更真切,碧奴滑膩的香舌充滿黏性,蠕動間傳來陣陣異樣的快感。   那對姊妹花中的妹妹還在吞吐程宗揚的陽具,碧奴與她粉頰相接,香舌打著轉在程宗揚陽具根部舔舐,一點一點向上移動,最後擠開那位妹妹,將他濕淋淋的陽具吞入喉中。   那艷婦笑盈盈抬起眼睛,喉頭軟肉蠕動著,緊緊裹住龜頭。程宗揚渾身肌肉猛然繃緊,只覺連精囊也被她吸動一樣,忍不住就想噴射出來。   看到程宗揚緊張的樣子,閣羅不由發出一聲大笑,忽然他笑聲停止,然後猛地跳了起來,叫道:「彌骨!」飛身朝洞外掠去。   彌骨隨即竄出去,把那只陶罐遞給主人,過了一會兒又竄進來,「有人觸動下面的機關,碧奴閣羅大人讓你服侍好客人,閣羅大人趕去處理。」   程宗揚一陣心驚肉跳。   彌骨飛快地說道:「閣羅大人說客人儘管在這裡休息不會有人打擾,等他回來再談生意。」   「公子……」   碧奴媚眼如絲地說著,將香軟的胴體貼在程宗揚身上,精緻的眉眼像極了小紫。那對姊妹花也偎依過來,潔白的玉體赤裸著,彷彿一對溫順的白天鵝。   程宗揚心裡明白,那個觸動機關的九成可能是商隊的人。武二郎、易彪、小魏……每一個都有理由闖進鬼王宮。   程宗揚呼了口氣,「感謝閣羅大人的好意,我還是先回驛館,等閣羅大人回來好了。」   碧奴露出一絲訝色,她還從未遇到過拒絕自己美色的男人。   「砰!」   一柄快刀砍在案上,刀身不停震顫。   看著那張殺氣騰騰的面孔,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你想做什麼!」   樂明珠衣袖挽到肘間,秀髮用絲帶紮緊,一腳踩著漆案,圓圓的面孔努力擠出凶巴巴的表情,如果不去看她嘴角的餅渣,看起來還挺像一個漂亮的女匪。   「我們已經來到鬼王峒,還要等什麼?」樂明珠赤裸的小臂一揮,小雌虎一樣叫道:「難道要等那些壞人打上門嗎?」   小紫在旁邊點頭,「是啊是啊!」   程宗揚努力不去看小紫的面孔,壓低聲音道:「小香瓜,你知道你是在做什麼嗎?」   「呃?」小丫頭愣了一下,然後又擺出勇敢的表情,「我要除掉鬼巫王!這就是我,光明觀堂弟子樂明珠!千辛萬苦來到南荒的目的!」   「就這個理由?」   樂明珠像被針扎破的皮球一樣洩了氣,嘟著嘴道:「鬼王峒的傢伙太壞了,豆沙包都沒有,這些東西讓人怎麼吃嘛!」   案上放著幾塊厚厚的青苔,其中一塊還被小丫頭洩憤地踩扁了。小紫拿起來咬了一口,含糊地說:「一點都不好吃。」   「哎!」樂明珠連忙拉住小紫,「你別吃!」   小紫聽話地吐掉青苔,還伸出舌頭晃了晃。看著她柔嫩的口腔和香舌,程宗揚一陣心虛,畢竟就在一刻鐘前,自己還跟那個與她有著相同血緣的女人有著最親密的接觸。   小紫和她娘長得實在太像了,活脫脫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看著她嬌美的面孔,就情不自禁地去想像她肉體和碧奴會有什麼區別。至於她在閣羅面前說出商隊與達古的衝突,也許僅僅是因為天真罷了。   「你怎麼還在這裡?閣羅不是讓你搬出去住嗎?」   「小紫正要走啊。樂姐姐說他們送吃的來,要和我一起吃豆沙包。」   樂明珠拉住小紫,「不要走啊,不要走啊。」   「小紫要去看娘啊。」小紫開心地說:「小紫離娘好近啊,好像聞到了娘的味道呢。」   不是自己身上沾了碧奴味道吧。程宗揚板起臉,一聲不吭。   樂明珠雖然不捨得,總不能攔著小紫去見母親,只好依依不捨地說:「早一點回來好不好?」   小紫用力點了點頭,「小紫回來給姐姐帶豆沙包吃。」   樂明珠口水險些流了出來,一疊聲說:「好啊好啊好啊。」   等小紫離開,程宗揚捏了捏樂明珠的鼻尖,「這麼貪吃。」   「我剛吃掉最後一張餅,連藏的魚乾都被人吃光了,什麼好吃的都沒有。」樂明珠氣憤地說道:「我問那些僕人,鬼王峒裡有什麼好吃的,他們就拿來這些東西。」   「這是他們送來的?」   樂明珠越說越委屈,「我都好幾天沒有吃到好吃的東西了。」   程宗揚又好氣又好笑,竟然是青苔,難怪樂丫頭要翻臉。   「凝羽呢?」   「她和蘇荔姐姐出去了。」   程宗揚心裡一緊,「去哪兒了?」   「去上面找紅苗人。」   「武二也和她們一起?」   「是啊。哼,那傢伙好無聊,整天跟在蘇荔姐姐後面。」   程宗揚略微寬心了一些。不是武二就好,祁遠、吳戰威,還有雲氏商會的人都沒有出去,那麼觸動機關的人,也許跟商隊沒有什麼關係。   「小香瓜,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走走?」   「好啊!」樂明珠立刻來了精神,「去哪兒?」   「你不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嗎?」   這裡每個山洞都瀰漫著死亡氣息,太陽穴上的生死根就像游魚進入大海,不斷將死氣轉化為生氣,即使跋涉一路,剛才又跟那對姊妹花折騰許久,程宗揚也絲毫不覺疲累。   程宗揚敏銳地察覺到,越往後那些死亡氣息越濃重。自從進入鬼王峒,他就躍躍欲試,想知道山後究竟有些什麼。   山腹內潮濕而且森冷,寬闊的通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點起一堆篝火,既可驅除寒氣,又能照明。搖曳的火光間,兩側的巖壁上不時現出粗糙的圖案。那些雕刻與那個六朝工匠的精細相去甚遠,粗獷的劃痕充滿了蠻荒和原始的氣息,大概出自鬼王峒的手筆。   看來閣羅確實把他們當成朋友,離開驛館時,沒有一名鬼僕過來阻擋。這讓程宗揚的行動變得很方便,為了不讓人看出自己是花苗的新娘,樂明珠打扮成花苗女子的模樣,還戴了條面紗,不過很快她就取了下來,因為偌大的山洞中,除了他們,再沒有任何人。   洞穴漸漸變得狹窄,苔蘚也越來越少。繞過一個彎,兩側的岩石突然一變,表面像高溫燒過的琉璃一樣泛出火一樣的紅色,凹陷的巖壁形成一個個不規則的洞口。   「好像瑪瑙哦。」樂明珠左顧右盼地說。   山洞漸漸變得崎嶇,腳下的岩石也沒有再修整過。程宗揚從最後一堆篝火中撿起一根樹枝當作火把,當先朝上攀去。   「喂,找不到路怎麼辦?」樂明珠在後面提醒。   「好辦。」程宗揚掏出珊瑚匕首,在巖壁上刻了一個標記。   「這是什麼標記?」樂明珠好奇地說。   「字母A。」   「什麼東西嘛。」   上次因為標記混淆差點送命,程宗揚痛定思痛,決定用字母作為標記,只要按順序走,肯定不會迷路,而且也不會與其他標記混淆。   「保證我們不迷路的東西。」程宗揚收起匕首。   黑暗中傳來涓涓水聲,程宗揚舉起火把,眼前一條溪流貼著巖壁蜿蜒流動,火光……,溪流泛起奇異的色澤,溪底的岩石凝結出細小的突起,就像鵝雛嫩黃的茸毛。   「不會有毒吧。」樂明珠拿出銀針試了試,忽然高興地說道:「你瞧!水裡有小魚魚呢!」   「游得好快!」樂明珠捧起水,「是透明的呢,連肚子裡的東西都看得到!咦?它們怎麼沒有眼睛?」   「這裡沒有光線,它們要眼睛沒用,當然不會長了。」程宗揚說著,在巖壁上刻下第七個標記。這裡離山後已經不遠,但可以通行的山洞也到了盡頭。   樂明珠低頭看著水流的方向,「這裡好像可以過去。」   溪流從一塊巨大的岩石下方流入,石縫很矮,只有伏著身才能鑽進去。程宗揚把火把探入石縫,枝上的火焰立刻被氣流扯動。前方黑沉沉看不到底,似乎是一個很深的空間。   裎宗揚收回火把,「要回去嗎?」   「才不要!」樂明珠興致勃勃地說:「我要看小魚魚游到哪裡去了。讓我先進!」   「別擠!我先,你跟著我。」   程宗揚不由分說地把樂明珠推到後面,當先鑽進石縫。火把下,銀色的小魚對光線毫無反應,卻對聲音十分敏感。它們浮在空氣般透明的水中,一點細微的響動,就閃電般游開,然後在遠處重新聚成一團。   石縫只有肩膀高低,在裡面想翻個身都困難。但程宗揚清楚看到前方飄來的磷火。忽然額角微微一熱,一股陰冷的感覺進入體內。   程宗揚忽然停住。樂明珠鼻子撞到他腿上,酸得差點流下眼淚,生氣地擰了他一把,「大笨牛!」   程宗揚晃了晃火把,「前面沒路了。」   搖曳的火光下,溪流在石縫間繞了個彎,消失在岩石的縫隙間。面前一塊黑色的玄武岩擋在洞口,隱約能看到岩石右測有道縫隙,但程宗揚手臂不夠長,沒辦法伸過去照明。   「我才不信呢!」樂明珠奮力從程宗揚腿上爬過。   「喂,你別過來!這裡很窄!你若擠過來……」   第十章f覓源   「呶……就像這樣,咱們誰都動不了。」程宗揚無奈地說。   「大笨蛋,你往那邊挪一點!」樂明珠用膝蓋頂著程宗揚的大腿說。   「我背後是石頭好不好?」   「你的腰頂到我了。」   「這個洞是彎的,我旁邊就是一塊大石頭——喂,你別擠了!」   樂明珠使勁推著他,「你不會側過來?給我留點位置嘛!」   程宗揚歎了口氣,「這可是你說的啊。」   程宗揚側過身,樂明珠香軟的身體緊貼著他身體正面努力向上挪動,然後小丫頭發出一聲慘叫,「糟了!我被卡住了!」   「太好了。」程宗揚說。   裡面的空間並不算小,但由於一塊凸出的岩石,讓山洞變得彎曲,才難以通行。本來程宗揚還能挪動一下,可樂明珠非要擠進來,結果兩個人腰部都被石頭卡住,就像罐頭裡的沙丁魚緊緊貼在一起,身體間沒有一絲縫隙。樂明珠腦袋頂住程宗揚的下巴,擠得連手臂都難以移動。   「我都說了讓我先進去,你這麼胖,把路都堵死了!」   「我這是健壯!你瞧,全是肌肉!」   程宗揚腰一挺,樂明珠奇怪地說:「咦?這是什麼?」   程宗揚咳了一聲,「別管它了。你最好先退出去,讓我出來。」   「我才不呢!」   樂明珠使勁挪動身體,「哎呀,你頂到我了!」   能不頂到嗎?程宗揚腰側正頂在那塊凸出的石頭上,讓他不得不彆扭地擰著腰。樂明珠又非讓他側過身,結果那塊石頭變成頂在腰後面,使他小腹不自然地往前挺起。   那丫頭還不知死活地緊貼著他的身體往上爬,好不容易上身鑽進來,腰部卻同樣被卡住,變成與程宗揚面對面小腹緊貼的姿勢。   剛才腰一挺,程宗揚發現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中,竟然很可恥的勃起了。   樂明珠吃力地挪動腰肢,想從這個狹窄的洞口鑽過去,卻發現自己臀部怎麼也擠不過去,她揚起臉,看到程宗揚咬牙切齒的表情,不由一呆。   「你怎麼了?」   程宗揚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熱!」   少女帶著奶香的肉體緊貼在小腹上摩擦,身體很容易就有了反應。陽具迅速充血勃起,硬邦邦頂在樂明珠小腹下方。   小丫頭挪動身體時,就彷彿用小腹和大腿夾住自己的陽具研磨,隔著衣物都能清楚感受到她肉體的光滑和彈性。這種情況下,自己就是想軟都軟不下來。   樂明珠踢著他的小腿,「把你的手挪開!」   程宗揚無奈地亮出雙手,朝她搖了搖。   小丫頭一臉奇怪地望著他的雙手,然後低下頭,「你下面是什麼?好奇怪……」   樂明珠納悶地用小腹摩擦著他胯下,然後恍然大悟,「是你的陰莖!」   程宗揚辛苦地說道:「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懂呢。」   樂明珠皺了皺鼻子,一臉不屑地說:「我在書上看到過。不就是男人小便的東西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噁心死了!快挪開!」   程宗揚勉強喘了口氣,「你看我能挪動嗎?」   樂明珠使勁伸出小手,往他腰後摸了摸,這才死心,然後好奇地說:「咦,它為什麼會這麼大?哈哈,你每天都挺著它,難道不累嗎?」   累?總比你挺著那兩團肉球輕鬆吧。程宗揚惡作劇地動了一下腰,樂明珠叫了一聲,「哎呀!你頂得太緊了!」   說著她似乎意識到什麼似的,小臉微微一紅,「你頂到我了……」   陽具緊緊頂在小丫頭腹下,龜頭隔著衣物碰觸到她下體柔嫩的部位。樂明珠試著避開,可這個洞口實在太緊,倒像是她用小腹頂住龜頭來回搖動。   樂明珠臉頰越來越紅,忽然她板起臉,警告道:「不要尿到我的身上。」   程宗揚啼笑皆非,這丫頭學過醫術,對人體多少有些瞭解,但對男女之事的認識大概只有幼稚園的水準。   這會兒身體相互摩擦,她身體本能有了反應,所以才會臉紅,卻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還以為自己勃起是被尿憋的。   程宗揚吸口氣,很無賴地叫道:「我要尿尿!」   「不行不行!」樂明珠連忙叫道:「等我出去你再尿!」   她使勁挪動身體,想退出去,可身體往下一沉,那根大肉棒就毫不客氣地頂到她腿間,火熱的氣息透過衣物頂在身體下面,讓她下體情不自禁地一陣發麻。   樂明珠著急地說:「你快把它收起來!讓我出去。」   程宗揚攤開手,「這可是你自己要進來的。沒辦法,只有讓它尿出來,你才能出去。」   樂明珠生氣地瞪著他,程宗揚毫不示弱地反瞪過去,一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可惡表情。   樂明珠氣憤地說道:「不許你尿到我衣服上!我剛換的新衣服!」   程宗揚道:「那你說怎麼辦?」   樂明珠抿住嘴巴,兩人就那樣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下來,最後樂明珠悻悻道:「你尿到自己褲子裡好了。」   「好吧。」程宗揚把手伸到兩人身體之間。   「你幹什麼!」   程宗揚理直氣壯地說道:「沒人扶著,我尿不出來!」   樂明珠咬牙道:「你抓到我了!貼這麼緊,你手根本伸不下去!」   程宗揚微笑道:「那只好你幫我扶一下了。」   「噁心噁心噁心!」樂明珠一口氣說了十幾個噁心,然後頭一扭,「我才不要扶!」   程宗揚低頭在她耳邊呵了口氣,小丫頭耳根立刻紅了起來。   「你是醫生啊。就把我當成不能動的病人好了。反正我這會兒又不能動。」小丫頭想了一會兒,很勉強地說道:「你不能尿到我手裡啊。」   一隻柔滑的小手伸進褲中,在陽具上輕輕一碰,又飛快收了回來。兩人身體貼得太緊,樂明珠也只能勉強伸進去一隻手,一碰就嚇了一跳。她驚訝地咬住手指,剛觸摸過程宗揚陽具的手指連忙收回來,「好熱……」   程宗揚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像在燃燒一樣。眼前是少女嬌美的面孔,鼻端是旖旎的體香,連身邊冰冷的巖洞也似乎變得溫暖起來。   樂明珠本能地感到不好意思,卻又忍不住好奇。程宗揚又拿出醫生和病人的比喻,在他循循善誘地說服下,小丫頭終於握住他火熱的肉棒,按照他教的那樣上下移動。   「好粗……我都快握不住了。」樂明珠悻悻道:「你們尿尿需要這麼大的東西嗎?一點用都沒有!」   程宗揚喘著氣道:「你現在還小,以後就知道了,大一點才好。」   「裡面有骨頭嗎?這麼硬。」   程宗揚慘叫一聲,「不能掐啊!」   「我又沒用力!怕痛鬼!嘻嘻,就像一根大棒子。」   粗大的肉棒硬邦邦挺起,頂在少女腿間,堅硬的龜頭不時碰觸到她下體柔軟的部位。程宗揚漸漸發現,她似乎在有意用下體碰觸自己的龜頭,不過還有些害羞,每次都飛快地一碰就挪開了。   程宗揚心裡暗笑,這個小丫頭春心動了。雖然不知道怎麼做愛,但身體本能的有了反應,隱約意識到怎麼獲得快感。   樂明珠柔軟的手掌握住陽具,從陽具根部到龜頭來回捋動。她手掌小小的,又滑又軟,程宗揚挺著腰,把陽具放在她手中。忽然程宗揚張口含住她的耳垂,用舌尖輕輕佻弄著,接著慢慢朝她唇上移去。   樂明珠粉嫩的玉頰像塗了胭脂般嬌紅,熱熱的發燙,她移開臉,小聲嗔道:「我才不要和你親親,口水好髒。」   「你身上的奶味很香。你不會是剛斷奶吧?」   小丫頭嘻嘻一笑,「才不是呢。我以前每天都要喝牛奶啊。」說著她又皺起眉,「喂,你怎麼還不尿?我手都酸了。」   「小香瓜,」程宗揚貼在她耳邊,小聲道:「讓我親親你的小香瓜,就射出來了。要不,你還要幫我扶一個時辰。」   樂明珠低頭忸怩半晌,最後小聲說:「只親一下啊。」   小丫頭紅著臉用一隻手解開上衣,一條紅巾交叉束在胸前,兩粒豐滿的乳球在絲巾下高高聳起。   程宗揚笑道:「你還這樣束著呢。怎麼樣?比你以前的舒服吧?」   「你還說給我做乳罩呢……」   程宗揚手掌貼著她的乳球滑入巾內,然後手一緊,掌中滿滿都是她香滑的乳肉。小丫頭咬著唇,臉紅得像蘋果一樣。   熟悉之後,程宗揚發現這個小丫頭對身體的接觸並不反感,大概是在師門的時候她和自己的師姐妹們鬧著玩慣了,有時自己捏捏她的鼻子,拽拽她的耳朵,她也不會生氣。   尤其是那次在海神殿歷險,被自己看過她的身體,有時自己做些親密的動作,她也不怎麼在意。程宗揚甚至都懷疑,在她眼裡自己是不是和她的好姐妹差不多。   程宗揚扯開紅巾,將一團雪白的大乳球拖了出來,輕輕捏了捏。樂明珠小臉越發紅潤,她乳球還和當初看到那樣豐滿,滑嫩的乳肉像奶油一樣又白又膩。隨著自己手指的動作充滿彈性的乳球凹陷下去,乳暈收緊,紅嫩的乳頭微微翹起。   樂明珠小聲道:「不要咬我啊。」   「好香的小香瓜……」程宗揚捧住她雪團般的美乳,嘴唇貼在她滑膩的乳肉上親吻著。她鮮嫩的肉體充滿奶香的氣息,肌膚柔滑得如同絲綢。嘴唇貼在香滑的乳肉,傳來酥軟的感覺。   程宗揚舌尖一卷,將她柔嫩的乳頭含在口中。那顆小巧的乳頭在舌尖下迅速變硬,乳暈鼓起。小丫頭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光滑的乳球在臉側微微震顫,傳來心跳的頻率。   程宗揚用齒尖輕咬住乳頭,用力吸吮著她軟膩的香乳。小丫頭俏美的面孔越來越紅,忽然低低叫了一聲,她上身昂起,光滑的大腿緊緊夾住他的陽具,小腹頂住龜頭,微微抽動。   自己剛才跟幾個美艷的女人搞過,始終沒有射精,這會兒看著她嬌俏羞澀的美態,再也無法忍耐。程宗揚隔著衣物用力頂住她震顫的下體,用力噴射起來。   「哎呀!」樂明珠拔出小手,手心裡黏乎乎都是他的精液。   程宗揚握住她的手腕,一邊用射過精的陽具頂弄她的下腹,一邊把她的小手放在那粒赤裸的乳球上。樂明珠滿臉紅暈,被他頂得不停震顫,等乳球塗滿黏乎乎的精液才發現。   樂明珠像貓咪一樣臥在程宗揚懷中,她臉上余紅未褪,豐挺的乳球黏滿濕黏的精液,白光光微微抖動著。   「真討厭,」樂明珠皺起眉,生氣地用腳踢著他的小腿,「味道好重。哼!你騙人!你根本不是要尿尿!這是什麼東西?」   程宗揚咳了一聲,「這是女孩子最好的營養品。你蘇荔姐姐為什麼會那樣漂亮?   就是因為她每天都吃。」   「瞎說,我才不信呢。」   「不信你可以問問她。」程宗揚一臉壞笑地說:「不過,她是用下邊的嘴吃的。」   樂明珠小臉又紅了起來,賭氣地扭到一邊。   程宗揚在她耳邊笑道:「你下邊也濕了呢。」   「不許你說!」樂明珠連忙摀住他的嘴巴。   過了一會兒,她自己忍不住道:「好奇怪的感覺……」   「你不准笑哦,」樂明珠先警告他一聲,然後貼在他耳邊道:「剛才我好想讓你的大棒子插進來……」   如果換個空間,程宗揚這會兒就該捶胸頓足了,「你怎麼不早說!」   「騙你啦。」樂明珠嘻嘻笑道:「你肉棒那麼大,我下面又沒有洞洞可以讓你插。」   「如果有呢?」   「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知道?根本就沒有!」   程宗揚還不死心,「如果真有呢?」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哼哼!就算有,我也不要你尿尿的東西放到我身體裡面!都怪你,說要尿尿,害得我也想尿了。」   程宗揚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把她抱在懷中,「小香瓜。」   「嗯。」   「我們發個誓好不好?」   「什麼?」   「你的身體只能讓我的肉棒放進去。」   樂明珠想了一會兒,「那好吧。」   「可是一輩子啊。」   樂明珠有些為難起來,「我還要嫁給大英雄呢。怎麼可能和你在一起那麼久啊。不過你放心啦,」小丫頭大度地說道:「我才不讓他把東西放在我身體裡面呢。」   「咳!咳!」程宗揚劇烈地咳嗽起來,「那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咦?這有什麼關係?」樂明珠訝然道:「人家已經認真想了,你這人又笨又討厭,不過真的要讓人進到我身體裡面,那還是選你好了。」   好吧。程宗揚終於可以肯定,這丫頭的性知識相當於六歲。把嫁人和做愛當成了兩碼事,嫁人要嫁給大英雄,做愛還和自己做。這樣的結果,自己應該滿意了吧。   樂明珠悄悄舔了一下手指,然後嫌棄地皺起眉頭,「一點都不好吃。」   程宗揚大笑著擁緊她的身體,一手揉亂了她的頭髮。   樂明珠閉著眼舒服地挪動了一下身體,「不過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喂,這石頭會不會突然掉下來,把我們壓在下面?」   「害怕嗎?」   「不害怕啊。就是有點捨不得,」小丫頭嘟著嘴說:「我還沒活夠呢。」   程宗揚寬慰道:「放心,既然能進來。我們就能出去。」   「怎麼出去?」   程宗揚摸出匕首,小心地探到背後,用力剔開腰後那塊凸出的岩石,然後一收腹,身體向前滑動半尺,伸手攀住玄武岩邊緣。   他身上的骨骼發出格格的聲音,身體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從狹窄的洞口掙出,腿側被岩石鋒利的邊緣磨出一道血痕。   程宗揚往玄武岩後面看了看,一身輕鬆地回過頭,「前面能過去,不過沒有火把。」   「流血了?大笨牛!」樂明珠連忙給他紮住傷口。   那根樹枝已經剩一點余火,隨即熄滅。程宗揚摸黑鑽進山洞,然後回過手,拉住樂明珠柔軟的手掌。   「好鋒利的匕首。咦,你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我不是剛想到嗎?」   「你騙我!」   「啊!你踢到我傷口了……」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痛不痛啊?」   「痛死了……」   「好了好了,大不了我讓你踢還一下。」   「我要打你屁股。」   「那你打吧。輕一點啊。哎呀!不許把手伸進來!」   兩人摸索著在低矮的巖洞中鑽行良久,終於看到一抹微光。   那條溪水百折千回之後,又在前方出現,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水潭。一個男子赤著下身,盤膝坐在水潭邊,正藉著火褶的微光,用一根細針仔細縫合胸膛的傷口。   「下來吧。」謝藝淡淡道:「這裡沒有別人。」   謝藝把針線收進一隻鹿皮口袋裡,然後挺起胸。肌肉堅實的胸膛上,一條傷口從鎖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肋側,再深數分,就會刺穿心臟。傷口兩側縫合的針腳整齊之極,就像用尺子量過一樣精確。   一個少女伏在水潭旁,她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眼睛緊緊閉著,看不出是死是活。   「阿夕!」樂明珠驚叫起來。   謝藝伸手一擋,一股柔和的力道將樂明珠推開。   「不要碰她。」謝藝說道:「如果不是她故意觸動機關,我也不會負傷。嘿嘿,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是她觸動機關?」程宗揚叫了起來。   謝藝舒展了一下肢體,隨著肌肉的收縮,傷口微微鼓起,「她中了一種攝魂的邪術,我只好制服她。」   「怎麼可能!」樂明珠叫道:「她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謝藝大有深意地看了程宗揚一眼。程宗揚只好道:「她確實有點……不太一樣。你說的沒錯,她是被人操縱了。但我沒想到她會暗算你。」   「我也沒想到。」謝藝淡淡道:「所以她跟著我的時候,我沒有理她。」   程宗揚就知道自己與阿夕那點事瞞不過謝藝,很可能他還以為阿夕是受了自己指使,才疏於防備。可對於阿夕背後的操縱者,自己知道的一點都不比謝藝更多。   最開始,這像一個玩笑,那個隱藏在背後的操縱者故意控制阿夕,讓她獻身給自己。直到碧鯪族時,那人突然露出殘忍的一面,然後就是這次暗算謝藝。   想到這裡,程宗揚如芒刺在背。也許那人對自己真的沒有惡意,但誰知道他下次會做出些什麼來。   程宗揚在謝藝對面盤膝坐下,「謝兄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樂明珠氣憤地說道:「肯定是鬼王峒的壞人!」   謝藝微微一笑,「你心裡已經有了人選?」   程宗揚點了點頭,「但我沒辦法確定。」   「是鬼王峒的壞人!」樂明珠貼在程宗揚耳邊大聲說。   兩個人很默契地把她的意見忽略掉,謝藝道:「不妨說來聽聽。」   「我只有一條線索,不過挺有意思。」   「是鬼王峒!」樂明珠扭住他的耳朵。   程宗揚道:「那道機關連謝兄都沒察覺,阿夕怎麼會知道?謝兄不妨猜猜,誰會知道鬼王峒裡的機關?」   謝藝平靜地看著他。   「朱老頭。」程宗揚道:「我們這些人裡,只有他來過鬼王峒。」   「還有小紫!」樂明珠大聲道。   程宗揚歎了口氣,「阿夕中的邪術,是在我們遇到小紫之前。」   「也許阿夕根本沒有中邪!」   「走吧。」謝藝站起身,「我們去看看那個有趣的朱老頭。」   寬闊的客廳內陳設著黑色的屏風,屏上用硃砂彩漆繪製著繁複的雲龍圖案,兩條巨龍圍繞著屏風正中一塊玉璧張牙舞爪。屏風前,左右放置著兩具博山爐,爐蓋上銅製的仙鶴展翅欲飛。角落裡,一盞樹狀的燈台火光搖曳。如果不是偶然飛過的磷火,很難想像這裡會是南荒最陰暗的所在。   朱老頭瞧瞧旁邊沒人,揭起爐蓋,「噗」的吐了口濃痰,然後清了清嗓子,沒事人一樣背著手東張西望。   程宗揚笑咪咪進來,「早啊,老頭。」   朱老頭堆起笑臉,「小程子,找老頭有啥事啊?」   「沒事兒一我就不能找你談談心嗎?」   朱老頭搓著手嘿嘿笑道:「哪……咱們談談錢成不?」   「成。」程宗揚拋起一枚錢銖,然後一把接住。   朱老頭眼睛立刻直了,半晌才叫道:「缺德啊!小程子!你還騙我老人家沒金銖!那是啥!」   程宗揚「砰」的往案上一拍,「猜猜,我手裡有幾枚金銖?猜對了,都是你的。」   「不就是一……」朱老頭說了半截連忙打住,小心道:「要是猜錯了呢?」   「猜錯了,」程宗揚大方地說道:「你就照數賠給我好了。」   朱老頭猶豫半晌,瞧著他的臉色,試探著伸出一根手指。看到程宗揚手臂一動,又立刻收了回來。   「猜不猜!」程宗揚不耐煩地說道。   朱老頭陪笑道:「我瞧著……還是不猜了吧。傷和氣,傷和氣……」   「那好。」程宗揚把錢銖一收,「錢的事咱們就談完了。下面該談心了。老頭,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朱老頭乾笑道:「小程子,瞧你說的……我能有啥事瞞你啊。」   「朱老頭,看著我的眼睛。」   「啥了?」朱老頭一臉的莫名其妙。   程宗揚鼻子幾乎碰到朱老頭臉上,眼對眼盯著他。朱老頭越看越心虛,幾乎躲到香爐後面。   「干!你心裡真有鬼啊!」   朱老頭哭喪著臉道:「我心裡有啥鬼了?」   程宗揚一把拽住他,然後喊道:「阿夕!」   花苗少女慢慢走進來,站在朱老頭面前。朱老頭臉色頓時變了。   「你幹的好事啊——朱老頭。」   朱老頭一個勁兒地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死鴨子還嘴硬!」程宗揚一揮手,「謝藝!給我審!」   謝藝輕煙般從屏風後翻出,一把扣住朱老頭的脈門。   「哎喲……我的親娘哎!」朱老頭被扭得跪下來,一手舉著,鼻涕眼淚立刻滾了出來。   「老頭真是好運氣啊,這位謝爺可是刑訊高手,你要想嘗嘗呢,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個時辰一種,到明天這個時候不帶重複的。」程宗揚蹲下來,「老實說吧,肚子裡揣的什麼鬼胎呢?」   「我說!我說!」朱老頭慘叫道:「袋子裡最後那點魚乾,是我一是我吃的……哎喲!輕點兒!阿夕姑娘!我是吃完才瞧見你的……」   「好啊!」樂明珠從阿夕身後跳出來,指著他憤怒地說道:「我說魚乾怎麼沒有了!都是你!害我吃青苔!」   謝藝眉頭動了一下,然後鬆開手,「不是他。」   「這可審完了?」程宗揚掩不住那份失望,就差沒再給朱老頭安個罪名了,「要不咱們給他來一遍滿清十大酷刑過過癮?」   「饒命啊!」朱老頭抱著手腕,「哎喲哎喲」的叫著,滿臉的鼻涕眼淚。   謝藝拍了拍手,淡淡道:「看不出來,你還在十方叢林待過。」   「咦?十方叢林?」樂明珠探過頭來。   程宗揚納悶地說道:「什麼東西?」   「就是好多好多光頭在一起!」樂明珠搶道。   「是禪寺。」謝藝道。   「和尚?」程宗揚打量著一臉猥瑣的朱老頭,「謝兄沒看錯吧?」   「和尚咋了?」朱老頭梗著脖子道:「俺那是家裡窮,才剃了頭到寺裡幹活。不丟人!」   「嘖嘖,朱老頭,」程宗揚道:「連和尚都當過,你還真讓我刮目相看。」朱老頭精神一振,「俺還會唸經呢——」他閉上眼,搖頭晃腦地念道:「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   程宗揚朝他後腦拍了一記,「打住吧。」   朱老頭沒趣的閉了嘴。   謝藝朝朱老頭拱了拱手,「孟浪了。」   朱老頭翻著眼睛嘟囔道:「我這腕子還火燒火燎呢……」   僅有的線索就這樣斷掉,程宗揚不甘心地問道:「謝兄,你怎麼看出來他身上有禪門功夫?」   謝藝微微一笑,「蘿蔔、黃瓜、白菜都是菜,你只要吃過就能分出來。至於這位,功夫雖然粗淺,算不上禪門神功……」   「粗淺?」朱老頭一吹鬍子,「禪門十大絕技我是樣樣精通!粗淺?哼!」   「哦?哪十大絕技?」   「金剛珠、伏魔杖、辟邪拂、降妖杵——怎麼?你沒聽說過?」   謝藝搖了搖頭,「沒有。我聽過的十絕,和你說的不大一樣。」   朱老頭哂道:「沒見識!十大絕技哪兒有兩種的?哈哈!」   朱老頭乾笑兩聲,突然不放心起來。他低著頭球磨一會兒,小心問道:「你聽過那些裡面,有沒有一種是這樣的?」   朱老頭兩手握在一起,來回比劃,那招數程宗揚看著很有點眼熟。   謝藝點了點頭,「這大概是掃地神功吧。沒有。」   朱老頭呆了一會兒,喃喃道:「好啊,那禿驢騙了我幾十年啊……」   樂明珠卻來了興趣,對謝藝道:「喂,你說的禪門神功是什麼?」   「釋佛邏耶。」   「很厲害嗎?」   謝藝看了她一會兒,「很厲害。」   「有我們的鳳凰寶典厲害嗎?」   「鳳凰寶典?」謝藝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徒有其名罷了。」   小丫頭這下可不依了,「我師傅說,鳳凰寶典是世上最最最厲害的神功!」   謝藝淡淡道:「世間武功雖多,真正能稱得上神功的,無非十方叢林的釋佛邏耶,太乙真宗九陽神功。另外值得一提的,還有黑魔海的太一經。至於鳳凰寶典,嘿嘿……」   樂明珠氣惱地瞪大眼睛,「黑魔海的邪功,怎麼能和我們光明觀堂的鳳凰寶典相比!師傅說,黑魔海那些怪物都是受過詛咒的壞蛋!」   「是嗎?」   「怎麼不是!黑魔海的人都是人渣!變態!禽獸不如的畜牲!」   朱老頭小聲道:「也沒那麼壞吧?」   「好啊!你偷吃我的魚乾,還幫壞人說話!我看你就是壞人!」   朱老頭立刻閉上嘴。   樂明珠挽起袖子,凶巴巴亮出拳頭,「等我抓到那個害阿夕的壞蛋,我就把你的鬍子扯光,牙齒打掉!」   朱老頭叫屈道:「你抓壞人,幹麼拿俺出氣?」   樂明珠瞪著眼道:「我看就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謝藝微微一笑,轉頭對程宗揚道:「鳳凰寶典號稱光明觀堂鎮堂之寶。可多年來無人練成,你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程宗揚很無辜地說道:「我怎麼會知道。」   謝藝道:「岳帥嘗言,世間最無用的功夫就是童子功,難練易破,大多都是自欺欺人,全無益處。鳳凰寶典也是童子功的一種,據說修習時需用純陰之體。一旦破體就有性命之憂,即使能保住性命,也終生無望練至第九重一姑娘知道你們光明觀堂為何沒有人練成過鳳凰寶典了吧?」   謝藝明顯是在譏刺她們不能保有童女之體,樂明珠卻根本沒有聽出來,她這會兒還瞪著偷自己魚乾的朱老頭,生氣地說:「鳳凰寶典的神功,哪兒有那麼容易練的!」   程宗揚也覺得好笑,「練功就是練功,跟那層膜有什麼關係?」   「不錯。」謝藝點頭道:「依我看,這只是托詞。」他嘲諷道:「說白了,鳳凰寶典不過是種駐顏之術,好讓光明觀堂那些精明的女人拿來自高身價,賣個好價錢而已。」   樂明珠再笨這會兒也聽懂了,頓時氣得漲紅了臉,「你胡說!」   謝藝看著自己的手指,徐徐道:「當日有個女人向岳帥自薦枕席,說她練過鳳凰寶典,若是破體會性命不保,可為了岳帥高興,寧可捨命。累得岳帥耗費真元,為她護持心脈。結果她不但活下來,還背著岳帥搞三捻四,讓岳帥雷霆震怒……」   樂明珠捂著耳朵頓足道:「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   程宗揚湊到謝藝耳邊,小聲道:「給點面子吧。你把她惹毛了,我也很難做的。」   謝藝冷冷一笑,住了口。   看著阿夕,程宗揚又是一陣頭痛,索性交給樂明珠,讓她去照料。樂明珠把手指放在眼眶下面,吐出舌頭,朝謝藝狠狠作了個鬼臉,這才帶著阿夕氣鼓鼓地離開。 六朝清羽記 第10卷 作者:弄玉&龍璇 第一章 蟲惑 隱藏在阿夕身後的操縱者像根剌紮在心頭,讓程宗揚心神不寧。蘇荔她們去尋找紅苗盟友,到現在也沒有音訊,更讓自己坐立不安。 很難判斷現在是什麼時候,深藏地下的鬼王峒如同失去了時間,只有黑夜漫長得沒有盡頭。 程宗揚第十五次站起來,去看凝羽回來沒有。剛起身,旁邊的謝藝突然睜開眼睛,露出傾聽的神色。 程宗揚連忙豎起耳朵,半晌才勉強捕捉到一絲微響。那聲音繞過重重巖壁,已經變得微弱之極,然而充滿殺伐的節奏,皿讓自己汗毛直豎。那是鬼王峒青銅戰鼓的聲音,難道是凝羽? 程宗揚叫道:「不好!」 鼓聲越來越響,突然間腳步聲響起,易彪、吳戰威等人聽到鼓聲,都奔了過來。 謝藝道:「她們回來了。」 程宗揚遲疑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蘇荔,不由又多了一分佩服。能從紛雜的聲息中辨出蘇荔的腳步,這分修為比自己可強太多了。 蘇荔彎眉緊鎖地踏入廳堂,後面是黑著臉的武二郎。凝羽摘下面紗,搖了搖頭:「沒有找到。」 只要凝羽能無恙歸來,其它的程宗揚都不在乎,但聽到她們沒尋到紅苗的盟友,仍忍不住訝道:「紅苗人還沒來?」 「一天前就到了,」 蘇荔道:「我們見到他們入峒時留下的標記,但再找就沒有了。這裡有上百個部族,也許我們錯過了。」 「你們不是有個當廚子的內線嗎?」 蘇荔搖了搖頭:「他是紅苗人,和我們沒有聯繫。」 武二郎不耐煩地說道:「費什麼事呢,把咱們能打的全拉過來,直接踹門不就得了!先說好,鬼巫王那傢伙是我的!二爺要讓你們伸一指頭就是孫子!」 「二爺好氣概,」 謝藝微笑道:「不過鬼王峒屬下有上萬之眾,武二爺又能殺得多少,」 「你說咱們動手,他們會幫鬼王峒?」 武二郎橫起眼睛:「沒睡醒吧?誰當奴隸還當出癮了?」 謝藝淡淡道:「這些人不能以常理論之。」 「是的。」贊同他的居然是蘇荔:「我和那些人交談過,他們把鬼王峒的人都當成神,敬畏得甚至超過了自己的祖神。」 凝羽忽然道:「我要下去看看。」 程宗揚一怔:「去哪兒?」 「鬼王宮。」 「不行!」 程宗揚道:「這裡山洞比迷宮還亂,就是有人帶路,也不一定能出來。」 易彪道:「辨跡尋徑,在下頗有一些心得。」 他本來性直氣烈,只是兄長出了意外之後,擔子部落在他肩上,性格謹慎了許多。但這時還是露出性急的一面。 程宗揚道:「下面有機關!」 「什麼是機關?」 蘇荔對這個名詞不很熟悉。 「一種殺人的陷阱。」 謝藝道:「謝某在下面受了傷。」 蘇荔揚起眉毛:「你看到了什麼?」 「巫師。」 謝藝笑了笑:「我猜他們在煉製鬼戰士。」 眾人面面相覷,蘇荔起身道:「我也去!」 眼看眾人群情聳動,又要演變成上次的大表決,程宗揚連忙站起來:「這就別爭了,要去大家都去。不過不是這會兒,」 他一指謝藝:「總該讓謝兄把傷養好吧?」 祁遠的咳嗽聲從門外傳來。程宗揚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推門出去。 來的是彌骨。他說閣羅大人在處理事情,讓彌骨來問他的朋友們,是否還需要什麼東西。 程宗揚笑著攀談幾句,然後道:「外面像是在敲鼓?」 彌骨道:「那是召集奴隸的鼓聲,他們要去地火深淵做工。天快亮了。」 程宗揚鬆了口氣,彷彿無意地說道:「我們做生意的時候路過紅苗,聽說紅苗也派人向鬼巫王大人表示臣服。他們也住在上面嗎?」 「峒裡的部族太多了衛兵也許知道。等等!」 彌骨難得的停頓下來,轉著眼珠想了一會兒:「紅苗……紅苗……」 他忽然一拍額頭:「彌骨知道!!她們送新娘來!」 程宗揚眼睛二兄:「她們在哪裡?」 彌骨跳起來:「我帶你去!」 沉悶的銅鼓聲在山腹內迴盪,無數奴隸從藏身的洞穴鑽出。他們來自南荒不同的部族,有的身上帶著野獸的斑紋,有的軀肢異化成獸體,呈現出半人半怪的異態。他們大都帶著工具,面無表情地朝鼓聲傳來處聚集。 走在這些獸化的變異人中間,就像在電影的場景中行走,充滿了不真實的感覺。 程宗揚不禁想起段強,如果他在這裡,一定會後悔自己沒有帶攝影機。 彌骨一條腿無法伸直,走路時一顛一顛,速度卻極快。人流雖然擁擠,但一見到彌骨就遠遠避開,給他讓出一條通道。 「紅苗人有二十個強壯的男人,都是很好的戰士。」 彌骨扭頭朝蘇荔齜出牙齒:「你們的戰士太少了,不過女人很好。花苗族長,你會讓巫師們頭痛的。」 蘇荔握住程宗揚的手,她手心濕濕的都是汗水,勉強笑道:「為什麼呢?」 彌骨猛地湊過來,帶毛的面頰牽出一個可怖的笑容:「你很強健,他們不知道該讓你成為戰士還是女奴。」 蘇荔手指緊了一下。彌骨說巫師正在進行儀式,除了程宗揚不願意再帶人去。 而他們的儀式正是蘇荔最大的擔憂。即使南荒最悍勇的部族,一旦歸服鬼王峒,就馴服如同羔羊,一直讓蘇荔無法理解,也許秘密就在於彌骨所說的儀式中。 在程宗揚的遊說下,最後彌骨勉強答應帶上蘇荔,但自從進鬼王峒就緊貼著她的武二郎只能留在驛館。 彌骨朝蘇荔雪白的大腿上飛快地抓了一把,然後怪笑著跳開。而蘇荔只能面帶微笑,表示對他的唐突並不在意。 鼓聲停止的一刻,密集的人群彷彿突然消失了一樣,街市變得冶清。不時飄過的磷火,讓空蕩蕩的洞窟猶如鬼域。 走在奴隸們聚集的洞窟間,程宗揚才知道這裡有多簡陋。鬼王峒給奴隸們提供的只是一個勉強可以容身的地方,蜂窩般密佈的洞穴簡單異常。有的洞口掛著破舊的獸皮,更多的連獸皮都沒有,就是一個空空的石窟,偶爾有一些粗糙的竹木物品。 彌骨左看右看,忽然叫道:「這裡!」 彌骨鑽進街旁密如蛛網的小徑,領著兩人來到一座巖洞前。洞口掛著一張嶄新的獸皮,上面描繪著紅苗人驕傲的巨蠍圖騰。彌骨拉開獸皮,一股奇異的味道隨之飄逸出來。 將近三十人居住的洞穴仍然顯得很擁擠,一堆篝火在黑暗中燃燒,旁邊一個額頭黥青的紅苗漢子單膝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一個生著鬼角的巫師低聲念誦著什麼。 「婁蒙!」蘇荔低聲叫道。 婁蒙是紅苗族長的兒子,也是紅苗未來的繼承人。紅苗和花苗血緣相近,又同時面對鬼王峒的威脅,婁蒙的妻子丹宸未嫁前是蘇荔的閨中密友,兩族能夠結盟,婁蒙夫妻是最有力的扶持者。這次來鬼王峒,就由他們親自帶隊。 但此時婁蒙對蘇荔的呼喚充耳不聞,他眼神渙散,臉上帶著莫名的笑容,似乎正沉浸在無法言說的歡喜中。 「你認識他?」不等蘇荔回答,彌骨就飛快地說道:「他很厲害,巫師說他心裡有一個秘密,今天已經第三次給他舉行儀式。」 彌骨朝巫師打了個手勢,然後進到洞內。巫師對他的闖入只翻了翻眼睛,念誦聲絲毫未停。婁蒙卻似乎完全喪失了意識,連視線也沒有一絲移動。 山洞被幾根竹子隔開,洞窟一側,一個披著蓋頭的少女躺在床上,兩個伴娘正托起她雪白的玉臂,在她肌膚上塗抹著芳香的迪骨。 「這是紅苗的新娘。」彌骨咕咕笑道:「等鬼巫王大人出關,就該享用她們香噴噴的肉體。」 那三名少女穿得極少,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和婁蒙一樣對他們的闖入毫無反應。彌骨雖然垂涎欲滴,卻不敢停留,領著他們朝洞內走去。 忽然,一聲輕笑從洞穴深處傳來。笑聲像水波一樣,令人怦然心動。 隔著竹竿,能看到一張破舊的竹榻,上面不知被多少汗水污漬浸過,被染成黑色。 攝旁,一個美貌的紅苗女子身無寸縷,正赤裸著白艷的肉體,吃吃嬌笑。 在她身前站著巫師的鬼僕,一個狗頭人身的怪物。他吐出鮮紅的長舌在女子臉上舔著,一邊伸出毛茸茸的手爪,探到女子腿間。 蘇荔一顆心直沉下去。那是丹宸,她幼時的好友。 半人半犬的怪物挺起野獸的陽具,喉中發出狺狺的叫聲。丹宸滿臉都是鬼僕的唾液,她嬌笑著握住狗頭人的獸陽,一邊踮起腳尖,挺起下腹,將下體嬌艷的性器放在陽具頂端,來回磨擦。 彌骨吱吱叫著□進去,用力在丹宸雪白的屁股上打了一記。丹宸身子一顫,蜜穴向下一沉,頓時被獸陽粗大的龜頭塞滿。 狗頭鬼僕帶著狺狺的犬吠聲叫道:「彌骨!我聽說達古死了!」 彌骨頸中裸露的血管興奮地跳動起來:「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她已經開始聽話了嗎?達古那對孿生妻子已經是女奴,服侍過閣羅大人!我沒聞到魂香的味道!」 狗頭鬼僕露出討好的笑容,對彌骨說:「這個紅苗女人已經被馴服了,玩起來很有趣。」 他狺狺叫了幾聲,丹宸挺起下體,一手分開蜜穴,一手握著他粗壯的陽具,像拿著一根棍子一樣在自己體內捅弄,不時發出吃吃的嬌笑聲,一邊口齒不清地呻吟道:「好……舒服呢……」 程宗揚感覺到蘇荔的手掌在顫抖,她陌生地望著自己的好友,雙腳像被釘在地上無法移動。 程宗揚在她耳邊低聲道:「別擔心,既然是巫術,肯定有破解的方法。」 雖然在寬慰蘇荔,程宗揚自己心裡也充滿猶疑,難道鬼王峒真有巫術可以改變人的思維?看這個紅苗女人的舉動,就像是完全被人洗腦了一樣。 彌骨忍不住加入進去,和狗頭鬼僕一起把丹宸壓在污黑的竹榻上。丹宸一邊張開腿與狗頭鬼僕交媾,一邊把臉貼在彌骨毛茸茸的腹下,舔舐他的陽具;她瞼上笑容滿面,絲毫沒有為難的表情。 丹宸雪白的肉體與兩個醜陋的怪物糾纏在一起,在竹榻上翻滾起伏,激烈地交合著。她趴在狗頭鬼僕身上,用蜜穴套弄他的陽具;彌骨扒開她的臀部,從後面騎在她屁股上,用力插進她體內。丹宸露出一絲痛楚的表情,緊接著又綻露笑靨,一邊與狗頭鬼僕親吻,一邊又被彌骨拽著頭髮扭過臉,與他唇齒相接,臀部賣力地挺動著,用自己的性器和肛門同時服侍兩名鬼僕。 蘇荔臉色雪白,手指像冰一樣寒冷。程宗揚輕輕一推,把她擋在身後。 不知過了多久,兩名鬼僕嘻笑著從竹狺W爬起來,紅苗美婦嬌喘著軟綿綿趴在狺W,她胴體上佈滿爪痕,雪臀被幹得敞開,屁股裡面灌滿精液,臉上卻帶著幸福的笑容。 「把他們引出去。」蘇荔用乞求的口氣對程宗揚說。 程宗揚鬆開她的手指,朝彌骨走過去。 彌骨笑道:「這個紅苗女人很好玩,程商人你也來試試。」 「的確很漂亮,」程宗揚話鋒一轉:「閣羅大人應該已經忙完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彌骨疑惑地說:「程商人不想試試紅苗的女人?」 程宗揚嘿嘿笑道:「我對年輕一點的感興趣……」 他一指紅苗的伴娘:「這個怎麼樣?」 彌骨大搖其頭:「她們是獻給鬼巫王大人的禮物。」 「那就換她們吧。」程宗揚指向新娘說。 彌骨頭搖得更厲害了:「那是獻給龍神的新娘。」 程宗揚笑道:「每個部族都送女人來,鬼巫王大人的新娘可真不少。」 彌骨喉中發出咕咕的笑聲,似乎想說什麼,卻又閉上嘴。 程宗揚手一揚,拋出幾枚錢銖,笑嘻嘻道:「好幾天沒有賭錢,有點手癢……想不想來一把?」 彌骨和狗頭鬼僕對視一眼:「賭錢?」 「就是我出錢,你們來猜。只要猜中,這錢就是你們的。」 兩名鬼僕盯著程宗揚手裡的錢銖,露出貪婪的神情。 程宗揚揀出一枚錢幣,往空中一拋,然後接住,把拳頭伸到狗頭鬼僕面前:「猜猜,是正面是反面?」 長著狗頭的鬼僕遲疑了一下,彌骨搶道:「正面!」 程宗揚手張開一線,瞄了一眼,然後道:「你贏啦!這是你的了。」 程宗揚把錢銖拋給彌骨,彌骨一把接住,喜得抓耳撓腮。 程宗揚又出了幾把,讓彌骨贏了五枚銅銖,等兩人興趣都被勾了上來,他卻停了手:「這裡大氣悶了,不如咱們換個地方玩。」 「這裡這裡!」彌骨立刻躥了出去。 程宗揚朝蘇荔使了個眼色,跟著兩名鬼僕離開洞穴。 外面巫師仍在念誦咒語。赤裸的紅苗女子伏在榻上,股間淌滿精液。她在剛才的交合中耗費了大量體力,這時正閉著眼睛,滿臉聿福的回味著。聽到身旁的腳步聲,丹宸扭過臉,眼睛忽然二兄:「阿荔!」 蘇荔走到一旁,望著自己的好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們剛到嗎?」丹宸撐起身體,開心地想擁抱蘇荔。 蘇荔退開一步,臉色雪白地說:「你沒有穿衣服。」 「這樣不好嗎?」丹宸毫不介意地輕笑道:「剛才我還在和兩個主人交媾,他們很滿意呢。」 丹宸的口氣讓蘇荔心頭抽緊:「他們是誰?」 「是鬼王峒的主人。」丹宸搖頭笑道:「我們以前真是太傻了,還想反抗神聖的鬼巫王大人。自從到這裡,我才知道鬼巫王大人有多麼偉大。他就像太陽,是南荒唯一的神明。」 蘇荔從牙縫中說:「是嗎?」 紅苗美婦毫不在意地站在蘇荔面前,帶著無比的崇慕說道:「是他創造了光明,他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丹宸像敘說一個秘密一樣,在蘇荔耳邊道:「聽過巫師的勸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可巫師一點都不嫌棄我的無知,很慷慨地允許我加入鬼王峒。」 「你知道嗎?」丹宸興奮得雙頰微微發紅:「來到鬼王峒第一天,我就被允許成為侍寢女奴,用我卑微的身體服侍巫師和他的僕人。」 「他的僕人?」蘇荔無意識地重複道。 「是巫師大人的僕人,」丹宸帶著一絲得意,向蘇荔驕傲地炫耀:「他們對我的身體很滿意。你看,這就是他們剛射到我身體裡面的,有好多呢。」 丹宸當著蘇荔的面分開腿,露出沾滿精液的下體。蘇荔強壓著心頭的反感:「婁蒙呢?他是你的丈夫。」 紅苗美婦笑了起來:「他知道我被選中服侍鬼王峒的主人,也會為我感到光榮。」 「阿宸!」蘇荔再也無法忍受下去,用斥責的口氣低暍道:「你的貞潔和驕傲呢?」 丹宸奇怪地看著她:「他們是鬼王峒的人。這裡是神的部族,即使一個渺小的僕人,也比我們的祖神更尊貴。阿荔,我很同情你。」 丹宸拉住蘇荔的手,誠摯地說道:「你和我以前一樣無知,不知道服侍鬼王峒的主人才是最大的幸福,才是我們的驕傲和光榮。」 蘇荔久久沒有作聲。然後她深深吸了口氣,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我真羨慕你,阿宸,能成為鬼王峒主人滿意的女奴。」 丹宸開心地說道:「你也會是的。」 蘇荔下再去徒勞地勸說自己的朋友,彷彿不經意地說道:「和你一起來的紅苗戰士呢?」 「他們去給鬼巫王大人製造武器,還有幾個最強壯的,被挑中成為鬼王峒的戰士。」 丹宸眼睛閃閃發光:「這是我們紅苗人的驕傲。」 蘇荔緊盯著她的眼睛:「那你告訴過他們,我們的準備嗎?」 丹宸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沒有來得及說……」 蘇荔略微鬆了口氣。忽然,婁蒙大聲嘶吼起來,他像獅子一樣闖進山洞,雙手抱頭,用發紅的眼睛瞪著蘇荔,然後吼叫道:「殺了我!殺了我!」 巫師從後追來,木杖狠狠點在婁蒙腦後。年輕的紅苗漢子砰然倒地,昏迷過去。 巫師陰沉著臉收回木杖,冷冷盯著婁蒙,接著惱怒地拽住丹宸的長髮,把她的面孔按在自己胯下。 丹宸玉頰興奮地泛起玫瑰般的紅暈,她跪在巫師身前,乖巧地把面孔伸到巫師骯髒的衣袍內,含住他的陽具。 巫師瞳孔縮緊,像針尖一樣盯著蘇荔,然後抬起木杖,伸進她豐膩的乳溝,用杖尖去挑弄她的乳頭,說:「卑賤的女奴。」 神情間充滿不層。 蘇荔衣襟被木杖撥開,裸露出高聳的乳峰,紅艷的乳尖挺翹出來,在杖下軟軟搖動。她唇角的笑容突然間變得殘忍,然後筒裙一動,一條銀白色的蠍尾彎曲著掠出,閃電般纏在巫師頸中,鋒利的尾鉤狠狠剌進他的動脈,撕開他的脖頸,鮮血飛濺而出。 彌骨哭喪著臉,眼巴巴看著程宗揚身前的銅銖。 「看好了!」程宗揚把銅銖放在手心,然後一翻手,啪的按在地上。 兩名鬼僕看得清清楚楚,他手裡的錢銖是鑄著印文的一面朝上,翻過來應該朝下,可程宗揚栘開手,赫然仍是印文一面朝上。 這是程宗揚小時候常玩的遊戲,在翻掌的同時,手心是空的,用手掌邊緣一碰,讓硬幣在手心遮掩下翻轉過來。這個技巧並不難,但由於有手掌遮掩,很難察覺到他手掌的動作。 程宗揚先輸給他們幾十枚銅銖,然後毫不客氣地贏了回來,還把彌骨僅有的幾枚銖錢都搜刮乾淨。 估計時間差不多了,程宗揚拍了拍手:「不玩了,不玩了!」 彌骨吱吱叫道:「不行!不行!」 程宗揚擺出不耐煩的架勢:「你都沒錢了,還玩什麼?」 彌骨和狗頭人垂頭喪氣,依依不捨地看著程宗揚把錢銖攏成一堆。 地上的錢銖並不多,總共才幾十枚銅銖,程宗揚隨手分成兩份,笑道:「你們的錢我怎麼能贏?玩兩把過過癮。這錢就分給兩位,大家交個朋友。」 說著程宗揚把錢銖往兩人面前一推。兩名鬼僕輸得臉都綠了,這會兒頓時心花怒放,對這個外地來的商人更是刮目相看,覺得他簡直比親人還親。 彌骨找的地方十分寬敞,氣流不斷從黑暗中湧來,彷彿置身於曠野中。兩名鬼僕貪婪地抓住銅銖,塞進口袋。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血紅的光芒驀然劃破黑暗,接著一股熾熱的氣流湧入洞穴,程宗揚的頭髮、眉毛都為之捲曲。 這時程宗揚才發現,他們待在一個巨大的洞口內,陡峭的巖壁一直延伸到百餘丈下的深淵內。淵底焦黑色的上地裂開,一道道岩漿火蛇般奔湧而出,彷彿大地撕裂的傷口,熱血滾湧。 從洞口望去,數以萬計的奴隸如同螻蟻一樣在淵底勞作,他們冒著令人發狂的高溫用岩漿冶煉礦石,錘打鐵塊,皮膚被烈焰烤炙得乾枯。不時有奴隸被突然噴出的岩漿吞沒,空氣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無數鐵砧敲擊的聲音彙集在一起,形成一種低沉的震響,在空間中迴盪,如同大地沉重的心跳。 猿猴一樣的彌骨站在懸崖邊緣,他一手抓著錢銖,手舞足蹈地叫著:「天亮了!天亮了!感謝神聖的鬼巫王大人!」 第二章 媚奴 淵內岩漿奔湧,整座鬼王峒都浸浴在暗紅色的光線裡,山峰蒼黑的邊緣猶如正在淬火的刀鋒。 炙人的熱浪即使在驛館也能感覺到。武二郎把上衣扒到腰間,光著虎斑縱橫的上身,困獸一樣在廳內走動,瞧誰都瞪著眼,一副隨時想跟人較勁的模樣。商隊的漢子們都不作聲,一個個拿出暗藏的兵器,埋頭把刀鋒磨得雪亮。 廳外響起花苗女子的歌聲,只有她們仍顯得旁若無人,似乎沒有任何恐懼和煩惱。 「那個巫師到底去了哪兒?」程宗揚問道。 他和兩名鬼僕回到紅苗人居住的洞窟,只見蘇荔在洞口等著,那個紅苗漢子伏在地上昏迷不醒。巫師和丹宸都不見蹤影。 蘇荔說巫師施完術就帶著丹宸離開,不知去了哪裡。生著狗頭的鬼僕將信將疑,程宗揚可是一點都不信。他壓下疑問,回到驛館才開口。 蘇荔鮮紅的唇角微微翹起:「被我吃了。」 「哈!」程宗揚嘻笑著搖了搖頭,但看到蘇荔的眼神,他不禁打了個突!!這女人是玩真的? 「你不信?」 蘇荔走到程宗揚面前:「你聞,我嘴裡還有他血肉的氣味。」 說著她張開口,輕輕呵了口氣。 蘇荔的氣息香馥嫵比,看著她豐潤而嬌艷的紅唇,程宗揚嚥了口唾沫,乾笑道:「是武二的味道吧。」 蘇荔啐了一口。過了會兒,她忽然道:「謝謝你。」 「我有什麼好謝的?」 「如果不是你,我也會和丹宸一樣。」 蘇荔低聲說著,眼裡流露出深深的屈辱和恐懼。 想到丹宸的舉動,程宗揚也無法理解:「她怎麼會……」 「他們把骯髒的東西灌輸在她心裡。」蘇荔說:「她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紅苗女子了。」 蘇荔失聲一笑:「我們確實太天真了,以為來到鬼王峒就能殺死鬼巫王。可我們連那個惡魔的面部沒見到,紅苗人就已經成為他的奴僕。」 蘇荔握住自己的手腕:「婁蒙讓我殺死他。他是個勇敢的男人,像樹一樣強健,像水一樣聰明,可他連自己的妻子都無法保護。」 蘇荔貼近過來,輕聲道:「你能保護我嗎?」 「我?」程宗揚笑道:「武二爺可比我強多了。」 「你的血液……很奇特,好像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蘇荔道:「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陰煞懼怕的人類。」 這女人的直覺真是驚人。程宗揚笑道:「要說生龍活虎,還得數二爺吧。」 「是嗎?」蘇荔展顏一笑,笑容艷麗得讓程宗揚心頭一陣亂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今天蘇荔的一舉一動都顯得十分曖昧。 「我們花苗女人……」蘇荔呵氣如蘭地說:「婚前可以有很多男人。」 這種赤裸裸的暗示讓程宗揚有種玩火的感覺,她可是武二的女人啊。和武二那頭惡虎搶女人……這曖昧搞得也太刺激了吧? 蘇荔雙臂抱在胸前,明艷的鳳目波光轉動,她挺起身,一條雪白的大腿不經意地從裙縫中探出,大腿上端的紋身鮮明無比,充滿了女性的誘惑力,媚眼如絲地說道:「阿夕只是個小孩子,還不知道怎麼讓男人快樂。」 程宗揚呆了一會兒,然後苦笑道:「蘇荔族長,你就別逗我了。讓武二郎看見,我可麻煩大了。」 蘇荔充滿挑逗地瞥了他一眼:「這裡很安靜。」 程宗揚歎了口氣:「大姐,我不知道你怎會想拿我尋開心。不過你這肢體語言也太明顯了吧?雙手抱胸,那是典型的防禦姿態。你要真想跟我上床,用不著這麼戒備吧?」 陂他說中心事,蘇荔身體微微一僵,接著緊繃的肢體放鬆下來,又露出媚惑的笑容:「如果我是認真的呢?」 「那你肯定是有其它目的。好了大姐,有什麼事咱們直說吧,只要我能幫上忙,絕不推辭。色誘就免了,我不是怕你,實在是怕武二。那傢伙見樹還要踹三腳呢,在他嘴邊奪肉,嘿嘿……」 「膽小鬼。」蘇荔輕啐一口,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慢悠悠道:「我的目的,就是和你上床。」 「我的朋友呢?」閣羅低沉的嗓音傳來。 程宗揚正瞪著蘇荔,聽到聲音立刻跳起身,他一邊用力揉著臉,抹去發呆的表情,一邊迎了出去。 閣羅皺起眉頭:「朋友,你有心事嗎?」 程宗揚哀聲歎氣地說:「閣羅老兄,你該提醒我一下。看到岩漿突然噴發,我嚇得差點轉身就逃。」 閣羅哈哈大笑:「是鬼巫王大人神聖的力量,給我們帶來光明!」 他驕傲地說道:「來自地火深淵的烈焰,使我們能夠不停地把礦石冶煉成武器,成為南荒最強盛的部族。」 程宗揚好奇地問:「有了鬼巫王大人才有岩漿噴發嗎?」 閣羅撫摸著腦後的鬼角:「在鬼巫王大入之前,我們鬼王峒都生活在黑暗當中。 他淘汰了族中的弱者,讓我們長出堅固的鬼角,與龍神結盟,使我們變成最強悍的戰士,征服了一個又一個部族……他的功績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七天七夜也無法說難怪走慣了南荒的祁遠和雲蒼峰對鬼王峒都不是很瞭解,聽閣羅的口氣,鬼王峒的崛起也就是最近十多年的事。不過它膨脹的速度實在駭人,短短十幾年,就從深居地下的弱小部族成為南荒的王者。 「我聽彌骨說,你昨天沒有盡興,這讓閣羅很遺憾。」 閣羅道:「我已逕讓碧奴去調教那對女奴,教她們學會怎麼奉承主人。今天晚上……」 看著閣羅目光投向自己身後的蘇荔,程宗揚心叫不妙,連忙岔開話題,乾笑道:「鬼巫王大人實在太偉大了,也只有那位出色的石匠,才有資格為鬼巫王大人雕刻紀念。」 閣羅贊同地點點頭。程宗揚不等他把話題引到蘇荔身上,接著說道:「還有這座館舍,比起六朝的宮室也不遜色。不知道它出自哪位大師的手筆?」 閣羅猶豫了一下:「是一位外地客人。」 「外地的客人?」程宗揚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拍拍額頭:「是和那位石匠一起的吧。這樣的高人,不知道鬼巫王大人是從哪裡請來的?」 「不必問了,我的朋友。他們很快就會離開。」 說著閣羅摸了摸下巴,命令道:「花苗的女人,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身體!」 閣羅根本沒有理睬蘇荔是否答應,就轉頭對程宗揚笑道:「我們可以一起來享用這個花苗的族長,把她調教成聽話的奴隸。」 程宗揚就是怕這個才轉移話題。回頭的一剎那,他清楚看到,蘇荔眼中一瞬間殺機大盛。程宗揚連忙拉住閣羅,低聲道:「其實……我對昨天的碧奴念念不忘。呵呵,那樣艷麗的舞姬實在太奇妙了,除了偉大的鬼王峒,世間再找不出第二個。」 閣羅被他誇讚得滿心得意,接著程宗揚話鋒一轉,一臉慚愧地笑道:「只不過小弟性子有些內向,昨天那麼多人,實在放不開。如果老兄能安排我們私下見見面,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閣羅大笑道:「你們六朝人最是拘謹,絲毫不知道怎麼享受女人。彌骨!你帶程商人去見碧奴,讓她用心服侍我的朋友!」 程宗揚涎著臉拍了拍蘇荔肥翹的屁股,在她臉色轉變前連忙放手,對閣羅說道:「這個女奴我也很有興趣,不如我們改日再找個機會一起上她。哈哈,能和閣羅老兄閣羅雖然不捨,但還是大度地說道:「朋友,你今天盡情享受吧,明天我們再來品嚐這些新鮮女奴的滋味。」 程宗揚鬆了口氣,蘇荔也收斂了眼中的鋒芒,裝作羞澀的低下頭,一邊親密地擁住程宗揚的手臂,報復地狠擰了一把。 碧奴的住處並不遠,門外立著那個鐵塔般的鬼武士。彌骨朝他比了幾個手勢,然後討好地替程宗揚拉開簾子,一股充滿肉慾的香氣撲面而來。碧奴細柔的聲音在簾後響起:「舌頭要來回轉動,嘴唇含緊……」 眼前的洞窟雖然比不上驛館相會所華麗,但比奴隸們住的洞穴乾淨得多。比照鬼王峒對待奴隸的粗暴,看來碧奴的境遇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不堪。 程宗揚玩笑道:「這裡的女奴不用木籠嗎?」 彌骨咕咕笑道:「只有不聽話的女奴才會用木籠。碧奴是最好的女奴。」 轉過一個彎,面前出現一道水晶簾,透過簾子,一個嬌媚的麗人側身臥在軟塌上,那對姊妹花中的一個伏在軟塌旁,正捧著她雪白的玉腿,含住她的腳趾小心舔舐。 「好了。」碧奴柔聲道:「放到你妹妹身體裡吧。」 美婦吐出玉趾,捧起碧奴的纖足,放到妹妹白圓的臀間。與她一模一樣的孿生妹妹赤身跪在地上,挺起屁股,臉上露出羞痛的表情。 「碧奴!」彌骨跳進去,飛快地說明來意。 碧奴從達古妻子臀間拔出腳趾,笑盈盈抬起身:「北方來的客人……」 她的嗓音與小紫有著相同的韻律,每個字都在舌尖旋轉一下,然後輕盈地從齒間吐出,讓程宗揚想起那個波光粼粼的夜晚,化身為人魚的小紫依在礁石上,指尖滴下殷紅的鮮血。 彌骨沒有停留,交待完就匆忙離開。 碧奴知道程宗揚是閣羅的貴客,依過來柔媚的笑道:「客人,讓我們三個一起來服侍吧?」 那對姊妹花赤條條跪在軟榻旁,兩具白美的肌體下差分毫,美態讓人心動,但看到媚人笑容後的驚怯眼神,程宗揚下禁心裡一軟,臉上故意堆出色迷迷的表情,一把摟住碧奴的腰,淫笑道:「有你就夠了。」 碧奴胸前仍懸著那條什麼都遮不住的薄紗,聽到他的話,這艷姬咯咯輕笑,兩團豐滿的乳球不住顫抖。 程宗揚抬手一扯,只見輕紗真是掛在她金色的乳環上。碧奴眉梢眼角儘是濃濃的春意,她媚然挑起輕紗,輕輕從乳頭上摘下,然後聳起乳房,把乳頭放在程宗揚手中。 那枚乳環東在她奶頭根部,星狀的凸起貼著乳暈,使乳頭隨時保持著挺翹的姿態。一枚小小的乳釘從她乳頭中部穿過,下面懸著銀鈴。 碧奴嬌媚地聳動著豐挺的雪乳,飽滿的乳球在程宗揚手中豐腴地顫動,乳鈴輕跳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程宗揚仔細看著她眉眼問的神情。這個女人的妖艷足以與蘇妲己媲美,唯一的區別是她神情問全無心機,只有赤裸裸的妖淫和媚意。 程宗揚掠起她的髮絲,笑道:「聽說你在北方給人做過姬妾?」 碧奴似乎想了一下才記起來,嬌笑道:「碧奴自己都快忘了呢。」 「能娶到你這樣的美人兒,肯定不是個平常人了。」 程宗揚試圖引誘她提到那個岳帥,碧奴卻無動於衷,低笑道:「好多年了,誰還記得呢。」 「你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碧奴思索著說:「他有一處很大的宅院,裡面有很多竹子,每天都有討厭的沙沙聲。每個月僕人會送來各種花色的絲綢,可以隨便挑選,然後有人裁製成新衣。還有一些好吃的……炙肉、魚羹……哦,我想起來了,我還得了一對很大的紅寶石耳環……」 碧奴翻來覆去說的只是自己在那裡吃的什麼,用的什麼,有什麼漂亮的衣物和首飾,對程宗揚最關心的卻只一語帶過。程宗揚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那個男人你還記得嗎?比如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個子有多高?」 「好像是姓岳……啊,對了!」 碧奴忽然掩住口吃吃笑道:「他總有很多花樣,還請了人來教我跳舞。每次我做出來新花樣,他就給我做新衣服。搞我的時候他都好大聲,有一回他在葡萄架下把我綁起來,搞得我流了好多的水……」 下,張口含住他的陽具。被她柔黏的香舌一捲,肉棒迅速在她口中勃起。 碧奴腰身一旋,紅唇含住程宗揚的陽具,變成面孔朝上的姿勢。她跪在程宗揚腿間,頭頸後揚,下巴微微翹起,雪白的玉頸向前伸出,將陽具吞到喉中。 充滿黏性的香舌從肉棒上捲過,柔軟的紅唇含在陽具根部,龜頭深深捅入喉中,被滑膩的軟肉包裹著。 碧奴靈巧地做著吞嚥動作,用她嬌嫩的腮肉磨擦著龜頭。她肢體柔軟異常,吞吐片刻後,柔頸一昂,紅唇含著他的肉棒,身體旋轉過來,變成跪伏的姿勢。 碧奴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她喉頭鬆開,吐出龜頭,然後用紅唇裹住肉棒,舌尖在肉棒上打著轉,一邊捧起豐膩的乳球,用乳肉磨擦著棒身。 碧奴的肉體又香又滑,那對嵌著星狀乳環的美乳像水一樣柔軟,紅嫩的乳頭抖動著,上面的銀鈴不時輕響。 面對這樣妖淫的美婦人,程宗揚把那個岳鵬舉拋到腦後,兩手抱住碧奴的纖腰,將她按在軟塌上,然後挺起陽具,奮力挺入碧奴體內。 碧奴雙膝跪地,兩手扶在榻側,一邊聳動雪臀,迎合程宗揚的進出,一邊發出媚叫。她的蜜穴軟膩之極,隨著肉棒的進入,蜜腔的膩肉層層疊疊裹住陽具,同時分泌出大量淫液。 程宗揚吸了口氣,陽具長驅直入,重重頂住花心上。身下的碧奴浪叫一聲,柔頸透出一層困脂般的紅暈,連耳根也紅了起來。 這女人真是天生媚骨,這種狀況自己只在凝羽身上見過,一般女人只有與心愛的男子肌膚相親時才會這樣動情,可她騷媚的樣子一點都下像偽裝。顯然她的肉體對性事極為敏感。 碧奴香噴噴的肉體伏在程宗揚身下,她挺起雪滑的臀部,一邊扭過臉,美目水汪汪看著他,隨著陽具的進出低聲淫叫,聲音又濕又媚。她眼角隱約能看到淺淺皺紋,但那種熟艷的風情足以讓任何少女相形見絀。 碧奴主動聳動雪臀,迎合著陽具的進出,豐滿的臀肉在小腹上不停磨擦,她扭過頭,媚眼如絲地看著程宗揚,一邊伸出手,玉指蘭花般翹起,用指尖撫弄著雪白的臀溝。柔嫩的肛洞不時鬆開縮緊,每次收縮,蜜穴都傳來一股讓人想要射精的吸力。 程宗揚慾念勃發,兩手抓住她的臀肉,將碧奴肥圓的美臀用力掰開。碧奴嬌笑連連,臀部扭動得更加賣力,讓他觀賞自己性器被陽具插弄的艷態。 碧奴體內滑爽的快感,讓程宗揚幾乎無法停止,他一口氣干了五六分鐘,速度越來越快。 程宗揚正沉浸在快感之中無法自拔,忽然精關一震,龜頭猛地向上昂起。程宗揚大叫不妙,碧奴的肉體太過誘人,自己竟然像個初次性交的男孩一樣,絲毫不知道克制,短短幾分鐘就射出來,這下可糗大了。 忽然碧奴花心一緊,像一個肉箍套住龜頭。她昂起頭,屁股緊緊貼在程宗揚小腹上,將陽具完全納入體內,花心有節律地抽動著,反覆擠壓龜頭。 隨著擠壓,射精的慾望漸漸消退,幾乎衝開精關的精液重新回到陰囊。程宗揚深深吸了口氣,把陽具留在碧奴體內,等待射精的慾望平復。 「呼……」 程宗揚長長吐了口氣,用力頂著碧奴的屁股:「你竟然能用它控制男人射精……」 碧奴騷媚地扭著屁股,媚聲道:「這是鬼巫王大人調教的,只要你願意,在碧奴屁股裡搞一天部可以。」 程宗揚大笑著拍了拍碧奴的屁股:「再來!」 碧奴花心鬆開,浪叫著挺起屁股,被他幹得淫水四溢。 第三章 真相 「阿娘……」簾外傳來一聲細細的呼喚。 沉溺在肉體歡欲中的碧奴恍若未聞,那個聲音又喚了一遍,她才聽到,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阿娘。」碧奴皺起眉頭,口氣生硬地說:「你來做什麼?」 「小紫來看阿娘。」 聽到小紫的聲音,程宗揚就停下來,碧奴卻聳著雪臀,嬌喘道:「別理她,再來……」 程宗揚倒有些尷尬起來,往後退了一步,拔出陽具。 「阿爺死了。」小紫細聲說。 碧奴懶洋洋爬起來:「他年紀那麼大,早就該死了。」 「阿爺是氣死的。那些人都罵他……」 碧奴掀開水晶簾,就那樣晃著乳房走出去:「他們罵又怎麼了?我還不是活得好端端的嗎?」 透過水晶簾,能看到小紫嬌怯的身影。碧奴掃了她一眼:「長這麼高了?」 碧奴語氣中殊無喜意,很明顯只是敷衍,小紫卻顯得很高興:「是啊。」 「你有幾歲了?」 這句話從一個母親口中問出,充滿了諷刺,但程宗揚一點都笑不出來。 小紫開心地說:「十五了!娘,你好漂亮。」 碧奴生氣地說:「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娘!都被你叫老了!」 「好的,阿娘。」 碧奴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說:「趕快走吧。沒看到我在忙嗎?」 小紫好奇地張望了一下:「程頭兒?」 我就知道這簾子是透明的……程宗揚尷尬地舉手打了個招呼,乾笑道:「小紫,你好啊。」 小紫也招了招手:「小紫還有事,程頭兒再見。」 「喂,」碧奴忽然叫住她:「是主人讓你回來的嗎?」 「是啊。主人要給小紫開苞。」 碧奴恍然道:「我都忘了你還是處女……開苞的時候可是會流血的。」 小紫微微一愣,然後展開笑靨:「小紫知道了,謝謝娘。」 碧奴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傻瓜,我是怕你弄髒了主人的地面。」 小紫表情黯淡下來,低著頭離開了。 「白癡!」 碧奴掀開簾子,氣怵怵回到室內,旋即喜悅起來:「客人變得這麼大呢……」 程宗揚陽具直挺挺舉著,龜頭又大又亮。碧奴依過來,張口含住肉棒,用力吮吸幾下,然後眼梢挑起,騷媚地說道:「客人還沒有盡興呢,不要被那個傻瓜壞了興致。」 程宗揚一手一個拿住她兩團肥乳,碧奴挺著胸,被他捏得咯咯直笑。 程宗揚拍了拍她的乳房,命令道:「轉過身。」 碧奴聽話地轉過身,兩手按著軟榻,雙腿筆直分開,臀部高高聳起,她屁股又白又大,雪滑無比,臀溝間滿是未干的淫水,嬌美的性器在股問濕淋淋散發著淫艷的光澤。 聽到她與小紫的對話,程宗揚對她的印象已經完全改觀。