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 作品簡介   風格上講,力求突出故事、突出情節、突出思想。所以在描寫上就要簡練,所以符合快餐式的網絡文學特點。   《迷失》共十章,叫它「網絡小說」「愛情小說」「情色小說」「都市傳奇」無論給它用什麼名詞都感覺不確切,所以不斷修改作品的同時,決定寫一段說明性文字,為了不至於讓讀者象作品標題一樣迷失。   構思《迷失》時,主要有兩條線索。一條是主人公柯冰的經濟活動;一條是他的情感故事。   第一條線索以時間順序為主,第二條線索以人物關係為主,兩條線互相交錯發展,使得時間產生錯位。   時間順序的主線是柯冰的經濟活動,因為主人公情感故事的深入發展是以他的經濟活動為背景的。   首先說一下第一條線索——柯冰的經濟活動。   柯冰由一個從感情失敗而消極、頹廢的狀態走出來,回到天津重新生活的身份出場,很快便成為百萬富翁、千萬富翁,最後資產過億,前後只用了三年時間,似乎有點太理想化了,濃縮得太稠,顯得不真實。但是做為情感故事的背景,這條線索必須合理。只好為他精心設計一系列經典的商業活動,而且要根據他的性格特點和當時的情感狀態設計,難度比較大,然而最終細細品來,應該說達到了預期效果。   當然,柯冰的諸多商業活動,從法律和道德上講是不可取的。比如用公款炒股票,不但違反經濟紀律,而且冒險,尤其現在的股票市場,已經不存在這樣的神話了。   再有,運甘蔗活動中,他玩的是典型的數學遊戲,其實就是商業欺詐;月收入過千萬的絹花廠,從商業上看是暴利,但那更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惡性欺詐。   買殼上市本來就是資本運作當中的擦邊球,而柯冰所運用的下九流手段,更是一個不打折扣的流氓行徑。   主人公被扭曲成這副德行,卻能從他的感情經歷中找到「合理」的答案,我們能夠從故事的另一條線索中追溯他為什麼會如此不擇手段,同樣可以追溯他如何一步步走向了殺人、謝罪和自殺。   當然,柯冰的經濟活動中,同樣充滿了智慧,比如組建車隊,雖然有鑽空子的嫌疑,但是四年三千萬的利潤,只需幾十萬的啟動資金,的確是他的高明之處。   土地開發同樣是一種鑽營,而利用土地貸款滾動買地建廠房,則是柯冰靈敏思維的又一體現。這裡沒有神話柯冰,而是一個南大經濟系的高才生所應該具備的素質,之所以是故事,是因為他的諸多智慧都集中到了三年裡,如此壓縮時間,目的當然是為主人公的情感線索提供更合理的心理背景。   再來說小說的第二條線索——感情線索。   這一部分才是小說的主體,也是主題。   柯冰是一個悲情人物。從一畢業就失去了他夢寐以求的真愛,於是陷入了消極、逃避和頹廢。他始終無法走出自己的困惑,在慢慢修復傷口的時候,以為自己很從容了,當與分別八年的李月重逢時,內心的傷口又被撕裂了。   之後的日子裡,李月的夫妻感情牢不可破,情敵馮源與柯冰的仇恨卻越來越深,那份被壓抑和埋沒的情感便成了一座隨時有可能爆發的火山。痛苦、絕望、煎熬下的柯冰經歷了無數心靈上的坎坷,終於雲開霧散之時,一切都明朗了,卻發現這一切原來都是一場夢。   在愛的絕望中,柯冰成了拿感情當遊戲的採花專家,無數男女歡愛與情與性交織在一起,使他迷失了自我。在對愛的幻想與責任中,他始終固執地堅守,到最後他終於艱難地爬出了困惑,然而就在這事業和感情兩條線的交匯處,我們又從另一個視角重新審視一遍主人公的經歷,猛然發現這一切原來都是一場誤會,事件的原尾居然不是主人公單方面的主觀感受,一件件往事真相大白後,讓人無限感慨和驚歎,造化弄人,但一切都已於事無補。   旁觀者清!直到此時我們才真正成為一個旁觀者,從另一個角度看清十多年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後,相信你能頓悟,能更深刻的感受一遍: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友情?什麼是誤解?什麼是錯過?什麼是執著?什麼是無法回頭的衝動?以及衝動的代價是什麼?   有遺憾,有欣慰,有悲情,有收穫,有對真愛的渴望,更有對真愛的理解。我們看到了人性的光輝在真愛裡閃爍,更希望人人都能學會珍惜,知道真正的愛情如何把握!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1)   幽深夜裡,獨坐於秘密的書齋   黃銅三腳架之上   幽暗的火苗微微閃爍   難以置信的預言誕生了   ——《諾查丹瑪斯大預言》第一篇   世紀末的頹廢思想曾一度攪亂著人心,失去了信仰的人們渾渾噩噩,陷入了無度的荒淫。隨著新千年鐘聲的敲響,恐怖的世界末日的預言漸漸遠去了。   時間進入了2002年,所有的異教邪說已不攻自破,新世紀的蓬勃朝氣漸漸形成了新一輪的上進和信心。   經過五年的不屈、打拼、磨難和頹廢,柯冰終於走出了內心的陰翳,從滄州返回天津,開始了他嶄新的生活。   股市就是一個巨大的賭場,96年以前股民炒股靠運氣;2000年以前靠消息;新千年隨著電腦和應用軟件的普及,股民剛剛有點成熟,靠技術。總之無論靠什麼,最終還是要看莊家如何操作。而柯冰對此瞭如指掌。   柯冰是用大剛的近百萬公款炒股的。連續的兩年股市低靡,這個舉動非常冒險。而柯冰似乎早習慣了在冒險中生存。   人的運氣來了,山都擋不住!   自從柯冰把所有的資金都集中到一支股票上,結果它就像吃了偉哥——持久堅挺。   他的股票長勢正好,大剛的公司卻開始了財務清查。   「烙餅,你再貪心不足,我們就一起哭吧!」   朋友們稱他老冰,大剛故意用天津方言叫他「烙餅」   大剛多次要求柯冰賣掉股票把帳劃回去。而他眼看著股票一天天增值,怎麼捨得罷手?   也許你在商海沉浮多年卻一無所獲,但是機會面前,說發很快就會發的。   「你再多堅持幾天,不到最後期限別來煩我!」   最後期限真的到了。   「烙餅,我確實和你老婆上過床,我們也睡了,但是我們什麼也沒幹!真的!你難道不相信?非要把我送到監獄裡去?」這是大剛崔柯冰必須賣掉股票的最後通牒。   大剛說的那段話確實發生過,那是五年前,柯冰要離開天津,大剛為他送行,新婚妻子苗麗也在場,離愁別怨百感交集,三個人都喝多了,柯冰夫婦先送大剛回家,早晨醒來卻發現大剛和苗麗睡在他們的床上,而柯冰睡在床下。   不到兩個月,柯冰的資金已經翻番,而且又來個最後的瘋狂--漲停。   這真是一個圓滿的句號!柯冰心滿意足地在賣出上敲定鍵盤,就等資金回帳了!   他是在情人肚皮上操作股票的,賣出後就生龍活虎投入了戰鬥。   手機響了,肯定是大剛崔問股票的事。此時他戰興正酣,沉醉在享受中的女人搶過手機:「股票都賣了,少打攪我們。」   手機又響,是大剛的司機小劉:「冰哥,出事了!嫂子喝藥了。可能是毒鼠強。」   柯冰趕緊起身,順眼看了一下電腦——壞了!剛才賣出的股票沒有成交。   金錢和女人,似乎理所當然地要你捨棄一樣才能獲得另一樣。你越是想雙收,越有可能一無所獲。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2)   大學剛畢業時,逛書店是最大的享受。   沒有學習壓力,也沒有妻子兒女,大把的時間就像情人的身體,不利用就白白浪費了。能轉到幾本心愛的書,就彷彿找到了顏如玉。   離開五年後,再次回到天津,柯冰似乎很想回味剛畢業時的滋味,就又去了書城。他沒什麼目的,只是轉轉,慢慢就感覺到身後有美女相隨。   其實這不能算直覺,只是判斷。因為書城裡的人無論眼睛看哪裡,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柯冰的身後。從他們的關注程度,可以判斷身後美女的漂亮程度。於是他抱起幾本深奧的理論書,向前走了幾步猛一轉身,美女一下子投進他的懷抱。當然,書掉了一地。   柯冰早準備好了一副吃驚又氣惱的表情,她只好歉意地幫他撿書。   女人美到一定程度就沒必要細看了。只要她存在,就能全方位感受到那種無法抗拒的美。   當時柯冰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所以在近距離和她四目相對時,沒有被電擊倒。於是,她被他的威嚴懾服了。   杜倩還從來沒遇到過柯冰這樣無視她美麗的男人。柯冰斷定,她早被羨慕者給寵壞了。   當杜倩把掉到地上的書撿起來遞給柯冰時,他連書帶手一起接過來。她若撤手,書還會掉。在那一刻,柯冰有一個直覺--她將是我的。   他能通過手感覺到她的心在狂跳。於是在她的手將要脫離時注視著她:「麻煩你一件事可以嗎?」   她沒有說「不」的勇氣。   柯冰輕鬆地說:「借你手機用一下好嗎?」   杜倩馬上抽手掏出手機,柯冰迅速按了自己的手機號,然後換了一副讓人無法拒絕的輕鬆表情:「我們算認識了。不會因為衝撞了我,就拒絕多一個朋友吧?」   自始至終她沒有說一句話,當柯冰走到書城出口處時,回頭看她正在那裡按手機,估計是在儲存他的手機號。柯冰會心一笑,可是他想錯了,她當時是在給他發短信:「再見到你,可以笑一笑嗎?」   「我靠!這麼容易就上鉤了!」柯冰對著手機屏幕壞壞地笑了。   像麥當勞、肯德基一類的洋快餐,以經濟、快捷取勝。到了中國卻成了高消費。天津人講究吃,什麼洋玩意也要LOOKLOOK,每人每年光顧一次,它的利潤就足以令人咋舌!   咖啡店也是洋玩意,本來中國人不習慣喝咖啡的,但是有了咖啡店,就有了附庸風雅的咖啡族。咖啡族多數是情侶,而且是本來就不打算和對方結婚的那種情侶。   這時柯冰也獨坐咖啡店了。落座後馬上回短信:「那要看你能不能讓我笑?」   透過落地窗,正好可以看到書城的大門。他賭她不會從另一個門走。   柯冰盤算著她出來後如何約她,這時杜倩又發來短信:「那要看有沒有機會」   她已經從書城出來了,柯冰仔細欣賞著她那輕盈的步伐,模特的身材,飄逸的長髮,尤其那張俊俏的臉,略帶頑皮與不羈。能看清臉就說明距離很近了。他趕緊把編好的短信發出去:「能走對門 你就有機會」   杜倩毫不猶豫地走進了咖啡店,巡著他的目光坐到了對面。   柯冰心裡暗暗佩服她的領悟能力,但他依然保留嚴肅面孔,且不懷好意地問:「小姐喝點什麼?」   「你才是小姐呢!」她對他的稱呼表示強烈抗議。   「就算我是出來賣的,也只能是鴨子,怎麼會是小姐?」   「你也配叫鴨子?別玷污了鴨子這個詞!」她語鋒犀利,看來是挖苦人慣了。由此可以斷定,平時和她套近乎且圖謀不軌的人很多,也能由此進一步斷定她的職業接觸人很雜。   「稱呼小姐你有意見,說明你很善良,不肯和那些小姐爭飯吃!」挖苦的話適可而止:「看來你有更好的經濟來源!」   他們這樣唇槍舌劍地鬥了幾個回合,杜倩只是呈一時的口舌之能,而柯冰除了語句上不能輸以外,還要變相地捧她。所以表面看他們像一對冤家,其實杜倩心理滿知足的。   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很難征服的對象,更是個很值得征服的對象。越是難得的,吸引力就越大。柯冰想他給她的感覺也會如此吧!   相識之後,他們相約短信聯繫。既然她肯和他來往,就說明機會多多。   然而在沒有正式約會之前,他們竟然在車展上邂逅了。   所謂車展,真不如叫人展。香車美女自然吸引眼球,而來此看車的也一個個油頭粉面,目光如炬。他們大部分是在看美女,同時也在努力讓美女看自己。這個世界確實變了,似乎上到七八十歲的老翁、下到十來歲的孩子,全都進入了戀愛季節。   柯冰從萬花叢中一眼就認出了杜倩,正站在一輛寶馬車前。當他們目光相遇時,售車經理恰恰走了過來。所以她一臉嚴肅的職業微笑:「先生要買車嗎?」潛台詞是「我在工作,如果不買車就趕緊走開,或者滾開。」   柯冰圍著杜倩轉著方步,想像著她在T型台上的風姿,眼睛卻看著車:「本來是想買車的,不過有這麼多美女群星閃耀,汽車可就黯淡無光了!」   這句話正好被售車經理聽了個真真切切,後來這批禮儀小姐全部為此集體下崗了。   「蠢貨!晚上九點你給我滾出來。」   那天晚上他們在手機短信上約定了見面地點,柯冰趕緊向大剛求救:「把你的大奔給我用一晚,不要司機。」   半個月很快過去了。他們見了四次面,每次柯冰都開大剛的車去,每次都不露聲色。他設計好的方案是:讓她無意間發現自己是開大奔的。   可是每次都是她後到,且有事匆匆先走,他的計劃總是泡湯。   所謂紳士,就是比較有耐心的狼!柯冰非常耐心地等待著機會,關注著這個禮儀公司用來出租的模特。   手機短信盛行,杜倩總愛把幽默的壞話發給柯冰,柯冰也找一些發回去,短信鬧夠了還不算,每次見面還唇槍舌劍地鬥。柯冰總讓她略佔上風以顯紳士風度。   杜倩也確實會捉弄人,每次都準備一些智慧陷阱讓柯冰跳,而這個一臉嚴肅從不露笑的男人,看起來很單純,卻很難讓她輕易得逞。   「動物園召開幽默晚會,只有豬沒參加,為什麼?」   杜倩又找來壞詞捉弄柯冰,她希望柯冰思考時告訴他——豬在思考。   可是柯冰馬上回答:「豬在練習幽默。」   杜倩先是嘻笑,繼而感覺自己吃虧了,然後又發現柯冰也沒逃掉挨罵,總之柯冰的回答是誰佔上風誰吃虧。   「你個蠢貨!怎麼這麼笨啊!」說完,杜倩又一次提前走掉了。   直到第五次見面,杜倩突然說:「蠢貨,別以為你開大奔車就可以帶我去兜風!」   柯冰茫然:「我沒有說要帶你去兜風啊?」   「所以你才蠢呢!」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3)   天津人見到大奔車並不稀奇,就像多數人見過天上的飛機一樣平常,但能坐上去的人並不是很多。   安永剛就是坐大奔的。他是天津海河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副總,也是財務主管,還是分公司經理。柯冰叫他大剛,他們是南開大學的同學。   大奔車象發了情的雄獸,一邊展示它的性能一邊衝向它的目標。大剛得意洋洋地說:「我讓小劉說你孩子出了車禍,他死活不敢,怕你事後和他沒完!只好說你老婆喝藥了。」   司機小劉邊開車邊解釋:「冰哥,要怪你怪安總啊,是他逼我這樣說的。」   「這次我不怪你,以後你的話我也不信了!」柯冰誇張地做了個悲痛欲絕的表情:「連小劉這樣的老實人都來騙我,這個世界上還有能讓我相信的人了嗎?」   大剛也一臉的沉痛:「都怪我不好,我有罪!把這麼好的一個同志給教壞了,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唉!最瞭解你、和你最信任的人才是你最危險的敵人!今天我算領教了!」柯冰無可奈何地說:「說吧,把我從溫柔鄉里騙出來,到底想怎麼樣?」   「得了吧,你。還真像個大情種似的!我這是救你出苦海。你掉進無底洞好幾天了,我怕你脫不了身。」   大剛這麼一說,柯冰還真有點筋疲力盡的感覺,懶洋洋地說:「我們這是去哪兒啊?別讓我出了狼牙又入虎口!對了,差點把正事忘了,上午股票沒成交。」   「我可有心臟病啊!」大剛並不真地緊張:「漲停版再賣不出去,那可真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啊!」   柯冰知道再怎麼說也沒用,大剛是不會相信他的話的,於是打開手提電腦讓他自己看。大剛按住他的手把電腦合上:「當我們賣出的時候,大的買單全撤了,於是我們的單子就掛在那兒,一上午只零星成交一小部分,而股價紋絲不動。理論上講,有這種可能。如果這種事你都能趕上,為什麼不去買彩票?」   他們都是學金融的,又在股市裡打滾,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大剛說的那種情況幾乎是不存在的,但直覺一直讓柯冰驚心。   汽車飛速駛向開發區。   這兩年,開發區的經濟和娛樂場所同時起步、迅猛發展。來此投資和考察的商家,不知是看好了這裡的投資政策還是看好了這裡的「開放」政策?不知道他們是來賺錢的還是來嫖娼的?總之天天貴客盈門、高朋滿座。像模像樣的星級賓館與掛羊頭賣狗肉的洗浴按摩中心交相輝映。   柯冰曾多次在不同場合聲明決不嫖娼。每次大剛都以蔑視的語調反擊他:「你們看看,這小子多壞!從不嫖娼--專門禍害良家婦女!」   柯冰和大剛有所不同--大剛找女人絕對不許有感情糾葛,以小姐至上,為的是家庭安定;柯冰找女人必須你情我願,不能有買賣關係。   為此他們爭論過好多次。大剛說現在生活節奏這麼快,一切都向錢看,誰還XXX有時間玩感情?   柯冰說兩性之間沒有相互勾引、沒有神秘色彩、沒有情感交流,只是赤裸裸的性交易,那有什麼意思?和動物有什麼區別?   最終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   大剛信誓旦旦:「我要賺得花不完的錢,非把世界名模玩個遍!」   柯冰表示讚賞:「有志氣!目標遠大!」   說歸說,沒有行動時他們之間沒有障礙。如今大剛事業有了基礎,風花雪月、逢場作戲場合多了,他們的很多行動就不一致了,這與他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友誼誓言遠離了。   他們來到了開發區一家所謂的賓館,招牌上寫著「春美接待中心」,是集住宿、餐飲、洗浴、按摩、歌舞於一體的服務場所。這叫「麻雀隨小,五毒(髒)俱全」   大剛見柯冰皺眉,悄悄說:「別哭喪著臉好不好?知道你現在精子虧空,先不給你安排重體力活動!」   小劉雖然是大剛的司機,可是跟他們混熟了,就像是他們的小兄弟。小劉今天情緒特好,因為大剛要「獎勵」他對柯冰撒了謊。   他們首先進了餐廳,這個外表看起來平平常常的接待中心,裡邊裝修的卻非常豪華,這叫「美不外現」。   雅間更是別緻,仿日韓風格的。不知為什麼,柯冰總是聯想到東北的土炕。   服務小姐跪著請他們點菜,看那不倫不類的造作勁兒柯冰就堵心。所以讓他點菜時他一點情緒都沒有:「你們看著辦吧!」   大剛接過去:「今天沒外人,咱們就簡單點吧!我來安排。」   大剛要說簡單,就像驢子放屁一樣,完全不算數的!今天還確實沒外人,但是這句話他當著八個初次見面的人也可以這樣說。官場上的話就是這樣,外人聽了心裡暖暖的,朋友聽了卻心寒。   柯冰實在忍不住了:「大剛,你他媽的少逗悶子好不好?今天叫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兒?」   大剛突然變得神秘莫測起來:「天機不可洩露!」   吃飽喝足了,再洗個桑拿,出來後已經快三點了。大剛要去按摩,卻一定要到歌舞廳去選人,說那裡的小姐檔次高。柯冰歪著鼻子:「再高的檔次也是被你按倒了摸,然後把你的種子儲存到皮囊裡!」   大剛跟他沒辦法:「怎麼多好的事兒從你嘴裡說出來都那麼沒勁?」   歌廳裡光線很暗,他們一進門就有領班迎上來:「安總怎麼才來啊?」   「還不是這小子,死活不下乳頭山!我強把他抓來了。」   領班馬上對柯冰燦爛地笑了:「您就是冰哥吧?我叫紅霞。安總老提到您,今天終於見到了,非常榮幸!」   柯冰在她伸過來的手上輕輕握了一下:「千萬別把我當貴賓,還是照顧好我們偉大的安總吧!」   大剛也不跟他寧:「小劉,你早就有想念的了吧?還不抓緊時間!」   小劉哪敢真的搶先,別看關係親密,平時他只能在車裡坐等。兩人先後推讓了一下,各選了一個稱心的滑進舞池,沒多久就進了包房。人肉交易就這麼自然的進行著。   紅霞問柯冰要不要安排?柯冰說:「要!你能讓我插上嗎?幫我安排個有電源和話線的地方。」   歌廳裡就有插座。紅霞把最後幾個客人安排停當後,來到柯冰身邊。   柯冰接好電腦看了一眼,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下午開盤後,股票下措了一點,始終沒漲回去。也就是說他的股票不可能在這之後賣出了。   柯冰有點惱火,這麼關鍵的時刻,大剛拉他來這個鬼地方幹什麼?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4)   柯冰知道前幾次約會達到了預期效果。追女人不能死纏爛打,要給對方留有餘地。   杜倩早就偷偷觀察他了,看到了他開大奔,這比他自己向她顯擺好多了!   柯冰告訴杜倩車不是自己的,她愛怎麼理解怎麼理解。   穿過霓虹燈閃爍的街道,汽車衝出市區,在月色朦朧的郊外,拐進田間,停住車。   「我們是在車裡坐(做愛)還是在外面浪漫?」柯冰一語雙關且無比溫柔地讓她選擇。   泡妞是有學問的,柯冰用的是心理暗示法,也叫二選一法則。無論他們進行哪一項活動,都在心理上讓她認為是她自己決定的,而且她似乎只有這兩種選擇。   這一方法是柯冰在傳銷課上學來的。其中有一個經典的故事——有兩個賣早點的,都賣米湯雞蛋。一個問顧客:「要加雞蛋嗎?」另一個問:「加一個蛋還是兩個蛋?」   結果是,前者雞蛋銷量很小;後者很快就把一盆雞蛋賣光了。   只不過傳銷教的是如何利用這一方法邀約新人,而柯冰活學活用用到了這裡。   杜倩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和這個陌生的男人約會?   柯冰的身高是1.72米,不算矮,但也算不得高。從五官上看,每一樣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同時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毛病,可以說毫無特色。身材不像健美運動員那麼生猛,但是並不虛弱單薄,而且肩寬腰細,沒有多餘的脂肪。總之,高矮、胖瘦、皮膚、五官,都是那麼的普通、勻稱,組合起來,這些普通就成了難得的標準。   若論氣質,他應當算儒雅、隨和,給人以朋友般的親近感,似乎他永遠是你生命中的配角。她可以沒有任何壓力地和他開玩笑,儘管他還沒對她笑過。   她知道他那一臉嚴肅是裝出來的,而且故意讓她看破。就如相聲演員講笑話一樣,觀眾笑得前仰後合,而演員自己是不笑的。柯冰的幽默境界就是在不笑中體現的。   最難得的是,柯冰的表情特別豐富,他們在一起交流很方便,在很多情況下,柯冰不用開口,他的表情就已經把要說的話表達出來了。尤其男女互相試探階段,這些表情比難以啟齒的語言要好得多。   面對這樣一個標準的男人,杜倩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他。因為他是不露聲色的出色,且並不是高不可攀,甚至是隨和得伸手可及。   或許兩性之間人也有惰性。總希望花不多的精力就能得到超值的回報。   五月的田間,麥子剛剛展開長勢。腳下的土非常鬆軟,踩在上面有在沙灘上散步的感覺。他們走了一段路,確認近處確實沒人,於是他伸手攬她。   杜倩象徵性地躲閃了幾次,但柯冰很有信心--世上沒有高不可攀的山峰!   男女間的事,表面看似乎都是男人主動,其實女人心裡最明白--她費了多少心計才讓男人主動的!   她終於被他捉住了。   擁她入懷時,杜倩全身一陣戰慄,四片唇迅速貼在了一起。   柯冰吻的非常投入,同時能感覺到對方感情和身體的雙重飢渴。   杜倩是個氣質高雅,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她必須維持自己高貴的尊嚴,而這種維持,肯定是太累了。平日裡,她不敢對自己有絲毫的鬆懈,因為打她主義的人太多了,那是一隻羊在狼群裡的緊張。   前幾次約會,柯冰一直在激發杜倩征服他的鬥志,她不再是一個保守者,而是一個展示者,她在輕鬆自如地主動展示自己的魅力。而一旦被熱吻,就只有從中尋求需要了。   稍稍分開一點後,他的手開始在她身上摸索。杜倩順從得幾乎癱軟。他的手在她乳房上揉捏一會兒後,試圖伸進內衣,她略有反抗,但此時的反抗實在是太無力了。   柯冰從車裡抱出一個長座墊,他們雙雙倒在田間。上身已經被攻克了,他開始向下努力。杜倩突然按住柯冰的手說:「你到底會不會笑?」   柯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在她耳邊呢喃:「如果你和我做愛了,就知道我怎麼笑了!」   說完他趕緊用吻堵住她的嘴,因為此時的語言很可能破壞身體的投入。   柯冰的手又退回到她的乳房上,很快就感覺到她的乳頭堅挺起來,呼吸也開始急促。確定她完全投入了,他再次向下努力,並攻破她的防線,杜倩開始喘息。柯冰迅速解開她的衣褲,親吻她全身,同時脫掉自己的衣服。   淒冷的月光下,杜倩全身散發著青春的美麗。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身體,在春夜的微風中,接受一個神秘男人的洗禮。   當他熾熱的身體壓上去時,她的身體很涼,很自然地向他的溫暖迎來。而他給她溫暖的同時,也給她帶來了裂痛。   一望無際的麥田,在他們眼前上下起伏,漸漸形成歡快的巨浪,且一浪高過一浪席捲而來。灑遍四周的銀白月光是那浪尖上的飛沫,濺到身上,便是歡暢淋漓的快意,而且這快意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深入,越來越具體。   杜倩一直在叫,難以抑制的,痛中的渴望與渴望中的痛混在一起,最後加上柯冰的歡叫,合成壓倒一切的濤聲。   回到車上,打開暖氣,杜倩軟軟地倒在柯冰懷裡。柯冰故意生氣地說:「怎麼不早說你是處女?」   杜倩象理屈似的幽幽地說:「你沒問我啊!」   「呵呵,還是我不對?」   「你笑了!你果然會笑!」杜倩象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   柯冰何只嘴裡在笑,心裡也在笑,整個人都在笑。笑聲中,杜倩再次被解除衣衫,她那充滿活力的美麗侗體實在太具誘惑力了,柯冰難以抑制地再次崛起,近乎瘋狂地與她一起爬上歡樂的頂峰。   女人就好比一本檯曆,只要打開了首頁,以後的日子就很自然地一天天翻過。   起初,柯冰只是抽空去杜倩的公寓歡度美好時光。在自家床上做愛,杜倩的熱情才漸漸釋放出來,幸虧柯冰體能好,換一般人,還真招架不住她。杜倩的先天資質極好,不但身材、長相上佳,而且領悟力強,知道怎樣讓自己滿意和怎樣讓對方滿意。柯冰雖說閱歷了不少女人,但象杜倩這樣讓他隨時都想應戰的女人還真不多!   男人的情慾,在很大程度上來自女人的鼓勵。   後來杜倩有一周假期,柯冰乾脆也不走了,決心好好和她膩個夠!而此時正是他的股票非賣不可的時候,於是柯冰帶去手提電腦,把溫柔鄉當成了辦公室。   若不是大剛用計騙柯冰出來,他們還不知要粘到什麼程度?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5)   現在是下午三點,這周股市已經收盤。如果資金回不來,那就不是賺多賺少的問題了,而是大剛將面臨經濟案件的問題了。   財務檢查很快就將進行到大剛的帳上,他們必須盡快把帳堵上。這麼短的時間,又是週末,上哪裡去籌集這麼多錢?   人太緊張了肯定會出錯。柯冰合上電腦,點上一支煙,悠閒地深吸了一口。   紅霞湊過來:「出什麼事了?看你剛才緊張的!」   柯冰伸了一下懶筋:「我有嗎?當我面對系統的時候,肯定不像面對女人一樣面帶笑容。」   紅霞微微一笑,她已經看透了他的緊張,卻不肯揭穿他的偽裝:「放鬆一下不好嗎?這個廳裡的姑娘們(她故意不說小姐們)都是歌舞全能,你隨便挑誰都行。」   柯冰掃了一眼台邊的小姐們,儘管燈光很暗,但還能看見她們臉上厚厚的妝,像塗了一層塗料。其中不乏面龐嬌好、性特徵誇張的,但他實在沒興趣。大概這也算是一種心理障礙吧!   柯冰繼續紅霞的話題:「我隨便挑誰都行?是不是只有你例外啊?」   紅霞又是微微一笑:「你們這些男人啊,真搞不懂!越是不能挑的越要挑!不是我清高不陪客,而是我不能離開。這裡還靠我打點呢!我也要敬業的呀!」   「你也需要精液?」   他故意把「敬業」念成了「精液」。   「當然需要!」   說完後她發現中計了,羞澀地躲閃著他的目光。這個動作一下子引起了柯冰的興趣。雖然身在風塵,但她確實不像一個風塵女子,而且善解人意,舉止得體。柯冰心裡一驚:「我下一個獵艷的目標該不會是她吧?」   大剛包房裡的小姐出來看了看,什麼也沒說又回去了。紅霞馬上明白:「安總想讓你進去!」   果然大剛隨後出來了。柯冰暗暗佩服紅霞的觀察力。肯定是小姐不敢冒失地打斷他和紅霞的談話。   柯冰感覺大剛今天有重大事情要辦。於是他開始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進了包房就懶懶地往下倒。大剛終於開口了:「今天股票確實沒成交!」   「我早說了啊!」柯冰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是你硬拉我出來玩的,可不是我不想賣!」   「我又沒怪你!而且我也不捨得在這個時候賣,再捂一陣兒,等於你多少年的工資!」   「你怎麼不說等於我一輩子的工資呢?」   柯冰知道大剛早有打算了,而且進包房後他沒有馬上風流快活,而是先查看了股票,這就更說明他在等結果,然後才決定下一步計劃。   「說吧,你想怎麼樣?」   大剛嘿嘿傻笑:「今天晚上約了個重要客人。她可以幫我們擺脫困境。」   柯冰有點糊塗:「你早就想好退路了,還抓我來幹什麼?」   「說來複雜,我們有好多合作項目,她要對我施美人計。我讓你來幫我接招,再給她反回去。這是你的強項。」   「我靠!你當我是鴨子?」柯冰反應強烈:「哥們!我哪輩子欠你什麼了?和你出生入死不算,還要為你當鴨子!」   「兄弟!泡誰不是泡?她又不是配不上你,我還擔心你高攀不上呢!你以為人家生下來就是給你準備的?今天只要你在場就行,泡不泡由你!早知你這樣我還不如不告訴你呢,到時候你准偷偷地來勁了。」   「靠!少給我來激將法。如果我看不上,打死我也不泡!」   大剛軟了:「我滿可以不告訴你的,可是我怕出偏差,因為她要帶個公關小姐來,那是專門對付我的,我怕你把公關泡了,放走了老闆。」   柯冰越聽越糊塗:「你們合作意像這麼堅決,還玩這類爾虞我詐。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大剛一副身不由己的表情:「有些事你很精通,這件事你最好別懂!只要她按計劃好好合作,別耍小聰明誤我大事就行。」   「你別以為捧我兩句就能讓我找不到北!長得老套,沒有名號,唱歌跑調,兜裡沒票。我憑什麼打動人家?」   「憑你多年來成功率據高不下的泡妞經驗!」   大剛說這話時流露出的崇拜之情足以感動上帝。   柯冰雖然嘴上推脫,但也知道今天的差事非幹不可。大剛和他的關係,就差共有一個老婆了。他不但從哥們兒義氣上要幫他,而且為了股票上的共同利益也要努力。況且泡妞是他的愛好,雖然對方並不是小女孩。   「大剛,你實在是高!這不是人財兩得嗎?」   大剛終於鬆了一口氣:「你先到隔壁房間休息去吧,我要增加點免疫力。」   大剛說要增加免疫力,就是先在小姐身上發洩一通,當生理上不再飢渴了,對方的美人計就能大打折扣。   柯冰笑罵:「人就他媽的虛偽,明明自己想墮落,還能找到合適的理由!」   柯冰只好去休息。心裡卻想著對方的背景資料:焦雨霽,29歲,天津雨霽物資貿易公司總經理,丈夫是海關稽查隊隊長,女兒五歲。   柯冰反覆考慮見面後的台詞:稱呼她焦總?焦女士?還不如叫她焦小姐(嬌小姐)!總之沒有一個最好的方案。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畢竟剛剛從戰場上下來,杜倩的玉體千柔還在他身心裡發揮著作用。   一場荒唐夢之後,柯冰被搖醒。沒等睜開眼睛,就能從氣味中知道推他的是個柔美的女人,然後耳邊傳來輕輕的呼喚:「冰哥!醒醒!」   他一把把她摟進懷裡,貼著耳朵哼哼唧唧:「嗯∼∼叫醒我幹麼啊?」   「你先醒醒好嗎?」對方無力地掙扎著。   柯冰睜開眼睛,發現懷裡摟著的是舞廳的領班,紅霞。她滿臉羞紅地退後一步:「安總有交待,讓你接到電話後去8號雅間。現在您先洗把臉,喝杯茶!」   柯冰知道,該輪到自己上戰場了。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6)   說起柯冰和大剛的友誼,還真該感謝馮源。   他們都是南大(天津南開大學)的同學。   柯冰宿舍六個人,關係都很不錯,尤其馮源,家就在天津,經濟條件也不錯,而且還是「高幹子弟」,父母到底是多大的官,他從不說。但他總要維護天津人的優勢,其實天津人沒什麼了不起,就是嘴臭,看不起外來人。   柯冰家在滄州,與天津很近,兩人的地域文化相仿,連口音都有相似之處。馮源操一口純正的天津話,自以為很得意,別人卻常常拿來取笑,柯冰便出面維護他。人再高傲也需要朋友,馮源就和柯冰特膩,到月底手頭緊了,還總愛找柯冰借錢。麻煩就出在借錢上。   那是大二時,馮源在校外交了幾個混混,常領進學校來指導如何冒充大學生泡妞。他自己也泡。花銷大了,借錢還不上,下個月再借時就不好開口了,於是向柯冰吹牛,說他能搞到走私貨,出手後就有的是錢了。錢沒見他還,債卻越滾越多。其實柯冰也不富裕,只是計劃得好一點,而且柯冰交女朋友不靠錢開道。   當柯冰換第六個女朋友時,剛剛找到中意的感覺。那天收到了她寫來的厚厚的情書,回宿舍偷偷拆看。馮源提一部錄音機進來了:「看看這個能不能頂你的債?」   當時他們還很嚮往錄音機,畢竟每個月都有固定的花銷。剩下一點結餘也就看看電影或添一身衣服。所以有個隨身聽就很知足了。馮源提來的高檔錄音機,當然可以頂債了!而且超出了債務值。   柯冰當時正在看情書,沒有注意他說什麼,只哼了一聲。   馮源風風火火地走了,大剛懶懶散散地進來了。大剛不是他們宿舍的。柯冰平時除了和本宿舍的同學關係較好以外,還和大剛較近。他們常在一起打籃球,配合相當默契。大剛見柯冰沒心思和他說話,就想離開,一眼看到了馮源提來的錄音機:「呦!夠高檔的啊!我先拿去欣賞欣賞。」   柯冰正琢磨著情書裡的詩句,考慮如何回答,頭也沒抬:「玩你的去吧!沒看見我用功呢?」   馮源出事了。他加入了一夥盜竊集團,被抓了。大家聽了都很吃驚,南大學生幹這種事,太糊塗了!這不是自毀前途嗎?   然後柯冰也被保安傳去,說馮源招認有一部錄音機在他那裡,因為是贓物,必須追繳。柯冰當時就急了:「他XX的馮源還欠我不少錢呢,什麼時候我欠他錄音機了?」   談話進行了一夜,由於柯冰態度不好,保安也沒辦法了:「希望你不要糊塗!如果你自己主動交出來,我們就可以不追究你的窩贓罪了,如果繼續抵賴,我們只好把你交出去了,讓警察來審訊可不是好玩的,不但罪不好受,你的前途也就毀了!」   柯冰知道他們早到宿舍去搜查過了,於是拍桌子怒吼:「我根本沒見過什麼錄音機,不信你們去搜!別XXX嚇唬人!」   最後他被警車接走,全校都轟動了。馮源也沒像他這樣「風光」的離去。   在警車的小窗戶裡,柯冰看到了不知情同學的憤憤目光,還有新交的女友投進一個女伴的懷裡哭,大剛則瞪著驚愕的眼睛目送他離去,誰也不知道他的人生道路會有怎樣的轉折。   在警局裡,滋味確實不好受!審訊的初期還稍微客氣些,好像對大學生犯罪很理解似的:「念你一時糊塗,沒有勇氣承擔,其實這算個屁大的事?別有顧慮!殺人搶劫的我們見多了,到時候不還得交待嗎?」   無論他們怎麼軟硬兼施,柯冰確實什麼也交待不出來,審訊的人沒耐心了,從拍桌子到推桑,最後拳腳相加,然後把他銬起來體罰,他一度精神幾乎崩潰,朦朧中回憶起大剛驚愕的目光。但是他對錄音機的事確實沒有絲毫印象,怎麼敢胡說呢?肯定馮源也是被折磨得胡說八道了才誣賴自己的!這一信念支持著他熬過了第一天。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二十四小時必須放人的規定並不嚴格,而且他們能找到足夠的理由申請延續四十八小時。越接近尾聲審訊越嚴歷,他不是被熬得產生幻覺就是被打得昏厥。最可惡的是那些「二狗子」,不但下手狠,而且不考慮後果,審訊員出去休息,他們就進來拿他練靶子,還在他的襠部搞花樣:「看你小子還硬不?主犯都招認了,你一個不知情的收贓者,我就不信你能硬到底!」   幸虧當時沒有零口供政策。三天後,柯冰背著一身嫌疑回到了學校,事後才知道是馮源的父母托人連他一起救出來的。   那時柯冰就剩下一口氣了,又不敢讓家裡知道,怕父母擔心。他們都不在身邊,而且家裡祖墳冒青煙,出了他這麼個大學生,疼他疼得要命。   向警察索賠是門兒都沒有。學校也無法馬上要來一個說法。沒有太多的醫療費,只好在宿舍養傷。大剛天天來宿舍守護他,說柯冰真夠哥們!受這麼多罪也沒把他牽連進去。柯冰這才知道錄音機被他拿了,而且他怕被搜出來,送給了女朋友。   一切都清楚了,柯冰不但不感到委屈,反而感到欣慰,因為挨打是活該。他沒有怨恨大剛,將錯就錯說自己就是為了講義氣,並叮囑他千萬不能透露錄音機的下落,不然他的罪就白受了。   幾天後,馮源來上學了。他做人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樣,左右逢源。不但進局子沒受太大的罪,而且把責任都推給了主犯。由於柯冰死不承認,馮源的銷贓罪也無法確定。背後他父母還不知花了多少臉皮和銀子!   大剛見到馮源就像見到了殺父仇人,揪出去就是一陣毒打,馮源自知理虧,也不敢報告學校。可是大剛的氣總是出不完,無論在哪裡堵上,都不留餘地地打他。馮源乾脆退出宿舍,天天回家去住。於是大剛搬到柯冰宿舍來了。   經過那次錄音機事件,柯冰和大剛好得類似同性戀,總是形影不離。   一天晚上他們去看錄像。剛剛拐進一條偏僻的小路,就被一群小流氓圍上了。他們手裡拿著棍子和鐵索,首先逼住大剛不讓動,然後說缺錢花了,留下大剛當人質,讓柯冰回去拿錢,越多越好。   柯冰心裡好笑,沒聽說打劫劫錢要越多越好的!什麼叫多呀?可是當時受制於人,怎麼好笑話劫匪不懂規矩?而且劫匪也沒開價,怎麼還價?他只好盡快拿錢來贖人。其實他是想盡快去報警。   柯冰急急忙忙往回走,一轉彎,看到一個人影消失在兩樓之間。看那人的背影很像一個人,對了,是馮源。他馬上明白這不是簡單的打劫,難怪他們不怕報警,等他報警回來時,他們早把大剛收拾了。   馮源對柯冰還算夠意思,但他恨透了大剛。大剛不但打他,而且經常在眾人面前數落他,讓他無法抬頭。所以這次「打劫」故意把柯冰支開,再對大剛下手。   柯冰撿起兩塊磚沖了回去,一轉彎,果然見他們在對大剛動手。大剛身強體壯,身手靈活,可是赤手空拳面對五個,肯定吃虧。好在他還沒有倒下。柯冰舉著方磚衝過去,做勢要往頭上拍,對方趕緊縮頭,柯冰一腳把他蹬出去老遠,轉身對另一個離得最近的使出同樣的招數,對方寧肯被一腳蹬開也不能不躲拍向頭頂的方磚。   少了兩個對手,大剛馬上從這個空當裡衝出包圍,柯冰把方磚向天上高高地拋起,所有人的眼睛都隨著它畫拋物線。柯冰拉大剛一把,他們飛快地轉身就跑,等那兩塊磚落地後,已經有幾秒鐘了,對方再想追已經不可能了,他們的百米速度都在12秒左右,有3秒時間足可跑出20米開外。即使是兩個膿包,逃命時也會打破短跑紀錄,何況他們都很敏捷。等對方反應過來後,已經沒有追的信心了。   說錄音機的事屬於柯冰不知情的情況下袒護了大剛,而這次柯冰可是主動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大剛的。他們的義氣更重了。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7)   柯冰想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手機沒電了,又沒帶充電器。   「用我的吧!」紅霞掏出自己的手機,把卡抽出去。柯冰馬上把自己的卡插上。   接到大剛的電話後,柯冰進了8號雅間,客人已經到齊,而且菜也上了一半。柯冰一進門都站起來了,有貴賓的感覺。這是大剛精心安排的,他馬上熱情地迎接他:「老冰快來,就等你了!」   大剛很隆重地介紹柯冰:「這就是我和你們說的冰哥,天底下最夠朋友,最講義氣的哥們!我特意請來讓你們認識的。」   看來柯冰進來之前大剛已經把他們的友誼吹噓了一通,其實也不能算吹噓。大剛很會標榜人,每次認識他介紹的朋友,對方都對柯冰投來敬仰的目光。這次也不例外。   再介紹兩位女士時,大剛也顯得很鄭重,但明顯不如柯冰尊貴。她們是總經理焦雨霽和她手下的經理庫勒妮霜。這個名字柯冰念了好幾遍,最後記成「褲裡爽」。   對於不好記的名字,要麼你乾脆放棄,要麼花必要精力去記。庫勒妮霜就是那種強迫你花精力去記她名字的那種人,因為你無法放棄。不但她的名字特殊,而且少數民族那種特有的異域風韻更是讓人另眼相看。高挑的個頭和豐滿勻稱的身材,走到哪裡也能讓人眼前一亮。   幸好大剛早向他交待了任務,不然柯冰不會再正眼看焦雨霽了。說實話,焦雨霽長得也很出眾,是那種持重、幹練、精明、正派的尊貴特色,不帶一絲妖冶。只可惜和庫勒妮霜同時出場,不然她也該是個亮點。   柯冰心裡暗暗叫苦:這麼一本正經、穩重、華貴且事業有成的女強人,怎麼勾引她?   他再次默念自己的泡妞信條——世上沒有高不可攀的山峰!   酒過三巡,大家都不再拘謹,話匣子也打開了。   話題首先從友誼開始,大剛當然又要把他們的友誼再展覽一遍。說到柯冰救他那一段,對方五個人被說成了八個,手裡的木棍變成了砍刀,柯冰手裡的磚頭沒有了,而是憑借一雙肉掌空手入白刃,一陣旋風腳,打得流氓屁滾尿流,無法靠前,然後背起大剛撒腿就跑。不但聽得兩位女士驚羨不已,連柯冰聽了都以為在說李小龍。   焦雨霽向柯冰敬酒、勸菜。她的這個舉動很得體,因為他是故事的主角,這時向他敬酒表示對他敬佩,同時表明了這頓飯是她請客,柯冰也就知道了她有求於大剛。   從友誼很自然就說到了合作,話題終於轉到了正題上。他們早有了合作意象,只是大剛在賣官子,單等對方著急來求他了。   焦雨霽有一批生產原料想給海河公司。大剛主管財務和材料,他一鬆口,大筆的貨款就源源不斷地流到焦雨霽名下了,其中的利潤當然不薄。但是這些只是表面上的,其實他們之間還隱藏著一個陰謀,就是她的原料是走私品,說合作只是幌子,其實是要拉大剛下水。   大剛七拐八拐終於拐到真實目的上,要求對方把天海集團預交的貨款拿出一百萬壓到柯冰的帳上。名義上叫質量和信譽的違約保證金。柯冰心裡明白,這筆錢是給他們沒成交的股票堵窟窿的。   一百萬,數目不小!焦雨霽卻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她知道這筆錢是肉包子打狗,要不回去了。但她所得到的好處卻遠遠不止這點兒!   柯冰暗暗佩服大剛的智慧--受賄有方。如果一切順利,這筆資金就可以不還。無論哪一天,有人追查的話,這筆錢是作為押金「投資」到柯冰的投資公司帳上的,與他大剛無關。而且名義上是要還的。如果對方貨物出現質量或其他問題,買賣合同可以無效,而他們的資金問題早已解決,款項再退回就算完事。   舉杯慶祝合作愉快時,庫勒妮霜的表情依然不敢放鬆。她確實是焦雨霽手下的部門經理,而不是空有經理之名的公關小姐。   庫勒妮霜主管一個門市,是一家服裝專賣店,這個店是雨霽物資公司收購的,焦雨霽派她主管,效益好就有提成。今天的合作意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她什麼好處。私下焦雨霽怎麼獎勵她,另當別論。   大剛和她見過面,看來是對眼了,所以柯冰又悟到了一個道理——再好的朋友,他的話也不能全信!——大剛要他向焦雨霽施展美男計是假,不讓他和他爭「褲裡爽」才是真! 如果他們爭著向庫勒妮霜獻慇勤,被人取笑事小,肯定還會在談判中站下風!   看清形式也就放鬆精神了,只要柯冰陪好焦雨霽,不去打擾大剛和褲裡爽親熱就算完成任務。至於能不能勾引焦雨霽上床,那是次要的,而且也只代表個人喜好。   什麼是朋友?就是能猜透他最想要什麼,並努力幫他牟取!   友誼也是分層次的!你能對朋友理解多少,不單單看你們關係好壞。默契,需要思想的深刻。有深層次的默契,友誼才夠品味!   於是柯冰開始活躍起來,頻頻舉杯邀請她們喝酒,並適當留機會讓大剛為褲裡爽求情。當她們招架不住時,柯冰才又冒出來一個建議。   酒是不能再喝了,於是去卡拉OK。其實誰也沒熱情唱,就放音樂跳舞。   庫勒妮霜1.73米的身高,比柯冰還高一公分,而且有高跟鞋,顯然與柯冰不般配。大剛1.86米,兩人配舞正合適。很自然,柯冰和1.62米的焦雨霽摟到了一起。   柯冰說出了他的建議:讓庫勒妮霜準備三千張面值百元的購物券,等大剛和焦雨霽合作成功時,以物資公司的名義送給大剛這些價值三十萬元的購物券。這叫禮尚往來,算是購買物資的回扣。   海河公司三千職工每人一張。這樣公司上下都會對這次購買原料表示認可,心裡認定回扣都被大家分了,大剛在公司裡也好樹立威信。   說到此,焦雨霽和庫勒妮霜都很認真地聽,心裡卻在盤算她們的利潤,打著自己的算盤。平白送出30萬,雖說比100萬少得多,但總不如不損失好接受。或許正相反,她們反而寧願多損失一些。   這時柯冰繼續說他的計劃——讓庫勒妮霜在專賣店裡準備價值不超過30元的服裝,標價70元,誰要看好就拿走,但是餘額不退。相信不會有太多的人願意吃虧,肯拿百元購物券買70元的服裝;同時準備不足40元的服裝,標價160元,誰選就補足差額,每件純利20元;然後是標價200元以上的。剛才瞭解過了,專賣店裡好多服裝都是700元以上的,利潤空間就很大了。那麼送出這三千張購物券,名義上送出三十萬,實際上保守估計至少也可以賺幾十萬。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8)   柯冰的建議是讓大剛臉上好看、庫勒妮霜和焦雨霽從中賺錢的方案。   焦雨霽和庫勒妮霜都很興奮,剛剛還在為送出30萬心疼,轉眼又變成了意外收穫,精神上可以說經歷了一次大起大落。   庫勒妮霜眼裡閃著亮光,她的收入不高,一年不過兩三萬,這批購物券的利潤提成,足以超過她一年的收入。大剛卻突然潑出一盆冷水——他醉眼朦朧(裝的)地說:「別高興得太早了!合作要一步一步地進行。」   庫勒妮霜臉上燦爛的笑容有點僵。這時歌廳裡的客人陸續多起來,她馬上振作起精神,興致高昂地說:「咱們到套房裡玩去吧!今天誰也不能走,我們歡樂今宵!」   大剛之所以要給褲裡爽出難題,就是為了讓她主動投懷送抱。柯冰心裡明白,這筆交易一定能成功。但他絲毫沒有察覺自己正成為一名走私團伙的成員。   庫勒妮霜就緊張了,而且焦雨霽心裡也沒譜了,拿出100萬壓到柯冰的帳上,並不代表買賣一定順利。她哪裡知道他們正急需這比錢?她擔心的是:如果真出現質量或其他問題,大剛隨時有可能翻臉不認人。   能否促使大剛讓這筆交易進行到底,就看庫勒妮霜的表現了。   庫勒妮霜提議歡度良宵,柯冰馬上出面反對:「你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我們可是要回家度週末的!公糧還沒交呢。」   四個人中,庫勒妮霜說話最沒有份量了,所以此時只能焦雨霽出面幫她創造條件:「今天難得一聚,大家又這麼高興,咱們就玩到幾點算幾點吧!尤其今天認識了冰哥,實在榮幸!冰哥確實是我見過的最夠朋友的人,不但講義氣,而且有頭腦,頭一次見面就為我們出這麼好的建議!並且我們對冰哥的計劃還有不透徹的地方,冰哥能不能多教教我?」   她不正面從時間上留他們,而是轉移方向,並且把目標對準柯冰,給大剛留餘地,也給足了柯冰面子。柯冰從心裡唱起了現代京劇《沙家濱》——這個女人不尋常!   進了套房,先在客廳裡像征性地打開音響,唱歌依然是次要的。於是柯冰繼續剛才的話題:「購物券要規定當月有效,最好5號送到,從發下去到最後一個消費日,也就20來天,這樣平均每天增加150人光顧貴店,給你們帶來的人氣一定很旺!」   大剛也插話了:「老冰說話總是留有餘地,太保守了。如果按利潤最大化估算,每件少說能賺200,那麼這二十天就能賺60萬!況且我們海河公司有三千人,天海集團可是八千人不止啊!」   說這話時,大剛一直在注意庫勒妮霜的表情。她的表情也確實值得注意,她實在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大一筆錢掉進她的店裡!柯冰知道大剛已經很著急了,因為現在無論要求褲裡爽什麼,都是最佳時機。而且大剛不需要在材料問題上向褲裡爽讓步了。於是他站起來對焦雨霽說:「小焦,我們到裡間詳細商討一些細節。」   焦雨霽愣了一下,她正考慮如何為大剛和庫勒妮霜提供單獨的機會,卻沒想到柯冰做到了,而且這樣稱呼她。畢竟她是老闆,人們叫她焦總叫慣了。   焦雨霽最擔心大剛沒有勇氣吃下她的原料,畢竟他是國企轉軌成的股份公司經理,沒必要為了公司利益讓個人擔風險。   與焦雨霽進房間時,柯冰發現大剛也迫不及待地和褲裡爽進了另一個房間。   裡間的佈局是臥室,只有一張大床,柯冰先讓焦雨霽坐下,然後自己也坐到上面。   「冰哥,今天的事真要謝謝你了!」   她一語雙關。「今天的事」指的是他幫她完成這筆交易,表面上還指他為她出的購物券這個主意。畢竟那是一個正經生意,創意非常好,可以放到明面上說。   柯冰知道,剛剛出現時,在她心目中他只是大剛找來作陪的朋友;當大剛要求把一百萬壓到他的帳上時,他的份量就增加了;當他說出購物券的建議後,他的份量就又不同了;現在他請她進裡間來,更是在幫她。聰明的女人,不需要說明也明白。   柯冰輕鬆地說:「沒什麼,生意場上都不易!尤其女人出來闖!我所知道的女強人有兩種······」   「我可不是什麼女強人!」她馬上反對這一叫法,似乎更希望被稱作「小焦」   柯冰停頓了一會兒,她表示想聽他的下半句話。於是他繼續說:「一種是男人無能的;一種是男人無情的。」   她好像很有感觸,柯冰猜測她們夫妻不是感情不合就是聚少離多。   「你一定很累吧?小焦!」   柯冰自己都不清楚怎麼就想到了喊她「小焦」?他提前準備時並沒有想到這個稱呼。他屬於臨場發揮型!   焦雨霽真的就「小」了,也「嬌」了,無限感慨似地說:「身體累還是次要的;心累才是真的累!」   柯冰無限溫柔地鉤住她的肩:「那就放鬆點,好好休息休息吧。」   柯冰一邊說一邊起身幫她脫外衣,並想好了——如果她強烈抗拒,他就扒掉外衣後幫她掛起來,然後退出房間,讓她為自己的「小人之心」自責。可是她沒有抗拒,只是猶疑了一下,有點迷離和不知所措,柯冰順勢抱住吻了她。   柯冰明白,焦雨霽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只是精神防線稍稍放鬆了那麼一下而已。所以他必須趁熱打鐵。   柯冰的吻慢慢點燃了她的慾望,融化了她的堅固。沒等外衣脫下來,他們就滾到了床上。他沒給她反省的機會,嘴還吻在一起,褲子就脫下一半,然後找準目標。   在那一刻,焦雨霽似乎發覺了自己有所不該,可是她清醒得太晚了,一旦事實發生了,她也就不再掙扎了,因為掙扎已經沒有意義了。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像纖弱的小女孩上當受騙一樣委屈和掙扎。於是她進入了另一種狀態,坦然接受來自丈夫以外男人的溫情。當她身體已經完全接受他的動作時,柯冰才停下來繼續脫衣服,她也很自然地全部解除了武裝,然後他們充滿激情地繼續。   男人最大的興趣有兩件事--把良家婦女變成蕩婦;還有把蕩婦變成良家婦女。   和焦雨霽做愛,就是前一種成功,男人作為征服者的慾望可以得到充分的滿足!但這只是柯冰主觀上的感覺,他根本不知道被她征服的女人是一個走私團伙的主犯,而是把她做為良家婦女。   焦雨霽是那種尊貴與正統的女人,所以第一次不能花樣太多。柯冰盡量採取她容易接受的方式。幾翻衝刺,她才開始呻吟,畢竟前奏太少,她進入狀態比較慢。於是他放慢速度,加大幅度,讓她深刻感受他的每一次衝擊。   這時柯冰才明白為什麼大剛不到中午就拉他出來。讓他好好休息,就是為了現在有銳氣。他突然感到一種恐懼,來自大剛的恐懼,似乎他的一切都在大剛的算計之中。幸虧他們是朋友,如果有一天成為敵人,他必須除掉他!這個想法實在太可怕了。   焦雨霽終於徹底進入了狀態,生理對快感的本能要求戰勝了思想的禁錮,先是軟軟地呻吟,然後有節奏地叫了起來,最後瘋狂地抱著柯冰,指引他的動作適合她的要求。   正當他們徘徊在快樂的頂峰時,手機響了。柯冰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衣服口袋,對方一個氣急敗壞的女人在狂叫:「蠢貨,你再和別的女人鬼混,我和你沒完!」   迷失 第一章 魚躍龍門 (9)   電話是杜倩打來的。她和柯冰一直是短信聯繫,從來沒通過電話,但這次不同,她發現了柯冰沒去醫院,也沒回家,更沒有老婆自殺的事,於是她猜到他身邊肯定還有女人,這本來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卻很難接受。   柯冰感慨:這個杜倩,實在是太聰明了!唉!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看來有一定的道理。   「你瞎吵吵什麼?我老婆還沒管我呢,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我了?」   「你果然在外面鬼混!這話可是你說的!我真要看看你老婆到底管不管你?」   柯冰只好變得溫柔:「你到底要怎麼樣?」   杜倩也溫柔了許多:「我只要你今晚回來。我想你!」   此時實在無法形容焦雨霽是什麼表情,更猜不透她的心理。柯冰放下電話時,她已經在穿衣服了,然後不露聲色地說:「別驚動他們了,咱倆先走吧。」   柯冰猜想,另一個房間裡,大剛他們的戰鬥或許正在激烈進行吧!   出大廳時,柯冰又看到了紅霞,他趕緊過去把手機還給她,因為要關機、抽卡、說感謝話,又互留手機號,所以耽誤了一會兒,焦雨霽自己出去把車開了過來,他什麼也沒說就鑽了進去。   本來沒答應回杜倩家,但是也不能回自己家。柯冰和家裡撒謊說在上海出差,中午妻子還打電話問過他的日程。想想也沒什麼地方可去,只好說了杜倩家附近快餐店的地址,焦雨霽也不多問,一直向市區開去。   車窗外,樹木、田野迅速向後消失。一輪寒月掛在天上。每當看到月亮,柯冰都能聯想到某個情人,聯想到他們在月光下浪漫與風流。焦雨霽一言不發地開她的車,柯冰也默默地守護著他們的沉默。   因為還想著留在房間裡的大剛,柯冰的思緒又回到了大學時代。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紛飛。   柯冰被審訊三天回來後,女朋友害怕眾人的目光,不敢和他來往了。他不但沒有從她身上得到一絲安慰,反而要面對失戀的痛苦。   「這種女人,不要也罷!經不起考驗的愛情最沒有價值了!」   大家都這樣勸他,柯冰也只能認命。   大剛的女朋友及時充當了「慰安婦」,經常來看大剛,同時照顧柯冰,有時當著大剛的面打來熱水幫他擦身子。   她叫常玉娥,宿舍裡的同學都叫她嫦娥。她比他們高一屆,是學姐,他們就更不拿她當純真了,葷的素的什麼都說。有時說得太露骨了,她就紅著臉:「小孩子家怎麼思想這麼壞!」   於是他們就起哄:「大剛不是小孩子吧?他夠大嗎?」   一天,大家都去上課了,嫦娥又來看望柯冰。女性都有母性的溫柔,尤其一個人處在傷病狀態下,又剛剛失戀,對這種溫柔更加依賴。所以柯冰異常傷感,眼淚總是不爭氣地往外流,嫦娥就坐到他床邊陪他流淚。   見她為他流淚,柯冰更難控制自己了,多少委屈沒處去訴,一下子全湧了上來。最後竟撲到她的懷裡放聲痛哭。   嫦娥說她早知道大剛送她的錄音機是他的,為了這部錄音機,差點要了他的命,值得嗎?   柯冰說:「命是保住了,小命就難說了!」 並誇張地講述二狗子如何虐待他的陰部,不知會不會留下性殘疾?說得嫦娥又吃驚又心疼。   最後嫦娥提出看看他還有沒有生理反應,就扒開他的褲子去摸。他的大腿根部有傷,她不好意思直接抓,手總在周圍打轉,於是碰到了他的傷處,他咬牙強忍疼痛,當然不會有其他反應了。   嫦娥繼續努力,撫摸一會兒,就小心翼翼改用嘴含,並不停地動作、變化。92年的大學生,遠不如今天開放,戀愛頂多也只是親吻而已,哪受過這種刺激?柯冰馬上堅強起來,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   見他還能堅挺,她放心了,但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努力,直到他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她才慢慢笑了笑:「等你傷好了,我再讓你真的爽。」   一想到她是大剛的女朋友,柯冰就像犯了罪似的閉上眼睛:「你走吧,最好別來了!起碼不要單獨來。」   她也很傷感:「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喜歡我?」一邊說一邊用紙幫他收拾殘局。   這時,大剛突然闖了進來。   大剛進來時,局面非常尷尬。   柯冰慌忙拽過被子蓋住下體,嫦娥則端起臉盆向外走,沒有任何解釋。   柯冰的臉脹得像茄子似的。大剛見了嘿嘿傻笑:「你還不好意思?平時泡妞時的厚臉皮呢?」   柯冰不知道他是早就在門外了還是正好剛剛回來?也不知他看到了他們的活動內容還是真的認為她在為自己處理傷口?   大剛回身給他削蘋果,柯冰悄悄從被子裡把褲子提上。嫦娥很快就回來了,端一盆熱水放到床邊:「你是讓大剛給你洗還是讓我?」   柯冰無話可說,看到她那麼從容,心裡暗暗佩服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   大剛接口道:「你給他洗吧,晚上我再伺候他。」   嫦娥很自然地來掀他的被子,見他提上了褲子,嘴角向上翹了一下,然後小心地替他扒褲子,柯冰慌亂地阻止她,說自己會動了,不用這樣伺候了。   大剛很不滿意:「客氣什麼?她既是你嫂子又是你姐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說著走過來,強硬地把他的褲子連內褲一起扒下來。   當柯冰的傷好了之後,大剛和嫦娥的關係也走到了盡頭,誰也不說為什麼?   當時柯冰心裡有一種感覺,大剛是因為自己和嫦娥有了太多的接觸才分手的。他是不想為了女人失去他這個朋友吧?要麼是他早就要和她分手了,只等照顧到他傷好了之後才公開?為此柯冰一方面感到內疚,一方面認可了大剛這個哥們兒。   後來嫦娥真的和柯冰幽會了。男女間的距離,只是一張臉皮而已。既然他們有過生理探索,就可以以此為基礎繼續探索下去。正像她曾經向他許諾的那樣,她要讓他真的爽。無論他對她有什麼樣的舉動,她都不拒絕。   柯冰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失戀後太空虛?總之她讓他完成了成年儀式,但他們沒有結果,首先柯冰有偷朋友女人的心理壓力,其次有吃朋友剩飯的感覺。   本來柯冰的心中對性是又神秘又神聖的,即使戀人之間的「越軌」也不過是親吻和撫摸而已,發生性關係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但是他的身體卻特別想要她,所以反覆和她約會了好多次,但是最終還是擺脫不了大剛的影響,所以後來就離她遠了。再後來,她比他們早一年畢業,也就終斷了。   常玉娥,雖然不是他的初戀,卻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女人。柯冰沒有從中體味到愛情的至真至純,卻從中感受到了偷情的刺激。   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一切,對柯冰最大的改變是——不再把性看得那麼至高無上了。   大概是禁果特別甜吧!從此柯冰再和女生談戀愛就不再滿足於親吻和撫摸了。也不會因為和某個女生有了性關係就輕易許諾要娶她了。   情和性,本來就是交織在一起又全然不同的兩個概念。都與婚姻有關,也都與婚姻無關。   戀愛如此,獵艷更是如此。柯冰眼裡的焦雨霽,只是兩人之間發生了一次碰撞而已,絕不代表他們之間有什麼承諾,更與婚姻無關。   他知道焦雨霽心理上會產生奇妙的變化,認為發生性關係代表兩個人建立了無比親熱的私密關係。所以焦雨霽會在心理上希望柯冰對她親密與忠誠。然而她的心理要求還沒來得及形成,就被杜倩的電話打斷了。   下車時,柯冰鼓起勇氣在焦雨霽臉上親了一下。她面無表情,眼裡含滿了淚水。柯冰心裡也產生了一絲內疚,畢竟這個女人不但讓他享受了征服的滿足,而且讓他擺脫了賺得第一個一百萬時的經濟危機,同時又讓他賺到了第二個一百萬。若按成交的時間算,她這一百萬才應該算柯冰淘到的第一桶金。   關於資本的原始積累有這樣的評述--它的每一個毛孔都滴著鮮血和骯髒的東西!   柯冰並沒有感到自己賺這筆錢有多麼毛骨悚然!卻陰差陽錯地讓這個第一次見面就被他引誘了的女人感到了恥辱和羞憤。   柯冰無法表達對焦雨霽的歉意,他們被打斷的絕不只是做愛時身體上的享受,最殘酷的是女人享受性愛後所產生的心理上的需求被剝奪了。   柯冰只好提醒自己,以後有機會一定好好補償她。   目送焦雨霽的汽車匯入燈的洪流,消失在光的海洋裡,柯冰轉身做了個飛天的動作,表示他將把這個女人暫時拋在身後,因為他馬上就要面對另一個女人了。   老天簡直就像個魔術師!白天離開杜倩時,他還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晚上回來時,他已經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百萬富翁了!   進入小區,公寓樓前光線較暗,柯冰放開嗓子高聲唱著向裡走。   柯冰唱歌從不走調,更不跑調,而是根本找不著調!   小區空地上還有幾個晚歸的乘涼人,在昏黃的路燈下打撲克、下棋、聊天。聽到柯冰狼嚎般的歌聲,一個個皺緊眉頭:「嘿∼∼借酒撒瘋,算麼東西!這種人,出息絕對大不到哪兒去!」   即使生活中並不缺少女人,還是不會放過征服女人的機會,那是一種獵奇的心態,就像旅遊一樣,定要到陌生的山水中去體驗全新的感受。別處的山上水更清,他鄉的山頂月更明!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1)   重新回到杜倩身邊,柯冰以為會和她吵一架,可是杜倩隻字不提電話裡爭吵的事,他也就無需解釋了,但是都知道彼此心中有一絲不快,他們只有靠床上的歡樂來沖淡它。   性不只是身體的享受,也是心靈的滋潤,越是被禁錮的女人,越是需要。與柯冰相好,成了杜倩生活中的隱私,她只從中享受那份美好,不去考慮未來。   柯冰的生活中並不缺少女人,但他還是不放過征服女人的機會,那是一種獵奇的心態,就像旅遊一樣,定要到陌生的山水中去體驗全新的感受。別處的山上水更清,他鄉的山頂月更明!   人生也是一次旅行。柯冰的人生旅程中,遊歷過不少名山大川,但那些誘人的風景只能是短暫的停留,卻不是定居。如果找到一處適合定居的景區,是否意味著要放棄天下所有的風景?不一定吧!   杜倩就是一處適合常駐的景區。   無論從哪個方面講,杜倩都是再好不過的情人了。模特的職業和模特的身體條件都是男人心目中的著名景區,而杜倩的心理狀態更是柯冰夢寐以求的。她並不要求他以婚相許,卻對他傾注了比戀人還專注的感情。這份感情能維持多久?柯冰不去多想,他只知道這個季節自己要在這個景區好好休養。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杜倩只有一周假期,轉眼就過去了。   最後一個早晨,鬧鐘響時,他們都已經醒了,並且早就糾纏在了一起。   剛剛度過一周的激情纏綿,早已非常熟悉彼此的習慣與特點,所以很快就達到了興奮點,再經過一段雲裡霧裡的激情碰撞,兩個人都很滿足地在高潮中結束了享受。   稍稍休息一會兒,他們都爬了起來。   今天杜倩必須去公司報到。   服裝模特大賽初選已過,杜倩順利過關,這一周的假期是用來調整,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是全封閉集訓,然後是電視直播的初賽、複賽和決賽。   他們誰也沒穿衣服,赤裸著進了衛生間洗漱。柯冰很快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杜倩還在對著鏡子梳頭、描眉、畫口紅。柯冰橡皮糖似的粘在她身後,雙手一刻不停地摀住她的雙乳揉捏。   杜倩被他捏疼了,卻沒有反抗,而是深深陶醉在他的柔情裡:「再不放手,我可真要遲到了。」   「你們今天只是報到,早點晚點沒關係的。」   「好吧,最後這幾分鐘讓你好好摸個夠,不許再吻我的嘴了,好嗎?」   杜倩象哄孩子似的遷就著柯冰的糾纏。   柯冰知道這次大賽對杜倩很重要。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提高自己的機會了。   模特這個職業很殘酷!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本來是最青春靚麗的年齡,可是在這個行業裡,二十已經算老了。   杜倩自稱二十三,因為週歲不滿二十四,而虛歲已經二十五了。所以這次大賽,如果她還不能脫穎而出,以後就更沒有機會了。杜倩對這次參賽非常在乎。   柯冰知道自己應該在分手前鼓勵她幾句,於是一邊繼續糾纏一邊向比自己小六歲的杜倩撒嬌:「我後悔了,不該支持你去參賽,我怕!憑你的實力拿個獎不成問題,再加上我去幫你活動,一旦你獲獎成了名模,恐怕你就看不上我了。」   「蠢貨!」杜倩無比甜蜜地笑罵:「你沒腦子啊?就算眼瞎看不出來,身體還感覺不到我有多愛你嗎?現在是我配不上你,如果得了大獎,成了名模,才剛剛和你追平一點兒啊,現在你是百萬富翁啦,你還沒習慣吧!」   這時,杜倩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冰哥,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人,我發現我真的愛上你了,而且不可救藥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要求你(離婚)什麼,只要你永遠對我這樣好,別想擺脫我就行,好嗎?」   男女之間,只要擦出火花,就會貪戀一時的歡愛。所不同的是,男人似乎把性當作最終目標,一旦上了床就不再圖謀發展了,他最希望從此原地踏步,停止不前。   而女人正相反,她們把性當作親密的開始,一旦對方能夠讓她滿足,就希望把這一時的歡愛變成永遠,不只在時間上,而且希望全部。   杜倩開始和柯冰約會時,只是為了尋求一時的滿足,而經過這一周的水乳交融之後,尤其得到柯冰在事業上的支持以後,她的心理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柯冰很敏感地發現了這個危險信號。   柯冰心裡更希望和杜倩的性關係能多維持一段時間,甚至可以是永遠。畢竟杜倩的優美身體非常充分地滿足了他的需求,尤其她的情調更是難得。   柯冰不能讓雙方的願望失控。如果任其發展的話,必將威脅到自己的婚姻。他之所以要保護自己的婚姻,並不是因為對現在的婚姻滿意,而是因為他不能通過婚姻來確定每一個和自己上床的女人的關係,如果和每一個性愛滋味良好的女人都動婚姻,他的家庭豈不成了浪裡浮萍?最主要的是,他的心中還隱隱約約地為另一個女人留著婚姻的位置,只是他無法娶到她,也不知將來該如何發展,所以只好不去考慮她,迴避是最明智的選擇,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而現在的妻子,正好成了他拒絕其它女人的擋箭牌。   於是,當杜倩說出要和他「永遠」時,柯冰很清醒地說:「寶貝!你知道這次集訓將一個多月見不到你,我會多想你嗎?」   他的問話肯定了他對他們親密關係非常滿意,變相回答了願意和她繼續下去,但同時又迴避了「永遠」的承諾,而且柯冰很善於利用身體語言,不僅雙手在她的乳房上增加了動作和力度,而且豐富的面部表情也在代替語言,通過鏡子向她說明「只要你肯滿足現在的情人關係,我們就能一直甜蜜下去。」   杜倩實在無法抗拒柯冰的身體攻勢,尤其柯冰說到離別,這是他們一直迴避的一個話題,然而今天不能再迴避了,她頓時陷入了難捨難分的纏綿,於是在柯冰雙手的揉搓中變得酥軟了:「傻瓜,我們抓緊時間······好嗎?」   柯冰的手馬上從她身體的豐滿部位滑向私密深處,發現她早已進入狀態,不再需要前奏了。   杜倩對自己的未來還很迷茫,她目前的主要任務是成就事業,也就是目前的模特大賽,如果能夠獲獎,不但以後的佣金會大幅提高,而且在很多領域都可以有新的發展。而在婚姻問題上,她還沒有為自己設計好,似乎自己的婚姻與愛無關,而是與事業拴在一起的,事業上的成就將直接決定她婚姻的層次,然而遇到柯冰之後,一切都變了,似乎事業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因為無論成功與否,她都想和這個無比甜蜜溫情的男人廝守。   難道她真要一輩子和他做情人?她還沒來得及深入考慮這個問題。   緣來則聚,緣盡則散。這是他們之間信守的規則。因為他們都喜歡和對方在一起,也都知道對方喜歡和自己在一起,所以能夠擁有這份美好。一旦有一方厭煩,他們的緣分就算到頭了。所以情人關係最脆弱,同時也最美好。沒有婚姻做保證的感情,只有互相珍惜才能維持下去。而柯冰從來不承認自己有感情,他們目前還只是偷情。   柯冰偷情背叛的是自己的妻子;杜倩偷情背叛的是誰?她背叛的是自己不成熟的婚姻的設想。雖然她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設想。   模特大賽是杜倩努力實現的人生目標之一,現在到了最後衝刺的時候了。感情歸宿問題只能等比賽結束再考慮。她的未來還是個未知數。但是這次參賽杜倩信心很足,因為柯冰同意贊助她。她以前也曾參加過多次類似的比賽,經驗很豐富了,條件也不錯,只是每到最後關頭都有對手拿出足夠的資金來疏通評委,而且那些比賽規模都不是很大,她覺得自己不值得用身體做為交換條件去和那些人在另一個領域裡競爭,她對那些道貌岸然的評委牴觸情緒很大,覺得自己還年輕,不該這麼便宜了他們。而且自己一旦把身體出賣了,對手也擁有同樣的手段,那麼最後比拚的還是金錢,自己沒錢,身體等於白付出,沒把握的事她更不值得付出了。   轉眼杜倩便成了模特行業裡的大姐,最後的機會面前她很珍惜,但是沒有柯冰的贊助,她同樣沒信心參賽。柯冰不懂這個行業裡的規矩,以為花不了幾個錢,而且是在他的股票一路走高,兩個人激情似火時作出的決定,沒有經過嚴密的考慮,就支持和鼓勵杜倩去參賽。杜倩果然一路過關斬將順利通過預選,柯冰的「支持」就到了兌現的時候了。而此時他已經「發財」了,就更不把送禮的事當成負擔了,滿口答應包在自己身上。   在柯冰的記憶裡,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為女人花錢。他為什麼要對杜倩這樣?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是杜倩的身體給他的滿足與眾不同吧!總之柯冰不承認自己愛她。他給杜倩的解釋是:「我只為和你在一起時更開心。」   杜倩非常飢渴地和柯冰滾到一起。她的身體起伏很大,以迎接他的衝擊。   柯冰對她最滿意的原因之一也正在此,每次做愛她都非常投入。在性愛活動中,男人關注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感受,還有對方的滿足。而杜倩無論哪個方面都很出色。   早晨起床前他們剛剛做過了,而此時,激情再次燃燒,是慾火難平還是難捨難離?   柯冰看了看表,兩人疲憊地相視一笑,幸福滿足的感覺充滿房間,體液的氣味更讓屋裡有一種溫馨的氤氳。   柯冰體貼地幫杜倩戴好胸罩,杜倩則抓緊時間化妝:「你不要給我打電話,打也沒用,我只能偷時間開機給你發短信。」   說完趕緊拿起衣裙套在身上,邊系扣邊向外走,出了門,發現樓道裡沒人,柯冰又不失時機地在她胸部揉了一把,然後坦然走出樓道各奔東西。   男人和女人的另一個差別就是——男人無論在外面怎麼混,最終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天地;而女人一旦紅杏出牆,就會不顧一切去「追求幸福」。   其實婚外情導致的婚變多是男人向女人屈服造成的。如果男人態度明確,不動婚姻,女人只好知難而退,並保守秘密,繼續作她的「良家婦女」。   然而在很多情況下,男人為了不失去女人,不得不作婚姻上的讓步。   儘管柯冰對杜倩非常滿意,但是這種滿意同樣是建立在不動婚姻的基礎上的。當他戀戀不捨地離開杜倩的溫床後,馬上回到了久違的家。   房間還是臨走時的樣子:散亂的客廳,滴水不止的籠頭,昏暗的臥室及撩開半個被窩的床。   家庭生活的一成不變讓他感覺恍惚,似乎他不是離開了一周,而是正準備出門時,到了門外發現忘了東西再回來拿,於是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生存空間。一周和一天和一刻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面對一成不變的生活,一切都那麼平淡。倒在床上他反省自己,是不是娶錯了老婆?妻子在很多方面都很出眾,尤其在自立方面,更是百里挑一。但是,一個女人再好,也不可能兼顧所有女人的優點。所以柯冰才會在眾多別的女人身上去探尋。   再有,柯冰背叛妻子的另一個原因是:她不是他的最愛。也許這才是他為自己的不忠而開脫的最好的借口吧!   人不但要對別人撒謊,也要對自己的靈魂撒謊。   任何人對自己的不軌行為,都需要一個完整的借口。   婚姻不代表愛情,如今連女人都可以公開承認這一觀點了。所以柯冰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到底算不算正常,他只知道自己愛的不是妻子。而是一個叫李月的大學同學。   此時,柯冰又一次沉浸在回憶裡。他的回憶是痛苦的,即使回憶那些美好的瞬間,心裡也是痛的。但是他似乎有自虐傾向,只要閒下來就會拿這份痛來消遣,在心痛中去品味心動的感覺,彷彿在享受一般。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2)   認識李月是在大三時,柯冰和大剛在天大的舞會上見到了李月。   那時李月正和同班女生學跳舞,一身雪白的衣裙,烏黑的長髮自然且飄逸。嬌小的身軀玲瓏剔透,質樸的妝扮和清純的表情,顯得無比的自然且文靜。   柯冰和大剛對視一眼,馬上達成默契。接下來的一曲水兵舞,由大剛去邀請那個教跳舞的女生,柯冰很自然成了李月的老師。   李月很聰明,很快就掌握了要領,但是她卻沒有初學者的興奮,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感覺非常平淡。柯冰有意調動她的情緒,而她對柯冰的出色表現也視而不見。   柯冰被眼前這個內心無比平靜的女生吸引了,他試探地約她離開舞會,李月的頭低得像個問號,羞澀地不知所措。   在柯冰心裡,希望每一個和他交往的女人都能隨便上床,卻對羞澀的女孩情有獨衷。李月的羞澀一下子便征服了柯冰,對她心馳神往起來。   感到害羞,說明她心裡有想法。不知為什麼,柯冰的心裡格外緊張,彷彿他不是約她到舞會以外聊天,而是要求她上床似的赤裸!那種心跳,柯冰以後再也沒有體會過。   發現柯冰非常認真地愛上李月時,大剛無可奈何地說:「你小子玩豪放女玩膩了,想換換口味是吧?」   當時柯冰已經有過好多艷遇了。他和其他女生約會時,就靠自己的感染力調動對方的情趣,然後製造特定的氛圍,挑逗對方情慾,往往兩人剛有一點好感,還沒來得及加深瞭解就先實現了親密關係,甚至有的女生剛剛認識就被他征服了。所以當時在柯冰的字典裡,戀愛就是泡妞,也就是勾引女生。   然而,在柯冰的內心深處,對愛情則有著截然不同的定義——那是相當認真的,嚴肅的,純潔的,甚至是神聖的,偉大的。真愛不該受肉慾的誘惑,而應自我克制。   柯冰對真愛如此理解,簡直就像手淫一樣,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幻想當中,根本不現實。而他卻能在這種不現實的幻想中體味到無窮的快感。   面對李月的平靜、羞澀、理智、溫順與矜持,柯冰似乎找到了真愛。李月的態度始終是不卑不亢,很少受他情緒影響,所以柯冰無法和她馬上實現身體上的親熱,也就是肉慾受到了克制。這恰巧符合柯冰的理論——純潔,嚴肅,認真,克制。   然而,再純潔的愛情也無法迴避對性的渴望。性愛本來就是愛情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尤其對柯冰這樣剛剛嘗到甜頭的青春少年來說,他只能克制,但不能不想。   柯冰很精心地為他和李月製造著條件,比如李月放假了不回家,柯冰也留在學校過暑假。李月生日,他故意選了一件很性感的泳裝作為禮物送給她。在他的思想裡,這是進一步約她去游泳的先決條件,而一同游泳又是為身體接觸製造條件。李月很高興,但高興似乎只是一種禮貌,因為她根本沒打算穿,只是作為一件珍貴禮物被無比珍惜地收藏起來,似乎它的用途只是禮物而不是游泳時穿的。   面對心理如此靜如止水的女孩,柯冰絲毫不敢有魯莽的衝動。儘管心裡很急,希望早日和她親密起來,但是她越矜持,他越欣賞、越敬畏、越投入、越認真。他不可救藥地陷入自己靠幻想編織的情網裡,深深地愛上了她。   其實很多情況下,愛情的產生不是因為對方多麼美好,多麼難得,多麼與眾不同,而是被自己的幻想給美化了。也就是說,你愛上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的幻想。   兩人的關係始終停留在同學的距離上。因為在假期,沒有課程,所以他們來往得比較頻繁。柯冰在南大,而李月在天大,兩所學校連著,甚至沒有院牆相隔,但畢竟他們不是一個學校的學生,如果開學後還沒有確定戀愛關係,再約會就不是很方便了。   柯冰心裡非常焦急,他挖空心思尋找各種借口去接近她,後來約她去海濱浴場:「你不是說很喜歡我的禮物嗎?看看合適不?」   李月依然很平靜:「我試過了,很貼身。謝謝你。」   柯冰繼續努力:「在家裡穿怎麼知道好壞?咱們下水試試效果,肯定很漂亮!」   李月笑了笑:「漂亮與否都沒關係。我又不是明星!再說,天津的海濱浴場是人造的,很髒,我不喜歡。」   柯冰也知道天津的人造浴場不迷人,所以他自己也沒去過,隨口接道:「那我們去北戴河怎麼樣?」   話一出口,柯冰立刻被自己這一偉大設想激動起來,並馬上補充完善這一設想——假期就快結束了,應該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時間。他要讓李月永遠牢記他們「初戀」時的美好時光,而兩人結伴遠遊更是最美好、最浪漫的回憶。另外,海邊度過的美好時光裡,肯定有機會和她零距離接觸,愛情的表達會更直接,更自然,感情的發展也會更迅速。同時,旅途中,對她的關愛更能體現一個男人的魅力。   李月絲毫沒有對他的提議動心:「開學前,我有好多事要準備。」   柯冰已下定決心,無論遭到什麼樣的拒絕,都要百折不撓地堅持到底,能否爭取到這次機會,直接決定著他最大的夢想:「我們提前兩天回來不就行了嗎?」   李月繼續矜持:「我暈車,暑假連家都沒回,最怕夏天出門了。」   柯冰馬上說:「我知道兩種暈車藥,很管用的,給你同時用。而且火車比汽車平穩些,你忍兩小時,能換來五天天堂一樣的享受!中央領導年年到北戴河療養,說明那裡確實值得去,而且林彪的別墅就建在那裡的西山上。想想看,林彪選的環境還能差得了嗎?」   柯冰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歷數北戴河海濱的諸多迷人景點,什麼老龍頭——山與海的交匯,萬里長城的起點。山海關——天下第一關,不到長城非好漢!鴿子窩的日出,孟姜女廟的對聯,黃金海岸的滑沙,自然野生動物園的身臨其境。陽光、沙灘、海浪等等。   李月終於心馳神往起來,卻幽怨地說:「你確實應該去。」   柯冰喜上眉梢,卻聽出李月話裡有其他含意:「怎麼是我該去?你難道不想去?」   「我確實不能去!」李月把頭低下了,就像初次見面柯冰約她離開舞會時一樣,羞澀地把頭低成一個問號。   柯冰頭腦迅速旋轉——莫非她來了例假,不能下水?   於是小心謹慎地試探著問:「為什麼?」   李月歎了口氣:「我沒錢,下學期的學費還沒湊齊呢!」   柯冰已經心甘情願地接受了她的一切刁難。他不知道李月還有多少借口在等著他,但是拿沒錢當借口,顯然阻擋不住他的決心:「沒關係!只要我們玩的開心就算目的達到,差多少錢都由我負責。」   李月勉強苦笑:「我憑什麼花你的錢啊?」   這下可真不好回答了。畢竟他們還沒有任何關係。   柯冰簡直都要哭出來了:「李月,我求你了!可憐可憐我好不好?別再為我出難題了!就算我聘請你陪游總可以了吧?我一個人玩著沒勁,又特想和你一起去玩,我給你勞務費怎麼樣?五天五百。別再刁難我了行嗎?」   柯冰的表情誇張得就像世界末日等待上帝的宣判。   看著柯冰哀求的表情,李月忍不住笑了:「別拿我尋開心了好不好!」   柯冰變得嚴肅起來:「我可是句句肺腑啊!真的,李月,我真想請你一起去旅行。旅遊玩的是什麼?是心情啊!有一個好的旅伴,才不會辱沒風景。我覺得你是非常好的旅伴,所以才要請你同去。哦,是聘請!我不是開玩笑。」   「這麼說,你是當真的?」   柯冰發現有希望,馬上變換一種豪情萬丈的表情:「千真萬確!」   李月終於不再矜持了,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咬緊牙關:「好吧,那就依你吧!」   柯冰如釋重負地出了一口長氣,興奮得眼裡充滿淚光。淚眼朦朧中,他沒有注意到,李月的眼裡也浸著淚花。   柯冰說服李月出遊之後馬上準備行程。他知道李月家庭條件差,所以盡量安排這次行程不要太破費。他要盡可能多攤費用,還要照顧到她的自尊心,不能讓她為沒錢而感到自卑。於是和李月說:「我來安排行程,你只要跟著走就行了,旅費先由我出,回來後我們再算帳。」   柯冰沒按自己說的那樣坐火車,因為下了火車還要找汽車。不如乾脆坐汽車,可以直接抵達目的地。李月性情溫柔,隨和,既然答應依他,就不再提任何條件。所以柯冰把行程計劃向她說時她沒提任何異議。他以為李月所說的暈車、沒錢等等都是拒絕的借口,是少女的矜持,根本沒想那些竟然會都是真的。   上車不久,李月的臉色就變得蒼白了,繼而非常厲害地嘔吐,直吐得隔天的殘食都傾囊而出,最後把胃液也賠上了。柯冰無比憐愛地把她攬進懷裡,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把暈車藥帶上!   李月渾身無力地癱軟在柯冰懷裡,而此時柯冰只有懊悔和心疼,絲毫沒有了陰謀得逞的竊喜。他多次提出放棄這次旅行,但都被李月制止了。他還不知道這個弱女子骨子裡到底有多堅韌。   顛簸的汽車載著顛沛的心駛出漫漫長夜,晨起的長風掠過浩瀚的海洋送入鼻息一抹腥鹹的氣息。天還沒有完全亮,汽車終於抵達了鴿子窩——北戴河觀日出的著名景點。   下了車,李月稍稍休息一下,舒服了一點,但是體力仍很差,而她一定要陪柯冰趕在日出前蹬上山頂。   兩人攜手隨人流向前走,李月生怕自己的原因影響柯冰佔領最佳位置,恨不得超越所有走在前面的人流。實事上已經不是柯冰攙扶她了,而是她拉著柯冰往前奔。   不知不覺越過了公園的正門,他們在走下坡路,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山腳下。突然,一聲震撼心魄的巨響隱隱傳來,在兩個人心裡深深地迴盪,他們同時停下了腳步。路的右邊是山崖,聲音是從左邊傳來的。左邊是城牆似的牆垛,牆外的樹木把枝頭伸上來。從牆垛和枝葉間看過去,又一聲巨響傳來,他們同時聽到也同時看到了,樹木的枝葉後面,斑駁的是一片海。他們聽到的是濤聲。   濤聲!濤聲!濤聲!   他們同時歡呼起來,迅速撲向牆垛,心裡在激烈地打鼓,那種興奮與激動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他們互相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感受,也都在心裡深深地激動著。   路是緩慢向下的,最終和海灘齊平。然而他們誰也沒耐心走完這段路了,他們登上牆垛,順著牆邊的樹幹滑落到下邊的沙面上,這樣就可以直接抵達海灘了。   李月從小在山區長大,儘管今天體力不支,卻沒有成為柯冰的累贅。   兩人興奮地向海邊跑去,或者應該叫衝去。   大海早就向他們發出了千里的呼喚,似乎冥冥之中早就有過約定!今天他們終於來了,來赴生命裡早就注定了的一場約會。   大海歡呼起來,整個世界都在此起彼伏的濤聲裡迴盪!   戴藍的海水聳起千萬個峰谷,無規則地上下起伏、湧動。在岸邊,則排成整齊的長隊呼嘯而來,在腳下翻個身,打個滾,然後平整地退下,緊接著又一批浪花歡呼而來,把剛剛被踩出腳印的沙灘修平。   狂跳的心隨著海浪一波波翻騰,他們變得如癡如醉,熱血沸騰。濤聲的轟鳴鼓動著兩顆年輕的心。   在濤聲裡放歌,最動聽的是大海的和聲伴奏;在濤聲裡起舞,最合節拍的是大海一波波的喧響。   甩掉上衣、長褲、鞋子、背包,他們爬上水中一塊礁石,這樣可以和大海更加親近。   夜色已經散盡,天邊露出紅色。很快,海天交界處一片火紅。白雲、晨霧、海水、青天統統變成紅色,並慢慢向整個世界蔓延,沙灘、樹木、山崖以及看日出的人們的臉。   太陽終於露出羞澀的臉,先是讓人懷疑它是雲水的反光,很快就以萬道霞光證明它是今天的主角。然而大海依然留戀地將它包涵在自己的懷抱,像是剛剛孕育出一個火一樣的嬰兒,還不肯讓它離開自己的蔭護,然而太陽要以它無比強大的生命力宣告獨立,轟然一躍擺脫了雲海的苦苦挽留下,毅然決然地騰空而起,跳出海面,宣告新的一天正式開始了。   柯冰和李月都是第一次看海上日出,他們被眼前的磅礡氣勢震驚了。本來計劃到山頂去看日出的,卻被濤聲引到了海邊。然而海邊所看到的日出同樣震撼!   兩個人同時被感染了,迎著朝霞挺起了胸膛,相擁著並肩屹立在礁石上。火紅的霞光映照著火熱的青春,他們的青春正如這朝陽一樣充滿希望。   兩顆激動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兩個熱情的人緊緊貼在了一起,彷彿今後這個世界他們要共同面對;今後的人生,他們要共同完成。   然而命運的捉弄,不會像想像那麼理想;人生的風浪,絕不是遊戲般輕鬆。他們的人生經驗還無法面對更多的考驗,即使眼前無比輕柔的細浪,他們也沒有做好抵禦的準備,轉眼間,被他們丟到岸邊的衣物和背包都被海浪捲走了。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3)   風景區的賓館費用很高,對他們來說負擔很重,尤其李月來自貧困山區,所以柯冰帶李月直奔李莊——海邊的一個小鄉鎮。他們可以在這裡找一家接近海邊的家庭旅館住下。不但去海濱浴場非常方便,而且住宿只需十元錢,還可以在「家」裡做飯。   李月又一次暈車,幸好這次坐車時間不是很長。   暑假期間,旅遊住宿的人很多,相對來說旅館就顯得少了。他們找了好幾家,都客滿,最後終於找到一家,離海邊很近,也算乾淨,就是房間不太好安排。這是一個四合院,有一個雙人間早被住下了,三人間裡住著兩個男客,能為柯冰提供一個床位,還有兩個四人間,一間住下了三個男客,另一間住著兩個女客和一個男孩,李月別無選擇。主家一口答應住下後再給他們調整房間。勞累之下,他們實在不想再找了。李月把自己的背包整理好,安頓下,然後強打精神出來和柯冰匯合。   為了讓李月養好精神,柯冰不忍再坐車了。他決定下午哪裡都不去了。早晨李月就沒吃東西,現在已近中午,他們要把濕衣服洗淨曬好,再好好吃一頓,然後舒舒服服睡午覺。   李月胃很難受,沒怎麼吃就回房間睡覺了。柯冰也很累,從夜裡上車就沒睡好,黎明又開始興奮,現在終於可以鬆口氣了,於是也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   一覺醒來,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柯冰想叫李月,但又不知她睡夠了沒有?是不是打攪了她?女人的房間是不好隨便進去看的,畢竟屋裡還有兩個陌生的女客。於是柯冰獨自去菜市場買新鮮的海鮮,意外地找到了藥房,他選了兩樣暈車藥,興高采烈地回來,發現李月早起來了,正站在門口焦急地等他。   柯冰想把李月領進自己的房間,發現不大合適,因為有一個胖子只穿一條小短褲在屋裡活動。他想隨李月去她的房間,可是也不合適。李月房間裡的女住客剛剛游泳回來,正準備沖澡換衣服。   他們只好坐在李月門口的台階上,面對地圖商量明天的景點路線。   浴室就在院子裡,男女共用,裡面有人就插門,出來後門就敞開,別人便可以進了。   兩人坐的台階斜對著浴室的門,當一個女客沖完澡出來時,柯冰抬頭看了一眼,正看到裡面另一個女客赤身站在門口等著前者走後插門。那是一個大概20歲的姑娘,皮膚非常白嫩。當兩個人的目光相遇時,羞紅的何止是臉?柯冰趕緊低下頭。李月也看到了這一幕,臉一下子也紅了,好像被看到的是她自己一樣。柯冰心裡在狂跳,故作鎮靜地繼續他們的明日旅遊計劃。   李月只是聽眾,想知道明天的行程安排,好有個思想準備。她對柯冰的計劃百依百順,沒有任何分歧。或許是兩個人的思想高度一致吧!   柯冰心裡對這個旅伴非常滿意,即使將來不做夫妻,也會是個很好的夥伴。既然兩人如此步調一致,為什麼不做夫妻呢?他暗暗認為自己決定來旅遊非常正確。   在柯冰的心裡,將來的妻子就該是李月這樣的。有毅力,能吃苦,有主見,又隨和,什麼都不多要求,不像嬌小姐那麼難伺候。同時一切都聽從自己的安排,百依百順。即有情人的情趣,又有妻子的夫唱婦隨。   這時柯冰房間裡的胖子出來了,小短褲換成了大一點的,依然光著上身,肩上掛一條毛巾,直奔浴室。推門沒推動,裡面卻給他開門了。胖子進去後門馬上又關上,緊接著一聲驚叫,門再次打開,胖子提著脫掉一半的短褲衝了出來,緊隨其後,那個一絲不掛的女客又一次被柯冰欣賞一回,慌亂中奪過胖子的毛巾,顧上顧不了下地從柯冰和李月中間邁過去,跑回自己的房間。   當時她以為是自己的女伴拿替換的衣服回來了,由於剛才開門時被柯冰看了個滿眼,所以這次開門她完全躲到了門後,胖子一進去她就把門推上了,確定門已關好才轉身,發現一個男人正在脫唯一的一件遮羞布。   當她幾乎毫無遮擋地從柯冰半個肩上邁過去時,柯冰兩眼一瞪,上嘴唇張開,下嘴唇含進嘴裡,非常誇張地做了個小丑似的目瞪口呆的表情。   對一個姑娘而言,這是個非常尷尬的一幕。然而多少年以後,當回憶起這一幕時,印象最深的卻不是當時她的尷尬,而是柯冰那張目瞪口呆的臉。   性與愛本來就是糾纏在一起,又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都與婚姻有關,也都和婚姻無關。   柯冰卻有他自己的理解——真愛不該受肉慾的誘惑,而應自我克制。   柯冰對真愛如此理解,簡直就像手淫一樣,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幻想當中,根本不現實。而他卻能在這種不現實的幻想中體味到無窮的快感。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4)   有了暈車藥,李月的精神狀態明顯好了許多,而且他們很少再坐車了。   早晨,他們一同去趕海。退潮時,數不盡的小螃蟹留在礁石縫裡,只要一根筷子就足夠了。先用筷子把岩石縫裡的螃蟹向一個方向趕,最後趕到另一隻手裡。   起初他們沒有經驗,兩人配合也總是捉不到,每捉到一隻便興高采烈地歡呼雀躍一番。很快兩人都有了經驗,於是各拿一個飲料瓶,把口截開,捉到後放進去,兩人比賽誰的收穫豐富。   早餐時他們就多了一道菜,因為是勞動所得,吃起來格外香甜,而且還經常在餐桌上爭執哪一隻是自己捉到的。這些爭執更增加了吃的樂趣。   早餐之後兩人便坐車去各個旅遊景點。李月除了出來上學和回家算旅行以外,再沒去過其它地方。這還是她第一次旅遊,對任何地方都充滿好奇,經常以怪罪的語氣說:「昨天你怎麼不告訴我這個地方這麼好?」   她的興致深深地感染著柯冰,使得柯冰的遊興也很高。本來是看景不如聽景——就是說好多風景是被宣揚的,只是名氣大而已,真到了實地觀賞,就沒那麼有看頭了。而和李月在一起正相反,在柯冰眼裡很普通的景點,在她看來都比宣傳介紹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而李月的情緒也深深地感染了柯冰,同樣對每一處景點都興致勃勃。   下午回到旅館,匆匆吃完順路買回來的各色海鮮,然後換上泳裝,在太陽不再炎烤皮膚的時候,投入大海寬廣的胸懷。   這樣的安排非常經濟,首先買海鮮回來做,比吃飯店少花不少錢,而且味道一點不差。因為海鮮的加工多數是用海水煮,或者蒸,不需要高超的烹飪技術。   其次,在海邊沖淡水澡要五元錢,兩個人就是十元,相當於他們的住宿費。   另外,換好泳裝去海邊,不用存衣服,想多晚回來都可以。他們可以在海邊坐到深夜。   柯冰知道,到了水裡李月就會別無選擇地投進自己的懷抱,可以說那是一種求生的本能,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托著她的胸部,甚至下身最敏感的部位。她也許不習慣,但肯定顧不了這些,只能適應他,當她對他的「保護」適應了,也就對他的撫摸接受了。他的手可以隨意在她身體的任何部位遊走,然後就可以更大膽地利用撫摸刺激她的認可程度。本來泳裝就比較暴露,他可以毫不費力地穿透那薄薄的一層阻擋,如果順利的話,沒必要努力五天,很可能一天就可以達到目的,因為靠身體語言發展愛情,目的最明確,目標最直接。   可以說柯冰計劃來旅遊的主要目的就是這個想法。可是第一次下水他的計劃就徹底泡湯了。因為李月從小就學會了在河裡打撲騰,按泳姿說叫狗刨。雖然泳姿不是很好看,但是很實用,絕對淹不著。   發現李月不需要自己的「保護」,對柯冰並沒有太大的打擊。從上車到現在,他已經和李月有了很友好的親密關係。尤其當李月暈車極度虛脫的時候,柯冰的憐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他主動放棄了勾引女生的一切手段,很專注地一門心思對她好,想用真心和純情打動自己的心上人。其實戀愛階段,人往往先被自己的真情所感動。   白天他們追逐海浪,李月的天真與活力盡顯無餘。她開心地在沙灘上奔跑,貼身的泳裝顯出嬌美的身材,隨著撲到岸上的海浪做著追逐的遊戲。   熱了,他們就衝過浪峰,在海裡打水仗,或在柯冰的陪護下向深海游去,直游到防鯊網邊沿,抱著浮球稍稍休息,然後無比驕傲地勝利返回。   累了,他們就在沙灘上「埋死人」,或者修城堡,城堡剛剛修好就被漲上來的海浪摧毀,而他們一邊為自己的傑作惋惜,一邊不厭其煩地再修。有時柯冰修得遠了,海浪一時還漲不到那麼高,李月就衝過來,三腳兩腳把城堡摧毀,然後扭頭就跑,柯冰追上去,把沙子揉進她的頭髮裡,算作懲罰。   夜幕降臨之後,他們誰也不想回旅館,也不再下海游泳,因為水涼風也涼,他們就相依著坐在沙灘上,看海浪一波波湧來。   夜色掩蓋住了海面,只有泛起的浪花才能撕碎夜色,給人展現白色的生命。夜裡看海和白天截然不同。濤聲有規律的節奏慢慢變成了背景音樂,在靈魂深處久久迴盪,耳朵裡卻不再有濤聲。   世界變得清靜了,人的思緒便漫無邊際地盡情飛揚。此時他們已不再是夥伴,而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都在用心體會著大自然給自己靈魂的昭示。   簡直就像夢幻一般,眼睛在看,卻什麼也沒看見,耳朵在聽,卻什麼沒聽到。什麼都可以想,卻什麼都想不具體的一種虛幻狀態。人的靈魂在接受前所未有的洗禮。   一輪明月從海上升起,柯冰首先從自己的遐想裡解放出來。也許是一種姿勢保持太久就會累吧!李月挪動了一下身體,很自然地倒進柯冰溫暖的懷裡。柯冰一陣熱血沸騰,自然而然地把她摟進懷裡,同時手從李月的腋下繞過去,放在她的胸前。他的動作不是有預謀的,完全是一種自然反應,似乎他們早就是一對夫妻一般。一陣海風吹來,涼意浸透全身。李月身體一抖,從虛幻的遐想裡清醒了。   柯冰摸過好多女生,她們的反抗幾乎是千篇一律的,就是夾緊胳膊,不讓他的手輕易得逞。而每次結果也幾乎是相同的,就是柯冰強行突破,然後對方就會順從、酥軟、喘息。   此時李月的反應卻不同,她只用力夾緊了一下,意思是告訴柯冰把手改變位置,然後就很自然地放鬆身體,等他自己把手挪開。   相對於強烈反抗來說,李月的反抗用的是信任的力量。柯冰對李月非常敬畏,很自覺地把手壓低,在李月的乳房上留戀地徘徊了一下,然後放到腰部。兩人同時把視線從海面改為天空。   「海上升明月」李月順嘴念道。   柯冰不由自主地接下一句:「天涯共此時」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   他們把古今能想到的有關月亮的詩句名篇統統念了一遍,然後靜靜地看著月亮由東向西升上中天。夜裡的海風很涼,而且他們都只穿著泳裝,所以身體越靠越緊。估計已經下半夜了,卻還絲毫沒有返回旅館的意思。   多少年以後,他們都對這段幸福又浪漫的美好時光記憶猶新。   回到旅館,房東還在等他們。因為有客人退房,又有新客人住進來,所以主家擅自做主把他們挪到了一個雙人房間。   柯冰很滿意地看了李月一眼,卻怕遭到誤解,所以小心翼翼地表明態度:「也好,以後出入更方便些。」   李月很順從,其實不順從也只能等明天再說了。   李月並不怕在柯冰面前暴露身體,沖澡時堅決不讓柯冰走開,可能是怕白天女房客的尷尬局面發生在自己身上吧!   她把睡覺穿的衣服帶進浴室,敞開門,讓柯冰站在能看到她的門外,然後脫下泳裝,關掉燈。浴室裡一片黑暗,柯冰卻暴露在銀色的月光下。   當柯冰的瞳孔適應了黑暗後,隱約可以看到李月潔白的身體,聽著浴室裡嘩嘩的沖水聲,他一陣熱血沸騰,貪婪地注視著黑暗中模糊的白色身體的移動,當他鼓足勇氣向門口靠近想再看清楚些時,李月已經身穿一身白色衣裙出來了。   柯冰走進浴室,裡面還留有李月的氣息,那是一股淡淡的芳香,柯冰非常熟悉這種香味,他在海邊的風裡也能捕捉到李月身上所獨有氣息。   他在李月的氣息裡胡思亂想,今晚的睡眠將是嬰兒式的還是成人式的?   柯冰沖完澡走進房間時,李月已經倒在床上睡著了。這麼快就能入睡,說明她對柯冰沒有絲毫的警戒心理。   李月穿的是一身水洗綢短上衣和短裙似的半長褲,躺下後就無法完全遮擋身體了。衣角掀開部分,露出了光潔、平整的腰腹,胸前領口微開,白皙的乳房露出大半個弧線。柯冰馬上聯想到剛才在浴室門口看到的李月洗澡時的白色身影。   李月沒有戴胸罩,在她的左乳房上,有一塊紅色蝴蝶斑,似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猶如彩繪或刺青。白天柯冰就注意過,只是在泳裝的掩蓋下總是若隱若現,而且他不敢肆無忌憚地盯住了細看。由於剛剛入睡,李月沒有完全睡熟,還在翻身,有一顆扣子被掙開了,整個左乳幾乎完全暴露出來。柯冰嚥了口吐沫,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塊胎記,是上天留在她身上的傑作。柯冰的目光緊隨著她的動作變化著角度。突然他發現自己很卑鄙,這樣偷看一個對自己完全信任的女孩,簡直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他下了很大決心強迫自己關了燈,告訴自己再想看也看不見了。   濤聲高一聲低一聲地遠遠傳來,在柯冰的心裡一起一浮。他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白天和李月在一起的一幕幕又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裡重現。皎潔的月光透過窗簾上方的小窗正好照在李月的臉上。柯冰凝視著這張臉,心裡充滿了柔情。   多麼純潔無邪的臉啊!看著這張嬰兒般熟睡的臉,柯冰不再有任何邪念了,他完全被李月的純潔征服了。他要好好珍惜李月對他的信任。   星月無邊,夜的歌聲漸漸遠去,灑落在李月臉上的月光也慢慢移開了,夜色進入了黎明前的黑暗。柯冰眼前沒有了具體的景象,不知不覺間濤聲入夢了。   本來,兩個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同居一室是很危險的,尤其和有過豐富「戀愛」經驗的柯冰在一起,女孩再戒備也很難抵擋青春的衝動。然而,李月的不戒備反而起到了戒備所起不到的作用。   人性是及易感染和被感染的。面對純真無邪的李月,柯冰也變成了純情少年,他之所以對李月敬畏,就是因為害怕失去李月的信任,更怕失去那一份純真。   多少年來,柯冰只對李月有過如此純潔的真心。他數不清和多少女人上過床了。男女之間,他採取一種遊戲的態度。但是一個男人,無論他有多少女人,真愛只有一個。柯冰的真愛就只有李月,但是他沒能擁有,不但沒能擁有,而且根本就未曾得到過。這是柯冰多年來無法治癒的一塊心病。   失去李月,柯冰氣急敗壞地總結經驗——對女人絕不能「心慈雞軟」。   此後,柯冰習慣性地對任何女人都採取了遊戲的態度,婚後也是如此。對妻子他沒有非常認真、投入的愛戀,只是多了一份責任而已。尤其有了孩子,更是多了一份親情,他會對家庭非常負責,也很珍惜家庭的穩定和溫暖,但他不會放棄和別的女人遊戲的機會。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5)   門外傳來鑰匙響,妻子帶著孩子回來了。   柯冰從渺茫的回憶裡回過神來。   「爸爸--」兒子小寶見了父親格外親,猛撲過來。柯冰一把抱起他,用鬍子在他的小臉上曾了曾。   五年來,柯冰一直在外地工作,只和孩子見過幾次面而已。回到天津半年以來,他似乎要補償欠孩子的父愛似的,對孩子特別好,孩子才漸漸和他感情更深了。   「你還知道回來?」妻子用責怪來歡迎他。   「當然要回來了,我是風箏,你是線軸,飛得再遠也被你牽著。」柯冰說肉麻話絕對不用打草稿。   妻子冷笑,轉身向廚房進軍:「少說好聽的哄我,是不是干了虧心事啊?沒吃飯呢吧?」   柯冰放下兒子,讓他自己玩遊戲,兒子熟練地在柯冰的電腦上打飛機。小孩子對新興事務的興趣遠遠超出我們的理解,本來家裡有遊戲機,但是小寶偏愛在柯冰的電腦上玩。柯冰抽身進了廚房,從身後抱住妻子,在她臉上親了口:「想死我了。」   「你還知道想我啊?」妻子冷冷地笑:「累不累啊?」   柯冰趕緊準備退路:「太累了!時間安排得非常緊張,連玩具都沒給孩子買!風風火火就跑回來了。」   都說小別勝新婚,他怕一會兒交公糧,自己表現不出來。杜倩實在太饞了,臨出門又和他來個「告別演出」,他只好「欠」妻子的,所以提前為自己留退路。   「工作任務都完成了?」苗麗很少問他工作上的事,她是醫院的產科醫生,對金融行業實在不懂。   廚房裡很窄,妻子又洗魚又洗菜,有柯冰在就轉不開身,於是他退出來:「工作相當順利。我先去躺一會兒,飯好了再叫我,這幾天實在太累了。」   「你少耍賴!我又帶孩子又上班,不比你累?也不說幫幫我,你先喊累!這麼累也沒見你掙大錢回來!」   「什麼叫大錢?一百萬算不算大?」柯冰一邊往臥室走一邊說:「明天我們就去看房子,照著四五十萬買。」   他沒敢說二百萬,因為他要給杜倩花一部分,也該給大剛留一部分,自己也該有點活動資金,所以故意少說點,但是苗麗根本不相信:「得了吧你!吹牛也不打草稿,就憑你在滄州積累的那點工作經驗,能在天津混口飯吃,不讓我養著你就不錯了!」   本來夫妻間的這種對話很隨意,但是柯冰卻非常敏感。因為苗麗不止一貫地看不起他,而且始終看不起滄州,始終是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來對待柯冰,尤其當柯冰只是鄉下來的客人,而不是這個家裡的成員。柯冰明顯帶了一股火藥味:「咱別老那麼小看人好不好?滄州怎麼了?滄州人就不如你們天津人值錢?」   苗麗手裡還在忙碌著,眼睛根本就沒看柯冰,也沒從柯冰的口氣裡聽出激動來:「誰小看你了?我只是告訴你,這裡是天津,你的思想別再停留在滄州的層次上了,眼界放不開,事業會受局限的。」   柯冰嗓門開始變高:「我偏要保留滄州人的習慣思維,照樣能賺來一百萬。」   苗麗從他受到了刺激這一點上更看不起他無能了,她也不示弱:「怎麼了這是?長出息了是吧?有本事就真去賺一百萬拿回來買棟新房給我看看,別在天津混不好,滄州的脾氣先大起來了。」   她說氣話也能把柯冰一分為二地規類為哪條優越是天津的,哪條缺點是滄州的。   柯冰更加氣了:「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明天我把房子買來,看你是不是也分得清哪些是我滄州人賺錢買的?哪些是你天津人住的?」   大概所有出口傷人的人,都不認為自己的話很過分,不然就不會那麼說了。苗麗還不認為柯冰已經叫真了,只當在拌嘴玩:「好啊,你這個滄州人在我天津人的家裡也住了不短時間了,以後也讓我這個天津人住一住你們滄州人買的房子。咱可一定要在天津買啊!可別讓我跑到滄州去住你家的破房子。」   苗麗以為這樣說很幽默,她哪裡知道自己在把夫妻關係推向深淵。她的確在各個方面都很出色,但沒必要隨時證明自己的優越,尤其不該貶低對方。   柯冰突然變得平靜了,他已經決定了一件事,明天就去房產公司看房,並且盡快買下來,而且不和苗麗商量。   剛剛見面就吵架,他們這還是第一次。以前雖然也吵過,但都是親熱夠了才一爭高低,而且他們吵架的機會並不多。   他們的鋒芒都太銳利了,所以太接近了必然互相傷害。應該說兩人的感情一直還不錯,因為他們從新婚就兩地分居長達五年,甚至連婚禮都沒舉行。苗麗對他有點陌生,但還算滿意,只是大城市貴小姐的優越感太強,而且由於一直獨立生活,對柯冰沒有太多的依賴,所以很高傲。   柯冰只想在她眼前證明自己,一定要用行動讓她心服口服。一個無法征服妻子的男人,不但在家裡抬不起頭來,而且會在很多方面感到自己的不成功。   第二天,柯冰真就自己去房產公司選房子了。   售樓小姐一身合體的職業裝,長得也算過得去。介紹房屋時總忘不了展示她本人的姿色,這讓柯冰心懷警覺--是不是房屋存在什麼問題,她才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有了這種想法,他便開始試探她的本意,於是故意在樓梯轉彎處扶她一把,或在窗前向外眺望時摟一下她的腰。他的動作都是適可而止,所以她始終沒有迴避,於是他進一步試探著問:「小姐長得這麼漂亮,氣質又好,肯定售房業績不錯吧?」   她一陣嬌笑:「先生是在誇我?賣房靠的可是房子本身的優勢,誰會因為我漂亮才買房啊?況且,我知道自己長得很一般!」   她嘴裡這樣說,眼睛卻在挑釁地瞄柯冰。   「房子好壞我還無法肯定,你的素質我卻可以肯定了!」   說著,柯冰走到近前,雙手放到她肩膀上,很專注地盯著她的臉看。她左右扭動著脖子迴避他的目光,肩膀卻沒有動作。柯冰能感覺到她在渴望激情,而不是拿姿色當賺錢手段。   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只要把她摟進懷裡,她馬上就會酥軟。所以他不急著動手,放開後繼續問她一些關於房子的產權及其他一些問題,她有問必答,只是稍微有點心不在焉,他也實在找不到可懷疑的問題了,乾脆先和她快活快活再說吧,女人都在期待稱心的男人去勾引,只是她們不好主動出擊而已,那樣豈不是給人的感覺很賤?   所以他要「主動」些,於是很滿意地對她說:「謝謝你的熱情服務。」   她的「不客氣」還沒說完,他已經把她圈進懷裡,如果這時她想逃跑還來得及,可是她沒有逃。柯冰微微一用力,她便倒進來,然後是全身的緊貼,柯冰靜靜地等她感受自己的溫暖。她放鬆之後抬起頭,眼裡流出烈火,他用吻迎上去,吸取她的渴望。   她的身體很快進入了狀態,在柯冰懷裡一陣陣抖動。柯冰也受到了感染,本能反應很強烈,於是經過一番撫摸,撩開她的短裙,很順利地完成了一切。   結束時,柯冰又問一句:「能不能告訴我這套房子的······?」   她很滿足地依偎在他懷裡:「除非價格你不滿意,我說的都是實情。你可以找我們經理還價,如果我本人給你落價太多,我的佣金會受影響。」   柯冰相信她此時說的話不會有假,雖然他還不知道她姓什麼。柯冰心裡暗笑:「這才叫操了白操,替天行道!」   有很多女人用身體滿足過柯冰,所以柯冰也決不吝惜用自己的身體滿足女人。   柯冰這種遊戲人間的態度,只對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李月。   所以,柯冰面對一點愛意都沒有,甚至對她一點瞭解都談不上的售樓小姐時,他能隨心所欲地滿足彼此的性要求。   並不是別的女人就比自己的老婆好,而是老婆以外的女人,本不該和自己做愛,能和她們做愛就是額外的收穫。所以男人才會背叛妻子,到處偷歡。   買房是柯冰心甘情願、理所當然對家庭的付出;而與售樓小姐尋歡作樂則是他的額外收穫。   在售樓小姐的指引下,柯冰找到了售樓部門經理,價格很快敲定。   搬家是個很高興的日子,也是個很勞累的日子。多少盆盆罐罐都捨不得扔,而且整理這些東西是很難讓外人幫忙的。當一切就緒後,搬家公司才可以介入。   看看新家的設施,零碎東西都搬來了,大件傢俱卻沒剩下。接下來的任務是把該扔卻沒扔的破爛兒裝進本可以不換卻換了的傢俱裡。   忙到將近中午,基本告一段落。聞訊而來的朋友們要為柯冰吻居,大剛早就在津樂大酒店為他預定了酒席。   今天來的,多數是留在天津的大學同學。只有投資公司的老總牛長順和專利局的局長邵奇峰例外。   牛長順四十歲出頭,挺著勇往直前的大肚子,據說他小解時必須向前躬身,不然就摸不到自己的小弟。大學畢業時柯冰為他工作,給他賺了不少錢。   邵奇峰五十歲左右,鬍子比頭髮都長、且多、還密。頭頂已經禿了一塊,人們經常開玩笑說他頭頂那一部分頭髮長到了下巴上。   其他都是同學。有曾經同宿舍的龐立明,現為水利規劃院的辦公室主任;齊開,和柯冰一樣搞證券投資,但他幹的時間比較長,收益相當豐富;任麗娜,齊開的太太,工商銀行分行行長,高級經濟師;田鈴,外企住津辦事處總代理,而且入了加拿大國籍;出乎意料的是,馮源和李月夫妻倆也來了。馮源還在檢察院,新近剛被提升為科長,容光煥發,面帶笑容,一副春風得意的氣派,但柯冰怎麼看他怎麼像太監;李月教了幾年學,剛剛調入外匯管理辦。她依然那麼消瘦,依然那麼楚楚可憐、天真無邪、頑強倔強。   柯冰知道,在座的基本都是大剛找來的,為的是給自己充門面,也為自己以後個人發展建立關係網,更是為自己在苗麗眼前樹立高大的丈夫形象。這頓飯連酒帶菜少說也要五千塊,但是大剛不會自己花一分錢的。只是有一點他不明白,大剛和馮源是一對死對頭,自己和馮源也仇深似海,大剛怎麼會請他們來?而他們又為什麼肯一起來?   本來柯冰對天津沒有太好的印象,希望畢業後到南方去發展,由於李月堅持一定要留天津,他才在最後關頭改變主義。   畢業前夕,為了能和李月一起留天津,柯冰一直在天津的各個單位間穿梭,總之是看上的單位不好進,好進的單位看不上。折中的還需比較和挑選。   李月向柯冰提出分手時,正是柯冰改變了主義找好接收單位向李月報喜的時候。同時,他也替她找到了接收單位。   然而,李月的離去已經是無法更改的命運。無論柯冰問多少遍,她都不肯說出真正的原因。而對柯冰來說,那簡直就像天塌了一樣,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接受。   最後逼急了,李月淚流滿面地脫衣服:「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我一直欠你的,今天我給你,就算我還你的!」   李月嬌好的身體展現在柯冰眼前,左乳上的紅色蝴蝶隨著胸部的劇烈起伏而扇動著翅膀,這副情景,柯冰不知在夢裡幻想過多少次了,而此時卻是以這種形式實現的。   在柯冰眼裡,李月是純潔得沒有一點瑕疵的碧玉,做出這種舉動,是他萬萬始料不及的。為此柯冰斷定,在她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萬念俱灰,把她抱進懷裡,吻去她的淚水,然後堅決地說:「月兒,我不能玷污你,更希望你以後能夠幸福!」   這是柯冰唯一的一次主動放棄和女人做愛的機會。他迅速逃離了現場,不然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和無數個女孩分分離離,還從來沒像這次這樣心痛過。那種痛,是深入骨髓、撕心裂肺的痛,而且無藥可醫。更可怕的是,你無處躲藏,真正的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感覺。如果有人不懂那種痛,不是他沒失戀過,肯定是他沒真愛過!柯冰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對待愛情,卻被愛情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如果當初他勾引她、佔有她、甚至姦污她,那麼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柯冰把失敗的原因歸結為自己太善待李月了,對待女人絕不能「心慈雞軟」,往往你越認真,受傷害就越深。   大剛知道後一定要找李月算帳,柯冰拚命阻攔他才作罷,但是他偷偷地跟蹤了李月一天,結果當天就發現了她和馮源在一起。大剛怒不可遏,衝上去就是一腳,正踢在馮源襠部,馮源當時倒地爬不起來了。就是因為這一腳,後來馮源落下了病根。然而當時誰也不知道,而且大剛還不肯罷休。   李月衝了上去,用自己單薄的身體護住馮源,兩眼噴火地怒視著大剛,大剛也被她那將要拚命的目光震懾住了,而且他知道她是柯冰最愛的女人,於是住手了。   都說旁觀者清。從李月的眼裡,大剛知道柯冰沒戲了。   馮源已不止一次被大剛毒打了。以前也是因為柯冰。當馮源知道了原因後,強忍傷痛去向柯冰解釋:「烙餅,我確實不知道李月是你女朋友,她真的沒和我說起過。早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打死我也不會跟你爭!不信你問李月,她和我說過有男朋友嗎?再說了,你那麼多女朋友,我怎麼知道你和誰是認真的?我對李月可是一點壞心眼兒都沒有,如果你是真心喜歡她,我退出!她跟了你應該更幸福!」   柯冰想說:「是不是你玩夠了,玩膩了,才來還給我?」