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的誓言   清冷的夜晚,寂靜的房間,石晏僵硬地坐在寫字檯前的椅子上。他面前的寫字檯上,放著一杯已經冰冷的苦咖啡。在杯子旁邊,躺著一把比咖啡更冷的手槍,那是一把77式警用手槍。皎潔的月光照射下,手槍散發著冷冰的幽藍。   藉著幽暗的光線,石晏慢慢睜開緊閉的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抓起睡衣的下擺,擦了一下滿臉的冷汗,伸出右手抓起了桌子上的那把手槍。   卸下彈夾,檢查了一下槍膛,石晏從彈夾裡退出來一粒子彈,把彈頭插進槍管,用力一掰,將彈頭卸了下來。他把彈殼裡的火藥倒在煙灰缸裡,把空彈殼壓進了槍膛。慢慢地把手槍舉到眼前,石晏用陰森的眼神和冰冷的槍管對視了一會,緩緩地張開嘴,把槍管含在嘴裡,閉上眼睛,他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輕輕地,石晏扣動了扳機。撞針撞上空彈殼,發出一聲金屬撞擊後特有的脆響,被撞擊的彈殼靈動地跳躍著飛出了槍膛,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後,很不甘心地掉落在地上。   石晏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放下手槍。用打火機點燃了煙灰缸裡的火藥,點燃後的火藥散發出刺鼻的硫磺味,他把鼻子湊上去,深深地吸了一下那充滿二氧化硫的青煙,彷彿吸了海洛因一樣,人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   過了很久,石晏才從椅子上坐直身體。彷彿走過了很遙遠的路,他的神情疲憊落寞,他的眼神空洞無助。端起面前冰冷的苦咖啡,一口氣送進嘴裡,苦澀一下子充滿了整個思維的空間。   伸手打開電腦,房間裡立刻有了溫暖的光亮。石晏打開自己的QQ,他的QQ上面,其實只有一個好友,那是一個叫心語的女人。   心語的頭像是灰暗的,她沒在線,這麼晚了,她早應該休息了,可是她灰色的頭像又分明在跳躍著,石晏知道,這個女人又給自己留言了。   點開留言框,石晏瞇起眼睛,仔細地看著心語的留言。   「撒旦你好,好幾天沒看到你上線了,也沒有你的隻言片語。不知道黑夜是否依然帶給你夢魘,不知道你是否能戰勝心理的陰霾,真的很牽掛。希望知道你的消息。」   看著留言,石晏的臉色慢慢地柔和起來。眼神掠過電腦屏幕,落在對面的衣架上,衣架上掛著一身筆挺的警服。石晏的眼神在自己的警服上停留了片刻後,目光慢慢地收回,伸出冰冷的手指,緩慢地敲擊著鍵盤,在屏幕上,留下了心靈的懺悔。   「心語你好,看到你的留言,心中倍感溫暖。這個黑暗的夜晚,也只有你還能關心我,聽我懺悔。就在剛才,我又經歷了一次人生的臨界點,我把槍口含在嘴裡,想體驗子彈的熾熱劃過肉體的感覺。當然,我不想結束我的生命,我只是想結束我罪惡的靈魂。   這幾天很忙,才破獲一起情殺案,罪犯把自己暗戀多年又無法得到的女人謀殺了。他把女人的心挖出來,用福爾馬林保存了起來,他覺得這樣就能永久得到這個女人的心。   我為這個女人不值,為這個男人悲哀。如果我是那個男人,我會把自己最愛的女人做成最美麗、最永恆的標本,永遠收藏在自己的身邊。女人是美麗的,美麗的女人就應該永恆。   我是一個研究過犯罪心理警察,可是,我自己卻經常有這樣邪惡的衝動。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無法控制地讓自己的思維溶入到案件中去,我會把自己破獲過的案件去重新策劃,把案犯疏漏的地方策劃得更縝密。每次策劃完,我都會有實踐的衝動。這太可怕了。   從小我就喜歡聞硫磺的味道,每當我心情煩躁的時候,我就去劃火柴。火柴燃燒的味道,能讓我躁動的心一下子安靜下來。可是最近這個方法對我已經不太起作用了,我只好點燃子彈裡的火藥,用火藥那濃烈的二氧化硫氣味麻醉我自己,使我自己鎮定。我感覺,自己對硫磺的依賴,不亞於癮君子對毒品的依賴,為此,我很害怕。   所有的這些夢魘,這些恐懼,我不敢同別人說,連我們警局的心理醫生我都不敢對她講。我只能對你懺悔,因為你是虛幻的,你又是善良的,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能安心地聽我懺悔而不嘲笑我。   我把我的懺悔寫在顯示屏上,當我關掉電源的時候,屏幕就會和這個黑夜一樣的黑暗,不留下一絲的痕跡。也許我真的什麼都沒留下。因為,我只是把我的懺悔寫在了玻璃上。再見心語朋友,你是我心中的瑪利亞。「   寫完這些,石晏的心已經恢復了平靜。輕輕點擊發送,然後關機,眼睛還留戀地盯著慢慢退去光亮的屏幕。   一切都平靜下來了,石晏輕鬆地伸個懶腰,拿起一條毛毯,把自己倦曲在雙人沙發上。他對面的房門裡,就有一張溫暖的大床,床上有他那漂亮的老婆。可是,石晏卻不想進那個溫香軟玉的房間。在沙發上,聞著空氣中淡淡的硫磺味,他睡的很塌實。   清晨,明媚的陽光慷慨地照射進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石晏睜開眼睛,昨夜發生過的一切都已經在他的記憶裡暫時消失。洗涑完畢,穿上警服,石晏的心情和這明媚的陽光一樣燦爛。   玻璃上的誓言2   開往北京的快速列車上,何旭找到自己在軟臥車廂的舖位。從包裡拿出一瓶礦泉水放在茶桌上,又拿出來一本賈平凹的《廢都》扔在舖位上,放好背包,把MP3的耳機戴在耳朵上,脫下外套掛在衣帽鉤上,靠著窗戶坐下來。漫不經心地掃視著車窗外的人群,目光更多地盯在女人豐腴的身材上。   文科畢業的高材生,做過機關的秘書,現在是民營公司的老總。這些經歷把何旭歷練得優雅又沉穩,性格上不慍不火。這次出差,秘書原本給他定了機票,不過讓他退掉了。何旭不大喜歡坐飛機,坐在飛機上,總有不踏實的感覺,何旭倒是很喜歡坐火車的悠閒,和觀賞沿途風景變化的愜意。   列車慢慢開動了,由於旅途不算太長,又不是節假日,所以坐軟臥的人很少。何旭的這間軟臥包廂裡,目前還只有他一個人,不過憑經驗,沿途肯定還會有旅客進來的。何旭在心裡祈禱著,但願能進來一個漂亮的女士。坐火車的單身男人,大概都很希望對面或者身邊能坐上一位漂亮的女人。可惜這樣的概率通常都很小。   注意力慢慢集中到了書上,其實這本書他已經看過幾遍了。可是每次出差,他還是很願意帶上這本書。一來書店裡也真沒有能讓他看進去的小說,二來他特別喜歡看這部小說裡的那些省略的符號。每次看到激情處的這些省略號,都能讓他產生無限的遐想,甚至能把這份遐想,變成意淫的衝動。   看過的小說,再撿起來重新看,一般都不會從頭看起,大概都會找一些自己感興趣的章節去看,而忽略那些對自己沒什麼吸引力的地方。何旭翻開書,直接就找到莊之蝶第一次去周敏家的那一段,其實這本小說裡,何旭對唐宛兒最感興趣。   剛剛看出了點情緒,包廂的門被拉開了。何旭抬頭看過去。眼睛不由一亮,一個漂亮的女人提著個旅行箱走了進來。   進來的女人在門口稍微停留了一下。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這雙眼睛正好奇地巡視著包廂裡的一切。看到望著她的何旭,女人很禮貌地衝他點了點頭,隨後走進來放好旅行包,轉身關上了包廂的拉門。隨著包廂門的拉上,包廂裡立刻充盈了迤邐的女人香。   悄悄地吸了吸鼻子,何旭假裝低頭看書,把眼光從書上略過,偷偷地打量著這個新旅伴。對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少婦。至於這個女人的實際年齡,何旭揣測不出來,這方面他一向很差勁,更何況現在的飲食和化妝品,已經讓女人的實際年齡和表現出來的容貌具有十歲左右的誤差。   何旭對女人有天生的敏感,只要看過一眼,他就能準確地感覺出這個女人外貌上的優缺點。   對面的這個女人,在何旭看來,還算是上品。五官單獨看起來,除了眼睛能稱得上漂亮外,其餘的都屬平常,但就是這平常的五官,組合在她白皙的瓜子臉上,再配上細長的脖頸,就有了女人特有的韻味。本來她的嘴唇稍顯薄了一點,女人的嘴唇薄,看起來就會有尖酸相,可是她嘴唇上的缺陷,被她漂亮的眼睛巧妙地遮掩過去了。她的眼睛看起來很溫柔很恬靜,讓人一看就有很生動的感覺。這使她的眼睛成了五官上的焦點,能使人只注意她的眼睛而多少忽略了臉上其餘的器官。   把注意力又集中在手中的書上,可何旭的心思卻依然留在這個女人身上,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在哪裡見過,可是想想,又確實沒見過。自己一向記憶力好,尤其這麼漂亮的女人,哪怕是在街上偶爾見過,也一定會有印象的。   可是,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卻有些熟悉。何旭的眼睛再一次偷偷地溜過對面的女人,女人似乎沒有察覺,一直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從一個小巧的背包裡,拿出來一瓶礦泉水,一包話梅糖,一包烤魚片,又拿出來幾隻水果,最後拿出來厚厚的一本書扔在了茶桌上。   何旭掃了一眼女人扔在茶桌上的小說,一下子樂了起來,原來這女人拿出來的竟然也是一本《廢都》,只是版本和他手裡的這本不一樣。不過這不奇怪,關於《廢都》究竟有多少的盜版,估計賈平凹本人也說不清楚。   那女人看了看笑呵呵的何旭,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書,也不禁笑了起來。這一笑,包廂裡的氣氛立刻柔和了許多。   何旭合上書,拉下MP3的耳機,清了一下嗓子,先開了口,男人嘛,是應該主動一點的:「真沒想到你也會喜歡這本書,真的挺意外的。」   女人的臉微微紅了一下,這一紅倒顯出她嫵媚的一面:「為什麼我喜歡這書就意外呢?你是不是也認為這書有情色小說的嫌疑?」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第一,這部小說是幾年前流行的,現在已經沒多少人喜歡看了,何況你的年齡,好像也不屬於喜歡這部小說的讀者群。」   「誰規定的小說有年齡的限制和讀者群的分類?紅樓夢已經幾百年了,現在不是還老少通讀嗎?」   「呵呵,那倒是,只是我一直以為,現在只有我喜歡這部小說了呢,沒想到喜歡的還大有人在。」   何旭有點訕然,這個女人看起來溫柔嫻靜的,說出話來卻有點咄咄逼人的味道。包廂裡暫時沉默了下來。那個女人坐下來,很幽雅地剝開一隻話梅糖放在嘴裡。何旭看著她彎彎的眉毛,白嫩的肌膚,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急忙翻開《廢都》,找到莊之蝶初見唐宛兒那一段,仔細看下去,發覺對面的女人,和莊之蝶眼中的唐宛兒有幾分相似。再細細看去,作者是這樣描寫那個叫唐宛兒的女人:「臉是瓜子形,漂白中見亮,兩條細眉彎彎,活活生動。最是那細長脖頸,嫩膩如玉,戴一條項鏈,顯出很高的兩個美人骨來。」   看到這,何旭不由得又抬頭看了對面女人一眼。巧了,對面女人那嫩膩如玉的脖子上,也戴著一條項鏈。那女人看到何旭又在看他,就笑著問了他一句話:「如果我沒猜錯,你是不是把我和書裡的某個女人在對比?」   何旭的臉紅了一下,掩飾地揉了揉鼻子,偷眼又看了看這個女人的胸。女人的胸很豐滿,何旭在心裡樂了一下,都說女人胸大無腦,你這麼大的胸,怎麼也這麼聰明。   「你也喜歡這本小說?」   何旭想岔開話頭,就故意這樣問了一句。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女人的問話,要是實話實說,他怕女人會生氣。因為在女人看來,這個唐宛兒雖然漂亮,但未必是好女人。   「也說不好是不是喜歡,反正覺得能看進去,坐車嘛,看書就是消磨時間,我是臨時決定出差的,因為走的急,也沒時間去買書,所以就從家裡拿了這本書,其實我已經看過兩遍了。」   那女人邊回答邊拿起書隨意地翻看了幾眼,又放下看了看何旭,頓了一下,似乎覺得想問的話有些不妥,不過還是問了一句。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看這本書?」   何旭聽了這話,抬頭看了看她,那女人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小聲說了句:「對不起,我的話是不是有點太唐突了?」   「沒什麼,別的男人我不知道,我反正挺喜歡看的。起碼寫得很有生活,而且那些省略號也很吊胃口。」   何旭說完和那女人相視一笑,這一笑,氣氛立刻又輕鬆了起來。何旭看了看那個女人好看的眼睛,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是去北京麼?能知道你姓什麼嗎?這樣彼此好稱呼一點。」   女人又拿起了書,掩飾性地翻看著,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姓付,是去北京,你呢?」   「我姓何,人可何,單字一個旭。我也是出差去北京,有緣同路,可以說話解悶了。」何旭說完,從皮夾子裡拿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對面的女人用雙手接過名片看了看,笑吟吟地對何旭說:「喲,汽車銷售的老總呀,失敬了。我叫付雪霏,熟悉的朋友都叫我小雪。只是個普通的政府公務員,所以我也沒有名片。呵呵,我這個名字是不是很老土?」   「沒有了,雪霏,冰清玉潔的,名字和本人很貼切。」   何旭由衷地說,這會看這女人淺笑盈盈的模樣,讓他很有點心猿意馬。   「呵呵,嘴巴太甜的男人,通常都要小心的,尤其是你這樣的老總級人物。這個是定律。」付雪霏說完,和對面的何旭一起笑了起來。