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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海幽情》》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一）

    十里風沙，一路黃塵，晨光如晦，遠近無聲。一條寬闊平長的官家驛道，竟然人跡寥寥，不見繁喧。驛道的兩旁，荒草聯袂，亂舞蒼涼，僅有一幅破損不堪的布旗探出頭來，迎風獵獵，以證人煙。

    長風浩蕩，一輛馬車隆隆地背風馳來，聲勢益加迅猛難遏，只是拉車的馬兒都已氣喘如雲，渾身大汗，顯然是到了強弩之末。

    &ldquo;阿柱，停下吧，咱們就在此地稍作歇息。&rdquo;一個少年掀開馬車的錦簾，探頭向趕車的下人說道。

    &ldquo;是的，樂少爺。&rdquo;阿柱答應一聲，發力拉緊了韁繩。四匹訓練有素的駿馬受了人約制，頓時放緩了腳步，小跑出十餘丈，穩穩地立定了腳跟。

    &ldquo;小姐，關家小姐，樂少爺，前面路邊立了一面青旗，興許是賣茶水的，你們歇著，我過去瞧瞧。&rdquo;阿柱說著，跳下駕座，撥開長草，逕向布旗去了。

    少年見他離去，自車廂中一步跨上駕座，抱劍卓立，極目遠眺。風勢蕭張，飄飛起他的鬢髮衣帶，憑顯出俊朗疏狂。車內尚有二名少女，都是錦繡衣裙，姿容秀美，各自長劍隨身，英氣颯然，顯然都是世家名門的子。

    二名少女先後下了車，其中一個著粉色衣裙的四面張望了一番，自語道：&ldquo;這可奇了，時候還只是辰巳之交，怎的偌大的一條官道上竟然空無一人？&rdquo;說著仰首招呼車頭上的那少年，道：&ldquo;喂，樂兄，你可瞧見什麼了沒有？&rdquo;

    那少年縱身跳下車頭，答道：&ldquo;風沙滿目，儘是迷離，前程未卜，只怕是險惡的多，二位姑娘，不如及時折返了吧。&rdquo;

    粉衣少女聞言大笑，道：&ldquo;樂兄什麼都好，就是行事過於謹慎了些，這旅途風煙，隨來隨去，不巧咱們趕上了，也是極為平常，未必就兆了什麼兇惡，如此便要折返，樂兄也太小瞧我唐宛兒了。&rdquo;

    少年一笑，正待答話，草叢裡卻忽然傳出一聲尖銳的呼哨，接著四下裡人影閃動，頃刻圍，已將三名少年男女困在當中。

    少年見來人各持刀劍，衣衫襤褸，目露凶光，不由心中暗驚，抱拳說道：&ldquo;各位兄台，在下等年輕識淺，途徑貴地，或有禮數不周，得罪了各位，還望各位海涵，在下先謝過了。&rdquo;說罷躬身一揖。

    對面一個十八九歲的黥面少年見狀冷笑一聲，道：&ldquo;小子，你也不用裝模作樣了，咱們兄這般架勢，明擺著便是要劫道奪財，你若是識趣的，便將財物乖乖奉上，或者還可留你三人一條性命，如若不然嘿嘿休怨你老子我心狠手辣。&rdquo;

    三名少年聞言面面相覷，唐宛兒忍俊不禁，俄而縱聲大笑，良久方歇，道：&ldquo;你們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毛賊，可知道劫的都是什麼人麼？罷了，諒你這山野村夫也沒見過世面，便讓我說與你知道吧。&rdquo;

    唐宛兒說著，移步上前，下頜微揚，露出一臉驕矜之色，道：&ldquo;我左邊這位小姑奶奶乃是臥虎山莊大小姐關士韻，我右邊這位大少爺，乃是&lsquo;萬國奇葩&rsquo;的少當家樂辰，至於你姑奶奶我，乃是飛鳳山莊大小姐唐宛兒。哼你問問自己，有幾個腦袋，敢來劫咱們的道？&rdquo;

    黥面少年聞言嘿嘿一笑，道：&ldquo;你若不說，我倒真有些眼拙，認不出你們這三隻俗物臥虎山莊，飛鳳山莊，萬國奇葩嘿嘿，今日總算遇著肥羊了，眾家兄，皇天眷顧，扯來一陣好風，以後好吃好喝好姑娘，全看今日這一遭，都別手軟，給我拿了！&rdquo;

    那一眾嘍囉轟然相應，發一聲喊就要衝上前來。樂辰見狀，一步搶上前去，喝道：&ldquo;且慢！我有話說。&rdquo;

    黥面少年一聲冷笑，道：&ldquo;你還有什麼廢話？&rdquo;

    樂辰道：&ldquo;這位兄台。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眾位好漢不過是求財，何必兵戎相見？不如這樣，兄台只管說個數目，若是小支付得起，必定雙手奉上，咱們兩下裡安好，免傷和氣。&rdquo;

    黥面少年冷哼一聲，道：&ldquo;咱們投身綠林，便是在刀口上討飯吃，求的是財帛，可不是安好。不過你既然劃出了這條道兒，我便接著，只消拿一千萬兩銀子來，爺爺今日便容你等自去，倒也省卻了麻煩。&rdquo;

    &ldquo;什麼？一千萬兩？&rdquo;唐宛兒柳眉倒豎，怒道：&ldquo;你莫不是傻了，病了，瘋了？就憑你們幾個不入流的小毛賊，也敢獅子大開口？今日非但分文不給，姑奶奶還要把你的耳朵割下來，讓你長點兒記心。&rdquo;

    唐宛兒說著，嗆啷一聲抽出長劍，照著那黥面少年分心便刺。黥面少年見狀冷笑連連，霍地一揮手中長刀，來接唐宛兒的劍招。兩般兵刃相交，只聽嗤地一聲輕響，少年手中的長刀已斷為兩截，劍風所過，連他胸腹間的衣衫都撕裂了。

    黥面少年猛吃一驚，連退三步，匆忙間磕著一塊石頭，一個踉蹌，幾乎摔倒。眾嘍囉見狀，急忙來救。唐宛兒一聲輕叱，長劍外展，平平畫出一道煙光，所過之處，當者披靡，但聽得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凡鐵俗兵已碎裂了一地。

    一眾嘍囉幾曾見過這般神兵威勢，一個個嚇得面上失色，呆若木雞。唐宛兒哈哈大笑，道：&ldquo;好言好語你不聽，非要姑奶奶發威，現在你還要不要一千萬兩了？乖乖地把耳朵留下來吧。&rdquo;說著運劍如風，逕向那少年撲去。

    黥面少年吃了個大虧，哪裡還敢大意，當下展開身形，四面遊走，躲避唐宛兒劍上鋒芒。唐宛兒見狀益加咄咄逼人，將一條長劍舞得矯若游龍，追魂奪魄。那少年漸漸招架不住，瞅個空子，忽地一個翻身跳到了空中。

    唐宛兒笑道：&ldquo;想逃麼？哪有那麼容易。&rdquo;說著將身一縱，也向空中追去。

    黥面少年見了，蹬腿扭腰，半空中來了個翔，雙臂左弓右箭，宛如后羿射日。但見他五指展處，金光一閃，一物電射而出，直奔唐宛兒面門。唐宛兒只覺眼前一花，想要劍格擋，卻已來不及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二）

    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一道亮光閃過，只聽得&ldquo;叮&rdquo;的一聲脆響，金色物件斜刺裡彈了開去，那亮光卻凝在唐宛兒鼻尖前面，兀自輕顫，龍吟不已。

    唐宛兒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好容易壓住在喉嚨裡滾動的一聲驚呼，凝神再看，原來卻是樂辰及時相救，在電光火石間以掌中長劍擋住了黥面少年的暗器。

    樂辰緩緩收長劍，沉聲說道：&ldquo;兄台，你出手如此陰狠，心腸忒也歹毒。樂辰不才，願領教高招。&rdquo;

    黥面少年聞言一愕，道：&ldquo;想要爺爺教訓你，那還不容易？不過話要說清楚了，方才拚鬥，爺爺我光明磊落，哪裡來的陰狠歹毒？&rdquo;

    &ldquo;光明磊落，虧你這狗賊說得出口。&rdquo;唐宛兒怒道，&ldquo;打不過我，便暗箭傷人，你你連剪徑劫財的強人都不配做，只配做個鼠竊狗偷的宵小之輩。&rdquo;

    黥面少年道：&ldquo;我自投師之日起，學的便是一張金彈弓，十幾年打下來，遠近聞名，那是我的正武常兵，怎能算是暗箭傷人？你這丫頭，若非仗著一柄神劍，焉能是我的敵手？你毀我兵刃，咄咄逼人，又豈有容情留手？我這一彈弓打的正是有來有往，各顯神通，你技不如人，便活該認栽，豈能怨我狠辣？&rdquo;

    樂辰道：&ldquo;兄台此言差矣。我等遊山玩水，自走的陽關大道，未曾衝撞各位。各位恃強劫道，奪人財物，犯國法，傷天和，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誅之。沒人需要對你容情，你若身死人手，那是咎由自取，怪得誰來？你倒好，做的是殺傷人命的勾當，反倒埋怨起別人未曾對你手下留情，簡直可笑之極。你一名七尺男兒，鬥不過弱質女流，已經落人笑柄，你還突施詭詐，暗箭傷人也罷，就算按你說的，你打的是正武常兵，可是你出手便打人面門，全無半點武德仁心，須知與你對陣的，乃是一名女子，肩頭你打得，手足四肢你打得，這面目容貌你卻打不得，你若毀了她容顏，她將來如何見人？如何出嫁？你出手便要毀人一生幸福，還厚顏無恥，說自己光明磊落唐大小姐說得沒錯，你連強人的耿直勇悍都沒有，只做個鼠竊狗偷之輩罷了。&rdquo;

    黥面少年受了這段搶白，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張口結舌地過了好一陣，才說道：&ldquo;我我可不像你萬國奇葩的少當家，成日對著千嬌媚的花兒，懂得憐香惜玉，我只知道拚殺鬥狠，只有你死我活，管他打的是臉還是手腳，總之誰先倒下，誰就輸了&rdquo;

    樂辰聞言，將長劍一振，道：&ldquo;既是如此，多說無益，你進招吧。&rdquo;

    黥面少年剛要答話，遠處的天空裡卻傳來一聲銳嘯，接著&ldquo;蓬&rdquo;地一聲，炸開一片火雨。眾強人見狀，面上變色，一人說道：&ldquo;少，人急召，山上只怕有變故。&rdquo;

    黥面少年望一眼遠山，又望一眼樂辰，猶豫了一陣，咬牙道：&ldquo;罷了，今日算你們走運，山高水長，咱們後會有期。&rdquo;說罷轉身便走。

    唐宛兒見了，俯身拾起一塊石頭向那少年擲去，不依不饒地叫道：&ldquo;狗賊休走，有種的，再跟姑奶奶打上三。&rdquo;

    黥面少年聽得腦後風響，暗扣一枚金彈，頭也不地拉弓便打，但聽&ldquo;波&rdquo;地一聲響，金光過處，唐宛兒擲出的石塊已被打得粉碎。那少年一面快步離去，一面冷笑道：&ldquo;唐大小姐，來日方長，在下日後一定到飛鳳山莊拜訪。&rdquo;

    唐宛兒見了他這手盲打彈弓的本事，倒也吃了一驚，待過神來，那少年已去得遠了，只得悻悻地道：&ldquo;什麼嘛？明明是落荒而逃，還偏要說句場面話撐住面子，真是個卑鄙無恥的狗賊。&rdquo;說著轉向樂辰，道：&ldquo;樂兄，剛才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那一劍，我這張臉只怕已慘不忍睹不過話又說來，咱們自幼相識，相交十餘年，我卻不知道樂兄的武功是這般高明的。&rdquo;

    樂辰笑道：&ldquo;我只不過劈了一劍，尚未出手，你如何知道我武功高明？&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與那狗賊對陣，他猝然發難，我招架不及，樂兄這個一旁觀戰的，倒動如閃電，及時解厄，單憑這一劍，已比我強出千里萬里了。&rdquo;唐宛兒說著，眨了眨眼睛，接道：&ldquo;不過，這都不算厲害，最厲害的是樂兄的口才，只不過三言兩語，就把一夥強人說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灰溜溜地逃了，這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功夫，只怕已經是天下第一了吧。&rdquo;

    唐宛兒說罷，哈哈大笑，關士韻也不禁莞爾，道：&ldquo;你這人真沒心肝，竟連救你的恩人也要取笑，虧得樂兄大度，不來跟你計較。&rdquo;

    唐宛兒道：&ldquo;誰叫他把新奇之星判給了你，我辛苦籌劃了一年，卻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既然他今天救了我，我又取笑了他，咱們就算是不拖不欠，全都打和了。&rdquo;

    唐宛兒說著縱身跳上了馬車，望見駕車的空位，才忽然想起阿柱來，不由失聲道：&ldquo;啊喲，不好，阿柱多半是被強人劫去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強人劫阿柱作甚？綁上山去，還得管飯，豈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rdquo;

    唐宛兒道：&ldquo;啊呀，那就更糟了，阿柱說不定已經被賊人害了，我可憐的阿柱啊&rdquo;說著雙眼一紅，流下淚來。

    關士韻見狀忙道：&ldquo;妹妹別慌，咱們四下裡找找，說不定&rdquo;

    她話音未落，已聽樂辰笑道：&ldquo;無須傷感，阿柱在這兒，安然無恙。&rdquo;原來二女說話的當兒，他已經從長草中找出了阿柱，只不過仍然五花大綁，口塞破布，像只粽子一樣。

    唐宛兒慌忙下車為阿柱鬆綁，阿柱一得自由，立馬翻身跪倒，哭道：&ldquo;小姐啊，你對阿柱太好了，有你肯為阿柱掉眼淚，阿柱為你死了也願意啊&rdquo;

    唐宛兒一抹雙眼，展顏笑道：&ldquo;行了行了，不需你死，你若死了，家裡的老母親誰來奉養，趕緊上車，趕路要緊。&rdquo;說著取出酒肉，邀樂辰和關士韻上車共享。

    樂辰和關士韻見她又哭又笑，兀自孩童心性，都是搖頭苦笑。二人上車坐定，阿柱滿心歡喜地抹了抹臉，挽個鞭花，一聲吆喝，打馬絕塵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三）

    眾人趕到衡山腳下時，只不過是未牌時分，唐宛兒見天色尚早，便建議立時登山。關士韻因為心中記掛著爹爹關天雄成魔之事，一怕爹爹追來，二又寄望衡山之行能獲破魔滌心的法訣，襄助爹爹還返正道，心急火燎，也贊成即刻上山。樂辰雖覺不妥，但敵不過二女苦勸，也只得遂了二人心意。

    三人將馬車交給阿柱，令他自去投棧，隨身帶了些乾糧清水，逕向祝融峰而來。這時候還只是夏末秋初，萬里青山將去未去，一片金黃將來未來，風中餘情惹人意，水裡秋瞳招人憐，好一個欲去還留的依依時節。樂辰和唐宛兒一路飽覽風光，大發感慨，關士韻卻是心事重重，只顧低頭趕路。三人急急緩緩，緩緩急急，及至酉牌末，來到了山腰的一片松林中。此時夜色已成，塵住霧起，四下裡一片簌簌的松聲淺唱，月初上，氤氳未朗，星依稀，暗自窺人，芳草萋萋，處處是留情。

    唐宛兒滿懷舒暢，又滿懷繾綣，將長劍一拋，坐倒在草地上，笑道：&ldquo;此處真是個溫柔所在，不成，我走不動了，咱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rdquo;

    樂辰點頭笑道：&ldquo;不錯，是個好地方，正好打尖用膳。&rdquo;說著也坐了下來，解開包袱，分派食物。

    關士韻見狀也只好立定了腳跟，從懷中取了條錦帕出來，藉著星月微光，細細觀瞧。唐宛兒見了錦帕，湊上前來，問道：&ldquo;怎麼樣？可到了地方了麼？&rdquo;

    關士韻道：&ldquo;此處只是山腰，看來還需向上攀登。&rdquo;

    樂辰聞言道：&ldquo;二位姑娘是在找什麼所在麼？說來聽聽，或許在下可以效勞。&rdquo;

    &ldquo;這&rdquo;二女面面相覷，猶豫不決。

    樂辰察言觀色，笑道：&ldquo;二位姑娘毋須為難，樂辰不問就是了。&rdquo;

    唐宛兒聽了這話，望望樂辰，又望望關士韻，猛然一擊掌，道：&ldquo;罷了，原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樂兄也不是外人，說與你知道也無妨。&rdquo;當下把海韻天機如何墜落荒山，流霞飛煙如何擇，北都鬼王如何脫困等等前因後果詳述了一遍。

    樂辰聽罷，目瞪口呆，半信半疑地問：&ldquo;你們說的，可可都是實言麼？&rdquo;

    唐宛兒道：&ldquo;騙你作甚？若非確有其事，我們連夜跑到這祝融峰上來做什麼？&rdquo;說著抽出飛煙劍，亮到樂辰面前，道：&ldquo;樂兄請看，人間的凡鐵可有這般情狀的麼？&rdquo;

    樂辰細細觀瞧飛煙劍，道：&ldquo;先前你執此劍削斷無數匪人兵刃，我已暗暗稱奇，只道是你飛鳳山莊致物天下，無奇不有，卻不曾想，你竟有如此奇遇，收穫了一柄斬妖除魔的曠世神兵。&rdquo;說著轉頭向關士韻道：&ldquo;關姑娘的流霞劍，可否也讓在下開開眼界？&rdquo;

    關士韻聞言也抽出長劍，呈到樂辰面前。樂辰見了那流光溢彩的神物，感歎連連，讚不絕口，對二女所言自然是信了十足。

    樂辰賞玩已畢，請兒女收長劍，道：&ldquo;二位姑娘，若恰如你們所說，此事也是喜憂參半，二位為劍靈所擇，承繼前輩俠女的衣缽，固然足賀，但北都鬼王脫困，為害人間，卻是滔天大禍，不知二位姑娘可有應對之策？&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們雖然覓得神兵，但於仙術道法一竅不通，便連武學奧義也只懂得一鱗半爪，哪有本事對抗北都鬼王，此番神劍指引我們來到此地，其中必有玄機，我等按圖驥，或許能找到二位前輩的遺物，其中多半有克制北都鬼王的法訣。&rdquo;

    樂辰聞言道：&ldquo;言之有理，劍能擇便是你們的緣法，皇天有眼，定會襄助你們消弭了這場災禍。對了，既然那位雲海兄懂得道法，你們何不向他求教，學些本事防身？&rdquo;

    關士韻道：&ldquo;這雲海說說他的道行太淺，遠非北都鬼王的對手，此事刻不容緩，所以即刻啟程，訪能克制北都鬼王的高人去了。&rdquo;

    樂辰道：&ldquo;原來如此。那咱們也無謂多作歇息，趕緊出發，找二位前輩的秘要吧。&rdquo;

    二女點頭稱是，三人匆匆用過了晚膳，便又急急向祝融峰頂而來。

    三人走得一段時候，祝融殿已遙遙可見，石牆銅瓦，背襯青幽長天，繁星四落，恍如觸手可及。一磚一柱，雖然猶為塵世之物，卻彷彿卓然世外，孤高清冷，傲對人世滄桑。三人見了這般景象，都是心生欽敬，感慨之餘，各有一番神思。

    流霞飛煙二劍到此時候，也微微震顫，各自發出一股牽引之力。兒女察覺異動，都是大喜過望，一來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二來知道眾人未失路徑，當下凝神靜氣，憑由二劍導引，來到了祝融殿後的望月台下。

    望月台高約三丈，憑淵凌空，前面一片無遮無攔的浩浩乾坤，月滿如銀，清光四射，照得西山一片雪猶如玉龍潛形，白鳳影，加之霧靄流嵐，令凡塵掩跡，群山匿名，著眼之處，只一片清朗宇宙，端的是絕勝人間之景。

    樂辰凝望遠空，歎道：&ldquo;到此方識月朗魄，人間何處不蒙塵。&rdquo;

    唐宛兒聞言笑道：&ldquo;樂兄倒是好興致，吟詩作賦，好不風流。&rdquo;

    樂辰道：&ldquo;唐大小姐又來取笑在下，我只是一時感觸，脫口而出罷了，哪裡說得上是吟詩作賦？對了，此地可是二位姑娘要找的地方麼？&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也不知道，但是飛煙劍到此已失了動作，咱們也別無所去，大概就是這裡了吧。&rdquo;

    樂辰道：&ldquo;既是如此，咱們四下裡仔細找找，瞧瞧可有特別之處。&rdquo;

    二女聞言點頭稱是，三人分開，各自找，半個時辰過去，卻未找見一絲半點的出奇。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四）

    唐宛兒漸漸不耐，道：&ldquo;莫不是我們弄錯了，其實還沒到地方？&rdquo;

    關士韻道：&ldquo;我看不會，是劍靈引領我們來到此地，況且你自己也說了，祝融峰至此已是盡頭，再無別處可去，若不是這裡，還能是哪裡？&rdquo;

    &ldquo;那那興許是上峰的途中呢？&rdquo;唐宛兒道，&ldquo;咱們說不定已經錯過了地方了。&rdquo;

    關士韻聞言亦無言可對。樂辰來徘徊，沉吟道：&ldquo;唐姑娘稍安毋躁，依在下看來，秘要多半就在此地，但必定不易找，如若不然，早已被他人去了。&rdquo;

    唐宛兒聽了這話，失聲道：&ldquo;啊呀，對啊，那秘密必定是已經被別人去了，難怪難怪，難怪我們找了這麼久還全無頭緒。&rdquo;

    樂辰見唐宛兒瞪大了雙眼，滿臉失落，不禁啞然失笑，道：&ldquo;唐姑娘，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的意思是說二位前輩英明神武，料事周詳，必定要將重要的物事交到信得過的好人身上，若是隨機碰巧，人人都能獲，那豈不是很可能便宜了別有用心的惡人？所以在下認為，二位前輩留下的秘要，就只有你二人才能得，旁人如何覬覦，都只是白費心力罷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樂兄此言有理，細想來，咱們與旁人的不同，只不過是有流霞飛煙劍隨身，看來這秘密一定是與流霞飛煙劍有關了。&rdquo;

    樂辰道：&ldquo;不錯，所以咱們只要仔細找與雙劍相關的痕跡，一定能有所獲。&rdquo;

    唐宛兒聞言又興奮起來，轉身四下裡找去了，樂辰和關士韻也各走一方，細細。轉眼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夜已闌珊，月影西沉，卻還是半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唐宛兒滿臉懊喪地來，遇著關士韻，也是一般的失望，兩人又討論了一陣，仍不見樂辰現身。唐宛兒耐不住性子，大聲叫道：&ldquo;樂兄，樂兄，你在哪兒呢？可有發現麼？&rdquo;她這一聲喊，震碎清幽，群山鳴，樂辰卻全無聲息。唐宛兒略感愕然，再喚了幾聲，仍不聞樂辰應，二女面面相覷，這才真的憂急起來。

    唐宛兒道：&ldquo;樂兄怎地沒了蹤跡，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這裡一片幽靜，祝融殿裡也是漆黑一片，分明並無一人，能出什麼事？&rdquo;

    唐宛兒道：&ldquo;也未必是人，說不定是被山間的猛獸叼去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妹妹此言差矣，樂兄的身手遠勝你我，狼蟲虎豹能奈他何？況且若是當真遇險，他定會出聲示警，豈有無聲無息之理？咱們到處找找，莫要自亂了心神。&rdquo;

    二女雖然都是武林世家子，但黑夜之中，驟然失了夥伴的蹤跡，都是心生寒意。二人不覺間各伸一手相攜，四面找了一遍，未見樂辰蹤跡，待到來到西面望月台下，卻見樂辰正背朝明月，對著台壁發呆。他身周有一圈淡黃的光幕，恍如一個巨大的罩子，將他籠在其中。

    二女見狀，驚奇不已，唐宛兒連聲招呼，樂辰卻充耳不聞。唐宛兒不耐，逕直奔去，穿過了光幕，去到樂辰身邊，在他肩頭重重一拍，嗔道：&ldquo;樂兄，你在發什麼呆呢？為什麼怎麼叫你也不答？&rdquo;

    樂辰吃了這一拍，陡然過神來，道：&ldquo;怎麼？你叫我了麼？我怎麼半點也沒聽到？想是我癡迷九天十地驅魔大陣，太過專注的緣故。&rdquo;

    關士韻也在此時跨進了光幕，聞言問道：&ldquo;什麼九天十地驅魔陣法？&rdquo;

    樂辰道：&ldquo;你們看望月台上，不是寫著九天十地驅魔大陣麼？我到此地時，恰逢字跡顯現，其後明月每西沉一分，這石壁上就有一個銀光閃閃的符文出現，我按照先後順序，每個符文都按了一遍，至第八十一個符文按下，我身周便升起這光罩來，我猜這便是九天十地驅魔大陣了。&rdquo;

    二女聞言，齊齊向那石壁上望去，但見青蔓黃塵，卻哪裡來的半個字跡？

    唐宛兒道：&ldquo;樂兄，這石壁上哪兒有字跡啊？&rdquo;

    樂辰一愕，道：&ldquo;就在你面前啊？怎麼？你瞧不見麼？&rdquo;

    關士韻道：&ldquo;我也未曾瞧見字跡。&rdquo;

    樂辰大為詫異，撓頭道：&ldquo;這可奇了，銀光四溢的大字，你們竟然瞧不見，這這是為何？&rdquo;

    唐宛兒道：&ldquo;管他是為何呢，自我們取得這二柄神劍以來，事事玄奇，匪夷所思，我早已經習慣了，理會不了這許多，你就說現在咱們應該如何做吧。&rdquo;

    樂辰道：&ldquo;其實我也不知道，現在石壁上又多了兩個符文，我已經都按過了，但是全無反應。&rdquo;

    關士韻聞言略略沉吟，道：&ldquo;樂兄，你說的兩個符文，都在哪裡？&rdquo;

    樂辰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指出兩個符文的所在，關士韻細細觀瞧了一陣，不得要領，伸手去摸，卻察覺著手處只是一層浮土，浮土下面是一個窄窄的狹縫。關士韻略略思，拔出長劍，向那狹縫裡探去，劍身所過，全無阻滯，及至末了，&ldquo;噠&rdquo;地一聲輕響，嚴絲縫，彷彿天生就長在那岩石中一般。唐宛兒見了，急忙也抽出飛煙劍，插入另一側的窄槽，同樣也是一聲輕響，天衣無縫。三人見狀大為興奮，只道這番定有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可是盞茶時分過去，四下裡卻依然風平浪靜，全無半點異樣。

    唐宛兒大失所望，拔出飛煙劍，道：&ldquo;只怕這個法門是不對的。&rdquo;

    關士韻歎了口氣，也拔出流霞劍，正待還劍入鞘，那石壁卻陡然一陣顫動，接著晶光耀眼，閃現出一道玄光流幻的門戶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五）

    三人見狀驚喜交集，唐宛兒抬腿便要闖入，樂辰一把拉住了她，道：&ldquo;唐姑娘，還是小心些，讓我先來吧。&rdquo;說著把唐宛兒拉到身後，自己當先跨入了光門裡。

    光門的後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的盡頭是一間天然石窟，三丈見方，無火自亮，當中有一尊白玉雕成的女像，長髮飛舞，風姿綽約，手裡一柄長劍，指點山河，更顯英氣勃勃。塑像的前面是一張供桌，一個香爐，一方錦盒，兩個蒲團，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樂辰見狀叫道：&ldquo;不妨事，二位姑娘進來吧。&rdquo;

    唐宛兒和關士韻本已心急難耐，聞聲雙雙搶進門來。唐宛兒在石窟裡轉了一圈，有些失望地道：&ldquo;就是這樣了麼？我還以為有瓊花玉樹，仙靈珍禽，原來卻是這般的簡陋平淡。&rdquo;

    關士韻卻並無多言，逕直上前，將供桌上的錦盒打開了。錦盒裡是一方黑玉匣，黑玉匣旁側的縫隙裡插著一封書信。關士韻展開信箋，只見其上用秀挺的字跡寫道：&ldquo;入此門者，便為我&lsquo;斗&rsquo;門傳人。斗門祖師姬頡華，乃黃帝宗親，大亂之世，受命人王，掃蕩群魔，鎮斥妖邪，永保人世安寧。吾門自上古開宗，傳至爾等，已千餘年矣，其間數歷魔劫，血戰不休，幸得祖師庇佑，門人捨生忘死，未嘗辱命。然則，人惜一命，亦屬常情，來者若尚惜肉身塵緣，無心衛道，亦可留下流霞飛煙，自行離去。若同吾心，執吾劍，敢當大任，則可跪拜祖師，歃血開匣，習我人間正道，從此瀝血忘身，震懾群魔，永顯我斗門浩氣威聲。切記，切記。&rdquo;

    信上字跡，自此而絕。關士韻輕聲誦畢，信箋忽然著火自燃，化為一堆灰燼。關士韻與唐宛兒見狀，相對無言。二人都是碧玉之年，涉世未深，童心未泯，突然之間要承受保衛人間的大任，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唐宛兒呆了半晌，復又憶起張妍莫欣戰死古墓的情狀，不由心生怯意，囁嚅道：&ldquo;要不，咱們就把寶劍放在這兒，去了吧。&rdquo;

    關士韻心中也是躊躇難決，聞言更加心煩意亂，左右徘徊，沉吟不語。

    二女際遇暫且按下不表。卻說先前那劫道的黥面少年，名叫鄭仇，原是衡山紫蓋峰上一群山賊的少當家，官道上一戰，估摸著自己手下賊眾不是樂辰等人的對手，又恰逢父親以號箭召喚，於是留下幾句場面話，垂頭喪氣地轉紫蓋峰。

    眾人上得峰來，嘍囉來報，說老寨鄭通在血狼巖相候，有要事相商。鄭仇聞言心中忐忑，忖道：&ldquo;何事如此憂急？我一路風塵，尚未喘口氣，父親便要召見，此事必定非同小可。&rdquo;當下三步並作兩步走，匆匆往血狼巖而來。

    血狼巖前，鄭通身著一領大紅披風，臨風望遠，雙眉緊蹙，滿面愁容。他身前的地上，一字排開九具人形物件，各以白布覆蓋，看來宛然九具屍身。

    鄭仇見狀吃了一驚，搶上前問道：&ldquo;父親，這是出了什麼變故了？莫非是仇家來犯麼？&rdquo;

    鄭通搖了搖頭，俯身掀開一具屍身上的白布，道：&ldquo;仇兒，你先看看再說。&rdquo;

    鄭仇聞言低頭望去，只見地上那屍身皮塌肉陷，乾枯焦黑，只剩骨骸形狀，但身上的衣服卻完好無損，煥然如新。鄭仇倒吸了口涼氣，再看那其餘八具屍身，也都是一般的情狀，不由駭然失色，道：&ldquo;死狀如此古怪，究竟是何物所傷？&rdquo;

    鄭通滿面凝重，道：&ldquo;一夜之間，山寨便多出九具屍體。個個都是寨中高手，死狀如此離奇獰惡，只怕不是為人所傷。&rdquo;

    鄭仇一愕，道：&ldquo;爹，您的意思是這些人是山魈鬼怪所害？&rdquo;

    鄭通道：&ldquo;若非如此，為父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rdquo;

    鄭仇道：&ldquo;爹，孩兒覺得您過慮了，咱們在山上住了十幾年了，何曾見過什麼山魈鬼怪？這山上的一草一木，孩兒都諳熟於胸，斷無藏妖納怪之處。我瞧此事無非兩個可能，一乃惡疾，二乃人為。孩兒以為，山寨多半已有仇敵潛入，喬裝改扮，暗傷人命，咱們與其疑神疑鬼，不如徹查山寨，將這匿藏的兇手揪出來。&rdquo;

    鄭通道：&ldquo;仇兒，這些高手分駐東南西北，一夜之間，全都死得無聲無息，豈是人力可及？&rdquo;

    鄭仇道：&ldquo;愈是如此，愈證明來人武功高強，心思細密，乃心腹之患，逼他現形，刻不容緩。&rdquo;

    鄭通聞言不語，拉著鄭仇來到遠離眾人處，小聲說道：&ldquo;孩子，這山上眾兄的性命都在咱們手裡，若真有妖魔鬼怪，咱們現在離去，還能保得他們周全，若再拖延，只怕又不知道要多幾個枉死鬼了。&rdquo;

    鄭仇聽了這話，沉吟半晌，道：&ldquo;父親說得不錯，此事是我顧慮不周。只顧得逞勇追兇，卻沒顧得兄們的性命。這樣吧，給我一夜時光，倘若今夜還有事發生，而我又全無頭緒，咱們就離開這紫蓋峰，另覓他處為寨。&rdquo;

    鄭通本也捨不下這經營數十年的根基之地，聽鄭仇如此說法，思量了一陣，默默地點了點頭。

    鄭仇見爹爹允諾，身來到眾人面前，高聲說道：&ldquo;傳令下去，今夜所有人等齊聚大寨赤龍堂，兄們相互看顧，不可失了照應，咱們上下一心，千雙眼睛盯著，我倒要瞧瞧，那暗箭傷人的廝鳥如何下手。&rdquo;

    眾人聞言胡亂應了一聲，三五成群，惴惴不安地散了。鄭仇見士氣低落，人心惶惶，性又傳了一道命令下去，令眾人將炊具酒肉立即搬到赤龍堂，當夜就在赤龍堂生火造飯，一來撫慰人心，二來也是聚眾壯膽。

    是夜風清月朗，原是個好時節，但一眾強人口中喝著烈酒，心頭卻兀自颯颯生寒，個個東張西望，如坐針氈。鄭仇見狀，心頭慍怒，拍案而起，喝道：&ldquo;爾等鼠輩，平日殺人越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個個豪氣干雲，如今遇著小小事端，便心驚膽戰，彷彿驚弓之鳥，爾等惜命如此，做什麼強人，都給我家種田去吧。&rdquo;說著環顧四周，大叫道：&ldquo;暗下毒手的廝鳥，有種便衝著小爺來，爺爺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拆你的骨，吃你的肉！&rdquo;

    他話音未落，赤龍堂中忽然一陣寒風穿過，壓得所有燭火都將滅未滅，眾人正驚疑不定，空中又傳來一陣桀桀狂笑，聲音陰冷怪異，叫人不寒而慄。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六）

    鄭仇心下駭然，暗取彈弓在手，喝道：&ldquo;是哪裡來的孽障，在此裝神弄鬼？現身吧。&rdquo;

    來人聞言仍舊狂笑不止，少時燈火復明，眾人只見半空中懸著一個人影，身著黑色披風，面目陰森，長髮亂舞，手中提著一個嘍囉，手腳亂顫，慘叫連連。

    眾人心中本已有了鬼神之念，又見他形貌詭異，虛懸空中，無不慘然變色，膽小的失聲驚呼，膽大的四散奔逃。

    鄭仇無暇細想，抬手便連打出三枚金彈，此乃他的看家本領，三枚彈丸去如流星，直奔那怪人面門。那怪人冷笑一聲，張口只呼了一口氣，三枚金彈便如飛絮飄花般蕩了開去。

    鄭仇見狀大驚失色，惶然問道：&ldquo;你你究竟是什麼人？&rdquo;

    怪人狂笑道：&ldquo;某家便是北都鬼王。&rdquo;說著將手臂一振，他手中那嘍囉頓時縮成一副焦黑枯骨。

    北都鬼王將枯骨一把拋下，對鄭仇厲聲道：&ldquo;小子，你不是要把某家剝皮拆骨麼？某家便要你知道剝皮拆骨的滋味。&rdquo;說著凌虛一抓，已把鄭仇抓在手中。

    鄭仇心膽俱裂，但猶未忘了頭向鄭通叫道：&ldquo;爹，你快走，快走&rdquo;

    北都鬼王冷笑道：&ldquo;走？我若想殺人，誰又能走得了？&rdquo;說著提起臂膀，便要吸乾鄭仇的精氣元神。

    鄭通見狀失聲慘呼，鄭仇則咬緊牙關，閉目待死，但那鬼王卻又好似突然間平了殺心，上下打量鄭仇，道：&ldquo;小子，你姓甚名誰？&rdquo;

    鄭仇道：&ldquo;小爺我姓鄭名仇，你要殺便殺，何必多言？&rdquo;

    鬼王嘿嘿一笑，道：&ldquo;某家忽然間又不想殺你了，而且，只要你幫某家做一件事，某家還可以饒了這裡所有人的狗命。&rdquo;

    鄭仇道：&ldquo;什麼事？無論什麼事，只要你放過我爹和山上所有兄，上刀山下油鍋我也干了。&rdquo;

    鬼王道：&ldquo;既是如此，隨我來吧。&rdquo;說著將鄭仇挾在腋下，身形一展，化作一道黑電，向夜色中激射而去。

    北都鬼王緣何到了此地？原來上次地底一戰，鬼王受雲海重創，無奈退卻。及三人走後，鬼王復返，發現雲海為張妍，莫欣二人草草而立的新墳，暗自忖道：&ldquo;張，莫二人當日受我重創，必死無疑，今日才得入土，可見二人數年未見天日，那倆小丫頭也絕不可能是她們的後世傳人，多半是今日才到此地，誤打誤撞獲了流霞飛煙二劍，我不明就裡，卻被她們唬退了。北都鬼王啊北都鬼王，你一世英名，今日喪於三個乳臭未乾的毛孩手中，想來真是可笑之極。&rdquo;鬼王想到此處，又羞又怒，禁不住縱聲狂笑，心中惡念狂湧，只盼立刻便殺了雲海等三人，永絕斗門後嗣。他前思後想，料定張，莫二人必有秘要留予二女，又想鬥門緣發衡山祝融峰，當下略作休養，便往祝融峰而來。他一路吸取他人之精氣元神，以療傷自愈，到得祝融峰，峰上卻空無一人。鬼王四面一望，見紫蓋峰上人氣旺盛，便徑直闖來，肆意獵殺，一夜之間便吸乾九人精元血氣，他的傷勢也痊癒了。鬼王原待離去，忽聞鄭仇狂言，不由殺心陡起，他本已立意屠滅山寨，但見了鄭仇形貌，心中一動，卻另有了打算。

    鬼王攜鄭仇來到祝融峰，恰逢樂辰與二女開啟了九天十地驅魔大陣，得秘門，先後向秘窟中去了。鬼王見狀暗道：&ldquo;原本是要鄭仇這小子找斗門秘窟的方位，卻不料得來全不費工夫。&rdquo;略一思忖，頭對鄭仇道：&ldquo;那發光的所在你可瞧見了麼？&rdquo;

    鄭仇正瞧得目瞪口呆，聞言懵然答道：&ldquo;九天十地驅魔大陣，我瞧見了。&rdquo;

    鬼王陰惻惻地一笑，道：&ldquo;你果然是瞧得見的。那秘窟中應該有一方黑玉匣，是某家想要的物事，你去幫我取來，某家就饒了你山寨上下的性命。&rdquo;

    鄭仇聞言暗道：&ldquo;只要能保得爹爹的周全，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闖得，取一方玉匣又有何難？但這北都鬼王本事勝我千倍萬倍，為何他自己不去取？倘若他也取不來，我又濟得甚事？是了，此陣名為九天十地驅魔大陣，必定辟邪除魔，妖鬼難近，他既號北都鬼王，也即魔物一隻，自然是進不了這驅魔大陣。&rdquo;

    鄭仇想到此處，抬頭說道：&ldquo;鬼王放心，在下一定竭盡所能，替鬼王奪得黑玉匣。&rdquo;

    鬼王道：&ldquo;好。你若辦成此事，我便收你為徒，教你一身通天徹地之能。&rdquo;說著抬掌在鄭仇肩頭拍了一記。

    鄭仇只覺一陣寒意透骨而入，幾乎把身軀都凍僵了，驚道：&ldquo;鬼王，這是&rdquo;

    鬼王陰笑道：&ldquo;此乃噬魂寒冰，十二個時辰內若不得解，你便會肉身凍裂，魂飛魄散。然則你也毋須擔心，只要你忠心於我，在十二個時辰內將玉匣取來，我自然為你解了這惡咒。&rdquo;

    鄭仇聞言，知道北都鬼王為防自己借九天十地驅魔大陣遁去而加鉗制，心中暗罵這廝陰險狠毒，面上卻笑道：&ldquo;鬼王放心，在下對鬼王忠心耿耿，有沒有這噬魂寒冰咒都是一般。&rdquo;說著起身向望月台下走去。

    鬼王向著他背影嘿嘿一笑，又道：&ldquo;某家聽聞秘窟中另通幻境，你自己小心，莫要陷入其中，誤了時辰。&rdquo;

    鄭仇道：&ldquo;多謝鬼王提醒。&rdquo;說著頭也不地徑向秘窟去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七）

    鄭仇入得洞來，關士韻和唐宛兒正低頭沉思，樂辰在一旁靜候。三人見了鄭仇，都猛吃一驚，唐宛兒刷地抽出長劍，厲聲喝道：&ldquo;狗賊，你來這裡做什麼？&rdquo;

    鄭仇抱拳一禮，道：&ldquo;姑娘少安毋躁，在下也不想到這裡來，在下是為人所迫。&rdquo;

    唐宛兒一愕，道：&ldquo;為人所迫？你這賊寇也會為人所迫？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說，什麼人叫你來的？&rdquo;

    鄭仇道：&ldquo;在下山途中，被一個自稱北都鬼王的妖魔所擒，他帶我來到此地，要我入洞來找一件寶物。&rdquo;

    唐宛兒等三人聽見北都鬼王的名字，都是心頭駭然，面面相覷，一時手足無措。樂辰思忖了一陣，向鄭仇道：&ldquo;你所說的北都鬼王，是怎生模樣？&rdquo;

    鄭仇道：&ldquo;身材高大，面色慘白，身著一件黑色披風，腰上還繫著一條金吞獅蠻帶。&rdquo;

    唐宛兒聞言失聲道：&ldquo;是了是了，真是北都鬼王，這這可如何是好？&rdquo;

    樂辰道：&ldquo;唐姑娘莫慌，若真是北都鬼王至此，而又不親自前來，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無法越過九天十地驅魔大陣，咱們不必驚怕。&rdquo;

    鄭仇道：&ldquo;不錯，我也是這般猜想，如若不然，他要我何用？&rdquo;

    關士韻聞言上下打量了鄭仇一遍，道：&ldquo;你方才說北都鬼王讓你來一件寶物，是什麼寶物？&rdquo;

    鄭仇道：&ldquo;據他所言，是一個黑玉匣。&rdquo;

    關士韻道：&ldquo;既然如此，黑玉匣就在桌上，為何你還不動手？&rdquo;

    鄭仇道：&ldquo;我可沒想過要幫那妖魔拿什麼寶物，只是想藉機逃走罷了。我鄭仇雖然只是一名山賊，但也不屑與妖魔為伍，更不能為妖魔所遣。&rdquo;鄭仇說著，了片乾淨的地方坐下，接道：&ldquo;你們好生計較，至於我，且躲得一時算一時吧。&rdquo;

    唐宛兒見鄭仇一副安營紮寨的模樣，怒道：&ldquo;誰讓你坐這兒了，出去，這裡不歡迎你。&rdquo;

    鄭仇道：&ldquo;讓我出去也行，把那黑玉匣子給我，我就出去，要不然還不是死路一條麼？&rdquo;說著把雙手置於腦後，懶洋洋地靠在了牆上。

    唐宛兒氣得七竅冒煙，戟指喝道：&ldquo;你個無賴，你不出去也是死路一條。&rdquo;說罷一挺長劍，便要上來拚鬥。

    樂辰見狀一把拉住了唐宛兒，道：&ldquo;唐姑娘勿惱，咱們的當務之急是對付北都鬼王，與這鄭仇的恩怨就暫且放下吧。&rdquo;

    唐宛兒一時火遮雙眼，經樂辰一提醒，才有想起北都鬼王來，不由得心中凜然，緩緩地放下了長劍，道：&ldquo;北都鬼王法力高強，咱們三人這點能耐，根本不堪一擊，即算他一時進不來，咱們可也出不去，遲早不也要被他逼死在這祝融峰上嗎？&rdquo;

    樂辰道：&ldquo;鬼王至此，也不知是真是假，還是讓我出去瞧瞧。&rdquo;樂辰說完，緊握了長劍，便要出外查探。

    關士韻忙道：&ldquo;樂兄不可，此事太過凶險，鬼王若當真在此，你豈不是自死路。&rdquo;

    樂辰道：&ldquo;無妨，我不出這九天十地驅魔大陣就是了，想那鬼王若能越過驅魔大陣，咱們在此處，和在外面又有什麼不同？&rdquo;

    關士韻道：&ldquo;既是如此，我與樂兄同去。&rdquo;

    樂辰道：&ldquo;不必，關姑娘還是留下策應的好。&rdquo;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鄭仇和桌上的玉匣一眼。

    關士韻見狀登時會意，道：&ldquo;如此樂兄多加小心。&rdquo;說著退後一步，橫身擋住了黑玉匣。

    樂辰仗劍出來，立身驅魔大陣正中，環顧四周，朗聲說道：&ldquo;北都鬼王，無恥宵小，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相見？難道應付我們幾個小輩，你也只敢藏頭露尾，暗箭傷人嗎？&rdquo;

    他話音未落，北都鬼王便倏然閃現，冷笑道：&ldquo;小子，尖口利牙無非是想激某家現身，簡直多此一舉，本王縱橫人間，威震三界，殺你等幾個毛孩，便如同踩死幾隻螞蟻，聰明的，立馬獻出黑玉匣，本王便給你們一個痛快，如若不然，定叫爾等萬劫不復，永不超生。&rdquo;

    樂辰笑道：&ldquo;你若想要黑玉匣，何不自己來取，虛張聲勢，威脅恫嚇，只不過是為天下笑罷了。&rdquo;

    北都鬼王聞言嘿嘿一笑，道：&ldquo;小子，你倒沉得住氣，算是個人才。你莫以為有九天十地驅魔大陣相護便高枕無憂，本王也無需動手，三日之後，爾等自成餓殍，難逃一死。那黑玉匣依舊是本王的囊中之物。&rdquo;鬼王說罷縱聲狂笑，將披風一拂，隱沒於黑夜之中。

    樂辰見狀，略略沉吟，轉身返秘窟。二女已聽見樂辰與鬼王的對話，都是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樂辰道：&ldquo;鬼王在外，的確不假，然則咱們也不是全無生機。&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一章 月照西峰（八）

    唐宛兒見樂辰似有成竹在胸，急道：&ldquo;有什麼逃生的法門，你還不趕緊說出來？&rdquo;

    樂辰道：&ldquo;那便要看你跟關姑娘的了，若你二人決心承繼斗門衣缽，開啟玉匣，其中或有克制鬼王的法門，至不濟也應有助我等遁走的法門。&rdquo;

    關士韻聞言眼前一亮，道：&ldquo;不錯，張，莫二位前輩既能降伏鬼王，斗門定有克制妖魔的無上法訣。&rdquo;說著抬手便要去開玉匣。

    唐宛兒忙道：&ldquo;且慢，開了玉匣，咱們就要做斗門傳人，繼承衛道除魔，守護天下蒼生的重任，咱們咱們應付不來的。&rdquo;

    關士韻道：&ldquo;這當口上，說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咱們若逃不過此劫，只不過是平白死了，咱們若能逃過此劫，將來除魔衛道，守護蒼生，即算搭上性命，那也只是還了今日的劫債，有什麼好猶豫的？&rdquo;說罷翻身跪倒，向那白玉塑像行了三跪九叩大禮，起身來開玉匣。

    那玉匣卻是渾然一體，天衣無縫，瞧不出往何處下手。關士韻道：&ldquo;這可奇了，玉匣上並無活門，卻叫我如何開啟？&rdquo;

    樂辰道：&ldquo;方才聽你誦讀盒中信函，其中有歃血開玉匣一句，不知是否&rdquo;

    關士韻聞言抽出流霞劍，咬牙在自己的皓腕上劃了一道，鮮血湧出，濺灑在黑玉匣上，立時綻開幾朵血花。

    黑玉匣受了鮮血浸潤，隱隱透出一層紫光，晶瑩通透，但卻依舊渾然一體，無法可啟。關士韻見狀道：&ldquo;玉匣透光，便是這法兒奏效，卻為何仍不見開啟？&rdquo;

    樂辰沉吟道：&ldquo;塵世際遇，皆有前緣，既然關姑娘和唐姑娘同被選為斗門傳人，那唐姑娘只怕也要拜師歃血才行。&rdquo;

    唐宛兒聞言道：&ldquo;啊？我也要啊？&rdquo;

    樂辰道：&ldquo;唐姑娘，我們不會逼你，要不要擔當大任，做斗門傳人，你自己想想清楚，再做決定。&rdquo;

    唐婉望望玉匣，又望望關士韻，低頭不語，心中兀自忐忑難決。

    鄭仇見狀道：&ldquo;罷了，你若不願做斗門傳人，便把飛煙劍交予我，我願做這斗門傳人。&rdquo;

    唐宛兒怒道：&ldquo;你這狗賊，有什麼資格做斗門傳人？&rdquo;

    鄭仇冷笑道：&ldquo;你唐大小姐倒是有資格，可惜卻沒膽量。與我拚鬥時，萬般凶狠，緊要關頭，卻無一用。&rdquo;

    唐宛兒聞言，氣塞胸臆，猛一咬牙，道：&ldquo;我唐宛兒出身武林世家，橫豎是躲不開這做俠女的命運，那便拼了這虛身幻影，救世扶危，不枉了一世為人。&rdquo;說罷也翻身拜倒，三跪九叩，行了拜師大禮，接著起身用飛煙劍在自己手腕一抹，將鮮血灑在了黑玉匣上。

    黑玉匣受了唐宛兒鮮血，陡然綻出一片紅光，隨即匣蓋呈現，緩緩向一旁滑了開去。

    二女見狀大喜，張目看那匣中，只見赤金為槽，黑絨為墊，其上放著一幅薄絹，兩本書冊，二枚銀丹。

    唐宛兒興奮地展開那薄絹，只見上面寫道：&ldquo;欲練鬥神訣，先服雪瑤精魄，通天地，開靈府，助爾六十載修為。&rdquo;

    &ldquo;雪瑤精魄？&rdquo;關士韻喃喃自語，拈起一枚銀丹，道：&ldquo;想來這便是雪瑤精魄了。&rdquo;

    &ldquo;一定是。&rdquo;唐宛兒應和著，拿起一本書冊，翻開首頁，輕聲念道：&ldquo;鬥神者，斗三界神，破十方魔，動而求機，戰而求勝。兵曰，勝而求戰，殊不知臨敵隨機，死中求活，鬥心不滅，勝機不減。強弱，人之算，勝負，天之算也&rdquo;

    唐宛兒念至此處，忽聞北都鬼王縱聲狂笑，一聲聲如利刺在耳，不由悚然道：&ldquo;這妖魔又有什麼圖謀？&rdquo;

    樂辰道：&ldquo;二位姑娘莫慌，待我去瞧瞧。&rdquo;說罷快步出來，卻見鬼王負手懸於空中，兀自狂笑不止。

    樂辰喝道：&ldquo;妖魔，何故喧嚷？莫以為你自號鬼王，就可以鬼叫連天。&rdquo;

    北都鬼王聞言止住笑聲，陰惻惻地道：&ldquo;小子，死到臨頭了，還如此猖狂，你且瞧瞧夜空。&rdquo;

    樂辰聞言張目望去，只見空中黑氣翻湧，一輪圓月氤氳朦朧，右下角隱隱約約，似已殘缺了一塊。樂辰不由心中打鼓，試探道：&ldquo;原本是良辰美景，有了你這妖魔，便化作凶時惡夜，真是好不晦氣。&rdquo;

    北都鬼王道：&ldquo;小子，你直管放肆。今夜恰逢天狗食月，倒亂陰陽，九天十地驅魔大陣頃刻便破，到時候，我定要生啖你肉，挫骨揚灰。&rdquo;

    樂辰聽了這話，猛吃一驚，再看身邊光幕，果然已黯淡失色，將散未散，知道鬼王所言非虛。當下飛步來，向二女道：&ldquo;不好，九天十地驅魔大陣已將破了。&rdquo;

    二女聞言，急得手足無措，唐宛兒連連跌足，道：&ldquo;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rdquo;

    鄭仇此時站起身來，道：&ldquo;拜託各位，把我打暈了吧。&rdquo;

    唐宛兒一愕，道：&ldquo;打暈你幹什麼？&rdquo;

    鄭仇道：&ldquo;打暈了我，少時鬼王進來，以為我乃被你等制服，並非不肯忠心辦事，或者還能饒我一條性命。&rdquo;

    唐宛兒聞言怒道：&ldquo;呸，貪生怕死的小人，打你都嫌髒了本姑娘的手。&rdquo;

    鄭仇掃視了三人一眼，見各人臉上都是鄙夷之色，無奈歎道：&ldquo;罷了，你們不肯動手，我只好自己來了。&rdquo;說著湧身往石壁上一撞，&ldquo;咚&rdquo;地一聲悶響，登時暈了過去。

    三人不去理他，各自徘徊沉吟，苦思脫身之策。樂辰不得其法，心中焦躁，不由得向石壁狠捶了兩拳。這兩記重手下去，勁風四溢，蕩起一線金光，樂辰心中一動，凝眸望那金光來處，只見那白玉塑像的後面竟有一幅黃絹，上面光華粲然，似乎畫滿了符文。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二章 神樞幻境（一）

    樂辰見狀，急忙運力推開塑像，二女見他行為有異，也都圍攏了來。那塑像之後，果然另有玄機，一幅黃絹咒語隨風鼓蕩，下面隱約透出些字跡。唐宛兒上前一把扯下黃絹，只見石壁上赫然刻著&ldquo;神樞幻境&rdquo;四字。

    &ldquo;神樞幻境？那是什麼地方？&rdquo;唐宛兒話音未落，石壁忽然化而為虛，明如薄紗，流光幻彩，隱約現出一個婀娜世界來。

    二女瞧得目瞪口呆，便在此時，忽然一陣寒風自秘窟外猛然襲來，樂辰心中一震，知道九天十地驅魔大陣已破，當下叫道：&ldquo;顧不得這許多了，先進去再說。&rdquo;說著一把將二女推入幻境，身去拿桌上的黑玉匣。

    誰知就在此時，地上的鄭仇忽然一彈而起，開弓如月，連發三彈，分襲樂辰上中下三路。樂辰猝不及防，情急之下，只得就地滾倒，待到他翻身站起，桌上的黑玉匣已到了鄭仇手中。

    樂辰驚怒交集，暗度數招之內無法自鄭仇手中奪玉匣，只得一咬牙，縱身撲入神樞幻境之中。

    鄭仇見樂辰離開，翻手上玉匣，方一抬頭，北都鬼王已到了眼前。鄭仇急忙跪倒，雙手呈上黑玉匣，道：&ldquo;稟告鬼王，在下幸不辱命，已將黑玉匣奪到手中。&rdquo;

    北都鬼王冷然一笑，接過玉匣，道：&ldquo;以一敵三，猶能奪得黑玉匣，你也算有些本事。你告訴本王，匣裡是什麼物事？&rdquo;

    鄭仇道：&ldquo;在下不知。&rdquo;

    鬼王道：&ldquo;那幾個小雜種不曾開啟玉匣麼？&rdquo;

    鄭仇道：&ldquo;在下不敢肯定，不過，自從在下入得洞來，未曾見他們開過玉匣。&rdquo;

    鬼王聞言目光閃爍不定，片刻後森然笑道：&ldquo;此事你有功勞，本王賞罰分明，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鬼王門徒。&rdquo;說罷揚手一招，鄭仇只覺渾身一震，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已褪了七分。

    鄭仇急忙叩頭，道：&ldquo;多謝鬼王解咒，多謝鬼王收列門牆，子以後一定盡心竭力，受鬼王驅策，萬死不辭。&rdquo;

    鬼王一揮手，道：&ldquo;你起來吧。&rdquo;說著瞥了一眼神樞幻境，又道：&ldquo;你在此相候，本王要往神樞幻境中獵殺三個小畜生，務求斬草除根，永絕後患。&rdquo;說罷將身形一展，也往神樞幻境中去了。

    卻說關，唐二女被樂辰推入幻境，倉皇間頭望見鄭仇驟然發難，俱是驚怒交集，待要返身相助樂辰，卻倏然間眼前一片迷濛，雲縱水橫，已截然換了一番景象。

    二女又驚又惑，凝眸所見，只是一片旭日和風，山高而潤，林深而朗，飛瀑流泉，繁花如厭，雲霧繚繞處，三五鶴影，漫草青青裡，聲聲鹿鳴，正是人間天上，忘憂不捨之地。二女傻傻地瞧了一陣，唐宛兒神思悸動，正欲邁步上前，關士韻忽道：&ldquo;慢著，別動。&rdquo;

    唐宛兒一愕，道：&ldquo;怎麼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我只怕你邁得一步，眼前又是千般幻化，再也不來了。&rdquo;說著伸手握住了唐宛兒的手掌，又道：&ldquo;從這一刻起，咱們時時同行，萬不可失了聯絡。&rdquo;

    唐宛兒聞言猛然醒過神來，道：&ldquo;不錯，還是你想得周全。眼前這一片仙靈之地，也不知是真是假，方纔還哎呀，樂兄，樂兄怎不見進來，他不會是被北都鬼王擒住了吧。&rdquo;

    關士韻低頭黯然，片刻後才道：&ldquo;樂兄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不過也說不定還有轉機。樂兄雖然沒有進來，可是北都鬼王也沒有追來&rdquo;關士韻說著，一揚手中的雪瑤精魄，接道：&ldquo;我取了一粒雪瑤精魄，你也拿了鬥神訣的上卷，北都鬼王既然志在玉匣，豈能輕易放過我們？他到此刻還不見現身我看，一定是另外有了變故。&rdquo;

    關士韻說罷，轉頭避開了唐宛兒的眼神，二女均知道，如此說法只不過是一廂情願，聊以自寬罷了。二女沉默了一陣，唐宛兒抬手抹去淚花，道：&ldquo;你說得也有道理，希望樂兄吉人天相，逃過這一劫。&rdquo;說著忽然又想起鄭仇來，不由咬牙切齒，接道：&ldquo;最可恨鄭仇那廝，陰險狡詐，卑鄙無恥，助紂為虐再要我看見他，一定一劍要了他的狗命！&rdquo;

    關士韻道：&ldquo;妹妹莫惱，江湖險惡，也是我們經驗淺薄，太過大意了，如今我們自身難保，還是先到路徑出了這神樞幻境，再作計較。&rdquo;

    唐宛兒道：&ldquo;不錯，還是先出了咦？你方才叫我什麼來著？&rdquo;

    關士韻面上一紅，道：&ldquo;我叫你妹妹。咱們二人同歷患難，又同是斗門子，以前有什麼嫌隙，都應該放下了，以後姐妹相稱，互相扶持，那也是你我的緣分。&rdquo;

    唐宛兒想了想，道：&ldquo;你說得不錯，咱們從前爭鬥不休，如今卻一起出生入死，也許真有姐妹的緣分，但是為什麼你是姊姊，我卻成了妹妹？這我可不依，得調過來才行。&rdquo;

    關士韻韻道：&ldquo;你我年齡相若，本來誰做姊姊也沒有關係，但我叫你妹妹，內中卻有個緣由的。&rdquo;

    唐宛兒不解道：&ldquo;什麼緣由？&rdquo;

    關士韻道：&ldquo;你我同為斗門子，從來門派之內論長幼，不憑年紀大小，卻由入門先後，我比你先拜入斗門，自然就是你的師姐，&rdquo;

    唐宛兒聞言一滯，忖道：&ldquo;糟糕，方才一時猶豫，被這丫頭佔了先機，這可如何是好？&rdquo;思量了片刻，不得要領，轉而忖道：&ldquo;罷了這一切都是天意，何況遇事總是做姊姊的先出頭，也未必就討了什麼便宜，就由得她吧。&rdquo;當下歎了口氣，躬身一禮，道：&ldquo;好吧，唐宛兒見過師姊。&rdquo;

    關士韻連忙還禮，道：&ldquo;師妹不必客氣，師姊有禮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依姊姊看，咱們要如何才能出了這神樞幻境？&rdquo;

    關士韻搖了搖頭，道：&ldquo;我也不知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吧。不過動身之前，咱們不如把這粒雪瑤精魄分吃了，一來緊要關頭，正需提升修為，二來萬一咱們逃不過北都鬼王的魔爪，也不至於便宜了那孽障。&rdquo;

    唐宛兒連連點頭，恨聲道：&ldquo;不錯，絕不能便宜了那廝。&rdquo;

    關士韻見唐宛兒贊同，揮劍將雪瑤精魄斬開，二女一人一半，分而食之。那精魄甫一入口，立馬化作一股清涼，直透心底，隨即轉游四肢骸，上歸泥丸匯，照耀靈台，一片淨明，端的是煉道修仙，不世之奇物。

    &ldquo;真是太可惜了。&rdquo;唐宛兒行氣一周天，睜眸說道，&ldquo;師父留給咱們的好東西，竟然白白便宜了仇人。&rdquo;

    關士韻長長歎了口氣，道：&ldquo;天道輪，道消魔長，妖邪叢生，這一切或許都是注定的。咱們身為斗門子，只有盡力驅魔除妖，拯救蒼生吧。&rdquo;

    唐宛兒見關士韻神情黯然，只道她為了北都鬼王之事煩憂，卻不知道關士韻心中念念不忘關天雄成魔之事。她之所以不加猶豫便拜入斗門，矢志衛道，有多一半是為了找拯救爹爹的方法，此時說出驅魔除妖，拯救蒼生八字，委實感慨系之，心亂如麻。

    關士韻思量了一陣，咬牙昂首，攜起唐宛兒的手掌，決然說道：&ldquo;走，出了這神樞幻境，擊殺了北都鬼王，掃蕩妖魔鬼怪，還人們一個清平世界。&rdquo;

    唐宛兒受她豪氣所激，重重點了點頭，道：&ldquo;好！就讓世人都知道，我唐宛兒是一個胸藏星斗，心繫人間的蓋世俠女！&rdquo;說罷與關士韻相視一笑，二女並肩，大步向前走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二章 神樞幻境（二）

    二女的際遇暫且按下，再說樂辰撲入神樞幻境，翻身站起，也是眼前一片迷濛，隨即天開雲朗，現出青悠一碧的浩浩乾坤。樂辰驚奇不已，但見著眼處奇花似錦，聯袂飄香，比他萬國奇葩的花圃尤勝千倍萬倍，江南韻致，異域風情，花之丰神搖曳生姿，如神女顧盼，巧笑嫣然，叫人霎那間心醉神馳，頓忘所以。樂辰心神搖蕩了一陣，猛然驚醒，忖道：&ldquo;不好，北都鬼王還在左近，我怎地卻無端端地迷醉如此？還是找二位姑娘和離開此地要緊。&rdquo;他心中如是想，抬頭望時，卻是花海蕩漾四方，渾然分不出東西南北。樂辰不得路徑，喚了數聲二女名字，亦不聞有人應聲，正手足無措間，忽又見那萬花叢中有一線鬱金香，蜿蜒迂，去向天邊，不由暗自忖道：&ldquo;此花最得我心，左右是無路進退，便由她引我一程吧。&rdquo;當下奮身而起，逕向花叢中行去。

    樂辰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抬頭看，萬里風雲舒捲，卻不知日頭隱於何方，眺遠時，千層芳菲翻浪，卻掩盡來蹤去路，真個無始無終，如夢如幻。樂辰惶然無計，躊躇之間，忽聞悠悠琴聲傳來，清越繚繞，婉轉如訴。樂辰大喜，循著那琴聲行去，半里之後，出了花叢，來到一條丁同清冽的小溪邊。

    溪邊蔭涼處有一座涼亭，內中一個妙齡女子，明眸皓齒，身著一襲淡紫衣裙，撫琴吟哦，怡然自得。

    樂辰見狀，整了整衣衫，上前一禮，道：&ldquo;姑娘，恕在下冒昧，打擾了。&rdquo;

    那女子聞聲停了撫琴，抬首展顏一笑，道：&ldquo;公子言重，此地偏遠，平素不見客來，小女子便想有人打擾也是不成，公子闖來，倒是添了不少生趣我瞧公子大汗淋漓，不如先坐下歇息一會兒吧。&rdquo;

    樂辰赧然道：&ldquo;多謝姑娘。請問姑娘，這裡是什麼所在？&rdquo;

    那女子笑道：&ldquo;公子此言差矣，你既然來到此處，便早應該知道了，此地乃神樞幻境。&rdquo;

    樂辰道：&ldquo;卻不知怎樣才能離開這神樞幻境，還望姑娘指點。&rdquo;

    那女子道：&ldquo;既然來了，又何必要走？此乃仙家妙境，洞天福地，便是終老一生，也沒有什麼虧負，何必行色匆匆，去人間的煩惱？&rdquo;

    樂辰聞言打量了四週一眼，歎道：&ldquo;你說得不錯，此地的確美不勝收，若在平時，長居於此，逍遙自在，自然其樂融融，可是現在在下非走不可。&rdquo;

    &ldquo;非走不可？&rdquo;那女子笑道，&ldquo;這人世間又哪有什麼&lsquo;非&rsquo;而不可的事？即算讓你出了這神樞幻境，那萬象人間，又何嘗不是一個幻境？生老病死，愛恨別離，貧富榮辱，哪一樣不是虛幻？及你老邁不支，捨了這副皮囊，神遊它方，頭再看人間，執念儘是虛空，本來也無一物，偏生幻出種千般，惑了自己，也惑了他人，不如及早醒悟，在這神樞幻境裡返璞歸真了吧。&rdquo;

    樂辰聽了這話，心中惶惑，暗忖道：&ldquo;人間亦是幻境，這話似也不錯，那我等如此執著，卻是為了什麼？&rdquo;默然半晌，不得要領，性拋下思量，昂首說道：&ldquo;姑娘，在下愚魯，始終放不下一縷執念，請姑娘指點迷津，教我如何出去吧。&rdquo;

    那女子輕輕歎了口氣，搖頭說道：&ldquo;我也不知道如何離去，從來沒有人能離開神樞幻境。&rdquo;

    樂辰一驚，道：&ldquo;這是為何？進得來，便該當出得去，其中的難處何在，還請姑娘示下。&rdquo;

    那女子道：&ldquo;看來公子不知道這神樞幻境的由來，那我便從頭道來。神樞幻境來源於神樞幻獸，此物乃上古神獸，初生無定形，與天地同壽，長於東海仙山之巔，吸收日月精華，歷三萬年而吐氣成雲，歷十萬年而能化海市蜃樓，此後需十劫還生，方修成神樞幻獸，及此與三界生靈心意相通，著你氣息，便幻化你心中所念，你若愛江山，便得見金戈鐵馬，氣吞山河，你若愛佳人，便投身溫香軟玉，紅粉三千，你眼中所見，定非他人眼中所見，各自緣法各自了。入此境容易，出此境嘛卻不需想了。&rdquo;

    樂辰聞言一愕，遲疑道：&ldquo;在下還是不太明白，為何出不得此境？&rdquo;

    那女子道：&ldquo;公子身具大智慧，如何卻執迷了？方纔我說過了，神樞幻獸著你氣息，便幻化你心中所念，你若想離開，它便化你一個&lsquo;離開&rsquo;，你眼中所見的離開，未必是真離開，人之斷事，全憑一心，它卻偏生在你心上幻化，你人在境中，心在幻中，又怎能分得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是故，此境中無念則真，生念必假，然則若已無念於心，又何須離去？若動念離去，幻由心生，真如幻，幻即真，試問你又怎麼離得去？&rdquo;

    樂辰聽罷心中一片茫然，忖道：&ldquo;如此說來，這一生是無法離開神樞幻境了，我也罷了，可是父母年邁，無人侍奉，卻教我怎生放心得下？&rdquo;他念及此處，心中酸楚慼然，正默默無語，忽又聽那女子笑道：&ldquo;公子不必憂煩，我是與你說笑的，出此神樞幻境亦不難，只消沿著這溪水前行，半日後便可歸塵世了。&rdquo;

    樂辰聞言大喜，道：&ldquo;真的麼？多謝姑娘指點。&rdquo;

    那女子一笑，道：&ldquo;公子不必客氣，你我幻境相遇，亦是有緣，原本客自遠來，應該備酌邀飲，但我瞧公子患得患失，去心如箭，定是心中有萬般牽掛，我也不敢留你，就此別過了。&rdquo;說罷起身收拾琴具，便要離去。

    樂辰忙道：&ldquo;姑娘且慢，在下有兩位夥伴先我一步進入這幻境中，不知道姑娘可有見到她們麼？&rdquo;

    那女子道：&ldquo;此境由心而生，人人皆不相同，各有一個天地，各有一程前途，公子要人，只怕是渺渺茫茫了。&rdquo;說罷欠身一禮，逕自去了。

    樂辰沉吟了一陣，頭沿著溪水向下遊走去，如此行了半日，前方景物漸漸平淡無奇，待轉過了一處山坳，已可見樵夫牧童，三兩炊煙。樂辰喜不自勝，上前向一名樵夫探問路徑，原來卻是已到了軫宿峰的山腰。樂辰首來路，煙橫霧鎖，早已不可分辨，心中暗道：&ldquo;這神樞幻境只怕是不去了，卻要怎生想個辦法把關，唐二女救出來？唉只盼她們如我一般，遇著好人，指引了出路才好。&rdquo;

    樂辰一面思，一面前行，走出不遠，忽然迎面來了一輛花車，上面四個燙金大字，&ldquo;萬國奇葩&rdquo;，正是自家的採辦車輛。樂辰又驚又喜，慌忙搶上前去，問道：&ldquo;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rdquo;

    趕車的是樂家家僕小四，見了樂辰，連忙行禮，道：&ldquo;少爺話，老爺和母聽聞此地有&lsquo;依蘭幽影&rsquo;花開放，特來採辦。&rdquo;

    樂辰喜道：&ldquo;怎麼爹爹和娘親也來了麼？&rdquo;話音未落，樂老爺已掀開車簾，探出頭來，道：&ldquo;晨兒，你怎麼也在這裡？&rdquo;

    樂辰此時見了父親，心中眼中俱是一熱，正待上前拜見問安，空中卻忽然傳來一陣桀桀狂笑，聲音陰冷囂狂，正是北都鬼王。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二章 神樞幻境（三）

    樂辰大驚失色，急道：&ldquo;爹，您們快走，快走。&rdquo;說罷不由分說，奪過小四手中的鞭子，在馬臀上狠抽了一記。

    馬兒吃痛，縱聲長嘶，人立而起，然而尚未來得及奮蹄疾奔，半空中一道黑氣閃過，二匹馬兒頓時身首異處，炸開漫天血雨。樂辰見狀，跳下地來，急拔長劍，可惜劍未出鞘，眼前已是一花，北都鬼王欺近身來，一把抓住了他的天靈蓋，將他提在空中。

    樂辰自知無幸，大叫道：&ldquo;北都鬼王，你要殺便殺我，旁的人都不相干。&rdquo;

    北都鬼王聞言仰首狂笑道：&ldquo;我北都鬼王殺人，還要問相不相干麼？&rdquo;說罷凌空攝住車轅，將身形一展，向一處深谷電射而去。

    樂辰見狀心急如焚，怎奈被北都鬼王制住，渾身使不出半點力氣，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北都鬼王馳到深谷邊，揮手將馬車拋入谷中。樂辰目眥欲裂，狂吼一聲：&ldquo;不！&rdquo;緊閉了雙目，淚水涔涔而下。

    北都鬼王連連冷笑，道：&ldquo;小子，不必難過，我這就送你下去跟你爹娘團聚。&rdquo;說罷將長臂一振，將樂辰也向那深谷中拋去。

    樂辰心中怒火如熾，恨不能生啖鬼王之肉，為爹娘報仇，而疏忽間，念及爹娘恩情，生生如昨，更是傷心欲絕，泣血吞聲，一時氣塞胸臆，滯悶欲裂，兩眼一黑，登時暈了過去。

    樂辰這一暈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及他悠悠醒轉，天空中兀自日光明朗，雲縱鷹飛，四面芳草茵茵，山花爛漫，渾然不似個惡煞凶神的世界。樂辰緩緩撐起身體，憶起前事，急忙四面觀望，找爹娘的蹤跡，可惜著眼處只是一片空空曠曠，寂然寥落，全然不見馬車的影子。

    樂辰翻身站起，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一點傷損，心中雖奇，卻也無暇細想，只是放開了雙腿在山谷裡疾奔，找爹娘的下落。他一口氣奔跑了三日，來來，遍了山谷裡每一個角落，但爹娘，小四和馬車的蹤跡卻杳如黃鶴，再無可。

    樂辰傷痛難當，加上連日奔波，飢渴交加，再也支持不住，兩腿一軟，跪倒在地上，滴滴淚水跌落塵埃，泣道：&ldquo;北都鬼王，我要殺了你，殺了你&rdquo;他一面哭泣，一面捶打地面，連番震動之下，一物從他懷中滑落出來。樂辰凝眸望去，原來卻是幼時父親送他的一個如意金鎖。樂辰睹物思人，更是傷心，又哭了半日才收住悲聲。

    樂辰握著金鎖，心中一片茫然，忖道：&ldquo;父親當年送我這個金鎖，說是內中藏了我初生之時，全家人對我的期望，他們對我寄望殷殷，我卻無一用，竟眼睜睜地瞧著他們&rdquo;樂辰想到此處，又潸然淚下，片刻後念頭忽然一轉，咬牙忖道：&ldquo;無論他們希望我做個什麼樣的人，定然都不是這般哭哭啼啼，軟弱無能，我堂堂七尺男兒，流血不流淚，自今日起，窮盡畢生之力，定要獵殺北都鬼王，為父母報這血海深仇。&rdquo;樂辰想到此處，運力將金鎖捏開，鎖內果然有一張短箋，待展開一看，其上卻是一片空白，並無一字。

    樂辰愕然不解，忖道：&ldquo;這是為何？難道說，家人竟對我沒有半分期望麼？不對，若是那樣，便連這空白的箋條也不必放了，更不必跟我說這一段掌故，這空白的短箋，到底是什麼含義？&rdquo;

    樂辰思量了一陣，不得要領，茫然望天，但見山鷹翔，白雲離，恍惚間塵世悠悠而遠，只剩一片空蕩蕩，無盡蒼穹。樂辰呆立了片刻，歎息一聲，正待將短箋放金鎖，忽而腦中電光閃過，心頭狂跳，一時喃喃自語，一時又悲喜交集，渾身顫抖，無法自持。

    片刻過後，樂辰躺在草地上，緩緩閉了雙眼，沉沉睡去。及他再睜開眼來，眼前已換了一般景象，溪水潺潺，鳥鳴啾啾，涼亭裡芳影搖曳，琴聲清悠，卻是到了與那紫杉少女相遇的所在。

    樂辰翻身坐起，那少女也在旁側，見狀停了撫琴，笑道：&ldquo;想不到公子竟然會到此處，數日不見，可都安好麼？&rdquo;

    樂辰一聲歎息，道：&ldquo;時光掣電，佛心慧眼，千年亦如一霎，數日際遇，不過是一念之動罷了。&rdquo;

    那女子道：&ldquo;聽公子的言語，似乎頗多感慨，莫不是這幾日裡得悟了禪機？對了，我倒忘了問公子，你既然已離開了神樞幻境，為何又要來？難道是塵緣已了，著意在此清修？&rdquo;

    樂辰聞言又是一聲輕歎，道：&ldquo;姑娘，我既已來，你又何必作弄我？樂辰幾曾出過這神樞幻境？連日所見所想，皆是幻像，心魔自擾，愈陷愈深。樂辰自度以己之力，無法出得這神樞幻境，所以特來向姑娘討教。&rdquo;

    那女子笑道：&ldquo;公子此言差矣，我一個無所事事的小女子，哪有能力解開公子心中所惑？公子若是自認身在幻境，那小女子也只是這幻境中的虛影罷了，我本源自你心，你心亦不解，我這著了行跡的幻像如何解得？這簡單的道理，以公子的聰明，莫非還領會不得麼？&rdquo;

    樂辰不答，轉而說道：&ldquo;與姑娘相識一場，卻還未曾通得姓名，在下樂辰，敢問姑娘芳名？&rdquo;

    那女子道：&ldquo;小女子賤名還蘇，有辱公子清聽了。&rdquo;

    樂辰道：&ldquo;還蘇姑娘，如果樂辰猜得不錯，你便是這幻境的人。&rdquo;

    還蘇聞言目光一閃，笑道：&ldquo;公子何出此言？幻境中處處非真，皆出樂公子心上，若這幻境有，那也是樂公子自己，與還蘇何干？更何況，幻境之幻，皆出自還蘇戲言，公子怎知道，你身處的不是風雨人間？&rdquo;

    樂辰道：&ldquo;依姑娘所言，神樞幻境，由心而發，凡我心上有的，幻境中一定有，我心中無的，這幻境中卻未必有了。我入此神樞幻境，乃因躲避北都鬼王所致，恐懼植於心，難以釋去，而我最為珍重的，莫過於父母家人，此二者縈繞我心，幻像由是而生。北都鬼王殺我家人，乃是我最懼怕的結局，然而正因為我懼之甚矣，其在我心上的印痕便最深。在這幻境中，此事便偏偏要發生。&rdquo;

    還蘇道：&ldquo;樂公子的遭遇，還蘇深表同情，但是恕還蘇冒昧問一句，公子怎麼知道這些不是真實？公子以其為幻像，或許只是無法承受悲傷，一條自寬的路徑罷了。&rdquo;

    樂辰道：&ldquo;姑娘說得不錯，這真真幻幻，委實難以辨明。樂辰身處巨變，心神大亂，原本更加無力分辨真偽。但是機緣巧之下，於此物上卻顯出一線契機，令樂辰可以於迷幻之中，求取本真。&rdquo;樂辰說著，將懷中的金鎖遞到了還蘇面前。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二章 神樞幻境（四）

    還蘇細看了那金鎖一遍，道：&ldquo;此物有何出奇？&rdquo;

    樂辰道：&ldquo;此物是在下幼時，家父贈予在下的，內中藏了全家人對我的期望。可是當我傷痛難平，緬懷雙親，打開金鎖之時，其中的短箋上卻是空無一字。&rdquo;

    &ldquo;哦？&rdquo;還蘇道，&ldquo;那又如何？或許你的家人對你體恤溺愛，原本就沒有期望。&rdquo;

    樂辰道：&ldquo;你說得不錯，的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可是那樣的話，他們根本不必告訴我此事，因為有朝一日，我終於會打開金鎖，那時候看見父母竟然對自己沒有期望這對我來說，將會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以我對父母的瞭解，他們不會做這樣的事。那麼，短箋上何以竟沒有字句？&rdquo;樂辰說著，轉頭望向了還蘇。

    還蘇不動聲色，道：&ldquo;願聞樂公子高見。&rdquo;

    樂辰道：&ldquo;方纔已經說過了，凡我心中有的，幻境中必定也有，我心中無的，幻境中就未必有了。我雖然知道金鎖的故事，但對於短箋上的內容卻一無所知，神樞幻獸無法感應幻化，因而留下了白箋一張。其實本來也不至如此，因為神樞幻獸可以根據我的以往經歷，心中親情來加以幻化，可是我驟見雙親罹難，萬念俱灰，心中空無一物，神樞幻獸全無依托，無法可施，所以才會留下一張無字短箋。&rdquo;

    &ldquo;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rdquo;還蘇說道，&ldquo;可是這終歸都是你的推測，完全無法證明你身處幻境，更無法證明我是這幻境的人。&rdquo;

    樂辰道：&ldquo;假若我是身處幻境，那麼姑娘即使不是幻境人，也必定跟幻境之大有淵源，道理是一樣的，因為姑娘所說的種種，例如神樞幻獸的由來，在下根本聞所未聞，如何能自我心上幻化？如若並非化自我心，那便真是來自姑娘，什麼人能在這幻境裡論及非幻之事？姑娘的身份，已經不言自明瞭。&rdquo;

    還蘇道：&ldquo;公子所說，是設若我等身處幻境之中，樂公子要怎麼證明此立論？&rdquo;

    樂辰道：&ldquo;證明此論，的確不容易，然則幻化於心是此境不可破之處，卻也是此境可證之處。樂辰點了自己數處穴道，然後澄神靜心，默念原路，於一夢中返，來姑娘。我身不能動，然而神樞幻獸只應我心，由是我仍舊跋涉至此，得見姑娘。倘若眼前的還蘇姑娘乃是事實，那麼試問我動彈不得，怎生來到此地？由此可見，樂辰此刻所見，只不過是幻中之幻罷了。&rdquo;

    還蘇道：&ldquo;此刻或許是幻境，你來時卻未必，設若彼時是真，之前亦是真，此刻你於一夢中見我，有何不可？&rdquo;

    樂辰道：&ldquo;不錯，的確可能。只不過來時若非幻境，樂辰墜落高崖，又怎會毫髮無傷？其實也不緊要，在下來時，自點的都是死穴，倘若彼時是真，那麼片刻之間，在下就會一命嗚呼，想來神樞幻境是真是幻都與在下沒有關係了吧。&rdquo;

    還蘇道：&ldquo;你為了證明身處幻境，竟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賭注？&rdquo;

    樂辰歎道：&ldquo;倘若彼時是真，樂辰雙親已殞，再偷生世上也沒什麼意思，況且要破幻存真，解開這絕世疑難，冒些風險也無可避免。&rdquo;

    還蘇聞言默然不語，片刻後一聲輕歎，道：&ldquo;你能夠想到這些，已經難能可貴，天資悟性都是上上之品，但你證明幻境的方法存有重大缺陷，以幻證幻，實已陷入魔道，凶險萬分，輕則傷身害命，重則為禍人間，樂公子，不可不慎啊。&rdquo;

    樂辰道：&ldquo;還蘇姑娘，樂辰如何不知道此乃旁門左道，然而此幻境應心而生，動念必假，要想當真離開此地，定需修煉到持本忘形，色空無相的至高境界，以樂辰的資質，窮盡畢生之力也未必能成，何況眼下這一時半會？姑娘的關心，樂辰銘感於心，只不過樂辰鋌而走險，妨害的也是自己的性命，卻如何來的為禍人間？姑娘所言，倒令樂辰惶恐了。&rdquo;

    還蘇沉吟不答，又片刻後，緩緩說道：&ldquo;聽公子的言語，倒還知道道之所存，智慧猶朗，入魔不深也罷，我們終歸是有些緣分，就讓我把種種原委一一道來，以助你解開心魔吧。樂公子，你可知道我為何要現身見你？&rdquo;

    樂辰茫然搖頭，道：&ldquo;在下不知，請姑娘明示。&rdquo;

    還蘇道：&ldquo;只因你是&lsquo;陣&rsquo;門後人，我與你先祖頗有淵源，所以現身一見，不至負了故人。&rdquo;

    樂辰聞言，一臉迷惑，遲疑道：&ldquo;&lsquo;陣&rsquo;門這&rdquo;

    還蘇道：&ldquo;&lsquo;陣&rsquo;門與&lsquo;斗&rsquo;門一般，皆成於上古炎黃之時，&lsquo;斗&rsquo;門祖師姬頡華，乃黃帝宗親，&lsquo;陣&rsquo;門祖師姜仲禹，則是炎帝同族，他二人臨危受命，力戰群魔，澄清宇內，為人界蒼生立下不世奇功。&lsquo;斗&rsquo;門以武技法術，戰勝之道為本，&lsquo;陣&rsquo;門則以列物排形，神謀鬼斷為根。我與你先祖姜仲禹便識於那亂世之中，細算來，只怕已經是近千年前的事了。&rdquo;還蘇說罷，幽幽一歎，默默無語。

    樂辰深為詫異，囁嚅道：&ldquo;姑娘不是前輩，這麼說來，你已在人世輾轉千年？光陰荏苒，滄海桑田，可瞧你的容顏，也不過十七八歲&rdquo;

    還蘇淡然一笑，道：&ldquo;恰如公子所言，佛心慧眼，千年亦如一霎，況且還蘇千年來際遇坎坷，幾世為人，公子又是於神思中見我，肉體凡胎，未必是這般模樣了。&rdquo;

    樂辰道：&ldquo;前輩修行千年，早已褪去凡胎，洞明大道，樂辰無知，兀自迷於虛形幻象，倒教前輩見笑了。先輩澄明通玄，但今日也是初次見到在下，樂家世代以經營花圃為生，與&lsquo;陣&rsquo;門豪傑並無半點瓜葛，前輩何以認定在下是&lsquo;陣&rsquo;門的後人？&rdquo;

    還蘇道：&ldquo;&lsquo;陣&rsquo;門與&lsquo;斗&rsquo;門不同，&lsquo;斗&rsquo;門可以廣招子，選育英才，&lsquo;陣&rsquo;門傳人經營四方，建陣立象的能力卻是與生俱來，父子相承，凡&lsquo;陣&rsquo;門後人，頭面上必有方形陣紋，你的陣紋藏於左面鬢髮間，那便是你身份的鐵證。&rdquo;

    樂辰聞言不由自地摸了摸自己的左邊髮鬢，暗忖道：&ldquo;這個方形紋印從小就有，娘親總是慶幸它藏於發中，沒壞了我的樣貌，想不到竟然有這般來由且慢，我從不曾見過爹爹頭上有相似的紋印，莫非他也跟我一般，是藏在發中的麼？&rdquo;

    樂辰沉吟不語，卻聽得還蘇又道：&ldquo;你無需疑惑，你&lsquo;陣&rsquo;門後人皆有掩蔽心神的潛力，若得喚醒善用，便是神樞幻獸也不能察覺你的所思所想。你自閉穴道，於一夢中來見我，此事便將我瞞過了。我感你心意，只道你原路返，來辨真幻，卻不料你以幻證幻，另有籌謀。具此能力者，必為&lsquo;陣&rsquo;門後人，絕無可疑。&rdquo;

    樂辰道：&ldquo;聽前輩所言，樂辰似乎並沒有猜錯，前輩就是這幻境的人。&rdquo;

    還蘇搖頭道：&ldquo;我並非這幻境之，先前我已說過了，這神樞幻境是來自神樞幻獸，還蘇只不過是因為長居此地，久病成醫，漸漸領悟了如何感人心意罷了。樂公子，如今你已知曉自己的身份，你&lsquo;陣&rsquo;門子，生生世世注定躲不開魔道之爭，只因你們身具&lsquo;陣&rsquo;門業力，一旦入魔，便禍及蒼生，還請樂公子千萬謹慎，莫要行差踏錯，墮入萬劫不復之境啊。&rdquo;

    樂辰躬身一禮，道：&ldquo;多謝前輩教誨，樂辰自當謹記於心。樂辰的兩位朋友，剛剛繼承了&lsquo;斗&rsquo;門衣缽，也都失陷於這幻境之中，時候長了，只怕會有凶險，還請前輩體恤，指引我們出去吧。&rdquo;

    樂辰話音未落，忽聞厲嘯盈耳，北都鬼王如在身畔，狂笑道：&ldquo;小畜生，你已無路可逃，立即下跪求饒，某家便留你一個全屍，如若不然，定將你剝皮抽筋，剁成肉醬。&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二章 神樞幻境（五）

    樂辰聞聲大吃一驚，急轉身四面眺望，但北都鬼王聲音八方響，竟渾然辨不出來處。樂辰連忙閉了雙目，收攝心神，全力驅除心魔，可那狂笑聲卻揮之不去，反而好似越來越近，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還蘇見樂辰額邊汗水涔涔，歎道：&ldquo;樂公子，你不必嘗試了，北都鬼王的笑聲，並非幻像。&rdquo;

    樂辰駭然道：&ldquo;並非幻像？那豈非北都鬼王就在我等左近？&rdquo;

    還蘇道：&ldquo;那也不是。北都鬼王欲心熾盛，也破不得這神樞幻境。他這是用命厄音，震懾心神，引出心魔，好叫你們不攻自破。只要定力稍差，眼前便會幻像叢生，歷經諸般恐怖，驚懼而死。&rdquo;

    樂辰聞言驚道：&ldquo;我那二位朋友，都只是碧玉年華，初入&lsquo;斗&rsquo;門，全無道術根基，她們怎麼經得起這命厄音？還請前輩施以援手，保全她們的性命。&rdquo;

    還蘇歎道：&ldquo;我只能引你去見她們，至於如何全身而退，就要看你們各自的造化了。樂公子，請隨我來吧。&rdquo;

    還蘇說罷，起身向前行去。樂晨連忙跟上，隨著還蘇轉過了幾處柳暗花明，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山谷壯闊，高崖環伺，關，唐二女正在那空谷長草間左顧右盼，滿面驚惶。

    還蘇道：&ldquo;樂公子，還蘇止步於此，將來如何，全靠你們自己，還蘇就此告辭。&rdquo;說罷欠身一禮，隱於一縷流風之中。

    樂晨忙躬身拜謝。頭再看二女，都已是面色煞白，大汗淋漓，已到了崩潰邊緣。

    樂晨不敢怠慢，縱聲叫道：&ldquo;二位姑娘，莫要驚慌，樂晨在此。&rdquo;說罷徑向二女奔去。

    關，唐二女此時已被命厄音侵入心神，眼前都是極惡境象，見了樂晨，卻只當是厲鬼突襲，各自抽出長劍，縱身而來，分心便刺。

    樂晨大吃一驚，急忙揮劍擋開，叫道：&ldquo;二位姑娘，在下是樂晨。&rdquo;

    二女卻是充耳不聞，勢若瘋虎，一劍緊似一劍，連綿猛惡，仿如狂風暴雨。

    樂晨奮力接得數劍，手臂已是酸軟難當，他的武功原本比二女高出不少，但二女服了雪瑤精魄，功力大漲，遠非昔比，所幸她們神智已失，否則似這般聯手猛攻，樂晨便有十條性命也早已送了。

    樂晨左支右絀，險象環生，方才勉力格開唐婉兒指向咽喉的長劍，關士韻又是一劍從他臂下潛入，直刺前心。

    樂晨見這一劍如急電凌空，知道斷難抵擋，不由緊閉了雙目，暗歎一聲：&ldquo;罷了，我命休矣。&rdquo;

    在這生死立判的緊要關頭，天空中卻陡然湧起一團黑氣，呼嘯翻湧，激起颶風狂嵐，裂天劈地，叫人魂飛魄散。

    關士韻被這巨力推帶，身形不穩，長劍偏出數寸，竟然堪堪穿入樂晨腋下，未能傷他分毫。

    關士韻方欲變招，那黑氣卻猛然爆開，聲如霹靂，崩碎山河，數十丈內盡成焦土。樂晨等三人被氣浪拋向半空，二女直落長草，樂晨卻撞向一面山壁。他這番去勢猛惡，若撞得實了，必定九死一生。樂晨駭然之下，無暇細想，只把長劍一振，直指巖壁，只盼稍加阻礙，略減去勢，但聽得&ldquo;嗤&rdquo;地一聲響，長劍竟直刺入山石中去了。

    樂辰身形稍殺，忽又覺一股巨大的斥力自劍身傳來，彈跳振動，幾乎將自己拋上半空。樂辰驚駭不已，急忙雙手死死握住劍柄，那巨力無處可洩，盡數傳入他體內。樂辰只覺無邊氣勁呼嘯湧入，胸口窒悶難當，眼前金星亂冒，&ldquo;哇&rdquo;地吐出一口鮮血，雙手一軟，被那莫名強力猛然拋出十餘丈外，落向一片荒草之中。

    樂辰身軀尚未落地，周圍的景象倏然間崩解分離，如枯葉敗花般在扶搖直上的暴風中翻捲銳嘯。一條黑影閃爍騰躍，掙扎嘶吼，猛然撲入長空，與暴風相搏，轉瞬無蹤。暴風亦嘎然而止，天光驟逝，夜色乍臨，四面慼慼，只是一片冷月荒地。

    關，唐二女自野草中站起身來，雙目赤紅，心神大亂，渾然不知傷痛，更辨不清真幻，只把長劍緊握了，遊目四野，形如羅剎巡弋，嗜血猙獰。周圍一片死寂，忽又一陣邪風，攜來漫天黑氣，遮星蔽月，北都鬼王驟然然現身半空，一陣狂笑過後，一指唐宛兒，向關士韻道：&ldquo;你去殺了她。&rdquo;

    關士韻聞言毫不猶豫，反手一劍向唐宛兒頸間掠去，唐宛兒急忙揮劍擋開，手一劍，直刺關士韻心窩。二女均已神智迷失，癲狂入魔，這一動上手即是生死相搏，你來我往，好一場惡鬥。

    北都鬼王冷眼旁觀，冷笑不已，約莫三十招過後，二女同聲怒叱，各自人劍一，猛撲對方，但見兩道冷電閃過，二女的長劍已分別插進了對方的心口。

    樂辰被莫名強力震傷內腑，口中鮮血狂噴，勉力站起身來，恰見二女殞命，驚怒交集，向北都鬼王戟指罵道：&ldquo;你你這狗賊&rdquo;

    他話未說完，北都鬼王已一聲冷叱，揚手激起一陣妖風，將樂辰捲入高空，再重重跌落塵土。樂辰本已身受重傷，哪還承受得住如此重擊？只一聲悶哼，登時仆地氣絕。

    北都鬼招手攝起流霞，飛煙，二劍空中相交，發出一聲亢然龍吟，各自裂成碎片。北都鬼王見狀縱聲狂笑，叫道：&ldquo;張妍，莫欣，爾等可曾想到，斗門血脈竟絕於你斗門聖劍。爾等誤我數年，今日總算是出了某家胸中這口惡氣。&rdquo;說罷又是狂笑不止，將披風猛地一甩，倏然消逝於黑霧之中。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二章 神樞幻境（六）

    卻說關，唐二女被北都鬼王命厄音所惑，身受重創，奄奄垂死，渾渾噩噩間只覺彷彿行走於重重迷霧，眼前一片茫茫，總也不見盡頭。如此不知過了多少時日，二女隱約聽得迷霧中有人輕聲召喚，驚喜之下，急忙循聲去，及穿過一片氤氳白煙，奮力睜開雙眼，卻見朦朧中一個紫衣女子，端坐身畔，面容平靜溫雅，波瀾不驚。

    &ldquo;你二人總算是醒了，先喝點水吧。&rdquo;紫衣女子說著，提起一個白玉茶壺，倒了兩杯茶，遞到二女面前。

    二女一左一右，勉強撐起身子，接過茶杯，懵然打量四周，只見蓬窗陋瓦，卻是處身於一間茅屋之中。

    二女滿心困惑，忽又憶起鬼王前事，不由陡然一驚，齊聲問道：&ldquo;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你是何人？&rdquo;

    紫衣女子道：&ldquo;我叫還蘇，這裡是我的居所，你們且放寬心，北都鬼王不會到我這裡來。&rdquo;

    二女聞言對望一眼，關士韻道：&ldquo;還蘇姑娘如此說法，顯然對我們的遭遇瞭然於胸，不消說，一定是你救了我姐妹的性命，我姐妹拜謝救命之恩了。&rdquo;說罷攜了唐宛兒的手便要下床行禮。

    還蘇連忙攔住，道：&ldquo;二位姑娘不必多禮，你們重傷初癒，還需靜養。況且要說救命，救你們的也不是我，是他。&rdquo;還蘇說著向旁側一指，二女探頭望去，這才發現原來茅屋一角還有另一張床，床上躺著個青衫少年，面如金紙，昏睡不醒。

    &ldquo;啊喲，是樂辰。&rdquo;唐宛兒失聲叫道，&ldquo;他這這是怎麼了？&rdquo;

    還蘇道：&ldquo;他也受了重傷，不過你們放心，樂公子並無性命之虞。&rdquo;

    關士韻望望樂辰，又望望還蘇，惑然道：&ldquo;這前前後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請還蘇姑娘賜告。&rdquo;

    還蘇歎息一聲，當下把神樞幻境的由來及自己與陣門的前緣等等因由一一詳述，二女聽得目瞪口呆，及說到神樞幻境如何困住眾人，唐宛兒忍不住插口道：&ldquo;照姑娘不是照還蘇前輩所說，那北都鬼王欲心熾盛，破不得神樞幻境，他又怎能找到我們？&rdquo;

    還蘇道：&ldquo;他找不到你們，他是用命厄音籠罩住方圓數里，只要聽到命厄音，便會心神大亂，癲狂入魔，他是要利用你們的心魔，令你們發狂自殘而死。&rdquo;

    唐宛兒聞言罵道：&ldquo;好個孽畜，真是凶殘狡猾，可惜我唐宛兒沒本事，要不然定要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煎炒烹炸，永不超生。&rdquo;說罷頓了頓，又遲疑著接道：&ldquo;還蘇前輩，據我所知，樂兄的本事與那鬼王相去甚遠，他怎能從鬼王手中救下我們？&rdquo;

    還蘇道：&ldquo;此事說來又是一樁奇緣。當日你們受了鬼王迷惑，眼中儘是極惡景象，見了樂辰也只當是厲鬼來襲，便對他狂斫猛砍，樂辰勉力與你二人相鬥，怎奈雙拳難敵四手，眼看就要命喪當場&rdquo;還蘇說到此處，端起茶杯淺飲稍歇。

    唐宛兒正聽到緊張處，手心裡全是汗水，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追問道：&ldquo;然後呢？&rdquo;

    還蘇見了她猴急的模樣，禁不住莞爾一笑，接道：&ldquo;那北都鬼王聽得你等激鬥之聲，知道你們必在左近，當下祭起玄陰惡氣，炸毀方圓丈，意欲將你等一併擊殺，豈料那氣浪推開關姑娘的長劍，竟然機緣巧，反而救了樂辰一命，而神樞幻境也在那時破去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那北都孽畜如果知道殺人反變成了救人，只怕要活活氣死，下次若再見他，我定要繪聲繪色地說予他知道，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表情對了，還蘇前輩不是說神樞幻境怎麼還是被破去了？&rdquo;

    還蘇道：&ldquo;此事乃亙古未有之巧，前番說過，神樞幻境乃因神樞幻獸而生，那日天干行弱，千年不遇，又恰逢天狗食月，倒亂陰陽，正是神樞幻獸最虛弱的時候，北都鬼王以玄陰惡氣震飛你們，樂辰劍刺石壁，以求借力自保，豈料神樞幻獸正藏身於石壁下，休養元氣，樂辰這一劍，蘊含鬼王惡力，竟然激破神樞幻獸堅甲，刺入其頭顱之中。&rdquo;

    &ldquo;啊？&rdquo;關，唐二女聞言同聲驚呼，唐宛兒道：&ldquo;那神樞幻獸死了嗎？&rdquo;

    還蘇搖頭道：&ldquo;神樞幻獸歷劫而生，豈能輕易就死，但這一劍直貫天庭要害，重創其肉身，神樞幻獸震開樂辰，遁走他方，神樞幻境也就此破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原來如此，只不過神樞幻境既破，北都鬼王脫困，我們豈不是更加危險？樂辰他怎能&rdquo;

    還蘇道：&ldquo;你等皆知，樂辰乃是陣門後人，天生便具有列物排形，建陣立象的能力，而此先天象力與神樞幻獸之幻力正是殊途同歸。神樞幻獸以腦中幻力震開樂辰，其中一小部分停留在樂辰體內，激起了他潛藏的先天象力，這兩種力量相輔承，竟讓他頃刻間通三界生靈，具備了通心制幻的能力。樂辰聰明機敏，發現這一點，立即想到在鬼王腦中製造幻象，於是趁著鬼王全心觀戰，潛入他心神，在他眼前幻化出你二人同歸於盡的假象。鬼王見神樞幻獸遁去，只道幻境已破，心中全無警戒，疏忽之下，竟然被樂辰僥倖成功。鬼王只道你等三人均已殞命，於是毀了流霞，飛煙二劍，逕自去了。樂辰為救你二人，耗盡精神，加之已被幻力重傷，遂氣絕假死，我雖立誓不問世間事，但終究與陣門，斗門大有淵源，於是將你等三人帶此處療傷。此事前因後果便是如此，鬼王以為你們已死，一時不會來找麻煩，你們正好趁此時機，苦練鬥神訣，他日決戰鬼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rdquo;

    二女聽罷，冷汗淋漓，相顧無言。片刻過後，唐宛兒道：&ldquo;不打緊，只要樂辰的傷好了，有他的陣門象力在，北都鬼王就拿我們沒辦法。&rdquo;

    還蘇歎息一聲，道：&ldquo;鬼王法力高強，樂辰此次成功，純屬僥倖，況且幻化之力，雖然妙用無窮，卻也凶險至極，稍有不慎，便會墮入魔道。神樞幻境原是陣門子修煉之地，若能走出神樞幻境，便修得色空無相，持本忘形之正道，如此方能自如運用先天象力，不至迷心自困，入魔殺身。此番樂辰機緣巧，不但喚醒先天象力，還得到一部分神樞幻獸的幻力，天縱奇緣，其能力已遠勝前輩，然而樂辰終究未經試煉，先前以幻證幻，更險些誤入歧途，他驟然身懷神力，委實禍福難料，將來成仙成魔，全在他一念之間。二位姑娘既然是樂辰的朋友，還請多多留心，時時提點，以免他墮入心劫，失足遺恨啊。&rdquo;

    關士韻道：&ldquo;前輩放心，我們自當盡力而為。&rdquo;她話未落音，一人接道：&ldquo;那就多謝你們了。&rdquo;眾人聞聲望去，卻原來是樂辰半撐起身子，搭過了話頭。

    唐宛兒見樂辰醒來，急切問道：&ldquo;樂兄，你覺得怎麼樣？可還好麼？&rdquo;

    樂辰道：&ldquo;謝謝唐姑娘關心，在下沒事，只是還有些綿軟乏力罷了。&rdquo;

    還蘇聞言歎道：&ldquo;少年人，總是逞勇好強，你內腑震傷，沒有兩三個月靜養，無法痊癒。不過也好，這段時間，我便傳你陣門要訣，你好生參悟，修持自身，辨明正邪，莫要偏離了大道。至於二位姑娘，我也會稍加點撥，助你們修煉鬥神訣，能否略有所得，就要看你們的悟性了。&rdquo;

    三人聞言大喜，急忙起身拜謝。自此後，三人便跟隨還蘇，一面養傷，一面修道練武，不覺之間，時日如飛而過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一）

    樂辰等三人的遭遇暫且按下不表，頭再說雲海和子洋。二人地底一戰，殲滅了關天雄的肉身，雖然阻止了魔門開啟，但乾坤鏡也意外失落。葉風一縷芳魂歸了地府，雲海負痛離開，望遍天涯，卻不知何去何從。

    子，雲二人於星籐界內修養，不數日傷癒如初。子洋見雲海終日鬱鬱無言，一拍他肩頭，道：&ldquo;莫要愁眉苦臉的，乾坤鏡雖然失蹤，但仍在這塵世間，總有個著落。大丈夫處事果決爽利，有仇要報仇，有情就要情，至艱難不過遍風霜雪雨，踏遍萬水千山，莫不是你怕了這些困苦，所以慼慼然裹足不前？&rdquo;

    雲海聞言忖道：&ldquo;子洋說得不錯，人生在世，當快意情仇，葉風捨命為我，我何懼將一生付她。&rdquo;當下抬頭說道：&ldquo;莫說是萬水千山，便是碧落黃泉，我也將它翻個底朝天。&rdquo;

    子洋聞言大笑，道：&ldquo;好，這才是我的好兄。不如咱們這就動身，兵分兩路，各自找乾坤鏡的下落，無論有無訊息，咱們一年後建康鳳凰樓再會。&rdquo;

    雲海道：&ldquo;我們兄才剛聚首，想不到轉眼又要分離，不過就如你所說，男兒四方遨遊，何必神傷別離，好，就這麼決定。&rdquo;

    當下二人把情形跟阿妙和沈寶兒說了。二女自然都無異議，阿妙要與子洋同行，寶兒卻願與雲海為伴，四人計議停當，在鳳凰樓上把酒言歡，忘情一醉，就此灑淚而別。

    卻說雲海和沈寶兒辭了子洋和阿妙，二人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沈寶兒欲言又止，躊躇道：&ldquo;雲小仙人，咱們這是要往哪兒去？&rdquo;

    雲海心中也是一片茫然，聞言忖道：&ldquo;茫茫塵世，卻到何處去乾坤鏡的下落？對了，乾坤鏡的來處乃是葉風長居的積雨谷，出塵子前輩既然保有乾坤鏡多年，必定知道乾坤鏡的由來，可惜當日與殘雪一戰，出塵子前輩必已凶多吉少，否則葉風也不會去查究真相說來沈家與出塵子前輩也是大有淵源，沈鐵義是出塵子前輩的兒子，沈家受難，又遣沈寶兒去積雨谷求救唉，凡事皆有因果緣法，豈容我思量算計，如今沈老爺蒙冤，我也不能見死不救，不如就先去矩州救人，說不定天可憐見，乾坤鏡的線也著落在沈老爺身上了。&rdquo;

    雲海思量既定，向沈寶兒說道：&ldquo;你爹爹失陷獄中，形勢危急，刻不容緩，咱們日夜兼程，先將他解救出來再做打算。&rdquo;

    沈寶兒聞言大喜，她憂煩此事，心中如墜大石，終日惶惶，只因雲海和子洋傷重難支，她才強壓焦慮，隱忍不發，所幸星籐界中無日夜，尚不至耽誤了大事。如今雲海此言正解了她心頭重負，當下垂淚拜謝，二人聯袂，仗著雲海御風咒相助，逕往矩州而來。

    二人到得矩州，正是入暮時分，天色昏沉，人馬稀疏。雲海了間客棧打尖歇腳，二人匆匆用過晚膳，天已黑盡，雲海向寶兒道：&ldquo;你且在此稍候，我即刻入獄去見你爹爹，總要想法將他解救出來。&rdquo;

    沈寶兒雖然心急如焚，但也知道自己跟去，必成負累，當下含淚點頭應了。

    雲海出了客棧，直奔矩州大獄，仗著隱身咒相助，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天牢。

    天牢門外的地上放著一碗米飯，上面蓋著青菜豆腐，分毫未動。牢內一個中年男子，身披枷鎖，盤膝而坐，一襲衣衫沾滿污漬血痕，目光昏暗散亂，看上去既憔悴又心事重重。

    雲海見那人正是沈鐵侯，頭查明四下無人，現出身形，小聲叫道：&ldquo;沈老爺，沈老爺。&rdquo;

    沈鐵侯聞聲過神來，凝眸打量雲海半晌，喜道：&ldquo;雲小仙人，原來是你，你你怎麼來了？&rdquo;

    雲海道：&ldquo;我受寶兒姑娘所托，特來救你出去，你身子可好？還能走麼？&rdquo;

    沈鐵侯道：&ldquo;多謝雲小仙人，想不到寶兒竟然能找到你，在下雙腿有些傷損，不過尚能行走寶兒她還好麼？&rdquo;

    雲海道：&ldquo;寶兒沒事，眼下在一家客棧中等候。待我為你解了枷鎖，咱們一同去他。&rdquo;雲海說罷，隱身出去，著當班獄卒，一人一道入夢咒打發了，取了鑰匙便來開鎖救人。

    沈鐵侯身得自由，立即伏地拜謝。雲海一把將他扶起，道：&ldquo;沈老爺，眼下不是多禮的時候，咱們趕緊離開，脫了險境再來敘話。&rdquo;當下攜著沈鐵侯出來，轉過數條長街，趁著夜色，從後門溜進了客棧。

    雲海輕敲寶兒房門，低聲道：&ldquo;寶兒開門，是我們來了。&rdquo;

    寶兒已心急火燎，等待多時，聞聲一把拉開門戶，讓進雲海和沈鐵侯，再探頭出去左右查探，見並無異樣，急忙將門關了，身叫一聲：&ldquo;爹爹。&rdquo;一頭撲進沈鐵侯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沈鐵侯亦是老淚縱橫，撫慰了寶兒一陣，抬頭向雲海說道：&ldquo;雲小仙人，今番多虧了你，否則在下難免冤死獄中，再造大恩，沈鐵侯必定銘記於心，以圖後報。&rdquo;

    雲海道：&ldquo;沈老爺，不必客氣，扶危濟困，行俠仗義，原是這個仙人的本分。如今你們父女重逢，安然無恙，在下也深感欣慰。&rdquo;

    沈鐵侯聞言一歎，道：&ldquo;沈某得雲小仙人垂憐，總算是暫脫虎口，只可惜我沈家世代基業毀於一旦，沈某也從此背上了畏罪越獄的惡名，唉我與那樓文定素來交好，委實想不通他為何要害我。&rdquo;

    雲海道：&ldquo;沈老爺，要害你的不是知府大人，而是沈鐵義。&rdquo;

    沈鐵侯聞言一愕，道：&ldquo;沈鐵義？他不是已經&rdquo;

    雲海道：&ldquo;據我觀察推斷，沈鐵義雖死，但元神未滅，附於樓知府身上，向你仇。&rdquo;

    沈鐵侯道：&ldquo;原來是這廝從中作祟，難怪樓大人突然間性情大變，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rdquo;

    雲海聽到&ldquo;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rdquo;數字，心中忽然一凜，忖道：&ldquo;不對呀，沈鐵義要殺沈鐵侯，易如反掌，豈容他活到現在？&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二）

    他這念頭剛起，只聽得沈鐵侯也是輕&ldquo;咦&rdquo;一聲，向沈寶兒道：&ldquo;寶兒，我讓吳磊兄帶了一塊玉珮給你，讓你帶著它去積雨谷求援，你可去了麼？&rdquo;

    沈寶兒道：&ldquo;去了呀，我就是在那兒遇見的雲海，當時樓沈鐵義那惡賊也在，還有一個白衣女子，正跟出塵子前輩戰得驚心動魄，後來總之事情錯複雜，我也不是十分明白，還是讓雲海跟你說吧。&rdquo;

    沈鐵侯聞言歎息一聲，道：&ldquo;沈鐵義也在，我果然是中計了。&rdquo;

    雲海道：&ldquo;沈老爺何出此言？莫非其中另有別情？&rdquo;

    沈鐵侯沉默不語，片刻後說道：&ldquo;雲小仙人，你幾番相救，是我沈家的大恩人，我不能欺瞞於你，便將此中隱情說與你知道吧。出塵子原是我沈家前輩，數十年前秘密歸隱積雨谷，其中的原因，據先父所言，乃是與上古神器乾坤鏡有關。出塵子以道術掩閉了積雨谷，但恐強敵終於探得線，為難沈家後人，於是留下一枚地靈玉珮，聲言若到萬不得已之時，持之可得路徑，往積雨谷求援。此事干係重大，家父一再叮囑，若非沈家生死存亡的關頭，萬不可輕易前往，以免洩漏了出塵子的行蹤，引來彌天之禍。前番寶兒誤中妖術，我雖然心痛驚惶，亦不敢驚動他老人家，此次沈家上下遭人陷害，幾有誅滅九族之虞，我左思右想，才決定冒險一試，卻不料還是中了沈鐵義的奸計。&rdquo;

    沈寶兒聞言急道：&ldquo;什麼奸計？我們中了他什麼奸計？&rdquo;

    雲海道：&ldquo;欲擒故縱的奸計。我原本也是心存疑慮，想那沈鐵義若要殺沈老爺報仇，只是舉手之勞，為何遲遲不肯動手？原來他志在乾坤鏡，要利用寶兒姑娘找到通往積雨谷的路徑。&rdquo;

    沈鐵侯歎道：&ldquo;只怪我當日一時貪杯，醉後失言，雖然及時懸崖勒馬，終究還是走漏了風聲雲小兄，當日的情形究竟是怎樣的？乾坤鏡有沒有落入沈鐵義手中？還請你詳細告知。&rdquo;