但是當著李月的面,他實在不好這樣開口。總之,他繼續接受李月便覺得吃了馮源的大虧;不接受又從心裡捨不得,正不知該怎麼說時,李月突然從身上摸出一把剪刀,對準自己的喉嚨:「天殺的馮源!你敢把我當禮物送人,今天我就死給你看!」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6)   當柯冰看到馮源夫婦來為自己的喬遷之喜祝賀時,心理很複雜。但是畢竟都是成年人了,不會像小孩子一樣,和誰鬧彆扭就不說話。   馮源也和柯冰一樣,經過幾年的歷練,城府深多了。見面後非常熱情、周到地互問近況,就像老朋友重逢一樣,還不時地拍拍打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的關係多好似的。   與李月照面後,柯冰心裡一陣翻騰,這麼多年了,他以為自己早不會再為任何女人動心了,沒想到七八年的修練,卻在兩人見面時對視的瞬間,全部土崩瓦解了。   柯冰嘴裡說著「謝謝光臨」,手不知所措地伸出一半又退了回來。   寒暄過後大家紛紛入座,柯冰很想「碰巧」和李月坐到一起,可是妻子苗麗卻夾在了他們中間,而且那面還有馮源夾在中間。柯冰只好忍耐。   柯冰沒想借搬家大肆招搖,可是在座的居然有十一個人。這都是大剛攛掇的,他故意大造聲勢,為了讓柯冰在苗麗眼裡很成功。   這些年,老同學很少湊到一起,全都個忙個的。除了大剛,只有齊開和柯冰經常有信息往來。其他人有事了才打聲招呼,沒事很少見面。今天湊到一起,個個興奮異常。   大家最關心的還是柯冰的近況以及這幾年的經歷:「老冰,這些年怎麼過的?」   柯冰無法實話實說,而且問的簡單,回答就太長了,於是一副不正經的態度:「和大家一樣,一天天地過來的。」   他的回答大家當然不滿意,龐立明不饒:「靠!和大家一樣?任何人都和你不一樣!少混進革命群眾隊伍裡來!」   馮源操著純正的天津味繼續道:「對呀!你怎麼能等同於一般老百姓呢?」   大剛說:「老冰這個人呢,一向謙虛,不喜歡標榜自己。他的英雄事跡我都準備好了,特向大家匯報一下,俺口才不好,讓秘書起了一份『文件』,念給大家聽吧。」   說著,大剛站了起來。他的身高一米八六,一站起來讓所有坐著的人都恨天太高。在大家的強烈抗議下,大剛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文件」又坐下了:「我來介紹一下老冰的英雄事跡,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家再補充。」   說完,真就照著稿子念上了:「柯冰同志,於1994年畢業於南開大學。畢業後立志要回報教育了他的天津人民,在牛總——」   念到這裡,大剛抬眼看了一眼牛長順,牛長順趕緊向在座的環視一周,點一下頭,以證明自己就是牛總。   大剛繼續念:「在牛總的投資公司任操盤手,辛辛苦苦埋頭坐莊。在短短的兩年裡,為他所敬愛的天津人民創造了豐厚的利潤。但是,他沒有滿足,還要在其他領域繼續為人民創造價值。他的崇高品質受到了天津人民的無比熱愛,尤其苗麗女士,更是情不自禁地深深地愛上了他,並與其建立起純潔的革命感情,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與其結為合法夫妻。但是柯冰同志沒有躺在榮譽和個人幸福裡睡大覺,他還要用青春和才幹回報養育過他的家鄉人民,在新婚蜜月期間,毅然決然地回到家鄉滄州,為家鄉的建設和發展一幹就是五年。五年啊!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柯冰同志辛勤地為家鄉人民做出了不朽的貢獻!今年,偉大的柯冰同志又想到了,人不能只立足於家鄉,還要放眼於全國,奉獻於世界,於是再次選擇了天津作為發展事業的平台,經過短短半年的努力,打點好了自己的投資公司,並利用股市反彈的大好時機實現了原始資本積累。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共同預祝柯冰同志在今後的美好時光裡,再接再厲,大展宏圖!」   大剛的報告讓眾人笑作一團,但都認真地聽完了柯冰的經歷。齊開首先質疑,一把奪過大剛手裡的「文件」遞給田鈴:「你太誇張了吧?同學聚會也讓秘書起草報告,國企領導都是專門念報告的機器嗎?」   田鈴早已笑得花枝亂顫。她一身高檔的國際名牌,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是進口的。成熟的大臉和性感的大嘴能夠充分顯示高級化妝品的魅力。在座的男女當中,她最搶眼了。接過齊開奪來的「文件」看了一眼後,更是笑得難以自持,因為大剛念的「文件」是搬家公司給柯冰列的帳單。   馮源也被大剛的幽默感染了:「我們國企深化改革的帶頭人安永剛同志,不是白吃飯的!他以實際行動證明了我們國企領導的素質,絕不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攻擊的那樣——是專門念報告的機器——他是即能念報告,又能寫報告的機器。」   柯冰也忍不住笑起來:「報告結尾處是不是該加上:奏樂——」   他用嘴模仿起追悼會上奏哀樂的聲調。大家也都認為大剛的報告更像悼詞!   歡笑聲中,眾人開始了互相的問詢和問候,慨歎光陰似箭,回憶難忘的大學時光。   回憶起往事,已經十多年了,卻彷彿昨天一樣,說到每一段故事,都有人能回憶出當時的細節。   上學時,每天面對最多的事情就是讀書,可是畢業後,唯獨對讀書沒有人回憶。   今天,牛長順和邵奇峰充當了絕對聽眾。李月是天大的,對他們有點瞭解,但一言不發。苗麗對柯冰的過去還有點好奇,總想問一些細節,大家就揀一些有意思的搶著說。   不知不覺三瓶劍南春下肚了,馮源異常活躍,而且他更加能說會道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好酒神仙也貪杯。再開兩瓶。」   龐立明提議:「咱們別光傻喝啊!今天是老冰的喬遷之喜,大家才有機會湊這麼齊,所以今天咱們就拿老冰的趣事下酒怎麼樣?」   眾人一致同意,並且向柯冰解釋:「冰太太(苗麗)有知情權,所以話題不迴避桃色新聞。這樣有助於夫妻加深瞭解,吃醋也將是愛情的催化劑。」   雖然這樣解釋,但是誰也沒真說柯冰的桃色新聞,柯冰和李月卻心裡有鬼、做賊心虛似的對視了一眼。   從她的目光裡,柯冰分明看到了一瞥哀怨。她馬上滿臉羞紅地躲閃開,柯冰的心卻一下子懸了起來。   李月絕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樣幸福,她匆匆的一瞥足以讓他對一個女人進行猜測。在柯冰心裡,一直有一個能夠和李月重歸於好的夢想,但是面對李月的婚姻,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所以他選擇了逃避,在滄州一呆就是五年,而且自暴自棄混跡於江湖,是大剛懇求他回來幫他,柯冰才肯回天津的,回來時柯冰有兩點自負:其一是認為自己可以面對李月而不心痛了;其二是認為能夠完成自己內心深處的心願。   然而此時。柯冰又一次感覺到心痛,而且思緒開始混亂,不知自己將如何與李月繼續?   本來牛長順和邵奇峰是被冷落的,他們一個研究股票,一個登記發明,卻在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領域裡找到了共同語言,正說得投機,聽說有桃色新聞,馬上停下來打聽柯冰有什麼奇聞軼事。   任麗娜首先發難了:「老冰可是我們班裡最有名的大眾情人!」   柯冰抗議:「別拿我開涮好不好?我可是老實孩子,不像齊開,剛上學就會炒期貨。」   南開大學校園很大,且是個長條形,走路出入很費時間,所以都希望有一輛自行車。齊開就從畢業生手裡買了一輛舊車,並總結出經驗,舊車不容易丟,而且便宜,畢業後沒必要帶走,處理時不心疼。   於是齊開突發奇想,準備了一筆錢,在暑假前低價收購畢業生不能帶走的自行車,開學後賣給新入學的新生。只一個暑假,就實現了「期貨增值」。   當時齊開已經和任麗娜談上了戀愛,就順便收購了一輛比較新的女士彩車,送給了任麗娜。一方面代表他對她的體貼,同時用事實證明自己有經濟頭腦。   柯冰說起這件事完全是為了聲東擊西,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沒有攻擊齊開夫妻的意圖,誰知眾人在這個故事的基礎上任意發揮,尤其馮源最能歪曲實事,假話當真地說齊開當時年輕、瀟灑,靠出賣色相賺了畢業女生一輛彩車,因為是一夜情紀念,捨不得賣,就放到任麗娜處保管,任麗娜誤以為齊開為她買的,就動了花容,結果被一輛自行車換取了貞操,最後結婚時還把車子--定情信物--陪嫁了回去,實在是虧本啊!   任麗娜氣得狂呼:「今天的重點是說老冰,你們大大地跑題了!」   齊開也對柯冰發起攻擊:「烙餅和田鈴的地下夫妻關係還沒公開呢!」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詫異起來。   柯冰和田鈴之間沒有愛,只有性,是彼此靠身體填補對方心靈的空虛。因為田鈴和柯冰商定的條件之一就是不許和外人說。他們同居的事,連大剛都不知道。今天怎麼突然被齊開說出來了呢?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7)   由於大剛的「欺壓」,馮源在同學面前根本就抬不起頭來,所以最後一年他才躲到天大去買飯和上自習,卻恰恰遇上了李月,搶走了柯冰唯一珍愛的女生。   很多事情,似乎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定數似的!   李月棄柯冰而去,這讓柯冰心裡實在無法接受,尤其敗給馮源,更讓他感到窩囊。   失戀是一種無法逃避的痛。尤其柯冰,他動一次真感情太難了。而他對李月愛之深,更是無法用語言能形容的。一旦失去,就如失去了整個世界,真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當時,實習期已經結束,大家都忙著準備畢業論文和論文答辯,而柯冰卻非常消沉,整天渾渾噩噩,根本沒心思做這些工作。如果這樣下去,他很可能無法畢業。   田鈴主動接近他,柯冰知道她是「賣國賊」,平時比較用功,尤其對外語很投入,天天到英語橋去練口語。對於留洋派這一特殊群體,他很少動她們的腦筋,因為她們的心根本就不在國內。   可是田鈴卻對柯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總是拉他去圖書館或教室,鼓勵他好好準備論文。在女生面前,他必須維護點尊嚴,所以強裝歡顏應付她。   田鈴突然跟柯冰說:「老冰,今晚過來陪我吧!」   此時是他們最自由的大學時光,根本不用上課,而且還能留在實習單位不回學校,甚至可以回家。所以晚上宿舍裡也沒幾個人了。學校也根本不查大四的宿舍。   柯冰故意拿她開玩笑;「陪你什麼?陪你睡覺?」   「對!你敢不敢?」   「靠!我有什麼不敢的?說,你們有幾個人?」柯冰繼續開玩笑,他不相信田鈴真的有那層意思,所以故意往男女情色上歪曲。   「你想找死呀?」她笑得很放肆:「我一個人還不夠你用?我接你還是你自己去?」   「現在就走吧!」柯冰從來不拒絕女生的挑戰。他們一起下了樓。   難道她真要領他回宿舍?   和好多女生來往過,都是柯冰去勾引對方,今天突然被對方主動,還真有點兒心裡沒譜。   進了田鈴的宿舍,果然只有她自己。柯冰一直怕她捉弄,可又沒有得罪過她,她沒理由要捉弄自己啊!   田鈴一關門就很自然地脫了外衣,顯露出她那近似誇張的三圍。柯冰規規矩矩地坐到對面床上,他想「如果她真的要和我做愛,肯定跑不了,我沒必要著急。」   「你還等什麼?」說這話時,田鈴一點柔情都沒有。   「哦,原來是真的!」   柯冰嘴裡這樣說,表情卻是一百二十分的不信。   田鈴一下子掏出三盒避孕套:「你要不願意就馬上走,我不信沒人要我。」   既然到了這份兒上,柯冰絕沒有臨陣脫逃的道理,那就別提防了!他又不是小處男!   用豐乳肥臀來形容田鈴一點都不過分,她那對巨乳簡直就像哺乳期的婦女,飽滿而鼓脹。在她還沒脫掉胸罩之前,柯冰的視線就已經被兩座大山遮擋了。當那對巨乳躍然而出時,世上不會有男人不為之心跳。她那火紅的乳暈和高挺的乳頭更是具有非凡的挑逗性。   田鈴做愛很瘋狂、很野性,採取的姿勢多是深入式。進行一半後柯冰也不嚴肅了,很放肆地和她開玩笑:「是不是怕出國後老外的傢伙大,提前先拿我練練?」   田鈴一點都沒有羞澀:「傢伙大不一定就好用!你的傢伙也不小,可是節奏掌握得不是很到位,另外該注意角度。」   「我靠!你和多少人幹過?這麼有經驗!」柯冰非常吃驚。   「肯定比你多!」她絲毫沒有迴避和掩飾:「你是不是覺得吃虧了?」   「我應該說沾光了,遇見個好老師!」柯冰半真半假地調侃,心裡還真有點嫉妒,酸酸的感覺。   田鈴突然嚴肅起來:「老冰,咱們的關係我也不多解釋,只要你我都滿意,誰也別說愛不愛的。畢業前你就別為女人發愁了,你準備你的論文,我準備我的資料,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他還求之不得呢!   為了增加他的興趣,她使出渾身解數,變換多種花樣,弄得柯冰野獸般嚎叫。   如此,他們達成協議,不再公開來往。所以外人根本沒人發現他們的關係。   不但晚上他們共度良宵,白天也偷偷約會。從田鈴身上,柯冰積累了豐富的性經驗,不但有生理知識,還有心理知識。比如如何利用擁抱和接吻點燃對方慾火;如何讓撫摸開闢做愛的前奏;如何讓行動使雙方欲死欲仙。再有就是哪些話更讓女人容易衝動。   柯冰用心總結著經驗,並且馬上就可以在她身上實習,再共同探討,他們幾乎達到了人隨心動的境界。   失戀的痛苦就這樣被徹底沖淡了。於是柯冰重新振作起來,把畢業論文和答辯準備得非常充分,順利地拿到了畢業證;田鈴也拿到了她想要的出國學歷。   畢業後他們雙雙離開南大,踏上了各自的人生之路。   他們真像田鈴說的那樣--只要雙方滿意,什麼愛不愛的,誰也不欠誰的!   今天在酒桌上,突然被人提出他們有過地下夫妻史,柯冰很感意外。難道是田鈴洩漏了他們之間的秘密?她不會那麼八卦吧?   這個世界,有很多事只能做得而說不得,大概這就是維護道德吧!   柯冰用詢問並指責的目光看了田鈴一眼,可是她也在用同樣的目光看他。   他們的對視沒有逃過眾人的眼睛。   李月對柯冰在學校的情況瞭解不多,儘管他們交往了半年多,但是那期間是他最老實的半年。他不但對李月尊重,沒有引誘她、玷污她,而且還斷絕了所有與他來往的女生。李月跟了馮源以後,不再詢問關於柯冰的任何消息,今天突然聽說他有過地下夫妻史,表情裡除了關注以外,更多的是醋意。   她憑什麼吃醋?難道對他依然懷念?柯冰心裡掠過一絲甜蜜。李月和田鈴,一個是畢業前離他而去的;一個是畢業前來安慰他的。一個讓他心碎;一個讓他心醉。與她們聚在一起應該說心理很複雜,但眼前的形勢卻很嚴峻。   最該關注此事的應該是苗麗,她是他的妻子,關注此事屬於理所當然。   牛長順和邵奇峰興趣非常濃厚:「哦?還有這種事?快說說怎麼回事?」   大剛也很驚訝:「他和她還有一腿?我怎麼不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齊開身上,齊開面對眾人的壓力非常輕盈地一個擺脫,說是聽龐立明說的。不等龐立明開口,馮源卻搶著說了:「這段典故我知道,我來告訴大家。」   柯冰暗暗捏一把汗,剛才說齊開和任麗娜的戀愛史時,已經把很正常的事實造改得面目全非了,現在說起自己的緋聞,還不知要歪曲到什麼程度?不過這樣演義也好,可以把實事當玩笑,不算數的。   馮源半調侃半吊胃口地徵求田鈴意見:「不知田鈴讓不讓我說?」   田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少男少女,男歡女愛很正常啊!我們又不是同性戀,沒什麼不對吧?你隨便說。」   馮源就像接到聖旨一樣開講了:「那是我們大一的時候,有一天龐立明突然在宿舍裡宣佈一個新聞:田鈴她們女生宿舍拜了乾姐妹。大姐、二姐、三姐······叫起來別提多親熱了!   於是我們宿舍也攛掇排行,烙餅歲數最大,所以我們都聽他的,結果你們猜烙餅怎麼說?」   馮源話頭一停,大家都像兔子一樣豎起了耳朵,等待他的下文:「烙餅說:咱們也排行,就叫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   眾人一聽哄堂大笑。馮源繼續解釋:「我們宿舍柯冰最大,她們宿舍田鈴最大,所以他們是大姐和大姐夫,由於女生根本不知道烙餅如此排行,所以他們叫地下夫妻。」   除了任麗娜,所有的女人都和柯冰一起鬆了一口氣。   大剛嘿嘿一笑:「難怪我不知道,當時我不在這個宿舍。」   柯冰趕緊轉換攻擊目標:「你進了這個宿舍就成了你最大,大姐夫該讓你當!」   大剛馬上反擊:「少往我身上賴!你們排行早結束了,我後來的不算。不然你們匹配好的夫妻不是都要拆散了再配嗎?那麼任麗娜可就歸你這個二姐夫了,你問齊開答應嗎?」   任麗娜也活躍起來:「少給我瞎編派!論好男人,烙餅還真排不上,馮源就比他強,不但人白淨,而且溫柔體貼,能說會道,房子、車子、票子、身份、關係,一樣都不少;烙餅有什麼?房子到今天才解決!其他的還有待開發。還是李月眼光好,選馮源絕對正確!」   柯冰從骨子裡一直最看不起馮源,今天還第一次「屈尊」和他比,卻被馮源佔了上風。他只認為馮源是卑鄙小人,還從來沒考慮過馮源身上會有什麼優點。今天被任麗娜這樣一說,柯冰的心一下子墜到了冰冷的谷底。   迷失 第二章 舊情如夢逝如水 (8)   世間事,從不同角度看,定能得出不同結論!馮源其人,被任麗娜一評判,還就真成了新時期的新好好男人。   田鈴說:「哦!任麗娜心目中的馮源那麼好,怎麼早沒近水樓台先下手啊?」   任麗娜哀歎:「我目光短淺,沒看出來馮源有這麼大潛力。況且年幼無知,早早就被齊開泡上了,有什麼辦法呢?誰讓齊開也很優秀呢?」   齊開是這些人中最英俊的一個,三十以上的人了,還是一張孩子臉,細高的個頭,結實的肌肉,皮膚也不鬆弛,而且頭腦靈活,事業有成,說他優秀的確當之無愧。這時齊開也忍不住開口了:「你少誇我,如果看他好還來得及,我給你讓位!」   又是一陣哄笑,大家馬上展開聯想:「這樣最好,讓任麗娜跟馮源,馮源再把李月還給烙餅,省得他天天惦記得心灰意懶、不思進取!」   「那麼冰太太同意嗎?」   玩笑至此,才發現苗麗此時很尷尬。這幫人,除了大剛和牛長順,她誰都不認識。平時她接觸最多的是產婦和家屬,無論誰,對大夫都是恭恭敬敬的。但是關於男女方面的玩笑,她接觸的比一般場所要更直接:「我同意。別看我們老冰長得不怎麼出眾,眼光還是蠻不錯的。我主動退出,讓他們趁現在還年輕,趕緊再生一個,我親自給接生。」   並非苗麗想把玩笑繼續深入,而是她的職業習慣,說什麼話都能繞到生孩子上。   這一下,最尷尬的該是李月了。本來她就靦腆,剛才玩笑說到他們的情史就讓她很難堪了,現在玩笑轉了一圈,居然轉出了孩子,她哪裡招架得住?   馮源趕緊把話題叉開:「我有一件事始終不明白——烙餅長得並不出眾,而且咱們班裡出眾的小伙子太多了。憑什麼烙餅那麼受女生喜愛?」   任麗娜很自然地順著馮源的思路說開了:「對啊!若論長相,他不如龐立明個性,也不如齊開帥,更不如大剛酷,還不如馮源雅,可以說在座的都比他強。論精明、才智,他不如大剛運籌帷幄,不如齊開靈利,不如馮源溫柔、體貼、細膩,也不如龐立明深刻。他還是排最後一個,尤其咱們班更優秀的男生還很多,怎們偏偏他最吸引女生眼球呢?」   大剛委屈地說:「還好意思說!你們女生的心都偏到胳肢窩去了!運動會上,我拿了冠軍卻要忍受你們女生的冷落,老冰一千五跑個第四,卻被當成英雄圍個水洩不通,男生想解救都擠不進去。」   李月沉靜了半天,這時說話了:「對,我看到過。冰哥一開始在十幾名上,到最後一圈了突然發力,最後拼了個第四。」   大家繼續補充:「田鈴率領她們宿舍六姐妹全衝上去了,差點把烙餅六女分屍!」   田鈴笑了:「是任麗娜先衝上去的,一下子就給抱上了。」   任麗娜解釋:「我看他拼到最後腿都軟了,站都站不住,你們男生光在那裡跳腳歡呼,卻沒人幫他。我就過去抱住了他的後腰,老四、老五幫助駕兩側,我們是不想讓他倒下了丟人。可是大姐田鈴以為我們想揩油,生怕落後,衝上去就來個正面擁抱,老三和小六也學她,搶著來『祝賀』。其他女生見我們宿舍的全上去了,也過來起哄,等眾美女散後,老冰臉上全是口紅印了!」   又是一陣哄笑。   牛長順和邵奇峰還是頭一次聽到這樣的「好事」,無比羨慕地讚歎:「小冰還有這樣的艷福?沒看出來!」   柯冰抗議:「你們這是誇我呢還是扒我呢?」   苗麗看了柯冰一眼,也說不清是吃醋還是讚賞,柯冰馬上一臉委屈地解釋:「這可不能怪我啊!是她們合夥欺負我。當時我確實無力反抗了,連站都站不住了,只能失身了。」   眾人又笑:「烙餅是真那麼怕老婆嗎?看他緊張的!」   馮源又繼續剛才的問題:「咱們先別說他的艷史了,大家想一想究竟什麼原因使他如此得寵?首先我來說,他這個人吧,最講義氣,義博雲天!這算不算一條?」   「對!對!對!絕對算一條!」   任麗娜提出疑義:「講義氣確實算優點,但那只能說明他夠哥們,不是有女人緣的主要條件。」   李月維護馮源:「其實馮源說的有道理,冰哥講義氣,所以讓人感覺靠得住,不單女人喜歡可靠的男人,現在全社會不是都在提倡誠信嗎?」   她不但維護馮源,而且肯定柯冰,其中不乏暗指柯冰沒有欺辱她。   大家又提議讓苗麗說,因為她最有發言權。苗麗想了想:「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感覺他這個人沒什麼突出優點,太普通了,所以覺得比較可靠而已,他比較坦誠、正義、讓人信得過。今天大家這麼一說,我又有點信不過他了。」   又是一陣哄笑:「老冰慘了,今天露餡了,失去了夫人的信任!」   田鈴說:「烙餅雖然長得不是很帥,但是看起來順眼,任何地方都長得規規矩矩!很標準。女人都愛自作聰明,正因為他太普通了,所以才以為自己可以放心地把他據為己有,一個人獨享。沒想到人人都以為自己獨具慧眼,反而讓他鑽了空子,成了大眾情人。」   此言一出,馬上得到大家一致認可。   齊開總結:「人不怕有缺點,偶爾作一件壞事並不難,難就難在一輩子做壞事而不做好事。老冰就是這樣一個難得的壞人!」   「太深刻了!齊開你怎麼回事?今天這麼鄭重的場合,怎麼可以說實話呢?罰酒!」   齊開扭不過眾人起哄,只好把杯裡的酒乾掉,然後再滿上。   看到齊開被罰,男人們知道今天的玩笑可以隨便開,但是說任何話都有被處罰的危險。所以酒桌上出現了小小的低谷,幾個女人臨時佔了上風。   馮源終於忍不住了:「我看大家都是心裡明白裝糊塗!」   此言一出,馬上被灌了一杯酒,他繼續說:「從現在起,五分鐘之內,誰不說話罰誰酒!」   柯冰也覺得不該冷場,馬上贊成:「對,而且一定要說實話!」   龐立明打叉:「我們可沒有齊開的水平,哪來那麼多實話?」   大剛也笑著說:「都像烙餅一樣就好了,不用說話,大家就能明白什麼意思。」   眾人一聽立刻笑得前仰後合。   大剛這句話,只有牛長順和邵奇峰不懂。他們看著眾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怎麼也猜不出笑什麼,仔細推敲也無法發現大剛這句話有什麼深刻的幽默,他們的莫名其妙更是引得大家笑了一回。最後馮源向他們解釋原因。   在大學的一個聯歡會上,有一個遊戲,就是兩個人配合,其中一個人身後有題板,寫一些話,對面的人不能說題板上的字,用其它方式來形容題板上的內容,讓搭檔猜。在限定的時間內,誰猜對的多就算獲勝。   本來這個遊戲很簡單,就是考驗兩個人在表達和理解上的默契,而且參加遊戲的基本上都是戀人,可是大剛和柯冰也被大家推了上去。   開始時是大剛描述,柯冰猜。大剛描述得很複雜,儘管柯冰能猜對,但是時間是有限的,他們很難獲勝。當題板上出現「四面八方」時,大剛告訴柯冰:「四個字」,裁判馬上宣佈無效,因為大剛的描述裡有「四」字,犯規。柯冰急了,要求和大剛交換角色,他來描述,大剛猜。這個時候才交換角色,耽誤的是自己的時間,人們認為無論如何他們是輸定了。   柯冰轉過身來,題板上連續出現了一個個動物名稱。先是「狼」,柯冰伸出一個指頭代表只有一個字,同時做了個狼嚎的動作,而且他的表情更是模仿得惟妙惟肖。大剛馬上說出答案,只用三秒;接下來是「熊」,柯冰彎腰做了個走路順撇的笨重動作,大剛又猜對了,還是三秒;「狐狸」,柯冰伸出兩個指頭代表兩個字,同時臉上的肌肉都擠到一起,眼睛瞇成一條縫,只用兩秒。諸如猩猩、猴子、鱷魚、鯊魚一類,柯冰根本不用做任何動作,只一個面部表情就搞定了。結果把掀題板的女生給忙壞了,她們的動作根本趕不上柯冰的面部表情變化快。裁判也不聽大剛的回答了,也不看題板內容了,只盯著柯冰的臉,看變化了多少次,動物主題終於掀完了,趕緊換一組,又耽誤了他們的時間。最後是「大眾汽車」,柯冰依然不說話,伸四個指頭表示四個字,同時腳跟併攏,膝蓋分開往下一蹲,形成一個「V」字,兩肘支在膝蓋上,手向外分開舉起,齊肩形成兩個「V」字,大剛馬上看出是大眾汽車的標誌,這時時間到了。柯冰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時間,卻表達出了超出別人一倍的內容,而且成功率百分之百。更難得的是,自始至終他沒說一句話。   聽了馮源的講解,牛長順和邵奇峰也笑起來,他們早發現了柯冰面部表情變化非常豐富,卻沒想到一個人的表情能變化出這麼多內容出來,尤其牛長順故意假裝不信,要求柯冰現場再表演一次。   馮源說:「我提議每人出一個題目讓烙餅表演,表演不出來就讓烙餅喝酒,表演出來後,誰笑了誰喝酒,沒人笑,出題的喝酒。」   大家一致同意。於是從馮源開始,馮源說:「一往情深」   苗麗就坐在身邊,如果對她一個人表演,身後的人就看不到了。如果面對李月,又怕大家笑話。面對田鈴也有嫌疑。於是柯冰面對任麗娜,非常深情地投去無比摯愛的目光,任麗娜知道是表演,卻抵擋不住柯冰那麼癡情的凝望,羞澀地低頭躲閃他的目光。   牛長順首先笑出聲來,他笑的是,柯冰的表演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龐立明也笑了,他笑的是自己開的玩笑:「齊開,以後你們家可堅決不能讓老冰去拜訪!」   結果兩個人同時被罰酒。   輪到任麗娜時,她的題目是:「喜怒哀樂」   大剛抗議:「她這是打擊報復,成心給老冰出難題!」   柯冰看著任麗娜,很哀怨地苦笑,結果有一半的人被罰了酒,因為大家都發現柯冰這個表情同時兼備了喜、怒、哀、樂四種含義。   輪到田鈴時,她很自覺地端起杯:「我出個簡單的,沒人笑我自己喝。目瞪口呆。」   柯冰兩眼一番,嘴巴張開,下唇含進嘴裡。這個表情很滑稽,但是不足以讓有準備的人笑出聲來。可是柯冰自己先笑了,李月也笑了。他們對視一眼後更是心領神會,笑得抑制不住。   原來,當年柯冰和李月在北戴河住宿,當一個女孩赤身裸體地由浴室裡衝出來,從坐在門口台階上的柯冰和李月肩膀之間邁過去逃回房間時,柯冰很誇張地做過這個表情。   田鈴見他們笑得如此默契,順勢起哄:「他們兩個笑得這樣投機,可不能這樣喝,得增加難度,喝交杯酒。」   馮源趕緊出面為李月打掩護:「不行!你們這麼多年的地下夫妻關係,要喝交杯酒也該你倆喝!」   此時大家都喝得忘乎所以了,一起起哄,混亂中柯冰和田鈴糾纏到了一起,從田鈴的肩頭看過去,正好看到李月。柯冰癡癡地注視了她幾秒鐘,李月低下頭。柯冰兩眼一閉,和田鈴一起把交杯酒喝了下去。   哄笑中,任麗娜慨歎:「可惜了老冰這份天分,如果當初上了藝術系,肯定是個好演員,而且還得是個大明星!世界上將不會有憨豆了!」   田鈴故意對任麗娜抗議:「這叫怎麼說話呢?雖然我們老冰長得不是百里挑一,可也不能和憨豆比啊!那樣老冰還不帥呆了!酷(褲)掉了!」   龐立明見田鈴話裡有音,馬上附和:「就是!任麗娜怎麼這樣說話呢?太不像話了!誰再感拿田姐的老冰和憨豆比,我和他急!」   齊開也假正經起來:「就是!明星怎麼了?再靚也是戲子,田鈴的老冰是那麼沒出息的人嗎?怎麼會到文藝圈裡鬼混呢?」   馮源見他們故意說「田鈴的老冰」時苗麗臉色有變,趕緊收場:「各位!你們這是攻擊明星啊還是攻擊烙餅啊?我們可不提倡人身攻擊啊!」   大剛也轉移話題:「唉!在警察面前絕對沒有人權,就更沒有言論自由了。大家還是打住吧!」   幾個人一起舉杯,總算讓這頓飯畫上了句號。   當你賺到第一個一百萬之後,還會想如何賺到第二個。   當你有了第一個情人之後,還會想第二個、第三個。   說是人類的進取精神也好,說是佔有慾也好,總之是永無止境的。   人可以沒有一百萬,也可以沒有情人,不是他不想有,而是沒有機會。   錢就是要被人賺的,你不賺就會被別人賺;女人也是被男人泡的,你不泡就會被別人泡。   可以說人人都有機會,但是人不會總有機會。所以——機會面前,人不會輕易放棄。   迷失 第三章如來手掌 (1)   世界複雜,人的感情更複雜!   自從見過李月之後,柯冰心裡總是放不下,臨分手前,大家都互留了手機號,可是他卻不敢輕易給她打,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想攪亂她的生活。可是他一直放不下她。   終於鼓足勇氣問候了她一回,可是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遙遠。是對他完全失去了熱情?還是有意和他保持距離?最讓柯冰猜不透的就是她的平淡。   好漢無好妻,好女無好男!   像李月這樣天真、聖潔、美好、單純、正派、聰明、堅韌、頑強的女人,怎麼會和馮源這個卑鄙小人在一起生活得下去呢?   對李月的迷茫與無奈,讓柯冰的精神有些恍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來,而且情緒特別浮躁,喜怒無常,經常無緣無故地和苗麗爭吵,對孩子也沒了耐心。其實那是一種心灰意冷的絕望,他不知道和李月之間如何繼續發展,但是自己既然回到了天津,就不甘心和李月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卻要天天擦肩而過,但是不如此又能怎麼樣呢?難道去勾引她做情人?且不說李月是什麼態度,柯冰本人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李月是他心目中的仙子,他不會動任何歪腦筋去玷污他內心深處最聖潔的一片淨土。   每當柯冰情緒低落時,苗麗不但不安慰他,反而拿這些話來刺激他:「別整天沒精打采的好不好?你看人家馮源,情緒多飽滿!對妻子多體貼!」   每到此時柯冰便氣得咆哮:「少拿我和那個娘娘腔比!這個世界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把他當人看!」   苗麗更是有話說:「你憑什麼瞧不起馮源?就憑你剛剛掙了幾個臭錢?人家再不濟也是天津人,你有什麼了不起?整天想人家老婆想得心灰意懶、不思進取!」   本來柯冰買新房就是和苗麗賭氣,為了堵住她那居高臨下、諷刺挖苦的嘴,結果卻因為朋友們的玩笑讓苗麗抓住了他新的把柄,不但他在妻子面前的威信沒有得到提高,反而在被貶低和看不起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一項傷口被撕開的痛苦。   他實在不明白,以前分居時,妻子天天盼著他回來,窮也好,富也好,能夠安安穩穩過日子比什麼都好。如今真的到了一起,苗麗卻堅決要貶低他,時刻不讓他抬頭,而且總要在他最痛苦的傷口上撒鹽,說直接點,簡直就是故意要在精神上折磨他。   而柯冰最大的痛苦,還是來自自己的傷口。起初大剛也拿這些舊話題和他開玩笑,後來發現對柯冰的刺痛很厲害,才知道柯冰的傷口還沒有痊癒。大剛簡直不敢相信象柯冰這樣拿女人當玩物的人,居然對李月如此癡情到底。於是他學會了迴避這個話題;而苗麗正相反,她發現了這樣刺激柯冰很有效,就當製造了一件新式武器,隨時要對柯冰亮出來炫耀。   天津的夏天像一座火爐,除了刮東風能聞到一點海洋的鹹腥,其他日子就只有乾燥的熱浪,像是空氣都被燒焦了似的。因為天津是個深入到大陸腹地深處的沿海城市,根本感受不到海洋氣候。而且與內陸城市有所不同,出的汗卻能和海洋聯繫起來,粘膩膩的。   這樣的天氣,最好的辦法就是躲在有空調的房間裡不出門。柯冰每天都早早出門,躲到天海集團的投資公司裡。實在閒得難受,就替大剛察看一下公司的經營情況。   柯冰察看了近年的經營帳目,發現問題很突出。儘管很多帳目都被處理過了,但是柯冰很內行,一眼就看出天海集團一直在負債經營,卻造出了盈利報表。而真正的盈利部分,卻被修改成虧損或開銷。比如天海集團最大的盈利部分是買來焦雨霽的原料再以半成品的名義賣出,帳目是產品,價格是半成品,也就是帳上虧損而實際賺錢。其它生產加工車間的效益就很差了。再有一些被兼併進來的企業,再怎麼做假帳也是虧損,大剛為什麼要這樣幹呢? 沒等柯冰深入進去把問題弄明白,杜倩發來短信,告訴他服裝模特大賽換了評委,評委會主席是一個叫遲胖子的人。   柯冰趕緊打聽有關評委會變動的消息。大賽即將開始了,他聯繫好的關係卻被擠出了評委會。以前準備好的「社交」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幾番周折,柯冰終於通過牛長順找到了關係,而且這套關係還很不一般,是通過組委會的工作人員把他領進去,才能見到評委會主席遲胖子。柯冰不懂此行業的規矩,便虛心向牛長順請教,牛長順也沒辦過這種事,並不想冒充內行,只告訴他給李小姐的紅包在五萬左右,具體給遲胖子多少,當然是越多越好,但底線是多少很難說。   柯冰咋舌,這個李小姐的領路費也忒高了吧?難怪如今美女競爭如此激烈,混進這個圈子果然實惠!依此類推,想得冠軍,給遲胖子的好處費豈不五十萬甚至一百萬啊!   但是轉念一想,也許不會那麼多,很可能牛長順和李小姐關係不尋常,故意抬舉她。牛長順見柯冰猶豫,便問:「有問題嗎?」   柯冰爽快地說:「沒問題,照你說的辦就是了。」   大話已經說出去了,柯冰只好認命。當初是自己鼓動杜倩參賽的,並一口答應為她掃平道路,當時他的理解太簡單了,認為花個十萬八萬的就足夠了,沒想到這個行業這麼黑!   柯冰剛剛賺來百萬巨資,加上焦雨霽的百萬「押金」,花幾十萬不成問題,而且柯冰對將來很有信心,他不把這點錢放在眼裡,但是花錢要看值與不值。他從來不靠花錢來取悅女人,這次還是頭一次,卻沒想到一下子掉進了無底洞,居然會花這麼多!而且對自己而言,花這筆錢只是為了博得美人一笑,實在荒唐。   世上沒有後悔藥,柯冰只好採用啊Q的精神勝利法,認為這錢花得值。因為杜倩獲獎後,會有一筆獎金,然後大筆的鈔票會滾滾而來,杜倩不但要加倍還他,而且會更死心塌地的跟自己好,他不但佔有了一個名模,而且還可以通過名模賺錢,給她當個經紀人也不錯啊,說不定還可以通過她在這個圈子裡混出點明堂來,天天和美女打交道多美啊!   經過一番胡思亂想,柯冰突然發現他對這個才認識不久的杜倩似乎動了真情,因為無論他怎麼歪曲自己的理由,結果都是心甘情願地要為杜倩花這筆錢。失去李月之後,柯冰假心假意地對很多女人好過,卻沒有對杜倩這樣真過。他以為自己的情愛早就死掉了,沒想到在杜倩這個女子面前竟然復甦了。柯冰及其痛苦地搖搖頭,很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如果他對其它女人動心,就等於背叛了李月。而柯冰可以在身體上和任何女人糾纏,就是不肯為女人動感情,這是他唯一對李月保留的一份真摯。   口袋裡裝了一個五萬的紅包,柯冰心裡也很沒底。但是禮沒有白送的,既然牛長順和遲胖子關係很近,就看對方能給多大面子了。   引薦之前,牛長順反覆叮囑,見面後一定要先喊「李小姐」,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見面之後,柯冰才明白為什麼牛長順對自己的禮儀水準如此不放心,因為對方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而且她的年齡很不好判斷,就如西方早熟的美女,十六歲就發育得像三十幾,而六十歲卻還可以努力冒充三十幾,祖孫也可以冒充姐妹。李小姐就是這種類型,年少時很成熟,而老了反而顯年輕。   柯冰猶豫再三還是沒好意思喊李小姐,而是把中間的「小」字一帶而過,喊了聲「李∼姐」,並慇勤地將一桶飲料打開遞到她面前。   李小姐在笑,但那笑沒有寫在臉上,而是笑在眼神裡。柯冰繼續慇勤:「我不懂咱們這行的規矩,請別見笑,咱們『李姐』萬歲!」   李小姐除了眼睛,嘴角也掠過一絲微笑:「哪兒來那麼多規矩?我向來討厭那些規規矩矩的。」   牛長順說:「抱歉的很,我還有要緊事,你們慢慢聊,我只好失陪了。」   即使牛長順沒事也得找借口走掉,因為李小姐只能帶一個人進入賓館。   東方大酒店是國際星級賓館,為了舉辦這次大賽,特別加強了一系列保安措施,但是當今任何事都像法律一樣,表面看鐵面無私、公正嚴明,背後卻開著無數後門,為鑽漏洞者留一條活路,也為執法者留一條生財之路。   柯冰只好對李小姐多用心,於是故意激動地握李小姐的手:「李姐,太謝謝你了!太謝謝了!我不會說好聽話,您別在意啊,還要麻煩你替我多美言幾句。」   柯冰豐富的面部表情再次派上用場,感激又賦有挑逗性地注視著李小姐,手上又多了一點向裡拉的力量,只要李小姐稍一遲疑,他就可以把她拉進懷裡,只要能攬她入懷,柯冰就有十分的把握和她上床,因為李小姐定是個在男人堆裡打滾的女人,對男歡女愛絕不會太保守,對付這樣的女人,上床並不意味著成功,因為很難用性愛來征服她,能否徹底征服她,還要看床上的表現。   然而柯冰的思想準備太超前了,李小姐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我在這兒工作就是為了掙錢的,沒什麼好謝的!你最好專心點。」   柯冰不敢太造次,而且聽話聽音,見風使舵:「看我,差點把正經事忘了。」說著把一個紅包塞進李小姐手裡,並通過表情繼續挑逗,意思是:錢給了,人照樣是你的,只要你要,我就奉陪。   李小姐似乎對這一套見得太多了,只捏了一下心中就有數了,不露聲色地將錢塞進包裡,甜甜地:「你放心,我會幫你說好話的,不過要在你們見面之後。」   約定好見面時間,柯冰回去再準備錢,結果讓他大吃一驚,公司帳戶上的錢不翼而飛了。   本來帳戶上足有三百多萬,大剛劃走一百萬還天海集團,柯冰又在買房時取走了幾十萬,剩下的錢還有一百多萬,如今卻只剩下了二十多萬。   經過追查,錢是被大剛取走的,他說有用,反覆追問才說私自買了一套別墅,給庫勒妮霜住,為以後幽會提供場所。柯冰氣得直罵:「你xxx的不是只會嫖娼嗎?怎麼也學起我來包二奶了?而且你花錢說一聲啊,先斬後奏也可以,有你這樣斬了也不奏的嗎?」   大剛耍賴皮:「我就知道你只許自己州官放火,不讓我百姓點燈。只好把這錢當成自己的花了,反正也花了,俺兩眼一閉,你愛咋地咋地!」   柯冰實在沒辦法,「自己的錢,不能放在別人的口袋裡」柯冰再次體會到這句調侃的真實和深刻。說句公道話,這錢也確實該有大剛一份,大剛全拿走也有「道理」,柯冰已經買了一套房了,再拿一份佣金就可以走人了。   柯冰心裡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獨立門戶,但是不能馬上這樣做,因為動作太快會傷了兄弟感情。   沒錢了,杜倩怎麼辦?而且自己已經給李小姐送過了,總不能半途而廢吧?柯冰只好決定:反正就這些錢,讓遲胖子看著辦去,愛給什麼獎給什麼獎,能不能得冠軍也不能全指望送禮吧?杜倩的實力很強,這份禮起碼可以保證她不受排擠。   在李小姐的引領下,柯冰終於見到了遲胖子,但他們無需多說,三言兩語便能明白要辦的事,再擺明與牛長順的親密關係,然後留下紅包趕緊走人。在他這裡,紅包比好聽話重要多了。   柯冰走後,李小姐進來了,見遲胖子的表情就知道不太對勁:「給你添麻煩了吧?」   遲胖子不屑一顧地冷笑:「我正納悶呢,老牛薦來的人,怎麼出手這麼小氣?這麼個小角色也肯麻煩你領進來,真搞不懂!」   李小姐似乎沒察覺柯冰的拮据:「沒準人家不懂規矩,是不是想事成之後再另謝啊?這個傻小子!」   遲胖子鼻子裡一哼:「不可能!看在老牛的面子上,我就不難為他了,但只能保證杜倩入圍,以後怎麼樣就看她表現吧!你是不是想幫她啊?」   李小姐歎氣:「唉!要說小柯薦的選手嘛,還真不錯,我也為她可惜。如果我來為她指點迷津,別事後小柯不知謝我,反怪我拉她下水,被你糟蹋了。」   李小姐如此試探,等於在為杜倩討價還價,遲胖子撇嘴:「什麼叫糟蹋啊?多難聽!她早晚都是陪男人睡,而且肯定早就陪這個姓柯的睡了,有什麼大不了的?不會利用自身條件不是白浪費嗎?而且自己不說不就行了?干了瞎說和說啥也不干是一樣的,都是傻X!」   李小姐調侃:「看你那色狼德行!好像女人都欠你的似的!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遲胖子很精明:「別當我真看上她了,就她那歲數,捧上去也紅不久,給她個十佳已經陪了。這樣的機會,留給別人就好多了。你最好讓她知道拿名次是不可能的,如果肯好好『表現』,就有希望殺進最後一輪。我給老牛的面子已經夠足了。」   這個結果,已經是李小姐幫柯冰爭取才得來的,她也認為自己滿對得起柯冰和牛長順了。她對柯冰的「表現」還算滿意,她之所以沒有接受柯冰,是因為正巧趕上身子不方便,而不是對柯冰不滿意。所以她更希望杜倩能接受自己的「指點迷津」,用已經破了的身體換一個十佳,應該算很值得。於是她在電話裡通告柯冰:「鼓勵杜倩好好表現,很有可能闖入最後決賽。」   柯冰只把「表現」理解為場上發揮,他哪知道李小姐會勸杜倩到床上去「表現」啊?他更不理解闖入決賽實際上是三十人登台,共同為其中的三朵紅花當綠葉。於是非常爽快地接受了這個結果,並對李小姐千恩萬謝。   柯冰感覺自己很對不起杜倩,如果自己可以一次性把遲胖子餵飽了,那麼杜倩的名次就有保障了。是自己沒有把事情辦徹底。說大話是要付出代價的,看來百十萬資產在天津根本做不了什麼。而且大剛的釜底抽薪也給他帶來了一定的困惑。   柯冰沒有消沉,反而振作起來,他要在獨立門戶之前,狠狠地賺天海集團一個大數。   於是柯冰老老實實地回到天海集團上班,像獵鷹一樣盤旋在天海集團上空,隨時準備鎖定目標,然後俯衝下去叼一塊肥肉。   當你賺到第一個一百萬之後,還會想如何賺到第二個。   當你有了第一個情人之後,還會想第二個、第三個。   說是人類的進取精神也好,說是佔有慾也好,總之是永無止境的。   人可以沒有一百萬,也可以沒有情人,不是他不想有,而是沒有機會。   錢就是要被人賺的,你不賺就會被別人賺;女人也是被男人泡的,你不泡就會被別人泡。   可以說人人都有機會,但是人不會總有機會。所以——機會面前,人不會輕易放棄。   迷失 第三章如來手掌 (2)   在世界經濟領域裡,歐美佔據了相當大的優勢。在亞洲,中、日、韓的經濟力量則不可忽視。像沙特那樣有地下資源的國家,同樣國富民強。相比之下,泰國這樣即沒有豐富資源,又沒有先進技術的小國,就很難在世界之林立足了。雖然泰國的旅遊業相當發達,但仍無法成為世界強國。   然而就是泰國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國,卻引發了一場席捲世界的亞洲金融危機。   世界經濟槓桿太敏感了,動一點便會整體失衡。   反過來也一樣,任何行業的迅猛發展,也會帶動一批相關產業同時壯大。   像天海集團這樣的小企業,完成了一系列的收購、聯合、兼併之後,在國內仍不過一個中小企業而已。   然而天海集團的發展、壯大,其意義絕不止完成多少利稅那麼簡單。   最簡單的一個道理,天海區內的菜市場,攤位要比其它地方緊張,菜價也相對高一些。   企業發展不僅給職工帶來了好處,工人工資只佔企業開支的九牛一毛。主要受益方還有相關產業,比如焦雨霽的貿易公司,每年給天海集團的原料,資金總額幾個億。而這些原料的運輸,同樣是個相當驚人的數字。   天海集團的生產調度處,每天最緊張的工作之一就是對貨車的安排。   原海河廠曾有幾部老爺車,只夠用到產品銷售上。隨著企業生產能力的提高,報廢車輛的增多,這些車輛遠遠不夠了。而原料進廠所需車輛問題始終沒有得到解決。   天海集團一天天壯大,大剛的野心遠遠不只一個小企業的廠長。他把大量的資金都投入到收購上。無論地皮還是小企業,能吞併的他都要買下來。由於資金緊缺,他不但沒有拿出錢來買新車,反而把原有的車隊剝離出去,以股份的形式賣掉了。   於是社會上又出現了不少專門為天海集團跑運輸的養車戶。對於一個在天海內部有關係的人來說,投資買一輛貨車,就等於在天海安裝了一台賺錢機器。   每天早晨,天海貨棧門前都聚集著大小車輛和貨車司機,有的已經提前預定了半個月的貨運計劃,有的簽訂了三天的貨單,有的什麼也沒預定,就在門前等待臨時安排。   為此,天海貨棧門前又出現了一個新興行業——貨販子。   貨販子多是天海職工的子弟,一批游手好閒的浪蕩公子。有的在天海有個職位,有的根本沒工作,都是些社會上的坯子。   他們的主要活動就是通過天海內部的關係,首先拿到訂單,然後轉手賣給貨車死機,從中賺取差價。   在天海內部沒有關係的人,無法涉足這個行業。而只有關係沒有「實力」的人,勢必被這些坯子趕走。   柯冰也成了天海門前貨販子的一員,沒人理解他的意圖,大剛也只是一笑了之:「我剛進廠時不是也要先下基層鍛煉嗎?他也少不得這個過程。」   苗麗對柯冰的「工作」也有耳聞,更是嗤之以鼻:「老鼠會飛了,頂多是個燕別虎子,永遠成不了龍!豬洗乾淨後,還要往泥坑裡滾;小滄州來的坯子,准往坯子堆裡扎!」   柯冰卻不理會別人說什麼,他對運輸業相對比較熟悉,尤其對貨棧這種混亂局面,更是如魚得水。   回天津前,柯冰就在滄州貨場混,那是鐵路上的一個貨場,南北各地的各色貨物卸車後都要從那裡用汽車往外運,形勢比天海貨棧混亂得多。   柯冰有道上朋友撐腰,還有公安等部門為後盾,就是所謂的「黑白兩道」,所以很快就在貨場站穩了腳。   當時貨場一帶有好多勢力,柯冰故意攪亂運輸市場,然後「有關部門」出面治理整頓,甚至公安部門專項打擊,最後擠走了勁敵,剩下的小股勢力很快就被柯冰擺平了。   柯冰應大剛的邀請回天津之前,滄州貨場運來了大量甘蔗,很快就銷售一空,於是又有更多的甘蔗到貨,堆積如山。   甘蔗的主要銷路不是百姓食用,而是賣給當地的糖廠。糖廠軋汁後,可以把渣子賣給飼料廠和造紙廠,等於成本大大降低了,所以大量收購。誰都看得出這是一筆好買賣。   由於柯冰決定跟大剛回天津,對甘蔗的運輸這塊肥肉表現出一種淡漠的態度,於是多股勢力迅速滲透進來,一時間,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貨場就像一個難民營,擁擠混亂,塵土飛揚。大大小小各種車輛你擠我爭,門口收費處更是亂中之亂。收費員共四個女孩,班長是個三十歲左右的老處女,潑婦般滿臉凶光地對著準備出門的「衣食父母」們高聲叫嚷,絲毫沒有文靜工作的文靜。   那些來拉貨的司機們也都是些老油條,能混出門肯定不自覺交費。見收費員來追,故意裝糊塗:「牛姐,我給你多少次了,你怎麼要起來沒完啊?」   牛姐能聽出他們的話裡隱含著另一層意思,卻只裝聽不懂,畢竟她法定上是個姑娘,至於生理是不是姑娘,沒幾個人有熱情去驗證她。   「少他媽的廢話,不交錢就把貨拉走,我賠得起嗎?」   由於她的「認真負責」,屋裡的其它幾個女孩就很少開口說話了,只管收費記帳。而門衛上就更自在逍遙了,本該他們一一查驗出貨單,由於牛姐的圍追堵截,相信沒人能成為漏網之魚,所以只象徵性地守在門口,多數時間都在喝水、聊天、打撲克、下棋。   別人越是散散漫漫,牛姐越是顯得責任重大,她的作用簡直無法替代:「你們都認真點好不好!我要是不在這看著,還不知要丟多少貨呢!」   「牛姐,咱們貨場還真是少不了你啊!我們心裡都明白著呢!」   說這話的無非是想少費點心,誇她兩句並不費勁。而牛姐一腦子糊塗帳,不願意坐到屋裡去核對那些數字。   誰心裡想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每天這裡都一片繁忙,塵土和汽車尾氣混在一起,人都籠罩在濃濃的煙霧裡。混亂與熱鬧中重複著一種「單調」,形成另一種「平靜」。   隨著兩個拉甘蔗司機的奇特交易,這裡的「單調」被打亂了。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兩個拖車司機,油頭滑腦兼土裡土氣,一看便知腰包有點底子,但仍然是吃苦受累的命。   兩個人都是來拉甘蔗的,排隊裝貨時挑肥揀瘦毛病特多,而且嘴裡不乾不淨拿髒話當口香糖嚼著玩。   出門時牛姐照例要對這兩個新面孔「格外關照」,督促他們先去過地秤,再到收費處交費,再到門口驗貨單。而這兩個新面孔顯然不懂這裡的規矩,卻不肯被欺生,就拿壞話來和牛姐周旋。   其中一個麻子臉一臉壞笑地說:「大姐,是您親自給我過地秤嗎?」   「過地秤」是鬧新房時的一個特殊節目,麻子臉故意用來指葷打素佔便宜。   另一個傢伙滿臉都是皺紋,樣子像個瘦猴子。牛姐還沒反應過來,他先打抱不平了:「瞧你那一臉土豆坑!你也配讓大姐親自過?趕緊買一車磚把臉砌平了再說吧!」   麻子臉當然不吃虧了:「你先過秤行吧?瞧你那一身骨頭渣,比你買的甘蔗還細,當心漏裡面爬不上來!」   猴子臉不但不急,反而更高興,因為他找到鬥嘴的對手了:「難道你粗?我看你也不一定能比甘蔗根粗!」   麻子臉也異常興奮:「我看你肯定不如甘蔗長!而且你比甘蔗尖都細!我要是你呀,就堅決不買整棵甘蔗,光買上半截就行了,省得沒臉面對現實。」   猴子臉反唇相譏:「你想的多美啊!我買走上半截,你好買下半截回家伺候娘們去?」   麻子臉反擊:「你要認為下半截好用,你就買回去給娘們用去,我要上半截行吧?」   猴子臉使出激將法:「你要敢保證你不用下半截伺候娘們,明天咱們就把甘蔗截開買,我要看看你到底是男人不是?」   麻子臉毫不示弱:「行!明天咱就這麼辦,誰說了不算,誰就是牛姐生的!」   最後兩個人一起叫板:「行!誰要是說話不算數,誰就是牛姐生的!」   牛姐本來聽得挺帶勁兒,可是聽到最後一句氣得臉都紅到了脖子根,脖子下面估計也紅了,只是穿著衣服看不出來:「滾你們兩個龜孫子,我可沒你們這樣的傻兒!」   迷失 第三章如來手掌 (3)   太陽剛剛從雲霧裡鑽出來,又被地上的煙塵遮擋了。   貨場門前一如既往地亂糟糟。   大門還沒有開,門前已經站了一群人,他們身後是他們的飯碗——貨車。   每個人都想佔據有力位置,所以後來的車輛並不甘心在遠處停車等候,於是見縫插針地往裡擠,如同一群守候在富人家門前的乞丐,見到了施捨的人,就爭先恐後地將飯碗往前舉。   大門裡面,彷彿雲霧深處的仙府,煙塵達不到的淨土。每當牛姐首先出現在門前,就彷彿仙池派出了使者,宣佈新的一天開始。而充當使者的牛姐並不像仙女,反到更像女巫。   今天仍然是牛姐來開門。開門前她要審查一遍職工的到崗情況,各部門準備停當後,牛姐才命令門衛開門。大門徐徐打開,精心化妝後的牛姐羞澀地接受歡呼的人群獻上的慇勤。   「呦!牛姐又約會去啦?今天怎麼這麼漂亮?」   「嗨!這是哪裡來到大明星?在這裡拍外景呢吧?這裡是三級片場?」   而今天與往日有所不同。歡呼的人群沒有被新化妝的牛姐所吸引,與她競爭眼球的竟然是昨天罵街鬥嘴的麻子臉和猴子臉。   這兩個人不知從哪裡抬來一口鄉下用來鍘草的大鍘刀。大門剛打開,他們就吆喝著抬到門前,商量放在哪裡比較合適。眾人都圍上來看笑話。   原來他們真要把甘蔗截開再買回去。   兩個人依然罵罵咧咧,互相形容對方女人私處的尺寸和功能,同時攻擊對方用來炫耀部位的軟弱和短小。兩人都是鬥嘴的行家,罵街的專家,來言去語簡直就是對口秀,儘管好多話都有點不堪入耳,但是在這個粗俗人聚集的環境下,葷笑話反而更讓人聽著過癮。而且兩個人的話裡玄機非常奧妙,引得聽眾忘了自己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了,停在門口的汽車不肯進場,後來的汽車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拚命地按喇叭。   尤其他們用來罵誓的話更被大家反覆引用:「誰說了不算就是牛姐生的!」   本來可以唱主角的牛姐,此時卻以賭咒的身份出現,更讓她氣憤了:「都滾一邊去!我們的甘蔗不分開賣!」   麻子臉對猴子臉一吐舌頭:「這可不怪我了!」   這時氣氛非常熱烈,大家都有點恨天下不亂的勁頭:「這回好了,你倆都是牛姐生的了!」   於是起哄的人更興奮了:「對!認賭服輸,快點兒喊媽!」   「對!喊呀!喊媽不吃虧,有親娘在這裡,拉貨肯定有實惠!」   這兩個人是地地道道的二皮臉,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牛姐還真怕他們舔著臉向自己喊「媽」,可是此時形勢已經失控,起哄的人太多了!   還是猴子臉反應快:「少瞎XX搗亂!牛姐不肯分開賣沒關係,我們買出來截斷了再分,誰也管不著!」   見猴子臉已經為雙方解了圍,麻子臉只管說便宜話:「你就非得要甘蔗根不可嗎?是不是娘們X癢得難受啊?甘蔗根帶刺的,比你那小東西過癮!」   猴子臉也是混帳話一籮筐:「看來你娘們喜歡細長的啦!如果你那甘蔗尖不夠用,把我那個也借給你用去。」   罵夠了,鬧夠了,兩人一起空車過秤進去拉甘蔗。其它人也都跳上車,陸續進入貨場。   牛姐本來對猴子臉那句「牛姐不肯分開賣」很有意見,但一時沒有找到好的對詞進行反擊,她覺得吃了啞巴虧,但是又知道自己不是這兩個人的對手,如果貿然反擊,沒準把她「不分開賣」再改成批發或零售什麼的,自己就更栽面了。   兩個活寶終於進去了,可是不太久就回來了,每人一車甘蔗,在門前吆喝著過秤,可是過完稱交錢時兩個人又鬧起來了,因為他們的車裝得不一樣多,而截開後還不知誰拉多少了。   罵聲中兩人互不相讓,最後牛姐忍不住了:「你們兩車一塊算帳不就行了嗎!每人出一半錢。」   「嘿!還是我們漂亮的牛姐聰明!再看看你的腦袋,比牛姐的腳後跟都笨!」   「你也沒聰明多少啊!你那餿主意,比牛姐放的屁都臭!」   牛姐是又生氣又想笑,實在拿這兩個搗蛋鬼沒辦法。   兩個人過完稱,就在門口把鍘刀支起來,成捆的甘蔗往中間一放,一個說上半截細,吃虧;一個說下半截有根兒,不好。最終決定按重量算,以鍘刀為支點,兩邊同樣重了,然後一刀下去,一捆變兩捆。   門口馬上又圍來一群人,看他們兩個象耍猴似的瞎忙活。慢慢地,他們的動作熟練了,把甘蔗往鍘刀上一放,基本上沒多大偏差,一刀下去,絕不拖泥帶水。   後來的不知道這裡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圍那麼多人?是不是誰的車掛了,在處理問題?擠進去一看,更不明白了——整車的甘蔗,沒見過截開買的!   雙方都有跟隨的副司機和押車的,六七個人忙了大半天,等於把兩車甘蔗重新卸一遍再裝一遍,而且還截一刀,工作量相當大了。   「這不吃飽了撐的嗎!」   圍觀的人望著他們絕塵而去,都和牛姐一起笑了。   第二天早晨,兩個人一出現,馬上就有挑事的:「今天你們還截開買甘蔗不?」   「誰怕誰啊?他敢要上半截,我就敢要下半截!」   另一個更不示弱:「你敢要下半截我就敢要上半截!」   大家以為他們在鬥嘴,可是沒想到過完稱他們誰都不肯出門,原來他們在等鍘刀,已經派人去取了。果然,沒多久就有人抬著鍘刀進門來。   中國從來就不缺少看熱鬧的,很快門口就圍了一群人,其中當然少不了牛姐這個「職業觀眾」。後來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來回打聽今年甘蔗為什麼要這樣賣?   麻子臉就說:「他娘們X太鬆了,要甘蔗根捅捅才過癮。」   猴子臉也說:「他娘們X太緊了,要甘蔗尖捅開才能用。」   聽的人還是不明白他們的真實目的,於是盲目猜測,終於有人說出了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聽說糖廠就要半截的,可以直接裝進液壓機裡軋汁,然後可以馬上把渣滓拉走。所以半截的比整棵的方便,可以多賺一車渣滓!」   「噢∼∼」   人們恍然大悟,似乎他們終於找到了正確答案。   此時兩個人的鬥嘴還在繼續,他們的葷話不時引起人們的哄笑。當他們和牛姐算帳時,麻子臉突然提出:「誰不知道甘蔗下半截好吃啊?倒吃甘蔗——節節甜。他買走了甜的不算,還能給他娘們過癮,便宜都讓他佔走了,這樣不行!」   牛姐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了,猴子臉罵開了:「想反悔是嗎?你他媽的是牛姐生的?快過去喊媽!」   麻子臉振振有辭:「誰他媽的反悔了?反悔了我還截開它幹什麼?你那狗屁豬腦袋真不如牛姐的腳後跟管用!」   牛姐故作聰明地說:「你們交換一下不就行了?」   猴子臉也變得聰明了:「換過來不就他沾光了嗎?」   牛姐確實為難了。   麻子臉說:「這樣吧,費用我們三七開,這不就公平了嗎?」   猴子臉眨巴眨巴眼睛:「可以啊,咱們即聽你的,也聽牛姐的,換過來你要根,我要尖,而且費用三七開。」   麻子臉鼻子一歪:「誰和你換啊?你娘們急瘋了找我來過癮,我可受不了!」   猴子臉也生氣了:「你這不是無理取鬧嗎?不換誰和你三七開啊?」   最終在牛姐的勸說下,他們罵罵咧咧地確定四六開。也就是一個出全部費用的40%,另一個交60%。   接下來幾天裡,他們天天一邊罵一邊截甘蔗,每天都有一群人圍著看熱鬧,原本就混亂的門口就更亂了,而且還熱鬧非凡。   貨場領導終發現了:「這像什麼話?貨場簡直成了馬戲團!」   於是牛姐挨了一頓批,她只好轟兩個人走,可是這兩個人的嘴多厲害啊!牛姐可不是對手:「我們又不少給錢,你憑什麼不賣給我們?我們違反你們什麼規定了?有規定也是王八長痔瘡——爛龜□(濫規定),難道你還挑顧客?」   牛姐聽出他話裡有話,可是又不敢接,怕他說出更難聽的來,而另一個也振振有辭:「就是!我們花了錢怎麼耍不行?你是全賣給我們了吧?然後我們分開用,一個用上邊,一個用下邊,純屬個人愛好。誰要是有意見,你就把中間賣給他也行!」   怎麼說牛姐也是個未婚的姑娘,哪能和他們胡說八道啊?關鍵是人家說得有道理。   牛姐很自然想到了柯冰,而柯冰當時正決定離開滄州,對貨場的買賣已經基本不過問了,於是牛姐說了好多好話,最後柯冰答應幫她出面解決難題。   柯冰把兩個拉貨的和貨場領導以及貨主都找了一遍,瞭解了情況後決定集中一天時間把他們能買走的甘蔗全部拉走。自己再出面為他們組織足夠的車輛。經過幾番洽談,最終達成協議。   為了節省時間,柯冰招來好多民工,借來好多鍘刀,利用晚上時間將甘蔗全部鍘開。貨場領導對此全力支持。   第二天早晨,浩浩蕩蕩的車隊開進貨場,兩名買主一邊和過秤的斤斤計較,一邊互相漫罵對方佔了便宜。他們也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拉貨了,於是都把看家本領使了出來,葷話和笑話層出不窮,有關甘蔗的長短、粗細、大小、彎的、直的、長葉的,帶刺的,有菌點的,顏色深淺,水多水少,都成了他們聯想豐富的笑話,而且表面上他們是對手,可是只要有插話的,最終準被兩個人給繞進去,他們的統一作戰能力太強了。   收費處的幾個女孩早羞得紅著臉不敢抬頭了,她們的耳朵,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少女的貞操,而她們心裡什麼都明白,只管偷偷地樂。中國的性文化就是這樣,對於女孩來說,明明心裡在笑,卻不能表現出來,更不能讓外人發現。   此時最忙的要數牛姐了,她跑前跑後統計數量報給計量的和收費的,讓前後各部門統一帳目不要出錯,尤其要在帳單上註明上下,以區分該誰付款。   貨款帳目很簡單,甘蔗每噸2000元,甲方出40%,乙方出60%,也就是一個出800一個出1200,總數還是2000。   最後麻子臉拉走上半截總共500噸,按800元計算共交四十萬;猴子臉的下半截也是500噸,按1200元計算共交六十萬。這是個小學生也不會出錯的簡單題目。   麻子臉得便宜賣乖:「讓我先給吧,我先給小頭,然後你再給大頭。」   猴子臉很無奈:「當然得一塊給啦,不然不光牛姐不幹,小姐們也不幹啊!只一個人給她們肯定不滿足啊!」   不到半天,貨場門前又恢復了往日的秩序,終於迎來了繁忙極至後的安寧。   可是當貨主和貨場核對貨款時出了問題,賣出甘蔗一千噸,貨款應為二百萬。可是兩個買主一個給四十萬一個給六十萬,總共只有一百萬。相差整整一百萬。這可是個不小的數目。到底錯到哪兒了呢?   再想找那兩個人,早人間蒸發了。   找柯冰來,柯冰卻推得很乾淨:「我只管幫助找車,甘蔗全部送到了糖廠,我完成任務了啊。你們賣多少錢、收多少錢和我沒關係。我又沒參與買賣。」   有人懷疑是柯冰一手導演的這出智利遊戲,但是沒有證據。而那一百萬貨款,導演和演員怎麼分就更沒人知道了。但是運費卻肯定被柯冰賺走了。   迷失 第三章 如來手掌 (4)   當柯冰站在天海貨棧門前時,這裡的環境對他來說太熟悉了,問題也太簡單了。   如今柯冰也算天海集團的管理層了,而且和大剛的關係是有目共睹的。他對道上的規矩非常清楚,很快就籠絡了一批敢拚命的死黨。   天海貨棧的貨販子都是一些小股勢力,各自為政,分頭賺錢。   柯冰卻是大手筆,他有兩套房子做為抵押,從銀行貸款做為流動資金可以提貨,專門搶佔大貨單。經濟實力上沒人和他比拚,關係環節上他更是專家,還是大剛的哥們,而且道上有死黨撐腰,好多頭腦靈活點的一看來勢就不和他作對,反而主動投靠到他的旗下。   柯冰幾乎沒遇到對手就「撿」了個霸主地位。他變相成了天海集團的運輸隊長。   柯冰似乎並沒有把賺錢放在首位,大部分差價都留給了手下,所以手下人對他更是言聽計從。   柯冰的介入,為天海集團的運輸理清了頭緒,但是大家都明白,這樣的局面是天海集團付出大量資金才換來的。畢竟是天海最終為運費買單。羊毛出在羊身上!   天海集團早該籌措資金組建自己龐大的運輸公司了,這是個一勞永逸的投資項目,可是董事會上卻很難就資金問題達成一致意見。   天海沒有車隊,車間主任就有權利為自己車間找車,而這個用車權可以為他們帶來無窮的實惠。所以董事會上大家心照不宣,一致反對大剛成立運輸公司。   如今柯冰私下裡壟斷運輸市場,他們就更放心了。因為柯冰壟斷市場後肯定和眾人站在一個立場上。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由於柯冰和大剛的關係,所以大家都遷就他,也是有意讓他得好處,為了他肯在大剛那裡維護眾人的利益。   大家反對成立運輸公司的主要借口就是資金問題。付運費也需要花錢,但那是零著花,不會出現資金短缺,而且車主也會墊付一些貨款,客觀上對天海也能起到一定的緩衝作用。   綜合種種原因,大剛始終不能下決心徹底解決這個長期戰略性問題。   又一屆董事會即將召開,大剛起草議題時想徵求柯冰意見,柯冰只是一笑,將這個議題放在了所有議題的最後。   看著柯冰自信的微笑,大剛感覺心裡很塌實。也曾有人提醒大剛,別讓車主拉走貨而不交錢,再找車主卻找不到了。   此話明顯是針對柯冰的,但是大剛很放心,因為他知道柯冰再怎麼耍也不會欠了他的貨跑掉,反而他的存在杜絕了別人幹這種勾當。   做為經濟顧問,柯冰也參加了董事會。與此同時,天海集團門前正上演著另一齣好戲。   會前,柯冰突然加大了收取貨運差價的力度。結果貨車司機們吃不消了,他們是寧肯不跑也不能幹賠錢的生意。於是天海集團不是原料進不來,就是產品出不去,調度一下子失靈了。   車主們紛紛要求增加運費。   會議期間,各車間基本上都是副主任當家,他們哪敢自做主張增加運費。於是電話一個接一個打進會議室,最後終於決定給適當增加一點兒,而且嚴格控制價格底線。   其實天海集團所給出的運費報酬是相當高的,所以才會有利潤空間存在。如今再漲就是很不正常的現象了,但是所有人似乎都無能為力,只有柯冰可以起一定作用,但是他也在會場開會,人們都指望散會之後,柯冰馬上就能出面解決問題。   可是運費價格雖然漲了,但是拿到貨單的貨販子們卻沒有給車主漲價。似乎柯冰剛剛離開,他們就一下子變得無比貪婪起來。   有的車間副主任膽小,怕會議結束後自己留下個無能的名聲,於是就悄悄與車主接觸,直接把貨單交到車主手裡。   沒有了貨販子的層層盤剝,運費的價格還是相當誘人的。於是就有少數車輛進廠拉貨。   貨車剛出天海大門,早被一群來路不明的人攔住,拉出司機就是一頓毒打,而且好多圍觀者只看熱鬧就是不報警。   當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司機爬起來自己報警後,打人者早沒了蹤影,而旁觀者即沒人作證也沒人提供線索。   問題很快擺在了董事會的桌面上。   大剛終於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徹底改變被動局面。   出了這麼大的問題,誰也不敢一力承擔。那些反對成立車隊的人都寄希望於柯冰一人身上。柯冰成了眾望所歸。   柯冰試探地看著大剛和眾人,顯得很沒信心,連大剛心裡也沒底了。柯冰揶揄到:「我說個不成熟的辦法不知行不行?」   臨被淹死的人,即使抓到一把稻草也不會輕易放手的。眾人一起來關注柯冰「不成熟」的辦法。   柯冰繼續閃爍其辭地說:「我在貨運行業有些朋友,也瞭解一些行情,所以就一廂情願地設計了這樣一個方案,僅供參考,行不行最後還要大家說了算。」   雖然語氣謙卑,但牢固地確立了自己的權威地位。柯冰繼續說:「我打算找一家投資公司,專門為我們購買所需車輛,車型和數量由天海集團確定。每個部門需要多少都報個數上來,由集團統一與投資公司簽訂租賃協議。另外,各部門經理所需的轎車也可以同時解決,目前我們的部門經理洽談業務很寒酸。   這個建議當然非常好,但是如何實現?費用多少?誰肯投資?眾人都看柯冰如何計劃。   我們租用投資公司的汽車相當於批發,所以在費用上可以享受相當大的優惠,就按目前市場價格的三分之一怎麼樣?這樣能為我們節省一大部分開銷。」   到此,人人心裡都在盤算一筆帳。成立這樣龐大的一個車隊,所需資金是相當大的。如果只按市場價的三分之一收取租金,投資方能不能收回成本啊?即使盈利,利潤也太低了!誰願意投資這麼大而收益這麼低呢?   這時柯冰又拋出一個更讓人難以置信的優惠政策:「租金我們每半年一結算,等於組建車隊初期,天海不花一分錢,而且還能節省半年運費解決流動資金短缺問題。半年後我們只需花現在運費的三分之一,然後繼續拖欠運費。」   此時人們考慮的已經不是天海集團是否同意這樣的計劃了,而是考慮哪裡會有天上掉餡餅這樣的好事?難道投資公司的老闆是瘋子?   人們在下面交頭接耳。這些老油條們,不明真相前是不會輕易表態的。他們迅速盤算著自己能不能籌資組建這樣的車隊?按柯冰的報價能不能盈利?如果能和柯冰進行抗衡的話,是否需要通過競標來決定誰來成立這個車隊?以及自己能有多大勝算?   粗略地算來,沒人能和柯冰抗衡,他開出的條件很難說賺錢。更大的難題是,誰也沒有這麼大的資金投入,沒辦法去和他較量。而且柯冰還為各部門解決了轎車問題,他肯定會受到各部門的支持,嫉妒的同時不得不佩服柯冰考慮問題周到。   然而柯冰的優惠政策還沒有說完,他的發言不止讓人們感覺難以置信,而且發現柯冰簡直是癡人說夢。   「付清四年的租金之後,車隊就完全歸天海集團所有,屆時我們將在財產所有權上真正有了自己的運輸公司。」   柯冰的話擲地有聲,眾人又一次目瞪口呆,大剛卻笑了:「烙餅,別在股東大會上開玩笑好嗎?」   大家都隨著大剛的態度笑了。   會場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眾人猜測,柯冰很可能要用反證法來否定天海集團成立自己的運輸公司的可能性。中國古代有不少謀士或說客,他們專門靠巧妙的言詞和機敏的智慧出人意料地說出人們無法理解但又茅塞頓開的道理來,以達到某種目的。   柯冰是天海運輸現狀最大的受益者,所以無論他怎樣兜圈子,他的目的肯定是保守現形狀況。問題的關鍵就在於看他如何起承轉合來實現最終目的。   於是保守派們終於放心了,他們相信柯冰肯定有辦法扭轉乾坤實現他們共同的目的。   接下來就看柯冰如何表演了。   此時柯冰已不再閃爍其辭了,眼裡又恢復了信心與果敢:「我出面牽頭找投資公司簽訂這樣一份協議,大家認為好不好呢?」   眾人附和:「當然好了!這真是個千載難逢、對我們集團非常有利的一個創舉。哈哈哈哈∼∼∼」   柯冰也笑了,他模仿大剛的口氣說:「都嚴肅點好嗎?這可是董事會,算是決議。說話可要算數的。」   「當然算數了。」   大家都在等著柯冰如何收場,看他如何把贊成說成反對?   這時柯冰拿出早準備好的文件:「我所在的投資公司就有獨立經營資格,所以我來與天海集團簽訂這樣一份協議,協議內容剛才已經通過,會後再辦理正式法律手續,這個議題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沒人相信柯冰會如此收場。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柯冰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只要夫妻沒有矛盾衝突,性生活就成了家常便飯,不但缺少激情,尤其不需要刻意去營造浪漫情調,所以這種沒有情調的情慾,很快就會變成白開水,無色無味,時間久了連溫度都沒有了。   迷失 第三章 如來手掌(5)   儘管天海集團的辦事效率很高,但是要組建一個龐大的運輸車隊,還是要做一些具體的準備工作,所以柯冰要耐心地等一段時間。   柯冰早習慣了一個人在外面闖蕩,這些年也沒和妻子在一起長時間廝守過。開始的幾天裡,柯冰還能對苗麗提起點精神來,極盡丈夫的溫存甜蜜,兩人像是在補習蜜月。可是三天以後,柯冰的情慾就不那麼強烈了,因為佔有妻子是丈夫的權力,向妻子提出性要求屬於權力範圍之內的事,雖然這種權力不是命令妻子必須配合自己,但也算不上請求,尤其沒有「求」的心理因素。只要兩個人沒有矛盾衝突,性生活就成了家常便飯,不但缺少激情,尤其不需要刻意去營造浪漫情調,所以這種沒有情調的情慾,很快就會變成白開水,無色無味,時間久了連溫度都沒有了。   苗麗也能感覺到柯冰的「冷淡」,她理解這種冷淡不是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不足,而是丈夫在外面飄野了。柯冰成了她即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距離確實為他們帶來了「美」,讓她對他始終有一種神秘感。   自從柯冰回到天津,回到她的身邊,已經習慣了獨立生活的苗麗有一種私人空間被壓縮了的感覺。好像柯冰是個外人,硬闖入了自己的家裡。   距離沒有了,厭倦就會隨之而來。但是他們必須努力適應新的生活,而不是再刻意去製造距離。所以工作是很必要的,可以迴避彼此的私人空間。   如果苗麗休班,兩個人就少不了拌嘴。苗麗已經發現了自己一直在傷害柯冰,但是她一如既往地要傷害他,一方面是因為習慣難改;另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心理很不平衡。一直被她引為驕傲的天津人的優越感正在被柯冰一點點地侵削,她沒有因為柯冰的成就感到自豪,反而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嫉妒。她認為柯冰的成就對她是一種威脅,換句話說,她不想成為柯冰的附屬品。而柯冰的態度也在改變,他由原來的努力要在苗麗面前證明自己,變得不再向苗麗展示任何優勢,他以前認為苗麗瞧不起自己,現在他悟透了,苗麗貶低他是在拚命維護她的尊嚴。夫妻間,必須有一個人站上風,而苗麗不肯讓這個站上風的人是柯冰。   當大剛打來電話約柯冰出來時,柯冰正憋得難受,就像關久的犯人突然蒙受大赦一般。   苗麗對天海集團依然比較關注,不止因為她的父親在天海集團,而是因為從小就接受了天海的文化,所以她知道柯冰在對天海起著一種潛在的巨大作用,但是具體事項她並不十分瞭解,因為柯冰很少詳細向她解釋自己的工作,她也就遵循著工作和生活分別對待的原則,對柯冰的活動可以過問,但不追問。   柯冰簡單地向苗麗說明要去天海簽訂協議,然後肯定有應酬,要晚些回來。   苗麗照常叮囑不要喝得太多,身體要緊等,但是她知道柯冰喝到什麼程度與她的勸告絲毫沒有關係。   天津的高級酒樓和夜總會不少於千家,小酒館就更多了,而大剛卻偏偏喜歡在「春美」進行應酬。   雖然春美接待中心的內部設施相當豪華,但是相比之下,門臉就顯得太寒酸了。   真可謂有什麼特別嗜好的人,就有適合什麼嗜好的商家。   柯冰沒想到陪自己的座上賓會是齊開。   齊開這些年一直在股市經營,已經是金融機構的風雲人物了,調動十幾個億的資金早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齊開作陪的原因很好理解。因為他們是大學同學,又是同宿舍的,而且有股市經驗,所以他和柯冰之間既有同學的情誼,又有同行的話題。柯冰腦海裡一閃:「難道大剛還希望我回到股市裡去?」   但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因為老朋友相聚,不一定每一個細節都有他必然的深刻含義。所以柯冰沒有去深究大剛請齊開作陪是偶然還是必然。   舊友重逢,柯冰心裡無限感慨。自己離開天津五年來,老同學在事業上已經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就,而自己只是剛剛起步而已。大剛和齊開似乎早對自己的成就看得很淡了,他們還有更遠大的目標有待實現。今天的主題是舊友重逢,所以齊開很快就開始向大剛發難了:「今天應該罰大剛多喝幾杯。」   柯冰一臉笑容地等齊開說出「罰」的理由。   大剛也沉浸在熱烈的友誼氣氛裡:「沒天理啊!請客請出罪名來了!」   齊開也是滿臉嘻笑:「明明是你請客,卻假借老冰的名義請我。難道害怕自己面子不夠,我不肯來?」   大剛詭辯:「你這樣問就該罰!你分明是說我不如烙餅面子大啊!都是同學和朋友,你憑什麼非要分出遠近來呢?是不是想捧烙餅的臭腳?什麼目的?」   柯冰不想為任何人辯理,因為酒官司沒有公理,就像律師在法庭上一樣,胡攪蠻纏。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大剛確實是假借自己的名義請齊開來的。   於是柯冰以同情弱者的姿態擺出一副公正無私的架勢出面主持公道:「先都不要吵,我來慢慢評理,首先讓大剛解釋,為什麼假借我的名義?」   大剛做為公司經理,不但是個企業家,更像一個政治家,而政治家都是職業說謊者,即使無理也能理直氣壯:「因為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啊!我們倆應該一起向你表示祝賀!」   柯冰明白大剛的意思:「你簡直是豬八戒的傳人——倒打一耙!明明是我幫你們天海集團解決了積留已久的疑難問題,你怎麼反咬我一口呢?」   大剛把柯冰出租車隊的內容簡單說明了一遍,然後一臉舊社會的苦大仇深:「齊開你評評理,他這樣做算什麼好兄弟?簡直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嘛!明明在把我往火坑裡推,卻說我倒打一耙!」   齊開笑得有點僵,因為他在迅速解答一個「簡單」的數學公式,而且馬上有了答案:「嗯,老冰你是夠黑的!這一招你在天海賺了足有八位數。」   柯冰眼看著自己精心策劃的深奧謀略,在二人的三言兩語中,就把天機給道破了。   其實柯冰早該知道自己的小聰明瞞不過齊開,因為他的所有貸款都是通過齊開的夫人任麗娜辦理的。任麗娜答應替他保密,但是結婚後的女人對別人的秘密能保密到什麼程度誰敢擔保?除非她與其它男人的私情,有可能對自己的丈夫長久保密。   於是柯冰慨歎:「唯女人和小人不可交也!」   齊開顯然沒有聽懂柯冰的話外音,還以為柯冰耍賴,稱自己為小人呢。於是調侃:「老冰好色出名,有道理,什麼事都向女人看齊。不過這件事裡好像沒牽扯女人什麼事吧?」   柯冰從齊開的話裡感覺似乎任麗娜並沒有把自己貸款的事向齊開透露,於是進一步試探:「你說我怎麼黑了?」   齊開鼻子裡「哼」了一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非讓我把話說明白了是嗎?」   柯冰沉住氣:「我想知道你如何算計這件事的?畢竟是我在做,有什麼變數我該多知道些。」   齊開覺得有道理,就說:「那我就說說我算的帳,別怪我小人之心啊。」   然後齊開整理一下思路說到:「給天海集團拉貨的車主,平均每輛每天賺走的運費近三千元,你按三分之一收租金,一天就是一千元,一個月就是三萬,一年三十六萬,四年一百四十六萬。這只是一輛車的收入。而買一輛車平均不到六十萬,毛利八十四萬,減去銀行利息後,你的純利少說也比你的平均投資六十萬要高。也就是說,你的投資四年番一倍還多。   而你不是只買一輛車。你要為天海集團買足所需要的全部車輛,少說五十多輛,四年你就純賺三千萬到四千萬。   再看看你的投資有多大?表面看三、四千萬的盈利就是你的投資總數。其實呢,五十多輛車,你是分別買進的,你只需買一輛車的錢,只有幾十萬。然後把車抵押給銀行,可以按百分比繼續貸款,而此車和天海集團簽訂的租賃合同,四年一百四十六萬,拿到銀行去抵押的話,比你投入的六十萬還要多一倍以上。也就是說,你投入一分,可以貸款回來三分,再投入三分,換回九分,最後你買入五十多輛車,不但沒花錢,反而有了幾千萬的貸款可以利用。   我這樣給你算帳,和你實際的運作應該有點出入,但不會太大!」   柯冰聽後,知道任麗娜果然沒有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給齊開,但是齊開算的帳要比自己經營計劃深入得多:「天啊!我怎麼早沒向你請教?我只是按一年的租金收入抵押的,所以貸款和買車的費用基本抵消了。到最後我沒賺到銀行的貸款,只靠滾動貸款賺了一個車隊,單等每年收到租金拿出一部分還貸款,滿四年才能賺到三千萬。如果我用你說的方式貸款,現在我手裡就已經有——七千多萬吧?哎呀!太遺憾了!一念之差少了七千萬!」   大剛抗議:「你們當天海集團是印鈔票的嗎?吃了人還抱怨不該吐骨頭!你也忒黑了吧!」   柯冰只好耍賴:「錢嘛,誰賺不是賺?從朋友角度講,我賺就是兄弟賺,讓天海賺是公家賺,而且我的公司掛名為天海投資公司,沒讓外人賺走。你們說我該賺不該賺?」   他的解釋聽起來似乎有理,其實是胡攪蠻纏。柯冰也清楚,問題的關鍵在於——他可以從天海賺錢,但是他不該自作聰明,想連大剛一起蒙在鼓裡。   如果大剛不顧念兩個人是好兄弟的情分,他的小伎倆斷不能得逞。大剛完全可以用同樣的方法為天海集團組建自己的運輸公司。   什麼叫兄弟?柯冰又一次感受到了這個詞的份量。   有些話,說一半就沒必要再繼續了,說太透反而乏味。但是柯冰對齊開卻刮目相看了。不但自己的精心策劃瞞不了他,而且他若參予的話,要比自己精明和深刻得多!   大剛不再追究柯冰耍小聰明,卻給他一張苦瓜臉:「烙餅啊,你也替哥哥想想吧,我不但包了你的車隊,還要承擔車輛的保養、加油、場地、司機工資、保險等等。你真當天海集團是印鈔票的啊?你知道化工企業在市場經濟下多難生存嗎?目前天海集團的經營狀況你應該心裡有數啊!天海集團要是資不抵債了,我看你找誰收租金?還是先幫幫天海吧!」   柯冰臉上有點發燒。回天津以來,他一直在為自己賺錢,確實沒有考慮如何為朋友盡力。而他回天津,完全是大剛照顧他,給了他賺錢的機會。   首先,在主官上,他沒意識到大剛也需要幫助。他認為大剛找他來純粹為了幫自己。   其次,在客觀上,他也沒有對天海負責。雖然他身為天海投資公司經理,但只想如何為自己賺錢了。   最後,雖然他研究過天海的財務報表,但他發現了問題後,沒有深入考慮如何幫助大剛解決這些問題,反而因為大剛花了他公司裡的錢而報復似的從天海集團裡狠狠地賺一筆。   他不是對天海關心得少了,而是對朋友關心得少了。面對他的「報復」,大剛早看透了卻沒有計較,更說明自己太小氣了。   在對待朋友的態度上,齊開要比柯冰細緻得多,他在探討天海集團未來發展的深刻問題。而大剛也對齊開表現出了強烈的合作願望。   齊開說到了具體問題上:「我已經深入審查過了,化鹼股份的資本運作和股本結構都適合我們下手,而且我已經做好了前期準備,現在可以行動了。」   柯冰知道化鹼股份是滄州的一家上市公司,既然是滄州的,那麼他們所說的行動必然與自己有關。柯冰明白了今天齊開的出現決非偶然,但是知道這些毫無意義。看來自己又要回滄州了,回去幹什麼?他只能從大剛和齊開的談話中尋找答案。   大剛看了看柯冰,然後問齊開:「資金到位情況怎麼樣?」   齊開變得沉重起來:「投資的信心沒有問題,但力度不是很理想。目前股市很脆弱,不但難以維持高位,而且還要繼續下探,少說還得一兩年才敢斷定到不到底。如果從中籌集大量資金,肯定會砸盤。所以可用資金不容樂觀,就看我們運作的力度了。」   於是兩個人同時把目光投向柯冰,意思是說:「生死攸關,就看你的了!」   柯冰迎著兩個人期待的目光,最後妥協了:「我不得不承認,我只是個將才,急先鋒,卻不是帥才,站不到你們的高度運籌帷幄。」   兩個人同時笑了:「老冰還挺謙虛!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兩個就會紙上談兵,缺的就是你這樣衝鋒陷陣、能幹實事的將才。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來,我們乾一杯,提前為老冰餞行,祝你一路順風,馬到成功!」   柯冰只好端杯。   臨來時,柯冰還為「世人皆醉我獨醒」而沾沾自喜,現在才發現自己只是如來手掌上翻跟斗的猴子。他的小伎倆,完全在大剛和齊開的意料之中。   柯冰又一次想起苗麗對他的貶低:「你的思想別再停留在滄州的層次上了,眼界放不開,事業會受局限的。」   天海集團在全力擴張,由於步子邁得太大、太快,出現了嚴重的經濟問題。柯冰也發現了天海集團的經濟危機,但沒想出解決問題的有效途徑。   而大剛和齊開卻在聯手打造天海神話。面對層次高出一籌的人,柯冰確實心服口服了。   首先齊開通過金融機構為大剛提供資金,讓天海集團包裝上市,通過資本運作進行大量融資,這樣大剛和齊開就能獲得雙贏。   企業上市後,發行的是股票,收回的是資金。道理非常簡單。而操作機構與上市公司之間的默契,更能得到相當豐厚的回報。   然而企業上市從申報到審批都相當嚴格,憑天海集團目前的經濟狀況很難過關。而此時天海集團的經濟危機必須抓緊從根本上解決,所以他們改變策略,收購一家小型上市公司,然後包裝、擴股。這叫做買殼上市。   買殼上市成功後,可以和新股上市取得同樣的效果。   同樣在股市裡淘金,柯冰和齊開的差距簡直無法相提並論。   柯冰所要做的,就是幫大剛去實施買殼計劃。   齊開和大剛選准了化鹼股份,這家公司在滄州,所以如何以最小的代價買到化鹼股份,就要看柯冰如何施展才能了。   柯冰以為自己的任務就是討價還價那麼簡單,可是他錯了。   化鹼股份目前的企業經營和資本運作都沒有問題,資本結構也相當穩定。公司根本不需要轉讓股份,也沒人想轉讓股份,也就是說產權所有人根本就不打算賣自己的產權,你如何以最小的代價買走呢?   他們的資金不足兩億,而化鹼股份的法人股的原始成本也在一億以上,經過股本擴張和市場運作,實際價值已經在三億以上,如果平價收購,合理價格至少在五億以上。柯冰的任務就是必須收購其中的71%以上股份,而且花費不得超過兩億。   深入瞭解了形勢之後,柯冰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一定要讓他這個「將才」來辦理。因為這幾乎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然而天海集團必須邁出這一步才有可能生存,而且還能有所發展。柯冰一方面為大剛和齊開的異想天開感到「佩服」,一方面不得不為自己的利益所考慮。因為天海集團如果生存不下去了,自己和天海簽訂的四年的租賃合同將成為一紙空文。不但三千萬的巨款賺不到手,而且買車的貸款也無法還清,自己將被捲進巨大的三角債的漩渦裡。   是做一個千萬富翁,還是做一個階下囚?   柯冰如今不止是在幫大剛擺脫困境,其中也包括要挽救自己。   什麼叫朋友?什麼叫兄弟?   看來大剛真的要與柯冰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   柯冰突然感覺這一切似乎都是大剛早就預謀好的,只等自己這個「聰明人」主動往裡鑽了,他正一步步滑向一個無底的深淵。   性是最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愛一個女人,會無比虔誠地想和她做愛;恨一個女人,對她最惡毒的攻擊就是強姦。   尊重一個女人,會把她娶回家來同房;被鄙視的妓女,卻要花錢去和她們性交。   古往今來對性始終有兩種截然不同、完全對立的觀念:一種認為性是美好的;一種認為性是醜惡的。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1   經歷了春的萌動,夏的瘋狂,進入秋季的思考之後,人就會變得成熟與老練。   金秋是收穫的季節,更是回味的季節。帶著收穫的希望和回味的惆悵,駕車駛過落葉飄零的原野,進入滄州,柯冰感覺恍如隔世。   五年前回來時,他的身份是天化公司的廠方代表,滄州地區直銷總代理。說起來似乎也很風光,但是誰知道他經歷了多少磨難?涉過了多少艱險?甚至差點付出生命。   廠長楊敬很賞識柯冰,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小柯啊,我早就看出你會大有作為的,所以把整個滄州地區的市場交給你來做,我最放心啦!放開去幹吧,我會全力支持你的。」   楊敬對他的「支持」就是先免費為他提供一車產品——黃瓜奶養膚霜,還有三千元廣告費,只此而已。   這些家當都是公司賒欠給他的,可以說他只是個名義上比較好聽的推銷員,他卻信誓旦旦,豪情萬丈,「衣錦還鄉」回來開發市場。   然而回到滄州柯冰才知道,開發市場不是只靠動嘴就能實現的。他帶來的三千元廣告費,不要說租門市,即使安裝一部電話也不夠。那是1997年,電話初裝費是三千六百元。而一個廠家代表,總經銷商,沒有電話哪有信譽?   如何創業?擺在柯冰面前的難題太多了。如果有啟動資金,他肯定要租門市,買櫃檯,招募員工,安裝電話,做報紙、廣播、電視廣告,以及廣場擂台大型促銷活動等等。然而所有這些都需要資金,他的產品必須賣出四箱後才能回公司結算,才能有獎金,但是這些前提都只能是「如果」。   當時柯冰只要有三、五萬啟動資金就不會那麼艱難了,但是他沒有。如今他帶來的資金超過了兩個億,一隻皮箱裡的「零用」現金就有近百萬,和當初如何能比?然而今天他的處境卻比當初更艱難。當初資金短缺可以向親友借,或者自己墊付,很快就可以還上。之所以艱難,是因為當初他沒有尋求貸款的魄力。如今他的資金短缺至少三個億,不但沒地方去借,即使能借來也沒能力還。   柯冰將怎樣開展他的收購計劃呢?   寶馬車越過解放路,停在了南大街的兩間門市前。這裡是他創下的基業的一部分,兩間臨街的平房,一個圍起來的後院。平時這裡駐守著三個員工,由於早沒有任何業務了,今天都不在。柯冰拿出鑰匙,進了門,發現屋裡多了一台電腦,櫃檯裡早沒有任何產品了,空櫃檯被推到了牆角里。   柯冰遙遙頭:「這三個懶丫頭,有這麼好的條件,自己就不會利用起來找點錢賺?」   柯冰坐穩後,打開電腦瀏覽了一下,發現網址欄裡都是各個聊天室的網址。他又遙遙頭,迅速整理一下思緒,然後打電話約程二見面。   程二要等一會兒才能趕過來,柯冰便躺到裡間的大床上。秋天的陽光暖暖地照進屋裡,烘烤在柯冰一路勞累的身體上,暖烘烘的,催人入睡。柯冰的思緒再次回到五年前,回想起他那五年間所擁有的五個女人。   柯冰頭一個想到了王雪梅,電視台記者,他們是老同學。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不但市場無法開發,而且還欠了債,雖然數量不大,但是牽扯的人很多。放到今天讓柯冰來辦這件事,也許太容易了,但是當初柯冰沒有經驗,更沒有魄力,總是算著手裡的錢計劃任務,而不是根據任務造好預算先想辦法準備資金。越怕資金不足越侷促,越不敢借債越走不出來,欠債的心理壓力更讓他感覺沉重和不安。而柯冰又很愛面子,不肯把自己的艱難向任何人透露,包括自己的父母。   王雪梅以一個記者的職業敏感很快發現了柯冰的困境。華燈初上的夜晚,她將柯冰約到子夜酒吧——滄州唯一的一家咖啡店。她像採訪似的問過幾個問題後便把柯冰的情緒帶入她設計的氛圍裡。   白天步履匆匆的人們此時都放慢了腳步,小城夜色是那麼的溫馨。從子夜酒吧圍滿綵燈的窗口看出去,路燈映紅又被各色廣告牌裝點的新華路夢一般奇幻。柯冰突然心生迷茫,不知這是「他的」天津還是「她的」滄州?   老同學之間,總有一種柔情與纏綿,彷彿舊情人似的。尤其子夜酒吧的氣氛,是專門為情人設計的情調,他們深深地陶醉在輕柔的音樂和搖曳的燭光裡。柯冰記得很清楚,當時咖啡廳裡迴盪的音樂是薩克斯獨奏《回家》,桌子上一盞高腳杯,裡面水裡漂浮著彩色蠟燭,燭光對面的王雪梅穿的是粉色襯衣和黑色筒裙,雖然不是名牌,但是很合適她的形體,而且當年的小城很流行這樣的裝束。她的表情也充滿了歡迎他回家的溫暖。   這樣的環境,柯冰似乎總是夢到,因為多少影視劇裡的愛情製造廠都是如此設施,就差一朵盛開的玫瑰了。   柯冰一直在她面前保持著完好的形象,似乎自己真像王雪梅標榜的那樣——名牌大學畢業後,為了建設家鄉,放棄了外面優越的工作和生活條件,毅然回到家鄉來大展宏圖。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從王雪梅嘴裡說出來很自然,卻讓柯冰如在霧裡,說不清那是現實還是謊言。感慨創業艱難,柯冰心裡只有無奈。當時他幾乎走頭無路了,卻還要在她面前裝好漢。王雪梅很理解地說到:「在自家門前乞討,在自己的家園流浪,那種滋味還不如流落他鄉好受呢!起碼在遠方可以懷想自己的故鄉,累了可以打一個電話來溫暖身心,而在家門口似乎沒有可以逃避的退路了。」   聽了這話,柯冰幾乎崩潰了。但是王雪梅很快又讓他振作了起來。畢竟她不是為了打擊他才約他的:「柯冰,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算是求你吧!我們電視台要開闢新專欄,我當欄目主持。頭一期很重要,我想讓你幫我做。題目我都想好了,叫《滄州驕子》,以介紹你的人生觀、價值觀以及創業為主,你可以為自己的產品樹立形象,切記不要做成廣告。」   柯冰知道她說「求」自己,實際是在幫自己。而且專欄節目收費很高,但是自己做頭一期嘉賓,免費,更是王雪梅對自己的照顧。   柯冰對王雪梅的感激是真誠的。他的真情流露很快就感染了王雪梅。   正是那次王雪梅「求」他合作,兩個人的命運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王雪梅所主持的電視專題節目成了紅極一時的主打節目。以商業人物為主題的節目,本身存在著巨大的商機,但同時也有相當大的難度,其挑戰性實在太強了。而王雪梅卻把這個欄目做活了。節目成了她的脫口秀,而柯冰也是個天生的演員,從言談到表情都蘊涵了大量的機智和幽默。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居然在電視節目上以調情為笑料,成了一大看點。   王雪梅的靈感來源就是柯冰。不但兩個人的打情罵俏都成了笑料,而且精神力量更是無窮的。當製作下幾期節目時,她知道柯冰定是最忠實的觀眾,於是就對著屏幕調侃,彷彿柯冰還在對面,有無數個經典的繼興發揮成了此欄目的招牌。   然後就是與柯冰約會時,聽他用更精彩的對話與她調情。當時她非常積極地上鏡頭,因為那不僅是兩個人在一起時的笑料,也是她吸引柯冰賞識自己的一個途徑。   王雪梅是「名人」,而且丈夫是政府官員,所以她很矜持,感情一直被壓抑著。有一次兩人在一起時,模仿電視裡的鏡頭——柯冰舉著他的化妝品,很誇張地對王雪梅說:「今晚你會更美!」然後是一個親吻的表示。   當他們模仿到這裡時,柯冰真的湊上去,要在她臉上親吻。王雪梅閉上眼睛,很渴望地等待著柯冰假戲真做。柯冰就停留在她面前,一直沒有離開。時間慢慢地延續著,當王雪梅睜開眼時,柯冰的火熱目光就在近距離燃燒,她終於不再逃避了,順勢撲進柯冰懷裡。   柯冰知道,自己一旦吻了她,她就會滿足於感情的出軌,還會回到矜持狀態去檢討,所以他只給她一個無法抗拒的懷抱,卻沒有吻她。當她在他的懷抱裡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感和安全感時,柯冰輕輕地將自己的上衣脫掉,讓火熱的胸膛直接給予她激情。   男人脫上衣對女人來說很容易接受,但是接受是一種心理暗示,柯冰很自然地又去脫她的上衣。同樣是脫上衣,心理接受後就不那麼尷尬了。王雪梅圓潤的乳房暴露在柯冰眼前,他很溫柔地擁著她,用手去撫摸,然後慢慢把她壓到身下,王雪梅渾身顫抖地接受了。   柯冰以為不會再有任何阻礙了,於是很快脫得一絲不掛和她糾纏在一起,當他向裡挺進時,王雪梅微微一個轉體,柯冰沒有成功。激情的烈火在燃燒,但他表情裡沒有一絲惱火。王雪梅突然由深情變得頑皮起來,就是不讓他進入。   柯冰知道她的感情防線已經崩潰了,但是她依然有心理防線,不甘心把錯誤進行到底。畢竟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但是此時給她講什麼道理也是浪費,不如直接攻破她的身體防線。於是一場進攻和躲避的遊戲開始了。   柯冰努力了幾次,都被王雪梅化解了,她很頑皮,專在他最後發力的瞬間躲閃。於是柯冰耐心地用小腹揉她的小腹,慢慢對準方向,但不再發力。王雪梅頑皮地笑著注視他,似乎兩個人在比賽一場遊戲,看看是他能攻入還是她能躲開?柯冰改變策略去吻她的嘴,很投入地吻下去,王雪梅全身都酥軟了,呼吸慢慢急促了起來,當她轉頭深呼吸時,柯冰很準確地發力挺入。王雪梅還沒來得及扭動,柯冰已迅速地達到了深度。再躲避已經沒有意義了。   她似乎還準備逃避,但是整個身體卻對柯冰充滿了渴望,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迫切的渴望,整個人都不聽理智的指揮了,一種快意傳遍全身。她立刻由躲閃變成了如饑似渴的索取,而且是貪婪地要求他更多,更多。   再次回到滄州,柯冰首先想到了要去看望王雪梅,給她安慰和滋潤。而且柯冰還要繼續求得她的幫助。同時他也不能迴避另外幾個女人。   柯冰在滄州的公司裡,只有三個女孩。她們跟了他五年,柯冰同樣不能忘記她們。   這三個女孩是小崔、小楊和小柳。程二開玩笑叫她們「崔楊柳」,而且歪著大嘴笑:「冰哥練的是硬功——魯智深倒拔垂楊柳!」   她們不但幫助柯冰打下了江山,還捧著柯冰「當皇帝」。柯冰最興奮的事就是和她們三個女孩一起做愛。   她們的加入,完全是在王雪梅的啟發下,柯冰在事業上邁出的第一步。   王雪梅對人的啟發能力很強,她慣用的方法就是採訪:「說說你們公司的未來前景如何?」   柯冰迅速擺脫了失落與惆悵,躍躍欲試地展望公司未來,同時也在心裡為自己鼓勁。   產品一旦打開銷路,市場潛力非常巨大。因為化妝品屬於反覆消費產品,有了第一批顧客就等於保住了飯碗,只要保證別把品牌毀掉就可以了。算算成本,黃瓜汁根本不值錢,牛奶的比例小得可以忽略不記。是否含有尖端科學配方的高新技術成分,誰也不知道。一瓶的成本算上包裝也不到一元錢,市場定位價卻是170元/一瓶。   他們一起來分析形勢:首先,產品通過王雪梅的電視專題節目深入人心。這樣廣告費就可以省了。其次,化妝品的利潤空間很大,可以讓利給銷售部門一部分,這樣就不用急著去開連鎖店了。最後,在沒有自己的店面之前,可以先招收幾名女孩當僱員,讓她們把產品的護膚和養顏功效背熟,然後到各個百貨店去促銷。反正產品放在自己家裡也是白佔地方,不如提供給僱員,放到各大商店的櫃檯上,等賣出後,商家還會向他要貨,那麼就可以把上次的貨款收回。   資金問題很突出,可以讓僱員交一定數量的押金,名義上是防止僱員不負責任地辭職,造成貨款收不回來,暗示防止她們惡意地「騙」他的貨。這樣不但試用期不給僱員開支,反而佔有了她們的資金。   於是「崔楊柳」便成了完全符合柯冰招工條件的僱員。當時她們都不到二十歲,小崔最大,她第一個和柯冰建立了床上關係。五年過去了,柯冰還非常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   性是最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愛一個女人,會無比虔誠地想和她做愛;恨一個女人,對她最惡毒的攻擊就是強姦。   尊重一個女人,會把她娶回家來同房;被鄙視的妓女,卻要花錢去和她們性交。   古往今來對性始終有兩種截然不同、完全對立的觀念:一種認為性是美好的;一種認為性是醜惡的。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2)   柯冰的市場計劃確實不錯,但是操作起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大商場對化妝品櫃檯的管理很嚴格,畢竟化妝品是女人的臉面,如果進貨渠道不把關,出來糾紛誰負責?小商店的形象就差許多,再好的產品到了那裡也降低了身價。專賣店又不做其它品牌的生意,所以三個女孩一時間找不到柯冰為她們提供的市場。   當時柯冰顧不上這些具體的業務,他在努力尋找著新的突破口。他從天津帶回的「精英王」漢顯BP機,臨時抵擋了沒有門面和電話的侷促。但是他不能永遠在借來的半間小倉庫裡辦公。找門面是早晚的事,裝電話是其後的事,越早辦成,公司業務才能越早步入正軌。所以他主要經歷都放在這些事務上了,而且還不務正業地加入了一個傳銷隊伍。   傳銷並沒有為柯冰帶來預期的成功和利潤,但是他從中學到了很多心理知識,組織經驗,激勵辦法,團隊精神。做為一種商業經營形式,傳銷很快就被取締了,但是傳銷所帶給經營者的全新思想,卻造就了一大批精英。所謂洗腦,其實就是一種教育。對經營者進行有目的的精神領導和開發教育,也就是企業文化,其力量是難以估量的。   柯冰自己不干業務,只好給幾個女孩不斷打氣,鼓勵她們積極進取,絕不輕言放棄,並為她們勾畫美好前景,但是他不能總這樣給她們畫餅充飢啊!他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個人魅力征服三個女孩,但是如果沒有工作業績,如何繼續和她們同舟共濟?   這時小崔首先實現了業績上零的突破,她利用親戚關係將產品投放到了河西商場的櫃檯上,並且當時就有人注意到了:「這不是電視裡介紹的那種化妝品嗎?」   小崔送貨還沒離開,馬上很專業地向顧客介紹產品,當時就賣出了三瓶。商場馬上決定讓她送一箱貨來,小崔異常興奮地回到「公司」,柯冰不在,小柳和小楊就興奮地幫她把貨送了去。   柯冰回來後,聽到的喜訊很振奮人心,但是追問之下才發現,小崔沒有和商場談好結算日期,只談了結算價格,而且一下子讓對方壓了一箱貨。那麼商場完全可以短期內不和她們結算,直到缺貨為止。而且日後結算很難控制。   興奮中的小崔被當頭潑下一盆涼水,下班後還在抹淚。柯冰就勸她:「不要難過,都怪我沒有培訓你們商業談判技能。」   其實柯冰也是在詢問過程中才發現這些問題的,但是他能馬上總結經驗,像早就知道一樣把剛剛總結的經驗當培訓課給三個女孩上。所以他在三個女孩心目中異常成熟、老練。   小崔知道自己的疏忽為以後的經營帶來了難度。柯冰首先把責任歸給自己,然後猜想商場不一定佔用他的資金不還,而且她們以後送貨時可以減少數量,逼商場還錢,最後肯定小崔的功勞,因為她的業績證明了產品市場潛力巨大,同時也激勵了小楊和小柳,讓她們對公司更有信心了。為此柯冰應該感謝小崔。   柯冰為了證明自己是真心感謝小崔,就摟住她的肩膀,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柯冰的懷抱對女孩子的征服力太大了,小崔馬上迷失在柯冰的懷抱裡。當柯冰親過一下想鬆開時,卻發現很難再把小崔從自己的懷裡推出去了。   柯冰對女人總有一種征服欲,而且是徹底地征服。小崔雖然不是非常漂亮,而且是從農村來滄州打工的,穿著比較樸素,但是先天條件還不錯,如果有條件打扮的話,也算一個美人。柯冰招工時面試很嚴格,最起碼的條件是皮膚要好,不然如何做化妝品業務?所以她的身體對柯冰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尤其小崔太年輕了,如此嬌嫩的身體,脫掉樸素的衣服之後,就只有誘人的一面了。   在堆了一車箱子的半間小庫房裡,連一張床都沒有,他們卻浪漫地互相探詢著對方的身體,熱情的親吻和羞澀的撫摸漸漸點燃了雙方的慾望,柯冰將小崔放到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然後舉起她的雙腿,並在最後一個環節上徵求她的意見:「你想要嗎?」   經過毫無保留的撫摸和試探,小崔太想要了,但還很羞澀,她不敢表示強烈的要求,只用默認來接受。於是柯冰慢慢地向裡試探,兩人感覺都異常敏感,但誰也不說話,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彼此的碰觸上,柯冰一點點突破著緊閉的封鎖,反覆試探終於滑進通道,然而馬上又遇到新的障礙——處女膜,柯冰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放棄,早晚女人都要過這一關的。於是他奮力衝破障礙,並受到了更大的刺激,慾望的火山噴發了,他盡情地享受著最原始的衝動。   小崔一聲嬌哼,痛感深入全身,慢慢又被後續的快感代替了,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但是每次深入都給她帶來裂痛,剛剛產生的快感隨著淡化,她只有無盡的願望,無止境地要求著,似乎真正的做愛還沒有開始,願望中的快感並沒有來臨,就在慾望與疼痛中結束了。   處女的性愛,失去的總是很多。柯冰知道自己表現的不是很好,他只有慢慢地總結經驗,才會讓她更好地享受。   和小崔相比,小柳就幸福多了。因為她第一次和柯冰做愛,是在一張大床上,而且柯冰已經知道如何和年幼的女孩更好地做愛了。   三個女孩中,小柳年紀最小,當時才十七歲,但是她比小崔發育得好,豐滿得多。   小柳和柯冰第一次親密接觸也是在他們的公司裡,就是後來他們找到的兩間門市,那是柯冰費了好大周折才通過老同學李偉租來的,而且租金可以緩交,李偉又告訴柯冰電信局的同學魏繼來有優惠券,只花800元初裝費就能裝一部電話。柯冰很快就辦到了。   有了門市和電話,業務開展就順利多了。小柳是最後一個找到自己市場的,她膽子小,辦事比小崔和小楊穩妥,但後來居上,銷量很快超越了別人,而且有了前面的經驗教訓,她的市場很規範,沒有任何麻煩。   按照協議,柯冰賣出四箱貨就可以回天津的公司進行一次結算,公司除了給他獎金以外還可以為他提供一筆廣告費,用來舉辦促銷活動。柯冰一直盼著完成一期任務後高奏凱歌,非常風光地回天津領自己的獎金。然而賣夠四箱貨時,有好幾筆貨款收不上來。當收回四箱貨款時,自己的花銷早超了,而且借的錢還沒有還清,湊不齊四箱貨款仍無法回天津結算。   小柳就給柯冰出主意,讓他拿手裡現有的貨款先辦促銷活動,賺上錢來繼續促銷,沒必要急著把錢送回公司再從公司領自己的獎金。等一車貨快賣完之前再回去慢慢結算。   小崔和小楊都笑小柳太天真了,真是異想天開!但柯冰卻聽出了門道。化妝品成本很低,價格卻很高,當初廠長楊敬曾答應全力支持他,但他的支持無非是多賒給自己幾箱貨而已,因為商人都為了賺錢,楊敬注重的是貨款回收,輕易不肯多向外掏錢,但是對貨的發放就沒那麼嚴格了。反正積壓在倉庫裡也是浪費。所以柯冰可以謊稱貨都壓在客戶手裡沒賣出去,只帶四箱貨款回天津,然後盡可能多地滿滿裝一車貨回來,而且先後兩車貨款他永遠壓著,等於白拿了廠家幾十萬資金自己掌握。有了這筆「意外之財」,自己就從容多了。   柯冰這才注意到小柳,年紀雖小,卻很會鑽營制度上的漏洞。難怪她管理的市場沒出現過任何麻煩!   這時李偉喊柯冰去喝酒,自從幫助柯冰謀取到這套房子後,李偉三天兩頭找柯冰喝酒,估計房費早喝回去了,但是朋友間不能這樣計較,所以柯冰只能硬撐著招待他。   開始他們還講究點排場,總要找那些像點樣的飯店,後來檔次漸漸降低,最後只在馬路邊上的大排檔,要幾串羊肉串,灌一肚子散啤酒。   李偉畢業後一直在「道上」混,今天說把某某某砍了,明天說把誰誰誰辦了。柯冰一直對蠱惑仔情有獨衷,津津有味地聽他講黑道上的軼事,瞭解滄州街分哪些地頭,哪些人是如何起家的,哪些人有什麼樣的靠山。柯冰很識路,很快便明白一個道理——無論黑道白道,出來混必須有頭腦,而且首先要找靠山。比如呂布,《三國演義》裡的第一猛將,就是因為頭腦簡單,早早就被算計死了。   魏繼來曾多次提醒柯冰不要和李偉混,說他表面義氣實為小人,別被他給算計了。柯冰雖然社會經驗不足,但是很自信。儘管經常和李偉來往,但他很瞧不起李偉,更不把他放在眼裡,認為就他那點腦筋,無論如何也不能和自己相比。   李偉喝多了就愛吹牛,甚至在魏繼來面前向柯冰表功,強調魏繼來給柯冰的優惠券應該歸功於他,並且拿出黑社會老大的姿態教訓他們:「出來混,講究的就是有人,有人好辦事。看我現在混得怎麼樣?滄州街上,沒我辦不了的事!」   這時突然一道閃電,然後是一個炸雷,雨也下了起來。柯冰和魏繼來就笑:「老天都不喜歡你吹牛!咱們趕緊散吧!」   李偉醉醺醺地:「下雨算什麼?咱有人,我怕誰?我馬上給氣象局打電話,叫他們別下雨了。」   柯冰給魏繼來使個眼色:「我們背雨去,你的人要真管用,我們馬上回來,不然就是你吹牛,咱就拜拜了。」   李偉還在吵鬧:「你們等一會啊!我馬上叫他停。」   柯冰不想冒雨回家,就近回到了自己的門市,進門後馬上脫淋濕的衣服,卻發現小柳在屋裡,只比他早一會兒跑回來,剛剛脫了濕衣服。   見柯冰進來,小柳急忙把剛剛脫下的濕褲衩再穿上,三角短褲很緊,又是濕的,穿起來很費勁,她只顧穿短褲,就顧不上光著的上身了。   柯冰條件反射地停止了自己的脫衣動作,趕緊轉過身去。但是剛剛從眼裡消失的一幕馬上又從腦海裡浮現出來。酒後的大腦異常興奮,小柳那纖細的身體和發育完全的乳房有些不成比例,更顯出乳房的豐滿和突出。由於經常日曬,平時暴露的部分膚色較深,對比之下,隱蔽的部分越顯白皙。   柯冰忍不住又轉回臉來,仔細欣賞眼前難得一見的風景。穿好褲衩的小柳本來準備維護上身了,見柯冰背對自己便放鬆了警惕,從懷裡抱著的一堆濕衣服裡抖出胸罩,然後丟掉衣服準備先戴上。結果這時柯冰又轉回頭來,頓時羞得她滿臉通紅:「你怎麼又看啊?」   酒精的作用下,柯冰不再是君子了:「我如果不看,就說明我閒你醜,你不是很傷自尊嗎?」   小柳趕緊戴胸罩,但是越急動作越不准,被淋濕的胸罩捲在一起成了亂繩,問題一時解決不好,只能要求柯冰:「你快轉過去!」   柯冰不但沒有轉過去,反而脫掉衣服走過來:「別急了,反正我都看見了,就不用再怕了。我來幫你吧!」   小柳無奈:「這樣不好——」   柯冰已經很興奮了,生理反應也很明顯,他來到小柳近前,伸手去拉她的胸罩。小柳拚命往回奪:「你別動!」   柯冰笑了:「它都捲到一起了,弄好了才能穿啊。」   小柳也知道是這個道理,但她仍不肯在柯冰面前那樣做,卻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雙手緊緊抓住帶子不放。   柯冰並不用力和她奪,只慢慢勸:「鬆手啊,你不鬆手我也看到了。你看你,乳房這樣豐滿,乳頭卻這麼小,都凍紅了,快讓我幫你吧!」   小柳漸漸失去了信心,羞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最後終於放棄胸罩,轉身從地上撿起背心,但是沒等她穿上,柯冰從背後伸手把她的乳房握住了,並把她整個人摟進懷裡。   小柳掙扎了幾下便平靜了下來,柯冰一邊揉捏一邊在她耳邊呢喃:「這麼漂亮的身體,不給人欣賞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小柳呢喃:「早就聽說你特別壞,特好色,看來是真的!」   此時說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小柳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尤其在柯冰的懷裡,她不但不再緊張,反而感到塌實了。   自從失去了李月,柯冰曾氣急敗壞地總結經驗,對女人絕不能心慈雞軟。此時雖然小柳已經很老實地任他擺佈了,但是他一定要攻破她的最後防線。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3)   性是最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愛一個女人,會無比虔誠地想和她做愛;恨一個女人,對她最惡毒的攻擊就是強姦。   尊重一個女人,會把她娶回家來同房;被鄙視的妓女,卻要花錢去和她們性交。   古往今來對性始終有兩種截然不同、完全對立的觀念:一種認為性是美好的;一種認為性是醜惡的。   無論持哪種觀念,男人對性總有一種索取的心態,認為性愛是對女人的佔有,更是一種索取,尤其在女人尚未同意的前提下,勾引、誘惑、強迫、哄騙,無論用什麼不同的手段,目的卻是相同的,就是和她上床,那是一種征服。達到目的之後,男人還會對女人好,或許會更好,究其原因就要不同情況不同分析了。   柯冰對性也存在著強烈的索取心態,他更強調的是自己的滿足感。達到目的後他也能對自己的征服對像持續好下去,一方面是回報女人給他的滿足;另一方面期望他們的性關係能夠繼續維持下去。再有就是,他還要從心理上徹底征服對方,讓對方心甘情願地繼續為自己提供性服務,至少不該前腳剛下床,後腳就跑去公安機關告他強姦。   正是因為柯冰有這種強烈的索取心態,所以他才對性有一種犯罪感。為此在他最心愛的女人面前,他才拚命克制自己,充分釋放自己的感情,嚴格克制自己的慾望。在他心裡,和李月也該有最消魂的時刻,但那即使不是婚後才該有的行為,也要等到李月完全接受自己時,而不是靠自己耍手段在身體上去引誘她或征服她,更不能用其它利益誘惑她,甚至不能在感情上去感化她,因為感化也是一種哄騙。所以,在對待李月的態度上,他首先要把性排除在外,甚至與性有關的「手段」也要排除,最後再把這部分內容加進他們的共同生活。   面對李月以外的女人,柯冰就採取了截然不同的態度,他能不擇手段地去征服,去滿足自己的身體願望。惟獨有一點例外,就是他不接受妓女,因為那不是征服,而是交易。   面對小柳,柯冰有把握滿足對方,無論身體上還是「感情」上,他都能讓對方對自己的身體滿意,也對自己的柔情滿意,從而徹底征服她。還有一種他不願意承認的原因,就是小柳為他打工,是他的部下,經濟上對他有依賴感。   為此柯冰才很自信、很大膽、很放肆。他知道自己不會愛這個女孩,但他能對她很好,這種「很好」就足以滿足小柳對「愛」的需求了。所以和她發生關係,自己所要「負責」的就是對她再「好」一些,而自己能夠做到,所以他目前的行為就不算不計後果。   有了這些思想前提,酒後的柯冰在行為上就更直接了,手段能簡單就簡單,目的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柯冰很直接地把手伸向了小柳的下身。   此時小柳身上已經近乎全裸,只剩下了三角內褲,但是內褲很緊,而且是濕的。小柳穿上時就很困難,想扒下來就更費勁了。   柯冰只好先讓手在她身上到處遊走,然後停在內褲外面,小柳全身一陣戰慄。當她漸漸平靜時,柯冰的手再伸進裡面。小柳的手馬上按住他,但她很快就發現按住他的手也沒多大用,因為柯冰的中指伸進了她身體裡面。   柯冰開始和她親吻,然後手上增加動作,終於解除了最後一層障礙,兩個人滾到一起。   在這張床上,柯冰和小崔曾多次偷嘗禁果。小崔經常和小楊、小柳一道出門,分開後趕緊跑回來,非常主動地和柯冰享受魚水之歡。女孩一旦失去處女之身,就會對這個男人非常認可,從此不再把性看成損失,不該失去的已經失去了,該享受的則一定要享受。   從小崔身上,柯冰已經總結出了特有的性經驗,就是對待初嘗禁果的少女,做愛時要掌握的原則首先是溫柔。他剛剛能夠順利地把小崔送上幸福的顛峰,小崔卻不再是初期的要求了,她需要更強烈的刺激。柯冰剛剛總結出的經驗,眼看就要過時了,正好用到了小柳身上。   柯冰這時才開始脫褲子,小柳又一次緊張了,她不敢看柯冰的身體,尤其不敢看下身。他們先貼在一起,遮擋了她的視線,柯冰繼續撫摸她全身,最後是敏感部位,再引導她的手抓握自己。小柳碰了一下馬上躲開了。柯冰繼續重複動作,直到小柳不再羞澀。   一切前奏都已經到位,柯冰開始了最後的總攻。這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風裡帶著呼嘯,裹著雨點「啪啪」地打在窗戶上,一陣緊過一陣。閃電一次次劃破漆黑的夜色,閃過小柳的臉時,照得她表情異樣地嬌艷。雷聲掩蓋了她的第一聲哀叫,雨聲伴隨著她抑制不住的呻吟。初次的裂痛過後,隨之而來的便是醉人的快感,而且越來越需要,越來越飢渴,越來越陶醉,最後快感潮水般湧來,一浪高過一浪,一直把她衝上了雲端,她已經飄飄欲仙了,全身的每一條神經都被拉了出來,隨著柯冰的動作彈奏起歡樂的樂曲,樂曲越來越歡快,越來越激昂,越來越強烈,少女的嬌羞早被樂曲所掩蓋,她不停地大聲吟叫,似乎要壓倒窗外的雨聲。   快感排山倒海地襲來,小柳一陣痙攣,似乎到了九霄雲外,風雨雷電都成了身體之下的宣洩,離她的享受太遠、太遠了,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   性愛竟如此美妙!早知如此,她早該不顧一切地向柯冰索取了。小柳在雲端翱翔著,柯冰突然抽身趴在她身上,一陣痙攣和嚎叫,小柳小腹上留下了他們的最後留念。   