自己一直以為母愛是一種本能,但碧奴完全顛覆了自己的認識。這樣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碧奴回眸望著程宗揚,聲音柔膩無比地說道:「遠方來的客人,用你的大肉棒——啊……」 程宗揚將怒漲的陽具用力頂到碧奴體內,一下一下幹著她的花心。碧奴嬌軀亂顫,淫水從濕濘的蜜穴一直淌到腳尖,被幹得浪叫不絕。 將近一個時辰的交媾中,程宗揚四次險些射精,但每一次都被碧奴用蜜穴的擠壓阻止。她對體內的陽具甚至比程宗揚本人更瞭解,每次龜頭剛剛開始鼓脹,她的花心就隨之收緊。 長時間的連續性交,碧奴兩次洩了身子。其中一次碧奴跨坐在程宗揚腰上,翹著香滑的屁股上下聳動。然後就在程宗揚眼前,她雪白的大屁股痙攣般收緊,顫抖著從蜜穴深處吐出一股濃白的液體。 碧奴媚叫著二買力地聳動雪臀,且局潮的蜜穴竭力套弄客人的陽具,她玉頰潮紅,被乳釘穿透的乳頭高高翹起,隨著彈跳的雙乳上下抖動,下體淫液泉湧。 恍惚間,小紫與眼前高潮的艷婦融為一體,自己彷彿看到小紫純美的面孔變得成熟,冰玉一樣晶瑩的肉體變得豐腴而艷麗,天真的笑容變得嫵媚,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一點一點成為和她母親一樣淫艷的蕩婦。 小紫甜美的微笑著,純淨如水的眼眸越來越媚艷。 程宗揚低吼一聲,精液破關而出。通過擠壓龜頭可以有效克制射精,每一次擠壓,都會讓射精的快感更加強烈。程宗揚腹肌繃緊,兩手緊握著碧奴的腰肢,龜頭緊頂著她的花心,奮力噴射著久蓄的精液。 滾燙的精液直接射入花心,澆在碧奴子宮內壁上。碧奴肥軟的雪臀貼在程宗揚腹上,蜜穴被突如其來的精液燙得一陣抽搐。她肢體像水一樣柔軟,只有蜜穴不停抽動,與程宗揚同時達到高潮。 熾熱的氣息不住湧人洞穴,程宗揚渾身是汗,躺在軟榻上地懶洋洋問:「你的女兒很傻嗎?」 碧奴偎依在他身邊:「比傻瓜還傻,好了,我們不要說她了。」 她嬌媚地說道:「客人的肉棒好熱,把碧奴的淫穴都燙化了呢。」 程宗揚道:「我對她挺有興趣。」 碧奴眨了眨眼,低笑道:「過幾日等主人給她開了苞,我就喚她來,讓客人好好玩玩。」 程宗揚把雙手枕在腦後:「你好像不怎麼喜歡她?」 碧奴收起媚笑,悻悻道:「要不是她,我也不會又走那麼遠的路回南荒。剛生下來,我就把她扔掉,沒想到過了半年她還活著。後來我把她送回碧鰻族,丟給那個老不死的。到了六歲還是七歲那年,這個白癡竟然自己跑來。」 程宗揚生出一絲狐疑,碧鰻族距離鬼王峒連成人也要走五、六日,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能自己走來? 「她說族裡的人欺負她阿爺,還說我是妖精,給族裡帶來災難。我才不想理她,隨便把她趕走。那晚我正服侍主人,她又來了。鬼巫王大人還記得她,問她有什麼事。 那個白癡竟然說要做主人的姬妾,要不然她就去死,哈,你說她傻不傻?」 碧奴咯咯笑道:「我想看看她有多傻,讓她脫光衣服爬過來,她竟然真的做了。 嘻嘻,那個白癡,主人的肉棒那麼大,干也干死她了。真是個傻瓜!」 小紫真的傻嗎?程宗揚開始懷疑。 「主人說他不要姬妾,那個白癡竟然說她要把自己賣給主人,即便當奴隸也可以。」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竟然知道把自己賣給鬼巫王當奴隸?這如果不是白癡,那就是…… 碧奴撇了撇嘴:「還不是因為進了鬼王峒,能有好吃的,還有漂亮衣服和首飾。 可這個白癡說她不要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也不要漂亮的珠寶首飾。」 碧奴掩著口,笑得花枝招展:「那個小白癡腦殼真是壞掉了,我想起她說的話就想笑。」 「她說了什麼?」 「她說她不是那種胸大無腦的淫賤女人,她可以當主人最聽話的小母狗,還可以當主人最毒最利的蛇牙。只要主人收留她,即使主人挖掉她的眼睛,把她煉成屍奴都可以。嘻嘻,毒蛇牙啊……哪個男人喜歡女人長毒蛇的牙齒?」 程宗揚聽著她歡暢的笑聲,心頭陣陣發冷。要有多麼強烈的恨意,才能讓一個六、七歲的女孩說出這種可怕的話?也只有你這種白癡母親才什麼都聽不出! 提著沸水澆花的小紫……突如其來的潮水……阿夕和小紫的遊戲……在海中淹死的黑舌……廢墟突如其來的蛛網和鬼武士……與小紫見面以來發生的事一件件從腦海中掠過,程宗揚霍然起身,在碧奴驚訝的目光下,劈手抓起衣物套在身上,拔腿朝驛館奔去。 程宗揚風一樣闖進驛館,一腳踹開房門,對著盤膝靜坐的謝藝叫道:「姓謝的!別告訴我你不知情!」 謝藝眼睛睜開一線。 程宗揚口水幾乎濺到謝藝臉上:「你早就知道了吧,小紫不是白癡!干!裝白癡裝得那麼像!那死丫頭肯定是個天才!」 謝藝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仍是那種帶著倦意的淡淡笑著:「也許吧。我問過,她不肯告訴我。」 「告你老母啊!」惱怒之下,程宗揚大爆粗口:「你心裡明鏡一樣,還跟我們裝傻,你說,我們幾次差點被她害死?三次還是四次?」 謝藝平靜地說道:「三次吧。」 「潮水一次,廢墟一次,還有一次呢?」 「那晚殺蛇傀的時候,她躲在村旁,準備施法挑動村民,被我咳嗽一聲嚇走了。」 程宗揚瞪著他:「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謝藝想了想:「送到鬼王峒的新娘,每天都要沐浴淨身,然後塗抹膏脂。」 程宗揚皺起眉頭:「這干我屁事!」 謝藝淡淡道:「半個時辰前,她把光明觀堂那個笨丫頭叫走了。」 程宗揚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這裡還有溫泉!」 樂明珠坐在池邊,快樂地撩著水,接著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小聲道:「哎,小紫,我們在這裡洗個澡,沒有人會偷看吧?」 「沒有啊。小紫就是找姐姐來洗澡的。」 小紫笑嘻嘻道:「洗過以後,還要塗上好聞的香脂呢。」 「我才不要呢。」 「很好聞哦。」 樂明珠有點猶豫地問道:「真的嗎?」 「嗯!」小紫用力點了點頭。 樂明珠不禁心動,嘴裡道:「先洗澡吧!身上好髒呢。」 小丫頭一邊解著衣物,一邊還有些不放心:「真的不會有人來吧?」 「不會啦。」小紫毫不在意。她看著樂明珠的身體,羨慕地說:「姐姐胸部好大呢。」 樂明珠用手指點了點小紫的乳房:「你也不小啊。」 小紫圓鼓鼓的乳房在胸前挺翹著,輕輕一碰,就像小白兔一樣在衣內跳了起來,逗得她咯咯直笑。 樂明珠解開衣衫,露出一條胸前火紅的巾帕,那巾帕從頸後繞過,交叉繫在胸前,將那對圓碩的乳球沉甸甸裹在裡面。紅巾非絲非綢,質地柔滑如水,顏色鮮艷明亮,這時緊貼著肌膚,顯露出乳球豐碩圓翹的輪廓,將少女光潤的肌膚更襯得雪嫩無比。 小紫好奇地睜大眼睛:「這是什麼?」 樂明珠得意地挺起胸:「蘇荔姐姐說這是鮫綰,很珍貴呢。你摸摸,貼在身上像水一樣,好舒服。」 小紫摸了摸她用來束胸的紅巾:「真漂亮。小紫聽說,真的鮫綃不怕火燒,連刀也割不破……咦?這個呢?」 樂明珠低頭一看,頓時滿面飛紅,鮫綰貼在乳房的內側,沾了一層已經幹掉的白色東西,自己差點忘了,這是姓程的那個壞傢伙抹在自己身上的。她連忙掩住乳球:「不要亂摸啦。」 「這裡也有呢。」 樂明珠急忙搶過沾著污漬的內衣,瞋道:「不要亂翻別人的東西。」 小紫也不生氣,仍是笑嘻嘻開心的樣子。樂明珠倒有些心虛起來,她訕訕捲起沾著污漬的內衣,藏到衣物裡面,一邊躲躲閃閃地掩住乳球。 都怪那個大笨蛋,下但尿在自己手裡,還抹到自己身上。她慶幸地想,聿好小紫沒看出來,不然非笑死不可。 「樂姐姐,你為什麼不脫光?」 樂明珠不好意思讓她看到乳上大片大片的污漬,抱著鮫繪道:「沒關係啦,它又不怕水。」 溫泉池有四五丈寬,下面很深,只有池旁一塊岩石可供兩人並臥,水面不時有氣泡湧出,散發出硫磺的味道。 樂明珠把身體浸在水中,滾熱的池水燙在皮膚上,有種麻酥酥的感覺。 「啊!!」 小丫頭快樂地伸展肢體,嚷道:「好舒服!」 小紫解開髮帶,烏黑的髮絲瀑布般傾洩下來,然後脫去衣衫,露出雪玉般纖美的身體鑽到池中,雙腿輕輕一擺,游魚般在池中打了個轉。 樂明珠水性平常,這溫泉又是活水,表面平靜,下面水流很急,她只能乖乖待在石頭上,羨慕地看著小紫。 小紫折腰潛進水中,片刻後又冒出頭來,高興地說:「下面水好熱,樂姐姐也來啊。一樂明珠靠在池畔,白嫩的雙足拍著水,歪著頭道:「這樣也很好啊。」 小紫游過來,與她並肩躺在一起,然後同意地點點頭:「是很舒服呢。」 樂明珠伸了個懶腰:「好累啊。」 「我來幫你洗吧。」 「不要!不要!哎呀!」 小紫不由分說地攀住她的肩頭,正好碰到樂明珠發酸的肩窩。小丫頭低低叫了一聲,閉上眼睛。 「姐姐皮膚好滑哦。白白的,好像牛奶……真好聞。」 小紫把鼻子湊到樂明珠頸中嗅了嗅,引得樂明珠咯咯直笑:「好癢。」 「真的很好聞呢。」 小紫身體貼過來,兩手攀住樂明珠的肩膀。樂明珠抱著鮫繪伏在石上,發現自己痛的只是右肩,左肩好端端的,並沒有酸痛的感覺。 好奇怪?想著想著,樂明珠突然臉紅起來。下午自己右手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幫那個傢伙……小丫頭氣惱地想,為了幫他尿尿,自己手臂都累酸了,實在是太吃虧了。 淡淡的水霧從黑色的岩石間氤氳升起,兩具嬌美的胴體挨在一起,一條鮮紅的鮫綃纏在樂明珠曲線玲瓏的胴體上,潔白的肌膚在水霧中散發出朦朧的光澤。 被熱氣一蒸,樂明珠面頰紅得越發嬌艷,她越想越是好奇,忍不住貼在小紫耳邊小聲道:「哎,小紫,你有沒有那種……感覺?」 小紫眨了眨眼:「什麼呀?」 「就是身體下面麻麻的……」 樂明珠貼在她耳邊嘰嘰小聲地說著,玉頰飛滿紅霞,眼睛卻閃閃發亮的,就像一個剛剛發現自己長著肚臍的小孩子,帶著好奇和小女孩的興奮,與朋友分享秘密。 「沒有哦。」 「這樣啊。」 樂明珠有些失望。 「是這裡嗎?」 「哎呀!不許你摸!」 「你也可以摸我啊。嘻嘻,你這裡有小毛毛呢。」 樂明珠臉紅得像蘋果一樣,小聲道:「我剛長的……哎呀!」 她連忙搗住下腹:「別摸!」 小紫臉頰泛起玫瑰般的紅色,她平著頭,天真地問:「姐姐是處女嗎?」 「當然是啦。」 小紫把臉貼在樂明珠手臂上輕輕摩挲:「姐姐,你練的功夫是不是只能是處女才可以練呀?」 樂明珠生氣地說:「是姓謝的告訴你的?哼!那個大嘴巴!」 「為什麼要是處女呢?」 「師傅說,《鳳凰寶典》是最聖潔的功夫,要保持處女之身才能練成。」 「姐姐練到多少層了?」 樂明珠有些洩氣地說:「第三層啦。」 小紫認真點了點頭:「還有好遠呢。」 「是啊。」 「那姐姐一直都要當處女嘍。」 「當然啦!」樂明珠志氣滿滿地說:「我要當一輩子處女!」 「姐姐不是要嫁給大英雄嗎?」 「咦?」樂明珠奇怪地問:「這和嫁人有什麼關係?」 小紫似乎在水裡嗆了一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樂明珠得意地說:「我將來嫁給大英雄,每天都只做好事,一輩子都不做壞事。就是練到第九層,也要當處女。」 小紫弱弱地說:「只做好事就會是處女嗎?」 「是哦。」樂明珠很認真地開導小紫:「師傅說,丟掉處女,就是跟別人做了壞事。我不做壞事,怎麼會喪失貞潔呢?小紫,你也要乖乖的喔。」 小紫潛到水底,過了會兒才露出頭,重新露出笑容:「姐姐,到這裡來。」 樂明珠試著挪動了一下身體,然後「哇」的叫了一聲。 「舒服嗎?」 樂明珠睜大眼睛,圓圓的臉上寫滿訝異:「好奇怪……」 一股從泉底湧出的水流正沖在股間,小腹下方那個被程宗揚磨擦過的部位傳來一陣陣異樣的感覺。樂明珠本能地覺得不好意思,卻又不捨得離開。 「是不是很好玩?」小紫伏在石上,雙手托著下巴,美麗的面孔像寶石一樣精緻。 「嗯……」樂明珠渾身軟綿綿使不上力氣,勉強用鼻息回答。 恍惚中,一雙手臂從頸後擁來。樂明珠一驚:「誰?」 旁邊的小紫雙手托腮,笑吟吟道:「是阿夕姐姐啦。」 「阿夕?」樂明珠扭過臉,看到阿夕熟悉的面孔,才鬆了口氣,她在阿夕手背上打了一掌:「可惡的丫頭,嚇死我了……」 阿夕的笑容像蒙了一層輕紗一樣,她身上一絲不掛,赤裸著白美的身體。乳房高高聳起,臀部又圓又翹——樂明珠覺得她的身體看起來和以前有些不同,差別在哪裡卻說不上來。 「好暖的水。」阿夕輕聲說。 樂明珠戒備地抱住身體:「壞丫頭,又打什麼主意了?」 阿夕輕輕笑了起來,眼睛卻彷彿虛空,一片空洞:「我來和你一起洗澡……」 她淺笑著垂下頭,含住樂明珠的耳垂,用舌尖輕輕一舔。 一股異樣的戰慄感直人心底,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別舔……」 樂明珠的抗議聲顯得十分無力。 阿夕從身後含住她的耳垂,手掌細柔地撫摸著向下,貼在樂明珠渾圓的乳房上,指尖婉蜒伸向她敏感的乳尖。 「呀!」 樂明珠身體一震,頭腦清醒了一些,她急忙掙開阿夕的手掌,游到小紫身邊:「別過來!」 阿夕半跪在池邊,慢慢抬起眼睛。 樂明珠貼在小紫耳旁,壓低聲音道:「小心。阿夕被壞人操縱了。」 朦朧的水霧中,小紫眸子像寒星一樣閃亮了一下,然後不解地問:「什麼是操縱?」 「是一種巫術。她的身體被另外一個人控制了。」 小紫看了看阿夕:「沒有啊。」 「你不覺得她很奇怪嗎?」樂明珠咬著小紫的耳朵說:「她在親我哎……」 小紫疑惑地說:「不可以親嗎?」 說著她搭訕道:「阿夕姐姐,你也來洗澡啊。」 「是啊。」阿夕說:「我是獻給鬼巫王的禮物,我要洗乾淨。」 說著她走進泉池,仔細洗浴起來。 樂明珠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小紫,小紫卻一瞼天真地看著阿夕。 阿夕一手托起乳房,細緻地洗浴著。然後分開腿,當著她們的面,旁若無人地清洗下體。樂明珠呆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阿夕身體的變化,她乳頭顏色比從前深了許多,再也不像少女那樣粉嫩的紅色。 忽然阿夕招了招手:「小紫,我來幫你洗。」 「好啊。」 小紫毫無戒心地游過去。 第四章 童虐 兩個少女在一起快樂地洗浴,除了她們都很漂亮,並沒有其它的異樣。 樂明珠小心留意周圍的動靜,卻始終沒有見到那個神秘的操縱者出現。看著阿夕和小紫高高興興洗浴的樣子,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疑了。 小紫忽然咯咯笑了起來:「樂姐姐,阿夕姐姐在舔我的腳趾。」 真的呢,阿夕半身浸在水中,一手托著小紫粉雕玉琢的纖足,正用花辦似的紅唇舔舐她的腳趾。她漂亮的臀部翹出水面,濕淋淋的臀間,女孩最美妙的部位正對著樂明珠的視線,一覽無餘。 阿夕的性器很標緻,白嫩的陰阜圓鼓鼓隆起,上面有一層柔軟的纖毛。兩片柔嫩的美肉微微分開,露出紅嫩的內部。阿夕一手托著小紫的玉足親吻,一手探到股間,細白的手指在陰唇間穿梭著,姿勢顯得很古怪。 不知為何,樂明珠下體也有了反應。當時被程宗揚那根大肉棒磨擦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軀幹最底部那個部位傳來異樣的酥麻。 小紫雙臂張開,靠在泉池邊緣,一邊翹起纖足,讓阿夕親吻自己的腳趾。那一瞬間,她臉上天真的笑容消失了,神情變得冷酷而驕傲,就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女王,任意使喚自己的奴隸。 但那種表情僅僅展露了一瞬,樂明珠一眨眼,小紫又變得和從前一樣天真純美,脆弱得似乎一片落葉都能把她絆倒。 泉水的溫度彷彿越來越高,樂明珠只覺得熱得透不過氣來。恍惚間,她看到阿夕捧著小紫的纖足,紅唇貼著她的腳掌,沿著她雪嫩的小腿親吻過去,一直延伸到她大腿根部。 樂明珠驚愕地張大嘴巴,腦中翻滾只有一個念頭:怎麼可以這樣?那裡……那裡是女孩尿尿的地方……小紫的笑靨越來越近,越來越模糊……當樂明珠清醒過來,自己已經躺在小紫剛才躺過的位置。小紫伸出手指,頑皮地挑弄她的乳頭,一邊笑嘻嘻看著她。 接著趾尖一癢,被阿夕的嘴唇含住。 讓別人用唇舌舔舐自己的腳趾,樂明珠本能地生出一股不潔感:「不要!」 樂明珠試圖抽回腳,小腿卻被阿夕緊緊摟住。接著一條柔滑的舌頭從趾尖掠過,那種異樣的滑膩感,使她身體一陣發麻。 阿夕濕軟的嘴唇漸漸向上移動,貼著小腿內側一直親吻到膝彎。樂明珠小臉通紅,低低喘息著,忽然伸出手掌,一指點在阿夕印堂上。 阿夕笑容像掛在臉上一樣變得生硬。小丫頭努力調勻呼吸,嘴唇輕動著念誦清心咒。這是光明觀堂用來安撫病患的咒語,樂明珠也不知道對南荒的巫術是否有用,這會兒要命的時候,不管什麼都只能試試了。 樂明珠剛念了兩句,小紫忽然把手伸到她腿間,柔軟的手掌覆住她的秘處。 樂明珠「呀」的驚叫一聲,還沒念完的清心咒頓時被打斷。 小紫帶著共鳴的美妙喉音在耳邊響起:「樂姐姐,我們一起來玩遊戲吧,很好玩,很好玩的遊戲……」 小紫纖柔的手指輕輕一挑,比阿夕舌尖還要靈巧地探進她下體。樂明珠心裡大叫著這樣做非常不對,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 「是毒藥……不!是迷藥!」樂明珠醒悟過來,惶急地喊道:「不……不要玩了!小紫快逃!阿……阿夕……用迷藥……」 那根手指並沒有停止,反而伸進她下體的裂縫,指尖熟練的一剝,按住裡面一個細小的肉孔,然後輕輕一擠。 樂明珠從來不知道自己身體還有這樣的構造,被指尖侵入的肉孔立刻戰慄著收緊。她大口喘著氣,竭力伸長手臂,去撿自己扔在池邊的朱狐冠。 樂明珠視線已經模糊,掙扎間,下體突然傳來一陣痛意,那根手指擠開收緊的蜜肉,硬生生朝體內捅去。 小紫依偎在樂明珠赤裸的胴體上,一手探入鮫綃,輕輕愛撫著她的乳球,一手伸在她腿間,唇角露出殘忍的微笑。 忽然她手臂一震,被人擰住手腕,接著濕淋淋的身體猛地從溫泉中扯出。充滿怒意的力道,幾乎把她手臂扯斷。 小紫扭過臉,正看到程宗揚噴火的目光。 簾後的軟塌上散落著剛脫下的衣物,旁邊的金絲鳥架上繫著一隻五彩鸚鵡。 聽到聲音,鸚鵡雙翌一乍然張開,警覺地昂起頭,作勢欲飛。 一個表情冶峻的年輕男人拖著一個少女直闖進來,然後把她粗暴地往地上一丟。 那少女眉眼精緻如畫,身上卻沒有任何衣物,光潔的身體瑩白如玉,濕淋淋泛著水光。 小紫抱住身體,委屈而怯怕地咬住紅嫩的嘴唇,眼睛一眨,彎長的睫毛間便沁出晶瑩的淚花。 程宗揚瞪了她足足有兩分鐘,幾乎還下能相信是這丫頭搗的鬼。 他吸了口氣,用力說道:「我問過了,龜血是藍色的!」 小紫怯生生看著他,然後濃密的睫毛輕輕一眨,臉上的怯意頓時像被抹掉一樣,變得天真而充滿信賴,似乎在面對自己最喜愛的大哥哥。她用嬌嫩的聲音道:「程頭兒……」 她的聲音依然優美動聽,但聽在程宗揚耳中,卻是另一種感覺。這個小紫實在太狡猾了,看到裝委屈的手段不管用,立刻收起眼淚,重新換上天真的偽裝,即使知道她還有另一番面目,自己也禁不住要心生憐意。 程宗揚維持著凶狠的表情,冶冰冰道:「我說!!海龜的血是藍色的!」 小紫想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地說:「小紫不知道哎……」 還裝?我今天非剝掉你的畫皮不可! 「我來提醒你。那天晚上你在海邊的礁石上,說自己在吃海龜,那你手上鮮紅的血是哪兒來的?」 小紫好奇地看著他:「你知道嗎?」 程宗揚禁不住要佩服起這丫頭來。自己故意沒讓她穿上衣服,是因為審訊時的微妙心理:光著身體的受審者面對衣物整齊的審訊官時,本能地會處於心理劣勢。可小紫不但沒有絲毫窘態,還把裸體當成一件武器!!沒錯,這丫頭沒有做出任何挑逗的舉動,如果她有那些舉動,自己更容易判定她的心態。 可她雖然光著身子,卻和平常一樣自如,反而讓自己不停分心,目光一接觸到她純潔如雪的胴體,就生出一種罪惡感,似乎自己是一頭可惡的大灰狼,正在凶狠地欺凌一隻柔弱無助的小白兔,而且還很下流……結果小紫一個字都沒說,自己剛來時盛怒的氣勢已經弱了許多。 「黑舌。」程宗揚竭力把目光從她胴體上栘開,盯著她的眼睛:「但我不明白,他死在水裡,身上又沒有傷,你手上的血跡為什麼會是新血?」 小紫同意地點點頭:「好奇怪哦……」 「還在裝傻!」程宗揚幾乎是咆哮了。 小紫卻表情認真地回答說:「小紫就是很傻啊。」 「傻到把我們騙到海灘上去住?」程宗揚厲聲道:「我剛剛看明白,村裡人怕的不是閣羅,是你!碧鰻族的人一聽到你的名字就發抖。他們寧願去討好鬼王峒的傢伙,也不願意面對你。把你叫做惡魔……把衣服穿上!」 程宗揚抓起衣衫,丟給小紫,納悶地說道:「我就奇怪了,你怎麼能讓她們那麼害怕?」 小紫接過衣衫,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你猜呢?」 不知道是小紫雪白的胴體被衣物遮掩,還是她終於不再用白癡語言跟自己兜圈子,程宗揚莫名地鬆了口氣。 「不裝了?」 程宗揚語帶諷刺地說道:「那天晚上,村裡人殺蛇傀他們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吧?所以你不敢上岸。你害怕村裡人會把你也活活咬死,對嗎?」 「不會啊。」小紫開心地說:「那些廢物只配去舔我的腳趾頭,怎麼敢咬我呢?」 「你也是碧鯪族的人,為什麼對同族那麼狠?」 程宗揚瞇起眼睛:「就因為他們欺負你和你外公?」 「你這樣的人沒有資格提到我外公。」 小紫笑容不改,但一提到外公,她的眼神卻變了。她把衣物披在身上,用一條紫色的絲帶東住。然後站起身,抓起一把粟米粒,攤開雪白的手掌,去餵金絲鳥架上的鸚鵡。 比耐性嗎?程宗揚沉住氣,一聲不吭,眼睛卻緊盯著小紫,絲毫不敢放鬆。 對付這丫頭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少半分就可能被她騙了。 小紫秀髮濕淋淋披在肩後,順著白玉般的背脊一滴滴淌著水。她仰起臉,精緻的面孔帶著天真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樣純潔,連架上的鸚鵡也放鬆警惕,收起五彩的雙翌一,去啄食她手上的粟米。 「你知道嗎?」小紫用歌唱般的聲音道:「海裡有種魚,只有手指那麼一點長。 牠們不會捕食,只能寄生在大魚身上,靠大魚牙齒和鰭間的碎層活下去。」 小紫餵了鸚鵡幾粒粟米,然後輕撫著牠的羽毛道:「碧鰻族那些軟弱的動物就和牠們一樣。勇敢的都死光,活下來的,都是願意舔別人腳趾的人。不欺負這樣的人,不是太對不起他們了嗎?」 程宗揚終於可以肯定:「果然是鬼巫王收留了你。」 他皺起眉:「那時候你才六、七歲,鬼巫王那傢伙怎麼會看上你呢?」 小紫眨了眨眼睛,一臉天真地說:「你猜呢?」 程宗揚生出一種被人愚弄的感覺,明明是自己佔據絕對主動,卻被這個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小丫頭牽著鼻子走,自己實在是太給她面子了。 程宗揚狠狠一笑:「可能那傢伙有戀童癖,覺得吃幼的大補吧。」 小紫似乎聽不懂他的譏刺,用手指梳理著鸚鵡的羽毛,嬌憨地說:「猜錯了呢。」 商隊幾十個成年人,卻被一個小丫頭騙了個結結實寶,現在想起來,自己在廢墟認錯標記,肯定也是這丫頭做的手腳,甚至進入廢墟,也是她故意引去的。程宗揚一肚子的鳥氣,飽含譏諷地說道:「那就是因為你娘了,想必你遺傳了你娘在床上的天賦,讓他很滿意。」 「嘎」的一聲,鸚鵡雙翅撲開,拚命掙扎。小紫捉住鳥足,笑嘻嘻從鸚鵡身上扯下一根帶血的羽毛。鸚鵡尖聲慘叫,小紫的笑容卻越發開心,就像不含雜質的水晶一樣剔透。如果不看她手上掙扎的鳥只,每個人都會被她的笑容感染。 「你聽,牠叫得多好聽。」小紫笑吟吟說著,慢條斯理地將鸚鵡五彩的羽毛一根根扯下來。 程宗揚生出一絲寒意,自己這段日子也算見慣生死,這會兒讓他上陣搏殺,他頂多皺皺眉頭,可讓自己無緣無故去虐殺一隻鸚鵡,程宗揚自問還沒有這麼狠辣的心腸。 小紫卻巧笑倩然:「叫啊。」 她很認真地鼓勵鸚鵡:「用力叫啊。」 程宗揚劈手去搶,小紫卻似乎早料到他會出手,程宗揚手指一抬,她纖足就輕輕一點,身子像貼在水面上一樣滑開。 「好看嗎?」小紫揚揚手裡滴血的鳥羽,眉眼間滿滿的都是笑意:「和阿夕的血一樣紅呢。」 「阿夕?」程宗揚瞪著眼,朝小紫吼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小紫用鳥羽摩著粉腮:「她中了蠱,我接過來玩玩。嘻嘻,她好乖哦。」 程宗揚明白過來,那天的筍螺也是小紫干的,可笑自己還在找幕後操縱者,原來真兇就在眼前。這個一派天真的女孩,背後究竟是怎樣一副可怕的面孔? 程宗揚怒火被撩撥起來:「你為什麼要害她?」 「誰讓她捉弄我呢?」小紫丟下滴血的鳥羽,又從牠身上拔下一根,鸚鵡淒厲地尖叫著,小紫卻顯得很開心。就像她那天用沸水澆灌玉盞鈴花一樣,帶著一種小孩子遊戲時的認真與興奮。 「阿夕是個壞孩子,」小紫說。她狡黠地眨眨眼:「可我只要招招手,她就變得很乖。」 不等程宗揚發怒,小紫丟下手裡的鳥羽,然後仰起臉:「你知道黑舌怎麼死的? 他身上沒有傷,舌頭卻伸出來那麼長…… 「對啦,」小紫拍手笑道:「我是從他嘴巴裡把他心掏出來的。我以為他的血會是黑的,結果還是紅的。」 「阿夕捉弄你,你就要害死她?」 程宗揚很想給她一個耳光:「死丫頭!」 小紫臉色一沉:「啪」的將鸚鵡摔在地上,一腳踩死,然後挑起下巴,似乎在告訴程宗揚,阿夕在她眼裡,就和這只鸚鵡一樣微不足道。 她面孔依然精緻,然而那一瞬間,她就像一個惡魔,熱情而殘忍。 「得罪過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放過。阿夕敢捉弄我,現在後悔已經晚了。我讓她死,她就活不了;我讓她活著,她想死也死不了。」 小紫的口氣中充滿了孩子氣,可程宗揚一點都不敢輕視。這丫頭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角色:「別忘了,她是獻給你主人的。你敢害死她?」 小紫舔了舔指尖的鳥血,不屑地說道:「你膽子也很大啊。知道她是鬼巫王的女人,還敢破了她的身子。你以為鬼巫王大人會收下一個被人用過的爛貨嗎?還有那個冒充的花苗新娘……鬼巫王大人說不定會剝了她的皮喲。」 程宗揚一把朝她手臂抓去,他這一抓已經用上全力,五指如鉤,帶出強烈的風聲。 小紫精緻的面孔閃過一絲狠辣的神情,那只帶著紫色水晶戒指的右手在腰間一抹,一條泛著皮革光澤的紫色長鞭從絲帶中脫出,鞭梢輕輕一提,朝程宗揚腕間纏去。 小紫再怎麼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小丫頭,程宗揚不信她力氣超過自己,當下也不變招,只是收指握拳,運力於臂,硬生生接了她這一鞭。 小紫的鞭子細若手指,長度卻超過兩丈,鞭條表面覆蓋著一層細細的鱗片,宛如鮫皮,一纏到腕上,細鱗隨即翻起,鉤住皮肉。 程宗揚仗著力大,翻手拽住鞭身,用力一奪,細鞭隨即繃緊。小紫纖美的小手微微一震,竟然沒有鬆開。 長鞭成為兩人的較力場,程宗揚沒想到這丫頭力量居然不弱,自己力道十足的一扯,竟然沒有奪下長鞭。 僵持片刻後,小紫長力下足的弱點暴露出來。她隨即改變策略,鞭身翻起的細鱗同時伏下,變得滑不溜手,泥鰍一樣從程宗揚腕上滑脫,只在他腕間留下兩道血痕。 小紫力量終究不及程宗揚,這時果斷地撤回長鞭,一邊皺了皺眉,口氣不層地說道:「看不出來,你比姓樂的笨瓜還高出一點點。」 程宗揚沉著臉從衣角撕下一條布,裹住手腕的傷痕,然後翻手握住刀柄。自己一時大意,吃了暗虧,好在小紫力道不足,不然自己手腕就不僅僅是勒出兩道血痕的問題了,很可能會皮肉不保。 小紫衣襟斜披,雪白的右膀暴露出來,不等程宗揚拔刀,便一抖長鞭,重新攻出。 程宗揚不再客氣,鋼刀以剛對柔,將小紫的鞭影硬生生劈了回去。 太陽穴上的傷痕霍霍跳動,丹田氣息鼓蕩不已,瀰漫在空氣中的死亡氣息不住流人體內,程宗揚只覺渾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武二郎的五虎斷門刀聽著雖然不爽,用起來倒是簡單直接,很符合程宗揚現在的修為,一連數刀,把小紫逼得步步後退,穩穩佔據上風。 小紫的鞭影越來越窄,從兩丈收到丈許,然後八尺、五尺……逐漸被逼到角落裡。 從見到這丫頭起,接連被她擺了五六道,幾次都命懸一線,還有石剛和雲氏商會幾名護衛的命債也該記到她身上。以命抵命,就算殺了她也不為過。 但這會兒真讓程宗揚痛下殺手,還真有些為難。 拋開謝藝和岳帥的關係不談,小紫從生下來就被當成累贅,連親生母親都把她扔到一邊,不加理睬,從小在族人的歧視中長大。這樣的童年也夠悲慘的,產生扭曲的報復心理也可以理解。當然,更主要的是這丫頭長得有夠精緻,就像上天恩賜的稀世珍寶,真要傷到她分毫,自己都覺得心痛。 程宗揚一個虎撲,鋼刀盪開鞭影,隨即跨前一步,這時他與小紫的距離已經縮近到三尺,小紫的紫鱗鞭已經完全喪失空間。 程宗揚執刀蓄勢待發,一邊沉聲喝道:「把鞭子扔掉,我給你找個人來好好管教你!」 在程宗揚的壓力下,小紫表情也沒有開始那樣從容,她挑起眉梢:「管教?誰能管教我!」 「謝藝!」小紫父親死得早,母親雖然在世,但還不如沒有。既然自己下不了手,乾脆把她交給謝藝,讓他去頭痛好了。 小紫撇撇嘴:「那個傻瓜?他整天纏著我,說要帶我去一個很好的地方,還給我糖吃,哼,以為我很好騙嗎?」 怪不得謝藝下肯向自己透露消息,原來他已經找過小紫,還被當成誘騙無知少女的怪叔叔,真夠失敗的。 「少廢話!你幹了那麼壞事,找個人管教你已經是輕的了。」 小紫盯著他,忽然狡黠的一笑:「我很壞嗎?你錯了呢,凝羽也和我一樣,只不過她太笨了,所以只好被人欺負。」 程宗揚勃然大怒:「關凝羽什麼事!」 小紫笑嘻嘻道:「因為她和我一樣啊。」 說著她手指一動,握著的鞭柄彈出一截半尺長的利剌,閃電般扎向程宗揚的胸膛。 間不容髮之際,程宗揚倒轉鋼刀,用刀柄硬生生擋住尖黥。鋒利的剌尖微微一震,硬將鑄鐵的刀首剌穿寸許,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力道帶偏,已經透柄而過,在自己胸口留下一個血洞。 程宗揚驚出一身冷汗。這樣鋒利的金屬自己也有,但留在背包裡,誰能想到這丫頭鞭裡還藏著珊瑚鐵製成的暗器?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美妙的聲音。小紫帶著共鳴的喉音響起,歌唱般吟誦道:「錦……予……呼……召……」 接著眼前一片金光閃動,她左袖那條金黃色的錦鯉脫穎而出,朝程宗揚面門撲來。程宗揚剛避開她的暗算,這會兒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 眼看那片金光就要掠到程宗揚臉上,小紫眼中透出興奮和殘忍的光芒。 忽然,一抹月色般的刀光飛來,與那片金黃的光芒一觸。金光隨之一折,退回到小紫的衣袖上,回復成金燦燦的錦鯉形狀。 小紫臉色終於變了。如果說面對程宗揚自己還有一拚之力,再加上這個人,自己只怕想脫身都不可。 彷彿空無一物的陰影中浮現出一個高挑的身影,彷彿她已經在那裡立了一生一世,可這時才被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凝羽雪白的面紗垂在耳際,那張皎潔的面孔彷彿水底浮現的明月,在黑暗中散發著朦朧的光輝。 凝羽月牙彎刀凝在中空,刀鋒指向小紫:「我和你一樣嗎?」 小紫眼睛飛快地轉了片刻:「如果你有我這樣的機會,你會比我還要壞一千倍。」 「你錯了。我永遠也不會和你一樣。」 小紫怕冷一樣抱住赤裸的右臂,手指攀住手臂上端那枚紼紫色的珊瑚臂環,一邊撇了撇嘴:「說得好聽。你不恨那些欺負過你的人嗎?」 「恨。」 「你不想殺死他們報仇嗎?」 「想。」 「如果有選擇,你會一刀給他們個痛快嗎?」 「不。我會希望他們痛得越久越好。」 「你瞧,我不過是把你想的都做到了。嘻嘻,那些活下來的碧鰻人,一看到我就發抖。」 「玉盞鈴花和方纔的鸚鵡又怎麼得罪了你?它們對你沒有任何威脅,」 凝羽道:「你的作法連洩憤都不是,只有純粹的殘忍!這種事我永遠也做不出來。」 小紫笑道:「所以你活該被人欺負!」 話音剛落,小紫右手指上的紫水晶射出耀目的光芒。 凝羽張開手,招出一面月光般晶瑩的光盾。渾圓的盾面浸在紫水晶的光芒之中,就像雪一樣迅速融化,刺目的紫光使凝羽和程宗揚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就在凝羽無力為繼的時候,紫晶戒指蘊藏的力量耗盡。凝羽手中的光盾只剩下薄薄一層,而對面的小紫早巳蹤影全無。 怔了半秒鐘的時間,程宗揚先反應過來,大叫道:「小香瓜!」 鋼刀旋風般劈開簾子,簾後的溫泉池中,樂明珠已經芳蹤杳然,只剩下阿夕伏在池中,雪白的背脊被銳器刺穿一個血洞,鮮血染紅了泉水。 第五章 炎煞 「別出聲!」程宗揚低喝道。 吳戰威也在納悶:「誰在哭?」 在他們身後,商隊和花苗族剩下的所有人都隱藏在黑暗中。 程宗揚後悔不迭,自己因為樂明珠那丫頭,匆忙帶走小紫還出手,卻讓小紫從自己手心裡溜走,眾人頓時陷入巨大的危險中,隨時都可能鬼王峒一網打盡。 但後悔一點用都沒有,程宗揚當即和凝羽趕回驛館,把瀕死的阿夕交給花苗人,立即帶著眾人撤離,躲在自己和樂明珠曾經待過的山洞中!!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藏身之地。 這裡空間足夠容納眾人,而且也很安全,洞窟兩端的出口極為狹窄,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最大的麻煩也在這裡,鬼王峒如果尋來,要堵住他們也輕而易舉。 程宗揚知道這個地方不能久留,但總要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可剛進洞不久,不知是誰發出哭聲,讓人心煩意亂。 那哭聲還在持續,程宗揚壓低聲音暍道:「朱老頭!」 朱老頭縮在角落裡,委屈地說:「不是俺。」 謝藝悄無聲息地長身而起,擦肩而過時,一托程宗揚的手肘,游魚般從洞口鑽出。 果然,那聲音還在耳邊縈繞,看來是這些彼此相連的山洞結構特殊,讓傳進來的聲音彷彿在洞內響起。 「什麼在哭?」謝藝卻問道:「小紫怎麼樣了?」 程宗揚沒氣地說道:「好得很。」 謝藝微微歎了口氣。 程宗揚沉著臉道:「姓謝的,我先跟你說清楚,假如樂丫頭出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謝藝苦笑著點了點頭。 外面是自己曾和謝藝見面的洞窟,岩漿透出的紅光在這裡已經變得很淡,隱約能看到一個男子蹲在水潭邊,雙手掩面,肩頭聳動著哀哀痛哭。 程宗揚與謝藝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掠出。謝藝一把掩住那人的口鼻,挾著他躍回原地。程宗揚撲了個空,只好揀起地上的籃子,清理掉那人的痕跡。 那人額頭有處刺青,頭髮油膩膩的,臉上都是淚水。他年紀已經不輕了,這會兒被謝藝搗住嘴巴,只茫然瞪大眼睛。 手裡的籃子散發出熟悉的香氣,程宗揚揭開籃蓋,發現那是一口食籃,裡面裝著幾個豆沙包。 愣了一會兒,程宗揚開口道:「薩安?」 那人渾身一震,程宗揚知道自己蒙對了。小紫曾說過,她在鬼王峒吃過薩安做的豆沙包。更巧的是,這個男子額頭的剌青,與婁蒙一模一樣。 「你是紅苗人?」 薩安盯著他的裝束,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們是花苗人的朋友,紅苗的盟友。」 程宗揚慢慢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薩安呆了片刻,然後變得激動起來。 「是他。」蘇荔在程宗揚身邊坐下,有些疲倦地支起下巴。 「很多年以前,他離開自己的部族,在南荒遊蕩。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被帶到鬼王峒,成為一名廚房的奴僕。鬼王峒的勢力雖然擴張很快,但距離他的家鄉還很遠。 後來有一天,他聽說鬼王峒的勢力已經越過盤江。因為擔心自己的家鄉也淪為鬼王峒的奴僕,薩安才冒險與族人聯繫。」 蘇荔把自己詢問的結果告訴程宗揚:「可他沒想到,紅苗人剛踏入鬼王峒,就成為他們的奴隸。」 蘇荔道:「他很傷心,也很後悔。」 程宗揚一件件檢查自己背包中的物品,把那柄珊瑚匕首拿出來,連鞘綁在腕下,一言不發。 「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傷心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 「因為丹宸嫁給了婁蒙。」 程宗揚停頓了一下,這又是一個故事了。但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鬼巫王的宮殿在哪裡? 蘇荔低歎道:「我們真的很幸運。每一個來到鬼王峒的部族,都要先接受鬼王峒巫師安排的歸附儀式。這種儀式是秘密進行的,薩安以前也不知道。當他按約定與族人見面時,一切都晚了。你在想什麼?」 「我想去下面看看。」 小紫帶走樂明珠,只有一個可能:把她交給鬼巫王。 在鬼王峒分不出時間,但距離鬼巫王閉關已經不遠,那個令南荒人恐懼的惡魔隨時都可能出現。 程宗揚紮緊背包,然後站起身,對眾人說道:「我說最後一遍,去的人活命的機會很少。如果掉頭離開,趁我們闖進去的時候逃生,活命的機會要大一百多倍。大家想好了嗎?」 程宗揚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雲蒼峰咳了一聲:「老夫跟著去只能添亂,還是留在這裡的好。但是……」 他拈鬚一笑:「既然到了這裡,怎麼能不去見見那位鬼巫王大人呢?」 易彪沒有作聲。雲蒼峰的決斷,就是他們的命令。 祁遠和吳戰威相視一笑,吳戰威道:「這趟咱們要是能活下來,下半輩子老祁你就有的吹了。」 祁遠嘿嘿一樂:「那可不是。往後等你有了孫子,我一天給他吹八十遍。」 花苗的卡瓦露出笑容:「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蘇荔道:「我們既然來,就沒有準備活著回去。」 武二郎哼了一聲,抱著肩蠻橫地把蘇荔擠到後面,一副老母雞護雛的樣子。 蘇荔白了他一眼,唇角卻露出甜蜜的笑意。 「那好!」程宗揚挺身道:「大夥兒就豁出去走這一趟!」 「再商量商量成不?」角落裡有人小聲說。 朱老頭陪著笑臉:「那個……我這兒正好有點事……」 程宗揚理解地說:「誰能沒點事呢?你要去不了,就不去了吧。」 朱老頭朝眾人看了看,有點發苦地嚥了口唾沫:「就我一個人?」 程宗揚沒理他:「準備好咱們就走。謝兄,你到下面去過,咱們兩個打頭,武二在後面接應。」 朱老頭臉苦得能擠下汁來,他眼珠轉了半天,最後帶著哭腔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我?小程子,你就不能給老人家一個安靜的晚年吶?」 「閉嘴!」 朱老頭被他吼回來,只能一跺腳,勾著頭鑽到那群花苗女子中間。這是他能找到最安全的地方了。 那些花苗男女都將生死置之度外,這時面帶笑容,與自己的族人互相告別;武二郎、吳戰威神情亢奮,不停罵著粗話;那些雲氏商會的護衛都沒有作聲,沉默得如同鋼鐵。 薩安怔怔看著這一切,忽然清醒過來:「我知道一條小道!」 岩漿熾熱的溫度在洞窟內瀰漫,所有人都緊緊閉著嘴,一聲不響。那些花苗女子腳踝的銀鈴都被布帛包住,雪白的腳掌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移動,朝山峰底部無人知曉的鬼王宮走去。 幾名無法行動的傷者連同阿夕被留在洞窟裡,他們的處境最為危險,鬼王峒的武士隨時可能找到他們,把他們一一殺死,但蘇荔能做的,只是給他們每人一柄匕首。 不是防身,而是用來自盡。 薩安走在隊伍最前方,開始還不停抹眼淚,但漸漸的,他背影越挺越直,目光也變得堅毅。他本來已經喪失了活下去的意志,現在有機會向鬼巫王復仇,已經超乎他的想像,如果能與那個惡魔同歸於盡,會是他最大的幸福。 「丹宸被我藏在石窟裡。」 蘇荔在程宗揚耳邊悄聲吐露:「如果你能活著出去,記得帶上她。」 程宗揚點點頭。如果他們活不了,丹宸還不如無聲無息地死去。 蘇荔在他手上捏了一把:「如果我落到鬼王峒手中,請殺了我。阿依蘇荔會永遠感激你的。」 程宗揚心頭像揣了一塊巨石,惱怒、擔憂、恐懼、焦急都壓在心底。能順利找到剛才的洞窟,多虧了當時刻下的符號。而每一個符號都讓他想起樂明珠的體香和她天真的聲音。 程宗揚暗暗發誓,如果小香瓜有任何意外,自己寧肯與謝藝翻臉,也不會放過小紫。 熾熱的氣息逐漸遠去,空氣似乎很久都沒有流動過,變得污濁。巖壁也潮濕起來,不時有冰冷的水滴從頭頂的鐘乳石上滴下,打得人心頭一驚。 「這裡本來是一條水道。」 薩安嘶啞著嗓子說:「他們冶煉武器要用水,用石頭堵住洞口,把水引到別處。」 祁遠一驚:「那不是沒路了嗎?」 薩安道:「我來送過飯。洞口下面堵得很嚴密,上面沒有水的地方只填了一層石頭。只要鑽過去,就到了鬼王宮裡邊。」 吳戰威擠過來:「鬼巫王長的什麼模樣?是不是三個腦袋,六條胳膊?」 薩安露出一絲恐懼:「我沒有見過,只有鬼王峒的族人才能接觸他。」 蘇荔道:「你確定裡面只有他一個人?」 「我每次送來的食物,份量都沒有變過。」 祁遠道:「也許裡面是行屍呢?」 薩安嚥了口唾沫:「鬼武士也要吃生肉的。」 程宗揚忽然道:「我聽說鬼王峒整個部族都沒有女人?」 薩安想了一下:「我從來沒有見過鬼王峒的女人。」 幾個人相視一眼,心裡都生出一個念頭三逼真是見鬼了。一個部族沒有女人怎麼繁衍? 黑色的河水從岩石間流過。巖壁上,一塊生著青苔的石頭向外動了一下,然後猛地滾出。就在跌入水中的剎那,石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托住,在空中微微一停,無聲地沒入水中。 謝藝吐了口氣,輕煙般從洞口鑽出,輕輕一躍,掠到水邊一塊岩石上,接著回身接住程宗揚。 過了片刻,凝羽和武二郎先後從洞口鑽出,躍過來並肩立在一起。眾人修為不一,同時行動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程宗揚決定分開,由他們四人在前,剩下的一盞茶之後再出發,免得被敵人一網打盡。 河岸比他們想像的更高,隱約能看到頭頂岩石上朦朧的微光。樂明珠被小紫帶走已經半個多時辰,說程宗揚不著急那是假的。他第一個攀到岸上,抬起眼,猛地渾身一震,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岸旁踞伏著一頭剽悍的野獸,它沉肩伏腰,獸目射出碧油油的寒光,似乎被岸邊的聲音驚動,隨時都會撲過來。 程宗揚背後冒出一層冶汗,貼在石上一動也不敢動。接著上來的武二郎反應更敏捷,刷的就把鋼刀拔了出來。 「假的。」程宗揚抹了把冷汗。 那頭猛獸是岩石雕成的,眼窩鑲著兩顆碧綠的夜明珠。細看時,很容易能發現它輪廓有雕鑿的粗糙痕跡。但那位雕刻者完全捕捉到野獸的神態,使石像產生出逼真的神似感。 「干!」同樣被唬住的武二郎暴了句粗口,收回鋼刀。 河岸上方是一片修葺過的平台,地面平整異常。六組形態各異的野獸羅列其中,無論獅、虎、熊、豹,還是鷹、雁、龍、蛇,都雕刻得維妙維肖。它們眼睛都鑲嵌著夜明珠,交織成一片朦朧的輝光。 程宗揚呼了口氣,攀到岸上,接著上來的謝藝和凝羽也都被逼真的石雕震了一下,不用說,眾人都同時想到那個六朝來的石匠。 「哪邊?」他們立在平台邊緣,四周都模糊不清,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邊去。 謝藝盯著平滑如鏡的地面,目光變得銳利,任何一絲微小的痕跡都不放過,片刻後說道:「跟我來。」 四人迅速穿過平台,這會兒一行動,程宗揚才發現他們三個都是藏蹤匿跡的大行家。三人藉著雕像的掩護交替前行,謝藝動作簡捷精準,凝羽最擅長利用陰影和光線的變化隱藏蹤跡,自己跟在後面,幾次看不清她的身影。就連武二那粗胚都從猛虎變成狸貓,腳步輕捷無聲,算是給自己好好上了一課。 平台盡頭只有一個入口,裡面是一條平整的甬道,鬼王峒的洞窟大都是自然形成,即使有斧鑿的痕跡也凸凹不平。看來這裡就是通往鬼王宮的唯一通道。 薩安說的也許都是真的,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看到一個人,也沒有一絲聲音,整個鬼王宮就像一口廢棄的石棺,沒有任何生命的痕跡。只有程宗揚能感覺到,這裡的死亡氣息是那樣濃郁,彷彿有成千卜萬的生命在這裡消失。甬道很長,走到一半時,程宗揚聽到身後輕微的響動。那是易彪他們,多半他們攀上平台的時候也被那些石雕嚇住,才傳出動靜。 謝藝不時俯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跡。忽然他抬起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有一行腳印朝這邊去了。」謝藝指了指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門洞。程宗揚努力睜大眼睛,也沒看出他說的腳印在哪裡。 謝藝用手指勾勒了一下,指點道:「用眼睛的餘光看。」 程宗揚轉過眼睛,用眼角的餘光觀察,才勉強看出那裡顏色微微有些發白。 「是小紫。她還帶了一個人,腳步比平常要重。」 程宗揚連那是個腳印都看不出來,更不用說辨別出是誰的:「也就你能看這麼仔細。你說怎麼走,我們聽你的。」 武二郎道:「鬼巫王呢?他在什麼地方?」 眾人同時看向正對著甬道的大門,閉關的鬼巫王很可能就在那扇門後面。 「不管他。我們先找到樂姑娘。」 武二郎撓了撓頭,悻悻跟著三人朝那個門洞走去。 四人中程宗揚關心的是樂明珠,謝藝在意的卻是小紫,至於武二郎,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早點找到鬼巫王那傢伙,好打扁他的瞼。 門洞內是一條筆直的長廊,一踏進走廊,程宗揚就有種怪異的感覺,似乎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在前方等著他們。 謝藝右腳落下,與地面輕輕一觸,然後猛地抬起:「退!」 最後面的武二郎虎軀一弓,用他鑄鐵般的背脊朝後撞去;凝羽旋身而起,手掌在洞頂輕輕一托,懸在半空,一邊伸出手來接程宗揚。 謝藝在前,武二郎在後,凝羽擋在上方,可程宗揚仍感覺到那個巨大的危險正朝自己逼近。他剛拔出雙刀,便看到兩側的巖壁上透出灼熱的紅光。 岩石融化般變成大團大團火紅的岩漿,翻滾著朝眾人湧來。接著奔湧的岩漿中,猛然挺起一個可怖的身影,它昂首嘶吼,龐大的身體上不斷滴下火焰,然後張開火爪,遠遠抓向凝羽。 程宗揚大喝一聲,雙刀如同猛虎的利齒,狂劈過去。突然腳下一軟,雙腳彷彿踩在泥漿上一樣陷入地面。身體彷彿被烈焰吞沒,皮膚傳來無法忍受的灼痛。 程宗揚看到凝羽驚恐的目光從頭頂射來,她竭力伸長手臂,試圖挽住自己,但自己雙腿卻像被岩漿牢牢吸住,無法擺脫地朝下陷去,離她越來越遠。 就在被岩漿吞沒的剎那,他看到凝羽鬆開手掌,毫不理會火魔襲來的焰爪,像撲火的燈蛾一樣從洞頂躍下,投向自己被烈焰包圍的雙臂。 第六章 巫王 身體被熾熱包圍,皮膚彷彿被烈焰噬穿,骨頭似乎冒出青煙,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乾枯。只有大腦深處還殘留著一絲微弱的意識,讓他不顧一切地用雙刀在岩漿中劈砍。 就在程宗揚再無法承受的時候,刀鋒突然一空,身體彷彿從烈火交織的地獄穿過,灼目的火紅退去,眼前出現一片絢麗的光輝。 如同幻覺一樣,翻騰的岩漿消失了,自己置身於一個廣闊的廳宇中,頭上拱形的穹頂鑲嵌著無數明珠,光芒交相彙集,如同光華奪目的星河,燦爛得令人無法仰視。 程宗揚雙手拄刀,大口大口喘著氣,喉嚨彷彿被烈火炙傷,傳來絲絲痛意。 眼前絢爛的星光之下,矗立一個圓形祭台。一個男子立在祭台前,挺拔的身形猶如一柄長槍,寬大的黑色斗篷從他肩頭垂下,幾乎覆蓋了整個檯面。在他手邊的木架上,放著一面銀鏡。 他頭上沒有鬼角,長髮從肩頭直披下來,與黑色的斗篷融為一體。他面容出入意料的年輕,皮膚像從來沒有接觸過陽光照射,蒼白得毫無血色。他凝視著程宗揚,雙眸深邃而黝黑,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潭。 「程宗揚……」男子平淡地說道,目光審視著指間一枚小小的竹片。 程宗揚認出那是自己給的名片。他在臉上抹了一把,發現眉毛和發楷都被燒得蜷曲。身上的衣物雖然完整,但像被高溫燒炙過一樣,變得又乾又脆。他不明白,為什麼被岩漿淹沒,自己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閣羅。」男子冷漠的聲音響起。 程宗揚這才看到祭台旁的閣羅。他無比謙卑和恭敬地跪伏在主人腳下,肩膀不住戰慄。 「你真是個笨傢伙。」 男子道:「你根本不知道給我找到一個什麼樣的人。這樣的愚蠢,簡直是可恥。」 閣羅額頭滲出一顆顆豆大的汗水,連看也不敢看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吸了口氣,用冒煙的喉嚨叫道:「鬼巫王!」 男子無動於衷地翻看著竹片,然後抬起眼:「你額角的傷痕從哪裡來的?」 他眼中的寒光如同實質,被他目光一掃,太陽穴上的傷痕彷彿被吸引一樣,霍霍眺動起來。 「這就是天命主人的標記嗎?」鬼巫王像是任詢問自己:「這樣強烈的生命氣息……難怪連炎煞的烈焰也無法把你擊敗啊。」 閣羅充滿懊悔地說道:「神聖的主人,閣羅受到了欺騙,我願意用自己的鮮血來洗清——」 鬼巫王打斷他:「是你自己欺騙了自己。我告訴過你們,金子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可你和達古都被金燦燦的錢幣蒙蔽了眼睛。」 閣羅慚愧地低下頭。 「你犯了太多的錯誤,閣羅。我讓你管理歸附的奴隸,你是怎麼做的?」 閣羅汗流浹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不是小紫,你還被蒙在鼓裡啊。」 鬼巫王氣惱地抬起腳,踏在閣羅腦後:「笨蛋閣羅,聽聽紅苗人的秘密吧。」 鬼巫王寬大的斗篷分開一線,露出一張美麗的面孔。她眼睛被厚厚的黑色絲帶蒙著,嬌美的臉上充滿羞愧的表情。 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香肩一動一動,似乎正舉著臀部,在斗篷內與鬼巫王父媾:「尊敬的主人,我的丈夫!!愚蠢的婁蒙受到蠱惑,決定與花苗人一起來刺殺鬼巫王大人。我發誓,他們只是無知,一日一知道主人的偉大,婁蒙和蘇荔都會成為主人最忠誠的奴僕……」 鬼巫王嚴厲地對閣羅說道:「你錯過了紅苗人反叛的秘密,還把沒有接受儀式的花苗人放到峒裡,讓他們殺害了我們的族人……閣羅,你老得無法做事,還是那些溫馴的奴隸讓你放鬆了警覺?」 他踩住閣羅的腦袋,大聲說:「我應該用你的皮做成戰鼓,來警示我們的子民!」 閣羅道:「如果能彌補錯誤,閣羅願意獻出自己的皮和骨頭!」 鬼巫王忽然露出寬慰的表情:「可你又給我帶來了一件禮物。一個天命之人……這件禮物太珍貴了,你將獲得的獎賞遠比懲罰更大。」 他為難地思索片刻:「我還要再想想,究竟是給你懲罰還是賞賜。去,把那些侵犯者都捕捉來。」 閣羅感激地把額頭放在主人腳背上,然後立即離開大廳,整個過程都沒有看程宗揚一眼。 身上的灼痛感已經消失,額角那處傷痕卻越跳越快,就像一頭鯨魚,貪婪地吸食著空氣中瀰漫的死亡氣息。這裡是鬼王峒的最深處,所有的死亡氣息都彙集於此,腹中的氣輪飛速旋轉著不斷彭脹,真陽源源生出,彷彿不會窮竭,這真是之前從未想過的意外好處。 程宗揚盯著祭台上的男子。自己無法猜測讓整個南荒都為之恐懼的鬼巫王會是什麼樣,卻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會如此年輕和蒼白,就像生命被透支一空,只剩下空蕩蕩的皮囊。 「年輕的天命者,」鬼巫王道:「你帶來了什麼樣的使命?」 程宗揚聽得莫名其妙,心裡嘀咕道:他不會把自己當成黑魔海的信使吧? 「不要想欺騙我。」鬼巫王冷冷道:「就在剛才,閣羅找到了你們遺留的四名傷者。剩下的十七人,都在我的宮殿裡。如果閣羅還有一點智慧,很快就能把他們捕來。」 程宗揚清楚記得,自己一行除去樂明珠還有十八個人,看來神通廣大的鬼巫王也有犯錯的時候。 丹田中不斷鼓脹的氣輪似乎突破極限,使程宗揚信心越來越足,他舉起刀:「我不知道什麼使命。如果有,就是幹掉你這個魔鬼。」 鬼巫王冷漠地說道:「是嗎?這就是你的天命?」 程宗揚道:「鬼巫王,你惡事做盡,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了。」 鬼巫王佛然道:「我做了什麼惡事?」 程宗揚厲聲道:「你指使手下屠殺蛇彝人,把南荒部族變成奴隸,難道不是惡事?」 鬼巫王深深看著他,良久他喉中低沉的聲音響起:「千萬年來,每一個鬼王峒人都會被同樣的噩夢驚醒。那些兇惡的蛇彝男人鑽入地下覓食,把我的族人當成獵物吞食。光明來臨之前,每一個鬼王峒人從出生開始,一生都在不停地逃避蛇彝人。」 「你知道蛇彝人與我們的仇恨有多深嗎?千萬年來,鬼王峒人就在這樣的威脅下生存。直到他們吞食掉鬼王峒最後一個女人。」 鬼巫王沉默栘時,然後緩緩道:「如果不是龍神,我的部族早已在地下默默滅絕。天命者,當正義的火焰在你胸膛燃燒的時候,你應該先問問那些蛇彝人,他們做過什麼。」 程宗揚瞠目結舌,蛇彝族相鬼王峒的恩怨超乎了他的想像。一個部族的女性全部滅絕,為此向敵人復仇,似乎是一個能夠說得過去的理由。像鬼巫王這樣驕傲的人,也許會歪曲事實,但絕不屑於說謊。 怔了一會兒,程宗揚大聲道:「那麼花苗和紅苗呢?他們與你們相距千里,又有什麼仇怨?」 鬼巫王凝視程宗揚片刻,然後道:「鬼王峒的祖先來自大地深處,我們用牙齒和利角開鑿岩石,在冰冶的地下生存,吞食青苔,喝著地下的硫磺水。承受飢餓、病痛、災難,還有蛇彝人的威脅,為什麼我們不能在南荒的陽光和綠地之間生活?」 鬼巫王抬手打斷程宗揚的質疑:「你知道南荒每年要死多少人嗎?南荒人很少有人能活過三十五歲,不是因為氣候,而是因為戰爭。勝利者成為主人,失敗者淪為奴隸,這是南荒奉行的法則。南荒有幾百個部族,他們彼此撕咬,就像鬣狗和野狗,只希望奪走對方的一切。」 鬼巫王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聲音變得亢奮:「現在我們鬼王峒已經征服了上百個部族,他們之間不再有任何爭鬥!如果我征服整個南荒,將消除各個部族每年幾百次的戰爭,挽救無數人的生命!婁蒙太蠢了,居然想反抗我!他不知道,如果他活到三十五歲,一生要經歷超過三十次戰鬥,他的生命可能在每一次戰鬥中終結!而每一次失敗,都意味著他喪失一切。他的地位會被取代,權勢會被剝奪,財產會被搶掠,甚至連妻子都將成為別人的奴隸!」 丹宸揚起臉,眼上的絲帶已經被淚水打濕,她激動地位聲說道:「仁慈而神聖的鬼巫王!您挽救了無數生命,請饒恕我們卑微和愚蠢!」 「這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 鬼巫王用金鐵般的聲音說道:「軟弱的白夷人壟斷了湖珠交易,他們貪婪地攫取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財富,卻不願意向自己的鄰居施捨一粒米;黑獠人掠奪成性,倚仗強悍的體魄,像蝗蟲一樣在山林裡肆意搶奪;碧鯪人忌刻涼薄,他們在背後詆毀強者,卻當面恥笑弱者。紅苗人魯莽衝動而又傲慢,他們固執地認為只有自己的祖神才是唯一的神靈,甚至作客時在主人的祖神像上刻畫本族的圖騰。」 「我的主人!」 丹宸光潔的身體從斗篷間暴露出來,卻沒想到要去遮掩,她祈禱般伸出手臂,懸著兩團豐滿的美乳,雪白的腰肢不停起伏,為主人的評價感到無比羞愧,同時又感激萬分。 「還有花苗人,他們精於算計,憑藉天賦的美貌而肆意放蕩,以為靠肉體就能獲得一切。這就是南荒現在的部族,」 鬼巫王滔滔不絕地評價道:「他們為了一頭牛,一棵樹,一個銅銖,甚至一句話而爭鬥廝殺,讓鮮血染紅整個南荒。而我,將給南荒帶來秩序與和平!」 丹宸激動得渾身顫抖:「偉大的主人!」 「對戰爭和死亡的恐懼將遠去,公平和富足將降臨這片土地。」 鬼巫王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表情依然平靜,語氣卻越來越重。他抬起手,在星光璀璨的穹頂下畫了個圈,彷彿將整個南荒都囊括在自己手中。 「我讓地火奔湧,從黑暗中引來光明。我的祖先在岩石上刻下哭泣的面孔,哭泣我們的命運。而我讓它歡笑!南荒富有的族長們只會以高昂的價格從商人手裡換取無用的奢侈品,而我,請來六朝的工匠,建設南荒人的家園。我剝奪了族長們的特權,卻把公平帶給更多的人!我收繳了所有部族的武器,在地火中鑄成農具。甚至不得不從你這樣貪婪的商人手裡購買兵器。」 鬼巫王凌厲的目光,讓程宗揚一陣心虛。如果他說的是謊言,那也太容易被揭穿了;!也許鬼王峒的奴隸們真的在鑄造農具。 鬼巫王語調激越而充滿自信:「在我,鬼巫王的統治下!南荒不會再有部族間的殺戮,柔弱的婦女不用再擔心會在一個夜晚失去家園,淪為別人的奴隸;強壯的戰上下用再害怕倒在流血的戰場上,不再醒來;老人不會被族人拋棄或者被敵人砍掉頭顱;兒童不會被販賣到異鄉成為奴隸! 「在我!鬼巫王的統治下,一切將井然有序!白夷人積斂的財富將屬於南荒每個部族所有!饑荒歲月,我會用盡最後一顆珍珠,哪怕只為我的子民換來一粒米!黑獠人用來屠殺的戰斧將砍向雜亂的灌木,為南荒人清理出大片良田,擅長耕耘的納措人將在這些上地上種植出足夠所有人食用的糧食。豐收的晚宴上,每個人都將得到吃不完的白米,篝火上燒炙著紅苗獵手送來的鹿和野豬!碗中是碧鰻人捕獲海中的珍品! 只在祭把時獻上的美酒將斟滿每個人的酒杯!」 伴隨著鏗鏘的話語,鬼巫王的手勢越發強勁有力,激情萬丈地說道:「沒有戰爭!沒有殺戮!更不需要無謂的爭吵!白夷、黑獠、紅苗、碧鰻……每個部族的祖神離像和圖騰會擺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所有人將同時祭祀所有部族的祖神!沒有害怕! 沒有恐懼!他們將在一起放懷歡飲,花苗的少女會跳起美妙的舞蹈,從白天直到墨僅,閏從白天到黑夜來臨!而鬼王峒忠誠的戰士將守衛這一叨,讓歡樂的歌聲和舞蹈永不止歇!災難永不降臨!」 鬼巫王充滿強大感召力的聲音在耳中迴盪,程宗揚只覺得兩耳轟鳴,腦中像暍醉了一樣感到眩暈,心頭怦怦直跳。 身為南荒人的丹宸反應更強烈,她繃緊的皮膚透出亢奮的血色,乳頭充血挑起,身體像觸電一樣劇烈的顫抖,竟然在鬼巫王蠱惑力十足的演說中達到高潮。 程宗揚心有餘悸地吸了口氣,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他說的一切。 如果換成另一個世界,他一定是一個天才的演說家。雄辯的氣勢,富有感染力的話語,從他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貫穿著他魔鬼般堅定的信心。連自己這樣的陌生人都被鼓動得熱血沸騰,何況是那些受到巫術影響的南荒人? 「天命者!」 鬼巫王金石般的聲音響起:「你的使命在哪裡?南荒!六朝!還是整個天下!」 程宗揚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稱呼自己,更無法回答他的問題。不過他也有辦法——最好的回答永遠是拋出問題,主動引導話題。 「鬼巫王大人!」程宗揚挺起胸:「你的夢想無比美好,但我想知道,你怎麼實現夢想?是不是靠戰爭和殺戮?」 「這是一場戰爭,但是結束南荒所有爭鬥的戰爭。」 鬼巫王的語速很平緩:「鬼王峒人在地底生活了千萬年,其它部族在南荒的陽光下生活了千萬年。可他們始終是無知的孩童,不知道生存的意義。」 他抬起手:「我帶給他們的,首先是秩序。每個部族都將統一在鬼王峒的旗號下,接受我給他們安排的使命。」 「可你殺了那麼多人!」 「你錯了,」鬼巫王沉聲道:「我殺死的人遠遠比他們自相殘殺時要少。納措是最早歸附鬼王峒的部族,漫長的歲月中,納措人只有不到兩千人。而他們每年死於衝突和飢餓的人口都超過一百人!我只消滅了十個頑固的長老,就將納措置於我的庇護之下,解除了他們面臨的威脅。現在他們的人口已經接近三千。」 鬼巫王豎起手指:「我殺死一個納措人,就救活了一百個納措人!」 「你把他們當成奴隸!」 鬼巫王下客氣地說道:「他們需要管教!孩子需要管教是天經地義,為什麼無知的人不需要管教?我要求他們把偷懶的時間用來勞動,教會他們為自己積蓄足夠的食物。歸附鬼王峒的每個部族,都得到了他們從未有過的和平與富足。」 「留在這裡的奴隸呢?我從未見過那樣貧窮的人,他們什麼都沒有。」 「鬼王峒每天給他們提供足夠的食物,發放合適的工具,他們不需要任何私人物口叩。」 「他們的尊嚴呢!我看到所有的洞窟都是敞開的,彌骨告訴我,任何一個鬼王峒人都可以任意闖進奴隸的住處,享用裡面的女人,無論她們的身份曾經多麼高貴。」 鬼巫王不層地說道:「我們是秩序的維護者,能夠為我的戰士消除疲勞、提供樂趣,是她們的光榮。我相信你已經見過碧奴。」 鬼巫王道:「女人就和她一樣貪心而且無知,愛慕虛榮,貪圖享受,怯懦、軟弱並且不知羞恥。」 丹宸漲紅了臉,充滿羞慚地低下頭。 鬼巫王分開斗篷,將身下的紅苗美婦完全暴露出來:「是我帶給她們秩序,讓她們學會服從,拋棄自私,知道怎樣才能充分用肉體來取悅男性。」 鬼巫王「啵」的一聲拔出陽具,頂在丹宸臀間。丹宸露出害羞的表情,但還是順從地翹起屁股,讓主人干進自己肛洞。 「這是她丈夫也不曾進入過的禁地,但現在,她會讓任何一個鬼王峒人享受這裡的樂趣。她拋棄了自私,變得溫順而主動。正如你看到一樣,她們都為這樣的秩序感到滿意。只有可笑的蛇彝女人,才像低等爬蟲那樣只有一個洩殖孔。」 蒙著雙眼的丹宸赤裸著光溜溜的肉體,無限謙卑地伏在他身下,賣力地聳動著雪滑的屁股,她兩腿間淌滿濕淋淋的淫液,情緒卻亢奮之極。 程宗揚想起樨夫人的恐懼,鬼王峒的使者也是一開始就強暴了她身上所有可以插入的肉孔。原來這也是鬼王峒秩序的一部分,充分利用她們的肉體來獲得樂趣。 鬼巫王握住丹宸的長髮:「鬼王峒沒有女人,她們就是鬼王峒的女人。我甚至違反了鬼王峒的傳統,允許族人娶她們為妻。」 停頓了一會兒,他用一種傷感的語調說道:「很久以前,鬼王峒還有女性的時候,那些稀少的女人由全族的男人共有,好讓她們盡可能的多繁衍後代。」 鬼王峒這樣原始的社會,他說的還真有可能。不過現在還這麼說,未免太矯情了。 程宗揚冷笑道:「你的女人呢?每個被征服的部族都要給你獻來新娘和伴娘,現在也有幾百個吧?你為什麼不拿出來共有?」 鬼巫王蒼白的面容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抬手一揮,大廳周圍幃幕捲起,露出牆壁上無數狹長的寵窟。數以百計來自不同部族的南荒少女靜靜立在寵中,身體被一層水日明般的物體包裹。她們緊閉雙目,彷彿正在沉睡,她們腹部不同程度的隆起,有幾個似乎已經孕滿待產。 「她們是繁殖者,擔負著為鬼王峒繁衍後代的重任。但她們的孕育期實在太漫長,直到現在,鬼王峒還沒有新生兒的降臨。」 丹宸激動地哭泣道:「丹奴還沒有生育過!願意用自己的子宮為主人孕育後代。 丹奴乞求鬼王峒的主人能光臨紅苗,紅苗人會舉行盛大的儀式,所有未婚配過的紅苗女人,都會在儀式上獻出子宮……」 程宗揚忍不住喝道:「你瘋了!」 丹宸看不到他的身影,聽到程宗揚的斥責,她露出憎恨的表情:「無知的男人! 神聖的鬼巫王大人為南荒帶來光明,而你又做了什麼?多少年來,我們就像一群不知道明天的野狗,彼此追逐撕咬,是鬼巫王大人拯救了我們。你要知道,能夠服侍鬼王峒的主人,是南荒每個女人的榮耀啊。」 丹宸忽然想了起來:「蘇荔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嗎?她一直想要個孩子,可她總是太驕傲了。迭讓她來服侍我們的主人,她身體比我更強健,為主人生下的孩子一定會更強壯!」 程宗揚徹底被她打敗了。即便解除丹宸所受的巫術,她的思維也未必能夠轉變。 「天命之人。」鬼巫王道:「你的出現是一個吉兆。這是玄天的旨意,兩天之後的夜裡,當光明再次降臨,在聖光閃現的祭壇上,東方蒼龍之神將與我融為一體!給予我縱橫天地的力量,成就不世功業!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 他伸出手,充滿誘惑性地說道:「加入我們!你會分享我所有的權力!」 第七章 交鋒 身體彷彿失去所有水分,又乾又痛。程宗揚喉頭蠕動了一下,沒有嚥下一絲唾沫。 他提起雙刀,用發乾的聲音道:「你設想的秩序並不美好。我只相信,只有每個人都能讓自己過得美好,才是最好的秩序。」 鬼巫王皺起眉頭:「她過得難道不好嗎?」 「她只是你們的玩物。」 程宗揚舉刀指向鬼巫王:「也許你覺得讓鬼王峒人任意享用每個女人,使她們順從地扭動屁股,是美好的秩序。但我不這樣認為。沒有被你蠱惑的花苗族長也不這樣認為。」 「是那個殺害了我的巫師的女人嗎?」鬼巫王露出一絲憤怒:「她很快會納入我制訂的秩序之中,在鬼王峒最卑微的鬼僕身下心甘情願地挺動屁股。」 如果武二在這裡多好。程宗揚懊惱地想道。這傢伙敢拿蘇荔這麼說話,二爺非跟你玩命。可這麼長時間,謝藝他們始終沒有動靜,也不知道凝羽有沒有受到傷害。唯二讓程宗揚放心的是,鬼巫王在這裡,就意味著小香瓜暫時沒有太大危險。 鬼巫王對他的鋼刀看也不看一眼:「我會給你一次機會,天命者。加入我,或者成為我的敵人。」 程宗揚慢慢調勻呼吸:「還有別的選擇嗎?」 鬼巫王搖了搖頭。 程宗揚試探道:「加入鬼王峒,能分享你的權力。那麼成為你的敵人呢?」 「我會把你交給一個人,他一直在尋找天命者。」 鬼巫王比了個手勢:「他會切開你的頭顱,尋找他感興趣的東西。」 程宗揚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接著問道:「小紫呢?」 鬼巫王卻皺起眉頭:「你的傷痕不再閃亮,難道已經吸完了這裡的死亡之氣嗎?」 程宗揚獰然一笑:「你視力很好啊!」 說著程宗揚拔身而起,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他站的位置離鬼巫王差不多有十米,程宗揚見過謝藝出手,這樣的距離,他飛身一躍就夠了,可憐自己還得狂邁三步。如果對手是謝藝,等自己奔過去黃花菜都該涼7…… 可鬼巫王顯然沒有移動的意思,反而身體向前一挺,將陽具盡數送入丹宸體內,然後從身後拿起一柄青銅巨斧。 鬼巫王蒼白瘦削,身材並不高大,郡柄車輪狀的巨斧看起來此他整個人都要沉垂。斧輪剛一揮出,就帶起強烈的風聲。 程宗揚丹田滿溢,趁著與鬼巫王交談的時間,他將吸入的死氣一絲絲沉人丹田,感覺真氣從來沒有這樣充沛過,這會兒就是面對武二,自己都有信心硬撼一把,何況是這個看著一身都是病的傢伙。 程宗揚雙刀齊出,劈向鬼巫王的巨斧,一邊叫道:「被蛇彝人吞掉的那個鬼王峒女人,不會是你娘吧?」 鬼巫王渾身一震。 程宗揚暗罵自己無恥,但兩軍對敵,能佔一分便宜就佔便宜,大不了砍掉他的腦袋再向他道歉好了。 刀斧相交,程宗揚力貫雙臂,從丹田升起的真氣狂湧而出,硬生生將鬼巫王已經偏斜的銅斧蕩到二芳。 鬼巫王神情大變,眼中泛起一絲猙獰的紅色。 程宗揚劈開巨斧,趁機一腳踏上平台,口中嘲笑道:「說得人五人六,以為自己是革命家呢!這會兒露出真面目了吧。」 趁鬼巫王銅斧斜在一旁,程宗揚右手的鋼刀一翻壓在他斧柄上,左刀從腰下斜掠而起,刀尖一點寒芒挑向鬼巫王心窩。 