    雲海聞言，復又憶起當日情狀，葉風音容笑貌歷歷在目，不由悲從中來，呆立了好一陣，才道：&ldquo;我有一位朋友，名叫葉風，是出塵子前輩的衣缽子，我與她相遇時，出塵子前輩已經遇害仙遊。她身懷乾坤鏡，恰好我的另一位朋友懂得乾坤鏡的咒法，於是我們便利用乾坤鏡到過去，追查謀害出塵子前輩的兇手。我們到了菡萏閣，見到沈鐵義和一個名叫殘雪的女人，她法力高強，又暗算出塵子前輩在先那一場激戰，委實凶險萬分，我們竭盡所能，也未能幫出塵子前輩打退強敵。其後我們經由乾坤鏡返，又遭遇了許多變故，如今，便連葉風也也已經身故了。&rdquo;

    雲海說罷，黯然不語。沈鐵侯也是一臉慼然，片刻後道：&ldquo;人死不能復生，雲小兄你也不要太難過，你的朋友不幸身亡，莫非乾坤鏡已經被沈鐵義奪去了？&rdquo;

    雲海搖頭道：&ldquo;沒有，乾坤鏡牽扯在另一樁事故中，落入自身咒光，時空流轉，不知失落到何方去了。對了，沈老爺，殘雪與出塵子前輩激戰之時，曾經提及沈鐵義是出塵子的親生骨肉，沈老爺與沈鐵義是兄，莫非&rdquo;

    沈鐵侯愕然道：&ldquo;竟有此事？真想不到，真想不到&rdquo;低頭思忖了一陣，接道：&ldquo;沈鐵義並非沈某的親兄，數十年前，在下還是垂髫之齡，一個大雪紛飛的暮冬早晨，有人將襁褓中的沈鐵義放在沈家門口，先父憐他初生便遭遺棄，命運多舛，於是便收養了他，認作我的兄真沒想到，他竟然真是我沈家的後人云小兄，在下與那殘雪絕然沒有半分干係，她與出塵子的恩怨我也一無所知。&rdquo;

    雲海道：&ldquo;原來如此，是我失言了，還請沈老爺原諒。&rdquo;

    沈鐵侯道：&ldquo;雲小兄言重了，你是我沈家的大恩人，但有垂詢，在下必定知無不言。&rdquo;

    雲海沉吟道：&ldquo;此事頗為複雜，其中只怕還有隱情，比如沈鐵義為何會在獄中自殺，這一節我始終參詳不透，沈老爺可瞧出端倪？&rdquo;

    沈鐵侯聞言一滯，面露愧色，道：&ldquo;這實不相瞞，沈鐵義是內子派人將他將他絞殺的。&rdquo;

    &ldquo;啊？&rdquo;雲海和寶兒聞言同聲輕呼，雲海道：&ldquo;沈老爺，不知道沈夫人她為何&rdquo;

    沈鐵侯長歎一聲，道：&ldquo;內子說沈鐵義奸詐狡猾，心腸歹毒，若不立即結果了他，只怕夜長夢多，我沈家後患無窮，所以在下獲悉此事之時，沈鐵義已然殞命，錯已鑄成，悔也晚了。&rdquo;

    雲海道：&ldquo;原來如此，唉果然是冤冤相報，永無盡頭。沈老爺，事到如今，你作何打算？&rdquo;

    沈鐵侯道：&ldquo;在下雖然脫困，但從此背上逃犯之名，沉冤難雪，只盼雲小兄助我一臂，救出被軟禁在沈宅中的家眷，從此亡命天涯，但求蒼天垂憐，予我一處安身之地吧。&rdquo;

    雲海道：&ldquo;一時之間也別無良策，只怕不得不如此了，事不宜遲，我這便與你去救人。&rdquo;

    沈鐵侯道：&ldquo;多謝雲小兄仗義援手，在下感激不盡，沈某腆顏，還有一個不情之請。&rdquo;

    雲海道：&ldquo;沈老爺但講無妨，只要雲海力所能及，必定義不容辭。&rdquo;

    沈鐵侯聞言，望了寶兒一眼，道：&ldquo;老夫子女緣薄，年已半，只此一女，我無力護她周全，愧疚難當，只盼雲小仙人慈悲，將她帶在身畔，侍奉早晚，總強似了與我抱頭鼠竄，顛沛流離。老夫亦知此乃非分之想，但萬望雲小仙人勿卻。&rdquo;

    沈鐵侯說罷翻身便拜，雲海連忙扶住，忖道：&ldquo;橫豎我也要寶兒帶我去積雨谷查探，況且她忽遭巨變，心力交瘁，也委實可歎可憐，罷了，一切際遇皆有緣法，濟困扶危更是俠義正道，我何必多慮推辭。&rdquo;當下道：&ldquo;沈老爺放心，寶兒的安危，在下願一力承擔，稍後我傳她仙術道法，總叫她有藝傍身，不至受人欺侮。&rdquo;

    沈鐵侯聞言，拉了寶兒泣拜在地，雲海急忙拉他二人起來，與沈鐵侯一番計較，連夜去救了沈府家眷出來。沈鐵侯散盡藏金，打發下人各自去了，臨末與沈夫人和寶兒痛哭一場，沈夫人又對雲海般叮嚀，萬千囑咐，及將天明，沈氏夫婦才硬起心腸，與雲海和寶兒掩面而別。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三）

    雲海攜了寶兒出來，正是五更時分，天光未朗，但路邊的小販已經開始買賣營生。雲海了個賣肉饅頭的小攤坐下，一面吃喝，一面望見寶兒兀自雙目紅腫，食不下嚥，笑道：&ldquo;怎麼？粗面饅頭不口味？我跟你說，這粗面饅頭卻另有一番好處，你不知道。&rdquo;

    寶兒道：&ldquo;是什麼好處？&rdquo;

    雲海道：&ldquo;有一我在一間破廟裡過夜，身無分文，便只有幾個粗面饅頭，睡到半夜，忽然聽見悉悉的小動靜，睜眼一看，卻原來是只獾在拱我的包袱，我心頭大喜，暗道，這下可好，抓住了這只獾，就有得打牙祭了。誰知那獾兒也不傻，瞥見我一雙眼睛瞪得滴溜圓，就知道我不懷好意，掉頭便跑，我一時情急，手邊又找不到適的物件，便一把將懷中的粗面饅頭摸了出來，狠狠砸了過去你猜怎麼著？那獾兒居然被這隔夜的硬饅頭砸死了，哈哈，我連忙取柴生火，吃了一頓好的。從那以後，我身邊總要帶著幾個粗面饅頭，餓的時候可以充飢，有需要的時候可以當飛石打人，你說，是不是別有一番好處？&rdquo;

    寶兒見他說得眉飛色舞，禁不住噗哧一笑。雲海原是要解她心中鬱結，見她展顏露齒，笑道：&ldquo;對了嘛，你人生得美，笑起來就更美，一口牙齒白森森，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使，趕緊咬幾口饅頭試試吧。&rdquo;

    寶兒聞言嗔道：&ldquo;你的牙齒才白森森的，好像衙門裡的大狼犬一樣。&rdquo;說著忽又面上一紅，低聲接道：&ldquo;我我當真算是生得美的麼？&rdquo;

    雲海道：&ldquo;美，當然美，尤其是嚼饅頭的樣子俗話說，牛嚼牡丹，你這是牡丹嚼牛，實在是妙不可言。&rdquo;雲海說罷哈哈大笑，前仰後。

    寶兒知道他有心取笑，舉起饅頭作勢欲砸，雲海道：&ldquo;慢著，你連仙人也敢砸？&rdquo;

    寶兒嗔道：&ldquo;砸不死的就是仙人，若砸死了就是泥人。&rdquo;

    雲海聞言扔下幾個銅轉身就跑，寶兒饅頭飛出，正中他後腦，接著卻彈了來，無巧不巧，正落在寶兒面前的粥碗裡，汁水飛灑，濺了她一身。寶兒登時愣在當場，雲海見了她的滑稽模樣，禁不住捧腹狂笑，寶兒自己也忍俊不禁，一時之間，什麼劫難，什麼離愁，統統都拋到了腦後去了。

    這日午後，寶兒帶著雲海來到一座山谷，初入時朗朗清清，深行時卻漸漸煙橫霧鎖，不見去路。最出奇的是無論如何滿眼迷離，只要寶兒上前，霧氣煙光便立時散去，顯出蜿蜒卻明朗的路徑來。

    雲海心中掛念著乾坤鏡的下落，一路健步如飛，不多時便來到了當日與殘雪決戰之處，菡萏閣已殘破不堪，四周草木衰敗，花凋零，湖面淒淒，風煙瀰漫，再不復半點昔日模樣。雲海重遊故地，復想起與葉風過去種種，心中酸楚刺痛，呆呆地凝立了一陣，慨然一歎，轉身在寶兒身上劃下御風咒訣，與她一同踏浪凌波，來到菡萏閣中。

    菡萏閣中的佈置原本就極為簡樸，大戰之後，牆傾柱斜，桌椅毀傷，除了滿地碎木，幾乎是空無一物。雲海細細查探了一番，一無所得，心中失落惆悵，正自無所適從，忽聽得寶兒道：&ldquo;咦？這幅畫似乎有些古怪。&rdquo;

    雲海聞言舉目望去，只見寶兒正望著牆上一幅殘破的山水畫，滿臉迷惑之色。雲海上前細看那畫，原是一幅潑墨山水，畫面古雅，山形峻拔，水勢飄逸，幽谷深處一人背向而坐，似有垂釣深深之悠閒，又見坐看雲起之灑脫。雲海打量畫面良久，未見其他出奇之處，問道：&ldquo;這畫有何古怪？&rdquo;

    寶兒一指畫中那人，道：&ldquo;這人他似乎在對我說話。&rdquo;

    雲海一愕，道：&ldquo;他？他說什麼？&rdquo;

    寶兒道：&ldquo;他說他說&rdquo;忽然一把抓住了雲海的手掌，道：&ldquo;他說你拉著我的手就能聽見他說什麼。&rdquo;

    雲海聞言大為詫異，凝神聽去，果然依稀聽得畫中傳來隱隱低語，初時細不可辨，須臾間卻朗朗如在咫尺，聲音蒼勁，宛然便是出塵子。雲海不禁又驚又喜，環顧四周，躬身一禮，道：&ldquo;晚輩雲海，拜見出塵子前輩。&rdquo;

    那聲音卻未見停歇，自顧自地說道：&ldquo;寶兒，今日種種，皆由前緣，乾坤鏡遺落人間，之責唯你一肩可擔，前途凶險未卜，多自留心，盼你能竭盡所能，辟邪守正，莫使乾坤鏡墮了魔道啊。&rdquo;

    沈寶兒聞言大出意外，惶然四顧，道：&ldquo;你你是出塵子前輩嗎？我我哪有本事乾坤鏡，前輩莫不是認錯人了？&rdquo;

    出塵子道：&ldquo;寶兒無需惶恐，因緣際會，冥冥中自有定奪，你有良朋相助，權且盡力而為，結果如何，便由它去吧。&rdquo;

    雲海聽到此處，忍不住插口道：&ldquo;前輩，乾坤鏡落入自身咒光，失落無蹤，我們卻該從何處去？倘若它流轉至千年後，豈非再無的可能？&rdquo;

    出塵子道：&ldquo;乾坤鏡的下落，我也全無半點頭緒，不過也罷，我便將乾坤鏡的由來細細說與你們知道吧。乾坤鏡乃是盤古開天之時，以天地為爐，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冶煉出的精魄所凝，因其魂蘊極宙四時，所以能行旅於過去未來。入魔者皆欲以此逆天改命，創世滅世，因此千萬年來，魔道相爭，片刻不曾停歇，所幸大道不滅，乾坤鏡從未遭邪魔染指，直至數十年前，一樁巨變分散乾坤鏡元神，從此裂為乾，坤二鏡，乾鏡通過去，坤鏡通未來，從你們手中失去的，乃是乾鏡，因此它必定流落於過去，亦及你們在今日必能返。&rdquo;

    雲海聞言心潮起伏，不能自已，他原本深恐乾坤鏡失落於未來，今生再無與莊無夢相聚的希望，聞得出塵子此言，心中一塊大石落定，歡喜無限，但卻又帶著幾許憂傷，一時感交集，默默無語。

    沈寶兒低頭思忖了一陣，問道：&ldquo;前輩，乾鏡失落於過去，那坤鏡呢？坤鏡在哪裡？&rdquo;

    出塵子道：&ldquo;坤鏡的下落恕我不能相告，不過，你們獲乾鏡之時，坤鏡自然就會現身。老夫肉身已滅，只將一點靈性寄於畫中，不能持久，你二人若還有疑問，可往崑崙絕頂找真璞神照，其明鑒太虛，或能為你等解惑。老夫今日言盡於此，你二人任重道遠，多加珍重，就此去了吧。&rdquo;

    出塵子言罷，菡萏閣中靜悄悄的沒了聲息，沈寶兒反覆呼喚出塵子，也再不聞半點應，不由惶然轉向雲海，道：&ldquo;出塵子前輩大概已經走了，我們現在怎麼辦？&rdquo;

    雲海輕歎一聲，黯然道：&ldquo;我也不知道，且隨緣隨遇，走得一步是一步吧。&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四）

    雲海攜著寶兒出了積雨谷，抬首望天，但見暮雲璧，一片蒼茫，天邊幾點鴻影，東去西來，彷彿惶惶然不知所歸，不禁觸動心事，惆悵無言。寶兒見狀道：&ldquo;乾坤鏡還是沒有下落，不如咱們按照出塵子前輩說的，去崑崙山找那什麼真璞神照，說不定會覓得線。&rdquo;

    雲海默然了一陣，點頭道：&ldquo;好吧，也只有如此了。&rdquo;

    二人拿定了這個意，便不再矩州，取道西北，逕直向崑崙而去。這一路萬里迢迢，雲海沿途打探乾坤鏡下落，也不急於趕路，日裡跋涉探訪，夜裡便傳授寶兒道法口訣，寶兒天資聰穎，一點即透，數月下來，竟也參透了些玄機。

    這一日，二人來到了西海郡附近，天色已晚，雲海在野地裡得間山神廟，於是在附近打了些小獸，收集了枯枝，往廟中生火烤肉。寶兒雖然是千金小姐的出身，但數月來流落江湖，也漸漸習慣了風餐露宿的日子，點火上架，手腳麻利，倒似個靠大山討生活的獵戶之女。

    雲海見狀笑道：&ldquo;沈大小姐，這些粗活怎麼敢勞煩你？趕緊放下吧。&rdquo;

    寶兒白了他一眼，道：&ldquo;也不是第一次了，今日卻來取笑我。&rdquo;

    雲海道：&ldquo;從前你笨手笨腳，顧此失彼，我冷眼旁觀倒有許多樂趣。如今你熟能生巧，乾淨利落，我瞧著卻是無趣多了。&rdquo;

    寶兒道：&ldquo;好啊，原來你一路上都在故意作弄我，看我的笑話&rdquo;說著操起一段枯木，便要砸過來。

    雲海忙道：&ldquo;且慢且慢，今日便由我烤一個香酥全兔給你賠罪，功過相抵，總成了吧。&rdquo;

    寶兒正腹中碌碌，聞言不由得齒頰生津，放下枯木道：&ldquo;那就快些，我可真是餓死了。&rdquo;

    雲海用尖木把野兔穿了，架在火堆上，笑道：&ldquo;要不你還是坐遠些吧。&rdquo;

    寶兒不解道：&ldquo;為什麼？&rdquo;

    雲海道：&ldquo;一來我只怕火焰灼傷了你的面頰，二來麼，我卻怕你的口水滴到野兔上了呢。&rdquo;

    &ldquo;啊，你&rdquo;寶兒聞言大窘，順手拾起一塊燃著了的木頭又要砸來。

    雲海嚇了一跳，連連搖手道：&ldquo;慢著慢著&rdquo;

    寶兒道：&ldquo;慢什麼慢，這你說什麼我也不聽了。&rdquo;

    雲海見她不饒，眼珠一轉，道：&ldquo;不是啊，你聽，有人來了。&rdquo;

    寶兒聞言一愕，凝神細聽，果然依稀聽得有人聲傳來，不禁略感意外，道：&ldquo;都這般時分了，這荒郊野外，什麼人會來？&rdquo;

    雲海原是胡說八道，分散她注意力，卻不想竟然真的有人來到，當下站起身來，低聲說道：&ldquo;大概跟咱們一樣，都是誤了行程的旅客，你看著火候，我出去瞧瞧。&rdquo;

    雲海說著出了山神廟，藉著月光舉目望去，只見遠處四條人影，其中二人已倒臥在地，而另外兩人則步步緊逼，手中寒光閃閃，似是持有利刃。

    雲海見狀吃了一驚，忖道：&ldquo;難道是劫道行兇？那可不能由著你們傷天害理。&rdquo;當下默念御風咒訣，閃身到了那二人面前，厲聲喝道：&ldquo;住手！&rdquo;

    那二人乍見雲海，都吃了一驚，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番，一人問道：&ldquo;你是何人？&rdquo;

    另一人則道：&ldquo;二師兄，這還用問嗎？定是貓妖的同黨。&rdquo;

    雲海聞言一頭霧水，又見那二人都只是二十餘歲，衣冠錦繡，相貌堂堂，不似壞人，不由得口氣溫和了些，道：&ldquo;什麼貓妖同黨？在下雲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又是什麼人？為何在此謀財害命？&rdquo;

    那二人聞言面面相覷，年輕些的怒道：&ldquo;謀財害命？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這妖孽，先吃我一劍。&rdquo;說著將長劍一振，便要殺上前來。

    那年長些卻一把拉住了他，道：&ldquo;師，且慢，我瞧這其中是有些誤會。&rdquo;說著轉身向雲海一拱手，道：&ldquo;雲少俠，在下施彥青，乃是崑崙萬神宮子，這是我三師宇文博，我二人路遇貓妖，一路追蹤至此，劍拔弩張乃為降妖除魔，並非雲少俠所說的謀財害命。&rdquo;

    雲海一愕，頭再看地上那二人，原是一男一女，男的粗眉大眼，肌膚黝黑，乃是個常莊稼漢的模樣，女的垂頭喘息，瞧不見容貌，但衣著樸實無華，卻也不似個妖怪。

    雲海見狀遲疑道：&ldquo;他們是妖怪麼？&rdquo;

    施彥青道：&ldquo;男的並非妖魔，女的卻是一隻山貓所化，看來多半是要謀害這男子。&rdquo;他話音未落，地上那男子已怒道：&ldquo;胡說！我娘子溫柔善良，絕非妖魔，你二人凶神惡煞，無緣無故便要取我娘子性命，還有天理王法麼？今日我石小五與你們拼了，你們要害我娘子，便先殺了我！&rdquo;

    宇文博聞言跌足怒道：&ldquo;你你這愚夫，命在頃刻尚不自知，竟然還為這妖魔開脫，真是真是愚不可及，死不足惜。&rdquo;

    雲海趁著二人對話的當兒，已畫了個神訣，凝神一看，只見那女子尖耳長尾，果然是個山貓形狀，不由歎息一聲，道：&ldquo;石大哥，你娘子的確是個貓妖，你若不信，便讓我施個法訣，讓你看個真切吧。&rdquo;雲海說罷，正欲在石小五身上施法，卻聽那女子淡然道：&ldquo;不必了，小五哥，我真的是隻貓妖。&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五）

    石小五聞言吃了一驚，雙手扶住女子肩頭，惶然道：&ldquo;娘子，你說什麼？你你怎麼會是貓妖？你你是不是受了傷，神智糊塗了？&rdquo;

    那女子道：&ldquo;小五哥，我沒有糊塗。你還記得三年前你採藥時在懸崖上救過一隻山貓麼？那便是我了。當時我因為貪吃醉仙蜜，吃得酩酊大醉，失足掉下懸崖，身受重傷，卡在石縫裡奄奄一息。是小五哥你不顧危險，爬到我身邊，把我抱了崖頂，當時的風很大，你用來攀巖的樹籐狂搖亂擺，可是小五哥你一直用身體護著我，寧可自己被尖銳的山石撞得渾身是傷。中途樹籐斷裂，你差點失足落海，可也沒有拋下了我。小五哥，阿洛這輩子，只有你對我這麼好，阿洛當時就發誓，只要我不死，便要一生一世侍奉你，報答你。&rdquo;

    石小五聽了這話，驚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張口結舌地說道：&ldquo;你你真的是那只山貓？&rdquo;

    阿洛道：&ldquo;小五哥，我真的是那只山貓，我的胳膊折斷了，是你幫我接好的，你還記得嗎？&rdquo;阿洛說著，挽起衣袖，露出手肘上一個暗紅的傷疤。

    那傷疤石小五早已熟識，此時再見卻倒吸一口涼氣，不由自地挪開了身子，驚恐地望著阿洛。

    阿洛見狀，眼裡泛出淚光，垂首說道：&ldquo;小五哥，你別害怕，我不會害你的。你現在都知道了，我是一隻貓妖，他們要殺我，我也無話可說。小五哥，以後沒有阿洛照顧你，你要多多保重，蓑衣我替你補好了，斧子我讓鄰村的張鐵匠熔了，加一斤鐵再打一把新的，你記得去拿來。小五哥，再見了，如果有下輩子，我還會跟著你，侍奉你。&rdquo;阿洛說完，轉頭向著施彥青和宇文博，咬牙說道：&ldquo;你們動手吧。&rdquo;

    宇文博聞言冷笑道：&ldquo;妖物，任你如何花言巧語，今日也容你不得。&rdquo;說著高舉長劍，幻起一道電光，向著阿洛當頭劈落。

    雲海在一旁聽得那貓妖情意切切，早動了惻隱之心，此時見宇文博驟下殺手，心中一驚，正待出手救援，卻見地上的石小五猛然撲上前去，雙手大開，擋在了阿洛的面前。

    宇文博驚愕之下，急忙凝住長劍，但見劍光過出，石小五的髮髻已被劈為兩半，只差毫釐，便有裂腦之禍。

    宇文博見石小五未曾受傷，心下稍安，怒道：&ldquo;你做什麼？找死麼？&rdquo;

    石小五翻身拜倒，連連叩頭，道：&ldquo;二位英雄，請你們高抬貴手，饒了她吧，饒了她吧。&rdquo;

    宇文博道：&ldquo;你這愚夫，莫不是失心瘋了？此女乃是一隻妖怪，遲早會害你性命，毀你元神，你竟然還為她求情？&rdquo;

    石小五道：&ldquo;不，不是的。阿洛她自從嫁給我，一直勤儉持家，寬厚待人，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從來沒有害過人，你們不能就這麼殺了她，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rdquo;石小五說著，涕淚交流，叩頭如搗蒜。

    宇文博卻截然說道：&ldquo;不行！人便是人，妖便是妖，人妖殊途，不共戴天！&rdquo;

    雲海佇立一旁，心中猶豫不決，忖道：&ldquo;降妖拿怪，除魔衛道，乃是師父的遺志，那是斷然不會錯的，可是，妖若似這阿洛一般，沒犯錯，沒害人，為何又要拿他？若不問青紅皂白，見妖就殺，豈不是豈不是會濫殺了無辜？&rdquo;他正自迷惑躊躇，忽聞宇文博舌尖綻出&ldquo;人妖殊途，不共戴天！&rdquo;八字，不知為何，心中竟陡然一陣心血激盪，意氣難平，衝口而出道：&ldquo;人和妖，同處三界六道，妖若沒犯錯，便是身無罪孽，為何不能與人相處？&rdquo;

    施彥青和宇文博聞言面上都露出訝異之色，宇文博張口欲言，施彥青卻揮手止住了他，轉頭對雲海說道：&ldquo;雲少俠，我瞧你也是修道之人，怎能說出這般糊塗的話來？人犯下罪孽，才會淪入畜道，本為贖其前生罪過，以期脫胎換骨，重入人間，然而其中有靈性不滅者，不靜思己過，反而邪道修行，化成人形，迷惑眾生，或魅惑奪志，或食人寢皮，其不安本分，違天道而逆行，若縱容之，必定倒亂乾坤，三界昏沉，屆時人命如草，生靈塗炭，人間界必遭滅頂之災。雲少俠，這其中的厲害，可是半點也輕忽不得的。&rdquo;

    雲海道：&ldquo;可是可是阿洛她沒有害人，人又怎能加害於她？&rdquo;

    施彥青道：&ldquo;雲少俠，方纔我已說過了，這貓妖邪道修行，化成人形，已是違了天道。妖性凶邪，就算她知恩圖報，不會傷害石小五，你又怎麼保證她不會害旁的人，就算她現在尚未作惡行兇，可她繼續修煉下去，只會邪氣更盛，妖性日深，你又怎麼知道她將來不會大開殺戒，禍亂人間？&rdquo;

    雲海道：&ldquo;我不知道，也無法保證，可是現在她還沒有任何惡行，無罪受刑，便是濫殺無辜，試問這又怎能是人間正道？&rdquo;

    宇文博聞言大為不耐，道：&ldquo;二師兄，這小子糾纏不清，分明是存心護貓妖，咱們不必理他，先殺了貓妖再說。&rdquo;說罷反手一劍，直刺阿洛咽喉。

    雲海見狀，急畫了個&ldquo;金剛咒&rdquo;相護，豈料施彥青卻將手一招，中途將他的咒光截去了，各人行動皆是電光火石，雲海再想救援，已決無可能。眼看霎時間阿洛就要血濺當場，那石小五卻猛然將身一縱，再度擋在了阿洛身前。

    宇文博收勢不及，手中長劍&ldquo;嗤&rdquo;地一聲輕響，直透石小五前心，鮮血湧出，頃刻間便將他的衣衫都染紅了。

    阿洛見狀大駭，緊緊抱住了石小五，哭道：&ldquo;小五哥，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啊&rdquo;

    石小五劇痛難當，額頭上全是冷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ldquo;阿洛，你別怕，只要有我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rdquo;說著轉向宇文博和施彥青，斷斷續續地說道：&ldquo;二位壯士我知道你們降妖除魔，無可厚非，但是但是阿洛她真的很好，真的沒有害過人，今天石小五死在你們手中一命換一命，求你們饒了阿洛吧。&rdquo;

    宇文博見狀手足無措，連聲道：&ldquo;你這愚夫，你這愚夫&rdquo;轉頭望向施彥青，只盼他能有個決斷。施彥青卻是背負雙手，一言不發。石小五血流如注，氣若游絲，只是不住地重複：&ldquo;求你們饒了她求求你們求求你們&rdquo;聲音漸弱，終於消隱不聞。

    阿洛緊緊抱著石小五的屍身，失聲痛哭，片刻後猛然站起身來，雙目赤紅，切齒說道：&ldquo;你們這兩個狗賊，我阿洛自知墮入邪道，你們要殺我，我無話可說，可是你們竟然殺我小五哥，他宅心仁厚，好善助人，試問何罪之有？我阿洛今日對天發誓，只要我不死，便要將你萬神宮子殺個精光，剝皮拆骨，飲血啖肉！&rdquo;說著將身一抖，露出尖牙利爪，向宇文博和施彥青猛撲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六）

    宇文博誤殺了石小五，心中有愧，只守不攻，數招下來，已盡落下風，險象環生。施彥青見狀喝道：&ldquo;師，除魔衛道乃是大義所在，石小五為貓妖魅惑才自求其死，與你根本不相干，妖魔蠱惑人心，危害蒼生，由此可見，為何你還猶豫留手？&rdquo;

    宇文博聞言心中一凜，忖道：&ldquo;不錯，我本無心殺石小五，他是受了貓妖的迷惑，才無辜身死。由是我更應誅殺此獠，以免她再禍害他人。&rdquo;他心中意拿定，手中劍驀然蕩起一陣狂風，向貓妖翻捲而去。

    阿洛此時狂怒攻心，雙目噴火，神智癲狂，廝殺撲擊儘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宇文博雖已竭盡全力，仍舊力不從心，自顧不暇。施彥青見狀，拔劍加入戰團，數招之間，已將阿洛逼入絕境。

    這邊雲海眼見石小五死去，心中悲憤難言，一股熱血在胸中激盪不平，恍惚間又彷彿有個聲音在自己耳畔凜然狂呼：&ldquo;妖和人為什麼不能在一起？誰說的妖和人不能在一起？這些世俗成見，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什麼除魔衛道，什麼眾生平等，全都是謊言！順你者昌，逆你者亡，這算什麼大道？算什麼大道？&rdquo;那最後一句呼喊如巨雷般在雲海心底炸開，一股莫名怒火陡然升騰呼嘯，呼啦啦地燒燬了他的理智。

    雲海猛地轉過身來，雙手齊出，各閃出一道金色咒光，分別向施彥青和宇文博襲去。二人見狀都吃了一驚，各自揮劍封擋，但聽得一聲霹靂，二人俱被震退八尺開外。

    宇文博怒道：&ldquo;姓雲的小子，你做什麼？&rdquo;

    雲海道：&ldquo;很簡單，我要救她。&rdquo;

    宇文博道：&ldquo;你明知她是妖，還要救她，也是魔障妖邪，死不足惜。&rdquo;說著一引長劍，便要向雲海撲來。

    施彥青一把拉住了他，向雲海說道：&ldquo;雲少俠，我知道你宅心仁厚，見到石小五無辜慘死而心中不忿，此事我也非常遺憾，可是人妖殊途，魔道勢不兩立，此乃大節所在。今日你若執意相助貓妖，不只是助紂為虐，也不只是與我師兄二人作對，更是與整個萬神宮為敵，雲少俠，正邪是非，全在你一念之間，萬望你三思。&rdquo;

    雲海道：&ldquo;我深知魔道不兩立，但阿洛她並未犯罪，石小五更是無辜受戮，上天有好生之德，衛道行俠，不該是這樣的。&rdquo;

    宇文博道：&ldquo;二師兄，這小子鐵了心要與咱們萬神宮作對，要麼是執迷不悟，要麼根本就與貓妖是一夥，咱們不必跟他廢話，將他一併擒萬神宮再說。&rdquo;說罷縱身上前，運劍如風，向雲海胸前刺去。

    雲海急忙退開，拔劍拋入空中，凝神御劍，與宇文博緊緊相鬥。施彥青見雲海御劍如行雲流水，神出鬼沒，不由吃了一驚，急忙仗劍而來，與宇文博雙戰雲海。

    雲海西來路上，苦練御劍術，雖然略有小成，終究只得一劍，施彥青和宇文博都武功不弱，兼通道法，二人聯手，雲海登時落了下風，左支右絀，應接不暇。

    三人這裡激戰不休，那邊沈寶兒聽得兵刃交擊之聲，連忙拔劍出來，見雲海迭遇險招，大吃一驚，高聲叫道：&ldquo;雲海，我來幫你。&rdquo;

    施彥青，宇文博二人聞聲都是心神微分，雲海正欲藉機跳出圈外，卻聽得宇文博一聲大叫，踉蹌幾步，仆地而到，背上鮮血湧出，眨眼間便將半邊身子染紅了。

    雲海見狀大為詫異，凝眸望去，卻原來是那貓妖趁著三人全神接戰，悄悄潛至宇文博身邊，暗施偷襲，重創其身。

    施彥青見宇文博血透重衫，驚怒交集，連續三劍猛攻，逼退阿洛，身抱起宇文博，一個起落縱至十丈外，厲聲喝道：&ldquo;雲海，貓妖，你二人狼狽為奸，暗下毒手，我師若有不測，萬神宮上下定叫爾等血債血償！&rdquo;說罷展開身形，如奔馬疾馳，轉眼間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阿洛見施彥青和宇文博遁去，恨聲說道：&ldquo;你們殺我小五哥，此仇不共戴天，莫以為逃過了今日便算完結，他日我定要殺上崑崙山，血洗萬神宮。&rdquo;

    雲海見宇文博受傷，內心深感歉疚，聞聽阿洛此言，歎息一聲，道：&ldquo;阿洛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小五哥慘死我也很難過，可是宇文博身受重傷，也算是受到了懲罰，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把這段仇怨放過了吧。&rdquo;

    阿洛聞言截然說道：&ldquo;不行！小五哥對我恩重如山，但我阿洛還有一口氣在，定要將萬神宮子斬盡殺絕，一個不留！雲少俠，你今日仗義執言，救我性命，阿洛感激不盡，大恩不言謝，他日若得機緣，阿洛定當粉身報還。&rdquo;

    阿洛說罷，欠身一禮，轉身抱起石小五的屍身，低泣著向東去了。

    寶兒見阿洛走遠，滿臉迷惑地向雲海問道：&ldquo;這究竟是怎麼事？&rdquo;

    雲海長歎一聲，把來龍去脈跟寶兒說了，臨末望著夜空呆呆出神，良久方道：&ldquo;寶兒，你說我這次做得對還是錯？&rdquo;

    寶兒搖頭道：&ldquo;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覺得施彥青和宇文博也未必是錯的，就好像獵戶看見野狼出沒，自然就會圍獵殺，野狼也未必害了人畜，但就從來沒人會覺得獵殺野狼是錯的。&rdquo;

    雲海聞言又呆想了一陣，道：&ldquo;也許你說得對吧，其實我出手相助阿洛之時，也未曾想得分明，但不知為何，胸中一股熱血激盪不休，難以遏制，耳邊又好似有人厲聲怒喝，叫我心神不寧，憤而出手，絲毫未曾想過對錯後果。唉咱們是往崑崙山中找真璞神照，此番卻與崑崙萬神宮的子結了仇怨，前途裡只怕要麻煩不斷了。&rdquo;

    寶兒道：&ldquo;怕什麼，咱們也沒做錯事，他們蠻不講理，濫殺無辜，本來就不對，你心存仁厚，以罪定罰，堂堂正正。就算後來宇文博受了傷，那也是貓妖所為，況且說到底根本就是他們咎由自取，怪得誰來？&rdquo;

    雲海見她昂首挺胸，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道：&ldquo;你這方才說他們沒錯，轉眼就說我堂堂正正，左搖右擺，究竟幫的是哪邊？&rdquo;

    寶兒一滯，道：&ldquo;這個麼總之總之我們是沒錯就對了。&rdquo;

    雲海聞言禁不住搖頭苦笑，轉身向山神廟走去，才剛抬腳，鼻端卻飄來一股焦糊的氣味，顯然是香酥野兔變了黑酥野兔。寶兒也覺出不妥，使勁抽了抽鼻子，&ldquo;啊&rdquo;地一聲大叫，拔腿向小廟裡衝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七）

    一隻原本油光錚亮的烤野兔，在跳動的火焰上焦黑如炭，畢剝作響。寶兒見狀登時傻了眼，雲海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將木叉取下，細瞧那野兔，長吁短歎，搖頭不已。

    寶兒囁嚅道：&ldquo;對不起，我我不是存心的。&rdquo;

    雲海道：&ldquo;算了吧，這後腿上總算還有些好肉，勉強抵得飢餓。&rdquo;

    寶兒道：&ldquo;那你吃，我吃焦的部分好了。&rdquo;

    雲海聞言哈哈一笑，道：&ldquo;你這丫頭倒是有些孝心，懂得孝敬仙人，但是本仙人風度這個翩翩，又答應過你爹，要好好照顧你，怎能讓你受這等委屈？&rdquo;說著將烤架往寶兒面前一送，道：&ldquo;來，你餓了，先墊墊肚子吧。&rdquo;

    寶兒見雲海目光中笑意盈盈，溫和明亮，不由心中一暖，伸手接過烤架，低下頭，紅著臉輕聲說道：&ldquo;謝謝你，那我不客氣了。&rdquo;

    寶兒原本已飢餓難當，此時心中都多了一絲莫名的甜意，胃口大開，三下五除二就把兔肉都吞落肚中，連那焦糊的部分也嚥下了不少。

    雲海在寶兒大快朵頤的時候不緊不慢地溜了出去，少時來，手裡多了一隻洗剝好的山雞，再用尖木穿了，放在火上燒烤。

    寶兒見狀，瞪大了眼睛，道：&ldquo;啊你&rdquo;

    雲海道：&ldquo;怎麼？&rdquo;

    寶兒轉過頭去，沒好氣地道：&ldquo;沒什麼。&rdquo;

    雲海漫不經心地&ldquo;哦&rdquo;了一聲，小心整治那山雞，不大的工夫，山神廟中肉香四溢，雲海一面翻轉燒雞，一面從腰間的小袋子裡掏出粗鹽來，捏碎了灑抹均勻，接著把烤架一揚，送到寶兒面前，道：&ldquo;還吃不？&rdquo;

    寶兒嗅見肉香，饞涎欲滴，但腹中飽漲，卻是再難容物，只得將頭一扭，恨恨地道：&ldquo;不吃。&rdquo;

    雲海一愣，道：&ldquo;怎麼了？一副氣乎乎的模樣，誰招惹你了？&rdquo;

    寶兒道：&ldquo;還不就是你麼。&rdquo;

    雲海愕然道：&ldquo;我怎麼招惹你了？&rdquo;

    寶兒道：&ldquo;你你把又焦又苦的兔肉給我吃，自己卻吃這金黃酥脆的上好燒雞，你你這不是存心欺負我嗎？&rdquo;

    雲海笑道：&ldquo;我給你兔肉，說明只是墊墊肚子，你自己飢不擇食，狼吞虎嚥，怪得誰來？&rdquo;說著又把燒雞在寶兒面前畫了幾個圈，道：&ldquo;怎麼樣？真的不吃了？&rdquo;

    寶兒的目光隨著那燒雞轉了幾，露出躊躇之色，但摸摸肚子又有些力不從心，只得咬牙說道：&ldquo;不吃。&rdquo;

    雲海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撕開了燒雞，開懷大嚼，只把個寶兒看得滿口生津，妒恨交加，恨不得一拳將他打翻了，再跳上去，在他肚子上狠狠地踩上兩腳。

    是夜二人就在火堆邊小憩，篝火未滅，天已微明，雲海喚了寶兒起來，二人取道西北，不多時來到一條小溪邊，溪水丁同清冽，雲海俯下身去一陣牛飲，寶兒也取出條絲帕來，就著溪水擦拭面頰，二人收拾停當，抬頭再看，紅日恰在林梢，朝霞如火，半天赤紅，卻又是個大好的秋日來到了。

    雲海和寶兒一路行來，及至午後，地勢漸漸開闊，林木疏朗，天地廣袤無垠，一條宏偉的山脈在地平線上龍游起伏，頂覆白雪，腰纏雲氣，端的有極地窮天，君臨宇內之氣勢。

    寶兒凝眸眺望，驚歎不已，雲海亦是滿懷傾倒，停步神遊了一陣，忽見山腳房屋稠密，隱隱有人聲狗吠，卻似個小小的村落。雲海急忙拔步來，剛入了村口，便見到一位老人家，鬚眉如雪，拄杖立於一棵大樹的巨型傘蓋之下，目望遠方，放聲而歌，其音蒼勁悠揚，所過之處，白雲蒼狗，彷彿一念未生之時，已換了個人間。

    雲海見狀，心中頓生高山仰止之意，走上前去，向那老者躬身一揖，道：&ldquo;老先生，你好啊。&rdquo;

    老者停了歌聲，撫鬚笑道：&ldquo;年輕人，你們好，二位不是本村人氏，可是來遊山玩水的麼？&rdquo;

    雲海道：&ldquo;多謝先生垂詢，不瞞先生，我二人是來崑崙山物的。&rdquo;

    老者笑道：&ldquo;崑崙號稱萬神之山，更有黃老玄聖的下界城邑，五峰生蓮，帝下之都，正是生化之境，無奇不有，無論你們來什麼，終歸是能到的。&rdquo;

    雲海道：&ldquo;先生所言甚是，敢問先生，據聞崑崙山有個真璞神照，卻該往何處去？&rdquo;

    老者聞言略顯出些訝異，輕輕&ldquo;唔&rdquo;了一聲，將兩小上下打量了一番，道：&ldquo;你們是來找真璞神照的？可知真璞神照是何物麼？&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八）

    雲海搖頭道：&ldquo;還請先生賜教。&rdquo;

    老者歎道：&ldquo;其實我也不確知真璞神照為何物，幼時聽先父所言，真璞神照乃是陰陽二氣所化，數十年才出現一次，無定形，無定地，自來只有萬神宮人才知道向何處去。此乃萬神宮不傳之秘，本門子也未必知曉，咱們外人如何能探知？&rdquo;

    雲海道：&ldquo;原來如此。請問先生，萬神宮距此還有多遠？&rdquo;

    老者道：&ldquo;過了此地，尚有十里弱水，二十里山路。你們若是要去萬神宮，可千萬小心，那弱水險惡，便是鵝毛也浮不起來，常的人是過不去的。&rdquo;

    雲海道：&ldquo;多謝先生提點，在下等自當小心謹慎。&rdquo;說罷再施一禮，別了那老者，緩緩前行，沉吟不語。

    寶兒見狀道：&ldquo;怎麼了？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rdquo;

    雲海道：&ldquo;你也聽見了，真璞神照的下落乃是不傳之秘，即算咱們登門求問，萬神宮人也必定不會相告，何況我們先前相助阿洛，已得罪了萬神宮子，如今萬神宮上下只怕已視我等為仇敵，我們一但進入萬神宮，要全身而退也很難，更遑論探聽人家的秘密了。&rdquo;

    寶兒道&ldquo;這出塵子前輩說了，真璞神照在崑崙絕頂，咱們自行去，也未必要與萬神宮打交道的。&rdquo;

    雲海道：&ldquo;崑崙山綿延千里，究竟何處才算絕頂？若不知何時何地，撞見的機會非常渺茫。真璞神照數十年才出現一次，若然錯過了，豈不是要再等數十年？我不能冒這個險。&rdquo;

    寶兒聞言愣了一陣，道：&ldquo;那現在咱們應該怎麼辦？&rdquo;

    雲海道：&ldquo;只怕少不得要往萬神宮走一遭了。少時我在村中個所在讓你落腳，我自去萬神宮打探消息。&rdquo;

    寶兒嘟起嘴道：&ldquo;為何要留我在這村中，不讓我跟你一塊兒去？&rdquo;

    雲海道：&ldquo;此行兇險，我只怕照顧不了你，還是這小村裡安全些。&rdquo;

    寶兒道：&ldquo;誰要你照顧了？再說了，你怎麼知道這小村裡就安全？說不定有狼蟲虎豹，說不定有妖魔鬼怪，又說不定說不定沈鐵義那賊子跟蹤追來了，你不在我身邊，我一個人可要怎麼應付？還有啊，又說不定&rdquo;

    &ldquo;好了好了，我知道了。&rdquo;寶兒還要沒完沒了地說些什麼，雲海已經雙手亂搖打斷了她，&ldquo;若讓你這麼&lsquo;說不定&rsquo;下去，只怕到明日也未必說完。好吧，我帶你同去，到了必要的時候，大不了畫個隱身咒在你身上，不過你可要記住了，你靈體不足，又沒有隱身石相助，隱身咒頂多只能支持一炷香的工夫，你可不要到處亂跑，露了行藏。&rdquo;

    寶兒道：&ldquo;只要你帶我同去，我便什麼都聽你的。&rdquo;說罷順手摘下一朵野花，滿心歡喜地向前去了。

    雲海望著她的背影，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ldquo;誰讓你答應要照顧她的，唉認了吧。&rdquo;

    二人藉著御風咒法，不多時後便來到那十里弱水邊上，但見一片黑浪，暗流洶湧。寶兒取出絲帕，拋向波心，那帕兒好似一抹粉霞，於空中飄飄灑灑，但著水即沉，全無半點阻滯。寶兒見狀吃了一驚，道：&ldquo;好無情的弱水，這十里之闊，咱們可要怎麼過去？&rdquo;

    雲海四面一望，見東面一座高崖，嶙峋陡峭，總有餘丈高，不禁心中一動，道：&ldquo;不用擔心，有個好玩的法兒。&rdquo;

    寶兒聞言滿臉興奮，急道：&ldquo;什麼好玩的法兒，快說來聽聽。&rdquo;

    雲海道：&ldquo;你隨我來就知道了。&rdquo;說著閃身來到那高崖下，將身一縱，踏風踩霧，扶搖直上，不多時便到了崖頂。寶兒學著他的模樣，片刻間也躍上高崖，但凝眸望去，卻是一片光禿荒涼，不禁滿懷狐疑，道：&ldquo;這裡空無一物，你到底什麼法兒，再不說我可我可就急死了。&rdquo;

    雲海卻仍舊是笑而不答，除下外衫，撕成兩片，將其中一片一端繫在手腕，另一端繫在腰間，手臂展開，便好似一幅巨翼。雲海將另一片衣衫遞給寶兒，道：&ldquo;你也如法炮製，咱們各展一翼，像鳥兒那般飛過去。&rdquo;

    寶兒接過布片，向高崖下望了一眼，乍舌道：&ldquo;真的真的可以麼？&rdquo;

    雲海笑道：&ldquo;自然是可以的，但你若是害怕，便去村莊，我獨自去萬神宮也無妨。&rdquo;

    寶兒聞言道：&ldquo;哼，你便是小瞧我。&rdquo;說著一咬牙，將衣衫縛好，深吸了口氣，對雲海道：&ldquo;我準備好了。&rdquo;

    雲海一笑，拉她退後幾步，然後猛然發力，向前衝去。寶兒身不由己，被他拽著疾奔，腦中一個念頭還沒轉過，身軀已撲出懸崖外去了。

    寶兒驟見身體下面一片虛空，雲氣山河如飛而去，不禁心懸萬丈，緊閉了雙眼，長聲慘叫。雲海卻不理她，待她叫到一口氣竭盡，才笑道：&ldquo;你瞧這下面的風景，山若臥虎，河如玉龍，簡直美絕人寰，可不是凡人所能見到的，不過還是罷了，似你這般膽小，還是閉著眼睛，省得嚇破了膽。&rdquo;

    寶兒吃了這一激，禁不住瞇縫著微睜雙眼，但見著眼處果然壯闊開朗，五彩斑斕，尤其身在雲端，彷彿已脫了紅塵束縛，自由自在，羽化成仙，不禁由衷驚歎，歡欣鼓舞，頓時把心中恐懼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二人各展一翼，挽手飛行，初時稍有顛簸，片刻後轉折流暢，操控自如。雲海笑道：&ldquo;我沒騙你吧，是不是個好玩的法兒？&rdquo;

    寶兒道：&ldquo;果真好玩，一左一右，並肩翱翔，真好似比翼齊飛的鳥兒一樣。&rdquo;

    寶兒脫口說出這句，頓覺失言，羞窘難當，偷眼看雲海，他正凝眸望遠，渾然不覺，這才心下稍安，方才暗自鬆了口氣，卻不知怎地，又禁不住再偷望他一眼，他依舊懵然不知，自己卻已面紅心跳，不能自已。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九）

    雲海和寶兒鼓翼飛翔，迂起伏，不多時已到達彼岸。二人落下地來，寶兒收起布翼，心中兀自有些戀戀不捨，望著雲海前去的背影呆立了一陣，才猛然醒過神來，拔步追上前去。

    山路崎嶇，卻也不算難行，二人有咒法隨身，片刻後已行出十數里，此時天已黃昏，金烏隱匿，幽陽東昇，二人身處半山，張目所見處，暮光微照，石級青青，一座宏偉的牌坊莊嚴矗立，其上有篆書所寫的四個墨色大字帝下之都。

    雲海見狀，料想萬神宮也必在左近，拉了寶兒過來，叮囑了幾句，在她身上印下隱身咒文，隨即遁去身形，與寶兒並肩潛行。不多時後，二人眼前驀然廣大，一片削鑿平整的空地上顯出一座巍峨堂皇的宮殿，背襯幽藍長空，更顯肅穆奪人。宮殿入門處掛著巨幅金匾，其上雄渾遒勁，正寫著&ldquo;萬神宮&rdquo;。

    雲海見四周氣象森然，更加小心謹慎，攜著寶兒躡手躡腳地潛入萬神宮正殿，方待個藏身之處，眼前卻忽然青光一閃，接著黑氣翻湧，陰寒逼人，空中已驀然多了一條人影。雲海心中一驚，凝眸細看，只見空中那人面容猙獰，黑袍飄飛，竟然正是北都鬼王。

    雲海暗吸一口涼氣，寶兒更是花容失色，一聲驚呼險些脫口而出。北都鬼王何等樣人，察覺空氣紊亂，疑惑頓生，陰惻惻地道：&ldquo;什麼人？現身吧。&rdquo;

    雲海緊握了寶兒的手，將她拉到大殿裡一根巨型立柱後面，自己一咬牙，正待現出身形，卻聽得一聲冰冷冷的長笑，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從另一側的立柱後面繞了出來，神情冷漠，猶勝冰雪。

    鬼王一雙怪眼閃爍不定，將那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道：&ldquo;小子，自我踏入帝下之都，你便一直跟著我，而且跟得極之聰明，懂得搶到前面埋伏說吧，你究竟是什麼人？&rdquo;

    那青年冷冷地道：&ldquo;在下聶驚鴻，萬神宮首徒，不知北都鬼王驟然到訪，有何指教？&rdquo;

    鬼王聞言心中一凜，緩緩道：&ldquo;小子，瞧不出你年紀不大，倒也知道某家的名號。&rdquo;

    聶驚鴻道：&ldquo;鬼王玄陰煞氣迫人眉睫，三界六道之中獨一無二，聶驚鴻豈敢不知？&rdquo;

    鬼王道：&ldquo;萬神宮子，果然有些門道，不知自顏真虛以來，到這一代是誰做了萬神宮人？為何不出來見我？&rdquo;

    聶驚鴻道：&ldquo;家師酈天音正在閉關修行，不便見客，鬼王有什麼來意，跟在下說也是一樣。&rdquo;

    北都鬼王嘿嘿一聲冷笑，道：&ldquo;既然如此，某家也不與你廢話，將軒轅玄書交出來吧。&rdquo;

    聶驚鴻手按劍柄，冷冷地說道：&ldquo;軒轅玄書是本宮至寶，豈容妖魔覬覦，鬼王請。&rdquo;

    北都鬼王聞言臉上閃過一抹森然寒氣，道：&ldquo;你既然識得某家之名，便該知道某家手段，竟敢如此跟某家說話，小子，你就不怕某家將你萬神宮上下盡數屠滅，雞犬不留？&rdquo;

    聶驚鴻道：&ldquo;萬神宮立足人間已數千年，道長魔消，久歷滄桑，至今仍能卓然煌煌，其中自有道理，豈是鬼王你說滅就能滅的？&rdquo;

    北都鬼王見聶驚鴻言語冷淡，神情倨傲，勃然大怒，喝道：&ldquo;小子，既然你不見棺材不落淚，便休怪某家心狠手辣。&rdquo;說罷雙臂一展，胸中湧出一道黑氣，向聶驚鴻飛旋而去。

    聶驚鴻抽出長劍，斜斜橫於右肩，雙足左弓右箭，牢牢站定，那黑氣碰到他的長劍，頓時裂為兩道，一左一右，貼著他的身體滑過去了。

    鬼王見狀心中暗驚，道：&ldquo;好小子，果然有些道行，竟能接我三分玄陰煞氣，某家倒是小瞧你了，再接我一擊試試。&rdquo;說著雙臂急旋，各自激起一重黑浪，向聶驚鴻翻滾而來。

    聶驚鴻卻不招架，翻身一個倒縱，飄出殿外，昂然叫道：&ldquo;北都鬼王，出來賜教。&rdquo;

    北都鬼王兩道煞氣落空，但所過之處，地面青石激飛，轟然雷震，聲勢駭人。雲海見狀暗暗心驚，拉了寶兒遠遠避到大殿一角，用秘音咒在她耳邊說道：&ldquo;在此等我，千萬別走開。&rdquo;說罷放開了她手掌，隻身來到殿外。

    此時月色昏沉，北都鬼王與聶驚鴻接手激戰，更激起泥塵黑霧，遮天蔽月。雲海張目望去，只見一團氤氳中，劍光如電，火花亂射，端的是驚心動魄。二人惡鬥不休，聲響早驚動了萬神宮眾子，各人飛速而來，頃刻間已將鬼王和聶驚鴻圍在當中。

    鬼王久戰聶驚鴻不下，心中焦躁不已，忖道：&ldquo;想不到我數年不出世，正道中竟然出了如許後輩高手，這聶驚鴻練的是崑崙&lsquo;藏雪&rsquo;真氣，久歷陰寒，竟然不懼我玄陰煞氣，要勝他也不難，但卻難免大耗元氣。做徒的尚且如此棘手，倘若他師父酈天音出關橫豎今日只為引蛇出洞，試探軒轅玄書的所在，目的既已達到，不如先行退去，再作打算。&rdquo;

    鬼王意拿定，一個翻身躍入空中，道：&ldquo;崑崙首徒，果然身手不凡，委身萬神宮，實是明珠投暗，不如加入我鬼王門牆，某家必定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定令你縱橫天下，雄霸四方，生殺予奪，不遜人王。&rdquo;

    聶驚鴻聞言一聲冷笑，卻不答話，退入眾子中，抱劍當胸，卓然而立。

    鬼王見狀又道：&ldquo;聶驚鴻，你不必現在答我，好生考慮，下次再見，希望你能給某家一個滿意的答覆。&rdquo;說著將身形一展，便要遁去。

    聶驚鴻見狀一聲斷喝：&ldquo;想走？沒那麼容易。天羅地！&rdquo;

    崑崙子早已按二十八宿大陣方位站定，聽得大師兄一聲令下，各自發動，霎那間只見劍光掣電，縱橫交錯，當空布下一張晶亮的銀。

    北都鬼王撞上那銀，登時彈，身上黑袍起火，好不狼狽。鬼王心中驚疑不定，一把抹去身上火焰，遊目四顧，找脫身之機。聶驚鴻卻不容他喘息，又一聲斷喝：&ldquo;左三右四，井木犴，星日馬，翼火蛇，連攻！&rdquo;

    三名萬神宮子聞聲驟起，人劍一，如流星暴閃，急襲鬼王三面。鬼王雙臂急展，以玄陰煞氣擋住井木犴和星日馬，同時飛起一足踢向當中翼火蛇。豈料那翼火蛇卻陡然一滑，自鬼王頭上掠過，劍直取他後心。鬼王大吃一驚，猛撲向前，但仍躲閃不及，翼火蛇的長劍已在他背心一掠，豁開一條大口子，黑袍上真火綻開，迎風獵獵作響。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三章 帝下之都（十）

    聶驚鴻見鬼王受創，更加速催動陣法。鬼王左衝右突，卻始終逃不出天羅地。如此戰得片刻，鬼王真力損耗，身法漸緩，聶驚鴻見狀驀然一聲大喝：&ldquo;十方伏魔！&rdquo;

    崑崙眾子聞聲隱去長劍，各展右掌，發出一道熾白咒光，直照鬼王。鬼王識得厲害，身形如陀螺般急轉，幻起十二分玄陰煞氣護住全身。咒光打在陰煞黑霧上便驟然止住，再也進不得分毫，那鬼王卻也被四面八方的伏魔咒緊緊壓住，脫身不得。

    眾人相持良久，都是力乏神倦，聶驚鴻左手緩緩擎出長劍，暗聚全身魂力，只待雷霆一擊，破去鬼王靈體。正在功行劍尖的最後關頭，忽見正殿門前的石階上光影扭曲，竟現出一條人影來，聶驚鴻見狀猛吃一驚，劍上魂力頓時洩了七分。

    那人影正是沈寶兒，她在正殿內等候，聽得殿外兵刃交擊聲密如驟雨，心中忐忑，只恐雲海有個閃失，猶豫良久，終於按捺不住，移步出來，豈料正趕上隱身咒褪去，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現了身形。

    雲海見到沈寶兒也吃了一驚，尚未過神來，又見正殿屋簷下驟然閃出一條黑影，直撲沈寶兒面前的一名崑崙子。那子猝不及防，何況全身精力都放在伏魔咒上，哪還有餘力抵擋？但見兩道寒光一閃，那子頸中鮮血激射，慘叫一聲，仆地而亡。

    這一下奇變陡生，眾人都驚得目瞪口呆，心神大亂。鬼王被困二十八宿大陣中，本已精力耗盡，危如累卵，得此良機，猛然發出僅餘的玄陰煞氣，終於將十方伏魔咒震開一條空隙，脫圍而出。

    鬼王受困良久，險有殞身之禍，心頭一股怨怒奔湧如狂，竟不立時遁走，反而衝上半空，咬破舌尖，欲以&ldquo;天魔血解&rdquo;咒法，重聚玄陰惡氣，炸毀萬神宮正殿。

    聶驚鴻見鬼王滯留空中，身周隱泛赤光，隱約猜出他意圖，暗忖道：&ldquo;北都鬼王如此窮凶極惡，今日若放虎歸山，萬神宮後患無窮。&rdquo;當下擰身急縱，躥入長空，揮劍直取鬼王眉心。鬼王急旋身避過，怪叫一聲，身形再拔十丈。聶驚鴻深知斷不能讓鬼王緩過這口氣來，當下默念摩雲咒，如影隨形地追來，手中長劍如電，招招不離鬼王要害。

    餘下眾人修為與聶驚鴻相去甚遠，眼見大師兄與北都鬼王惡戰長空，卻無力相助，跌足歎息之餘，猛然想起尚有強敵在側，迅速轉身來，將那突施暗算的黑影和沈寶兒一起團團圍住。

    施彥青見那兇手雙眼綠光閃閃，儘是怨毒，赫然正是阿洛，不由大怒道：&ldquo;眾位師兄，這便是暗算三師的貓妖。&rdquo;說著一指寶兒，接道：&ldquo;這女子也跟貓妖是一夥，還有一個姓雲的小子，此時不見現身，只怕仍藏身暗處，圖謀我崑崙子，大家千萬小心，別遭了他們的毒手。&rdquo;

    雲海聞言急忙現了身形，一步跨上，擋在寶兒身前，道：&ldquo;施兄休要胡亂揣測，雲海在此，今番前來，只為物，絕無半點惡意。&rdquo;

    施彥青冷笑道：&ldquo;絕無半點惡意？只怕你不但與貓妖為伍，更與北都鬼王勾結，否則怎會一同現身？&rdquo;

    雲海道：&ldquo;斷無此事，施兄誤會了。我們&rdquo;

    雲海話未說完，半空中卻陡然傳來鬼王狂笑，道：&ldquo;雲小兄，你怎麼也來了？某家受困地底數年，多承你全力搭救，某家才得重返人間，再造大恩，某家銘感於心，雲小兄有所差遣，某家自當戮力以赴，何須勞動小兄親臨？今日某家輕敵，險些吃了大虧，然則只需再予我一時半刻，某家定可殺光萬神宮子，屆時再來聽候小兄號令。&rdquo;

    雲海聞言心頭狂震，忖道：&ldquo;北都鬼王好不陰險毒辣，他如此說法，萬神宮子定會以為我與他狼狽為奸，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dquo;

    北都鬼王正是如此盤算，他居高臨下，望見雲海現身，不由大吃一驚，忖道：&ldquo;前番地底一戰，已知這小子身手不凡，卻不料他已修煉到了化身為虛的至高境界，今番他若與萬神宮聯手，我萬難全身而退。&rdquo;正自彷徨，忽又見雲海與萬神宮似有嫌隙，心頭頓生一計，只一番言語便離間了萬神宮子，將雲海逼入詞莫辯之境。

    萬神宮子聽了鬼王妄言，果然怒不可遏，各展兵刃，搶上前來。

    雲海護著寶兒連連後退，急道：&ldquo;各位稍安毋躁，聽我解釋&rdquo;

    豈料他話未說完，又被阿洛厲聲打斷，道：&ldquo;雲少俠，跟這幫蠻橫無理的狗賊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們早已習慣了恃強凌弱，濫殺無辜。&rdquo;說著縱聲狂笑，接道：&ldquo;不錯，今日咱們就是仗著鬼王神威，要將你萬神宮夷為平地！&rdquo;

    崑崙子聞言再無疑慮，齊聲怒喝，四面八方，亂攻而來。雲海御劍繞身，幻成護身劍罩，叮噹亂響中，堪堪頂住一波突擊，一口氣還未轉過來，那第二波劍雨又到了眼前。雲海抵擋不住，拉了寶兒轉身奔逃，才剛奔出數步，寶兒忽然一聲悶哼，口中鮮血狂湧，不支軟倒。雲海見狀大驚，頭望去，原來是施彥青凌空一記綿掌，無聲無息地按上了寶兒的後心。

    雲海怒氣勃發，立定腳跟，將雷咒附於劍上，運劍如狂雷閃電，劍光所過之處，風雷激盪，盡成焦土。萬神宮子見狀駭然止步。施彥青喝道：&ldquo;四面圍，不須上前，那女子已受了重傷，看他們還能支持多久。&rdquo;

    雲海聞言側目向寶兒望去，只見她面如金紙，氣若游絲，不由心急如焚，抬手召長劍，一把抱起寶兒，四面環顧，急脫身之處。

    另一面阿洛接戰數名崑崙子，寡不敵眾，已中了幾劍，衣衫破碎，渾身浴血，但她勢若瘋虎，高呼酣戰，崑崙子一時間卻也奈何她不得。阿洛接連幾下猛攻，逼退了崑崙子，一掠來到雲海身邊，道：&ldquo;雲少俠，對不起，是阿洛連累了你們，你們快走，這裡我來斷後。&rdquo;

    雲海道：&ldquo;萬神宮高手如雲，你一人怎能抵敵？不行，我不能將你留下。&rdquo;

    阿洛道：&ldquo;雲少俠，小五哥死後，阿洛萬念俱灰，早已決心與崑崙狗賊同歸於盡，你曾救阿洛一命，今日就當是阿洛報答你，你們快走吧。&rdquo;說著猛一發力推開雲海，自己身撲入崑崙陣中。

    雲海見阿洛突入重圍，眨眼間連遭七八處重創，知道她必然無倖，心頭痛楚難當，暗道：&ldquo;寶兒命懸一線，稍有耽擱，必然一命嗚呼，那便白費了阿洛捨身相護的情義。&rdquo;當下將牙一咬，發足向正殿後狂奔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一）

    崑崙子見狀緊緊追來。雲海默念御風神咒，腳下快逾奔馬，怎奈手中多了一人，崑崙子又皆有道法隨身，一時之間竟然無法擺脫追擊。

    雲海心中焦躁難當，也不辨方向，一路往前，縱躍如飛，片刻後忽覺月孤星朗，天地一片清涼，此時凝眸再看，只見遠處茫茫，近處皚皚，竟是到了山巔的一片雪地之中。

    雲海料想前方已無去路，停了腳步，咬牙忖道：&ldquo;到此已是絕地，崑崙子逼人太甚，不如兵行險著，背水一戰，若能出其不意擒得一二人為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rdquo;雲海意拿定，將寶兒放在一塊雪巖之後，自己隱去身形，藏身險要處，靜待崑崙子到來。

    一眾崑崙子轉瞬即至，但在距離雲海十餘丈遠的地方卻紛紛停住了腳步，一個個面面相覷，彷彿不知如何是好。

    雲海見狀頗為意外，但倉促間也顧不得這許多，深吸一口長氣，正待潛入敵陣中擒拿人質，卻聽得一人道：&ldquo;二師兄，映雪崖乃是本門禁地，那賊子沒頭沒腦地闖入其中去了，咱們可要怎麼辦才好？&rdquo;

    施彥青沉吟了一陣，道：&ldquo;擅入禁地者死，這是本門代代相傳的鐵規，任何人也不能違犯，那廝既已入內，咱們便在此設陣守住出口。三日後師父功成出關，自有定奪。&rdquo;

    眾子聞言皆點頭稱是。施彥青左右徘徊了幾步，又道：&ldquo;四師，五師，七師，九師隨我正殿策應大師兄，其餘各人聽六師號令，列陣封崖，有任何變故，立即以響箭傳訊。你們都明白了嗎？&rdquo;

    眾人轟然應是。施彥青吩咐完畢，卻仍心有不甘，又朝映雪崖上眺望了片刻，才恨恨地一跺腳，領著眾人去了。

    雲海見施彥青離去，餘下眾人就地安營紮寨，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忖道：&ldquo;想不到這映雪崖竟是什麼崑崙禁地，他們既然不再追來，我也無謂挑釁生事，還是個所在替寶兒療傷要緊。&rdquo;

    雲海想到此處，現了身形，身抱起寶兒，逕向映雪崖深處走去。此時已過午夜，月到天心，星褪黑霧，殺伐之聲消隱不聞，四周好似又變得清朗起來，尤其那一縷微風中，雪如絨花，簌簌而落，渾不似高山之巔應有之凜冽，倒反似深谷幽秘，蘭麝芳菲，空靈寂靜。

    雲 海卻無暇細賞風景，只盼趕緊找到個避風防寒之處，好為寶兒療傷。他疾步匆匆，轉過了一處雪巖，眼前忽然現出一片參差玉樹林地，錯落有致，瑩白剔透，枝上碧 花千朵，暗香悠然。雲海瞧得目眩神迷，移步上前時，那些姿態宛然的玉樹卻左右退了開去，露出居中一條小徑，幽幽通往遠方一處洞府，其上刻著&ldquo;香雪涵碧&rdquo;四 字。

    雲海顧不得許 多，逕直上前踢開洞門，那洞中四壁光華瑩瑩，明似月，柔如珠，雖然寒氣四溢，卻不浸骨，只叫人神清氣朗，靈府一片淨明。雲海手忙腳亂地將寶兒放在一張石台 上，正欲運功為寶兒療傷，卻驀然聽得一人道：&ldquo;是什麼人擅闖崑崙禁地？&rdquo;聲音冰冷，但卻好似天籟鳴琴，讓人心神蕩漾，恨不能朝夕聞之。

    雲海循聲望去，才發現另一側的蓮花台上光影虛虛實實，隱約可見端坐著一名女子，週身白衣勝雪，背朝自己，好似一尊白玉雕像一般。

    雲海道：&ldquo;姑娘，請恕在下等冒昧，打擾了你清修，在下的朋友受了重傷，急需治療，事急從權，還望姑娘海涵。&rdquo;

    &ldquo;你叫我姑娘？&rdquo;那女子彷彿是苦笑了一聲，道：&ldquo;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何以你的同伴會被崑崙虛雪掌力重傷？&rdquo;

    雲海道：&ldquo;在下雲海，此來崑崙，原本是為了找真璞神照，不料途中與崑崙子生了些誤會，又被北都鬼王陷害，詞莫辯，以致跟萬神宮子起了衝突。&rdquo;

    那女子聞言輕輕&ldquo;哦&rdquo;了一聲，道：&ldquo;北都鬼王匿蹤多年，想不到又重現人間他也來萬神宮了麼？&rdquo;

    雲海道：&ldquo;不錯。北都鬼王來搶什麼&lsquo;軒轅玄書&rsquo;，與萬神宮子惡戰，先被什麼&lsquo;天羅地&rsquo;所傷，後來又與聶驚鴻激戰長空，結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rdquo;

    那女子道：&ldquo;北都鬼王來奪&lsquo;軒轅玄書&rsquo;，聽來不假，你二人的來意卻未說真話，既然都是為&lsquo;軒轅玄書&rsquo;而來，明搶暗偷都是一樣，爽快地把身份報上來吧。&rdquo;

    雲海聞言一愕，道：&ldquo;姑娘何出此言？在下當真不知何為&lsquo;軒轅玄書&rsquo;，也絕非為此而來。&rdquo;

    那女子道：&ldquo;若非為了&lsquo;軒轅玄書&rsquo;，怎會上映雪崖？怎會被本宮子痛下殺手？而最重要的是，若非早有預謀，又怎能輕易穿過洞外的&lsquo;昊天碧血陣&rsquo;？&rdquo;

    雲海不解道：&ldquo;&lsquo;昊天碧血陣&rsquo;？莫非洞外的玉樹瓊花竟是結有陣法的？可是可是那些玉樹都是自己退開去的，我什麼也沒做過。&rdquo;

    那女子怒道：&ldquo;事到如今還要裝作，本宮容你不得。&rdquo;說著轉過身來，左腕一沉，陡然射出一道白綾，如靈蛇飛舞，倏然纏向雲海頸間。雲海已深諳道法，武藝數月來也大有精進，但卻不知怎地，竟然避不開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眨眼間便被那白綾繞臂纏肩，裹了個嚴實。

    那女子手臂一振，一把將雲海拉到身前，冷冷地道：&ldquo;本宮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究竟是誰讓你來奪&lsquo;軒轅玄書&rsquo;？&rdquo;

    雲海距那女子只是咫尺之遙，但見她發如青雲，目若秋水，一開一，皆是絕世風華，不由脫口說道：&ldquo;你人生得這麼美，為何卻這麼凶？什麼軒轅玄書，我真的不知道。&rdquo;

    那女子聞言，運掌如冷電，直向他天靈擊下。就在這生死關頭，那女子的剪水雙瞳不期然觸到雲海眼眸，驀地渾身一震，僵凝不動，呆呆地望他良久，雙目中泛起晶瑩淚光，顫聲說道：&ldquo;你你是牧龍？&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二）

    雲海被她白綾扼住，滿臉漲得通紅，勉強道：&ldquo;不不是牧龍是什麼人？&rdquo;

    那女子聞言淚水滑落，鬆了雙手，轉過身去，哽咽道：&ldquo;想不到你到了如今還要騙我。&rdquo;

    雲海緩過一口氣，咳道：&ldquo;我真的不是牧龍，不過，我倒是見過此人。&rdquo;

    那女子聞言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抓住他肩頭，道：&ldquo;你見過牧龍？他他在哪裡？&rdquo;

    雲海被她指甲嵌入肉中，痛得呲牙裂嘴，道：&ldquo;你別激動，我是在距離建康不遠的一處湖泊旁見到他，那時的情景似真似幻，就好像做夢一樣，除了牧龍，我還見到一個叫雪煢的女子，還有什麼欲界妖神。&rdquo;

    &ldquo;雪煢？欲界妖神？&rdquo;那女子喃喃道：&ldquo;不會的，他們早已經死了，你騙我，你騙我&rdquo;

    雲海道：&ldquo;我所說的，句句實言，你不相信也沒法子。我的同伴受了傷，我要為她療傷，拜託姑娘你不要再為難我們。&rdquo;

    雲海說罷，到石台旁，扶起寶兒，凝聚渾身精神元氣，在她身上畫了個五方歸靈咒。寶兒受了咒法，渾身彷彿罩在一重溫潤的光芒裡，面上血色漸復，吐納歸元，生生不息。雲海見狀鬆了口氣，跌坐在石台上，臉色煞白，不住喘息。

    那女子失神地看著雲海做完這一切，凝望他良久，忽道：&ldquo;你就是牧龍，我不會看錯，縱然宿命輪，人間輾轉，你已再世為人，我也永不會錯認你的眼神。&rdquo;

    雲海歎了口氣，道：&ldquo;姑娘，我再說一遍，我真的不是牧龍，我來崑崙山也不是為了搶奪&lsquo;軒轅玄書&rsquo;，我是來真璞神照的。&rdquo;

    那女子道：&ldquo;你若不是牧龍，洞外的&lsquo;昊天碧血陣&rsquo;又怎會自行退讓？&lsquo;昊天碧血&rsquo;陣是你靈氣所發，親手所布，天上地下，三界之中，唯有你一人可以不受制約，來去自如。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你的身份嗎？&rdquo;

    雲海聞言滿臉迷惑，連連搖頭。那女子見狀又道：&ldquo;罷了，你也不必急於否認，你不是來真璞神照的嗎？今番恰逢真璞神照將要重現人間，我便帶你去見真璞神照，到時候一切自有分曉。&rdquo;

    雲海聞言大喜，道：&ldquo;真的麼？那就多謝姑娘了。對了，與姑娘說了半天話，還沒請教姑娘芳名。&rdquo;

    &ldquo;我&rdquo;那女子欲言又止，躊躇了一會兒，道：&ldquo;我叫做琴默。&rdquo;

    雲海道：&ldquo;琴默？這名字好是好的，就是不配姑娘，你聲如天籟，我巴不得天天聽到，若是沉默了，豈不是大大的可惜。&rdquo;

    琴默一笑，目望他方，喃喃自語道：&ldquo;當年你不也是這般說麼。&rdquo;

    她聲音輕細，雲海聽不真切，想要詢問，又見她面上表情茫然若失，怕是觸動了心弦往事，當下轉而問道：&ldquo;琴默姑娘，不知真璞神照到底有什麼神奇，能解世間疑難？&rdquo;

    琴默道：&ldquo;你們來真璞神照，卻對真璞神照一無所知？真璞神照能不能解世間疑難，全靠照中人自身。&rdquo;

    雲海惑然道：&ldquo;此話怎講？&rdquo;

    琴默道：&ldquo;真璞神照乃天地歸靈，陰陽二氣所化生，其功用便是明鑒萬物，照見本我。世間一切疑問與答案，無不在本我之中，若能參得本我，便得成大道，圓融貫通，無所不知。所以天下修道之人無不嚮往，只盼有緣得遇真璞神照，明心見性，得窺備道修仙之堂奧。&rdquo;

    雲海聞言暗忖道：&ldquo;原來如此，卻不知照見本我與乾坤鏡的下落有什麼關聯？莫非得成大道之後，便當真能馳騁太虛，無所不知？可是，以我雲海的資質，怎敢妄想成仙成佛？即便當真有那麼一日，也不知是幾幾千年之後了，我我怎能等得？&rdquo;

    雲海思量良久，心中惶然失落，暗歎一聲，轉而忖道：&ldquo;罷了，出塵子前輩既然遣我來此，自然有他的道理，既來之，則安之，我且平心靜氣，靜觀其變吧。&rdquo;

    他正想到此處，忽聽得琴默說道：&ldquo;天色將明，真璞神照生發在即，你隨我來吧。&rdquo;說著轉身向洞外去了。

    雲海急急跟上，想了想又來抱起寶兒，這才快步追去。

    此時正是寅末，天地間猶帶著淡藍光暈，一輪殘月逗留西天，繾綣未去，東面天底卻已綻出一線亮色，金烏振翅，初露崢嶸。雲海隨著琴默攀上映雪崖頂，長風浩蕩，吹萬山若絮，天籟轉，如歌如訴，高揚處，低抑時，更分不清是林聲，是雪聲？

    琴默站定身形，遠眺良久，忽而轉身對雲海說道：&ldquo;真璞神照頃刻便至，但願它能解你心中迷惑，你好生參詳，我洞等你。&rdquo;

    雲海聞言一愕，道：&ldquo;真璞神照數十年才得一見，難道你不想矯枉固正，問道修真？&rdquo;

    琴默並不答話，向崖下走了幾步，忽然輕聲說道：&ldquo;我我只是不想見到她。&rdquo;說著身形一晃，已消失在疏落雪花之中。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三）

    &ldquo;見到她？她是何人？&rdquo;雲海惑然不解，正思量之間，身邊倏然綻開七彩氤氳，飄逸流動，望之目眩神迷，不望又戀戀不捨，恍恍惚惚若身登蓬萊。雲海心道：&ldquo;莫非這便是真璞神照了麼？&rdquo; 凝眸再看，卻見那氤氳霧氣流光溢彩，漸漸凝成一面若有若無的光壁，內中依稀彷彿，正映出自己和寶兒的模樣。

    雲海見狀瞪圓了雙眼，正待細細辨別，那光壁卻忽然流動變幻，閃爍不停。雲海腦中一暈，一縷神思竟不知飄到何方去了。

    雲海再清醒過來時，仍舊是在映雪崖頂，但彤雲密佈，大雪紛揚，朔風呼嘯凜冽，攪得天地玄黃，猶如玉龍戰野，寒氣掠骨。雲海暗道：&ldquo;糟糕，莫非我已錯過了真璞神照？&rdquo;正待打量一下四周，卻驀然發現一副身軀渾然不受控制，反而自行其事，躥高伏低，演練開一套輕靈劍術。雲海大為惶恐，迷惑間又忽見自己的身影在一面冰壁上閃過，面容陌生稚嫩，身軀矮小瘦弱，竟彷彿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兒。雲海見狀大吃一驚，心中一片迷亂，忖道：&ldquo;這是怎麼一事？難道難道是我的魂魄附在他人身上了麼？&rdquo;他思不解，片刻間那孩兒卻已一路劍法演完，收劍凝立，喘息不停。雲海隨他於雪地裡調息良久，心中稍定，默察此時情狀，自己當真如附身之魂，見人所見，聽人所聽，感人所感，但卻半點左右不得手足身軀，也發不出一絲聲響言語。

    那孩兒立身雪地中約莫一個時辰，功行圓滿，抖去身上雪花，正欲邁步前行，遠處雪地卻忽有白影一閃，把他的注意力全都勾了去。

    &ldquo;咦？那不是只白兔兒吧？待我去把它抓來陪我玩兒。&rdquo;那孩兒暗忖著拔步追去。

    雲海身不由己，隨他奔來，心中卻又添一重訝異，原來那孩兒的所思所想也清晰地投映在自己心中，便如同有人對他說話一般。

    雪地裡果然是只玉雪可愛的兔兒。那孩兒見狀大喜，將兔兒抱入懷中，不住撫摸，自言自語道：&ldquo;兔兒兔兒，謝謝你，你是不是知道這映雪崖上太孤獨寂寞，所以才好 心來瞧瞧我，跟我玩一會兒？這裡好冷，你也一定很冷吧，你先忍耐一陣子，師父說，等我練好了颶雪劍法就可以下山去了。山下面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好多青草，好多蘿蔔，到時候咱們的日子可就好過了。&rdquo;

    他話未落音，身側卻傳來一聲輕笑，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從雪巖後轉了出來，佯嗔道：&ldquo;牧龍，你又不好好練劍，卻在這兒逗弄兔兒玩。&rdquo;

    雲海隨著那孩兒驀然轉過頭去，只見那女孩娥眉鳳眼，唇紅齒白，竟跟琴默有七八分的相似。她身著白裘，手中提著個竹籃，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地望著那孩兒。雲海暗忖道：&ldquo;這究竟是怎麼事？瞧這女孩兒的模樣，依稀就是琴默，只是年紀尚幼。她叫我叫這孩兒牧龍，莫非這孩兒就是決戰欲界妖神的那少年？可是這些這些都是陳年舊事，難不成我是返過去了麼？&rdquo;

    雲海惑然不解，只聽那孩兒緊張地答道：&ldquo;琴默師姐，牧龍沒有偷懶，我我是剛剛練完了，恰好看見這兔兒，我我&rdquo;

    琴默見他滿臉漲得通紅，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禁不住&ldquo;噗哧&rdquo;一笑，道：&ldquo;好啦，你別這麼緊張，頂多我不告訴師父就是了。&rdquo;

    牧龍聞言喜道：&ldquo;我就知道師姐人最好，又漂亮，又溫柔，又又對我最好。&rdquo;

    琴默聽了這話，伸手在牧龍頭上彈了個爆栗子，道：&ldquo;小滑頭，幾日不見，怎麼學得如此油嘴滑舌？說，是誰教你的？&rdquo;

    牧龍嘻嘻一笑，摸著後腦勺道：&ldquo;沒有人教我，我就是就是天天念著師姐的好，所以我自然而然就脫口而出了對了，師姐，今天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快讓我看看，讓我看看。&rdquo;

    牧龍說著，伸手去揭琴默手上竹籃的蓋子。琴默側身避開，伸手要在他頭上再彈個爆栗子，想了想卻又忍住了，笑道：&ldquo;你這只饞貓，練功憊懶，吃卻最來勁了。今天師姐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紅燜山豬肉來，趕緊趁熱吃吧。&rdquo;說著手一揚，把籃子遞到了牧龍面前。

    牧龍一把奪過，揭開了竹籃蓋子，卻見裡面還捂著一層棉被，顯然是琴默為了保溫作的打點。牧龍見狀道：&ldquo;果然是師姐最疼我，將來我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地孝敬師姐。&rdquo;說著一把扯開棉被，取出內中一個砂鍋，揭開鍋蓋，將鼻子湊上去，就著熱氣使勁一抽，道：&ldquo;哇好香啊&rdquo;

    琴默見狀忍俊不禁，幫他盛了一碗米飯，附上筷箸，道：&ldquo;口水流得滿地都是，給，快吃吧。&rdquo;

    牧龍早已手抓了豬肉放入口中大嚼，一面含混地多謝師姐，一面接過米飯，狼吞虎嚥，風捲殘雲，頃刻間就把三大碗米飯，一大碗紅燜豬肉下了肚。

    牧龍肉足飯飽，拍著肚子道：&ldquo;師姐，謝謝你，牧龍很感激你。&rdquo;

    琴默一面收拾碗筷，一面道：&ldquo;今日太陽莫不是從西面出來了？師姐給你送飯多少遭了？你頂多就說聲謝謝，今日可怎麼就感激上了？&rdquo;

    牧龍道：&ldquo;我不是感激師姐的飯菜，是感激師姐可憐我孤寂，給我帶了一隻小兔兒來。&rdquo;

    琴默聞言面上一紅，道：&ldquo;胡說，誰給你帶了小兔兒來了？&rdquo;

    牧龍道：&ldquo;師姐，你不必瞞我了，你這籃子裡剩下的胡蘿蔔是給誰吃的？我可不愛吃胡蘿蔔。&rdquo;

    琴默一滯，道：&ldquo;你不愛吃嗎？我忘了&rdquo;

    牧龍道：&ldquo;師姐對我好，牧龍心裡都知道，總之牧龍說過，將來長大了，一定會好好地孝敬師姐。&rdquo;

    琴默道：&ldquo;誰要你孝敬我來著？你要孝敬也應該孝敬師父。你可別覺得師父把你扔在這映雪崖上，逼你苦練劍法是虐待你。你可知道颶雪劍法是歷代萬神宮才能學的？他老人家之所以對你如此嚴苛，都是希望你將來能成大器，執掌萬神宮的門戶，令我崑崙道法大放異彩。你可要痛下苦功，別辜負了師父的期望啊。&rdquo;

    牧龍見師姐神色肅穆，凜然答道：&ldquo;是的，牧龍知道了，師父對我青眼有加，我決不敢有半句怨言。以後一定加倍努力，不辜負師父和師姐的眷顧栽培。&rdquo;

    琴默道：&ldquo;你明白就最好了。那我走了，三日後再來看你。&rdquo;說著順手將幾個胡蘿蔔放在雪地裡，提著竹籃下崖去了。

    牧龍見師姐走遠，把小兔兒和胡蘿蔔都塞進懷裡，再練了一陣劍法，天色漸漸暗了，於是轉香雪洞中，將小兔放在石台上，拿了個胡蘿蔔逗它玩兒。

    一人一兔嬉鬧了一陣，牧龍倦意襲來，連打了幾個呵欠，於是將小兔攬入懷中，蜷縮在石台上睡了。

    牧龍上了雙眼，雲海面前便是一片漆黑，無聊之中，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等到他再醒來，卻又到了映雪崖頂的雪地裡。牧龍劍舞逍遙，好似驚鴻翩遷，與前次所見的生澀已是天淵之別。雲海大感詫異，正歎佩之間，忽見一人從遠處走來，白衣飄飄，盈步婀娜，容顏如冰如玉，天生一股清寒氣質，仿如雪中蓮花，高潔優雅，點塵不染。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四）

    雲海見來人正是琴默，心中暗奇，忖道：&ldquo;琴默容顏絕美，早無昨日稚氣，怎地只是一夜工夫，卻好似過了十年一般。&rdquo;思量之間，琴默已來到牧龍面前，立足問道：&ldquo;師，今日進境如何？&rdquo;

    牧龍收住身形，抱拳道：&ldquo;師姐，進境神速，約莫再有半年，這颶雪神劍就該練成了。&rdquo;

    琴默聞言喜道：&ldquo;好，太好了，師你天資聰穎，只用十年便練成颶雪神劍，我萬神宮中從未有過，實在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rdquo;

    牧龍笑道：&ldquo;這都是師父和師姐教導有方。&rdquo;說著眉毛一揚，涎著臉接道：&ldquo;師姐，今日又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了？&rdquo;

    琴默道：&ldquo;好吃的是一定有的，不過要打贏了我才能吃。&rdquo;說著驟然一掌向牧龍肩頭擊來。牧龍急忙閃身避過，展開身法與琴默戰在一處。

    二人身形矯若游龍，在雪地裡倏來倏往，趨退若神，攪起漫天雪花，真似個飛瓊濺玉的神仙世界。二人戰了二十餘招，牧龍賣個破綻，轉身就走，琴默自後追來，一掌擊向他後心。眼看牧龍就要中招，他卻忽然頓住腳步，將身驀然一矮，琴默收勢不及，這一掌從牧龍頭頂掠過，人也搶到牧龍頭裡去了。牧龍直起身來，順勢在琴默 肩頭按了一掌，琴默吃不住力，側身倒下，眼看要觸及雪地，牧龍卻又一把拉起了她，笑道：&ldquo;師姐，承讓了。&rdquo;

    琴默站穩身形，白了他一眼，道：&ldquo;好吧，師姐輸了，你這詭計多端的小子，對哪個姑娘都憐香惜玉，偏生打你師姐毫不留情。&rdquo;

    牧龍道：&ldquo;冤枉啊，師姐，我成日裡見的女子便只有你一個，卻到哪裡去憐香惜玉？與師姐過招，當然要拼盡全力，否則就是輕視師姐，牧龍怎敢如此不敬？&rdquo;

    琴默道：&ldquo;好了，小滑頭，你有兩樣功夫比颶雪神劍還厲害，一就是吃，二就是油嘴滑舌。&rdquo;說著從懷裡取出一物，扔給牧龍，接道：&ldquo;今日師姐給你帶了這個來，趕緊吃了它吧。&rdquo;

    牧龍探手接過，低頭一看，掌中一粒銀丹滴溜亂轉，茫然道：&ldquo;師姐，這是什麼？好吃麼？&rdquo;

    琴默道：&ldquo;這是總之滋味清甜甘美，包你從未試過。&rdquo;

    牧龍聞言喜道：&ldquo;真的麼？&rdquo;一把將那銀丹塞入口中，一陣咀嚼，嚥了下去，轉頭道：&ldquo;師姐，好像好像沒什麼滋味啊。&rdquo;話未說完，已覺一股清涼之氣從丹田升起，直衝靈府泥丸，霎時間週身輕靈，骸泰然，不由一驚，道：&ldquo;師姐，這這難道是傳言中的雪瑤精魄？&rdquo;

    琴默道：&ldquo;不錯，你服了雪瑤精魄，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半年之內，你的颶雪神劍一定能練成。&rdquo;

    牧龍急道：&ldquo;這麼珍貴的東西，師姐自己怎麼不服用，卻給我糟蹋了？&rdquo;

    琴默道：&ldquo;你是我萬神宮的希望，將來領袖群倫，降妖除魔，澄清宇內，重任全由你一肩承擔，師姐助你一臂之力是理所當然的。你既已服下雪瑤精魄，趕緊凝神靜心，導氣歸元，以使雪瑤精魄的神效發揮至極致。時機稍縱即逝，師姐不敢打擾，先走了。&rdquo;

    琴默說完，縱身一躍，已到了十餘丈外，接著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身影。牧龍望著她消失的地方，喃喃道：&ldquo;師姐，你對我太好了，牧龍將來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報答你。&rdquo;說著就地坐倒，盤膝調理，轉眼就入了定態。

    雲海瞧見琴默樣貌，復聽她有十年練成之言，再加上雖然瞧不見牧龍模樣，但見他手腳長大，身材偉岸，已絕非昨日稚子，心中暗道：&ldquo;瞧此情形，我一夢之間竟已過 了十年，琴默的容貌身形與現在已全無二致，牧龍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我也全都感同身受，莫非真如琴默所說，我真的真的曾是牧龍麼？&rdquo;

    雲海心中混亂，思量良久，正煩惱間，眼前忽而一亮，原來卻是牧龍行氣已畢，睜開雙眸，起身向香雪洞走去。

    牧龍入了香雪洞，剛轉過了門口的大石，忽而一愣，定在了洞口。原來他用作臥床的石台上竟然坐了一名陌生女子，正持一把黃楊木梳，整理如雲秀髮，一雙眸子烏黑閃亮，內中含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

    牧龍見狀吃了一驚，結舌道：&ldquo;姑娘，你你是何人？&rdquo;

    那女子一笑，道：&ldquo;你來了？今日練功可辛苦麼？&rdquo;

    牧龍茫然道：&ldquo;不辛苦。姑娘，你到底是什麼人？這裡是映雪崖，萬神宮禁地，沒有師父的允許，沒有人可以上來的。&rdquo;

    那女子道：&ldquo;你師父允不允許我也在這崖上住了十年了，十年他也未曾發現我，我瞧今日也不打緊的。&rdquo;

    牧龍聞言愕然道：&ldquo;你在映雪崖上住了十年？我我也在映雪崖上住了十年，為何卻從來沒見過你？&rdquo;

    那女子笑道：&ldquo;你見過我的，還天天見，你有什麼心事也只是對我說，怎麼你都不記得了嗎？&rdquo;

    牧龍道：&ldquo;哪有此事？姑娘不可胡言亂語。你還是趕緊走吧，被我師父發現可就糟了。&rdquo;

    那女子道：&ldquo;丙辰年正月一日，琴默師姐偷了你師父的年汾酒，來與你同賀新年，你飲醉了，對我說，你很想念父母，不知那一日才能下崖，還說想偷偷溜出萬神宮，再也不來了。同年八月十五，琴默師姐做了點心拿來給你吃，你用咒法定住了她，收拾包袱準備離開，臨走時卻害怕師父怪罪琴默師姐，所以又打消了念頭。 到了十二月十三，你&rdquo;

    &ldquo;好了，夠了。&rdquo;那女子還要滔滔不絕地說下去，牧龍卻已插話打斷了她，&ldquo;這些都是我私密的事情，姑娘如何得知？&rdquo;

    那女子道：&ldquo;都是你親口跟我說的，難道你都忘記了嗎？&rdquo;

    牧龍道：&ldquo;胡說，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我只是對&rdquo;牧龍說到此處，心中突地一震，語聲嘎然而止，向四面打量了一番，遲疑道：&ldquo;莫非你你是&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五）

    那女子笑道：&ldquo;我有個名字，是個傻瓜給我起的，他說他初次見到我的時候，是在一片雪地裡，所以我應該姓&lsquo;雪&rsquo;，又說我跟他一樣，孤孤單單，煢煢孑立，很可憐，所以應該有個名字叫&lsquo;煢&rsquo;，所以我的名字就叫雪煢。&rdquo;

    &ldquo;雪煢？&rdquo;牧龍失聲道，&ldquo;你真的是雪煢？我的小兔兒？&rdquo;

    雪煢道：&ldquo;我真的是雪煢。&rdquo;說著起身轉了個圈，接道：&ldquo;可是我已經不是你的小兔兒了。&rdquo;

    牧龍聞言又驚又喜，傻傻地凝望雪煢半晌，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禁不住&lsquo;啊&rsquo;地一聲叫了出來。

    雪煢道：&ldquo;怎麼了？嚇到你了麼？&rdquo;

    牧龍搖頭道：&ldquo;沒有。可是若你真是雪煢，那你你豈不是一隻兔妖？&rdquo;

    雪煢搖頭笑道：&ldquo;為什麼要是兔妖，我就不能是一隻兔仙麼？&rdquo;

    牧龍聞言急道：&ldquo;仙道化自人道，你從畜道化成人形，只能是兔妖，怎麼會是兔仙？糟了糟了，糟了，如果讓師父或是師姐看到你，他們會殺了你的，你還是趕緊跑吧。&rdquo;

    雪煢不解道：&ldquo;他們為什麼要殺我？我又沒有做過任何壞事。&rdquo;

    牧龍道：&ldquo;可是可是你是一隻妖啊。&rdquo;

    雪煢道：&ldquo;但凡是妖，就一定該死麼？&rdquo;

    牧龍聞言一滯，他從未細想過這個問題，雪煢驟然發問，頓時令他心中一片迷茫，囁嚅道：&ldquo;這我也不知道，但是師父看見你一定會殺了你的，你快走，快走吧。&rdquo;

    雪煢道：&ldquo;我不走。若真要走，你也要跟我一塊兒走。&rdquo;

    牧龍愕然道：&ldquo;為什麼？&rdquo;

    雪煢道：&ldquo;因為我今日成了妖都是你害的，你成日對著我背誦那些道法口訣，還自言自語，詳加解釋，我聽得多了，自然修煉得道，幻成人形，這可不都是你害的麼？&rdquo;

    牧龍聞言張口結舌，片刻後才道：&ldquo;那那真是我害了你，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rdquo;說著左右踱步，焦躁不已。

    雪煢見狀笑道：&ldquo;你莫要這麼緊張，我長居映雪崖已有十年之久，十年都沒有人來與我為難，將來也不會有的。就算真有別人來，我依然化作隻兔兒，不就成了麼？&rdquo;

    牧龍聞言心下稍安，想了想又搖頭道：&ldquo;還是不成的。從前只有我一人住在映雪崖上，師姐雖然常來看我，卻也從不逗留超過半個時辰，所以才沒人留意到你。可是三日後，師父要上崖來考教我的颶雪劍法，他老人家功力深厚，道法通玄，你是藏不了的。&rdquo;

    牧龍話音未落，洞外忽然傳來琴默的聲音，道：&ldquo;師，你在裡面麼？&rdquo;

    牧龍大吃一驚，手足無措，雪煢卻不慌不忙地向他走來，將身一縱，跳入他懷中，復變作了一隻兔兒。

    琴默入得洞來，見牧龍愣愣地站在原地，懷中抱了小兔兒，滿面通紅，一副呆若木雞的模樣，愕然問道：&ldquo;牧龍，你怎麼了？莫不是雪瑤精魄性子太猛，讓你走火入魔了？快坐下來，讓師姐瞧瞧。&rdquo;

    牧龍聞言忙道：&ldquo;不不是的，沒沒有。&rdquo;

    琴默道：&ldquo;那你為何滿臉通紅，滿頭是汗？&rdquo;

    牧龍結舌道：&ldquo;我我這洞裡太熱了，我出去走走。&rdquo;說著放下了小兔兒，轉身向洞外走去。

    琴默見狀也跟了上來，三兩步趕上了他，一把扣住他脈門，默察良久，才道：&ldquo;奇怪，的確也不像是走火入魔，可是為何脈象如此宏而速？&rdquo;

    牧龍縮手臂，囁嚅道：&ldquo;大概大概是我剛才練了一遍劍法的緣故。不說這個了，對了，師姐，為何你會去而復返？&rdquo;

    琴默道：&ldquo;我是來知會你一聲，師父有急事離開了萬神宮，三日之後不會上來考你的道術劍法了。他老人家臨走囑咐，要你好生修煉，不可懈怠，他半年後再來查驗。&rdquo;

    牧龍聞言輕輕&ldquo;哦&rdquo;了一聲，心中多少有些失望，畢竟師父十年來第一次上崖，還以為終於可以在他老人家面前一試身手，誰知卻又中途生事，憑空多了半年苦候。

    琴默見牧龍神色失落，輕輕拍了拍他肩膀，道：&ldquo;你也不必失望，半年之後，正是你神劍練成之時，師父他老人家見了，一定更加老懷安慰。說不定一時高興，就准你離開映雪崖了。&rdquo;

    牧龍不答，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琴默見狀又道：&ldquo;好啦，師姐三日後再來看你，給你帶大鯢湯，熊掌肉，再帶些師父秘藏的仙醪酒，這樣總好了吧。&rdquo;

    牧龍聞言，面上綻出笑容，道：&ldquo;真的？師姐你可不要騙我。&rdquo;

    琴默道：&ldquo;師姐幾時騙過你？好了，你也累了，趕緊去歇息吧，師姐還有宮中事務要打理，也不便多留，這就走了。&rdquo;

    琴默說完，向牧龍揮了揮手，自向崖下去了。牧龍目送琴默走遠，轉身返洞中，雪煢卻又作了人形，坐在石床上把玩自己的頭髮。牧龍見她身姿婀娜，冰肌雪骨，復又想起方纔她方才盈盈而來，偎入自己懷中的模樣，不禁心旌搖蕩，滿面飛紅。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六）

    雪煢見狀笑道：&ldquo;你怎麼了？為何不敢看我？&rdquo;

    牧龍聞言大為窘迫，勉強抬頭瞥了雪煢一眼，道：&ldquo;我哪有不敢看你？現下現下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rdquo;說罷低頭轉身，疾步向外走去。

    雪煢道：&ldquo;餵你這是要去哪裡？&rdquo;

    牧龍道：&ldquo;我到外面找個背風的地方過夜。&rdquo;

    雪煢道：&ldquo;這裡不就是背風的地方麼？&rdquo;

    牧龍道：&ldquo;這裡讓給你了，我我再找一處。&rdquo;

    雪煢笑道：&ldquo;瞧你的臉紅得像蘿蔔，原來是害羞那你從前對我輕薄，抱也抱過了，親也親過了，這十年來你無一晚不是與我同榻而眠，到此刻才來害羞，還能濟得事麼？&rdquo;

    牧龍聞言羞得無地自容，深埋了頭，囁嚅道：&ldquo;這我我&rdquo;

    雪煢見他支吾半晌，卻說不出一個字來，不由放聲大笑，道：&ldquo;罷了，我不來戲弄你了，從前咱們各有所族，縱有親熱舉動，也算不得僭越，今日我得了人形，卻不得不顧忌人間禮法。就依你所說，你去找個避風的所在歇息吧。&rdquo;

    牧龍聞言急忙告辭出來，在雪地中徘徊良久，一顆撲通亂跳的心才漸漸平復。是夜，牧龍在香雪洞後用積雪築了一間小屋，避風御寒，勉強過了一晚。次日清晨，牧龍仗劍出來，原待苦練一颶雪劍法，及上得崖頂，卻見雪煢已卓立在那流風雪之中，手握一柄晶亮的冰劍，彷彿飄搖，風姿綽約，美目顧盼時，動人魂魄，呼吸吐納間，氣若幽蘭。

    牧龍瞧得心動神馳，不覺呆了。雪煢遠遠望見他，招手笑道：&ldquo;你來了，快些過來呀。&rdquo;

    牧龍過神來，走上前去，遲疑道：&ldquo;你你為何在此處？&rdquo;

    雪煢道：&ldquo;我來陪你練劍的。從前你總說一個人如何孤單寂寞，從今日起便有我與你朝夕相伴，形影不離，以後再也不會寂寞了。&rdquo;

    牧龍聞言一陣莫名的感動，沉默了一會才道：&ldquo;不行的，我若讓你陪我練劍，便是將師門絕技洩與外人，此乃大忌，干犯不得。&rdquo;

    雪煢道：&ldquo;十年來你日日對著我背誦心法口訣，道法二十一篇，劍法三篇，我無不爛熟於胸，若說洩露，你早已經洩露了，如今守這禁條還有何用？&rdquo;

    牧龍聽了這話，心中陡一陣緊縮，面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雪煢見狀笑道：&ldquo;你莫要驚惶，我無心害人，只想著跟你一起除魔衛道，做個人人敬仰的俠客，難道這也值得你惴惴不安麼？&rdquo;

    牧龍失魂落魄，斷續說道：&ldquo;可是可是你是一隻兔妖，我竟然將萬神宮絕學洩露給一隻兔妖，我我真是萬死莫贖了。&rdquo;

    牧龍說著&ldquo;嗆啷&rdquo;一聲抽出長劍，雪煢見狀嚇了一跳，退後一步，道：&ldquo;你要殺了我麼？&rdquo;

    牧龍心中一片茫然，目望劍尖，喃喃道：&ldquo;沒有沒有，我我沒想過要傷害你。&rdquo;

    雪煢小心翼翼地道：&ldquo;那那你是要殺了自己麼？&rdquo;

    &ldquo;殺了自己？&rdquo;牧龍聞言心頭巨震，惶然自語道：&ldquo;不錯不錯我闖下如此彌天大禍，唯有一死以謝師父了。&rdquo;

    雪煢聽了這話，不由吃了一驚，不由分說一把奪過他掌中長劍，喝道：&ldquo;胡說！你以為你死了就能對得起你師父師姐了嗎？她們悉心教導你十年，終於盼到你修煉圓滿，盼到你長大成人，一心以為從此後萬神宮後繼有人，重擔可托。你若是一死了之，他們多年來對你的心血栽培，無私眷顧，不都毀於一旦了嗎？你如此短視自私，真是枉費了他們一番苦心。&rdquo;

    牧龍聽了這話，呆呆佇立，木然道：&ldquo;我我竟然令萬神宮絕學淪入邪道，大錯鑄成，已無法彌補，我不死又有何用？&rdquo;

    雪煢道：&ldquo;枉你學道修仙十數年，到如今竟然還是如此迂腐偏執，冥頑不靈。浩然大道，涵蓋蒼生，豈會教你分種論族？要你分的，只是善惡二字呀。&rdquo;

    牧龍聞言喃喃道：&ldquo;浩然大道要我分的，只是善惡二字？&rdquo;重複了二遍，眼前陡然閃現一片光明，猶如醍醐灌頂，天開地朗，大喜叫道：&ldquo;不錯，大道無極，不斥三界眾生，我要分的，只是善惡，不是種族，只是善惡，不是種族。&rdquo;說罷仰天大笑，聲宏氣爽，直震得林梢覆雪紛紛而落。

    雪煢見狀鬆了口氣，撫胸說道：&ldquo;你這人一會兒笨得要命，自殺這樣的蠢事也會去幹，一會兒卻又聰明至極，隻言片語便能令你悟道歸真。忽憂忽喜，沒來由地叫我心驚肉跳，也不知會減壽幾年。&rdquo;

    牧龍得解鬱結，心中一片陶然開闊，道：&ldquo;雪煢，多謝你一語將我點醒，否則我只是平白死了，猶自令師門蒙羞，哪有機會窺見道之諦妙？&rdquo;說著欣欣然來踱步，片刻之後才沉靜下來，又道：&ldquo;只不過我洩露了本門秘技，不管有意無意，總是罪責難逃。如今我惟有盡力練好道法劍術，希望師父他老人家開心，對我從輕發落 了。&rdquo;

    雪煢道：&ldquo;那就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吧。&rdquo;說著把長劍塞入牧龍懷中，自己一展冰劍，直向牧龍前心刺來。

    牧龍急忙揮劍隔開，張口欲言時，雪煢的劍招卻好似疾風驟雨，逼得他無暇分心。牧龍無奈，只得收攝心神，見招拆招，待得完全化解開雪煢的攻勢，卻是一套劍法已經演完了。

    雪煢收了劍勢，凝立不動。牧龍終於緩過一口氣來，惑然問道：&ldquo;雪煢，為何你也會使颶雪劍法？&rdquo;

    雪煢道：&ldquo;你每日練劍，我便在一旁偷瞧，只怪你心無旁騖，竟然從來沒有發現我。&rdquo;

    牧龍道：&ldquo;可是為何你的劍法全是反的，應左則右，應右卻左？&rdquo;

    雪煢道：&ldquo;是我故意將劍招反過來的，這樣會方便一些。&rdquo;

    &ldquo;方便一些？&rdquo;牧龍將長劍交到左手，揮舞了幾式，但覺生澀僵硬，全無劍意可言，不由停了運劍，不解道：&ldquo;這左手使劍真的會方便些麼？&rdquo;

    雪煢聞言霞染雙腮，低下頭輕聲道：&ldquo;我我是想著若有一日與你一同舞劍，咱們的劍招各取一方，不至傷了彼此。&rdquo;

    牧龍一呆，喃喃道：&ldquo;咱們一同舞劍&rdquo;低頭一陣思忖，喜道：&ldquo;果真如此，倘若咱們一左一右，非但不會傷了對方，反而綿密完備，令對手少了很多可趁之機。不過嘛似乎還可以更加完善，若是稍加變化&rdquo;牧龍說著又陷入深思之中，渾然忘我地在雪地裡徘徊起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七）

    雪煢見狀，無奈地在一塊雪巖上坐下，以手托腮，靜靜等待。良久以後，風勢忽然軟弱下來，一天雪花密密而從容地降落，憑添了幾許安謐與溫馨。雪煢按捺不住，雙手捧起一團積雪，捏成雪球，朝著牧龍後腦擲去。

    牧龍聚精會神，正思量到緊要處，哪防備得雪煢偷襲，剛轉過身來，便聽&ldquo;蓬&rdquo;地一聲響，雪球正正在他額頭炸開，碎雪飛濺，糊了一臉。

    雪煢見了他的狼狽樣兒，禁不住放聲大笑。牧龍一把抹去臉上雪花，道：&ldquo;好啊，你竟敢偷襲我。&rdquo;說著俯身抓起積雪，捏了個小球，也向雪煢擲來。雪煢靈巧地一閃 身，將那雪球讓過了，順勢抓起雪巖上的新雪還擲牧龍。牧龍急忙跳開，誰知那雪球竟是被雪煢附了咒法的，半空裡轉了個圈，如影隨形地跟來，又在他臉上爆了個糊里糊塗。

    雪煢見狀指著牧龍笑彎了腰，牧龍過神來，再要還擊，雪煢卻轉身奔去了。牧龍急忙追來，待轉過了幾處雪巖，眼前驀然清幽開朗，現出一片晶瑩剔透的玉樹林地。牧龍見狀不由一呆，忖道：&ldquo;映雪崖上一石一木，我無不熟知，這一片玉樹林卻是從何而來？&rdquo;心中疑惑不定，不由放緩了腳步，漫入林中。其時正逢玉樹含苞吐秀，萬千碧花，不盡翡蕊，更一股沁人暗香，幽幽然奪魄迷思。牧龍行得幾步，但覺林中洋洋，彷彿人間三月，一呼一吸，靈台益發澄淨空靈，不覺間魂魄遨遊，竟去了忘我忘憂之境。

    雪煢藏身樹後，窺見牧龍醺然入神，不由心中暗笑，復取了積雪擲他後腦，牧龍防不勝防，連連中招。雪煢屢次偷襲得手，緊咬了下唇，拚命忍住笑聲，待做了一個特大雪球，再探頭觀望時，卻忽然不見了牧龍的身影。原來牧龍也藏身到樹後去了。雪煢一愕，心知此時誰先按捺不住，誰便成了對方的目標，悶悶地在原地呆立了一會 兒，忖道：&ldquo;不動也不行啊，萬一他悄悄潛來，找見了我，那可不就也不是，他心中吃不準我有沒有瞧見他藏起來，多半不會亂動，我去找他，勝算要大多了。&rdquo;

    雪煢心中想定，緊貼著樹身，偷偷向牧龍最後現身的地方摸去，只轉過了幾棵玉樹，果然見到牧龍正背靠大樹，坐在地上捏雪球。雪煢見狀大喜，探出身子，正要將大雪球擲出，腳下卻忽然一軟，失足踏空，整個人都掉到一個坑裡去了。

    雪煢全無防備，登時鬧得灰頭土臉，大雪球也在自己頭上開了花，愣愣地站在坑裡發呆。那邊牧龍卻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蹲在坑邊笑嘻嘻地說道：&ldquo;喲，這是誰在這兒挖了個陷阱啊？可把咱們雪煢姑娘害慘了。&rdquo;

    雪煢縱身跳出陷阱，一面拍打身上的雪花，一面向著牧龍沒好氣地道：&ldquo;你卑鄙，你使詐。&rdquo;

    牧龍笑道：&ldquo;你不是也躲在樹後，暗箭傷人，砸得我滿頭的包麼？&rdquo;

    雪煢道：&ldquo;那誰叫你笨，笨人就該吃虧，怨不得旁人。&rdquo;

    牧龍嘻嘻笑道：&ldquo;說得不錯，笨人就該吃虧，怨不得旁人的。&rdquo;

    雪煢一滯，嗔道：&ldquo;你這人好壞，我不理你了。&rdquo;說著轉身去了。

    牧龍見她當真著惱，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無奈地跟在她身後。雪煢走了數步，忽然又轉過身來，道：&ldquo;你過來，讓我瞧瞧。&rdquo;

    牧龍傻傻地走上前去，雪煢伸手輕輕撫摸他頭上雪球留下的紅印，道：&ldquo;都怨我下手重了些，可還疼麼？&rdquo;

    牧龍但覺她手指柔細，所觸之處，絲絲暖意，點點溫柔，不禁心猿意馬，想要推開，卻又不捨，囁嚅道：&ldquo;不疼，一點都不有一點疼。不過疼也不打緊，難得難得有人與我玩鬧，這點兒疼算什麼對了，那一片玉樹林地，什麼時候有的？我為何從未見過？&rdquo;

    雪煢道：&ldquo;那是我近日才栽種的，你自然不曾見過。&rdquo;

    牧龍奇道：&ldquo;近日才種的？那怎能長得如此繁茂了？&rdquo;

    雪煢道：&ldquo;你有所不知，此樹傳自眾神之國，名曰佳那，布種之後，須以靈氣澆灌方能成長，若得時得地，一夜長成也不稀奇。方才咱們所到之處，便是崑崙山上一處靈地，所以只是幾日之間，佳那樹便蔚然可觀了。&rdquo;

    牧龍道：&ldquo;竟然有這等奇樹，我今日方曉，真是孤陋寡聞了。&rdquo;說著不禁觸動一懷心事，目望遠方，長歎一聲，接道：&ldquo;卻不知天下之大，崑崙以外還有多少奇物奇事是我不曾見過，不曾聽聞的。&rdquo;

    雪煢道：&ldquo;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無窮世界，是怎麼也見聞不完的。不過麼，你若想去見識崑崙以外的事物，我一定陪你去。&rdquo;

    牧龍聞言喜道：&ldquo;真的麼？你真的會陪我去？&rdquo;

    雪煢假作歎了口氣，道：&ldquo;不陪也已陪了十年了，冷清孤寂，憋得我氣短胸悶，外面的世界五彩絢麗，好吃好玩，你若是不帶上我，我這十年豈不是白陪你了？我可不管，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可得事先知會我。&rdquo;

    牧龍道：&ldquo;一定一定。再過半年，我練成颶雪神劍，師父多半就會准我下山了，到時候&rdquo;

    牧龍話未說完，雪煢已打斷了他，道：&ldquo;到時候，你只怕就把我給忘了。&rdquo;

    牧龍道：&ldquo;怎麼會？我日日都見著你，怎麼能把你忘了？&rdquo;

    雪煢道：&ldquo;便是日日見著也不好說，我不管，你現在給我發個毒誓，說你一定不會扔下我。&rdquo;

    牧龍聞言一愕，道：&ldquo;這這也要發誓麼？&rdquo;

    雪煢道：&ldquo;當然要發的，而且還要是毒誓。&rdquo;

    牧龍道：&ldquo;怎麼個毒法？&rdquo;

    雪煢道：&ldquo;當然是越毒越好，這還要我教你麼？你沒來由的這麼多疑問，分明就是著意推搪，我便是知道，你終歸是不肯帶著我的。&rdquo;雪煢說完，背過身去，雙肩微微聳動，好似傷心抽泣一般。

    牧龍見狀手足無措，訥訥地道：&ldquo;你別難過，我我發毒誓就是了。&rdquo;說著雙膝跪下，目望蒼天，道：&ldquo;牧龍今日對天發誓，將來出外遊歷一定帶著雪煢，如有違背諾言，就叫我&rdquo;話到此處，雪煢忽然轉過身來，道：&ldquo;算了算了，我忽然又不想要你發誓了。&rdquo;

    牧龍一愣，不解道：&ldquo;為什麼？&rdquo;

    雪煢道：&ldquo;不為什麼，因為因為我又不想跟你去了。&rdquo;說罷不待牧龍答話，轉身朝高崖下奔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八）

    牧龍自後追來，雪煢卻已到香雪洞中去了。牧龍在洞口喚了她幾聲，雪煢不應，牧龍無奈，只得自行映雪崖頂，苦練劍法，不覺間天色黑盡，牧龍原待返日前所造的冰屋，想了想卻又改變了意，逕往佳那樹林中而去。

