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風月   序   ——-夜的深邃使之具有一種詭異的魅力,她釋放著一種能量;釋放著一種在日光下吸聚、而不能釋放的能量!   金陵風月第一章   故事發生在民國初年的南京,中國剛剛經歷了驚天動地的變化!辛亥革命結束了千年的封建社會,一九一二年孫中山在這裡成立中華民國臨時政府。一九一三年十月六日袁世凱在北京正式就任大總統。一九一五年十二月九日袁正式接受帝位,定於次年登基,並定為洪憲元年,然而,一九一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雲南都督蔡愕在日本人資助下,宣佈雲南獨立,討代復辟帝制的人。其它諸省先後響應,陝西、四川、湖南也相繼宣佈獨立。孫中山回到上海,發表討袁演說。一九一六年年六月六日,辱恨交加,重病纏身的袁世凱離開了人間。然而,中國並沒有實現共和,接下來是軍閥割據和混戰,孫傳芳以二十萬軍隊控制著從上海至江西南昌的華東地區。他橫跨長江下游,包括江蘇、安徽、浙江和江西。在這種社會背景下,很多民族資本相繼破產!但南京最大資本的銀號「陳記」卻順利渡過這諸多變革,並改號成立「華立銀行」。這一切皆因陳家百年基業的雄厚,陳家並非旗人,但從嘉慶年間開始創業,勵精圖治,嚴謹經營,恪守信譽,所以不久「陳記」就具有了雄厚的資本,成了江南最大的銀號,並設了十家分號。到了陳立軒這一代,眼看慈禧垂簾,「戊戌」失敗和八國聯軍進北京,簽訂了許多的不平等條約。國家喪權失地,民族屈辱日深!陳立軒就預感中國將要發生一場驚天動地的變革。從那時起,他就把所有銀票變成黃金儲存,並大量收購古玩字畫。如今,一切都證明了他的英明果斷,陳家發展至今,就連大軍閥孫傳芳對這位江南金融業巨頭也是十分的敬重。   陳述言在心中不得不佩服父親的眼光,作為商人,對時事判斷的真確與否直接關係到自己的生存。雖然陳述言在英國讀了三年的管理,陳立軒並沒有完全把陳家事業交給兒子,畢竟兒子才二十四歲,還沒有完成一個學生到商人的轉變。可以說陳述言的目光和他父親不同,他的眼光不光局限在江南,而是全國!但他知道,自己的理想在較短的時間內很難實現,現在的中國正處於內憂外患的非常時刻,對金融發展尤為不利,對此,他只好安心地在「華立銀行」作他父親的副手了。父子倆在風雨中穩穩的經營著陳家祖傳的基業,正是無論外界風雨飄搖,這邊卻風景獨好。   陳述言和妻子傅雪瑩都畢業於英國劍橋,陳述言讀管理,傅雪瑩讀的是建築,傅雪瑩的父親傅青雷是中國華東總商會的會長,也是江南最大的資本家,這位巨富心胸開闊,倡導新潮流,很小就鼓勵女兒學習西方文化,傅雪瑩選擇建築學科時深得父親讚譽。當這對夫妻兩年前回國準備結婚時,在陳述言的提議下,由傅雪瑩親自設計,把原本豪華的陳府又改建一番。陳府在南京的繁華地帶,是道光年間陳家祖上修建,佔地百餘畝,是典型的清式建築,高高的門樓和石獅,裡面是大小客廳、大小書房、廂房,最能體現東方建築之美的要數花園了,可以說有蘇州園林秀美,又有亭台軒榭、小橋流水的雅致!在改動中,花園一點沒有動,去除了高高的門樓,換之的是西洋建築的寬敞華麗大門,以便於汽車的進出;修建主路到後面的車庫,路旁以草坪點綴,草坪間有各式雕塑;路燈延伸到陳府每一個角落,在主客廳門前修建了假山噴泉,以便客人觀賞;在諸項修建中最具有歐洲風格的建築就是在陳府後宅中段建造了一座歐式游泳池和浴室;不光是大的改動,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稍有不足,或以雕塑點綴;或以假山襯托;使整個陳府既不失東方建築的典雅而寧靜;又洋溢著西方建築的華麗和浪漫。對此,全府上下對這位陳家的少奶奶由衷的歎服。對於不絕於耳的讚美,傅雪瑩總是報以淡淡的一笑,儀態間體現了名門閨秀的那種不驕不躁、寵辱不驚的端莊嫻雅。倒是陳述言卻分外的得意,得意的是這位千嬌百媚、風姿綽妁、寧靜嫻雅、秀美婀娜、多才多藝的絕代佳人在眾多癡迷崇拜的追求者之中愛上了自己,他慶幸自己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其實最後這句話是在婚禮上陳立軒對笑著眾人評價兒媳的一句話!但在這一點上,陳立軒一點也不比兒子遜色。   陳立軒今年五十一歲,酷愛古玩字畫,並和江南有名的書畫名家都有交往。   陳立軒年輕時對美女的愛好不亞於古玩字畫,所以,他娶了四位姨太太,但到了四十歲娶了四姨太楚馨蘭之後,就決定再也不娶了,因為陳立軒的五位太太都不是泛泛之輩,他並不是純粹的好色,對美女的品位不是建立在表面,風塵的女子無論再絕、再色、他決不染指,五位夫人他都愛,不分彼此,無論和哪位夫人在一起,他都全心投入。娶了四姨太楚馨蘭之後,他已經四十歲了,到了這個歲數如果再把第六位娶回家就是對五位夫人不敬了!正妻是原兩江總督的堂妹,姓周名挽筠。周氏今年四十二歲,性情隨和;與世無爭;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型式,陳述言就是她所生。二太太李香屏也出身貴族,李家和陳家屬世交了,因早年李家在北京得罪了貝勒載洵,避難至江南,得到陳家大力資助,李父感恩將李香萍許給陳立軒作二房,李香屏今年三十八歲,給陳家生了一女兒,叫陳夢婕,今年十八歲。李香屏性情直率爽朗,但知書達禮;三夫人秦素素可以說在五位太太中是佼佼者,她不但長的美麗而溫柔,對於琴棋書畫無一不懂,辦事更是成熟不燥,有條不紊,她掌管著陳家的內務,秦素素比陳立軒小十九歲,今年三十二歲,她出身甚好,秦家在江南是書香世家,祖上世代為官,秦父也是酷愛古玩字畫,秦家姐妹四個,上有一兄長在京為官,姐姐也嫁入官宦之家。秦素素排行第三,在四姐妹中,她徹底繼承了秦家的學識和儒雅,自小就幾乎過目不忘。   陳立軒那時三十五歲,已有兩個太太,和秦家來往因為字畫,自第一眼起,他就被秦素素那溫文爾雅,美麗而脫俗的高貴氣質而陶醉了,從此他頻繁出沒於秦府,傾盡家中之所有字畫討好秦父,也傾盡心中文墨和本事接近秦素素,整整三年,他用去了大量的時間金錢和字畫,秦父逐漸感動,但秦素素一直對他若即若離,沒辦法他只好用了一個非常古老的手段:一次他以賞畫為名約秦素素來他的辦公室,在給她的茶中放了蒙汗藥,趁其昏迷之際遂來個生米煮熟飯!事後跪倒裙下痛搧自己嘴巴,並山盟海誓表明心跡,然而秦素素還是沒有原諒他;但不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沒有辦法,在父母的極力主張下:她二十一歲嫁給陳立軒,八個月後給陳家生了二少爺陳述宇。儘管陳立軒在此事上盡失男人尊嚴,但他不在乎,甚至認為相當值得,尤其是為秦素素這樣的絕代佳人。   四夫人武思芸是上海人,她家原也是開銀號的,生意原也一直不錯,但一晚突遭搶劫,劫匪把武家搶得一乾二淨。第二天武家門前來索帳的人山人海,武思芸的父母變賣了家中所有財產、房地,但仍資不抵債,在絕望中她父母跳樓死,突遭變故的武思芸昏了過去,那年她十九歲,紅了眼的人們正要把她賣入妓院,恰巧陳立軒到上海分號處理帳務,因和武家有生意上的交往,聞訊急忙趕來,他花了一千兩銀子把武思芸從火坑的邊緣救了出來,並收留了武家銀號的部分夥計,出於感恩,武思芸到陳家後要求作下人已還情,但陳立軒一見到這個梨花帶雨、嬌柔委婉的美人歡喜得心直癢哪會讓她作下人?他當即提出要娶她作四夫人,武思芸聽了他的話,羞紅著臉久久無語,最後她還是答應了。陳立軒知道,她是因為他救了她而嫁他,但他不管太多,總之這個嬌滴滴的美人到手了,後來,陳立軒見她在管理上有特殊的天賦,就把陳府的內務讓她管理。