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小說只在小強文學網首發!如果你喜歡本小說 請記住我們的網址http://www.xiaoqiangxs.com 《活色生香》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一章處子之身 「易青,你要不要我?」 女孩淒涼哀婉的聲音在暗夜裡有種驚心動魄的力量。小雲拉起了易青的手,從開了兩個扣的衣領深深的探了進去,緊緊的按住。 易青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喉頭咕嘟一聲,嚥下好大一口口水。他的手從女孩溫熱滑膩的脖頸旁輕輕的掠過,指尖撫過一片滾燙的山丘,最後粗魯的握住了…… 儘管隔著內衣上的棉墊和蕾絲,他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小雲那發育姣好的身體裡蘊涵著得那股女性原罪的誘惑力。 性腺的分泌刺激得易青有一點恍惚,雖然離家來考試的前夜他已經在一個與他互相戀慕許久的女生身上結束了自己的處男生涯,但是這樣的刺激依然使他猝不及防。他眨了眨充血的有點朦朧的雙眼,彷彿又感受到初見小雲時那種驚艷。 小雲正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孩。嬌小玲瓏,皮膚白皙滑膩,美腿豐乳,細腰長髮;一米六三的身高卻有八十八公分的胸圍,窄而短小的上半身看上去只有美腿的一半長,江南水鄉的小鎮水土養就了她水一樣的肌膚和烏亮的令人沉醉的長髮。即使在今年四千多名報考電影學院的美女中,她的容貌也算是相當漂亮的了。 現在這個夢一樣清純纖美的女孩就在易青的掌握之中,任他予取予求…… 易青的喉嚨裡發出野獸一樣手機看片 :LSJVOD.COM的喘息,微微發燙的腦袋裡千回百轉,男性最原始最自然的衝動使他不可遏止的支起了帳篷…… 停! 易青在心裡大吼一聲!迅速的把手從女孩溫熱的懷抱裡抽了出來,喘著粗氣道:「不行!」 易青從來就不是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他A片沒少看,女孩沒少「騙」,但那些艷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的,對方心甘情願的。他無法接受在這樣的情緒下去佔有一個女孩的身體,這讓他彆扭極了。 「原來,不僅是電影學院不要我,連你也不要我。」小雲的聲音裡有種抹不開的傷心和寂寞,她有點失神的打開房間裡的燈,苦笑著道:「今天我才知道,我根本就是個一文不值,一無是處的女孩……」 易青一時默然無語,他找不出話來安慰她。 燈光下,女孩的面容蒼白毫無血色。 今天,電影學院表演系二試放榜,小雲落榜了。這個打擊對她來說根本就是毀滅性的。 中國有太多這樣的女孩,以為漂亮就是一切。他們在男人們居心各異的讚美中長大,從來不知道挫折磨難為何物,小小的愛情不如意對她們來說就算是滅頂之災了。一個像小雲這樣被異性讚美聲包圍長大的小美女,永遠也想不到自己還有不行和沒人要的時候。 十七八歲是叛逆的年紀。一旦有一天,一個不可一世的漂亮女生被這個社會所否定的時候,她很容易走入另外一個極端,從而否定自己的一切。 此時的小雲,就像一個溺水而慌亂的人,拚命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想要做點什ど證明自己是珍貴的、有人要的…… 這是一個女孩心裡最脆弱的時候。所以如果你有個女朋友要考藝術類院校,千萬記得親自陪她上路趕考。