「看不出你還這麼年輕,滿腦子都是天真的念頭。老弟貴庚?今年該有八歲了吧?成為神人?你馬上就要變鬼了。」 程宗揚嘴巴不停,連諷刺帶挖苦。 鬼巫王斧柄被鋼刀壓住,刀身力道雖然不強,卻正壓在他使力的位置,程宗揚只用三分之一的力量,鬼巫王想原招施出,卻得拚盡全力。 鬼巫王斧輪二譏,另一端的斧柄挑起,磕在程宗揚刀尖上,將他左手的鋼刀砸開。 程宗揚雖然信心百倍,這招以巧對巧,立刻知道不妙,自己剛搶得的那點優勢被他這一挑就喪失殆盡。 鬼巫王斧柄磕開鋼刀,去摯筆不停頓,直接用柄端的尖首戳向程宗揚喉嚨。 自己如果閃避,剛踏上祭壇這隻腳就要退回來,又回到自己在台下,鬼巫王佔據台上的局面。鬼巫王的大斧又是以長攻短,想對付自己,只用砍瓜切菜的招術就夠了。 程宗揚硬起頭皮,不去理會鬼巫王斧柄的尖首,雙刀交錯橫揮,劈向鬼巫王的脖頸。 程宗揚這一把完全是賭命。自己的生命雖然很珍貴,但在鬼巫王眼裡,他這種無知愚蟲的傢伙,只不過爛命一條,這種同歸於盡的打法,就好比拿法拉利去撞四手的吉普,根本犯不著。何況鬼巫王志向遠大,事業剛起步就這麼死了,換了程宗揚都不幹。 果然,鬼巫王已經挑到他喉頭的斧柄猛地一收,然後上身後仰,斧柄左右一擺,與程宗揚的雙刀各拚一記。 程宗揚得勢不饒人,嘴巴更是陰損:「閣羅他們難道就沒起過疑心?你這長相,活脫脫就是個蛇彝人嘛。不信,旁邊就有鏡子。」 鬼巫王頭髮披散,臉色冰冷地挺起身,兩手橫持巨斧,平胸朝程宗揚推來。論實力,鬼巫王比程宗揚高出不止一籌,可被迪言語挑得心神浮動,一個大意就被他搶到台上。鬼巫王的巨斧擅長以長破強,當程宗揚踏到台上,距離他已不足五尺,銅斧的威力無形中減了一半。這一招鬼巫王不圖傷敵,只求將程宗揚擊離祭壇,搶得主動。 程宗揚險些笑了出來,他最怕就是鬼巫王放手狂攻,自己雙刀對他的大斧,還真佔不了多少便宜,鬼巫王這一推,正中下懷。 雖然心裡樂開了花,程宗揚卻暴喝一聲,臉上充滿怒意。他雙刀齊出,似乎準備和第一招那樣,結結實實與鬼巫王硬拚一記。招術使到半途,他左手忽然一翻,手中的鋼刀換成一柄模樣古怪的匕首。 「叮」的一聲,珊瑚鐵製成的匕首切開青銅鑄成的斧柄,鬼巫王蓄滿力道的一推立刻落在空處,胸前空門大露。 程宗揚早巳蓄勢待發,匕首斬斷斧柄的同時,右手的鋼刀順勢從斷口劈入,刀鋒撕開空氣,發出虎嘯般的風聲。 鬼巫王目光凶獰,叫曲的長髮無風而起,彷彿無數細小的毒蛇,在他蒼白的臉側浮動。 眼看鬼巫王就要濺血當場,程宗揚雙腿忽然一緊,被一雙手臂緊緊抱住,接著那具滑膩的肉體撲來,將他撞下祭壇。 「噢!」程宗揚一聲慘叫,大腿被丹宸死死咬住。 鬼巫王並沒有把這個北方來的好商放在眼裡,即使動起手來,還沒有放開身下的紅苗女人。程宗揚怕傷了丹宸,好幾個專門對付下三路的陰損招術都沒有施出來,沒想到丹宸會被他利用,成了一著奇兵。 如果咬的是別處,自己也就讓她咬了,可她這一口離自己的命根實在太近。 丹宸的小嘴很漂亮,讓她舔一下肯定很爽,但這要命的一口咬中,自己下半輩子的性生活就算提前結束了。 程宗揚咬牙抬起手,倒轉鋼刀,用刀柄朝丹宸擊去。如果可能,自己並不想傷害丹宸,但這會兒還有個鬼巫王在旁虎視眈眈,自己往地上一倒,渾身都是破綻。如果不擺脫這個被洗腦的女人,鬼巫王隨便一斧,就能從自己身上留下點什麼。 丹宸眼上的絲帶掉落下來,秀美的眼睛充滿憎恨地怒視著程宗揚。忽然,一隻拳頭伸來,砸在程宗揚腕上,擋住他擊向丹宸額角的刀柄。接著那個披著斗篷的男子挾起丹宸,一手掄斧劈向程宗揚胸口。 程宗揚往側方一滑,躲開巨斧,然後背脊在地上一挺,翻身躍起。 這幾下交手兩人都是以快對快,完全靠身體的反應速度。程宗揚心頭雪亮,自己是全力以赴,甚王比以往的水準更高一籌。而鬼巫王被自己連番挑動,實力頂多施展出來六成。自己趁亂都沒能佔到上風,接下來的搏殺肯定更不好過。 鬼巫王拋下巨斧,右手揮開斗篷,露出腰間一柄形質古樸的長劍。「鏘」的一聲,拔劍出鞘。 程宗揚提刀笑道:「大人執斧的英姿大有蠻荒之氣,沒想到看家本領卻是六朝人玩的長劍。」 鬼巫王冷冶道:「此劍名為鬼羽,飲血無數。今日能一飲天命者的鮮血,幸何如之!」 程宗揚心裡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覺,忽然道:「你是誰?」 鬼巫王挑起眉峰。 「你不像南荒人。」程宗揚道:「或者你很早的時候在南荒以外的地方遊歷過——我還沒有聽過南荒人這樣說話的。」 鬼巫王冷笑道:「你也不似商人。」 說著一劍挑出。 勁風撲面而來,周圍的空氣一瞬間變得陰冶刺骨。程宗揚如同置身鬼域,口中充滿苦澀的味道,雙眼被勁風刺得發酸,禁不住流出眼淚。 「幽幽黃泉,鬼隼剔羽。」 鬼巫王冰冷的聲音響起:「這招黃泉剔羽,可令閣下葬身黃泉:水不超生。」 鬼巫王一劍遞出,整個空間似乎都被劍氣撼動。穹頂的星光迅速黯淡下來,變得遙遠,身體彷彿從高處急速跌落,陷入九幽之下的黃泉。 滿眼都是望不到邊際的苦澀黃色,程宗揚看到地獄深處,一頭鬼隼正用彎曲的利喙剔著黑鐵般的羽毛,怪眼透出毒汁般的寒芒,倏忽張開鐵翌丁。 程宗揚閉上眼睛,舌尖緊緊頂住上顎,收回左手的匕首,摸出腰側的鋼刀,然後霍然開目,雙刀斜飛而出,如同飛翔的鷹翼,擊向鬼巫王的鬼羽。 刀劍交擊的震響一連串響起。程宗揚將速度提到極限,丹田氣輪疾轉,毫不吝惜地揮灑著真氣。 這一招虎視鷹揚,程宗揚從來沒有用過,不是他想留來當壓箱底的寶貝,實在是武二爺教得不清不楚。怎麼也說下明白為什麼要功聚雙目、為什麼雙刀要由虎擊變成鷹陽。 不過武二郎總算數了他一句能用上的:笨蛋!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白武族的五虎斷門刀就那十幾招,武二郎對每一招的解釋,到最後差不多都是這一句:笨蛋!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程宗揚很希望自己這個笨蛋能有命來驗證二爺的諄諄教誨。 刀劍倏然分開。鬼巫王立在祭壇上,長劍微微顫動,一滴鮮血從劍鋒淌下,在腳下光可監人的大理石上綻開一朵鮮艷的梅花。 程宗揚雙刀垂地,右臂的衣袖被劍鋒刺穿,鮮血迅速渲染出來。他模仿著武二郎的樣子,狠啐一口,乾笑道:「什麼鬼巫王!實力不過如此嘛!哈哈!」 大笑聲中,程宗揚騰身而起,雙刀張如雁翅,猶如一頭生出雙翌一的餓虎,凌空撲向鬼巫王。 鬼巫王一劍擊出,暴暍道:「天王鍛羽!」 刀劍相交,程宗揚如受雷殛,臂上的傷口濺出一股血箭,身體像被擲出的石頭一樣彈出,重重摔在地上。 程宗揚只覺得渾身的骨骼都在他這一記天王鍛羽下碎裂,沒有一根完整的。 他竭力撐起身體,持刀的雙手穩若盤行,不敢讓鬼巫王看出自己真正的虛實。 鬼巫王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血色。程宗揚發現他確實很年輕,似乎並不比自己大多少。他雖然看著自己,眼角的餘光卻在審視著別處,眼底隱約流露出焦急的神態。 程宗揚心念一動,厲喝道:「看得我的虎戰八方!」 說著他挺身直縱,雙刀斜挑豎抹,帶出兩片凌厲的刀光。這是五虎斷門刀最長於攻堅的招術,一招使出,彷彿猛虎脫柙而出,威震八方。 程宗揚刀光呼嘯而至,鬼巫王也不敢輕視,他斗篷鼓起,彷彿一條巨龍在斗篷內繞著身體盤旋飛舞,隨時裂衣而出。 「妖龍解羽!」 鬼羽劍劃出,劍光粼粼閃動,彷彿無數閃亮的羽毛凋零飄落。 程宗揚雙臂一震,直貫雙刀的真氣彷彿流沙一樣飛速流失,被鬼巫王的劍氣分割削弱,只遞出一半就所剩無幾。不過程宗揚這一招虎戰八方只是徒有其表,雙刀一擺,掙脫鬼羽劍的牽絆,趁機勾頭朝祭台一角的銀鏡瞧去。 「哈!」 程宗揚透出難以置信的驚喜,接著大笑一聲,一顆心終於落到肚子裡。 銀鏡上,一個少女正在石柱林立的宮殿裡穿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腳步輕盈無比,曲線玲瓏的身上只纏著一幅鮮紅的鮫繪,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豐翹的雙乳把紅綃高高頂起,不是樂明珠還能是誰? 程宗揚心裡樂開了花,這丫頭竟然能從小紫手裡溜掉,看來還不是很笨嘛! 忽然眼前爆出一片寒芒,鬼巫王的妖龍解羽餘勢未衰,鬼羽劍狂飆捲起。程宗揚舉刀疾封,整條右臂的衣物一瞬間被劍氣割碎,化為無數飛舞的蝴蝶。 程宗揚急忙退後,擺脫劍氣的範圍。鬼巫王沒有追擊,面容反而隱隱抽動了一下。 程宗揚見微知著,立刻朝銀鏡望去。 果然,銀鏡畫面一變,一個生著虎斑的壯漢橫衝直撞。在他旁邊,凝羽左手張開光盾,將武二郎觸動的機關二擋住。後面的謝藝像一頭大鳥般繞著圈子側身低掠,刀光揮向圈中一團火紅的物體。那個岩漿怪物已經小了一半,身上的岩漿不時被刀光帶出,飛起一團團火焰。後面隱約還能看到易彪的影子,看來他們已經會合在一處。 程宗揚心頭大石落地,更加意氣風發,挺刀指向鬼巫王:「要不要聽聽我給你的選擇?投降,或者去死!」 鬼巫王高傲地抬起頭。丹宸臥在祭壇,無比崇慕地望著自己的主人,然後竭力提起折斷的銅斧。 鬼巫王一手撫著她的髮絲,緩緩道:「他是鬼王峒的敵人,南荒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但不要殺死他。」 他頓了一下:「我要切開他的頭顱,尋找天命的指引。」 丹宸挺身站立起來,為主人而戰的信念給了她無比勇氣。 「可憎的異鄉人!」 丹宸將巨大的斧輪舉過頭頂,然後沖天而起。 程宗揚吃驚地抬起頭。丹宸筆直飛上星光璀璨的穹頂,白美的胴體在珠光下熠熠生輝。他根本沒想過丹宸還能上陣。這會兒程宗揚才意識到她和蘇荔一樣,也是南荒女子。可她一下躍起五米的高度,而且還在不斷升高,別說蘇荔,就是把武二郎拉來,也只有抬頭看的份。 鬼巫王似乎對另一邊的威脅更在意,冶哼一聲,掠出拱形的大廳。 程宗揚仰頭看著高飛的紅苗女子。丹宸躍起難以想像的高度,接近穹頂時,雪白的雙腿忽然一分,身下現出一頭白森森的猛虎。 那頭猛虎完全由白骨組成,巨大的頭顱依然能看出往日的威猛,深陷的眼窩中燃燒著鬼火一樣暗紅的光芒。它托著丹宸飛到穹頂,然後猛撲下來。 無數明珠匯成的星河下,一個美艷的女子長髮飛舞,手持斷斧,赤裸著雪白的胴體跨虎飛來,這一幕足以讓程宗揚記上很多年。但這會兒,他首先要做的,是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一人一虎從七、八尺的高度一擊而下,這衝擊力可不是說笑的。 「砰」的一聲,程宗揚砍開一間寵窟的水晶,把身體緊緊貼在窟中。 丹宸和她胯下的猛虎顯然都沒想到這個卑劣的異鄉商人會溜,蓄滿力道的一擊完全落在空處。 那些水晶狀的物體彷彿有生命一樣包圍過來,程宗揚下等水晶合攏,背脊用力一撐,從龜窟撲出,傾盡全力一刀斬在猛虎白骨森森的足爪上。 猛虎骨爪紋絲未動,反而是骨節組成的虎尾揚起,彷彿一條骨節纍纍的長鞭橫揮過來,抽向隉宗陽腰剛。 程宗揚雙臂劇震,手中的百鏈鋼刀莧然在猛虎的骨爪上捲了刀。想拔出珊瑚匕首已經來不及了,程宗揚不顧形象地撲倒在地,聽著虎尾從背後呼嘯而過,背上冒出一層冷汗。 「咄!」 赤裸的紅苗女子露出英武的一面,長髮飄飛間,那柄比她還要沉重的巨斧直劈而下。 程宗揚真的很感激武二郎,那招虎落平陽,他特地躺在地上給自己施展過。 雙刀盤旋而起,將身體籠罩在刀光下。一連三刀,盪開銅斧,程宗揚趁勢一弓身,箭矢般躍出。 忽然背後二涼,鋒利的斧刀像刀片一樣撕開衣袍,尖銳的痛楚彷彿要將整個背脊切開。 程宗揚「砰」的靠在石柱上,滾熱的鮮血貼著冰冷的石柱流淌下來。這不怪武二,都是自己學藝不精,才露了這麼大一個破綻出來。丹宸沒有一斧把自己劈成兩片,就算自己運氣夠好。 丹宸凝視著他,斧輪鮮血淋漓。她身下骨虎張開大口,無聲地嘶吼著,骨尾滾滾而動。丹宸雙腿一緊,骨虎縱身而起,馱著丹宸撲來。 程宗揚舉起雙刀,朝丹宸的銅斧架去。猛虎雄健的脊骨縱成一道斜線,丹宸身體後仰,兩手舉過頭頂,雪乳高聳,帶著憎惡的目光舉斧劈下。 「鐺」的一聲震響,程宗揚雙刀架住銅斧。背脊的痛楚像飛騰的火焰一樣掠向全身。丹田的氣輪疾轉起來,程宗揚大吼一聲,將丹宸的銅斧推開。 丹宸眼中的驚愕一閃即逝,再次催動骨虎衝來。程宗揚丹田氣息雖然強盛,消耗也極快。丹宸有骨虎助力,每一斧都居高臨下,攻勢強猛,程宗揚接連擋住幾斧,最後一斧腰背再無法支持,重重靠在石柱上。 「格」的一聲脆響,背包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尖銳地紮在腰後。程宗揚顧不得理會,眼看丹宸胯下的猛虎又一次人立而起,合身朝自己撲來,程宗揚身體一旋,飛快地繞到石柱後面。 猛虎粗大的骨骼重重撞在柱上,堅固的石柱彷彿要折斷一樣搖撼起來,讓程宗揚心頭一陣發寒。 鬼巫王召喚出的這頭怪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竟然比鬼巫王還難對付。如果不是鬼巫王腦子進水,吩咐丹宸不要殺死自己,自己早就成這頭死老虎的點心了。 程宗揚喘息未定,猛虎白森森的頭顱便從柱旁顯露出來。 第八章 分路 「可憎的異鄉人!敢違抗鬼巫王人人的命令,你將是整個南荒的敵人!」 丹宸跨在虎背上,充滿恨意地目光盯在程宗揚臉上。 她這會兒對鬼巫王敬若神明,完全是刀槍不入,說什麼都沒用。程宗揚乾脆閉緊嘴,趁機調息。 丹宸白皙的雙手握緊斧柄,然後用雙腿馭使身下的骨虎。猛虎前爪在地上一撐,昂身而起。 這頭猛虎骨骼比鐵還硬,自己手裡已經卷刀的鋼刀給它搔癢都不配。程宗揚屏住呼吸,盯緊骨虎的來勢,尋機躲避。 猛虎前爪落在地上,身體弓起,向前躥出。忽然「嘩啦」一聲,它兩隻前爪落地的剎那,骨節突然分崩離析,接著碩大一頭猛虎就碎成滿地枯骨。 丹宸的青銅巨斧已經揮出,身下的猛虎卻突然崩潰,丹宸猝不及防,頓時跌落下來,重重撲倒在程宗揚面前。 丹宸勉力握住斧柄,忽然手腕一緊,被一隻牛皮靴踩住。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醒醒吧。當女奴很好玩嗎?」 丹宸拚命搖動手臂,一邊抱住程宗揚的小腿,張口便咬。程宗揚大腿被她咬的一口還在霍霍作痛,氣惱下,一個耳光抽在丹宸瞼上,將她打得伏在一邊。 看到骨虎爪上的血跡,程宗揚突然醒悟過來。虎煞!這是鬼王峒驅使的四煞之一。最初遇到的岩漿怪物應該是炎煞,它們和陰煞一樣,都是在南荒遊蕩的陰魂。 自己背後被丹宸利斧劈傷,鮮血流在石柱上,剛才骨虎一撲,前爪和胸骨都沾上血跡。由於生死根的關係,自己體內飽蘊真陽,正是這些陰魂的天敵。猛虎的白骨被血一染,就迅速解體。 丹宸雪白的胴體趴在地上,那張白美的雪臀正翹在程宗揚面前。雪滑的臀肉間,剛被鬼巫王幹過的淫穴和嫩肛還濕淋淋泛著艷光,讓程宗揚一陣心跳。 失去虎煞的支撐,丹宸的力量減弱大半。她掙扎著抓住斧柄,還要與程宗揚搏殺。 糾纏這麼久,程宗揚早巳心急如焚喜田下不再客氣,一腳踢在丹宸雪白的屁股上。 丹宸身體撲倒在地,白光光的雪臀一陣亂顫。眼看這個被洗腦的紅苗女子還要去撿銅斧,程宗揚索性一腳,把銅斧遠遠踢開。 「鬼王峒的敵人!你去死!」 丹宸尖叫著撲向程宗揚。 鋼刀雖然捲了刀,不小心扎到一樣要命。蘇荔交待過,讓自己照顧丹宸,程宗揚只好把刀扔掉,抓住丹宸的手腕。丹宸像瘋了一樣,手抓、腳踹、頭撞、牙咬……身體每個能動的部位都用上了。 程宗揚背脊還有傷,一掙就痛得鑽心。為了制服這個瘋狂的女人,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把身體壓在丹宸背上,才把她制住。 程宗揚雙手抓住丹宸的手腕,朝兩邊分開,兩腳踩住她的腳踝,把她白滑的肉體緊緊壓在地上,疊成一個大字形。 丹宸手腳都被按住,身體仍在不停掙動,她極力挺動腰肢,那張又圓又翹的豐臀正頂在程宗揚腹下,充滿彈性的臀肉在身下來回磨擦,讓他身體本能地出現反應。肉棒勃起,隔著衣物頂在丹宸滑嫩的臀縫間。 丹宸幾縷烏黑的髮絲貼在粉頸上,赤裸的胴體沾滿汗水,散發出淫艷的肉慾氣息。她似乎感覺到臀間的異樣,屁股從上下挺動變成左右扭動,想讓頂在臀肉裡的肉棒滑出。但程宗揚陽具硬邦邦頂在她臀裡,隨著她的扭動越進越深。程宗揚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肉棒擠進臀肉深處,隔著衣物頂在一片濕膩而火熱的嫩肉上。 程宗揚大口大口喘著氣,乾脆用力一頂,吼道:「別動了!」 丹宸渾身一震,身體僵住。她臉頰貼在冰冷的石面上,鼻尖掉落著一粒紅紅的藥片。嗅到藥片特殊的香氣,丹宸情不自禁地張開口,吞下藥片。 程宗揚這才發現自己背包裡的瓶子被撞破。碎玻璃把背包紮出一個洞,幾粒紅紅綠綠的藥片滾落出來。 丹宸眼中的狂熱漸漸散去,變得茫然,身體無意識地扭動起來。程宗揚試探著鬆開她的手,丹宸臀部聳起,一手急切地伸到腹下。 程宗揚慢慢放開丹宸,發現她不再對自己產生威脅,才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祭壇。 自己本來想瞧瞧謝藝他們殺到哪裡,但失望地發現,銀鏡只停留在鬼巫王離開的一幕。 畫面上能看到凝羽、武二、蘇荔、易彪、祁遠、花苗的女子……十幾人中只少了朱老頭一個,不知道那老傢伙躲在哪兒,怎麼都看不到人影。 程宗揚抓了抓腦袋,回頭看到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肉體蠕動著,像一條白光光的肉蛇。程宗揚猶豫了一下,然後抱起丹宸,扛在肩上。 「薩安!你不是說沒有活人嗎!」商隊裡一個漢子吼道。 薩安臉上鮮血直流,恐懼地說:「他們……他們是魔鬼!」 「別吵了!」吳戰威叫道:「是他奶奶的鬼武士!」 祁遠道:二一爺動靜那麼大,早就該把他們引來了。大伙誰都別怨!既然到了這裡,遲早都有這麼一遭!」 與程宗揚失散後,大伙會合在一處,一路直闖,最後在一處大廳陷入重圍。無數生著鬼角的戰士湧人大廳,對他們展開瘋狂的圍攻。 廳中無險可守,眾人被圍困在四根石柱中間,武二郎、凝羽、易彪、蘇荔各守一邊,其它人圍成兩層圈子。待在最中間不是雲蒼峰,而是朱老頭。他蹲在人群之中,兩手抱頭,一疊聲地念著佛,連嘴角的白沫都顧不上擦。 一條灰線從鬼戰士背後疾馳而來,一路濺起團團血花。距離隊伍還有三丈之遠,那個灰影便飛身而起。 一名披著鐵甲的鬼武士縱身撲出,在空中與他撞在一處。一片淡淡的刀光閃過,鬼武士龐大的身體在半空一頓,腰部隨即分開一條血線,頹然跌落。 謝藝身上連血跡都未沾上多少,他抬手在石柱上一按,輕飄飄落下。 卡瓦遞來水囊,謝藝也不客氣,接過來痛飲一口,然後道:「西南方向有個出口,沒有鬼武士出來。」 易彪道:「也許是死路。」 謝藝環顧四周:「四面受敵,只怕撐不了半個時辰。即使是死路,也能多支撐一段時間。雲執事,你看呢?」 雲蒼峰道:「鬼王峒從四面同時殺出,必定早有準備。挑選此地動手,必定不利於我而利於彼。」 蘇荔鳳目生寒:「雲執事說得不錯。鬼王峒既然挑選此地,我們任換一個地方,也不會比這裡更差。」 易彪剛準備調整人手,雲蒼峰止住他:「謝兄弟,你來安排。」 謝藝不再推辭,身體一挺,沉聲道:「易彪在前,吳戰威在旁輔助;武二,你當左翼,跟緊祁遠,不許戀戰。」 武二郎一聽就想發作,謝藝目光如電一掃,武二郎到了嘴邊的粗話生生嚥了回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凶性一起,天知道會殺到哪兒。祁遠小心謹慎,跟著他,不王於誤了大事。 「蘇荔族長和凝羽姑娘在右翼。卡瓦,你和同伴在中前部接應……」 謝藝迅速分派人手,他聲音並不高,但每一個字都堅如鐵石,充滿自信,無形中讓眾人感染了他的信心,振奮起精神。 「得罪了!」程宗揚朝身前的大屁股上打了一掌。丹宸趴在他肩膀上,雙腿低垂,那張雪白的屁股在程宗揚臉側不停扭動,柔滑的臀縫間水汪汪不住淌出淫水。 程宗揚背脊被她銅斧砍到,幸好鬼巫王要留活口,自己才揀了一條命。這時丹宸身體一動,豐挺的乳房頂到背後的傷口,讓程宗揚痛得倒抽涼氣。 他把丹宸放下來,咬牙活動了一下筋骨。傷口沒有包紮,但程宗揚並不擔心失血過多。此時自己體內生氣正旺,只要不是傷到大動脈,都能在最短時間內止血,只不過傷口癒合沒那麼容易。 天知道自己在鬼王宮的什麼地方,離謝藝他們還有多遠。離開拱形的大廳,光線就黯淡下來,程宗揚幾乎是兩眼摸黑的瞎走,也不知道自己是離他們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 程宗揚喘了口氣,盤膝坐下來歇息。手裡兩把鋼刀都捲了刀,拿著只能擺個樣子。 鬼巫王這會兒殺過來,自己只能拿匕首跟他貼身肉搏了。 忽然,一聲嬌叱傳來。程宗揚霍地站起身,顧不上理會丹宸,就提刀疾奔過去。 洞口透出搖曳的火光,一個彌猴一樣瘦削的傢伙又蹦又跳,急切地揮舞著手臂叫道:「在那裡!在那裡!」 程宗揚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親熱地問道:「在哪裡?」 彌骨腐爛的脖頸扭過來,看著程宗揚笑咪咪的面孔,然後張大嘴巴。 程宗揚提起刀,用刀背在他額頭上「鐺鐺」敲了兩下:「在哪兒?」 彌骨脖頸裸露的血管滾過一個血球,手指僵硬地朝一邊點了點。 「你不饒舌的時候,還是挺不錯的。」 程宗揚隨手用刀柄鑿在彌骨腦門上,把他敲暈,一邊接過他爪中的火把,把他踢到角落裡。 嬌叱聲夾雜在拳腳帶起的風聲中,越來越清晰。程宗揚奔過去,那聲音卻突然間消失,周圍頓時安靜下來。程宗揚心頭一緊,急忙加快速度。 火焰在松枝下發出細微的爆響,程宗揚屏住呼吸,小心地伸出火把。 火光映出一個巨大的空間,無數石筍從洞頂倒掛下來,經過億萬年的生長,與洞底連在一起,形成一根根形態各異的石柱。程宗揚控制著心跳,警覺地聽著周圍的動靜。千萬別是小香瓜出了什麼意外,自己好不容易追到這裡,要是她正好被擒,那可太倒霉了。 程宗揚小心地繞過石柱,忽然風聲響起,直撲面門。程宗揚急忙抬肘去擋,卻看到一截雪白的小腿從下面踢過來,悄無聲息,同時毫不客氣地狠狠踹向自己的小腹。 「小香……噢!」 程宗揚抱著小腹,跪倒在地。小丫頭那一腳力道十足,自己腹中的內臟似乎都翻轉過來,連腹中的氣輪也幾乎被她一腳踹碎。 「哎呀!快躲開!」 伴隨著樂明珠的驚叫,一道風聲疾掠過來,重重落在臉上,啪的一聲,程宗揚臉猛地扭到一邊。 程宗揚臉皮不算太薄,但這蓄滿力道一掌還是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半晌回不過神來。 樂明珠氣惱的聲音響起:「我不是讓你躲開嗎!大笨蛋!」 程宗揚好不容易兀神歸位,吼道:「知道是我你還打!」 樂明珠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說:「這招我都練過幾百次了,先是拳頭封眼,然後踹肚子、打耳光,每次都是三招齊發,怎麼收得回來?」 程宗揚瞪了她半晌,最後嘴巴咧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什麼鬼巫王、小紫、天命者,這會兒都統統拋到腦後,只要這丫頭還是原來的樣子就好。 「小香瓜。」 「唔?」 程宗揚揉苔臉說:「你不是中了迷藥嗎?怎麼會在這裡?」 樂明珠得意地說:「阿夕的迷藥我才不怕呢。別忘了我是光明觀堂弟子,只用了半個時辰,我就把迷藥都逼出來了。」 程宗揚幾乎要對她刮目相看了:「後來呢?」 「後來我就到了這裡。這個地方真大,我腳都快走酸了,也沒找到你們,還遇到幾個壞傢伙。」 程宗揚急忙問道:「小紫呢?」 「咦?小紫也來了嗎?」 樂明珠連忙朝他身後望去。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然後小心問道:「你是怎麼逼出迷藥的?」 「這是我們光明觀堂的秘技,不過告訴你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首先要屏吸斂神,斷絕六識,然後細心調理血脈,還歸諸經,就把迷藥逼出來了。一「斷絕六識?」 「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啦。迷藥是惑亂心智,只有六識都封閉掉,才能保持靈台一點清明,要不早就被迷倒了。連這個都不懂,真笨!」 程宗揚呼了口氣,原來這丫頭自從中了迷藥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糊糊塗塗睡了一覺,就到了這裡。這該說好人有好命呢,還是傻人有傻福? 「喂喂,」樂明珠毫不客氣地踢他起來:「幫我後面系一下。」 程宗揚早就看得心頭狂跳。這丫頭從浴池出來,幾乎什麼都沒穿,白生生的胴體上只纏了一條鮫綰。那幅鮫繪只有尺許寬,一丈多長,鮮艷奪目,用來束胸很合適,但掩在身上未免太小了。 看得出,為了充分利用這塊有限的衣料遮掩身體,小丫頭很費了一番工夫。 她先用鮫繪在胸前纏了一道,掩住雙乳,然後從背後斜著拉過來,纏在纖細的腰間。然後嚴嚴實實地把屁股包住。 纏繞的方式與當日蘇荔類似。但蘇荔用的是一整匹絲綢,華彩華麗,這樣纏下來不僅風情萬種,而且儀態大方,極具野性之美。鮫綰的寬度還不到絲綢的一半,樂明珠緊緊纏在身上,就像在晶瑩的玉瓶上繫了條緞帶,能遮住的肌膚不到五分之一,大半身體都暴露在外,而且她纏的方式,鮫繪長度又不夠,兩端差了一尺多,無法繫住,只能掖起來,走幾步就會鬆開,難怪她會急羞讓自己幫忙。 程宗揚為難地說:「怎麼系?」 「不管了,你只要幫我繫好。」 「這也差得太遠了。」 程宗揚看得撓頭。「不如我幫你束胸吧。」 樂明珠瞪了他一眼:「大笨蛋!我光著屁股怎麼走啊?」 她賭氣說:「要不然,把你的褲子給我!」 「好啊。」程宗揚做勢欲脫。 樂明珠皺著眉頭道:「難看死了!我才不要呢!」 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然後拉開樂明珠背後的紅綰。 「喂,你做什麼?」 「你這樣纏肯定下行,我幫你重新系。」 樂明珠將信將疑:「不許騙我啊。」 程宗揚解開紅綃,望著樂明珠瑩白如玉的背影,只覺一股溫熱的暖意從胸口漲開,一點一點充滿心頭。 小丫頭身材發育得很好,背後看去,光潔的胴體就像一口精美的玉瓶,從背後都能看到她那對豐膩的小香瓜,曲線玲瓏動人。程宗揚張開手,放在樂明珠腰側,輕輕二?拇指便碰到一起,纖細得盈盈一握。她身體暖暖的,細膩的皮膚像牛乳一樣潔白柔滑。 樂明珠上身赤裸,臀部還被鮫綃掩著。程宗揚鬆開手,然後扯住鮫綃,從她粉嫩的雪臀間輕輕抽出。 小丫頭有些害羞起來,催促道:「快一點!大笨蛋!」 程宗揚停下手。面前解下紅繪的少女一絲不掛,白滑的胴體在火光下散發著迷人的光輝,如雪如玉,香軟動人。 程宗揚一笑,從背後擁住她柔軟的胴體。 「你幹什麼?」 程宗揚耍賴道:「讓我抱一會兒。」 樂明珠有些不情願地掙了一下,程宗揚一聲慘叫。 樂明珠惶然道:「怎麼了?」 「我的背……」 程宗揚絲絲吸著涼氣。 樂明珠不敢再動,乖乖讓他抱著。背後的傷門們霍霍作痛,懷中擁著小香瓜溫香軟玉的肉體,鼻端飄來少女幽馥的體香,程宗揚只想就此睡去。 樂明珠瞋道:「好了吧!不要把口水滴到我瞼上。一程宗揚叫道:「我又沒流口水!」 「我聽到你在嚥了!還嚥了好多!一「我口渴還不行啊。」 「哼!」 樂明珠用力踩了他一腳。 「好了好了。」 程宗揚舒展了一下肩背,然後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我瞧瞧你的背。咦,真的有傷啊。」 「我怎麼會騙你。」 「別動。」 樂明珠踮起腳尖,豐膩的乳球毫不避忌地壓在他肩膀上,仔細看了一會兒。 「沒事啦。」 樂明珠放開他,然後臉一紅,抱住身體:「大色狼!一程宗揚從她身上栘開目光,不層地說道:「你知道色狼是做什麼的嗎?」 樂明珠瞪了他一眼。 「過來,我幫你系。」 程宗揚把鮫綰披在她頸後,和以前束胸一樣,在胸前交叉掩住乳球。托著她豐膩圓碩的雪乳,程宗揚心神一陣激盪,忍不住揉捏了幾把,換來樂明珠毫不客氣的一腳和一個大大的白眼。 程宗揚滿臉笑容,把鮫綃在她背後平挽了一下,掩好小香瓜的雙乳,然後把鮫繪從她潔白的軀體斜纏過來,在她腰側打了個結。接著一端橫纏,在她纖細的腰肢上圍了兩圈。 程宗揚拿起鮫綰另一端,放到樂明珠身下,小丫頭很聽話地分開腿,讓他手掌從自己腿間穿過。 樂明珠對自己的信任讓程宗揚感到意外,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托起柔滑如水的鮫縮,從她白嫩的腿間塞過,無比溫柔地覆住她處女的禁地。 隔著鮫綰,手指觸到那片令人銷魂的柔軟,程宗揚重重喘了口氣:「小香瓜……」 樂明珠好奇地扭過臉:「怎麼了?」 一讓我親一口。」 樂明珠身子一扭:「不要!」 「就親一下。」 樂明珠感覺到他手指的動作,驚叫道:「親這裡?」 說著她臉頰突然紅了起來,小聲道:「你又不是阿夕……」 程宗揚一愣:「什麼?」 樂明珠紅著臉說:「她好討厭……」 程宗揚追問道:「還有誰碰過這裡?」 樂明珠嘟起嘴:「還有小紫那個壞丫頭。」 這個程宗揚知道,他嚥了口唾沫:「還有嗎?」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還有就是你!」 程宗揚如釋重負,露出壞笑的表情:「我也要摸。」 樂明珠生氣地說:「你已經摸到了!」 「還隔著布呢。」 「我不要!不要!不要!討厭!討厭!討厭!」 程宗揚只好作罷,他把鮫繪從小丫頭腿間塞過,向上纏在臀間,打了個結。 鮫綰只在她腰臀間繞了兩道,不但夠用,省出一大截來。樂明珠這次很聽話,乖乖翹著屁股,讓他用鮫綃在自己臀後打了個漂亮的花結。 打完結,再把腰間兩道橫系的鮫綃拉開,包住圓翹的雪臀,這件簡單的衣物就完成了。鮫綃差不多有三十公分的寬度,拉下來就像一條漂亮的短裙,看起來與辦公室女郎的套裙有幾分相似。雖然還很短,但重要的地方都掩住了。 樂明珠喜滋滋地左看右看,隨著她腰肢的扭動,那只鮮紅的綰結在她小屁股上一擺一擺,看起來就像一個豐乳翹臀的禮口叩娃娃,嬌俏而又可愛。 程宗揚舉起火把給她照亮,被她純粹的喜悅感染,唇角露出笑意。 忽然,樂明珠抬起頭,幾乎同時,程宗揚也聽遠處的響動。 「糟了!」 樂明珠小聲道:「有個傢伙醒過來了!」 「誰?」 「噓!」 樂明珠豎起手指,然後朝程宗揚擺了擺手,一溜煙躲到石柱後面。 第九章 遺珠 程宗揚旋身擋在樂明珠身前,拔出卷刀的鋼刀。 「我把你當成朋友,你卻像頭卑鄙的狐狸一樣欺騙了我!」 閣羅腦後鬼角聳起,胸中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也許換個時候,我們真的會成為好朋友。」 程宗揚挺起鋼刀:「但現在,我們只能成為對手。」 樂明珠從他身後露出面孔:「大壞蛋!你們幹了那麼多壞事,我們要替南荒入主持正義,除掉你們這些邪惡的傢伙!」 閣羅像受到污辱一樣憤怒起來:「不守信義的商人,你也這樣想嗎?」 程宗揚沉默了一會兒:「不。我是一個異鄉來的商人,看不懂你們南荒的是非,也不想評價什麼。」 小丫頭在後面奇怪地說:「你怎麼連是非都不懂呢?」 程宗揚老實說道:「因為不好懂。」 「笨死你了。他們是壞人,蘇荔姐姐是好人!」 「我是個商人,還是說利益比較好懂一點。」 看著小丫頭不滿的表情,程宗揚連忙道:「你放心,我的利益和你一樣。」 「卑劣的商人!」 閣羅怒吼聲中,幾名鬼武士從黑暗中跳出,朝他們撲來。 「快走!」 程宗揚往後面一推。 樂明珠訝道:「為什麼要逃跑?他們很呆的。」 那些鬼武士實力都不弱,縱然趕不上易彪和吳戰威,也相差不多。被四、五名鬼武士纏住,自己可沒有信心能順利脫身。 可樂明珠卻從後掠出,抬肘擊向一名鬼武士胸口。 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這丫頭的確比戴著朱狐冠的時候速度更快,力量更強,明顯高出一個等級,比起凝羽也不遜色。 但那丫頭赤手空拳,又對著一群鬼武士,就這麼衝過去,也太托大了點。眼看兩名鬼武士從兩翼逼來,把樂明珠圍在中間,程宗揚搶過去護住樂明珠背後。 程宗揚眼角的餘光一直在留意閣羅,等他黑色的長鞭揮出,立刻撲上去,雙刀劈在鞭上,將長鞭彈了回去。 程宗揚信心高漲,終於相信自己無論面對鬼巫王,還是其它南荒的強手,都有了一拚之力。 閣羅憤怒地瞪大眼睛,發藍的面孔透出紫黑的顏色,揮鞭再次襲來。長鞭捲到程宗揚腳下時,鞭梢突然昂起,直刺小腹,角度刁鑽之極。 程宗揚閃身避過,雙刀如風,將閣羅潮水般的攻勢硬生生擋住。 這邊樂明珠神采飛揚,她出招極快,雖然拳腳力道不大,但七八拳打在別人臉上,就是鬼武士也被她打暈。 「累死我了!」 接連打倒幾名對手,樂明珠靠在程宗揚背上,甩著手腕道:「我從來都沒打這麼痛快過。」 「拿著。」 程宗揚百忙中把珊瑚鐵匕首塞給她。 沒想到小丫頭卻不領情:「這麼短,我才不用呢。又沒有地方帶,還是給你好了。」 說著又塞到他背包裡。 閣羅長鞭畫著圈子攻來,程宗揚凝神應對。忽然一個黑影鑽出來,撲到程宗揚背上,張開白森森牙齒朝他頸中咬來。 彌骨額頭腫起一個血塊,他張大嘴,脖頸的膿汁滴在程宗揚肩上,衣服嗤的冒出一股白煙。 樂明珠「砰」的一拳砸在彌骨身上,打得他一聲怪叫。 程宗揚顧不上回頭,雙眼緊盯著對面的閣羅,只見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渾身的皮膚突然乾癟下去,血脈鼓起,彷彿裸露的樹根虯伏在肢體表面。 閣羅長鞭彷彿突然活過來,翻滾著捲住鋼刀。程宗揚刀鋒已經卷,只能力貫雙臂,讓雙刀不至於脫手,身體卻一點一點被閣羅扯過去。 樂明珠把彌骨揪下來,然後揚起拳頭,忽然背後「哎呀」一聲,小丫頭立刻扔下彌骨:「小紫!」 小紫坐在一根石柱旁,似乎扭傷了腳,旁邊一名鬼武士正舉起長刀。 程宗揚大叫道:「別去!」 樂明珠已經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一拳擊出。鬼武士右手持刀,左手張開,一把抓住她的拳頭。樂明珠抬起粉腿,踢向鬼武士的小腹,一邊道:「小紫,你沒事吧?哎呀!」 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樂明珠和那名鬼武士同時罩在一起。鬼武士龐大的身體將樂明珠緊緊壓住,使她幾乎透下過氣。 小紫露出冷笑的目光,臉上卻帶著天真的表情,用稚嫩的聲音道:「小紫沒事啊,樂姐姐,你怎麼了?」 大網中,樂明珠白嫩的身體彷彿被鬼武士一點點吞沒,她圓碩的雙乳被壓得扁扁的,眉頭難過地擰在一起。 大綱越收越緊,被鬼武士壓住的樂明珠已經無法掙扎。小紫笑意越來越濃,程宗揚幾次衝擊,都被閣羅的長鞭擋住。 忽然,冥冥中傳來一聲了亮的鳳鳴,接著一道眩目的紅光亮起,堅固的網繩剎那間化為無數碎片,四散飛開。那名鬼武士岩石般撞在石筍上,將腰身粗的石筍一撞兩段,胸前的犀甲彷彿被高溫燒炙過,變得焦黑。 耀目的紅光中,樂明珠玲瓏的玉體浮懸在半空,彷彿一頭驕傲的鳳凰。她長髮飄起,柔美的手臂和雙腿舒展著,束在玉體上的鮫繪彷彿浸滿光芒,散發出奪目的光學。 一隻骨節暴露的大手伸來,抓起倒地的同伴。那名鬼武士皮膚黝黑如鐵,上面刺滿詭異的符文。他扳起同伴的下頷,一口咬斷同伴的脖頸,大口大口吸食著同伴的鮮血。 樂明珠小臉扭曲起來,這血腥的一幕令她既噁心又難受。 鬼武士張開血淋淋的大口,露出殘缺的舌根,無聲地咆哮著,接著大斧狂揮過來。 樂明珠舉起小小的拳頭,雪藕般的手臂紅光大盛,一拳打在斧面上。青銅製成的斧輪發出一聲悶響,被她拳頭擊中的部位微微一紅,凹陷下去。鬼武士側過身體,用岩石般的肩膀朝她撞來。樂明珠束在鮫繪下的雪白胴體紅光流淌,她嬌叱一聲,身體橫飛,屈膝擊在鬼武士肩上。鬼武士堅如鐵石的身軀微微一震,露出猙獰的表情,接著俯下身體,額頭尖利的鬼角標槍般剌向樂明珠股間。 樂明珠弓身兩手抓住鬼角,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扳,比鋼鐵還結實的鬼角齊根折斷。那名鬼武士鬼角被折,身體山一樣倒伏下來,不再動作。 「死壞蛋!知道本姑娘的厲害了吧!」 樂明珠得意地扔下鬼角,像一個保護神一樣說:「小紫別怕!躲到我後面來!」 「好呀。」 小紫走到樂明珠身後,精緻的面孔浸浴在紅光中,洋溢著天真的笑容:「姐姐好厲害啊,這是什麼功夫?」 樂明珠意氣風發,叉著腰道:「這就是我們光明觀堂的鎮堂之寶,天下第一厲害的無敵神功,鳳凰寶典啦!」 程宗揚奮力掙開閣羅的長鞭,懸起的心剛放下又立刻吊了起來:「小香瓜!小心!」 可他晚了一步,小紫微笑著依過來,從紫色的水晶戒指中抽出一根細針,親熱地刺進樂明珠頸後。 樂明珠身體晃了一下,喃喃說了句:「有蚊子……」 然後身體軟垂下來,像睡著一樣倒在小紫臂間。 程宗揚露出吃人一樣的目光,隔著十幾丈的距離,劈手擲出鋼刀,斬向小紫的脖頸。 小紫抱起樂明珠,輕輕一躍,避開投來的鋼刀,側過臉貼在樂明珠甜美的面頰上,甜甜笑著說:「真的好厲害呢。可是姐姐是花苗的新娘,還要給龍神作伴呢。」 程宗揚拔腿去追,閣羅的長鞭又如影隨形地揮來。他狂奔幾步,然後抬腿踏在石柱上一撐,身體猛地翻過來,從背包中奪出珊瑚匕首,沿著鞭身一路挑刺。 閣羅還沒看清,自己的長鞭就像草繩一樣被切成七八截,接著喉頭二濼,鋒利的匕尖抵在自己喉頭。鋒銳無匹的刀鋒散發著逼人的寒氣,使他脖頸泛起一層粟米狀的肉粒。 如果剛開始就以匕首對敵,閣羅小心防備,程宗揚也佔不到多少便宜。此時珊瑚匕首一出,立收奇效。 閣羅發藍的醜臉程宗揚已經看得很熟悉了,他吸了口氣:「也許你的那位鬼巫王大人理想真的很崇高,但你們的秩序真的很可怕。」 閣羅惡狠狠盯著他,獰聲道:「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程宗揚提起卷刀的鋼刀:「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和你爭論吧。」 說著用刀柄重重擊在閣羅額上。 洞窟漸漸變得狹窄,兩側的石壁也越來越潮濕。小紫早已蹤影全無,只能勉強看到她留下的足跡。程宗揚舉著已經快燒完的松枝火把,一路追去,心頭的怒火越來越旺。 程宗揚從來沒有這樣憤恨過一個人。他可以放過閣羅,但絕下會放過小紫。 想到那只鸚鵡在小紫手中掙扎啼血的慘狀,程宗揚憤怒中不禁生出一絲寒意。 繞過一個彎,一股怪風突然從黑暗中湧出,所餘無幾的火把被風吹滅,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既然有風,出口肯定就在前面。程宗揚竭力瞪大眼睛,依靠身體的觸覺,向前摸索。 洞窟一路向下,能感覺到石壁上生滿肥厚的青苔。想到鬼王峒人就是吃這些維生,程宗揚不由一陣噁心。 又是一陣怪風吹過,風裡夾雜著怪異的氣息。 程宗揚目不見物,只能感覺到自己似乎穿過山洞,來到另一個巨大的空間。背包中帶著引火工具,但程宗揚猶豫著要不要點燃。 潛意識中,他對小紫的忌憚更甚於鬼巫王。鬼巫王可能是個瘋子,而小紫肯定是忽然,黑暗中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程宗揚汗毛聳起,接著吼道:「小紫!你給我滾出來!」 小紫嬌嫩的笑聲在前方響起:「小紫在這裡,你來呀。嘻嘻,樂姐姐的身子好滑哦。」 程宗揚屏住呼吸,衝著聲音傳來的方位猛撲過去。 忽然腳下一絆,程宗揚大叫不妙,身體已經失去平衡,一頭栽倒。 身體並沒有撞上堅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一片空虛,程宗揚駭然發現,自己正朝一個無底深淵飛速跌去,身邊空蕩蕩,只有潮濕的氣流呼嘯而過。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來得好快呢。」 程宗揚心頭狂跳,他從背包中抓出火褶,剛一搖亮,火光就被氣流吹滅,但就在這剎那間,他看到一個細小的凸起,立刻伸手攀住。 肩膀傳來脫臼般的劇痛,程宗揚死死扣住手指,急墜的衝擊力幾乎將他手臂拉斷,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湧到腳底。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冰涼的液體順著背脊流進傷口,帶來火辣辣的痛意,程宗揚才發壩自己渾身都是冶汗。 「嘻嘻……」 小紫清脆的笑聲劃破寂靜,接著一點光芒亮起,映出她蘭花般潔白而又精緻的面孔。她揚起臉,手裡拿著一根細細的紅色蠟燭,用稚嫩的聲音說:「程頭兒……你好著急哦,連路都不看就跳下來呢。」 程宗揚驚魂未定,厲聲道:「她呢!」 「哪個她呀?」 小紫眨了眨眼睛:「這個嗎?」 「唔……」 小紫身下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 心裡像猛然多了一塊千斤巨石,壓得程宗揚喘不過氣來,他充滿恐懼地瞪大眼睛,盯著小紫身下一團白色的肉光。 微弱的燭光下,映出一張雪滑白嫩的美臀。那張屁股像交合一樣,光溜溜翹在小紫身前,白膩的臀肉朝兩邊分開,敞露的性器濕淋散發著柔艷的淫光,中間插著一根又粗又黑的物體。 小紫穿著她的錦鯉紫衫,潔白如玉的右臂裸露出來,拿著一根紅色的蠟燭,笑吟吟看著程宗揚。她腰間多了一條寬邊皮帶,黑色的皮革與粗黑物體的底部連為一體,前端沒入那張白臀內。 小紫手一傾,紅色的燭油滴落下來。渾圓的雪臀燙得一顫,被棒狀物塞滿的蜜穴抽動著擠出一股淫液。 程宗揚暗暗鬆了口氣,這具肉體比小香瓜更豐滿,看起來還有些眼熱。但至少她不是樂明珠。 小紫眉花眼笑,腰肢後退,拖出一截黝黑的物體,然後挺腰,重重送進女子的蜜穴。 小紫伸過紅燭,光芒從她身邊一點一點亮起,照亮了她身前的胴體,也照亮了那張美麗的面孔。 「程頭兒好壞呢,把人家光著身子扔在外面。」 程宗揚重重吐了口氣。是丹宸。自己把她留在洞窟裡,不知怎麼被小紫帶到這裡來。此時她雙手被綁在膝彎,像交媾一樣趴在小紫面前,肥白的臀間被幹得淫液泉湧。 小紫周圍放著一圈齊膝高的蠟燭,白色的燭體有手臂粗細,光焰極亮。程宗揚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圓井中。這口井不是一般的大,規模足以與最大號的飛彈發射井相提並論,抬頭望去,勉強能看到頭頂圓形的井口。自己攀住的是一個類似燈架的物體,身體貼著井壁,就像一隻困在玻璃缸中的小螞蟻。 在他下方,光滑的井壁上伸出一個舌狀的平台。小紫纖細的身影就站在平台盡頭,三面都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樂明珠呢!」 「在裡面啊。」 小紫身後有一個拱形的洞口,黑沉沉聽不到任何聲息。 程宗揚恨聲道:「死丫頭!這是你算計好的?」 「才不是呢。」 小紫嘟起小嘴:「小紫本來想讓你跌下來,正好掉到平台上面,摔斷兩條腿。誰知道你那麼笨,連摔的位置都不對。」 程宗揚氣極反笑:「你乾脆摔死我得了。」 小紫仰起臉,認真說:「那就不好玩了。」 說著她朝身下拍了拍,細聲細氣地問道:「你說是不是啊?」 丹宸側著臉,嘴巴被堵住,只能發出一聲吃痛的呻吟。 程宗揚緊張地看著周圍,自己離小紫有五六米高,距離七八米遠,除非自己有武二的身手,才有一半把握能躍過去,順利落在平台上。 一股氣流猛然從腳底升起,把他吹得搖晃起來。程宗揚緊緊貼在井壁上,朝下看去。只見井底深處有一片粗糙的岩石,正疑惑間,那片岩石突然張開,露出一隻巨大的眼珠。眼中黃褐色的瞳孔縮成一線,用一種無動於衷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後重新合上。那股怪風隨即消失。 小紫若無其事地點燃最後一根蠟燭,一邊道:二坦些蠟燭都是牛油和羊油做的,很好吃呢。」 程宗揚一動也不敢動,渾身的毛孔都在冒著寒氣。 天知道那是什麼怪物,自己看到的僅僅是牠一隻眼睛。他無法想像那頭怪物體形有多麼巨大,這完全超過了自己的想像力。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麼。 小紫放下紅燭,語帶遺憾地說道:「你要摔斷腿就好了。躺在那裡哎呀哎呀的叫……小紫最愛聽了。」 程宗揚怒氣勃發:「聽你娘叫去!」 小紫說得高興起來:「你在那邊哭,然後我就在你旁邊搞你的小香瓜。你的小香瓜還是處女呢,小紫會用大棒子先搞她的小肉洞,破了她的處女,再搞她的小屁眼兒,讓她趴在你耳朵邊哎呀哎呀地叫痛,求我不要搞她……」 程宗揚吼道:「死丫頭!你變態啊!」 小紫扒開丹宸的屁股,從她濕透的蜜穴中拔出一根黝黑的物體,放在丹宸臀上,笑靨如花地說道:「程頭兒你瞧,是不是比你的還要大?」 程宗揚喉頭動了一下,小紫腰間束的那根物體確實很大,差不多有她手腕粗細,襯著她小巧稚嫩的身體,更顯得粗長駭人。這丫頭,絕對是個變態! 程宗揚穩住心神,冷笑道:「鬼巫王的傢伙跟它差不多,死丫頭,等他幹你的時候,你就知道爽了。」 小紫笑咪咪把假陽具送入丹宸體內,幹得她雪臀亂扭,口鼻「唔唔」哼個不停。 小紫偏著頭看著她:「好像真的很爽呢。」 看到丹宸吃痛的樣子,程宗揚忍不住道:「她是你們鬼王峒的女奴,你就是干死她有什麼關係。」 「是哦,小紫怎麼沒想到呢。」 她揚起臉,天真地說:「那這個呢?」 小紫亮出手裡的紫鱗鞭,細長的鞭身拉得緊緊的,筆直伸人身後的山洞。她嬌美的唇角彎彎翹起,抬手一扯,從洞內扯出一個女子。 第十章 屈服 那女子踉艙著站穩身體,她雙手被綁在身後,紫鱗鞭像毒蛇一樣纏在她光潔的玉頸上,在她頸中勒出一道血痕。幾縷髮絲從她烏亮的髮髻垂下,貼在憔悴的面容上。 她身材高挑,豐挺的雙乳高高聳起,身體每一道曲線都充滿野性的力量和美感。 唇角淌出一絲鮮紅的血跡,身上差麗的花苗衣裙破碎不堪,同樣沾滿鮮血,腰背卻挺得筆直,顯露出矯健而英武的身姿。 蘇荔冷冰冰盯著小紫:「卑鄙!」 小紫天真地說道:「再說一遍好嗎?小紫好喜歡聽呢。」 蘇荔扭過臉,身體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驚懼,在微微顫抖。 「蘇荔姐姐,你身材好美哦。」 小紫揚手一扯,蘇荔踉艙著跌在她腳邊,依然矯健的身體彷彿忽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對自己的朋友也很好哦,一看到她就衝過來,好多人都擋不住你,好厲害呢,要不是這樣,擒你還真是不容易。」 小紫扯起紫鱗鞭,迫使蘇荔抬頭伸長脖頸。 在蘇荔冰冶的目光下,她嘻嘻一笑,解開蘇荔手腕的繩子:「你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呢,小孩子都能把你推倒。」 小紫對蘇荔的目光毫不理睬,攤開手掌,天真地撫摸著她美艷的面孔,忽然驚訝地讚歎道:「蘇荔姐姐,你好漂亮啊。」 蘇荔憤怒地揚起手,一個耳光抽來。小紫輕易避開她的掌摑,卻沒有回擊,而是從她頸中抽出鞭子,朝丹宸臀上重重打了一記。 丹宸發出一聲悶叫,那張光溜溜的美臀猛得向上跳起,白滑的臀肉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蘇荔手掌僵住,胸部下停起伏。 小紫目光流轉,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說:「你的朋友真好玩,蘇荔姐姐,小紫好想摸摸你的身體呢。」 蘇荔厲聲道:「你殺了我吧!」 小紫彈出鞭柄中的尖剌,頂在丹宸白嫩的屁股上,慢慢用力。鋒利的尖刺穿透皮膚,剌下滲出一滴鮮紅,接著一縷鮮血從雪白的肌膚上淌出。 蘇荔眼神從來沒有這樣彷徨過。丹宸被堵住的嘴巴發出痛楚的悶叫,赤裸的屁股顫抖著,鮮血直流。忽然小紫拔出尖刺,接著重新剌入。丹宸的痛叫更加淒厲。 蘇荔唇角抽動幾下,突然挺身朝小紫撲來。 平台三面懸空,寬度只夠一個人橫臥。蘇荔這一下拚盡全力,就是死,也要與小紫同歸於盡。 小紫笑盈盈看著蘇荔,等她到了面前,才揚起鞭子。紫鱗鞭毒蛇般纏住蘇荔雙腕,然後往側方一蕩,把她身體扯得橫飛。 蘇荔身材高挑而健美,比小紫高了許多,然而失去力量的她,在小紫的紫鱗鞭下就像一個無力的嬰兒,重重摔在台上。那條染血的紅裙翻開,一條修長的美腿從裙縫間滑出,雪白而豐滿的大腿根部黑色的刺青清晰可見,流露出成熟艷麗的風情。 蘇荔手腕被鞭子纏住,掙扎著想撐起身體。小紫露出貓戲老鼠一樣殘忍而又開心的笑容,抬腳踩住蘇荔膝彎,然後俯下身,白嫩的小手貼在蘇荔大腿根部,靈巧地滑入她裙間。 蘇荔雙腿合攏,掙扎越來越劇烈,接著「嗤」 的一聲,小紫從她裙間撕下一片內衣,嬌笑著扔在蘇荔臉上。 蘇荔露出一絲屈辱,沒等她起身,小紫的手掌再次伸來,滑入她臀縫中。 蘇荔渾身一震,臉上一瞬間失去血色,眼中流露出無比的驚恐和恥辱。 程宗揚再也看不下去,大聲道:「死丫頭!還不停手!」 小紫歪著頭,小手在蘇荔裙間一動一動地摸弄,笑吟吟道:「蘇荔姐姐,你毛毛好多呢。」 程宗揚叫道:「死丫頭!你自己就沒有嗎?」 「沒有啊。」小紫揚起臉,像玩具娃娃一樣濃密而彎長的睫毛一眨一眨,一派天真地說:「小紫一根毛毛都沒有啊。」 程宗揚罵道:「死丫頭!白虎精!剋夫相!」 小紫開心地說:「程頭兒,你要娶小紫嗎?」 「我要娶了你這死丫頭,一天干你一百遍!」 「一百遍好多呢!」小紫笑嘻嘻道:「程頭兒,小紫先干蘇荔姐姐給你看,好不好?」 「干你娘最好!」 蘇荔變了臉色。小紫沒有理會她,自言自語道:「熱熱的才好玩。」 小紫挺起腹下烏黑的棒狀物,一手托著,放在燭火上。燒炙片刻後,分開丹宸的屁股,對著那張濕膩的蜜穴用力干了進去。 丹宸水汪汪的蜜穴猛地收緊,她腰背弓起,悶叫著昂起頭,蜜肉夾住滾熱的鐵棒,不受控制地劇烈抽動起來。 旁邊的蘇荔感同身受,身體微微顫抖。 程宗揚叫道:「死丫頭,你是不有病啊?一幫女人玩什麼玩!」 「傻瓜。」小紫不層地說道:「蘇荔族長可比你聰明多了,你以為她是擔心自己的好朋友嗎?她其實是怕自己挨鞭子。她早知道自己躲不過去,還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也就能騙騙你這種傻瓜!」 小紫嘲諷地提起鞭子,把蘇荔扯到平台邊緣:「這裡這麼高,掉下去就摔死了。 你想跳就跳吧。」 蘇荔伏在平台邊緣,頭頸懸空,令人眩暈的高度下,那個不知名的生物在井底微微蠕動著,彷彿一片有生命的岩石。蘇荔渾身血液彷彿被猛然抽乾,臉上血色全無。 小紫插在蘇荔臀間的手指猛然用力,厲聲道:「把腿分開!」 蘇荔渾身劇顫,慘淡的玉容時而雪白,時而鮮紅。 那一刻,彷彿有一生那樣漫長。最後蘇荔緊並的雙腿慢慢鬆開,帶著無比的屈辱和羞恥,讓那隻手掌侵入自己體內。 小紫臉上嘻笑的表情一掃而空,變得冶漠而傲慢。她一邊用力玩弄著蘇荔下體,一邊冶冰冰道:「你已經成了我的俘虜,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憑什麼還裝模作樣? 花苗的族長了不起嗎?」 小紫挺起身:「啵」的一聲,從丹宸體內拔出粗大的棒狀物,然後抓住蘇荔的長髮,迫使她仰起臉。 通體烏黑的棒身上,濕淋淋的淫液一點一點滴落下來,濺在花苗族長美艷而蒼白的面孔上。 「跳下去,你還是花苗的族長。」 小紫傲慢地說道:「如果不跳,你就是我的女奴隸。」 蘇荔咬著唇,任由那些淫蕩的液體滴在自己臉上,光潔的玉頰像透明一樣冰涼。 小紫唇角慢慢挑起,露出一個絕對不屬於她天真外表的殘忍笑容,然後挺起身,黑色的龜頭頂住花苗族長飽滿柔潤的紅唇,用力塞了進去。 程宗揚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英姿颯爽的花苗族長張開嘴巴,給一個小女孩的淫具口交。 粗大的棒狀物在蘇荔美艷的唇間攪動,不時發出金屬碰撞的輕響。小紫抓住她的髮絲,用力將棒子頂進蘇荔喉嚨深處,然後「啵」的拔出。 蘇荔低咳著,口水混著淫液從唇角淌出。 程宗揚手臂酸痛,那種身體懸空的感覺,帶來巨大的壓力,使自己幾乎無法支撐。 他知道自己再強也不可能這麼一直懸下去。程宗揚一咬牙,冒險用力向上縱起,把那根細小的支架撐在腋下,穩住身體。 程宗揚緊張的思索著。蘇荔既然在這裡,武二他們肯定不遠。很可能是被鬼王峒的武士纏住,無法趕來。援軍指望不上,自己又陷在這麼一口井中,徹底是孤立無援。 身體雖然還帶著一把卷刀的鋼刀,但井壁實在太光滑了,連一道縫隙都沒有。除非用那把珊瑚鐵製成的匕首……程宗揚上下左右全看一遍,自己就算有本領用一把匕首爬出去,也得半個時辰,況且這本領自己還真沒有。如果有兩把,倒可以嘗試一下。程宗揚像只螞蟻一樣貼在井壁上,一籌莫展。 小紫顯然很享受這種局面,把當著敵人的面凌辱他們的朋友當成樂趣。在她的命令下,蘇荔默默解開衣衫,除去紅裙,將雪白的胴體一點點裸露出來,赤條條站在她面前。 小紫仰起臉:「你好高哦,就像一個女武神呢。」 蘇荔身材碩長,比小紫足星局出兩個頭,膚白勝雪,艷光照人。她肩很寬,乳房又白又大,白膩的乳肉飽滿聳翹,像盛滿汁液一樣,沉甸甸聳在胸前。她腰身很長,小腹平煙一而結實,腹下被濃密而柔滑的毛髮覆蓋。臀部圓潤而肥翹,臀肉又肥又白,白美得令人眩目。 小紫對她的沉默很不滿意,忽然揚起鞭子,一鞭抽在蘇荔豐挺的乳球上。 「啪」 一聲脆響,那團白滑的乳球受驚一般跳動起來,乳上多了一道鮮紅的鞭痕。 小紫以相同的節奏,一鞭一鞭抽打著蘇荔的身體。 「你選擇了當奴隸,就該知道奴隸是沒有尊嚴的!」 蘇荔拳頭緊握,眼裡透出憤恨的光芒。 小紫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眼神漸漸冶厲起來,忽然長鞭一收,接著從平台懸空的底部繞過,纏在蘇荔頸中,用力一拉。 蘇荔根本無力抗拒鞭上的力道,被紫鱗鞭扯得踉蹌幾步,身體失去平衡,跪倒在平台邊緣。 一股氣流升起,將蘇荔髮絲吹拂起來。望著面前黑沉沉的深淵,蘇荔本能地伸出手,緊緊抓住平台邊緣。 纏在頸中的長鞭不住用力,將她朝深淵拖去。蘇荔雙手死命撐在平台邊緣,臉上露出恐懼與痛苦混合的神情。 忽然臀後二泛,小紫的腳掌踩在自己臀上,似乎要把自己從平台上踢下去。蘇荔渾身繃緊,雙手和雙膝死死撐住身體。 蘇荔脖頸被拉得昂起,竭力抵抗著鞭子的力道,同時身體後頂,抗拒著臀後傳來的壓力。她赤裸的胴體因為用力而沁出汗滴,那張渾圓肥翹的雪臀被鞭子踩得變形,膩脂般白嫩的臀肉滑開,美艷的性器暴露出來。臀溝上端,銀亮而透明的蠍甲微微鼓起,在她蠍尾的部位,紮著一枚閃亮的銀針,阻止了她的變身。 一個冰涼的物體伸來,堅硬如鐵的頂端戲弄地在臀間滑動,沿著臀溝滑到她柔軟的下體,最後停在穴口。 小紫揚起臉,甜甜笑道:「程頭兒你看,她好淫蕩呢。」 看到蘇荔險些跌下懸崖,程宗揚心也揪了起來。蘇荔跪在平台邊緣,脖頸被拽得朝前伸出,半具身體都懸在平台外面,隨時都可能被扯落深淵。程宗揚真以為小紫是突然發瘋,要把蘇荔摔死。 但小紫並沒有十分用力,而是朝側面使蘇荔臀肉分開,性器暴露出來。然後挺起那根金屬製成淫具,對準她蜜穴入口的位置。 直到這時,程宗揚才明白她要做什麼:心裡升起一絲寒意。 蘇荔雙手攀住平台狹窄的邊緣,身體的重心都放在下身,她這會兒身體一絲不掛,白生生的大圓屁股竭力向後翹起,肥滑的臀肉在小紫腳下被踩得綻裂開來。光潤如脂的臀溝內,銀亮的蠍甲、柔嫩的菊肛,嬌美的性器……全部暴露出來,被雪亮的燭光照得纖毫畢露,艷態橫生。 小紫踩在蘇荔臀上的腳掌慢慢收回,那張雪滑的美臀強撐著一點一點向後移動。 臀間嬌艷的性器頂住粗長的棒體,陰唇柔膩地張開,將黝黑的龜頭一點一點吞沒下去。 蘇荔知道小紫在做什麼,卻沒有任何選擇。求生的慾望壓倒了一切,使她不得下放棄尊嚴,像一個娼妓一樣主動挺起屁股,讓那根淫具進入自己柔膩的蜜穴中。 小紫眼睛閃閃發亮,看著這個英武的花苗族長翹著屁股,迎向那根烏黑的淫具。 忽然,她腳掌猛地一鬆,那張雪白的大屁股向後重重一挫,柔艷的蜜穴猛然張開,將淫具盡數套人體內。 小紫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程宗揚只覺得毛骨竦然。這丫頭不但是個發了瘋的變態,還是個變態的虐待天才……蘇荔脖頸被紫鱗鞭勒住,一句話都說下出來,只痛楚地擰緊眉頭。那根淫具雖然沾滿液體,但粗長的棒體重重撞入乾澀的體內,仍給她帶來充滿屈辱的劇烈痛楚。 蘇荔緊緊咬住牙關,她用盡所有力氣撐著身體,不敢有絲毫放鬆。緊繃的身體,使她下體也竭力收緊,蜜腔內溫軟而滑膩的嫩肉在冰冶的異物上不住夾緊。 一滴滴冷汗出現在皮膚表面,在堪稱完美的雪臀上彙集。蘇荔臀部曲線極美,臀肉豐滿而白膩,充滿彈性。這時沁滿冷汗,像被水洗過一樣,散發出艷麗的光澤。而那根深深插在臀內的黑色棒狀物,更使這張香艷的美臀充滿了淫穢的氣息。 小紫踩住身前的雪臀,讓花苗女族長豐膩的屁股朝前栘去。那根粗長的淫具從臀間的蜜穴中一點點脫出,只留最頂端的龜頭部分還留在穴口,被棒體帶出的蜜肉翻捲過來,從圓張的穴口溢出一圈紅膩的嫩肉。 「淫賤的女奴隸,你下邊好緊呢。」 小紫腳掌一鬆,雪臀彈丸般彈了回來,蜜穴撞在淫具底部的皮革上,再次被粗大的棒體塞滿。 雪亮的燭光下,小紫精緻的面孔如同寶石般光彩奪目,她帶著惡魔一樣開心的笑容,一下一下踩著蘇荔的屁股。 在她身前,花苗女族長頎長美艷的肉體如同一件玩偶,她帶著屈辱的表情,被迫翹起白滑如脂的大屁股,一下一下竭力套弄她腹下的淫具。 小紫眼中光芒越來越亮,神情也越來越亢奮。她立在蘇荔身後,紫鱗鞭從平台下繞過,纏住蘇荔的脖頸,將她扯在平台邊緣,身體搖搖欲墜,勉強維持平衡的位置。 然後挺起小腹,長鞭一鬆一鬆,像一個狡猾的主人,讓自己美貌的女奴主動舉臀奉迎。 強大的氣流再次從洞底升起,程宗揚抱緊自己唯一的支撐,背後緊貼井壁,避免被氣流吹走。 洞底那個未知生物在程宗揚心底投下濃重的陰影,讓他甚至不敢去思索。對於未知存在的恐懼,深深蟄伏在每一個人類的血脈裡。程宗揚不敢想像,牠一旦衝破樊籠,將會帶來怎樣的震撼。 蘇荔快要窒息一樣伸長脖頸,抓緊平台邊緣的雙手已經失去知覺。束在頸中的紫鱗鞭變得更緊,使她無法動作,只有保持著僵硬的姿勢,臀部高高翹起,讓小紫在她高翹的臀問恣意姦淫捅弄。 蘇荔從未經歷過如此屈辱的時刻,面對死亡的恐懼和被凌辱的羞恥感交替襲來,幾乎使她眩暈。 鞭子猛然鬆開,失去束縛的蘇荔向後一掙,頹然倒在地上。 小紫收回紫鱗鞭,一手提起蘇荔的小腿。蘇荔沒有反抗,她用痙攣的雙手掩住雙乳,被勒出血痕的脖頸扭到一邊,任由小紫將自己雙腿拉開,然後像個男人一樣驕傲地挺起淫具,貫入自己體內。 小紫幹得很用力,笑得也很開心。蘇荔張開雙腿,柔嫩的蜜穴不斷被粗大沉重的淫具撐滿、拔出、再撐滿、拔出……小紫沉浸在自己遊戲的樂趣裡,她對蘇荔的征服使她充滿了成就感。而在死亡邊緣遭受強暴的蘇荔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不出聲地承受著這一切。 小紫把堵著嘴巴的丹宸扯過來,把她嘴裡的堵塞物掏出來,讓兩個成熟的美貌婦人並肩跪在一起,自己從後面輪流插弄。丹宸反應極為強烈,她挺著屁股,被小紫幹得淫水四溢,身體像觸電一樣扭動著,不時發出尖叫。 「在南荒,被俘的女奴要在服侍主人的時候唱歌,你們也來唱吧。」 小紫開心地命令道。 丹宸低喘著妖淫地唱道:「妹是林間一朵花……敞開花心讓……讓哥插……長籐塞進花心裡……插得嫩花水嘩嘩……啊……」 小紫拽住蘇荔的秀髮:「該你了!」 蘇荔喉頭動了一下,然後低聲唱道:「月光下的金孔雀,追逐著嫵媚的白孔雀……」 忽然她咬住唇,眉頭擰緊。 小紫扒開她的屁股,觀賞著她雪滑的臀肉,笑道:「你這裡好多肉呢。上面是肉,下面是肉,左面是肉,右面也是肉。軟綿綿白花花一團,裡面插個黑乎乎的大棒子,真好看。」 說著她貼到蘇荔耳邊,柔聲道:「你的後面還有個小洞洞沒搞過,我來搞你屁眼兒好不好?」 蘇荔伏在地上,豐滿的雙乳微微起伏,無言地垂下頭。 小紫從她蜜穴中拔出淫具,頂住她的肛洞,慢慢用力。蘇荔下體被淫具幹得翻開,毛髮茂密的股間,蜜穴充血般紅艷欲滴。小紫抱住她白白的大屁股,沉重而堅硬的淫具頂在臀間,越進越深。 「死丫頭!給我住手!」 程宗揚一聲大吼。 小紫揚起瞼:「我都忘了你還在呢。程頭兒,你看這張屁股好不好玩?」 程宗揚在架上快懸了半個時辰,臉色發青,他鋼刀只剩了一把,另一柄早已失落,這時拔出來,指向小紫,厲聲道:「放手!」 小紫不層地說道:「你能跳過來嗎?嘻嘻,她屁股這麼大,後面還沒有被人用過,好浪費哦。呃,她的屁眼兒看起來好小好嫩哦。用我的大棒子干進去二日定很好玩。」 小紫一邊說,一邊示威般用淫具擠弄著蘇荔的屁眼兒。 程宗揚暴暍一聲,雙腳蹬住井壁,猛地一撐,箭矢般朝小紫撲來。 小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程宗揚這一躍雖然威猛,但他根本不可能躍過這將近三丈的距離,就算他從高處掠下,頂多再多跳幾尺,構不到平台就會直接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傻瓜。」 小紫冷笑一聲,頂住蘇荔的肛洞:「我要干進去了呢。高興一點啊。」 忽然一股氣流湧起,程宗揚急墜的身體速度一緩,接著他在空中一個翻滾,正好掠過那多出來的一段距離,落在台上,接著一個虎躍,衝到小紫面前。 小紫來不及抽鞭,身體一旋,鞭楷從腰間飛出。 程宗揚一刀斬在鞭上,將紫色的長鞭盪開,不等小紫出手,就一把叉住她的喉嚨,把她舉了起來。 「死丫頭!」 程宗揚刀尖挺起,頂在小紫頸下:「把戒指扔掉!」 小紫一臉崇慕地望著他,用嬌嫩的聲音道:「程頭兒,你好厲害哦。」 「少廢話!」 程宗揚手指一緊,扼住小紫的喉嚨,厲聲道:「老實點!別跟我玩花樣!」 被他一吼,小紫乖乖把戒指摘下來,扔在地上。 「鞭子!臂釧!」 小紫很聽話地都取下來,扔在程宗揚腳下。 還有她的上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程宗揚一把扯開她的衣襟。把她外衣剝掉,突然間臉色大變。 小紫鬆開的衣襟問,掉出一角鮮艷的紅巾,分明就是小香瓜用來遮掩身體的那條鮫綃。 程宗揚慢慢抬起眼,惡狼一樣盯著小紫。 小紫一臉無辜地看著他,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樂明珠在哪兒?」 「在裡面啊……」 小紫怯生生說…… 「真的,小紫不騙你。」 程宗揚眼角餘光一閃,急忙叫道:「蘇荔族長!」 蘇荔不知何時站起身,走到平台邊緣。她低頭看著腳下的深淵,然後慢慢張開手臂,似乎想就此踴身躍下。 程宗揚心提到喉嚨裡,卻不敢再喊。 蘇荔靜靜立著,時間彷彿在她背影上凝固。 突然,一個猛虎般的吼聲響起,接著傳來一陣金鐵交擊的震響。 程宗揚失聲道:「武二!」 那聲音似乎從極遠處傳來,又似乎離得極近。但那種老子天下第一,永遠最蠻橫的氣勢,自己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程宗揚大叫道:「武二你這個傻鳥!還不快滾過來!」 搏殺聲並沒有靠近,反而漸漸遠去。 平台邊緣的蘇荔突然打了個哆嗦,踉艙著退回來,跌坐在地,零亂的髮絲遮住了她的面孔。 良久,蘇荔揚起臉,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神情平靜地說道:「樂姑娘在裡面。」 六朝清羽記 第十一集   作者:弄玉&龍璇 本集簡介   面對殺不死的美艷屍煞和強大鬼巫王,程宗揚與蘇荔為了逃命奮不顧身,而一個意外令他們獲得契機——程宗揚削斷了鬼巫王的頭髮!!在這個相信神力與預言、充滿巫術與鬼瘴的鬼王峒,斷髮預言代表了的是……   為了實現自己的大同理想,鬼巫王與黑魔海合作,聯手奴役南荒諸部族,但另有圖謀的黑魔海暗中留了一手,用以反制鬼巫王,這個預留的「後門」被程宗揚撞破,成了有用的一步棋,也讓程宗揚成為南荒的新神?! 目錄 第一章 轉機 第二章 斗屍 第三章 艷毒 第四章 解淫 第五章 勸降 第六章 佯成 第七章 倒戈 第八章 赴援 第九章 聚殺 第十章 決戰 第一章 轉機   粗重的喘息聲在黑暗中迴盪,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   易彪胸膛沉重地起伏著,鮮血沿著長刀缺口的鋒刀淌下。他手裡的鐵盾被重斧擊碎一角,崩裂的碎片割傷了他的手臂,也為他擋住了對手必殺的一擊。   這名來自北府兵的精壯漢子已經記不清打退對手多少次進攻,他只知道這一個時辰中,自己已經砍斷了兩把精煉鋼刀。對面一片黑暗,那些魔鬼般的武士就隱藏在黑暗中,隨時可能露出致命的獠牙。   吳戰威大腿挨了一槍,幾乎能見到骨頭,卻滿不在乎。「痛什麼痛?你把痛當成癢不就得了。嘿,還真癢啊,霍霍!癢死我了!」   易彪呼了口氣,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這一仗兩人並肩而戰,吳戰威那把刀救了他兩次命,他也救了吳戰威兩次,這是過命的交情。   吳戰威齜牙咧嘴地吸著氣,一邊道:「我說易老弟,這些傢伙怎麼樣?」   「很強。」   「跟你們北府兵比呢?」   易彪老實答道:「一對一,北府兵能勝過他們的不多。」   吳戰威嘿嘿一樂,「連你們北府兵都打不過,若照雲老爺子說的,鬼巫王真要領著這些怪物打六朝,難道還真沒人能擋住他們?」   「那可不一定。」易彪道:「一對一,北府兵勝過他們的不多;十對十,兩伍北府兵至少能留下他們六個;一百對一百,他們全滅,北府兵還能剩下兩成。如果五千對五千,這些傢伙沒有半分勝算。」   吳戰威聽得納悶,「這是怎麼算的?」   易彪道:「行軍打仗,跟江湖漢子拚命是兩碼事。這些傢伙基本的戰術配合都不懂,真到了戰場上,打的是戰術和陣法。這些鬼武士武器粗糙簡陋,連護甲都沒有幾具,只能在南荒欺負欺負人,根本不知道怎麼打仗;上了戰場,數量再多也是烏合之眾。」   吳戰威有點不信,「我是老粗,你可別蒙我。」   「比如咱們這些人,能打的也就十幾個,如裡讓我來指揮,就挑出十幾個最強的武士,纏住謝先生、武二爺和凝羽姑娘,其餘人就用重兵器全力猛攻,畢竟這邊人少,只要不留給咱們喘氣的工夫,就算拿十個換一個,最多半個時辰也能攻下來。」   「如果我不中你的計,」謝藝忽然開口,「就讓武二在最前面以強對強,死守不退,你怎麼辦?」   易彪應聲道:「那我就結陣。這裡地勢狹窄,以十二人一組,三四成陣,使用長槍重斧,劈刺二十次後退回,換生力軍再上。武二爺再強也不是鐵打的,能挨過五組他也該吃不清了。只要他一退,我就趁勢而入。」   「我方有凝羽姑娘這一著奇兵,」謝藝徐徐道:「避其鋒芒,擊其側翼,你有幾成把握能保持陣形?」   易彪想了一下,「要是北府兵,我有六成把握。換他們,一成也沒有。這些蠻族武士勇是夠勇,但要讓他們令行禁止,比登天還難。不過我兵力充裕,只要強攻不止,必有斬獲。」   謝藝笑道:「那閣羅和你想法一樣,為何屢攻無果?」   易彪不服氣地說道:「那是他調度無方。」   謝藝微微笑道:「此處地勢狹窄,我方有武二一人在前,再配一、二名接應的漢子,就能穩守。閣羅也未必想給咱們喘息的機會,但我守在通道中段,他一次最多也只能上三人,死傷十餘人道路就被堵住,即使他不想退,也必須清理後才能再攻。」   吳戰威道:「這麼說,有二爺守著,咱們就高枕無憂了?」   「未必。」謝藝道:「易彪說的沒錯,人都不是鐵打的。就是武二,久戰之下也必定疲憊。所謂攻守,乃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一味死守,便成困獸之勢。所以武二堅守以外,還需有人擾敵,一旦有機會就放手攻擊。」   吳戰威一拍大腿,「我說你跟凝侍衛長怎麼只攻不守呢!」   雖然以寡敵眾,謝藝卻從不困守,而是不停地主動出擊,以進攻換取喘息的機會。   凝羽隱匿行跡的功夫令眾人印象極深,她常常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突然從敵人側方出現,以變換不定的刀法化解掉敵人的攻勢。而謝藝的攻擊更是堪稱恐怖,他每次出擊,都如同一條巨龍掃過整條通道,掀起一片血海。