何旭剛要說什麼,腰上的手機響了。「   玻璃上的誓言3   電話是何旭的老婆博荔打來的。電話裡,博荔就是簡單地囑咐何旭一聲一路平安。其實博荔本沒有打電話的習慣,以往何旭出差,博荔基本上是不會主動打電話的,今天博荔這麼主動,是有原因的。   博荔是中學語文老師,今天上午第三節課下課,回到教研室的博荔發現手機上有四個未接電話,一看來電號碼,博荔的心跳就有點加速,電話是李毅男打來的。   李毅男是博荔中學同學,本來兩個人中學的時候是很一般的關係。去年博荔回老家,在同學聚會的酒桌上和李毅男坐在了一起。從那次聚會以後,不知道為什麼,李毅男就開始對博荔發動了情感攻勢。   起初博荔也沒太在意。本來嘛,兩個人都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而且博荔在北方做老師,李毅男卻遠在深圳做醫療器材的業務經理,這天南海北,根本不搭邊。   可是,這個李毅男還真有一股韌勁,一年多的時間裡,電話短信每天不斷,弄得博荔在家裡很緊張,生怕被何旭發現了短信內容,每天進了家門就趕緊把手機關掉。   今天看到李毅男連著打來這麼多電話,博荔以為他有什麼急事,剛想發短信問他有什麼事,李毅男的電話恰巧又打了進來。接通電話,結果李毅男開口一句話,就讓博荔楞住了。   李毅男在電話裡告訴博荔,他來了,就住在離她學校很近的那個北方酒店。博荔儘管很驚訝,但還是很禮貌地表示中午請他吃飯。   博荔放下電話,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心很慌,人也開始胡思亂想,她甚至開始懷疑,老公是不是真的出差走了,於是心虛的她,才給何旭打了那個電話。   其實電話打通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夫妻兩個平時在家裡面對面的都沒什麼話說,這電話裡更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博荔和何旭是兩種生活狀態的人。外表文弱,不善言辭的博荔,內心卻是火熱的,她對物質生活沒有什麼嚮往,卻很看重情感在夫妻生活中的延續。而何旭卻是個很實際的男人,他對生活的理解,就是票子,面子,車子和房子。所以他能在六年前放棄很不錯的工作,下海開了現在的這家汽車銷售中心。   六年裡,他們的房子有了,車子有了,票子和面子也都有了。可是博荔最嚮往的浪漫情感生活,卻離她越來越遠了,漸漸地博荔越來越麻木。別的不說,單說這夫妻間的親熱吧,在她的記憶裡,何旭已經有三年沒有親吻過她了。   第四節博荔沒有課,她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直這麼胡思亂想著。面前放著的學生作業,她也沒心思批改。直到放學的鈴聲響起來,她也沒動一筆。   猶豫再三,她還是給李毅男打了電話。電話才響了一聲,對方就接了起來,博荔能感覺出來,李毅男一中午都在等她的電話,這讓她有一點感動,不過心也更慌亂了,她有預感,今天會有點什麼事發生。   博荔是在銀都酒店請的李毅男。這個酒店環境幽雅,離她的學校還遠,不怕被同事碰上。儘管這樣,她還是和李毅男一前一後進的酒店,她總有做賊的感覺。這也難怪,社交生活很簡單的她,除了和同事的聚會,還真沒有單獨和男人出來吃飯的經歷。   在一個僻靜的小卡座裡,兩個人點好了菜,博荔拒絕喝酒,同時暗示李毅男也別喝酒。於是兩個人點了四樣小菜,兩杯飲料。   服務員轉身走了,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沒有說話。片刻的冷場讓博荔有點尷尬,而李毅男那火熱的眼神又讓她很是侷促。   終於,李毅男開了口。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有些激動,他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   「博荔,你又瘦了,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不注意休息呀?」   這話聽起來有很濃重的台詞味道,讓人聽著就虛偽做作,博荔本來都想笑出聲了,可是一抬頭,她卻楞住了。李毅男那火熱的眼睛裡居然閃動著淚花,這讓她很是震驚。   慌亂地,博荔急忙低下了頭,她真的有點不知所措了。她怎麼都沒想到,李毅男會真的這樣動情,正不知如何是好,對面的李毅男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而且一拉上就攥得緊緊的,根本不給她掙扎的餘地。   博荔正緊張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服務員及時出現了,李毅男很不情願地鬆開了博荔的小手,博荔的臉已經紅到了耳根,她偷眼看了看服務員,服務員對這樣的事好像司空見慣了,臉上還是那樣職業的微笑,全沒有一點的驚訝和好奇。   這頓飯吃得博荔很難受,儘管李毅男一個勁地給她夾菜,可是博荔卻幾乎沒怎麼動筷子。面對著李毅男溫柔的情感攻勢,博荔在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你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女人了,浪漫已經不再屬於你,為了一個完整的家庭,為了孩子,更為了自己,千萬要把持住。   理兒雖是這個理兒,可一個大男人的眼淚,畢竟不是能輕易裝出來的。所以李毅男的眼淚和煽情的表白,就像幾滴清泉,滴落在她已經枯竭成沙漠的心靈深處,慢慢地把她已經麻木的心給滋潤了。   好不容易把這頓飯吃完,走出飯店的時候,博荔長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一頓飯,李毅男深情款款地表白了很多東西,包括中學時候對她的情竇初開。心慌意亂的博荔,好像都沒怎麼聽進去,或者說都沒有記住,不過她倒是對李毅男那幾次差一點流出來的淚水印象頗深。而且她在心裡也承認,雖然她還是會堅持自己的道德底線,但不可否認地,自己已經被他的真誠所感動了。   暈暈忽忽的博荔起身去了趟衛生間,用濕毛巾擦了擦臉,讓自己精神了一些,看著鏡子裡自己通紅的臉,她突然有個很荒唐的想法,李毅男能背著老婆追求自己,那自己的老公何旭,會不會也背著自己去追求別人的老婆呢?   玻璃上的誓言4   何旭這個時候,和付雪霏聊得正歡,中午飯是在包廂裡吃的,兩個人把各自帶的吃食合併在一起,何旭又在餐車上買了四瓶啤酒。酒應該是男女交往中最好的融和劑,一頓飯後,兩個人已經像多年的老朋友那樣無話不談了。   話題還是從那本《廢都》談起的。付雪霏問何旭,到底把自己和書裡的哪個女人對號了。何旭嘿嘿笑了半天,才告訴她,覺得她和唐宛兒的氣質很相像。付雪霏也溫柔地笑了起來。   「你也太誇獎我了,唐宛兒那麼年輕,又那麼漂亮,我怎麼敢比呢?」   「年輕不一定就有女人味,其實女人最好的時光,就是你現在的這個時候,成熟,有魅力,」   何旭盡量把恭維的話說得圓滑一點,他明白,付雪霏這樣成熟氣質的女人,恭維的話一定聽過太多了,所以太露骨的恭維,一定會讓她反感。   「話都是這麼說,可男人還是都喜歡年輕的女人,比如賈平凹,他就把唐宛兒寫成了二十五,六歲的小少婦,他為什麼不把她寫成三十五,六歲呢?甚至四十左右的成熟女人呢?說明作家也是男人,也不能免俗。」   「我可沒覺得二十五,六歲的小少婦有什麼好,沒思想,不成熟,我倒是覺得,把你和唐宛兒相比,她還不配你呢,她可是個偷嘗了禁果的女人呀。」   何旭說完,小心地看了付雪霏一眼,他很怕這個文靜的女人對這個話題反感。付雪霏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小口,把身子靠在舖位上,看著何旭笑吟吟地問:「這樣的女人不是你們男人最喜歡的嗎?」   「怎麼會呢?男人怎麼會最喜歡這樣的女人呢?」   何旭轉過身面對著付雪霏,他突然覺得,這個看起來有點嫻靜的女人,其實也蠻風趣的。   「在你們男人的內心,總是希望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淫女蕩婦,而唯一的一個貞節烈女就是你們自己的老婆,用你們自己的話說,就是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所以唐宛兒這樣偷食禁果的女人,不正是你們男人最喜歡的女人嗎?對吧?」   何旭看著付雪霏漂亮的眼睛,笑瞇瞇地解說著自己的理論。   「如果單純說偷情,那唐宛兒做得沒錯,因為人類的起源就是從偷食禁果開始的,亞當和夏娃,就是因為在伊甸園偷食了禁果,才有了人類,所以說,人類偷食禁果的本能是遺傳下來的,問題是,不能像唐宛兒這樣,見一個愛一個,況且還那麼主動,這不是見異思遷了嗎?這樣的女人男人可不大喜歡,對於男人來說,還是喜歡那些溫柔嫻靜一點的。」   聽了何旭的話,付雪霏的臉有一些微微的紅暈,她歪頭看了何旭一會,才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話:「你的這些理論怎麼聽起來都是歪理邪說。」   何旭看著付雪霏笑吟吟的樣子,心中有些暖洋洋的舒適感,寂寞的旅途上,有這麼個漂亮的女人做伴,何旭多少有點心猿意馬。   玻璃上的誓言5   何旭的老婆博荔,這個時候也很心猿意馬。和李毅男出了飯店,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博荔搶先坐到了前排副駕駛的位置上。她很怕坐到後面去,因為李毅男肯定會跟著她坐後面,如果他在拉住自己的手,博荔不敢確定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推開那雙手。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博荔的心一直突突跳個不停,不用回頭,她都能感覺到,李毅男那雙火熱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後背。這熾熱的目光讓她感覺到焦躁,可同時,內心最深處,又有一絲受用,甚至有了一點久違的激動。畢竟被男人熾熱地追求,是每個女人一生的夢想,更何況博荔這種天性浪漫的小女人。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車停到了北方酒店門前。司機很禮貌地對博荔說了一聲到了,博荔才從混沌中清醒,慌忙從包裡找零錢,身後的李毅男不聲不響地把零錢遞給司機,自己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在車旁等著博荔。   博荔也下了車,站在李毅男身邊,她不敢抬頭和他對視,半低著頭,用手捋著頭髮,半天才說:「前面拐過一條街我就到學校了,你下午好好休息一下吧,後天星期天,我帶你四處逛逛,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地方。」   「下午還有課嗎?」李毅男那磁性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很遙遠,博荔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急忙把視線轉移到一邊。他眼睛裡的熾熱讓她很慌亂,當李毅男又問了她一遍的時候,她才慌亂的搖了搖頭。   「既然沒有課,就上去坐一會吧,我給你帶來了禮物,要送給你。」   李毅男說完。突然一把抓住了博荔那柔弱的小手,很堅決地拉上她就朝酒店的大門走去。博荔先是一楞,馬上又是一驚,這裡離學校太近了,她左右環顧了一下,生怕被經過的老師和同學撞見。其實這個時間學校都已經上課了,她只是心虛。   被動地跟著李毅男朝酒店大門走著,博荔試圖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抓得很堅決,而且酒店的保安和迎賓小姐也都笑吟吟地注視著他們,所以她不敢太用力掙扎,只好用哀求的語氣小聲說:「你放開我,別讓人看到,你快點放開我呀。」   李毅男一聲不吭,也不看她,就這麼拉著她一路走進酒店。直到進了電梯,才鬆開她的手。   電梯門就要關上的時候,又擠進來五六個人,狹小的空間立刻顯得有些擁擠,後進來的幾個男人又都剛喝完酒。酒臭和蒜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博荔摀住鼻子,把身子盡量往裡靠。可小小的電梯裡空間有限,往裡靠了一下,就靠到了李毅男的身邊,李毅男一伸手挽住了博荔的腰,往自己懷裡輕輕一帶,博荔就靠進了他的懷裡。   博荔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兩腿有些發軟。靠在李毅男的身上,聞著他身上那男人特有的汗味,博荔感覺心一下子柔軟了起來,她甚至覺得,這男人身上的味道自己好熟悉,也好渴望。她突然很奇怪地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快一個月沒有和老公親熱了。   腦子裡有些空白的博荔,暈忽忽地都不知道電梯是什麼時候停的,就這麼被李毅男挽著腰走出了電梯,一直走到他住的房間門口,李毅男去口袋裡拿房門卡的時候,博荔才清醒了過來。她急忙攏了攏頭髮,把身體站直,同時腳下不由往後挪了一小步,她的大腦在命令她,要趕快逃走,進了這個房間,能發生什麼樣的事她很清楚,可是她的腳已經不聽大腦支配了。   李毅男打開房門,將博荔拉進來,隨手把一個請勿打擾的告示牌掛在了門把手上,然後喀嚓一下鎖好了房門。   博荔被鎖門的聲音嚇了一跳,這一嚇人也清醒了許多,她看著面前的李毅男,聲音慌亂地說道:「李毅男,我也把你送回來了,學校還有點事,我先回去了。」   