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前傳:天人,凡人   「姑娘,請問……」   草叢亂石中,站著一個高高大大、約莫十五、六歲年紀的少年,眼睛忽閃忽閃地,目光向她投過來。   「你剛才叫我什麼?」   少年的眼睛更亮了,他用手狠命擦著自己的粗布衣裳:「姑、姑娘。」   那女子「嗤」的一聲輕笑,嘴裡重複著:「姑娘。」似乎頗為新奇。   少年低下頭,看著腳底的亂石。這女子不高,但決不矮,只是瘦,看起來很小的樣子,容貌卻極是清麗。少年想著:剛才,太陽從那麼多大樹中間鑽過來,塗在她的臉上,她的臉倒真美,就是太白,有點……太白了,白得像水,像霧,像……自己讀的書還是太少,反正,就是……說不清楚。少年想抬頭再仔細看看姑娘的面孔,可是突然覺得沒有了力氣,他的心跳得厲害。   少年這麼想著的時候,耳旁響起了姑娘清亮的聲音:「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他回過神來,終於抬了頭,看著姑娘的眼睛,笑著說:「那邊……就是從那邊來的。」說罷轉身,手往遠處一指。   這是在密密的樹叢裡的一處,遠方樹叢的盡頭是一道約六、七丈高的青草斜坡,斜坡的後面是隱隱約約的群山。少女望著遠處山的輪廓,問道:「那麼,你是全真教的小道士了?」問罷頓時臉上孕滿笑意,想自己也太過荒唐,這個粗壯憨和的少年怎麼可能是全真教的人呢,人所共知,全真教上下,每個人都是油頭粉面的。   少年也笑著,仍然看著姑娘的眼睛:「我是山下張村裡的,今天是偶然路過此地。」   「你撒謊。」   少年的笑開始變得不自然:「沒、沒有,的確是……」   「小子,想活命就說實話。」少女面無表情,冷冷地對少年說:「你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麼?」   那少年大急,緊著擦擦布衣的下擺,忙著對少女說:「姑娘,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可以去張村問,我叫張暢。我只是路過這裡的,你去問村頭的林先生,他知道,我出來前是跟他打過招呼的……」   少女臉上青氣一現,便即隱去,冷笑道:「我道是什麼高人,原來卻是這麼一個傻子!」再不搭話,轉身欲走。少年心想,這一分別,不知要何年何月再能相見,情急之中,更無可想,猛地裡清嘯一聲,向少女背後抓去,正是川中眉山門的絕學「虎哮奔騰」。   少女輕輕側身,卻畢竟小瞧了那少年,避之不及,只一念之差,左肩已然被制,一襲白衣上沾了不少泥灰,想是少年手上的。少年連忙跳開,躬身道:「姑娘,這……張某得罪了。」   兩人相對而視。少女心中暗怒,臉上卻不動聲色,從懷中緩緩取出一團冰綃般的物事,雙手一分,右手將一塊白綃戴在左手之上,少年定睛看時,卻是一隻手套。少女跳上一塊高石,將手套戴好,向那少年道:「喂,姓張的,你向姑娘挑釁,休怪姑娘不饒你。」說著便要衝將下來。   張暢大叫:「龍姑娘,萬萬不可!」少女立時停住,向張暢臉上望去,眼光寒似玄冰。她若無其事地說道:「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竟是承認了。   那張姓少年見少女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心中鬱悶,一番前思後想後,已有決斷,一不做,二不休,大聲說道:「姑娘還是快回古墓吧,免得再被孫婆婆打屁股。」   