    是夜牧龍便在一棵大樹上安寢，幽然暗香中神魂蕩蕩，夢中所見，儘是雪煢，一時歡聲笑語，一時卻又夢見師父仗劍殺來，悚然驚醒，冷汗涔涔。

    牧龍呆坐良久，終於察覺只是南柯一夢，不由長舒了口氣，抬手擦去額角汗水，抬頭再看時，卻已是天色破曉，紅霞漸起了。

    這日雪煢仍舊來與牧龍練劍，二人練得一陣，玩得一陣，興奮喜悅，不在話下。翌日清晨，琴默來到，如約給牧龍帶了大鯢湯，熊掌肉來。牧龍心中掛著雪煢，卻是食不甘味，不時東張西望，只怕雪煢頑皮，伏在左近窺探，一個不小心被師姐瞧破了行藏。

    琴默見牧龍恍恍惚惚，神不守舍，大為詫異，道：&ldquo;牧龍，今日是怎麼了？有好吃的竟然也提不起勁來麼？&rdquo;

    牧龍結舌道：&ldquo;不不是，我我是想著劍法心訣，有幾句似乎藏有深意，一時想得失神了。&rdquo;

    琴默道：&ldquo;原來如此，那是好事，證明你的修為又深了一層。此等緊要關頭，你便是吃龍肉也沒滋味，行了，師姐不敢打擾你，你趕緊吃完，師姐自行收拾離去。&rdquo;

    牧龍聞言，三口兩口扒了飯菜，鼓著腮幫子，含混地道：&ldquo;師姐，我吃完了，謝謝你。&rdquo;

    琴默見了他的怪樣，忍俊不禁，伸手彈了他一個爆栗子，笑道：&ldquo;小鬼頭，瞧你的模樣，是巴不得師姐快走是吧？真個沒良心，罷了，師姐算是白心疼了你一場。&rdquo;

    牧龍聽了這話，急得雙手亂搖，漲紅了臉，拚命伸直了脖子，將食物嚥下，道：&ldquo;不是不是，師姐對我的好，牧龍點點滴滴在心頭，我我有良心的&rdquo;

    琴默見狀笑道：&ldquo;師姐知道你有良心，我只是跟你說笑罷了，看把你急得，不過也好，至少還證明你還著緊師姐。&rdquo;說著收拾了碗碟，站起身來，&ldquo;得了，師姐不妨礙你了，你好生修煉，師姐隔日再來看你。&rdquo;

    琴默說完，提起竹籃，自向山下去了。牧龍見她走遠，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剛要頭，眼前卻驀然一黑，被一雙溫暖纖細的手掌遮住了。

    牧龍知道是雪煢玩鬧，不由吃了一驚，一把將她手掌拉開，身按低了雪煢的身形，低聲道：&ldquo;你跑出來做什麼？萬一被師姐看到，你可就糟糕了。&rdquo;

    雪煢道：&ldquo;看不到的，你瞧，琴默師姐都走得不見人影了。&rdquo;

    牧龍張目望去，果然已不見了琴默身影，心中稍安，然則略一思忖，又復提心吊膽，喃喃道：&ldquo;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rdquo;在雪中徘徊了幾步，轉頭向雪煢問道：&ldquo;佳那樹的種子，你還有麼？&rdquo;

    雪煢道：&ldquo;佳那樹的翡蕊便是種子，你問這個做什麼？&rdquo;

    牧龍道：&ldquo;有種子便好了，我也想種些玩兒。&rdquo;

    雪煢道：&ldquo;好啊，我跟你一起種，種在哪兒？幾時種？&rdquo;

    牧龍道：&ldquo;你別著急，容我想想，到時候你自然知道。&rdquo;

    這 日以後，牧龍忽然變得心事重重，練劍少了，與雪煢玩鬧也少了，成日只是枯坐苦思。雪煢如何逗他說笑，他也只是充耳不聞。如此過得月餘，一日清晨，雪煢梳妝 完畢，出得洞來，竟見眼前一片瑩瑩的佳那樹林，碧花千放，無盡馨香。牧龍就站在一樹繁花之下，抱負雙手，得意洋洋地微笑。

    雪煢見狀又驚又喜，上前問道：&ldquo;你幾時在這裡種下了佳那樹？&rdquo;

    牧龍道：&ldquo;便是昨夜裡，你酣睡之時。&rdquo;

    雪煢打量四周，感歎道：&ldquo;真是好美啊咦？對了，此處並非靈氣滋生之地，如何能一夜之間，斐然成林？&rdquo;

    牧龍一笑，道：&ldquo;是我用自己的靈氣催發的。&rdquo;

    雪煢驚道：&ldquo;啊，那豈不是大損元神？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胡鬧？&rdquo;

    牧龍道：&ldquo;不打緊的，只要你只要你喜歡，便什麼都值了。&rdquo;

    雪煢聞言心中感動，更絲絲甜柔，縈繞不散，凝望著幽然自放的繁花，輕聲說道：&ldquo;我很喜歡，謝謝你。&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九）

    時光如掣電，半年之期，轉眼即過，牧龍與雪煢日夕相對，心中一縷情愫由相伴而相依，潛移默化，益加深沉真摯。這日已到了師父鍾離詢上崖的前日，牧龍心中忐忑，徹夜難眠，寅時便起身 往崖頂苦練劍法，及至清晨，一天初霞染得千山緋紅，鶴鳴悠悠，風吟淺淺，一日人間又入了眼簾，入了心魂。牧龍收了長劍，漫至崖邊，眺望群山廣遠，正入神處，忽聞有人輕聲喚道：&ldquo;牧龍，你在看什麼？&rdquo;卻原來是琴默上來了。

    牧龍過身來，道：&ldquo;師姐，你來了，今日卻是格外的早。&rdquo;

    琴默道：&ldquo;明日便是師父對你的大考之日，師姐比你還緊張。這半年來師父外出辦事，我忙於宮中事務，疏忽了對你的照顧。這幾日也不知怎的，總是心神不寧，想要上來瞧你，又恐最後關頭擾亂了你的心神。今日距師父上崖只有十二個時辰，師姐實在按捺不住，所以提早上來瞧瞧。如何？颶雪劍法終於練成了麼？&rdquo;

    牧龍聞言低頭沉默了一陣，跪倒在琴默面前，道：&ldquo;師姐，牧龍辜負了你的期望，颶雪劍法沒有練成，你責罰我吧。&rdquo;

    琴默見狀嚇了一跳，急忙將他扶起，道：&ldquo;你這是作什麼？颶雪神劍乃是我崑崙至高絕技，修煉之艱苦卓絕，非常人所能想像。你獨居映雪崖十年，其中孤寒悲苦，師姐比什麼人都清楚。就算一時沒有練成，那也只是火候時日未到，師父和師姐都能體諒，豈用你行此大禮？&rdquo;說著輕輕拍了拍牧龍的頭，又道：&ldquo;來吧，颶雪神劍練到幾分火候，演練給師姐看看。&rdquo;

    琴默說罷，退後數步，右手拔出長劍，左手捏個劍訣，備立雪中。牧龍欲言又止，躊躇了一陣，終於拔劍攻去。二人見招拆招，在雪地裡鬥了一陣，琴默忽然翻身跳出圈外，道：&ldquo;且住。&rdquo;

    牧龍聞言停了進擊，仍是低著頭，訥訥地不敢看琴默雙眼。

    琴默愕然道：&ldquo;牧龍，你這是怎麼了？師姐半年不曾考教你，為何你的劍法反而退步了？甚至甚至還不如你未服雪瑤精魄之前？這其中究竟出了什麼變故？&rdquo;

    牧龍滿臉愧色，囁嚅道：&ldquo;沒什麼變故，只是只是牧龍貪玩疏懶了&rdquo;

    他話未說完，琴默已打斷了他，道：&ldquo;胡說，牧龍，師姐從小看你長大，你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師姐還分不出麼？你老實跟師姐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dquo;

    牧龍沉默半晌，吞吞吐吐地道：&ldquo;也沒什麼事，只是我我貪新鮮，種了些樹玩兒。&rdquo;

    &ldquo;種了些樹玩兒？&rdquo;琴默一愕，隨即一把拉過牧龍，道：&ldquo;種的什麼樹？在哪兒？帶我去瞧瞧。&rdquo;

    牧龍無奈，磨磨蹭蹭地將琴默領到雪煢所種的佳那林地。琴默見到滿眼碧樹香花，不由吃了一驚，道：&ldquo;這是什麼樹種？如此清幽奪魄，惹人迷思。&rdquo;

    牧龍道：&ldquo;這些是佳那樹，碧花翡蕊，傳自眾神之國，仙靈之地。&rdquo;

    琴默道：&ldquo;樹種你如何得來的？這片樹林跟你修行倒退又有什麼關係？&rdquo;

    牧龍一滯，躊躇道：&ldquo;樹種樹種是隨風吹來的，這些樹須得以靈氣澆灌才能生發，我我&rdquo;

    琴默道：&ldquo;所以你便將自身靈氣都傾注在這些樹身上了，是也不是？&rdquo;

    牧龍瞥見師姐面沉若水，不敢望她雙眼，低頭瞧著自己的腳尖，默然不語。琴默見狀長歎一聲，舉頭望天，片刻後才道：&ldquo;你幼時性子精靈跳脫，行止不羈，經由師父授意，我花了多少工夫才讓你漸漸端凝沉著，能當大任，卻不料這數月疏忽，你玩物喪志，故態復萌，竟讓師父與我對你的十年教誨盡付東流。&rdquo;琴默說罷，黯然良久，才又接道：&ldquo;罷了，這映雪崖上還有誰來？讓她現身出來相見吧。&rdquo;

    牧龍聞言一驚，結結巴巴地道：&ldquo;沒有沒有映雪崖上除了我沒有旁人。&rdquo;

    琴默道：&ldquo;牧龍，到了此刻你還騙我？你方才說樹種是隨風飄來的，是也不是？&rdquo;

    牧龍忙道：&ldquo;對，對，樹種是風吹來的。&rdquo;

    琴默道：&ldquo;你足不出崑崙，若然樹種真是風吹來的，你如何得知樹名？如何得知其來歷？更如何得知要以靈氣催發？&rdquo;

    牧龍聞言心中一震，惶然道：&ldquo;這我&rdquo;

    琴默見他支吾不答，含慍說道：&ldquo;罷了，你不肯說，我自己找來。&rdquo;說罷默念摩雲咒，縱身躍入空中，正待以神訣找十方生靈，眼角卻瞥見香雪洞口也有一片佳那樹林，不由心中一動，將身形一展，直向香雪洞而去。

    牧龍見狀，只道師姐已識破雪煢行藏，心急如焚，施了個御風咒訣，拼盡全身氣力，化作一道閃電，硬生生搶到琴默頭裡去了。

    牧龍趕到香雪洞口，眨眼間琴默也到了眼前，牧龍一把攔住了她，道：&ldquo;師姐，你不能進去。&rdquo;

    琴默道：&ldquo;我為什麼不能進去？你在裡面藏了什麼？&rdquo;說著一把撥開牧龍的胳膊，逕直向佳那林地中闖去。

    牧龍急忙追來，再次橫身擋在琴默面前，急道：&ldquo;師姐，我求求你，你別進去。&rdquo;

    琴默橫了他一眼，尚未開言，忽聞身後一人道：&ldquo;牧龍，為何阻攔師姐？&rdquo;

    琴默與牧龍聞聲俱是一驚，齊齊側身望去，只見數丈外站了一名青袍男子，年約四十餘，蠶眉鳳目，三縷長髯，氣度儒雅，卻又不失威儀，正是萬神宮鍾離詢。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

    二人見狀急忙翻身拜倒，齊聲道：&ldquo;子拜見師父。&rdquo;

    鍾離詢道：&ldquo;起來吧，你二人為何事起了爭執？&rdquo;

    牧龍望了琴默一眼，結舌道：&ldquo;沒沒什麼爭執，我跟師姐鬧著玩呢。師父子子十年沒見您老人家，您風采依舊，一絲一毫也沒改變非但一絲一毫 也沒改變，還益加精神爽利，氣度雍容。&rdquo;牧龍三歲上山，師父對他關愛眷顧，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便是親兒也不過如此。其後自六歲上崖修行，忽忽間已有十年 未與師父相晤，今日驟然相見，牧龍心中感交集，說話之間真情流露，一時竟不能自已，搶到師父面前，再度跪倒，如幼時一般，一把抱住了師父的大腿，嗚嗚地哭了起來。

    鍾離詢輕撫他後腦，笑道：&ldquo;你這小鬼頭，怎麼還是十年前一般口甜舌滑，我幾次三番叮囑你師姐，著你改了這輕浮胡鬧的性子，看來她並沒有好好地管教你。&rdquo;

    牧龍嗚咽道：&ldquo;不關師姐的事，是子頑劣，不服師姐管教，辜負了您們的教誨。&rdquo;

    鍾離詢歎道：&ldquo;如此說來，便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命數已定，羈絆也羈絆不來了。&rdquo;

    牧龍哭了一陣，心緒稍平，抹去淚水，道：&ldquo;師父，您老人家不是說明日才上崖麼？怎麼今日就來了？&rdquo;

    鍾離詢道：&ldquo;為師本來半年前就要上崖來考你道術劍法，豈料陡生變故，耽擱了時日。今日事情稍有著落，為師默察你修為進境，發現倒比半年前有所減弱，一來心中不解，二來更怕你練錯法門，走火入魔，所以上來看個究竟。&rdquo;

    牧龍聞言一愕，道：&ldquo;師父，你你從來沒上來看過子，如何能察知子的修為進境？&rdquo;

    琴默道：&ldquo;牧龍你有所不知，師父用你的一滴鮮血煉製了紫玉晶，放在床頭，每天都要查看你的魂力，辨明你的得失進退。&rdquo;

    &ldquo;啊。&rdquo;牧龍一聲輕呼，禁不住又流下淚來，道：&ldquo;原來師父日日都記掛著我，我卻以為師父絕情，早已對我不聞不問，由得我自生自滅了。&rdquo;

    鍾離詢笑道：&ldquo;何止如此，你甚至還怨懟師父，想要收拾包袱，一走了之，再也不崑崙了。&rdquo;

    牧龍聞言面上一紅，訥訥地道：&ldquo;師父，原來這些您也知道。&rdquo;

    鍾離詢輕輕一歎，道：&ldquo;牧龍，你莫怪師父心狠。以你的資質悟性，實乃天縱之才，善加雕琢，必然得成大道，位列仙班。然而悟道修真之途，漫漫長遠，千年紅塵看盡，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能耐得住孤清寂寞。試想凡人壽命不過年，若由得你墮入塵世，與他們做鄰居，做朋友，及你漸得長生之道，卻眼睜睜看著親朋好友生老病死，數年後，世間便僅剩你一人，其哀哉，其愴然，必然慟心蔽性，信念不堅，修行難持，再想成就大道圓融，不知道要多少艱難困苦。所以師父才咬牙將你禁足在映雪崖上，十年不來相見，目的只為令你心如止水，淡看滄桑，從身外心內只得一個自我，到身外視而不見，心內包藏萬有，得窺宇宙萬物之妙諦，此乃其一。 其二則因你當年只是童蒙稚子，心中無塵，無塵便無思，少七情，修習仙術道法，專心致志，何止勝出常人十倍？你今日成就，已勝似常人窮盡一生。這些原是為師為你所盤算，卻不知當中出了什麼變故？這半年來為何你的修為不進反退了？&rdquo;

    牧龍聽罷師父所言，方知師父對自己一片苦心，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悔，五味雜陳，不得自持，號泣道：&ldquo;師父，子子真是愧對您老人家，求您責罰我吧，責罰我吧。&rdquo;

    鍾離詢道：&ldquo;莫哭，莫哭，七情最傷道行，這十年你歷盡孤苦，方修得這幾分清心寡慾，莫要一朝盡喪了。&rdquo;

    鍾離詢話雖如此說，雙目卻不禁紅了，側目望向他方，片刻後才轉過頭來，扶起牧龍，道：&ldquo;起來吧，跟師父說說，這半年來都發生了什麼？&rdquo;

    牧龍聞言抹去淚水，望著師父，幾度欲言又止。琴默見狀道：&ldquo;稟師父，其實牧龍是一時貪玩，將靈氣用來種植這些佳那樹了。&rdquo;

    &ldquo;原來如此。&rdquo;鍾離詢打量了眼前的玉樹林一番，道：&ldquo;我卻道映雪崖上幾時來的佳那樹，原來是你這小鬼頭種的。不錯不錯，枝葉華茂，花團錦簇，尤其那一股清香，悠遠綿長，足見你內心空靈純淨，涵虛容道。&rdquo;鍾離詢說著連連頷首，目中儘是嘉許之意。

    琴默見狀忙道：&ldquo;師父說得不錯，牧龍靈體至純，修行不懈，已窺大象大形。徒兒身為師姐，一面自愧不如，一面卻引以為傲，師父您既然也出言讚許，一定是海量寬宏，已經原諒牧龍了。&rdquo;說著轉身向牧龍使了個眼色，&ldquo;牧龍，還不趕緊拜謝師父？&rdquo;

    牧龍聽了這話，知道師姐有心替自己開脫，連忙翻身再拜，然而膝未著地，鍾離詢已扶住了他，道：&ldquo;牧龍，這十年你受了許多苦楚，師父對你過於嚴苛，心中也時常自責，如今你雖有錯失，師父也不忍怪責於你，此事就此&rdquo;鍾離詢話到此處，忽而心中一動，再轉身細看那片林地，片刻後過頭來，神色大變，沉聲道：&ldquo;牧 龍，你種這些佳那樹，真的只是為了好玩嗎？&rdquo;

    牧龍聞言誠惶誠恐，低頭避開鍾離詢凌厲目光，囁嚅道：&ldquo;這徒兒徒兒&rdquo;

    琴默見師父忽然動怒，暗暗心驚，問道：&ldquo;師父，這些佳那樹有何不妥？&rdquo;

    鍾離詢道：&ldquo;這片佳那林地錯落有致，暗陰陽五行生剋之變，內中千機巧，生中藏死，死裡含生，乃是一座極厲害的陣法。佳那樹本已奪人心魄，加上如此精深的陣形陣勢，可謂步步殺機，便是為師我，若誤入其中，只怕也難以全身而退。&rdquo;說著側目望向牧龍，雙目中冷光如電，寒聲問道：&ldquo;牧龍，你暗地裡在香雪洞外布下 如此凶險的陣法，究竟意欲何為？難不成是要對付為師麼？&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一）

    牧龍聞言駭然跪倒，叩頭道：&ldquo;師父對子恩重如山，牧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師父有任何不敬，子只是子求師父明鑒。&rdquo;

    琴默見狀也急忙跪倒，道：&ldquo;師父，牧龍是我從小看他長大的，他雖然性子不羈了些，但心地善良，尊師重道，決不敢冒犯師父對了徒兒知道，這映雪崖上似乎還有另外一人，牧龍也許也許只是想用陣法困住此人罷了。&rdquo;

    &ldquo;映雪崖上另有他人？&rdquo;鍾離詢一愕，面色稍緩，&ldquo;是什麼人膽敢擅闖崑崙禁地？&rdquo;

    琴默道：&ldquo;這個子也不確切知道，但是，依徒兒推測，牧龍的佳那樹種應該是由此人處得來。&rdquo;

    鍾離詢見牧龍沉默不語，料想琴默所說不差，待要問他，又覺他吞吞吐吐，未必實言，當下閉了雙目，運起玄功，魂遊四方，默察映雪崖頂情狀。他這一番查究，立時探出香雪洞內一縷妖氣，不由勃然大怒，厲聲道：&ldquo;大膽妖孽，竟敢犯我崑崙聖地，我必殺之。&rdquo;說罷身形一展，便要往香雪洞中闖去。

    牧龍聽得師父說出&ldquo;我必殺之&rdquo;四字，心頭大駭，一把抱住鍾離詢的腿，道：&ldquo;師父，雪煢她她是一隻好妖，她從來沒做過壞事，求求您，別殺她，別殺她。&rdquo;

    &ldquo;雪煢？好妖？&rdquo;鍾離詢冷笑道，&ldquo;你如此著力護這妖物，想來竟是與之相識交好。你這畜生，難怪半年來有退無進，原來是為妖物魅惑，墮了志氣，你你真是枉費了為師對你的十年教誨。&rdquo;鍾離詢說罷一腳踢開牧龍，縱身向香雪洞撲去。

    牧龍見狀心慌意亂，跟隨師父奔至佳那林中，眼見鍾離詢眨眼之間就要穿林入洞，心頭惶恐至極，緊閉了雙目，一咬牙將身邊一株玉樹推動了。

    那玉樹乃是陣機所在，牽一髮而動全身，整座佳那林陣倏然發動。鍾離詢只覺眼前一暗，前方風起雲湧，遮天蔽日。周圍玉樹靈動有若活物，旋轉圍，亂舞風雪，眨眼間已讓人不辨東西南北。鍾離詢驚疑不定，尚不知如何進退，驀然一陣風過，群枝亂顫，萬花紛落，各閃幽涼咒光，密密而下，渾然無可避之處。

    鍾離詢見狀，凝神運起混元罩，咒光裹身，碧花沾上，紛紛旁落。鍾離詢踏步上前，豈料周圍景像一步十變，林深莽莽，竟不知往何處才是去路。鍾離詢默想香雪洞所在，大步流星，然而一炷香的工夫過去，仍不得所出。鍾離詢停步思忖了一陣，俯身拾起一朵碧花，畫上&ldquo;路&rdquo;神咒，那花兒翩翩若蝶，自朝一側飛去。鍾離詢自後跟來，片刻間幽光漸散，前方不遠尚且潑剌剌地闖進一地日光。鍾離詢見狀疾步奔上，待出了林地，凝眸再看，卻是身在入林之處，這一番波折，竟然只是到原地罷了。

    鍾離詢見狀喟然一歎，心內感交集，眼中淚光隱隱，喃喃自語道：&ldquo;想不到我一番心血栽培的得意子，今日為了一隻妖魔，竟然用我教他的本事來對付我，我鍾離詢有眼無珠，養虎貽患，真是愧對了歷代祖師。&rdquo;

    牧龍見師父黯然神傷，心內有如刀絞，撤去陣法，跪在師父面前，泣道：&ldquo;師父，子忤逆不肖，竟然令得師父如此傷心，實是萬死莫贖。牧龍自幼得師父教誨，深知人倫正道，斷不敢欺師滅祖，今日鬼迷了心竅，竟然斗膽跟師父抗衡，令您老人家痛心疾首，委實罪不容誅，請師父請師父賜我一死，以正門規。&rdquo;牧龍說罷， 拔出長劍，雙手呈到鍾離詢面前。

    鍾離詢老淚縱橫，緩緩取了長劍，道：&ldquo;你真的願意受死？不後悔麼？&rdquo;

    牧龍哭道：&ldquo;子甘願一死，絕不後悔。&rdquo;

    鍾離詢聞言目望長劍，連聲道：&ldquo;好，好，好個徒兒。&rdquo;說罷緊閉了雙目，淚水涔涔而下。

    琴默見事情驟然無可轉圜，又驚又怕，搶上前跪倒在鍾離詢面前道：&ldquo;師父，此事此事不明不白，其中只怕還有內情，萬萬不可倉促決定。&rdquo;說著猛搗了牧龍一拳，急道：&ldquo;這究竟是怎麼事？那雪煢到底是什麼來歷？幾時來到映雪崖的？你倒是快說，快說啊。&rdquo;

    牧龍一面流淚，一面斷續說道：&ldquo;師姐，雪煢，雪煢在映雪崖上已有十年，她她便是你送我的小兔兒，因為生具靈性，每日聽我誦讀道法奧義，自行修煉，最近半年竟然悟道歸真，得了人形。師姐，雪煢她雖然是隻兔妖，但她從來沒做過壞事，從來沒害過人，你幫我求求師父，饒了她吧。&rdquo;

    琴默聞言&ldquo;啊&rdquo;地一聲輕呼，週身顫抖，如中雷擊，頹然跌坐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嘴唇翕動，卻作聲不得。

    鍾離詢聽得牧龍述說，猛然一驚，道：&ldquo;什麼？你竟然將我崑崙道法秘要洩露給一隻兔妖了？你這畜生畜生如此我更饒她不得。&rdquo;

    牧龍見師父雙目赤紅，顯然已怒到極處，心中更加惶恐憂急，語無倫次地道：&ldquo;不是的師父，是我是我自己在雪煢面前背誦口訣，她什麼也沒做過。雪煢她沒做錯事都是子的錯，是子的錯，師父要殺就殺我吧&rdquo;

    鍾離詢氣得渾身發抖，怒道：&ldquo;畜生，你犯下如此彌天大錯尚且執迷不悟，不知悔改，我崑崙要你何用？好，我便一劍殺了你，只當是清理門戶。&rdquo;說罷運劍如電，向牧龍當頭劈落。

    眼看牧龍就要身首異處，這千鈞一髮之際，驀然一條人影閃過，一把將牧龍拖開三尺。鍾離詢的長劍落空，劈入雪下岩石，&ldquo;叮&rdquo;地一聲龍吟，火星亂跳，將周圍的雪都融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二）

    來人正是雪煢，一面護住了牧龍，一面向鍾離詢怒道：&ldquo;老匹夫，你好狠的心，當真要殺了自己徒兒麼？&rdquo;

    牧龍聞言本能喝道：&ldquo;雪煢，不得對師父無禮。&rdquo;心神一轉，怒火又化為憂急，&ldquo;你你出來做什麼？快去，快香雪洞去。&rdquo;

    雪煢轉頭望著牧龍，柔聲道：&ldquo;我原以為你種那些佳那樹，只是為了貪玩炫耀，討我歡心，卻不曾想，你殫精竭慮，自毀修行，竟是為了今日救我性命。你對我好，我也是一般的對你好，你願意為我死，我也願意為你死。這老匹你師父若要殺你，便讓他連我也一塊兒殺了吧。&rdquo;

    琴默在一旁呆坐良久，至此方醒過神來，見雪煢對牧龍親密，心中一股怨怒莫名而起，怒喝道：&ldquo;無恥妖孽，到如今還要騙我師，你究竟是何方妖物，從實招來，如若不然，毋須師父動手，我便要了你的性命。&rdquo;

    牧龍道：&ldquo;師姐，我方才不是跟你說過&rdquo;話未說完，已被琴默厲聲打斷：&ldquo;你閉嘴，你這傻瓜，被這孽障瞞騙尚不自知，她根本不是什麼兔妖。師姐帶給你的兔兒 是師姐親眼看著它出生，親手養了它三個月，才帶上崖來給你的。那是只極平凡的兔兒，若是聽你講道十年，便能頓悟，修成人形，那你我豈非連隻畜生也不如？牧龍，獸修人形，非千年道行絕難達成，這妖物十成十是騙你的。&rdquo;

    牧龍聞言心中一震，轉頭望向雪煢。雪煢避開了他的目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道：&ldquo;牧龍，不錯，此事我的確是騙了你。我不是什麼兔妖，我原是映雪崖頂一株七夜靈花，因生於靈地，得天地日月之精華，歷經千年而不敗。我曾有幸得聞崑崙先師講道，又復經年累月，窺盡塵世滄桑，因而略得道中妙詣，守得一縷神魂不滅。十年前，機緣巧，我被你的兔兒吞入肚中，從此魂附其身，隨其奔走往來。我原為草植，只知靜中求存，至此方識動靜之機，陰陽之性，兩儀分像，太極圓融，且又日夕聽你講述道中奧義，遂於數月前醍醐灌頂，幡然而悟，修得變化，自立精神，成了今日模樣。&rdquo;

    琴默聽她講完，冷笑一聲，道：&ldquo;你從前隱瞞實情，居心叵測，今日被我揭破，又說出此番妄言，誰知你的真假？更誰知道，你不是處心積慮，接近牧龍，騙取我萬神宮真訣秘要？&rdquo;

    雪煢不答她話，卻向牧龍道：&ldquo;牧龍，今日有你師父在，我說的是真是假，自逃不過他的法眼。至於我何以要冒認你的兔兒，其中也是有個因由的。&rdquo;

    牧龍聞言急道：&ldquo;是什麼因由？&rdquo;

    雪煢道：&ldquo;那*****的兔兒出外玩耍，失足掉入一個冰窟之中，丟了性命。你遍映雪崖，直至深夜尚不肯歸寢，我知道兔兒伴你十年，與你感情深厚，無可替代，你若 是知道它已然一命嗚呼，必定傷心欲絕，一蹶不振。我不忍見你難過，更不願你在修煉颶雪神劍的最後關頭，因大悲而功虧一簣。於是我便化作了你的兔兒，在打眼 處由你發現，帶了來。然則我終究已得人形，再由你相擁而眠，大為不妥，於是我翌日便現了形象，謊稱是你的兔兒化來的。&rdquo;

    琴默聽到此處，又是一聲冷笑，道：&ldquo;好個能言善辯，魅惑眾生的妖物，你說得天花亂墜，好似處處為牧龍著想，到頭來兔兒沒壞了牧龍修行，卻是你叫牧龍功虧一簣。&rdquo;

    雪煢聞言垂首黯然道：&ldquo;不錯，壞了牧龍修行的，卻終究是我。我為草木之時，日日盼著成人。成人之後，方知道人生人性，一個&lsquo;情&rsquo;字竟是如此難以堪破。我與牧龍朝夕相對，早已對他生了情意，片刻不見他，我便五內俱焚，雖然明知會擾他修行，我還是忍不住要與他嬉笑玩鬧，終於令他也生了愛慾，動了七情，距離修真成 道越來越遠，非但如此，他竟還癡頑得為我自損元神，嘔心瀝血布下這座林陣。我我的確是對不起你萬神宮，更對不起牧龍，我好後悔。你們若要殺我，我無話可說。可是，若是一切能夠重來一次，我我還是會日日跟著牧龍。&rdquo;

    琴默見雪煢眼神倔強執著，勃然大怒，切齒道：&ldquo;無恥妖女，語無倫次，明知壞了他人修行，仍要放縱作惡，我我若不殺你，難洩我心頭之恨。&rdquo;

    雪煢道：&ldquo;琴默師姐，你緣何如此動怒？其實其實只因你跟我一般，也深愛牧龍罷了。&rdquo;

    琴默聞言一滯，滿面飛紅，喝道：&ldquo;妖女，死到臨頭還要信口雌黃麼？&rdquo;

    雪煢道：&ldquo;琴默師姐，這十年來，你如何待牧龍我看得一清二楚，那絲絲點點，儘是情意。只是琴默師姐之愛，與我之愛又有些許不同，琴默師姐之愛，寬廣博大，如 母如姐，一心只盼他好，一切也不計較。可惜你對牧龍諄諄教誨，寄望殷殷，卻始終也不瞭解他的真性真情，他愛什麼？恨什麼？心中想的又是什麼？你非但一無所 知，更一廂情願，強要扭轉他的天性所以自來牧龍對你敬愛是有的，男女之愛卻無一絲一毫。我亂了牧龍修行，心中悔是悔的，可是那又有什麼打緊，他若一生 只是個凡人，我便陪他做個凡人，無非多歷幾次生死，多經幾重劫難，我倆相偎相依，逍遙自在，可比悟道修真快樂多了。&rdquo;

    琴默聞聽雪煢此言，心中一片茫然，忖道：&ldquo;不錯，若然牧龍一生只是個凡人，我何嘗不可與他一起，平平淡淡做個凡人？為何卻偏偏要對他嚴加督導，令他十年來受盡孤苦？他幼時多言多笑，及漸漸年長，卻變得少言寡歡我我莫非真是錯了麼？&rdquo;

    琴默黯然失神，鍾離詢卻是怒不可遏，厲聲喝道：&ldquo;好你個刁嘴妖孽，一派胡言，顛倒黑白，我修道之人，修持養真，無慾無求，你心魔熾盛，妖氣沖天，蒙蔽智慧，奪人性命，只圖一時之快，卻要牧龍永墜輪之苦。魔道邪性，昭然若揭，今日我定要替天行道，叫你魂飛魄散。&rdquo;

    鍾離詢說罷，雙手於身前，分天地，錯陰陽，展開大驅魔式，凝神聚氣，只待雷霆一擊，誅滅雪煢。牧龍見了師父招式，大驚失色，橫身擋在雪煢面前，泣道：&ldquo;師父，求您饒了雪煢吧，一切都是子的錯，子甘願以死償罪，絕無怨言。&rdquo;

    鍾離詢見狀，雙目赤紅，斷續說道：&ldquo;畜生，畜生，你竟然如此冥頑不靈，色令智昏，你你&rdquo;

    牧 龍見師父言不成意，知道他痛心疾首，對自己關愛切甚，無法決斷，暗道：&ldquo;牧龍恣意妄為，令師父傷痛至斯，委實大逆不道，如今師父愛我，不忍殺我，可我怎能偷生世上，令師父為難失威，令崑崙失綱亂紀。&rdquo;當下抹去淚水，一連九叩，道：&ldquo;師父，你要牧龍獨處映雪崖，是想牧龍身外心內只得一個自我，可我如今身外心 內只得一個雪煢，師父，牧龍成不了道，修不了真了，我愧對您老人家，愧對萬神宮歷代祖師，師父，您此刻殺了我，我尚算得萬神宮子，求您老人家成全。&rdquo;

    鍾離詢涕淚交流，將長劍一挺，哽咽道：&ldquo;你便老實答我最後一問，你與這妖女朝夕相對，可有作出苟且的事來。&rdquo;

    雪煢聞言怒道：&ldquo;老匹夫，你胡說什麼？我跟牧龍清清白白，日月可鑒，你休要污言穢語，為老不尊。&rdquo;

    鍾離詢聞言並不憤怒，反而抹淚一笑，道：&ldquo;好，好，牧龍，我此時殺了你，也算是保全了你的名節，保全了我萬神宮的聲譽。&rdquo;說罷長劍一顫，直向牧龍心窩點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三）

    琴默見狀，花容失色，撲上前一把抱住鍾離詢的手臂，泣道：&ldquo;師父，師只是一時糊塗，您饒了他吧，饒了他吧。&rdquo;

    鍾離詢一聲長歎，沉默半晌，緩緩說道：&ldquo;我饒他不得。&rdquo;說著臂上發力，震開琴默，再度引劍刺落。

    琴默被師父震開，已知師父不會再手下留情，匆忙間無暇細想，將銀牙一咬，腳跟一轉，順勢遮在了牧龍身前。鍾離詢始料不及，但覺眼前一花，手中長劍已刺入琴默肩頭，鮮血濺灑，登時在雪地上綻開朵朵紅梅。

    牧龍見狀大吃一驚，一把扶住琴默，惶然道：&ldquo;師姐，你你怎麼樣了？&rdquo;

    琴默不答，忍痛頭向鍾離詢說道：&ldquo;師父，牧龍犯錯，都是我這個做師姐的累了他。若非我違背師命，妄動仁心，偷偷送了一隻兔兒給他，便不會有今日之變。琴默實在實在難辭其咎，師父若要殺牧龍，便連我一起處死了吧。&rdquo;

    鍾離詢見狀跌足道：&ldquo;癡兒，癡兒，都是癡兒&rdquo;說罷一聲長歎，將長劍擲於雪中，左右徘徊，尚未有決斷時，忽聞耳畔傳來黃鐘轟鳴，聲音驟密短促，盡顯驚惶失措。

    鍾離詢聞聲吃了一驚，忖道：&ldquo;若非十萬火急，不會鳴鐘示警，這鐘聲如此驟密，必定是萬神宮中來了強敵，牧龍與兔妖之事只好暫且放下了。&rdquo;當下畫了兩個羈仙咒，一前一後縛住牧龍和雪煢，向琴默說道：&ldquo;將他們囚入香雪洞中，待我來發落。&rdquo;說罷腳下發力，如飛似箭地向崖下去了。

    琴默見師父離去，暗裡鬆了口氣，身軀一軟，跌坐在雪中。牧龍見狀大急，連聲叫道：&ldquo;師姐，師姐，你怎麼了，你怎麼了？&rdquo;

    琴默面色煞白，勉強笑道：&ldquo;只是些微小傷，師姐還挺受得住。&rdquo;說罷凝神運起咒光，在肩頭一陣摸，將傷口愈了，略略調息，又睜開眼來，眺望崖下，忐忑自語道：&ldquo;不知萬神宮中出了什麼變故，警鐘急如驟雨，向所未聞，只怕是來了強敵了。&rdquo;

    牧龍道：&ldquo;師姐，你氣色灰敗，顯然是失血過多，別再擔憂萬神宮的事了，趕緊閉目靜養，免留後患。&rdquo;

    琴默道：&ldquo;你師姐可不似你說的那般不濟，這點皮肉傷算得什麼，只怕還趕不上牧龍你打我一掌的。&rdquo;

    牧龍聞言黯然垂首，道：&ldquo;師姐，你別再哄我了，牧龍知道你傷得不輕，都是牧龍不好，連累了師姐。師姐對牧龍恩重如山，牧龍時時都想著報答你，可如今，只怕是沒有機會了。&rdquo;

    琴默道：&ldquo;胡說，師父只是一時急怒攻心，待拖得二三日，他老人家火氣消了，定會饒過了你。&rdquo;

    牧龍歎了口氣，道：&ldquo;縱然師父饒得過我，也必定饒不過雪煢，她若是若是我一個人偷生人世，還有什麼意思？何況我犯下大錯，師父不殺我難以服眾，牧龍豈能令師父進退維谷？師姐，我一身修為，皆是你督導教成，不如我全都傳給你吧。&rdquo;

    琴默聞言吃了一驚，道：&ldquo;一派胡言，你如此說法，便是抱定求死之心了麼？牧龍，你誤交妖邪固然是錯，但並非無可挽，千萬莫要自輕自賤，一錯再錯啊。&rdquo;

    牧龍一笑，緩緩搖頭道：&ldquo;師姐，我與雪煢相交，雖然是犯了門規，但我卻未覺得是錯。師姐，我仔細想過了，道之所存，自來宇宙，一草之生，一木之死，皆藏大道，豈會因種群而自晦其身？萬物皆有道，皆可道，我等修道之人，所追的應當是自然之理，善惡所宗，是非之辨，而絕非種群幻像。&rdquo;

    琴默聞言一愕，沉吟片刻，道：&ldquo;既然如此，你何不向師父言明，或許師父聽了你的道理，會會再作思量。&rdquo;

    牧龍道：&ldquo;不必了。自來妖魔凶殘，塗炭生靈，世人有目共睹。我與師父各執一詞，孰對孰錯，我亦非十分明了，何必再冒犯莽言，讓他激怒傷身？我崑崙領袖群倫， 皆因千年來降妖除魔，果決分明，如今為了我一句世上也有好妖，便要師父開一面，世人必定以為師父徇私枉縱，虛有其名，他老人家一生清譽盡毀，將來如何面對天下人？我崑崙更如何在人世間立足？牧龍今日所言，若是錯的，我便死得不冤，若是對的，他日師父憶起此事，能有些許觸動感悟，牧龍也心滿意足了。&rdquo;

    牧龍說罷，將身一抖，已將身上的羈仙咒卸去了，隨即二指如戟，當空劃下金圈，反將琴默縛住。牧龍動如閃電，待琴默過神來，已是動彈不得，不由急道：&ldquo;牧龍，你做什麼？&rdquo;

    牧龍道：&ldquo;師姐，我要將一身修為傳給你，牧龍死後，崑崙的興衰便都要靠你了。&rdquo;說著在琴默身後盤膝坐下，雙掌按上她背心至陽穴，便要將魂力傳入琴默體內。

    琴默心急如焚，怎奈週身受制，難動分毫，語無倫次地道：&ldquo;牧龍，你決不能這麼做，你聽我說，你我方才方才山下警鐘急鳴，萬神宮顯是遭遇了重大變故，你身為萬神宮子，或許或許正有需要你出力的地方，在這緊要關頭上，你怎能自毀修為，妄自傳功？&rdquo;

    牧龍道：&ldquo;不打緊的，此節我也想過了，我將修為傳入師姐體內，並不會有多少損耗，我二人的功力匯於一身，師姐的修行定會更上層樓，豈不是遠勝你我各自為戰麼？況且錯過了此時，師父來，便要將我發落，只怕再沒有機會了。&rdquo;

    琴默見無法說動牧龍，急得汗水涔涔而下，忖道：&ldquo;說不得，只能說些狠話嚇住他了。&rdquo;當即容色一整，道：&ldquo;牧龍，師姐絕不會接受你的修為，你若是再逼我，師姐就就咬舌自盡，死在你面前。&rdquo;

    她話未落音，忽聞&ldquo;咚&rdquo;地一聲響，牧龍栽倒在自己身側，雙目緊閉，氣息紛亂，卻是已暈了過去。

    琴默一愕，頭望去，只見雪煢扔下一塊圓石，拍了拍手，道：&ldquo;呆子，是你自找的，可別怨我。&rdquo;原來卻是她忽施偷襲，砸暈了牧龍。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四）

    琴默怒道：&ldquo;妖女，你竟敢傷害牧龍，我定不饒你。&rdquo;說著忽又一怔，道：&ldquo;你你怎麼也脫了束縛？&rdquo;

    雪煢瞥了琴默一眼，道：&ldquo;牧龍與我推心置腹，將所有道法劍術傾囊相授，他既解得這羈仙咒，我自然也解得。你且放寬了心，我對牧龍一片真心，砸暈了他是為了救他，可不是要害他。&rdquo;

    琴默聞言冷哼一聲，道：&ldquo;你對牧龍一片真心？我瞧也未必。方才師父劍刺牧龍，你倒是篤定得很，既不惶急，也不相救，一片真心，竟會是這樣的麼？&rdquo;

    雪煢一笑，道：&ldquo;救牧龍的有師姐你，我所想的，只是如何擊殺鍾離詢，讓他永遠也無法傷害牧龍。我決心已定，所以既不惶急，也不相救，只待時機一到，便絕命一擊，運氣好的，他死我活，若運氣不好，便與他同赴黃泉，永除後患。&rdquo;

    琴默聽了這話，又驚又怒，道：&ldquo;動輒便要殺人奪命，果然是妖魔邪性，陰狠毒辣。你若害我師父，我定教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rdquo;

    雪煢道：&ldquo;動輒便要殺人奪命的可不是我一個。我與牧龍兩情相悅，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從來沒有妨害過任何人，你師父卻不問青紅皂白，執意要殺死牧龍。為何你卻不說他妖魔邪性，陰狠毒辣？世俗之成見偏頗，由此可見一斑。&rdquo;

    琴 默聞言一滯，默然了一陣，道：&ldquo;師父要殺牧龍，只是一時激憤，說來此事也全是因你而起。若然妖真有好的，便該導人向善，開朗智慧，解脫痛苦。你恣意壞了牧 龍修行，令他永墜輪之苦，面上說願與他生死相隨，可你問過牧龍嗎？他是心甘情願放棄修行，還是受了你的愛慾蠱惑？你方才要害我師父，口口聲聲也是為了牧 龍，可是你這麼做他會開心嗎？定然不會，他會一輩子痛苦內疚，生不如死。你做事但憑自己喜好，從來不問他人的感受，自私狹隘，如此也敢稱真情麼？你說我不 懂牧龍，其實你更不懂牧龍，非但如此，你甚至不懂何為真愛。&rdquo;

    雪煢聽了琴默所言，轉過頭去，凝望牧龍良久，輕歎一聲，道：&ldquo;或許你說得對，我從來當他與我心意相通，從不曾問過他的感受，或許罷了，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我要帶牧龍離開這裡，跟他到沒有旁人的地方，快活地過完一世。&rdquo;

    雪煢說罷負起牧龍，向崖下而去。琴默見狀道：&ldquo;且慢，你們要走也先放了我。&rdquo;

    雪煢道：&ldquo;師姐說笑了，若放了你，我們還走得了麼？&rdquo;

    琴默歎道：&ldquo;難道我會希望牧龍有事麼？你們這一走倒也好了，牧龍暫得平安，師父也不必憂心如何處置牧龍，待過得一段時日，師父怒火消了，事情或許會有轉圜的餘地。我應承你，你放了我，我絕不阻止你帶走牧龍，萬神宮遭遇強敵，我只是想下崖助師父一臂之力罷了。&rdquo;

    雪煢聞言略略沉吟，道：&ldquo;好吧，想來琴默師姐言而有信，也不會騙我，我便信你一。&rdquo;說著凝神使了個法訣，一面解去琴默身上的束縛，一面卻又點閉了她幾處穴道，道：&ldquo;琴默師姐，這幾處穴道片刻後自然就會解開，你莫怪我不信你，只是天生我的心眼便比你要小些兒。&rdquo;

    雪煢說罷，攜著牧龍自去了。琴默望著二人背影，幽幽一歎，心潮起伏，淚水倏然而落。

    雪 煢負著牧龍下了映雪崖，分外留神戒備，只防遇著萬神宮子。可是一路下來，卻半個人影也沒見到。雪煢暗道：&ldquo;想來定是萬神宮遭遇強敵，都往宮中迎敵去 了。&rdquo;她這念頭未落，忽聞一聲震天價響，萬神宮方向陡然閃出一片紫色強光，如洪波四散，氣浪奔襲，沖得雪煢立足不穩，一連幾個踉蹌，跌坐在地上。

    雪煢不由吃了一驚，張目再看萬神宮，只見大火陡起，烈焰張狂，映得天赤如血。兩條人影躥入半空，激戰處，長空掣電，轟然雷鳴不絕於耳。雪煢見狀暗自駭然，正打算盡速離開這是非之地，卻聽得牧龍一聲輕哼，睜開眼來，原來自己這失足一摔，竟把牧龍震醒了。

    牧龍張開雙目，正見著鍾離詢與一個身著玄色斗篷的男子鬥得天崩地裂，萬神宮火焰漲天，人喊馬嘶，驚心動魄。牧龍瞧得目瞪口呆，只道是身在夢中，發力咬了自己一口，卻又痛如骨髓，不由挺身而起，正要向萬神宮奔去，忽然衣衫一緊，卻是被雪煢抓住了。

    牧龍頭急道：&ldquo;放開我！&rdquo;

    雪煢道：&ldquo;你別去，你若去了，被你師父見著，又會要了你的性命。萬神宮待你無情，何必理會他們？不如咱們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旁人的地方，過無憂無慮的日子。&rdquo;

    牧龍道：&ldquo;胡說！牧龍身為萬神宮子，眼見師門有難，師父遇險，竟然還能一走了之，那豈不成了狼心狗肺之人？你快放手，高手相爭，勝敗只在一線之間，若然遲了，只怕要釀成大禍。&rdquo;

    雪煢還待爭辯，但見牧龍兩眉倒豎，雙目赤紅，知道他已憂急到了極點，不由放了手，道：&ldquo;好吧，我與你同去。&rdquo;

    二人縱躍如飛，頃刻間已來到萬神宮正殿外，一眾崑崙子，一面汲水救火，一面仰望空中，奔走往來，亂成一團。牧龍拉住一人，急道：&ldquo;這究竟是怎麼事？來的是什麼敵人？&rdquo;

    那人道：&ldquo;你是何人？&rdquo;

    牧龍道：&ldquo;這關頭還來問這不相干的，我是本宮子牧龍。&rdquo;

    那人聞言目中閃過一抹訝異，道：&ldquo;原來你就是牧龍來的乃是欲界妖神姜嘯，他說要師父交出乾坤鏡和軒轅玄書。&rdquo;

    牧龍還待再問，卻忽見眼前紅光一閃，隨即霹靂巨響，震碎山河，那子登時口鼻流血，萎頓在地。鍾離詢與欲界妖神也各分東西，跌落塵埃，鍾離詢足陷石地，猶向後滑出三丈才穩住身形，姜嘯也是一般情狀，所過之處，碎石激飛，在地面上刻出兩條深深的劃痕。

    牧龍急忙奔上前去，叫道：&ldquo;師父，你怎麼樣？&rdquo;

    鍾離詢側目瞥了他一眼，眼神複雜，面上青氣翻湧，卻不說話。姜嘯見狀哈哈大笑，道：&ldquo;小子，你師父已經被我震碎內腑，氣斷聲絕，你再如何問他，他也不會答你的。&rdquo;

    牧龍聞言，雙目切切，凝注師父，見師父仍是默不作聲，不由信了他七成，心中又悲又怒，隨手從地上拾起一柄長劍，大吼一聲：&ldquo;狗賊，你害我師父，我要你的命。&rdquo;說罷身化雷霆，劍成怒電，向欲界妖神頭頂狠狠劈落。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五）

    姜嘯原本只當他是一名常子，不虞他來得如此迅猛，只覺眼前一花，已是劍到眉睫，大駭之下，縮身暴退，但猶遲了半分，劍風掠過，在他眉心鼻尖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線。

    姜嘯心中驚疑不定，待要喝問牧龍名號，牧龍卻劍嘯颶風，身帶狂嵐，攪起一天寒冰暴雪，向他狂湧而去。姜嘯不敢開言，全神招架，二十餘招後，終於漸漸立住腳跟，挽頹勢，至此方略鬆了口氣，冷笑道：&ldquo;想不到萬神宮竟然還有你這樣的子，小子，若我猜得不錯，你便是牧龍。&rdquo;

    牧龍不答他話，只是運劍猛攻，姜嘯卻漸漸應付裕如，棄守反攻，將牧龍逼落下風。雪煢見狀，取過長劍，自後跳入戰圈，一劍向姜嘯後心刺去。

    雪煢這一劍，劍意綿綿，不帶一絲風聲，待到姜嘯察覺，劍已及體，眨眼間便要穿心而過。姜嘯猛吃一驚，急忙滑步錯身，但卻哪裡來得及，只聽&ldquo;嗤&rdquo;的一聲輕響，雪煢的長劍已透肩而出。

    姜嘯飛足直踹雪煢心窩，雪煢撤劍急退，長劍拖帶處，炸開一蓬血雨。姜嘯退後數步，按住肩頭傷口，狂笑道：&ldquo;枉你萬神宮自稱名門正道，還不是一般的卑鄙下流，暗箭傷人。&rdquo;

    雪煢去到牧龍身邊站定，冷笑道：&ldquo;我並非萬神宮子，也不懂什麼是名門正道。我只知道誰要傷害牧龍，我便要誰的命。&rdquo;

    姜嘯聞言一怔，上下打量了雪煢一番，狂笑道：&ldquo;此言狂放任性，倒是對我脾胃，可惜卻是出自一隻妖物之口。萬神宮向來自詡除魔衛道，捍衛人間，原來暗地裡卻與 妖魔早有勾結，沆瀣一氣，欺世盜名。可笑啊，堂堂萬神宮，數千年基業，數名子，今日竟要靠一隻妖來出頭護，萬神宮氣數盡矣。&rdquo;

    雪煢道：&ldquo;少說廢話，分誰是人，誰是妖，倒不如分個誰死誰活。&rdquo;說罷將長劍一振，再度撲擊而去。牧龍也恰在此時發難，二人心意相通，劍分陰陽，將姜嘯週身要害盡皆罩住。

    姜嘯見牧龍和雪煢攻勢凌厲，心中暗驚，退後數步，兩臂凝聚魂力，隱隱綻出藍色光暈，同時一聲怒喝，揮臂迎上前來。

    牧龍與雪煢，雙劍削金短玉，碰上姜嘯的兩條臂膀，卻只是傳出金鐵交鳴之聲，傷不得他分毫。如此戰得一陣，姜嘯狂笑道：&ldquo;我道你們有多少能耐，原來不過是正反兩儀，彫蟲小技，納命來吧。&rdquo;說著招式忽變，雙手幻起千條臂影，捲成黑色颶風，龍奔虎嘯地向二人襲來。

    二人見狀，交換了個眼色，腳踩八卦方位，一立右前，一立左後，取了個險峻至極的斜勢，同時劍招變幻，已脫了崑崙颶雪神劍的胎骨。牧龍縱身而起，人劍一， 急旋的流星，鑽破黑風，電閃逆襲。姜嘯大出意外，一臂來擋牧龍的長劍，同時撤步轉身，一臂砸向牧龍後心。牧龍卻不躲閃，只把身軀一展，長劍斜刺姜嘯頸項， 自己反倒把前心要害讓給了對方。

    姜嘯見狀一驚，忖道：&ldquo;這小子是想同歸於盡麼？&rdquo;這念頭還沒轉過，眼前驀然一道精光閃過，雪煢已揮劍擋開了他突襲牧龍的右臂，同時順著他臂彎滑下，直取他雙目，這一劍刺得恰到好處，正與牧龍劍光連幕，叫他左不得，右不得，登時失守破防。

    姜嘯大駭之下暴退八尺，雙眸中冷光亂閃，寒聲說道：&ldquo;崑崙颶雪劍法中可沒有這一招，小子，你們這是什麼招數？&rdquo;

    雪煢道：&ldquo;這便是颶雪神劍，是你自己見識淺薄，分辨不出罷了。&rdquo;說著與牧龍猱身直上，劍閃八方，神出鬼沒，數招之間已逼得姜嘯捉襟見肘，險象環生。

    姜嘯見勢不妙，一個倒縱，想要跳出圈外。牧龍卻不容他走脫，兵行險著，不顧一切突進三丈，旋身一劍，向他腰間削去。雪煢見牧龍搶上，也將牙一咬，腳下猛然發力，騰空而起，身化四條幻影，向姜嘯當頭罩落。

    姜嘯不虞二人如此敵犯險，有進無退，倉促間已抵禦不得，勉力躲開腰斬之禍，頭頂上雪煢的長劍已颯然而至。姜嘯側頭避過頭面要害，但聽&ldquo;嗤&rdquo;地一聲響，雪煢的長劍已刺破他肩窩，直透入體。

    姜嘯負痛，狂性大發，一把抓住雪煢手腕，凌空一甩，將她擲出數丈。這一擲去勢猛惡，若然撞實，必受重傷。牧龍見狀，如飛而來，探手抓住雪煢腳踝，雙足蹬地，隨著餘力滑出丈餘，總算是勉強站定腳跟。

    姜嘯手拔出長劍，肩頭血流如注，頃刻間便染紅了半邊身體。姜嘯見狀雙眉倒豎，二目中紫光若電，厲笑道：&ldquo;好厲害的颶雪神劍，今日若不叫你萬神宮灰飛煙滅， 你便道我欲界妖神祇有如許手段。說罷奮足踏碎大地，週身陡然炸出一股紫色氣勁，氤氳跳動，宛如火焰升騰，同時身軀緩緩升入空中，虛形實影，時隱時現。

    雪煢見狀，招手抓過地上又一柄長劍，半跪在牧龍身前，劍指妖神，取個前後疊防的守勢。牧龍也振臂挺劍，劍尖與雪煢的劍尖相觸，雙目炯炯，瞬也不瞬地盯著妖神。

    欲界妖神凝立空中，四周暗流洶湧，呼嘯嗚咽，宛如萬獸哀嚎，群妖夜哭，牧龍見狀心道：&ldquo;莫非這便是書中所錄的洪荒血魔咒？此法以體血之一半施術，先自損而損人，一旦出手，便折斷天宇，丈方圓內灰飛煙滅，螻蟻不生，以我的修為，多半抵擋不住那又如何，便與這廝玉石俱焚，為師父報仇。&rdquo;牧龍想到此處，猛一錯齒，咬破舌尖，瀝血取真，將全身魂力聚於劍尖，縱身化作一支射日箭，向欲界妖神電射而去。雪煢見狀大駭，深知此法名為射日箭訣，便是取的箭去不頭之意，不由失聲叫道：&ldquo;牧龍，不要啊！&rdquo;

    牧龍聽得雪煢呼喊，心中陡然一震，暗道一聲：&ldquo;雪煢，來生再見了。&rdquo;他心中雖如此想，終究是動了柔情，已脫了射日箭訣必死劍意，疏之分毫，謬以千里，劍尖所及處，已無法擊破欲界妖神的護身氣罩。

    欲界妖神此時已完成血咒，雙目陡睜，精光暴射，隨即一聲大吼，全身驟然射出紫白光柱，直向牧龍撲面而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六）

    牧龍抵擋不住，身如風中敗葉，亂舞而下。雪煢見狀急忙迎上，拼盡全力，自下托住牧龍。牧龍得了著力處，翻身站起，與雪煢劍一處，激起神光青芒，全力與欲界妖神相抗。

    然則洪荒血魔咒力如洪濤巨浪，摧天滅地，牧龍和雪煢拼盡全力，兀自抵擋不住，頃刻間精力耗盡，難逃滅頂之災。牧龍知道抵禦已然無用，轉頭望了身邊的雪煢一 眼，心中忽又想起二人初遇時在雪地中嬉戲的景象，不禁會心一笑，棄了長劍，轉身擁住雪煢，將她遮在洪荒血魔咒之外。雪煢先是一愕，隨即感交集，也棄了長劍，擁住牧龍，在他耳邊輕聲道：&ldquo;牧龍，你毋須護著我，便叫我與你一同死了，咱們碧落黃泉，永不分離。&rdquo;

    二人相視一笑，只道此番在劫難逃，鍾離詢卻猛然拋出一物，飛旋而來，眨眼間幻起太極陰陽，正迎上洪荒血魔咒。只聽得一聲震裂宇宙的霹靂巨響，紫光紛散中，那物滴溜溜跌落塵埃，欲界妖神也落下地來，單膝跪地，嘴帶血線，氣喘如牛。

    牧龍和雪煢死裡逃生，望身側，已恍如隔世，約略呆了一陣才過神來。牧龍奔至鍾離詢身邊，將他扶住了，道：&ldquo;師父，您怎麼樣？&rdquo;

    鍾離詢尚未答話，欲界妖神已縱聲狂笑，道：&ldquo;鍾離詢，沒想到你竟然有此一著，竟然用乾坤鏡把我的咒力轉去了他方。今日到此為止，咱們後會有期了。&rdquo;說著身形 一閃，卻是向跌落在地上的乾坤鏡撲去。眼看他指尖就要觸及寶鏡，斜刺裡卻陡然閃出一線雪光，上下翻飛，處處不離他要害。牧龍定睛望去，原來卻是琴默趕來，引劍急攻。姜嘯勉力抵擋數招，畢竟血竭氣短，一身精力已被乾坤鏡化去，哪裡還能是琴默對手，只得倉皇退出數丈，一聲冷笑，倏然逝蹤。

    鍾離詢見妖神遁去，上前拾起乾坤鏡，輕輕抹拭，向牧龍和琴默道：&ldquo;你們隨我來。&rdquo;說著轉身入了正殿。

    牧龍和琴默隨後跟來。鍾離詢在白玉椅上正襟危坐，凝望二人片刻，一聲輕歎，道：&ldquo;琴默，牧龍，你們是為師最得意的子，吾等相處十數年，今日只怕是緣盡了。&rdquo;

    牧龍和琴默聞言心中忐忑，齊聲叫道：&ldquo;師父&rdquo;話音剛起，鍾離詢已打斷了二人，道：&ldquo;你們不要打岔，為師有些交待，你們要聽清了。&rdquo;說著一揚手中的乾坤 鏡，接道：&ldquo;此物乃上古神器乾坤鏡，依托靈力咒法，可行旅於過去未來。欲界妖神欲奪此寶，便是想返過去，重造欲界，叫各方神魔皆臣服於他。為師這半年來 歷盡艱難，取得乾坤鏡，原本以為可以消弭一場災禍，卻不料欲界妖神妖力竟如此強勁他原是陣門後人，善察人心，因業力流連欲界，入了魔道，本來牧龍你練成颶雪神劍便可到達色空無相的至高境界，妖神也奈何你不得如今已不成了，你們再見著妖神，便只有全力搶攻，莫要給他機會感知你們的心意，如此興許還有一線生機。你們記住了嗎？&rdquo;

    牧龍和琴默齊聲道：&ldquo;是的師父，我們記住了。&rdquo;

    鍾離詢點了點頭，又道：&ldquo;軒轅玄書是黃老玄聖遺留在人間的秘寶，向由我崑崙子護持。軒轅玄書中記錄了混元太極，陰陽之理，何者生，何者死，皆有自然之法則，想要創世滅世，便需深諳玄書中的地理天規。&rdquo;

    鍾離詢說著，探手自懷中取出一卷帛書，連同乾坤鏡，一左一右，分別遞給琴默和牧龍，道：&ldquo;如今為師就把這兩件寶物傳給你們，崑崙的興衰，人世的安危，以後就要靠你們了。&rdquo;說著不待兩小答話，又轉頭向牧龍道：&ldquo;牧龍，為師還有一句話要提醒你，早與雪煢那妖物斷絕往來，她已壞了你的修行，將來更會害了你的性命啊。&rdquo;

    牧龍道：&ldquo;不是的，師父，方纔你也瞧見了，雪煢與我聯手抗敵&rdquo;他話未說完，鍾離詢已眥目怒喝道：&ldquo;人妖殊途，不共戴天，你這劣徒，為何就是不聽師父教誨？&rdquo;

    牧龍聞言，心中竟不知緣何熱血翻湧，激起一股叛逆之意，大聲道：&ldquo;師父的話說得有理我才聽，若是無理的，子也不會盲從。&rdquo;

    鍾離詢聽了這話，氣得渾身發抖，面上青氣縱橫，雙睛突出，口中陡然噴出一股血箭，翻身便倒。牧龍見狀大駭，搶上前扶住鍾離詢，哭道：&ldquo;師父，你怎麼樣？我錯了，我都聽您的，什麼都聽您的。&rdquo;

    鍾離詢已經口不能言，目望牧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全身一鬆，溘然而逝。牧龍見狀心中猛地一沉，再拚命搖晃師父身軀，呼他喚他，卻哪裡還有半點應。牧龍和琴默見狀悲不自勝，撫屍慟哭。

    二人也不知哭了多少時候，牧龍淚已流乾，緩緩站起身來，喃喃道：&ldquo;是我，是我，我竟然氣死了師父，我竟然氣死了師父，我還有什麼面目留在人世間。&rdquo;說罷反手一劍，掠向自己頸間。

    琴默早有防備，急抬手打落他長劍，怒道：&ldquo;你這愚夫，師父是被欲界妖神震碎內腑而死，跟你有什麼相干？你要死也可以，去殺了欲界妖神，給師父報了仇再死，那也算你死得頂天立地，強似現在，只是個自怨自艾，怯懦無能的匹夫。&rdquo;

    牧龍聞言雙睛冒火，鋼牙咬碎，忖道：&ldquo;不錯，我不殺欲界妖神，如何對得住師父？若不報此仇，我便當真只是個懦夫。&rdquo;當下一言不發，拔足向外而去。

    雪煢已在外苦候良久，聞得悲泣之聲，已知鍾離詢仙遊，見牧龍出來，急迎上前道：&ldquo;牧龍，你還好麼？&rdquo;

    牧龍凝望雪煢，心中感交集，呆立了片刻，道：&ldquo;雪煢，我要去找欲界妖神，為師父報仇。&rdquo;

    雪煢道：&ldquo;好，你要去哪裡，我便隨你去。&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七）

    牧龍點了點頭，二人正要起行，忽聞身後琴默喝道：&ldquo;慢著，你們要去哪裡？&rdquo;

    牧龍道：&ldquo;去為師父報仇。&rdquo;

    琴默道：&ldquo;你們知道欲界妖神身在何方？他身受重傷，又貿然使用洪荒血魔咒，元氣大損，必定遠遁他方，豈能讓你們輕易著？牧龍，你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著力勤練 颶雪神劍，希望短時間內能更上層樓，雪煢，你雖非我萬神宮子，但已得我萬神宮真傳，希望你多少能尊重萬神宮，以本宮大事為重，從此刻直到決戰欲界妖神， 別再去騷擾牧龍。&rdquo;

    牧龍聞言急道：&ldquo;如此一來，要到何時才能為師父報仇？&rdquo;

    琴默道：&ldquo;你不必心急，咱們七日後便大舉為師父發喪，欲界妖神元氣稍復，知悉此事，必定再來搶奪乾坤鏡和軒轅玄書，屆時咱們再跟他決一死戰。&rdquo;

    牧龍聽罷低頭思忖了一陣，道：&ldquo;師姐說得有理，一切但憑師姐持。&rdquo;

    琴默道：&ldquo;你肯聽師姐的就好，當務之急是在正殿周圍布下&lsquo;覓妖&rsquo;陣，以防妖神偷襲，此事便交由你去做。&rdquo;說著轉向雪煢，接道：&ldquo;你隨我來，我有話跟你說。&rdquo;

    雪煢聞言望了牧龍一眼，略略思忖，隨著琴默入了正殿，道：&ldquo;你有什麼不想牧龍聽見的話，現在可以講了。&rdquo;

    琴默道：&ldquo;雪煢，以前的事無論誰對誰錯都好，如今師父已經撒手人寰，一切都不再重要，我不想為難你，但也請你別再騷擾牧龍，如今乃是生死關頭，牧龍再不專心，便有殺身之禍，你若是愛他的，便該以他的安危為念。&rdquo;

    雪煢道：&ldquo;不勞師姐提點，我自會以牧龍的安危為重，且當竭盡所能，助他復仇。&rdquo;說著欠身一禮，自向外去了。

    這邊牧龍布下覓妖陣，呆立陣中，目望天邊一顆孤星，忖道：&ldquo;我錯了，我當真錯了，若不是我貪戀與雪煢的情愛，妄動情慾，颶雪神劍早已練成，今日遇警，師父便會帶我一同下山。我若助得師父一臂之力，師父就不會慘死，我師父，我對不起您。&rdquo;

    牧龍想到此處，頹然跪倒，淚如泉湧，低泣良久，才抹去淚水，入殿來見琴默。琴默已然安置好鍾離詢的屍身，設靈祭奠，見牧龍進來，木然說道：&ldquo;跪下，今夜咱們跪守師父英靈。&rdquo;

    牧龍依言在琴默身邊跪倒，二人沉默良久，琴默道：&ldquo;牧龍，欲界妖神原是陣門子，身具陣門業力，到他這一代，積重難返，已無法控制，所以入了魔道，縱橫欲界，自詡欲界妖神。他善察人心，所以能制敵機先，天下罕有抗手。要戰勝妖神，唯有修煉到色空無相的至高境界才能辦到，所幸他已身受重傷，心到身卻未必到， 所以咱們仍然有機會勝他。&rdquo;

    牧龍道：&ldquo;原來如此，想來今日我和雪煢能傷他，也是因為他被師父耗盡精力，已無暇分心的緣故。師姐，若是七日後妖神不來，待到復原之後再來，咱們如何是好？&rdquo;

    琴默道：&ldquo;妖神被你們重創，加上動用洪荒血魔咒，沒有半年無法完全恢復。經此一役，他必定已將你引為生平勁敵，半年後他固然可以恢復如初，可你也進步神速，屆時鹿死誰手，更是未知之數，為防夜長夢多，我料妖神必定冒險來犯。&rdquo;

    牧龍道：&ldquo;既是如此，牧龍自當旦夕苦修，專待七日後擊殺此獠，以慰師父在天之靈。&rdquo;

    琴默道：&ldquo;我聽說妖神湮滅，他體內業力會形成一道欲界之門，若誤入其中，便會轉入欲界輪，牧龍你可千萬留心了。&rdquo;

    牧龍道：&ldquo;師姐放心，牧龍記下了。&rdquo;

    是夜轉瞬即逝，天色微明時，牧龍悄然退出大殿，獨自上了映雪崖。崖上寒風冷雪，一如既往，牧龍眼中所見卻已全然不是舊日模樣，他閉目凝立良久，亂雪裹身，已幾乎將他堆成個雪人，他才乍然而動，舞出一天凌霜劍氣。

    牧龍一路劍法練完，收了長劍，忽道：&ldquo;出來吧。&rdquo;

    對面一塊雪巖後應聲轉出雪煢來，一襲素衣，一首黑髮，各自迎風而舞。

    牧龍道：&ldquo;你來做什麼？&rdquo;

    雪煢道：&ldquo;我來瞧瞧你。&rdquo;

    牧龍道：&ldquo;既然來了，為何又躲躲藏藏，不肯現身？&rdquo;

    雪煢道：&ldquo;我怕你惱了我，以後不再想見我了。&rdquo;

    牧龍聞言低頭沉默了一會，道：&ldquo;為何你會這麼想？&rdquo;

    雪煢道：&ldquo;若不是因為我，你早已練成颶雪神劍，昨日便可與你師父聯手抗敵，他老人家就不會你心中定是萬般悔恨，難免不會怨上我的。&rdquo;

    牧龍道：&ldquo;我不怨你，我只恨自己，負了師父，也負了崑崙。&rdquo;牧龍說罷又是一陣沉默，才又接道：&ldquo;師姐跟我說你已應承了她不會再來找我，為何你還是來了？&rdquo;

    雪煢道：&ldquo;師姐她一心以為我亂你修行，未嘗想得分明，如今咱們只有短短七日，颶雪神劍練不成了，可咱們雙劍聯倒有機會更上層樓，依我所見，咱們應著力在雙劍上，如此更有機會擊殺欲界妖神。&rdquo;

    牧龍道：&ldquo;說得不錯，我也正是如此想，欲界妖神善察人心，昨夜裡我已想了個應對他的方法。&rdquo;說著四面一望，壓低了聲音道：&ldquo;我已將咱們的招式，左右，人身部 位等等都編了號，比如一四九，便是以青鸞雪這一式攻敵首腦，咱們這幾日裡須得記熟這些編號，臨陣對敵之時，咱們心中只想著這些數目，既無招式也無方位， 想來欲界妖神一時之間也難領會其中奧妙。&rdquo;

    雪煢聞言喜道：&ldquo;果然是好方法，如此一來，咱們的勝算可又大了幾分。&rdquo;

    牧龍面上卻無欣喜之色，目望遠山，緩緩說道：&ldquo;雪煢，此戰凶險，我已抱定必死之心，不如，你還是走吧。&rdquo;

    雪煢搖頭道：&ldquo;我不會走，你知道我鍾情於你，你活著我便活著，你若是我也心甘情願隨你去。&rdquo;

    牧龍聞言默然不語，凝望山下迷霧蒼茫，忽然一聲長嘯，震動山谷，久久不歇，將林間棲息的鳥兒全都驚得沖天而起，撲愣愣地向著遠方飛去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八）

    是夜，牧龍與琴默在大殿內 為師父守靈，同時各自養氣調息，備戰欲界妖神。牧龍功行一周天，正要進入無我之境，忽覺胸前發熱，乾坤鏡似有異動，不由一愕，取了乾坤鏡出來細看，只見鏡 身微微顫動，鏡上隱現紅光，隨即脫出一重虛影，那虛影卻又漸漸變實，乾坤鏡竟然一分為二，成了互形互相的兩面。

    牧龍見狀大奇，結舌道：&ldquo;這這是怎麼事？&rdquo;

    琴默在一旁看得分明，也是驚得目瞪口呆，二人思忖了一陣，琴默道：&ldquo;乾坤鏡忽然分裂，這其中的因由我委實猜想不透，牧龍，你可想到什麼？&rdquo;

    牧龍道：&ldquo;依我推斷，乾坤鏡是被欲界妖神的洪荒血魔咒力震散了元神，你瞧這二面鏡，左右對稱，互為鏡像，正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乾坤鏡依托靈力可行旅於過去未來，以此時為起始，過去與未來之辨只怕正是相互照見，相互依托，如此看來，多半是鏡分乾坤，分屬過去未來了。&rdquo;

    琴默道：&ldquo;言之有理，可惜你我皆不通乾坤鏡咒語，否則即刻便可驗證你的推論。&rdquo;

    牧龍聞言輕聲自語道：&ldquo;若有咒語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返過去，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師父就不會死了&rdquo;

    琴默見牧龍失神，不由一聲歎息，道：&ldquo;牧龍，你別想那麼多，咱們終歸會找到乾坤鏡的咒訣，總有一日能去救師父的。&rdquo;

    牧龍輕輕&ldquo;嗯&rdquo;了一聲，目望乾坤二鏡，心潮起伏，呆呆地入了神

    六日後的黃昏，天色陰霾，萬神宮正殿內一片素白，棺停正中，眾子分跪兩側，有的默不作聲，有的低低飲泣，一片黯淡景象。

    琴默把牧龍召到身邊，低聲道：&ldquo;牧龍，欲界妖神要發難，多半便是在今夜了。&rdquo;

    牧龍道：&ldquo;不錯，我也是這般想，咱們已通告天下師父的死訊，明日少不得有各門派的高手前來致哀，等那時再下手，他多半討不了好去。&rdquo;

    琴默道：&ldquo;今夜咱們要格外小心，能否為師父報仇，就在此一役。&rdquo;

    牧龍點頭稱是，知會了琴默一聲，再到殿外巡視，未行出多遠，雪煢在身後喚道：&ldquo;牧龍，等等我。&rdquo;

    牧龍頭道：&ldquo;你守著自己的位置，我四處瞧瞧，立刻來。&rdquo;

    雪煢道：&ldquo;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我要跟著你。&rdquo;

    牧龍見她目光切切，不忍拂她好意，低頭默然了一陣，道：&ldquo;好。&rdquo;

    雪煢見狀道：&ldquo;你莫不是在怨我麼？&rdquo;

    牧龍搖頭道：&ldquo;沒有，我不怨你，雪煢，你&rdquo;話到此處卻說不下去，只是呆呆地望著雪煢。

    雪煢道：&ldquo;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走的。牧龍，我不怕死，這一輩子我入了妖道，叫你師父和師姐都恨我入骨，下一輩子若然有下一輩子，我定要做人，做個知書識禮，端莊矜持的好女子，那樣她們就都會喜歡我了。&rdquo;

    牧龍聞言喃喃道：&ldquo;若然有下一輩子若然真有下一輩子，我們還能再相逢麼？&rdquo;

    他話未落音，忽聞覓妖陣外有人朗聲道：&ldquo;積翠山冷松煙前來弔唁。&rdquo;

    牧龍聞言略有些意外，心道：&ldquo;師姐說積翠山七龍宮遠在遼東，想不到他們的宮卻最先到來。&rdquo;當下對雪煢低聲道：&ldquo;你且藏起來，這七龍宮也是得道高人，你的妖氣只怕逃不過他法眼。&rdquo;

    雪煢將嘴一嘟，道：&ldquo;逃不過便逃不過，他也不是你師父，能拿我怎樣？&rdquo;

    牧龍道：&ldquo;若傳了出去，說我崑崙子勾結妖魔，你要我萬神宮上下如何應對？&rdquo;

    雪煢聞言欲言又止，滿臉不情願地退下了，牧龍這才整整衣冠，來迎冷松煙。

    牧龍出了覓妖陣，只見陣外站了個葛袍人，五十餘歲，眉粗目細，須長盈尺，容貌平常得很，但雙手背負，雙目望天，倒頗有一股傲氣。

    牧龍抱拳一禮，道：&ldquo;這位前輩想來就是七龍宮冷松煙了，在下崑崙子牧龍，特來為前輩引路。&rdquo;

    冷松煙微一拱手，算是還禮，道：&ldquo;少俠請。&rdquo;

    牧龍領他過了覓妖陣，甫一入靈堂，冷松煙便高聲叫道：&ldquo;鍾離兄，蒼天不仁，竟讓高賢早夭，痛煞我心啊。&rdquo;說著直撲棺柩，拍打棺蓋，滿面慼然之色。

    琴默見狀上前行禮，道：&ldquo;晚輩酈天音拜見冷前輩，七龍宮地處遼東，您老人家竟然第一個前來祭奠，足見情誼深厚，酈天音代崑崙上下拜謝了。&rdquo;

    冷松煙打量了琴默一眼，道：&ldquo;你便是酈天音？喪貼由你具名，想來崑崙上下也是你暫為代管。我與鍾離兄相交莫逆，你們若不嫌棄，大可叫我一聲冷師伯。&rdquo;

    琴默聞言又是一禮，道：&ldquo;崑崙上下俱感冷師伯大德。&rdquo;

    冷松煙道：&ldquo;鍾離兄仙遊，萬神宮大小事務都要你一手操持，你辛苦了。&rdquo;

    琴默道：&ldquo;都是子的分內之事，不敢說辛苦。&rdquo;

    冷松煙道：&ldquo;若有什麼需要冷師伯幫忙的，你不妨直言。&rdquo;

    琴默聞言，正待求他援手，共同對抗欲界妖神，卻忽聽耳邊傳來一陣飄忽不定的冷笑，一個女子道：&ldquo;若是這娃兒要你去殺了欲界妖神，你敢麼？&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十九）

    眾人聞聲都是一驚，齊頭望去，只見大殿門口已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著黑衣的女子，身姿婀娜，面上一副金絲織成的面具，遮去了半邊容顏，瞧得見眼眸口唇，卻瞧不出她年紀幾何。

    冷松煙見狀面色微變，道：&ldquo;原來是蒼巖洞岑慕華，你來作甚？&rdquo;

    岑慕華笑道：&ldquo;你來作甚我便來作甚，再說了，要問我這話，也是人家的事，你幾時拜入崑崙，做了這小姑娘的師了？&rdquo;

    冷松煙聞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冷哼一聲，轉過了身去。

    琴默見狀，上前向那女子一禮，道：&ldquo;崑崙子酈天音，不知岑前輩駕臨，未曾遠迎，望乞恕罪。&rdquo;

    岑慕華道：&ldquo;是我魯莽，未經通傳，擅自而入，還望包涵。&rdquo;說著上前向鍾離詢的靈位行了禮，轉向琴默道：&ldquo;我此來是為了兩件事，一是來送鍾離兄最後一程，二嘛，鍾離兄仙遊，天下驟失領袖，我特來與你們商討正道之未來。&rdquo;

    冷松煙聞言重重一聲冷哼，抱負雙手，卻不說話。

    岑慕華橫了他一眼，接著向琴默說道：&ldquo;未知你們可有周全打算？&rdquo;

    琴默道：&ldquo;家師不幸罹難，崑崙上下自顧尚且不暇，未曾亦不敢作他想。&rdquo;

    岑慕華道：&ldquo;此正問題之所在，崑崙久負盛名，樹大招風，可惜人丁卻不興旺，鍾離兄謝世，邪魔外道必定對崑崙虎視眈眈。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聽聞鍾離兄最 近得了上古神器乾坤鏡，此物眼下對崑崙而言，真是個燙手山芋，弄不好便是一道催命符，不如交由我代為保管，待將來，你崑崙門中再出不世英才，我再原物奉還，你看如何？&rdquo;

    冷松煙聞言一聲冷笑，道：&ldquo;總算是把真實來意說出來了，到底還是為了乾坤鏡。&rdquo;

    岑慕華也冷笑道：&ldquo;冷兄不辭勞苦，萬里迢迢趕來崑崙，看來真只是為了弔唁，那你敢不敢當著崑崙上下給一句話，說你絕不覬覦乾坤鏡。&rdquo;

    冷松煙道：&ldquo;我原本沒有貪求崑崙寶物之念，但你既然大言不慚，妄存非分之想，那麼與其讓你拿走乾坤鏡，倒不如放在我七龍宮更加安全。&rdquo;

    岑慕華聞言放聲大笑，道：&ldquo;冷兄這打蛇隨棍上，見風使舵的功夫當真厲害。只不過你這些招數只瞞得涉世未深的孩子，卻怎瞞得過我？直陳其事不過是真小人，遮遮掩掩便是偽君子，冷兄，不如痛快些，把話說明白了，咱們也好打個商量。&rdquo;

    冷松煙道：&ldquo;我與你能有什麼好商量？&rdquo;

    岑慕華道：&ldquo;我聽聞萬神宮另有一寶物，名曰軒轅玄書，乃是黃老玄聖所遺正品，冷兄不如代管此物，便把乾坤鏡留給我吧。&rdquo;

    冷松煙道：&ldquo;既然軒轅玄書是這般珍貴，還是由岑洞代管為佳，我取乾坤鏡便是了。&rdquo;

    牧龍立在一旁，聞聽二人恣意瓜分萬神宮寶物，視崑崙子如無物，不由勃然大怒，踏上一步，正待發作，琴默卻一把拉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牧龍見狀強忍怒火， 略一思忖，上前道：&ldquo;二位前輩，你們爭論多時也沒個結果，在下聽來也是各有道理。乾坤鏡是師父傳給我的，我自問無德無能，無法護得乾坤鏡周全，不如你們隨 便一位取去便是了。&rdquo;牧龍說罷，從懷中掏出坤鏡，呈到二人面前。

    二人見了坤鏡，都是眼前一亮，互瞥一眼，雙雙展臂來奪。牧龍不閃不避，二人掌到中途，卻都轉了個方向，相互迎擊，阻止對方奪鏡。

    只聽&ldquo;啪&rdquo;地一聲響，二人臂膀相交，各自退開半步。冷松煙怒道：&ldquo;當真動手麼？&rdquo;

    岑慕華道：&ldquo;動手便動手，怕你不成？&rdquo;說著迎面一掌，向冷松煙劈去。

    冷松煙閃身避過，順勢還了一拳，二人你來我往，登時打得不可開交。

    琴默見狀道：&ldquo;二位前輩，請暫且罷鬥，此地乃是家師靈堂，若傷及靈位棺木，是對家師大不敬，二位若要分高下的，不如到大殿外去吧。&rdquo;

    冷松煙聞言收住拳腳，向岑慕華道：&ldquo;女娃兒說得有理，咱們到外面再打過。&rdquo;

    岑慕華一聲冷笑，縱身到了殿外，道：&ldquo;請賜教。&rdquo;

    冷松煙見狀也箭射而出，一招七龍奪路，直取岑慕華天靈，岑慕華閃身避過，還了一招蒼巖飛鷹，卻是強攻冷松煙下盤要害，二人這番一上手，各使絕學殺招，再不容情，場中頓時飛砂走石，戾氣狂湧。

    牧龍見二人惡戰不休，頭向琴默道：&ldquo;師姐，你瞧這二人，各自號稱一代宗師，師父一辭世，他們便來搶奪我崑崙的寶物，厚顏無恥，醜態出，真是可笑之極。師姐，我要利用他們為我崑崙出一點力，你不會反對吧？&rdquo;

    琴默歎道：&ldquo;枉我一心把他們當作重情重義，令人敬仰的前輩高人，想不到這樣的人品，委實令我正道蒙羞，讓他們受些教訓也是應該的。&rdquo;

    牧龍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正殿，高聲道：&ldquo;二位前輩，不要再鬥了，免得拳腳無眼，傷了和氣，冷宮，我瞧還是你的道行深些，這乾坤鏡便交予你吧。&rdquo;說著振臂一拋，將坤鏡向冷松煙擲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二十）

    二人見狀，各展身形來奪，豈料鏡到中途，覓妖陣中忽然一聲蜂鳴，隨即紫光一閃，坤鏡已被一條人影攝入掌中。

    不消說，來人正是欲界妖神，牧龍正盼他來，見狀高聲叫道：&ldquo;不好，乾坤鏡被欲界妖神搶去了。&rdquo;說著猱身上前，運劍如電，全力猛攻。

    冷松煙和岑慕華見了妖神，都是神色大變，停手罷鬥，不知如何是好。二人對欲界妖神都是深為忌憚，但到口的肥肉就這麼沒了又心有不甘，猶豫了一陣，終究是貪念佔了上風，岑慕華向冷松煙道：&ldquo;冷兄，不如咱們聯手，先把乾坤鏡奪，日後你我誰屬，或是共同參詳，咱們再慢慢商量不遲。&rdquo;

    冷松煙略一思忖，道：&ldquo;好，就這麼決定。&rdquo;

    二人計議停當，聯手攻來，與牧龍成三角之勢，運轉如輪，圍戰欲界妖神。

    欲界妖神身受重傷，短短六日，只恢復得一二成，對戰三名高手，委實力有不逮，加上牧龍復仇心切，渾不顧自身安危，劍劍追魂奪命，真個驚心動魄。欲界妖神膽寒力怯，眼珠一轉，將坤鏡拋向岑慕華，道：&ldquo;什麼破銅爛鐵，我不稀罕，給你吧。&rdquo;

    岑慕華見狀收了長劍，展臂來接坤鏡。冷松煙卻哪甘心乾坤鏡被岑慕華獨佔，當下捨了欲界妖神，如飛來奪。

    欲界妖神引開岑，冷二人，頓時緩過氣來，向牧龍冷笑道：&ldquo;小子，你要殺我麼？隨我來吧。&rdquo;說著身便走。

    牧龍見狀向琴默道：&ldquo;師姐，你留下坐鎮，莫要讓師門寶物落入他人之手。妖神傷重，非我和雪煢之敵，你儘管放心。&rdquo;說著畫下御風神咒，縱身急追而去。

    雪煢隱身暗處，見欲界妖神遁走，早已先一步追去。三人身若流星彈丸，一陣追逐之後，遠離人世塵寰，已到了玉珠峰頂。牧龍叫道：&ldquo;欲界妖神，何必再逃，你我的仇怨終須有個了斷。&rdquo;

    姜嘯聞言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長笑道：&ldquo;不錯，總須有個了斷。&rdquo;說著轉向雪煢道：&ldquo;丫頭，方纔他們聯手圍攻，你為何不加入？你若加入，我便插翅難飛了。&rdquo;

    雪煢冷笑道：&ldquo;胡說八道，我乃妖身，若加入戰團，只會令那二人多疑掣肘，豈會有所助益？&rdquo;

    姜嘯道：&ldquo;想不到你這妖女見事極明，我倒是小瞧你了。&rdquo;說著瞥了牧龍一眼，接道：&ldquo;你這娃兒極為聰明，先以坤鏡引我現身，又欲以乾鏡誘惑冷，岑二人與你力殺我，可惜那二人宵小之輩，為利而來，也為利而往，你白費了心機。&rdquo;

    牧龍道：&ldquo;廢話少說，你引我二人來此，無非是想分而攻之，各個擊破。如今已是崑崙之極，你若是還有些英雄氣的，便放手一搏，生死各安天命。&rdquo;

    姜嘯聞言仰天狂笑，道：&ldquo;好。不過動手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說。牧龍，你不顧生死，一心只想為你師父報仇，你可知道你師父是個什麼人麼？&rdquo;

    牧龍道：&ldquo;無恥妖孽，我師父的為人，天下皆知，豈容你妄加污蔑？&rdquo;

    姜嘯道：&ldquo;你不必心急，聽我說完，你立辨真假。牧龍，鍾離詢收你為徒，是看上你天資卓越，乃是修仙的奇才，這點不假，可他也沒藏著好心。他早年降伏北海寒冰犀，傷了元神，這一世也無法修煉至颶雪神劍的最高境界，所以便了個邪門法兒，先教你練成，再你個錯處，殺了你，吸取你的修為，可憐你懵懂癡頑，竟還巴巴地跑來給他報仇。&rdquo;

    牧龍聞言大怒，厲聲喝道：&ldquo;胡說八道！我師父一生光明磊落，英雄俠義，待我更是有如親兒，豈會如你這齷齪小人一般，陰狠歹毒，包藏禍心？&rdquo;

    姜嘯道：&ldquo;你莫忘了，我姜氏一族，最擅長的便是洞察人心，鍾離詢這些鬼蜮之思，只瞞得過你等無知小兒，在我面前卻是原形畢露。你且想想，他將你禁足映雪崖， 孤清苦冷，十年不來相見，若然是真愛你的，便在遠處悄悄窺探一下，能有何難？以他的修為，難道還會被你發現嗎？若然他有上崖看你，豈會不知你養了隻兔兒， 豈會不知兔兒身帶妖氣？雪煢化成人形的那日，他便恰巧有事外出，何也？便只是存心給你機會與妖女相處，由得你犯錯，好有借口殺你罷了。&rdquo;

    牧龍聞言心頭一震，罵道：&ldquo;妖孽魔障，你胡言亂語，無非是想亂我心神，我不會上你的當。&rdquo;

    姜嘯冷笑道：&ldquo;小子，鍾離詢連你收拾包袱想要離開崑崙也知道，卻不知有妖女在側，你信嗎？鍾離詢居心叵測，昭然若揭，你若再執迷不悟，便是自欺欺人。&rdquo;

    牧龍聽了這話，心中一片混亂，忖道：&ldquo;師父的確提過我想離開崑崙之事，若然他察知我生活細節，怎能不知道已與我相伴十年的雪煢？不會的，不會的，師父不會害我，他待我如親兒一般，同吃同宿，悉心教導，怎麼會怎麼會定是這欲界妖神胡編亂造，想叫我臨敵分心。&rdquo;

    他思量未定，只聽得欲界妖神又道：&ldquo;可惜鍾離詢始料不及，妖女竟然令你自損元神，結下佳那林陣，颶雪神劍未能練成。鍾離詢心中猶豫不決，想要殺你，又覺你仍 有機會練就神功，不殺你，又恐你沉迷妖女，此生成道無望，更怕夜長夢多，你終有一日發現他的奸謀，思量權衡之下，幾番痛下殺手，誰知卻又被琴默和雪煢阻撓，功虧一簣。小子，說來你倒應該謝我，及時出現，救了你的性命。&rdquo;

    姜嘯說罷縱聲狂笑，桀如夜梟，牧龍心亂如麻，聞聲氣血翻湧，頭暈目眩，無法自持。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四章 真璞神照（二十一）

    姜嘯說罷縱聲狂笑，桀如夜梟，牧龍心亂如麻，聞聲氣血翻湧，頭暈目眩，天旋地轉間忽覺後頸大椎穴上一股清氣傳入，登時將他散亂的心神穩住了。

    牧龍心中一凜，頭向雪煢道：&ldquo;雪煢，謝謝你，我險些著了這孽障的道兒。&rdquo;

    雪煢道：&ldquo;這廝先危言聳聽，亂你心神，然後以命厄音激引你心魔，企圖令你不攻自破，牧龍你千萬小心了。&rdquo;

    牧龍道：&ldquo;你已拆穿這廝詭計，我不會再上當了。&rdquo;說著向雪煢微一點頭，二人心意相通，雙劍齊出，同向欲界妖神猛攻而去。

    欲界妖神見狀不敢怠慢，展開身形，全力接戰。三人這一番惡戰，天昏地暗，風號雪湧，一片迷濛中咒力奔突，劍氣縱橫，幽光冷電，驚心動魄。

    三人戰至午夜，兀自不分勝負，雪煢心中不耐，退後三步，捏了個劍訣，長劍上厲風呼嘯，彙集八方元氣。

    牧龍見狀退至她身邊，伸劍搭上雪煢劍鋒，凝神聚氣，頃刻間周圍暴風飛旋怒吼，動地驚天。

    欲界妖神見狀心頭狂震，道：&ldquo;三界咒法，風神訣。&rdquo;話未落音，牧龍與雪煢已驟然出手，亙古風神如狂龍出海，翻捲銳嘯，猛襲欲界妖神。

    欲界妖神運起週身魂力，雙臂交錯，奮力格擋。三人魂力相交，只聽得一聲巨雷大震，大地龜裂，碎石激飛，玉珠峰竟被狂飆之力生生震裂，西來之風穿過裂隙，冷厲峻急，掙扎嘶吼，仿如萬鬼哀鳴。

    欲界妖神張口噴出一股血箭，連退數步，喘咳不休。牧龍和雪煢衣衫碎裂，以劍拄地，半跪在地上，不住咯血。四周白雪熠熠成火，燃作一片烈焰赤海。

    牧龍與雪煢咬緊牙關，相攜站起，二人對視一眼，雙劍相交，再度激起耀眼光芒。欲界妖神見狀心中駭然，狂笑道：&ldquo;三界寂滅訣，你們是肉體凡胎，且已各受重傷，這麼做只會令自己形神俱滅。&rdquo;

    牧龍與雪煢齊聲道：&ldquo;那便同歸於盡。&rdquo;說著劍上光芒暴漲，向欲界妖神激射而去。欲界妖神一聲大吼，身上綻出大團黑氣，光暗相交，颶風嘶嚎，狂雷亂炸，山河破碎，四野昏黃，仿如混沌初開的泥塵霧氣直衝九霄。

    牧龍和雪煢發出這絕命一擊，受巨力反震，登時暈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牧龍悠悠醒轉，但覺全身肌膚撕裂，劇痛難當，暈眩間猛然想起欲界妖神，急抬眼望去，妖神卻已消逝無蹤，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留下一個巨大的黑洞，內中星雲旋轉，深不見底。

    牧龍見狀忖道：&ldquo;師姐說過，妖神湮滅，會留下欲界之門，大概就是這個黑洞了，看來妖神已殞，我給師父報了仇了。&rdquo;牧龍想到此處，忽又憶起欲界妖神之前的言語，惶惶間心中一片茫茫，忖道：&ldquo;師父他他既然知道我對雪煢說過的話，或許或許真是知道雪煢的，可是為何不是這樣的，師父必定什麼也不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教我養我，毫無保留，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rdquo;牧龍想到此處，心潮起伏難平，不覺已是淚水盈眶，他咬牙忍住眼淚，側目望去，只見雪煢 倒臥在離他不遠處，渾身浴血，氣息奄奄，已到了垂死彌留之際。

    牧龍見狀勉力爬到雪煢身邊，輕聲喚道：&ldquo;雪煢，醒來，雪煢，醒來。&rdquo;

    雪煢吃力地睜開空洞無神的雙眼，用細如蚊鳴的聲音道：&ldquo;牧龍，你你還好嗎？&rdquo;

    牧龍道：&ldquo;我沒事，欲界妖神已然殞命，一切都結束了。&rdquo;

    雪煢聞言嘴角泛起一絲安詳的笑意，輕輕握住了牧龍的手，道：&ldquo;是嗎？那我我走得安心了。&rdquo;

    牧龍把雪煢緊緊擁入懷中，道：&ldquo;別說這種話，我們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rdquo;

    雪煢聞言目中閃過一抹神采，轉瞬又黯淡如灰，&ldquo;可是我是我們其實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rdquo;

    牧龍淡淡地一笑，道：&ldquo;誰說不可能，妖神湮滅，欲界之門打開了。&rdquo;

    雪煢一驚，道：&ldquo;難道你想&rdquo;

    牧龍不答，頭凝望欲界之門，心中暗道：&ldquo;人心險惡，正道邪道都是一般，這世上真正對我好的，大概就只有雪煢和師姐，師父師父知道雪煢也好，不知道也好，橫豎我已為他老人家報了仇了這人世間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雪煢她傷重將死，我不能負了她，便隨她去了吧。&rdquo;當下轉過頭來，凝注著雪煢的雙眸，微微地點了點頭。

    &ldquo;不行，我絕不能絕不能讓你這麼做&rdquo;雪煢焦急地掙扎著，內腑湧出的鮮血已堵住了她的喉頭，她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牧龍，眼神由焦慮而安詳，終於漸漸暗淡，泯滅了最後一線星光。

    牧龍從懷中取出乾鏡放在地上，雙手抱起雪煢，淚水簌簌而落，喃喃道：&ldquo;雪煢，抓緊我，我們一起投生六道輪，下一世，你是妖，我也是妖，你是畜生，我也是畜生，我們永遠也不分開。&rdquo;

    牧龍說著一步一挨地來到黑洞邊上，緩緩望身後，這最後的一眸，將所有眷戀，所有意冷心灰都留在了這紛亂塵世。他閉上雙眼，用盡全力抱緊了雪煢，奮身一躍，跳落那無底黑暗之中

    雲海眼前的景象自此而絕， 幻影逝去，眼前復現出流光溢彩的真璞神照。雲海抬手抹去盈眶的淚水，心中感交集。在牧龍躍入欲界之門的一霎，他深深感受到牧龍心情是如何的複雜而冰冷。 自己沉迷愛戀累死了師父，又一意孤行的復仇累死了雪煢，到頭來，自己最敬愛的人，卻可能是處心積慮謀害自己的陰謀家，人心險惡，真假難辨，愛恨難分，人生至此，心如死灰，生又何歡？

    雲海呆立了一陣，環視身周，只見一木一石，猶如當年，不由喟然一歎，暗道：&ldquo;人世浮沉，白雲蒼狗，疏忽之間，愛恨情仇皆成雲煙，十丈紅塵，你來我往，明年的今日，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人間？&rdquo;

    他感慨萬千，正癡想之間，忽見真璞神照又是一陣閃爍，現出一片浩瀚天宇，南面赤如烈火，北面陰冷幽森，各自風起雲湧，大地上迷霧蒼茫，冷峻肅殺，彷彿人世將終，末日來臨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一）

    琴默在香雪洞中等候良久，終於見到雲海抱著寶兒，面色凝重，緩步而。琴默道：&ldquo;如何，可見著真璞神照了麼？&rdquo;

    雲海放下寶兒，木然道：&ldquo;見到了，謝謝你，師姐。&rdquo;

    琴默道：&ldquo;你既然叫我師姐，便是已經知道自己是牧龍了？&rdquo;

    雲海道：&ldquo;前生往事，已泛起心頭，歷歷如新。師姐，你前生待我恩重，今世我必定報答你。&rdquo;

    琴默聞言心頭一陣酸楚，道：&ldquo;我們我們是師姐，原本就應該守望相助，說什麼報答？&rdquo;

    雲海低頭無言，沉默了片刻，道：&ldquo;師姐，我此番前來，是為了找乾坤鏡的下落，如今雖然得知乾坤鏡與我崑崙的淵源，卻仍然是毫無頭緒，師姐，你可知道乾坤鏡會在何處麼？&rdquo;

    琴默道：&ldquo;當年我從冷松煙和岑慕華手中奪坤鏡，又在玉珠峰上取你遺留的乾鏡，一併交給了沈哲沈師，要他秘密離開崑崙，從此隱居世外，以防再有他人覬覦乾坤鏡，來我萬神宮生事。&rdquo;

    雲海聞言喃喃道：&ldquo;沈前輩原來竟是我同門師兄師姐，這一節我已經知道了，但事已有變，乾鏡落入自身咒光，已不知轉去了何方，坤鏡則下落不明，從未現身，師姐，這二者的去向，你可有端倪麼？&rdquo;

    琴默聞言愕然道：&ldquo;竟有如許變故麼？沈師為何不曾知會我？&rdquo;

    雲海輕歎一聲，道：&ldquo;沈哲已經遇害了，事情的經過我不是完全清楚，但是跟一個叫殘雪的女子有莫大的關聯。&rdquo;

    &ldquo;殘雪？&rdquo;琴默喃喃道，&ldquo;原來是她，唉，又是一樁情孽。&rdquo;說著黯然了一陣，接道：&ldquo;沈師仙遊，我對乾坤鏡的下落便一無所知了。&rdquo;

    雲海聞言沉默不語，許久後才道：&ldquo;師姐，既是如此，我便告辭了，後會有期。&rdquo;

    琴默聞言驚道：&ldquo;你你這便要走了麼？我們師姐一別數十年，今番難得重遇，你你竟然又要離去？&rdquo;

    雲海道：&ldquo;我要去乾坤鏡，去救去救一個朋友。&rdquo;

    琴默道：&ldquo;這莽莽塵世，萬水千山，你全無線，卻要往何處去？&rdquo;

    雲海茫然搖頭，道：&ldquo;我也不知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只盼我與乾坤鏡的緣分尚未斷絕，終有一日讓我著了它。&rdquo;

    雲海說到此處，忽聞&ldquo;嚶嚀&rdquo;一聲，寶兒睜開眼來，打量四周，懵然道：&ldquo;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兒？&rdquo;

    雲海道：&ldquo;這裡是崑崙映雪崖，你被崑崙子打傷，我帶你逃到了此處。&rdquo;

    寶兒聞言輕&ldquo;哦&rdquo;一聲，憶起前事，翻身坐起，道：&ldquo;我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可我現在一點兒也不覺得疼了。&rdquo;

    雲海道：&ldquo;我已用五方歸靈咒為你療傷，你現在已然痊癒了，不用擔心。&rdquo;

    寶兒道：&ldquo;謝謝你，我真是沒用，老是連累你&rdquo;她話到此處，忽然瞧見立身一旁的琴默，不由一愕，道：&ldquo;這位姑娘是誰？&rdquo;

    雲海道：&ldquo;她便是萬神宮酈天音。&rdquo;

    寶兒聞言大為訝異，&ldquo;啊&rdquo;了一聲，目望琴默，面上露出驚惶之色。

    雲海見狀道：&ldquo;寶兒不必害怕，宮她是好人，不會害我們的。&rdquo;

    寶兒見雲海神色篤定，心下稍安，起身向琴默施了一禮，道：&ldquo;晚輩沈寶兒，拜見宮。&rdquo;

    琴默還了一禮，向雲海道：&ldquo;這位姑娘是&rdquo;

    雲海道：&ldquo;說來她跟我崑崙也是有淵源的，她便是沈師族中後人，叫做沈寶兒。沈師臨終曾有遺言，說乾坤鏡之事便著落在寶兒身上。可惜到現在為止，我尚未發現寶兒與乾坤鏡有任何關聯。&rdquo;

    琴默道：&ldquo;沈師亦是我門中奇才，他隱居積雨谷，潛修數十年，修為只怕已遠勝於我，他既然說寶兒與乾坤鏡相關，必定有他的因由，一時雖無法察覺，時日久了，卻必然顯露，師無須急於一時。&rdquo;

    雲海聞言輕歎一聲，默然不語，沉吟間忽聞山下一聲巨響，轟然如雷，震得香雪洞中雪塵簌簌而落。雲海見狀驚道：&ldquo;我倒險些忘記了，北都鬼王來犯，聶驚鴻率眾抗敵，不知道情形如何了。&rdquo;

    琴默道：&ldquo;驚鴻已盡得我真傳，加之有崑崙二十八宿大陣坐鎮，料來無事，你不必擔心。&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怎地你這做師父的，倒比我還篤定些？&rdquo;

    琴默道：&ldquo;正是因為做了人家師父，知徒莫若師，驚鴻有多少能耐，我最清楚，他身負巨大潛能，敵越強，他越強，加之性情冷靜堅韌，與敵交戰越是持久，他的勝算便越大。北都鬼王雖然厲害，畢竟已受困數年，元氣受損，不能持久，今番一戰，必定是驚鴻勝出，來吧，隨我一起下山，瞧瞧師姐可有言中。&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二）

    琴默說罷，以白紗掩了面容，當先向崖下去了。雲海和寶兒見狀，也只得隨後跟來。三人到了映雪崖口，一眾留守子見了琴默，急忙參拜，其中一人看見雲海和寶兒，急道：&ldquo;師父，此人是來犯我萬神宮的賊子，請師父速將他拿下。&rdquo;

    琴默道：&ldquo;不得胡言，他與我師出同門，乃是你們牧你們雲海師叔，你們不問情由，竟對師叔無禮罷了，不知者不罪，我也不來跟你們計較，還不趕緊見過師叔？&rdquo;

    眾子聞言面面相覷，上下打量雲海，目中全是訝異之色，猶豫了一陣，才齊聲道：&ldquo;子參見雲師叔。&rdquo;

    雲海原是個飛揚跳脫的性子，這番忽然做了人家師叔，倒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急忙還禮，連聲道：&ldquo;各位好，各位好。&rdquo;

    眾人離了映雪崖，來到萬神宮，只見聶驚鴻與其餘子結陣而坐，各自調息，北都鬼王已然不見了蹤影。

    聶驚鴻等人聞得人聲，睜開眼來，見了琴默，各自拜見。琴默應了，再把雲海的身份鄭重告知眾人，眾人雖然心中猶疑，仍舊各自見禮。

    琴默待眾人禮畢，向聶驚鴻道：&ldquo;我聽聞北都鬼王來犯，情形如何？&rdquo;

    聶驚鴻道：&ldquo;稟告師父，北都鬼王此來，意欲奪取我崑崙至寶軒轅玄書，子率眾位師與其激戰，已將他逐出萬神宮。&rdquo;

    琴默道：&ldquo;做得好，不愧我崑崙首徒。然則驚鴻你需知曉，北都鬼王並非易與之輩，此番受挫，乃因三點因由，一是驚鴻你冷靜善戰，二是北都鬼王受困數年，元氣受損，不能持久，三是鬼王輕敵冒進，自驕而敗。此勝可一不可再，下次再見此獠，須得千萬小心。&rdquo;

    聶驚鴻道：&ldquo;是的，師父。驚鴻也知道勝得僥倖，原本想趁勝追擊，一舉擊殺此獠，永絕後患，可惜功虧一簣，仍舊被他以魔影匿蹤之術遁去了。&rdquo;

    琴默道：&ldquo;驚鴻你已經做得很好，今*****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各位子也都去休息，萬神宮有為師巡護，你們盡可放心。&rdquo;

    眾子見師父出關，無不寬心，答應一聲，各自而散。

    雲海見眾人退去，正待向琴默辭行，卻聽得琴默道：&ldquo;牧龍，你和寶兒姑娘不妨在萬神宮盤桓些時日。一來北都鬼王來犯，敵暗我明，能否護得眾子周全，我其實並無把握，你若肯留下助我一臂之力，我心中便踏實多了。二來沈師說乾坤鏡的下落著落在寶兒姑娘身上，我與她多相處些時日，或許可以瞧出端倪。&rdquo;

    雲海聞言心中猶豫不決，沉吟間忽然瞥見琴默雙眸，那一泓秋水，切切關懷，頓時令他憶起牧龍幼時，師姐的種種呵護，不由心中一暖，道：&ldquo;好吧，我們便在崑崙呆上些時日。&rdquo;

    琴默聞言大喜，立即喚來子為雲海和寶兒整治膳食，安排住所，不在話下。

    三人用過早膳，琴默親自帶寶兒到她的房間，四面察看了一番，去到西窗邊，輕輕推開窗戶，目望新雪飄降，不覺呆了。

    寶兒見琴默失神，小心翼翼地問道：&ldquo;宮，瞧你的模樣，可是有心事麼？&rdquo;

    琴默一笑，道：&ldquo;這是我未做宮之前住的房間，已有多年未曾來過，今日再見這些少年時的物件，大概是有些睹物傷情了。&rdquo;

    寶兒道：&ldquo;原來如此，那是難怪的。&rdquo;說著頓了頓，又道：&ldquo;宮，寶兒心中有些疑問，方才一直壓著，不知當問不當問？&rdquo;

    琴默道：&ldquo;什麼疑問？你但講無妨。&rdquo;

    寶兒道：&ldquo;宮，我就是不明白，雲海什麼時候做了您的師了？還有，我聽您好像叫他做牧龍，那是他的別名麼？還有還有，您好像還說出塵子前輩也是您的師，這這都是怎麼一事啊？&rdquo;

    琴默道：&ldquo;雲海前生是我崑崙子，名字便叫做牧龍。&rdquo;說著將事情原委跟寶兒說了一遍。寶兒直聽得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琴默在寶兒房中逗留了一陣，告辭而去，行至門口時忽然停住了腳步，過頭來，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可終於還是沒說出口，只是向寶兒頷首一笑，便自去了。

    這日晚膳時分，天色已然黑盡，琴默在大殿上挑燈而閱，搭理宮中事務。雲海緩步而入，道：&ldquo;師姐，你辛苦了。&rdquo;

    琴默道：&ldquo;只是些瑣碎事務，費不了多少精神你來找我有事麼？&rdquo;

    雲海上前道：&ldquo;沒事，只是有些禮物給你，你猜猜是什麼？&rdquo;

    琴默見他雙手背負在身後，一臉得意，不由莞爾一笑，正待說猜不著，空氣中卻飄來一股叫人饞涎欲滴的香味，琴默心中一動，道：&ldquo;莫非&rdquo;

    雲海不待她說完，已將雙手呈到她眼前，道：&ldquo;看，這是我為你獨家秘製的紅燜山豬肉，用的松木炭火，放了十幾種香料，還有一點點你愛吃的山蒼子。&rdquo;

    琴默張目望去，只見他掌中握著個瓦罐，內中盛滿了金燦燦，熱騰騰的山豬肉，不由得心神一陣恍惚，彷彿間又到當年師姐二人在雪地間分食的情形，一時心潮起伏，無法自已，淚水潸然而下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三）

    雲海，琴默，和寶兒的際遇暫且按下，卻說當日子洋在鳳凰樓別了雲海，與阿妙相攜出來。阿妙道：&ldquo;子洋哥，咱們現在去哪裡？&rdquo;

    子洋道：&ldquo;我也不知道，乾坤鏡失落於自身咒光之中，想來應該是到它的誕生之處去了。我想那乾坤鏡雖是以萬物精魂煉成，但托身玄銅之上，只怕還是少不得冶煉之爐。既然要冶煉，多半還需選在南方火地，取乾坤之陽，自然之火，咱們就往南走，沿途打探消息，希望能有著落。&rdquo;

    阿妙想了想，道：&ldquo;聽來似乎有些道理，唉死馬當作活馬醫，往南就往南吧。&rdquo;

    二人拿定了意，聯袂南下，一路上留心打探，但卻沒有絲毫線。這一日二人已來到了豫章郡附近，一路行來，多見佩劍勁裝的武人三五成群，匆匆趕路。子洋不由 心下暗奇，向阿妙低聲道：&ldquo;你瞧見這些人沒有，衣著各異，劍格不同，顯然分屬不同門派，但接踵摩肩，似乎都是去往同一個地方，莫非前路裡有什麼事麼？&rdquo;

    阿妙道：&ldquo;我也注意到了，子洋哥要是好奇，咱們不妨跟著他們，看看這葫蘆裡究竟是賣的什麼藥。&rdquo;

    子洋點了點頭，道：&ldquo;好，我也正有此意。&rdquo;

    當下二人挑了三個青衫劍客遠遠綴行。那三人的腳程也是極快的，半個時辰之後，已遠離市鎮，到了一座霧靄深深的高山腳下。

    子洋和阿妙潛伏在那三人左近，只聽得其中一人道：&ldquo;羅乙山到了，傳言火芝靈獸現身此山中，咱們可要分外留心了。&rdquo;

    另一人道：&ldquo;師兄，我聽聞火芝靈獸是以火中靈芝為食，週身刀槍不入，口銜三昧真火，性情狂暴，動若閃電，咱們三人對付得了它麼？&rdquo;

    那師兄道：&ldquo;能否降伏火芝靈獸，我也並無十足把握，不過眼下最重要的，卻不是對付火芝靈獸，而是對付各門派聞風而來的高手。二位師，若是見著火芝靈獸，咱們先不要動手，讓其他人爭個你死我活，咱們坐收漁人之利。&rdquo;

    餘下二人聽了，連稱妙計，一起向山中去了。

    阿妙見三人走遠，向子洋道：&ldquo;原來是為了個什麼火芝靈獸，子洋哥，咱們還要不要跟著去？&rdquo;

    子洋道：&ldquo;自然是要去的，一來火芝靈獸神奇，我也想瞧個究竟，二來各派高手雲集，必有一番龍爭虎鬥，咱們正好大開眼界。&rdquo;

    子洋說罷，攜著阿妙，也往山高林深處而來。二人行得一陣，山石陡峭，林木漸稀，現出一片空地。空地上已站了數人，東，北，西，三面圍，齊齊對著南面石壁，石壁上一處洞穴，內中黑沉沉的，不知是何境況。

    子洋和阿妙在人群後面了個高處站定，舉目望去，只見一名黑袍老道漫步走入場中，拱手作了個四方揖，道：&ldquo;老朽白岳玄天太素宮嚴景升，給各位見禮。各位，火芝靈獸便在這風火穴中，該如何處置，各位可有良策？&rdquo;

    東面人群裡走出一人，面似赤銅，黃眉如戟，笑道：&ldquo;要什麼良策？我黑風島向來不慣與人商量，火芝靈獸天生地長，誰有本事抓到就是誰的。&rdquo;

    嚴景升道：&ldquo;想不到黑風島萬狂沙萬島也來了，萬島向來我行我素，我早有聽聞既然萬島睥睨群倫，火芝靈獸就在洞中，請島自便。&rdquo;

    萬狂沙道：&ldquo;那萬某就不客氣了。&rdquo;踏上一步，眼珠一轉又退了來，道：&ldquo;火芝靈獸厲害非常，就算我僥倖降伏了它，你們候在洞外，結伙來搶我的，我可抵擋不住。大家都是衝著火芝靈獸來的，這先進洞的必然吃虧，我可不上你這個當。&rdquo;