說完轉身要走,身後的李毅男一把抱住了她,有力的胳膊把她抱得緊緊的,讓她的呼吸都不順暢,一雙大手正好握在了她兩個小巧的乳房上,急促的呼吸把熱辣辣的氣息噴在她粉嫩的脖頸上。李毅男用他那略帶顫抖的聲音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了句:「博荔,你別走,求求你了,你別走,我愛你。」   這句話讓博荔本已柔軟的身體更加的虛弱,她的全身都在顫抖,柔弱地搖了搖頭,她很艱難地說道:「毅男,別這樣,放開我,咱們都是有家的人,不應該這樣。」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在他那有力的臂彎中,她感覺自己就快要融化了。恍惚著感覺到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面,身體被他抱了起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就被平放在了柔軟的床上。   李毅男把滾燙的身體壓在她柔弱的軀體上,一雙大手伸進了她懷裡胡亂地摸索著,博荔完全是下意識地抓住他的大手,用力地推拒著,嘴裡剛說了一句不要,就被他火熱的嘴唇吻上了。   已經三年多沒有被老公親吻過的博荔,被李毅男這火熱的嘴唇徹底摧毀了心理防線。她的手再也沒有一點力量去拒絕了,身子一軟,閉上了眼睛,讓自己那柔軟的心,飛出了自己那滾燙的軀體。   直到坐在衛生間的馬桶上,用衛生紙擦拭下身的時候,博荔的心才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看著手裡那張污濁的衛生紙,博荔不由流下兩滴清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對於剛才的出軌她並沒有後悔。只是隱約地感覺到有點對不起老公。   這會兒她很努力地想讓自己想起來老公的影子,可是她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她能想起來的,都是李毅男那有力的大手和滾燙的嘴唇。   整理好身體,博荔走出衛生間,看著躺在床上心滿意足的李毅男,博荔突然很懊惱,她懊惱這麼輕易的就讓他得到了自己。   一陣冷風透過窗戶吹進了房間,遠處響了一陣的悶雷聲,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博荔自言自語地嘟囔道:「又要下雨了,這可能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冬天就要來了。」   玻璃上的誓言6   天真的下雨了,雨雖然不太大,但雨絲稠密,這秋天的冷雨夾帶著陰冷的秋風,飄灑起來霧氣濛濛。尤其在這寂靜的黑夜裡,更顯得無比淒涼。   石晏站在露台上。他的眼神也和這雨夜一樣,霧濛濛看不到一絲神采。他的眼睛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盯著遠方,要不是他的鼻翼在急促地煽動,要不是他兩腮的肌肉在不住地痙攣,你一定會以為他是一座雕像。   一聲炸雷從天空滾過,把石晏驚醒,他眨了眨眼睛,抹了一把冷汗和雨水交織的臉,仰天長歎了一聲,步履踉蹌地走回房間,一屁股癱軟在椅子上。   伸出顫抖的手,拿起茶几上的彈殼,將裡面的火藥倒進煙灰缸,點燃。火藥在一瞬間亮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在這黑暗的房間裡異常耀眼。隨著一道耀眼的光芒,一縷青煙渺渺升騰,火焰在升騰的青煙下轉瞬熄滅。   石晏低下頭,把蒼白的臉湊過去,在那帶著濃烈硫磺味的青煙上,深深吸了一下。   把頭靠在椅子背上,無神的眼睛茫然地盯著天棚。粗重的呼吸聲如破敗的風箱一樣嘶啞。石晏的嘴裡無意識地反覆念叨著一句話:「雖立功,未盡興,遺憾。」   半小時後,神態已然恢復正常的石晏坐到了寫字檯前。這個時候的他,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已經看不出剛經歷了又一次心靈的煎熬。   打開檯燈,昏黃的燈光給黑暗的房間增添了一絲溫暖。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輕輕地放在桌面上。筆記本的封面赫然寫著六個大字《神探破案心得》翻開第一頁,中間端正地貼著一張石晏身穿警服,胸前掛著立功獎章的彩色照片,照片的下面,用狂放的草書題寫著一行字:最忠誠的衛士,最優秀的神探,石晏警官破案經驗總結。   望著照片上自己那勃發的英姿,看著這厚厚的一本破案心得,石晏的嘴角上揚,眉頭挑起,臉上浮現出驕傲的笑容。   拿出一隻英雄牌鋼筆,把筆記本打開到空白處,石晏開始記述今天的破案心得。   9月22日,陰。有雨早上8點43分接到報警,省際高速公路發生搶劫案,第一時間帶領重案組趕到案發現場。   被搶的是一輛開往省城的空調大客,劫匪一共四人,在23公里處,三名劫匪手持鋸柄後的獵槍和砍刀實施搶劫。由於車上乘客多是去省城上貨的商販,所以損失較大。   劫匪洗劫了所有乘客,在25公里處下車。有一輛掛軍用牌照的212北京吉普車接應。   大客車繼續開動後,有乘客用掩藏的手機報案。車內隱匿的另一名劫匪突然站起,用五四式手槍逼住報警乘客,搶下手機,並開槍擊傷報警乘客一名。後下車乘接應吉普車朝省城方向逃竄。   刑警大隊長老於帶領刑警隊和我們重案組同時追到高速路口,調出收費站的監控錄像查找北京212軍用吉普車。未果。   於隊長錯誤地判斷劫匪可能半路棄車潛逃,或在臨近的縣區高速路出口逃逸,所以帶領刑警隊返回高速路上重新巡查追捕。   我又仔細調看了高速路收費站的監控錄像。從中發現了重要線索。一輛藍色五噸解放牌箱式貨車,在案發一小時左右時間裡經過收費站。我記下車牌號,用電話請示了局長,要求局長和省廳聯繫,協查這輛內蒙古牌照的箱式貨車。   三個小時後,箱式貨車在省城一家飯店門前被找到,我帶領重案組,在省廳同志和武警的配合下,將正在喝酒慶功的六名犯罪團伙成員一舉抓獲。在箱式貨車的車廂裡,找到了那輛北京212軍用吉普車。   破案心得:現今社會,信息高度發達,罪犯異常狡猾。要求辦案人員必須有靈活的頭腦,縝密的思維,細緻的觀察,靈敏的直覺和超乎尋常的判斷力。   靈活的頭腦:從罪犯作案手法上看,第一次搶劫後留下一名罪犯隱匿,對報案人進行恐嚇警告。說明這個案件是由高智商的罪犯經過精心策劃後實施的。所以,要想偵破此案,就需要我們有比罪犯還要靈活的頭腦。   縝密的思維:我判斷,那名隱匿的案犯有兩個目的。第一,威懾報案人,延緩報案時間,給逃逸爭取更多的時間;第二,讓軍用吉普車兩次接應罪犯,目的就是讓受害者能清晰地記住他們逃逸的交通工具,從而把警方的追捕視線引入誤區。事實證明我的思維完全正確。   細緻的觀察:從接警到趕赴案發現場,一路上我都在仔細觀察從我身邊經過的各種車輛。到案發現場後,聽受害人描述劫匪逃逸用的車輛,我仔細回憶,沒見到這樣的可疑車輛,我相信我的記憶力。況且這樣的老式吉普車現在已經很少了。所以我斷定,劫匪並沒有掉頭回竄。   靈敏的直覺:在案發現場,對案犯的體貌,精神狀態,所穿衣服的品牌進行了詳細的詢問。因乘客中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所以對案犯所穿衣服的品牌描述得很清楚,從罪犯所穿的名牌服裝和罪犯所用的槍支上判斷,這是一夥生活在大城市裡的人,而不可能是縣鄉地區的人。直覺告訴我,他們一定是朝省城逃竄了。事實證明,我的直覺相當正確。   超乎尋常的判斷力:在調看高速路監控錄像的時候,我注意到,一輛藍色箱式貨車,在到達收費窗口的時候是一個急剎車,而交費後啟動車輛的時候,又兩次熄火。我敏銳地判斷出,這輛車的駕駛員高度緊張。所以這輛車一定有問題。   總結:罪犯行動設計周密,大車藏小車,雖然是從電影裡學來的,但應用得較好。說明案犯比我們的一些警察,甚至某些領導要聰明得多。   可惜,這麼精巧的一個案件,百密一疏,最後卻功虧一簣。成全了我又一次立功。   雖然立功,但我還是很遺憾,策劃的主犯雖然聰明,但資質畢竟有欠缺。如能在作案後迅速藏匿箱式貨車,六人分散隱匿,則此案才能更完善。因此對主犯的頭腦欣賞有之,但更多的是鄙視。此等貨色,亦不足以做我之對手。   雖立功,未盡興。遺憾!   合上筆記本,石晏靠在椅子上,活動了一下頸椎。把煙灰缸拿起來送到眼前,用鼻子深深地吸了兩下那殘留的硫磺味。關掉檯燈,在冷寂的雨夜裡,閉上眼睛陷入了深思中。   沉思中的石晏臉色很平靜。可這表面的平靜,卻遮掩不了內心的煩躁。他突然覺得自己有很強烈的傾訴慾望,只有把自己內心的隱秘傾訴出來,他的心才能真正地坦然。   玻璃上的誓言7   打開電腦。屏幕慢慢地亮起來,黑漆漆的房間裡又有了一絲溫暖的生氣。   QQ視窗裡。那個叫心語的女人頭像是黑色的。石晏看著那個無色彩的頭像,不禁淒然地想,這麼淒冷的雨夜,她一定躺在柔軟的床上,依偎在愛人溫暖的懷抱裡,香甜地酣睡著。一想到她躺在男人的懷抱裡,石晏的心一下子酸楚了起來。   揉了揉眼睛,再看屏幕,心語那無色彩的頭像又分明在活潑地閃動著。石晏知道,那一定是她又給自己留了言。   點開對話窗。當他看到心語留言的時候,心就像有電流走過一樣,猛地酥麻了一下。   「撒旦,看了你的留言,我才真切地理解了你為什麼把自己叫撒旦。你把黑夜裡的自己,看成了魔鬼。對於你的自殘情節,我深表憂慮。   你的最大魔魘就在於你對完美罪案的追求,字裡行間我感受到,你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可是這個世界也許就沒有完美的東西,所以,追求完美不要過分,過分了,就是一種缺陷。   我有個建議,你能不能調換一個工作,你這麼優秀的人,我相信,不論到那裡,不論做什麼,你都應該是最優秀的,至於你喜歡硫磺的味道,那可能是心理的一種暗示吧,其實,很小的時候,我就很喜歡聞汽車尾氣的味道,那濃濃的汽油味對我來說誘惑無比,我曾經跟著汽車跑了兩條街,就為聞那好聞的汽油味。直到我結婚後,做了媽媽,這個習慣才漸漸地消失,我覺得,只要不過分,你的這個習慣也不是什麼壞事,起碼它能調節你的心理。   另外,你對美麗的理解讓我有點恐懼,把女人做成標本就能永恆美麗了嗎?那沒有生命,沒有靈性的標本,除了恐懼,我就想像不出怎麼能美麗。   謝謝你的信任,我非常願意看到你的傾訴,希望能讓你憂鬱的心理得到釋放。我不是那高貴的聖母瑪利亞,我只希望能做你的知心好朋友。「   看完留言,石晏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舒暢感,他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個人能理解自己的。靠在椅子上,眼睛盯著天花板,他開始在心裡給這個叫心語的女人畫像。   在石晏的意識裡,這個叫心語的女人,不會很漂亮,但是人會很溫柔,他覺得漂亮的女人大多都自戀,不會這麼善解人意。   這個女人,應該平時話不多,是那種用眼睛和心靈去交流的女人。   她不會對物質有過多的追求,她應該是個喜歡精神生活,喜歡靜靜地聽別人述說浪漫的女人,而她自己內心最深的柔情,是不會和別人講的,因為這樣的女人,她的浪漫情懷一定是獨特的。   那麼這個女人的五官應該是什麼樣的呢?石晏卻不去想。他覺得去想這麼個溫柔體貼的女人長得什麼樣,對她是一種褻瀆。這樣的女人一定不醜,又一定不是很靚麗。她應該是那種走在人群裡不起眼,經過接觸又忘不掉的獨特女人,至於她的五官長的什麼樣,那是最不重要的。   想到這,石晏覺得心情開朗了許多,同時他傾訴的慾望也更強烈,可是他又不想再向對方傾訴那些可怕的夢魘和變態的心魔,他怕有一天會嚇跑了她,他想傾訴一些自己健康的心聲。   於是,他站起來,關上窗戶,把那淒風苦雨擋在窗外。又打開吊燈,讓房間充滿柔和的光線。整理了一下心境,他開始在黑色的鍵盤上,敲打起自己的心聲來。   心語:你好!   這麼淒風苦雨的夜晚,能看到你的留言,倍感溫暖和親切。有了你的理解,外面的秋雨好像也不那麼淒涼了。   就在剛才,我還站在陽台上,面對著淒冷的秋雨,看著黑幕一樣的天際,我有一種渴望,渴望縱身一躍,撲向黑暗。用我有力的雙臂,去撕開那蒼茫的黑幕,去尋找那一絲的光明。我渴望用我墜落的身軀,在泥濘的土地上砸出一個美麗的水花。我甚至都在幻覺裡聽到了自己骨骼碎裂時發出的脆響,那清脆的聲音讓我興奮。   也許我的夢魘真的來自於我的自身心理,我懼怕黑夜。尤其是破案的時候,那種緊張和壓力無處釋放,在夜晚就會爆發,只有那濃烈的硫磺味才能讓我慢慢地安靜。   至於調換工作,那是不可能的。可能別的孩子的理想,會隨著年齡的長大而慢慢改變,而我不是,我從小到大就一個理想,做一個警察。我甚至想到過,如果有一天我不做警察了,那我可能就會成為一個高智商的罪犯。當然我即使成為罪犯,也不會去打家劫舍,我想我應該會成為羅賓漢或者佐羅那樣的俠盜吧。誰知道呢?   和你說了這麼多,心情暢快了許多。感謝你的聆聽。我還是願意稱呼你為聖母瑪利亞,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就這樣的。謝謝你的留言。祝福你!   發出信息,石晏抬頭看看窗外,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站起身打開陽台的門。雨後清新的空氣夾帶著一絲涼意撲面而來,心情舒暢的石晏,看著那黑朦朦的天際也不再感到壓抑。抻了抻懶腰,做了兩下深呼吸,他走回房間,關好陽台的門,石晏走回臥室。那張寬大舒服的床上空空蕩蕩,老婆不在家,石晏鑽進被窩,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玻璃上的誓言8   何旭脫下外套掛好,抖開鑽了進去,頭靠著枕頭半躺著,眼睛盯著包廂的門在發呆。