龍姑娘仍冷冷地站著,一句話也不回。少年又開始想,他想起了村裡聽到的關於小龍女的傳說,想起了和張厲打的賭,想起了那天負氣出門,在叢中迷路後遇到孫婆婆,孫婆婆跟他講的話。   他問:「孫婆婆,那位龍姑娘怎麼從來不出門呀?」   孫婆婆說:「她哪裡敢!上次她偷偷出古墓去玩,回來以後就被我打了一百下屁股。」   他聽後非常興奮,想像傳說中的龍姑娘被打屁股的情景。他又問:「婆婆為什麼要打她?」   婆婆慢悠悠地回答說:「規矩。規矩是不能變的,這是祖師爺定下的門規,凡有犯者,須重責臀部,以示警懲。」   現在這清艷絕俗的少女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地望著他。他想,她是不該出那古墓的。這回她的屁股可要挨頓好揍了。他想……   他還沒有來得及再想,突然覺得頸後一陣刺痛,想轉頭也沒有了力氣。他聽到龍姑娘的聲音:「哼,該死的笨蛋,該死……」   迷迷糊糊中又聽到一記響亮的拍打聲音,然後是孫婆婆熟悉的音調:「唉,小孩子氣呀,太重。姑娘,把他抬回古墓吧!」他還聽到龍姑娘低聲的反駁。之後,似乎孫婆婆在好遠好遠的地方說道:「你這次犯下大錯,懲罰必須加倍。姑娘,這回可是兩百下屁股了。」再之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小龍女畢竟年幼,修為尚淺,鋼針的作用在她手下只發揮出三、四成;而張暢正值少年,氣血極盛,加之眉山門中,淨是筋骨強健的巴蜀漢子。   張暢天資聰穎,極受掌門寵愛,自八歲始,每日與眾師兄練武不輟,數年間也練得一身如鐵般的過硬功夫,此番離川回鄉,原是受師父之托,好生盡孝,務令二老安享天年,獨闖終南,不免為賭氣之舉,但兩三日來遇到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也見識了全真派第三代志字輩所謂高手的武藝,心下感覺頗為一般。一名叫崔志方的全真「高手」因在山下調戲民婦,還被他打了兩掌,吐血不止,想來全真教諸位老道們的內功也定是無甚出眾之處,不然怎連個徒弟也教不好?   ──其實,全真教內功與其他正派內功無異,根基雖紮實,進展卻極慢,非下苦功不可,而眉山門乃五代時西蜀一名俠所創,此人早年混跡西域,武功招式豪放而不失狠辣,盡取西域各門派之長。本可就此在西土建功立業,只是天有不測,他四十歲上突遇極大變故,一時心灰意懶,這才一人一驢,隻身回到四川眉山老家,開創了眉山一派。眉山派內功上手極易,進展亦速,只是若強練而不得其法,難免有走火入魔之險,川陝各派以眉山門為武林之大恥,平日與眉山門上下也絕少聯繫,便是此故。但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怎能想到這許多?   卻說張暢悠悠醒轉,尚未睜眼,一股淡香不知從何處傳來,聞之心醉。猛吸兩口空氣,感覺甚暢,精神一振,便就張開眼來。   這一下嚇得不輕。張暢雙眼一睜,只覺得眼前一團漆黑,大驚之餘,神智尚清,忙向頸後摸去。頸後針跡尚存,連點數穴,卻無異狀,不禁長噓一口氣,暗道萬幸。四下張望,見四壁稜角分明,不覺駭然,原來自己竟在一暗室之中,想必便是那傳說中的活死人墓。張暢少年心思,並不十分害怕,卻有幾分好奇,聞到四周盎然的香氣,又感到格外飢渴。   這裡全是石室,張暢東繞西轉,見眼前石門眾多,不知打開哪個便有暗器飛將出來,心下反而更加鎮靜,一條道走到黑。黑暗之中,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顯得頗為怪異。   