小柳明白了,柯冰在最興奮的緊要關頭,做出了保護自己的動作,幸福和滿足的同時,又多了一份感動。   大概對女人的征服,最有紀念意義的就是第一次吧!柯冰和小崔及小柳在這張床上做愛的次數已經數不勝數了,但是每每回憶起她們,柯冰總會想到第一次。   如今柯冰再次回到這裡,躺在他們無數次做愛過的床上,嘴角浮起恬美的微笑。他身體沒動,又陷入美妙的回憶中。和小楊的第一次做愛也是在這張床上,但情況非常不同。   正在回憶中的柯冰,被門外的剎車聲驚醒,緊接著,一個橫著走路,嘴角歪向腦後的警察破門而入。   柯冰趕緊起身,沒等離開床,來人已經推開裡面的門:「哦?怎麼就你一個人?我以為能看到床上戲呢!」   來人是程二,柯冰的盟兄弟。   程二先天畸形,一出生就長了一張歪歪嘴,一邊死命向下歪,另一邊拚命往上斜,像一個數字「2」字,又由於意外撕裂了向上翹的嘴角,讓人看了很擔心若沒有耳朵擋著說話時嘴會咧到腦後去。   柯冰笑了起來:「我剛剛到。你最近怎麼樣?一切都好吧?」   程二一副滿不在乎的勁兒:「我能不好嗎?你來了就更好了,現在滄州咱隨便趟,什麼歌廳舞廳飯店洗頭房的,咱都隨便吃隨便喝隨便玩。」   柯冰知道讓他胡吹起來就不會有完,於是笑著打開皮箱:「你看我是不是比你還能隨便玩?」   程二很隨便地看了一眼,正要繼續吹,馬上眼睛變癡了,張開的歪歪嘴更歪得合不上了:「冰哥,你才走了幾個月,就賺來這麼多錢?」   柯冰一臉的微笑:「這算什麼?還有更多的不方便帶現金。你耍了幾個月,有該還的帳沒有?隨便拿。」   程二傻傻地注視著皮箱裡的錢,手足無措。柯冰繼續說:「咱們兄弟有什麼客氣的?沒有你我也沒有今天。而且我還有大事要你辦,但是你必須把自己的黑洞堵好。別客氣了,需要多少?」   程二猶豫著說:「冰哥,你真瞭解我,就知道我有黑窟窿。不過我問題不多,有兩萬足夠擺平了。」   柯冰會心地笑了:「行啊,傻小子,玩得夠穩的!你確定兩萬足夠?我給你五萬,先把自身毛病擺平。再給你二十萬,讓舅舅幫你安排個官做。中隊長就可以。」   程二也笑了:「冰哥,我已經離中隊長不遠了,很快就要提升了。」   柯冰斬釘截鐵地說:「我要你最快上任,如果有難度就再來拿錢。」   程二發現柯冰是認真的,就湊上來問:「遇到麻煩了?說吧!即使我辦不了,我舅舅也給你辦了,咱們兄弟沒必要這樣。先說什麼事吧?」   柯冰說:「不是遇到麻煩了,是要製造麻煩。我知道舅舅現在就能辦到,但不如你主辦方便。你聽我安排錯不了,對你將來也有好處啊。」   程二的舅舅週四海是公安局局長,柯冰不想直接找他,因為只有遇到大麻煩時才有必要驚動他。   當年週四海酒後開摩托車,摔得不省人事。那是一個冬天的夜晚,大雪過後急劇降溫。即使他傷得不重,如果沒人救助也會凍死。正巧柯冰晚歸遇上,他攔了好多車,沒人敢停車過問。中學時的柯冰身體還沒發育完全,非常吃力地背起他送進醫院。   當週四海的家人趕到時,他的外甥程二也去了醫院。程二當時不到十歲,他那張歪嘴,見一面就絕對忘不了。所以九年後柯冰回到滄州,還能一眼認出他來。   當時柯冰借了不少人的錢,雖然沒借李偉的,卻欠他房租。當公司有點起色後,用錢的地方就更多了,柯冰不敢再讓自己手裡沒錢了。他回天津結算,只「騙」回一車貨,如果馬上還債,以後的業務就不好開展了。為了穩住債主,他把自己花三萬三買的本田王摩托車從天津騎回來,表示他有足夠的經濟實力,讓債主們可以放心,同一句話他可以對十個人說:「我一時資金周轉不開,很快就能還你。你放心,即使我再沒錢,這輛車也夠還你的。」   結果李偉就惦記上了他那輛無比風光的摩托車。他不但崔房租,而且鼓動工商、稅務和黑道朋友一起向柯冰發難。柯冰當時還沒辦齊各項手續,所以產品被沒收,門市被查封,黑道上的刀疤五還逼他交保護費,而且話裡有音,等於告訴他,如果李偉出面,才能給他一點面子。   柯冰沒想到李偉會如此暗算自己,不由想起了當初魏繼來叫他防備李偉的話,但此時說什麼都晚了。   柯冰只好給李偉打傳呼,很友好地拜託他幫自己找個買主,把摩托車賣掉,並向他說明賣車的困境,李偉很爽快地答應全面幫他辦理。所謂全面,當然是幫他賣車的同時為他擺平其它一切問題。   李偉騎上車兜一圈,試試性能,然後談好價格,很快找到買方,讓他把車送去。   柯冰無奈,只好把最心愛的坐騎送到指定地點。李偉早在那裡等他了,兩人一起進去見買主。價格不用再談了,很快就出來交車。可是車卻不翼而飛了。   李偉看上去比柯冰還著急:「你怎麼能不鎖車呢?」   柯冰腦袋都大了,也記不清自己到底鎖沒鎖了。然而此時再考慮這個問題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   這時苗麗打來傳呼,柯冰趕緊找電話回呼,得到的消息是,苗麗懷孕了,要他早點回去陪她去醫院把孩子打掉。因為他們當時的條件還不該要孩子。   所有的問題一下子全壓在柯冰眼前,他無法馬上作出任何決定,只好先騎李偉的舊摩托回家。李偉答應通過黑道繼續幫他追查車的下落。   公司被查封,貨品被收繳,妻子懷孕,刀疤五要保護費,而且拖欠三個女孩的工資還沒給過。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又丟了心愛的摩托?那可是他救急用的最後法寶!   如此煩亂的心緒,手上的油門越加越大,摩托車飛起來一般。拐過一個彎,迎面一輛麵包車剎車不急。柯冰的重心都壓在因拐彎而傾斜的車身一側,因離心力而本能地保持著方向和速度,一點剎車的想法都不敢產生。兩車相撞是不可避免的了,他的身體重重地與麵包車相親相愛了。   早習慣了用白色來象徵純潔與簡單。其實科學家早用三稜鏡色散試驗告訴我們,白色光是最豐富的。它由七種顏色組成,包涵了世上所有的顏色。為什麼我們還會認為它簡單?   大概複雜到了及至就是簡單吧!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4)   在柯冰的身體與汽車接觸的一瞬間,他心裡非常的不甘心。   「我就這樣完了嗎?妻子剛剛懷孕,在她肚子裡有了一個與我類似的小生命,他或她將是我生命的延續,但是我還能見到他或她嗎?還能盡我這個做父親的責任嗎?」   在那一瞬間,柯冰不止想了這些,而且還想到了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何等的不幸!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葬禮,親友們傷心欲絕的淒慘狀。還有每次得病,父母守在身邊的焦急和疼愛。從小他就是個好孩子,父母從不忍心打他,可是為了阻止他下河學游泳,父親打了他,以至於初中畢業時他還是旱鴨子。中考後父母花錢送他去了游泳隊,不是為了培養運動員,而是圓他一個游泳夢。父母之愛,無以回報了。   他還想到了李月,他最後留在天津,就是為了和她生活在一個城市裡,能夠多瞭解一些有關她的信息,幻想能和她重歸於好。當得知她和馮源結婚之後,自己才逃離了天津,而且是不準備再回去了,但是卻娶了天津的苗麗為妻。大概自己是想通過苗麗保留與天津的最後一份聯繫吧?或許只想告訴自己:『我的愛人在天津!』但自己深愛的依然是李月,而不是妻子。那麼自己要如何安排自己的命運?不知道,但是此時想到的,絕對是最真實的內心獨白,他才明白三四年了自己還深深地愛著李月,儘管她深深地傷害了他。   他也想到了田鈴,想到了常玉娥,還有許許多多親密過的女人。想到了大剛,馮源,王雪梅等等,好多人,好多事,過電影一樣,不,電影沒那麼快,所有這些記憶一下子在腦海裡閃現,只是那麼一個瞬間,他把自己從小到大幾乎所有經歷都回顧了一遍,然後是非常的不死心!他不能這樣完了,還有好多事等他做呢!他決不甘心就這樣完了!   柯冰曾經取笑過一種心理描寫「在萬分危急關頭,他猛然想到了······」當時柯冰就提出質疑——有時間想這些問題,就說明不是萬分危急!   而此時的柯冰卻真真切切地體會了一回什麼叫危急時刻。   那一瞬間,真不知有多少要緊事還沒幹!也不知有多少心願沒完成!更不知有多少不甘心!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間完成了思考。他最不甘心的還是失去李月。   世界一下子變得消停了。   柯冰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受到了一次衝擊。十幾個小時後,他又看到了那輛紅色麵包車像一面血牆向他衝來,他全身一陣緊張,本能地作出條件反射,去迎擊那噬人的血色。   這次反抗,引起他全身一陣抽搐,結束了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昏迷狀態。   白色日光燈、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罩、白色的大褂、白色的口罩。   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那麼的單一,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簡單了,時間也靜止了。   「嘀噠、嘀噠、嘀噠、」輸液器象計時的沙漏,用慢動作告訴他時間還在繼續。這些單一、純淨的白色液體正無聲地溶進他熱情、奔湧的紅色血液,由於它的溶入,他火紅的血液在慢慢地被稀釋,骨子裡的奔放與不羈一下子變成了輕緩的細流,再不為任何激情而彭湃了。   早習慣了用白色來象徵純潔與簡單。其實科學家早用三稜鏡色散試驗告訴我們,白色光是最豐富的。它由七種顏色組成,包涵了世上所有的顏色。為什麼我們還會認為它簡單?   大概複雜到了及至就是簡單吧!   從危重病房轉到普通病房,柯冰完成了一次境界的昇華,再沒了輕狂與浮躁。學會用最簡單的辦法面對一切複雜,才能做到處亂不驚。   親人們都來了,苗麗也在大剛的護送下從天津趕來,面對眾人關心地責怪,柯冰笑得很從容:「誰還咒我死呀!看我身上不是連傷都沒有嗎?閻王都怕我,我還怕誰呀?」   大概是物極必反的緣故吧!柯冰經歷了這次災難,對很多事的態度都有了本質變化。儘管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辦,可他再也不著急了。   一切都那麼的有條不紊。   柯冰又有了睏意,正想好好睡一覺,門外傳來吵鬧聲:「你們這是獅子大開口啊!我兄弟的車撞爛了還沒找你們陪呢,你反而找我兄弟要錢!你吹牛X!我問過,他早沒事了,就是賴在床上裝蒜,不肯出院,我看看是誰敢這麼牛X!」   門外是李偉在解決車禍的賠償問題,因為他在道兒上混,處理這等小事屬於「職業」,所以柯冰把一切問題都交給他處理,沒想到對方也托了人,而且鬧到醫院來。   素來吵吵鬧鬧,吹破天不知道補的李偉今天卻不敢高聲了,看來對方比他橫!   大剛正要起身去阻止,那人已經闖了進來。後面的李偉一臉無奈,用眼神告訴柯冰「這個主我們惹不起。」   來人就是程二,道上都叫他「二歪」,一晃九年過去了,小毛孩子居然成了道上有名的難纏鬼,如果不是那張獨特的歪歪嘴,柯冰還真不敢認他了。   當年週四海被柯冰救到醫院,他的家人還沒顧上追問柯冰的身份,而柯冰卻一時調皮,模仿程二的歪嘴。柯冰的模仿能力極強,雖然他的嘴不能歪得那麼誇張,但是他的表情卻能體現出自己的嘴比二歪還歪。氣得程二哭鬧起來,歇斯底里地叫嚷:「你學我!你敢學我?我和你沒完!」   柯冰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給人家添麻煩,所以悄悄地「逃跑」了。所以程二的舅舅週四海出院後,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   道上人怵二歪,不但這小子敢拚命,而且有個不好惹的舅舅。所以他來到柯冰的病房就開始胡鬧,大剛哪看得過去?眼看雙方就要動手,柯冰只好阻攔:「慢著!你好好看看,還認識我嗎?」   柯冰再次模仿程二的歪嘴。程二從小到大不知被人取笑過多少次,為此他不知多少次和人打架。但是能如此誇張地模仿他的人,記憶中只有柯冰。   認出柯冰,程二也很興奮,馬上告訴舅舅,找到了他的救命恩人。   程二年紀不大,卻在道上混了好多年,社會經驗豐富。瞭解了柯冰的情況後,馬上猜出他的車是被李偉偷的。他在試騎他的摩托車時配好了鑰匙,等柯冰送車時就中了埋伏。並且他還指出,在滄州做生意,沒有後台是萬萬不行的。   於是出院後的柯冰就決定和程二一起在道上混。   首先他要從李偉和刀疤五下手,於是約他們出來,明確表示保護費不交了。李偉本來想在中間當好人,但是柯冰的態度卻讓刀疤五下不了台,他哪裡肯依?這時二歪進來了,大家還沒明白他的來意,酒瓶子已經砸在刀疤五頭上。   李偉知道柯冰和程二的關係,他絕不會等著挨打,轉身就逃了。柯冰也不向他要車了,但是兩間房子成了永遠的戰利品。不但李偉不敢來要租金,而且整條街都成了柯冰和程二的地盤。   柯冰的生意順理成章地恢復了正常,手下的三個女孩對公司也充滿了信心,業務越做越好。柯冰發現,她們私下裡一直在進行著莫名其妙的競爭。雖然小崔和小柳已經達成默契,輪流和自己上床,沒有出現爭風吃醋的現象,但還在業務上不肯鬆懈。而小楊就更賣力氣了,她是滄州本地人,熟人更多些,所以最後脫穎而出,成為業務量最大的一個。她文化高一些,更有心計,而且野心很大,上進心極強。   兩車貨很快賣了出去,柯冰又計劃回天津提貨。這時小楊好像一直在找機會和他說什麼,但是一直不好開口似的。   臨行前,少不得再和小崔、小柳親熱親熱,當柯冰正和小柳在床上翻雲覆雨時,小楊闖了進來。小柳頓時羞得恨不能找地縫鑽進去。柯冰沒有慌亂,也不急著穿衣服,小楊卻脫了內褲,撩開裙子騎到柯冰身上來:「冰哥,你可不可以公平些?」   如此公平,柯冰沒理由拒絕。於是小楊很賣力地恍起來,並且一邊動一邊脫衣服,最後把裙子也從頭頂上脫掉。小柳雖然和柯冰做過多次了,卻沒見過這種陣勢,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柯冰還是第一次在一個女孩的關注下,接受另一個女孩的服務,那種刺激簡直太強烈了。但他畢竟是個中老手了,還不至於馬上敗下陣來。當小楊一陣歡叫之後,體力難以維持時,他馬上翻身繼續衝刺,把小楊送上高潮,而此時小柳正進退兩難,柯冰馬上把她也拉入戰鬥,讓小楊得以休息。   戰鬥結束時,柯冰大汗淋漓,心滿意足。這時小楊再次強調她的要求:「雖然我們三個是好姐妹,但我不希望被擠走的是我。我知道你也為難,但我只求你的決定能夠公平些。」   柯冰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於是用了一大堆「如果?難道?可能嗎?你怎麼知道?」等諸如此類的反問來試探,終於明白了小楊的意思。   原來在柯冰招工時,身份是天化公司的副總,曾表示自己為天津的公司工作,公司招工的指標只有兩個,最後要看她們試用期的表現。事後柯冰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三個女孩交往的很好,每次柯冰回天津時她們都戀戀不捨地猜測誰會成為「指標」外的人,柯冰越是不提這件事,她們越是「體諒」柯冰的難處,尤其她們翻看柯冰的文件時,發現了兩張空白的工作證,其實那是公司發給柯冰的,預備將來業務需要。   這次回天津,她們估計柯冰肯定要向公司交待人事問題,而小楊早知道柯冰和另外兩個女孩的親密關係,所以她怕柯冰為此將自己淘汰出局。   柯冰在招工時,根本不看重學歷,也沒那麼大閒心看每個人的簡歷。想找工作的女孩子太多了,所以他只看一眼照片就決定是否讓她來面試。他利用週日借老同學魏繼來單位的會議室進行面試,故意把紙簍踢翻,笤帚放倒,看誰有眼力將它歸攏好。測試題都是一些玩笑話,還有一些集體遊戲,柯冰不看重任何一項成績,而是從遊戲的過程中觀察她們的表現,在眾多女孩子裡選了她們三個,聰明、伶俐、勤快、有團隊精神,理解力和感悟力都很強。如今柯冰才又一次感慨,這三個女孩子實在太聰明了,不但業務不用他太操心,而且她們居然算計到自己的下一步行動上來了。幸虧自己一直保持著老闆的尊嚴,沒有將商業機密洩露給她們。   柯冰故意不透露自己的「決定」,當他從天津回來時,又帶回一張工作證,給三個人同時簽字蓋章。他自己不說,三個女孩也能猜到,一定是他經過艱苦努力又爭取到一個招工指標,於是當晚,她們一起留柯冰喝酒慶祝,並在夜裡一起和他爬上床,非常盡力地讓他享受她們的輪流伺候。   初期她們之間還保留了部分羞澀,但是很快就習慣了這種特殊的合作,在一起互相交流經驗,探討感受。受益最大的當然就是柯冰了。   柯冰的艱苦創業,是在王雪梅和這三個女孩子的支持下走出最艱難的第一步的,而其後對他最有用的女人,是他的第五個女人,就是工商局的局長林靜茹。   認識林靜茹是通過程二的舅舅週四海介紹的。   當初認識她時,完全是為了要回自己被收繳的產品,也為了能順利拿到營業執照。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個中年婦女居然會和他發生那樣的事情。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5)   面對比自己大九歲的林靜茹,柯冰只有恭恭敬敬地討好,絲毫沒有對當時的工商局副局長產生任何不軌企圖。   為了討好得不漏痕跡,柯冰最方便的「武器」就是送自己經銷的化妝品。介紹產品是他受過專業培訓的職業技能。在策略上,不能只吹噓自己的產品,而是要誇客人如何漂亮,應該多愛護自己,說她如何適合自己的產品,以及用過自己的產品後將會產生多麼不可思議的效果。尤其介紹產品不能只針對年輕的、漂亮的、皮膚好的。他受訓練的主要內容是如何針對那些還沒有接受自己產品的各色人。   所以在向林靜茹推薦使用自己的化妝品時,柯冰的專業馬屁拍得得天獨厚,最後以調笑收場:「美麗是你自己的事!」   柯冰不能讓自己的讚美成為諷刺,所以要下一番功夫,林靜茹突然發現,自己雖然不再年輕了,卻依然那麼有魅力。於是很歡心地調侃柯冰:「你在向我行賄啊!」   柯冰一副誇張的表情:「哦,這麼嚴重?我不知該感謝你高看我的產品?還是該小看工商局?這麼一瓶化妝品就能對您構成賄賂?那您就更應該使用了!」   剛剛步入中年,青春一去不復返的林靜茹,在接受柯冰的禮物時,首先被柯冰喚醒了對美麗和魅力的追求,當柯冰再次誇獎她「今天十九,明天十八」時,她似乎很隨便地順嘴說道:「真的嗎?我不信。你如何證明我現在還不老?」   柯冰歷來對女人的挑釁從不拒絕。他已經養成了習慣,對女人總是帶有挑逗性地討好,聽了林靜茹的話,馬上不失時機地上前付諸行動。   林靜茹平靜地接受了柯冰一個遠距離的吻。本來玩笑已經結束,但是柯冰害怕對方反感自己輕薄,於是又獻上了一個深情的眼神。林靜茹頓時感覺迷茫了,羞澀地低頭掩飾心裡的慌亂。   柯冰像是在做遊戲,看到林靜茹羞澀,他的攻擊性更強了,主動接近她,卻什麼也不敢做,只是試探對方的反應。林靜茹的回應是默許。   柯冰此時仍然沒有任何企圖,他的所有挑逗性舉動都是一種習慣,不知道她這個年齡的女人如何面對挑逗,尤其自己是個年輕人,太明顯地挑逗中年婦女,對方會如何理解?   其實柯冰已經算是小心翼翼了,不只因為對方太大,而且因為他怕得罪對方,畢竟自己有求於人。他的原則是——我寧肯不征服你,也別得罪你。   沒想到林靜茹的心裡已經春意盎然,見柯冰猶豫,便主動鼓勵他放心進取:「小冰啊!我真想再年輕一回,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太幸福了!好讓人羨慕!」   即使白癡也能看出林靜茹的心思,何況柯冰不是白癡。他的表現要比一般人更好:「您再體會體會年輕的滋味不就滿足了嗎?要不要我幫你?」   話雖到位了,柯冰仍沒敢太造次,當林靜茹說了「謝謝」之後,他才敢抱住她親吻,並不客氣地把手伸進她的領口,握住她鬆軟的乳房,但他自己也感覺沒太大的刺激。揉捏中年人的乳房,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一個吃奶的孩子去叼奶奶乾癟無汁的乳頭,即使再努力,也達不到任何目的。   他們的親吻也只不過是一個過渡過程,吻久了毫無滋味,但是沒有這個過程就感覺少了點內容。所以他們的親吻和撫摸都只是傳達一個信息,告訴對方自己要幹什麼,並從行動中互相認可。   兩人短暫的擁吻之後,柯冰很乾脆地和她分開,馬上脫衣服,要直接進入主題。直到此時,柯冰還沒明白是自己想要了才勾引對方?還是為了討好對方假戲真做?總之事態發展到了這一步,他也顧不上多想了,做好自己能做到的為原則。   林靜茹也沒有忸怩作態,性對於他們來說並不神秘,所以他們坦然地赤裸相對,平靜地擺好姿勢,明確地找準目標,熟練地進入主題。   此時,柯冰再次體會到田鈴的野性為自己提供的幫助。如果沒有柔情與纏綿,純粹的性刺激需要的不只是激情,更需要放縱,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床上功夫。柯冰的床上功夫就是被田鈴傳授和訓練的。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本來以為此話只是一句玩笑,沒想到林靜茹真的到了如狼似虎的境地。激情的烈火一旦被點燃,就很難再被撲滅了。   柯冰不但從林靜茹那裡順利地拿到了營業執照,而且後來廠方以柯冰惡意拖欠貨款為由取消了他的經營資格後,柯冰依然在「合法經營」。不久,廠長楊敬又派小舅子來為滄州市場供貨,柯冰明白了自己被他們暗算了,自己辛辛苦苦開發出來的市場就這樣被別人無條件地佔有了。他可不肯吃這樣的虧!就通過林靜茹沒收廠家的部分產品,然後拿到自己的公司裡經銷。他等於在做無本的買賣。楊敬的小舅子也只能忍受,畢竟他白撿了滄州這個市場。   柯冰的公司能維持到今天,完全是林靜茹在為他提供貨源。當然,柯冰的公司也不可能再擴大業務了,沒收對方產品必須把握一定的比例,要給對方留下一條生路,不然楊敬早把這個市場放棄了,柯冰也就沒有買賣可做了。   所以離開滄州前,柯冰早不堅守自己的公司了,而是讓小楊、小崔和小柳各分一片市場,無需再開發了。柯冰本人則和程二一起打地盤,成了真正的黑道人物。   程二從小就和人打架,下手越來越黑;柯冰受過拳擊訓練,而且本身就素質好,身手靈活,經過實戰更加越戰越勇。而且他們有週四海為後盾,很快就籠絡了一幫弟兄,形成了自己的勢力,進貢的人越來越多。   柯冰頭腦靈活,不和實力大的硬拚,也給初上道的面子,但對對頭特別狠。所以道上對他又敬又怕,沒人敢和他作對。   大概人有了錢都不想受氣吧!生意人都要找官場靠山和黑道勢力。所以柯冰總有錢花,對當初的公司卻不放在心上了,只是為了三個女孩繼續維持著,同時也維持著和林靜茹的關係,並在其它方面也求她辦事。   如今回到滄州,柯冰先回到了公司落腳,在這裡籌劃他的所有行動。   打出自己的天下後,程二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了,而且他舅舅從副局長提升為局長,他闖的禍就越來越大。柯冰賺到錢後趕緊出資讓程二進了公安學校,因為他走這條路太順利了。有了正經事幹,程二就少惹了不少麻煩,而道上的利益則都成了柯冰的。於是柯冰再拿出錢來供程二花,如此形成良性循環。程二當了刑警,學了兩年偵破,而且他對道上的事太明白了,很快就成了「大偵探」。   所以柯冰首先要讓程二為自己的計劃奠定基礎。   然後柯冰去見王雪梅。   柯冰離開滄州後,王雪梅的工作立刻失去了動力,不但笑資少了,而且靈感沒了,尤其沒有了面對鏡頭就像面對情人關注似的熱情。專題節目很快就蛻變成為商業廣告。而她本人也常在鏡頭前走神或發呆,她的專題節目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的絕路。   電視台的人懷疑她夫妻感情出現了危機,打探的結果是:她的婚姻生活很正常。然而她越是表示夫妻關係正常,別人越是懷疑問題嚴重,嚴重到無法向外人傾訴的程度了。畢竟她們夫妻一個是名人,一個是官員,隱私不會輕易外露的。   沒人知道她有婚外情,更沒人知道她「失戀」,也就沒人能夠幫她擺脫心理痛苦。柯冰再次出現,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雨。   王雪梅家裡有一套舊房,一直保留著,當初和柯冰幽會時,成了他們的秘密據點,一直沒有被人發現。如今舊房已經出租給了別人,她便冒險進了柯冰在賓館開的房間。一進門,柯冰早半裸著等她了,兩人迫不及待地摟抱著倒到床上,開始了令人消魂的享受。   欲死欲仙之後,王雪梅意猶未盡,緊緊摟著柯冰不肯放手:「好狠心的東西!怎麼離開這麼久?」   柯冰繼續當初離別時的說辭:「幫朋友辦的事得有了結果才能回來啊!你該知道我的,辦事向來善始善終。」   王雪梅苦笑:「你怎麼不對我善始善終呢?」   柯冰揉捏她的乳房:「這不是回來滿足你了嗎?」   王雪梅飢渴地要求:「我還要。」   柯冰早有準備:「我也想繼續。」然後在她耳邊說:「你最能滿足我了!和你干我總沒夠,簡直是超人!」   王雪梅太滿意了,她不但滿足於柯冰的激情,更滿足於自己給予柯冰的激情。但是她不知道,柯冰這句話和無數女人說過。   心滿意足之後,王雪梅訴說離別後的思念之苦,並對目前的節目無力回天而神情黯淡。 柯冰一臉壞笑地說:「我心裡一直裝著你的節目呢,現在調侃搞笑節目早流行過時了,新聞直擊正搶眼,你馬上做這類節目吧,我幫你籌劃。」   王雪梅太感動了。這個情人,不但給了她激情,而且為她的事業增添了無窮活力。   做為感情交換,王雪梅也關心柯冰有什麼新打算。柯冰說:「我不急,沒什麼正經事可做,很難需要你幫忙。只是太想你了,所以才又跑回來找事做。」   同樣這句話,柯冰很快又和林靜茹說了一遍。   性是最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愛一個女人,會無比虔誠地想和她做愛;恨一個女人,對她最惡毒的攻擊就是強姦。   尊重一個女人,會把她娶回家來同房;被鄙視的妓女,卻要花錢去和她們性交。   古往今來對性始終有兩種截然不同、完全對立的觀念:一種認為性是美好的;一種認為性是醜惡的。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6)   身為工商局長,林靜茹算是相當成功的女人了。野心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得滋潤。   成功的事業、成功的婚姻、成功的地位、成功的未來。在遇到柯冰之前,她的一切都是成功。有了比她小九歲的秘密情人之後,她才發現世上最美好的卻是這無法公開的偷情。   她不再滿足於丈夫的穩定與支持了,她需要溫情、需要激情、需要渲情,尤其需要柯冰的性愛。在柯冰身上,她不但得到了她生命裡所需要的激情,而且自己也煥發了青春。   和柯冰在一起,她的情慾毫不遜色於二十年以前,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她的青春年少時,與熱戀、新婚的丈夫也沒有如此的刺激。在戀情走向婚姻的路途上,包含著太多的社會因素,而與柯冰在一起,完全是對生理和心理的滿足,尤其柯冰那麼勇猛和甜蜜,最能激發和滿足女人的本能要求。   柯冰離開滄州後,她的生活、她的世界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了。她感覺失去了生活的意義,做什麼也提不起精神。   那個精明、幹練、熱情、寬容、精力充沛、充滿朝氣的工商局長一下子沒有了,而且暴躁易怒,動不動就發脾氣。下屬們不敢和她頂撞,只偷偷議論:「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林靜茹也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不止十歲。   這個被愛情折磨的女人,甚至想過不顧一切去追求「幸福」,然而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天津不止有柯冰一個人,還有他的妻子。同時她更清楚,自己的婚姻是「牢不可破」的,離婚太難了!如果為了私情而離婚,對她來說就是身敗名裂。而作出如此巨大的犧牲所換來的,卻不是與柯冰的廝守,而是徹底的失去。   柯冰的態度很明確,只想滿足一下情慾而已,絕對沒有動過婚姻的念頭,甚至沒有感情糾葛。柯冰在時是這樣,離開之後就更不會和她有結果了。不止她們的年齡存在差距,而是一開始就是以一時滿足的形勢存在的兩性關係,要求結果簡直可笑。   更讓她茫然的是:柯冰真的認為自己做愛時表現出來的野性和飢渴能滿足他嗎?難道自己沒有工商局長這個權力之後,柯冰還能對自己感興趣嗎?   她不敢試驗自己失去權力、地位後柯冰會怎麼樣?為了擁有柯冰,她只能把地位牢牢穩住,且不斷上升。而她對柯冰,除了想得到他的激情,其它什麼也不敢要求。   什麼是最純潔的愛情?   我們的回答往往是——沒有條件限制的愛情才是純潔的愛情。比如金錢、地位、家庭、社會關係等等,都不該是限制愛情的條件。   所謂愛情沒有國界,也沒有年齡界線,甚至沒有性別界線,那麼是不是也可以沒有婚姻界線呢?   換句話說,不是為了金錢、也不為名分、更不為法律認可等等其它因素,甚至不是為了佔有,這樣的愛情是不是最純潔啊?   我們都會讚美這樣的愛情最純!   而實際上這樣的愛情最蠢!   不為金錢、地位、名分和佔有的愛情是什麼?難道不就是偷情嗎?或者說露骨點,只是為了上床!   王雪梅和林靜茹對柯冰的愛情,就是這種最純、最蠢的愛情。   當柯冰再次回到滄州之後,兩個心力交瘁的女人同時撿回了自己的愛情。   而柯冰卻不是這種態度,他突然出現在林靜茹的辦公室後,她簡直忘乎所以了,竟然迫不及待地關好門,馬上在沙發上和柯冰上演了一場激情戲。   林靜茹感受著一波一波的快意,生理刺激帶來的快感使得整個身心得到了滿足,但她沒有忘記關心一下柯冰,問他回來的目的。柯冰說著對王雪梅說過的同樣的話:「我沒什麼正經事可做,很難需要你幫忙。只是太想你了,所以才又跑回來找事做。」   其實柯冰誰都沒放在心裡,但對誰都很溫情。他不僅在這兩個如魚得水的女人之間周旋,還要在幾個癡心不改的女孩身上發洩。   大家都發現柯冰變了,也都覺得他沒變。   說他變了是因為離開滄州短短數月他就成了大款;說他沒變是因為他依然保留著玩世不恭的本色,依然無所為也無所不為地神秘莫測。   雖然他不用不擇手段地四處鑽營了,而且他自己也說什麼都沒幹,但是沒人能猜透他下一步會幹出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事來。   實際上,柯冰回到滄州後一刻也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   雖然他還和王雪梅頻繁地約會,為討好她而為她策劃新聞視點;雖然他和昔日黃花林靜茹調情、安慰、上演最後的瘋狂;雖然他還像個吃不飽的饞貓,絕不輕易放過獵艷的機會;雖然他還醉生夢死,和一群三教九流的死黨喝得昏天黑地。但是他沒有忘記自己在幹什麼。   他要為自己,也是為天海集團創造一個神話。   經過精心的準備,柯冰認為可以行動了,於是給大剛打電話,告訴他準備就緒了。電話那端傳來大剛激動的聲音,柯冰能從聲音裡感覺到話筒在顫抖,一定是大剛太激動了:「烙餅,我就知道你行!」   掛斷電話,柯冰感覺異常地疲憊,而真正的戰鬥還沒有打響。他突然對大剛的態度有了一種反感,對友誼有了一種厭倦。   大剛確實是他最好的兄弟,為他上刀山、下油鍋柯冰也覺得值。但是這次不同,彷彿他不是自願來為大剛賣命,而是為了救自己,不幫大剛,自己就可能坐監獄。   一分為二地說,大剛為柯冰出的難題固然有一定的難度,但是如果柯冰完成了任務,就會有幾千萬的回報,是不是很值得呢?   如果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牽涉自己的利益,完全是為了朋友,該多純潔、多義氣啊!   友誼真的被金錢玷污了!   誰也不能說大剛是有意害他,組建車隊完全是柯冰自己策劃的,事態發展到今天只能說是柯冰自己闖進了雷區,而大剛只是順水推舟而已。   然而很多事都是一時的感覺,雖然路是自己走的,但柯冰感覺,是大剛故意把他誘到這步天地的,這叫什麼好兄弟?   朋友之間,付出可以不講究回報,但是一旦發現自己被利用,心裡就不那麼舒服了。   此時柯冰就有了被利用甚至被陷害的感覺。其實他早就看透了自己的處境,只是情緒穩定時不去計較罷了。   更多的時候,柯冰都像一匹猛獸,散漫中尋找著出擊獵殺的機會。而像今天這樣,突然感到疲憊又莫名地傷感的時候並不多。   大概是人的生物週期起著一定的作用吧,或者季節的變換也給人的情緒帶來一定的影響。秋天來了,到處都是一些傷感的詩句——每一片落葉都是一個傷感的驚歎。   柯冰嘴裡念著不知哪位詩人的詩句,歪歪斜斜從一家酒館裡出來,沿著運河邊的小公路向前走。秋夜的涼風一吹,胃裡突然一湧,他趕緊歪向路邊,扶著運河堤邊的欄杆去吐,無意間發現身邊樹影下有一對戀人「打飛機」,正在用驚恐又厭惡的目光斜視著他。   柯冰很快適應了陰暗的光線,發現那個女孩很像小楊,定睛再看,兩個人都逃遠了。   柯冰拿出手機,給小楊打了個電話,叫她把小崔和小柳召集到一起。   同時和三個女孩做愛,是柯冰很想繼續留在滄州的一個理由。   人性中最醜陋的一面往往是最真實的一面。當完全的私慾徹底展現並被滿足的時候,才會表現出真實的喜悅。   一個對三個,柯冰反而不需要太多的體力,因為不是他去同時滿足三個女孩,而是三個女孩一起來滿足他。   好色實在是自討苦吃!花費不少心血去哄一個女人,最終目的卻是到床上繼續伺候她。男人太難了!但是男人卻都樂此不疲。   柯冰也不例外,他要哄的女人很多,要伺候的女人也很多,只有這三個女孩是他最好的安慰。今晚他要好好享受一夜風流放縱,因為他需要身心的放鬆,而等待他的,將是更為緊張的一場拚鬥和廝殺。   性是最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愛一個女人,會無比虔誠地想和她做愛;恨一個女人,對她最惡毒的攻擊就是強姦。   尊重一個女人,會把她娶回家來同房;被鄙視的妓女,卻要花錢去和她們性交。   古往今來對性始終有兩種截然不同、完全對立的觀念:一種認為性是美好的;一種認為性是醜惡的。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7)   滄州的經濟非常一般,沒有多少大企業做為經濟基礎,像化鹼股份公司這樣的企業,在滄州算是重點基礎工業之一了。   市政府對化鹼公司非常重視,幫扶重點企業的一大好處就是可以為領導帶來良好的政績。所以企業領導就可以和政界領導進行「公平」對話了。   化鹼股份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懂守天就是一個能和市長稱兄道弟的神通廣大的能人。   本來化鹼公司是個很普通的小企業,就是因為懂守天的高瞻遠矚,搶先對企業進行了優化改制,並成功地包裝上市,不但企業運轉得風風火火,而且他個人也由於佔有了大量的法人股而收益顯著。   在化工行業裡,經營利潤不是很高,地處滄州更沒有什麼優勢,但是懂守天可以賺錢,這本身就能說明他是個很成功的商人。   企業上市就等於向股民借錢經營,而且這種「借」是不需要還的。每年從利潤裡拿出錢來給大家一分,九牛一毛而已。而上市企業往往連這點血都不肯出,一個帳目反過來就能把盈利說成虧損,股民無法分到紅利。   如果某年效益真的很好,也可以不分紅,而是以投資擴建為名擴股,本該分給股民的錢變成了股票,而且通過配售又向股民搜刮一大筆錢。   所以很多上市公司的經營情況並不樂觀,卻能通過一系列的「核算」變成盈利。尤其和券商勾結之後,就更雲裡霧裡難辨真偽了。明明虧損幾千萬的公司,造出的假帳卻是盈利幾千萬,為此股票一路飆升,讓股民高位套牢後再打回原形,最終還是股民遭殃。   幾乎所有上市公司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假帳問題,不是賺錢說賠錢,就是賠錢說賺錢,再加上股市謠言和上市公司的煙霧彈,股民簡直無法相信股市了。全國總共有上千家上市公司,只有一家分紅超過投資效益的。這個數字足以說明上市公司的黑暗程度!   我們的股市太不健康了!   物極必反,證監會不但出台政策以規範證券市場,而且還加大查處力度以起殺一儆百的作用。不然,沒有了股民,股市如何存在?   然而無數肆無忌憚的「黑莊」沒有被揪出來,卻有一批小魚小蝦成了替死鬼,化鹼股份就是其中之一。   首先,與懂守天「合作愉快」的券商被查出違規操作,受到處罰。化鹼股份的股價一落千丈。化鹼公司的內部開始有些恐慌,但是懂守天很冷靜。表面上券商違規操作與他的公司經營沒什麼關係,所以堅持一段時間,股票照樣可以盤活。   懂守天剛剛通過大小會議穩定住軍心,工商局的「例行檢查」又把他的帳目捅了個大窟窿,電視台也「正巧」播出一期有關「企業要不要誠信」的專題,主持人隨隨便便的幾個多角度的採訪,輕輕鬆鬆幾句調侃式的總結,竟然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化鹼股份的癥結所在。是誤打誤撞,還是背後有高人?   懂守天畢竟不是個簡單人物,他預感到有危險在威脅自己,趕緊向市長求救,而市長通過瞭解情況認為只是巧合,於是趁機要求化鹼公司為「城市規劃」捐一筆款,然後將負面影響控制在了最小化。   懂守天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事態發展,在這個問題上,他絕不像市長那麼樂觀。   問題果然不像市長想像的那麼簡單,化鹼公司內部又出現了謠言,說企業正面臨破產,董事會的七大成員正在偷偷向外轉讓股權。   一時間手裡有股份的職工都亂了方寸,紛紛打探有關股權的轉讓事宜,更想知道誰願意收購他們的股票。   來自股市的消息更讓人們擔心,化鹼股份的價格已經跌近發行市值,等於與ST板塊混同了,如果此時有人出面收購股票,將是一個決好的機會。   做為一個成功的商人,懂守天非常敏銳地發現了對手的目的,雖然他還不知道對手是誰。   畢竟懂守天是個商場上的老手,四十多歲的年紀,既有豐富的經驗,又有充沛的精力。他順籐摸瓜,通過無數朋友的幫助,很快就把一個神秘的幕後人物挖了出來,並坐到了一個酒桌上。   柯冰也很佩服懂守天的精明、睿智和辦事效率。   「承蒙董事長看得起小弟,如此盛情真是受寵若驚!」   懂守天對柯冰的裝腔作勢不屑一顧:「今天能請動老弟,也算我面子不小啊!」   懂守天的態度是——我能把你請出來,就說明知道你的小把戲,少和我玩陰的!   同時懂守天也有點瞧不起柯冰,在他眼裡,柯冰只不過是個有點底子的混混,他的目的無非是想賺點錢而已,而他採取的手段卻非常卑劣。   今天肯請他出來,並不是懂守天真的怕他,而是不願和他鬥。大家都是為了求財,能過得去最好就不要結仇結怨。   於是懂守天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架勢:「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怎樣謀財?哥哥我雖然沒有你那麼高深的學問,但也在社會上混了半輩子了,如果可能的話,也許我們能合作!」   他說到「高深的學問」時停頓了一下,意思是指柯冰南大經濟系畢業的學歷,一方面他看不起柯冰的學歷,認為文憑不代表水平;另一方面表明他對柯冰已經「瞭如指掌」,警告對方最好識趣點,不要惹惱了自己,柯冰已經無處藏身了。   柯冰知道懂守天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真實目的,所以對他的問題回答得很乾脆:「哥哥真是個爽快人,相信我們一定能夠好好合作的。我確實有個很好的打算——」   柯冰話說到此,懂守天馬上豎起了耳朵,但是柯冰停住了。   只一個回合,柯冰就牽制了對手。   懂守天見柯冰一下子就切入了主題,心裡還算痛快,認為這個對手太好對付了。於是繼續端著架子詢問柯冰的「合作」意向。   他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就是太輕敵了!   柯冰很直接地告訴他:「我打算收購化鹼股份的股票,成為貴公司的最大股東,就這麼簡單。」   懂守天覺得這個年輕人很天真,無論他的表情還是他的思想。   「你的目標很遠大啊!承蒙你看得起我們公司。但是大股東是用錢買的,別說你只有幾百萬,就算你有幾千萬,也不可能成為大股東啊!我提醒你注意,年輕人,幹好一件事很難,要干壞一件事卻很容易。買股票是為賺錢的,如果把公司搞垮了,你要股票幹什麼?再想讓它起死回生就不是你我好做得到的了。」   柯冰非常「誠懇」地接受他的教導:「我記住了。幹好一件事難,干壞一件事容易!」   這簡直是一個流氓的態度,有一種威脅對方的意味。等於在說,如果達不到目的,他就會毀掉這個公司。   懂守天突然感覺到這個年輕人並不好對付,但是他不相信柯冰有能力成為大股東,如果他知道柯冰的真實目的是要收購公司,他就不會是這個態度了。於是他很大度地作出了一個讓步:「你能有多少資金啊?我轉讓你一部分,讓你買足就可以了。」   柯冰知道他在試探自己的底細,於是故意裝作「誇大其詞」地說:「很多!而且我可以借,買股票總比吃利息要好得多啊!你打算轉讓我幾成呢?」   懂守天可不肯輕易做出轉讓的承諾,而且他覺得和柯冰在浪費時間,就算傾家蕩產他也不可能買得起他股票的一成,於是不再和他糾纏:「我告訴你個底兒吧,現在公司內部都在轉讓股票,你隨便去收購吧,很便宜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意思是他已經知道柯冰在搗鬼了,所以也知道該怎麼解決了。   懂守天的太度很明確了,他可以把公司穩定住,同時警告柯冰,適可而止吧!買到股票後不再搗亂,很快就會發財的。   柯冰隨口說到:「我要買得更便宜才行!」   懂守天也不再客氣:「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貪得無厭的下場。我向你保證,股票馬上就要回升了,現在不趕緊買就沒更好的機會了!」   話已經說完,臨分手時柯冰突然說出一句讓懂守天哭笑不得的請求:「我有個外甥女,今年師專畢業,學文秘的,我想讓她給你當個秘書鍛煉鍛煉!」   懂守天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表示聽見了,然後闊步走了出去。   柯冰果然到化鹼公司收購股票來了,而且出價極低,懂守天打算趕走這個誣賴,可是沒想到柯冰的根基很硬,黑道白道都有人。較量幾個回合後,他竟然一時拿這個「癡心的投資者」沒辦法。但是他還有點僥倖心理,認為柯冰買了自己公司的股票,就不會對本公司不利了。   見懂守天無法把柯冰拒之門外,股東們的信心便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於是很快就有人同意把自己的法人股轉讓給柯冰了。懂守天心裡暗笑,那些零散的股票只是公司股份的很小一部分,但很快這個狂妄的年輕人就會是自己的「同夥」了。用不了多久,股票恢復價值,賣給他股票的「叛徒」們就會後悔了。   而柯冰似乎對這個結果比較滿意,竟然果真恬不知恥地將他的外甥女曉慧領到了懂守天的面前,要求留下當秘書。   懂守天認為柯冰已經對收購股票感到滿足了,才會來兌現他「最後的要求」。此人的能力確實很出眾,如果以後自己能把握此人,肯定會很有用。   於是懂守天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接受了對手的要求,從曉慧被領進公司的那一刻起,他認為與柯冰的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然而,大股東們的惡夢才剛剛開始。   柯冰還想繼續收購公司的股票,卻一直向下壓價,所以進展非常緩慢。於是他要求三個大股東將手裡的股權退讓出一部分給他。   以他所出的價格,簡直是做夢。   然而此時,證監會突然宣佈,化鹼股份停牌整頓,理由就是公司報表的造假問題。處罰的決定還沒下達,但處罰的決心和力度卻大得讓人吃驚。   懂守天這次算真的慌了,他不相信柯冰的能量會有這麼大。到底是柯冰導演了這最後的悲劇,還是他正巧撞上了這次災難?   懂守天不敢再抱僥倖心理了,他才發現柯冰的真實目的是收購自己的公司。在他背後肯定有一個巨大的力量,而自己沒有及早想到。   懂守天趕緊召開股東緊急會議,向大家通報公司的嚴峻形勢,並且三巨頭協商,誰也不要把自己的股份轉讓給柯冰。   然而他的對策無法阻擋柯冰凌厲的攻勢。   懂守天與第二大股東陳慧英之間關係比較牢靠,而且有曖昧關係,但是很難被捉到。第三大股東高百全便首先成了薄弱環節。   柯冰的戰術是:擒賊擒王,各個擊破。   用自己公司財產抵押貸款買自己公司的股權,這於情、於理、於法都是一個笑話。   由廠長轉化為大股東,只享受巨額投資的回報,卻沒有真正投資,不擔任何投資風險。不但享受私企廠長般的特權,而且即使公司倒閉,他們也推脫得輕鬆又乾淨。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8)   高百全是化鹼公司的老一輩領導了,沒什麼水平。後來被懂守天一步步擠到一邊,他很不滿意,更讓他不服氣的是,他居然被擠到了陳慧英的下面。   當柯冰要求他退出股份時,他故意表現出對懂守天和陳慧英的不滿,以表示和柯冰比較貼近:「這一對狗男女,早就該折騰他們了!不過我還不明白,你到底想怎麼幹?」   柯冰笑了:「我要買下化鹼公司!但是我沒有那麼多錢!」   高百全像是在聽笑話:「沒錢你買什麼公司啊?」   柯冰收起笑臉:「您聽好了,我不是沒錢,是沒有太多的錢,所以我才要壓縮公司的價值,買走70%以上的股份,您的股份我必須買到。」   高百全被柯冰的氣勢逼得直往後退:「你這哪裡是買我的?簡直是搶劫啊!這個價格我肯定不會賣給你。」   「如果我買不到,化鹼股份就會一錢不值了!」   柯冰目光如電,逼視著吃驚的高百全:「我就是搶劫!您想明白了,我收拾完他們兩個後,還會給你現在的價格嗎?」   言外之意是——別讓我用更卑鄙的手段再來對付你。我們不傷和氣不是更好嗎?   在柯冰的嚴厲注視下,高百全氣餒了,揶揄到:「我也不能太虧了啊!」   柯冰見他妥協了,心裡才鬆了一口氣:「真正虧的肯定是他們倆!而且本來這些股票就不是你的!」   高百全不服,但馬上就明白柯冰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這些股票的確不該是他的,而是在國企向股份制改革的過渡期,懂守天侵吞的國家財產。   轉化股份制期間,多數人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相關法律法規也不健全,於是他們三個就以廠長的身份佔有了大量股份,那些都是無償得到的干股;然後又在轉型期間進行集資入股;最後又在上市之前買斷新股。   職工買股花的是自己多年的積蓄,而他們三巨頭卻以公司財產為抵押向銀行貸款買回巨額股份,再利用分紅還貸款。所以無論公司經營得如何,他們的報表都是盈利的,不然無法分紅,他們就沒錢還貸款。   假如公司破產了,他們無力償還銀行的貸款,而擔保方卻是已經破產了的公司,國家的損失將沒人負責。   也就是說,他們三個巨頭股東,只享受巨額投資的回報,卻沒有真正投資,不擔任何投資風險。   用自己公司財產抵押貸款買自己公司的股權,這於情、於理、於法都是一個笑話。可是懂守天居然能夠實現。高百全應該感謝懂守天才對,不然他哪有這樣的智慧?如今的股本增值已經使他擁有價值幾千萬的資本了。   不知多少國家財產都是這樣被以權謀私者利用法律漏洞,以改革的名義給吞掉了。   柯冰對其中的秘密比高百全還清楚,所以他能找到問題的要害:「你把股份轉讓給我,我保證讓你還清貸款之後還能有幾百萬傢俬安享晚年!」   後面的話是:「不然我毀掉公司,你的晚年會很慘!」   高百全非常「深明大義」地答應:「我一定好好考慮你的建議。」   柯冰明白,這個老棺材瓤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他一定要看到其它人的下場才肯認輸,絕不會只聽柯冰這麼一說就嚇得繳械投降。   人各有各的狡猾,像高百全這樣的狡猾太好對付了,柯冰為對手的軟弱無能感到意猶未盡。   證監會對化鹼公司的打擊實在太大了,所以柯冰以不可思議的低價收購到了一些零散股票,很快就成了職工裡面的大股東。因為上千名普通職工在改制階段只分到了一萬股股權,只有極少數人從其它「買不起」的職工手裡買了雙份。所以柯冰只要買走十份就足以成為最大的「職工代表」。雖然他和領導層的股票份額在比例上有天壤之別,但是卻能以「大股東」的身份和領導層對話了。   這個公司裡的「小丑」實在討厭,但是柯冰的處世卻很圓滑,並不惹人討厭。尤其他與陳慧英相處得很好,很顯然他是對她那第二大股東的股份虎視耽耽。   懂守天對此很敏感,他知道柯冰在侵削他的左膀右臂,於是反覆提醒二人提防柯冰。高百全表面上怎麼說都行,陳慧英卻誤會懂守天在吃醋。   她清楚自己手裡的股份有多大價值,憑一個小小的柯冰是絕對買不起的。那些為了收購其它公司而不擇手段的卑鄙伎倆,對她來說很遙遠,似乎只存在於影視故事裡,她根本不相信會有那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她對非常討人喜歡的柯冰沒有任何防範心理,反而覺得是懂守天在為公司的困窘開脫責任。另一方面她見懂守天對柯冰接近自己那麼緊張,心理上非常滿足。   情人之間也有距離的。陳慧英也不年輕了,憑姿色無法拴住懂守天,所以她總哀怨懂守天對自己不夠熱情。   其實懂守天對陳慧英非常「認真」,但他是個很嚴謹的人,不想弄得滿城風雨。他對自己的名聲很在意。所以他們的私情很少被人察覺。   懂守天的事業心很強,家庭觀念也不弱,所以他們幽會的頻率並不高。   陳慧英雖然也怕名譽受損,但是女人的心理總是耐不住寂寞的。她需要他的熱情。   懂守天對柯冰的緊張被誤解後,陳慧英非常滿足於懂守天的「吃醋」,她發現利用柯冰來刺激懂守天非常有效,公司如此危急的形勢下,他竟然對自己更加在意了。   為了保留「醋」的作用,陳慧英很欣喜地接受了柯冰,與他來往很融洽。果然懂守天更加緊張了。   懂守天不知道柯冰給陳慧英施了什麼魔法,寧肯惹他生氣也要與柯冰來往。   很快他就打聽到關於柯冰風流成性的一些傳聞,於是他不但緊張,而且真的吃醋了。於是兩個人開始爭吵。   出現了猜疑,就缺少了信任。情人間很快出現了隔閡,彼此間都感到委屈。   當陳慧英打算挽回局面要遠離柯冰時,才發現柯冰對她的理解和安慰是那樣的貼切。這個小弟弟居然如此善解人意,很多時候一句話就能說得她心裡暖烘烘的。尤其她心裡難過時,柯冰會恰到好處地走過來,攔住她的肩膀說上幾句很貼心的安慰話,使她心裡的空虛和失落一下子煙消雲散。   與懂守天的隔閡越深,柯冰的安慰就越顯得重要。   陳慧英的心裡就像被秋風掃落了葉子後的樹枝,光禿禿、空落落的,嚴冬還沒有來臨,自己就先感到淒苦無依了。   陳慧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那樹上僅存的幾片葉子,已經很難保全了。當她看到樹上光禿禿的枝條在秋風中瑟瑟發抖時,竟然首先想到了給柯冰買一件毛衣,回報小弟弟以大姐姐的溫暖。   她早把懂守天的警告和怨憤忘到腦後去了。   證監會的處罰還沒下來,就像高高提起的斷頭鍘刀,隨時在人們的頭頂懸著,忙得公司上下焦頭爛額。   這天陳慧英又一次忙到下班以後,和懂守天吃過飯又頂了幾句。   陳慧英質問懂守天憑什麼斷定是柯冰支使證監會查處化鹼公司的?懂守天很明顯地感覺到她有袒護柯冰的心理,於是更加惱怒了。   首先他惱怒她的愚蠢;然後惱怒她的鬼迷心竅。   這時家裡打來電話,說他孩子被車撞了。懂守天帶著一肚子怒氣匆匆忙忙地走了。   陳慧英一個人回到單位,心裡別提是什麼滋味了。於是拿出給柯冰買的毛衣,然後打通了電話。   柯冰進門之前就已經猜到了陳慧英的心理狀態,所以一進門就進入了角色:「大姐,心裡又不痛快了?」   很普通的一句問候,對陳慧英卻異常的溫暖。她勉強掩飾著:「小冰,你過來,我給你買了件毛衣,看你穿合不合適?」   柯冰知道機會成熟了,於是露出非常感動的表情:「肯定合適!大姐,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柯冰很認真地看了看毛衣,並沒有馬上穿,而是先湊到了陳慧英身邊:「我知道姐姐的心意,也知道你這些天心裡不好過,可是卻想著我,讓我說什麼好呢!」   陳慧英欣慰地說:「知道姐姐疼你就好,什麼也別說了!」   「嗯,謝謝姐姐!」   柯冰湊上去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離開後發現她沒動地方,於是笑著又湊上去,這次親完了沒有離開,而是停在近前,再親。陳慧英終於忍不住了,一把將柯冰摟進懷裡,瘋狂地對他親吻起來。   陳慧英比林靜茹的年齡大不少,但柯冰比較有經驗,知道怎樣和她調情。而陳慧英卻沒和比自己小十幾歲的男人親熱過,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猥褻男童的犯罪感,但很快就被柯冰調動起了情緒。她只是潛意識裡想靠近柯冰,卻並沒有更具體的計劃。然而她無法控制局面了,在柯冰的不斷挑逗之下,最終走向了無法回頭的極限。   失望不等於絕望。陳慧英還沒有被逼得走頭無路,她還可以在僥倖中幻想,最好和最壞的結果之間還有好多種結果可以幻想。   人到了完全被動的時候,只能靠幻想來維持下去了。於是她毀掉了光盤,等待著幻想中的最好結局,因為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了。   然而柯冰卻沒有停留在她的幻想裡。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9)   男女之間的距離就是一張紙,捅破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陳慧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卻在柯冰的引導下去和他開房間。   寶馬車在綠環賓館外一個陰暗的角落停下,柯冰溫柔又體貼地給了陳慧英一個甜蜜的熱吻算是告別,然後進去安排房間。   坐在溫暖的小車裡,看著車窗外茫茫的黑夜,陳慧英還在為自己的決定矛盾著。   她為什麼要背叛家庭?而且也背叛了懂守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柯冰什麼?更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為什麼會和她做這樣的事情?當時她確實對柯冰充滿了那種渴望,所以才答應和他出來。但同時她還在僥倖,懷疑他們也許不會發生什麼?   當柯冰安排好了一切回來接她進去時,她還在猶豫該不該陪他進去?可是當柯冰溫柔地伸手攙扶她下車時,她又無法拒絕那種原始的誘惑了。於是她自欺欺人地想,也許只是進去坐坐,或許他們去的只是一個KTV包房,很快就會出來。   她之所以有這樣幼稚的想法,完全因為柯冰的一句:「這麼晚了,我們在辦公室裡聊天不太合適,尤其您是副總,得注意點影響啊!」   的確,公司裡人多嘴雜,即便在夜裡,辦公樓裡的動靜也都在人們的監視之下。而且隨時都有可能被電話或來訪者打攪。她和懂守天夜裡「談工作」時就有人不敲門往裡闖過。   所以,柯冰如此主動地為她著想,讓她心裡很舒服,也就很自然地隨他出來了。雖然她沒問柯冰去哪兒,但是不問就是默認,也就是去哪裡都行。一方面從態度上可以表示對柯冰的信任,同時她也確實相信柯冰的安排一定很合理,很到位。   儘管柯冰帶她走進客房時,她已經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麼,但在接受這一切時,她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只不過是「換個環境繼續聊天」而已。   進門之後,兩個人就不再是「聊天」了,幾乎一句話都沒說就糾纏在了一起,完全脫離了陳慧英的心理借口。   「人生苦短,趁現在還有活力,再不好好享受人生,真的就沒多少機會了!」   一旦進入親密角色,她也就不再矜持了。心中的渴望很快就被點燃,而且沒有任何防線,一陣令人窒息般的熱吻和更加肆無忌憚的深入撫摸之後,陳慧英被徹底征服了,她在柯冰鼓勵的目光注視下開始脫衣服,脫掉一件便停下來看柯冰,柯冰溫柔地用眼神鼓勵她繼續,於是她再脫。   當她解開胸罩的時候,柯冰也開始在一旁解外衣。於是她迅速脫掉胸罩鑽到被下。柯冰脫完上身後掀開被子看她一眼,又蓋好。於是她從被子下面繼續把褲衩脫掉。   當柯冰脫光之後,沒有和她一起鑽進被子,而是把她身上的被子扯到了地下,陳慧英馬上一絲不掛地暴露在柯冰面前,但是此時她已經沒有羞澀的權利了。   柯冰爬上來,沒有了平素的溫情,直接就進入了實戰,似乎這就是她所需要的。   陳慧英有點失望,因為她在脫掉衣服之後沒有得到溫存。所謂前奏,只是進門後那短暫的親熱。於是她只好盡快調整自己進入狀態,很努力地向柯冰要求。   柯冰不愧為情場老手,幾度變化就讓對方找到了釋放的願望。陳慧英顯得即主動又瘋狂。   其實這當中有很多心理因素在起著作用。陳慧英覺得自己在年齡上沒有優勢,所以就盡量在表現上讓比她小十幾歲的柯冰滿意,於是故意表現得瘋狂而有活力。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已經掉進了難以自拔的溫柔陷阱。柯冰早在床的不同角度安裝了攝像裝備,她那與年齡非常不相符的瘋狂表現,很快便被製成了光盤,讓她進行欣賞。   當她再次被柯冰引進這個房間時,還在為自己果然沒有讓這個年輕人失望而沾沾自喜,迫不及待地要重溫舊夢,然而柯冰沒有讓她滿意。   當兩個人剛剛進行了一半時,陳慧英的要求非常強烈,柯冰卻軟了下來,說需要再刺激點兒,於是打開電視,放入光盤。   陳慧英萬萬沒有想到,屏幕上出現的女主角竟然是自己,而且自己的表現,竟然那麼讓她無地自容。   柯冰表現得並不像幹這種卑鄙勾當的人,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沒有凶相畢露,依然是溫文爾雅,說拍這個片子只是為了以後做愛更刺激,而且馬上用再次堅挺表示他確實被刺激得非常勇猛了。   此時,即使再傻,她也知道自己處在什麼境地了。但是她沒有惱怒、沒有叫喊、沒有吵鬧、更沒有歇斯底里。她的心在滴血,卻表現得異常冷靜。   接下來的性愛活動,陳慧英簡直是在被強姦。   她已經領教了柯冰的手段,但還不知道他的目的。「難道他真的象懂守天說的那樣,在陰謀買走化鹼公司?」   她不敢肯定懂守天的推斷,但絕不會相信柯冰真的只是為了和她幽會時更刺激。   或許是柯冰那一臉的真誠和溫柔讓她沒有發作吧?   她是有點愚蠢,但是絕不天真。   當柯冰在她身上發洩完了之後,並沒有向她提出任何要求,於是她便在悔恨、懊惱和坎坷不安中取出光盤回家去進行思考了。   傻子也能猜到,光盤肯定不是絕版。於是她更不安了,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那張盤。   失望不等於絕望。陳慧英還沒有被逼得走頭無路,她還可以在僥倖中幻想,最好和最壞的結果之間還有好多種結果可以幻想。   人到了完全被動的時候,只能靠幻想來維持下去了。於是她毀掉了光盤,等待著幻想中的最好結局,因為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了。   然而柯冰卻沒有停留在她的幻想裡。   很快就有消息透露給懂守天,說柯冰可以讓公司免於處罰。   懂守天也有點恍然大悟,為什麼不讓柯冰來面對這一切呢?他早該和柯冰好好談談了。   請柯冰出來並不難,難的是他應該是一種什麼態度?   終於下決心約好了柯冰,懂守天感到身心特別疲憊,因為直覺告訴他,自己已經敗給了這個年輕人。具體他將敗到多慘?目前還是個未知數。   見面地點是柯冰選的,綠環賓館的餐廳,高級雅間,環境比較幽靜。   懂守天盡力想擺出做東的身份出來,然而連這一點心理優勢柯冰也沒留給他,當兩個人落座後,飯菜都已經安排好了,只要一聲吩咐,馬上就可以上菜。   懂守天試探地詢問柯冰對公司的未來如何打算?   到此,他的傲氣已經全部沒有了。相反,柯冰卻顯得胸有成竹:「你把公司讓給我多好?你就不用這樣費心了。」   懂守天對柯冰的直率很佩服。與柯冰談話很痛快,不用繞彎子,馬上就能進入主題。但是他有些參不透,因為任何人要買別人的公司都是先從談判開始的,而柯冰到現在為止還沒正式和他談過這個問題。柯冰只說過要當大股東。   於是懂守天繼續深入:「你打算怎樣接手化鹼公司?」   柯冰沉吟了:「這要讓你的秘書來為我們算一筆帳。」   懂守天明白柯冰說的秘書就是柯冰安排進公司的外甥女曉慧。他自知對曉慧的防範夠嚴格了,她不會在這件事上起多大作用,但是既然柯冰說出來了,自然就有他的目的。於是拿出手機通知曉慧「加班」。   兩個人繼續討論,但都放慢了節奏,等曉慧盡快出場。   懂守天知道柯冰早安排好曉慧來此了,卻故意要求他出面請。想不到柯冰辦事會這樣在小節上吹毛求疵。   曉慧果然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兩人面前,且打扮得非常前衛,雖然是來「加班」,但不是正式上班,也不在公司裡面,所以她沒有穿職業裝,而是類似晚禮服般的裙裝。   因為是深秋季節,所以裙裝裡面是肉色的緊身內衣和連褲襪。有了內衣的掩護,避免了走光的危險,外面的裙裝就可以非常暴露了,在視覺效果上,要比夏裝暴露多了。   曉慧的妝畫得也很濃,很符合晚妝的化妝標準。當她出現在門口時,屋裡頓時一亮。   落座後,曉慧並不問「工作」任務,只羞澀地笑,等待兩個人對她的評價。   懂守天很周到地對曉慧的裝扮進行一番誇獎,曉慧也就很自然地和他坐近一些,問讓她來有什麼事?   懂守天看看柯冰,意思是「現在你可以說你的打算了吧?」   柯冰心領神會,問曉慧:「你知道你們老總有多少財產嗎?」   曉慧看了一眼柯冰,又轉頭看懂守天,頑皮地一笑:「你到底有多少錢?」   懂守天很嚴肅:「你給我算算看?」   曉慧一本正經地說到:「這些年,您當總經理,年薪是二十多萬,總共有一百多萬吧;年底分紅有幾百萬吧,或許還多;這還是小數目,公司擴建工程招標,每次都是您指定的公司來競標,按工程款的百分比算,您的回扣早超過了前面的數字了。懂總,我還算漏下什麼了嗎?」   懂守天不知道柯冰葫蘆裡要賣什麼藥,但是曉慧的幾筆賬算得相當內行,他不知道柯冰要拿這些數據來幹什麼?難道要控告他貪污受賄?但是他相信柯冰沒有任何證據,於是坦然地默不做聲,擺出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態。   曉慧算完這筆帳,柯冰說話了:「曉慧,你怎麼光算收入不算支出啊?」   曉慧心領神會:「哦,我的確丟漏了。再算算。生活方面,買房是最大的支出,不過懂總的別墅是市政府獎勵給他的,價值一百八十萬,只花了二十萬,還不到零頭;裝修是施工隊做樣本,免費提供的;再有大的開支就是車了,但是懂總的車是公司的,不但不花錢,而且自己不用保養和加油,還配有司機;吃喝上就更別提了,到哪裡吃飯都可以報銷,還可以把煙算進餐費裡,不過這些小帳就不用算了;真正的支出是還銀行貸款,那是當初買公司股份時欠下的。但是貸款已經還得差不多了,而懂總的股票價值可就難以估算了。按原始價值算有三千多萬,如果公司運營得好,按市價算恐怕早過億元了吧?」   柯冰故意調侃:「懂總,這可都是您的秘書說的哦!」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10)   懂守天沉不住氣了:「小兄弟,你到底想怎麼樣?可以直說嗎?」   柯冰也不躲閃:「我就是想讓你把一大半股票讓給我,並說服兩位副總也讓給我。」   懂守天不知道柯冰還有什麼殺手鑭,於是就問:「你自己知道化鹼股份值多少錢,那麼你打算出多少錢呢?」   柯冰冷笑:「如果我不要化鹼股份,它就會毫無價值。現在公司已經開始負債了,而且馬上要垮台。你擁有32%的法人股,太多了,不如拿出27%兌換成現金,我給你出九百萬。你可以安享清福了。」   懂守天想笑,但是笑不出:「九百萬?只不過是原始價的幾分之一!你憑什麼?」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和對方鬥嘴有什麼用?於是想辦法套取對手的底細:「你不會真讓化鹼公司破產的,那樣你會什麼也得不到。」   他故意表示不怕對手的威脅,柯冰果然暴露了底細:「誰說的?我能讓公司起死回生!而且給你保留5%的股份就是想讓你繼續做大股東經營化鹼公司。」   懂守天無法猜透柯冰的後台是什麼,但能感覺到柯冰不是異想天開,他的計劃已經很周密了,於是他故意降低身份和柯冰說話,以進一步瞭解自己以及化鹼公司未來的命運。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柯冰接通後只應了幾句臉色就變了:「什麼?怎麼搞的!怎麼會這樣?先別急,我馬上去露個臉,然後你們必須給我全力挽回!」   轉過臉來,柯冰的傲氣全沒了,馬上變成了誠懇、溫順的笑臉,就和在公司裡見到陳慧英時的表情差不多:「懂總,實在抱歉,我得離開幾分鐘,您先別走,回來我有更重要的事和您商量。咱們先乾了這杯,然後讓曉慧暫時陪您喝幾個。」   說著,柯冰對曉慧擺出長輩求晚輩的架勢:「曉慧,我有急事,馬上回來,你可要陪好你的老總啊!我回來還有更要緊的事得說。」   懂守天猜測柯冰不可能只出去幾分鐘,看他的態度,肯定出了大事。但同時他正和柯冰說到關鍵問題上,估計他的「大事」肯定與化鹼公司有關。於是決定等他去「露個臉」回來後繼續談。   兩個人端起杯,一口氣把杯裡剩下不多的酒乾掉,然後柯冰匆匆離去。   曉慧果然聽話,柯冰走後,她就用葡萄酒繼續和懂守天的白酒喝。   沒多久,懂守天就感覺酒力很大,身上很熱。本不想喝了,但是曉慧勸得很勤,於是也改用葡萄酒和曉慧應付,曉慧不饒,說他耍賴,過來和他奪,結果腳下不穩,倒在他懷裡。   曉慧掙扎著站起身,懂守天感到熱血沸騰。看著曉慧一身極具誘惑的裝扮,懂守天更難以自持了。   曉慧臉上已經相當紅潤,看來是酒力不支了。懂守天故意挑逗地注視她,並找機會接觸她的身體:「你站穩了,不許灑酒。」   說著伸手去扶她,趁機在她身上摸幾把,曉慧不但沒有反感,反而目光變得迷離了。   懂守天膽子大了許多,同時渾身燥熱,慾火難耐。他乾脆把曉慧攔進懷裡,坐到一個椅子上。   曉慧飢渴地嬌喘噓噓,更加刺激得懂守天亂了方寸,很快就把手伸進她的領口裡,在她堅挺的少女剛剛發育的乳房上揉捏。然而曉慧裡面穿著緊身長袖內衣,內衣裡面還有胸罩,懂守天感覺不過癮,就向下找路徑想給她撩開,可是內衣是和褲衩連著的,他一直撩開裙子,卻發現褲衩外還有連褲襪。   這個看起來穿著非常暴露的女孩,實際上卻是很難暴露的。懂守天已經慾火焚身,哪還管有多大難度?乾脆見什麼扒什麼,直到將曉慧脫了個乾乾淨淨。   在懂守天的百般挑逗下,曉慧也變得飢渴難耐,不由自主地發出陣陣呻吟。懂守天見時機成熟了,卻沒忘了去鎖門。然後回身迅速脫掉褲子,在曉慧的強烈渴求下,難以抑制地挺進,曉慧一聲慘叫,頓時一片落紅染紅了大腿。   懂守天更加亢奮了,見到處女血不但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反而獸性大發,更要猛烈地實現自己的慾望。   就在此時,門被踹開了。   進來的是賓館的保安,很快又引來了公安。在檢查兩個人的身份證時,發現曉慧的年齡還不滿十四週歲。   當「有急事」的柯冰趕回來時,正看到懂守天對他的「外甥女」犯下的獸行。   懂守天在公、檢、法都有相當大的勢力,但是所有的細節和證據都對他相當不利。而告他誘姦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卻是鐵證如山,包括引誘曉慧出來都是他以加班為借口。   懂守天懷疑酒裡或菜裡被下了春藥,但是即使有證據證明藥物存在,也將是他誘姦的手段,而無法證明他無罪。況且被捉時,他們都保留著清醒的神智。   他的罪名,說嚴重可以判死刑。儘管他在公、檢、法都有關係,也擋不住柯冰的壓力,此時任何關係都失靈了,少說也是死緩或無期。   懂守天萬萬想不到柯冰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來對付他。   聰明人,面對這樣的敗局最好是低頭。因為解鈴還需繫鈴人。   柯冰果然很輕巧地就把懂守天保了出來,並安慰他說:「你還能保留5%的股份,繼續當你的公司經理,還有一大筆資金入帳,以後公司又多了一個靠山,有什麼不滿足的啊?」   懂守天只有低頭歎氣。他想不到自己會敗得這樣慘,可以說是一敗塗地。當他聽到柯冰想用原始價的三分之一買他的股份時還在質問:「你憑什麼?」現在他知道答案了。   懂守天心中暗暗盤點了一下自己的結餘——家裡的財產沒有任何損失,公司裡「非法所得」的股份變得合法了,而且兌換成了近千萬現金。剩下5%的股份與公司的未來掛鉤,如果柯冰背後的勢力很大,那麼自己的收益也將非常樂觀。雖然與柯冰的較量中自己輸了,但是最終結果卻讓他非常「滿意」。   他暗暗佩服柯冰的周到。如果柯冰趕盡殺絕,那麼他勢必要拚個魚死網破。給他留一條活路,也等於給柯冰自己留了條活路。因為公司轉讓的很多步驟還要靠他配合著走。   柯冰變得非常友善:「不要太洩氣,我這樣做只是為了加快我們的合作速度,不然公司破產後再收購,我們都麻煩。以後我們就是一個公司的董事了。希望以後合作愉快。」   當懂守天俯首稱臣後,陳慧英也表現出與其共進退的姿態,因為柯冰早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周到了。高百全大大地嚇出一身冷汗。他慶幸自己沒有把事情做絕,他不知道懂守天是如何低頭的,但他知道懂守天讓出股份必有原因。於是趕緊主動找柯冰討價還價,要求柯冰兌現曾經給他的承諾。   承認自己比別人笨,才是最聰明的表現。   又有一大批職工將手裡的股票低價轉讓給了柯冰,最後柯冰很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當初齊開和大剛給柯冰交待的底線為——最多不得超過兩億。   如今柯冰完成的任務為——只花了四千萬。   這是個讓人無法相信的結局。   在對外宣傳中,化鹼公司險些破產,當資不抵債時,是柯冰出面說服了天海集團的老總,出錢收購了化鹼公司,挽救了這個企業。   當天海集團的代表來到滄州辦理收購手續時,最想見到大剛的不是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柯冰,而是化鹼公司的總經理懂守天。他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僱傭了柯冰這個笑面煞星的。   懂守天終於見到了大剛,一個一米八六的「高人」。他與柯冰同樣的年輕,三十幾歲的年紀,卻一臉的嚴肅,即使笑的時候也是那麼的一本正經。完全沒有柯冰臉上的天真和稚氣,更沒有柯冰身上的匪氣。   在人們眼裡,柯冰是朋友,而大剛是偉人。   如果柯冰沒有現在的經濟基礎,他對個人的感情也只能認命。如今柯冰有了足夠的金錢,私慾就會無限膨脹,當然會想再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   迷失 第四章 強龍又是地頭蛇 (11)   在收購化鹼股份的過程中,有一大批職工手裡的股份是被柯冰以個人名義買下的。當時柯冰並沒有考慮太多,他這樣做的主要原因是為了不過早暴露自己為天海集團收購股份。   公司收購成功後,他的這些股票自然要「充公」。大剛在職代會上對柯冰為天海集團的未來命運所做的豐功偉績加以充分的肯定,並決定將以柯冰名義買的那部分股份轉換成天海集團的股份,做為給他的獎勵。這個過程進行得相當順利,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柯冰心裡暗笑,如果自己當初沒有用自己的名義買入股份,那麼天海集團將拿什麼來獎勵自己呢?結果很難說,很可能自己的努力只是得到幾句讚揚。所以很多事必須提前為自己多考慮才不會白白付出。   然而他所得到的回報,完全是天海集團的股份,也就是說,他的更多希望都與天海集團共命運了。在他收穫的同時,一張更大的無形的網已經把他網進天海集團了。   接下來天海集團開始對化鹼股份進行資產重組,然後擴股上市。在此之前齊開早就開始動手搶購化鹼股份的流通股了,而且不惜血本搶盤建倉。當股民們都在為瀕臨破產的化鹼股份而驚惶失措時,他趁機買走了大部分出逃的股票。還有一批深度套牢不忍割肉的,見化鹼股份大勢已去也開始意志動搖,於是齊開將他們三振出局。   然後大剛選好時機向股市宣佈化鹼股份資產重組擴股上市的消息,而此時齊開早已將股票連拉漲停。當股民得到「最新消息」時,化鹼股份天天封漲停,散戶根本沒機會進場操作。當漲停打開時股價已經直上雲霄,股民再想買已經是高處不勝寒了。   有了上市後的融入資金,天海集團等於插上了翅膀,再不為資金周轉捉襟見肘了。   柯冰的車隊也風風火火地起動了。收回租金已不成問題,柯冰也就不需要再做什麼了。「下崗」後的柯冰整天無所事事,所以就追著大剛和齊開喝酒。   齊開在股市非常自在,因為所有的節假日都停盤,正常的工作日一天只開盤四小時,況且他早不用自己操盤了,所以他的時間太寬鬆了,除了必要的應酬就只剩下玩了。   大剛可就不同了。公司裡大大小小會議接連不斷,迎來送往絡繹不絕。剩下的時間少得可憐,卻被柯冰追得無處藏身。   於是大剛就向齊開訴苦:「咱們得給烙餅找點事做,不然非把我追死不可!我已經長期不和家人團聚了,這樣下去老窩就難保了。萬一妻子耐不住寂寞,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柯冰竊笑:「沒時間回家,卻有時間找褲裡爽打炮!」   大剛瞪眼:「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和庫勒妮霜在一起了?小心我告你誹謗!」   齊開就愛看他們倆鬥嘴:「安總想抽身容易!據說上網聊天容易上癮,你就花錢雇幾個漂亮女孩天天纏著他激情視頻,你自己不就解放了嗎!」   大剛擺擺手:「這招對烙餅絕對不能用。」——等齊開和柯冰都對這半句話有了反應,大剛才繼續下半句:「他勾引女孩上床的速度比我『招工』面試速度還快,我絕對供不上他。還不如老老實實陪他喝酒好呢!」   兩個人一起壞壞地笑,柯冰就借題發揮:「我泡妞不能疊加,而你的『工作』可以疊加啊!你一天招收一個,一年就三百六十多個,即使不同時來,也得把我累死!」   大剛繼續擺手:「不行,你可以用電腦篩選後再上床,可我沒時間給她們發工資啊!要想徹底拴住你的話,除非……」   大剛故意作出思考狀,但他發現自己錯了,因為柯冰太敏感了,馬上想到了他的癡心情人——李月。   自從回到天津見到了李月以來,柯冰的心裡就越來越亂了。都以為他早就可以忘掉那段感情了,或者數不盡的女人和他的床蒂之歡早沖淡了他的真情,但是這麼多年的時光流水依然沒能沖淡他內心深處的痛。自從見到李月之後,他那顆冷酷又堅硬的心又被漸漸溶化了,萌生出頑強的生命。   齊開趕緊把話岔開:「咱們最好再找一家上市公司來收購,繼續派老冰出差。」   柯冰心裡在流血,臉上卻依然是笑容:「你們饒了我吧,我可不想再幹那種缺陰喪德的事了。」   雖然柯冰的面部沒有露出絲毫痛苦的表情,但是大剛和齊開都能聽出他話裡的嚴肅。他們太瞭解柯冰了,要想猜透他的心事,絕對不能看他的表情。   於是大剛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不一定非要把事情做到盡善盡美。我們當初給你的底線是兩億,其實我們還留了一手,萬一不夠還可以追加資金。沒想到你做得那麼絕!」   柯冰的思緒不得不回來點:「你們是說這件事完全是因為我心狠手辣,與你們的背後支使沒有關係吧?難道我不想省點力?如果不是你們的資金少得那麼可憐,我會不那麼做不行嗎?當時一旦給化鹼公司一點生機,沒有五億資金你別做夢!而且最可怕的是你只買到一部分股份,剩下的人死活不賣,你再花十倍的錢也收購不到他們公司!何況我們時間拖不起!」   商場如戰場。大家都明白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鬥,而且都明白柯冰只能這樣做,是他們給柯冰的任務太艱巨了!而柯冰完成的又太出色了!所以都不再說什麼了。   雖然柯冰嘴裡在辯解,心裡卻依然為李月的戀情痛苦著。最後三個人喝了不少酒,尤其柯冰喝得最多。為了安全,齊開奪了柯冰的車鑰匙,替他開走了。大剛為柯冰叫來出租,把他塞進去。最後大剛自己上車走。   無論喝多少酒,互相不送已經成了他們的慣例。   第二天,柯冰失蹤了。   當齊開想要把寶馬車還給柯冰時,卻找不到他了。起初以為他的手機丟在了家裡才造成一時聯繫不上,可是一連數日找不到他。而大剛數日沒有柯冰的「騷擾」心裡也像少了點什麼似的。   大剛知道柯冰心裡仍放不下李月。但是李月早是馮源的妻子了,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柯冰玩過的女人太多了,卻只對李月一個人認真,但始終沒能得到。大概他玩女人也是尋求一種心理平衡吧?然而誰也幫不了他,以他對李月的認真,絕對不會去和她做情人,也不會去破壞她的家庭後再娶她。何況李月和馮源的感情出奇地好,真他媽的見鬼了!   想到這些,大剛心裡也充滿了怨憤,這個現實實在讓人太無奈了!大剛似乎看到了柯冰血淋淋的心在油鍋裡痛苦地煎熬。如果柯冰沒有現在的經濟基礎,他對個人的感情也只能認命。如今柯冰有了足夠的金錢,私慾就會無限膨脹,當然會想再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但是他卻對李月毫無辦法。   大剛只好幫柯冰想一個萬全之策,但是執行起來談何容易啊?   柯冰失蹤後,苗麗起初沒太在意,她早習慣了柯冰的飄忽不定。當柯冰失蹤一周之後,苗麗才發現問題嚴重了。   以前柯冰無論走多久、走多遠,她都能知道他的大概位置和目的。儘管有時柯冰撒謊,但是畢竟留下了一個謊言。而這次柯冰離開時兩個人絆了幾句嘴,他什麼話也沒留下。   苗麗生性要強,輕易不肯求外人找自己的丈夫。直到朋友們都找不到柯冰時,苗麗終於沉不住氣了。   柯冰這一失蹤就是半個月,苗麗簡直快要瘋掉了。在尋找柯冰的日子裡,她又一次認識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柯冰。   在她看來,柯冰在天津交往的人並不多,可是這一追查,才發現他竟然有一個龐大的社交圈子,而且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朋友,實在無法猜測他是如何結交的。   翻開柯冰的通訊錄,打開電腦上的記事本,查閱他手機上的電話簿,守著電話的苗麗感到非常茫然。結婚六年,她對自己的丈夫竟然如此陌生!   回想當時的爭吵,很難說有多大矛盾。那天柯冰喝醉酒回家,苗麗就嘮叨幾句,怪柯冰醉生夢死、胸無大志、不思進取。她認為自己早對柯冰改變了居高臨下的態度,但是依然有權力指出他的缺點和不足。   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柯冰卻突然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咆哮起來:「我不到一年就成了百萬富翁,你還要我怎麼進取?」   按柯冰的資產算,他早就是千萬富翁了,但是他賺來的錢絕大部分都是股份,車隊賺的現金要半年才能結算一次,而且要還貸款,直到四年後才能將上千萬資金裝入口袋。所以苗麗並沒有見到他賺回來的巨款。為此,儘管在氣頭上,柯冰說話依然留有餘地,只說自己是百萬富翁。   苗麗卻對他的咆哮嗤之以鼻:「這是天津,不是滄州,有幾百萬還敢好意思稱富翁!」   柯冰大大地驚詫於苗麗對他成就的不屑一顧。當初自己在滄州工作時,她還拚命地研究彩票,說只要中一個不大的大獎,得到一百萬,就可以不用再打拼了,結束兩人的牛郎織女的生活,她也可以不上班了,在一起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如今自己賺來的錢遠遠不只一百萬,而且坐在家裡算時間很快就能有上千萬的資產了。可是她不但不知足,反而責怪起他「無能」來。   可笑的是,苗麗不但沒有回到家裡「好好過日子」,反而更加努力工作了。不但為加班工資斤斤計較,還為少得的獎金與領導對峙,而且還因稱高稱低和賣菜的小販爭執。   尤其讓柯冰接受不了的是,苗麗總愛拿天津和滄州比,似乎身為滄州人的柯冰永遠要比優越的天津的她矮半截似的。儘管他的成就已經徹底超越了苗麗,但是苗麗依然認為他受到了天津文化的感染才有的這些成就,如果丟掉滄州文化,他的成就會更大。他現在已經不是和苗麗比成就了,而是用天津的他比滄州的他,他的成就越大,苗麗越有理由瞧不起滄州。   於是柯冰鼻子裡哼了一聲「小市民」便出門失蹤了。   十多天以後,苗麗終於沉不住氣了,於是舍下臉來托大剛打聽柯冰的下落。   大剛早就找過多少遍了,但是沒結果。因為柯冰失蹤後大剛首先想到了杜倩,杜倩說柯冰曾在她那裡住了兩天,說什麼無家可歸。離開時也是失魂落魄的樣子,但沒說去哪裡。   於是大剛就猜到柯冰和苗麗吵架了,所以他不去追問苗麗發生了什麼事,只一口答應包在自己身上,讓她放心,並慌稱:「柯冰曾說過要出門考察投資項目,但他不說具體內容,想給大家個意外驚喜。」   大剛比較瞭解柯冰的性格,所以說得合情合理:「這小子,就愛玩神秘,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幹什麼。」   苗麗很「放心」地等消息,大剛卻不放心了。他知道柯冰心裡還解不開李月這個結,當初為了逃避情結,他一回滄州就是五年,而這次他不知道柯冰要逃避到什麼程度?如果他真以失蹤的方式逃避的話,別說五年,就算半年也無法向苗麗交待啊。   大剛把柯冰的一切責任都擔當到自己身上,其實他心裡並沒有底,不像天海集團的擔子,再重他也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海河公司歷屆經理上任後都是先修門臉,讓苗麗的父親苗一絕用順口溜非常入骨地諷刺了多年,直到丁毅來到海河才結束。然後大剛從財務主管到副總經理,一步步成了海河公司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體制改革遇到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裁員問題。下崗做為政治任務要求企業執行。職工下崗必然引起諸多矛盾。所以廠長丁毅才把大剛推上前台,讓這個祖宗八代都可能在墳裡躺不安生的角色給大剛來扮演。   大剛順勢把丁毅高高地供起來,讓他在後面為自己撐腰,而自己則成了企業的決策者,一步步把海河公司壯大成天海集團。但他不能長期如此,因為丁毅並沒有太大的野心,他只想早日退休,回鄉下去安度晚年。而自己立足未穩,他怕丁毅退休後,化工部再派個「官員」來搶奪勝利果實。他必須在丁毅退休前成為天海集團真正的「主人」。   最後通過體制改革,大剛將天海集團分為上市部分和國資部分兩大塊,丁毅率領守舊派堅守國企陣地,而大剛則與年輕一代有活力的生力軍徹底下海了。自募資金,自找生路,以純股份制的形式與國資部分分離。在政治上,分離屬於集體下崗再就業。如此改革使丁毅成了化工部系統內領導國企改革成功的典範。   大剛以生產經營的方式繼續主管國資部分的日常工作,同時利用丁毅為後盾,深化改革,最大限度地佔有上市部分的股份,擴大上市部分的實力,等到丁毅退休,即使化工部再委派一名領導來,也不過是原海河公司的經理而已,而天海集團已經徹底是他的了。他不但是總經理,而且是最大的股東。在這一點上,他與化鹼股份的老總懂守天極為相似。   為了防止苗一絕用順口溜來諷刺自己,大剛主動替他師父想好了一句:「天海集團沒有門,誰想走人誰走人。」   下崗是懸在職工頭頂的利劍,隨時有可能落下。所以天海集團的職工無論對領導有多大意見,都不敢抗議。如果有人對領導的失誤有非議,不用說主任,即使一個小班長也可以引用大剛的話:「你覺得不公嗎?可以走人啊!找好地方去吧!」   明明領導工作失誤,卻要你堅持真理的人丟飯碗。如此,誰還敢要求公正?人人都在學習適應社會,而不是讓社會適應自己,更不去幻想改變社會。這樣的環境最適合領導下達指令,也就是說,權利被更充分地體現了威力。   當初海河公司歷屆廠長修門臉時,最多的花銷也不過三百萬,如今大剛雖然沒有修門,卻在原南大門前收購了一片舊廠房,推倒後建起一座宏偉的天海大廈,投資八千多萬。   按大剛的話說,這座大廈等於白撿的。大廈可以抵押貸款收回資金,同時企業多了一份固定資產,而且利用價值很高,還能樹立企業形象。   大廈分為A座和B座兩部分,B座對外出租,收來的租金可以維持大廈的貸款和維護費用。A座歸天海集團使用。大剛每天都在這座大廈裡辦公。豪華的辦公室氣派又舒適。   大剛習慣於背對門口,躺在真皮高靠背轉椅上,面向落地窗外高樓林立的天津鬧市,居高臨下地欣賞著腳下的花花世界,同時腦子裡運籌著各項重大決策,以及細小繁瑣的各種應酬。   然而今天大剛真的迷茫了。他成為天海集團的最高決策人後,有了柯冰這樣的能人、闖將為他開闢局面,同時又不和他爭奪權力,他簡直如虎添翼。但是柯冰不但不安心為天海集團進一步發展出力,反而愈來愈荒唐。他這一失蹤,誰也不敢說會跑去哪裡?他必須為柯冰的婚姻負責,不但要以媒人和師兄的身份對得起苗麗,更要通過苗麗拴住柯冰。如果柯冰真和苗麗分手了,還不知要跑到哪裡去逃避李月呢?所以他不為朋友、不為苗麗、只為自己,也要盡力維護柯冰的婚姻,他簡直比保姆負責的內容都全面。   大剛對著窗外天津的上空茫然——烙餅啊烙餅!你還是小孩子嗎?這麼不負責任地胡耍!跑到哪裡去了?再不回來,我怎麼向苗麗解釋啊?   家庭真的成了典型的金製鳥籠,兩個人都像鳥一樣被關進去,肯定是任何一隻扑打一下翅膀,都會侵犯另一隻已經被無限壓縮了的自由空間,鳥籠不但沒有變成愛巢,反而互相成為限制對方自由空間的桎梏。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1)   列車像在快感中徘徊的蕩婦,一上一下地顛簸著,並發出有節奏的呻吟,特殊地段還有幾聲大叫,表示她行進中的快意。   凌晨四點多,柯冰懷裡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回到天津。宋玉早在柯冰懷裡睡著了。柯冰連抱帶架把她從車上拖下來,宋玉才慢慢睡醒,卻依舊倒在柯冰的懷裡不肯睜眼。柯冰只好等天亮再送她回家。   宋玉仍不肯回家,柯冰就耐心地哄她:「大小姐!我們可要抓緊時間啊!你趕緊回家,按我說的做。我保證盡快去找你。如果你再耽誤,以後可別怪見不到我了。如果不能和你父親合作,我可有很多別的事要忙。」   這一招果然管用,宋玉刁蠻地說:「你可得說話算數!不然我天天找你搗亂。」   柯冰哄孩子一樣遷就著:「當然算數,不然我們沒必要這樣風風火火往回趕!」   當大剛正為柯冰的失蹤感到一籌莫展時,突然有人闖入他的辦公室。別人找他都要預約,即使秘書進來也得敲門,直接闖入者不會是別人。只能是柯冰。   柯冰的出現實在讓大剛感到驚喜,但是沒等他問什麼,柯冰卻開口就向他要錢:「大剛,我手頭資金不足,看看你能調動多少?我很快還你,期限不會超過兩個月。」   大剛沒明白怎麼回事,哪敢答應:「資金確實還有一部分,但你總得讓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吧?」   柯冰非常不耐煩:「你管我幹什麼呢!先說你能調動多少,再找齊開解決一些,我看看夠不夠。我有股份在公司裡,難道你還怕我不還?」   大剛知道柯冰要錢肯定有正經事,他有太多的疑問和譴責了,但是看柯冰的態度就知道自己的關心和好奇心都無法滿足。這時,苗麗打進電話來,再次打聽柯冰下落,大剛邀功似地報喜:「我不是早說過讓你放心嗎?我已經見到他了。」   苗麗並沒有一句感激話,相反,話筒裡傳來歇斯底里的吵罵聲,顯然在埋怨大剛找到柯冰後為什麼不主動打電話通知她。大剛趕緊解釋自己也是剛剛見到,還沒來得及通知她。而對方還在怪罪大剛不理解她的焦急。柯冰離老遠都能聽到話筒裡那個熟悉的聲音在狂叫。他示意大剛別說自己還在這裡。   放下電話,大剛向柯冰攤手:「我上輩子欠你們兩口子的啊?你向我借債,她向我發瘋,你們都挺應該了是吧?」   柯冰冷著臉:「少廢話,給我準備錢,我有急用。最好明天就能用!我先走了。」   說完,柯冰轉身離去。只留下大剛一個人傻愣愣地坐在辦公室裡。   柯冰找大剛落實了資金問題,就急急忙忙出了天海大廈A座,轉身又進了天海大廈B座。 在大廈管理處,很順利地租用了一層辦公樓,做為他未來公司的總部。他並沒有故意迴避大剛,而是租辦公樓這樣的小事,沒必要和大剛多費口舌。他完全可以憑借自己在天海的身份得到應得的優惠。   從天海大廈出來,柯冰便一頭扎進自己的繁忙裡,朋友們輕易地見不到他了。   無論發生了什麼,好在柯冰「及時」地回來了。然後輪到大剛向柯冰追命了,一遍遍打電話找柯冰,發現請他喝酒還得提前預約,而柯冰更多的回答則是太忙。   再次坐到一起,大家都有了一種珍惜的感覺。問起柯冰失蹤的事,他只輕描淡寫地說去散散心,大剛和齊開不得不接受他的解釋,因為柯冰的確去旅遊了。   齊開笑瞇瞇地問柯冰:「是不是又有不少艷遇?撿精彩片斷說一段。」   柯冰就正正經經地講起了旅遊見聞。當他講到峨眉山金頂捨身崖時,大剛倒吸一口涼氣,他懷疑柯冰當時很想從那裡跳下去。同時大剛也感到慶幸,因為柯冰到了捨身崖居然能活著回來,說明他心裡的情結已經解開,以後就再不用擔心失口說起李月,會在他心裡引起軒然大波了。   齊開卻沒那麼樂觀,他還在擔心柯冰以後如何面對馮源。   問起柯冰的近況,柯冰說正在創建一家公司。兩個人都說那是柯冰為逃出苗麗的視力範圍而耍的小伎倆。因為柯冰與苗麗無法長期廝守。有了自己的公司,他就可以隨時有理由外出了。   柯冰對他們的懷疑不置可否,他們就無法判斷猜測得是否準確。大剛就繼續探究:「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開公司沒必要用那麼大的資金的。」   柯冰嚴肅地說:「我開的公司註冊資金越多越好,我不怕多繳稅,就怕沒信譽,註冊資金可以證明我公司的實力。」   於是齊開就說:「你肯定每天都早早從家出來,很準時地去公司上班,於是員工們也就『自覺』地早到。你沒必要對員工要求過嚴,因為不指望員工為你創造多大價值。他們沒有業績壓力,但能享受激勵政策,誰完成大單生意都能拿到高額提成。」   柯冰先對齊開的判斷表示認可,再讓大剛為資金放心:「我調動的資金只是公司註冊用,在公司的帳上趴足一個月就可以還你了。」   大剛顯出另一種關註:「難道天海投資公司不夠你玩的?怎麼費那麼大勁再成立一個?而且你下一步要幹什麼?」   柯冰坦然是為賺錢:「世界首富每天最要緊的工作不還是賺錢嗎?賺錢哪有夠啊?」   當初柯冰不肯回天津,不肯好好工作,不把賺錢當一回事,他的理由就是剛才這句話,不同的是,以前說這句話是他懶散的理由,如今同樣的話,卻成了他努力工作的理由。大剛一方面驚異於柯冰的變化,一方面感慨中國話的含義如此多變!   齊開也發現了柯冰的變化:「老冰啊,這句話我好像聽你說過,但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麼有錢之後反而對錢更感興趣了呢?」   柯冰引用了苗麗的一句話:「在天津,有幾百萬還敢好意思稱富翁?」   大剛突然一陣怪笑:「烙餅出事了!不然想當富翁幹什麼?」   齊開也很好奇:「老冰說說看,讓我們也瞻仰瞻仰你思想轉變的真正原因,也許對我們的人生觀會很有啟發。」   柯冰苦笑:「不說大道理了,就說點實際的吧。杜倩這次名模大賽失利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我。如不因為真心愛我,她可以出賣色相換個獎項;如果我是真正的富翁,也可以給她『贊助』個冠軍。可是我耽誤了她。」   齊開發現柯冰不但變得深沉了,而且充滿了懊悔,於是不解地問:「老冰,你是不是對每一個上過床的女人都那麼好啊?」   大剛替他回答:「這話問的沒水平!他只是要對每一個他覺得值得的女人好而已!」   齊開能看出大剛的話說到柯冰心裡去了,於是感慨:「我一直嫉妒你們倆關係比我近,今天明白原因了,你們確實互相理解得比較深刻。尤其感情問題我最外行。」   兩人同時反擊他:「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啊!數你感情方面最幸福了,跑這裡來賣乖。」   齊開只好針對大剛:「難道你感情有危機?」   大剛從來不拿自己的私事當話題,所以躲閃,但是柯冰卻明顯能感覺到大剛的心裡也有他的痛,於是把話題轉變了:「大剛,天海集團的實力已經壯大了,是不是該為集團擴大生產能力了?」   大剛馬上從玩笑中收回思路,認真想了想:「烙餅啊,我知道你小子沒按好心,不會真心為天海集團著想,是不是又想賺天海的錢了?」   齊開很佩服大剛對柯冰的把握:「老冰啊,天海有你股份,還是一致對外吧!賺天海的錢等於從家裡掙錢。」   柯冰冷笑:「我從天海才賺多少錢啊?而我做的可都是為天海賺大錢的工作。而你從天海上市賺的錢可就沒法說了,早就上億了吧!」   這話說得齊開心裡很彆扭:「天海集團能有今天,難道沒有我們做的工作嗎?」   大剛早習慣了柯冰身上的那股匪氣,而且他知道柯冰要賺天海集團的錢必然要為天海集團帶來好處,所以不在乎他話裡有刺:「咱們讓烙餅說說,看他有什麼新鮮思路?」   柯冰慢慢說:「天海集團的主營業務並不突出,公司外殼很大,生產能力卻有限,主要靠資本運作賺錢。生產成了幌子,靠倒賣原料盈利。說句不好聽的,天海是為走私銷贓。」   柯冰的話一下子說到了大剛的疼處。   天海集團正如柯冰所說,生產能力有限,所以他必須把很多原料再倒手賣給其它公司,但是這樣做有兩大風險:第一,憑天海集團的生產能力,進這麼多原料肯定引起有關部門的懷疑;第二,原料賣給其它公司等於幫助了自己的市場競爭對手,對天海集團相當不利。   如果天海集團不為焦雨霽「銷贓」,她肯定會另找門路,這樣就增加了風險,一旦敗露對誰都不利,參與的人越少越好。另外,如果焦雨霽把原料分賣給別人,對手將和自己站在同一起跑線上,還不如讓天海集團通過原料加價來遏制對手。   為走私銷贓成了天海集團騎虎難下的經營之道。幸好焦雨霽的丈夫是海關稽查隊隊長,父親是更高級官員,所以沒有極特殊的意外不會出現問題,但是一旦出現問題就是大問題。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柯冰絕不應該在這個問題上胡鬧!因為柯冰的起家就是靠天海集團,所以他的利益已經被牢牢地拴在了天海集團,他必須為天海集團考慮未來。而且他和焦雨霽已經有了「床上友誼」,大剛安排好這一切,自以為可以放心了。今天柯冰卻突然說起這個問題,不止大剛,連齊開也為之緊張。不僅這是個讓他們提心吊膽的問題,而且柯冰更是讓人提心吊膽的人。   兩人緊張地對視一眼,然後一起看著柯冰,聽他繼續說下去。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2   天海集團倒賣走私原料是個非常敏感的話題,柯冰提起這件事當然有想法:「我有辦法讓天海集團擴大生產能力,自己把原料消化掉,不再賣給其它公司了。這樣我們敗露的風險就小了,市場競爭立卻強了,主營業務就可以大大地盈利了。」   聽他這麼一說,大剛眼前一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說說你的高見。」   柯冰說:「我有辦法圈地蓋廠房,租給天海集團擴大生產能力,和車隊性質一樣。」   大剛吃驚地瞪著柯冰:「烙餅,你這些天到底跑哪兒去了?」   齊開差點沒樂出聲來:「大剛,老冰和你說正經事呢,你想哪兒去了?」   柯冰明白大剛的意思。因為圈地是一項非常艱巨的任務,不像組建車隊那麼簡單,而且投入的啟動資金相當巨大,憑柯冰的實力不可能幹這麼大的事,而他既然說出了這個想法,肯定已經有了打算,再想一想柯冰籌集巨款註冊公司,肯定與此事有關,說明他已經開始運作這件事了,所以大剛感到吃驚。他懷疑柯冰失蹤這些天是專門去籌備這件事了,所以才如此問柯冰。   柯冰故作神秘地說:「別管我去哪兒了,你只要籌集資金就可以了。等我把廠房蓋起來,我們就簽訂租賃協議,時間越長越好,年限一到,我就把廠房給你,以後的事我就不管了。」   大剛徹底服了:「烙餅啊,你可真是我生命裡的貴人!我建天海大廈時為了買門前的那塊破地,不知費了多大周折!而且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最後假借買廠房兼併其它公司才弄到手的。其實我早想過擴大生產能力了,但我對地產開發很外行,而且實在沒能力解決太多的問題,而你不但為我想到了,而且還能辦到,I服了YOU!」   柯冰壞壞地笑:「你這樣誇我,肯定有目的!說說你要求我什麼?」   大剛只好傻笑:「當初你建車隊時,我心裡明白,所以沒追問你,隨便你去蹦達。如今我確實看不懂了,能不能透露點消息,到哪裡去籌集那麼多資金圈地?」   齊開也明白這個計劃對天海集團相當有利,生產能力上去了,就不用再干倒賣走私原料的危險活動了。自己把走私原料全部吃掉,不但降低了風險,而且經營利潤就太可觀了!他同樣對柯冰的設想非常好奇,於是很認真地聽柯冰的回答:「誰說圈地一定要自己投資啊?我的難題是沒那麼多的地可買,不然我就專門炒房地產了!現在是土地有限,好事先讓你分享。誰讓你是我冤家呢!」   他的回答讓兩個人即開竅又茫然。憑柯冰一貫的空手道的思維,他不可能自己投資,那麼他會怎麼做呢?   柯冰沒有說明思路,更沒提失蹤的事。他只要求大剛和齊開準備足夠的資金為下一步行動早做打算。因為他們都是天海集團的大股東,支持柯冰就是為自己賺錢。   剛剛露面的柯冰又以另一種形勢「失蹤」了。不但大剛很難見到他,苗麗也很難有和他說話的機會。對柯冰的失蹤,苗麗不但沒有得到一個合理、詳細的解釋,更沒有為半個月的心急如焚得到補償。柯冰不但白天忙得不進家,而且每天晚上都有應酬。在天津,沒有辦不成的事;也沒有好辦成的事。如果你不著急,公務員們當然更不著急,他們都會按部就班地工作,沒準哪一天真就辦成了某件事,但時間上一點保證都沒有;如果你著急,那麼他們就更不著急了,而且有更多拖延的理由。柯冰可沒心情陪他們跑馬拉松,他必須利用各種關係與管事的坐到一起,揮金如土打通各個環節,催促那些清官大老爺趕緊提前把營業執照發下來。所以每晚他都醉醺醺地回到家,倒頭就睡,根本沒心思和苗麗好好說話。   苗麗感覺出了柯冰態度的轉變,發現柯冰已經根本不把她這個妻子放在眼裡了。   苗麗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冷遇,連吵架都找不到對手,這樣的日子還怎麼過?她終於忍無可忍了,當早晨起來送走孩子之後,苗麗打算和柯冰好好談談,可是柯冰爬起來洗漱完畢馬上就要出門。苗麗衝上去擋在門口,歇斯底里地和他糾纏起來,說什麼也不讓他出門。   這一天柯冰安排了好多事,他恨不得學會分身術,同時幹幾件事。沒想到還沒出門就遭到干擾,他哪裡有耐心和她糾纏:「你神經病啊?看不出我有多忙嗎?」   苗麗也沒耐心了:「今天你要不把話說清楚,出去了就別再回來!」   柯冰吼起來:「我在忙正經事,不敢麻煩您一起操心。不回來可以,等我忙過這幾天才有空和你離婚,現在給我閃開!」   柯冰粗魯地將苗麗從門口拉開,摔門而去,又剩下了苗麗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寬敞的大房子裡無奈地哭泣。   悲痛欲絕的苗麗死的心都有。她自恃有事業、有文化、有個性、有涵養、有獨立精神、有現代意識、有傳統美德,為什麼就不能收住一個男人的心呢?是對他管得太嚴了還是放得太寬了?   難道柯冰離開的這半個月是和舊情人幽會或同居了?種種跡象表面,很有這種可能!因為失蹤前後的柯冰簡直判若兩人。而且柯冰提出離婚時都是那樣的不耐煩。   苗麗氣急敗壞地掄起凳子向客廳的大鏡子砸去,散落的片片碎片從多個角度映照著她依然勻稱而優美的身材,既有女人的豐滿又有少女的苗條。尤其那張美麗又清純的臉,完全不像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更不像六歲孩子的母親。憑這張臉,她覺得自己滿對得起柯冰了,即使自己沒有學歷,單靠這張臉也可以活得很不錯的,可是自己到底得到了什麼?   自從跟了柯冰以來,她等於從沒享受過夫妻溫暖,更多的是在期盼中忍受分離。當初他們通過大剛認識了,只是有一點點好感而已,柯冰就回到滄州去開發市場了。她為了能分到單位的福利房,才急著要找人領結婚證。當時她的首要人選是大剛,因為大剛是父親的徒弟,所以一直稱她為師妹,她也就順理成章地喊他師兄。而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師兄妹的內容,只是比較談得來,她有事總愛和大剛說,名義上是拿大剛當哥哥一樣信任,實際上早有傾心的感覺了。所以她想通過領結婚證來分得一套住房的打算,主要是針對大剛的。於是就找大剛商量,說自己很想抓住這次機會,問大剛態度如何?   本來大剛對苗麗還有一點追求的意思,但是還沒到時機成熟,就被她的同學兼鄰居趙娜搶得了先機,大剛漸漸對趙娜心猿意馬起來,而且兩人的關係已經開始升溫,所以對苗麗又退回到師兄妹的含義上去了。對於苗麗的想法,大剛也不好反對,就很講義氣地挺身而出,為她保媒,去說服柯冰馬上和他領結婚證。   苗麗不但有一種被大剛「拋棄」的哀怨,還有一種嫁不出去似的羞憤。但是自己的意圖並沒有明確指出非大剛不嫁,更沒有理由要求大剛背叛趙娜,於是只好接受大剛對自己在行動上的支持。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誰也不知道大剛用了什麼說辭,能夠讓柯冰乖乖地從滄州回到天津和苗麗「完婚」。   苗麗對柯冰印象還算不錯,而且由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作用,對柯冰也比較信任。柯冰天生的對女人具有一種誘惑力,一旦接觸就有一種不由自主的激情,所以兩個人「談婚論嫁」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尷尬。尤其柯冰很懂女人心,他的一句笑話:「我們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姻緣」一下子就把苗麗從大剛那裡遭到的失落化解了。   自始至終,苗麗都迷失在自己一手編織的心理陷阱裡。接受大剛的「幫助」有一種賭氣的成分,同時還要對此幫助表示感激。她的處境,很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失足女人,一不小心懷了大肚子,必須找人結婚以掩蓋醜事似的。而那個接受自己「醜行」的男人,無疑更是她要用一生來感激的恩人。   柯冰不但和她領了結婚證,還歇了幾天婚假。兩個人在一起,像演戲一樣親親熱熱,而且很快就進入了角色。當柯冰提出「最後的要求」時,苗麗似乎要證明自己的清白似的,很容易地把自己的女兒身給了柯冰。   依苗麗的道德觀,不結婚絕不能同居,雖然柯冰的誘惑力很快使她心甘情願地解除了武裝,而且從中得到了享受,但她的思想還不能接受婚前同居。之所以和柯冰走到這一步,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欠了柯冰的,而且他們已經是法律上的夫妻了,如果自己不作出點「犧牲」就不足以表示自己的真誠和感激。而且她更要證明一點,就是自己不是壞女人,她要用處女之身向柯冰證明,自己確實是為了房子才著急結婚的。   柯冰對做愛很內行,性慾也非常旺盛。雖然柯冰對結婚也沒有足夠的思想準備,卻和她揭開了神秘的面紗,兩人在一起非常甜蜜且有情調。她一方面捨不得這個甜蜜情人,一方面不忍心在柯冰失望的眼神裡拋下柯冰回自己的家裡。所以就在他簡陋的單身公寓裡連住了幾天,兩個人都感到非常甜蜜。   從那時起苗麗就養成了習慣,自己再委屈也不肯讓柯冰失望。而柯冰那時就開始了理所當然的索取。那時人們的思想觀念還比較保守,苗麗的「大膽行動」一下子成了小區裡的頭號新聞,一向倔強,要強的苗一絕好久都不敢出門,氣得差點不認苗麗這個女兒。   苗麗為柯冰所做的犧牲太多了!「新婚」不久柯冰又去了滄州,不知多久才回來一次,但是每次回來都不是為她而來的,卻「例行公事」要和她小別勝新婚。他成了情人似的丈夫。初期,他們還有情人幽會般偷偷摸摸的刺激,也有夫妻理所當然的安全感。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變了。尤其她所盼望的房子到手之後,兩人不再有情人幽會的神秘感了,但仍沒有夫妻共同的穩定生活。   房子是她分到的,所以她一直當這個家是自己的,而柯冰只是幫過她的客人。   當她發現自己懷孕時,妊娠反應很強烈,多希望他在身邊多體貼自己一點啊!而且對孩子的是否保留還有待商議。然而她不但沒有得到柯冰的關懷,卻要提心吊膽、一路狂奔趕到滄州去探望因車禍而昏迷的柯冰。面對昏迷不醒的丈夫,妊娠反應加上暈車,那種滋味實在是一個女人天大的不幸!   本以為不會太久柯冰就會完成任務回到天津,沒想到柯冰遭到廠家暗算,一時無法抽身回來。產期來臨而孩子的父親不在身邊,這是一個女人更大的不幸。   孩子出生後,柯冰才匆匆回來探視一下,而他回來的主要目的卻不是看望妻子和孩子,而是與廠家進行一番鉤心鬥角後,勝利地拉走一車化妝品返回滄州去了。   一個孩子的成長需要很大心血,而父親苗一絕對她的懲罰就是置之不理。苗麗完全靠一個人的力量來拉扯這個孩子,直到孩子入托了,自己又不得不去上班供養這個「家」。   當柯冰與天津廠家的矛盾無法解決後,他寧肯留在滄州當土匪也不肯回天津從頭再來,而苗麗早習慣了自己獨立面對一切,她更像一個單親家庭的母親,而柯冰只是她的婚內情人。這個家成了柯冰的一個驛站,他隨時可以來,說走就能走。而且家裡有他的性工具。   面對苗麗的付出,柯冰總是說等再賺一筆大錢就收手回天津,卻一直在滄州呆了五年,五年裡他的貢獻就是始終讓她有一個希望,希望團聚後會過上幸福美好的日子。   終於等到柯冰回天津了,創業的日子並不像想像得那麼艱難,很快他們就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柯冰卻又回到滄州去完成收購上市公司的任務了,再回來,終於盼到可以安心過好日子了,卻發現他們根本不能在一起廝守太密切。   柯冰早就野慣了,在家呆不了三天就會變得異常煩躁。苗麗非常理性地審視著自己的婚姻,她本來打算辭掉工作在家與柯冰一起開開心心過日子,然而現實讓他不得不改變計劃。他們的家庭真的成了典型的金製鳥籠,兩個人都像鳥一樣被關進去,肯定是任何一隻扑打一下翅膀,都會侵犯另一隻已經被無限壓縮了的自由空間,鳥籠不但沒有變成愛巢,反而互相成為限制對方自由空間的桎梏。   苗麗非常明白自己的婚姻狀況,他們等於剛剛開始新婚,兩個人剛剛廝守在一起需要磨合,而他們早不具備新婚的甜蜜和神秘了,他們必須保持距離,迅速適應對方,不讓矛盾激化,隨著時間的推移,才會慢慢找到家的感覺。   為了保持距離,苗麗沒有辭掉工作,多年的摔打早把她磨煉得很獨立了。然而吃了這麼多年的苦,什麼時候才能換來最後的甜呢?   面對失蹤後回來的柯冰,那種冷淡太明顯了。她知道,柯冰的心理肯定發生了變化,這半個多月,柯冰去了哪裡?在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3   相聚的日子裡,等於幸福就在眼前了,可是要想擁有幸福,還需要很多努力。分開那五年裡,每次柯冰回來探家,苗麗都極盡溫柔地給他妻子的溫暖,無論自己怎麼辛苦,都會很努力地迎合他的需要,所以每次探家柯冰都相當滿意,且充滿柔情。如今天天廝守在一起,早沒有了那樣的激情,回想起來,她那五年的艱辛歲月卻成了他們無比美好的回憶,因為那時她等於給他做情人,而如今,她該怎樣才能成為好妻子呢?做一個好女人真就那麼難嗎?   回憶潮水般湧上心頭,苗麗感覺哭都沒有淚了。自己有什麼地方不好嗎?吃了這麼多的苦,遭了那麼多的罪,不但沒有應有的回報,反而越來越多地從柯冰那裡感受一種寒冷刺骨般的冷淡。   柯冰失蹤後,苗麗在尋找中發現了一些問題,但是她並沒有天塌下來的感覺,似乎柯冰出軌早在預料之中似的,她在努力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當她第一次與柯冰做愛時,儘管她沒有經驗,但能感覺到柯冰很老練,但她沒有追究,事實證明這樣做是對的,他們沒有因此出現感情裂痕。過去的事情最好不要讓它影響自己的未來。所以這次她仍不想追究,畢竟他們的問題出現在分離太久的前提下。   苗麗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她只是柯冰眾多情人裡的一個而已。如果過分在乎,就只能導致關係破裂,要想取得妻子應有的地位,必須在今後的日子裡好好把握,從心裡拴住這個野馬一樣的男人。   她打算等柯冰回來後心平氣和地好好和他談談,沒有吵鬧和責怪,沒有哭訴和指責,她要把自己的態度和美好願望告訴他,更要把這次不愉快時自己的認真思考和明智決定表達給他,讓他懂得珍惜,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這麼好的女人很難找到第二個。然而事與願違,柯冰一回來就如同上滿發條的機器,對她所表現出來的是更加的冷淡,她忍了再忍,而柯冰始終不給她表達的機會,這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的結果。   苗麗的傷心是可想而知的,她不但失望,簡直是徹底絕望了。她不知道世界上會有什麼樣的女人、能用什麼樣有效的方法來挽救她這樣的婚姻。   她一直想降伏柯冰,徹底地降伏他。所以她一直打擊柯冰那種骨子裡的囂張,然而柯冰不但不屈服,反而一步步站到了自己的頭頂上。不是因為他事業成功了,而是他慢慢變得不去向她證明自己了,他不是屈服了,而是用一種不屑一顧的態度對她徹底冷淡了。   苗麗不敢判斷自己愛的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她只能懷疑自己愛的到底還是不是一個有心有肺的人?   哭夠了,想完了,苗麗萬念俱灰。她無心收拾屋裡破爛的殘局,所幸把能砸的都砸了,能摔的都摔了,最後撕開一縷床單,拴在吊燈架上,拉了拉夠結實,於是看了一眼這個被砸得稀巴爛的家,屋裡的支離破碎更增加了她的決心,於是把頭向裡一伸,腳下一蹬,一陣掙扎便失去了知覺。   忙碌的柯冰忙裡偷閒仍要給他的女人打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杜倩,向她解釋自己的天藝公司人手不足,如果她有興趣和時間最好自己去他公司「應聘」。但是他只能給她優厚的待遇和重要的職務,卻不會在公司內部和她親熱,更有可能炒她魷魚。柯冰的態度很明確,就是工作和感情要分別對待。   第二個電話打給了焦雨霽。大剛曾經提醒過他,有空去安慰一下這個天海集團的財神。依她貨源的緊缺和搶手程度,不但沒必要求大剛進她的貨,而且隨時可以改變合作夥伴,讓對方來求她,從而獲得更多的利益。所以柯冰要在心理上穩住這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向她表示感謝,讓她知道天海集團離開她將無法存活,由於這種依賴關係,決不准許她改變合作夥伴。他們必須讓焦雨霽產生她自己的顧慮,讓她害怕天海集團失去競爭力後很可能會反過來對付她,畢竟她的買賣不是那麼乾淨的,而大剛手裡有她太多的證據。也就是說,她必須和天海集團合作,除非她不幹了,那樣附近所有同類企業都只能進高價原料,還在同一起跑線上。但是面對全國,天海集團的競爭力還是下降了,所以柯冰的任務是首先穩住她不換合作夥伴,然後是鼓勵她繼續幹下去。   和焦雨霽之間的問題很重要,但是並不緊急。柯冰只是在電話裡說幾句問候的話,假惺惺地念起他們之間的「友誼」,並表示自己太忙冷淡了她,一旦有空一定當面謝罪等。說話的語氣和內容決不像情人間的挑逗,而是朋友間的應酬,但其中的含義又心領神會。   第三個電話打給了田鈴。自從恭喜柯冰喬遷之喜田鈴出現在他面前以來,柯冰就沒再見過她。田鈴也曾邀請過他去她的公司會晤,但是柯冰一直推拖太忙,甚至撒謊說正巧要離開天津。他清楚兩個人見面後會是怎樣的狀態。當初是田鈴通過性愛讓柯冰一時忘卻了失去李月的痛苦,所以在柯冰的記憶裡,她們是相關聯的兩個女人,只要見到田鈴,馬上就能想起李月,為了不去觸及自己內心深處的傷口,柯冰才要迴避她。   當時柯冰確實又陷入了對李月的懷戀之中,而且那種痛是難以言表的,似乎早已成為遙遠的過去了,不再那麼劇烈地疼了。也正是因為太遙遠了,所以一切都無法改變了,才會讓人感到徹底的無奈,就像侵入體內的病毒,一個病毒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損害,但是病毒會一點點地繁殖蔓延,當你感到痛的時候,說明肌體已經被病毒傷害得太嚴重了。柯冰想證實自己到底有多愛李月,同時有一種類似自殘似的心理,故意要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去再次體驗那種生不如死的失戀的滋味,考驗自己的毅力能不能獨立走出李月的陰影。