    西首一名身著烏紫衣袍的蒙面人聞言冷冷地道：&ldquo;萬島的話雖然小氣了些，但的確是大家心頭所病，大家都想坐收漁利，所以一個個全都按兵不動，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依我所見，不如就在這風火穴外比試一場，誰要是贏了，火芝靈獸便歸他所有，其餘人等不得再存覬覦之心。&rdquo;

    嚴景升道：&ldquo;不知閣下是魑魅谷中的哪一位？與烏虞烏谷如何稱呼？&rdquo;

    紫袍人道：&ldquo;嚴掌門好毒的眼睛，在下魑魅谷烏玄，烏谷正是家父。&rdquo;

    嚴景升道：&ldquo;原來是烏少谷，少谷的提議聽來有理，實際上卻是行不通的。只因我等來自五湖四海，門派不同，屬性各異，金木水火土，各有生剋，孰高孰低，只怕難以辨得分明。&rdquo;

    烏玄道：&ldquo;既是如此，那只有大家一同進洞去，誰能得到火芝靈獸就看各人的造化了。&rdquo;

    北面一個葛袍人聞言道：&ldquo;烏少谷此話倒是確有些道理的，這風火穴中激盪純陽之風，三昧真火，修為稍差的便抵受不住，無法深入，正是個自然汰選之法。依我看來，最後能見著火芝靈獸的也不過三四人而已。&rdquo;

    烏玄道：&ldquo;那麼簡單多了。&rdquo;說著向眾人高聲道：&ldquo;各位若無異議，咱們便都進洞去，各位都是一諾千金的好漢，先說好了，受不了退出的，從此不得再覬覦火芝靈獸，若有違背承諾的，咱們聯手共誅之。&rdquo;

    他話音剛落，忽聞一個女子冷笑道：&ldquo;魑魅谷邪魔外道，竟敢在此發號施令，左右天下英雄，真是可笑。&rdquo;

    烏玄聞言定睛望去，只見那人面上一副金絲面具遮去了半邊容顏，但猶可見一雙眸子中精光閃爍，傲氣逼人。

    烏玄見狀笑道：&ldquo;原來是蒼巖洞岑慕華，我是邪魔外道，你算是正道中人了吧，我便將這幾句話留給你說，由你來號令天下英雄，那便名正言順得很了。&rdquo;

    他這幾句話語帶嘲諷，岑慕華聞言一滯，怒道：&ldquo;你&rdquo;念頭一轉，又壓下了火氣，接道：&ldquo;罷了，今日我是為了火芝靈獸而來，懶得跟你計較，各位若是沒有更好的意，咱們便一起進洞去吧。&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四）

    眾人已呆立良久，別無良策，聞言齊聲答應，爭先恐後，魚貫而入。

    子洋見狀向阿妙道：&ldquo;這洞中有三昧真火，你是抵受不住的，便留在這裡等我，我隨他們進去瞧瞧。&rdquo;

    阿妙嘟著嘴，一臉不情願地道：&ldquo;那好吧，子洋哥你自己多加小心。&rdquo;

    子洋點頭道：&ldquo;我領會得的，我也不跟他們爭搶火芝靈獸，只是開開眼界罷了。&rdquo;說罷向阿妙了揮手，跟著眾人一起進了風火穴。

    風火穴中一片漆黑，伸手難辨五指，風聲獵獵，凌厲如刀。有人取出火折照明，但剛一點亮，便被勁風撲滅，眾人無奈，只得摸前行，所幸轉過了幾個彎，前方隱隱現出紅光，眾人緊趕了幾步，四面漸漸通明透亮，熾烈火氣撲面而來。

    各 人都是修道之人，暗自行功護體，再深入了數十丈，三昧真火四面散落，身前身後，隨風倏然閃現。此時的情形猶如九轉丹爐，肉體凡胎已抵擋不得，識得厲害的， 悄然退，心有不甘的，原地滯留。只餘下白岳掌門嚴景升，七龍宮冷松煙，蒼巖洞岑慕華，黑風島萬狂沙，以及魑魅谷烏玄和子洋等數人兀自緩緩前行。

    這幾人皆是有頭有臉，唯獨子洋名不見經傳，眾人見他不疾不徐地跟來，面不改色，行若無事，心中都是暗暗納罕。烏玄道：&ldquo;這位少俠，我瞧你年不出弱冠，竟然有如許修為，實在叫人刮目相看，敢問你高姓大名，師承何人？&rdquo;

    子洋道：&ldquo;烏少谷謬讚了，在下名叫子洋，共有二位恩師，他們的名諱恕我不便提及。&rdquo;

    烏玄道：&ldquo;不打緊，江湖中人不願透露師承門派也是常事，少俠功力深湛，二位師父必定都是當世高人，烏玄十分景仰。&rdquo;

    冷 松煙聽得二人對話，心中暗道：&ldquo;今日來的人都是衝著火芝靈獸，明裡爭競也就罷了，這小子來歷不明，修為卻高，二位師父必非等閒之輩，待會兒爭鬥起來，若失 手傷了他，便是莫名其妙地為自己樹了兩個強敵，這買賣可不划算。&rdquo;當下向子洋道：&ldquo;我瞧少俠修煉的也是玄門正宗，二位師尊必定光明磊落，少俠何必遮遮掩 掩？&rdquo;

    岑慕華聞言 接道：&ldquo;冷宮，這裡面有個因由，你卻沒想得分明。這位子洋少俠今日前來並非單單為了火芝靈獸，更重要的是要藉著咱們名揚天下，他此刻不說師承，若是空手 而，也不至墜了師尊威名，若是奪得火芝靈獸，嘿嘿自然是一戰成名，那時再說出師承門派，便是錦上添花，以力服人於前，以名服人於後，當然更叫人心悅 誠服。&rdquo;

    子洋聞言忙道：&ldquo;二位前輩誤會了，子洋不說家師名諱，只因二位師尊皆已仙遊，子洋浪跡江湖，胡打亂撞，只怕玷污了二位師尊的英名，在下今日來此亦一無所圖，只為開闊眼界，增廣見聞，斷不會跟各位爭奪火芝靈獸的。&rdquo;

    眾人見他說得真誠，心下稍稍寬了。嚴景升道：&ldquo;既是如此，少俠分外小心了，那火芝靈獸性情狂暴，動如閃電，口中能噴三昧真火，齒爪鋒銳，不遜任何神兵利器，稍有疏忽，後果便不堪設想。&rdquo;

    子洋道：&ldquo;多謝嚴掌門提醒，在下自當萬分謹慎，免受其害。&rdquo;

    嚴景升點了點頭，當先向更深處走去，眾人緊緊跟上，行不多遠，忽聞一聲咆哮，聲音滾動喉間，戾氣十足。

    眾人聞聲都是一驚，各自全神戒備，放緩了腳步，無聲掩近，待轉過了一處急彎，只見一片風火激盪中，一隻巨獸狀若獅虎，身披金毛，頭上三目齊睜，咧齒探爪，正緩緩從地上站起。眾人見那畜生身高丈餘，立起身來便似一座小山，七竅中烈焰伸縮，如火蛇吞吐，無不駭然變色。

    火芝靈獸早已瞧見眾人，眼中凶光畢露，驀然間一聲大吼，石破天驚，震得人心膽俱裂，同時腳下猛然發力，蹬碎大地，身化一道金電，向眾人猛撲而來。

    眾人急忙四散避開，烏玄閃避稍慢，被那畜生勁風帶到，腳下踉蹌了幾步，跌坐在一堆亂石中。嚴景升見狀叫道：&ldquo;靈獸兇猛，遠超預料，一人之力絕難制服，咱們先力制住這畜生再作計較。&rdquo;

    烏玄道：&ldquo;火芝靈獸以火中玉芝為食，在這火穴中得真火相助，威力倍增，咱們應該將它誘到洞外，再行圍捕。&rdquo;

    冷松煙道：&ldquo;此言有理。&rdquo;將身一縱，已向外退卻。

    岑 慕華和萬狂沙見狀緊緊跟上。火芝靈獸見三人退走，如狂追去。嚴景升恐三人有失，急忙自後趕上。子洋也拔步急追，奔了幾步，忽又想起烏玄來，心道：&ldquo;不知他 方才被靈獸襲擊是否受傷，既然是一同來的，便須一同離去。&rdquo;當下折返來，想要招呼烏玄一同離去，不料卻見那烏玄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反向火芝靈 獸的來處去了。

    子洋見狀心中一動，取了隱身石含在口中，悄悄地跟在了烏玄身後。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五）

    尚饗

    烏玄疾步奔入洞底，打量了盡頭處的石壁一番，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入壁上一處凹槽，隨即在凹槽周圍連拍了數掌，那石壁一陣隆隆震顫，退向一旁，竟現出一間石室來。

    烏玄見狀大喜，閃身進了石室，子洋急忙跟上，方一入內，便覺週身一片清涼，與室外的真火炙熱大相逕庭。子洋心中暗奇，抬眼望去，只見著眼處一張石床，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烏玄上前在桌椅上一陣摸，又伏身察看桌底，椅底，未見出奇，轉身去到石床前，一分一寸，細查良久，仍是一無所獲。烏玄環顧四周，喃喃自語道：&ldquo;怎麼會沒有？到底是藏在哪裡了。&rdquo;

    他 皺眉苦思，一籌莫展間忽聞石室外一聲震天怒吼，卻是火芝靈獸來了。烏玄聞聲猛吃一驚，將身形一展，正要撲出石室，那火芝靈獸卻已倏然閃現門口，身帶狂熱 火浪，將去路完全封住了。烏玄見狀大駭，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火芝靈獸一聲暴吼，張口噴出熊熊三昧真火，劈頭蓋臉地朝烏玄狂湧而來。

    烏玄將身一旋，週身泛起寒影冰盾，但轉眼間便被真火融散，祝融肆虐，眼看就要把烏玄燒成灰燼。

    子洋見狀奮身而起，搶至烏玄身前，雙臂猛展，以太古星塵咒法激起土牆，勉力擋住亂湧的三昧真火。

    烏玄死裡逃生，驚魂稍定，道：&ldquo;是何人救我？&rdquo;

    子洋一接上火芝靈獸的三昧真火，立時覺出那火力山呼海嘯，一浪猛惡過一浪，自己竭盡全力也難以抵擋，聞言吐出隱身石，急道：&ldquo;是我，烏兄，火芝靈獸厲害，我快支持不住了，你快想辦法逃走。&rdquo;

    烏玄道：&ldquo;多謝你。咱們身處絕地，生門被火芝靈獸封住，已經無路可走了。&rdquo;

    子洋聞言心中反倒定了，凝神靜氣，全力頂住火芝靈獸，無奈那廝太過厲害，子洋片刻間已手足顫抖，眼看就要不支潰敗。

    烏玄見狀心急如焚，一咬牙搶上前去，在門戶旁側的石壁上猛擊了幾掌，石壁軋軋而動，轉眼間已將門戶封閉，把三昧真火隔在了外面。

    石室內沒了火光，登時一片漆黑，子洋鬆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喘息了好一陣，才道：&ldquo;烏兄，想不到這火芝靈獸如此厲害，你我被困此地，想要出去，只怕是千難萬難，如今只有寄望外面的前輩們能夠力降伏此獠，救咱們出去了。&rdquo;

    烏玄聞言木然道：&ldquo;風火穴中火芝靈獸得天地純陽之火，力量生生無窮，根本無法戰勝，唯有將之引至洞外，方有勝機，可如今靈獸返，顯然是眾位高手在洞外也不能敵之，我瞧咱們是沒有希望了。&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何出此言，各位前輩見多識廣，稍加策劃部署，定能將火芝靈獸一舉成擒。&rdquo;

    烏玄搖頭道：&ldquo;便是他們當真能降伏火芝靈獸也沒有用，方才為了保全咱們的性命，我已關上太玄石門，此門一經上，便再也打不開來，你我如今已成籠中困獸，唯有等死的份了。&rdquo;

    子洋聞言一驚，道：&ldquo;怎會如此？既是門戶，便當能開能，為何&rdquo;

    烏玄歎了口氣，沉默不語。許久過後，子洋道：&ldquo;烏兄，恕子洋直言，其實其實這火芝靈獸之事是否你一手策劃的？&rdquo;

    烏玄聞言心頭一震，道：&ldquo;子洋兄何出此言？&rdquo;

    子 洋道：&ldquo;之前各位前輩將火芝靈獸引出洞外，力圍剿，顯然都是志在靈獸，唯獨烏兄，捨卻靈獸，深入獸穴，開啟秘門，一切井然有序，顯然早有謀劃。子洋頭 再想，烏兄引導大家入洞，提議將靈獸引出洞外種種事件似乎皆由烏兄一手促成，因此子洋妄加猜測，若是猜錯了，還望烏兄勿怪。&rdquo;

    烏 玄聞言默然半晌，道：&ldquo;子洋兄你是極聰明的，你我受困於此，也沒有命出去了，罷了，我便將此事來龍去脈說與你知道吧。你猜得沒錯，此事確是我一手策劃。此 地原是純陽聖君仲天行的修煉之所，此人深通御火真髓，當年恃火打遍三界，罕逢敵手。然則火之為物，強橫霸道，殘酷無情，聖君所過之處，草木成灰，生靈塗 炭，殺孽深重，大傷天和。聖君某日聞山中泉鳴，見大地春生，幡然悟道，遂三聲長笑，當時坐化。此人一生孤獨，沒有門人，只有一幅草圖傳世，其上標注了他的 修煉之地，以及開啟門戶的方法。這幅圖輾轉落入我魑魅谷中，烏玄偶然見之，大為好奇，於是按圖驥，到了此處。不料風火穴中竟然有火芝神獸守護，在下才 疏學淺，豈是靈獸的對手？於是便將火芝靈獸出沒的消息傳遍江湖，意在引各派高手前來，借助他們的力量引開靈獸。&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的計謀果然奏功，各派高手齊集於此，只是子洋還不太明白，火芝靈獸究竟有什麼出奇，能令天下英雄趨之若鶩？&rdquo;

    烏玄道：&ldquo;火芝靈獸是萬年神獸，體內有集聚天地靈氣的真火內丹，修道之人服下真火內丹，能增加年修為，有脫胎換骨的神效。&rdquo;

    子洋道：&ldquo;原來如此，能增年修為固然是好的，但子洋以為，道存於心，多思自省，自能有悟，追求這些身外之物，反倒有些捨本逐末了。&rdquo;

    烏玄道：&ldquo;子洋兄的話是正理，然而並非人人都如子洋兄這般穎悟，人力有時而窮，受天資所限，人的修為各有其極，接近極限之時，任你如何修持，也難有進境，那時便會不自覺地想要借助這些身外之物了。&rdquo;

    子洋聞言沉默了一陣，道：&ldquo;烏兄你對火芝靈獸全無興趣，莫非這間石室中藏著更大的秘密？&rdquo;

    烏玄道：&ldquo;不錯，根據圖上記載，此處應藏有純陽聖君的&lsquo;朱雀真訣&rsquo;，得之即得祝融精神，可修成烈陽霸力，破三界神魔。唉可惜你也瞧見了，這石室中空無一物，枉我費盡心思，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反倒賠上了自己的性命。&rdquo;

    子洋道：&ldquo;進退得失，皆是機緣，禍福由天，生死有命，烏兄不必太過介懷。&rdquo;

    烏玄聞言長歎一聲，默然不語。子洋也閉目調息，不再說話。二人在石室裡也不知呆了多少時候，空氣漸漸耗盡，呼吸不暢，窒悶難當。烏玄勉強笑道：&ldquo;子洋兄，我瞧咱們命不久矣了。&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莫要絕望，不如你再試試開啟石壁的法門。&rdquo;

    烏 玄道：&ldquo;沒用的，圖上說明，石門關閉，永絕人間。&rdquo;他口中雖如是說，仍舊摸到門邊，在石壁上一陣拍打，可惜除了單調的劈啪聲，再無半點動靜。烏玄氣喘如 牛，跌坐在地，奄奄說道：&ldquo;說了沒用的子洋兄咱們今日得見也算有緣希望希望來生再見做一好朋友。&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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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洋道：&ldquo;烏兄，千萬莫要放棄，既然機巧之法不頂用，便讓子洋用蠻力試上一試。&rdquo;

    子洋說著站起身來，默念霸龍弒神訣，雙目暴睜，身化耀眼龍光，向石門猛撲而去。但聽得一聲霹靂巨響，天搖地陷，碎石激飛如雨，但那石門卻絲毫未損，轉瞬間又沉入死寂漆黑。

    子洋心有不甘，反覆猛擊石門，可惜直至他全身精力耗盡，那石門依舊如泰山巍然。子洋胸中窒悶難當，兩眼發黑，仰面倒在地上，朦朧中只覺得痛苦逐漸褪去，身體越來越輕，飄飄蕩蕩地浮在空中，好似一縷遊魂。子洋心道：&ldquo;我這是已然死去了麼？想不到我一事無成，竟然命喪於此。&rdquo;他雖然生性豁達，念及塵緣故人，終有些許淒然，正黯然神傷間，忽覺周圍的石壁漸漸通明透亮，其上隱隱現出一隻朱紅大鳥，鸞羽鳳翅，身罩烈火，在石壁穹頂間沖飛翔。

    子洋暗道：&ldquo;這便是傳說中的朱雀麼？有緣得見總比見不著的好，我便當你是為我飛舞，送我最後一程。&rdquo;子洋想到此處，神智越來越模糊，身邊的赤焰明光繽紛流散，無邊黑暗如猛獸惡靈，撲面而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子洋悠然睜開雙目，著眼處紅光閃爍，一床，一桌，一椅，仍是在那石室之中。子洋勉力撐起身體，暗道：&ldquo;我這是死了還是沒死？&rdquo;思量間只見烏玄仍舊躺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上，前方那道絕命石門已然洞開，熱風湧入，激盪呼號，炙人肌膚。

    子洋見狀大喜，爬至烏玄身邊，扶他起來，亂搖他雙肩，道：&ldquo;烏兄，醒來，烏兄，醒來，石門打開了。&rdquo;

    烏玄卻全無反應，子洋心頭一凜，伸手探他鼻息，但覺若有若無，似絕非絕，端的難辨生死。子洋急忙將他放平，手按他頂門匯穴，將體內真氣源源送去，如此過得半個時辰，烏玄仍是毫無動靜。子洋知道天乏術，一聲輕歎，道：&ldquo;烏兄，想不到你如此英年早逝，命數使然，子洋無力救你性命，深感愧疚。&rdquo;說著將烏玄的屍身負在背上，拔足向外而去。

    子洋只怕再遇著火芝靈獸，一路小心翼翼，好容易出了風火穴，卻見遍地焦土，各派人物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或死或傷，一片狼藉。

    阿妙在風火穴外苦候多時，見子洋終於出來，撲上前去抱住了他，哭道：&ldquo;子洋哥，你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為還以為&rdquo;

    子洋忙道：&ldquo;別哭，別哭，我沒事，這位烏兄卻唉對了，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火芝靈獸呢？&rdquo;

    阿妙搖頭道：&ldquo;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麼事，我只見著一隻渾身烈火的巨獸闖出洞來，這些人一哄而上將巨獸團團圍住，然後忽然一聲巨響，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等我再睜開眼，便是現在這般景象了&rdquo;

    阿妙話未落音，東首巨石下一個盤膝而坐的葛袍人向子洋道：&ldquo;小子，你究竟是什麼人？&rdquo;

    子洋側頭望去，見那人依稀便是前番見過的冷松煙，但神情萎頓，面色灰白，皓首蒼蒼，竟似忽然間老去了三十年。子洋大為驚諤，道：&ldquo;冷前輩，你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rdquo;

    冷松煙道：&ldquo;事到如今，你何必再裝作？為什麼要害我們？痛快地說出來吧，讓我死也死個明白。&rdquo;

    子洋訝然道：&ldquo;冷前輩何出此言？子洋幾時害過你們？究竟出了什麼事了？&rdquo;

    冷松煙聞言凝望子洋良久，忽而縱聲狂笑，道：&ldquo;果然心機深沉，不露半點破綻，難怪各路英雄縱橫半生，卻都栽在你的手裡其實說來也怨不得你，怨只怨老夫貪婪狂妄，一心要奪取火芝靈獸，這才令你們有機可趁，在那孽畜身上動手腳，吸取老夫一生修為，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rdquo;冷松煙說到此處，喉頭哽咽，垂首於大袖之間，泣不成聲。

    子洋見狀一頭霧水，暗忖道：&ldquo;這位冷前輩語無倫次，形貌大變，之前定是發生了重大變故，究竟是什麼因由，我卻要向誰打探明白？&rdquo;思量間忽然瞥見玄天太素宮嚴景升就在一側，垂首閉目，宛如老僧入定，當下上前一禮，道：&ldquo;嚴前輩，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前輩能否賜告？&rdquo;。

    嚴景升聞言緩緩睜開雙眼，凝望子洋良久，木然道：&ldquo;火芝靈獸被我們引出風火穴外，眾人力，試圖制服火芝靈獸，誰知那靈獸身上卻有古怪，體內似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竟將我等的魂力盡皆吸去，之後它忽然爆裂，炸成飛灰，我等一生辛苦修來的魂力，就這麼隨它化為烏有了。&rdquo;

    子洋聞言驚道：&ldquo;竟有此等事麼？想不到這火芝靈獸竟然如此詭異&rdquo;

    他話未落音，不遠處傳來一聲冷笑，道：&ldquo;想不到？好個想不到，一切已稱了你的心意了，你還有什麼想不到？&rdquo;

    子洋循聲望去，只見那人面上一副金絲面具，正是蒼巖洞獨門標記，但卻銀髮如雪，肌膚褶皺，嘴唇龜裂，儼然一副老婦模樣，不禁又是訝異，又是惻然，道：&ldquo;岑前輩，你為何你跟冷前輩都好似對我有所誤會？&rdquo;

    &ldquo;誤會？&rdquo;岑慕華冷笑道，&ldquo;你睜眼瞧瞧四周，所有的人，非死即傷，唯獨只有你和烏玄二人毫髮未損，就連隨你來的小丫頭也安然無恙，若非早有準備，焉能如此？小子，先前我們問你師承門派，你遮遮掩掩，堅不吐實，若非心中有鬼，何必藏頭露尾，如今這羅乙山上，個個有名有姓，便只有你來歷不明火芝靈獸的消息，我是間接從烏玄處聽來，烏玄提議一同入洞，又提議將火芝靈獸引出洞外，之後你二人便莫名失蹤，待火芝靈獸化去眾人功力，你二人便同時現身，嘿嘿若然這樣也瞧不出是你們設謀相害，我岑慕華便算是白白在這世上闖蕩了七十年。&rdquo;

    子洋聞言急道：&ldquo;岑前輩，你你當真是誤會我們了。&rdquo;

    岑慕華&ldquo;呸&rdquo;地吐出一口唾沫，恨聲道：&ldquo;別再說這些廢話，岑慕華今日栽在你手上，無話可說，要殺我的，快些動手，若是妄圖花言巧語，再作算計，你便白費心機了。&rdquo;

    子洋口莫辯，低頭思量，沉默不語。嚴景升見狀說道：&ldquo;子洋少俠，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咱們便一件一件全都辨個明白。據我所知，這羅乙山上的人，有不少都是從烏少谷處獲知靈獸下落，請問你，若然不是存心謀害，為何要散佈消息，將我等引到這羅乙山上來？&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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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七）

    子洋道：&ldquo;烏少谷的確有傳播消息，引大家前來，不過目的絕不是謀害大家。&rdquo;

    岑慕華聞言冷笑道：&ldquo;利以誘之，香餌長線，若說沒有圖謀，鬼才相信。&rdquo;

    子洋道：&ldquo;前輩莫要心急，聽我慢慢道來。烏少谷所求的是純陽聖君留下的朱雀真訣，他在魑魅谷中發現了朱雀真訣的蛛絲馬跡，一路查探至此，卻發現風火穴中竟 然有火芝靈獸守護，他自恃不是火芝靈獸對手，於是將消息傳出江湖，引來各路高手，助他對付火芝靈獸不錯，他是藏有私心，可是謀求前人遺寶與謀害各位的 性命決然是兩事，斷不可混為一談。&rdquo;

    眾人聽到朱雀真訣，都是悚然動容，岑慕華道：&ldquo;朱雀真訣已失傳多年，怎會忽然間現身江湖？你信口雌黃，胡言亂語，以為如此就能瞞天過海了麼？&rdquo;

    子洋道：&ldquo;前輩，請你相信在下，子洋句句屬實，絕無虛言。&rdquo;

    &ldquo;相信你？&rdquo;岑慕華目光一閃，緩緩道：&ldquo;要我們相信你也不難火芝靈獸被我們引開，你二人深入虎穴幾個時辰，想來已經覓得聖君遺物，那便將真訣取出一觀，以作佐證吧。&rdquo;

    子洋道：&ldquo;烏玄確已開啟純陽聖君秘窟，但其中空無一物，並沒有朱雀真訣。&rdquo;

    岑慕華聞言冷笑連連，道：&ldquo;如此說來，朱雀真訣便是子虛烏有，你前言後語皆是空話，真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天下英雄玩弄於股掌之上。&rdquo;

    子洋見眾人臉上皆現出懷疑之色，心中暗道：&ldquo;我雖然實言無欺，卻偏偏沒有任何證據，只憑片面之詞，實難取信於人，這可如何是好？&rdquo;正自彷徨無計，忽聞嚴景升 道：&ldquo;風火穴中遍佈三昧真火，乃至陽之地，純陽聖君隱居於此倒也不無可能子洋少俠，純陽聖君故事，想來你是從烏少谷處聽來的，老夫記得烏少谷先前 也曾問你師承來歷，似乎你二人並不相識，只不過若是當真不相識的，烏少谷說的話，為何你便深信不疑？&rdquo;

    子洋聞言一聲長歎，放下一直負在背上的烏玄屍身，道：&ldquo;各位前輩，難道你們竟不曾留意烏玄已然死去了麼？我與烏玄進入石室，卻不料火芝靈獸突然來，無奈之下，只得放下太玄石門，暫時保住性命，然而太玄石門一旦放下，便再也打不開來，石室密閉無氣，烏玄竟被生生悶死。本來我也在劫難逃，但卻不知為何，那石門忽又開了，我才僥倖脫難我信烏玄，原因很簡單，因為沒有一個企圖謀害別人的人會先賠上自己的性命。各位前輩，你們仔細想想，冒險求取朱雀真訣，尚算有所收穫，沒來由地毀去各位的功力，對烏玄或是對我有什麼好處？在下敢問各位前輩，從前是否見過火芝靈獸？若是沒見過的，怎麼知道靈獸不是天生的這般性質，又怎能一口咬定是為他人所害呢？&rdquo;

    岑慕華道：&ldquo;且莫說信不信烏玄，我等卻為何要信你？烏玄雖死，卻不能證明你不是謀。你的詭辯疑點重重，單是&ldquo;石門忽又開了&rdquo;這一點便是牽強附會，難以服人。至於謀害我等對你有什麼好處，那是害人者才有的心思，片刻之間我等又怎能想得通透，答得分明？小子，你巧舌如簧，只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rdquo;

    嚴景升道：&ldquo;岑洞，依老朽看來，子洋少俠的話倒也不是全無可信之處&rdquo;說著低頭沉吟了一陣，轉向子洋道：&ldquo;子洋少俠，這樣吧，既然你說到過純陽聖君的秘窟，那便引我們前去瞧瞧，若是當真有的，也算你能自圓其說了。&rdquo;

    子洋道：&ldquo;多謝前輩信任，如此便請各位隨我來。&rdquo;說著囑咐阿妙留下，自己當先向風火穴中去了。

    場中各人皆受重創，無力入洞，只有嚴景升一人勉強站起身來。岑慕華見狀道：&ldquo;嚴掌門，你向來公正嚴明，剛直不阿，天下英雄無不信服，我等道行淺薄，已無力抵受三昧真火，便請嚴掌門代我們入洞去看個明白吧。&rdquo;

    眾人聞言，齊聲稱是。嚴景升道：&ldquo;既然各位信得過嚴某，老朽定不負所托。&rdquo;說著抱拳一揖，跟隨子洋往風火穴中去了。

    二人快步而入，行至洞底，子洋卻傻了眼。原來那密室門戶竟不知何時又上了，二人眼前只是一塊寸草不生，赤光隱隱的嶙峋石壁。

    嚴景升打量四周，道：&ldquo;子洋少俠，此地已是風火穴盡頭，請問秘窟何在？&rdquo;

    子洋一指石壁，結舌道：&ldquo;石門原先便是在此處，不知幾時幾時又關上了。&rdquo;

    嚴景升聞言面露狐疑之色，上前敲擊石壁，聲響沉重厚實，卻不似道門戶。嚴景升道：&ldquo;子洋少俠，此處似乎並無暗室，你是否記錯了。&rdquo;

    子洋道：&ldquo;秘窟的確是在此處，先前我險些喪命於此，斷然不會記錯。&rdquo;

    嚴景升道：&ldquo;既是如此，便請少俠開啟門戶。&rdquo;

    子洋上前拍了拍石壁，茫然道：&ldquo;先前是烏玄開啟門戶，我隨他進入秘窟我瞧他開門之時用了許多機巧，子洋愚笨，未能領會其中的竅要。&rdquo;

    嚴景升聞言一聲長歎，道：&ldquo;子洋少俠，在老夫看來，少俠出身玄門正宗，精神之中自有一股凜然浩氣，眼神篤定，行止磊落，不似奸惡之徒，所以隨你前來，只盼能為你作個見證，還你清白。可如今你叫老夫如何信你，叫天下英雄如何信你？&rdquo;

    子洋急道：&ldquo;嚴前輩，子洋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便叫我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rdquo;

    嚴景升聞言默然不語，緩緩矮下身形，盤膝而坐，道：&ldquo;子洋少俠，老朽只怕無法助你脫困了，只盼你心懷慈悲，智慧明朗，莫要心浮氣躁，莫要妄自殺戮，更莫要與天下英雄為敵啊。&rdquo;說罷呼出一口長氣，閉目頷首，再沒了聲息。

    子洋見狀心中一凜，連聲喚他，不見應答，再伸手探他鼻息，無風無動，竟已斷絕了生氣。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八）

    子洋心中悲慟惶然，呆立了一陣，躬身負起嚴景升屍身，向外去了。

    風火穴外，岑慕華雙目不離洞口，見子洋和嚴景升現身，迫不及待地問道：&ldquo;洞中情形如何？可有發現朱雀真訣的蛛絲馬跡？&rdquo;

    子洋聞言不禁心中有氣，怒道：&ldquo;你便只是記掛著朱雀真訣麼？&rdquo;

    岑慕華一愕，這才留意到嚴景升伏在子洋肩頭，頭顱下垂，四肢綿軟，顯然已失了生機，不由心頭一震，道：&ldquo;嚴掌門怎樣了？&rdquo;

    子洋黯然道：&ldquo;嚴前輩已經仙遊了。&rdquo;

    眾人聞言，都是驚愕莫名，場中鴉雀無聲，過得片刻才有兩名玄天太素宮的子痛哭失聲，撲上前來，將嚴景升的屍身接去了。

    冷松煙目望子洋，沉聲說道：&ldquo;奸賊，嚴掌門與你入洞之時尚且是好好的，怎地片刻間便死於非命？定是你在洞中藏下奸謀，害死了嚴掌門。&rdquo;

    子洋急道：&ldquo;我沒有害嚴掌門，他老人家是耗盡氣力，燈枯油盡而死。&rdquo;

    岑慕華道：&ldquo;嚴掌門功力深湛，有目共睹，大變之後，只有他還能行走自如，若說耗盡氣力而死，我等尚且活著，他又怎會先行一步？&rdquo;

    岑慕華話音未落，遠處忽有幾條人影如飛而來，在岑慕華面前頓住身形，個個面露遲疑惶恐，欲言又止。

    岑慕華見狀寒聲道：&ldquo;怎麼？你們已不認得師父了嗎？&rdquo;

    幾人聞聲連忙跪倒，其中一人道：&ldquo;師父，我們一看見您的&lsquo;金燕鳴羽&rsquo;，即刻趕來。師父您的模樣&rdquo;

    岑慕華道：&ldquo;為師被奸人暗算，身受重傷。&rdquo;說著一聲長歎，心中苦澀難當，她雖修道多年，終究是一女子，愛惜容貌，如今丰神褪盡，驟然間變成一垂垂老婦，個中 滋味可想而知。岑慕華越想越是怨憤難平，寒聲道：&ldquo;中震，你到風火穴中看看可有密室洞窟，中澤，中艮，中巽，你們看住這小子，莫要讓他走脫了。&rdquo;

    一名少年應聲入洞去了，餘下三子身形連閃，三面圍，將子洋困在中央。

    子洋見狀沉聲說道：&ldquo;你們想做什麼？&rdquo;

    岑慕華道：&ldquo;你設計謀害各派高手，殺死玄天太素宮嚴掌門，難道還想一走了之麼？小子，我不妨告訴你，你方才入洞之時，各門各派都已發出號箭，示警請援，各派門人轉瞬即至，你插翅難飛了。&rdquo;

    子洋道：&ldquo;我一再說了，我不曾謀害你們，也不曾殺死嚴掌門，為何你們就是不信？&rdquo;

    岑慕華道：&ldquo;事實已在眼前，你巧言狡辯又有何用？乖乖束手就擒吧。&rdquo;

    子洋聞言掃視四周，只見各派門人目光閃閃，如刀鋒般逼視自己，遠處煙塵張揚，隱隱傳來馬蹄人聲，心中非但不驚，反而陡然升起一股傲氣，毛髮飄飛，熱血激盪， 縱聲長笑道：&ldquo;該說的子洋都已經說了，你們硬要冤我我也無法，我問心無愧，絕對不會任人宰割，來吧，今日我便放開手腳，領教天下英雄。&rdquo;

    岑慕華聞言冷笑道：&ldquo;好個狂妄之徒，大言不慚，我倒要瞧瞧你到底有什麼本事。&rdquo;說著向三名子喝道：&ldquo;破軍凌月，七殺貪狼，三煞奪位！&rdquo;

    那三名子聞言，身形疾展，劍光交錯，向子洋猛撲而來。子洋目光如電，身隨意動，進不失守，退不失攻，縱橫捭闔，絲毫不亂。

    岑慕華見狀暗暗心驚，忖道：&ldquo;此子處變不驚，一身修為深不可測，究竟是什麼來路？&rdquo;思量之間，之前入洞打探的子已然來，稟道：&ldquo;師父，子已然仔細查過，風火穴內並無密室洞窟。&rdquo;

    岑慕嘿嘿一笑，轉頭向子洋道：&ldquo;小賊，你謊言已破，如今還有何話說？&rdquo;

    子洋一劍盪開三子，冷笑道：&ldquo;我無話可說，你要殺我的，便多遣些人來。&rdquo;

    此時各派援軍已陸續趕到，七龍宮冷松煙聞言向二名子道：&ldquo;思行，思遠，你二人盡力相助，務必擒拿此人。&rdquo;

    那二名子應聲而出，仗劍站在子洋左側。萬狂沙見狀也叫道：&ldquo;山魈，山鬼，你二人扼守西方，莫叫這小子逃了。&rdquo;二名黑衣人得令，身形急閃，搶佔了子洋右側。

    子洋環顧四周，只見眾人摩拳擦掌，虎視眈眈，近處目光閃閃，遠處劍氣森然，知道今日必定九死一生，不由仰天長笑，將長劍一振，幻起千條劍影，向眾人浪湧而去。

    那數名子皆是門下精英，各得師門真傳，見子洋動手，各自展開秘技絕學，聯手突襲。這一番生死之搏，風起雲湧，飛石狂沙，山呼海嘯，天地失色。

    岑慕華等人見狀，無不駭然動容，萬狂沙道：&ldquo;點子棘手，只怕拿他不下，諸位可有良策？&rdquo;

    岑慕華略一沉吟，高聲叫道：&ldquo;場外各人，以伏魔咒法壓住小賊，切莫叫他逃了。&rdquo;

    眾人聞言各自凝神施法，頃刻間咒光縱橫，四面八方逼射在子洋身上。子洋但覺呼吸一滯，渾身若負有千斤重擔，舉手投足遲緩不靈，當下將牙一咬，拋了長劍，將魂力化作龍神火罩，週身泛起赤色光暈氣勁，將各人咒力盡數卸落。圍攻子洋的七人見有機可乘，各挺兵刃向子洋要害襲來，誰知劍及子洋身周半尺，便被龍神火罩摒住，好似刺入了萬斤巨石，進不得絲毫，卻也退不得半分。

    眾人僵持良久，全都額角見汗，修行淺的已然氣喘如牛，搖搖欲墜。子洋力敵眾人，拼盡肌肉精神中每一絲氣力，更是到了崩潰邊沿，只消一縷風也足以叫他咒破身死，只是他意志堅似金鐵，表面上竟然不露分毫。

    各人力倦神乏，心急如焚，忽聽得一人道：&ldquo;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九）

    眾人一驚，齊齊側頭望去，卻見那人竟是烏玄，他一手扶頭，一手扶樹，兩眼直直地瞧著眾人，滿面懵懂渾噩之色。

    眾人見狀都是目瞪口呆，岑慕華一聲冷哼，向子洋道：&ldquo;小賊，你不是說他已經死了麼？怎麼又活過來了？我岑慕華縱橫江湖幾十年，想不到真是終日打雁，卻叫雁啄瞎了眼睛，險些被你們遮耳蔽目，瞞天過海。&rdquo;

    子洋心中又驚又喜，但卻無暇搭話。冷松煙望望子洋，又望望烏玄，暗忖道：&ldquo;糟了，如今無一人不在戰局之中，人人傾盡全力，勝負只在一線之間，若是烏玄出手相 助這小子，我等只怕便要立遭慘敗，大禍臨頭了。&rdquo;正惶恐之間，目光忽然觸見阿妙，不由心中一動，緩緩站起身來，道：&ldquo;這丫頭跟那小賊是一夥的，待我將她擒了，慢慢審問。&rdquo;

    子洋聞言猛吃一驚，舉目望去，只見冷松煙提起雙掌，取個陰陽勢，便要向阿妙頭頂劈落。子洋見狀大駭，他原本已是精疲力竭，眼冒金星，但見阿妙遇險，竟不知從 何處湧起一股熱力，眼前紅光一閃，腦中倏然浮現起朱雀翔，由頂門至任督，帶得氣如颶風，勁似狂潮，&ldquo;呵！&rdquo;地一聲暴喝，身軀猛抖，綻開滔天炙浪，將遠近眾人悉數震倒。

    子洋發出這石破天驚的一擊，腦中驀然一陣暈眩，朦朧中只覺人喊馬嘶，四面皆是重重烈火，他強提精神往阿妙的方向走了兩步，忽而喉頭一甜，吐出一大口鮮血，兩眼發黑，仆地而倒。

    子洋這番暈厥，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才又醒轉，睜開眼時，面前兀自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依稀中只覺得不遠處一人伏案執筆，彷彿在描畫些什麼。子洋深吸了口氣，勉力坐起。那人聽見響動，急忙擱了筆，搶到他身邊，連聲道：&ldquo;子洋兄，你醒了？那可好了，那可好了&rdquo;

    子洋凝眸望去，認得那人正是烏玄，強打精神道：&ldquo;烏兄，真是你麼？你真的不曾死？&rdquo;

    烏玄道：&ldquo;是我是我，小不曾死。那日我以藏元定真秘術假死，只盼能苟延些時候。此法施行之時，便好似真歿一般，難怪子洋兄當我死了。不過仍舊是多虧了子洋兄，沒將我留在純陽聖君的密室中，烏玄這才僥倖脫難，烏玄叩謝子洋兄救命大恩。&rdquo;

    烏玄說罷，翻身要拜，子洋急忙將他拉住，道：&ldquo;烏兄不必多禮，小事，何足掛齒對了，你可瞧見阿妙姑娘麼？&rdquo;

    阿妙正巧以瓦盆取水進來，應聲答道：&ldquo;子洋哥，我在這兒呢。&rdquo;

    子洋見阿妙笑意盈盈，安然無恙，不由鬆了口氣，道：&ldquo;你沒事可就好了。&rdquo;

    阿妙聞言眼圈一紅，道：&ldquo;子洋哥，阿妙只是個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會的小女子，子洋哥竟然對我如此關切，阿妙當真是感激涕零，無以為報&rdquo;

    阿妙說著聲音已有些哽咽，當下偃了言語，上前扶子洋躺下，取了濕巾來，在他面頰上輕輕擦拭。

    子洋見她眼中儘是款款柔情，不禁訥訥地甚是不好意思，側頭避過了她的眼神，向烏玄道：&ldquo;烏兄，子洋猶記羅乙山一役，在下不支暈厥，卻不知後來又發生了何事？&rdquo;

    烏玄道：&ldquo;當日一役，子洋兄英雄了得，以一人之力，獨戰各大門派，最後關頭更以強猛絕倫的純陽真氣震暈眾人，小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rdquo;

    子洋道：&ldquo;那各門派子可有傷亡？&rdquo;

    烏玄道：&ldquo;一命嗚呼的或許沒有，身負重傷的就不計其數。子洋兄，你不必內疚，此事全是他們咎由自取。小當時迷迷糊糊，不明就裡，過後聽阿妙姑娘說明來龍去 脈，方知這班蠢材強冤你陰謀陷害，殺死嚴掌門，且狼狽為奸，對你痛下殺手，子洋兄憤而還擊，給他們一個教訓，正是理所當然的事。&rdquo;

    子洋聞言一聲歎息，沉默了一陣，抬首打量四周，道：&ldquo;烏兄，咱們現在身在何處？&rdquo;

    烏玄道：&ldquo;咱們仍在羅乙山中，當日子洋兄暈厥，各門派潰散，在下便負了子洋兄，帶同阿妙姑娘，想個地方給子洋兄養傷，走得一陣，我轉念又想，各門派眼線遍 布四方，天下雖大，只怕已無處可藏得嚴實，於是性轉羅乙山中，在山谷裡搭了間茅屋給子洋兄養傷，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轉眼已忽忽過 了十日，倒還風平浪靜，未起事端。&rdquo;

    子洋道：&ldquo;烏玄兄膽大心細，行事出人意表，在下佩服。&rdquo;

    烏玄笑道：&ldquo;膽大是有的，心細卻未必了，我琢磨那各門派掌門對純陽聖君之事必定多信少疑，一旦傷勢有所恢復，必定捲土重來，查個明白，咱們隱居於此也不是長遠之計啊。&rdquo;

    子洋道：&ldquo;世間禍端，多由貪念而生，橫豎那秘窟中也空無一物，烏兄，不如你便使個法門，讓那洞門大開，他們若再來，瞧見秘窟內空無一物，便也死心了。&rdquo;

    烏玄道：&ldquo;子洋兄所言甚是，其實烏玄已然去過，將秘窟的門戶打開了只不過麼，這秘窟中倒也不是一無所有，在下再三細查，終於在四面牆上分別發現八十一處紋樣，在下將它們拓印下來，經過仔細拼湊，終於得出一幅圖，子洋兄請看。&rdquo;

    烏玄說著，從案上揭起一幅薄絹，呈到子洋面前。

    子洋凝眸望去，只見薄絹上墨跡縱橫，筆法簡練，勾勒出山川河流，高低深淺，看模樣乃是一幅地形圖。

    子洋道：&ldquo;這莫非是一幅藏寶圖麼？&rdquo;

    烏玄搖頭道：&ldquo;尚不清楚，在下參詳良久，不得要領。&rdquo;

    他話音未落，忽聞阿妙輕&ldquo;咦&rdquo;了一聲，二人側頭望去，只見阿妙緊盯著地圖，面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五章 火芝靈獸（十）

    烏玄道：&ldquo;阿妙姑娘，莫非你瞧出這圖中的玄機了麼？&rdquo;

    阿妙搖頭道：&ldquo;玄機我是沒瞧出來，不過這幅圖我卻是見過的。&rdquo;

    烏玄聞言喜道：&ldquo;你見過此圖？在哪裡見過？什麼由來？&rdquo;

    阿妙道：&ldquo;我在我叔叔的一本古籍中見過，這是古代九州的山川概圖。&rdquo;

    &ldquo;九州山川概圖？&rdquo;烏玄眼中透出失望失色，&ldquo;如此說來，便不會是什麼藏寶圖了。&rdquo;

    阿妙道：&ldquo;是不是藏寶圖我不知道，可是你看這幾個波紋，倒似乎是某種標記。&rdquo;

    子洋和烏玄聞言沿著阿妙的手指望去，果見那圖上零零星星地散落著幾個小波紋，乍看時彷彿是河流標記，細一看又與周圍地形格格不入。

    烏玄道：&ldquo;阿妙姑娘果然好眼力，這幾個波紋的確有些古怪，但依圖制看來，這些紋樣佔地甚廣，似乎不太可能是詳細的方位標誌。&rdquo;

    烏玄說著俯下身去，指劃那幾個紋樣，喃喃自語道：&ldquo;以九州制胡亂猜測，此地應當是長沙，此地大約是建康附近，這裡彷彿是洛陽，這裡麼地處西南邊遠，我卻不知是什麼地界了&rdquo;

    子洋見烏玄所指之處遠離中原，位於西南群山之間，依稀便是自己生長之地，接口道：&ldquo;此地大概是離魂山附近&rdquo;他不經意吐出此言，心中卻驀然一震，忖道：&ldquo;長沙，建康，離魂山怎麼這三地都有標記？是巧？還是&rdquo;

    子洋低頭沉吟，默然不語。阿妙見狀道：&ldquo;子洋哥，你大傷初癒，不要這麼費神，我陪你出去走走吧。&rdquo;說罷不由分說，過來攙了子洋就往外去。

    子洋拗她不過，只得隨她出來，兩人在野地裡走了一陣，阿妙瞧瞧四下無人，在子洋耳邊輕聲說道：&ldquo;子洋哥，我叫你出來，其實是有些話要對你說。&rdquo;

    子洋見她不斷打量四周，謹小慎微，不由一愕，問道：&ldquo;是什麼緊要的事？&rdquo;

    阿妙道：&ldquo;子洋哥方纔你也瞧見了，那九州山川概圖上有九處標記，你可知道標記的是什麼地方麼？&rdquo;

    子洋搖頭道：&ldquo;我不知道聽你的意思，莫非你知道麼？&rdquo;

    阿妙道：&ldquo;那標記的便是魔界通往人間的九處入口。&rdquo;

    子洋聞言心頭巨震，他先前見到建康，長沙，離魂山三處，心中早已藏了這層疑慮，此時阿妙直言相告，正戳中他的心病，叫他忽又想起師父遺命，想起捨生取義的凌家姐妹和葉風，一時心情沉重，默默不語。

    子洋沉吟了一陣，道：&ldquo;阿妙妹妹，你怎麼知道圖中所指的都是魔界入口？&rdquo;

    阿妙道：&ldquo;子洋哥你有所不知，那概圖中暗藏玄機，看來筆法簡練，其實各種紋樣都是以上古九黎族的文字變形組而成，阿妙幼時，叔父曾教我認過一些古籍中的九黎族文字，因此阿妙僥倖得以參透其中奧秘。&rdquo;

    子洋道：&ldquo;原來如此，卻不知那圖中的九黎族文字說的都是什麼意思？&rdquo;

    阿妙道：&ldquo;圖中陳明所標記的九處魔界入口，並附有封魔咒訣，說是只需以朱雀真訣驅動的純陽之力運使封魔訣，就可以封印魔界入口千年，常保人間安寧。&rdquo;

    子洋聞言大喜，道：&ldquo;那可太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太師父費盡心血，也只封印了離魂山六十年，想不到咱們誤打誤撞，竟然找到封魔訣，接下來咱們只需再獲朱雀真訣，便能一舉封鎖魔界九門，永絕後患了。&rdquo;

    阿妙道：&ldquo;阿妙去就立即把封魔訣譯寫出來，希望子洋哥早日得償所願不過麼，子洋哥你可要多加小心，那個烏少谷也不知是正是邪，找到封魔訣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rdquo;

    子洋道：&ldquo;我瞧烏玄倒不似個壞人，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就聽阿妙妹妹的，暫時不予他知道就是了。&rdquo;

    阿妙點了點頭，隨即將螓首輕輕靠在子洋肩上，輕聲道：&ldquo;阿妙從前總是無一用，拖累子洋哥，今天總算幫了子洋哥一，我我心裡好高興。&rdquo;

    子洋聽見她語中柔情，嗅見她發間幽香，一時心猿意馬，不能自已，禁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挽住了她的腰肢。阿妙&ldquo;嚶嚀&rdquo;一聲，渾身微顫，閉了雙目，緊緊偎依在子 洋懷中，二人都是心如鹿撞，欲訴無言，相擁許久才各自怯怯地分了開去。子洋訥訥地道：&ldquo;阿妙我們我們去吧。&rdquo;

    阿妙滿面飛紅，輕輕點了點頭，有意無意地讓開半步，跟在子洋身後，妙目低垂，不敢看他眼神。

    二人一前一後，漫步到茅屋中，時候已然過去了幾個時辰，烏玄卻還坐在案邊，圓睜雙目，一瞬不瞬地望著九州概圖。

    子洋見狀道：&ldquo;烏兄，你莫非瞧出什麼端倪了麼？怎地如此入神？&rdquo;

    烏玄聞言側頭望了他一眼，輕歎一聲，欲言又止。

    子洋道：&ldquo;烏兄，我瞧你面有憂色，若是心中有什麼疑難的，不妨直言。&rdquo;

    烏玄凝望子洋，遲疑了一陣，道：&ldquo;子洋兄，不瞞你說，這圖中的標記有一處正是在魑魅谷附近，此圖含義不明，我心中有些惴惴，只恐魑魅谷中暗藏著什麼凶險，想要去查探一番，但子洋兄傷勢未癒，烏玄豈能離開左右？故此有些躊躇。&rdquo;

    子洋道：&ldquo;多謝烏兄對在下的眷顧，在下乃是山野村夫，不值烏兄掛懷，魑魅谷若有隱患，烏兄應該即刻趕。&rdquo;

    烏玄搖頭道：&ldquo;子洋兄元氣未復，四下裡又是強敵環伺，危機重重，烏玄怎能一走了之？&rdquo;

    他話音未落，阿妙已插話道：&ldquo;子洋哥，烏少谷，如今你們都得罪了天下各門各派，各自為戰難免力弱易破，還是同心協力，相互照應才是上策。子洋哥，不如咱們便隨烏少谷一起魑魅谷吧。&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一）

    烏玄聞言，雙目切切望向子洋，子洋道：&ldquo;也好，我與烏兄已算是共過患難的朋友，正該相互照應只不過，烏兄，你就此返，不再找朱雀真訣了麼？&rdquo;

    烏玄一笑，道：&ldquo;不找了，得失皆是緣法，過而不得，該知天命，何必強求。&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倒是真灑脫的說起這朱雀真訣，我受困秘窟，窒息將死之時，依稀見到一隻赤色大鳥，鸞羽鳳翅，身罩烈火，在洞頂洞壁之間沖飛翱翔，不知跟那朱雀真訣是否有所關聯。&rdquo;

    烏玄聞言眼前一亮，道：&ldquo;子洋兄當真見著一隻赤色火鳥？難怪子洋兄的純陽真氣如此熾烈強猛，子洋兄必定是已然得到朱雀真訣了。&rdquo;

    子洋惑然道：&ldquo;可是除了那火鳥之外，我自始至終未曾見過半個字，更別說是心法口訣了。&rdquo;

    烏玄道：&ldquo;純陽聖君的遺言中早已說明，朱雀真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既然不傳於言，當然不托於文字。子洋兄仔細想想，那朱雀之翱翔變化，可有特別之處？&rdquo;

    子洋聞言沉吟道：&ldquo;烏兄這麼一說，那朱雀之運行軌跡，的確暗經脈之流行，而且我彷彿記得，我最後發力震開各人之時，腦中的確閃過朱雀之影像&rdquo;

    烏玄道：&ldquo;這就對了，這朱雀真訣必定是以形化意，直入心魂不錯了，聖君遺言中尚有亦生亦死，死而後生之說，在下大膽猜測，朱雀真訣必定是在人之瀕死，魂 不附體之時方能得見，此時初褪凡胎，萬般皆空皆放下，色相俱滅，復元始，只一縷精魂最強盛，朱雀靈魄感應自顯，正好與精魂融為一體，天道自然之法，何勝 於此？&rdquo;

    烏玄說罷哈哈大笑，輕拍子洋肩頭，道：&ldquo;子洋兄，恭喜恭喜了。&rdquo;

    子洋聞言心中忐忑，道：&ldquo;如此說來，我豈不是無端端壞了烏兄的大事，這可如何是好？&rdquo;

    烏玄道：&ldquo;子洋兄何出此言，朱雀真訣是聖君遺物，本來無，誰得誰失，冥冥中自有天定，正所謂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子洋兄何必介懷？&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瀟灑豁達，山海之量，子洋由衷欽佩，只不過烏兄費盡心力，卻平白被子洋佔了便宜，這子洋實在得之有愧，不如讓我把這朱雀真訣傳給烏兄吧。&rdquo;

    烏玄笑道：&ldquo;真訣已與你魂魄融為一體，如何還能傳得出來？子洋兄是少年英俠，一身浩氣，胸懷大志，得了這朱雀真訣，正好造福天下蒼生，怎似得我，任性散漫， 好逸憊懶，這真訣若是歸了我，倒真是明珠投暗了，更何況，你我是意氣相投的好朋友，分什麼彼此？誰得了去還不是一樣麼？&rdquo;

    子洋只是搖頭，還待分辯，烏玄已踏步上來，一把抓了他衣袖，道：&ldquo;不要再婆婆媽媽的，咱們趕緊上路，我魑魅谷中奇花異草，飛瀑流泉，怡情寫意不算，更有我珍藏的各方佳釀，唉喲喲說來我已心癢難耐，快走快走，子洋兄，此番我定要好好作個東道，與你開懷痛飲，一醉方休。&rdquo;

    烏玄說著，不由分說，扯了子洋便走。子洋感他盛情豪氣，不由也是開懷大笑，二人並肩聯袂，大步向前而去。

    子洋和阿妙與烏玄結伴向魑魅谷去了，一路風波暫且放下，頭再敘樂辰等三人的遭遇。卻說樂辰僥倖瞞過鬼王，還蘇救下三人性命，於幽谷中傳授斗門，陣門心法秘 要，不覺間已有月餘。二女天資聰穎，加之還蘇傳授得法，時日雖不長，二女卻已窺得正道門徑，仙術各有所悟，武藝更是一日千里。至於樂辰，根基原本牢固，又 借神樞幻獸靈力，引發了深藏體內的陣門業力，其智宏深，舉一反三，更常破舊立新，另闢蹊徑，每令還蘇拍案叫絕，其修持成就自然又勝二女一籌。

    這日清晨，還蘇喚了三人來，歎息一聲，道：&ldquo;還蘇與你們的緣分，今日便到了盡頭，我要走了，以後你們便各自努力，各自珍重吧。&rdquo;

    三人聞言大驚，唐宛兒急道：&ldquo;前輩，你怎地就要走了？不行不行，宛兒不答應，宛兒宛兒就是不答應。&rdquo;

    關士韻道：&ldquo;前輩，這一段時日多承您悉心教導，我們才能略有所悟，略有所成，我等與前輩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實，做徒兒的自當追隨師父，服侍報答，何況我們還有好多疑難未曾向前輩請教，怎忍與前輩匆匆別離？&rdquo;

    還蘇道：&ldquo;我不與你們師徒相稱，是因為我執迷不悟，不能成道，不敢為人師，我們相逢是緣，別離亦是緣，水窮有雲起，自從來去，或有再會之期。&rdquo;

    樂辰聞言翻身拜倒，道：&ldquo;前輩的意思，樂辰明白了，多謝前輩眷顧點化，前輩要走，我們不敢強留，只不知莽莽天地，前輩已定了去處麼？&rdquo;

    還蘇道：&ldquo;我要去神樞幻獸，與它相伴千年，我已慣了，唯有置身神樞幻境，我才能見到&rdquo;話到此處，還蘇忽然一滯，轉而道：&ldquo;好了，話已說完，我告辭了。&rdquo;說罷向眾人一笑，轉身飄然而去。

    唐宛兒見狀急忙追去，叫道：&ldquo;前輩，您別走，您別走啊&rdquo;

    怎奈還蘇影若驚鴻，轉瞬間就淡入霧靄，不見了蹤跡。唐宛兒張口結舌，頹然止步，頭向樂辰沒好氣地道：&ldquo;都是你，都是你，前輩說要走，你不但不挽留，還幫腔說什麼前輩的意思你懂了，你懂你懂，你懂什麼了？你懂了我可沒懂，現在前輩走了，你高興了吧？&rdquo;

    樂辰目望還蘇消失之處，喃喃道：&ldquo;你不明白，前輩那幾句話是特別說與我聽的，她來如晨霧，去似清風，是以你我之際遇提示自然之道，聚有時，散亦有時，行若水流去，止如山嶽停，光景留不住，亦毋須留，一切空空而自有，莫有依憑，莫生執念啊。&rdquo;

    唐宛兒聽得一頭霧水，愣了一陣，道：&ldquo;你說什麼呢？我怎麼好像聽了一堆道理，卻半點也不明白。&rdquo;

    樂辰道：&ldquo;我是陣門後人，身具陣門業力，一生執念，便可能墮入魔道，延禍蒼生，還蘇前輩對我切切關懷，只盼我能明白道本無形無相，無來無去，無終無始，自然混沌的道理，莫要被心內心外的色相執念牽絆，害己害人只是可惜，還蘇前輩自己卻是個有執念的人，她只恐與我們相處久了，會潛移默化，壞了我們的性情， 所以才以一場離別點化這自明之理。前輩用心良苦，你若執迷不悟，便是辜負了她了。&rdquo;

    唐宛兒聽罷一臉迷惑，動了動嘴卻又沒說出話來，她心中仍舊不甚了了，但又怕樂辰說她執迷不悟，辜負了還蘇的苦心，只得生生把一肚子的疑問都壓下去，憋得臉都紅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二）

    三人在幽谷中又住了幾日，星斜而起，星朗不歇，勤練不輟。這日午後，三人聚在樹蔭下小憩，唐宛兒道：&ldquo;還蘇前輩已走了好些天了，咱們還要在這山谷中呆下去麼？&rdquo;

    樂辰道：&ldquo;聽你的意思，莫非你已然有了打算？&rdquo;

    唐宛兒道：&ldquo;打算倒還沒有，不過麼，我們的鬥神訣只得上卷，下卷卻被鄭仇那廝搶去了，近日來，我每練到緊要處便覺生澀氣滯，不得其法，想來精微竅要都錄在下卷之中，我們若不設法取下卷，只怕是難有進展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鬥神訣博大精深，你我只得皮毛，進境緩慢未必與下卷有關，不過麼取鬥神訣下卷倒真是刻不容緩，師門絕學，斷不能流於邪魔外道。&rdquo;

    唐宛兒道：&ldquo;既然師姐也這麼說，那不如我們今日就出谷吧。&rdquo;

    樂辰道：&ldquo;且慢且慢，咱們修行尚淺，決不是那北都鬼王的對手，貿然去他晦氣，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我看&rdquo;

    樂辰話未說完，唐宛兒已插口道：&ldquo;咱們是去那鄭仇的晦氣，又不是找北都鬼王的麻煩，再說了，若不取鬥神訣下卷，咱們恐怕永遠也不是北都鬼王的對手，龜縮在這山谷中又有何用？&rdquo;

    樂辰道：&ldquo;在下的意思，是二位姑娘繼續在此練劍，奪鬥神訣的事就交給我吧。&rdquo;

    關士韻聞言道：&ldquo;不行，先前樂兄為了救我和宛兒妹妹，已經九死一生，我們絕不能再讓你孤身犯險。咱們齊心力，共同進退，若然皇天庇佑的，便叫我們奪鬥神訣，若不然，便一同將性命送了，黃泉路上有個伴兒，也不枉相交了一場。&rdquo;

    樂辰見她說得激昂，心中也自生出一股豪氣，大笑道：&ldquo;關姑娘瀟灑豪邁，不讓鬚眉，在下折服。好，就依你所說的，咱們同生共死，共同進退，無論如何也要把鬥神訣搶來。&rdquo;

    二女聞言連連點頭，來粗布將流霞，飛煙二劍裹了，負在背上，與樂辰聯袂出了山谷，要往衡山而去。

    先前還蘇為防鬼王發現，將三人安置在千里之外，一座雲霧深深的幽谷之中，這番三人出來，打探之下才知路途迢迢，千山萬水，訝異之餘，更感激還蘇關愛護之情。樂辰來一段烏木，以佩劍雕成三副面具，自己戴了一副，剩下二副分予二女。

    唐宛兒見那面具烏不溜秋，簡陋粗糙，不由皺眉道：&ldquo;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恁地難看，我才不要戴。&rdquo;

    關士韻道：&ldquo;妹妹還是戴上吧，鬼王神通廣大，能查千里，咱們稍有不慎，被他發現，便會壞了大事，這烏木面具雖然難看，卻能掩去咱們的陽氣，掩住鬼王的耳目，敵明我暗，便是佔了先機。&rdquo;

    唐宛兒聞言遲疑了一陣，道：&ldquo;若能悄悄地捅上那老妖怪一劍倒也不錯，好吧，難看就難看些。&rdquo;說罷戴了面具，與樂辰，關士韻一起，御風踏霧，直奔衡山紫蓋峰。

    三人趕了數日，來到紫蓋峰下，正是個入暮時分，天色昏黃，四野蒼蒼，著眼處迷霧翻湧，一片肅殺淒涼。三人了個隱蔽處歇下，樂辰道：&ldquo;我們已在紫蓋峰下，鄭仇的老巢便在峰頂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那還等什麼，直搗匪窩，一劍殺了鄭仇，把鬥神訣搶來。&rdquo;

    樂辰道：&ldquo;唐姑娘稍安毋躁，那鄭仇已投效鬼王，若他仍在這山上，鬼王也很可能就在左近，且他當日是奉鬼王之命來奪玉匣，得手之後，必已將之獻給鬼王，殺了他也搶不鬥神訣的。&rdquo;

    唐宛兒聞言急道：&ldquo;那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咱們去殺了鬼王得了。&rdquo;

    樂辰道：&ldquo;咱們的修為與鬼王相去甚遠，不可力敵，只能智取。鬼王和鄭仇不一定要殺，但鬥神訣一定要拿來，咱們須得商量一個萬全之策，斷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rdquo;

    唐宛兒心急難耐，但想想樂辰的話也有道理，來踱了幾步，狠一跺腳，氣乎乎地坐到一邊去了。

    樂辰見狀，閉目冥想，關士韻也沉下心去，苦苦思。唐宛兒憋了半個時辰，心中火燒火燎，終於按捺不住，起身向遠處走去。

    樂辰聞聲睜開雙目，道：&ldquo;唐姑娘，你要去哪兒？&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氣悶得很，隨處走走，你放心，我不會打上山去，壞了大事的。&rdquo;

    樂辰道：&ldquo;那我陪你去吧。&rdquo;

    唐宛兒聞言瞪圓了雙眼，道：&ldquo;你陪我去做什麼？我我一路上吃壞了肚子，所以才要&lsquo;隨處走走&rsquo;，你這也要陪我去？&rdquo;

    樂辰聞言滿面通紅，低下頭囁嚅道：&ldquo;那那我就不打擾唐姑娘的雅興了。&rdquo;

    唐宛兒&ldquo;哼&rdquo;了一聲，橫了樂辰一眼，自顧自地朝野地裡走去。她左走幾步，右走幾步，頭看看樂辰已不見了蹤影，才吁出一口長氣，自語道：&ldquo;呆子樂辰，左也不 行，右也不讓，可憋死我了。&rdquo;說著忽又想起樂辰方纔的尷尬樣，不禁噗哧一笑，道：&ldquo;不整你一下，也出不了姑奶奶這口悶氣。&rdquo;

    唐宛兒有了這一笑，心情便輕鬆了許多，一路隨手扯些花草，走走停停，也不知行出多遠，心中漸漸平靜，正待停步折返，卻忽見遠處隱隱約約地現出兩條黑影，還模模糊糊地傳來些人聲。

    唐宛兒一凜，矮下身形，凝神細聽，只聽得一人道：&ldquo;喂喂，馬四，你可精神些，別打盹兒，若是被鬼王看見，你的小命可就難保了。&rdquo;

    另一人道：&ldquo;你就放心吧，鬼王到崑崙山萬神宮去了，萬里迢迢，一時半會兒不來。&rdquo;

    先前那人道：&ldquo;鬼王去了萬神宮？你怎麼知道？&rdquo;

    馬四道：&ldquo;你不想想我二姐是什麼人，那是老當家的老當家的親口跟她說的，那還能有假麼？&rdquo;

    另一人道：&ldquo;那你也不早說？害我像根標槍似的挺了半夜，哎喲，累死了，我也坐會兒。&rdquo;

    唐宛兒聽得二人對話，心中暗道：&ldquo;原來北都鬼王去了萬神宮，山上空虛，正是擒拿鄭仇那小賊，奪鬥神訣的好時機，待我去告訴樂辰和師姐，一起殺上山去 不行，萬神宮雖遠，北都鬼王倏忽來去可也不慢，我這一耽擱，說不定鬼王便來了，再說樂辰那呆子瞻前顧後，拖拖拉拉，保不齊便錯過了這大好時機鄭仇身 手差勁，我服了雪瑤精魄，又練了鬥神訣，那小賊早已不是我的對手，不如我便立時搶上山去，擒了那小賊，一舉奪鬥神訣，一來省得夜長夢多，二來也叫呆子樂 辰瞧瞧我的手段。&rdquo;

    唐宛兒越想越覺得有理，越想越是心血激盪，當下長身而起，展開御風道法，如流星彈丸般向紫蓋峰上疾奔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三）

    紫蓋峰原是強人匪窩，一路設了不少明暗哨探，但唐宛兒已是今非昔比，身形展開，便好似流光幻影，眼神不濟的根本瞧她不著，眼疾心快的，也只見得一道烏光一閃而沒，只道是眼花了，遇鬼了，渾沒起半點疑心。

    唐宛兒順利上得山來，胡亂了幾間屋子，但見著三五成群的嘍囉小兵飲酒作樂，那鄭家父子二人卻全無蹤影，不禁心中焦躁，正待擒個小兵來拷問，卻聽得咿呀一聲木軸響，山寨大門外進來一人，皂袍金帶，昂首闊步，正是鄭仇。

    唐宛兒見狀大喜，忖道：&ldquo;小賊，總算讓姑奶奶找著你了，這可有你的苦頭吃，我不把你整得哭爹叫娘我就不姓唐。&rdquo;唐宛兒這邊盤算，那邊鄭仇已快步穿過赤龍堂，向後寨去了。

    唐宛兒見狀急忙追上，只見鄭仇來到後寨一間石室前，略略躊躇，推門進去了。唐宛兒心道：&ldquo;四下無人，再不動手，更待何時？&rdquo;當下猱身搶入，運指如風，霎時間已點了鄭仇八處穴道。

    鄭仇忽遭暗算，大吃一驚，沉聲道：&ldquo;什麼人鬼鬼祟祟，暗算你家小爺？有種的站到爺爺跟前來。&rdquo;

    唐宛兒身掩住房門，摘了面具，轉到鄭仇前面，抬手給了他一個清脆的耳刮子，道：&ldquo;你瞧清楚了，是你姑奶奶我，死到臨頭還口沒遮攔，看姑奶奶怎麼收拾你。&rdquo;

    鄭仇吃了這一耳光，嘴角流血，眼冒金星，努力瞧請了唐宛兒模樣，又驚又氣，道：&ldquo;原來是你這個野丫頭，怎麼著，偷偷潛進小爺的房間，嘿嘿莫不是瞧著小爺英武，動了春心了？&rdquo;

    唐宛兒聞言漲得滿臉通紅，辟辟啪啪再給了他幾個耳刮子，狠狠啐了一口，道：&ldquo;你個狗賊，淫賊，無恥匪類，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就你這副尊容，望一眼也夠我吐三天的，誰要是看上你，那定是瞎了眼睛還聾了耳朵，壞了鼻子，損了腦子。&rdquo;

    唐宛兒越說越氣，刷地抽出佩劍，直指鄭仇咽喉，厲聲道：&ldquo;狗賊，我來問你，你把我師門寶匣藏到哪兒去了？老老實實地給我交出來，否則姑奶奶手一抖，立時便要了你的狗命。&rdquo;

    鄭仇瞥了唐宛兒一眼，吐出一口血水，哈哈大笑，道：&ldquo;野丫頭，原來是想拿黑玉匣，我就偏偏不給你，你只管殺了我好了。&rdquo;

    唐宛兒怒道：&ldquo;你道我不敢動手麼？既然你是想死的，我便成全你。&rdquo;說著將長劍一引，便要向鄭仇喉間刺落。

    鄭仇見狀冷笑一聲，道：&ldquo;你敢，你當然敢，只不過你只敢鬼鬼祟祟暗下毒手，偷偷摸摸背後傷人，用卑鄙伎倆算計了別人，還厚顏無恥地耀武揚威，嘿嘿好個斗門，我道有什麼了不起的，原來儘是這般英雄，此類俠女。&rdquo;

    唐宛兒聞言又惱又羞，結舌道：&ldquo;狗賊，你你說什麼？&rdquo;

    鄭仇橫了她一眼，道：&ldquo;我說錯了麼？偷襲暗算，無恥下流，你若是有種的，便放了小爺，讓我與你面對面決一死戰，若是我敗了，立即奉上黑玉匣，再給你磕一個響頭，叫你一聲姑奶奶，若是你敗了，哼，也無需你磕頭認錯，只要你叫三聲爺爺，我便放你走。&rdquo;

    唐宛兒見他滿面不屑之情，勃然大怒，道：&ldquo;好，就是這麼說的，姑奶奶今天就打你個心服口服。&rdquo;說著揮掌拍開鄭仇穴道，退開兩步，捏個劍訣，道：&ldquo;狗賊，來吧。&rdquo;

    鄭仇活動了幾下手腳，轉過身來，從腰間取出彈弓，道：&ldquo;我擅打彈弓，你是知道的，我有一式絕招，喚作&lsquo;命七星&rsquo;，乃是一氣發出七粒彈丸，分打不同方位，你若能化解了此招，我立刻認輸。&rdquo;

    唐宛兒將長劍一振，道：&ldquo;廢話少說，放馬過來。&rdquo;

    鄭仇嘿嘿一笑，探手從腰畔革囊中取出七粒金彈，振臂開弓，前四後三，向唐宛兒撲面打來。唐宛兒此時的武功已遠非昔比，抖起劍花，將先來的四彈從容刺落，後面三彈被她劍光罩住，也已全無威脅。唐宛兒見狀洋洋得意，正待出言嘲諷，一粒金彈卻忽然拐了個彎兒，自顧自地撞到牆角里去了。

    唐宛兒見狀一愕，還沒過神來，地上已忽地裂開一個大洞，她猝不及防，雙足一軟，連人帶劍向那陷阱中直跌而去。

    唐宛兒跌至半空，猛然醒悟上當，又氣又急，無奈四周空蕩蕩的，渾沒個受力處，任她一番手舞足蹈，還是&ldquo;撲通&rdquo;一聲掉進一池冷水中。這池水奇寒徹骨，霎時間凍得她氣血僵凝，牙關打顫，好在卻是夠深，完全卸落了她下墜強力。唐宛兒不善水性，手忙腳亂一陣撲騰，好容易探出頭來，四面牆上忽又噴出一陣濃霧迷煙，正趕上她氣短，冷不防吸入兩大口，登時胸前發悶，腦中發懵，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那邊鄭仇見唐宛兒中計跌落，大笑道：&ldquo;臭丫頭，長了個比豬還笨的腦子也敢來算計小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rdquo;說著去到陷阱邊，向下望了一眼，發動機關將陷阱重又上，身坐在八仙桌旁，慢條斯理地品了一茶，才又起身開啟了另一處機關，沿著螺旋向下的階梯緩步而去。

    唐宛兒再睜開雙眼時，已是身在一處陰冷潮濕的地牢內，身上被浸了水的牛筋捆得嚴嚴實實，各處大穴亦被封閉，氣塞血瘀，窒悶難當。不遠處鄭仇秉燭而立，一點微光在他臉上顯出明暗陰陽，乍看時彷彿半人半鬼，說不出的猙獰詭異。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四）

    唐宛兒見狀倒吸了口涼氣，惶然道：&ldquo;狗賊，你要幹什麼？&rdquo;

    鄭仇道：&ldquo;你不必驚慌，我不會害你。&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這卑鄙無恥的狗賊，騙我與你公平決鬥，自己卻忽施暗算，背信棄義，你有什麼下流的事做不出來？我還會信你嗎？你要麼趁現在一刀殺了我，若不然，我將來定將你千刀萬剮。&rdquo;

    鄭仇道：&ldquo;若我要害你的，早已任由你在水中溺斃，何須等到此時？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卑鄙無恥，背信棄義，可我只是一個打家劫舍的山賊，既不是什麼英雄俠 士，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只要能救自己的性命，用些下三濫的招數有什麼大不了？難道你要殺我，我便應該束手就縛，任你宰割麼？唐大小姐，我雖然做賊，但也 只是劫掠些財物，從來不曾傷人害命，你為什麼非殺我不可？&rdquo;

    唐宛兒啐了一口，道：&ldquo;呸，你心甘情願做鬼王鷹犬，貪生怕死，助紂為虐，單憑這一點便罪該萬死。&rdquo;

    鄭仇聞言歎了口氣，道：&ldquo;你道我甘願做那妖魔的奴才麼？我落草為寇，圖的便是個自由自在，快意恩仇，似我這樣的人，狂妄不羈，腦有反骨，豈能甘心為奴？可是那北都鬼王以我老父與山寨上下眾兄的性命相脅，鄭仇雖是草莽，卻也懂得孝道仁義，在上的生我養我，在下的誓死相隨，我無以為報，只能不惜一切保全他們的性命，莫說是委身魔道，為人奴僕，便是刀山裡滾，油鍋裡炸，我也認了。&rdquo;

    唐宛兒見他說得真誠，一腔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消了三分，道：&ldquo;你這幾句話倒說得頗有擔待，既然不願委屈於人，又不懼一死，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放手一搏，擊殺了北都鬼王，永絕後患嗎？&rdquo;

    鄭仇道：&ldquo;我當然想過，只可惜我的武功太差，仙術道法更是一竅不通，貿然動手，只怕非但傷不了鬼王一根毫毛，還白白饒上了眾家兄的性命，以武力強刺鬼王，實乃十死無生的下下之策。&rdquo;

    唐宛兒道：&ldquo;這麼說來，你是要一輩子被鬼王驅使，做他的爪牙了？那你還等什麼？拿我到鬼王面前邀功吧，興許他一時高興，便會傳你些傷人害命，荼毒生靈的法門了。&rdquo;

    鄭仇搖了搖頭，道：&ldquo;唐大小姐，你誤會我了。我武藝低微，資質平庸，終此一生也難成鬼王敵手。你們就不同了，個個天賦異稟，又得到斗門先師的青睞，傳以衣缽。假以時日，你們定能斬殺鬼王，為天下蒼生除害。所以我這次來是要放了你，希望你去以後好生修煉籌謀，早日煉成神功，早日誅除此獠。&rdquo;

    鄭仇說罷，上前來解唐宛兒身上的牛筋。唐宛兒見狀大感愕然，道：&ldquo;你你當真要放了我？你不怕我一得自由，立馬就殺了你麼？&rdquo;

    鄭仇聞言一笑，運勁拍開她的穴道，立起身來，從懷中取出一柄精光閃耀的匕首，劃斷了宛兒身上的牛筋，手架在自己頸間，道：&ldquo;唐大小姐要我的性命又有何難， 只消你發個誓願，說你將來一定會殺了北都鬼王，解救我爹爹和紫蓋峰上的兄，鄭仇願意立即自刎，獻上這顆頭顱，向唐大小姐謝罪。&rdquo;

    唐宛兒卸去身上的牛筋，翻身站起，順手抓過靠在一旁的飛煙劍，拔劍出鞘，指著鄭仇鼻尖，道：&ldquo;北都鬼王作惡多端，殘害生靈，死有餘辜，我必定會殺了他。只不過我是為天下人除害，哪用得著向你立什麼誓願？哼你你如此欺侮本姑娘，我定要親手殺了你，豈容你自殺？&rdquo;

    鄭仇聞言緩緩垂下手臂，道：&ldquo;唐大小姐心高氣傲，既然說過了會除掉北都鬼王，想來必定說到做到，那也不必立什麼誓言了，唐姑娘，你現在就可以取了我的性命去，我已心無掛礙，甘願就死。&rdquo;鄭仇說罷，閉了雙目，負手而立。

    唐宛兒見他眉頭緊鎖，露出天生一股倔強，又想起自己墜落冰池，渾身濕透，衣服緊貼了身，纖毫畢露，定都被這賊子看了去，不禁又羞又氣，心中恨他已極，只巴不得一劍兩段，登時了了他的性命，然而長劍高舉，只千鈞一髮之時，卻又不知怎地，竟然手腕顫抖，怎麼也砍不下去。

    唐宛兒柳眉微蹙，銀牙緊咬，呆立了片刻，將長劍狠狠地凌空虛劈了一記，轉過身去，道：&ldquo;本姑娘今日沒心情殺你，你滾吧，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rdquo;

    鄭仇聞言拱手一禮，道：&ldquo;多謝姑娘不殺之恩，這條性命既然暫時留下了，便該做些有用的事，唐姑娘，在下方才忽然想到一條計策，興許可以助你取鬥神訣下卷。&rdquo;

    唐宛兒心中一動，欲待問他有何良策，面上卻又有些掛不住，只得生生忍下，瞥了他一眼，道：&ldquo;你這賊子，不算計我們已算是好的了，怎會幫我們？&rdquo;

    鄭仇道：&ldquo;唐姑娘此言差矣，鄭仇被鬼王挾制，對其恨之入骨，此獠凶狠殘酷，但為自己療傷，便以我寨中兄為食，恣意吸取精元神氣，可憐我一眾同生共死的手 足，已被此獠殺害餘人之多，鄭仇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為兄們報仇。可恨鄭仇力有未逮，為今之計，唯有幫你們取鬥神訣，才是對付鬼王的一線之機。我 之所以願意捨命相助，不僅是為了幫你們除魔衛道，更重要的，是為了我山寨上下的兄，也為了我自己打算啊。&rdquo;

    唐宛兒聞言&ldquo;哼&rdquo;了一聲，道：&ldquo;你這話裡倒也有三分真實，好吧，反正聽聽你有什麼不入流的伎倆也不吃虧，且把你的花招兒說來聽聽。&rdquo;

    鄭仇道：&ldquo;姑娘去以後，與樂辰和關姑娘好生準備，鬼王來，我會報稱發現了你們的蹤跡鬼王上次曾言之鑿鑿，說你等三人俱已殞命，我猜定是你們用了高妙 的法門讓鬼王也著了道兒，這番他乍然得知你們再度現身，必定驚怒交集，同時也對你們深為忌憚，恨不能立即趕盡殺絕。我便在此刻獻上一計，勸他以黑玉匣為餌，誘你等來奪，屆時我率眾在寨外設伏，鬼王居中策應，內外夾擊，必能將你們一打盡，永絕後患。&rdquo;

    唐宛兒聽到此處，悚然心驚，怒道：&ldquo;好你個狗賊，竟然用如此毒計對付我們。&rdquo;

    鄭仇忙道：&ldquo;唐姑娘莫急，我這計策不是用來對付你們的，我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鬼王取出黑玉匣，只有玉匣離了他的手，咱們才有取的機會。&rdquo;

    唐宛兒一怔，這才又憶起鄭仇獻計的初衷，道：&ldquo;這個麼好像又有點兒道理。只不過就算玉匣離了鬼王之手，我等又該如何取？&rdquo;

    鄭仇道：&ldquo;屆時請樂兄在外虛張聲勢，分散鬼王的注意力，而你與關姑娘則喬裝成我的隨從，托以護衛黑玉匣之名，伺機奪玉匣。唐姑娘，你以為此計如何？&rdquo;

    鄭仇說罷，目光殷殷地望著唐宛兒。唐宛兒低下頭去，躊躇道：&ldquo;這聽來是不錯，可是，若是你居心叵測，臨陣倒戈，我們豈不是自投羅了麼？&rdquo;

    鄭仇道：&ldquo;姑娘多慮了。你且想想，鄭仇與你們其實無怨無仇，與那北都鬼王卻是仇深似海，你們爭鬥廝殺，我至不濟便是隔岸觀火，兩不相幫，豈有相助那妖魔的道理？&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這小賊，肚子裡裝的都是魑魅魍魎，我怎麼知道你打的什麼意？&rdquo;

    鄭仇道：&ldquo;我若真有壞心的，也不會放姑娘你走了。&rdquo;說著左右徘徊了幾步，輕歎一聲，接道：&ldquo;其實此計極為凶險，也未必能成，只有鄭仇這樣的亡命之徒才可一試，唐姑娘雖有獨闖龍潭的膽色，終究是千金之軀，原是不值犯險的，此事就此作罷了吧。&rdquo;

    唐宛兒聽他說自己有獨闖龍潭的膽色，心中頗為得意，但細想他話中含義，又似乎是暗諷自己膽怯貪生，不由得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傲氣，道：&ldquo;我唐宛兒天不怕，地不怕，若是畏懼什麼凶險的，此刻也不會站在你面前，我瞧你這計策倒也使得，那咱們就這麼定下了，裡應外，能殺了北都鬼王最好，殺不了也要把我師門的寶匣搶來。&rdquo;

    鄭仇聞言大喜，道：&ldquo;唐姑娘果然遇事決斷，豪氣干雲，那此事就此說定，你趕緊下山去，若是聽聞有關黑玉匣的風聲，那便是我放出去的，屆時你們潛上山來，咱們再依計行事。&rdquo;

    唐宛兒道：&ldquo;知道了，你這小賊囉囉嗦嗦的真是煩人，我走了。&rdquo;說著邁開大步向地牢入口行去，只走得兩三步，卻又停住了，頭向鄭仇道：&ldquo;你這小賊，最好言行一，循規蹈矩，若是有什麼邪念惡行被我發現，下定不饒你。&rdquo;

    唐宛兒說罷，身形連閃，逕直向外去了。鄭仇望著她身影消失的地方，目光閃爍，嘴唇邊隱隱泛起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五）

    唐宛兒出了地牢，沿著一條陰冷潮濕的甬道走了一陣，眼前忽然現出兩條岔道，一左一右，各自通向一片幽暗之中。唐宛兒見狀一愕，心中迷惑躊躇，但又不願頭詢問鄭仇，當下胡亂挑了右邊岔道，疾步而去。

    這條甬道又窄又長，越走越暗，唐宛兒打亮火折，又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才來到甬道盡頭，此處一道石門，上面雕著個猙獰獸頭，其上青苔覆蓋，色如碧玉，石門前兩級淺淺的石級，也是青苔蔓延如錦，看來已許久無人來過了。

    唐宛兒見狀心道：&ldquo;這裡怎麼瞧也不似個時常出入之地，鄭仇那小賊多半不是從這裡來的。&rdquo;欲待頭時，念頭一轉，又忖道：&ldquo;既然是道門戶，便該有通有往，瞧瞧 門後究竟是什麼所在也是好的。&rdquo;當下身上前，運力在石門上一推，那門戶卻如泰山橫陳，紋絲不動。唐宛兒還不死心，再推了幾次，石門如故，只是上面多添了 幾個掌印罷了。

    唐宛兒大為作惱，手按劍柄，忖道：&ldquo;白白沾了一手污漬，一道石門也這般癡頑，惹我惱了，性一劍劈了你。&rdquo;正不忿間，目光忽然瞥見一叢青草下露出半個銅環，當下順手抓住，運力一拉，只聽嘩啦一聲響，拉出二尺銅鏈，同時石門一陣震動，緩緩地滑向一側去了。

    唐宛兒見狀大喜，探頭向外一望，只見一天朗星，滿目山巒，腳下卻是空空一片，全無著落，原來那石門竟開在半山峭壁，只半尺外便是深谷絕壑。唐宛兒全無防備， 著實吃了一驚，輕撫胸口，暗忖道：&ldquo;虧得沒有一步搶出，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rdquo;猶在驚魂未定，心中忽然一動，又想起當日自己任性墮崖，雲海捨生相救的情 形，想起他嘻嘻哈哈，古靈精怪的模樣，不由會心一笑，喃喃道：&ldquo;這傢伙不知道現在怎樣，多半是在海吃猛喝，招搖撞騙，他倒是一走了之，逍遙自在，我卻莫名 其妙地變成了肩負重任的斗門俠女，唉下次再見，定要好好整他一才解氣。&rdquo;

    唐宛兒呆想了一陣，再望崖下，只見霧靄流嵐，輕纏淡繞，山風徐徐，鼓起自己衣裙，悠悠起伏，正好似凌波仙子，羅襪生塵，不由得暫忘了憂煩，只忖道：&ldquo;當*****凌空一躍，驚世駭俗，搶盡了風頭，今日我學得斗門道法，不需陽傘也能御風而舞，那可強似你許多了吧。&rdquo;

    唐宛兒想到此處，默念御風咒訣，將身一縱，撲入浩浩長風之中，衣帶激盪，如落花之舞，飄飄而下。她正自心曠神怡，山壁上忽有寒鴉驚起，撲愣愣地迎面而來，唐宛兒吃了一驚，神擾氣斷，御風咒訣倏然褪去，身軀猛地一沉，如落石般向崖下急墜。唐宛兒嚇得魂飛天外，失聲慘呼，正危急關頭，左右足踝卻忽地一緊，已同時被人抓住了。唐宛兒得此一緩，身軀蕩崖邊，雙手抓緊山岩石縫，連喘了幾口大氣，心神稍定，頭再看時，抓住她的卻正是樂辰與關士韻二人。

    唐宛兒此時是個頭下腳上的姿勢，鮮血充腦，漲得滿面通紅，勉強道：&ldquo;樂兄，師姐，你們你們怎麼來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先莫多說，下崖去吧。&rdquo;

    三人此時距離崖底已不甚遠，順勢滑下，不多時便到了山腳。唐宛兒驚魂稍定，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直喘氣。

    樂辰道：&ldquo;唐姑娘，你不是答應過在下，不會打上山去的，怎地如此魯莽，還是&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說的原是真話，只是事情突然有變，我才總之，我不是存心打上山啦。&rdquo;

    關士韻道：&ldquo;事情突然有變？怎麼個變法？&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在山邊聽得二人說北都鬼王到崑崙萬神宮去了，我想山上空虛，正是擒拿鄭仇，奪黑玉匣的好時機我原本是要去叫你們的，可又怕耽擱了時候，鬼王來，這大好機會便白白錯過了，所以我才對了，師姐，你們怎麼會到這兒來的？&rdquo;

    關士韻道：&ldquo;我和樂兄等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你來，各自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見你蹤跡，樂兄以為你多半還是按捺不住，自己上山去了，於是我們便想找個隱蔽的方 位上山接應你，樂兄觀測了周圍地形，選中了此處，說來真是萬幸，若是聽了我的話，從北面上山，那便遇不著你，你這小命只怕已白白送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這麼說來，還要多謝樂兄了。&rdquo;說著轉頭向樂辰抱拳一禮，道：&ldquo;先前從北都鬼王手中救我一命，現在又救我一命，哎呀呀，怎麼不知不覺我已經欠了你兩條命了。&rdquo;

    樂辰道：&ldquo;這你無須謝我，是關姑娘眼尖，看見你縱身跳下，她怕你有危險，才招呼我一同過來接應，若非她有先見之明，你這小命終歸還是保不住。&rdquo;

    唐宛兒道：&ldquo;是麼？那我也多謝師姐，總之你們倆都對我有恩，我唐宛兒說了，有拖無欠，以後慢慢還給你們。&rdquo;

    關士韻道：&ldquo;我可不要你還，你要還時，便是我有難了。&rdquo;

    唐宛兒一怔，道：&ldquo;說得也是，那我日日在家裡燒高香，禱祝你長命歲好了。&rdquo;

    關士韻聞言不禁莞爾，還要再說什麼，樂辰已插話道：&ldquo;唐姑娘，你此番上山，可有所獲？&rdquo;

    唐宛兒聞言秀眉微蹙，道：&ldquo;莫要提了，原本是拿住了鄭仇那小賊，豈料那小賊詭計多端，我一時不察，反而遭他暗算，失手被擒。&rdquo;說著忿然將上山之後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關士韻聽罷沉吟道：&ldquo;真沒想到鄭仇會偷偷放了你，更沒想到他竟然願意裡應外，相助我們奪鬥神訣樂兄，你覺得此事如何？&rdquo;

    樂辰思忖了片刻，道：&ldquo;此事干係重大，我亦不敢妄作判斷，鄭仇此人心計深沉，上次在山洞詐暈奪走黑玉匣便可見一斑，此次相約對付鬼王，總覺亦真亦假，飄忽不定，仔細想來，他相助我們取鬥神訣，對他固然有些好處，但若他相助鬼王擒殺我等，他也並無損失，還可能有混水摸魚的機會。無論助此或助彼，他始終立於不敗之地，我想他的話我們不能輕信。&rdquo;

    關士韻道：&ldquo;不錯，鄭仇為人奸狡，難保沒有包藏禍心，此事如何應對，當真需要好生思量。&rdquo;

    唐宛兒聞言望望樂辰，又望望關士韻，茫然道：&ldquo;那是如何？跟他作還是不？&rdquo;

    樂辰和關士韻皆沉默不答，唐宛兒見狀急道：&ldquo;此事終須有個決斷，這般前怕狼，後怕虎，什麼事也成不了。要依我看，那小賊雖然可惡，這總算是放了我，表達了些許誠意，而且我瞧他說話時神色真摯，應該不是作偽的。&rdquo;

    樂辰道：&ldquo;唐姑娘莫急，我看這樣，我上山去與他當面傾談，以辨真假。&rdquo;

    唐宛兒還待爭辯，卻忽見天邊飄來一團黑霧，遮星蔽月，正是鬼王煞氣。唐宛兒見狀心中一寒，生生咬住舌尖，拉著樂辰和關士韻藏身一塊巨石後，伸手指了指西面天空。樂辰和關士韻仰首望去，正見著鬼王身形倏然閃至頭頂，不由都暗吸一口涼氣，摒住了呼吸。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六）

    另一邊鄭仇目送唐宛兒離 開，也出了地牢，到自己的房間，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忽聞門外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鄭仇一驚，翻身而起，搶出門去，尚且立足未穩，眼 前已是一花，一條黑影撲面而來。鄭仇急忙雙手托住，低首查看時，那黑影卻是一具屍身，已然皮肉乾枯，墨黑如炭，衣飾清晰可辨，正是自己寨中子。

    鄭仇大吃一驚，還未過神來，北都鬼王已倏然現身於前，雙目中冷光紫電，一閃而沒。鄭仇見狀急忙拋下那人屍身，拜伏在地，道：&ldquo;子拜見師父，不知師父返，未曾出迎，請師父恕罪。&rdquo;

    鬼王冷哼一聲，道：&ldquo;起來吧。本座要休息幾日，你小心防範，若見異動，立即知會本座。&rdquo;鬼王說罷，轉身欲走，鄭仇忙道：&ldquo;師父且慢，子有事稟報。&rdquo;

    鬼王頓住身形，並不頭，道：&ldquo;有什麼事？&rdquo;

    鄭仇道：&ldquo;幾個時辰前，子發現唐宛兒，也就是斗門飛煙劍傳人上山刺探，似有所圖。&rdquo;

    鬼王聞言心頭一震，身道：&ldquo;你說什麼？斗門的兩個丫頭早已被本座擊斃，豈能現身此地？&rdquo;

    鄭仇道：&ldquo;此事千真萬確，子瞧那唐宛兒來去如電，武藝高強，與數月前已判若兩人，只怕只怕是這段時日裡另有了奇遇。&rdquo;

    鬼王眼中閃過一抹驚疑之色，緩緩道：&ldquo;你當真瞧清楚了？真是那丫頭？&rdquo;

    鄭仇道：&ldquo;瞧清楚了，絕無差錯，不敢瞞師父，子其實已用計擒住那唐宛兒，不過又將她放了。&rdquo;

    鬼王聞言面上透出一重黑氣，陰森森地道：&ldquo;哦？你竟敢私通敵人？好大的膽子。&rdquo;

    鄭仇連連叩頭，道：&ldquo;請師父息怒，子此舉其實是欲擒故縱之計，為師父籌謀，要將這班小畜生一打盡。&rdquo;

    鬼王重重哼了一聲，冷冷地道：&ldquo;是嗎？說下去。&rdquo;

    鄭仇道：&ldquo;子以為，那唐宛兒明知山上有師父您老人家坐鎮，還敢來冒犯神威，定是為了奪那斗門黑玉匣，所以子謊稱願意與他們裡應外，奪取玉匣，並言會勸服您老人家以黑玉匣作餌，行誘殺之計，而屆時就讓他們扮作我的隨從，借護衛之名，靠近並伺機奪取玉匣。&rdquo;

    鬼王聞言嘿嘿冷笑，道：&ldquo;你這計策很好啊，為何不依計行事？卻要說與我知道？&rdquo;

    鄭仇道：&ldquo;子對師父衷心耿耿，這計策是用來對付幾個小畜生的，豈敢欺瞞師父？師父現已洞悉詳情，屆時只需留意我身邊從人，那幾隻小畜生自然是插翅難逃，子還會先在山寨外布下重圍，伏以弓箭火石，確保萬無一失。&rdquo;

    鬼王聽了他這番言語，雙目微渺，來踱步，暗忖道：&ldquo;那幫小畜生已在神樞幻境被我擊斃，怎地又在此處現身？莫非上次我竟是被幻象所迷？可那神樞幻獸受創逃去，幻境已破，我怎會難道是那幻境中另有高人，作法瞞過了我，將幾隻小畜生救去了？若是當真如此，那可大大不妙。我此番去萬神宮奪取軒轅玄書，原想必 定手到擒來，至不濟也能全身而退，卻不料那聶驚鴻和崑崙二十八宿大陣如此厲害，竟叫我法身受創，元氣大傷。萬神宮只怕多半會乘勝追擊，來我的晦氣，這關頭上再有其他高手來奪鬥神訣，我必定疲於應付，稍有差池，只怕後果堪虞。鄭仇這小子野心勃勃，覬覦鬥神訣，殊不知嘿嘿，我便放手與他，讓他去對付那幫 小畜生，我才好騰出手來療傷和應付萬神宮的人。&rdquo;

    鬼王想到此處，抬頭向鄭仇道：&ldquo;既然你已算慮周詳，那本座便將黑玉匣交給你，如何設謀埋伏也都由你作，本座第一次對你委以重任，你可千萬莫叫本座失望。&rdquo;

    鄭仇聞言大喜，叩頭道：&ldquo;多謝師父信任，子必定竭盡所能，不負師父所托。&rdquo;

    鬼王見狀唇邊浮起一絲冷笑，探手從懷中取出黑玉匣，遞給鄭仇，道：&ldquo;黑玉匣在此，好生看護，切不可失落了。&rdquo;

    鄭仇雙手接過，道：&ldquo;師父放心，子必誓死捍衛。&rdquo;

    鬼王聞言怪笑連連，將衣袍一拂，轉身去了。

    鄭仇見鬼王離去，攜著黑玉匣到房中，身關緊了房門，目望玉匣，兩眼中透出興奮莫名的光芒，喃喃道：&ldquo;鬥神訣，你終於是落入我手中了。&rdquo;說著又不禁望身後，雖然空無一人，仍覺心頭惴惴，於是性開了機關，進入暗道中去了。

    鄭仇入了暗道，上機關，從懷中取出一節碧玉竹筒，張口咬去竹筒的塞子，從中傾出些液體，倒在了黑玉匣上。黑玉匣受了這些液體，竟然透出紫紅的光芒，輕輕震 動，倏然而開。鄭仇見狀大喜，探手從匣中取出雪瑤精魄，拈在眼前細瞧了一番，放入口中嚥下，再手取出鬥神訣下卷，兩眼放光，雙手微顫，激動得幾乎喘不過 氣來。

    想那斗門黑玉匣，須得關士韻和唐宛兒的鮮血才能開啟，鄭仇卻如何開得？原來當日北都鬼王往神樞幻境中追樂辰等三人去後，鄭仇竟小心收起關，唐二人歃血開匣時滴落塵埃的血漬泥塵，來後以清水浸潤過濾，將所得血水裝入碧玉竹筒中，日日帶在身邊，只待機緣巧，再見黑玉匣的那一刻。這番唐宛兒魯莽上山，鄭仇竟忽然觸動靈機，心生一計，讓鬼王將黑玉匣交到了自己手中。

    鄭仇為取得黑玉匣可謂日思夜想，費盡心思，今番終於得手，興奮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沒頭沒腦地徘徊了一陣，心情漸漸平復，於是就地坐倒，吐納調息，運化雪瑤精魄的神力，幾個周天過後，但覺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神遊靈府，通達天地，竟好似已換了一副胎骨。

    鄭仇呼出一口長氣，緩緩睜開雙目，從腰畔革囊中取出一粒金彈，隨手彈出，但見光芒閃處，&ldquo;嗤&rdquo;地一聲輕響，那金彈竟直沒青巖之中，不見了蹤影。鄭仇見狀哈哈大笑，再從懷中取出鬥神訣下卷，翻閱了幾頁，復又上，雙目中精光閃爍，陷入了沉思之中。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七）

    再說樂辰等三人乍然見到鬼王經過，都是駭然噤聲，待那魔頭遠去多時，關士韻才道：&ldquo;北都鬼王已然返，形勢凶險萬分，樂兄，咱們不能貿然上山了。&rdquo;

    樂辰聞言眉頭緊皺，默然不語。唐宛兒道：&ldquo;咱們身處險境，只怕夜長夢多，師姐，樂兄，不如搏他一搏，用了鄭仇那小賊的計謀吧。&rdquo;

    樂辰聽了這話，仍不置評，只是左右徘徊。唐宛兒見狀急道：&ldquo;樂兄，你這麼晃來晃去，晃得我眼都花了，咱們究竟應該如何進退，你倒是說句話啊。&rdquo;

    樂辰凝住身形，緩緩抬起雙目，道：&ldquo;依我揣度，鄭仇必定另有所圖，但險中求勝，將計就計也未嘗不可，只是我們還應多作些佈置，以策萬全。二位姑娘，請隨我來。&rdquo;

    樂辰說罷轉身去了，二女滿心狐疑，對望一眼，隨著他步入一片密林之中。唐宛兒看看四周，道：&ldquo;樂兄，這裡林深葉稠，不見天日，你帶我們來這裡幹什麼？&rdquo;

    樂辰道：&ldquo;林深葉稠已是天然屏障，咱們再在此林中布下一陣，若遇到危險，便退入此陣中，借助天地自然之力阻擋鬼王，只需一時片刻，咱們便能成功脫逃。&rdquo;

    關士韻道：&ldquo;樂兄是陣門後人，顧慮周詳，應當如何部署，便請你示下吧。&rdquo;

    樂辰道：&ldquo;如此我也不客氣了。&rdquo;當下指派二女伐木取石，因地制宜，或增或減，在樹林中擺下一座小陣。二女忙了兩個時辰，都是釵散鬢亂，香汗淋漓，一面取出絲巾擦拭，一面打量周圍，唐宛兒道：&ldquo;咱們這什麼什麼陣，看起來樹木纖弱，土石鬆懈，當真能抵擋住鬼王麼？&rdquo;

    樂辰道：&ldquo;此陣單取兩極之陰，靠近鬼王本身形質，極易令鬼王生出感應，陣法發動時，幻象叢生，左右顛倒，上下難分，非以陣力克敵，卻以陣勢亂敵精神，魔性重的，心魔迭起，五內俱焚那也是非常厲害的。&rdquo;

    唐宛兒聞言咂舌道：&ldquo;竟有這般厲害麼？那樂兄你性佈一個更厲害的，把鬼王困死在裡面得了。&rdquo;

    樂辰道：&ldquo;鬼王法力高強，我沒有能力將他困住，能阻擋他片刻已是萬幸了。&rdquo;

    樂辰話音未落，忽聞林外一人輕聲道：&ldquo;裡面的各位，可有飛鳳山莊的唐大小姐麼？&rdquo;

    三人聞聲俱感愕然，唐宛兒道：&ldquo;唐宛兒在此，何人喚我？&rdquo;

    一名身著黑衣的蒙面人縱身躍進樹林，向三人抱拳一禮，道：&ldquo;在下胡宇，受了小人密令，特來通知各位，鬼王受了重傷，今夜裡正是突襲此獠的大好時機，我家人已決心亡命一搏，擊殺此獠。&rdquo;胡宇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布包，雙手呈至宛兒面前，道：&ldquo;這是各位要的寶物，我家人已用計從鬼王處賺得，請各位收好。&rdquo;

    唐宛兒聞言探手取過布包，正要打開，樂辰道：&ldquo;且慢，還是讓我來吧。&rdquo;說著從宛兒手中接過布包，轉身面向無人處，拎住錦帕一角，運力一抖，那布包豁然散開，內中彈出一物，在空中翻了幾個觔斗，墜落下來。樂辰雙手接住，定睛望去，那物正是斗門至寶黑玉匣。

    一旁關士韻和唐宛兒也已看得分明，三人均未想到黑玉匣竟來得如此容易，一時間滿心狐疑，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胡宇見狀嘿嘿一聲冷笑，道：&ldquo;我家人一片摯誠，以為各位都是英雄俠士，所以不惜以死相報，各位又何必多疑？我家人再三叮囑，請各位盡速離開，練成神功之後，自能斬妖除魔，縱橫天地，無需爭這一日之長短。&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這話什麼意思？說明白了。&rdquo;

    胡宇道：&ldquo;我家人刺殺鬼王，早已作好準備，殺身成仁，今日若不能誅除此獠，將來就要靠各位少俠了，我想人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各位遠離險地，保存實力，不要輕舉妄動。各位，我要趕去相助人，就此別過，各位保重。&rdquo;

    胡宇說罷，抱拳一禮，轉身就走。樂辰向著他背影叫道：&ldquo;胡兄，在下有一個問題，你是如何找到我們的？&rdquo;

    胡宇道：&ldquo;在下無一用，最大的本事就是覓蹤跡，方圓裡之內，無論飛禽走獸，花鳥蟲魚，還是人鬼精怪，只要在下想找，就一定找得到。各位，請了。&rdquo;

    胡宇話音落地，人已走得不見了蹤影。二女轉頭望著樂辰，關士韻道：&ldquo;樂兄，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rdquo;

    樂辰道：&ldquo;二位姑娘請入陣，咱們先瞧瞧這黑玉匣再做定奪。&rdquo;

    樂辰說罷，引領二女走到陣心，將一塊巨石推入&ldquo;坎&rdquo;位，發動了陣法，隨即將黑玉匣交給關士韻，道：&ldquo;二位姑娘，匣中或許有詐，你們多加小心，查驗分明。&rdquo;

    唐宛兒道：&ldquo;黑玉匣只有我和師姐才能打開，內中能有什麼古怪？&rdquo;

    關士韻道：&ldquo;師妹，鬼王神通非你我能測，玉匣得來太過容易，小心謹慎些總是沒錯的。&rdquo;

    唐宛兒想了想，道：&ldquo;師姐說得也有道理，依了你們便是。&rdquo;說著劃破手指，將鮮血滴在匣上，退到了八尺之外。關士韻也依法施為，灑下鮮血，退後警戒。

    黑玉匣上紅光閃現，匣蓋彈開。三人屏息靜待了一陣，未見異動，樂辰上前拾起玉匣，細瞧了一陣，歎道：&ldquo;匣中果然空無一物，難怪得來如此輕巧。&rdquo;

    唐宛兒又驚又怒，道：&ldquo;怎會如此？難道是鄭仇那小賊存心相欺？豈有此理，待我殺上山去，一劍結果了他。&rdquo;

    關士韻道：&ldquo;師妹莫急，我看此事倒也未必與鄭仇有關，他只是個山賊罷了，哪有本事打開黑玉匣？相較之下，取走匣中物事的自然更可能是北都鬼王。&rdquo;

    唐宛兒聞言一怔，道：&ldquo;這麼說來，是鄭仇也被北都鬼王騙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此事撲簌迷離，我也不敢妄下判斷，但有一件事，倒興許是真的。&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八）

    唐宛兒急道：&ldquo;是什麼事？師姐這關頭上就莫要賣關子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那便是鬼王受傷之事，前番鬼王山，路過我們藏身之處，我瞧他身形遲緩，對身周事物也全無警戒之心，顯見精神渙散，似乎真是受了重傷。&rdquo;

    樂辰道：&ldquo;不錯，這一點我也留意到了，看來鬼王多半是在萬神宮裡吃了虧。&rdquo;

    唐宛兒道：&ldquo;既然如此，咱們還等什麼？不如把握時機，攻他個出其不意，結果了這魔頭。&rdquo;

    關士韻道：&ldquo;妹妹莫急，咱們若是當真與鬼王照了面，那便是生死之決。這機會雖然難得，也並非萬無一失，咱們還需從長計議才是。&rdquo;

    唐宛兒道：&ldquo;師姐此言差矣，想我斗門宗旨便是戰而求勝，而非勝而求戰，如今勝機在前，何必猶豫躊躇？若不挺身一試，我唐宛兒是怎麼也不會甘心的。&rdquo;

    關士韻聞言默然了一陣，轉向樂辰道：&ldquo;樂兄，你以為如何？&rdquo;

    樂辰道：&ldquo;性命之搏，自當謹慎小心，然而臨敵決機，斷不能優柔寡斷，況且我們已失去鬥神訣下落，錯過今日，更不知應往何處去了。所以這一次，我贊同唐姑娘的提議。&rdquo;

    唐宛兒聞言大喜，振劍說道：&ldquo;太好了，我等這一日已等得心急火燎，咬牙切齒，今番定要竭盡所能，將這紫蓋峰鬧個天翻地覆。&rdquo;

    三人計議停當，聯袂直撲紫蓋峰頂，只盞茶時分便已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強人大寨。唐宛兒引關，樂二人來到後山鄭仇的石屋前，偷眼望去，只見鄭仇正束緊了腰帶，將一柄精光耀眼的匕首插進靴筒裡，隨即取了一炷香，就著案上的燭火點燃，朝神龕接連拜了三拜，喃喃道：&ldquo;鄭家列祖列宗，求您們保佑，定叫我一擊奏功，殺了北都鬼王。&rdquo;

    唐宛兒見狀推門閃身而入，鄭仇聞聲一驚，轉身望時，卻見唐宛兒，樂辰和關士韻三人已各守一方，站在了自己面前。

    鄭仇鬆了口氣，道：&ldquo;原來是你們。黑玉匣我已遣人給你們送去了，為何你們還不離去？&rdquo;

    唐宛兒聞言冷哼一聲，乍拔出長劍，頂住了他咽喉，厲聲道：&ldquo;鄭仇，你還好說？我來問你，黑玉匣為何是空的？是不是你把鬥神訣竊去了？&rdquo;

    鄭仇訝然道：&ldquo;黑玉匣是空的麼？這這怎麼可能？&rdquo;

    唐宛兒道：&ldquo;已到這時候了，你還裝模作樣，再不交出鬥神訣，我便一劍把你的腦袋砍下來。&rdquo;

    鄭仇掃視眾人一眼，緩緩道：&ldquo;唐姑娘，你誤會了。想我一介草莽，除了幾斤蠻力，沒有半點別的本事，怎麼能打開這神力封印的寶匣？依我看來，這匣中的鬥神訣定是被北都鬼王取去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這小賊詭計多端，說出來的話十句有九句是不能信的，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騙我。&rdquo;

    鄭仇道：&ldquo;姑娘不肯信我，我也沒有辦法。你要麼就痛快些，一劍殺了我，要麼就立即放了我，讓我去刺殺北都鬼王。此獠身受重傷，時機稍縱即逝，我可著實耽擱不起。&rdquo;

    唐宛兒聞言，與關士韻一起側頭望向樂辰。樂辰自入屋時起，便凝神潛入鄭仇心神，感他心意，以辨敵友。豈料鄭仇心中竟似裹有一層迷霧，虛虛實實，怎麼也瞧不分明。樂辰暗暗心驚，忖道：&ldquo;這鄭仇竟能掩蔽心神，絕非普通強人，一時之間，無法分辨他說的是真是假，這可如何是好？&rdquo;他心中躊躇難決，見二女望來，只得輕輕搖了搖頭。

    二女見狀頓時茫然失措，遲疑了一陣，唐宛兒將牙一咬，收了長劍，道：&ldquo;罷了，便信你一，北都鬼王在哪裡？我們跟你一同去。&rdquo;

    鄭仇道：&ldquo;你們也要同去？此行兇險，只怕&rdquo;

    鄭仇話未說完，唐宛兒已怒道：&ldquo;少說廢話，斬妖除魔乃是義所當為之事，你一個山賊尚且不怕，難道我們堂堂斗門傳人會怕麼？你只管前頭帶路，今日放手一搏，不是他死，便是我們亡。&rdquo;

    鄭仇聞言不再多言，挽了彈弓，推門而去。唐宛兒等三人隨他來到一處山洞前，鄭仇停住腳步，打了個手勢，示意鬼王就在其中。唐宛兒嘴唇翕動，想要問些什麼，鄭仇卻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她止住，隨即身形一展，逕直向那山洞中撲去。

    唐宛兒見狀急忙跟上，關，樂二人也隨後而來。山洞內霧氣氤氳，一片朦朧，眾人疾奔至山洞深處，忽見遠處石台上盤膝坐了個黑袍怪人，身高臂長，依稀便是北都鬼王。

    鄭仇見狀止住身形，大吼一聲：&ldquo;北都鬼王，納命來吧！&rdquo;說罷張開金弓，一連打出七枚銀光霹靂彈。關，唐二女也各自一聲嬌叱，擎出流霞，飛煙，幻起千條劍影，向那黑袍客猛撲而去。

    樂辰神思若電，一剎間已察覺石台上那人並非生靈，待要出聲示警時，卻已來不及了。鄭仇的銀彈擊打在那人身上，登時裂衣透體，但聽&ldquo;蓬&rdquo;地一聲響，那人黑袍下竟猛然爆出大團煙霧來。關，唐二女恰在此時撲到，被那迷霧一熏，頓時頭昏眼花，仰面而倒。

    樂辰見狀大驚，向鄭仇切齒罵道：&ldquo;好你個狗賊，果然心懷鬼胎，竟然用這等卑鄙無恥的招數，你今日若不殺你，難消我心頭之恨。&rdquo;說著猛地拔出長劍，向鄭仇分心便刺。

    鄭仇嘿嘿冷笑，並不抵擋，返身退入那迷煙之中。樂辰欲待追擊，又恐被迷煙妨害，正憂急之間，忽聞身後傳來一聲陰測測的長笑，聲音冰涼徹骨，叫人不寒而慄。

    樂辰聞聲凜然變色，急退三步，背靠石壁站定，再側頭望去，只見來人面如白蠟，黑袍曳地，正是北都鬼王。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九）

    樂辰心知此番必定無幸，絕望之中，反而心沉若水，雙目中清光閃閃，緊盯著北都鬼王，瞬也不瞬。<o:p></o:p>

    鬼王瞥見樂辰眸光，心頭一震，竟隱隱有迷心失神之兆，不由凜然心驚，重又將樂辰打量了一番，冷笑道：&ldquo;小子，原來是你，某家倒真是小瞧你了。&rdquo;<o:p></o:p>