至於五夫人楚馨蘭應該說是他打賭贏來的,為什麼呢?其中很具有戲劇性,近百年來在蘇州有一個專供文人墨客交流的會館——紫竹軒,喜好文墨的人都喜歡到那裡去,因為紫竹軒很有名,每年舉行一次文人交流的茶宴;在那裡可以看到許多文人相互交流的罕見文墨,而很多人得到珍貴字畫都要到那裡顯耀一番。陳立軒也時常去那裡,在他剛娶了武思芸那年的茶宴來臨之際,陳立軒帶了一幅自己臨摹的《參天黛色圖》——清初畫家惲壽平的作品。應該說他家中有無數珍貴的字畫,以前他都是帶真品去,但自從娶了秦素素之後就不一樣了;秦素素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臨摹贗品更是一絕,別說是陳立軒,就是有名的書畫鑒賞家也分不出哪是真跡,哪是贗品!秦素素嫁到陳家後幾乎把所有名畫都各臨摹一幅,陳立軒在驚訝讚歎之餘開始虛心地向她學習臨摹技巧,幾年下來,雖然達不到秦素素的水平,但如不是在名家眼裡也可亂真。   陳立軒每次都拿著秦素素臨摹的名畫去紫竹軒,每次都無一人看出其中奧妙!這次他決定拿自己最滿意的這幅《參天黛色圖》去試一試。臨走前他一面仔細端詳這這幅畫一面問秦素素是否有人識別時,秦素素嫣然一笑,並不言語!古書畫的作偽,至清代更加層出不窮。其主要手法有:完全做假,利用古書畫做假、真偽摻雜等。早期出現了帶有地區性特色的做假,如蘇州片、河南造、長沙造、廣東造、北京後門造等,後來仿造的代筆書畫現象更多。這與古代名家書畫作品日益珍貴,及其商品化的社會現狀,有著密切關係。蘇州片做假從明代萬曆年間開始,蘇州地區即有一批掌握一般繪畫能力的人,專經做假畫為生,直至清代。「蘇州片」大多有底稿,以絹本工筆設色畫居多,名款都是古代擅長青綠山水的著名畫家,如李軸訓、李昭道、趙伯、趙伯(馬肅)、仇英等,尤其仿仇英的《清明上河圖》,流傳全國各地,存世至今數以百計的《清明上河圖》,多屬這類「蘇州片」,佈局大體相同,但技術水平有高低分,總的看,筆力都比較軟弱。   但秦素素的風格與眾不同,揚長棄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臨摹技巧,作假可謂是天衣無縫。   陳立軒到了蘇州的紫竹軒,見那裡字畫滿牆,當眾人問他帶來什麼墨寶時,他自信地把畫亮了出來,眾人看著這幅畫嘖嘖讚美,陳立軒正在樣樣得意、自我陶醉之時,忽然一個清脆美秒的聲音冷冷地說:「就這破東西也拿這裡來糊弄人!」陳立軒大吃一驚,循著話音望去,一個生得美麗嬌好的女子陪在一位老者旁冷冷的看著他,這個老者他認識,是蘇州有名的書畫鑒賞名家楚蕭湘,難道這是他女兒?陳立軒定了定神,笑著說:「這位小姐的意思是這畫是假的嗎?」那女子冷冷的說:「紫竹軒以文會會友,以誠相待,陳先生是有名的人物,畫的真假陳先生自己何不直言相告呢?」陳立軒心中暗說「這女子好厲害!」,見再也瞞不過去,只好尷尬承認,對楚蕭湘一禮,說:「這位小姐好厲害的眼光,不知是楚公何人呢?」楚蕭湘笑這說:「小女馨蘭無知無禮,陳先生見諒見諒!」陳立軒正要說話,楚馨蘭對楚蕭湘說:「爹爹,我們走吧,不要和這種假惺惺的人多費口舌了!」言語之間絲毫不給陳立軒留一絲面子。陳立軒那時也就是四十歲,聽了這話立刻火往上撞,立刻不假思索地說:「楚公,楚小姐且慢,這畫自然是假的,但敝舍有真跡,還有一贗品,我同時拿來,我賭楚小姐分不出真假!」此話一出,不廣四周的人驚呼,楚氏父女更是動容,這話分明是不把楚蕭湘放在眼裡,楚蕭湘深深吸了口氣,並沒說話。楚馨蘭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看陳立軒,緩緩地說:「聽說陳先生有一個愛好,就是看見美貌女子就沒命,尚不知陳先生說大話也不要命,你且說說看,如何賭法?"陳立軒惱恨楚馨蘭的出言尖銳,但看著她那雙盈盈星目,心中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一種男人的征服欲油然而起,當下看著她自信的說:」我若輸了,原拿出家中所有的字畫,外加黃金一千兩,楚小姐要是輸了呢?「楚馨蘭也是毫不瞬睛地看著他:」我若輸了,陳先生提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陳立軒一笑說:」好!好!楚小姐的魄力不讓鬚眉,如果說小姐輸了給陳某作妾,小姐還會答應嗎?「眾人都大吃一驚,想不到他會提出這個賭注,楚蕭湘更是動容,自己女兒比陳立軒小將近二十歲,這還了得,皺了下眉說:」陳先生此言是否有過了!「因為是女兒賭,不是他賭,把握畢竟不是十分的,雖然她盡得自己真傳。楚馨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著陳立軒嘴角的笑容,銀牙一咬,緩緩地說:」我說了任何條件,自然不會悔改!「當下陳立軒請了眾人作公證,然後趕回南京把那幅真跡《參天黛色圖》和秦素素臨摹的贗品都拿到蘇州。當兩幅《參天黛色圖》擺在楚馨蘭面前時,她徹底傻眼了,無論從畫的用墨的方式和落筆勁力著色,以及紙張的質地以及年代的痕跡,她都無從分辨,她盯著兩幅畫足足兩個時辰,最後長歎一聲,知道自己的未來要歸屬陳家了!   金陵風月第二章   每個月的月底是陳述言最忙碌的,因為不光是在外的十家分行經理要到他這裡作帳務進出匯總,還要和武思芸對陳府內部開支進行歸帳;陳府光下人就有一百一十人,包括丫鬟、雜役、司機、廚師、園藝等等,陳府的保安工作由孫傳芳派的二十名警衛負責,因為陳家每年都捐給孫傳芳一萬大洋的軍餉。陳府有三個總管;管家趙業成負責府上日常必需品購買和雜役、廚師、園藝監督;管家陸庚林主要負責車輛和司機管理,並負責全府所有建築維修和用電設施,他們倆在月底把所有日常開支和傭人工資一一列清後交給女總管秀娘,秀娘在把自己負責的內宅各房夫人所買之物及日用品和所有丫鬟開支和趙、陸二人的帳匯總分類後交給武思芸審核,在一切無誤後,陳述言把錢撥到陳府帳房下發。約有兩千五百個大洋左右。這種管理方法是武思芸提出來的,可以說既減輕了她自己的繁瑣,又不會有任何的疏漏。陳述言對她的這一方法可謂是心悅誠服。而各房夫人每人每月的零用錢就是五百大洋左右,這筆錢由陳立軒在自己家中金庫提出交給每位夫人。陳立軒忙碌的時間是不固定的,對於借貸的,凡超過三千大洋的,各分行經理都做不了主,都要請示陳立軒;對於數額巨大的,不光要有相當的固定資產,還要有地方商會做擔保。除此之外,他還要參加各界名流的應酬,應該說他的空閒時間不是很多。   下班的鈴聲早已響過,陳述言的帳還沒有對完,他放下筆,輕輕舒展了一下雙臂,看看牆上的鐘,已經六點了;他離開座椅走到窗前向樓下的街上望去,陽春過後的天氣明顯變得長了,但街上的霓虹已迫不及待的開始閃爍,他稍稍佇立片刻後,開始收拾沒有核算的帳目,他要把這些沒有做完的工作帶回家讓嬌妻來處理,並不是他偷懶,其實是他特別喜歡在寧靜的夜色下,嬌妻淡著一襲雪白的長裙,在柔和的燈光下倚案而坐,在浪漫和溫馨中,她是那麼的溫柔而恬靜;端莊而嬌美!就像月中的仙子在舉手投足間而一塵不染;當他還陶醉在這人間最美麗的意境時,傅雪瑩嫣然一笑,輕盈中已把這些繁瑣的帳目做完了。應該說傅雪瑩和秦素素有很多相同之處,兩個人似乎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那些繁瑣的帳在她們手中是那麼輕而易舉的得心應手;在外表和內在中,她們都勘稱風華絕代,是那麼的端莊而嫻雅,美艷而聖潔;嫣妍似滿月流瑩,嬌靜若處子飄逸,她們的身上都體現著那種女性的成熟之美,不同的是在嬌靜與端莊中;秦素素帶著中國古代女性的典雅,傅雪瑩卻在顧盼間洋溢著似水的柔情!