事實上田鈴和李月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柯冰卻毫無道理地要迴避她。   如今柯冰從死神手裡逃回來,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了。他決定坦然地面對一切。於是不再迴避田鈴,給她打了電話,並爽快地答應了晚上見面的時間地點。   其實柯冰心裡最明白,他約會田鈴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生意。因為田鈴加入了加拿大國籍,是外資公司,與她合作就是引進外資,以外資公司的名義再投資搞建設,就可以享受到相當優惠的減免稅政策,實際上田鈴不用投資一分錢,卻能從中賺取一部分提成。   柯冰的眼裡,那部分免稅的成本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外合資名義下可以為自己的未來運作提供很多便利條件。   當接到大剛打進來的電話時,柯冰正握著手機猶豫著如何給宋玉打電話。正是因為他的猶豫,大剛才從柯冰繁忙的電話空間搶線進來。   柯冰猶豫的原因是不打算和宋玉來往得太頻繁。他已經和宋玉的父母見過面了,他盡力以長輩對晚輩的口氣敘述他遇到了離家出走的宋玉,並勸導她回家。   宋玉的父親宋長城三十五歲時才有的宋玉,非常疼愛,或者說溺愛。他當上鄉長之後,宋玉就更不好管教了,簡直像個刁蠻的公主。宋玉離家出走之後,一家人簡直要急瘋了,報警的同時又發動了大量的人力到處尋找,卻杳無音信。正在一籌莫展之時,突然柯冰把她安然無恙地送了回來,一家人本就感激涕零了,同時發現宋玉突然變得懂事了,不但沒有流浪歸來的筋疲力盡和失魂落魄,反而很體貼地去安慰她的父母,這更讓他們對柯冰的勸導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柯冰的年齡正卡在宋氏父女之間。在父母眼裡,宋玉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所以柯冰以長輩的口氣和態度說話很容易被宋長城接受。宋玉卻堅決不肯喊柯冰為「柯叔叔」,而是喊他「老冰」,她喊出來的老冰比朋友們喊出來的老冰,在「老」字上意義顯然不同。而柯冰所表現出來的,則完全是父愛般的關懷。   宋長城對柯冰有一見如故的感覺,認同感很強。送別時非常感激地握住柯冰的手:「以後常來坐啊!我還指望你幫我多管教管教玉兒這孩子呢!看得出來,她很聽你話!」   柯冰嘴裡說著「應該的」「一定會」等客氣話,但是從那以後就再沒露過面,他不給宋長城充分準備表達感激之情的機會,他們的往來肯定要一步步進行下去,雖然柯冰簡直在疾走如飛,但是在宋長城眼前他必須放慢腳步。   柯冰知道宋玉已經為他做好了鋪墊工作,自己的公司包裝起來後,就可以和田鈴合作了,然後才能和宋長城談判。現在是一切就緒,只欠東風了。他決定見過田鈴談好合作原則後再通知宋玉,這樣才更穩妥些。宋玉這孩子很刁蠻,很任性,孩子氣很濃,處久了會出現很多不確定的問題,所以和她的距離不能一下子走得太近,那樣以後哄她會很累。   柯冰想著這些事,才猶豫著讓繁忙的電話間歇下來,於是接通了大剛打來的電話。大剛終於打通了電話,開口就罵:「烙餅啊,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啊?老婆自殺了,你還在外面瞎闖!」   柯冰對大剛的玩笑和罵街早就麻木了:「誰愛死誰死!我又不是小鬼兒,通知我幹什麼?」   「你他媽的是閻王!」大剛和柯冰開玩笑從不罵髒話,這次看來是真的急了:「你馬上給我滾回來!」   柯冰能從大剛的情緒裡感覺到問題的嚴重,再想想「滾回來」,說明大剛在自己家裡,而且早晨出來時剛剛和苗麗鬧翻了,一定是家裡出事了。   當年柯冰離開天津前,大剛為柯冰送行,結果喝醉後把柯冰擠到床下,他和苗麗在床上睡了一宿。從那以後,他們兄弟之間包括其它朋友之間就形成了習慣,誰也不去朋友家,尤其喝酒之後誰也不送別人回家。   如今大剛在自己家裡,足以說明問題的嚴重性。柯冰只好停下手頭的工作,簡單向臨時招來的幾個僱員交待了一下,急匆匆開車向家裡奔去。   當年柯冰因車禍昏迷了很久,他一睜開眼睛就恢復了記憶,是他的「靈魂」電子團沒有離開軀體還是又產生了另一個電子團?柯冰認為自己是後者,因為他有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感覺。從那以後,他的很多行為準則都發生了質變。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4   按照柯冰的生死理論,人的靈魂是一個有規律的電子團,而人的肉體則是能夠承載這個規律的物質,它們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正負變化,一部分正負組成了肉體的生長,一部分正負形成了意識的轉移。無論肉體還是精神,正負組合都有它固定的規律。而這個規律才是當今科學還沒有解開的基因之謎。   人死後,決定意識規律的電子團將離開它所依附的身體,讓柯冰疑惑的是,人死後離開身體的電子團將把身體所具有的規律帶到哪裡去呢?無論天堂還是地域,總之該有一個收容這些電子團的地方。   無論中國的傳統神話,還是外國的神靈傳說,都有一個類似的假想——軀體死後靈魂還活著,而且靈魂之間可以互相交流信息,也就是說人死後可以明白很多真相,也會受到最終的審判。   柯冰對此另有理解,因為死後生還的人,都不記得死時的事,說明人死後靈魂不會再回來了,有的人一時的昏迷之後,還能記得以前的事;有的人昏迷之後,就成了傻子。造成這種區別的原因就在於被稱為「靈魂」的電子團是否喪失。而人的軀體也是無數個有規律的正負組成的,所以喪失電子團的人還會通過軀體的復活慢慢再次形成組成「靈魂」的規律的電子團,那就是失去記憶的人還會恢復記憶的原因。任何細胞都有一定的正負規律,也就是說都有記憶功能,但只有大腦裡的部分細胞才對思維有記憶功能,也就是說還可以再次形成自己的靈魂。這更加證明了基因不是靈魂,因為基因沒思想記憶,只有細胞組合記憶。   傳說中,貓有九條命,就是說貓可以九次恢復記憶,而人呢?人到底能恢復幾次記憶?   當年柯冰因車禍昏迷了很久,他一睜開眼睛就恢復了記憶,是他的「靈魂」電子團沒有離開軀體還是又產生了另一個電子團?柯冰認為自己是後者,因為他有一種脫胎換骨般的感覺。從那以後,他的很多行為準則都發生了質變。   當苗麗把自己吊在吊燈上之後,她的「靈魂」很快就離開了她痛苦的身體,她什麼都不知道了。但是她的身體很快又有了知覺,睜開眼睛的殺那間,剛剛離開她身體的「靈魂」還沒來得及走遠,於是在那個瞬間她擁有了兩個「靈魂」,她剛剛形成的新的電子團還沒來得及接手全部的工作,對眼前的一切還很陌生,還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所以睜開眼睛後的苗麗感到非常的茫然,大腦裡一片空白。這時那個剛剛離開的電子團又回來了,向它新的接班者交接了它的使命。   記憶潮水般湧入苗麗的大腦。她彷彿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自己,並被告知她所失去的那些記憶。在她失去知覺的時候,身體還在抖動,吊燈架經不住她抖動的身體的重力脫落下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吊燈架砸在她的頭上,她的「靈魂」看到了自己軀體被砸傷,臉上滿是鮮血,並告訴了新的靈魂剛剛所所發生的一切。   靈魂間的交流很快,苗麗馬上憶起了自己的一切,包括那撕心裂肺的哀痛。但是同時苗麗又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彷彿自己站在了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上來看待自己,她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自己被吊在空中,然後落地,被砸傷。她對自己所經歷的傷痛變得麻木了,彷彿與自己無關了似的。   苗麗懶懶地摸出手機,按了發射鍵,接通後才知道對方是大剛。她無所謂地笑了:「師兄,你馬上過來好嗎?」   大剛一進門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苗麗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目光呆滯,淚水橫流。大剛趕緊把壓在她身上的吊燈架拿開,上面的床單條還連在她的脖子上。   當柯冰進門時,大剛已經把屋裡簡單收拾過了,苗麗也把臉洗乾淨,但傷口卻沒有包紮,剛剛凝固的血被洗淨後,又有新的血流出來,凝固在傷口上。   柯冰看了一眼被收拾後的破爛的環境,再看看苗麗臉上的傷以及她失魂落魄呆滯的表情,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大剛首先咆哮起來:「烙餅,你聽著,今天無論如何你也要把自己的事說一說,我不管你能不能開得了口,必須說清楚,不把你們兩口子的事解決好,你什麼也別想幹!」   說完話大剛把柯冰的手機要過去,連自己的一起關機。然後他把門鎖上,自己到另一個房間去迴避,臨走對苗麗說:「有事再叫我,我來為你們主持公道!」   大剛出去後,柯冰慢慢走到苗麗身邊,溫柔地攔她入懷:「小傻瓜,怎麼這麼傻啊!我早晨急著出門,說了幾句氣話,不當真的!」   苗麗用力甩開他的手,柯冰橡皮糖似的又粘上來:「我真的沒幹壞事,你不信嗎?我發誓:如果我干了壞事,就讓月老上吊,丘比特刨腹。」   苗麗氣得沒辦法:「你還耍貧嘴!信不信我再死一回?」   柯冰非常誇張地求饒:「別生氣!別生氣!再死讓我替你死,我可捨不得你先死。看你臉上的傷,多難看啊!下次我替你死時,你可得給我好好畫個妝。我可不想死得像你這樣難看。」   苗麗生氣地說:「早知道你嫌我難看了,所以我給你騰地方,我死了你就可以娶別人了!」   柯冰依然嬉皮笑臉的:「哦∼∼我明白了,你想讓我娶別人!我可以考慮你的苦心,但是你不用死啊,離婚就可以了,你也能再嫁個比我好的!知道嗎?你真的很漂亮!依然很有競爭力。告訴我一個理由,為什麼非死不可?」   苗麗氣急:「你管不著!」   柯冰得寸進尺:「我不管行嗎?如今世上我對你最好,除了我,誰願意和你離婚?」   苗麗終於爆發了:「到底你有正經的沒有?」   柯冰頭上被重重地砸了一下,他之所以沒躲,是因為他看清了苗麗的武器是軟軟的沙發靠墊。   大剛在另一個房間裡如坐針氈。他對苗麗的感情很複雜,即不是情人也不是兄妹,卻有著比這雙重關係更近的感情。他最後悔的就是把她介紹給了柯冰做老婆。憑他對柯冰的瞭解,可以肯定柯冰是個很出色的男人,而且很討女人歡心,自己又可以在中間起一些好作用,所以苗麗的婚姻肯定會很美滿。   柯冰很花心,大剛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他能保證柯冰不會處理不好情人與老婆之間的關係。男人大多會「犯錯誤」,只要處理得當,夫妻關係就不會出現問題。當初是苗麗急著要「結婚」,他不能看著苗麗隨便嫁一個不知會怎麼樣的男人。既然男人都花心,就不如為苗麗找一個能夠處理好這些關係的聰明的花心男人。   然而大剛沒有想到,首先,任何夫妻感情,朋友都很難從中起到作用。其次,柯冰對李月竟然這麼久了仍念念不忘。最後,他與柯冰的關係太不一般了,所以苗麗的孤苦寂寞他無法填補。如果當初苗麗嫁給任何別的男人,他都可以做為情人去安慰她。而那個男人的任何過錯,他也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去教訓他。但是苗麗的丈夫是柯冰,他就毫無辦法了。   大剛正在坐立不安,苗麗突然喊他。大剛立刻彈跳起來,衝進苗麗的房間,發現柯冰倒在地上,似乎昏迷不醒。他看了一眼苗麗手裡的「武器」,再看苗麗那一臉的緊張,從心裡笑了,他笑柯冰真會裝蒜!   讓一個女人去原諒一個男人,也許是一瞬間的嘻笑,也許是一生的苦熬。而贏得女人原諒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她去心疼他。這比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解釋、保證、懺悔、發誓要有效得多。   大剛覺得柯冰的表演太誇張了,難道苗麗的智商會那麼低?沙發靠墊比枕頭還輕、還軟,打孩子都不會有任何問題,他卻倒地不起這麼久,就不怕苗麗識破?於是上前踢了柯冰一腳:「起來,癩皮狗!」   再看苗麗的緊張卻是千真萬確的,對他踢柯冰那一腳的心疼更是難以掩飾:「你別踢他,快看看他有事嗎?我在氣頭上,下手重了些。」   她發現大剛在笑,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把沙發靠墊遞給大剛看。大剛接過去馬上嚇了一跳,因為靠墊很重,而且不是一般的硬,苗麗趕緊解釋:「孩子有點駝背,我就在靠墊裡墊了一塊鋼板。動手時我忘了。」   大剛苦笑著遙遙頭:「你是醫生啊,難道你也忘了嗎?快說該如何搶救?」   苗麗又心疼又擔心地哭起來:「他可別腦震盪了啊!」   柯冰的「靈魂」又一次游離了軀體,但是他比貓的恢復能力還強,當他恢復知覺之後,大腦馬上恢復了記憶。按照他自己的理論,他的軀體又再生了一個電子團,而這個電子團更符合自己的身體,因為它刪除了很多不必要的記憶,所保留的記憶都是最有價值的,所以以後再思考和決定一些事的時候才更專注、更實際。   柯冰所想到的是——無論多大阻力,他都要排除萬難去實現自己的目標!   他終於在迷茫中找回了自己真正的目標,並變得堅毅了。   柯冰說道:「面對挑戰,誰能後退?只能全力去拼。我們目前的經濟條件,早脫離了養家護口的階段。我們個人的消費再多能多到哪兒去?所以賺錢已經不是目的,而是責任,錢越多,責任越大!」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5   大剛炒菜的手藝實在不敢恭維。柯冰吃上幾口就把注意力脫離了飯菜。   大剛不好意思地憨笑:「我這廚藝實在是差,工作太忙了,應酬太多,在家吃飯的時候都少,更沒時間鼓搗吃食,生活品位下降啦!烙餅啊,你也得吸取教訓啊,賺錢固然有用,但是賺錢為了什麼啊?我們都該想清楚了。」   苗麗的客氣顯得有點虛偽:「不錯了啊!我吃著滿可口的!只能怪你們天天在飯店吃高級廚師的拿手菜吃饞了,口味太挑剔!」   柯冰繼續大剛的話題:「是啊,道理我們都懂,但是面對挑戰,誰能後退?只能全力去拼。我們目前的經濟條件,早脫離了養家護口的階段。我們個人的消費再多能多到哪兒去?所以賺錢已經不是目的,而是責任,錢越多,責任越大!」   大剛感慨:「是啊,身份地位不同,負責的範圍也就不同。不是有錢了就不忙了,我最理解烙餅說的那句『世界首富每天最主要的工作還是賺錢"!對了,你這次出門考察了個什麼項目?現在正忙什麼呢?」   柯冰開始訴苦:「你給我的投資公司屬於天海集團,我怎麼向外擴展業務啊?現在我的任務是成立新公司,而且必須在一周內完成內部全部建設,還要對外確定合作夥伴,你說我忙不忙?」   這些內容大剛都知道,他問這話是為了讓柯冰回答苗麗。   大剛知道柯冰兩口子還有好多話該說,他不該在這裡充當「電燈泡」,可是他更清楚苗麗有很多事想知道,卻問不到關鍵點上。而且她又不能對柯冰進行審問,柯冰也不肯主動向她坦白,只好自己替她開口向柯冰詢問一些自己也想知道的事。   柯冰打開一瓶劍南春,和大剛分開。苗麗不喝白酒,柯冰就給她開XO,苗麗儉樸慣了,覺得喝這種酒太奢侈,大剛就批評她沒有和柯冰一起與時俱進。   苗麗不喜歡大剛為柯冰護短,總是站在男人的立場上要求她多理解柯冰,就頂他:「我再與時俱進又要被你鑽空子了!」   苗麗所說的鑽空子指當年大剛喝醉酒,把柯冰擠到床下去,自己和苗麗睡了一宿。   國人的習慣是兄弟和嫂子開玩笑,哥哥不能和弟妹鬧得太深,所以大剛只好求饒:「好!好!好!你自己看著喝,本來你們是主家,我不但不能勸你多喝,還得限制你酒量,憑什麼啊?」   本來他想說心情不好最好少喝一類的「真話」,但是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轉對柯冰繼續提問:「公司的組建工作怎麼樣了?」   柯冰實話實說:「基本上都到位了,該請的都請了,該送的也送了。只是公司缺少一個領軍人物,幾個新僱員只能完成任務,不會自己確定任務。有一個總管似的助理就好了,我就可以脫身了。」   大剛理解:「是啊!現在的所謂人才都是奴隸似的,你怎麼說他怎麼聽,學歷再高也不管用!真正能理解你的意圖,能幫你操持公司的『管家』太難得了!治理公司和管理家務沒什麼區別,中國有句老話叫『安家治國平天下』,『安家』被列為首位。哥哥今天借酒說你兩句,以後可要對弟妹耐心一點啊!家不安定,什麼也幹不好!」   柯冰擺出一副很無辜的架勢:「我沒欺負她啊!真的!不要說打罵,就連爭執都很少,苗麗你自己說,我欺負過你嗎?」   苗麗終於有機會訴說委屈了:「你是沒打過我,因為在你的眼裡我根本就不存在!」   柯冰正要解釋,大剛發話了:「烙餅啊!你知道弟妹怪你什麼了吧?你也別解釋了,我這麼跟你說吧,不是你處理不好家庭關係,而是你沒有盡力!不光是你如此,所有的家庭問題都是如此,只要肯努力,沒有過不到一起的。那些過不下去的,都是沒耐心好好過的。」   然後大剛起身告辭:「我今天也別無醉不歸了,你們也少喝點。苗麗這方面沒問題,看她剛才的緊張樣,我就知道沒問題,關鍵在烙餅你了,你只要肯犧牲點時間就可以,你們的感情沒問題!」   大剛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柯冰兩口子便被動地接受了他的心理暗示,也就認為自己的感情不存在問題了。其實很多事都是這樣,心理作用最關鍵。一件事再不對,你心理接受了,就會認為它對。即使知道錯了也不去計較。   什麼叫幸福?不需要條件,只是一種感覺罷了!   送走大剛,柯冰馬上對苗麗溫柔起來,其實他不是聽了大剛最後一番話才「悔改」的,而是大剛初期說的一句話「家不安定,什麼也幹不好!」對柯冰觸動很大。他明白,自己還不想對家庭進行大手術,所以還是搞好安定比較上算,那樣他才可以無牽無掛地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上。   大剛的另一句話也說對了:「只要肯努力,沒有過不到一起的。」柯冰不是哄不好苗麗,而是沒心情哄她,或者說就沒想哄她。只要拿出一點心思來,不用太費神,苗麗就會很滿足的。   所以柯冰就像剛剛聽懂大剛的教導似的,拿出一副「悔過」的態度,很快就取得了苗麗的諒解,兩個人糾纏到了一起。   苗麗剛剛接受了柯冰的溫存,脫衣上床準備做愛,電話突然響了。大剛把他們的手機都關掉了,惟獨沒有拔掉座機的電話線。苗麗作賊似的去接電話,好像擔心自己的私生活被電話那端看到似的,兩手護住身體的私密部分,按下了免提鍵。   對方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喂?喂?」   「誰呀?」苗麗問了一聲。   「是弟妹嗎?我是田鈴!」   他們都聽出是田鈴了,可是語音不太正常,似乎隔著電話就能聞到她沖天的酒氣。   苗麗趕緊問道:「是田姐呀?你好啊!在哪裡呀?」   「我不好!一個人在聖園呢。能不能把你家老公借我用用?明天一定還你!嘿嘿∼∼」   電話突然斷了,且打不回去,苗麗和柯冰對視了一眼:「她真喝多了!聖園在哪兒?」   他們搜腸刮肚地想,苗麗先想到了:「在我們醫院這邊胡同角里有一個聖園酒吧!」   柯冰早知道在哪裡,故意恍然大悟似的,馬上披掛整齊出了家門。   黑夜是罪惡最好的掩護,白天繁華,明朗的街道,進入夜色就變得燈紅酒綠。而那些正正經經、衣冠楚楚的道貌岸然們,立刻露出了色瞇瞇的醜惡嘴臉。   白天不敢見光的姦夫淫婦們在夜色的掩護下大膽地卿卿我我,出雙入對,醉生夢死。   誰說我們經濟落後?看看我們的高級酒樓,家家爆滿!看看我們的舞廳,鶯歌燕舞!看看我們的洗浴按摩,紙醉金迷!雖然我們沒有紅燈區,但是色情場所不比任何國家的紅燈區密度小,而覆蓋面積則絕對堪稱世界第一!   酒吧裡烏煙瘴氣,燭影搖紅,聲嘶力竭,酒斷愁腸。   這裡沒有妓女,取而代之的是大家閨秀——小姐。   聖園酒吧裡,人們基本上各就各位了,有心猿意馬的、有心馳神往的,也有百折不撓的,總之都在捉對廝殺,做最後的糾纏。   柯冰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田鈴,她穿一身暴露的吊肩晚禮服,明顯比那些「大家閨秀」高貴,而她那特大號的、胸襟包不住的乳房,和坦然亮出的深深的乳溝,又比「大家閨秀」更賦有誘惑力。   柯冰沒有馬上過去,而是迅速觀察了一下形勢。   已經有兩個男人在她身邊了。一個是服務生,站在身旁,眼睛貪婪地往她半開的胸口裡看;另一個則坐在她身邊,三十五六的樣子,穿花花公子T恤衫,臉上的皺紋象折疊扇一樣開開合合。他一邊眉飛色舞地向田鈴的耳邊靠近,一邊比畫著田鈴的手袋。   看來椅子是從對面一點點靠攏過去的,地上有灑的液體,在他的椅子腿下留下了椅子走路的腳印。桌子上有兩瓶紅酒,看不出什麼品牌,但可以看出只乾了一瓶,另一瓶還沒倒過,只是瓶蓋在田鈴手裡,如果田鈴只喝了這些肯定沒有喝高,一定遇到別的麻煩了。   走近了才看清,田鈴的手袋被刀割開一條長長的口子,一定是錢丟了,人走不了。   田鈴的紅色攝像手機在中年男人手裡。她一手死死攥著鑰匙,一手用拇指挑著瓶蓋,玩小時候大家常變的一個魔術,先把瓶蓋送到腋下,然後從脖子後面挑出來,嘴裡含糊不清地念著:「今天老冰在家,明天老冰不在家,後天老冰又在家。」   柯冰裝作陌生人走到近前:「這位大姐,魔術變得挺好啊!能不能教教我?」   「折疊扇」很不耐煩地瞪他一眼:「懂規矩吧你?知道先來後到嗎?」   田鈴對柯冰甜膩地笑著:「你把這瓶酒錢付了,我就(跟你去)教你!」   「折疊扇」非常氣憤:「是我先要給你買單的,你怎麼能變卦呢?」   柯冰笑了笑:「誰讓我比你年輕呢!」   然後問服務生:「多少錢?」   「兩瓶一共一千四。」   田鈴半伏半倒的身體馬上直了起來:「不對!另一瓶是他打開的,別算在我頭上。」   柯冰的判斷果然沒錯,田鈴沒喝醉。   「折疊扇」沒防備:「我,我,我是為了請你喝酒才打開的!」   田鈴馬上精神起來:「是你說請我喝酒的,對嗎?那你買單吧。先把手機還我。」   「折疊扇」很不情願地舉著手機不肯還:「讓我買單就跟我走!不然別想出這個門!」   話音剛落,柯冰左手一把奪過手機,右手拳狠狠地砸在他臉上。一個拳擊手被柯冰不戴拳套用足勁來這麼一下也會倒地,何況一個沒有抗擊打能力的飯桶?   與妻子做愛是最乏味的性行為,這個道理顯而易見,但是其意義卻非常重大。夫妻間通過身心的交流,可以加深情感,化解矛盾,提高信任,維持默契。總之夫妻性愛有安定家庭的重要使命。無論多麼完美的情侶,沒有性的愛是不完整的!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6   田鈴曾多次邀請柯冰去她的公司會晤,所以柯冰知道她的公司在哪裡,卻不知道她家在什麼地方。上車後柯冰問田鈴:「你家在哪兒?」   田鈴又露出一副醉態:「加拿大!」   柯冰笑:「天津的家呢?」   田鈴發出哭腔:「我在天津沒有家,我無家可歸!」   柯冰只好開車去她的公司。田鈴的公司與柯冰的總部差不多,也是一套寫字樓,經理辦公室裡面有一間套間,裡面有床。   柯冰馬上明白了外表一副女強人姿態的外籍公司總經理田鈴竟然連自己的家都沒有。她是以公司為家的。田鈴始終一副醉態地被柯冰攙扶著進了門,當柯冰將她送到床邊時,田鈴這才「醒酒」,一把將柯冰推倒在床上,並撲上去將他壓住:「老冰,為什麼老躲著我?」   柯冰感到無言以對,田鈴狠狠地說:「今天我吃定你了!」   柯冰絲毫沒有反抗的意圖,任憑田鈴將兩個人都扒得精光,然後騎到他的身上。柯冰很陶醉地享受著田鈴高超的床上技術,快感一浪高過一浪地傳遍全身。   由於柯冰近日一直在忙碌公司的大事,已經多日沒有進行男女歡愛了,體內存貨相當充足,而田鈴的床上技術又絕對是超一流的,很快就把他的「壞水」擠了出來。   柯冰超強的體魄為他提供了超凡的生理優勢,就是瀉欲之後仍能持續堅挺。所以在他快感和滿足到了極至之後,仍然能夠為田鈴提供服務。最終田鈴在一陣痙攣之後趴在了他的身上,柯冰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內部在一陣陣收縮。   柯冰突然感到一種茫然,他為什麼要和田鈴做愛?只是因為田鈴的技術高超,感覺靈敏嗎?被他勾引和勾引過他的女人很多,但是他都能在潛意識裡給自己一個理由,而今天面對田鈴完美的性愛,他卻突然感到沒有任何意義了。   腦電波的傳輸速度可以和光速相比,在這一瞬間,柯冰想到了好多和他上過床的女人,他要在其中找尋意義。   是的,和每一個女人上床都有他的意義。   和杜倩在一起是一種自然滿足。杜倩的美讓人難以抗拒,儘管在她身上還有諸多讓他滿意或動心的其它優點,但是杜倩的首要優點是身體優勢,可以說她的美掩蓋了她的其它優點,所以和她做愛的主要意義才是自然滿足,就像一頭獅王在他的王國裡選交配對像一樣,被他選中的當然是最自然性感的,同時也是一種完全自然的放鬆,因為杜倩對他的信任和無條件的跟隨是他能夠徹底放鬆自己的主要原因,他不知道杜倩對自己算不算真正的愛?應該是吧,但是柯冰的心裡早被李月佔滿了,他不敢考慮自己愛不愛別的女人,只能做到對她好。有這樣一位美女深愛自己,他感到有一種虛榮的驕傲。   這種驕傲在焦雨霽身上也有體現,但不同的是,焦雨霽讓他得到的最大滿足是征服者的驕傲,似乎他要向世人炫耀——看,你們都無法征服的這個女人,她被我征服了!   因為焦雨霽似乎不是一個性情男女,她沒有主動要求的慾望,而且她對柯冰也沒有其它什麼要求,他必須去調動她的情慾,儘管他們的關係還有待繼續發展,但是他有信心更有樂趣繼續到底,不斷地去勾引她,則體現了他的征服能力,雖然在焦雨霽身上他有一定的經濟目的,但是征服她才是最大的滿足,這個意義掩蓋了經濟目的。   經濟目的最突出的要算林靜茹了。因為身為工商局長的林靜茹對柯冰非常有用,他需要她的權力,要在她的蔭護下實現自己的願望。征服她等於找到一座靠山。同樣需要征服,但是與焦雨霽不同的是:雖然女人都需要情人,但焦雨霽不主動需要;而林靜茹需要,她的情慾早就膨脹了,如果不是遇到柯冰,她肯定會找別人。遇到柯冰是她的「性福」,也是她的不幸,因為她接受他就拒絕別人了。征服她實際上是柯冰在滿足她的需要,所以和她做愛是一種條件交換,在這個意義上講,柯冰等於是在做「鴨子」,儘管如此,和林靜茹做愛還是有意義的,其意義就是意圖。柯冰有所圖。   做愛意圖最明顯的要算與陳慧英了。為了買殼上市,收購化鹼公司,柯冰不但引誘了陳慧英,還用錄像對她進行要挾。其中的陰謀佔據了主導地位。在與陳慧英做愛時,柯冰同樣滿足,那是一種陰謀得逞後的滿足。他的意義也就在此。   讓柯冰最感刺激的要算王雪梅了。儘管柯冰和眾多女人做愛都是偷情,但是和她最隱秘,而且一開始就是公開調情,秘密來往。他只和王雪梅之間有偷情的感覺和刺激。首先王雪梅是電視台的節目主持人,屬於公眾形象,和她偷歡有偷採花魁的滿足。因為公眾形象有被大眾發現和議論甚至追蹤暴光的危險,所以才更刺激,更能體現偷情的「偷」字;其次王雪梅的丈夫是政府要員,他不是娛樂圈裡的公眾形象,而是政治圈裡的公眾形象。給他戴綠帽子的刺激不只體現在偷的難度上,還體現在被發現的後果上;再有就是王雪梅是他的同班同學,有共同的社交圈,其暴露的風險就更大。但柯冰一直在用老同學的身份做掩護,對王雪梅的丈夫進行賄賂,當然,他受賄所接受的最有效的禮物就是柯冰親手為他加工的綠帽子。所以和王雪梅做愛的意義就不言而喻了。   柯冰的第一個女人是常玉娥,大剛的女朋友,所以柯冰和她也有過偷情的感覺。但是和她做愛的主要意義不是偷情,而是探索和開始。可以說是常玉娥為柯冰打開了一扇偷情的大門,柯冰從她身上開始嘗試,她的使命完成了,他也就不再懷念了,更沒有停留。這更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柯冰不接受沒有意義的性愛。所以柯冰才從來不嫖娼,因為他覺得嫖娼沒有意義。那只是一種生理滿足而已。而柯冰在生理上總能找到滿足,不需要嫖娼。   柯冰和僱傭的三個女孩群交也夠刺激,但是當她們接受了這樣的方式之後,再到一起群交就相對平淡和安全了,所以其意義就不再是刺激了,而是放縱。她們滿足他的是無限膨脹的私慾。和她們的開始各有不同,但最終的最大滿足是放縱帶來的享受。   總之,和這些女人做愛都有著不同的意義,讓柯冰樂此不疲。即使和不知姓和名,甚至連代號也沒有記住的售樓小姐性交,柯冰也能給自己提供一個理由。其理由就是品嚐。因為與她幾乎就沒有再重逢的幾率和必要了,就像一桌子酒菜,快吃完了發現還有一道菜沒吃到,雖然菜很普通,但是已經送到嘴邊了,相當順手,無論是否有胃口,不妨夾一筷子放進嘴裡,其味道和營養以及菜名都不重要,自己本來就沒打算吃,只是順便嘗嘗。   當初和田鈴做愛,其作用是非常大的。柯冰不但從她那裡學到了很多性經驗,主要是在性愛的刺激中忘卻了失戀的痛苦。其主要意義是麻醉。如今田鈴已經失去了麻醉作用,甚至柯冰會通過她再聯想到李月,再回到失戀的無奈和痛苦中去,所以和田鈴做愛便失去了麻醉的意義。儘管田鈴的技術是一流的,但是柯冰找不到當初和她做愛的意義了。   柯冰的大腦飛速運轉,只在一瞬間便結束了以上諸多的思考,眾多的女人,有形象、有名字、有故事,統統在腦海裡浮現了一遍,最後竟然定格在苗麗身上。   柯冰這才明白自己想了那麼多女人,真正要考慮的是讓田鈴和苗麗比較一下,看自己和誰做愛才更有意義。   田鈴的技術的確讓他消魂,暫時算一個做愛的理由吧,但是這種沒有意義只有純生理刺激的做愛,和嫖娼有多少區別?不過反過來講,田鈴給他生理刺激時所帶給他的心理享受竟然像嫖娼一樣隨意,這也該算一條優點啊!而且和她之間有回味,於是柯冰嘴角泛起一絲壞笑——等我需要嫖娼時再找她最合適,即不花錢又安全衛生,而且她的技術絕不比娼妓差!   那麼自己和苗麗做愛有意義嗎?與妻子做愛是最乏味的性行為,這個道理顯而易見,但是其意義卻非常重大。夫妻間通過身心的交流,可以加深情感,化解矛盾,提高信任,維持默契。總之夫妻性愛有安定家庭的重要使命。無論多麼完美的情侶,沒有性的愛是不完整的!   柯冰這才發現自己對苗麗太疏忽了,總以為結了婚就跑不掉了,其實若不注入新的活力,家庭同樣是不穩定的兩性關係。自己為什麼要維持家庭?柯冰反覆思考得出另一個結論:維持家庭安定只是為了少花精力就換來安寧。如果不投入,家庭矛盾帶來的麻煩會影響到自己很多方面不能順利進行,包括事業。於是柯冰為家庭性愛找到了意義——安寧。   此時柯冰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現在他不該躺在田鈴的肉體上,而是應該守在苗麗身邊,此時更需要他來安慰的應該是苗麗,因為苗麗自殺未遂剛剛原諒自己,兩個人已經進行完事前準備,夫妻間的性行為還沒有來得及發揮它的作用——安寧,他卻鬼使神差地和田鈴爬到了一張床上。   難怪他要思前想後,而且總是用苗麗和田鈴比較性愛的意義?原來他在考慮回家!   剛剛想明白這些,柯冰突然發現田鈴在用責怪的目光看著他:「老冰,我是不是很差了?不合你口味了?對你沒有吸引力了?怎麼做愛時你也走神?」   柯冰不忍心太傷田鈴的心,畢竟田鈴對他很好,尤其在性情上還有恩與他,於是就找了個最有力的借口:「田鈴,我出來時苗麗自殺未遂,我還在想她為什麼自殺?」   田鈴一□轆爬起來,碩大的乳房劇烈的顫抖著,彷彿要直接用它們說話似的:「真的?你為什麼還出來?你給我馬上走!」   柯冰一邊懶懶地穿衣服一邊說:「我再說一件事,免得回頭再往你這裡跑了。我辦了一家公司,需要和你合作,明天我讓僱員把文件送過來,協議條款你幫我制訂出來。」   柯冰似乎又明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來找田鈴,不但因為他們事先有預約,也不是因為田鈴有難他才挺身而出,而是因為他心裡一直惦記著生意上要與田鈴合作,所以他才這樣積極地來見田鈴,並和她逢場作戲。不然,他是萬萬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苗麗的。那麼,他的生意才是所有女人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他做生意為什麼?柯冰恍然大悟,在他心裡還一直惦記著李月,他的生意是為李月做的。為什麼?   見柯冰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樣子,田鈴又氣又恨:「老冰,你這樣也能幹好生意?」   柯冰突然又想通了一件事,就是和田鈴之間太信任了。他壞壞地笑:「我差點忘了說另一件事,你的技術真的非常棒!」   田鈴苦苦地笑:「老冰,你一直不知道。算了,不說了,你快回去吧,今天不合適留你,我還不想破壞你們夫妻關係。」   柯冰潛意識裡曾經非常確切地想過,要通過性關係和她進行生意上的合作,但是進門時他就明白了,單獨為了生意,以他互利的原則,田鈴沒理由拒絕他。所以做愛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因此他才突然感到一種失落,一種和她做愛卻找不到意義的失落。現在想來,田鈴給予他的很多,但是從他這裡索取的卻非常少,等於對他沒有任何要求,這樣的女人到哪裡去找?   本來柯冰正要出門,聽了這話他遲疑了一下:「明天我還是自己來吧,我忽略的問題太多了。」   田鈴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你是不是一直認為我很賤啊?」   柯冰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出了田鈴的公司。   或許,只有林戴玉似的弱女子才會讓男人憐愛吧!比如李月那樣,柔柔弱弱、羞羞澀澀,而且那麼淒苦可憐,所以才讓柯冰愛得如此深刻且無私。而像田鈴這樣有主見、有作為、有目標、有能力的女強,生性如此人豪放,事業又很成功,一切了無牽掛,當然很難讓人產生憐香惜玉的聯想,也就很容易忽視她的情感世界了。當她對人體貼入微時,也讓人感覺不到她情感的細膩,甚至與她做愛時,也看不出她的萬般柔情。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7   柯冰的公司裡迎來了又一個上門求職應聘的員工。她一進門便照亮了屋裡所有的人。   柯冰找來的公司職員都是比較年輕的大學生。學歷高,幹勁足,知識新,但是工作經驗少,尤其沒有一個領軍人物可以服眾。   當杜倩例行公事地將個人簡歷交出後,幾個年輕人都感到手足無措。因為杜倩的氣質一下子就征服了他們。但學歷和簡歷卻是應該被他們擋在初選門外的。他們並不想讓總經理對自己的把關不嚴發脾氣。   按一般的慣例,他們會禮貌地留下資料後讓應聘者回去等消息。但是今天誰也不想這樣做,他們都知道讓她回去就意味著永遠拜拜了,即使事後老總見到了她的才料也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還是唐雅璇頭腦比較靈活,她也是剛剛加入公司的新人,對業務還不完全瞭解,但是察言觀色卻是先天優勢,她見大家都有留下杜倩的想法,就出面買人情:「誰手頭有需要請示柯總的文件,先送進去。順便請教一下招聘條例。」   公司果然有文件需要柯冰簽字,就推薦唐雅璇進去辦理。小唐便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柯冰簽過文件後,唐雅璇說到:「公司來了個應聘者,您出來面試一下吧!」   柯冰卻沒那麼好請得動,他平時隨和得很,今天卻突然端起了老闆的架子,讓小唐出去將應聘資料拿進來,唐雅璇只好灰溜溜地退出經理室,拿了杜倩的資料硬著頭皮送進去。   大家都看到唐雅璇的小聰明沒有得逞,杜倩的求職肯定要砸鍋了。因為只有見到杜倩本人,她才有可能被留下,而且是暫時留下。不看本人只看她的書面資料,不會有其它結果。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柯冰只掃了一眼資料就決定留下她,而且留下她做經理助理。   經理辦公室的門開了,柯冰和杜倩出現在大家面前,柯冰正式向大家宣佈:「從今天開始,由杜倩小姐來協助我的工作,任助理經理,以後有什麼事情直接和她交流,尤其我不能天天在公司裡,更要由她來代替我匯總大家的工作,你們也要聽她調遣!」   大家對柯冰和杜倩的關係都不知底細,所以對此結果非常驚訝,既有眾望所歸的滿意,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妒忌。但是誰也不好說什麼,因為柯冰作出這個決定時還沒見到杜倩,說明她不是靠姿色贏得這個職位的。公司內部確實缺少一個助理,「正巧」被杜倩趕上了機會。   「歡迎杜經理!」「恭喜杜助理」「我們會服從領導的!」   杜倩和藹地笑著:「謝謝大家支持,不過我可不是領導,大家都比我水平高,柯總已經給我交待任務了,就是匯總大家的工作,再幫柯總下達指令,我只是個傳令兵,決策和具體工作都是柯總和你們做的,由我來為大家服務,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杜倩這套話完全是繼興發揮,但她的表現太完美了,給自己定位也很準確,得到了眾人的認可,也撫平了大家一時的心理失衡,化解了嫉妒引起的矛盾。柯冰露出欣慰的笑,暗暗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滿意。   公司職員都在試用期內,即好管理又不好管理。好管理是因為都是新人,誰也沒有老資格,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既然都希望最後留下繼續工作,所以都比較認真努力;不好管理是因為他們還不熟悉各自的業務,不知道如何努力。而且他們付出的並不多,所以稍不順心就可以毫不惋惜地辭職。   杜倩絕不能因為自己的管理失誤造成職員辭職炒老闆的魷魚,那樣自己會很沒面子。同時她也不希望有人跳槽,甚至不想任何人對自己和公司有不滿。既然柯冰給了自己一個施展才能的機會,那麼她就要盡力把握這個機會,不讓柯冰失望,不但不能白拿柯冰的工資,而且要成為他真正的左膀右臂。   好在杜倩很有親和力,安排工作任務時沒有任何命令的口氣,卻比命令更確切、更嚴厲。公司內部很快就有條不紊地運作起來了,她本人也贏得了大家的認可和尊重。幾個人都親切地喊她杜姐,而且開玩笑說杜姐是我們大家的秘書。內心裡都非常愉快地接受了這個新來的頂頭上司。   杜倩也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她不是絕對權威式的領導,而是為大家協調工作的後勤,作用是備忘錄式的秘書。   柯冰將公司裡的一切交給杜倩來主持,自己準備了一份文件走進了田鈴的公司。進門的感覺和進自己的公司有點類似,不同的是田鈴的公司裡有兩男四女;柯冰的公司裡是兩女四男。   田鈴非常熱情地將柯冰迎進經理辦公室,她沒有馬上看柯冰帶來的文件,而是直接把柯冰按進沙發,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做愛。   柯冰沒想到白天進她公司也會這麼快進入這個主題。他雖然意外但沒有顧慮,因為門外是她的職員,她不害怕,自己有什麼可怕的?   裡外間相隔的是寬敞的大玻璃,百葉窗式的窗簾並不完全隱蔽,隱約可以看到外間每一個職員的來回走動。柯冰的經理室裝修得和這裡差不多,他很瞭解玻璃牆的特點,從外向裡看不清。儘管如此,他還是有和田鈴在一起「當眾做愛」的感覺,一種很另類、很野性的刺激。兩個人都在盡力克制自己不要發出狂烈的歡叫,同時又在努力刺激對方,都想讓對方忍禁不住,彷彿他們在進行一場做愛技術大比拚。   最終,兩個人都沒有「戰勝」對方,也就沒有贏家,都筋疲力盡地滿足了。他們用目光約定:「下次再分高低!」   之後他們才進入正題。田鈴對自己的業務太輕車熟路了:「我們的合作是必然的,不會有任何分歧,沒必要談判,交待一些事就足夠了。所以我們不用急著談條件,我先拿出一定時間來聽你介紹一下你想幹什麼?做為交換條件,你也拿出時間來聽我說說我的經營。這樣才有利於我們下一步合作。」   柯冰知道,田鈴對自己的經營很關心,她一定想幫自己彌補一些公司經營方面的漏洞,同時又要給自己的心理接受留有餘地,似乎是讓自己在敘舊中滿足她的好奇心,而不是做為商業老手在對自己的公司進行審查。人都不喜歡別人居高臨下地對自己的事業指手畫腳,這個田鈴,實在是太會做事了!於是柯冰很爽快地接受了田鈴的建議。   首先柯冰介紹自己的公司:「我的公司就是一個招牌,努力做到規範和規模。僱員們可以接手自己的業務,創造他們的價值,這樣更能壯大我們的招牌。與你合作後,我們的招牌就是中外合資,或叫引進外資,招牌就更大了。我利用這個招牌的首要目的是在一個鄉進行合資,投資搞開發建設。你是內行,應該知道我要幹什麼了!」   田鈴笑了:「別拿我當神仙!我要聽聽你的狡猾用心。」   柯冰就具體說:「我計劃投資的項目是建設一個教育基地。投資教育可以受到政府支持,尤其引進外資辦教育。同時教育行業是暴利行業,雖然中、小學屬於義務教育,但這個領域依然是暴利。這方面大家都心照不宣。尤其大學更是以盈利為目的了。所以關於投資是否能夠盈利的可行性我就不多說了。我要做的是投資建設一個集大、中、小學於一體的綜合教育基地,應該說利國、利民、利己。   政治意義也可以說是我的招牌,粗略預算一下你也知道這將是個多麼巨大的投資項目,具體要多少億?我們先不考慮,因為你我合作後都是不想真正投資的。   所以我們要把招牌做大,把政府的支持力度做大,以名義上的大量投資與鄉政府合作,合作的方式是我們出資,他們出地,共同完成這項巨大的建設。   我們給鄉政府的承諾是——教育基地盈利後按比例與他們分紅,給他們一個美好的前景。而我們所預算的投資越大,他們分紅的比例就會越小。這個伏筆只是將來的問題,我們暫時先不說它。   目前我們簽訂投資協議之後,將有一大片土地由我們公司來規劃,拿到土地使用權後,我們卻不建設,也不投資,而是首先把它抵押給銀行進行貸款,再以其它名義買另一塊地皮,同樣抵押貸款。理論上,我們可以買到好多地,只要我們有地可買。但是目前我只能做到買二看三。   我們的經營是從第二塊地上開始的。手裡有抵押貸款做為啟動資金,首先在那裡建起一片廠房,眼下我的計劃是租給天海集團做為生產車間,我們的廠房和租賃合同同樣可以抵押貸款,再進行我們下一項投資的資金。   回過頭來看一下,早晚我們還要對第一塊地進行開發建設,但那要等我們賺夠了錢才去兌現承諾。所以前期簽訂合約時我們要鑽法律的空子,只簽訂開工建設期限,不簽訂最後完工的計劃期限。假裝開工後,我們可以讓那塊地永遠閒置下去。也可以先建一所投資最少的小學,不但可以擺樣子,而且可以先盈利,堵住鄉政府的嘴。什麼時候我們賺的錢夠建設中學了,就建中學;什麼時候夠建大學了,再建大學。反正我們不投資,都是鄉政府的土地在為我們賺錢。最後建成了教育基地,我們卻是大股東。收入將非常可觀!」   田鈴認真地聽完了柯冰的計劃,給他算了一筆帳:「你將在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裡為你的理想而奮鬥!前提是你貸款買地必須賺錢!」   柯冰早有思想準備,而且很有信心。因為他已經有了初步計劃。田鈴又問了他幾個具體操作上的難點,柯冰也一一從容對答。田鈴會心地笑了:「老冰,你比我想像的要成熟得多,這麼大的一個項目,不,應該說這麼大的一組項目,牽扯的方方面面非常複雜,非常不好把握,而你已經考慮得比較周全了。首先你的勇氣就值得佩服!其次你把握全局的能力很強,對關鍵步驟考慮得很細,而其它細枝末節則從大局角度去籠統把握,我先恭賀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考慮這組項目多久了?」   柯冰算了算:「快半個月了!」   田鈴忍不住笑起來:「剛誇你兩句就會吹牛了!雖然你精明,但你絕不是這樣的奇才!你失蹤這半個月,到底有什麼奇遇?」   柯冰只好承認:「這組項目確實不是我設計的,我正準備從別人手裡把它搶過來。總策劃人必然會成為我最後的敵人!」   田鈴還是不敢相信:「儘管如此,你的把握能力也是超乎尋常的!你的敵人不會教你怎麼做,你只能從得到的信息裡悟到該怎麼做。而且把廠房租給大剛絕對是你的神來之筆!我相信你的聰明才智,但仍要為你捏一把汗。你太冒險了,贏得起輸不起啊!」   柯冰坦然一笑:「所以我才要拉你一起赴湯蹈火啊!」   田鈴不但沒有害怕柯冰有可能害了她,反而很感動:「老冰,我甘願和你一起面對,有你的信任,我冒險也值得!而且我相信你行!」   柯冰也被田鈴義無反顧的精神感動了:「田鈴,以前是我太自私了,從沒認真考慮過你的一切,對不起!」   田鈴的眼淚簡直比打開水龍頭還快,一下子便流成河了:「老冰,你真是一塊冰啊!怎麼才……」   田鈴已經泣不成聲,柯冰也內疚地感到對田鈴太疏忽了。   或許,只有林戴玉似的弱女子才會讓男人憐愛吧!比如李月那樣,柔柔弱弱、羞羞澀澀,而且那麼淒苦可憐,所以才讓柯冰愛得如此深刻且無私。而像田鈴這樣有主見、有作為、有目標、有能力的女強,生性如此人豪放,事業又很成功,一切了無牽掛,當然很難讓人產生憐香惜玉的聯想,也就很容易忽視她的情感世界了。當她對人體貼入微時,也讓人感覺不到她情感的細膩,甚至與她做愛時,也看不出她的萬般柔情。   柯冰將她攬進懷裡,頭一次深情地吻她,田鈴幸福地幾乎窒息。柯冰柔柔地說:「田鈴,該輪到我拿出時間來聽你好好說說了。」   田鈴慢慢緩過神來:「老冰,我也從公司開始說起吧!我的公司抗風險能力很強,剛才你擔心得有點誇張,我不會和你一起赴湯蹈火,萬一你的經營出現問題,我很容易擺脫出來。所以你放心地幹你的吧,不用為我的退路擔心。」   柯冰也很從容:「你也不用為我擔心,我在天海集團有幾百萬的股份和未來四年幾千萬收入的車隊,沒什麼輸不起的!所以也害不死你。」   田鈴很欣慰地笑了:「就知道你不會害我!我完全信任你,我也知道你相信我,但是最讓我傷心的是你心裡根本就沒有我,我簡直快絕望了,好在我終於沒有放棄,而且贏得了你的一點點愛。你終於關心我了。如果沒有我們的合作,你會想到我嗎?」   柯冰一時感到很難回答。說自己一直喜歡她?一直感激她的性愛為他帶來的快感和安慰?雖然也算實話,但仍是一種謊言,因為他對她太忽視了。那麼說真正的實話?那樣對田鈴的傷害也太深了!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8   柯冰知道應該和田鈴好好談談了。   田鈴在柯冰懷裡停靠了半天才幽幽地說:「老冰,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很賤?」   柯冰曾經聽到田鈴如此問過一次,但他沒有回答就逃離了現場,今天再次聽到田鈴這樣問,他仍一時無言。   她又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好多人上過床,而且我特隨便,誰想上誰就上?」   柯冰又是無言。   田鈴繼續說:「你是不是還認為我沒心沒肺,根本沒感情,更不配和你談感情?」   她這麼一說,柯冰才認真考慮她的情感。然後把田鈴所問的幾個「是不是」否定了。   田鈴是個野性實足的女人,這一點毫無疑議,從他們做愛的情境中就能感覺到,雖然她和他只是維持性關係,從來不涉及感情,但是任何女人都是有感情的。   難道她的感情都隱藏在性愛裡?   田鈴滿臉是淚。在柯冰心目中,田鈴比女強人還強,她的淚自然比男人都少。所以他從來沒考慮過如何去哄她。   田鈴忍住抽泣說:「老冰,知道我為什麼回國嗎?知道我回國為什麼一定在天津嗎?」   柯冰不加思索地回答:「知道。」   田鈴冷笑:「你知道?說說看?」   柯冰只好隨機應變,深情地說:「為了我。是嗎?」   田鈴不想揭穿他的小聰明:「出國前我確實不想在國內戀愛,怕影響我的決心,可是越臨近畢業了,越是留戀。和你好的一個原因就是你不想出國,我不想找個中國人一同到外國去結婚。同時我一直偷偷地愛著你,但我不敢承認。而且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   回憶起大學時代,柯冰也感覺像是昨夜陳夢,無法追憶,卻印在心中。   田鈴繼續說:「如果不是你失戀後那麼一蹶不振,我不會主動接近你的。知道麼,我強裝灑脫,其實我差點放棄出國的打算!我知道,我用性愛來安慰你,就等於放棄了與你戀愛的權利。但是我不用性愛吸引你,那麼我們就到不了一起。決定用那種方式愛你,知道我多無奈嗎?我主動放棄了一個女孩應有的羞澀與尊嚴。」   此時柯冰已不是感動了,而是吃驚!一個那麼玩世不恭的豪放女子,竟然深藏這麼深沉的兒女柔情!自己確實因為和她隨隨便便就上床了才對她不再有任何感情糾葛的。他們因為做愛了而親近;也因為做愛了而不考慮感情,更不考慮婚姻。她當然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卻為了能安慰他犧牲了自己。這是一種多麼無私的愛啊!   「在國外,中國人就像我們眼裡的鄉下民工,甚至還不如他們。留學生之間不止是同胞關係,而是一個弱勢群體。只有靠堅決的努力打拼出成就,才可以跳出被歧視的圈子。就如我們眼裡發了財的民工。   所以,兩個不成功的中國人在國外結婚,和我們眼裡的一對民工夫妻有什麼區別?我沒有歧視民工的意思,而是說我們和他們比,自身的那種優越感。不是經濟問題,而是--」   柯冰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繼續說。」   田鈴繼續:「女人比男人多一個優勢,可以嫁一個當地人,而且走頭無路時可以去當應招女。我險些當了應招女,但運氣好,嫁了!」   聽田鈴說嫁人,就像說賣掉一件舊傢俱,絲毫沒有愛情的神聖與純潔。   「咱們在一起時我就不是處女,之前的失戀曾讓我對愛情失去了信心。留學時也有過同居夥伴,但那時也是生活所迫,女人心裡總要有一個相對理想的男人依靠的。   有了家庭--女人的事業,再改了國籍,生活算是穩定了,但我就是忘不了你,最後還是回來了,和你生活在一個城市裡也算是一種感情寄托吧!」   柯冰無比溫柔地吻她,認真地,沒有邪念地,把自己的感情也投入進去地吻她。   一切盡在不言中,很多話不是用嘴說的。柯冰的吻證明他已經重新認識她了,但是他不能給她任何承諾,因為早習慣了這種沒有責任的性愛關係。他有他的家,他還有他的所愛,他更有好多像她一樣只保留性關係的女人。   男人就是如此,希望女人不止和他上床,還要愛他,但最好不要要求嫁他。   柯冰對田鈴的態度確實變了,但是他只能給她一份認可和溫柔,在他們性的基礎上再加進去一點情。只此而已。而田鈴所要求的,也就這一點點而已。   男女間普遍存在著的一個現象就是——越容易得到的,越不懂得珍惜。如今柯冰又從田鈴身上找到了一點滿足:如此隨便的女人,卻對自己如此一往情深!   從田鈴的公司出來後,柯冰急匆匆趕回辦公室,懶懶地躺進老闆椅,長時間地望著天花板愣神。杜倩進來了一次,又知趣地退了出去。   中午下班時間到了,大家都收拾東西,卻沒人肯先走,都注視著杜倩。杜倩只好告訴柯冰走時鎖門,然後對大家揮揮手。   眾人走後,柯冰又愣愣地躺了半天,把前前後後好多事情想了一遍,最後確認一切就緒了,於是拿起話筒喊杜倩,外屋沒反應,他才想起職員們早下班了,於是拿出手機打給杜倩,這時門外傳來陳小春的歌聲「我說算你狠善用無辜的眼神,謊話說了兩次我就當真。」   門一開,杜倩笑瞇瞇地走了進來。那首《算你狠》是她設定的手機鈴聲。她早知道柯冰今天肯定找她。   柯冰合攏手機,杜倩那裡的歌聲也隨即停止。柯冰會心一笑:「一起去吃飯。」   杜倩撅起嘴:「是你說的,在公司裡我們只是上下級關係!」   柯冰繼續陪笑:「所以你要聽從工作安排啊!今天吃的是工作餐。」   杜倩狠狠地說:「才知道你這個老闆這麼黑!下班了也要剝削職員的剩餘勞動力!」   柯冰還在笑:「我這可是要對你的工作成績表示嘉獎啊!」   杜倩不依不饒:「少撿好聽的說!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眼兒?有什麼重要指示就快說吧,趁我現在有心情聽你說。」   「工作固然重要,但是飯還是得吃啊!」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叫門聲,杜倩驕傲地說:「你的助理能不為你安排好飲食嗎?我早叫好了外賣,你買單吧!」   這的確是個節約時間的最好安排。柯冰不但對飯菜滿意,更對杜倩的工作細緻滿意: 「杜倩,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進入角色!」   杜倩笑瞇瞇地注視著柯冰:「難道模特都是中看不中用的?」   柯冰故意話裡有話地說:「哪裡!我們的杜倩小姐就是即中看又中用的!」   杜倩親暱地捶了他一拳:「說正經的吧,下午有什麼安排?」   柯冰嚴肅地:「你快成我肚子裡的蛔蟲了!下午將有一個小祖奶奶來公司調皮,你只需讓她對公司的業務感到神秘和高不可攀,但不讓她瞭解任何具體情況,如果她問,你就表現出說了她也不會懂的態度,但還必須熱情周到。尤其不要讓她有來公司上班的幻想。總的原則就是敬而遠之!」   杜倩想了想:「要不要向所有人都交待一下,會不會有可能串幫?」   柯冰點頭贊成,兩個人又商量了一些具體安排,然後柯冰拿起電話,約宋玉下午來公司見面。   宋玉像一只歡快的小鳥飛進了天海大廈。她一直擔心再見不到柯冰了,給他打了無數次電話,而柯冰始終說忙,且連電話也不主動給她打一個。她最擔心的就是柯冰不能和她父親洽談生意了,但是每次問柯冰,他的回答都是非常肯定的,並教她如何在父親那裡為他做好前期準備工作。今天柯冰終於有時間見她了,而且是主動約的她,她的興奮實在難以形容。   柯冰知道,宋玉對自己有一種情懷,那是一個女孩難於啟齒的一種情懷。他不想讓她的感情氾濫,畢竟她太年輕,太容易異想天開而不能自拔,所以也就更容易出現不應有的麻煩。   所以柯冰始終和宋玉保持著距離,他想得也不算長遠,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接受宋玉,起碼要等到這筆生意做成。那麼任何變化都只能是感情方面的糾葛,而不會影響到關鍵性問題。   宋玉進了柯冰的辦公室,頭一件事就是撲進他懷裡撒嬌,故意像個小孩子對長輩似的放縱:「老冰,你壞!你說話不算數!說好過兩天還來看我,卻這麼久了不露面!」   柯冰條件反射地想到了和田鈴在經理室裡「當眾做愛」的情景。他努力克制著自己,像哄小孩似的哄著宋玉:「我是老總,離開天津那麼久才回來,當然會有好多事要處理了,不然怎麼和你父親談生意?我答應的事能不辦好嗎?我們不是說好了要把這筆生意搶過來嗎?我剛剛騰出了一點點時間處理這件事,就看你有沒有決心了!」   他的回答讓宋玉很滿意。其實宋玉早不和她自己過不去了,她知道了賭氣是沒什麼好處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當初她的父親執意堅持要和「騙」她的「壞男人」繼續合作,那是她堅決接受不了的現實,如今感受到了父親及全家人對她的緊張和疼愛,生意場上的事對她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這也正是柯冰最擔心的,更是最需要提防的。   柯冰知道再怎麼強調自己是在努力幫她報仇,宋玉也不會真的感興趣了。她只會表面表示一下感謝,類似禮貌似的應付他幾句,但她心裡不會太在意這件事了。甚至她極可能找一個推脫的借口不讓柯冰再為自己費心了。那麼柯冰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了。   人都是貪利的,但是人做事往往要為自己找到一個很好聽的借口。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 9 )   當柯冰哄孩子似的哄得宋玉心裡很舒服時,杜倩敲門進來了。她先是禮貌地對宋玉點頭微笑表示打招呼,然後提醒總經理別忘了準備一個重要會談的內容,同時通知他和外資公司的合作協議必須由他親自去簽訂,需要馬上動身。   柯冰只好「身不由己」地對宋玉表示歉意,但是宋玉很不甘心就這樣離開,柯冰就叫回了正轉身向外走的杜倩,為她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委託「杜經理」代他招待宋玉,領她參觀一下公司環境,自己馬上回來。   宋玉對柯冰的背景還不瞭解,當然能夠接受這樣的安排了。杜倩顯然是柯冰的下級,對總經理的客人必恭必敬。宋玉裝作很無意地,盡量表現出自己只是出於好奇才聽杜經理介紹公司的基本情況,但她的主要注意力卻都集中在柯冰身上。   杜倩很專業地和她周旋了一會,談話便從公事公辦轉為女人間的貼心私語。站在寬敞的落地窗前,等於從半空中俯瞰天津的市景,視角的變化讓宋玉感到新奇而興奮。   「從這裡看景物真舒服!像站在山頂的感覺似的!」宋玉很自然地聯想到峨嵋金頂與柯冰在一起時的情景。   「是嗎!我們整天像個工作機器,很少有宋小姐這樣的雅興!難怪柯總回來後嘴裡總是掛著你。」   宋玉馬上來了精神:「是嗎?他怎麼說的?」   杜倩很親密地向她透露:「他說我們這幫人一個比一個俗,不像在外面遇到的你那麼清純、自然,我們對世界的感悟力也不如你一個小孩子家敏銳。聽得我們快嫉妒死了。對了,他回來後你可別告訴他我們這些談話內容,我的任務是領你參觀,柯總不許我們背後談論別人的私事。」   宋玉早就對杜倩的氣質羨慕不已了。女人看女人的美,除了羨慕就是嫉妒。宋玉對杜倩的第一印象是嫉妒,但是通過接觸,她發現杜倩和柯冰的距離很遠,存在著懸殊的等級差距。她嫉妒的理由主要有兩條:一個是面對優雅的現代公司助理經理,自己一個鄉下姑娘所存在的自愧不如的自卑;另一個是她能夠親密地和柯冰在一起相處。由於杜倩把自己擺在柯冰以下的低位,又把宋玉抬高到柯冰的朋友這樣的高位,顯然讓她佔據了優勢,對她必恭必敬,再加上杜倩借助柯冰的嘴對她的認可和誇獎,宋玉很自然就「居高臨下」地和她靠近了。   「你放心,杜姐,我不會出賣你的。以後你會發現,我這個人,最夠朋友了。」宋玉果然擺起了「平易近人」的姿態,主動當杜倩是朋友。   杜倩表現出的則是感動:「呵呵,宋小姐,你果然像柯總說的一樣,和你這樣的朋友在一起很輕鬆!雖然你很年輕,但是非常善解人意。難怪柯總願意通過你做生意。」   被杜倩這樣美得動人又氣質高雅的女人誇獎,宋玉心裡像吃蜜一樣甜,尤其她知道了柯冰也在背後誇自己,心裡就更甜了。並且她「探聽」出柯冰已經在公司裡透露了與自己父親合作的投資計劃。為了讓杜倩好向老闆交差,她很主動地要求杜倩詳細介紹一下公司的情況,杜倩很感激地配合她的好意,一邊說著私己話,一邊介紹一些公司的規模和實力,宋玉聽得也認真起來,因為杜倩是把公司與老闆一起介紹的。   當柯冰忙完業務匆匆趕回來時,宋玉已經和杜倩戀戀不捨了。在柯冰面前,她與杜倩的友誼馬上成了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杜倩對宋玉的親熱變成了職業的熱情:「柯總,我已經向宋小姐介紹過了公司的規模和遠景,還需要我幹什麼嗎?」   柯冰表示自己回來了,就不用她了。杜倩出門前「偷偷」與宋玉相視一笑,兩人心照不宣。   杜倩出去後,柯冰臉上的嚴肅表情才變得鬆弛了。宋玉就纏著他鬧:「你剛才怎麼那麼嚴肅?我看了都緊張!」   柯冰就笑得更隨和了:「你緊張什麼?你又不是我們公司的職員!」   「你對公司職員就不能隨和點嗎?」   柯冰故意收起笑臉,一臉嚴肅地說:「我這樣不隨和嗎?」   宋玉慢慢體會到,要想和柯冰保持聯繫,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他們曾經有過的計劃,讓柯冰與父親合作,因為這是柯冰為了幫助自己才答應的一項投資,而且柯冰確實當一件事來計劃了,雖然現在她不需要柯冰如此幫助自己了,但她感覺這項投資對柯冰的公司來說不是一個負擔,她完全可以通過這項合作為自己和柯冰的親密接觸創造條件。   一切都如柯冰計劃的一樣發展。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柯冰需要問杜倩今晚有哪些應酬,如果此時宋玉再不找到合適的理由,估計柯冰就該送客了。宋玉趕緊纏住柯冰:「你的其它生意先推一下好不好?我找你還有正經事要談呢?回去後我該怎麼向我爸說咱們合作的計劃啊?再耽誤就該不好辦了!」   柯冰恍然大悟:「對了,我們的生意也不小!見到你只顧高興了,差點把正經事忘了。這樣吧,我先請你吃飯,再告訴你回去後怎麼和你爸說,你照辦就可以了。」   宋玉很乖地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她在柯冰的公司裡,晚上玩夠了再回家。宋長城對柯冰相當放心,一直想再請他來家裡,於是就告訴宋玉自己給他們準備好夜宵,叫柯冰送她回來時一定要進屋坐一會再走。放下電話他還不放心,又把電話打過去,要和柯冰落實一下,要他一定要來家裡坐,千萬不能放下宋玉開車就走。   柯冰知道今晚自己是不能回家了,到了宋玉家,肯定喝酒,然後被挽留。於是他也給苗麗打了一個電話,告知今晚很可能不回家了,別等他了。   這是柯冰有數的幾次向苗麗請假,說是請假,其實就是一個通知,沒有不准假的餘地,但是苗麗還是覺得柯冰變得尊重自己了。   一切都安排停當後,柯冰開著寶馬車帶著宋玉穿行在流光溢彩的街區。宋玉感覺自己在做夢一般。吃喝之後先去醋吧,然後打保齡球,最後在小舞廳裡逗留,這些活動她都見識過,但是由柯冰陪著玩,感覺卻非常不同。玩樂中柯冰教她回去後如何向父親說起生意上的事,宋玉認真地配合著柯冰的安排。   玩到深夜,他們抓緊時間往回趕,因為最好不要在後半夜到家。   宋長城早已支起了火鍋,準備好了海鮮和羊肉,還有豐盛的配菜,終於等到了淘氣的女兒玩夠了才回來。看看表已經接近半夜,他無奈地搖頭——這個女兒太需要管教了!   落座之後,宋玉卻首先埋怨起父親來:「都怪你!做好準備就行了啊,怎麼還一遍遍地催?害得我還沒玩夠呢,老冰就催命似的要我回來!」   宋長城苦笑:「你瞧這孩子!我真拿她沒辦法。實在不好意思,又讓你費心了。我就知道你勸她回來肯定又費了不少勁。」   柯冰一臉長輩的寬容:「宋玉夠聰明伶俐的,思想活躍點是很正常的!我們像她這個年齡時也精力過剩啊。」   大概所有的父親都愛聽別人誇自己的孩子吧!宋長城很高興交下柯冰這個朋友。他們的話題不可能總圍著孩子轉,很自然就問到了柯冰的職業,柯冰只是簡單地說開了家公司,宋玉卻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爸,老冰開的可是一家國際貿易大公司,天海集團就有他們幾千萬的投資。」   宋長城心裡半信半疑,嘴上卻必須禮貌地恭維幾句:「哦!真沒看出來,原來老弟如此年輕有為!」   柯冰謙虛地應到:「哪裡哪裡!都是機遇趕得好!」   看到柯冰的寶馬車,宋長城就知道此人不簡單,但他確實沒想到柯冰會有如此雄厚的經濟實力,說話間對柯冰的態度已發生了轉變。兩個人天南海北聊了一通,酒已經下去一瓶。話題重又回到宋玉離家出走上,這時宋玉說:「老爸,你知道我為什麼離家出走嗎?」   宋長城當然知道,但他有他的苦衷,此時雖不能全說,但解釋還是必要的。其實他的難題不外乎臨退休了,要為村裡掙點實惠,村委會的決議還是次要的,自己收下了人家的好處才是真正不好開口的原因。   對此柯冰心裡非常有數,他早準備好了更優越的合作條件,而且要給宋長城更多的好處,只要宋長城能幫他把項目轉過來,其它什麼條件都是很簡單的問題。   話題從宋玉對父親的不滿開始,直接切中要害。柯冰本來就沒打算回去,當宋長城讓酒時提出「今天就別走了,開車不安全。咱們再喝點。」時,柯冰便真正放開量了。   借助酒後狂言,柯冰將宋長城的心理防線一一攻破,但他始終引而不發,直到最後,話題又轉到宋玉身上,宋玉插話了:「老爸,本來我就沒想回來,因為老冰答應替我出氣我才和他一起回來的,不然您真就見不到我了。」   關於柯冰遇到宋玉的過程,早被他們改編了,說成了柯冰去遊山玩水,見到宋玉要跳崖自盡,被他強拉了回來,然後勸慰了好久,問清緣由後柯冰才答應替她報仇,宋玉才肯說出家在哪裡。今天宋玉到他公司參觀也被說成了宋玉要求柯冰兌現他的承諾。   宋長城已經從柯冰的態度裡明白了和他合作只有好處沒壞處,人都是貪利的。但是人做事往往要為自己找到一個很好聽的借口,宋長城也不例外。如今他明明是貪圖柯冰許諾的更優惠的條件,但是還要「為難」地為了給女兒出氣,為了讓柯冰能夠兌現他的承諾,也為了給那個「騙」了女兒的卑鄙小人一個慘痛的教訓,這些理由足夠了,他要把這個合作的對象變換成柯冰,還要把對手準備好的一切項目轉移到柯冰手裡。   一旦意向確定,話題就不再飄忽不定了,氣氛一下子融洽了許多,也輕鬆了許多。這時戶外沸沸揚揚地下起了大雪,屋裡是沸騰的火鍋,三個人都很興奮,毫無睡意,直喝到天光放亮,話也說得很透徹了,柯冰決定告辭。   宋長城哪敢讓他這樣離開?要求他必須睡一覺才可以開車離去。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10   瑞雪兆豐年。   儘管現代人的生活不會因為一場雪的降臨而有多大變化,但是面對飄飄灑灑漫天飛舞的雪花及落雪之後銀白如洗的世界,人們還是會產生許多美好的聯想,更會認為下雪是個好兆頭。   剛剛進入2003年,天津首先迎來了一場少有的大雪。這是入冬以來第四場雪了,前三次都不大,還伴有小雨,而這次則是漫天鵝毛,微風輕送,雖然落得輕緩,但是鋪天蓋地。更難得的是,這場雪下在了元旦,於是給沉浸在節日喜慶氣氛中的好心情的人們帶來了更大的歡喜。   雪花很大,下落的速度很慢,更加顯得紛紛揚揚。落到屋頂便把所有的建築統一了顏色;落到田間則給大地加上厚厚的絨裝;落到樹上彷彿盛開的冬季花朵;落到臉上馬上給人帶來清爽的馨涼。   大雪沒有降低人們出行的熱情,街上行人如織。平素裡行色匆匆的人們,偶然駐足便會欣賞到飛花如絮的美麗,絲毫沒有在意被踏成雪泥的路面又髒又濕。公園裡的遊人也沒有掃興,遊樂的同時又多了一份情調,多了幾張留念。   年輕人時刻不忘浪漫,尤其戀愛中的情侶,更不會錯過這樣的假日,許多室內運動被改成了戶外活動。而各商家早在門前搭起了擂台,準備了各式各樣的元旦促銷活動,大雪初降時,老闆們還憂心他們的如意算盤會不會落空,然而大雪並沒有伴隨大風,而且氣溫也沒有驟降,隨著台下人群的增多,台上的狂歌勁舞娛樂搞笑也開始升溫,到處可見一張張歡樂的笑臉,好心情給商家帶來了更多的商機。   坐在天海大廈28樓寬大的落地窗前,俯視繁華的天津街景,感覺漫天飛雪就像是從自己的腳下吹下去的一般,彷彿雪是自己造的,於是有一種上帝的感覺。這裡聽不到市區的吵鬧,卻能看到人間煙火以及無法確定身份的渺小的人。   此時有兩個人同時在用這種角度感受著這場大雪。一個在A座,一個在B座,都是天海大廈28樓豪華的經理辦公室。   電話鈴響,不用看來電顯示就有直覺,知道對方是誰。電話的另一端,柯冰的笑臉似乎可以傳過來一般:「哥們兒,過年了也不給自己放假啊!」   大剛也對著話筒笑:「你也沒在家裡享輕閒啊!」   「呵呵,彼此彼此!怎麼樣,今天還喊別人嗎?」   「有個第三者也不錯,不然哪有危機感啊?哈哈哈!」   放下電話不久,齊開便出現在春美接待中心,一會兒柯冰和大剛也同時趕到,他們在天海大廈樓下的停車場就遇到了,卻各自開車來的。   剛剛落座,齊開就興奮地大笑:「承蒙二位賞臉,連老天都有徵兆。見你們一面簡直比下雪都難!」   大剛馬上接過話頭刺向柯冰:「就是!這小子天天在我樓裡出沒,卻連個招呼都不打。實在是用人朝後,不用人更朝後啊!」   柯冰抗議:「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每次見面都是你們首先建立兄弟同盟,然後狼狽為奸來對付我。」   「這叫失道寡助啊!誰叫你小子整天不幹好事的?」   「是啊!不過老冰確實挺難得的。偉大領袖說過『一個人干一兩件壞事並不難,難就難在一輩子光幹壞事而不幹好事!』我們的老冰同志就是這樣一個只幹壞事而不幹好事的難得的人才。」   菜還沒上全,酒已經喝乾了一瓶,他們都在疑問;「今天是酒喝得快了,還是菜上得慢了?」   柯冰心細:「今天好像沒看到紅霞,是不是過年放假了?」   齊開壞笑:「老冰心裡到底能裝下多少女人啊?連一個領班也惦記著。」   柯冰解釋:「上次我去庫勒妮霜的服裝店,遇到了她,有點不愉快。」   大剛關心地問:「有什麼不愉快啊?」   這次輪到柯冰壞笑了:「看你緊張的!是不是怕褲裡爽有事?你放心,她挺好的!」   大剛坦然:「我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柯冰正經起來:「那天我為你做長遠打算,想找焦雨霽聯絡感情,結果她在褲裡爽的店裡『視察工作』,我就趕過去,在步行街上遇到了紅霞,她剛剛從褲裡爽的店裡買了一套時裝,卻是殘次品,回去換時被焦雨霽發現了,不但不換給她,還說了好多難聽的話。紅霞家住天津,不想暴露自己在這種場合工作,焦雨霽卻偏要揭她的短。她只好忍氣吞聲地離開,憑她的收入水平,花了錢卻買不到稱心的貨,再受這麼大的委屈,能忍下來實在是有涵養。也說明她對自己的聲譽非常在乎。」   齊開插話了:「你別發議論了,就說你有沒有英雄救美吧?」   柯冰理直氣壯地說:「這還用問嗎?焦雨霽也太過分了!我能不管嗎?」   大剛和齊開都緊張了:「老冰,你沒搞錯吧?焦雨霽可是我們的財神,你不能亂來!」   柯冰故意放慢了節奏:「對啊,我一時把這事給忘了。唉?你們怎麼還沒幹?趁我說話耍滑怎麼的?先乾杯。」   大剛和齊開都等著聽下文,沒心思和他打酒官司,就撇開柯冰來個哥倆好。柯冰才繼續說:「我進門的時候,焦雨霽正氣急敗壞地訓人:『我才不指望破貨拉來回頭客!』褲裡爽和店員們都不敢惹她,我趕緊把她拉出來,她再這樣鬧下去,服裝店就別做生意了!」   「她吃錯什麼藥了?」齊開問。   柯冰回答:「吃閒醋了啊!」   兩人都不懂。柯冰就解釋:「和她認識那天,也是在這裡。我們正在床上親熱,杜倩打來了電話。所以焦雨霽沒能盡興,出門時見我和紅霞說話,就把仇記在了她的身上。」   那天的事是大剛安排的,但是他不知道還有這段插曲。他知道柯冰早得手了,也就一切都擺平了,所以一直沒過問。今天一聽這個結果,還真有點後怕。   齊開含笑:「老冰你也太厲害了吧?剛認識就上床了?」   柯冰撇嘴:「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不是自然現象嘛!我們又不是同性。對了,現在同性戀好像要被合法化了。」   見他跑題太遠,大剛就追問:「那麼紅霞和焦雨霽的矛盾,你是怎麼化解的?」   柯冰一攤手:「鬧得那麼過分,還化解什麼啊?焦雨霽罵紅霞『破貨』,紅霞則故意稱她『姓焦的』。我乾脆誰也別勸,把姓焦的拉出去性交,讓『破貨』找褲裡爽退換破貨。」   三個人同時笑起來。尤其大剛笑得輕鬆,因為他知道焦雨霽已經在柯冰的掌握之中了。於是他又引出下一個話題:「烙餅啊,我們的協議早簽了,錢也到你手裡了,你給我個准信兒,我們的廠房什麼時候才能用上啊?」   柯冰一臉的無奈:「你的錢都被我挪用了,我又買了一塊地,正在開發,所以你的廠房建設速度就慢了點。」   大剛簡直要哭出來了:「我說烙餅,你這叫什麼話?總不能做生意連我都坑害吧?天海集團可指望你的廠房創造產值呢!如果讓我無期地等下去,你的下期租金得不到,自己的後路也不暢通啊!」   柯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少拿我的利益嚇唬我!我不是坑害你,而是逼我自己,克服一切困難也要先幫你解決難題,不然我才不會這麼累呢!不過在商言商,我的生意就是借雞生蛋,如果把我的所有美好承諾都馬上兌現的話,天藝公司就幹不下去了。我哪有那麼多資金運作啊?如果別人的資金能夠滯留在我這裡,最後肯定能得到我的承諾。目前我的運作速度已經是國際一流的了!」   齊開理解得非常到位:「老冰的空手道已經玩得得心應手了,但是再怎麼說也是空手道!如果在此基礎上再注入一部分資金,那麼就滿盤棋都活了。」   柯冰和大剛同時把希望的目光投向齊開。齊開說到:「目前天海集團還有能力建設自己的廠房,不如這樣,讓大剛自己去找設計院和建築公司,為天海投資建設廠房。用的還是天藝的地,你們不是已經簽訂租賃和約了嗎?所以天海自己來建設,廠房肯定最適合天海集團使用,同時也為老冰解決資金壓力。大家的共同點是為了盡快讓廠房投入使用。」   大剛一聽就明白了:「合算我要重複投資啊!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啊?」   柯冰喜上眉梢:「還是齊開聰明!大剛你也別頓足錘胸。你投資建廠房也不吃虧,建設速度和質量以及設計都由你說了算,你的投資我將在車隊的租金裡慢慢和你兌帳。錢上不沾你的光,但是建築招標的回扣可都成你個人的了。」   大剛撇嘴:「齊開你看見了吧?這小子多歪!正經事還沒幹,首先想到回扣了。」   齊開也笑了:「老冰是天下第一歪才!」   迷失 第五章 浪子回頭 11   每次坐到一起,大剛和齊開都會將話題落在柯冰身上。究其原因,不但是柯冰桃色新聞多,而且他所幹的每一件大事都有跳躍和發展。   以前的事情暫且不提,單說柯冰回到天津以後,從一開始的股票投機,連續兩年的大熊市下,他居然搶到一輪反彈行情讓資金翻番。然後玩空手道組建車隊,再回滄州收購上市公司,功德圓滿後已經身價上千萬的他卻神秘失蹤了,回來後便更上一層樓,玩起了地產開發,而且仍然是空手道。誰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會幹什麼?但是肯定會是個更讓人意外的行業。   關於未來,柯冰早有打算:「無論今後我幹什麼,最後必須兌現第一片地的開發計劃,也就是建設教育基地。所以我的近期工作就是為實現這個目標而籌備資金,未來生活就是經營好我的教育基地。」   大剛和齊開一起鼓掌讚歎:「好!我們都以為你是個胸無大志的頹廢主義者呢,原來對自己的人生目標早有策劃了!」   看得出來,他們的祝賀是發自內心的。   雪還在下,酒還在喝,當第三瓶酒倒出了最後一滴時,三個人的酒量都接近自己的正常水平了。然而今天他們喝得非常高興,不但互相交流了思想,還解決了一些實際問題。所以最後這杯酒還沒等喝,他們又催服務員再拿一瓶來。   這時門一開,紅霞端著一盤菜進來了:「幾位哥哥,我來給你們添一道菜。」   三個人都禮貌地說著感謝的話,並熱情地邀請她一起落座,紅霞抿嘴笑笑:「我剛剛趕來上班,還有好多事要交待,知道你們來了先過來招呼一下,但是實在不能久留。」   紅霞出去後,柯冰問大剛:「你是不是衝著她才常來春美的?」   大剛坦然承認,齊開就想到了開玩笑:「大剛你就死心了吧!老冰看好的女人,你是爭不過的。」   大剛嚴肅起來:「別胡說!你們知道她是誰嗎?是我朋友的妹妹。」   齊開並沒有停止胡說:「難怪你們之間這麼客氣!不過朋友妻不可欺,沒人規定朋友妹妹不可騎啊!」   柯冰馬上猜測:「是不是你的朋友想洗黑錢啊?要麼就是個女朋友?」   柯冰的敏感讓大剛感到吃驚,因為兩樣都被他說對了。也正是為此大剛才不願徹底公開紅霞的身份。如今被柯冰一語道破天機,他就不需要再隱瞞了。因為隱瞞只能是一時的。   權錢交易者與私企老闆不同,他們可以大吃大喝,揮金如土,在場面上不輸給同級別的人,因為揮霍的都是公款。但是個人消費上,他們卻不敢太張揚。而當一個人的灰色收入達到一定的數量後,就必須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讓來路不明的錢變成合法的經營收入。不然他們永遠不敢明目張膽地進行個人消費,那豈不是公開承認自己是貪污犯嗎?   柯冰感慨:「如今貪污受賄太簡單了,不需要多麼高超的技巧,因為貪污受賄等於在公開進行。執政者高喊加強自律和廉政建設,寄希望於提高貪污犯的思想覺悟,卻無法加強兼管體系,等於把大困的鈔票擺在路邊沒人看管,告訴貪官,路過時不要順手牽羊,那屬於不廉潔行為。而每一個路過的人,心裡都在蠢蠢欲動,發現確實沒人看管,不拿才怪!」   齊開鼓掌叫絕,同時對柯冰的比喻提出質疑:「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貪污啊?」   柯冰補充:「那些錢都擺放在一條『金融街』上,而有資格進入金融街的人,都是有一定職位的人,換句話說,權力越大越能向裡面深入,還可以開車出入,撈錢的數額和保險性就越高。」   齊開大笑:「這個形容比較形象!一般的小財會只能步行,中級領導只能騎自行車,高級官員可以開汽車,再大的就可以坐專列狂拉和開飛機快跑。」   柯冰也來了精神:「膽子小的只能看著生氣,沒資格進去或只能向裡進一小步的人則在無限地眼饞,更多的人還在削尖腦袋往上爬,其手段可謂五花八門,但目的再明顯不過了!」   大剛及時喊停:「說夠了沒有?看你們義憤填膺的勁兒,是眼饞啊還是生氣啊?都多大的人了,還那麼憤世嫉俗!」   柯冰和齊開一起大笑:「我倆忘了,原來大剛就是金融街裡的常客。」   「是啊,他的級別算開車的呢還是步行的呢?」   「都不算,他也就是個金融街裡偷自行車的人。哈哈哈哈∼∼」   大剛叫屈:「我可什麼也沒偷啊!你們一唱一和的這是幹什麼啊?要開批鬥會?」   柯冰繼續不依不饒:「你還想在我們面前裝好人啊?」   齊開笑道:「大剛也不容易啊,如今的領導,能像大剛這樣的還真不多!別看他也利用職權佔有了公司的大量股份,但是天海集團是他一手發展起來的。他的貢獻理應有所回報。雖然在經營上也有一些違規,但都是對企業負責啊!比那些只會貪污不會經營的領導好多了。他應該算是個好領導了。多佔有點股份也是合情合理的,不然誰那麼賣命工作?」   大剛接受:「對啊!不然當領導的誰為企業拚命啊?現在不是正在醞釀養廉基金嗎,就是為了讓政府官員好好工作的!」   柯冰撇嘴:「你還有理了是吧?如果你覺得當領導白受累,可以不當啊!像我一樣下海。還有那些官員,如果覺得廉潔奉公吃虧,就別往上爬了!如果給公務員發放廉潔基金,是不是也該給我發放守法基金啊?如果我做為沒有特權的普通百姓,不殺人、不放火、不搶銀行,是不是該得到更多的獎勵啊?廉政本是應該的,卻因為沒有腐化感到自己冤枉,國家還要拿出一部分錢來安慰這些沒有被捉到的腐敗分子,還要臉嗎?」   齊開收起笑容,嚴肅地說:「大剛啊,聽說你要參加什麼優秀企業家評選,我勸你最好別去湊那個熱鬧,樹大招風啊!」   大剛滿不在乎地說:「我怕什麼啊?你們以為我真就沒人監督啦?馮源已經盯我好久了,也不知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一說到馮源,柯冰的眉頭馬上一緊,大剛又發現說走嘴了,但是這次他不迴避了,而是直接說下去:「烙餅你先別那麼敏感,感情受挫的人又不止你一個,誰想不開誰沒出息,廉價的同情給你多少也不管用!」   見大剛直接說起柯冰的心病,齊開也壯起膽子插話:「老冰對女人似乎永無止境啊!難道少了一個就受不了?你別告訴我你只對她一個人認真啊!起碼你對老婆盡了義務,也對杜倩真情投入,其它的我就不多說了。反正你已經有了你很滿意又真心對你的人了,難道一定要得到你最想得到的?得不到還痛不欲生?」   明明是齊開和柯冰一起攻擊大剛,轉眼又成了大剛和齊開一起向柯冰發難。三個人在一起,最大的特點就是如此,總會有一方被孤立。   柯冰只好低頭認罪:「我也解釋不清怎麼搞的!以為自己很拿得起放得下的,唉∼∼」   大剛和齊開一起落井下石:「這叫報應!你傷害了多少女人的心了?也活該你自己嘗嘗苦頭!蒼天有眼啊!」   大剛和齊開一起舉杯,在空中遙遙地碰一下,然後幸災樂禍地喝下。   他們這麼一胡鬧,柯冰心裡反而輕鬆了許多:「大剛,你接著說,馮源又怎麼找你麻煩了?」   大剛也很迷茫:「他像狗一樣嗅覺靈敏,總是監視我的經營情況,卻不咬人,也不叫喚,雖然沒什麼後果,卻總讓人心裡沒底,提心吊膽地隨時害怕被他在最致命的地方咬上一口。我也鬧不懂他想要幹什麼?更可笑的是,他一直打聽你,說要拜盟兄弟。」   齊開說:「沒準還是真的呢!依我對馮源的瞭解,不像一個卑鄙、齷齪的小人,而且記仇也沒有這樣的啊!他不會因為老冰和李月有過戀情就如此沒完沒了吧?是他從老冰手裡把李月搶走的,感到內疚的應該是他才對!」   柯冰把嘴一歪:「你太天真了吧!他馮源有可能真心和我拜盟兄弟?一旦我們邦交正常化,他就不怕戴綠帽子?我看他的目的肯定是要把我再次趕出天津!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大剛也贊成柯冰的分析:「少和齊開解釋這些,他腦子進水了,居然還有這麼天真的幻想!這是幾?」   大剛伸出拇指和小指比畫個六,意思是齊開四六不分。   此時又成了大剛和柯冰一起針對齊開。齊開苦笑:「唉!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真情啊?」   柯冰不加思索地回答:「當然有!」   另外兩個人馬上就笑起來。他們笑的是,三個人中,柯冰最沒資格說這話。   柯冰也笑,笑他們虛偽:「所謂真情,看你如何理解!齊開對任麗娜算真情吧?依我說算!從大一追到畢業,始終如一,難道不算真情?從結婚守到現在,始終沒變,難道不算真情?從現在還要廝守到未來,誓不分離,難道不算真情?」   大剛和齊開都在等柯冰的轉折,知道他說完這三個『難道』肯定要說『但是』了。這時柯冰端起酒杯,邀請兩人一起幹,喝完之後便自顧自地吃菜,嚥下去又端起茶杯,放下茶杯又去夾菜。放下筷子後終於抬起頭說話了:「你們怎麼不吃啊?看著我幹什麼?」   兩個人才發現都被柯冰捉弄了,但是柯冰的句式很完整,沒有設置語言陷阱,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效果,完全因為他們對柯冰的習慣形成了判斷定式,而柯冰恰巧在利用他們的判斷定式。於是三個人一起大笑起來。   從說話的內容上,並沒有出現笑料,然而他們笑得很開心,很放縱,很投入。默契、理解、關懷、溫馨,組到一起便都體現在一種關係上,這種關係便是友誼。   柯冰突然轉變話題:「我失蹤那些天······」   大剛和齊開夾菜的手立刻僵了,他們太想知道柯冰失蹤的那些天發生的事了。自從柯冰回來之後,簡直判若兩人,不但他搶回來一筆大生意,而且不再找新的女人了。對妻子和情人都由原來的逢場作戲變得認真起來。對李月也沒那麼多迷茫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柯冰搖搖頭,好像又不想說了,兩個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斷他。   柯冰似乎自言自語地說:「本來我是想徹底結束對李月的思念,卻又一次見到了她的親娘,我才知道我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該做!而且我不能再擔擱了!」   齊開和大剛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他們知道,李月幾歲時親娘就死了,柯冰怎麼會見到她的親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業是男人的生命,家庭是女人的事業。   迷失 第六章 火中取栗 1   常住海邊的人,對海產品並不感覺稀有,他們每年都會消費大量的海鮮。這種消費並不是為了追求奢侈,而是有條件成為習慣性消費。   同樣道理,山裡人消費那些被外界視為山珍的本地特產,也不會自我感覺奢侈。   很多觀念,都是在一定的條件下形成的。   比如苗麗,本來是個非常獨立的職業女性,隨著柯冰事業的巨大成功,她的諸多習慣和觀念都在發生著質的轉變。   以前穿的很講究的品牌服裝,如今卻因品牌不夠過硬而被徹底淘汰了。每天騎自行車或擠公共汽車上下班的習慣也不復存在了。柯冰為她請來了一個生活女秘書,平時充當保姆,料理家務,出門時就是她的司機,還替她接送孩子,順便採購飯菜。   苗麗對「秘書」的貼身服務從不適應到適應,最後到了依賴的程度,似乎離開她自己什麼都不會幹了。   很自然,苗麗終於辭掉了醫院的工作。起初她還有點失落感,自己為之努力奮鬥了十多年的事業突然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一時間還很不好接受,但是一旦接受了,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以前,每天她都要奔波於家、幼兒園、菜市場和單位之間,每天不止八小時地面對行動遲緩的大肚子,精心地為她們做檢查、接生或刨腹產手術。她必須謹小慎微,不能出現差錯,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失誤,極可能給別人帶來終身的遺憾。所以她必須投入大量的精力和熱情來面對工作,所付出的辛苦與得到的收入實在不成比例。然而醫療單位在國內還屬於暴利行業,苗麗感到可笑,老百姓對醫生的收入已經嫉妒到了嫉恨的程度,為什麼自己卻沒感到過收入可觀呢?   對於一個工薪階層來說,他們只滿足於收入的穩定。隨著體制改革的不斷深入,人們的危機感越來越強了,不但固定工資改成效益工資,而且下崗分流和重組改制,隨時有可能使他們失去飯碗,不但勞動強度增加了,收入相對降低了,而且失去了安全感。各行各業都在向國際接軌,惟獨職工的收入沒有向國際接軌。人們開始為付出與回報的不成比例而心理失衡。   和絕大多數工薪階層一樣,苗麗也曾為了比較固定的收入而沾沾自喜。與其它行業相比,醫生的收入相對比較高,而且比較穩定,而她依然抱怨,自己的工作如果放在國外,收入應該是目前的幾倍,而勞動強度卻相對要小得多。   其實這種比較有相當大的片面性。苗麗所比較的同行業,都是一些高收入的發達國家,比如英國、美國、德國、日本等。彷彿國際上只有那麼幾個發達國家似的,她從來不拿自己的收入與那些落後的貧窮國家比。如此比較,心理當然不平衡。   而管理者也在與國外比較,他們瞧不起普通職工的素質,認為是企業在養著他們這些廢物。職工已經不再是為企業創造價值的生產力,而被視為包袱。在要求職工滿負荷工作,或超時間加班的同時,還抱怨職工的勞動缺乏主動性和創造性,希望他們不但要有較高的工作能力,而且要有無私奉獻的主人精神。他們所比較的國外職工,同樣是現代化程度比較完善的企業,那些企業的人數只相當於我們的十分之一,效益卻遠遠超過我們。   這樣的比較同樣非常片面,首先我們的設備要遠遠落後於對方,其次我們的管理漏洞百出,而這恰恰是管理者自己素質太差和體制不健全造成的。而管理者所考慮的,主要是如何在仕途上不斷前進,甚至如何貪污腐敗,一個企業的命運好壞完全是由管理者造成的,而他們卻在努力把職工當成包袱甩掉,職工反而成了替罪羊。   本來中國的勞動力價錢非常低,而勞動技能卻不次於國際水平。管理者卻專門讓他們與發達國家的優良現代化設備比效益。   如此比較的結果是:無論管理者還是被管理者,心理都不平衡。苗麗心理最不平衡的就是自己在事業上的相對成功,與柯冰短短三年的努力相比,無論在成就上還是在收入上都有著天壤之別。   最後她終於徹底放棄了與柯冰的較量,她不再努力了,而是心安理得地坐享柯冰的勞動成果。   如今回想起那些艱苦歲月,只能成為苗麗的談話資本,說自己曾經有過一段多麼艱難的日子,如今終於苦盡甘來,不用再那麼勞累了。說這些,彷彿今天的優越生活完全是靠她的不懈努力和出色表現才換來的似的。但是她心裡很清楚,今天的生活質量完全依賴柯冰。   事業是男人的生命,家庭是女人的事業。這一論點在柯冰與苗麗之間終於得以淋漓盡致的體現。   所有這些轉變,都是由於條件的改變而改變的。條件發生了變化,人就要去維持平衡。柯冰也不例外,他的很多習慣也在發生著潛移默化的改變。   以前,天藝公司完全靠他自己來支撐,因為幾乎所有的業務都是他自己策劃的。當杜倩進來幫他之後,他就只管對外開發了,公司內部的瑣事都由杜倩替他打理。   隨著杜倩對天藝公司的熟悉,不但內部管理得心應手,對外業務也應對自如,而且她能夠很得當地驅動整個公司的成員運作起來,而柯冰卻越來越沒事情做了,他只要在杜倩的安排下進行一些必要的應酬就足夠了。   天藝公司成立不到一年,柯冰就由衝鋒陷陣的總經理變成了後台老闆。而杜倩才是真正的總經理。柯冰再有什麼重大決定包括設想,都要先和杜倩商量。這樣的改變對柯冰而言實在難得,因為不但公司能夠順利盈利,而且自己也有了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周旋在幾個女人之間。   一切都在改變,惟獨柯冰身邊的諸多女人沒變。彷彿沒有女人的糾纏,柯冰就不能叫柯冰了。這些也是需要條件的,而柯冰具備這樣的條件。   其實,柯冰在這方面也有了巨大的改變。他已經好久沒有再找新的女人了,對妻子好是為了穩住她不胡鬧,對田鈴好是為了合作愉快又牢固,和焦雨霽好是為了保住天海集團,他自己也離不開天海集團的經濟支持。應付完這些女人,柯冰就只有面對杜倩了,算起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女人應該是杜倩,而柯冰不這樣認為,他的心裡始終把最沒有用的李月放在首位。   杜倩完全明白柯冰的心理,她知道柯冰這麼多年心裡一直放不下李月,他籌辦教育基地的最終目的,也是與李月有關。只是柯冰自己也不知道將來把自己全部的愛,如何奉獻給李月?但是杜倩明白,柯冰正在積極準備著前提條件,條件是改變一切的基礎。而她則無怨無悔地在後面支持他,成為他無比堅強的後盾。   總之,一切都是那麼的有條不紊,按部就班地順利進行著。然而,危機往往就在表面的平靜中潛伏著。   當馮源昂著他那鋌而不堅,堅而不強,強而不持,持而不久,明顯顯得內分泌失調的疲軟的腦袋,拖著濃濃的天津娘娘腔,對天藝公司的所有女員工說著標準的天津日語「嗨∼∼灑油那拉∼∼」時,柯冰真恨不能怒吼一聲「滾你媽的八格雅路」。   柯冰的面部表情變化豐富,而且他善於利用和掩飾,輕易不會把憤怒寫在臉上。但是杜倩卻能及時準確地捕捉到他的心理變化,及時站在了兩個人中間:「柯總,三線電話。我替您送送馮哥吧。」   當杜倩送走馮源後返回時,柯冰還在那裡發脾氣:「真他媽的小人得志,王八升天!不就手裡有那麼點權力嘛!有什麼牛X的?真牛X就去找兩個貪官練練!」   杜倩趕緊關上經理室的門:「你中什麼邪了?老同學久不見面,來找你寒暄幾句有什麼大不了的?瞧你那點涵養,一點風度都沒有!」   柯冰氣還沒消:「你不知道,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沒必要裝孫子,說什麼順便來看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他死了我也不會去看他。」   「這點度量都沒有,你還想成什麼大事?」杜倩一邊說一邊端來一杯飲料,柯冰沒反應,杜倩就含了一口送到他嘴邊。柯冰在她唇上一碰馬上逃開。杜倩強忍著笑:「怎麼?閒我髒?」   柯冰也露出笑,一把拉過杜倩,給她個甜甜的吻:「你真是個開心果!」   兩人迅速恢復正常距離。柯冰對杜倩有要求,在公司裡只和她是上下級關係。柯冰說過:「如果我炒你魷魚,只說明你不適合為我工作,不代表我們之間要分手,不然我就不敢用你了。」   杜倩也明白,如果自己不來公司上班,或許柯冰能給她更多的資助。但是從她踏進公司的頭一天起,就再也無法放棄這份工作了。對她而言,這份工作就像她命裡注定的一般,完全是為她設計的。   有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太幸福,也太幸運了!   杜倩曾經為自己設計過所謂的事業——開美容店,健身房,時裝店或者設計室,總之都是與她標準的模特形體、形象、氣質有關的行業。   本來她是財稅學校的大專生,一次偶然的選美活動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天橋上的美夢牽引著她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如果她能在全國範圍的大賽上獲一個哪怕是三等獎,對她的未來設想也會有不小的幫助,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的。現實的殘酷讓她認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選美失敗後,杜倩也消沉過,更感到柯冰懷裡最溫暖。反省自己時,杜倩發現自己並不真心喜歡自己設想的那些職業,那些職業都是為模特夢設計的,而不是為自己設計的。   是條件左右了她的思維,夢想限制了她的思想。如今夢想破滅了,思想才得以解放。她需要重新考慮自己到底應該幹什麼。   更多的時候,最不瞭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自己。   杜倩嘗試著想出去換一份職業,換一份與模特無關的職業,但是每次應聘都被對方「發現」她的專長,不是要求她充門面,就是被好色的領導相中。   在杜倩感到未來很迷茫的時候,柯冰卻非常準確地看到了她的潛質。禮儀公司所受的專業訓練,各種禮儀場所經歷的實踐磨練以及先天極好的悟性,都將成為她勝任這份工作的資本。同時她還有一個被放棄了的專業,就是她可以做一個專業的財務。因為她是財稅學校的大專生。   人都有惰性,杜倩也不例外。如果她是柯冰的妻子,定不會去天藝公司打工。但是她只是柯冰的情人,她知道放蕩不羈的柯冰已經由不負責任的性夥伴關係中慢慢轉變得愛上了自己,而自己也從性體驗的好奇中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柯冰。當前維持性關係很容易,但是這樣的關係到底能維持多久?   在天藝公司,杜倩的成功是多方面的。首先她可以實現自我,通過事業的成功展示自己的才能;其次是能以另一種方式與柯冰廝守,風雨同舟,共同打拼;最後是她真正做到了盡心盡力地幫助柯冰,天藝公司已經離不開她了。由於兩個人的特殊關係,她能更好地瞭解柯冰的思想和意圖。換其它人,即使悟性再好,沒有柯冰的絕對信任和親密關係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杜倩不止是在為柯冰創業,也是在為自己實現價值。   如今,天藝公司早已步入正軌,其它職員都已經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在杜倩的協調下發揮著各自的作用,已經能夠為公司創造價值了。按照柯冰的設想,教育基地的建設計劃再向後推遲幾年,等其它地產投資收回資金後,就可以很從容地實現他的最終目標了。   然而,馮源的來訪一下子打亂了柯冰的如意算盤。   從某種意義上說,馮源就是柯冰的剋星。他不但搶走了柯冰的心上人,而且職責就是專管柯冰這種有欺詐性質的商業行為。   有一句話叫做「民不舉官不究」。如果宋長城與柯冰合作愉快,那麼他們的合作就是利國、利民、造福後代的大好事。柯冰就不算商業欺詐,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兌現承諾,至少可以履行部分合約。   然而一切都只是「如果」。馮源恰恰負責這個區域的經濟監察,他和柯冰是同學,是南大經濟系畢業的專業內行,更是柯冰恨之入骨的情敵和仇人。他來插手天藝公司的經濟監察,不異於將一把利劍架在柯冰的脖子上。   杜倩還在安慰柯冰:「別那麼緊張好不好?沒準馮源真是到天海集團例行公事,順便來看看你的。仇人之間也不是不能拜訪的啊!」   在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柯冰的社會經驗相當豐富,對不利因素的潛在危險相當敏感。 杜倩說的也有一定道理,而她的安慰只能讓柯冰心情放鬆一些,從而可以更清醒地進行思考,但是對事實不會有任何改變。他們的對手絕對不能輕視。   馮源那一臉的太監相以及和太監一樣的腔調實在是太討厭了:「我順便來告訴你一聲,過完年我們還要來,對你們公司也要例行公事,你最好提早準備一下,千萬別有什麼漏洞,那樣的話,我也不好替你說話了。」   這話放在外人耳朵裡,似乎是老同學間的特殊關照,提前給他透露點風聲,讓他提早做好應付準備,而實際上,柯冰再明白不過了,這不明顯地在向自己下戰書嗎!而且馮源的態度已經挑明,查不出毛病則以,一旦查出問題,他不會留情的,肯定「不好替你說話」。   杜倩也知道問題很嚴重:「年後你的車隊可以收回大剛的幾百萬租金,到時候先不還天海集團的建設投資,我們的帳面上就不會出現負值了。只要不是負債經營,馮源就沒有理由對我們進一步審查了。」   柯冰搖搖頭。馮源可不是傻子,他會輕而易舉地就將天藝公司和天海集團的帳目結算清楚。他是從天海集團過來的,大剛現在肯定正在為自己的命運擔驚受怕。他利用走私原料衝擊國內市場,一旦被馮源抓住把柄,就很難擺脫了。自己目前只能和大剛盡快脫離關係,而不應糾纏不清。   其實柯冰的很多資金都是來源於天海集團的,有欠帳、有抵押、有故意拖欠。雖然天海也欠天藝的錢,但都是合約期限內的。馮源從天海集團查完帳再來查天藝公司,套路絕對正確,等於給天藝一個釜底抽薪。大剛就是想幫柯冰也幫不上了。   關鍵時刻,只能靠自己拯救自己。柯冰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杜倩默默地坐到柯冰身邊,深情地注視著他,目光裡有一種母愛般的無私與寬厚,彷彿在告訴柯冰她的決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將在你身邊。」   柯冰的心被溫暖了,他理了理思緒說:「你看一下我們還有多少可用資金,做為你的年終業務提成打到你的帳上,再打回來充數。萬一······就是公司借你個人的錢。」   杜倩吃驚地問:「你又想幹什麼?」   柯冰點點頭:「只好如此了,中午我再請邵奇峰吃飯,下午就去專利局。」   杜倩知道柯冰又要冒險了。是誰在逼迫他們?是馮源所逼?還是為成大事所迫?   柯冰曾經和杜倩探討過一個極其冒險的策劃,杜倩實在不希望再冒險了,也認為沒必要再冒險了。如今柯冰又想到了這一險招。杜倩徒勞地想著其它辦法:「就不能讓田姐來化解嗎?」   田鈴做為合作夥伴,由她籌集資金注入公司是合情合理的,更是合法的。這是她的公司所應該盡的一項義務。但是這些都是說給外人聽的,他們的合作從第一天起就是個幌子。   大難臨頭,杜倩已經不顧柯冰與田鈴的曖昧關係了,只要田鈴能擔得起這麼大的資金空缺,即使田鈴要在她面前和柯冰做愛,她也不會在乎了。   另外,田鈴和馮源也有同學的面子,關鍵時刻拿出來擋一擋,起碼能起到緩衝作用。   關鍵時刻,她這才是最理性的思維方式,也是最基本、最正確的解決辦法。而柯冰卻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由於對田鈴的歉疚,使他更多地考慮到了面子。他曾和田鈴說過,不會害死她的。如果現在把壓力轉嫁給她,她當然會全力去頂。這不是害她是什麼?   其實他們還有好多路可以選擇,比如讓齊開籌資來解救燃眉之急。   然而,柯冰剛剛心意已決,他不想再讓其它念頭影響自己的決定了。如果杜倩能夠早點說出其它建議,或許一切將是另一番局面。而此時她的建議不但沒有從根本上改變柯冰的決定,卻讓柯冰形成了一個更加成熟的冒險計劃。   柯冰靈機一動:「對阿!找田鈴來化解!我又有了新的設想。咱們一起來實現吧!」   杜倩知道柯冰的決定太冒險了,但也知道柯冰已經下定決心了,這個時候,她只有全力支持他了:「好吧,我來幫你安排,我們盡力做到不出差錯,一定能夠闖過這一關!」   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柯冰的計劃並不成熟:一夜暴富,兩天暴死。這就是絹花廠的命運。   迷失 第六章 火中取栗 2   2004年春節的鐘聲敲響之時,天津市裡一片沸騰。市區內曾經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已被取消了,此起彼伏的鞭炮聲最能體現年的味道。空氣裡瀰漫著的硝煙,對環境肯定是一種污染,但是沒人在乎這一時的快意會給包括自己在內的人們帶來什麼不良影響。   理性與衝動之間,多是後者佔據上風。   時代在進步,社會在發展。新的一年有無數新生事物和觀念在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比如情人節的引進,已經成為天津人能夠普遍接受的一項並不新鮮的新鮮事了,而情人玫瑰也早已成為這一節日的熱點消費。受其影響,人們對花的偏愛和理解更深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人們突然發現這一年的絹花特別便宜,而且品種齊全,彷彿一下子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馬上覆蓋了天津市的大街小巷,成為2004年裝點天津春節的一大風景。   地球人都知道,這些絹花是天藝公司為打廣告而低於成本價出口轉內銷,獻給天津人民的一份節日禮物。   杜倩一大早就來到了天藝公司,柯冰比她還早:「大過年的,不好好休息,還來公司幹什麼?」   杜倩頑皮地笑:「過年好啊,柯老闆!」   柯冰繼續嚴肅地說:「我不是告訴你休息兩天嗎?怎麼不聽話呢?」   杜倩心滿意足地抗議:「雖然這是在公司,但是過年了,能不能不訓我啊?」   柯冰只好溫柔地笑:「我不是心疼你嘛!看這些日子把你累的!」   杜倩脫掉天藍色的皮風衣,掛到衣架上,紅色羊絨衫和紫色緊身綢絲褲顯出了修長且豐滿的體形,雖然一身冬裝,依然掩蓋不住她那極度誘惑的性感。杜倩一邊熟練地打開電腦,一邊繼續他們的對話:「給你這樣的老闆打工最可怕了,累死也得被你感動!是不是怕我累倒了耽誤你的大事啊?」   柯冰坐回他的電腦前,繼續察看公司的業績:「這個月我們都忙絹花廠,公司裡的運作情況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結果還不錯,看來絹花任務完成以後,你我就真的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杜倩將一些數據輸入電腦後,興奮地說:「公司裡這幫小孩子還真有點靈氣,不但我們原有的業務都能夠順利進行,他們還獨立完成了六十萬!」   柯冰敲了一下鍵盤,滿意地說:「和你比就小巫見大巫了!絹花廠可是淨賺一千多萬啊!而且還有八百多萬的毛利算到下個月。你永遠是天藝最大的功臣!」   杜倩早知道這個結果:「你少給我戴高帽子吧!我實在鬧不明白,這個策劃你是怎麼想出來的?若不是親身經歷,打死我都不信絹花能賺這麼多錢,而且快得如此驚人。」   柯冰卻很憂鬱:「唉!一夜暴富,兩天暴死。這就是絹花廠的命運,所以你還要去分廠繼續創業。我來料理後事吧!過幾天正正經經地擺一桌給你餞行。」   時間就是金錢!他們要充分利用過年後這段黃金時間再創輝煌,等年後馮源來公司審查時,天藝在經濟上就不存在任何問題了。   巨大的成功後面是危機四伏的風險。雖然成功來得太容易了,但他們沒有忘記自己是在刀頭舔血,火中取栗。   大年初五,津帆大酒店熱鬧非凡。大剛、齊開、田鈴和邵奇峰都早早地入座了。龐立明在電話裡說已經來了,卻遲遲不見人,柯冰就站在門口去迎,杜倩出來替換他,讓他進屋去應酬裡面的客人。這時裡邊便開始取笑:「大家看,他們倆站在門口接客,像不像一對新婚小夫妻啊?」   開這樣的玩笑雖然帶有一定的「攻擊色彩」,柯冰聽了不疼不癢,而杜倩心裡卻美滋滋的。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們的關係。   這時龐立明終於找對了門,故意給自己找借口:「大過年的,飯店卻這麼紅火!廁所裡都擺兩桌。」   大家基本上都聽過這個笑話,馬上接口說:「還沒喝呢就醉了!是不是跑隔壁雅間撒尿去了?一會兒有人追進來打你,我們可不阻攔。」   然後繼續發難:「最大的領導總是最後一個出席。」   龐立明撇嘴:「別拿貧下中農找樂了!我一個水力局的局副算老幾?你們哪一個不比我牛X?柯老闆是今年天津市頭一個大名人。大剛是優秀企業家。田鈴是跨國公司的外國女和尚。齊開是投資公司的財神爺。只有邵局長是吃官飯的,也比我高,是正局。你們說有比我小的嗎?」   杜倩笑著說:「龐局長,怎麼說您也比我這個打工妹高吧?」   龐立明正要反駁,大家眾口一詞地支持杜倩:「對,杜倩說得沒錯。龐立明不但遲到,而且說錯話,罰酒!」   龐立明叫屈:「幹什麼啊?主題還沒開始呢就先罰啊?誰說我說錯話了?杜倩是天藝公司總經理,當然比我這個副的大啦!」   大家也知道先罰不合適,就暫且給他記下一筆帳,每人都說了一套祝酒詞,一起端杯祝杜倩一路順風。   杜倩有些激動,今天她成了主角。而為她送行的客人都是她原本高攀不上的人物,卻因為有了柯冰才對她眾星捧月一般。   首先田鈴放下了架子和杜倩親熱起來:「妹妹,你實在是太能幹了,我不但佩服你,還應該好好謝謝你!咱們姐倆先干一個,我祝你馬到成功!」   女人都是天才外交家,因為女人的心思太縝密了。田鈴的謝意是真誠的,但其中至少有兩層意思。首先她與柯冰有業務合作關係,為了經濟利益感謝杜倩;其次她與柯冰的非正常關係早已被杜倩察覺,但是杜倩沒有計較他們。其實在女人中,杜倩對柯冰的控制力度遠遠大於他的妻子苗麗。而柯冰最重視的女人也是她。   杜倩很明白田鈴話裡的多層含義。她們心照不宣,舉杯同飲。飲後杜倩才說:「謝謝田姐來送我。我更佩服姐姐你的能力,獨立支撐那麼大一個攤子!而且天藝公司還是借助你們公司的力量起家的,我走以後,更要姐姐多費心幫助他了!」   她之所以放下杯才說這番話,表示田鈴的祝福她完全接受了,她的話便成了另起話題,而不是針鋒相對,更沒有後來居上的霸道。   在座的都是明眼人,由衷地佩服兩個女人的心胸和水平,更羨慕柯冰的艷福及擺佈女人的能力。   柯冰的絹花廠由田鈴的外資公司操辦,委派天藝公司運作,杜倩當廠長,收入進入田鈴帳上,再以投資建設教育基地的名義回到天藝,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資金運作模式。   一個人的成就,與其能力是分不開的。機遇固然重要,但是機遇面前,蠢材把握不住。只有有能力的人,不但可以把握機遇,而且還會創造機遇。   邵奇峰一捋垂到胸前的大鬍子端起了酒杯:「杜小姐,我更要敬你一杯了。絹花技術在我們專利局壓了很久了,今天卻被你開發出了巨大的價值,我從心底裡佩服你!祝你一路順風!」   杜倩也端起杯:「邵局長過獎了。項目是你們一起開發的,我只是執行而已。而且應該我謝謝您才對,為我提供了這個『美好的』機會。我敬您吧!」   他們又互相客氣起來,推讓了幾遍剛剛喝下,龐立明又準備端杯,柯冰怕杜倩喝得太猛招架不住,馬上插上:「老龐,我得敬你這個河神一杯。咱們透了!」   柯冰操作地產生意時,巧用水利局的名義徵收了一條舊河套,然後啟動新的水利工程改變路線,舊河套便低價到了天藝公司進行「合理開發」。   龐立明也明白柯冰為什麼敬他。雖然他收取了柯冰給的豐厚好處,但是柯冰確實得到了相當大的利益。兩個人的秘密不必當眾言明,心裡都明白就足夠了。   等兩個人的酒杯乾了,放下,眾人才開始發難:「剛才遲到了又亂說話還沒罰你呢,這會不先敬杜倩反而等老闆先敬你,怎麼你就那麼尊貴啊?趕緊把該罰的補上。」   大剛和齊開抓緊時機向杜倩舉杯,柯冰怕最後剩下自己又被挑出毛病來,於是也一起舉起杯來,三個人一起敬酒,杜倩就可以少喝兩口。那邊田鈴和邵奇峰都在追討龐立明,所以他們三個很順利地各說一套恭維話,將酒喝了下去。   這頓飯應該說是對杜倩工作成績的最大認可。她的心裡一片陽光。柯冰早已在滄州打點好了一切,明天是初六,她要動身去滄州經營絹花分廠。技術人員已經培訓到位,初七一般部門都已開始工作,絹花分廠也就可以正式開業了。   天津的總部還有很多事需要料理,畢竟這裡運作時間也不長,而且問題馬上就要顯現出來,需要柯冰堅決頂住。所以柯冰不能和杜倩一起走。其實杜倩最捨不得的就是和柯冰分開,但被形勢所迫,她只好爭取快去快回。在他們的計劃裡,只要能堅持兩三個月,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回到公司裡享清福了。柯冰許諾,屆時將帶她去周遊世界,好好享受一番。   杜倩明白,滄州是柯冰的家鄉,他在那裡的根基非常牢固,所以在那裡開分廠難度不是很大,最沒把握的應該是天津的老窩。所以柯冰不敢離開天津半步,才要讓杜倩去相對容易一些的滄州。他們的生意表面看很紅火,效益也非常好,而且好得難以置信,每個月有上千萬的收入,當初他們決定這樣幹,就是為了在最短時間內見到最大的效益,但是他們的問題也相當大,一旦矛盾激化,誰也沒考慮周密如何應對。   所以在杜倩臨走之前,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業務開展不起來,而是今後的命運將怎樣把握?雖然她的本意不想冒這樣的風險,但是為了柯冰,她已經把自己逼到了浪尖之上。   迷失 第六章 火中取栗 3   春節剛過,人們還都沉浸在節日的喜慶氣氛裡,而對於小崔、小楊、小柳來說,卻顯得異常沉重。吃過了破五餃子,她們都開始告別家人,要回滄州繼續工作。正月初六,三個人一起回到了堅守了多年的公司。這一天,她們要落實一項重要的決定。   小崔問:「你們還想冰哥嗎?」   小楊哀怨地說:「想有什麼用?就知道忙他自己的,根本不把我們放在心上。」   小柳恨恨地說:「上次回來,我們白白對他那麼好了,人一走就把我們忘了。」   小崔哭起來:「你們都不想了?可是我想······」   另外兩個也被她引得哭起來:「我們也想,可是想有什麼用啊?就算他再回來,也是呆幾天就走,不可能常住下來了。」   哭上一會,三個人都不再哭了,她們抬來一架梯子,小楊和小柳扶著,小崔爬上去摘門上面的招牌:「高處不勝寒,這上面好冷啊!風特別涼。」   下面的說:「你以為我們暖和啊?快摘了吧!」   小崔無限傷感:「真的非摘不可嗎?」   「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然後她們對著招牌出神。小崔問:「放到哪裡啊?」   小柳咬咬牙:「還供著它幹什麼?砸了!」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吃了一驚,每一個矛盾的心裡都有一份怨恨:「對,砸了它!」   誰也不肯先動手,最後三個人一起舉起招牌狠狠地摔向一塊路基,然後三個人一起抱頭痛哭。   招牌碎了,意味著她們和柯冰的六、七年瓜葛徹底煙消雲散了。   回到房間裡,她們開始無限留戀地審視屋裡的一切。外屋是貨架和辦公桌,椅子,電話,還有一台電腦,但是電腦是她們自己上網玩的,與工作無關。裡屋還是一張專門訂做的超大的床,她們誰不想回家時就在這裡睡,而柯冰來時則一起留下和柯冰睡,床上留下了她們的處女血,也留下了她們三女一男群交的深刻記憶。   小崔打開抽屜,拿出三個存折,自己留一個,給每人各一個:「這是公司應該給冰哥的利潤,我們全分,乾淨!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小柳問:「楊姐,你有什麼打算?」   小楊說:「還能怎麼打算?去絹花廠上班啊!難道你不去?那不是白參加培訓了嗎?」   小柳說:「我想回家呆些日子,不過我也不能白培訓,回老家再領料包工吧!」   小崔說:「我也想過了,不去絹花廠了。我用分的錢當投資,領料包工,利用這裡當辦事處,招收下崗職工。」   小楊說:「你們都想當包工頭啊!可是我不行。我還沒想過自己幹,而且我家在本市,不像你們在村裡好找勞力。」   小崔說:「傻妹妹,我家還不如你條件好呢!不如你也留下,咱們在這裡一起幹。」   小楊說:「你是不是還想在這裡等冰哥啊?我可不想再耽誤自己了。這樣吧,我在廠裡好好幹,你們領料包工,沒準我在廠裡還能對你們有點幫助呢!」   小柳笑了:「是啊!有你在廠裡,我們也許能得到點便宜呢!我們學了技術卻不去廠裡上班,交的培訓押金就要不回來了。想想真有點心疼。」   小崔笑了:「才二百押金你就心疼了?領料押金要一萬呢,你怎麼不心疼?」   小柳說:「那不一樣。那個錢是投資,可以賺上來,這個錢可是真的給人家了。而且投資那一萬,誰說我不心疼了?我還在猶豫幹不幹呢?畢竟不是小數,現在騙子那麼多,萬一被騙了怎麼辦?」   小楊說:「就是,所以我才不敢幹的,還是老老實實給她們當技術員比較穩定可靠。」   小崔笑她們:「你們太小心了。自己算一算啊!投資一萬領一組原料,可以包給一百個人,每人技術服務押金二百元,這就先賺了一萬,任務完成的好,還可以多賺!我們都是第一批技術員,學的都很出色,還能有什麼問題啊?別嚇唬自己了。」   小柳說:「我們到哪裡去找那麼多人手啊?」   小崔胸有成竹:「現在鄉下都在計劃下一年的打算,有好多人,尤其婦女,條件限制她們不能離家出外打工,又有足夠的勞動時間,最好有在家裡就能幹的工作,不需要太大的賺頭,只要有錢進帳就能知足。所以呢,你滿可以挨家挨戶地去動員她們,每戶交二百元押金,對她們來說負擔並不重,你還怕沒人手?」   經她這麼一說,小柳也有了信心:「我也這麼想的,就是心裡沒底。你這麼一說,我決定幹了。你為什麼不和我一樣回家去幹呢?」   小崔說:「我出來之前就和老家的鄉親沒什麼來往,而且我不想再回去了。不如在這裡刊登招收下崗女工的廣告,正好這裡可以進行集體技術培訓,如果來的人多呢,我就多領一組任務,反正一個羊也是放,兩個羊也是轟!」   小柳笑:「那你不是要發大財了嗎?」   