即使和他同屬一個陣營,吳戰威顫T下住心匠發寒。   謝藝對易彪道:「如果你是閣羅,會怎麼做?」   易彪想了片刻,「我會讓開通道,不與你硬撼,誘你深入,再展開圍擊。」   謝藝笑道:「如果我將計就計,直衝你主帥大營,你退還是不退?」   易彪豁出去道:「不退!就算你能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我只要踏平你的主營,剩下你自己也無法久戰!」   謝藝撫掌笑道:「好漢子。但我除掉你的巫師,你還能指揮如意嗎?」   「我巫師數量不少,而且都在陣後,有重兵守護。待我踏平你的主營,你也未必能殺盡他們。到時我大軍回轉,前後合擊,你若還戀戰不退,只怕連你也走不脫。」   謝藝拔出刀,微笑道:「要試試嗎?」   尖銳而冷硬的銅鼓聲再一次響起,生著鬼角的武士從黑暗中湧出,最前面一名的肩膀又寬又厚,體型強健得如同一頭野牛。   正在喝水的武二郎扔下水囊,猛虎般朝最前面的鬼武士直闖過去,兩個山峰般的龐大身影重重撞在一起,發出山崩般的震響。   飛濺的血光中,武二郎臉色凶獰如虎,他手臂肌肉隆起,一手扳著鬼武士的鬼角,鋼刀捅進鬼武士腰間,然後狂吼著拔出刀,一刀斬下鬼武士的頭顱。   謝藝眉角微微跳了跳。武二郎一直在最前方廝殺,此時雖然凶悍如故,但已經是強弩之末,否則起手一刀就足以把那名鬼武士攔腰砍斷。   從遭遇圍攻到現在,他們已經與這些悍不畏死的對手搏殺了一個多時辰。如果不是他們突圍成功,從大廳轉戰到這處只容兩三人通行的洞窟據險而守,這支隊伍早已全軍覆沒。   「崩」一枝短弩飛入黑暗,隱約能看到遠處一個披髮的巫師頭顱骨猛地向後一仰,跌倒在地。   小魏拿著射完最後一枝弩矢的弩機,抬手往洞壁上狠狠一磕,把這支陪他走過整個南荒的弩機砸成兩段。   祁遠抹了把臉上的血跡,朝謝藝投去佩服的一瞥。就憑自己這些人,能在鬼武士的圍攻下撐這麼久,謝藝功不可沒。最危險的一次出現在轉移途中,花苗的族長蘇荔突然離開隊伍,被鬼王峒的戰士包圍。武二郎狂性大發,花苗人也亂了陣腳,若不是謝藝單刀闖陣,衝亂敵人的攻勢,他們這點人早被敵人一口吞下。   祁遠最佩服的還是謝藝的眼力。那個總是淡淡微笑著的男子,對他們的瞭解似乎超過了他們自己。對每個人的實力深淺都瞭如指掌,並且在合適的時間做出最恰當的調整。   如果說最初完全是抱著捨命的念頭,現在祁遠已經開始相信,在謝藝的指揮下,他們憑藉這一點人手,也能支撐下去,直到打倒最後一名對手。   黑暗中忽然掠出一條黑色的長鞭,猶如夜的觸手,翻滾著捲住易雄的腰身,然後揮起,在空中微微一抖,以狂猛的力道甩上洞壁。那名擅長照料馬匹的軍漢來不及脫身,就被撞得頭破血流。   陰影中灑出一片刀光,凝羽總是在沒有人能夠預料的位置出手,一刀挑開長鞭,救下重傷的易雄,隨即沒人黑暗。   「我去瞠陣。」   謝藝拔地而起,朝陣後那個臉色發藍的漢子掠去。閣羅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男子簡直成為他的噩夢。每次他出手,自己的脖頸都能感受到他刀鋒的寒意。   謝藝身在半空,忽然彷彿聽到什麼聲息,身形陡然在半空一頓,就那樣懸在空中,接著返身朝洞後折去,喝道:「易彪!」   易彪聞聲立刻搶上,擋住謝藝留下的缺口。   謝藝身影微閃,輕煙般消失在洞窟深處。誰也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離開,但每個人都知道最艱苦的時候來了。   吳戰威扶著祁遠的肩膀站起來,吼道:「拚了吧!」   卡瓦兩手握緊刀柄,叫道:「拚了——拚了!」商隊中所有能動的漢子都支撐著爬起來。   朱老頭面無人色,彎著腰鑽到岩石後面的縫隙中,只伸出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   眾人這時才意識到,謝藝的出擊至少為他們減輕了一半的壓力。謝藝一退,每個人的壓力都陡然增大一倍,連凝羽也無法再像往常一樣隱匿形跡,被迫現出身形,與武二死死守住洞窟入口。   閣羅無由地鬆了口氣,他額頭被硬物撞破,血跡斑斑,陰沉著臉大聲下令,鬼武士凌厲的攻勢如同海浪,再次朝這支傷痕纍纍的商隊撲來。   易彪的鐵盾已經碎裂,手裡的鋼刀也換了兩把。在鬼武士強大的壓力下,每個人都在拚命支撐,任何一個人的倒下,都可能造成整個隊伍的崩潰。   雲蒼峰微歎一聲,摘下腰問翠綠的玉珮,用手指摩拭片刻。一層白色的光幕從玉珮上緩緩放出,圓球般擴張開來,將負傷的眾人罩在其中。   朱老頭嘴巴張得能吞下一個烤熟的地瓜,前面的祁遠揉著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雲蒼峰手裡的白光,期期艾艾地說道:「雲老爺子,你這……你這法陣……這法陣……」   雲蒼峰苦笑道:「老夫不通法術,不過是多了兩個臭錢罷了。」   光球已經延伸至通道中段,將那些浴血的漢子籠罩在光幕內。不斷變幻的白光邊緣猶如實質,堅韌而富有彈性,鬼武士的刀斧劈在上面,隨即彈開。   祁遠終於喘過氣來:「你這是龍睛玉啊!原來那傳說是真的!真有人能把法術藏在龍睛玉裡面!」   雲蒼峰歎道:「可惜這玉珮質地劣了些,只能容納下一個法陣,法力也不甚多。」武二郎啐了口血沫,惡狠狠道:「死老頭!有寶貝不早點拿出來!」   雲蒼峰無奈地說道:「這龍睛玉珮滿打滿算也只能支撐半個時辰,若早些拿出來,就留不到現在了。」朱老頭酸溜溜道:「有錢真是好啊,連法術都能拿錢買。這世道……」   凝羽和易彪一言不發,迅速坐下調勻呼吸,在龍睛玉的光芒下恢復體力。卡瓦右危被長矛洞穿,一條手臂差不多廢了,這時傷口也緩緩收攏。傷亡最小的反而是花苗的女子,她們在戰場上絲毫不遜於同行的花苗戰士,但無論是謝藝還是易彪,都小心地把她們放在最後面,這時連忙過來給眾人包裹傷口。   對面的鬼武士停止了他們瘋狂的進攻,在主人的命令下,慢慢向後退去。   利用這難得的喘息機會,眾人都聚攏過來,浴血的身體籠罩在龍睛玉柔和的光芒下,彷彿浸在溫熱的水中,酸痛的肌肉放鬆下來,傷口收攏止血,體力迅速恢復。   但誰都知道,他們喘息的時間只有短短半個時辰。   蘇荔豐腴而頎長的身體在黑暗中散發出白艷的光澤,她赤條條走來,「幫我。」   說著她轉過身,毫不作態地聳起雪臀。在她白美的雪臀上方,一枚細針深深穿透蠍甲,刺進尾椎深處,只露出短短一截針尾,在燭光下閃現出詭異的銀光。   程宗揚雖然不知這枚細針是怎麼回事,但能猜出是它控制了蘇荔的力量,使她在小紫手下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程宗揚吸了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兩指捏住針尾。就在這時,遠處的格鬥聲忽然停止,程宗揚心頭一震,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甩了甩頭,把雜亂的念頭驅出腦海,然後輕輕一拔。   蘇荔雙手扶腰,身體如受雷殛,如雪的肌膚猛然繃緊,渾身的骨骼都彷彿被細針扯動,發出細微的響聲,接著頹然倒在地上。   程宗揚連忙鬆開細針,一手叉住小紫的喉嚨,喝道:「你來!」   小紫聽話地捏住針尾,先把細針推進數分,然後向左略旋分毫,再向側方輕提,用了一連串繁複的手法,才把那根彎曲的長針從蘇荔體內拔出。   程宗揚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那根針看似極短,留在蘇荔體內的部分卻超過二十公分,針身呈螺旋狀,尾部還有一個彎鉤,鋒銳異常,真不知小紫是怎麼把它刺進蘇荔體內的。   蘇荔臉色像虛脫般蒼白,她撿起散落的衣物,一手掩在自己腿間,然後直起腰,雙腿微微發顫。   蘇荔急促地呼吸著,沾滿冷汗的肌膚迅速恢復血色。她喘息片刻,走到丹宸身邊,解開她縛在一起的手腳。   不用程宗揚吩咐,小紫就老老實實把長針丟在地上,臉上又露出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用稚嫩的聲音道:「程頭兒,你的包包真好看。」   程宗揚手指始終卡在她喉嚨上,不敢有絲毫分神。這丫頭實在太會騙人,稍不留神就可能栽到她手裡。   小紫繪著錦鯉的外衣攤在地上,上身只穿了件薄薄的小衣,兩團柔潤的乳房撐起衣物,皮膚像雪一樣滑膩。程宗揚抬腳把紫鱗鞭、戒指、臂釧、長針統統踢到裡面,然後一把提起,塞進背包。   手指觸到那幅柔滑的鮫綃,程宗揚頓時一陣火大,咬牙道:「死丫頭!你再敢耍花樣,我先砍掉你一隻手!」   小紫似乎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住了,小嘴一癟,幾乎要哭出來。   明知道這死丫頭是裝出來騙人的,程宗揚還是禁不住心頭發軟。他重重哼了一聲,把她放下來,一手緊緊擰住她的手腕。   丹宸面色潮紅,赤裸的身體不停蠕動。蘇荔扶起她,丹宸失神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用含糊不清的語調喚道:「主人——」   小紫眼中的訝色一閃而過。程宗揚一顆心猛地提到嗓子裡,他旋風般轉過身體,拔刀在手,肩背繃緊,全部心神都用來防備背後突然出現的鬼巫王。   平台上空蕩蕩沒有任何異狀,甚至連影子也沒有一個。程宗揚背後冷汗緩緩流下,心裡暗罵:多半是這女人服藥後出現幻覺,卻嚇了自己一跳。   程宗揚環顧四周,圓形的洞壁光滑如井,腳下細長的平台像一條飛橋,懸在井壁上。平台後方的洞窟內,隱約能看到一道鐵門。   想到樂明珠就在裡面,程宗揚將小紫交給蘇荔,把僅剩的一把鋼刀也遞了過去,「看緊她!如果有危險,就一刀砍了這死丫頭!」   程宗揚拿起一枝牛油蠟燭,朝洞窟走去。   小紫很安分地待在原地,丹宸卻掙扎得越來越厲害,蘇荔不得已,只好一掌輕輕切在她頸後,使她昏迷過去。   蘇荔摟起丹宸,走到小紫身前,小紫揚起臉,「蘇荔姐姐,你好高呢。」   蘇荔神情平靜地看著小紫,然後攏了攏頭髮,揚手給了她一個耳光。「啪!」   小紫秀髮散開,雖然被蘇荔摑了一掌,精緻的臉頰卻笑容不改,甜甜笑道:「蘇荔姐姐,你力氣好大呢。」   蘇荔道:「現在你是我的俘虜了。」   小紫笑吟吟道:「小紫是程頭兒俘虜的女奴,姐姐不能隨便打我呢。」   蘇荔冷冷看著她,然後一刀挑斷她腰間的皮革,將那枝帶著自己體液的淫具挑進深淵。   程宗揚伸手輕輕一推,厚達尺許的鐵門隨即滑開,沒有發出絲毫聲音,輕巧地讓人不敢相信。門後一片柔和的光芒隨即湧出,映亮了他的眼睛,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奇特的香氣。   洞窟中央有一座圓形祭台,不知經過多少歲月,祭台表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鐘乳石。奇異的是,那層鐘乳石不僅質地透明,而且像夜明珠一樣散發出瑩白色的光澤,宛如一層明亮的琥珀,將祭台上一具女體映照得通體光明。   樂明珠雙目微閉,恬靜的姿容彷彿一朵沉睡的蘭花。她遮掩身體的鮫綃被小紫拿走,光潔的肉體浸浴在柔和的光線中,白美無瑕的肌膚彷彿透明的美玉一樣晶瑩潤澤。   最吸引入的還是她胸前那對大到誇張的乳房。   即使平躺的姿勢,小香瓜雙乳仍保持著挺翹的姿態。豐滿而碩大的乳球圓圓聳起,柔膩的乳肉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乳頭像櫻桃一樣紅嫩。   一條金色的細鏈纏繞在她曲線玲瓏的胴體上,那條金鏈做工出奇的精緻,金燦燦的鏈身呈圓形,節與節之間幾乎看不到環抑,只有一點火一樣的紅光。鏈身緊貼著白嫩的肌膚,從少女頸中繞過,然後斜著穿過乳溝,在纖細的腰間挽了一下,再貼著光滑的小腹,垂到白嫩的腹下。   她的玉阜微微隆起,白膩如脂的雪肉又軟又嫩,上面生著幾絲柔軟的恥毛。那條金色的細鏈貼著恥縫垂入股間,金黃的光澤與大腿內側雪白的膚光交相掩映,隱約能看到少女下體濡濕的蜜肉。   樂明珠肌膚上塗抹了一層油脂,雪嫩的肌膚光可監人,芳香撲鼻。她發出均勻的呼吸,赤裸的胴體光潔而又瑩潤,就像一個沉睡的小仙女。   一看到樂明珠,程宗揚頓時把所有的威脅都拋到腦後,什麼鬼巫王、生著鬼角的武士,井底的莫名生物……加起來也比不上她一根腳趾。   程宗揚騰身躍上祭台,叫道:「小香瓜!」   小香瓜睡著了,對他的呼喚毫無反應。   程宗揚伸手扶起樂明珠,一直緊盯著小紫的蘇荔看到她眼中波光一閃,立刻揚聲示警道:「小心!」   手指觸在祭台琥珀般的表面上,指尖突然一空,彷彿穿過祭台表面,觸到一片令人恐懼的寒意。   緊接著指尖一痛,程宗揚急忙拔出滴血手指,只見一隻毛茸茸的尖肢貼著樂明珠雪滑的腰身伸出,接著一團黑乎乎的物體從祭台內鑽了出來。   程宗揚指尖傳來麻痺的痛意,他暴喝一聲,從背包中抓出珊瑚匕首,狠狠剌下。   刀鋒穿透陰蛛堅固的外殼,將蜘蛛釘在祭台邊緣。陰蛛被刀鋒刺透的部位流出濃綠的汁液,八條觸肢收攏,縮成一團,身體僵斃。   蘇荔旋身掠上祭台,抓起程宗揚的手,毫不猶豫地把他受傷的手指放在口中,用力吸吮毒液。   程宗揚狠狠盯著小紫,小紫笑嘻嘻道:「程頭兒,你好厲害哦,被陰蛛咬一下都沒死。」   「想讓我死?沒那麼容易!」麻痺的傷口漸漸開始痛楚,程宗揚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蘇荔吐出一口烏血,然後抹去唇上的血污。傷口的毒素被吮吸出來,血變得鮮紅。   程宗揚呼了口氣,誠心實意地向蘇荔道謝。蘇荔只淡淡一笑,撕下衣角,給他裹住傷口。   程宗揚想起鬼巫王對花苗女子的評價:無知而精於算計。但爽朗的蘇荔與這樣的評價根本沾不上邊。   程宗揚低頭細看,這才發現祭台上刻著鬼王峒的鬼臉圖案,樂明珠嬌小的玉體正躺在鬼臉大笑的口中。   與此同時,那條金色的細鏈不僅纏繞在她身上,還繫住她的手腳,兩端與祭台連為一體。他不知道這裡面埋藏著怎樣的巫術,卻直覺感受到,如果自己就這樣抱起小香瓜,她永遠也不會離開祭台。   程宗揚抬起匕首,用力朝細鏈斬去。「叮」的一聲,無堅不催的珊瑚匕首竟然被單了回來。   「不要吵……」樂明珠不高興地皺起眉頭,在睡夢中小聲抱怨道。   「小香瓜!」程宗揚一陣驚喜,抓住樂明珠的肩膀。   那丫頭身體柔若無骨,她嘴巴張開,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嘟囔道:「身上好熱……」然後頭一歪,又沉睡過去。   「別動!」蘇荔拉住他。   程宗揚一怔,發現那條金色的細鏈彷彿有生命的物體一樣收緊,陷入樂明珠雪滑的肌膚中。   程宗揚朝小紫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紫眨了眨眼睛,「樂姐姐是獻給龍神的新娘啊。蘇荔姐姐,還是你把她送來的呢。」   程宗揚心頭一震,想起洞底那個莫名的龐然大物,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蘇荔臉上毫無血色,慢慢道:「他們說,鬼巫王得到龍神的幫助,為了答謝龍神,要把最美的少女作為祭品。」   關於鬼巫王的傳說不下百種,也許只有這個才是真的。   程宗揚惱道:「所以你就讓這個傻丫頭來冒險?」   蘇荔咬住嘴唇,沒有回答。   程宗揚扭頭看向小紫,「把她解開!」   小紫嬌媚地笑了起來,「解不開的哦。她上了祭台,只能等鬼巫王大人來了。鬼巫王大人會在祭台上給龍神的新娘開苞,搾乾她的陰精,然後把她和那些蠟燭投給龍神當點心。樂姐姐身上塗了香脂,龍神最喜歡吃了。」   程宗揚用匕首指著小紫,寒聲道:「過來!把她解開!要不換你躺上去!」   小紫笑容更加燦爛,她雙手背在身後,可愛地偏著頭:「我不!」   程宗揚心頭一凜,這丫頭最善於看人臉色,被自己擒住後真是要多乖有多乖。這會兒突然改變態度,肯定是有恃才能無恐。一團黑色的煙霧從小紫背後升起,一隻蒼白的手掌伸出,扶在小紫肩頭。煙霧收斂成黑色的斗篷,然後鬼巫王毫無血色的面孔出現在面前。   「你做得很好。」鬼巫王平淡地說道。   小紫笑道:「是他們太笨了呢。」 第二章 斗屍   沉甸甸的珊瑚匕首握在手中,彷彿一塊寒冰,可程宗揚手心仍禁不住冒出汗水。   鬼巫王目光緩緩掃過眾人,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程宗揚。   「天命者。」他沉聲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加入鬼王峒,或者失去一切!」   說程宗揚不猶豫那是假的。自己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剛剛找到一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就面臨生死選擇,程宗揚有一萬個理由要活下去。但拒絕鬼巫王只需要一個理由就夠了。   「跟你混也沒什麼。」程宗揚開出自己的條件,「把她給我。」   程宗揚指向祭台上的少女。   鬼巫王皺起眉頭,「你在褻瀆神靈,天命者。她是龍神的祭品。」   程宗揚無奈地攤開手,「那就沒得談了。」   「你拒絕了我的好意。在南荒,拒絕我的人只有一個下場……」   鬼巫王收回手指,黑色的斗篷無風而動。   一股陰寒的氣息從身旁升起,緊接著耳邊傳來一聲嚎叫。那聲音猶如地獄最深處惡鬼發出的嚎叫,令人徹骨生寒。岩石像染墨般蕩出一圈黑色的漣漪,一隻手掌從漣漪中揮出,青色的手背幾乎被利刀砍斷,傷口中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受傷的手掌扳住地面,一具龐大的身形隨即從地面湧出。   那是一個持矛武士,它的皮膚被粗大的骨骼撐起,呈現出死亡的青色,曾經強壯的身體遍佈傷痕,大部分都是死後留下的,已經無法癒合。   如果說鬼武士是猙獰凶悍,有著非人的力量。眼前這個從地獄召喚出的持矛武士則是陰森可怖。它體表沒有任何生命的特徵,就像一具直立的屍體,散發著濃郁的死亡氣息。   鬼巫王的身體掩藏在黑色的斗篷下,只露出蒼白的面孔,那對幽深的黑眸猶如深潭,平靜中透出瘋狂的意味。   「你的刀法很有趣。南荒很少有人修習過來自北方的武學。我會得到你的身體,把它煉製成一具令人滿意的屍鬼。」   鬼巫王斗篷下閃出一點碧綠的磷火,射進持矛武士體內。屍鬼空洞的雙眼張開,燃起一點碧火。它騰身向前縱去,長矛直黥程宗揚面門,身手出人意料的靈活。   程宗揚幾乎能看到行屍籠罩在一層青黑色的死氣之下,但不知鬼巫王使用了什麼樣的禁制,使屍體的死亡氣息聚而不散,連自己的生死根也無法吸動。   身後傳來一聲嬌叱,蘇荔揚手擲出鋼刀。「噗」的一聲,已經卷刀的鋼刀直直插在屍鬼肩頭,刀尖穿透了它的肩膀。屍鬼不理不睬,長矛如同巨龍,翻滾著捲來。   程宗揚連它的長矛都看不清楚,更不用說抵擋,眼看著重重矛影帶起勁風逼來,他急忙向後躍去。   「砰」的一聲,長矛擊在石上,將那塊尺許大小的岩石擊得粉碎。屍鬼僵死的面孔毫無表情,他抽回長矛,然後「呼」的一聲,長矛抖開,在身前灑下一片扇形的矛彭。   程宗揚握緊匕首,擋在祭台前,對蘇荔道:「你帶樂姑娘快走!」   蘇荔皺起眉頭,「她身上的鏈子會收緊。」   「那也比變成點心強!」   程宗揚大喝一聲,匕首對準長矛狠狠斬下。屍鬼武士肩膀微沉,長矛忽然一翻,避開匕首的鋒銳,掃在程宗揚肋下。程宗揚肋骨一陣劇痛,幾乎吐出血來。他狼狽地向旁一跌,錯開矛鋒,躲到一根從洞頂垂下的鐘乳石柱後面,一手按住肋骨,絲絲地吸著氣。   小紫清悅的笑聲響起,「樂姐姐長得好美,被主人開苞的樣子一定很好看。蘇荔姐姐,一會兒小紫也給你開苞,看你們誰哭得更大聲……」   幸好肋骨沒斷,程宗揚忍痛嘻笑道:「小紫,能和你娘共侍一夫,肯定很開心吧?」   小紫笑聲一滯。   「你娘又乖又聽話,幹起來真的好爽,哈哈……」   程宗揚笑聲未絕,忽然「砰」的一聲,頸側石層紛飛,毒蛇般的長矛穿透石柱,緊貼著脖頸剌出。   程宗揚心跳險些停止,不等屍鬼拔出長矛,他匕首一揮,將長矛斬下尺許長一段,然後雙足一點,從石柱後掠出,舉起匕首朝屍鬼額頭刺去。   屍鬼受傷的手掌抬起,握住肩頭的刀柄,傷口中的骨節一根根繃緊,硬生生將鋼刀從肩頭拔出。   那柄鋼刀已經捲了刀,除了刀尖還有點威脅,砍在身上就像用刀背砸一下差不多,但珊瑚匕首就不同了。自己晝局臨下,縱然那屍鬼武士抵擋,自己也能搶先一步,刺穿它的額頭。   程宗揚執匕加速刺落。匕首已逼近屍鬼眉心,屍鬼不但沒有抵擋,反而鋼刀平舉,劃了半個圓弧。   程宗揚心裡冷笑,就是想同歸於盡,也得有這個能力。只要手中的匕首釘進這傢伙腦門,無論它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盯著屍鬼鬼火般的眼睛,程宗揚心頭忽然一震。自已莧然忘了這傢伙已經是個死人,即使匕首黥穿它的頭顱,也不過在它額頭多添一個傷口而已。   它鋼刀子舉,並不是來不及變招,而是等著自己送上門來,只要刀鋒一遞,就能輕易刺穿自己的腰腹。這個死人額頭被匕首剌穿無所謂,自己腰上被捅一刀,肯定一命嗚呼,活人變死人。   程宗揚身在半空,已經能感覺到屍鬼身上的死亡氣息。眼看著它刀尖挺起,而自己卻像撲火的燈蛾飛向死亡,程宗揚一顆心直沉下去。   忽然一道銀光劃過,靈蛇般捲住鋼刀,扯到一邊。「噗」,匕首穿透屍鬼的額頭,隉宗揚在屍鬼頭顱上一撐,借力向後翻出。   昆鬼額頭顯出一個平整的傷口,青色的皮肉下,白森森的顱骨清晰可見,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不遠處,蘇荔修長的身體立在祭台一角,她晝兄的長髮隨意挽了一把,幾縷零亂的髮絲貼在雪白的臉頰上。她雙手按在纖美的腰上,白美而修長的雙腿筆直分開,大撾根部的刺青微微閃動著暗青色的光澤。   在她身後,一條銀亮的蠍尾長長伸出,捲住屍鬼手中的鋼刀。分節的蠍尾由粗到困,在尾端形成一個鋒利的彎鉤,鉤尖呈現出紫黑的色澤。   武士死屍般的手臂繃緊,蠍尾在刀上發出金屬磨擦一樣的聲音。忽然彎鉤一翻,鉤住屍鬼的手腕,將鋼刀連同一片皮肉同時撕下,然後蠍尾弓起,在空中一蕩,倏忽收回。   長及兩丈的蠍尾從身後昂起,接著彎曲過來,蘊藏著劇毒的彎鉤懸在頭頂,鉤尖昂起,緩緩浮動。蘇荔鳳目散發出異樣的光彩,在她腰間,一層銀亮透明的蠍甲正貼著雪白的肌膚迅速擴張。   鬼巫王冷冰冰道:「花苗的族長,你沒有讓我失望。一具能夠變身的行屍,將足我的珍藏。」   小紫拍手笑道:「蘇荔姐姐,你變過身更漂亮了。嘻嘻,小紫還沒有玩過這麼漂亮的母蠍子呢。小紫再抓到你,就讓你變成蠍子樣,再找人跟你交配。」   蘇荔挑起唇角,蠍尾低伏下來,彎成弓形,然後悄無聲息地彈出,箭矢般剌向失去武器的屍鬼。   變身後的蘇荔實力大增,頃刻間,屍鬼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   程宗揚死裡逃生,渾身都被冷汗打濕,他長吸一口氣,然後猱身上前,準備與蘇荔聯手圍攻。腳步剛一邁出,小腿忽然一緊。程宗揚低頭看去,頓時魂飛魄散。   如墨的地面中,不知何時伸出一隻秀美的手掌,抓住自己的小腿。程宗揚暴喝著用力一扯,從地下扯出一具曼妙的女體。   那名女屍鬼同樣身無寸縷,她蜿蜒的長髮遮住面孔,裸露的身體曲線飽滿豐乳、纖腰、美臀、長腿,有著懾人的美麗,然而潔白的皮膚失去血色,透出死亡的淡青色澤。   她乳下有一道長長的刀痕,淒慘的傷口朝兩側翻開,深入胸骨,幾乎能看到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   與男屍鬼不同的是,這具女屍胴體上幾乎掛滿了飾物,兩枚長長的乳釘從她乳暈穿過,挺翹的乳頭掛著兩排乳環,環上繫著鈴鐺,肚臍中鑲著一顆鮮紅的寶石。   她腹下的毛髮已經被拔除乾淨,白皙的小腹兩側刺著兩條青黑色的毒蛇,彎曲的蛇體一直延伸到陰阜下方。在她腹下,細小的陰蒂被人剝出,扯得變形,上面至少掛了三隻黑沉沉的鐵環。兩片肥厚的陰唇掛滿各種飾物,被墜得拉長,甚至連會陰處都嵌了裝飾品。   她右手握著一根鐵鏈,黝黑的鏈身穿透她的腕骨和鎖骨,另一端穿過腹下的圓環,消失在股間。沉重而粗糙的黑色鐵器與女屍失去血色的慘白胴體交織在一起,詭異而又淒艷。   程宗揚竭力掙開她的手掌,然後側過身,匕首雪亮的鋒刀斜挑撩起。女屍身體向後一仰,避開鋒刀,覆在面上的髮絲順著鼻尖滑開,露出一張僵硬而不失美麗的面孔。   蘇荔鳳目掃來,頓時渾身一顫,失聲叫道:「朱諾!」   程宗揚飛身後退,與蘇荔背靠背立在一處,「她是誰?」   蘇荔吃驚地咬住嘴唇,片刻後說道:「她是江納絲人的族長,一直在沼澤與鬼王峒人作戰。一年前,我們失去了她的訊息,還以為她帶領族人退入山林。」   「她是一個勇敢的女人。」鬼巫王道:「一個可惡的反抗者。」   鬼巫王從斗篷下伸出手,手指輕輕一勾。女屍幽靈般閃動身形,在鬼巫王身前出現,她身上滿綴的飾物搖動著,發出金屬碰撞的響聲。   「她違抗了我給南荒制訂的秩序,像野狗一樣攻擊我的使者。達古花了很多力氣才抓到她。」鬼巫王手掌伸到女屍腹下,撫摸著那曾經鮮美的陰戶,「她給我們帶來很多歡樂,最後我把她煉成行屍,讓她去屠殺以前的同伴。」   鬼巫王摘下懸在女屍下體的鐵鏈,「去殺了他們。」   女屍鬼挽住鐵鏈,從體內用力拔出,然後「颼」的一聲,揮向靠肩而立的蘇荔和程宗揚。   程宗揚的匕首雖然鋒銳異常,畢竟太短;他一邊閃避女屍的鐵鏈,一邊叫道:「你幹掉男的,我來對付她!」   蘇荔一言不發,蠍尾閃電般掠出,攻向男屍。   兩名屍鬼中,朱諾實力明顯在男屍之上,如果以蘇荔對朱諾,自己對付男屍鬼,即使能勝也要耗費一番工夫。程宗揚選擇了更強的朱諾,希望蘇荔能以壓倒性的實力迅速幹掉男屍,再聯手對付女屍鬼。   要緊的是在蘇荔幹掉對手之前,自己千萬不能被女屍鬼幹掉。   鐵鏈呼嘯著破開空氣,帶著濃郁的死亡氣息揮來。程宗揚閃身從祭台掠出,利用林立的石柱與她周旋。鐵鏈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後,柱間石層紛飛。   丹田內充盈的真氣大量流失,消耗速度快得驚人。程宗揚暗暗叫苦,趁女屍鬼鐵鏈再次揮來,他看準位置,匕首「叮」的一聲從鐵鏈的環扣穿過,反手釘在鐘乳石上,然後冒險躍出,徒手朝女屍攻去。   女屍鬼赤裸的皮膚泛著塑膠一樣毫無生氣的光澤,她右手腕骨被鐵鏈穿過,回手用力一扯,鐵鏈在腕骨間發出格格吱吱的磨擦聲,卻沒能掙開珊瑚匕首。   程宗揚閃身欺近,一拳打在她腹下。女屍雙乳向上跳起,乳頭沉甸甸的鐵環和鈴鐺跳動著撞在一起,將乳頭扯得變形。   女屍雙眼睜開,瞳孔中搖曳著鬼火一樣的碧光。程宗揚駭然退後,忽然一股大力從背後湧來;女屍張開雙臂,摟住程宗揚的腰背,然後張口咬向他的脖頸。   女屍舌頭被人剪開,像蛇信一樣分叉,舌根嵌著一顆珍珠,口腔像死屍一樣蒼白。   程宗揚被她死死摟住,只能勉強伸出一隻手,抓住她的下巴,用力撐起。   女屍雙腿攀在程宗揚腰間,雙臂蛇一般伸來,扼住他的喉嚨,程宗揚一手推住她的下巴,一手擰住她的手腕,脖頸竭力後挺。   女屍身體光滑而冰冷,肌肉像死屍一樣僵硬,只有乳房還略帶彈性,卻沒有一絲溫度。她脖頸扭曲,慘白的面孔透出死亡的青色。   程宗揚頭皮發麻,死死擰住女屍的手腕。女屍雙手越來越緊,指甲幾乎掐入皮肉。   程宗揚呼吸斷絕眼冒金星,窒息的肺部像是要炸開一樣。   忽然丹田氣輪一震,一股清涼的氣息從頭頂湧入。程宗揚一怔,意識到自己由外呼吸轉為內呼吸。但這種感覺只有一瞬,程宗揚挺起胸膛,屈膝重重頂在女屍臀間。   女屍脫手飛出,她右腕穿在鐵鏈上,被鐵鏈一掙,跌落在地。她雙腿張開,下體的飾物翻到兩邊,露出被摧殘過的美穴。她下體同樣失去血色,變得蒼白,鬆弛的穴口留著被硬物磨擦的痕跡。   程宗揚急喘幾口氣,兩人同時向石柱後掠去,但朱諾更快一步,程宗揚剛靠近石柱,她已經握住匕首。石層紛飛中,鐵鏈猶如黑色的毒蛇纏在程宗揚的手臂上,鏈尾旋轉著收緊,接著雪亮的匕首挑出,刺向他的心口。   程宗揚手臂被鐵鏈纏住,避無可避,眼看匕首就要透胸而入,旁邊突然人影一閃,一個赤裸的女子撲過來,張口咬住朱諾的手臂。   程宗揚死裡逃生,立刻甩開鐵鏈,閃身退後。   看著兩具赤裸的女體糾纏在一起,程宗揚大惑不解。丹宸不知何時醒來,千鈞一髮之際擋住女屍的攻擊。   她們一個是鬼巫王馭使的行屍,一個是鬼王峒的女奴,怎麼會突然間自相殘殺起來?   女屍無論格鬥技巧還是力量都遠在丹宸之上,她用鐵鏈纏住丹宸的纖腰,把她懸空拉起。丹宸手掌竭力伸出,插進女屍豐滿的乳下,抓住她裸露的心臟。女屍一手塞到丹宸口中,乾淨利落地把她頭部扳得後仰,露出喉部,然後一口咬穿她的喉嚨。   森冷的洞窟中,丹宸赤裸的胴體抽動片刻,白美的雙腿軟垂下來,腿間失禁般滾出大量液體。她頸骨彷彿被女屍咬斷一樣反折過來,下巴挑起,面孔正對著程宗揚。   在生命的最後一剎那,她露出一個崇慕的笑容。   「主人……」丹宸無聲地說著,口中湧出一股鮮血,眼中的光亮漸漸消失。   程宗揚一點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鬼巫王和小紫卻齊齊變了臉色。丹宸那聲主人絕不是對鬼巫王喊的,可她為什麼會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效忠?   「格」的一聲,蘇荔蠍尾絞碎持矛屍鬼的頸骨,接著飛身掠起,在空中畫出一條曼妙的弧線,與朱諾絞殺在一處。   丹宸的死令蘇荔憤怒異常,她鳳目泛紅,嘴唇緊緊抿著,蠍尾將女屍逼得節節後退。忽然尾鉤射出,釘入女屍的手背,把珊瑚匕首從她掌中擊飛,斜斜插在石柱上。   程宗揚飛身躍起,一把抓住匕首。鬼巫王斗篷無風而起,鬼羽劍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飛出,在掌心一旋,直刺過來。   程宗揚暴喝一聲,與鬼羽劍硬拚一記。鬼巫王蓄勢已久,這一擊看似從容,蘊藏的力量卻強大之極。程宗揚手臂劇震,臂上已經癒合的傷口再次進裂,鮮血像箭一樣賤出。   小紫身上的東西被程宗揚搜羅一盡,躲在鬼巫王身後。幾滴鮮血沾在她白玉般的面頰上,小紫伸出舌尖輕輕一舔,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精緻的面孔上綻出笑靨。   程宗揚被鬼羽劍擊中的手臂像被折斷一樣,空空的使不上力氣,幸好蘇荔百忙中蠍尾掠來,挑住鬼巫王的長劍,自己才沒有被鬼巫王趁機一劍幹掉。   程宗揚退到祭台上,長吸一口氣,腹中氣輪疾轉,真氣撞開閉塞的經脈,重新貫人手臂。忽然心神一晃,就像是坐在過山車上從高處猛然衝下,身體還在原地,靈魂卻彷彿衝出身體,離開肉體的束縛。   程宗揚勉強穩住心神,接著又是一陣恍惚。   「程頭兒……」   一個美妙的聲音在呼喚自己。   「來啊……」   那聲音從舌尖旋轉著輕輕吐出,像晶瑩的水珠濺在自己心頭。腦海中浮現出小紫絕美的面孔,無限媚惑地朝自己微笑。那裡彷彿是靈魂的家園,讓自己禁不住想蜷起身體,像胎兒一樣回歸母體,在溫暖中沉睡。   蘇荔揮舞的蠍尾彷彿遠去,女屍綴滿飾物的胴體一片模糊。   額角的傷痕震跳著,傳來火熱的炙痛感。程宗揚清醒過來,用力咬破舌尖,重新穩住搖搖欲墜的心神。游離的靈魂被拉回肉體,視線變得清晰。   小紫白嫩的雙手像蓮花般張開,右手中指指尖沾著一點鮮紅的血跡,她驚訝地看著程宗揚,臉頰像被抽乾鮮血一樣變得雪白,然後軟軟坐倒。 第三章 艷毒   「死丫頭!」程宗揚知道是小紫弄的鬼,卻不知道自己剛才又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小紫用程宗揚的鮮血施展噬魂的巫術,如果成功,程宗揚就會和阿夕一樣,淪為小紫的俘虜。結果小紫的巫術被程宗揚掙脫,自己卻受到巫術反噬。   若程宗揚是擅長靈魂巫術的行家,這時用自己的鮮血為媒介,就能輕易抽走小紫的靈魂,可惜他並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一個難得的良機。   蘇荔獨力擋住女屍的攻勢,一邊還要防備鬼巫王,早已左支右絀,幾次險些被女屍擊中。程宗揚揉身向前,離鬼巫王還有丈許時騰身躍起,雙手握住匕首,朝他顱頂剌去。   鬼巫王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不閃不避,等匕首離頭頂還有數寸,他頭頂披散的長髮忽然分開,一隻金色的鬼角筆直伸出,標槍般刺中匕首。   程宗揚雙臂劇震,身體筆直彈起,翻到鬼巫王身後。巨大的衝擊力使他站立不穩,踉蹌著衝出幾步,撞到小紫身旁。他一把抓起小紫,匕首抵在她頸側,厲聲道:「住手!」   小紫被法術反噬,渾身毫無力氣。鬼巫王卻對程宗揚的威脅視若無睹,身影一閃,就落到程宗揚面前,平平一劍對著小紫脖頸刺去。   程宗揚看得清楚,他這一劍並不是想要小紫的性命,而是衝著自己的心口,至於小紫根本就不在他眼中,有沒有小紫擋在前面,這一劍都沒有分別。   程宗揚使出全身力氣,一把擲出匕首。   「叮」的一聲,鬼巫王的長劍被削去寸許長一截。匕首貼著鬼巫王蒼白的臉側飛過,將他頭髮削下一篷。   程宗揚肩頭一痛,被失去劍鋒的長劍擊中,他趁勢抱住小紫滾到一邊,然後彈起身來。   鬼巫王長劍低垂,張手握住自己的髮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   蘇荔蠍尾一蕩,挑住珊瑚匕首,接著遞出,將女屍飛舞的鐵鏈一削兩段,蠍尾中部趁勢掄起,擊在女屍腰間,將她撞開,蠍尾隨即倒捲,將珊瑚匕首拋給程宗揚,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然後喝道:「走!」   蘇荔擺脫女屍的攻擊,蠍尾貼著祭台掃過,捲起沉睡的樂明珠,朝另一側的洞口掠去。   程宗揚挾住渾身發軟的小紫,一步步向後退去。   鬼巫王低著頭,金色的鬼角彷彿失去光彩,變得黯淡無光。失去操控的行屍僵直地立在原地,她蒼白的唇上沾滿鮮血,冰冷的軀體妖艷而又詭異。   鬼巫王緩緩抬起頭,然後大聲嚎叫起來,「該死的天命者!你將死在我的劍下!被我煉成行屍!」   程宗揚抱起小紫,飛速躍上台階。他心裡大惑不解,只是削斷幾根頭髮而已,這鬼巫王怎麼表現得這麼憤怒?   濃重的殺氣從背後襲來,程宗揚幾乎能看到鬼巫王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孔,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意。   程宗揚使出吃奶的力氣,朝前猛衝。鬼巫王斗篷帶出的風聲迅速接近。忽然背後壓力一輕,程宗揚不顧一切地闖出洞口,朝著黑暗的洞窟奔去。   在他身後,一個刀鋒般的黑影擋住台階上方,女屍慘白的胴體與黑影一觸,便輕煙般消失了。   鬼巫王身影一凝,懸在半空,驚訝中露出一絲慌亂:「是你?」   一個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響起,「回去吧。」   鬼巫王一怔,下意識地重複道:「回哪裡?」   那個黑色的影子突兀地擋在鬼巫王面前,雖然沒有本體,卻充滿不可觸犯的威嚴,彷彿一個驕傲而尊貴的王侯。   「你來的地方。」   鬼巫王最初的慌亂消失了,他臉色慢慢漲紅,忽然像一個憤怒的孩子一樣叫道:「你從來就沒理解過我!」   黑色的影子寂然無聲,只有鬼巫王激昂的聲音在洞窟中迴響。   「我做的有什麼不對!難道看著他們在愚昧中出生,又在無知中死去嗎!我會改變他們,我也能改變他們!為什麼你不願意支持我?你說過,我是你最好的弟子!你為我驕傲!可當我負起責任的時候,你卻疏遠了我!」   鬼巫王朝黑影吼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可他們都是些好人,我在黑魔海學到了很多東西。我找到了那條路,可以改變南荒的路!即使你不同意,我也要去做。」   他大聲說道:「因為你說過,道之所行,不讓於師!」   「黑魔海?」黑影輕蔑地說道:「他們只會教你一些狗屁不通的東西,向你索取報酬,然後為一個銅銖把你出賣掉。」   「那是你的偏見。」鬼巫王反駁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他們。你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黑魔海,可他們常常提起你,對你推崇備至。他們無私的幫助我,告訴我龍神的秘密,可你又做過什麼?」   鬼巫王聲音低沉下來,「你知道嗎?我多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   「你的頭髮已經斷了,讖語開始應驗了。」   「我不陷。」鬼巫王攤開手掌,亮出削斷的髮絲,然後像把整個世界握在掌心一樣握緊拳頭,「只要能改變南荒,我寧願去死。」   那個黑影沉默良久。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他低聲說:「但我仍為你驕傲。」   鬼巫王頭也不回地踏上台階。在分別前,他突然說道:「我遇到了你一直在尋找的天命者。他的傷痕和你在夢中見到的一樣。我想,這個應該是真的。」   他說:「我會想念你的。」   程宗揚追上來,心有餘悸地看向背後,「好險!」   蘇荔抱起樂明珠,「給你。」   程宗揚二話不說接過熟睡的小丫頭,不顧蘇荔還在眼前,就在她臉上狠親一口,「笨死你了!被人捆成這樣還不醒。」   樂明珠睡得正熟,身子熱乎乎又香又軟,活像一頭熟睡的小香豬,就算把她賣了也不知道。   蘇荔扯起小紫,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們又見面了。」   小紫笑盈盈道:「蘇荔姐姐,你變身的樣子好威風。」   蘇荔輕撫著她粉嫩的臉頰,蠍尾纏住她纖軟的腰肢,帶著劇毒的尾鉤挑起,蜿蜒伸入小紫裙底,在她裙內蠕動,柔聲道:「你不是要找人和我交配嗎?」   小紫眨了眨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樂姐姐快死了呢。」   「你說什麼!」程宗揚一把拽過小紫。   「你好笨哦,樂姐姐身上抹的油脂,有很厲害的催情藥。如果不幫她解毒,渾身的血液會越來越熱,很快就死掉了。」   程宗揚抱著樂明珠,一邊猜測小紫這番話有幾句是真的,「怎麼解毒?」   小紫看了看周圍,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就在這裡和她交配好了。」   程宗揚為之氣結,扭頭道:「武二他們在哪裡?」   蘇荔搖了搖頭。她被小紫擒獲後昏迷了一段時間。至於程宗揚,自己身處何地都不知道。   小紫揚起臉,「小紫知道路啊。」   擺在程宗揚面前的有兩件要緊的事,一件是與武二會合,一件是找地方救醒樂明珠。他沉聲道:「帶我們去找武二郎!」   「他們逃得很快,連小紫也不知道他們躲在哪裡。」   遲疑問,蘇荔道:「先離開這裡。」   程宗揚明白她的意思,武二、謝藝和凝羽他們在一起,實力比自己和蘇荔只強不弱。樂明珠身體有異,即使與他們會合也沒有什麼用,只不過此時的鬼王峒只怕再沒有一處能稱得上安全,找什麼地方安置樂明珠,就夠他頭痛了。   小紫甜甜笑道:「小紫知道一個地方,很適合你和樂姐姐在一起。」   蘇荔道:「要不要剝光她的衣服,免得她再耍花樣。」   看著一臉天真的小紫,程宗揚苦笑道:「算了吧。」   就在程宗揚他們頭頂不遠處,龍睛玉珮的光芒逐漸消退。武二郎第一個站起來,從吳戰威手裡奪過鋼刀。   武二郎眼一瞪,「二爺拿你把刀怎麼了?瘸驢!還不快滾!」   吳戰威也是猛人,但碰上武二這種橫人,只有吃癟的分。不過武二的舉動,他一看就知道,這傢伙是要他們先走,自己攔住鬼王峒的追殺。   吳戰威嘿嘿一笑,「二爺,你也太小看老吳了,要死就死在一塊兒!老吳要是不要臉的自己逃命,被人罵也罵死了。」   武二郎橫著眼道:「你們也配跟二爺死在一起?我呸!做什麼夢呢!」   謝藝仍然杳無音信,能拿主意的只有雲蒼峰,他低咳一聲,「大伙不用吵,聽我說。」   眾人安靜下來。   「咱們這些人能支撐這麼久,也掙夠了面子,到哪兒說出去也不丟人。大伙拚也拚夠了,血也流夠了,我老頭子沒什麼本事,事到如今,能保住大伙的性命最要緊。」   雲蒼峰道:「武二,你一個人斷後。其他人現在就走,遇到岔路,大伙就分開。不管是能闖出去,還是能藏起來,只要能活下來就好。」   眾人一片嘩然。凝羽輕輕道:「如果他在這裡,不會這樣做。」   雲蒼峰知道她說的是程宗揚,如果他和謝藝有一個人在這裡,雲蒼峰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可法陣眼看就要失效,鬼武士一旦開始攻擊,到時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再撐下去,遲早要全軍覆沒。左右是個死,能逃的一個是一個吧。」   「可不是嘛!」朱老頭一拍大腿,從縫隙裡鑽出來,「就是這個理兒!還傻愣著幹啥?快跑啊!」   易彪扶起吳戰威,祁遠和小魏抬起受傷的卡瓦,眾人都忙碌起來,只有凝羽仍留在原地。   「我留下。」   雲蒼峰知道她不見到程宗揚,絕不會離開,只好道:「小心。」   耗盡最後一點法力的玉珮「砰」的一聲碎裂,白色的光幕微微一晃,消失在黑暗中,鬼武士低沉的吼聲隨即傳來。   武二郎暴喝著長身而起,手中鋼刀畫出兩道耀眼的電光,彷彿要劈開黑暗的天「卡!」程宗揚用匕首撬開一扇隱蔽的鐵門,然後用肩膀一扛,撞開鐵門,眼前出現一條狹窄的通道。   小紫第一個鑽進去,在前面領路,她外衣被程宗揚拿走,上身只剩了一件貼身小衣,雪藕般的雙臂赤裸著。緊接著是蘇荔,她身上衣物大都破碎,索性將碎衣擰起來,束住雙乳和下腹,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她雙手抱在胸前,長長的蠍尾在身後蜿蜒浮動,彷彿游離於身體以外。   程宗揚抱著樂明珠走在最後。小丫頭身上金色的細鏈越收越緊,使她肢體反弓過來,兩團豐膩的乳球在胸前晃個不停。   程宗揚把那條鮫綃拿出來,替她圍住身體,一邊盯著小紫。   同樣小心的還有蘇荔,她視線緊跟著小紫,只要她稍有異動,帶著毒鉤的蠍尾就會剌穿她的脖頸。   小紫對這條通道似乎十分熟悉,毫不停頓地繞了幾個彎,然後停下來,在洞壁上一扳。一道石門分開,眼前透出久違的光線。   「咦?」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陣香風撲來。   蘇荔的蠍尾閃電般揮出,纏住小紫的脖頸。程宗揚飛身上前,一把卡住那女子的喉嚨,合身把她壓在牆壁上。   眼前是一間臥室,四壁紗幔低垂,一張軟榻擺放在最醒目的位置,華麗中充滿了淫靡的氣息。旁邊一個圓形的門洞懸著一道水晶簾,看上去十分眼熟。   身下的肉體豐腴而又富有彈性,有著令人銷魂的觸感,程宗揚目光移到那女子臉上,不由一怔,「是你?」   碧奴被他卡住喉嚨,媚艷的面孔一片驚駭。   程宗揚醒悟過來,這條通道原來通向碧奴的住處,難怪小紫會知曉。她在鬼王峒時,肯定不止一次見過母親經過這條暗道去服侍鬼巫王。   程宗揚把樂明珠放在榻上,飛快地在室內搜索一遍。那對姊妹花已經離開,外面的鬼武士也不見蹤影。   程宗揚鬆了口氣,放開碧奴。閣羅他們在下面廝殺,不會有閒心來找這個奴妓。   危機四伏的鬼王峒裡,這裡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跪下。」蘇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小紫乖乖跪下,雙手伸到背後,被蘇荔捆住。   碧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惶恐間,看到這一幕反而眉花眼笑。   「客人是想玩這個小賤人?」她吃吃嬌笑道:「原來客人喜歡這種調調。」   這女人還真是天真,看到自己從鬼巫王的暗道出來,仍把自己當成鬼王峒的客人,沒有半點戒備。至於小紫,在她眼裡更像是陌生人般,毫無關愛。   程宗揚朝蘇荔使了個眼色,微笑道:「可不是嗎。」   碧奴鄙夷地瞥了小紫一眼,「那個白癡,什麼都不會。」   「外邊的人都去哪兒了?」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正在服侍你的好朋友閣羅大人,剛做到一半,他忽然就走了。客人——」碧奴倚過來,無比柔媚地撫摸著他的身體。   蘇荔手掌按在她頸後,溫言道:「不用急,你先睡一會兒好了。」   碧奴嚶嚀一聲,身體軟軟躺下。   程宗揚放下緊握的匕首,長長吐了口氣,一直高度戒備的肢體鬆弛下來。   小紫向他保證鬼巫王不會追來。整個鬼王峒暗道何止千百,連鬼巫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搜遍。如果他們要發動所有的奴隸搜索入侵者,至少也要等一個時辰之後。這一個時辰是難得的喘息機會。   對小紫的話,只信一半也太多了,但程宗揚沒有選擇。   把鬼巫王的威脅拋開,程宗揚才發現室內群芳蒼萃。鮮紅的地毯上,衣衫暴露的碧奴玉體橫陳,薄薄的輕紗懸在乳上,雪白的大腿伸在一旁,妖艷迷人。   旁邊一個小美人兒如同寶石般精緻,她雙手被捆,乖乖跪在地上;另一邊花苗的族長衣不蔽體,高挑豐滿的玉體大半暴露在外。臥室正中的軟榻上,還有那個只裹著一幅鮫綃的小香瓜。   程宗揚敢發誓,自己這輩子還沒有獨自一個人與這麼多美貌女子同處一室,問題是這些美女一點都不讓人輕鬆。這裡面有一個最善於偽裝的敵人,一個絕非可靠的盟友,一個淫艷與白癡同樣驚人的舞姬,而自己唯一可以真正信任的小香瓜,這會兒睡得像一頭豬。   小紫說的催情藥物,程宗揚有九成相信。這一路,樂明珠體溫不斷升高,紅綃下,雪滑的皮膚透出玫瑰般的紅色。程宗揚懷疑,如果沒有鮫綃,這丫頭身體早就會燃燒起來。   「那個……」   程宗揚有些難以啟齒,畢竟還當著蘇荔和小紫的面,可蘇荔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仍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瞧著他尷尬的樣子。   程宗揚只好當她不存在,朝小紫問道:「她身上塗的是什麼東西?」   「有麝香、花露、鉛粉、香脂……」小紫說了十幾種物品,最後才道:「還有一種草汁。」   「什麼草汁?」   「小紫也不知道啊。不過小紫聽說,塗上這種草汁,連處女也會情慾高漲,如果不與男子交合,就會血脈爆裂而死。」   小紫肯定是演戲的天才,表情絲毫沒有撒謊的樣子。程宗揚沉聲道:「怎麼解?」   「只要你和她交合就沒關係啊。陰陽交會的時候,樂姐姐洩了身子就會好的。」   程宗揚皺起眉頭。   蘇荔道:「救人要緊,樂姑娘縱然不高興,也會明白你的苦心。況且……她未必會不高興。」   程宗揚心裡嘀咕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如果事情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程宗揚苦笑道:「她練的什麼狗屁鳳凰寶典的功夫,據說一破體就會傷及性命。」   蘇荔也皺起眉頭。不救血脈爆裂,救的話,又會因為破體危及生命。似乎怎麼選擇,結果都是死。   看著樂明珠沉睡的面容,程宗揚越發不安起來,「她怎麼睡這麼久?」   小紫毫不隱瞞地說道:「她頸子後面有一根細針,拔出來就醒了。」   有蘇荔的前車之監,程宗揚分外小心,他托起樂明珠,在她頸後找到一根細若牛毛的小針。這次的細針遠沒有蘇荔身上的可怖,輕輕一拔,便即脫出。   小丫頭呻吟一聲,眼睛沒有睜開,反而閉得更緊了,痛楚地擰住眉頭。   「小香瓜!」   「好痛……」   程宗揚連忙掀開鮫綃,只見那條纏在她胴體上的金鏈幾乎縮短了一半,樂明珠本來是平躺,這會兒手腳都挨在一起,難怪她會喊痛。   「把她解開!」   「沒辦法啊。」小紫認真道:「這條神鏈是用在龍神祭台上的,綁到身上,越掙扎就會越緊,只有獻祭完才會自動鬆開。」   樂明珠呻吟著眼睛睜開一線,「身上好熱……」接著她清醒過來,「該死的大笨蛋!你又在我身上亂摸!」   程宗揚滿臉尷尬,小丫頭叫這麼大聲,唯恐大家不知道自己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她身上亂摸了。   「咳,咳,那個……你中了毒。」   「我才不信呢!」樂明珠低頭看了看,接著驚叫起來,「好啊!你還把我綁住!你這個大壞蛋!」   程宗揚連忙道:「不是我!哎,你別動!」   程宗揚晚了一步,樂明珠掙扎中,身上金色的細鏈徹底收緊,她身體向後反弓,手腳並在一處,鮫綃下的肉體曲線畢露,呈現出撩人的姿勢。小丫頭被捆得叫也叫不出來,身體又痛又難受,眼睛一眨,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別怕,別怕!」程宗揚貼在她耳邊,小聲把原委告訴她。樂明珠臉頰越來越紅,但還不信是小紫搗鬼,滿臉委屈地說:「你騙我!」   程宗揚無奈地歎了口氣,「先不說這個。」失落手打他小聲道:「喂,身上有沒有奇怪的感覺?」   樂明珠看了看蘇荔,又看了看小紫,最後咬著程宗揚的耳朵小聲道:「我下面好熱,出了好多汗……」   程宗揚用身體擋住旁邊的視線,一手伸到樂明珠腿間。果然,她下體濕了一片,腿間又濕又滑。   「哎呀!」   手指觸到敏感的嫩肉,樂明珠低叫一聲,接著看到蘇荔,連忙咬嘴唇,小臉像紅透的蘋果一樣。 第四章 解淫   蘇荔俯下身,溫言道:「姐姐來看看好麼?妹妹放心,我們都是女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如果你覺得害羞,姐姐也脫光好了。」   程宗揚嚇了一跳,她是存心來考教自己的吧?他急忙道:「蘇荔族長!」   蘇荔瞟了他一眼,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你又不是沒見過。」   程宗揚啞口無言。自己不但看過,還看得挺清楚,可是……這女人也太豪放了吧?   程宗揚尷尬地栘開視線,蘇荔不再理他,逕自脫去衣物,赤裸著白生生的胴體,扶起樂明珠,柔聲道:「讓姐姐看看好嗎?」   樂明珠可憐兮兮地說:「不要……」   蘇荔不由分說地分開她雙膝。那條金鏈正把樂明珠束縛成適於交媾的姿勢,她手腳壓在身下,雪白的身子向上弓起,雙膝朝兩邊一分,下體便無可遮掩地暴露出來。   少女柔潤的玉阜微微隆起,軟軟的又白又嫩,那條金色的細鏈嵌進軟肉,正壓在花蒂上。蚌口微微張開,吐露出紅膩如脂的蜜肉,裡面早已春潮湧動,水汪汪淌滿清亮的蜜汁。   蘇荔掠起髮絲,俯在樂明珠耳邊道:「這催情藥物確定很厲害,只怕真的會血脈爆裂。」她聲音更加細微,「我瞧他人也不壞,不如你就把處女之身給他好了。」   「我不要……」樂明珠小臉哭喪著說:「師傅說,鳳凰寶典沒有到第七層,一破體就會死的。我才十六歲,我不要死。嗚嗚……」   程宗揚抱怨道:「你們練的什麼鬼功夫?」   樂明珠臉上掛著淚花,怒視程宗揚,「不許你說我們的壞話。」   程宗揚只好閉嘴。   「有一個法子,可以不用破體。」   程宗揚彷彿撿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什麼方法?」   小紫笑吟吟沒有開口,等程宗揚板起臉,才道:「一命換一命,這個交易公平嗎?」   跟小紫耍心眼,多半是自取其辱。程宗揚很光棍地點點頭,「公平。只要她沒事,我就放你走。」   小紫爽快地說道:「有一種藥膏,能讓樂姐姐保持處女的同時還能洩身。」   程宗揚瞇起眼睛。   「樂姐姐身上的草汁要在交合中洩身才能解除。這種藥膏呢,可以塗抹在身體其他部位,讓那裡變得敏感……」   「什麼藥膏?在哪裡?」   小紫細聲細氣道:「在你背包裡啊。」   程宗揚打開背包,按照小紫的指點,從她那堆物品中,找出一隻紅珊瑚製成的臂釧。   那只臂釧是中空的,裡面藏著一種淡紅色的藥膏,散發出古怪的氣味。   「把它塗在身上,塗藥的部位被陽物一觸,就會感到酥癢。程頭兒,你用別的位置,也能讓樂姐姐洩身。」   樂明珠努力張大眼睛,想看清那藥膏的樣子。程宗揚挑起一團,指尖傳來細針輕刺般的涼意。   程宗揚看了片刻,然後盯著小紫,伸出手指,「你先試試。」   上過幾次當,程宗揚也學聰明了,鬼知道這東西是什麼,自己要這麼蠢的相信小紫,恐怕將來哭都沒地方哭。   但小紫應付自如,笑吟吟道:「好啊。只不過藥膏就這一點,只夠一個人用呢。你要給小紫,樂姐姐就不夠用了。」   程宗揚又吃了個癟,他臉上露出兇惡的表情惡狠狠道:「不要以為我不打女人,你敢騙我,小心我把你打得連你娘都認不出來!」   小紫笑嘻嘻道:「她本來就不怎麼認得我。」   程宗揚一陣氣餒,在這丫頭面前,自己總佔不了上風。他俯在樂明珠耳邊,小聲道:「試試吧。」   樂明珠瞪了他半晌,就差在臉上寫兩個字:不信!但身體的灼熱感越來越強烈,心跳也越來越劇烈,最後無奈地點點頭。   程宗揚商量道:「抹在哪兒?」   樂明珠想了一會兒,「腳趾頭!」   蘇荔嗤然一笑,「傻妹妹,那裡不成的。」   「那你說哪裡?」   蘇荔瞟了程宗揚一眼,程宗揚只好乾咳一聲,在她耳邊說了兩個字。   樂明珠立刻露出厭惡的表情,怒道:「你去死!大笨蛋!大笨蛋!」   程宗揚又說了兩個字。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你在我身上亂贈!」   程宗揚只好又換了兩個字。   樂明珠臉色一變,像聽到噁心之極的事物一樣,忍不住一陣乾嘔。蘇荔輕拍著她的背脊,一邊瞪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無奈地攤開手,「我什麼都沒說。」   「你還沒說!」樂明珠小嘴一癟,眼淚汪汪地說:「你要敢把你尿尿的髒東西放到我嘴裡,我……我就咬死你!」   蘇荔忍住笑意,抹去樂明珠的淚花,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樂明珠瞪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真的嗎?」   蘇荔點了點頭,臉上突然一紅。   程宗揚道:「你自己選吧。不過要快一點。再等一陣,可能就不用選了。」   樂明珠思來想去,最後帶著哭腔道:「第一個好了……蘇荔姐姐,你不要騙我……」   程宗揚鬆了口氣,要說服這丫頭,簡直比打仗還累。他咳了一聲,「蘇荔族長,你們是不是……迴避一下?」   「不要!」開口的竟然是樂明珠,「蘇荔姐姐你別走,他要欺負我,你就替我打他。」   蘇荔一臉好笑地看著程宗揚。   程宗揚忍不住拉住樂明珠耳朵,咬牙道:「笨死你了,這種事怎麼能讓別人看呢!」   樂明珠不服氣地把臉扭到一邊,嘟著嘴說:「我害怕……」   「有我在,你怕什麼?」   「你慢慢哄她吧。」蘇荔一笑,拉起小紫。   小紫道:「我閉上眼睛好了。」   程宗揚哼了一聲,用鮫綃把她眼睛蒙上,「你在這兒老實待著。」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好找這丫頭算帳。   蘇荔拉起昏迷的碧奴,轉身離開。那具艷麗的肉體終於離開視線,程宗揚大大鬆了口氣。   雖然那道水晶簾什麼都遮不住,但總比她在一旁瞧著自己跟小香瓜肌膚相親好此一。   室內安靜下來,除了小紫,相干、不相干的人都離開了。程宗揚與樂明珠四目相對,只見那丫頭一臉緊張,像一隻小老虎,充滿戒備地盯著他。那張小臉紅紅的,柔嫩的唇辦像塗了胭脂一樣嬌艷欲滴。   程宗揚忽然一笑,張臂抱住樂明珠,狠狠吻住她的紅唇。   小丫頭的唇舌柔滑之極,充滿了醉人的香氣。程宗楊毫不客氣地挑開她的牙齒,含住她軟膩的香舌。   樂明珠開始沒反應過來,意識到他的舉動,氣惱地想咬他一口,但齒尖觸到他的舌頭又猶豫了。   就猶豫那麼一下,就再也咬不下去。程宗揚舌頭越進越深,在她溫潤的小嘴中恣意親吻。樂明珠只能乖乖張開嘴,任他吮吸自己的唇辦,挑動自己的香舌。   口鼻中滿是濃郁的男子氣息,火熱的唇舌彼此糾纏,那種水乳交融的感覺,使他們彷彿在彼此懷中融化。   良久,程宗揚鬆開樂明珠的小嘴,只見她雙頰火紅,柔嫩的唇辦像花辦一樣嬌艷,禁不住又吻了一口,低聲道:「小香瓜。」   樂明珠星眸半閉,輕輕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程宗揚心頭升起一絲憐惜,他捧住小香瓜那對豐膩的乳球,在掌中撫輕揉捏著。   樂明珠舒服地閉上眼,鼻中發出細細的呻吟聲。   雖然不是第一次愛撫這對乳球,但小香瓜圓碩的美乳每一次都令自己愛不釋手。   她這時身體弓起,胸部更加突出,兩團豐膩的乳球又圓又大,在程宗揚掌中柔柔滑動。   程宗揚力道愈發輕柔,塗過香脂的肌膚香滑異常,兩團充滿彈性的乳肉柔美的改變著形狀,每一寸肌膚都晶瑩雪嫩,完美無瑕。   程宗揚呵了口氣,紅嫩的乳頭立刻翹起。那兩粒乳頭小小的,襯著雪球般的美乳,像瑪瑙一樣嫣紅。   「喂,」樂明珠臉紅紅的睜開眼睛,鼓足勇氣道:「讓我看看你的那個。」   程宗揚笑道:「什麼?」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就是你那個東西。」   「你不是說它噁心嗎?」   樂明珠悻悻道:「我都答應讓你用它插我的屁股了,總要看看它長什麼樣子吧?」說著她嘟起嘴,歪局興地說:「我都被你看光光了,連那裡都被你看過。我也要看你的!」   程宗揚大度地解開衣服。這段日子的跋涉,使他身上最後一絲贅肉也消失無蹤,肌肉變得結實,手臂和背部的傷口已經收攏,不再血肉模糊,反而顯示出男人剽悍的一面。   樂明珠眼睛一亮,「你有腹肌呢。」   程宗揚一收腹,肌肉繃緊,顯示出腹肌清晰的輪廓。   樂明珠喜滋滋看著,正要開口,眼睛忽然瞪得渾圓。   程宗揚一臉壞笑地解開褲子,掏出一根怒脹的陽具。那根肉棒硬邦邦挺在腹下,龜頭向上昂起,棒身略呈上翹的弧線,色澤發亮的龜頭又硬又大,充滿了威脅。   樂明珠口鼻像被人堵住一樣屏住呼吸,直勾勾看著他的陽具,良久才呼出一口氣,「好大啊……哇,你每天帶著它,不覺得累嗎?」   程宗揚啼笑皆非,用力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看著小丫頭目不轉睛的樣子,程宗揚故意說道:「是不是很醜?」   樂明珠想也不想地說道:「哪裡丑了?很帥啊。」   程宗揚笑道:「不覺得它討厭了。」   樂明珠臉忽然一紅,「討厭!噁心!噁心!」   程宗揚一邊逗著小香瓜,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小紫。她唇角微微上翹,保持著恬靜的笑容,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哎呀!」樂明珠忽然想了起來,迭聲說:「不行!不行!」   「怎麼了?」   樂明珠湊到他耳邊道:「你的東西那麼大,怎麼可能放進去?」   嗅著少女身上的香氣,程宗揚心神微蕩,「這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樂明珠嘟起嘴,「蘇荔姐姐說……咦?武二郎的東西很小嗎?」   幸好沒有被武二聽到,要不二爺非一頭碰死不可。程宗揚忍笑寬慰道:「放心吧。他的東西恐怕比你手臂還粗,他都能插到你蘇荔姐姐屁股裡面,我這個肯定能放進去。」   樂明珠琢磨了一會兒。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你快一點,我身體好熱……」   程宗揚抱起身無寸縷的樂明珠。金色的細鏈從少女柔美的四肢繞過,在身後連在一起,鏈上看不到任何連接的痕跡。   小丫頭雙臂伸直,小腿彎翹起來,被捆得動彈不得。程宗揚發現那條細鏈纏繞得很有技巧。被它縛住的新娘如果順從地與鬼巫王交合,貼在肌膚上的細鏈並不礙事。   如果新娘掙扎,鏈子就會收緊,把她手腳拉到一處,就像小香瓜現在這樣身體反弓,下體被迫挺起。鬼巫王只需要分開新娘的雙膝,就能從容與新娘交媾,而新娘沒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不過這對程宗揚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既要保留樂明珠的處女之身,還要她在交合中達到一同潮,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小紫提供的粉紅色藥膏可以通過其他途徑的交合方式,讓樂明珠高潮。樂明珠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對口交、乳交和肛交更是牴觸之極,幸好有蘇荔現身說法,才說服她答應接受肛交。   第一次與樂明珠真正肌膚相親,又是她主動答應肛交,程宗揚心裡早已樂開了花。問題是想和手腳反綁的小丫頭肛交,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把樂明珠俯身放在榻上,然後分開她的小腿。樂明珠小腿折疊過來,壓在臀上,分開的縫隙只能插進一隻手掌,而且姿勢彆扭之極。   「哎呀,難受死了!」   程宗揚也很傷腦筋,他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把樂明珠扶起來,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托住她的小腹,繫在一起的手腳下栘,把她反弓的身體彎折過來。   樂明珠雙膝頂著軟榻,小腿翹起,與手腕連在一起,變成跪伏的姿勢,臀部向後挺起,只要分開小腿,就桃源在望。可程宗揚剛放手,樂明珠又叫了起來,「不行!不行!」   樂明珠雙手被綁在身後,無法支撐身體,反弓的軀體又使她胸部前挺,結果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那對圓碩的乳球上,比剛才的姿勢還要難受。   「笨死你了!把我抱下來。」   按照樂明珠的指點,程宗揚把她抱到榻側。那軟榻齊膝高矮,小丫頭雙膝跪地,上身正好伏在榻上,感覺頓時輕鬆許多。她得意地說:「怎麼樣?還是我聰明吧!」   程宗揚笑道:「最聰明的就是小香瓜了。腿放鬆一點……」   程宗揚握住樂明珠的腳踝,慢慢朝兩邊推開,小丫頭身體柔若無骨,雖然細鏈系得極緊,兩隻白嫩的腳丫仍順利滑到臀側,露出雪嫩的小屁股。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這丫頭一點都不知道她的姿勢有多麼誘人。她身子跪伏在榻側,白美的大腿跪在地上,小腿彎折過來,貼在臀側,與雙手綁在一起。   金色的細鏈伸入腹下,貼著大腿根部繞過,一直纏到腳尖。她纖美的腰身盈盈一握,渾圓的小屁股向上翹起。   由於肢體拉緊,雪滑的臀肉朝兩邊分開,從後面看去,光潤的臀溝一覽無餘。那姿勢就像她主動趴在榻側,抱住光溜溜的小屁股,把下體的秘境展不給自己觀賞。   程宗揚喉嚨發乾,那丫頭身子光潔如玉,晶瑩的肌膚下透出一層玫瑰紅,細嫩得彷彿吹彈可破。她臀部像精心雕琢的玉球一樣光滑圓潤,臀溝間柔嫩的屁眼兒暴露在空氣中,宛如一朵小巧的雛菊,嵌在白膩的臀肉間,可愛之極。   程宗揚心頭一陣悸動,第一次和小香瓜做愛,竟然是用她的後門,不知道等她長大,回想起今天這一幕,會不會覺得吃虧。   樂明珠用力掙了一下細鏈,氣惱地說道:「快一點!該死的鏈子,我都……我都快爆炸了!」   程宗揚拿起紅珊瑚臂釧,挑出一團藥膏。   臀後忽然一涼,一團軟滑的物體塗在柔嫩的肛洞上,帶來絲絲涼意。樂明珠剛要叫喊,忽然閉上嘴巴。   這片清涼中,一根火熱的手指在肛洞上輕輕揉弄,撫過肛洞周圍每一絲細小的紋路。樂明珠臉都紅透了,漸漸的,那股涼意變成微燙的感覺,屁眼兒彷彿浸在溫熱的水中,越來越敏感。指尖每一個動作都彷彿撩撥在她最在意的地方,帶來令人戰慄的觸覺。   散發著刺鼻氣息的藥膏塗在嫩肛上,粉紅色的藥膏迅速被肉體吸收,轉眼就消失無蹤。柔嫩的菊肛彷彿塗了一層胭脂,在雪臀間泛起嬌艷的光澤。   塗完最後一點藥膏,程宗揚俯下身,對樂明珠說:「小香瓜,我現在要進去了。」   「嗯……」樂明珠小聲應了一聲。   忽然間,她咬住嘴唇,連耳朵都紅透了。   程宗揚啞然失笑,這丫頭有夠遲鈍的,這會兒才開始害羞。他輕輕愛撫著小丫頭滑嫩的臀肉,低聲道:「小香瓜,別擔心,你不會後悔的。」   程宗揚龜頭在香軟的臀肉上一滑,頂住柔嫩的肉孔。樂明珠緋紅的臉頰貼在榻上,彎彎的眉峰漸漸顰緊,忽然她揚起頭,發出一聲低叫。   那只又粗又硬的龜頭硬邦邦頂住肛洞,樂明珠心跳驀然加速。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屁股中間,那個小小的肉孔正在發熱,突然被一隻火熱的龜頭頂住,頓時被燙得抽動起來。   粗硬的龜頭向下一沉,那朵柔嫩的雛菊在重壓下軟軟散開。   「哎呀……」樂明珠皺著眉頭道:「好了嗎?」   「還差一點。」   程宗揚緩緩用力,能清楚感覺到小巧的屁眼兒在龜頭下一點一點張開。雪滑的臀在龜頭的擠壓下凹陷下去,夾住火熱的肉棒。   「好了嗎?」樂明珠再次問道。   「還差一點。」   塗過藥膏的肛洞變得柔軟而滑膩,樂明珠只覺得自己屁股中間那個細小的入口,在他又硬又熱的龜頭下像朵菊花一樣圓圓張開,越來越大。   「好脹……哎呀!」   程宗揚龜頭擠進一半,小丫頭的肛洞已經張開到極限。樂明珠忍住臀間擠脹的痛意,蹙眉道:「好了吧?」   「還差一點……」   「你騙我!」樂明珠努力伸出手指,往臀後一摸,頓時驚叫起來,「怎麼會這樣?不要!你太大了!」   「別怕,」程宗揚安慰道:「你只要放鬆一點,就進去了。」   樂明珠用綁在一起的雙手推搡著他的身體,「我不信!你騙我!蘇荔姐姐——哎呀!」   遲早要進去,長痛不如短痛。程宗揚悄悄吸了口氣,握住樂明珠的腳踝,用力挺入。小丫頭尖叫聲中,柔軟的肛洞在龜頭的擠壓下向內陷去,雪白的臀肉緊緊夾住棒身。   軟膩的屁眼兒始終卡在龜頭上,一直被頂到臀溝深處。正當程宗揚以為這一次要無功而返的時候,那小巧的嫩肛猛地彈起,龜頭忽然一暖,陷入軟嫩的肛洞中。   樂明珠喉頭「呃」的一聲,身體猛然繃緊,雪滑的圓臀以一個僵硬的姿勢挺著,一動也不敢動。   肛洞被火熱的陽具硬生生捅入,又脹又痛,屁眼兒被撐到極限,像要裂開一樣,傳來火辣辣的痛意,腸道內彷彿塞進一顆松果,撐得滿滿的。   「嗚……」樂明珠痛得哭泣起來,「我好痛……屁股裂開了……」   程宗揚小心翼翼地分開身下的臀肉,小香瓜紅嫩的肛洞已經被擠入體內,肉棒被雪白的臀肉魚畏著,彷彿直接插在她雪球般的粉臀內。   小香瓜嗚咽道:「快……快拔出來……我不跟你玩了……」   「好吧,好吧。」程宗揚也覺得心痛,慢慢退出陽具,想等她的痛楚平復下來。   小紫輕笑聲傳來,「樂姐姐,你哭得真好聽。」   樂明珠抽噎了一下,接著哭得更大聲了。   