想到傅雪瑩,陳述言總是要想到秦素素,這是他自己也感到麼名奇妙的事,想到這裡,陳述言禁不住搖頭笑了笑。   一輛英國產「勞斯」駛進陳家大宅,陳述言喜歡自己駕車上下班,他十分喜愛汽車,陳家共有十一輛汽車,而他自己這輛是他的大舅哥——傅雪瑩的哥哥傅揚劍送給他的結婚禮物。陳述言把車直接開進車庫停好,守候在外的陸庚林躬身說:「大少爺,老爺和少奶奶陪兩位客人正在客廳等你回來!」陳述言一皺眉,說:「哦?什麼樣的客人,怎麼少奶奶也出來了?」一般情況,陳家女眷是不會到客廳來的。陸庚林說:「這小人就不太清楚了,是一位年輕的先生和一位太太,以前好像沒有見過。」陳述言心想:「會是誰呢?」快步朝客廳走去,走到客廳門前,見那裡停了一輛德國產「奔馳」汽車,進了客廳正門,見陳立軒正和年歲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子坐在居中的沙發上閒談;在側首,傅雪瑩正陪著一位少婦。見陳述言進來,四個人站了起來,陳立軒說:「述言,怎麼這麼晚回來,客人已來了很久了!」接著對傅雪瑩說:「雪瑩,我看還是你來給客人引見吧!」   傅雪瑩嫣然一笑,說:「述言,這位是剛從香港來的楊汝華先生!」接著轉向那位少婦,說:「這位是楊汝華先生的夫人岳小蝶女士,楊先生和岳夫人都是我哥哥在美國時的好友!楊先生、楊夫人,這位就是我先生陳述言!」   陳述言見楊汝華戴一副眼鏡,長的文質彬彬,但透過眼睛,雙目炯炯有神,閃爍著聰慧的光芒;岳小蝶著一襲淡紫色禮服長裙,長得嫵媚嬌艷、雍容典雅;和傅雪瑩站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妙的組合,如果說傅雪瑩像一朵聖潔幽雅的百合,岳小蝶就是那支熱烈綻放的玫瑰。   陳述言抱著歉意的微笑,說:「俗務纏身,讓二位久等了!」和兩人一一握手後,一一坐下後,楊汝華微笑著說:「至江南以來就聞述言兄大名,是何等精明能幹,是何等瀟灑非凡,仰慕之心可謂早已有之,如今得以一見才知傳言哪能形容述言兄風采之萬一呀?」楊汝華所說並非誇大之詞,陳述言英俊瀟灑的外表和聰睿剛陽的氣質的卻擁有讓人心儀折服的魅力。陳述言爽朗一笑,說:「過獎、過獎,楊先生才稱得上精明瀟灑呀,敝人俗子一介,何來之風采!能識得楊先生應是我的榮幸才是呀!」眾人聽他們相互恭維的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頓了一頓,陳述言說:「既然是雪瑩兄長好友,楊先生來此自然不必見外,楊先生家在香港,來此目的是?。。。。。。」楊汝華剛要回話,陳立軒咳了一聲,接過說:「哦,述言,是這樣,楊先生雖是香港人,但祖籍卻是江蘇吳興,是我們純粹的老鄉呀!楊先生是從上海過來的,帶來了雪瑩兄長的一封信,你先看一下。」說完拿起茶几上的信,陳述言起身接過,信已拆開讀過,看了看信封,是寫給父親的。抽出信箋,是這樣寫的:伯父鑒上:今吾好友汝華拜訪,本應吾輩陪之拜上,但怎奈家父旅美外未歸,諸多事務不得開身,不敬之意尚請伯父諒之一二!   汝華乃吾之好友,今日拜上,實為興辦實業之事。汝華之父乃香港商界名人,雖身居海外,但拳拳愛國之心常掛,常因未能興家鄉實業而憾,汝華自幼理解其父之心,今學業有成,縱觀國家幾經涅槃,列強之虎視眈眈;實為國運而憂,遂棄家之安逸,意以己之微薄之力效與鄉;興教育而創實業,此等心胸令吾輩漢顏自愧。   汝華祖籍雖此,卻無親人;伯父乃地方之風雲人物,此事還仰仗伯父促成;至於此中細節,汝華面呈,伯父若能對之股份參與一二,自是珠聯璧合,大事定成!   禮!   侄:揚劍拜上!   陳述言讀完信,緩緩把信箋裝入信封,看了一眼陳立軒,說:「揚先生之大志真是令人欽佩,但不知揚先生具體打算是?」   楊汝華淡淡一笑,說:「興家鄉之教育,是家父多年之宿願,大家都知道,今觀世界諸國日益強大,而我中華配受欺辱,且不說英、法、美、俄,就連日本彈丸之國,也對我虎視眈眈,究其原因,他們的強大有良好的教育作基礎。所以家父願出資在南京建一所學校,從小學到中學,學習他人之長以補己之短,增加地理、歷史、物理、化學等,如果局勢穩定並可能的話,以後家父還有建大學的想法!」   陳述言聽完,爽朗大笑,撫掌讚道:「好!好!好!賢父子的愛國熱忱令人可敬!若多幾個揚先生父子這樣的人,何愁我中華不興!講得好,講得好!」   楊汝華擺擺手,笑著說:「陳先生言重了,作為炎黃子孫盡些微薄之力,又何足掛齒呢?」頓了一頓,楊汝華接著說:「至於創辦實業嗎,是我個人想法,但已得到家父首肯,又和揚劍兄仔細推敲過,覺得雖有一定風險,但與國、與私都是有好處的,所以今日特來請教陳老先生和陳先生!」   陳述言覺得楊汝華思路新穎、沉穩謙遜,很和自己的胃口,忙說:「請教談不上,揚先生請說」   楊汝華看了一眼一直不語的陳立軒,說:「若以局勢而論,當今的確不適合創辦工業,但這又是一個很大的機遇,所以思之良久,還要試上一試。我想在市郊建一座冶煉工廠,冶煉鋼鐵,成立股份公司。據我瞭解,現在國內鋼材長期短缺,所以其盈利性是毋庸置疑的;說實話,所欠缺的不是資金的問題,而是……而是象陳老先生這樣能穩定一方人物的參與!」   陳述言聽了楊汝華的話吃了一驚,原以為楊汝華此來目的是為了借貸,想不到確是要求他家入股,雖然鋼鐵生意好做,但陳家祖傳的規矩是:只要幹這一行,就不參與其他商業活動!看了看陳立軒,見他沒有任何表情,看得出在自己來之前父親還沒有拒絕。微微一頓,遂微微一笑,說:「揚先生的好意我和家父會仔細考慮的,看來揚先生和夫人準備久居南京了,這可為這座古城增光不少呀!」楊汝華說:「是呀,我的根就在這裡呀,我已經在虹口路購置了居所,陳老先生和陳先生如能光臨寒舍,將為寒舍增光不少呀!」說完,又對陳立軒說:「陳老先生,入股的事情老先生先考慮一二,我將耐心等待!」說完站起身來從身側的沙發旁帶來的禮包中抽出一卷軸,剝去包裝紙張,是一幅畫。楊汝華雙手托起走到陳立軒面前,說:「久聞陳老先生酷愛字畫,今日到來不曾帶的其他禮物,區區薄禮請老先生笑納!」陳立軒忙站起身來,說:「揚先生何必客氣,我們既是老鄉,先生又和揚劍交往甚深,我怎好收此大禮!揚先生心意我領,禮請收回!」楊汝華一叔,號叟,晚號石頭陀,又號東郭老農,錢塘(今浙江杭州)人。生於明神宗萬曆十三年(1585年),卒於清康熙三年(1664年)。藍瑛一生以繪畫為職業,曾漫遊南北,飽覽名勝,眼界開闊,因而不斷豐富了創作內容。他的傳派,直接繼承衣缽的有藍氏一家子孫,如藍孟、藍深、藍濤等,弟子劉度、馮、王奐等都各有成就。明末同時和稍後的如陳洪綬以及金陵八家等著名畫家,也都受他的影響。藍瑛繪畫特點較明顯的是用筆有頓挫,以疏秀蒼勁取勝,故落筆縱橫奇古,風格秀潤。他的畫風是從多方面變代出來的。晚年作品漸趨蒼勁疏宕。畫風又有多種面貌,有些作品筆墨含蓄雋雅,有些作品青綠重設色,畫法工細,色調濃麗,愈老而愈工。晚年他的筆法益蒼勁,頗類沈周。他兼工人物、花鳥、蘭竹、俱得古人三昧。他雖力追古法,但能融會貫通,自成風範,對以後的明末清初繪畫影響很大。   陳立軒撫弄畫卷,嘖嘖讚歎,他藏畫雖多,藍瑛作品卻不多;他曾多方尋求,但總是得不到真跡,沒想到今日得來全不費工夫,凝視良久,越看越愛不釋手,讚歎說:「好畫!好畫呀,楊先生這禮也太重了,我恐怕……!」楊汝華笑著說:「,這畫在我手裡就是廢紙一張,老先生又何必再客氣呢?」陳立軒哈哈大笑,捲好畫,說:「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只怕是受之有愧呀!哈哈哈!」