小楊說:「也好,我們三個人三個選擇,小柳是上門服務,催姐是守株待兔,我呢,深入虎穴,給你們當內應,最終還是給一個老闆打工,這才叫殊途同歸呢!」   三個人一起笑了起來。小楊又說:「不如今晚我們都住下,明天一起去絹花廠,你倆假裝想留在廠裡上班,萬一能把技術培訓費領出來,不是也少損失點嗎?」   三個人一起打著如意算盤,共同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這是個有一個小院的兩間房,正面向東,臨街,可以當門臉,也可以居住。院子裡有一堆劈柴和一堆煤,小房裡有爐子,屋裡的土暖氣是從那裡供暖的。當爐子裡燃起爐火之後,屋裡便有了溫暖的感覺,窗子上的霜開始融化,屋裡更加亮堂了。   小崔開始收拾房間,另外兩個也加入進來。她們將屋裡的擺設從新調度了一番,擦洗和掃除後,房間又煥發出新的活力。沒人居住的房間,總是有一種寒氣,有了人氣就不同了,不僅屋裡有了溫暖,而且笑聲始終蕩漾期間。   第二天,三個人回來時,笑聲就更清脆了,絲毫沒有了昨天戀戀不捨又猶猶豫豫的依依惜別之情,也沒有了對未來前途的迷茫。她們終於衝出了對柯冰幻想的籠罩,開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   今天她們有幸見到了天津來的杜廠長,那是個多麼另人羨慕不已的女人啊!小楊還在極度的興奮之中:「合資企業的白領,氣質就是不一樣!你們說,我要是幹得一樣出色的話,能不能像她一樣體面啊?會不會有機會出一趟國啊?」   「別做美夢了!就算你幹得再好,也是她的手下啊!而且即使你穿得和她一樣講究,也沒長出人家的模樣來啊!」小柳在一旁譏笑,但是言談中同樣流露出掩蓋不住的興奮。   小崔也在極度興奮中:「看看人家身上穿的!真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扒下來扔掉。」   「那你還怎麼見人啊?」   「你不怕凍死啊?」   兩個人都理解小崔說的意思,故意曲解取笑。三個人笑成三朵桃花。   是杜倩的氣質徹底征服了她們。論年齡,她們和杜倩差不多大小,論成就,她們就自歎不如了。杜倩前些年一直在最時尚的行列裡混,接受過各種培訓和磨煉,進了柯冰的公司以後,更是掌握了一套管理和激勵屬下的技巧。而她們三個,雖然出來時也具有出類拔萃的靈性,除了創業時經歷過一些磨煉以外,以後就沒再幹什麼,至今仍和六年前沒多大改變。人只有在不斷的進步中才能完善自我。   今天,她們見到杜倩以後,聽了杜倩的幾句訓導,就不再對絹花廠的任何方面存有疑慮了。於是小崔和小柳主動向錢主任「承認錯誤」,說明自己想領料包工,不能給絹花廠當技術員了。本來絹花廠剛剛開業,培訓的技術員很少,頭一天就走兩個,對廠方實在是個損失,錢主任也是新上任的,無法做主,就去請示廠長。杜倩不但沒有難為她們,反而理解她們的想法,並鼓勵她們好好努力,又提醒她們創業艱難,還秘密傳授她們一些小技巧,最後主動退給她們二百元技術培訓押金,因為她們學到的技術還在為企業服務。   如此一來,她們都對這家中外合資企業充滿了信心,更對杜倩充滿了好感。她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被她們即崇拜又羨慕的女人,居然是她們共同廝守了五年又苦等了兩年的柯冰的新情人。更不會想到以後她們不但無法做朋友,反而是對手。   迷失 第六章 火中取栗 4   小柳彷彿騰雲駕霧一般飛回了鄉下,她迫不及待地要用自己免費學來的技術,帶動鄉親一起致富。   與此同時,小崔也在躍躍欲試地策劃著她的發財計劃,只要能把一組來料發放出去,她的月收入就可以過萬。如果幹得出色,她最快可以每週向公司交一次任務,那麼自己的收入會是多少呢?她不再去算這些小帳了,看來一年賺十幾萬是很輕鬆的事,賺二十萬的可能也很大。與柯冰在一起的五年裡,耳濡目染她也學會了一些策劃與管理的藝術,只是一直沒有派上用場,如今終於有機會施展才能了。   從絹花廠領料,小崔是一號,小柳是二號。她們是同時領料走的,與眾不同的是,其它工頭領料時必須先在廠裡上技術培訓班,而她們提前學過,且技術熟練,都可以給別人當老師,所以辦好手續拿到合同馬上就離開了。   時間就是金錢。小柳是第一個把領料加工任務帶到鄉下的,鄉親們對這個「城裡來的」本村姑娘比較敬慕,認為她有出息了,所以她要給村裡的有時間的婦女找點活幹,很快就傳遍了四鄰八鄉。因為她的存在,附近也就沒人再想當工頭了,沒人和她競爭。   小柳走後,滄州市場就都成了小崔的了。在別人還沒領回料來之前,她的廣告首先刊登出去了,「辦公室」很快改變了幾次佈局,最後裡間超大的床上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絹花。幾天後小楊回來了,一進門就驚呆了:「怎麼這麼多人啊?」   小崔眉開眼笑地迎接小楊:「太好了,我正忙不過來呢!這些是剛剛來我這兒的,都想學會了技術再回去幹的,免得再來學了。你幫我教幾個吧!」   然後她又非常驕傲地向大家介紹:「這位是天藝絹花廠的技術員楊老師,大家歡迎楊老師光臨指導。」   不大的房間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小楊在廠裡忙了一天,一直和絹花打交道,心裡早煩透了,而且她有心事要跟小崔說,所以沒回家,直接來了這裡,沒想到一進門就遇到這種場面,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她不給眾人面子也得給小崔面子,只好把一肚子的委屈壓下去,幸虧她在廠裡負責新包工頭的技術培訓,習慣了被非常尊敬地喊楊老師,才不至於手足無措,勉強擠出一臉的笑,叫大家別客氣,繼續手裡的練習。   小崔也想把裡間的大床清理出來讓小楊休息,可是屋裡剩下的都是最笨的一些人,也是充滿求職慾望和發財夢想的人。每人佔領一塊空間仍倒不開手,還不停地虛心向老師請教。她們根本不考慮老師也需要休息。   小崔只能耐心地教,小楊也迫於情面進行一些技術指導,等眾人散去,已經很晚了,她們還都沒有吃飯,也沒心思吃了,趕緊關了店門上床休息。   小崔總結經驗:「以後必須規定營業時間,不然非累死不可。本來絹花技術非常簡單,想不到來的淨是些這麼笨的人,看來以後按期保質完成任務很難了!」   小楊也感慨:「凡是下崗女工,除了個別特殊情況外,靈氣點的早找到事情做了,剩下來這裡的,當然不會太靈巧了!這是你的策劃漏洞,怪不得別人。不過你可以不指望這幾個笨蛋啊,白天肯定走了不少學得快的。廠裡也一樣,最後剩下最『認真』的,都是最笨的,我們還不能打擊人家積極性,誰也不願意自己笨啊!」   小崔卻先沒耐心了:「這樣下去可不行,我不能把料發給這幾個人,明天退錢趕她們走,不然我這一百份來料數量有限,被她們領一部分走,就耽誤發給別人啊!」   小楊驚奇地問:「你這麼快就把活兒放出去了?」   小崔興奮地說:「我也沒想到這麼順利!已經發出去七十多份了,收回成本又賺了近五千快。看來還得再買一組原料。但我擔心她們無法完成計劃,所以還沒決定行動。為此我才不想亂髮了,要看準了有靈性的巧手再把活給她。」   小楊靈機一動:「我勸你先別再買,等後天我值班發料,你去交一部分活兒,我補給你料,到時候我多多地數給你,再多給你一些合同,你就有足夠的原料多給一些人了。即使有一批人不能按時完成任務,你也可以把別人的成品當成她的任務上交,拿到工錢後該給誰給誰,但是獎金她們得不到,因為她們都沒完成任務,而你可以完成總數得獎金。」   小崔一聽更興奮了:「太好了,我也正在考慮公司的合同陷阱,我最擔心的就是怕不能按時交貨沒獎金,大家就等於白幹了。」   小楊感歎:「唉!看來這還真是個好買賣!」   小崔以為她在後悔沒有自己領料當包工頭,就鼓勵她:「你現在領料也來得及啊!趕緊找個地方為自己幹吧!工廠能給你發多少工資啊?」   小楊情緒低落地說:「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問你,你發現這個買賣像什麼了嗎?」   小崔不理解,小楊繼續啟發她:「你從策劃上分析,站在老闆的立場看。」   小崔想了想:「不會吧?難道是……」   小楊差點沒哭出來:「你也想到了?」   小崔說:「是啊,我首先想到了這個策劃象傳銷,然後感覺似曾相識,最後想到我們接受的都這樣快,於是就想到了冰哥。」   不同的是,小崔說起柯冰,抑制不住地有一種興奮,而小楊聽到柯冰的名字後,卻萬分地沮喪。小崔發現了小楊的情緒不對,就問怎麼了,小楊委屈地說:「冰哥徹底把我們忘了!」   小崔雖然不想提這個結果,但她早有思想準備:「我們不是把牌匾砸了嗎?還管他忘不忘幹什麼?他能把廠子開回滄州,說明他還得回來,不過即使他回來了,我們照樣過我們的新生活,反正我不會再為他不戀愛、不結婚了。如果還能在一起,我們就繼續享用他,我們不吃他的醋,他也別吃我們的醋。這樣反而公平。」   小楊繼續傷感:「我在廠裡特別留意的有兩件事,一個是公司管理,因為是外資企業,我想學習點新東西。另一個是杜廠長,我很佩服她,也想學習點新東西。可是我聽到點風聲,說天藝公司的老闆就是冰哥。而且感覺杜倩和老闆關係很不一般。」   小崔明白小楊要說什麼了,她想了想說:「如果真是這樣,冰哥為了那個女人忘了我們也不奇怪。雖然心裡很不痛快,但是我們就當冰哥的任何事都與我們沒關係吧!」   她們都知道這個道理很簡單,小崔的態度完全正確,但是她們也都知道,她們誰也做不到如此隨意。   第二天,小楊早早就去上班了,小崔一點精神都沒有,昏昏沉沉到了晚上,早早關門不教新學員了,這時小柳來了,搬了一個紙箱子,裡面都是絹花,準備第二天早晨去驗收的。小崔這才想起來,自己和小楊說好了明天去送貨,但是她卻沒有從加工戶手中收貨。   小柳說:「小楊早晨給我打電話,催我能交多少交多少,我趕了一天才收上來這些。」   小崔發現她們像在不同的領域裡賽跑,小柳發展的速度看來也不慢。   她們很快就說到了公司制度上的陷阱問題。當小崔告訴她,小楊發現絹花廠的策劃人很可能就是柯冰時,小柳也緊張了:「小楊不會亂猜的,她做事很精細。她說可能,基本上就可以斷定了,只是還沒證實而已。既然是冰哥策劃的,那麼我們就很難跳出他精心設計的圈套了。慘了!慘了!慘了!你還好辦,發動的都是陌生人,我可怎麼收場啊?鄉親們對我太信任了,我可不想當騙子,被人家戳脊樑骨!」   小崔還沒把問題想那麼嚴重:「不會吧?我們小心提防不就行了嗎?有小楊當內應,我們不會吃大虧的。」   小柳哭喪著臉說:「你可以靠多領料完成計劃,自己不但不吃虧,反而更上算,因為你只給加工戶發工資,自己純賺獎金和技術抵押金。我就不同了,我要是不給他們發獎金,鄉親們連本錢都賺不上來,我怎麼向她們交待啊?我不能只顧自己賺錢啊!」   小崔也不得不替她著想了:「什麼?交待?是不是動員她們時你個人給她們承諾了?」   小柳說:「不是那樣,我只是說『在家閒著也是閒著,投資不大,穩穩當當,沒有風險地賺點小錢,總比天天打麻將好吧!』於是大家就都認可了。說起來簡單,其實你不知道,我費了好多力氣的!挨家挨戶去動員,又不能顯露出我在動員人家,就東拉西扯套近乎,真正的動員卻說得很少,你知道我多難嗎?而且我們絲毫沒有賠的思想準備。」   小崔表示理解:「我當然知道,你以為來我這裡的都那麼好伺候啊?陪耐心、陪笑臉、和她們打成一片,再使用攻心術,發揮群體感召力,最後很『不好意思』地簽協議收錢,沒幹過的都羨慕我們賺錢了,誰知道我們的艱難啊!」   小柳說:「是啊,看到錢來得那麼容易,我隱約感到問題複雜了,但是還沒有完全參透,現在我突然明白了,除了人格風險外,我們還有經濟風險呢!」   小崔說:「我只看到了自己有利的一面,所以懷疑了,還沒看明白,你告訴我,你怎麼理解我們的經濟風險的?」   小柳說:「我想的還不詳細,你再補充。如果我們沒有小楊當內應,是不是到月底有多少貨交多少貨啊?按合同我們只要完成93%就能拿到獎金,但是如果我們沒有完成怎麼辦?是不是就沒獎金了?而我們手下的人不是每個人都沒有完成計劃,只是有那麼一部分人沒有完成任務,造成我們沒完成計劃,那麼我們是不是要自己掏錢給完成計劃的人發獎金啊?」   小崔一聽就明白了:「是啊!我早覺得不對勁了,卻沒發現問題出在哪兒?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後怕呢!」   小柳問:「小楊還知道些什麼?」   小崔說:「她教我算了一筆帳,公司對外招收兩千多名包工頭,每個包工頭交一萬元原料押金,一共有兩千多萬,這是他們每個月的毛收入。所以他們很可能不要花,純粹從我們這些人身上斂財。那麼我們的工錢肯定不好賺!公司會故意不讓我們賺獎金。」   兩個人不再感慨了:「我們該好好想想辦法才對,冰哥策劃的陷阱的確不好跳過去,但是我們三個人齊心協力,或許能和他鬥一鬥!關鍵是冰哥不在滄州,我們也裝不知道公司是他的,杜倩很精明,但是比冰哥好對付,或許我們能贏!而且我們輸不起啊!必須要贏。」   小柳說:「我多領原料沒有多大意義,因為我不可能再發展更多的人來充數了。只要把損耗領出來就足夠了。所以我帶來的這些成品先分給你,明天我們一起去領料,每人盡可能多拿,回來後都給你,你就大量向外發,最後準能湊足一份的數量。」   小崔說:「你回去後把時間提前,最好能把大家組織起來,比如十個人一組,流水作業,手巧的負責最需要技術的環節,這樣質量和數量就都有保證了。」   小柳笑了:「對啊,流水作業,批量生產,我主打成功率,提高效率。你發動人民戰爭,人多力量大。半個月後我們交流一下進度,可以互相支援。」   小崔又想到了:「還有一點,小楊隨時給我們提供信息,我們的速度不能暴露,進度要保持在中等速度上,別讓杜倩發現了提前防範我們。」   一場無聲的戰鬥就這樣展開了。   男人需要女人,女人同樣需要男人,杜倩不能只為幫助柯冰而成為他的賺錢機器,她還要在私人空間裡成為柯冰不能忘卻的美好伴侶。男人都是性愛動物,沒有性愛的男人,遲早會是別人的。   迷失 第六章 火中取栗 5   當小崔和小柳把加工好的成品送交公司驗收時,因為是小柳一個人的成品由兩個人來交,實際上等於每人少交了一半,所以辦公室裡杜倩看到的數據顯示,她們的速度很慢,於是杜倩在見到她們兩人之前就知道自己應該採取什麼態度了,她要真誠地鼓勵這兩個先驅者。   「呵呵,頭一周就送回這麼多啊!不簡單!又要發展新人,又要培訓新人,關鍵是初期發放的少,而且工人手生,幹得慢,你們居然能完成這麼多成品,太讓我驚喜了!我早就知道你們會很有作為的,所以對你們另眼相看。」   杜倩的激勵讓兩個人心裡直打鼓。她們知道對手的話不會是真心,但是杜倩說話的權威性很征服人,讓她們非常擔心對手注意到自己而小心防範。   幸虧她們早有思想準備,才沒有被杜倩發現破綻。見到小楊時故意裝做以前沒有私交,像對待其它技術人員一樣客氣且親切。小楊在給她們補料時,不露聲色三個五個地數,這樣就多給了她們好幾倍原料。   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兩人都拿出了看家本領,能否打贏這場戰役,她們並沒有實足的把握,小崔也不能隨便把來之不易的原料亂發放了,她也需要成功率,不然她將無法按期交差。而小柳更是心急如焚,她不能讓鄉親們白白受累最後還賠錢。她賠不起的是人格和尊嚴。   在杜倩的辦公室裡,有一張特殊的地圖,滄州地區的各個區域都被不同的人名所覆蓋,而且鄰近的地區,比如衡水、邯鄲、保定等也都被覆蓋了,只是其它地區密度小一些。這些覆蓋地圖的名字,加起來已經超過兩千了,於是杜倩給柯冰打電話:「這一地區基本上飽和了,收上來的材料和技術費已經超過兩千萬,除去成本,你自己算吧!我是準備收山呢還是準備去下一個目標?你能先讓我有個思想準備嗎?」   柯冰在那邊喜不自禁,卻沒有回答她:「呵呵,你還幹上癮啦?小心月底風波!我這邊剛剛扛過去,好艱難啊!你那邊怎麼樣?有什麼問題嗎?」   杜倩很誇張地說:「問題太大了!」   柯冰正要疑問,她馬上主動回答:「想你啊!沒有你陪我睡覺,性飢渴不好解決啊!」   那邊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好辦,寶貝,過兩天問題就完全擺平了,我過去給你疏通疏通。」   打情罵俏是男女間最常見的消遣,而女人主動說情話,在男人心裡所產生的幻想就大大不同了。杜倩深知這個道理,她知道電話那端的柯冰心裡會多麼癢癢。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絕不是金錢利益那麼簡單,更不只有性愛那麼低級。   放下電話,杜倩望著公司的倉庫發愁。兩千多人,平均每人在一個月裡只來四趟,那麼每天都有二百六十多人來到公司,她們都不是空手來的,而是每人都代表一百人送花來的,而這些花根本就一點用途都沒有,這是柯冰策劃裡的一個最大的漏洞,倉庫很快就堆滿了,再來可怎麼辦?仍掉?燒掉?那不是明著告訴人們公司加工這些花沒用嗎?絹花廠以加工為名,騙取廣大加工者資金的實質不就擺明了嗎?   思前想後,她決定做個樣子給所有的員工看,就是把花運往天津,自己也跟車回去,順便和柯冰再親熱兩天。男人需要女人,女人同樣需要男人,她不能只為幫助柯冰而成為他的賺錢機器,她還要在私人空間裡成為柯冰不能忘卻的美好伴侶。男人都是性愛動物,沒有性愛的男人,遲早會是別人的。   杜倩打定主意後就開始交待公司裡的事宜。她發現小楊是個很有潛力和心計的姑娘,她已經連續提拔了她好幾次,從一個普通的技術員逐步提升為自己的秘書,自己離開兩天,完全可以讓她暫時代理一切事宜。   杜倩叫來小楊,向她交待了一下工作,告訴她自己要回天津送貨。於是小楊便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當倉庫裡的絹花都被包裝好了之後,杜倩才通知柯冰她要回去,讓他準備好倉庫和體力。柯冰反覆提醒她,月底將至,千萬做好準備,杜倩胸有成竹,一切正常。   杜倩看得很明白,小崔和小柳是最早領到原料的,也是最早幹起來的,但是她們離交貨日期還有幾天時間,而她們的業績顯示,到月底是不可能完成任務了。如果她們聰明,定會自找原因,肯定發現初期她們進展的速度太慢了,要想挽回損失,只好再續簽一份合同,繼續干一個月,這樣才有可能從初期就滿負荷運行,月底「肯定」能夠完成任務。這樣就可以把她們再套一個月,而她們的加工戶卻不可能和她們一起繼續上當了,不但要紛紛離去,還可能找她們算帳,這樣她們的追趕計劃又要因為「自己的原因」而失敗,最後只能自認倒霉。   別人就更不到期限了。不可能有人提早這麼多天來公司結算的,所以此時離開兩天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誰知杜倩前腳剛走,公司裡便謠言四起。說杜廠長帶著貨跑掉了,加工戶的工錢無法兌現了。   公司的原料必須分期來領,這樣設計的目的是為了及時掌握每個人的進展速度。所以很多包工頭都已經多次來公司交貨和領下一批任務,她們只是上交了部分任務,還沒有最後結算,一旦聽說主家逃了,頓時鬧得人心惶惶,紛紛來公司打探消息。而得到的答覆是:「杜廠長去天津送貨了,其它事項無可奉告。」   這些包工頭不但害怕杜倩真的跑了,也害怕自己的任務無法完成。每個人手下都有一百個加工戶,她們都在盡力趕速度,但是到了後期,卻都不著急了,因為她們都知道無法完成計劃了,總共二百元投入,再領回一點點工錢,損失的並不算無法接受,總不能為了那麼點錢累死啊!有個別人全家動員,完成了數量,但是很少有即完成數量又保證質量的。如此一來,加工戶兩極分化,總體上不能完成任務,便領不走獎金,而個別完成任務的加工戶卻有理由向包工頭要錢,這樣就只有包工頭最著急了,傻子也能預見自己的尷尬局面。而她們都和小崔與小柳類似,不好向眾多加工戶交待。   所以謠言一起,她們反而恨天下不亂,學習期間都認識了一些同行,以後送貨時也互相交流經驗,所以互相串聯的速度極快,一下子鬧得外地區也聽到信息了,而且消息更加豐富。她們只恨路途太遠,不能馬上飛到公司來。   杜倩見到柯冰時就像失散多日的孩子見到了父母,親熱得實在難以自制。工人們還在卸車,她早隨柯冰一起鑽近了小車飛奔回家。車子還在路上飛奔,他們就開始動手動腳,進門後二話沒說就扒光了衣服,柯冰顯得比杜倩還激動:「寶貝,想死我了。」   杜倩終於又一次心滿意足地蕩漾在柯冰超凡的柔情裡。   身外的世界早不存在了,柯冰的猛烈衝刺下,杜倩的臉色變得格外紅潤,她太幸福了!近一個月的緊張忙碌就是為了得到柯冰在感情上的補償,此時她又一次體驗到了柯冰那火山爆發般的激情,讓她在無止境的享受中接受著。   和杜倩做愛,柯冰永遠有使不完的力氣,她那近乎完美的身體和對自己如饑似渴的熱情可以喚醒他全部的潛能。杜倩在動作的配合上也是非常適合柯冰的,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對自己的索取,每一次深入都是兩個靈魂相擁的歡呼。   杜倩的滿足不只是肉體上的。柯冰不僅能夠找到她的最敏感的神經,讓她在無邊的快感上盤旋,更能夠通過身體的交流給她的靈魂以最大的安慰。不知多少次了,杜倩在用心體會柯冰傳遞給她的肉體上的衝擊和快感時,精神上也變得恍惚,彷彿靈魂出殼一般漂浮於半空,欲飛飛不起,欲落落不下,欲死欲仙,欲罷不能。與柯冰做愛,杜倩的感受太美妙了!   當她們燃起第三番烈火時,杜倩的手機響了,柯冰心裡一驚,杜倩很從容地問有什麼問題嗎?對方小楊回答:「想知道你順利嗎?能不能按時回來?廠裡都『非常』關心你!」   杜倩嬌喘噓噓地說:「謝謝你們掛念,我很好,一切順利。貨都交到公司了,明天再辦理一些業務,後天上午10點左右就能回去,廠裡讓你多費心了!」   掛斷電話,杜倩才輕蔑地笑出來,似乎剛才忍著怕被對方看到:「這丫頭,太精明了!好像多關心我似的給我一個問候,其實在探聽我們的產品上交情況,幸虧我想到了把貨運回來,陪點運費卻能穩定軍心,值得!」   柯冰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上個月正好在年底,他變了個花樣把想扔沒處扔的產品以幾乎不要錢的低價,用打廣告的名義給天津人民送禮了,但是這一招絕不能再用第二回。因為問題還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所以他還有一個計劃始終不敢開口,那就是他還想再開一家分廠,廠址選在了唐山,那麼下個月他就得回滄州去替杜倩面對加工戶的刁難,讓杜倩再次隻身出去開創新局面,天津的總部卻空了,只好從天藝公司抽調人手臨時接管。   從實踐中,他和杜倩都摸索出了更多的經驗,這些經驗不用就白白浪費了。而他們浪費的不是簡單的數學公式和管理經驗,而是每個月上千萬的純收入。全國有幾個公司能夠實現月盈利過千萬?而他們每開一個分廠,就多一個這樣的神話。   當初設計這套經營方式時,柯冰的策劃還不成熟,由於馮源逼迫得緊了,他才匆匆決定冒險一搏。如今他的思想漸漸成熟了,若想讓絹花廠擺脫「暴死」的厄運,最好的辦法就是降溫。那些吃虧的包工頭最終不會吃大虧,因為有加工戶的錢為她們支撐著。而加工戶吃虧也只是二百元技術費和一個月的辛苦而已,她們賠得起。最底層的人只能找包工頭麻煩,包工頭又不吃虧,所以最終的理想結局就是加工戶不幹了,包工頭不包了,不了了之。目前柯冰已經讓天津的加工廠迅速降溫,實現了「軟著陸」,生產業績迅速下滑,還有少數後知後覺的『聰明人』在繼續著失敗者的足跡前來領料。   滄州那邊人的素質較差,更不會有人找出法律依據進行有效的維權,只是那裡的人比較野蠻一些,但是自己在滄州的根基很硬,杜倩經營得也格外小心,做得非常逼真,估計擺平那裡問題也不大。為了預防萬一,柯冰將滄州的關係網介紹給杜倩,反覆強調遇到麻煩時去找程二,黑白兩道都可以暢通。   最後該考慮的就是這些絹花了,應該盡快找到銷路遠遠地處理掉。這一點他和杜倩想到一起去了。   柯冰對未來危險的直覺非常敏感,杜倩的手機一響,他就有一種危險逼進的直覺,但是來自杜倩的反應卻是非常平靜,確認分廠沒有問題後馬上說道:「我還要。」   於是他們再次投入到醉生夢死的水乳交融之中。性快感帶來的美好享受,也讓柯冰忽略了危險的逼進,他要全力以赴地滿足她,把她一遍遍送上高潮的顛峰,同時自己也陶醉在無止境的滿足中。杜倩的身體,同樣是柯冰最滿意的快感發源地。   最難得的是,杜倩明明知道柯冰的事業是為李月準備的,而她卻毫無怨言地給予了他最堅決的支持。為了實現他靈魂深處的一個夢,她無怨無悔地奉獻著,這是一種多麼無私又深刻的愛啊!是她用自己最深摯的愛,徹底溫暖了柯冰淒冷的心,讓他重新有了生機。   迷失 第六章 火中取栗 6   當杜倩回到滄州絹花廠時,做夢也沒想到局面已經嚴峻得無法收拾。   昨天晚上小楊還在電話裡問候她的歸期,說自己一切都能應付,大有向她邀功的成分。杜倩只是誇她能幹,並暗示以後會重用她,她也確實想培養這個伶俐的女子成為自己的接班人,當她功德圓滿抽身撤離後,讓這個當地的女孩子替自己頂一陣,經過考驗後如果發現她確實精明又可靠,不妨帶上這個野心極大的女孩子出來,她將不會是自己的累贅,而會被調教成一個很好的幫手。那樣就在人力上解放了柯冰,他們在一起的機會就會更多。   這還是昨晚的如意算盤,今天早晨卻風雲突變了。在車上杜倩接到了小楊的告急電話,說她再不回來自己就頂不住了。此時杜倩已經出天津很遠,離滄州很近了,所以她的第一反應是馬上趕到絹花廠,而不是回去接柯冰一起來。   柯冰接到杜倩的危險信號時,更是心急如焚。他和杜倩廝守了兩天,廠裡也積壓了一些問題。一個自作聰明的人,昨天簽了加工協議,今天就把所有的成品送了回來。柯冰不瞭解他是怎麼做到的,連哄帶騙才讓對方說了實話,他在天津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協議裡規定的加工的產品,然後他以極低的價格進行回收。只要保持新鮮,沒有毀壞就能達到廠方的要求,甚至有很多成捆的連包裝都是完整的,也被他拿來驗收。   既然對方交足了定金,柯冰就沒有理由不給人家任務,而對方完成了任務,柯冰就沒理由不給人家工錢。這下可真難住了柯冰,他必須找到足夠的借口取消這個人的加工資格。而對方卻振振有辭:「你們憑什麼不收我的貨?難道我沒有達到你們的要求?」   這個難題還沒解決,又一個麻煩出現了。一個穿警服的人來到工廠,要求籤定多份合同,但是有個條件,必須由廠方派幾名男技術員去為他們指導技術,因為他是獄警,要把來料加工的任務帶到監獄裡去。監獄有規定,女人禁止入內。   柯冰可不想招惹這個大麻煩,反反覆覆向獄警解釋工廠裡沒有男技術員,再真誠道歉表示遺憾,可是獄警一定要堅持,想讓一些輕刑犯出來學習,再回去教別人。希望柯冰配合他們,在時間上給予照顧,並選幾個長得醜的技術員給這些輕刑犯上課。   這個請求同樣遭到了拒絕,獄警還不死心,就決定派幾名獄警來學習,這樣柯冰就沒有理由拒絕了,但是他必須找理由拒絕。而就在這時杜倩告訴他滄州出問題了,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柯冰只好一邊應付自己的尷尬局面,一邊電話遙控指揮滄州那邊的兄弟們,做好思想準備,如果杜倩有事需要幫忙,必須以最快速度幫助解決。   杜倩心急如焚,恨不能馬上飛回絹花廠。小楊告訴她:「加工戶為領不到獎金鬧起來了。為了息事寧人,我已經給兩個包工頭髮下去獎金了,可是還有不少沒完成任務的跟著胡鬧,他們沒完成任務,我當然不能答應給獎金了!我這樣做對不對啊?」   杜倩還沒意識到問題的真正嚴重:「對啊,沒完成任務要什麼獎金?她們的期限還沒到呢,急什麼啊?最早的兩個是小崔和小柳吧?她們怎麼樣?」   小楊說:「她們都完成的很好,我讓她們領走了獎金。」   杜倩脫口而出:「不可能!她們的任務還差不少呢!」   杜倩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就是說話不能那麼絕對,但是問題的關鍵並不在這裡。   小楊說:「我不清楚她們怎麼那麼快,是技術組任驗的貨,說質量數量都合格,我就讓財務處錢主任就把工錢和獎金都給了。你快回來看看吧,不給錢就更不好交待了,包工頭們都要求見你。」   杜倩還在考慮小楊和小柳是怎麼完成任務的?最後她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就是在交貨過程中,其它包工頭見自己無法完成任務了,所幸就把自己的成品「賣」給了她們,讓她們先湊夠了數量,拿到錢後再還給「賣」主,這樣雙方都滿意。   杜倩還想亡羊補牢。如果在正常情況下,一個月之內,這些當局者是不可能串通一氣的。如果出現這樣的問題,從管理者的角度看,不該讓她們的密度太大了,她應該提前想到這招棋,把收貨地點分散開,讓這些包工頭減少見面交流的機會。   杜倩滿腦子轉著這些與矛盾的實質不相干的問題,那邊小楊掛斷電話後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即盡到了通知杜倩的責任,又成功地將杜倩的思維引向了另一個側面。   當杜倩的小車開到絹花廠時,幾乎無法進廠門了。杜倩一下車,馬上遭到了大批包工頭的圍攻,杜倩強做鎮定,告訴大家不要忙,別激動,有什麼問題慢慢解決。   她的話音沒落就被排山倒海般的聲浪淹沒了:「我們要退包,不想幹了,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   杜倩據理力爭:「我們是有合同的,哪能說退就退啊?有什麼問題我們好好商量,我們廠方盡可能多為你們提供技術服務,不然完不成任務,我們也要賠償外國公司,我們的損失會更大。希望大家不要著急,我們共同想辦法完成任務。」   她的話只有前面幾個人能夠聽到,而這幾個人都在大聲講著她們的辛苦和人格損失,根本沒有一個人肯聽她解釋。   杜倩眼看著前面的人越來越激動,後面的人越擠越多,有的人過於激動,開始動手摔花盆,砸玻璃。於是只好求助程二,讓他調集警力來維持一下秩序,有什麼問題等平靜下來再慢慢解決。   杜倩終於艱難地在人群裡打出了電話,程二早接到了柯冰的通知,嚴陣以待,確定杜倩需要「白道」出面,馬上調集人馬,全副武裝,鳴著警笛,一路風風火火耀武揚威地開往絹花廠。   下車以後,程二撇著那張歪歪嘴傻眼了,不但他沒想到小小的絹花廠裡聚集了近千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婦女,再加上廠外圍觀的,人數就更難確定了,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警車的到來更加激化了矛盾,大批的婦女堵住廠大門不讓警察進入,裡面的破口大罵:「這個騷屄狐狸精,騙了我們的錢還讓警察來撐腰!先把她騷屄撕爛了!」   馬上就有幾個義憤填膺的婦女衝上來,對著杜倩大打出手。杜倩徒勞地招架著,臉上迅速變得五光十色。   漂亮女人,對容貌的愛護甚至等同於生命,此時的杜倩已掉進了絕望的漩渦,喊救命也沒有用,門外就是全副武裝的警察,但是她的聲音早被滿院子的嘈雜聲給淹沒了。而且外面的警察根本無法進來保護她。   程二發現局面很難控制,趕緊請求增援。當大批警察和武警趕到後,程二才艱難地排開眾人衝進院子,但是他沒有見到那個漂亮的模特,而是從地上救起一個面目全非,血肉模糊,頭髮掉盡,衣不遮體,奄奄一息的一條殘命。   杜倩被抬上救護車時,不像是從一群女人當中被抬出來的,而更像是從一群野獸的利爪下被救出來的。身上的衣服早被撕得七零八落,從上身到下身,找不到不受傷的地方了。尤其女人對女人發洩私憤時,由於平時的嫉妒與積怨,對陰部更加狠毒,其次是胸部和面部。絲毫沒有男人的憐香惜玉。   柯冰跳上寶馬車瘋了一般衝出天津,在高速公路上,他給大剛打了個電話,要他幫助料理天津的事宜,又給小唐打電話,讓她代理公司一切業務。   再給苗麗打電話時,汽車已經進入滄州地界。柯冰嚇了一跳,他開的是汽車還是賽車?居然不到半小時就趕到了滄州。   衝進醫院,氣急敗壞的柯冰對早等在那裡的程二一頓暴跳如雷:「我早通知你做好準備了,怎麼還出這麼大的事兒?幹什麼吃的!」   杜倩還在搶救中,柯冰無法進去察看傷情,被他罵得靠牆立正的程二不敢再多說話,委屈得歪歪嘴更歪了。柯冰眼睛都紅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打轉,由於剛剛罵過程二,他也不願意再向他詢問情況了,氣憤地罵到:「廢物!你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去把打人的兇手抓出來!」然後焦急地等待來自手術室的消息。   經歷了人生中最恐怖,最淒慘的一場劫難之後,杜倩終於被搶救回來一條性命,但是她瘋了。醒來後的杜倩兩眼發直,神情黯淡。她無數次地從尖叫中驚醒,再繼續恐怖地尖叫。危重病房裡,柯冰寸步不離地守護在她身邊。公司、工廠、工作,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他要在醫院裡好好地守護他的杜倩,扮演她的癡心愛人。   直到此時,柯冰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愛杜倩。他一直迴避這個問題,失去李月之後,他認為自己再不會對任何女人動真情了,也不肯對任何女人動真情了,他覺得愛上其它女人是對李月的背叛,他可以把身體給任何女人,卻不肯把真情給任何女人。李月可以背叛他,但他不肯背叛自己。所以,面對杜倩,他只把她當成世上難得的尤物,盡量用身體去愛她,而不動真情。然而真情是不會被人為地湮滅的,人是感情動物,性也是與感情有關的,杜倩絕好的身體給他帶來最大的性滿足的同時,也慢慢融化了他堅冰一樣的心,而杜倩對他的真情投入以及事業上的支持和幫助,更是感化他的源泉,柯冰那顆近乎殘忍的冷酷的心,終於孳生了愛的萌芽,而他還沒來得及面對自己的真情復甦,還沒勇氣向自己宣佈真情再次萌生。意外發生後,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有一份真愛,自己的心還沒有冰冷死掉。   事件發生的起因和經過很快擺在了柯冰面前。小崔、小楊、小柳的名字沒有逃過柯冰的視線。經過對三個人身份的確定,柯冰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作孽啊!」柯冰看了看渾身裹得像殭屍,變成了白癡的杜倩,懊惱得心都要碎了。難道上帝有意讓他重新找到愛情,再用這份愛情去為自己償還過去由於荒唐而欠下的風流債?而杜倩憑什麼要替他還債?她不是太無辜了嗎?   他和杜倩的開始並不嚴肅,但是他們從彼此的吸引和滿足中慢慢走出了性遊戲的範圍,逐漸產生了感情。尤其他們在公司裡一起打拼,比他們所見過的任何夫妻和戀人配合得都更加默契,最難得的是,杜倩明明知道柯冰的事業是為李月準備的,而她卻毫無怨言地給予了他最堅決的支持。為了實現他靈魂深處的一個夢,她無怨無悔地奉獻著,這是一種多麼無私又深刻的愛啊!是她用自己最深摯的愛,徹底溫暖了柯冰淒冷的心,讓他重新有了生機。   很多東西,當被打碎之後才被發現是多麼的珍貴!   當杜倩稍稍清醒一些後,開始變得歇斯底里,又哭又鬧。不哭不鬧時就兩眼直直地在那裡發呆,有時嘴裡會喃喃地嘀咕:「我的臉毀了,身子也毀了,你還要我嗎?」   杜倩的病情恢復得很慢,但終於穩定了一些。柯冰首先想到去找小楊瞭解事情的真相,證實自己的判斷與猜測,但是他無法離開醫院,即使他出去買飯也會引起杜倩的發作:「你去哪?是不是又去找別的女人了?」然後是難以控制的哭鬧和抓自己的臉。   柯冰只好決定等她穩定一些之後再接她回天津繼續治療。同時自己要利用在這裡的時間查明真相。   杜倩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吃過藥便睡著了,柯冰安排醫生專門守護在她身邊,一旦有什麼情況馬上通知自己。然後他抽身去了絹花廠。   柯冰的情緒也經歷了幾個階段,先是火爆,再是憤怒,再到絕望,再到懊悔,再到幻想,再到希望,再到無奈,再到認可,再到冷靜,最後是不得不耐心地面對一切。   此時柯冰的火暴脾氣已經被癡瘋的杜倩攪鬧得非常有耐心了。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又會不耐煩,又會憤怒和暴躁,但是恰恰此時,在最冷靜的時候,他來到了絹花廠。   進了廠門,看到一切都井井有條,柯冰暗自點了點頭。在那一瞬間,絹花廠的秩序馬上給了柯冰一個心理暗示,他更加平靜了,似乎一時間忘記了所有的仇恨。   找到經理室,發現助理小楊在執行廠長的職責。小楊看到柯冰進來吃驚地迎過來:「冰哥!你怎麼來了?」   柯冰陰沉著臉:「難道你不知道我要來?」   小楊心虛地躲閃著柯冰的目光,卻在繼續徒勞地堅持著:「我怎麼會知道你來啊?」   柯冰輕蔑地笑了笑,寒著臉道:「就算你不知道我要來,但是你該知道你們的廠長住院了吧?」   小楊一下子傻了,她知道自己出現了嚴重的漏洞,就是一直沒去醫院看望杜倩,她不敢去的原因就是怕在那裡遇到柯冰。其實她去過醫院幾次,都是看到柯冰後就偷偷跑掉了。她也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所以出事以後沒敢馬上辭職走掉,而是憑借她對絹花廠各項制度的理解,主動承擔起絹花廠的重擔,堅持著把絹花廠維持到了現在。   出這麼大的事,維持絹花廠是多麼艱難的一項工作啊!他希望柯冰能夠看到自己的成績,一方面算是將功贖罪,一方面幻想著自己能夠逃過柯冰的懷疑。   面對柯冰利劍般的目光,小楊膽寒地說道:「我去過醫院,見你一直守在那裡,就沒敢進去。」   柯冰從她的恐懼中知道她說的是實話,於是繼續追問:「你為什麼怕見我?」   柯冰的意思很明確,他早斷定杜倩受到攻擊,肯定背後有人搗鬼,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小楊,而小楊怕見自己,肯定是做賊心虛。   而小楊的回答卻非常合理:「我們三個已經發過誓:再也不見你了。對不起,冰哥,希望你理解我們,也放過我們。」   柯冰當然理解小楊的意思,她們三個曾與自己徹底的放縱。那已經不是普通的男歡女愛的性滿足了,而是集體性淫亂,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如今三個女孩都長大了,該考慮自己的行為規範了,如果再繼續荒唐下去,她們的未來將是什麼?   更讓柯冰感到歉疚的是,自己已經離開她們了,卻沒有交待她們獲得自由。難道要讓三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為自己苦守一生?   柯冰的思維被小楊引向了另一個方向,於是很寬容地露出一絲微笑:「好吧,我不怪你們,而且我並沒有要求你們等我,是你們一直留在我們的『家』裡不肯走。」   小楊只好低下頭:「冰哥,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真的,我真的沒想到。那天廠裡太亂了,為了救杜廠長,我也被人打傷了。我實在無能為力。」   說完她抬起頭,柯冰發現她的臉上果然留下了幾道抓痕,有的地方傷還沒有好。   小楊主動把話題又說回絹花廠的事故來,其實是太心虛了,但是柯冰的感覺卻正相反,他認為小楊是一種坦然。   柯冰看過程二給他的調查報告,自己也算了一筆帳,絹花廠兩千多包工頭,每個月來四次,平均每天二百六十多人進出工廠,一旦有風吹草動,來幾百人是很正常的,不能證明是某一個別有用心的人糾集來的。   問題的關鍵在於,誰先造謠說杜倩帶著貨跑掉了?但是調查顯示不是工作人員透露了消息,而是杜倩裝車走時太招搖了,上百名包工頭都看到她拉著貨走了。   在當天的事件處理上,小楊也沒出現錯誤,一共只有兩個到期結算的包工頭,小楊都做主把工錢一分不少地支付了,所以問題的起因不是她工作失誤造成的。程二的調查報告裡還著重強調,絹花廠不存在拖欠包工頭工錢不給的現象。當然,這一結果是給外人看的。   程二的這份調查報告顯示,是杜倩的離開引起的誤會造成了恐慌,而且杜倩回到廠裡時沒有很好地控制住局面,才導致矛盾的激化。這一解釋很有利於柯冰繼續經營,而且一旦找到行兇的疑犯定會給她定個重罪,但是柯冰看了報告卻心裡另有主張。   柯冰不相信有人能順利地領走獎金,而到期結算的人只有兩個,居然都領走了獎金,所以柯冰才產生了懷疑。再一瞭解,這兩個領走獎金的人,竟然是小崔和小柳,而當天替杜倩料理絹花廠的恰恰是小楊。   出這麼大的問題,絕不是杜倩工作失誤導致的,肯定有人背後搗鬼。但是程二的報告裡卻在暗示沒有其它人的責任。看到這個結果,柯冰對程二的信任大大地打了折扣。所以柯冰一定要親自來追查事情的真相。   迷失 第六章 火中取栗 7   柯冰來到絹花廠之後,發現這個廠已經離不開小楊了。儘管他知道事端的起因肯定與小楊有關,但是他不想馬上挑明。   大概小楊沒有辭職跑掉的原因就在此吧。如果她跑掉了,她知道柯冰不會原諒她,更不會放過她。她原本只想幫助小崔和小柳,同時給杜倩製造個大麻煩,這樣不但能降低杜倩的威信,而且自己有機會出面顯示才能。但是她的確沒想到事情會惡化到這種程度。事件發生後,她才感到害怕,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瞭解柯冰在滄州的勢力,也知道柯冰有仇必報的為人,更清楚絹花廠給柯冰賺那麼多錢,肯定很重要。以今天柯冰的實力,如果自己帶罪逃跑,即使跑到天涯海角,柯冰一氣之下也照樣可以輕而易舉地弄死她。更可怕的是,如果柯冰抓到她,將不會那麼輕易地讓她死掉。   柯冰在滄州混的時候,沒人敢對他不敬。他的冷酷與狠毒她是知道的。更可怕的是他的手段,柯冰從來都是笑對仇家的,像一個溫文爾雅的儒生,但他內心的詭計和陰險,與他柔情似蜜的親切外表有著極大的反差。   後來她才看清楚,她們三個姐妹初入社會時,一起委身的甜蜜情人,竟然是個如此可怕的大魔頭!她們三個以女兒之身共同陪伴了他多年,但是到了翻臉時,他同樣會冷酷無情!   大難臨頭,人最先考慮到的就是生存。她知道杜倩瘋了,這個絹花廠必須有人替代她,如果自己能夠讓這個廠繼續存在下去,那麼她對柯冰來說還算有用,或許柯冰能夠顧全大局,網開一面。但這個幻想未免太天真了,她主要考慮的是,跑掉必然讓柯冰更加憤怒,平靜地等他找來反而不會讓他在憤恨的基礎上再加上因尋仇的周折而增加憤怒。她要做到的就是千萬不能再激怒柯冰了。   她也耍了一個小聰明,就是通過電腦給絹花廠的諸多管理文件都加上了密碼,而且隱去了很多文件,以保證自己在絹花廠的地位。其實這是多餘的,柯冰如果真的翻臉,不會在乎她隱去的管理文件,如果那些文件對柯冰真的很重要,他也會逼她說出來,那樣她會受到更多的折磨。   小楊的最後一線希望是,讓程二把事故調查報告做得天衣無縫。   總之小楊把能做到的思想準備都做到了,甚至寫好了遺書,但是她也有更樂觀的僥倖,希望柯冰相信程二,那麼早晚有一天會讓她替代杜倩。她能找到柯冰策劃上的漏洞讓小崔和小柳鑽空子,同時她也有辦法彌補這些漏洞。她故意製造矛盾就是想在關鍵問題上露一手,達到自己出人頭地的目的。她看到了柯冰赤裸裸地騙錢的實質,同時也天真地幻想絹花廠真的是為外國公司加工產品,所以她才認為絹花廠的生產秩序對柯冰很重要,她才決心好好幹下去。也許她會因禍得福。   小楊的很多想法都是一廂情願,與實際情況有很大的出入,但是至少有兩點她做對了:第一,她沒有跑掉;第二,她打點好了絹花廠。   幸運的是,柯冰在醫院裡已經被杜倩的吵鬧磨得沒有脾氣了。一開始柯冰很暴躁,然後慢慢勸自己耐心,一定要耐心。如果時間再長,他肯定還會失去耐心,然而就在他還沒有失去耐心時,也就是他最理智,最冷靜的時候,見到了小楊。   柯冰的一貫作風就是不露聲色,而且他惦記著醫院裡杜倩睡醒了見不到自己又要胡鬧,所以簡單地詢問了一下廠裡的情況,又陰沉著臉匆匆走了。他之所以沒有發作,是因為見到小楊後知道她跑不了的,想收拾她早晚會有機會,就先讓她替自己在廠裡頂一段時間吧,少了她還確實不好辦。小楊的能力和作用,確實被柯冰看到了。   柯冰的寶馬車剛剛開出廠門,送他出來的小楊便無力地癱倒在院子裡。一個二十五歲的女孩子,面對這樣大的精神壓力,她實在難以承受!   杜倩的精神還不穩定,時好時壞的。這裡的醫生和護士都熟悉她的病情,而且治療只是輔助性的,外傷好治,精神難養。所以柯冰也不急於給她轉醫院了。杜倩來滄州時帶了很多衣服,包括換季穿的。這樣做是為了讓屬下確信她將在這裡常住,從而對絹花廠有信心。   驚魂未定的小楊壯著膽子來看杜倩,順便把她的衣服也帶來不少,杜倩就鬧著讓柯冰穿上,說他化妝成女人就不會引起別的女人注意了。   當杜倩狀態好點時,柯冰就可以抽身離開醫院了,出來後他什麼也不想幹,只找人喝酒。酒後他滿腦子都是殺人計劃,設想著如何親自動手把人殺死,還不讓公安人員找到自己的把柄。   剛剛買車時,柯冰簡直把寶馬車當成寶貝,隨著生意越來越忙,才漸漸地體現了它的實用功能,而不是玩具功能了,所以柯冰對汽車的機械性能很外行。質量再好的汽車也會出現故障,當汽車拋錨時,柯冰自己一點處理的辦法都沒有,他被擱淺了。   柯冰記得魏繼來開著一輛豐田工程車,像大吉普一樣,馬力非常足,就給他打電話,叫他過來幫助拖車,順便老同學坐一坐。他又想喝酒了。   柯冰看看身上,自己都覺得好笑。早晨就開始陰天,而且風裡夾雜著雨滴,所以他穿了杜倩的一件風衣出來。杜倩的衣服都是時裝化的,風衣一面是豆綠色,一面是暗紅色,無論他穿哪一面,都顯得不倫不類。   風衣可以脫下來不穿,更要命的是,他還穿了杜倩的鞋。杜倩的身高和他差不多,鞋的大小也一樣。早晨出來時杜倩又鬧著讓他「化妝」,這次杜倩並不是病情發作,而是利用自己有胡鬧的權力,要求柯冰穿她的衣服和鞋,這樣就必須盡快回去了。   知道利用自己的「特權」來要求柯冰,說明她的病情已經好轉。另外,病成這樣還知道耍手段,可見她平時有多精明!   柯冰苦笑,自己這個形象見老同學,實在是有點滑稽!於是就坐在車裡不出來,等魏繼來趕來後故意一副疲憊不堪的表情:「我不下車了,幫我把車拖到修理廠去。」   魏繼來在高速公路附近的一家修理廠有熟人,就用繩子拉著寶馬將他送到那裡。柯冰脫掉風衣,捲成一個包,迅速下車鑽近魏繼來的工程車裡,把腳伸到座位底下。   魏繼來只當他怕冷,沒有看到他穿著女人的鞋子。向修理廠老闆簡單交待了幾句後,開車一起去吃飯。柯冰怕出洋相,就堅持在路邊一家小飯店吃,親熱地摟著魏繼來的肩往裡走,這樣魏繼來就看不到他穿女人的鞋了。   他們選了個小雅間坐下,柯冰先給醫院打電話穩住杜倩。菜上得很慢,他們就先聊一些老同學們的下落,這時修理廠打來電話,說寶馬問題不大,已經可以開走了。魏繼來很想開寶馬過過癮,去接送一趟孩子。這時柯冰手機響了,是大剛打來的,問候一下這裡的狀況,還問柯冰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柯冰心裡一驚,馬上聯想到杜倩出事前,小楊打電話只問杜倩歸期,不說什麼事。本來這兩件事毫無關係,但是柯冰卻馬上把它們聯想到了一起。於是非常敏感地問:「大剛,你說實話,到底出什麼事了?」   大剛支吾,看來是說話不方便:「事情是發生了不少,不過都是好事!馮源想你了,公司裡找不到你,絹花廠也找不到你,我說你在滄州他不信,這不,又向我要人來了。」   柯冰腦子迅速轉了好幾圈,一定是馮源找自己的麻煩,大剛頂不住了。但是馮源還在大剛身邊,所以他說話不方便,只能這樣說。他馬上問:「你們現在在哪兒啊?」   「還能在哪兒?飯店啊!京津酒樓。」   柯冰順口問到:「哪個房間?」   大剛說:「雅六啊!問這麼詳細幹什麼?難道你能飛來?」   柯冰並沒有赴宴的打算,只是太熟悉那個飯店了,離自己的絹花廠很近,但是重要的應酬他不在那裡請客,因為檔次不高。   無論任何事,只要涉及到馮源,柯冰便會怒火中燒,有失去理智般的衝動。而且隨著馮源的步步緊逼,他的這種條件反射越來越明顯了。   收起電話,柯冰一陣血往上撞,恨不能馬上飛到天津在馮源那白胖的腦袋上狠狠地砍他幾刀。而且更讓柯冰感到壓抑的是,和魏繼來久別重逢,他再激動也不能太不顧風度,在他面前氣急敗壞地盡情發洩。   柯冰突然想到了一個決定:「你先開我的車去接送孩子,回來後我們再好好喝。」   魏繼來想了想:「也好!免得我們喝不盡興。而且酒後我就不敢開你的寶馬了。」   柯冰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把你車鑰匙留下,萬一醫院裡有事,我可以馬上走。」   魏繼來走後,柯冰冷冷地靜坐了兩分鐘,臉上泛起紅光,眼裡充滿殺氣。老闆娘端來一壺茶水,正要和柯冰客氣兩句,猛然遇到了他凶狠的目光,茶壺一下子摔在桌子上,幸好沒有碎,但是燙了她的手,而她什麼也沒敢說就退了出去。退到外間,渾身還在發抖,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我的天啊!這個人難道要殺人嗎?」   走出李月的情結,對柯冰來說太不易了!經歷了一次生死抉擇之後,他才剛剛解開心裡的死結,重新嘗試走自己的路。然而當他剛剛對杜倩有了一份真情,杜倩卻發生了那樣的意外,柯冰萬念俱灰,簡直瘋了一般。但是他要報仇,還要照顧杜倩,所以他一直壓抑自己。如今馮源一死,他知道自己又要面臨進退兩難的情感煎熬了。面對李月,他將如何控制自己流血過多的心?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1)   魏繼來開了柯冰的寶馬車,美滋滋地走了。   他沒有象預想的那樣順利,一個多小時以後,才風風火火往回趕,卻發現自己的工程車在路邊商店門口停著,估計是柯冰出來瞎轉了,於是下車進去找柯冰,果然柯冰從裡面出來,此時的柯冰已經換上了一雙新皮鞋。兩人在門口相遇了。   魏繼來不住地道歉:「估計你早等急了,實在不好意思!我想告訴你多等會兒,不巧手機沒電了。」   柯冰非常寬容地笑著:「我又不急,多等少等沒關係!你沒什麼事就好!」   魏繼來頓時露出一副苦瓜臉:「我的孩子把人家孩子臉給撓破了,人家家長不依不饒非讓我陪醫藥費和營養費,我想也該向人家表示表示,誰成想他看到我開你的寶馬車,還以為我是大款呢!獅子大開口啊!」   兩人坐下後,魏繼來還在嘮嘮叨叨,越說越委屈。因為他急著回來,不能讓柯冰等得太久,所以被對方敲了竹槓。   柯冰知道魏繼來人品很好,只是在單位裡掙死工資手頭比較緊。於是問:「總共花了多少錢?」   柯冰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鈔票,繼續說:「這是修車的錢,夠不夠的就這些吧!」   此時魏繼來的大腦裡裝的都是孩子的醫藥費,他絕不能讓柯冰為他出孩子的醫藥費,但是柯冰說的卻是另一個理由,他明白柯冰的意思,以給修車費的名義彌補他的損失。   推讓間,大剛打來電話,聲音異常地緊張:「烙餅,今天可真的出大事了!你快回來救我,我有可能被警察扣押。你得一定要保我出來,我太忙了,沒時間和警察扯蛋。馮源死了。」   柯冰沒好氣地說:「你知不知道該把哪句重要的話放在前邊?再說一遍。」   大剛氣急敗壞地:「我沒心思和你開玩笑,馮源死了。我們喝酒喝到一半,他被一個電話叫了出去,出去就被人給殺死了。我剛剛被警察盤問過好幾遍了,他們還不放我走,現在我無法脫身了。我這是偷著給你打電話的,你趕緊想辦法救我。」   柯冰非常吃驚,卻很興奮:「什麼?馮源死了?活該!他早該死了!是誰這麼行善積德啊?為民除了一害!不會真的是你幹的吧?不是你幹的就不要那麼緊張,免得人家懷疑你做賊心虛!是你幹的就更要沉住氣了,不能引起別人懷疑啊!」   大剛氣得聲音都變了:「我他媽的交了個什麼朋友啊?你光知道自己解氣是吧?也難怪,他死了最高興的就是你了。應該先把你抓起來審問!」   柯冰只是笑:「呵呵,抓我可不容易,我離這麼遠,抓我也要等半天他們才能趕過來。警察憑什麼抓你啊?你先告訴我一個理由?」   大剛急得跳腳:「你腦子進水啦?我不是正在和他喝酒嗎?」   柯冰安慰他:「你別緊張,喝酒就有罪啊?他要是人大代表,在大會堂開會期間被叫出去殺了,難道要把所有一起吃飯的人大代表都抓起來?你不是說他是被電話叫出去之後被殺死的嗎?和你有什麼關係?」   大剛急促地說:「快救我,我沒時間和你囉嗦了……」   話沒說完電話就斷了。柯冰歉意地對魏繼來說:「看來今天我們不能盡興了!」   柯冰趕緊給齊開打電話:「馮源死了!具體情況我不知道,他是和大剛在一起喝酒時被殺的,所以大剛被扣了,你趕緊去保他出來,我如果快的話也得晚上才能到天津,你先頂一下,我盡快到。」   回到醫院,柯冰馬上給杜倩辦理轉院手續。他在醫院裡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熟人很多,而且平時柯冰從來不計較花多少錢,醫護人員都得過不少實惠,所以很多手續都有人替他去辦,而他的主要任務是收拾東西,並把大部分物品都處理掉了。   寶馬車很快到了天津,但是他不能馬上去幫大剛,而是首先要把杜倩送進醫院安置好才能脫身。   齊開在天津的關係網也不小,但從來沒辦過類似的事,一時不知道如何下手。柯冰只好在電話裡指揮他如何去辦,很快電話就靜了下來,估計進展比較順利了。   杜倩似乎也能感覺到出了嚴重的事情,很安靜地坐在車裡發呆。如此柯冰更放心一些,只要杜倩的病情不惡化,就會有好的那一天。   安頓好杜倩,柯冰給大剛打電話,大剛居然能接聽了:「烙餅啊,你不用著急了,齊開已經保我出來了。」   柯冰故意問:「他怎麼知道保你?」   大剛嘿嘿傻笑:「還不是你這個沒人性的傢伙在背後搗鬼!」   柯冰壞壞地笑:「我們再到京津酒樓擺一桌吧,給你壓驚!」   大剛也笑:「京津酒樓短期內別想開業了!現在齊開在『震驚樓』給我壓驚呢。」   柯冰看了一眼車外,正好走到了「震驚樓」,他一邊在電話裡聊著一邊停好車,似乎無意地問了他們所在的房間,直接走了進去。   突然見到柯冰,大剛和齊開都很吃驚,正所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三個人都很興奮,然而親熱話沒說幾句,話題便不可避免地落到了馮源的被殺上。   中午大剛和馮源在一起喝了幾杯啤酒,突然服務員進來請馮源先生去服務台接一個電話,馮源出去後就再沒回來。   雅間裡有音響,雖然音質很差,音量卻很大,播放的DJ音樂很激烈。大剛聽完兩首DJ,還不見馮源回來,心裡有點不耐煩了,正要喊服務員來問,服務員卻臉色煞白地領進幾個警察來。門敞開後大剛才聽清外面有警車的笛聲,他頓時緊張起來,以為走私原料的經營敗露了,自己要面臨鐵窗之苦了。   然而警察並沒有為他準備手銬,而是直接對他進行盤問,並告知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死了。   大剛聽到這個消息簡直不敢相信,他太吃驚了。   警察向大剛瞭解的主要內容是有關馮源的身份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有他們之間是否有矛盾以及馮源和什麼人有仇?這些盤問都是現場第一手才料的背景,真正的兇殺過程要向大廳裡的兩個目擊者詢問。   當時大廳裡只有一對情侶在進餐,兇手一進門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所以他們非常完整地看到了兇殺的全過程。   大剛比警察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大廳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目擊證詞卻讓人啼笑皆非。兩個人都非常清楚、非常仔細、非常完整地看到了刺殺馮源的全過程,而且兇手一露面就很真切地近距離坐在他們對面,但是可笑的是:兇手的性別成了疑問!   當那個男的講經過時,簡直就像是在講評書,他說兇手是個女的,而且說話時那種欽佩之情溢於言表:「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是個受過嚴格訓練的職業殺手。動作乾淨、利落,活兒幹得別提多漂亮了!什麼?長什麼樣?長得有點像電影明星--章子怡。」   讓那個女的講經過時,兇手又被說成了男的,而且她絲毫沒有隱瞞自己的愛慕之情:「他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瀟灑的男人!別提多帥了!就像,就像--劉德華。不對,劉德華不如他帥。劉德華笑時有點面,那個人笑容裡都是冷傲。太有男人味了!」   這對情侶全都非常有把握地確信自己看到的不會錯。他們一個找到了自己的心中偶像;一個見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不但大剛,就連警察一時也無法確定兇手的性別。   章子怡和劉德華長得有什麼共同點嗎?這樣的證詞是否可信?   兩個目擊者還在爭論,都說殺手的最後飛吻是獻給自己的。他們都有足夠的理由證明自己的眼光準確。男的說:「無論女人怎麼掩飾,體態和動作都不會變,女人走路很優雅,男人絕對裝不像。尤其她出門時走路的姿態,絕對是女的。而且觀察人要注意細節,我很細心地觀察到,她穿的是女士高跟鞋。」   女的說:「玩你的去吧!男人在『幹活』的時候就不會化妝?一雙鞋能說明什麼?男人的下巴是無法掩飾的!刮得再乾淨也是男人的下巴。再說,他的體態和動作就是男人!剛勁!威猛!你算什麼眼神啊?」   他們的描述裡,共同點還是有的,就是兇殺的過程——兩人正在吃飯,服務台的小姐去了馮源的雅間,這時一個一頭男式長髮,也可以叫女式短髮,身披豆綠色風衣,戴著彩色眼鏡和白色手套的人緩步走了進來。   此人一出現,大廳裡似乎一下子被照亮了。這個殺手的氣質太出眾了,一臉的冷傲或冷艷。他(她)輕步走到服務台附近的桌子前,和目擊者對面坐下,很隨意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擺弄著。   由於他(她)的穿著和舉止太瀟灑了,兩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她)看。   這時馮源來到服務台接電話,殺手從背後將一把椅子向他腿下一推,馮源措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上面,殺手馬上伸出一隻手把他的頭向後一按,馮源的頭便枕在椅子背上,仰面朝天。殺手的另一隻手便迅速將一雙筷子準確地插進馮源的嘴裡,並且力道很足,直抵咽喉。從頭至尾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總共不到五秒鐘。然後殺手很瀟灑地邁步走出門廳,在門口還很從容地轉了一個身,向大廳裡獻上一個飛吻。   再有就是馮源的死因——他被人用筷子從嘴裡直插進去。他的姿勢是坐在椅子上,臉向上仰。疼痛和噁心使他不停地抽搐,而且剛剛喝了不少啤酒,一下子吐了出來。由於筷子插進喉嚨,所以他無法低頭,甚至無法改變姿勢,所以嘔吐物始終在嘴裡含著,而他的呼吸是很急迫的。結果,他是被自己吐出來的啤酒嗆死的。   大剛說這段新聞時,簡直就像講故事,齊開和柯冰聽得一頭霧水:「到底那個殺手是男的還是女的?」   大剛兩手一攤:「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親眼目睹!」   柯冰很專業地分析:「聽你描述的過程,此人的確下手準確,活兒幹得乾淨,還真可能是個職業殺手!那麼會是誰花錢顧來的呢?馮源肯定得罪什麼人了!」   大剛繼續說案情:「此人對馮源的動態瞭如指掌,不然怎麼會知道我們在哪裡喝酒呢?他肯定跟蹤馮源很久了,所以對時間和環境把握得相當精確。」   齊開問道:「大剛,你們怎麼會到京津酒樓的呢?」   大剛一臉苦相:「你饒了我吧!警察問我好多遍這個問題了,回答得我都心虛了!他到烙餅的絹花廠去追查他們經營方面的商業欺詐問題。一定要見烙餅。烙餅臨走時交待過,有應付不了的問題就找我解決,所以臨時負責天藝公司業務的小唐就推給我,我只好過去,馮源就近在京津酒樓訂好房間,我連廠門都沒進就被他迎出來,進了飯店。」   齊開笑了笑:「大剛真成驚弓之鳥了!我這樣分析:雖然你們都和馮源有私人恩怨,但你們都不可能是殺手的僱主,那麼僱主會是誰呢?雖然我們不是警察,但是——」   齊開突然嚴肅起來:「我知道你們和馮源有仇,尤其老冰,更是恨其入骨,但是我們畢竟是大學四年同班同學。無論什麼仇怨,人死了,就都一筆勾銷了。現在該是我們為馮源做點什麼的時候了,別再幸災樂禍了!尤其老冰你,該好好想想如何面對李月了。你現在既不能舊情復發去同情她,也不能做得太絕情,別真像你說過的那樣,馮源死了你也不到場。」   柯冰對馮源的仇恨太深了,確實是一直都在幸災樂禍,尤其馮源臨死前還在找自己的麻煩,更是死有餘辜,大快人心。但是由於大剛被牽連了進去,自己又忙碌著安置杜倩,所以一直沒顧上考慮其它相關問題,直到此時他的思緒還很亂,似乎無法確定這是真的。齊開這樣一說,柯冰頓時呆了。他一直在把馮源和李月分別對待,似乎此時才意識到馮源還有一個極特殊的身份——李月的丈夫。   走出李月的情結,對柯冰來說太不易了!經歷了一次生死抉擇之後,他才剛剛解開心裡的死結,重新嘗試走自己的路。然而當他剛剛對杜倩有了一份真情,杜倩卻發生了那樣的意外,柯冰萬念俱灰,簡直瘋了一般。但是他要報仇,還要照顧杜倩,所以他一直壓抑自己。如今馮源一死,他知道自己又要面臨進退兩難的情感煎熬了。面對李月,他將如何控制自己流血過多的心?   柯冰對李月的態度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他怕自己再次深陷進去,當李月說「人可以離開這個家」時,另一層意思明確表示離開後要跟他走,尤其給馮源報仇說到「我們」時,更說明離開後要和柯冰在一起。柯冰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又一次義無反顧地跳進火坑。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2)   在柯冰眼裡,李月跟了馮源完全是一種無奈的哀怨。像馮源這樣的小人,怎麼能讓李月幸福呢?而且柯冰一直斷定,當初是李月在身體上吃了馮源的虧,所以才死心塌地要跟定馮源。是好女不嫁二夫的傳統思想害得她必須要嫁失身於他的男人。李月的性格他最清楚,那份堅韌與倔強是任何人也無法攀比的。至於李月是如何失身於馮源的?柯冰無法確定,每當猜測這個過程時,就如有萬把尖刀在刺他的心。有時想到此處,他會瘋了一般暴躁,隨手將能拿到的東西砸個稀爛。他只能斷定,一定是馮源使用了什麼下三爛的手段。   然而柯冰錯了,他沒想到李月對馮源的感情會那麼真摯!   李月的痛苦實在無法形容,簡直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起初柯冰以為她哭上一陣兒就會沒事了,因為女人哭丈夫也是給別人看的。結果半個月過去了,李月依然傷心欲絕,不知幾時就會哭死過去,以至於身邊不得不留人時刻監護。   由於馮源死於非命,所以沒有李月同意,屍體只能冷凍保留。   一個月過去了,案件仍然沒有任何進展,而李月一定要堅持給馮源報仇才肯讓馮源入殮。她那頑強的意志和虛弱的身體實在反差太大。   馮源的父母身體很虛弱,馮源之死對他們的打擊也很大。親友們最擔心的當然是二老的身體,希望他們盡快從喪子之痛中解脫出來。由於李月的堅持,馮源一直不能入葬,所以二老的痛苦永遠無法解脫。於是馮源的家人對李月的意見大了起來。尤其馮源的妹妹馮萍,對李月一直有意見。   當初馮源和李月的婚事曾受到過父母的阻撓。馮源從小就在父母的呵護下長大,什麼事都沒有主見,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但是這件事上卻表現出異常的堅決,幾乎和父母斷絕關係,所以馮萍就斷定是李月背後指使馮源和父母作對的:「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人,心裡竟然如此歹毒!」   起初,馮源單位的領導經常來家慰問,幫助解決一些實際困難,時間一長,就再也見不到領導的影子了,而且同事也很少來了,況且馮源幾乎就沒有朋友,是他自己把路走窄了。同學之間也沒有和馮源太好的,而且誰肯經常去面對他家人的哀痛?   柯冰本著齊開為他設定的原則,不能表現得太無情,但也不能明顯顯出比別人更近。所以每次他想去看望李月都要拉齊開或者龐立明一起去,他們不想再去時,只好叫上任麗娜或者田鈴一道去,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不好找借口去得太勤了,因為每次去探望的同學裡都有他,已經顯出他比別人更熱情了。   這天馮萍突然給柯冰打電話,說李月情緒不大對勁。柯冰立刻亂了方寸,他知道李月身體虛弱,曾多次哭得昏死過去,她可千萬不能再出什麼意外,於是風風火火趕到馮源家裡。   柯冰一進門就感覺氣氛不對,馮萍歡迎他:「冰哥,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量事。我哥哥沒了,家裡很多事都沒主見,你幫助拿個主意吧。」   聽她口氣,彷彿柯冰不是她喊來的,而是他自己正巧來的。柯冰只好答應,然後問什麼事。馮萍就說:「我嫂子身體這麼弱,而且經常昏死過去,哪敢離開人啊?我們都要工作的,誰有那麼多時間老跟著她?所以我想讓她回來和父母一塊住,我父母歲數大了,身邊有個人照料也放心,而她身邊也有了人。你說這樣好不好?」   這樣安排家裡事,當然不錯!但是柯冰知道問題沒那麼簡單。他先看李月的態度,果然這裡邊有陰謀。李月平靜地說:「咱家的事很簡單,沒必要讓冰哥拿主意。買房時馮源確實向父母借過錢 ,這筆帳我知道,而且經過了我的手,借了兩萬六,我可以還。如果你需要要住我的房子,我可以給你。二老需要照顧的話,我也可以回來。」   馮萍馬上露出一副鄙視的眼神,這種眼神柯冰太熟悉了,每次苗麗貶低自己時,那副表情簡直和馮萍一模一樣:「呦!這是怎麼說話呢?我哪敢住你的房啊?我要住的可是我父母的房子,是他們單位的房子,房產證上可寫得清清楚楚。我又沒說要你還錢,看你想哪兒去了?我們還是一家人呢!如果不是我家的舊樓要拆,我沒地方去了,肯定讓給你住。讓你回來主要是考慮到你的身體,這不是照顧你嘛!別誤會別人的好心!」   最毒婦人心!此話一點不假。因為女人心狠起來,可以不顧忌情面;而男人起碼要在表面上仗義一些。由於馮源買房時用的是父母的名義,而且借了父母的錢,所以她要把李月趕出去,白佔李月價值三十萬的房子,卻要李月感謝她免了那兩萬六的債。   馮萍為李月安排的住所是父母家,但在口氣上是很鄙視她的,似乎那是一種施捨。   柯冰聽得脊樑溝裡冒涼氣!和馮源這樣的奸詐小人生活在一起,已經夠委屈李月了,再加上馮源如此貪婪、市儈、卑鄙且冷酷無情的家人,這麼多年,李月是怎麼過來的?   本來柯冰已經不準備和李月來往過密了,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再次掉進李月的情感漩渦,那種生不如死的愛情太讓他痛苦了,而且他對杜倩也充滿了懺悔,這些天他一直在醫院裡守護著杜倩,用關愛來懺悔對杜倩的愧疚。而此時他又不得不過問李月的事了。   馮源屍骨未寒,李月不可能接受別人,更不會為了能和他重溫舊夢而要求他離婚,那麼短期內他們不會有結果,所以他不能讓自己再次愛上李月,也就不應該和李月有過多的來往,只要表面過得去就足夠了。   但是看到馮萍對李月的態度如此刁蠻,而李月只知道忍讓,柯冰實在無法忍受了,於是說:「月兒,這就是你不好了,我們年輕人再艱難,也要首先想到長輩。欠父母的錢不能不還。如果你手頭緊,我先替馮源把錢還了。人死,帳不能死。好歹我們同學一場,就當是兄弟為哥們向父母盡孝吧!」   柯冰態度很明確,還了錢,房子就有所有權,沒有白白被擠走的道理了。沒等李月說話,馮萍先說話了:「冰哥,我們的家務事,您幫助拿主意、講道理就可以了!」   然後她又陰陽怪氣地說:「憑什麼要你出錢啊?你當我們都缺錢花怎麼的?我嫂子的本事可大著呢!即使不靠你這個大款,自己也還得起啊!況且我們家根本沒想要啊!這個時候討債,你當我們家成什麼人家了?」   柯冰才知道自己來這裡是中了馮萍的圈套,她把他喊來,又在態度上不承認是她喊柯冰來的,故意暗示柯冰和李月關係不清白。他正要發作,李月用眼神制止了他。不知為什麼,一向放蕩不羈的柯冰,對李月卻無比敬畏,她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對他來說都是最嚴厲的命令。   李月依然平靜地說話,似乎根本不知道馮萍在攻擊她:「妹妹別心急,你放心,我堅決不會讓你沒地方住的。告訴我什麼時候搬家?我提前準備好,幫你搬過去。咱們家的事怎麼都行,我只想盡快為馮源報仇。」   馮萍再次露出鄙夷的表情:「你當我們就不想給哥哥報仇嗎?能不能破案要去調查其它線索,無論我哥哥是否入殮,破案速度都是一樣的,對兇手的懲處也是一樣的。你不讓我哥哥安息,父母心裡能放得下?我怎麼放心讓你和他們住在一起?」   她實在是得寸進尺,李月的忍讓不但沒有感化她,反而她連父母家都不讓李月回去住了,等於要把她掃地出門。李月已經沒有退路了,她迅速地看了柯冰一眼,柯冰馬上讀懂了李月的眼神,於是他給了李月一個肯定的表情。   李月很從容地說到:「還是我搬出去住更方便,我一個人找房比你一家人找房容易些。冰哥,你能幫我找個臨時落腳的地方嗎?」   李月的這個草率決定也是很有把握的,因為她已經和柯冰在眼神中交換了意見,這麼迅速就能通過一個眼神在如此複雜的局面下準確地交流如此豐富的內容,大概只有他們兩個人之間可以做到。   柯冰心裡忽然溫暖了起來。   柯冰也學會了李月的平靜態度:「正好我還有兩套房子閒置著,你先替我看管一套。」   李月決定住柯冰的房子,應該是個很值得商討的問題,而此時說出來竟然如此平靜,絲毫不像臨時決定,倒似乎是他們早就商量好了似的。   本來馮萍也不肯這樣看著馮源含冤而去,其實她也清楚,只要馮源的屍體不下葬,公安方面的壓力就無法減輕。但是只要李月堅持,她就要對她的堅持進行刁難。她佔了李月的房子就算達到目的,沒必要趕盡殺絕。她沒想到李月決定離開會這麼容易。但是人性的惡毒使她無法收斂,還要繼續刁難李月,刁難她的意圖無非是想在柯冰面前讓李月向自己低頭乞求。但是李月的堅韌是無人敢比的。所以最後這個結果她也很意外。柯冰從她的表情裡看到了當初苗麗接受了自己賺來的花不完的錢,決定辭職回家享福時,對自己從高高在上一下子變得搖尾乞憐的那種另人噁心的表情。   馮萍也好,苗麗也好,像她們這樣的勢力小人,你必須全面地征服她,她才會變得像哈巴狗一樣,向你搖尾巴。如果萬一有一個細小的方面被她抓住了把柄,那麼她就會露出狗的另一個本性——瘋狗的本性,她會狠狠地咬你一口。   馮源也是這樣的一條狗。你越遷就他,他越得寸進尺。   柯冰的面部表情變化非常豐富,他可以通過表情掩蓋真實的意圖,但同時也能誇張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於是很明顯地露出無比鄙夷的表情對李月說:「妹妹說得也有道理,我們就先讓馮源安息吧。尤其為馮源這樣的人,還有他如此深明大義的妹妹,你都不應該再這樣堅持了。」   聽柯冰這麼一說,再看李月的決定,馮萍以為李月肯定不會再管馮源的冤情了,那麼家裡就沒人能夠出力追討血債了,責任必定落到自己身上,而她屬於耗子扛槍——窩裡橫,真讓她出面向公安系統施加壓力,她是很難做到的,尤其馮源下葬以後,她就更沒有那麼大能力了。畢竟她也有她的小家,也有她本來很平靜的生活。   柯冰最後這幾句話,等於把馮萍徹底擊潰了。尤其她把李月趕走,那麼李月必然有權力向她追討房錢。即使房子算父母的,李月也有繼承權,和她對立只能害自己。於是她馬上變了一副哈巴狗的表情,只恨自己沒有長出尾巴來,不然一定會用尾巴給李月當扇子:「嫂子,你真的捨得走嗎?我剛才都是瞎說的,你還不知道我嗎?說話總是欠考慮,我可捨不得讓你走呢!尤其父母年紀都大了,哥哥剛沒了,哪捨得再見不到你啊?」   柯冰馬上對馮萍的表演才能大加讚賞:「難道妹妹不是考慮好了才喊我來的嗎?怎麼能說自己欠考慮呢?我看你考慮得太周到了,比你哥哥都有主見,巾幗不讓鬚眉啊!我真為你們家族的血統感到驕傲!兄妹倆都是大丈夫。」   柯冰感到異常的爽快,他對馮源的鄙視只在大剛面前可以宣洩,其它場合很少有發洩的機會。今天他終於可以在李月面前連他的家人一起奚落了。   這時李月卻突然反過臉來對他了:「冰哥,我還沒最後決定呢,因為在決定之前,我還有一個條件!」   柯冰表示無論什麼條件他都能接受,於是李月說:「我人可以離開這個家,但是我們必須給馮源報仇!」   柯冰對李月的態度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他怕自己再次深陷進去,當李月說「人可以離開這個家」時,另一層意思明確表示離開後要跟他走,尤其給馮源報仇說到「我們」時,更說明離開後要和柯冰在一起。柯冰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又一次義無反顧地跳進火坑。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3)   馮源終於入土為安了。   平時馮源和任何人都不太親近,但他的態度相當友好,所以口碑還算不錯。尤其再沒人味的小人,死後也沒法再和他計較了。   葬禮相當隆重,因為馮源已經被追認為烈士。他屬於因公殉職的。柯冰懷著複雜的心情聽著馮源的悼詞。   「大地籠罩白色,蒼天悔沉哀歌。盤山肅然垂首,海河低沉嗚咽。   今天我們懷著十分沉重和萬分悲痛的心情,深切悼念優秀的共產黨員、檢察戰線上的勇敢戰士、天津人民經濟利益的忠誠守衛者、天津市國有資源的堅決扞衛者、天津市國資委委員、天津市檢察院經濟監察科科長,馮源烈士。」   接下來介紹了馮源的生平,柯冰面無表情很不耐煩地聽著。當念到馮源之死時,柯冰稍稍留意聽了下去:   馮源同志熱愛黨、熱愛人民、熱愛祖國、熱愛監察事業、熱愛天津各級企業,他把熾熱的愛和滿腔的心血全部傾注在監察事業上,以他一生的實踐,譜寫了一首忠誠黨的監察事業的壯麗詩篇。在他的積極工作下,挽救了大量國有資產的流失,也懲處過被老百姓深惡痛絕的貪官污吏,終因觸痛了那些喪心病狂的不法之徒,於2004年4月慘遭殺害,年僅34歲。噩耗傳來,全市人民感到震驚和哀痛。   柯冰暗笑,寫悼詞的人的確有水平,像馮源這樣的卑鄙小人也能堂而皇之地被歌頌成英雄,還有什麼人敢稱壞人?   「馮源同志天性善良,孝敬父母,呵護妻子,愛護同志,嚴於律己,寬於待人,品德高尚,寬容謙和,工作兢兢業業,原則一絲不苟。高深的專業知識和公正廉明的思想品德,使他在特定的崗位上創造了不平凡的業績,他是監察事業上的楷模,國資守衛者的表率。   馮源的犧牲,使我們失去了一個好同志、好戰友、好朋友、好夥伴,中國失去了一個人才、天津失去了一棵棟樑。」   哀樂聲中,柯冰抑制不住地想笑,他笑悼詞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諷刺效果,就不怕死者無地自容,跳起來逃跑?   追悼會之後,李月一定要落實她向檢察院領導提出的條件——有權瞭解馮源案件的調查情況。偵破是公安局的任務,檢察院沒有答應她這種條件的資格,但是檢察長卻答應了,靠的是私交。所以李月一定要落實自己的要求。   見過專案組的組長後,李月才肯和柯冰回去,但是在上車前,她又一次頭暈,柯冰剛剛打開車門,趕緊扶住她,半扶半抱地把她放進車裡。   馮萍在不遠處撇著嘴:「騷貨!哥哥剛下葬就這麼迫不及待了!真沒看出來,平時像個正經人似的,傍大款還真有點絕招!」   柯冰在天津確實有兩套住房,但他又專門為李月買了一套,買傢俱時還故意買了幾件舊的,讓李月相信這是他曾經住過的房子。   李月也知道柯冰不在天津長住,所以對柯冰的傢俬是新是舊都沒有懷疑。   柯冰架著李月下車,又把她抱上樓,送進「她的」臥室,非常體貼地為她蓋上被子,然後退出去,在客廳裡坐下,點燃一隻煙,深深地吸了口,思緒便煙霧般朦朧起來。   大學最後一個寒假,柯冰去東北送貨。他本無心幫家裡打點生意,主要是自己想藉機會去玩一趟。他邀請大剛幫忙,實際是想和大剛一起回家,去看望一下大剛的父母,估計畢業以後,大剛就很少能再回家了。   從大剛家出來,離李月家就「不遠」了。柯冰心血來潮,想順路去李月家看看。   柯冰並不認識李月家,只在地圖上知道和大剛家在一個方向,一個省分。在柯冰心裡,只要地圖上能找到的地方,自己就一定能夠到達。   火車由快車換成慢車,再由火車換成汽車,最後連汽車也沒有了。柯冰才真實地感受到什麼叫偏遠山區。   進山後的交通工具就只有「山地車」了,一種加長的機動三輪,外形類似柯冰見過的農用車,但要小一些。據說只有這種車最適合走這裡的路。   在平原長大的柯冰實在無法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麼難走的路!   記得他小時候,交通還不像今天這麼便利,偶爾有機會去鄉下,坐那種減震效果很差的拖拉機,行駛在暴土飛揚的坑窪路上,五臟六腑都快顛錯位了。當時柯冰認為,再不會有比那更難走的路了。可是今天柯冰的心理準備又一次被打破了!   車身的顛簸要比平原的路段劇烈得多,而且起伏更大,尤其坡路地段,爬坡時艱難得讓車上的人也在心裡暗暗用力,彷彿機動車要用人的內功推動一般,好不容易爬上一個崗,馬上又變成了俯衝,一顆懸著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有種遊樂場裡坐過山車俯衝時失重的驚險。但是與遊樂場不同的是,山地車的俯衝沒那麼規律,而且安全係數很值得懷疑。   首先速度上不能確定,不知俯衝到什麼狀態時突然就感覺到剎車產生的變速,慣性把心從嗓子眼一下子砸到丹田以下,然後懸起來繼續俯衝。懸著的心反覆遭受這樣的玩笑,真恨不得徹底放棄,然而又欲罷不能。   其次是彎路,上坡或下坡無論在什麼狀態下,拐彎都很常見。   陡峭地帶看一眼深澗都感到恐懼,再加上車的高度和動盪,更有命懸一線的恐慌。而山地車轉彎時,車尾竟探出路面,伸到懸崖上空,每當此時柯冰都緊張得把重心拚命向裡挪,按他的力學理論,這樣會增加安全係數。而山地車可不理會他是個博學多才的大學生,沒心情和他探討力學原理,一掉屁股又向下一個彎路衝去。   如果在俯衝過程中突然來這麼個轉彎,如何想像車上的柯冰會是何種滋味?   最讓柯冰難以忍受的還要說顛簸。   俯衝也好,懸崖也好,轉彎也好,都是對心理素質的考驗。而在這三者結合之中,還有不規則的劇烈顛簸。震盪的劇烈程度實在無法形容。   當山地車俯衝,變速,轉彎時,不知哪個輪子會軋到突出路面的石頭,於是在給人的恐慌心理再加一個突然驚嚇的同時,又給人的身體帶來一個激烈的震盪,反覆震盪之下,人的體力基本上被消耗殆盡,於是精神開始麻木,身體開始虛脫。   車斗裡的柯冰茫然地望著滿目的荒野。山地車是天不亮就披星戴月出發的,此時雖說太陽已經懶洋洋地越過山峰,但是一絲絲冷風卻不斷地侵入身軀,身上的冷汗似乎要結冰一般,真正的刺骨的寒冷。柯冰把身上的皮夾克拉緊,蹲在車斗裡,兩手緊握車幫,任由山地車忽上忽下地走在顛簸的山路上。   隨著神經的麻木,知覺不再敏感。一道道的山梁猶如無數條靜臥的蒼龍蜿蜒曲折,遠遠地後退,而新的山脈又如騰空的巨龍向他逼近。   數九寒冬,山澗中原本稀少的植被早已變成枯枝,在淒淒的冷風中搖曳。向後看去,剛才走過的山路在視線中越來越細,猶如扭曲身軀爬行於山巒的蚯蚓。一陣寒風吹過,那些蚯蚓也不見了,山地車駛進一條深深的山谷。   此時放眼環顧,眼裡就只有山壁了。   柯冰想起暈車的李月,這樣的山路裡走出來的女孩,怎麼會暈車?而暈車的李月將怎樣熬過這麼艱難的旅程?   又翻過一道山梁,這次應該說鑽過一道山梁,前面的路不能再通車了,柯冰又繼續爬過兩座山,前面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山村,柯冰終於看到了希望。   這裡還不是他要到的目的地,這個村莊叫山口村,李月小學就是在這裡上的。離李月住的半山村還有很長一段山路,問清路程,柯冰幾乎要絕望了。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4)   慵懶的太陽慢悠悠地爬上東山,遲緩地喘了一會兒粗氣,再用半天時間力不從心地向南山移動。   山不但高,而且深。走進山溝便走進了石壁林牆的包圍,一眼看不到頭,也無法看出很遠,四面八方除了山還是山,讓人不得不放棄對山那邊的好奇和遐想,走了好久依然是同樣的山在眼前阻擋,所以人很快就會疲勞,不但人變得遲緩了,連太陽也怕山梁太崎嶇而放慢了腳步,彷彿生怕一不留神滑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似的。   山頂有綠色植物,以松樹為主,那是不屈的種子頑強地向這個世界展示生命的堅韌與可貴;山下也有綠色,那是隨遇而安的部落在夾縫裡找到了他們的繁殖地,有限的空間、水和土壤就是他們的樂園。惟獨山腰不長寸草,連攀爬植物都無法駐足。一切生命的跡象都被阻斷了,似乎蒼天在用他獨特的方式告誡所有來過這裡的人——要麼就高出雲端證明生命的頑強;要麼就深入谷底承認生命的卑微。   這裡的人,沒人肯去挑戰生命的極限,只有一個外來人曾有過這樣不自量力的大膽嘗試,那是一個天津來的女知青,小草一樣瘦小單薄,卻以她頑強的毅力去征服這野性的群山,終於在一次返回的途中踩到了鬆動的山石,從陡峭的山嘴滾落下來,石壁上留下道道血痕,那是她求生的力量刻在上面的見證。除她以外,沒人去爬那麼陡峭的絕壁,生命若想向上伸展,是要付出代價的。   眼看日頭從南山頂向西山坡小心翼翼地蹣跚著,李貴山走出他蝸居的石房,沿著彎曲的小路爬上一處山坡,早有一幫身穿破棉襖,頭戴破棉帽的漢子,靠著山壁,抄著手向著陽蹲坐在那裡。   這裡是半山村村委會開會的地方,來的都是村民代表。李貴山一上坡,大家挪動了一下,算是歡迎。李貴山也找了個背風的山腳蹲下,宣佈開會。   簡單的開場白之後,李貴山說要和大家商量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於是一個黝黑的青年漢子笑了:「李隊長,是不是到年底了,又要咱們到後山兵營去背糧食?」   李貴山是老村長,早該改叫鄉長了,可是村民們還喊他隊長。他笑了笑說:「大蠻啊,是不是家裡又揭不開鍋了?你就不會平時少吃口乾的?怎麼非得到年底斷糧啊?」   大蠻低頭傻笑:「嘿嘿,您又不是不知道,俺哪頓飯沒有干的也不落底,實在吃不慣咱們山裡的青菜粥,俺也沒辦法啊!」   另一個漢子插話了:「啥叫沒辦法?就是欠餓!你們這輩年輕人啊,就是不肯吃罪,早些年沒有……」   大蠻對他可不像對李貴山那麼恭敬:「老栓你這叫人話嗎?憑啥俺就該挨餓?後山裡兵營佔了咱家坡地,他們就該陪咱糧食!」   李貴山趕緊喝住:「吵啥吵?咱不是早把明年的糧食提前背回來了嗎?再說你那塊□大的坡地能值多少糧食?」   訓完大蠻他又轉對老栓:「你也別刀子嘴豆腐心,他的口糧還得找你借。不過不到年底你別給他,免得他過不好年。等年後咱們再背下一年的糧食,我把他欠的劃給你。不過大家都聽好了,再下年就沒糧食背了,咱們早做好準備。」   大家一聽都瞪大了眼睛:「為啥麼?」   李貴山掏出旱煙袋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家的眼睛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吐出的煙霧散去。「兵營離咱們後山很近,而且佔了咱們的山地,但是咱們繞過去卻很遠,所以咱要把後山嘴討回來,用糧食換炸藥把山嘴炸開,向山後修一條路,和兵營進出的路聯通。」   大蠻頭一個反對:「炸山幹啥?從後山出去要多走好多路呢!」   老栓撇著嘴笑大蠻:「你以為那條路是用腳走的啊?」   大蠻沒聽懂什麼意思:「不用腳走還用□走啊?」   李貴山啟發大蠻:「還真讓你說對了!就是用□走。你想想,去年咱們到兵營背糧食,見過啥子新鮮東西不?」   大蠻想了想:「哦,有會走路的房子!」   眾人都在笑大蠻實在蠻,同時也有羨慕大蠻見識廣的。   老栓笑著說:「那叫汽車,用□坐上去就能走。兵營裡的糧食都是汽車裝進來的。咱們修了路,也有汽車給咱們裝糧食進來。山外的糧食可多了,一籃子山青菜可以換兩袋麵粉呢!」   大蠻象聽天書似的聽老栓說話:「你做夢啊?大白天說鬼話!俺家山青菜多的是,一垛換你兩袋麵粉行不行?」   李貴山笑了:「大蠻啊,你別吃他虧,你那一垛山青菜,可以換你全家一年的口糧。等路修好了,想一想你剩下的那幾垛山青菜該換什麼吧!」   大蠻只信李貴山的話,他眨巴著眼睛,似乎在做夢,做夢也沒這麼美好啊!   其它人都穩不住神了,李貴山的弟弟首先想到問李貴山:「哥啊,老栓沒唬我們啊?你知道他沒唬我們吧?」   老栓說:「貴柱啊,俺不唬你們,昨晚俺在你哥家,親耳聽月兒說的。」   李貴山點頭證實老栓的話:「沒錯,是月兒回來說的。」   李貴柱聽了又喜又妒:「是嗎?月兒回來啦!怎麼不早告訴我,先讓她來我家住幾天。走了一年了,俺太想她了。」   老栓抗議:「你先排俺後邊吧。俺早知道她該回來了,就天天和二怪到山口去等,真就把她抬回來了。怎麼說也得先去俺家住夠了才能輪到你。」   李貴柱聽後不由得心疼起來:「是麼!你們抬她回來的?月兒還暈車啊?多可憐的孩子!」   大蠻等人眨巴著眼睛,他們不知道什麼叫暈車,只知道李月每次回山裡來都大病一場,還聽說出山必然如此,所以他們根本不考慮出山有什麼用。   幾個老人就埋怨李貴山:「隊長,你心也太狠了,孩子這麼遭罪,就別送她出去了,咱們山裡多好啊!」   李貴山一擺手,大家馬上不再說了。於是轉換了話題:「老栓,你再講講,月兒怎麼說的?一籃子山青菜真能換兩袋麵粉?」   老栓掉足了胃口才表示肯定,然後又歎氣:「新鮮的山青菜可以做菜吃,曬乾的只能熬粥,價錢就差一天一地!」   眾人這才明白,難怪李貴山想要炸山修路,同時也知道了這是李月的主意,因為李月的娘就是從山嘴那裡滑落下來的,也葬在了那裡,她是全村的大恩人,除了李月,沒人敢說炸那裡的山。   太陽從西山坡猶猶豫豫地向下滾了,平時早該散會了,而今天卻都異常興奮,大家都沉浸在山青菜可以換麵粉的幸福遐想裡。   炸山修路的決定被會議通過了,然後清算誰家能出多少勞力,以及需要多少時間,而這些都在李貴山心裡裝著,李月早在家裡給他算好了。   散會後,李貴柱跟著李貴山要去看望李月,他明白,如果她不是太虛弱的話,肯定會來開會的,她是村裡唯一可以參加村會的女性。   李貴山拒絕了他:「讓她好好休息吧,你去了她肯定起來。」   雖然李貴山沒讓人打攪李月,可是他一回家李月還是疲憊地爬起來:「大爹,會開得怎麼樣?」   李貴山驕傲地說:「老栓說了好多,沒人信他。後來知道是你的主意,沒有不聽的!」   李月歎氣:「大爹,修了路,咱們村也該有個像樣的學校了!」   李貴山皺眉頭,他見李月很心急地向他交待村裡的未來,就知道她很可能要留在天津不回來了。   山中無日月,過年也異常清苦,沒有煙花爆竹,沒有張燈結綵,若不是來來往往到處都是互相真誠問候的山民,很難斷定到年了。   到了黃昏,看慣了破棉襖、舊棉帽的半山村,眼裡突然多出來一個穿皮夾克的外星人。不用問就知道是趕了一天的山路,終於在太陽還沒落山前疲憊不堪地抵達了半山村。   早有一群好奇的孩子把他團團圍住,問清來意後跳著、叫著把他引領到李貴山的家。   李貴山也對眼前的年輕人感到好奇,問過才知道是李月的同學,「路過」這裡才來看望李月的。李貴山對他的話很難理解:「路過?鬼才會從這裡路過!」   李月剛剛被李貴柱從二怪家接回去,李貴山去找,李貴柱以為他來看女兒,就熱情地向屋里拉他:「哥啊,快進來坐,飯剛好,今天就在咱家守歲吧!一會兒大蠻也來,他要來聽月兒講新鮮事兒。」   李貴山苦笑著說:「兄弟,恐怕今年月兒不能在你家守歲了!有人找她來了。」   李貴柱馬上瞪起了牛眼:「誰敢和咱們爭?俺敲碎他狗腦袋殼!」   李貴山搖頭:「是個山外人,剛找進來的,說是月兒的同學。」   李貴柱愣愣的不知道怎麼應付了,這時李月從裡間出來了,孩子般撲進李貴山懷裡:「大爹,我就知道你會來,快進裡間來吧!二爹老不放心,怕俺跑回去。」   李貴山笑著說:「俺就是來喊你回去的,回不回啊?」   李月只是笑:「大爹壞,故意讓俺為難!」可是聽到柯冰的名字後,她真的為難了。她知道自己應該馬上回去,也知道二爹有多失望。   李貴山和李月剛出門,李貴柱就追出來喊住了李貴山:「哥,你等一下。月兒先回吧,我們還有話說。」   李貴山以為是他不甘心,等李月走遠後正準備開導他,李貴柱先開口了:「哥啊,我問你件事,是不是月兒不能留啦?」   李貴山遲疑道:「弟啊,我也正想這事兒呢!」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5)   柯冰的骨頭都快散了,但是他必須前進。穿過山口村,他詢問半山村,給他指路的山民沒有強調山路艱難,而是反覆向他強調了選擇路的重要性。因為到了山裡會出現一個岔路,這是前往半山村唯一的一條岔路,一條通往半山村,一條通往後山村。由於太重要了,山民才反覆向他強調走另一條路會出現的嚴重後果,並非常具體地向他描述了兩條路的特點和區別,告訴他一定要選這條,千萬別選擇那條,強調的太多之後,柯冰反而只記住了兩條路的區別,卻忘了該如何選擇。   因為在柯冰心裡,認為那是很平常的一段路,連身體單薄的李月上小學都能走的山路,再難能難到哪裡?   然而他太小看李月的童年了。這裡的路簡直就不能叫路,讓猴子來走也會愁出滿臉皺紋來。走在這樣的路上,雖然崎嶇,但不像坐車那麼受罪了,而且腦子裡可以思考,柯冰想得最多的當然是李月,他對李月當年的艱辛有了具體的體驗,同時對李月的毅力從心裡由衷地佩服,又對李月多了一分敬重。由於跋涉的艱辛,柯冰恨不得馬上見到李月,馬上休息,馬上有一個溫暖的家來驅散寒冷,馬上有一頓熱騰騰的飯菜來填飽肚子,哪怕是一杯熱茶,一碗開水,一個甜甜的微笑和一聲「辛苦了」的問候,此時都成了一種奢求,也成了他生命的希望,總之關於李月的一切遐想,都成了他心理上的依賴,他對李月則更加心猿意馬了。   早晨出來時身上還有一些熱量,但是在山地車裡坐了半天,那些體能早就消耗掉了。隻身走入山中,雖然累得氣喘吁吁,渾身冒汗,但是東北山區的寒冷卻不像柯冰想像的那麼好抵禦。氣溫低得已經到了汗水結冰的程度。柯冰穿的是空軍軍用皮夾克,內膽是毛皮,相當御寒,然而走著走著,寒冷便涼水一樣將他浸透,不知不覺就抖成了一團,慢慢的身體只在拚命地抖,卻沒有力氣向前邁步,肌肉的運動機能已經受到了影響。   這下柯冰才知道害怕了,如果再走不到目的地,他的命就會丟在這裡。按時間算他早該走到了,但眼前卻一點村莊的跡象都沒有。柯冰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出現了錯誤,那樣自己將繞過兩座山才能抵達後山村,如果再退回到岔路去重新選擇,又有些不甘心。繼續走下去卻絲毫沒有了信心。柯冰一遍遍在心裡呼喚著李月的名字,最後竟聲嘶力竭地對著空曠的大山近乎絕望地呼喊起來。   「李月——李月——李月——」大山的回聲一遍遍重複他的叫喊。   那是大年三十的下午,而且已經接近黃昏,人們早就趕回家去準備過年了,荒山裡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任憑他怎麼喊,除了回聲什麼反應都沒有。   柯冰開始考慮該走回頭路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闖?回去的路很慢長,自己已經走得筋疲力盡了,還能不能走得回去,他一點信心都沒有。但是繼續向前也等於死路一條,他已經無法再繞過兩座山,抵達後山村,況且除夕之夜,自己趕到後山村又會怎麼樣?   左右為難的柯冰腳下更加躊躇,而且寒冷已經侵襲到身體的最裡層,抖動的身體早沒了力氣,即使再想回山口村也不可能了,他將要被凍死在半路上。   這時突然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進腦海,那是李月的聲音。柯冰實在不敢相信會在此時此地遇上李月,肯定是幻覺!但是他又聽到了更真切的李月的聲音:「剛才是你在大叫吧?」   柯冰循聲望去,果然是李月,只是身上穿的不是平時在學校穿的衣服,而是此地山民最常見的村姑的打扮。柯冰一陣熱血沸騰,李月怎麼會出現?難道是聽到了自己的呼喊?   迎上前去的柯冰突然感覺不太對,仔細一看,確實不是李月,而是和李月長得極相似。看歲數不到三十,卻有一種長輩人的慈祥。柯冰見到親人般上前問:「您是本地人吧?請問半山村怎麼走?」   對方反問:「你找誰啊?」   柯冰回答:「我找李月,你認識嗎?我看你們長得很像呢!會不會是親戚啊?」   對方說:「算你說對了!你們是什麼關係啊?」   柯冰見對方果真是李月的親戚,就不敢胡說了:「我們是——同學。」   這時一股寒風吹來,柯冰立刻抖成一團,對方歎口氣:「唉!年輕人,快上路吧!不然你別想活了!」   聲音很像李月,只是有一點蒼涼,還帶有一股威嚴。柯冰趕緊請教如何走,她說:「小伙子,你要是不怕死,就從這裡爬上去。你要是怕死,也得從這裡爬上去,崖那面有一片樹林,但是沒有路。穿過樹林才有路。順著路下去就進村了。   柯冰猶豫著:「樹林裡沒有路我會不會走迷了?」   對方笑了:「傻孩子,難道你連什麼是下坡都不知道麼?」   她的口氣,完全是一個慈祥的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但是她的年齡只比柯冰大幾歲而已。柯冰猜測一定是她的輩分比李月大。當時柯冰也想不了太多,聽了她的指點馬上有了希望,有了希望才有力量。他手腳並用爬上了面前的陡坡,進入樹林後才感覺自己很不禮貌,回頭再想說謝謝,卻看不到人了。   這是一條捷徑,但不是路。柯冰穿過山林,果然看到了山路,順路而下,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半山村。他像一個打了敗仗的傷兵,期待著後方親人的問候。   圍在暖烘烘的火爐旁,寒氣漸漸被趕走,柯冰終於有了點重返人間的感覺。   李月急匆匆從外面進來,吃驚地看著柯冰:「你怎麼來了?」   柯冰心裡焦急地盼望著李月的出現,他有太多的委屈要訴了,有太多的話想說了,有太多的感慨要發了,然而面對李月吃驚的疑問,他只能暫時把一肚子的衷腸嚥回去,他必須要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李月和他只是「普通同學」而已。   柯冰只好解釋自己如何「路過」此地,順路來拜訪一下,沒有其它目的。他的解釋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李貴山把李月叫到外間問:「月兒啊,你看咱們給客人吃啥子?」   李月很果斷:「就吃年飯吧。」   李貴山為難地說:「那咋成?不讓人笑話嘛?傳出去讓俺咋個做人啊?」   李月笑著說:「沒關係,他准吃得新鮮!大爹,你就聽我的吧。如果以後有人來搶咱家的客人,你就交待人家,也給他吃年飯!」   李貴山半信半疑地說:「我先看他吃得下吃不下。」   晚飯是柯冰有生以來吃過的最香的一頓飯,尤其他從沒見過山青菜,還沒出鍋就聞到了一股清香,宜精養神,沁人心脾,令人難以抗拒,端上來一看,是以山青菜為主的菜湯,裡面有一些山芋面,李月告訴他這叫「青菜粥」,也叫「年飯」,不是因為過年才肯吃而得名,而是因為這裡一年四季都能吃到。   柯冰在這個晚上趕到半山村實在是一種幸運,因為除夕夜是半山村最溫暖的一個冬夜,按習俗人們要守夜,爐火始終不能滅。   火爐裡燒的是木柴,需要不斷地續柴,所以守夜守的是爐火,是一年的溫暖和希望。   一家人圍坐爐旁,說說笑笑,吃著精心準備的山果、花生和凍梨,火裡燒烤著土豆和山芋,算是夜宵。火爐旁是半人高的火牆,連著火炕,裡面有煙道,煙火經過煙道從炕梢處的煙囪冒出屋頂。於是香味便飛了出去。   好年景家家戶戶都守歲,於是整個山村都瀰漫在烤土豆和山芋的香味裡,而且能持續好多天香味不斷。這就是半山村的「香年」。年景不好,守歲的人家就少,香味就淡許多。   經過多日奔波和最後一天的艱苦跋涉,柯冰早已筋疲力盡。吃過熱乎的年飯,他被推到火炕上,蓋上被子。儘管還在不停地「篩糠」,但是體溫已經在慢慢地回升了。   睡夢中柯冰仍能聽到一家人小聲談話的隻言片語,並從中一一對號,落實每個人的身份。他們是李月的父母和兄嫂,還有個侄子叫山根兒,十來歲的樣子。孩子可以不守夜,由於大年夜有很多吃食,而且孩子平時吃不到,所以也跟著大人守夜,還不到半夜孩子就填飽了肚子,應該睡了,所以就沒了聲響。   一家人還在小聲說話,內容基本都是圍繞過年的,李貴山問:「月兒,明天打算咋走?」   柯冰半昏睡中猛地集中了注意力——難道明天李月要走?   李月思考著說:「明天他在家等,我自己去給二爹,三爹拜年,再走大娘、二娘、三娘、六娘家,還有二母家,從二母家到大母家,再走四爹家、四娘家、五娘家,天黑趕回來。初二、初三拜鄉親。」   李貴山語氣裡透著無奈:「真要天黑趕回來嗎?」   柯冰才聽明白李月「走」是要走親戚。而不是要離開,於是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聽她一口氣念出那麼多親戚來,柯冰並不感到奇怪,鄉里親就是多,和自己的老家沒什麼兩樣。他奇怪的是——李月有四個爹六個娘,而爹娘不是一家。其中還有兩個母,也和爹不是一家。半夢半醒狀態下的柯冰沒聽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困意像一排排追逐而來的巨浪,一波又一波地反覆襲擊他的神智,於是他向睏倦妥協了。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6)   一覺睡到天亮,柯冰感覺睡眠特別充足。李月的家人早就去給各自的長輩拜年了,只剩下了李月和山根兒。柯冰睡醒後李月趕緊招呼他起來吃飯,並非常歉意地告訴柯冰自己吃過飯也急著走。柯冰早有思想準備,朦朧中他聽到李月說過今天的時間安排,所以很坦然地讓她放心地走,自己趁機到附近領略這裡的自然風光。   李月笑:「來的時候差點把命搭上,還沒領略夠?」   柯冰也笑:「來時象逃命似的,哪有心情欣賞啊?」   李月急著出發,沒心思繼續和他逗笑:「大爹他們去祖爺家拜年,等他們散了,我就從二爹家開始走。對了,你帶表了嗎?」   柯冰看了一眼手錶:「八點——九十五。」   東北的冬天白天特別短,而夜就足夠長了。尤其山裡,太陽落山特別快,而出山卻慢得很,所以柯冰才睡得這麼充足。他認為剛剛起床,最多八點過幾分,但是一眼看到表針早躍過九點了,開口時想說八點三十五,但是說出「八點」才發現已經是九點三十五了,於是腦子迅速轉了一圈。李月聽後會心一笑,她當然明白柯冰所說的時間,也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說。於是說:「你自己照顧自己吧,我得馬上動身了。」   他們誰也沒注意到,山根兒一直在豎著耳朵聽他們說的每一句說話。後來他向父母說月姑姑出發的時間時,被糾正了多少遍也改不過來,再後來上學了,學習讀表時,總是把一小時分成一百分鐘,以至於在一次關鍵的考試中丟掉了關鍵的一分。   李月走後,柯冰就和山根兒說話:「山根兒,知道怎麼叫我嗎?」   山根兒睜大眼睛注視著他,於是柯冰就啟發他:「你叫我柯叔叔,今天過年,知道和我說什麼嗎?」   山根兒似乎聽明白了:「柯叔叔——」   柯冰馬上想到該給孩子點壓歲錢,還沒等他陶錢,山根兒的下半句話也說出來了:「你啥時候娶月姑姑過門啊?」   柯冰心裡甜得像吃了蜜似的,他判斷一定是昨晚自己睡著了,一家人探討他和李月的關係時被孩子聽到了。從孩子問話的內容可以推測李月家人已經接受自己了,而且在為李月考慮婚事。於是心花怒放的柯冰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喜悅,抱過山根兒親了一口,並摸出十元錢:「山根兒真乖!這是給你的壓歲錢。」   柯冰不知道,十元錢對一個貧困山區的家庭來說意味著什麼?而對一個孩子來說,那更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孩子不懂柯冰說的壓歲錢的真正含義,更沒見過這麼多錢,但他能理解到這錢是給他的,於是興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柯冰一個人很無聊,就打算出去走走,走了沒多遠,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攔住了他,柯冰估計她一定也是李月親戚家的孩子,就弓著身子低下頭問:「你幾歲啦?叫什麼呀?」   小女孩下了很大決心才鼓起勇氣說:「柯叔叔——你啥時候娶月姑姑過門啊?」   柯冰馬上想到了一個詞——滿城風雨。怎麼這麼快都知道自己要和李月結婚?他感到自己一時興起來找李月實在是欠考慮,他給李月帶來的壓力讓李月很被動,她會不會怪罪自己呢?但是擔心李月怪罪的同時心裡也美滋滋的,於是摸出十元錢給了小女孩,也在她小臉蛋上親了一口,告訴她這是壓歲錢。小女孩興高采烈地跑開了。   遠處,山根兒攔住了小女孩:「咋樣?俺沒唬你吧?教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他就會給你這些錢。」   柯冰再向前走,無論走到哪個角落,都會有小孩子攔住他:「柯叔叔……你啥時候娶月姑姑過門啊?」   說話的內容一字不差,而且語氣、腔調都模仿得非常像山根兒。柯冰也希望都能滿足這些孩子,但是身上的零錢卻支持不住了,而且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多少孩子,於是狼狽地向回逃。   那些孩子,有拿到錢興高采烈跑掉的;有非常懊惱地回去找山根兒繼續學的;也有委屈地回去掉淚的。更多的孩子則是圍著山根兒請教,一遍遍在那裡練習他說話的腔調。   半山村的人們只在早晚吃兩頓飯,因為下午四點多夜幕就降臨了。柯冰不知道如何幫助主人做飯,他從小就一心讀書,家務活從來不伸手,此時想表現一下卻插不上手,只好坐回裡屋等。   除了李月,一家人都回來了。看他們的表情,顯然比他還焦急,柯冰一再追問,才知道李月的親戚有一部分在山那邊,往年拜年李月都會在那裡住下,而今天她將摸黑趕回來。   柯冰早領教過這裡的山路有多凶險了,回想起來都有些膽寒。今晚李月將趕夜路回來,難怪一家人都如此緊張。他這時才隱約感覺到自己給李月帶來的麻煩還遠不止這些。他又一次為自己的冒昧感到愧疚。   柯冰想去路上迎接李月,但是想了幾次也沒敢行動,他知道自己不但幫不了李月,很可能為一家人帶來更大的麻煩,他不能再冒失了。除非李月的哥哥去接她,自己可以跟著去,但看看一家人,誰也沒有這層意思,自己也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坐著。   李月的嫂子在暗暗鼓動山根兒,估計是要孩子把錢還給柯冰,但是在柯冰面前又不好顯露,山根兒當然不肯還了:「憑什麼他們都不還偏偏要我還!」   母親怕被柯冰聽到,壓低聲音警告孩子別胡鬧,母子倆暗暗對峙著。一家人誰也不再大聲說話,只有鍋裡的年飯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空氣象凝滯了一般。   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李月終於回來了。圍巾上結滿厚厚的霜,棉襖上也掛了一層白色,臉上的笑容也被凍僵了,進門後向每個人展示著紅紅的笑臉。人們心裡緊繃著的神經馬上隨之鬆弛了,繼而是心疼的問候。   李月的媽媽早準備好了厚厚的棉被,已經在火牆上烤得很熱了,李月進了裡屋,脫下早被凍透的涼衣服,將熱被子裹到身上。靠著火牆坐下。山根兒擠過來坐到李月腳底下,撩開小棉襖:「月姑姑,把腳放俺肚子裡吧,俺熱。」   年飯馬上端了上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張羅吃飯。嫂子摟著李月不讓她自己伸手,由她來喂。男人則拿出酒來招呼柯冰一起喝。柯冰被這濃濃的家庭溫暖所感動著,好像有淚要流似的,他趕緊掩飾著,沒讓人發現。   柯冰感受到了山村的條件很差,所以不敢放開酒量,推說這裡的酒太烈,只喝幾口就擺出一副招架不住的架勢。柯冰剛剛從大剛家學會了如何在酒席上裝假,不再逞強了。但是在大剛家他是為了保護自己,此時他是理解別人。   席間,柯冰很想借助喝酒話多表示一下歉意,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說辭,而李月卻一直為招待不周向他表示歉意,客氣得不是親近,而是疏遠。李月這樣的太度讓柯冰很失望。   飯後,一家人都需要早點休息,因為昨晚守歲都熬了一夜,尤其李月摸黑趕回來,還沒有暖過來。   睡前李月提醒柯冰注意:「山裡有山裡的習俗,也許你不大習慣,但是一定要遵守。」   柯冰不以為然:「當然,入鄉隨俗嘛!」   半山村的習慣是:客人投宿由主人陪著一起睡,誰的客人誰來陪,而且要安排客人睡熱炕頭。柯冰同樣要享受這樣的禮遇,由李月陪著睡炕頭。李月的家人則向後排,都要擠到一個炕上來。   柯冰這才知道李月所說的習俗是怎麼回事。要他來適應這樣的安排,真是求之不得的。柯冰順從地在一家人面前和李月鑽進了一個被窩。   山裡的夜晚特別黑,外面幾乎沒有燈火,尤其過年,月亮瘦得像連年饑荒地區逃出來的難民,不但缺少生命的豐滿,而且缺少生命的光彩。熄燈之後屋裡就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了,本來透明效果就不好的窗戶紙,為了保溫,又在外面加了一層麻布,即使有黯淡的月光也無法照進來,黑暗中瞳孔放大到了極至,或許可以看到一星亮光,那是爐膛裡還沒有熄滅的木柴,最後燒成了奄奄一息的灰炭。   到了半夜,爐膛裡的炭火都將化為灰燼,屋裡則是絕對的黑暗,黑得另人膽寒。同時室內的溫度也開始急劇下降,到了早晨,幾乎降到冰點。晚上睡覺時,明明兩個人是並肩擠在一起的,早晨醒來時,李月已經伏在柯冰懷裡了。   熄燈之後,柯冰在想:山裡的習俗都是有一定的來歷的,條件可以決定很多內容。住房的緊張和天氣的寒冷是一家人擠一個火炕的原因之一,如果再有一個火炕,勢必要再點一個火爐,對燒柴來說是一種浪費。讓客人睡炕頭不僅是尊敬,還是比較現實的照顧,因為炕頭熱量最充足,持續的時間也最長,通過這個習俗可以證明這裡的山民是真正的熱情好客。陪客人睡覺也能體現一種禮儀,誰的客人誰挨著睡,能讓客人感到親熱,如果換其它人陪睡,難免有距離感而出現一些尷尬。   柯冰還聽說過內蒙一些地區,有陌生客人投宿時,主人會安排年輕姑娘陪客人睡覺,大概情形和這裡是一樣的吧!都是為了讓客人心裡樂於接受,起碼不會讓客人心生厭惡。如果讓一個滿身臭汗又老又醜的邋遢鬼陪客人睡覺,客人肯定不舒服。   鑽一個被窩也是條件限制的結果,每人一床被褥,炕上就擠不下這麼多人了;而且估計她們家也沒那麼多被褥。如果這些習俗被當成笑話來傳說,自然會被加進去很多與純樸相悖的聯想,聽者也會很感「性趣」,實際上這些習俗與性無關。   柯冰腦子裡在胡思亂想,當然睡不著了。於是就小聲請教李月一些問題:「月兒,村裡都跟父親喊大爹嗎?」   李月低聲警告柯冰:「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快睡覺!」   柯冰白天盼了李月一天,晚上終於見到了,又如此親近,哪裡甘心就這樣睡,只要不影響別人睡覺不就可以了嗎?於是用更小的聲音問:「明天我陪你走親戚行嗎?」   李月卻突然提高了聲音,足以讓所有人都能聽到:「柯冰,我再告訴你一遍這裡的規矩——熄燈後必須睡覺,睡不著也不許說話。例外也有,夫妻可以在被窩裡說一些必要的話。客人不能說話,你必須入鄉隨俗。而且你也不能陪我走親,除非你是新女婿。明白了嗎?」   柯冰很想大聲回答:「明白了!長官。」可是自己也覺得這樣的玩笑有不尊重鄉俗的嫌疑,就想小聲和李月一個人說,這時李月從被窩裡擰他一把以示警告。柯冰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回去。他明白,如果在睡覺時嚴重破壞鄉俗,肯定是非常嚴重的後果,儘管他還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麼。   柯冰抓住李月擰他的手,想換個姿勢摟著她睡,這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黑暗中李月壓住了他的半個身體,並把嘴貼上來。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7)   柯冰心跳突然加速,他以為李月要狂吻他了,於是努起嘴來迎接她,可是只親到了她的臉,李月的嘴從他腮邊滑過,對準了他的耳朵,用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晚上睡覺不許翻身,聽到了嗎?只能我摟你,不許你碰我。千萬記住!尤其早晨醒了不許亂動,千萬保持住睡姿。」   柯冰點頭表示理解,李月滿意地在他臉上留了一個吻,然後將他不由自主摟住她的一隻手拿開,又把另一隻也放好,給他擺了個「立正」的姿勢。她還不放心,又用一隻胳膊將他的身體和胳膊一起圈起來。   這一夜,柯冰感覺自己比被捆綁著還難受。被捆綁了,精神是放鬆的;沒有繩子的捆綁,反而精神緊張,生怕自己睡著了會亂動。   柯冰的直覺異常敏感,他知道這個晚上非常重要。而以後,如果有以後的話,就沒那麼多講究了。   有女入懷,自己卻不能輕舉妄動,柯冰暗自苦笑:柳下惠坐懷不亂,其境界也不過如此吧!   柯冰果然沒有給李月丟臉。當晚李月的家人挨個故意起夜,舉著火石察看他們的睡姿。   如果柯冰臉對著李月,說明他輕浮,自律性差;如果背對李月,則是不敬重,不體貼,沒人情味;如果趴伏著睡覺,說明此人心裡有鬼;只有心胸坦蕩才能仰面朝天。   其中還有一些細節,如果柯冰張開一隻手臂將李月攬進懷裡,那麼他就必須向李月求婚,否則無法交待;李月主動投懷送抱,表示她對此人非同一般的信任,而且她趕夜路回來已經凍透,客觀上有更充分的理由。   柯冰的「立正」姿勢表示他行的正,走的端,胸襟寬廣,不會謎亂方向,是個真正的大男人。   李月一家人都以為柯冰靠本能「立正」的,沒想到李月會利用黑暗對著柯冰耳朵交待機密,並且親自動手將柯冰「捆綁」成了立正的姿勢。是李月欺騙了大家。   早晨起來,一家人對柯冰明顯多了一些敬重,但是柯冰自己並不知道。李月催促柯冰趕緊穿戴好,而且把哥哥的棉帽子給他戴上。柯冰不知道要去哪裡,他只記得昨晚李月說過不能帶他去走親戚,只有新女婿才有這樣的資格。那麼今天怎麼會變了呢?自己會享受到新女婿的待遇了?   李月見他遲疑,才告訴他日程安排:「你先陪我去給母親上墳!然後就不好意思了,還得把你丟在家裡。」   柯冰似乎明白了什麼,注視了李月一會兒,並從李月的眼神裡得到了答案。   出了家門,柯冰感到自己打扮得很滑稽,一身航空皮夾克,配了頂露棉花的破棉帽,實在不倫不類。但是他知道山裡的早晨最冷,顧不得形象問題了。   路上,李月告訴柯冰,她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很小的時候,父母都沒有了,是整個村的鄉親們把她養大的。所以她才會有這麼多親戚,包括她上學的學費,都是大家湊的。不然,像半山村這樣的窮地方,誰家能供得起一個大學生?   柯冰恍然大悟,她的那些親戚都是她的乾爹乾娘,名義上她是李貴山的養女,實際上是很多人都在供養她。   李月神情黯淡地說:「所以暑假我可以不回來,但是過年我一定要回來,因為拜年只能我親自去,別人代替不了的。村裡人對我太好了,我不知該怎樣報答!」   柯冰默不做聲地跟著李月來到後山的山嘴下,在一塊石碑下停住了腳步。柯冰看到碑文上寫著「李念月烈士」字樣,才知道李月的母親是位烈士,也猜到了李月名字的由來。   她的母親最掛念的當然就是她了!估計是李念月臨死前給女兒取的這個名字吧?   李月拿出了準備好的祭品,在母親的墓前放好,然後燒紙、點香。但是山裡風大,她怎麼也點不著,柯冰就上前幫忙,突然間風停了,彷彿整個世界都突然靜止了,只有他們手裡的火在跳動。   插好香,李月跪下後便淚流不止:「娘,月兒來看您了。月兒就要畢業了。娘,別怪月兒不孝,月兒要驚動您安息了。月兒要將這裡炸開,月兒知道這是您的意思,怪月兒當時太小,也太傻,才明白您的意思,讓鄉親們多受了這麼多年苦!娘,您沒白送我出去,我終於明白了您的話是什麼意思。娘,以後月兒怎麼辦?您為什麼一定要讓我離開您啊?」   接下來是無比傷心的哭泣,柯冰不忍心看,就在附近轉圈,見李月哭得實在傷心,且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過去拉她起來,卻發現李月已經昏迷了。   柯冰在學校裡學過簡單的急救方法,手忙腳亂地掐人中,掐虎口,擴胸擠壓,很快把李月救醒了,而他早緊張得冷汗直流。   柯冰抱起李月,突然看到面前站著前天給自己指路的那個村姑,她們果然是親戚,也來給李月的母親上墳了。   看面容有二十幾歲,應該是李月的姐姐,但是他沒聽李月說過她有姐姐,不管是誰,他都該表示感謝,就一手架著悲痛中的李月,向她鞠躬道:「謝謝您給我指路。」   柯冰看了看李月,手上抖了一下讓她抬頭,想問她們是什麼親戚,可是當他抬頭時,卻沒看到人,她剛才站立的地方恰恰是李月母親的墓碑。   剛剛靜止下來的山風猛地又刮起來,不但勁猛,而且突然。柯冰的眼裡刮進了砂土,他趕緊低頭閉眼。風頭勁猛,兩人只好忍過一時,然後柯冰揉了半天眼睛,淚水卻一直在流。他只好瞎子似的被李月領著走,走出好遠才恢復視覺。   李月對柯冰說:「你不是說要瀏覽一下這裡的自然風光嗎,現在我給你當導遊吧!」   本來柯冰對李月的身事還有些好奇,見李月剛剛從悲痛中走出來,就不忍再去問了,於是非常「興奮」地聽李月介紹。   這裡的每一座山峰都有名字,而且有一半以上是李月的母親給命名的。東、西、南、北、後,五座主峰,外面包著輔峰,像一垛盛開的蓮花,中間的半山村就是花蕊,凝聚著所有山的靈氣。   關於山的故事很多,李月就講一些有意思的趣事:「據說每一座山裡都有山神,當外面來的人迷路時,就有山神給他指路。」   