    樂辰道：&ldquo;聽你話裡的意思，莫非以為上次在神樞幻境令你迷了心智的是我麼不錯，就是我，上次只是將你驅離幻境，這一次定要取了你的性命。&rdquo;<o:p></o:p>

    鬼王聞言連連冷笑，心中卻暗忖道：&ldquo;這小子的話裡透著古怪，前言不搭後語。瞧他年不過弱冠，豈有能為左右我的心神？不錯了，定然另有高手潛伏暗處，上一次用迷魂之術叫我上了個大當，這一又隱匿行跡，伺機突襲，若非這小子嘴快露了端倪，我便難免要著了道兒了。&rdquo;<o:p></o:p>

    鬼王想到此處，暗自打量四周，凝神戒備，道：&ldquo;小子，既然你師父也來了，何必藏頭露尾，請他一同現身吧。&rdquo;<o:p></o:p>

    樂辰聞言暗道：&ldquo;這廝問我師父，顯是疑心生暗鬼，唬住了自己，我便順水推舟，說些虛實不定的挑釁話兒，亂了他的心神也好。&rdquo;當下昂首笑道：&ldquo;此地便是我一人，哪來的什麼師父？鬼王你如此多疑，未戰先怯，嘿嘿不免失卻了幽冥魁首的威風。&rdquo;<o:p></o:p>

    鬼王聽他出言譏諷，心頭慍怒難當，同時卻也更加疑惑，暗忖道：&ldquo;瞧這小子神色自若，言語狂妄，顯然有恃無恐，不知這暗中潛伏的是何方神聖，我有傷在身，還是謹慎些的好，不如先念個真言，讓他現了身吧。&rdquo;<o:p></o:p>

    鬼王想到此處，嘴唇微微翕動。樂辰見狀，立時猜到他心意，將長劍一振，叫道：&ldquo;北都鬼王，你氣數已盡，納命來吧！&rdquo;說罷猿臂疾伸，挺劍向鬼王咽喉刺去。<o:p></o:p>

    鬼王揮袖拂開長劍，雙目中殺氣大盛，厲聲道：&ldquo;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好，某家便成全你。&rdquo;說著雙臂朝天，探出一雙鬼爪，直向樂辰撲來。<o:p></o:p>

    樂辰自神樞幻境中開啟了靈智，其後追隨還蘇修煉，武功道術都是一日千里，此時背水一戰，眼觀六路，心計八方，進退攻防皆顯出神出鬼沒的氣象。鬼王見了，也不禁悚然動容。二人戰得一陣，鬼王時刻留力戒備，處處縛手縛腳，一個不慎，竟被樂辰削去黑袍一角。鬼王怒不可遏，怪眼一轉，抖身化作一片黑霧，翻滾呼嘯，向樂辰狂湧而去。<o:p></o:p>

    樂辰見四面八方皆是霧霾，渾然辨不清鬼王身在何處，駭然之下，只得退身緊靠石壁，將長劍舞成一片光幕，護住全身。鬼王藏身霧中，將玄陰惡氣凝成黑箭，空中陡然閃出萬點寒星，齊向樂辰電射而去，但聽得一陣叮噹亂響，劍光震散，長劍碎裂，數枝黑箭已突入樂辰防圈，颼然透體而過。<o:p></o:p>

    樂辰渾身浴血，跌坐在地，強忍著鑽心劇痛，勉強笑道：&ldquo;北都鬼王，閃閃縮縮，鬼鬼祟祟，也也不過如此，哈哈哈&rdquo;<o:p></o:p>

    鬼王聞言大怒，他見樂辰命在頃刻也無人相助，已然料定暗中無人，當下在樂辰面前現了身形，冷笑道：&ldquo;小子，死到臨頭還敢侮辱本王，好，本王便將你寸寸凌遲，叫你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rdquo;<o:p></o:p>

    鬼王說著，鬼爪翻出，長甲似刃，掠向樂辰胸前，但聽&ldquo;嗤&rdquo;地一聲輕響，已血淋淋地扯掉了一片皮肉。樂辰痛得鑽心徹骨，禁不住縱聲慘呼。鬼王狂笑道：&ldquo;這便受不了麼？還有千刀萬刀，你如何抵得？不如向本王叩頭認錯，哀告求饒，本王或許一時慈悲，還能留你個全屍。&rdquo;<o:p></o:p>

    樂辰吐出一口血水，目望鬼王，也是放聲狂笑，道：&ldquo;北都鬼王，我與你打個賭，我若我若捱得你這千刀萬刀，你你便給我叩頭認錯，認作我的孫子，你看如何？&rdquo;<o:p></o:p>

    北都鬼王聞言大怒，抬手又向樂辰胸腹間掃去，眼看他指甲已將觸到樂辰肌膚，空氣中忽然閃出一股冰涼寒氣，颯然直襲他背心至陽穴。北都鬼王猛吃一驚，暗道：&ldquo;不好，暗中果然有人，我上當了。&rdquo;他這念頭還未轉過，身形已動若疾風，無奈見機已遲，雖然僥倖避開後心要害，但肋間一涼，已然多了一條半尺來長的傷口。<o:p></o:p>

    鬼王猛然拔身頭，雙臂運足十二成玄陰煞氣，欲待反擊，可著眼處竟然空空如也，並無一人。鬼王見狀凝招不發，心下驚駭莫名，忖道：&ldquo;變化身形，藏於暗處不難，可全力攻擊時竟也不露痕跡，此乃道法至高境界，來人究竟是誰？&rdquo;<o:p></o:p>

    鬼王打量四周，寒聲說道：&ldquo;是哪一位高人造訪，既然來了，就請現身吧。&rdquo;<o:p></o:p>

    他話音未落，忽聽一人笑道：&ldquo;北都鬼王，好久不見了，看起來你面色不太好啊，原本就是青口青面的，如今已經是綠色了，你是不是得了重病，病得就快死了啊？&rdquo;<o:p></o:p>

    鬼王聞聲側目望去，只見樂辰身前已多了一個少年，青衫藍帶，抱臂握劍，面上神情滿不在乎，雙眉軒動，眸中清光湛然，卻正是雲海。<o:p></o:p>

    鬼王見狀，暗裡鬆了口氣，忖道：&ldquo;原來是這小子，他隱身術雖然高明，終究未成氣候，不足為患。&rdquo;當下嘿嘿一聲冷笑，道：&ldquo;小子，原來是你，你能逃出萬神宮，都算你有些本事本王早該想到你跟這姓樂的小子也是一夥，來得正好，今日本王便將你們一打盡，斬草除根。&rdquo;<o:p></o:p>

    雲海聞言哈哈笑道：&ldquo;老妖怪，你好大的口氣，當心風大閃了舌頭，人說&lsquo;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rsquo;，今日是你殺我還是我殺你，我看還是未定之數。&rdquo;說著由頭到腳將鬼王打量了一番，接道：&ldquo;嗯，我瞧你這身行頭著實襤褸，只有腰間這根金帶還有些模樣，剝下來改改，給我的貓兒當項圈，應該使得。&rdquo;<o:p></o:p>

    鬼王聽了這話，氣炸了心肺，怪笑道：&ldquo;小子，狂妄之極，好，便讓本王瞧瞧你有多少斤兩。&rdquo;說著雙臂一展，便要奮身相搏。<o:p></o:p>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十）

    雲海見狀急忙揚手止住他，道：&ldquo;喂喂，稍安毋躁，要動手也聽我把話講完。&rdquo;說著慢條斯理地徘徊了兩步，接道：&ldquo;本來我武藝低微，是不敢跟鬼王你動手的，可是你在萬神宮裡吃了大虧，元氣大傷，我卻不得不趁著這個機會斗膽一試了。其實我也毋須贏你，只消拖得一時半會兒，我師姐到了，你自然就大難臨頭哎喲，不該說的也說了，算了，就當是我賣個人情，提點提點你，你若是還有些自知之明，懂得見風使舵的，便趕緊開溜了吧。&rdquo;<o:p></o:p>

    鬼王聞言怒極而笑，道：&ldquo;我北都鬼王是何許人？你竟然用一個小丫頭來唬我？今日若讓你們走脫，本王就&rdquo;<o:p></o:p>

    &ldquo;誒&rdquo;雲海插口打斷了鬼王，道：&ldquo;我提醒你可別亂說話，說重了又做不到，你鬼王哪還有臉縱橫三界？我師姐可不是什麼小丫頭，說出來嚇你一跳，我師姐便是鼎鼎大名的萬神宮酈天音。&rdquo;<o:p></o:p>

    北都鬼王聽見&ldquo;酈天音&rdquo;三字，心頭一震，頓生退意，但見雲海一副似笑非笑的得意模樣，心頭又是慍怒難當，忖道：&ldquo;這小子夜闖萬神宮，與萬神宮子生死相搏，顯然互不相識，他怎能是酈天音的師？分明是砌詞相欺，賺我離開也不對，若然他與酈天音全無關係，又怎能從萬神宮全身而退？況且真要騙我，也該說是酈天音的徒，怎能說出師這樣匪夷所思的謊話？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被這小子三言兩語就唬走，否則還有何臉面立足天地之間？既然酈天音還未到，何不速戰速決，以雷霆之力格斃這兩個小子，一來斷了萬神宮的臂助，二來也出了我胸中一口惡氣。&rdquo;<o:p></o:p>

    鬼王想到此處，潛運起渾身玄陰煞氣，目光閃爍不停，頃刻間便要相機出手。<o:p></o:p>

    雲海見鬼王黑袍無風自動，知道他已然動了殺機，心道：&ldquo;這老妖怪發狠，竟連我師姐也唬不住他，沒奈何，只得大打一架了。&rdquo; 當下心念發動，悄然隱去了身形。<o:p></o:p>

    鬼王見狀急念十方神訣，遊目四顧，可他轉了兩圈，卻全然不見雲海蹤影，不由心中暗驚，忖道：&ldquo;這是什麼緣故？縱然他已化身為虛，也不能半點氣息也不留下，似這般敵暗我明，難免要吃大虧。&rdquo;<o:p></o:p>

    鬼王思量了一陣，眼珠一轉，一面旋身，一面以黑袍掩住手臂，向後暗發一掌，暗勁湧處，他身後石壁上已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深深掌印。這記偷襲陰狠歹毒，防不勝防，可惜卻仍舊是徒勞無功。鬼王見狀暗道：&ldquo;那小子竟然也不在我身後，這可奇了，難道他竟已修煉到了無形無相的境界麼？&rdquo;他心中驚疑不定，緩步退至石壁邊，一雙怪眼游移掃視，凶光畢現。<o:p></o:p>

    這邊雲海隱去身形，心中暗道：&ldquo;老妖怪一念神訣，我多半也藏不了，只不過讓他多費些工夫，拖延些時候也是好的。&rdquo;當下悄然移至鬼王身後，隨他進退轉動。鬼王藏臂袍下，雲海已然猜到他的心思，即時拔身而起，鬼王這一記狠辣偷襲卻是從他腳下掠過了。<o:p></o:p>

    鬼王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細查雲海蹤跡。雲海見他目光數次掃到自己，卻又視若無睹，茫然而過，心中也是驚奇不已，忖道：&ldquo;莫非老妖怪的傷勢竟讓他的法力銳減了麼？怎地硬生生把我當了空虛，該不是老得糊塗，把神訣念錯了吧。&rdquo;<o:p></o:p>

    雲海這念頭原是暗裡調侃北都鬼王，卻沒想到鬼王竟當真是念錯了口訣。他乍遇突襲，死裡逃生，暗地裡驚出了一身冷汗，是以全副心思都在雲海身上。樂辰見狀乘虛而入，亂他心智，雖不能左右他心神，卻叫他施咒時打了個突，神訣實未發動。北都鬼王警戒雲海，心無旁騖，竟渾然不覺。<o:p></o:p>

    三人在山洞中對峙了一陣，北都鬼王忽然轉向樂辰，嘿嘿一笑，道：&ldquo;小子，你交的都是些什麼朋友，這緊要關頭，竟獨自溜了。也罷，先吸了你的精神元氣助本王療傷也好。&rdquo;<o:p></o:p>

    北都鬼王說罷緩步向樂辰走去。雲海明知此乃鬼王誘敵之計，仍然不能坐視不理，當下猱身上前，一劍向鬼王后頸劈落。鬼王早有防備，聽得腦後風響，錯步閃開，頭再看時，卻仍舊不見雲海身影。<o:p></o:p>

    雲海被真璞神照喚醒了前生記憶，崑崙道法與颶雪神劍復現於心，雖已日久生疏，但崑崙絕技豈同小可，使將開來仍舊威力驚人，更何況他佔了隱身藏形的便宜，這追星趕月的一輪急攻下來，直逼得北都鬼王袍亂髮散，狼狽不堪。<o:p></o:p>

    鬼王退至山洞一角，心中暗道：&ldquo;似這般鬥下去，我命休矣，定要想個法兒叫他現了身形。&rdquo;當下將黑袍一展，鼓出騰騰黑霧，霎那間便充滿了整個山洞。雲海立身之處，黑霧難侵，登時現出個人形來，鬼王見狀狂笑道：&ldquo;小子，今番你更往哪裡逃。&rdquo; 腳下猛然發力，一雙鬼爪閃出暗紅妖光，向雲海猛撲而去。<o:p></o:p>

    雲海見鬼王撲來，避無可避，急使一招&ldquo;星空一雁&rdquo;，直刺鬼王眉心，鬼王閃身避過，還了一招&ldquo;小鬼拍門&rdquo;，攻取雲海腋下。雲海忙將長劍右旋，來削鬼王手肘。鬼王側身讓過劍鋒，趁勢中宮直進，右拳雷奔電馳地打向雲海心窩。雲海閃避不及，只得將牙一咬，左手運起無極勁，迎按在鬼王拳面上，想要以柔力化解鬼王的凌厲攻勢。<o:p></o:p>

    鬼王身經戰，見狀立即瞭然雲海意圖，當下凝住拳招，不讓雲海按實，隨即陡然發出爆裂寸勁。雲海的掌力尚在虛實之間，若被鬼王切入，輕則斷臂，重則殞身，凶險至極。雲海深知此節，駭然之下，無暇細想，腳下猛地一蹬，向後倒縱而出。他這一躍，化去鬼王七分勁力，但剩下的三分仍舊抵擋不住，直激得他身如狂風中的斷鳶，飛撞在洞壁上，重重跌落下來。<o:p></o:p>

    雲海這一撞，山石崩碎，靈氣紛散，登時現了身形。北都鬼王見狀縱聲狂笑，道：&ldquo;小子，你便只有這些本事麼？本王當真是高估你了。&rdquo;<o:p></o:p>

    雲海眼前金星亂冒，渾身疼痛如裂，伏在地上暗吸了三口長氣才勉力站起身來，一手擦去嘴角的血跡，一手撣了撣衣上的塵土，笑道：&ldquo;北都鬼王，我何嘗不是高估了你。原來當真受你一拳也不過是疼痛一二天而已。原本我懾於你鬼王之名，尚且忌你三分，原來你竟是虛有其表，名不符實，那說不得，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滅了你這個凶殘成性，塗炭生靈的老妖怪。&rdquo;<o:p></o:p>

    雲海說罷，撤後半步，緩緩舉起手中長劍，擺了個&ldquo;怒雪時晴&rdquo;的起手式，雙目中神光晶瑩，氣靜如水，身拔如岳。<o:p></o:p>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十一）

    鬼王見雲海卓然而立，心中暗自駭然，忖道：&ldquo;瞧這小子的模樣，竟然並未受傷，他進境之速，簡直匪夷所思。今日若不殺他，將來便是我命裡魔星。&rdquo;鬼王想到此處，目中閃過一抹凶光，雙足踏碎地面，兩臂展開，掌心內幽光漸盛。

    雲海見狀暗吸一口涼氣，暗忖道：&ldquo;瞧這老妖怪的架勢，莫非這就是伏魔錄中所載的&lsquo;幽冥寂滅訣&rsquo;？此法一出，陰陽大亂，三界哀鳴，乃鬼神途中至高法術。老妖怪不惜耗盡自身元氣祭出此法，那是鐵了心要我的性命，斷不可由他施為。&rdquo;

    雲海念及此處，心魂流轉，力聚劍尖，週身氣勁勃發，袍舞發飛，正待猱身突襲，制敵機先，耳畔卻忽然傳來一個清朗冰涼的聲音，道：&ldquo;北都鬼王，萬神宮酈天音有禮。&rdquo;

    北都鬼王聞言悚然一驚，側目望去，只見身畔已不知何時多了個身姿婀娜的女子，白衣飄飄，輕紗覆面，手中一把形質古樸的長劍，具工布之形，卻又似有純鈞之力，雙目內神光湛然，叫人不敢直視。

    北都鬼王見狀散去咒力，嘿嘿一笑，道：&ldquo;久仰萬神宮大名，今日得見芳容，果如玉樹瓊花，丰神絕世。&rdquo;

    雲海笑道：&ldquo;老妖怪，你這幾句話倒說得不錯，我師姐的丰神的確曠世無匹，只不過從你嘴裡說出來卻怎地那麼不中聽？罷了，你這老妖臨死之前能見著我師姐已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人間已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乖乖地受死吧。&rdquo;

    雲海說罷，便要揮劍上前，酈天音抬手止住了他，轉向北都鬼王，道：&ldquo;裴延基，你不用東張西望，先覓退路，我今日未必是來殺你的。&rdquo;

    北都鬼王聞言冷笑道：&ldquo;你便當真是來殺我的，你殺得了我麼？&rdquo;

    酈天音道：&ldquo;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既已修成幽冥之雄，又何必再到人間生出禍亂？&rdquo;

    北都鬼王冷哼一聲，道：&ldquo;世人孱弱，人道渺渺，根本沒有存留的價值。&rdquo;

    酈天音道：&ldquo;所以你到我萬神宮奪取軒轅玄書，目的便是覆滅人間？&rdquo;

    北都鬼王道：&ldquo;那也未必，本王要一統陰陽，將陰司引入陽間，兩界並，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rdquo;

    酈天音道：&ldquo;你所謂的一統陰陽，便只剩下陰，哪裡還來的陽？你說得不錯，世人孱弱渺小，神靈也罷，幽靈也好，都比世人強大得多，可是你莫忘了，這十丈紅塵便是靈體輪修煉之處，雖然歷經諸般欲界之苦，但生生世世中，靈魂洗練，都有所得，只消持身守正，累世修行，終有一日得成正果。若如你所言，將陰界引入陽間，勢必要蔽日封天，絕明去正，那便只餘陰邪冥力，雖然強在一時，但修煉輪之途已絕，靈之修行再難有尺寸之進，所謂孤陰不長，獨陽難生，你若稍稍將目光放得長遠些，便該知道，此乃自取滅亡之道啊。&rdquo;

    北都鬼王重哼一聲，道：&ldquo;婦人之見，鼠目寸光，本王創世之後，歷代陰靈齊現人間，整兵束甲，何止雄師萬？本王得一時之強便可蕩平神魔，一統三界。屆時本王再劃地分封，何者為陰，何者為陽，還不是在本王一念之間。&rdquo;

    酈天音搖頭道：&ldquo;陰陽之質乃萬物之本，生來已定，由你如何割地化界，又豈能改得陰陽物性？由頭到尾造一場劫難，卻只是週而復始，徒勞無功罷了。&rdquo;

    北都鬼王聞言將袍袖一拂，道：&ldquo;陰陽質變，要訣便在軒轅玄書之中，否則本王何須造訪你萬神宮？本王雄心早定，可惜被張妍，莫欣所誤，白白耽擱了數年，著實可惱。今番我僥倖脫困，實屬天意，本王不會再浪費時日，定要在數年之間完成這般宏圖偉業。你若懂得審時度勢，便將軒轅玄書交給我，本王承諾你一個全新世界，屆時妖鬼神魔皆是本王的臣民，而你就是一人之下，萬物之上。&rdquo;

    酈天音見他說得興奮激昂，雙目中隱現紅光，知道他執念深種，無法以理相明，只得歎息一聲，道：&ldquo;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便怨不得本座步步相逼，裴延基，你要一統三界，便來與我決個生死吧。&rdquo;

    北都鬼王聞言冷笑道：&ldquo;本王身上有傷，你們又人多勢眾，本王豈會逞一時意氣，危害有用之身？今日就此別過，來日我再到你萬神宮領教。&rdquo;說罷將身一抖，化作一道黑氣，便要奪路遁去。

    雲海和酈天音早有準備，豈容他走脫？雲海仗劍護住地上的樂辰，酈天音則身化清光幻影，將山洞的出路完全封住。

    鬼王走投無路，只得將牙一咬，揮拳向酈天音頂門砸落。酈天音閃身避過，手中長劍出鞘，騰挪縱橫處，劍光掣電織，處處不離鬼王要害。

    酈天音與雲海師出同門，使的都是颶雪神劍，但這套劍法在酈天音手底使來卻不似雲海那般強勢迅猛，排山倒海，而只好似清風冷霧，輕描淡寫，乍一看全無威力，接上手卻覺得如同彤雲密佈，八面來風，無論哪一方也避她不得。

    鬼王越戰越是心驚力怯，心中暗道：&ldquo;罷了，想不到我北都鬼王一世之雄，竟然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上。&rdquo;

    北都鬼王正自頹然，忽見洞口人影一閃，竟然來了個秀眉大眼的少女，北都鬼王見狀心念如電，一掠搶至少女身邊，抬手扼住了她的喉頭。

    這糊里糊塗闖進來的正是沈寶兒。上次鬼王大鬧萬神宮之後，萬神宮子探得鬼王落腳之處，聶驚鴻請命追擊，酈天音思量之下，決定讓聶驚鴻留守萬神宮，自己與雲海及寶兒前往紫蓋峰誅除此獠。雲海腳程快，搶在頭裡打前哨，他上得紫蓋峰，一念神訣，著了鬼王所在，隱身前來，正趕上鬼王折磨樂辰，於是暗施突襲，救了樂辰性命。酈天音因為帶著寶兒，走得慢些，二人到達峰頂時，雲海已與鬼王動上了手，酈天音恐雲海有失，囑咐寶兒在洞外相候，自己入洞來作接應。寶兒在洞外等候良久，不見二人出來，亦不聞有人聲打鬥，只恐二人遭遇不測，於是入洞來探究竟，不料正被北都鬼王趕上，白白做了他的人質。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六章 紫蓋峰頂（十二）

    酈天音和雲海見寶兒受制，都是大吃一驚，雲海怒道：&ldquo;老妖怪，你快放開她，你技不如人又貪生怕死，竟然擄劫一個全無抗力的女子為質，算什麼英雄好漢？此事傳揚出去，便是你幽冥鬼界的鬼子鬼孫也瞧你不起，若再奉你為王，便是他們的恥辱。&rdquo;

    北都鬼王聞言面上一陣青綠，喝到：&ldquo;廢話少說，你二人即刻讓路，尚且不得追擊，否則本王便吸乾了這丫頭的精氣元神，到時候你們可別怨本王心狠手辣。&rdquo;

    酈天音瞥了鬼王一眼，冷冷地道：&ldquo;北都鬼王，你拿了我萬神宮的人，想我不去追擊，簡直是癡人說夢，我若放得你走，你還我的必是一具屍骨。現在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是即刻殺了這丫頭，再與本宮決一死戰。二是放了她，本宮應承讓你離開，容你療傷，十五日內不再追擊。&rdquo;

    鬼王聽了這話，目光閃爍不停，嘿嘿一笑，道：&ldquo;你倒是好算計，我放了這丫頭，你們便一擁而上，好倚多為勝，是也不是？&rdquo;

    雲海怒道：&ldquo;老妖怪，我師姐是堂堂萬神宮之，金口玉牙，言出如山，你當是你這等宵小之輩，任何卑鄙無恥的事都能做麼？我雲海對天發誓，你若傷害寶兒，我便是賠上性命也斷不容你走脫。&rdquo;

    北都鬼王見二人強硬，眼珠一轉，冷笑道：&ldquo;好，萬神宮之地位尊崇，想來不至於信口雌黃，我便將這丫頭還你。&rdquo;說罷猛然將寶兒擲向一側巖壁，自己身化黑煙，向洞口躥去。

    酈天音和雲海見寶兒去勢猛惡，若撞得實了，必定粉身碎骨，駭然之下，齊齊掠身來救，二人托住沈寶兒，退身卸落鬼王勁力，腳步停歇時，寶兒髮髻距石壁已不過寸許之遙。二人見狀皆暗吸了一口涼氣，雲海怒道：&ldquo;這老妖怪忒也陰險狠毒，師姐，咱們追出去，打他個魂飛魄散。&rdquo;

    酈天音搖頭道：&ldquo;算了，一來咱們終歸是許下了承諾。雖然他卑鄙無恥，我萬神宮卻不能如他一般背信棄義。二來他已到了洞外，外面天寬地闊，單憑你我二人，再難困得住他。&rdquo;

    雲海情知師姐所言非虛，惱恨之下，重重一拳擊向洞壁，直打得雷鳴山響，碎石激飛。

    沈寶兒此時已緩過氣來，垂首啜泣道：&ldquo;都是寶兒不好，耽誤了你們的大事，這番讓北都鬼王跑了，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害了。&rdquo;

    酈天音道：&ldquo;寶兒莫要胡思亂想，這不關你事，那魔頭陰險詭詐，尚且氣數未盡，這番遁去，亦是天命使然，人間劫數未滿之故。&rdquo;

    寶兒哭道：&ldquo;可是可是我&rdquo;尚在囁嚅之間，樂辰勉力插話道：&ldquo;雲兄，酈宮，這北都鬼王還有一個同謀，名喚鄭仇，原是這紫蓋峰上的賊頭，他擒了關士韻和唐宛兒二人，往那邊去了。&rdquo;

    眾人沿著樂辰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迷霧已散，一條狹窄通道伸入漆黑之中，不知引往何處。雲海見狀向酈天音道：&ldquo;師姐，你幫我照顧寶兒和這位樂辰兄，我去救那二位姑娘。&rdquo;

    酈天音道：&ldquo;且慢，你單人匹馬，不曉地形，只恐有失。&rdquo;

    雲海道：&ldquo;無妨，我自會謹慎小心，諒他一個山賊，能奈我何？&rdquo;說著仗劍護身，逕直向那狹道中去了。

    再說鄭仇迷暈了關，唐二女，將樂辰讓給北都鬼王，自己一手一個，挾著二女往狹道中退去。他行出數十丈，估摸著已脫了鬼王耳目，於是將二女放下，探手在關士韻懷中一陣摸，取出一本書冊，其上正寫著&ldquo;鬥神訣上卷&rdquo;五字。鄭仇見狀大喜，一面頭觀望，一面迅速將書冊藏入懷中。其實鄭仇上次擒得唐宛兒，已趁她昏迷時過她全身，一無所獲，所以才放她去，行的原是個欲擒故縱之計，今番三人再來，終於叫他窺著機會，成功奪取了鬥神訣。

    鄭仇既已得了斗門秘籍，心中暗道：&ldquo;這兩個丫頭該當如何處置？我這條計策鋌而走險，破綻甚多，只消她們在北都鬼王面前露出隻言片語，我立時便有殺身之禍，不如一劍一個都殺了，免除後患。&rdquo;鄭仇想到此處，拔出靴中利刃，便要向唐宛兒頸間斬落。這原是電光火石一瞬間的事，可鄭仇望著唐宛兒昏厥中兀自蹙眉嬌嗔的模樣，不知怎地竟下不去手，只忖道：&ldquo;鄭仇啊鄭仇，你千萬可別心軟，此時你不殺她們，便是自死路，這般辛苦取得了鬥神訣，你也沒命看了不行，我鄭仇雖然是個山賊，卻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如今趁人之危，屠殺兩個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弱女子，豈不是連禽獸也不如？還說什麼英雄氣概？可是可是我若不殺她們，怎能過得了北都鬼王那一關&rdquo;

    鄭仇心中矛盾交戰，一把短刀舉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舉起，正遲疑之間，忽聞一人朗聲說道：&ldquo;北都鬼王，萬神宮酈天音有禮。&rdquo;鄭仇聞言心中一動，忖道：&ldquo;萬神宮的人來了，北都鬼王在萬神宮裡受了傷，可見萬神宮的人不是好惹的，如今既然找上門來，自是有恃無恐，北都鬼王這番多半要落荒而逃。既然如此，我何不將這兩個小妮子留在此處，由得萬神宮的人救了去，北都鬼王那裡便不需我交待了還是不行，此舉太過行險，萬一北都鬼王戰勝了這什麼酈天音，那，那&rdquo;鄭仇躊躇了一陣，心煩意亂，猛一跺腳，暗道：&ldquo;罷了，處事為人豈能如此拖泥帶水，貪生怕死已然不是大丈夫所為，何況要靠殺戮兩個弱女子來延命？我便將兩個丫頭留在這裡，成敗禍福便由天去定吧。&rdquo;

    鄭仇打定了意，收起短刀，拔腿就走，只走得一二步，又忖道：&ldquo;這洞中個個都是高人，強我千倍萬倍，他們若隨後趕來，我如何能走得脫？我雖不殺這兩丫頭，總要為自己打算打算。&rdquo;鄭仇想到這裡，又轉身來，將唐宛兒負在肩上，這才大步向前，在石壁邊打開一道暗門，閃身沒入氤氳黑暗之中。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一）

    這邊雲海一路來，鄭仇已然消失無蹤，地上只躺著兀自昏迷未醒的關士韻。雲海四處查看了一番，未見端倪，只得負起關士韻，返身出了狹道。

    琴默和寶兒見他安然無恙，都暗裡鬆了一口氣。樂辰也正滿心焦急，盼他來，見他只負了關士韻一人，急道：&ldquo;可著那賊子了麼？唐姑娘呢？&rdquo;

    雲海搖頭道：&ldquo;並未見著那賊頭，這狹道中除了關姑娘倒臥在地，並無旁人，想來是另有機關暗道，那賊子已然遁去了。&rdquo;

    樂辰聞言恨聲道：&ldquo;好個狡猾詭詐的狗賊唐姑娘下落不明，只怕雲兄，請你一定要想法子救她。&rdquo;

    雲海道：&ldquo;你放心，唐姑娘也算是我的故交，我不會坐視不理。&rdquo;

    樂辰身受重傷，支撐至此全憑胸中一股不屈意志，如今得了強援，心中暫得寬解，精神一懈，登時不支暈去。

    雲海見狀忙用&ldquo;五方歸靈咒&rdquo;為他療傷，無奈玄陰煞氣太過狠惡，不但傷及身體，更傷及心魂，一時之間竟無法令他醒來。雲海還要凝神再試，琴默道：&ldquo;不用白白耗費精神了，鬼王惡氣傷了他靈體，沒有十天半月，只怕連雙目也睜不開來，他身體上的傷已然無礙，靈體恢復便要靠他自己了。&rdquo;

    雲海知道琴默所言非虛，只得歎息罷手。三人攜了樂辰和關士韻出來，驅散賊眾，便在紫蓋峰上安置下來，為樂辰療傷。

    當夜雲海外出找唐婉兒和鄭仇下落，巡遍南北東西，直至次日清晨。那二人的行蹤卻忽然間渺如黃鶴，再也它不著。

    雲海無奈，只得返紫蓋峰頂。其時紅日將起，東面天空一片赤紅，千山雪影，幢幢相連，浩浩蒼蒼之外，孤單一雁摩雲飛去。雲海見狀心中陡然一陣傷感，正自頷首慼慼，忽聞身後一人輕聲喚道：&ldquo;雲海，真的是你麼？&rdquo;

    雲海聞聲一震，頭望去，來的正是關士韻。她吸入的迷煙雖強，卻是無毒，清晨涼風過堂，她頓時悠然醒轉，惶惶出得門來，正見著雲海居高眺遠，心中忽然一悸，神思還未轉過時，一聲招呼已脫口而出了。

    雲海淡淡一笑，道：&ldquo;大小姐，你的身子無礙了麼？&rdquo;

    關士韻道：&ldquo;你早已不是我關家下人了，如何還叫我大小姐？&rdquo;

    雲海微微一哂，&ldquo;已然叫成了習慣，一時半刻改不過來。&rdquo;

    關士韻道：&ldquo;是你救了我麼？北都鬼王呢？宛兒妹妹呢？&rdquo;

    雲海道：&ldquo;北都鬼王被我師姐驅逐，不知逃去了何方，唐姑娘被鄭仇劫去，如今也是下落不明。&rdquo;

    關士韻聞言輕&ldquo;啊&rdquo;一聲，茫然無措了一陣，囁嚅道：&ldquo;你你會去救宛兒妹妹麼？&rdquo;

    雲海道：&ldquo;我與唐姑娘相識一場，自當盡力而為。&rdquo;

    關士韻聽了這話，心中大定，低頭沉默了一陣，吞吞吐吐地問：&ldquo;莊姑娘呢，她她還好嗎？&rdquo;

    雲海聽她提到莊無夢，心中忽地一痛，黯然道：&ldquo;她她已經去世了。&rdquo;

    關士韻聞言心頭劇震，腦中一片茫然，呆立了半晌，木然道：&ldquo;那那你一定很恨我。&rdquo;

    雲海默然良久，輕聲道：&ldquo;沒有。&rdquo;

    關士韻道：&ldquo;你不用騙我，莊姑娘是因我而死，又是死在我爹爹手上，你對她一往情深，怎能不仇恨我關家的人？你你遲早是要去找我爹報仇的，是也不是？&rdquo;

    雲海一愕，&ldquo;原來你還不知道，我與我兄子洋已經去過臥虎山莊，關天雄的魔陣已破，他自己肉身被毀，一縷魂魄被乾坤鏡照著，不知流轉到何方去了。&rdquo;

    關士韻聞言心頭狂震，如中霹靂，連退數步才靠著一棵松樹穩住身形，恍惚說道：&ldquo;這麼說來，我爹爹他他已經死了？&rdquo;

    雲海搖了搖頭，&ldquo;或許是死了，或許沒有，我不知道。&rdquo;

    關士韻呆呆地望著雲海，嘴唇翕動，淚落如雨，許久後才緩緩轉身，失魂落魄地走出幾步，忽地雙手掩面，跌跌撞撞地疾奔而去。

    雲海望著關士韻的背影，心中感交集，失神了半晌，轉身欲行時，卻見琴默悄立在自己身後，髻上微霜，已不知幾時了。

    &ldquo;師姐，你來了。&rdquo;雲海道。

    &ldquo;牧龍，你心裡很難過麼？有什麼心事，不妨不妨說給師姐聽。&rdquo;

    &ldquo;我&rdquo;雲海欲言又止，&ldquo;我沒有難過，師姐不必為我擔心。&rdquo;

    琴默聞言望了雲海一眼，垂下眸簾，輕聲道：&ldquo;你又何必瞞我？我自幼瞧你長大，難道你的喜怒哀樂，我還覺不出麼？&rdquo;

    雲海聽了這話，心中一陣酸楚，轉過身去，道：&ldquo;師姐我關姑娘她她間接害死了雪煢，我心裡知道不該怪她，可是我我師姐，關姑娘的爹爹修煉成魔，已被我和我的兄擊殺了，關姑娘驟聞噩耗，只怕承受不得，師姐你幫我照顧她吧。&rdquo;

    琴默聞言一聲歎息，喃喃道：&ldquo;若我沒有看錯的，關姑娘對你已生了愛意她的爹爹殺了你的愛人，你又殺了她的爹爹，這世間的恩怨情仇為何總是如此擾亂如麻，糾纏不清？若全追究起來，便皆是一個情字，如露如電，如魔如劫，待拋得下時，便是劫滿了。&rdquo;

    琴默說罷，轉身去向崖邊，癡癡地凝望著莽莽天際，許久後忽然將身一縱，飄然乘風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二）

    卻說關士韻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雲海，不知如何來到高崖的另一側，此處亂石枯草，盡顯荒涼。關士韻登上崖邊一塊大石，凝眸處只見一片霧靄蒼茫，不見邊際也不見去路。關士韻見狀心中淒惶難當，忖道：&ldquo;我不顧一切投身斗門便是為了拯救爹爹，化解雲海，莊姑娘和爹爹之間的恩怨，如今莊姑娘死了，雲海只怕永遠也不會原諒我爹爹也死了，他魔障人間，咎由自取，雖然死於非命，我卻不能為他報仇一切遺恨難返，煙消雲散，我我究竟應該何去何從？&rdquo;

    關士韻茫然無措地呆立了一陣，轉念又想：&ldquo;宛兒妹妹被鄭仇那賊子擄去，生死未卜，她跟我既然做了斗門姐妹，我便該竭盡所能救她出來。&rdquo;關士韻念及師門，猛然想起鬥神訣來，探手至懷中一摸，才驚覺鬥神訣上卷已然無影無蹤。

    關士韻這一驚非同小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腦中一片空白，許久後才過神來，暗忖道：&ldquo;如今想起來，一切都在鄭仇的算計之內，鬥神訣上卷定是被他竊去了，就連鬥神訣下卷也多半在他手中，我和宛兒實在太過愚蠢，竟然如此輕易上當，失卻了師門至寶。我們我們怎麼對得起斗門先師，怎麼還有臉面活在這世上。&rdquo;

    關士韻想到此處，心灰意冷，淚如雨下，掩面低泣了片刻，心中忽又閃出一蓬怒火，咬牙忖道：&ldquo;便是要死，也要先殺了鄭仇，救出宛兒妹妹，奪鬥神訣，還有那北都鬼王，害我先師，為禍人間，定要除了他，顯我斗門浩氣聲威。&rdquo;

    關士韻想到此處，霍然起身，向山下走去，只走得數步，又忍不住過頭來，眺望身後，其時紅日已升，霧靄漸散，四下裡只是一片朗朗淒淒，關士韻見狀淚水滑落，將牙一咬，驀然轉身，發足向山下奔去了。

    關士韻下了紫蓋峰，望遍東南西北，心中躊躇難定，暗道：&ldquo;天下之大，卻往何處去鄭仇那賊子？不如先念個神訣，找十方生靈，或者能探得些許線。&rdquo;她心中想定，方自默念了神訣，眼前卻驀然一花，一雙利爪已掠向她咽喉要害。

    關士韻猛吃一驚，一面托劍格擋，一面暴退八尺。她應變雖快，長劍仍舊被那利爪鎖住，爭競之下，手中一輕，劍鞘已被來人奪去了。

    關士韻急忙穩住身形，仗劍守緊門戶，再定睛望去，只見對面一個身著青衣的女子，氣若幽魅，長髮掩面，只在縫隙間露出一雙精光閃耀的眸子。關士韻見狀暗吸一口涼氣，厲聲喝道：&ldquo;你是何方妖孽？為什麼要偷襲我？&rdquo;

    那女子一聲冷笑，道：&ldquo;我叫阿洛。凡是跟鬼王作對的人都要死。&rdquo;說罷拋下劍鞘，雙臂一展，向關士韻猛撲而來。

    關士韻急忙揮劍接過，她得了鬥神訣上卷秘要，又得益於一柄斬妖除魔的上古神兵，情急之下放開手腳，但見一片流光幻彩，威勢亦自不弱。

    那阿洛卻也顯然不是易於之輩，動若閃電，神出鬼沒，招數凌厲狠辣，叫人防不勝防。二人戰得片刻，關士韻一個疏神，被阿洛欺近身前，利爪一閃，&ldquo;嗤&rdquo;地一聲輕響，已將她胸前衣襟撕去了一幅。

    關士韻駭然失色，她初次迎敵便險有殺身之禍，心頭登時怯了，越戰越是章法散亂，險象環生。關士韻心頭震恐，惶然間忽然想起樂辰先前所佈的陣法來，當下急攻三劍，逼退了阿洛，轉身就走。

    阿洛豈容她走脫，隨後緊緊趕來。關士韻且戰且退，漸漸將阿洛引入陣中。關士韻見時機成熟，一個倒縱去到陣樞，同時口中喝道：&ldquo;妖孽，你看這是什麼？&rdquo;

    阿洛一滯，只道她要打了暗器出來，稍一遲疑，關士韻已將陣樞大石推入&ldquo;坎&rdquo;位，發動了陣法。阿洛頓時醒悟，但卻已退身不及，只覺腦中一暈，倏然間幻像叢生，迷霧湧起，關士韻消失所蹤，四下裡昏昏然竟似換了個世界。

    阿洛大吃一驚，來奔走，左衝右突，求破陣之法。關士韻見她好似沒頭蒼蠅一般團團亂轉，不由得暗裡鬆了口氣，忖道：&ldquo;我便待她轉得精疲力竭，再來拿她。&rdquo;當下盤膝而坐，靜觀其變。如此過得一個時辰，阿洛已然疲憊不堪，性也原地坐倒，閉目調息，以不變應萬變。關士韻見狀心道：&ldquo;糟糕，似這般耗下去，只怕幾日幾夜也沒個完。她此時氣竭，不如趁機再戰一場，或可取勝。&rdquo;

    關士韻意拿定，撤了陣法，上前喝道：&ldquo;妖孽，我道你有多少能耐，原來不過如此，過來受死吧。&rdquo;

    阿洛聞言陡睜雙眼，見關士韻現身，立時縱上前來。二人再度接戰，此番關士韻以逸待勞，漸漸佔了上風，數招之後，阿洛腳下一絆，趔趄欲倒。關士韻見狀大喜，急忙揮劍搶上，豈料阿洛此舉竟是作偽誘敵，她待關士韻招數使老，忽然一個扭身，貼著劍鋒滑步上前，右爪雪光若電，只取關士韻咽喉。

    關士韻大駭，腳下瀉力，仰面便倒，可卻哪裡還來得及？但覺頸間一寒，阿洛的利爪已觸到了自己的肌膚。

    關士韻只道此番必死無疑，半空中卻忽地飛來一塊石子，&ldquo;奪&rdquo;地一聲，正打在阿洛右臂，登時盪開利爪，破了她的殺招。

    阿洛折了右臂，劇痛難當，正要開口喝罵，眼前白影一閃，已被人扣住脈門，全身酸軟，動彈不得。

    阿洛見來人素衣勝雪，冷眸似冰，開闔間神光湛然，不怒自威，不由心中一凜，強忍痛楚問道：&ldquo;你你莫非就是萬神宮酈天音。&rdquo;

    那人道：&ldquo;不錯，我便是萬神宮酈天音。&rdquo;

    關士韻聽了這話，急忙上前致謝，道：&ldquo;前番蒙前輩援手，關士韻才僥倖得脫大難，今番又承前輩救護，再得保全性命，兩番救命大恩，士韻感激不盡，請前輩受我一拜。&rdquo;

    關士韻說罷便要伏身拜倒，酈天音揮手止住了她，道：&ldquo;不必謝我，我也是受人所托。&rdquo;說罷轉過頭來，緩緩抬起手掌，便要向阿洛頭頂擊落。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三）

    阿洛嘿地一聲冷笑，閉目待死，千鈞一髮間忽聞一人急叫道：&ldquo;師姐且慢動手，她是我的朋友。&rdquo;

    不消說，來人正是雲海。他四下裡巡視，一面警戒鬼王重來，一面查找鄭仇和唐宛兒的下落，遠遠瞧見酈天音動手除妖，而那妖物正是前番在萬神宮外遇過的少女阿洛，連忙出聲阻止，如飛趕來。

    酈天音見了雲海，愕然道：&ldquo;此物乃是一隻修成人形的貓妖，她是你的朋友？&rdquo;

    雲海道：&ldquo;不錯，我與這位姑娘在萬神宮外有一面之緣。&rdquo;說著轉向阿洛，接道：&ldquo;阿洛姑娘，上次一別，我還以為你已經想不到&rdquo;

    阿洛聞言瞥了雲海一眼，道：&ldquo;你以為我已死了，是也不是？不錯，我的確已被萬神宮子殺死，多虧北都鬼王以玄陰之氣裹住我一點魂魄，更為我修補肉身，重鑄精神，我才得以起死生，如今我在鬼王麾下聽候驅策，你們要殺便殺，不必多言。&rdquo;

    雲海道：&ldquo;阿洛姑娘，北都鬼王凶殘成性，濫殺無辜，你怎會甘心受他驅使？莫不是他用什麼邪法要挾你？你別害怕，儘管說出來，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rdquo;

    &ldquo;凶殘成性，濫殺無辜？&rdquo;阿洛冷然一笑，轉頭盯著酈天音，目中全是怨毒，道：&ldquo;萬神宮的人何嘗不是凶殘成性，濫殺無辜？我小五哥一生忠厚良善，捨己助人，最後還不是死在這些所謂的英雄俠士手中。他們的兇惡，何啻妖邪？世人皆視我如草芥，我又何必眷顧他們？鬼王救我性命，平等待我，我是心甘情願地跟著他。他老人家胸懷壯志，身負異能，定能橫掃人間，一統三界，到那時候，我我就能跟小五哥再相見了。&rdquo;

    阿洛說到此處，眼圈一紅，潸然淚下。雲海見狀一聲長歎，道：&ldquo;萬神宮子誤殺了小五哥，的確是不對，可是鬼王殺人，何止萬神宮的千倍萬倍？萬神宮子犯錯，尚知躬身自省，內疚痛悔，鬼王行惡，卻認為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你不忿小五哥慘死，又怎忍心別人的小五哥無辜受戮？阿洛，你曾捨生相救我和寶兒，今日我們不會為難你，你自去了吧。&rdquo;

    阿洛道：&ldquo;我救你和寶兒姑娘，只是報還你先前救我的恩情，咱們有來有往，不拖不欠，你無須因此而放我。&rdquo;

    雲海道：&ldquo;我和寶兒是兩條性命，算將起來，正該再還你一命，你走吧，希望你能仔細思量，成魔成佛皆在一念之間，千萬莫要助紂為虐，墮入萬劫不復之境啊。&rdquo;

    琴默聽雲海如此說，緩緩鬆開了制壓阿洛的手掌，道：&ldquo;既然是我師欠你的，本宮今日便饒你一，你若不知悔改，繼續與鬼王作惡，他日再見，本宮必叫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rdquo;

    阿洛得了自由，退後數步，以左手托住右臂，冷笑道：&ldquo;你們莫以為放了我，我便會聽你們的。佛道千萬年，亦不能滅絕魔道，可見陰陽正邪，各有生存之道。我阿洛執念深種，只知情義二字，注定成不了佛。只要能與小五哥再見，我不惜一切代價，這條魔道是我自己選的，我絕不會後悔，你們今日放了我，他日卻難保不會後悔了。&rdquo;

    阿洛說罷，冷笑連連，轉身大步而去。關士韻見阿洛走遠，上前道：&ldquo;宮，雲海，士韻多謝你們的關懷照顧，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士韻也不能永遠托庇於人，你們待我已是仁至義盡，以後的路便讓我自己來走吧。&rdquo;

    關士韻說罷躬身一禮，也自去了。雲海張口欲喚她，琴默卻向他輕輕搖了搖頭。二人目送關士韻遠去，琴默道：&ldquo;她說得沒錯，一個人要成長，唯有靠自己，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便由她去吧。&rdquo;

    雲海聞言垂首不語，許久後才道：&ldquo;師姐，北都鬼王志在軒轅玄書，他見你來了衡山，不會轉去偷襲萬神宮吧。&rdquo;

    琴默道：&ldquo;萬神宮有驚鴻鎮守，應該無虞，軒轅玄書收藏極其隱秘，便是驚鴻也不知所在，北都鬼王是找不見的。&rdquo;說著沉吟了一陣，又道：&ldquo;只不過那孽障的當務之急是療傷，其療傷之法便是吸人精氣元神，軒轅玄書雖然安穩，但敵暗我明，他若偷襲暗害我崑崙子，終歸是防不勝防。&rdquo;

    雲海道：&ldquo;既然如此，那咱們便崑崙去吧。&rdquo;

    琴默聞言，面上顯出一抹詫異，道：&ldquo;你你願意跟我一起崑崙？&rdquo;

    雲海道：&ldquo;樂兄受了傷，寶兒也需要人照顧，把他們送萬神宮，有師姐在他們身邊，我便安心多了。&rdquo;

    &ldquo;然後呢？&rdquo;琴默面上不動聲色，眼中卻是神采一黯，&ldquo;然後你便隻身去乾坤鏡的下落，是也不是？&rdquo;

    雲海點了點頭，道：&ldquo;不找到乾坤鏡，我怎麼也不會甘心。&rdquo;

    琴默聞言默然不語，片刻後才婉然一歎，道：&ldquo;這樣安排也不錯，只是在萬神宮之前，我還要帶你去個地方。&rdquo;

    雲海道：&ldquo;是什麼緊要的所在麼？&rdquo;

    琴默道：&ldquo;是齊雲山玄天太素宮。掌門人嚴景升的師兄司馬景仁，深得易理精髓，擅卜伏羲先天卦象，能知過去，能測未來。我與他曾有數面之緣，希望他看在萬神宮的薄面上，贈你一卦，或能因此覓得乾坤鏡的線。&rdquo;

    雲海聞言大喜，一躍上前，道：&ldquo;如此便有勞師姐了，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上路吧。&rdquo;

    琴默見了他眉花眼笑的模樣，心神一震，忽又想起他當年纏在自己身邊討要美食的情景，不由莞爾一笑，伸出手去想要彈他個爆栗子，指到中途卻猛然醒過神來，生生凝住，呆得一呆，硬把手勢變作了指路的模樣，向雲海身後一挑，淡淡地道：&ldquo;玄天太素宮在此東北，咱們便由此路下山吧。&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四）

    二人商議既定，雲海赤龍堂負了樂辰，琴默攜了寶兒，四人聯袂，展開御風法咒，逕向玄天太素宮進發，一路行出數里，雲海已累得氣喘吁吁，汗落如雨，了片樹蔭放下樂辰，一屁股坐倒在地，連聲道：&ldquo;不行了，我不行了，我的腰也快折斷了。&rdquo;

    寶兒笑道：&ldquo;還老說自己是仙人呢，如今只是十斤便壓斷了你的腰，弱似一條扁擔，哪有仙人是這樣的？&rdquo;

    雲海道：&ldquo;你說得倒輕巧，要不換你來試試。&rdquo;

    寶兒道：&ldquo;我早已認了自己是個沒用的小女子，便是十斤八斤也承受不來，哪能擔得起如此重擔？我聽說得道的仙人們，個個舉重若輕，泰山也只好似鴻毛，就是不知道自己認的仙人有沒有這樣的能耐了。&rdquo;

    雲海受了她的揶揄，氣息一滯，道：&ldquo;哎呀，好你個小刁蠻，三兩日沒照應你，你這頑劣的脾性就又出來了，信不信我想個法兒再磨折磨折你。&rdquo;

    雲海說著站起身來，瞇縫著眼睛，佯裝施咒畫符。寶兒見狀閃身躲到琴默背後，探出頭來叫道：&ldquo;宮救我，宮救我。&rdquo;

    琴默一笑，道：&ldquo;牧龍，你莫要嚇唬寶兒姑娘，俗話說&lsquo;遠道無輕擔&rsquo;，你若支持不住的，便讓師姐來幫你吧。&rdquo;

    雲海聞言忙道：&ldquo;小事，哪敢勞動師姐大駕，我支持得住，支持得住。&rdquo;說著瞥了一眼昏迷的樂辰，又不禁苦了臉，歎道：&ldquo;若是我兄子洋在這兒就好了，他有一個星籐葫蘆，內通異世，拿來把樂兄裝了進去，那可就省事多了。&rdquo;

    這邊雲海絮絮叨叨地說起子洋，另一邊子洋攜了阿妙與烏玄返魑魅谷，一路風塵，數日間已來到南越蠻荒之地，沿途儘是瘴氣毒蟲，瀰散晨昏，加之氣候濕熱，汗透重衫卻不干去，當真是苦不堪言。這日午後，阿妙用手絹擦去滿臉汗水，擰乾了，一面揮打蚊蟲，一面抓撓臂上的紅疹，皺眉道：&ldquo;烏兄，沒想到你家竟在如此酷熱的洪荒之地，我這一時半刻也忍受不了，你卻能一住十幾二十年，難道蚊蟲兒都會認人，偏生不咬你麼？&rdquo;

    烏玄聞言笑道：&ldquo;苦盡自然甘來，邊外風光非只一般，世之奇巧瑰麗，常在荒蕪人煙，亙古未化之處。空口無憑，魑魅谷就在前方不遠，屆時阿妙姑娘自行考證，只怕你從此便不願走了呢。&rdquo;

    阿妙聞言只是半信半疑，隨二人穿過了一片潮熱密林，忽一陣風來，眼前豁然而朗，山谷裡芳草萋萋，花爭奇，遠處一條瀑布自山頂落下，一道亮白，半山氤氳。天湛藍，不見雲縷，只一條虹彩路，似通天庭，水輕柔，紅魚淺游，自在逐浪流波，恬靜安詳。

    阿妙見狀只道是熱花了眼，生出幻覺來，舉起雙手連揉了幾次眼眸，所見未改，這才信了，喜道：&ldquo;烏兄倒未曾騙我，這般好所在，住上十幾二十年當真無妨。&rdquo;

    烏玄哈哈大笑，道：&ldquo;阿妙姑娘若是喜歡的，不妨定居於此，有了子洋兄和阿妙姑娘這樣的好朋友相伴，在下就不會那麼寂寞了。&rdquo;

    子洋笑道：&ldquo;多承烏兄美意，你就不怕我這樣的粗人，摸魚打鳥，糟蹋了這片錦繡麼？&rdquo;

    烏玄瞥了一眼阿妙，道：&ldquo;阿妙姑娘有沉魚落雁之容，只怕你們一入谷，魚藏形，雁匿蹤，獸遁去，什麼也找不到了。&rdquo;

    &ldquo;啊，你&rdquo;阿妙佯嗔道，&ldquo;你這算是誇人麼？我怎麼覺得像是在說山魈鬼怪，瘟疫癆病，哼。&rdquo;

    烏玄聞言嘻嘻笑道：&ldquo;姑娘莫惱，在下給你賠不是了。&rdquo;

    阿妙又哼了一身，轉過身去不理他。子洋見狀道：&ldquo;烏兄，咱們既然來到了魑魅谷，自當謁見令尊烏谷，還請烏兄引路。&rdquo;

    烏玄抱拳道：&ldquo;子洋兄有心了，請隨我來。&rdquo;說著招手擷取一片大樹葉，輕搖著朝前去了。

    子洋和阿妙隨他穿過花團錦簇的小徑，九曲十轉，來到一座佔地廣大，氣勢不凡的宅院前。烏玄引二人入了前廳，招呼下人奉茶，自己入內通傳去了。

    少時烏玄來，身後跟了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五縷長鬚，眉如墨染，一身錦袍畫麟繡鳳，行進時龍行虎步，雙目中精光暗藏，頗有王霸之氣。

    子洋和阿妙見狀上前見禮，子洋道：&ldquo;久仰烏谷威名，今日得見，果然氣宇軒昂，頂天立地，晚輩子洋有禮了。&rdquo;

    烏虞聞言哈哈大笑，道：&ldquo;小兄俊朗挺拔，龍鳳之資，更聽聞在羅乙山一役，獨鬥各大門派，瀟灑豪邁，英雄了得，難怪我玄兒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今日來了好朋友，老夫亦是不勝之喜，來人，大排筵席。&rdquo;

    子洋連連推辭，終究是辭他不得，烏虞在前廳設宴款待，眾人歡飲，直至戌時才容子洋和阿妙告退，烏虞也自領著烏玄往後堂去了。

    子洋和阿妙由下人引入客房。阿妙待下人退去，探首到門外四下裡眺望了一番，掩緊了門戶，向子洋輕聲道：&ldquo;子洋哥，咱們是不是今夜裡便探探這魑魅谷的究竟？&rdquo;

    子洋道：&ldquo;烏谷待我們誠懇，我們卻暗地裡打探他谷中虛實，只怕是不太好。&rdquo;

    阿妙道：&ldquo;此事關係魔界入口，關乎人世安危，若能將入口封印，對烏家上下只有好處，也不枉了咱們跟烏玄的交情。&rdquo;

    子洋道：&ldquo;既然如此，何不向烏谷言明，有他首肯，此事辦在明裡，那便容易多了。&rdquo;

    阿妙道：&ldquo;子洋哥，烏家父子雖然態度友善，但咱們對他們的來歷一無所知，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差錯，咱們無謂冒險，還是暗中進行要安穩得多。&rdquo;

    子洋聞言沉吟了一陣，道：&ldquo;好吧，你說得也有道理，咱們便先將此事了結，我再向烏谷和烏兄賠罪。&rdquo;

    二人意拿定，待到子時，子洋滅了燭火，將隱身石含在口中，推門出來，逕向谷中探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五）

    子洋只是從九州山川概圖上得知魔界入口在魑魅谷中，詳細地點並不分明，加之他對谷中地形一無所知，這番出來，頗有些茫然無緒，登上高處四面眺望了一陣，暗忖道：&ldquo;離魂山的魔界入口在一個山洞中，建康的在凌宅後院，臥虎山莊的則在地底，看來魔界入口並無常形，我卻應該從何找起？是了，魔界入口必有魔性魔障，所以離魂山獸猙獰，關家地底陰森恐怖，這魑魅谷中處處開朗明媚，若得窮山惡水，便該著魔界入口了。&rdquo;子洋想到此處，展眼再望谷中，果見西南角上有一處所在，樹木枯敗，溪水乾涸，山石突兀嶙峋。子洋見狀展開身形，奔至那片枯林間，沿著險惡步步追，不多時來到一片焦黑山壁前，其上寸草不生，當中一個銳石橫斜的入口，錯亂險峻，叫人望而生怖。

    子洋料想此處便是魔界入口，當下凝聚精神，緩步潛入。那亂石道狹窄迂，子洋行出數十丈，忽聞前方隱隱有人聲傳來，不由心中詫異，停住了腳步，側耳細聽，但聽得一人道：&ldquo;夫人神通廣大，這幾日來我按照夫人所授之法勤加修煉，果然大有進益，火芝靈獸的神力已經盡數為我所用了。&rdquo;

    另一人道：&ldquo;烏谷天賦異稟，只數日便能修化神獸之力，著實叫人歎服，從今以後，天下間只怕再無人是谷的對手，谷的千秋霸業，指日可待。&rdquo;

    子洋聽到&ldquo;火芝靈獸&rdquo;四字，已是心頭一震，又聽那二人聲音熟悉，一個低沉有力，正是烏虞，而另一個陰柔飄忽，也是似曾相識，不禁又驚又惑，疑雲陡起，暗忖道：&ldquo;聽他二人的言語，顯然與火芝靈獸之事有莫大的關聯，烏谷更從中獲得巨大利益，莫非此事竟是他二人策劃的？可是據言火芝靈獸已當場炸為飛灰，烏谷怎能獲取它的神力？莫非他們所言的是另一隻火芝靈獸？也不對，烏玄放出消息，吸引群豪至羅乙山，目的便是牽制火芝靈獸，烏谷若與此事無關，便是父子二人分別對付兩隻火芝靈獸，那也未免太不情理。莫非莫非是烏玄騙了我&rdquo;

    子洋前思後想，心中一團亂麻，正無從解，忽聞一人道：&ldquo;父親，你你方才說煉化了火芝靈獸的神力，這這究竟是怎麼一事？&rdquo;

    子洋聞聲一驚，悄悄移步上前，舉目望去，只見烏玄從一塊山石後面轉了出來，滿面驚詫惑然之色。他面前一左一右立著二人，一個是日裡見過的烏虞，另一個則是個身著黑衣，黑巾蒙面的女子。

    烏虞見到烏玄，頗為詫異，道：&ldquo;玄兒，你竟然跟蹤為父？&rdquo;

    烏玄道：&ldquo;孩兒沒有跟蹤你，我在你們到此之前就已經來了，父親，你快告訴我，羅乙山火芝靈獸，究竟是怎麼事？&rdquo;

    烏虞聞言默然了一陣，歎息一聲，道：&ldquo;好吧，橫豎我也沒打算瞞你，便將此事來龍去脈跟你說個明白吧。為父數月之前有幸結識了這位玉夫人，她法術高強，有神鬼莫測之能。彼時她追蹤一隻山魈來到魑魅谷中，以離魂定影之法將之煉入符咒。為父四處閒遊，適逢其會，為玉夫人的神通折服，於是上前結交。說來也是緣分，玉夫人恰好降伏第九十九隻山魈，並以其額上獨眼煉成了&lsquo;鬼眼通&rsquo;，她一眼瞧出為父身有隱疾，寒氣難驅，將不久於人世。為父早知命在旦夕，並無貪生之念，惟不忍留你一人在世，於是再三懇求玉夫人，求她大展神通，驅除我身上北海冰蛟之寒。玉夫人思之再三，答應了我的請求，並言不但能幫我驅除冰蛟寒氣，更能成就我天下第一的法力修為。&rdquo;烏虞說著，轉身向那黑衣女子抱拳一揖，道：&ldquo;烏虞再謝玉夫人抬愛，再造之恩，畢生不忘。&rdquo;

    玉夫人微微頷首禮，並不多言。烏玄聽得烏虞性命垂危，猛吃了一驚，落膝跪倒，淚如雨下，道：&ldquo;父親，為何你性命垂危，竟也不讓孩兒知道？孩兒不孝，苦了父親了。&rdquo;

    烏虞上前輕撫他頭髮，道：&ldquo;玄兒莫要憂慮悲傷，為父的舊疾已經被玉夫人治癒了，非但如此，為父如今法力大進，已入了修仙備道之途。&rdquo;

    烏玄聞言欣喜莫名，卻仍舊啜泣了一陣才道：&ldquo;父親，你的陳疾痊癒，孩兒真是不勝之喜，不過此事如何與火芝靈獸有關？&rdquo;

    烏虞道：&ldquo;玉夫人指點為父，冰蛟之寒，唯有火芝靈獸之熾烈能與之抗衡，然而兩者皆是猛惡絕倫之力，相互銷克之時，陰陽混戰，世間無人承受得住，唯有將火芝靈獸的純陽烈火煉成混元之力，以雷霆之勢，消解冰蛟寒氣於無形，為父才能獲救玉夫人和我於赤炎火獄中力擒得火芝靈獸，玉夫人在火芝靈獸身上畫下&lsquo;連魂鎖元咒&rsquo;，將其放在羅乙山中純陽聖君隱居之處，然後散出消息，引各方豪傑前去圍捕，此事原本已在進行，卻不知你如何得了秘置於書房中的朱雀真訣藏圖，還自作張，找去了羅乙山。&rdquo;

    烏玄聞言&ldquo;啊&rdquo;地一聲輕呼，道：&ldquo;此事原來竟是父親一手策劃，我還以為山上的各門各派是被我放出的消息引來的。&rdquo;

    烏虞道：&ldquo;你也放出了消息，為父是後來才知道的。為父在羅乙山上見到你，委實震驚不已，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只得強按下心頭焦慮，不與你相認。此事原是暗中進行，不料你卻以烏少谷的身份散佈消息，如此一來，我魑魅谷的謀算便露於人前了。&rdquo;

    烏玄聽了這話，悔恨不已，右拳狠砸左掌，道：&ldquo;都是孩兒愚蠢，擅作張，壞了父親的大事。&rdquo;說著來踱了兩步，又道：&ldquo;只不過孩兒還是不太明白，父親和玉夫人既然已經擒得火芝靈獸，為何又將它放入羅乙山中？那個&lsquo;連魂鎖元咒&rsquo;有什麼用？跟父親的傷患又有什麼相干？&rdquo;

    烏虞道：&ldquo;&lsquo;連魂鎖元咒&rsquo;的作用是把火芝靈獸的身體變作一個容器，加上它天生的三昧真火，整個火芝靈獸便好似一個冶爐，一旦有人對它施法運咒，那人的靈元便會被火芝靈獸鎖住，並以純陽之氣煉化，而為父身上也有玉夫人畫下的&lsquo;連魂咒&rsquo;，身體心魂皆與火芝靈獸相連，群豪攻擊火芝靈獸，其力經煉化之後，便盡數轉入為父體內。想那十英豪靈氣彙集，真元何等強盛，加上靈獸本身神力，須臾之間便將為父體內的冰蛟寒氣驅散，餘下靈元亦盡數注入為父體內，而火芝靈獸不堪重負，也終於炸成了飛灰。為父完成了此事，便立即趁亂潛入風火穴中救你，無奈陰陽衝擊已叫我虛弱不堪，雖然開了純陽聖君的秘窟，卻無力將你帶走，其後子洋醒來，將你背出了秘窟，再往後的事，你便都是知道的了。&rdquo;

    烏玄聽烏虞說完事情始末，目瞪口呆，作聲不得，許久後才道：&ldquo;父親，此事本來你借助群豪之力療傷也無可厚非，可是可是趁機吸取了他們的靈元，孩兒覺得似乎不太妥當。&rdquo;

    玉夫人凝立一旁，一直未曾開言，此時卻道：&ldquo;靈元歸於天命之人，有何不妥？&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六）

    烏玄道：&ldquo;靈元是別人辛苦修來，如今卻被咱們巧計奪取，這這跟劫掠他人的財物有什麼分別？&rdquo;

    玉夫人道：&ldquo;少谷，聽你如是說，顯然還未能解悟天地自然之道。我且問你，牛羊何辜？世人捕而殺之，烹而食之，朵頤之際，尚且評頭論足，思調味新法，此較之劫人財物，遠甚矣。然而世人卻不以為惡，少谷，你以為如何？&rdquo;

    烏玄聞言不禁語塞，囁嚅道：&ldquo;這這人與牛羊豈能混為一談？&rdquo;

    玉夫人道：&ldquo;人與牛羊皆是眾生，為何不能混為一談？其實天地萬物，何者食獵，何者被食，皆由前緣注定，墮入畜道的不過是償還孽債罷了。由此話說來，各人修煉靈元果然不易，可是靈元在他們身上，只不過令他們多些神通，多些執著與慾念而已，靈元轉到你父親身上，卻能救他一條性命。何者與這些靈元結緣更深，已然不言自明。拋開你父親不論，著眼混沌宇宙之上，各方靈氣彙集，其趨向都是能結善緣之處，此乃自然大道，誰也阻擋不得。靈元歸於你父親，實是化解了他人的孽債，你若只著眼於這些靈元是如何來的，那你的心胸便太窄了。&rdquo;

    &ldquo;這&rdquo;烏玄聽了玉夫人這番話，雖然心中隱隱覺得不妥，一時間卻無言以對，正低頭沉思之間，那玉夫人又道：&ldquo;況且你父親體質特異，天命所歸，不出三年，必定統轄天下，貴為人王，人間興衰寄於他一身，此乃千世代的偉業，相較之下，眼前這些瑣碎事情，實在不值一哂。&rdquo;

    烏玄道：&ldquo;夫人此言差矣，此事非同小可，我已露了身份來路，天下皆知火芝靈獸的事故與我魑魅谷緊密相關。如今各大門派遭受重創，無暇興師問罪，待他們元氣稍復，必定來找我魑魅谷的麻煩，屆時將如何應對？&rdquo;

    玉夫人道：&ldquo;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早有天命，自能化解於無形，你無須擔心。&rdquo;

    烏玄還待辯解，空氣忽一陣異動，一個聲音自洞外傳來，道：&ldquo;黑風島萬狂潮拜候魑魅谷烏谷，今日便當是下拜帖，三日後再來會晤。&rdquo;

    烏玄聽那語聲字字如雷，炸響耳畔，不禁面上變色，轉身朝向洞口，全神戒備，嚴陣以待。

    烏虞見狀道：&ldquo;玄兒，你不必緊張，此人是用千里傳音之術說話。&rdquo;說著冷哼一聲，含慍接道：&ldquo;人還未到，便傳音立威，簡直不把我魑魅谷放在眼裡。&rdquo;

    他話音未落，空中又有人聲傳來，一人道：&ldquo;七龍宮趙松年問候烏谷，改日再拜。&rdquo;又一人道：&ldquo;家師蒼巖洞岑慕華拜候烏谷，三日後親臨造訪，再問鈞安。&rdquo;一時間人聲此起彼伏，江湖大小門派紛紛自報家門，爭定三日之約。

    烏虞聽罷眾人所言，放聲長笑，氣縱如雷，道：&ldquo;魑魅谷地處蠻荒，簡陋偏遠，不料竟有這許多好朋友同日駕臨，烏某何德何能，受寵若驚，三日後必定備酒掃榻，恭候各位大駕。&rdquo;

    烏虞聲如怒潮，浪湧千里，在群山之間激盪數巡才漸漸散去。烏玄側耳聆聽，但聞疾風勁草，再無半點人聲，惴惴頭向烏虞道：&ldquo;父親，各門各派果然聯手來我魑魅谷的晦氣，他們人多勢眾，來勢洶洶，咱們要如何應對才是？&rdquo;

    烏虞道：&ldquo;此事便交由我和玉夫人籌謀，你不必擔心，先去吧對了，為父卻忘了問你，你如何會來到此處？&rdquo;

    烏玄道：&ldquo;孩兒在純陽聖君秘窟裡發現一幅地圖，此圖含義不明，其上標注九處所在，咱們魑魅谷正是其中之一，孩兒按圖驥，到此地，暫時還未能有所發現。父親和玉夫人隨後入洞，我隱隱聽見人聲，未明敵友，所以藏身石後。&rdquo;

    烏虞道：&ldquo;原來如此，純陽聖君的秘窟我曾去過幾次，都未能有所發現，想不到竟被你窺見端倪你既有所得，或許與朱雀真訣有緣，此事便由你查探，咱們日後再議，先去吧。&rdquo;

    烏玄聞言還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忍住，瞥了玉夫人一眼，躬身告退而出。

    子洋閃身讓過了烏玄，再窺洞中二人，但聽得烏虞道：&ldquo;玉夫人，群豪相邀齊集，顯然來意不善，此番魑魅谷中必有一場惡戰了。&rdquo;

    玉夫人道：&ldquo;烏谷，咱們早已謀定，今日之事，盡在意料之中，你不必擔心，咱們依計行事就是。&rdquo;

    烏虞道：&ldquo;玉夫人神機妙算，運籌帷幄，烏某的確沒什麼好擔心，玉夫人今日也累了，烏某不打擾夫人休息，先行告退。&rdquo;

    烏虞說罷，抱拳一禮，轉身向洞外去了。子洋見狀，悄然退身出來，到烏玄給自己安排的居所，方才進門，阿妙已隨後進來，身掩住了房門，道：&ldquo;子洋哥，可見魔界入口了麼？&rdquo;

    子洋道：&ldquo;到一處所在，窮山惡水，戾氣瀰漫，想來就是那裡了。&rdquo;

    阿妙道：&ldquo;太好了，我已將封魔咒訣譯寫完畢，咱們明日便去將這入口封印了，那便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不虛此行。&rdquo;

    子洋點頭道：&ldquo;你說得不錯，此事總是進行得越快越好。&rdquo;說著遲疑了一下，又道：&ldquo;阿妙，我在那石洞中，竟然見到&rdquo;

    他話到此處，忽聽得門外烏玄道：&ldquo;子洋兄，你還沒睡麼？&rdquo;

    子洋聞言生生剎住話頭，道：&ldquo;還沒有，烏玄兄請進吧。&rdquo;

    烏玄聞言推門進來，見阿妙也在，略感詫異，道：&ldquo;原來阿妙姑娘也還沒睡，你們&rdquo;

    阿妙見他神色古怪，不禁面上飛紅，忙道：&ldquo;我睡不著，過來找子洋哥聊聊天，既然少谷找子洋哥有事，阿妙便先告退了。&rdquo;

    阿妙說罷，匆匆一福，奪門而出。烏玄掩了房門，向子洋扮了個鬼臉，笑道：&ldquo;想不到子洋兄也是風流情種，這番打擾了你們這個促膝談心，還望子洋兄原諒則個。&rdquo;

    子洋聽了這話，滿面通紅，道：&ldquo;烏兄，你這是存心戲耍在下，我我&rdquo;

    烏玄道：&ldquo;子洋兄不必尷尬，人不風流枉少年，小心裡明白，明白。&rdquo;說著忽然語氣一轉，憂心忡忡地道：&ldquo;子洋兄，我來找你，是有一件事情要與你交代，與你商量。&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七）

    子洋道：&ldquo;烏兄說的莫非是方才各門各派傳音拜會之事？&rdquo;

    烏 玄道：&ldquo;不錯，正是此事。子洋兄，我今日方曉火芝靈獸之事實乃家父一手策劃，他和一位叫做玉夫人的女子力擒得火芝靈獸，在其身上畫下&lsquo;連魂鎖元咒&rsquo;，再 利用它引誘各方豪傑去到羅乙山中，目的是吸取眾人的靈元，為我父親療傷。此事與子洋兄全無半分關係，可各大門派有眼無珠，誤會了你，將你當作密謀陷害他們 的仇人，說來都是魑魅谷和烏玄連累了子洋兄，在下心中萬分過意不去，特來向子洋兄賠罪。&rdquo;

    烏玄說罷，一揖到地。子洋連忙扶住，道：&ldquo;烏兄言重了，此事內情若是烏兄不說，只怕永不會有人知曉，烏兄不顧魑魅谷聲譽受損，將此事直言相告，足見待我摯誠，我若仍然心存芥蒂，那便太過小肚雞腸了。&rdquo;

    烏玄道：&ldquo;子洋兄量大如海，猶叫小汗顏。日後群豪來到，烏玄必定澄清事情始末，還子洋兄一個公道。&rdquo;

    子洋道：&ldquo;只怕他們已經先入為，未必信你所言，此事暫且不說，烏兄，此番群豪邀集，顯是興師問罪，討伐魑魅谷，來者勢大，非為易與，烏谷和烏兄可有應對良策？&rdquo;

    烏玄聞言滿面憂色，道：&ldquo;子洋兄，我也正為此事煩惱，父親叫我不必擔心，他和玉夫人自有安排，可我心裡總是惴惴不安子洋兄，請你念在你我相交一場，若真是到了緊急關頭，務必助我父親一臂之力。&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其實我瞧此事也容易解決，烏谷吸取他人的靈元療傷，若是傷患已然痊癒，何不將靈元歸還眾人，再設宴賠禮，或能將一場災禍消弭於無形。&rdquo;

    烏玄聞言歎息一聲，道：&ldquo;其實我也是如此想，可是子洋兄有所不知，那玉夫人斷言我父親三年之內必為人王，靈元歸附乃是天命。我父親對玉夫人之言深信不疑，看來是打定了意，要力抗群豪。&rdquo;

    子 洋道：&ldquo;烏兄，請恕我直言，劫奪他人靈元，尚且託言天命，振振有詞，在我看來，實與殺人越貨的強人無異，子洋不才，對正邪之分，曲直之辯卻十分看重，此事 是烏谷理虧在前，強橫在後，我不能幫他。不過你我相交一場，我也不願見到你父親遭遇不測我只可以答應你，若有必要，我會盡我所能保全烏谷的性 命。&rdquo;

    烏玄道：&ldquo;有子洋兄此言，小心中便安穩多了。幸得子洋兄仁心眷顧，請受小一拜。&rdquo;烏玄說罷，雙膝一軟，便要跪倒。

    子洋連忙將他扶住，道：&ldquo;為朋友稍盡綿力，乃是義所當為之事，烏兄豈能如此，折煞我也。&rdquo;說著略一思忖，又道：&ldquo;烏兄，那玉夫人是什麼來路，你可知曉麼？&rdquo;

    烏玄搖頭道：&ldquo;我不知道，父親說是偶然相識的，言語中倍加推崇，看來是個道行頗深的高人。&rdquo;

    子洋道：&ldquo;依我看來，烏谷的舉動似乎都由此人背後唆擺推動，烏兄，朝夕相對之人尚且難以知心，何況萍水相逢，你定要提防此人才是。&rdquo;

    烏玄道：&ldquo;多謝子洋兄提醒，其實我對玉夫人也頗有疑忌，只是一時半刻還未能辨得分明，所以暫且隱忍不發。我定會暗中留意，探明她的用心。&rdquo;

    烏玄言到此處，窗外忽然傳來三兩聲鴞鳴，烏玄恰立在窗邊，聞聲推窗望去，只見一隻雕鴞驚飛，撲楞楞地朝著彎月黑雲飛去了。烏玄見狀道：&ldquo;夜已深沉，小不再打擾子洋兄歇息，就此告退。&rdquo;

    子洋聞言拱手相送。烏玄才剛離去，阿妙卻又閃身進來，道：&ldquo;子洋哥，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怎麼可以答應他，幫他保護烏谷？&rdquo;

    子洋道：&ldquo;有何不妥？&rdquo;

    阿妙道：&ldquo;當然是不妥的。各大門派皆對你心存誤解，這興師魑魅谷，正是你表明立場，洗脫嫌疑的大好機會，可你若是維護烏谷，便是站在天下英雄的對立面，將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dquo;

    子洋道：&ldquo;這其中利害，我如何不知，可是烏兄以誠待我，信我求我，我若是只顧著自己的利益，拋棄了朋友義氣，那便失了胸襟，失了男兒頂天立地。所謂清者自清，我從未做過危害各派的事，問心無愧，何必在乎他們如何看我？&rdquo;

    阿妙急道：&ldquo;可是這幫人渾不講道理，他們定會聯起手來，加害於你。&rdquo;

    子洋笑道：&ldquo;事情的真相如何，早已在那裡，永遠也不會改變，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性命是我的，是生是死我自己作，誰要害我，我對他絕不會手軟，阿妙你別擔心，子洋哥沒那麼容易死。&rdquo;

    阿妙還要再說什麼，子洋卻已推著她出了門口，道：&ldquo;四更已過，沒幾個時辰好睡了，你再不安歇。明日掛著兩個黑眼圈兒可見不得人。&rdquo;

    阿妙無奈，只得白了他一眼，咬著嘴唇向自己的屋子走去，只走出兩步，又頓住身形，緩緩轉過頭來，望著子洋已然掩上的房門，喃喃地道：&ldquo;子洋哥，我便是愛你這股君臨天下的王霸之氣，阿妙知道，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成為這三界之中唯一的，真正的王者。&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八）

    第二日清晨，子洋早早起身，原想喚了阿妙，一同前往魔界入口，豈料方才洗漱完畢，烏玄已然攜了溫熱正好的山菇雞粥來。子洋推辭不得，只得讓他落座，再邀了阿妙，三人一起用過早膳，烏玄道：&ldquo;子洋兄，我這魑魅谷中頗有幾處風景絕佳的所在，今日便讓小充個嚮導，引你們暢遊一。&rdquo;

    阿妙聞言望了一眼子洋，道：&ldquo;烏兄，遊山玩水只是小事，你急著趕來，原是恐怕魑魅谷中有變故，如今你已著地圖上的所在了麼？可探出什麼端倪了？&rdquo;

    烏玄道：&ldquo;那地方我大約是著了，但除了枯木怪石，荒涼破敗些，暫時未見異常，或許是我多心了。&rdquo;

    阿妙道：&ldquo;你這谷中處處春光如畫，荒涼破敗是一番什麼景象，我倒是好奇得很，少谷，不如我們今日便隨你去瞧瞧。&rdquo;

    烏玄聞言喜道：&ldquo;好啊，阿妙姑娘和子洋兄願意移駕，定能勘破其中秘奧。&rdquo;說著抬頭望了望天色，接道：&ldquo;日頭未起，正是好時候，不如咱們即刻前往，免受驕陽炙烤。&rdquo;

    烏玄說罷，去到門前躬身相候，子洋和阿妙見狀急忙起身，三人聯袂，逕向魑魅谷西南角而去。

    三人到達之時，還只是辰牌初，地面上繚繞著將散未散的晨霧，氤氳迷濛，倒掩住了不少猙獰戾氣。烏玄領二人來到焦黑石壁前，恰一陣風過，霧靄盪開，洞口大石上忽現出一條盤膝而坐的人影。三人見狀一愕，定睛望去，只見那人一襲黑衣，黑巾蒙面，卻正是玉夫人。

    烏玄略略遲疑，上前躬身一禮，道：&ldquo;烏玄見過玉夫人，沒想到夫人在此清修，多有打擾，還望見諒。&rdquo;

    玉夫人雙目微啟，對烏玄微微頷首，目光一轉，瞥見子洋和阿妙，身軀輕輕一震，緩緩說道：&ldquo;少谷有禮，三位清晨到此，不知有何貴幹？&rdquo;

    烏玄道：&ldquo;我們我們只是在附近遊玩，烏玄忽然想起這個山洞，內中景象與其他地方大異其趣，所以領兩位朋友前來遊覽。&rdquo;

    玉夫人道：&ldquo;原來如此，少谷，此地荒僻，不值一看，況且烏谷已將此地許我靜修，內中俗陋，多有不便，少谷還是請吧。&rdquo;

    &ldquo;這&rdquo;烏玄聞言一怔，側頭望了望子洋和阿妙，念頭一轉，道：&ldquo;夫人，此地亂石橫斜，破敗險惡，豈是清修之地？魑魅谷中盡多山明水秀，蔥蘢逸美的好地方，不如讓晚輩替夫人另擇一處佳妙所在，吐故納新，聚天地之靈氣，豈不妙哉？&rdquo;

    玉夫人聞言漠然一笑，道：&ldquo;多謝少谷美意，靈秀中見善，猙獰中見惡，皆是修行，此地正我意，不必另覓他處了，少谷請吧。&rdquo;

    烏玄還待爭辯，忽聞身後傳來烏虞的聲音，道：&ldquo;玄兒，為何一大早就來騷擾玉夫人修行？&rdquo;

    烏玄聞聲一驚，忙轉身見禮，道：&ldquo;父親，孩兒無意打擾玉夫人修行，孩兒只是只是想給玉夫人換一處賞心悅目些的所在。&rdquo;

    烏虞道：&ldquo;玉夫人妙悟玄機，早已超脫於色相之外，此地暗藏戾氣，正需夫人化解你替我傳令下去，以後這裡列為谷中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rdquo;

    烏玄見父親正色傳令，只得無奈答道：&ldquo;是的，父親，孩兒知道了。&rdquo;

    烏虞點了點頭，道：&ldquo;時候還早，你何不帶子洋小兄和阿妙姑娘到落星澗去遊玩一番，那裡奇花異草，獸千禽，相信能令二位貴賓流連忘返。&rdquo;

    烏虞話說到此處，已是轉身向著子洋和阿妙。子洋見狀抱拳一禮，道：&ldquo;在下等胡亂衝撞，打擾了玉夫人和谷，深感抱歉。谷推薦的地方，定然是風物絕佳，仙落凡塵之地，子洋已然等不及了，現在便去瞧瞧。&rdquo;

    子洋說罷，再施了一禮，招呼烏玄和阿妙一同告辭而去。三人行出里許，烏玄望身後，搖頭歎道：&ldquo;子洋兄，真對不住，累得你們白走了一趟，玉夫人居留於此，一時之間，咱們只怕無法解開圖中謎團了。&rdquo;

    子洋道：&ldquo;既然如此，性放開懷抱，痛痛快快地玩他一日。&rdquo;

    烏玄道：&ldquo;子洋兄有此雅興再好不過，待我去取些肉脯美酒，咱們便到那落星澗中做一日的逍遙散仙。&rdquo;

    烏玄說罷大步去了。阿妙待他走遠，緊鎖了雙眉，向子洋道：&ldquo;子洋哥，如今那橫蠻的玉夫人佔據了魔界入口，咱們無法靠近，這可如何是好？&rdquo;

    子洋笑道：&ldquo;耐心等待，時機轉瞬即至，何必急於一時？&rdquo;

    阿妙一愣，道：&ldquo;何以時機轉瞬即至？&rdquo;說著忽然心中一動，&ldquo;子洋哥是說兩日後&rdquo;

    子洋道：&ldquo;不錯，兩日後群豪拜谷，烏谷和玉夫人必定在前谷坐鎮，無暇分身，那時便是我們入洞封魔的大好時機。&rdquo;

    阿妙聞言大喜，道：&ldquo;子洋哥，終究是你聰明些，現在我可就放心了，再跟你做那什麼逍遙散仙也舒爽多了。&rdquo;

    子洋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隨手採了幾枝野花結成花環，掛在阿妙胸前，道：&ldquo;人比花俏，你還要做什麼神仙，當真是神仙也不及你美。&rdquo;

    阿妙聞言面上透出兩抹紅暈，輕輕挽了子洋臂膀，道：&ldquo;做神仙也好，做凡人也好，做妖魔鬼怪都好，只要是在子洋哥身邊，阿妙便心滿意足了。&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九）

    二人相攜在芳草地中躑躅了一陣，阿妙遠遠望見烏玄來，輕輕掙脫了子洋的手掌，側身站在一旁，低頭不語。烏玄見她面泛羞色，只朝她似笑非笑地眨了眨言，便又跟子洋海闊天空地閒聊去了。三人一路談笑風生，漫步至落星澗，醺醺一陣風來，三分抑，三分揚，還有三分不著來處的暗香。眾人齊齊深吸了一口氣，迎風遠望，只見一道清泉淙淙，翻山越嶺，穿花繞樹地落下高巖，叮叮咚咚地在低矮處匯成一個清明如鏡的深潭，飛瓊碎玉四濺，竟也不覺鼓噪，反倒隱隱顯出靜水流深。

    阿妙見狀笑生雙靨，歎道：&ldquo;如此妙境，盡奪天地造化，想來蓬萊瀛洲也不過如此了。&rdquo;說著竟忽然放開矜持，朝那繁花碧草中縱情奔去。

    烏玄見她身姿曼妙，衣帶飄飄，輕蹈曼舞，宛如楊花扶醉，點點動人心魄，不禁由衷而歎，喃喃道：&ldquo;子洋兄，你真是好福氣，有阿妙這樣的姑娘相伴，不枉此生了。&rdquo;

    子洋聞言頰上微紅，道：&ldquo;烏兄，如何又來取笑我？&rdquo;

    烏玄道：&ldquo;並非取笑，實是小的肺腑之言。&rdquo;說著在一旁了塊大石坐下，取出玉壺酒盞，向子洋道：&ldquo;子洋兄，來來來，所謂醇酒美人，咱們該當暢飲一，方不負了阿妙姑娘的曼舞輕歌。&rdquo;

    子洋道：&ldquo;如今還只是辰時，咱們便要飲酒了麼？&rdquo;

    烏玄道：&ldquo;暮飲求醉，朝飲遣懷，各有所樂也。&rdquo;

    子洋聞言大笑，接過烏玄手中酒杯，正待一飲而盡，耳畔卻忽然傳來&ldquo;啊&rdquo;地一聲驚呼。子洋聞聲一驚，急抬眼望去，只見阿妙定身花叢之中，滿面驚恐，瞬也不瞬地望著前方。

    子洋沿著阿妙的目光凝眸細看，只見那繽紛花叢中一片金黃，兩隻碧眼，竟赫然橫臥著一隻體型雄健的金狻猊。子洋見狀大駭，正要拔身而起，烏玄卻按住了他，笑道：&ldquo;不妨事的，此獸通靈乖巧，非同野物。&rdquo;說著向那金狻猊招了招手，叫道：&ldquo;碧眼兒，朝這裡來。&rdquo;

    那金狻猊聞聲舔了舔爪上金毛，翻身站起，懶洋洋地朝烏玄走來。

    烏玄待它走近，抬手輕拍它頭上鬃毛，笑道：&ldquo;數日未見，你是益發的憊懶，膘肥體壯，只怕成日只有吃睡二字吧。&rdquo;

    那狻猊卻不理他，只把鼻子去嗅大石上的酒壺。烏玄見狀笑道：&ldquo;好你個孽畜，便只惦著我這壺仙醪，也罷，今日有好朋友在，便讓你開個酒葷。&rdquo;說著高高舉起酒壺，手腕微斜，傾下一條酒柱。那狻猊見了，張開巨口，由得那酒柱直入了咽喉。如此飲得半壺，烏玄正了酒壺，道：&ldquo;夠了夠了，再容你牛飲，撒起酒瘋來可不好看。&rdquo;說罷輕拍它肩頭二下，那金狻猊會意，乖乖地伏在烏玄身畔，將頭靠在烏玄腿上，瞇縫了眼睛，露出一臉愜意。

    子洋和阿妙看得驚奇不已，子洋道：&ldquo;想不到烏兄竟能通野獸心意，如此一頭巨獸，倒比貓狗還聽話些，委實叫人大開眼界。&rdquo;

    烏玄道：&ldquo;並非我懂得野獸心意，只是此獸與我識於幼時，從此做了個玩伴，年深月久，它自然對我生出些依戀之情罷了。&rdquo;

    阿妙見烏玄與狻猊相互逗弄親暱，那狻猊溫馴得好似只大貓一般，不禁心癢難耐，向烏玄道：&ldquo;少谷，我也想摸摸你的碧眼兒，可以麼？&rdquo;

    烏玄道：&ldquo;當然可以，只消我跟碧眼兒招呼一聲便是了。&rdquo;說著拍了拍碧眼兒的頭，指著阿妙道：&ldquo;這位阿妙姑娘是我的好朋友，她要與你玩鬧，你可不許發脾氣。&rdquo;

    碧眼兒聞言瞥了阿妙一眼，頂了頂烏玄的膝蓋。烏玄見狀笑道：&ldquo;阿妙姑娘，你可以摸它，碧眼兒不會傷害你的。&rdquo;

    阿妙聞言大喜，伸出手去，卻又有些惴惴，輕輕在碧眼兒頭上撫了兩記，見它並不著惱，這才膽子大了些，蹲下身去，一面摩挲碧眼兒頭頂，一面道：&ldquo;碧眼兒，我是初次來這魑魅谷，落星澗，不如你帶我四處玩玩吧。&rdquo;

    碧眼兒聽了這話，霍然起身，阿妙猝不及防，直駭得一跤坐倒。碧眼兒上前銜住她的衣領，運力一甩，將她甩到背上，邁開大步，向那花叢中徜徉而去。阿妙過神來，小心翼翼地立起身軀，向子洋和烏玄怯怯地招了招手。二人見狀齊聲大笑，把酒言歡，自不在話下。

    這一日歡娛，去如閃電，到得黃昏時分，阿妙已玩得手足酸軟，腹中雷鳴，忍不住向烏玄道：&ldquo;少谷，除了肉脯美酒，你可還帶著其他菜餚麼？&rdquo;

    烏玄道：&ldquo;菜餚我不曾帶著，不過若是阿妙姑娘腹中饑餒，有一樣美食卻是不能錯過的。&rdquo;說著向碧眼兒一招手，道：&ldquo;好碧兒，去潭中捕條雙花魚來。&rdquo;

    碧眼兒聞聲起立，奔至深潭邊，撲通一聲躍入其中，不見了蹤影。子洋和阿妙大為好奇，遙望那潭水良久，波紋散盡，猶不見碧眼兒上來，阿妙不禁有些擔心，忐忑說道：&ldquo;這許久也不見動靜，莫不是溺水了吧。&rdquo;話未落音，猛聽得&ldquo;嘩啦&rdquo;一聲水響，碧眼兒冒出頭來，口中尚且銜著一條通體透明的大魚。

    阿妙見狀拍手笑道：&ldquo;好碧眼兒，真個利害，快些兒過來。&rdquo;

    碧眼兒小跑至眾人身邊，鬆口將那大魚放下，將身一抖，綻出一天金色水花，眾人躲閃不及，都落了個半濕，子洋和烏玄自是不以為意，阿妙卻也不惱，反而抱住了碧眼兒的頸項，連聲讚好。

    碧眼兒得意洋洋地自去餘暉裡坐了，烏玄俯身拾起大魚放在青石上，子洋和阿妙再定睛望去，只見那魚兒通體晶瑩剔透，身體兩側各有一朵梅花圖案，一藍一紅，緋然清淡，煞是好看。阿妙道：&ldquo;難怪叫做雙花魚了，果然身帶雙花，好看得緊。&rdquo;

    烏玄笑道：&ldquo;雙花魚的名字是在下小時候胡亂起的，淺薄粗俗，讓阿妙姑娘見笑了。說來這雙花魚的好處，卻不單是好看&rdquo;說著自懷中取出一把小刀，由頸部下去，解下魚塊，再片成薄片，排在子洋和阿妙面前，笑道：&ldquo;子洋兄，阿妙姑娘，請嘗一嘗。&rdquo;

    阿妙奇道：&ldquo;尚未烹調，這這能吃麼？&rdquo;

    烏玄不答，拈起一片放入口中，閉了雙目，細嚼慢咽。阿妙見狀，也拈了一片，用舌尖舔了舔，品出一點新鮮，她正腹中擂鼓，也顧不得許多，大著膽兒將魚片含入口中。那魚肉入口即化，鮮甜甘美沿著咽喉流下，齒頰留芳。阿妙大為訝異，食指頻動，片刻間便將一條大魚吃了個乾乾淨淨，尚且吮指味，意猶未盡。

    子洋見狀搖頭暗笑，看看天色，已是暮光黯淡，向烏玄道：&ldquo;烏兄，多承你盛情款待，時候已不早了，咱們這就去吧。&rdquo;

    烏玄尚未搭話，阿妙卻搶道：&ldquo;且慢，此地既然叫做落星澗，總該與星辰有些關聯的，只怕入夜之後，更有一番美景吧。&rdquo;

    烏玄聞言撫掌大笑，道：&ldquo;阿妙姑娘果然聰明，此時正是幽陽東昇，片刻之間，你便知道落星之名何來了。&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

    阿妙聽了這話，雙手托頰，凝眸長空，瞬也不瞬。烏玄見狀笑道：&ldquo;阿妙姑娘，你這般癡望著，星星也未必會落下來的，不如我帶你到另一處去領略落星澗的妙處吧。&rdquo;

    阿妙聞言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道：&ldquo;好啊，咱們要去哪裡？&rdquo;

    烏玄卻不言語，只微微一笑，起身徑向前去了。

    阿妙見狀滿心好奇，拉了子洋緊緊跟上。三人來到深潭岸邊，烏玄從長草中拖出一根獨木，一枝長篙，笑道：&ldquo;月色如紗，群星將艷，不如咱們泛舟潭上，享一番清涼如何？&rdquo;

    阿妙道：&ldquo;只是一根寬不盈尺的圓木，也能算作舟麼？&rdquo;

    烏玄道：&ldquo;能涉水的便算得舟，這獨木舟另有一番好處，你稍後便知道。&rdquo;說著躬身將那圓木推入水中，攜了長篙，縱身躍上圓木，笑道：&ldquo;子洋兄，阿妙姑娘，你們也上來吧。&rdquo;

    阿妙見那獨木狹窄濕滑，不禁面露難色，子洋見狀攜了她手掌，輕聲道：&ldquo;莫怕，有我陪著你，不會有事。&rdquo;

    阿妙聽了這話，滿心柔情，勇氣倍增，一步跨上獨木，身軀晃了兩晃，將倒未倒之時，子洋已來到她身畔，伸臂將她穩穩扶住。

    烏玄見各人站定，伸篙在那幽深潭水中輕輕一點，一木悠悠，無聲無息地向靜水深處去了。

    阿妙初時還有些害怕，片刻後為柔風淡夜浸沐，心中怡然安詳，早已忘了身在尺寸之間，左顧右盼，向烏玄道：&ldquo;少谷，這潭水之上有什麼出奇？&rdquo;

    烏玄道：&ldquo;出奇的，便在此處了。&rdquo;說著將長篙向右一撐，引著獨木向一片高葦中駛去。

    阿妙見狀驚道：&ldquo;少谷小心，咱們要撞上岸邊了。&rdquo;這話卻不應驗，獨木直入葦中，如長鱔入水，全無半分阻滯。

    子洋道：&ldquo;烏兄，想不到這蘆葦深處竟然另藏著一條水道，曲折蜿蜒，烏兄卻又駕輕就熟，看來是常來的了。&rdquo;

    烏玄道：&ldquo;此處是我幼時追蹤一條金鯢，無意中來的，那時正是葦花滿目，我在這蘆葦蕩中整整困了三日，受了許多苦楚，卻也領略了許多美妙。&rdquo;

    烏玄口中說話，手底卻不停歇，須臾間獨木破葦而出，子洋和阿妙只覺倏然間面上一片清涼，眼前開闊千里，無遮無攔，群星在彈指之間由暈而朗，燦爛奪目，清光四溢，叫人仰面而窒息，目眩神迷。

    阿妙呆呆地望著璀璨長空，喃喃地道：&ldquo;這是真的麼？太美了銀河原是不對的，這一片茫茫，應該是銀海，不，是海也無法比擬的無極世界&rdquo;

    烏玄道：&ldquo;阿妙姑娘，你何不瞧瞧腳下？&rdquo;

    阿妙聞言收目光，俯瞰足下，只見一片空靈無涯的靜水中，群星的倒影牽連明滅，剔透浩蕩，在水波微漾間形成一個清光冷幻的虛渺世界，木行水上，便如同劃過天宇，星辰拱照，冷浸溶溶，宇宙之宏，人世之微，撲面而來又驟然而遠，叫人心魂震撼，懾然不敢念一絲凡俗。

    阿妙瞧得癡癡如悟，許久後才呼出一口長氣，歎道：&ldquo;難怪叫做落星澗，果然是群星墜落卻不滅的清絕世界，阿妙今日能與子洋哥同賞此景，不枉此生了。&rdquo;

    烏玄聞言笑道：&ldquo;阿妙姑娘只記掛著子洋兄，可把在下這個不相干的拋到九霄雲外去了。&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何出此言，在下與阿妙今日得見如此人間絕美，全仰賴烏兄，感激之情，無以言表，只該當痛飲三杯，才能一抒胸中淋漓情致。&rdquo;

    烏玄道：&ldquo;有子洋兄此言，夫復何求，來來來，咱們便就著這點殘酒，吸露吞風，暢飲一天地間的豪情。&rdquo;

    烏玄說罷將玉壺遞到子洋面前，子洋伸手接過，仰首飲了個痛快，復又遞還烏玄，烏玄掀了壺蓋，將余酒傾入咽喉，直至半滴不剩，才驀然振臂，遠遠將那酒壺拋了出去。子洋見狀與烏玄摩肩大笑，笑聲響徹長空，轉幽谷，將水面上的星光都震散了

    烏玄領著子洋和阿妙在魑魅谷中暢遊了兩日，轉眼已到了群豪拜谷的前夜，烏玄掛念父親的安危，憂心如焚，正輾轉難眠之間，忽見窗戶上一道黑影閃過，不由心中一驚，忖道：&ldquo;明日一戰關係魑魅谷和各大門派的生死存亡，難道他們為求必勝，竟然不顧道義，暗中窺伺我魑魅谷的部署？&rdquo;

    烏玄想到此處，翻身坐起，悄悄去到門口，伏在門縫上傾聽了一陣，未聞聲響，這才輕輕開了門，閃身而出。他四下裡查看了一遍，未見有異，正待返，牆頭上忽有雪光一閃，正照著他雙目。烏玄冷叱一聲：&ldquo;什麼人？&rdquo;身形疾展，已躥上了牆頭。

    牆頭那人見行跡敗露，急翻身遁去。烏玄豈容他走脫，自後緊緊追去，追至一片竹林中，那人忽然停住了腳步，緩緩轉過身來。

    烏玄亦止步戒備，喝道：&ldquo;你是什麼人？為何夜闖我魑魅谷？&rdquo;

    那人不答，只是不住冷笑。烏玄見狀暗道：&ldquo;此地地形複雜，一個不小心，只怕給他逃了，不如先將他拿下，去再慢慢審問不遲。&rdquo;他意拿定，正要猱身上前，後心卻忽然一麻，已被人封住了三處大穴。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一）

    是夜子洋亦是難以成眠，他已將阿妙譯寫的封魔咒訣背得精熟，只待天色一亮，玉夫人離開魔界入口，他便可潛入洞中，封印魔界。這一切事宜原已佈置妥當，可不知怎地，子洋心中卻忐忑難安，惴惴地捱到天明，方才起身，阿妙已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子洋開門讓她進來，道：&ldquo;時候還早，你怎麼不多睡片刻？&rdquo;

    阿妙滿臉興奮地道：&ldquo;子洋哥，我一想到今天可以跟你一起完成一件造福蒼生的大事，我心中便激動不已，怎麼也睡不著了。&rdquo;

    子洋道：&ldquo;阿妙，今日封印魔界，只怕會有危險，我已將你譯寫的咒訣背熟，你還是莫要去了。&rdquo;

    阿妙聞言面上露出失望之色，道：&ldquo;那怎麼行，阿妙盼這一天已經好久了，子洋哥，我從來沒做過什麼有用的事，你就讓我去吧。&rdquo;

    子洋見阿妙目光殷殷，心中頓時軟了，道：&ldquo;你若定要去的，那便去吧，我一定會盡力護你周全。&rdquo;

    阿妙聞言大喜，偎依到子洋懷中，道：&ldquo;子洋哥待我好，阿妙心裡知道，只要有子洋哥在身邊，我便什麼也不怕。&rdquo;

    子洋觸到她溫軟身軀，香澤入鼻，禁不住面紅耳熱，心猿意馬了好一陣，才輕輕將她推開，二人徑向魑魅谷西南角去了。

    二人到達山洞時已是晨牌，子洋默念神訣，確定玉夫人不在左近，與阿妙現身出來，豈料走到近處，才發現山洞外已被玉夫人布下一座肅殺石陣，陣中黑霧升騰，詭秘難測。

    子洋環繞石陣走了兩圈，眉頭緊皺，沉默不語。阿妙見狀道：&ldquo;子洋哥，這座陣法很難破解麼？&rdquo;

    子洋道：&ldquo;此陣奇詭，陰陽五行錯亂，又有黑幕遮掩，難窺真確，一時之間，我還想不出破解之道。&rdquo;

    阿妙道：&ldquo;這玉夫人真是狡猾，人去了還留下一座什麼勞什子陣法，礙手礙腳，子洋哥，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rdquo;

    子洋道：&ldquo;你且容我想想。&rdquo;說著從腰間取出星籐葫蘆，攜了阿妙，默唸咒訣，星籐葫蘆驀然長大，馱起二人，越空翔。

    子洋俯瞰石陣，半個時辰過去，仍舊不得要領，不由輕歎一聲，道：&ldquo;罷了，此陣難解，咱們先去，擇機再來吧。&rdquo;

    阿妙聞言急道：&ldquo;那怎麼成，子洋哥，咱們好不容易得到了封魔咒訣，又已來到魔界入口，豈能如此輕易放棄？&rdquo;

    子洋道：&ldquo;阿妙，我不是要放棄，但此陣詭譎，一時難破。我已答應了烏玄，要保烏谷安全，若是逗留於此，只怕難全承諾。阿妙，我已將此陣大略默記心中，咱們去詳加拆解，日後再來，定能一舉而破。&rdquo;

    阿妙道：&ldquo;可是&rdquo;只吐出二字，望了望子洋，又望了望石陣，低下頭去，黯然接道：&ldquo;好吧，我聽子洋哥的。&rdquo;

    子洋道：&ldquo;阿妙你不必失望，我應承你，三日之內，必定封印魔門。&rdquo;

    阿妙點了點頭，道：&ldquo;子洋哥，我相信你。咱們現在立即趕去魑魅谷前廳，若是遲了，烏谷有什麼不測，咱們就對不住烏玄了。&rdquo;

    子洋微微頷首，駕了星籐葫蘆來到魑魅谷大廳，收了法術，與阿妙聯袂走到廳門，只見廳內人影幢幢，或坐或立，已聚集了數十人。烏虞端坐上首，神色鎮定，從容不迫。他正對廳門，遠遠望見子洋和妙，招手笑道：&ldquo;子洋小兄和阿妙姑娘也來了，快請進來吧。&rdquo;

    子洋聞言整拂衣衫，昂然而入，人群中有經歷羅乙山一役的，見了子洋都是悚然變色，交頭接耳，私語竊竊。子洋渾不理會，逕直去到烏虞身邊，抱拳一禮，道：&ldquo;烏谷，您好。&rdquo;

    烏虞還了一禮，道：&ldquo;子洋小兄，各大門派頭面人物大多在此，容老夫為你一一介紹。&rdquo;

    子洋道：&ldquo;多謝烏谷美意，在下前來，只是想湊個熱鬧，並不想攀龍附鳳，烏谷不必理我，還請自便。&rdquo;說罷與阿妙立身烏虞右側，冷眼旁觀。

    烏虞見狀哈哈大笑，轉頭向廳中眾人道：&ldquo;各位，該來的只怕已來齊了吧，各位聯袂造訪我魑魅谷，究竟有什麼來意，何不直言？&rdquo;

    左首一個黑衫老者聞言嘿嘿一笑，道：&ldquo;烏谷，果然快人快語，那老夫也不拐彎抹角，我胞萬狂沙在羅乙山上遭人暗算，功力盡廢，江湖上傳聞與你魑魅谷有莫大的干連，所以老夫不遠千里，冒昧來訪，還望烏谷給老夫一個交代。&rdquo;

    烏虞聞言微微一笑，並不答話，轉向群豪道：&ldquo;各位，你們的來意，想來也是大同小異吧。&rdquo;

    右首一個頭戴斗蓬，重紗覆面的女子道：&ldquo;烏谷，岑慕華一生修為在羅乙山上悉數化為烏有，此事既然是魑魅谷一手策劃，岑慕華自然要來討個公道。&rdquo;

    烏虞道：&ldquo;岑掌門，烏某聽聞火芝靈獸已炸成飛灰，無跡可，岑掌門緣何斷定此事與我魑魅谷有關？&rdquo;

    岑慕華聞言一聲冷笑，道：&ldquo;烏谷，事實已擺在眼前，你何必再托辭狡辯？羅乙山上火芝靈獸的消息是令公子散佈出來的，與他狼狽為奸，害死玄天太素宮嚴掌門的小賊就站在你身邊，若然這樣你魑魅谷也能置身事外，那本座這雙眼睛便算是白長了。&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二）

    烏虞道：&ldquo;既然岑掌門認定自己慧眼洞察，在下也無話可說。各位既然來了，便請劃個道兒出來，要如何了斷這件公案，還請明示。&rdquo;

    左首一名白眉道人聞言道：&ldquo;烏谷，莫要意氣用事，咱們此來，並非要強辭冤你魑魅谷，而只想抽絲剝繭，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既然令公子確實曾經傳播火芝靈獸的消息，便請他出來，向大家陳明因由，以免除當中的誤會，烏谷你看如何？&rdquo;

    烏虞循聲望去，只見那人皓首蒼蒼，一雙眸子中神光湛然，身著玄色道袍，懷抱白雲拂塵，顯是玄天太素宮中前輩。

    烏虞見狀向那人抱拳一禮，道：&ldquo;請恕在下眼拙，敢問道長是玄天太素宮中的哪一位？&rdquo;

    那道人稽首還禮，道：&ldquo;貧道劉景仁。&rdquo;

    烏虞道：&ldquo;原來是嚴掌門的師兄，失敬了。道長說話公允有禮，在下佩服。不瞞道長，火芝靈獸的事故的確與我魑魅谷有些關係，不必小兒解釋，所有的責任由烏某一肩承擔。&rdquo;

    眾人聽了此言，登時嘩然。岑慕華冷笑道：&ldquo;烏谷肯坦承其事，總算有幾分英雄氣，既然咱們沒冤枉了魑魅谷，那麼敢問谷，此事你打算如何了結？&rdquo;

    烏虞聞言掃視了眾人一圈，道：&ldquo;各大門派中皆有高人在羅乙山上功力盡毀，累算起來，數上千年的修為，我一個魑魅谷，地遠人偏，別無長物，惟有十粒金丹，烏某窮三十年心力煉製而成，服之一丸，可增數十年功力。烏某便將此物奉與各位，雖不能抵償各位的損失，總算是聊勝於無。&rdquo;

    烏虞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置於烏木盤上，招來一名下人，令他托盤上前，呈於眾人面前。

    眾人見狀面面相覷，劉景仁身後一名子越眾而出，向烏虞戟指怒道：&ldquo;烏虞，你想用幾粒破藥丸就把我們打發了嗎？別人如何我不管，可是我師尊命絕羅乙山，除非你有返魂還陽的仙丹，否則絕不與你善罷甘休。&rdquo;

    烏虞道：&ldquo;嚴掌門英雄俠義，捨己為人，他的仙遊著實叫人惋惜。只不過嚴掌門的死，也不單是我魑魅谷的責任。&rdquo;

    那子聞言怒道：&ldquo;事到如今你還托辭狡辯，我不殺你，師尊九泉之下也不瞑目，烏虞，納命來吧！&rdquo;說罷長劍陡起，身與劍，化作一道黑電向烏虞猛撲而來。

    烏虞神色不動，待那長劍刺到眼前，才驀然翻出二指，&ldquo;叮&rdquo;地一聲將來劍彈為兩段，同時長袖捲出，裹住斷劍，將那子連人帶劍拂退數步開外。

    那子吃了袖上勁力，氣血翻湧，滿面赤紅，作聲不得。烏虞瞥了他一眼，道：&ldquo;這位少俠，烏某並非推脫責任。當日各派高手被火芝靈獸粘住，靈元飛瀉，各人為求自保，皆拚命固本守元，惟有嚴掌門一人，為求他人解脫，全力將畢生靈元注入火芝靈獸體內，那畜生不堪重負，終於炸成飛灰。嚴掌門耗盡魂力，燈枯油盡而死，這其間但凡有一二人不是自私自利，輕生死，重義氣的，只需略加臂助，嚴掌門便不至於饒上性命。各位，我說的對是不對？&rdquo;

    烏虞說罷，目光如劍，逼視場中各人。各人皆知烏虞所言非虛，心中暗暗羞慚，默不作聲。過得半晌，一個葛袍老者道：&ldquo;聽烏谷的言語，顯然對當日之事知之甚詳。莫非當日烏谷也在場麼？&rdquo;

    烏虞側頭望去，只見那人深目高顴，身長如鶴，卻是七龍宮趙松年。烏虞知道此人善辯，不願與他糾纏，只道：&ldquo;烏某在與不在都無分別，在下已然說過，所有責任都是我一人承擔。&rdquo;

    趙松年冷笑一聲，道：&ldquo;如何承擔？當真便只憑那幾粒丹丸麼？那你把天下英雄瞧得忒也小了。&rdquo;

    烏虞道：&ldquo;天下之大，英雄輩出，烏某豈敢小覷，遼東七龍宮人才鼎盛，在下更是不敢輕忽。那數粒丹丸只是聊表寸心，各位英雄還有什麼道兒劃下來的，烏某全都接著。&rdquo;

    趙松年嘿嘿一笑，道：&ldquo;烏谷好大的口氣，這便是要獨力迎戰各派豪傑了麼？也罷，手底下討公平總是在所難免，依烏谷看來，咱們是應該一擁而上呢？還是戰如車輪呢？&rdquo;

    烏虞聞言，面上微微變色，環顧四周，緩緩說道：&ldquo;各位今日是來問罪仇的，輪番上場還是一擁而上，烏某都無異議，趙先生若是準備好了，便請動手吧。&rdquo;

    烏虞言罷，撩起前襟，退後半步，穩穩站定。眾人見狀都是劍拔弩張，前廳內驟然間戰雲密佈，一觸即發。

    眼看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岑慕華卻忽然說道：&ldquo;各位且慢動手，依我看來，此事也未必非得以你死我活來收場。&rdquo;

    萬狂潮聞言道：&ldquo;岑掌門，此話何解？你一生功力盡數毀於姓烏的手中，這麼快就忘了麼？&rdquo;

    岑慕華歎息一聲，道：&ldquo;正如你所言，我一生功力已然盡毀，今日就算屠滅了魑魅谷，修為也不來了，一場爭鬥，徒增殺戮，於人於己又有何益？&rdquo;說著轉向烏虞，接道：&ldquo;烏谷，我有個提議，你瞧可還使得？&rdquo;

    烏虞道：&ldquo;還請岑掌門示下。&rdquo;