楊汝華見陳立軒收下了畫,滿意地鬆了口氣,由從禮包中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方盒,走到傅雪瑩面前,說:「少夫人,我和揚劍兄可以說是莫逆之交,不分彼此,討大地說,我比你長一歲,叫你聲妹妹,你不介意吧,所以哥哥這小小的見面禮,你不會讓我下不來台吧!」   傅雪瑩嫣然一笑,說:「素來聽兄長談及先生和夫人,每每說起,傾慕之情溢於言表,足見和先生交往之情,今日此時此地有緣見得先生及夫人,心已足矣,且聞先生及夫人好和佳期不過百日,尚未聊表恭賀之意,倒叫先生和夫人以禮相待,實是慚愧!」隨即對站在沙發後的貼身丫環紫嫣說:「紫嫣,把我給客人準備的禮物拿上來!」紫嫣應了一聲,從西側靠牆的桌子上端起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也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盒子正面用紅綢紮成一個『心』形的蝴蝶結,煞是精緻華麗。傅雪瑩緩緩地從托盤拿起盒子,對楊汝華和岳小蝶淡淡一笑,說:「小小心意,就當做給先生和夫人新婚之喜的小小心意,祝二位同心永結!」楊汝華和岳小蝶互相看了一眼,岳小蝶接過禮盒,楊汝華笑著說:「好!好!好!揚劍兄有如此佳妹真是福氣呀!我這小小意思這回你該不會推辭了吧!」傅雪瑩微一沉吟,淡淡一笑,說:「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接過禮物,放到紫嫣的托盤中。   楊汝華轉身對陳立軒和陳述言說:「陳老先生、陳先生,今日打擾了,所提之事還望考慮一二,我們還有一點其他小事,這就告辭了!」陳立軒說:「既是如此,那我們就改日再敘吧。先生所提之事十日內會給先生一個答覆的!」   看著楊汝華的汽車駛出陳府,陳立軒緩緩地說:「此人好大的手筆呀!」陳述言和傅雪瑩並肩而站,都沒有說話,三人回到客廳,陳立軒來回踱了幾步,看了看案上的那幅《松壑高秋圖》,說:「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社會環境,香港都要勝於這裡百倍,他又何至於選這兵荒馬亂的大陸呢?」陳述言微一沉吟,說:「香港的確是東南亞文化金融中心,但限於地理環境,英國政府已經禁止包括冶煉在內的重工業發展,而鋼鐵的需求莫說在國內,就是在全世界都是極缺物資,其利潤自然客觀了。所以他來此辦廠也就可以理解了。」陳立軒『哦』了一聲,卻沒再說什麼,來回走了幾步,見天色已晚,說:「看來要好好考慮考慮了,我們吃飯去吧!」   陳家有兩個餐廳,前宅的大餐廳一般不用,只是宴請賓客使用上幾次;陳家的家人都在後宅的小餐廳用餐,廚房在前宅後段靠近花園的地方,飯菜做好後由丫環送到後宅的餐廳去,這座小餐廳建在後花園尾端,不遠處就是錯落有致幾所蘇式閣樓,是陳立軒和五位夫人各自的住所,而陳述言和傅雪瑩的臥房和這群閣樓距離二百米之餘,花遠東側盡頭是那座五十米左右橢圓形游泳池,池子周圍十米是天然紅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遠遠觀之,就像一潭晶瑩碧水鑲嵌在火紅的雲朵中,讓人陶醉欲投其中;後是一座白色的歐式圓頂建築,這是供游泳完畢洗浴的浴室。周圍是翠綠的草坪圍了約二十米左右,中間有幾條用各色鵝卵石鋪成的彎曲小徑,把草坪隔成了很多不規則的形狀,但看起來卻有種妙不可言的自然感官;草坪盡處是一座很大的假山,不高卻很寬長,上面種滿了竹子;一座白色歐式小樓倚山而建,這就是陳述言和傅雪瑩的溫馨住所!當然,這種格局所營造的整體美感都要歸功於傅雪瑩的精心設計!   已經快到氣點鐘了,整個陳府後宅已是燈火通明。陳立軒和陳述言夫妻剛進了餐廳前的月亮門,就聽見小少爺陳述宇喝了一聲「著」,而服侍他的丫鬟青梅驚叫了一聲。陳立軒一看,一個皮球正向自己飛來,他本能地一低頭,『啪』的一聲,皮球正好砸在他的後脖頸上。陳述言順手接住彈過來的皮球,說:「述宇,不要調皮!」陳立軒伸伸脖子,用手拍了拍笑著說:「述宇,你是不是看你老爸這幾天頸椎病沒犯看著不大舒服呀!」丫鬟青梅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陳述宇卻朝陳述言跑去,說:「哥,今天給我帶什麼好玩的了嗎?」陳述言笑了笑,說:「非常不好意思,你個我今天實在沒空上街,下次吧!」陳立軒溫和地拍了拍他的頭,說:「你不要光想著玩兒,吃晚飯我可要考你的功課喲。」陳述宇剛剛十歲,正值頑劣之際,聽到功課兩個字就嘟起嘴,眼光一瞥看見陳立軒左手拿著那幅《松壑高秋圖》,笑著說:「爸爸,你又得到什麼好畫,我來欣賞欣賞吧!」說完就去奪畫。陳立軒慌忙舉起,笑著說:「這幅畫要是讓你搶了去,我還不如讓你的皮球砸幾下舒服!」陳述言和傅雪瑩都再忍不住笑了起來!   長形的大餐桌上開始擺上豐盛的晚餐,在輝煌琉璃的燈光下散發出誘人的香氣。五位夫人正坐在四周的沙發上喝茶聊天,一片笑語嚶嚀。見陳立軒他們進了廳門,楚馨蘭首先站起,嬌笑說:「你們可算回來了,再晚一會兒,我們決定不等你們了。」楚馨蘭從來就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從不避諱任何人,否則,她當初也不會因自己的心直口快而輸給陳立軒。陳夢婕站在李香屏的沙發後也附和著說:「哥,嫂子!來了什麼重要的客人,聊得吃飯都忘了,不說別人,我和五娘可要受不住誘惑了!嘻嘻!」李香屏喝斥說:「看看,在長輩面前前你還有樣嗎?不許沒規矩!」陳夢婕嬉笑著朝楚馨蘭吐了吐舌頭。眾人都笑了起來,陳立軒笑著說:「好!好!耽誤大家吃飯了,我認罰,大家說怎麼個罰法。」陳述宇這是靠在秀娘跟前,聞言一本正經地說:「我已經替大家罰過爸爸了,我看下次爸爸無論如可不會讓大家等這麼長時間了。」說完忍不住嘻嘻笑了起來。陳立軒摸了摸尤自有些麻木的脖子,苦笑著說:「無論如何都不敢了。」   長形的餐桌上,陳立軒坐在中間,對面居中的位子本來應周挽筠坐在那裡,但她和四位夫人依次坐在左邊,這說明五位夫人之間沒有保持特殊的距離。右邊依次是陳述言、傅雪瑩、陳夢婕、陳述宇還有女管家秀娘。秀娘原是秦素素的貼身丫鬟,原名沐秀婷,比秦素素小一歲,隨秦素素一起來到陳家,不但人長得如其名一般秀雅絕倫、亭亭玉立,而且聰慧好學,久而久之,琴棋書畫樣樣皆能讓秦素素驚訝不已,秦素素對她十分喜愛,寵愛有加。秀娘到了婚嫁年齡後,秦素素曾想給她找一個很好的歸宿,但秀娘卻一口否決,說她這一生都不會嫁人,態度甚是堅決,秦素素只好作罷。不久,秀娘做事沉穩,有條不紊和處事不驚的管理才能被大家所公認,就這樣,秀娘又成了陳家的大總管。除了秦素素,大家都不再叫她『秀婷』而叫『秀娘』了。秦素素生了陳述宇後,對其管教十分嚴厲,倒是秀娘常常護著陳述宇,所以他對秀娘的感情倒要比秦素素還要親密無間,三四歲時,如果不是秀娘在旁邊陪他一起吃,無論怎樣他都不吃飯,哭鬧不已,況且秦素素一直都把秀娘當作姐妹相待,秀娘沒有辦法,也只好如此。   飯前總會有酒,而陳家的餐桌上卻有三種酒,陳立軒喜愛陳年女兒紅,所以無論早晚,他都喝此種酒,五位夫人之中,陳述言的母親周氏、秦素素和武思芸都不善飲酒,所以她們三人和秀娘喝的是陳府自己用葡萄和紅棗釀造的一種幾乎沒有酒精的果酒;陳述言愛喝西洋紅酒,而二夫人李香屏、五夫人楚馨蘭也逐漸喜歡上這種毫無甜味的西洋酒,桌上不喝酒的只有三個人,傅雪瑩、陳夢婕和陳述宇。