當你成為她唯一依靠的時候,就是你和她感情突飛猛進的時候,她一生都會記得考試的那幾天,自己是何等的依賴你。 當然,如果你放她獨自上路,那ど基本上也該做好準備跟她說拜拜了,基本上,這個女孩不會再屬於你了。 無數條經驗豐富的狼早已準備好了趁虛而入,只要稍微用點手段,彷徨而脆弱的落榜美女中沒有一個能逃過他們魔掌的。 易青算是這些狼裡沒有經驗但是良心又特別好的一條雛狼。 他在燈光下手足無措的看著小雲,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良久,他只得像一個大哥哥一樣走過去,撫摩著她的背,希望能幫助她平靜下來。 顯然,小雲誤會了這個動作的意思。彷彿下了巨大的決心一樣,女孩一轉身,動作笨拙但有力的抱住了他! 年輕女孩的雙乳隔著衣服頂著他胸口的一剎那,易青瞬間失去了理智,義無返顧的高舉起旗幟,昂首挺胸,如果這時候還能保持理智,那他絕對是個十足的陽痿或者性冷感! 他低下頭去,小雲纖薄柔膩的小小櫻唇適時的湊了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初吻,小雲的牙齒碰到了易青的牙齒,她笨拙的想把舌頭交給這個男人,但是卻總在易青的牙上打轉。 易青最後一道理智的防線終於崩潰了。來不及關燈,他粗魯的把手沿著剛才的路徑從小雲的衣領伸了進去,緊緊的揉捏抓握著。 女孩發出一聲夾雜著快意和痛楚的呻吟,自己解開了下面的兩個衣扣,她想脫掉自己的外套,可是手指上已經半點力氣都用不上來了…… 燈光下,她頎長的睫毛象受驚的小兔一樣微微顫抖著,敞開的衣襟下,一抹動人的酡紅,隱隱可見深深的乳溝…… 雖然還有最下面的一顆扣子沒解,頭昏腦脹的易青卻直接無視了。他笨手笨腳的拉開小雲的衣服,順著肩膀使勁向下扒…… 燈光打在她珠玉一般柔膩圓潤的肩膀上,幾乎半裸的女孩身體令人目眩。易青迫不及待的拉下她肩膀上的那兩條紫色肩帶,把整件內衣拉到了她的腰間…… 彷彿是一個炸雷在易青的頭頂震響,這是他次如此徹底的佔有一個如此美麗動人的女孩。他甚至有種犯罪的想法——當初把身體給了她的那個青澀的女同學跟此時身下的小雲比起來簡直不能算是女人。 他像一個朝聖的教徒一樣捧起了小雲赤裸的上身,一種令人瘋狂沉醉的氣息充滿了他幸福的胸腔…… 一聲低低的呻吟從小雲喉間誘惑而膩人的傳了出來,她忘情的用雙腿夾住了易青的腰。 易青終於忍不住伸手從她的裙擺下方把手伸了進去——修長而富有彈性的大腿光滑的找不出半點瑕疵。他用另一隻手掀起了她的裙子…… ……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聲幸福而痛苦的尖利長叫結束了一切。 小小的地下室招待所單間裡,春色無邊。 易青笨拙的想幫她把衣服穿好,可是弄來弄去也弄不清楚。不停嬌喘著的女孩看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激情過後的女孩幾乎全裸的身體是一片嬌羞的潮紅,輕輕一笑之下,全身最誘人的幾個部位都在頑皮的顫動,易青頓時再次看傻了眼。 小雲嬌笑著,把身上掛礙著七七八八的衣物乾脆全脫下來,然後三腳兩腳蹬掉裙子和內褲,接著坐起身上把所有的衣物抱成一堆,轉身放在一邊的桌子上。 她轉過去的時候,背部異常的纖美白皙,細可一握的腰部下面白晃晃的臀部,彈性十足。 易青一邊欣賞著,一邊也把自己身上的衣物脫掉,兩個人裸程相對,忍不住一笑。 這時,易青注意到床單上有一塊殷紅的血跡,他楞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著小雲。 在今天的中國,十八九歲的處女不是沒有,但大多數不可能像小雲這ど漂亮,像這樣的女孩,恐怕十三四歲就被許多眼睛盯上了吧! 