柯冰突然問到:「月兒,你娘去世時是不是只有二十幾歲?」   李月平靜地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但是柯冰卻突然想到了很多。   這時前面出現了一條小溪,李月說:「夏天雨水充足,溪流就變成了小河,而且魚很多。一過晌午就有成排的烏龜爬到岸上曬太陽。這裡的河水水質好,含礦高,村裡的人們都喜歡在河裡洗澡,能治皮膚病。我就是在這裡學會打撲騰的。」   柯冰也想起了在北戴河下海時李月不怕水的事實。就問:「如果女孩下河洗澡時,有男孩子來怎麼辦?」   李月就笑:「這麼長的河,還怕分配不開嗎?不過這裡的小孩子都在一起玩水,成年人要自覺,不願意讓誰靠近就用水撩他。被撩的自然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就會躲開。」   柯冰故意挑毛病:「如果這個人不自覺呢?非要向前擠怎麼辦?」   李月又笑:「沒人像你這麼——不自覺(她把『壞』字換掉了),山裡人下水時什麼都不穿,所以必須守規矩。」   柯冰眼前幻化出夏天的景象。滿山的翠綠,一水的清涼,遠處一群光屁股的孩子在河灘上打鬧,近處是冰清玉潔的李月,出水芙蓉般展露出玲瓏的玉體,柯冰癡癡地「經過」此處,見到李月的迷人身姿便決定停下來一起洗鴛鴦浴,李月先是背過臉去迴避,見他越靠越近,就轉過身來用水撩他,他不但不後退,反而向前靠,去看李月胸前的蝴蝶斑。   李月生氣地從水裡站出來,指責他為什麼不迴避?柯冰一下子消失了,主角換成了這裡憨氣實足的山民。柯冰被自己的臆想弄得很不舒服,一種無名的妒火直往上躥。   柯冰追問:「那破壞了規矩會怎麼樣?」   李月說:「我們還從來沒聽說過有人破壞規矩呢!」   進村後他們的話明顯少了,突然路邊有人喊:「柯叔叔……」   柯冰循聲望去,是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柯冰聽到前半句就知道後面將要發生什麼了。李月卻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她正要問小男孩有什麼事,對方後面的話才喊出來:「你啥時候娶月姑姑過門啊?」   羞得李月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們匆匆向前走了沒多遠,又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最後柯冰也不耐煩了:「去!別瞎胡鬧!」   李月馬上阻止柯冰:「別對孩子這麼凶!」   幸好他們到家了,李月突然問:「你是怎麼教他們的?」   柯冰表示這件事與自己無關,李月就笑他不敢擔當:「聽他們說話一個字都不差,而且腔調都一樣,不是你教的是誰教的?」   柯冰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脫口而出:「山根兒教的。」話已出口他才感覺不合適,自己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可以給孩子告狀呢?他馬上做個鬼臉,承認是自己教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進了外屋,進裡屋時柯冰的鬼臉正好被山根兒看到,他馬上迎上來要柯冰再變一個,柯冰就給他也做了個鬼臉,山根兒還要看,柯冰就問他:「你都見過什麼動物啊?」   隨著山根說出的動物名,柯冰把雞鴨豬狗等統統學一遍,柯冰豐富的面部表情變化,不但逗得孩子異常興奮,而且屋裡的大人也都禁不住開懷大笑。   迷失 第七章 塵封的愛 (8)   李月再次向柯冰表示歉意,因為她要去給鄉親們拜年,又不能陪柯冰了。   柯冰知道李月的苦衷,也理解她的艱難處境,更瞭解了這裡的部分習俗,所以能坦然地面對。同時他更覺得是自己給李月帶來了不少麻煩,卻沒有聽到李月一句怪罪的話。   堅毅、寬容、溫順、體貼、通情達理、百折不撓,李月弱小的身軀所體現出來的大氣,讓柯冰佩服得五體投地。   吃過「早飯」,已經快正午了,半山村悠閒的慢節奏與李月的分身乏術極不相稱。她一出門就得到天黑才能回來,因為她必須「慢慢」地走遍全村。   李月走後,家裡並不清淨。李貴山是村長,人緣非常好,年近五十,輩分適中,所以在家裡迎來了一批批拜年問候的鄉親。   大概由於昨晚柯冰的睡姿非常標準,李貴山對他的熱情開始增加,迎來送往的百忙中還不忘抓緊時間與柯冰聊天,柯冰也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在縮小,於是也找機會向他問一些關於李月的身事。   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李貴山說的話也斷斷續續:「六十年代末期,半山村來了一對知青,說是上山下鄉,扎根農村,來這裡安家落戶的。半山村幾乎與外界隔絕,對當時的階級鬥爭並沒有太高的熱情,村裡只被定了一戶富農,就是老栓他家。一家人精打細算、勤儉持家,卻成了壞分子,被山外來的紅衛兵將老栓他爹「揪」走了,之後半山村就一直很太平。因為紅衛兵來這裡一趟太難了,所以很少來這裡『鬧革命』,半山村也就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對年輕人。」   又一批拜年的客人走後,李貴山繼續說:「秋後的一天,劉毓明——就是月兒的親爹,突然來求我去請接生婆,說李念月——月兒她娘早產。我給他到村西頭找去了,回來時他已經被山外來的紅衛兵給抓了,說是隱藏在這裡的階級敵人。可憐的月兒,從出生就沒見過親爹。」   柯冰感覺心在下沉,等又一批客人出去了,他趕緊問:「她爹就沒回來找過她們?」   「老栓他爹先給放回來了,他說從咱們半山村抓走的特務想逃跑,被處決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月兒她爹娘是大學同學,因為成分不好,就和父母劃清了界限,隨著上山下鄉的洪流一起來到偏遠山村,他們早和父母一刀兩斷了,仍然要被牽連,所以李念月就讓月兒姓李,一出生就和『特務』父親斷絕關係。」   柯冰雖然年輕,但是對當時的政治氣候也有所瞭解,就繼續追問:「他們是哪裡人?」   「我們沒找到檔案,只聽他們自己說是天津的。」李貴山又迎來新的客人。   柯冰等客人走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她娘是怎麼——沒的?」   李貴山歎氣:「從後山嘴那裡滑下來的。當時月兒才兩歲多,實在太可憐了。我們找到她時,應該說還有救,可是這裡缺醫少藥的,又送不出去,眼看著她被耗死了。當時孩子一哭,在場的人都跟著哭。」   柯冰疑惑地問:「她爬那座山幹什麼?早晨上墳時我見過那座山,又高又險!」   「其實我們也不懂,只知道很有用。」李貴山思考著從頭再講:「當年山外來了一個科考隊,我們誰也不懂什麼叫科考隊,只有李念月懂,正好她剛生了孩子不能出工,就替我們村負責接待和配合科考隊工作。後來科考隊要回去搞批鬥,月兒說這項工作很重要,不能半途而廢,就留下了他們的設備,等他們批鬥完了再回來。可是他們再也沒回來。   李念月就拉著村裡十幾歲的娃們和她一起去爬山,讓娃們幫她立標竿,她用鏡子照了再畫畫。後來娃們說,她畫的畫還不如娃們畫的好呢,明明是一座山,她畫出來是一湖水。還好意思托人捎出去給科考隊!」   柯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不是她畫的畫都是大圈套小圈啊?」   「是啊!」李貴山很吃驚:「你怎麼知道?」   柯冰解釋:「那是等高線。」   「對,她是和我說過那叫什麼線,但是我們不懂,想讓她回隊裡參加生產。結果山外突然送進來好多東西,而且縣長親自來到半山村,縣長可是我們見過的最大的官啊!   我們才明白,李念月畫的圈可有用了,縣裡專門為她送東西進來,讓她繼續畫。」   柯冰不再問什麼了,他已經能夠靠想像把故事拼接起來了,但是講故事的人卻停不下來了,因為他認為最關鍵的部分還沒講:「那年山裡鬧饑荒,山青菜都被蝗蟲啃了,我們不但買不進農藥,而且連口糧都沒有,村裡已經有人被餓死了。條件好的也只剩下一口飯,餓死只是早晚的事。我們找大隊書記求救,可是大隊書記正在為『大災之年奪高產』慶功呢!是李念月給縣長寫了一封信,用她畫的畫,換來糧食,救了全村人的命!」   柯冰似乎明白李月倍受鄉親們愛護的原因了。   李貴山已經說得眼含熱淚:「念月知道自己不行了,就把月兒委託給眾鄉親,並要求我們把她最後畫的幾十張圖還有她寫的好幾本記錄送出去,說能給我們換回來今年的口糧和明年的種子。我們趕緊追問她還有什麼親人?我們得給孩子認親去。她卻哭了。她從來沒在我們面前流過淚,她生孩子時男人被抓走,也沒在別人面前流過淚,可是這時她卻流淚了。她說為了月兒好,就讓鄉親們收養她吧。她忍受了不知多少痛苦才和家庭徹底決裂,劃清了界限,不能再讓月兒受同樣的罪了。正好我們都姓李,就讓她做我的女兒,好有個安定的家,同時拜在場所有人為乾爹乾娘,她只求鄉親們一件事,就是送月兒唸書,並時刻提醒孩子,一定要爭氣,要有良心,別忘了鄉親,長大後必須要飛出大山,記住回來幫鄉親們造福,不許留在村裡賴著不走。   當時她已經在痛苦中煎熬多時,神智有些不清,我們聽到的話很矛盾,不知她到底要孩子怎麼樣?一會兒說出去,一會兒說回來。我們就都記下來,一併告訴慢慢長大的月兒。   直到又一個黎明來臨時,滿天都是紅色,像是噴了一層血。奄奄一息的李念月突然睜圓了眼睛,怒視著陽光剛剛染紅的後山嘴,說她真想留在那兒,炸平那個山嘴。然後就嚥氣了。我們都聽不懂她的胡話,就依她的話,把她『留』在了那裡。直到今年月兒才明白她娘的話,要把那個山嘴炸開修路。她說從那裡修路最科學。」   柯冰聽得熱淚盈眶,而李貴山早講得老淚縱橫。不知從什麼時候,屋裡已經坐滿了人,都在回憶那段令人傷心的往事。大家用一種近似哀求的目光看柯冰,那是一種無比殷切的目光,彷彿在說:「以後月兒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對月兒好一些啊!」   柯冰突然感覺到一種沉重,彷彿自己背上了一副擔子,沉重的同時又很甜蜜。   人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說一些李月成長的往事,齊誇月兒有出息。單說一年四季上學路上的艱辛就說不完,而她卻在這樣艱苦條件下考上了大學,簡直是個奇跡。   為了供李月上學,李貴山把家裡能賣的幾乎都賣了,大家也把能捐的都捐了。半山村實在窮啊!終於撐到最後一年了,李月可以自立了,她娘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   人們還在顧念李念月為半山村帶來的好處:「由於她畫的那些圖,後山才來了駐軍,半山村才跨入現代文明,而且每年都可以到軍營裡背糧食。」   同時人們也更加認可李月:「月兒這孩子,實在是太懂事了!她沒有因為她娘的功德而覺得應該接受鄉親們的恩惠,而是對每一個鄉親都心存感激!」   面對鄉親們殷切的目光,柯冰不再感覺是「委託終身」那麼簡單了。在大剛的家鄉,柯冰受到的款待太熱烈了!不但酒肉不斷,而且爭相邀請。在半山村所感受到的則是鄉親們的感恩圖報和力不從心。   柯冰才發現,自己以前對貧困山區的理解太膚淺了!他該怎麼為這裡的鄉親們做點什麼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錢。自己出來時是幫家裡送貨的,收了一筆貨款。他留出了兩個人足夠的路費後,把整錢都用來買高價的山貨,找給他的零錢都給了向他問候的孩子們。   離開半山村時,整個村子老少齊出動,為他們送行,尤其要幫柯冰把他買的山貨送出大山。那是一段十分艱難的山路,送他們上車之後,村民們就無法在天黑前趕回村了。但是沒人為此猶豫自身的艱難,只要求孩子們在最後一個山口回去。   當大家繼續前行時,柯冰收到了孩子們「免費的大禮」——全村的孩子們一起站在山口齊喊:「柯叔叔——你啥時候娶月姑姑過門啊——」   單獨聽到這樣的「問候」時,柯冰只感到甜蜜,當聽到所有的孩子一起高喊時,柯冰頓覺熱血沸騰,彷彿一種責任,一個使命,一副擔子,在全村人的關注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呵護李月,不僅成了他生命裡的責任,而且更成了他靈魂裡的債!   面對這樣的局面,李月也有應對的辦法,從此開始喊他「冰哥」,無論在鄉親面前,還是單獨面對柯冰,彷彿他們只是一對兄妹似的,柯冰始終不能和她有肉體上的親密。   從那以後,柯冰便徹底改變了思想,絕不贖瀆他們的感情,不再對李月有任何非分之想,只一心一意對她好,而不肯有任何身體上的圖謀不軌。   如今他們都已經是婚後的男女了,也經歷了很多世事變故,終於走到了一起。雖然柯冰還沒圖謀娶她,或者佔有她,但是李月身邊不能沒有他來照顧,他們的「同居」將會是怎樣的一種形勢呢?   柯冰的心裡一直起伏不定,不但李月需要照顧,醫院裡還有一個杜倩更需要照顧。杜倩是李月之後他唯一動感情的女人,雖然他們是以不嚴肅的性遊戲開始的,以沒有感情的性關係維持的,以輕鬆的性夥伴關係發展的,但是最終柯冰卻對她付出了感情。儘管柯冰也不知道他對杜倩從什麼時候開始動真情的,但是他深刻地感受到了和杜倩之間的感情有多默契!多美好!多自然!最終杜倩卻為了他受到傷害,精神分裂了。在那一刻,柯冰才猛然發現自己對杜倩的愛有多深!他才意識到杜倩對他來說有多重要!杜倩的美好不僅體現在事業上對他的支持,也體現在感情上對他的理解和溫暖,身體上對他的激情和體貼。而他對李月,更多的是責任,是一種深埋到靈魂裡的一種責任。   柯冰精神開始恍惚,自己的愛,到底是付出還是傷害?   坐在客廳裡的柯冰,連續吸了幾根煙,思緒始終沒有頭緒。他一定要為杜倩報仇,並照顧好她以後的生活,盡力治好她的精神分裂症。同時他又不能再失去李月了!這個可憐的女人,有著太多的淒苦,他一定要用自己的努力,甚至自己的生命,來實現她的夢想,來創造她的幸福。   更艱難的是,柯冰不但要為杜倩報仇,他還答應了李月,要為馮源報仇。他將如何實現自己的諾言?   柯冰一邊暗暗下著決心,一邊為今後的幾種結局設想。但是最好的結果也是最讓他頭疼的結果,那就是李月與他重歸於好,杜倩也恢復健康。但是在李月和杜倩之間,他將如何選擇?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維護著自己的婚姻,其實他對苗麗只是在演戲而已,絲毫沒有愛情。雖然他的責任和義務都沒有做到很好,但婚姻始終沒有動搖。如今他開始考慮離婚了,但是他一個人的婚姻,不可能同時給李月和杜倩兩個人。無論娶誰,都將捨棄另一個,而他誰都無法捨棄,更不能捨棄。   李月是他生命裡的一個靈,早就是了。他以前的婚姻就是抵擋其它人進入他心靈的一個擋箭牌,甚至他深愛的杜倩也被擋在了門外。他一直把這個位置給李月留到現在。如今終於和李月在一起了,他怎麼能再讓她失去?   那麼杜倩該怎麼辦?讓她在瘋人院住一輩子?對杜倩最好的醫治就是把她接回自己的家裡,讓愛來包圍她、溫暖她、呵護她、安慰她。但是目前柯冰做不到,只好依賴醫院的精心治療,這樣對待杜倩實在太不公平了!杜倩是為了柯冰受到的傷害,難道受傷後還要繼續為了柯冰多年來內心深處的願望繼續犧牲自己?   杜倩的精神好了之後該怎麼辦?讓她看到他離婚之後心滿意足地娶了李月?或者知道他在她養病治療期間如願以償地和心上人在一起了?那樣會不會再次將剛剛恢復理智的杜倩逼回瘋人院?盡快讓杜倩恢復理智實在是太殘忍了,但他還要盡可能多地去陪護她,讓她盡快恢復理智,他這樣努力是應該還是必須?總之是殘忍!   無論今後的路該怎樣走,首先要把今天的路走好。柯冰必須要好好面對李月,他還無法斷定他和李月之間到底會走到什麼程度?   夜已來臨,柯冰沒有亮燈,小心翼翼地走進李月的房間,他知道,遲早他都要如此面對李月。   迷失 第八章 愛最深處是心痛 (1)   李月已經睡了半天了,現在情況怎樣了?   李月對柯冰很信任,並不向他強調自己的私人空間,所以柯冰進入李月的臥室很坦然。   來到床前,柯冰無比疼愛地探視李月的狀況,結果讓他大吃一驚。原來李月已經昏死過去了。   當初在李月母親的墓前,李月就曾經昏死過去,看來她的體質實在太差了,差得經不起過度的悲傷。   接李月來之前,柯冰早就有了對她進行急救的心理準備,也買了一些藥品,所以這次他可以熟練地對李月進行急救。   李月醒來後,無力地坐起,示意柯冰攙扶她起來,在屋裡走動走動,算是對這個家的參觀,然後在客廳的沙發裡坐下。   柯冰小心翼翼地坐到對面。這時李月陷入了巨大的痛苦當中,而且她的抑鬱很快籠罩了整個房間,屋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讓人感覺透不過氣來。   柯冰想勸她想開些,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但是話總是說不出來,他被李月的情緒壓抑著,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擺脫這種壓抑。最終他只好放棄,任憑李月的淒苦在房間裡蔓延,最後連他一起吞噬掉。   時間如吞噬人體的惡魔,一點點蠶食著兩個人的生命。   李月開始抽泣,是一種無聲的、無力的、無助的、無奈的悲吟。柯冰的心隨著李月嬌弱的身體的顫抖而顫慄。他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李月對馮源的感情會如此深厚?他更無法推測,李月是純粹的懷念馮源還是為自己淒苦的命運難過?早知李月如此難過,他絕不忍讓事態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憑他的能力,是完全可以保護李月的。   柯冰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從李月的淒苦中掙扎出來,試探地勸說李月:「月兒,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就別糟蹋自己了,想開點,向前看,路還長著呢!」   李月突然變得惡狠狠:「天殺的馮源!天殺的馮源!」   柯冰彷彿看到了一線曙光。只要李月對馮源有恨,那麼自己的愛就可以迅速溶化她。但是李月後面的話又一次將柯冰的幻想打碎:「天殺的馮源!你怎麼忍心將我一個人丟下?你怎麼忍心啊?」   說完,李月又一次落淚,而且大放悲聲。柯冰的心簡直都要碎了。他情願替李月背負任何痛苦,也不忍心看到李月如此難過。他想上前將她攬進懷裡,給她溫暖和安慰,但是他不敢,一來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二來怕李月不肯接受自己,一旦遭到拒絕,以後就很難再突破他們之間的障礙了。他必須保證自己能夠留在她身邊保護她。   李月還在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殺死他?你為什麼要殺死馮源?」   柯冰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就上前勸解,這時李月抬起頭來,逼視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這樣?」   柯冰心虛地躲閃著李月的逼視,但是沒用,李月的逼視無處不在。   柯冰惱火了:「月兒,你冷靜點好不好?為了馮源,你不值得把自己糟蹋成這個樣子!我們先不提他了好不好?」   說起馮源,柯冰又一次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他的輕蔑和不屑。他的這種態度,已經在李月面前流露過了,那是面對馮源的妹妹馮萍時所流露出來的表情。   李月果然鎮靜了,但是李月的韌性是無人能比的:「冰哥,還記得你答應我的條件嗎?我一定要為馮源報仇!如果你接受不了,我馬上離開。」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意志非常堅決。柯冰不得不妥協。李月繼續問道:「你對馮源怎麼那麼鄙視和仇恨?是因為我嗎?」   柯冰搖頭:「不是。既然人已經死了,我就別再貶低他了,但我可以實話告訴你,我對他實在不敢恭維。」   李月先是點頭,但馬上又反擊:「我再求你一件事,以後談話,你不許迴避馮源。」   李月說是求柯冰,其實就是命令。本來柯冰應該抗議的,但是面對李月的堅持,柯冰毫無辦法。儘管他們之間談論馮源一點好處都沒有。   愛情是一場鬥智鬥勇的較量。勝利的一方,可以一勞永逸地享受他(她)的君王般的特權;被征服的一方,則無條件地成為對方的奴隸。   柯冰和李月的第一輪較量之後,柯冰敗得一塌糊塗。他的意志完全受到了對方的牽制。   柯冰和李月雖然講好了條件,談話的內容不許迴避馮源,但是李月並沒有因此強迫他談論馮源。實際上他們很少再說話。   面對李月的癡情和痛苦,柯冰不解地問:「你怎麼會對馮源那麼重情?」   李月的回答很直接:「馮源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也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   此話說得理直氣壯,無論從妻子對丈夫的偏愛的角度,還是對死者的敬重,都不能反擊她說得有錯誤。   接下來的日子裡,柯冰一直被埋葬在李月的痛苦當中。有時李月整天一言不發,柯冰便始終默默地陪她靜坐。柯冰的心裡也在痛苦地掙扎,有時他真恨不得徹底放棄,這樣陰霾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啊?然而每當看到李月的眼淚,他都欲罷不能。尤其李月痛到深處,往往會昏死過去,柯冰對她及時實施急救的同時,再也不忍有絲毫離去的念頭了。   柯冰不止一次地乞求上蒼,趕緊結束這樣的煎熬吧!   本來以為和李月「同居」將是無比快樂和幸福的事,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痛苦和窒息!   說不清到底過了多久,局面終於有了轉機。當李月再一次昏迷又醒來之後,她終於決定振作起來。原因是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公安局專案組打來的。雖然案件仍沒有實質性進展,但李月真就振作起來了,不再以淚洗面,開始化妝和整理衣服。這一細微變化沒能逃過柯冰的眼睛。   柯冰暗暗感謝上帝,感謝它終於聽到了自己的祈禱。只要李月能夠走出悲痛的陰影,不再陷於痛苦中無以自拔,那麼早晚她會平靜的,他們的幸福和歡樂就不會遙遙無期了。   經歷過無數的痛苦和坎坷,柯冰對李月更加珍惜了。他忍受著李月強加給自己的痛苦,堅信自己一定能夠給予李月幸福和快樂。雖然目前還不能斷定李月接受自己的日期,但在外人眼裡,他們已經是同居關係了,柯冰故意不迴避這樣的誤解,當李月重新面對生活時,斷不會無視他們的這段「同居」關係。他雖然沒有在身體上侵犯李月,在兩個人之間保持著君子風範,但卻在另一個意義上佔有了她,雖然這樣的佔有不是柯冰自己設計的,甚至可以說是李月逼他如此的,他只是被動接受,但在思想意識裡,這更是柯冰所希望的。將來的水到渠成自然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柯冰並不急於向李月發動任何攻勢。操之過急反而有可能出現其它變數。他只要盡心盡力陪李月走出痛苦的深淵就足夠了。看到李月情緒好轉,柯冰心裡升騰起希望,他動用一切表情語言,鼓勵和支持李月重新面對生活。   但是柯冰沒有忽略一點,李月的振作,有一種化悲痛為力量的成分,看來李月真的要親自出面尋找殺害馮源的兇手了!   李月終於走向了生活。首先她要買幾件衣服,因為來時除了身上穿的,她什麼也沒帶,但她不想讓柯冰陪她去買,柯冰能看透她的心思,就找借口離開一天,讓李月自己上街。   柯冰回到家裡,苗麗早做好了離婚的準備。柯冰無疑成了婚姻中的過錯方,因為苗麗發現了他和杜倩的證據。   苗麗又恢復了當初對柯冰的輕蔑態度,同時給他看兩份文件:一個是離婚協議書;一個是離婚起訴書。柯冰彷彿別無選擇,如果不在協議書上簽字,就只能在法庭上敗訴。而且苗麗還有一個勝利,就是柯冰妻離子散之後,要面對的將是失去生活能力的杜倩,同時杜倩的家人正在向柯冰要一個交待,要求柯冰對杜倩負責。   苗麗幸災樂禍地說:「簽字吧,這樣麻煩會少一些。柯冰,不是我無情,我這樣做對大家都好!我主動離,省得你為如何甩掉我而費心了;我能痛痛快快地拿到一筆補償也就徹底解脫了;離婚以後,你隨便娶誰都可以了,我也不會再為杜倩的哥哥來糾纏感到丟人了!」   柯冰再次看到了苗麗陰暗和虛榮的一面。當初杜倩為自己賺大錢的時候,苗麗對他們的關係也有所察覺,但是那時她忍氣吞聲,知道鬧起來必定將柯冰推給對方,那麼她就成了棄婦,而柯冰正好可以和杜倩名正言順地好好在一起。如今杜倩瘋了,離婚不但可以讓她擺脫杜倩家人的糾纏,還能袖手旁觀地看柯冰的笑話。   看到苗麗開出的離婚條件和輕蔑的表情,柯冰眼前出現了馮萍的表情,心裡暗罵天津小市民怎麼都是一副德行?不但會落井下石,而且還專門趁火打劫。   迷失 第八章 愛最深處是心痛 2   柯冰把離婚問題都留給律師替他辦理,自己回到公司裡對資金進行了一下清算,然後計劃實施自己的教育基地籌備工作。他也感到累了,希望早日結束自己的動盪生活,好好和李月在一起廝守,賺上錢來就投資到李月的家鄉——半山村,為李月了結一生的心願。   柯冰突然發現,自己雖然對李月徹底絕望過,但沒有忘記對李月家鄉的投資計劃,他回天津以來,一直在不擇手段地賺錢,潛意識裡始終存在著一個計劃,就是賺足資金為半山村做點什麼。那才是他賺錢的最終目標。有了明確的目標,人活著才更有意義。   由此柯冰再次感慨,愛上李月,將承受何等的壓力和負擔!但他還是心甘情願地接受了。難道他的愛情,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和實力?   柯冰發現,自己早就被李月施了魔法一般,已經從靈魂深處負擔起了半山村的責任。   重新振作起來的李月,開始了她自己的忙碌。她首先向單位請了長假,然後神秘地外出活動。對此,柯冰不加任何阻攔,其實他也無法阻攔。看到李月有自己的事做,柯冰心裡寬慰了許多。   過了一段時間,柯冰發現,李月所忙碌的始終是馮源的案件。這樣對李月的未來並不好,尤其對自己不利,柯冰在全力以赴地拚命賺錢,就是為了實現李月靈魂深處的一個願望,也是她命裡的負擔。而李月本人卻似乎早忘了自己的使命一樣,對未來沒有任何打算,只想為馮源報仇。所以柯冰開始阻止她了:「月兒,你最好還是忘掉馮源吧!起碼應該暫時忘掉他,這樣你才會真正開始自己的生活。」   李月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說:「我們好好談談馮源可以嗎?」   柯冰很不耐煩,但是他答應過李月,談話時不能迴避馮源,所以只能耐心地坐到李月對面:「月兒,不是我不肯談論他,而是我覺得談論他對你沒好處。」   李月依然堅持:「過去很多事我不明白,現在我清楚了,所以才要和你談。我認為很有必要。」   柯冰不知李月知道了什麼,於是試探地問:「你想說什麼?」   李月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你瞧不起馮源,這個結論無法改變。你恨馮源!如果因為我的緣故你恨他,我可以理解。除此之外,我想知道還有什麼原因?」   李月的問話條理很清楚,柯冰不必解釋自己的嫉妒心理,但是後面的簡單問題柯冰同樣很難回答:「我們的恩怨很深,總之一言難盡,而且我不打算說死人的壞話。況且我貶低他,於事無補,卻對你是一種傷害。」   柯冰的躲閃讓李月很不滿意:「馮源生前和你的誤會,死後再解不開,我會難過一輩子。」   對此柯冰只能接受,但他依然無法開口,於是李月首先引出話題:「我先說你們的第一次矛盾——上學時,關於錄音機的事。那是馮源還你的債,是贓物。馮源被傳喚後,也不想承認,他堅持了三天,但辦案人員不肯讓贓物不知下落。馮源承認之後,你的損失只是交出一部錄音機而已,事後馮源還可以再還你,等於你沒有任何損失。而他堅持不說,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你恰恰不體諒朋友的困境,怪他沒骨頭,出賣了你。難道這能算出賣?我不知道你當時是如何考慮的?完全沒必要死不招認!為此馮源一直感激你,說你不但有骨氣,而且夠義氣,為他父母爭取到救他的時間,讓他的罪名不成立,所以他的檔案裡才少了一個污點,畢業後才有資格進入檢察機關。馮源一直堅持認為你是為了保護他才寧死不屈的,而我不這樣認為,雖然你在客觀上維護了他,但你絕不是為了他才吃那麼多苦頭的。」   李月平平淡淡地將那段往事清晰透徹地分析一遍,柯冰實在無話可說。他絕不能承認自己確實不知道錄音機的下落,如果承認了,等於自己把罩在自己頭頂的「最講義氣」的光環摘掉了。於是柯冰只好用點頭表示對李月的分析認可,但他不解釋,而是表示願意聽李月繼續說下去。   李月繼續:「從那以後,馮源就欠下了你的人情債,而且越欠越深,甚至欠你一條命。他一直在努力還你,而你始終不給他機會。為此馮源一直有一塊心病無法去除,他只能怪大剛從中作梗,於是用行動去感化大剛,誰知大剛和他和好了,而你卻迴避甚至逃避。為此馮源認為你是不圖回報,更加對你敬重。但我同樣不這樣認為,我認為你是瞧不起他甚至是嫉恨他。不過我也不敢斷定,因為你不像心胸如此狹隘的人。我想知道你恨馮源的真正原因。」   柯冰不得不解釋了:「慢點,我向你申明兩件事。第一,大剛沒有和馮源和好,他們始終是一對冤家;第二,馮源也從來沒向我償還過人情債。不是我心胸狹隘,而是他一直在害我,幾乎逼得我走頭無路。」   李月很意外:「有這樣的事?」   柯冰再次流露不屑與鄙視的表情:「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一直把你蒙在鼓裡。」   李月不信:「我們具體說說好嗎?他怎麼個小人了?如何害你的?」   柯冰依然是不想說的態度:「月兒,你被他蒙蔽的太深了,太久了,我說出來你實在不好接受,就讓他成為過去吧!」   李月的韌勁又上來了:「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他到底是含冤而死還是死有餘辜?」   李月並不急著為馮源開脫罪名,而是讓柯冰列舉他的罪名。於是柯冰很為難:「讓我從何說起呢?」   儘管柯冰還在迴避,但他已經慢慢轉變了態度,他的思想再次被李月左右,並決定說出多年來的恩恩怨怨,要讓李月知道馮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小人。儘管這樣做對李月算是一種「打擊」,發現自己深愛的丈夫居然那樣卑鄙會很痛苦,但同時可以讓李月盡快忘掉馮源,也可以讓她知道自己愛她有多深!為她吃了多少苦!   柯冰確實太想把自己多年來為了李月而絕望甚至差點輕生的苦難向她訴說了。所以決定說出往事時,他就忽略了其它的危險。   柯冰不知從哪裡說氣起,他的思緒很亂,李月說:「就從畢業以後說吧,我不想聽你為了……」   柯冰明白,李月嚥回去的半句話,是不想提畢業前她和柯冰分手所引起的嫉恨。   柯冰依然不知如何說起,支吾了半天才說:「剛畢業時我們先為大剛打交道的。」   見柯冰說話很不爽快,李月乾脆先替他說了:「剛剛畢業時,馮源還有機會和你來往,所以從你那裡得知大剛的『經濟問題』,起初他確實存在報復心理,想利用職權對付大剛。因為大剛對他的傷害太深了。這一點我們都該理解。但在辦案過程中,他發現大剛並沒有你說的那些罪名,是你誤會大剛了。但在與你的交談中,他受到了你的點化,境界提高了,要放棄所有恩怨,以德報怨,幫助大剛。於是利用辦案與大剛聯手,為他掃除提升路上的障礙。為此大剛和他成了好朋友,來往非常密切。這個結果我早知道,已經好多年了,你憑什麼說大剛和馮源始終是一對冤家呢?」   柯冰對李月的話不屑一顧:「你太單純了!當初是我和大剛設計好的『苦肉計』誘馮源去查海河公司的,絕沒有馮源幫助大剛的事。只是事實上他確實起到了排除大剛提升障礙的作用,但那正是我們『苦肉計』的目的。馮源上當了,卻給你裝好人。太卑鄙了!」   李月很吃驚:「那件事真是你們精心策劃的?果然被我猜中了!可憐馮源至死都沒明白你們的險惡用心!」   柯冰抗議:「月兒,如果你事事都站在馮源的立場上,我們就不要再往下說了。」   李月接受柯冰的抗議:「好吧,我盡量不帶觀點,我們繼續說好嗎?」   柯冰只好再說:「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現象,是馮源哄你的。因為他知道我對你好,所以害我時不會讓你知道。也許他和大剛真有來往,但他另有目的。他從大剛那裡探聽到我在股市為誰操盤後,就開始搜羅我們公司違規操作的證據,幸虧我們發現及時,我才在他來追查前辭職跑掉了。」   李月咬了咬牙,內心在劇烈鬥爭:「冰哥,你別怪我又要為馮源說話了,這件事也許是你誤會馮源了,或者像你自己說的一樣,你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現象。事實經過我很清楚。馮源幫大剛掃除障礙後,發現這個方法很奏效,就想如法炮製,也去查辦你們公司,我可以肯定不會錯,因為是我讓他這樣辦的。如果當時牛長順被查處了,那麼投資公司就該由你主持,現在你早成老總了,以你的聰明才智,成就不會比齊開差,而且你將比他早起家。他沒告訴你,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惜你離開時,把所有責任都擔了下來,而且因為這些罪名被牛長順開除了。馮源一直後悔自己動作太慢了,沒能幫到你。你怎麼會如此誤會馮源?雖然當時馮源沒告訴你要這樣幫你,但在策劃這件事時,我和大剛都在,他可以作證,難道大剛事後沒有告訴你?」   這個結果確實太讓柯冰感到意外了。看看李月的表情,絲毫沒有撒謊的跡象,難道大剛會隱瞞真象?不會啊!他和大剛的交情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的!   見柯冰發呆,李月進一步證明她的話:「馮源確實和大剛是好朋友,臨死還和大剛在一起喝酒,他們怎麼會是冤家?馮源發現你的公司照你當時的經營方式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於是我為你想了一條全新的經營計劃,馮源出面從上海聯繫到了絹花市場,連同我的改革計劃書一起給你送過去,他沒有見到你,就約了大剛喝酒,卻在那時被殺害了。」   柯冰腦子一下子全亂了。大剛和李月,一個是他的生死弟兄;一個是他的最親最愛。他們之間肯定有一個人在蒙騙自己,但是他不想讓任何一個成為這個人。   柯冰突然產生一種警覺,他和李月的談話,都是李月事先考慮好的,他總是被李月牽制,那麼如果有人撒謊,肯定是李月。而且她撒謊的原因再清楚不過了,就是為了給馮源報仇。女人為了報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一定是想離間他和大剛。   柯冰感到心裡又在流血。李月應該知道他和大剛的友情有多深,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不惜挑撥他和大剛的關係,這樣做,對自己是何等的殘忍?這樣的事,她也做得出來嗎?   思前想後,結論只有一個,就是馮源蒙蔽了李月,因為只有這個判斷可以成立。事到如今,他必須全面揭開馮源卑鄙奸詐的嘴臉了。於是柯冰就把馮源如何一步步把自己逼上絕路說了一遍,最後又說:「如果不是馮源步步緊逼,我不會離開天津,因為當時你們已經結婚了,我不能對他進行反擊。留在天津只能讓我心痛。後來,我的公司運營的很好,我完全沒必要開絹花廠,完全是因為他的逼迫,我才鋌而走險,於是發生以後的杜倩被摧殘等諸多事情。而他仍不肯放過我,又把魔爪伸向我的絹花廠,那是我最無奈的時候,我還困守在滄州醫院,天津的廠子管理最薄弱,如果他不死,我還不知會怎麼樣呢?」   李月很氣惱:「你憑什麼斷定馮源是在害你?他對你做過什麼?你太主觀了!難道馮源就不能光顧你們公司?就不能對你進行關心?他可是一直在一心一意想幫助你!馮源絕沒有你說的那麼有心計,我們一起生活了這麼久,難道我還不知道他的為人?不是我標榜自己,他的任何心事都逃不過我的眼睛。他幾乎是透明的。正相反,有心計的是你們。我實在看不透你,從一開始就是,直到今天。」   柯冰只好妥協:「我們不要爭吵好嗎?你讓我好好想一想,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想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了?」   李月回到臥室,拿出幾張紙來:「你自己看吧,這是馮源為你們公司擬定的市場計劃,還有和上海方面擬定的合同。後面是我親自為你們設計的經營計劃。如果不為幫你,這些文件是怎麼來的?你該懂得自己的生意,也該知道擬定這些文件要花費多少心血?如果馮源真想害你,不用找你絹花廠的毛病,你的天藝公司毛病就一大堆。想害你早把你法辦了。」   說完這些話,李月把文件留給柯冰,自己含淚回臥室去了。她實在太傷心了,為自己,更為馮源。臨走又想起一件事:「如果你不信,這些只是附件,明天我們去公安局看馮源被殺時的遺物,就有這些文件。」   這個變故實在太意外了,柯冰傻傻地呆在那裡,像一截沒有思想的木頭。   柯冰的心裡還在掙扎,他無法面對馮源的真誠,更無法面對大剛的背叛,而這兩件事都發生了,且經過了這麼多年,自己才從夢中驚醒,要同時面對這兩件事。   迷失 第八章 愛最深處是心痛 3   太陽從西天投來血色的餘暉,映得屋裡遍佈血色。柯冰眼睛開始發燒,桌上的幾張白紙也變成了紅色,紅色紙上寫滿紅色的字,他努力分辨著這些字跡,從中看到了馮源的影像,耳朵裡迴響起馮源濃濃的天津腔調:「烙餅,如果你不嫌棄,我願意和你拜盟兄弟!」   晚飯時間到了,李月走出她的房間,並且恢復了已往的平靜,只有眼底的血絲顏色重了些。她無聲地走到餐廳,將碗筷準備齊,這時門鈴響,飯店的服務生準時將飯菜送到。   柯冰默默地吃完飯,回客廳倒在沙發上,面對沒有打開的電視機發呆。李月收拾完餐具也進了客廳,為柯冰泡上一壺茶,並端到他面前,然後平靜地在他對面坐下。   在柯冰眼裡,李月是天底下最溫柔賢淑的女性,一貫的平靜與平淡,可是剛才說話時卻那麼的激烈。可見李月心裡太不平靜了。可是現在,她又恢復了平靜,簡單的一杯茶,卻能體現出對自己是那麼的體貼!而且她的平靜,給他的感受是無邊的寬容。他到底對自己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呢?   柯冰突然被一種溫暖包圍了。在他心目中,和李月在一起就該是這種感覺,心裡的淒苦不用說對方就能理解,並給予足夠的體諒和心理安慰。   在這個「家」裡,柯冰一直充當著護花使者的角色,他在無微不至地關懷著李月。但是他的多數關懷都是行動上的,表面層次的。而今天,他們的角色突然發生了逆轉,李月開始關懷他了,但李月的關懷是心靈上的,更深層次的。   柯冰很寧,但不糊塗,在鐵證面前,他相信了李月的話不是假的。   柯冰的心裡還在掙扎,他無法面對馮源的真誠,更無法面對大剛的背叛,而這兩件事都發生了,且經過了這麼多年,自己才從夢中驚醒,要同時面對這兩件事。   柯冰在努力為大剛尋找借口,他想不明白大剛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關於馮源的很多誤解,都是大剛造成的,而且按李月的證詞看,他是有意的。   李月伸出一隻手放到柯冰的手上,一股溫暖立刻傳遍他全身。李月溫柔地注視著他,深深地說:「對不起,冰哥。」   柯冰知道她道歉的原因是她說出的真相給自己帶來了痛苦。於是會心一笑:「月兒,雖然我現在還不想說謝謝你喚醒了我,但是我要謝謝你如此理解我。」   李月幽幽地道:「其實我也很不忍心,但是我不得不這樣殘忍,現在能幫助我報仇的只有你,而你也答應過幫我。況且我不想讓馮源含恨九泉,只好讓你失去一個好兄弟,也許我太自私了,也太殘忍了。但是事實就是這樣殘酷!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還不想和你說感激的話!」   和李月交往以來,似乎她從來沒說過「謝謝」,而她的感激,隨處可以體現。   柯冰也很惆悵:「我居然錯怪了馮源這麼多年,而他始終沒怪我,而且你也沒怪我,這更讓我感到不安。關於大剛,其中必有原因,我會慢慢搞清楚的。但是聽你的口氣,似乎不是為了揭穿大剛,而是在懷疑大剛?」   李月聰明過人,感覺靈敏,目光銳利,說話卻從來不繞圈子,即使在最複雜的局面裡,依然表現出她的率真:「我斷定是大剛干的。但我找不到證據。他這個人表面很粗放,但做事周密,且功於心計,居然讓你也成為他的一個棋子。」   柯冰只能歎服李月的洞察力。他回滄州幫大剛買殼上市時,已經很明確地感受到大剛在利用自己,但出於友誼的緣故,他不但沒有和大剛反目,反而努力幫大剛實現了他的妄想。畢竟大剛是自己的兄弟,雖然大剛利用自己有他的不對,但是大剛也有自己的難處,做為他的兄弟,被他利用應該屬於心甘情願。況且幫助大剛也為柯冰帶來了無數好處,他們的配合簡直可以讓無數人嫉妒得眼紅,很少有人能看透他們之間的利用關係,而李月卻看到了。   儘管如此,柯冰堅決不相信馮源是大剛顧人殺的:「月兒,即使在我眼裡大剛和馮源有仇,大剛仍沒有理由要殺害馮源,況且依你所說,他們是朋友,那麼大剛就更沒有理由要殺害馮源了。你怎麼會懷疑他?」   李月平靜得似乎在說別人的故事:「大剛走私原料的事你該知道吧?馮源早就發現了,但是一直沒查處他。大剛就利用你們的矛盾,等於變相要挾馮源,如果馮源敢查處大剛,你會恨死馮源,定將是解不開的仇。馮源和你的誤會,是他的致命傷。」   柯冰感覺很有道理,但他不明白:「你既然知道得如此條理清晰,怎麼不告訴馮源呢?難道他不聽你勸說?」   柯冰這樣問,思想很複雜。但李月考慮的只有這件事本身:「我也是剛剛才考慮清楚的。我本來不知道你為什麼迴避馮源,以為你(們)是故意的。剛才知道你對馮源的誤會之後,才想到是大剛在中間做網。」   柯冰明白了,飯前這段時間,李月的腦子一直在飛速旋轉,而自己卻麻木了。   李月繼續說:「其實大剛沒必要這樣做。馮源不肯查處他,有更多的考慮。第一,現在的貪官太多了,都是為自己摟,而且危害特別大。而大剛涉嫌走私是為天海集團,他不算罪大惡極。第二,查處大剛容易,但是天海集團貸款巨大,職工眾多,如果沒有找到有效的解決方案就草率處理,不但國家資產遭受損失,還將給無數靠工資收入吃飯的廣大職工帶來滅頂之災。第三,天海集團已經成為上市公司,天海集團的動盪也會給本來就損失慘重的股民帶來更加慘重的損失。所以馮源只是給他施加一點壓力,讓他自己早日解脫。你幫天海集團組建車隊、買殼上市、建設廠房,都將成為天海集團未來的希望。馮源對你的公司經營也很關心,他也想盡快把你引入正途。」   柯冰這才意識到為什麼李月說馮源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他依然頭腦混亂:「如此說來,大剛更沒有理由殺害馮源了?」   李月道:「大剛做賊心虛,他哪裡知道馮源的一番苦心?更不相信世上有馮源這樣的好人,他知道馮源手裡有他的罪證,而且他認為馮源只是為了能夠和你交好才扣押這些罪證來要挾他。所以當馮源把我們為你做的經營計劃讓他知道後,他就害怕你和馮源能夠和好,那麼他不但敗露了,而且馮源也可以向他下手了。他始終認為馮源不查處他是怕你誤會。所以在你和馮源之間,被他一手捏造的恩怨了結之前,他要先下手殺人滅口。」   柯冰變得溫柔起來:「月兒,你真的該好好休息了,你簡直是偵破小說看多了!」   本來李月的推理很嚴謹,卻遇到了柯冰這種態度,簡直是對她智慧的輕視。但是李月很有涵養,再次平靜自己:「雇一個職業殺手需要的錢應該不少,所以我在全面追查大剛的所有經濟流動情況,卻毫無收穫。我想從另一個角度入手,但只有你能幫我。」   柯冰突然失去了理智,:「不會的!這都是你自己的想像,你的推理再嚴密,也有你意想不到的偶然左右全局,馮源絕不是大剛殺的!你還是別在他身上耽誤時間了。」   李月對柯冰的歇斯底里很失望,但她沒有和他針鋒相對,默默地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柯冰再次被巨大的失落所包圍。他在悔恨中痛罵自己——怎麼可以這樣讓李月傷心呢?   第二天,李月彷彿根本沒和柯冰有過任何不愉快似的,依然平靜地和他相處,並再次向柯冰求助:「可以幫我買輛摩托車嗎?」   李月的任何請求,柯冰執行起來都是明令。他知道李月要車的目的,就是為了出入方便。她出去幹什麼?當然是追查兇手。憑李月的堅韌,是一定要把兇手找出來的。但是她越是堅韌,柯冰心裡越是不安。   柯冰毫不費力地為李月買回一輛黃色包車,因為黃色顯眼,安全係數相對高一些。同時柯冰也為她辦齊了所有手續,可以暢通無阻。   有了車,李月出門更方便了,她的調查也越來越深入,回家也越來越晚。柯冰不去管她,彷彿在和李月賽跑,抓緊時間忙自己的。資金已經到位,一所小學很快就能建成了,他緊張地辦理著各項手續。   忙過最緊張的幾天之後,柯冰終於稍稍得以喘息,李月突然給柯冰打來電話,告訴他晚上不回來了。柯冰先是溫暖,感覺自己已經是李月的丈夫了,繼而又一陣緊張,晚上李月不回來,她會去哪裡?   柯冰覺得該回過頭來處理他和李月之間的問題了。   第二天晚上柯冰照常有應酬,離開工地突然接到電話,應酬取消了。柯冰坐在車裡考慮李月的事,她現在應該回家了,他們應該進行一次深層的交談了。   柯冰心裡沒有頭緒,他發現每次和李月談話必將走進李月想要進行的內容裡,自己的再多設想也是白費。   柯冰把車拐進一個胡同再倒車調頭,這時他發現李月開車從身後經過。出於好奇,柯冰遠遠地跟蹤而去。李月的黃色包車很顯眼,遠距離也跟不丟。一直跟到開發區,李月進了柯冰的工地,連人帶車都不見了。   這裡是一片簡易工棚,是外地來津打工的民工居住的地方。李月來這裡幹什麼?   柯冰繼續向裡深入,果然看到了李月的摩托車停在長廊盡頭。柯冰就在暗處等。當他抽掉四棵煙之後,李月出來了。   送她出來的是個健壯的男子。光線很暗,柯冰遠遠的看不清長相,只能看到輪廓和動作。他幫李月把車調頭推出來,交給李月。李月接車前先在他肩膀上輕輕拍打著,說的話聽不到,但看起來兩人非常親密。而且李月還用手攬住他另一個肩膀,彷彿擁抱般貼著他的臉說一些悄悄話,如同安慰一個孩子般溫柔又親切。那男子不住地點頭,馴服得如同綿羊。   看到這些,再愚鈍的男人也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柯冰再也看不下去了,搶先衝上公路,提前離開工地。   柯冰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本來以為李月一直在忙碌著追查馮源的案件,萬萬想不到她居然偷偷與男人幽會,而且她幽會的對象竟然是那麼低微的民工。難怪李月總是頻繁外出,而且總是晚歸,甚至在外過夜,原來是有了別的男人。   鴿子的確是世界上少有的幸運鳥,既有自由飛翔的天空,又有家的穩定和溫暖。沒有籠子的禁錮,卻有家的安全與呵護。   在早起的晨練者中,年輕人數量很少,他們似乎更熱衷於醉生夢死的夜生活;老年人的比例相當大,還有一些病後康復者,似乎只有上了年紀或失去健康的人才更懂得生命的可貴和健康的重要。   迷失 第八章 愛最深處是心痛 4   酒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高興時可以讓人異常興奮,愁苦時也可以燒盡愁腸。醉眼朦朧的柯冰獨自品味著吃醋的滋味。他不明白李月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感到寂寞,或者生理上感到飢渴,自己都是她最好的伴侶,為什麼她要找一個民工幽會?   柯冰設想,也許那人根本不是什麼民工,而是租用了一個房間,專門為幽會準備了一個場所。如此一想,一切都可以解釋清楚了,難怪李月和自己「同居」這麼久,絲毫沒有顯露一個適齡女人對性的要求?她已經在別人身上得到了足夠的性滿足,所以在自己面前反而異常平靜了。   柯冰想擺脫這件事對自己的影響,就當什麼也不知道,但是他做不到,越是想擺脫越是滿腦子都是這件事,眼前總是幻化出李月和那個神秘男子在床上的種種表現。   一個聲音在說:「也許是你誤會了,李月根本不是那種人!」   另一個聲音在說:「女人都有女人的自然要求,難道李月例外?」   柯冰一個人胡思亂想,什麼結果也想不出來,最後醉得東倒西歪走出酒吧,各色綵燈幻化出迷幻的夜色,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少了,漫無目的的行屍走肉卻多起來。酒吧的服務生很擔心地看著他歪歪斜斜地鑽進寶馬,他們的勸告絲毫左右不了柯冰要自己開車的決定。   一盞盞、一串串、一排排、一片片的燈光飛掠向後,柯冰竟然平安地將車停在樓下,但在上樓時卻歪了一下,額頭被碰破一塊,柯冰沒有感覺疼,心裡的傷痛遠比頭上的傷痛劇烈得多。   進門之後,李月還沒有睡,見他滿臉是血,嚇了一跳,趕緊把他按到沙發上,找來毛巾和清水給他擦洗,迅速找到傷口位置,趕緊幫他止血。   柯冰溫順地讓李月擺佈著,近距離的接觸讓他找回了初戀時的感覺。那時他一門心思要勾引李月親熱,但是面對李月的平靜和信任,他一次次主動放棄。   李月還在關心地詢問他在哪裡受的傷?怎麼受的傷?柯冰無力地癱軟了,孩子般被她擁著,淚水不住地流,有傷心,有淒苦,有委屈,有失落,也有幸福。李月的安慰很快讓他安靜下來,不知不覺就在她的懷裡睡著了,夢裡卻依然在哭。   太陽從高樓林立的城市縫隙裡尋找著落腳的地方,晨霧、煙塵和汽車尾氣籠罩的天津迎來了又一線曙光。   鴿群從城市上空掠過,風鳴的哨音展示著它們的歡樂。鴿子的確是世界上少有的幸運鳥,既有自由飛翔的天空,又有家的穩定和溫暖。沒有籠子的禁錮,卻有家的安全與呵護。   高樓的縫隙裡仍能找到難得的綠地,還有一些簡陋的健身器材,那裡便成了晨練者的樂土。在早起的晨練者中,年輕人數量很少,他們似乎更熱衷於醉生夢死的夜生活;老年人的比例相當大,還有一些病後康復者,似乎只有上了年紀或失去健康的人才更懂得生命的可貴和健康的重要。   然而無論你是否主動去迎接黎明,新的一天同樣都要開始。柯冰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睡在李月懷裡,李月坐在沙發上抱著他的頭睡著了。這一夜,她一定很辛苦。   柯冰很想在李月的懷裡永遠躺下去,但是他的一個細小的動作使得整個沙發都在動,李月睡得很輕,馬上醒了。   柯冰只好坐起來,無限留戀又無比心疼地看著李月,李月仍然保持著一貫的平靜:「昨晚你喝醉了,哭了一夜。真讓人……」   說到此,李月難得地露出了無限的溫柔和關懷,其中有溫暖,有體貼,有關心,有呵護。不知為什麼,柯冰總能從柔弱的李月身上感受到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似乎是幼兒對母愛的溫暖與呵護所表現出的依賴。   柯冰趕緊起來,很愧疚地說:「你看你,自己睡去不就行了,沒必要這樣辛苦地賠我一宿。把你累壞了可就麻煩了。」   他們突然都停止了對話,柯冰也覺得自己的客套話很虛偽。   簡單地吃過早飯後,李月收拾餐廳,柯冰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愣神。   發現李月有私情後,柯冰很痛苦,但是在李月懷裡睡醒後,他的心又被溫暖過來了。首先他要端正思想。從常理推斷,李月的私情絕不是最近才發生的,應該是早就有的了,那麼李月背叛的就是馮源,而不是自己。再有,自己也曾有過情人,而且太多太多了,如果李月感情專一,靜如止水,她能接受自己嗎?既然她也曾出軌,而且今天仍在維持關係,那麼接受自己才更有可能。   首先柯冰考慮的似乎不是該不該吃醋的問題,而是如何找到李月的內心需求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人心是需要平衡的。一個沒有私情的男人,發現妻子有婚外情,那種委屈就太大了。如果這個男人多次出軌並被妻子抓到過多次,那麼發現妻子不忠時,儘管也難以接受,但或許兩人還有談判的餘地。而目前柯冰即不是李月的丈夫,也不是李月的情人,他需要努力的方面還很多!   首先柯冰最該做的應該是盡快把李月奪回來,而不該是吃不到葡萄罵葡萄酸,他無論如何不能放棄李月,所以沒有怪葡萄酸的資格。畢竟他和李月的關係還沒有明確。更何況他的外遇還不知該怎樣向李月交待呢?杜倩出院以後,還不知該怎樣了結呢?   柯冰再次反思自己的狀態,認為自己不該絕望。因為李月能和自己公開「同居」,就說明她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那麼她的情人肯定不能娶她,也許因為還沒有離婚,或者其它什麼原因,也不排除經濟原因,從他們幽會的場所就可以懷疑他的經濟實力。   既然李月肯和自己同居,就說明對自己有一定程度的認可。既然她能接受其它情人,也就可以先和自己做情人。更吃醋的應該是自己的對手,他還不知會怎樣懷疑自己和李月的關係呢?關鍵是自己應該馬上結束這種有名無實的同居關係,徹底戰勝對手,再向對手施加壓力,趕他出局。   打定主意後,柯冰突然感覺應該感謝那個不認識的對手。如果沒有對手的提示,自己斷不敢產生和李月走向情人的勇氣。其實做情人並不是他的最終目的,他要娶李月,但又不能馬上做到,所以首先他要結束和李月這種咫尺天涯的疏遠,那麼只好先做情人。   和李月做情人,對於柯冰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他認為那是對李月的贖瀆,也是對真愛的贖瀆。但是命運實在太捉弄人了,李月居然有情人,而自己更是性混亂,他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現實。   柯冰靜靜地在客廳裡坐著,當李月收拾乾淨餐廳後準備回房間補覺時,他示意李月先坐下,他有話想對她說。   李月睏倦地坐到柯冰面前。   柯冰支支吾吾半天,平時上好的口才全沒有了。面對李月,他想好的話卻說不出口。李月先說話了:「昨晚你為什麼那麼難過?」   柯冰下了很大決心才蹦出兩個字:「為你!」   李月「哦」了一聲就不再言語了,疲憊地靠進沙發裡,彷彿早就想聽的一句話終於聽到了,於是再也沒必要聽其它的了,鬆懈之後就只有想睡覺的需要了。   柯冰說出「為你」之後,終於有了勇氣:「月兒,我愛你,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太愛你了,不管你如何理解,也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一直沒敢說出來,我怕,因為我太認真了。我現在說出來也許不是最合適,無論你能不能接受我,我都求你相信我的真誠!」   李月的平靜被打亂了,她的頭又一次低成一個問號,羞澀得像一個初戀的少女。李月的羞澀所體現出來的純真最是柯冰心動的原因之一,也正是柯冰不敢造次的主要原因。看到李月這副表情,柯冰的心顫抖了,但是他已經錯過太多、太久了,這次他不能再止步不前了。於是他再次下定決心,試探著去握李月的手,為了淡化這個動作的含義,他同時不停地說下去,以分散李月的注意力:「我一直深愛著你,卻始終得不到你的確認,所以一直埋在心裡,不敢直接向你表達,我怕遭到你的拒絕。」   李月和柯冰的身體接觸並不少,所以很自然地讓他握著她的手,柯冰的勇氣又增加了,他一隻手握著李月的手,另一隻手順著胳膊上到肩上:「說出來怕拒絕,我就努力用行動表達,但是我始終無法確定你的態度。後來……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親近,但是我怕你誤會我的企圖。」   說到這裡,柯冰的手已經從這邊的肩膀繞到了另一個肩膀,輕輕將李月攬進懷裡,而李月無論對他的話,還是對他的舉動,都沒有明確的態度,她所表現出來的,只有疲憊。   按以往的經驗,沒有李月的認可,柯冰早就退縮了。李月的威嚴就是沉默。但是今天不同,柯冰不敢再看李月的表現了,他用掩耳盜鈴的方式認為,只要李月不反抗就是默認。   柯冰鼓足勇氣用力將李月抱進懷裡:「月兒,我不管你以前跟過什麼人,我只要我們今後能好好在一起。」   說出這句話,對柯冰來說太不易了,那個不知名的對手的影像是他最大的心病。而懷裡的李月沒有看到柯冰痛苦的表情,而她可以聽出柯冰心裡是很在乎的,但她誤以為柯冰說的「以前跟過的人」是指馮源。於是眼淚馬上掉了出來,身體也無力了。   這個反應分明是說明李月無法放棄舊愛!   柯冰對李月天生具有一種敬畏,總不敢輕易對她下手。同居這麼久了,柯冰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兩個人的關係,他一直像個兄長或同性朋友一樣無微不至地關懷和體貼她,卻沒有在這個基礎上再進半步。   對女人不能「心慈雞軟」,這是當年柯冰失去李月時總結出的至理名言,這些年來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絕不輕易放過同女人上床的機會。然而如今面對李月時,他似乎又要犯當初「心慈雞軟」的錯誤,始終在和李月走平行線。   見李月如此疲憊,柯冰又一次心軟了,他將李月抱起來送進臥室,當他放下李月起身準備離開時,李月從痛苦中哭道:「冰哥,很多事都已經成為過去了,難道你心裡還放不下嗎?」   柯冰猛然驚醒,自己不是已經決定不吃醋了嗎?怎麼又變得那麼小氣了?難道李月一時不能離開以前的情人,自己就不再愛她了?況且李月話裡有話,說「很多事都已經成為過去了」,是不是說明她已經和「那個人」分手了?或者願意和自己重新開始?   李月繼續說:「昨晚你那麼痛苦,是不是為這件事?」   李月問的「這件事」是指柯冰仍計較和馮源的恩怨,而柯冰理解的是李月的情人。但是柯冰轉變得很快,他的轉變很快在李月的表情裡看到了結果。   柯冰的豁達得到了李月的認可,而李月的認可也鼓勵了柯冰,愛情的產生或昇華,往往就是一個誤會的結果。柯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積聚了十多年的情感,瞬間全部爆發了。   柯冰的心也隨著她的痛哭而落淚,或者應該說心在滴血。   整整十年了,柯冰對李月的柔情一直被壓抑著,此時的熱吻與其說是對李月流淚的心的安慰,還不如說是對自己流血的心的慰藉。   迷失 第八章 愛最深處是心痛 5   愛能改變一切,也能創造一切,更能征服一切。   柯冰用極其溫柔且無比深情的目光深深地注視著李月。他的深情凝望足以溶化冰一樣的寒心:「月兒,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面對柯冰的深情目光,李月卻頑固地不肯融化,嘴裡掙扎地說著:「我一直把你當成愛情魔鬼!」   話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已經柔弱得發不出聲音來了。柯冰伏到床上,緊貼著李月倒下,沒有遇到他所擔心的反抗,於是無比溫柔地用嘴壓住她的唇深情地親吻,而李月的反應則是噴湧而出的淚水。   眼淚是靈魂的清洗濟,這個經歷了太多苦難、太多無奈、太多絕望、太多傷感的不幸的女人,終於可以倒進情人懷裡讓淚水盡情地流淌了。   柯冰的心也隨著她的痛哭而落淚,或者應該說心在滴血。   整整十年了,柯冰對李月的柔情一直被壓抑著,此時的熱吻與其說是對李月流淚的心的安慰,還不如說是對自己流血的心的慰藉。   平靜下來後,柯冰堅決不能再失去擁有自己最愛的機會了,他用身體嚴嚴實實地將她覆蓋,並在一陣窒息的熱吻後,撫摸她瘦弱的身軀。   李月靜靜地溶化進柯冰的溫柔裡,任他火熱的大手在自己身體上遊走。   柯冰終於盼到了這一時刻,他知道李月已經接受自己了,不會對自己的任何舉動反感和反抗了,而且他知道了李月也有女人的自然要求,不再認為性愛是對她的侮辱和冒犯了,於是輕輕脫去兩人的衣服,無比溫柔地壓上去。   李月的身體完全展現在柯冰眼前,尤其左乳上的蝴蝶斑,像一隻彩色的蝴蝶,隨著胸部的起伏展翅欲飛。柯冰的夢幻裡,這只蝴蝶已經苦等十年了,他早想讓它飛起來了,隨著他的節奏和力量飛起來。   面對李月,柯冰的要求太強烈了,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會是真的。   李月身材瘦小,柯冰不敢過於猛烈,他有太多的性經驗了,知道如何對身材瘦小的女人進行溫柔。他一定要讓苦苦愛戀了十年的愛人好好享受自己全身心的給予。   靈魂與肉體的結合定將是最完美的統一,柯冰感覺這彷彿是他第一次將自己交付給一個女人,他小心翼翼又無限渴望地在李月身上溫存著。幸福與興奮如同噴湧的泉水滋潤著整個身心。他終於抑制不住地想把生命裡的甘泉全部傾注進去。   在柯冰的傾情投入下,李月也完全融化了,她的身體飢渴地向柯冰發出了愛的呼喚,她要付出,她要擁有,她要陶醉,她要享受!她在用靈魂迎接他的全部愛的內容。她的身體和靈魂同時渴望著他的愛的滋潤。   柯冰的心在顫抖,蟄伏千年的心願一朝實現,如願的不只是他一個人。他努力尋找著李月的需求,在她迎上來的渴求中深情地給予。   然而,萬萬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由於過度的興奮與渴求,柯冰竟然不舉,他只是徒勞地在李月迫切的渴求面前徘徊。   柯冰感到震驚、氣餒、沮喪、懊惱、心慌、恐懼。他失去的不僅是一個男人的尊嚴,更害怕李月懷疑他是否因無度地性淫亂而造成的這個後果。   事實上,柯冰已經好久沒有行使男女之事了。自從杜倩發生意外以來,他一直沒心情再找女人。和李月走到一起之後,他更是一心一意地珍惜自己的感情,在生理上,他不但早就需要了,而且早就達到了性飢渴的程度。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向勇猛、旺盛、強悍、且自豪地認為能夠在床上征服任何女性的他,居然在最需要發揮的時候,成了一個廢物。   李月的激情開始減退,她的遺憾與失落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同時仍在耐心地等待他的信心。面對李月的寬容,柯冰又一次感受到了李月在精神上對自己的呵護,他始終感到,自己在柔弱的李月面前,不是強者,而是孩子。李月的精神始終包涵自己,寬慰自己,呵護自己,領導自己,甚至統制自己。   平靜一下情緒後,柯冰慢慢找到了一點勇氣,又有了一點信心,他再次努力,卻依然力度不夠。柯冰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此時李月突然露出一絲妖艷的微笑。   柯冰對李月的反應太敏銳了,他馬上從李月的微笑裡感到一種放任的輕鬆,一種不嚴肅的調笑,一種不以為然的放縱。   柯冰不再徒勞地努力了,他變換了方式,將李月兩腿曲起,分開,在互相幫助下準確地放進去,緩慢的動作下,利用生理的刺激讓自己堅強,終於有了成效。   李月馬上感覺到了柯冰的振奮,非常陶醉地再次向柯冰發出要求,柯冰也十分興奮,感覺異常靈敏,他終於又找到了一個男人應有的快感,而且這種快感太強烈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正一點點壯大,一步步完整,一刻刻堅強,但始終還欠缺一些。快感如排山倒海的瀑布奔流而下,一瀉千里。   李月剛剛享受到一點點激情,但只是剛剛拉開序幕,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結束。在柯冰還沒有完全振作起來時,帷幕卻已落下,演出已經散場。做為這場不成功的演出的主角,柯冰也只能退場。而無辜的女主角,只能黯然神傷。   柯冰不知道此時該道歉還是該解釋,更不知道該不該安慰李月,告訴她這次只是意外,下次或者以後,自己一定能好好表現。   李月表現出的依然是寬容,她喃喃自語:「沒什麼,這是命運!」   柯冰感覺話裡有話,但他似乎沒有資格和李月探討性愛問題了。同時也不敢表達感情了。   柯冰懊惱,夢寐以求的深愛,卻籠罩了這樣一個陰影。對於下一次,他似乎也失去了信心,但他對未來卻充滿自信,畢竟自己始終是個超人,一次意外只能說明自己壓抑和渴望太久了,反而適得其反。   聽了李月的自語,柯冰掙扎著,艱難地說道:「不!月兒,你的命不會如此的!難道你以前就沒失敗過?」   李月歎氣:「當然!你不用自責,我早習慣了。」   柯冰突然對李月的哀歎有了進一步明確的理解:「怎麼回事?」   面對柯冰的疑惑,李月不想再隱瞞了。   當初大剛發現李月離開柯冰的原因是愛上了馮源時,衝過去就是一腳,正踢在馮源的襠部,從那時起馮源就無法正常行使丈夫的職能了。   李月說出隱情,柯冰聽得目瞪口呆。   和一個這樣的男人生活近十年,李月居然還愛得那麼深!馮源死後李月哭得死去活來,那絕不是裝的,多日來的「同居」生活,更讓柯冰體會到了李月靈魂深處的淒苦,她的悲哀和壓抑,簡直讓柯冰幾乎對生活失去信心!難道馮源對她施了什麼魔法?   性愛雖然不是夫妻生活的全部意義,但是性愛可以消除夫妻間的摩擦與隔閡,其意義不僅是使雙方溫柔甜蜜,更能改善趨於緊張的夫妻關係。   生活中的瑣碎與磕絆,常常使原本親密無間的情侶產生裂痕。世上沒有不吵架的夫妻,而夫妻矛盾的解除,通常都要靠做愛來化解最後的餘怒。沒有性愛的夫妻,如何拉近彼此心靈的距離?   對此,李月的解釋是:「馮源對我太好了!而且只有付出沒有索取。」   如此解釋,無法解除柯冰的疑惑,但是柯冰不好再問,尤其他無法理解李月和「情人」之間是否也存在生理問題?他隱約想到了李月與情人幽會的時間很短。但是這個問題他更不能問。   李月想起身穿衣服,柯冰用擁抱阻止了她。   柯冰知道,兩個人赤身裸體地擁在一起時,心理上才會沒有退路。他繼續無比溫柔地撫慰她,努力讓她放鬆身心,說出平時無法說出口的秘密。此時他才有機會很專注地欣賞李月的身體,尤其是乳房上的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李月並不羞於在柯冰面前展露身體,也不介意與柯冰有身體上的接觸,他們之所以「純潔」這麼久,完全是由於柯冰對她的敬畏,而不是因為她的保守和拒絕。   柯冰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月兒,我不是一定要取代馮源,我只是想知道,在你看來,我對你的愛難道不夠珍貴嗎?」   其實他最想問的是——李月當初為什麼選擇了馮源而放棄了自己?   柯冰一直對李月的選擇感到無法接受,更難以理解。他最看不起馮源的為人,認為他沒有骨氣,不夠男人!而自己恰恰在愛情上敗給了這個不是男人的男人。他輸得很不甘心!   說一個男人不夠男人是對他的性格的歧視性漫罵,是通過對性格的攻擊影射他有性無能的嫌疑,如今發現馮源居然真的生理上不夠男人,柯冰對自己的失敗就更不甘心了!   當初他總結失敗的原因時,認為是自己對李月太好了,太「尊重」她了,沒有下流地和她發生關係,而馮源很可能是利用卑鄙手段佔有了李月,所以李月的純潔使她不得不接受既成了的事實。   但是這些都是柯冰自己的判斷,他很想知道李月和馮源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月人在柯冰懷裡,享受著他的溫暖與愛撫,身體的放鬆果然使她心理也鬆弛了,聽到柯冰的問話時,很直接地嬌聲反駁到:「你對我算什麼愛啊?就會說好聽的!」   柯冰的心一下子掉進了冰涼無底的深淵。   雖然這不是很正規的談話,甚至可以理解為男女在床上的調侃,但是柯冰很清醒地知道,李月說的是真實感受。   他不由自主地嚴肅起來:「月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柯冰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激動了,但是李月還在他的懷裡,沒有及時發現柯冰的情緒變化,仍舊陶醉在做愛之後的溫存裡:「別再哄我了!我已經給你了,你還……」   柯冰鬆開懷裡的李月,猛地坐起來,同時發現自己反應太強烈了,他應該繼續順著李月的情緒探詢下去,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李月非常敏感,剛剛鬆弛的神經馬上進入了戒備狀態。   柯冰很懊悔,他知道再想進入李月的內心世界已經很難了,只好任由李月穿上衣服。   為了深入探詢李月內心的秘密,柯冰努力補救自己的過失,再次溫柔地纏住李月坐進一個沙發裡,用力抱緊她,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對你癡心這麼久,難道還不算愛你嗎?」   李月卻冷靜得可怕:「我現在說『是』或『不是』還有什麼意義嗎?你的目地不是已經達到了嗎?」   李月的意思很明確——柯冰的目的就是為了和她上床,對她好只不過是手段。而她已經接受了他的手段,他沒必要再表演了,說愛已經是多餘了。   柯冰的心又一次流血。積聚了十年的真情,到了表達時卻是如此的艱難。   柯冰很自覺地鬆開抱住李月的手,坐到對面沙發上去,面對李月非常嚴肅地說:「月兒,我對天發誓,我是真心愛你的!」   李月嘴角翹了一下,露出一個輕蔑的微笑。   報應!純粹是報應!曾經有多少女人做愛之後向他表白過她的癡情?而柯冰的態度完全是勝利者的高傲。如今輪到自己為做愛之後強調其意義了,強調自己的性是與愛連在一起的。而對方卻不以為然。   迷失 第八章 愛最深處是心痛 6   柯冰感到絕望,他實在不能相信,在李月眼裡,自己的愛竟然一錢不值。   既然李月不承認自己的愛,那麼他們上床做愛的意義是什麼?難道不是她被自己的真心打動?不是兩個人的真情流露?不是情不自禁的愛的火焰?   那麼他們的結合只能解釋為肉慾的滿足,道德的背叛,男女的苟且,自我約束的放縱。   柯冰感到恥辱,不是因為自己,也不是為了李月,而是為了「愛情」這個詞。   在柯冰心裡,李月是聖潔的女神,純真的化身,如果沒有愛,她和那些被自己征服過的眾多女人有什麼區別?   更讓柯冰不能忍受的是,那些被自己征服過的女人,多是能愛上自己的,而自己對她們只有征服與佔有,他不認為自己愛她們,因為他把所有的愛都留給了李月,他只愛李月一個人。可是李月卻不承認他的愛。   柯冰不得不承認一個最讓自己絕望的事實,那就是李月從來就沒真正愛過自己。他只是征服了李月的身體,其實連征服身體都談不上,只能說他們發生了一次碰撞,是她征服了自己的身體和靈魂,而自己除了性,什麼也沒得到,連性滿足都談不上。他所給予李月的,也只是一時的激情而已,根本沒有性滿足。   柯冰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艱難。當兩個人發生了性關係之後,如何解釋自己是真愛?如何解釋自己不是為了性而和她親密?他早習慣了做愛之後告訴對方性愛只是人的一種最基本的生理需要,不要和愛攪在一起,更不要和婚姻攪在一起,互相滿足就足夠了。而此時他需要完全推翻自己慣用的理論和言詞,反過來證明性愛的神聖。   報應!純粹是報應!曾經有多少女人做愛之後向他表白過她的癡情?而柯冰的態度完全是勝利者的高傲。如今輪到自己為做愛之後強調其意義了,強調自己的性是與愛連在一起的。而對方卻不以為然。   更讓柯冰感到艱難的是,自己是個失敗者。性愛的失敗使他在表達愛情的時候無地自容,甚至有企求和乞憐的意味。   正如柯冰對所有被征服過的女人的態度一樣,李月同樣對柯冰既不接受他的癡心,又與他保持著親密關係。儘管這是柯冰最不想保持的一種關係,然而李月的態度就是如此。   雖然做愛很不成功,但是他們畢竟發生了性關係,而且以後還會發生。   柯冰有一種幻滅的感覺。他心目中的純潔仙子,怎麼可以是這種隨意的女人呢?而把她變成這種女人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本來柯冰還想為自己的罪責找到借口,就是李月本來就不純潔了,那麼自己就可以成為一個拯救者,用性來滿足和征服她,再用真情打動她,把她拯救成愛情的唯一。可是更讓柯冰感到失敗的是,即使他想通過性愛成為拯救者的想法成立,然而他在性愛過程中的失敗表現也同樣導致了最後的徹底失敗。   柯冰早習慣了用性愛來征服女人,而一旦這個法寶失靈了,他頓時對一切都沒把握了,甚至喪失了信心。   柯冰很不甘心這樣的結局,他突然發現自己對李月瞭解的太少了。他要知道李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最直接的探索就是先找到那個和她幽會的男人。   柯冰的離婚協議已經通過廳外調解達成一致,他的教育基地也進入二期工程。很自然,他要忙一些正事。而到了晚上,柯冰就謊稱有應酬,開車離開家,直奔教育基地,將車秘密停好,自己躲到暗處等李月出現。   短短幾次守候,李月果然來了,敲開了一間工房的門,被一個健壯的男人親熱地迎了進去,過了四十多分鐘,李月離開了。   看到李月的背影消失後,柯冰強自壓抑著複雜又憤怒的心情來到那間工房,輕輕敲了幾下門,裡面什麼也沒問就把門打開了。   柯冰從暗處呆的時間太長了,一時無法適應屋裡射出的燈光。開門的男子見到他,什麼話也沒問,嚇得踉踉蹌蹌連連後退,像見到鬼一般,口裡含糊不清地不知該說什麼好。   柯冰馬上明白此人認識自己,並知道自己和李月的關係,見他如此害怕,定是和李月有私情。那麼就是說,李月背叛的是自己。一股怒火頓時衝上大腦,他緩緩誇進門裡,一步步向那個男子逼進。   對方顯然恐懼到了極點,渾身篩糠地跪倒在地。柯冰萬萬想不到這個高大健壯的男子會對自己恐懼到如此的程度。憤怒中又有一種悲哀,對李月的悲哀。   這時,那個人終於說話了:「柯叔叔,您怎麼來了?是有什麼冤屈要山根幫你訴嗎?」   柯冰頓時愣了,適應了燈光後端詳眼前這個漢子,原來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雖然長得結實,但是臉上的稚氣還沒有完全脫掉。聽他喊自己「柯叔叔」時,彷彿很熟悉似的。但後面的問話卻驢唇不對馬嘴,而他自稱山根,山根是誰?   柯冰的記憶力很好,但是事出突然,一下子想不出頭緒,正當他猶豫時,山根又說話了:「月姑姑說你死的冤屈,您是不是想告訴我啊?」   柯冰猛然想起來了,十年前自己去看望李月,在半山村見過李月哥哥的孩子,叫山根,當時才十來歲,曾經教會一個村的孩子說過同一句話:「柯叔叔——你啥時候娶月姑姑過門啊?」   十年後,自己從二十多歲變成三十多歲,變化不是很大,對方還能一眼認出自己。而對方從一個孩子變成大人,自己當然不會認出他來了。   通過稱呼已經可以確認對方的身份了,然而山根怎麼會認為自己死了呢?把自己當成了鬼,難怪他被嚇成這個樣子!   柯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了,但他太想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於是故意拉長聲調,顫抖著聲音說到:「你-怎-麼-在-這-啊-?」   山根驚惶地答道:「是我不好,我沒聽月姑姑的話。她不讓我來,可是我想出來長點見識,就來天津打工了。月姑姑最疼我,不讓我在這裡受累,多次勸我回去,或者換個地方。可是我不會幹別的,我只有力氣,在這裡睜錢多,就一直沒走。您千萬別生氣,我再不敢不聽月姑姑的話了。」   柯冰似乎明白了一點,但是更多的疑問無法解開:「你-再-從-頭-說-」   山根結結巴巴地說:「我找到月姑姑時,您已經被殺害了。她讓我先回去,可我來一次不容易,就沒走。柯叔叔,您是被誰殺死的?您告訴我,我一定為您報仇!」   柯冰大腦迅速旋轉,通過山根的話進行判斷:一定是半山村的人都以為李月的丈夫是自己,所以馮源——李月的丈夫死後,山根以為死的是自己。   那麼李月神秘地出來見山根,就是為了維護這個天大的謊言,怕自己有機會見到山根。因為這個工地是自己的,所以她更急著讓山根離開這裡,也是怕山根見到自己。這個李月,心裡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柯冰突然想到自己應該幫助李月維護她的秘密,而不是揭穿她的秘密。於是說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好-好-聽-話-,不-許-和-任-何-人-說-見-過-我-,知-道-嗎-?」   山根連連應是,柯冰說:「你-磕-頭-保-證-!」   山根磕頭時,柯冰迅速閃身離開房間,消失在黑暗裡。   排除了李月有私情的嫌疑,柯冰本該高興,但是回家的路上,柯冰感覺異常沉重。李月根本沒有與情人幽會和出軌,那麼自己的性愛就失去了拯救李月的意義,那麼他和李月之間該如何定義呢?   柯冰感到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為之堅守了十年的真愛,最後會是什麼?而他一定要找回自己迷失了的情感,他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對存在著最偉大、最崇高、最聖潔的愛情。   李月的秘密太多了!他每次留意李月,都會有意外發現,到底她在想些什麼呢?   剛剛和李月「同居」時,由於李月經常昏死過去,所以自己扮演的角色是保護她的安全,一刻不離地守護在她身邊。大概柯冰進入角色太認真了吧?他只單一地扮演著自己的主要角色。他怕失去李月對自己的信任,所以才盡力控制自己對李月的好奇心,不但在身體上不對李月進行探索,而且在心理上也不去對她進行窺探。這樣,雖然天天守護著她,卻為她留有足夠的心理空間,所以李月才很放心地和他在一起,睡覺和洗澡時也不鎖門。   也許正是因為對他太信任了吧,所以李月才能夠接受柯冰的幫助和照顧,甚至能夠和他上床,惟獨一時還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一想到做愛,馬上想到自己在李月面前的無能和失敗,柯冰心裡又一次懊惱。   如今,柯冰才意識到,李月的內心世界太複雜了,絕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麼平靜。要想真正瞭解她,自己還必須下一番功夫,只有相當瞭解對方之後,他才有可能走入她的內心世界,他們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戀人。   難怪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談話總是有所保留。彼此的秘密太多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儘管柯冰早就想好了要把自己的一切,包括還沒有最終解決的杜倩的問題,全部告訴李月,但是他始終沒有這個機會。   似乎每次深入的談話之前,至少要有一方提前想好議題,然後專門針對這一談話主題進行深入探討,而涉及到其它方面的內容,尤其涉及到其它秘密的時候,他們都會習慣性巧妙地迴避。   肯和自己「同居」能說明她對他人性的認可,還有對他徹底的信任,這種認可和信任使得她可以接受和他做愛,成為性夥伴似的同居關係,而實際上他們還不能算知心朋友。所以他們很少有共同的思想。   柯冰似乎找到了李月在感情上和自己有距離的真正原因。找到了原因,就彷彿一個病人確診了病情和病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去找救治的良方了。   首先,柯冰確定了一點,就是必須好好瞭解李月,深入到李月的內心世界去尋找愛情,而不是在自己的感受中去體會愛情。更不能完全靠自己的意志和願望去設想愛情。   他需要瞭解李月,走進她的靈魂。但是他不敢想像,以後還會發現李月多少秘密?   本來以為李月已經走出馮源的陰影慢慢振作起來了,接下來就該好好地面對生活了,沒想到她還在執著地與死神做著交易。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1   2004年底,地震海嘯給東南亞地區帶來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災難過後,人們驚奇地發現,動物在這場災難裡所表現出來的逃生本能,遠遠超出了我們的經驗。   動物之所以對自然災害有超常的本能反應,是因為無數的滅頂之災使它們的祖先給後代遺留了基因信息。   面對嚴重的生命威脅時,人也會產生條件反射。由於人類習慣了理性思考,更相信科學依據,久而久之直覺就不那麼敏感了,並非人對威脅沒有反應。   柯冰的直覺非常敏感,他敏銳地感覺到李月這些天非常反常。而且他更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反常對自己有很大的威脅。但是柯冰也只能依賴人們常用的理性思考和科學判斷來落實直覺。   於是柯冰偷偷觀察李月,想瞭解她到底在忙碌些什麼?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柯冰發現李月行動很詭異,但沒有什麼實質性發現,只是感覺她所忙碌的絕不只是馮源的案件,直覺告訴他近期會發生很嚴重的事情,且這種直覺越來越強烈,要想消除心中的疑慮,最好的方法是對李月進行跟蹤。   跟蹤李月只是一種設想,因為要對一個人進行全面跟蹤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柯冰無法制定一套完整的跟蹤方案。   柯冰籌辦的教育基地二期工程已經開始了,他必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當中,但是始終不敢對李月的表現有絲毫的大意。   一天,柯冰從建築工地出來,發現李月從眼前經過。   很明顯,李月想出天津。她那黃色的輕便摩托和白色的衣裙非常顯眼。   柯冰沒有開自己的寶馬車去追,因為他的車太容易被李月認出了。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小心翼翼地尾隨在李月身後,保留適當的距離。   李月居然去了鄉村的集市。   柯冰知道李月生活一向儉樸,但他不相信李月去趕集是為了買一些廉價的蔬菜。而且他們的飲食習慣早就被小區的飯店瞭解透徹了,不用自己定餐,到時間就把電話打過來,落實家裡幾人吃飯,由服務生送到家裡。所以他們根本就不用去菜市場,更沒必要趕集。   眼看李月就要消失在人群裡了,柯冰趕緊求司機下車跟過去。   李月沒有在任何蔬菜攤前停留,而是直接找到一個賣老鼠藥的攤位,迅速成交後馬上轉身向回走。   李月離開後,柯冰跟隨司機擠回集市,找到那個賣老鼠藥的攤位,給了攤主200元錢,對他提出了兩個要求。   攤主喜從天降,非常全面地滿足了柯冰的要求。   發現李月的秘密之後,柯冰更加深刻地感到問題嚴重了。難道她要自殺?如果不想自殺又會是什麼呢?   本來以為李月已經走出馮源的陰影慢慢振作起來了,接下來就該好好地面對生活了,沒想到她還在執著地與死神做著交易。   柯冰希望通過談話啟發李月自己說出內心的痛苦,然後他就可以有真對性地對她進行心靈的感召。然而李月一直把自己封閉在秘密的靈魂地牢裡。   如今柯冰不能再無所作為了,不是耐心不足,而是形式嚴峻,他必須冒險進攻了。   而此時,李月的態度也似乎有所轉變,兩個人的話題不再迴避他們之間的敏感問題了。   柯冰決定實施自己的感情攻勢了,根據他以往的經驗,性愛可以使女人徹底放鬆、敞開心扉。他有信心在床上徹底征服李月,讓她享受欲死欲仙般的快感,讓她從肉體到靈魂重新眷戀人生,再次燃起激情的烈焰。前一次的性愛失敗沒有徹底打消柯冰的信念,他依然對人間最美好的靈與肉的交流充滿信心。   愛能改變一切,也能創造一切,更能征服一切。   他們的話題又回到了當初的戀愛,柯冰調動渾身上下一切能調動的感情細胞,豐富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同時派上用場:「月兒,知道當初我是多麼的愛你嗎?而且我的愛一直持續到現在,依然那麼愛你。不知在你心中我這份愛算不算深沉?算不算真誠?」   柯冰極其溫柔且無比深情的目光深深地注視著李月。   柯冰喬遷時的同學聚會上,曾經做過一個遊戲,他用表情表演「一往情深」,當時他注視的目標是任麗娜。雖然都知道是個遊戲,但是和柯冰沒有任何感情糾葛的任麗娜卻無法抵擋他深情的凝望,羞澀地低頭躲閃。   如今柯冰全身心地投入進去,他那深情的目光,有烈火、有激情、有真心實意的付出,更是義無反顧的燃燒。   李月掙扎著,內心的淒苦和鬥爭頑固地堅持著。   柯冰不能再遲疑了,趕緊上前扶住李月,順勢將兩眼含淚的李月抱進懷裡。   李月小巧的身軀在柯冰寬闊的胸懷裡顫抖著,柯冰不失時機地對她激情狂吻。李月終於融化了,全身都在向柯冰的懷裡用力,非常熱烈地回應著柯冰的狂吻。   稍稍鬆一口氣後,李月軟軟地扎進柯冰懷裡:「冰哥,今晚我想和你喝酒!而且——我想要你!」   柯冰的心一下子暖到沸騰,尤其心上人羞澀地主動開口說出她的要求時,柯冰更是感到真正的幸福就要來臨了。   和李月同居以來,他們的距離始終沒有拉近,儘管有過一次真實的性愛,但那次不僅在生理上很失敗,而且在心理上也沒有真正走進對方。之後他們依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還有說不清的試探和猜疑。   此時李月所要求的,絕不是生理上的飢渴,因為她的經驗裡,柯冰不但陽痿,而且早洩,所以她要求的不是性帶來的快感,而是與柯冰零距離的接觸和無止境的親密。   柯冰想打電話交待多要幾個菜,李月卻堅持要親自去買鮮啤酒,柯冰響應,陪她一起下樓,親自到飯店去選幾個新鮮菜。   柯冰是這家飯店的老主顧了,他要的菜很快就被趕製出來,柯冰興致勃勃地回到家,發現李月已經佈置新房一般在客廳裡掛起綵帶。桌子上有彩色蠟燭還沒有點燃,柯冰趕緊上前幫忙。今天他們要在客廳裡共進晚餐了,而不是餐廳。   看著李月甜蜜地忙碌著,幸福潮水般浸透了柯冰的心田。這個羞澀了十幾年的小女子,一旦敞開心扉,竟然如此有情調。他的腦海裡開始幻想飯後李月在床上風情萬種的表現,同時柯冰心裡還籠罩著上一次性愛失敗的陰影,他暗暗打算,只要自己不急於求成,早晚定能給予她一個完整的性愛,那時她定會喜出望外。   見柯冰望著自己出神,李月又一次羞澀地紅了臉。柯冰的心裡更是吃了蜜一樣甜。他經歷過的女人無數,卻對羞澀的女人情有獨衷,而李月恰恰正是這種特點,且總是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來。   李月準備的酒是一小桶鮮啤,桶不大,他和大剛、齊開三個人也只要這樣一桶喝。今天只有他和李月兩個人,看來這酒是要剩下的。   李月說:「送酒的夥計真懶,我讓他把蓋子打開,他就是不肯,他走後我費好大勁才弄開的。」   柯冰馬上去斟酒,果然發現桶裡沒壓力,氣泡也小。他止不住笑起來:「這種桶不用打開蓋子,一按酒就出來了。如果你這樣賣酒,客人准懷疑你兌水了!」   李月過來研究半天,也笑了起來:「難怪夥計不給我開,原來這樣複雜!」   兩人同時笑,笑聲中回憶起他們在北戴河捉螃蟹吃,一起研討和爭執哪只是自己捉的。啤酒桶和螃蟹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而他們卻同時把這兩個概念聯想到了一起。   李月眼裡又浸滿了淚花,柯冰眼睛也濕潤了。整整十年了,他們的愛情始終象浪裡孤舟,各自面對風雨無奈地漂流。今天,雖然很多難題和疑惑還沒有最終的結果,但是他們的心終於貼到一起了,雖然還是兩隻小舟,但是纜繩緊緊地拴在了一起,以後再大的風浪,他們也不再孤獨了。   李月端起酒,只互望一眼,彼此便心領神會了。柯冰趕緊端杯和她的臂膀交織在一起。   柯冰心裡在發誓:即使這是一杯毒藥,也會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當杯子送到嘴邊時,柯冰隱約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這種香味他印象太深了。   發現李月買走了老鼠藥,柯冰曾去過攤主的作坊,老遠就能聞到一股香精的味道,那是攤主的另一個魚餌作坊發出的香味。對此柯冰印象非常深刻。   柯冰本無心參觀老鼠藥的加工過程,他只想通過攤主所介紹的祖傳秘方,瞭解這種藥的毒藥成分,看有什麼解藥。但是他失望了,現實中根本就不存在武俠小說裡所講的那種所謂的解藥。   雖然柯冰沒有找到解藥,但是他對這種香味卻太敏感了。   看到李月癡迷的眼神,柯冰不忍破壞他們之間這種難得的情調。看來李月已經做好準備要和自己共闖三界了,如果自己真的要死,那麼還有比和自己深愛的女人同死更知足的嗎?   見李月已經在大口地嚥下啤酒了,柯冰只好狠下一條心,無比深情地陪李月喝下了這杯交杯酒。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2   李月的酒量有限,但是已經有了視死如歸的決心,絕不肯比柯冰少喝。柯冰也不再考慮其它問題了,只溫柔甜蜜地陪李月共度良宵。   李月一遍遍地問:「你到底是怎麼愛我的?從什麼時候?」   柯冰深藏心底的愛終於有機會表達了。   從舞會上第一次見到李月,到他心猿意馬地墜入情網;從北戴河的浪漫之旅,到半山村的心靈震撼;從畢業前李月的決然離去,到李月結婚後自己的頹廢;從回到天津見到李月後的甦醒,到幾乎為了無法走出情結而差點自殺。   他反反覆覆地將這些年來他的幻想與思念與愛戀與絕望,滔滔不絕地傾訴出來。柯冰感到一種愜意,一種暢快,一種酣暢淋漓,一種生死無憾。   柯冰的愛壓抑太久了,且其中更多的是失落與絕望,但他始終有一個信念在支撐著,讓他始終沒有徹底放棄。他的愛是靈魂深處的責任和負擔,而且把李月靈魂深處的願望——幫助半山村脫貧致富——當成了自己生命裡的責任。   柯冰的愛,或許不需要李月用行動來回報,但他一定要讓李月知道,而李月一直和他保持著咫尺天涯般的距離,所以,傾訴也成了柯冰的一種奢望。   原來,愛的傾訴才是一種最渴求的願望,真真切切地表達愛意是何等的愜意!   難怪情侶間最美好的回憶是戀愛時的卿卿我我,而不是婚後的無牽掛的做愛。戀愛時的互吐衷腸才是最美好的回味!   面對柯冰的真情表白,李月很感動地聽了進去。   李月終於酒力不支了,她勉強把湧到嗓子眼兒的酒再嚥下去,於是要求柯冰也不要喝了。柯冰明白,她的意圖很明顯,如果死就一起死,不要出現一個中毒深,另一個中毒淺。   於是柯冰慷慨激昂地說:「月兒,今天能說出這番話,我死而無憾了!」   李月又一次想嘔吐,她強忍回去。見了柯冰視死如歸的態度,欣慰地笑了。   柯冰放下酒杯,無比溫柔地伸出他的手,李月順著他的手過來,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然後一起向臥室走去。   脫衣服時,兩人都很自然且平靜,沒有興奮和慌亂,李月更沒有羞澀。   柯冰也不急於表現了,似乎剛才的傾情傾訴之後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李月的胃裡在翻江倒海,她強忍住自身的苦痛去呼喚柯冰的身體。柯冰很快就燃起火焰,他這次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很熟練也順利地深入進去,李月頓時發出一聲尖叫。   柯冰猛然想到,李月不是因為身材瘦小,而是多年沒有真正的性愛,她的身體還不能適應自己的猛烈進攻。但是一個幸福的女人,必然要經歷初期的洗禮。   李月沒有想到,今天的柯冰怎麼會變得如此強大?其實今天的柯冰才是正常的,而上一次只是一次意外。   柯冰所給予她的,本是她夢寐以求的。但是她很難適應。她尖叫,她忍耐,但那種強大的刺激更是她夢中的渴求,帶給她的快感超出了她的經驗。   聽到叫聲,柯冰本能地減輕了力量,放慢了速度,但是李月的身體馬上迎接過來,迫切地向他討要。柯冰明白,她不但懼怕刺痛,而且難耐快感,但是她非常渴求。   柯冰馬上用行動證實了自己的判斷,他的每一次深入都讓李月的全身發出歡呼,他巡著她的要求也找到了自己的快感。但每當柯冰深入到底再用力時,李月的身體便不再迎接,而是收縮,迴避。但是他若減小幅度,李月又無法滿足似的向他要求。   柯冰這才發現,他們還需要更熟練的配合與專門的技巧,他們的渴望雖然高度一致,但是無法同時滿足雙方的要求。   起初李月強忍著不肯再次發出叫聲,她怕影響柯冰的發揮。然而隨著柯冰動作的熟練,深度、力度、速度越來越適合她了,快感越來越強烈,最後快感戰勝了一切,她抑制不住地呼喚起來,那是一種無法抗拒的生命的力量,使得她的全身都隨著不停地顫抖。   有了敏感,就無法保證時間。柯冰從李月的強烈反應中體會到了興奮,他又一次不爭氣地提前結束了自己的願望。   柯冰能感覺到,這是李月第一次享受女人的幸福。   與李月做愛,是柯冰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然而他無法停留在自己的滿足中,因為另有很多事是他必須要考慮的。   他們又一次恢復了談話。   柯冰始終不明白,當初李月的心裡,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有多深呢?   李月探過身來,近距離注視著柯冰的眼睛,看得柯冰有些心慌,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她的目光,然後深情地和她對視,而李月卻因為他的躲閃而不再注視他了。   「冰哥,我確實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的內心太深了,深得無底!」   柯冰感到那個被說成「內心太深,深得無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李月。   他一直對李月的嬌小和羞澀有一種憐香惜玉般的疼愛,認為她楚楚可憐,小鳥依人,溫順體貼,弱不禁風。同時也知道李月內心非常的堅毅,堅毅得簡直是冷酷。   柯冰的心在掙扎:「難道我對你不是真的很好嗎?」   他像等待上帝宣判一樣等待李月繼續判決。   李月點頭表示同意:「我知道你一直在勾引我,而且你有足夠的耐心和魅力!」   柯冰徹底絕望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和堅持不懈的努力,竟然只是「勾引」她,這樣的結論實在是太殘忍了!柯冰承認自己勾引了無數女人,惟獨沒有勾引過李月。   柯冰表示抗議:「你說話似乎太——太尖銳了。」   柯冰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和用詞。   李月頓時黯然了,她再次讓柯冰領教了什麼叫冷靜和敏感,她也學會了用表情說話,而且表達得更加準確到位,柯冰馬上從李月的態度上讀到了:「不想聽真話就不要聽了。」   柯冰也沉默了,他實在無法再面對這個深不可測的女人了,彷彿李月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有多少愛注入進去都無法看到效果一般。他感覺自己的心在枯竭,需要找個空間好好修補一下傷口。   柯冰順手抓起自己的內衣,表示要進浴室洗澡,並言不由衷地問李月要不要一起洗。李月很自然地起身,找出睡裙跟來了。   柯冰不僅非常意外,而且心裡暗暗叫苦。   他是想迴避一下,做一下短暫的心理調整,修復一下心靈的傷口。更重要的是,他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緒。而李月的進逼,簡直是一種殘忍!   柯冰不相信李月被自己征服了,他們的性愛,絕不能代表自己的勝利。所以柯冰沒想到李月能和自己共浴。   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啊?!   繼而柯冰似乎又感到這是很正常的,首先,他們剛剛做愛,需要進行一下衛生清潔;其次,做愛後相互間就不存在身體上的神秘感了,尤其自己是在全裸狀態下和她進行談話的;最後,李月的身體從來就不迴避他,早在他們「戀愛」時,在北戴河,李月就敞開門要求他看守著她洗澡。   柯冰大腦飛速地進行著推理、判斷,這時李月已經跟進來了,並很坦然地將睡衣掛起來,一絲不掛地與柯冰面對,沒有絲毫的羞澀。   同樣是做愛,但在浴室裡就多了一份野性,柯冰很想與李月一起再次感受一次野性的刺激,又怕李月說自己「一直在勾引她」,於是猶豫了,李月卻讀懂了柯冰的心聲,主動變得放肆了:「你怎麼想,就怎麼來吧,我也想!」   柯冰感覺兩個人的距離又近了。他不再謹小慎微了,他明白,他的任何自然要求,都是李月願意接受的。   激情過後,兩個人都非常滿足。他們滿足的不是做愛的成功,而是一種野性與放縱後的心靈輕鬆。似乎到了這時他們才剛剛放鬆自我,不需要再一本正經了。從浴室出來,柯冰又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第一次做愛時不成功的原因是自己的願望太強烈了,且異常認真和專注,所以才事與願違。當時柯冰對自己的性無能太意外了,所以沒有發現真正的原因。   柯冰仍然不敢大意,他還有好多疑問沒有解開,此時應該是時候了。他無比溫柔地將李月摟進懷裡,繼續對她進行探詢:「在我懷裡舒服吧!」   「你的懷抱實在太溫暖了,真想倒進去就不再出來了!」   「你可以永遠倒在我的懷抱裡啊!」   「真的嗎?」李月的語氣裡帶著興奮與不相信。   柯冰有些糊塗了,他用詢問的目光注視著李月,意思是:「我知道你並不愛我,你更不相信我愛你,而你現在的表現又明明是喜歡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月讀懂了柯冰的疑惑,而她自己也疑惑了:「冰哥,難道你是真的愛我?」   柯冰已經不敢再為自己的態度爭取信任了,只好坦白:「月兒,儘管這些年我幹過不少壞事,但是我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麼不接受我的真情?」   李月的冷靜簡直是殘忍:「吃飯的時候你不是已經表白過了嗎?」   柯冰緊逼:「你以為給了我表達的機會就是給了我莫大的恩惠嗎?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為什麼就不能和我說出你心裡的秘密呢?」   李月的胃裡又一陣翻湧,她痛苦地壓抑下去後氣急敗壞地說:「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就不能先說出你的秘密嗎?你總該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吧?」   柯冰明白李月的意思,她在暗示酒裡下毒的事。原來她早知道柯冰察覺了,所以才這樣問。柯冰感到吃驚,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察覺了呢?   柯冰的疑惑沒有逃脫李月的眼睛,她覺得這是個次要問題,沒必要捉迷藏,不用柯冰問就直接告訴他了:「如果你不知道酒裡有毒,早該關心我了。」   柯冰恍然大悟——李月被毒酒折磨得如此難受,柯冰卻始終沒有去關心和詢問,說明他早有思想準備,而且對更壞的結果也有了準備。   柯冰的心一下子涼了,他無限愛憐地說:「月兒,你怎麼這麼傻啊?」   李月平靜地說:「冰哥,你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給馮源報仇。今天我陪你,我們一起死,你感覺冤枉嗎?委屈嗎?不甘嗎?」   柯冰已經沒有退路了,只好坦白:「月兒,你是對的。我不冤枉,因為馮源確實是我殺死的。我也沒有不甘,因為你給了我足夠的機會讓我傾訴衷腸。我唯一感到委屈的是,當年我的真情,你沒有珍惜。我一直耿耿於懷,想知道你為什麼離開我?」   李月滿意地笑了,笑得淒苦又哀涼:「你說出殺死馮源的真相,我告訴你那些往事,我們都不要把遺憾帶走。」   柯冰交待:「馮源確實是我親手殺死的。我本來是想給他一個沉重的教訓,不想真的殺死他,可是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李月絲毫沒有表現出吃驚和怨恨,因為她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但她不知道原因和經過,所以她平靜地鼓勵他全部說出來。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3   在李月的追問下,柯冰不得不回憶起當初殺死馮源的原因和經過。說到原因,又要從更遠的過去開始,李月很有耐心,她不再為馮源辯解什麼了,柯冰講到哪,她就聽到哪,它要全面、徹底地聽柯冰說出一切。   失去李月之後,柯冰對女人再也找不到真情了,他只從女人身上獲取,利用性刺激來麻醉自己的神經,卻對女人不再付出。   然而命運自有它的一套運轉模式,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當杜倩出現在柯冰的生命裡之後,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悄悄地改變。   他們的開始完全是一種遊戲,是以性為目的的行樂與放縱。大概是兩個人的感觀刺激太完美了吧,他們的性關係沒有停留,而是繼續發展。   柯冰曾贊助杜倩去參加模特大賽,雖然沒有成功,但是杜倩的思想首先發生了變化,她對柯冰認真了,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柯冰堅守婚姻的態度,所以沒有對柯冰提出任何要求。   進了柯冰的天藝公司,杜倩才找到自己施展才華的空間,他們從簡單的性夥伴變成了共同打拼的事業夥伴,從而成為精神伴侶。   隨著事業的發展,杜倩慢慢成了柯冰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他的思想和感情都已深深地在杜倩的靈魂深處扎根,事業上配合的默契與相互理解,使他們逐漸走入對方心裡,都能猜透對方的思想和感受,尤其杜倩,始終做為柯冰的配角,從他的角度去理解和支持他。   於是他們的感情又從精神境界昇華為靈魂的境界。   遺憾的是,他們始終保持著以性為主的親密關係,性愛的默契與美好掩蓋了一切。或許是柯冰不敢承認自己除了李月以外還有感情吧!他們似乎有意用性愛來掩蓋感情,掩飾靈魂。因為掩蓋和掩飾,他們似乎沒有發現自己的真情似的,或者因為緊張與忙碌,使得他們始終沒有機會靜下來考慮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最主要的是,柯冰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完成,那就是幫助李月完成靈魂深處的一個願望——開發半山村。   杜倩不去多想自己和柯冰的性關係能多久?也不多想柯冰和李月最終將是怎樣的結局?她只一心一意地幫柯冰去實現他的願望,如願以償的柯冰會對她怎麼樣就只能是未知數了。   面對杜倩如此無私的深情和厚愛,柯冰不會沒有感覺,但他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他一直在迴避自己內心深處的感受。他被愛傷得太深了,所以不敢再正面面對另一份愛。   直到意外發生,杜倩被徹底地摧毀了。這時柯冰似乎才發現杜倩在他生命裡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他簡直瘋狂了,定要讓悲劇的製造者付出血的代價。   柯冰最明顯的報復目標就是馮源。因為他認為是馮源逼自己選擇開絹花廠這條冒險之路的。這是悲劇產生的根源。但是馮源只是間接責任者,最直接的傷害杜倩的人,是那些向杜倩伸出魔爪的包工頭,那些骨子裡就下賤的女人。而幕後策劃這起事端的,竟然是他玩弄過的一個女孩——小楊。   守護在醫院裡的柯冰,被杜倩的癡狂糾纏得柔腸寸斷,心灰意冷,卻毫無辦法。所以他的仇恨如同巖縫裡的種子,艱難且頑強地畸形萌發。   在絹花廠見到小楊之後,柯冰情緒稍稍穩定了一些,因為他知道最主要的責任者已經跑不掉了,他要慢慢折磨和溺死她,要讓她死前比杜倩還痛苦!   柯冰之所以沒有急著把杜倩帶回天津醫治,就是為了留在滄州慢慢尋找報仇的對象和機會。他在設計一系列報仇的方案。   在柯冰的追討下,程二不得不把一張黑名單交給他,上面都是對杜倩進行過攻擊的包工頭的名字。柯冰對紙上的名字不感興趣,他要親自對疑犯進行報復,即使對方的罪名還沒有確定,他也要「寧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程二隻好安排一次次提審,將嫌疑人一個個傳喚到審訊室,然後公安人員全部退出,讓柯冰進去對她們逐一進行慘不忍睹的摧殘。   這些疑犯全部都是女性,柯冰不但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而且簡直是沒有人性!他要不斷地在這些女人的痛苦中發洩自己被壓抑和扭曲的心理怨憤。   柯冰已經打紅了眼,他的下一個目標就該是小楊了。柯冰在惡毒地考慮用什麼樣的手段,將小楊收拾到什麼樣的程度?他要讓小楊死前比杜倩所遭受的痛苦還慘!同時他隱約覺得對付小楊不能像對待其它嫌疑犯那樣不講道理,畢竟小楊跟過他多年,他要有把握之後才能下手。   小楊當然能夠感覺到危險的逼進,柯冰的殘忍早把她嚇得六神無主了。人到了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無動於衷的。   這時柯冰收到一份「禮物」,打開一看,是他在審訊室裡對那些嫌疑人進行殘酷摧殘的錄像製成的光盤。   柯冰問程二是怎麼回事?程二一歪大嘴,滿不在乎地說道:「審訊室裡有監控,很容易搞到這個東西,沒法查出是誰幹的。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你怕什麼?不是還沒人敢向你提出條件嗎?誰敢站出來,我先擺平他。不過我倒是有一件事先求你,說出來你別生氣。我看上小楊了,我知道她是你的女人,按理說不該打她主義,不過你經常不在家,閒著也是浪費,不如讓我先玩著,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就明說,咱兄弟別為了一個女人鬧彆扭。」   柯冰是何等聰明的人,馬上聽出話裡的含義:既然程二開口了,就說明他一定能得到。那麼小楊憑什麼要委身於他呢?一定有把柄在他手裡。如果是一般的小事,小楊完全可以通過自己與柯冰的關係,再利用柯冰和程二的關係要求程二幫忙,沒必要一定得依順程二。程二也不可能不給她面子。那麼一定是杜倩遭到攻擊之事,小楊在背後做了手腳,而這個把柄恰恰落在程二手中,所以程二才會有實足的把握要挾小楊,成為他的性工具。   很明顯,程二專門等柯冰為了光盤之事找他時才說看上小楊了,說明光盤就是他做的,用來要挾柯冰,目的是為了保護小楊。   既然程二在保護小楊,那麼柯冰就不可能再找到小楊陷害杜倩的任何證據了,即使有也早被程二銷毀了。但是程二要保護小楊本身就證明了一切。柯冰不需要再找任何證據了。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4   本來柯冰想弄死小楊簡直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但是有程二在中間橫著就不好辦了,他必須再動一些腦筋。   柯冰本不想為了女人和兄弟鬧翻,不是他和兄弟不講情義,而是程二首先為了女人出賣了自己。柯冰可以推斷,小楊已經為了自救委身於程二了,而且程二對她一定很滿意,不然程二是不會輕易背叛自己的。那麼自己要想為杜倩報仇,就一定要和程二鬥一鬥。   對付程二的確很棘手,畢竟滄州是他的老巢,自己在這裡的勢力已經消退了不少,而且當初自己是借助程二的勢力起家的,之後他主要還是借助程二的勢力呼風喚雨,而他在滄州的底細程二也非常清楚,所以程二才敢如此對自己不敬。   但是柯冰一定要為杜倩報仇。在道上混了這麼些年,柯冰最深刻的體會就是有仇必報。所以柯冰始終是一副朋友式的笑臉,對人溫文爾雅,但是道上沒人敢對他有絲毫的不敬。如果大仇不報,以後肯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對你不敬,那麼在道上就混不下去了。   柯冰心裡惱火,恰恰寶馬車又拋錨了,於是柯冰想平息一下自己的怒火,就喊老同學魏繼來給他拖車,然後去喝酒。   當時柯冰滿腦子都是仇恨,實在無法化解。鬼使神差,馮源又一次出現在柯冰的仇恨裡。   大剛打來電話,說馮源正在追查他在天津的絹花廠的經濟問題。本來柯冰對小楊的仇恨和對程二的背叛就已經忍無可忍,此時又逼上來,仇恨一下子都轉移到了馮源身上。   車修好了,魏繼來開著柯冰的寶馬去接送孩子,這時柯冰抽身出來,開著魏繼來的工程車衝上高速公路,飛一樣向天津方向開去。   柯冰記得來滄州時,因為杜倩出事了,心裡著急,於是一路狂奔,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那麼今天他同樣可以只用半小時趕回天津,突然出現在馮源面前,然後……   滄州距離天津二百里,人們在概念上習慣地認為是半天的路程。如果坐火車需要兩個多小時,火車進天津後要慢慢地繞大半個天津才停在西站。上車前等火車和下車後找汽車,到達目的地肯定要半天;如果坐長途汽車,一路上見人就停,所需時間足有四、五個小時,甚至更長。   所以半小時後柯冰出現在馮源面前時,不但馮源感到意外,大剛也一臉的驚詫。柯冰不由分說,上前就是一頓耳光,打得馮源眼前金星亂飛,滿地找牙。   柯冰對馮源的怨憤早積聚已久了,他哪裡肯這樣罷手?他把多年來失去李月的痛苦和杜倩變成癡瘋的仇恨,以及對小楊和程二的惱火,一股腦全部發洩到了馮源身上。   馮源痛苦地翻滾著、掙扎著、忍受著,最後連嚎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了無力的呻吟,最終跪到地上向柯冰求饒。   馮源能言善辯,頭腦靈活,可惜就是沒骨頭,本性軟弱。所以柯冰不給他任何狡辯的機會,不由分說直接下手。他早該好好收拾這個專門和自己過不去的娘娘腔了。   大剛先是吃驚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意外,然後理性地上前阻攔。但是柯冰就像瘋狂的猛獸,儘管大剛身強體壯,仍無法阻止柯冰的兇猛。直到馮源奄奄一息,再無法承受柯冰的發洩時,大剛才奮力將柯冰抱住:「再打就出人命了!」   柯冰這才住手,給馮源一個解釋和懺悔的機會,讓他保證再不敢和自己作對了。   但是馮源這樣的小人,保證有用嗎?吃了這麼大的虧,他肯善罷甘休?   事後,如果給馮源一些經濟賠償,對柯冰來說就等於免於處罰。然而馮源手裡還攥著他和大剛的「經濟問題」,肯定會反咬一口控告他毆打執法人員,如果追究柯冰的法律責任,即使只拘捕他一兩天,醫院裡的杜倩可怎麼辦?   飛馳的汽車上,柯冰否定了以上的狂想。   想這些本是毫無意義的,但是柯冰卻沉浸在想像中痛打馮源的快感裡。畢竟他對馮源的仇恨太深了。   遠處出現一些物體的輪廓,很快就到了眼前,沒等看清是什麼,便「忽」一下子飛到車後去了。柯冰眼裡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具體的東西了,而是一片血色,鋪天蓋地。只有路面是灰色的,如浸在血中的蚯蚓,左右不停地扭動著身體,柯冰緊張地擺動著方向盤,將扭曲的蚯蚓拉直。   柯冰闖進京津酒樓時,馮源和大剛正喝得起勁。在學校裡,馮源一直受大剛的欺負,如今大剛要向他低三下四了,他是何等地得意!而且更讓他得意的是,又來了一個受制於他的柯冰,他當然更得意了。   然而柯冰卻不吃他那一套,面對馮源的威風,柯冰不但不肯低頭,反而憤然而起,於是又一次上演了暴打馮源的一幕。倒下的馮源又被柯冰揪起來,練過拳擊的拳頭雨點般落在馮源軟弱的身上。   這一結局與剛才的狂想略有不同,就是打人的動機不是針對執法人員,而是老同學間酒後衝動,言語不合,大打出手,屬於「人民內部矛盾」。   這一結局同樣要追究柯冰法律責任,只是性質較輕而已,所以這一狂想同樣值得再考慮。   柯冰對馮源的仇恨是無法解除的,如果再沒有第三種更好的設想,他將決定實施這一計劃。無論這樣做是不是夠理智,他都要不計後果地給馮源一個沉重的打擊,好好出一口惡氣。   當然,如果能夠不被馮源察覺地出現在馮源背後,肯定將是更好的一個結局。   柯冰的頭腦已經狂熱,只想好好教訓一下馮源,設想著如何在背後給馮源致命的一擊。只要能悄悄出現在馮源背後,那麼他的選擇將是非常豐富的。比如掄起凳子狠狠地向他頭部砸下去,那麼不等馮源看到襲擊自己的是誰,就已經被擊倒在地了。但是大剛如何交待?總不能事後說什麼都不知道吧?   最好是把他們分開,然後只對馮源單獨下手,這樣大剛即使看到了也可以裝沒看見,也就沒有他的責任了。   想到此,柯冰突然變得冷靜了。因為這個計劃不再是狂想,而是完全有條件實現的。   車輪飛快地運轉著,軋得地面發出「嗡嗡」的響聲。柯冰的頭腦轉得更快,很多具體的細節統統一閃而過,不用細想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不再考慮那些該做的事了,而是飛快地思考著還有那些環節有漏洞?