萬般寂靜的時候,聽覺往往會靈敏起來。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聽到前方傳來隱隱約約的女子的哭聲,哭聲甚悲。張暢加快腳步,又曲曲折折地走了一段路,哭聲也漸近了。   前面是兩扇石門,少年停了下來,悉心傾聽。從左面的門後傳來小龍女一貫的冷冷的聲音:「不要哭了!」似乎極不耐煩。   暗中突然有了光亮,那石室裡燃起兩盞油燈。張暢發覺這門原來是開著的,只是門甚為沉重,當下暗運內勁,將半掩的石門推開,那兩個人竟全沒注意。   雖然有燈,卻只做照明之用,那石室極大,卻也極空曠,冷清清地沒什麼東西,只有五座碑似的物事,卻也是石頭做的。張暢輕巧巧溜了進來,躲在石室的一角。   油燈照亮了半個屋子,暗幽幽的光打在牆上,透出小龍女和孫婆婆的身影。   孫婆婆卻是跪在冰冷的石地上,號啕痛哭;小龍女在一旁靜靜地站著看她。張暢看見小龍女如紗般的白衣和窈窕的身形,不禁全身一晃。   他縮在石室的角落,只聽見孫婆婆繼續大哭,邊哭邊喊:「小姐啊……小姐啊……」哭聲漸低,嗓音卻也啞了,只聽到不成句的詞語,白髮垂淚,令人心生憐憫。張暢胸口熱血上湧,心道:要是再這樣不理不睬,我張暢也太龜兒子了!   便要衝上前去,扶她起來,但突然之間,聽到一個嬌柔婉轉的聲音,便覺得力氣一點點地消失,又靜了下來。   那是小龍女的聲音,她說:「起來罷!要打便快點打,你這……這麼大的人了,還哭什麼小姐,師父死了也有三個月了吧?」孫婆婆於是就起來,直起身時週身一顫,想是長跪不起,體力不濟之故。張暢又欲奔上前去,但又聽見小龍女說:「快點,要我自己來麼?」腳步聲輕,小龍女向張暢蜷縮的這邊走了過來。   張暢大驚,只恨四周空曠,無藏身之處,不禁暗禱土行孫保佑。   哪知她卻向石門走去,身形一矮,已從門角里取了一把掃帚,又翩翩地走回油燈下,把掃帚遞給孫婆婆。老婦歎了口氣道:「也好!也好!姑娘,來吧!」   小龍女輕哼一聲,走到石室中央五座石頭物事邊,在第四座上趴下。張暢吃了一驚。   孫婆婆拄著掃帚,顫顫巍巍地跟來,嘴裡面不停地說著:「作孽啊……作孽啊……」接著又聽到小龍女的聲音:「快點,這樣慢吞吞,師父在旁邊看了很好受麼?」張暢又吃一驚,接著滿心生寒,想:原來那竟是五座石棺,難道……難道她已死的師父就在另幾座石碑裡睡……睡著?猶是膽大,想起仍心驚不已。   孫婆婆藉著暗淡的燈光,走到小龍女趴著的石棺前,便去掀她白衣的下擺。   張暢再吃一驚,幾乎便要叫出來,心想一生所遇,無怪於此。小龍女一掙,說:「八十下後吧!」孫婆婆點點頭:「也好,也好。姑娘,準備了。」說著猛然一帚打了下來。   掃帚雖輕雖小,但揮動時加上內勁,便如鋼鞭一樣,只聽清脆脆的「叭」一聲,這一帚竟是打在了小龍女翹著的臀部上。小龍女低吟一聲,下身動了一動,顯是極為疼痛。   張暢這天吃驚太多,已然麻木,只是見此場景,不知為何,卻有興奮之感。   兩盞油燈下,孫婆婆狠命用掃帚揍著小龍女的屁股,揍得極準,百發百中她臀部的中間肌肉最豐滿之處。小龍女緊閉雙唇,故作輕鬆地輕笑著,一邊笑一邊用臀部迎著孫婆婆的掃帚,顯得怪異之極。   孫婆婆專心致志,有力地揮打著,渾然沒有先前那副老態龍鍾的模樣。張暢想著小龍女白裙下屁股的情狀,雖然心知頗為不尊,但一股血氣直從胸向上湧,激動得幾乎不能自已。   「四十下了。」孫婆婆沙啞著嗓子叫著,小龍女勉力應道:「不,是四十五下。」孫婆婆又叫:「祖師爺和師父面前,還敢扯謊!」說罷揮帚擊下,「啪啪啪」打在小龍女屁股上,小龍女已經不笑了。   