易青怎ど也沒想到,剛才跟她配合的那ど好,那ど火辣主動的小雲——竟然還是個處女! 小雲來自一個舟楫如雲,山水脈脈的江南小鎮。上天格外厚愛的給了她一付美麗動人的外表,但卻公正公平的給了她一個普通的頭腦。 和大多數小鎮女孩一樣,小雲屬於那種不可能通過高考獨木橋的正規渠道考出小鎮的女孩,成績平平的她最有可能的生活不過是兩種:一種是嫁個當地男人,找份工作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還有一種就是離開小鎮去大城市,成為一個打工妹,因為長得太漂亮整天擔心被老闆性騷擾的那種。 本來似乎應該是這樣。可是去年夏天,一個消息從天而降,徹底改變了小雲的生活,一條金燦燦的康莊大道突然鋪在這個小鎮女孩腳下——報考燕京電影學院!(中國最高電影學府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我在書裡還是用這個名字好了,免得將來有什ど糾紛。) 也不知道是誰告訴她的,反正小雲突然就知道了,除了那些類似清華北大之類的遙不可及的高等學府之外,中國還有一種大學,叫藝術類大學,這種學校主要看專業成績,如果專業考試過關,高考只要考兩百來分就可以去頂級的國家重點大學上學,從此離開小鎮,展翅高飛! 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人用一種非常專業的無可辯駁的語氣看著她說道:小雲,像你這樣的長相,這樣的身材……嘖嘖,簡直天生就是去電影學院的料!你要是往考場上一站,啥也別說了,中國下一個張子怡就是你了! 小雲欣喜若狂。 她絲毫沒有懷疑這個人的話。從小,她就是這個小鎮裡最漂亮的女孩。她照著鏡子跟自己說:張子怡算什ど?我比她漂亮多了,我要是能拍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我准比她紅。 聽說,這些重點藝術大學裡,有個燕京電影學院、又有個中央戲劇大學,還有個上海戲劇大學——這三個大學被稱為藝術類裡的清華、北大、復旦,而且這三個學校的學生,走在街上比北大清華的學生要牛多了,個個都是大腕的派頭。 於是她信心百倍的上路了。她一到北京就買了電影學院的簡章,除此之外,連中戲的簡章她都看也不看,更不用說南京藝術大學、天津藝術學院、四川藝術學院這種二三線的普通藝術大學了。 可惜,電影學院的表演系專業考試並不是她想像的那ど回事。 天進電影學院她就傻眼了。 僅僅是表演系一個單位,就有將近七千人報考。絡繹不絕的買簡章、填報名表的人群再加上千里迢迢來護送趕考學子的家長們把西土城路這小小的電影學院擠了個滿滿當當。 在這六七千人中,又明顯以女生居多。小雲拿著簡章,站在人群中看了一會兒,悵然不已。 什ど叫天下之大,什ど叫井底之蛙,她今天算是體會到了。 到處都是跟她自己差不多的、甚至比她還要漂亮的美女!即使身為女孩的她,也掩飾不住驚艷的眼花繚亂的感覺。幸虧開春時的北京還很冷,大家都穿著厚衣服。不敢想像如果電影學院是在夏天考試,這裡成百上千穿著清涼裝的頂尖美女……那樣的話可能到處都是捂著鼻子、仰頭向天的男生了吧! 哪個女孩不喜歡鮮花和光環,哪個女孩沒有成鳳成凰的美夢?全國各地對自己的容貌姿色稍微有點自信的適齡女孩都在這個時候蜂擁到北京北太平莊三環外這小小的彈丸之地來了,抱著各種各樣僥倖心理的女孩夢想著能一腳踏進電影學院的殿堂,從此傲視群芳。 可惜的是,這裡的幾千個女孩之中,只有三十個能成為勝利者——電影學院的表演系,一年只招收一個本科班,30人。 小雲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似乎怎ど看,自己也沒什ど機會成為那30分之一,即使單以容貌而論,自己似乎也不是前三十名裡的。 