付雪霏去洗漱了,包廂裡有些寂靜。經過一白天的相處。兩個人已經熟悉得如同多年的好朋友一樣,甚至能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這會付雪霏去洗漱,才走了幾分鐘,何旭卻感覺她好像已經出去了很久。   好半天門終於被拉開,付雪霏拿著化妝兜走了進來,剛剛洗過的臉泛著白嫩的光澤。付雪霏拉上包廂的門,對著何旭笑了一下,坐下來很投入地開始處理她的臉。   他看著付雪霏從瓶瓶罐罐裡,摳出來這個膏那個水的,在臉上一通的塗抹,小小的包廂立刻充滿了曖昧的幽香。   何旭有點癡迷地看著付雪霏。心裡感覺到一陣酥軟,不由在內心感歎,為什麼賈寶玉那麼愛給女孩子化妝。感情這女人化妝的時候,真的是千嬌百媚,以前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女人化妝的時候居然也能這麼嫵媚迷人。   可惜自己那樸素的老婆,從來就不會這些情調。這大概也和她從事的教師職業有關係吧。三十多歲的老婆,連個耳朵眼都沒有打,更別說這麼些化妝的東西了,她的常用化妝品也就是一支口紅而以。就付雪霏的這些瓶瓶罐罐的,估計就是送給她,她都不會知道怎麼個用法。   正胡思亂想著,付雪霏已經收拾好臉站了起來,抖開毛毯平鋪在舖位上,回頭羞怯又嬌嗔地命令何旭:「轉過頭去。」   何旭嘿嘿笑了笑,老實地轉過身去。耳朵裡就聽到付雪霏脫衣服的聲音,內心莫名地緊張了一下。喉嚨處不爭氣地咕隆一聲,嚥了一口口水。   半天,才聽到付雪霏笑嘻嘻地喊了他一聲。何旭轉過頭來,看到付雪霏已經鑽進了毛毯裡,毛毯蓋在胸前,上身穿著一件白色園領半袖小衫,那小衫彈力很好,撐得胸前圓鼓鼓地好像有東西要蹦出來。   付雪霏沒有看他,此刻她躺在枕頭上正專心致志地扒著桔子。何旭也把身子躺下來,仰面看著棚頂昏黃的燈。鼻息裡嗅著獨特的女人香,恍惚間有夢境般不真實的感覺。   正恍惚著,付雪霏輕輕地喊了一聲。何旭側頭從茶桌下望過去,付雪霏歪頭看著他,一隻手伸過來,手上正拿著一瓣桔子送過來。何旭急忙伸出手來,付雪霏把那瓣桔子輕輕地放在他的手心裡,手指從他的手心處不經意地掠過,何旭的心立刻泛起了迤邐的漣漪。   桔子嚼在嘴裡,早已甜在心上,何旭就這麼側身躺著,眼睛從茶桌下愣愣地看著她,胳膊直直地伸著。付雪霏送過來一瓣,他就香甜地吃一口。   腦子裡正溫柔地做著曖昧的春夢,枕頭下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何旭不情願地拿起手機。又是老婆博荔打進來的,皺了下眉頭,看了看表,已經快半夜十一點了,這個時間來電話,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接起電話,博荔得聲音有點怪,好像猶豫了一下,才說話:「老公,你在哪?」   「廢話,我當然在火車上。你怎麼了?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下雨了,剛才打雷我有點害怕,就給你打個電話。」   一聽說是因為下雨害怕,何旭略微緊張的心放了下來,看了對面付雪霏一眼,小聲對老婆叮囑了一句。   「你把窗戶關好,去孩子的屋裡和孩子一起睡。太晚了,別的旅客都睡了,我不和你說了,免得影響別人。」   關上電話,何旭有些自嘲地說:「這女人就是膽小,打個雷都會害怕。」   「女人嘛,都怕打雷,很正常呀。對了,你老婆漂亮嗎?」   「漂亮談不上,她挺樸素的。一般人吧,和你沒法比。」   何旭笑著把手機關掉塞進枕頭底下,又轉過頭躺下來,從茶桌底下把手又伸了過去。可是這一次付雪霏手裡的桔子再也沒有給他遞過來。何旭納悶地抬頭看過去,發現付雪霏的臉色不再柔和。手裡的桔子只顧往自己的嘴裡送,根本不看他何旭一眼。直到把最後一瓣桔子送進嘴裡。付雪霏才斜了他一眼說:「在你們男人眼裡,是不是別人的媳婦都比自己的好?」   「這,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可沒這讓認為。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付雪霏的話讓何旭有點尷尬。對於付雪霏的情緒變化,何旭有點摸不著頭腦,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言語上也沒有得罪她的地方呀。   「你可能是沒那麼想,可你卻那麼做了。你老婆聽到打雷害怕給你打電話。你不但不安慰她,還把電話關機了。做為女人,我替你老婆寒心。你為什麼不安慰她?如果我不是自作多情,你是因為我才關的電話吧?對你來說,我比你老婆有吸引力,對吧。也許我沒她漂亮,但是我是別人的老婆,所以我才更有吸引力。對不對?」   付雪霏的聲音還是那麼纖細悅耳,可在何旭聽來卻異常的刺耳。他能感覺出自己的冷汗都快下來了,呆愣了半天才嘟囔出一句:「我可沒這麼想,我是怕手機沒電了,這火車上有沒有地方充電才關上的。」   付雪霏聽了何旭的話,轉過頭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把何旭看得直發毛。這會看付雪霏的眼睛,已經不再美麗,而有點寒氣逼人了。何旭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躲開付雪霏咄咄逼人的目光,鑽進被窩嘟囔了一句:「睡覺吧。」   對面的付雪霏突然咯咯笑了起來:「怎麼了?生氣了?你個大男人,不會連玩笑都開不起吧?」   原來是開玩笑呢?何旭疑惑地抬頭看了看付雪霏,他發現這個女人的眼神又變得溫柔美麗起來。見何旭看她,付雪霏溫柔地甩過來一個嫵媚的眼神,讓何旭的心一下子又溫暖了起來。   渾身一陣燥熱,何旭掀開毛毯坐了起來。揮著手興沖沖地剛想說話,付雪霏卻一扭身關掉頭上的小檯燈,一頭鑽進被窩,咯咯笑著說了句,睡覺了,就不再搭理何旭了。弄得何旭尷尬地坐在舖位上,盯著付雪霏那美麗的背影,暗暗地咬牙根。   背過身去的付雪霏,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那是一絲得意的微笑。   玻璃上的誓言9   星期天的上午,雨後的天空還是有些灰濛濛的。清冷的秋風掃起地上的落葉,在博荔的眼前凌亂地飄舞,博荔的心情,也和這飄舞的落葉一樣煩亂。   博荔的車已經在北方賓館門前停了好一會,可她一直手握電話在猶豫著。這會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她才撥通了李毅男的電話。   電話裡,李毅男的聲音有些低沉和沙啞,不過聽到博荔的聲音,他的情緒還是一下子亢奮了起來。   博荔猶豫著在電話裡對李毅男說:「今天是星期天,我答應過陪你逛一逛的,你有時間嗎?」   「我當然有時間了,我這幾天一直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把我都要急死了,你在哪裡?」   李毅男的聲音雖然沙啞,但激動的情緒還是表露無遺。博荔咬著嘴唇猶豫了好一會,才輕聲地說:「我就在你住的賓館樓下,你下來吧。」   「你先上來,等我一會,喝點東西吧,不著急的。」   李毅男沙啞的聲音充滿了熱情和期待,可他的話卻讓已經很脆弱的博荔一下子神經起來,她對著電話大聲說:「我才不會再去上樓,如果你不下來,我馬上就走。」   李毅男明顯地愣了一下,電話裡能感覺出他聲音裡的熱情消失了不少:「既然你不願意上來,我就不勉強你了,我馬上穿衣服下樓,你等我。」   掛上電話,博荔把頭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出了口悶氣。把身體放鬆在座位上,眼睛注視著車窗外走過的人們。秋天的寒意已悄然降臨,路上的行人已經行色匆匆。可是那些拉著手,挽著腰的情侶們,依然腳步悠悠,纏纏綿綿。看著那纏綿的情侶,博荔突然感覺到無比的寂寞和空虛。   前天下午,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離開這個賓館的,晚上回到家裡,早早把寶貝兒子哄睡。博荔進到衛生間裡,用了大半瓶的婦炎潔把自己洗了又洗。即便這樣,她依然感覺身體裡有腥臭的粘液。   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淅瀝的秋雨,博荔的心好像被吸進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那份恐懼和惶然讓她心神不寧。她很努力地想回憶起下午發生的一切,想給自己的出軌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她不承認自己是因為愛而出軌,因為她清楚地知道,直到現在,自己對李毅男只有迷惑而沒有一點愛的成分。   她也不承認自己是被慾望驅使才出軌,因為躺在床上的她,除了能回想起李毅男那有力的臂彎和熾熱的嘴唇外,對於性的感覺幾乎為零。   支起身子靠在床頭上,看著對面牆上的結婚照,博荔突然很想念何旭。想聽聽他的聲音,更想讓他的溫柔來安慰一下自己惶恐的心。於是猶豫地拿起電話,她又不敢撥通他的號碼,她生怕老公真的對自己溫柔起來,那樣她一定會忍不住痛哭起來。   是窗外的一聲驚雷讓她下定了決心,打通了何旭的電話。可是她失望了,何旭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和漠然。老公的冷淡讓她很傷心,可傷心之餘又有些釋然。   放下電話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彷彿她已經不在愧疚了。鑽進被窩的她,睡得很香甜。   正想得出神,博荔突然看到李毅男急沖沖走出了賓館大門,正四下裡張望著尋找自己,博荔鳴了兩下喇叭,沖李毅男招了招手。   上了車的李毅男很驚異地望著博荔,問她從那裡借來的車。博荔不置可否,仔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精神狀態不錯,全然沒有她想像中的失落和憔悴。不禁有一點失望。為什麼失望,她也說不清楚。   躲開李毅男熾熱的眼神。博荔輕聲問他想去哪裡玩。李毅男想了想,笑著說:「你要是信得過我,就由我來開車,咱去郊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博荔默默地下了車,走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坐進來。只要不讓她去賓館那該死的房間裡,去什麼地方她都無所謂。   車駛出了市區,拐上了鄉間小路。車裡的兩個人都沒說話,氣氛有些沉悶。李毅男熟練地開著車,眼睛卻不時打量著博荔。博荔眼睛直直地看著遠方,心卻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著博荔蒼白憔悴的臉,李毅男的心一疼,借換檔的機會,伸手抓住了博荔那冰涼的小手。沉思中的博荔一驚,猛地抽回手,轉頭看著李毅男,神色有一些驚嚇後的慌亂。   為了緩解壓抑的氛圍,也為了空氣裡不再尷尬,博荔打開了車裡的音響。挑選了一張CD放進去。片刻,舒緩的旋律沖淡了車裡的沉悶和尷尬,放的是周華健的那首《忘憂草》。   誰為誰心疼誰是唯一誰的人傷痕纍纍的天真的靈魂早已不承認還有什麼神美麗的人生善良的人心痛心酸心事太微不足道來來往往的你我遇到相識不如相望淡淡一笑也許是歌詞的意境觸動了博荔本已脆弱的神經,也許是窗外那蕭瑟的秋景感染了女人那傷感的心境,博荔的眼睛突然很濕潤,她有想哭的感覺。   李毅男的手再次伸過來,這次沒有抓住她的小手,只是在她的大腿上拍了拍表示安慰,並隨口問了一句:「我真沒想到你也會開車了,是你老公的車還是你借的?」   博荔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後視鏡上掛著的一張自己的照片反轉過來給李毅男看了看,嘴裡淡然地說了句:「這是我的車。」   李毅男猛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半天才幽幽地說了句:「你自己都有車了?看來你的生活很富足。」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是汽車經銷商的老婆,有車不足為奇,沒車才是怪事呢。」   停頓了一下,博荔又幽幽地補充了一句:「這是我愛人的觀點,他的老婆就應該有車,可我上班的時候不會開的,一個中學教師,上班開輛車,我覺得太奢侈了。」   李毅男沒說什麼,過了一會才轉頭看看博荔那略顯蒼白的臉,輕聲說了句:「博荔,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你。每天早上我都站在窗前看著那些上班的老師,希望能看到你的影子,晚上的睡夢裡,還會夢到你。」   不知道為什麼,李毅男這深情的表白,在博荔聽來就好像電影台詞一樣虛偽又滑稽,她看了李毅男一眼,忍住了笑意。問出了一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李毅男,我一直不明白,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怎麼就會愛上我呢?我不是那種看起來很突出,很漂亮的女人,我自己知道我很普通。」   「其實,在中學的時候,我一直就在暗戀著你,只是我始終沒有勇氣表白而已,我的懦弱讓我失去了最寶貴的機會。」   