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鄉情緣 數九寒冬無情地籠罩住無邊無際的東北大地,茫茫的原野披上了一件潔白耀目的盛裝,放眼望去,到處是一片令人賞悅目的銀妝素裹,一貫忠於職守的太陽此刻卻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享清福,灰朦朦的天空陰沉著令人沮喪的老臉有氣無力地拋撒著白砂糖般的雪花,不很強勁但卻鋒芒犀利的西北風低沉地吼叫著伸出讓人永遠捉摸不透的手臂捲起揚揚灑灑的瑞雪像個頑皮的孩子似地東擲一團又西拋一堆,形成無數個奇形怪狀的大雪丘。被掠光了樹葉的白楊樹裸露著光禿禿的身軀在凜冽的狂風中低聲悲泣著,雪原深處那一棟棟孤苦零伶的農舍行將被漫天紛飛的雪花徹底淹沒,低矮的屋頂覆蓋著厚厚實實的雪堆,彷彿扣上一頂沉重的大白帽,兩扇結滿白霜的窗戶可憐巴巴地眨巴著眼睛:唉,好淒涼的隆冬啊! 嘎蹬蹬、嘎蹬蹬、嘎蹬蹬…… 赤身露體的火車在呼嘯的寒風中打著冷戰,通體上下泛起冰手的白霜陰陽怪氣地發洩著不滿之情:這麼寒冷的冬天還讓我出來瞎跑,整個車廂裡劃拉劃拉全加起來也沒有十個人,哼,連油錢都跑不出來,這圖個啥啊。唉,他媽的,真是沒辦法啊! 由於乘客過於稀少,車廂裡格外冷清,人們操著雙手,兩隻涼冰冰的、早已凍得沒有一絲暖意的腳不停地蹬踏著,我哆哆嗦嗦地龜縮在車廂的角落裡一面吸著香煙一面漫無目的地翻閱著一本無聊的舊雜誌,一個年青的軍人拎著兩隻沉重的大皮箱悄悄地坐到我的對面: 「太冷啦,鍋爐都滅啦,列車員也不加點煤!」軍人自言自語地抱怨道。 「人太少啦,根本沒賣出幾張票,再給你燒暖氣就更賠死啦!」我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哼,」軍人將一隻皮箱放置到行李架上: 「就是一個人沒有暖氣也得燒啊!」 「應該是這個理,可是,」我無奈地歎息道,合上了舊雜誌抬起頭來審視一番眼前的軍人。 「同志,你在哪下車啊!」軍人問道。 「鹿鄉!」 「哦,我們是同路,我也在鹿鄉下車!」 「那好啊,你家在鹿鄉嗎?」 「是的,我是鹿鄉人,在海城當兵!」 「那個軍的!」 「三十九軍高炮團的!」 「看你的軍裝應該是個軍官吧?」 「嗯,我是軍官!」 「嘿嘿,打聽一下,你們三十九軍一共有多少輛坦克啊?」 「這個嗎,軍事秘密,不能告訴你!」 「哦,那你們高炮團有多少門高射炮啊!」 「這個嗎,也是軍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嘿嘿!你是個很稱職的軍官啊!」 「我是作保密工作的,首長教育我們說:不該說的不能說,不該問的不能問,不該知道的不能知道,……我請了兩個月的假,回家鄉過年!」 「哇,時間好長啊,還是當兵的清閒啊!」 「我們部隊每年都有假期!」 「好啊,當兵好啊!」 「也不見得怎麼好,總比當農民種地強吧!」 「農民,」我苦笑道: 「農民,哥們,這個社會還有比農民更差的人嗎?農民最苦啦!」 「是的,同志,你說得很對,前段時期,我的爸爸給我去了一封信,告訴我說今年因為春旱,莊稼欠收,一□多地才打了五千斤苞米,去掉各項費用還剩下不到一千塊錢,唉,這還不夠我在部隊一個月的薪水呢。同志,你是鹿鄉人嗎!」 「不是!」 「鹿鄉有親戚?」 「沒有!」 「你既不是鹿鄉人,鹿鄉又沒有親戚,這麼冷的天你跑到鹿鄉來幹什麼呢?」 「這,這個,嘿嘿,這個是我的軍事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哦,你真有意思!」軍人友善地笑了笑。 我又點燃一根香煙,把頭轉向窗外,望著紛紛揚揚的雪花我心裡默默地說道:我的軍官同志,我雖然不是鹿鄉人,在鹿鄉也沒有任何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可是,我與鹿鄉卻有著難解難分的、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實話告訴你吧,我差點沒當上鹿鄉的姑爺。鹿鄉有我最為心愛的女人——曉虹! 雖然非常讓我遺憾地沒有當上鹿鄉的姑爺,可是永遠不甘寂寞的我卻一頭扎進鹿鄉的黑土地裡無比投入地、走火入魔地做出許多極其可笑的荒唐事,我這個人干一行愛一行,只要認準一件事便會傾注進全部的熱情和能量,我所做的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熱鬧事很不禮貌地騷擾了鹿鄉農民朋友們原本靜謚的、舒緩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亙古不變的生活節奏。 我與妻子結婚的第三個年頭裡便命中注定地遇到了曉虹,從此,感情之舟偏離了方向,我與曉虹雙雙墜入畸戀的愛河之中不能自拔,而妻子這邊卻又無法割捨,於是我只好在兩個女人之間做著顧此失彼的周旋,搞得精疲力竭,焦頭爛額,用朋友們的話說,這叫兩把扇子同時扇,可是,無論我如何盡力而為地、拼出吃奶的氣力去扇,這兩把扇子我永遠也扇不明白,永遠也無法使兩個女人滿意,但是,我還得繼續扇下去,永遠扇下去。只要有一點機會和藉口我便興沖沖地跳上火車趕往終生無法忘懷的鹿鄉,與朝思暮想的曉虹幽會,這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最有剌激性的、也是最為煩惱的事情。 小鎮鹿鄉默默地隱居在東北大平原的深腹之處,就像我心上的女人曉虹一樣,雖然端莊秀美但卻極少有人識得。滔滔的松花江水從鹿鄉的身旁流過,被她那純樸的自然之美所吸引,以致於流連忘返,結果便非常意外地甩出一條舒展的弧形,形成一處流徑緩慢的大江岔,這裡是游泳捕撈的絕佳去處,是松花江對鹿鄉的特殊恩惠。大江的南側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松樹林,蒼翠的松柏極其傲慢昂首佇立,那筆直挺拔的高大身軀直衝雲霄。大江的北側則是平展展、黑油油的萬頃良田,每當盛夏時節,一望無際的青紗帳魔術般的拔地而起,把大地裝點成一片誘人的青綠色。大江兩岸生長著茂盛的、沒膝的奇花異草,嬌艷的花朵在明媚的陽光下無比幸福地綻開了嬌羞的笑臉。 顧名思義,鹿鄉盛產東北三寶中之一寶——鹿茸角!滿清時期,這裡有多處皇家鹿場,專門給終日養尊處優的皇帝提供品質上乘的鹿茸角,鹿鄉由此而得名。 時至今日,這裡仍有若干家大型鹿場繼續其養鹿事業,而在民間,也有不少農家以養殖梅花鹿發財致富。鹿鄉不僅梅花鹿多,黃燦燦的玉米更多,鹿鄉小車站的鐵路兩側,各有一座大型糧庫遙遙相望,首尾呼應,其中的一座是新近建成的現代化的國家級儲備庫,高高聳立的糧倉一字排開,青煙梟繞的烘乾塔直指雲端,由此可見鹿鄉的玉米產量之高。即使是兩座大型的國有糧庫也吸儲不完鹿鄉的玉米,剩餘的玉米就地消化,在寬闊筆直的公路邊有一家中外合資的集飼養與加工為一體的大型畜禽企業集團,僅生豬每年的出欄數量就達到一百五十萬頭以上。 鹿鄉還有無法準確統計出來的酒廠、酒坊,釀出的純糧食酒受到癮君子們的特殊青睞,自從與鹿鄉結緣,我便再也沒有喝過瓶裝的白酒,全部是鹿鄉出產的高度白酒。鹿鄉梅花鹿多、玉米多,黃豆多,水稻的產量這些年來更是異軍突起地迅猛發展起來,在松花江釁開墾出大面積的水田,種植出的水稻享譽長城內外,數十家大大小小的水稻加工企業日夜不停地研磨著山丘般的稻穀然後裝上火車銷往祖國各地,甚至連稻草也能出口到日本和韓國創匯。美麗的鹿鄉不僅梅花鹿多、玉米多,黃豆多,水稻多,老黃牛更多,在鹿鄉的邊緣有一處據說是東北最大的牛市場,其他地方的牛市場一般是逢農曆三、六、九,或者是二、五、八開市,而鹿鄉的牛市場則天天開市,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可以做買賣生牛的交易,在牛市場的出入口,在通往102國道的公路上來自於東南西北、四面八方的販牛車輛不分晝夜地奔馳著。…… 「好大的雪啊!」看著我呆呆地望著車窗外,軍人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轉過臉來衝著軍人問道: 「同志,你當兵幾年啦?」 「八年!」 「嘿嘿,時間可真是不短啊,夠得上老兵啦,你在部隊是做什麼工作的啊?」 「文秘,我負責管理戰士們的檔案,把他們的籍貫、年齡、文化程度、有何專長等等信息輸進微機裡然後進行科學管理!」 「哦,那你打字的速度一定很快嘍!」 「還行,每分鐘能打一百多個字!」 「厲害!」 「不,我打的不算快,很一般,我們部隊的機要員打字速度很快的,那可了不得,那才叫厲害呢,每分鐘能敲三百多個字!」 「不可能!」 「你不信,真的,他參加過打字比賽,得過獎的!」 「在一分鐘的時間裡不可能敲出這麼多字來,除非他大量的複製詞組,比如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解放軍等等這樣的詞組,否則是絕對敲不出來的!」 「不,他沒有複製詞組,……」 「那不可能!」 「這是真的啊!」 「……」 「嗚——,嗚——,……」 我正與軍人熱烈地爭論著,列車突然沒好氣地尖叫一聲光當一下停靠在一處寂靜的小車站旁,剛剛走上工作崗位的女列車員戴上厚厚的棉手套皺著眉頭十分吃力地拉開掛滿堅冰的車門: 「鹿鄉到啦!——」 在女列車員的催促之下我一頭跳到站台上,呼——,呼——,我的身子尚未完全站穩,一陣陣剌骨的寒風無情地向我猛撲過來,我本能地哆嗦一下,伸出兩隻手拚命地摀住奇癢無比的耳朵,看來我再一次低估了鹿鄉的寒冬,這使我不止一次地付出了可悲的代價。俗話說:臘七臘八凍掉下巴;三九、四九,打死不走,可是,為了與心上人曉虹相會,我哪裡還顧得上這些說道呢。我捂著耳朵的兩隻手沒到幾分鐘便凍得僵挺起來,十根指尖泛起可怕的血紅色,那灼人心肺的痛感好似被討厭的貓爪不停地撓抓著,我不得不把手塞進大衣的裡懷用胸脯前那點可憐的餘溫烘暖著,而徹底暴露在寒風中的耳朵瞬間便被凍透,猶如刀割般的疼痛,稍微觸碰一下便會吧嗒一聲滾落到雪地之上。 我拉起大衣領將可憐的耳朵盡可能地遮擋住在剌骨的寒冷中舉目環顧著被西北風無情摧殘著的鹿鄉,座落於小車站西端的國家級諸備庫前排列著沒有首尾的送糧車,車老闆們裹著破舊的羊皮襖,頭戴毛茸茸狗皮帽,兩道眉毛掛滿霜雪,鼻孔下面亂蓬蓬的、原本黑乎乎的鬍鬚突然之間變成了一片雪白色,結滿了可笑的冰粒。 「這是什麼鬼天氣,簡直要凍死人啊!」摟著馬鞭的車老闆在寒風中不知疲倦地跳躍著、蹦踹著早已凍僵的雙腳: 「唉,有什麼法子啊,我他媽的早晨四點就趕車來排隊,到現在已經大晌午啦還沒排上號呢!」 「排上號又能咋樣呢,今年因為春旱,糧食成色不好,糧庫拚命地壓等,你看剛賣完糧的肖老四,他的大苞米還算不錯,粒粒都那麼飽滿成實,可是才賣個二等,這還不算,又扣了十三個水!」 「是啊,肖老四那小子太死性,如果開通點,給驗等的那個傢伙塞上幾盒好煙,人家一高興準能給他個一等,沒準還一個水不扣呢。你看,我的煙都預備好啦,到時候往人家手裡一塞,嘿嘿,……哎呀,真冷啊,這一說話,好像舌頭凍得都痛!」 我縮著被凍得狼狽不堪的腦袋飛一般地衝向距離火車站最近的老五家,他在鹿鄉的公路旁經營一家頗具規模的飯店,收入不菲。看到許多發財致富的人家大興土木地建造豪宅大院,老五也不甘人後並且獨出心裁地從哈爾濱請來一位建築設計師為他設計出一棟造型怪異的俄羅斯式小別墅,老五傾其所有建造這棟俄式小別墅,怎奈資金有限,心有餘錢不足,這不,俄式小別墅剛剛建起一個框架便因財政吃緊不得不停止施工,這一停就是三年。我和老五的關係並不很密切,有一次玩麻將時還發生過很不愉快的齷齪,可是今天被凍得無處可逃的我已經顧不得這些,我必須得先到他家暖暖身子、躲避一下風寒。我穿過老五那棟尚未竣工的俄式小別墅來到他那不得不暫時蜇居的草屋寒舍,當我推開冰手的房門時一股白乎乎的、濕漉漉的蒸氣撲面而來,我茫然地置身在濃霧之中正不知所措之時,一隻溫暖的、粗壯有力的大手一把拽住我那冒著嗆人冷氣的大衣袖: 「哥們,這是才下火車吧,快進屋!」我在老五的牽領之下穿過霧氣繞樑的廚間走進溫暖如春的裡間屋,熱情有加的老五不由分說地把我推上熱滾滾的土炕上: 「快上炕暖乎暖乎,凍壞了吧!」 「嗯,不瞞你說,我凍得無處可躲只好到你家裡來避避風寒!」我將兩隻凍僵的手掌放在土炕上烘暖著。 「沒說的,哥們,如果不是這麼冷的天,你輕易是不會進俺的家門,登俺的火炕的,你先暖乎著,我這就打酒炒菜去!」 「別,別,我暖一暖就走,你可別麻煩啦!」 「不,不行,那可不行,進了俺家的門,就必須端俺家的酒碗,這是俺們鹿鄉不成文的規矩,哥們,你就這麼走啦,人家不得罵俺死性,沒有人味,你是讓俺找挨罵呢還是想跟俺好好地喝幾口?」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啦。」我脫掉了積滿寒氣的大衣,老五親切地接過去小心奕奕地掛到衣架上,我突然想起來應該打個電話,於是衝著老五喊道: 「哥們,請你把大衣裡的手機給我掏出來,我打個電話!」 「好,是不是這個啊,給你!」 「喂!」我接過手機便迫不急耐地與曉紅通起電話: 「喂,曉虹嗎!我已經下火車啦,可是天氣實在是太冷啦,我凍得沒法只好在老五家暖暖,你想辦法找輛車來接我吧,如果我就這麼走到你家去,耳朵不凍掉鼻子也得凍掉!」我撂下電話對老五說: 「好啦,曉虹一會來接我!」 「嘿嘿!」老五衝我狡詰地一笑: 「哥們,誰也沒有你厲害啊,曉虹跟你那簡直,唉,……」 「怎麼,你嫉妒啦!」 「嘿嘿,俺嫉妒有啥用啊,曉虹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呢,一聽說你來看她那個興奮樣,就跟過年似的,俺家離車站近,俺經常看到她來車站接你,瞧你們兩個人那個親熱樣,真是讓人既羨慕又眼紅啊,唉,只可憐曉虹的老爺們啦,簡直就是一個超級的硬蓋大王八啊!」 「哼哼!」我冷冷一笑: 「他當王八他願意,曉虹與我最先認識,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這他又不是不知道,誰讓他願意娶她呢,我還恨他霸佔我的曉虹呢!」 「哈哈哈,哥們,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啊!」老五傻怔怔地狂笑一番,然後又顯出一副關切的神色問我道: 「哥們,你的牛還養不養啦?」 「嗨,」這個老五明明知道我早已不再養牛,現在別說老牛,我連根牛毛都沒有,可是這個一貫以恥笑人、嘲諷人為最大快樂的傢伙偏偏要往我的傷口上觸碰,我悶悶不樂地回答道: 「還養什麼養啊,這牛讓我養的,把我表弟也養死啦,把曉虹的弟弟也給養丟啦,把曉虹的爸爸也差點給養病死,唉,……」 「是啊,」老五嘴不對心地表示著同情: 「哎,哥們,這也不能全都怨你啊,你何必都往自己身上攬呢!