不知這「啪啪」的聲音響了多長時間,石室裡靜得出奇,只有孫婆婆的報數聲可以耳聞。「八十下了。姑娘,把裙子撩上去吧!」小龍女低低地應了一聲,但沒有任何動作。孫婆婆道:「受不住了?上次打你一百下光屁股你不是也挺過來了麼?記著師祖遺訓,少跟外面的男人來往!」俯下身去,單手持帚,另一隻手輕輕一撩,小龍女的白衣就全在她的上身了,她的下身都露著。   張暢挺挺身,卻只能看到她身體的側面,她的屁股是很亮的顏色,興許是白色,紅色,紫色……反正在油燈照耀下,她身體曲線畢露,臀部高高撅起,明明亮亮。張暢輕輕移身,沒聲息地轉到屋子的另一角,這裡他看到了她的屁股,是明亮的粉紅色,想是打得多了,抗擊打力也強了。   孫婆婆的掃帚揮了下來,在小龍女的屁股上發出奇怪的「劈劈」的聲音,原來是先前用力過大,掃帚已然打斷。孫婆婆歎口氣:「這麼多年,打你用的掃帚都換了幾十根了,還不懂事,唉!」說著突然一巴掌,狠狠打在少女屁股正中,聲音響亮之極,在屋裡竟似有共鳴。小龍女全無準備,「啊」的叫了出來。   孫婆婆又道:「這麼個樣子,怎麼去練玉女心經啊?我看連你師姐也對付不了。」   「別……別拿我和她比。」小龍女低聲道。   「對,對……」孫婆婆說著脫下鞋子,張暢看到,那是亮白的顏色,想必小龍女的屁股平時就是這顏色的。孫婆婆站到一旁,使張暢恰能看到小龍女的赤裸的下身。孫婆婆的白鞋揍了下來,「劈!」清脆地揍在小龍女屁股上,張暢注意到那一瞬間小龍女屁股被打得亂顫。   可憐的人兒還不及叫出聲,第二下又打到,她原來扒住石棺兩邊的手開始向回收。「劈!劈!劈!……」白鞋接連不斷地落在屁股上。小龍女把屁股繃得緊緊,希望早點結束懲罰,哪知繃得越緊,屁股越痛。起初她還可以咬牙堅持,二十下,三十下……四十下後她終於抵擋不住,開始小聲地叫起來,孫婆婆的鞋底也揍得更快,小龍女不停地叫著,叫聲雖小雖促,但每一聲卻都清楚地傳入張暢的雙耳,他感到下身一陣異常。   不知二百下是怎麼打完的,其實只是一頓飯時間,不過張暢覺得太快,小龍女覺得太慢。打過屁股,小龍女無力地趴在石棺上,一動也不動,孫婆婆穿上鞋子,在地上踏踏腳,依舊啞著嗓子問小龍女:「姑娘,我幫你吧!」小龍女沒有說話。孫婆婆把小龍女的裙子拉下來,又在她的屁股上狠揍了一掌:「向師父道歉去。」   小龍女身子一歪,倒了下來,癱在地上。半晌,她終於掙扎起來,跪在第四座石棺前,高高地撅起臀部。孫婆婆道:「道歉。」小龍女仍是沒有說話,只是把臀部挺得更高。   張暢悄沒聲兒地向外擠,猛然撞在了石牆上。孫婆婆驚問:「誰?」只兩步便蹭到了身前,張暢大驚,忙伸手格架,忙亂中早被孫婆婆連點三穴,身子不聽使喚,慢慢軟倒。他看到孫婆婆詫異的神情,聽到小龍女的喘氣聲:「他……婆婆……殺了他……我……我來……」不知怎的,張暢覺得自己格外平靜。   這位愛幻想的少年看到孫婆婆點了點頭,腦子裡突然電光一閃,眼前浮現出無數熟悉而陌生的畫面。他想起了山下村子裡的爸爸媽媽、愛和他吵架的兄弟、喜歡讀書的林先生,想起眉山上的師父和師兄弟們、想起眉山的猴子,但是想得更多的,是今天看到的那雙靈動的眼睛、那副清亮的嗓音、那個純潔的臀部。張暢想,他也沒有什麼遺憾了,於是他開始笑。   他躺在地上,正開始笑的時候,看到了小龍女的身影,看到了她的眼睛,那裡面終於是濕潤的了,他知道那也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記住了那個眼神,同時,他看見孫婆婆的手揮了下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