聽了李毅男的話,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博荔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李毅男,你這話如果說給小女孩聽,她一定會被你感動,可惜對於我這個年紀的女人,這樣的話在我聽來只會覺得幼稚可笑,一點也不會感動。因為我知道,中學的時候我就是一隻最不起眼的醜小鴨。」   「不錯,那時候的你又小又瘦,真的是一隻醜小鴨,可女人的魅力不完全取決於她的容貌,更重要的是她的氣質和內在的美。你還記得有一次的模擬考試,你寫的一篇作文嗎?就是那篇作文吸引了我。」   「作文?什麼作文?高中的時候考試那麼多,你說的作文我沒印象。」   「我可記得很清楚,那次的作文題目是:」假如我是……「,我們所有的同學都寫得是那種很空洞很理想的東西,唯有你寫的是一篇抒情散文,直到現在我還能記得你作文的內容。不信?你聽我給你朗誦。」   玻璃上的誓言10   清了清嗓子,又滿含深情地看了博荔一眼,李毅男居然真的開始了朗誦:「我是一架風車/一架流淚的風車/風來時,我歌唱/風走時,我沉思/只是偶爾落在葉片上的綠葉/讓我想起了什麼/卻又讓風吹散了/我就這樣/晨光暮靄中/我轉了又停/停了又轉/只是偶爾/偶爾讓塵埃迷住了眼睛……」   博荔默默地聽著,恍惚有點印象,自己是寫過這麼一篇作文,當時還被老師給批評了一通,不過在當時的女同學中間卻很流行了一陣。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都記不起來的東西,他居然記得這麼清楚。不覺有了一點感動,但也僅僅是感動而已。所以當李毅男滿懷深情地朗誦完,博荔羞澀笑了一下。才小聲說:「就因為這麼一篇幼稚的散文,你就暗戀了我這麼多年?我怎麼覺得這麼好笑呢?」   「可能在你來說是很可笑,可在我來說,卻是魂牽夢繞。」   「暗戀也好,魂牽夢繞也罷,現在的我們,已經不是十幾年前的高中生了,彼此都有了家,現在再說這個愛字,我覺得很荒唐。而且,而且你也得到了你想得到的,所以,今後我們就當是陌路人吧。希望你能忘記我,況且你有老婆,女人其實都一樣。」   心裡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博荔感覺一下子輕鬆了許多,轉頭看著李毅男的時候,她原本猶豫的眼神,突然之間又變得有些靈動了。   博荔的話讓李毅男的表情一下子不自在起來,他把車拐下公路,在一條小河邊停下來。靠在椅背上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轉過頭望著博荔,一臉落寞地說:「女人怎麼會都一樣呢?你不知道我的生活,我老婆是我老闆的妹妹。她沒文化,不懂得關心人,就連我們的孩子她都很少關心,她愛的,只是她自己。我們已經婚內分居一年多了。說實在話,要是去年的同學會見不到你,我可能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你了,可是那一次的聚會以後,你的一切都深深地植入我的腦海裡,從那一天開始一直到現在,我每天都在思念裡煎熬著,我才真的明白了什麼叫魂牽夢繞。」   博荔很好奇地看著神情激動地李毅男,有些不解地問了一句:「婚內分居?什麼意思?」   「婚內分居就是,我們自己睡自己的,一年多來我們很少有夫妻生活」。   博荔臉一紅,趕緊轉頭看著窗外,沉吟了好半天才說道:「既然沒有了感情,你們就應該好聚好散。這樣勉強在一起,不但對你們彼此是個傷害,恐怕還會影響到孩子。」   「是的,你說得對,我其實就是捨不得孩子,不然早就和她離婚了。現在我的生命裡有了你,我真的覺得自己的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   聽了李毅男的這句話,博荔猛地轉過頭看著李毅男那張因為激動而有些漲紅的臉,很斷然地說:「你的生活和我無關,我已經說了,我今後不會再見你了,我不想再對不起老公了。我捨不得我的家,也捨不得我的孩子,在這樣下去,讓我老公知道了,我的家就完了。」   李毅男一把抓住博荔的手,激動地說:「讓他知道了更好,他要是不要你了,我就離婚娶你,博荔,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   「可是我對你並沒有愛的感覺呀?」   博荔輕輕推開他的手,溫柔地搖了搖頭,李毅男卻再次抓住她柔弱的小手,而且抓得很緊。   「怎麼可能呢,你也愛我的,我能感覺出來,前天在賓館,我真的感覺到了你的激動。」   「快別說了,實話告訴你吧,前天,我只是,只是被你突然的熱吻給迷惑了,要說愛,我是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況且我也覺得你對我的愛很虛幻,很荒謬,我覺得咱都已經過了衝動的年齡了,我們這個年齡人的愛不應該是這樣的。」   李毅男慢慢地放開了博荔的手,想了一會才低沉著聲音問她:「我的愛很荒謬?那你覺得,什麼樣的愛才真實呢?」   「我覺得,我們已經過了那種整天把愛掛在嘴上的時光了,這樣的愛很不現實,要問我的感覺嗎?」   博荔眼睛看著遠方那飄搖的柳樹,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男人模糊的影子,這個男人很淡然也很憂鬱,雖然和這個男人沒見過,但是每次想起他,博荔都會隱隱有心疼的感覺。   「我覺得,我們這個年齡的愛,應該是那種,只要一想起來,心就會很溫柔地疼」。   博荔的話讓李毅男的心沉了一下,他仔細地審視著博荔的表情,發現在她的臉上,有一層柔情的光暈,讓她看起來很嫻靜很溫柔,而她那沉思的表情卻說明,她的心裡真的沒有自己的位置,這讓李毅男很有些沮喪。   博荔收回遠眺的目光,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李毅男,略帶歉意的一笑,溫柔地問了句:「你和你愛人現在還接吻嗎?」   正在沮喪的李毅男想都沒想就回答道:「有接吻呀,不過很少了,也沒什麼感覺。」   哦,博荔的臉色滿滿的凝重了起來,低頭不知道想著什麼,半天才抬頭看了一眼李毅男,神態有些落寞地說了句:「我有點累了,咱們回去吧,好嗎?」   李毅男看著博荔,他有點想不明白,自己都已經得到了她的身體,怎麼反倒失去了她的心呢?他還想說點煽情的話來調和一下氣氛,做一點最後的努力。河邊沙灘上這空靈的寂靜讓他有點想入非非,本來以為今天還能夠一嘗所願,可是現在看博荔的情緒,李毅男還是壓抑住了內心強烈的騷動,默默地發動起車子,走上了返程之路。   玻璃上的誓言11   傍晚的天空,再一次陰雲密佈,看來一場秋雨又是遲早的事,潮濕又沉悶的空氣讓人呼吸起來很不順暢。   坐在車裡的石晏,把一瓶凍成冰砣的礦泉水貼在臉上,讓這冰冷的刺激驅趕陣陣睡意。他努力地睜開生澀的眼皮,死死盯著馬路對面的那家空車配貨站。   石晏和重案組的兄弟們已經在這裡蹲守兩天了。他們是前天下午接到密報,從廣州發過來的兩個組合音響裡,藏匿了一批搖頭丸。   從接到密報開始,石晏就帶著他的弟兄們在這家空車配貨站周圍開始了秘密蹲守,可是兩天過去了,依然沒有看到取貨人的影子。   把車窗的玻璃芡開一點縫隙,可吹進來的空氣卻潮濕難耐。石晏看了看副駕駛和後坐上酣睡著的兩個兄弟,搖了搖頭,這要是能痛快地洗個澡,該有多好。一想到洗澡,石晏就感覺全身像爬上來千百個小螞蟻一樣,癢得難受。   撓了撓蓬亂油膩的頭髮,又晃了晃手裡的礦泉水瓶,裡面的冰砣已經溶化成礦泉水了,把水瓶扔到一邊,石晏拿起對講機,通知旁邊麵包車裡的兄弟們精神點,然後自己走下車,左右看了看,朝前面一家小賣店走去。   從小賣店出來,石晏手裡提著幾瓶冰凍的礦泉水和兩包香煙,剛要朝自己的車走過去,卻發現一個上了年紀的盲人,正用盲杖摸索著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過來。由於人行道上立著好多小商店自製廣告牌,所以盲人走得磕磕絆絆很艱難。石晏見狀急忙走過去扶住盲人,和藹地問道:「老人家,您這是要去哪裡?」   盲人站定身子,側著耳朵聽了一下聲音,對石晏說:「我餓了,想找個小飯館吃點面,以前記得這好像有一家麵館來著,怎麼找不到了呢?」   石晏抬頭看了看,馬路對面不遠處就有一家麵館。於是邊攙扶著盲人到路邊,一邊大聲地告訴他:「您呀,在這過馬路,然後朝右側走五十米左右,那裡有一個小麵館,來,我扶你過去吧。」   石晏剛把盲人領到馬路邊,突然看到自己的手下的偵察員小劉在車裡拚命地衝他招手,石晏心裡一激靈,他知道一定是有情況了,就急忙對盲老人說:「老人家,您就從這裡過馬路吧,我還有事,您小心點。」   說完就急忙朝自己的車跑過去,等他氣喘吁吁地跑到車跟前,小劉趴在車窗上急切地對他說:「隊長,裡面傳來消息,取貨人剛才來電話說馬上來取貨。」   石晏的精神一振,剛要開門上車,就聽身後傳來刺耳的急剎車聲,伴著一聲慘叫傳了過來。石晏的心猛地一沉,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轉過頭來的石晏,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場景。那個盲人倒在一輛出租車前,身體很痛苦地扭曲著,在他扭曲的身體下面,是一灘殷紅的鮮血,盲人那蒼白的臉,就貼在那攤殷紅的鮮血上,看起來異常的醒目。   看到鮮血的那一瞬間,石晏的大腦一片空白,身子搖晃了一下,要不是靠在車門上,他恐怕都會摔倒。下意識地,他想朝那個盲人走過去。這個時候的石晏,被那攤鮮血刺激得有些懵懂。作為一個刑警,按說血淋淋的場面看過太多了,可今天不一樣,潛意識裡,石晏覺得這個被撞的盲人好像和自己有那麼一點瓜葛。   就在石晏剛要挪動腳步的時候,車裡小劉的一句話把有些懵懂的石晏喚醒。   「隊長,目標出現了。」   石晏猛地清醒過來,看了看小劉。最後又回頭看了一眼馬路。可惜,混亂的人群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只是從人縫裡看到了一點猩紅的血跡。   轉身迅速鑽進車裡,用力捶了一下有些暈眩的頭,石晏一邊伸手去拿望遠鏡,一邊問小劉什麼情況。   小劉一指對面的一輛銀色桑塔納轎車,對石晏說:「隊長你看,那輛車已經轉了兩圈了,現在停在配貨站門前已經有幾分鐘了,就是沒見人下來,這裡一定有情況。」   石晏沒說話,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那輛銀色的桑塔納。他發現那輛車雖然停在那,但並沒有熄火。   石宴一邊用望遠鏡觀察著那輛桑塔納,一邊拿起對講機,告訴麵包車裡的偵察員,一定要沉住氣。   桑塔納的車門突然打開來,先是伸出來一隻穿著棕色皮鞋的腳,接著探出來一顆錚亮的大光頭,然後一個胖男人從車裡慢慢地走了下來。   胖男人嘴裡叼著煙,靠在車門上,警惕地四下巡視著,當他的臉轉過來的時候,這邊車裡的小劉突然驚叫了一聲:「隊長,你看,是尹鋼。」   石晏沒說話,眼睛依然緊緊地貼在望遠鏡上。不過從他那頻繁蠕動的喉結上,就能感受到他的緊張和興奮,這是他的特點,一緊張或者興奮,就拚命的嚥口水。   尹鋼那光禿禿的大腦袋,對於石晏來說簡直太熟悉了,甚至有幾次都在他的夢裡出現過。這個一年前從自己手裡溜掉的傢伙,看來今天又送到自己嘴邊上了。   一年前,石晏主抓的一個販賣杜冷丁的案子,主犯就是這個禿頭尹鋼。就在石晏準備收網的時候,尹鋼嗅出了危險,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後來內線報告,他潛逃到了俄羅斯。那一次石晏不但差點挨個處分,而且內心裡老是感覺同行在背後嘲笑自己。   一年多以來,石晏對這個禿頭一直耿耿於懷。剛才第一眼看到那個錚亮的禿頭,石晏的心就是一震。雖然還沒看到禿頭的臉,但是石晏已經能肯定,這個傢伙就是尹鋼。   尹鋼的禿頭不是剃的,而是因為一種奇怪的病而脫落了全身的毛髮,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現在石晏從望遠鏡裡,又一次清晰的看到了這張熟悉的臉。在那沒有眉毛的臉上,一雙狡詐又凶殘的眼睛,正警惕地巡視著四周。   片刻,尹鋼扔掉手裡的煙頭,轉身朝配貨站走去,當他就要走到配貨站門口的時候,突然又轉身走了回來,直接上了那輛銀色的桑塔納,一溜煙朝北方開了出去。   小劉急忙要發動車子,石晏一擺手制止了他。拿起對講機命令道:「第二小組注意,不要輕舉妄動,這個傢伙在反偵察,他的後面一定有尾巴,大家沉住氣,這傢伙肯定還會回來的。」   果然,石晏的話音剛落,從配貨站旁邊的胡同裡竄出來一輛兩輪摩托車,在那輛銀色桑塔納後面不緊不慢地跟了下去,車上的人戴著大號的頭盔,左右警惕地觀察著,一會就和桑塔納一起消失在車海裡。小劉一拍方向盤罵了一句:「這孫子。真他媽狡猾。還學會反偵查了。」   石晏鬆了一口氣,沒說話。默默地拿起礦泉水剛喝了一口,猛地想起了被撞的盲人。急忙放下水回頭看。馬路上已經平靜了,除了地上那一灘殷紅的鮮血,已經看不出車禍的痕跡。石晏轉頭問小劉:「剛才被撞的盲人呢?看到沒有?」   「好像出租車送醫院了吧,一直盯著尹鋼了,沒注意那個盲人。怎麼了隊長?你認識那個盲人?」   「唉,倒是不認識,不過,是我告訴他去馬路對面的,要是我把他領過去就好了。他就不會被撞死了。」   「隊長。我看好像沒死。再說,你不是有任務嗎?這事怪不得你的,都是他的命不好。」   石晏愣了一會,自言自語地嘟囔了一句:「是呀,可能這都是命裡注定的。」   石晏說完,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可他馬上就睜開了眼睛,因為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出現了那一灘殷紅的鮮血,那片殷紅讓他有眩暈的感覺。   玻璃上的誓言12   睜開眼睛的石晏有些恍惚。