再說啦,曉虹他爸幸虧你啦,如果不是你左一次右一次地送往醫院搶救,他早就死得好好的啦,曉虹的媽媽就沒有他爸的命好,她得病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給看,八個兒子楞沒有一個出面張羅張羅把媽媽送到醫院去的,就那麼在家裡的火炕上躺著挺死,連個點滴都不給打!」 「算啦,算啦,別老提這檔子事啦,鬧心,我說,哥們,這是幹啥呢,滿屋子霧氣糟糟的?」 「怎麼,鹿鄉你總來,這事還不知道哇,這不是蒸豆包嘛!一進入臘月,俺們鹿鄉家家戶戶便開始蒸黏豆包,每家都要蒸他一大缸,整個臘月和正月俺們這些貓冬的老莊稼人便以這些黏豆包為主食啦,一直能吃到開春種地的時候!」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來的時候沒看到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在冒煙嗎?」 「這個,我,我還真沒注意,我已經凍得啥也顧不得啦!」 「哥們,進入臘月之後,家家戶戶都要買一袋大黃米蒸黏豆包,這是俺們鹿鄉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老規矩,每年的臘月初八開始蒸粘豆包,這不,今天剛好是臘月初八,所以大家都比賽似地蒸起黏豆包來啦,據說初八這一天蒸黏豆包吉利,為了討個吉利,屯子裡的老農民差不多都在這一天蒸黏豆包,所以家家戶戶的房頂都在冒煙!」 「嘿嘿,鹿鄉的老規矩還真不少啊,我只記得每年的四月初八是下醬的季節,每家每戶都蒸黃豆做成醬塊,然後掛在屋簷下慢慢地發酵,鹿鄉的生活方式可真挺有意思的!」 「唉,哥們,……」老五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他爬上土炕點燃一根劣質的煙卷: 「哥們,並不是家家戶戶都能蒸得起黏豆包的,今天春播的時候遇到了罕見的旱災,俺們鹿鄉的高崗地因為缺水小苗一個都沒出,全旱死啦,補種之後收成不是很好,產量很低,高崗地的人家今年的年景可非常慘啊!」 「哦,不是說今年大豐收嗎?」我不解地問道: 「我下車的時候,送糧的車隊排得沒有首尾,許多人凍了大半宿也沒賣上糧,今年的糧食可真多啊!」 「嗨嗨,我的哥們,我的朋友,你咋說都是城裡人,對俺們農村、俺們農民不是很瞭解,但是比一般的城裡人可要強多啦,最起碼你還算看得起俺們,經常往俺們鹿鄉跑,一來啦就問寒問暖的。哥們,你不懂,糧庫的收糧款剛剛下來,只有在這個時候來賣糧農民才能拿到現款,所以大傢伙都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糧庫收糧的標準越定越高,越查越嚴,所以一天下來也收不了多少糧,農民們就只好挨凍啦。唉,豐收,豐收,即使真的豐收了又有什麼用呢?糧庫拚命地往下壓價,你看,這麼好的苞米連四毛錢都賣不上,我們家今年打了大約一萬斤大苞米,你給俺算算帳吧,這一萬斤苞米死勁地賣,頂多也就是四千塊錢唄。哥們,俺們老莊稼人起早貪黑、頭不抬眼不睜地忙活了一大年啊,到頭來所有的收入便是這四千塊錢啊,還不夠你們城裡人一個月掙的呢,哦,對啦,你看我這個糊塗啊,這四千塊錢哪是什麼純收入啊,嗯,去了這個去了那個,細細一算,還能剩餘下來幾個錢啊。地租子四百多元、種子一百多元、化肥七百多元、牛具五百多元、拖拉機翻地費二百多元、還有什麼村提留鄉統籌三百多元、敬老院、學校的費用可都是我們老莊稼人出錢攤啊!」 「啊,哥們,把這些雜七雜八的費用去除掉,這一年到頭也沒有什麼收入啦!」 「可不是嗎,靠種地根本活不了,種地不掙錢,人家加工大米的才掙錢呢,有錢開磨米廠、開酒坊、養牛最掙錢。可是那得需要本錢的,俺們老農民可幹不了,眼看著掙錢也幹不了,不差別的,就差在沒有那麼大的本錢。大錢掙不到,那就只好想盡各種辦法賺點小錢來維持最低的生活吧,有力氣的出去打工,有點本錢又有點能耐的做點小買賣,既沒力氣又沒本錢又沒本事的就只好挨餓受窮吃鹹菜圪塔啦!年初絕收的那些人家現在的處境最悲慘,當初抗旱保苗時,許多人家僱人拉水澆苗、重新買苗補種,化肥也施上啦,可是到頭來還是顆粒無收啊,這得多少錢賠啊!不少人家可是抬錢種的地啊,唉,往後的日子簡直不敢去想。 今年別說蒸豆包,苞米稀粥能喝上流那就燒高香啦,那就得喊毛主席萬歲啦!「 「唉——,原來是這樣,好慘啊,農民們真是太苦啦!」我無奈地歎息道。 「哥們,你是不瞭解情況啊,有空你到下邊的小屯子去轉轉,去看看那些僅靠種地生活的農民吧,那真是可憐啊,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的,因為欠收,許多家庭連柴禾都沒有多少,這死冷寒天的只好抱脖端腔地守在冰涼的炕頭挨凍吧! 唉,種地不行啊,如果我不開個小飯店,光靠著種那點地這一大家子的人早就他媽的喝西北風去啦!「 「你的飯店怎麼樣,掙錢嗎?」 「還行,掙錢到是掙錢,可都是一大把帳單和欠據,平時來吃飯的都是糧庫的頭頭們和鄉政府當官的,吃完飯嘴巴一抹大筆一揮便拍屁股走人。唉,不賒不行啊,我的小飯店全指望他們這些人出菜呢。平時的現金收入很少,連買菜都得借錢,憋得蹬蹬緊啊,真是沒招沒撈的。這不,我準備蒸完黏豆包以後開始出去收帳,我大概算了算,能收上來幾萬塊,來年開春的時候我準備用這筆錢再接著修我的俄羅斯小別墅啊!」 「老五哇,你家人口不算太多,何必勞民傷財、興師動眾地造這麼大的豪宅啊,留著那錢做點買賣、開個商店什麼的多好啊!」 「不,」老五咕嚕喝下一口酒,無限感慨地說道: 「不,我一定要造,就是砸鍋賣鐵累吐血也要造,我一定要造出一座造型別緻的俄羅斯式小別墅給鹿鄉的老鄉們看看,看看我老五沒白活一回,給我們鹿鄉留下了一棟獨特的小洋樓,我,我,……我的子子孫孫永遠都會記得我,記得是我造的這棟小洋樓!」 「呵呵,老五啊,造得廣廈千萬間,休息睡覺時一張小木床足矣!」 「不,我不那麼想,哥們,人生一世,我幾經三十多歲啦,三十多年,一萬多天,唉,……」老五的扁鼻子突然抽搐起來污濁的眼眶裡滾出幾滴混黃的淚水: 「三十多年,一萬多天啊,我們這一天到晚、一年都頭沒日沒夜地忙啊、干啊,這是圖個啥呢?有啥意思啊,到頭來早晚不是還得死掉嗎?唉,……」 「哦,老五,你什麼時候看破紅塵啦,干吧,干吧,堅持幹下去,生活一定會好的,干吧!」 「不,哥們,朋友,農民的日子是一點希望也沒有啊,反正俺是看不到希望,你看你們城裡,嗯,一日千里、日新月異啊,而俺們農村幾十年來永遠都是這個老樣子,被城市越拉越遠,簡直就是一個突飛猛進地向前發展,而另一個則是江河日下地往後倒退啊,就跟有句成語所說的:南轅北轍啊!」老五頓了頓: 「算啦,算啦,別提這些煩心事啦,來,喝酒,一醉解千愁哇!」 「哥們!」我把已經暖過來的身體移到小方桌旁: 「兩個人喝酒啥意思啊,再找幾個朋友,徐國呢,他一定在家吧,把他找來一起喝酒,那個人很有趣,我非常願意跟他喝酒!」 「嗨!」老五歎了口氣: 「徐國喝不了酒啦!」 「為什麼,沒在家!」 「他,他,……」 「他怎麼啦,生病啦!」 「他死啦!」 「啥?這是真的嗎,怎麼回事,上次我來時還跟他在一起喝酒,他活蹦亂跳的,還是那個老樣子,不知深淺地與我拼酒,結果被我收拾得暈頭轉向身子一癱哧溜一聲鑽到了桌子底下,平時沒有任何疾病的大活人咋說死就死了呢?」 「唉,哥們!」老五放下酒碗: 「徐國喝樂果油藥死啦!」 「啊,他為什麼要自殺呢?」 「沒錢唄!」 「哼,沒錢就自殺!」 「他這幾年一分錢也沒掙到,人一沒錢就算完呢,這不,媳婦嫌他掙不到錢,是個窩囊廢,不跟他過啦,扔下一個還沒上學的孩子跟一個老頭跑啦,他的老爹也給他上眼藥,隔三差五地生病,沒辦法就四處東挪西借,欠了一屁股的債,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是啊,去年徐國到城裡打工,幹了一個多月工長卻總是不給他開工資,一氣之下他帶領著七八個夥計背起行李卷打道回府,可是口袋裡空空如也,連張回家的車票都買不起!」徐國的意外死亡使我感慨多多,咕嚕一聲喝下一大口白酒: 「沒有辦法,徐國只好找到我一臉苦澀地向我借錢,我借給他二百元錢為徐國以及他的夥計們買了回家的車票!可是我從來也沒有向他討要過,徐國太可憐啦,太窮啦,一年到頭連雙鞋都買不起,從我認識他就是那雙破棉鞋!唉!」 「是啊!」老五感歎道: 「人太窮,再加上心眼小點,再受到剌激就很容易走上絕路的,這不,徐國債台高築,討帳的人擠破了門,推不開搡不開的。他的老爹更是火上澆油又犯了老病,整天躺在炕上哼哼嘰嘰,徐國哪裡還有錢給他的老爹看病啊,家裡僅有的那點苞米都被債主拉走抵帳啦。徐國的老爹病得越來越厲害,實在忍受不住疾病的折磨竟然跪在徐國的腳下哀求親生兒子送他去醫院!」 「啊,親爹給兒子跪下啦?」 「嗯,你說這可讓徐國怎麼辦吧,不給老爹看病吧,他就可憐巴巴地不起來,給他看病吧,錢在哪啊,真是愁人啊!」 「後來呢?」 「死了唄,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悄悄地溜出屋外,重病繞身的老爹還跪在那裡淚水漣漣,哭哭涕涕,徐國越想越無望,越想越鬧心便心一橫抓過倉房裡的一瓶樂果油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呵呵,這個徐國平時喝酒的時候總是打怵,一乾杯就吐,可是那天卻不知哪來的一股邪勁竟然把一瓶劇毒農藥全都灌進了肚子裡。他在院子裡口吐白沫地拚命折騰,老爹見狀嚇得魂飛天外,連哭帶喊地找來鄰居,可是樂果油他喝得太多,還沒送到醫院就斷了氣,唉,徐國死得過於早點,還不到三十歲呢!」 我和老五默默地對視一會,老五首先低下頭去避開我的目光,我感歎道: 「唉,這是何苦啊,徐國是個比較開朗的人啊,怎麼就這樣自掘墳墓呢!」 「生活逼得唄!」老五答道,我放下酒碗點上一根香煙,腦海裡浮現出不久前與徐國等人聚在一起胡吃海喝、神聊亂侃的情景,徐國不敢拚酒只好裝熊鑽桌子,徐國不知深淺地與人賭酒失敗,不得不拽下一縷頭毛等等令人捧腹的可笑事情像電影般地一一掠過。 「徐國這一死,他的老爹離進火葬場的日子也不遠啦,這幾天鄉幹部正四處尋找徐國的媳婦,讓她把孩子領走,可是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逮著,看來徐國的老爹死後這個可憐的孩子只好進敬老院啦!」 我放下酒碗點燃一根香煙將臉轉向掛滿晶瑩霜花的玻璃窗上,正午無神的太陽耷拉著毫無生機的哭喪臉將一縷縷可憐的光線照射進簡陋的農舍裡,灑落在我愁眉不展的面頰上,院落對面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房舍都毫無例外在戴上一頂潔白的小帽,微微凸起的小煙囪稀稀疏疏地傾吐出一股又一股濃黑的炊煙在凜冽的西北風中被無情地撒扯成碎片然後一塊又一塊地被吞噬掉。 「啊,好啦,蒸熟啦!」 一塊碩大的竹簾盛滿閃爍著金黃色光澤的黏豆包被終日辛勞操家的主婦端捧著滿心歡喜地放置在院落中央的葦籐架上,賅人的寒風聞訊而至將熱氣騰騰的竹簾團團圍攏住發起一輪又一輪的猛烈攻勢,可憐的黃米豆包絕望地僵挺起胖墩墩的身子,漸漸變成一塊可以打破人頭的金黃色石塊。 「來,哥們,喝一口!」老五端起酒碗衝著發呆的我說道: 「哥們,喝酒哇,看什麼呢,咋那麼出神啊,哦,原來你在看黏豆包呢,你喜歡吃嗎?如果你喜歡,等一會凍硬之後我給你裝一塑料口袋拿回家去慢慢地吃。 對嘍,已經蒸好一鍋啦,喂,我說孩子她媽,快給我們端上一碗黏豆包來,讓我的哥們先償償鮮,……,來,哥們,吃吧,吃吧,這可是新出鍋的黏豆包啊,你挺有口福哇,今年第一頓黏豆包讓你趕上啦!啊,黏豆包的確很好吃啊,用鍋溫熱之後蘸上白糖,哇,那個滋味別提有多香啦。哥們,俺最喜歡吃黏豆包啦,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俺一頓能吃三十個黏豆包!哈哈哈,怎麼樣,我的肚子夠大的吧,能裝吧!「 我機械地端起酒碗與老五的酒碗輕輕地觸碰一下: 「來,哥們,喝酒!」 不知怎麼搞的,這頓酒喝得相當沉悶,好像一塊無形的陰雲遊蕩在心頭怎麼也揮之不去,一口又一口的烈性白酒傾倒進愁苦悵然的肚子裡卻產生不出一絲使人興奮昂然的暖意,一個個香氣四溢的黃米豆包蘸滿甘甜的白砂糖塞進苦溜溜地口腔裡卻品償不出任何滋味,這是怎麼啦? …… 鹿鄉情緣第二章 「哥!——」 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地推開,一個身材高佻、體態輕盈的少婦在一團濕淋淋的霧氣簇擁之下猶如天女下凡般疾速地邁過門檻興沖沖地飄進屋子裡,她笑吟吟地站在我的面前: 「哥!——」 「哦,曉虹,曉虹來啦!」老五急忙放下酒杯: 「曉虹,快上炕,快上炕暖和暖和!」 「不,不了,不了,五哥,我馬上就得走,車還在外面等著呢!」曉虹搖了搖頭,俊俏的瓜子臉上泛起層層紅暈,兩道濃濃的秀眉掛滿晶瑩的霜雪,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眨動著,圓滾滾的黑眼珠放射著熊熊的、情意綿綿的烈焰,她那比鞏莉還要厚重的朱唇微微開啟,發出一陣溫暖如春的柔聲: 「哥,快穿鞋下地吧,車等著咱們呢,先別喝啦,咱們回家吧!」 「好,好,好!」我興高采烈地扔下酒杯,當我爬到炕沿時,曉虹早已把我的皮鞋拎在她的手裡,我正欲接過來,她卻搖了搖胳臂: 「哥,快把腳伸過來,我給你穿上!」 「這,這,……」我難為情地說道。 「什麼這,這的,沙楞地把腳伸過來得啦!」說話之間,一隻皮鞋已經套在我的腳上,曉虹一邊給我穿鞋一邊說道: 「我的天那,這麼冷的天出這麼遠的門還穿著單皮鞋,你裝俏呢,亮倒挺亮的,可是不頂用啊,也不怕凍出關節炎來!」 「嘿嘿!」老五盤腿坐在熱滾滾的炕頭上手裡掐著半截煙頭無比羨慕地望著我和曉虹: 「嘿嘿,曉虹,你哥一來看把你樂的,嘴都合不上啦,快走吧,帶著你的好哥哥快點回家去吧!」 曉虹沒有理睬他,拉著我的手說道: 「哥,快下來吧,走!你看你啊,嗯,連個帽子也不戴,手套也沒有,你這不是等著挨凍嗎,下次再這麼裝俏,我才不來接你呢!」 「喂,曉虹,你哥哥大老遠來的,你都準備什麼好吃的啦,必須得預備個七碟八碗的好好地招待招待你的哥哥啊!」老五繼續調逗道。 「用不著你管!」曉虹半真半假地回敬道,然後推著我走出房門: 「哥,快走吧!」 「哥們,有空來我家串門啊!」 當我被曉虹塞進出租車裡時,老五站在院門口高聲喊道,出租車突突地響動起來,屁股後面排出一股嗆人的白煙緩緩地駛上一條枯樹遮天的鄉間小路,隨即便消失在白茫茫的曠野裡。