程宗揚氣惱地叫道:「死丫頭!你給我閉嘴!」   蒙著眼睛的小紫乖乖坐在牆角,唇角卻嬌俏地彎起,笑吟吟道:「時間要來不及羅。」   程宗揚一驚,自己伏在小香瓜身上,感覺到她的心跳比平常快了至少一倍,血行加速,渾身熾熱。離開鬼王宮已經大半個時辰,再拖延下去,只怕真讓那死丫頭說中廠。   樂明珠身體一聳一聳,那種梨花帶雨的嬌態讓人心生憐意,程宗揚在她耳垂上親了親,「小香瓜,忍著點。」   陽具退出少許,身前雪嫩的圓臀被扯得微微一動。程宗揚心一橫,挺身用力頂入。   粗大的肉棒擠開狹緊的嫩肛,龜頭撐緊腸壁,在富有褶曲的腸道內筆直挺入,干進小香瓜粉嫩的雪臀內。 第五章 勸降   「啊呀!」樂明珠痛叫失聲,「大壞蛋,你去死……嗚嗚……」   「別哭,別哭,」程宗揚用呵哄的口氣道:「再忍忍就不痛了。」   程宗揚也想輕一點,可小丫頭的屁眼兒實在太緊。他兩手張開,手指撐住樂明珠光潔的小腿,拇指扒開她雪滑的臀肉。   小巧的屁眼兒早已被擠得不見蹤影,只能感覺到綿軟的臀肉間,一個緊揪揪的肉環箍在陽具上,那團粉嫩的白臀被擠得似乎膨脹起來。   「痛死了……嗚嗚……我……屁股讓你插爛了……哎呀!」   龜頭在緊窄的腸道內穿行,帶來異樣的快感。小丫頭拚命抗拒,但她手腳都被縛著,根本無法阻止陽具在她身內越進越深。屁股傳來撕裂般的痛楚,那根大肉棒彷彿被火燒紅一樣炙熱,一直頂到屁股深處,然後開始抽動。   「呀……呀……」   樂明珠抽噎著不時發出吃痛的尖叫。她做夢也想不到,那根看起來挺帥的肉棒會變得如此凶狠。從未被人進入過的部位突然塞進來一根又粗又硬的大棒子,除了痛楚,還有強烈的不適感。樂明珠哭著發誓,等程宗揚放開她,非狠狠咬這個大壞蛋一口。   「哎呀!你頂到我腸子裡面了……好痛……大壞蛋……」   樂明珠哭著想躲避他的陽具,但屁股被那個大壞蛋分開,柔嫩的肛洞暴露出來,被那根大肉棒狠狠戳弄。整張屁股彷彿裂成兩半。   小香瓜的叫聲被小紫和蘇荔聽得清清楚楚,程宗揚尷尬之餘,又有種刺激的感覺,陽具一下一下在小香瓜雪臀內進出。   不知被插了多久,樂明珠哭泣聲慢慢停止。身子被一具強壯的軀體壓住,頂住屁股不停磨擦。   漸漸的,肉體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屁眼兒雖然還是很痛,卻沒有剛插入時那樣生澀。樂明珠漸漸止住哭聲,心神被不住在自己體內挺入抽出的肉棒吸引。   小丫頭的屁眼兒依然很緊,但塗在上面的藥膏軟化了她的緊張,陽具進出漸漸順暢起來。   程宗揚鬆了口氣,這時才開始感受到小香瓜後庭的美妙。來到這個世界,與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雖然不少,但幹過屁眼兒的卻沒幾個。   肯與男人肛交的女子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傾心相愛,願意把自己所有的隱私都奉獻出來;另一種很簡單,就是被當成妓女那樣玩弄。可惜這兩種自己遇到的都不多。   白夷的樨夫人算是後面一種,那只妖淫的母兔子屁眼兒玩起來確實過癮,但僅僅是肉體的快感而已。   小香瓜伏在榻側,塗過藥膏的嫩肛又軟又膩,緊緊夾住肉棒,隨著陽具的進出,在臀間時鼓時陷,柔韌中充滿誘人的彈性。   那張小屁股圓潤之極,肌膚晶瑩而又粉嫩。雖然自己動作強烈時,小丫頭還會發出痛叫,但哭泣聲已經停止,臉上泛起令人心動的紅暈。   程宗揚雙手托住少女的雪臀,陽具拔出半截,只留下龜頭還留在她臀內。小香瓜肛洞周圍細密的菊紋消失了,柔嫩的屁眼兒被撐得圓圓的,彷彿一條紅紅的細線套在肉棒上。龜頭輕輕一退,柔嫩小屁眼兒被帶得翻開,露出一圈紅嫩的肛肉,在肉棒上微微抽動,嬌艷欲滴。   程宗揚握住樂明珠白玉般的秀美腳掌,陽具往前一擠,那小屁眼兒立刻收緊,被帶得陷入臀內。柔嫩的菊肛緊夾著棒身,從龜頭下方一直磨擦到陽具根部,整根陽具都被柔膩的腸壁包裹著,緊密異常。程宗揚動作漸漸加快,身下的少女也漸漸適應了肛門被異物插入的感覺,顰緊眉頭一點一點鬆開。   時間緩緩流逝,伏在楊側的少女低聲嬌呻著,長髮披散在頸後,曲線玲瓏的玉體滲出一層香汗,火光下像無瑕的美玉一樣白裡透紅。   她身上的鏈子略微鬆開,雙腳張開的幅度更大,白美的雪臀向後翹起;雪滑的臀肉上,柔嫩的屁眼兒變得濕濡,散發出亮晶晶的光澤。   「小香瓜。」   「嗯……」   程宗揚抱住她的腰肢,把她上身托起。樂明珠雪臀一滑,順著他的陽具坐到他懷中,被大肉棒捅得低叫一聲。程宗揚毫不客氣地握住她兩團白光光的美乳,低頭在她頸側親吻。   樂明珠胴體火熱,已經在催情劑的作用下情動十分。她星眸朦朧地挺起光滑的玉體,雪臀在程宗揚腹下滑動。   最初的痛楚過後,痛疼欲裂的屁眼兒變得柔軟而滑膩,對強行插在裡面的肉棒也不再排斥,反而感到一種異樣的充實感。   朦朧中,她有種錯覺,自己的屁眼兒彷彿就是為那根陽具而生,在等待十六年之後,終於等到它的來臨。   當那個壞蛋用動聽的聲音告訴自己,他有多喜歡自己的屁眼兒,自己竟然感到一絲甜蜜,甚至不顧屁眼兒還在火辣辣的作痛,主動把屁股挺得更高,讓他插進來。   那只又大又硬的龜頭帶著自己身體的溫度,熱熱的頂在屁眼兒上,然後擠進嬌小的肉孔。自己從未被人碰觸過的肛洞,在那隻大龜頭的欺負下被擠得變形,最後害羞地張開,乖乖吞下他散發著雄性氣息的肉棒。   肛洞帶著脹裂般的痛楚被陽具撐滿,硬邦邦的龜頭刮在腸壁上,每一絲細微的觸感都令自己心顫。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粗大的肉棒在柔嫩的肉孔中,在體內一突一突,讓自己的身體彷彿融化。   樂明珠這時才明白他為什麼要別人迴避,兩個人這樣的親密,怎麼好被人看到。   樂明珠面紅如火,軟軟靠在他肌肉分明的身體上,感覺著自己白嫩的乳球在他手中滑動,羞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啊……啊……」   朦朧中,她依稀聽到女人低叫的聲音,充滿了滿足與喜悅。怔了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那柔媚的聲音居然是自己發出的,不禁又是愕然又是害羞。   程宗揚撥開樂明珠的髮絲,小香瓜還沒有發現她身上的鏈子已經鬆了許多,她翹著雙腿坐在自己懷中,溫香軟玉的胴體貼在自己胸前,親密無間,沒有一絲縫隙。   程宗揚托起她雙乳,把她壓在榻上,陽具奮力挺入。小香瓜肉體光滑無比,散發著少女迷人的香氣,她臀間一片濕膩,被自己陽具貫穿的肛洞彷彿融化的油脂,在肉棒的抽送發出嘰嘰的輕響。她下體更是淫液泉湧,陰囊觸在上面,能感覺到她處子的蜜穴內一片火熱。   程宗揚這一輪密集的挺弄,使樂明珠身子顫抖起來。她絕美的面孔佈滿嬌羞的神態,屁眼兒夾緊肉棒,無意識地抽動著。在手中滑動的乳球皮膚繃緊,乳頭硬硬翹起。   「屁股……屁股要裂開了……」   程宗揚俯在她耳邊,「小香瓜,舒服嗎?」   「你的大肉棒好熱……屁股都要燙化了……啊——啊——」腸壁上一圈圈的嫩肉在龜頭上滑動,傳來令人銷魂的酥爽感覺。少女玉頰火紅,她雙手並在身後,本能地挺起屁股,粉嫩的雪臀被幹得啪啪作響,密穴淫液四溢。   程宗揚輕舔著她的耳垂,用耳語般的聲音說:「小香瓜,你現在是我的了。永遠都是……」   樂明珠叫道:「我是你的……屁股要被大肉棒插裂了……我要……我要尿……尿出來了……啊……」   小香瓜叫聲越來越急促,雪嫩的屁股在肉棒的插弄下,不住跳動。忽然她渾身一緊,屁眼兒緊緊夾住肉棒,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程宗揚已經堅忍許久,這時陽具陷在腸道內,腸壁一圈圈纏在棒身上,不停蠕動,他立刻放鬆精關,在她腸道深處盡情噴射。   這次精液分外量多,程宗揚一邊噴射,一邊擁住樂明珠的身體。他一手伸到她腹下,包住她柔膩的玉戶。那張鮮嫩的美穴在手中劇烈的抽動著,半秒鐘之後,一股濕熱的液體猛然噴出,從他指縫間直濺出去。   小丫頭生平第一次高潮強烈之極,她尖叫著昂起頭,像要暈厥過去一樣兩眼翻白,屁股抽動著一抖一抖,不時夾緊,紅嫩的乳頭充血般高高挑起。   她火熱的蜜穴敞露出來,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在程宗揚手中一連噴射三次。淫水遠遠濺出,淋淋漓漓灑在她臀後的地毯上。   程宗揚從未見過這樣強烈的高潮,如果小香瓜被鬼巫王破體,真可能在高潮中活活洩死。他小心翼翼地拔出陽具,小丫頭雪臀微微戰慄,白嫩的臀肉間露出一個圓圓的入口,被撐大的肉孔隱約能看到破肛時的血絲,肛洞那圈嫩肉被幹得微微腫起,紅艷無比。   在她臀溝下方,那張嬌美的蜜穴仍在不停收縮,忽然穴口一鼓,吐出一股濃白的黏液,然後顫抖著收緊。   「嘩」的一聲碎響,那條金色的細鏈從少女光潔的玉體上滑落,仍是首尾相連的一條。   高潮過後,樂明珠像虛脫一樣伏在榻上。程宗揚擁著她的身體,等她身體的悸動平復,才小聲道:「舒服嗎?」   樂明珠有氣無力地說:「我以為……我都要死了。」   程宗揚攤開濕淋淋的手掌,小聲笑道:「小香瓜,你尿了好多。」   樂明珠鬧了一個大紅臉,過了會兒才說:「你還尿到我屁股裡了。」   程宗揚大笑道:「那叫射精!不是尿尿。」   樂明珠被他笑得越發不好意思,埋怨道:「你還笑,我屁股都被你插得流血了,裡面還讓你射了好多東西。」   程宗揚摟住她,低聲道:「小香瓜,你身體裡有我的精液,往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為什麼要是你的人?」   「就是說,從今往後,只有我一個人能把肉棒放到你身體裡面。」   樂明珠不滿地嘟起嘴,「我都答應過了。」   「還有,」程宗揚得寸進尺,「以後我什麼時候要你的屁股,你都要乖垂讓我了口。」   樂明珠想了一會兒,最後紅著臉點了點頭。   小丫頭矯羞的樣子讓程宗揚心中一蕩,「我現在就要插。」   樂明珠連忙道:「不行!不行!我屁股還好痛,等我好了你再插。」   過了會兒,樂明珠忽然小聲笑了起來。   「笑什麼?」   樂明珠羞怩地不願開口,程宗揚又哄又勸,小丫頭才貼在他耳邊,咬著耳朵說:「你剛才的樣子好威風。」   程宗揚失笑道:「是嗎?」   樂明珠點點頭,「你那樣騎在人家屁股上,用大肉棒插人家屁股,還那麼用力。我都快嚇死了,又覺得被你壓著很安全,一點都不用怕。雖然屁股被你插得好痛,可心裡其實還是高興。喂,你不許笑!」   程宗揚抱住她香軟的身子,在她耳邊悄聲說著,等她呼吸漸漸平順,像只小貓一樣睡著,才小心地放開手。   小紫坐在牆角,笑容更加燦爛。程宗揚扯下她蒙眼的鮫綃,蓋在樂明珠身子上,一邊拖起小紫,走到水晶簾外,迎面是蘇荔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隔了這麼一道什麼都擋不住的簾子,自己和小香瓜那點事,不用說,肯定讓她看了個清清楚楚。   程宗揚無奈地說道:「好了,我們看過你和武二,現在你該看、不該看的也都看了,大家算扯平了吧。」   蘇荔啐了他一口,然後瞟向小紫,「她呢?」   「我有點事問她。」   蘇荔挑起眉梢,「怎麼?你真要放過她?」   「說好的一命換一命,總不好說話不算數吧。」   「你很守信嗎?」   程宗揚歎了口氣,「守信也是有條件的。如果換成鬼巫王,不用你說,我就把他大卸八塊了。可這丫頭……」   蘇蘇冷笑一聲,抱住手臂。   小紫揚起臉,輕笑著柔聲道:「程頭兒,你好厲害,樂姐姐的陰精都被你搾出來了呢。」   程宗揚慢慢道:「你知道你娘是誰嗎?」   小紫朝地上沉睡的碧奴瞟了一眼,「她啊。」   「你爹呢?」   小紫唇角的笑意消失了。   「你生父姓岳,叫岳鵬舉。」程宗揚耐心地說道:「是個很厲害的大人物。在六朝,別人都叫他武穆王。這個武穆王比鬼巫王可厲害多了。謝藝就是他以前的手下。」   小紫嬌美的唇線抿緊,眼睛卻泛起異樣的光彩。   「你爹爹當年到南荒,把你娘收為姬妾。可惜你娘那個白癡什麼都不懂。謝藝這次來,就是專程找你們母女,準備給你們一個好的歸宿。」   小紫忽然進出淚花,「他呢?」   小紫泫然欲滴的表撞讓程宗揚心頭一軟,「武穆王已經過世了。不過他留下一些遺產,現在由他的舊部管理。如果你跟我們回去,那些東西都由你來繼承。對了,你父親的舊部在星月湖,你會喜歡那裡的。」   小紫低著頭,淚水順著光潔的面頰一滴滴淌落下來,「小紫從來都不知道有爹爹……星月湖離這裡很遠嗎?」   「別擔心,謝藝能走到這裡,也能把你們帶回去……」   程宗揚解開她腕上的繩索,溫言道:「現在我們共同的敵人是鬼巫王。你跟了他這麼久,總該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裡。小紫,來幫我們打敗他。」   程宗揚這幾句話說得真心實意,誠懇之極。小紫深受感動,可她用力想了半晌,最後楚楚可憐地說:「小紫不知道啊。」   「那些鬼武士呢?還有鬼巫王召喚的行屍,有什麼辦法對付他們?」   小紫一邊揉著被捆痛的手腕,一邊眉頭很努力的皺起,使勁想著,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程宗揚一陣灰心。   小紫細白的手指按在地面,忽然用力一撐,身體斜掠而起,燕子般穿過水日開簾,飛入臥室。   程宗揚心裡大叫糟糕,立即搶上去,抓向小紫的背影。樂明珠還在臥室裡睡著,如果被小紫挾持,就麻煩了。   小紫風一樣掠向樂明珠,快觸到她的肌膚時,忽然身體一旋,越過輕紗織成的帷幕,足尖在通向鬼王宮的暗道洞口輕輕一點,發出一聲驚呼。   程宗揚撲了個空,立即轉身,匕首寒光一閃,割開帷幕,衝向搖搖欲墜的小紫。   小紫像是畔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朝後傾斜過來。程宗揚抓住機會,張手抓向小紫的肩膀。   小紫甜甜一笑,小手場起,蘭花般張開,放出幾點細小的光芒。饒是程宗揚躲得快,臉上也挨了一針,險些黥中眼睛。   小紫做了個鬼臉,「你以為我會上當嗎?大傻瓜!什麼武穆王、星月湖,他們有那麼厲害,我們還會回到南荒嗎?」   蘇荔抱著肩走來,橫了他一眼,「幾滴眼淚就把你騙了。」   程宗揚氣得險些吐血。這死丫頭眼淚說來就來,表情裝那麼像,其實心裡一點都不信。他咬牙拔出臉上的細針,略微鬆了口氣,幸好上面沒毒。   小紫笑吟吟道:「蘇荔姐姐,如果你現在投降,我可以把你收為我的奴隸。如果還反抗……嘻嘻,我們抓到朱諾,玩了她好久呢。蘇荔姐姐,你身子好美,能穿好多環。我每天在你身上穿一隻,等玩夠了,就把你變成用來性交的行屍,讓那些奴隸看看反抗者的下場。」   看著這個眉目如畫的小美人兒,笑吟吟說出這樣刻毒殘忍的話語,程宗揚心底陣陣發寒。   蘇荔蠍尾悄然揮出,小紫身子輕盈地一旋,退入暗道,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來啊。裡面都是抓你們的人呢。」   黑暗中,一隻手穩穩伸出。小紫清楚看到他食指抬起,卻避無可避,被輕輕一指點在眉心。   小紫身子一震,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那根手指吸走,軟綿綿落在地上。   謝藝平靜地從暗道內踏出,伸手扶住跌倒的小紫。   「他說的都是真的。」謝藝說道:「謝某此行,就是要迎你們母女回去。」   小紫冷冰冰盯著他,一言不發。   「嘿嘿,幾位好啊。」朱老頭猥瑣的嘴臉從謝藝身後伸出半截,嘴裡成車的好話不要錢一樣往外倒,「咱們可是又見面了。我說小程子,你這一臉的紅光,一瞧就是有什麼好事。瞧瞧,印堂發亮,紅鸞星動,不是陞官就是發財。年輕有為,春風得意啊……」   程宗揚訝道:「老頭,你怎麼沒死在裡面?」   「瞧你說的。」朱老頭腰彎得像蝦米一樣,一臉諛笑,「多虧咱們謝爺,一路照顧咱老人家,運氣運氣。嘿,蘇荔族長,你這滿面紅光,老頭兒一瞧就是有什麼好事兒啊,看看看看,印堂發亮,紅鸞星動……」   程宗揚抓住小紫的手臂,笑咪咪道:「人算不如天算。小心話說得太滿,誰沒有倒霉的時候呢?」   小紫冷冷道:「你們找錯人了。我是個野種。那個武穆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樂明珠蜷著身子伏在榻上,睡得正熟,她身上只蓋了幅鮫綃,大片大片的肌膚裸露在外,令人怦然心動。   謝藝掃了樂明珠一眼,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不層,然後放開小紫,「你信不信都可以。但謝某立過誓,要找到岳帥的後裔,把她們帶回星月湖。」   「現在想起來要照料,當初為什麼把我們趕出來?」   「岳帥遣散姬妾的時候,不知道你母親懷著身孕。」   小紫譏笑道:「連她懷孕都不知道,看來我那位爹爹一點都不在乎她。」   謝藝道:「如果岳帥知道有你這個女兒,一定不會讓她走。」他輕輕按住腰側的刀柄,「只要除掉鬼巫王,我就立刻帶你們回去。」   小紫訝然道:「隨便編個故事就想騙我去對付鬼巫王,以為我和你們一樣傻嗎?」   程宗揚搖搖頭,這丫頭戒心太重了,打定主意不相信任何人。謝藝又沒什麼憑據,空口白話的,怎麼可能說服她。   謝藝盯了小紫片刻,然後站起身,挽著碧奴進來。 第六章 佯成   碧奴悠然醒轉,看到謝藝不由一怔,然後吃吃笑道:「又是你啊。」   謝藝溫和地說道:「上次我問你的事,你想起來了嗎?」   「那麼久的事,誰還記得呢……」碧奴依在謝藝肩膀上,掛著輕紗的乳峰在他臂上磨擦,一邊媚態十足地撫摸著他的胸膛,「客人身體好壯呢;:人家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壓在身上好結實……」   謝藝輕輕撥開她的手掌,彬彬有禮地說:「夫人,我是岳帥以前的部屬。岳帥過世後,留下一些遺產……」   碧奴想了半晌,恍然道:「那個男人啊。他已經死了嗎?」   「謝某此行準備迎回夫人和小姐,將岳帥遺留的產業交還給兩位。」   碧奴道:「奴家在這裡過得挺好啊。那個大院子,整天都沒有幾個男人,悶也悶死了。」說著她飛了個媚眼,「如果你肯陪我幾日……」   謝藝仍維持著表面的禮貌,眼神卻黯淡下來。   碧奴絲毫沒留意謝藝的眼神,美目顧盼間,看到旁邊的小紫,先是白了她一眼,然後露出笑臉,對程宗揚說:「公子給這個小賤人開苞了嗎?嘻嘻,這個小白癡才一點點大,就會撅著屁股勾引男人呢。」   程宗揚笑道:「我還是喜歡成熟一點的。」   碧奴嬌笑著柔媚地貼在他身上,手掌朝他腹下摸去。   謝藝低歎一聲,抬手封住碧奴的穴道。   程宗揚揶揄道:「你們那位岳帥,好像很博愛啊。」   「這個……娶妻以德,娶妾以色……岳帥對身邊的姬妾……」謝藝徒勞地解釋幾句,最後也苦笑起來。那個人看上碧奴,只是因為她的媚艷,其他的既不關心,也不在乎。   謝藝扶起碧奴,送回原處。   小紫唇角挑起一絲冷笑,「覺得她丟臉嗎?其實你們還不是和她一樣。你們這些男人,除了她的肉體,還在乎過別的嗎?」   「這完全是心態問題。」程宗揚笑咪咪道:「你看我,我就從來不在乎女人是不是只愛我的肉體——對吧?」   小紫笑道:「程頭兒,你好無恥哦。」   「哪裡哪裡。」程宗揚謙虛地說著,一邊蹲下來,「你娘的事,咱們就先不談了。還是先談談你吧。我剛才放了你一條生路,可惜你運氣不夠好,又落到我手裡——這會兒你該想通了吧?」   小紫把臉扭到一旁,「不用白費工夫了。你們鬥不過鬼巫王的。」   「鬥不鬥得過,那是能力問題。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對付鬼巫王,可是立場問題。」程宗揚飽含威脅地說道:「我再問你一次,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對付鬼巫王?」   「如果我不願意呢?」   程宗揚露出大灰狼一樣的笑容,伸手拂起小紫的髮絲,「聽說你還是處女……你不是說過,在南荒,你這樣被俘的小處女,都要被主人……嘿嘿……」   小紫笑吟吟看著他,忽然提起聲音,「樂姐姐,程頭兒要禽我呢——」程宗揚連忙搗住小紫的嘴巴。   樂明珠朦朦朧朧睜開眼睛,「好吵……又怎麼了?」   「沒事沒事。」程宗揚小聲哄著。   小紫繃著臉,壓低聲音道:「想給我開苞,你來啊!等我抓到跟你相好的幾個女人,就把她們手腳都砍了!」   樂明珠蠕動了一下,想換個姿勢接著睡,忽然抬起頭,「你說什麼?」   程宗揚連忙道:「她發燒了,在說胡話。」   小紫白了程宗揚一眼,「想對付鬼巫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到明天這個時候,你們就會死在他手裡。」   「啊!」樂明珠驚呼道:「小紫,你真的站在鬼巫王那邊?」   面對樂明珠驚訝的目光,小紫垂下頭,語氣也軟了下來,「也不是啦。不過我才不要和你們一起對付鬼巫王。」   「為什麼?」樂明珠瞪大眼睛,「他是個大壞蛋啊。」   「你們打不過他的。」小紫看著樂明珠的眼睛,無奈地說道:「好了好了,直說吧。我不幫你們,你們最多把我殺了。我若幫你們,明天被鬼巫王抓住,會慘一千倍。再傻的人都知道該怎麼做!」   「為什麼是明天?」程宗揚皺起眉頭,接著猛然倒抽一口涼氣,「他要和龍神合禮!」   小紫撇撇嘴,「你還不是很傻嘛。」   「什麼合體?哎呀!」樂明珠撐起身體,發現自己身上還是赤裸的,連忙抱住雙乳,一邊把程宗揚踢開,「你快出去。我要換衣服!」   程宗揚無奈地站起來:「這裡恐怕沒有你能穿的衣服。」   程宗揚嘴裡開著玩笑,心裡卻沉甸甸的,彷彿籠罩著一個巨大的陰影。   洞底那個龐大莫名的生物,難道就是他們所說的龍神?鬼巫王說他將與龍神合體的時候,自己還不知道那個恐怖生物的存在。如果鬼巫王真的與它合體,一個眼睛就比自己整個人還大的怪獸,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程宗揚離開臥室,揚聲道:「謝兄!」   樂明珠披著鮫綃從榻上跳下來,彎腰在箱子裡翻揀衣服。   小紫目光從樂明珠窈窕的胴體掠過,忽然間表情一呆,看著樂明珠背後湧現出的黑影。   「是你……」   「我沒有遇到鬼巫王。」謝藝道:「我趕到的時候,洞窟裡是空的。但我看到打鬥的痕跡,而且你受了傷。」   「連我受傷你都能看出來?」   「你的血不太一樣。」謝藝簡短地說了一句,然後道:「在外面我遇到朱老頭,他說商隊已經被打散了。」   「打散了!」程宗揚差點跳了起來。   朱老頭都能逃出來,也許還有人能夠活下來。想到凝羽,程宗揚心裡一緊,半晌沒有說話。   謝藝道:「你說鬼巫王將與龍神合體?」   「那傢伙親口說的。」   謝藝沉默片刻,「合體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在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   「那些奴隸。岩漿快要冷卻,一旦那些奴隸收工,也加入追捕,我們連今晚也未必能躲過去。」   程宗揚想起騎著白骨猛虎的丹宸,如果鬼王峒上萬名奴隸都和她一樣,不用拿武器,只用牙齒就足夠把他們活活咬死。   程宗揚忽然跳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我們這時再回去刺殺鬼巫王呢?」   這會兒說退已經不可能。不如與鬼巫王死拚到底。   謝藝也頗為心動,「你知道鬼巫王的蹤跡?」   程宗揚歎了口氣,小紫多半知道,但她肯定不會說。忽然他眼睛一亮,「那口井!鬼巫王要與龍神合體,肯定要到那個井口去!」   有這條暗道在,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突然變得簡單起來。他們只要原路返回,埋伏在井口附近,就能在合體之前,劫殺鬼巫王。   蘇荔道:「我同意。」   謝藝眼睛也亮了起來。程宗揚遺憾地想到,如果凝羽和武二郎能有一個在這裡,他們會更有把握。   「我去看看小紫。」程宗揚頭痛地說。   謝藝忽然一笑,溫和地說道:「別嚇她。」   程宗揚一陣尷尬,小紫那聲喊,他們大概都聽到了。自己威脅未成年少女的無恥形象,算是有目共睹了。   這丫頭實在太狡猾了,跟她說話,處處都要留神。一不小心就被她騙了,還沒地方喊冤。   樂明珠在帷幕後翻撿衣衫。   朱老頭不知什麼時候溜了進來,饞癆一樣咂著嘴,兩眼四處亂轉,「有啥吃的沒?」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青苔你吃不吃?」   朱老頭眼巴巴道:「你背包裡不是有吃的嗎?」   程宗揚剛要趕他出去,忽然露出惡作劇的笑容:「糖豆吃不吃?」   朱老頭兩眼頓時放出光來,「哪兒呢?哪兒呢?」   程宗揚大方地拿出兩顆「糖豆」,一紅一綠,遞給朱老頭。   「這個香!」朱老頭吧唧吧唧嚼著,「嘿,這個是蘋果味兒的!」   朱老頭一口一個吃了個乾淨,涎著臉道:「還有沒?」   「沒了。」程宗揚笑咪咪道:「多好的東西,我都不捨得吃呢。」   「味兒怪好,就是太少了點。」朱老頭意猶未盡地咂著嘴,見程宗揚實在是不歡迎自己,才轉悠著出去。   小紫低頭坐在一旁,兩手抱著膝蓋,似乎在想什麼。   程宗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放心,就算你不與我們合作,我也不會傷害你。但是,你也不能給我搗亂。」   小紫揚起臉,忽然很認真地說:「小紫想過了。可以跟你們合作,和你們一起打敗鬼巫王。」   程宗揚盯著她的眼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紫挑起眉梢,「你不相信?」   程宗揚吸了口氣,不確定地說道:「我是不是學聰明了?我這還是頭一次聽出來你在撒謊。」   小紫撇了撇嘴,「傻瓜!」   「我相信你啊。」樂明珠跑過來拉住小紫的手,堅同采烈地說:「我就知道小紫最好了!肯定會和我們一起打倒那個大壞蛋!」   小紫甜甜笑著,「樂姐姐,謝謝你啊。」   程宗揚板著臉說:「你還不去找衣服?」   「好啊!你在瞪我!」樂明珠生氣地說:「我屁股被你插得還在痛呢,你就瞪我!」   程宗揚堆起笑臉,「你不是找衣服嗎?這件就挺好。」   樂明珠氣鼓鼓接過衣服,狠狠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想知道鬼巫王的力量嗎?我可以告訴你,傳說鬼王宮裡沒有活人是真的,鬼巫王最信任的只有行屍和魘魅,其次才是他的族人和受他們驅使的鬼武士。你的同伴今天殺死了很多鬼武士,但如果你們以為這樣能削弱他的力量那就錯了。整個鬼王宮就是一座龐大的法陣,所有死亡的生靈都會成為法陣的一部分,所以鬼巫王才沒有召喚他最強大的凶煞和魘魅。」   反常,太反常了。這死丫頭又在搞什麼陰謀?   程宗揚試探道:「鬼巫王的來歷好像不簡單啊,他一個南荒的上著,怎麼會建造這樣的法陣?還有,那傢伙和龍神合體是怎麼回事?」   「鬼王峒本來就要滅絕了,鬼巫王那時候還很年輕,一個人爬出地面,看到南荒的陽光和山林。他離開鬼王峒,在南荒遊歷,後來跟隨一個很強大的人,學了很多東西。」   程宗揚生出一絲警覺,「你是說鬼巫王有一個師傅?」   小紫沒有否認,「聽說那個人和黑魔海關係很深,因此鬼巫王得到了黑魔海的幫助——你知道黑魔海吧?」   她在探自己的底?程宗揚露出笑容,「知道一些。但我不介意再聽聽。」   「黑魔海的人告訴鬼巫王龍神的存在,並且派人來幫他改建鬼王宮,教他奉獻祭品,讓龍神沉睡,逐步吸收龍神的力量……」   這個世界真的有龍?不會是恐龍吧?   「黑魔海的人也在這裡嗎?」   「現在只剩下一個,就是那個石匠。他在為鬼巫王雕刻,人們都說他有神一樣的技巧。但除了雕刻石頭,他什麼都不會,常常連飯都忘了吃。」   小紫忽然停下來。程宗揚看著她:「你的表情很奇怪啊。」   「你不覺得奇怪嗎?明天龍神將吞下最後一個塗抹香料的新娘,然後鬼巫王會在祭台上施展黑魔海傳授給他的法術,以所有被龍神吞食新娘的靈魂獻祭,把龍神的精魄附著在自己身上。如果能夠成功,鬼巫王就會擁有龍神的力量……」   這件事情太詭異了。程宗揚不知道小紫是不是有著與自己相同的疑惑。   「你在懷疑什麼?」   「黑魔海這樣做,白白創造了一個強者,自己卻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小紫白了他一眼,「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連小紫都懷疑黑魔海的用心,黑魔海混到這一步也真夠失敗的。不過程宗揚倒不怎麼在乎:「這個該頭痛的應該是鬼巫王吧。告訴我,怎麼才能打敗鬼巫王那傢伙?」   「跟我來。」小紫起身朝水晶簾外的洞口走去。   程宗揚盯著她的背影,似乎想看穿她的真實目的,然後叫道:「謝兄!」   深淵中的火光一點一點消失,奔湧的岩漿凝固下來,漸漸冷卻。奴隸們沿著崎嶇的小路,從近乎垂直的崖壁攀緣而上,他們背著沉重的貨物,絡繹走過崖頂的篝火。   數以千計的奴隸井然有序,周圍幾乎看不到監工。   鬼巫王沒有說謊,奴隸們打造的貨物大多都是農具,只有少量兵器。一天的勞動之後,那些奴隸已經疲憊不堪,但路過洞口象徵鬼巫王的石雕,都會流露出崇敬的目光。   小紫立在高處,俯視著腳下蟻群般的奴隸,程宗揚和謝藝隱藏在她身後的陰影中。   蜂窩般的山體給他們提供了最好的掩護,小紫對這裡的路徑瞭如指掌,帶著他們東繞西拐,路上沒有遇到一名守衛的鬼武士。   謝藝注目良久,低歎道:「近萬人聚而不亂,鬼巫王若以此法治軍,再有二一擅長兵法者輔佐,定然是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強軍。」   「我見過他們搞的儀式,」程宗揚道:「他們用香爐燒一種煙,然後巫師在旁邊唸經,搞的和催眠術差不多。」   「催眠術?」   程宗揚一怔,「你沒見過催眠術?被催眠的人就像夢遊一樣,聽從催眠者的命令,讓舉手就舉手,讓抬腿就抬腿。」   謝藝搖了搖頭。「操縱靈魂的巫術有很多,催眠術謝某還未見過。不過這些巫師本領再大,也不可能同時操控這麼多人吧?」最後一句問的卻是小紫。   「鬼王峒的巫師們用毒蠅傘的粉末調和鮮血,煉成一種黑色的泥膏,這是鬼巫王從黑魔海得到的秘密,在黑魔海,它的名字叫銷魂別香。進入鬼王峒的部族首領都被要求接受鬼王峒儀式,由峒裡的巫師在儀式上用它施展巫術。」   小紫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然後,這些蟲子就會感受到從未見識過的神秘世界,聽到神的聲音,從此對鬼王峒奉若神明。」   程宗揚想起丹宸,鬼巫王在她眼中就是神的化身。他摸了摸下巴,「給幾萬人施巫術,這些巫師夠不容易的。」   「哪用這麼麻煩?南荒的部族都是單一血脈,巫師們只要對部族的首領採用巫術,就能通過他們影響鬼王峒範圍內的奴隸。」   程宗揚懷疑地問道:「是嗎?」   小紫挑起下巴,「你看紅苗人不就知道了。而且這種巫術有個弱點,銷魂別香與巫術的效果是分開的。簡單的說,巫師們施展的巫術只讓那些首領產生崇拜和服從,而他們效忠的對象是由銷魂別香決定的。如果有一種藥物效力超過毒蠅傘,他們服從的對象就會轉移。」   程宗揚半信半疑地說道:「怎麼會這樣?不是太麻煩了嗎?」   小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連這都不明白?」   「黑魔海一向如此。」謝藝淡淡道:「他們留下這樣大一個漏洞,是為了防備鬼巫王。鬼巫王的藥方既然是從他們那裡得來,他們手裡能讓人產生幻覺的藥物想必不少,如果有一天鬼王峒的奴隸突然成為黑魔海的忠僕,我也絲毫不會奇怪。」   程宗揚想起樨夫人,怪不得在白夷族的時候,她那麼容易就會聽自己的。他怔了一會兒,忽然指著小紫,「原來你是想——你怎麼會知道我身上帶著——丹宸!我干!」   小紫撇撇嘴,「傻瓜。要不那個紅苗女人怎麼會替你死?」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小紫從丹宸的異常表現,猜出自己身上帶有比銷魂別香更強的藥物。這也很正常,銷魂別香是用夢幻蘑菇簡單加工成的,和自己手中高純度的麻古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小紫把自己領到這裡,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已經昭然若揭。   「原來你是想利用黑魔海留下的漏洞,把那些歸附鬼王峒的部族都變成我的奴隸?」程宗揚呼了口氣,突然間變成一個擁有上萬名奴隸的大奴隸主,這感覺還真不適應。   小紫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現在才明白過來。難怪樂姐姐總叫你大笨蛋。」   「廢話!」程宗揚抓出一把銅銖,挑出幾枚,「這是兩枚銅株,這是三枚,加起來,再去掉一枚,還剩幾枚?」   「四枚啊。」   「簡單吧。連豬都知道。」程宗揚手工口,然後伸出一隻拳頭,「這會兒有幾枚銅銖?」   小紫眨了眨眼睛。   「猜不出了吧。你怎麼這麼笨呢?這麼簡單的事都不知道啊。」程宗揚得意地說道:「明白了吧,不是我笨,是你們總給我玩神秘。沒有過程,直接讓我猜結果,以為我是神啊。」   「七枚。」   「你就蒙吧。」程宗揚攤開手……然後一把收起來,板著臉說:「廢什麼話呢!時間就是生命,沒人教過你嗎!」   小紫用手指劫著臉頰,朝他做了個鬼臉,程宗揚只當沒看見。   「哎呀!」小紫手指不小心被劃破,流出血來。   小紫把手指含在口中,過了會兒伸出手掌,「程頭兒,你身上藥物有多少?不要告訴我你不夠哦。」   程宗揚板著臉說:「你不是很會猜嗎?猜猜夠不夠。」   小紫笑吟吟道:「有幾個女族長很漂亮哦。」   程宗揚拉開背包,抓起散落的藥片,「需要多少?」   「那些部族是輪流來鬼王峒作工,每次大概有二十個。」   「三十一、三十二……」麻古和搖頭丸每樣都有五十片,凝羽用過一些,剩下的程宗揚全都揀出來,一把遞給小紫。   小紫伸手欲接,手腕卻被謝藝握住。謝藝從容而堅定地把她的手推到一邊,「你去星月湖,用不了這麼多奴隸。」   小紫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   程宗揚醒悟過來,這丫頭真是狡猾,一路上都十分合作,在自己戒心降到最低點的時候悄悄耍了個花招。   程宗揚握住藥片,笑咪咪道:「用血對不對?」   「小氣鬼。」小紫哼了一聲,悻悻收回手掌,「那就用你自己的血好了。」   程宗揚畫破手掌,然後把染血的藥片遞給小紫,「夠了嗎?」 第七章 倒戈   空氣散發著汗水與野獸氣息混雜的味道,大批奴隸居住在一條街道兩側狹窄而擁擠的洞窟內,他們多半是半人半獸的混合體,身上生著野獸的皮毛和斑紋,體格強健,眼神卻顯得混濁而麻木。   長長的街道內擠滿模樣醜陋的奴隸,小紫從人群間穿過,接觸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鬼王峒氣息,奴隸們都露出敬畏而恭順的表情。對謝藝和程宗揚卻流露出明顯的敵意,顯然不歡迎他們兩個陌生人。   人群中不時出現幾名女奴。作為鬼王峒人的洩慾和生殖的工具,她們大都容貌姣麗、身材柔美,神情間充滿迷人的媚意。   小紫雙手握在身後,輕鬆自如地走在人群間,笑吟吟道:「看來你的朋友給閣羅帶來不少麻煩泥。」   程宗揚卻不這樣認為。鬼武士雖然像消失一樣不見蹤影,但峒內依然平靜,說明失陷在鬼王宮內的同伴現在還沒有闖出來。   自己能脫身是抓到小紫帶路,謝藝眼力超卓,朱老頭那老東西是運氣夠好,其他人這會兒只怕凶多吉少。   忽然謝藝肩膀一動,程宗揚身不由己地跌進路旁的洞穴中。擠住在洞內的幾名奴隸同時扭過頭,露出敵視的目光。緊接著謝藝一個箭步衝進來,手掌一分,蜻蜒點水般在奴隸身上拂過,將幾名奴隸迅速擊倒。程宗揚剛要開口,就被他一把搗住嘴巴。   彌骨一瘸一拐從人群間躥過,在他身後,幾名女子被鬼武士捆成一串,牽著走來。   她們衣衫破碎,大半身上帶傷,神情委靡,正是他們熟悉的花苗女子。   「怎麼在這裡小紫你?」彌骨額頭一個腫塊高高鼓起,但一點都不耽誤他說話,舌頭依然轉得飛快,不等小紫回答就說:「閣羅大人抓到花苗的叛逆,要把她們殺死!屋有人逃出來——」   如果不打斷他就別想說話,小紫搶道:「閣羅大人呢?你來做什麼?」   「閣羅大人很生氣,來召喚奴隸命令我!你看到叛逆的首領了嗎?閣羅大人當朋友把他,他卻打傷了彌骨!」   「你們只抓到這幾個嗎?」   「死的都被吃掉了。閣羅大人還在找。有一個很危險的傢伙跑出來。彌骨要召集所有的奴隸,撕成碎片把他們!」   「好啊!」小紫高興地說著,瞟了洞窟一眼。   通!通!通!   帶著金屬顫音的鼓聲在佈滿洞窟的山腹中迴盪。   生著鹿一樣枝狀彎角的大漢;皮膚發藍,覆蓋著鱗片的老人;有著獠牙和巨大頜骨的武士;眼睛深陷,有著鳥一樣細長脖頸,耳骨隆起的漢子……紛紛湧入石窟。   石窟中央站立著一尊巨大的鬼巫王雕像,他神情冷峻,偉岸的身形彷彿獨自撐起整個石窟。在他身前,放著一面青銅鑄成的大鼓,鼓面直徑超過二米,細腰平頂,通體鏤刻著繁複的紋飾。   「叛逆!」彌骨尖聲道:「鬼王峒竟然出現了可恥的叛逆!從未有過的可怕罪行!他們闖進鬼巫王神聖的居所,襲擊了主人忠誠的武士,卑劣地暗算閣羅大人,甚至還妄圖攻擊神聖的鬼巫王!」   彌骨憤怒地聲討著叛逆者的罪行,短暫的震驚之後,憤怒和仇恨隨即蔓延開來,那些被奴役的部族首領空洞的眼中閃動出駭人的怒火。程宗揚裹著一張粗糙的獸皮混雜在人群中,忍受著獸皮嗆人的氣味。他看到婁蒙——丹宸的丈夫,那個年輕的紅苗人。他臉上留著還未癒合的烙印,目光卻已經變得和那此一奴隸一樣狂熱。   旁邊的謝藝面容隱藏在陰影中,他從頭到腳都包在一張黑白相間的獸皮內,臉上神奇地戴上那副墨鏡。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使獸皮鼓脹起來,身形變得臃腫不堪,讓程宗揚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故意偽裝成貓熊人。   小紫站在彌骨旁邊,似乎很開心地聽著他的饒舌,「……還有花苗人!可憎的花苗人!她們與那些卑劣的商人勾結,妄圖顛覆主人為南荒制訂的秩序!我們要摧毀她們的家園,焚燒她們的房屋,全部殺死把她們!」   彌骨尖聲道:「叛逆者必須死!鬼王峒的武士,砍下叛逆者的頭顱,在神聖的鬼巫王面前!」   鬼武士拖著一名花苗女子,把她的頭顱按在鼓面上,一手舉起斧頭。程宗揚握住匕首,渾身肌肉繃緊,蓄勢待發。   小紫伸出小手,喜孜孜說:「讓小紫來好不好?」   鬼武士的斧頭停在半空。彌骨擺了擺頭,「給她!」   小紫握住斧頭,吃力地向上舉起,閃亮的美目中中流露出嗜血的意味。那名花苗女子臉頰貼在冰冷的鼓面上,忽然開始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謠,神情哀傷。   程宗揚把匕首反握在腕下,手掌悄悄從獸皮中伸出。忽然手背一熱,濺上一滴鮮血。程宗揚愕然抬起頭,只見一個長大的身影在洞頂蜷縮成一團,然後長身而起,猛虎般從洞頂撲下,身在半空,便發出一聲震雷的暴喝:「孫子!吃二爺一拳!」   整座洞窟都被那聲暴喝震得嗡嗡作響,彌骨兩耳發麻,脖頸彷彿被恐懼扼住一樣僵住,腐爛的傷口膨脹出一個血球。   小紫嫣然一笑,然後舉起斧頭,一斧劈斷彌骨的脖頸。彌骨腦袋砰的掉在銅鼓上,眼皮飛快地眨了幾下,斷頸噴出一篷鮮血,濺在鼓上,宛如一片殷紅的血扇。   武二郎先聲奪人,一拳擂在鬼武士額上,鬼武士額骨碎裂,鬼角齊根折斷,迸出一股血箭。武二郎兩把刀早巳砍斷,這會兒赤手空拳,身上大小七八處傷口皮開肉綻,仍然虎威凜然。   後面一名鬼武士闖過來,只一個照面,就被武二郎扳著脖頸摔倒,然後屈膝壓住他的背脊,力貫雙臂,「卡」的將他頸骨擰成兩段。   最初的震驚過後,近乎瘋狂的怒意在人群中滋長。武二郎挺起腰背,一手挽起銅鼓上的花苗女子,餓虎般環視一周,最後盯在小紫臉上,炸雷般喝道:「是不是你?蘇荔呢!」   婁蒙反手握住背後的鐵矛,厲嘯一聲,黥向武二郎的喉頭。武二郎劈手抓住鐵矛,手臂隆起的肌肉突突跳了幾下。   與眾人分散後,武二郎一路殺出鬼王宮,剛才拚盡餘力擊殺最後兩名鬼武士,已經精疲力竭。這一把竟然沒能奪下婁蒙的鐵矛。   一條黑白相間的獸皮揮出,搭在鐵矛中間,矛尾從婁蒙手中滑出,重重打在他胸口,那個年輕的紅苗漢子一跤坐倒,臉色微微發紫。   婁蒙出手的同時,人群也騷動起來;婁蒙剛一跌倒,最前面的十幾名首領已經將武二郎和謝藝圍住,瘋狂地展開攻擊,另外的則衝向那些被捆坐在地上的花苗女子。   程宗揚跟著人群一同衝出來,距離那些花苗女子還有丈許的距離時,程宗揚忽然沉腰側身,肩膀用力一撞,將旁邊一名大漢撞開,幾個人頓時跌成一團,然後借勢彈起身,匕首「叮」的將一柄長刀斬去半截,接著揮開獸皮,扔到他們臉上。   突襲得手,為程宗揚贏得了一個喘息的機會,他依仗匕首的鋒銳左劈右剌,暫時阻住眾人的攻勢,一邊抬眼朝小紫看去。那死丫頭若無其事地提著斧頭,笑嘻嘻看著混亂的場面,似乎和她沒什麼關係。   「死丫頭!」程宗揚咆哮道:「玩我們啊!」   小紫嘻嘻一笑,拿起鼓槌,擊在染血的鼓面上,然後曼聲吟唱。   帶著奇異共鳴的吟唱聲傳遍洞窟,奴隸們的攻勢緩慢下來。謝藝獨自擋住九成的攻勢,他用刀背敲在一名女族長腕上,震落她的彎刀,然後扯著武二郎飄身而退,與程宗揚會合在一處。   「鬼王峒的巫鼓為我而響,」小紫優美的聲音宛若天籟,「我才是鬼巫王選定的使者。」   小紫念誦的咒語證明了她的身份,奴隸的攻勢停止下來。片刻後,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走出來,躬下身,恭順地說:「尊敬的使者,是誰背叛了我們的主人鬼巫王大人?」   小紫張開手掌,那些沾過程宗揚鮮血的藥片一粒粒掉在鼓面上,她傲慢地挑起下巴,用命令的口氣道:「吃下它,你就會知道真相。」   對主人奉若神明的老者沒有任何遲疑,拿起一粒藥片吞下。剩餘的奴隸一一上前,婁蒙、被謝藝敲傷手腕的女子……先後吃下那枚散發著異香的藥片,眼神隨即變得空洞而迷茫。   程宗揚低聲道:「這樣行嗎?那東西可是有毒的。」   「有毒怎麼了?」小紫不層地說:「這些傻瓜又蠢又笨,就像小蟲子一樣,就是把他們踩死也沒關係。」   那些部族首領相貌各異,有一些氣度不凡,看來都是本族內出類拔萃的人物。程宗揚皺起眉頭:「喂,說話客氣點。」   「他們如果夠聰明,就不該歸附鬼王峒。不管他們原來身份多高貴,中了鬼巫王的巫術,就成了不值錢的奴隸啦。」小紫笑著問一個女子,「你說是嗎?」   那女子眼中的迷茫散去,接著流露出無比的敬畏,彷彿面對神祇一樣,身體微微顫抖。   她的目光落在程宗揚身上,融化在靈魂深處的鮮血氣息使她認出自己的主人,隨即俯下身:「神聖的主人……」   程宗揚一怔,小紫卻嬌笑起來,她上下打量著那女子,「你的臉好紅呢。」說著把手伸進她的衣襟,一邊揉弄,一邊誘惑地對程宗揚說:「你不想試試你的奴隸有多聽話嗎?」   「怎麼試?」   小紫笑道:「就在這裡搞她啊,她肯定開心得要死。」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你沒毛病吧!要不要臉啊?」   小紫白了他一眼,然後牽起那女子,冷冰冰道:「跟我來。」   那個美貌的女首領順從地跟著小紫走到石像後面,沒有朝鬼巫王同大的塑像看一眼。片刻後,石像後傳來一聲充滿媚意的淫叫。   旁邊的奴隸似乎都沒有聽到,大半仍沉浸在毒品帶來的神秘體驗中。程宗揚與謝藝面面相覷,彼此都露出幾分尷尬。   程宗揚乾笑兩聲:「這死丫頭還真是……」謝藝一臉嚴肅地點點頭,「此女頗有岳帥的風骨。」   程宗揚嘟囔道:「你們那岳帥也不是什麼好鳥。」他乾咳一聲,「武二,你怎麼樣?」   武二郎兩腿笪一張,坐在地上,他啐了口血沫,沙啞著喉嚨道:「你這小工莧然沒死!嘿,凝丫頭可被你害慘了。」   程宗揚神情大變,「她怎麼了?」   「那丫頭……跟我一起闖了出來。」   程宗揚又驚又喜,「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武二郎翻了他一眼,悻悻道:「到了門口,凝丫頭又自己回去了。」   程宗揚蹦起來,「什麼?她怎麼又回去了!」   武二郎哼了一聲,「那丫頭八成是犯迷心了,說什麼要回去找你。我呸!那個沒良心的傢伙早就出來了,還用她找?」   這廝拿大慣了,越是求他,越擺他的臭架子,還說什麼虎死不倒架。程宗揚小聲道:「我在下面見到你的小依依了。」   武二郎跳起來,「在哪兒!」   「怎麼,你要再回去?二爺,你不是犯迷心了吧?」   武二郎瞪了他一會兒,「凝丫頭沒事。她隱身藏形的功夫比我還好,她若存心想躲,那幫孫子連她影子都撈不著。」   程宗揚鬆了口氣。「蘇荔跟我們在一起——哎,你別急啊!等這邊忙完,我帶你回去見她。」   那些花苗女子已經被謝藝解開,聽說族長還在,神情都激動起來。   周圍的部族首領逐漸從毒品帶來的幻覺中掙脫,看著程宗揚的目光充滿敬畏和狂熱的崇拜。程宗揚被他們看得渾身發毛,那感覺……似乎自己不上台像希特勒那樣發表一場鼓動性十足的演說,就對不起這些崇拜者。   程宗揚低聲問謝藝:「我若不說話,他們會不會覺得不滿,衝上來把咱們都殺了?」   謝藝想了一會兒,「你最好還是說幾句。」   程宗揚第一次發現被人崇拜的滋味似乎也不是那麼好受,他硬著頭皮跳上銅鼓,面對著下面狂熱的目光醞釀片刻,開口道:「先生們,女士們。你們來自南荒不同部族,都是這片土地的強者。」   程宗揚不倫不類的開場白並沒有引發笑聲,那些南荒人狂熱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程宗揚升起一絲信心,朗聲道:「你們因為不同的原因來到這裡,卻都拜服在同一個腳下。誰能告訴我,這是因為什麼?」   那名頭髮蒼白的老者說道:「因為秩序。鬼巫王告訴我們,他將給南荒帶來秩序。」   「是的。他承諾給你們帶來秩序,可他的秩序是什麼?所有人都成為奴隸,而鬼王峒人凌駕於一切之上。像這個渺小的鬼僕。」程宗揚指著彌骨的頭顱,大聲道:「他比你們更聰明?比你們更強壯?比你們更勇敢,還是比你們更忠誠?僅僅因為他是鬼王峒人的奴僕,他就可以向你們任意索取,難道你們喜歡這樣的秩序嗎?」   「婁蒙,還記得你自己的遭遇嗎?」程宗揚低聲道:「你美麗的妻子剛進入鬼王峒,就被這些醜陋的奴僕誘惑,這樣的屈辱你能夠忍受嗎?」   石像後傳來女子急切的叫聲,打斷了程宗揚的話題。婁蒙迷茫地說道:「可他是神的僕人……」   他的話引起許多人的附和,「是啊,他們是偉大的神明……」   「你這樣是不行的。」謝藝拍了拍他的肩,然後站出來,沉聲道:「南荒只有一位神明,就是你們現在的主人。鬼巫王既不崇高,也不神聖,更不偉大。他欺騙了你們,他與南荒的敵人黑魔海合謀,所做的一切只會把南荒帶向毀滅。而你們真正的神明,將會拯救整個南荒。」   程宗揚滿臉陌生地打量著這個滿口大話的傢伙。謝藝沒有理會他的表情,一臉凝重地說道:「鬼巫王冒充神明,罪孽深重,而你們這些無知的愚人向偽神跪拜,褻瀆了真正的神明,同樣沾染了罪孽。但神是寬容的,他會給你們一個洗脫罪孽的機會。去召喚你們的族人,向冒充神明的惡徒開戰。記住!你們的敵人是鬼武士、巫師、所有的鬼王峒人!其他人都是你們的朋友!」   人群一陣騷動,卻沒有人離開。   「該你了。」謝藝細細的聲音傳來。   程宗揚板起臉,一揮手,「去吧,殺死鬼巫王!」首領們激動地大叫著,紛紛湧出。石窟內只剩下商隊的幾個人。   「是不是覺得我厚顏無恥?」謝藝淡淡道。   程宗揚毫不客氣地說道:「真看不出來啊,你這人一臉正義,撒謊眼都不帶眨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你的說辭在南荒暈無用處。」謝藝道:「對於南荒來說,鬼巫王給他們的選擇,比你的好一千倍。」   程宗揚訝道:「怎麼連你也這樣說?」   謝藝忽然道:「你知道雲老爺子的六弟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   「雲氏這一代兄弟六個,雲老爺子雖然是長兄,卻是庶出,平常寄情山水,真正掌事的是六爺雲棲峰。如果不是他發了話,雲老爺子這一把年紀,也不會來這裡打生打死。」   「你是說,那位雲六爺對鬼巫王不放心?」   「南荒的商路一向操控在雲氏商會手中,他們怎麼會不去留意這位鬼巫王?連雲棲峰都開始不放心,可見鬼巫王的作法不是胡來。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他可能真會把南荒這些部族凝聚在一起。」   程宗揚有些動搖,「那對南荒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如果鬼巫王野心到此為止,也許是的。但他野心太大了,南荒不可能滿足他。所以我沒有撒謊,能夠拯救他們,避免他們為鬼巫王的野心而送命的人,只有你。」   程宗揚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謝藝微笑著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溫和從容。   程宗揚眼神與他一觸,卻有種被他看得通透的感覺,似乎他的目光一直抵達到自己意識最深處。   「第一次遇到你,我就有些奇怪。」謝藝聲音很淡,「你對自己的信心似乎不足。究竟是因為什麼事?」   他在說自己缺乏自信?太荒唐了吧。程宗揚剛想大笑,卻又頓住了。   外面傳來一陣躁動,那些奴隸被首領們鼓動起來,紛紛走出洞窟,去尋找他們的敵人。那些花苗女子取來水,武二郎牛飲一樣大口大口喝著,身上的血跡被水沖淡,露出金色的虎斑。   謝藝看得很準。甚至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如此缺乏自信。   這個世界與自己所知道的有太多不一樣,唯一的同伴段強也早早死去,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人在這個世界掙扎求生。   他對這個世界如此陌生,每走一步,都心懷忐忑,根本不知道下一個瞬間會遇到什麼。   而這一切的根源,也許該追溯到那個細雨濛濛的傍晚。程宗揚從未想過,失業給自己帶來的打擊如此之深,宣讓自己的信心跌至谷底,甚至在來到另一個世界之後,仍然陰影未散。   程宗揚閉上眼,這些天的經歷一幕一幕在腦海中滑過。如果是段強,也許在王哲的大帳中,他就會做出相反的選擇。他不會像自己拚命逃避,似乎在潛意識中想逃出這個世界。   一切像流水一樣從身畔滑過,自己卻從未想過抓住些什麼。因為在自己也無法察覺的內心深處,始終在期盼著離開。   良久,程宗揚喃喃說道:「我對不起凝羽。」   謝藝平靜地看著他,沒有作聲。   程宗揚歎了口氣,「她是我的女人,我卻……把她當外人。嘴裡說著要帶她走,心裡卻總想著逃跑。一個人跑出南荒,跑出這片天地,一直跑出這個星系,跑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外面……」   程宗揚不擔心謝藝,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你知道,我和你們那個岳帥,大概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們都不屬於這裡。」   謝藝把玩著他的墨鏡。「岳帥什麼都想做,什麼都要做,他喜歡在這裡留下他的痕跡。在這個世界的日子他過得很開心,你似乎並不。」   程宗揚無精打采地說道:「我覺得這個世界……其實跟我沒什麼關係。有時候我連自己在哪裡都不怎麼關心,總覺得一覺醒來,一切都會成為泡影。」   「啊!」一聲尖叫響起,接著是液體進湧的聲音。叫聲中飽含著濃到化不開的媚意,令人幾乎下意識般陰囊收緊,綺念叢生。   程宗揚瞪眼看著石像。片刻後,小紫一臉滿足地從石像後面出來,一邊揉著手腕,笑吟吟道:「手都酸了呢。」   過了一會兒,那女子扶著石像出來,她滿面酡紅,兩腿軟得幾乎走不動路。   小紫伸出手指,讓她跪下來舔著,一邊道:「你們三個男人真無聊。不如來和她玩玩……程頭兒,她下面又熱又軟,像化了一樣呢。」   程宗揚忽然用力揉搓了幾下臉頰,直到臉膛發熱,才大聲說:「大家都回去休息!四個時辰之後,一起去鬼王宮,砍掉鬼巫王的狗頭!」 第八章 赴援   離開石窟,程宗揚才知道外面有多熱鬧。整個鬼王峒都彷彿沸騰了,數不清的奴隸四處奔突,襲擊他們遇到的每一個鬼王峒人。時間過去還不到半個時辰,已經有大批鬼僕屍橫就地。   連峒裡守衛的鬼武士也無法倖免,那些奴隸一個個悍不畏死,每次丟下十幾具屍體,也要換下一名鬼武士的頭顱。   眼前血腥的一幕讓程宗揚想起碧鰻村的復仇屠殺,一旦被奴役的奴隸反抗,爆發出來的破壞力堪稱恐怖。小紫使用的巫術並沒有百分百成功,偶然有一些沒有被轉變的奴隸面對這紛亂的一幕,又沒有得到反擊的命令,本能地逃離地窟,整座鬼王峒陷入一片混亂。   局面雖然混亂不堪,但程宗揚並不擔心。近萬名奴隸不要命的暴動,足夠鬼王峒那些傢伙應付一陣的。   自己這邊已經拚了幾個時辰,連武二那種猛人都累得趴下了,這會兒最要緊的是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整。   四個時辰的時間並不多,運氣夠好的話,說不定那些奴隸一鼓作氣衝進鬼王宮,到時自己只需去下面揀鬼巫王的腦袋就行了。武二郎與蘇荔見面整個起膩,連程宗揚都看得肉麻;那邊小香瓜又睡著了,他只好裝作沒看見,跟謝藝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謝藝對他突然間的振作大感意外。程宗揚道:「還不是因為那個死丫頭!奶奶的,世上竟然有這麼可恨的丫頭!我要不鼓起勁幹掉鬼巫王,不但這些花苗姑娘,連凝羽、小香瓜,還有武二郎那個小依依都要倒霉。」   程宗揚揉了揉太陽穴:「就是那一刻,我想通了。既然來了,又走不了,不如在這裡好好過。我也算兩世為人,上一世失敗還沒有來得及翻身,已經夠憋悶的了。不知道哪位大神開眼,給我個機會重新開始,總不能還留在上一世的陰影裡吧。」   程宗揚重重吐了口氣,然後眉飛色舞地說道:「對了,謝兄,你說的那個鞠社,有沒有女隊啊?我聽說臨安的相撲大賽,可是有女人比賽的。」   一聽到鞠社,謝藝眼中立刻放出光來。   「當然有!不過女子鞠賽多是白打,以炫技為主,少有競逐,遠不及男子正賽。」   他高聲吟道:「鷹鵲勝雙眼,龍蛇繞四肢,躡來行數步,蹺後立多時!這是當日一位宰相的手筆,寫的就是蹴鞠大賽。」   「聽起來很跩啊。」   「再過三個月零七日,便是山嶽正賽。哦,程兄可能有所不知,山嶽正賽一年一次,是六朝最要緊的鞠賽,每年都在山間舉行,故稱山嶽正賽。我們七星社苦練多時,又從長安請了一位蹺球名家,這一次定要與齊雲社一較高下!」   「謝兄不會要親自上場吧?」   謝藝微微一笑,謙虛地說道:「在下是隊中副挾,鞠技平常,程兄見笑。」   程宗揚連連擺手,「你們的鞠賽我一點都不懂。」   正聊著旁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程宗揚掀開帷幕,只見朱老頭蹲在牆角正捧著一塊東西吃得下亦樂乎。   「朱老頭,你是屬蟑螂的吧?什麼東西都吃,怎麼拍都不死。這會兒吃什麼呢?」   朱老頭含含糊糊道:「地瓜——」   「連地瓜都有?」程宗揚一陣納悶,他記得地瓜原產於美洲,這地方不會離美洲也挺近吧?   朱老頭抹了抹嘴,嘿嘿笑道:「小程子啊,那個……糖豆還有沒有?」   程宗揚這才想起來自己騙他吃的糖豆,他打量了朱老頭一會兒,這老傢伙似乎沒什麼異樣……   「蹲下。」   朱老頭一臉莫名其妙地蹲下來。   「站起來。」   朱老頭站起來。   「學個狗叫!」   朱老頭發氣,抖著手指住程宗揚,「俺就想吃個糖豆,犯哪條王法了!你就這麼欺負俺老人家啊你!」   「小紫!小紫!」   程宗揚把小紫叫過來:「怎麼讓這老頭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樣?」   小紫眨眨眼,「你要讓他也去打鬼巫王嗎?」   「開什麼玩笑?他能打得過鬼巫王嗎?你只要把他也變得跟外邊人一樣,我好叫他下去,讓鬼武士把他砍死!」   朱老頭「咕嘟」嚥了口吐沫,連忙道:「我不吃了,不吃了!」   程宗揚斜眼看著他,「老頭,你吃了糖豆沒有煥發第二春?是不是真老得不能用了?」   朱老頭那張老臉恰到好處的一紅,程宗揚「哈」了一聲,手指著朱老頭,半晌才貼在他耳邊說:「老頭,你不會真干了吧?找誰啊?」說著程宗揚臉沉下來,猛地抬起頭。   還好,小香瓜還在熟睡,身上並無異狀。蘇荔更不可能,除了她們兩個,只剩下一個女人……   碧奴伏在角落裡,身上蓋著謝藝披上的毛毯。程宗揚一手伸進毯內,在她臀間一摸,果然一片濕滑。   程宗揚一臉壞笑地小聲說:「老頭,你還真行啊。爽不爽?」   朱老頭老臉漲得通紅,「別……別胡說!俺……俺練的童子功!」   程宗揚失笑道:「瞧你長得蛤蟆樣,難道還能擠出童子尿來?」   「可不是?俺就是九十,也是童子——」   「童子雞是吧?行了,秀才和尚,」程宗揚伸了個懶腰,「你要是熱得睡不著,就給我盯著點時間,四個時辰之後,喊我起來。」   朱老頭叫起來,「你這不是為難人嗎?這沒日沒夜的地界,俺到哪兒給你看日頭去?」   程宗揚打了個呵欠,閃身進了水晶簾,抬手把旁邊的帷幕扯過來,遮住外面的視線,然後爬上軟榻。   樂明珠趴在榻上,臉埋在一堆妖冶華艷的衣物間,睡容像一個嬰兒,純淨無瑕,身體睡得暖暖的,散發著香噴噴的氣息。   那些衣物是她從碧奴箱子裡找出來的,大都冶艷暴露,穿上比不穿還羞人。樂明珠找來找去沒有一條合適的,倦意上湧,又睡著了。   程宗揚輕輕把她擁進懷裡,小丫頭只是哼嚀了幾聲就趴在他胸口,烏亮的長髮絲一樣從她雪白的肩頭滑落,軟軟拂在身上。   程宗揚舒展了一下酸困的肢體,這時他吸收的死氣已經所剩無幾,不過有謝藝和武二郎在,再不用提心吊膽的防備。他放開心事,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程宗揚是被熱醒的。懷中的小香瓜依然沉睡,她通體發熱,雪白的肌膚下透出濃濃的紅色,像雲霞一樣,不斷變幻湧動,滲出一滴滴晶瑩的汗珠。   程宗揚小心碰了碰她額頭,頓時嚇了一跳。樂明珠身體熱得燙手,溫度甚至超過了不久之前的異樣。難道是小紫又擺了自己一道?   「小香瓜……」程宗揚把她搖醒。   樂明珠星眸朦朦朧朧睜開一絲,嘟囔道:「你又要插我屁股啊……我好熱……要睡覺……」   小丫頭翻了個身,把粉嫩的小屁股翹到程宗揚腹下。   程宗揚哭笑不得。雖然小香瓜雪嫩的小屁股極具誘惑力,被她滑嫩的臀肉一贈,自己就情不自禁地硬了起來。但畢竟是性命要緊,萬一她出了什麼岔子,自己就後悔莫及了。   程宗揚放開樂明珠,連忙到外面找謝藝。謝藝盤膝靠在巖壁上,閉目凝神。他呼吸極慢,氣息細細一縷,在鼻中往來不絕,沒有明顯的停頓。程宗揚略一靠近,他便睜開眼睛,目光沉靜從容。   程宗揚悄悄把樂明珠的情形告訴他,然後低聲道:「我看她不像是生病,倒像是……我也說不上來,你對光明觀堂瞭解得比我多,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謝藝露出譏諷的神情,「你該恭喜她。」   「喂,我正經找你商量呢。說明白點會死啊?再說小香瓜又沒惹你,怎麼總對她冷嘲熱諷呢?」   「光明觀堂……」謝藝冷笑道:「若非岳帥遺命,我早就端了那個娼窠。」   「不王於吧?」程宗揚把光明觀堂放在一邊,「你先說她有事沒事吧。」   「不就是渾身發熱,紅光湧動嗎?不用擔心。你所說的情形,與當日如出一轍。」   「什麼當日當日的,當日還沒我呢!」   謝藝沉默片刻,然後道:「那時岳帥剛剛成名,遇上一名女子。她當時不過雙十年華,美色較之你那個丫頭也不遑多讓。岳帥明知她心懷鬼胎,還非要與她虛與委蛇。兩人糾纏有大半年,那女子始終推拖,卻暗地設計引誘,讓岳帥趁醉強行與她交歡。破體之後,那賤人生命垂危,岳帥愧疚之下,不得不耗費真元為她療傷,結果大傷元氣。那賤人卻吸取了岳帥三成功力,非但未斃命,反而藉此突破至鳳凰寶典第七層,隨即銷聲匿跡……哼哼!」   「喂,你說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日那賤人突破第七層時,就是週身火熱,通體紅光湧動。我說過,她們的鳳凰寶典其實是種駐顏採補之術。小子,你被她吸了幾成功力?」   程宗揚試著催轉氣輪,然後皺起眉頭,「沒有啊。喂,別搞錯了,我可沒有給她破體,我只是……」程宗揚在謝藝耳邊說了幾句,「明白了吧?」   謝藝用奇怪的眼神瞪了他半晌,歎道:「傻小子!你吸收那麼多死氣,自己半點未用,全便宜了她,還說自己沒有吃虧?」   「不是吧?」   謝藝道:「你用生死根吸收死氣已經是奇聞,如果能調息打坐一日,將那些生機轉為真元,即便無法盡數吸收,也對你的修為大有裨益。可你卻像個沒見過金子的乞丐,平白撿了一個金元寶,隨便扔掉一些,剩下的又轉手塞給旁人!」   程宗揚笑道:「行了行了,我自己的東西,你就別替我心痛叫冤了。只要那丫頭沒事便好。嘿,那丫頭出的汗一股奶香,圖檔:阿良掃瞄:阿良OCR:leaflife好像是從小吃奶長到現在的。」   謝藝露出古怪的表情,最後擠出一個字:「干!」   「我是不是聽錯了?你這樣溫文爾雅的上流人,竟然也會罵粗話?」   謝藝呼了口氣,最後勉強擺了擺手:「你去吧。那丫頭是你的了,不干白不幹,干了也白干……竟然便宜了你!」   程宗揚索性在他對面坐下來,「話說明白,別跟我打啞謎。再兜圈子,小心我翻瞼!」   謝藝歎了口氣:「這丫頭……多半是光明觀堂給岳帥準備的謝禮。」   程宗揚沉著臉,「往下說!」   「當日岳帥大破黑魔海,光明觀堂曾經答應送給岳帥兩名弟子做為姬妾,嘿嘿,好笑吧。什麼光明觀堂,逼急了也拿女人當禮物。但事成之後,她們又改口稱要為岳帥挑選絕色,自小培養。岳帥喜歡圓臉、豐乳、細腰,曾吩咐過,讓他未來的姬妾自小飲牛乳,食木瓜,那個樂明珠活脫脫就是照岳帥當年說的模樣畫出來的。哼哼,果然天網恢恢,最後落到你手裡。」   揚臉想了半天,程宗揚終於斷定,樂明珠說她要嫁給一個大英雄,說的就是那位岳帥。光明觀堂把這丫頭養那麼笨,不會是故意的吧?   就在這時,室內傳來一陣清悅的聲音,悠長而圓潤,猶如鳳凰的鳴叫。   程宗揚衝進室內,便聞到一股暖融融的異香,樂明珠胴體上鮮艷的紅色已經褪去,肌膚愈發光潔瑩潤。   「還沒醒?再睡把臉都睡歪了。」   樂明珠睜開眼睛,先「啊」的一聲捧住臉,看是不是真不小心把臉睡歪了,然後才白了他一眼。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伸了個懶腰。那對碩大的乳球在胸前微微抖動,在鮫綃下顯露出飽滿的形狀。   樂明珠爬過來,像貓咪一樣趴在程宗揚膝上,舒服地蜷著身體,「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夢到你又要插我屁股。我困得要死,又想著答應過你,只玨讓你插……你插啊插啊,我屁股就熱熱的發起燒來……」   兩人四目交投,空氣中浮動著迷人的香氣,樂明珠瞼慢慢紅了起來。   「我們先去找鬼巫王。等幹掉他……」程宗揚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再來幹你的小屁股,你可要乖乖的,不許喊痛……」   武二郎睡足四個時辰,又是龍精虎猛一條好漢,他弓腰走在最前面,龐大的體形幾乎把暗道兩側的岩石擠碎。   緊跟著武二郎的是蘇荔,然後是小紫、程宗揚和樂明珠。謝藝留在最後面。王於他後面跟的朱老頭,大家都默契地把他忽略掉了。   小紫的計謀完全擊中了鬼王峒的弱點,突然倒戈的奴隸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四個時辰中,他們已經肅清了峒裡所有的鬼武士,把閣羅帶領的主力堵在鬼王宮內。雙方反覆搏殺,奴隸們固然傷亡慘重,數量太過懸殊的閣羅也沒能重新控制局勢。   程宗揚硬起心腸,放手讓那些部族首領在前面拚殺,用他們來消耗鬼王峒的力量,自己則養精蓄銳,利用暗道潛入鬼王宮,趕在鬼巫王與龍神合體之前,把他幹掉。   解救出來的花苗女子都留在碧奴的住處。這時的鬼王峒已經不設防,她們隨時可以退走。至於碧奴,她也許是鬼王峒留在鬼王宮外的唯一倖存者。   「你真的是鬼巫王的弟子啊?」樂明珠問著小紫。   「你都問過我七遍了。」   「可是你好笨啊。」   「是啊,」小紫可憐兮兮地說:「樂姐姐,你一定要保護小紫哦。」   「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好了。對了小紫,你看到我的朱狐冠了嗎?」   「在鬼王宮裡面,一會兒我幫你找。」   樂明珠一手搗住肚子,「我好餓……」   「程頭兒有糖豆,很好吃呢。」   「你給我閉嘴!」程宗揚喝了一聲,然後聲音軟化下來,「別這樣看著我。那不是給你吃的。不信你問朱老頭。」   「哼!我才不吃呢,不許你嚇小紫!」   程宗揚酸溜溜道:「你對她怎麼比對我還好?」   武二郎抓住被程宗揚撬開,又被謝藝小心復原的鐵門,直接把它從巖壁上擰下來,丟到一旁。氣流立刻湧入暗道,吹得火把一明一滅。   武二郎背上背著兩柄長刀,腰側左右各掛著兩柄,一共六把長刀,一副大開殺戒的樣子。蘇荔靜靜跟在他身側,目光游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小紫忽然停下來,冷著臉神情凝重地對程宗揚說:「如果真的殺掉鬼巫王,我要去殺一個人。你不許攔我。」   「只要你不殺我們的人,我管殺誰呢。哦,你要想殺朱老頭,那就隨便吧。他跟我們沒什麼關係。」   朱老頭在後面小聲道:「天地良心啊,真不是我幹的。」   程宗揚笑道:「佔了便宜還賣乖,行了,老頭,不是你是誰?」   「是我。」蘇荔扭頭對小紫一笑,挑釁道:「你想殺我嗎?」   樂明珠不解地問:「你們在說什麼啊?」   「別吵了!」程宗揚喝道:「不行你們就在這兒打一場,死的找個坑埋了,活的繼續往前走。」   蘇荔朝小紫勾了勾手指,「來啊。」   程宗揚對小紫仍不放心,那些臂釧、戒指都留在背包裡,沒有還她。小紫卻絲毫不懼,針鋒相對地與蘇荔瞪視。   武二郎擠過來,霸道地把蘇荔擋在身後。「怎麼?想找事啊!」   樂明珠擋在小紫前面,氣憤地瞪大眼睛,「好啊,武二!你那麼大,還欺負小紫!」   小紫雪白的面孔從樂明珠身後露出半截,忽然一笑,「你以為她喜歡你嗎?她其實只把你當成育種的……」   程宗揚一把搗住小紫的嘴巴,咬牙道:「想死啊!」他心裡後悔不迭。   這死丫頭真不是個好種,自己不放心才把她帶在身邊,可帶上她更不放心。   果然,武二郎臉黑了下來,眼看就要無法收場,謝藝忽然手一揚,火把流星般飛出;火光跳動間,映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廊。   