    岑慕華道：&ldquo;烏谷甘願贈予珍貴無比的金丹，足見償罪誠意，既然如此，咱們也無謂苦苦相逼。過去的事已然無法追，惟有將目光放在將來，烏谷，只要你取出朱雀真訣與大家共同參詳，那咱們這段樑子便算是揭過了，你看可好？&rdquo;

    岑慕華說著轉向眾人，接道：&ldquo;各位，你們以為如何？&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三）

    眾人聽說朱雀真訣四字，都是心頭震動，形於顏色。阿妙亦心中一緊，不由自地握住了子洋的手掌。子洋卻是神色不動，轉過頭來，向阿妙微微一笑，眼神中儘是磊落坦然。阿妙見了，心中也是莫名的平靜安穩，過頭去，迎著群雄的眈眈虎視，傲然而立。

    眾人互傳眼色，心照不宣，趙松年道：&ldquo;朱雀真訣乃陽中之極，稀世之寶，烏谷若肯取出共賞，亦是仙途道友之福，我七龍宮敬重谷胸懷，從前仇怨，自當揭過不提。&rdquo;

    烏虞聞言嘿嘿一笑，道：&ldquo;趙先生當真是山海之量，此等冰釋前嫌的良機，在下原該好好把握，只可惜烏某並沒有朱雀真訣。&rdquo;

    岑慕華道：&ldquo;烏谷說笑了，你身邊的少年當日在羅乙山以純陽真氣震倒各派高手，一鳴驚人，若非習得朱雀真訣，焉能有如此排山倒海的烈陽霸力？&rdquo;

    烏虞頭望了子洋一眼，道：&ldquo;子洋少俠有沒有得到朱雀真訣，在下不知，但我魑魅谷絕對不曾染指朱雀真訣。&rdquo;

    岑慕華道：&ldquo;烏谷此言只怕有些不盡不實了，我記得當日這位子洋少俠提過，令公子前往羅乙山的目的便是為了求朱雀真訣，如今烏谷竟推得一乾二淨，實在難以讓人信服。&rdquo;

    烏虞道：&ldquo;世上著力找朱雀真訣下落的，又何止我兒一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人得到朱雀真訣，早有前緣注定，我魑魅谷與之失之交臂有什麼奇怪？&rdquo;

    岑慕華聞言將目光移到子洋身上，道：&ldquo;烏谷矢口否認，咱們不信也不成，但這位子洋少俠懂得朱雀真訣是有目共睹，怎麼也賴不掉的，烏谷，何不叫他將朱雀真訣默寫出來，供大家傳閱，如此便化解了今日危局，對大家都有好處，你說是也不是？&rdquo;

    玉夫人默然立在烏虞身後，久未開言，此時卻道：&ldquo;岑掌門此言差矣，倘若這位子洋少俠當真身懷朱雀真訣，那是天命所歸，旁的人豈能不問物，擅加處置？巧取豪奪，自以為是，與強盜何異？&rdquo;

    玉夫人這番話原是正理，子洋聽在耳內卻是心中泛疑，忖道：&ldquo;前番這玉夫人向烏玄曲解吸取他人功力之事，分明強詞奪理，正配上巧取豪奪，自以為是八字，今日怎地怎地竟似忽然變了一個人？&rdquo;

    那邊趙松年聽了玉夫人此言，嘿嘿一笑，道：&ldquo;照夫人的說法，咱們若想取得朱雀真訣，便須直接問這小子，烏谷與夫人置身事外，全不相干，是也不是？&rdquo;

    玉夫人道：&ldquo;趙先生這話對了一半，你們若想得到朱雀真訣，便須直接與子洋少俠交涉，此言不假，但子洋少俠既然來到魑魅谷，便是魑魅谷的客人，若有人想要對他不利，魑魅谷絕不會袖手旁觀。&rdquo;

    烏虞也道：&ldquo;不錯，子洋少俠是犬兒好友，是我魑魅谷的上賓，若然有人想要恃強凌弱，或是以多欺少，烏某就是饒上性命，也一定為他持公道。&rdquo;

    趙松年聞言一聲冷笑，道：&ldquo;說來說去，烏谷是既不願伏罪，又不願交出朱雀真訣，你口口聲聲持公道，卻不能還天下英雄一個公道，虛偽狡詐，假仁假義，委實叫人不齒。&rdquo;

    烏虞聽了這話，怒氣暗生，側目望向玉夫人，玉夫人向他微微點頭。烏虞見狀過頭來，傲然說道：&ldquo;各位今日到我魑魅谷來，無非是兩個目的，一是取我烏某人的性命，二是覬覦朱雀真訣。無論烏某如何作為，只怕也無法改變各位的初衷，既然如此，各位還等什麼，何不放手一搏，只消取了烏某的性命，便再不會有人阻止你們奪取朱雀真訣。&rdquo;

    眾人見他態度驟變，都感意外訝然，一時間廳中鴉雀無聲。趙松年掃視了眾人一眼，仰天狂笑，道：&ldquo;烏谷，豪氣萬千，果然有睥睨群倫的氣概，好，今日趙松年自不量力，領教高招了。&rdquo;說罷伸掌一按座椅，身如蒼鷹展翼拔起，向烏虞當頭撲落。

    烏虞雙臂一振，使一招&ldquo;舉火燎天&rdquo;，正面迎擊。二人掌力相交，如錘擊鐵砧，&ldquo;砰&rdquo;地一聲巨響，罡風四射，逼得人幾乎睜不開眼來。

    趙松年凌空撲擊，優勢便在掌力甫交之時，其後便成無根之木。烏虞接住他強力，身形略沉，喝地吐氣開聲，兩臂中勁力潮湧，直激得趙松年身中狂風中的落葉，飆飛至屋頂，撞開一個大洞，這才去勢稍減，逕向庭院中翻滾而落。

    趙松年勉力控住身形，雙足著地，蹬蹬蹬連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隨即面上浮出一層紫氣，&ldquo;哇&rdquo;地吐出一口鮮血。

    眾人見狀無不駭然，七龍宮子更是急忙搶上，展開劍陣，將趙松年牢牢護住。烏虞卻並不追擊，收了拳勢，背負雙手，昂然說道：&ldquo;還有哪一位要賜教的，烏某恭候。&rdquo;

    群雄見了他一招擊敗趙松年的威勢，都是心中打鼓，一時無人相應。黑風島萬狂潮見狀嘿然一笑，道：&ldquo;烏谷的雷神破拳果然強橫霸道，威力驚人，在座的未必有你的敵手，只不過克敵制勝也未必要力鬥搏殺，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兵家上策。&rdquo;

    岑慕華聞言心中一動，打量了四週一眼，道：&ldquo;萬先生，既出此言，想來必定是有克敵妙計的了。&rdquo;

    萬狂潮不答她話，自向烏虞道：&ldquo;烏谷，今日群雄拜谷，關係魑魅谷生死存亡，如此緊要關頭，卻不見令公子的蹤影，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麼？&rdquo;

    烏虞早已發現烏玄缺席，但忙於應付群雄，一時無暇相顧，此刻聽了這話，不由心中一沉，道：&ldquo;萬先生，自來江湖規矩，講的是一人做事一人當，難道你&rdquo;

    萬狂潮不待他說完，插口道：&ldquo;烏谷，你儘管放心，令公子他毫髮無傷，安然無恙，萬某昨夜只是與他秉燭夜談，聊了聊黑風島上的故事罷了。&rdquo;

    烏虞聞言驚怒交集，深吸了一口長氣，強壓住上衝牛斗之怒，道：&ldquo;萬先生，烏某久仰你武功卓絕，道術深湛，乃是地位尊崇的前輩高人，想不到你為了一時爭勝，竟然暗中下手，與後生小輩為難，此等宵小行徑，豈不墮了黑風島威名，叫天下英雄齒冷心寒？&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四）

    萬狂潮聞言冷笑連連，道：&ldquo;烏谷，你這是與我講江湖道義麼？你若真是顧及江湖道義的，為何心懷鬼胎，設計陷害各大門派？話執兩端，人若兩般，烏谷，你還真叫人捉摸不定。&rdquo;

    烏虞聽了這話，不由面上一紅，無言以對。岑慕華瞥了他一眼，緩緩說道：&ldquo;烏谷，你雖然承認陷害各派英雄，卻還未言明為何要行此毒計，魑魅谷享譽一方，烏谷武功卓絕，如此尚有所圖，莫非是要殲滅各派，君臨天下麼？&rdquo;

    岑慕華此言一出，群雄頓時大嘩，東面一人越眾而出，道：&ldquo;不錯，烏虞設計毀去各派掌門功力，適才又痛下毒手，將七龍宮趙先生打成重傷，此人自恃武功，殘害仙途同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英雄畢集，正好斬奸除惡，將魑魅谷一舉拔除，以昭天道。&rdquo;

    眾人聞言齊聲相應，各挺兵刃，就要殺上前來。萬狂潮見狀向烏虞道：&ldquo;烏谷，你觸怒群雄，大勢已去，若是束手就擒，尚能保全令公子的性命，如若不然，嘿嘿只怕你魑魅谷中雞犬難留。&rdquo;

    烏虞面沉若水，掃視群雄，緩緩說道：&ldquo;萬先生，你要烏某屈服，總要證明我兒尚在人間，否則在下如何信你？&rdquo;

    萬狂潮冷哼一聲，揮手說道：&ldquo;把烏少谷帶上來。&rdquo;

    他此言轟如雷震，群豪聞聲頓肅，萬狂潮身後的人群亦應聲而開，兩名黑衣漢子抬著一口木箱走上前來。

    萬狂潮向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領會，放下木箱，掀開箱蓋，負手立在一旁。眾人舉目向木箱內望去，只見一人蜷在其中，手足僵硬，宛如木雕，只有一雙眸子來轉動，透出三分靈氣，卻正是烏玄。

    烏虞見狀暗歎一聲，負了雙手，道：&ldquo;罷了&rdquo;

    他此言方出，玉夫人忽然插口道：&ldquo;烏虞，怎麼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死生之辨麼？失而復得，死而後生，今日之後，孰死孰生，何足道也？&rdquo;

    烏虞聞言渾身一震，扼腕駐足，雙目中精光閃耀。萬狂潮見狀冷笑道：&ldquo;烏谷，瞧你的模樣，當真是不顧令郎的生死了麼？&rdquo;

    烏虞緩緩抬起頭來，道：&ldquo;人誰無死，就算烏某引頸受戮，難道你們便當真會放過我兒麼？今日我兒固然難逃劫數，爾等卻也休想全身而退。&rdquo;

    萬狂潮聽了這話，仰天狂笑，道：&ldquo;烏虞，你以為放下狠話，我便會怕你了麼？好，我便先殺了這兔崽子，至不濟也亂了你的心神。&rdquo;

    萬狂潮說罷，身立掌，便要向烏玄拍去。

    這邊子洋見他無理行兇，怒氣勃發，舌綻春雷，大喝一聲：&ldquo;且慢！&rdquo;

    萬狂潮不防，驀然吃了這驚雷一喝，心神渙散，難以凝聚，不由暗自駭然，瞥了子洋一眼，道：&ldquo;小子，你又有什麼話說？&rdquo;

    子洋道：&ldquo;烏玄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殺他。&rdquo;

    萬狂潮聞言狂笑道：&ldquo;哪裡冒出來的黃毛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指手畫腳，我偏要殺他，你奈我何？&rdquo;

    子洋道：&ldquo;烏谷對你們不住，所有罪孽由他一人承擔，與烏玄有什麼相干？在下雖然年輕識淺，卻也懂得恩怨分明，豈能恣意妄為，連坐無辜？&rdquo;

    萬狂潮嘿嘿一笑，道：&ldquo;連坐無辜？父債子還，古來如此，何來的無辜？&rdquo;說著眼珠一轉，又道：&ldquo;不過麼你若想救這小子的性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交出朱雀真訣，我立刻放了他，絕不食言。&rdquo;

    子洋道：&ldquo;我的確懂得朱雀真訣，可那是朱雀擇，自來附身，我不知來路，又無圖譜心法，無法給你朱雀真訣。&rdquo;

    萬狂潮道：&ldquo;小子，你鬼話連篇，全無誠意，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rdquo;

    萬狂潮說罷作勢欲擊，子洋倏然揮出一掌，掌風熾烈，直奔萬狂潮後心。萬狂潮身接過，但覺烈風過處，如中業火，呼吸之間，彷彿吞吐火焰，五內焦枯，八脈俱焚，大駭之下，連忙催動真力穩住身形，立馬振臂，全神戒備。

    子洋卻並不追擊，收了掌勢，向萬狂潮說道：&ldquo;萬先生，此即朱雀真訣，威力如何，想來你已然有所體會了。&rdquo;

    萬狂潮冷哼一聲，道：&ldquo;乳臭未乾的野小子，竟也敢以武力威嚇於我？老夫縱橫人間年，歷經數十惡戰，九死一生，卻又怕過誰來？小子，你只管放馬過來吧。&rdquo;

    子洋尚未搭話，玄天太素宮劉景仁插口說道：&ldquo;二位且慢動手，聽老朽一言。&rdquo;說著目望子洋，接道：&ldquo;這位子洋少俠，魑魅谷設計暗算仙途同道，手段卑鄙，居心叵測，今日會見各派英雄，言語狡詐蠱惑，並無半點悔過之心，其言其行，皆墜魔道之中。我瞧少俠天生一股浩然氣，行止磊落，言有仁心，何必逞一時意氣，自甘墮落，與邪魔為伍？&rdquo;

    阿妙聞言搶道：&ldquo;這位前輩你誤會了，子洋哥雖然與烏玄交好，卻並不贊同烏谷的作為。谷他為治頑疾，竊奪他人修為，心狠手辣，損人利己，咱們深自不以為然。各位今日來求公道，乃是理所當然的事，子洋哥絕不會插手干預的。&rdquo;

    劉景仁聽了這話，半信半疑，向子洋道：&ldquo;子洋少俠，這位姑娘說的，可是實情麼？&rdquo;

    子洋微微頷首，道：&ldquo;不錯，在下不會插手各位的恩怨，但你們絕不能傷害烏玄，也不能置烏谷於死地。&rdquo;

    劉景仁凝視子洋片刻，點了點頭，道：&ldquo;那便好辦了。&rdquo;說著轉向萬狂潮，拱手一禮，道：&ldquo;萬先生，請你賣老朽一個人情，將烏玄釋放了吧。&rdquo;

    萬狂潮聞言默察場中形勢，暗忖道：&ldquo;若是放了烏玄，這小子便當真袖手旁觀，烏虞獨鬥群雄，非敗不可，屆時再頭對付這小子，還不是易如反掌麼？嘿嘿烏玄，一切終歸是著落在你頭上了。&rdquo;他想到此處，嘴角浮起一絲詭笑，正欲答話，心中忽又閃過一個念頭，&ldquo;且住，借此時機，用言語逼住老道士，討他些好處，豈不是一石三鳥？&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五）

    他心中盤算已定，向劉景仁道：&ldquo;劉道長，不是萬某不給你面子，只是我兄一生修為盡折在烏家父子手中，此仇不報，萬某枉自為人。&rdquo;說著一指子洋，接道：&ldquo;這小子仗著朱雀真訣，妄圖以武力迫我，若萬某當真畏懼低頭，將來還能在江湖上行走嗎？劉道長，捨傷勢極重，只有以魂力引出他先天真元，方能稍復元氣，可惜萬某才疏學淺，委實不知如何施為，眼看同胞兄危在旦夕，我這做哥哥的，實在是心痛不已，忿恨難平啊。&rdquo;

    萬狂潮說到此處，長歎一聲，以手掩面，作出痛苦之狀。劉景仁見狀道：&ldquo;萬先生，敝派掌門嚴師也在羅乙山一役不幸仙遊，先生的痛楚，老朽感同身受這樣吧，恰巧老朽練成先天無極神功，如蒙先生不棄，便由老朽施法，為令療傷，你瞧可好？&rdquo;

    萬狂潮早知道劉景仁練成這門神功，也知道以此功牽引先天真元，損耗之巨，足令施法者修為倒退十年，此且不論，行功之時稍有不慎，便有元氣斷絕的性命之憂，是以他雖然早有求醫之意，卻礙於所求非分，不知如何開口，這時見風使舵，一番裝作，引出了劉景仁的話來，不由心頭狂喜，抱拳說道：&ldquo;劉道長肯援手，實是捨之大幸，道長義重，施此深恩於我，萬某委實不知如何報還，道長既有吩咐，萬某豈敢不從？&rdquo; 說著向從人一揮手，道：&ldquo;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放人？&rdquo;

    從人聞言忙將烏玄提出，拍開了他穴道，放在地上。烏玄穴道一解，氣力頓復，立定了足跟，頭怒視萬狂潮，道：&ldquo;萬先生，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萬先生暗算於我，令我受辱人前，此恩此德，烏玄來日必定報還。&rdquo;

    萬狂潮聽了這話，冷笑一聲，卻不答話。烏玄拂袖頭，向劉景仁和子洋躬身一禮，道：&ldquo;烏玄謝過劉道長和子洋兄的相救之恩。&rdquo;

    劉景仁稽首還禮，子洋也微笑點頭。岑慕華冷眼旁觀，心中暗道：&ldquo;這姓萬的好不奸詐，放了烏玄，便除去烏虞最有力的臂助，這原是大利我方，勢在必行之事，他卻趁機拿話套住了老道士，末了再一句&lsquo;但有吩咐，豈敢不從&rsquo;便算是報答了老道士的再造深恩，實是厚顏無恥之極。哼，人心之險，當真險過刀鋒利刃。&rdquo;

    岑慕華想到此處，嘿地一聲冷笑，向子洋道：&ldquo;小子，烏少谷已安然無恙，希望你言而有信，不要來趟這渾水。&rdquo;

    子洋道：&ldquo;我方才說過了，只要你們不取烏谷的性命，公平了斷此事，我絕不插手。子洋雖然只是個無名小卒，卻也知道人以信立，豈會當著天下英雄的面出爾反爾，惹人恥笑？&rdquo;

    岑慕華道：&ldquo;如此最好。&rdquo;說著轉頭凝望阿妙，目光閃爍不定，緩緩道：&ldquo;姑娘方才說烏虞為治頑疾，劫奪他人修為，究竟是怎麼事，還請姑娘言明。&rdquo;

    阿妙道：&ldquo;我可沒說謊，烏谷體內存有北海冰蛟的寒氣，日久難消，命不久長，所以玉夫?a href='/qitaleibie/situ/' target='_blank'>司徒趟耯檬裁戳鏓晁岜𢔰洌姹曰鷸チ槭拮骷蓿塜涯忝巧砩系惱嬖𦮳甲𠊠轎詮戎魃砩先チ恕?rdquo;

    群雄聞聽此言，又驚又怒，岑慕華沉聲說道：&ldquo;小姑娘，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可不要胡說八道。&rdquo;

    阿妙道：&ldquo;我沒有胡說八道，這些都是烏谷親口說的。&rdquo;說著身指著烏虞，接道：&ldquo;不信你們問他。&rdquo;

    烏虞見狀，面泛紫紅，默不作聲。群豪見了他的神色，都知道阿妙所言非虛，一時群情洶湧，喝罵怒吼，亂成一片。岑慕華座下三星子互換了個眼色，同時長劍出鞘，縱身向烏虞猛撲而去。

    烏虞收攝心神，正欲出手，玉夫人已猱身上前，動如幻影鬼魅，抓住左面一人的手腕，一挫一折，奪了他長劍，同時身軀一閃，滑入居中一人懷中，左手如毒蛇探首，扣住了他的咽喉，隨即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右手長劍從居中那人的腋下閃出，正指在右面那人的前心要害，只差毫釐，便是追魂奪命。

    那三人只覺眼前一花，便俱已挫敗人前，自是羞憤難當，群豪見了玉夫人那詭異絕倫的身法，也是驚駭不已，一時盡皆啞然。玉夫人一聲冷笑，站起身來，將長劍擲在地上，道：&ldquo;七殺貪狼，破軍凌月蒼巖洞的道行也不過如此。&rdquo;

    岑慕華聞言氣得臉色煞白，正待反唇相譏，卻聽那玉夫人又說道：&ldquo;今日來的都是仙途翹楚，修為深湛，既參大道，也該知天命。烏谷天賦異稟，乃是人間正，你們的修為轉入他體內，乃是前緣因果，注定他有此一劫。此劫過後，他便劫滿功成，修成正道。你們的修為為他所用，將來整肅人間，澤被蒼生，豈不也是一樁美事？&rdquo;

    岑慕華聽了這話，仰天長笑，道：&ldquo;好個妖婦，混淆是非，顛倒黑白，以卑劣無恥的手段巧取豪奪，尚且強詞奪理，說得天花亂墜。道法天命，皆出於自然，豈有不問自取，損人利己之理？烏虞是人間正？笑話，這人世間幾時出過未曾君臨天下，便先殘害同道的正？&rdquo;

    玉夫人道：&ldquo;此真乃鼠目寸光之言，歷代君王，何者不是起於刀兵？便是道祖黃老玄聖亦不能免，九黎之血令兩河盡赤，所害蒼生，不知凡幾。人間以強者立，聽來逆耳，卻是不爭之實，強者不問自取，損人利己，利己而後利人利世。爾等烹牛宰羊之時，可有問過牛羊意願？爾等何嘗不是恃強凌弱，取利於蒼生？爾等朝夕修煉，所為者何？還不是令強者更強，凌駕萬物之上麼？&rdquo;

    岑慕華聞言不禁語塞，憋得滿面通紅，連道了數聲&ldquo;你，你&rdquo;，卻遍不著下文。劉景仁見狀說道：&ldquo;玉夫人，你這番話實已墜入魔道了，成道者無爭無為，豈會取極用強，欺凌他人而王天下？&rdquo;

    玉夫人道：&ldquo;還是老道士的見識高一些，卻也不見萬象之後的真諦，須知為道者日損，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也。爾等損身而成人之道，實乃亦是成己之道，修行持己之精要便在眼前，爾等為何還執迷不悟？&rdquo;

    劉景仁聽她如此說，亦無言以對，垂首撚鬚，輕歎不已。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六）

    眾人默然了一陣，萬狂潮道：&ldquo;這妖婦牙尖嘴利，妖言惑眾，話不投機，多說也是無用，還是痛痛快快地打一場，直截了當，何必繞那麼多彎兒。&rdquo;

    玉夫人冷笑一聲，道：&ldquo;早知道你們這些愚頑之輩不會受教，既然要打的，便快些動手吧，如果你們當中有人能強得過烏谷的，魑魅谷和我都甘願俯首稱臣，任憑處置。&rdquo;

    岑 慕華聞言嘿嘿一笑，道：&ldquo;聽你話裡的意思，竟然是想叫咱們單打獨鬥麼？烏虞用卑鄙下流的手段吸取了眾多高手的修為，他一人等同於數十人，如今你竟然又妄 圖用蠱惑言語分割眾位豪傑，各個擊破。果然一丘之貉，都是詭詐奸險之輩，只可惜在座的都是聰睿絕頂之人，如何會再上你的當？&rdquo;

    玉夫人道：&ldquo;既然你們執意以眾凌寡，我也無話可說。今日一戰，魑魅谷揚威海內，天下皆知。&rdquo;說著退開一步，向烏虞道：&ldquo;烏谷，便叫他們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強者。&rdquo;

    烏虞微微點頭，上前向四面一抱拳，道：&ldquo;烏某討教各位英雄，不管人數多寡，但有想置烏某於死地的，便請下場。&rdquo;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不肯先行。劉景仁見狀上前打了個稽首，道：&ldquo;烏谷，真正的強不是一人之強，而是眾意之強，大勢所趨，大道所往，是任何人也忤逆不來的。今日老道斗膽，便來做一烏谷的對手吧。&rdquo;

    萬狂潮見劉景仁上前，也邁入場中，道：&ldquo;萬某不管什麼大道，只報私仇，也算我一個。&rdquo;

    那邊趙松年盤膝運功療傷，沉默良久，此時忽然吐出一口長氣，睜開言來，道：&ldquo;趙某也要再領教一。&rdquo;

    眾 人見他先前比掌吐血，只道他不死也重傷，卻不料他片刻之間便又傷癒求戰，不由都是暗自訝異。岑慕華忖道：&ldquo;姓趙的這是什麼法門？竟然如此迅速恢復元氣，聽 聞他七龍宮有一門天魔血解的功夫，可以逆通筋脈，以命元暫時增強修為，我瞧姓趙的眼中隱有紅光，多半用的就是這法門了。想不到他為了爭臉面，竟然不惜自 損命元也罷，今日若不以雷霆之力格斃烏虞，將來必成大患，多一個人總是好的。&rdquo;她想到此處，頭向蒼巖派子道：&ldquo;除魔衛道，誅殺妖邪，我蒼巖洞從 來不甘人後，你們各自竭盡所能，助眾位師叔伯一臂之力。&rdquo;

    蒼巖派子聞言齊聲應是，餘下各派見了，皆推高手出戰，一時間十數人長身而起，原本寬敞的大廳，頓見促狹。烏虞見狀哈哈大笑，道：&ldquo;今日有幸，得見天下高手，一戰十餘，實在痛快。此地狹窄，請各位廳外賜教。&rdquo;

    眾人聽了這話，齊齊湧出大廳，觀戰的在空地上圍成一個大圈，出戰的在大圈內半圓列陣。烏虞踏步來到大圈中央，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道：&ldquo;烏某得罪了。&rdquo;說罷雙臂驀然大開，雙拳中電光乍現，隨即&ldquo;呵&rdquo;地一聲呼喝，雙拳帶起霹靂怒電，石破天驚地向群豪撲面打來。

    群雄見了這等威勢，都是心下大駭，各自運起生平魂力，奮力相抗，一時間紫電藍冰，瑞光黑霧，閃耀奔湧，破空銳嘯。

    眾人力，卻仍舊難敵烏虞，只見那翻湧雷電，一寸一炸，緩緩向劉景仁等身畔移動。各派子見了，都是心急如焚，紛紛跳入戰圈相助，再集數人之力，終於阻住驚雷，與烏虞相持不下。

    子洋見各派子一旁觀戰的已不過寥寥幾人，而烏虞一方玉夫人尚未出手，不禁心中暗驚，忖道：&ldquo;想不到烏虞這般厲害，我原恐他性命不保，卻不料若然一眾豪傑皆不是他們的敵手，難道我便袖手旁觀，任憑他們恃強凌弱，行此強盜之事麼？&rdquo;

    子洋心中猶豫不決，忍不住舉目向玉夫人望去，恰巧玉夫人也正緊盯著他，目光閃爍不定，嘴角邊還帶著一絲殘酷而嘲諷的笑意。子洋瞧見她的怪異表情，總覺似曾相識，一時間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正低頭沉思之間，玉夫人忽然出手，伸掌按在了烏虞背上。

    烏虞原本與眾豪傑平分秋色，得了玉夫人相助，目中精光暴射，雙拳上霹靂狂轟，挾著烈風怒電向群豪翻湧來。群豪鬚髮飄飛，眼看就要被那極惡風暴吞噬，炸成碎片。子洋見狀再顧不得多想，縱身躍入戰圈，運起朱雀真火，全力頂住烏虞的雷電風暴。

    玉夫人見子洋終於出手，臉上的怪笑更甚，舉起左手凌空畫了個咒訣，再度按在烏虞後心。這一按卻不濟事，群豪只覺那狂轟亂炸的雷暴漸漸潰敗，都道是子洋的強助所致，頓時精神一振，各自全力施為，向烏虞猛烈反攻。

    烏虞的雷暴片刻間被群豪逼退驅散，可群豪的魂力加諸於他身上卻也好似泥牛入海，無聲無息。各人相持良久，都已筋疲力盡，子洋不欲傷了烏虞性命，所以手下留情，並不強攻，只盼著他支持不住，自行認輸也就是了。

    烏虞已然動彈不得，一張面龐漲得通紅，目光後視，彷彿要跟玉夫人說些什麼，卻苦於氣息被群雄迫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烏玄見了，心中大是憂急，向子洋道：&ldquo;子洋兄，我父親已然輸了，你們饒了他吧。&rdquo;

    子洋聞言向烏玄點了點頭，正待向烏虞討個說法，那玉夫人卻忽然嘿嘿一笑，道：&ldquo;輸了麼？小子，好戲還在後頭呢。&rdquo;說著轉向子洋陰笑道：&ldquo;子洋，好久不見了，你當真不認識我麼？&rdquo;

    子 洋早已覺得玉夫人的神情頗似某人，此時聽她如此說法，心頭猛然一震，暗忖道：&ldquo;她何以如此問我？這玉夫人陰險狡詐，神情詭異，像極了御魔子，當日他肉身被 毀，魂靈遁去，莫非不錯了，火芝靈獸連魂鎖元之術與御魔子青城山上三獸靈之術正是異曲同工，天下間除了御魔子，還有何人識得這等邪術？&rdquo;

    子洋想到此處，驚怒交集，卻聽那玉夫人又道：&ldquo;還是沒想起來麼？我提點你一下吧，你的兩位師父可都是死在我的手裡。&rdquo;

    子洋聽了這話，心中更無懷疑，一時狂怒難遏，同時又覺對方手下勁力陡強，似要反攻，不由&ldquo;呵&rdquo;地一聲狂呼，奇經八脈中朱雀翔，真火激盪，匯成烈焰狂嵐，向烏虞和玉夫人怒湧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七）

    玉夫人見狀也是一聲冷叱，雙目微渺，左掌急轉，在烏虞身周激起颶風漩渦，將子洋的神力強火聚成熾白炎柱，盡數吸入烏虞體內。

    眾人竭力拚殺，各自傾盡所能。烏玄站在一旁，直急得團團亂轉，一面是給了自己性命的父親，一面是救過自己性命的好友，相助哪一方也是錯誤，親情，友情，勢在兩難。

    阿妙聽聞玉夫人自揭身份，也是心頭猛震，當日是她出手擊毀御魔子的肉身，此事子洋卻並不知曉。在子洋面前，自己只是一名纖纖弱女，倘若御魔子將此事說破，自己跟子洋之間的信任勢必冰消瓦解，更何況此事牽連重大關節，萬萬不能有所閃失。

    阿妙心多顧慮，也是焦躁不已，正自苦思對策，忽聞子洋一聲斷喝，雙掌中赤光激閃，&ldquo;砰&rdquo;地一聲巨響，已將烏虞和玉夫人震退三步之外。

    眾人魂力膠著，正不得開解，子洋這一強震，登時將眾人拆開。一眾豪傑精力耗盡，面色煞白，各自萎頓在地。烏虞面容赤紅，吐出一口長氣，也倒地暈厥。

    子洋使了這一著，損耗巨大，腦中一暈，單膝跪倒，喘息不停。阿妙見狀，急忙上前扶住子洋，烏玄也撲到烏虞面前，連聲呼喚，二人心急如焚，渾忘了大敵當前。那未曾出戰的幾名年輕子見狀，急忙抽出長劍，硬著頭皮護在群豪身前。

    玉夫人面上紅光閃耀，隨一道青氣沉下，接連退出數步，嘿嘿一笑，向子洋道：&ldquo;小子，你果然聰明，不過已然太遲了，於我而言，你倒拆解得恰到好處。小子，後會有期了。&rdquo;

    玉夫人說罷，身化一道幽光，一閃而沒。阿妙見玉夫人遁走，暗自鬆了口氣，頭向子洋問道：&ldquo;子洋哥，她的話裡究竟是什麼意思？&rdquo;

    子洋盤膝坐定，微微搖頭，勉力道：&ldquo;我們中計了。&rdquo;

    阿妙見子洋虛弱難言，忙道：&ldquo;子洋哥你別說話了，趕緊調息恢復元氣，內中究竟稍後再說不遲。&rdquo;

    子洋聞言閉了雙目，努力運功調息。一眾豪傑也如子洋一般，閉目運功，以定元氣。如此過得小半個時辰，眾人大多行氣一周天，從定態中出來，恰巧烏虞一聲重咳，也醒來了。

    烏玄全力為父親運功療傷，聽見他醒來，睜目喜道：&ldquo;父親，你還好麼？&rdquo;

    烏虞默察自身狀況，環顧四周，一聲長歎，道：&ldquo;玄兒，這為父害苦了你了。&rdquo;

    烏玄道：&ldquo;父親如何說這等話？玄兒的性命是父親給的，無論你做過了什麼，有什麼後果，玄兒都與你共同承擔。&rdquo;

    烏虞聞言眼中泛出淚光，顫聲道：&ldquo;好孩兒，好孩兒&rdquo;說著輕拍烏玄肩頭，接道：&ldquo;玄兒，為父今番中了玉夫人的惡計，以致開罪天下，身死人手，個中隱情為父不能不說與你知道。&rdquo;

    烏玄道：&ldquo;父親，你身受重傷，咱們先離開此地，個地方療傷，玉夫人的毒計以後再說不遲。&rdquo;

    烏虞道：&ldquo;不成了，玄兒，為父已是光返照，命在頃刻，此時不說，將來便再沒機會了。&rdquo;

    烏玄聞言滿心驚惶，哭道：&ldquo;不會的，父親，你會好起來我們走，我們走&rdquo;說罷身躬腰，便要將烏虞負在肩上。

    烏虞雙掌搭在烏玄肩頭，運力將他按住，道：&ldquo;玄兒，此刻你若不讓為父把話說完，為父死不瞑目。&rdquo;

    烏玄聞言淚落如雨，只是搖頭。劉景仁見狀一聲長歎，道：&ldquo;烏少谷，你便讓烏谷說明個中因由吧。&rdquo;

    烏虞聽了這話，向劉景仁微微點頭，以示感激，隨即轉向烏玄，接道：&ldquo;玄兒，為父與玉夫人相識不過數月。那時她追蹤一隻山魈來到魑魅谷中，恰巧被為父撞見，我瞧她身手不凡，便上前結交。她目光銳利，一眼便瞧出我身上帶有北海冰蛟的寒氣，並言我懷此寒氣多年而不死，是體質特異，天賦異稟。接著她細看我形貌，說我眉心一道紫氣映帶紫微，乃是命中注定，歷劫而生的人王。為父只當玩笑，一笑而過，玉夫人卻說她能助我驅除體內寒氣玄兒，為父對你始終放心不下，不願就死，所以連忙問她如何施為，如何報答。玉夫人說不須報答，只要我應承她，痊癒之後，竭盡所能做君臨天下的人間之&rdquo;

    烏虞說到此處，閉目一歎，沉默了一陣，才又接道：&ldquo;怪只怪為父貪念難除，一則貪生，二則貪戀功業權勢，所以之後玉夫人設計，以火芝靈獸吸取了眾位豪傑的靈元，並借其三昧真火煉化，盡數轉入為父體內，一舉將冰蛟寒氣化盡，同時為父也功力暴增，可以爭雄天下後來各大門派來魑魅谷，玉夫人說正好借此時機，拒敵立威，震懾四海。為父聽她所言，獨鬥群雄，卻沒想到，這一次為父竟然竟然成了她的火芝靈獸。玉夫人利用為父的身體鎖住眾位高手的靈元，並出言撩撥子洋小兄，趁他激怒之時，利用他的朱雀真火煉化靈元，並連同為父身上所有，盡數轉入她體內去了。&rdquo;

    烏虞說罷，緩緩起身，向子洋道：&ldquo;子洋小兄，多虧你見機得早，以純陽真氣凌空爆裂，拆開玉夫人的連魂鎖元咒法，否則在場各位難免都要精元耗盡而死，烏某也難逃如火芝靈獸一般炸為飛灰的厄運。如今大概只有你和劉道長尚有餘力，以烏某親身所驗，剛吸取靈元之時，身體最為虛弱，倘若你們此時追擊玉夫人，尚有一線機會將其擊斃，待過了今日，後果便不堪設想。子洋小兄，多承你對我兒關愛，烏某謝過了。&rdquo;烏虞說著深深一揖到地，接著轉向群豪，凜然說道：&ldquo;各位英雄，此事乃玉夫人始作，烏某難遏貪慾，與之同謀，亦難辭其咎，一人做事一人當，烏某今日將性命留在這裡，此事便算是了結了。&rdquo;

    烏虞說罷，翻手一掌拍在自己頂門，&ldquo;砰&rdquo;地一聲響，天靈塌陷，雙睛凸出，撲地而倒。烏玄見狀大駭，撲上前去，號叫道：&ldquo;父親，父親，你怎麼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為什麼？&rdquo;

    烏虞不答，勉強一笑，以最後一絲游氣在烏玄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七竅血湧，溘然而逝。

    烏玄見狀連搖他身軀，痛哭失聲，拚命嚎啕，卻再也無法喚他魂魄歸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八）

    岑慕華見烏虞殞命，想事情始末，不由滿心愴然，暗忖道：&ldquo;烏虞賠了性命，我僅存的一點修為也煙消雲散，事情鬧到這步田地，想來想去，還不是一個&lsquo;貪&rsquo;字使然。我若不是貪圖火芝靈獸的真火內丹，怎會墜入他人的連環計中，落得一無所有一無所有了也好，乾乾淨淨，乾乾淨淨&rdquo;

    岑慕華想到此處，禁不住縱聲狂笑。眾人聽她笑聲淒厲，都是心中憤懣慼然。萬狂潮一掌拍碎身旁茶几，怒道：&ldquo;我兄二人功力盡廢，各大門派有死有傷，都是拜烏氏父子和那妖婦所賜，今日若不將魑魅谷夷為平地，怎解我心頭之恨？&rdquo;

    群雄正自激憤難平，聞聽萬狂潮此言，頓時轟然相應。劉景仁見狀忙道：&ldquo;各位，各位，稍安毋躁，如今的當務之急是追擊玉夫人，她得了數十人的靈元，若讓她逃過了今日，天下便再無抗手，屆時大門派就要有滅頂之災了。&rdquo;

    群雄聞言都是心中一凜，忿怒未平，擔憂卻湧上心來，一時心煩意亂，都不知如何是好。萬狂潮道：&ldquo;那妖婦已然逃去無蹤，以她的能為，咱們又怎能找得到他。&rdquo;

    劉景仁聞言，低眉撚鬚，沉吟不語。子洋道：&ldquo;我知道她在何處。此獠在谷中西南角一處山洞外布下一座厲害陣法，初時我尚不明因由，現在想來，正是利用此陣作他吸取別人靈元之後的掩護。&rdquo;

    劉景仁聽了這話，眼前一亮，道：&ldquo;妖婦虛弱，不能行遠的確是大有可能。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那山洞瞧瞧。&rdquo;

    劉景仁說罷，拔步要走，卻聽得岑慕華道：&ldquo;道長且慢。&rdquo;

    劉景仁頭道：&ldquo;岑掌門有什麼吩咐？&rdquo;

    岑慕華將一雙目光放在子洋身上，上下打量，滿心狐疑，道：&ldquo;劉道長，你便真信了這小子麼？你莫忘了，他與烏家父子可是一夥，與那妖婦是何關係也不分明，你這便跟他前去，只怕是凶多吉少。&rdquo;

    劉景仁望子洋一眼，道：&ldquo;方纔若不是子洋小兄以純陽真氣爆開連魂鎖元咒法，你我現在早已元氣耗盡而死，他要害我們，何須等到此時？我瞧子洋兄目藏神光浩氣，一身武功道法皆是玄門正宗，斷然不會是那玉夫人同謀。&rdquo;

    岑慕華道：&ldquo;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妖婦計走連環，思慮之密，心腸之毒，匪夷所思。道長，人心詭詐，不得不防啊。&rdquo;

    子洋聽她如此說法，向劉景仁道：&ldquo;劉道長，岑掌門的顧慮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子洋一人前去就是。&rdquo;

    劉景仁道：&ldquo;小兄，何出此言&rdquo;

    他話未說完，子洋已打斷了他，道：&ldquo;道長，請恕小子狂妄直言，子洋請道長留下，一則因道長元氣未復，實難再戰，二則那玉夫人行事詭秘難測，道長留下，可以看護眾人，免得再生意外。&rdquo;

    劉景仁聞言一滯，情知他說的都是實情，猶豫道：&ldquo;這這&rdquo;

    子洋見他一時難以決斷，上前輕拍烏玄肩膀，道：&ldquo;烏兄，你跟我一同去吧。&rdquo;

    烏玄此時已止住嚎啕，兀自低泣不已，聽見子洋相邀，用衣袖抹去臉上的淚水，道：&ldquo;子洋兄，你先去，我安置了先父的遺體便來助你，定要手刃那妖婦，報此深仇。&rdquo;

    子洋聞言掃了眾人一眼，躊躇道：&ldquo;烏兄，你還是跟我一起去吧。&rdquo;

    烏玄見了他的神色，頓明其意，道：&ldquo;子洋兄，你不必擔心我，烏玄完好無損，此時此地，還有何人能奈何了我？&rdquo;

    子洋聽了這話，亦不再多言，頭望向阿妙，阿妙卻搶道：&ldquo;子洋哥，我是無論如何都要與你同去的。&rdquo;

    子洋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只行得數步，忽聽身後一人道：&ldquo;慢著，各位，你們怎地如此糊塗，這小子若是與那妖婦一夥，現下便從容遁去了，咱們不能由他走脫。&rdquo;

    子洋聞言一笑，並不答話，逕直向外走去。阿妙快步跟上，忽又過頭來，向那人冷笑道：&ldquo;你這廝渾不知死活，我子洋哥若要殺你，或要殺你們，簡直易如反掌，何須托辭遁走？你蠢笨如豬，胡說八道，我子洋哥大量，不與你計較，你自己好自為之。&rdquo;

    阿妙說罷，轉身隨子洋去了。那人臉漲成了豬肝色，尷尬怨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群雄各懷心事，沉默了一陣，趙松年忽然站起身來，走上前去，將烏木盤上的玉瓶取在手中。

    萬狂潮見狀道：&ldquo;姓趙的，你做什麼？&rdquo;

    趙松年道：&ldquo;自然是服藥療傷，關你甚事？&rdquo;

    萬狂潮道：&ldquo;這丹藥是烏虞賠償給各大門派的，是大家所有，你要服藥，豈能不問自取？&rdquo;

    趙松年聞言嘿嘿一笑，將玉瓶遞到萬狂潮面前，道：&ldquo;要不你先服一粒？&rdquo;

    萬狂潮伸手欲接，忽而心頭一震，忖道：&ldquo;這丹丸是烏虞留下的，內中難保沒有古怪，貿然服下，豈不是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rdquo;

    萬狂潮想到此處，不由愣在當場，望著那玉瓶，不知是接還是不接好。趙松年見狀又是一聲冷笑，拔開瓶塞，倒了一粒藥丸在掌心。

    眾人見那丹丸暗紫，隱泛磷光，不由都是心頭打鼓。劉景仁道：&ldquo;趙先生，烏虞奉上此丹藥，難保沒有包藏禍心，趙先生還是小心為上。&rdquo;

    趙松年道：&ldquo;不瞞道長，我先前身受重傷，運用本門天魔血解之法復元氣，不料又被那妖婦吸乾靈元，傷上加傷，已是必死之人，這丹丸我服與不服，都沒有別。&rdquo;

    趙松年說罷將丹丸納入口中，緩緩咀嚼嚥下，眾人見狀全都睜大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十九）

    只過得少時，趙松年臉上透出一層青氣，&ldquo;哇&rdquo;地吐出一口黑血。眾人見狀都吃了一驚，劉景仁急忙上前要搭他脈象，趙松年卻揮手將他止住，一張面上青了又紅，紅了又青，盞茶時分後，青紅二氣相繼退卻，趙松年這才呼出一口長氣，跌坐在地。劉景仁正要上前扶他，卻見他忽又從玉瓶中傾出一粒丹丸，仰首吞下。眾人見狀，大出意外，相顧愕然。萬狂潮猛然醒過神來，搶上前去，一把奪過玉瓶，怒道：&ldquo;你這殺才，怎地服了一粒又一粒，明擺著佔便宜麼？&rdquo;

    趙松年道：&ldquo;這是毒藥，你們惜命不敢服，不如都給了我吧。&rdquo;說罷猱身上前，來奪玉瓶。

    萬狂潮急忙閃身避過，趙松年窮追不捨，二人展開身形，竟然一手一腳地鬥將起來。劉景仁見狀連忙搶入二人之間，左右分招同擊，將二人的招式都接了去。二人對劉景仁都甚為忌憚，各自停了爭鬥，但卻仍舊虎視眈眈，蓄勢待發。劉景仁歎息一聲，道：&ldquo;二位居士都是江湖中的名宿，如今竟為了一瓶丹藥動起手來，若傳了出去，二位的面子都不好看吧。&rdquo;

    萬狂潮聞言面上微紅，道：&ldquo;姓趙的好不要臉，服了一粒又一粒，哪裡像是一派宗師，分明就是街頭上的地痞無賴。&rdquo;

    趙松年也道：&ldquo;你便強似我了麼？你搶了這丹丸去，還不是據為己有，獨善其身？大夥兒只要一個不留神，你姓萬的便一溜煙逃黑風島，只怕十年八年之間是再也見不著你了。&rdquo;

    萬狂潮心中確有此意，被他說破，不禁有些做賊心虛，暗暗舉目打量四周，只見各路豪傑都圓睜了雙眼，死死地盯著自己，不由心中暗道：&ldquo;獨佔這些丹丸看來是不可能了，瞧如今這情勢，人人都失了畢生修為，急紅了眼，誰拿著這些丹丸，誰便是眾矢之的，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燙手山芋還是扔給別人的好。&rdquo;

    萬狂潮想到此處，將手上的玉瓶一揚，高聲道：&ldquo;胡說八道，萬某向來處事公道，從來沒想過要獨佔這些丹丸，我搶了這些丹丸來，是恐怕這姓趙的卑鄙無恥，吃了獨食。玄天太素宮劉景仁道長，人品高潔，有口皆碑，我現在便將這些丹丸交給他，由他來分配，各位可有異議？&rdquo;

    劉景仁在江湖中素有聲望，玄天太素宮亦是正教北斗，眾人聞言，齊聲叫好。萬狂潮見狀將玉瓶遞向劉景仁，道：&ldquo;劉道長，一切但憑你持。&rdquo;

    劉景仁望著那玉瓶，滿懷為難，躊躇道：&ldquo;貧道何德何能，能為天下英雄論個公平？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rdquo;

    萬狂潮道：&ldquo;論修行，論人品，此時此地，還有何人能出道長之右？況且你也瞧見了，由你分配乃是眾意，道長就莫要推辭了。&rdquo;

    劉景仁兀自搖頭不受。岑慕華道：&ldquo;劉道長，此刻當以大局為重，莫以小節拘泥，你也瞧見了，各門各派遭受重創，皆急需此藥，道長若不盡速持分配，難免會生出一場大亂來。&rdquo;

    劉景仁聞言心中一震，環顧眾人，果然浮躁喧嘩，將生異心，心中暗道：&ldquo;不錯，再不了結此事，各派令譽毀於今日，各派紛爭卻起於今日。&rdquo;當下接過那玉瓶，略一沉吟，道：&ldquo;丹丸有限，無法人人有份，今日到此的，有七龍宮，蒼巖洞，黑風島等八大門派，我便將這丹丸分配給各派掌門或是輩份最高之人，各派之中再要如何分配，便交由你們掌門決定。&rdquo;

    劉景仁說罷傾出丹丸，一人一粒，分給各大門派，趙松年已然服食了二丸，七龍宮自然不再分配，如此一來，十粒丹丸去了九粒，剩下一丸卻不知如何是好。

    趙松年見劉景仁手拈最後一粒藥丸，躊躇難決，腆顏說道：&ldquo;劉道長，我看最後這一粒藥丸，還是應該分配給我七龍宮。&rdquo;

    劉景仁道：&ldquo;哦？趙先生此言何解？&rdquo;

    趙松年道：&ldquo;我師兄冷松煙在羅乙山一役，身負重傷，功力全失，追究起來，也都是為魑魅谷所害，分他一粒藥丸，自是理所當然。&rdquo;

    萬狂潮聞言一聲怒哼，道：&ldquo;放屁，姓趙的，你怎地恁不要臉，即算是應該分給冷松煙一份，那也已經被你吞落肚中了，如何還來討要？&rdquo;說著轉向劉景仁道：&ldquo;劉道長，我胞萬狂沙也在火芝靈獸事故中重傷難癒，魑魅谷罪責難逃，這多出來的一粒，正該歸他所有。&rdquo;

    岑慕華聽了這話，也是一聲冷哼，道：&ldquo;萬先生，你這話可就不對了，為魑魅谷所害，身受重傷的何止令一人，我門下三大子同樣功力盡毀，為何他們便分不得這粒丹丸？&rdquo;

    萬狂潮一滯，道：&ldquo;這萬狂沙是我親兄，手足之情，豈比常？今日這粒丹丸我是要定了，分給我我要，不分給我，我也要。&rdquo;

    岑慕華聞言冷笑道：&ldquo;萬狂潮，你這是耍橫的了？我蒼巖洞從來不懼野蠻村夫，你要取這粒丹丸，便先問過我蒼巖劍陣。&rdquo;

    蒼巖洞門下子聽了這話，齊齊抽出長劍，搶上前來。萬狂潮見狀哈哈大笑，道：&ldquo;好，便瞧瞧你蒼巖洞究竟有多少斤兩。&rdquo;說罷正要上前動手，卻聽得一人道：&ldquo;且慢，你二人自顧自地爭奪，渾沒將旁人瞧在眼裡麼？你八大門派今日出力甚巨，又人多勢眾，分配給你們一派一粒，我也無話可說。可如今這多出來的一粒，竟也要落入你八大派手中，難道我們這些小門小派，或是無門無派的便命賤些，由著你們擺佈魚肉麼？&rdquo;

    谷中來的小門派和獨行豪俠人數也不在少，聽了此人言語，齊聲附和，聲勢竟也不弱。

    萬狂潮見狀一愕，心中暗道：&ldquo;今日便是強搶了這丹丸去，也勢必得罪天下英雄，黑風島將來行走江湖諸多不便，更何況得罪別人不要緊，得罪了牛鼻子老道可就不妙，我兄還等著他救命呢。還是以退為進，見機行事為妙。&rdquo;

    萬狂潮想到此處，身向劉景仁道：&ldquo;劉道長，你如何定奪？&rdquo;

    劉景仁手持藥丸，備感為難，撚鬚沉吟道：&ldquo;這這&rdquo;

    烏玄冷眼旁觀，心中恨極了這幫道貌岸然的虛偽小人，上前向劉景仁一揖，道：&ldquo;劉道長，我有辦法替你分得周全。&rdquo;

    劉景仁道：&ldquo;哦？還請少谷指點。&rdquo;

    烏玄一笑，冷不防奪過劉景仁手中的藥丸，一口吞落肚中。眾人見狀驚得目瞪口呆，少時後過神來，齊聲怒喝，將烏玄團團圍住。

    烏玄道：&ldquo;如今你們不須愁煩了，這等曠世疑難，解決起來卻是輕而易舉。&rdquo;

    眾人聞言恨得牙根直癢，一人飛身而出，向烏玄劈面就是一拳。烏玄一聲冷笑，不閃不避，揮拳直迎，但聽&ldquo;砰&rdquo;地一聲巨響，那人已被震飛三丈開外，手臂折斷，斷骨破肉而出。

    那人痛得慘叫連連，群豪驚怒交集，各挺兵刃，蓄勢待發。烏玄身抱起烏虞屍身，一字一頓，冷冷說道：&ldquo;擋我者死。&rdquo;說罷徑向南方邁步前行。

    群豪都是有傷在身，又為他氣勢所懾，雖然劍拔弩張，卻終究無人動手，反而不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烏玄出了戰圈，冷笑道：&ldquo;魑魅谷中盡魑魅，魍魎界裡盡魍魎，魑魅谷正該是給你們住的。&rdquo;說罷望山谷，滿懷淒愴，狂笑著大步去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二十）

    這面子洋和阿妙出來，直奔魑魅谷西南角，少時來到玉夫人所佈的亂石陣前，只見內中黑氣升騰，處處掩藏殺機，端的險惡非常。

    子洋細看那陣形陣勢，千門萬戶，千頭萬緒，連環緊扣，無論從何處入內，皆是死門，不由心中大惑不解，忖道：&ldquo;宇宙之中，陰陽固存，但凡取反，必有其正，設若見死，必藏其生，怎地這座陣法卻處處皆是死路，渾無半點生機？&rdquo;

    他想到此處，心中焦躁不已，眉頭緊鎖，來踱步。阿妙見狀道：&ldquo;子洋哥，可是遇著難處了麼？若是此陣當真難破，何不用朱雀真訣的無上之力，將它打個粉碎就是了。&rdquo;

    子洋搖頭道：&ldquo;不成的，此陣已成，十方借力，朱雀真訣雖強，亦不能與天地乾坤之力抗衡，為今之計，只有盡速找出陣中弱點才是上策。&rdquo;

    阿妙道：&ldquo;此陣當真這麼厲害麼？&rdquo;躬身拾起一塊石子，向那陣中擲去，只見那石子沒入黑霧之中，無聲無息，渾沒了聲響。阿妙道：&ldquo;全無動靜，當真莫測高深。&rdquo;她話音未落，那石子忽然來著利嘯，激射而出，&ldquo;砰&rdquo;地一聲撞著山壁，直沒尺許。

    阿妙見狀咂舌道：&ldquo;好生厲害，這妖婦果然有些手段，子洋哥，咱們現下如何是好？&rdquo;

    子洋不答，只是凝神望那石陣，心中計算千萬變化，但覺陣中迷局，千轉，由他如何騰挪，始終不得所出。如此過得一個時辰，子洋仍舊一無所獲，不由略有些氣沮，忖道：&ldquo;想不到這廝的奇門算術高明至斯若是我兄雲海在就好了，他聰明機變勝我十倍，定能想出破解之法。&rdquo;

    子洋念及雲海，不禁心中隱憂，忖道：&ldquo;不知道他著了乾坤鏡沒有，我那兄風流俊逸，又是個癡頑的性子，只怕今生注定了為情所困，得著乾坤鏡便罷，若是不著唉只盼他前緣未盡，終有一日見著莊姑娘吧。&rdquo;

    子洋想到此處，禁不住一聲輕歎，轉頭向阿妙望去，只見她正用些小石頭在地上排演陣法，攻守進退，竟也一一眼，似模似樣。子洋見狀暗奇，道：&ldquo;阿妙，想不到你竟也懂得奇門遁甲之術。&rdquo;

    阿妙道：&ldquo;子洋哥，你忘了，我的叔父也是修道高人，我自幼耳濡目染，略通些皮毛罷了。&rdquo;

    子洋聞言一笑，細看她排演陣法，雖然陰陽制衡，五行相生，乃是破陣的沛然正道，但取勢已弱，亦步亦趨，顯然力有未逮。子洋知她無法破陣，剛要將目光移開，眼角忽又瞥見她足邊放著幾粒備用的小石子。這幾粒小石子不在陣中，但乍看之下，卻好似那陣型的犄角一般。

    子洋見狀心中猛地一動，喃喃道：&ldquo;不錯了，不錯了，就是這般，就是這般&rdquo;

    阿妙見他目中似有喜色，忙問道：&ldquo;子洋哥，你已破解了此陣了麼？&rdquo;

    子洋道：&ldquo;此陣繁複，緊要處又有黑霧瀰漫，看不真切我破不了此陣，但卻未必要破。&rdquo;

    阿妙聞言大為不解，道：&ldquo;若不破陣，咱們如何入洞去對付那妖婦？&rdquo;

    子洋道：&ldquo;咱們不破此陣，卻依照陣勢，在此陣旁邊擺下附陣，將陣中妖力牽引到附陣中，咱們能入洞去就是了。&rdquo;

    阿妙一愕，道：&ldquo;你的意思是不減反增，將陣勢延宕開去？&rdquo;

    子洋道：&ldquo;正是。&rdquo;說罷縱身而起，運起魂力，將四方巨石搬來，在玉夫人的陣左再起了一陣，此陣勢大，猶勝原陣，及布成之時，玉夫人陣中黑霧湧動，果然多往新陣中去了。

    阿妙見狀大喜，道：&ldquo;這個法兒果然能成，子洋哥，你是怎麼想到的？&rdquo;

    子洋道：&ldquo;便是你放在陣腳的幾粒石子讓我觸動靈機，我以原陣犄角為我新陣一隅，二陣同勢，一時一地之源有限，二陣並立，必然分薄乾坤之力。我最初也只是設想，沒料到真的成了。&rdquo;

    子洋說罷，再細看了玉夫人的陣形一遍，頭向阿妙道：&ldquo;阿妙，陣中妖力銳減，我已有十成把握越過此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除那妖人。&rdquo;

    阿妙道：&ldquo;子洋哥，我&rdquo;欲言又止，躊躇了一瞬，改口道：&ldquo;好吧，我在這裡等你，你自己多加小心。&rdquo;

    子洋點了點頭，縱身向那石陣中去了。阿妙見他穿行繞，幾番進退之後，消失在石陣的另一端，略略徘徊遲疑，隨即將牙一咬，也長身而起，躍落石陣之中

    這面子洋凝聚心神，摒除陣中幻力，轉過了數十處凶險，終於來到山洞口，方要振奮精神，舉步入內，那洞裡卻忽地湧出一陣陰風，暗藏玄陰之惡，沁膚透骨，叫人心膽俱寒。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二十一）

    子洋運起純陽真氣，全神戒備，緩步而入，一路卻無阻滯，及到得山洞深處，寒氣漸褪，壁有微溫，竟反透出炎炎欲熾之意。

    子洋來到洞底，舉目望去，只見玉夫人端坐一處石壁前，四面長燭如炬，照成一片通明。玉夫人察覺子洋到來，並不意外，仍舊垂首低眉，緩緩說道：&ldquo;子洋，你終歸是進來了，想不到我的十方魔陣在你面前竟然是形同虛設。&rdquo;

    子洋一聲冷哼，道：&ldquo;御魔子，你的陣法厲害，我破它不得，只是借用其造其勢，另起一陣，將其中妖力減弱罷了。&rdquo;

    玉夫人道：&ldquo;原來如此，此法如此取巧，你竟坦然相告，足見磊落胸襟，天生一個英雄豪傑。&rdquo;

    子洋道：&ldquo;御魔子，你不用廢話連篇，拖延時候，我來便來了，來了便是取你性命，何必多言？&rdquo;

    玉夫人聞言一歎，道：&ldquo;我體內靈元相戰，功力銳減，沒有十二個時辰，絕難恢復，你要取我性命只是舉手之勞，何必如此心急。&rdquo;

    子洋冷笑一聲，道：&ldquo;男兒大丈夫，當生便生，當死便死，豈有這般畏畏縮縮，苟延殘喘？御魔子，你從前雖然邪惡狠毒，但總算叱吒風雲，利落決絕，如今變作了女兒身，怎地連性格也變得拖拖拉拉，糾纏不清。&rdquo;

    御魔子聽了這話面上竟不動聲色，只嘿嘿一笑，道：&ldquo;本座如今這副模樣不也是拜你們所賜麼？我肉身被毀，無法長留人間，五洲四海之間竟也不著適的皮囊，長的容我三五天，短的不過一二個時辰你道我這等獨一無二的曠世修為，是人人都受得起的麼？&rdquo;

    御魔子說到此處，低眉自視了一，接道：&ldquo;直到我到這個女子，她天賦異稟，八脈分，離經叛道，但卻偏生能兼容家，融六道，尤其妙的，便是她身為女子。我初入她的身體時，排斥反感，諸多不便，但漸漸地卻領會到男子無法領會的道家諦妙，所謂陰陽交泰，生生不息，我以魂之陽，體之陰，先天之氣得後天滋養，後天之體得先天包容，兩儀太極，終於到達了前所未有的境界所以雖然烏虞的身體也能容納異種靈元，我卻也未曾動過念頭要佔了他的。&rdquo;

    子洋聞言哈哈一笑，插口道：&ldquo;如此說來，你不過就是個不男不女的陰陽人，高談闊論，諸多說辭，都不過是想遮羞罷了。可惜今日定要叫你魂飛魄散，不然留著你現世，讓四方豪傑瞧你如何描眉畫眼，搔首弄姿，倒也是一樁樂事。&rdquo;

    子洋說罷，大笑不止。御魔子目中閃過一抹怒色，望了身後一眼，嘴角邊泛起一絲獰笑，道：&ldquo;小子，你要殺我便該早些動手，如今只怕是已太晚了。&rdquo;

    子洋見她神色有異，心中暗道：&ldquo;早知她必有奸謀，終於要使出來了。&rdquo;他念頭方起，忽見御魔子身後的石壁上赤光一閃，幻化波動，竟現出一道門戶來。

    子洋見狀心中猛地一震，忖道：&ldquo;糟糕，這般情狀不正與離魂山魔門開啟時一模一樣麼，御魔子上次到離魂山便是為了吸取妖魔之力，這番定是故伎重施，要借妖魔之力對付我。我明知此地乃是魔門，卻仍舊算慮不周，我實在太大意了。&rdquo;

    子洋想到此處，欲要凝神運使封魔咒訣，卻哪裡還來得及，只見一道紅焰潑剌剌地爆開，眼前一花，已多了一隻人形魔物。此獠目閃金光，背生尖刺，足似牛蹄踏火，爪似鷹隼亮刃，好不猙獰可怖。

    御魔子見了那物，嘿地一笑，伸手一指子洋，道：&ldquo;獄火刑魔，去吧，生啖了此人。&rdquo;

    那魔物聞言目中凶光一閃，雙足暴起，震裂地面，向子洋猛撲而來。子洋急忙閃過，展開身形，全力與那妖魔周旋。御魔子見了，冷笑不停，一面渺目運功，一面卻又不時瞥向子洋和石壁上的魔門。那門戶內妖光吞吐，竟然不見閉。子洋見了，心中驚詫不已，忖道：&ldquo;上次在離魂山，魔門只開啟了一霎，為何今日難道御魔子已動了手腳？&rdquo;一念未過，魔門內赤光迸射，轟然巨響，煙塵漫散之後，山洞內竟然又多了兩隻獄火刑魔。

    子洋見狀大駭，暗道：&ldquo;不好，似這般沒完沒了，我如何抵擋得住？如今只有以雷霆之力格斃三魔和御魔子，封印魔界之門，才是唯一之策。可我應付三魔只怕也力有未逮，如何能將他們迅速擊殺？即算我真能殺了他們，又哪有餘力封印魔門？&rdquo;

    子洋左右無計，心急如焚，御魔子卻不容他多加思忖，左手一揮，驅使二魔也向子洋撲來。子洋見狀將牙一咬，雙手運起朱雀真訣，一聲斷喝，激起烈焰狂嵐，將三魔一併罩住。三魔獸性奔突，豈甘受制，目中凶光亂閃，喉內狂怒嘶號，左衝右突，眼看就要衝破子洋的純陽真氣。

    子洋苦苦支撐，偷眼觀瞧御魔子，只見他滿面猙獰笑意，兀自望向魔門之內。子洋見他目露期待之色，心中暗道：&ldquo;罷了，這魔門之內定然還有妖物湧出，我今日只怕是要命絕於此了。&rdquo;他念及此處，不禁心灰意懶，欲將放棄之時，忽又想起二位師父，想起二人的正直瀟灑，烈血豪情，不禁精神一振，忖道：&ldquo;二位師父英雄，教我除魔衛道，我豈能辜負了他們的期望？墜了他們的聲威。&rdquo;

    子洋想到此處，心中熱血激盪，勁力陡長。御魔子見他力鬥不屈，狂笑道：&ldquo;小子，如今見著厲害，你可後悔了麼？想與本座較量，何啻以卵擊石？&rdquo;

    子洋並不答話，掃視三魔及御魔子，反而坦然一笑，暗道：&ldquo;人力有時而窮，群魔亂舞，總也殺不完，殺得了多少便是多少，今日便將性命送在這裡，不教二位師父因我蒙羞。&rdquo;當下潛運朱雀真火，將命元魂力點燃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二十二）

    御魔子見子洋雙目中神光暴射，衣袍驟起，長髮飄飛，整個人好似裹在一層隱約赤光之中，不由駭然變色，忖道：&ldquo;不好，這小子要拚命了。&rdquo;

    他這念頭方才轉過，子洋已是一聲怒喝，週身氣勁勃發，幻形如一隻赤色巨鳥，振翅沖飛，攪起漫天風暴，向三魔狂湧而去。

    三魔長聲厲吼，三角連環，首尾相顧，齊齊運起魔界獄火，亦向子洋撲來。此三獠皆魔界極惡，聯手猛攻，實有毀天滅地之威，但子洋已豁出性命，只知有進無退，狂催命元魂力，但見神火銳嘯，麗如九陽，融金銷骨，勢奪寰宇。

    三魔抵擋不住，縱聲慘呼，竟被那熾焰風暴寸寸剝離，化為飛灰。御魔子見了這等威勢，亦驚得目瞪口呆，見子洋緩緩向自己走來，不由心膽俱寒，連連後退。

    無奈子洋已耗盡元氣，只走得幾步，雙膝一軟，撲地而倒。御魔子見狀暗裡鬆了口長氣，時恰逢第四隻獄火刑魔自魔門現身，當下向其一揮手，指著子洋道：&ldquo;你去殺了這小子。&rdquo;

    獄火刑魔聞言目中金光一閃，撲到子洋身邊，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將他提了起來。

    眼看子洋就要殞命，卻忽聽一人厲聲喝道：&ldquo;孽障，放下他！&rdquo;

    御魔子聞聲一驚，舉目瞧去，只見數丈外已站了一人，秀髮羅裙，正是阿妙。御魔子見狀心中一凜，冷笑道：&ldquo;丫頭，原來是你，來得正好，毀身之仇便在今日報了。&rdquo;

    阿妙瞥了御魔子一眼，冷哼一聲，並不答話，只向那獄火刑魔喝道：&ldquo;孽障，還不放下我子洋哥？&rdquo;

    御魔子聞言哈哈大笑，道：&ldquo;丫頭，御魔之術乃我獨創，普天之下便只我一人懂得驅使魔神，你以為是隨便呼喝幾聲，便能奏效的麼？委實可笑。&rdquo;

    阿妙仍不答話，只將一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獄火刑魔。那妖魔目中金光閃耀，也是死死盯著阿妙，喉中低啞咆哮，渾身筋肉緊繃，一觸即發。

    御魔子冷笑一聲，喝道：&ldquo;殺了他。&rdquo;

    獄火刑魔聞言渾身一震，猛一聲怒吼，忽然放下子洋，轉身向御魔子撲去。這一下奇變陡生，大出御魔子意料，猝不及防之下已被那妖魔鎖住了雙肩。

    御魔子大駭，心知稍有遲疑便會被那魔物撕為兩爿，當下急伸手按住刑魔利爪，運起全身之力與其相抗。

    阿妙見御魔子受制，一步搶到子洋身邊，扶起他來，道：&ldquo;子洋哥，你怎麼樣？&rdquo;

    子洋面色慘白，氣息奄奄，雙目中儘是焦慮，勉強道：&ldquo;阿妙，你你怎麼來了？你快走快走&rdquo;

    阿妙見子洋目光黯淡如灰，生氣全無，不禁心中痛楚難當，抬起頭來，雙目噴火，切齒說道：&ldquo;子洋哥，阿妙給你報仇。&rdquo;

    其時魔門一陣閃爍，妖光漸淡，即將關閉。阿妙見御魔子和獄火刑魔恰好糾纏到魔門邊上，心中一動，霍然起身，向御魔子和獄火刑魔猛撲而去。

    子洋想要阻止，卻又哪裡做得到？只見阿妙奮力在獄火刑魔背後一撞，那二獠立足不住，齊齊向魔界中跌去。阿妙在魔門前定住身形，方要起身，御魔子的長袖從魔門內倏然捲出，恰好纏住阿妙的手腕，藉著去勢，竟將阿妙也拽入魔界中去了。

    子洋見狀大駭，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猛然站起身來，向那魔門狂奔而去。豈料他奔至近前，妖光突閃，魔門驟然而逝，子洋重重撞在石壁上，反跌入泥塵之中。他也顧不得疼痛，翻身再搶上前去，卻只見一片黝黑石壁，哪裡還有魔門的半點蹤影？

    子洋心中猛地一沉，霎時間腦內一片空白，呆若木雞，片刻後醒過神來，猶不信眼前所見，上前亂拍石壁，只盼能那魔門來。此舉自是徒勞無功，子洋了半晌，心中愈加冰沉，驀然間竟升起一股暴怒，揮拳猛擊石壁，大叫道：&ldquo;阿妙，阿妙你還我阿妙還我阿妙&rdquo;

    子洋這番怒打石壁，不遺餘力，雙拳上鮮血淋漓，山洞內亂石激飛，轟如雷鳴。恰巧烏玄安置了父親遺體，來到洞外，聞聲只道是雙方激戰正酣，急忙搶進洞來。他不見敵蹤，卻見子洋猛擊石壁，勢若瘋虎，不由嚇了一跳，上前自後抱住子洋，道：&ldquo;子洋兄，冷靜點，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了？&rdquo;

    子洋神志已失，一把甩開烏玄，趕上去揮拳便打。烏玄急忙閃避，子洋拳腳交加，密如驟雨，烏玄拚命抵擋，幾乎喘不過氣來。虧得是子洋身受重傷，又心神大亂，否則這一頓亂拳便要送了烏玄的性命。

    子洋打得一陣，忽而停住手腳，呆立了一陣，頹然跪倒，木然道：&ldquo;阿妙被御魔子拖入魔界中去了&rdquo;說罷雙手掩面，淚水奪眶而出。

    烏玄驟聞噩耗，也是不勝驚愕，道：&ldquo;怎會如此？怎怎會如此？&rdquo;來亂轉了數圈，才漸漸定住心神，頭再看子洋哀痛欲絕，不禁心中酸楚難當，正待上前安慰幾句，洞口卻傳來鼎沸人聲，原來卻是群豪來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七章 魑魅谷中（二十三）

    群豪服了丹丸，運功調息片刻，元氣稍復，性命無憂，但人人心中明白，過得今日，玉夫人化運了靈元，各派仍不免滅頂之災，當下一計，便齊齊趕來了。

    劉景仁見子洋跪坐地上，滿面傷痛，不禁心中詫異，略一猶豫，仍舊上前問道：&ldquo;子洋小兄，不知那玉夫人現在何處？你可著她了麼？&rdquo;

    子洋正是悲不自勝，聽得劉景仁質詢，勉強答道：&ldquo;此地原是魔界入口，方才魔門開啟，那廝被阿妙推入魔界中去了。&rdquo;

    劉景仁聞言打量四周，袖中掐指演算，略略沉吟，道：&ldquo;原來如此，此獠淪入魔界，也算是一樁好事，何以少俠你如此傷痛？&rdquo;

    子洋聞言心中一陣劇痛，咬牙垂首，默然不語。烏玄見狀代為答道：&ldquo;只因那廝將阿妙姑娘也拖入魔界中去了。&rdquo;

    劉景仁一愕，隨即喟然一歎，道：&ldquo;原來如此，一劫止，一劫生，都是前緣注定，少俠你也不要太難過了。&rdquo;說罷向子洋稽首一禮，逕向洞口走去。

    岑慕華見他似有離去之意，忍不住問道：&ldquo;劉道長，你這是要去哪裡？&rdquo;

    劉景仁道：&ldquo;此事已了，貧道要玄天太素宮。&rdquo;

    岑慕華瞥了一眼子洋，道：&ldquo;道長，你當真相信這小子的話麼？&rdquo;

    劉景仁道：&ldquo;子洋少俠襟懷坦蕩，行止磊落，不拘小節卻重大義不錯，貧道信他。&rdquo;

    岑慕華道：&ldquo;知人知面難知心，道長仁德，常以己心度人，難免將世人都瞧得好了。&rdquo;

    劉景仁聞言望了一眼子洋，道：&ldquo;疾風知勁草，日久見人心，貧道是對是錯，日後自有分曉。貧道方才接到本門千里傳訊，說玄天太素宮有貴客到訪，貧道要趕作陪，不便久留。各位，告辭。&rdquo;

    劉景仁說罷向眾人一禮，轉身自去了。眾人見劉景仁離去，面面相覷，都生去意，那先前被烏玄斷臂之人卻冷笑道：&ldquo;劉道長心存仁義，在下深感佩服，但卻失之迂腐，見事不明瞭。烏玄乃是烏虞的親兒，老子籌謀天下，事大如天，兒子豈有不知之理？這名叫子洋的小子與魑魅谷原是一丘之貉，何以反目倒戈？內中因由深藏蹊蹺，耐人味。各大門派損兵折將，元氣大傷，皆因魑魅谷惡謀相害，如今豈能不問個明白，就匆匆離去？&rdquo;

    眾人失卻畢生修為，大多忿恨不平，聞言齊聲應是，虎視眈眈，逼上前來。萬狂潮此時已瞧出子洋身受重傷，心中暗道：&ldquo;這小子看來受傷不輕，不知實情如何，便慫恿幾個蠢蛋試探一下，這小子若當真不濟，便是我奪取朱雀真訣的大好時機。&rdquo;當下道：&ldquo;這位兄說得似乎也有道理，那依你看來，此事應當如何了結？&rdquo;

    那人見萬狂潮話中暗含襄助之意，更是有恃無恐，死死盯著烏玄，恨聲說道：&ldquo;依我看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便是殺了烏玄也不為過。&rdquo;

    烏玄聞言冷笑道：&ldquo;就憑你也想殺我？好，既然要取我性命的，便上來動手吧。&rdquo;

    那人嘿嘿一笑，道：&ldquo;在下武藝低微，不是你的對手，但這裡英雄雲集，豈容你耀武揚威？&rdquo;

    烏玄冷哼一聲，道：&ldquo;英雄雲集？展目望去，醜態出，儘是宵小，哪有什麼英雄豪傑？&rdquo;

    烏玄此言毫不留情，干犯眾怒，眾人聽了都是面紅耳赤，又羞又惱。一人越眾而出，道：&ldquo;烏玄，你囂張狂妄，出口傷人，難道你以為各位掌門受傷，這裡便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了麼？裡俊仁不才，領教高招。&rdquo;說罷一躍上前，運劍如電，直向烏玄前心刺去。

    烏玄待劍到眼前，驀然後仰，順勢飛起右足，直踢裡俊仁手腕。裡俊仁的劍貼著烏玄面門掠過，烏玄的足尖卻正中裡俊仁手腕。裡俊仁手中一軟，長劍直飛半空，勢盡頭，&ldquo;鏘鋃&rdquo;一聲跌落塵土之中。

    烏玄翻身站起，一聲蔑笑，道：&ldquo;花拳繡腿，不堪一擊。&rdquo;說罷轉身背對裡俊仁，盡顯傲態。

    裡俊仁原是青海西吾派少，自出娘胎未曾受過這般侮辱，羞憤交加，無法自持，當下俯身拾起長劍，向烏玄後心猛擲而去。

    烏玄聞得腦後生風，旋身一腿，正中劍身，長劍轉向，怒嘯而。孰料那裡俊仁擲劍之後，猱身搶上，欲施突襲，兩下裡都是電光火石，無遮無攔，遇個正著，但聽&ldquo;嗤&rdquo;地一聲響，長劍已穿透裡俊仁前心，猶自去如急電，鏘然破石入壁，劍柄嗡嗡，顫動不停。

    西吾派掌門裡尚乃是裡俊仁叔父，見狀大吃一驚，搶上前去抱住侄兒身體，欲將真氣護住他心脈，卻只見他口中血湧，雙目圓睜，須臾氣絕。裡尚見狀心中大慟，猛然起身運掌，向烏玄猛撲而去。

    烏玄亦不料事情竟有這般變故，愕然之餘，只有見招拆招。裡尚一派掌門，武藝精深，但已被玉夫人吸去靈元，雖有丹丸小補，終究十不得一，是以數招下來便已落了下風。裡尚之子裡俊賢見狀悄然跳入戰圈，雙掌迭出，無聲無息地向烏玄背後拍去。

    烏玄察覺身後有異，猛然頭，裡俊賢雙掌已到眼前，匆忙之間伸臂格擋，無奈力不由心，被他掌力擊退七八步方才穩住身形。

    烏玄遭此暗算，心中怒極，縱聲長笑道：&ldquo;此即名門大派，好，好，我空口無憑，你便親身替我驗證何為宵小。&rdquo;

    斷臂那人見狀高聲叫道：&ldquo;這烏玄豺狼心性，出手便殺人，父子都是一般的狠毒，肆意殘害我仙途通道，跟這種人用不著講什麼江湖規矩，大夥兒一塊上，殺了他為民除害。&rdquo;

    眾人聞言都是蠢蠢欲動，萬狂潮向一名門下子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提了單刀搶上前來。各派見狀，都有人追隨上前，那西吾派更是傾巢而出，各挺兵刃，疾風驟雨般向烏玄猛攻而去。

    烏玄雖然武功不弱，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微一疏神，已被人一劍劃破肩頭，他心中一慌，轉身略遲，又被裡尚趁隙搶入，雙掌按上了他的後心。

    烏玄吃了這一掌，直飛出八尺，腳下絆著石塊，正正撲跌在子洋背上，但覺五內翻湧，喉頭發甜，一口鮮血噴在子洋肩頭。

    子洋痛失阿妙，傷心已極，淚水茫茫，全然不見不聞身邊之事。此時被烏玄一撲，方自醒來三分，側頭望見肩頭赤血，心中竟驀然騰起一股極狂邪火，驀然起身，喉間一道霹靂炸響，厲喝道：&ldquo;你們這幫狗東西，統統給我滾出去！&rdquo;

    眾人吃了這聲雷霆怒吼，都是腦中一陣發懵。裡俊賢勉強凝住心神，道：&ldquo;小子，群雄同心，豈容你逞狂放肆，今日不殺了烏玄，為我二報仇，絕不甘休。&rdquo;

    子洋耗盡命元，原已無法控制七情，又因極悲傷及心脈，更是心神大亂，聞言仰天狂笑道：&ldquo;烏玄是我兄，你們要殺他，便是要殺我橫豎今日命絕，好，我便叫你們統統陪葬！&rdquo;

    子洋說罷聚起所有魂力，體內邪火奔突，盡入經脈，&ldquo;呵&rdquo;地一聲狂呼，赤炎真火從自身炸開，猛襲丈，如山海巨嵐，烈風怒吼，天地崩裂，山洞中落石如暴雨，八方齊震，轟然坍塌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一）

    卻說雲海和琴默攜樂辰與寶兒離了紫蓋峰，取道東北，去往徽州白岳謁見玄天太素宮司馬景成真人，一路風和日麗，倒也平順。

    這一日眾人來到白岳腳下，雲海仰望峻拔高山，瞪大了眼睛，滿臉愁苦，有氣無力地道：&ldquo;哎喲我的天，這白岳是怎麼生成這般模樣的？這是要累死我麼？&rdquo;

    寶兒聞言&ldquo;撲哧&rdquo;一聲，轉過身去，掩口竊笑。雲海橫了她一眼，放下樂辰，向琴默道：&ldquo;師姐，我走不動了，咱們先歇一會兒吧。&rdquo;

    琴默道：&ldquo;半個時辰之前才方歇過，怎地又要歇了？&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你有所不知，這位樂兄是鐵打的根骨，重如泰山，加上身負重傷，我扛了他在肩上，顛也顛不得，擺也擺不得，可當真是累死我了。&rdquo;

    琴默道：&ldquo;縱然如此，以你的修為，也不至於不堪重負。&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你有所不知，我這是留著精神魂力對付北都鬼王，硬生生用腰力，腿力支持著呢。&rdquo;

    琴默道：&ldquo;你不說你貪玩憊懶，將牧龍當年的功夫都放下了。&rdquo;說著仰首望了一眼峰頂，接道：&ldquo;玄天太素宮已近在咫尺，還是快些登頂，謁見司馬真人之時再作歇息吧。&rdquo;

    雲海聞言登時苦了臉，道：&ldquo;師姐，我真是累得不行了，你容我歇息一會兒，就一炷香的工夫&rdquo;

    琴默一笑，卻不理他，逕直朝前去了。雲海無奈，只得再度背起樂辰，在後面&ldquo;師姐&rdquo;長，&ldquo;師姐&rdquo;短的叫個不停。

    寶兒快步追上琴默，頭瞥了一眼雲海，小聲道：&ldquo;宮，或許雲海真的是累了，你就容他在休息一會兒吧。&rdquo;

    琴默聞言輕歎一聲，道：&ldquo;他哪裡是累了，牧龍的性子我最清楚不過，他這是怕見了司馬真人，推算出他與乾坤鏡已無緣分，無法再見雪煢，所以心中惶恐，情怯難持。他這一路拖拖拉拉，內心備受煎熬凡事終歸有個了結，人世間的遇也是如此，還是早些知道結果，求個解脫吧。&rdquo;

    寶兒聽了這話，恍然而悟，頭再望雲海，心中暗道：&ldquo;想不到他面上嘻嘻哈哈，內心裡卻是敏柔善感若是換作了我，得知此生無法再見心愛之人，我會如何？唉只盼他們前緣未盡，將來還有聚首之日吧。&rdquo;

    寶兒想到此處，心中不禁有些沉鬱感傷，一路默默無語，垂首跟在琴默身後。三人來到玄天太素宮門前，看門子得知萬神宮到訪，忙不迭地奔進去通報去了。少時一名三十來歲的道人快步搶出，見了酈天音等三人，微微一愕，隨即稽首一禮，道：&ldquo;不知萬神宮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望乞恕罪。司馬真人座下子宗慶有禮。&rdquo;

    酈天音微微頷首，道：&ldquo;遠來匆忙，未及送上拜帖，還望海涵。本座與嚴掌門於威寧海匆匆一別，已是數載，不知他一向還安好麼？&rdquo;

    宗慶聞言面色一黯，垂首答道：&ldquo;掌門他老人家日前在羅乙山遭奸人所害，已經仙遊了。&rdquo;

    酈天音聽了這話，不禁吃了一驚，道：&ldquo;嚴掌門他已然身故了麼？怎會如此？&rdquo;

    宗慶道：&ldquo;事情尚不明朗，內中只怕頗多曲折，還請宮移駕內堂，容子奉茶詳稟。&rdquo;說罷躬身側立，讓出路來。

    酈天音等三人隨他入內落座，宗慶自取水備茶去了。雲海打量四周，向酈天音道：&ldquo;師姐，這玄天太素宮中頗為蕭條冷落，咱們一路進來，竟然沒見著旁的子。&rdquo;

    酈天音道：&ldquo;從前不是這般模樣，許是嚴掌門新喪，子們歸靈弔唁，不敢喧嘩之故。&rdquo;

    雲海道：&ldquo;聽那宗慶的言語，嚴掌門是為人所害，想他乃是玄天太素宮之首，必定修為深湛，機智深沉，不知道什麼人能取了他的性命？&rdquo;

    酈天音聞言沉吟道：&ldquo;嚴掌門星墜羅乙山日前江湖傳聞，羅乙山上有火芝靈獸現世，嚴掌門之死或許與此事有重大關聯。&rdquo;

    雲海還要再說什麼，卻見宗慶已取了茶水，向這邊行來，當下住口不語。宗慶手端托盤，緩緩來到眾人面前。雲海凝目望去，只見那盤中一隻碧玉壺，三隻翡翠碗，鑲金刻紋，煞是精緻。

    宗慶放下茶盤，略略躊躇，取了一盞茶，奉到酈天音面前，道：&ldquo;宮，請。&rdquo;

    雲海見宗慶神色陰晴不定，似有心事重重，又見他敬茶給酈天音，卻不敢直視，低眉望地，目光閃爍，儘是惶恐，不由得心中存了疑念，忖道：&ldquo;這宗慶行止遲疑，心神不定，似非心存善意，況且奉茶給我們，怎地卻只有三隻茶碗，縱然樂辰兄昏迷不醒，難道人家便不需作陪麼？&rdquo;

    雲海想到此處，見琴默伸手欲接茶碗，不由脫口道：&ldquo;且慢。&rdquo;

    琴默一愕，道：&ldquo;如何？&rdquo;

    雲海一把奪過宗慶手中的茶碗，扮了個鬼臉，笑道：&ldquo;宗慶兄，在下一路風塵，口中固然乾渴難當，腹內更是饑餒雷鳴，不知宗慶兄這裡可有茶點糕餅之類的充飢。&rdquo;

    琴默聞言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瞪了雲海一眼，微露嗔色。

    雲海卻只當是沒看見，笑嘻嘻地望著宗慶。

    宗慶聽了雲海這話，卻好似暗裡鬆了口氣，釋去驚疑，躬身道：&ldquo;這是的，貴客遠來，勞神耗力，飢餓是必然的，是小道疏忽，怠慢了貴賓。小道這就去取些點心來。&rdquo;

    宗慶說罷轉身去了。琴默見他走遠，頭向雲海道：&ldquo;你這個沒羞的，偏是你多生花樣，張口便向人討吃的，如此唐突，叫我萬神宮顏面何存？&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你誤會了，我瞧這宗慶心神不定，目不正視，奉茶只備客盞，不備陪，似乎藏有禍心，所以才故意插科打諢，支了他開去，阻止師姐你飲茶。&rdquo;

    琴默聞言沉吟了一陣，道：&ldquo;他心神不定，或許只是掛慮嚴掌門遇害之事，不備陪，或許是不敢自高身價，與我萬神宮平起平坐。玄天太素宮各位真人與我素有交情，個個正直仁俠，潔身自好，豈能藏有禍心？我想是你多慮了。&rdquo;

    寶兒聞言插口道：&ldquo;宮，常言道&lsquo;防人之心不可無&rsquo;，雲海所言不無道理，咱們還是小心為上。&rdquo;

    琴默道：&ldquo;玄天太素宮俠名久享，正是我萬神宮的良朋，對待良朋便該肝膽相照，不可無證疑人。今日若我只憑心存疑忌，便棄茶不飲，卻人美意，那我萬神宮的氣度便忒也小了。心窄如此，如何能立足這洪荒宇宙，領袖群倫？&rdquo;

    雲海聞言，心中凜然，向琴默躬身行禮，道：&ldquo;師姐教訓得極是，牧龍知錯了。&rdquo;

    他話音剛落，宗慶已從門口進來，將隨身帶的食盒蓋兒掀開，內中紅紅綠綠，頗有幾樣精緻點心。宗慶打點停當，再取了一盞茶呈到琴默面前，道：&ldquo;宮，請。&rdquo;

    琴默伸手接過，輕輕掀開碗蓋，張口欲飲。雲海取了一塊點心，側目打量宗慶，只見他偷眼瞥向琴默，雙手垂在身側，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不禁心中疑雲又起，心動手動，再度將琴默手中的茶盞奪了過來。

    琴默嗔道：&ldquo;牧龍，你又做什麼？&rdquo;

    雲海道：&ldquo;我我師姐，我吃得太快，噎著了，這杯先讓了給我。&rdquo;說著不由分說，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更搶上前去，將那碧玉壺中的茶水盡數吞落腹中。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二）

    宗慶見狀直驚得目瞪口呆。琴默深知他護之心，雖見他失禮人前，亦不忍出言相責，只得輕歎一聲，向宗慶道：&ldquo;我這小師性子頑劣，本座疏於管教，讓宗道長見笑了。&rdquo;

    宗慶聞言醒過神來，向琴默拱手欠身，目光兀自惴惴地望著雲海，訥訥不知如何話。

    琴默見狀又道：&ldquo;宗道長，本座貿然來訪，原本想與各位真人一敘故舊之情，想不到不知嚴掌門設靈何處？本座想去弔唁追思。&rdquo;

    宗慶道：&ldquo;宮有所不知，掌門他老人家罹難只是日前的事，如今遺體尚在運途中，還未曾設靈。&rdquo;

    琴默道：&ldquo;原來如此，不知目下玄天太素宮中是哪一位真人持，可容本座會晤致哀。&rdquo;

    宗慶道：&ldquo;掌門遇害，劉師叔和家師率領眾子前往查究追兇，如今俱不在宮中，一切事務，暫由子掌管。&rdquo;

    琴默聞言歎息一聲，道：&ldquo;世事無常，嚴掌門仁俠之大者，猝然離世，委實足悲足歎，玄天太素宮遭此重大變故，各位真人又不在宮中，你們若有任何需要，可傳書我萬神宮，本座定會全力應援。今日不便久擾，就此告辭，待嚴掌門英靈歸來，本座必定再來致哀。&rdquo;

    琴默說罷正要起身，忽聞雲海一聲輕哼，轉頭望去，只見他手按胸腹，滿面痛苦，勉強說道：&ldquo;師姐茶裡有毒。&rdquo;

    琴默這一驚非同小可，急頭逼視宗慶，只見他滿面惶恐，接連退出數步，顫聲說道：&ldquo;我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宮切莫怪我&rdquo;

    琴默聞言柳眉倒豎，厲聲喝道：&ldquo;我萬神宮與你無怨無仇，你竟然暗下毒手，究竟是何緣故？今日若不說出實情，本座定叫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玄天太素宮上下也逐一問罪，絕不輕饒！&rdquo;

    宗慶聽了這話，拜伏在地，叩首道：&ldquo;宮明鑒是北都鬼王暗算家師，以他老人家為質，逼迫子在宮的茶裡下毒，子為了救家師的性命，只有只有犧牲宮此事是我一人做下，請宮拿我一人問罪，千刀萬剮，絕無怨言，只求宮慈悲，千萬千萬莫要遷怒他人。&rdquo;

    宗慶話音未落，廳外忽然傳來一聲森然長笑，陰冷徹骨，正是鬼王音色。眾人聞聲一驚，齊齊向外望去，只見北都鬼王飄身落地，緩緩邁入廳門，一雙怪眼掃視眾人，冷冷地道：&ldquo;酈天音，我們又見面了，別來無恙？&rdquo;

    琴默一聲冷哼，道：&ldquo;北都鬼王，原以為你是一方雄長，想不到也是無恥宵小，你做了本座的手下敗將，不敢直面本座，便使人暗中下毒，此等胸膽，也敢自號為王，真是可笑之極。&rdquo;

    鬼王聞言面上一陣發青，怒道：&ldquo;酈天音，你莫以為本座是怕了你，本座只不過是想速戰速決，早日償我夙願罷了廢話少說，如今你雖然僥倖得脫，但這傻小子做了你的替死鬼嘿嘿萬神宮向來懷仁心，重情義，不會見死不救吧？&rdquo;

    琴默聞言望雲海，但見他雙眉如絞，面色鐵青，不由心急如焚，頭向北都鬼王喝道：&ldquo;無恥之徒，你究竟想要怎樣？&rdquo;

    北都鬼王一聲陰笑，道：&ldquo;很簡單，只要你交出軒轅玄書，某家立馬解了這小子身上的玄陰之毒。&rdquo;

    琴默聞言心中一凜，忖道：&ldquo;軒轅玄書非但是我萬神宮至寶，更關係人間氣運，如何能給這魔頭？可是牧龍身中劇毒，若不及時解救，只怕難出一時三刻，我怎能眼睜睜看他喪命於此？&rdquo;

    北都鬼王見琴默躊躇不決，又是一聲冷笑，道：&ldquo;酈天音，本座不妨實話告訴你，此毒乃是本座體內的玄陰煞氣凝成，三界之中，除了本座，無人能解。中毒者若萬刃加身，痛不堪言，此且不論，玄陰煞氣銷魂克魄，時候一長，便叫人身魂俱滅，永絕三界之間。酈天音，本座奉勸你不要執迷不悟，今日就算你不顧這小子的生死，不肯交出軒轅玄書，難道本座就會放過你萬神宮？屆時你萬神宮子死個盡絕，就算是你，只怕也難逃厄運。為了一本道書，令崑崙千年基業盡毀，值得嗎？&rdquo;

    琴默聞言心中一片混亂，六神無之間，忽聞雲海縱聲長笑，道：&ldquo;北都鬼王，你中計了。你以為你這三歲孩兒的把戲能逃得過小爺的法眼嗎？我早知道茶水裡有問題，所以一口也沒喝不對，是貌似喝了，其實用障眼法兒把那毒水都移到別處去了。哼，想這宗慶一名小道，豈有膽量戕害萬神宮？所以我才故意裝作，引那幕後腦現身。想不到又是你這孽障來得正好，新仇舊恨一併算了。&rdquo;

    琴默見雲海聲宏氣壯，身拔如松，一掃方纔的頹態，不禁又驚又喜。北都鬼王見了，卻是驚疑不定，暗忖道：&ldquo;方纔我暗中窺探，明明窺見這小子飲下整壺毒茶只不過這小子精靈古怪，機變出，說不定真是存心裝作，誘我現身，我一時不察，反倒著了他的道兒。&rdquo;

    鬼王想到此處，恨得牙根直癢。雲海卻不容他多想，刷地抽出長劍，喝道：&ldquo;孽障，納命來吧。&rdquo;說罷展開颶雪劍法，如疾風驟雨般向鬼王猛攻而去。

    琴默見了，亦猱身上前，運劍如電，與雲海雙戰鬼王。鬼王急展身形，全力接過二人的猛攻，他原本對雲海和琴默就深為忌憚，此時以一敵二，緊迫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不由心中頓生怯意，忖道：&ldquo;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番勝機微小，何必逞那匹夫之勇，與他二人力鬥搏殺？&rdquo;

    鬼王想到此處，瞅個空隙搶出門外，擰身躥入長空，狂笑道：&ldquo;來日方長，酈天音，軒轅玄書我志在必得，你若不乖乖奉上，本座定叫你萬神宮雞犬不寧。&rdquo;說罷身形一閃，向西方遁去。

    琴默怒不可遏，正待縱身急追，雲海卻一把抓住了她，道：&ldquo;師姐，窮寇莫追。&rdquo;

    琴默道：&ldquo;司馬真人落入此獠手中，若不將之擒殺，司馬真人性命危矣。&rdquo;

    雲海聞言並不答話，只是搖頭，接著身軀一軟，跌坐在地上。琴默見狀吃了一驚，再細看他情狀，只見他面上黑氣翻湧，嘴唇烏紫，雙目殷紅，黯淡無光，不由駭然失聲，道：&ldquo;牧龍，你你中了毒了。&rdquo;

    雲海強忍痛楚，勉強一笑，道：&ldquo;師姐，都怪我貪嘴，這這可沒貪著好的。&rdquo;

    琴默急道：&ldquo;你這傻瓜，既然中了毒，為何還強忍不說？&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北都鬼王妄圖拿我來威脅你，且不說軒轅玄書緊要，就你堂堂萬神宮，豈能為為妖魔脅迫？牧龍寧願一死，也不能不能墮了師姐的聲威。&rdquo;

    琴默聞言心中一暖，險些流下淚來，忙將雲海扶正，在他對面坐下，道：&ldquo;牧龍你莫再說話，全神貫注，師姐助你驅除體內玄陰煞氣。&rdquo;說罷托起雲海雙臂，與他四掌相抵，全力行功驅毒。

    雲海得了琴默相助，痛楚稍減，正欲調動真氣，腦中忽又閃過一個念頭，忖道：&ldquo;北都鬼王陰險狡詐，豈能輕易罷手，此番若去而復返，師姐為我療傷，大耗元氣，屆時怎生抵擋這廝？&rdquo;他想到此處，心中忐忑，復又睜開眼來，正待開言，眼角里卻驀然閃過一道凶煞黑氣。

    雲海一驚，凝眸細看，只見那黑氣在琴默身後凝成人形，赫然正是北都鬼王，他掌中煞氣爆發，一牽一引，便要向琴默後心擊落。

    雲海見狀大駭，危急間不知哪來的氣力，騰身而起，一把拉過琴默，橫身遮在她身前，叫道：&ldquo;師姐小心！&rdquo;

    北都鬼王掌發如電，雲海話未說完，鬼王的掌力已奔雷而至，不偏不倚，正中他前心。雲海受了這絕命一擊，口中血箭激射，身軀直飛出數十丈才落下地來，只虧他體內充滿琴默的真氣，稍有抵擋，才未粉身碎骨。

    琴默見狀驚得目瞪口呆，頃刻間過神來，仰天一聲撕心裂肺的長呼，驟然間雙目如血，長髮怒飛，如瘋虎一般猛撲北都鬼王。

    鬼王復返，原是不甘心為二人所挫，功敗垂成，又對雲海是否中毒深存疑念，所以半途折，打的是個出其不意，暗中再機會的意，卻不料恰好趕上琴默為雲海療傷。他見雲海毒傷沉重，心中惱怒如狂，忖道：&ldquo;幾次三番險被這小子壞我大事，著實可惱這二人皆是我心頭大患，天賜良機，可以一舉擒殺，豈容錯過？&rdquo;當下匿蹤前來，暗下毒手。

    琴默眼見雲海受了鬼王重擊，心中猛然沉落，她已知雲海必然無倖，卻又無法承受，不願相信，一時間悲痛徹骨，暴怒如狂，神思迷亂，招招皆是同歸於盡的殺手。鬼王雖悍，卻也不敢當其鋒芒，接連後退，潰如山倒，數招過後，性身化黑氣，如飛而逃。

    琴默拔步欲追，卻聽得寶兒哭道：&ldquo;宮，雲海不行了&rdquo;

    琴默聞聲心中驀地一陣冰寒，木然轉過身來，不知所措地奔到雲海身邊，見他躺在寶兒懷中，雙目內還有一線微光，急忙握住他的手掌，不顧一切地將魂力強渡過去。

    雲海已進入光返照之時，得她強續住一絲氣息，用細如蚊鳴的聲音斷續說道：&ldquo;師姐，別浪費力氣我我不成了。&rdquo;

    琴默聞言淚落如雨，仍自強渡魂力，口中不停地道：&ldquo;你成的，師姐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你&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你待牧龍恩深似海我那時常常想，若有一日為師姐死了，我也我也心甘情願，今日今日便當是遂了我的心願吧。&rdquo;

    琴默聽了這話，泣不成聲，只是拚命搖頭。雲海見狀欲抬手為她抹淚，卻哪裡能做得到，只勉強說道：&ldquo;師姐，你莫難過，其實其實不關你的事，自雪煢死後，我我已萬念俱灰，只願自速其死，這下好了，我終於終於解脫，可以去陰間她&rdquo;

    雲海說罷側目望向寶兒，擠出一絲笑意，道：&ldquo;每年清明，莫忘了給本仙人送送好吃的&rdquo;他說完了這句，呼吸愈短愈促，已無法言語，只得望望寶兒，又望望琴默，琴默見狀會意，泣道：&ldquo;你放心，師姐會替你好好照顧寶兒，完成你對他父親的承諾。&rdquo;

    雲海聽了這話，如釋重負，凝眸望向茫茫天際，眼中最後一抹神采愈深愈遠，終於寂然而滅。

    琴默和寶兒見狀悲痛欲絕，齊聲喚他名字，嚎啕如雨，慟哭失聲。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三）

    二人哭了一陣，漸漸忍住悲聲，琴默忽然站起身來，接連點下雲海週身一零八個穴道，末了將魂力運在指尖，在他身上畫下一個晶光閃亮的符咒。寶兒見狀惑然不解，抽噎問道：&ldquo;宮，你在做什麼？&rdquo;

    琴默道：&ldquo;我用&lsquo;逆陰陽定真咒&rsquo;留住了雲海的魂魄。&rdquo;

    寶兒聞言喜道：&ldquo;這麼說來，雲海還有救？&rdquo;

    琴默呆立了一陣，微微搖頭，道：&ldquo;他先中玄陰惡毒，又遭鬼王致命重擊，內外皆受玄陰煞氣重創，我我不知道如何救他。&rdquo;

    寶兒聞言大失所望，低下頭去，發了一陣呆，輕聲歎道：&ldquo;無論如何，留住了魂魄總是好的，今日不知道如何救他，也許也許明日宮就想到了&rdquo;

    琴默聽了這話，雙目中透出一片茫然，喃喃道：&ldquo;寶兒，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救他，還是害他他體內充滿玄陰煞氣，魂魄留在肉身中多一日，便多受一日銷克，日日磨折，痛苦不堪，時候久了，便會魂飛魄散，永絕天地之間。&rdquo;

    寶兒不知其中利害，聞言&ldquo;啊&rdquo;地一聲驚呼，惶然失措道：&ldquo;那那可如何是好？&rdquo;

    琴默道：&ldquo;我即刻啟程，帶他去往極北寒地，一處玄冰洞穴保存他的遺體，之後遍世間高人名士，只盼皇天有眼，讓我覓得起死生之法。&rdquo;

    琴默說罷，面向西方，嘴唇翕動，言而無聲，數語後頭向寶兒道：&ldquo;寶兒，此事緊急，我無法再攜你和樂辰同行，不過你也不用驚慌，我已用&lsquo;飛空秘音&rsquo;之術喚驚鴻前來，護衛你們返崑崙。以驚鴻的腳程，不日便至。&rdquo;

    寶兒道：&ldquo;宮，寶兒沒用，總是拖累你們，實在羞慚惶恐，請宮以救雲海的性命為重，不要再掛念寶兒了。&rdquo;

    琴默道：&ldquo;我既然答應了牧龍，要照顧你周全，便不能負了諾言。你隨我來。&rdquo;

    琴默說罷俯身抱起雲海遺體，領寶兒復返前廳之中。那宗慶尚自呆立一旁，忐忑惶恐，見琴默進來，連忙拜伏乞罪。琴默強壓心中怒火，道：&ldquo;你助紂為虐，害死我師，我必追究重責，惟此刻無暇與你計較，你白岳有座禁魔塔，速帶本座前往。&rdquo;

    宗慶聞言一愕，囁嚅道：&ldquo;宮明鑒，禁魔塔是本門禁地，唯有歷代掌門方能入內，子恐怕難以從命。&rdquo;

    琴默道：&ldquo;禁魔塔乃是你玄天太素宮歷代掌門成道歸天之處，我豈不知？惟如此，塔內方才英靈不滅，辟邪除魔。北都鬼王暗中窺伺，情勢凶險，本座要讓寶兒姑娘和樂辰少俠入塔暫避，你不必廢話，前面帶路。&rdquo;

    宗慶道：&ldquo;宮既然知道禁魔塔來歷，便該知道此塔從來不容外人進入，宮何必為難在下？&rdquo;

    琴默冷哼一聲，道：&ldquo;你害死我師，其罪當誅，我一劍殺了你，再自去禁魔塔，有何不可？如今讓你帶路，便是對你玄天太素宮尚存三分敬意，你若不知好歹，便休怪本座手下無情。&rdquo;

    宗慶見琴默聲色俱厲，略一猶豫，道：&ldquo;好吧，鬼王來犯，事急從權，在下便領你們去禁魔塔，至於進得去進不去，便要看宮的本事和各位的機緣了。&rdquo;

    宗慶說罷當先引路去了，琴默抱了雲海，寶兒負了樂辰，隨他同來。眾人行至後山深處，來到一片疏落松柏林中。宗慶停住腳步，頭向琴默說道：&ldquo;宮，禁魔塔在此，何去何從，宮自行決定。&rdquo;

    寶兒聞言舉目望去，只見眼前一片浩蕩蕩的山風，哪裡來的什麼禁魔塔，忍不住問道：&ldquo;宮，禁魔塔在哪兒呢？我為何瞧不見？&rdquo;

    琴默道：&ldquo;禁魔塔高約丈，直插雲端，為免驚世駭俗，歷來是被道術結界隱去了的。你且隨我來，多行幾步，自有分曉。&rdquo;

    琴默說罷，潛運魂力，腳下隱現柔光，一朵一簇，如踩蓮花，但凡所過之處，光痕繚繞不散。寶兒循著她足跡蜿蜒行出數步，眼前驀然一亮，竟現出一座宏偉巨塔，塔身柔白如玉，形簡而純，佔地廣大，高不見頂，目見處已在雲底，氤氳外更不知尚有幾何。

    寶兒被那恢弘所逼，瞠目無語。琴默道：&ldquo;此塔通達天地，內藏乾坤元氣，又有白岳歷代英靈相護，邪魔難侵，你和樂辰藏身於此，當可無虞。&rdquo;說罷轉身面對禁魔塔，揚聲說道：&ldquo;白岳歷代前輩，晚輩崑崙萬神宮第十六代宮酈天音，因與北都鬼王相爭，事急凶險，難顧周全，故將此二子托庇於禁魔塔內。晚輩恭謹，絕無冒犯之意，萬望諸位前輩莫怪。&rdquo;

    琴默說完此話，躬身一禮，頭向寶兒道：&ldquo;寶兒，這禁魔塔原不是誰都進得去的，凡能入此塔者皆與白岳有不解之緣，此其一，其二，塔內浩氣通玄，常人身存善惡，早已化入其陰陽二氣，惡的抵不得酷厲銷克，陰陽驟變，即便入塔，也是須臾便死。我瞧你入世未深，心純而正，當能抵此浩氣，然則人非聖賢，終不絕惡，此行仍有凶險，寶兒，你可有膽量一試？&rdquo;

    寶兒聞言遙望塔門，點了點頭，道：&ldquo;宮，寶兒願意一試。寶兒若是惡人，便該死在這禁魔塔中。&rdquo;說罷負了樂辰走到塔前，但見拱門內浮著恍恍然的朦朧光暈，若有若無，流變不停，不由心中忐忑難平，當下閉了雙目，暗暗禱告蒼天，臨末狠一咬牙，大步朝塔中走去。

    琴默見寶兒和樂辰沒入塔內微光，低頭再看懷中的雲海，但見他眉峰微蹙，嘴角卻帶笑意，恰似當年他練劍時力竭臥眠雪中，自己抱他返山洞的模樣，不禁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喃喃說道：&ldquo;牧龍，師姐只願一生為你生死相護，卻不曾想，到頭來卻是我累你送了性命牧龍，師姐一定能救你，一定要救你&rdquo;

    琴默說罷揮去淚水，嚥下悲聲，遙遙望定北方蒼茫，縱身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四）

    琴默一路向北，御風踏霧，絕不稍停，不日已來到一片無垠瀚海。其時天光五色，狂流暗湧，海面浮冰厚逾十丈，清空冷氣，寒冽難耐。琴默縱身躍入長空，凝眸四顧，不多時便在冰山一隅得一處玄冰洞穴，當下急忙趕來，將雲海的屍身安放平穩，凝望他面龐，珠淚暗下，喃喃道：&ldquo;牧龍，為何你如此狠心，上一世你叫我眼睜睜看你萬念俱灰，重墮輪，這一世又牧龍，你莫怨師姐不肯認命，令你多受苦楚，陰陽路遠，我我實在無法承受你再絕人寰此地已是北冥，人世之遠，苦寒之極，可保你肉身不朽，你再多忍耐幾日，師姐窮盡所能，哪怕是賠上性命也要救你。&rdquo;

    琴默說罷，拭乾淚水，咬牙轉身而去。

    時光如輪，琴默遍還陽之道，轉瞬已是七日。這天清晨，天光入洞，灑下明暗，照見朦朧，一條形如長的三尺長物悄然滑入洞中，逕向雲海而來。此物頭有雙角，背生長鰭，週身瑩白湛然，若冰若玉，端的神奇。它在雲海身旁一陣嗅探，爬入他懷中盤定，耷下腦袋，竟彷彿是睡去了。過得少時，洞外忽然傳來一陣異香，頃刻間瀰漫冰室，芳馥難言，中人欲醉。那物浸沐香中，睡得益加酣沉，猛然間忽又渾身一震，惕然直立起來。

    此時洞外已不知何時聚集了數十人，分兩色服飾，各據東西。雙方默然對峙，兩個時辰過後，左面一人嘿嘿一笑，道：&ldquo;東閭陌，不知你東閭氏遠來北冥，有何貴幹？&rdquo;

    右面一人聞言冷哼一聲，道：&ldquo;中野進，你何必惺惺作態，明知故問？這浩浩北冥，天存地有，難道你中野氏來得，我東閭氏就來不得？&rdquo;

    中野進聽了這話，又是嘿然一笑，道：&ldquo;既然東閭兄說話如此直接，那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今日恰逢北海冰蛟蛻去胎骨，重鑄精神，此為冰蛟至弱之時，萬年難遇，我中野氏準備周全，正要降伏此獠，還望東閭兄莫要從中作梗。&rdquo;

    東閭陌一聲冷笑，道：&ldquo;中野兄此言差矣，我東閭氏苦心孤詣，籌謀數年，為的便是今日，你中野氏為何卻要橫插一腳。&rdquo;

    中野進鼻內一哼，道：&ldquo;你東閭氏的確苦心孤詣，不過苦心孤詣的卻是派遣細作到我中野族中打探冰蛟消息。&rdquo;

    東閭陌聞言面上一紅，怒道：&ldquo;中野進，你口出妄言，有何證據？&rdquo;

    中野進道：&ldquo;證據？去年臘月二十一，西苑紅樓之事，不知東閭兄尚記否？&rdquo;

    東閭陌一滯，臉上愈現赤光，俄而將手一揮，道：&ldquo;胡言亂語，不知所謂總之我東閭氏今日到此，便定要帶北海冰蛟。&rdquo;

    中野進道：&ldquo;東閭兄好大的口氣，昔年巨玄門，崑崙派，青城派，三派聯手也是功敗垂成，鎩羽而歸，你東閭氏憑什麼？&rdquo;

    東閭陌道：&ldquo;巨玄，崑崙，青城雖強，卻是生不逢時，此三派迎戰的乃是冰蛟全盛之時，與如今豈能同日而語？那孽障天性屬水，我已用&lsquo;憐木沉香&rsquo;散去它精力，相信不出片刻，定能將之一舉成擒。&rdquo;

    中野進聞言大笑道：&ldquo;&lsquo;憐木沉香&rsquo;算得什麼？木洩水力，土方是水之正克煞星，沒有我中野氏的&lsquo;八方玄黃罩&rsquo;，你東閭氏迎戰冰蛟，只不過是螳臂擋車，以卵擊石。&rdquo;

    東閭陌聽了這話，也是大笑不止，道：&ldquo;君豈不聞昔年鯀禹治水故事？孰是孰非，一目瞭然，何須我多言？&rdquo;

    中野進聞言面色陡沉，道：&ldquo;東閭兄既然不聽勸告，一意孤行，定要染指北海冰蛟，我也無話可說，那咱們便各顯神通，瞧瞧誰才是北海冰蛟的正。&rdquo;

    東閭陌怒道：&ldquo;豈有此理，我東閭氏用盡耗時年艱難煉製的&lsquo;憐木沉香&rsquo;方才散去冰蛟精力，你此時插手，豈不是明擺著佔我們的便宜？&rdquo;

    中野進道：&ldquo;你有你的&lsquo;憐木沉香&rsquo;，我也有我的&lsquo;八方玄黃罩&rsquo;，此即所謂各施其法，各安天命。&rdquo;

    中野進說罷，轉身便要入洞。東閭陌橫身擋在他面前，喝道：&ldquo;中野進，你欺人太甚，今*****要入洞，便先贏了我手中長劍。&rdquo;說罷&ldquo;鏘鋃&rdquo;一聲拔出長劍，橫在胸前，向中野進怒目而視。雙方族人見狀各自亮出兵刃，湧上前來。

    中野進掃視眾人一眼，道：&ldquo;東閭陌，今日若非一場惡戰，難分是非，既然如此，也不必牽連族人，多有死傷，便是你我決戰一場，勝者入洞，敗者自，你看如何？&rdquo;

    東閭陌道：&ldquo;好，便是這麼說的。&rdquo;說罷探手一劍，直向中野進前心刺來。

    中野進橫劍隔開，運力彈出匣中利刃，身化風雷，直取東閭陌。二人雄霸一方，都是身手不凡，這番激戰，端的流光掣電，驚心動魄。雙方族人瞪圓了雙眼，看得手心中全是冷汗，正提心吊膽之間，忽聞天際傳來串串清脆丁同的鈴聲，愕然之下，齊齊偷目望去，只見碧海長天之間幾個身著素衣的女子飄飄若仙，凌空而來，她們腰間絛帶上都系有金鈴，隨風飄搖，發出清越鈴音，起伏應和，有如樂韻。