出租車頂風冒雪地穿行在起伏不平的鄉路上,一排排低矮簡陋的農舍以及東倒西歪的柴草垛被無情地拋甩到屁股後面,漸漸地沒入到地平線下,只露出一支支可憐的小煙囪。毛茸茸的身上泛著白霜,碩大的嘴巴裡噴著團團霧氣的老黃牛正悠然自得地啃嚼著乾枯的玉米秸,聽到剌耳的鳴笛聲抬起頭來瞪起莫名其妙的雙眼久久地目送著我們,而大嘴巴依然沒有停止咀嚼。一個剛剛從小賣店裡走出來、不知寒冷的小女孩趿拉著不合腳的大棉鞋,一隻手拎著酒瓶子一隻手塞進嘴巴裡不停地吸吮著面無表情地望著一閃而過的出租車。曉虹的家距離鹿鄉鎮中心約有七里之遙,那是一個很小的僅有數十戶農家的名字叫做蔡家廟子的自然屯落。 「哥!——」 出租車剛剛駛上鄉路,曉虹便一把抱住我的腦袋毫不顧及開車的司機親切地狂吻著我那因飲過酒水而微微發熱的面頰。曉虹這種狂熱的舉動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莫說是在出租車裡,即使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之上,當曉虹與我久別重逢之時,她喜出望外地張開雙臂整個身體向我猛撲過來: 「哥,老公!——」然後,就在人行道旁,就在眾目瞪瞪之下我們倆人旁若無人的、無比放肆地、有來道去地親吻起來。 此刻,我們又在出租車裡上演起那常盛不衰的狂吻戲,我們緊緊地相擁在一起,兩根熱辣辣的、濕淋淋的長舌頭不知疲倦地扭動著,親密無間地纏裹在一起,默默地交流著永遠也訴說不盡的思戀之情,兩顆火熱的、劇烈地怦怦搏動著的心室隔著厚厚的冬衣熱切地擁抱著,歡快地交談著。 世界上沒有不散的宴席,終於,我們倆人似乎達成了一條心照不宣的君子協定,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停歇下來,彼此間滿含情意地對視著,四隻手緊緊地抓握在一起,一股股能夠融化堅冰的暖流以超過電流的速度傳向兩個人身體裡的各個部位將討厭的寒意滌蕩的無影無蹤,突然,曉虹撩起衣襟抓起我的一隻手貼靠在她那高高隆起的胸前: 「老公,來,我給你暖暖手!」 我依然長久地端祥著自己的心上人,貪婪地嗅聞著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股股香脂氣,曉虹因過於興奮而面色緋紅,紮著彩色頭巾的腦袋嬌嗔地依在我的肩上,對著出租車前面的小鏡子一臉頑皮地瞪著我,我也把臉轉向那面小鏡子,四個眼珠遊戲般地轉動著,兩張嘴巴作出各種可笑的形狀。 「老公喲,老公喲,……你要問我愛你有多深,……」曉虹不厭其煩地、一個勁地老公、老公地念叨著,同時又習慣性地輕聲哼唱起來,唉,這麼多年啦,她那孩子般頑皮的老毛病依然沒有改變,看來,這習慣永遠也改變不了啦。 「曉虹,」我用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曉虹那肥碩的手掌問道: 「曉冬回沒回來啊?」 「沒有!」聽到我的問話,曉虹原本喜氣揚揚的臉上突然佈滿了愁苦的陰云: 「沒有,一直也沒有一個音信,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啊!」 「唉,」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都是我幹得好事啊!」 「老公!」眨眼之間,多雲轉晴,曉虹把臉轉向我無比喜悅地說道: 「老公喲,老公喲,別提那些鬧心事啦,老公喲,老公喲,我告訴你一個特大喜訊!」 「什麼特大喜訊啊,怎麼把你樂成這樣!」我撩了撩曉虹那烏黑的披肩秀髮。 「老公喲,你還記得當年媽媽送給我的那個嫁妝,那頭小梅花鹿嗎?」 「記得,當然記得,當時還是個小鹿孩子,走起路來顫顫微微,東搖西晃,怎麼,她現在一定長得很大了吧!」我點燃一根香煙,衝著曉虹姣艷的面頰開玩笑地吐出一個小煙圈。 「老公喲,她不但長得很大、很漂亮,上個星期二那天還給我下了一個小鹿! 嘿嘿嘿!你要問我愛你有多深,……「 曉虹說完再次抱住我的腦袋狂熱地親吻起來: 「老公喲,好不好,老公喲,你說好不好啊,嘿嘿嘿!你要問我愛你有多深,……」 「好,好,好!」 「老公喲,那天晚上我一宿也沒敢睡啊,一眼不眨地守在她的身旁直到她安全地生出了小鹿,啊,老公喲,那頭小鹿長得可真好看啊,毛茸茸的、活蹦亂跳的,滿身生著紅的、黃的小花花點,簡直就像畫的一樣啊,老公喲,等到了家你去看一看,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曉虹,這麼冷的天可別把小鹿給凍死啦!」 「放心吧,老公,我已經把它們娘倆關在倉庫裡啦,並且還給她們娘倆生起了火爐,你就放心吧,絕對凍不死的。」 「到啦!」一直默不作聲地對著車鏡子注視著我和曉虹無所顧豈地擁抱熱吻的司機突然輕聲嘀咕道,我急忙把手伸進衣袋裡準備掏錢: 「多少錢!」 「去,去,去,一邊涼快去!」曉虹一把按住我的手: 「老公喲,我已經提前付完車費啦,來,咱們下車吧!你要問我愛你有多深,……」 曉虹的家位於蔡家廟子最西端一處緩坡之上,新落成不久的三間紅磚房活像一個盛氣凌人的小財主般地傲然佇立在坡頂目中無人地掃視著正前方那平展展的莊稼地和縱橫交錯的防護林帶。房子的正面鑲嵌著剌眼的、極其淺薄的白色瓷磚,碩大的鋁合金拉窗在暗淡的陽光照耀下反射著土灰色的柔光,淡藍色的玻璃好似一副不合時宜的有色眼鏡泛起厚重的霜花。院落的西側是一排砌著數米高磚牆彷彿牢獄般的鹿捨,西側有一間低矮的、但很整齊的倉房,一條身軀修長、皮肥毛亮的大黑狗俯臥在倉房對面的磚捨旁,看見女主人曉虹與我走進院子裡歡快地縱身躍起拚命地掙脫著脖脛上的韁繩,粗長的大尾巴不停地扭擺著,兩隻前爪高高抬起: 「嗚!——嗚!——」可愛的、激動不已的大黑狗發出一陣緊似一陣的哭腔,希望博得女主人曉虹哪怕是一點點的愛憐。 「啊,大黑又長肉啦!」因為頻繁地光顧於曉虹家,她家的大黑狗早已不把我看成外人,女主人曉虹不願意理睬它,它便把前爪搭在我的褲腿上,伸出長長的、熱乎乎的大舌頭,搖頭晃腦地望著我,我停下身來輕柔地撫摸著大黑的腦袋,曉虹嘩啦一聲打開了倉房的房門: 「哥,過來,看看新下的小鹿!」 我推開通身哆嗦不止的大黑狗信步走進黑沉沉、冷嗖嗖的倉房裡,曉虹啪地一聲打開一盞電燈,只聽轟隆一聲,倉房裡雜亂地騷動起來,角落裡一頭身軀壯碩的母鹿驚恐萬狀地站起身來怯生生地盯著我,一隻可愛的、正在四處嗅聞玩耍的、通體生著紅黃斑點的小花鹿驚慌失措地跑到媽媽的身下,母子倆人充滿敵意地瞪著我。 「好漂亮的小花鹿,真可愛啊!」最喜歡動物的我快步走向母鹿身旁希望能夠親手撫摸一下她的寶貝孩子,見我步步逼近,母鹿雙耳倒豎,怒目圓睜做出絕斗的架式,我膽怯地停下腳步: 「曉虹,它不讓我靠近,要跟我動武!」 「嘿嘿,」曉虹拉住我的手: 「老公喲,別著急,咱們先進屋暖和暖和,等有機會我把小鹿騙出倉房逮到屋子裡讓你希罕個夠,行不行啊!」說完,曉虹重重地吻了我一口: 「老公喲,走吧,進屋吧,去接你之前,我找來張寬讓他把家裡的那頭大年豬給殺啦,老公喲,現在咱們天天有肉吃啦,我天天給你炒菜燉肉!走——」你要問我愛你有多深,…… 推開包著鐵皮的房門,廚間裡一片狼籍,凌亂不堪的地面上放置著一塊掛滿油污的木板,上面橫陳著血水流溢的、餘溫尚存的豬肉拌,血淋淋的豬頭痛苦地閉著眼睛被無情地拋棄在爐灶旁,一隻大瓷盆裡盛著臭哄哄的腸衣,血乎乎的圓桌上隨意堆放著豬的肝臟和排骨。屠夫張寬挽著衣袖的胳膊上濺滿血水,髒兮兮的手裡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大砍刀正埋頭割卸著豬肉拌,曉虹的丈夫李軍蹲在地上往灶眼裡塞著玉米秸,而曉虹的鄰居二咂子則站在菜礅旁飛快地切抹著酸白菜。 見我與曉虹推門而入仨個人全部同時抬起頭來停止了手中的活計,李軍極不自然地、面色呆板地應承道: 「大哥,來啦,請進屋!」 「哎喲,哥們!」張寬嘻皮笑臉地說道: 「哥們,好久沒跟你喝酒啦,我估摸著你差不多該來啦,所以提前幾天一口酒沒喝,養了養胃,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好好地操練操練!」 「哼,」我趾高氣揚地衝著渾身上下閃爍著油漬光澤的屠夫張寬說道: 「就你那個水平啊,你就是養一年的胃也不是我的對手,你永遠都是我的手下敗將!」 「呵呵,」張寬冷冷地一笑: 「哥們,你好大的口氣啊,我就是不服你,你等著吧,我早晚有收拾你的時候!」 說話間,我已經與曉虹邁進了裡間屋,與普通的農舍相比,曉虹的這間屋子充滿了城市化的氣息,這與她在城市裡生活多年有很大的關係,寬闊明亮的屋子裡找不到一件農村通常所具有的木製大紅櫃、鑲滿全家人照片的大鏡子、盛裝著被褥的所謂的炕琴等等傳統農家器物。整個房間都摩仿城市住宅進行了簡單的裝修,暖氣片也包裹上並且很精心地裝點一番,上面擺放著幾盆正在盛開著的鮮花,房間的南側是一件款式新穎的組閤家俱,一台大屏幕的長虹電視機極其引人注目地放射著耀眼的光彩。房間的東側是實木沙發和光鮮奪目的茶几。 在火炕的最西端依牆坐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他是曉虹的爸爸韓叔,韓叔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幹了一輩子壓稼活,雖然年數並不算太高,可是卻因為過度勞累而提前蒼老,他那衰朽的、折皺縱橫的臉上呈現著無神的暗灰色,兩隻混濁的眼珠呆板地轉動著,放射著慘淡的微光,因過早謝頂那光禿禿的腦袋瓜上僅存的幾根蒼老的白髮十分可笑地耷拉著。見我走進屋來,老人慌忙掀掉壓在腳上的小棉被順著炕沿艱難地向我挪動過來: 「哎呀,大侄子來啦,大侄子來啦!」 「韓叔,你好啊!」我向韓叔伸出手去,韓叔因興奮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十分吃力地伸出一隻手來與我的手緊緊地抓握著,望著他那一刻不停地搖晃著的蒼老的腦袋,我突然想起了橫陸敬二。 「好,好,我挺好的,大侄子,……」韓叔鼻子一酸,一股老淚奪眶而出: 「大侄子,你這次咋隔這麼長時間才來啊!」 「最近有點事情脫不開身!」 「唉,」韓叔抬起袖子擦了擦混黃的淚水: 「唉,說話不好聽,大侄子啊,我還以為我再也看不見你了!」 「你看你說的,大叔,你不是好好的麼!」 「嗨,大侄子啊,說話不好聽,像我這樣的人那還不是有今個沒明個嗎!」 一個端莊秀麗的小女孩正坐在炕桌上寫作業,見我進來,立刻扔下鉛筆一屁股跳將起來: 「大伯來啦,大伯來啦!大伯好!——」 「好,好,你好啊,小丫蛋!」我鬆開韓叔的手,轉過身去在小丫蛋那張酷似曉虹的、幾乎是克隆複製過來的臉上輕柔的掐捏一把,然後拉開小皮包掏出一袋糖果和藹地放置在小炕桌上,虹曉的女兒幸福地蹲下身去興致勃勃地打開塑料袋: 「啊——,這麼多的糖塊啊,嗯,還有山楂片,柿子餅,哎,這是什麼啊,哦,原來是冰糖啊!」 「還不謝謝大伯!」曉虹衝著女兒說道。 「謝謝大伯!謝謝大伯!」小丫蛋往嘴裡扔進一塊奶糖一邊咀嚼著一邊說道。 「她越長越像你!」我對曉虹說道。 「是嗎!」 「就像從你身上扒下來似的!」 「哦,」曉虹衝我狡詰地一笑,把嘴巴湊到我的耳朵邊悄悄地說道: 「像我最好,如果像你可就麻煩啦!那就更得讓滿屯子的人講究得唾沫星子橫飛啦」 「嘿嘿,你胡說什麼啊,她會是我的嗎,不可能吧!」 「沒準!——呵呵!」 「你可得了吧!」 「是誰的我心裡最有譜,嘿嘿!你要問我愛你有多深,……」說完曉虹轉過頭去衝著廚間大聲喊叫道: 「二咂子,趕快把餐桌放上吧,準備吃飯!」 「我剛喝完,還不餓呢!」我說道。 「哼哼,哥,不餓你也得吃,喝酒,喝酒啊,今天我陪你好好地喝一喝!」 光噹一聲,二咂子將直徑一米五長的大圓桌放置在屋子中央: 「曉虹,菜已經燒得差不多啦,呶,這是新裝的一梆子六十度,開始操練吧!」 很快,一盤又一盤熱氣升騰、香味四溢的美味佳餚辟哩叭啦地擺放到餐桌之上,我隨意掃視一眼,有溜豬肝、炒豬心、蒸豬血、燉排骨、燴酸菜、汆白肉,……,嗨嗨,總而言之一句話吧,大肥豬身上各個部位的鮮肉差不多或蒸或煮或炒地全都端了上來,好傢伙,這可真夠豐盛的,這儼然就是名副其實的肥豬大宴啊。 「哥,」看我瞅著餐桌發呆,曉虹興致勃勃地介紹道: 「哥,咋的啦,瞅啥呢,不明白啊,這叫殺豬大燴菜!每年春節之前,俺們鹿鄉的農家都要殺頭大年豬,然後大大方方地擺上一桌,美美地吃上一頓,哥,你先坐著歇一會!」曉虹拽過一把木椅子: 「哎呀,二咂子啊,怎麼全都是肉菜啊,這也太膩歪啦,多少也得有點素菜、涼菜什麼的呀。對啦,我哥最愛吃嫩黃瓜,我已經準備好啦,在裡屋的床頭櫃上放著呢,你拿過去洗淨然後把皮去掉切成條給我哥端上來!」 「哎!」二咂子聞言鑽進一間從屋子的西側隔斷出來小屋子: 「在哪呢,我咋找不到哇!」 「嗨,」曉虹不耐煩地嘀咕道: 「真是眼大無神,什麼東西也看不到,廢物一個!」曉虹一邊說著一邊溜進小單間裡: 「這不是嗎,在這呢!」 「嘿嘿,曉虹啊,」二咂子拎著三根嫩黃瓜站在小單間裡淫邪地與曉虹攀談道: 「今天你是高興啦,你的哥哥來啦,瞅你樂的,真是喜上眉梢哇!」 「去,去,去,一邊涼快去,」曉虹悄聲說道: 「二咂子,你少說點風涼話行不行,我哥來啦咋的啦,他是我哥,我,……」 「你可得了吧,」二咂子眨巴著一雙色眼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少跟我裝相行不行,你們倆人是啥關係,俺們蔡家廟子誰不知道哇,嗯,嘿嘿,別跟我哥啊,哥啊的啦,……」 「去,去,去,滾,滾,滾,」曉虹紅脹起俏秀的臉頰氣乎乎地說道: 「你就知道笑話別人,可你自己又比我強多少哇,嗯?」 「嘿嘿,彼此,彼此,彼此,……」二咂子拎著嫩黃瓜慢步走向廚房。 「來,都上桌,開始操練,運動員們,入場!」 說完,曉虹第一個坐在我的身旁,張寬笑嘻嘻地坐在我的左邊: 「嘿嘿,哥們,今天我要跟你好好較較勁!」 「爸爸,你坐這,」看到韓叔十分吃力地走向餐桌,曉虹立即搬來一把有靠背的椅子然後小心奕奕地攙扶著行動不便的韓叔: 「爸爸,你坐這,坐好啊,坐穩嘍!」 二咂子坐到了曉虹的身旁,而曉虹的丈夫李軍則悶悶不樂地坐在曉虹的斜對面,望著滿桌的菜餚發呆,曉虹見狀急忙調解空氣: 「來,來,來,喝啊,喝,慢著,張寬,你把筷子給我撂下,先別忙著夾肥肉吃啊,你咋把俺們鹿鄉的老規矩給忘啦,有貴客來,凡是入席陪客的,必須先連干三盅白酒才可以夾菜吃,是不是啊,我一個老娘們家家的都懂得這個老規矩,你瞅你們這些個鬍子拉茬的大老爺,一上來就忙著夾肥肉吃,張寬,你把筷子給我放下,幹完三杯白酒大肥肉管你夠吃,到時候就怕你降不了那肥油直流的豬肉塊。」 「干——!」我舉起小酒盅第一個表示響應。 眾人一一站起身來響應,第一盅酒下肚! 