那一截山洞像被血洗過一樣,壁上、地上滿是猩紅的鮮血。卡瓦的頭顱被扔在一塊岩石上,那個剽悍的花苗漢子眼睛大睜著,肢體卻不知去向。地上散落著大量骨骸,彷彿被野獸撕咬過,殘缺不全。角落裡,一串銀鈴清晰可辨,軀幹卻被啃食殆盡。   眼前的一幕顯然經歷一場血腥的屠殺,其他花苗女子終究沒能逃出鬼武士的追殺,慘遭殺戮,連屍體也沒能倖免。   失陷在鬼王宮內的,除了凝羽,還有祁遠、小魏、吳戰威、易彪、雲蒼峰……這時恐怕都凶多吉少。   眾人不再作聲,快速穿過這片血腥的區域。 第九章 聚殺   易彪渾身浴血,他旁邊的吳戰威也好不了多少,被長槍扎穿的大腿連血都不再流出,只能靠在門洞上勉強支撐。   凝羽皮甲已經破碎,腰側一個傷口鮮血直流,染紅了雪白的衣衫。連雲蒼峰都受了傷,他長衫卷在腰間,胸前暈出一片血跡。小魏手臂挨了一刀,筋腱幾乎被砍斷,用撕碎的衣服胡亂畏住。祁遠運氣最好,只是肩頭中了;剛,這會兒砍去箭羽,只剩一截箭桿還留在皮肉中,青黃的面孔毫無血色。   被鬼王峒打散之後,他們先是找地方躲藏,又一路退到此處。不諳地形的他們退進那扇沉重的鐵門,才發現走到了絕路。   鐵門後面是一條窄窄的石橋,三面懸空,周圍是黑沉沉的深淵。若非閣羅帶領大批鬼武士突然離開,又遇到凝羽援手,他們也不可能支撐到現在。   圍攻的鬼武士數量並不比他們多幾個,但完全佔了上風。這樣殘酷的搏殺中,才顯示出他們非人的強悍。這些鬼武士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恐懼,就像一具機器毫不停歇的殺戮。他們親眼看到幾名鬼武士用鬼角剌穿易雄的胸膛,把他的肢體分食一空,隨即便恢復了精力。   凝羽撕下破碎的皮甲,咬住月牙彎刀,將淌血的長髮挽緊,然後握住刀柄,美目冷冷盯著鬼武士攻來的重斧。   青銅鑄成的斧輪帶出沉重的風聲,離身體還有尺許,凝羽閃身向前,彎刀弧形揮出,雪亮的刀光透過斧影,重重劈進那名鬼武士胸口。   鬼武士胸骨折斷,岩石般的胸膛凹陷下去,他雙臂合攏,斧柄橫握手中,把凝羽的身體圈在臂間,折斷的胸骨扇狀張開,血液噴湧著,彷彿要吞噬掉凝羽的身影。   凝羽纖手張開,一層透明的圓盾旋轉著飛出,擋住飛濺的血跡,然後刀光一閃,斬在鬼武士的手臂上。   鬼武士手臂一震,卻沒有折斷,接著一枝長矛毒蛇般穿透他的胸膛,重重擊在那面透明的圓盾上,將凝羽的月光盾擊得粉碎,順勢剌向凝羽的胸口。   凝羽目光微微黯淡下去,這是一個圈套,第一名鬼武士以身體為誘餌,吸引了她的全部精力。另一名鬼武士卻利用同伴的身體為掩護,施出真正的殺著。此時自己的身體被鬼武士圈住,不僅避無可避,甚至無法阻擋。   長矛忽然一頓,上面蓄滿的力道突然間化為無形。接著耳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看我的風虎雲龍!」   程宗揚右刀斬斷長矛,左刀盤旋而起,劈在那名鬼武士頸中,一副聲威烈烈的樣子。   武二郎將一名鬼武士攔腰斬斷,破口罵道:「你小子先出刀才開聲,算什麼好漢!」   「少說那些沒用的。你瞧我這一刀怎麼樣?不比二爺你差吧?」   程宗揚說著踢開那名持斧的鬼武士,一把摟住凝羽的腰身,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大聲道:「我程宗揚又殺回來了!」   凝羽一手摸在他臉上,綻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哈哈,不但我回來了,還有武二、謝兄弟……我們都回來了!」程宗揚一邊說一邊跟眾人打招呼,「易彪!吳大刀!你們命真夠硬的,挺到現在!老四,怎麼見我也不說話?」   祁遠齜齜牙,「你要再不來,老四骨頭渣子都被人啃光了。」說著一灘泥一樣倒下去,累得再也爬不起來。   「還是老四會偷賴,說歇就歇,一點都不含糊。小魏!把你的手看好,回去還要用你的弩呢!」   小魏笑道:「弩機沒了,回去我再弄個好的。程頭兒,先說清楚,我給你賣命,弩機的錢你要替我付了。」   「跟祁遠學的吧?這一路你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到五十句,怎麼就跟祁遠學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程宗揚放開凝羽:「雲老爺子,你身子骨還硬朗?」   雲蒼峰笑著拱拱手,「托福托福。一點小傷,要不了我這條老命。」   程宗揚笑道:「那好!等回去一定跟雲老爺子好好喝一場!」   武二郎、謝藝和蘇荔聯手,將餘下的四、五名鬼武士一股腦收拾乾淨。樂明珠跑過來給眾人驗看傷勢,雖然手邊沒有藥物,但被她按摩過穴位,痛楚稍減,流血的速度也減緩下來。   角落裡傳來一聲痛楚的呻吟,武二郎舉起火把,用腳把那具浴血的屍體踢過來,卻是薩安。他一條手臂被整個咬掉,傷口血肉模糊。   武二郎扯下他的衣服,幫他包住傷口,一邊搖了搖頭。這樣的傷勢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   雲蒼峰低咳幾聲,「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程小哥來了,我們快些離開。」   「不用走,」程宗揚信心十足地說道:「我們就在這裡等鬼巫王那傢伙。」   眾人都是一怔。打到這地步,大伙已經一敗塗地,這位爺哪兒來的信心再打下去?   程宗揚扭頭道:「小紫,通知他們了嗎?」   「已經說了,奴隸們在前面圍攻,各個部族的首領和挑選出來的勇士從暗道下來。」   「你們還不知道吧,」程宗揚笑道:「鬼王峒的奴隸現在都歸我了。哈哈,鬼王峒只有幾百人,上萬名奴隸裡外夾攻,踩也把他們踩死了。」   眾人又驚又喜,急忙追問。程宗揚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有比鬼巫王更強的致幻藥物,只道:「你們就當那些人棄暗投明好了。嘿嘿,鬼巫王這會兒恐怕腸子都悔青了。辛辛苦苦十幾年,全都給我做了好事。跟黑魔海合作,算他小子倒霉!」   黑暗中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接著光芒一點一點亮起。鬼巫王立在被琥珀般鐘乳石覆蓋的祭台上,臉色愈發蒼白。在他身後,數十名鬼武士森然而立,額頭的鬼角在火光下泛起鐵器般的光澤。閣羅半跪在主人腳下,雙目像血一樣通紅。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紋絲不動,慢慢道:「小紫,你也背叛我了嗎?」   小紫笑吟吟道:「船要漏水了。小老鼠當然要跳到別的船上。」   「沒有我,南荒再大,也沒有你立足的地方了。小紫,你還是和你娘一樣愚蠢啊。」   「她能活下來,為什麼我不能?」   「因為你娘是一條可笑的蟲子,而你是一條毒蛇。即使你裝成蟲子,還是會咬人的。除非他們拔了你的毒牙,把你裝進罐子裡。哦,你提醒了我,等我殺掉這些人,就會這樣做的。」   眾人大多是第一次目睹鬼巫王的真容,易彪目中露出徹骨的恨意。祁遠倒抽著涼氣,「我怎麼一瞧見他,身上就發冷呢?」   吳戰威道:「這傢伙像是剛從墳裡爬出來的……」   武二郎狠啐一口,「原來是他娘的一個小白臉!」   雲蒼峰慢慢拈住鬍鬚,仔細打量這個只手顛覆南荒的人物。謝藝目光沉靜如初,腰側的刀柄卻動了一下,似乎想跳出刀鞘。   「你殺不掉我的。」小紫柔聲道:「沒有人會幫你。你瞧,連你的奴隸都背叛你了呢。」   一名南荒人從洞口鑽出,他手腳細長,皮膚像蜥蜴一樣佈滿鱗片,在火光下隱約變幻著顏色。他冷漠的目光從鬼巫王身上掠過,停在程宗揚臉上,隨即爆出精芒。他張開口,用夾雜著嘶嘶聲的喉音道:「神聖的主人!我們已經殺死了峒裡所有的敵人,外面已經沒有一個活的鬼王峒人!」   「無恥的背叛者!」閣羅咆哮著道:「我要殺了你們!」   鬼巫王抬腳踏住閣羅肩頭,把他踩在地上。閣羅渾身顫抖,嘶聲叫道:「主人!是閣羅帶來這些毒蛇一樣的異鄉人!請放開我,讓閣羅死在你面前!」   「你早就該死了。但不能死。」鬼巫王帶著幾分無奈說道:「誰讓你是我最後的族人呢?達古已經死了,還有很多人也死了。你們都死掉,鬼王峒的血脈就沒有了。」閣羅發出一聲悲鳴,兩行血淚從他發藍的面孔淌下。鬼巫王身邊的鬼武士有四、五十名,即使加上受傷的易彪他們,數量也相當於自己的四倍以上。   雖然依靠毒品把鬼巫王的奴隸據為己用,可程宗揚還沒辦法像鬼巫王那樣自如的操縱這些奴隸,至少自己就不知道怎麼去把那些奴隸同時召喚過來,只能等他們接到消息之後陸續趕到。   現在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有利。程宗揚轉著眼睛,與小紫目光一觸,頓時有了王意。他提起刀,高聲叫道:「鬼巫王!你奴役的部族現在都姓程了!想群毆,一人一泡尿也能把你淹死!要單挑,嘿嘿,有我們武二爺在,想也知道你會把褲子都輸掉。不如讓我的奴隸跟你鬥上一場,大家熱熱身。」   鬼巫王盯著程宗揚,然後鬆開腳,「起來吧,讓你的武士替你戰鬥。」   閣羅大聲嚎叫著,召喚他的武士。   一名鬼武士擠出人群,他身上刺滿符文,頭頂的鬼角不是一個,而是一對,寬闊的背脊像山一樣隆起。閣羅打開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罐子,幾點碧藍的鬼火飛出,鬼武士皮膚上黑色的符文同時亮起,閃動著碧磷般的光焰,在身上游動。   那名蜥蜴般的首領毫不畏懼地撲過去,細長的手臂掄起一柄用來鍛造鐵器的重錘。   鬼武士不帶感情的瞳孔微微收縮,接著屈臂舉起一面沉重的銅盾。那面銅盾足有常人肩膀高低,盾下帶有尖刺,本來是釘入土中阻擋對方衝鋒的重型護盾,需要三名壯漢才能抬起,他卻輕易挽在臂上。   「篷!」青銅鑄成的盾牌發出一聲震響,重錘隨即彈開。蜥蜴模樣的首領如受雷殛,雙臂彎曲過來,鬼武士右手一枝三股尖叉挺出,凌空穿透了他的軀體。   鬼武士甩開叉尖的屍體,然後妖魅般一旋身,在眾人身前出現。   首當其衝的就是武二郎,他獰笑一聲,雙腿蹬地,身體斜撲上前,然後屈起手臂,用他鑄鐵般的手肘砸在盾上。   那名鬼武士渾身的光焰一暗,重盾發出難聽的悶響,搖搖欲墜。   「我聞到猛虎的氣息……」鬼巫王皺起眉,「是白武族的勇士又回到南荒了嗎?」   武二郎兩米多的身高面對異化過的鬼武士也不落下風,他抬起長腿,一腳踏在盾上,把那名鬼武士蹬得後退數步,橫眉豎眼地罵道:「南荒沒了我們虎族,哪兒蹦出來你這個孫子充大王?」   鬼巫王臉色沉了下去,那名鬼武士揮起重盾,尖叉緊貼著盾牌刺出,捅向武二郎的大腿。武二郎身體橫飛,空中一記鴛鴦腿,連環踢在鬼武士胸口,接著反手握住背後的刀柄,喝道:「程小子!看清二爺的風虎雲龍!」   剌耳的風聲響起,整個洞窟的空氣都彷彿被他的刀鋒扯動,奔騰著匯聚在刀鋒上。他右手長刀在風雷中彷彿幻化成噬人的猛虎,撲向鬼武士執盾的左臂。左手長刀猶如翻滾的巨龍,龍首一擺,便將尖叉絞得粉碎。鮮血同時從鬼武士的手臂和脖頸進出,隨著凌厲的刀風濺到洞窟頂部。   武二郎收回雙刀,雪亮的刀鋒沒有沾上一滴血跡,他一臉牛氣地說道:「小子!看到了嗎!不是跟你吹,二爺這刀法……」   程宗揚嘖嘖讚歎道:「剛才還被打得跟死狗一樣,這一眨眼就脫胎換骨,二爺,你也不怕閃了舌頭?」   不等武二郎開罵,程宗揚就叫道:「鬼巫王!你手下的鬼武士都是草包!誰敢跟我們武二爺鬥一場?」   閣羅喘著粗氣,他罐子裡收集的魂魄可以大幅強化鬼武士的力量,沒想到那個猛虎般的漢子如此凶悍。他彈出磷火,兩名鬼武士同時躍出,皮膚上的符文刺青磷光流動。   程宗揚叫道:「兩個打一個,鬼巫王,你還要不要臉?」   蘇荔不作聲地掠出,銀亮的蠍尾彎鉤般蕩起,替武二郎擋住一枝長矛。武二郎心裡那點芥蒂頓時飛到九霄雲外,一張凶臉樂開了花,抖擻精神跟蘇荔並肩對敵。   閣羅狂叫著接連擲出磷火,鬼武士不斷躍出,都被武二郎和蘇荔擋住。   程宗揚提刀指向鬼巫王,「光叫嘍囉有什麼意思,敢跟我鬥一場嗎?只要你贏了,我立刻走人,你想怎麼跟龍神親熱就怎麼親熱。你如果輸了,就給我滾到地下去,一輩子都別出來!」   樂明珠在旁邊幫腔,「鬼巫王!你敢不敢!」   小紫翻了翻眼睛,程宗揚開出的條件是赤裸裸的無恥,只有樂明珠才以為是公平的。   鬼巫王道:「你還想走嗎?天命者,你小看了我的力量……」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一陣波動,陰寒的氣息隨即從地下湧出。   「哇!這是什麼妖怪?」   樂明珠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抱住程宗揚的手臂。   武二郎暴喝著腿部用力往上一提,一隻女人的手掌抓住他的腳踝,慘白的軀體從他腳下飛出,在空中腰身一折,落在地上,雙乳僵硬地跳動幾下。   她赤裸的身體泛著毫無生氣的光澤,修長的脖頸間留著一個被牙齒咬出的創口,美麗的面孔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   瀕死的薩安已經接近彌留,不停發出囈語,這時突然睜大眼睛,嘶聲叫道:「丹宸!」   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使他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朝丹宸走去。   「小心!」幾個人同時叫了起來,薩安卻充耳不聞。   丹宸張開雙臂,美麗的面孔呈無表情。她赤裸的雙乳挺起,展臂將薩安擁入懷中,小腹挺起,磨擦著他的手臂,接著咬住他的脖頸。   「嗷……」薩安痛極而叫,手臂卻被丹宸圓潤的大腿夾住。他身體抽動著,僅剩的手掌在丹宸豐滿的臀間迅速乾癟,直到被丹宸吸盡最後一滴鮮血。   「啊!」洞口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叫,接著變成長嚎,「啊——啊——」婁蒙擠開人群,嚎叫著從台階上奔下,衝向自己變成行屍的妻子。   丹宸慢慢抬起頭,沾血的唇辦變得殷紅。她鬆開手,已經乾枯的屍體從她胴體上滑下,那只皮膚魚畏著骨頭的手臂還插在她腿縫間。桃花般的鮮血濺在她胸乳上,皮膚透出異樣的光澤。血跡蜿蜒而下,淌入腹下彎曲的恥毛中,那些細軟的毛髮色澤愈發烏亮。   婁蒙剛奔出幾步,身體就猛然撲倒。一具慘白的軀體攀在他身上,雙腿像兩條白蟒盤在他腰間,與他糾纏著在地上翻滾;穿在那具肉體上的鐵鏈與乳尖和腹下的飾物碰撞著,發出金屬撞擊的碎響。婁蒙強壯的身體每翻滾一次就變得更為乾枯,當在丹宸腳旁停下,已經化為乾屍。   樂明珠雖然很害怕,仍然瞪大眼睛,嘴巴張成圓形。   朱諾與丹宸並肩而立,就像從墳墓中走出的雙姝,散發著妖艷而詭異的陰森氣息。   凝羽刀光匹練般揮出,兩具女屍沒有理會她,而是徑直朝武二郎掠去。凝羽閃身向前,攔住最強的朱諾,把丹宸放給武二郎和蘇荔。   樂明珠嘴巴「啪」的合上,然後叫道:「我去幫凝羽姐姐!」   程宗揚一把拽住她:「你去給大家裹傷!」   讓這丫頭上去添亂,凝羽就真危險了。   程宗揚守住通向井底的唯一通道,在他側前方是進入洞窟的入口,鬼巫王則佔據了洞窟中央區域。與婁蒙一起趕來的部族首領與鬼武士撞在一起,場面隨即變成混戰。   「你以為這些奴隸就能擊敗我嗎?可笑的天命者。」鬼巫王冷冰冰道:「再多的麻雀也鬥不過一隻雄鷹,成群的綿羊也害怕孤狼。」他厲聲道:「南荒的秩序將由我建立,即使你有著天命的印記也無法更改!」   鬼巫王斗篷飛起,腰側的鬼羽劍跳出寸許,他探出拇指,在劍鋒一搪,然後抬起手。   一滴鮮血從他蒼白的手指湧出,隨即滴落下來,懸在距離胸前尺許的空中,微微滾動。   忽然一團陰風掠過,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本能地露出恐懼。武二郎已經砍翻工二名鬼武士,蘇荔卻陷入危險。面對自己過往的好友,蘇荔只用手裡的彎刀抵禦丹宸的攻勢,蠍尾幾次揮出,都猶豫著收回。   武二郎用刀柄磕開對手的兵刀,毫不客氣地抬腿一蹬,踹在丹宸胸口。丹宸身體向後彎折過去,反手撐住地面,接著那團陰風從她腿間湧出,襲向武二郎。   「什麼破玩意兒!」   武二郎「呼」的一刀劈過去,那團陰氣一滯,然後水一樣繞過刀鋒,纏住武二郎的手臂。   「陰煞!」蘇荔驚懼地叫道。   武二郎牙關「格」的一聲咬緊,粗壯的手臂像被一團霧氣纏住,變得灰白。他臂上肌肉暴跳,似乎正在被無形的陰煞吞噬血內。   接著人群中發出一串慘叫,那頭白骨猛虎從虛空中出現,彎刀般的獠牙撕開奴隸戰士的肢體,骨尾鋼鞭一樣甩動著。一名生著熊臂的南荒戰士奮力擋住骨虎尾巴的一擊,身體隨即被一團滴著火焰的岩漿吞沒。   趕來的奴隸越來越多,他們毫不畏懼地衝入洞窟,接著被那些可怕的敵人擊潰。   他們大都是各個種族的勇士,但和他們一樣,那些鬼武士也來自於各個部族。他們無情地搏殺著,各自充滿對主人的忠誠。   隨著不絕於耳的嘶嚎聲,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不住濺血倒下。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南荒漢子被骨虎咬去一條手臂,卻拚命將長刀斫入骨虎胸腔,砍斷它一根胸骨。還有一個被鬼武士剌穿身體,仍死死抓住長矛,讓同伴趁機把武器砍在鬼武士身上。   近距離目睹這血肉橫飛的一幕,樂明珠手掌微微發抖,小紫唇角卻挑起一條漂亮的弧線,目光變得興奮。   而自己……程宗揚發現自己莧然沒有感覺。就和他第一次親手殺人一樣,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他知道那些人在為自己而死,卻激不起一點憐憫、同情,甚至驚訝的感覺。他們就像棋子,從一隻手交到另一隻手中,而自己完全抽離於棋局之外。   程宗揚看得眼花繚亂,忽然手臂一緊,被蘇荔的蠍尾纏住。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還沒有來得及出聲抗議,便看到尾鉤中紫黑色的毒液一收,變得透明,接著畫破他的手臂,帶出一片血花。   程宗揚慘叫道:「用不了這麼多吧:」   蘇荔蠍尾甩出,鮮血點點滴滴灑下,那團陰氣尖嘯一聲,放開武二郎,消失在人群中。武二郎退開一步,勉強穩住身體,被陰煞纏過的手臂明顯細了一圈,血管一條條鼓起。   趕來的奴隸不多時已經傷亡殆盡。陰煞如同一團扭曲的空氣,旋轉著撲向凝羽,卻被她的月光盾擋住,無功而返。   程宗揚按住傷口,朝鬼巫王道:「不是四煞嗎?還有一個怎麼不出來?」   小紫細聲細氣道:「那個在水裡,還沒有被鬼巫王大人收服呢。」   程宗揚呸了一口,「什麼破玩意兒!一滴血都抗不住。下次大爺用尿試試,一泡尿就把他們都澆滅了!」   「天命者,我不會把你變成行屍。」鬼巫王道:「我會切開你的額頭,找尋邇讓凶煞畏懼的秘密。」   程宗揚笑道:「太麻煩了。我把你腦袋擰下來,就直接拿去餵狗。」   朱諾的鐵鏈在月牙刀上不斷濺出火花,即使變成行屍,依然能看出她曾經矯健的身手。她攻勢越來越凌厲,凝羽的月光盾已經被擊碎數次,光芒漸弱,腋下的傷口讓衣上綻出一朵血花。   程宗揚按住刀柄,卻被謝藝擋住。   他掏出墨鏡戴在鼻樑上,然後挽住衣襟,雙手一分,撕開外衣。   凝羽髮絲散亂開來,她倔強地咬住嘴唇,彎刀毫不退讓。忽然布影一閃,謝藝雙手遞出,隔著衣物扣住屍鬼的雙腕。   朱諾僵硬的面孔抽動一下,然後朝謝藝頸中咬來。她嘴唇和分叉的舌頭都蒼白得毫無血色,令人毛骨悚然。   謝藝十指一扭,女屍腕骨錯開,鐵鏈「鐺啷」一聲掉在地上,接著謝藝斜身上前,手掌一抹,準確地刺進她乳下的傷口,擰住那顆已經乾枯的心臟。   朱諾渾圓的乳房向上鼓起,雙目上視,瞳孔中碧幽幽的鬼火微微跳動一下便消失了,變得一片空洞。謝藝一手扯下她的心臟,用布塊包住,從她體腔內扯落出來。   朱諾赤裸的身體慢慢跪倒,最後定格在她臉上的,是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第十章 決戰   謝藝把裹著心臟的布包放在一旁,淡淡道:「生死,命耳。技不如人,雖死無怨,大人將生人煉為屍鬼奴役,未免太過。」   鬼巫王冷冷道:「生死在我一念之中,這些螻蟻生既無用,死後受我驅使,也是她們的用處。」   「天地自有其道,大人縱有通天巫術,如此逆天地之道而行之,終究也不過石中之火,徒勞無功。」   「無知之徒。」鬼巫王怒道:「一旦我獲得神力,便與天地同壽。即便你摘去屍心,我也能讓她起死回生!」   蘇荔終於鼓足勇氣,一聲嬌叱,蠍尾破空揮出,閃電般貫穿了丹宸的腹部,尾鉤擊在她的椎骨上,發出格的一聲脆響。   丹宸椎骨幾乎折斷,臉上卻沒有一絲痛楚表情;她若無其事地伸出手,一把握住蘇荔的蠍尾,被貫穿的小腹沒有絲毫血跡流出。   蘇荔鳳目生寒,蠍尾一卷一揮,將變成屍鬼的好友用力甩出。丹宸腰身重重磕在石柱上,身體幾乎彎折過來。   鬼巫王手微微一抬,丹宸慢慢起身,裸露著腹部的創口走到鬼巫王身邊。「這是世間最忠誠的奴隸,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主人。」   鬼巫王抬起腿,女屍鬼順從地俯下身,讓主人把腳放在自己背脊上。虎煞拖著白骨森然的龐大軀體,格格作響地走到主人身旁,昂首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白森森的齒骨沾滿鮮血。炎煞攀在鬼巫王身後的石柱上,像一團燃燒的液體,不住滴下帶火的岩漿。看不到形體的陰煞在空氣中盤旋移動,散發出陰寒的氣息。   閣羅咬著牙,面頰的肌肉微微抽動。在他旁邊,體格壯碩的鬼武士岩石般矗立著,只要他一個動作,就會毫不猶豫地撲來。   武二郎、凝羽已經無力再戰,完好無傷的只剩下自己、蘇荔和謝藝。丟失朱狐冠的樂明珠雖然修為比自己想像的要高,但程宗揚對她的希望只是不拖大家後腿。至於小紫,她不在自己背後插一刀,自己就該謝天謝地了。   謝藝按著刀柄,刀削般的身影如同一塊鋒利的礁石面對著鬼巫王,令眾人平添無數信心。   如果不是有謝藝,自己根本不會與鬼巫王正面硬撼。程宗揚心裡暗自嘀咕,謝藝一個人就這麼猛,當日岳帥身邊的星月湖衛士該有多強?   空氣彷彿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走進洞窟。   他腳步虛浮,一看就不是身有武功的樣子,卻毫不遲疑地走進這片殺戮場。他穿著髒兮兮的衣服,手掌被鐵鑿磨出厚厚的粗繭,頭髮草草挽了個結,裡面夾雜著岩石細碎的層粉——木然的表情,就和程宗揚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   石匠目不斜視地走到祭壇前,對滿地的鮮血和屍體視若無睹,然後揚起臉,「我要走了。」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語調刻板生硬,就像說別人的事一樣平淡。鬼巫王卻眼角一跳,隨即露出勃然怒意。即使所有的奴隸都背叛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失去冷靜。   鬼巫王臉色變得鐵青,他壓抑著怒意二泛聲道:「你為我雕刻的石像還沒有完成。你不是喜歡雕刻嗎?我會讓人給你找來最好的石頭!不要忘記你主人的承諾!他允諾派來最好的石匠,使我的功績永世流傳!做為回報,每征服一個部族我都給他送去相應的報酬!」   石匠不帶感情地聲音道:「主人感謝你的慷慨。」   「可是你竟然背棄了承諾!」   「我已經遵照承諾,雕刻下你所有的功績。」   「我將與龍神合體!」鬼巫王咆哮道:「這樣的神跡應該刻在南荒每一塊石頭。」   鬼巫王的吼聲在洞窟間滾滾傳開。石匠不為所動,仍然用他刻板的聲音說:「沒有了。」   「什麼沒有了?」   「後面沒有了。」   鬼巫王暴怒的表情一瞬間凝固下來。片刻後,他瘋狂地大笑道:「可笑啊!連你的主人也背叛我了嗎?」   鬼巫王面孔因為憤怒而扭曲,怒吼道:「可憎的黑魔海!我早該知道你們不可信任!我會讓你們知道你們錯了!沒有誰能夠阻止我!即使沒有你們,我仍然會與龍神合體!成為南荒永遠的主人!」   「主人說他不能再與鬼巫王大人合作非常遺憾,同時祝願鬼巫王大人能順利與龍神合體。」   言辭雖然客氣,石匠的語氣卻殊無敬意,他像宣告一項無關緊要的工程進度一樣,說完,便轉身離開,甚至沒有向鬼巫王道別。   被他無禮的舉止激怒,閣羅尖嘯著揮出自己的長鞭。   「讓他走。」鬼巫王喝道:「鬼王峒從不乞求朋友!」   長鞭重重落在一根石柱上,紛飛的石層濺在石匠臉上,那個年輕的石匠面無表情,渾然無所覺地往前走,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鬼巫王像深思一樣微微低下頭,片刻後喚道:「閣羅!」   鬼巫王放緩語調,「從這個洞口出去,在第七根石柱旁邊,你會找到一個入口。在它的盡頭有我們祖先留下的鍾甲——我命令你,以你最快的速度趕去,把它取來。」   閣羅在臉上抹了一把,毫不猶豫地掠向洞口,去為自己的主人效勞。   閣羅帶出的風聲迅速遠去,守在平台前方的幾個人心都懸了起來。鬼巫王現在的實力就足夠壓他們一頭,再加上那件鬼知道有什麼巫術的鎧甲,大伙都可以考慮逃命的事了。   小紫忽然一笑,「他不會回來了。」她眨了眨眼,天真地說道:「那條地道沒有盡頭,鬼巫王知道自己要死了,才把他騙走。」   鬼巫王寬大的斗篷飄落下來,露出身上黑色的鍾甲。   「碧奴的白癡女兒,」鬼巫王聲音像霧一樣瀰漫開來,「你忘了告訴他們,魘魅會撲殺一切有生命的物體……」   鬼巫王手指抬起,用鮮血在空中繪出一個殷紅的鬼臉圖案。   鬼臉緩緩旋轉,圓形中間的三角向上翹起,彷彿一個大笑的嘴巴,當它掉轉過來,彎垂的嘴角又如同一個大哭的表情。   「在黑暗的最深處哭泣的魘魅,我在召喚你們……」鬼巫王用低沉的聲音吟誦道。   一具妖艷的女體從血泊中升起,鮮血順著她的髮絲,流過她那張模糊不清的面孔,忽然她一甩長髮,血滴四散飛開。   她雪白的臉龐從滴血的發問露出,程宗揚心臟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自昌莧然看到凝羽的面孔。她神情冰冷,長長的眉毛像羽翼一樣飛起,眉宇間隱藏著一絲化不開的淒婉。   程宗揚連忙朝旁邊看去,凝羽也同樣露出震驚的表情。樂明珠吃驚地叫了起來:「哎呀!大笨瓜!它怎麼長得和你一樣!」   程宗揚驚醒過來,急忙叫道:「不要看它的臉!」   武二郎望著魘魅,不知看到了誰的面孔,表情古怪之極。片刻後他扭頭看向蘇荔,兩人四目交投,蘇荔唇角揚起,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武二郎精神大振,伸出那條完好的手臂,抄起一塊岩石,暴喝著朝魘魅的影子砸去。   石塊帶著凌厲的風聲飛到半途,忽然「砰」的一聲碎裂。一隻血淋淋的拳頭從虛空中伸出,硬生生將岩石擊得粉碎。那是另一具魘魅,他五官一片朦朧,只有一張巨口像野獸一樣張開,吞下飛濺碎石,在齒間咬得格格作響。   鬼巫王身前的鬼武士同時邁步,如同一片黑色的森林,朝眾人逼近。   「都退回來!」程宗揚叫道:「守住洞口!他的手下已經不多了,那些奴隸很快就能攻進來!」   祁遠和小魏把易彪、吳戰威扶到鐵門後面,程宗揚和蘇荔左右守住入口,只有謝藝仍站在最前方。   他握住刀柄,身體猶如離弦的利箭般射出。魘魅張口噴出一片咬成砂礫的碎石,謝藝拔刀在手,刀鋒在砂礫間濺出一道眩目的火花,劈入魘魅的額頭。   魘魅頭顱像影子一樣凹陷下去,在謝藝墨鏡中映出一個詭異的圖像。謝藝撤刀,左掌拍向魘魅還未復原的頭顱。魘魅身形一瞬間變得堅如鐵石,伸出尖長的指爪,朝謝藝腰間插來。   「我來幫你!」   樂明珠終於處理完最後一個傷口,不顧程宗揚的阻攔,朝那些鬼武士掠去。   程宗揚看著這個冒失鬼直接陷入鬼武士的包圍中,鬼巫王身邊的骨虎和炎煞左右撲去,不由瞠目結舌。   小紫同情地瞥了他一眼,然後遊目四顧。易彪和吳戰威靠在門後的死角處,還能動的祁遠、小魏在旁守著。武二郎與蘇荔立在一起,凝羽靠在程宗揚身側,連雲蒼峰都拿起刀。只有一個人不見蹤影——朱老頭。他嗅覺比耗子還敏銳,鬼巫王剛出現,他就嗅出危險,溜得不見蹤影。   一隻隻魘魅被鬼巫王召喚出來,這些介於鬼魂與屍體之間的鬼物比鬼武士更強悍,比屍鬼更靈活。謝藝刀法銳利,往往出其不意地找出對手的弱點,一擊必殺。這些魘魅卻彷彿全無弱點,即使被謝藝砍中,也能迅速復原,彷彿一群不死的妖魔。   樂明珠大聲道:「看我的——鳳——凰——寶——典!」隨著一聲清唳,那些沒有顏色的魘魅被映上一層火紅的光澤。樂明珠雪白的胴體在空中揚起,髮帶飄落,烏亮的髮絲瀑布一樣滑下。   她雙手握拳,一足提起,一足虛點,像只驕傲的鳳凰般昂起頭,白玉般的肌膚透出眩目的紅光。然後她回過頭……   「給我一把劍!」刀還有幾把,畢竟武二郎帶著。走南荒,劍可以不帶,刀是絕對少不了的。能劈能砍還能當菜刀用,用途比劍多幾十倍。事實上整個商隊除了樂明珠那柄平時看不到的短劍,沒有人用劍。問題是這丫頭都衝上去了,才想到沒拿武器,這疏忽也太過分了吧。   「快點啊!」小丫頭著急地說。   謝藝刀如閃電,霍霍跳動著將兩隻魘魅劈開,然後旋身斬下一名鬼武士的鬼角,對旁邊的樂明珠理也不理。   骨虎挺起足有樂明珠半個身體大的頭顱,張口朝她咬來。小丫頭「哇哇」大叫,一邊握緊拳頭,帶著流淌的紅光打在虎煞彎刀般的獠牙上。虎煞白森森的齒骨裂開一道細小的縫隙,然後「卡」的一聲咬緊。   樂明珠飛鳥般從虎煞齒縫間掠出,頭上的穹頂一團暗紅的岩漿陡然鼓起,伸出一隻火焰巨掌,抓向她的脖頸。   樂明珠散開的髮絲被火焰燒炙得彎曲,忽然一把沾血的鋼刀飛來,釘在炎煞掌中。沾上血跡的岩漿立即凝固如同岩石,使樂明珠逃開一劫。樂明珠嬌呼著雙拳齊出,火熱的勁風發出一串爆響,將受創的炎煞擊成四濺的岩漿。   「咦?」樂明珠驚訝地叫了一聲。   樂明珠這一拳之威不但自己驚訝萬分,連謝藝也為之動容。他眼光遠超程宗揚等人,樂明珠的修為深淺,他一眼就能看得八九不離十。這丫頭雖然出自光明觀堂,修為可平常得緊,不過三級上下,與易彪相仿。可她摘掉防身的朱狐冠,修為立刻升了一個等級,只比蘇荔略遜一籌。而此時,她的修為更有突破,已經有四級上的水準,隱隱超過了凝羽。難道是因為……   謝藝回頭看了程宗揚一眼,那小子一把擲出鋼刀,扯開嗓子叫道:「回來——」   「我才不要和你一樣躲在後面!」樂明珠大聲說:「我們光明觀堂弟子從來都不怕危險!」   小紫朝程宗揚做了個鬼臉,一邊伸出手指,在臉上羞羞地刮著。   程宗揚很想把她拽過來按到自己膝上,狠狠打她一頓屁股,至少把她的小屁股打腫。   「你不是不怕危險嗎!」程宗揚叫道:「和它們打有個屁用!來和我一起殺龍神!」   樂明珠頓時來了興趣,「在哪兒?」   眾人裡,只有蘇荔到過這裡,聞聲頓時驚道:「你瘋了!」   凝羽身體一顫,抬起眼睛。程宗揚笑道:「放心,我這人最怕死。自殺的蠢事無論如何也不會幹。在這兒乖乖等我。」說著放開手,返身朝平台掠去。   樂明珠一腳踹在一名鬼武士胸口,趁勢飛起。半空中,一個無形的屏障突然張開,在她湧動的紅光下映出一個淡淡的人形。   樂明珠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陰煞,她還沒來得及出手,那個人影就破開紅光,森冷的氣息水一樣湧來。   謝藝身隨刀走,一刀劈開陰煞,然後咬指出血,一指點在陰煞眉心。陰煞從樂明珠身旁退開,消失在空氣中,額上那滴鮮血卻再也無法抹去。   謝藝對光明觀堂芥蒂極深,這時出手相救,讓樂明珠也有點發呆,愣了一會兒才說:「謝謝你啊。」   謝藝轉身掠出,逕直朝鬼巫王撲去。   程宗揚立在平台盡頭,深深吸了口氣。他說要殺龍神並不是心血來潮,與鬼巫王正面硬拚,以他們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勝過鬼巫王。   鬼武士、魘魅……程宗揚相信,他的屍鬼絕不止丹宸一個,還有更多沒有召喚出來。   相比之下,井底那個蟄伏的生物也許是個更好的目標。如果小紫沒有說謊,龍神一直在祭品的作用下沉睡,他們就有機會在鬼巫王煮成這鍋熟飯之前,先幹掉龍神,砸了他的鍋。   「哇!」樂明珠低頭看去,失聲道:「這麼高!」   程宗揚把她擋在身體前面,然後伸手解開她的鮫綃。樂明珠小臉一紅,「你幹嘛!」   「噓!」   程宗揚拉開鮫繪,把兩端纏在腕上,「抱住我。」   樂明珠雖然不願意,但身體已經被他看光光了,只好抱住他的腰,兩團豐挺的碩乳頂在他身上。   氣流從井底湧起的一刻,程宗揚抖開鮫綃,挺身朝黑暗的深淵躍下。 六朝清羽記12 作者 弄玉&龍璇 簡介 眾人齊心仍擋不住鬼巫王與龍神合一,氣焰高漲的鬼巫王卻沒有發覺自己是為他人作嫁,人龍合體合是合了,但不是鬼巫王合龍神的體,而是龍神合了鬼巫王啊!!!面對暴怒的巨龍,程宗揚一行與南蠻諸部落該如何求生?   弒母的小紫、借種的蘇荔,就算程宗揚能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南荒人坐下來談判,也挽不去刻入他們血骨中的不安與殺戮,面對這無解的糾葛,程宗揚也只能但盡人事??   終於揮別南荒這個令他惆悵又費解的地方,程宗揚卻發現,自己的冰蠱離發作只剩十幾天,而距離五原城還有一個多月路程!!! 目錄 第一章f佈陣 第二章f喚龍 第三章f破峒 第四章f圍獵 第五章f殺神 第六章f殞逝 第七章f深怨 第八章f弒親 第九章f借苗 第十章f殤侯    正文 第一章f佈陣   強大的氣流從井底升起,劇烈的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使人幾乎無法呼吸。   程宗揚竭力舒展四肢,身體水平,手中鼓滿風的鮫綃弓起,彷彿一道彩虹懸在空中,減緩了兩人墜落的速度。   程宗揚緊盯著黑暗的井壁,一邊計算著心跳。和自己預料的一樣,十三次心跳之後,從井底升起的氣流突然消失,鮫綃傳來的拉力減弱下去,身體的墜勢猛然加速。   被小紫暗算而困在井裡的時候,程宗揚已經發現井底上升的氣流不但強勁,而且很有規律。每隔三百次心跳出現一次,持續時間是十三次心跳。   十三次心跳的時間大約是十秒,平常情況下,足夠他們落到井底,但這股上升的氣流太過強烈,大大阻緩了墜落的速度,以至於氣流消失,自己離井底還有三十公尺的高度。這樣的高度即使是跳水也極端危險,一旦角度失誤,平跌下去,強大的衝擊力也足以致命。   雖然早有準備,氣流消失的一刻程宗揚背後仍禁不住滲出冷汗,抱在他腰間的樂明珠更是嚇得不敢睜眼,兩團充滿彈性的美乳緊緊貼在他胸前,傳來急切的心跳。   程宗揚緊盯著飛速掠過的井壁,然後雙臂一揮,鮫綃貼住光滑的井壁,猛然繃緊,扯得手腕一陣劇痛。程宗揚旋過身,背脊在井壁上狠狠一撞,那條充滿韌性的鮫綃晃動著慢慢停住。   忍著手腕的疼痛,程宗揚暗暗透了口氣。幸好是這幅鮫綃,換作其他布料承受兩個人從高處墜下的重量,肯定要被撕爛。   樂明珠悄悄從他懷中抬起眼睛,驚訝地看著鮫綃懸在井壁一個細小的凸起上面。   程宗揚笑道:「小香瓜,怕了嗎?」   樂明珠臉色雪白,仍強撐著聲音發抖地說:「我……我才不怕……」   「那就好。等會兒我們再跳一次——喂,你的腿是不是在發抖?」   樂明珠訥訥說:「我想回去……不是啦,我是想,怎麼回到上面去?」   「啊?」程宗揚驚訝地說道:「你還要回去?我難道沒有告訴你嗎?跳下來就回不去了。往後我們只能待在井底,哪兒也去不了。」   樂明珠生氣地說:「你騙人!你肯定有辦法回去!」   程宗揚道:「想聽實話嗎?真的沒有。不過在下面也沒什麼不好,平時讓他們給咱們扔點吃的,然後我們就……」程宗揚貼在她耳邊道:「玩插屁股的遊戲,到時在井下沒有人打擾,我們每天想插幾次就插幾次……」   程宗揚在樂明珠耳邊開著玩笑,緩解她的緊張,其實自己也心頭忐忑。井底那個龐然生物很可能就是鬼巫王說的龍神。不管它是否真的是龍,體形夠大是肯定的。   自己一點都不喜歡冒險,但有些危險無法躲避。如果在上面的洞窟強撐下去,等到鬼巫王與龍神合體,獲得龍神的力量,眾人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   好在龍神一直沉睡,幹掉一條睡龍的危險總比面對獲取龍神之力的鬼巫王要小。至於小香瓜,程宗揚再大度也不願意拿了她的鮫綃,讓她光著身子給鬼巫王看,只好帶她一同冒險。   當氣流再次湧起,程宗揚用腳撐住井壁,奮力向上一縱,雙手抖開鮫綃,帶著樂明珠朝黑暗的深處墜去。   身體被氣流托起,井底岩石般的凸起依稀可見。氣流停止的剎那,程宗揚一翻身把樂明珠抱在身前,背脊朝下,失去憑借的身體石塊般墮入井底。   「篷」的一聲,背脊重重撞在一片堅硬的物體上。程宗揚眼冒金星,渾身的骨骼彷彿都被摔得散開,發出格格的響聲。   樂明珠騎在他腰間,巨大的衝擊力使她上身彈起,兩團豐滿的乳球在胸前沉甸甸跳起,抖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光,然後又跌到他懷中。   程宗揚摟著樂明珠香軟的肉體,吃力地調勻呼吸。   平台距離井底差不多有二十層樓高,從這樣的高度跳下來,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冒險。幸好,自己贏了。   第一次被小紫暗算跌進井裡,能攀住井壁的凸起完全是憑運氣。這一次憑的則是勇氣和眼力。   樂明珠餘悸未消,伏在程宗揚懷中不停發抖。程宗揚忍痛摸出火褶,去掉封在上面的石棉,用力吹了幾口,火光亮起,映出眼前一個巨大的空間。   待在井底,程宗揚才真切認識到這口井有多麼巨大,自己就像一隻偶然闖進巨人國的小螞蟻,向上仰望只能隱約看到井壁中段透出的光亮。而那個不知名的生物盤踞在井底,深井巨大的空間甚至無法容納它的頭顱。   洞窟內沒有程宗揚想像中滿佈的屍骸,岩石上覆蓋著厚厚的青苔,上面淌著龍涎一樣透明的液體,在潮濕的空氣中散發著奇異的香氣。那條龐然巨物伏在洞底,頭顱半埋在岩石間,在這股異香中沉沉入睡。   它凸起的眼球像山丘一樣巨大,此時覆蓋著一層岩石般的眼瞼,正在沉睡。寬長的嘴吻前端沒入岩石,嘴吻後部一對彎齒交錯咬緊,每一枚都有三四個人那樣高。在它吻部兩側,各生著一條長長的軟須,鼻部山峰一樣隆起,頸後與頷下長滿濃密而堅硬的鬃毛。頭頂一對巨大的彎角,一直延伸到井壁的岩石中,角質蒼黑如鐵。   那巨獸體表覆蓋著魚一樣的鱗片,僅僅額頭一片鱗甲,直徑就比程宗揚整個人還長。鱗片色澤烏黑,上面生長著金屬般的紋路,像年輪一樣密集,最上面的部分由於久遠的歲月,紋路已經連為一體。厚重的鱗甲與山體黑色的玄武岩交融在一起,分不出哪個是鱗片,哪裡是岩石。   「這……這是什麼東西?」   「龍。」程宗揚用發乾的聲音道。   沒想到自己會見到一條真正的龍,而且是零距離的親密接觸。它的頭顱和傳說中的龍一模一樣,龜目、魚鱗、鹿角、獅鬃、m須、牛耳……那條披著鱗片的龐大身軀伸入岩石,與大地融為一體,就像洪荒時代遺留下來的神獸,充滿了遠古的神秘氣息。   本來對幹掉龍神興致勃勃的樂明珠這會兒大氣也不敢出,直瞧著這頭龐然大物發呆。   程宗揚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像一名騎士那樣去完成屠龍的壯舉。望著巨龍龐大的頭顱,程宗揚覺得給自己一根牙籤去宰一頭大象可能更容易一些。   這傢伙實在是太大了。站在它的鼻樑上,看著它的額頭,就像山一樣,濃密的龍鬚低垂下來,每一根都有兩丈的長度。   「哇……」樂明珠兩手捂著胸口,小聲驚歎道:「真的是龍呢……它好大啊……喂,你要怎麼殺它?」   程宗揚老實答道:「不知道。以前沒殺過。」   「你先想。」樂明珠眼睛發亮地說:「我要拔一根龍鬚帶回去給師傅!」   程宗揚一把拉住她,在她耳邊小聲說道:「知不知道你光屁股的樣子很惹火啊?再晃你那對大奶球,我就先幹你的屁股,再去幹掉龍神。」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搶過鮫綃裹在身上,然後小鳥一樣快樂地朝巨龍頸側飛去。   巨龍伏在岩石間,對身上多出的兩人毫無反應,不知道是他們太渺小,還是因為巨龍仍在鬼巫王的巫術中沉睡。   程宗揚抬起手放在巨龍厚厚的眼瞼上,彷彿摸到一片堅硬的岩石。   巨龍眼瞼再結實,總硬不過鋼刀,真不行自己還有珊瑚匕首,就算它眼皮真是岩石做的,也能掏出一個洞來。   程宗揚暗道:只要刺瞎它一隻眼睛,不怕它不從沉睡中醒來。到時候鬼巫王想合體,要面對的就是一條發狂的怒龍。   程宗揚深深吸了口氣,穩住心神,然後拔出鋼刀。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頭髮都豎了起來。   那只生物眼瞼忽然一動,向上翻起,露出一隻巨大的眼珠。它的眼球呈現出金屬般的銀白色,瞳孔如同黑色的巨潭,望不到盡頭。   在它瞳孔中央映著一道清晰的人影。那人衣衫襤褸,手臂和肩膀被鮮血染紅,曾經多餘的贅肉消失不見,露出肌肉結實的線條,頭髮已經長及脖頸,面頰變得削瘦,表情多出幾分堅毅,但唇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壞笑……   恍惚中,程宗揚看到自己從前的影子。一個平凡的小職員,像螻蟻一樣在人海中掙扎,尋找一滴屬於自己的蜜糖。   程宗揚挺身揮刀,朝自己的影子劈去。   巨龍漠然垂下眼瞼,鋼刀劈在岩石般的眼瞼上,隨即反彈回來,僅僅留下一道細微的白痕。   巨龍鼻中發出一聲低沉的轟鳴,接著一股狂風陡然捲起,洞窟瞬間變成暴風的世界,強大的氣流奔突湧動,使人無法站穩。程宗揚不得不把鋼刀插進巨龍鱗片的縫隙裡,兩手握緊刀柄。   耳膜被奔雷般的風聲震動,片刻後,程宗揚才聽到樂明珠的驚叫。她雙手緊緊抓住一根龍鬚,身子被吹得飛起。那條鮫綃被氣流扯得幾乎從她的胴體上滑脫,大半乳峰暴露出來在風中搖動。光滑的龍鬚無法握緊,樂明珠身體一點一點後滑欲去。   「別慌!握緊!」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用力釘入巨龍的鱗片,像攀巖一樣貼著鱗片朝龍頸攀去。   樂明珠嚇得「哇哇」直叫,鮫綃打結的尾端鬆開,雪白的臀部裸露出來,光潔的身體彷彿一條光溜溜的美人魚,在空中游動。   程宗揚拔出匕首,身體剛一抬就被氣流捲起。他順勢抱住樂明珠纖軟的腰肢,右手一揮,匕首釘入龍鱗,身體逆風飛起。   氣流在洞窟中激盪,洞壁上的青苔凹陷下去,透明的龍涎從青苔的縫隙中擠出,緩緩向下流動。氣流旋轉著湧入深井,隱約能看到平台上幾個正試圖攀緣下來的人影低頭躲避著氣流。   突然間,呼嘯的狂風猛然停止。程宗揚兩耳的轟鳴聲仍在持續,樂明珠渾身冰涼,緊緊摸著那根龍鬚,偎依在他懷中。   程宗揚鬆開發酸的手臂,在巨龍頸上喘息片刻,然後揮刃斬斷那根被小香瓜看中的龍鬚,「拿好。」   「剛才是它在呼氣嗎?好厲害啊……它為什麼沒有吸氣?是不是另一隻鼻孔在吸?它是不是還在睡覺?為什麼不醒?」   樂明珠驚魂甫定,嘰嘰喳喳拋出一串疑問。   「大概我們兩個太小了。就像一隻螞蟻落在你身上,你也不會理它吧。」   程宗揚拿著那根龍鬚,試著打了個結。龍鬚有拇指粗細,色澤蒼黑中微微發藍,質地柔軟而富有韌性。他把龍鬚結在樂明珠腰間,但小丫頭又改了主意,指著巨龍嘴側那條鯉魚一樣的軟須,說道:「我要那個!」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它比你人都粗,拿得動嗎?」   樂明珠興奮地說:「我可以把它它背回去啊。那些小師妹們看到它,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   程宗揚被她興奮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先想想怎麼幹掉它吧!」   「你不是扎它眼睛了嗎?」   「太硬了,沒砍動。」   樂明珠想了一會兒,「我們可以從它耳朵裡鑽進去!」   這個主意不錯,不過巨龍頭顱嵌在山體中,耳朵被堅硬的玄武岩堵住,想從岩石間開出一條路通到它的耳朵,大概需要兩個人鑽上一個月。   「鼻子也可以啊。」   「瞧見剛才的風了嗎?它都不用打噴嚏,只要呼口氣就把我們吹跑了。」   「嘴巴!」   程宗揚打量了巨龍一會兒,小聲道:「記得以前的祭品嗎?這裡連根毛都找不到。我敢肯定,咱們兩個加起來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連續幾個主意都被否定,樂明珠不高興地說:「只讓我出主意,你怎麼不想呢?不知道動腦筋很累的嗎?」   程宗揚抬頭望著嶙峋高昂的龍角。那條巨龍呼吸間隔極長,伏在山巖間的龍首彷彿與岩石融為一體,沉沉入睡,對他們這兩隻小螞蟻不屑一顧。 「趁它沒醒,我們上去看看。」   程宗揚揪住龍鬚,挺身朝龍頸上面攀去。在兩人腳下,龍神凸起的眼睛忽然一動,眼瞼微微睜開一線。   一點明亮的光芒在龍神眼前出現,彷彿像夜空中閃爍的寒星。   謝藝像獵豹一樣半伏著身體,然後側身疾掠,手起刀落,砍斷一名鬼武士的大腿,隨即與一隻魘魅絞殺在一處。那些魘魅來去無聲,每一隻都有著非人的力量,即使謝藝應付起來也頗為吃力。   一隻魘魅突然在洞口附近出現,繞過凝羽,撲到武二郎身上。武二郎一條手臂雖然被陰煞吸食而肌肉萎縮,身體的力量卻絲毫不減。他低吼一聲,沉腰坐馬,生著虎斑的肩背一側,將魘魅撞出丈許。   魘魅飛向一叢斜生的石筍,眼看尖利的石筍就要刺穿胸背,魘魅胸口忽然裂開,任憑石筍從胸口穿出。它站起身,將身體從石筍上拔出,只有眼白的雙眼泛起血光,胸部的傷口緩緩癒合。   「啵」的一聲輕響,彷彿密封的紙盒被人刺穿。魘魅身體一晃,撲倒在地。小紫笑靨如花,細白的纖指從魘魅腦後一個隱密的部位拔出。「又死了一個呢。 」小紫美妙的童音響起,笑吟吟道:「神聖無比的鬼巫王大人,你的奴僕越來越少了呢。」   「無知的蠢才。我征服的部族像天上的星辰一樣多。」   鬼巫王抬起雙手:「大地與星辰的力量都將為我而戰!」   鬼巫王挺起胸膛,身上黑色的鎧甲與琥珀般的祭台光輝交織在一起,散發出金屬般烏亮而深邃的光芒。他抬起左腕,右手拿起鬼羽劍,劍鋒緩緩切開蒼白皮膚下暗青色的血脈。   「東宮蒼龍,列星成陣!」   鬼巫王喝道:「角木蛟!」   泛著金屬般暗紅光澤的血珠從劍鋒下滾出,鬼巫王面沉如水,輕若羽毛的鬼羽劍輕輕一振。   「天田!」   一顆碩大的血珠飛出,懸浮在他身前尺許的空中,不停滾動。   斗天門!」   又一滴血珠飛出。兩滴鮮血一左一右,左為天田,右為天門,如同蒼龍糾勁的雙角,結成東宮蒼龍七宿中的第一宿——)角宿。   「亢金龍!」   鬼巫王劍鋒輕振,接連彈出四滴細小的血珠。   「庫樓!攝提!貫索!飛血!」   四滴鮮血點綴出蒼龍七宿第二宿——亢宿,宛如四顆星辰依次在角宿右側弧形陳列,勾勒出蒼龍昂起的咽喉。   「氐土貉!」   「陽門!陣車!天駟!河間!西鹹!明堂!鉤鈴!列肆!」   鬼巫王每一聲喝出,都有一滴暗紅的血珠從腕間飛出,準確地飛入星位,羅列出蒼龍七宿第三宿」氐宿四星:陽門、陣車、天駟、河間,然後是第四宿∣房宿四星:西鹹、明堂、鉤鈐、列肆。   氐為天根,氐宿四星緊貼龍頸向前凸起,彷彿蒼龍探出的利爪,房為腹房,房宿四星垂直而下,猶如蒼龍強健昂揚的胸腹。   「喔!」   易彪暴喝聲中,用殘盾砍在一具屍鬼頸上。屍鬼青灰色的皮膚綻開,頭顱歪向一邊。   一隻魘魅突然出現,重重撞在易彪胸口。武二郎挺肩把魘魅撞開,然後一把抓住屍鬼,猛虎般的頭顱「砰」的砸在屍鬼腦門上,將它顱骨撞得粉碎。   易彪渾身傷口迸裂,虎目中淌下兩行血淚。坐在地上的吳戰威張手抱住他的腰,翻身用背脊擋住炎煞的一擊,衣服頓時著起火來,露出發黑的皮肉。幸好凝羽的月牙彎刀及時趕到,才救下他們兩人的性命。   謝藝刀如閃電,先盪開鬼武士的重矛,再劈開骨虎破碎的利爪,然後翻起,用刀背磕在一隻屍鬼的膝上,再與一隻魘魅硬拚一記,將它震得飛開,硬生生從群敵中闖出一道縫隙,閃身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鬼巫王身前十餘血珠宛如天空的星辰,交錯羅列,隱隱勾勒出二十八宿中東方蒼龍七宿的輪廓。   小紫目光微微閃亮,忽然彈出一枚細針,直射謝藝背心。   「心月狐!大火!大辰!鶉火!」   鬼巫王腕上接連迸出三滴碩大的血珠,每滴血珠迸出都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飛至房宿側旁的星位。大辰在左,鶉火在右,中間一顆血珠大如拇指,色澤鮮紅奪目,正是七月流火的那顆星辰:大火。三顆大星心形排列,密集地聚在一處,組成蒼龍七宿的第五宿——心宿三星。   謝藝身在半空,鬼巫王已經喝道:「尾火虎!」   「宗正!帛度!天江!天紀!杵東!九河!屠肆!市樓!異雀!」   腕上暗紅的血珠連串濺出,血光疾閃,組成第六宿——尾宿九星。九顆星辰彎曲如鉤,向上挑起,宛如蒼龍兇猛有力的尾部。   龍尾伏辰,多戰而凶,尾宿也是蒼龍七宿中最為凶險的一宿。鬼巫王接連揮出九滴鮮血,完成尾宿的排列,也耗費了大量精力,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喝道:「箕水豹!」   「孔雀!東海!占不人!」   四滴血珠飛向蒼龍七宿中最後一宿——箕宿。   箕宿四星猶如龍尾帶出的雲氣。四星一旦就位,用來召喚龍神精魂的蒼龍星陣便宣告完成。即使黑魔海天王親至,也無法阻檔他與龍神合體。   洞窟內屍骸遍佈,一具慘白的女屍僵硬地橫在地上。她雙乳高聳,乳下被摘去心臟的傷口被陰影籠罩,正是被謝藝破去心臟的女屍鬼朱諾。   就在謝藝掠過的剎那,朱諾突然抬起手臂,從腕骨穿過的鐵鏈飛砸向謝藝的面門,謝藝身體游魚般在空中一擺,避開鐵鏈。   謝藝移身的同時,小紫彈出的細針緊貼著他脖頸飛過,流星般射進鬼巫王鮮血凝成的星宿間,佔據了一個星位。 第二章f喚龍   鬼巫王血珠依次飛向箕宿的星位,第一星孔雀、第二星東海、第三星宗人,第四星星位卻被那枚小小的細針佔據,飛濺而出的血珠與細針一觸,便星星點點濺開,在空中化為無形。   鬼巫王切在腕中的鬼羽劍震顫了一下,駭人的目光射向小紫。   如果小紫直接彈出細針,他只需輕輕一拂便能把細針擊飛。但小紫狡黠地利用謝藝為掩護,細針飛到中途才突然從謝藝背後射出,使鬼巫王的蒼龍星陣僅差最後一顆星,功敗垂成。   小紫笑道:「鬼巫王大人,你流了好多血呢。」   鬼巫王面容微微抽動。此時謝藝已經甩開朱諾的纏擊,殺到面前。   凌厲的刀風撲面而來,鬼巫王昂起頭,被程宗揚削斷的髮絲獵獵飛起。   二十九滴血珠組成的陣法在他身前尺許的空中懸浮滾動,每一滴都散發出暗紅的光澤,彷彿夜空中滴血的星辰隱隱閃亮,卻因為最後一顆星位的細針而無法閃露光芒。   謝藝刀光乍然亮起,像閃電一樣照亮了鬼巫王的面孔,幾乎映出他皮膚下蒼白的顱骨。   「星月湖謝藝,送鬼巫王大人上路。」謝藝沉聲喝道:「此去黃泉,已無多時!」   鬼巫王面冷如冰,腕間的鬼羽劍陡然爆出一團帶血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奪目的電光,絢爛無匹,迎向謝藝的刀鋒。   刀劍相交,謝藝抓住鬼羽劍轉瞬即逝的細微破綻,刀尖一旋,破入劍光,斬在鬼巫王握劍的掌上。   鬼羽劍「鏘啷」落地,鬼巫王手背由指到肘多了一條細細的血線,接著迅速變得殷紅。   謝藝一刀斬落鬼巫王的長劍,隨即回刀朝他頸胸挑去。   鬼巫王手臂仍保持著握劍的姿勢,斜斜伸出。他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越來越大,最後瘋狂地大笑起來。   謝藝瞳孔陡然一縮,只見鬼巫王右手溢血的中指按住那枚細針,指尖正點在箕宿第四星的位置,一滴鮮血從他受傷的手指流入星位。   鮮血組成的蒼龍七宿剎那間活了過來,龍角飛揚、龍亢高昂、龍爪威探、龍胸怒   張、龍心收攏、龍尾舞蕩,帶著箕狀的血色風雲,昂身盤繞在鬼巫王閃亮的鎖甲上。   謝藝劈往鬼巫王頸側的一刀被星陣阻擋,刀鋒發出細碎刺耳的響聲。   鬼巫王抬起滴血的手指,厲聲道:「我蒼龍星陣已成!即使九天諸神,也只能俯首退避!」   伴隨著鬼巫王的呼叫,那些妖魔般的魘魅放開圍攻的商隊眾人,彷彿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向後急速飛來。它們發出鬼叫般扭曲的嚎泣聲,被鬼巫王身畔飛舞的星宿吞噬,一隻隻化為烏有。   接著隱藏在地下的屍鬼接連破土而出,它們被蒼龍星陣強大的力量吸引,胸腔裂開,已經乾枯的心臟脫體飛入星陣。朱諾像處在狂風一樣身體向前弓起,僵硬的雙乳被扯得變形,乳頭的鐵環和鈴鐺筆直伸出,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綻開,還未成形的心臟被拉出體外。伏在地上的丹宸肢體扭曲,雪白的臀部像裂開一樣被吸得抬起。   旋轉的星陣透出血一樣暗紅的光芒,虎煞鬆散的骨爪踏入血影,白森森的骨骼變得透明,一點一點消失在血腥的星光中。炎煞火紅的岩漿像水一樣從石柱上流淌下來,匯入流動的群星中。陰煞嚎叫著想要躲開,卻被龍尾捲住,那個透明的影子像氣泡一樣鼓脹起來,「噗」的一聲輕響被蒼龍七宿吞沒。僅剩的幾名鬼武士頹然倒地,頭頂的鬼角失去光澤,變得黯淡下來。   強大的氣流像颶風一樣捲過全場,鬼巫王毫不留情地吞噬著自己的奴僕,將它們化為自己的血肉和的力量。他身上黑色的鎧甲一點一點鼓起,蒼白的皮膚浮現出龍鱗細密的紋路,在血腥的星光下泛起詭異的血光。   兩名赤裸女屍鬼俯在鬼巫王腳下,慘白的軀體彷彿塗上血光。鬼巫王張開滴血的手掌,一把抓住朱諾和丹宸的頭髮,狂吼道:「大地之下的龍神!我、南荒的主人!命令你從沉睡中醒來!」   「吞下你的祭品!將你的神力賦予你的主人!」   隨著鬼巫王的厲吼,大地深處傳來一陣震動。   「這是什麼東西?」程宗揚和樂明珠瞪大眼睛。   巨龍眼前的星芒一點一點亮起,組成星宿的圖案,在它黑曜石般巨大的瞳孔裡投   下影子,先是兩點,然後是四點、四點、四點、三點、九點、三點……最後一點隔了   片刻才出現,但它一出現,整個星圖都彷彿活了過來。   星群耀目的光芒映出巨龍厚重的眼瞼、蒼黑色的鱗片、雪亮的撩牙和它深潭般的瞳孔。   從沉睡中醒來的巨龍眼瞼慢慢抬起,等那三十顆星光組成的星宿亮度攀到最高峰,它脖頸一動,半陷在岩石間的頭顱微微抬起。成噸重的玄武岩在它巨大的頭顱前輕易破碎,山體扭曲破裂,發出恐怖的碎裂聲。   「抓緊龍角!」程宗揚把樂明珠壓到胸前,叫道:「它醒過來了!」說著弓起腰背,準備承受將要襲來的衝擊。   巨龍頭顱緩緩抬起,洞窟頂部生滿青苔的岩石□落下來。程宗揚和樂明珠緊緊擠在龍角下方的空隙中,心頭完全被震驚和恐懼充滿。   一聲高亢的龍吟響起,不知在地下沉睡多少歲月的巨龍擺動頭顱,撕開井口的岩石,昂身朝洞口飛去。無數石塊如同雨點般落下,頭頂巨大的深井被龍角撕成兩半,光滑的巖壁輕易被龍體的巨鱗擠碎。   「四哥!」小魏撲過來,把祁遠推進洞口。那道凸起的平台隨即斷裂,像一條石樑翻滾著落入井底。吳戰威靠在易彪身上,一手緊拉著站立不穩的雲蒼峰。   洞口的鐵門朝兩邊傾斜過去,然後脫落下來,重重拍在岩石上,發出一聲巨響。   龍吟聲響起,小紫臉色就變得雪白,凝羽輕輕一拉,她才退開,緊靠著背後的岩石。連一向牛氣沖天的武二郎這會兒也傻了眼,本能地把蘇荔抱在臂間,和眾人一樣盯著身後那口深井。   伴隨著悠長的龍吟,一對糾曲的龍角從井中升起,成塊的岩石從裂開的井壁上脫落,然後露出龍神像山丘一樣巨大的眼睛。   每個目睹這一幕的人都把心提到喉嚨裡,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完全被這超越自然的一幕震駭。   「走!」   謝藝掠過來,先扯起小紫往洞窟深處一拋。小紫身不由己地飛出十幾丈,眼看就要跌在石上,忽然身下一軟,身體像落在一團棉花上般輕輕坐倒。接著吳戰威、易彪、小魏、祁遠……都被一一擲來,即使傷勢最重的易彪也沒有牽動傷口。   謝藝這手功夫令眾人又驚又佩,武二郎也醒過神來。他「啪」地合上那張沒有遮攔的大嘴巴,用力抹了把口水,一把抱起蘇荔大步奔過去。   凝羽拉開小紫,自己卻沒有動。她髮絲零亂,美目緊盯著龍角,叫道:「見到他們了嗎?」   山體破碎的轟鳴聲震耳欲聾,謝藝扯住凝羽,不由分說地掠向洞窟深處。   巨大的龍首升起,隔著洞口與鬼巫王遙遙相對。   那個可供幾個人並肩通行的洞口甚至無法容納龍神的嘴巴,只能看到它巨大的牙齒在唇中時隱時現,和下頷的龍鬚飛揚。   「這……這是什麼鬼東西?」祁遠臉色發青,那條能說出花來的舌頭,這會兒一個勁兒的打結。   「龍。」謝藝簡短地答道。   「祖宗……」祁遠瞪著龍首,發出一聲驚歎。   謝藝道:「鬼巫王要與它合體?」   小紫最初的驚懼很快消失,有些不情願地說道:「這下好了,他的法陣已經結成了,過一會兒他吸取了龍神的力量,我們就等著死光光吧。」   武二郎虎著臉道:「殺了鬼巫王!」   「殺不了啦。」小紫道:「你沒看到那些鬼物都消失了嗎?他身邊的星陣比鎧甲還厲害。」   蘇荔忽然道:「那他還在等什麼?」   鬼巫王雙目泛起異樣的光彩,一向隱沒不見的鬼角此時也顯露出來。他克制住狂喜的衝動,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龍神!是我喚醒了你!這是你的祭品!拿去吧!」   鬼巫王抓住朱諾和丹宸的頭髮,把她們推向前去。   「他在等龍神上鉤。」小紫像看到什麼好玩的事物一樣,綻開一絲笑容,「她們身體裡面有毒。」   蘇荔冷冷道:「你還笑得出來?」   「反正要死了,為什麼不笑呢?」小紫嘻笑道:「蘇荔姐姐,你不如自殺好了,就算被鬼巫王煉成屍鬼也比活著強呢。」   蘇荔寒聲道:「你為什麼不去死?」   「因為小紫還小啊。」小紫踮起腳尖,貼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以為你裝得很乖,他就會放過你嗎?別做夢了,鬼巫王就喜歡玩你這樣的女人。朱諾活著的時候就被他玩了好久,肚子還被玩大了呢……」   蘇荔羞怒地挑起眉峰,抬掌朝她精緻的面孔揮去,卻被謝藝攔住。   忽然整座洞窟像要翻倒般一震,龍神巨大的嘴巴擠進洞口。   程宗揚肩膀被滾落的岩石擦傷,血淋淋一片,幸好樂明珠用拳頭打了一記,才避免整塊岩石砸到他身上。兩人藏在彎曲的龍角下面,樂明珠一疊聲問:「痛不痛?痛不痛?」   程宗揚咬牙動了動肩膀,都是皮外傷,並不嚴重。樂明珠正要為他裹傷,卻驚叫一聲。   巨龍頭顱昂起,伸進洞口,彎曲的龍角頂進岩層。岩石紛然碎裂,被龍角劃出兩道深痕,巨大的山體朝兩人直壓下來。兩人急忙躲在龍角後面,背脊貼緊龍角,看著粉碎的岩石從身邊劃過。   鬼巫王週身旋轉的星陣流溢出血泊一樣的紅光,東宮蒼龍七宿龍角、龍亢、龍爪、胸房、心臟、龍尾、箕雲,首尾相連,猶如一條赤紅的血龍盤在他身上,在他黑色的鎧甲上翻滾游動。   鬼巫王盯著靠近的龍神,神情越發亢奮,蒼白的面孔露出病態的紅色。忽然他昂首發出一聲狂吼,「你看到了嗎!我比你希望的更加強大!連上古的龍神也拜服在我的腳下!殤侯!我會讓你看到一個嶄新的南荒!比你夢想得更華麗!」   咆哮聲中,鬼巫王把兩具美艷的女屍鬼推向龍神:「拿去吧!」   鬼巫王張開雙臂,握住身旁盤旋的星辰,迎向即將與自己融為一體的巨龍,胸腔深處發出低沉的轟鳴。「把你的力量交給我!」   龍神岩石般的眼瞼翻開,巨大的眼珠停在鬼巫王身上,然後嘴側軟須輕擺,不屑地將朱諾和丹宸彈開,接著張開巨口,寬闊的龍舌朝鬼巫王捲去。   沉浸在狂喜中的鬼巫王神情大變,大理石般蒼白的面孔一瞬間露出驚恐欲絕的表情。他大叫著拔出鬼羽劍想阻擋巨龍的長舌,但身旁旋轉的星陣陡然收緊,蒼龍七宿如同一道血珠組成的血色枷鎖,將他身體牢牢捆住。   龍首將一連串鐘乳石撞得粉碎,巨大的嘴巴張開,露出彎刀般的龍牙和深不見底的咽喉。   鬼巫王表情扭曲,他的四肢被自己施展的星陣緊縛著,手指握緊鬼羽劍,卻怎麼也拔不出來。   龍神巨大的嘴巴一口吞下鬼巫王,然後像山一樣合上。   「格」的一聲,巨龍的嘴巴像咬到硬物一樣停住。   鬼巫王額上金色的鬼角伸出,卡在龍神的齒縫中。他咬緊牙關,蒼白的面孔透出暗紫的血色,被斬斷的頭髮披散下來,黑色的鎧甲一塊塊鼓起,又被星陣縛得凹陷下去。   巨龍牙關慢慢合上,鬼巫王握緊劍柄,渾身的骨骼格格作響。忽然「卡」的一聲,鬼巫王頭頂的鬼角折斷。   「黑——黑魔海!該死的騙子!我作鬼也!」鬼巫王瘋狂的叫聲驀然斷絕,龍神嘴巴合攏像品嚐美味一樣,眼睛微微閉上,齒間發出格格的碎響。   「叮」的一聲,鬼羽劍從龍神齒間滑落掉在石上,劍鋒殷紅的血跡彷彿被抽乾鮮紅,變得烏黑。   「吁……」冥冥中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彷彿在為鬼巫王送行。   「這……這……」祁遠舌頭打結得更厲害了。   突如其來的異變,不僅每個人都呆若木雞,連小紫也一臉發怔,完全被這意外的一幕驚呆了。   鬼巫王為了這一天已經籌備了多年——吸取龍神的力量,成為南荒無可匹敵的王者。誰知道鬼巫王召喚出的龍神卻把他本人一口吞食。鬼巫王的血肉、靈魂和力量,都成為龍神的祭品。   巨大的碎石從洞窟頂部掉落,在巨龍蒼黑色的鱗甲上碎裂開來,一塊塊滾入破裂的深井。龍神昂起頭,喉嚨微微一動,將口中的食物吞嚥下去,然後沉重的眼瞼低垂下來。   正當眾人以為龍神又陷入沉睡時,龍神眼睛忽然張開,巨大的眼球透出一縷異樣的光彩,原本冷漠的眼神變得凶狠而惡毒。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小紫第一個反應過來,她轉身朝洞口的台階奔去,嬌叱道:「是鬼巫王!他與龍神合體了!」   巨龍發出一聲巨吼,眾人被強大的氣流拋起。祁遠一聲怪叫,中箭的肩膀狠狠撞在巖壁上,若不是樂明珠已經取出箭頭,他這條膀子便廢了。   武二郎怪叫道:「不是鬼巫王和龍神合體嗎?怎麼反過來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已經裂開的深井向下倒塌,龍神龐大的軀體從地層深處脫出,帶著紛飛的岩石衝出地窟,巨大的力量使整個鬼王峒都為之傾頹。   程宗揚和樂明珠緊緊攀著龍角,看著那口深井在腳下飛速遠離。巨龍破開岩層在山體中穿行。他們看到山體整片整片地崩裂碎落,深陷地下的鬼王宮被龍神龐大的身軀帶得傾斜,那些精心雕刻的石像像細小的棋子一樣碰撞在一起。   忽然眼前露出暗紅的火光,龍首衝開最後一層山巖,從鬼王峒的山峰一側伸出。   無數碎石從巨龍龐大的軀體上滾落,鬼王峒巨大的山體破開一個大洞,峒後的深淵像被刀鋒切開,佈滿交錯的裂縫,橘紅色的岩漿潮水一樣沿著裂縫奔湧而出,碰撞著迸出巨大的火球。   龍神巨大的龍爪抓住山體,眼中透出惡毒的光芒。在它身下,整座鬼王峒火光四起,目光所及到處是奔湧的岩漿,不多時就變成一片火海。倖存者像螻蟻一樣從洞窟中湧出,發出恐懼的叫喊,不辨方向地相互碰撞著亂成一團。大地震裂的轟鳴聲與人們的慘叫交織在一起,如同末日降臨。   枝狀的龍角向後彎曲,在龍角下形成一個狹小的空間,程宗揚和樂明珠擁抱著躲在裡面。龍神一路破巖而出,紛落的岩石都被龍角擊碎,兩人幸運地沒有受傷。   地底奔湧出的岩漿越來越多,火紅的光芒奔湧著,像燃燒的血池將鬼王峒的山峰包圍起來。無數細小的人影從破碎的山體中四散逃出,靠近山腳的人群來不及逃避,隨即被奔湧岩漿吞沒,爆出一個小小的火球,像螞蟻一樣掙扎幾下就沒入火海。   鬼王峒山體大半被龍神破壞,露出蜂窩狀的內部。幾匹健馬嘶鳴著從洞窟內奔出,程宗揚認出是商隊的馬匹,領頭一匹毛色烏亮,正是自己的黑珍珠。幾塊巨石□落下來,黑珍珠靈巧地一躍,跨過巨石,後面一匹卻被擊中,滾入山下的岩漿中。   終於,幾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謝藝從碎石間掠出,流星般在傾頹的岩石上飛馳。這時程宗揚才看出謝藝真正的底子,這樣山崩地裂的巨變,他仍能從容飛翔,似乎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他的自由。   武二郎更猛,他一手挾著易彪,一手挾著吳戰威,肩膀上扛著雲蒼峰,手裡還抓著蘇荔的手腕,帶著四個人如風一樣闖出來。   「凝羽!」程宗揚大聲叫道。   「小紫!」樂明珠也在旁邊喊。   謝藝倏忽停下腳步,朝他們比了個手勢。祁遠和小魏陸續逃出來,接著小紫躍上地面,一邊掠向高處,一邊四處張望,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樂明珠大叫著朝她揮手,小紫揚起臉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最後一個上來的是凝羽,她衣衫幾處著火,連鬢髮也被燎去一截,白玉般的臉頰上潑著幾滴鮮血。   程宗揚兩手放在口邊,叫道:「凝羽!我在這裡!」   凝羽抬起臉,露出驚喜的表情。她大聲說了幾句,程宗揚一個字都沒聽見,只好伸伸胳膊和腿腳,表示自己安然無恙。   山體傾頹,大地沉降,震天的轟鳴中卻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   「親娘哎……」那聲音撕心裂肺地叫道:「救命啊……」   那聲音帶著哭腔,聽在耳中,讓程宗揚油然生出一種想打人的衝動。   「我是不是耳鳴了?」程宗揚疑惑地說道。   樂明珠道:「我好像也聽到了呢,像是朱老頭的聲音。」   程宗揚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怎麼可能!那老傢伙不是死在洞裡面了嗎?」   樂明珠望著紛亂的人群:「好像很近呢。」   「救……救命啊……」   程宗揚心裡忽地一動,他一手攀著龍角低頭望去。朱老頭像只跳蚤一樣吊在龍神頸旁,兩手緊緊傷著龍鬚,翹著山羊鬍拚命呼救。   程宗揚收回腦袋,樂明珠道:「怎麼了?」   「哈哈,我眼花了。沒事,沒事。」   「救命啊!」   「咦?」樂明珠伸長頸子,眨了眨眼睛,「好像在那邊呢。」   程宗揚拉住她:「那邊沒人。」   「小程子……救命啊……」   「我聽到了!真的是朱老頭!他在叫你呢!」   「不可能,你肯定是聽錯了。」程宗揚皺起眉頭,一臉凝重地說道:「我看這條龍很麻煩……」   「小程子……救命啊……我在這兒呢……」   程宗揚充耳不聞地說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麼保住性命,從這兒逃出去。」   「小程子……我……我看見你了,哎喲!別踩,是我!朱八八啊……」   「八你個頭啊!。」程宗揚一臉不爽地踢了踢龍鬚。   樂明珠探過身子,「他真的在這兒呢!」   「我是朱老頭!朱老頭啊!救命啊……」   程宗揚假意低頭看了一眼。「哎呀,原來是你啊,怎麼在這兒呢?」   朱老頭帶著哭腔喊道:「小程子……瞧在咱們這一路同行的面子上,拉老頭一把啊……」   程宗揚為難地說道:「不是我不想拉你,這上面……實在是沒位置了。」   