陳立軒飲了幾杯後,卻在思索著楊汝華那件事,雖說陳述言以把其個中緣由說得很透了,且絕對有利可圖,但陳家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卻不能不守,況且現在時局不穩,再投資不能不說是一種冒險;但拒絕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倒不是陳立軒貪圖那區區一幅畫,而是他看出這件事傅家是極力促成的,而且極有可能有傅家的股份,拉上他的原因可能只有一點,就是利用他和孫傳芳的關係。而傅青雷幾乎和哪個軍閥都有來往,和孫傳芳的關係不是很好,孫傳芳卻也不敢拿他怎樣,因為傅青雷的勢力太大了,不光是商界,江南一帶的所有黑幫都和傅家有密切來往。所以說兩人可以說都井水不犯河水。陳家在上海的分行的效益之高幾乎是其他分行的數倍,原因就是有傅家撐著,所以陳立軒是萬萬不敢讓傅家不滿的。怎樣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呢?他一邊淺酌,一邊思索著。   陳述言的母親周挽筠坐在陳立軒的旁邊,這位出身官宦之家、外表端莊嫻淑,成熟穩重的她看出陳立軒似有心事,她端起自己的酒杯,慢慢地把剩下的果酒喝完,拿起陳立軒的那瓶女兒紅,給他的酒杯倒滿,然後給自己倒了半杯,她輕輕端起酒杯,淺淺一笑,說:「看看老爺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是有什麼煩心的事?還是無人和老爺共享這陳年美酒,所感寂寞?好啦!我就陪你品品其中的妙處!」陳立軒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迎向周挽筠那盈盈的笑意,心中感動。五位夫人各各都美艷動人,周挽筠成熟莊重、李香屏燦爛無邪、秦素素風華絕代、武思芸委婉動人、楚馨蘭天真浪漫,但能如此洞悉自己情緒的卻唯有周挽筠一個人。李香屏生性爽朗,幾乎沒有什麼事能讓她愁眉緊鎖,自然,她也不會特別在意別人;秦素素是自己用盡手段娶回來得,否則他實在沒有把握能得到這位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她也許只欣賞自己能在書畫上能和她說上幾句的這一點,她癡謎於詩詞書畫之中,不要說對他,就連陳述宇她也許沒有秀娘管的多。武思芸嬌柔婉轉,對自己倒是百依百順,但柔順中帶有一絲淡淡的哀怨,除了管理好陳府的帳目,她平時話語並不多,和陳府其他人交往也是淡淡的。陳立軒知道是她家門慘變所至,所以對她要求並不多。至於楚馨蘭和自己年齡相差更多,陳立軒從來也沒希望她能洞悉自己的心思。   陳立軒微笑著端起酒杯,說:「我只不過想想生意上的事罷了,至於有沒有人能陪我喝酒,你知道我是從來都不在乎的!」他迎著周挽筠那盈盈的笑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絲淡淡的紅暈掠過周挽筠的雙頰,陳立軒忽然間有一種衝動,一種蠢蠢欲動的衝動!那具許久沒有撫摸的雪白而成熟的胴體突然在腦中浮現,並且激烈地刺激他那根敏感的中樞神經!他在心底對自己說:「今晚一定過去陪陪她!」對於夫妻房事,陳立軒是很自負的,雖然他已經五十一歲,不再年輕,但他善於調養滋補,他自我感覺正值老當益壯之時;在五位夫人之中和他行房的只有四位夫人:秦素素除外,為什麼呢?儘管平時秦素素和他和整個陳府相處很好,但十一年前失身在她心中留下了永久的污痕!自此想到房事就感覺噁心、頭痛而轉至昏厥,嫁入陳家起她就拒絕再於陳立軒同房,也許是對於陳立軒所行手段的報應,他從此以後只能在回憶中想像那具美艷絕倫的嬌軀了。其他四位夫人之中,周挽筠淡於此道,雖然她已經四十三歲,但風姿絲毫未減,那成熟無比的滑膩的胴體也時常誘惑著他,但周挽筠在床上所表現的平淡很讓陳立軒感到難以盡興,所以,他們之間行房少一些,基本上是兩三個月一次;二夫人李香屏則不同,正是虎狼之年,每次都使陳立軒只有招架之力,在這種事上,他對李香屏懼怕的成份多些;四夫人武思芸是陳立軒最癡迷的,嬌媚而婉轉的她即表現出成熟少婦的火熱激情,又揉合了自身性格的那種委婉嬌羞,款款承受中不失嫵媚;動情銷魂下而無輕佻,讓他身心俱酥而流連忘返;五夫人楚馨蘭是最讓她琢磨不透的,時而熱情似火勝過李香屏數倍,使他幾乎連爬下床的力氣都沒有,時而又冷淡如冰使他掃興之至,但越是如此越是對他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力。   心念瞬間感慨,陳立軒對周挽筠溫柔地一笑,慢慢拿起酒瓶,又給自己輕輕倒了一杯,笑著說:「人無千古,陳家自祖上創業幾代人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倦,商場如殺場,尤其是近年的動亂之世,靠祖上在天之靈佑以安然度過,但已身心具惓;其實想來,唯有此時此刻之天倫才是人生真正的快樂之道呀!」   飯後,陳立軒叫陳述言來到自己的書房,掛好那幅《松壑高秋圖》,陳立軒對著畫嘖嘖讚歎說:「難得!難得呀!」每次得到名畫,他都要拿到書房掛上一陣子欣賞,然後拿到秦素素那裡收藏,再讓秦素素給自己臨摹一幅。陳述言對畫的興趣不大,在這一點上他沒有繼承他父親的遺傳,他在想陳立軒已經收下了楊汝華的禮物,就說明他答應了對方的事;拿出一筆錢入股對陳家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即使將來破產,損失那筆錢也沒什麼,至於祖上的規矩,父親多半不會破的,因為有一個折衷方案就是:不以「華立銀行」名義參與而以陳述言個人名義入股,那麼這樣一來在外看來呢,冶煉公司有陳家的人入股,在內呢,陳家的當家人是陳立軒而不是陳述言,他不直接參與,也不算壞了祖上的規矩了。果然,看完畫陳立軒就對陳述言說了這一方案,陳立軒又想了想,說:「這件事明天就去辦吧,這樣顯得我們有積極的誠意,既然這裡面有你岳父家的股份,我們還顧慮什麼!這個年輕人很有魄力,我很欣賞!至於具體事宜你們商量著辦吧,和地方官員打交道的事我會去做,選冶煉廠的地址你有空的話也可以陪他考察一下,」陳述言點點頭,考慮了一下,說:「冶煉鋼鐵需要大量的礦石,而開採礦石不僅需要大量的人工還要尋找礦脈,從礦石至生產出優質的鋼鐵中間需要許多工序,這件事做起來也許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吧」   陳立軒哈哈一笑,拍了拍陳述言的肩膀說:「你難道忘了嗎,你岳父是華東商會的會長,能有什麼事他做不到的;據我所知,江南一帶的礦石和煤炭都是以華東商會的名義出口到美、日、英等國的公司,而出口的價格十分低廉,這也就是說,讓你岳父想辦法,以同樣的價格收購礦石,你們要做的只是冶煉出好的鋼材,其利潤要高出從開採到冶煉的一條龍,這恐怕應在傅家的計劃之內的事了,你就不用操心了。」陳述言說:「這是一個漏洞,這樣一來,楊汝華苦心籌劃的冶煉公司將來就可能受他人操控!楊汝華應該想到的。」   陳立軒點點頭,說:「你說得有道理,你想到的楊汝華自然也會考慮到,但做生意講求相互信任,他既然找我們兩個親家做合作夥伴,看準的其實是我們兩家的聲望,以我們的名望當然不會為了區區小利而對一個晚輩怎麼樣。」陳述言心中對父親的分析感到也有道理,陳立軒抿了一口茶,接著說:「這件事等你和他談完再具體商議吧,這個月分行的帳目理得怎麼樣了?」陳述言忙說:「快了,今晚我就能算完了,明天我拿給你看,從理出的帳目看來還算不錯,比上月應該多進半成左右;至於家中的帳,四娘說今晚也能出來,一會兒我去把帳拿來,明天是給下人發工資的日子了。」陳立軒「嗯」了一聲,說:「很好,這陣子你也忙壞了,要多注意休息,以後又要多出冶煉公司的事,可惜述宇還太小,不然就可以幫幫你了!」