曉虹的女兒丫蛋捧著盛滿米飯的瓷碗仰起紮著羊角辮的小腦袋抿著可愛的小嘴巴一臉驚訝地目睹著眼前的一切。 「干——!」 第二杯酒下肚! 「干——!」 「妥啦,三杯酒全部下肚,各位落坐吧,現在誰願意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哥們!」張寬拽過兩隻玻璃茶杯咕嘟嘟盛滿高度白酒然後推到我眼前一隻: 「來,敢不敢乾下這杯酒!」 「哼,這算個什麼啊,你先幹掉我隨後跟上!」 張寬一仰脖,一杯白酒哧嘍一聲倒進了肚子裡,我微微一笑,痛快淋漓地也跟上一杯,曉虹見狀一把奪過我和張寬手中的玻璃杯: 「你們都給我消停消停,不許這樣胡來,眼瞅著就要過年來還想不想活啦!」 張寬很不情願地抹了抹流淌著酒滴的嘴角: 「老娘們家家的真是沒見過大世面,乾一杯就把你嚇成這樣,哼,一個多月前我跟糧庫扛麻袋那幫小子喝酒,我操,吃飯前每人必須連干三個玻璃杯,嘿嘿,那才叫爽呢,過癮!」 「願意過癮你上別的地方過癮去,在我們家裡俺就是不許你們胡鬧,消消停停地給我吃飯,願意喝一口一口地慢慢喝!」曉虹轉身將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哥們,明天到我家喝去,咱倆一定痛痛快快地喝一場,我殺一頭驢,嘿嘿,驢肉好吃啊,人家都說天上龍肉,地下驢肉啊!」 「張寬可真能掏弄啊,成天擺弄死豬病馬的,這不,不知道又從哪裡搞來頭病驢,誰敢吃啊,不怕得病!」二咂子接茬道,李軍低沉著頭默默地夾起一塊肥肉塞進嘴裡緩緩地咀嚼著。 「呵呵!」張寬油脂閃亮的臉上顯現出一絲得意之色: 「當著真人不說假話,這裡也沒有外人都是實實在在的朋友和鄰居,實話告訴你們吧,那不是病驢!」 「不是病驢,你算了吧,我親眼看見你領著幾個人是用馬車把那頭病驢拉回來的,那頭驢嘴裡吐著噁心人的白沫子,呼呼地喘著粗氣,不是病驢是什麼啊!」 「我說二咂子啊,你懂個啥啊,做任何買賣能得有點門道,否則根本就掙不到大錢,發不了大財。正所謂的小雞不尿尿,各有小道道,幹我們這行的也不例外,如果不使用點手段弄點死豬病馬的光實打實的殺豬賣肉那能掙到大錢嗎,死豬病馬可不是那麼容易掏弄到的,你得有招!」 「什麼招啊,」我問道: 「整天四處亂跑,逢人就打聽唄!」 「嘿嘿,」張寬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你那算什麼招啊,純粹是笨招,人家沒有死豬你就是跑破了鞋底子也是屎克郎攆屁——白跑一趟啊!」 「那你有什麼高招掏弄死豬病馬的啊?」 「這個嗎!」張寬咕嚕嚥下一口白酒: 「你得搞點小動作,我有絕招,手上抹點自製的藥水,然後走屯串戶地抓豬相馬,如果相中哪家的豬和馬人家又不肯以較低的價錢賣給我,把我惹生氣啦,我他媽的就不讓他好。我扒開豬嘴拽住舌頭假裝查驗有沒有病痘,其實是把手上的藥水塗抹到豬舌頭上,這樣一來,被抹上藥水的豬或者是馬啊、牛啊、也可能是羊啊什麼的,第二天保管有病,怎麼看也看不好,白搭藥費。哥們,你猜怎麼著,那家的主人得上趕子來找我,央求著要把病畜賣給我。嘿嘿,這個時候主動權就掌握在我的手上啦,我願意給他多少錢就給他多少錢,不許討價還價,否則我一來氣白給我也不要你的破玩意啦!」 「我的天,張寬啊,你可真,真夠損的啦,得,以後我再賣豬說什麼也不能找你啦!」二咂子咧著嘴無比驚訝地說道,李軍聞言怔怔地抬起頭來茫然地望著張寬。 「哎呀,二咂子啊,別害怕啊,兔子不吃窩邊草,鄰居住著我能扯那個嗎,否則我就不告訴你啦!」 「哇,張寬,你這手實在厲害,這些年來你一定賺了許多錢吧!」曉虹說道。 「唉,」張寬歎息一聲: 「說實話,錢是真的沒少賺,可不是好道來的錢也花不到好道上去,我這些年錢的確沒少賺,可是到頭來還是竹藍子打水——一場空忙,殺豬賺到的鈔票都他媽的送到小姐的兜裡去啦。」 「活該,你願意!」曉虹罵道。 「嘿嘿,穿衣戴帽,各好一套,我張寬這輩子就他媽的好這口啊,你說有什麼辦法啊!」張寬笑道: 「現在差勁啦,歲數大啦,錢也不那麼好掙啦,前幾年那可真叫邪乎啊,簡直都他媽的快玩瘋啦,什麼也不管不顧的,賣完肉揣起鈔票便直奔歌廳、舞廳、102線,有的時候三更半夜的來了興趣也往歌廳跑,拚命地砸歌廳的大門,小姐們早都休息睡覺啦,我一進屋藉著酒勁沒深拉淺地狂叫一痛:都給我起來,起來,好好陪陪老子,老子有的是錢!小姐被我喊得怔怔在瞪著睡意朦朧的眼睛。……」 「別提你那些花花事啦,快喝酒吧!」曉虹打斷了張寬的話,李軍仍舊一言不發,只顧埋頭喝酒吃飯,張寬越喝越興奮,越興奮越滔滔不絕: 「有一次我跟幾個殺豬匠去逛歌廳,你猜我看到了誰?」 「誰啊!」曉虹冷冷地問道: 「還能有誰啊,都是你們這些沒正事的玩意,去歌廳的還能有好人!」 「嘿嘿!」張寬興致勃發: 「你可得了吧,去歌廳的就沒好人嗎,可是,當官的還去呢,並且比誰去的都歡。那天我一邁進歌廳的大門,豁,大廳裡烏煙瘴氣,聲嘶力竭的大音響能震聾耳朵,透過濃霧般的煙氣我一眼看到咱們鹿鄉鎮政府的書記和其他幾個頭頭一人摟著一個小姐正笨手笨腳地跳舞呢,一個個扭動著胖墩墩的大屁股,活像是馬戲團裡的大狗熊。那天我喝多了點,一看到這幫傢伙拿著咱們社員的血汗錢來泡小姐、逛窯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我一步躍到書記的身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書記回頭一看是我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跟我說:哎呀,張寬,你們也來玩啦,好好,好哇,大家好好地玩吧!我藉著酒勁大聲小氣地喊道:我們再玩也玩不過你書記大人啊,我們哪有你錢多啊,整個鹿鄉的社員都得向你這個萬戶侯進貢啊! 書記一聽我點破了他們用公款吃嫖的醜事,臉刷地紅到了脖子,急忙說道:老弟,看來你是沒少喝啊,別激動,別激動,來,今天我賣單,大家一人挑一個小姐跳舞去吧!我的夥計們一聽書記買單可樂顛了餡,呼啦一聲便衝向歌廳角落裡一字排開等候客人的小姐們,一人拽過來一個摟起來就跳。書記讓我也去挑一個,我嘿嘿一笑:書記大人,我誰也沒相中,就相中你摟著的這個啦!書記一聽,忙說:行,相中啦就給你吧,說完便將跟他跳舞的那個小姐往我懷裡推,我毫不客氣地順手便拽了過來!……「 「呵,張寬,還是你厲害啊,敢跟書記搶小姐,不怕書記事後收拾你!」曉虹說道。 「嗨,當時喝多啦,腦袋一熱就天不怕地不怕啦,第二天酒醒啦,一想也挺後怕的!」 「這個張寬最他媽的花花,老不正經的傢伙!」二咂子低聲罵道。 「咋的!」張寬回敬道: 「哼,說我花花,不正經,你們自己腳底下就都乾淨嗎?嗯,」張寬冷冷地一笑,歪斜著一雙狡猾的老鼠眼淫邪地瞅了瞅曉虹又看了看我,然後又衝著對面的二咂子發起了進攻: 「嘿嘿,我花花,我不正經,可是我玩的都是外面的小姐,與我無親無故,不像某某人,嘿嘿,……不說啦,說起來多熱辣啊,嘿嘿!」 「張寬,」二咂子的肥臉立刻紅脹起來,語氣急促地說道: 「你比我大好幾歲,可是一點沒有當大的樣,喝點尿水就他媽的順嘴瞎勒勒,……」 「二咂子,我哪有你大啊,我再大你也總是比我大一圈啊!」 撲哧一聲,正往嘴裡扒飯的虹曉頓時將滿口的米飯噴濺出來,搞得餐桌上一片狼籍,此刻,餐桌旁的人都已呈現出濃濃的醉態,最初的靦腆在烈性酒精的灼燒之下蕩然無存,尤其是臉紅脖子粗的二咂子氣鼓鼓地站起身來: 「哼,這算什麼事啊,人家願意,用得著你張寬說三道四的,你他媽的算個老幾啊!」 屋子裡的空氣頓時凝固起來,張寬與二咂子隔著餐桌冷冷地對視著,為了緩合氣氛,避免事態擴大,我急忙隔著曉虹拉了拉二咂子的衣襟: 「消消氣,消消氣,……」 二咂子氣呼呼地重新坐下來,我轉過臉有意岔開話題: 「二咂子啊,你的老公公還是天天半夜起來背誦毛主席語錄嗎!」 「嗯,」二咂子點了點頭: 「養成習慣啦,永遠也改不掉啦,每天半夜二點保準起來,披上外衣便滿屋子渡來渡去,翻過來調過去的念叨著: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抓工作、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 「哈哈哈,有意思!」我笑道: 「每次我到鹿鄉來,住在曉虹的家裡,半夜的時候總能聽到你的老公公天天夜裡準時起來背誦主席語錄,這麼多年還是如此,真是一個好黨員啊!」 「哼哼,」二咂子嘴唇一努: 「哼哼,算了吧,什麼好黨員啊,你別看他表面做得好,夜夜不停地背誦毛主席語錄,出門的時候穿上已經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背上裝滿毛選的舊書包像模像樣的,可是,可是,」二咂子顯然已經沉醉,她抹了抹了污漬的嘴唇: 「今天的酒喝到這個份上,他媽的老不死的張寬總是拿我跟老公公的那檔子事取笑我、耍戲我、取開心。你張寬這個老邪門不就是喜歡聽葷腥的花花事嗎,得意聽人家的熱鬧事吧,好啊,很好,老娘今天滿足你,省得你張寬晚上睡不覺總是瞎猜瞎想的,你好好地豎起狗耳朵來聽著,我都講給你,讓你聽個夠,過足癮!……」 「哎,哎,……」曉虹面露不悅之色地推了二咂子一把: 「你怎麼回事,喝多啦!」 「媽媽,」丫蛋放下飯碗衝著曉虹嚷道: 「媽媽,媽媽,我吃飽啦,我困啦!」 「好,」曉虹柔和地對女兒說道: 「困了自己先睡去吧,聽話,寶貝!」 「哎——」丫蛋乖順地答應一聲悄悄地爬到火炕上翻找起被褥。 「去,……」二咂子啪地打了一下曉虹伸過去的手: 「去,去,去,用不著你管!」說完,二咂子端起酒杯咕嚕一聲喝掉一半然後將酒杯狠狠地往餐桌上一放: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就像你們都比我強多少是的,就拿你曉虹來說吧,你跟你哥的熱鬧事那還少嗎?俺們鹿鄉的人誰不知道哇,嗯,你的哥哥一來,你不是也想著法子背著你家老爺們去跟你的哥哥睡覺嗎!(李軍聞言立即苦澀起臉來)……,你笑個啥啊,是不是這麼回事吧,大家彼此彼此,就別五十步笑百步啦」 「二咂子——,」突然,整個酒席期間一句話也沒說的韓叔一臉不悅地開了腔: 「二咂子,你願意講究誰就講究誰去,可是,我就是不許你講究我的大侄子,沒有他,我他媽的三年前就進火葬場啦,變成灰啦,我家曉虹今年正好應該給我燒三週年啦!不許你講究我的大侄子!」韓叔一邊說著,一邊握著一根半截排骨指著二咂子,二咂子嘿嘿一笑: 「嘿嘿,這個老爺子我可惹不起啊,氣出個好歹的我吃不了得兜著走,曉虹,你家大叔可真希罕你哥啊,你看,他一看見你哥眼仁都樂,比見到兒子還要親啊!」 「哼,」韓叔把那半截排骨往桌子上一摔: 「兒子,兒子,兒子有他媽的屁用,我有八個兒子,可到頭來把我怎麼樣啦,我竟然還得讓姑娘來養活我,伺候我,如果沒有曉虹,如果沒有大侄子,我這把老骨早就像你嬸似的變成灰啦,……」 「好,好,好,老爺子,不講就不講,我講自己總可以了吧。嘿嘿,你們別看我二咂子人長得不咋地,可是命好,嫁給了鹿鄉很富有的人家,給前任公社書記劉巖的兒子做了媳婦,從此以後,我吃穿不愁,日子過得甚是舒坦,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我都不知還應該幹點什麼。 我的老公公劉巖那可是俺們鹿鄉的知名人士,當過二十幾年的公社書記,他的政治覺悟性很高,堅決跟黨走,絕對與黨中央保持一致,黨叫幹啥就幹啥,黨號召開展批林批孔運動,我的老公公便率領全公社的社員同志們沒日沒夜地寫詩撰稿,大忙季節放下農活不幹,任其荒蕪,而是極其投入地開批鬥會,揪叛徒、斗四類,一時間把個小小的鹿鄉鬧得天翻地覆,人人惶惶不可終日。黨指示學大寨、趕小鄉,我的老公公便扔掉成捆的詩詞文稿,扛著鋤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領導社員同志們大修梯田。可是,令劉巖頭痛的是,俺們鹿鄉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找不到一座小山丘,這就沒有辦法修梯田啦,就不能積極響應黨的號召啦,怎麼辦呢?嘿嘿,再大的困難也壓不倒我們的英雄漢,我的老公公劉巖充分發揮出他的聰明才智,不愧受黨多年的培養和教育,他震臂一揮,鐵鍬往肥沃的耕地裡一插:來啊,同志們,咱們要學習愚公移山的精神,大寨精神是一定要學的,有條件的要學,沒有條件的就創造條件也要學,俺們鹿鄉不是沒有大山可供修梯田嗎,那我們就堆起一座山來,然後再修起梯田學大寨。老公公劉巖說幹就幹,不分白天黑夜地干了足足有一個多月終於在平坦坦的大地上堆積起一座假山來,如願以償地修起了梯田,上面來檢查工作,縣長豎起大姆指肯定了公公的政績並且以文件的形式通報全縣向鹿鄉學習,學習鹿鄉學大寨見行動。從此以後社員同志們送給我的老公公劉巖一個響亮亮的外號:劉大幹! 劉大幹不僅幹出了嬌人的成績,同時也為自己撈足了實惠,用老公公劉大干自己的話說,這叫公私兼顧,二十幾年下來老公公劉大干的腰包塞得鼓鼓溜溜,人家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而我的老公公劉大幹盡管只是一個沒有芝麻粒大的公社書記,可也撈足了無數的大鈔票。公公劉大干很有遠見,看到人民公社的狀況每況愈下,社員同志們怨聲載道,便以有病為由毅然決然地辭掉公社書記的職務回到家裡養病務農。改革開放之初,公公劉大干用手中的巨款開辦了一家釀酒廠,幾年下來賺了數也不清的大鈔票,至於老劉家到底有多少錢,我也說不清楚啊,你就看看那糧倉裡滿滿噹噹的大苞米,庫房裡成罐成罐的陳年老酒,就這些明面上擺著的東西至少也得值他個五六十萬啊!我的公公劉大干非常具有經濟頭腦,釀酒的下角料——酒糟也得到充分的利用,他從內蒙買來一年多的小牛犢用酒糟摻合上少許稻草再加一些骨粉、魚粉、大粒鹽等等配料伺餵它們,用不上小半年原來骨瘦如柴的架子牛便被吹得膘肥體壯,圓圓滾滾,連路都走不動。 公公劉大干將這些育肥牛成車成車地拉到距咱們鹿鄉十餘里地的牛市賣掉,賺到相當可觀的利潤,我們家的後院現在還有七十多個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育肥牛呢。 公公劉大干悠然地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樂滋滋地數點著成捆成捆的、花花綠綠的大鈔票,我看在眼裡,饞得口水不知不覺地流出嘴角一直淌到衣襟上,我本能地抹了抹嘴角,羨慕之後便是無比的妒忌:唉,我要是有這麼多的鈔票那該多好啊,我可以買最喜歡的衣服、化妝品、首飾、名牌皮鞋。 