「我來!」樂明珠擠過來,「抓緊啊!」一邊說,一邊兩手交替拉動龍鬚,把朱老頭拉了上來。   朱老頭死狗一樣趴在龍鱗上,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第三章f破峒   程宗揚堆起笑臉,「朱老頭,哪陣風把你吹來了?氣色很好嘛。」   「我是招誰惹誰了?」朱老頭哭喪著臉道:「好不容易找個橋縫躲著,橋卻塌了。幸好俺手快抓了根龍毛,要不老頭就見不著你了……小程子,老頭可想死你了啊。」   「可不是嗎,我也想死你了。」程宗揚拍了拍老頭的肩膀,「這龍怎麼突然醒過來?鬼巫王呢?他搞出什麼狗屁法術?」   「鬼巫王?被這傢伙給吞了!」   「什麼!」程宗揚失聲道:「它把鬼巫王吞了?」   「可不是嘛。」朱老頭痛心疾首地說道:「你是沒看見哪。慘!真慘哪!打鳥的讓鳥給啄了,你說這算哈事呢?」   朱老頭哀聲歎氣地說:「鬼巫王那憨貨,做夢都想跟龍神合體。這下倒好,弄到龍肚子裡跟龍神一塊兒過日子去了。我就知道,黑魔海那幫孫子沒一個好鳥!打一開始就揣著賊心!欺負鬼巫王那憨貨不懂事,說是幫他,把他騙得死死的。」   樂明珠道:「鬼巫王真的被它吃了?」   「渣都沒啦!你是沒見到,鬼巫王搞的那個什麼蒼龍星陣!那玩意兒!七宿齊出!嚇得俺腿都軟了。結果沒收掉龍神,反倒把自己搭了進去。合體是合體了,可把自己合給龍神了。搶雞不成,連米缸都賠出去了。慘啊……」   程宗揚小心地拍了拍龍角。鬼巫王那傢伙竟然變成這樣子,恐怕他自己也沒想到吧。   「你說這都是黑魔海搞的鬼?」   「可不是嘛!」朱老頭吹著鬍子說。   「為什麼他們要扶植鬼巫王呢?黑魔海這麼厲害,自己來不是更方便嗎?」   「南荒這鬼地方,邪氣太重!」朱老頭抹了抹嘴角的唾沬星子,「幾百個部族看外人都跟看賊一樣!誰願意聽外人的?黑魔海自己做,這活兒不好幹啊,他們先弄出個鬼巫王,把南荒的部族吞併得差不多了,再教鬼巫王那憨貨玩什麼蒼龍星陣,把鬼王峒底下的龍神給召出來。這下可好,鬼巫王沒了,龍神也被那幫孫子收了,要不是撞到你們這幾個外人,神不知鬼不覺就把南荒弄到手。高!真高啊。」   朱老頭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身下的巨龍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吼聲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程宗揚急忙攀住龍角,「它不會是聽懂了吧?朱老頭,這傢伙這會兒是鬼巫王呢?還是龍神?」   朱老頭面如土:「這我哪兒知道?如果是鬼巫王,它可不會放過你啊,小程子。」   龍神用狠毒的目光盯著鬼王峒蜂擁而出的奴隸,它的頭顱已經昂到山腰,尾部還留在地層深處,龐大的軀體覆蓋著蒼黑色的鱗片,背部生著暗紫色的龍鰭,如同從地底鑽出的洪荒巨獸。   從鬼王峒逃出的倖存者被這一幕震駭,本能的敬畏使這些來自南荒不同部族的人紛紛跪下,朝龍神頂禮膜拜,祈求它的饒恕。   程宗揚暗叫不妙,鬼巫王變成這副鬼樣子,肯定對自己這幫人恨之入骨,南荒人卻把它當成神明,不用打就先敗了。   程宗揚聚起功力,放聲喝道:「南荒的子民們!鬼巫王已經被這條妖龍吞掉了!它還要毀掉南荒!我命令你們!拿起你們的武器,殺死它!」   短暫的驚愕之後,幾名倖存的部族首領首先反應過來。他們敬畏地看著龍首上的主人,然後大聲下令。剩下的南荒人如夢初醒,紛紛拿起兵刃,瘋狂地朝龍神衝去。   地下發出令人心悸的碎裂聲,接著地面裂開,一隻龍爪從地層中伸出,在虛空中一按,龍神昂起頭,沿著鬼王峒刀鋒般的山體盤旋而上。它巨大的軀體連綿不絕地從地底伸出,岩石在它鱗片上紛然破碎,整座鬼王峒都為之震動。   龍神一直升到山峰頂上,然後一爪扣住傾斜的山體,龐大的軀體在岩石上磨擦著,留下深深的凹痕。它威嚴的頭顱在刀尖般的山峰頂部昂起,對著黑色的天幕發出一聲怒吼。   大地裂開,沸騰的岩漿四處奔湧,橘紅的火光佔據了整個視野。程宗揚從龍首往下看去,鬼王峒龐大的山峰如同火海中的孤島,又彷彿一柄在熔爐中冶煉的彎刀,浸沒在翻滾的岩漿中。   岩漿不斷上升,吞噬著殘存的山體。鬼王峒彷彿燃燒的地獄,空氣中充滿硫磺的氣息。南荒的奴隸們挽起弓箭和他們能找到的所有武器朝龍神攻擊。   巨龍龐大的軀體盤在山峰上,一半軀體仍留在岩石中。岩漿順著它的鱗片湧出,地面向下沉降,整座山峰漸漸向一側傾斜。再過不了多久,整座鬼王峒都將墜入奔湧的岩漿裡。   龍神扭過龍首,蒼黑的瞳孔帶著無比的厭憎和恨意盯著身下崩潰的世界,然後昂身而起,朝鬼王峒沒有光明的天空飛去。   大地深處傳來震雷般的轟鳴,龍神巨大的軀體脫出岩層,長長的尾部夭然舞動,燃燒的岩石從它軀體上滾落,墜入岩漿,濺起一片片火光。它毫不停頓地撲上鬼王峒的天空,用龍角和龍爪撕開頭頂的大地。   岩石和泥土伴隨著強烈的氣流雨點般灑落,程宗揚緊緊摟著樂明珠,用肩背承受著紛飛的土石。朱老頭趴在龍角下,嘴裡不停叫著「菩薩啊,親娘哎……」忽然,一道刺眼的光芒從巨龍角上的泥土中射出。   陽光億萬年來第一次射入鬼王峒,明亮得令人眩暈。巨龍咆哮著撕開大地,龍軀蒼黑的鱗甲帶著墜落的火光,掀開厚厚的泥土,從地底蜿蜒飛出。   程宗揚眼酸得幾乎流淚,片刻後才適應了眼前的光線。   陽光下,天地萬物都鮮明耀眼。頭頂是碧藍的天空,大地上繁茂的森林在陽光下一片青綠,白色的鳥群從林中飛起,盤旋著飛向遠處連綿的山巒。   大片大片的鮮花在草叢間盛開,空氣中也不再充斥著死亡和腐敗的氣息,到處浮動著醉人的花香和陽光的味道,美得令人眩暈。   看慣了鬼王峒單調而沉重的黑色,眼前一瞬間被鮮艷的色彩佔據,程宗揚重重吐了口濁氣,讓清新的空氣充塞胸臆。   樂明珠纖柔的髮絲在頸中飛舞,帶來酥癢的觸感。小丫頭幾乎忘掉了龍神的威脅,圓圓的面龐滿是興奮的神情。她攀著龍角低頭朝下看去,就像第一次坐雲霄飛車的小女孩一樣,發出半是驚恐半是興奮的叫聲。   說實話,坐在龍首上可比雲霄飛車刺激多了。龍神頭顱一擺,就擺動出上百公尺的幅度,刺激的程度足以讓人心臟都跳出來。但小丫頭一點都不怕,反而興高采烈。   巨龍強勁有力的尾部從地下甩出,將地面撕出一個方圓數里的巨大裂口。深埋在地底的鬼王峒億萬年來第一次暴露在陽光下,奔湧的岩漿彷彿燃燒的湖泊,吞噬著傾頹的山峰。   失去目標的倖存者拚命向高處攀去,但他們唯一能依靠的山峰卻在向下沉陷,無論他們逃到哪裡,也無法避免被岩漿吞噬的結局。   在地底沉睡萬年的巨龍衝出岩層,在天空中越飛越高。樂明珠緊張地攀著龍角,不時發出興奮的驚叫。朱老頭縮成一團,恨不得整個人都鑽到龍鱗下面。   龍神一直飛到天際,直到鬼王峒的裂口看來只剩下碗口大小才停下來。四周的雲氣彷彿被龍神的力量吸引,潮水般湧來,圍聚在它蒼黑的軀體旁。雲氣越聚越多,晴朗的天空在雲層遮蔽下迅速變得陰暗。   龍神嘴側兩條軟須上下浮動,眼中寒光四射。它呼出的氣體融入雲霧,雲層越發濃密,白色的雲團迅速凝聚成濃重的烏雲。   龍神利爪撥開雲層,巨大的鱗片在雲中時隱時現,然後咆哮起來。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暴雨傾盆而下。   密集的雨點湧入敞開的鬼王峒,落在火紅的岩漿上,化為一股白煙。龍神擺動著龍尾,雲層滾滾翻動,雨勢越來越大。   程宗揚渾身都被大雨淋透,肩膀的傷口一片痛楚。透過雲層能看到鬼王峒奔湧的岩漿在雨水沖刷下漸漸停止流動,火紅的色澤變成暗紅,又冷卻為岩石的黑色。那起岩石仍保持著奔湧的形狀,彷彿一片凝固的波濤。   倖存的南荒人並沒有幸運太久,暴降的雨水迅速氾濫成災,剛經歷過烈火焚燒的人群很快被洪水吞沒。   暴雨中,龍神巨大的頭顱低昂下來,盯著山峰上一群人影,然後探出鋒利的前爪,朝人群抓去。   人群中傳出一片慘叫,被龍爪掃中的人群肢體紛飛,大片大片的鮮血噴濺出來。龍爪揮擊的前方,一個身影正在岩石間飛馳,離爪尖越來越近。   在龍爪觸及腰背的剎那,謝藝忽然退身,擰腰雙手握住刀柄,刀鋒避開鋒利的龍趾,從它爪根結合處破入鱗甲,硬生生劈入尺許。   巨龍怒吼著爪尖一挑,謝藝身體彈丸般飛出。   鬼巫王的意識融入龍神體內,同時也將他對商隊眾人的刻骨仇恨烙入龍神腦中。它的爪尖被謝藝刺傷,雖然這樣的傷口對它龐大的軀體而言微不足道,但足以引起龍神的憤怒。   龍神再次伸出前爪,巨大的爪影遮住天空,彷彿一道山脈從天而降,將謝藝和他旁邊的商隊同伴籠罩在爪影下。眾人面露懼意,連蘇荔眼神都變得絕望。   武二郎放開蘇荔,暴喝聲中,週身骨骼發出一串炸響,身形迅速膨脹。他額頭凸起,口中抽出兩對虎齒。被陰煞咬過的手臂肌肉重新鼓起,身上的衣物不堪重負地迸裂開來,露出肌肉糾結的強健軀體。   武二郎精赤著上身,發出一聲虎嘯,身上金黃的虎斑四處擴張,蜿蜒著覆滿皮膚,如同一頭斑斕猛虎咆哮著衝向巨龍。   龍神低下頭,不屑地盯著化為虎形的武二郎。武二郎身形膨脹將近一倍,野虎般掠過山體,與撲下的龍爪撞在一起。   「喀」的一聲,龍神魔隼般的爪尖裂開尺許長一條裂縫,武二郎也被這股巨大的力道震得倒飛出去。   龍爪略微一阻,籠罩在爪影下的眾人趁機逃脫。龍神須鱗怒張,那些被它巫術操控卻效忠於程宗揚的南荒奴隸從四面八方展開攻擊,龍神金屬般的鱗發出連綿不絕的響聲。   武二郎像頭猛虎般一挫,然後翻身躍起,他「嘿」的一聲,抱起一塊牛犢大小的岩石,將這塊重逾千斤的巨石舉過頭頂,奮力朝巨龍眼睛砸去。   龍神頭顱微擺,牛犢大的石塊砸在它鼻側的鱗片上紛然碎裂,雨點般灑落下來,堅硬的龍鱗也被砸得凹陷。龍神眼中騰起怒火,龍爪撲上山體,帶來地震般的撞擊聲。   碎石紛飛中,一條猛虎般漢子攛出,密集的勁氣交擊聲連串響起,武二郎赤手空拳,狂喝著擊向巨龍的利爪。   武二郎一連數拳都打在巨龍趾爪相接處的同一個部位,龍爪堅逾鋼鐵的鱗片裂開一道細縫,邊緣捲起。   受阻的巨龍愈發憤怒,它頭顱低垂,身體浮在空中,長長的龍尾一直伸入雲層,左爪攀住傾斜的山體,右爪揚起,要將這只該死的小蟲子拍死。   「抓住我!」   程宗揚鬆開龍角,翻身朝龍首下方掠去,樂明珠連忙抓住他的腳踝。   朱老頭嚇得臉都白了:「小子,你不要命了!」   程宗揚身體倒懸,雙手握住刀柄,力貫雙臂,朝巨龍眼球挑去。巨龍頭顱一擺,程宗揚身體盪開,刀鋒刺在巨龍眉骨上,被它堅硬的鱗甲彈起。樂明珠驚叫一聲險些脫手。程宗揚顧不上害怕,叫道:「用那根龍鬚綁住我!」   樂明珠叫道:「你要做什麼?」   程宗揚指著巨龍蜿蜒的鼻樑:「順著那裡能爬到它眼睛旁邊!把我放到它的眼角,只要它睜開眼睛,我就讓它變成一條瞎龍!」   樂明珠尖叫道:「小心!」   巨龍利爪揚起朝額上的程宗揚抓來。就在這時,「叮叮叮」一串金鐵交擊的脆響密集響起,龍神臉上立刻多了一片弩矢。   勁弩從頭頂雨點般飛來,那些弩矢鋒利異常,雖然沒能穿透龍神的鱗甲,但每一枝都深深釘入鱗片。其中一枝弩矢長及兩丈,比尋常用的長矛還粗了幾倍,準確地射在巨龍嘴側沒有鱗片覆蓋的部位,綻出一片血花。   負痛的龍神弓起身體,發出一聲龍吟。彷彿回應它的咆哮,密佈的烏雲中射下無數閃電,大地為之震動,裂縫邊緣一棵千年巨松被閃電擊中,像火炬一樣燃燒起來。 「第二組!射!」   隨著一聲號令,又一片勁弩飛來,目標是龍神的眼睛和鼻樑。   朱老頭怪叫著險些被一枝流矢射中,連滾帶爬地鑽到另一側龍角後面,蜷著身瑟瑟發抖。   程宗揚抬起頭朝弩矢射來的方向望去。覆蓋在鬼王峒上的地面原本是一片森林,此時地面被龍神撕開一條長達數里的裂隙,成片的樹木與泥土一同陷入地層。   斷裂的森林邊緣立著一支陌生的軍隊。他們身穿黑色的布衣,每三十人一組分成六個方陣,在暴雨中仍站得絲毫不亂。每一組都有二十名弩手,剩下十人守著中間一架巨弩。   那架巨弩寬及丈許,長度更是超過兩丈,放置在槽中的弩矢由整棵松木削成,表面塗成黃色,鐵製的弩首兩翼張開,寬及兩尺,散發出令人戰慄的寒光。   「大黃弩!」程宗揚失聲叫道。   「好厲害的弩。」樂明珠小臉雪白,這一輪勁弩如果朝自己射來,最多只能避開其中的一半。   程宗揚緊盯著那架巨弩,驚愕之餘又疑惑不已。他曾在資料上見過這種弩,雖然僅僅是文字記載,可第一眼看到這架巨弩,他就斷定這是傳說中的勁弩。   大黃弩!車弩中最兇猛的一種。這種弩是漢軍最犀利的遠程武器,曾有過用大黃弩一箭射塌城牆的紀錄,堪稱冷兵器時代的神作。   可是一支有所編製的漢軍為何會在偏僻的南荒出現?而且還幫自己攻擊龍神?   難道是……程宗揚心頭閃過「黑魔海」這三個字,立即朝那些陌生的軍士望去。   來到這個世界,自己見過不少軍隊,每支軍隊都有自己鮮明的特點。這支軍隊沒有帶甲,無法從鎧甲的形式判斷他們的身份,雖然使用漢軍才有的大黃弩,但他們的佩刀刀形狹長,顯得輕快靈便,而漢軍最典型的配備是長達一公尺、剛猛強勁的環首刀。   漢軍使用的大黃弩通常用牛馬絞動弓弦,這支軍隊完全是依靠人力。兩名軍士負責搬運弩矢,一名軍士負責瞄準,餘下七人絞動弓弦,將放在矢槽中的大黃弩迅速拉緊。   黑魔海的人總不可能站在自己一邊,攻擊龍神吧?謝藝曾經說過,黑魔海的勢力十幾年前被岳帥連根拔起,不可能這麼快就建立起一支軍隊。   一名指揮官站在這支陌生的軍隊前大聲發號施令。兩個準備好的方陣瞄準巨龍的眼睛和嘴巴,弩矢撕開雨幕,帶著尖銳的響聲飛向龍神的頭顱,其中兩枝大黃弩分外醒目,即使以龍神之威也不能無視它的鋒芒。   巨龍鬚齒怒張,咆哮著揮出利爪,一爪將那兩枝飽含威脅的大黃弩擊開,一爪撲向鬼王峒,龍爪一按一抬,爪下便多了數十具碎裂的屍體。   殘存的南荒部族從下仰攻,他們或是放箭,或是擲矛,更多的則像螞蟻一樣攀俯在巨龍身上,在它堅如金石的鱗片上刀砍斧劈。雖然他們武器不夠犀利、力量不夠強大,但勝在人數夠多,數十人合力,時不時地從巨龍身上剝下一片鱗甲。   那支陌生軍隊的六個方陣分為三組,持續對龍神造成威脅。他們的弩矢銳利異常,大黃弩更是不可小覷。   雖然與龍神龐大的軀體相比,兩丈長的大黃弩就像根牙籤,但只要射中就能撕開龍神的堅甲,帶出一片血花。   「鬼巫王!」程宗揚大聲喊道:「你已經變成這副鬼樣子,還能做什麼?就算你能統治南荒,就算你在南荒無敵,你還能做什麼!還有人會把你當人嗎?你永遠都是一條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龍神蜿蜒的軀體一震,然後發出一聲怒吼,龍尾脫離雲層,在鬼王峒的山峰上盤旋翻滾。每一爪揮出都收割下一片生命,不多時已撲殺了數以百計的奴隸。   謝藝身影迅捷無倫地在龍爪的空隙間飛馳,卻始終再沒有出手,目光閃閃不知在找尋什麼東西。   武二郎勢如瘋虎,狂呼惡戰,獨自牽制了一隻龍爪。在他的重擊下,龍爪的鱗片不時破碎飛開。   越來越多的奴隸攀附在巨龍身上,弓箭和飛矛雨點般朝龍神射去。   蘇荔搶過一張弓,躍上巨石,纖手一張將彎弓張成滿月,閃動寒光的箭矢瞄向龍神兩角之間的程宗揚,然後挑起唇角,箭鏃微沉,流星般射向龍神瞳孔。   龍神本來俯首下撲張口咬向武二郎。箭鏃一點寒光襲來,它眼瞼微閉,箭矢射入眼瞼,穿透了它眼部岩石般的皮膚,阻止了它下撲的威勢。   南荒人士氣大振,一名生著狼尾的南荒勇士攀上龍神尾部,用長矛撬開堅固的龍鱗,貼著龍鱗的縫隙朝內刺去。龍神吃痛地甩動尾部,將他遠遠甩得飛出。   與龍神龐大的軀體相比,那些過往是鬼王峒奴隸的人就像螞蟻一樣細小,縱使是最勇猛的戰士也只能用生命為代價,在龍神身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傷口,但沒有一個人退縮。   程宗揚這時才見識到噬魂巫術的厲害,自己一聲令下,這些人都敢和坦克肉搏。他禁不住朝小紫看去,如果不是她,這些奴隸此時應該是和龍神一起來攻擊自己,勝負根本不用懷疑。   倖存者大多已經離開洞窟,其餘人不是被崩塌的山體砸死,就是被封在洞窟內經受岩漿和暴雨的雙重侵襲。小紫遠遠站在一旁,目光卻在洞窟間游移,似乎在找一個還沒有出現的人。   「你看!」樂明珠扯住程宗揚,用力指著遠處一個身影,「凝羽姐姐!」   凝羽立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面對著憤怒的龍神,她揚起臉,潔白的面孔在暴雨中愈發瑩潤。她朝程宗揚微微一笑,飄飛的白衣彷彿被遮掩的月光一樣漸漸散去,身形憑空消失。   「哇!」樂明珠驚叫著瞪大眼睛,「這就是凝羽姐姐的匿縱術?好厲害!」 朱老頭喉結滾動著咳出一口濃痰,呸的一口吐遠,嘟囔說:「怪好的女娃娃,就是心眼死了點兒。」   程宗揚的心懸起,顧不上理會朱老頭,叫道:「凝羽!別過來!」   凝羽搏殺的時間遠長於自己,這會兒冒險拚上最後一點餘力,萬一失手,連自保的餘地都沒有。   龍神伏下頭顱,咆哮著噴出一片烈焰。光禿禿的岩石燃燒成一片火海,幾名南荒戰士來不及閃避,頓時被烈焰焚成枯骨。   龍神頭顱抬起,避開又一輪弩矢。蘇荔射來的長箭落在尖利的龍齒上,撞得粉碎。武二郎鋼鞭般的虎尾捲住龍神的利爪,盤身撲上巨龍爪背,虎掌連擊,撕開巨龍爪背的鱗片。   龍神龐大的軀體不停翻滾,鬼王峒黑色的岩石在它鱗甲下被磨得粉碎。在它龍角上方有一片厚密的烏雲旋轉著,雲下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濃黑的雲層邊緣被陽光鍍上一道金色的光環,遠處陽光普照的森林清晰可見。這種亦雨亦晴的詭異天象,令人過目難忘。   龍神脖頸弓起,龍目歹毒地轉動著。   忽然,一個飄飛的纖影在它頭顱正前方出現。凝羽張開手,月光流動著凝成一枝光矛,然後奮力朝龍神雙目正中的部位射去。   月矛銀白的光芒在閃電間一閃而過,龍神嚎叫著垂下頭顱,兩眼正中的鱗甲破碎,濺出一團鮮血。   程宗揚嘶聲道:「小心龍息!」   龍神受傷的鼻孔張開,龍鬚潮水一樣在頷下浮動著,呼出一股強大的氣流。   凝羽真元幾乎耗盡,被這股氣流一卷,身體落葉般從空中飄落。   「凝羽!」程宗揚大叫道。   凝羽蒼白的面孔迅速遠去,程宗揚一顆心緊繃得似乎隨時都會爆裂。他盯著凝羽,看她勉力維持身體的平衡,卻在龍息中身不由己地旋轉。   「凝羽姐姐!」樂明珠伸出手想拉她,兩人卻隔著數丈的距離。   「何苦呢?」朱老頭一邊哀聲歎氣,一邊連連搖頭。   「閉嘴!」程宗揚踹了他一腳,一邊叫道:「蘇荔,」   蘇荔射出最後一枝長箭,接著飛身躍起,銀白透明的蠍尾斜掠而出,捲住凝羽的腰身。   不等程宗揚緊懸的心放下,龍神尾部一隻巨爪破開烏雲,撲向那兩具身影。它低下頭顱,染血的龍首愈發凶擰恐怖。   蘇荔髮絲被龍爪帶起的狂飆吹散,她張開彎弓將自己的釵子當成箭矢,射進龍神的鼻孔。龍神嘴側長長的軟須伸出,似乎想把她們兩個一併攬入口中。   凝羽拼盡最後的餘力凝出一面月光盾,揚手朝龍神擲去。龍神軟須輕擺,最後一隻利爪破空襲來,輕易把月光盾擊得粉碎,毫不停頓地朝兩女撲去。   一道身影沖天而起,武二郎沉腰旋身,一肘擊在龍爪上擊碎一片龍鱗,將龍爪阻緩一步,借勢向前撲出,旋風般摟住兩女。   龍爪略一停頓,再度挺出。武二郎避無可避,暴喝著弓起背脊,用虎軀承受住龍神一擊。   「篷」的一聲巨響,武二郎龐大的身影像一枚松果般拋出,身在半空就噴出一口鮮血,如同漫天血雨淋得蘇荔滿身都是,那具猛虎般的身軀失去力氣,流星般墮向地面。   程宗揚盯著跌落的武二郎,心臟也似乎跟著他的身影飛速下墜。   「第一組!」   隨著一聲號令,弩矢再次飛來。龍神威猛的頭顱擺動著,龍軀昂起,噴出的氣流將弩矢吹得七零八落,只剩兩枝大黃弩被它龍爪抓住。   武二郎重重跌進鬼王峒嶙峋的山巖間,蘇荔和凝羽幾乎同時落在他強壯的虎軀上。凝羽唇角滾出一串鮮血,面頰蒼白如雪。蘇荔一把抱住武二郎的頭顱,叫道:「武二!」   武二郎面如金紙,胸前淋淋漓漓都是鮮血。   龍神一邊應付襲來的弩矢,一邊甩動龍尾。巨大的龍軀如同一道蜿蜒翻滾的山脈,將峒上的一切碾為齋粉。幾名生著豹紋的南荒漢子被龍尾盪開,墜入峒下凝固的岩漿間,跌得粉身碎骨。   「為鬼巫王大人報仇!」   一頭白象從一座傾塌的洞窟中奔出,像背上的漢子滿面鮮血,他雙手各握一根長矛,狂吼著將一枝長矛擲向龍神。   「黑魔海的騙子!去死吧!」   「是他!那個……那個閣羅!」樂明珠訝道:「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發現自己被騙了,又逃出來。」   閣羅被鬼巫王有意支走,可能沒走到洞底就聽到鬼巫王臨死前的慘叫,發現自己上當了。可他竟然還回來與龍神搏鬥,這分勇氣也足夠對得起鬼巫王了。   龍神雙目被鮮血染得通紅,它堅硬的鱗片將閣羅的長矛彈開,接著帶鰭的長尾掃出,十幾名正在射擊的南荒奴隸一瞬間被龍尾抹平。   閣羅驅動白象,挺矛朝龍神撞去。鐵矛穿透一片綻開裂縫的鱗甲,刺進龍神身體。緊接著龍尾揮來,白象低下頭,彎刀般的象牙刺進龍體。   那頭白象雖然體型龐大,但比起龍神還差得太遠。龐大的軀體微微一晃,像一座傾斜的山丘般向後坐去,發出一聲巨大的哀鳴。   閣羅手中的鐵矛像根魚刺般彎曲過來,然後彈開,重重打在胸口,將他胸膛打得凹陷下去,接著白象沉重的軀體傾斜過來,將他壓在下面。   龍尾這一擊本來足以將閣羅連同他的坐騎碾平,卻因為眼角突然襲來的劇痛偏了少許。   程宗揚從它顱頂躍下,一刀刺進巨龍眼角,大叫道:「鬼巫王!你最後一名族人被你殺了!鬼王峒所有人都死光了!你還要鬥嗎!」   龍神眼角淌下一串暗紅的鮮血,它兇惡的瞳孔收縮尺許,轉向內側,狠狠盯著程宗揚,然後移向地上的白象。   時間彷彿停止,天空密佈的烏雲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在龍神崢嶸的角上緩緩轉動。龍神巨大的眼睛盯著白象,在它尾部的鱗片內嵌著兩根折斷的象牙,龍血順著象牙如泉水一樣淌落。弩矢不斷飛來,巨龍卻視若無睹,深黑色的龍睛彷彿被雨水淋濕。   片刻後,龍神發出一聲巨吼,天地為之震撼。   「干!」程宗揚用匕首借力,飛身躍上龍首,一把抱住樂明珠,一邊把擋路的朱老頭踢開,朝龍角後撲去。   龍神巨大的頭顱撞向山體,鱗片像黑色的雪花一樣飛舞起來。鬼王峒彎刀般的山峰從三分之一處折斷,轟鳴著倒入深淵。   大地一陣晃動,無數電光從空中落下,交織成一片炫目的電網,裂縫邊緣的巨松一棵接一棵燃燒起來,接著又被暴雨澆滅,變成焦黑的顏色。   龍角深深切入山體然後晃動著拔出。龍神昂起頭,再次撞向山體,似乎要用整個鬼王峒給閣羅陪葬。   樂明珠雪白的胴體漾起紅光,飛濺的碎石像雨點一樣彈開,尖叫道:「讓它停下來!」   「它瘋了!」程宗揚吼道。   「阿耨多羅親娘哎……三藐三菩提……佛祖保佑親娘哎……波羅揭諦……」朱老頭躲在龍角下,涕淚滿臉也顧不上擦,咚咚嗦嗦一邊喊娘一邊唸經。   龍角擊碎山體,程宗揚眼前出現一片地獄般的場景:大地傾圯,血流四野。磷火像螢火蟲一樣從洞窟深處飛出,瀰漫在峒內的死亡氣息蜂擁而至,額角的生死根跳動著,不停傳來灼熱感。   這些死亡氣息一脫離鬼王峒的範圍就變得和從前一樣散亂無章,自己所熟悉的噁心和反胃的感覺再次湧來。   天空被烏雲遮蔽,大地漆黑如墨。交織的電光中,一道身影箭矢般飛起。   謝藝雙手握刀,趁龍神昂首的時刻,刀鋒劈開龍神頸下柔軟的鱗甲,一路朝下劈去。   龍神胸腹的鱗甲與背部截然不同,背後的鱗片交錯排列如同魚鱗,胸腹則是龜腹般橫生的軟甲,色澤發白。剛才的搏殺中,龍神一直用背爪抵擋箭矢,小心掩藏著柔軟的胸腹。   謝藝不動聲色,目光卻堅毅。他手中的鋼刀直沒至柄,血花飛濺中,在龍神咽喉下方切開一道長長的傷口。龍神發出一聲吃痛的厲吼,龐大的軀體弓起,然後用力甩動。   謝藝身體彷彿黏在龍神喉下,銳利的刀鋒越拖越長,一路朝龍神心腹剖去,力道綿綿無盡。   兩枝大黃弩呼嘯著射向龍神雙目,一枝被龍神的軟須揮開,另一枝則射中龍神鼻樑側方,鱗甲飛散中,大黃弩筆直釘入數尺,重創龍神。   龍神尾部盤住鬼王峒斷裂的山體,濺血的龍軀昂起,咆哮著伸出龍爪朝懸在喉下的謝藝抓去。謝藝身體一翻,矯健地從巨龍爪影中飛出,那柄從不離身的單刀脫手而出,射進龍神的傷口。   龍神胸腹裂開一道丈許長、兩尺深的傷口,鮮血狂湧,龍爪彷彿失去力量般垂下。   倖存的眾人都屏住呼吸,看著謝藝的身影在雨幕中畫出一道弧線,以比龍爪更快的速度,輕捷無倫地朝山後飛去,最後在空中輕輕一縱脫離龍神的爪影。   人群發出一片歡呼,連那支陌生的軍隊也停止射擊,朝謝藝投去充滿敬佩的一瞥。   凝羽用指尖抹去唇角的鮮血,微微一笑,又吐出一口鮮血。武二郎枕在蘇荔雪白的大腿上,臉色慘淡,胸口微微起伏,看來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祁遠、小魏、吳戰威擊掌相慶,連雲蒼峰也露出笑容。   程宗揚重重喘了口氣,挽住雀躍的樂明珠:「抱緊!它要落下去了!」   龍神龐大的軀體跌落下來,龍首砸進山體,濺起漫天的碎石。它威猛的頭顱釘著數百枝弩矢,鱗片下迸出無數細小的血跡,頸下鮮血狂湧,只一瞬間就染紅了山巖。   龍神瞳孔收縮著變成血紅,盯緊飛落的謝藝。忽然一道電光從雲層中劈下,宛如飛舞的銀蛇射入謝藝背脊,帶著粉末狀的血跡從他胸前穿出。   謝藝的身體一震,然後彷彿失去重量般從空中筆直墮下。   程宗揚大吼一聲,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兩手微微發抖。   耀目的電光間,謝藝身影彷彿凋零的落葉般飄下,落在一隻秀美的玉足旁。   小紫不帶感情的眼光落在謝藝身上,輕輕笑了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抬起眼睛,望著龍神頭顱上的程宗揚。   程宗揚狂吼道:「死丫頭!看什麼看!見死不救!我干死你!」   小紫不屑地撇撇嘴,正要移開眼睛,忽然像看到什麼一樣頓住了。片刻後,小紫抬起雙手對程宗揚比了個繁複的手勢。   程宗揚怒火中燒,厲聲道:「快救人!他還沒死!」   樂明珠拉住他:「小紫在對你說話呢!」   幾縷輕煙從謝藝胸前的傷口邊緣冒出,接著被暴雨澆熄。程宗揚吼道:「說個屁啊!沒良心的死丫頭!再不救人小心我砍死你!」   小紫翻了翻眼睛,用口形說了句「大笨瓜!」然後又比了一遍手勢。   「她在說龍角!」樂明珠在程宗揚耳邊大叫道。   程宗揚從驚怒中醒悟過來,扭頭朝小紫示意的部位望去。   龍神兩根山峰般的龍角中間有一塊凸起的顱骨,直徑尺許,上面覆蓋著細密的鱗片,鱗下微微有光芒閃動。   「大笨瓜!」樂明珠貼在程宗揚耳邊叫:「小紫說龍腦在那裡!」   小紫的手勢似乎還有別的意思,但程宗揚顧不上細想,他呸了一聲,然後拋下鋼刀,從腕下取出珊瑚匕首,力貫雙臂,狠狠朝龍角間突起的顱骨刺去。   龍鱗發出金屬破碎般的聲音,匕首雪亮的鋒刃穿透鱗片,重重刺在龍顱內的骨骼上。   龍神伏在山腰間,咽喉下方被謝藝刺傷的部位鮮血狂湧,暗紅的龍血沿著鬼王峒黑色的岩石潮水般淌下。它低吼著甩動龍尾,格開頭頂飛射的弩矢,然後揚起,發瘋般從森林邊緣掃過。   巨松轟鳴著成片倒下,一組弩手被龍尾掃中,連同陣中的大黃弩一同被捲入空中,像飄飛的羽毛一樣四散飛開。   程宗揚雙手握緊匕首彎曲的刀柄,咬牙側身一刺,龍神顱骨上鋼鐵般的鱗片裂開,刀鋒劃破龍神堅韌的皮膚,露出裡面白色的骨骼。   朱老頭嚇得面如土色,咚咚嗦嗦地說道:「別……別胡來……龍可是神靈,不是那麼容易殺的……」   「再廢話我先捅死你!」   龍骨堅硬之極,匕首削鐵如泥的珊瑚鐵刺在上面,只刺入寸許,程宗揚便已經力竭。他長長吸了口氣,舌尖頂住上顎,丹田氣輪疾轉,一股熾熱的氣流迅速彙集,全身的經脈都以同樣的速率震動,真元交匯,在丹田內凝煉成一個光球,不停旋轉。   程宗揚收斂心神,真氣一個呼吸間遊走一周天,丹田餘力再生,凝煉出第二個光球。兩團光球沿著一條無形的弧線對稱轉動,循環不息。   程宗揚明顯感覺到丹田內壓力大增,增強一倍,經脈像被充滿般不停鼓脹,經脈內流動的真氣也受到這種無形的壓力而湧動得更加強勁。   自從跟凝羽雙修,修習她那種不知名的功法,程宗揚就把王哲傳授的九陽神功放到一邊。九陽神功修習起來就是從丹田到十二經脈一遍一遍運轉真氣,擴張經脈、聚煉真元,過程十分枯燥,遠不及凝羽的功法進境迅速,更重要的是。-。…缺乏樂趣。   難怪那麼多人喜歡雙修呢!   以程宗揚的修為,以前最多只能凝煉出一陽,這還是拜王哲給自己築下的根基所賜,現在一連凝煉出二陽,不禁精神大振。程宗揚拚盡全力,又凝煉出第三個光球。   這個光球體積比前兩個小了一半,丹田的承受力已經達到極限,傳來略帶痛楚的脹裂感。九陽神功每修煉一陽,威力都以倍數增加,看來自己離三陽的境界還差了一些。   程宗揚一不做二不休,將真氣沿手少陽經絡送入指尖。九陽真氣透過匕首鋒刀,   「格」的一聲,匕首刺入龍骨,但還差了最後寸許,無法穿透龍神的顱骨。   「我來幫你!」   樂明珠身體騰起紅光,一掌拍在匕首尾部。她的真氣熾熱無比,與程宗揚的九陽真氣一觸,兩股真氣像彼此吸引一樣,螺旋狀絞在一起,相輔相承,卻又涇渭分明。兩人合力一擊,刀鋒不堪重負般微微彎曲,然後猛地彈直,穿過堅硬的龍骨透顱而入。   龍神額角幾處鱗片被山石磨碎,露出血紅的痕跡。它踞伏在折斷的山體上,一動不動。   刀鋒深深嵌入顱骨,一股森然而妖異的氣息順著刀鋒襲來。程宗揚雙臂如受雷磁,還未送出的光球反彈回來,重重撞入丹田,眼前頓時一黑,腹中氣輪劇震一下,幾乎破碎。   樂明珠手掌握住刀柄,胸口像被一柄鐵錘擊中,豐碩的乳球向上彈起,驚叫著朝後倒去。一抹詭異的青色光芒從龍神顱骨的裂隙扇形飛出,樂明珠身體被震得飛起,重重撞在龍角上。   朱老頭也被波及,葫蘆一樣滾到龍角下,一邊慘叫,一邊手忙腳亂地在身上掏著什麼。   程宗揚濺血的衣袖破碎開來,膚如刀割。光球重重彈回丹田,傳來一股劇痛,一股螫伏多時的陰寒氣息從身體一側的經脈湧出,與爆裂的九陽真氣絞在一處,像是要將經脈扯碎一樣四處湧動。   程宗揚雙膝跪地,兩臂觸電般顫抖,半晌才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吐出,胸口仍然劇痛如焚。程宗揚視力漸復,看到樂明珠軟軟倒在龍角下,朱老頭趴在旁邊,抓著一把丹藥玩命的往嘴裡塞。   程宗揚壓住嘔血的衝動,劈手抓住朱老頭的手腕,獰聲道:「死老頭!幹什麼呢!」   朱老頭噎得直翻白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程宗揚毫不客氣地搶過他手裡綠色的丹藥,隨便抹了抹,看了一眼然後把一顆藥丸丟進嘴裡。   朱老頭努力伸著脖子,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別……別……」   丹藥入腹,迅速被氣輪吸收,火熱的九陽真氣與那股陰寒氣息以一種凶險的姿態歸於平靜。程宗揚瞪著朱老頭,自己就知道這老傢伙身邊有救命的東西,要不他早就死二百多次了。   朱老頭一臉肉痛:「這活命丹是我老人家好不容易得來的,就這麼幾顆,你給我留點兒……」   「滾!」   程宗揚蠻橫地把他撞到一邊,俯身扶起樂明珠,把一顆丹藥塞到她嘴裡,接著又塞了一顆。   朱老頭心痛得腮幫子直抖,一邊「哎哎」地叫著,「哎,一顆就行!哎,兩顆就夠了!哎,可不能再吃了……咬嗽!你給我留點兒啊……」   綠色的丹藥剩下寥寥幾顆,程宗揚順手塞進背包,瞪了朱老頭一眼。「我把你救上來,拿這點東西不多吧?你知道我這人一向是很講道理的,你如果覺得不公平,我只當沒救過你,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成不成?」   朱老頭嘴巴張了張,苦著臉蹲下來。   「好痛……」樂明珠撫住胸口,眉頭皺起,嬌美的面孔滿是痛意。她拍在匕首柄部的一擊力道極強,受到的反噬也比程宗揚更嚴重,如果不是那些綠色的丹藥,早已昏死過去。程宗揚一邊幫她推氣活血,一邊呵哄,一邊用殺人的目光搜索著小紫。   幾點血紅的星芒在龍神顱骨上微微閃動,翻開的龍鱗滲出血跡。龍神的頭顱沿著斷裂的山體滑下去,頸下血如潮湧,它蒼黑的軀體收緊,龍爪撕開山體,將鬼王峒的洞窟徹底搗毀。   謝藝靜靜躺在雨中,暴雨滂沱,他渾身都已濕透。旁邊的小紫卻不見蹤影。   龍神微微喘息著,頷下的龍鬚盤繞在岩石間,彷彿蜿蜒的水草。   「程頭兒,你好笨哦。」   程宗揚霍然轉身,只見小紫依在一處傾頹的山巖下躲避暴雨,與自己相隔不過十餘丈,聲息相聞。她雙手負在身後,看著自己狼狽的樣子,嫣紅的唇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第五章f殺神   「死丫頭!」程宗揚吼道:「還想害人!要死大家一起死!」   小紫笑吟吟道:「小紫又不是你的女人,才不要和你同生共死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死光了,你就能活下去?」程宗揚獰聲道:「鬼巫王和龍神都瘋了!等它把這裡毀掉,大伙誰都活不了!」   小紫撇了撇嘴,「我早就告訴過你,那個星陣在龍神腦子裡。你這個大笨瓜一點都不知道防備。」   樂明珠滿面痛楚,扯住程宗揚的手臂。程宗揚為之氣結。小紫那時離得極遠,只能用手勢告訴他們龍腦的位置,至於有沒說龍腦裡面藏有東西,那只有天知道了。   一枝大黃弩飛來射中龍神頸部。巨大的衝擊力使龍神頭顱微微一震。程宗揚扶住樂明珠,一邊緊張地轉著念頭。   不知道龍神是否因為謝藝擲入胸口的一刀傷及心脈,它發瘋般用頭顱撞斷鬼王峒的山峰,然後就不再動作,像垂死一樣微微喘息,但不時睜開的眼睛中仍充滿旺盛的精力,看樣子不等龍血流乾就能恢復行動。   龍神一旦恢復過來就意味著他們的末日。腳下這條怪物幾乎是人力無法抗拒的。武二郎、凝羽先後鎩羽而歸,謝藝更是生死不知。小紫指點的龍腦也許不是鬼話,但即便珊瑚匕首也無法削開龍神的顱骨——程宗揚這會兒簡直是束手無策。   小紫笑靨如花,似乎想說什麼,忽然目光一閃,扭頭盯著腳下一片崩落的碎石,微一錯愕,臉上隨即流露出興奮和希冀交織的神情。   程宗揚順著小紫的目光看去,只見那頭巨大的白象山一樣倒在岩石間,像背的竹亭落在地上,閣羅整個人都被白象龐大的軀體壓住,只露出一片衣角。   想起那個一臉鬼氣的傢伙,程宗揚不禁黯然。閣羅也許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惡徒,但至少他曾經把自己當成朋友,和自己一起吃過肉、嫖過妓。有這分交情,程宗揚幾次對他痛下殺手,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死在自己的主人鬼巫王爪下。   一隻纖美的手掌攀住黑色的山巖,接著,一張媚艷的面孔從破碎的洞窟內露出,帶著驚惶不安的神情小心張望。她肩頭披著一條狐皮披肩,身上穿著一件嵌滿珍珠的華麗舞衣,懷中還抱滿衣物,打扮得花枝招展。   「娘!」小紫欣喜地叫了一聲。她的笑容毫無做作,似乎對碧姬能夠逃生充滿喜悅。   程宗揚哼了一聲,這個冷血的死丫頭竟然還有這分孝心,真是不可思議。   碧姬抬起眼,看到眼前龍神凶獰的頭顱,不禁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她慌張地向後退去想躲回洞窟,腳下卻被碎石跘住,合身跌倒,懷中那些華麗而妖艷的衣物撒了一地。   小紫叫道:「娘!不要回去!」   龍神淌血的咽喉伏在山體,頭頸微微挺出,眼睛睜開一線,盯著那個妖艷的女人。它呼吸著,龍息狂風般掃過,然後憤怒地伸出龍爪。   碧姬花容失色,散落的衣物像蝶翅一樣飛起,身上的珍珠舞衣散開,珍珠滾了一地,露出一具白光光的肉體。她只在乳頭掛了一幅薄如蟬翼的輕紗,大半乳房都暴露出來。狂風捲過,輕紗飛起,兩團豐挺的美乳搖晃著,顯露出白潤肌膚和肢體柔艷的曲線。   碧姬驚慌失措,連聲驚叫,她沒有理會自己幾近全裸的身體,而是緊緊抓住肩頭的狐皮披肩,只怕這最後一件值錢的衣物也離開自己。   龍爪貼著碧姬的身體揮過,抓入山巖,鬼王峒堅固的山體像椰殼一樣裂開,洞窟的巨石崩塌滾落。碧姬尖叫著爬到一邊,倒伏在地上的白象屍體被震得翻轉過來,露出下面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   那人胸口凹陷,雙腿被白象龐大的身軀壓斷,烏黑的血跡被暴雨沖刷著,形成一道血流。他眼神已經渙散,無意識地伸出手臂,艱難地說道:「救我……」說著口中湧出一串血沫。   「閣羅!」程宗揚一臉驚愕,閣羅的生命力還真頑強,這時竟然還沒死!   「救我……」閣羅一邊咳血,一邊伸手似乎想抓住什麼。   發狂的巨龍忽然停住動作,充血的龍睛盯住那個瀕死的人影,微微收縮。   「他好可憐……」樂明珠小聲說。   程宗揚歎了口氣,然後提聲叫道:「閣羅!把這顆藥吃下去!」   「哎喲……」朱老頭一臉心痛地看著程宗揚將一顆活命丹拋到閣羅手裡。   閣羅手指僵硬,那顆丹藥在他指上一滑,掉入血泊。   一隻白玉般的纖足踩住丹藥,小紫白嫩的腳掌在雨中愈發瑩潤,一臉不屑地說道:「傻瓜!鬼王峒的人都死光光了,你還要給他們留下一個!」   程宗揚唾出一口發鹹的血沫:「反正大家都要死,讓他晚死一會兒,也算對得住他。」   小紫撇了撇嘴,用口形說了句「傻瓜」,然後鬆開腳掌,目光在碧姬身上一觸,又收了回來。   程宗揚吸了口氣,大聲道:「碧奴!把丹藥餵給他!」   碧姬渾身發軟,想逃也沒有力氣。她一手抓緊狐皮,半跪半爬地挪到閣羅身邊,把那顆丹藥塞到他口裡。   南荒的奴隸仍在暴雨中攻擊龍神,弩矢從空中不停飛來,力道卻不可避免地弱了下來,越來越多的弩矢已無法刺穿龍神的堅鱗。但那幾架大黃弩依然聲威駭人,每一枝射出,必然讓巨龍鱗甲飛揚,血光乍現。   小紫突然叫道:「程頭兒!」   程宗揚回頭看去,只見龍神顱骨透出紅光的傷口不斷收攏,只剩下一條細細的縫隙。不等小紫提醒,他便提起匕首,奮力刺在龍神顱骨的縫隙中。   堅硬的骨骼在匕首下格格作響,那股森然詭異的氣息再度襲來。程宗揚面目猙獰,一遍又一遍催動腹中的氣輪,與那股氣息相抗,刀鋒卻無力寸進。   片刻後,體內一陣悸動,已經微弱不堪的真氣再也無法凝聚,丹田彷彿變得空虛,再沒有可以憑借的力量。   程宗揚第一次感受到真元耗盡的滋味,整個人都彷彿消耗一空,沒有一絲力氣,疲累的雙腿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緩緩跪倒。樂明珠也不比他好多少,她受傷比程宗揚更重,只能扶著龍角勉強站立。   龍神伏在折斷的山峰,頸下的龍血漸漸凝固。程宗揚心頭升起一股濃濃的挫敗感,眼前的龍神已經遍體鱗傷,卻依然無法戰勝,它甚至不需要動作就能擊敗任何人類。   程宗揚露出一絲苦笑。此時已經無計可施,自己幾乎能看到絕望的影子。   「鬼巫王,」程宗揚道:「你變成這副樣子,就算活一萬年又如何呢?」   烏雲低垂,在龍神高昂的角上盤旋翻滾,暴雨越來越急。忽然,一股怪異的力量湧入體內,已經枯竭的丹田猛然一震,氣輪膨脹著疾轉起來。   強大的力量彷彿潮水源源不絕地湧入身體,幾乎使丹田脹裂。   程宗揚暴喝一聲,匕首刺進龍神堅逾鋼鐵的顱骨。   龍血噴湧而出,將程宗揚澆得如血人。得到助力的程宗揚精神大振,他雙手握緊匕首,沿著龍神凸起的顱骨狠狠畫去。   一聲驚雷響徹天地。一直盤踞在山峰上的龍神昂起頭,巨大的閃電在龍角上空亮起,它低吼一聲,浴血的身軀騰空而起。   「娘咧!」朱老頭手一滑,怪叫著從龍首上滾落下去。   龍神突如其來地一躍使樂明珠也隨之跌倒,身體沿著龍神鱗甲朝它頸後滑去。程宗揚撲過來拉住她的手臂,手中的匕首用力一撬,已經裂開的顱骨掀開一線,露出龍神顱內旋轉的星光。   無數驚雷同時響起,閃電交織,如同燃燒的荊棘佈滿天宇。龍神低吼著朝西南方向飛去,一路灑下漫天鮮血。籠罩在天空的烏雲被龍軀碾碎,金色的陽光一縷縷從雲層中透入,又被閃電擊碎。   「抱緊!」程宗揚把樂明珠推到龍角旁,然後雙臂運力,將龍神顱骨狠狠掀開。   數十點血珠匯聚在龍神顱骨中,猶如一幅星圖覆蓋著龍神的腦髓。龍腦微微鼓動,被星陣透出的森然青光染成青碧的顏色。   森林和山野在腳下飛速掠過,龍神一路滴血,咆哮著飛越鬼王峒。程宗揚一不做二不休,匕首奮力刺在星陣中央。   那股強大的力量奔湧而出,鬼巫王用鮮血凝成的蒼龍星陣轟然破碎,血珠四散飛開。裸露的龍腦彷彿被潑入滾油,立刻沸騰起來。龍神哀鳴一聲,翻滾著從空中飛速跌落。   「轟!」   一聲巨響,龍神巨大的軀體跌落下來,龍軀扭動幾下不再動作。龍睛淌出鮮血,兩角間凸起的顱骨像蓋子一樣翻開,碧綠的腦漿混著鮮血流溢出來。   一縷微風般的龍息從龍神口鼻中吁出。恍惚中,程宗揚隱約聽到鬼巫王的歎息。   隨著龍神的死亡,那股強大的力量像來時一樣突然消失,手腳傳來脫力般的虛弱感,深入骨髓的倦意一陣陣襲來。程宗揚勉強提起氣輪,發現真元已經所剩無幾,索性躺在溢血的龍鱗上不停喘息。   龍神墜落在一處山谷中,龍首挨著一口碧潭,黑色的龍鬚浸入潭水中微微浮動,綿延數里的龍軀蜿蜒伏在山巒上,蒼黑色的鱗片佈滿箭刺刀砍的痕跡。   遠處的烏雲迅速散開,陽光普照的南荒大地如同一幅華美的畫卷,在身下攤開。天色已近黃昏,四野一片寂靜,溫煦的輕風穿過山林帶來陽光的味道。碧潭旁,一條長籐攀在高大的松樹上,青色的籐身開著金黃的花朵,芳香四溢。幾隻玉白色的蝴蝶張開團扇般的翅膀,在花間追逐嬉戲。   與龍神浴血奮戰的一幕戛然而止,讓自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個柔美的身影在他身旁跪倒,樂明珠驚喜地說道:「你殺了龍神!」   程宗揚抹了把臉上的龍血,看著雀躍的少女。片刻後,他綻開一個笑容,張臂抱住樂明珠,在她唇上狠狠親了一口。   樂明珠推開他,「你臉上好髒,都是血。」   程宗揚大笑兩聲,放聲叫道:「能活著真好!」   聲音在空曠的山谷中迴盪,掠過碧水深潭,古木花林。   龍神龐大的軀體伏在山林間,卻不再有當初那種恐怖的威脅感,就像一件雕塑被蒼翠的森林簇擁著。   程宗揚入神地看著這一切,良久歎息道:「難怪鬼巫王想統治南荒,在鬼王峒那地方待久了,活人也變成了鬼。」   「瀨豬!還不起來!」樂明珠用力拉起他,高興地說:「起來啦,屠龍的大英雄!我幫你洗臉!」   「別動,」程宗揚摟住她,耍賴道:「讓我抱一會兒。」   樂明珠也不生氣,趴在他身上,喜滋滋看著他的眉眼。劫後餘生,程宗揚心裡有一股狂喜只想發洩出來,他抱緊樂明珠香軟的身子,手掌不老實地伸進她裹體的鮫綃內,在她腰臀上遊走。   樂明珠開心地摸著他的眉毛,「我發現你越來越好看呢。」   程宗揚叫道:「難道我以前很醜嗎?」   「你以前長得好無聊,一點都不引人注意。現在順眼多了。」樂明珠宣佈:「我最喜歡你的眉毛,長得好帥!」   程宗揚不記得自己的眉毛有什麼特色,論起相貌,自己只能說平常,放到人群裡不顯眼那種。樂明珠覺得好看,只能說是一種偏見。嗯,令人滿意的偏見。   程宗揚拍了拍她滑嫩的小屁股。樂明珠正撐著身體摸他的鼻子,「哎呀!」一聲叫了出來,渾身一軟,趴到他懷中,接著玉頰一點一點紅了起來。   「咦?」程宗揚托起她的下巴,「臉怎麼紅了?」   這小丫頭並不是那種摸摸手就臉紅的人,往常自己這樣不老實,頂多給自己幾個大白眼,這一次紅得很蹊蹺。   樂明珠紅著臉忸怩著不肯說。她越不肯說,程宗揚越是好奇。他一手摟著樂明珠的腰,一手去捏她的臀肉,低笑道:「說不說?說不說?」   樂明珠被他捏得渾身發顫,最後忸怩半晌才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許笑!」小丫頭貼在他耳邊小聲說:「我的屁股好奇怪,被你一摸,就熱熱的發癢……」   程宗揚心頭一動,壞笑道:「是你的小屁眼在癢吧?,」   樂明珠不高興地嘟起小嘴,「我又沒騙你。真的又熱又癢……哎呀,你別揉了,我腿都軟了。」   樂明珠臉色越來越紅,那種羞怩的嬌態讓程宗揚慾火大盛,「小香瓜,讓我看看。」   「不要!」   程宗揚用呵哄的口氣說:「乖,聽話。」   「不要……」樂明珠口氣軟化下來。   程宗揚板起臉。「你後面的小肉洞我都插過了,看看都不行啊?」   樂明珠鼻尖不高興地皺了皺,「我那會兒什麼都不知道,讓你佔我的便宜……」   程宗揚叫道:「那會兒可是你自己擺好姿勢讓我插的,現在又不承認了?」   「好了好了,我承認好了。」樂明珠嘟著嘴說:「我那時身上好熱,只想和你挨在一起。我以後才不那麼傻呢。哎呀,別摸了……我腿真的軟了……」   程宗揚低聲笑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你們光明觀堂弟子不能說話不算數吧?」   樂明珠玉頰紅暈橫生:「答應過你什麼?」   「好啊,你又想不承認?你答應過,我什麼時候要插你屁股,你都乖乖讓我插的。這會兒想反悔?」   「我才沒有反悔呢。」樂明珠嘟嚷道:「我只是想著你會忘了。」   這種承諾自己怎麼會忘?下輩子都忘不了。程宗揚故意板起臉,「我這會兒就要插你的小屁股。」   「不行啦……」樂明珠連忙擺手,小聲道:「萬一被人看到,好丟臉。」   「哈!」程宗揚失笑道:「現在知道難為情了?你那時還想讓蘇荔在旁邊看呢!」   樂明珠不好意思地說:「那時候我又不知道你會那樣……」   「現在你知道了,」程宗揚一臉壞笑地引誘道:「很舒服吧?」   「才不舒服呢。」小丫頭咬牙切齒地捶了他一拳,「屁股被你插得好痛!」   「真的嗎?」   程宗揚指尖在她臀內挑了挑,樂明珠屁股猛地咚嗦一下,小臉立刻像蘋果一樣紅透了。   鬼巫王和龍神被同時除掉,自從進入南荒就壓在心頭的威脅終於消失,程宗揚只覺渾身輕鬆。這會兒溫香軟玉在抱,慾火更是壓抑不住地升騰起來。他哄勸道:「別擔心,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們找過來還要一會兒呢。來,讓我插插你的小屁股……小香瓜最乖了,聽話啊。」   樂明珠難得害起羞來,執意不肯,被他糾纏不過,就說:「你身上髒兮兮的都是血,好腥。」   軟的不行,程宗揚改變策略,生氣地哼了一聲。   「大英雄好不容易殺掉了龍神,想在你的小屁股裡高興一下,你都不肯!」   「你別生氣啊……」樂明珠小心說:「我替你按摩好不好?」   程宗揚越來越覺得奇怪,這小丫頭並不是那種很害羞的人,平常跟自己摟摟抱抱也挺大方的,今天是怎麼了?   在他連聲追問下,樂明珠又是氣憤,又是委屈地說:「上次讓你插我屁股,我都被你插得失禁了。你還笑……我才不要你看我笑話。」   程宗揚明白過來,失笑道:「那不是失禁,那是性愛的高潮。」   「什麼是性愛?」   「就是兩個人在一起,你碰我,我碰你,男人高興的時候會射精,女人最興奮的時候就會高潮。你們是叫……對了!洩身!」程宗揚終於想起來這個名詞,「女孩高潮的時候會有液體從身體裡面洩出來,只有你這種小笨瓜才會把它當成尿尿。」   樂明珠似懂非懂地聽著,然後推了他一把。「我才不笨呢!喂,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程宗揚循循善誘地說:「女人享受到完美的性愛,才會有高潮。那可是身為女人最大的幸福……」   樂明珠被他說的心動,咬著唇猶豫一會兒,最後點了點頭。   「哈!」程宗揚眉飛色舞,一把抱住她,翻身把她壓到身下。   樂明珠羞答答說:「你要怎麼做?」   程宗揚在她鼻尖刮了一下,「你只需要翹起屁股就可以了。」   「你身上好多血。」   程宗揚看看自己,遍身都是濕漉漉的龍血,「我們去洗澡。」   「不用啊。」樂明珠擁住他的身體,忽然變得眉開眼笑,「你這樣子才像個屠龍的大英雄呢。」   程宗揚哭笑不得,這丫頭從小被人灌輸將來要嫁給一個大英雄,這種英雄情結還真重。   程宗揚擺出猙獰的表情,抓住她高聳的乳球。「巨龍要吃掉你了!」   「呀!」樂明珠低叫一聲,兩團豐滿的乳球被他抓得凹陷下去,她臉頰興奮地發紅。「我不怕!大英雄會來救我的!」   程宗揚一臉兇惡地伸出舌頭在她嬌美的粉頰上舔了一口,粗啞著嗓子道:「那個笨瓜大英雄為什麼要救你?」   樂明珠「咯咯」笑了起來,程宗揚抱著她的乳房。「為什麼?為什麼?」   樂明珠忍著笑說:「因為笨瓜大英雄要插我的屁股。」   程宗揚擰聲道:「大英雄為什麼要插你的屁股?」   這一下把樂明珠問住了,她的小腦袋還不太理解性愛對於男人女人的意味。程宗揚為什麼要插自己的屁股,她只是似懂非懂,張了張嘴巴,沒答上來。   望著少女麗如朝霞的嬌靨,程宗揚嘻笑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他凝視著樂明珠的眼睛,低聲替她答道:「因為大英雄最喜歡親親的小香瓜。」   少女嬌靨一瞬間煥發出迷人的光彩,鮮紅的唇角彎彎翹起,流露出掩藏不住的喜悅。她揚起頸子在程宗揚唇上親了一口,欣喜地看了他一會兒,「我也喜歡你。嗯,比喜歡還喜歡。」   程宗揚頂住她的鼻尖,兩人四目交投,心裡像被軟軟的絮綿塞滿,有種醺然的醉意。   樂明珠望著他的眼睛,帶著一絲羞澀小聲說:「帥帥的大英雄,用你的大肉棒來插小香瓜的屁股……」 第六章f殞逝   鮮紅的鮫綃像水一樣從少女股間滑落,一張又白又嫩的雪臀裸露出來。樂明珠伏著身,潔白的胴體貼在巨龍蒼黑的鱗片上,她腰肢又細又軟,臀部帶著圓潤的曲線向上翹起,陽光照在她雪滑的臀肉上,每一寸肌膚都散發出迷人的光澤。   程宗揚捧起她雪嫩的美臀,沿著她胴體的弧線輕輕撫摸著,心裡充滿憐愛。   指尖滑入臀溝,停在靠近大腿根部的臀溝內側。樂明珠身體傳來一陣輕顫,她臀肉光滑而又粉嫩,臀溝內側卻顯得微微濕潤,充滿柔膩的觸感。   「小香瓜,你長得好美……」   「唔……」樂明珠低低哼了一聲。   少女雙腿並在一起,微翹的臀部像玉球一樣渾圓而又緊湊。程宗揚抱住她的雪臀,指尖輕輕一分,雪白的臀肉輕顫著滑膩地朝兩邊分開。   臀溝內,光潤的美肉像初春的新雪一樣柔嫩瑩白。一縷濕濕的氣息像霧氣一樣升起,雪團般的臀肉內嵌著一個嬌嫩的肉孔,小巧而又紅潤,陽光下像豆菠染過一樣紅嫩,艷美無比。   柔嫩的肛洞還帶著上次肆虐過的痕跡,微微有些紅腫。程宗揚伏在她香軟的胴體上,陽具挺起,火熱的龜頭在肛洞上一觸,樂明珠身體立刻像觸電般顫抖起來,柔頸昂起,唇間逸出一縷低叫。   隔了這麼長時間,沒想到小香瓜屁股還這麼敏感,小紫那死丫頭的藥物還真夠厲害的。   程宗揚跨在樂明珠腿上,小香瓜伏著身,雙腿並緊,雪嫩的臀部微微翹起,臀肉被扒得敞開,就像一球光潔無瑕的雪團,白美可愛。那根粗長的大肉棒筆直頂在她臀間,龜頭下小巧的肛洞彷彿含著蜜漿,濕濕的又軟又嫩。   「呀……」小香瓜肌膚繃緊,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叫。   「小香瓜,大英雄要進去了。」   「輕一點啊……」小香瓜小聲哀求道。   程宗揚俯下身,陽具硬邦邦挺起。在龜頭的重壓下,微濕的肉孔被迫張開,像一張圓圓的小嘴吞下龜頭,被粗圓的龜頭塞得滿滿的。   龜頭擠進嫩肛,那張小巧的屁眼被擠進臀內,陽具被雪嫩的臀肉包裹著,緊密得看不到一絲縫隙。程宗揚鬆開手,充滿彈性的臀肉立刻合攏夾住火熱的肉棒。   「好熱……屁股好脹……啊……進來了……」   程宗揚抓住樂明珠赤裸的香肩,陽具緩緩用力。小香瓜臀部翹起,讓他的大肉棒一點一點擠入自己屁眼。   「小香瓜,你屁眼好緊。」   「哎呀……」樂明珠吃痛地皺起眉,埋怨道:「你的肉棒好大,每次都插得我好痛。」   程宗揚笑道:「現在不怕裂開了吧?」   「哎呀……慢一點……」樂明珠阻擋無效,只好道:「好啦,反正已經被你插過了,你想怎麼插就怎麼插吧。」   「小香瓜,這麼聽話啊。」   「屁股好脹,都被你的大肉棒塞滿了……唔……」   程宗揚整根陽具都擠進她臀內,那張雪臀被擠得膨脹起來。柔嫩的肛蕾套在陽具根部,裡面是濕熱緊密的腸道。   等小香瓜適應了陽具的粗細,程宗揚陽具退出一截,慢慢挺動起來。陽具在雪團般的圓臀間抽送,發出嘰嘰的微響。   樂明珠肌膚間透出淡淡的紅色,那屁眼隨著陽具的進出,在臀間來回吞吐,摩擦越來越激烈。   「嗯……嗯……唔,唔……啊!啊!呀呀……」   樂明珠起初發出細微的鼻音,然後變成壓抑的低叫,最後忍不住叫出聲來。   她伏在程宗揚身下,白嫩的屁股隨著陽具的進出不停搖擺,小屁眼緊緊套住肉棒,越來越熱。   程宗揚抱起她的腰肢,讓她攀住龍角,雙膝分開,跪在龍鱗上,這種姿勢讓陽具進得更加深入。樂明珠挽起的秀髮垂到一邊,玉頰緋紅,她弓著腰,雪臀向上翹起,隨著程宗揚陽具的起落被幹得一顫一顫。   「屁股裡面好癢……啊……你頂得好深……呀呀呀呀呀……」樂明珠發出一串急促的叫聲,雪臀下意識地挺動起來。   小紫的藥物不會有這麼厲害吧?程宗揚一邊挺動陽具,一邊納悶。都過去好幾個時辰,小香瓜屁眼仍然敏感得出奇。她雙手攀住龍角,雪臀用力擺動,用她小巧屁眼套弄著陽具。肌膚白嫩的肌膚佈滿亮晶晶的汗珠,那對圓碩的乳球在胸前沉甸甸晃動著,不時碰撞在一起,發出軟膩的肉響。   小香瓜誘人的美態深深吸引了程宗揚的心神。他撩起樂明珠的髮絲,只見她滿面紅暈,紅唇張開,舌尖在齒間跳動著,發出不成字句的叫聲。兩團碩大的乳球垂在她纖美的胴體下,就像兩顆跳躍的雪球,白光光又圓又大。   程宗揚一手抓住她的乳球,豐滿滑膩的乳肉滿滿握在手裡,乳頭硬硬翹起,在掌心滑動。   「啊……啊……肚子都被塞滿了……屁眼要……要化掉了……」   小香瓜富有彈性的臀肉抖動著,撞在程宗揚肌肉分明的小腹上,發出清脆的肉響。陽具在柔嫩的屁眼中衝撞,棒身血脈鼓脹,越來越亢奮。   程宗揚一手摟著樂明珠的腰肢,一手握住她的乳球,俯身含住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呢喃道:「小香瓜,你屁眼好美,像融化的蜜糖又熱又軟,還一抽一抽的。」   樂明珠軟膩的肛洞不停收緊,在棒身上來回擠壓,帶來異樣的緊密感。   「我……我好像要飛了……好高……」   程宗揚一挺身,身上肌肉隆起,把樂明珠抱在懷中。樂明珠身材嬌小,彷彿懸空坐在他懷中,粉臀緊貼著程宗揚的小腹,上身挺直,依在他懷中。雙腿微微抬起,腳尖低垂,在空中不住搖晃。   雪團般的美臀在程宗揚腹前上下滑動,能看到那根陽具在她臀間不停鑽進鑽出。樂明珠赤裸的上身依在程宗揚胸前,一團乳球在程宗揚握住,在他掌中不住變形。另一個乳房裸露著上下跳動,抖出一片如雪的肉光。   樂明珠臉色越來越紅,顫聲道:「我……我要……尿……高潮……洩出來了……啊呀!」   一股水線噴泉般從樂明珠下體噴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晶瑩的水珠星星點點映射出陽光七彩的顏色。   小香瓜仰著身在陽光下達到高潮。她這次高潮分外強烈,從陰部濺出的淫液足足流了一分多鐘。   程宗揚低喝一聲,踏著龍神溢血的鱗片在崢嶸的龍角下站立起來,將精液深深射進小香瓜發燙的屁眼中。   樂明珠弓著身,屁股頂在程宗揚身上,一邊高潮一邊被他在臀內射精,兩團豐滿的乳球在胸前擠得扁扁的,白美的雙腿並在一起。那張圓翹的雪臀不停抖動,臀間濕淋淋淌滿液體。   等小香瓜噴射完,程宗揚才放開她香軟的身子。小丫頭趴在地上,屁眼圓圓張開,被幹得無法合攏,肛蕾微微翻出暴露在空氣中。肛洞深處,一股濁白的精液緩緩淌出,沾在充血發紅的肛肉上。   程宗揚用手掌包住她的乳尖,在她耳邊笑道:「你流了好多水,比尿尿還厲害。」   「你還笑!」樂明珠咬了他一口,嘟嚷道:「我屁眼都被你干大了。你還那麼用力……」   「越用力你才越舒服,是不是?」   樂明珠回想著剛才的情形,面孔越來越紅,唇角卻露出笑意。她忍了一會兒,最後忍不住趴在程宗揚耳邊道:「你好威風哦。騎在人家屁股上的時候,比殺龍神的樣子還厲害呢……」   程宗揚啼笑皆非,這丫頭總是給自己一堆驚喜。   調笑間,程宗揚頸後的寒毛突然都豎了起來,彷彿一頭可怕的野獸正悄無聲息地靠近。   程宗揚猛然扭頭,眼角頓時一跳。   一個麗人立在龍神被剖開的顱骨旁。她穿著一襲黑衣,衣領交錯翻開,一側綴著一枚烏鋼色的徽章,修長的玉頸中戴著一條黑色細絨頸帶,襯得脖頸修長如玉。   她的胸部高高聳起,在衣襟間露出一抹雪白的皮膚。那件筆挺的黑衣一直垂到大腿中段,腰間繫著一條金屬環扣,勾勒出美好的體形。腳下穿著長長的皮靴,幾乎裹住整條小腿,皮靴上緣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   她頭髮挽在腦後,挽得一絲不亂,露出美色驚人的面孔。彎長眉毛像修過一樣精美,唇瓣鮮紅艷麗,一雙杏眼不動聲色,除了頸中那條頸帶,身上再沒有多餘的飾物,就像一個隨時能控制局勢的女強人,流露出精明幹練的氣質。   那麗人腰背挺得筆直,眼神鋒利,顯然習慣於發號施令,如果換上一身辦公套裝,程宗揚幾乎要懷疑她是一位穿越來的女經理。   那麗人上下打量了程宗揚幾眼:「你竟然能殺了龍神?」   她聲音雖然很好聽,語調卻殊無情感,就像陳述一件事實一樣冷靜。   程宗揚翻身把赤裸的樂明珠擋在身後,一手抓過背包。   「你是誰?」   麗人不帶情感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被女人看到自己光著身體,免不了有幾分尷尬。可她的目光就像一件精密的儀器對自己進行各種測度,和看一具屍體沒有什麼差別,讓程宗揚感覺自己像躺在手術台上,被機器裡裡外外掃瞄一遍。   程宗揚握住背包裡的珊瑚匕首。連龍神都被開了瓢,他不信這個冷冰冰的麗人會比龍神更厲害。   麗人收回目光,嬌艷的唇角微微挑起,「原來是有人助你。幸運的傢伙。」   「喂!」程宗揚不客氣地說道:「別以為你是黑魔海的,就可以不負責任地亂說話!」   黑衣麗人毫不動容,似乎一點都不意外他能認出自己的身份。   「你以為龍神是你自己殺的嗎?」   程宗揚想起那股強大的力量,那股力量之強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他一直疑惑那股力量從何而來,當時龍首上只有自己、樂明珠和朱老頭三個人,前兩個可以排除。朱老頭?程宗揚心裡先呸了一口,不可能。那股力量一直到殺死龍神才消失,那時候朱老頭早就摔下去了。運氣好的話,這會兒該摔死了。   面對這個黑魔海的女人,程宗揚深具戒心,他故意露出粗魯的表情,先罵了句粗話,然後凶巴巴道:「怎麼不是我殺的?不是我,難道是你?」   黑衣麗人冷冷道:「若不是它自己不想活了,誰能殺得了龍神?鬼巫王真是可笑,我們助他獲得龍神之力,他卻不知感激。這樣也好,免得我拿下南荒還要親手剖開他的頭顱。」   程宗揚表面不動聲色,肚子卻倒抽一口涼氣。竟然是鬼巫王?那股力量是他輸來的?他嘀咕道:這傢伙心眼兒也太小了吧?被自己罵了幾句居然就想不開,先是採取撞山的過激手段自殘,最後不惜借仇人之手成功自殺,死志有夠堅決的。   程宗揚哈哈大笑兩聲,然後面孔一沉,虎著臉喝道:「少給我擺譜!鬼巫王那小子是想明白了,跟你們黑魔海的傢伙混沒前途,才憤然自殺,讓你們人財兩空。現在鬼巫王沒了,南荒也跟我姓程了,你還得意個屁啊!」   麗人綻開一個比教科書還要標準的微笑,聲音卻寒冷如冰。「別以為有殤侯給你撐腰就可以在我面前囂張。今日我給殤侯一個面子,饒你一命。」   程宗揚眼睛微微瞇起,那個擁有秦檜、吳三桂這一票手下的鴆羽殤侯一直是個謎。朱老頭那張破嘴平常什麼都敢說,一提到殤侯就成了鋸嘴的葫蘆。難道自己這一行真有他在背後出力?   「殤侯跟我不熟,這個面子你就省了吧。」程宗揚嘻笑道:「你們花那麼大力氣扶植鬼巫王,這會兒竹籃打水一場空。鬼巫王傻了一輩子,就最後這件事做對了,讓你白跑一趟,哈哈!」   麗人嫣然一笑,「我們花費十餘年時間飼養龍神,豈是為鬼巫王做嫁衣?鬼巫王與龍神合體那一刻,他該做的便都已做完了。」   麗人雪白的手掌伸出,探入龍神剖開的顱骨,從龍腦中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碧青物體。   「鬼巫王雖然蠢如豕鹿,但我們傳他的功法卻從未偷過懶。十餘年來,龍神吞下那麼多祭品,最後與鬼巫王合體凝成龍精。即使你不殺死龍神,他日我也要剖開龍腦取它出來。有你動手,倒省了我一番力氣。」   程宗揚目光霍然一跳,拔出匕首厲聲道:「這龍是我殺的!隨便拿東西,問過我這個主人沒有!我今日也給你一個面子,留下龍精,你給我滾蛋!」   麗人輕悴一口,也不答話,翻手將龍精丟入身畔的皮囊,轉身就走。   「想走?沒這麼容易!」   程宗揚一個虎躍,帶著一股風聲撲向黑衣女子。那麗人背後背著一柄長劍,也沒有看到她如何動作,那柄劍就落入她掌中。她頭也不回地一劍刺出,長劍畫出一道曼妙的弧線,準確地擊在匕首側面,避開了它銳利無比的鋒刃。   程宗揚渾身一震,她長劍刺來的角度極為刁鑽,劍鋒交擊的剎那吸盡自己匕首上的力道,然後重新吐出,輕飄飄的長劍彷彿有千鈞之力。只一招,匕首就幾乎脫手飛出。   就這樣一阻,那麗人便借勢飛起,從龍角旁掠過。樂明珠鮫捎只披了一半,嬌叱著一掌劈出。那女子猶如一隻雪雁翩然飛開,一邊曼聲道:「代我向殤侯問好。信中之約,切勿忘懷。」說著身影沒入密林,消失在青山綠葉間。   程宗揚與樂明珠面面相覷,最後都長吐了一口氣。   被烈火和暴雨侵蝕過的鬼王峒滿目瘡夷,眼前到處是傾頹的岩石,曾經密佈的洞窟像被打散的積木扭曲碎裂,找不到一處完整的所在。大部分奴隸都隨著毀壞的洞窟被埋入地下,生存者又被岩漿和龍神利爪撲殺大半,最後倖存下來的不足一成。   程宗揚雙手攏在嘴邊,高聲喊道:「誰還活著?」   祁遠和小魏互相扶攜著從岩石後出來,然後是吳戰威、易彪。吳戰威和易彪傷勢最重,不過兩人底子扎實,暫時都沒有性命之憂。見到程宗揚和樂明珠相攜歸來,眾人都鬆了口氣。   祁遠叫道:「程頭兒!那龍呢?」   「死了!」   眾人一陣歡呼,他們看到龍神渾身浴血從天空墜下,都猜是程宗揚得了手,但那龍神威勢太盛,沒有得到確切消息都不免心裡忐忑。程宗揚此言一出,眾人都立刻吃了定心丸。   武二郎背脊挨了龍神一擊,躺在蘇荔懷中,鼻翼微微鼓張,表情倒還是十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樣子。   「小子,就你還能幹掉龍神?我呸……」說著武二郎嘴角滾出一串鮮血。   蘇荔柔聲道:「別說話。」   程宗揚老實答道:「不是!」   樂明珠搶道:「怎麼不是!就是你親手殺的!咦,凝羽姐姐!」   程宗揚搶先拉住凝羽的雙手,把樂明珠擠到一邊。樂明珠白了他一眼,過去給武二郎診治傷勢。   凝羽雙手冰涼,眼神卻像溫柔的湖水,充滿笑意。她的皮甲已經卸去,腋下的箭創血跡已干,看上去比易彪和吳戰威強些,但內傷只重不輕。   良久,程宗揚道:「傷勢怎麼樣?」   「還好。」   「這孫子能殺龍神?我武……武字倒著寫!咳咳……」   程宗揚拉著凝羽,扭頭道:「二爺,你留口氣吧。嘖嘖,二爺這頭虎鬃比野豬還硬,就這麼枕在人家蘇荔族長大腿上,也不怕把人家的皮膚扎破了。」   武二郎嘿嘿笑了兩聲,不小心牽動傷勢,又開始咳血。   程宗揚在凝羽耳邊道:「你的傷勢我感覺到了。和龍神搏鬥的時候,我真氣被它逼回,才發現經絡裡有許多陰寒的雜氣到處亂撞。」   凝羽一驚,「傷得重嗎?」   程宗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吃了這個就好了!」   程宗揚取出一顆丹藥送到凝羽嘴裡,一邊道:「朱老頭身上藏的好東西,差點就讓他瞞過去了!這老傢伙,敢藏私!我饒不了他!」   凝羽吞下丹藥,片刻後身體微震,立刻坐下運功。   朱老頭的東西,程宗揚當然不會替他客氣,給幾名重傷的漢子一人一顆,還剩下最後一顆,他握在手中朝遠處望去。   謝藝躺在地上,雲蒼峰在旁邊照料。看著走近的程宗揚,雲蒼峰搖了搖頭,低低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一個拳頭大小的傷口出現在謝藝胸前,貫穿了整個胸膛,幾乎能看到他背後的岩石。傷口邊緣的皮肉被閃電炙得焦黑,已經炭化,觸目驚心。謝藝的神情卻像剛剛睡醒一樣平靜,眼神從容而恬淡,看到程宗揚甚至還微微一笑。   「你殺了龍神。」謝藝微笑道:「很好。」   程宗揚努力把視線從他傷口移開,一邊拿著那枚丹藥,笑道:「雨停了,雲散了,龍神死了,鬼巫王也沒了。吃了這顆藥,咱們也該回去了。」   「補心丹?真有趣。」   程宗揚一怔,「怎麼?不妥嗎?」   「補心丹是黑魔海的不傳之秘。有這種丹藥的人,與黑魔海關係不淺……」   這丹藥是從朱老頭手裡搶的,朱老頭多半是從殤侯手裡得的。殤侯與黑魔海的關係,從那個黑衣女子來看確實不那麼簡單。   謝藝雖然說沒什麼,卻顯然不肯吃這顆與黑魔海有關的丹藥,他慢慢道:「小紫……就拜託你了。」   「憑什麼啊?」程宗揚一臉不快,「我可告訴你,那丫頭千萬別落我手裡,要落我手裡,一天至少打她二十遍屁股。要護著她,你自己去護。」   謝藝微笑著搖搖頭,低聲道:「帶她去星月湖,找王韜、孟非卿、蕭遙逸都行。告訴他們,我名下的東西都歸你。」   「給我?」程宗揚訝道:「我是不是聽錯了?不是小紫?」   「小紫跟著你,我很放心。給她……不行的。」謝藝笑著搖了搖頭,然後說道:   「雲老哥,勞煩你做個見證。」   雲蒼峰連連點頭:「好說,好說。」   程宗揚把丹藥送到謝藝嘴邊,「少廢話了。管他是活命丹還是補心丹呢,趕緊吃了,我還等著跟你一起去臨安看鞠賽呢!」   「鞭賽……」謝藝眼中光芒亮了起來,嘴角那絲笑意漸漸變濃,「今年的山嶽正賽,還有三個月零六日。我們七星社一定能贏過齊雲社。」   謝藝目光漸漸渙散,低聲道:「廣場春霽,寒食景妍,交爭競逐,馳突喧然……或略地以走丸,或凌空以月圓……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矯若龍騰,疾如流星……」   謝藝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只有一絲淡淡的笑容掛在唇邊。   程宗揚怔怔看著他,一顆心直冷下去。忽然他低吼一聲,一手摀住額角,趴在地上無法抑制地嘔吐起來。   一股強大的氣息透入太陽穴上的傷痕,渾身的經脈都彷彿被寒意凍結,變得脆弱不堪。這一刻,自己才相信謝藝真的死了。   程宗揚嘔吐半晌,然後涕淚交流地抬起頭。他用力吐了口唾沫,抹著淚花挺起腰,朝天空重重喘著氣。   他無法相信謝藝會死,他應該比商隊任何一個人都活得更長。自己以為不會死的王哲死了,現在謝藝也死了。這個世界裡僅有的兩個知道自己身世的人先後死去,他不知道自己還應該向誰傾吐自己的秘密。   他發現,自己竟如此孤獨。〕 第七章f深怨   漫天的烏雲已經散開,陽光照耀在自己臉上,也照耀著劫後的鬼王峒,那些黑色的岩石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風化,砂礫一樣流淌下來。   森林邊緣,那支陌生的軍隊已經收拾好武器和同伴的屍骨,向密林退去。如果不是他們突然出現,用強弩攻擊龍神,自己這些人可能早已被龍神絞殺殆盡。   程宗揚兩手攏在嘴邊,放聲叫道:「你——們——是——誰?」   那名穿著黑衣的指揮官似乎聽到他的聲音,停下來,右臂抬起,向程宗揚施了一禮,然後微微一笑。   雙方相隔極遠,程宗揚只能依稀看到他的面容,卻愕然發現他的面目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軍士退入密林,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老四?」   祁遠搖了搖頭,「這個咱看不出來,沒聽說南荒還有這號人物。」   