陳述言也想,是呀,自己要是有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哥哥或者是弟弟,那麼他會輕鬆很多;他其實一直都很奇怪:父親的女人很多,但子女卻只有他們三個。   從父親的書房出來,陳述言向武思芸住所走去,從陳立軒的書房到各個夫人的住所都不是很遠,這幾所建築都是建在花園中的「園中園」式精美的「蘇」式建築,其間以迂迴的走廊亭榭互相連接,而走廊過處或有假山、或有流水、或有四季花木等等,可以說每一處景致,每一所建築都沒有絲毫瑕疵,及盡典雅奢華。順著走廊的燈光,迂迴走了約三四分鐘,到了走廊的一個岔口,左邊通向一座燈火通明的院落;那是武思芸的住所,再向前走不遠是秦素素的香居了。   陳述言見大門敞開著,知道武思芸在等他,大門是建在一面菏塘上的,到是別具匠心,獨出心裁,大門外左右站著丫鬟阿晴和小月,見陳述言來了,都低頭躬身施禮說:「大少爺!」陳述言點點頭說:「四夫人在嗎?」阿晴和小月說:「回大少爺,夫人在!」陳述言跨進大門,在亭廊的燈光下,能看見水中偶爾游來游去的金魚閃著各色的磷光,他慢慢走著,菏塘右面偶爾有幾聲蛙鳴,還有唧唧的蟋蟀聲;夜是那麼的靜!陳述言笑了,他平時很少能細心地體會這種寧靜,他很悠然地走著這段平和的路,在這裡,廊榭的每一道迂迴都是那麼的善解人意!菏塘的中間有一個亭子,叫「淡月亭」,進出都經過這裡,陳述言快走到淡月亭時,見對面的走廊一人也在姍姍向這邊走來,似乎和他的心意一樣,也在品味著相同的感受。陳述言又笑了:那是秀娘—沐秀婷,他叫她婷姨!她是在武思芸那裡報完帳回去。他在笑一件事:那就是他每次來,她都是向回走;而且都在淡月亭相遇!不過這次陳述言稍微快了半拍,沐秀婷還要過大概十來米,繞過一個曲折才會到。陳述言進了淡月亭就站住了,他還要在這裡見到沐秀婷,而不是在那面的走廊;沐秀婷嬈嬈而至,陳述言見她近來,笑著說:「婷姨,你好!」,說完笑嘻嘻地看著她,沐秀婷一襲淡藍的衣裙在月光下一塵不染,娟秀素雅的臉上似乎也有一絲笑意,她雙手隨意地把帳本報在胸前,星眸一閃,說:「有什麼好笑的事嗎?說出來也讓我笑一笑好嗎?」陳述言微笑著說:「其實婷姨現在也在笑,只不過我的笑在臉上,婷姨的笑在心裡!」沐秀婷噗哧一笑,似水的目光輕輕掃了他一眼,說:「大少爺什麼時候又多了一樣本事,我還沒領教,你說我心裡在笑,不妨說說看我又笑什麼?」陳述言裝作想了想,說:「其實我們都在笑一種巧合,不是嗎?我們每次都是走到這裡碰頭,我很奇怪呀,婷姨不覺得嗎?」   沐秀婷撇了撇嘴,說:「什麼巧合呀,你老早就站在這裡了,當我沒看見嗎?夫人在等你,你卻站在這裡賞風景,慢慢看吧,我要回去了!」說完似一股輕柔的風從陳述言身畔飄過,陳述言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目光隨去,衣袂飄飄,豐滿而健美的漸漸遠去。陳述言淡淡地一笑,向對面走去,到了岸上,穿過一片平坦蔥鬱的草坪,到了武思芸的閣樓前廳:這是武思芸的客廳,也是她處理帳目的地方。圓月的拱門下,丫鬟姌香靜靜地站著,似乎在想什麼,陳述言走到門口,她還在出神。陳述言輕輕拍了拍她,說:「喂!姌香,在想什麼?」姌香回過神來,忙「哦」了一聲,俏臉通紅,羞澀地應道:「大少爺,小婢失禮了!」陳述言笑了笑,說:「沒什麼,你去報一下夫人。」姌香說:「不用了,夫人在等您,少爺直接進去吧。」陳述言跨進院落,順著小徑繞過矮矮的花從,登上前廳的台階,他聞到了從屋內香爐冉冉飄出焚香的淡雅香氣。   武思芸在一扇打開的窗子前靜靜地站著,飄進的新鮮氣息偶帶著一縷溫和的風,輕輕撩動她身穿那雪白的長裙,而隱隱勾勒出她那健美的身、修長的腿、豐滿的臀和纖纖的腰肢;她的髮髻隨意地捥在頭上,側面似有吹落的一縷緩緩繞過雪白臉畔輕輕拂動………!皎潔的月光似乎使得滿天的星斗有些朦朧,她似乎在看月色,又似乎在捕捉星光;夜很靜,她比夜還要靜………!   陳述言站在廳門良久,似是不忍驚擾;他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觸,甚至有些傷感。為她,也為自己的父親;武思芸的身世使她的性格鬱鬱寡歡,並帶有深刻的感染力!陳述言心中似乎有一種衝動,他在想:如果他是父親,他會用那寬闊的胸懷去點點熔化她………,但父親畢竟老了,他所能做的除了讓她管理帳務以填充她心裡寡愉的空白外,其他的似乎越來越無能為力了。思緒轉動,陳述言向裡走進,踏上猩紅的地毯,他輕輕叫了聲:「四娘!我來了。」武思芸輕輕轉過身來,委婉動人的臉上似乎還泛著月光的皎潔,眼簾輕舒,長長的睫毛下,秋水般的明眸又似星光的朦朧;她輕輕「哦」一聲,說:「你不是到老爺那裡去了嗎?我還以為你不會這麼早過來!」   陳述言把公事包放到茶几上,說:「爸爸交代完事就出來了,四娘……您……您心情不好嗎?」武思芸淡淡地說:「我哪有,你站著幹什麼,坐呀。」   丫鬟把茶放到几上又悄然退了出去,武思芸翻開案上的帳薄,說:「這月的帳都算清了,你看一下吧。」陳述言笑了,裝作依依不捨地放下茶杯,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四娘的辦事效率就是高,我來的時候剛剛遇見沐總管從您這裡走,而您的帳目就已經算完了;這不?我剛剛被茶香引誘得迫不及待想品品究竟是什麼好茶時,您看……。」武思芸不禁『噗哧』一笑,說:「你到我這兒什麼時候想正經地品什麼茶呀,這會兒卻怪我催你,好吧,你想品茶就細細地品完後再說別的吧。」陳述言見武思芸終於露出難得的一笑,心裡很是愉快,於是笑著搖搖頭,拾起几上的公事包,又一本正經的說:「還是先公後私的好。」武思芸又一笑,嗔道:「你這孩子,自我來時你就好貧嘴,都娶了媳婦的人了怎麼還不改!」陳述言無奈地攤了攤手,隨口說道:「沒辦法,若是有四娘這麼厲害的人管,也許就不貧了。」說完立刻覺得這個玩笑開得過了頭,有些不妥。向武思芸望去,見她垂眉低目地看帳本,似乎並未在意這句話。   坐在武思芸的對面,陳述言把這個月的帳隨意翻了翻,就在武思芸落款後簽上名。然後從包裡拿出一個帳本,把武思芸的帳目抄了一遍,各自簽名後,陳述言說:「四娘,這個月雜役和汽車開支較大,明天給下人發工錢了,家中銀庫的錢還夠嗎?」武思芸說:「還夠兩個月的開支,等下個月再撥錢過來好了。」陳述言『嗯』了一聲,緩緩把帳本收進包裡,看了看牆角的座鐘,已經八點多了;屏風前的香爐冉冉漂浮的焚香散發著一股淡雅的茉莉香氣,他很想多留一會兒陪武思芸說說話,但他馬上想到今晚還要把各分行的帳算清,於是說:「四娘,如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今晚我還要把別的帳縷清,您若是心裡悶,等您忙完了這陣,叫雪瑩陪您到外面散散心。」武思芸淡淡地說:「謝謝你了,不過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也沒有什麼悶不悶的。」陳述言點點頭沒說話,覺得再沒別的可說,於是拿起包站了起來,說:「四娘,那我就走了!」武思芸輕輕地『嗯』了一聲。   陳述言出了武思芸宅院向自己的住所走去,遠遠望去,自己那所白色的洋樓放射著溫柔的燈光,他知道傅雪瑩從秦素素那裡回去了,她每個星期的三、六兩天要給弟弟述宇上英文課。他心裡湧起一陣暖意,加快了腳步,當走過一片花從,他忽然瞥見右面人影一閃,快速出了前後宅的隔門,奔前宅去了。他不禁停下腳步,心中疑惑:「這麼晚了,這人會是誰?而且鬼鬼祟祟的。」