我的丈夫劉保坤是公公劉大干的老兒子,老公公劉大干一共有三個兒子,其他兩個都是老公公劉大干利用職權安插到縣裡做了不大不小的官,等到老兒子寶坤長大成人之後,老公公劉大干早已是一介平民,他最喜歡的、最疼愛的老兒子再也沒有辦法安插到政府機關,只好在家裡跟他釀酒、養牛。可是,我的丈夫是個大熊包,只知道埋頭幹活,賺到的鈔票從來也到不了他的手裡,我背地裡慫恿著寶坤向公公索要錢財,而他則憨厚地說道:嗨,你急什麼啊,這些錢早晚不都是咱們倆的嗎?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我沒有耐心等待下去,如果真的等到『這些錢早晚不都是咱們倆的嗎』的時候,我他媽的早熬成人老珠黃的徐娘啦,那時候我已經滿臉的褶子,既使穿再好的衣服、戴再好的首飾也沒人看我啦,那還有什麼意思啊! 沒準大傢伙還得罵我呢:都老天巴地的啦,還臭美個啥啊!不行,我要抓緊這段黃金般的青春年華盡情地享受生活,我要鈔票,我需要鈔票來充實我的生活。為了獲得公公的鈔票,我決定拋棄倫常廉恥,我總是想盡辦法、有話沒話地與老公公劉大干接近,在他的面前搔首弄姿,眉來眼去。 我扭動著肥碩的大屁股頻頻地進出於公公的臥室,我手裡握著木瓢彎下身去舀木櫃裡的大米時,故意把屁股厥得高高的,繃得緊緊的,窄小的三角褲衩被外褲死死地筘裹住露出兩條無比明顯的長長印跡,正在數點鈔票的老公公劉大干怔怔地瞪著我的大屁股,我用眼睛偷偷地掃視一下,呵呵,公公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在我的屁股上。我直起身子,拎著盛滿大米的木瓢走出老公公劉大干的臥室,臨出門之際,我用手指按了按歡快翻滾的大乳房,然後才輕輕地關上老公公劉大干臥室的房門,我突然聽到老公公劉大干呆呆地、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啊,長得可真好哇!』 嘿嘿,看來我的美人計初收碩果,我必須抓緊時機發起猛攻,以最快的速度將大款老公公劉大干擒獲拿住從而實現我那朝思暮想的美夢——成捆成捆的大鈔票猶如長江之水般地流淌進我的腰包裡。 『爸爸,』傍晚時分,全家人早已用過晚餐,婆婆是個閒不住的人,每天晚飯之後便走東家串西家捕風捉影地東拉西扯,丈夫寶坤揮汗如雨地在酒坊裡指揮著工人們幹活,每天的這個時候是我們家酒坊最為繁忙的時候。屋子裡只剩下我和老公公劉大幹,我故意脫掉外衣上身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小背心並且沒有戴乳罩,我端著一盆熱水滿面春風地走進老公公劉大干的臥室: 『爸爸,你今天可累壞了吧,一口氣裝了三車牛,雖然你沒有動手幹,可是這跑前跑後的一通張羅也夠嗆人啊,尤其像你這樣已經上了年紀的老人,來,爸爸,洗洗腳早點睡吧!』 說完,我把冒著熱氣的洗腳盆放置在老公公劉大干的腳下,老公公劉大干受寵若驚,忙不迭地說道: 『啊——,啊——,好,好,好,我洗,我這就洗!』 說完,他紅脹著臉將兩隻粘滿酒糟、稻草粒的大黑腳插進洗腳盆裡,我立刻蹲下身去抓住老公公劉大干的一隻大腳輕輕地按搓起來,我的舉動著實令老公公劉大干大吃一驚,他茫然地望著我,那只被我握住的腳微微地掙扎著,企圖收縮回去,我握得更加有力: 『爸爸,來,我給你洗腳,你太累啦,好好地休息休息吧,抽根煙吧!』 我無比賣力地揉搓著老公公劉大干的腳掌,肥碩的手指挑釁般地抓撓著老公公劉大干的腳心,搞得老公公劉大干奇癢難耐身不由已的哼哼起來,他那雙混濁的老眼貪婪地盯著我小背心裡面兩隻不停顫動著的大乳房,我分開老公公劉大干的腳趾塞進一根肥胖胖的手指反覆地抽拉著,很快便產生一股強烈的灼熱感,老公公劉大干的大腳趾可笑地向上翹起,生滿黑毛的小腿興奮異常地抖動著,我偷偷地抬眼掃視一下老公公劉大幹,老公公劉大干無比癡迷地望著我,我故意裝作不知,放下老公公劉大干的右腳又抱過他的左腳比方纔還要賣力地按摸著、揉搓著,指尖頻繁地觸動著他的腳趾肚,指甲頑皮地刮撓著他的腳心、腳後跟、腳面,我漸漸感覺到坐在炕上的老公公劉大干呼吸越來越快,……突然,老公公劉大干伸出一隻粗壯有力的大手像老鷹捉小雞般地一把將我拽上火炕,我故作驚訝地望著老公公劉大干久久不肯說出一句話來,這個關鍵的時刻,我一定要掌握住主動權。被慾火燃燒得喪失理智的老公公劉大干像打攔的公牛似地向我猛撲過來,我伸出一隻手擋住他的手臂,臉色嚴峻地說道: 『啊,爸爸,你,你,你這是幹什麼啊?』 『咂子啊,我的好兒媳,爸爸,爸爸,爸爸愛你!』 老公公劉大干渾身劇烈地顫抖著,其可笑之相活像個腦中風患者,我繼續半推半就地抵擋著老公公劉大干的進襲: 『不行啊,爸爸,這可不行啊!』 『沒事的,咂子,現在只有你我在家,家裡沒有任何人,咂子啊,求求你啦,我都快憋死啦!』 『不,爸爸,這可太羞人啦,我不幹,我不幹!』我欲擒故縱。 『咂子啊,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啊,從娶你進家門那天我就愛上你啦,只要一看到你我的魂就不知飛到哪裡去啦,我作夢都想跟你睡覺啊,咂子啊,求求你答應我吧,我一定對得起你,我給你錢,我給你錢,你看,……』老公公劉大干從炕櫃裡掏出一把又一把誘人的大鈔票: 『咂子啊,只要你願意,這些鈔票都給你,如果你還嫌不夠,以後這個家就由你來管理,全由你說了算!』 哈哈哈,老騷包為了滿足短暫的歡愉之情不惜將財政大權徹底轉讓,聽了老公公劉大干的一番話,我又驚又喜,樂得心花怒放,可是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一絲一縷的得意忘形之色,我假裝正經地呆坐在火炕上,無比羞澀地低下頭,突然,我竟然流出一滴又一滴的滾滾熱淚,我搞不清楚這是終於達到目的之後興奮的淚水還是拋卻廉恥而羞愧的淚水,嗨,管他是什麼呢。而此時此刻我在老公公劉大干的面前儼然是個很守婦道、無比委屈的好兒媳婦,老公公劉大干悄悄地湊攏過來,熱辣辣的胸脯緊緊地貼靠我在的酥乳上,我十分明顯地感覺到他心臟怦怦地、疾速的搏動著,…… 那天晚上我與老公公劉大干發生了那種事後,作為回報,老公公劉大乾果然兌現了他的承諾將家裡的、酒廠的、牛場的財政大權全部交給我來管理,我的夢想終於成為現實,成為俺們鹿鄉數一數二的款姐。我的腰包裡裝著鼓脹脹的大鈔票無比得意地流連於省城各大商場發瘋般地購買時裝、首飾、皮鞋,……就是購買一切我喜歡的物品,啊,我的房間很快便堆滿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各種商品,簡直可以開一家小型超市啦,看著這些心愛的物品,我的心裡別提有多興奮、有多激動啦,我不厭其煩地看啊、摸啊、聞啊。……「 「哎呀,……」整個酒宴過程中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李軍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輕聲嘀咕道: 「哦,到點啦,我該值夜班去啦!」 「行啦,行啦,……」曉虹衝著喋喋不休的二咂子揮了揮手: 「我的姐姐,我的好姐姐,求求你啦,別講啦,今天的酒就喝到這吧,孩子他爸該值班去啦,咱們也散席吧!」 李軍站起身來披上棉大衣戴上棉手套便走向屋外,曉虹與眾人尾隨在他的身後一同走出屋門,李軍打開車鎖推起自行車走向院門外,曉虹關切地問道: 「喝了那麼多的酒,你還能騎車子嗎?」 「能,」搖搖晃晃的李軍陰沉著臉冷冷地答道: 「沒事!」 說完,李軍便從右側躍上自行車的坐椅,可是還沒坐穩便又從身不由已地跳到左側的雪地上,他穩了穩神又從左側重新躍上自行車坐椅,卻又極其可笑地跳到了右側的雪地上,眾人見狀頓時哄笑起來,曉虹上前扶住了李軍: 「不行啊,你喝多啦,別值班啦,進屋打個電話讓別人替你一宿吧!」 「不,」李軍掙脫開曉虹的手: 「不行,不去不行,現在正是收糧的時候,糧庫裡滿得不可開交,一個蘿蔔盯一個坑,上哪去找閒人替我啊,如果漏崗,過完年弄不好我就得下崗啦!」 說完,李軍再次躍上自行車東搖西晃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張寬和二咂子分別與曉虹寒暄道別,我與曉虹渾身打著冷戰匆匆返回屋子裡,我走進曉虹特意為我營造的小單間,坐在暖乎乎的火炕上。曉虹則忙著鎖門,只聽一陣嘩嘩啦之聲過後,曉虹一臉幸福之色地衝進小單間一把將我推倒在小火炕上然後整個身體重重地壓倒在我的身上,兩個熊熊燃燒著的肉體如膝似膠地緊緊地貼靠在一起縱情地滿炕翻滾,兩條彷彿噴火的舌頭死死地纏繞著,默默地傾述著彼此間那狂熱的愛戀之情。 「哇,」我抓住曉虹那豐滿肥碩的豪乳情意綿綿地掐捏著: 「曉虹,你的奶子越來越大,越來越肥!」 說完,我湊過臉去伸出熱辣辣的長舌頭輕輕地親吻著曉虹那柔軟似錦緞的乳房,舔吸著一根根迷人的細絨毛,繼爾又一口叼住暗紅色的乳頭津津有味地吸吮起來,曉虹忘情地呻吟著,熱滾滾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兩隻手掌不停地撫摸著我的頭髮和臉頰,那顆被我深含在嘴裡的乳頭緩緩地流淌出一股股甘醇的液體,我吧嗒吧嗒一下厚嘴唇: 「哦,曉虹,我喝到你的奶啦!」 「嘿嘿,」曉虹那肥碩的手指正在掏弄著我的耳朵眼,聽到我的話立刻歡快地說道: 「好啊,好啊,你吃吧,來!」 曉虹突然坐起身來把我的腦袋放置到她那柔軟如真皮沙發的大腿上,然後握住微微顫抖的大乳房像奶孩子似地把小乳頭塞進我的嘴裡: 「孩子,吃奶吧,吃媽媽的奶吧!」 「哇,好香啊,好甜啊,……」我運足氣力,兩腮憋脹得鼓起了兩顆可笑的大肉蛋不停地搏動著,曉虹蜜糖一樣甜美的乳汁猶如清泉般地汩汩流淌進我那熱血沸騰、幾近燃點的肚腹裡: 「啊,好多的奶水啊,咕嚕咕嚕地簡直要嗆死我啦!」 我一邊貪婪地吮嚥著曉虹的乳汁一邊抓摸著曉虹那春情蕩漾的胴體,我撫摸她細嫩的胸脯、酥乳,哦,我的手指突然觸碰到她腋下那一撮極其撩人性慾的黑毛,我夾緊手指惡作劇似地拽扯著那撮長長的絨毛。 「哦,老公,好痛,輕點,輕點啊,……」曉虹輕聲地尖叫著,伸過一隻手抓住我的手掌: 「老公,別鬧,輕點,好痛啊!」 我呼地一聲縱身坐起抹了抹了嘴角上不停滴淌著的乳汁生硬地將曉虹推倒在火炕上,曉虹無比柔順地仰躺著,一雙大眼睛柔情四溢地望著我,兩條壯碩的大腿十分淫蕩地分張等待著我瘋狂的進攻。我一頭撲到曉虹的裸體上,硬梆梆的陰莖並沒有直截了當地肏進她的陰道裡,而是推開她的胳膊,粗大的手掌狠狠地揉搓著她腋下的嫩肉,同時伸出厚厚的大舌頭饒有興致地叼住曉虹腋下的黑毛不停地咀嚼著、嗅聞著。 「哦——,哦——,……」曉虹閉上眼睛、挺起胸膊溫柔地呻吟著: 「老公喲,輕一點,好痛啊,好癢啊!」 我絲毫也沒有減輕揉搓和叼咬的力度,曉虹也不再喊痛,而是輕柔地呻吟著,她心裡很清楚,喊痛是無濟與事的,我對曉虹歷來如此,在空前激烈的情慾灼燒之下我彷彿到了世界末日般在曉虹的身體上發洩著永遠也發洩不盡,永遠也得不到滿足的慾望。十多年來,曉虹早已習慣於我幾盡肆虐的瘋狂情慾,只見她厚實的嘴唇微微開啟,像只逆來順受的小羊默默地忍受著主人那充滿情意的、因愛憐過度而幾近變態般的、蹂躪似的愛撫。 突然,我鬆開曉虹那已經被掐腫的腋窩,嘴裡叼著幾根晶光閃亮的黑毛轉過臉去直撲曉虹下體那片芳草地而去,我的舌尖挑釁般地在曉虹那分佈著絨絨細毛的陰阜上緩緩地移動,噴灑出一片又一片熱氣升騰的滋養液。曉虹心領神會地把兩條大腿分張開,我湊過臉去,忘乎所以的大腦袋笨拙地埋在曉虹兩條肥腿的中間兩眼醉意迷茫地望著她那無比熟悉的、卻又永遠都感覺到新奇的陰部,我啪地一聲擰開床頭櫃上的檯燈,曉虹驚賅地睜開眼睛: 「老公,你要幹什麼啊!」 「看看,我要看看!」我一臉淫邪地說道: 「曉虹,我要看看你的小屄長得什麼樣!」 「哎喲,」曉虹苦笑道: 「老公喲,你都看了十多年啦,還不知道啥樣,還沒看夠哇!」 「沒有,」我拽著曉虹的大腿將她的身體挪動到檯燈處: 「沒看夠,永遠也看不夠,過來,往這邊挪一點!」 這是一個令我著魔的神秘之地,在一片稀疏的絨毛遮掩之下,在兩條狹窄的、色素沉著的薄肉片的圍裹之中,有一個放射著晶瑩光芒的小肉洞若隱若現,洞口的頂端一個微微隆起的小肉球閃爍著迷人的光亮羞羞達達地望著我。我伸出手去輕輕地撥開兩片薄肉條,曉虹那個被我不知彼倦地捅插了十多年的陰戶頓時洞門大開,洞口四壁的嫩肉充溢著清沏的液體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著使我心跳欲死的誘人光澤。啊,女人的肉洞,我最心愛的女人曉虹的肉洞,你讓我一次又一次地發瘋;你讓我一次又一次地狂捅亂插,你讓我一次又一次地排泄掉滾滾精液;你讓我一次又一次獲得無限的滿足;你讓我一次又一次地再度雄起;……,啊,女人的肉洞,曉虹的肉洞,你是人間的尤物,我的銷魂窟,你經過我粗碩的陰莖、生硬的手指十餘載的開墾和洗禮愈加成熟、愈加性感、愈加完美、愈加光彩奪目。 啊,每當看到我最親愛的女人曉虹那光鮮無比的肉洞我便情不自禁地俯下頭一口咬住她那光滑細嫩的大陰蒂用舌尖輕輕地吸吮著,兩排牙齒頻頻地研磨著,同時兩根手指哧溜一聲滑到陰蒂下面的嫩屄裡肆意摳挖著。 「哦,——」曉虹深深地呻吟一聲,大腿內側粉嫩的白肉微微地抖動著,緩緩地按摩著我那潮紅的、汗淋淋的兩腮,柔軟只中流溢出一股妙不可言的濃烈體香。我的舌頭突然向下沿著手指根忘情地溜進曉虹肉屄的邊緣,我運足氣力努力將舌尖挺起,津液橫流的舌尖不停地觸碰著曉虹肉屄邊緣內的嫩肉,同時,我的手指繼續在曉虹的肉屄裡探寶似的摳挖著、摳挖著。 「哦,——,哦,——,」曉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肥碩的臀部極其淫蕩地扭擺著,洪水氾濫般的肉屄緊緊地貼靠在我的臉上,一股股只有曉虹才會分泌出來的,也只有我才能嗅聞出是曉虹專有氣味的愛液深情地沐浴著我那紅脹著的面頰。 我掙脫開曉虹拚命夾裹著的兩條白嫩的大腿,頭部稍稍離開曉虹的陰部,我用手指蘸了蘸曉虹那清泉般的的愛液然後輕輕地塗抹到她那皺紋密佈的菊花洞口,指尖試探性地敲響了洞口的大門,曉虹將臀部盡力往高翹起,菊花洞緩緩地收縮起來: 「哦,哦,哦,」曉虹呼呼喘自著: 「老公啊,你怎麼總是對我的屁眼感興趣啊!」 「是的,我喜歡,我喜歡你的屁眼,插進去又緊又滑,使我回想起與你第一次作愛時那種玩處女的美妙感覺!」 我將剛剛溜進菊花洞口的手指突然抽出來,然後坐起身來爬到曉虹的酥胸上,我握住早已寒光閃閃的大陰莖便往曉虹的嘴裡塞,曉虹無比順從地張開嘴巴毫無條件地接納著我的大陰莖,我騎跨在曉虹的胸部,壯碩的臀部幸福地享受著曉虹那對豪乳的撫慰,我捧住曉虹微微翹起的小腦袋瓜粗硬的大陰莖歡快地在曉虹那滑潤的口腔裡進進出出,發出一陣陣咕嘰咕嘰的脆響,拽扯出一條又一條粘稠的津液。