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一盒火柴,這是那種酒店裡贈送給客人的大號火柴。石晏劃著了一根火柴,在鼻子下面晃動了一下,那刺鼻的二氧化硫味讓他鎮靜了許多。   剛扔掉已經熄滅的火柴桿,石晏就發現,那輛銀色的桑塔納又悄然返了回來,那輛摩托車也遠遠地跟在後面。石晏忙拿起望遠鏡,緊張地注視著那輛銀色的桑塔納。   桑塔納開到配貨站門前,這次沒有猶豫,尹鋼下了車直接就進了配貨站,跟著他還下來兩個小伙子。不一會,兩個小伙子就從配貨站裡搬出來兩個長方形的紙箱,把紙箱小心地放到桑塔納的後備箱裡。尹鋼左右看了一眼,急忙上車。桑塔納轉了個頭,朝北方開了下去,後面那輛摩托車也緊跟著衝了出去。   小劉發動車子,在後面遠遠地跟著尹鋼的車。石晏拿著對講機的手都在微微地顫抖,天已經濛濛黑了,視線變得有些模糊。石晏指揮著後面的麵包車跟上去,兩輛車交叉著跟蹤尹鋼。   狡猾的尹鋼開著桑塔納在城裡繁華的街道上轉著圈。那輛摩托車已經消失了。石晏他們很耐心的跟在桑塔納後面。天上又飄起了小雨。坐在車裡的石晏緊張得臉上流淌著和小雨一樣細密的汗珠。他把臉貼在車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尹鋼那輛銀色的桑塔納。   在路上轉悠了一個多小時,尹鋼的桑塔納終於拐進了一個住宅小區,在小區的一個樓門前停下來。尹鋼先下了車,左右觀察了一會,才走進身後的樓門裡。   石晏的車停在不遠處的黑影裡,用望遠鏡盯著那輛桑塔納。黑暗裡,石晏的臉色陰沉得有些冰冷。小劉幾次想和他說話,都沒敢開口。他太瞭解石晏了,這個平時看起來斯文甚至有點木訥的隊長,一旦進入案情,就會變得冷靜又專橫。一句話說不對他都可能大發脾氣,所以儘管這個時候小劉覺得應該靠近罪犯的車輛,可是看到石晏在望遠鏡後面那雙陰冷的眼睛,他還是悄悄地把話嚥了下去。   桑塔納的車門打開了,兩個年輕人走下來,繞到車後備箱裡搬那兩個紙箱,石晏立刻放下望遠鏡。拿起對講機命令道。   「全體注意,悄悄跟過去,務必跟著案犯衝進房間。注意,案犯很可能手裡有槍,大家小心點,行動!」   七八個人悄悄地下了車,藉著黑夜的掩護,悄悄地接近了樓房門口。當聽到三樓傳來開門的聲音時,石晏如同一隻靈動的豹子一樣,三步兩步就衝上了樓梯。就在房門幾乎要關上的一瞬間,石晏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拉開房門,同時飛起一腳,把門口的一個年輕人踢得飛了出去。石晏用槍朝屋裡一指,嘴裡大吼了一聲:「別動!警察!」   嘴裡喊著,石晏已經衝進了屋子,他沒管別人,一雙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顆錚亮的大光頭。兩步跳過去,坐在沙發上的尹鋼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石晏死命地摔倒在地上。石晏手裡的槍口緊緊地頂在尹鋼光禿的腦袋上,因為激動,他的聲音聽起來都有些怪異的顫抖:「尹鋼,老夥計,又見到你了。你可別動,我的手在發抖,小心我走火報銷了你。」   尹鋼果然沒敢掙扎,只是歪著頭,用惡毒的眼睛四下看了一眼,當看到石晏那黑洞洞的槍口和噴火的眼睛時,尹鋼哀號了一聲,一下子癱軟了。   小劉跑過來,用手銬鎖住了尹鋼,石晏這才直起身來看了看房間裡的情況。除了尹鋼和那兩個年輕人,房間裡還有一個穿著睡衣的,二十六七歲的女人。石晏命令這幾個人靠牆蹲下來,自己拎著手槍,把房間裡簡單的搜索了一下。   房間裡很簡單,兩個臥室裡,除了兩張簡易的床,什麼都沒有。客廳裡也就是一張破舊的沙發,廚房裡除了一張桌子,就是幾個髒乎乎的飯碗和一個小鋁鍋。小鋁鍋裡還冒著熱氣,裡面是一鍋已經煮爛的方便麵,再有就是滿地的方便面袋。看來這裡只是個臨時租住的地方。   石晏把槍插進槍套,回到客廳命令拆開那兩個紙箱。打開紙箱,裡面是兩個古茶色的組合音箱。拆開音箱的後蓋。從裡面掏出來的搖頭丸都是小包裝,每包一百粒,一共二百包。石晏看著小劉嘿嘿笑了一下:「兩萬粒搖頭丸,再加上尹鋼這條大魚。兄弟們,這下咱重案隊又要立功了。」   幾個人都哈哈笑了起來,幾天來的疲憊一掃而光。石晏命令把四個案犯押回局裡去,只留下小劉和另一個叫海龍的偵察員和自己留在房間裡繼續蹲守。   等房間裡安靜下來,小劉看了看房間裡簡單的陳設,有點納悶地問石晏:「隊長,房間裡這麼簡單,也沒什麼搜查的價值了。咱們幹嘛還留下?」   石晏深沉地一笑,沉吟了一下才說:「還記得那個騎摩托車的傢伙嗎?我有個預感,這傢伙一定還會來的。」   「對呀,怎麼把那傢伙給忘了呢?我說隊長,你怎麼就預感他能回來?」   「要是我的預感不錯的話,那傢伙是去聯繫買家去了,你想呀,這麼大一批搖頭丸,一定是要往外批發的。」   石晏的話音剛落,彷彿在驗證他的預感一樣,從遠而近傳來摩托車的轟鳴聲,在這寂靜的雨夜裡顯得格外清晰。石晏一揮手,小劉和海龍立刻隱蔽到門口。石晏悄悄走到防盜門後,從探視鏡裡望出去。   一會兒,走廊的樓梯上走上來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穿著皮夾克,手裡拎著個大號的頭盔。這傢伙大咧咧地走到門前,輕輕而有節奏地敲了三下門。   石晏悄悄打開門鎖,屏住呼吸,猛地把門拉開,在那傢伙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石晏一伸手抓住他的長頭髮,用力往屋子裡一拽。那傢伙哎呀一聲摔了進來,沒等爬起來,小劉和海龍立刻跳過去騎到他的身上,沒容掙扎,手銬就已經鎖在他手腕上。   石晏走過來,蹲下身子抓起他的胳膊一擼衣袖,這傢伙的胳膊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針眼,有的針眼已經潰爛流膿。石晏厭惡地呸了一口,站起來對小劉吩咐道:「你和海龍把他帶回去,記住,一定要把他單獨關押,這小子是癮君子,小心他自殘。把尹鋼的桑塔納給我留下,我一會開車自己回去。」   玻璃上的誓言13   小劉和海龍押著犯人走了。石晏裡外屋又轉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究竟什麼地方不對勁。   房子裡太簡單了,根本不用看。他又進了廚房,廚房裡也一目瞭然。除了那張桌子,就是一個小儲藏間。那個儲藏間剛才海龍已經看過了,說除了一堆廢紙箱就是一個大紅的塑料水缸,沒有別的。   石晏進衛生間看了一眼,衛生間裡髒兮兮的,除了用過的手紙外,還有很多的錫紙,吸管和注射器。石晏捂著鼻子退了出來,剛要往外走,突然隱約地聽到一點聲音。   石晏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他明白自己那裡不對勁了,他的第六感覺一向很準,這個房間裡還有人,而且他感覺到,一定是個女人,因為他的嗅覺非常靈敏。   石晏抽出手槍緊緊地握在手裡,站在客廳的中間仔細地傾聽著。房間裡很靜,靜得能聽清楚外面淅瀝的雨滴打落在窗戶上的聲音。石晏悄悄地朝廚房走去,走到廚房中間,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很淡的一點女人體香從儲藏間傳出來。他悄悄地走到儲藏間門前,一把拉開儲藏間的門,儲藏間裡除了幾個空紙箱外,只有一個碩大的紅色塑料水桶倒扣在地上。石晏用腳踢了一下塑料水桶,大聲命令道:「出來!」   水桶動了一下,然後突然翻到,一個女人從水桶裡面站了出來,大概是蹲得太久腿已經麻木了,剛站起來,哎呀叫了一聲,人又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石晏慢慢地把槍插進槍套,藉著廚房昏暗的燈光看著坐在地上的這個女人。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穿著一套緊身的牛仔服。長得不算太漂亮,紛亂的長髮,小巧的身材,看起來蠻有女人味,因為害怕的關係,她的眼睛一直不敢看石晏,低著頭揉著腿,嘴裡小聲呻吟著。石晏皺起眉頭威嚴地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躲在這裡?」   女人不說話,揉著大腿還在低聲呻吟著,不時用眼角偷偷地漂石晏一眼,石晏生氣地用腳尖在她身上輕輕踢了一下。   「別這裝死了,跟我出來。」   女人老實地站起來,跟著石晏走進客廳,石晏坐在沙發上,嚴肅地看了女人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怎麼藏在儲藏間裡?」   女人低著頭,秀美的長髮垂下來遮擋了臉龐,她的眼睛從長髮的縫隙裡偷偷看了石晏一眼,喏喏地小聲說:「我叫李冰,是黑貓夜總會的售酒小姐,今天晚上是鋼哥,啊,不,是尹鋼把我叫來的,我們哪敢不來呀,尹鋼這人很凶,不來會被他打死的。剛才你們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煮方便麵,聽到聲音我很害怕,就鑽到儲藏間的水桶裡了。求求你警察大哥,放了我吧,我不是壞人。」   李冰說著,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石晏不耐煩地呵斥了一聲,讓她把衣袖擼起來,看了看她的胳膊,又看了看她的臉色,憑經驗知道這個女人還沒有吸毒,暗自鬆了口氣。邊拿出手機準備給小劉打電話,邊命令李冰靠牆站好,等著來人帶回局裡。   石晏剛撥了號碼,還沒等按呼叫鍵。這個叫李冰的女人突然瘋了一樣撲過來,一下子跪在石晏的面前,兩手抓著石晏的膝蓋拚命搖晃著,嘴裡急促地哀求道:「警察大哥,求求你了,千萬別把我帶回去,求你放了我吧,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求求你了,千萬別把我帶走,你要是真的把我帶回局裡,我這一生就毀了。我向您承認吧,我其實是師範學院的學生,今年已經大三了,再有一年就要畢業了。您說,我這樣是被帶回去,那學校知道了,肯定會開除我的。我家是農村的,為了我上學,家裡已經借了好多錢。我要不是為了給家裡省點錢,誰願意出來幹這個呀。」   李冰邊說邊從口袋裡翻出來一本學生證,遞到了石晏的手裡。石晏打看了一眼。果然是師範學院的學生證,學生證上的名字真的是李冰。石晏低頭看了看這個女人的臉,又看了看學生證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天真無邪,而面前的李冰看起來卻有了許多的風塵味。石晏在心裡歎息了一聲,把學生證扔到了李冰的懷裡。   李冰急忙把學生證塞進自己的包裡。卻又從包裡面翻出幾百元錢塞進石晏的懷裡,看看不多,又從脖子上摘下項鏈,手指上退下來戒指,一古腦兒塞給了石晏。石晏氣得滿臉通紅,一把推開李冰,把錢和首飾摔在她的臉上。   「你少來這套,小心我告你賄賂,你給我老實站好,等著來人帶你。」   李冰哭得更厲害了,爬過來跪在石晏面前苦苦地哀求著:「警察大哥,大哥我求求你了,千萬別把我帶局裡去,那樣我可就完了。我沒販毒,真的,我就是來陪尹鋼的。求你了警察大哥,這樣吧,我好好伺候大哥你一次,您就饒了我吧。」   李冰說著,手真的就朝石晏的身體上摸了過去,這讓石晏真的憤怒了,一甩手,啪地一個耳光把李冰打倒在地上,嘴裡憤恨地罵了句:「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滾一邊去。」   李冰抬起頭,嘴角上流出了殷紅的鮮血。她突然不哭了,盯著石晏狠狠地說:「大哥,我是個在校的大學生,明年就要畢業了。你今天要是把我帶走,我這輩子就算毀了,我寧可跳樓也絕不讓你帶到警察局去。」   說著站起來,甩了一下長長的頭髮,嘴角的血跡也不擦一下,就這麼和石晏冷眼對視著。看到她嘴角的鮮血,石晏的頭突然一暈,眼前閃爍出一片金星。白天那一攤猩紅的鮮血又出現在腦海裡,他的呼吸一下子沉重起來,心緒開始不可抑制地煩躁了起來。   李冰嘴角的鮮血越流越多,已經染紅了她的嘴唇,這血紅的嘴唇在夜晚的燈光下看起來帶著殷紅的詭異。   石晏盯著那血紅的嘴唇,他很清楚,這個女人現在肯定不能帶回局裡,因為他剛到打了她,如果讓稽查處知道了,那他的麻煩就大了。況且,女人那哀怨的眼神,猩紅的嘴唇,都讓石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的手在顫抖,心在狂跳,意識在慢慢地變得模糊。隱匿在他內心深處的那個魔魘彷彿正在用來自地獄裡的聲音對他說:「石晏,懲罰她,她是個妓女,是個魔鬼,你應該懲罰她。」   石晏的內心裡,還有一個意識在掙扎著,在對那個夢魘拒絕著,可這掙扎已經有些無奈了,他心中的意識很模糊地對夢魘說:「不行,石晏。你是警察,你不能這樣做。」   那個魔魘的聲音更頑固也更清晰:「就因為你是警察,她是人渣,你才要懲罰她,你的懲罰對她來說是挽救,懲罰她,再放了她,你給她的教訓就是挽救了她。」   內心痛苦掙扎著的石晏,抬頭看著李冰。李冰還在和他哀求著什麼,可石晏的耳朵裡嗡嗡作響,除了那個夢魘般的心魔發出的聲音,他幾乎什麼都聽不到,他只看到兩片血紅的嘴唇在性感地蠕動著。李冰那紛亂的長髮,蒼白的臉龐,血紅的嘴唇,此刻就像地獄裡的女妖在勾引著石晏那已經漸漸沒有了意識的靈魂。   當李冰再一次跪倒在石晏的身前,仰起臉來祈求他的時候,石晏再也抑制不住魔鬼般的衝動,一把抓住李冰紛亂的長髮,把她的頭慢慢地按向自己的胯下,同時嘴裡發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吟。   李冰痛苦掙扎了一下,然後無奈地順從了,她伸出顫抖的手,慢慢地解開了石晏褲子上的拉鏈。石晏臉漲得通紅,眼睛閃著陰冷的光,他低頭盯著李冰那血紅的嘴唇,當李冰伸手要去擦掉嘴上的鮮血時,石晏擋住了李冰的手,猙獰地笑著搖了搖頭,把李冰的臉朝自己的胯間按下去。   