右面第一個閣樓是母親周挽筠的,由於距離較遠,他又有些不太肯定;陳府規定:男傭不准進入後宅,除非有特殊的活;而陳府宅牆外都有孫傳芳派的部隊站崗巡防,可謂再也安全不過了。陳述言很快就把自己看到的影子解釋為自己眼花了。   進了一樓的客廳,見紫嫣正在擦拭茶具,問道:「紫嫣,少奶奶在樓上嗎?」紫嫣『哦』了一聲,接著抿嘴一笑,說:「少爺回來了!少奶奶這會兒應在樓上洗浴吧。」   陳述言『哦?』了聲,腦中立刻出現了傅雪瑩那豐滿雪白的嬌軀泡在浴缸裡的情形,他渾身一熱,對紫嫣說:「你不用忙了,把大門關上也早些休息吧。」說完順著螺旋樓梯快步走上,換上拖鞋,他推開廳門走了進去。二樓的這個客廳一般人是不來的,佈置得豪華別緻:純毛新疆地毯從臥室鋪至客廳門口,兩套意大利純皮沙發擺在客廳的中間,後面是一架鋼琴;華麗的落地窗簾遮住了前面的鋼窗及寬大的陽台,書房在靠近臥室的對面,一張辦公桌靠著窗子,由一排排書架包圍著,而前牆壁掛了一幅傅雪瑩為陳述言畫的油畫肖像,下面是一尊希臘女神的石膏像;客廳裡另外兩個套間:左邊是浴室和洗漱間,右面是臥室,臥室和客廳間有一卷珠簾,寬大的牙床旁有兩扇精緻的壁燈,放射著溫暖的桔紅色的光,上面是陳述言和傅雪瑩的合影。裝飾的豪華而整個佈局也精美合理,這一切當然是傅雪瑩的慧心設計。   陳述言見洗浴間的門是開著的,就知道傅雪瑩已經沐浴完了,目光向臥室和書房尋去,果然看見背對著門在書房的書架上翻找著什麼。陳述言輕手輕腳走了過去。柔和的燈光下,寬鬆的雪白睡裙掩不住傅雪瑩那絕色身姿的婀娜和豐滿的嬌軀曲線玲瓏,帶著浴後的清香,滿頭的秀髮似瀑布般灑落,裸露的雙臂如雪耦般晶瑩而無絲毫瑕疵………,陳述言輕輕繞過桌子,雙手從後蒙住傅雪瑩的雙目。傅雪瑩輕輕一笑,說:「好了,你還故作神秘,你上樓我就知道了。」陳述言一笑,鬆開手而從後抱著傅雪瑩那柔弱無骨的腰肢,嗅著她身上和秀髮散發的淡雅幽香,他心裡感到溫馨而甜蜜,輕輕扳過她,傅雪瑩那清澈的目光也似笑非笑地深情地看著他,陳述言看著面前這張溫柔而恬靜、嬌美而端莊的絕色嬌容近在咫尺、但見美玉凝腮,鼻膩鵝脂,眉挑遠黛,櫻唇微啟,貝齒晶瑩,真是聖雅絕倫,美若驚鴻!……那種讓花失色,使月無光之聖潔高雅的氣質,筆墨無法形容出其萬一,使人驚疑為九天仙女下瑤池,人間定無此尤物……!那張臉望著他含情脈脈,吐氣若蘭………。他此刻是那麼的自豪和滿足,輕輕的摟住她,動情的輕輕吻著她那白皙的脖頸,圓潤的下額,然後輕輕找到那似花瓣的櫻唇,舌尖輕佻………;傅雪瑩『嚶嚀』一聲,手中那本書滑落到地毯上,滑玉般的雙臂也輕輕摟住陳述言健壯挺拔的腰,櫻唇輕啟,香舌回應………,兩人熱烈地吻在一起;陳述言一手摟住她的後背,一手在她身上游動,隔著白緞睡裙,那豐滿堅挺的乳房頂著他的胸膛,他撫摸著她那纖纖的腰肢,豐滿的臀部和修長健美的大腿,越來越快;傅雪瑩慢慢有了反應,身子越來越熱,雙手也在撫摸他。兩人的吻也越來越狂熱………,終於,陳述言忍不住了,提起裙子的下擺,他的手伸了進去………;他在心裡呻吟了一聲:「哦!我的女神,你是那麼的完美!」,那滑脂凝玉般挺拔而豐滿的大腿在他熱烈的撫摸下輕輕顫抖,順著大腿根部隆起的弧度,他摸到緊緊裹著豐滿臀部的那件蕾絲鏤空小三角褲衩,當他的手要扒下這件東西時,她的手伸過來阻止了他,兩人絞在一起的舌分了開。   陳述言抽回手,摟著她輕輕地說:「怎麼啦!」傅雪瑩臉上映出淡淡的紅暈,美目中閃動著溫柔動情的神韻,頓了頓,她略帶羞澀輕輕地說:「動不動你……你就………,你的帳都忙完了嗎?」一提帳,陳述言頓覺無味,他想到這些帳今天要做完的,他心中說:「真是大煞風景。『想了想於是笑著說:」那就有勞嬌妻分擔一些吧,你老公今天快忙死了,對了,你剛才在找什麼書?「傅雪瑩輕輕掙開摟抱,拾起滑落在地上那本書,原來是一本關於油畫繪製方面的工具書,她溫柔地看了陳述言一眼,說:」這是給三娘的書,你累嗎?先去洗澡吧,你的帳還有多少沒對完?「   陳述言打開公事包,把分出來沒核算的帳放到桌子上,說:「我真慶幸娶了你這麼一個既美麗賢惠又溫柔體貼;既高雅脫俗又蘭質慧心;既聰明絕頂而不驕不躁的絕色佳人,我……」傅雪瑩笑著打斷他,說:「好啦!好啦!幫你做些事是我應該做的,你把這麼多形容詞放在我一人身上,我真怕天下的女人都找我算帳。」   陳述言笑著說:「女人都禁不住男人的誇獎,你就例外,這不又是我老婆與眾不同的地方嗎?」傅雪瑩已經拿過那堆帳坐到桌後的椅子上,聞言不禁笑著搖了搖頭,說:「我不和你說了,再說恐怕要被你吹走了,你快洗澡去吧。」   陳述言擦乾身上的水珠,披上睡衣後感覺一身的輕鬆,離開浴室裡瀰漫的濕潤的空氣,出來後感到無比的清新。他打開書房的酒櫃拿出一瓶法國葡萄酒,『砰』地拔出木塞,葡萄美酒的醇香飄了出來,酒倒在高腳玻璃杯中,那種艷紅的如琥珀般透明的流動質感很是誘人,在杯口嗅了嗅,他滿意地笑了,輕輕喝了一口,他就坐在桌子的外沿看著嬌妻做他沒有做完的事。夜很祥和,只有窗下蟋蟀的叫聲和傅雪瑩那纖纖素手撥弄算珠的聲音………。他心裡感到喜樂平和,這種感覺慢慢滲透他每一根神經。   傅雪瑩偶一抬頭,見他正怔怔地看著自己,不禁溫柔地一笑,說:「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陳述言撫弄著手裡的酒杯,淡淡一笑,說:「沒想什麼,還有多少沒對完呢?」傅雪瑩搖搖頭,說:「還有很多。」頓了頓,她放下手中的筆,抬頭凝視著陳述言,正色說:「述言,我們結婚快兩年了,你把這些帳務拿回家讓我幫你也有半年多了,按說有些管理上的事我是不應參與的,不過……」傅雪瑩欲言又止沒有繼續說下去。陳述言有些意外,連忙說:「瑩瑩,有什麼地方不妥你就直說吧,如果真有什麼不對,我們可以和爸爸商議嘛。」傅雪瑩點點頭,沉吟片刻,拿起筆輕輕敲了敲帳本,說:「從看過的帳你可以看出,浙江和蘇州兩個分號各有兩筆和三筆貸款利息收回,而本金沒有收回;蘇州這個月已經虧損。」陳述言插嘴道:「蘇州經理老董生病三個月了,那裡現在是他兒子盯著,我和爸爸說過了,爸爸說等等看再說換合適的人去替換老董。是呀,老董跟了我家一輩子,而且他在蘇州一直經營得不錯,現在人老了,我們總不能卸磨殺驢吧。」   傅雪瑩搖搖頭,笑著說:「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這些貸款為什麼收不能按時收回呢?從貸款用途來看,這些負債的都是小資產經營業主,他們的抵押有土地、房產、還有這些經營資產,他們也都有商會做擔保。可現在的社會環境對小資產經營發展十分不利,他們破產了。那麼,還貸就要靠這些抵押,可現在評估這些抵押資產不足以還貸,商會沒有辦法,我們也只有等他們慢慢還剩下的債;而陳家名下的地產、房產也越來越多。」她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我知道,這是你建議爸爸的,希望這些房地將來升值。」陳述言喝了口酒,點點頭說:「是這樣,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這些房地產雖然現在價錢很低,可是因社會不穩造成的,等將來穩定了,這些房地升值是很自然的事呀。」傅雪瑩放下手中的筆,輕輕舒了口氣站了起來,繞過桌子慢慢踱到陳述言面前,她拿過他手中的酒瓶和杯子,給陳述言倒了一杯,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地說:「按照一般的規律應該是這樣,但是現在的社會在向一個什麼社會過渡我們都不知道;在外國人眼中,中國就像一個瓜,誰都想在這瓜上切上一刀,現在尤其是日本的野心最為明顯,其野心恐怕不僅僅在滿洲;而我們國內呢?