程宗揚目光移向易彪。那個出身軍伍的鐵漢也摸不著頭腦,「六朝軍中沒有這樣的弩手。」   吳戰威道:「管他是誰呢。嘿,這回老吳又撿了條命。過癮!」   蘇荔欲言又止,程宗揚看出異樣,用詢問的口氣道:「蘇荔族長?」   蘇荔猶豫片刻,「有一支軍隊和他們很像。」   「什麼軍隊?」   「很早以前,鬼巫王身邊有一支黑衣衛隊,人數只有幾百人,但非常厲害,曾經輕易擊敗南荒最強大的部族聯盟,才有了後來的鬼王峒。但很多年以前就沒有他們的消息了。有人說他們已經戰死了,還有人說他們是被鬼巫王裁撒掉。從那之後,鬼巫王才開始使用鬼武士。」   程宗揚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鬼巫王的人為什麼來幫咱們?沒道理啊。」   「我知道!」一個聲音響起。   朱老頭負著手緩步踱過來,一臉嚴肅地沉聲道:「龍神吞了鬼巫王,他們是來幫你幹掉龍神,替鬼巫王報仇的!」   他神情滄桑地昂起頭,喟然歎道:「這些可都是忠義之士啊!」   眾人神情古怪,這樣神奇的理由也只有朱老頭才能說出來。   「忠你個頭啊!」程宗揚吼了一聲,然後納間地說:「你怎麼沒摔死呢?」   朱老頭堆起笑臉,點頭哈腰地說道:「托福托福,全靠峒裡的好漢幫忙,才救了老頭一命。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誰這麼不開眼?把救你的人找來!我砍死他!」   朱老頭連連退後,「我說小程子,好端端的,你怎又發脾氣呢?凝羽姑娘,你替老頭說句話吧,小程子可就聽你的。」   凝羽微微一笑,「我聽他的。」   眾人一陣大笑。   烏雲不知何時散開,多日未見的陽光暖暖照在身上,生機和希望重新降臨,鬼王峒黑暗的洞窟恍如隔世。   「雲老哥,」程宗揚道:「這趟南荒咱們也走得差不多了。可惜沒發著什麼財,這會兒兩手空空,真對不住大伙。」   「怎麼沒東西?」祁遠笑道:「咱們的幾匹走騾、馬匹都跑出來了,貨物雖然丟了些,夫人要的霓龍絲還在。況且,還撈了一票大的。」   「那條龍週身是寶。」雲蒼峰露出商人本色,屈指算道:「龍角、龍牙、龍鱗、龍筋、龍骨……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只要能運回六朝,就是幾萬金銖的收益。」   「幾萬金銖?」吳戰威道:「雲老爺子,你別笑我土,老吳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錢,那得值多少?」   「建康城裡,一座三庭兩院的大宅值一千六百貫,折八千金銖上下。這條龍夠給大伙每人置一處大宅的。」   程宗揚精神一振,打怪撿寶這種好事也讓自己趕上了。「那咱們也不用幹什麼了,把龍身上的東西運回去一賣,大伙每人分一份,自自在在過日子得了。」   眾人相視而笑,祁遠笑道:「程頭兒,這龍是你殺的,連咱們的命也都是你救的,怎麼能再分一份?」   眾人紛紛稱是,雲蒼峰也道:「程小哥除掉龍神,南荒這條商路往後高枕無憂,論理還要給小哥一份酬勞。」   程宗揚道:「大伙都不要,我再推就沒意思了。這樣吧,大伙的一份我來代管,老四、老吳、小魏、老易、雲老哥,還有咱們武二爺,加上蘇荔族長、凝羽和樂姑娘,正好是十個人,每人一成,就當是入股。賺了人人有分,賠了你們也別怨我。」   「這是程小哥的義氣,折算入股也無不妥。」雲蒼峰摩挲著膝蓋,提醒道:「但人數不止十人。」   程宗揚看了看周圍,「還有誰?」   雲蒼峰咳了一聲:「程小哥既然要分,除了咱們十人,給大伙帶路的朱老頭也該有一份。」   「朱老頭?」程宗揚叫道:「憑什麼啊!」   朱老頭樂得鼻涕泡都出來了,「雲爺說得對!雲爺說得對!雲爺厚道啊!」   「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是我花錢雇的!還想入股?」   「天地良心啊,俺這一把年紀出生入死的,連錢的影都沒見著啊。」   雲蒼峰按住程宗揚,對朱老頭道:「這一路多虧足下照顧。能除去龍神,吾等不敢居功,此番收益的一成,請代為獻於殤侯座下。」   程宗揚忍著氣,瞪了朱老頭一眼。朱老頭揚著指頭算得正歡,聽了這話,笑得見牙不見眼:「好說!好說!」   祁遠道:「我和老吳、小魏加起來拿一成就夠了。老吳,我的那份你可別喝酒給我喝完了。」   吳戰威嘿嘿一樂,「你那葫蘆還有酒嗎?饞蟲上來了,給一口過過癮。」   祁遠把葫蘆倒過來甩了甩,「早沒啦。」   「我和易彪合拿一成。」雲蒼峰道:「程小哥出力最多,拿五成,剩下兩成幾位平分如何?」   「我那份給花苗。」武二郎道:「錢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賺!」   程宗揚在他耳邊道:「人還沒去呢,彩禮就先到了?二爺是不是打算就在南荒住下來,生他一窩娃娃過日子?」   武二郎最聽不得這個,立刻眉花眼笑,美得能擰出汁來。   「也有我的嗎?」樂明珠高興地說:「我要開一家慈幼院,把世上的小孩子都養起來!我最喜歡小孩子了,我要每天給他們發衣服,發點心!」   程宗揚忍不住潑冷水:「你那份恐怕不夠吧?」   「不是很多嗎?」   「再多也不夠你把天下的孩子都養起來。」   樂明珠一臉失望。凝羽道:「我那份給你好了。」   樂明珠連忙問程宗揚:「這樣夠了嗎?」   「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咱們的份全加起來都不夠。」   樂明珠氣惱地推了他一把,「你真窮!」   程宗揚拍了拍腦袋,「可不是嘛。你要不說,我還不知道自己這麼窮呢。」   蘇荔道:「既然大家都答應,我也不客氣了。我那份請雲執事幫忙,換成鐵器和種子。如果有防治瘴毒的藥物,也請買一些。」   雲蒼峰點頭道:「老夫會命人分批送來。」   祁遠「嘶嘶」吸了口氣,「還有樁大事呢侄這麼大一條龍,咱們怎麼運回去?單是龍筋就夠咱們抽上一個月的。」   「這個好辦。」程宗揚道:「別忘了,沒在鬼王峒的不算,我現在可是南荒三十來個部族的正牌主人。」   程宗揚跳上最高的一塊岩石發出一聲呼哨,散落在廢墟間療傷的奴隸都站直身,恭敬地看著主人。   在鬼王峒服役的部族首領有一半戰死,奴隸的死亡率更是驚人,倖存者不過十之一二,此時都聚攏過來。聽說主人已經殺死龍神,人群發出一片歡呼,對主人的崇拜無以復加。   程宗揚見識過鬼王峒巫術的威力,此時只要自己一聲吩咐,這些人就會毫不猶豫地為自己獻出生命。他曾經想過解除掉巫術,讓他們恢復正常。但那些巫術已經隨著鬼王峒的覆沒埋入地底。無論他是否願意,這些人連同他們的部族都成自己最忠誠的奴隸。   不過自己很快就會離開南荒,也許永遠不會回來。利用他們的忠誠,自己也許能為他們做些什麼,比如讓他們彼此間和睦相處,不再有從前那些不必要的紛爭,同時也為自己做點不那麼危險的工作:把巨龍的屍骸分解掉。   沿著灑下的龍血很容易找到巨龍的位置,倖存的奴隸陸續離開。暮色低垂,冷清下來的鬼王峒猶如荒寂的墳場,在殘陽下一點點化為廢墟。   小紫抱膝坐在一塊岩石上,美目迷離地望著遠方,精緻的面孔像一尊精美絕倫的雕像,足以令世間任何生靈都自慚形穢。   縱然知道這丫頭生性冷血、狡詐過人,程宗揚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長得是真美。現在年紀還小就美色驚人,再大幾歲,那該是怎樣的絕色?   「小紫!」樂明珠用力招手。   小紫美目微微一閃,那尊雕像彷彿突然間被賦予生命,活了過來,變成一個嬌俏的少女。   「你怎麼在這裡?哇,你知不知道,我們把龍神殺死了!」   樂明珠拉著小紫的手興高采烈地說著。她們兩個年齡相仿,這一路又玩得相投,即使知道小紫的身份,樂明珠還是把她當成好朋友,一見面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閣羅躺在白象的屍骸旁,他很幸運,跌在岩石間的凹處。白象倒下來時,雖然壓斷了他的四肢和幾根肋骨,命卻保住了。服過那顆補心丹,他渙散的目光略微清晰了一些,口鼻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呼吸聲。   程宗揚蹲下身,低聲道:「閣羅。」   閣羅目光慢慢聚集,然後呼吸聲猛地一粗,嘶聲道:「騙子……你欺騙了閣羅……害死了鬼巫王大人……我要殺了你……為大人報……仇……」   程宗揚苦笑道:「你那位鬼巫王大人是被龍神吞掉的。要說報仇,我殺掉龍神,已經替你報了。」   「殺你……報仇……」   程宗揚乾咳一聲,「我確實有瞞你的地方,但現在救了你一次,大家算扯平吧?」   閣羅已經折斷的手臂在地上顫抖著,似乎想拿起武器殺死這個害死鬼巫王的仇敵。   程宗揚歎了口氣,「你要想報仇,我也沒辦法。但至少要等你養好傷,再找我報仇吧?來,喝點水。」   程宗揚把皮囊遞到閣羅嘴邊。「你那位鬼巫王,到最後終於明白自己是被黑魔海騙了。他費盡心思把你支開,還不是因為鬼王峒就剩下你一個人?現在鬼巫王沒了,你再死了,鬼王峒可就真的絕種了。好不容易保住條命,能活還是好好活著吧。」   程宗揚喂閣羅喝了幾口水,然後放下水囊,起身走到樂明珠身邊。「你去瞧瞧閣羅的傷勢,若能救還是救他一命。」   支開樂明珠,程宗揚卻沉默下來。   小紫意興闌珊地撿起一顆石子丟向遠處。過了一會兒道:「我的東西可以還給我了吧。」   程宗揚把背包中的物品遞給她。小紫穿上外衣,套上臂釧,戴上戒指,將紫鱗鞭繫在腰間,然後拿出一把小梳子慢慢梳理著秀髮。   程宗揚道:「謝藝死了。」   小紫翹起唇角,「胸口那麼大的洞,他早就該死了。」   「他來南荒是為了找你。可以說他是為你而死,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   「我說在乎,你相信嗎?」   程宗揚挑起眉毛。   「不,我不在乎。」小紫說:「一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人,在我最不需要的時候突然出現,然後死了,難道要我負責嗎?我需要的時候,他們又在哪裡?誰又來為我負責?   「沒有人幫助我,我也不幫助別人。別人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別人,我和他只是陌生人。陌生人之間,不需要感情。」   「如果死的是樂丫頭呢?」   小紫摸了摸白玉般的鼻尖,「鬼巫王已經死啦,我不用再殺她了。如果她死了,我會為她歎氣的。畢竟像她那樣笨的人,太少了。」   程宗揚冷笑道:「連眼淚都不捨得掉?」   「眼淚是什麼?好奇怪哦。如果她死了,難道流眼淚她就能活過來嗎?」小紫嘲笑道:「我從來都沒流過那種沒用的東西。」   程宗揚貼近她,壓低聲音道:「死丫頭,你給她抹的是什麼鬼東西!」   小紫眼珠一轉,笑靨如花地說道:「嘻嘻,是不是很好玩?程頭兒,你好幸福哦。哎呀,你抓痛我了……」   程宗揚扭住她的手臂,森然道:「你給我說清楚!」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焚情膏抹到……」   程宗揚打斷她:「什麼焚情膏!」   「就是你用的東西啊。程頭兒,你好壞哦,把焚情膏抹在樂姐姐那裡……樂姐姐還是處女呢,就被你搞了屁眼。嘻嘻,樂姐姐是那麼可愛的小處女,卻有個淫蕩的小屁眼,你的大肉棒一插進去,她就會興奮得亂扭屁股……」   程宗揚低吼道:「你不是說它只是暫時的嗎?」   「小紫說過嗎?」小紫皺皺鼻子,「焚情膏很厲害的哦,樂姐姐的屁眼抹過焚情膏,往後就會變得特別敏感。嘻嘻,程頭兒,樂姐姐那麼可愛的屁眼,往後就是你的了。」   程宗揚不知道該憤怒還是該慶幸。按照小紫說的,往後小香瓜就有一個超級淫蕩的小屁眼,自己只要摸摸她的屁股,她就會興奮起來。   「你們在說什麼啊。」樂明珠走過來。   看著程宗揚發火的眼神,小紫嬌俏地一笑。「我在說,小紫幫程頭兒殺了鬼巫王,還幫他殺了龍神,程頭兒答應小紫的事可不要忘了。」   樂明珠道:「小紫,你怎麼會知道龍神的腦子在那裡?」   小紫笑語晏晏地說:「小紫餵過它,當然知道了。」   「小紫,你好聰明哦。咦,他答應你什麼事?」   「我要殺一個人。」   樂明珠吃了一驚。「啊?」   「程頭兒答應過我,除掉鬼巫王之後,讓我殺一個人。」   「是誰?」樂明珠看了看周圍。「他很壞嗎?」   程宗揚看了小紫一眼,怒火慢慢退去,最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想好了嗎?幹這種事,當心被雷劈啊。」   樂明珠護住小紫,「不許你亂說!小紫殺的肯定是壞人!」   小紫露出水晶一樣純真的笑容,「是啊,那是個很壞很壞的人。」說著她攤開手掌,「程頭兒,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   這會兒周圍都是自己人,不怕她玩什麼花樣。程宗揚取出匕首甩給她。   樂明珠小心地問道:「你不會是要殺閣羅吧?他手腳都斷了,就算接好,以後也會畸形的。」「不是他啦。」   樂明珠好奇地四處張望,「鬼王峒的人都死光了,那個人還沒死嗎?」   「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啊。」小紫笑吟吟道:「那個人,程頭兒也認識。」   程宗揚伸手攔住樂明珠,欲言又止,好像想要將她攔下,但遲疑片刻還是放棄。   碧姬待在離白象屍骸不遠的地方,她身上的珠裙被扯脫大半,只剩下那條銀狐披肩斜披在肩上,裸著兩條雪白的大腿,陽光下妖艷無比。她在鬼王峒多年已經習慣了地下黑暗,有些厭憎地用手遮住陽光,盼望著夜幕早些降臨。   「娘!」小紫脆生生叫道。   碧姬露出厭惡的表情。「你來做什麼?」   「鬼巫王死啦。」   「他死了你很高興嗎?」碧姬抱怨道:「我什麼東西都沒有了。好不容易拿了幾件衣服,又被那條該死的龍吹走了。」   樂明珠驚訝地打量著碧姬,咬著程宗揚的耳朵道:「她就是小紫的娘親嗎?長得好美哎……哇,從側面看,她們長得好像。不過小紫的娘親好像聰明一點,是不是?」   程宗揚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差不多和你一樣聰明。」   樂明珠瞪了他一會兒,然後踢了他一腳,「你每次露出這種表情,其實都在肚子裡笑話我!」   「噓,別鬧……」程宗揚連忙安撫她。   「鬼巫王死了,娘以後怎麼辦呢?」   「小白癡。」碧姬訕笑一聲,一邊驕傲地托起乳房,妖媚地撫弄著,「我這麼漂亮的身子,再找個男人還不容易?」   說著她眼睛一亮,看到小紫身後的程宗揚,「客人,是你啊……」她嫵媚地瞥了程宗揚一眼,似乎有些害羞地掩上披肩,卻故意扭動腰肢,展露出腰部美好的曲線。   「哇……」樂明珠小聲驚歎道:「她好……」她本來想說漂亮,但碧姬的媚態又不是漂亮那麼簡單,一時間找不到詞語形容。   程宗揚接口道:「很騷。是吧?」   樂明珠白了他一眼,「你說的真難聽侄」 第八章f弒親   「娘。」   「別叫我娘。」碧姬滿臉不高興地說:「我才沒那麼老。」   「可你是我娘啊。」   「白癡!我寧願沒生過你這個傻瓜。哼,等我找到男人,就讓他把你賣掉,賣得越遠越好。我一輩子都不想見你。」   「娘,」小紫柔聲道:「你以後再也見不著你討厭的女兒啦。」   小紫手中寒光一閃,珊瑚匕首刺進母親白皙的小腹,巨大的力量使碧姬身體像被撞到一樣弓下,披肩散開,兩團白膩的乳房跳動著,濺上幾點殷紅的血跡。   「啊!」樂明珠驚叫一聲,抓住程宗揚的胳膊。   小紫把匕首鋒刃整個送入母親腹中:「好多年了。從小紫懂事起,別人就都嘲笑我,說我是碧鱷族最不要臉的女人的女兒。娘,我覺得你好丟臉……」   她聲音顯得很平靜,絲毫沒有殺人時的激動。   碧姬驚恐地摀住小腹,似乎還不相信自己被匕首刺中。   小紫拔出匕首,鮮血從碧姬指縫中湧出,彷彿鮮紅的小蛇,沿著潔白的小腹蜿蜒而下,一直流到她兩腿之間,染紅了她光滑的陰阜。   碧姬身體痙攣起來。「別殺我……別殺我……」   小紫彷彿沒有聽見母親的乞求:「小時候,我每天都騙自己,對自己說,娘是世上最疼我的人。在村裡被人欺負,我就想,只要娘回來就能保護小紫。」   鋒銳的匕首再次捅進碧姬腹中,直沒至柄。碧姬美目張大,透出迷茫和恐懼混雜的目光。   「小紫等啊……等啊……娘一直都沒有回來。於是小紫就自己去找娘……那天小紫在外面坐了好久。那時我才相信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小紫的娘是一個最不要臉的女人,小紫認識的每個男人都和你睡過。他們每次見到小紫都會笑,那笑容和他們看見你一樣。他們說,我是你的女兒,身上和你一樣流著淫蕩的血。等小紫長大,他們會像干你一樣來干小紫。而且小紫會和你一樣開心。」   小紫拔出匕首,叫道:「但我一點都不開心!」   隨著這聲尖叫,小紫最後一次刺進母親小腹,刀鋒穿透腹腔,幾乎切斷了碧姬的脊椎。碧姬倒在地上,身體受冷般戰慄,她腹下淌滿鮮血,兩團充滿彈性的乳球微微晃動,戴著乳環的乳尖搖曳著,嘴唇紅艷的色澤迅速褪去。   樂明珠這時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小紫!你瘋啦,她是你娘啊……」   樂明珠一面叫嚷,一面想要衝過來阻止,但才剛要邁步就被程宗揚一把拉住,阻止了她。   程宗揚緩慢而堅決地搖搖頭,「你擋不住她。小紫從鬼王宮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怕她若死了,自己就沒辦法親手殺死她。」   「程頭兒,你好聰明呢。」   「可是……」樂明珠道:「是她生了你啊。」   「生我?你有過這樣的母親嗎?一心只想討好那些噁心的男人,把女兒當成討厭的東西。她從來沒對我笑過,卻每天都眉開眼笑地和男人上床。那年我一個人走到鬼王峒,好幾天沒有吃東西,她卻嘲笑我是個傻瓜,連勾引男人都不會。我爬上她的床,告訴鬼巫王我恨她。她卻把我當成好玩的東西,讓鬼巫王給我開苞……我那時候才六歲。如果不是我運氣好,可能早就被她和鬼巫王玩死了。她眼裡只有給她帶來食物和衣服的男人,從來就沒有我這個女兒。」   碧姬美目失去光彩,漸漸黯淡下來,她發白的嘴唇蠕動著,喃喃說:「鬼巫王想幹我……姓岳的想幹我……每個男人都想幹我……但我沒有害人,只是想要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我不想去海裡打漁……去撈珍珠……」   碧姬聲音越來越微弱:「我從沒害過人,難道這也有錯嗎……為什麼我要死了……我不想死……還不想死……」   樂明珠張大嘴巴,傻傻看著這一幕。程宗揚握緊她的手,生怕她一時衝動,靠近失去理智的小紫。他動了動喉嚨,突然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喝水,喉嚨又乾又澀。   小紫提著滴血的匕首站在母親的屍體旁,嬌美的背影宛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樹,婀娜多姿。她久久沒有動作,靜默得令人心底發寒。   太過震驚,樂明珠怔怔道:「小紫,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她……她……咦?你哭了?」   樂明珠一聲驚呼,程宗揚這才看到小紫的側臉已經被淚水打濕。   「我才沒有哭……」小紫仰起臉,聲音卻哽咽起來,「我其實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親手殺死她,是……是我從小就在做的夢……」   淚珠從小紫彎長而濃密的睫毛下不斷湧出,白玉般的臉龐濕淋淋滿是淚光。   她揚起臉,努力想讓淚水不再流出來,淚水卻無法控制地湧出。她牽動唇角,努力想露出一個笑容,卻笑不出來。   「好奇怪……」小紫說:「明明我好高興……可眼淚……停不下來……」   「少來了。你得償所望,應該高興才對,有什麼好哭的。」程宗揚道:「人都被你殺了,你做戲給誰看呢?」   口中雖然這麼說,但在心裡,程宗揚相信這些眼淚是真的。這純粹只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他確實覺得……這一刻,也只有這一刻,這個女孩是真心的在哭泣與悲傷……   「她對我一點也不好,從來沒有盡過母親的責任,為什麼她死的時候,我會流眼淚……我從六歲就做夢要殺她……每次殺死她,我都很開心,在夢裡都會笑醒……為什麼現在會哭……」   小紫哽咽道:「我討厭這樣……」   「叮」的一聲,匕首掉落,血跡像梅花一樣濺在岩石上。   小紫雙手摀住面孔,跪在母親逐漸冷卻的屍體旁,雙肩不停聳動,卻極力不發出哭泣的聲音。   再這樣下去日子就沒法過了。程宗揚過去拾起匕首,順勢一把摟住小紫的腰肢,不由分說地把她攔腰抱了起來。   「人都死了你還哭個屁啊!走了!再等會兒天就黑了,我可不想在這鬼地方過夜。屍體我一會兒叫人燒了,你如果想要,把骨灰帶在身邊好了。可惜啊,你娘那麼漂亮,哪像你,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   「不能這樣走,把事情說清楚!」樂明珠好像想起了什麼,用力捶著程宗揚的背,怒道:「你答應她殺人,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她要來殺她母親?你怎麼能讓她做出這種事呢?」   「喂,她又不是我女兒好不好?我管得著她嗎?」   「你不管就不對!」   「我干!」   「好啊!你這時候還想幹我!」   程宗揚頭大如斗,乾脆一伸手把樂明珠也抱起來,兩手一手一個,虎著臉教訓道:「別在這裡說這個,先離開再講了!」   樂明珠氣惱地舉起拳頭,雨點般落在程宗揚背上。小紫咬住唇,哭得渾身發軟,像個孩子一樣伏在程宗揚懷裡抽噎。   碧姬蜷著身,嬌艷的胴體下形成一片血泊。程宗揚歎息一聲,這個女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吧。   自己這會兒左擁右抱,左手一個小美人兒,右手一個小美人兒,可程宗揚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兩個小美人兒一個狂怒亂打,一個哭泣不已,淚水不斷落在肩上,不多時衣服便了濕了一片。   程宗揚幾乎要被這種情形弄到崩潰,「停一停可以嗎?要鬧也不必在死人面前鬧吧?」   小紫哭泣得更厲害了。   程宗揚打起精神,「可別說我沒警告你,現在這裡可都是我的人,想玩什麼花樣,你趁早省省吧。現在鬼王峒沒啦,碧鰻村也被你害得不輕,沒有鬼巫王給你撐腰,你若回去,他們生吃了你的心都有可能。到時候你哭都哭不出來。」   小紫抽噎聲慢慢停止,最後她深深吸了口氣,輕聲說:「我以後再也不會哭了。」   「想通了?那就好。行了小香瓜,小紫都不哭了。你要再打我,我就把你扔掉。」   樂明珠怒道:「你……你敢!」   「哎喲!」程宗揚一聲慘叫。   樂明珠連忙停手,「打到哪兒了?痛嗎?」   「痛死我了……你再打,我就死給你看。」   「好啊,你騙我!」樂明珠舉起拳頭,卻沒有落下。   終於安撫了這兩個丫頭,程宗揚鬆了口氣,望著被龍神摧毀的鬼王峒。   「這鬼地方……」他喃喃道。   程宗揚長長呼了口氣,對小紫道:「南荒雖大,鬼王峒一倒,也沒有你立足的位置了。老老實實跟我走吧。等把你送到星月湖,隨你把那兒翻過來呢。」   小紫抹去臉上的淚痕。「我不去。」   「你不去?嚇——膽子夠大的。鬼王峒在南荒的仇家,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小紫從他臂問掙出,縱身掠上山崖。   樂明珠叫道:「小紫!你別走啊!」   小紫回過頭,朝她一笑,「樂姐姐,你的朱狐冠我幫你放在衣服裡了。」   說著她掠過風化的山崖,消失在那片凝固的岩漿間。   回到營地,蘇荔便迎了上來。這次來到鬼王峒的花苗男女大都戰死,幾個被程宗揚解救出來的女子,只有一個與碧姬一道從地底逃出,卻死在龍神爪下,可以說全軍覆沒。   最讓程宗揚感到遺憾的是阿夕,她因為受傷,最早被留在洞窟中,然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想來已經隨鬼王峒被埋入地下。   「有人在等你。」   「誰?」   「那些首領。」蘇荔帶著一絲諷刺道:「他們在等待你的命令。」   程宗揚實在沒有心情去見這些傀儡。「你去對他們說吧。我只要求他們把龍身上的貨物運到南荒最北邊的白龍江口,剩下的就讓他們好好過日子吧。」   蘇荔有些意外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程宗揚舉起手,苦笑道:「大姐,別這樣看我。我又不是鬼巫王,奴役他們很有意思嗎?我又不準備留在南荒,這地方連個抽水馬桶都沒有。好了,你告訴他們,我離開南荒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他們以前怎麼過,往後還怎麼過好了。只有一件事!」   蘇荔皺起眉頭。   「以後有紛爭,不要像以前一樣殺來殺去。讓他們坐下來談判,談到大家滿意為止。」程宗揚輕輕歎了口氣,「這也是鬼巫王想看到的吧。」烈焰升騰,眾人沉默不語,看著謝藝的屍體在烈火中化為灰燼。   祁遠用一隻布囊收起骨灰,放在一口罈子中。程宗揚拿著那副煙茶水晶做成的墨鏡在手裡把玩著,心裡彷彿空了一塊。萍水相逢,卻像相識多年。如果謝藝還活著,也許會成為自己的知己。   程宗揚戴上墨鏡,「走吧。」   小魏牽過馬匹,雲蒼峰吃力地跨上馬背。重傷的吳戰威和易彪躺在擔架上,由幾名南荒漢子抬著,一行人離開坍毀的鬼王峒。   祁遠過來低聲道:「閣羅找不到了。」   白象旁只留下一片血泊,閣羅和碧姬的屍體都不見蹤影。   程宗揚望著遠方,「這裡是他的家。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能活下來。」   程宗揚催動馬匹,「走吧,不用管他了。」   龜背一樣的古道在叢林中時隱時現,從一叢叢灌木下穿過。來到南荒之前,程宗揚從未想過草本的灌木能超過十公尺,長得比樹木還高。但在南荒,這樣出奇巨大的植物比比皆是。就在昨天,他還看到一顆鳳梨,體積足有一間房子大小。更別說他們渡過盤江時用的小船,根本就是一整片劍蘭的葉子。   程宗揚舉著一片芭蕉葉遮擋酷熱的陽光,還免不了渾身是汗,忍不住道:「老四,看不出你這麼有精神。」   祁遠嘿嘿一樂:「走慣了,不走渾身不自在。」   眾人能騎馬的都騎著馬,幾個重傷的待遇更好,一路有人抬著。只有祁遠放著馬不騎,非要牽著走路。   祁遠笑道:「這段路走得省心。往後走南荒要是都這麼輕鬆,老祁一年走個十次八次也不嫌累。」   商隊踏上退程已經七、八天,現在已經渡過盤江。這一路都是鬼王峒過往的領地,居住在這裡的南荒部族大都是鬼王峒的附庸。鬼巫王死後,被他鮮血影響過的部族解除了巫術,但有三分之一的部族有了新的主人。   這位新主人遠比鬼巫王寬宏仁慈,鬼王峒強征的勞役、奴役和賦稅被全部取消,鬼巫王制訂的各種特權也一併廢除,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他們和睦相處。感激之餘,這些部族一路隨行,送自己的主人離開南荒。   數千人一起行動的陣勢把程宗揚嚇住了。別說自己是行商,就是打仗也用不了這麼多人,好說歹說才勸回去一些。現在程宗揚身邊差不多還有三百人。   好在這些人一點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幾個部族首領一商量就把事情辦了。有的在前面開路,有的搬運貨物,有的運送傷員。他們都是南荒土著,對這裡的道路、山林瞭如指掌。商隊眾人連手都不用動,一切就安排得停停當當。   祁遠走了十幾年南荒還是頭一次趕上這種好事,一路遊山玩水,輕鬆得就像做夢一樣。他離開大路,在灌叢砍了一串果子提著出來,笑嘻嘻道:「這沙蜜果味道不錯,程頭兒,你也嘗嘗。」   沙蜜果形狀有些像蕃茄,黃如蜜蠟,入口極甜。程宗揚嘗了兩顆,隨口道:「老四,咱們現在到哪兒了?」   祁遠道:「這邊我不熟,得問雲老哥了。不過我問過他們,這裡離盤江還有五、六天的路程。」   五、六天到盤江,一路沒什麼事的話,半個月就能到白龍江口,終於可以離開南荒了。   程宗揚忽然道:「咱們出來多長時間了?」   祁遠屈指算了算,「有兩個來月了。走的時候是五月初七,今天是七月二十一,咱們繞了這麼大一截,回五原城該是八月底九月初。」   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蘇妲己給自己下的冰蠱是三個月期限,本來自己想到建康請雲蒼峰幫忙找人解蠱,但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再過十幾天冰蠱就要發作。別說建康,就是白龍江口都走不到。   一想到肚子裡的冰蠱,口中的沙蜜果立刻味如嚼蠟。   祁遠道:「頭兒,我瞧著,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程宗揚咧了咧,「老四眼毒啊,事倒不大,就是挺麻煩。」   聽程宗揚說完,祁遠頓時變了臉色,「你怎麼不早說?這可要了命了!」   程宗揚聽說過中蠱的種種傳聞,但還是嘴硬:「不就幾條小蟲子嗎?還能把我吃了?」   「可不是嘛!中了冰蠱,人就跟水似的,連皮帶骨都化個乾淨。」祁遠急得團團亂轉,只剩下十幾天,再快也來不及趕回五原城。   「沒那麼嚇人吧?」程宗揚按了按肚子,沒覺得什麼異樣。   祁遠一拍腦袋,「程頭兒,你記不記得,咱們路上經過一個村子,還在一個老太太屋裡住了一夜?」   「你說那個養蠱的?讓你們說得那麼邪乎,屁事沒有,都是自己嚇自己。」   「我看她八成就是養蠱的。頭兒,咱們既然過了盤江,離那兒也不是太遠。這會兒也沒別的辦法,咱們死馬當活馬醫,去求她幫幫忙。」   程宗揚笑罵道:「說誰是死馬呢?再說人家養不養蠱還不一定呢。」   「老祁的眼睛錯不了,不是養蠱的人家,屋裡怎麼那麼乾淨?朱老頭!朱老頭!」   「哎喲……哎喲……」   朱老頭趴在單架上,讓兩個南荒漢子抬著,「哎喲哎喲」叫個不停。只看樣子,以為他傷得比易彪和吳戰威加起來都重,只剩一口氣,離死不遠。   祁遠奔過去詢問路徑,朱老頭立即精神起來。「近!近!從這邊走,一天多工夫就到。」   「那行,你給我們指路,我這兒有急事。」   「哈急事啊。」朱老頭眼巴巴道:「你剛摘的那果子是哈味兒的?給老頭一口嘗嘗,成不?哎喲,痛死我了……」   程宗揚用芭蕉葉給他褊編風,一臉慈祥地說:「從鬼王峒出來,你老人家腳就沒沾過地,到底是哪兒痛啊?」   朱老頭捂著心口,顫聲說:「心痛啊。我那活命丹可都是寶貝,你是當花生豆給吃了個乾淨。俺這心都碎了。」   「我不是還給你留了一顆嗎?行了,大不了我賠給你十個銀銖,一個銀銖一顆,這價錢不低吧?」   「一個銀銖?佛祖爺爺啊!小程子!你可真能說出口!」   「瞧你急的,話都說不利落。」程宗揚笑咪咪道:「我沒聽清,你剛才是叫爺爺,還是叫小程子呢?」   朱老頭臉都青了,指著他咚嗦半天,「我那活命丹一百金銖一顆,你都買不來!小程子,發了這麼大一筆財,還這麼樞門啊你。」   祁遠打圓場道:「現在貨還沒出手,等出了手,肯定少不了你那份。這趟咱們結下交情,往後走南荒少不了勞煩你老的大駕。今後大伙就是常來常往的朋友……」   祁遠說了一籮筐好話,朱老頭才氣哼哼地閉嘴。   程宗揚抬起頭,看到樂明珠和蘇荔兩個人悄悄說話。蘇荔眉頭緊鎖,滿面愁容。   「怎麼了?」程宗揚把樂明珠叫到一邊。   「是武二郎,」樂明珠小聲道:「他被龍神抓那一下,傷得好重,就算能保住性命,功力也都廢了。」   程宗揚心裡一緊。謝藝已經死了,武二郎再武功盡廢,這一戰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有辦法嗎?」   樂明珠搖了搖頭,「不過武二郎好厲害,受那麼重的傷,經脈還都保住了,往後還可以重新練。」   重練談何容易。說起來武二郎也是為救凝羽才受的傷,自己這分人情可欠得大了。   程宗揚正在尋思,祁遠趕過來,「程頭兒,既然咱們要往那兒去,帶這麼多人也不合適。不如讓他們先走,直接把貨物送到白龍江口。我陪你去村子。」   樂明珠高興地說:「還要去哪兒?」   程宗揚道:「你不急著回去嗎?」   樂明珠小臉立刻垮了下來。程宗揚知道這丫頭是偷跑出來的,在這兒玩得高興,回去少不了要挨師傅的罵,當然是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程宗揚拉著她的手,對祁遠道:「你說大家分開走?」   祁遠點了點頭。   因為自己的事讓大家都跟著繞道走,是有些說不過去,況且隊伍裡還有幾個傷員。   「雲老爺子。」程宗揚找到雲蒼峰商量,把事情告訴他,「現在鬼巫王已經死了,又有這麼多南荒土著跟隨,分開走也沒有多大威脅。」   雲蒼峰一聽也憂心忡忡:「時間這麼倉促?也只能如此了。」   雙方商議後,決定由雲蒼峰帶著貨物,和小魏一道護送重傷不起的易彪、吳戰威和武二郎趕往白龍江口。祁遠、凝羽、樂明珠和自己四個人,由朱老頭帶路,一同去山村碰碰運氣。   入夜宿營時,程宗揚找來眾人,小魏幾個沒有異議,武二郎一聽卻犯了擰,無論如何也不肯走。   程宗揚無奈地說道:「行了,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蘇荔在那邊,你去跟她說吧。」   除掉鬼巫王之後,蘇荔就不再參與商隊的討論,除了照顧武二郎,她就與隨行的南荒人在一起。那些部族首領對這位主人的朋友,花苗的族長也十分尊敬,單獨給她安置住處。   武二郎找到蘇荔,遠遠看到兩人手拉手進了密林。   商量完,眾人各自散開,該忙碌的忙碌,該休養的休養。程宗揚來到林邊,躺在   一片巨大的蕨葉上乘涼。   從五原城到這裡,肚子裡的冰蠱一直沒有動靜,程宗揚也漸漸淡忘了它的威脅。以蘇妲己的手段,肯定不是嚇唬自己這麼簡單。那個老太婆能不能給自己解蠱還在兩可之間。   沒想到殺了龍神,自己仍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   夜風帶來一絲清涼,程宗揚解開衣服,心思慢慢寧靜下來。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個多月,好像就在南荒打轉。六朝……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這個世界的六朝已經有了建康,還有金陵城嗎?   一隻螞蟻掉到頸中,癢癢地爬來爬去。   程宗揚閉著眼道:「樂丫頭。」   樂明珠從蕨葉後面鑽出來,扔掉手裡的草莖,嘟著嘴說:「一點都不好玩。小紫在這裡就好了。」   「你就別替她擔心了,那丫頭死不了。」說著程宗揚露出曖昧的笑容,「過來,讓我抱抱。」   「討厭!又要摸人家屁股。」   程宗揚小聲笑道:「你猜,武二郎跟你的蘇荔姐姐這會兒在幹嘛?」   樂明珠想了一會兒,臉慢慢紅了,「他們才不會呢!」   程宗揚循循善誘道:「會什麼?」   「我才不跟你說呢!」   凝羽輕盈地從枝上飄下,抿嘴笑道:「蘇荔族長和武二吵起來了。」   「哈,」程宗揚在樂明珠鼻尖刮了一下,「猜錯了吧!」   樂明珠舉手要打,程宗揚抓住她的手腕,朝凝羽笑道:「武二那孫子還有這膽量?不簡單啊。我們去看看!」   月光下,那個猛虎般的漢子一手撐著樹幹,像要吃人一樣滿臉凶擰。蘇荔靠在那株婆娑樹下,美艷的面孔一片平靜。   武二郎低吼道:「你再說一遍!」   蘇荔鳳目波光微閃,靜靜凝視著武二郎。她沒有開口,片刻後張臂抱住武二郎,豐潤的身體投入他懷中,臉頰貼在他寬厚堅實的胸口。   武二郎抱緊她的身體,像要揉碎一樣用力。   良久,蘇荔掙開他的手臂,攏了攏髮絲,朝他露出一個明艷的笑容,「我走了。」   「啊!」樂明珠瞪大眼睛。   武二郎彷彿被人在胸口踢了一腳,身體一晃,險些跌倒。   程宗揚立刻道:「你們看好武二!別讓他出事!」說著朝蘇荔離開的方向追去。   蘇荔修長的玉腿在綠葉間時隱時現,她揚著臉,面上仍留著離別時的淡淡笑容,紅唇卻緊緊抿著。   一個身影攔在前方。程宗揚道:「蘇荔族長,你這樣可有點不厚道吧。武二對你怎麼樣,你心裡有數,就這麼一走了之?總得給個理由吧?」   「你想要什麼理由?」蘇荔停下腳步,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道:「我可以給你。」   「大姐,不用這麼凶吧。」程宗揚舉起雙手,討饒道:「我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你們兩個郎情妾意,性生活也夠和諧的,怎麼好端端就一拍兩散了呢?武二那王八可是鐵了心要吃你這顆綠豆,彩禮都送過去了,心裡正美呢,怎麼一眨眼把人丟了?」   蘇荔沉默片刻,淡淡道:「因為他想娶我。」   「沒錯,大家都知道,武二打光棍有年頭了,能找到個知心的不容易……等等!你是說他想娶你,你才甩他的?」   蘇荔微微昂起頭,「嫁給他,成為他的女人?這種事情,我阿依蘇荔是不會做的。」   程宗揚嚥了口唾沫,「你不打算嫁人?為什麼?」   「花苗女人只有在婚前才是自由的。」蘇荔道:「只要我不結婚,找再多的男人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程宗揚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聽著大姐你的意思,是怕結了婚,再紅杏出牆有些不好意思?」   蘇荔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不想試試嗎?我對你很有興趣呢。」   程宗揚苦笑道:「大姐,你又逗我呢。我和武二是兄弟,和你是朋友,你們兩個鬧成這樣,我們很為難的。咱們這一趟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有什麼話不能挑明說呢?大姐,你有什麼苦衷,跟小弟商量商量總可以吧?」   蘇荔盯了他半晌,笑容慢慢收斂,神情變得高傲而冷峻。   「你讓那些部族用談判代替爭鬥,做的很好。我代他們謝謝你。」蘇荔道:「但南荒的部族不僅僅是那些。」   「花苗在南荒是一個小部族。我的三位兄長都死在戰場上,阿爸只剩下我一個女兒。臨死前,他告訴我,要我找一個好男人嫁了,讓花苗強大起來。」   「阿爸錯了。一個男人不可能讓花苗強大。」蘇荔冷冰冰道:「男人可以娶很多女人,女人為什麼不能?我不是阿爸的兒子,沒辦法娶很多女人,生下很多孩子來壯大花苗。但我是花苗的女人,只要我不結婚,可以找很多男人,很多強大的男人。」   程宗揚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他已經猜到蘇荔的目的,從一開始她接近武二郎的目的就很明確,利用自己身為女性的天然優勢:借種。   「武二郎有白武族的血脈,可以讓我生一個勇武的兒子。所以一見面,我就引誘他,讓他把種子播在我體內。但一個強者並不夠,我還要更多。」   「你根本就不想對付鬼巫王!」程宗揚道:「你看中那個小傻瓜夠笨,騙她去當鬼巫王的新娘,又帶了那麼多女人……其實你只想接近鬼巫王,去借他的種。如果沒有我們,你早就把小香瓜犧牲掉,然後帶著鬼巫王的種回家。」   「你很聰明呢。」蘇荔一手伸到裙間撫摸著自己女性的禁地,用嫵媚聲音的說道:「擁有讓陰煞也畏懼的血脈啊……程商人,來用你的精液灌滿阿依蘇荔的子宮,我可以為你生下一個強健而聰明的兒子。」   程宗揚頭皮發麻,恍惚中,他彷彿看到鬼巫王的影子。   「你們都瘋了,」程宗揚慢慢向後退去,「部族不是你們一個人的責任,更不需要你們付出這樣的代價……」   「咦,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蘇荔姐姐呢?」樂明珠迎上來。   「別管她了。」程宗揚沉著臉道:「武二呢?」   樂明珠朝樹後指了指,做了個鬼臉,「我從來沒見過他這麼垂頭喪氣的。」   程宗揚揉了揉面孔,把剛才的驚駭掩飾下去。林中燃著一堆篝火,幾個人或坐或臥,圍著篝火說話。   吳戰威壓低聲音道:「武二爺這是怎麼了?」   朱老頭一臉神秘地說道:「你們不知道?兩個人吵起來了。」   「誰啊?」   「那還能有誰?花苗的族長唄。」朱老頭一拍大腿,「吵得厲害呢。先是吵,然後就動手了。武二以前多威風啊,現在不行了,剛還一句嘴,就被蘇荔揪著往死裡打,那打得叫一個慘!」   朱老頭陋陋嘴,一臉不忍地搖搖頭。   易彪半信半疑,「不會吧?武二爺跟……」   「咋不會!」朱老頭瞪著眼道:「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你們是沒見著啊。蘇荔那幾巴掌就跟不要錢似的,啪啪的往武二臉上甩啊。要不武二能蕩成這樣?你們也甭去問,二爺是要面子的人,打落牙齒往肚裡吞,肯定不會說實話。喲,小程子,你來啦,快坐,快坐。」   「不了,你們聊。」程宗揚笑咪咪道:「我去瞧瞧武二。」   武二郎躺在一裸大樹後面,死狗一樣蜷著身體。整個人就像霜打過的茄子,蕩得不成樣子。   「二爺,在這兒納涼呢。」   武二郎看了他一眼,把臉扭到一邊。   「有必要這樣嗎?」程宗揚蹲下來,「不就是人家蘇荔不肯嫁你嗎?一眨眼工夫,可就瘦脫形了。這還是咱們虎威凜凜的武二爺嗎?」   武二郎甕聲甕氣地說道:「想看二爺笑話?給我滾!」   程宗揚笑道:「我要滾了,二爺不怕後悔一輩子?」他咳了一聲,「我見著蘇荔了。」   武二郎「呼」的坐了起來,「她讓你來的?她說什麼了?」   程宗揚看了看天色,「天也晚了,我就不打擾二爺休息了。我先滾,明天二爺心情好點了,咱們再聊。」   武二郎僵硬的臉擠出笑容,「兄弟,兄弟!別急啊。」   程宗揚暗暗鬆了口氣,只要武二郎上套就好辦。他順勢坐下來,「二爺知道蘇荔為什麼要走嗎?」   武二郎臉色頓時一黑。   「人家可都是為你好。」程宗揚推心置腹地說道:「你聽蘇荔說過吧,她們花苗那地方不太平穩,周圍好幾個部族整天打過來打過去。她三個哥哥都是被打死的∣你明白了吧?」   武二郎愣了一會兒。「我明白什麼啊?」   「這腦袋!怎麼就這麼笨呢?」程宗揚道:「你想啊,你娶了她,你就是花苗族長的男人,碰到打打殺殺的,還不第一個上?我知道二爺你能打,可那是從前不是?現在……」   武二郎臉色灰下去,半晌才道:「二爺武功是廢了,可人沒廢!不就是打架嗎?二爺怕過誰啊!」   「啪!啪!」程宗揚鼓起掌來,神采飛揚地說道:「要的就是二爺這句話!武功廢了還可以重新練!二爺怕過誰啊!」   程宗揚見火候已到,這才拋出誘餌:「有篇功法的口訣,不知道二爺聽過沒有!」程宗揚低聲道:「九陽之道,為神、為氣、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武二郎皺眉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你別急啊,後面還有呢——是故虛化神,神化氣,氣化精,精化形,形乃成人。萬物含三,三歸二,二歸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養形煉精,積精化氣,煉氣合神,煉神還虛,神通乃成。」   程宗揚輕輕道:「這九陽神功,二爺聽說過吧。」   武二郎虎軀一震,「太乙真宗的九陽神功?你怎麼會……」   「噓!」程宗揚看了看周圍,「這篇九陽神功的口訣,是王哲親自傳授給我的。他說過,這篇東西不能留文字。我現在念給你聽,你默記下來。」   武二郎穩穩神,「這是太乙真宗的鎮教神功,外人想聽都聽不來,你就這樣傳給我?」   「口訣是口訣,能練到什麼火候還得看個人。」程宗揚道:「二爺的刀法沒有藏私,我拿這篇口訣換得過吧?」   武二郎卻不佔這個便宜,「我的刀法是謝你救命的。這篇口訣,二爺無功不受祿。」   程宗揚看了他一會兒:「龍神那一爪,別人躲不開,二爺怎麼會躲不開?這篇口訣是我替凝羽謝你的。」   武二郎還要再說,程宗揚道:「蘇荔族長說了,只要你武功恢復到八成,儘管去花苗找她。」   武二郎立刻精神煥發,一張虎臉都放出光來。   挑起武二的興頭,程宗揚又潑了盆冷水:「重修武功不是那麼容易的,二爺估計自己得耗幾年?五年呢?八年呢?十年夠不夠?我知道二爺不著急,可有人急啊。你去得晚了,說不定人家孩子都一堆了。」程宗揚道:「這九陽神功再怎麼也比你以前練得強點吧。」   武二郎「啪」地在他腦後拍了一巴掌,「廢什麼話呢!『神通乃成』後面那句呢?」   九陽神功的口訣並不長,程宗揚念誦幾遍,讓武二郎一字字記在心中。   武二郎知道這篇口訣非同小可,一反平常大大喇喇的樣子,神情極為慎重。他反覆念誦,直到一字不差,一個晚上的時間已經過去。   程宗揚抹了抹被露水打濕的臉,笑道:「武二,該說的都說了,你們也該上路了。有雲老爺子照顧,你就在建康好好養傷。等你武功恢復,我帶八抬大轎到花苗去給你把人接回來。」   武二郎搖了搖頭,「我不去建康。離開南荒後,我會找個安靜的地方修煉。到時我會去找你。」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你要走,我也不攔你。不過,工錢還沒給你結呢。」   武二郎鼻孔裡哼哼兩聲。   「咱們說好的,一個月兩枚銀銖。」程宗揚從背包裡取出一隻錢袋推到武二郎面前,「帶上吧。」   錢袋裡鼓囊囊盛滿銀銖,武二郎不客氣拿過來揣到懷裡。   良久,他拍了拍程宗揚的肩,「多謝了,兄弟。」   州自家兄弟還說這些。你不想去建康就不去吧。好了,一會兒上路,過了那片林丁咱們就分手。對了,我可警告你!」程宗揚叮囑道:「沒練成之前,你少去騷擾人家蘇荔。」 第十章f殤侯   「這邊!這邊。己朱老頭中氣十足地叫道。   眼前的莽莽叢林仍和他們當初來時一樣,以前開出的道路已經被滋生的灌木覆蓋,看不出絲毫痕跡。當日間路的五個人中,謝藝已經身故,易虎變成半人半鬼的怪物,武二郎武功全廢,吳戰威和易彪重傷北退,自己能好端端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跡。   祁遠抹著汗道:「這老頭還真有點道行。這麼密的林子,我老祁能分出方位都算是好的,他還能找到路。」   程宗揚將一根攔路的長籐砍斷。「老四,跟我們一道去建康得了。五原城有什麼好的?你巴巴的非要回去。」   祁遠嘿嘿笑了兩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掌櫃的拿了錢讓我走南荒,我總得回去給她個交代吧。」   「你們那位蘇夫人可不是什麼好鳥……」說著程宗揚朝旁邊瞥了一眼,板著臉道:「還有你!你也非要回去!」   凝羽微微一笑,沒有作聲。   程宗揚歎了口氣,嘟嚷道:「看來我得想想辦法,把白湖商館兼併過來。」   祁遠笑道:「程頭兒,我瞧著你像幹大事的人。兼併商館,這事老祁想都沒想過。」   「幹什麼大事啊。」程宗揚歎道:「我只想要幢大點兒的房子,手裡有一點錢,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就行。」   「那日子老祁也過過。」祁遠拿出已經干了的酒葫蘆,做個樣子抿了一口,「過不上幾日就渾身發急。天生的勞碌命。」   「咦,老四,」程宗揚道:「你那個相好的呢?叫什麼……小津的。」   祁遠老臉一紅,「我跟她說了,如果老祁命大能活著回去,等安頓下來,我就去碧鯪族接她。」   「一趟的事,你還要再回來一趟?走南荒有癮啊。」   「回去把掌櫃的事兒結了,說不定老祁再從南荒回去,就直接投奔你了。」   程宗揚大笑起來,「好!好!」   樂明珠在前面嚷道:「朱老頭!我找到紅土路了!」   「瞧瞧,瞧瞧,還是樂姑娘能幹!」朱老頭嘴上像抹了蜜一樣稱讚道。   路旁的四煞草結還掛在原地,似乎沒有人碰過。樂明珠踮起腳尖,「村子在哪兒?朱老頭,你說村子裡有好吃的,是不是真的啊?」   「可不是嘛。你上次跟花苗人住在野地裡,我們可享福了,那烙餅子,香噴噴,油乎乎……」   「得了吧。」程宗揚朝朱老頭腦後拍了一把,「還烙餅呢,上次連熱水都是我們自己燒的。」   山村被大片大片的蕨類植物覆蓋著,只有那間石屋孤零零矗立在山坡上。   忽然,一道墨線出現在天際,翻滾著飛速湧來。   「不好!要下暴雨。」祁遠急忙拉住兩匹馬的韁繩,「快走!快走!」   南荒的雨說下就下,剛才還晴空萬里,轉眼就暴雨傾盆。眾人沒來得及趕到村寨,就被暴雨阻在路上。   雨點打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四周漆黑如墨,裸露的紅土路泥濘不堪。程宗揚腳下一滑,跌到小徑旁的灌叢中,半身立刻沾滿泥水。他勉強撐起身體,手掌按到籐葉下一個圓圓的物體。   一股寒意掠上心頭,程宗揚抓住籐蔓奮力一扯。   一道閃電照亮天地,四野茂密的植被在風中掀起海一樣的波濤。程宗揚額角像被一根尖針扎中,一陣刺痛。   那是一個骷髏頭骨,空洞的眼窩長出青草,張開的顎骨彷彿正在對著自己大笑。   程宗揚彷彿握著一條毒蛇,手臂汗毛豎起。他大叫一聲扯開籐蔓,綠葉蔭蔭的籐條下白骨森森。無數人骨胡亂疊在一起,半埋在土中,一直延伸到土徑邊緣盡頭。   遠處一片瑩白的光芒亮起,轉瞬又被黑暗吞沒。程宗揚認出那是凝羽的月光盾,厲聲叫道:「凝羽!」   雷雨聲交織在一起,叫喊聲剛一出口就被狂風攪散。接著又一道閃電亮起,四野空曠無人,凝羽、樂明珠、祁遠、朱老頭都不見蹤影,天地間彷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伴著這些白骨,立在驚雷驟雨間。   程宗揚大叫一聲,扔下籐蔓,奮力向小徑爬去。   村口的四煞草結……   花苗人的畏懼……   從門板中生出的髮絲……   沉默的村民……   「朱老頭!你這個天殺的王八蛋!」   程宗揚又驚又怒,沿著小徑朝山村狂奔,只想把朱老頭拉過來,給他來一刀狠的。   一道閃電在面前落下,程宗揚駭然停住腳步。   香樟樹下露出一頂素花紙傘。一個女子舉著傘靜靜立在雨中,她穿著一襲杏黃單衫,烏亮的頭髮梳在腦後,猶如鴉翅。雨點落在傘上,交織成一片雨幕,她纖細的手腕舉著紙傘,似乎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   程宗揚認出那是姓葉的老媼,此時她臉上的皺紋消失大半,只在眼角露出細密的魚尾紋,看上去不過三四十歲。   程宗揚握緊匕首,身體微微前傾,肌肉緊繃。   葉媼不動聲色,朱唇輕啟,淡淡道:「再遲一天,你便不用來了。」   程宗揚冷笑道:「怎麼?你們這黑店準備停業裝修?」   「再遲一天,你便是死人了。」   葉媼轉身朝廊下走去,「這邊來。」   程宗揚不客氣地奪過紙傘:「沒瞧見我都淋透了嗎?我可跟你警告在先,凝羽性子外冷內熱,少給她氣受。還有樂丫頭,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少一口吃的,她就跟你拚命。祁遠肺不好,別讓他待在煙氣大的地方。」   葉媼淡淡笑道:「你倒心細。看來知道我是誰了?」   「你是誰我不知道。不過裡面等著見我的,是那位鴆羽殤侯吧?」   「何以見得?」   「不是他還能是誰?」程宗揚道:「朱老頭那老東西,繞著彎把我們帶到這兒,打的什麼歪主意?那死老頭一路裝瘋賣傻,演得也太過火了,你去對殤侯說,扣他半年工錢!」   程宗揚雖然奪過傘,但大半都遮住葉媼,葉媼身上並沒有沾上雨點。她推開一扇門,微微一笑,「你自己和他說吧。」   門後是一道石廊,長長的青翠蘭葉從兩側伸入,雨水沿著葉脈滴在青黑色的石板上,留下點點水跡。   程宗揚暗暗吸了口氣,踏入石廊。   鴆羽殤侯,這名字一聽就毒得要死。程宗揚不知道這一步踏入究竟是福是禍。   一道竹簾垂在堂前,簾內傳來「滋滋」的水聲,似乎一壺滾水正放在紅泥小火爐上輕輕沸騰。片刻後傳來竹匙撥動茶葉的微響,接著沸水湖入盞中,飄來一股茶香。   聞到那股茶香,程宗揚才發現自己又冷又渴,茶葉誘人的香氣彷彿一隻小手在喉嚨裡勾著,讓他垂涎欲滴。   程宗揚嚥了口唾沫。「五原程宗揚,見過殤侯。」   簾內傳來啜茶聲,飲者舒服地呵了口氣,然後一個冷峭而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你果真是五原人嗎?」   程宗揚聳聳肩,「算是吧。反正我是從那兒來的。」   「在此之前呢?」   「大概是北邊吧。」   「北方何處?」   問這麼仔細,想招我當女婿啊?程宗揚心裡嘀咕著,答道:「我生過一場大病,以前的事都忘記了,醒來時就在草原裡。」   「都忘記了,怎麼還能認出靈飛鏡呢?」   竹簾「嘩」的一聲落下,露出一個孤傲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襲寬大華貴的袍服,屈膝跪坐,身前放著一張黑漆小几,几上放著一盞霧氣裊裊的清茶。他戴著一頂玉冠,漆黑的鬍鬚梳得整整齊齊,須下還綴著一粒珍珠。左手扶著腰間的玉帶,右手放在几上,指上戴著一枚翠綠的戒指。他神情冷峻,雙目湛然有神,流露出帝王般的氣度。   程宗揚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位殤侯,卻有種古怪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裡見過他。   程宗揚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開口道:「當日與龍神一戰,還未謝過殤侯援手之德。若非殤侯派來那支軍隊,在下今日也到不了這裡。」   殤侯眼睛光芒收斂,但不經意地一瞥仍然精光四射:「你如何看出他們是本侯手下?」   「我本來只是有點疑心,直到臨走時我認出那位指揮官,如果我沒猜錯,他就是跟朱老頭一同出來過的吳三桂吧?那時我才想到……」程宗揚道:「鬼巫王那位沒露過面的師傅,就是殤侯。」   殤侯不露聲色,「你何時起的疑心?」   程宗揚歎道:「最早應該是在廢墟的時候。小紫那死丫頭費心費力把我騙到廢墟,那地方夠隱密的,朱老頭竟然能帶著人一路迷到那兒,這也太巧了吧?後來見著鬼巫王,疑點就越來越多了。他一個南荒土著,言談作派和南荒人大不相同。用的劍法——什麼黃泉剔羽、妖龍解羽、天王鎩羽……佩的還是鬼羽劍,這麼多羽字,聯想到殤侯的尊號鴆羽,讓人想不起疑也難。」   殤侯袍袖一拂,「鏘啷」一聲,一柄帶著血污的長劍落在几上,正是鬼巫王那柄鬼羽劍。   「此劍是我親手所鑄,以羽為號,想告訴阿巫舉重若輕的道理。可惜……」   殤侯眼中的悵然一閃而逝,然後挺起腰背:「你那時便猜到了嗎?」   「真讓我起疑還是在鬼王宮的時侯,鬼巫王對我們的路線瞭如指掌,人數卻少算了一個。我看到他的鏡子,別的人清清楚楚,只少了一個!朱老頭。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留意那老傢伙。」   再往後就是那個黑衣麗人。程宗揚正要開口,殤侯道:「那你是如何認出靈飛鏡的?」   終於又回到這個問題,程宗揚忍不住道:「我怎麼認得它,很重要嗎?」   殤侯冷厲的目光掃來,令程宗揚遍體生寒。   「本侯要知道你是不是那個上天命定之人。一個天命者!」   程宗揚皺起眉頭,「你那位好徒弟也說過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   「萬物生化,自有定數。一花之開,一葉之凋,一日之升,一星之損,一樹榮枯,一國興衰,莫不如此。天意從來難測,有些人卻能窺破冥冥中的天機,變化定數。」   殤侯凝視著程宗揚,沉聲道:「這些受上蒼眷顧、操持命定之數者,便是天命之人!」   殤侯聲音並不高,卻在程宗揚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   上天眷顧的天命之人……怪不得段強那麼盼望穿越,原來有這麼大好處,莫名其妙就會被認定為天命在身。平常那些小說裡的主角,動不動就是王霸之氣,自己身上雖然沒啥氣好充王霸,但看來怎樣都還有點主角特權,這天上掉的不是餡餅,是華麗麗的前途啊。   程宗揚打起精神,「君侯是說,我是那個天命之人?」   「正是!」   殤侯的口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顯露出強大的信心。只不過……你說我是我就是,當我是三歲小孩啊?   程宗揚乾笑一聲:「有證據嗎?」   殤侯對程宗揚的懷疑不屑一顧,但還是做出解釋。   「本侯夜觀天象,見有命星現於井鬼之間,徘徊干翼。井宿者,南宮朱雀第一,為天之南門。鬼宿星光俱暗,星中有氣如絮,如雲非雲,如星非星,《蒼亙星占》稱之為天廟,其氣為積屍氣。」   殤侯露出一絲傲然的神態,顯然對自己的星象之學極為自負。他侃侃言道:「井鬼分野,正在南荒。本侯以天象入先天極數,推知十餘年中,必有天命之人自北而至,入於南荒。其人不知其生,難知其終。其命星有積屍氣之相,身具異能,可化死為生。」   殤侯言詞戛然而止,他凝視程宗揚,眼中閃過一縷異芒,沉聲道:「天命所屬,必落在汝之身上!」   這一番言辭說得程宗揚聽得心蕩神馳,他的話自己有一大半都聽不懂,但要緊的幾點自己聽明白了。他夜觀天象,見到一顆星星出現在南宮朱雀的井宿、鬼宿之間,推斷出天命之人會在南荒出現。這個人不知道是怎麼來的,更重要的是那人身兼鬼宿積屍氣的異相,可以把死氣轉化為生機——這不正說的是自己嗎?   程宗揚感到一股巨大的幸福感降臨全身。這竟然都是真的,自己真有天命所屬啊!   程宗揚望著殤侯的眼神也充滿敬意。這位殤侯竟然還是占星大師,一眼就認出自己天命在身,難怪看著就氣度不凡,一派絕世高人的風範。   程宗揚按捺住心底的喜悅:「不知君侯為何要找天命之人?」   殤侯輕持長鬚,神情莫測高深,「天機不可洩漏。但本侯可以告訴你!」殤侯豎起一根手指,傲然道:「只需本侯助你一臂之力,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莫說六朝諸國,便是天子之位也在天命之列。」   程宗揚被他說得心頭大動。天子之位?自己從來都沒想過還能當皇帝——那不是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無邊權勢加上無數美人……穿越真是件好事啊,不枉了自己這兩個月的千辛萬苦、出生入死,原來有這樣的好事等著自己。   堂外的雨聲漸止,凝羽和樂明珠她們現在不知道身在何處。不過這場雨既然是殤侯弄出來的,她們的行蹤肯定也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程宗揚正在掛念凝羽和樂明珠,又聽見殤侯說道:「但在此之前,還需一道測試,看你是否真的就是天命之人。」   程宗揚此時信心爆滿,生死根那麼高難度的東西自己都有,還怕什麼測試。   「君侯儘管來測!」   殤侯小心翼翼從身後取出一口箱子,像捧著一枚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一樣,無比細心地輕輕放在案几上,然後吁了口氣,飛快地收回雙手,顯然對箱內的東西忌憚萬分。   「這道測試萬分凶險。」殤侯雙目如電光掃過,寒聲道:「以往的測試者一觸之下立刻化為火球,無不死狀奇慘,苦不堪言!你可想清楚了。」   有這麼厲害嗎?程宗揚心裡嘀咕著,仔細打量那口箱子。箱子長寬高都在二尺上下,通體用紅木製成,表面裹著一張淡青的鯊皮,透出森然可怖的氣息。   殤侯連箱體也不願再碰,他袍袖一拂,一枚鑰匙飛起,懸空落入匙孔,然後隔空一旋,箱蓋「嗒」的一聲跳開,露出一件古舊的物體。   那物體不知歷經了多少歲月,表面一層灰塵已經凝固,漆面裂開捲起,露出黑色的內部。在物體頂部有一塊三角狀的黃色,邊緣用黑色勾勒出輪廓,三角內部是一個曾經鮮紅的符號。   「此物神秘莫測,上面的符咒……」殤侯指著那個已經模糊的符號,無比凝重地說道:「蘊藏有莫大威力。」   程宗揚神情古怪地盯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你說以前有人摸過這東西?」   殤侯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那都是以前了。只要你是天命之人,此物再凶險百倍,你也毫髮無傷,何須多問。」   他說得越含糊,程宗揚越要弄個明白,「以前測試的都是誰,有多少人?」   殤侯露出緬懷的神色:「自從看到天命之人出世的徵兆,本侯便來到南荒,十餘年間潛心搜尋,耗盡無數心血,先後找尋到一百六十七位天命之人……」   程宗揚笑道:「竟然有這麼多……」   明白過來後,他頓時像吞了一塊十幾斤重的大石頭,噎得喘不過氣來。原來在自己之前已經有一百六十多個天命之人。按殤侯找了十五年來算,每年有十幾個,平均每月一個——來南荒的人本來就沒幾個,他不會是碰到有人來南荒就當成天命之人拉來測試吧?自己還以為是天上掉餡餅,原來搞的是海選,天命所屬這頂帽子見者有份。   程宗揚嚥了口唾沫,「那一百多個天命之人呢?」   殤侯歎道:「他們都未能通過這道測試,最後埋骨荒野,可惜本侯十餘年光陰,滿腔心血,盡數付之東流。悲夫……」   程宗揚想起道路兩旁那些白骨,原來都不是外人,大伙都是天命在身的皇帝苗子,只不過死得早了點。   至於這位殤侯……你還悲夫呢。人都讓你整死了,還歎自己白費了心血,倒是一點都不虛偽,只是夠冷血的。   殤侯收起戚容,沉聲道:「只要過得這道測試,你便是真正的天命之人,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還有何猶豫!」   程宗揚指著那個符號,「君侯以為這是符咒?錯了,這是個警示標記。看到中間這個拐彎的箭頭嗎?它的意思是說:高壓——危險!什麼神秘莫測,這是天知道哪兒拆下來的高壓電箱!」   殤侯狐疑地看著那個標記著高壓有電的物體,皺眉道:「這是本侯好不容易才從太泉古陣中得來。在它旁邊還有一顆拳頭大的夜明珠,光芒較之尋常夜明珠明亮萬倍。」   程宗揚揶揄道:「那顆夜明珠上面是不是還有條線啊?」 「不錯。那顆夜明球懸於梁間,珠上生有籐蔓,本侯割斷籐蔓才取下那顆夜明珠。」殤侯捋了捋鬍須,肅然道:「你可知那籐蔓還有樁異事?」   「籐裡面是金子的吧?殤侯果然是有勇有謀!」割下燈炮當夜明珠的壯舉也能做得出來,程宗揚心裡嘀咕道:怎麼沒電死你呢?臉上卻堆起笑容,「但君侯有所不知,那顆夜明珠乃是九天玄玉生成,非天命之人不能放出光芒。我猜君侯自從拿到手,那顆夜明珠就沒亮過吧?」   殤侯頻頻點頭,「正是如此。」   「夜明珠在哪兒呢?拿來我瞧瞧。」   殤侯露出一絲尷尬:「那夜明珠晶瑩剔透,本侯賞玩時不意失手……」   「碎了?」程宗揚扼腕歎息,「可惜可惜!那夜明珠內蘊藏有大量真元,君侯若是吞服,功力提升一倍也不在話下。」   吹牛誰不會啊。你吹我是天命之人,我也不跟你客氣,希望你下次有運氣再弄到一顆燈泡直接吞服,看你這麼厲害的樣子,吞下去也死不了。   殤侯痛惜地捋了捋鬍須,為自己弄碎那顆夜明珠後悔不已。良久,他擺了擺手,「事已至此,後悔何益!你且來試試這件神物。」 程宗揚莫名其妙,「什麼神物?」   「就是這件。你若能過得這道測試,便是天命之人,往後榮華富貴……」   程宗揚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侃侃而言的殤侯,然後吼道:「你讓我摸它?觸電自殺很好玩嗎?乾脆一刀砍死我還痛快點!一摸就燒成火球?你試試,還能變成焦炭呢!」   殤侯寒聲道:「你試還是不試?」   「不試!」程宗揚一口回絕。開玩笑,都死一百多個人了,我可不想去當第一百六十八個倒霉蛋。   殤侯目光變得森然。他雖然端坐面前,程宗揚卻覺背後升起一股寒意。他威嚴的身影彷彿無限伸展開來,將自己籠罩在無邊的陰影下。一股巨大的壓力凌空落下,令自己呼吸都為之阻塞。   程宗揚渾身冷汗淋漓。殤侯目光停在臉上,彷彿直透心底,將自己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揚握緊匕首,就在他支撐不住正要出手的剎那,殤侯的面孔突然古怪地扭曲起來。   程宗揚張大嘴巴,看著那位威嚴尊貴的殤侯面孔變得越來越熟悉,直到自己油然升起一股想打人的衝動。   「老頭!」程宗揚怪叫道:「你什麼時候把鬍子染黑了?還換了這身衣服?冒充殤侯?不怕殤侯整死你啊?」   接著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我干!你不會就是殤侯吧?」   殤侯手掌在幾上一按,那盞清茶徐徐升起。不是茶盞升起,而是裡面的茶水保持著盛在盞中的形態,完整地升到半空。   他傲然道:「世間哪裡還有第二位殤侯!」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然後不客氣地擠進去,渾身又是泥又是水地往他面前一坐,拿起爐火上的茶壺給自己沏了杯茶:「老傢伙,這麼好的茶你也不給我一杯,一點待客的禮數都沒有!」   「嘿嘿,」殤侯一點都不生氣,反而露出朱老頭的本色,笑咪咪道:「小程子,你就別裝了,剛才是不是嚇著你了?」   「可不是嘛,我都嚇傻了。」程宗揚灌了口茶,一臉誠懇地說道:「千萬別告訴我這是夢。這要是夢,我肯定先捅死你!」   「瞧你說的。這怎麼會是夢呢?」殤侯一臉得意地說:「嘿嘿,小程子,你也有怕的時候啊?」   「你就樂吧。」程宗揚把茶盞一丟,「冒充什麼朱八八……你怎麼不叫豬公公呢?」   「這朱八八的名字可是我從星相推算出來的。是不是很有天子之兆啊?」   「屁!他叫朱重八!後來還改名了。」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完,堂內的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朱老頭收起嘻笑,緩緩道:「還有呢?」   自己一時大意說漏了嘴,那個朱重八朱元璋,恐怕這會兒還沒有出生呢。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還能有什麼?老頭,你把我騙到這兒,安的什麼心啊?」   殤侯拿起茶盞,忽然長聲吟道:「碧玉甌中翠波起,黃金碾畔綠塵飛!」   聲音剛勁有力,帶著殺伐決斷的金石之音。程宗揚心頭劇震,長吟聲落入心底,使他渾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   那一刻,對面的老者流露出王侯般無盡的威嚴氣度。他神情肅然,沒有半分嘻笑之態,完全是與生俱來的驕傲與高貴。程宗揚終於相信,對面這位是真正的帝王貴胄,而不是那個一臉欠揍的朱老頭。程宗揚完全收起心底那點輕視,挺直身體,正視面前的殤侯。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