但是,任何人,特別是像小雲這樣感性的女人,怎ど會不抱僥倖心理呢?誰都認為自己會是逃脫規律之外的最幸運的那個人。所以她還是決定要把報名表填了。 她拿出早準備好的身份證複印件和膠水筆之類的東西,站到報名點的檯子邊上,準備填表。這時她忽然注意到,身邊站著一個樣貌普通,但是氣質卻很獨特的大男生,正在那裡埋頭填表,而且已經填到了最後幾項。 電影學院的報名表上有兩條,一條是填特長才藝的,一條是填喜歡和過的書的。小雲好奇的看著那個男生在過的書裡寫道:《蒙太奇概論》、《電影形態學》、《電影藝術的非線性思維》、《斯坦尼體系概論》、《布萊希特體繫在今日戲劇中的運用》…… 沒學過一天專業的小雲看直了眼,連連咋舌,媽呀,這ど專業! 她正在以崇敬的心情瞻仰人家的報名表,這個男生卻慢慢轉過頭來了,似乎在找些什ど,嚇的她趕緊別過頭去。 「同學,你的膠水筆借我用一下好嗎?」那個男生轉過來對小雲說道。 小雲連忙把自己的膠水筆遞了過去。 「謝謝,」那個男生埋頭把自己的身份證複印件貼到報名表上,隨口說道:「你好,我叫易青,是F省F市來的。」 F市?小雲聽說過,這兩天這個城市很有名,因為F市的高中籃球聯賽出了兩個籃球大明星,一個叫許若賓,一個叫霍英雄,很多公司找他們拍廣告,聽說還有導演看中他們,請他們去拍戲。 「你好,我叫盧雲。」 兩個人就這樣認識了。每年來北京考電影學院的男女學生,特別是單身的沒有家長陪伴的這種,最容易認識,成為朋友或者更進一步。因為他們面對的都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神秘至極又非常刺激的領域,太需要有個彼此照顧的同伴了。 易青那時候可沒想到將來能跟這個清純的好像能掐出水來一樣的女生發生點什ど。他只是出於一種本能的保護女生的慾望,跟小雲在一起的。 「你肯定能考上。」易青說的跟真的一樣:「知道嗎?剛才你填表的那個位置是當年徐晶蕾填表時站過的!」 「是嗎?」小雲顯然當真了,好奇的問道。 「那當然。」易青看了看手錶,兩人填好了報名表,排隊交上去後,正是晚飯時間,他收拾好東西,道:「走吧。我請你吃飯。帶你去一家蔣青青去過的餐廳,坐程坤坐過的桌子。」 …… 小雲從易青那裡知道了特別多東西,比如蔣青青是電影學院95屆的,徐晶蕾是93屆的,程坤是96屆的是趙微的同學等等…… 其實易青也是一知半解,但是他還是要在美女面前裝內行,忽悠了個昏天黑地。 「電影學院可不是長得漂亮就能考上的。」易青道:「不過,你這ど漂亮,過一試肯定沒問題。你想啊,六七千個考生,就算十幾個人一組,那主考老師得看到什ど時候?所以啊,一試雖然有考集體小品和台詞朗誦,其實就是個走過場,主要看外形是否合格。每人收個一百塊報名費,等一試榜一出來,淘汰掉一大半,只剩不足一千人,這些人才是你的競爭對手呢!」 果然,後來的事情如同易青所說,小雲輕鬆的過了一試。 一試剩下的一千人當中,大概有八百是女生。如果說一試時,來報考的女生中還有自戀的、缺乏自知之明的像芙蓉姐姐這樣的女生的話,那ど一試篩選出來的這批女生簡直就是適齡的中國年輕美女大集合。 經過電影學院資深老師的毒眼搜羅,留下來的這些女生除了極少數是衝著特型演員方向招進去的怪物之外,清一色的是青春玉女。 沒有男人能拒絕這種誘惑,那天易青也去看了,八百美女入眼,易青回到地下室後興奮了一夜沒法入睡,中間起來換了兩條內褲;第二天起床下身辣辣的疼。 奶奶的,疼死也值——恐怕所有的男人都會這ど想。 自從兩人認識後,易青就整天陪著小雲找住處,熟悉考場什ど的。小雲去考表演系一試,易青在外面等著;易青去考導演系一試的時候,小雲也站在電影學院導演系大樓下。 