    眾人見狀都是詫異非常，中野進和東閭陌也暫停了爭鬥，齊向這邊望來。這幾名女子身若輕花，悠然落地，點塵不驚。那為首的髮束玉環，面覆輕紗，一雙眸子清澈靈動，眉間一點硃砂，嬌艷欲滴，她左右打量眾人，上前道：&ldquo;這二位想來便是東閭氏和中野氏的頭人了，二位若要爭鬥的，便請挪開些去，莫要擋著我們入洞。&rdquo;

    眾人聽她句中含義咄咄逼人，毫不客氣，但語聲卻是清揚婉囀，舒暢怡人，一腔怒火竟然都發不出來。中野進抱拳一禮，道：&ldquo;這位姑娘好俊的身手，不知你師承何派？有何來意？&rdquo;

    那女子不答，身後卻有一人上前道：&ldquo;我家小姐乃是東海巨玄門少，今日是來擒拿北海冰蛟的，不相干的閒雜人等，速速讓開。&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五、六）

    眾人聽得&ldquo;東海巨玄門&rdquo;五字，都是心頭一震，面面相覷，目中隱現憂色。中野進略一思忖，道：&ldquo;姑娘原來是巨玄門少，失敬，失敬，不知道胡非掌門一向可好？&rdquo;

    蒙面少女道：&ldquo;我爹他向來安好，中野先生有心了。我在爹爹壽禮中也曾見過中野氏和東閭氏送來的禮物，既然都是舊識，我也不願與你們為難，你們自行退了開去吧。&rdquo;

    東閭陌性子較急，聞言心頭火起，道：&ldquo;小姑娘你說什麼？我等為何要退了開去？&rdquo;

    蒙面少女斜了他一眼，道：&ldquo;我不叫小姑娘，我的名字叫做胡非菲，北海冰蛟是我要送給爹爹的壽禮，志在必得。讓你退開乃是好心，免得動起手來，傷了你們，那就不太好了。&rdquo;

    東閭陌怒道：&ldquo;小姑娘你好大的口氣，便是胡非駿馬親自到此，也要對咱們禮敬三分，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怎敢如此放肆？&rdquo;

    胡非菲目中閃過一抹怒色，寒聲道：&ldquo;跟你說了，我不叫小姑娘，我的名字叫做胡非菲。我聽你話裡的意思，似乎是對我巨玄門頗有不屑，是也不是？&rdquo;

    東閭陌聞言一滯，道：&ldquo;這便是胡非掌門親來，也要講個先來後到，東閭，中野，都非無名之輩，豈容你呼呼喝喝？&rdquo;

    胡非菲道：&ldquo;什麼先來後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世上之物，惟有能者居之，你們既然不服氣的，何不動上手來試試？&rdquo;

    東閭陌和中野進聞言俱是心下犯難，巨玄門內高手如雲，千年來與崑崙，青城等門派齊享盛譽，這一動手便是樹下強敵，後患無窮，但若不動手，族人數十年之辛苦經營便一朝盡付流水，又如何甘心？

    東閭陌徘徊兩步，心中暗道：&ldquo;幾十年的心血豈能白費？巨玄門中雖有驚人絕藝，諒這丫頭年紀輕輕，能學得了多少？況且若今日奪得北海冰蛟，又何須懼怕什麼巨玄門？&rdquo;

    他想到此處，心意立決，挺劍說道：&ldquo;小丫頭出身巨玄門，必定身懷絕技，我也很想見識一下，倘若我僥倖贏你一招半式，你當如何？&rdquo;

    胡非菲怒道：&ldquo;你這渾人真是不可理喻，跟你說了我叫胡非菲，不叫小姑娘，也不叫小丫頭，你便偏生不聽。你若贏我一招半式，我轉身便走，但若你輸了，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你。&rdquo;

    中野進聞言不禁低頭竊笑，東閭陌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喝道：&ldquo;小廢話少說，接招吧。&rdquo;

    胡非菲道：&ldquo;且慢。我瞧中野氏也未心服，一個一個的打發太費周章，你們倆一起上吧。&rdquo;

    眾人聞言都是面上變色，只道是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驕矜逞狂。那胡非菲卻不由分說，解下腰間金鈴，幻起千層白浪，萬點金光，向東閭，中野二人翻湧而來。

    東閭，中野二人見狀，惟有挺劍相迎。二人原對她存有輕視之心，交上手卻頓覺四面山呼海嘯，暗流洶湧，不由都是猛吃一驚，各自出盡全力，縱橫騰挪，方才堪堪頂住她的凌厲攻勢。

    三人各逞所能，戰成一片亂影，二十招過後，胡非菲忽然長笑道：&ldquo;二位便只有這些能耐了麼？那便別怪我手下無情了。&rdquo;說罷長一緊，繞成千圓環，激起狂嵐颶風，分襲東閭，中野二人。

    中野進見她來勢兇猛，豈敢大意，長劍灌注畢生之力，以&ldquo;八荒劍訣&rdquo;全力相抗。另一面東閭陌只覺那千層圈之中颶風銳嘯，金鐵交鳴，恰如銀瓶乍破，鐵騎突出，自己一生修為凝注的&ldquo;青木劍訣&rdquo;亦擋不住其雷霆之威，但聽一聲霹靂炸響，東閭陌接連退出七步，手中長劍一震，裂為碎片。

    眾人見狀，全都摒住了呼吸，場中死一般的寂靜。胡非菲收了金鈴，道：&ldquo;如何？如今二位可服氣了麼？&rdquo;

    東閭陌一聲長歎，棄去劍柄，默然不語。中野進垂下劍尖，緩緩說道：&ldquo;胡非姑娘好生聰明，在下實在佩服。在下與東閭兄縱橫江湖數十年，未嘗一敗，不料今日聯手，卻被姑娘巧勝，實乃平生之恨也。&rdquo;

    東閭陌早覺敗得蹊蹺，聽他如此說法，忍不住問道：&ldquo;中野兄，何出此言？&rdquo;

    中野進歎道：&ldquo;東閭兄，你還未瞧出來麼？胡非姑娘的金鈴走的是西冷之金，乃是你青木劍訣的剋星，她佯作強攻，誘我全力抵擋，實則以圈從我的土性八荒劍訣中借去力道，化為銳金之風，轉嫁在你身上，東閭兄實則以一己之力，敵我二人聯手，如何能不敗？胡非姑娘心思機敏，她多借我力，自己只出三分力道，如今我真力大耗，也遠遠不是她的敵手了。&rdquo;

    東閭陌聞言恍然大悟，怒道：&ldquo;難怪小丫頭要我二人齊上，原來打的是這個意，如此陰險狡猾，這一戰怎能著得數？來，來，來，咱們重新比過。&rdquo;

    胡非菲聞言一聲冷笑，道：&ldquo;與人爭競，鬥智鬥力，力敵也罷，智取也好，皆是求勝，勝了便是勝了，哪來的這許多怨天尤人，撒潑打滾？更何況，我便讓你再比一場，以你此刻的能為，能勝得了我麼？&rdquo;

    東閭陌聽了這話，啞然無語，怒哼一聲，忿忿地低下頭去。中野進道：&ldquo;胡非姑娘說得不錯，這一戰確是我們輸了，姑娘要進洞，便請自便吧。&rdquo;

    胡非菲道：&ldquo;中野先生倒是有些氣度，那我便不客氣了。&rdquo;舉步欲行，忽又轉過頭來，道：&ldquo;我知道你們東閭氏和中野氏為了今日已籌謀數年，但你們也不必覺得冤枉可惜，東閭氏的&lsquo;憐木沉香&rsquo;乃是脫胎自我巨玄門的&lsquo;巨木神香&rsquo;，中野氏的&lsquo;八方玄黃罩&rsquo;亦不及我門中至寶&lsquo;洪荒擒龍照&rsquo;，北海冰蛟為我巨玄門所得，乃是理所當然的事，你們就不必自怨自艾了。&rdquo;

    胡非菲說罷，令隨行的幾名女子在洞外留守，自己將金鈴繞在臂上，逕向那玄冰洞中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七）

    中野族人去得極為迅速，須臾之間，已成一點帆影。東閭父子見狀，急率了族人闖洞，守在洞口的巨玄門子自然不許，雙方言語不，頓時動起手來。巨玄門子武功雖高，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只支持得七八招，便被東閭族人逼退一旁。東閭父子闖入洞來，正趕上冰蛟精神突破冰繭，托光遁走。胡非菲立身冰繭之旁，不防玄冰碎裂，當中一縷奇寒激射無形，正中她胸前&ldquo;膻中&rdquo;穴，寒氣入侵，頓時渾身僵凝，自脖項以下盡成堅冰。

    胡非菲動不得分毫，急頭叫道：&ldquo;莫走了北海冰蛟。&rdquo;

    東閭父子親見白光破繭，聞言登時會意，腳下發力，齊齊向外追去。

    胡非菲心急如焚，偏生成了泥塑木雕，愁煩四顧之間，忽見那冰繭之中遺有一枚鴿卵大小的圓球，晶瑩圓潤，宛如佛骨舍利。她正待凝眸細看，身後卻隱約傳來腳步聲，胡非菲眼波一轉，將一口真氣提到喉間，運力一吹，那圓珠忽地跳起，不偏不倚，正落入雲海懷中。

    胡非菲方才藏好那物事，眼前一花，已多了個白衣女子。她見來人身法如真似幻，不由心中暗驚，緩緩道：&ldquo;來的是何人？&rdquo;

    白衣女子道：&ldquo;本座萬神宮酈天音，你是何人？為何至此？外面的那些又是什麼人？&rdquo;

    胡非菲聞言一怔，暗道：&ldquo;原來是萬神宮，難怪有此等修為，當真名不虛傳。我總道自己的身手已是女中之魁，與這酈天音比起來，卻只怕是有些不如了。&rdquo;

    胡非菲想到此處，心中竟有些不悅，冷冷地道：&ldquo;我乃東海巨玄門下子，今日特來擒拿北海冰蛟，至於外面那些人麼，分屬東閭，中野兩族，也都是為北海冰蛟而來。&rdquo;

    酈天音聽她自承乃是巨玄門下，神色稍和，又聽她提及北海冰蛟，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道：&ldquo;北海冰蛟亦屬玄陰至寒，它的內丹定能克制鬼王的玄陰煞氣，為何我如此糊塗，竟然不曾想到。&rdquo;當下連忙問道：&ldquo;這位姑娘，不知北海冰蛟現在何處？&rdquo;

    胡非菲眼珠一轉，道：&ldquo;告訴你也行，不過你要先助我驅除體內寒氣。&rdquo;

    酈天音聞言一怔，再看她模樣，頓時心頭明瞭，側行兩步，單掌一橫，按在她背心&ldquo;至陽&rdquo;穴上，真力鼓蕩之處，頓時冰消雪融。

    胡非菲體內九陽上升，禁不住呼出一口長氣，酈天音見狀收了掌力，道：&ldquo;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rdquo;

    胡非菲一面活動手腳，一面細看她樣貌，佯作漫不經心地道：&ldquo;北海冰蛟褪去胎骨，化成一點神光，已遁出洞外去了。&rdquo;

    酈天音聞言頓時想起來時所見，東閭族人追逐白光，爭先恐後，當下不敢怠慢，轉身便走，只走出三步，卻又想起雲海，心中著實掛念，急急退步來，伸手去摸他心脈。

    胡非菲見狀大急，只怕她摸著了那冰繭遺珠，連忙&ldquo;啊&rdquo;地一聲輕呼，道：&ldquo;糟糕，東閭氏帶了&lsquo;憐木沉香&rsquo;來，中野氏也準備了&lsquo;八方玄黃罩&rsquo;，如今平白耽誤了這許多工夫，北海冰蛟多半已落入他們手中了吧。&rdquo;

    酈天音聞言心中一緊，霍然起身，奔至洞口時忽又過頭來，目中光芒一閃，道：&ldquo;姑娘也是來擒北海冰蛟的，為何還不動身？&rdquo;

    胡非菲一滯，道：&ldquo;我我的雙腿被寒氣侵入，雖得宮驅散，卻還有些麻痺，真氣流轉不暢。&rdquo;

    酈天音道：&ldquo;既是如此，我再助姑娘一臂。&rdquo;

    胡非菲知她已然起疑，連忙搖手，道：&ldquo;不必勞煩宮，這些許小彆扭，只是一瞬間的事，立時便無礙了。&rdquo;說罷瞥了雲海一眼，心中暗道：&ldquo;那冰繭遺珠暫且寄存在你身上，料也無礙，遲些再機取便是了。&rdquo;當下將銀牙一咬，縱身越過酈天音，當先向外奔去。

    酈天音見她奔出，也急急自後跟上，二女離去不久，一條黑影悄然入洞，行至雲海身邊，仔細將他打量了一遍，忽而雙臂一展，八面幽光閃現，一道接一道，盡數貫入雲海體內

    再說那中野氏，揚帆啟航，只行出數里，中野進便下令落帆下錨，靜觀其變。其中野宏不解問道：&ldquo;兄長此舉是何用意？&rdquo;

    中野進微渺雙目，不緊不慢地道：&ldquo;東閭陌性子急躁，必定入洞去搶北海冰蛟，他們鷸蚌相爭，咱們便坐收漁利。&rdquo;

    中野宏聞言喜道：&ldquo;原來兄長行的是欲擒故縱之計，此計大妙，若是東閭陌贏了，咱們從他手中奪取北海冰蛟便不會得罪巨玄門，若是巨玄門贏了，那小丫頭也必定元氣大傷，咱們半途劫奪，亦可操必勝。&rdquo;

    中野進嘿地一笑，道：&ldquo;不錯，便是如此，只不過你還漏算了一條。&rdquo;

    中野宏一愕，道：&ldquo;漏算了哪一條？還望兄長指點。&rdquo;

    中野進道：&ldquo;若是他們誰也沒贏，卻是那北海冰蛟贏了，又該如何？你速令族人備好天蠶絲，探海銀叉，只待我&lsquo;八荒玄黃罩&rsquo;一展，立即四面圍剿，以策萬全。&rdquo;

    中野宏聞言道：&ldquo;是，果然還是兄長思慮周全。&rdquo;連忙躬身退下，傳令去了。

    中野進呆立了一陣，去到船舷邊，遠眺四方，眉頭緊鎖，喃喃祈道：&ldquo;成敗在此一舉，蒼天祐我，蒼天祐我&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八）

    然而蒼天卻不作美，日光驟暗，狂風陡起，天際黑雲翻滾，恍如千軍會戰，萬馬奔騰，漫空狼煙，儘是殺伐之聲。

    中野進遙遙望見惡浪滔天，心驚肉跳，急令族人走避壓艙，一令還未傳完，巨浪已撲至眼前，猛然將樓船掀至浪尖，轉瞬又失力墜下，狂瀾潑剌剌地壓上甲，折斷中桅，轟然巨響中，已不知多少人失足落水

    此時正逢冰蛟精神脫出重圍，直奔怒海，東閭族人緊追不捨，酈天音和胡非菲亦自後趕來。東閭陌高叫道：&ldquo;切莫讓它歸了北冥，錯過此時，便要再等萬年了。&rdquo;

    酈天音聞言心急如焚，拼盡全力展開&ldquo;流光幻影&rdquo;身法，身形連閃，終於搶到冰蛟頭裡，手中長劍換成一片光幕，將冰蛟精神牢牢裹住。

    胡非菲亦是如飛而來，擎出&ldquo;洪荒擒龍照&rdquo;，拔身半空，正欲灑下咒光，心中忽一個念頭閃過，忖道：&ldquo;我若以洪荒擒龍照相助，那冰蛟精神必定被酈天音擒去，萬神宮既得實利，又得聲名，我巨玄門一無所獲，可就被她比下去了，還是等東閭族人來了，亂中取勝才是上策。&rdquo;她想到此處，頓時凝招不發。

    東閭父子須臾即至，二人見酈天音仿如洛神凌波，一柄長劍上清光冷幻，迫人眉睫，都是暗自駭然，但事已至此，豈能思退？父子二人對視一眼，咬緊牙關，齊向那戰圈中撲去。

    酈天音無暇搭理二人，右手運劍逼住冰蛟精神，左手暗起&ldquo;摘星訣&rdquo;，迎風一展，便要將冰蛟精神納入掌中。東閭望見她掌心內星光乍現，猛吃了一驚，忖道：&ldquo;這女子好生厲害，若是容得她出手，北海冰蛟多半保不住了。&rdquo;當下顧不得多想，單掌一探，直取酈天音前心。

    酈天音不虞有此一變，匆忙間按下&ldquo;摘星訣&rdquo;，化掌為拳，手肘一振，正擊在東閭望&ldquo;谷&rdquo;穴上。東閭望雖然武功不弱，卻又怎能是萬神宮的敵手，但聽得一聲悶哼，東閭望已跌出丈許開外，右臂不住顫抖，如中雷擊。

    東閭陌見狀又驚又怒，凝住身形，向酈天音戟指喝道：&ldquo;你是何人？竟敢傷我孩兒？&rdquo;

    酈天音冷哼一聲，道：&ldquo;本座萬神宮酈天音。我志在北海冰蛟，並未打算傷害你父子二人，但你等若是不自量力，偏要自取其辱，本座也絕不會手下留情。&rdquo;

    東閭陌聽見&ldquo;萬神宮&rdquo;四字，心頭巨震，抱拳道：&ldquo;原來是崑崙之，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宮恕罪。&rdquo;

    酈天音道：&ldquo;本座來得魯莽，也有不是，怪你不得。&rdquo;說著力聚掌心，再度運起&ldquo;摘星訣&rdquo;。

    東閭陌見狀急道：&ldquo;宮，我東閭族人窮盡數代之力，方覓得擒拿北海冰蛟的大好時機，宮執掌崑崙，已是至尊無上，為何還來與我等爭奪外物？&rdquo;

    酈天音道：&ldquo;北海冰蛟關係我師的生死，本座志在必得，若有得罪，本座深感抱歉。&rdquo;說罷收了長劍，左掌咒光一閃，直照北海冰蛟。

    東閭陌見狀將牙一咬，橫劍當胸，叫道：&ldquo;既然宮一意孤行，那我東閭陌也只有得罪了。&rdquo;說罷劍嘯風雷，斜劈酈天音左臂。

    酈天音見他劍氣如虹，亦不敢小視，只得收了咒光，引劍相迎。東閭望見父親與萬神宮動手，顧不得半身麻痺，也拖了長劍，跳入戰圈。酈天音被二人牽制，心神微分，冰蛟精神乘隙脫困，直奔浩瀚北冥。

    胡非菲身在半空，看得真切，手中&ldquo;洪荒擒龍照&rdquo;一展，咒光激射，正正照見冰蛟精神。她口念擒龍真言，但見狂風扶搖，萬神來附，冰蛟精神飛旋急上，眼看就要被她收入照中。

    東閭陌見狀大喝一聲，拼盡全身氣力，將長劍猛然擲出，其勢若後裔射日，驚鴻掣電，霎時間已到了胡非菲眼前。

    胡非菲見來劍猛惡，吃了一驚，急忙側身避過，她身軀扭動，手臂跟隨，擒龍照咒光失位，冰蛟精神登時走脫。

    酈天音見狀縱身急上，東閭陌亦拔地而起，胡非菲沉身落下，三人的目標同是北海冰蛟，酈天音最先趕到，胡非菲和東閭陌卻不容她搶得冰蛟，各自發招，自後猛攻而來，酈天音無奈，只得身招架，三人相互掣肘，戰成一團。北海冰蛟趁此時機，如流星隕落，直墜入大海之中。

    北海冰蛟甫一入海，即激起千尺巨浪，北冥之水八面湧來，聚而隆起，仿若峻拔高山。酈天音等三人不防，登時被惡浪淹沒。北海冰蛟穿行海中，帶起丈水柱，幻若龍形，呼嘯狂湧，盡顯破天裂地之威。

    中野進遙遙望見，高聲喝道：&ldquo;冰蛟歸海，轉瞬成形，速速放下天蠶絲，斷其去路。&rdquo;

    中野族人聞聲急忙放下數十小艇，各去一方，將掛鉛絲撒落海中。北海冰蛟乃水中至尊，騰身萬里，中野族人尚未備妥，北海冰蛟已衝至眼前，&ldquo;嘩啦&rdquo;一聲巨響，掙破羅，直入長空。

    中野進慌忙拋出&ldquo;八荒玄黃罩&rdquo;，凝神催動真言。&ldquo;八荒玄黃罩&rdquo;金光粲然，迎風暴漲丈，向北海冰蛟當頭罩落。中野族人見狀飛擲探海銀叉，其上綁縛天蠶絲，左右交織，再成天羅地。

    北海冰蛟拚命掙扎，龍形水柱寸寸成冰，俄而一聲震天龍吟，虛形成真，玄冰之軀璀璨奪目。天蠶絲不堪奇寒，鏘然斷裂，中野進拼盡魂力，仍舊控不住八荒玄黃罩，其物鼓蕩若迎風之帆，&ldquo;砰&rdquo;地一聲巨響，裂成碎片，中野進不堪巨力反震，一跤跌在甲上，口中血箭噴射而出。

    另一面酈天音等三人奮力脫出狂浪，如飛趕來。酈天音高飛丈，直迎冰蛟頭面，那物已得了北冥至陰至寒之神，以雙目冷光閃白了酈天音雙目，張口噴出一股絕寒之氣。酈天音不防，被那寒氣裹住，頓時氣血僵凝，動作遲緩如龜。

    東閭陌見狀不敢掇其鋒芒，轉攻其尾，胡非菲亦高擎&ldquo;洪荒擒龍照&rdquo;，欲以咒光降服北海冰蛟。那孽畜卻已不滯於力，巨尾一掃，攪起如山駭浪，洪濤過處，已不知將東閭陌和胡非菲衝到哪裡去了。

    其時眾人已束手無策，北海冰蛟引頸一聲亢然龍吟，喚得雲驚霧散，海浪列缺，其身鱗光閃耀，九縱而遠，神光幻影虛逝而去，只餘下一片怒海，萬里長風。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九）

    胡非菲眼見大勢已去，惱恨不已，緊咬嘴唇，悄然隱退，返玄冰洞去取藏在雲海身上的冰繭遺珠。她潛進洞來，在雲海懷中一陣摸，著手處卻是空無一物。胡非菲不由吃了一驚，再一陣仔細查找，仍舊一無所獲。胡非菲又驚又恨，暗忖道：&ldquo;莫非另有他人來過，將那冰繭遺珠取去了？今番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rdquo;

    另一面琴默眼見北海冰蛟遁去，心中自怨自艾，感交集，遙對碧海驚鴻，淚水涔涔，呆呆佇立了好一陣才蹣跚而。琴默入得洞來，緩緩坐在雲海身邊，不覺又是兩行清淚滑落，喃喃道：&ldquo;牧龍，師姐對不起你，竟讓那北海冰蛟走脫了，如今已是第七日，師姐若再強留著你的魂魄，你便要永絕天地之間了。牧龍，你告訴師姐，我我究竟應該怎麼辦？&rdquo;

    琴默六神無地飲泣了一陣，躬身抱起雲海的屍身，來到洞外，將他輕輕放在一塊浮冰之上。其時北冥已是風平浪靜，天空湛藍，水天相倚若有情，及細看時，又只是各自孤單各自遠，永不相見。

    琴默見狀心中一片空蕩蕩，只餘了痛楚，閉目隱忍良久，才找來冰塊，一面刨製冰花，鑲嵌在雲海身畔，一面喃喃說道：&ldquo;牧龍，師姐小時候曾聽過一個傳說，人所以會死，只不過是魂魄想去遙遠的地方看一看罷了，待去過了天地之極，就會返陽重生。師姐知道你性子逍遙自在，這瀚海長天，該是最你心意。從前師姐管你太嚴，你沒有機會玩兒，現在現在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到處去了。牧龍，你瞧，這朗朗碧空，皚皚冰雪，似不似咱們崑崙之巔？你須得應承了師姐，走得再遠，也莫忘了崑崙，莫忘了師姐&rdquo;

    琴默說到此處，淚如雨下，以顫抖的手掌解去雲海身上的&ldquo;逆陰陽定真咒&rdquo;，凝望他面龐良久，終於狠下心腸，伸掌在浮冰上輕輕一推，由它載著雲海向北冥深處飄去。

    那浮冰上冰花燦爛，折射出七彩虹光，迎風和浪，漸行漸遠。琴默目送浮冰逝於海天之交，雙手掩面，泣不成聲，失魂落魄地黯然而去。

    琴默方才離開，胡非菲便從冰山一角轉了出來，她失了冰繭遺珠，終究是心有不甘，總想著機會再細查雲海一，這番琴默海葬雲海，正是天賜良機，當下踏浪來到雲海身邊，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心中暗道：&ldquo;難道非要將他剝光了才能找見冰繭遺珠嗎？真是奇怪了，明明放在他身上，怎麼偏生找不著。&rdquo;她想到此處，禁不住又探手向雲海懷中摸去，指尖方才觸及他胸膛，手背上忽然一緊，竟已被人按住了。

    胡非菲猛吃了一驚，凝眸望去，只見壓住自己手掌的，竟然是雲海的左手，他雙目驟啟，眸中冷光閃爍，叫人不寒而慄。

    胡非菲見狀&ldquo;啊&rdquo;地一聲尖叫，抽身急退。雲海緩緩坐起，逼視胡非菲，冷冷地道：&ldquo;你是何人？意欲何為？&rdquo;

    胡非菲驚魂未定，語無倫次地道：&ldquo;我我是你又是什麼人？你不是死了嗎？你你為什麼裝死嚇人？&rdquo;

    雲海掃視四周，翻身站起，道：&ldquo;我乃崑崙派浩生牧龍，你究竟是何人？與我崑崙有何瓜葛？&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管你牧龍牧羊還是牧馬，總之拿了我的東西就不行，你快還給我。&rdquo;

    雲海道：&ldquo;我與姑娘素不相識，怎麼會拿你的東西？&rdquo;

    胡非菲道：&ldquo;先前以為你死了，暫存在你身上，誰知你竟然是詐死，不消說，那物事定是你取去了，與我還來。&rdquo;

    雲海聞言冷哼一聲，道：&ldquo;胡言亂語，不知所謂。在下沒工夫與你消磨，告辭。&rdquo;說罷縱身而起，望定海岸，御風而去。

    胡非菲見他遁走，又氣又急，一個翻身躍入空中，照著雲海背心就是一拳。雲海聽得腦後風響，急忙閃身避過。胡非菲一招落空，豈肯甘休，性展開手腳，全力攻來。

    雲海見她動如閃電，不敢小視，當下降落浮冰，展開崑崙風神掌法與她對敵。二人鬥了二十餘，雲海忽然使出一招&ldquo;長風三疊&rdquo;，連環而上。胡非菲不識此招，奮力化解了前面兩式，冷不防第三式從她肘下穿出，直取咽喉。胡非菲駭然後仰，卻終究是慢了些，雲海的指尖帶著她面巾一角，登時將那白紗扯落。

    胡非菲一聲驚呼，慌忙用衣袖擋住面容，怒道：&ldquo;小賊，你竟敢對本姑娘無禮？&rdquo;

    雲海電光火石之間已瞥見她左臉上有一抹赤印，殷紅如血，愕然道：&ldquo;難怪你要遮住面頰，原來&rdquo;

    胡非菲又羞又氣，厲聲打斷了他，道：&ldquo;小賊，你冒犯本姑娘，這筆賬與你記下了，將來定要你十倍償還。&rdquo;說罷縱身一躍，倏然遠遁而去。

    雲海見她離開，隨手將掌中白紗一拋，轉身欲行，豈料恰一陣風過，竟將那柔紗吹了來，勾纏在他指間，曳曳飛舞。雲海一怔，再將手掌抖了抖，那一抹淡暈方才隨風幻形，幽幽然地飛去了蒼穹深處。

    雲海目送那輕紗化入雲縷，心事重重地呆立了好一陣，方才過身來，卻見身後不期然已多了一人，一襲素衣流風雪，卻正是琴默。

    雲海又驚又喜，道：&ldquo;師姐，我&rdquo;話音剛起，琴默已打斷了他，惶然道：&ldquo;牧龍，是你麼？真的是你麼？&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是我，牧龍給你見禮了。&rdquo;

    琴默神色恍恍，並不答話，只緩緩伸出手來，一分分挨向雲海身軀，她指尖觸到雲海胸膛，渾身驀然一震，美目開闔間，淚水已倏然而落。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十）

    雲海見狀亦覺眼窩發熱，忙道：&ldquo;師姐莫要悲傷，牧龍已然返生還陽，再無性命之虞了。&rdquo;

    琴默聞言緊握了他的雙手，連連點頭，但卻仍舊難抑悲聲，泣道：&ldquo;牧龍，師姐不是悲傷，而是歡喜極了，你快告訴師姐，你是怎麼化解了鬼王的玄陰煞氣的。&rdquo;

    雲海搖頭道：&ldquo;我也不知道，我原本全無知覺，但有一陣，我神智稍復，似有一物盤踞在我懷中，將那玄陰煞氣一絲一縷地抽去了。&rdquo;

    琴默聞言一愕，隨即喜道：&ldquo;這麼說來，定然就是那北海冰蛟了。此物乃天下至陰至寒，天地歸靈，乾坤生化，正是那玄陰煞氣的剋星。今番恰逢它褪去胎骨，走避玄冰洞中，恰好為你化解了鬼王惡煞，起死生，當真當真是千載難逢的奇緣。&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這便是皇天有眼，庇佑好人，似北都鬼王那般惡貫滿盈，遲早必遭天克地沖，永絕於三界。&rdquo;

    琴默道：&ldquo;北都鬼王那廝為禍人間，作惡多端，此番更暗下毒手，傷你性命，我豈能容他？不消等到天克地沖，我便要叫他魂飛魄散，永不超生。&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說得不錯，此獠猖狂，務須早除。只不過此獠身負異能，詭計多端，要除他只怕也並非易事。&rdquo;

    琴默道：&ldquo;鬼王的確有些道行，我思量良久，決定傾萬神宮上下之力，布下天羅地，你我二人，再加上驚鴻，聯手誅殺此獠，當有成算。&rdquo;

    雲海聞言沉吟道：&ldquo;師姐此法固然可行，但敵暗我明，難敵蹤，況且萬神宮子多半修為尚淺，正面迎敵，必有傷亡，只怕未為上策。&rdquo;

    琴默輕歎一聲，道：&ldquo;我豈不知其中凶險？然則萬神宮數千年來皆以除魔衛道為己任，豈能貪生畏死，眼睜睜瞧著妖魔逞兇？牧龍，你比師姐聰明多了，你幫師姐想想，可有更好的克敵之策？&rdquo;

    雲海默然不語，左右徘徊了數步，忽道：&ldquo;師姐，北都鬼王與我崑崙為敵，為的便是搶奪軒轅玄書，此乃我門中至寶，我想其中必定有克制鬼王的法門。&rdquo;

    琴默道：&ldquo;軒轅玄書我已然讀過，不為克制鬼王，只為救你性命，可惜其中雖然備述陰陽之妙，卻於道法術數無星點之墨，得勢而無形，雖宣卻不戰，以之對抗鬼王，終究渺茫。&rdquo;

    雲海聽了這話，思量良久，道：&ldquo;師姐，我崑崙稱雄三界數千年，其間歷盡魔劫，若無至高無上的實戰之法，豈能延至今日？師姐再仔細研讀一，瞧瞧可有遺漏。&rdquo;

    琴默道：&ldquo;軒轅玄書我已反反覆覆讀過數十遍，始終未見與人爭競之道，想來是我資質有限，無法體會書中大義，牧龍，你的悟性遠勝於我，不如你將玄書仔細研讀一番，想來定會有所發現。&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軒轅玄書乃是崑崙聖物，向來只有掌門才能參悟其中秘要，牧龍豈能僭越？&rdquo;

    琴默道：&ldquo;這條門規只限制旁人，對你卻不適用，當年師父將颶雪神劍，風神掌法悉數傳你，便是想你承繼崑崙一脈，若非你殉情輕生，早已執掌了崑崙門戶，哪裡輪得到我這個當師姐的？如今你無須多說，我以掌門之尊令你研讀軒轅玄書，此舉並非為你我之私，而是為了維護人間正道，免蒼生罹難，你若還認作我崑崙子，便不得推脫。&rdquo;

    琴默說罷，向雲海一招手，道：&ldquo;你隨我來。&rdquo;隨即飄身而起，引領雲海返玄冰洞中，立足站定了，自懷中取出一物，其物長不盈尺，玉軸絲帛，週身寶光瑩然，纏繞吞吐，想來正是那軒轅玄書。

    琴默雙掌托了軒轅玄書，向雲海道：&ldquo;崑崙門下第十六代子浩生牧龍聽命，本座現在將門中至寶軒轅玄書交託於你，你務必盡速研讀，勤加修煉，以期早日蕩魔除妖，光大我門，不負崑崙歷代祖師重托。&rdquo;

    雲海見琴默神色凜然，不敢推辭，當下單膝跪倒，雙手過頂接過軒轅玄書，道：&ldquo;掌門師姐有命，牧龍豈敢不遵，只怕牧龍頑劣，負了師姐所托。&rdquo;說罷長身而起，當即展開卷軸，就著寶光細細閱讀起來。

    琴默見狀，悄然退出洞外，為雲海值守防敵。約莫過得半個時辰，雲海忽道：&ldquo;師姐，你快些進來。&rdquo;

    琴默聞言快步入內，向雲海道：&ldquo;如何，可有發現？&rdquo;

    雲海滿面喜色，指著玄書中心，道：&ldquo;師姐，玄書的秘密大概就在這裡了。&rdquo;

    琴默急忙張目望去，卻見那所在光華瑩潤，墨跡宛然，只寫著&ldquo;御力於內，幻化萬千，五行流轉，得見陰陽玄玄，無上至尊。&rdquo;一句，除此之外，並無出奇，不由滿心狐疑，抬頭向雲海道：&ldquo;牧龍，此處究竟有何玄機？&rdquo;

    雲海道：&ldquo;單看此句，並無奇特之處，但總領全篇，追跡覓蹤，輔以崑崙九轉逆心訣算術推演，此句便是全書秘要所在，再他處暗藏精義，我已大概悟出開啟玄書之法。師姐，你握住一側卷軸，催動太一柔勁注入玄書之中，我則於另一卷軸注入混元剛勁，你我二人之力糅生化，散於全書之內，屆時再瞧這絲帛怎生變化。&rdquo;

    琴默點頭答應，二人各執了玄書一端，依法施為，二人相知多年，心意互通，剛柔二勁相遇，登時陰陽流轉，化成靈飛世界。軒轅玄書得了二人精神，透出柔白朦朧之光，雖不耀目，卻上達三丈，書中文字乘靈而動，上下異位，左右互通，流變重組，頃刻間竟然再成一全新之篇。

    琴默見狀又驚又喜，道：&ldquo;想不到軒轅玄書中竟然藏有這等奧妙，若不是得你參透，只怕這曠世絕學便要埋沒人間了。&rdquo;

    雲海不答她話，只將雙目凝注於玄書之上，片刻後方吁出一口長氣，散去真力，上卷軸，閉了雙目，發出一聲悠然歎息。

    琴默見他神色有異，心中愕然，正待開聲詢問，空氣中卻傳來一聲陰冷尖銳的長笑，在冰洞中蕩繚繞，久久不散。

    琴默不由得面上變色，手按劍柄，厲聲喝道：&ldquo;北都鬼王，既然來了，現身相見吧。&rdquo;

    她話音剛落，洞口已然湧入一團森然黑氣，霎那間幻化人形，身材高大，面色慘白，正是北都鬼王。

    琴默見狀冷笑一聲，道：&ldquo;北都鬼王，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今日定要取你狗命，為我師報仇，為人間除害。&rdquo;

    鬼王聞言縱聲長笑，道：&ldquo;酈天音，某家今日前來，不是與你為難動手的，本王取了軒轅玄書，即刻就走。&rdquo;說著轉向雲海，伸出鬼爪，陰惻惻地道：&ldquo;浩生牧龍，把軒轅玄書交予某家。&rdquo;

    琴默怒喝一聲，&ldquo;你做夢！&rdquo;擎出長劍，便要上前搏殺，她身形方動，卻忽見雲海邁步搶上，將手中的軒轅玄書遞入了鬼王手中。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八章 碧海情天（十一）

    琴默這一驚非同小可，呆立了一陣才道：&ldquo;牧龍，你你做什麼？&rdquo;

    雲海垂首站在鬼王身側，並不應聲。北都鬼王將軒轅玄書放入懷中，仰天狂笑，道：&ldquo;酈天音，你想不到吧，今日的浩生牧龍已不再是你崑崙子，而是我鬼王門徒。說來也是多虧了你，強施咒法鎮住他的魂魄，令他靈體孱弱不堪，本座趁你不備，以玄陰煞氣化盡他體內浩氣，令他頓悟縱情恣意，我行我素之靈修大妙，從今往後，他便只聽從本王一人的號令，為本王一人效忠。&rdquo;

    鬼王說罷，桀桀怪笑，向雲海一揮手，道：&ldquo;牧龍，隨本座走吧。&rdquo;

    雲海瞥了酈天音一眼，垂首應是，跟隨北都鬼王向外走去。酈天音見狀腦中一片空白，搶上兩步，茫然道：&ldquo;牧龍，你你真要隨這惡煞走麼？&rdquo;

    雲海聞言駐足身，點了點頭，道：&ldquo;不錯。鬼王助我返魂重生，我自當報答。況且他更許我一個幽冥世界，上達九天，下至黃泉，屆時再無陰陽之隔，我無須再苦苦找，便能日日與雪煢相見了。&rdquo;

    酈天音急道：&ldquo;牧龍，你千萬莫要被北都鬼王妖言蠱惑，斷絕陰陽，幽冥一氣，從此將無生無化，無運作往來，萬物絕滅，三界盡毀，哪裡還會有什麼雪煢？&rdquo;

    雲海聽了這話，雙目中光芒一閃，冷冷地道：&ldquo;我已然細讀過軒轅玄書，陰陽之變，我自瞭然於胸，師姐不必多言。師姐與我道見相左，念在昔年恩情，我不願與你相爭，咱們自今日起分道揚鑣，各踐因緣。師姐，請了。&rdquo;

    雲海說罷轉身便走，酈天音見狀心急如焚，將手中長劍一引，一聲冷叱，直取鬼王后心。鬼王覺出勁風，冷哼一聲，並不頭，自顧自向外行去。酈天音劍到中途，雲海忽地閃身出來，單掌拍開她劍鋒，接著連出三記風神掌法，將她逼退一旁。

    酈天音心中氣苦難當，向雲海道：&ldquo;牧龍，你當真要與師姐動手麼。&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我前塵夢醒，崑崙絕藝盡在我胸，你在我這裡討不了好去，鬼王一旦出手，要取你性命便是易如反掌，我勸你還是返崑崙，莫再與鬼王為敵了。&rdquo;

    雲海說罷，向酈天音抱拳一禮，轉身向外而去。酈天音呆立原地，心中痛如刀絞，身軀晃了兩晃，&ldquo;哇&rdquo;地吐出一口鮮血。她以劍拄地，喘息得幾次，驀然將牙一咬，擰身衝出洞來。

    酈天音趕上了北都鬼王和雲海，厲聲喝道：&ldquo;孽障，哪裡走！&rdquo;

    北都鬼王傲然頭，怪眼一翻，陰森森地道：&ldquo;酈天音，本王今天心情好，放你一條生路，你偏生要?a href='/xianxia.html' target='_blank'>仙俠此退潰㛃稍共壞帽就跣暮菔侄盡?rdquo;

    酈天音聞言冷笑一聲，將長劍插入玄冰，雙手成天地訣，目光內視，嘴唇翕動，念起真言。

    北都鬼王凝神戒備，片刻間不見動靜，正猶疑間，胸前陡然炸開一團烈火，其勢猛惡，轉眼便漫至全身，熊熊燃燒，狂湧成熾白烈焰。

    北都鬼王大吃一驚，低頭望去，那起火的源頭竟是軒轅玄書，其上白焰獵獵，異光奪目。北都鬼王見狀急念避火真訣，豈料神火生九陽，其烈更勝三昧真火，竟避它不得。北都鬼王大駭之下，急急扯下黑袍，裹住軒轅玄書，方待拋入北冥冰洋之中，那烈焰卻忽啦啦地散開，幻若龍形，飛舞周旋，將他全身牢牢裹住。

    北都鬼王慌忙運起玄陰煞氣，護住週身。那軒轅神火卻正是玄陰煞氣的正克煞星，龍光閃耀，迅猛強襲，頃刻間便要鑽透玄陰惡氣，噬奪鬼王魂魄。

    酈天音見狀揮手召冰中&ldquo;無邪&rdquo;劍，一聲冷叱，身化精光，怒閃而來，要行那絕命一擊。眼看鬼王性命難保，雲海卻忽地捏個昊天訣，運起全身魂力，硬生生將鋪天蓋地的軒轅神火撐開一道裂縫，鬼王得此良機，慌忙身化黑氣，如狂遁走。

    北都鬼王雖然僥倖逃得性命，但軒轅神火在他懷中爆開，神力所及，已叫他身披重創，魂魄欲散，只遁出數丈便墜下地來，現了身形。

    酈天音不料雲海竟會出手救下北都鬼王，驚怒之餘，更是心痛欲裂，道：&ldquo;牧龍，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為什麼要救這孽障？&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我已然跟你說過了，我要幫鬼王建成幽冥世界，要到雪煢，與她日日相守，永不分離。&rdquo;

    酈天音急道：&ldquo;牧龍，你你是鬼迷了心竅，你你不成，師姐不能讓你一錯再錯，深陷魔道，今日定要殺了北都鬼王，還你浩氣英魂。&rdquo;說罷將牙一咬，身化追日之箭，向鬼王猛撲而去。

    北都鬼王身受軒轅神火重傷，元氣巨損，虛弱不堪，遠遠見到酈天音劍光襲來，心頭震駭莫名，但卻無力抵擋。眼看他就要授首&ldquo;無邪&rdquo;劍下，雲海卻已閃身過來，搶在酈天音頭裡，一把抓住鬼王腰帶，將他提入半空。

    雲海浮身蒼茫霧氣之內，向酈天音道：&ldquo;師姐，道不同不相與謀，從前的牧龍早已死了，雲海也已死了，今日的牧龍與你恩斷義絕，從今以後各走各路，各不相干。師姐，你多多保重。&rdquo;

    雲海說罷，縱身遠去，轉眼間已沒入遠空飄渺雲氣，再不見蹤影。

    酈天音呆呆地望著雲海身影消失之處，木立良久，直至殘陽如血，萬籟俱寂，方才頹然跪倒，淚雨滂沱，痛哭失聲。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一）

    卻說子洋魑魅谷內力戰御魔子，重傷失神，盛怒之中震毀山洞，與群雄同埋亂石之下，也不知過得多少時候，終於悠然醒轉。他緩緩睜開眼來，觸目所及已非嶙峋怪石，猙獰魔障，而是幾根樹枝，一叢茅草，卻原來是身處一蓋茅屋廬頂之下。

    子洋掙扎坐起，尚未瞧真眼前景象，茅屋草簾已被人掀了起來，簾外陽光潑剌剌地闖入，明晃晃，白花花地耀眼生疼。子洋側頭避過陽光，正待開聲質詢，卻聽得來人道：&ldquo;子洋兄，你終於醒來了，那可好了，那可好了&rdquo;語聲驚喜莫名，卻正是烏玄的音色。

    子洋聽到烏玄的語聲，也是又驚又喜，道：&ldquo;烏兄，你還好麼？那幫賊子沒傷著你吧？&rdquo;

    烏玄道：&ldquo;多謝子洋兄關心，那幫宵小哪擋得子洋兄神威，早已嗚呼哀哉，哪裡還有機會來害我。&rdquo;

    子洋聞言眼前忽又現出魔洞之內天崩地裂，亂石如雨的景象，不由暗歎一聲，心中暗道：&ldquo;這番一時率性，只怕已多傷人命，與各大門派結下不解深仇，我一心破魔除妖，守護天地浩氣，想不到卻無法見容於正道，得到如今的結局，二位師父若泉下有知，只怕也要以我為恥了。&rdquo;

    子洋想到此處，心下黯然，默默不語。烏玄見狀略感愕然，略一思忖，已明其中道理，道：&ldquo;子洋兄，何必怏怏不樂，理分曲直，人分正邪，門派卻未能類分，所謂正派，不依理法約束，行了邪道，便是邪派，驅邪除惡正是義所當為，大丈夫立身處世，是非分明，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天地，何必為虛名所累，糾纏於世俗眼光，失了英雄豪情。&rdquo;

    子洋聞言一笑，道：&ldquo;烏兄說得不錯，行事在人，罰罪由天，如今我已做了這我行我素的狂徒，性便放開了手腳，一狂到底，這些瞻前顧後的心思，從今以後再也休提了。&rdquo;

    烏玄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道：&ldquo;子洋兄果然是頂天立地的好漢，英氣冠蓋寰宇，豪情睥睨群倫，烏玄能有你這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子洋兄，在下有一事相求，萬望子洋兄勿卻。&rdquo;

    子洋道：&ldquo;烏兄不必客氣，但講無妨。&rdquo;

    烏玄道：&ldquo;子洋兄，你我雖然相識不久，但意氣相投，相見恨晚，似如今這般你稱我為兄，我又尊你為長，倒顯得生疏了，不如從今往後，小便稱呼你為大哥，大哥對我這做兄的則直呼其名，你瞧可好？&rdquo;說罷不待子洋答話，接著又道：&ldquo;大哥，咱們這番劫後餘生，未來將要如何，不知大哥可有打算？&rdquo;

    子洋聞言低頭沉吟了一陣，道：&ldquo;當日我狂怒難遏，耗盡命元魂力，只道必死，實在未曾想過尚有今日兄，不如你先將咱們死裡逃生的經過說與我聽聽。&rdquo;

    烏玄道：&ldquo;此事說來話長，當日大哥一怒，以朱雀神力震毀山洞，群豪皆被埋葬，你我亦被壓在巨石之下，動彈不得。當時大石不斷墜落，連番雷霆巨力將地面震開一條裂縫，你我一同墜入那裂縫之中。我只道此番天吞地噬，定然難逃性命，卻不料那裂縫之中竟是別有洞天。&rdquo;

    子洋一愕，道：&ldquo;竟有這等事？那是什麼所在？&rdquo;

    烏玄道：&ldquo;大哥精修道法，想來早已明瞭陰陽之變，自來天地造化，陰不離陽，死裡藏生，這魔窟乃是一處邪火煉獄，烈陽熾盛，乃是死地，然則獨陽不長，其地下竟暗藏一處地靈生穴，其中聚集大地生化，滋長萬物的神力。本來大哥耗盡命元，身已枯槁，絕無生還之理，幸得入此地靈菁英所在，重聚天地元氣，再獲生機。小我日日將元氣導入大哥體內，運行周天，療愈傷損，四十九日下來，大哥終於還陽重生，再鑄精魂。&rdquo;

    子洋聽了這話，滿懷感激，抱拳一禮，道：&ldquo;賢，我這條性命是你救下的，大恩不言謝，這份恩情我謹記心中，來日必報。&rdquo;

    烏玄道：&ldquo;大哥說哪裡話來，當日各大門派要取我性命，若不是大哥出手，便有一個烏玄也早已死了，又豈能有烏玄相救大哥的後話？大哥，你我既然兄相稱，是過命的交情，那這些報恩酬情的話便不須說了。&rdquo;

    子洋聞言大笑，道：&ldquo;賢瀟灑豪邁，襟懷磊落，我若再多言便顯得虛矯了。賢，我們既然如此投緣，不如結為金蘭之好，從今往後，同心同德，同生共死，你看如何？&rdquo;

    烏玄聞言大喜，俄而卻又一滯，躊躇道：&ldquo;這跟大哥結拜乃是天大的喜事，萬萬草率不得，待大哥傷癒，咱們找個體面的所在，熏香沐浴，請出先人的靈位，再行結拜禮儀，方才顯得鄭重其事，莊嚴摯誠。&rdquo;說著話頭一轉，接道：&ldquo;大哥，咱們現在距離魑魅谷不遠的一座小山谷裡藏身，時候拖得久了，各大門派緩過氣來，定要被他們找見。咱們將來如何行事，還請大哥示下。&rdquo;

    子洋道：&ldquo;魑魅谷一役，烏谷仙遊，阿妙陷入魔界，我則一時意氣，傷了不少人命，大錯已然鑄成，無法挽，咱們前途渺茫難料，唯一不可改變的，便是竭盡所能，誅除妖邪，力保人間安寧，如此也算是完成了阿妙的遺願，不叫她白白作了犧牲。&rdquo;

    烏玄聽他說到&ldquo;烏谷仙遊&rdquo;一句，不禁重又憶起父親音容，心中傷痛感慨，喟然一歎，默默不語。

    子洋與烏玄在山谷茅屋中休養了數日，傷勢漸漸痊癒。這日清晨，子洋喚了烏玄進來，道：&ldquo;賢，我的傷勢已然無礙了，此乃險地，不宜久留。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瞞你，那九州山川地形圖上所標注的乃是九處魔界入口，若不早加封印，魔族籍機侵入人間，隨時便是一場劫難。先前玉夫人，也就是御魔子居留的山洞便是其中一處入口，當日阿妙殞身，我心神大亂，未及封印，不如咱們今日去，將此事作了了結。&rdquo;

    烏玄道：&ldquo;那所在猙獰可怖，果然與魔界有關，此事我已隱約猜到幾分，大哥坦然相告，足見待我摯誠，我心中很是歡喜。&rdquo;說著低下頭去，躊躇了一陣，接道：&ldquo;大哥，你對我推心置腹，我也不該有所隱瞞，有一件事我說了出來，你你可不要怪我。&rdquo;

    子洋道：&ldquo;賢何須為難，直言無妨，若是平常事，我無從責怪，即便是錯事，改了便是，又有什麼好責怪的？&rdquo;

    烏玄道：&ldquo;大哥說話可要算數，莫待我道出實情，你又反悔食言。&rdquo;

    子洋笑道：&ldquo;賢既是如此多慮的，我許你諾言便是。&rdquo;

    烏玄道：&ldquo;大哥是英雄豪傑，既然許下了諾言，想來是信得過的，好吧，你且稍等，我給你看些物事。&rdquo;

    烏玄說罷轉身出了茅屋，行出半步又探頭來，道：&ldquo;大哥可要記住了，若是反悔的，便是宵小之輩。&rdquo;

    子洋見他言行惴惴，但卻無愧疚之色，料來並非關乎道義的大事，當下只是搖頭苦笑。

    烏玄心神不定地去了，盞茶時分後來，在門外道：&ldquo;大哥，你可準備好了麼？&rdquo;

    子洋道：&ldquo;你再不來，我可就要睡著了。&rdquo;

    烏玄聞言又低頭躊躇了一陣，終於將牙一咬，挑開門簾走進了茅屋。

    子洋抬起頭來，原待與他說笑幾句，眼前所見卻叫他心頭驀地一緊，驚得目瞪口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二）

    此刻站在子洋面前的，竟是一個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明眸皓齒，妝容淡淡，身著一襲鵝黃的衣裙，光華柔潤，盡顯溫婉可人。

    子洋呆得片刻，結舌道：&ldquo;你你是&rdquo;

    黃衫少女一笑，道：&ldquo;大哥，是我，烏玄。&rdquo;

    子洋心中已然猜到八九成，但聽她親口說出自己的名姓仍舊驚訝莫名，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烏玄見他默不作聲，不禁心中忐忑，垂首囁嚅道：&ldquo;大哥，你你莫不是惱了我了，我我不是存心騙你的。&rdquo;

    子洋道：&ldquo;賢，這這究竟是怎麼事？你好端端的，為何要作女兒打扮？&rdquo;

    烏玄道：&ldquo;大哥，其實我生來就是女子，只是自幼性子頑劣，喜歡四處遊蕩，及稍年長時便性著了男裝，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大哥，我遇見你時，已經著男裝七八年了，可不是專來騙你的。&rdquo;

    子洋聞言苦笑一聲，道：&ldquo;既是如此，為何今日卻要換了女裝？&rdquo;

    烏玄道：&ldquo;此乃先父遺命，我不敢不遵。我爹爹他早已料定那幫所謂正道狗賊必定不會放過我，所以臨終之際囑咐我將來定要換女裝，以避禍患，我答應了他老人家，所以&rdquo;

    子洋道：&ldquo;原來如此。&rdquo;抬眼望向烏玄，卻又不敢久視，須臾間轉過臉去，訥訥不語。

    烏玄見狀眉頭微蹙，咬了咬嘴唇，道：&ldquo;大哥，莫不是我的樣兒太過醜陋，叫你叫你失望了？&rdquo;

    子洋聞言忙道：&ldquo;賢不對，賢妹貌美如花，一出此谷，必定瘋魔天下男兒，何來的醜陋一說，只不過只不過你方纔還是慷慨豪俠，如今卻成了嬌羞少女，我一時之間，實在是如墜雲裡夢裡，醒不過神來。賢妹，你你&rdquo;

    烏玄見他惶然無措，不由撲哧一笑，道：&ldquo;大哥，你莫要賢妹賢妹地叫我，聽起來好不彆扭。其實我的真名是叫做烏萱，萱草的萱，將來你就跟我爹一樣，叫我萱兒好了。&rdquo;

    子洋喃喃道：&ldquo;萱兒，這名兒倒是順口&rdquo;言語間心頭忽而突地一跳，登時滿臉漲得赤紅。

    烏萱見狀吃了一驚，搶上前道：&ldquo;大哥，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內傷發作了？&rdquo;

    子洋不敢瞧她雙眸，側過頭去，支吾道：&ldquo;這連日來，我我放蕩不羈，袒胸露腹，可都都被你瞧去了。&rdquo;

    烏萱聞言面上也泛起兩朵紅雲，咬著唇角垂下頭去，偷瞥了子洋一眼，又揚眉笑道：&ldquo;瞧便瞧了，你也不是女子，瞧了也不吃虧，咱們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只要心中磊落赤誠，何必諸多顧慮。大哥，我你且歇著，我去給你弄些吃的來。&rdquo;

    烏萱說罷，轉身去了。子洋望著兀自晃動不已的草簾，揉了揉眼睛，呆成了一座泥塑木雕。

    不多時後，烏萱了些野果來，二人隨意用了，即刻啟程出谷，兩人都是身負道法武功的能人異士，加之駕輕就熟，片刻間便到了魑魅谷中。

    此時的魑魅谷，草木衰敗，獸齊喑，著眼處一片荒涼蕭，再不復往日蔥蘢蒼翠，生機盎然。烏萱見狀觸景生情，心中鬱鬱，一路沉默不語。二人來到魔窟所在，其周圍地面已成焦黑之色，洞口一株大樹，枝葉落盡，只餘下灰敗如石的樹幹，其上一隻兀鷹遠遠望見二人，呀地一聲大叫，振翅向著長空中飛去了。

    子洋和烏萱入得洞來，洞中亂石已被清理在一旁，想來是各大門派拯救同門時所為。子洋立足阿妙殞身的石壁前，心中傷痛茫然，忖道：&ldquo;阿妙便是從這裡入了魔界，她若萬幸，保全了性命來，我卻將這裡封印了，那可如何是好？&rdquo;

    子洋想到此處，不禁躊躇難決，呆立了良久，終於將牙一咬，凝神施展起阿妙所授的封魔咒法，但見朱雀神力所致，石壁成炎，殷紅如血，陡然間一道極強的赤光閃耀，炸裂洞頂，如流星一般衝上蒼穹，直沒入虛渺宇宙之中。

    子洋見狀收了咒法，拭去臉上的汗水，呆望著石壁上的鮮紅敕印，默默無語。

    烏萱見他失神，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ldquo;大哥，魔界入口已然封印了，咱們走吧。&rdquo;

    子洋聞言緊閉了雙目，情思難遏，淚灑心頭，片刻後方才吁出一口長氣，轉身大步去了。

    二人出了魑魅谷，天光晦暗，霧靄蒼茫，子洋登高眺遠，滿心傷感迷茫。烏萱追隨在他身側，陪他凝立良久，道：&ldquo;大哥，你莫再多想了，阿妙她她肉體凡胎，墮入魔界，斷無生理，你你封印了魔界，乃是為天下蒼生著想，是絕然絕然不會錯的。&rdquo;

    子洋聞言一聲長歎，沉默了半晌，喃喃道：&ldquo;我真的沒有做錯麼？&rdquo;

    烏萱點頭道：&ldquo;一定沒錯，阿妙在天有靈，也一定會希望你盡速封印魔界，永保人世安寧。&rdquo;

    &ldquo;永保人世安寧？&rdquo;子洋漠然一笑，道：&ldquo;我曾經承諾阿妙，將她送父母身邊，一家團聚，共享天倫之樂，如今卻我連心愛的女子也保護不了，還妄言什麼永保人世安寧？&rdquo;

    烏萱道：&ldquo;大哥，萬不可心灰意懶，魔道對峙數千年，除魔衛道，非一朝一夕之功，若非歷代英豪前仆後繼，豈有今日的人間？永保安寧之永，乃是永誌不屈之永，我若力有未逮，自有後繼之人，一念永恆，輕付生死，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rdquo;

    子洋道：&ldquo;大英雄，大豪傑？若不是我想做什麼英雄豪傑，阿妙又怎會為我捨生？一個人要做英雄豪傑，就一定會連累身邊的人，這樣的英雄豪傑，做他何用？&rdquo;

    烏萱聞言一滯，道：&ldquo;大哥，阿妙走了，你你一定很難過，其實其實什麼英雄豪傑的，做不做也無所謂，你不開心，我陪你去遊山玩水，逸性遣懷，好不好？&rdquo;

    子洋聞言不語，踏上半步，遙望天窮水盡之處，片刻後道：&ldquo;好，咱們去遊山玩水。&rdquo;

    烏萱撫掌道：&ldquo;好啊好啊，大哥，你想去哪兒？&rdquo;

    子洋道：&ldquo;青城天下幽，咱們便去那兒瞧瞧吧。&rdquo;

    子洋說罷從腰間解下星籐葫蘆，正待施法，心中忽又想起與阿妙相偎相依，遨遊天下的日子，不由心中一痛，將葫蘆重又繫腰間，側頭向烏萱道：&ldquo;咱們這就啟程。&rdquo;

    烏萱見他舉止奇怪，細細打量了星籐葫蘆一遍，道：&ldquo;大哥，你這個葫蘆又紅又亮，煞是好看，是不是別人送你的信物？&rdquo;

    子洋道：&ldquo;不是信物，是我師父留給我的遺物，喚作星籐葫蘆，體內通異世，乃是一件道家至寶，以後有機會，我再一一跟你細說它的好處。&rdquo;

    烏萱聽了，暗裡再瞥了星籐葫蘆一眼，不再多言，隨著子洋向西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三）

    二人都是御風踏霧的腳程，不數日便來到了青城山下，此時正逢傍晚時分，夜風微涼，一彎幽月遙掛天邊，清光冷澈，照見疏林斜影，由淡而濃，更顯出靜謐幽深。

    青城一派已被御魔子所滅，二人一路上山，未見阻擋，片刻間已近峰頂，烏萱望見群星漸朗，晶瑩璀璨，地上雖然殘磚斷垣，卻尤透出森然古意，不禁興致高昂，向子洋道：&ldquo;大哥，青城靈秀深沉，其清幽通達古今，實在不負美名，今日有幸隨大哥同游，實乃人生一大樂事。&rdquo;

    子洋聞言一歎，道：&ldquo;往日魔劫已成飛灰，今人不見慘烈，只見滄桑，這人世間的事故，想來大多是如此的吧。&rdquo;

    烏萱聞言一愕，道：&ldquo;聽大哥的話裡頗有感慨，莫非是在此地經歷過什麼前塵舊事？&rdquo;

    子洋道：&ldquo;當日我親歷御魔子屠滅青城之役，戰火硝煙猶在眼前，只可惜當時我道行低微，無法施以援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御魔子殺害青城子，令這傳承千年的靈修之地毀於一旦，想來著實讓人痛心。&rdquo;

    烏萱喃喃道：&ldquo;想不到大哥與青城還有這般淵源。&rdquo;說著微一沉吟，接道：&ldquo;大哥既是故地重遊，莫非是另有目的的麼？&rdquo;

    子洋道：&ldquo;這青城山上有一處魔界與人間勾連之地，咱們此來便是要加以封印，以絕後患。&rdquo;

    烏萱聞言笑道：&ldquo;我早知道大哥是天生的英雄豪俠，絕不會心灰氣沮，半途而廢，這可叫我猜著了。大哥，咱們既然是來辦正事的，那麼事不宜遲，即刻前往吧。&rdquo;

    子洋點頭稱是，縱身半空之中，四面一望，瞧見一處所在，魔障叢生，妖氣瀰漫，當下向烏萱一揮手，二人前後相隨，齊向那所在奔去。

    二人到得近前，只見一方漆黑巨岩，捍天摩雲，其上寸草不生，隱隱透出瑩然光華。烏萱見狀道：&ldquo;聽聞青城派有一座鎮妖降魔的囚魔巖，莫非就是此處？&rdquo;

    子洋道：&ldquo;此處魔性縱橫，卻為正氣制服，凝重巍然，想來是不錯了。&rdquo;

    烏萱道：&ldquo;此地若為魔界入口，則已被囚魔巖鎮壓，萬無一失，咱們無須再作封印了吧。&rdquo;

    子洋道：&ldquo;話是不錯，然則多一重禁制也非惡事，咱們既然已來到此地，何妨多費些手腳？&rdquo;他話到此處，忽然容色一整，將手指放在嘴唇上，輕聲道：&ldquo;噤聲，有人來了。&rdquo;說罷拉了烏萱，雙雙隱身囚魔巖後的長草之中。

    囚魔巖下疾風如割，片刻間果然有兩條人影來到近前，子洋偷眼望去，只見那二人青衫佩劍，面色陰沉，竟是前番見過的上官無心和古奇門。

    子洋見狀咬牙忖道：&ldquo;想不到竟在此處碰見這兩個惡賊，今日定要取他二人狗命，為通玄道長和青城子報仇。&rdquo;思量間忽聽得古奇門道：&ldquo;師兄，咱們當真要入此魔域？&rdquo;

    上官無心道：&ldquo;你無須入內，在此守候，兩個時辰後施法再度開啟魔域，迎我來即可。&rdquo;

    古奇門猶豫道：&ldquo;師兄，此行極為凶險，不如還是算了吧。&rdquo;

    上官無心道：&ldquo;你我籌謀多時，為的便是今日，事到臨頭，豈能半途而廢？&rdquo;

    古奇門道：&ldquo;師兄，我向來對你敬服，可是這一次林野之間，盡多山魈鬼怪，我們大可逐一攝魂奪魄，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何偏要入這魔域？&rdquo;

    上官無心聞言沉吟了一陣，抬頭四面一望，壓低了聲音道：&ldquo;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御魔子上次屠滅青城，於囚魔巖下攝取了萬人血劍靈，此事你是知曉的。&rdquo;

    古奇門道：&ldquo;不錯，莫非其中有甚蹊蹺？&rdquo;

    上官無心道：&ldquo;你只知萬人血劍靈凝聚萬人精魂，神力無窮，卻不知其真正的功用乃是制壓囚魔巖下的魔神刑天之魂。&rdquo;

    古奇門聞言吃了一驚，失聲道：&ldquo;魔神刑天？&rdquo;

    上官無心忙道：&ldquo;師輕聲，慎防走漏風聲。不錯，正是魔神刑天。此事就連御魔子也不知道。&rdquo;

    古奇門強壓了驚奇，輕聲道：&ldquo;既是御魔子也不知曉，師兄如何得知？&rdquo;

    上官無心道：&ldquo;你忘了我投師之前曾是出塵子的子麼？這個秘密便是我從出塵子的屋中探得。如今萬人血劍靈已去，刑天之魂復甦，此乃禁制已除而魔神至弱之時，咱們乘此時機，將刑天之魂化入體內屆時君臨天下，威震三界，豈不快哉？&rdquo;

    古奇門道：&ldquo;師兄，那刑天乃是上古魔神，便連黃老玄聖亦不能力敵，你我有何能為，能降伏此獠？還請師兄三思。&rdquo;

    上官無心聞言略略沉吟，道：&ldquo;師所言不錯，其實我亦無十足把握，但此乃千載難逢之良機，若不鋌身一試，我心不甘，自來勝向險中求，此番即算是殞身魔域，我也認了。師，你多加小心，魔域只能自外開啟，切莫誤了時辰。&rdquo;

    上官無心說罷，啟唇念動真言。子洋見狀長身而起，一躍來到二人眼前，冷笑道：&ldquo;上官無心，古奇門，你們可還認得我麼？&rdquo;

    上官無心見子洋現身，驟吃了一驚，目光一閃，嘿嘿笑道：&ldquo;原來是你這小子。前番上清宮一役你竟然有命走脫，實為難得的機緣造化，既然僥倖不死，為何還要來這是非之地自晦氣？&rdquo;

    子洋道：&ldquo;你們這倆惡賊，助紂為虐，害死通玄道長，屠殺青城子，今日既然叫我撞見了，定要取了你二人狗命，為上清宮討一個公道。&rdquo;

    上官無心聞言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暗道：&ldquo;此子當日能從御魔子手中走脫，其天賦異稟已初見端倪，近日更有江湖傳聞，此子獨鬥各大門派，在魑魅谷中與群豪同歸於盡傳聞雖然不盡不實，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他陡然現身於此，必有所求，我萬不可掉以輕心。&rdquo;當下話鋒一轉，道：&ldquo;子洋兄，你這話可就錯了，我二人道行低微，哪有能為撼動上清宮一根毫毛？屠滅青城的乃是御魔子，我二人也是受害者，那日他將通玄道人的真氣導入我二人體內，我二人被震得八脈俱損，險些性命不保，說來我們應該是同仇敵愾的，你要為上清宮報仇，卻如何著落在我二人身上了？&rdquo;

    子洋道：&ldquo;你休要巧舌如簧，顛倒是非，若非你們助紂為虐，豈能有此惡報加身？&rdquo;

    上官無心道：&ldquo;既是惡報加身，我二人也算死過一，有什麼罪孽也已經償了，為何你還是咄咄逼人，不肯放過我們？&rdquo;

    子洋道：&ldquo;懲惡罰罪，原是為了警誡世人，導人向善，你二人卻是執迷不悟，今番更異想天開，企圖收化魔神刑天之魂，簡直是癡人說夢。既然被我撞見了，便由不得你恣意妄為。&rdquo;

    上官無心聞言嘿然一笑，微微側身向古奇門使了個眼色，古奇門見狀會意，陡然出手向子洋上三路猛攻而來。子洋早有防備，從容接過，上官無心卻乘此時機念動真言，身軀一震，已失了蹤影。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四）

    子洋見狀暗罵這廝狡猾，手底卻絲毫不懈，數招之間已將古奇門逼得捉襟見肘。那古奇門雖也是年輕一輩當中的翹楚，怎奈子洋先遇名師，又逢奇遇，身手修為已遠勝同輩，古奇門勉力支撐得四五個，已被子洋朱雀真力震得五內翻湧，口噙鮮血，身軀搖搖欲墜。

    子洋霍然收住招式，向古奇門道：&ldquo;識相的便速速將進入魔域的真言口訣說出來，我還可饒你不死。&rdquo;

    古奇門聞言吐出一口鮮血，哈哈大笑，道：&ldquo;你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出賣兄的事我決不會做，今日折在你手裡，你直管殺我便是。&rdquo;

    子洋道：&ldquo;聽你這話倒也是條漢子，可是你想過沒有，我此刻殺了你，無人為上官無心開啟魔域，他必定困死其中，魂飛魄散，屆時便是你親手殺了你師兄。&rdquo;

    古奇門聽了這話，呼吸陡然一滯，目光亂閃，汗水涔涔而下。子洋見狀又道：&ldquo;若你將真言口訣說與我知道，我應承你，必定留下你師兄的性命，只廢去你二人武功道行，容你們重新做人。&rdquo;

    古奇門心中一動，緩緩抬頭，道：&ldquo;此話當真？&rdquo;

    子洋道：&ldquo;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決不相欺。&rdquo;

    古奇門聞言略略躊躇，心中暗道：&ldquo;事到如今，我和師兄橫豎是個死，若他遵從諾言的，我們留得性命，還有東山再起之日。&rdquo;當下將牙一咬，道：&ldquo;好，我告訴你，你且附耳過來。&rdquo;

    子洋道：&ldquo;且慢。&rdquo;說著抬手向身後一招，&ldquo;萱兒，你出來吧。&rdquo;

    烏萱聞言躍出長草，落在子洋身邊，道：&ldquo;大哥，你怎麼把我的行藏叫破了，我暗中替你看著他不好麼？&rdquo;

    子洋道：&ldquo;如今有更重要的事交予你。&rdquo;說罷轉向古奇門道：&ldquo;現下你可以說了。&rdquo;

    古奇門瞥了烏萱一眼，並無多言，當下將那真言精要一一說與二人知道。子洋聽罷側頭向烏萱道：&ldquo;萱兒，你都記住了麼？&rdquo;

    烏萱點頭道：&ldquo;記住了，一字不差。&rdquo;

    子洋聞言忽地抬手按住古奇門肩胛，掌中朱雀真力湧出，登時將他體內魔功化盡，古奇門不堪重負，嘿地吐出一口長氣，仆地而倒。

    子洋收了純陽真氣，向烏萱道：&ldquo;萱兒，我已廢去此人修為，你為我開啟魔域，兩個時辰後再迎我來。&rdquo;

    烏萱道：&ldquo;大哥，當真要去麼？此行兇險，不如讓我陪你一同去，也好有個照應。&rdquo;

    子洋搖頭道：&ldquo;不成，方纔你也聽見了，魔域只能自外開啟，你留守在外，我才有望歸來。&rdquo;

    烏萱聞言眉頭一緊，正要說些什麼，子洋已止住了她，道：&ldquo;萱兒，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魔域我非去不可，你何必勸我。&rdquo;

    烏萱一笑，道：&ldquo;我可沒打算勸你，大哥，你是英雄，英雄便該做驚天動地的事，我只是要你小心些，多少顧著點自己。外面有我，你儘管放心。&rdquo;

    烏萱說罷，默念真言，囚魔巖下頓時透出隱隱玄光，子洋見狀將身一縱，直沒入玄光之中。

    烏萱見子洋離去，正待散去神咒，眼前卻驀然一花，已多了一人。烏萱不由吃了一驚，定睛望去，只見那人竟然正是方才搶入魔域的上官無心。

    上官無心斜睨烏萱，嘿然一笑，逕直上前將古奇門扶了起來。古奇門見了上官無心也是驚奇不已，斷續說道：&ldquo;師兄，你怎地怎地又出來了？&rdquo;

    上官無心道：&ldquo;我是存心誘那小子進入魔域，再藉著魔域重開之時與他移形換位，如此一來，動權便盡在你我手中，那小子自命不凡，便由他先行損耗刑天魂力，我隨後進入，隨機應變，成算更高。師，你先歇著，待我擒了這丫頭作人質，以策萬全。&rdquo;

    上官無心說罷，起身來到烏萱面前站定，甩開折扇搖了兩搖，陰笑道：&ldquo;丫頭，你自己束手就縛吧，省得我手下難分輕重，損了你的花容月貌。&rdquo;

    烏萱暗暗心驚，面上卻笑道：&ldquo;你這不入流的賊子，不過是三腳貓的道行，有什麼本領拿我？我大哥留我一人在此，早已是成竹在胸，預著你的貓狗伎倆，你大言不慚，當心風大閃了舌頭。&rdquo;

    上官無心笑道：&ldquo;究竟是誰大言不慚，轉眼便見分曉。&rdquo;說罷刷地將折扇一，猱身向烏萱撲來。

    烏萱出身武林大豪之家，家學淵源，雖然比上官無心稍遜一籌，卻也身手不凡，更勝在心思靈巧。上官無心與她接手數招，越戰越是心驚，由輕視而謹慎，全力以赴，竟也不能輕易取勝。

    再說子洋進入魔界，但覺身邊陡然一暗，霧氣重重，迷茫陰森，抬眼不見前路，頭亦不見歸途，上下左右都是一片氤氳混沌。子洋略略思，凝神默念十方神訣，察覺到一股暗湧的邪魔戾氣，其中深藏殺伐之意，迫人眉睫，攝人心膽。子洋遍體生寒，悚然心驚，當下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向那戾氣所在探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五）

    子洋循行良久，身邊益加晦暗猙獰，鬼哭嗚咽漸漸盈耳，幽光飄忽縈繞，縷縷陰魂不散。子洋運起純陽真力，週身浩氣神光，邪魅難侵。鬼雖不敢犯，卻也不肯遠離，緊隨在子洋身後，陰煞之氣愈結愈重。子洋心道：&ldquo;這魔界無邊無際，邪魂聚集，十方陰氣壓迫，再這麼下去，我可就支持不住了。&rdquo;他正焦急之間，前面到了一處所在，路途幽靜，清淨無聲，群鬼哀鳴，畏而卻步。子洋大奇，腳下益加凝重，他向前行出數步，驀然間耳畔炸開一聲巨雷暴吼，裂天碎地，震得人魂飛魄散。子洋強自收攝心神，一口真氣尚未沉落，身邊又陡然起了一陣旋風，須臾間狂嵐翻湧，都向前方怒號而去。子洋勉強站住腳跟，卻見那狂風之中道道陰魂，身不由己，掙扎哀鳴，盡顯無邊恐懼。子洋立足千鈞，勉力靠近颶風之眼，只見不遠處四條黑柱頂天立地，其上各出一條粗大的鎖鏈綁縛一人四肢，那人身材出奇高大，肌肉虯結，細看時竟無頭顱，雙乳成眼，腹間一張血盆巨口，喚霧吞風，颶風中的魂魄便都是被那血口吸去了。這場狂風直過了一炷香的時分才停歇，結末時那人又是一聲碎魂怒吼，雙臂上炸開烈焰，轉瞬間便將兩條鎖鏈灼成赤紅血色。

    子洋見狀心中驚駭，暗忖道：&ldquo;瞧此獠的形貌，必定就是上古魔神刑天，果然凶狂暴戾，身負無邊惡力，他若脫困，世間從此多事了。&rdquo;

    子洋定住心神，藏身一旁，靜觀其變。那孽障狂催魔焰，鎖鏈盡皆通紅透亮，但卻始終沒有形變斷裂之兆。片刻後那孽障呼出一口長氣，怪眼一翻，沉聲喝道：&ldquo;什麼人？既然來了，為何還躲躲閃閃，不敢來見某家？&rdquo;

    子洋聞言知道行蹤已現，當下昂然挺身而出，道：&ldquo;是我。&rdquo;

    那魔障見了子洋形貌，微感愕然，上下將子洋掃視了一遍，道：&ldquo;小子，你是什麼人？來此作甚？&rdquo;

    子洋道：&ldquo;我叫子洋，專為取你性命而來。&rdquo;

    那魔障聞言縱聲狂笑，聲如巨雷，片刻後方才止住，道：&ldquo;小子，你知道某家是何人嗎？&rdquo;

    子洋道：&ldquo;你是上古魔神刑天。&rdquo;

    刑天道：&ldquo;你既然識得某家之名，便該知道某家是何等樣的人，某家縱橫天下，從未逢敵手，若非姬軒轅卑鄙無恥，暗施詭計，奪了某家的頭顱，某家豈能受困於此？即便如此，三界之中亦無人能取我性命，姬軒轅尚且避而不見，你一名黃口小兒，怎敢出此大言？&rdquo;

    子洋道：&ldquo;在下自知力有未逮，但除魔衛道，義不容辭，雖然機會渺茫，亦無妨捨身一試。&rdquo;

    刑天聞言怒道：&ldquo;除魔衛道？何者為魔，何者為道？姬軒轅攻伐四鄰，強奪我炎帝江山，恃強稱霸，堪稱道麼？與我常羊山一戰，背後偷襲暗算，卑鄙之極，凡世間英物皆以之為恥，便是姬軒轅自己也無顏來見某家，你無知小兒，怎敢妄論魔道？&rdquo;

    子洋道：&ldquo;魔者，為禍天下，道者，澤被蒼生，黃帝得萬民愛戴，世流芳，凡我修道之人，皆以黃老玄聖為正宗，遵其天地生生之法，明辨善惡是非。&rdquo;

    刑天冷笑道：&ldquo;想不到世人被姬軒轅蒙蔽，竟然已愚昧至此。小子，某家念你生就一股豪氣，對我脾胃，今日便叫你得知真相。當年姬軒轅崛起中原，野心勃勃，以武力將我巨人族驅趕至南方蟲障橫生之地，又攻伐天下，塗炭生靈，意欲獨霸人間，九黎族英雄蚩尤不服，奮起反擊，與姬軒轅驚天一戰，惜敗於涿鹿。某家心中悲憤，為我巨人族，亦為天下人不屈之志，隻身闖入中原天庭，約戰姬軒轅，原本某家以為他也是個英雄，大家公平一戰，刑天雖死無憾，豈料姬軒轅實乃無恥小人，久鬥不勝，力怯心虛，便詐我於常羊山頂決戰，趁我轉身之際，飛劍斬我頭顱，更將其壓在常羊山下。某家憤怒至極，失卻頭顱，鬥志更盛，因而雙乳化眼，臍化為口，誓要斬殺姬軒轅，還我公道。小子，某家問你，這乾坤宇宙，生於自然，萬物生靈皆有權生存擴展，何者該統轄世界，何者該受人壓迫？何者歸為魔？何者又詡為道？某家一生征戰，為我族人謀福祉，殺伐雖重，但在我巨人族眼中何嘗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姬軒轅得成霸業，世間亦多萬枯骨，黃帝部落以外，他又何嘗不是一個貪婪無恥的嗜血魔君？&rdquo;

    子洋聞言默然不語，思了一陣，道：&ldquo;當黃帝之時，天下未定，列國征戰，皆為爭奪水草豐美，風調雨順之地，部族仇殺，此起彼伏，黃帝居中奮起，以無上神力統一天下，雖有殺戮，然則終於消弭戰禍，成就大德，地之所載，均於四海，人人安居樂業，專注生產，姓生活富庶，日新月異，當初創世之舉，正是推動人世更迭之洪波偉力，今日人間之興盛，明日世界之繁榮，皆源於此，豈能以貪婪嗜血述之？&rdquo;

    刑天聽了這話，重哼一聲，道：&ldquo;無上神力統一天下？誰該統一天下？某家也有無上神力，為何便淪為階下囚數千年？自來世間便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再多溢美粉飾之詞又有何用？姬軒轅統一四海，如今可仍然是四海一統？人性千奇怪，有的崇尚禮法，有的崇尚威權，有的崇尚自由，縱能於一時，日久必分，所謂人各有志，各奔前程，這世間的事原無對錯，只有立場罷了。&rdquo;

    子洋道：&ldquo;此言差矣，乾坤宇宙，正法之源，潛心修持，自能明辨是非，清分善惡&rdquo;

    &ldquo;咄！&rdquo;子洋話未說完，刑天已經一聲怒吼打斷了他，&ldquo;黃口小兒，執迷不悟，某家問你，你今日來殺某家憑的是什麼？你可曾親眼見到某家作了一惡，殺害一人？&rdquo;

    子洋聞言一滯，無言以對。

    刑天見狀狂笑不已，忿然道：&ldquo;你所憑的不過是姬軒轅始作之譭謗，愚昧世人之謠傳，人云亦云，早取了立場，全無見。你要殺我，好，某家便瞧瞧你有多少斤兩。&rdquo;

    刑天說罷，腹間巨口一張，噴出一股黑氣，直向子洋撲來。子洋吃了一驚，叫道：&ldquo;且慢動手&rdquo;但卻已遲了，那惡靈之氣已猛襲至三尺之外。子洋急忙運起朱雀真氣，掌翻烈火，全力相抗。

    刑天乃上古魔神，巨人族以戰神尊之，法力之強，豈同常，一時間惡氣縱橫，如濁浪滔天，山呼海嘯，壓得子洋透不過氣來。

    子洋拼盡筋肉中每一絲氣力，仍然覺得掌中壓力彷彿北海傾覆，五嶽倒懸，崩裂毀敗只在頃刻之間。這千鈞一髮之際，忽有一條人影閃出，搶到子洋身邊，雙掌齊出，助他全力頂住無邊惡浪。子洋得了臂助，略有寬解，側目望去，只見那人杏眼桃腮，正是烏萱，不由心中愕然，但這緊要關頭也無法質詢，當下只是強運朱雀真火，竭力與刑天相抗。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六）

    二人勉力支撐，無奈刑天著實厲害，二人漸漸力竭，眼看就要有殞身之禍。子洋心下駭然，暗忖道：&ldquo;想不到刑天被制壓千年，仍舊如此厲害，今日只怕是難逃劫數。&rdquo;他眼角瞥見烏玄牙關緊咬，汗如雨下，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憐惜之意，忖道：&ldquo;我死不緊要，萱兒遭遇坎坷，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忍連累了她？&rdquo;當下心中一股勇氣勃發，四肢骸中真火激盪，&ldquo;喝&rdquo;地一聲狂呼，硬生生將刑天的黑浪推出三尺之外。

    刑天不料子洋尚有餘力反擊，愕然之餘，更增憤怒，雙臂一振，兩掌中黑氣狂湧，如颶風狂嵐，劈天裂地。子洋已存必死之心，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便是要護烏萱周全，這一念執著，胸膽開張，週身勁氣鼓蕩，長髮飄飛，又是&ldquo;喝&rdquo;地一聲大吼，週身透出氤氳火氣，飛舞激盪，在他身後隱約凝成展翅朱雀。

    刑天見狀目中閃過一抹詫異，二人僵持不下，一時之間竟不見勝負。想那刑天乃是上古魔神，曾力戰黃老玄聖，其神力曠古絕今，豈能不勝了子洋？只因他受制數千年，虛弱不堪，其神力不得一，加上子洋捨生相博，方有此刻的局面。子洋心知不能持久，正欲囑咐烏萱離去，眼角卻忽有青光一閃，一條人影倏然出現在刑天身後，手中劍如長空掣電，凶光閃處，已刺透了刑天心臟。

    刑天猝不及防，震驚不已，低頭望著胸前透出的利刃，怒氣如狂，一把抓出劍身，頭炸出一聲霹靂怒吼：&ldquo;你是何人？竟敢暗算某家？&rdquo;

    來人正是上官無心，他原本在魔域外與烏萱接戰，烏萱不甘就縛，性默念真言，入了魔界。上官無心自後追來，正趕上子洋與刑天拚鬥，當下藏身一旁，只待二人力竭，便坐收漁人之利。他窺探良久，已探出刑天虛實，當下趁他與子洋激戰，現身刺殺，果然一擊而中。

    上官無心僥倖得手，心中狂喜，嘿然笑道：&ldquo;在下上官無心，今日便是專來收化你的。&rdquo;

    刑天怒道：&ldquo;卑鄙狗賊，無名之輩，憑你也想制服某家？&rdquo;

    上官無心道：&ldquo;我手中劍以萬人血煉化，至凶至煞，否者焉能刺入魔神刑天體內？你受制數千年，神威已不及當年萬一，如今你的不死魂心又為萬人血劍擊破，再要收你，又有何難？&rdquo;

    刑天聞言縱聲狂笑，道：&ldquo;想不到某家一生縱橫三界，難逢抗手，卻幾次三番為奸人暗算，如今更死在一個宵小之輩手中，生時驚天動地，死時籍籍無名，是天妒我，他日得機，我必上戮天帝，不負我刑天之名。&rdquo;說罷又是一陣狂笑，轉頭向子洋道：&ldquo;小子，你究竟是什麼人？用的哪一家的烈陽真氣？&rdquo;

    子洋道：&ldquo;在下名叫子洋，用的是純陽聖君的朱雀真火。&rdquo;

    刑天冷哼一聲，道：&ldquo;純陽聖君，便是他親來也難敵某家一根手指，你不說也罷，某家今日不殺你，只因與你惺惺相惜，小子，前路艱難，天意弄人，終有一日，你會體會到某家的心境。&rdquo;

    刑天說罷，憤而仰天長笑，道：&ldquo;天忌我，困頓千年，今日終得解脫！&rdquo;言畢&ldquo;呵&rdquo;地一聲狂呼，胸中炸開烈焰，週身透出赤炎氣韻，宛如裹身在一個赤色的光球之中，其熱酷烈，九陽難敵。上官無心見狀心下駭然，慌忙撤手退避，豈料那劍上傳來一股強大吸力，憑他如何掙扎也無法脫離。

    上官無心亡魂直冒，抬頭再看，只見那赤色光球已轉為耀目金色，隨即一聲裂天碎地的巨響，刑天的身軀猛烈爆開，將週遭一切炸成飛灰

    子洋見勢不妙，早已退後數步，將烏萱牢牢護在身後，但那爆炸猛烈，氣浪奔襲如雷霆滾地，所過之處，石破天驚，竟將二人生生震暈。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子洋悠然醒轉，週遭森然冷清，空空蕩蕩，著眼處只有四條鎖天柱寂然而立，其上枷鎖低垂，早已沒了刑天的身影。

    子洋喟然一歎，側頭望去，只見烏萱躺在自己身畔，仍然昏迷未醒，當下強自起身，扶了烏萱起來，在她頭頂會穴以柔勁緩緩輸入真氣，烏萱得了他的臂助，口中嚶嚀一聲，懵然睜開雙眼，見了子洋，勉力說道：&ldquo;子洋哥，你你沒事吧？&rdquo;

    子洋道：&ldquo;我沒事的，倒是你，吃了這巨力震盪，一切可還好麼？&rdquo;

    烏萱道：&ldquo;只要你沒事，我便一切都好了。&rdquo;

    子洋聞言心中一暖，失卻言語，默然運氣助她行氣一周天，通行無礙，這才放下心來，道：&ldquo;萱兒，我囑咐你在囚魔巖下守候，為何你不聽我言，卻到這魔域中來了？&rdquo;

    烏萱道：&ldquo;子洋哥你有所不知，上官無心這賊子狡計出，他佯裝進入魔域，卻乘著魔域再度開啟之時與你移形換位，你入了魔域，他卻到了外面，更要擒我為質，脅迫於你。我與他游鬥多時，非其敵手。我心想與其被他所擒，倒不如去子洋哥的好，所以默念心訣，入了魔域。&rdquo;

    子洋道：&ldquo;原來如此，上官無心此人陰險狡詐，心計深沉，是我輕敵大意了。&rdquo;

    烏萱道：&ldquo;不是子洋哥大意，是這賊子詭計多端，防不勝防對了，這賊子現在何處？&rdquo;

    烏萱說到此處，心中一緊，惕然四顧。子洋見狀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ldquo;不必緊張，我想那賊子已被刑天炸成飛灰。&rdquo;

    烏萱聞言鬆了口氣，道：&ldquo;是麼？活該這奸賊有此業報。子洋哥，咱們如今困在這魔域之中，可還有法子出去麼？&rdquo;

    子洋搖了搖頭，歎道：&ldquo;事到如今，也只有隨遇而安了。&rdquo;

    烏萱面上閃過一抹憂色，隨即卻又展顏笑道：&ldquo;不錯，生死有命，隨遇而安，子洋哥，咱們既然身在魔域之中，不如找找魔門所在，封印了它吧。說起來此事我卻有些迷惑，為何魔門會在魔域之內？&rdquo;

    子洋道：&ldquo;此節我亦想過，進來之後才明白，此魔域並非魔界，而是人間一處陰氣沉重，妖靈匯聚之處，乃是人為開闢，用以安置群妖，便好似一座監獄，其上有囚魔巖鎮壓，其外有青城派看守，這便是用真言法訣就能開啟魔域的原因。將這魔域建在魔界入口之上，想來也是為了多一重禁制，即便有魔物出世，也到不了人間。&rdquo;

    烏萱道：&ldquo;原來如此，這始建之人著實用心良苦。&rdquo;

    子洋一笑，低下了頭來，喃喃道：&ldquo;不錯，前輩英豪們費盡了心血想那魔界乃是遠離塵寰的另一重宇宙，又豈是容易進去的？&rdquo;

    烏萱見他神色黯然，輕聲問道：&ldquo;子洋哥，你其實是不是有些失望？&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七）

    子洋道：&ldquo;失望麼？我沒有。&rdquo;

    烏萱道：&ldquo;子洋哥何必瞞我，我知道你其實分外期盼此地便是真正的魔界，那樣的話，你就可以去找阿妙姑娘了。&rdquo;

    子洋聞言默然不語，片刻後道：&ldquo;萱兒，你且讓開，讓我用朱雀真訣封印了魔門。&rdquo;

    烏萱一愕，道：&ldquo;怎麼魔門就在此處麼？&rdquo;

    子洋道：&ldquo;不錯，我先前用十方神訣得極惡所在，便是那四柱之間，眼下刑天已去，此地煞氣不減，定然就是魔門所在沒錯了。&rdquo;

    烏萱道：&ldquo;既是如此，我不敢耽誤子洋哥的正事。&rdquo;說罷退在一旁。

    子洋微闔眼簾，運起朱雀真力，默念封魔咒訣，及緊要處雙目陡睜，那四條鎖天柱之間倏然變作紫紅之色，氤氳繚繞，宛若星雲旋轉，少時一道耀目紫光沖天而起，伴隨一聲霹靂巨響，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反彈出來，將子洋震退七八步外。子洋全無防備，只覺氣血逆湧，喉頭發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烏萱見狀吃了一驚，慌忙搶上前扶住了子洋，急道：&ldquo;子洋哥，你怎麼樣？&rdquo;

    子洋面色慘白，真氣翻騰無法言語，當下勉強搖了搖手，片刻後才緩過氣來，道：&ldquo;怎會如此？難道是我用錯了心訣？&rdquo;

    他話未落音，這幽深魔域之中竟然綻開一線曙光，漸漸延展擴散，在一片陰霾之中投下蒼白色彩。子洋見狀錯愕不已，舉目細看那曙光來處，猛然間心頭一震，失聲道：&ldquo;不好！&rdquo;

    烏萱見子洋面色驟變，也是驚疑不定，道：&ldquo;子洋哥，出什麼事了？&rdquo;

    子洋急道：&ldquo;方才封印魔門，其中暗藏巨力，驟然爆發，定是已將囚魔巖衝開了。&rdquo;

    烏萱聞言一愣，隨即喜道：&ldquo;囚魔巖被衝開了？那可好了，子洋哥，咱們不會被困死這魔域之中了。&rdquo;

    子洋長歎一聲，道：&ldquo;陽氣侵入，你我性命可保，可是魔氣外洩，群妖逃逸，人間從此多事了。&rdquo;

    子洋說到此處，心中一陣惶恐，腦內暈眩，胸悶氣短。他受了魔門內的巨力反震，身負重傷，此時心神一亂，傷勢頓發，一時間五內俱焚，身軀搖搖欲墜。

    烏萱見狀急忙將他扶住，急道：&ldquo;子洋哥，你受傷了，這這可如何是好，我我先背你出去。&rdquo;

    烏萱說罷，將子洋負在背上，向著那光芒來處縱身急上。此刻魔域初開，正是群妖逃逸之時，雖在天光正陽之內，卻是充盈惡靈煞氣，一縷陽光慘淡，週遭妖魔奔突，殺機暗藏。

    烏萱急切間投身妖魔群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眾妖得返人間之機，個個癲狂錯亂，都欲噬生人，奪陽氣，恰逢烏萱與子洋就在身畔，當下四面八方襲來，直欲把二人撕成碎片。

    烏萱的修行原本有限，加上負了子洋，轉動不靈，左支右絀，眼看就要被群妖吞沒。這生死立判的緊要關頭，空中忽然灑下一片劍幕靈光，一名紫袍蒙面人從天而降，掌中劍矯若游龍，縱橫捭闔，將一眾妖魔盡數盪開。

    那人逼退了妖魔，向烏萱沉聲說道：&ldquo;隨我來。&rdquo;說罷仗劍開路，引領烏萱向外突圍。

    紫袍人道法深湛，群妖不敢當其鋒芒，須臾間已將烏萱和子洋護送出魔域。三人來到青城之巔一株古松下，烏萱扶子洋坐了，身向紫袍客一揖到地，道：&ldquo;多謝恩公救命大恩。&rdquo;

    紫袍客冷哼了一聲，並不答話，卻向子洋道：&ldquo;你覺得怎麼樣？&rdquo;

    子洋強提真氣，勉強說道：&ldquo;不礙事，須臾便自愈了。&rdquo;

    紫袍客過來一搭他脈門，皺眉說道：&ldquo;你心脈震傷，還要逞強？若不及早救治，你性命堪虞。&rdquo;說著轉向烏萱，接道：&ldquo;你為我護衛，我助他療傷。&rdquo;

    紫袍客說罷不由分說，在子洋身後盤膝坐好，雙掌按上他背心至陽穴，將真氣源源不斷地送入他體內。

    子洋渾身震顫，但覺那紫袍客的真氣柔中帶剛，暗藏熾烈霸道，顯然並非出自名門正派，但奇的是那真氣在自己體內竟自然喚起應和，內外交融，片刻間已將他傷勢化解了大半。

    半個時辰後，紫袍客收了真力，起身說道：&ldquo;你的傷勢無礙了，休養幾日，自可痊癒。&rdquo;

    子洋翻身一揖，道：&ldquo;子洋與閣下素昧平生，今日受了閣下的活命大恩，子洋不敢言謝，還望閣下留下姓名，子洋日後定當報還。&rdquo;

    紫袍客道：&ldquo;素昧平生？哼我便是愛管閒事的人，又何須你報答？&rdquo;

    子洋道：&ldquo;閣下高風亮節，施恩不忘報，正是俠義中人。但子洋卻不敢忘恩負義，還請閣下&rdquo;

    子洋話沒說完，紫袍客已揮手止住了他，道：&ldquo;你我有緣，日後自當再見，便要報恩，也不急在一時，何必糾纏？我來問你，你在魔域中到底遭遇了何種事故，令你身受重傷？&rdquo;

    子洋聞言略略猶豫，心道：&ldquo;魔界入口的秘密不該輕易說與旁人，他雖於我有恩，也應謹慎行事？&rdquo;當下只是把阻止上官無心收化刑天之魂的事說了一遍。

正文 幻海幽情 第九章 猛志之魂（八）

    紫袍客聽罷若有所思，道：&ldquo;想不到魔神刑天竟然被囚此地，可惜機緣不巧，緣慳一面。&rdquo;

    烏萱道：&ldquo;刑天古之惡魔，凶殘嗜血，如今應劫在魔域中化為飛灰，總算是人間的大幸。&rdquo;

    紫袍客聞言冷哼一聲，道：&ldquo;你這小妮子懂得什麼？刑天乃是上古戰神，不世出的英雄，其威武不屈之志，三界同欽，姬軒轅勝之不武，不免大德微眚。&rdquo;

    烏萱道：&ldquo;刑天也能算英雄麼？他若是英雄，便不該與軒轅黃帝為敵，挑起戰禍，叛亂作惡。&rdquo;

    紫袍客聞言眉毛一軒，道：&ldquo;軒轅黃帝有什麼了不起？為何就不能與他為敵？不平則鳴，不服就反，管他是神是魔？&rdquo;

    烏萱道：&ldquo;可是叛亂會引起災禍，令人民生活動盪，命如草芥，流離失所。&rdquo;

    紫袍客道：&ldquo;何者為叛？意見相左即互為叛逆，此先不論。叛者，便是強者，其膽壯，其力強，其精神追求自由獨立，不為他人所束縛。叛逆，挑戰，乃是一族自強自新之力，歷朝更替，多由叛始，黃帝崛起，亦是先叛後立，倘若普天下全是順民，那這族裔也離滅亡不遠了。刑天隻身闖天庭，不臣服武力，不延禍蒼生，其行磊落，是英雄之怒，世人欽佩刑天，便是欽佩他不畏強權，猛志不屈，無所畏懼的反抗精神。&rdquo;

    烏萱聞言默然不語。紫袍客負手遙望遠山，呆立了一陣，轉向子洋道：&ldquo;你任重而道遠，多多保重，咱們後會有期了。&rdquo;說罷縱身而去，幾個起落後已消失在飄渺雲氣之中。

    子洋望著紫袍客身影消失的地方，呆呆出神。烏萱見狀問道：&ldquo;子洋哥，你在想什麼？&rdquo;

    子洋道：&ldquo;我在想此人是什麼來路，他言行奇特，似乎頗有蹊蹺。&rdquo;

    烏萱道：&ldquo;是麼？其實我也有同感。他若是趕巧路過此地，又怎會貿然投身魔域，即算是藝高膽大，也不應挑群魔奔突亂舞之時，況且他出入魔域，除了拯救我們以外，並沒有做別的事，那麼他進入魔域的最初目的到底是什麼？&rdquo;

    子洋道：&ldquo;不錯。此人離去之時尚且留言，&lsquo;任重道遠，多多保重&rsquo;，話外有音，似乎對我們正在做什麼，將要做什麼，全都瞭然於胸。&rdquo;

    烏萱道：&ldquo;可是封印魔界之事便只有你我二人知曉，如何進行，亦是我們相機隨動，旁人如何知曉？&rdquo;

    子洋沉吟了一陣，道：&ldquo;或許這世上真有人通達世情，未卜先知，明見未來如過往。&rdquo;

    烏萱道：&ldquo;世上真有這樣的神通麼？&rdquo;

    子洋道：&ldquo;我曾見過一物，名曰乾坤鏡，其依托咒法可行旅於過去未來。有物如此，人善役物，因某神器而窺見天地玄機，亦不足為奇。&rdquo;

    烏萱道：&ldquo;這麼說來，乾坤鏡便在此人手中？&rdquo;

    子洋搖頭道：&ldquo;我只是作個比方，未必與乾坤鏡有關&rdquo;說著低下頭去，喃喃道：&ldquo;若然乾坤鏡在他手中，那可就好了。&rdquo;

    烏萱見了子洋的神色，知道他又想起阿妙來，想要安慰他兩句，卻不知為何不能啟齒，只低頭忖道：&ldquo;子洋哥想起乾坤鏡來，定是想借助它的神力到過去，拯救阿妙姑娘，唉此乃子洋哥的心結，只怕永遠也解不開了。老天爺啊，子洋哥傷心難過，我看著也是一般的傷心難過，若是到過去真能救阿妙姑娘，求您保佑子洋哥著了乾坤鏡吧。&rdquo;思量間念頭一轉，又忖道：&ldquo;倘若有了乾坤鏡，我也能到過去救爹爹，真是那樣的話，用我的一切來交換，我也願意可是這世上人人都有遺憾，人人都想到過去，倘若過去發生的事全都改變了，又豈會有今日？或許我與子洋哥只是陌路人，永遠也不會相見了&rdquo;

    烏萱想到此處，不禁心煩意亂，歎息了一聲，道：&ldquo;算了，子洋哥別再多想了，至少此人對我們並無惡意，否則又何必相救？&rdquo;

    子洋道：&ldquo;不錯，此人的來路可以暫且放下，如今的當務之急是盡快封印所有的魔門，省得夜長夢多。萱兒，你若是不甚疲憊的，咱們現在就啟程吧。&rdquo;

    烏萱道：&ldquo;我倒不覺疲憊，可是子洋哥你身受重傷，應該好生休養，怎麼還能奔波勞頓？&rdquo;

    子洋道：&ldquo;我的傷已不礙事了，封魔之事暗藏變數，實不宜延遲。&rdquo;說著從腰間解下星籐葫蘆，接道：&ldquo;這件寶物可載我們遨遊天地，有它代步，咱們便不須操勞。&rdquo;說罷默念真訣，將星籐葫蘆化作丈許來長，招手邀烏萱共乘。

    烏萱見狀大為好奇，上前將星籐葫蘆細細打量了一番，惴惴地坐了上去，子洋翻身坐在她身後，道：&ldquo;不須害怕，便當作騎馬便是了。&rdquo;說著祭起真言，星籐葫蘆微微震顫，驀然間拔地而起，直向那黃雲碧空中沖飛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一）

    卻說當日關士韻離了雲海和酈天音，隻身上路，茫茫然也不知去向何方，漫無目的地行出數里，入了衡陽城，一時腹中飢餓，便了間酒樓用膳。小二迎上來招呼，詢問所需，關士韻原待買些饅頭牛肉之類的充飢，可話到嘴邊竟不知為何變作了烈酒海碗。

    小二一臉詫異地去了，少時替她備辦妥當。關士韻自斟了一碗，仰首一飲而盡。那酒乃是割舌的燒刀子，關士韻抬手摀住口鼻，強行嚥下，嗆人的辛辣落肚，頓時勾起一懷愁苦。

    她連飲了幾碗，眼角滲出淚來，倚著桌面暗自忖道：&ldquo;事到如今我要如何是好，爹爹成魔，肉身被毀，下落不明，莊姑娘死了，雲海他他永遠也不會原諒我，這天寬地闊，我卻應該向何處去？&rdquo;

    關士韻想到雲海，眼前自然浮現出往日景象，自己如何罰他站樁頂碗，他又如何教自己造海韻天機一切栩栩如生，不由心中一陣甜柔，復又一陣淒楚，淚水潸然如雨。

    她飲泣了一陣，轉而忖道：&ldquo;往事已不可追，諸多不捨又能如何？淒淒婉婉，浪費了光陰，我既已投身斗門，便該謹遵師門教訓，為這人間做些有用的事。如今的當務之急便是如何奪鬥神訣，救宛兒妹妹來。只是鄭仇這奸賊陰險狡詐，詭計多端，我卻應該向哪裡去他？&rdquo;

    關士韻思量了一陣，心中忽然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依稀覺得唐宛兒就在北方，她這念頭起得突兀，卻分外真切，關士韻不解之餘，心中暗道：&ldquo;橫豎也是全無頭緒，或許老天爺冥冥中指我方向，我便往北去瞧瞧吧。&rdquo;

    關士韻想到此處，扔下銀子，握劍起行。她只道是自己偏執猜測，碰碰運氣，卻不知道她的鮮血與唐宛兒的鮮血混於斗門秘寶黑玉匣上，二人從此心意相通，靈犀相連了。

    再說那日鄭仇帶走了唐宛兒，從暗道中逃出數里，心中暗道：&ldquo;北都鬼王，萬神宮，都是法術高強之人，我一名凡夫，怎能逃脫他們的法眼？我雖然早有準備，也不是萬無一失，這番便與他們賭一賭運氣了。&rdquo;

    鄭仇想到此處，腳下加速，片刻間來到一處山谷之中，此時天已微明，旭日和風，山谷內繁花似錦，青松翠柏，顯出一片祥和之氣，勃勃生機。

    唐宛兒被他負在肩上，一路顛簸，加上山谷中的涼風一激，悠悠醒來，眨巴了幾下朦朧雙眼，神思漸復，待瞧清了目下的狀況，不由勃然大怒，厲聲喝道：&ldquo;惡賊，你要做什麼？放我下來！&rdquo;

    鄭仇道：&ldquo;少安毋躁，待到了地方我便放你下來。&rdquo;

    唐宛兒拚命掙扎，手足中卻沒半分力氣，原是被鄭仇封了穴道，她又氣又急，怒道：&ldquo;惡賊，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師姐呢？樂辰呢？你把他們怎樣了？&rdquo;

    鄭仇道：&ldquo;自身難保你還記著旁人，還是省些氣力吧。他們倆已經被我一刀一個，都殺了。&rdquo;

    唐宛兒聞言心中一沉，罵道：&ldquo;狗賊，你這無恥下流的畜生，你殺我師姐，殺死樂辰，你不得好死，我定要將你千刀萬剮，打下十八層地獄，狗賊，惡賊，畜生，卑鄙小人&rdquo;

    鄭仇聽她罵個沒完，不耐煩道：&ldquo;你再囉囉嗦嗦的，信不信我也將你一刀殺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這喪盡天良，豬狗不如的東西，你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你趕緊動手，看你姑奶奶會不會皺一皺眉頭。殺我啊，你猶豫什麼？無膽匪類&rdquo;

    鄭仇嘿嘿一笑，道：&ldquo;我倒忘了，你是斗門的俠女，不怕死的，那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衣服剝光了，先縱情淫樂一番，然後再賣入勾欄，讓不同的男人對你般凌辱？&rdquo;

    唐宛兒心中一凜，道：&ldquo;你敢，你這下流胚子，我我死了做鬼也不饒你。&rdquo;

    鄭仇笑道：&ldquo;我原本就是個山賊，姦淫擄掠，殺人越貨，有什麼是我不敢的？北都鬼王我亦不懼，何況你一隻女鬼？&rdquo;

    唐宛兒聞言暗道：&ldquo;不錯，他原本就是個無惡不作的賊人，再沒人性的事也做得出來，死我不怕，但叫我受盡屈辱，我卻如何受得？不如現在就咬舌自盡了吧。&rdquo;

    唐宛兒想到此處，心意立決，錯齒在舌根上狠狠咬落，豈料她面上穴道也被封閉，腮間虛軟無力，這一咬混不濟事，只是留下一排血痕。

    唐宛兒痛得鑽心，禁不住&ldquo;啊喲&rdquo;一聲叫了出來。鄭仇聽見她痛呼，頓時醒悟，大笑道：&ldquo;想要咬舌自盡麼？哪有這麼容易？我早封了你面上穴道，說話你是可以，咬舌麼，你不咬上個次千次，終歸是死不了。就算真被你咬斷了，一縷冤魂下到陰曹地府，沒了舌頭，你嗚嗚哇哇，連訴個苦，告個狀也沒人聽得懂，做個這樣的女鬼，別的鬼只道你是拔舌地獄來的，生前定是個長舌婦，還不是遭人厭棄，面目無光。&rdquo;

    唐宛兒只想破口大罵，無奈舌頭痛楚難當，不便發聲，當下強壓怒火，默不吭聲。

    過不多時，鄭仇負著唐宛兒來到一片鏡湖邊上，湖水碧藍幽靜，其上三兩隻水鳥悠哉游哉，天光雲影盡在波心，倒真是個靈秀的所在。鄭仇來到一塊岩石旁邊，掀開籐蔓青草，岩石上顯出一道門戶，鄭仇進入其中，取道直下，那岩石裡竟有一條蜿蜒地道，直通地底。

    地道裡一片漆黑，鄭仇打亮火折，走了一陣，來到一處所在，此處幽光蕩漾，一張石床，石桌石椅，別有洞天。

    鄭仇將唐宛兒放在石床上，唐宛兒舉目望去，只見頭頂上是一塊巨大的通明透亮的水晶石，晶石之外水草飄搖，彩魚成群，竟是一個美輪美奐的寧靜世界。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二）

    鄭仇在石椅上坐下，道：&ldquo;唐姑娘，此地清幽，景色奇妙，倒還住得人吧？&rdquo;

    唐宛兒冷哼一聲，並不答話。鄭仇又道：&ldquo;你瞧頭頂那方晶石，你可知道晶石之外是什麼所在麼？那便是我們來時的那片湖泊，咱們現在身在湖底，日光透水而來，柔潤悅目，彩魚水母，貝裡藏珠，該是你生平僅見的美景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這樣的地方，被你這樣的臭賊霸佔了，真是暴殄天物。&rdquo;

    鄭仇道：&ldquo;聽你話裡的意思，對這所在倒還滿意，那就好，今後十年八年，咱們就住在這裡了。&rdquo;

    唐宛兒聞言一驚，道：&ldquo;你這臭賊打算在這裡常住？&rdquo;

    鄭仇道：&ldquo;不錯，不練成鬥神訣，咱們就不會離開。&rdquo;

    &ldquo;什麼？你&rdquo;唐宛兒原待罵他，話到中途卻忽然醒悟過來，&ldquo;我明白了，是你，你奪走了鬥神訣，卻沒打算讓鬼王知道，準備自己偷偷地修練。&rdquo;

    鄭仇聞言目中光芒一閃，道：&ldquo;不錯，我練成了鬥神訣，就可以殺了北都鬼王那廝鳥，為我山寨中的兄報仇。&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已投身鬼王門下，做了他的子，怎會殺他？況且若你真想殺他，這次我們裡應外，正是絕好的機會，你為何從中阻撓，還幫鬼王設計，害了我師姐和樂辰的性命？我看你根本就是鬼王的走狗，貪生怕死，助紂為虐。&rdquo;

    鄭仇眉毛一軒，道：&ldquo;胡說八道，我投身鬼王門下，實屬迫不得已，此獠殺害我無數過命的兄朋友，我做夢都想食其肉，寢其皮，若不將他千刀萬剮，我誓不為人。&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不管那麼多，我只知道你這次相助鬼王，還害了我的朋友，你這惡賊，不但兇惡，而且卑鄙，一邊背叛師門，一邊出賣盟友，人品低劣，是真正的無恥之徒。你處心積慮，只是要謀奪我斗門的秘籍，根本不在乎殺不殺鬼王。&rdquo;

    鄭仇道：&ldquo;你說得不錯，我的確是存心謀奪你斗門的寶典。北都鬼王要殺，但我不想假手於人，自己卻永遠是個弱者。我要做強者，我要借此時機牢牢掌握住自己的命運，再也不要別人宰我的生死。&rdquo;

    唐宛兒不屑地一哼，道：&ldquo;你要做強者？你這樣的人，泯滅天良，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真讓你做了強者，也只不過是另一個北都鬼王，另一場人間浩劫罷了。&rdquo;

    鄭仇聞言沉默不語，片刻後起身從石窟一角取出些乾糧肉脯之類放在唐宛兒面前，道：&ldquo;你大概也餓了，先吃點東西吧。&rdquo;

    唐宛兒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瞧也不瞧那些食物。

    鄭仇道：&ldquo;吃不吃你自己決定，我要練功修行，自然要點你穴道，那時你就想吃也不能吃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寧願餓死，也不吃你的臭東西。你還妄想練功修行，想那北都鬼王是什麼樣的人，他只需發動十方神訣，須臾便找見了你，你還道逃得了的麼？&rdquo;

    鄭仇道：&ldquo;我便是知道神訣能察十方生靈氣息，所以才選擇藏身此處，我們頭頂乃是一個大湖，其中多生水族，又有飛鳥往來，生靈繁雜旺盛，你我藏身其間，實難分辨察覺，北都鬼王就算巡遊到此地，也只道是個常湖泊，怎會想到你我的一縷生氣是混雜在飛羽鱗甲之中。&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這奸賊果然詭詐狡猾，只不過皇天有眼，遲早總叫你報應不爽。&rdquo;

    唐宛兒說罷，緊閉了雙眼，不再理睬鄭仇。鄭仇無奈，只得點了她穴道，自去一旁，盤膝修練鬥神訣心法。唐宛兒自此不再說話，也不進食飲水，兩日下來，已是花容慘淡，憔悴不堪。

    鄭仇不料唐宛兒如此倔強，拿她束手無策。到了第三日晚間，唐宛兒面如白紙，氣息奄奄，一隻腳已跨進了鬼門關。

    鄭仇在她床前徘徊了一陣，道：&ldquo;唐姑娘，你不吃東西可以，但若再不飲水，就必死無疑。&rdquo;

    唐宛兒聽了這話，神色木然，全無反應。鄭仇知道她一心求死，威逼恐嚇之言已無法奏功，不禁心中煩躁，怒道：&ldquo;你這丫頭，軟硬不吃，你要死就死吧，你死了我就把你扔進這湖裡餵魚。&rdquo;說罷狠一跺腳，自向外去了。

    鄭仇在山谷中漫步了一陣，心情漸漸平復，喃喃自語道：&ldquo;想不到這丫頭倒還有些骨氣，這般硬朗，她若死了，我還得管埋，好不麻煩。&rdquo;當下轉身來，在石屋中踱了幾步，歎息一聲，道：&ldquo;罷了，我拗不過你，跟你說實話吧，我並沒有殺死關士韻和樂辰，你若死了，以後可就再也見不著他們了。&rdquo;