於是一套完整的復仇行動計劃迅速形成了,就像他早就設計安排許久了一般。   柯冰不再沉浸在狂想中去體會復仇時的快感了,而是百感交集,多少往事一下子全湧上了心頭。   柯冰對馮源不但仇深似海,而且鬼使神差一次次放過他,多少次仇怨在了結時不但沒有報仇反而要大度地忍讓,對馮源的遷就更使柯冰感到壓抑。   最大的仇恨當然是馮源搶走了他最愛的李月。   為了李月,柯冰只能忍!忍受李月帶給自己的任何痛苦都是心甘情願,但是他不想放過馮源。然而那次李月以死力爭,放過馮源,對柯冰來說是何等的無奈!   在那之前,柯冰還放過馮源一回。那是馮源找人暗算大剛之後。當時柯冰冒險救出了大剛,但是大剛也吃了虧,所以一定要找馮源報仇。   於是中午大剛把馮源堵在教室裡,並且手中多了一根鐵棍。看那架勢,定要把馮源往死裡打。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5)   單打獨鬥馮源絕對不是大剛的對手,而且大剛手裡有武器。中午學生都衝向了食堂,教學樓裡沒人救他。見大剛要用鐵棍打自己,馮源連喊救命的勇氣都沒有了。如果逃跑,他也跑不過大剛,定會被大剛追上,只是死的地點不同罷了。然而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後門,結果最後這一線希望被同樣拿著鐵棍的柯冰給堵死了。   其實柯冰很理智,他冷靜地和大剛在一起分析形勢:「馮源家在天津,又是高幹子弟,根基比較硬,屬於地頭蛇。他能暗算我們一次,就還能有第二次,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幹的。而我們報仇是明的。如果打傷他,我們很有可能被學校開除。所以不如讓他提心吊膽更好,馮源一向軟骨頭,好好嚇唬一次準能保證他不敢再有下回。」   於是柯冰給絕望中的馮源一線生機:「馮源,我平時對你不錯吧?錄音機的事,雖然你出賣了我,但是我被打成半死也沒把你出賣吧?你為什麼一次次害我?難道害我上癮?」   只要讓他說話,馮源絕對能把握住機會:「烙餅,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你信不信?」   「我就不信你還能說出道理來!你要真能解釋的過得去,我就當自己是傻子,做了一場惡夢!」柯冰示意大剛讓馮源把話說完,不要急著動手。   馮源馬上抓住了救命草:「我昨晚只是沖大剛去的,因為他老欺負我,這事不能怪我。我對你可是真心實意想交朋友,所以昨晚我才費那麼大勁安排好先放你走再對付他。不然你是沒有機會救大剛的!所以今天你最好別動手,你別誤會,不是我怕打,而是完全為你好!大剛把我打死呢,他得給我償命;打不死呢,我只找他報仇,不會連累上你!」   柯冰彷彿被馮源最後這兩句大義凜然的話感動了:「難得你在這時候還有心思替我著想,既然你放過我一回,我也不能做不講義氣的小人,我也放過你一次。」   然後柯冰對大剛說:「我們的話你都聽到了,如果你認我這個兄弟,就給我一個面子,放他一回。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後你們再有任何恩怨,我都不插手了。」   柯冰饒過馮源完全是從大局出發,但在馮源看來,柯冰實在是大仁大義,而且等於救了自己一條命。所以馮源多次找柯冰,一定要和他拜盟兄弟。   柯冰從骨子裡看不起馮源,所以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馮源笑裡藏刀地說:「記住你說過的話,我以後看你表現!」   多次放過馮源,柯冰心裡有多少無奈啊!他恨得咬牙切齒!   柯冰腳踏油門,恨不能把油門踩到踏板裡面去。工程車風馳電掣般狂奔。轉眼間二百里路程已經過半了。   柯冰暗罵自己太遷就馮源了,正是因為自己的忍讓,才叫這小子得寸進尺,把自己越害越慘。今天他再不能放過這個卑鄙小人了。   馮源實在是一個小人,嘴裡說著要和柯冰拜盟兄弟,卻翻臉對柯冰露出毒牙,充分暴露了他瘋狗的本性。   大學畢業時,為了李月,柯冰突然決定留在天津,大剛再決定留下就更倉促了。南大學生想留天津並不難,但是在最後時刻才決定留下,肯定不好找理想單位,於是就在天津海河化肥廠報了名。   這一舉動差點沒讓全校師生笑掉大牙!   海河廠是個不入流的小企業,廠長丁毅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申請到一個機動指標,也就是校方沒有承諾能夠給他分配,除非有「分配漏子」肯委屈「下嫁」。   本來丁毅也沒抱多大希望,卻沒成想大剛這個金鳳凰把他當成了落腳的枝頭。   當時最過意不去的就是柯冰。失去李月後他仍決定留在天津,因為他心中還有一絲幻想,沒有徹底死心。他的最後一線希望就是馮源和李月畢業後沒能結婚,而是最終分手,他可以及時地去安慰李月受傷的心,以免節外生枝,不給別人趁李月傷心之時突然闖入的機會。同時,和自己深愛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裡,對他受傷的心也算一種安慰。   而大剛則完全是為了和柯冰在一起才臨時選擇海河廠的,他的犧牲也太大了!   大剛自有他的道理--首先:小企業比較靈活,如果沒有發展前途,可以毫不惋惜地說走就走,就當它是一個跳板;   其次:海河化肥廠屬於國有企業,對知識分子政策落實得比較到位,將來無論考研還是考雙學歷,都能帶工資上學,而且學費報銷,非常實惠;   最後:化肥廠效益好,待遇高。自己在小企業裡倍受重視,提升比較快,當別人還一名不聞時,他很可能是XX長了。   柯冰覺得他的歪理邪說都是借口,可是無論怎麼勸,大剛就像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   兩年後,大剛的化工原料管理專業也畢業了,加上原來的金融專業,他有資格對海河廠的生產和經營同時進行管理,很快就全面掌握了工廠各個方面的基本情況,並敏銳地發現了幾乎所有國企都存在的管理弊病。大剛之所以如此敏銳,一方面是由於他知識面廣,悟性好;另一方面由於他剛進廠下基層鍛煉時,廠長丁毅給他指定的師父是個奇人——苗一絕。   苗一絕後來成了柯冰的岳父,他是建廠時首批老職工,天津市最年輕的八級鉗工,海河廠上上下下沒有他看不透的人和事。他的維修技術當然是首屈一指的,但他並沒有教大剛學習設備維修技術,而是讓他最大限度地瞭解設備的用途和性能,為了將來便於管理。而對於各個部門之間的貓膩,他更是看得入骨三分。有了這樣的師父,所以大剛才對工廠的弊端瞭解得非常深刻。   當時大剛還是書生義氣,發誓要勵精圖治,堵住國企資源流失的漏洞。廠長丁毅是個非常正值的「外來和尚」,對化工卻是外行,所以才對有專業知識的大剛非常器重,大膽採納合理化建議,於是大剛便得罪了那些一門心思損公肥私的傢伙們。他們合夥排擠涉世未深的大剛。   過去化肥屬於國家調配物資,產品供不應求,所以海河廠效益非常突出。後來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國企在市場上漸漸失去了競爭力。就在企業效益下滑甚至生存受到挑戰時,大剛來到了海河廠。所以剛剛參加工作的大剛哪經得起這樣的內憂外患?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6)   當時柯冰在牛長順的投資公司裡當操盤手,時間很寬鬆,經常去海河廠瞭解大剛的處境,見大剛前途受阻,比他自己吃虧都著急,於是為大剛設計了一條苦肉計。   柯冰想到的苦肉計,主要是打馮源的主意。   柯冰留在天津的主要目的就是關注李月,所以他一直遷就著和馮源保持表面上的來往。尤其柯冰發現馮源和李月仍沒有結婚,他就更加注意和馮源的溝通了。   馮源畢業後進了檢察院,負責重大經濟案件。他有家庭關係的根基,可以說有一定的實力。   馮源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柯冰心裡早就有數。所以馮源再提拜盟兄弟時,柯冰就故意用大剛來刺激他:「我和大剛關係很好,大剛和你矛盾很深,我和你結拜他會有意見。」   馮源氣得跺腳:「他在學校裡欺負了我三年,我還沒和他計較呢,他憑什麼來管我們之間的事?」   柯冰輕蔑地笑:「雖然你嘴裡說不和他計較,但是就憑你對他這種苦大仇深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你心裡一直在計較。」   馮源被噎得一時沒話說,良久才一陣奸笑:「嘿嘿,烙餅,今天我又從你這裡學到一番境界——寬容。不但要在行動上對人寬容,還要從心裡寬容!因為仇恨,真他媽的沒什麼好處!我一定要努力完善自己,等大剛能接受我了,咱們三個一起拜盟兄弟。」   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意思是北京人比較圓滑;保定人勢利,出過很多大漢奸;天津人則是能說!如果不瞭解馮源,他的這一番肺腑之言還真能感動一批人。   柯冰假裝被他的花言巧語感動了,於是很親密地告訴了他一個關於大剛的秘密:「別看海河廠不大,大剛這才管了幾天事兒?估計現在最少也已經摟到這個數了!」   柯冰伸出五個手指一晃又收起來,因為一隻手只有五個指頭,他不能再多伸了,所以給人的感覺最大。至於是五十萬、五百萬還是五千萬?讓他馮源自己想去吧!   果然不出所料,馮源回到檢察院馬上著手審查海河化肥廠的經濟問題。重點是大剛。   化肥廠的各級領導早就對大剛有意見,因為大剛堵死了他們很多財路。有了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誰都不肯放過。   人性的醜惡再次得到驗證。   大剛很快就被隔離審查了,但就是找不到強硬的證據。   馮源又打起柯冰的主意,請他喝酒聊天,話題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大剛,他便非常「關心」地說:「聽說大剛遇到的麻煩可不小,很想借這次機會幫幫他,也了斷我們的恩恩怨怨,以後你我就可以成為好兄弟了。」   柯冰成心刺激他:「你也太小看大剛了!別忘了咱們都是學金融的。想從他身上開刀?門兒都沒有!海河化肥廠上上下下多少領導幹部?除非都倒台!不然准有人保他。你也看到了,審查這麼久了,就是找不到他的破綻!」   馮源的表情也說不上是遺憾失落還是頓有所悟?反正回去後就加大了辦案力度,想從所有人身上找毛病,希望能牽連上大剛。   其他人只要有點實權的,沒有乾淨的。大官大貪,小官小貪,無官不貪。不過這話說得太絕對了,還真有一個乾淨的,就是廠長丁毅。   那些貪官們雖然只是一個小企業的小頭目而已,社會關係卻沒那麼簡單,哪個好惹?   馮源從幕後跳到前台,動用了自家關係在天津的老本,排除一切干擾一抓到底,一個個貪官相繼落網。馮源也因此立了大功。   馮源很快就發現自己上當了,他目前還不能起訴大剛,於是賣了個人情,趕緊放人,免得大剛日後告他個什麼罪的。   大剛忍受了不短的「牢獄之災」重新回到海河化肥廠,受到了英雄般的歡迎。廠長丁毅本來就很重用他,這時領導班子幾乎成了空殼,很自然對他破格提升,而且經濟、物資、生產都給他大權。大剛成了最年輕的特權階層。一人之下,眾人之上。   此時馮源可以說是惱羞成怒,瘋狗般向柯冰反撲。因為是柯冰利用了他的信任。別看他整天把結拜掛嘴邊上,真被他咬上一口的話,不叼一塊肉下來,他是不會撒嘴的。   柯冰知道,馮源一直和自己「友好」相處,就是為了搜集他的罪證,一旦被他找到薄弱環節,他馬上就會翻臉不認人。由於柯冰一直小心提防,所以馮源一直沒有機會向他下口。如今馮源終於失去了耐心,不再暗地裡等機會了,而是直接把黑手伸向了柯冰所在的投資公司,狠查投資公司違規操作的經濟問題,看來是要把柯冰置於死地。   那是97年,當時中國股市很不規範,投資公司張開血盆大口鯨吞股民的血汗錢。投資公司完全為了追求利潤,哪有不違規的?   當時牛長順的主操手被獵頭公司挖走了,於是一向機敏的柯冰來為牛長順坐莊。牛長順早就和上市公司勾結好了,所以柯冰一上任就坐起了黑莊。柯冰堅決追求利潤最大化,所以他比那些老黑莊有過之而無不及。   柯冰已經到了收穫的季節,馮源卻明目張膽地公開來追查他們的違規行為。   牛長順是個老狐狸,很敏銳地嗅到了氣味不對,因為無論他送多少錢都無法打動馮源。   柯冰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他必須想好對策。而就在此時,馮源竟然挑釁似的和李月結婚了。估計這一招也是為了打擊柯冰的意志吧?的確,這一消息對死死抱著最後一線希望的柯冰來說,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7)   萬念俱灰的柯冰,把投資公司的帳目歸攏了一下,交給牛長順,並要求牛長順給自己一個處分——開除公職。   本來馮源就是沖柯冰來的,如今柯冰一走了之,再查已經沒什麼意思了。馮源真有憋足了勁卻一拳揮空的感覺。   牛長順也很感激柯冰,畢竟柯冰為他賺了很多錢,又主動替他背黑鍋。於是給了柯冰十萬元療養金,希望風平浪靜後他再回來。在當時,十萬元已經是相當大的一筆財富了,但是柯冰並沒有留住,他先花三萬三買了一輛本田王摩托車,又為大剛結婚添了六萬元,讓他這個不是廠長的廠長把婚禮辦得體體面面的。   錢財散盡,柯冰接受了天化公司的老總楊敬的邀請,為天化公司當業務代理。熟悉業務後,他便收拾一顆破碎的心,回滄州去開發市場,離開了天津這個讓他無比傷心的地方。   想起這些往事,柯冰對馮源的仇恨就更難平息了。他今天一定要把新仇舊恨一起向馮源追討。他早不考慮什麼後果了,即使殺死馮源,也無法消除他的心頭之恨!   去年,他剛剛從死亡線上轉了一圈回來,漸漸忘記痛苦,重新振作起來,辛辛苦苦打拼出一番事業,本來以為可以和馮源井水不犯河水,誰知馮源又一次步步緊逼過來,最後逼得他鋌而走險,開起了無比冒險又利潤豐富的絹花廠,導致柯冰剛剛對其漸漸動了真情的杜倩,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這筆血債,即使讓馮源死上十次也無法和柯冰的痛苦來抵消。   柯冰自己最清楚,忘掉李月對他來說幾乎是不可能了,所以再讓他去真心愛一個女人就更不易了。然而,這個天殺的馮源,先是搶走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又毀掉了他用整整十年時間才恢復過來的受傷的心剛剛愛上的第二個女人。   仇恨!仇恨!仇恨!   此時柯冰滿腦子裡都是仇恨!仇恨使他變得瘋狂,但是沒有讓他遲鈍。柯冰戴上了一副時裝境,但是眼裡的世界仍然是一片血紅。這時汽車已經進入天津地界,車速慢了下來,他邊開車邊披上杜倩的風衣,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假髮。   這副假髮是他剛剛為杜倩買的,還沒有給她試過。杜倩在遭受攻擊時,頭髮幾乎完全被抓掉了,剩下一些少得可憐的頭髮,在被搶救時醫生為她剪光了。   想起那慘不忍睹的一幕,柯冰又一次在心裡發誓,一定要狠狠地打擊馮源。   一個完整的復仇計劃已經在他的一路狂奔中漸漸完善了。   反光鏡裡,戴上假髮的柯冰還真有一股女人味。柯冰對著鏡子為自己準備了一副冷面殺手的表情。   走下汽車,柯冰完成了最後一項任務——將一副雪白的手套戴在手上。以他的身材,既像苗條的男人,又像健壯的女人,而腳上穿的是杜倩的女式皮鞋,所以他更像一個女人,而假髮,風衣和時裝境的搭配,則更加女性化了。其實柯冰不在乎是否象女人,只要不像自己就達到了目的。   柯冰還在考慮細節上的小問題,他拿出了一枚硬幣,放在手套上反覆摩擦。他清楚地記得酒樓門口有一部投幣電話。   京津酒樓的服務檯面向大廳,但是很少有人在大廳裡吃飯,裡邊有小廳和雅間,而且標準很低。大廳裡只有一對戀人在就餐,不知為什麼,他們沒有進雅間。   服務台上的服務員很輕閒,今天客人不多,而且這裡客人始終不多。突然電話響了,服務員接聽電話,然後去了六號雅間,這時柯冰走進大廳。   或許柯冰的打扮太酷了,非常搶眼,進門前他就發現街上的行人都在留意他,現在整個大廳裡只有兩個人,而這兩個人都在關注他。大概杜倩的風衣很出彩吧?那是一件相當華貴的時裝風衣。   柯冰想盡量少惹人注意,於是在一張靠近服務台的桌前坐下。假裝要進餐的客人,隨手拿起桌上的一雙筷子,似乎在驗證筷子的衛生情況。   儘管柯冰停止了走動,但那一對戀人依然在看他,而且很沒禮貌,毫無顧忌地盯住他看。由於他們的關注,柯冰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似乎自己是演員,而那兩個人是攝像,他在隨時等待命令——開拍。   柯冰和王雪梅搭檔上過電視,鏡頭前他很活躍,但是在聽到「開拍」的命令之前,就有這樣一種緊張。   這時馮源滿臉通紅,晃晃悠悠走了出來,柯冰趕緊轉過身,因為自己臉上根本沒有化妝,熟人很容易把他認出來,而他改扮的目的,只是為了不讓馮源認出來,其它人反而都是次要的。   馮源背對柯冰,面向服務台拿起電話。柯冰迅速起身,他本來計劃掄起椅子狠狠砸在馮源頭上。可是當他擺弄桌子上的筷子時,臨時又改變了計劃。   馮源對著話筒「喂?」了幾聲,卻沒有聽到回答,這時柯冰從身後把椅子往他腿下一推,馮源措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柯冰左手去抓馮源的頭髮,由於馮源主動頭向上仰,大概是想向後看誰在和自己「開玩笑」,柯冰的手抓空了,按在了馮源的腦門上。   沒等馮源看見,柯冰已經把手指扣進馮源的眼裡,馮源忍不住疼痛張嘴慘叫,此時柯冰的右手在空中畫了一道雪白的弧線,銀光閃處,一雙筷子齊跟插進馮源的嘴裡,直抵咽喉。   柯冰這一連串動作,乾淨、利落,如同演練過多少遍一樣。而且轉身離開時,就像動作片裡的慢鏡頭一樣優美、從容。   當時,柯冰真有一種進入角色、作秀的感覺,彷彿在拍電影似的。所以向門外走去時故意把手臂甩得老高,這樣白手套才會在空中畫出優美的曲線,也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緊張。   由於手臂甩得幅度過大,腳下的鞋不方便邁大步,不得不放慢速度才能和擺臂保持一個節奏,不難想像當時他是多麼緊張。   由於過度緊張,柯冰習慣性地將手伸向唇邊。這是一個吸煙的動作。當手將要伸到嘴邊時,他才意識到手裡並沒有煙。   此時柯冰另一隻手已經把玻璃門拉開,他順勢來個優美的轉身,換夾煙的手去迎敞開的玻璃門,為了防止門反彈回來撞向自己。把剛才那個吸煙的動作和這個迎門的動作連起來,就像故意對大廳裡的「觀眾」獻上一個飛吻似的。   大廳裡那一對始終注視著他的戀人,真正看到了一齣好戲!柯冰的全部動作都被他們看在了眼裡,並在回憶裡品味著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在那個男人眼裡,柯冰是個無比冷艷的女人,他馬上聯想到了動作片裡的玉面殺手,不但柯冰刺殺馮源時剛勁、利落的動作讓他目瞪口呆,而且柯冰身上那一身時裝化的風衣,更以其華貴的風姿、高雅的氣質以及整體的冷艷與神秘感深深地震撼了他,尤其柯冰出門前的轉身動作,風衣的下擺被甩得飄拂起來,更顯示了女性的瀟灑與優美,而最後的「飛吻」則把「她」的冷艷與不羈推向了及至。   柯冰轉身是為了再看一眼馮源的狀況,見他仍保持著上仰的姿勢,背對著大門坐在原處,喉嚨裡的刺痛使他不停地痙攣。柯冰知道馮源根本沒機會看到自己了,他將無法確定是誰向他下的黑手。自己可以放心地離開了。於是在他嘴角上浮起一絲會心的微笑。這個微笑,徹底征服了現場目擊的一對戀人。   在那個女孩眼裡,柯冰才是男人中的男人!她馬上聯想到一句話「這個殺手並不冷!」   她眼裡的柯冰,每一個動作都不多餘,就像用電腦計算好了一樣。而他完成那一系列動作時,充分體現了一個男子漢的決斷與果敢。緩步向外走去時,腳下沒有絲毫的慌亂,更能體現一個真正男人的鎮定與自信。門口的轉身動作,瀟灑中透著浪漫,把他的全部特色強化得淋漓盡致。   臨出門前的那個「飛吻」,她堅決認為是他送給她的。說明他在「工作」之餘,還有遐顧及自己這個旁觀者,還有閒情逸致和她調情,多麼從容又賦有風情的殺手啊!   最後柯冰留下的「永恆的微笑」,徹徹底底地俘虜了她的心。她竟然一廂情願地愛上了這個殺人犯,並不可救藥地幻想有朝一日能找到他,成為他的女人。   十多年來,柯冰對馮源的怨恨太深了,可是每次面對馮源時,他都不得不擺出一副大度的姿態來,一次次放過他。直到今天,柯冰終於出了一口惡氣,親手給了馮源一個教訓。他估計,馮源起碼要十幾天吃飯都不香了!想到馮源喉嚨裡的「內傷」,那實在是一種難以想像的痛苦,但是柯冰還是覺得太便宜他了,無法和自己這些年來經歷的苦難相提並論,尤其想到馮源養傷期間,會有李月在床前悉心照料,柯冰心裡很不是滋味。   柯冰的確出了一口惡氣,他已經順利地逃回了滄州,首先他要和魏繼來會合,那麼他就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一直在滄州,沒有離開過。   當汽車走到飯店附近的商店時,柯冰突然想到自己還穿著杜倩的女士鞋,於是脫掉風衣走下車,隨便買了一雙皮鞋穿上,就在這時,魏繼來也回來了,在門口看到了自己的工程車。所以,在魏繼來的眼裡,那段時間柯冰不可能離開過滄州。   真像是一場夢啊!世界上最崇高、最偉大、最純潔、最深摯的愛情,居然是一場誤會!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8)   柯冰把刺殺馮源的詳細過程和原因,以及當時的精神狀態和思想狀態都說了出來。   倒在柯冰懷裡的李月,已經無法感知什麼叫痛了,她似乎早就麻木了。更讓他難過的是,馮源一直把柯冰當好兄弟,而柯冰不但「誤殺」了馮源,而且在知道了馮源對他是一片好心之後,依然難消以往的仇恨。   柯冰與馮源之間,本來一切都很正常,但是走到今天這步天地,完全因為大剛從中使壞,但是他們明白這些已經太晚了。   最後柯冰問:「月兒,我自認為我的刺殺行動天衣無縫,沒人懷疑我,你是怎麼確定是我的?」   李月的淚已經干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而是懷疑大剛。可是後來案件始終沒有進展,我就開始運用排除法。專案組早就對你排除多少遍了,但我不敢相信他們了,就親自進行排查,首先我要確定你是最可靠的,所以我首先要排除你,就在我查找排除你的證據時,卻發現是你!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   柯冰可以想像李月發現自己是真兇時內心將會多麼矛盾,那應該是比絕望還難過的一種滋味吧?難怪自己和李月在一起感覺那麼壓抑!同時柯冰不懂:「你找到了什麼證據?」   李月黯然:「我首先調查了證明你案發時人在滄州的證人魏繼來,後來在高速公路收費處調查當天出入天津的車輛時,發現了他的車。起初我懷疑是你僱傭的殺手,後來證實當時魏繼來正開著你的寶馬車接送孩子,並和別人發生了爭執,而他的車在你手上。我非常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是一切都太吻合了,尤其只有你豐富的表情變化,才可以讓兩個目擊證人對你的性別做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判斷。」   柯冰無奈地搖頭:「月兒,如果你沒這麼聰明該多好啊!我多想好好地和你過完後半生啊!但我看到了你的悲傷,知道案子不水落石出,你是不會罷手的,所以我打算了結完最後的心願,再去自首。你知道嗎?我回天津以來,所賺的所有的錢,都準備投資到半山村。我感覺那已經不止是你,而且也成了我沒有還清的債!」   說完這一切,柯冰如釋重負般徹底放鬆了自己,酒精的作用也慢慢地襲上來,他開始睏倦了,李月心裡一驚,忙爬起來搖晃柯冰。   「怎麼了?月兒。」柯冰疲憊地睜開眼睛,輕鬆地和她調笑:「你太好了!和你做愛太幸福了!死了都值得!」   李月的眼淚「唰」地下來了:「冰哥,你真那麼愛我嗎?我真的那麼好嗎?」   柯冰點點頭:「你是我最愛的女人,也是讓我最滿意的女人,你真的非常好!」   「冰哥,我也早就盼望有這麼一天了,能成為你的女人。」   柯冰又無力地點點頭:「月兒,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而且說句真實的情話,你的床上表現並不是真的那麼好,但你是我最想要的,所以我最投入,感覺才最好!」   李月也點頭:「相信你,我全信了!冰哥,我再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千萬不要睡著了!」   柯冰知道李月為什麼這麼緊張,他不知道李月是珍惜自己,還是珍惜他們在一起的最後時光?於是不失時機地問:「月兒,我最想知道,你有沒有真正愛過我?」   李月連連點頭:「有,而且你不知道,我愛你愛得好苦啊!冰哥……」   「從什麼時候?」   李月已經泣不成聲,但是柯冰最關心的就是最後這個問題,所以他一定要堅持問下去。   李月勉強忍住痛哭:「從你第一次抱住我的時候。」   柯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淚水再次讓他無法睜開眼睛。   這個答案是他苦苦等了十年,最希望聽到又一直不敢奢望的。   他等這句話等得太久了!   「冰哥,你千萬不能睡覺啊!」   柯冰睜開眼睛:「月兒,你怎麼這麼狠啊!」   李月再次痛哭:「對不起,冰哥,我沒辦法,我必須這樣做。因為只有我才能給馮源報仇!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為了給他報仇,我寧願陪你一起……」   柯冰無奈地搖搖頭:「月兒,我說你狠不單指這件事,我最在乎的是你為什麼一直隱瞞對我的愛?為什麼不相信我愛你?還有……」   柯冰想問李月當初為什麼離開自己?但是又沒有問,因為他知道李月是真心愛馮源了。   李月感到胃裡在翻江倒海,頭也開始暈眩,她強打精神說到:「冰哥,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堅持住,千萬不要睡覺。坐起來好好聽完行嗎?」   「我一定要聽的,我想知道一切,雖然我知道得太晚了,但是我不想讓你把所有的秘密都帶到另一個世界去!放心吧,月兒!我一定會聽完的。」   柯冰將李月攬進懷裡,聽她慢慢訴說心裡的秘密。   李月說:「我無法斷定你是不是愛我,才不敢承認自己愛你!我知道自己不配你!」   李月如此一說,柯冰感到不可思意:「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李月繼續說:「當初我們認識時,我就面臨輟學的困窘,但是我不能告訴你。起初我們不熟悉,我不能說;後來我發現自己愛上了你,更不敢說。當時我多麼絕望啊!自卑到了極點!我說配不上你,一點都不誇張。我不是推詞。」   柯冰還沒有理清思緒:「我們做愛之後我也探索過,你的懷疑和否認可都是真的啊!」   李月說:「是啊!當時你說你愛我,我用反問表示懷疑和否定,因為我確實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我實在猜不透你的掩飾。你說什麼我都不敢確定。畢竟我們的現實距離太遙遠了!你是那麼的成功,而我幾乎沒有任何優點,而且還成了寡婦。當你說了那番話,解釋了我對你的誤解,表達了你的愛,我還在懷疑是不是真的?最後憑直覺和判斷,憑你的認真和投入,我找不到否定的理由了。但是你一直在表達你自己,卻始終沒有問我是不是愛你。你早習慣了去征服女人,卻很少關心對方是不是真正愛你,對嗎?當你終於關心我的感受的時候,已經是我確認你是殺害馮源的兇手之後了。」   柯冰簡直有點惱怒。自己的表達能力和套取對方說出心意的能力是很強的,怎麼在最關鍵之處就遺漏了呢?很久以來,他從沒問過李月愛不愛自己。也許他不敢直接問吧!怕聽到讓自己無法接受的回答。   真像是一場夢啊!世界上最崇高、最偉大、最純潔、最深摯的愛情,居然是一場誤會!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9)   柯冰知道,李月之所以和他訴說一切,是因為她在酒裡下了毒,她要在臨死之前把他們之間的一切都說出來。而自己也該告訴她一些事,於是說:「慢點,我們從頭開始。」   這次是柯冰回憶當初:「從舞會上認識你時,我就對你很感興趣,但那時還不能說一見鍾情,只能算一見傾心吧!」   李月也陷入回憶:「我敢肯定,當時你對我屬於圖謀不軌!但是你身上有一種力量在吸引我,讓我難以抗拒,所以你約我去小樹林,我同意了。」   柯冰繼續:「開始時我還真像你說的那樣,想勾引你,可是後來我很認真了。」   李月補充:「我前途未卜,沒資格論及愛情,更別說婚姻。但是你卻那麼讓我心動,多麼希望被你勾引成功啊!享受一次心甘情願的激情,也算對得起自己。」   柯冰回憶:「我對你太在意了,生怕冒犯後失去繼續交往的機會,對你非常敬畏!」   李月解釋:「我期待著激情,卻愛上了你,幻想能夠有個好的結局,所以就矜持著等你說愛我,同時期待你的勾引。我為你撤消了一切防備,你卻不肯出擊,我就懷疑你根本不愛我,只想和我風花雪月。既便如此我也不反對,只要你要,我隨時給你。」   柯冰解釋:「正因為你對我放棄戒備,我才要對得起你的信任。天知道我多麼愛你!」   談話突然停了下來,兩個人同時默默地回味對方說過的話,品味當年所發生的一切。他們都嘗試著從對方的角度去體會當時的感情,結果是,都從對方那裡體會到了無盡的委屈和遺憾。   直到此時,兩顆高傲的心才真正撞在了一起。   他們之所以錯過,是因為不知道對方同樣愛自己 。而他們又都愛得太珍惜了,都怕說出愛來就無法收回,而一旦被拒絕,就會失去繼續交往的機會,將意味著徹底失去。   越是珍惜就越怕失去!   害怕失去,所以才不敢表達。他們都會掩飾,而且掩飾得太成功了!其實人類就不該學會掩飾!   他們深情地對視,積鬱太久的誤解及猜疑全部冰雪消融了。   兩顆受傷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互相溫暖、互相安慰、互相體貼。   一切都靜了下來。時間似乎也停止了腳步,紛繁的世界漸漸遠去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四壁無聲,兩顆只為對方跳動的心在盡情地傾訴。   此時無聲勝有聲!   他們情不自禁地擁抱,深深地相吻,熾熱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恨不得互相融為一體。   人生不過幾十年,而他們這一錯過,居然錯過了十年!十年後,兩顆互相遙望企盼的心,卻是在決心付出生命的前提下才撞擊在一起的。   塵間凡事,一切都不存在了。   地獄之門悠然洞開,兩個赤裸的靈魂死死地糾纏在一起,他們互相吸食對方的靈氣,一步步接近生死舷梯。   過於強烈的激情讓他們感到窒息。   李月感到命運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她強打精神:「冰哥,你會後悔嗎?」   「不後悔,我只抱歉,不能更多的愛你。」   「你真好!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知足了!」   「傻瓜!你該好好活著才對!讓我為你去死吧!都怪我當初太年輕,太高傲,太自負了,沒有對你真情表白,就想直接征服你的身體。害得我們誤解,導致沒能相愛!」   「能都怪你嗎?我們都那麼年輕,都不懂得愛情。」   「是啊,當初追你不到,我就決定拉你下水,可以直接接觸你的身體。可是約不動你我幾乎發瘋了。你說你沒錢去北戴河,甚至沒錢交學費,我還以為是拒絕我的托詞。」   「你在條件優越的城市長大,無法理解窮困山區的處境。當你說花錢聘請我時,我同時看到了兩個希望:第一是你愛我,找借口幫我交學費,能繼續學業就有希望繼續我們的愛情了;第二是你花了錢,就一定會要我,那也是我期盼的。」   柯冰簡直感到吃驚,原來當初李月答應自己去旅遊,主要是因為經濟原因!也是為了經濟目的!但是柯冰不想此時破壞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於是思緒又回到當初,繼續他們的回憶:「見你暈車那麼難受,我真後悔沒有把你的話當真!不忍心再讓你陪我去了!」   「那次旅行是我把握自己命運的一次機會,我怎麼能輕易放棄呢?」   「所以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一種堅韌,為此我更加深深地愛你。你是那麼的純潔,而且對我那麼的信任,我怎麼能夠辜負這一切呢?所以才極力控制自己不要亂了方寸。」   「起初我是順其自然的,認為你肯定會要我。可你總不肯,於是就怕你反悔,那麼我就無法得到你的佣金了。而且從那時起我對你誤會更深了,覺得你根本不愛我。如果我主動了,你是不是會賴帳呢?於是我就引誘你,和你打鬧,讓你看我洗澡,不穿內衣睡覺,還讓扣子鬆開,我覺得自己很卑鄙!很無恥!我愛你,同時也恨你!你給了我希望和恥辱!」   「我萬萬沒想到,和那麼天真、純潔的你度過的最浪漫的時光,居然會是你的恥辱!」   「最終你還是沒有要我,我估計是你反悔了。開學後,你果然沒有給我錢。於是我厚著臉皮去找你借。我想我的恥辱已經發生在你身上了,無論你怎麼鄙視我,我都要堅持畢業。欠你的,我可以還。要錢我就還你錢,要人我也給你。反正我也想要你。」   「當時你來借錢,我只想到了你的經濟問題,沒敢想那是聘用你的佣金。我那只是一句玩笑,認為你再窮也不會去掙我的錢,更想不到你為了掙錢才陪我。我認為我履行過了自己開玩笑所許下的諾言——不讓你花錢,就已經算我請你了。所以我並沒有為你準備學費。當你上門來借時,我只當你一時錢緊,就讓幾個同學幫我湊一下,馬上給你拿走。」   「之後你總來找我,我以為是變相來催債,雖然我也願意要你,尤其每次被你攬進懷裡時,有些難以抗拒!你的懷抱是那麼的溫暖。可是每當想到這是一場交易,我的羞辱簡直要把我殺死!可你強忍著情慾每次都不肯主動要我,我只好準備以後還錢。」   柯冰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對性交易那麼難以接受!但此時不是他感慨這件事的時候。   「雖然錢是我借的,但我那麼愛你,怎麼會讓你還錢呢?可你那麼倔強,我看到的是你的骨氣。只好答應你先欠著,還說如果將來你是我的人了,就不用還了。我在用玩笑的口氣表露真情,被拒絕了也有緩解的餘地。」   「你的表情太複雜了,我絲毫看不出你的誠意。同時我更羞憤,因為人的自衛心理是第一本能,我當你在羞辱我。你知道你當時那種得意勁有多高傲嗎?」   「見你對我的玩笑反應那麼強烈,我的心都涼透了!所以以後我更不敢輕易向你表達了。連玩笑也不敢了!」   「而我,認為你太瞭解我的下賤和無恥了,哪敢幻想我的愛啊?」   「難怪每次見到你,你的表情都那麼羞澀!」   柯冰如有所悟,但馬上嚴肅起來:「月兒,你千萬別這樣妄自菲薄!在我心裡,你一直是純真的化身,聖潔的仙子,完美的精靈,智慧的女神。你永遠是我的最愛!」   十年前的往事,他們說起來彷彿就在眼前,如數家珍。如同早就排練好的對口相聲,一人一句,從兩個人的角度,說的卻是同一個主題。   柯冰最後這幾句肺腑之言卻打亂了他們的默契。此時不需要真情表白!   「冰哥,我真的不值得你這樣讚美。我反而更怕你明白了一切會看不起我!當你向我表達十年來的真愛時,我知道裡面的誤會,所以更加無地自容!」   「你知道我多麼珍惜我們的現在嗎?我怎麼會看不起你呢?正相反,我的風流韻事卻多得難以歷數。我更怕我的愛玷污了你的清白!」   「無論你有過多少女人,但最終你是我的了,我該知足了!冰哥,我現在只想要你,不想別的。死我也要和你死在床上。」   柯冰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要響應李月,馬上堅挺起來,而他的心裡卻很不是滋味,被他回味無窮的純潔愛情,居然是一場不成功的金錢與肉體的交易!這麼多年來自己一直不肯接受性交易,也許從那時起就在潛意識裡埋下了種籽。   真像是一場夢啊!世界上最崇高、最偉大、最純潔、最深摯的愛情,居然是一場誤會!而如今誤會解除了,自己是否還可以完全投入到這個女人身上呢?面對李月迎過來的渴望的身體,柯冰激情的烈火終於燃燒了。他強烈地感覺到身體對性愛的需要。   女人確實需要性愛,但男人把性交看得太重了,而性交不是性愛的唯一滿足。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10)   夜已過半。   零星的星斗眨著疲憊的眼睛準備瞌睡。只有那個伸不直腰的月亮,抱著不能見人的一肚子秘密,偷窺著人間的隱私。   街燈和廣告牌混雜著霓虹燈的色彩,跳躍與閃耀的燈光把城市的夜色裝點得無比性感。   天上人間,應該說熱鬧的是城市,寂寞的是天堂。   發情的月亮獨在天宮守活寡,她所看到的,卻是無數的城市男女在輝煌的夜色中慷慨地揮霍著豐富的情感。   迪廳、酒吧、夜總會、洗頭房,每一處都有它自己的規則,而在所有規則的背後,都有一個共同的內容。   與此同時,在燈火闌珊的深處,在規則之外,情感之中,柯冰和李月雙雙進入了所有戀人期待並體驗的永恆的主題。   一方是大海,她要納入百川的匯入;一方是火山,他要噴湧烈焰的激情。   一個是閱歷女人無數,一個是冰封十年激情。他們的真情相遇,到底是完美結合?還是蒼天不恭?   縱觀中國五千年文化,最深刻的哲理思想當數陰陽學說。可以說放逐四海皆真理。   大到宏觀宇宙,小到微觀電子,從遠古的自然生命,到現代的電腦微機,無不印證陰陽。   人之男女亦為陰陽。陰陽相交詮釋生命運動。   陽在陰之內,不在陰之對。   動中有靜,靜中有動。靜極思動,動極則靜。物極必反,分久必合。   亢奮達到及至,必將回到初期。   激情過後是平靜,平靜深處是激情。幾度激情與平靜之後,世界開始變得虛無。   激情過後,躺進柯冰的臂彎,李月感到異常滿足。   夢魔馬上張開巨大的黑色翅膀,鷹一樣向他們俯衝下來,兩人頓時被籠罩在無邊的黑色陰影裡,眼睛被黑翅扑打得難以睜開,即使睜開眼睛也看不清混沌的世界,意識裡一片朦朧。   李月仍不甘心地掙扎著,她所要戰勝的是無邊的睏倦,她擔心睡去就再不會醒來,所以才不捨得就這樣睡去。   「冰哥,我們繼續回憶好嗎?」   「好啊,我也有好多心事在回憶裡。我們說到哪兒了?是不是又該說馮源了?」   本來他們的情話最不該涉及的就是馮源,而他們都不肯迴避。   李月似乎更希望柯冰說起馮源,她要利用最後時間給柯冰一個交待。   「馮源對我是完全無私的愛。在畢業前,我的問題還很多,不止經濟困難,而且分配也是個大問題。那時馮源向我求愛,我知道他是想通過確定我們的戀愛關係,讓他的父母幫我落實工作。起初我拒絕了,因為我心裡一直幻想著你。後來你總是四處奔波,連自己是否留在天津都決定不下來,怎麼會盡力幫助我?而且我看不到你的誠意。畢業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我的夢也該醒了。我願意被你的花言巧語欺騙,但是我不能賭最後一次。   於是我接受了馮源,我雖然對他沒有激情,但他對我是真心的好。馮源的愛很無私。而且我也說不清當時對他是怎麼樣一種感情?表面看好像是為了前途而讓步,其實我心裡最清楚,我們之間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交易,那樣我豈不是又出賣了自己?」   柯冰試探著尋找李月當時的心態:「人的思想容易走極端,不能得到無法猜透的我,你就轉向了一眼就能看透的他。而且你的選擇裡還有一種賭氣的成分!」   李月睏倦的眼睛亮了起來:「非常對!冰哥,我一直不能形容自己當時的感情,你卻理解得這麼透!」   李月的話裡充滿了喜悅和感激,她一直為自己不能自圓其說的愛情而困惑,卻在柯冰嘴裡找到了答案,而這個答案正是她心靈深處一直準備給柯冰的。   柯冰繼續探索著李月的心態:「之後你就一直努力徹底忘掉我,因為我是一場不現實的夢,而你的夢該醒了!」   柯冰的理解力很強,尤其對女人的戀愛心理。以前之所以不理解李月,是因為他始終沒把李月當普通女人對待,而是把他當成了女神!很多愛情童話都是主觀幻想產生的。一場邂逅,一次誤會,一個巧合,都會產生童話般的愛情。而他們的愛情幻想不但沒有產生童話,反而誤解成了悲劇!   李月再次以感動的方式肯定了柯冰的理解:「完全正確!答應馮源的求愛後,我就決定讓你徹底在我生活裡消失。於是就正告你不要再找我了。」   「我當時一直認為我們在戀愛,因為你早默認了我的幫助。為了你,我才很不甘心地決定留在天津的。可是最後時刻你的正告對我來說就是分手,那讓我實在無法接受!更無法理解。所以我的反應很強烈。我想我的氣急敗壞肯定又被你誤解了。」   「是啊!你當時那麼氣憤,我想一定是你為沒有得到我而惱火,我確實欠你的,又不能還你錢,就脫衣服要馬上給你,反正遲早都要還的,我不想讓自己在良心上背一輩子債。早給你早心靜。我就可以死心塌地地開始自己的生活了。」   柯冰感覺話題太沉重了,想緩解一下:「難道你就沒想過賴帳嗎?」   李月卻一點都不輕鬆:「那是良心上的債!永遠賴不掉的。事實上果然如此,你當時沒要我,說你愛我,祝我幸福。我差點改變了主意。可是我從你眼裡看到的是憤怒,簡直要噴出火來,那是你真的憤怒到了極點,不是偽裝的。所以我把債背了許多年,既要徹底忘掉你,又要時刻牢記你。我覺得對不起馮源,我一直隱瞞著我們的交易,我想早日還債換得輕鬆,可我如何面對已經成為丈夫的馮源啊?尤其他性無能,我更不該背叛他!」   「所以今天你才能夠接受我的索取,和我做愛了。你還認為是還債,甚至是我討債!包括這麼久的朋友式的同居,你都在準備還債!因為馮源不在了,你才沒有負擔地還債。」   迷失 第九章 以毒攻毒 (11)   說這話時,柯冰感覺心在一片片破裂,像清脆的玻璃,掉到地面四散開來,碎片越碎越細,越滑越遠,而摔落地面時的接觸點上,最終卻沒有留下一片痕跡。   李月繼續說到:「後來大剛發現我和馮源在一起了,他惡毒地踢傷了馮源,還惡狠狠地說我是你的女人,要馮源滾遠一點。」   「你肯定和馮源撒謊了,沒有承認我們來往密切。」   「是啊,剛剛下決心離開你,我不能再失去馮源了。而且馮源還代表我馬上就要開始的新的生活。我只說認識你,有過來往,但是沒說其他,他也不多問,就去找你解釋,我怕你們把你我的事都說出來,就追了去,以死相逼。而你居然真就放過了我們,這也是我感激你的一個原因,良心的債又多了一倍。」   柯冰又一次淚流不止:「月兒,沒想到我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我真不知該怎樣向你懺悔!」   李月很滿足地向柯冰懷裡拱了拱:「說還債也許是我為自己的情慾找的借口吧,確定你也愛我,是對我所有委屈的最大補償,有了你的愛,我受再多的罪也值得了!」   情慾再次萌發出強大的生命力,並很快找到了滋生的方向。   李月的手握緊了他粗壯的生命之根,感覺到他再次堅挺雄起:「冰哥,難道你不休息嗎?」   柯冰知道她說的「不休息」的含義,一定是她又想要了,於是興奮地翻身而起:「只要你想要,我隨時給你。」   「我確實想要了,對,就這樣,噢∼∼你給我的感覺實在太好了!和你做愛真幸福!你就是我夢裡所期待的。我太滿足了!」   「我也不止一次在夢裡和你做愛了,但是我心目中的你心靜如水,從沒想過你會如此激情似火!我實在無法想像你和馮源如何在一起度過了十年?」   「馮源對我一無所求。雖然受傷之前我已經把自己給他了,那是我答應他的求愛時,決定徹底忘掉你。當時他無比溫柔、體貼地和我進行了一次儀式,表示他對我是認真的。之後每次都是我看他對我癡迷時主動給他,而他只是為了對我更好,絲毫沒有索取的念頭。   後來他就受傷了,而且他從心理上放棄了,我猜想他的心理障礙是要把我留給你。我曾幾次夢裡對你呢喃,他聽到了,卻不追究。他對你太在意了,一直想成為最好的朋友,不但沒吃醋,而且一直想默默地幫助你。所以我說他是最好的好人。   他對我的好也是無私的,不止寬容那麼簡單。我們確立戀愛關係後,並沒有得到他父母的認可,他就靠自己的努力為我找到接收單位。結婚後,他父母好久不肯原諒他。   我們的生活也很儉樸。馮源為人正直,廉潔奉公,從不貪占受賄。所以婚後好多年,我們才還清我上學時欠下的債。而他毫無怨言。他是公務員,不能有第二職業,但他為了我,受了很多累,偷偷幹了一些與權力無關的職業。   我並沒有從他那裡體會到夢想中的激情,但是我深深地被他的愛包圍著。他只是付出,沒有索取。他唯一不具備的就是你這樣的激情,在他受傷之前,做得也不是很好。為此他始終對我表示歉意。其實這是他最大的不幸,應該是我欠他的。   不是他對不起我,而是我對不起他。不但他因我而受傷,而且我還一直把激情留給了你。」   柯冰一直存在著一種陰暗的心理,就是得到李月後,最想在性能力上和馮源一決高低。得知馮源根本沒有性能力後,不但沒有完璧歸趙的竊喜,反而有一種沒了對手的失落感。   柯冰坦率地坦白了自己心理的陰暗,李月並沒有怪罪:「可以理解,你們男人總愛爭第一;而女人只想要唯一。都是不夠自信的表現,想從對方那裡得到驗證和肯定。我也有男人的好勝心理,也有一種擔心——我夠好嗎?」   柯冰用更大的動作來回答她:「現在你讓我也只想要唯一了。」   李月會心地笑了:「不是哄我吧?我一直擔心自己不能滿足你,因為你是個大色魔!」   柯冰馬上嚴肅起來:「男人更希望專一!如果當初我娶的是你,我想我不會花心了!因為你才是我的最愛。尤其你的身體會說話,能傳達給我無法形容的快感,讓我全身滿足,為之震撼。對,就像這樣,你迎上來時我的所有神經都緊張,而你收縮時我的肢體會麻醉。你的身體足夠滿足我的色心了,最關鍵的還是我愛你。我真不該讓你的身體苦等這麼多年。現在唯一的不足就是我們還沒有完全適應對方,我們需要時間,需要探索經驗。」   柯冰的意思是李月的身體忍受了十年煎熬,雖然沒說,但是李月聽懂了,於是解釋說:「女人對性的要求不一定要性交,擁抱、撫摸和親吻同樣可以滿足。而且性生活中,讓男人滿足才是女人的滿足。所以做愛在很大程度上是女人滿足男人的身體,男人滿足女人的心理。而馮源能夠滿足我的心理,他太體貼入微了。雖然性生活上欠缺點,那只是我無法滿足他的身體,對我卻沒有多少欠缺。女人確實需要性愛,但男人把性交看得太重了,而性交不是性愛的唯一滿足。」   柯冰才知道李月和馮源之間簡直沒有絲毫裂痕,難怪李月對馮源如此深切懷戀!   在李月嘴裡,馮源是個大好人,而且一直對自己情深義重,沒有絲毫怨恨,怎麼最終他們之間會發展成這個結果呢?柯冰心裡又多了一種痛,對大剛的背叛所感到的痛!十幾年來,大剛在他心裡和生活裡,早已成了友誼的代名詞。他實在無法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柯冰不敢和李月探討這個問題,他不想破壞剛剛和李月建立的這種無比親密的關係。而且此時睏倦再次猛烈襲來,他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兩個人的思想高度一致,激情並沒有停止,仍在快感上徘徊,而心事卻同時進入了一個沉重的峽區。   如同行進中的列車,駛進一條長長的幽深的隧道,必將經過最黑暗的階段,黑暗的盡頭才可能透出光明。   此時的夜色也進入了最黑暗的階段,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難度過的隧洞。   李月大腦變得朦朧,眼前浮現出幻景,夢魔開始顯身,一定要把她的軀體帶走。   李月無力地掙扎著,嘴裡呼喚著:「冰哥……冰哥……」   喝了那麼多啤酒,李月相當難受,睏倦潮水般要把她捲走,聲音越來越微弱。   柯冰無比溫柔地安慰她:「別堅持了,你睡吧!」   李月不甘心:「關於我和馮源的婚姻,還有沒告訴你的呢,我不想再瞞你了。」   柯冰體貼地說:「你休息吧,我都知道了。半山村都認為我是你的丈夫,所以馮源在你家鄉始終沒有名分。即使馮源還活著,你想回報家鄉的願望,也必須由我來幫你實現!放心吧,我一直在努力呢。」   李月很吃驚:「你是怎麼知道的?」   柯冰深情地說:「因為我愛你!」   李月太欣慰了,但仍不甘心:「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完呢!我怕說不出來了。」   柯冰心疼地在她耳邊呢喃:「放心睡吧!想一想,假如我們還有明天,你想實現哪些沒有完成的願望?」   「——假如還有明天,我一定好好珍惜。我要給半山村修公路,建學校,開山貨加工廠,還有,還有……」   柯冰欣慰地說:「好好記住自己的心願,你要保證!」   李月終於沒能睜開眼睛,柯冰的身體也歪倒在一邊,夢魔肆無忌憚地顯身了,如同黑色大雕,向著陰影籠罩下的他們俯衝下來,將兩個迷濛中的靈魂捉住,拍打著巨大的翅膀,向著黑暗的最深處飛去。   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裡,一切都是混沌。愛的靈光可以穿透陰霾,給世界帶來一線生命的希望。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 1 )   太陽每天照常升起。   夜的迷霧漸漸散盡,小區裡晨起的人漸漸多起來。大門外的早點攤陸續升起了煙火,很快就迎來了他們的顧客。有急匆匆站著吃完就走的,有更心急的買走在路上吃的,更多的則是找個小凳坐下吃的。   每天早晨,柯冰總是準時出現在這樣的人間煙火裡,他要早早地把早點買回去,再喊李月起床。無論多忙,或者難得可以貪睡的日子,他都不會讓李月耽誤早飯,因為李月的身體太瘦弱了,他要讓規律的生活與合理的營養搭配使李月的身體健康起來。   這個早晨,一切都與其它日子沒什麼兩樣,不同的是,早點攤前沒有出現柯冰的身影。   死一樣的沉睡之後,李月慢慢從沒有夢的睡眠中甦醒。   頭暈、頭脹、頭痛、胃裡作嘔。一切都和大醉一場沒什麼兩樣。   李月依稀還記得柯冰最後在她耳邊的呢喃:「月兒,你怎麼這樣傻啊?」   李月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是說她不該和柯冰同歸於盡。她心裡一陣難過。   「我死了嗎?死後還這樣難受?」   李月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赤身裸體與同樣一絲不掛的柯冰睡在一起。   記憶潮水般湧進腦海,她憶起了昨晚與柯冰一起經歷的所有的事,以及兩人在死神面前從容不迫的依倦纏綿。   她不明白,經歷了死神洗禮之後,為什麼還能這樣痛苦地醒來?   她想起了柯冰在她耳邊的聲聲承諾:「月兒,我說過要好好保護你,放心睡吧!你的心願我一定替你完成。好好記住你的心願。」   她似乎明白了,一定是柯冰做了手腳,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那麼他死了嗎?   李月一驚,馬上翻身而起,急切地去推柯冰。柯冰幾乎在她還沒推到時就睜開了眼睛。   李月心裡一下子塌實了,轉而感覺自己被愚弄了,繼而產生了無窮的憤怒和無地自容。   她是那麼關心柯冰的安危,見他果然醒了,卻又異常地憤怒。她實在是太矛盾了。   見柯冰含笑地看著自己,李月的惱怒中又夾雜了羞憤,她為自己在柯冰面前赤身裸體感到尷尬,但一時已顧不上那麼多了,她憤憤地問:「你早知道會這樣,是嗎?」   柯冰老實承認,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樣。   李月氣急敗壞地撲過來,一邊打一邊抓一邊咬,瘋了似的和他拼起命來。   柯冰沒有防備,剛剛甦醒,身體的運動機能還沒有恢復,而且被壓在下面,難以反抗,赤裸的身體沒有任何保護,身上多處受傷。   他極力掙扎,反抗。因為他不肯對李月有任何傷害,所以反抗時又無為地多受了不少傷。最後終於把李月牢牢地壓在身下,兩個人同時呼呼地喘著粗氣。   平靜一會後,柯冰再次變得溫柔:「月兒,我是真心為你好,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不得不瞞你。我沒辦法啊!昨晚我不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說出心裡的秘密。」   柯冰鬆開了控制李月的手,李月馬上反撲過來,又對柯冰發動新一輪的攻擊。柯冰抵擋時,李月的手打在了他的胳膊上,感覺疼痛的是李月。於是柯冰心疼地放下阻擋的手臂,不再反抗了,李月的攻擊馬上奏效,拳頭和巴掌雨點般落下,柯冰的臉上承受了無數次打擊。   儘管李月身體弱小,但是人在失去理智情況下的發洩卻是相當有威力的。當她住手時,柯冰已經頭暈目眩,無力地癱倒在床上。   李月漸漸恢復理智,馬上抱起柯冰焦急地哭喊:「冰哥!冰哥!你沒事吧?」   痛哭,撕心裂肺的痛哭。   「天啊!為什麼這樣折磨我啊?嗚∼∼∼」   柯冰在哭聲中醒來:「月兒,原諒我,原諒我好嗎?我是一心一意想愛你啊!我可以為你犧牲一切,但絕不能讓你有任何意外,我也是不得以呀!」   李月仍在哭:「為什麼?」   柯冰再次虔誠地懺悔:「月兒,原諒我吧!我以後再不瞞你任何事了。」   李月緩緩地說:「你真的不再瞞我任何事了?」   柯冰馬上點頭:「我保證。我昨晚已經向你坦白了一切,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只要你記住你說過的話,假如有明天,你必須好好珍惜。」   李月傷心欲絕:「你叫我怎麼敢再相信你啊?昨晚你是怎麼設計的?」   柯冰強忍哀痛:「我發現了你想和我同歸於盡,唯一的理由就是你發現了是我殺死的馮源,於是你就以生命為代價要親自為馮源報仇。」   李月恍然大悟:「如此說來,你早就知道了我已經決心去死了,所以你就設計騙取我的心。難怪你那麼從容!視死如歸!現在你可以滿足了。」   李月的話句句象冰刀,刺得柯冰心驚膽寒。   「月兒,昨晚我所坦白的一切,都是我的真心啊!」   李月茫然地對著天花板說:「無論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反正你知道我的真實想法了,知道我是真心愛你了,那麼你就可以放心了!」   李月的話一語雙關,她說柯冰可以放心,一方面指柯冰的癡情終於有了歸宿;同時暗指柯冰不用再擔心她再找他索命了。   柯冰很難回答李月的話,因為無論他想逃避,求李月看在兩人的情分上放過他;還是想自首,用生命向李月懺悔,都是給李月出一個難題,也都無法給李月一個交待。   畢竟馮源死後無法生還了,而馮源又是個一心為自己好的人。他不但誤解了馮源這麼多年,而且最後還殺死了他,即使不向李月懺悔,他也該給馮源一個交待。   於是柯冰不再畏縮了,反而挺起胸膛,一副大義凜然的慷慨:「月兒,你放心,我不會逃避責任的。」   李月黯然:「天啊!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麼說你愛我?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我已經沒有馮源了,怎麼捨得再沒有你啊?」   柯冰也淒苦了:「我怎麼忍心就這樣丟下你一個人不管呢?我只求你給我點時間,我首先要完成教育基地的建設,然後用它幫你開發半山村。」   李月又一次感動了:「冰哥,我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說謝謝。我的生命就是一筆債!我欠半山村的,欠馮源的,也欠你的。我一個弱女子,實在背不動這麼多!尤其半山村,那是我命裡的債,我真感覺背不動啊!馮源幫過我,但我不敢把這副擔子給他背。馮源雖然溫柔體貼,但是他沒這個能力,因為我的債太重。你有這個能力,而且你主動背上了。我要真心地對你說謝謝!」   柯冰的確第一次聽李月說「謝謝」,李月的感恩都在靈魂裡,從來不說出來,此時說出來了,柯冰反而感到沉重:「月兒,你我之間就不用說這些了。如果說感激,我也該感激你的母親……」   李月打斷了柯冰的話:「我還沒說完呢!欠馮源的債,我用愛和體貼回報他,雖然只有十年,但我盡力了,而且我還可以用自己的命來還。對半山村的債,有你的投資,我也欣慰了。惟獨欠你的債,我沒辦法償還。你要我給你時間,可以!我用自己的命替你還馮源,這樣我可以同時還你們兩個人。」   柯冰吃驚地抗議:「月兒,你不要犯傻,可不能再做傻事啊!我承認,半山村的債,也是我生命裡的債,但都是為了你。況且,即使你不在了,我還的也是我的債,不代表你。另外,自己的債自己還,你不能逃避的,因為那是你靈魂深處的債。所以你必須活著,用我的教育基地做抵押,貸款由你來支配,由你來為半山村做事,那樣才是你還債。我沒有送給你錢,也不借給你錢,只是做為你的貸款擔保人而已,你欠的是銀行的錢,不是我的。只有這樣,你才算自己還半山村的債。」   柯冰的話發自肺腑,也說到了李月沒有想到的深處。   李月的確不能自己拿柯冰送給她的錢去投資半山村,那樣她欠柯冰的就更多了,她現在只想還債,而不想再借債了。而柯冰此時正是從靈魂裡理解李月,幫助李月,要在靈魂深處把李月解救出來,讓她從裡到外煥然一新,真正過上讓心靈感到輕鬆的生活。   和李月同居這麼久,柯冰的確從靈魂深處體會到了李月內心深處的淒苦。所以他更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愛她。柯冰的話,每一句都在李月心裡引起強烈的震撼!   李月早就看出柯冰這幾年所有的努力都有另一種目的,但她無法坦然接受柯冰如此沉重的施捨,而今天柯冰所提供給她的幫助,在方式上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柯冰以擔保人的身份為她提供幫助,這個構想才是真正從靈魂深處能夠讓她接受的一種幫助。   最後,李月終於從自己的淒苦中走了出來,她看到了陰暗的天空裡,有一縷陽光穿透烏雲,灰暗的天空下,山川竟然無比美好。   柯冰如此安排他們的未來,對李月來說是再周到不過的了。這個設想本身就足以讓李月感到什麼才是靈魂深處的愛!面對如此深摯的愛,李月無法拒絕。   李月艱難地說:「我已經要過你一條命了,是老天不讓你死,並非我們貪生。你放心做你的事吧,我沒有權力再向你索命了。而且,我決定與你一同努力!」   柯冰勉強笑了笑:「另外我還在想一件事,就是你也該辭職了。你應該下海經營鍛煉鍛煉,不然你很難把握半山村的投資計劃。所以……」   李月明白:「所以你想把你的絹花廠給我管理,是嗎?」   柯冰點頭:「很對!因為你有一個很好的經營計劃,就不用交給我了,由你自己來經營吧。我找一個幫手給你。」   見李月振作了起來,柯冰無比欣慰,但他同時又明白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李月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都沒有死?   發現李月買了毒藥,柯冰首先想到的是李月要自殺,他的心都要碎了,但是他必須馬上想出對策。如果回家後強硬地奪走李月的毒藥,李月如何能夠接受?如果偷走李月的毒藥,如何保證她選擇其它途徑?於是柯冰想到了調包。   他從賣藥的攤主手裡要了同樣的包裝袋,裡面封裝的是魚餌和安眠藥。安眠藥的劑量很難把握,少了怕不管用,多了又怕發生意外。他必須掌握一個讓李月自殺未遂的劑量。   天天生活在一起,找到李月的毒藥並進行調包是很容易的事。   沒想到李月是想和自己同歸於盡,所以柯冰也變相救了自己的命。因為是兩個人只喝了一份安眠藥,所以他們才能說那麼多的話。而李月的酒量比柯冰小得多,所以她除了睏倦以外,最難耐的是醉酒的難受,也就沒有發現毒藥是假的。   柯冰暗暗禱告,就讓這個可憐的女人再蒙受一次欺瞞吧,但願她永遠不知道這個秘密。而自己的任務,就是抓緊時間安排周到未來的一切。   柯冰又一次在心裡感慨——越是對待真心深愛的人,秘密反而越多!   人是高級生物,境界當然比動物高級。愛情面前,人也能體現出不同的境界,大體可以劃分四個層次——慾念,感情,思想,靈魂。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2   巧者勞,智者憂,無為者無所求。   如果問世界上什麼人最幸福,或許你會回答:「最幸福的人是傻子!」   傻子的確有讓人羨慕的理由——無憂無慮,自在逍遙,飽食遨遊,簡單地快樂。   沒人願意主動變成傻子。因為傻子的快樂是低級的、簡單的快樂。而人是高級生物,要不斷地追求更高級的成就。求索和貪慾都是無止境的。你擁有的越多,背負的就越多;背負的越多,難以割捨的就越多。於是煩惱也多,痛苦也多。   儘管如此,人們還要不斷地求索,去追求更深層的煩惱和痛苦。因為人都希望活得更精彩,哪怕只是瞬間的精彩。   杜倩在短短的幾年裡便經歷了一生中最精彩的幾個瞬間。   T型台上的優美展示,是一個少女夢幻般的綻放。遇到柯冰,她由一個女孩變成女人。那是在沒有任何條件約束的前提下,純自然渴求的滿足——簡單的性與簡單的愛。而她在最原始、最簡單的性愛裡享受到了深刻的滿足。她在性愛裡也實現了美好的精彩。   由性到愛,是從放縱走向嚴肅的過渡,這個過渡是一個艱難的過程。簡單的性與簡單的愛,無論走向簡單的性與深刻的愛;還是發展成深刻的性與簡單的愛,都是一種遺憾。而杜倩沒有讓這種遺憾停留,她不但與柯冰找到了性的美好,也走向了愛的深刻。   共同打拼的日子裡,他們需要理解,需要默契,她能準確把握柯冰的意圖,成為他思想的知音、事業的夥伴、策劃的參謀、漏洞的補充、信念的支持。   柯冰的事業也是杜倩的事業,她在攜手共進中走入了柯冰的思想,也成就了自己的事業,取得了多數女人一生也無法實現的成就,所以,在事業上她也有精彩的瞬間。   通過思想的交流和心靈的感悟,杜倩完全走進了柯冰的內心世界,知道他在想什麼?將要做什麼?也知道他的感受、他的要求、他的心願!   杜倩一直在幫助柯冰實現他的心願,正如柯冰一直想要幫助李月實現心願一樣。   所不同的是,柯冰愛得痛苦,而杜倩愛得快樂。柯冰因得不到李月而痛苦、沉淪、放縱、甚至自暴自棄。而杜倩沒有因李月的陰影而苦惱,她幸福、快樂地為柯冰付出,她是一種無私的愛。在這一點上,她的愛超越了柯冰,超越了自私和佔有慾。那是一種深入靈魂的愛,是愛的最高境界!所以,杜倩愛得也精彩!   綻放也好,成就也好,性愛也好,真愛也好,對杜倩來說都是一個精彩的瞬間,最終她又回到了最簡單的幸福和快樂當中——傻子。   傻子並不一定像人們理解的那麼簡單!傻子也有傻子的痛苦和煩惱。尤其杜倩,她是由瘋狂變成癡呆的。   柯冰最痛心,最懊悔,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杜倩。   儘管他現在很忙,李月的心願還沒有實現,自己的設想也沒有完成,但是柯冰依然經常抽時間去陪護杜倩。   將杜倩從令人窒息的病房裡領出來,走入花間小徑,讓溫暖的陽光穿過樹叢的枝葉,斑駁地灑在她的身上;看花叢間成對的彩蝶翩翩起舞;聽小鳥的鳴叫婉轉在她的心上。   每當此時,杜倩都會依偎著柯冰幸福地微笑。這微笑是那麼的恬淡、那麼的自然、那麼的平和、那麼的生動且美麗!   在杜倩的微笑裡,柯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過的滿足與祥和。他那顆污濁、狂野、惡毒、凶狠、放蕩不羈的心,被杜倩簡單的微笑蕩滌得千塵不染。   離別是最痛苦的瞬間。和正常人一樣,杜倩對離別的痛苦有著同樣深的感受。當柯冰準備離開之時,杜倩總死死地拉住柯冰的手,什麼都不說,只是用哀求的目光癡癡地望著柯冰,堅決不肯鬆手。每到此時,也是柯冰最無奈的時候,他只好威脅地哄騙:「杜倩乖!再不放手我下次就不來了。」   杜倩戀戀不捨地鬆開手,為了他下次還能來。   這時有醫生在身後叫:「您是柯冰吧?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柯冰來到醫辦室,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醫生。她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白皙的皮膚,清秀的臉,非常面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醫生簡單地自我介紹姓劉,是心理康復的專家。接管杜倩的治療時間並不長。   劉醫生身穿白大褂,將漂亮女人的特點全部遮掩了,讓人只感到她是醫生,而不會想到她也是女人。柯冰等她繼續說她要說的話。   劉醫生見柯冰著急走,就直截了當地說:「別怪我說話直,你這樣不定期地來看杜倩,對她的康復非常不利。」   一聽這話,柯冰驚得目瞪口呆,馬上打消了想走的念頭。   劉醫生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不合時宜,柯冰感覺莫名其妙。「難道心理醫生也有精神病?」   劉醫生問:「你還認識我嗎?我可是還記得你呢。」   柯冰注視她半天,還是想不起來。   劉醫生忍住笑:「有十多年了吧?在北戴河。你也是這副表情,就是沒那麼誇張。」   柯冰隱約想起來了,她就是當年和李月同客房的女房客,當時二十歲左右,洗澡時由於誤會,將一個胖子放了進去,然後赤裸著衝出來逃回房間。當她從並排坐在門口的李月和柯冰之間邁過去時,柯冰很誇張地扮了個目瞪口呆的鬼臉。   回憶當初,劉醫生印象最深的並不是當時自己的尷尬,而是柯冰那張目瞪口呆的臉。   說起那段尷尬,兩人很快就消除了距離,於是柯冰專心請教杜倩的病情。   劉醫生說:「依我多年的經驗,杜倩的病情完全可以康復,但是需要你的配合。她發病的起因是受到了嚴重的攻擊。但是造成精神分裂的原因還是心理因素。比如她非常愛你,而且你的愛並不確定,讓她很擔心失去。所以在遭到攻擊時,她從心理上承受的打擊就更大了,她害怕毀容之後失去你。而她遭到的攻擊不是一次性的,而是短期內反反覆覆的,並且她的胸部和陰部也相繼遭到毀壞式攻擊,傷勢越來越重,直到她的身體和心理都無法承受,便徹底崩潰了。簡直太可怕了!」   類似的病情分析,柯冰已經聽了無數遍了,他只想知道劉醫生下面要說什麼?   劉醫生說:「你才是她心理上的病根。如果你能表現出非常愛她,並且你的愛能讓她放心,對她的康復會很有幫助。你能不能留下來長時間陪她?我給你們準備一套雙人房間,你甚至可以溫柔地和她做愛。她下身的傷已經好了。」   柯冰沮喪地低下頭,直到杜倩發生意外,他才發現她已經是自己生命裡的一部分了。然而他感悟得太遲了!她們的愛很不公平,從一開始只是一場性遊戲,當兩人有了感情之後,他始終嚴肅不起來,也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而當他慢慢接受杜倩時,他們始終是上下級關係,杜倩始終是從屬地位,而她扮演得很到位,很成功。   杜倩對柯冰的感情始終不敢確定,她只有通過不斷的努力來臨時抓住柯冰。她只求把無數個臨時加起來,組成他們的永遠。所以在遭到攻擊時,才會在心理上承受更大的壓力。劉醫生說得對,他才是她心理上的病根。   柯冰再次陷入極度的懊悔當中。   見他不說話,劉醫生想緩和一下,也想多瞭解一些情況:「我記得北戴河遇到的那個女孩不是杜倩,她現在在哪裡?」   柯冰簡單回答:「我們在一起。」   柯冰沒敢說他們剛剛在一起,暗示他們始終在一起,以掩飾心中的慚愧,為什麼掩飾?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心理。   劉醫生似乎明白了。她不知道該祝福柯冰,還是該為杜倩悲哀?   「我實話告訴你吧,每次你離開後,杜倩的病情都很不穩定。如果你不能長時間不離左右呵護她,乾脆就不要來刺激她了。相信我們會慢慢醫好她的,而且希望很大。」   柯冰羞愧地低下頭:「劉醫生,那就先拜託你吧,我會盡快了結一切來陪她的。如果我來不了,就麻煩你讓杜倩忘了我,告訴她我已經死了。」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3   自從柯冰帶杜倩離開滄州,就再沒回去過。滄州的絹花分廠,完全由小楊一個人艱難地支撐著。   滄州的絹花廠經過一次暴亂之後,大批包工頭都不願再干了,經營業績迅速下滑,營業額由每月兩千多萬猛地銳減到幾百萬。同時,由於暴亂之後的責任追查,沒人敢向絹花廠施加壓力,所以小楊所面對的問題難度不大,但非常瑣碎。   工廠效益下滑,小楊心裡很著急,但是她有足夠的理由為自己開脫。因為她屬於災後重建,而且得不到總部的任何指令,也無法請示決策,甚至她的產品都不知道交給誰?   小楊就像一個失散的孩子,按她自己的話說,她們屬於被衝散的一小股部隊,找不到大部隊,也沒有了組織,卻保留著戰鬥力。   絹花廠和總部之間唯一的聯繫線索就是錢主任,老錢五十多歲,是個提前退休的老會計,她對自己任務以外的任何事都不關心,只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經營管理方面她從不發表意見,完全由小楊說了算,她只管做她的收支帳目,然後將利潤上交給公司。   總之,錢主任是個即不想邀功,也不承擔責任的老實人。小楊知道和她很好相處,即使不給她發獎金,她連為什麼都不會問。與她共事,不會有什麼摩擦,但一點好處都沒有。而她卻是唯一與總部之間有業務來往的人。   小楊是沒有得到任何人任命的代理廠長。杜倩臨走之前確實交待過讓她料理絹花廠的一切問題,但那只是單獨對她說的,沒有書面認可,而且杜倩瘋了,小楊沒辦法為自己確定一個合法的身份。   小楊只能憑借自己的工作成績與公司對話。她的成績就是老錢每月上交的利潤。   隨著管理經驗的日漸豐富,絹花廠的利潤終於穩定在幾百萬的水平上,小楊發現自己已經不可能再有更大的發展了。於是她費盡心機準備話題,非常輕鬆地和老錢聊天,從側面瞭解公司的經營情況。   老錢沒有任何戒備,終於透露出一個讓小楊異常興奮的消息——天津絹花廠上交的利潤,還不如滄州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   小楊不知道柯冰的意圖是最終要將工廠停辦,她只為自己將有機會展示自己的才能而沾沾自喜。她想知道自己的產品該送到哪裡去?而老錢又回到了一貫的麻木狀態,她只管財務,不問業務。   絹花廠的倉庫已經堆滿了,小楊只能自己想對策。她先聯繫了一些花店,尤其是壽衣店,將絹花以極低的價格處理掉。然而很快小楊就發現這樣做不明智,首先滄州很小,消費不了大量的絹花,其次是這樣處理產品等於砸自己的招牌。她必須秘密處理掉這些美麗的負擔。   於是小楊乾脆給兩個倉庫開了個後門,第一個倉庫開門驗收時,第二個就成了「廢品庫」,大批的成品被當成廢品從後門運出,送往回收車間,那裡是僱用的幾個鄉下女孩,對業務絲毫不懂,她門的任務就是把「廢品」拆掉,再分送到原料車間。   小楊只需付出有數的一點工資,卻節省了一筆原料費,而最大的好處是,只需兩個倉庫就能裝下所有的產品,因為每天都在前門進貨後門出貨,沒人知道絹花廠有這樣一個秘密。   經營問題解決了,小楊便開始等,她在盼望柯冰早日發現她的工作成績,盡快將她調離滄州。   每個月幾百萬元的利潤上交到公司,卻得不到柯冰絲毫的消息,小楊感到委屈,但她只能忍。畢竟杜倩是被自己害的,柯冰一時對生意不上心也是可能的。   她早不再對柯冰感到心驚膽寒了。關於杜倩的事故,柯冰肯定懷疑過她,但是沒有任何證據。   很多事,從不同的角度去理解,肯定會得出完全不同的結論。在小楊看來,杜倩也不過是柯冰玩過的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而已,雖然自己在長相上確實不如杜倩,但她完全可以代替杜倩的作用。憑她的工作經驗以及杜倩的失敗教訓,她有信心把絹花廠開得更好,她夢想著能夠象杜倩一樣風風光光地去外地開發一個全新的絹花廠。   小楊絲毫不知道柯冰對杜倩的愛有多深,而柯冰的思想向來是深藏不露的,她無法理解當時柯冰的思想,更不會想到百公里以外的天津發生的一起謀殺案,會是困守滄州醫院裡的柯冰干的。她只知道柯冰在那些嫌疑人身上殘酷地發洩了一通怨憤就離開了,那麼她的危險就該解除了,於是開始了一廂情願的幻想。她考慮得實在太簡單了。   然而,剛剛僥倖逃過柯冰的追討,程二卻成了小楊的又一場惡夢。   程二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和小楊上床。他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她害杜倩的秘密。   方法雖然簡單,但是太管用了,小楊不得不強顏歡笑,「心甘情願」地成為程二的性工具。   當年與柯冰建立性關係時,雖然也有不如願的方面,但在很大程度上有著自願的成分,起碼她願意和柯冰做愛。而和程二性交,完全是被逼無奈。習慣了也就麻木了,於是也在生理上產生過快感,但在快感背後,她有一種被強姦的心理感受,而且是反覆被強姦,那種屈辱和羞憤實在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折磨。   利用脅迫的手段要求對方性交,在法律上就是強姦。程二知道法律如何定義的,但是他滿不在乎、有恃無恐、肆無忌憚。   更惡劣的是,程二擺明了想要玩她,所以只要求小楊隨時準備為自己提供性服務,他卻不需要有任何付出,甚至性愛中也不肯有一絲柔情。   程二對這樣的結果太滿意了,只要他保守秘密,就隨時都可以要挾小楊,什麼時候想要她,都由不得小楊有絲毫的不從。這可比哄情人來得容易,而且對方不會限制自己,不會爭風吃醋。   小楊好歹也是一個工廠的廠長,算是比較有身份的成功女性了,不但年輕漂亮,而且氣質脫俗。人們實在無法理解,這麼個年輕、漂亮、能幹的女孩,怎麼偏要和一個奇醜無比的歪歪嘴糾纏在一起。而且在程二那裡,小楊連個二奶都算不上,簡直象應招女一樣下賤,隨時都可以被那個醜八怪叫過去幹一回。   面對人們的疑惑,小楊當然不敢承認自己有把柄被程二拿著。每當有貼心的小姐妹勸她離開程二時,她只能靠躲閃來迴避。而追問中實在有太多的疑問和猜測了,尤其那些追問這些純私人問題的人,都是認為她們關係親密,認為自己有資格追問的人。小楊只好違心地撒謊。人的情緒不會永遠平靜,尤其壓力下的小楊,涵養再深也不可能天天好心情。面對同一個無聊又尷尬的問題,回答三次、五次、十次、二十次,終於失去了耐心:「我就是喜歡和程二干!他活兒好,和他做愛又舒服又過癮。不信你去試試!」   小楊的「合理」解釋很快在小城迅速傳開,成了轟動一時的頭號新聞。真正又舒服又過癮的卻是程二,且他的威猛一下子成了全市矚目的傳聞——一個奇醜無比的歪歪嘴,就憑一手床上功夫,把一個年輕、漂亮、月收入幾百萬的女廠長擺弄得服服帖帖的。   程二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艷福高照。他不但在傳聞裡感到驕傲,而且那些聯想豐富的傳言也給他帶來了更多的艷福。不斷地有女人主動與他約會,有好奇,也有驗證。   男歡女愛,本沒什麼複雜的,只要心理上接受了,生理上自然有相應的反應。程二樂此不疲地穿梭在眾多美女之間,去實踐她們的認可或懷疑。   起初程二還沾沾自喜,但是很快,他的心理便受到了反反覆覆的打擊。那些傳言早已經將他給神化了,無論程二有多威猛,最多只能滿足對方的生理要求,不可能完全滿足別人幻想的要求。當女人們發現傳言不可信時,便又無情地將他甩掉,並因為自己白白犧牲了自尊、自愛而氣急敗壞地大罵醜八怪是廢物。   小楊的人格和尊嚴就更不存在了。走在街上,身後總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小楊早習慣了被人關注,慢慢學會了泰然處之。但是總有一些色膽包天的男人,不顧來自程二的威脅,悄悄和小楊顯露:「我的床上技術很全面,你喜歡什麼風格的?要不要先試試?」   面對無止境的性騷擾,彷彿小楊是一個專門尋找猛男過癮的女色鬼似的!   小楊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但她還有一線希望在支撐著,就是希望早日離開滄州。而她幻想的翅膀卻被限制住了,只有一條很窄的路可以選擇。   小楊無法獨自離開滄州外出闖蕩,不是因為她沒有能力和魄力,而是程二不讓。   程二在其它女人身上的失敗很明顯,對心理打擊很大,而小楊無條件的強顏歡笑卻讓他非常滿足。那些想像力豐富的傳言,無形中給他產生了心理暗示,使他覺得自己最適合小楊了,小楊為了哄他而在床上「表演」出來的滿足,被他當真了。他似乎更相信,是自己的床上功夫征服了小楊,而不是靠脅迫佔有了小楊。他得出的結論是:男女之間,沒有最好,只有最適合。   程二絕不能讓自己再失去小楊了,於是繼續威脅她:「只要你敢離開滄州半步……無論你跑到哪裡,柯冰都會找到你。」   小楊多次給公司寫信,要求換一個環境繼續深入工作。他不知道這些信有沒有落到柯冰手裡,總之她沒有收到任何回信,但她一定要繼續努力。因為只有通過柯冰以工作的名義將她調離滄州,她才有足夠的借口向程二解釋:「如果我不服從調遣,肯定引起冰哥懷疑。如果事情敗露,對你也沒好處啊!」   這是小楊為自己準備的一條後路,在沒有收到柯冰任何信息的情況下,她只能和程二周旋。有時他們也叫勁,但她必須掌握一定的度,不能真把程二逼急了。她一方面不能永遠屈服於程二的要挾,一方面在適當的時候滿足他一回。   於是程二對來之不易的享受更加珍惜了。他學會了在小楊身上多用心,比如記住她生日一類的細微體貼,並且花時間和精力去哄她,做愛時也學會了溫柔,而且主動花錢為她買各種各樣的禮物。他的投入所換回來的,卻是他自己愛上了對方。   程二改變了策略,用甜言蜜語來代替脅迫,但是兩個人都明白,儘管不再說那件事,但是威脅無時不在。   小楊表面上對程二的真情非常感動,而心裡早厭惡透了。她這樣遷就他,就是為了淡化程二對她的脅迫:「你以為我真的怕你告密啊?難道冰哥肯為了杜倩要我的命?他的命多值錢啊!我的命值多少錢?我的賤命給他賺了多少錢?我才不怕呢!反而是你得小心了,霸佔我這麼久,而且欺瞞他。被他知道後,看他怎麼收拾你!」   這些話的確說到了程二的疼處,他發現自己正面臨失去對小楊控制力的危機,而小楊不能讓他找到新的脅迫手段,於是主動給程二指出一條明路:「你以為我還怕他啊?傻瓜!如果你的床上功夫差勁,再對我不好,我早離開你了!」   一聽這話程二心裡簡直樂開了花,他早知道關於他們的傳言都是從小楊嘴裡說出去的,今天又一次得到了她本人的驗證,男人的信心與驕傲頓時升騰起無盡的熱情,而小楊又一次恰到好處地用身體證明了他的威猛。   小楊已經在精神上徹底擺脫了程二對她的脅迫,他已經俯首稱臣,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與此同時,小楊又開始實施另一項大膽的計劃,她封存了絹花廠的資金,如果柯冰再不把她調走,絹花廠將不再為公司上繳利潤。   沒過多久,小楊終於盼來了她夢寐以求的指令——註銷滄州分廠,處理好善後工作,隨時準備和老錢一起進津。   為所愛的人無償地付出並不算什麼,默默地給她最需要的,才是愛的境界。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4   柯冰對李月也不放心。   儘管李月親自為絹花廠設計過一套經營計劃,但那畢竟是書面理論,李月根本沒有經營經驗。   讓一個外行來執行外行設計的經營計劃,柯冰怎麼可以放心?況且絹花廠已經變成了一副垂死的爛攤子,如何讓它起死回生?   閒聊時,柯冰很想知道李月經營得怎麼樣?而李月絕不吐露自己的困難,她一定要自己面對一切,徹底擺脫柯冰為她提供的幫助。如果連一個小廠子都無法獨立盤活,她還有什麼資格面對世界?   柯冰非常瞭解李月的性格,她的倔強與不屈,始終讓柯冰感到敬佩。雖然李月不說,但是柯冰也能明白,她正在努力適應新角色給她帶來的嚴峻挑戰。   在經營理念方面,他們進行了幾次探討,意見很不一致。柯冰既然已經把絹花廠交給她了,也就只能由她去了。無論成功還是失敗,對李月來說都是經驗或教訓,她必須通過實踐慢慢成熟起來。   當柯冰很想側面瞭解絹花廠的經營情況時,小唐打來電話:「柯總!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晚宴,一定要參加,您有空嗎?」   杜倩發生意外以後,一直是唐雅璇臨時管理絹花廠。儘管柯冰很忙,但還是應了下來,問清時間、地點,趕了過去。   到場之後柯冰才明白,今天的客人只有自己。小唐笑瞇瞇地說:「今天是我的生日,而且只有你一個客人,所以對我來說你很重要!」   柯冰對小唐的語言遊戲表示讚賞:「哦,我這麼重要,該有禮物才對啊!說,要鮮花還是物品?」   唐雅璇也笑起來:「鮮花的確浪漫,感覺象情侶一樣溫馨。但我們是上下級,而且柯總如果沒忘記的話,應該知道我還在絹花廠裡。」   小唐的確聰明,柯冰馬上明白有兩件事該做了。   他們落座在友誼商廈的小餐廳裡,門口就是首飾店,柯冰不會為買不到禮品而尷尬。   小唐坐在原地沒動,柯冰去選了一條項鏈回來,親自給她戴上。小唐看了一眼盒子上的商標,非常滿意地笑了:「鮮花哪有項鏈好保存啊?而且對我來說非常名貴!傻子也知道哪個更值錢!」   柯冰笑罵:「鬼丫頭!你敲我竹槓啊!」   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想好了另一件事:「現在由李月接管絹花廠了,你也該回天藝公司了。當初公司裡只有五個人,你算元老了。現在已經四十多人了,也該有個主管了。你見過杜倩是怎麼管理的,你也管理過,所以還要讓你回去繼續。」   小唐整個人都在笑:「謝謝柯總賞識!打工就該給您這樣的老闆打工!我只說一句話,你就全明白了。」   柯冰忍不住又笑:「呵呵,你這是給我拍馬屁啊?還是顯示自己聰明啊?」   小唐沒有忘記正經事:「我這叫先禮後兵。先把你哄高興了,再給你愛人告狀。」   她有意避開「情人」這個字眼,因為柯冰還不能接受他和李月就是情人這個現實。   柯冰慶幸自己來得正確,更欣慰自己又多了一個左膀右臂。小唐已經深刻領悟了杜倩的行為之道,能夠預測柯冰下一步要幹什麼,而且主動做到前頭。   唐雅璇與柯冰是乾乾淨淨的上下級關係,所以柯冰不好意思鬼鬼祟祟地打聽李月的經營情況,尤其不好追問她存在的問題。所以她主動向他「告狀」。   於是柯冰開心地笑了:「有什麼冤屈你就說,我給你撐腰,說說她有幾大罪狀?」   小唐認真地說起來:「首先她指揮不靈,調度不開。她不知道誰該幹什麼?哪些事該誰幹,而她自己目的也不清楚,下達指令不明確,弄得我都無所適從,何況其它人?」   柯冰陷入沉思:「嗯,的確是個問題。月兒沒當過領導,不會管理。該怎麼解決呢?」   柯冰沒想到小唐早有見解了:「給她配一個強硬點的助理。我推薦一個人,您別生氣,這個人早就在絹花廠了,我們一直瞞著您,是您交待過不讓她進公司的。」   柯冰一時摸不著頭腦:「我對誰有過這麼深的成見啊?」   小唐說:「是宋玉。她頭一次來公司參觀之前,您就交待好了打消她來公司打工的念頭。」   柯冰感慨:「所以你們就欺瞞我,公司不讓進,就安排到絹花廠了。我怎麼沒發現她有什麼用處啊?」   小唐笑了:「這小丫頭,實在太刁蠻、太任性了!所以她可以把李月模糊的指令變成強硬的命令傳達下去,而且她有辦法讓任何人,包括我這樣的元老遵照執行。」   柯冰感覺有道理,笑道:「這才是天生我才必有用!這個刁丫頭放在這個位置還真合適!虧你也想得出來!」   這才是領導者的藝術。一個好的管理人員,就該會挖掘每一個人的潛力。柯冰為小唐的成熟感到欣慰。   宋玉畢竟不能主持大局,柯冰仍不放心,就決定再給李月放一個熟悉絹花廠的助理,能夠獨擋一切的助理。   小唐想了想,不知公司裡還有誰可調遣了。最熟悉絹花廠的就是自己,總不會不讓自己回天藝公司而繼續留在絹花廠吧?   柯冰輕描淡寫地說:「滄州分廠的代理廠長小楊最合適了。」   小唐感慨:「我們都比不過杜倩姐,這麼快就培養出一個接班人!原來柯總還在外圍儲備人才啊?看來我還真不能鬆懈啊!」   柯冰聽小唐說到杜倩,心裡不但沒有創痛,反而有一絲溫暖:「是啊!不給你點壓力,你就不會進步的!」   小唐又說:「李月經營方面也有很多矛盾。您該知道您策劃的是個什麼廠子吧?」   柯冰心虛地說:「以前知道,現在就不知道了。」   小唐說:「您策劃的經營方式是強盜式的掠奪理念;李月推行的是菩薩式的慈悲理念。差異太大了。她想把原來的嚴格式管理改成鬆散式管理,強調人性化。結果絹花廠就像一盤散沙。您也該查查帳了,看有多少錢可以賠?」   柯冰猛然想到了:「對啊,我得查她帳,這是公司老總有權行使的權力啊!」   柯冰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小楊早就在滄州呆不下去了,一直要求想來天津,柯冰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想的?如果只是為了到外面的世界闖蕩一番,沒必要非在一顆樹上吊死,憑什麼一定要隨自己出來?   想瞭解小楊的處境太容易了。柯冰沒費任何周折就知道了滄州絹花廠的一切情況,也知道了小楊和程二之間轟動全城的傳聞。於是柯冰對自己當初的判斷更加確定了。   做到了知己知彼,柯冰便很從容地想好了如何利用小楊的野心和幻想。   畢竟有一點可以肯定,小楊的管理能力值得讚賞。於是順應她的要求,柯冰決定將她調入天津,讓李月在創業初期多一個有力的幫手。   小楊終於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邁出了幻想中最關鍵的一步。   程二的挽留實在太無力了,但是小楊必須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反正也要擺脫他了,沒必要再得罪了,所以表現出一副依依惜別的深情,很珍惜地主動要求和他做愛,幾次交鋒之後,程二就像對小楊的離去一樣,感到力不從心,又充滿幻想和挽留。   臨別時,程二反覆強調:「萬一柯冰發現你的秘密,敢對你不利的話,你盡快通知我,雖然遠在天津,我同樣可以保護你。」   小楊也覺得,她在最後時刻還如此遷就程二,大概就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離開滄州,也可以說是她最無奈的選擇,今後的命運,她寧肯相信最好的幻想,但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處理完滄州的事宜,小楊果然去投奔了柯冰。她沒想到的是,在天津,她不是給柯冰當助理,而是給柯冰的女人當助理。   李月的助理不止小楊一個,還有一個刁鑽古怪的小丫頭——宋玉。她已經在小楊之前到位了,見了小楊很是不敬。   一個小廠長居然要兩個助理,小楊對李月的能力打了個大大的問號。見宋玉也不是很有心計的女孩,小楊知道早晚這個廠子要由自己來掌管。所以她安下心來,不急不躁。   柯冰對自己的人事調動很滿意,李月卻氣乎乎地找他算帳了:「冰哥,如果你不想讓我管這個廠了,你有權後悔!」   柯冰趕緊賠笑臉:「誰說不讓你管了?我總不能讓你當光桿司令啊?給你安排兩個聽吆喝的,你怎麼說,她們怎麼聽,再替你傳達到底層,有什麼不好?你不滿意可以換別人,這是我最後一次調動人了,以後全由你安排。」   李月依然生氣:「我不是為這件事。既然你已經把絹花廠給我經營了,為什麼從帳戶提錢走,連招呼都不打。你叫我怎麼經營?」   柯冰恍然大悟:「哦!這件事啊!我忘了告訴你了,那些錢本來就不是給你的,絹花廠不能佔用那麼大的資金。我以為你還沒來得及動錢呢,就先給你留下了足夠的資金,其餘都提走了,免得你動用資金時帳目就亂了。你行動夠快的!現在就要用錢了?」   李月也沒什麼好指責的了,就生氣:「不管你為什麼提走錢,總該提前告訴我啊!」   柯冰表示歉意:「資金總混在一起哪行啊?這樣多清楚啊!帳上剩下的錢都由你支配。總之是我考慮不周,我道歉。」   他已經考慮得非常周到了,卻為考慮不周道歉,李月也就不能再說什麼了。   經營任何行業,頭一個宗旨應該是盈利。這是個小學生都明白的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了,然而李月不懂。   李月首先想到的是:要讓自己的企業造福一方。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5   有了事業,兩人都忙了起來,終於有了一個晚上同時在家吃飯,李月很主動地給柯冰一個暗示,柯冰頓時心花怒放,自從他們喝「毒酒」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柯冰很興奮地投入到他的享受中。李月的身體對他是最大的滿足。無論李月是否配合他的行動,對柯冰的感觀刺激都是最強烈的。巨大的快感讓柯冰難以自制,很快他便結束了第一波衝擊。柯冰不甘心,很想調整再戰,這時李月卻心事重重地表示不要了。柯冰為自己不能多堅持一會兒而愧疚。   李月情緒很低落:「是不是我不夠風情?」   柯冰趕緊解釋:「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好了,所以我受不了你的強刺激,才堅持不住。」   李月把臉轉過去了。柯冰發現李月剛才問的似乎不是性愛話題,趕緊賠小心:「月兒,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說出來我聽聽。」   李月突然感覺一種恥辱:「你和別的女人上床是不是都要答應對方的條件啊?」   柯冰明白,李月不想說出自己的要求,而是希望他主動替她想到。他知道李月的經營出現了漏洞,但是又不好意思找柯冰要錢。她的自尊心太強了。   於是柯冰也嚴肅起來:「月兒,我們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不要混為一談好嗎?」   李月坐了起來:「那好吧,我們談一下生意吧!你的絹花廠拖欠加工戶的工資,而且數額很大,我帳面上是有錢,但實際上是負數。我憑什麼替你還債?」   柯冰搖頭:「我沒讓你還債啊!有人找你要嗎?你就當那是無期貸款總可以吧?」   李月依然堅持:「你這樣做只能讓自己的路越走越窄!我不想最終把廠子開黃了。」   柯冰也不客氣了:「你開黃了也沒關係!只要你能賺來錢,把廠子賣出去都可以。另外我們也得算一筆帳,我的工廠算一部分固定資產,帳面上有一部分流動資金,加起來算是總資產,你要交5%給天藝公司,那是我的利稅。如果你能多盈利,可以考慮給員工發獎金,其餘的是你的個人收入,那不是貪污,而是來路很正的勞動所得。」   李月並沒有被柯冰所描繪的美好前景給迷惑:「你本來是負債經營,我不但要替你還債,而且還要向你交5%利稅,憑什麼?我不交,而且你要拿錢來還債。」   柯冰突然露出猙獰面目:「 我開工廠不是辦慈善事業!你現在是我們公司聘請的執行廠長,天藝公司有權過問絹花廠的財務管理,到時候自然有人從你廠裡的帳目上扣除。」   李月這才發現自己掉進了柯冰的陷阱裡,成了他的一台賺錢機器。她氣得一把掀開被子,柯冰赤裸裸地展現在她面前,而他此時的狀態居然是堅挺的。   李月無法理解柯冰此時是一種什麼心態?她對他最直接的生理反應難以理解,只是氣憤地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柯冰條件反射地起身下床,但馬上又回來了:「這是我的房間!」   李月沒心情穿衣服,她抱起脫下的衣服向自己的房間走,一邊咬牙切齒地罵道:「資本家!沒人性的資本家!」   雖然柯冰有言在先,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但是他們的談判很傷感情。然而李月很頑強,她不會退縮的,在這個問題上柯冰很有把握,所以他才敢如此肆無忌憚。   經營任何行業,頭一個宗旨應該是盈利。這是個小學生都明白的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了,然而李月不懂。   李月首先想到的是,要讓自己的企業造福一方。   李月頭一件想做的事,是把柯冰剋扣的工資和獎金發還給包工頭。   在上萬個人中,從每人身上搾取一百元錢不算過分,但是若從自己身上掏十元錢給上萬個人,那就是個不小的負擔。   李月面臨著嚴重的資金不足問題。   李月確實有她自己的想法,她首先跑銷路,與商家簽訂銷售協議,拿到訂單再進原料。但是如果按她的理念先給員工補發工錢,那麼她將沒錢再進原料,更無法保證工期。即使對方不向她索賠違約金,加工廠也相當於等死。   小楊終於有了施展才華的機會。她完全領悟了柯冰的掠奪理念,一方面執行李月的善舉,一方面做手腳,嚴格控制補發工資的力度。   如果按小楊的意圖執行下去,每個加工戶只是少拿十幾甚至幾塊錢而已,而絹花廠則完全走出了困境。   然而李月的助理不是小楊一個。宋玉對經營沒有什麼思想,任性則是出了名的。她堅決貫徹執行李月的路線,無論是對還是錯。   沒人能寧過宋玉,在宋玉和小楊的逆向執行下,最後絹花廠發完工資就剩不下幾個錢了。原料買不進來,而且以前的絹花廠信譽很差,沒人敢把原料賒給她們。   正當李月一籌莫展時,小唐路過來看大家。宋玉馬上活躍起來,拉著她問長問短,聊得非常開心。   小唐走後,宋玉來找李月:「廠長,你把訂貨單位的地址給我。」   李月不想失信於人,如果宋玉去找人家求情,也許可以免於索賠,但是還沒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啊。   宋玉卻很堅決:「想得再長遠也得從眼前做起啊,當務之急就是讓我去找他們。下一步的問題以後再考慮!」   宋玉走後,李月覺得心靜了許多,有這麼個孩子在,大家都不得安寧。然而李月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作出人事變動決定的。   宋玉回到絹花廠時,李月正召集大家開會。其實廠裡只剩下了幾個技術人員和財務管理人員,來旁聽的包工頭也很少。所謂開會,沒有多麼正規。李月想瞭解大家對未來有什麼設想。然而沒人有真正好的建議,小楊一言不發,她想到最後關頭自己再挺身而出。屋裡氣氛很沉悶。   宋玉一進門便一蹦一跳地喊開了:「廠長,問題解決了!」   李月知道她所說的「解決」無非是把訂單退了,所以沒什麼反應。宋玉感覺受到了冷落,很不滿意:「是不是不想獎勵我啊?笑一笑總可以吧?問題真的解決了!我找他們要來了定金,再加上我們剩下的一點錢,馬上就能開工了!」   過了好一會,眾人才反應過來,屋裡一下子沸騰了,大家衝上來將宋玉抬起,高高地拋起來。   李月眼睛濕潤了。她終於走出了低谷,走出了柯冰的經營模式,讓自己的經營理念得以實現。而且她又學會了一個經營方式,在拿到訂單的同時還可以拿到定金,不但讓訂單有了基本保證,而且自己也有了啟動資金。   只有小楊默默離開了歡呼的人群,她知道宋玉不會有這樣的腦筋,一定是那個唐雅璇給她出謀劃策的,而且那筆定金還不知是怎麼來的呢?她明白了,這個廠裡見不到柯冰,卻在關鍵時刻能體現出柯冰的智慧。   一個企業家,首先要是一個慈善家。   這在柯冰眼裡是個堅決行不通的理念,卻被李月堅持走了下來。絹花廠很快便煥發了活力,訂單雪片般飛來,李月終於迎來了一個忙碌的高峰期。   看到李月不可思議的成就,柯冰欣慰地笑了。他終於對李月經營理念有了初步的認可,但是他還要不斷地給她新任務。因為李月需要的不緊緊是在一個小領域裡的成功。   柯冰的教育基地已經完成了三項建設。當初他只是和宋玉的父親宋長城一起拿到了專項開發建設的意向書,並通過了市委的審批。他從事的是一項專項建設,必須向裡投資,而在執行過程中,每建設一個項目,還要逐一進行專項審批,手續非常繁瑣,涉及的方面也非常複雜。尤其想成立一所學校,除了市委、市政府的審批文件外,基建、安全、衛生等等各個部門都要審批,尤其教育局另有專門的規定,要想符合條件談何容易!教育方針和招生制度都要按照市教育局的要求逐一落實,每天要起草的各種方案和文件多得像一本書,而審批過程又牽扯到很多扯皮現象和敲竹槓的攔路虎。   在現有的體制下,想幹成、幹好一件事實在是太難了!   所以,柯冰認為讓李月來參與他的建設,是對李月最好的鍛煉。   李月實在不忍捨棄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培育起來的絹花廠,所以當柯冰要求她到天海大廈裡的天藝公司上班時,她提出的條件是,繼續保留絹花廠的廠長職務。柯冰欣然同意了。   當初大剛籌建天海大廈時,是因為在一本建築雜誌上看到了一張電腦製作的設計圖,大廈的外觀是一個巨大的蘑菇,拔地而起的高大建築頂端,向四周擴展出透明的傘蓋,大剛馬上對這個設計十分著迷,終於把自己的辦公室落座在蘑菇的頂端。   柯冰初次見到天海大廈時,馬上與大剛產生了共鳴,認為這座建築就是為自己設計的,最終他在B座頂層成立了自己的天藝公司。   每天員工來此工作時,一進樓就有一種神聖感,當人在電梯裡越升越高時,心已經躍躍欲試地為一天的工作做著準備了。上升是一種進取的精神力量。   李月登上天海大廈時,心裡也油然而生一種神聖感,而且入住天藝公司之後,頓覺心胸開闊,視野放寬,總有一種居高臨下、高高在上、鳥瞰芸芸眾生的高傲,成就感和自信心馬上得到提升,且有一種隨時準備衝上雲端的雄心,更有一種君臨萬眾的霸氣,還有一種運籌千里的境界。   李月一直不知道柯冰每天都忙些什麼,她無法想像建一個教育基地有哪些問題。在她印象裡,柯冰的錢多得花不完,搞建設不就是自己出錢,把工程包出去那麼簡單嗎?   走進天藝公司,李月立刻震驚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眼前的事多得數不清,可是又沒有一個可以發力的地方,她感到無從下手,有勁使不上。同時明白了自己在把握大局方面還差得遠。她必須虛心學習,不斷進步,才能慢慢適應自己全新的角色。   難怪柯冰每天都那麼忙!天藝公司裡員工很多,他們除了有各自的工作以外,同時也肩負著一個共同的艱巨使命。   幸好有小唐在公司裡全面管理業務,她們比較熟。李月欣然接受了這個曾經是自己的前任廠長,也曾經是自己的下級的小唐對她進行的工作安排,如果沒有小唐,她將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   慢慢適應之後,李月逐漸找到了感覺,而小唐也漸漸轉變了身份,由一個下達指令的「領導」慢慢變成了一個關心和幫助她的「秘書」,小唐與她更多的交流是提醒她容易忘記的一些細節,而不是命令她該幹哪些事情,她更多的功能是備忘錄,而且可以協助李月加強部門之間的合作。   李月實在無法想像,柯冰這樣一個強盜般的金錢至上的掠奪理念的人,他的公司裡怎麼會形成如此和諧的人性化管理模式?並且柯冰那一臉的凝重與不怒自威的威嚴,絲毫影響不了公司裡的和諧氣氛。   時間再長一些,李月漸漸瞭解到,公司能有今天的氣象,完全歸功於一個叫杜倩的女人。她早知道杜倩是柯冰的情人,並且柯冰是為了杜倩才殺死馮源的,卻對杜倩的其它方面瞭解得很少。在公司裡,杜倩的名字她聽得太多了,從各個不同的角度都能聽到關於這個不幸的女人傳奇般的「一生」。同時她也知道了,今天的小唐,完全是按照杜倩的模式在管理公司,雖然能力和悟性比杜倩差一些,但是公司裡的人都能接受她,也說不清這種接受是懷念杜倩,還是接受杜倩保留下來的管理方式?或兩者兼而有之吧!   這個杜倩,到底與柯冰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和默契呢?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就超過自己與柯冰的關係了!   李月感到了一種壓力,來自一個瘋女人的壓力,她很清楚自己目前根本無法和她比。   杜倩是為了實現心上人的願望,全心全意、不計得失地幫助他。她幫助情人去完成的心願居然是無私地幫助自己的情敵,這是一種多麼深摯又無私的愛啊!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6   李月慶幸公司裡沒人議論自己和柯冰的私生活,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公開的。同時誰也不介意她瞭解杜倩。因為杜倩在公司裡與柯冰只是老闆和僱員之間的關係,儘管人們也知道他們私下裡是情人。尤其人們沒有因為喜歡和懷念杜倩而對李月產生敵意。   實際上,李月並沒有完全把精力放在關心杜倩和柯冰的關係上,她也很忙。她的頑強與倔強絕不允許自己屈居人下,所以她要全力以赴去適應自己的新業務,瞭解公司的經濟如何運行?利潤如何追求最大?成本如何降至最低?投資如何收回成本?以及如何最小化佔用資金?似乎此時她剛剛明白,柯冰的錢並不是多得花不完,而是遠遠不夠。公司投資的任何一個項目,都必須迅速盈利,並抽出資金投給教育基地。因為教育基地的投資太大,柯冰的壓力更大。   走進柯冰的世界,李月吃驚地發現她對柯冰瞭解得太少了!   李月這段時間的轉變太大了!她在拚命追趕一個走在自己前面的人,想替柯冰分擔一點壓力。而當她進一步走近柯冰的世界時,才確切地知道柯冰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何等的艱巨!以前柯冰曾經不止一次地說起過,建設教育基地是為了給她抵押貸款提供擔保,她當時只是感激,而沒有領悟到柯冰的付出是一種多麼沉重的愛!   更讓李月吃驚的是,杜倩竟然也是為了實現心上人的願望,全心全意、不計得失地幫助他完成自己的心願,杜倩幫助情人去完成的心願居然是無私地去幫助她的情敵,這是一種多麼深摯又無私的愛啊!   在這場三角戀愛當中,李月幸運地成為了金字塔頂的被愛者,她將如何面對這場戀情?完全接受柯冰?那麼杜倩將來怎麼辦?   李月對杜倩沒有絲毫的嫉妒了,她正在漸漸明白,自己只是柯冰的一場夢,一個願望,一個幻想,一場海市蜃樓般的盲目追求。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剛剛真正愛上柯冰。但她領悟的太晚了!同時她更迷茫,她已經習慣了在柯冰的呵護下生活和發展,她無法想像失去柯冰會怎麼樣?如果柯冰回到杜倩身邊是對愛的回報的話,從良心和道德上都很崇高!然而杜倩的病好不了怎麼辦?真的讓柯冰去為了良心和道德而守在一個瘋子身邊過完一生?   李月漸漸明白她最好的選擇就是先不要和柯冰結婚。她也要放棄一切名分,好好的為柯冰充當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人,無論他與誰結婚,無論他有多少女人,她只做為他的港灣,做為他其它女人之外的感情補充,在他需要自己時為他提供他的所有需求。只有如此,他們的感情才能坦然地維持下去。想到這裡,李月嚇了一跳,為自己的想法而吃驚,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前衛了?對自己的愛情設想,怎麼會偏離婚姻而甘心去為別人充當情人?   其實她之所以這樣決定,是因為她感覺自己在各個方面都不如杜倩,她首先要做的是迅速成熟起來,要在事業上、精神上、感情上都能超越杜倩,成為柯冰真正的知音,那樣她才有資格成為柯冰精神的港灣,愛情的歸宿。所以他們的感情問題只能向後推遲。   感情如此,事業也如此。李月終於跳出了自我的小圈子,她能夠以一個成熟的商人的角度去考慮絹花廠的利潤和未來了,而且她的指揮是高瞻遠矚式的。她完全可以坐在天海大廈的高處,遙控指揮絹花廠的業務。同時她也在努力適應其它的工作。   與杜倩不同的是,李月一進公司就公開了與柯冰的關係。所以人們與她相處,除了工作上的配合以外,更多的是請示和交待,因為在人們心中,天藝公司是她的,她是老闆娘。   所以李月工作上的壓力要比杜倩還大,尤其教育基地的建設,李月更應該當成自己的事業。當初杜倩在時,教育基地的具體工作還沒有開始,她只是負責天藝公司的業務,如今李月除此之外,更多的工作是教育基地。   教育基地的籌建實在是太繁瑣了!建設方面和對外應酬都是由柯冰抵擋,而審批資料則由李月來籌備。李月這才發現柯冰面臨著多少方面的問題。她除了起草校規、校紀、課時、招生制度、畢業制度、獎學金製度、助學金製度、勤工儉學制度等等與學業有關的文件外,還有宿舍管理章程、衛生管理章程、食堂、保安、教師聘用、校務人員聘用、消防管理、醫藥衛生、環境衛生、等等、等等,這些與學業無關的工作內容實在太多了!都要一條一條準備周全。雖然這些工作不可能由一個人干,但是最終必須有一個全面掌握大局的人,這個人只能是李月,由她指揮安排,柯冰去一項一項地落實。起草這些文件已經是個十分艱巨的任務了,逐一審批和落實則更是難上加難!   為了減輕柯冰的壓力,李月簡直成了工作狂,能自己承擔的任務,她都擔下來,甚至要走出公司去進行一些本來由柯冰負擔的應酬。幾場應酬下來之後,李月又一次感到了難度有多大!如今辦事難,難就難在辦任何事都不只是和制度打交道,而是和那些掌權的人打交道,他們是專門玩弄制度的,不符合條件的,在他們那裡可以變通;符合條件的,他們可以人為地設置障礙。並不是事情應該如何辦,而是看人如何辦。   李月過慣了平靜的生活,此時卻不得不拋頭露面了,因為很多文件都是她總管,相關的法律、法規她比較瞭解,如果讓柯冰去辦,一方面增加了柯冰的工作量,一方面她不放心,怕柯冰專走偏門,把原本正常的事給辦歪了。   李月與柯冰,他們是一正一邪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思想分歧很大,但是柯冰很圓滑,從來不去和她正面衝突,李月行不通了,柯冰就出面用另一種方式解決,這樣對李月的壓力更大,等於在證明她的工作能力不足。於是她也學會了變通,有些事故意讓柯冰去自由發揮,有些事則自己變通後親自執行。她不是向柯冰讓步了,而是向社會讓步了。   正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李月變通後能適應的工作就更多了,她真的以老闆娘的身份成了天藝公司的老總,她所掌管的內容,遠遠超過了柯冰。   小唐及時發現了李月工作上的瘋狂不可取,於是私下裡和她開玩笑:「李姐,您多久沒和柯總度週末了?」   雖然只是一句玩笑,但是李月馬上明白了其中的深刻含義——她在生活情調上又一次輸給杜倩了!   雖然心裡明白,但在表面上李月還能夠順著小唐的私密話說下去:「哦,我還真要向你請教呢!這方面,你們年輕人更有發言權,你說,每天大概多少次?」   李月的態度是無比虔誠的,所以小唐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大概兩、三次吧!」   說完之後小唐知道上當了,李月是在故意拿她的私生活開玩笑。小唐剛剛進入熱戀,正和男友打得火熱,兩人互相留宿,類似同居。李月一句反問便道出了她的私人秘密。   李月也變得詭秘起來:「哦,好厲害啊!」   兩個女人笑成兩朵桃花。   笑過之後,李月再次認真起來:「下午你去勞務市場,多招一批人來,先留下十個,還要你多費心,帶領他們頂替幾個老員工出來。」   小唐知道自己給李月的私人建議發揮了作用,她會心的笑了:「下一步呢?」   李月說:「讓這幾個有經驗的元老專門幫我籌建教育基地,不然我們連十天一次也不敢保證了!」   見李月又回到了女人間的閨房私話,小唐一臉壞笑地說:「遵命!我順便再幫你選兩套內衣和睡裙,不過你可不能心疼銀子,必須給我報銷!」   李月也笑了:「這要花我私房錢!你可不許吃回扣啊!」   小唐一語雙關地笑:「放心吧,保證透明!」   李月果然學會了分身術,她把大量工作分散給職員,自己來把握全局,包括柯冰的很多工作,也可以安排別人來替代他。儘管如此,他們依然很忙,因為工作是永遠幹不完的。   李月還學會了隨時總結經驗,有時主動去徵詢小唐的意見:「看我最近表現怎麼樣?」   小唐仍保留著杜倩的處世習慣,批評人也讓對方容易接受:「以前嘛,您只是個廠長,為瑣事忙死;現在嘛,您已經是稱職的當縣長了,能夠把握大局。不要驕傲啊,以後嘛,您的目標是市長,再以後是總理,要進一步運籌帷幄。」   李月很欣慰地接受了小唐的誇獎和期望,的確,她還需要進一步把握大局,運籌帷幄。就像自己管理絹花廠一樣,人不在那裡,同樣可以讓它很順利地盈利。   為李月提供絹花廠信息和代理執行廠長職能的是小楊。宋玉的任務已經從廠長助理變成了業務廠長,對外談判、聯繫訂單成了她的主要任務。   小楊從滄州出來時一直是謹小慎微甚至心驚膽寒的。當她終於如願地得到了執行廠長這個職位後,才真正地為自己的才能得到施展而欣喜。柯冰對她的威脅漸漸淡化了,她對未來美好的前景充滿了希望,她要用實際行動來回報柯冰對她的信任,更要感激柯冰對她的饒恕。而最讓她感到美好的是,她不但得到了柯冰的諒解,而且擺脫了程二的糾纏,在天津有了基礎,可以追求和實現自己的夢想了。   小楊從一個小城市的打工妹走到一個大城市的白領階層,都是因為柯冰。所以她工作很賣力,雖然進津後很少見到柯冰了,但是她依然對柯冰有一種複雜又難捨的情愫。   時間是個巨大的車輪,你似乎感覺不到它的轉動,而它的速度始終不曾減緩過。   小楊已經過了二十五週歲,就要進入大齡女行列了,雖然在她的生命裡也曾有過幾個男人,但都無法成為終身依靠,顧影自憐,小楊也有些許遺憾,但是未來卻越來越光明了。   春節一過,氣溫馬上開始升高,春天的腳步匆匆而過,夏季再次臨近。小楊早早地換上了夏裝,感覺這樣也算是一種前衛。   多數人的視覺習慣還停留在昨天的嚴實包裹裡,當眼前出現一個身披小藍褂,下穿紅短裙的美女時,大大地被吸引了眼球,吃驚地發現季節已經變了。似乎春夏季節不是從歲月裡流出來的,而是從美女裙下白嫩的大腿和低低的領口裡深深的乳溝處跳出來的。   在緊盯著小楊的所有目光裡,有兩對目光最專注,不但邪惡,而且凶險!當小楊走出絹花廠來到一處筆直的路段時,一輛麵包車尾隨而來,車沒停穩便從車裡跳下一個人,小楊以為是問路的,卻被迅速推進車裡,汽車馬上提速,一溜煙地開走了。   小楊明白自己被綁架了。捉住她的是一個魁梧的漢子,一臉的麻子簡直不像人類的皮膚。開車的是個瘦瘦的小個子,臉上的皺紋又寬又深,像一個修成人型的猴子。   麻子臉手裡握一把尖刀,而且非常鋒利,一接近肌膚就給身體帶來一股寒氣。小楊嚇得全身發抖,大腦迅速思考著自救的方案,但是思路已經完全亂了。   麻子臉將小楊的雙手背到後面綁緊,然後很不老實地在她身上亂摸,小楊不敢有絲毫的抗拒。她明白,此時千萬不能激怒對方,不然受傷害的只能是自己。   麻子臉終於從小楊身上摸到了手機,很滿足地笑了。   極度恐慌後的小楊慢慢平靜了下來,她從麻子臉的滿足裡判斷對方的胃口不是很大。一部手機才值多少錢?麻子臉的另一隻手還在小楊的身上亂摸,並掀開內衣揉捏她的乳房。   小楊繼續保持驚慌的表情,很害怕地扭動身體擺脫他的手,並哀求到:「兩位大哥,你們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們!早點放了我好嗎?」   開車的猴子臉奸詐地冷笑:「要你命,你給嗎?」   小楊知道是威脅和恐嚇,故意裝得非常害怕:「大哥,我的命又不值錢,你想要多少錢我想辦法給你不就行了嗎?」   麻子臉冷冷地說:「辦法還用你想嗎?」   他打開小楊的手機翻看,最後確定了一個號碼,將話筒對準小楊的嘴,讓她一字不差地跟著學,對著話筒喊:「喂!我是小楊,我被綁架了,你趕緊救我!」   反覆喊了幾遍,小楊也不知喊給誰聽,因為她只能對著話筒喊,耳機卻沒有對準她的耳朵。   最後喊完她該喊的話,麻子臉陰森森地對準話筒繼續說話:「聽到了嗎?你的心肝在我們手裡,趕緊準備一百萬來贖人,你敢報警或多帶一個人來,就等著收屍!」   然後是麻子臉和對方商量時間、地點、交錢方式,並迅速掛斷。   小楊以為只有等待了,結果麻子臉讓她繼續對準話筒喊,原來剛才是練習。   小楊不敢有絲毫差錯,錯一個字也會被麻子臉打耳光,只好反覆喊,喊過之後麻子臉再和對方通話。小楊不知道他在反覆練習?還是在向多人敲詐?她認識的人裡,能拿出一百萬來救自己的太少了,有柯冰,估計李月也能辦到,其它就想不出誰來了。但是柯冰和李月肯出一百萬來救自己嗎?她沒想到劫匪的胃口居然這麼大!   小楊萬萬沒想到,第一個接到電話的不是柯冰和李月,而是程二,然後才是柯冰。   程二接到電話馬上亂了方寸。他早懷疑柯冰會對付小楊,但沒想到會這麼久!其實他還是希望柯冰早動手,那樣他可以盡早英雄救美。小楊離開後他非常失落,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絕望了。今天小楊終於向他求救了,他又心驚又欣喜。他不知道柯冰打算如何進行這場遊戲,但他只能馬上飛車趕往交易地點。   柯冰接到敲詐電話後馬上想到了報警!儘管劫匪恐嚇不許報警,但是惟有報警是最明智的選擇。他相信天津警方不會那麼愚蠢,因為破獲這類案件,首要條件是保證人質安全。   一張巨大的網撒開了,單等劫匪自動鑽進口袋,結果劫匪卻消聲匿跡了。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7   等待是最緊張的煎熬,看誰更有耐心,方寸不亂!   最先亂了陣腳的是程二,他一路飛車趕往天津,立足未穩又接到電話,改變了見面地點。程二在公安學校學過偵破,知道這是罪犯的慣用伎倆,但是落到自己頭上時,心裡卻是異常的煩躁:「靠!少那麼費勁好不好,大家都是明白人,用不著這樣兜圈子!」   同時柯冰也多次接到交錢通知,換了幾處地點,無論這次是真是假,幹警們都要認真對待,口袋馬上開始收緊。   當程二來到見面地點後,並沒有看到小楊和劫匪,他懷疑對方是否又要改變地點,心裡又是一陣氣憤和煩躁。這時他發現柯冰從車上下來,手裡提著一個皮箱,一邊走一邊向他張望,程二馬上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果然是你!」   柯冰也疑惑:「程二?你小子再缺錢也不能這樣胡來吧?你打算怎麼辦?」   