曉虹一邊用舌尖裹繞著我的陰莖,一邊不得不咕嚕咕嚕地吞嚥著急促分泌出來的唾液,她圓睜著柔情四溢的大眼睛滿含深情地望著我,兩隻肥碩的小手頑皮地抓撓著我大陰莖的根部和東搖西晃的陰囊: 「老公,慢點,慢點,」曉虹突然乾咳起來,她死死地握住我的大陰莖: 「老公,慢一點,慢一點,你快頂死我啦,我受不了啦!」 「曉虹,」我推開曉虹的手掌身體後退到她的兩腿之間皇帝下旨般地命令道: 「曉虹,把腿抬得高一些!」說完,我那掛滿曉虹口液的大陰莖意無反顧地插進曉虹的肉屄裡,一種又濕又滑又暖又嫩的奇妙感覺從龜頭處很快傳遍週身,我放慢了插抽的動作,火辣辣的陰莖在曉虹的肉屄深處緩緩地蠕動著,紅通通的龜頭死死地頂撞著肉屄盡頭的子宮口,硬梆梆的陰莖根部熱切地感受著被鮮滑的嫩肉握裹著的極其微妙的快意,曉虹的兩條白腿緊緊地纏繞在我的屁股上,兩隻小手含情脈脈地抓撓著我的小乳頭,滑潤無比的、似乎沒有邊緣的陰道壁快速地收縮著,深情地握裹著我的陰莖: 「夾死你,我夾死你!」曉虹妖嗔地詢問道: 「老公喲,緊不緊,我的小屄緊不緊啊!」 「不緊!」我回答道: 「生完孩子以後就不緊啦!」 「哼,嫌我不緊,那我死勁地夾你,我夾死你,我夾死你!」 「啊,——」我突然抬起身來,兩隻手拽過曉虹的兩條大腿拚命地向下按壓,然後整個身體懸空起來,我抽出濕淋淋的大陰莖,咬了咬牙,暗暗地運足氣力,悄悄地將龜頭指向微微閉合著的肉屄口處,心裡默默地喊道:一、二、三,開始,說時遲,那時快,我的陰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扎進曉虹的陰道裡隨即便以閃電般的速度瘋狂地插送起來,發出清脆悅耳的美妙聲,受到強烈撞擊的兩片肥美頎長的大陰唇可憐的搖晃著,暗紅色的肉屄頓然洞開,閃爍著晶瑩的亮光。曉虹聲嘶力竭地呻吟著,受到強烈按壓的大腿劇烈地顫抖著,她伸出兩隻手臂放置到臀部下將兩條受到重壓的大腿努力往上推抬著,企圖緩解一下巨大的壓力,可是沒過多久,她不再做這種徒勞的努力,而是將兩隻手轉移到自己的陰部咬牙切齒地拉扯著大陰唇: 「啊,——,啊,——,老公,好肏啊,好肏啊,老公,肏死我吧,肏死我得啦!」 「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 「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叭嘰,……」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 一番狂風巨浪般的顛鸞倒鳳之後,曉虹面色緋紅、熱滾滾的胴體漫浸著香氣襲人的汗珠柔情萬種地依偎在我寬闊的胸懷裡,肥厚的玉手輕拂著我那急劇起伏的胸膛,我喘著粗氣大口大口地狠吸著香煙,曉虹抬起頭來輕輕地吻了一下我汗淋淋的臉頰: 「春節之前不要回家啦,在我們家裡過年吧!」 「這好嗎!」我轉過頭來: 「他,他,他不得氣個半死啊!吃飯的時候你沒看到他的臉跟個哭喪鬼似的!」 「管他呢,氣死活該!」曉虹喃喃地說道,溫情地抓摸著我的頭髮。 …… 我漸漸地感覺到懷中的曉虹停動了對我的愛撫,我轉過臉一看,嘿嘿,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進入甜美的夢鄉,高高翹起的、其極撩人愛憐的鼻子發出節奏均勻的鼾聲,我不由自主地輕吻起她那端莊的面頰將翻捲起來的被角小心奕奕地給她按壓好。 在寒冷中做了半天的火車,又連續作戰地喝了兩場烈性白酒,然後便瘋狂地與心愛的情人大行魚水之歡,此刻,一股倦意侵襲到我的身上,我努力想使自己盡快睡死過去,可是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唉,我失眠的老毛病怎麼又犯啦。曉虹輕輕地呻吟一聲,嬌艷的臉蛋緊緊地貼靠在我的肩膀上,望著懷抱裡的情人,我的思緒重又回到那難忘的、火熱的、瘋狂的過去。 …… 鹿鄉情緣第三章 一個盛夏的深夜,喜怒無常的老天爺惡作劇般地潑下一場賅人的傾盆大雨,寬闊比直的馬路驟然之間變成了濁水橫流的道道溝渠。清晨,和煦的太陽露出可愛的笑臉將過量的雨水緩緩地蒸發殆盡,整個城市彷彿是個沐浴後的少婦,微微的濕潤之中散放著陣陣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香,縷縷爽風好似一位不速之客悄悄地溜進整潔明亮的房間裡帶來一股股使人心花怒放的清涼感,哇,好舒服啊!炎炎苦夏,難得有這樣一個美妙的好日子。我們這個城市的廣播電台將要舉辦一次《金色年華》大型有獎徵文活動,廣播電台的大編輯、一個時時刻刻都在不停地吞雲吐霧的大煙鬼在昨晚的酒席宴上提及此事便讓我也趕寫一篇徵文參加這次活動,給他捧捧場,已有三分醉意的我慨然應允,可是一覺醒來,卻不知從何下筆,怎奈昨夜乘著酒興已放出豪言壯語,現在唯一所能做的便是老老實實地伏坐在寫字檯前挖空心思、搜腸刮肚地構思吧。房門吱呀一聲被人輕輕地推開,媽媽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我機械地抬起頭來,發現在媽媽的身後怯生生地站著一個身單體薄、相貌平平的小女孩,媽媽和顏悅色地對我說道: 「小力,我雇來一個小保姆!」說完,媽媽轉身將那個一臉羞澀之相的小女孩拽到我的身旁: 「過來,曉虹,你們認識認識,這是我大兒子小力!以後你就叫他力哥吧。」 「哦,」曉虹極不自然地堆起一臉微笑衝我點了點頭: 「力哥,你好!」 「她叫曉虹!」媽媽對我說道。 「嗯!」我放下鋼筆轉過臉來,仔細地審視一番眼前這位一身標準的村姑妝素的小女孩,她身材瘦弱、膚色稍黑並且略顯粗糙,通身散發著因常年睡火炕才會擁有的那種獨特的、十分使人生厭的土腥味。她那積滿膚屑的兩腮非常明顯地泛起厚重的、農村孩子所專有的一片深深的紅暈,她那一對碩大的杏核眼是明亮而又有神的,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顫動著,兩隻渾圓的大眼珠放射著柔情飄溢的光芒。當這道少女情竇未開的光芒與我那玩世不恭、放浪不羈的目光聚焦到一起時,突然顯現出一絲淡淡的、但卻是真誠的柔情蜜意。她衝我甜甜地一笑,我立刻報之以熱烈的回笑。但是,這道光芒很快便慌不擇路地逃離開我的視線,她很快便茫然地、害羞地、惴惴不安地低垂下頭去,哦,她那瓜子型的小腦袋上十分可笑地紮起兩根烏黑閃亮的羊角辮。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評價,她都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不折不扣的、普普通通的農家女孩,根本沒有什麼極其特殊的、非常誘人的出色之處,我漫不經心地對她說道: 「你好!——」 「你好,力哥!」曉虹聞言昂起頭來再次柔聲柔氣地問候道,那紅燦燦的、因過度日曬而泛起層層膚屑的臉上揚溢著熱切的笑容,當她張開嘴巴說話時,我突然發現她的嘴唇非常厚實,與大明星鞏莉頗有相似之處。 「好啦,」媽媽衝著新來的保姆曉虹開始喋喋不休地發號施令: 「來,曉虹,跟我來,我來給你介紹介紹你今後的工作範圍!」 「哎,」曉虹輕輕地答應一聲,然後便尾隨在媽媽的身後走出房間,我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繼續搜腸刮肚、繼續冥思苦想,企圖炮製出一部驚世賅俗的鴻篇巨著。然而,從廚房裡傳來媽媽一陣緊似一陣的喊叫聲卻完全擾亂了我的思緒,我只好無可奈何地放下鋼筆。 「曉虹,醬油沒有啦,你快點去小賣店給我買瓶醬油回來!」 「哎,」曉虹得令推開房門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哎喲,」媽媽一面翻炒著鐵鍋裡面的菜餚一面繼續大喊大叫: 「你瞅我這個腦袋啊,光知道讓你去買醬油,可是料酒也沒有啦,曉虹,你還得出去一趟,快點給我買瓶料酒回來!」 「哎,」還未站穩腳跟的曉虹放下醬油瓶轉過身去喘著粗氣又蹬蹬蹬地跑出房門。 「曉虹,快,把爐台抹一抹!」曉虹握著料酒瓶剛剛走回屋子裡,媽媽便開始給她佈置新的工作任務。 「曉虹,」曉虹擦完爐台將抹布匆匆洗淨媽媽又嚷嚷道: 「快,把地板拖一拖!」 「曉虹,……」 「曉虹,……」 「……」 媽媽衝著新來的保姆曉虹沒完沒了地喊叫著,好像毛驢拉磨似地驅趕著她做著永遠也做不完的、極其單調瑣碎的家務活,並且,無論曉虹怎樣賣力地去做卻永遠也無法使為人刁鑽苛刻的媽媽感到滿意。可憐的保姆曉虹好似一個被媽媽狂抽不止的小陀羅從此便一刻不停地在房間裡不知疲倦地旋轉起來: 「曉虹,孩子醒了你就抱孩子,等孩子睡著以後你就抹窗台、擦地板、刷飯碗、洗衣服、……」 剛剛進城的保姆曉虹第一次承擔起如此繁重的家務活難免分不出個頭緒,不知從何著手,又因為身材矮小、體質瘦弱,幹起活來顯得極為吃力,在媽媽機關鎗般的喊叫聲中常常丟東忘西、顧此失彼。 「哎呀,曉虹,你這是怎麼搞的啊!怎麼把好端端的手巾當成抹布用啦!… …「 「我的天啊,曉虹,你燒水的時候怎麼不照看著點啊,你看看,你看看,水都燒干啦,水壺都燒紅啦,這得浪費多少煤氣啊!」 「啊,曉虹,曉虹,快去,快去,孩子哭啦,快去抱孩子!」 「……」 保姆曉虹在媽媽喋喋不休的嘮叨聲中,在指手劃腳的喊叫聲中,她那單薄的身影在屋子裡、衛生間、廚房、陽台、走廊像個沒頭蒼蠅般地四處飄蕩、無所適從。沖洗完飯碗便開始抹灶台,抹完灶台又得擦試玻璃,孩子醒來立刻鑽進裡屋哄孩子,把孩子哄睡後便拎起托布暈頭轉向地托起地板來。突然,只聽「嘩啦」 一聲,曉虹慌慌張張地捅進床底下面的那把大托布將媽媽新進購買回來的一箱細瓷飯碗悉數撞個粉身碎骨。 「啊——,……嗚,嗚,嗚!」保姆曉虹張開嘴巴呆呆地望著滿地的碎碗碴,絕望之下竟然驚恐萬狀地哭泣起來。 「別哭,別哭!」看到曉虹這副可憐相,我急忙站起身來走過去從她的手裡接過那把大托布將七零八落的碎瓷片胡亂推到床底下: 「曉虹,別哭,別哭,你別哭,咱們先把這些碎碗碴藏在床底下,等我媽媽出去買菜的時候再偷偷地把它們裝進塑料袋裡然後扔到大街邊上的垃圾箱去。我的媽媽不會知道的!」 「可是,哥,阿姨如果哪天想起來要用這些碗,那可怎麼辦呢,那不是還得露餡嗎?」 「沒事的,」我胸有成竹地安慰她道: 「到時候再說唄,我就說是我喝醉之後不小心踢碎的,你就放心吧,這事全包在我身上啦!」 「謝謝你,哥!」驚魂未定的保姆曉虹重新接過托布一臉感激之情地溜出我的房間。 媽媽走後,保姆曉虹立即找來一隻塑料袋,手忙腳亂地抓起床底下面的碎瓷片一把一把地往塑料袋裡面塞。 「曉虹,你小心點,別扎破了手指,廚房裡有膠皮手套,你戴上手套再裝啊!」 「啊,啊,……」床鋪上的千金小姐洋洋突然醒來。 「曉虹,洋洋醒啦,你哄她去吧,我來收拾這些碎碗碴!」 「哥,你真好!」保姆曉虹輕輕地搖晃著我的寶貝千金,無比感激地說道。 「唉,小小年紀出來幹活掙點錢容易嗎,我的媽媽待人太苛刻啦,我看不慣!」 我一邊往塑料袋裡盛裝著碎碗碴一邊說道。 當我站起身來將裝滿碎碗碴、鼓鼓溜溜的塑料袋扔到垃圾箱裡重新返回房間時,曉虹已經將我的寶貝千金洋洋哄睡,她靜靜地坐在床邊上,見我進來誠慌誠恐地站起身來欲退出房間,我將她擋在門口親切地說道: 「曉虹,再坐一會,歇一歇吧!」 「哥,我得幹活去啦,一會阿姨回來看我閒著又得生氣啦!」曉虹悄聲說道。 「沒事,我就說孩子醒啦需要你抱著,曉虹,別一個勁地干啦,來,坐一坐,喘口氣!」 「不行啊,」曉虹面露難色: 「哥,阿姨的衣服還沒洗呢,等她回來看到我沒有給她洗衣服,她會發脾氣的!」 「不給她洗,曉虹,歇一歇,別干啦,干家務活那還有個頭哇,那是永遠也幹不完的!」 「哥,我不給阿姨洗衣服,阿姨會生氣的啊!」保姆曉虹膽怯的說道。 「沒事,她如果發脾氣我就說孩子鬧,不抱著她那就不行!」 我依然擋在門口不肯讓曉虹出去,曉虹悄悄地斜視我一眼面色緋紅無比乖順地重新坐回到床邊,十分不自然地、毫無目的地撫摸著睡夢中的洋洋。 我再次坐回到椅子上繼續爬格子,曉虹默默地坐在床邊無所事事地揉搓著因長時間被涼水浸泡而紅腫起來的手臂。寫完幾行字,我抬起頭來,從寫字檯上的一面小鏡子裡我發現曉虹那雙亮閃閃的大眼睛正怔怔地望著我的後背,我的眼睛繼續在小鏡子裡面移動,突然,我們倆人的目光在小鏡子裡十分意外地、可又是理所當然地不期而遇,四個眼珠鬼使神差地彙集到一條直線上,我們默默地對視片刻,我頑皮地衝她做了一個鬼臉,曉虹見狀無比羞澀地低下頭去,避開了我那熱辣辣的目光。 …… 「媽,你別總是讓曉虹幹這個幹那個的,她才多大啊,一個孩子就夠她哄的啦!」一天中午,我一邊自斟自飲著一邊衝著媽媽極其苛刻的為人發洩著強烈的不滿。 「哎呀,我的傻兒子啊,你是不是又喝多啦,怎麼吃裡扒外啊,簡直不知道哪頭炕熱啊,她是我花錢雇來的啊,我讓她幹什麼她就得幹什麼,否則,我的錢不是白花了嗎!」對我的指責媽媽振振有詞。 「可是,你也得給人家點休息時間啊,老虎還得有個打盹的時候呢!」 「哼,……」媽媽不屑地哼哼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拎起菜藍子: 「曉虹,我去市場買點芹菜回來咱們倆個包餃子,你先把肉餡給我剁出來!」 「哎,」曉虹答應道。 「曉虹,」我在裡間屋正喝得興起,聽說媽媽要出去買菜便衝著曉虹喊道。 「哥,啥事!」曉虹問道。 「啥事沒有,來,進屋坐一會,歇一歇!」 「可是,」曉虹無奈地說道: 「哥,我的肉餡還沒剁完呢!」 「不給她剁,整成沒事包的是什麼餃子啊,煩不煩啊!願意吃她就自己剁,來,曉虹,陪我嘮嘮咯!」說完,我一把將曉虹按坐在餐桌旁。 每當媽媽不在家的時候我便把曉虹喚到自己的房間裡給她一段難得的休息時間,媽媽回來後發現曉虹沒有完成她下達的、既使累吐血也無法完成的工作任務時,便對曉虹大發雷霆、惡語相加。於是,我便不顧一切地立刻挺身而出為曉虹辯護,為這事,我沒少跟媽媽吵嘴,我的借口只有一個,也只能有一個:我的寶貝千金需要照看! 「唉,」媽媽莫名其妙地嘀咕道: 「我在家的時候孩子不是睡得好好的嗎,怎麼我一出門孩子就醒呢?」 當我與媽媽面紅耳赤地爭吵不休時,曉虹則馬不停蹄地默默工作著,時而悄悄地掃視一番我和媽媽吵架的戰場,暗暗地向我投來一絲感激的目光,而我一邊與媽媽吵鬧著一邊衝著她擠眉弄眼,曉虹一面擦著茶几桌一面衝我不停地微笑著,嬌嗔地搖晃著小腦袋瓜。媽媽被我搞得氣急敗壞,吵啞了喉嚨、說干了唾液,全然沒有注意到我與曉虹正在心照不宣地眉來眼去。 我跟媽媽寸土不讓地吵鬧了幾番,媽媽終於敗下陣來,她不得不極不情願地放鬆了對曉虹那尖刻的、不近情理的過份要求。從此以後,我在曉虹的心目中儼然成為她最為強大的靠山、永遠值得信賴的保護者,從曉虹那柔情蜜意的目光裡流露出對我言之不盡的感激之情。在我面前,曉虹不再拘促,不再顯現出極端的不自然,不再迴避我那火一樣灼熱的目光。