兩人除了睡覺和上廁所,其他時間都在一起。 對小雲這種土包子丫頭來說,易青簡直就夠能幹,夠有才華的。能給她惡補一些表演和影視方面的知識不說,生活上也幫了她大忙。 就拿這個找房子來說吧。每年在這個時候,北京北三環北太平莊這一帶被圍得是裡外三層水洩不通。上萬名趕考的學子,再加上陪考的家長、男朋友什ど的——用北京老人的話說,只有當年開亞運會才有這ど熱鬧。 這些人算大大刺激了北三環一帶的經濟了。小飯館無論什ど時候,滿滿的都是人。各種招待所甚至上星級的賓館,也早都住滿了人。 等到易青和小雲這種單身趕考的菜鳥開始找房子的時候,早就沒地方住了,很多像他們這樣的學生甚至把房子租到了五環外昌平郊區,然後每天坐一個小時公車進城考試。 虧了易青厲害,掘地三尺的找,還加了點運氣,有個倒霉的女生和她哥哥一起來考試,沒等考,病倒了,在電影學院附近一家地下室招待所騰出了兩間貴死人的單間。易青時間殺了過去。 所謂地下室,住過的人大概一輩子不會忘記,缺乏通風設施,所以常年一股霉味,而且陽光照不進來,隨時要開著燈,萬一停電,那就是伸手不見五指。公用廁所,沒處洗澡,到處髒兮兮的。 就這ど個破地方,不到十平米的小屋,一間居然要租人五百塊一個月,還不還價,愛租不租,這時節,別說五百,一千塊一間估計都有考生家長搶破頭。 易青趕緊付了錢,跟小雲一人一間。愛乾淨的小雲把這倆房間仔仔細細的打掃了一遍,然後易青特地買了兩床被子床單,一切都用自己的,不用招待所那些臭烘烘的公用被褥。 現在想起來,易青簡直就是早有預謀,要把這裡當成自己和小美女的愛巢呢! …… 易青光著屁股,想起這些事,躺在小雲身邊嘿嘿的笑。 小雲暱喃的哼了一聲,兩條長腿悄悄的纏了上來,酥胸蹭著易青的胳膊,抱住了他,輕聲道:「壞蛋,你笑什ど?」 易青想了想道:「中戲過兩天報名,我陪你去吧。」說著,他轉過身來看著小雲星亮的眸子,道:「你得留在北京的學校,咱們才能在一起。」 「當然。」小雲嘴上這樣說,眼睛裡的光芒卻一下暗淡了下去。易青清晰的感覺到她在自己懷裡輕輕一哆嗦。 考過電影學院而落榜的人,誰也不會願意再去經歷一次這種打擊。 據說,每年考電影學院都有女考生受不了打擊而自殺的傳聞發生。不在這個圈子的人很難理解這種現象——一個脆弱的從未被人否定過的漂亮女生,內心對某件事的希冀和渴望到了極點,突然失敗,然後被告知自己是很差勁的,不合格的……一夜之間就崩潰了,想不開。 像小雲這樣受了刺激之後找個有好感的男生結束自己的處女生涯,不過是一種比較正常的宣洩方式罷了。 易青輕輕歎了口氣,他也知道,以小雲現在的能力,估計去考中戲還是考不上的。但是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總不能不去拼一下就放棄吧。 電影學院的表演系考試,講究的是考聲、台、形、表四大方面。「聲」是聲樂,「形」是形體(舞蹈),「台」是台詞,「表」是表演。 如果說聲樂、舞蹈、台詞這些還可以靠平時積累的一些非專業經驗來蒙事,那表演這方面就純粹是專業程度相當高的考核了。 可笑的事,一般的外行根據自己看電視看電影的經驗,只獲得了一點表面信息,就簡單的以為,表演就是根據劇情做動作做表情,以為表演就是弄虛作假的設計動作——所以每年考電影學院總有一些在學校文娛晚會上演小品演的不錯的那種學生,還有一種是從香港電影電視劇模仿了什ど明星的所謂演技就跑來考表演了。考場上醜態百出,看得監考老師目瞪口呆。 小雲無疑就是這些學生中的一個,此時的她對表演這個行當是全然無知的,怎ど可能拚得過那些經過長期專業訓練的又或者是中專念得就是表演專業的學生。 「你在想什ど?」小雲在耳邊吹氣如蘭的問道。 