    唐宛兒聽了此言，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側目望著鄭仇，仍舊沒說話。

    鄭仇見她有反應，心中暗喜，接著說道：&ldquo;當日我迷暈了你們，奪走了鬥神訣，誰知忽然有萬神宮的人來北都鬼王的晦氣，我只帶了你匆忙逃走，並未加害樂辰和關士韻，他們多半都被萬神宮的人救去了。&rdquo;

    唐宛兒聞言心道：&ldquo;不錯，當日北都鬼王的確是從萬神宮中負傷歸來，萬神宮的人乘勝追擊大有可能。可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鄭仇這狗賊沒有加害師姐和樂辰。&rdquo;

    她正思量之間，只聽得鄭仇又道：&ldquo;你且想想，我帶上你作甚，不就是做個人質麼？北都鬼王怎會顧及你的安危，受我的要挾，我能要挾的，便只有關士韻和樂辰，他們若已死了，我又怎會心存顧忌？&rdquo;

    唐宛兒聽了這話，不禁信了幾分，忖道：&ldquo;這話倒有些道理，師姐和樂辰若是已然被他殺死，他大可將我也殺了，永絕後患，何必似現在這般麻煩？&rdquo;

    鄭仇見了唐宛兒的神色，知道已然將她說動，接著說道：&ldquo;一個人求死容易，求生卻難，屈辱中求生更難，只不過你若活著便總有一線機會報還今日之仇，忍辱偷生，這其中的堅忍，決絕，勇氣，豈是常人能有的，我瞧你一心死，只求個一了了，嘿嘿你也不過是個怯懦膽寒的平庸之輩罷了。&rdquo;

    唐宛兒聞言大怒，衝口說道：&ldquo;你才是怯懦膽寒的鼠輩！&rdquo;

    鄭仇不答她話，只是負手而立，不住嘿嘿冷笑。唐宛兒見狀氣塞胸臆，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一骨碌爬了起來，一把抓過乾糧，胡亂嚼了兩下，吞落肚中，斜睨了鄭仇一眼，恨聲說道：&ldquo;奸賊，你今日不殺我，總有一日追悔莫及。&rdquo;

    鄭仇道：&ldquo;且走著瞧，我便是你命中的魔星，這一生一世我都踩在你頭上，叫你永世不得翻身。&rdquo;說罷大笑著向外去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三）

    此後數日，鄭仇起早貪黑地在谷中修練，唐宛兒則幽囚湖底，日子過得苦悶不堪。這日鄭仇又早早練功去了，唐宛兒躺在床上，望著屋頂的藍波靜草發了一陣呆，忖道：&ldquo;鄭仇這奸賊著實可惡，似這般一直被他制著，莫說仙術道法，便是日常起居也力有未逮，哪裡會有機會報仇？我總要想個辦法脫困才是。說來也過去許多時日了，師姐和樂辰怎麼還不來我？都是這奸賊太過狡猾，將生氣藏於魚群之下，師姐和樂辰雖然聰明，但要從這萬千生靈之間抽絲剝繭，機會終究渺茫得很。唉難道我注定是要死在鄭仇的手上？咦？對了，鬥神訣載有元神出竅的法門，之前還蘇前輩說我們修為不夠，修練這法門太過凶險，但如今這般屈辱度日，生不如死，凶險還何足道哉？我便將這法門努力練習，倘若僥倖成功，我便能脫困報仇，將鄭仇這賊子碎屍萬段。&rdquo;

    唐宛兒想到此處，心中復又燃起一線希望，當下將元神出竅的口訣默想了一遍，依法吐納，培養精神。

    另一面鄭仇勤練鬥神訣，他雖然是聰明絕頂之人，又得了雪瑤精魄的助力，然則鬥神訣博大精深，內中多有艱深晦澀之處，不是一時三刻所能參透領悟。這日他讀到&ldquo;天圓地方，陰死而成陽，陽死復生陰，肉身盡毀，精魂死絕，由是而知純陽至陰，始入道妙之門。&rdquo;一句，左思右想，不得要領，暗忖道：&ldquo;這天圓地方一句似乎與後文並無關聯，陰陽生化尚能說得通，但&lsquo;肉身盡毀，精魂死絕&rsquo;，這這麼一來，人死魂消，可以說是徹徹底底化為塵埃，哪裡還有什麼道妙之門可入？&rdquo;

    他在山谷中徘徊了一陣，喃喃道：&ldquo;唐宛兒，唐姑娘，如今可是用得著你的時候了。&rdquo;當下從湖中捕了兩尾鮮魚，用樹枝穿上烤熟了，又用粗鹽調好味道，這才轉湖底石室。

    唐宛兒正自修煉元神，見了鄭仇，心中一股無名火起，登時散了功訣，恨恨地望著鄭仇，銀牙緊咬，默不吭聲。

    鄭仇將烤魚放在桌上，拍開她幾處無關緊要的穴道，道：&ldquo;連日來都是吃的乾糧醃肉，今日我整治了兩條鮮魚，你可有口福了，趁熱吃了吧。&rdquo;

    唐宛兒翻身坐起，聞見烤魚的香味，頓時食指大動，斜睨了鄭仇一眼，又是怨怒交加，當下閉了雙眼，暗忖道：&ldquo;唐宛兒啊唐宛兒，不過就是兩條烤魚而已，切不可一時貪吃而丟了傲氣，在這賊子面前失了體統。&rdquo;

    鄭仇見了唐宛兒的神情，暗裡微微一笑，道：&ldquo;唐姑娘，這兩條烤魚可是上好的石斑，火候恰到好處，表皮香脆，內裡多汁，我還特意放了些辣子調理，可是地道的長沙烤魚，你若不吃，少時可要追悔莫及。&rdquo;

    唐宛兒聽了這話，暗地裡嚥下一口唾沫，仍舊是一言不發。

    鄭仇又道：&ldquo;我知道，你心高氣傲，自然是不肯吃仇人做的食物，可是乾糧肉脯你也吃了不少，那些不也是我整治的麼？到了如今你再來硬氣還有什麼用？你既然是忍辱負重，不肯就死，那便應該善待自己，自己多一分開心，仇人便多一份鬱憤，何樂不為？&rdquo;說著偷瞥了唐宛兒一眼，眼珠微微一轉，變了語氣，接道：&ldquo;我明白了，你不肯吃，是怕我在食物裡下毒，嘿嘿斗門俠女，果然都是貪生怕死之徒。&rdquo;

    唐宛兒聞言怒道：&ldquo;貪生怕死的是你，我斗門子個個視死如歸。&rdquo;

    鄭仇並不答話，只是把烤魚送到唐宛兒面前，面上一副輕蔑神色。唐宛兒見狀怒不可遏，一把抓過烤魚，牙咬手撕，三下五除二地將魚肉吃了個乾淨。

    鄭仇道：&ldquo;這就對了，滋味如何？是不是辛香鮮美，妙絕天下？唉問了也是白問的，似你這般狼吞虎嚥，哪裡能品出什麼滋味來？想不到我下了狠工夫，精心烹製的精美食物，就被你這樣牛嚼了牡丹。&rdquo;

    唐宛兒怒哼一聲，沒好氣地道：&ldquo;狗賊，你到底有什麼企圖？儘管劃下道兒來，姑奶奶都接著。&rdquo;

    鄭仇聞言嘖嘖了兩聲，道：&ldquo;你這身嬌肉貴，知書識禮的飛鳳山莊大小姐，怎地嘴裡說的儘是綠林黑話，不知道的只道你才是山賊，我卻是被你打劫的客商。唐大小姐，你如今已經是我的階下囚，由我為所欲為，我還能有什麼企圖？我只不過是看日子過得寂寞無聊，所以找些新鮮的，小試廚藝，邀你共享罷了。&rdquo;

    唐宛兒道：&ldquo;你這狗賊，不用囉囉嗦嗦的跟我套近乎，本小姐不吃這一套。&rdquo;

    鄭仇道：&ldquo;跟唐大小姐套近乎，在下不敢，也高攀不上，只不過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不跟你說話，卻又跟誰去？&rdquo;

    唐宛兒道：&ldquo;那你就別說話。&rdquo;說著眼角瞥見頭頂晶石外的游魚，抬手一指，接道：&ldquo;要不你跟它們說去，畜道的話只有畜道能懂，它們定能與你推心置腹。&rdquo;

    鄭仇聞言並不生氣，卻笑道：&ldquo;跟它們說話興許也能解一時的寂寞，可是看唐大小姐今日的胃口，這些魚兒遲早要被你吃個盡光，只怕飛禽走獸亦不能免禍，那時天地一片啞然，我又該找誰去？&rdquo;

    唐宛兒又羞又氣，道：&ldquo;你&rdquo;

    她話未出口，鄭仇已打斷了她，道：&ldquo;唐小姐別誤會，我不是反對你享用山珍海味。這天圓地方，世界之大，不知道還有多少美食你我未曾見過，未曾聽聞，逐一品嚐，亦不失為人生一大樂事。&rdquo;說著微微一頓，面上露出茫然之色，道：&ldquo;說起來這天圓地方這乾坤廣大，宇宙無窮，從來沒見過盡頭，世人又如何知道天是圓的，地是方的？&rdquo;

    唐宛兒聞言鼻中哼了一聲，面上露出不屑之色，道：&ldquo;你這無知狗賊，天圓地方是像你那麼解的嗎？&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四）

    鄭仇瞥了唐宛兒一眼，目中露出些輕蔑，道：&ldquo;自然是這麼解的，難道你還能有什麼創見不成？&rdquo;

    唐宛兒見了他的神色，心中慍怒，道：&ldquo;創見不敢，都是前輩先賢的教誨。天圓地方，描述的是乾坤陰陽，天為陽，地陰，陽為物之神，其通達圓融，無所不包，故以圓喻之，陰為物之質，其穩重沉實，具象物我，故以方喻之。非要說天是圓的，地是方的，哼只有無知的蠢材才能說出來。&rdquo;

    鄭仇道：&ldquo;你這麼說倒也有些道理，陰陽兼具，萬物滋生，我們凡人修練仙術道法，無非是期待有一日貫通陰陽，得道長生，由此可見，鬥神訣根本就是狗屁不通之物。&rdquo;

    唐宛兒怒道：&ldquo;狗賊，你瞎說什麼？&rdquo;

    鄭仇道：&ldquo;難道不是嗎？鬥神訣上說&lsquo;肉身盡毀，精魂死絕，由是而知純陽至陰，始入道妙之門。&rsquo;，一個人若是肉身已毀滅，魂魄也死去，那便空空無一物了，陰陽俱滅，還如何悟道歸真？莫名其妙，顯然是故弄玄虛的胡說八道。&rdquo;

    唐宛兒聞言冷笑道：&ldquo;你個狗賊，鼠目寸光，肉身盡毀，說的是返神自照，摒棄眼耳鼻舌身意之感觀，去除外擾，內省自參，以還我本我，至於精魂死絕，說的是兩層意思，一是放下固有之思，以五感體察世界，由此而知肉身之極，色不異空，二是說受想行識也俱是空無，物有極，我亦有極，放棄本我，物我兩忘，由此而得證無極大道。&rdquo;

    鄭仇聞言心中暗喜，面上卻冷哼一聲，道：&ldquo;我聽你說得頭頭是道，其實說了等於沒說，仍舊是虛妄之言，而你也只不過是死記硬背，照本宣科，這心訣若是真有道理，而你又參透奧妙的，今日便不會是我的階下囚了。&rdquo;

    鄭仇說罷，不待唐宛兒答話，冷笑著自嚮往去了。他來到冷僻所在，收起臉上假作的鄙夷之色，心中暗道：&ldquo;原來如此，這心訣中深藏秘奧，若不是得這傻丫頭透露玄機，當真不易參悟。&rdquo;思量間取出鬥神訣又細讀了一遍，掩卷忖道：&ldquo;此句甚為關鍵，若將其中意旨加以推演，心訣中其他的疑難也可見端倪。唐宛兒這可算是幫了我的大忙。&rdquo;

    鄭仇想到此處，面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就地了個乾燥的所在盤膝坐定，全神參悟鬥神訣中的秘要。

    唐宛兒見鄭仇離去，強壓下心中怒火，重又修練元神出竅的法訣。此術極為凶險，修行者定力不夠，出竅的元神便無法到肉身，時候一長，不免形神俱滅。唐宛兒深知此節，但她天性倔強，寧折不彎，但求一線生機，不惜以身犯險。

    兩人在山谷中住了數日，各自修行，心無旁騖，都是進步神速，尤其是那鄭仇，他原是個悟力超卓之人，加上時不時從唐宛兒口中套取秘要，進境更是一日千里。

    這日唐宛兒已初窺元神出竅的奧義，她待鄭仇走後，暗自行功，隱隱間魂魄已欲離體。唐宛兒又憂又喜，暗忖道：&ldquo;這元神出竅之法果然可行，但我修行淺薄，萬一出去了不來，那可就罷了，顧不得這許多，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也要死你個魚死破。&rdquo;

    唐宛兒拿定了意，重又全神貫注，默念真訣，須臾間身軀一震，一縷芳魂已離了軀體，飄身床下。唐宛兒望石床上的自己，心中惶然若失，感交集，忖道：&ldquo;這便是紅塵中的我麼，今番一去，若是運氣不好的，便是永訣了。&rdquo;

    唐宛兒想到此處，心中淒然，淚水盈眶，默然呆立了一陣，終於咬牙頭，大步向外去了。

    這邊鄭仇的鬥神訣已練得七七八八，餘下的便是時日修為，精益求精。他盤膝坐在一棵巨松下面，松蘿如蓋，其上鳥棲息，鳳鳴婉囀，頗見世外絕塵之意。唐宛兒出了湖底石室，不多時便在山谷中找見鄭仇，但見他靈禽繞身，養神入定，不由恨得牙癢，暗忖道：&ldquo;好賊子，狡猾至斯，便是修練道法也在萬千生靈之中，難怪師姐和樂辰始終找不到你，今日我不將你一劍殺了，難消我心頭之恨。&rdquo;思量間目光一轉，瞥見自己的飛煙劍就立在鄭仇身旁，當下悄悄掩近，來取斗門神劍。

    唐宛兒躡足來到鄭仇三尺開外，鄭仇兀自渾然不覺，唐宛兒握住了飛煙劍柄，大喜過望，正欲揮劍取了鄭仇首級，猛然間卻又驚覺自己手中全無半分氣力，雖然握住了劍柄，卻動不得它分毫。唐宛兒大急，忖道：&ldquo;糟了，我的修為太淺，元神孱弱，竟使不動任何物件，這可如何是好？&rdquo;

    她這裡心急如焚，那邊鄭仇忽然吐出一口長氣，沉肩落肘，顯然是一周天行氣完畢了。唐宛兒見狀連忙閃身樹後，忖道：&ldquo;我元神在外，不知道這賊子是不是看得見我，若是露了行藏，這賊子有所防範，要殺他可就難了。&rdquo;

    她這裡盤算著，鄭仇已站起身來，取過飛煙劍，抖擻精神，使出一路鬥神劍法。唐宛兒偷眼望去，只見他身形矯若游龍，飛煙劍上神光迭現，不禁瞧得目瞪口呆，心中七分忿恨，兩分慚愧，卻還帶著一分佩服，暗忖道：&ldquo;好賊子，想不到我斗門的不傳之迷都被你偷學了去，尚且身手不凡，遠勝我和師姐，這可叫我和師姐二人有何面目面對斗門先師？斗門先師啊，你們倒是幫幫忙，教我如何把這賊子殺了，要不然咱們斗門可就毀於一旦了。&rdquo;

    唐宛兒低頭苦思，須臾之間又怎會有什麼妙計制敵。鄭仇一路劍法演完，收了劍神，信步來到湖邊，望著波心，喃喃道：&ldquo;今日我神劍初成，應該吃頓好的，那丫頭也啃了幾天饅頭，每日都饞得口水往肚子裡吞，便再給她弄兩條鮮魚去，省得她口水流到我床上，以後可還怎麼睡人？&rdquo;

    唐宛兒悄悄跟在他身後，聞言大怒，抬手凌空扇了他兩個嘴*****，暗道：&ldquo;狗賊，你明裡暗裡變著法兒的欺負我，待我元神練成，看我不將你千刀萬剮。&rdquo;

    鄭仇放下飛煙劍，自顧自地除去衣衫。唐宛兒見他裸出上身，一身黝黑結實的肌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由面上一紅，轉過臉去，暗忖道：&ldquo;不要臉的賊子，連一身賊肉都比別人長得不要臉一些，簡直簡直總之就是不要臉就對了。&rdquo;她正自思量，耳畔忽然傳來&ldquo;撲通&rdquo;一聲，卻是那鄭仇已縱身一躍，跳入湖水中去了。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五）

    過不多時，但聽&ldquo;嘩啦&rdquo;一聲響，鄭仇破水而出，手中已擒了一尾活蹦亂跳的大魚。鄭仇將大魚扔在地上，一拳砸暈，順手用飛煙劍刮去魚鱗，架起火堆，就地燒烤。少時肉香四溢，真叫人饞涎欲滴。

    唐宛兒嚥了口唾沫，心中暗道：&ldquo;可惜我手邊沒什麼毒藥，要不然趁這賊子不防，灑一些在魚肉上，叫你七竅流血，一命歸西，哼，我看你還吃得歡暢。&rdquo;她正思量之間，忽聽得鄭仇喃喃道：&ldquo;對了，那丫頭不愛吃魚皮的。&rdquo;說著用指甲挑起魚皮一角，輕輕撕去，放入口中，咀嚼了一陣嚥下了，愜意地道：&ldquo;魚皮烤得香脆無比，簡直是天下少有的美味，這丫頭可真不識貨。&rdquo;說著吮了吮手指，又自語道：&ldquo;上次鹽放多了些，這丫頭吃到後來已經鹹得舌頭發苦，卻還大塊朵頤，不肯停下，真是個天生的飯桶這我便少放些鹽，不過也不行，老話說得好，一鹹頂三鮮，一條淡巴巴的烤魚還有什麼滋味？&rdquo;說著抬起頭來，四面一望，瞧見湖邊花叢中蜜蜂飛舞，不由眼前一亮，道：&ldquo;有蜜蜂就有蜂窩，有蜂窩就有蜂蜜，便弄些花蜜來調成清甜的蜜露，以消解乾渴。&rdquo;

    鄭仇說到此處，順手將串烤魚的樹枝插在地上，縱身向那花叢中去了。

    唐宛兒見他遠去，轉眼望著烤魚，暗道：&ldquo;這賊子雖然卑鄙下流，燒烤的工夫倒是不錯，色香俱全，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哎呀，唐宛兒你都在想些什麼，一條烤魚就蒙住了你的眼睛，將般侮辱，綁架奪書的仇恨都忘記了麼？臭賊，胡吃海喝，撐死你算了，唉眼不見為淨，我還是到別處看看，興許能找到什麼脫身之計。&rdquo;

    唐宛兒想到此處，轉身離去，她信步行來，也沒什麼目的，愛美原是女兒家的天性，她不知不覺已步入一片芳草繁花之中，流連了一陣，心中又泛起憂愁，忖道：&ldquo;師姐和樂辰到底在哪裡？這天下之大，到底該找誰人來救我？唉要是雲海在就好了，他古靈精怪，花樣出，一定有辦法對付鄭仇的。&rdquo;

    唐宛兒想起雲海，心中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低頭癡想了一陣，抬頭望時已不知身在何處，只見前方一片碧草如波，星星點點的野花中一名少女枕劍而臥，正睡得香甜。

    唐宛兒一愕，舉目細看，卻見那少女秀眉大眼，眉宇中帶著一股英氣，竟然正是關士韻。原來當日關士韻冥冥中感知唐宛兒的所在，一路且停且走，細細來，這日已來到山谷之中，她連日勞頓，早已力倦神乏，見四下無人，便靠劍小憩片刻，不料正被唐宛兒撞見了。

    唐宛兒見了關士韻，大喜過望，搶上前叫道：&ldquo;師姐，你來了，見到你可就好了。&rdquo;她自覺聲如巨雷，關士韻卻充耳不聞。唐宛兒連喚數聲，見關士韻全無反應，心中憂急不已，忖道：&ldquo;糟了，難道師姐遭人暗算？&rdquo;細看時卻又覺關士韻呼吸均勻，面色紅潤，不似受傷失神。唐宛兒迷惑間忽然想起先前取劍之事來，不由心中一震，忖道：&ldquo;糟了，定是我元神太弱，無法傳聲，先前已知無法運物，想不到竟然言而無聲，這可如何是好？&rdquo;

    唐宛兒竭盡全力想要喚醒關士韻，雖不奏功，卻喚起二人血脈相聯的一點靈犀。關士韻正在南柯一夢之中，漫步於迷茫霧氣，山重水復，前方隱隱見到一人顯出身形，正是自己已找多日的唐宛兒，不由心中一陣狂喜，道：&ldquo;宛兒妹妹，是你麼？我總算是找到你了。&rdquo;

    唐宛兒卻不答她話，只道：&ldquo;師姐，我被鄭仇囚居湖底萬千生靈之下，速來相救。鄭仇那廝習練鬥神訣，修為已遠勝你我，你千萬小心。&rdquo;

    關士韻聽她語聲急切惶恐，又驚又怒，幡然醒來，方知只是夢中幻像，然而細細味，又覺得分外真切，當下登高一望，找見了一片幽藍湖水，快步趕來。

    唐宛兒見關士韻奔向湖水，知道她已然聽到自己的言語，心下大喜，但又怕她有失，急忙緊緊跟上。

    另一面鄭仇採得花蜜，取了烤魚，到湖底石室，向唐宛兒道：&ldquo;唐大小姐，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不但給你帶來了精緻的長沙烤魚，還有我秘製的花甘露，起來嘗嘗吧。&rdquo;說著放下食物，揮手拍開唐宛兒幾處穴道，身坐在石凳上，將青竹筒裡的花蜜露斟了兩杯，左右擺好，見唐宛兒全無反應，歎道：&ldquo;唐大小姐，你再端著這大小姐的架子，可就要錯過難得的人間美味了。&rdquo;說著靜待了一會兒，見唐宛兒仍不動彈，起身過來拉她，這才發現唐宛兒雙目緊閉，氣若游絲，十分生氣中已去了九分。

    鄭仇見狀吃了一驚，心中暗道：&ldquo;這刁蠻丫頭，性烈如火，不是一時想不開，自盡了吧。&rdquo;當下連忙捏開她齒關，瞧見舌頭仍在，又查看她全身，完好無損，這才將心放下了，暗道：&ldquo;看來不像自盡，但為何忽然間奄奄待斃，莫不是害了什麼急病了吧？&rdquo;

    鄭仇將唐宛兒細瞧了幾，不得要領，不由心中焦躁，忖道：&ldquo;這可如何是好？我鄭仇雖是惡人，但也是錚錚男兒，從未曾殺害過老弱婦孺，這丫頭若是死在我手中，不免墜了我血狼巖的威名。何況她她總算助我修練，解我寂寞，無功也有勞，我怎能讓她就這麼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死了？罷了，拼著有損修為，也要救她來。&rdquo;

    鄭仇想到此處，將唐宛兒扶起來坐正了，與她兩掌相抵，將一道真氣渡入她體內。

    唐宛兒元神出竅，剩下一副無知身軀，如何能救得醒來？鄭仇不明此節，全力施為，片刻間已是汗水涔涔，濕透了衣衫。

    唐宛兒的元神早已到石室，見到鄭仇在自己身上亂捏亂摸，又羞又氣，恨得牙根直癢，可惜元神虛弱，拿他無法，想要歸肉身，卻又心浮氣躁，無法凝神定真，一時間進退維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外面關士韻得了唐宛兒的靈犀感應，很快便找到大石上的機關，潛入暗道之中。她小心翼翼地循路來到石室，但見一片清幽光華之中鄭仇與唐宛兒相對而坐，錯愕之餘，悄悄擎出流霞神劍，只待雷霆一擊，將鄭仇斬於劍下。

    關士韻凝聚魂力，正待出手，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陰惻惻的長笑，聲音淒厲刺耳，正是北都鬼王的音色。

    關士韻聞聲駭然失色，鄭仇也陡地睜開眼來。他驀然見到關士韻只在數尺之外，仗劍凝立，不禁再吃了一驚，然而這關頭上卻顧不得追究她的來歷，只把食指壓在嘴唇上，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關士韻恨不得立馬取下鄭仇的項上人頭，但強仇在側，卻又不敢造次，一時間手足無措，呆在當場。

    北都鬼王不知身在何方，聲音飄忽傳來，冷冷地道：&ldquo;鄭仇，本座駕臨，為何還不出來相見？&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六）

    鄭仇聞言知道行蹤已現，低頭略一思忖，起身向關士韻道：&ldquo;關姑娘，北都鬼王來了，形勢凶險，你在這裡看著唐姑娘，千萬不要出來。&rdquo;

    鄭仇說罷，執了飛煙劍，來到洞外。北都鬼王飄身半空中，黑袍飛舞，一雙怪眼游移不定。他身畔尚有一人，青衫裹劍，負手而立。

    北都鬼王見了鄭仇，嘿嘿一笑，道：&ldquo;鄭仇，一別多日，為何遲遲不來拜見為師。&rdquo;

    鄭仇料想鬼王此來必定要取自己的性命，心中已存了與他決一死戰的念頭，雖然自己修練鬥神訣日淺，此戰九死一生，但終歸尚有一線希望，此時見鬼王身邊還有別人，不由心中一沉，念頭急轉，按下長劍，躬身行禮，陪笑道：&ldquo;鬼王您老人家來了，子有失遠迎，望乞恕罪。&rdquo;

    鬼王道：&ldquo;廢話少說，某家問你，為何一直不來見某家？&rdquo;

    鄭仇道：&ldquo;這說來委實難以啟齒&rdquo;

    鬼王怒哼一聲，道：&ldquo;休要吞吞吐吐，照實說來。&rdquo;

    鄭仇道：&ldquo;是。上次紫蓋峰一戰，子擒了斗門的女子，見她們姿色不錯，便有些動心，於是背到洞後，準備好好的快樂一番，豈料事到中途，外面卻來了萬神宮的人，我想幾個平庸之輩，必定不是鬼王您老人家的對手，於是背了那女子，另覓安穩的所在。&rdquo;

    鬼王冷笑道：&ldquo;照你所說，你這一番胡天胡地便是兩月有餘？你當某家是三歲孩童？&rdquo;

    鄭仇道：&ldquo;鬼王您有所不知，子帶了那女子來到僻靜處，又覺得她穴道被封，玩樂起來彷彿泥塑木雕，全無反應，實在無趣，於是便剝 光了她的衣衫，解了她的穴道，想要痛快淋漓一番，子料想她一絲不掛，必定不敢隨意動作，誰知那女子全無羞恥之心，赤身 露 體仍然大展拳腳偷襲子，子全無防備，中了她的暗算，雖然僥倖不死，但也身受重傷，只好銷聲匿跡，躲在此處養傷。&rdquo;

    鬼王聞言目光閃爍不停，冷冷地道：&ldquo;那兩個女娃兒現在何處？&rdquo;

    鄭仇道：&ldquo;姓唐的丫頭就在我的石室中，我去把她帶來，任憑鬼王發落。&rdquo;鄭仇說罷，轉身返石室。

    關士韻藏在洞口聆聽，聽了鄭仇所言，怒不可遏，暗忖道：&ldquo;好賊子，你當我姐妹是案上的魚肉，任你宰割麼？今日已無幸理，我便全力一搏，先殺了你，好歹是為人間除了一個禍害。&rdquo;

    關士韻想到此處，緊握了長劍，伏身甬道口，見鄭仇進來，手中長劍一引，一招白蛇吐信，直取鄭仇咽喉。這一擊暗裡突襲，迅若閃電，原本非中不可，但那鄭仇卻顯然早有防備，舉手一撩，用劍柄掛住關士韻的長劍，隨即一把抓住她手腕，沉聲道：&ldquo;關姑娘，莫要衝動，聽我說。&rdquo;

    關士韻掙開他手掌，退後三步，戟指罵道：&ldquo;狗賊，你和北都鬼王的對話我全都聽見了，你想害我師妹，先問問我手中的長劍。&rdquo;

    鄭仇道：&ldquo;若是真要害你們，就不會只說唐姑娘在我手中，而隱瞞了你的行藏。我知道，你我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但如今事情緊急，咱們暫且化敵為友，先對付了北都鬼王再說。&rdquo;

    關士韻道：&ldquo;呸，你與北都鬼王狼狽為奸，休要花言巧語地來騙我，你要拿我，便痛痛快快地與我決一死戰，想我乖乖的束手就縛？絕不可能！&rdquo;

    鄭仇道：&ldquo;我若要害你，只需對北都鬼王直言相告，你勢單力孤，豈能免禍？如今我已練成鬥神訣，你我二人之力，奇兵突出，或能擊殺鬼王，逃出生天。&rdquo;說罷不待關士韻答話，接著又道：&ldquo;方纔你潛入石室也應該看到了，我正全力救治唐姑娘，我若要害她，何必理她死活？她又豈能活到今日？關姑娘，你是斗門子，當知臨敵決機，不容寡斷，如今你我性命懸於一線，你若信我，便暗中潛伏，趁我全力牽制北都鬼王之時，驟施突襲，將此獠一舉擊殺。若是不信我，現在便將我一劍殺了，咱們同歸於盡。&rdquo;

    鄭仇說罷，自顧自地越過了關士韻，將唐宛兒負在肩上，轉身向外走去。

    關士韻心中一片混亂，細想來鄭仇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她手中長劍吞吐，刺出了又凝住，猶豫之間，鄭仇已去得遠了。

    鄭仇來到洞外，將唐宛兒放在地上，向北都鬼王道：&ldquo;鬼王，斗門的女娃兒在此，請鬼王發落。&rdquo;說著側立一旁，伸手按住了飛煙劍柄。

    北都鬼王遙望唐宛兒一眼，目光一轉，緩緩地道：&ldquo;那你還等什麼？替為師殺了她。&rdquo;

    鄭仇聞言略一猶豫，道：&ldquo;鬼王您老人家要是不介意的話，子有個不情之請。子很喜歡這個女娃兒，若是無關緊要的，請鬼王將她賜給我做老婆。&rdquo;

    北都鬼王道：&ldquo;斗門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豈容斗門後人存留在世上？休要多言，立刻殺了她。&rdquo;

    鄭仇無奈，緩緩抽出長劍，偷眼一瞥石窟洞門，心中暗道：&ldquo;北都鬼王距離石窟太遠，關士韻發難必定無法奏功，我要想個什麼辦法將鬼王引過去才好。&rdquo;他心中盤算不停，手中劍凝而不發。

    北都鬼王見狀冷笑一聲，道：&ldquo;怎麼？捨不得？為一名女子，你便要違抗師命？&rdquo;

    鄭仇聞言心中暗道：&ldquo;若我當真殺了唐宛兒，再供出關士韻的所在，或許&rdquo;目光一轉，望見唐宛兒雙眉緊蹙的模樣，想起她日裡義憤填膺，倔強驕傲的神情來，不禁心神一恍，嘴角竟露出一絲笑意。他這失神祇是一剎，須臾清醒，暗道：&ldquo;北都鬼王知道我拿了鬥神訣，豈能容我？就算殺了唐宛兒，關士韻，我也難逃一死，不如與他拼了，就算性命不保，也死得轟轟烈烈，不叫這些女娃兒說我血狼巖的閒話。&rdquo;

    鄭仇想到此處，將牙一咬，腳下運力，正待向北都鬼王撲來，卻忽聽得鬼王身邊那人道：&ldquo;鬼王，這個女娃兒與我頗有淵源，便將她交給我處置吧。&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七）

    鬼王聞言轉頭向那人道：&ldquo;這個女娃兒乃是斗門傳人，倘若放虎歸山，將來必成大患。&rdquo;

    那人道：&ldquo;鬼王太看得起她了，我與她相交日久，早知她資質平庸，難成大器。今日放她一馬，便算是全了故人之情，日後再見，便任憑鬼王生殺予奪，在下絕不插手。&rdquo;

    鬼王聽了這話，面上陰晴不定，俄而陰冷地一笑，道：&ldquo;好，便交予你處置。&rdquo;說著轉向鄭仇，接道：&ldquo;鄭仇，你隨某家來，某家有話跟你說。&rdquo;

    北都鬼王說罷閃身而去。鄭仇見狀心道：&ldquo;我若隨他去，便是孤立無援，他要害我，我必定難逃一死唉罷了，即便加上關士韻，我們也不是鬼王的敵手，一人赴死也就算了，何必連累他人？&rdquo;他想到此處，軒眉昂首，緊握了長劍，發足隨北都鬼王去了。

    青衣人見二人走遠，飄身而下，上前扶起唐宛兒，探手默察她的脈象。他正低頭思救治之法，忽聽得身後一人道：&ldquo;雲海，是你麼？真的是你麼？&rdquo;

    青衣人頭望去，只見身後那人秀眉微蹙，鳳目噙淚，卻正是關士韻。原來她藏身地道中，忽聽得有人出言護唐宛兒，聲音熟悉，宛然就是雲海，不由又驚又喜。喜的是不期然再見雲海，驚的是他聽來竟跟北都鬼王同聲同氣。關士韻按捺不住，冒險從秘道中偷望，果見雲海抱劍卓立於鬼王身畔，音容如舊，但看起來卻儼然是鬼王的盟友。關士韻見狀驚詫莫名，心中一片茫然，失魂落魄之下，竟不知不覺地來到了雲海身後。

    雲海見了關士韻，並不驚詫，平靜地道：&ldquo;關姑娘，原來你也在此。&rdquo;

    關士韻語無倫次地道：&ldquo;雲海，你你怎麼&rdquo;

    雲海不待她說完，淡淡地道：&ldquo;你所認識的雲海早已死了，在下乃是崑崙派浩生牧龍。&rdquo;

    關士韻聞言大為錯愕，道：&ldquo;雲海死了？你你不就在這裡麼？&rdquo;

    雲海道：&ldquo;你所見的不過是雲海的軀殼而已，他早已殞命玄天太素宮，在下借屍還魂，並非昔日的雲海。&rdquo;

    關士韻滿臉驚詫，呆立了一陣，道：&ldquo;不會的雲海不會死你你若不是雲海，方才為何會說與宛兒有故舊之情？&rdquo;

    雲海道：&ldquo;此事說來話長，總之在下並非你所想之人，鬼王須臾即返，你還是快走吧。&rdquo;

    關士韻茫然搖頭，道：&ldquo;我不走。你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跟北都鬼王在一起？我們我們不是要一起除魔衛道的嗎？&rdquo;

    雲海聞言淡然一笑，道：&ldquo;除魔衛道只不過是童稚之語，魔亦魔，道亦道，各取南北，各有所歸罷了。鬼王應承我一個全新的玄陰世界，在那裡我能找到無夢，我們可以永遠相守，再也不會分開。&rdquo;

    關士韻道：&ldquo;我我不太明白，那你現在不殺鬼王了嗎？&rdquo;

    雲海搖了搖頭，道：&ldquo;我要幫鬼王建成玄陰世界，統一三界。鬼王是你我親手釋放，道消魔長，是劫數，也是緣法，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人間唯有歷劫方能重生。&rdquo;

    關士韻道：&ldquo;可是可是鬼王凶殘成性，殺人不眨眼，要建成什麼玄陰世界，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無辜送命。&rdquo;

    雲海默然不語，片刻後道：&ldquo;關姑娘，任何成功都有代價，人各有志，我已決定全力襄助鬼王。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關姑娘自己保重。將來若有一日咱們兵戎相見，關姑娘盡可痛下殺手，不必對我手下留情。&rdquo;

    關士韻聞言心亂如麻，雙眸呆呆地望著雲海，淚水悄然滑落下來。

    另一面北都鬼王引鄭仇來到一處無人的所在，轉身道：&ldquo;鄭仇，上次誘殺斗門子之事，因為萬神宮介入而功虧一簣，我來問你，斗門的黑玉匣在何處？&rdquo;

    鄭仇道：&ldquo;就在子身上。&rdquo;說著探手入懷，取出黑玉匣，雙手呈到鬼王面前。此匣本已落在關，唐二女手上，鄭仇擒得二女，趁機取了來。

    北都鬼王瞥了那黑玉匣一眼，卻不伸手來取，怪眼一翻，嘴角邊浮起一絲陰冷的笑意，道：&ldquo;紫蓋峰一役，你全心全意為本座籌謀，足見忠心，事雖未竟，你也有功勞，況且你拜入本座門下，本座也未得空閒授你技藝，這斗門黑匣便賞賜予你吧。&rdquo;

    鄭仇聞言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道：&ldquo;鬼王是說斗門黑匣賞賜給我了？&rdquo;

    北都鬼王道：&ldquo;不錯。眼下正是本座用人之際，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這黑匣就賞給你，你若能覓得開啟之法，學成裡面的絕藝，以後為本座辦事便會更加得心應手。&rdquo;

    鄭仇聽了這話，急忙跪倒拜謝，道：&ldquo;多謝鬼王厚賜，在下日後一定盡心竭力為鬼王辦事，就算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rdquo;

    鬼王嘿然一笑，揮手說道：&ldquo;起來吧。&rdquo;他話音未落，天際忽然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彷彿鳴琴激玉，悅耳動聽，細聽時卻又柔中帶剛，不怒自威，道：&ldquo;北都鬼王，本座已你多時了，既然今日撞見，就把你我之間的恩怨了結了吧。&rdquo;

    鬼王聞言臉上微微變色，抬頭望向白雲深處，森然自語道：&ldquo;酈天音，想不到你也來了。&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八）

    鬼王攜了鄭仇到湖邊，見關士韻站在雲海身畔，不由一愕，尚未及詢問，酈天音已御風踏霧而來。鬼王無奈，只得按下心頭疑問，轉向酈天音，陰惻惻地道：&ldquo;酈天音，多日不見，別來無恙？&rdquo;

    酈天音不答他話，只把雙眸凝在雲海身上，道：&ldquo;牧龍，你還好嗎？&rdquo;

    雲海一笑，道：&ldquo;有勞師姐掛懷，牧龍無恙，師姐安好？&rdquo;

    酈天音道：&ldquo;我很好，牧龍，師姐今日就帶你萬神宮，為你驅毒療傷。&rdquo;

    雲海搖頭道：&ldquo;師姐，牧龍未曾中毒受傷，我腦中清醒，心裡明白，我是真正的嚮往鬼王的全新世界。&rdquo;

    酈天音聞言心痛不已，面上卻力保平靜，道：&ldquo;你身中鬼王玄陰劇毒，深入骨髓，不能自知，所以才會甘心為鬼王所驅使。牧龍你放心，師姐一定會救你。&rdquo;酈天音說罷轉向北都鬼王，雙眸中透出叫人不寒而慄的恨意，道：&ldquo;北都鬼王，你處心積慮奪取軒轅玄書，傷害我萬神宮多名子，更暗算本座，令我師墮入魔道，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一戰，我必全力以赴，取爾首級，叫我萬神宮天下揚威。&rdquo;

    北都鬼王聞言冷笑一聲，道：&ldquo;好大的口氣。你上次用軒轅玄書重創本座，叫我元氣大傷，我不去你萬神宮的晦氣也就算了，你竟然還巴巴地趕來送死。哼，某家沒有理由不成全你。&rdquo;

    酈天音道：&ldquo;既然如此，請。&rdquo;說罷仗劍去向場中，衣袂飄風，卓然而立。

    北都鬼王見她眼神堅定從容，已知她抱定決死之心，不禁心中打鼓，又見她手中長劍形質古樸，劍柄黝黑，劍鞘上以白石鑲嵌南斗三星，依稀就是崑崙神劍&ldquo;無邪&rdquo;，更是暗自駭然，忖道：&ldquo;酈天音此戰有進無退，不容小覷，我得想個法兒，亂了她的心神。&rdquo;

    北都鬼王心中盤算停當，嘿地一聲冷笑，道：&ldquo;堂堂萬神宮，出身道門至尊之地，崑崙萬神宮中，原本應該清心寡慾，深得道妙，想不到嘿嘿竟然也墮入紅塵，為情所困。&rdquo;

    酈天音聞言神色不變，道：&ldquo;北都鬼王，劍上見生死，多言何益？&rdquo;

    北都鬼王道：&ldquo;難道本座說錯了嗎？你心中不忿的，其實根本不是失落了軒轅玄書，也不是崑崙其他子的傷損，你只不過是對牧龍情深，見他背叛師門，投入本座門下，所以才傷心絕望，深恨本座。&rdquo;說著來踱了兩步，接道：&ldquo;其實此事也容易解決，你若還想與牧龍長相廝守的，便一併投入本座門下，本座一定不會虧待你，還會成全你們做一對神仙眷侶。&rdquo;

    酈天音淡然一笑，道：&ldquo;北都鬼王，你不必胡言亂語，亂我心神。你也是北都之雄，與人對敵，還要依靠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若傳了出去，豈不令鬼界蒙羞，你鬼王還有何顏面來往於三界之間？&rdquo;

    北都鬼王聞言面上一紅，桀桀一聲怪笑，道：&ldquo;酈天音，本座看在牧龍面上，好言相勸，只盼你審時度勢，不要自死路。想不到你非但不領情，還牙尖嘴利，譏刺本座，那就別怨本座辣手無情。&rdquo;

    北都鬼王說罷縱身躍入場中，雙拳惡氣環繞，與酈天音森然對峙，二人之間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酈天音緩緩擎出長劍，劍鋒凜冽，猶如一泓秋水照人，劍氣迫人，雖在三丈外亦叫人不敢逼視。北都鬼王潛運玄陰惡氣，正待出手，忽聽得天際又是一聲清朗長笑，一人道：&ldquo;師父，二十八宿天羅地已然布好，北都鬼王今日插翅難飛。&rdquo;

    鬼王聞聲識得來人乃是崑崙首徒聶驚鴻，不由心中驚駭，暗忖道：&ldquo;二十八宿大陣威力無窮，聶驚鴻修為深湛，不容小覷，萬神宮有備而來，今日只怕難以全身而退。為今之計，只有趁他們立足未穩，全力猛攻，或可佔得先機。&rdquo;鬼王想到此處，&ldquo;呵&rdquo;地一聲怪叫，週身黑氣狂湧，向酈天音猛撲而去。

    酈天音一聲冷叱，劍上冷風颯然，周圍彷彿驀然間寒冬來臨，漫天冰霜，其勢不可抵擋，其力含而不發，沉著凝重，暗藏殺機。

    二人這一接上手，黑氣山湧，寒風怒號，冷光掣電，霹靂狂轟，端的是生死一線，驚心動魄。聶驚鴻見狀暗暗拔劍在手，心中喚個雷訣，劍上電光一閃，猛然刺向鬼王后心。

    他這一劍出其不意，無聲無息，原本必定重創鬼王，誰知斜刺裡閃出一條人影，手中光芒閃耀，噹的一聲響，已將他這一劍擋開了。

    聶驚鴻心中連呼可惜，凝眸望去，只見身前那人右手橫劍當胸，左手二指搭在劍背，捏成一個封字訣，正是雲海。

    聶驚鴻暗歎一聲，道：&ldquo;師叔，為何阻擋我殺此孽障？&rdquo;

    雲海道：&ldquo;鬼王的世界便是我想要的世界，該說的話我都已說完，今日有我在，便斷不會容你殺他。&rdquo;

    北都鬼王聽見身後異動，勃然怒道：&ldquo;崑崙枉稱名門正派，門下的子竟然如此不要臉，背後傷人，暗下毒手。&rdquo;

    聶驚鴻聞言笑道：&ldquo;老妖怪，&lsquo;背後傷人，暗下毒手。&rsquo;正是你的成名絕技，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崑崙子籌謀多日，今日便是專來取你性命的，你道是來跟你講道義的麼？&rdquo;

    北都鬼王聞言大怒，心神微分，險些被酈天音一劍穿胸，他大駭之下，強壓心中怒氣，凝神迎敵，不再說話。

    聶驚鴻見狀轉向雲海，道：&ldquo;師叔，鬼王殘害蒼生，罪惡深重，人人得而誅之，請師叔讓一步，我與師父聯手，雷霆之力，定能將此獠一舉擊殺。&rdquo;

    雲海道：&ldquo;只要你能勝過我手中劍，自然由你為所欲為。&rdquo;

    聶驚鴻聞言抱拳一禮，道：&ldquo;既然如此，子得罪了。&rdquo;說罷一引手中長劍，向雲海當胸刺來。

    雲海揮劍擋開，展開身形，與聶驚鴻斗在一處。他二人師出同門，對彼此劍招瞭若指掌，攻防皆能料敵先機，動作快如閃電，旁人看來，只見一團幻影，劍光如織，但覺萬分凶險，卻不知誰佔了先機。

    關士韻在一旁看得眼花繚亂，花容失色，心中暗道：&ldquo;瞧這架勢，成敗生死只在一線之間，我身為斗門子，應該相助萬神宮除魔衛道，可是我修為淺薄，根本插不進手去，況且我我怎能幫著別人去傷害雲海？&rdquo;關士韻想到此處，心煩意亂，不經意間眼角瞥見鄭仇，不由心中一震，忖道：&ldquo;對了，還有這奸賊在側，他方才說要殺北都鬼王，但卻遲遲不肯動手，還與鬼王密談了片刻，不知內裡又有什麼勾當，兩面三刀，不得不防。&rdquo;

    關士韻這念頭還未落下，只聽得鄭仇嘿嘿一笑，道：&ldquo;姓關的丫頭，他們打得熱鬧，咱們也別閒著，就由小爺來陪你過兩招吧。&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九）

    鄭仇說罷，拔出飛煙劍，騰身襲來。關士韻急忙挺劍相迎，怒道：&ldquo;好賊子，你果然&rdquo;一句話尚未說完，鄭仇的劍鋒已到眼前，關士韻駭然之下，生生嚥下半句話，凝神運劍，與鄭仇激鬥。

    那鄭仇原本已決心要與鬼王決一死戰，誰知事變無常，頃刻間竟生出這許多變故。鄭仇冷眼旁觀，心中暗道：&ldquo;酈天音與北都鬼王不知誰高誰低，雲海與聶驚鴻也難料勝負，這幾人的修為遠勝於我，就算想幫忙也無從下手，亦難操必勝，若是不慎叫北都鬼王逃脫，他必恨我入骨，將來敵暗我明，難免要吃大虧。況且就算殺了鬼王，我先前設計擒拿關，唐二女，奪取鬥神訣，她二人絕對不會放過我，萬神宮若插手此事，我也決計討不了好去。&rdquo;他思量之間，目光掃到關士韻，心神一凜，忖道：&ldquo;糟了，我之前跟這丫頭說過我已練成鬥神訣，要與她聯手誅殺鬼王，萬一她此刻道破，我便無後路可退。&rdquo;

    鄭仇想到此處，心意立決，兩句場面話一說，揮劍直取關士韻。他本無擊殺關士韻之心，只想讓她全力迎敵，無法分神說話，豈料關士韻天資穎悟，又得還蘇指點，斗門絕學已初窺奧妙，一柄流霞劍展開來，霞光萬道，炫目生花，鄭仇不敢露出鬥神訣路數，只以鬥神訣心法運使常劍招與關士韻對敵，一時間竟反而被她迫落了下風。

    六人這裡激戰，片刻間不分勝負。北都鬼王的修為原本比酈天音稍勝一籌，但酈天音手握崑崙&ldquo;無邪&rdquo;神劍，無堅不摧，令鬼王深為忌憚，加上她心中一股執著信念，愈戰愈勇，端的是銳不可當。鬼王久戰不下，心中焦躁不已，他心中另有牽掛，不欲糾纏，當下瞅個空檔，一個翻身跳出圈外，冷笑道：&ldquo;酈天音，本座另有要事在身，今日到此為止，來日再分高低。&rdquo;說罷轉向雲海和鄭仇，接道：&ldquo;牧龍，鄭仇，咱們走。&rdquo;

    酈天音聞言一聲冷叱，道：&ldquo;想走？哪有那麼容易？驚鴻，發動二十八宿大陣。&rdquo;

    聶驚鴻得令，撮口發出一聲銳哨，周圍埋伏的崑崙子聞聲而動，四面圍，霎時間已築成天羅地。酈天音躍入半空，調動陣法，崑崙子往來穿梭，一波接一波的猛烈攻擊，北都鬼王和雲海，鄭仇等三人片刻間已被逼入陣心，陷入苦戰之中。

    北都鬼王在二十八宿大陣下吃過大虧，見狀心中駭然，四面環顧了一圈，望酈天音，森然說道：&ldquo;酈天音，你當真要趕盡殺絕，不死不休？&rdquo;

    酈天音道：&ldquo;今日不但要取你性命，還要叫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rdquo;

    北都鬼王冷哼一聲，道：&ldquo;崑崙陣法威力巨大，本座佩服，但牧龍也在陣中，你要本座魂飛魄散，難道也要他陪葬？&rdquo;

    酈天音道：&ldquo;若是不能收放自如，有的放矢，便枉稱了崑崙絕學。&rdquo;

    酈天音說罷，驅動陣法步步緊逼。鄭仇見狀心中暗暗叫苦，忖道：&ldquo;糟糕，原本是想拖延些時候，瞧清楚形勢再做打算，誰知萬神宮的二十八宿大陣如此厲害，這番只怕稍有不慎，便要有殺身之禍。&rdquo;他想到此處，暗中一瞥北都鬼王，心道：&ldquo;若我此刻倒戈，一舉擊殺鬼王，或許尚能自圓其說，令形勢改觀，就只怕我一擊不中，後患無窮。&rdquo;

    鄭仇心中正猶豫不決，忽聽得雲海說道：&ldquo;師姐，人各有志，你又何必苦苦相逼？&rdquo;

    酈天音道：&ldquo;牧龍，你且稍作忍耐，我擊殺了北都鬼王便帶你崑崙，為你驅毒療傷。&rdquo;

    雲海聞言輕歎一聲，道：&ldquo;師姐，你始終不明白我的心思。我不會讓你對鬼王不利，二十八宿大陣雖是我崑崙至高無上的陣法，但在我看來，要破它也不難。&rdquo;

    酈天音道：&ldquo;牧龍，你我同門學藝，當知二十八宿大陣是崑崙歷代前輩嘔心瀝血所創，其陣勢，陣型，陣法皆臻完美，力弱者能困強勝十倍之敵，力強者能誅殺十方神魔，絕非一人之力可破。&rdquo;

    雲海道：&ldquo;師姐說得不錯，二十八宿大陣取道法中的精髓，千錘煉，無論神魔，一旦陷入陣中，便斷絕生機，無路可脫，千年來從未例外。牧龍才疏學淺，不敢狂言破陣，但是這一次，要破陣的卻不是我。&rdquo;

    雲海說罷，振臂一揮，一支響箭破空銳嘯，躥入天際，頃刻間西南角煙塵驟起，傳來金鐵交鳴，殺伐之聲。酈天音見狀驚疑不定，正待躍入空中查看，萬神宮子施彥青已飛步而來，急道：&ldquo;宮，有敵人攻擊大陣西南角，敵軍多為妖魔，為首的便是上次大鬧萬神宮的貓妖。&rdquo;

    酈天音聞言心中一震，忖道：&ldquo;牧龍說的破陣，原來是自外而破，我萬神宮精英盡在二十八宿大陣中，外防虛弱，若調遣子迎敵，則大陣不攻自破，這一著我始料未及，事到如今，也只有竭盡全力，但聽天命了。&rdquo;當下道：&ldquo;彥青，你率幾名子拒敵，務必要保住陣型。&rdquo;

    施彥青道：&ldquo;妖魔勢眾，只是幾名子恐怕力有未逮。&rdquo;

    酈天音道：&ldquo;我萬神宮今日決戰鬼王，成敗在此一舉，西南拒敵交託予你，擋得了要擋，擋不了也要擋。&rdquo;

    施彥青聞言面露難色，側目望了北都鬼王一眼，咬牙應到：&ldquo;是，子必定死戰到底，不負宮所托。&rdquo;說罷轉身急奔而去。

    雲海見狀歎道：&ldquo;師姐，事到如今，你我均知大勢已去，我和鬼王只需強攻西南角，裡應外，此陣必破，你又何必一意孤行，令門下子犯險？&rdquo;

    酈天音道：&ldquo;牧龍，你是我崑崙子，當知我崑崙派數千年來以斬妖伏魔為己任，無論情勢如何凶險，從未畏死退卻，今日我率眾迎敵，豈能不力戰到底？&rdquo;

    雲海聞言沉聲說道：&ldquo;師姐，我好言相勸，是念在你昔日對我的恩義。你若執迷不悟，就休怪牧龍手下無情。&rdquo;

    酈天音聽了這話，心中劇痛難當，將牙一咬，提劍向北都鬼王撲來。聶驚鴻見狀，也舞劍來戰雲海。雲海一聲冷哼，手中劍起風雲，灑下漫天寒霜，一出手已將聶驚鴻四面八方完全罩住。

    聶驚鴻只覺身周儘是寒冽劍氣，退無可退，避無可避，不由心下駭然，忖道：&ldquo;原來師叔的劍法已到了無形勝有形的境界，他方才與我纏鬥，實未出全力，我只道他與我勢均力敵，真是井底之蛙，不自量力。&rdquo;

    聶驚鴻這一念轉過，棄攻為守，手中劍幻起光幕，護住全身，然而那光幕卻擋不住雲海劍中的肅殺寒意，但覺寸寸冰鋒如割，殺機四伏。

    酈天音覺出雲海劍中戾氣，不禁吃了一驚，偷眼望去，只見雲海的劍招越來越快，幾已幻身為虛，不見人影。聶驚鴻奮力抵擋，接連後退，數招之後，雲海和漫空霜寒都驀然消失無蹤，聶驚鴻疑惑之間，猛然覺得一點懾人劍氣當胸襲來，其中極寒之意，雖十丈玄冰亦不能及。聶驚鴻猛吃一驚，急忙揮劍抵擋，然而手中凡鐵霎時間為那劍氣冰凍激碎，聶驚鴻但覺心口一涼，低頭看時，雲海的長劍已赫然穿胸而過。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章 湖底清幽（十）

    酈天音見狀，驚駭莫名，連出三劍逼退了北都鬼王，一掠來到聶驚鴻身邊，伸手將他扶住，道：&ldquo;驚鴻，你怎麼樣？&rdquo;

    聶驚鴻面色鐵青，氣息斷絕，須臾間身軀已凍成堅冰。酈天音見狀悲痛難當，轉頭向牧龍道：&ldquo;牧龍，你你怎能下此狠手？&rdquo;

    牧龍收了長劍，冷冷說道：&ldquo;師姐，我早已警誡你多次，你充耳不聞，豈能怨我無情？今*****萬神宮損兵折將，你我恩斷義絕，將來再見便是不共戴天之敵。&rdquo;

    酈天音聞言心痛欲裂，哽咽難言，雙眸中淚水簌簌滑落。

    北都鬼王見狀一聲獰笑，上前道：&ldquo;酈天音，你今日總算死心了吧，牧龍對本座竭盡忠誠，絕無二心。事有因果，今日之局何嘗不是你一手促成？&rdquo;說著上前數步，探身到酈天音面前，輕聲接道：&ldquo;是誰把雪煢帶給牧龍？又是誰強留牧龍的魂魄，不肯讓他就死？如今你可後悔了麼？&rdquo;

    酈天音聞言淚如雨下，咬緊牙關，抱了聶驚鴻站起身來，向身後子道：&ldquo;我們走。&rdquo;

    眾子見聶驚鴻慘死，都是悲憤莫名，無奈宮有命，只得勉強退去。關士韻見到這般變故，直驚得呆在當場。牧龍見狀道：&ldquo;關姑娘，你還不走，還待何時？&rdquo;

    關士韻聞言猛然驚醒，望著雲海嘴唇翕動了幾次，卻終於沒說出話來，只是默然垂淚，抱著唐宛兒隨萬神宮的人退去了。北都鬼王見眾人撤離，嘿地一聲冷笑，森然自語道：&ldquo;殲滅萬神宮，當在今日。&rdquo;

    牧龍道：&ldquo;鬼王，窮寇莫追，免得橫生枝節，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rdquo;

    鬼王聽了這話，閉上雙眼，深吸了口長氣，緩緩吐出，道：&ldquo;不錯，大事為重，今日便權且放萬神宮一條生路。&rdquo;說著轉向鄭仇，接道：&ldquo;鄭仇，本座有機密要事需你完成，你敢當此重任麼？&rdquo;

    鄭仇道：&ldquo;但憑鬼王吩咐，在下必定竭盡全力。&rdquo;

    鬼王道：&ldquo;好。本座要創造全新世界，一統三界，必須借助玄陰秘陣之力，此陣陣勢浩大，陣法繁複，非你二人相助不可。&rdquo;說著一指牧龍，道：&ldquo;他是崑崙派浩生牧龍，將來若是本座不在，你便聽命於他。&rdquo;

    鄭仇聞言上下打量了牧龍一遍，應道：&ldquo;是。謹遵鬼王吩咐。&rdquo;

    另一面關士韻抱了唐宛兒出來，行出半里，唐宛兒忽然緩緩睜開雙眼，跳下地來。原本她元神出竅，定力不夠，無法返身軀，看到一眾人連番激戰更是急得七竅生煙，愈加無法入定神。她見雲海與鬼王結盟，已是驚駭莫名，茫茫然間忽又見雲海一劍刺入聶驚鴻前心，不由腦中嗡地一聲響，心中驀然一片冰涼，傷心絕望之時，心神反而沉寂下來，不知不覺地返軀體中去了。

    關士韻見唐宛兒醒來，木然說道：&ldquo;師妹，你醒了。&rdquo;

    唐宛兒亦是木然應道：&ldquo;是啊，我醒來了。師姐雲海他他怎會&rdquo;

    關士韻搖了搖頭，道：&ldquo;我不知道，上次見他，他還跟萬神宮一起對付北都鬼王，不知為何忽然間天翻地覆，變得面目全非。&rdquo;

    唐宛兒聞言沉默了一陣，忽道：&ldquo;既然上次他是跟萬神宮在一起，萬神宮一定知道其中緣由，咱們追上去問個明白。&rdquo;說罷不待關士韻答話，拔腿便向前奔去。關士韻也連忙自後跟來。二人追上了萬神宮人眾，唐宛兒高聲叫道：&ldquo;宮，宮，請留步。&rdquo;

    萬神宮子不識二人，橫身將二人格擋在外，酈天音見狀道：&ldquo;讓她們過來吧。二位姑娘，你們有什麼事？&rdquo;

    唐宛兒道：&ldquo;我們想問&rdquo;話未出口已被關士韻截口道：&ldquo;宮，士韻和宛兒上次紫蓋峰遇險，幸得宮出手相救，我師姐妹二人未嘗正式拜謝宮，所以特來致謝。&rdquo;

    唐宛兒聽了這話，生生嚥下嘴邊疑問，改口道：&ldquo;是啊，宮，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們若是落在北都鬼王手裡，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rdquo;

    酈天音道：&ldquo;小事，何足掛齒。二位姑娘請。&rdquo;說罷轉身要走。

    唐宛兒忙道：&ldquo;宮且慢，我們還想問雲海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rdquo;

    酈天音聞言長歎一聲，默然了一陣，道：&ldquo;牧龍變成今日的模樣，都是我的錯。當日他為了救我，被北都鬼王暗算，傷重亡故。我不忍眼睜睜看他死去，於是施法強留住他的魂魄，並前往北冥找令他復生之法，可惜耽擱太久，他的魂魄被鬼王玄陰惡氣銷克，變得孱弱不堪，鬼王又在我迎戰冰蛟之時，趁虛而入，以玄陰煞氣重鑄了他的魂魄，終於令他迷失本性，淪入魔道。&rdquo;

    關士韻和唐宛兒得知就裡，都是&ldquo;啊&rdquo;地一聲輕呼，心痛不已，不約而同地歎息一聲，默默無語。

    酈天音道：&ldquo;二位姑娘，鬼王企圖一統三界，屠滅人間，萬神宮要商討應對之法，事情緊急，不便久留，就此別過了。&rdquo;說罷頷首為禮，轉身離去。

    唐宛兒抬起頭來，望著她背影，高聲叫道：&ldquo;宮，雲海他一定會醒悟，一定會重返正道，我相信的，宮你也一定要相信啊。&rdquo;

    酈天音聞言身軀一震，腳下稍稍遲疑，但卻沒有頭，仍舊是大步朝前去了。

    唐宛兒見酈天音走遠，轉頭向關士韻道：&ldquo;師姐，如今咱們要作何打算？&rdquo;

    關士韻略略沉吟，道：&ldquo;鬥神訣被鄭仇奪去，你的飛煙劍也落入他手中，咱們總要想法奪來才行。&rdquo;

    唐宛兒聞言切齒道：&ldquo;不錯，鄭仇那狗賊不但搶奪了我們師門的寶物，還對我般侮辱，唐宛兒不報此仇，誓不為人。&rdquo;說著念頭一轉，又道：&ldquo;可是，雲海怎麼辦，咱們不想辦法救他嗎？&rdquo;

    關士韻道：&ldquo;你我二人有何本領能救雲海？如今只有寄望鬥神訣的下卷裡面會有應對之法了。&rdquo;

    唐宛兒聞言眼前一亮，道：&ldquo;不錯，鬥神訣是斗門至寶，能破十方神魔，其中必定有驅除玄陰惡氣，明心正性之法。鄭仇又與北都鬼王在一起，咱們追蹤下去，或許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rdquo;

    關士韻道：&ldquo;鄭仇此人奸詐狡猾，心計深沉，不易對付。師妹，你這些日子被他囚禁，他沒對你怎麼樣吧？&rdquo;

    唐宛兒聽了這話，面上一紅，搖頭道：&ldquo;這狗賊雖然可惡，對我卻還算規矩，只是總之無論如何，找到了他，將他碎屍萬段就對了。&rdquo;

    關士韻道：&ldquo;妹妹你莫激動，對付鄭仇此人半點急躁不得，大意不得，咱們須得平心靜氣，從長計議才是。&rdquo;

    唐宛兒聞言深吸了口長氣，憋得滿臉通紅，道：&ldquo;師姐，你說得對，我一定忍著，忍到鄭仇那狗賊在我面前跪地求饒的那一天。&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一）

    暫且按下二女商量如何從鄭仇手中奪鬥神訣不表。頭再說北都鬼王和牧龍，鄭仇等三人。此時阿洛已率群妖來與北都鬼王會，鬼王居高臨下，見座下人頭攢動，勢眾聲高，已頗成氣候，不禁心中得意，在群妖陣中流連了一陣才帶領牧龍，鄭仇二人來到冷僻處，道：&ldquo;要逆天創世，列成玄陰秘陣尚有三大難點，一是本座的玄陰煞氣還未足強大，必須閉關修行，日後方堪大用，二是陣法繁複，其中要旨非常人能夠領會，更休說著手建陣，三是尚缺一件喚醒秘陣的寶物，神器&lsquo;希聲&rsquo;，據聞此寶為東海巨玄門所得，其門中高手如雲，要想從他們手裡奪取神器，實非易事。&rdquo;

    牧龍聞言略略沉吟，道：&ldquo;東海巨玄門向與我崑崙齊名，要對付他們的確困難，然則事必先為方知成敗。在下以為，鬼王你儘管放心閉關修行，排演陣法之事便交給鄭兄，他心思縝密，智廣謀深，必能勝任，至於奪取神器&lsquo;希聲&rsquo;，便交由在下一肩承擔。&rdquo;

    鬼王聽了這話，大笑道：&ldquo;好，很好。有牧龍你肯承擔此事，必能馬到功成。三界一統，全新世界，指日可待。&rdquo;

    牧龍道：&ldquo;鬼王胸懷大志，身負異能，允文允武，大事必成。如今事不宜遲，便請鬼王將秘陣機宜授予鄭兄，在下即刻啟程，趕往東海巨玄門。&rdquo;

    鬼王道：&ldquo;好，望你盡心竭力，不負本王所托。&rdquo;

    牧龍微一頷首，向鬼王和鄭仇拱手一禮，轉身去了。鬼王居高臨下，望群妖，心中升起一股飛揚意氣，禁不住縱聲狂笑起來。

    牧龍離了鬼王，獨自向東走了一程，來到一片蒼翠欲滴的松林之中。他已略感倦怠，見地上鋪著厚厚的松針，清香碧綠，忍不住上前坐下了，隨手拾起個松果把玩了一陣，心神一恍，又想起少年時在映雪崖上練劍的日子來。那時琴默每日給他送食物，時不時便會有蒸熟的小包子，琴默總是在小包下面鋪上一層新鮮的松針，蒸透了之後，松針的香味便會滲進肉包子裡，那滋味可是說不出的獨特可口。

    牧龍想到此處，禁不住齒頰生津，從懷中取出乾糧咬了一口，心中暗道：&ldquo;如今與師姐可說是勢不兩立，她蒸的包子是永遠沒機會再吃了。&rdquo;

    牧龍想到此處，暗自歎息一聲，望著乾糧發了一陣呆，忽然道：&ldquo;出來吧，走了那麼遠的路，你也該餓了，要不要吃個饅頭？&rdquo;

    牧龍說罷，周圍卻無人應聲，他略略等了一會兒，又道：&ldquo;你這麼日日跟著我，如影隨形的，很有趣麼？莫不是我出恭的時候，你也在一旁窺探吧？哎呀，說起來我每次出恭都覺得身後有雙眼睛，彷彿芒刺在背，生怕自己的姿勢拿得不夠端正&rdquo;

    牧龍話音未落，林中忽然傳來&ldquo;呸&rdquo;地一聲輕啐，一人道：&ldquo;你個沒羞的，胡說八道什麼？誰要看你看你那個&rdquo;

    語聲未落，那人已從一株大樹後步出，牧龍舉目望去，只見那人一襲鵝黃衣衫，輕紗覆面，一雙眸子清澈靈動，秀眉輕蹙，薄怒微嗔，卻正是先前在北海一役中見過的胡非菲。

    牧龍道：&ldquo;胡非姑娘，你已跟蹤了我多日，究竟所為何事？&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這無賴，到這時候了還來裝糊塗，你把東西還我，我轉身就走，這輩子也不想再看你一眼。&rdquo;

    牧龍道：&ldquo;姑娘所說的到底是何物？在下與姑娘素昧平生，怎會拿你的物事？&rdquo;

    胡非菲怒道：&ldquo;你這是明知故問，打定了意渾賴，橫豎是被你識破了行藏，那我也無須再遮遮掩掩，咱們手底下見分曉。&rdquo;說罷劈面一掌向牧龍打來。

    牧龍舉手隔開，由她拳腳交加，卻只是只守不攻。胡非菲打了一陣，全無效用，不禁又氣又急，收住了招式，喝道：&ldquo;你這無賴，為何不還手？&rdquo;

    牧龍道：&ldquo;還手你便吃不消了，難道姑娘已忘了上次北海一戰了麼？我便由你打，反正我吃飽了，你還餓著，越打越是飢腸轆轆，我看你能忍得了多久。&rdquo;

    胡非菲聞言益加惱恨，又再發狠猛攻。牧龍仍舊是不慌不忙，一面抵擋，一面道：&ldquo;你打得越快就餓得越快，其實我倒有個建議，要麼你停下來，告訴我你究竟丟了什麼，要麼你還是停下來，咱們吃飽了再打，打個痛快的。&rdquo;

    牧龍說著瞥了胡非菲一眼，接著又道：&ldquo;其實依我看來，你是肯定要選第二個法兒的，你性子這麼潑辣，肯定吃得這個也很豪放，然後又這麼野蠻，肯定是不打痛快了死不住手。我便任你打，打上個千招萬招，你終於不堪飢餓而死，到時候我便贏了，還不須擔殺人的罪過，真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rdquo;

    胡非菲聞言禁不住&ldquo;撲哧&rdquo;一笑，停住了手腳，道：&ldquo;你這無賴，打架也不好好打，貧嘴滑舌，沒點正經，我不打了。&rdquo;

    牧龍道：&ldquo;不打了好，不打了咱們來商量下吃點什麼。我方才瞧見你身後有一隻松雞飛過就來個香酥燒雞怎麼樣？&rdquo;

    胡非菲哼了一聲，道：&ldquo;誰要吃你這些血腥油膩的俗物，我平日吃的都是蜂蜜松子，香菇松露之類的素食。&rdquo;

    牧龍道：&ldquo;你沒吃過，又怎知它好？反正饅頭也啃得我淡巴巴，今天便讓我展示一下廚藝，讓你知道何為人間美味。&rdquo;

    牧龍說罷，逕向林中去了，不多時後來，手中已拎了一隻洗剝好的松雞，就地升起火堆，架在松枝上燒烤起來。

    胡非菲冷眼旁觀，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仰首一飲而盡，飲罷還用舌尖舔了舔嘴角，顯然意猶未盡。

    牧龍見狀笑道：&ldquo;一個人出來闖蕩江湖，身邊就帶這麼一點點的花蜜，能活到現在，可真是難為你了。&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二）

    胡非菲道：&ldquo;你怎知道瓶裡裝的是花蜜？&rdquo;

    牧龍道：&ldquo;這還不容易猜麼，人間五味，酸甜苦辣鹹，這酸的你該擠眼睛，苦的你該皺眉頭，辣的你要掉眼淚，鹹的這個有人會喝滷水嗎？所以只能是甜的了，不過話又說來，你若是天生愛喝醋的，就當我沒說過。&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個叼嘴饒舌的，猜中便猜中了，為何末了還話裡帶刺的損我一句？&rdquo;

    牧龍嘻嘻一笑，道：&ldquo;我就是那麼順口一說，沒曾想就損到你了，算了，算作我的不是，我用一隻上好的香酥燒雞給你賠罪。&rdquo;

    牧龍說罷翻動火架，專心整治燒雞，片刻間肉香四溢，一隻金黃油亮的燒雞騰騰的冒著熱氣，勾得人饞蟲大動，涎水直流。

    牧龍將燒雞送到胡非菲的鼻子下面晃了晃，笑道：&ldquo;怎麼樣？是不是很想咬一口。&rdquo;

    胡非菲側過頭去，道：&ldquo;趕緊拿開，誰要吃你這油膩膩的噁心東西？&rdquo;

    牧龍道：&ldquo;有你好吃的你還拿架子，待會兒我一個人啃個盡光，你就該腸子都悔青了。&rdquo;說罷就手扯下一條雞腿，放進嘴裡開懷大嚼起來。

    胡非菲見他大快朵頤，益發覺得飢腸轆轆，只得轉過頭去不瞧他，呆坐了一陣，道：&ldquo;你這人挺奇怪的，初見你的時候冷冰冰的好不嚇人，現在看起來卻也卻也不是那麼可怕，可你為什麼會跟北都鬼王算了，只要你把東西還給我，我什麼都不跟你計較。&rdquo;

    牧龍聞言一面咀嚼，一面含混地道：&ldquo;對了，你一直說我拿了你的東西，我到底拿了你什麼物事？&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你怎麼死不承認，好，我就跟你說個明白，當日北海冰蛟蛻骨還神，在冰繭中留下明珠，那時東閭氏，中野氏，還有萬神宮都在一旁虎視眈眈，我被冰蛟寒氣所傷，不能動彈，所以暫時將冰繭遺珠藏在你身上後來我想要取，冰繭遺珠卻已無影無蹤，你說，不是你拿了還能有誰？&rdquo;

    牧龍聽了這話，不緊不慢地嚥下一塊雞肉，將雞骨扔下，兩手一攤，道：&ldquo;我真沒見過。&rdquo;

    胡非菲急道：&ldquo;你你怎麼總是渾賴？&rdquo;

    牧龍道：&ldquo;渾賴的人明明是你，我來問你，你將遺珠藏在我身上之時，我能否動彈？那時候我重傷假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怎麼能藏起你的冰繭遺珠？&rdquo;

    胡非菲一滯，道：&ldquo;這這我就不知道了，總之總之冰繭遺珠是從你身上失去的，便該從你身上找來。&rdquo;

    牧龍聞言歎了口氣，道：&ldquo;怎麼說你都不明白，冰繭遺珠到底是什麼東西，能吃的麼？也罷，你想怎麼找就怎麼找吧，總之我是沒拿，你不信我也沒辦法。&rdquo;

    胡非菲道：&ldquo;就算就算你真的沒拿，那也是從你身上失去的，旁人從你身上拿走了，你一定知道是什麼人。&rdquo;

    牧龍道：&ldquo;我說胡非大小姐，你明明知道我重傷假死，全無知覺，我怎麼會知道是誰拿的？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rdquo;

    胡非菲道：&ldquo;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什麼你重傷假死云云都是你一面之詞，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就算你說的都是真話，我也只有從你身上找蛛絲馬跡，你倒說說看，我不找你還能找誰去？&rdquo;

    牧龍聞言一滯，道：&ldquo;你這麼說也就是賴上我了，那冰繭遺珠到底有什麼好處，值得你如此執著？不過都是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何必強求？&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說得倒是輕鬆&rdquo;話到中途，眼珠兒忽然一轉，接道：&ldquo;既然你是這般豁達的，那你我定個約定，你將來若是拿到了冰繭遺珠，便將它給我，你干是不幹？&rdquo;

    牧龍道：&ldquo;行，不就是一顆珠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嘛&rdquo;牧龍說到此處，以手指輕輕地撫弄著下頜，眼珠溜溜轉著沒了下文。

    &ldquo;不過什麼？&rdquo;胡非菲急道，&ldquo;你又反悔了是不是？&rdquo;

    &ldquo;當然不是。&rdquo;牧龍道，&ldquo;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只不過嘛，看你這麼緊張這冰繭遺珠，應該是個好東西，就這麼白白的給你了有點說不過去，我得從你那兒換點什麼才行。&rdquo;

    &ldquo;你想換什麼？&rdquo;胡非菲緊張地問。

    牧龍一笑，道：&ldquo;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到換什麼，日後我想到了再跟你說。&rdquo;

    胡非菲急道：&ldquo;你倒是快說啊，今日事今日了，哪還有什麼日後？&rdquo;

    牧龍笑道：&ldquo;你何必心急，這一路漫長，咱們還有很多日後，你容我慢慢想便是了。&rdquo;

    胡非菲聞言一愕，道：&ldquo;此話怎講？&rdquo;

    牧龍道：&ldquo;我正要去往東海，你出身巨玄門，也應當是住在東海的，此去正是你家的路。本來一路孤單寂寞，如今咱們倆作了伴，那便有趣得多了。&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要去東海，去做什麼？&rdquo;

    牧龍道：&ldquo;自然是有緊要事辦，你何必多問。&rdquo;

    胡非菲哼了一聲，道：&ldquo;不問就不問，好了不起麼？&rdquo;扭頭沉默了一陣，又道：&ldquo;話又說來，那北都鬼王氣息陰森，妖行邪性，可不是什麼好人，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rdquo;

    牧龍道：&ldquo;聽你這麼說來，是把我當作好人了麼？那你可就錯了，我也不是什麼好人。&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好人。只不過我素聞崑崙子斬妖除魔，驅邪衛道，一身浩然之氣堪與我巨玄門比肩，你出身萬神宮，必受熏陶，又怎會與妖魔淪為一道？&rdquo;

    牧龍聞言默然了一陣，淡然道：&ldquo;魔道相依，倏忽變化，彼此不過是一步之遙，一切皆有前緣注定，身在塵緣，便不由己，我與北都鬼王也只是各奔前程，各取所需罷了。&rdquo;

    牧龍說著轉過身去，遙望蒼穹，緩緩地道：&ldquo;以你今日所見，我擊殺崑崙子，已反出萬神宮，再不是崑崙派的人，日後若狹路相逢，崑崙與我便是不共戴天的死敵。&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三）

    胡非菲初見他擊殺聶驚鴻，心中也頗為震驚，原本已將他歸入邪魔外道，暗裡藏著十二萬分的警惕防備，但與他一番相處下來，卻又不知為何竟恨不起來，反而想到酈天音含恨離去，心中倒有些莫名其妙的欣然。

    二人歇息了一陣，便啟程東去，一路御風踏霧，前後飛馳，到得入暮時分，牧龍已來到了一座小鎮之上。

    牧龍停下腳步，四下張望，轉瞬間胡非菲也飛奔而來，在牧龍身邊勉強定住身形，用衣袖輕抹額上的汗水，喘息著道：&ldquo;浩生牧龍，你莫以為跑得快，能把我甩開，你且再跑快十倍，我也照樣能搶到你頭裡去。&rdquo;

    牧龍一笑，不答她話，自顧自地向前行去。他走出數步，迎面撞見一家賭坊，不由心中一動，猛然想起與莊無夢初見之時的情狀，不由黯然神傷，呆呆出神。

    胡非菲見他發呆，不解道：&ldquo;不過就是一家賭坊，有什麼好瞧的？&rdquo;

    牧龍道：&ldquo;瞧是沒什麼好瞧的，咱們也到裡面去玩兩把。&rdquo;說著不待胡非菲搭話，已抬腿走進賭坊裡去了。

    胡非菲無奈，只得隨後跟來。那賭坊內甚為擁擠，人頭攢動，烏煙瘴氣。胡非菲見狀滿心厭惡，緊蹙了眉頭，正待喚牧龍離去，卻聽得牧龍道：&ldquo;咱們來賭個骰子。&rdquo;說著拉了胡非菲擠到賭台前。

    那坐莊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地痞，見了胡非菲，不懷好意地笑道：&ldquo;喲，來了個小娘子，這可真少見了，姑娘，賭輸就得賠，咱們這裡可是不能賒欠的。&rdquo;

    牧龍道：&ldquo;少說廢話，趕緊搖骰子，開大小。&rdquo;

    地痞聞言打量了他一遍，道：&ldquo;小子，你急著投胎麼？落注了沒有？&rdquo;

    牧龍抬手往懷中一摸，只有些散碎銀子，當下全都掏了出來扔在&ldquo;大&rdquo;上，道：&ldquo;開。&rdquo;

    地痞瞥了一眼銀子，嘿嘿一笑，道：&ldquo;我道是什麼腰纏萬貫的公子爺，原來也罷，賭場大門一開，只要是錢我都照殺。&rdquo;說著搖了搖骰盅，扣在台上，嘴裡喊了聲&ldquo;買定離手&rdquo;，猛地掀開了盅蓋。

    眾人齊齊抬眼望去，只見那骰盅裡一紅兩黑，乃是個一二四，七點小。

    地痞見狀笑道：&ldquo;小子，看來今天你運氣不佳，這三五兩作了爺的酒錢了，你若還有錢的便請下注，若是沒錢，嘿嘿，大門在那邊，不送。&rdquo;

    牧龍道：&ldquo;錢我是沒有了，但卻未必要錢才能賭吧，這一把我跟你賭人，我贏了，你便賠我四十兩，我輸了，便賣身為奴，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rdquo;

    地痞聞言將牧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斜瞥了一眼胡非菲，嘴角一抽，壞笑道：&ldquo;賭人也不是不行，不過你這副身骨我可就沒興趣，你旁邊這位美人還差不多，便是四兩我也受了。&rdquo;地痞說罷張狂大笑，旁邊的賭客也是哄笑不止。

    牧龍也不生氣，只道：&ldquo;你倒是有眼光，識得我身邊的是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她的我是作不了的，你要跟她賭，便須自己問她。&rdquo;

    地痞聽了這話，嘻皮笑臉地轉向胡非菲，道：&ldquo;姑娘，你怎麼說，你要輸了給爺，爺保證給你吃香喝辣，夜夜笙歌，不虧待了你。&rdquo;

    地痞說罷，跟周圍的人又是一陣不懷好意的大笑。胡非菲聞言大怒，化掌為刀，直欲取他首級，倏忽間卻又心念一轉，強忍了怒氣，道：&ldquo;好，我便跟你賭。&rdquo;

    牧龍聽她竟然答應，不由一愕，轉眼望去，卻見胡非菲神色不動，一雙眼中透出鎮靜自信，竟頗有些似曾相識。

    那地痞聞言也大出意外，道：&ldquo;姑娘，賭場裡面可是沒有戲言的，這贏了輸了來不得半點馬虎，真要輸了，便是親娘也得賠出去。&rdquo;

    胡非菲聞言冷哼一聲，道：&ldquo;廢話少說，我一個女子尚且不懼，怎麼反倒是你怯了場，既然是沒膽色的，嘴裡討什麼便宜？無膽匪類。&rdquo;

    地痞吃了她這一頓搶白，面子上老大的掛不住，漲紅了臉道：&ldquo;老子耿十三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膽，原本是好心提醒你一句，既然你不領情，好，今晚便贏了你去暖被窩。&rdquo;

    地痞說罷拿了骰盅起來，道：&ldquo;丫頭，你押大押小？&rdquo;

    胡非菲道：&ldquo;方纔你說我作價四兩，我便將這四兩押個三個一點的豹子，若是你輸了，便該賠我倍，是也不是？&rdquo;

    地痞聞言心中一緊，額上透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不自覺地抹了一把額頭，道：&ldquo;不錯，若是當真被你押中了，我便該賠你四萬兩。&rdquo;

    胡非菲道：&ldquo;好，便是這麼說了，你搖骰子吧。&rdquo;

    地痞見她模樣篤定，不禁心中暗暗打鼓，忖道：&ldquo;瞧這丫頭的模樣似乎是胸有成竹，難道竟是箇中高手？我耿十三闖蕩江湖二十年，可不能終日打雁，到頭來卻被雁啄瞎了眼睛。&rdquo;他想到此處，再偷眼打量胡非菲，心中又道：&ldquo;瞧這丫頭的年紀也不過十六七歲，便是打娘胎裡便開始玩骰子又能強到哪裡去？多半是不知天高地厚，信口開河她這樣貌風姿著實撩人，弄了家去，今晚可就是神仙日子我這手法練了幾十年，萬無一失，原本是贏定了，何必諸多顧慮？&rdquo;

    耿十三想到此處，嘿嘿一笑，道：&ldquo;小丫頭有這豪氣著實難道，好，耿十三便陪你玩這一把。&rdquo;說著晃動骰盅，將三粒骰子搖得辟啪作響，末了重重往桌上一扣，叫道：&ldquo;買定了離手。&rdquo;

    胡非菲微微一笑，不動聲色，耿十三急不可耐地將骰盅掀開，眾人舉目望去，只見兩個骰子已經落定，都是個紅艷艷的一點，那第三粒骰子卻還在滴溜溜的轉個不停。

    耿十三見狀可傻了眼了，心中暗道：&ldquo;我明明要的是個四五六，大，怎麼出來全是一點，我的娘，這下只能祈禱那最後的一粒骰子莫要轉出個一點來，要不我傾家蕩產也賠不出來。&rdquo;

    眾人圓睜了雙眼瞪著那骰子，那骰子卻一直轉動著不肯停下。眾人隱隱覺出些異樣，一個個面面相覷，滿面狐疑。胡非菲暗中用了兩次法力，那骰子也仍不落定，她愕然之下，猛然想起牧龍來，側目望去，只見他正摸著鼻子，似笑非笑地盯著那粒骰子。

    胡非菲頓時醒悟，向牧龍傳音說道：&ldquo;你這賊小子，為何不讓我的骰子停下來？&rdquo;

    牧龍道：&ldquo;若是停下來不是一點，你會怎麼樣？&rdquo;

    胡非菲咬牙恨恨地道：&ldquo;我會殺了你。&rdquo;

    牧龍聞言微微一笑，不再言語。那骰子終於慢慢停下，看來仍然是個紅艷艷的一點，耿十三見狀，雙手抱頭，心灰膽寒，正痛不欲生之間，忽見那骰子&ldquo;突&rdquo;地一跳，竟然莫名其妙地翻了個身，停在了三點上。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四）

    眾人見狀都是錯愕不已，尤其那耿十三，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才猛然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大吼：&ldquo;我贏了，老子贏了！&rdquo;

    胡非菲用靈力操控骰子，心中有十足把握，卻不料霎那間變生肘腋，結果天翻地覆，一時呆在當場，也不知如何是好。

    耿十三狂吼了幾聲之後，轉向胡非菲道：&ldquo;姑娘，我贏了，我贏了，這便跟我去吧。&rdquo;說罷便上來拉扯胡非菲的衣袖。

    胡非菲急忙躲開，喝道：&ldquo;你別碰我，要不然我殺了你。&rdquo;說著轉向牧龍，怒道：&ldquo;死小子，你幹嘛害我？&rdquo;

    牧龍見她羞恨交加，一腔怒火即將爆發，嘻嘻一笑，向耿十三道：&ldquo;且慢且慢，這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豈能容你說帶走就帶走，我要再跟你賭一局，將他贏來。&rdquo;

    耿十三雙目呆呆地望著胡非菲，嚥了口口水，道：&ldquo;不賭了，不賭了，老子這什麼都贏到了。&rdquo;

    牧龍道：&ldquo;贏了就走，哪有這個道理？最起碼也要給輸家一個翻本的機會。&rdquo;

    耿十三聞言兩眼一瞪，道：&ldquo;老子說不賭就不賭，你要想贏錢的，明日再來，老日陪你賭個三天三夜不睡覺。&rdquo;說著又上前去拉胡非菲，顫聲說道：&ldquo;美人兒，咱們走吧。&rdquo;

    牧龍見狀閃身過來，一把抓住了耿十三的手腕，道：&ldquo;且慢，你還沒有贏。&rdquo;

    耿十三道：&ldquo;怎麼沒有贏，你小子瞎了嗎？&rdquo;

    牧龍道：&ldquo;如果是一一二，那自然是你贏了，可是你的骰子還在動呢。&rdquo;

    耿十三聞言一愕，轉頭望去，只見那骰子突地一跳，又變作了一點。眾賭客見狀都是一愣，賭場中霎時間鴉雀無聲。耿十三揉了揉眼睛，片刻間過神來，向牧龍道：&ldquo;小子，你使詐。&rdquo;

    牧龍笑道：&ldquo;這可奇了，場子是你的場子，骰子是你的骰子，我這離那骰子兩三丈遠，怎麼個使詐法？&rdquo;說話間只見那骰子又翻了個身，變作六點，接著溜溜亂轉，二三四五變換不停。牧龍狡黠地一笑，道：&ldquo;哇，你這骰子我知道了，你這賭台上裝有機關，操控點數，各位，這是家騙人的賭場，你們平日裡不知道被他騙了多少錢去了。&rdquo;

    眾賭客聞言登時大嘩，那平日裡輸得多的登時圍了上來，一個個橫眉怒目，七嘴八舌，要找耿十三討個公道。

    耿十三又氣又急，向牧龍道：&ldquo;好小子，你這是踢我的場子來了，老子不狠揍你一頓，你當爺爺我是吃素的。&rdquo;說著捋起衣袖，揮拳來打牧龍。

    牧龍道：&ldquo;不錯，我便是存心來踢你場子的，贏你易如反掌，輸了我也不給，你待如何？&rdquo;說罷劈面一拳，將耿十三打翻在地，頭向眾人叫道：&ldquo;諸位，這殺才坑蒙拐騙，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大家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了。&rdquo;

    眾人聞言呼啦一聲圍了上去，七手八腳將耿十三摁在地上。牧龍趁機退出圈外，挪到胡非菲身邊，道：&ldquo;此時不走，更待何時？&rdquo;說罷頭又喊了句&ldquo;使勁打啊。&rdquo;拉著胡非菲出了門口，逕直向東飛奔而去。

    兩人的腳程快逾奔馬，頃刻間已奔出數里，牧龍放緩了腳步，頭望向胡非菲，正待開言，胡非菲卻忽然面上一紅，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掌，嗔道：&ldquo;你這死小子，幹嘛要害我？&rdquo;

    牧龍道：&ldquo;我哪有害你了，我明明是救你。&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擺弄骰子陷害我，我又何須你來救？你說，你為什麼害我？&rdquo;

    牧龍聞言不語，默然向前行去。胡非菲緊緊追上，連聲問道：&ldquo;你倒是說話呀，為什麼要作弄我？&rdquo;

    牧龍仍然不答，往空中一指，道：&ldquo;你瞧，群星璀璨，多漂亮啊。&rdquo;胡非菲聞言抬頭望去，果見夜空幽藍，群星閃耀，如迎面，如繞身，美輪美奐。

    其時二人身在一片荷塘邊上，塘中蓮葉田田，三五朵荷花初展身姿，柔白無暇，靜如處子，蕩滌心塵。岸邊微風輕拂，內中暗藏一縷梔子花香，清新可人，自在溫柔。夜涼如水，靜穆如畫，朦朧微明卻不覺月光，若不是芳草漣漪，亦難覓風痕。胡非菲見狀，心中一股怨氣頓時消散無蹤，沐浴在天籟蟲鳴之中，陶然了好一陣才又忽然想起前事來，道：&ldquo;哎喲，你這狡猾如狐狸的傢伙，險些就被你岔開了話題，你還沒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作弄我呢。&rdquo;

    牧龍聞言垂首望著塘邊搖風墜露的野花，喃喃道：&ldquo;到底為什麼？大概是因為，那時候她是輸了的吧。&rdquo;

    胡非菲一愣，道：&ldquo;你在說什麼？誰輸了？&rdquo;

    牧龍道：&ldquo;沒什麼，你就當我存心作弄你好了。&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為何沒來由地作弄我？哼，古里古怪，當真是帶著三分邪性。&rdquo;

    牧龍道：&ldquo;不錯，我便是依著這邪性，你奈我何？&rdquo;說罷將身一縱，向前飛奔而去。

    胡非菲見狀急道：&ldquo;你這你這死小子，又想甩了我，不把冰繭遺珠還來，你就是上九天，入十地也別想逃。&rdquo;

    胡非菲說罷急忙發力追來，可惜她的修為遜於牧龍，終究只是越追越遠，眼睜睜地望著牧龍消失在夜幕之中。

    這邊牧龍一路疾馳，身邊景物幻作流光幻影，倏然遠逝。牧龍全都視而不見，不辨路途，直到飛奔至山巔，至斷崖，才猛然停住腳步，發出一聲震動山谷的悠長吶喊，直驚得鳥振翅，萬獸奔逃。

    牧龍遙望天際，抬手抹去淚水，喃喃道：&ldquo;我便是要依著你的性子，若然是你，定會比我鬧得還大，打得還狠，你在哪裡？你等著我，等著我&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五）

    牧龍在山頂呆立了一陣，心情漸漸平復，下山繼續趕路，及天光大亮，已來到比鄰東海的水鎮上。此地喧囂繁華，處處人潮湧動，本地居民，往來客商，各自忙碌生計，熙熙攘攘，眾生芸芸。

    牧龍腹中饑餒，於是了間酒樓用膳。小二見了客人，連忙慇勤招呼，牧龍隨他上樓，在一處臨窗的座位坐下，隨意點了七八樣小吃。小二得令去了，牧龍一人獨坐，頗感無聊，四面一望，也只有遠處角落裡坐著二人，畢竟不在時辰，酒樓裡冷清也是常事。牧龍自斟了一杯茶水，放到鼻端一嗅，只覺異香撲鼻，清爽宜人，忍不住海飲了幾杯，遊目向窗外望去，只見那街市中來了一名頭戴陽笠的少女，她肩上挑著一擔果實，顏色紫紅，其上附有長刺，形狀或長或短，或圓或方，各不相同。牧龍見狀大為好奇，暗道：&ldquo;這是什麼物事，從前可沒見過。&rdquo;舉目細看時，剛巧那少女放下擔子，來了一位客人。牧龍見二人交談，連忙使了個&ldquo;通天耳&rdquo;的法訣，聽他二人說些什麼。

    那客人道：&ldquo;你這這是什麼物事？若我猜得不錯，該是一種水果吧。&rdquo;

    少女道：&ldquo;大爺好眼力，不錯，這是咱們這裡獨有的心意玲瓏果。&rdquo;

    客人道：&ldquo;心意玲瓏果，好奇特的名字，有什麼特別之處？說來聽聽。&rdquo;

    少女道：&ldquo;既然大爺見詢，我便與你說個大概，此物是心意玲瓏木上結的果實，玲瓏木長於天地心脈，得其靈氣，能與人心相通，所以這果實便隨著人的七情六慾而有千般滋味，若然你是興高采烈的，這果子便香甜無比，若然你是垂頭喪氣的，這果子便苦澀難當。&rdquo;

    客人道：&ldquo;真是這般神奇？剛巧我今日興致高昂，便來幾個嘗嘗。&rdquo;

    牧龍聽見二人對答，心中暗道：&ldquo;真有這樣的奇物麼？我今日的心情可說是不好不壞，紛亂複雜，不知道這果實會是什麼滋味，待我也去買一個來嘗嘗。&rdquo;

    牧龍想到此處，剛要起身，耳邊忽又傳來一個聲音，道：&ldquo;據報胡非駿馬的小妮子如今一人在外，咱們不如將她拿了，不怕胡非駿馬不低頭。&rdquo;

    另一人道：&ldquo;七慎言，小心隔牆有耳。&rdquo;

    牧龍聞言一驚，細查那語聲來處，原來正是酒樓角落裡的二人。那二人都是藍色衣袍，頭裹藍巾，一個五十來歲，細眉長目，五縷長鬚，另一個四十有餘，方面大耳，虯髯叢生。那年長的向四面望了望，壓低了聲音道：&ldquo;七，此地人多耳雜，萬一走漏風聲，便不能成事了。&rdquo;

    年輕的那人道：&ldquo;三哥這麼說來，是也贊成我的意？&rdquo;

    年長的道：&ldquo;凡事多算，方有勝機，咱們不必將希望全放在那小妮子身上，但多個人質，總不失先機，不失後路。&rdquo;

    年輕的道：&ldquo;三哥所見極明，既是如此，我這就吩咐下去，讓眼線分外留心，一旦發現那小妮子的行蹤，即刻動手。&rdquo;

    二人商量既定，低頭吃飯，不再多言，少時喚了小二結賬，一同下樓離去。

    牧龍目送二人出街向西行去，心中暗道：&ldquo;這二人所說的胡非駿馬的小妮子多半就是胡非菲了吧，不知道他們與胡非駿馬有什麼仇怨，要用這見不得人的伎倆，從胡非菲身上下手。我此來是要從巨玄門手中取得神器&lsquo;希聲&rsquo;，正好撞上這樁事故說不定倒是樁好事，引蛇出洞，混水摸魚，或能奏奇功。&rdquo;

    再說那胡非菲日夜兼程，也將趕到水鎮上。她趕路辛苦，加上一路少食，形容已頗見憔悴。到得午時，日頭高起，胡非菲大汗淋漓，就著山泉喝了幾口清水，來到一株大樹下納涼。她一面用手掌扇風，一面喃喃道：&ldquo;好你個浩生牧龍，便這麼莫名其妙地將我拋下了，待我逮著了你，定要叫你好看。&rdquo;

    胡非菲話音方落，周圍草叢中一陣亂響，躥出幾個蒙面人，各持刀劍，頃刻間在胡非菲身周圍了一圈。

    胡非菲先是一愕，隨即冷笑道：&ldquo;哪裡來的*****，竟然敢來劫本姑娘的道，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rdquo;

    蒙面人中一名頭領聞言也是一聲冷笑，道：&ldquo;胡非菲，咱們劫的便是你。&rdquo;

    胡非菲聽那賊人道出自己名姓，不由心中一驚，再將眾人細細打量了一遍，沉聲道：&ldquo;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便該知道我的身份，東海巨玄門可不是好惹的。&rdquo;

    那頭領道：&ldquo;巨玄門與我們仇深似海，別人怕你巨玄門，我卻恨不得將巨玄門斬盡殺絕，一個不留。胡非菲，你乖乖地束手就擒吧。&rdquo;

    胡非菲聞言怒道：&ldquo;癡人說夢，幾個閃閃縮縮的狗賊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你要拿我的，便顯些真本事出來。&rdquo;說罷雙臂一振，兩條絲繞身飛舞，嚴陣以待，其上金鈴叮噹作響，清脆鏗鏘。

    蒙面頭領見狀一聲呼哨，眾蒙面人穿梭換位，布下一座陣法，此陣方位奇特，氣象森嚴，陣中人劍光聯，籠罩八方。

    胡非菲不識此陣，心中暗道：&ldquo;無論你是什麼陣法，我以快打慢，不讓你從容結陣總是對的。&rdquo;當下默運玄功，真力暗透，一條絲陡然間若靈蛇出洞，直向陣眼的一名蒙面人捲去。

    那蒙面人並不驚慌，對胡非菲的攻擊視若無睹，走位，出劍，絲毫不亂，胡非菲的攻擊雖然凌厲，卻被旁裡轉出來的另一人從容化解。眾人劍氣縱橫，章法嚴謹，包圍圈越收越緊，片刻間已將胡非菲的金鈴壓制在身週三尺之內。

    胡非菲越戰越是心驚，一條原本宛若行雲流水的絲，被敵人逼得首尾難顧，縛手縛腳，眼看就要自相糾纏，作繭自縛。胡非菲咬緊牙關，陡然間舉手過頂，身如陀螺急轉，金鈴繞身飛旋，幻若鐵壁銅牆。眾蒙面人見胡非菲收縮戰圈，更是得寸進尺，步步逼上。

    眼看胡非菲已被逼入絕境，猛然間卻聽得她一聲冷叱，絲上的金鈴金光暴閃，陡地飛離絲，向四面八方電射而去。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六）

    這一下出其不意，又快又狠，但那一眾蒙面人顯然早有準備，一見金光，立即退卻，格擋閃避，悉數化解，只有一名年紀輕的，手底稍慢，被一枚金鈴擦過肩頭，受了些輕傷。

    那蒙面頭領俯身拾起一枚金鈴，輕輕搖了搖，一聲冷笑，道：&ldquo;胡非菲，你還有什麼手段，都使出來吧。&rdquo;

    胡非菲見金鈴盡數落空，心下駭然，四面一望，忖道：&ldquo;來人對我的修行武技瞭若指掌，今日不能力敵，還是走為上策。&rdquo;當下心中默念了個遁地法訣，身軀一閃，已失了蹤影。

    蒙面頭領見狀縱身躍入空中，身如陀螺急旋，雙掌連出，灑下一天霜寒，但見白霧過處，十丈大地，盡成堅冰。

    胡非菲被那冰寒凝滯，遁地難行，一口真氣無法持久，只得撤了法訣，顯出身形。蒙面頭領趁她尚未還神，一掠而至，拳腿齊出，攻如疾風驟雨。胡非菲苦於真氣轉不過來，勉強抵擋了數招，終於被那蒙面頭領得破綻，趁隙搶入，接連封了她十處穴道。

    胡非菲不支軟倒，恨聲道：&ldquo;狗賊，當真是英雄好漢的，便立刻殺了我。&rdquo;

    蒙面頭領陰冷地一笑，道：&ldquo;丫頭，人總是求活，你青春年少，大好年華，如何求死？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留著你的性命，我還大有用途。&rdquo;說罷向眾蒙面人一揮手，眾人搶上，七手八腳地抬起胡非菲，眨眼間便走了個乾乾淨淨。

    胡非菲被黑衣人蒙了雙眼，抬到密林深處的一間石屋中放下。蒙面頭領叮囑手下嚴加看守，自行匆匆離去了。胡非菲躺在堅硬的地面上，又濕又冷，眼前一片漆黑，心中便生出莫名的恐懼，只在心中不斷鼓舞自己道：&ldquo;莫要害怕，莫要害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千萬不能怯懦驚惶，丟了巨玄門的臉，壞了爹爹的一世英名。&rdquo;

    胡非菲內心煎熬，咬牙隱忍，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隱約聽得一人來到自己身邊，禁不住開口罵道：&ldquo;狗賊，你們把我抓來，無非是想用我的性命威脅我爹爹，你們別妄想了，我爹爹英明神武，英雄蓋世，豈會受人脅迫？狗賊，你若有種的，便光明正大的找我爹爹去，偷偷摸摸，暗下毒手，算什麼英雄好漢？&rdquo;

    來人聞言哼了一聲，道：&ldquo;你再囉囉嗦嗦的，信不信我&rdquo;

    胡非菲不待那人說完，厲聲截口道：&ldquo;大不了便是殺了我，快快動手，看姑娘我會不會皺一皺眉頭。&rdquo;

    那人嘿嘿一笑，道：&ldquo;我不會殺你的，我只會逼你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rdquo;

    胡非菲聽他語聲不懷好意，又氣又急，怒道：&ldquo;不要臉的狗賊，你敢碰我一下，我我做了鬼也不饒你。&rdquo;

    那人笑道：&ldquo;碰你一下有什麼意思？揍你一頓倒是可以考慮，不過這兩件事我都沒興趣，我只想讓你吃一隻燒雞。&rdquo;

    胡非菲聞言一愕，道：&ldquo;你你說什麼？&rdquo;

    那人道：&ldquo;我要你當著我的面吃一隻燒雞。&rdquo;

    胡非菲聽他語聲忽變，聽來說不出的熟悉，呆了一陣，道：&ldquo;浩生牧龍，是你嗎？你你怎麼來了？&rdquo;

    來人正是牧龍，他在酒樓聽見那二人密謀，凝神運起十方神訣，默察胡非菲的所在，剛找到了她，便趕上一眾蒙面人伏擊胡非菲，當下隱去身形，靜觀其變，一路跟蹤眾蒙面人至此，又待那蒙面頭領離去，才用入夢咒打發了看守，進來找胡非菲。

    牧龍道：&ldquo;我看見許多人抬著個白花花的物事，以為是誰家要做整爿的燒豬，所以跟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好吃的。&rdquo;

    胡非菲道：&ldquo;你成天就想著吃，還不趕緊放了我。&rdquo;

    牧龍聞言扶她坐了起來，摘去她眼上的黑布，道：&ldquo;本來放了你也沒什麼，可是我為什麼要放了你？&rdquo;

    胡非菲一滯，道：&ldquo;你為什麼不放我？你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是那是天經地義的事。&rdquo;

    牧龍道了聲&ldquo;噢&rdquo;，作勢欲解胡非菲的穴道，伸手到她面前，忽然間卻又停住了，搖了搖頭，道：&ldquo;仔細想想，還是不行，你成天跟著我要那什麼冰繭遺珠，沒完沒了，煩得要死，不如還是趁這個機會，由他們除掉你這個煩人的丫頭，一勞永逸。&rdquo;

    胡非菲急道：&ldquo;你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見死不救，借刀殺人，跟邪魔外道有什麼別？&rdquo;

    牧龍哼了一聲，道：&ldquo;我與北都鬼王共謀大事，在你眼中早就是邪魔外道，如今再用這些話來壓我，還能有什麼效用？&rdquo;

    胡非菲聞言怒道：&ldquo;既是如此，你還來幹什麼？由著我自生自滅就是了。&rdquo;

    牧龍道：&ldquo;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告辭了。&rdquo;說著一面轉身走向門口，一面接道：&ldquo;其實你一個小女子，性命有什麼打緊，這他們有備而來，處心積慮對付你爹，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看數日之後，這世上便不會再有什麼巨玄門了。&rdquo;

    胡非菲聽了這話，憂心如焚，暗忖道：&ldquo;不錯，這些人個個武藝高強，心思歹毒，不顧江湖道義，他們定會不擇手段對付爹爹，形勢險惡，巨玄門危矣。&rdquo;思量間，牧龍已走到門口，胡非菲見狀忙道：&ldquo;且慢。&rdquo;

    牧龍頭瞥了她一眼，道：&ldquo;你還有何話說？&rdquo;

    胡非菲緊咬嘴唇，默然了一陣，道：&ldquo;拜託你放了我，頂多我我以後不再找你要冰繭遺珠了。&rdquo;

    牧龍聞言嘻嘻一笑，道：&ldquo;真有這樣的好事？&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胡非菲一言既出，駟馬難追。&rdquo;

    牧龍笑道：&ldquo;馬是難追，可是你胡非菲跑得可比馬快你也不必鼓著腮幫子瞪著我，我便是專程來救你的，前面只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那冰繭遺珠若真有了著落，我必定依照諾言，將它交予你。要我救你不難，不過你須得應承我一個條件。&rdquo;

    胡非菲道：&ldquo;什麼條件，儘管說來聽聽。&rdquo;

    牧龍道：&ldquo;我此來東海，便是要謁見胡非掌門，與他商議要事。但聽聞東海巨玄門在幽茫水域的神隱島上，常的人是找不見去路的。我放了你之後，還要勞煩胡非大小姐引路，帶我去拜見你爹爹。&rdquo;

正文 幻海幽情 第十一章 大音希聲（七）

    胡非菲道：&ldquo;這有何難？我應承你，你救了我，我便帶你巨玄門見我爹爹。&rdquo;

    牧龍道：&ldquo;那好，咱們一言為定。&rdquo;說罷上前解開胡非菲的穴道，側身讓出道路，道：&ldquo;胡非大小姐，請吧。&rdquo;

    胡非菲斜了他一眼，搶出門去，左右一望，找見了看守她的蒙面人，一把抓了過來，怒道：&ldquo;你這狗賊，說，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謀害我爹，為什麼要對付巨玄門？&rdquo;

    那人原本已被牧龍送入夢鄉，被胡非菲一折騰，復又醒來，惺忪雙眼瞧清了胡非菲的模樣，猛吃了一驚，張口結舌地道：&ldquo;你你&rdquo;

    胡非菲厲聲喝道：&ldquo;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若有半句虛言，休要怪我辣手無情。&rdquo;

    那人聞言面上顯出惶恐之色，呆了一呆，斷斷續續地道：&ldquo;你你拿住了我膻中要穴，我轉不過氣來要如何說話？&rdquo;

    胡非菲心急如焚，聞言甩開手掌，轉而按住他的天靈會，道：&ldquo;快說，若在拖延，便立時送了你的狗命。&rdquo;

    那人深吸了一口氣，嘿地一笑，轉頭望向東方，喃喃道：&ldquo;子有辱使命，唯有以死相謝。&rdquo;說罷牙關一緊，面上透出一層黑氣，口中黑血湧出，登時氣絕神滅，仆地而倒。

    胡非菲見狀又驚又怒，踹了那人一腳，轉身便要去逼問另一名守衛。牧龍道：&ldquo;這些人都是死士，寧死不屈，你從他們口中必定問不出結果，不必浪費氣力了。&rdquo;

    胡非菲道：&ldquo;此事非同小可，若不問個明白，我巨玄門便要大難臨頭了。&rdquo;

    牧龍道：&ldquo;與其問他們，你不如問問我。&rdquo;

    胡非菲一愣，道：&ldquo;你知道他們的身份？那你還賣什麼關子？&rdquo;

    牧龍搖了搖頭，道：&ldquo;我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不過麼，我懂得一他們的身，或許有所發現。&rdquo;

    牧龍說罷俯身在那蒙面人的屍身上一陣翻找，但那人懷中除了些散碎銀子卻空無一物，復另一人，也是空空如也，一無所獲。

    胡非菲問道：&ldquo;可著端倪了麼？&rdquo;

    牧龍道：&ldquo;這兩人身上乾淨得很，除了幾兩碎銀，別無他物。&rdquo;說話間目光觸到一人的腰帶，不由心中一動，接道：&ldquo;只不過麼，似乎也不是全無收穫。&rdquo;

    胡非菲聞言上前道：&ldquo;你發現什麼了？&rdquo;

    牧龍指著那人的腰帶一角，道：&ldquo;你瞧此處，他們的腰帶內側都繡著一個獨特的符文，似乎是某個門派的標誌。&rdquo;

    胡非菲聞言舉目望去，只見那人的腰帶角上用暗色紅線繡著一個古怪的紋樣，看來像個文字，但又不知出處，只隱隱覺得似曾相識。

    胡非菲低頭苦思片刻，猛然間心頭一震，失聲道：&ldquo;我知道他們是誰了。&rdquo;

    牧龍道：&ldquo;哦？他們是什麼人？&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記得我爹爹上月大壽，有個門派送來的賀禮上便印有相同的紋樣，他們他們是中野家族的人。&rdquo;

    牧龍道：&ldquo;中野家族？這中野家族與你巨玄門有何過節？&rdquo;

    胡非菲搖頭道：&ldquo;我不知道。中野家與我巨玄門素有往來，爹爹年年壽誕他們都遣人送上賀禮，應該並無仇怨莫非莫非是日前我在北冥與他們爭奪冰蛟得罪了他們？&rdquo;

    牧龍聞言沉吟道：&ldquo;此事看來並不是這麼簡單。你方才說，中野家月前給你爹爹送了壽禮，他們送的是什麼？&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沒細看，無非都是野參鹿茸之類的常禮品。怎麼了？有何不妥？&rdquo;

    牧龍道：&ldquo;巨玄門是享譽千年的名門大派，門中高手如雲，武功道法皆獨步天下，無論什麼人想要對付巨玄門，必定仔細籌謀，慎防有失。中野家要對付你巨玄門必定不是今日之事，之前必有周密部署。他們給你爹送禮，往好了想，只是要穩住你巨玄門，讓你們不生警惕，若是往壞了想&rdquo;

    牧龍說到此處，停住了語聲。胡非菲急道：&ldquo;往壞了想會怎樣？這緊要關頭上，你怎地還在賣關子？&rdquo;

    牧龍道：&ldquo;他們送的是人參鹿茸之類，那倒還好，這類物品通常用來調養，不一定會立即食用，若是送來新鮮的食材，那便保不定其中包藏著什麼禍心了。&rdquo;

    胡非菲聞言渾身一顫，駭然道：&ldquo;啊喲，不好，他們送來的禮品之中，似乎有一罐用白鱘魚卵秘製的調料。他們若是在其中下毒糟了，糟了，這可如何是好。&rdquo;

    牧龍道：&ldquo;為今之計，只有火速趕巨玄門，傳訊示警，或能僥倖避過一場禍端。&rdquo;

    胡非菲道：&ldquo;不錯，不錯，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趕神隱島。&rdquo;說罷不待牧龍答話，已轉身向東飛奔而去。

    牧龍自後趕來，二人片刻間已來到東海之濱。此時已是傍晚，夕陽如血，已將沉落山巔，海面平靜，微風細浪，點點粼光溫和閃耀。海鷗自在翔，時不時降落白沙，在漁人曬的下面覓些漏的魚蝦。天藍一璧，白雲高遠，著目處都是一片晴朗悠閒。

    胡非菲顧不得欣賞美景，四面一望，幾步搶到一名漁人面前，道：&ldquo;船家出海，十萬火急。&rdquo;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笑道：&ldquo;姑娘說笑了，如今已是入暮時分，到了夜間，大海上便是黑沉沉的一片，風涼水冷，可沒什麼好玩的。&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要去的所在，正要趁夜航行。&rdquo;

    那人道：&ldquo;姑娘，我今日已曬收工，你當真想要出海的，不妨問問別人。&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要去的地方便只有你去得，旁人是去不得的。&rdquo;

    那人聞言瞇縫了雙眼，再把胡非菲一陣細瞧，道：&ldquo;還有這等古怪的地方麼？不知道姑娘要去哪裡？&rdquo;

    胡非菲道：&ldquo;我要去水窮處，海盡頭。&rdquo;

    那人往海面上眺了一眼，道：&ldquo;水窮處，便是天，姑娘這是要去九重天？&rdquo;

    胡非菲道：&ldquo;不去九重天，只往九重浪裡搖。&rdquo;

    胡非菲一面說，一面以右手拇指和無名指成小圈，在左手背上輕叩了五次。

    那人見狀躬身一禮，道：&ldquo;原來是少人出遊，屬下長孫憶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望少人恕罪。&rdquo;

    胡非菲道：&ldquo;不知者不罪，本門遭遇強敵，危在旦夕，你立即載我去幽茫水域。&rdquo;

    長孫憶道：&ldquo;屬下遵命。&rdquo;說罷快步奔向海邊，備好船隻，招呼二人上了船，即刻拔錨啟航，向那碧海深處破浪而去。特色小說只在小強文學網首發！如果你喜歡本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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