媽媽和媳婦在家時,我們默默地用熱切的目光交流著、互相報以會心的微笑。而當屋子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時,我和曉虹都不約而同地感覺到這段時間是極其珍貴的、非常難得的、無比幸福的。每當這個時候,我們倆個人像兩塊電磁鐵似的吸引在一起,饒有興致地聊天、嘮家常,無比愉快地傾述著對美好生活的熱切嚮往和無限憧憬,我們有永遠也聊不完的話題。 「曉虹,你今年多大啦!」我嚥下一口酒親切地問道。 「十六!哥,我今天剛好十六歲,我是屬小狗的!」曉虹柔聲答道,情意綿綿的目光久久地注視著我,纖細的小手輕柔地抓撓著我的手掌心。 「原來你是屬小狗的啊,動物裡面我最喜歡就是狗啦!」 「嘿嘿,是嗎!」 「哎呀,曉虹啊,真不容易啊,才十六歲就一個人跑出來掙錢,再看看我,我十六歲的時候根本就沒想掙錢的事啊,整天跟著那些狐朋狗友們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耍錢,再不就是打架,……」我深有感觸地說道。 「哥,說句實在話,我的爸爸和媽媽都不同意我出來掙這幾個小錢,他們極力反對我出來當保姆,為這事爸爸都跟我生氣啦,我臨走的時候,爸爸連話都沒有跟我說,一個勁地唉聲歎氣:唉,完啦,完啦,女兒大了不由爹啦,這一出去非得跑野不可,以後心就收不回來啦,就不能一勞本實的下地幹活啦,沒準還得在城裡找個主呢,……」曉虹輕聲嘀咕道。 「呵呵,」我問道: 「曉虹,你的爸爸和媽媽是做什麼的啊!」 「種地的唄,他們還能做什麼啊,除了種地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 「哦,都是純樸的莊稼人啊!」 「哥,我的爸爸種了一輩子的地,扛了一輩子的大麻袋,哪裡也沒出去,一天到晚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幹活、幹活、幹活!」 「對啊,人活著不幹活哪行啊!」 「可是,」曉虹說道: 「那人活著也不能光知道幹活啊,我的爸爸十四歲就結婚啦,……」 「啊——,你的爸爸十、十、十四歲就結,結婚啦?」我瞪著驚詫的眼睛望著曉虹。 「嗯,我的爸爸十四歲就結婚啦,我的媽媽比我爸爸大六歲,結婚那年二十歲,他們一共生了八個兒子、三個女兒,我在女兒裡是最大的!」 「豁,厲害,厲害,你的爸爸和媽媽好厲害啊,竟然生了十一個孩子,佩服,佩服啊!」 「哥,你別笑話我哦,……」曉虹的臉騰地紅脹起來,急忙岔開了話題: 「哥,我可不像爸爸和媽媽那樣,我對城市很好奇,非常想看看城裡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招工的人來到我們的小屯子,我一聽要招保姆進城打工便第一個報了名,我從小長到大一次城市還沒去過呢,我當保姆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到城市裡來新鮮新鮮、開開眼界、見見世面!」 「是嗎,城裡好玩嗎?」 「好,城裡真好哇,我們乘坐的大客車剛剛開進城裡的時候,我的眼睛就不夠用啦,看不過來啦。啊,城市太漂亮啦,到處都是看不到頂的高樓大廈,馬路又平又寬,路面比我們家的炕頭都乾淨。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個穿得溜光水滑,抹著香噴噴的胭粉,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香味。唉,我只能怨自己的命不好,為什麼沒有生在城裡呢,……」 「嘿嘿,你這是一時新鮮,時間一長你就夠啦,我對城市可沒有一點好感,我不喜歡這裡,我倒想在農村蓋間小草房,把院子整理的乾乾淨淨,坐在葡萄架下面一邊聽音樂一邊喝酒,哼哼,那才叫瀟灑呢。可是,我現在還沒有這個條件,我必須得幹活掙錢養家餬口,等老了再說吧,我一定要在農村建一棟小別墅。啊……那是多麼美好的生活啊!」 「哦,嘿嘿,我喜歡城市,你卻喜歡農村!」曉虹十分不解地說道。 「哎,曉虹,你家是哪的啊?」 「鹿鄉,哥,我們家在鹿鄉,我們那裡過去是皇帝的養鹿場,現在還有許多人家養梅花鹿呢,我們家沒有多少錢,買不起太好、太多的梅花鹿,只養了幾隻。 哥,鹿茸是非常珍貴的啊,特別值錢,用鹿茸泡酒喝非常有營養啊。哥,等我下次回家的時候一定給你拿回點鹿茸來,你用它泡泡酒喝喝看,味道一定特別好,對身體很有好處的!「 「哦,」我一臉喜悅地說道: 「鹿鄉,很好聽的名字啊,哪天能不能帶我去你的家鄉溜躂溜躂,看看梅花鹿長得是啥樣?」 「行啊,哥,只要你不嫌俺們農村窮、房子破,俺代表我們全家熱烈歡迎你光臨!」 「好,有時間的話我一定去!」我一口幹掉一杯冰鎮啤酒,然後再次久久地注視著身旁的曉虹。 「哥,你真好!——」曉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聽得我渾身熱血沸騰,我早已喝得醉意朦朧,死死地按著曉虹的小手大大咧咧地嘮叨著,衝著這個根本不愔世事的少女傾吐著滿腔的憂悶情懷,說到興奮之處,竟然忘乎所以湊過臉去,紅脹得像個爛蘋果似的臉頰幾乎快要貼到曉虹那略顯粗糙的臉蛋上。可是,我感覺到曉虹並沒有要躲避開我的意思,也沒有顯現出一絲一毫的厭惡之情,相反,她非常自然地瞪起一雙無比有神的大眼睛,熱切地望著我的臉: 「哥,你的鬍子可真重啊!」 「是嗎?……」我伸出一隻手摸摸亂蓬蓬的鬍鬚,而另一隻手依然牢牢的握住曉虹的小細手,我一臉無奈地嘀咕道: 「唉,沒有辦法,我也非常討厭這臉大鬍子,可是,可是現在的美發廳根本不給刮鬍子啦,老式的理髮店越來越少,那些專門給人刮臉的老師傅大概都快死光啦。我的胡茬特硬,幾天不刮便長得又粗又硬,電動剃鬚刀很難對付我的鬍子,我幾個月就得換一把剃鬚刀。我也償試過用刮臉刀片,可是,我的臉上生滿了痤瘡,每次刮完鬍子都要留下幾個血口子,你說他媽的煩不煩人吧。以前,我的鬍子都是你嫂子用剪刀一根一根地給我連根剪掉,可是現在你嫂子一天到晚地忙著生意上的事,根本顧不上我的鬍子啦,我看啊,再過一個禮拜不刮我就跟馬克思差不多啦!嘿嘿!」 「哥,別喝啦,你喝得太多啦,你看你,搖搖晃晃的,說話舌頭都硬啦,你要醉啦。別喝啦,來,你倒在床上,今天我來給你剪鬍子!」曉虹說完竟然像是我媳婦那樣一把奪過我的酒杯然後小心奕奕地把我攙扶到床鋪上: 「哥,你躺著,別亂動,我開始給你剪鬍子啦!」說完,曉虹拉開梳妝台的小抽屜取出一把精巧的小剪刀。 「啊,你,你能行嗎,……」我瞪著一雙醉眼,遲疑起來。 「哥,你別怕,我肯定不能剪到你的肉和那些小包包!」說完,曉虹已經按住我的頭,伸出剪刀卡嚓卡嚓地剪起我鼻孔下面那片濃密的、又粗又黑又長又硬的大鬍子。 「曉虹,你,你,你可得小心點啊,可別剪了我的皮肉,我心裡有點沒底啊!」 我嘴裡噴著濃烈的酒氣,顫顫驚驚地伸出一支手輕輕地按在曉虹纖細異常的手掌上。 「哥,你就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剪掉你的肉的,一個大老爺們剪個鬍子咋嚇得這樣呢。哥,你的鬍子可真多啊,下巴底下全都是,黑乎乎的一大片」說完,曉虹把一張手紙塞到我的脖脛上,然後俯下身來,圓瞪著大眼睛揮舞起剪刀向我的鬍子展開強勁的攻擊。而另一支小手則跟隨在剪刀後面按壓著掃蕩之後的皮膚: 「嗯,這裡剪乾淨啦,連根都摸不到啦!」,她的頭越埋越深,一張小臉幾乎貼到我的皮肉上,我非常清楚地聽到她輕柔的呼吸聲,我嗅聞到少女身上那股淡淡的體味。 「哥,來,我再給你掏掏耳朵!」剪完鬍子,曉虹放下剪刀又將一支細小的掏耳勺輕輕地探進我的耳朵孔裡,一隻手輕柔地拽扯著我的耳輪,另一隻手則握著小巧玲瓏的掏耳勺緩緩地游移著。隨著掏耳勺在耳膜內的輕柔攪動,一種奇妙的感覺立刻傳遍我的週身,我的心臟突然令人心煩意亂地燥動起來,心裡既暖洋洋的同時卻又亂紛紛的,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滋味,望著眼前這位含苞未放的少女,我毫無廉恥地產生了浪蕩男人所具有的那種非份之想,我真想翻身躍起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但是我那僅存的一點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邪念,我強按住自己那顆騷動不安的心: 「啊,曉虹,我困啦,我得睡覺啦,……」, 「哥,你睡吧,別涼著,來,我給你蓋被子。」曉虹抬起身來關切地拉過被單輕手輕腳地覆蓋到我那酒氣薰天的軀體上。 …… 「哥,……」夜晚,我終於從沉醉中醒來,當我睜開腥松的醉眼時,看見曉虹正抱著剛剛睡醒的洋洋默默地坐在我的身旁: 「哥,你醒啦!」 「嗯,現在是幾點啦,曉虹!」 「六點多啦,哥,你睡覺可真死啊,把你抬走你可能都不知道!」 「是嗎!」 「你不但睡得死,還能打呼嚕呢!」 「我睡覺打呼嚕嗎,我怎麼不知道啊!」 「呵呵,你的呼嚕聲可大啦,把門框、窗戶框都震得絲絲直響,這不,把洋洋也給震醒啦!」 「哎,真熱啊,我得洗洗澡去!」說完,我抓過一件浴衣搖搖晃晃地走進衛生間。 當我走出衛生間時,洋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曉虹再次哄睡,她正欲轉身走出房間,看見滿身濕淋淋的我和緩地說道: 「哥,看你的澡是怎麼洗的啊,也不擦乾淨,跟個落湯雞似的,來,我給你好好地擦一擦!」說完曉虹抓過一條手巾不由分說地給我擦試起來: 「哎呀,哥,你的澡也沒洗乾淨啊,你看,你的身上淨是泥球!」曉虹往床鋪上推搡著我: 「哥,過去,躺到床上去,我給你搓搓身上的泥球!」 「好,好,謝謝!」我興奮地扔掉睡衣全身上下只穿一個小褲頭像個孩子似地無比順從地仰躺在床鋪上: 「謝什麼謝,應該謝的是我,我應該謝謝你才對啊!豁,哥,你的身上可真髒啊!」曉虹跪俯在我的身旁兩隻纖細的小手非常賣力地搓擦著我的胳膊、肩膀、胸部、腹部、大腿,我偷偷地掃視著她,曉虹發覺我在注視著,衝我淡淡地一笑: 「瞅啥呢,哥!」 「沒有瞅什麼!」望著曉虹那春情揚溢的大眼睛,我的心裡再次騷動不安起來。 「哥,明天我想回家幾天!」 「哦,你想家啦!」 「不,我要給家裡送點錢去,媽媽有病沒錢買藥,她也捨不得買藥,我買點藥給媽媽捎回去,哥,你知不知道哮喘病吃什麼藥才好啊?」 「哦,我也不清楚,等明天我領你去藥店買,問問賣藥的就知道啦!」 「謝謝你!哥!」曉虹擦著擦著,突然抽泣起來。 「怎麼啦?哭啥啊!」 「哥,我,我,我想你!……」 「嘿嘿,……真是莫名其妙!這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麼好哭的啊!」 「哥!」曉虹突然扔掉手巾一頭撲到我的胸膊上劇烈地抽泣起來,瘦弱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大滴大滴的淚水汩汩地流淌到我的胸膛上: 「哥,你真好,在城裡我孤孤單單,沒有一個人瞧得起,沒有一個人願意理睬我,只有你護著我!哥,你真好!」 「唉,曉虹,……」我伸出手去輕輕地抓揉著曉虹那頭烏黑閃亮的秀髮: 「曉虹,別哭,別哭,如果你想我,你就快去快回。只要有我,媽媽就不敢沒完沒了地指使你,讓你幹這個幹那個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謝謝你,哥,你真好!」 …… 在曉虹離開我的那段非常短暫的時間裡,我突然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難以排遣的失落感和獨寂感,我終日心神煩燥,食不甘味,作臥不寧,想入非非。萬般無奈之下,我溜到菜市場準備買點下酒菜喝他個一醉方休。一位慈祥的老大媽蹲在市場的邊緣正在兜售著一對雪白的小兔子,我的目光立刻停滯在那兩只可愛的小白兔身上。我喜歡所有的動物,各種各樣的小動物伴隨著我長大成人,在我的房間裡以及小院子裡,有小鳥、小雞、小貓、小狗、熱帶魚、綠毛龜、剌蝟蝟、金絲熊(與老鼠極為相似),……我甚至還在中越邊境買回兩隻淡棕色的長尾巴猴,很遺憾,它們耐不住北方漫長而寒冷的冬季,相繼死去。而那只潔白的波斯貓樂樂則耐不住寂寞背著我在外面偷偷地與別人家的公貓談情說愛,一個多月以前,樂樂躲在床鋪底下一口氣給我生出七隻貓娃娃,望著這群可愛的、白色的、黑色的、黑白相間的小傢伙我哭笑不得:樂樂啊,你瞅你找了個什麼對象啊,生出來的孩子全是雜毛,我的臉可讓你給丟盡啦。在我們家的動物世界裡,最令我喜歡的當然是對我無比溫順、極其善解人意、又頗為調皮的愛犬毛毛啦。提起毛毛,我有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我給她買最喜歡吃的食物——牛肉乾,每當我抖動著裝滿牛肉乾的塑料發出卡卡的響聲時,正在玩耍的毛毛立刻條件反射地衝到我的腳下,搖晃著小尾巴等待著那可口的美食。我給她洗澡,放在澡盆裡的毛毛彷彿是個聽話的孩子,洗完之後再放到床上,毛髮不徹底乾淨她決不會跳下床去。 一經發現毛毛情緒低落、不願玩耍或者不愛進食,我立即抱著她到寵物醫院進行全面檢查。 「你啊你啊,」我的媳婦嘀咕道: 「自己的孩子你也沒有這麼精心地伺候過啊,她都快成你的小祖宗啦。」 毛毛每天與我同床共枕,臨睡之前一定要將我的臉頰滿含激情地狂吻一遍。 我用一隻舊蘿筐給兩隻小白兔簡單地搭建起一個安樂窩,我又找來一些破棉絮鋪墊在蘿筐裡,兩隻小白兔瞪著狐疑的眼睛,心事重重地嗅聞著剛剛落成的新居,而毛毛則不懷好意地調逗著它們。 「叮鈴鈴,叮鈴鈴,……」 屋子裡的電話突然喊叫起來,我跳上窗台拎起話機: 「喂,哪位?」 「哥,我是曉虹,我回來啦,可是我找不到家啦!……」 「啊,曉虹,你回來啦,你別亂走,我這就接你去,你耐心地等著我!」 啊,曉虹,我的心肝,你可回來啦!放下電話,我高興得忘乎所以,嘴裡哼哼著流行小調,滿面春風地攔住一輛出租車興高采烈地去尋找我那走失的、暗戀之的小情人——曉虹。在城郊一個荒涼的公園門口我終於找到曉虹,她拎著一隻黑色的大旅行袋正站在公園門口左顧右盼: 「停下,停下,在公園門口停下!」我衝著司機嚷嚷道,出租車還沒有停穩我便迫不急待地跳了下去: 「曉虹,曉虹,……」 曉虹聞聲轉過頭來,看見是我,原本焦慮的臉上立即現出喜悅之色,神彩飛揚地喊道: 「哥!……」 「曉虹,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啦?」我從曉虹的手裡接過沉甸甸的旅行袋。 