李冰慢慢地張開嘴,屈辱的淚水再次湧了出來,滴在石晏的腿上,石晏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著李冰那扭曲的臉龐和猩紅的嘴唇,突然看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裡滿是屈辱和怨毒,那怨毒的眼神,讓石晏心裡一驚,他突然想到,這個女人要是使勁一咬,自己就可能成太監。屈辱中的女人,可是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的。想到這他悄悄地拔出手槍握在了手裡。   李冰終於含住了石晏的命根。石晏的身體其實已經麻木了,他根本沒有感覺到李冰嘴裡的溫度,甚至沒有感覺到來自自己命根的快感。他只是看著李冰那血紅的嘴唇感到無比的刺激。   彷彿終於釋放了白天的鬱悶,石晏從嗓子裡發出一聲低吼。他把手槍頂在李冰的脖子上,看著李冰驚恐的眼神和蒼白如紙的臉,看著她的淚水一滴滴流到嘴角,她嘴裡的血水和唾液,還有自己的排泄物,混合成泛著泡沫的紅色液體,又從她的嘴裡慢慢流出來,一直流到自己的腿上。這驚艷的刺激讓石晏激動得全身顫抖,如野獸一樣低聲喘息著,呻吟著。終於,他在極致的快感中宣洩了。宣洩後的石晏哆嗦著抬起腳,一腳踹開李冰,聲音顫抖著罵了一句:「滾,臭婊子,拿上你的錢和東西,別再讓我看到你。」   當石晏走出樓門,站在雨中的時候,他已經清醒過來了。抬頭看了看樓上依然亮著燈的房間。回想起李冰那怨恨的眼神,石晏不由打了個冷戰。他不敢再看那個房間的窗戶,彷彿在那窗戶的後面,正有個魔鬼在對他嘲諷地冷笑著。   玻璃上的誓言14   慢慢走到尹鋼那輛銀色桑塔納前,石晏靠在車門上。在雨中站了好一會,直到雨水把身上的衣服都淋透了,那冰冷的刺激讓他從心裡往外顫抖。他才拿出鑰匙打開了車門鑽進車裡。   手哆嗦著從口袋裡摸出來那盒火柴,石晏從火柴盒裡抽出來一根火柴桿,看看已經濕的不可能點著了,他就用手把火柴頭碾碎,把火藥沫放到鼻子底下使勁地嗅了起來。   把車開到燈火闌珊的馬路上,雨中的街道格外的寧靜,路燈也格外的朦朧。石晏沒有開雨刷器,任由細密的雨點霧一樣飄灑在車玻璃上。他想努力讓自己的心情黯淡起來,他更想譴責自己的靈魂。同時,他也很想為自己剛才淫褻的舉動懺悔,可是很奇怪,他做不到,他的心情非但沒有黯淡,反而很明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暢快感。那是一種盡情宣洩後的輕鬆和暢快。這種感覺讓他很害怕,他知道這樣很危險,可他又無法抑制住這發自內心的暢快感。   雨點越來越稠密,滴落在車玻璃上形成了一層雨霧。石晏打開雨刷器,唰地一下劃開雨霧,前面的視線豁然開朗。再關掉雨刷器,雨霧立刻又重新慢慢了視線。一如他此刻的心境,迷茫又混沌。   凌晨的時候,石晏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家裡。洗了一個熱水澡,準備好好睡一大覺。在睡覺以前,他打開自己的那本《神探破案心得》,除了細緻地總結了這次的破案心得外,他也如實地記錄了自己醜惡的舉動,以及當時自己淫褻的心態變化,在總結的最後,石晏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那個叫李冰的女孩子,被我懲戒後放掉了,也許我的懲罰是淫辱甚至邪惡的,但是,我相信留給她的記憶也會是刻骨銘心的,如果這一次的懲誡能讓她從此恐懼罪惡,遠離深淵,那我的行為無疑就是公德一件;如果我對她的懲誡讓她一生都生活在夢魘裡無法自拔,那麼,這就是她的罪有應得。人的一生,總是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應有的代價,這就是因果報應吧。   望著牆上我那身威嚴的警服,我突然想起來小時候看過的那部取自聊齋的電影《畫皮》。覺得自己就像那裡面的那個妖魔,白天穿上畫皮,是嬌艷如花的美女,夜晚脫去偽裝,就是個邪惡的魔鬼。不知道哪一天,我也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應有的代價。明知道不應該,但我卻無法遏制自己內心的魔魘,我為此而恐懼,深深地恐懼。   寫完這些話,心情一下子放鬆了許多,穿著舒適的睡衣走進臥室,看到那寬大溫暖的床,石晏才想起老婆來,出差已經好幾天了,大概也該回來了。邊拉上厚厚的窗簾,邊想著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有病的岳父了。打了個哈氣,把自己塞進被窩,在這黎明的早晨,石晏睡得很香甜。   玻璃上的誓言15   北京。希爾頓酒店的小酒吧裡。何旭和付雪霏坐在一個角落裡,他們已經喝了好一會了。付雪霏的臉上泛起了駝紅的酒暈,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也顯得朦朧又迷離。   對面的何旭早已脫掉西裝,拉開領帶,解開了襯衣的扣子。他睜著惺忪的醉眼看著付雪霏,手裡卻很嫻熟裡擺弄著一個精製的打火機。那鋼質的打火機在他的手指間變著花樣來回地翻轉著,打火機蓋在來回的開合過程中,發出金屬質感的脆響。看著他手裡的打火機,付雪霏很奇怪地問何旭,「你不吸煙,幹嘛總帶著個打火機?而且我發現,你特愛擺弄它。」   何旭舉起打火機,拿到眼前細心地端詳著,又很誇張地在打火機上吻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說。   「這打火機對我來說,它不是簡單的打火機,而是我成功的一塊敲門磚。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它有著一定的功勞。」   付雪霏把身子伏在桌面上,用很欣賞的眼色看著何旭,溫柔地問道。   「它一定和你的創業史有很大的關係吧,能給我講一講你的故事嗎?我對成功的男人非常崇拜,包括你的戀愛,你的家庭。」   何旭瀟灑地一甩手,把手中的打火機點燃,盯著那藍色的火苗出了一會神。啪地一聲關掉打火機,小心地放到腰間的一個皮套裡,這才看著付雪霏微微一笑。   「難得今天心情好,就和你聊聊我的過去吧。不過說好了,我這可不是炫耀」   何旭端起面前的啤酒杯,一口氣喝掉杯中的啤酒,長長地呼出一大口的酒氣,拿起酒瓶給自己的杯子裡斟滿了啤酒。望著杯子裡升騰著的琥珀色泡沫,何旭聲音裡帶著落寞的低沉。   「我和老婆是大學同學,我家是農村的,而她的家是大連市的。畢業後,她本來有機會回大連,回到父母的身邊。可是為了愛情,她還是跟著我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要知道,她可是家裡唯一的女兒,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為此,我一生都感激她。」   「在這個城市工作了半年後,我們就結了婚,婚禮很寒酸。那時候在這個城市裡,我們沒有什麼朋友,所以也沒辦什麼酒席,更沒有豪華的車隊。如今,每次去參加別人那豪華的婚禮,我就感覺對老婆的愧疚太多了。」   「婚後我們沒有房子,只好租住在別人家院門前的一個小土房裡。那小土房夏天潮濕悶熱,冬天陰冷透風。可又有什麼辦法呢,那時候她是個中學老師,我只是一個黨辦的小秘書。兩個人的工資除去吃穿,也就勉強夠支付那個小土坯房的房租了。不過雖然那時候的環境那麼惡劣,但是我們的感情卻是火熱的,甚至熱的發白。」   熱的發白?付雪霏小聲地重複了一句何旭的話,並用不解的眼神看著何旭。何旭抬頭看了看疑惑的付雪霏,微笑著解釋道。   「是的,熱的發白。一般人們的概念裡,形容感情都是火熱的,但我覺得用火熱來形容那時候我們夫妻的感情是遠遠不夠的。火的溫度燃燒到超高溫的時候,火光就不是紅色的了,而是白色的。所以我才說,那時候我們的感情是白熱的。比熾熱的溫度還要高。」   付雪霏看著何旭的臉,很嚮往地問。   「你老婆漂亮嗎?大連的女孩好像都很漂亮的?」   「若按一般人的眼光來說,我老婆不算漂亮。她纖細單薄。沒有女人的圓潤和豐腴,更沒有奪目的魅力。但是在男人眼裡,她應該就是那種最理想的妻子。她溫柔,賢惠,善解人意,又很浪漫。」   「那時候我們夫妻倆可真的是只恨晝長夜短,每個黑暗的夜晚都是我們夫妻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候。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們倆因為纏綿的時候聲音太大,經常遭到房東的抗議。嘿嘿想想那時候真是好呀。」   何旭沉浸在幸福的回憶中,盯著杯子的眼神裡透射著幾許的溫柔。付雪霏看的不禁有點呆了,好半天才小聲問道;「那後來呢?」   「那時候我們太年輕了,也太粗心了,只顧得歡娛而忽視了避孕,結果她懷孕了。就在她即將分娩的時候,她的父母從大連來到了我們身邊。進了家門,看了我們生活的環境,她的媽媽當時就哭了。他們不敢想像,他們的寶貝女兒,在這樣的環境裡是怎麼生活的。」   「那天晚上的情景我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不,應該叫刻骨銘心。那天晚上,是我生命的一個轉折點。記得那天的半夜,岳父把我叫到外面,給了我一個存折,裡面有五萬元錢。岳父讓我買個小房子。其實老人家也就有那麼多錢了,可以說老人家已經傾其所有了。那天晚上岳父說了很多的話,大部分我都忘記了,只記住了一句話。他說,男子漢,就應該給老婆孩子一個溫暖的窩,否則就不應該結婚娶老婆。   岳父的話,就像一把錐子,扎得我心疼。其實我原本就是一個自卑的人,試想,我一個從農村出來的大學生,家裡一貧如洗,能娶到這樣的老婆,對我來說不吝於天上掉下個大元寶。能娶到這麼好的女人,原本我還有一些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可是岳父的一席話,讓我從盲目自得中清醒過來。是呀,連一個起碼的安樂窩都不能給女人,我還有什麼資格娶妻生子。「   「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經過反覆考慮,我決定辭職下海經商。於是我辭掉了舒服但清貧的黨辦秘書工作,在孩子滿月的那天,我用岳父給的五萬元購房款,開了一間小小的車行。」   何旭說到這,彷彿很壓抑,他又喝了一大口的啤酒。看了看對面的付雪霏,付雪霏的臉龐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出朦朧的柔美。那雙漂亮的眼睛,正癡迷地看著自己,於是笑著問道;「聽我講這些,是不是很無聊?」   付雪霏也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幽幽地說;「怎麼會呢?我都已經聽入迷了。你剛才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細心觀察著你。人都說燈下看美女,我剛才突然發現,燈下看男人,其實也很迷人。我真的很有興趣聽你講下去,不過我想,開始做生意的時候,你一定也很坎坷吧」   「別提了,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像噩夢一樣,那時候手裡就那麼五萬元錢。除去租辦公點,已經所剩無幾。根本不夠上貨的,我就從天津賒車回來代賣。雖然這樣代賣成本高,利潤小,但是沒辦法,誰讓我沒錢上貨呢。」   「其實我還是挺有做生意的天賦的,小時候在農村,我五六歲的時候。那些叔叔大爺老是逗我玩,看到我就要揪我的小雞雞吃,我就不讓。想揪也行,一次兩毛錢,先給錢在給揪雞雞吃,嘿嘿,你別笑呀小雪。」   何旭自己也忍不住,和付雪霏一起笑了起來。笑夠了,他又喝進去一大杯的啤酒,搖搖頭繼續說道。   「等我再大一點,就學會拍了馬屁。我爺爺喜歡抽旱煙袋,我就在口袋裡放一盒火柴。只要爺爺一拿起桿煙袋,我就立刻給點上火。那時候爺爺最喜歡我了,每次給爺爺點完煙,他都會在我屁股上打一下。而我,也就能名正言順地從爺爺攢的雞蛋筐裡,拿一個雞蛋去柴火堆裡燒著吃了。」   「就是給爺爺點煙的經歷提醒了我,在我開始做生意的時候,我就買了一個高級打火機。每次出去辦事,只要是我能用得到的人,不論尊卑貴賤,不論年齡大小,見面我就遞上香煙,然後立刻給點上火,同時再送上一個獻媚的微笑。就這樣,我點呀點,笑呀笑。終於點出了今天這一片天地。你說,我的打火機是不是勞苦功高?」   「同時我還要感謝那一年多的秘書生活,這幾天咱們出門打車,你老是誇我有紳士風度,知道給女士開車門。其實你並不知道,我的這些所謂的紳士風度,是我在做黨辦秘書的時候,陪領導出門,經常為領導開車門而養成的習慣。還有主動為男士點煙,這些動作如今已經變成我的下意識習慣。我都不知道這些下意識動作對於我來說,是不是一種悲哀。很多時候我都鄙視我的虛偽。更痛恨我骨子裡的自卑」   何旭用力地拍了拍腰間的打火機,醉眼朦朧地舉起酒杯,在付雪霏面前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也不管付雪霏的反應,自己一仰頭又是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啤酒。把空酒杯往桌子上一墩,靠在椅子上重重地呼出一口酒氣。   付雪霏替他把酒倒滿,看著他漲紅的臉,饒有興致地問道。   「那你現在還自卑嗎?你已經成功了。就不應該再自卑了吧?」   「你說錯了,我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自卑。我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害怕被別人看不起。你就說我這身西服吧。」   