就像一盤散沙,軍閥割據,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她稍稍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恐怕我們還要經歷一場前所未有更加複雜的動亂,述言!現在存這麼多房地並不是明智之舉,你不妨仔細考慮考慮。」   陳述言一直靜靜地聽著,聽完默默點點頭,沉吟地說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這件事慢慢和爸爸商議一下再說,先說說今天你哥哥那位好友的事,聽你的想法你覺得煉鋼廠的事也不妥嗎?」傅雪瑩笑了笑,說:「這件事我可不能隨便評說,不過爸爸答應這件事了,是嗎?」   陳述言點點頭,說:「這件事爸爸全部要我出面做,明天我就去和楊汝華商議具體事宜。你對楊汝華瞭解多少?」傅雪瑩想了想,說:「具體情況我不瞭解,他和他的夫人是在美國安德魯大學認識了我哥哥,因為談得來就成了莫逆之交。聽哥哥說,楊家在香港雖有一定的資產,但卻遠遠比不上他夫人岳小蝶的家族;岳家在香港的資產超過百億,涉及金融、航運、紡織、報業、房地等等,而岳氏家族在政治上的勢力也很龐大,岳小蝶的父親是港商會主席,她叔叔是香港經濟司司長,另一個叔叔是計劃署副署長,姑姑是香港法制條例起草委員會委員等等。總之,岳家是香港的風雲家族。值得一提的是岳小蝶這個人,按她父親的意願,是想把她嫁到和岳家有同樣資本和勢力的林氏家族去,可她卻偏偏愛上了楊汝華,她不顧家人的反對和阻撓,執意同楊汝華交往。後來,楊汝華要去美國上學;她沒有聽從家裡安排去英國而也要同他一道去美國,她父親急了,揚言只要她登上去美的客輪,就不再認這個女兒。可岳小蝶沒有猶豫就走了,而且在畢業前夕和楊汝華在教堂舉行了婚禮。後來回港,其父見生米已熟,況且楊汝華也並不差,也就認了女兒和女婿。而楊家有了這層親戚關係,生意也蒸蒸日上了。」   陳述言聽完噓了口氣,讚道:「沒有什麼力量能壓倒愛情這兩個字呀!」腦中浮現了下午見到的岳小蝶那嫵媚嬌艷的容顏和典雅賢淑的氣質。目光轉到傅雪瑩那秋水盈盈的雙目,他心意一動,說:「瑩瑩!如果換做是你,你家那麼反對,要你和親情和愛情選擇其一,那麼,你會像她那樣執著嗎?」傅雪瑩盈盈一笑,用手溫柔的掩了掩他睡衣的領口,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的,非要我回答嗎?」陳述言點點頭認真地看著她,傅雪瑩被他看得臉上泛出淡淡的羞紅,輕聲說:「傻子!還用我說嗎?無論遇到什麼,我都愛你一生一世;無論身處什麼環境,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心足矣!」話語雖輕,但說得斬釘截鐵。   陳述言血向上湧,內心無比激動,雖然他相信傅雪瑩肯定會這樣做的,但這幾句話她親口道出,他覺得無比受用,如上雲端。要知道,以傅雪瑩那絕代的風姿,任何男人都會毫不猶豫地為她做任何事,甚至犧牲生命;而以她的家世,成為傅家的乘龍快婿就等於擁有了財富,當時,無論是提親的還是自獻慇勤的,追她的男人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優秀俊朗的,但她都拒絕了。在去英國的客輪上,陳述言和她在甲板上相遇了,無論是談吐或氣質容貌,陳述言都讓她豁然一新,而且在陳述言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是那種任何女人都不忍拒絕的魅力!讓女人在心底由衷讚歎『這才是男人』的那種魅力!但傅雪瑩是個穩重的人,在甲板上沒有談太多。到了英國,陳述言展開了瘋狂的攻勢,他知道:如果把這樣一個女人錯過,他的一生將不再幸福!幾個月下來,傅雪瑩心動了,但她還是冷靜地觀察了一段時間,確信陳述言不是那種登徒子弟後,終於為他敞開了心扉;而她一旦動情,那就是賦予一生的海枯石爛、生死與共的執愛!那似水的柔情足以讓春無語,讓秋無霜!陳述言曾激動地站在倫敦大教堂口激動地高呼: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陳述言輕輕擁著傅雪瑩那柔若無骨的嬌軀,心中充滿愛意,而傅雪瑩靠在夫君寬闊堅實的胸前,心中無限溫馨甜蜜……,相擁良久,陳述言輕輕吹弄傅雪瑩的而垂,動情的說:「瑩瑩,我們上床去,好嗎?」   傅雪瑩身體動了動,猶豫了一下,她在他臉上輕輕一吻,柔聲說道:「述言,你先去臥室等我,好嗎?我還是把帳算完,不會太久的,我們不能貪戀溫逸而養成惰性,今天該做完的事最好今天做好,是嗎?」   陳述言沒有說什麼,又相擁一會兒,他輕輕吻了她一下,說:「那你快去吧,我等你!」傅雪瑩輕輕『嗯』了一聲……。   陳立軒浴後躺在周挽筠臥房中那張躺椅上,周挽筠則坐在後面輕輕按摩他的雙肩,那雙保養得十分完好的纖纖素手順著寬大的睡衣領口插進輕輕揉弄,陳立軒感到十分的舒服,他雖然是微閉著眼睛,腦中卻回味著這麼多年和周挽筠之間的恩愛,他心裡對她是十分的感動的,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對他把對她的感情分成兩份、三份…五份,她仍是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地對他,她總是那麼嫻淑達禮、不嬌不燥。他總是和她相處時想起她的諸般好處,平時很少顧及;他對每個夫人的愛都是真誠的,和每個夫人在一起都是百分之百的投入;而細細想起,自從娶了後來四位夫人後,陪周挽筠的時間是很少的。陳立軒抬起胳膊,把手搭在周挽筠的小臂上,歎了口氣,說:「夫人,如今述言也娶了妻室,我以前陪你時間不多,你若寂寞,我今後該多陪陪你了。」   周挽筠溫柔一笑,緩緩地說:「我們都老夫老妻了,還什麼陪不陪的。其實呀,自從述言留洋後,我就習慣了,你要是總來呀,我還真怕我會睡不好的。」   陳立軒撫摸著那條光滑的手臂,說:「漸漸我們都快老了,等幾年述言能撐得住了,就把家業交給他,我們呢,就到外面走走看看。為了經營好這份家業,你也陪我守在這兒幾十年;如果不在還能走動時四處走走,等真的老了就只有空遺憾了。」   周挽筠淡淡地說:「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如今兵荒馬亂的,少走動也就少了一分危險。」   陳立軒沒有再說什麼,他忽然覺得周挽筠今晚有些怪,吃飯時還笑語盈盈,頗有興致地陪他喝了一杯酒,怎麼晚上來她這裡反而她卻並不像以前那樣話語多多,好像有些心事似的。這時隱隱聽見外廳的西洋鐘敲響了,已經十點了。陳立軒慢慢從躺椅上坐起來,說:「夫人,我們休息吧。」周挽筠點點頭,說:「你先上床,我到外廳讓青梅把大門關好。」   陳立軒脫掉睡衣鑽進被窩,聞著被子的幽香,他有些衝動,他的腦中出現了周挽筠那具雪白豐滿的身子。周挽筠一會兒就進來了,她關好臥室的門後向床上看了一眼,輕輕關掉大燈;順著床頭檯燈溫柔的光束,她緩緩走至床前,散開頭上的髮髻,青絲垂落;解衣寬帶,露出雪白的雙臂和豐滿的酥胸,只著一件鏤花白緞肚兜。她鑽進被子立刻發現陳立軒已經一絲不掛,臉上不禁一熱,浮上兩朵紅暈。她想把燈光熄滅,於是抬手向檯燈摸去。   陳立軒卻攔住了那隻手,他側過身子,從枕上抬起頭,說:「不要關燈,讓我好好看看你。」   周挽筠臉上又是一紅,羞羞地說:「這麼多年還沒看夠嗎?」   陳立軒笑著搖搖頭,說:「永遠也看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