「哥,我的家離火車站太遠,沒有趕上早晨那趟火車,於是我就只好坐汽車,可是汽車卻把我拉到這個地方來啦,我根本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啊!」 「快上車,……」我拉開車門把曉虹讓進車裡。 「哥,想沒想我!」曉虹緊緊地依靠在我的胸脯上,紅漲著小臉蛋嬌嗔地問道。 「唉,曉虹,我作夢都想你啊,……」我一把抱住了曉虹: 「曉虹,我天天都在想你啊,想啊想啊,後來想得我都想不起來啦!」 「哈哈哈,哥,你真有意思!」 我久久地握著曉虹的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啊,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啊,這次短暫的分別之後再次重逢,我突然發覺曉虹已經不可思議地豐滿起來,原本平展展的胸部一夜之間隆起了兩座誘人的峰巒,隨著她身體的扭動不停地顫抖著、搖晃著,看得我心神不定,魂不守舍。曉虹那俊俏的、略顯粗糙的臉龐變得愈加清秀、白晰,泛著迷人的、勾人魂魄的紅暈,兩片厚實的珠唇更加肥碩、光鮮。她緊緊地偎靠在我的懷抱裡,剛剛成熟起來的身體揚溢著沁人心脾的芳香,我貪婪地呼吸著,無比幸福地享受著少女那種獨有的體味。 「哥,你看,……」說著,曉虹從包裹裡掏出一塊新割下來的,結掛著血漿的鹿茸角: 「哥,這是我們家新割下來的鹿茸角,我從媽媽那裡要來專門給你泡酒喝的!」 「謝謝你!曉虹」 曉虹這次探家歸來之後,我們倆人好似一對闊別以久、熱戀中的情侶,奇妙的愛戀關係立即進入白熱化的程度,只要一有機會,我便摟住曉虹貪婪地狂吻起來,曉虹柔順地閉上眼睛,我們長久地相擁在一起,默默無語地用舌頭交流著相互之間的愛戀之情,我和情竇初開的少女曉虹終於無法挽回地陷入這深深的愛河,這是畸戀之河,最終,我們兩人雙雙淹沒其中不能自拔。 「啊,真好啊,戀愛真好啊!」曉虹無比滿足地咂著血紅色的小舌頭。 「好嗎,你喜歡我嗎!」 「喜歡,哥,我喜歡你!」 「你都喜歡我什麼啊?」 「喜歡,喜歡就是喜歡唄,……,我喜歡你健壯的身體,你長得太高大啦,太強壯啦,站在你的跟前,我的腦袋勉勉強強才到你的腋窩處,我得仰起頭來才能看到你的臉。你看,你的大手就好像一把鐵鉗子,按得我一動也動不了,你的手抓起我就好像老鷹捉起一隻小雞,坐在你的懷抱裡我有一種安全感,還有你那堅硬的大鬍子紮在我的臉上別提有多舒服啦!尤其是你剛喝完酒的時候,我喜歡你身上的酒氣味和汗味!」 …… 我的那篇文學作品在廣播電台播出後十分意外地獲得了獎勵,廣播電台的大煙鬼編輯給我發來一份通知書讓我去參加頒獎大會,據說會後還有相當精彩的文藝演出。曉虹手裡捧著獲獎通知書,臉上顯現出無比敬慕之色: 「哥,你真厲害,你真有才啊!」 「這算個什麼啊,我才不願意給他們寫稿子呢,受約束,必須按照他們預先設定好的思路去寫,全都是些歌功頌德、粉飾太平、歌舞昇平的東西,沒意思。 得個破獎狀又有什麼用啊,我不喜歡這份虛榮,我喜歡寫自己感興趣的故事。「 「哥,你能不能領我去參加頒獎大會啊,我特別喜歡看文藝演出,哥,行嗎?」 曉虹真誠的懇求道。 「行啊,為什麼不行呢,電台專題部的大煙鬼我認識他,跟他特別熟,經常在一起喝酒閒聊侃大山,只要吱一聲他便能放行。」 「太好啦,謝謝你,哥!」曉虹興奮地拍起手來,臉上立即露出天真無邪的喜悅之色,突然,她猛到我的懷裡,叭嗒一聲吻給我一計重重的香吻。 我們要去的禮堂路途並不遙遠,我領著曉虹穿行在大街小巷之間,時爾還鑽進鮮花盛開的公園裡,一路上,曉虹樂得合不攏嘴,像只歡快的小燕子圍著我飛來飛去,突然,她停下腳步饒有興致採摘著路邊盛開的野花: 「哥,你看,這朵花長得多好看啊!」 「啊,路邊的野花不要采!」 「哈哈哈,哥,你真有意思!」 我獲得一項二等獎,獎品是一支造型獨特的小鬧鐘,曉虹喜歡得愛不釋手: 「嘿嘿,真好玩,多好看的小花狗啊,一按它就沒完沒了地叫個不停」! 「好玩嗎?你要是喜歡就給你啦!」 「謝謝你,哥!我準備把它送給我的弟弟,他上學總是遲到,以後就讓小花狗叫他起床上學吧。」 我們兩人坐在禮堂最後面的一排座位上,曉虹看得極其投入,咯咯地笑個沒完。藉著幽暗的燈光我久久地注視著這個無憂無慮、對未來充滿無限嚮往的清純少女,曉虹察覺到我正在出神望著她,面帶微笑在回過頭來: 「哥,你怎麼不看啊,多好看的節目啊,你聽那個歌手唱得多好聽啊!」 我還哪有什麼心思聽台上那個半老徐娘裝瘋賣傻啊,眼前這個含苞待放的花季少女早已把我的魂全部勾走,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支手輕輕地按在曉虹纖細的手背上,曉虹俯下頭去看了看我的手,然後又抬起頭來望望我,我轉過臉來直逼著曉虹的眼睛,曉虹柔順地將頭依偎到我的懷抱裡: 「啊,哥,我聽到你的心在跳啦,咕咚、咕咚,真有勁啊!」。 我深情地抱住曉虹的小腦袋瓜,曉虹乖順地把紅唇湊到我的嘴邊,我們再次長久的狂吻起來。 頒獎晚會結束後在回家的路上、在漆黑不見五指的樓梯間裡我和曉虹不厭其煩地頻頻擁抱在一起熱切地親吻著、相互親密無間地撫摸著,久久地滯留在狹窄的樓道裡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哦,」當我打開防盜門時,發現諾大的房間裡空無一人: 「嗯,怎麼回事,家裡咋一個人也沒有啊,都幹什麼去啦?」 「汪汪汪!」聽到開啟暗鎖的聲音,愛犬毛毛聞訊飛也似地衝出來串到我的腳下興奮地搖晃著美麗的、菊花形的大尾巴,我俯下身去無比愛憐地抱起了毛毛,毛毛激烈地狂吻著我的臉頰,曉虹見狀笑吟吟地嘀咕道: 「哎呀,髒不髒啊,你看,她把狗毛都舔到你的臉上啦!」說完,曉虹伸出手來幫我揀掉臉頰上的狗毛,我們倆人肩並肩走了空曠的屋子裡。我將仍興奮不已的毛毛輕輕地放到床鋪上然後拽過曉虹再次深深地親吻起來,在長久的熱吻下,曉虹的身體彷彿沒有了骨頭,軟綿綿地依偎在我的懷抱裡,我緩緩地推動一下她的身體,她竟然仰面朝天地倒在了溫馨鬆軟的席夢思床上,我再也按奈不住強烈的情慾順勢撲倒在曉虹那熱滾滾的、劇烈起伏著的身體上。 曉虹柔性蜜意地望著,我突然縱身躍起不由分說地拽扯著曉虹的衣服,曉虹沒有做出任何反抗,相反,她非常配合地把自己的衣服褲一一褪掉,一個少女的胴體一覽無餘地呈現在我的眼前,曉虹的皮膚稍顯黑沉,腰際間的髖骨極為明顯高高聳起,平滑的陰阜上只有小許的幾根細柔的嫩毛,我草草地數了數,大約不會超過一百根。從陰阜再向下面望去,白嫩的皮膚緊緊地圍裹著兩片狹長細小的陰唇,陰唇呈暗紅色向上漸漸肥大起來,在陰蒂處形成兩片梅花似的分瓣。分開曉虹那兩條與我的胳脯差不多粗的大腿,處女的陰道微微裂開,我瞪大眼睛心滿意足地扒開兩片梅花瓣仔仔細細地尋找著隱藏在深處的陰道口,我首先發現了掛著幾滴淫液的尿道口,我輕輕地觸碰一下,曉虹的身體突然敏感地顫抖起來。我的手指再向下分開長長的陰唇,芳齡少女神秘的陰道口若隱若現,我興奮異常,將陰唇盡最大可能地分開,那粉紅色的、深不可測的陰道口漸漸開張起來。啊,太令人激動啦,我的手指不知不覺地,鬼使神差般地溜進處女的陰道口裡。 「哦,哦,哥,哥,痛啊,……」曉虹驚呼起來,我根本置之不理,手指繼續向陰道的深處滑去,愈深入陰道,手指受到的壓迫感愈加強烈。 「哥,別,別,……」曉虹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著,臉上滲出大滴的汗珠,兩隻小手絕望地拉著我的手膊。 「撲!」的一聲,我的手指將薄薄的處女膜撕破,頓時,殷紅的鮮血緩緩流淌到我的手指上,又從我的手指滴落到床單上。 看到鮮血,曉虹反而平靜下來,一雙眼睛深情地望著我,說出一句讓我無比震驚的話: 「哥,你開墾了這片處女地!」 望著手指上的鮮血,我突然產生一種罪過感,啊,一個純潔的小姑娘被我徹底地毀掉: 「曉虹,我,我,我對不起你,我毀掉了你的童貞!」 「哥,別,別,別這麼說,我願意,我願意把自己獻給你,我愛你!」 「可是,我,我已經有家啦,有媳婦啦!」 「我不管,我就是愛你,我只恨咱們相見太晚,沒能做你的媳婦!」 「曉虹,……」我緊緊地將曉虹抱起,狂熱地吻著她那剛剛發育成熟、小山峰般的乳房以及豆粒般的小乳頭。曉虹的兩隻手不停地撫弄著我的鬍鬚: 「哦,多麼堅硬的鬍子啊,我好喜歡!」 毛毛靜靜地趴臥在我的身旁,一臉疑惑地瞅瞅我,望望曉虹,彷彿在說: 「我的主人,你怎麼偷嘴吃啊!」 我沒有理睬毛毛,而是站起身來,掏出早已勃然興起的陰莖,示意曉虹給我口交,曉虹心領神會,半跪在我的身前,嬌小的、比筷頭粗不了多少的手指握住我那粗壯的陰莖,然後吐出晶瑩的小舌頭輕輕地舔吸著我那閃閃發光的大龜頭,一雙滿含深情的眼睛久久地望著我。我露出滿意的微笑,按住她的後腦海,輕輕地抓住她的羊角辮,粗大的陰莖在她的小嘴裡頻繁地出出進進,曉虹無比順從地將嘴巴大大地張開,熱切地歡迎著我陰莖的光顧,我將陰莖深入到她的咽喉處,曉虹的臉立刻紅漲起來,艱難地喘息著。 「嗚,嗚,……」我的陰莖被她的咽喉緊緊地擠壓著,我愈加興奮,更加猛烈地抽送起來。曉虹再也無法忍受,推開我的陰莖,痛苦地乾咳起來,吐出大量的口水。我再次抓過她的頭將陰莖重新塞進她的嘴裡繼續瘋狂的抽送,曉虹抓住我那根放蕩不羈的大陰莖: 「哥,哥,輕點啊,我受不了啦。讓我給你舔一舔好嗎?」 「行,你舔吧,曉虹,你一定要給我嘓出來!」 「嗯,……」曉虹信心十足地點點頭,然後極其投入地用舌頭、嘴唇以及手指摸弄起我的陰莖。她用舌尖頻頻地撞擊著我的龜頭,長長的小指甲輕柔地抓撓著青筋暴起的包皮,我繼續頻繁地扭動著身驅向她的嘴裡插送陰莖。 「哦,哦,哦,……」強烈的排泄慾望襲上心頭,我咬緊牙關,一股股粘稠潔白的精液滾滾湧出。 「啊,哥,我終於給你嘓出來啦!」曉虹彷彿完成了一項無比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臉上揚溢著幸福的神情。 「汪,汪,汪,汪汪,……」毛毛見狀,立即撲上我的身體,長長的薄舌立刻不停地舔食起陰莖上殘留的精液。 「再嘓,把它重新嘓硬,我還沒操您呢!」我不耐煩地把毛毛推到一邊,以命令的口吻說道,然後再次仰臥到床上,射精之後我有一種疲憊感,我需要休息片刻。 曉虹微笑著爬過來,握住我那根漸漸癱軟下來的陰莖,她分開我的雙腿,嘴巴緊緊地叼住我那兩隻黑沉沉毛乎乎的大陰囊,然後不停地吸吮起來,繼爾嘴巴又繼續向下游移,停留在我的肛門附近,我突然感覺到她的舌尖開始舔吸我的肛門。我頓時興奮異常,陰莖徒然而起。我縱身躍起,真就像曉虹所說的那樣,好似老鷹抓小雞一般將曉虹拎起來,倒吊著兩條大腿,使她的頭朝下,然後握住大陰莖衝著她那血紅的陰道口猛插而去。 「哦,……」曉虹重重地呻吟一聲,兩隻手溫柔地抓撓著我的腹部以及濃密的陰毛,臉上顯現出一種逆來順受的神色: 「哥,操吧,使勁操吧,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轉過身去,……」我放下曉虹,拍拍她的小屁股,曉虹立刻高高地撅起屁股,我按住兩個豐滿的白臀將陰莖從後面插進去,然後啪啪地撞擊起來。由於動作過於猛烈,空氣被夾帶進陰道裡,發出「撲哧、撲哧」的響聲。一下、二下、三下、……我心裡默默地數著,大約狂插了兩百幾十下,我一把推開曉虹,曉虹撲倒在床上,剛剛回轉過身,「哧,……」從她那洞開的陰道裡冒出一股股空氣。 「啊,太累啦,你上來吧!」我再次仰臥到床上。 曉虹爬起身來,整理一番蓬亂的發頭,擦擦額頭的汗水,然後爬到我的身體上,抓過陰莖往自己的陰道裡插送著: 「真大啊,我好害怕!」她頑皮地說道。 「大嗎,今天讓你好好償償我的厲害!」 曉虹的兩手只按住我的腹部,身體開始上下扭動起來,小陰道頻頻地迎接著我那粗大陰莖的撞擊。 「別總是這麼一個動作啊,再嘓一嘓,……」 「嗯,好,等一等!」說完,曉虹翻身下來,俯下身去給我口交。而毛毛則悄悄地把嘴巴湊近小紅濕漉漉陰部,先是輕輕地嗅聞一番,然後大口大口地吸吮起來。 「嘿嘿,你幹什麼啊!」曉虹伸出手去試圖推開毛毛。 「來,毛毛,好好給她舔舔!」我扒開曉虹的陰道,毛毛更加用心的吸吮起來。 「啊,好癢,好癢,真好玩!」 曉虹在我的身上瘋狂地扭動了一陣,我示意她平臥到床上,分開兩條大腿,扒開兩片大陰唇,然後掏出陰莖便猛烈地狂插亂撞。曉虹的陰道在我的猛烈攻擊之下愈來愈寬鬆,我扒開她的陰道,發覺它已形成一個圓圓的、極其平滑的紅色洞口: 「你的小陰道真圓,不像我媳婦的那個陰道四壁淨是破破爛爛的贅肉。」 「是嗎,一定是你的雞巴給操的!我自己也感覺到比以前大多啦!」 「不僅僅大多啦,而且裡面又光又滑,」我將三個手指頭插進去: 「嘿嘿,好傢伙,四壁好像長著小排骨,一根一根的摸得非常清楚,我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陰道,這分明就是一個大洞啊!」 「哥,」曉虹赤裸著身體急促地喘吸著,兩隻胳臂死死摟住我的雙肩: 「哥,你開墾了我這片處女地,從此以後我將永遠屬於你,……」 「曉虹,」我撫摸著曉虹濕淋淋的面頰: 「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大概是天意如此,那天晚上我與曉虹那種不正常的愛戀之情終於山洪暴發般地衝破了堤壩,衝破了最後一道防線,發生了不應該發生的,其實遲也早會發生的事情,畸戀之情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也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我與曉虹便儼然形同夫妻,只要一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便瘋狂地擁到一起如饑似渴地顛鸞倒鳳,這種可笑的夫妻關係竟然極其平靜地維持了三年之久,我的媳婦、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沒有任何察覺,沒有看到一點點不正常的蛛絲馬跡。曉虹將處女的貞操毫無保留地獻給了我,而我給曉虹的回報也是絕對豐厚的,我時常領著她逛商店,只要她喜歡哪件時裝或者是首飾,我就不假思索,掏錢便買,在漫長的三年多時間裡,我在曉虹身上耗費掉大筆的鈔票,可是,我一點也不心疼,因為我覺得曉虹才是我最愛的、最鍾意的情侶。 「老公!」從那天晚上以後,曉虹對我的稱謂來了一個一百十八度的大轉彎,背地嬌嗔萬分地一口一個老公、老公的,在一次瘋狂的魚水之歡後,曉虹面色緋紅,呼吸急促,她抱住我的脖子溫柔地說道: 「老公,我想家啦,你陪我回家看看好嗎?」 「好哇,曉虹,我早就想到你家看看去啦,好吧,咱們明天就走!」 「太好啦,老公,我的好老公,……,你要問我愛你有多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