何旭拎起身邊的那件深藍色的西裝。在眼前抖落了一下。   「難道男人穿上這西裝就有身份了?就是成功人士了?不見得吧?可我就是不自覺地老要穿上它,老是要把自己裝扮得很成功。我不僅要穿名牌衣服,還要用最新款的手機,開最新款的車。甚至,連我那當中學老師的老婆,我都要送她一輛車開。其實我也知道,她並不喜歡開車,她更喜歡坐在我的車上。可是,虛榮心告訴我,我這樣一個成功的汽車經銷商,老婆就一定要有車開。   「怎麼,你老婆不喜歡你送她的車?」   付雪霏瞪大了眼睛看著何旭,何旭沒有看付雪霏,只是很用力地搖著頭。   「她不喜歡,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她說,她一個中學老師,上班開一輛轎車,她們校長上班還要騎摩托車上班呢,這成什麼樣子。再說,她一開車就緊張,全然體會不到駕駛的樂趣。你說,我老婆是不是不懂生活?」   「那到未必是不懂生活,只是她可能生活的很低調,這樣的女人很容易滿足。其實,女人對車的喜好,真的和男人不一樣。」   付雪霏也把自己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面的何旭。何旭正瞪大了眼睛盯著她,等著聽她下面的話,付雪霏沉吟了一下,別有深意地說道。   「對於車,男人喜歡那種風馳電掣的快感,而女人卻喜歡它的優雅和舒適,這一點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但是,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駕駛中的優越感。而且女人往往比男人更重視這一點。女人開車,享受的不是駕駛樂趣,而是別人羨慕的目光。就像女人喜歡鑽石,不是因為鑽石有多漂亮,而是因為它的價值所賦予它的炫耀功能。所以,如果我有你這樣的老公,我就一定要一輛漂亮的車來開。不為別的,只為了心理上的滿足感。」   付雪霏說完,一個迷離的媚眼從何旭的臉上輕盈地瞟過,何旭的心被這一瞟激盪起男人的豪邁,一拍胸脯豪爽地說。   「不就是一輛車嗎?小意思。只要你喜歡,等你生日的時候,我送你一輛車。可能不是最漂亮的,但一定是能給你滿足感的車。」   付雪霏的心怦然一跳,她好像聽清楚了何旭的話,又好像沒太聽清楚。於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你說什麼?」   「我說,等你生日,我送你一輛漂亮的車。」   何旭大聲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聲音很大,旁邊桌上的人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和付雪霏。付雪霏的臉一-下子通紅,她急忙站起來去拉何旭。   「你喝多了,別再喝了,走吧,咱回去休息吧。」   何旭甩開她的手,搖著頭說「別拉我,我沒喝多,我還要喝,這不,還有一,二,三,四,還有四瓶酒呢。看看我是不是沒數錯?我沒喝多吧?喝完這四瓶酒咱再回去休息,好吧。」   何旭酒是喝多了一點,但並沒失去理智。可他越是這樣不肯走,付雪霏就越是難為情。她感覺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自己,甚至她都感覺被人看穿了自己內心的那一點隱秘。所以她一分鐘都不想在酒吧裡呆了。於是拿起何旭的衣服,一邊拉他起來,一邊小聲地哄他。   「何旭,這裡太嘈雜了,我頭疼,這樣吧,把酒拿著,咱回房間裡喝,好不好?」   何旭很勉強地站起身來,搖晃了一下差點又坐下。付雪霏趕忙一把扶住他,何旭趁勢把胳膊搭在付雪霏的肩上。瞪著惺忪的醉眼問付雪霏。   「咱回房間裡喝?這可是你說的,回你的房間裡喝,是不是?」   何旭的聲音依然很大,大到足以讓付雪霏感覺更加不自在。於是付雪霏攙扶起何旭,逃出了酒吧。   玻璃上的誓言16   付雪霏的房間裡,何旭重重地摔倒在床上。鼻子裡哼了一聲,看著滿面緋紅的付雪霏,何旭掙扎著坐起來,伸手想去拿茶几上的啤酒,嘴裡嘟囔著;「來,小雪,咱不是說好了嗎,接著喝,你可不許耍賴。」   付雪霏瞪了他一眼,在他肩上使勁一推,何旭又倒在了床上。付雪霏氣喘吁吁地脫掉外衣,轉身進了衛生間。不一會,從衛生間裡傳出來噓噓的奇妙聲音。   倒在床上的何旭,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臉上露出狡詐的笑容。一個久經沙場的商人,怎麼可能讓幾瓶啤酒輕易放倒。何旭把頭埋在臂彎裡,聞了聞剛才摟過付雪霏肩膀的地方。付雪霏身上那淡淡的幽香讓他飄飄然,又為自己裝醉而在付雪霏身上佔到了小便宜而得意。衛生間裡付雪霏方便時候那充滿誘惑力的奇妙聲音,更是讓他慾火升騰。他把手插進褲襠裡。擺弄了一下因為受不了刺激而站立起來的小弟,他可不想讓付雪霏看到自己尷尬的慾望。   付雪霏從衛生間走出來,看到坐在床邊的何旭,不由嘲諷地一笑。   「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酒量呢,原來也是銀樣蠟槍頭,這麼幾瓶啤酒就把你灌的胡說八道了?」   何旭歪著頭看著付雪霏,燈光下的付雪霏媚眼如絲,緊身的內衣小衫緊繃出豐滿的身材。何旭眨巴兩下眼睛,明知故問道。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嗎?我怎麼不知道?我可沒喝多。」   「還說你沒喝多呢?在酒吧裡那麼大聲嚷。恨不得整個酒吧裡都能聽到你的酒話。」   何旭從桌子上的果盤裡摘了一粒葡萄扔進嘴裡,邊嚼邊嘟囔著。   「我說什麼酒話了?我怎麼不記得」   付雪霏冷笑了一聲。   「你當然不會記得了,那只是你的信口開河,你怎麼會記得?」   「我到底說什麼了?」   何旭望著冷笑的付雪霏,心裡也在冷笑,他知道付雪霏想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你拍著胸脯說,等我過生日,送我一輛漂亮的汽車。」   哈哈,何旭豪爽地笑了起來。並且又一次拍了胸脯。   「你認為我這句話是酒話?那好,我現在不和你辯解,我這個人崇尚少說多做。12月16號你生日那天,我一定把車送到你的面前。那時候你就知道,我今天說的到底是不是酒後的醉話了。」   何旭的話讓付雪霏一驚,瞪大了眼睛望著何旭,詫異地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生日的?」   「你別緊張,那天在樓下總台開房間的時候,我掃了一眼你的身份證,就注意了你的生日。」   「哦,你的心真細。謝謝你能記住我的生日,看來你說的是真話?不過我怎麼覺得很荒唐,你憑什麼送我一輛車,我又憑什麼要你的車呢?」   何旭看著付雪霏那紅潤性感的嘴唇,低頭沉吟了一下,慢悠悠地問付雪霏。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理由,那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相信嗎?」   何旭說完,抬起頭看著付雪霏的反應,付雪霏的反應出乎他意料的冷靜。   「這個我相信,女人是敏感的,從你你看我的眼神,到你一些好像不經意的動作,我都能感覺出來,你喜歡我。可這就是你送我車的理由嗎?再說我並沒有答應你什麼呀?」   「自古香車配美女,你這麼漂亮,就應該得到一輛香車。我自願送你的,你不需要答應我什麼。」   付雪霏嫣然一笑,坐到床邊,用溫柔的聲音對何旭說。   「所謂無功不受祿,你送我那麼大的禮物,我可擔待不起,我又沒為你做什麼。」   何旭的眼光掠過付雪霏,看到對面的茶几上放著的果盤,就順口說道。   「如果你真的想為我做點什麼,那你就親手餵我一粒葡萄吧,那樣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付雪霏瞟給何旭一個勾魂的媚眼,轉身去果盤裡摘下一粒葡萄,細緻地剝掉紫色的葡萄皮,用纖細的手指捏著葡萄慢慢地送到何旭的嘴邊。何旭用很陶醉的表情半閉上眼睛,張開嘴等著付雪霏把葡萄喂到嘴裡。他在心裡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趁機含住付雪霏那纖細的手指,想到這,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絲壞笑。   付雪霏手裡的葡萄慢慢地送到了何旭的嘴邊,就在何旭剛要去咬那粒葡萄的一瞬間,付雪霏突然收回了手。她嘴裡咯咯笑著,把那粒葡萄一下子扔進了自己的嘴裡。並用靈巧的舌尖挑起那粒葡萄在何旭的眼前挑釁著,朦朧的媚眼笑成了一輪彎月。   付雪霏的挑逗,刺激的何旭頓時血脈膨脹。喉嚨裡低吼了一聲,一下子撲過去捧住了付雪霏的臉。張嘴就把付雪霏的舌頭連同那粒葡萄一起吞進了嘴裡。付雪霏被何旭的突然舉動驚得猛然睜大了眼睛,想喊出點什麼,無奈嘴被何旭給緊緊地吻住,只能發出嗯嗯的聲音,她情急之下伸出粉拳在何旭的身上捶打起來。可是在何旭的狂吻之下,她的錘打越來越沒有力道,慢慢地,捶打的手停留在了何旭的肩上。又猶豫的摟住了何旭的脖子,在何旭瘋狂的熱吻中,付雪霏緩緩地閉上眼睛,隨著何旭壓下來的身體,癱軟在床上。   玻璃上的誓言17   當瘋狂的激情消退後,小小的房間裡充滿了體液混合著香水的曖昧味道。何旭站在衛生間裡,用涼水洗了一把臉,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髮,心滿意足地舔了舔濕潤的嘴唇,赤裸著身子走出了衛生間。   付雪霏臉朝裡躺在床的中間,烏黑的秀髮散亂在光滑的脊背上。一條浴巾搭在腰間,圓潤豐滿的大腿在燈光下充滿了誘惑。何旭不由地嚥了下口水,爬上床,伸手在付雪霏光滑的脊背上輕柔地撫摸起來。   當何旭的手撫摸到付雪霏圓潤的肩膀時,突然發現付雪霏的肩膀在激烈地抖動著,同時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何旭大吃一驚,急忙搬過來付雪霏的身子,才發現付雪霏早已經哭得梨花帶雨了。   何旭捧起付雪霏的臉,心疼地擦去她滿臉的淚水,惶恐地問道?   「小雪,你怎麼了?那裡不舒服嗎?是不是我剛才太粗魯弄疼了你?你快說話呀,」   付雪霏抬起臉,用哀怨的眼神盯著何旭看了半天,才幽幽地說道。   「原以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以為你是個重情誼懂情調的男人。沒想到,你也是個粗俗不堪的臭男人,眼睛裡也只有女人的身體,一點不懂得情調。」   何旭把付雪霏摟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憐惜地說。   「對不起小雪,我原本也不想這麼性急的。可是,今晚你實在是太嫵媚太迷人了。尤其剛才你口含葡萄的時候,我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我向你保證,小雪,我是真心愛你的。」   付雪霏抬起頭,眼含淚珠看著何旭,半天才點了點頭。把自己依偎進何旭的懷抱裡。滿懷幽怨地說。   「我相信你是真心愛我的,可不知道怎麼了,我就是感覺特別委屈,也特別恨自己。我原本不應該是這麼輕薄的女人呀,都是酒惹的禍,要不是喝了酒,我是絕對不能讓你這麼輕易就得逞的。就是這個房間,這麼晚了我都不會讓你進來的。我是一個很傳統很保守的女人。何旭,別以為是你的許諾打動了我,一輛車還不值得我獻身的。我也是被你的魅力給迷惑了。何旭,別看輕了我,好嗎?」   何旭擺弄著付雪霏那柔軟的秀髮,聽著她幽怨的自責,只感覺心裡一陣的酥軟。於是在付雪霏小巧的耳朵上吻了一下,柔聲說道。   「小雪,我怎麼會輕看你,我真的愛你。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這幾天的夢裡,我好幾次都夢到現在這樣纏綿的場景。剛才得到你的一瞬間,我真的有點夢裡的感覺。」   「親愛的,你就不怕我纏上你嗎?我可是對感情很投入的,也很纏人的。」   付雪霏的話讓何旭內心震動了一下,但他表面裝的還是很平靜,親暱地拍著付雪霏的臉蛋,笑嘻嘻地說。   「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怕?我巴不得每天每夜都被你纏住呢。」   付雪霏看著何旭的眼睛,那裡面閃過的一絲不安她看的很清楚,可她也裝得很純情地嬌笑著。   「放心吧親愛的,我只會纏住你的心,不會纏住你的人。我自己不想離婚,也不會破壞你的家庭。畢竟你有個可愛的孩子,這幾天我看你給孩子買了好多的東西,就知道你是那麼愛你的孩子。我不希望我們的歡愉建立在孩子的痛苦之上,我希望咱們之間只有感情沒有負擔,希望我們不要愛得太累了。」   何旭狠狠地點了點頭,又在付雪霏的臉上使勁親了一口,這句話是他這一個晚上聽到的最好聽的話。   付雪霏張開雙臂,使勁摟住何旭的脖子,身子蛇一樣纏上了何旭。聽著何旭那抑制不住的粗重喘息,感受著他因為激動而顫抖的撫摸,付雪霏心裡無聲地笑了。她閉上眼睛,享受著何旭那肆意的溫存。同時,一輛紅色的轎車也浮現在她的眼前。兩個多月以前,當她大學時代同寢室的姐妹炫耀地開著一輛漂亮的紅色轎車,載著她去兜風的時候。她付雪霏曾經悲哀地以為,自己一生都不會擁有這樣一部漂亮的汽車。可是今天,就現在,她突然感覺到,一輛紅色的,漂亮的汽車正慢慢地接近這自己。她甚至閉上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都快要撫摸到那部車了,那部即將屬於自己的車。於是,她很溫柔地,像撫摸自己喜歡的愛車一樣,輕柔地撫摸起何旭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