程二早義憤填膺了,氣憤和衝動沖混了頭腦,他怒吼道:「我打算要你的命!」   說著便衝向柯冰,揮拳就打。柯冰當然不肯吃虧,躲閃間也有回擊,兩人扭打在一起。   飛馳的汽車漸漸放慢了速度,拐進一處廢棄的磚窯。麻子臉先安耐不住了:「小妞,陪我樂一樂怎麼樣?」   小楊故意緊張:「大哥,你饒了我吧,只要你不傷害我,我一定不報警,我回去後還想好好做人呢,你饒了我好嗎?」   猴子臉陰險地笑了:「想好好做人容易啊!只要你不說,沒人知道。要想保證你不亂說,最好的保證就是和我們幹過!如果你敢報警,就必須說出今天發生的一切。」   小楊明白了,劫匪很想拿到錢之後平安地逍遙法外。順應劫匪心理,才能更多地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於是要求解開對她的捆綁,很配合地脫掉內褲,並撩開裙子讓麻子臉如願。   麻子臉罵道;「他媽的!這樣能爽嗎?全脫光!」   小楊無奈,只好順從。因為她自始至終在扮演一個擔驚受怕的弱者,不暴露絲毫的反抗和逃跑的念頭,而心中一直在尋找著最佳的時機。   麻子臉剛剛滿意地將小楊按倒,猴子臉罵道:「就你猴急!知道她這樣的女人乾淨不乾淨啊?安全第一!」   小楊無法形容內心的恥辱,她幾乎絕望了。看到麻子臉那令人噁心的表情,以及黑糊糊的一身胸毛、汗毛和陰毛,簡直就像一隻大猩猩。而大猩猩正在急迫地戴安全套,馬上就要在她身上幹那種事了。小楊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即使她現在可以逃脫,赤身裸體一絲不掛地逃出魔爪,她的顏面也會丟盡了。   此時顏面固然沒那麼重要,而她的惡夢才剛剛開始。當麻子臉壓到她身上尋找目標慢慢用力時,小楊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扮演一個順從的弱女子?還是應該在這個羞辱的時刻保護自己?她想尋找一個能夠給麻子臉致命一擊的武器,但是沒有,麻子臉的匕首在猴子臉的手裡,而且猴子臉正貪婪地、目不轉睛地觀看著他們的表演。   麻子臉經過幾次試探終於找準方位,反覆抽動著向裡深入,小楊的心一下子被懸了起來。對於她來說,最大的傷害不是身體被侵入,而是羞辱與絕望。隨著麻子臉滿足的淫笑一插到底之後,她的羞辱與絕望也就躍過了極點,馬上又回到了原位。   既然一切都無可挽回地發生了,就沒必要再去計較了。小楊有過好多性經歷,還不至於因為失身而徹底崩潰。於是她又鎮定了下來,繼續考慮如何擺脫這場惡夢。   小楊故意不和麻子臉配合,使得麻子臉很不盡興,同時看著猴子臉羞澀地迴避。麻子臉很快「明白」了小楊的心理障礙,於是請求猴子臉迴避一會兒。   猴子臉正看得帶勁,實在不願意離開,但還是對麻子臉讓步了,臨走時順便將手機和一根鐵管也帶走了。   小楊心裡暗暗叫苦,那跟鐵管是她發現的唯一的武器,她想利用麻子臉達到高潮渾身抽搐的時機搶先拿到武器給他致命的打擊,然後再利用這件武器和身材瘦弱的猴子臉進行拚死的抵抗,即使無法在打鬥中勝利,也能邊打邊退逃出他的控制尋求幫助。   猴子臉離得並不遠,而麻子臉卻在急切地要求她配合。小楊無奈,只好再找機會。她以前和程二做愛時也是一種變相的被迫,而她也能表現出一種「自願」的享受。後來她逐漸麻木了,也越來越厭煩了,所以才孤注一擲地離開滄州,不顧柯冰對她的威脅而投奔柯冰。在她心裡,被柯冰佔有和宣洩是一種享受,程二卻做不到那麼好,而且程二的形象太差,無法滿足她對性愛對象的自然要求。但是從程二身上,她學會了適應,面對比程二還噁心的麻子臉,她依然能夠應付。   想起程二,想到柯冰,小楊突然心裡一驚——這兩個劫匪,會不會是柯冰安排來的專門對付自己的呢?如果對方是惡意尋仇,自己的命運就很難把握了。   當初柯冰和程二在道上混時,是一起打天下,並肩打打殺殺,他們之間始終沒有機會較量。當時道上最怕他們的原因是:柯冰的智謀和程二的勇猛。當然,他們還有背景。   今天他們終於有機會一決高低了。   柯冰受過拳擊訓練,反應很快,動作敏捷,判斷準確,而且經過幾年的打鬥,早不是拳台上的規範動作了。柯冰出拳的特點是虛虛假假,虛中有實,每一拳都不是真的,但是只要對手稍微一遲疑,這一拳就是真的,會結結實實地打在該打的位置上。如果對手每一拳都認真防守,那麼就沒有對手出拳的機會了,而且防不勝防,彷彿柯冰不止有兩個拳頭,更像是千手觀音,最要命的是,剛剛對柯冰的拳頭進行了有效防護,他的腳又不知什麼時候踢向了對手的要害,很少有人能抵擋如此立體式進攻。   程二的打法相對簡練一些,無論力量還是招法,都是實打實的,不允許對手有絲毫的大意,而且他下手特黑,專攻要害,明明該躲閃了,他卻要搶攻,逼對手半路改變策略,變攻為守,不然同時被擊中,吃虧的肯定是柯冰。   中國人的運動壽命相對要短,尤其男人一過三十,體能便會明顯下降。而柯冰已經三十五了,商場如戰場般的打拼消耗了他的運動天賦,而且搏鬥技能的儲存是會貶值的。   程二正處在年輕體壯的階段,並且身為公安人員,他又一向好勇鬥狠,始終沒有停止搏鬥訓練,體能和搏鬥技能正如日中天。   幾個回合下來,柯冰漸漸處於下風。而程二已經拿出拚命的架勢,且越戰越勇,柯冰只能憑借狡猾的經驗招架,而程二卻得勢不饒人,步步緊逼,定要徹底制服柯冰。   處於被動的柯冰招架得很吃力,而且體力越來越差,吃了不少虧,他的反擊也無法給對手造成威脅了,程二更加肆無忌憚,攻勢更猛烈了,終於將柯冰打倒,而且不依不饒繼續猛踢。兩人由平等搏鬥變成了一個對另一個施加暴力。   早就埋伏好的便衣警察只好改變計劃,雖然沒確定人質下落,卻不得不出來解救柯冰。   被打得傷痕纍纍的柯冰剛剛獲救,馬上收到了劫匪發來的短信:「早警告你不許報警了!等著收屍吧!」   幹警們無奈,只好先把剛剛擒獲的程二帶走審訊。   無線通訊系統也在緊張跟蹤小楊的手機信號,時斷時續的無法確定方位,各種線索都終斷了,小楊的命運只能是凶多吉少。   對於小楊來說,唯一的一線希望就是讓劫匪放過自己。她非常明白憑自己打鬥是無法逃脫的,只能靠自己的「表現」讓劫匪發慈悲。   於是她表現得漸漸戰勝了羞澀,很享受地與麻子臉配合。麻子臉發現自己為小楊帶來了快感和需求,更加得意了,很快就滿足地歪倒一邊。這時猴子臉早等得不耐煩了,迅速和麻子臉交換角色,小楊沒有絲毫講條件的資格,只能向這個更加噁心的對手低頭,並盡可能地滿足他各種變態的需要。   猴子臉很快也被滿足了,這時麻子臉又換了一個安全套再次要求,小楊主動騎到他身上,用盡各種方式滿足他。然後又是猴子臉,再換麻子臉,小楊費盡心機與兩個惡魔強顏歡笑,「性福」與「滿足」地讓兩個魔鬼滿意。   幾翻消魂之後,麻子臉和猴子臉都筋疲力盡、心滿意足地癱倒一邊,小楊試探地起身活動活動,猴子臉馬上警覺,繼續將她雙手向後捆綁。   小楊開始發動心理攻勢:「別綁我了好嗎?你們讓我跑我也不會跑的!咱們好好在一起等人拿錢來贖我吧,如果一時湊不到錢,就多等一段時間,咱們也能好好在一起樂!」   麻子臉看似粗魯,卻心軟一些:「也是,她不穿衣服能跑哪兒去?」   猴子臉卻非常狡猾:「你不會真的看上她了吧?」   轉過臉來,猴子臉又罵道:「騷貨!你還玩上癮了是不是?」   小楊早把羞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是啊,反正我們已經這樣了,多一次少一次沒什麼區別,只求你們事後別亂說好嗎?以後如果想我了,就來找我,我也想要。你們也看到了,一個人根本滿足不了我。我也是要面子的人,除了你們,我不可能再找兩個人同時干。如果我想,只有找你們了!你倆對我滿意嗎?」   對於任何男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麻子臉首先動心了,幾乎哀求地看了猴子臉一眼,猴子臉眼睛一瞪:「你他媽的鬼迷心竅了?真以為她這麼老實?」   麻子臉也警醒了:「唉!我算服了柯老闆了!這麼好一個尤物,他居然玩膩了!」   小楊算是徹底絕望了,果然這兩個人是柯冰找來的。既然兩個人是專門來對付自己的,那麼就不會有人拿錢來贖她了,即使柯冰真的出錢贖她,也只能是做樣子給別人看,最後她還是只有一死。她無比淒楚又絕望地注視著麻子臉,可憐兮兮地尋求最後一線生機。   迷失 第十章 靈光 (8)   麻子臉被小楊看得不忍心了,畢竟他們剛剛度過了多次消魂的時刻,他迴避著小楊的求助目光,留戀地在她赤裸的身上貪婪地觀賞著。猴子臉綁緊她之後淫笑著說:「幸虧柯老闆對我們早有交待,這小丫頭賊著呢!我算領教了,果然厲害!咱們倆居然一起被她擺平了,看來咱倆加起來也不如柯老闆的三分之一啊!」   麻子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是啊!當初她們三個一起伺候柯老闆,柯老闆都能擺平,我以為沒什麼了不起的呢!今天她居然一個對付我們倆,我們卻不是對手,唉!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麻子臉很幽默地模仿著范偉在小品裡的口氣,但此時的幽默一點都不幽默。   小楊知道再如何努力也沒用了,自己錯就錯在太貪生了!如果當初被綁架時就面對匕首毫不示弱,拚命掙扎往車外跳,也許會受到重傷或者喪命,但是不會受到這樣的恥辱。而且接下來這兩個人將用怎樣殘忍的手段讓自己受盡折磨還不知道呢!   她錯誤的根源是,沒有及早確定是柯冰安排的這一切。而且想到了柯冰之後,她居然還自欺欺人地幻想萬一不是他呢!   她再次注視麻子臉:「你是不是男人?如果念及我們剛才的滋味,就在死時給我穿好衣服,畢竟我也是你們的女人了!我不怪你們。」   兩人幾乎同時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小丫頭果然聰明,我們雖然見識過不少女人,但像你這麼出色的還真不多見,本來我也想滿足你要求,可惜你得罪柯老闆太深了!你早知道柯老闆為人,有仇必報!變本加厲!不然誰會怕他?還怎麼在道上混?連我們都不敢得罪柯老闆,你居然敢得罪,就別怪我們不憐香惜玉了!」   小楊淒然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打算怎樣做?」   猴子臉陰險地怪笑:「嘿嘿,不知道你是不是吃過一道菜——松鼠魚?」   小楊明白了,他們要一刀一刀地將她的皮肉分割開,但一時還死不了。   鋒利的尖刀像一條嗜血的毒蛇,在小楊身上吐出火紅的信子。這時,小楊不再是戰戰兢兢的弱女子了,她突然變得坦然又鎮定了,面對尖刀泰然自若:「我是欠杜倩姐的,早晚要還!但是,柯冰給你們多少錢,也買不回你們的罪!程二更不會放過你們!我知道柯冰恨我,我也算欠他的,但我也還了,不但替他料理好了滄州的廠子,還幫他盤活了天津的廠子。他恨我,以後我在他眼前消失不就行了嗎?保證不再回天津!也可以幫你們跑路,必要時還能保你們兩條命!如果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跟你們走,交『投名狀』按規矩入伙!」   她的確恨透了柯冰,不但要用殘忍的手段折磨她,而且還一直給她一個逃生的幻想,讓她在死前還在兩個如此醜陋的惡魔面前主動去承受被倫奸的恥辱,彷彿柯冰早算準了她會如何爭取希望,所以故意用這樣的方式來戲弄她。但是到了這步天地,她突然感到什麼都無所謂了,生死一線之際,還留那麼多恨幹什麼呢?死就死了,死不了,怎麼活都是活!   她所說的「按道上規矩入伙」,是按對方提出的要求去做一個案子,就像《水滸傳》裡,林衝要想留在梁山必須殺人用人頭做「投名狀」為入伙條件一樣。   聽小楊說到程二,那可是早就轟動一時的新聞,兩個人當然知道程二和小楊的關係。在這場遊戲裡,程二也是其中一個。而他們同樣知道程二有多難纏。再聽小楊說出入伙條件,猴子臉也猶豫了,見他猶豫,麻子臉更是動心,和如此出色的女孩一起浪跡天涯,那將是何等的樂事!尤其小楊對道上規矩也很在行,她的應變能力不會成為他們的拖累。但是如果改變計劃,不知如何向柯冰解釋?麻子臉將手機開機,卻不敢向外打,而這時電話響了,是柯冰打來的。柯冰似乎早就算準了,非常嚴厲地開口就問:「你們還沒動手嗎?」   小楊知道,自己一點點希望都沒有了!她永遠鬥不過柯冰。   按照程二的指控,罪犯是柯冰僱傭的。所以柯冰被收審後,受到了及其嚴格的審訊和調查,甚至是逼供。但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柯冰有罪,程二提供的柯冰與小楊有仇的證詞更不成立,因為他當初為那場暴亂所做的調查報告顯示沒有小楊任何責任,對小楊不利的證據都被他銷毀了。柯冰沒理由恨小楊,反而因小楊的出色表現提拔了她。而且小楊還是天津絹花廠的執行廠長,總之有大量證據證明小楊對柯冰很有用,柯冰想出錢贖她卻能解釋得通,同時柯冰也很積極地配合警方解救人質,他沒有任何責任。   同時,程二也受到了嚴格的調查,他的罪責就太大了。首先警方要把對柯冰的刑訊逼供所造成的傷害都歸罪到程二的故意傷害罪裡;其次他有誣陷罪;最嚴重的是,身為公安人員,他在解救人質的過程中犯下了最嚴重的低級錯誤,直接導致解救失敗,造成極其惡劣的後果,他不但有瀆職罪,還利用職權霸佔過小楊,構成了強姦罪。   程二的舅舅遠在滄州,聽到消息已經晚了,案子是天津警方辦的,根本不給他這個滄州公安局長面子,而且天津警方解救人質失敗,也需要推脫責任,他們發現這個歪歪嘴是最好的替罪羊,所以一定要對程二進行嚴辦。他們不但要給柯冰一個交待,還要給天津市民一個交待。畢竟這是個惡性大案。   當初馮源被殺時,齊開曾保釋過大剛,在柯冰的指揮下,知道解決類似問題的方法了。如今有大剛的協助支持,儘管難度很大,還是將遍體鱗傷的柯冰救了出來。   柯冰體質很好,只在醫院躺了幾天就回家了。   大剛首先把電話打進來:「烙餅,出院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啊?真沒勁!晚上出來坐坐吧,我和齊開給你壓壓驚!」   柯冰煩躁地說:「少和我提第三者,我恨他!」   柯冰說的第三者指的是齊開,大剛不解地問:「他怎麼得罪你了?如果沒有他跑前跑後的,你到現在也出不來,真沒良心!難道怪我們救你出來得晚了?」   柯冰沒好氣地發火:「問那麼多幹什麼?見面也不許你再提他!小心我跟你急!」   大剛一時摸不著頭腦了,只好妥協。   李月輕輕走到柯冰身後,等他們定好時間、地點,放下電話後,溫柔地將柯冰抱進懷裡。柯冰的怒火漸漸平息了,繼而對李月露出一股柔情。   李月將柯冰引進臥室,眼裡溜出火一般的激情。柯冰馬上被點燃了,完全徹底地投入了進去。   這次李月完全坦露出了她的愛慾,她能夠用身體向柯冰說話了,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雨坎坷,她終於將全部的身心交給了這個為自己吃盡了苦的男人。   她知道柯冰做過很多壞事,但是她也知道柯冰對自己的愛是多麼的深刻!走進天海大廈,熟悉了天藝公司的業務之後,她更加全面地理解這個深愛自己的男人了。   柯冰終於在李月身上表現出了超常的水準。男女之間,他本來就是一個超人,卻一直被李月的哀怨壓抑著,他越想通過超常的性愛能力滿足和征服李月,越是事與願違。今天,兩顆同樣傷痕纍纍的心都要在對方那裡尋覓安慰,也都要給予對方安慰,結果才如此的美好,他們終於淋漓盡致地享受了一次完美的性愛。   李月滿足地依偎進柯冰懷裡,她在感受美好的同時還在想,杜倩當初是否用這種美好挽留過柯冰那顆無法挽留的心?   華燈初上,夜色夢幻般謎蒙。   柯冰穿好衣服,戀戀不捨地在李月的胸前吻了又吻,李月胸前的彩蝶便活了一般飛了起來。   柯冰呢喃:「愛一個人好累!好醉!」   李月還陶醉在柯冰的柔情裡,當柯冰轉身向外走時,她猛然警醒,擎著放飛的彩蝶追到客廳,卻不能再追了,只能看著柯冰毅然決然的背影被慢慢關閉的房門無情地隔絕,她淚流滿面、芳心欲碎地哭喊:「冰哥,如果你知道我們有了孩子,還會這樣狠心嗎?」   迷失 第十一章 佛光普照 (1)   來到春美接待中心,紅霞早等在門口了。柯冰對著紅霞的耳朵交待:「菜上齊後就不要招呼我們了,今天我們一醉方休,都不走了。」   紅霞笑了:「你們真是一對好兄弟,讓人羨慕死了!」   柯冰疑問,紅霞道:「安總也這樣交待,而且特意選了日韓間,說喝多了直接就可以倒下睡,讓我們該下班就下班,不要招呼你們了。」   柯冰嘴角向上翹了翹,轉身進了包房。   柯冰第一次來這裡就是進的這間包房,裝修是日韓風格的,當中是一個小地桌,進門脫鞋,等於上炕了。服務員上菜也是跪著,日式服務。   柯冰再次聯想到東北的土炕,想起自己在大剛家鄉作客時受到的熱情款待,心裡不禁一熱,再看大剛,滿臉都是兄弟間的骨肉親情。   大剛要了兩瓶劍南春和兩桶啤酒:「今天咱們各掃門前雪,喝完自己的酒才能睡覺!」   柯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紅色的液體,是枸杞、海馬、人參等泡出的補酒。柯冰遺憾地說道:「既然是各掃門前雪,我就自己獨享吧!」   說完,柯冰真就把補酒全都倒進了自己的杯子,然後打開劍南春,準備往裡兌。大剛趕緊搶先把杯子奪過去,對準自己的杯子勻了一半:「你小子什麼時候學會吃獨食了!」   柯冰壞壞地笑:「你知道那是什麼嗎就和我搶?」   大剛說:「就算是毒藥,也該由我陪你一起喝!誰讓我們是兄弟呢!」   柯冰繼續壞笑:「一定是褲裡爽讓你頂不住了!」   大剛無奈地搖頭:「唉!時間真快啊!一眨眼已經三年了,我們就是在這裡認識霜兒的。」   柯冰也感慨:「是啊,那時我剛回到天津不久,猛回首,回來已經三年了!」   是的,柯冰已經回來三年了,三年間他的人生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巨變。從一個兩手空空的市井無賴,變成了天海集團下設的投資公司經理,很快便實現了百萬收入,然後組建了一個車隊,再收購化鹼股份,幫天海集團買殼上市,繼而變成千萬富翁,再籌建天藝公司,通過地產為天海集團建廠房,開辦絹花廠,資產已經上億,一躍成為教育基地的投資商。走過了人生這幾步重大跨越,才發現自己最精彩的人生都濃縮進了這短短的三年裡,而且他的心願也漸漸走向了了結,怎能不叫人感慨?   一瓶白酒很快就喝下去了。   喝酒的杯子是大大的啤酒杯,將柯冰的藥酒和一瓶劍南春倒進去正好一杯,大剛很陶醉地聞著喝乾後酒杯裡的香味:「烙餅,難怪你和女人上床那麼勇猛!原來靠這東西弄虛作假啊!」   柯冰一邊往杯子裡接啤酒一邊笑:「東西是好東西,就是怕你不受!」   大剛確實感到不舒服了:「不會是你不想活了,拉我做伴吧?」   柯冰嚴肅起來:「是又怎麼樣?」   大剛也嚴肅起來:「好兄弟!黃泉路上一起走,我不陪你誰陪你?」   柯冰感覺心裡酸酸的,他想起了李月和自己喝「毒酒」的情景,當時李月也有一種捨命陪君子的癡情!於是他繼續大剛的豪情:「好哥們!黃泉路上一起走,我不陪你誰陪你?乾杯!」   冰冷的啤酒一下肚,馬上將白酒的熱度壓了下去。柯冰很認真地問大剛:「哥哥,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什麼是哥們兒?」   大剛笑得溫暖:「我們就是真正的哥們兒!無論錦上添花還是雪中送炭,互相幫助只是朋友的初級階段;想對方所想,急對方所急,把對方的事放在前面才是朋友的中級階段;接受對方的優點,更能接受對方的缺點,尤其能夠接受對方施與自己的一切,哪怕是一起喝毒藥,也毫不含糊地完全接受,那才是朋友的最高境界,像我們這樣才能稱得上哥們兒!」   大剛的豪氣再次感染柯冰,肚子裡一陣絞痛,他隱約明白了大剛已經知道了自己想法:「哥哥,我們是不是應該弄明白一個問題,今天到底我們誰陪誰啊?」   大剛憨笑:「兄弟,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好多事我也不懂!也正想向你請教呢!」   兩人相視大笑。   酒杯再次高高舉起:「今天我們就喝個透徹!明明白白做鬼!」   酒杯落下,兩人對視,都想問對方問題,卻都不知從哪裡開始。   柯冰首先黯淡:「今天確實少了一個人!」   大剛想說「是你不讓我喊第三者的」,但他馬上又明白了柯冰指的不是齊開,而是馮源。   於是大剛也黯淡了:「只能怪他命苦吧!本來我們可以開開心心做朋友了,可是事情剛剛走向明朗,他卻死於非命。」   柯冰搖頭:「哥哥,到底我們算不算兄弟?事到如今你還和我兜圈子?」   大剛意外:「你和李月在一起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知道馮源和你是怎麼回事?」   柯冰惱火,他終於明白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完全靠理解和猜測來判斷對方,正如他和李月,居然有那麼多誤解,交流實在是太重要了!   柯冰逼視著問:「你知道馮源的真正死因嗎?」   大剛從柯冰的表情裡斷定柯冰在怪罪自己,於是委屈地說:「靠!怎麼會是我呢?我絕對沒有殺馮源的理由!我向你保證,不是我幹的!」   柯冰再次感到誤會的可怕,於是直接挑明:「很多事我們必須說清楚了。馮源是我殺死的!」   大剛立刻驚呆了。   過了好一會,大剛才漸漸緩過神來:「我應該能猜到是你雇的殺手,但我寧願相信不是你,我不相信你會通過殺人來解決恩怨!當年我要找馮源算帳時,還是你攔著我,想出一條理智的方式解決了問題,我不相信你自己會如此意氣用事!」   柯冰一字一頓地說:「是我親手殺死的馮源!」   大剛更加吃驚了:「這不可能!」   於是柯冰將殺死馮源的過程講了一遍。   大剛思索了半天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但他考慮到當時柯冰的心情和情緒後,非常愧疚地說:「烙餅,都怪我太自負了,自以為太瞭解你了,以為我們交往這麼深,我什麼都可以看透你,可是我錯了!其實從天海集團買殼上市那天起,我就該發現問題了,從那以後我已經把握不住你的行為了,可是我還一直那麼自負,認為自己最瞭解你,相信你跳不出我的把握,唉!」   柯冰眼裡冒火地逼視大剛:「難道不是你……?」   柯冰的表情最豐富,他的憤怒在說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難道不是你挑撥我和馮源的關係?最終導致我殺死馮源的嗎?如今你卻以無法把握我的行為來推卸責任!   大剛被柯冰逼視的眼神嚇了一跳:「烙餅,你到底想說什麼?」   柯冰感覺很難繼續,就說:「我們別繞圈子了,你先問吧,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然後你再回答我的問題。」   大剛只好考慮:「太多了!從哪說起呢?好像很多事我都沒必要問,但彷彿我想到的都和事實不一樣!就說今天喝酒吧,我們好像很默契,但心裡想的卻不同。先說說你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柯冰感覺他們之間應該實話實說了:「我答應過李月,要替馮源報仇!我發現馮源之死的罪魁禍首是你,所以我才要讓你抵命!但是我們是兄弟,我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陷害馮源,或者說利用了我,我都當我們是兄弟!所以我要在黃泉路上陪你走!況且馮源是我親手殺死的,我來陪你也算罪有應得!咱倆一起到地府去向馮源謝罪吧!」   聽了柯冰的話,大剛才確定今天的形勢。本來以為大剛會感到無地自容,然而他反覆想了幾遍柯冰的話,很慷慨地舉杯:「好兄弟!乾杯!黃泉路上有你陪,我們不白為兄弟!」   柯冰實在不明白大剛是默認了罪名還是想用兄弟情誼掩蓋罪責?   於是柯冰很不客氣地說:「我最恨的就是朋友背叛我!」   「背叛?」大剛反問:「馮源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大好人,我和他私下來往算背叛你?是馮源害過你還是我害過你?」   誤殺馮源之後,柯冰心裡也在矛盾和鬥爭,雖然他知道馮源對自己很好,一直默默地在背後幫自己,但是多年來的仇怨,已經無法讓他在感情上接受這個人了。如同電影裡出現的非常可恨的反面人物,當演員出現在眼前時,明明知道他只是成功地扮演了一個角色,卻依然對這個角色的扮演者有一種仇視。   目前柯冰對馮源就是這樣一種感覺,矛盾已經解開了,但是他依然仇視馮源的角色。如果理智地想一想,大剛與馮源有私交還真不算背叛,尤其他們在一起時還共同想辦法幫助柯冰,就更不能算背叛了。但是人的感覺與理智往往是不同的。   柯冰認定造成這種結果的根源是大剛,大剛給柯冰設置的誤會,被害的何止馮源一個?所以他要讓大剛抵命。但是同時,柯冰對大剛的友誼也無法改變。多年來,大剛早就成了柯冰心目中友誼的代名詞,無論他有多少缺點,或者做過多少壞事,自己都能接受,他們依然是朋友,包括大剛造成柯冰誤殺馮源這件事,柯冰定要讓他抵命,但是不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情誼。   既要讓他抵命,又要顧念兄弟情誼,所以柯冰才選擇與他同死,這是當初他向李月要求「給我一點時間」時,就已經決定的了。當初李月與柯冰一起喝「毒酒」時,肯定也是這樣一種愛恨交織的矛盾心情。此時柯冰對李月的理解就更深刻了。所以他答應李月要為馮源報仇的承諾就更要兌現了!   當柯冰將教育基地讓李月操持,再看到李月已經慢慢能夠把握大局後,他便了無牽掛了,於是就開始了復仇計劃。   柯冰的復仇計劃一旦啟動,就再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為了堅定必死的決心,柯冰才一石二鳥,同時對小楊和程二進行報復,並且故意要把路走絕。   復仇計劃的最後一步就是要和大剛共赴黃泉,因為此時自己已經惡貫滿盈了,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即使大剛認罪,願意獨自承擔罪名,也無法撇下柯冰,只能兩人同死,沒有其它選擇。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事已至此,大剛絕沒有抵賴的必要了,可是目前看大剛的表現,卻絲毫沒有認罪的誠意!柯冰感到非常惱火!   於是柯冰直截了當地逼問:「還敢說你沒有害我?先說你為什麼要陷害馮源?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大剛依然迴避這句問話:「在事實還沒有澄清之前,不要過早下結論。說好了我先問你,然後再回答你的問題,你急什麼?我再問你,小楊也是你殺的吧?」   「是我安排的!」   柯冰絲毫不肯放鬆地追問:「你為什麼要陷害馮源?」   迷失 第十一章 佛光普照 (2)   面對柯冰的反覆追問,大剛的問話只能暫停,他必須向柯冰回答疑問:「我沒有陷害馮源!只是配合馮源。是他要扮演你的仇人。」   柯冰不懂:「為什麼?」   大剛黯然:「馮源想讓你從他手裡把李月奪走。因為他無法以朋友的身份將李月送還給你。如果不是他故意想扮演你的仇人,我想製造矛盾也辦不到啊!」   在此之前,柯冰曾無數次地設想過大剛的回答,但是無論大剛找什麼借口,都無法有一個合理的回答。馮源那麼的無私,而且對自己又那麼真誠,卻被大剛從中挑撥得與其仇深似海,導致了柯冰將其誤殺,所以柯冰認準了大剛有罪,一定要讓他為馮源抵命。   然而聽了大剛這樣的解釋,太出乎柯冰的意料了,柯冰簡直傻了!他從頭梳理思路:「你剛才說什麼?馮源故意扮演我的仇人?是為了把李月還給我?」   大剛歎氣:「唉!看來有些事你的確不知道,也難怪,不是李月有意隱瞞你,而是她知道的也不全面。我以為你早對這一切瞭如指掌了呢!不然你如何和李月相處這麼久?難道李月沒有把你和馮源的誤會解開?那麼你知道馮源有性殘疾嗎?」   柯冰點頭表示知道,大剛繼續說:「當初馮源就不同意和李月結婚,是李月一定要堅持的,最後馮源寧不過李月,只好娶了她。那已經是畢業三年後的事了。當時你已經從牛長順的投資公司出來了,聽到他們結婚的消息馬上離開天津,回滄州去了。我們都知道你心裡的苦悶和絕望,知道你是為了逃避才離開的,可是誰也沒辦法,只希望你能盡快忘掉李月。」   柯冰仍不明白:「據我所知,他們夫妻感情很好,雖然沒有孩子,但可以領養。因為他們的兩人世界很溫馨,所以沒急著辦理領養手續。馮源對李月悉心呵護,體貼入微,沒有性愛的婚姻照樣過得非常幸福,他怎麼會想到把李月還給我?而且我也有家了,難道他有意當烏龜?想讓我和李月偷情?只是為了解決他欠缺李月的性愛?」   大剛不住地搖頭:「烙餅啊,你想問題咋就老是那麼歪呢?你的婚姻到底能拴你多久?你對李月的那分癡情誰不知道?得不到李月,你的痛苦又有多深?而且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原因是只有你能給李月帶來幸福!我說的幸福不是簡單的感情問題和生理問題,而是靈魂深處的東西,你自己想一想到底為什麼吧?」   柯冰想了想,故意輕鬆且不嚴肅地調侃:「是經濟問題!她需要錢。」   大剛差點氣樂了:「你小子!這麼明白一個人,這麼多年了,怎麼犯糊塗啊?」   柯冰黯淡:「我還確實參不透!雖然我知道李月肩負著建設家鄉的心理重擔,她要報恩,但是為什麼只有我能夠幫助李月?其實馮源對我的很多敵意我都能接受,雖然不知道他是故意扮演的。我最瞧不起他的地方就是他不夠男人!他既然愛李月,也娶了她,怎麼他就不能幫助李月實現她的願望?」   大剛激動起來:「你怎麼知道馮源沒有努力?他確實不如你會掙錢,更不會掙大錢,因為他是國家公務員。李月堅決不讓他為了自己辭職下海經商。但是他也有『非法收入』,你再看看馮源死後留下了什麼?是債!而且我再告訴你,李月的難題之所以非你不可,不完全是經濟問題。馮源投資到半山村的錢,那裡的人們根本就不知該怎麼用!反而養成了依賴思想。這些年那裡的山民是過上了好一點的日子,但是沒有馮源的錢,他們自己就無法生活了!你知道什麼叫知識扶貧和精神扶貧嗎?馮源那點錢扶貧反而是越扶越貧!」   關於扶貧,柯冰也有一點瞭解,對知識扶貧和精神扶貧的說法,更是理解得深刻。尤其扶貧也能扶出笑話來,柯冰就知道一個貧困縣,縣裡每年要拿出一大部分資金出來,這部分資金的用途竟然是專門用來申辦貧困縣的。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所以柯冰知道扶貧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柯冰也激動起來:「憑什麼馮源一定要把這副擔子轉嫁給我?他這樣做算寬容?算無私?算崇高?他自己為什麼不從根本上去解決問題?卻指望我來幫助李月?簡直一個活王八!」   由於激動,柯冰一下子碰翻了眼前的酒杯,黃色液體冒著白沫從炕桌的一端流向另一端。大剛趕緊挪地方,卻發現身子不聽使喚了。柯冰下意識地抬身子,也發現自己行動遲緩了。是醉了?他們都吃驚地注視著桌子上的啤酒慢慢流向低處,再流到桌下。   大剛似乎感覺到時間的寶貴了,馬上平靜了下來:「兄弟,我們別激動,慢慢理清思路。我告訴你,馮源之所以力不從心,是因為他不能走進半山村。他是那裡唯一不受歡迎的人。而且李月的家人都認為她嫁給了你,你才是他們心目中半山村的姑爺!」   柯冰早就猜到了有這樣一種結果,大剛說的不是假話。但是好多事,都與自己感受的很不一致,甚至完全相反,那麼到底在他和大剛以及馮源之間,有著怎樣的誤解呢?事實真相到底又是什麼呢?   柯冰不再激動,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沉默是金,此時的沉默要比金子更珍貴!經過了短暫的沉默後,兩個人都在努力從對方的話裡尋找思路,並很快理清了思路。   關於半山村把柯冰當作李月的丈夫這件事,柯冰在李月的侄子山根兒那裡就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大剛考慮了一會兒說:「很多事,我們都是靠自己的判斷得出的結論,所以有可能不準確,首先說半山村有一個待客習慣你該知道吧?這得你先對我說說,我不太清楚那件事。然後我才能確切地解釋我知道的一些事。」   柯冰當然記得半山村的待客習慣。當年他冒昧地闖進半山村,差點丟了命,幸虧路上遇到了「山神」——李月死去的母親——至少柯冰認為是這麼回事。在「山神」的指引下,柯冰從不是路的路走捷徑到了半山村,才沒有被凍死。第二天晚上是李月挨著他睡覺,陪客人睡覺是半山村的待客習慣。   那晚的事柯冰記得非常清楚,是李月將他摟在懷裡,用胳膊和身體將他「捆綁」成一個立正的姿勢,所以他才沒有破壞半山村的規矩,受到了上賓的禮遇。也正是由於半山村的人對柯冰寄予了非常殷切的厚望,所以這些年來,柯冰一直走不出李月的情結。   柯冰簡略地講完了那段往事,大剛理解後說到:「難怪會這樣!當年馮源隨李月回家探親,因為還沒結婚,只說是同學關係。當晚睡覺時,李月挨著馮源。由於暈車,李月趕路很辛苦,所以睡得很死,馮源無比憐愛地把她摟進懷裡,也疲憊地睡了。結果第二天他差點被趕出村子。他成了半山村最不受歡迎的人。   鬼知道他們村有那樣的待客習慣,又有那麼多狗屁規矩!   李月明白是自己疏忽造成的後果,但她寧肯愧對馮源,也不能讓全村人對自己的婚姻失望,於是結婚時只是通告嫁給了最讓人滿意的那個人,於是你便成了半山村的女婿。」   柯冰恍然大悟:「難怪馮源死後,山根見到我和見到鬼一樣!我早猜到有這麼一點,但我以為是李月和我分手前就向家人承認了我們的關係,分手後無法向他們交待,就撒了謊,卻沒想到會這麼複雜!更沒有把馮源與這件事前後聯繫起來想。」   大剛感慨:「難得你對李月愛得那麼深,那麼執著!馮源最欣慰這一點,所以他才堅持要把李月還給你,如果你對李月不那麼癡情,無論半山村如何誤解,他也不放心把李月『出賣』給你啊!天底下有這樣的男人嗎?」   柯冰一時仍無法理解:「你口口聲聲說馮源『出賣』李月,可是我怎麼就沒感到呢?正相反,我感覺到的是徹底的絕望和迷茫!我多次迷失了自我!看不出我和李月有任何希望。」   大剛搖頭:「關心則亂!因為你對李月太認真了!也怪我們太小看你的真情了,或者應該說我們都沒想到你會對李月那麼『純潔』。以你的為人,你動心的女人,你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搞到手。但是你又非常講義氣,朋友妻你是不會碰的,就如齊開的妻子任麗娜,從上學時到現在,一直對你另眼相看,但是齊開我們都很放心她和你有私下來往,你那麼多貸款,幾乎都是通過任麗娜幫你辦到的,齊開始終不過問,他很放心。所以馮源不能和你做朋友,那樣你就無法去打李月的主義了。」   柯冰簡直惱火:「如果我和李月交往得像任麗娜一樣自然,難道不好嗎?那樣我心理會平靜許多,而且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幫助李月!甚至可以和李月假扮夫妻去半山村,你們為什麼不這樣設計?你當你是誰?你是上帝嗎?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吧?你不覺得你這樣設計太殘忍了嗎?難道你沒看到我有多痛苦嗎?你怎麼會那麼狠心?而且,你憑什麼設計我的命運?難道你設計的最合理?」   大剛委屈:「沒有人能安排你的命運!這件事從始至終都是被當時的形勢決定的,只不過我一直在其中扮演角色而已。我們從頭再說一遍吧,不然我們誰也理不清思路。我都快被你攪得不知怎麼說了!」   柯冰不甘心地問罪:「當年我和馮源就不該是仇人!你先說我們畢業後的事。」   大剛說:「記得當初我們是怎麼利用馮源的吧?因為當年馮源對我恨之入骨,所以你鼓動他來我們單位查我的經濟問題,為了查出其它領導的真正罪名。現在想想看,我們的構思是不是太天真了?結果辦案過程中,馮源居然不想對我進行報復了,要和我化解矛盾,最終還是為了和你結為兄弟!於是我們商定,將計就計給你一個成就感,假裝按照你設計的方式實現你的計劃。那是馮源要求我配合的,不是我有意欺瞞你。並非我要設計你的命運。或者說,那段往事是你設計的,我們只是執行,卻隱瞞了部分結果。我只有解釋你能接受嗎?」   柯冰仍不甘心,繼續問:「後來的事怎麼解釋?」   大剛有條不紊地說:「我順利地達到了目的後,他又想如法泡製,再為你掃清提升路上的障礙。當時牛長順只是一個投資公司的經理,卻在為國資私有化動著歪腦筋。如果當時把他辦了,你就能替代他的身份,沒想到你居然選擇了丟卒保帥,將自己出賣了。馮源一直為此懊悔不已。   出現這樣的偏差,本來我該向你說明真相了,但是馮源不讓,他一定要用行動改變你的誤解,而不是通過我的舌頭向你道歉。我也有一種受人恩惠的感覺,順勢免了自己的口舌之勞。當時看來,這點小小的誤會,只要一句話就能解決,暫時先尊重一下馮源的意願也沒什麼不可以。況且當時馮源感覺羞於見你。我來解釋也很蒼白!而且你還在氣頭上。」   柯冰明白,當時他和馮源積怨並不深,大剛說得很有道理。此時他已經不是怪罪大剛了,而是繼續以怪罪的口氣想問清多年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剛也理解柯冰的心情,就繼續解釋:「馮源和李月結婚,也是不得不為之。當時你和李月早就分手三年了,誰也想不到你會受不了!就算能想到你很失落,估計過些日子就會沒事了。總之他們不能因為你的存在就永遠不結婚吧?誰能想到你的反應會那麼強烈?結果你徹底死心了,也徹底放棄了,於是你回到滄州,遠遠地躲了起來。我沒想到你對李月會如此投入,我實在搞不懂你到底看上了李月什麼?   感情的事誰也無法替別人做主,而我卻替你做主了,我把師妹苗麗介紹給你。我瞭解苗麗最適合做妻子,能夠把你的心留在天津,給你一個穩定的家,免得你回滄州之後隨便找一個女孩結婚,以後再進天津,戶口就不那麼好辦了。這樣,等你對李月的失落淡化了,還能順利回來。為了讓你減輕對李月的痛苦,馮源不讓我解開你們的矛盾,故意疏遠你。我們也商量過,等你肯回天津時,就說明你心裡的傷已經康復了,那時我再安排你們和好。   可是五年過去了,你絲毫沒有回來的意思,孩子都那麼大了,你再這樣下去算什麼?不為你著想,我也該為苗麗想想啊!再看看你在做什麼?整個一個地痞流氓黑社會!你怎麼會那麼不爭氣啊?失戀的人多了,也沒見自暴自棄到你這種程度的!虧你還是南大的高才生!狗屁!」   大剛越說越激動,本來是他向柯冰賠禮道歉解釋關於馮源的誤會,竟然成了他向柯冰聲討罪名:「我費盡心機為你在天海集團設立一個投資公司,生把你拉回來,名義上是請你回來幫我,我也確實需要你幫我,但實際上目的還是為了讓你離開滄州的黑社會。你在那樣的環境裡,絕對幹不出什麼好事來!馮源也認為可以和你和好了,那樣可以更好地向好的方向引導你,我們都以為你可以忘掉舊情了,不會受到傷害了。因為你已經有了杜倩和焦雨霽。我試探著讓馮源夫妻一起參加你的喬遷宴會,結果你一見李月馬上又犯病了,你以為你這叫癡情嗎?這叫沒出息!為此苗麗才看不起你!   再後來,我一直沒有幫助你和馮源解開矛盾,知道為什麼嗎?   馮源如何和你太接近?你勾引女人的能力太強了,又對李月那麼癡迷,萬一真發生點故事,馮源怎麼做人?不來往不但對馮源好,也對你好。如果你再陷進李月的感情裡出不來,對誰都不好!」   柯冰想反駁「這不是互相矛盾嗎?剛才還說不做朋友是為了讓我搶走李月,現在又說為了保護李月而躲避我。」   但是柯冰沒有說出口,因為此時的情形與剛才說的不同,而且他感覺自己確實很慚愧,他的確象大剛說的那樣沒出息。   大剛繼續說:「我們也不想看到你那麼痛苦,千方百計讓你投入到事業上。畢竟久別重逢對你的刺激太大,逐漸適應天津以後,就會感覺平淡了。誰知你像中邪了似的,就是念念不忘。難道你的女人還少嗎?怎麼就少一個李月不行?」   說到這裡,大剛簡直是氣憤,他慢慢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來我才知道馮源性殘疾的秘密,也知道了李月的精神和經濟負擔,馮源已經為李月付出了很多,卻發現只有你才最適合幫助李月。於是馮源想到了,既然你對李月仍然那麼癡情,而且你的內心那麼痛苦,不如同時成全你們三個人。因為再這樣耽誤下去,他的資助只能害了半山村,同時他自己也越來越負擔不起了,除非他去違反經濟紀律。最好的結果是馮源退出李月的負擔。這樣你就可以如願以償地得到李月,消除你的痛苦。而李月和你在一起也可以做一個完整的女人了,不但生理上可以得到完整的愛,精神上也可以實現她靈魂深處的願望。最有利的條件是,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到半山村去為他們搞活經濟,因為你才是他們心目中的女婿。」   柯冰也感覺這樣的結局確實是個大團圓,怎麼最後竟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呢?   大剛也感到很無奈:「我們這樣設計的是很好,但是你想一想,我們不是上帝啊?我們如何左右你們的命運?馮源根本沒有理由和李月提出離婚!即使他以生理問題提出離婚,那麼如何安排李月和你走到一起?   所以一切都只能是設想,關鍵看你如何向李月展開追求!為此馮源一定要扮演你的仇人。這樣你在追求李月時才不會因為馮源是你的朋友而猶豫。」   柯冰仍然氣憤:「你們這樣設計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大剛委屈:「事實還不完全像我說的這樣簡單,總之很亂。做為朋友,我自許最瞭解你,能洞察你的心跡,但是你的腳步也太快了!先說當初,馮源剛剛準備查你們投資公司的帳,還沒等行動你就先跑了。他前腳剛剛結婚,我們還不知你心理能不能承受,你就回到了滄州。再次回到天津,明明你已經拿感情當兒戲了,和杜倩同居,和焦雨霽上床,還有其它的我就不說了,以為你滿可以面對現實了,可是一見到李月你馬上又走進死胡同,拉都拉不回來。你的反應總是那麼快,我們根本來不及想對策,剛剛有了點想法,你又失蹤了。尤其你失蹤以後,回來後簡直變了一個人,我也無法把握你了!包括你的事業,我們也看不懂了,當你成立了天藝公司以後,我們才隱約感到你的一切都是為實現李月的願望而做的準備,當時我們太高興了,雖然不知道你失蹤那些日子有什麼奇遇,但我們可以針對你的心態看到一個大團圓的結局了。其實我們並沒有這樣設計,而是看到!   說到底,我們這個計劃是你失蹤回來之後,看到你有奪取李月的跡象之後才順應這樣的現實而想到的,絕不是我們一廂情願地為你設計命運!而是你有這樣的打算,我們暗地裡配合你!唯一不同的是,你做事是明的,我們配合是暗的。目標卻是一個。   腳下的泡是自己走的!到底誰在為你設計命運呢?你自己又是如何走的呢?你還是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   迷失 第十一章 佛光普照 (3)   說到這裡,大剛才長長地出一口氣,兩人一起舉杯,都發現杯子已經很沉重了。   柯冰說道:「真正的錯誤,應該說是從我失蹤以後開始的!你們怎麼會認為我要從馮源手裡搶走李月呢?」   大剛嗤之以鼻:「我這樣費勁給你解釋,你還狡辯什麼啊?你那點鬼心眼,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柯冰只好承認,卻不明白:「明明你們看到了大團圓的希望,為什麼沒能實現?」   大剛說:「人算不如天算啊!依你當時的架勢,即使我們想阻攔你搶走李月,都不一定好做到!幸好我們的計劃是順應你,不然我們真不好做朋友了。馮源去你們天藝公司挑釁以後,以為一切都會按照大家都希望的方向順利發展了,可是你卻突然開辦了一個絹花廠,當時我們還在為你的驚人效益感到高興,結果卻發現你玩了一個坑害廣大民眾的大騙局。你把路走偏了啊!兄弟。   馮源趕緊幫你想補救辦法,李月也加入了進來,這是我們有意安排的。可是我們再抓緊也不如你腳步快,補救方案還沒出來,杜倩就出事了。我們總算鬆了一口氣,因為有杜倩在你身邊,李月的位置在哪?這樣的結局反而更好。你在醫院裡守著杜倩,我們以為你安靜了,正好給了我們時間加緊完成我們的補救計劃,哪知你的行動怎麼總是出乎別人意料?你明明守在滄州的醫院裡,怎麼會突然跑回來將馮源殺死呢?你這一步邁得也太大、太出格了吧?如果不是你親口承認,我實在無法相信你是怎麼做到的?」   柯冰也有不滿:「馮源死後,你為什麼還不主動把真相告訴我?」   大剛說:「齊開我倆也探討過這個問題,都認為不說為好。你自己體會你當時的感情吧!如果我們告訴你真相之後,你將如何對待李月?於是由齊開為你制訂了一條政策,要求你不能太無情,也不能太熱情。讓你們按原定的軌跡走下去,會更自然。從這個意義上說,馮源死的恰到好處。所以我們當時都在猜測是馮源自己雇殺手將自己殺害了,為了成全你們!如果我們將這樣的結論告訴你,你將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我們誰敢保證?那麼馮源不就白死了嗎?你太容易節外生枝了!所以為了求穩妥,我們決定不告訴你『真相』,等你和李月在一起之後,必然會明白一切,那時對大局也沒什麼影響了。但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是你殺死了馮源。尤其你的時間差,簡直讓我不敢相信!」   柯冰解釋:「誤殺馮源是因為和馮源積怨太深了,同時對杜倩也產生了真感情,所以一定要打擊馮源替杜倩報仇。因為當時不但把杜倩受到傷害的責任歸罪到了馮源身上,另外對小楊的仇恨以及程二的背叛,不能馬上報仇,也把這份怨憤發洩到了馮源身上。」   說到小楊,大剛又一次搖頭:「雖然你作案很狡猾,但這次我們都懷疑是你幹的。如今你已經如願以償地和李月走到了一起,想想有多不易!而且你的教育基地也已經步入正軌,多好的前程啊!你怎麼就不懂得珍惜呢?如果說殺死馮源是誤會加誤殺,可以原諒的話,那麼殺害小楊可就沒有什麼可推卸的了,你太過分,太不理智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實在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   柯冰眼睛突然明亮起來:「我要公正!我要天理!   我欠馮源一條命,不能不還!而且我向李月保證過,一定要替馮源報仇,給她一個交待。小楊欠杜倩的,也不能不還!這才叫天理!   所以我做好了最後的準備。李月已經完全可以把握我的公司了,她自己也懂得如何去投資了。我也立好了遺囑。   如果殺害小楊被警方識破,我就主動將殺死馮源的罪責承擔下來,死個二罪歸一。判我死刑,也是天理,等於為馮源報仇了!如果警方一時抓不到我的把柄,我們就來這裡好好喝酒!我陪你也好,拉你也好,總之我們一起上路!這更是天理!馮源不能白死!杜倩也不能白瘋!」   大剛坦白:「我早看出你必死的決心了,現在才知道為什麼!」   柯冰道:「設計這一切時,我認準了馮源之死你有罪!現在一切都明白了,我反而更不明白了!既然你無罪,為什麼要陪我?」   大剛慷慨地說:「因為我們是兄弟!」   柯冰一時無言,大剛把酒杯推過來,柯冰也把酒杯推過去,在桌面上碰到一起,兩隻大手鬆開酒杯緊緊地握在一起。   良久,兩人才又抓起酒杯,一飲而盡。   大剛繼續被打斷的話:「今天我們到底誰陪誰啊?」   他們都省略了一個「死」字,應該說「誰陪誰死?」,被陪的人,就是該死的人。省略一個字,互相都明白,但是說起來就沒那麼沉重了。   柯冰慚愧地說:「當然是你陪我了!」   大剛反對:「不是!別忘了這裡是你設的局!在你認定我有罪時,知道我為什麼不急於解釋嗎?我是想知道認定我有罪之後你是什麼態度?你有什麼思想?你有什麼決定?結果是你決定捨命陪君子!用你的命陪我贖罪,你說我們誰陪誰?我沒白當你是兄弟!」   柯冰馬上反駁:「這裡也是你設的局!你早知道最終結果是你無罪,為什麼還要自己主動來陪我?」   大剛繼續繞圈子:「如果我能早解開你心中的謎團,你也不會為了決心陪我而殺死小楊,所以說我還是有罪!」   柯冰苦笑:「你這是胡攪蠻纏!硬給自己栽罪名!照你這樣胡攪,我也可以有說辭,你見到小楊的屍體了嗎?沒見到屍體,你憑什麼說我殺死她了?」   大剛笑得有點像彌勒佛:「一開始我們就說過,要明明白白做鬼!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柯冰感覺五臟六腑都在冒煙,像是要著火一般,火辣辣的。肚子裡灌滿了啤酒,但仍然口渴難耐,他知道是毒藥開始發揮劇烈的作用了。再看大剛,也正艱難地坐起來,伸手去拿空了的啤酒杯。   柯冰感到絕望,因為到了這個時候,再求救也來不及了。據說老鼠吃了藥之後就會感覺口渴,而一旦喝到水,命也就沒了。柯冰也的確見過無數次被毒死的老鼠死在水邊。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無奈地苦笑:「想不到我們的命竟像老鼠一樣卑微!」   柯冰發現自己的活動能力有所恢復,是迴光返照?他不去多想,此時貪生還有什麼意義呢?他艱難地接滿一杯啤酒遞給大剛,大剛也正把自己接的啤酒遞給他。   兩個喝酒的人,幾乎連杯子都端不起來了。他們雙雙歪倒在原地,繼續說著。   大剛又把話題回到初期:「本來說好的,我先問你,然後我再回答你問題,可是中間你太激動,太著急,反覆追問我為什麼陷害馮源,我回答你了,你卻沒有回答我!」   柯冰道:「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問吧,今天我們一定要明明白白作鬼!」   大剛仍有未解之謎:「烙餅啊,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啊?」   柯冰突然有一種輪迴的感覺,彷彿他們之間以前曾經發生過今天的事,而且柯冰又聯想到李月,他們喝「毒酒」之後也是今天這種狀態,把積壓心底的話都說出來,消除了多年的誤解。同時發現所經歷過的很多事情,原本不是自己感受的那個樣子。   柯冰答道:「剛才你就想問我好多問題,現在想清楚了嗎?慢慢問吧!」   大剛慢慢梳理思路:「幫助天海集團買殼上市之後,你已經為自己奠定了事業基礎,當時我們都在等著看你下一步到底會幹些什麼?可是你卻突然失蹤了,你跑哪裡去了?失蹤之前你無所事事地像個幽靈,整天那麼消極和沮喪;回來後你就像上滿發條似的,簡直變了一個人,風風火火創辦天藝公司,籌建教育基地,似乎找準了人生目標。我只知道你那次認識了宋玉,又任性又刁蠻的小丫頭,她父親在事業上的確可以幫你,但我無法相信她能改變你的靈魂!我和齊開曾經試探性地問過你,你卻說你見到了李月的母親,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柯冰思索著:「你這是幾個問題啊?要我慢慢說,恐怕就天亮了!有必要嗎?」   大剛非常堅決:「很有必要!我就一點點地問你吧!你為什麼失蹤?」   柯冰故意放慢節奏地說:「其實我沒有故意玩失蹤,只是和苗麗鬧彆扭,出門時忘帶手機了,你們一時找不到我而已。」   大剛追問:「絕對不是那麼簡單,離家之後你去哪兒了?」   柯冰道:「我先在杜倩那裡呆了兩天,模特大賽早結束了。由於我的贊助費被你抽走了,所以沒能讓她如願,只是入圍而已。本來她有繼續前進的希望,但是她不但沒有向遲胖子進行性賄賂,反而醒悟了,不再做模特夢了,只想和我溫柔甜蜜。而我當時還無法承受她的認真,我不能再愛任何人,因為我不想背叛對李月的愛。所以我又從杜倩那裡逃了出來。當時我實在太絕望了,真的是無家可歸啊!」   大剛點點頭:「你知道我們找你時多擔心嗎?我問杜倩時,你已離開了。你去哪兒了?是怎麼打算的?當時我最怕的就是你有去無回!」   柯冰苦笑:「打算?我什麼打算也沒有!本來我是個很灑脫的人,卻對李月瀟灑不起來,總有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壓迫我,讓我擺不脫、放不下。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心痛,痛徹心肺,無處藏身。我知道只有李月可以治好我的心痛,卻對我們的未來看不到絲毫的前景。我迷茫、我絕望、我徹底地迷失了方向。行屍走肉一般到了海邊,從天津港隨便買了一張船票,出海了。」   大剛還是無法滿足好奇心,但他不想跳躍著追問關鍵問題,他也放慢了節奏,想把所有的經過聽詳細,於是接著柯冰的講述問:「你坐船去了哪裡?」   柯冰神情依然黯淡:「沒有目標。我先是乘坐了去大連的客輪,在船上感覺內心平靜了許多,因為放眼四望,眼裡只有海平面,任何方向都是一樣的海天一線,唯一的不同就是日月的位置。   站在甲板上,自己就是一個巨大圓的圓心,眼前的單調能讓心裡產生暫時的平靜。世界的龐大和自身的渺小能為自己的能力有限找到依據,也就可以坦然地面對所有的榮辱與不幸,同樣可以接受感情上的失落。   剛剛入冬,天氣還不算很冷,但是北方很難下水游泳了。在大連的海灘上,尋到的只有片片殘缺的記憶。濤聲把我帶回與李月一起在北戴河海灘上渡過的美好時光,然而回憶的甜蜜很快就被更大的痛苦所掩蓋,痛得難以自制。我只好逃離海灘,覺得還是在海上航行感覺舒服一些,於是坐船出海,回到天津。」   大剛不解:「不會這麼簡單吧?你那次失蹤了近一個月,你這才說了幾天?」   柯冰笑:「我還沒說完啊!回到天津我根本就沒離開港口,直接買票去了煙台。又轉青島去了上海,再到福建再到廣東再到廣西,最後停在了廣西的北海市。」   大剛也笑了:「你這是沿海巡邏啊!半個多月差不多,船上有什麼奇遇?是不是發生方鴻漸式的故事了?」   柯冰神情再次黯淡:「一路上,我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也很少睡覺,整夜坐在甲板上,尤其夜裡旅客都睡了,就一個人佔領船頭,靜靜地注視前方。   平時,我的表情一直是心理的掩護,不讓自己的真實思想從表情裡暴露出來,而此時沒必要如此了,一路上始終是失魂落魄的樣子,以至於有人懷疑我想自殺,生怕我從船上跳下去。其實我當時什麼也不想,只是很迷茫,但是好多事都不用去想,它自己就會往腦子裡鑽,而且不用去引導,它自己就能找到思想的方向。我只需靜靜地坐穩,癡癡呆呆地進行我的旅行。   真實的表情也能讓心靈放鬆,到了北海市,我的心理才慢慢地平靜下來,於是試探著到海邊走走,發現不像在大連時那麼難以忍受了。   北海銀灘是少有的一片淨土,非常平緩。沙灘是白色的,細滑且乾淨,即使鞋裡灌滿沙子也不會感到硌腳,感覺滑蘇蘇的,非常舒服。」   大剛聽出了味道:「詳細講講北海的奇遇吧,一定很精彩!」   柯冰壞壞地笑:「你問什麼我就說什麼,問不到關鍵問題可不能怪我!」   大剛艱難地挪動一下身體:「說吧,早晚我能審清楚你的失蹤過程。」   柯冰繼續講:「北海市地處南海北岸,氣候非常溫暖。身上的衣服由冬裝減少到夏裝,在海邊徘徊時發現海水是溫熱的,終於抗拒不了誘惑,換上泳褲游進大海。   與海浪的搏鬥消耗掉了全部的體力,筋疲力盡地倒在沙灘上,終於讓淚水痛痛快快地流了出來。我有太多痛苦無處宣洩了!人這一生,到底為誰忙碌啊?   我突然感覺一切都是一場虛無。」   大剛津津有味地聽完,突然擔心起來:「接下來你是不是想死了?」   柯冰點頭:「是,也不是!我突然把生死看得無所謂了!」   大剛心事重重地問:「那你又是怎麼緩過來的?」   「人在異鄉,總少不了看家鄉的方向和路線,於是反覆地翻看地圖,突然發現了峨眉山。於是決定到峨嵋金頂的捨身崖去參拜佛光。彷彿那裡才是我的歸宿!」   迷失 第十一章 佛光普照 (4)   峨眉山不愧為四大名山,那裡重巒疊嶂,古木參天。峰迴路轉,雲斷橋連。澗深谷幽,天光一線。萬壑飛流,水聲潺潺。而且是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仙雀、彩蝶、靈猴、琴蛙無不吸引著遊人的興致;日出、雲海、佛光、晚霞樣樣昭示著自然的禪機。   大剛笑起來:「你一個想死的人,怎麼還有心思遊山玩水啊?」   柯冰也笑了:「我有什麼不能玩的?彷彿那是我最後一次留戀這個美好的人間了!」   大剛道:「這是不是叫『物極必反』啊?」   柯冰搖頭:「實際上我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態。對峨眉山的自然景觀幾乎視而不見,對近三十座寺廟和三百多僧尼也熟視無睹,唯一留下點印象的只有一個女孩。感覺她像一面鏡子、或是我的影子,和我一樣的失魂落魄。」   大剛終於興奮了:「她該是宋玉了吧?你是怎麼勾引她的?」   柯冰苦笑:「她確實是宋玉,但我沒有勾引她。我只對她留下了一點印象。因為她的神態太像我了,簡直就是我的一面鏡子。   到了峨嵋金頂,氣候又回到了冬天。瑟瑟地站在捨身崖上,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終點。   那裡不但山勢陡峭,而且有佛光指引,的確是走向極樂世界的天梯。佛光是峨眉山舉世聞名的日出、雲海、佛光、聖燈四大奇觀中最奇特的一種自然現象,當遊客站在金頂背向太陽而立時,前下方的天幕上,能看到一個外紅內紫的彩色光環,中間顯現出觀者的身影,且人動影隨,人去環空。佛光不是隨時都有,需要佛緣。所以我在那裡住下,等待佛緣。   過去,人們不理解佛光的科學依據,所以不知有多少人投向佛光,結果摔死在捨身崖下,捨身崖也因此得名。如今人們瞭解了佛光是雲霧使得光線傳播所形成的衍射現象而形成的,但是卻有更多的人走下捨身崖,原因是他們自己選擇了捨身崖,而不是佛光指引的他們。我就是其中之一,主動選擇了捨身崖,但我卻一定要看到佛光,似乎要為自己的輕生找一個借口,彷彿在撒謊說我不是沒勇氣活下去了,而是面對佛光超脫了。」   大剛思索:「說了半天,其實你並不想死!只是還沒有真正的走出自己的困惑。那麼後來你是怎麼振作起來的呢?」   柯冰慚愧地說:「確實如你所說,大概我屬於『物極必反』吧!   我還真是個與佛有緣的人,果然見到了佛光。然而佛光一出現,整個金頂都沸騰了。畢竟那是難得一見的奇觀,有人曾多次去峨嵋卻無緣見佛光。遊客們的興奮與激動是可想而知的。我實在無法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向佛光,彷彿隨時都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於是只好臨時放棄自己的決定。」   大剛慢慢說道:「也許這是你準備放棄自殺的一個借口,而你內心裡已經開始為生存找契機了。就如你等待佛光一樣,其實你是否要自殺,本身與能不能看到佛光沒關係,而你卻為自己最後的決心設置條件。一旦條件被滿足了,你還會為自己找到另一個借口。」   柯冰贊成:「或許是這種心理吧!   夜裡,我再次來到金頂,猶猶豫豫地向自己的目標一步步邁近時,發現前方早站定了一個身影,正是被我注意過的那個女孩。   聯想到白天她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馬上明白了她想幹什麼。看來我們的思想非常接近。如果她早就下定了決心,那麼就不會站在懸崖邊上猶豫了。   我突然想到一部電影《孤獨者》裡的一段情節,就模仿著說道:『怎麼還不跳啊?不跳就給跳的讓地方!』   一邊說我一邊擺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勢向懸崖走去。」   大剛笑出聲來了:「我看過《孤獨者》裡這段情節,太誇張了!不過宋玉這孩子,一向刁蠻任性,她才不會讓你得逞呢!」   柯冰也輕鬆了:「是啊,這丫頭確實古怪刁鑽!她馬上怒道:『你急著投胎啊?想死也該有個先後吧?』   我馬上表現出紳士風度:『哦,是你先來的,你先跳。快點好嗎?我還等著呢!』   她寸步不讓:『你就不能換個地方跳嗎?』   我強詞奪理:『我憑什麼換地方?這裡是你家的?你快點!』   『憑什麼讓我快點跳?我偏不跳!』   我們幾乎同時說:『我才不跳呢,跳下去想回就回不來了!』   說完這句話,我們同時笑起來。」   大剛也笑得忍禁不住:「你們哪裡有一點自殺的嚴肅啊?簡直在拿閻王爺開涮!如果真有小鬼等在那裡勾魂的話,還不馬上暈菜?」   柯冰也覺得自己的表現很荒唐:「苦笑中,我們算是認識了,很快便坦坦蕩蕩地面對懸崖成了一對好朋友。我們誰也不想真跳。   我才知道她叫宋玉,天津人,聽說我也是天津的,她很驚喜,無形中更加親密了。」   大剛感到睏倦,於是舒舒服服地躺好:「繼續說吧,肯定是最精彩的好戲剛剛開始。」   山裡的夜幕格外深,只有遠處賓館的方向透露出些許燈光,但是那燈光弱得實在可憐,無法和四周無邊的黑暗抗衡。淒冷的山風席捲著雲霧不時從山頂掠過,那些微弱的燈光就更加虛無縹緲了。山頂看星斗,不但不覺得近,反而感覺遠,彷彿星斗怕被山頂濃濃的黑暗給吞噬了光輝,只好躲得遠遠的,保留最後一點餘光。   柯冰的思緒又回到了峨嵋金頂的夜色裡。   大剛繼續追問:「你們當時都說了些什麼?」   柯冰道:「話題很自然要圍繞生命和死亡展開。我認為生命就是靈魂與肉體的組合。生命形成的瞬間,就有一個電子團做為靈魂,伴隨著DNA佔據了這個生命。從此這個生命的一切活動就都有了他的規律,對動物來說,這個規律就是它的本能,對人來說就是性格。   人和動物都有基因,植物也有基因,靈魂符在人的基因裡,但靈魂不是基因,是電子團的組合規律。   靈魂通過基因,決定無數個正負的組合規律。人的行為都是被無數個正負組合規律決定的。而小到細胞、大到宇宙天體,也都是正負組合而成的。各有各的規律。」   大剛道:「你和宋玉那個頭腦簡單的小丫頭說這些深奧的理論,她能聽懂?」   柯冰點頭:「嗯,她非常有靈性。而且她幫我總結,說生命體是無數個正負,DNA攜帶這些正負組合規律,而靈魂指揮這些規律。你說她領悟得怎麼樣?」   大剛感慨:「宋玉這孩子,的確有靈性,就是太刁鑽了!被家裡給寵壞的!」   柯冰也有同感,他繼續說:「宋玉的思維異常活躍:『人死後會失去二十一克,就是你說的電子團吧?』   我不想再說話了,默默地望著山澗深處的黑暗發呆。宋玉卻唧唧喳喳象只小鳥,與那個失魂落魄的尋死者判若兩人:『如果我們從這裡跳下去,我們的電子團是不是會糾纏在一起去投胎?那麼我們的來生將是兄妹還是夫妻?再或者我們的電子團能保留多久?能在深山裡等到轉世的那一天嗎?』   我再次沉默,繼續想我的心事。宋玉突然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難以抑制。我沒有問她為什麼笑,她自己主動坦白了:『如果我們今天都從這裡跳下去,也許別人會猜測我們是徇情,那才有意思呢!臨死還要給世人留下一個聯想豐富的錯誤。』   我實在受不了她的唧唧喳喳,比十個人都鬧得慌!就決定回旅館,而她不能走,因為她住在山下,這麼晚了,無法下山。」   迷失 第十一章 佛光普照 (5)   漆黑的夜色籠罩了山頂,一片濃雲把最後的燈光和星光都淹沒了,他們被包圍在黑色的霧裡,什麼也看不見了。山頂的陰風滲透了裌襖,直往骨頭裡鑽。宋玉摸索著往柯冰懷裡鑽,仍然在不停地發抖。柯冰也感到透體的陰冷,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個不停。   經天氣預報證實,那晚峨眉山區急劇降溫,氣溫突然從零度左右驟降至零下十幾度。而山頂的溫度比其它地方還要低得多。   大剛壞壞地笑:「是不是你把她領回你的房間了?鑽進你懷裡的女孩,沒有不被你征服的!」   柯冰笑罵:「你怎麼心理那麼齷齪啊?宋玉還是個孩子,我們年齡相差一倍!我確實想要領她回房間,但決不是你那種想法。」   大剛繼續壞笑:「別解釋了,越抹越黑!你不是那種想法,卻那麼做了,是不是?」   柯冰否認:「我沒能把她領回房間,而且她也不同意我再為她另開一個房間,一定要堅持回山下的旅館。你知道宋玉那孩子有多任性!她耍起刁蠻來,誰也沒辦法,何況我們是剛剛認識的,我也寧不過她,只好陪她一起下山。」   大剛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靠,這麼冷的天,又是半夜,你們不怕凍死?」   柯冰感慨:「你還不知道,我們決定下山時,山裡已經下起了暴風雪。當時我們都有一樣的想法,就是想闖過這次生死關。因為我們本來都是想死又沒有決心死的,想不死又沒有回頭的理由。不然我才不會陪她幹那樣的傻事!不管她有多寧,我都要阻止她下山。」   大剛領悟了:「原來你們心裡達成了默契,要用生死賭一把!如果沒有那場暴風雪,你們反而不會決定下山。」   柯冰欣慰大剛的理解,繼續說:「我們一起踏上征程。山路崎嶇,時而彎轉,時而陡峭,似乎有永遠也走不完的台階。天空一片黑暗,風也急了起來,裹著雪凌向臉上抽打。耳朵裡是鬼哭狼嚎般的風聲,眼前什麼也看不清,我們只好手牽手地保持聯繫,生怕對方被風刮丟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又陡又滑的山路上,稍微一個閃失,就有可能成為千古恨。   當年,我曾經一個人走進荒蕪的山裡,那是去半山村的路上。當時我穿得很厚,而且是白天,沒有下雪,所以我沒有估計到山區的寒冷有多麼可怕,結果差點被凍死。   峨眉山雖然不像東北的山區那麼冷,但是我們穿的卻只有毛衣和裌襖,而且是在風雪夜裡,體內的能量很快就被勁風刮走了。而且早在我們出發以前,身體就開始顫抖,此時就更加難以抵禦那似乎來自地獄般的陰風。   我們的手始終緊緊握在一起,而且不斷變換相互位置,兩隻手可以輪流相握。在那個冰冷的世界裡,只有我們的手能夠互相從對方那裡感受到一絲溫暖,感受到活下去還有一點點意義。我們也只有從對方那裡能體會到一點點生命的價值。   因為我們心裡都知道,這是一次生命的賭博,所以路過緊閉的廟門時,我們誰也沒有去向任何人求救的打算。後來,我們迷路了,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人煙,遠處的山脈被黑夜吞噬了,近處的雪地也是一片恐怖的黑色。黑色雪!我生命裡永遠抹不去的一段記憶。」   大剛靜靜地聽著柯冰的回憶,他不再追問了,深深地陷入了一種思考,安靜地等柯冰繼續說下去。   柯冰也深深地陷進自己的回憶中:「我們都深深地感悟到,迷失方向將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如果有方向,無論條件多麼惡劣,我們都會憑借另一個人的手傳遞過來的那一點點力量堅持走完自己的路,可是迷失方向後,我們便失去了自己的信念,找不到努力的目標,更看不到未來的希望。無論是毫無意義的奔走,還是原地踏步的放棄,都只能是死路一條。   最後宋玉再次鑽進我的懷裡,什麼也沒說。我知道她不想放棄,但只能寄希望於我們互相之間全身心的溫暖,來抵禦那無法抵禦的冰冷的世界。   然而,面對這個極度寒冷的世界,迷失了方向,只靠兩個人的互相溫暖是堅決無法抵禦殘酷現實的侵襲的!這樣下去,我們只能凍死。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在去半山村路上的奇遇,想起了李月給我講起過關於山神的傳說:當你遇到困難需要幫助時,面對空曠的大山拚命呼喊,就會得到山神的幫助。   於是我懷裡摟著宋玉,拚命向面前無邊的黑暗呼喊:『李月——李月--月兒——』   我的呼喊絲毫沒有引起大山的回聲,全部被呼嘯的風聲湮滅了。我眼前的世界成了黑白照片的底片,雪是黑的,夜是白的,朦朦朧朧,霧一般謎蒙。   黑色的雪地上,白色的迷霧裡,一個霧一般白色透明身影出現在我眼前,她一身尼姑的裝扮,但分明是李月的外形。年歲雖是二十幾歲,但卻有著長輩的和藹和慈祥。我馬上認出了她就是李月的母親。   我卑微地說了聲『阿姨!我找不到下山的路。』並無比羞愧地低下了頭。   風裡傳來一聲哀歎:『傻孩子!誰說下山就一定要走下坡路?山梁的阻擋能夠動搖你的決心,但不要讓它迷惑你的信念。你想清楚了再繼續走吧!』   一陣山風將她的聲音連同身影一起吹走了。我凝望她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明白了那將要把我們殘酷扼殺的淒冷的山風,同樣可以是我們確定方向的參考。   我重新振作起來,搖醒懷裡的宋玉,帶領她爬上一道山梁,果然看到了山下旅館裡透出的微弱燈光。」   大剛不相信關於山神的傳說:「不會是你在謎幻狀態下產生的幻覺吧?我怎麼就沒聽說過有山神的傳說?而且中國那麼多山,不會只有一個山神吧?峨眉山離東北那麼遠,難道神仙也換防啊?」   柯冰苦笑:「大概這就是信則靈吧!」   大剛也沉浸在思考中,然後問:「宋玉如何面對山神的?」   柯冰說:「她面向我懷裡,什麼也沒有看到。但是她感悟了一次生命的昇華與超越。她說聽到了我在絕望中呼喊一個人的名字,於是斷定我是被情所困。當我重新振作時,她感受到了愛的痛苦與超脫,也感受到了真愛的不屈和頑強。於是她知道了李月,在我生命裡是一個怎樣地位和作用的女人!」   大剛說:「我一直感覺宋玉對你有一種愛戀,一種崇拜式的情愫與信任,但不是一個少女情竇初開式的盲目情感。我實在無法理解一個那麼簡單、任性、甚至是刁蠻、淺薄的女孩,原本一點心計都沒有,而且她那種簡單的活躍與張揚簡直讓人受不了,卻似乎和你之間有著無比深刻的內涵!我一直納悶,你是怎麼忍受她的?並把她調教得那麼乖順?」   柯冰也欣慰地說:「我們互相見證了一次生命的昇華與超越,有了靈魂深處最直接的理解和溝通,也有了深刻的信任。但是她頭腦太簡單,而且一身孩子氣,我必須哄她,甚至要『騙』她,而她無論什麼都能接受。尤其她最接受李月,對李月言聽計從。」   大剛又開始發壞,故意調侃:「她也能接受和你上床吧?」   柯冰故意吊胃口:「當然!當天晚上我們就上床了。回到房間我們最要緊的是洗個熱水澡,當時誰也不能搶先或禮讓,脫掉早凍透的涼衣服準備一起進浴缸,卻發現浴室裡居然沒有熱水,只好赤條條跑出來鑽進一個被窩,緊緊摟在一起,用身體互相取暖。一男一女、乾柴烈火,又剛剛經歷一次生死考驗,你該能理解接下來發生的故事吧?」   大剛沒有被柯冰煽情的語氣領錯方向:「烙餅啊,我真難看透你了!像你這樣一個流氓,有女入懷,還赤身裸體,肌膚相接,你居然能夠坐懷不亂!難得啊!」   柯冰見大剛沒有上當,只好老實說話:「我的境界的確昇華了。誰說下山一定要走下坡路?我似乎一下子明確了自己的方向!儘管懷裡摟著宋玉,一個含苞待放的嬌嫩玉體,老牛吃嫩草的確很誘人!但是只要心無雜念,這點誘惑無法迷惑我的信念!愛一個女人,可以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宋玉還是個孩子,對她應該愛護、保護、呵護,而不一定是性愛。我的腦海裡一直迴盪著李月母親說過的話,然後聯想到李月,聯想到半山村,於是我知道,李月無法實現的內心深處的願望,應該由我來幫她實現。所以我要趕緊賺錢,然後為半山村搞開發。   我終於懂得了愛,愛每一個與我有緣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方法。比如眼前的宋玉,我的愛就是保護;對李月,我生命裡的使命是幫助;對杜倩,應該珍惜每一個擁有的瞬間。」   面對非常沉重的話題,大剛只能用調侃來淡化:「呵呵,峨眉山回來後,你果然成仙了!以前你做什麼事,我不用問就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打算怎樣做?你的下一步是什麼?從你失蹤以後,我就再也把握不住你了。而且你行動也太快了,好像有鬼在後面追你似的。今天我終於知道你是怎麼成仙的了!」   柯冰道:「我哪裡成仙了?只是經歷了一次生死,境界有所提高罷了!宋玉也一樣。」   大剛有所感悟:「是啊!另外我還有一個問題,宋玉那孩子,典型的沒心沒肺,她怎麼會想去自殺?」   柯冰解釋:「宋玉本來是個好孩子,完全是被家裡寵壞的!一點點不如意就尋死覓活的!她父親是天津郊區的鄉長,三十五歲時才有了這麼一個獨苗苗,所以寵的厲害!   因為父親是鄉長,而且很有勢力,所以宋玉對外也非常囂張,周圍的人只能對她敬而遠之,沒人喜歡她。所以她等於沒有朋友。而宋玉又是個安靜不下來的性格,青春期的萌動更讓她坐立不安。」   大剛感慨:「把一個好孩子寵成這樣,實在是可悲!」   柯冰也有同感,他繼續說:「後來宋玉的生活裡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很耐心地哄她,忍受她那難以忍受的脾氣。宋玉也能感覺到對方很虛假地在向她獻媚,但是她太寂寞了,飢不擇食地陷進那個比她大好多的男人的情網。   那人終於露出了真實目的,他擁有一家公司,想通過宋玉認識她父親,再通過宋長城辦理一系列手續,徵收鄉里一大片土地投資建設一個教育基地。他自己根本就沒有開發能力,必須通過宋長城審批通過開發計劃書。   宋長城很有勢力,他確實能夠辦到。而且他接受了對方的美好承諾,宋玉還自做主張收下了賄賂。   其實這一切都是宋玉逼她父親照辦的,事情一旦有了眉目,那人對宋玉的刁蠻就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所以宋玉等於失戀了。   就憑宋玉的刁蠻勁,她怎麼肯善罷甘休?一定要把對方和父親的合作再攪黃了!但是他們的合作意向書是通過村委會決定了的,教育是個暴利行業,對方為村裡承諾了美好的分紅前景,宋長城如何再通過村委會取消合作意向呢?   宋玉早被寵壞了,心理承受不起任何挫敗。她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其實她的初戀並沒有投入很深,她只是太寂寞了。她能夠忍受失戀,卻接受不了她父親只愛仕途和前途,不把她的失戀放首位。在她看來,她的失戀是世界上最嚴重的事。   於是宋玉便玩了個離家出走,逼她父親取消協議。但是她玩得太過了,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家裡鬧翻天了,卻怎麼也找不到她。而她自己也感到無法面對,非常無奈地走向了峨嵋金頂的佛光。」   迷失 第十一章 佛光普照 (6)   柯冰說完宋玉離家出走的前因後果,大剛聽得直撓頭:「宋玉這孩子,也太讓家長犯難了!她怎麼就不會替別人想想啊?」   柯冰繼續說:「宋玉對資本運作屬於外行,但我馬上從她話裡聽出了門道。投資教育基地貌似一個巨大的投資,其實投資只是個幌子,只要把地征上來就可以用土地做為抵押,到銀行去貸款,再『投資』回去就可以了,等於是個無本的大生意。況且我能想到的還能再進一步,貸款後繼續做其它生意也可以啊!我可以用那筆錢再買其它的地,再次抵押後用錢和地做其它生意,比如為天海集團建設的廠房,就是在這個基礎上構思的。   另外,建廠房的那片地,是我低價從龐立明那裡買來的,我早用天海投資公司的名義高價從天藝公司買走了,然後又高價賣給了田鈴的外資公司,最後又由天藝公司用更高的價格買進,價格早翻了十倍,然後才抵押給銀行,得到了巨額的貸款。這是後來的事了。   我發現了這是一個難得的巨大商機,就決定把它奪過來,宋長城的確沒有理由取消合約,但是他有權力改變合作夥伴。我所要做的就是給他一個改變合作夥伴的理由。   於是我想到了抓緊時間成立一個自己的所謂大公司,而且是國際化的,細節上我考慮到了田鈴,她代表的是外資公司,我們合作後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與宋長城合作了。當然,我的這些構思必須騙過宋玉,讓她認為我只是為了幫她出氣才肯向教育基地投資巨款。   如此,宋玉才能夠很風光地回到家裡。她更需要一個回頭的理由。同時她可以憑她的刁蠻和我更優厚的合作條件,要求她父親改變合作夥伴。當時這項投資計劃已經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當中了,而我的公司還沒有成立,所以我在沒想周全的情況下就催促她上了火車,車上,她安靜地倒在我懷裡睡著了,而我腦子裡一刻不停地考慮著下一步計劃。   送她到家後我既是宋玉的長輩也是宋長城的晚輩,禮貌地敷衍他家發自內心的感謝,然後匆匆離開,趕緊像我預想和標榜的那樣,用最快的時間成立我的天藝公司。一切條件都具備後,才和宋長城再次接觸。而這時宋玉已經遵照我的囑咐做好了一切提前準備。」   大剛佩服得五體投地:「機會永遠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可是你並沒有提前準備啊?你面對機會時的反應太快了!即做了一回好人,把宋玉這樣刁蠻難纏的丫頭平安地送回家;又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巨大的商機。同時還為幫助李月積累了物質基礎,可以說一舉多得啊!讓我怎麼說你呢?你確實成仙了!」   柯冰道:「誰說我沒有準備?在我們闖過生死關的那一刻,我就開始為實現李月的心願做物質上和精神上的準備了!你不是說過,我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柯冰也緩緩地躺下來:「我哪裡是什麼仙啊?那次失蹤的確是我生命中的一次轉折,但是我依然沒有走出自己的情結。之後我沒有再勾引任何女人,只是好好把握依然擁有著的。但是我忘不了李月,依然為不能得到而苦惱。我不能好好面對苗麗,無法面對家庭的枷鎖。我能做到無慾,也能做到無我,卻惟獨做不到無情!」   大剛思考著問:「烙餅,你經歷了那麼多女人,如何看待愛情的?」   柯冰慢慢答道:「和李月的愛情就是一場幻想,或者叫誤會。當你最愛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把她美化,其實你愛的不是對方,而是你自己的幻想。說白了,愛情就是魔咒!」   大剛搖頭:「能不能再深入地總結總結啊?」   柯冰解釋:「我對李月的愛就是一場幻想,一場誤會。我首先給自己設計了一個對象,設計一個可愛的標準——是個羞澀的女孩,純潔的女孩,平靜的女孩,沒有複雜背景的女孩。遇到李月後,她似乎一切都符合條件。我們跳舞認識後,我約她離開去聊天。她首先想到的是我要引誘她,而她正渴望激情。當時她就要輟學了,想在臨走之前學會跳舞,也想體會一次心動的感覺,所以對我再明顯不過的挑逗很動心,因為提前就想到了性愛,所以她才羞澀,結果我把那分羞澀當成了純潔,就這麼稀里糊塗地由於誤會和幻想而愛上了她。   之後她一直等我去真正勾引她,對我沒有任何防範,而我卻誤解成了她的信任。尤其出去旅遊,她是把自己出賣給我了,想用身體換得我的陪游佣金,我做夢也想不到她會出於這種目的!這個誤會也太大了!當然,李月確實有很多優點,比如她的堅毅、聰明、溫暖。但這些並不是我愛她的初衷,因為誤會,我愛上了她的『純潔』『羞澀』『平靜』,所以她才能給我溫暖,之後才發現了她的堅毅和聰明,並馬上把這些計劃外的優點列為我愛她的理由,尤其當我完全接受她時,簡直就是一場幻想,因為缺點也成了優點。本來我理想中的愛是簡單的背景,而李月可憐的身事,卻成了我憐愛她的動力,主動去承擔她生命裡的負擔。十年後的今天,我依然走不出她的情結,明明知道過去的一切都是誤會,卻依然不能捨棄。也許付出才是愛吧?但不是因為愛的深才付出多;而是付出越多才愛得越深!愛也是一種感動,但不是感動對方,而是感動自己!而李月恰恰具備這樣的條件,可以在她身上很崇高地付出很多,而這種崇高的付出又能很大程度地感動自己!所以,對李月,愛得再累也感到值!」   大剛替他詮釋:「如果不是愛的負擔過重,馮源怎麼會自己主動出局?你不枉活一生,因為你承擔下了愛的負擔,你負擔得起,所以你得到了最珍貴的愛。這才叫難得!」   柯冰搖頭:「得到之後我才發現那是一場夢!且不說剛開始時的壓抑,當李月接受我之後,我依然無法完全釋放自己,似乎每次做愛都是她的恩惠,我必須通過做愛給予她很多很多,而我自己無權從中獲得滿足。彷彿做愛也是一項任務,而我總擔心完成不好。」   大剛慢慢體會著柯冰的感覺:「換句話說,李月是個無底洞:不但經濟上需要你支持,精神上需要你支撐,感情上需要你溫暖,靈魂裡也需要你付出,甚至身體上也需要你補償。」   柯冰簡直要流淚了:「所以我愛得才那麼累!並不是因為追求不到時的失落和遺憾而累,而是得到後才承擔起愛的責任,才發現全身心地去愛一個人是那麼的累!」   大剛引導他:「難道累的同時你就沒有滿足?」   柯冰緩了緩道:「有,滿足是一種醉!可以沉醉、可以陶醉、更多的是麻醉!因為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累,都是心甘情願的,所以才無比珍惜付出後換回來的享受和滿足。而這種享受和滿足能不能用一個數學公式換算一下,與付出可以劃等號嗎?理智地說,不能!但是感情不是數學公式,只能模糊計算,所以幸福的感受只能是一種麻醉。我的確沉醉、陶醉、麻醉在了李月的柔情裡。但我同時也知道,那只是一場幻想、一場夢。」   大剛彷彿在念歌詞:「無論累也好,無論醉也好,總之都是我們靈魂的需要!」   柯冰慢慢品味大剛的話,欣慰地笑了:「本來我已經很消極了,被你這麼一說,似乎又找到感覺了。現在想一想,雖然李月不是我當初幻想的那個李月了,但是和她在一起沒什麼可後悔的,愛情的確象魔咒,只要李月一靠近我,我馬上就會被一種溫暖所覆蓋,說不清到底為什麼?更主要的是,愛上李月,等於事業就是愛情,愛情也是事業,她能讓我的成就更有意義,無論多累,都是幸福地忙碌著!這種充實的感覺,與我失蹤以前相比,簡直是一天一地!我本該滿足了!為什麼我還不滿足呢?」   大剛繼續思考,用問話來引導柯冰的思路:「剛才你說過幫杜倩參賽的事,難道那不是付出?當時……」   柯冰馬上打斷他:「我突然想起來,還記得你把我帳戶裡的錢抽走的事吧?」   大剛停下來,聽柯冰繼續說:「後來我對李月也做過同樣的事!她剛剛接手絹花廠時,只當錢是用來隨便花的。為了鍛煉她成熟,我也像你對我採取的措施一樣,把帳戶上的錢挪走了。當時李月氣得罵我,而我被罵得心理特別舒服!」   這時,兩個躺下的人同時起身向對方爬去,艱難地伸出自己的手,終於緊緊握在了一起,但是他們的談話依然那麼輕鬆,而且還在調侃:「如此說來,友情和愛情真的難以區分了!」   大剛平靜地問:「兄弟,假如我們有明天,你打算怎麼過?」   柯冰突然想到了自己和李月喝「毒酒」後,兩人幾乎堅持不住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問李月的。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輪迴?   柯冰慢慢答到:「假如還有明天,我應該把杜倩接回來,好好守護她。」   大剛的眼睛明亮起來:「算你小子還有一點兒良心!」   柯冰搖頭:「不是良心,更不是施捨!杜倩和我才是最高境界的愛!我應該配合醫院治好她,和她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如果為她治病算付出的話,那麼付出這點代價並不算大。而我獲取的,將是一生的幸福,真正的輕鬆與寧靜!」   大剛故意反問:「我知道你對杜倩很滿意,但我始終認為你在利用她,說利用可能不大確切,總之你通過和她的肉體關係,佔有她的身體,征服她的感情,獲取她的勞動,滿足你的私慾。你對她可以做到很好,但是你從來就沒認真過!她對你如此投入,但我也看不出認真來,只能看到一種依賴關係,雙方都不認真的性關係,似乎那更像一種墮落,怎麼能夠和愛聯繫在一起?還說什麼最高境界?難道她能和李月比嗎?」   柯冰道:「你以為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真愛無模式,不是旁觀者清,而是只有自己知道!剛才你已經說對了一半,再繼續深入!」   大剛早就明白:「嗯,這才是真愛!在一起時是真正的靈魂深處的輕鬆與寧靜!」   柯冰肯定大剛的理解:「完全正確!雖然我們一開始並不是認真的,或者說直到她出事之前我們一直沒認真考慮過未來!其實我們都明白我們的狀態,沒必要刻意改變什麼,自然會走出一個結果,無論結果是什麼。我們的愛情就像我們的性關係一樣,隨時享受眼前的幸福,即使明天就分手,今天也會好好珍惜!把每一個幸福的瞬間疊加起來,不就是永遠嗎?於是我們真實地走過了愛的四季,走向了愛的成熟,達到了最高境界。真正的愛不一定有結局,更不是我們主觀能夠設計的,而是客觀走出來的。愛情是過程,而不是結果。如果杜倩沒有發生意外,我們也不一定就能永遠不分手,但是在分手之前,誰敢說我們不幸福?」   大剛慢慢閉上眼睛,回味柯冰的體會:「真愛沒有模式!它無處不在!我們最好不要去幻想!也不能設計,坦然去走,能走到什麼程度……」   柯冰笑了:「你終於理解了……」   柯冰沉默了,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大剛也不再問了,他同樣要從頭到尾進行一次徹底的反思。   這時外面傳來紅霞的歌聲。那是一首情歌對唱,卻只有紅霞一個人在唱,估計是客人都走光了,她一個人在煉歌。所以紅霞的歌聲是斷斷續續的,唱一句,等一句。   《何為真心》   (上)   不知你心 / 哪敢付出我心   沒有交流 / 誰知彼此真心   看不到愛 / 心會隨波逐流   曲終人散 / 讓誰把心帶走   (下)   網住你心 / 更要交出我心   愛無保留 / 方可互見真心   看到真愛 / 心更渴望擁有   風花雪月 / 讓你把心帶走   (合)   一生愛,一生夢   愛在夢裡手牽手   走過愛,走過夢   生死與共見真心   迷失 第十一章 佛光普照 7   很多事,大概都遵循著物極必反的規律吧!就如這首歌,早被唱得過於火了,反而聽得厭煩。每當柯冰聽到有人唱它時,都恨不能閉上渾身上下所有的耳朵。   此時,歌聲遠遠傳來,若隱若現的,不是強迫人被動去聽,反而自覺地隨著那熟悉的旋律去捕捉那些被漏掉的歌詞,於是聽得更有感覺。兩人隨著歌聲陷入了沉思。   歌聲終於停了下來,世界再次恢復寧靜。兩個人卻還在沉思裡醒不過來。   大剛緩緩說道:「剛才我們不是說要明明白白做鬼嗎?現在我已經徹底悟透了,你是不是也已經完完全全明明白白了呢?」   柯冰思索:「你剛才先問過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那麼現在我問你同樣的問題吧。你來回答。」   大剛認真地回答:「我為了救贖!」   柯冰沒有深思大剛的話,開口接道:「救贖?救我嗎?呵呵,還是先救救你自己吧!」   大剛意味深長地說:「救我?當然!你不是已經宣佈我無罪了嗎?」   柯冰這才注意大剛用「救贖」這個字眼的深意。   「救贖」一般情況下針對的是靈魂。   其實,大剛在此之前也無法斷定自己是否能夠得到柯冰的諒解。關於馮源,大剛解釋起來顛三倒四的,雖然主題明確,但是條理並不清晰。畢竟這件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跨度十多年,牽扯好多事。很多思想變化和心理變化都是在當時的條件下才可以理解的,事後看來,應該說前後矛盾、漏洞百出。   所以,即使大剛解釋清楚了,也不敢說他沒有任何責任和失誤。他必須得到柯冰的諒解才能算無罪!否則,他也要用生命來為自己的失誤謝罪!   於是柯冰斷定,來此之前大剛也早做好了死的準備。所不同的是,柯冰要代替馮源和李月加上自己一起向大剛問罪;而大剛則是為了救贖,他要救贖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大剛所要救贖的,不僅僅是柯冰,而且還包括他自己。如果柯冰一定要死,他也沒有自己偷生的準備!   柯冰又一次被大剛的情誼所感動,而這次感動,比剛才又深刻了一些。   大剛的失誤已經得到了柯冰的諒解,於是大剛的靈魂才得以解放,那麼今天首先被救贖的是大剛。所以大剛再說話就不再是語無倫次了,不但變得條理清晰,而且字斟句酌、意義深刻。   理解到這裡,柯冰挑釁似的問大剛:「你打算如何救贖我?」   大剛非常認真地說:「首先你要知罪,其次是認罪,然後是懺悔,最後才能被救贖!」   柯冰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命都沒了,還想那麼多幹什麼?」   大剛正色道:「難道事到如今,你的境界還無法超越生死?」   柯冰笑大剛迂腐:「如果我不知罪、不認罪、不懺悔,怎麼會選擇謝罪?」   大剛毫不退讓:「如果你知道自己錯了,還會繼續做錯事嗎?你絲毫悔意都沒有,還在覺得自己很崇高!很悲壯!還在認為自己不得不這樣做,還在為自己的悲壯感到驕傲!感到自豪!你覺得一切都無法挽回地發生了,於是就破罐子破摔,從內心深處徹底放棄了,你是在心理上逃避認罪!因為好多事你沒有勇氣面對!」   柯冰感到大剛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病上,但他嘴裡仍不服:「我知道冤枉你了,由於誤會我才錯把你定了罪。可是我已經諒解你了,宣佈你無罪了,你可以安心了!」   說完這句話,柯冰再次感到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而且四肢麻木,力不從心。他咬牙堅持著,聽大剛最後的說明。   大剛搖頭:「你確實宣佈我無罪了,所以我們這樣死,我可以問心無愧了!那麼你呢?」   柯冰不再狡辯:「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只可惜我臨死拉上你竟然又是一個錯誤,一場誤會!唉!——難道你能完全明白這些年的是非恩怨嗎?」   大剛非常有把握地說:「我們一起贖罪不是錯誤!不然我們誰的心裡都不會塌實!」   柯冰點頭表示認可。雖然這樣的結局對大剛很不公道,但是柯冰的確沒有後悔。所以剛才大剛說他一點悔意都沒有時,他沒有反對,反而認為大剛說到了他的心裡。   大剛話題一轉說:「烙餅,還記得我們中學課文裡有一句關於生死的名言嗎?」   關於生死的名言太多了,而柯冰不加思索地順嘴就說出了一句:「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   大剛馬上端起眼前的酒杯,才發現杯子早空了。怎麼偏偏這個時候杯子是空的呢?他簡直有點氣惱,馬上到桶裡去接,而啤酒不會很快就能接滿,所以大剛不但很急,而且顯得手忙腳亂的。   柯冰想調侃「到了你這境界還為一時喝不到啤酒而著急啊?慌什麼?」但是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感覺到,自己剛才的回答非常準確地說到大剛心裡去了。那正是大剛期待的答案。   於是柯冰也端起杯子去接啤酒,並利用這點時間回味以前大剛說過的話——   當大剛猜到柯冰在酒裡放毒時,並沒有慌亂,而是慷慨激昂:「黃泉路上一起走,我不陪你誰陪你!」   確認柯冰要和他同歸於盡時,絲毫沒有委屈:「黃泉路上有你陪,我們不白為兄弟!」   大剛解釋清了馮源的誤會之後,問他為什麼還要陪自己死,他的回答是:「因為我們是兄弟!」   柯冰徹底原諒大剛了,認定他無罪,他仍然沒有貪生:「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這些話,每一句都在柯冰心裡引起強烈的震撼!不但有兄弟間的生死情義,還有一種捨生取義的大義凜然和浩然正氣。正是由於這種義氣,柯冰才沒有因為錯怪了大剛讓他一起死而感到良心不安,因為他決定陪大剛死時也有這樣一種豪情!   那麼現在,柯冰說出了大剛期待的那句話後,大剛會有什麼想深入說明的呢?柯冰接滿酒之後很專注地等大剛繼續說下去。   見柯冰這次沒有打斷他,大剛滿意地點點頭:「烙餅,人可以死,精神不能死!如果精神死了,即使還能走出這個房間,也無法再活下去了!」   柯冰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大剛,你真的要成仙了!」   大剛輕蔑地一笑:「我早到了佛的境界了!」   柯冰老實地說:「你果然成佛了,那麼你來開導我吧!」   大剛欣慰地笑了,卻端起架子來:「佛對你的教誨不能叫開導,應該叫點化!」   柯冰只好認真地討教:「那你就點化我吧!」   大剛說到:「你知道你的痛苦根源嗎?」   柯冰表示非常想知道,大剛便說:「人性當中有很多優點,也有很多缺點。所以人要學會克制。而你恰恰沒有很好地克制自己,任憑自己的慾念自由發揮。尤其你雷厲風行,別人想阻攔都追不上你。   人不能放縱自己,只要放縱自己,那些靈魂深處的醜惡本性就會氾濫。比如自私,貪慾,佔有慾,報復心,暴力與惡毒等等,都會在你身上有所體現。」   柯冰回味了一下自己的過去,發現大剛例舉的人性的醜惡,的確都在自己身上體現過。於是變得無比虔誠:「懇請大師為我指點迷津吧!」   大剛誠懇地說:「你的人性裡最突出的優點是義,最突出的缺點是私慾和仇恨。所以你的痛苦根源來自於你自己的私心!」   柯冰要求大剛解釋,大剛進一步說:「你渴望愛情,其實愛與被愛都是人的基本感情需要。而你有那麼多愛你的人,但是你對誰是真心呢?   從峨眉山回來時,你已經要成仙了,但是你修行不深,沒有徹底戰勝自己的心魔,你的私慾沒有被克制,所以你只是半神半鬼。你一方面要為幫助李月準備足夠的經濟條件,另一方面你不肯放棄對李月的佔有慾,是你給馮源的壓力逼迫他計劃把李月還給你的。所以,幫助李月已經不是你為愛的付出了,而是你為了佔有李月所採取的手段。所以你無法投入到對李月的愛裡面去,即使你們之間沒有當初的誤會,你也無法投入你的愛!你只是利用手段非常艱難地佔有了李月而已!你不但得到了她的身體,而且征服了她的心。你一直以為自己最愛的是李月,但是你的目的達到之後你才發現,你對她的愛只是一場幻想,因為你沒有付出真心!所以你感受最多的是幻滅。   你把這一切都歸罪到誤會上,認為你無法真心享受愛情的原因是李月不是你幻想的那個人,於是你認為杜倩才是你的最愛。   然而你對杜倩付出什麼了?當初你贊助杜倩去參賽,也不過是哥們弟兄似的仗義相助,於是你感動了杜倩,征服了她的心。其實從一開始你們就是很隨意的性遊戲似的兩性關係,你從來就沒真心付出過,你只是在享受杜倩為你帶來的多方面的私慾的滿足,直到杜倩發生意外,你的自私更加明顯地暴露出來了。因為你是太需要那個聰明、伶俐、新潮、浪漫、漂亮、飄逸且風情萬種的杜倩來滿足你的私慾了,所以一旦杜倩癡呆了,你便迷失了自己的愛。因為你同樣無法對她投入真情。而你卻自欺欺人地為自己找借口,認為如果杜倩沒發生意外,你會好好和她在一起!   你太聰明了,太圓滑了,你的好多做為都是你的手段,而你的手段往往非常有效,可以感動全世界。但是你騙不了你自己,你對誰也不是真心!你這叫聰明反被聰明誤!   苗麗對你多好?不但是你的合法妻子,還是你孩子的親生母親,在你面對死去了丈夫的李月與癡瘋了的情人杜倩難於分身時,她主動扮演小人,從你的生活裡退出,讓你有條件作出正確的選擇,而你辜負了她的美意,你對誰也沒有真心?   田鈴為你付出了多少?她出國後仍念你們的舊情,回來後一直等你,期望你對李月徹底死心後能夠和她重溫舊夢,而你對她付出了什麼?杜倩最起碼還能以情人的身份和你同居,田鈴得到了什麼?連與你幽會都是秘密。   一般情況下,你對別人是什麼態度,別人對你就是什麼態度。而在生活中,你是個超級演員,你表現出來的愛情可以感動全人類,所以別人才對你那麼癡情,但是你最終欺騙的是你自己,你無法付出真心了,所以你才為愛情而痛苦!」   聽了大剛這一番話,柯冰如醍醐灌頂,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有那麼多女人反而為愛情而痛苦不堪。面對愛情,自己實在是太自私了。   大剛又進一步闡明:「你在精心偽裝一個個陷阱,最終落入陷阱最深的,恰恰是你自己!」   面對大剛最後的比喻,柯冰更加心服口服了。   然而大剛的問罪還沒有結束:「你是個有情有義的血性漢子,而且快意恩仇,和你這樣的人交朋友最爽快了!但是你的性格往往會意氣用事,有不計後果的衝動。這才是你最不成熟的要害!更要命的是,在『快意恩仇』四個字中,你對『仇』字投入太深!『仇』字太重就不是灑脫了,而是睚眥必報。做人需要情義,首先應該學會感恩,而不是記仇。你對李月的幻想,就彌補了你在人性中所欠缺的感恩,而她具備,所以你才對她癡迷,又不知所措。學會寬容,你的人生才會無限美好,你的人格才能完整。」   從愛情說到做人,柯冰的思路緊隨著大剛進行著轉換,大剛繼續說:「仇恨是人性中的心魔!而你沒有有效地克制你的心魔。你所奉行的處世原則是——有仇不報非君子。而且你還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杜倩被圍攻的確很慘,那就是人性裡的仇恨在作怪!而你沒有從中總結教訓,反而要用仇恨來把矛盾升級。馮源的死是個意外,而這個意外也完全是由於你的仇恨所導致的。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其結果會是這樣嗎?   你沒有好好總結自己的錯誤,反而又把仇恨升級。難道你就不能學會寬容嗎?」   柯冰再次抗議:「難道這件事能用寬容來解決?」   大剛針鋒相對:「怎麼不能?我先不和你講大道理,先讓你看看事實——我和馮源之間,他也曾想用仇恨來解決我們之間的矛盾,結果找來幾個流氓對我進行圍攻。如果當年我們繼續把仇恨升級,結果會怎麼樣?再後來,我把他踢傷了,使他留下了終身的性殘疾。如果這樣的傷害發生在你身上,你說會怎麼樣?」   柯冰的第一個反應是「還不如讓我去死!」   然後他又產生了一系列惡毒的報復念頭,但是一想到將要報復的對象是大剛,心裡又有諸多不忍,大剛舉的這個例子讓他產生了很複雜的思想鬥爭,而且心裡很不是滋味。   大剛繼續說:「你再看看馮源是如何面對的?他的善良與寬容要強過我們多少倍!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對馮源的話言聽計從,不是因為我傷害了他而內疚,很久以來我一直不知道我對他的傷害有這麼嚴重。我敬重他,完全是敬佩他的人格力量,我敬佩他的善良與寬容。   所以受傷後的馮源,沒有生活在仇恨裡,而是和李月一起渡過了近十年無比美好、溫馨的夫妻生活。   你再看看李月,知道是你殺死了他的丈夫馮源之後,也曾經想過與你同歸於盡,她之所以有這樣的壯舉,是因為她一直在接受你的幫助,與你同死,應該說有情有義有天理!一個弱女子能有如此的義舉,實在讓人欽佩!然而你把誤會解釋清之後,李月更是深明大義,知道你是誤會加誤殺了馮源,也看到了你的悔過態度,於是把那麼大的仇恨給放棄了,對你是何等的寬容?而且她得知你對她這麼多年的一往情深之後,首先想到了用愛情來回報你,用愛情來回報你和出賣自己則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再看看你自己,和如此善良和寬容的李月生活在一起,怎麼就沒有受到一點點感化呢?為什麼你心裡的仇恨會如此頑強呢?」   柯冰無言以對,懊惱地低下頭,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大剛還在繼續:「現在你知道自己的痛苦根源是什麼了吧?你能夠知罪、認罪、懺悔了嗎?」   柯冰使勁地點頭,他真正地認識到了自己的罪孽:「是我沒有克制住自己的心魔,自私使我無法找到愛情的感覺,仇恨使我誤殺馮源,策劃支使劫持小楊,最後再毒殺你。應該說我又挖了一個個陷阱,最後落井最深的還是我自己。我死有餘辜!」   大剛欣慰地笑了:「你終於懺悔了!只有真心的悔過,才能被救贖!」   聽了大剛的一番話,柯冰為自己的罪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的確,很多事情,當柯冰面對和解決時,都認為自己的做法非常有效和正確,因為他始終站在自私和仇恨的立場上來面對和解決問題。經大剛如此一說,他才發現有很多事,換一個立場就會有無數種截然不同的解決辦法,他不但知道自己錯了,而且知道為什麼錯了!   面對柯冰的懊悔,大剛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啟發:「烙餅啊,我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打擊你,現在你已經悔過了,那麼就該得到救贖了。」   柯冰感到心灰意冷:「我罪有應得,還有什麼可救贖的?」   大剛笑了:「難道你沒聽說過『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嗎?」   柯冰苦笑:「事情已經到了這步天地,還有什麼可回頭的?」   大剛開導他:「在佛面前,無論什麼事,永遠不會晚!佛不是你的保姆,他不會告訴你今天該吃米飯還是該吃饅頭?只有當你陷入苦海苦苦掙扎時,佛才會顯靈,告訴你回頭是岸。」   聽大剛如此解釋佛理,柯冰有點想笑:「大剛,你什麼時候信佛的?怎麼說出話來不倫不類的?」   大剛嘿嘿傻笑:「我是剛剛頓悟的,立地成佛了,所以對佛如何做報告還不習慣。不過我的法力點化你還是滿富餘的。」   柯冰無奈:「唉!我好命苦啊!臨死前想找個神甫好好懺悔一番,卻遇上個業餘的。」   大剛笑:「你就將就點吧!千萬不許對本佛不敬啊!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如果你心理還不適應,就讓我先來說說你的三界。」   柯冰的思想從來就不安分,馬上搶話:「天、地、人間。」   搶到這句話,柯冰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說了,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被打斷的大剛,再次恢復平靜。大剛糾正他:「你經歷的三界是三個境界——人、鬼、神。」   柯冰非常認真地聽起來。大剛繼續:「情有獨衷、情深意切、被情所困、為情癡狂。無論你在哪種狀態,只要在感情裡打滾,那就是人的境界。人間最貴是真情啊!   當你被愛遺棄、對愛絕望後,變得玩世不恭、消極沉淪、自暴自棄、渾渾噩噩、荒淫無度,那便是鬼的境界,你幾乎頹廢了。即使你小有成就,那也是詭計得逞。   從峨眉山回來,你終於走出了情的困惑、超越了情感、懂得了珍惜、理解了寬容、看到了博愛!但你還沒有真正參透,修行還遠遠不夠。現實的誘惑和逼迫下,你還會退回人和鬼的境地,而不能以神的境界來面對。如果說你當時成仙了,那麼充其量也只是狐仙的仙,而不是神仙的仙。所以你才有了今天的困惑,走向了靈魂的死結。」   大剛用三界來總結人生,柯冰感覺很新奇,同時也很驚訝,因為大剛確實說准了他的困惑。他的靈魂走進了一個怪圈,怎麼也走不出生死劫!大剛說他成仙成的是狐仙,而不是神仙,他心裡很彆扭,於是故意反唇相譏:「那麼你算神?如果算的話,你也只不過算牛鬼蛇神的神!」   大剛輕蔑地說:「我早跳出你那三界了,到了佛的境界!不然怎麼點化你啊?」   柯冰不服:「算了吧,你不點化我還好點,起碼剛才我還認為我很有理,即使死也死得很悲壯。經你這麼一點化,我自己都感覺自己罪該萬死,死有餘辜了。」   大剛笑:「對啊,你這樣想就對了!這才叫至之死地而後生!」   柯冰苦笑:「我現在已經把一切都看透了,只求快死!」   大剛還在笑:「看破紅塵就一定要絕塵而去嗎?」   柯冰反問:「難道我還有活的餘地嗎?」   大剛更笑了:「剛才你不是說你覺得自己很有理嗎?現在不妨說說你的道理!」   柯冰搖頭,很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大剛卻著急了:「烙餅,你可不能放棄啊,我說過要救贖你的!」   柯冰懶洋洋地一點興趣都沒有了:「本來我是很有道理的,但是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沒有道理可講了。」   大剛追問:「你具體說說看?我很想知道你當初的道理和現在的感悟。」   柯冰沮喪地說:「首先我以為自己的動機很純,很崇高。選擇死亡是我的另一種徇情!因為我答應過李月,一定要替她為馮源報仇,我自己最清楚馮源是我殺的,我如何為馮源報仇?完全因為認定你有罪!而你的罪名在法院裡是不成立的。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怎麼能對李月失信呢?所以我要親自向你追討、索命!如此,我的動機就很單純:是天理!是公正!   從個人角度講,我這樣做也要有所付出,那麼我的付出完全是為了愛情。也很悲壯!   從道義上說,為了馮源,算我對欠他的兄弟情義的補償,屬於義氣,很崇高。   總之,無論是為了天理,還是為了愛情,還是為了義氣,我的動機是又單純、又悲壯、又崇高!   另外,我向來不守規矩,不肯讓法律來向我問罪,不肯接受法律的審判,因為在我心中,另有我的天理、我的公正!   所以我選擇陪你一起上路,既體現了我們的兄弟情義,又體現了我的無私和公正!」   大剛笑得像彌勒佛:「你做得完全正確啊!公道自在人心!你還有什麼可悔恨的?」   柯冰苦笑:「哥哥,別再取笑我了!現在我都明白了,我的確知罪、認罪、懺悔了!」   大剛更高興了:「這說明你的境界確實提高了啊!你再說說現在你是如何感悟的?然後我還能再進一步點化你!」   柯冰簡直不敢相信:「你還能再點化我?難道你真的成佛了?」   大剛不和他抬槓:「我們試試看!你再說說你現在是如何懺悔的。」   柯冰努力思考自己的感悟:「首先,我向你索命就是一個根本上的錯誤。我太自負了,太相信自己的判斷了,認為自己的判斷萬無一失,在沒有落實你的罪名前,就主觀為你定罪了。所以我的第一項罪名是——濫殺無辜!   其次是我的動機:   先說為愛情而犧牲——其實我是對愛情迷茫了!絕望了!   如你所說,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鬼的境界裡。我太放縱自己了,任憑私慾無止境氾濫,沒有進行克制。應該說我作鬼也風流!由於早對性愛麻木了,不再嚴肅了,所以對男女間最純潔、最真誠、最無私的愛也感覺不到它的神聖了!是我的荒淫和放縱毀了我自己!   艷福不是福;風流都是債!   我無法對杜倩和李月的愛投入自己的真情了,所以在杜倩發生意外和得到李月之後才感到幻滅,因為我已經無法為愛情付出真心了。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我的動機並不是為愛情犧牲,而是一種逃避!我的逃避可以感動全世界,騙過全人類,但是我騙不了我自己!   再說我的義——誤殺馮源是我無法抵賴的責任,那的確是我的心魔沒有被克制,心中的仇恨太深了!我該老老實實認罪。而我卻不肯為自己的罪責負責,千方百計為自己的過失尋找借口,於是把責任推卸在你身上。   一旦把你殺了,我也活不成。殺死馮源也是我的罪名。兩項罪名加起來,我更該死!那麼用我本來就該死的命來陪你,是不是等於沒有陪你?所以我這叫假義。   如此我還不死心,還在讓心中的仇恨氾濫成災,於是又精心設計了一個一石二鳥的綁架計劃,對小楊下毒手的同時對程二也進行報復。這樣我就更沒有退路了,所以我可以死得轟轟烈烈。   我這樣做,看起來彷彿很公正、很無私、很義氣、很癡情,其實是我為了掩蓋自己無法推卸的責任,是我自己把路走絕了!」   大剛很認真地聽完柯冰的話,非常滿意地說:「這才是最有深度的懺悔!你應該得到救贖!現在你的心裡平靜了沒有?」   柯冰的眼淚幾乎要掉出來了:「我又領悟了一個道理——為什麼那些宗教國家要讓信徒在臨死前向神甫懺悔。」   大剛繼續說:「既然我真的充當了一次神甫!那麼我該履行我的職責了,我來進一步點化你,對你進行救贖。」   柯冰無法想像大剛還能說出什麼來,只好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大剛理了理思路,慢慢說道:「我就從你懺悔的內容說吧!我說漏下的,你再提問。   你自己懺悔的結論是:你死有餘辜。而且你已經把路走絕了。現在我來逐一對你進行審判。   首先說你的殺人動機。   你向我索命,無罪!   我們首先來假設我有罪。你判定我有罪的理由是:我誹謗馮源,造成你們十幾年的矛盾,最後導致了你誤殺馮源。如果我的罪名成立,我確實應該向馮源抵命,這是天理!而我們現行的法律面前,無法給我定罪,即使法律判定我有誹謗罪,也不會判我死刑。而我不但害死了馮源一條性命,還害得你背負更重的精神枷鎖,應該說我死有餘辜。所以由你代表李月和馮源一起來向我問罪,是天理!雖然你這樣做有違法律,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你何罪之有?   而且今天不是你硬逼我死的,你已經宣佈我無罪了,是我自願陪你的。所以天理沒有改變!況且我們是兄弟,即使你冤枉我了,我也能原諒你。所以你更無罪!   再說你誤殺馮源。   同樣道理,如果對杜倩的傷害確實是馮源造成的,那麼他有罪!事實上,雖然馮源沒有故意害你,但是卻間接害了杜倩。而且其中有我的一半責任。是我在幫助馮源實施他的計劃。我想起了當初你說過的一句話——最瞭解你,和你最信任的人,才是你最可怕的敵人。   我就充當了這樣一個角色。我能準確地找到你的死穴。   首先,在我們的威脅下,你才開辦了絹花廠,導致杜倩受到傷害。   後來,你在滄州醫院裡守護杜倩,對生意上的事不再過問了。見你沒有任何回來的跡象,我們怕你再次消沉。正好馮源和李月為你的絹花廠設計了一套改革方案要交給我,於是我們決定此時將你從滄州逼回來,於是我在電話裡說馮源來你的絹花廠查賬了。   為此才引發了你對馮源仇恨的爆發,所以這場誤會完全是由我和馮源故意設計和實施的,責任不該由你來承擔。所以你的過失只是對馮源的報復行動太嚴厲了。   再從另一個角度看,你當時並沒有想殺死馮源,只是想在他身上出出氣,結果他死了,你不但是誤會,而且是誤殺。為此,你的罪名就該減輕了,而且你被減輕後的罪過,也得到了李月的諒解,她也宣佈你無罪了。你為李月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你對馮源家屬的補償。   但是你自己的良心還是過不去,這也是你的公正!   你並沒有逃避罪責,而是繼續為自己的罪責承擔,這才是你仁義。並且你來替馮源和李月向我追討,一方面是替死者伸冤,另一方面免去了李月為你抵命。既有天理,又有公正。這叫大仁大義。   所以,即使你在馮源身上有過激罪名,你的追討過程也等於贖罪了,而且得到了諒解。   我們再來說小楊。   小楊陷害杜倩,明顯是有罪,但是罪不該死!   小楊的罪名成立,但是你找不到罪證,因為都被程二毀掉了,所以程二也有罪。   你的一石二鳥的報復手段雖然不合法,但是這件事上法律已經無法維護它的尊嚴了。造成這樣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你向來不守規矩,這件事上你同樣沒有守規矩。其實有好多規矩不是我們故意要去破壞,而是無法按規矩辦。所以你才要採取最有效的手段來維護天理。   如此說來,你唯一的罪責就只有一點了——對小楊懲治太重。   所以我對你的最後審判,如果減去最後一項罪名,你就無罪了。所以我對你的救贖就只剩下最後一個條件了。   烙餅,知道我要求你做什麼嗎?」   柯冰聽得簡直呆了!剛才明明自己認為自己非常有理,卻被大剛說得他死有餘辜。而他剛剛接受了大剛的救贖,真心悔過承認自己死有餘辜了,卻又被大剛說得無罪了!   他不知道大剛還想要求他做什麼?   大剛說:「既然只剩下最後一項罪名了,那麼就真心悔過,將其彌補吧。小楊已經死了,你就把她的屍體下落告訴她的家人吧,讓她早點回到自己的墳墓。」   柯冰苦笑:「我讓她回到墳墓?呵呵,恐怕是她讓我走進墳墓吧!」   大剛不解。   柯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到了最後時刻,突然心生慈悲,於是放過了小楊,讓她遠遠地消失了。   總有一天小楊會擺脫束縛,回來向我問罪。策劃、支使綁架、倫奸,我的罪名足以構成死罪吧?所以我說,我已經把路走絕了。今天就是我的終點,我要搶在她回來之前,了結我的一切心願。」   大剛非常意外地看著柯冰:「烙餅,最終還是你自己救贖了你自己!我們終於可以瞑目了!」   柯冰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也算真正地心裡平靜了!」   大剛欣慰地笑了:「啊!直到最後時刻,人性終於戰勝了心魔!這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體會得如何?」   柯冰道:「我沒想到的是,你這個業餘的佛祖,臨時的神甫,居然有如此專業水準!你入的哪國宗教啊?我看更像一個顛倒是非的魔教!」   大剛笑道:「萬教歸一。只要我們心中有佛,問心無愧,哪裡都是天庭!」   柯冰仍在苦笑:「我依然有很多遺憾!」   大剛更笑了:「這說明你留戀人間啊!如果我們能夠走出去,你就會安心地活下去。不會再向世人謝罪了。」   柯冰又不解:「為什麼我不用謝罪了?」   大剛又來了精神:「只要你心中有佛,你就是佛。佛沒有罪。」   柯冰茫然:「我可沒成佛,我還惦記我那一大堆女人呢!我的罪孽還很多!」   大剛認真道:「你已經知道該怎樣面對她們了!惦記她們說明你大慈大悲。你就相信上帝吧,主早替你贖罪了,他絕對寬容。不但外國的主和上帝寬容,中國的佛更加寬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意思是不但可以繳械不殺,而且還能優待俘虜!」   柯冰被大剛說得笑出聲來了:「你這是哪國教義啊?」   大剛又一次笑成彌勒佛:「靠,還有比我解釋得更通俗的嗎?咱這樣說吧,希特勒殺人多吧?如果他在戰爭僵持階段悔悟了,主動停止戰爭,那麼他就立地成佛了!他可以讓多少無辜生命免遭塗炭!從這個意義上說,成佛不用一點點修練,只要你頓悟就可以。說希特勒遠了點兒,也大了點,給你說個近的,更通俗的例子,你見過持槍歹徒殺人搶劫得手逃脫之後,馬上開槍自殺來謝罪的嗎?」   柯冰此時即使想反駁他也沒有了力氣,而大剛也感到了底氣不足,他們掙扎了幾下仍沒能再坐起來,於是平靜地閉上了眼睛:「現在我們真的可以瞑目了!」   2005年初夏的一個夜晚,全國出現一次大範圍的降雨,大雨過後,夏季植物開始了茁壯的生長。   《迷失》連載網絡版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