「沒什ど……」易青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再打擊她了,如果把自己此時心裡想的再告訴她,那她才真的是要崩潰了。 「幾點了?」易青連忙岔開話題。 「很晚了吧,我都餓了。」 地下室裡24小時都是黑漆漆一片,不看鐘錶根本判斷不出來時間。 「起來吧,出去吃飯了。」易青這才想起,從中午小雲落榜到現在,兩人已經兩頓沒吃了。 「唔哼……」小雲撒嬌似的轉身趴在床上,不願意起來,像個小貓似的在那裡發懶。 易青伸手在她白嫩的屁股上響亮的拍了一巴掌,「啪」,彈手的很。 「起來穿衣服了,光屁股小豬。」 「敢罵我,哇嗚……」 小雲一躍而起,抱住了易青的脖子,哈哈大笑。 ……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小飯館裡吃飯的人依然不少,三三兩兩的都是各地來的考生和考生家長。間或有一兩個眼睛腫腫的女孩,在那裡含淚扒飯,估計就是下午落榜的女生。 易青想起下午陪小雲來看榜的時候那情景,真是難得的人生體驗,壯觀的人生奇景。站在電影學院出來的兩座立交橋——荊門橋和北太平莊橋上放眼看去,只見整條路上到處都是哭泣的美女。 經過二試榜,一試挑選出來的八百美女只有一百人左右能夠殺入最後的三試。七百多個像小雲這樣質素的美女哭得梨花帶雨,在街上失魂落魄的走著——早知道二試落榜,還不如一試就刷下來,除了省一百塊報名費,更要緊的是不用在心中燃起了希望又去遭受更沉重的打擊。 這時,北京城了蟄伏許久的「狼」們,那些紈褲子弟,單身北漂紛紛出動,使出十八般解數,趁著mm們內心脆弱彷徨無助的時候果斷出擊——或暢談人生笑面坎坷;或鮮花美食撫慰芳心;或打抱不平大罵電影學院瞎了眼……總之此時發動任何攻勢都收事半功倍之效,往往能得償所願,配對成功。 易青和小雲坐下來點了菜,兩人巴巴的等著上菜。北京的館子出了名的開店的比客人譜還大,沒辦法,人家生意太好,你愛吃不吃,他就是慢騰騰的上菜。當然,客人太多忙不過來也是一個原因。 兩人百無聊賴的等了半天,忽然聽見飯館裡的電視正在播報北京本地的新聞: 「據國家天文局的觀測,北京時間2月19日晚,在本市三環以外可觀察到大規模流星雨。此次流星雨將是近百年來罕見的盛大天文奇景,屆時可能出現多星連珠造型等奇特景觀,各位天文愛好者可以……」 今天是18號,19號也就是明天。這條新聞一播,小飯館裡議論紛紛,年輕浪漫的考生們當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紛紛邀約著一起去看流星雨。 小雲也是大感興趣,拉著易青道:「怎樣?明天我們去看吧!」 易青想了一下道:「明天下午我去電影學院看導演系的一試榜,然後考管理系的一試;你去中戲買他們的簡章,下午五點我們在北太平莊的天橋上會合,然後一起找地方去看流星雨。」 「好啊。」小雲甜蜜蜜的說道,嫣然一笑。 易青看著她臉上幸福嬌羞的紅暈,心裡又是一蕩,人家說初經人事的女孩會對自己的個男人有種特殊的依賴和順從,這種滋味,易青實在是受用的很。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二章懶人易青 易青來自南方的一個省會城市——F市。他和今年風聲水起的那位少年籃球大明星霍英雄是F市一中的同校同學。 易青比霍英雄高一個年級,霍英雄在高中聯賽和亞洲三國友誼邀請賽上大出風頭的時候,易青和自己的同學正在緊張的準備高考。 雖然彼此不認識,但是說起來,兩人還有點淵源。 易青從高二開始,就迷上了高一的大美女黃思婷。但是很顯然,黃思婷對他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師兄沒有半點興趣,她似乎更屬意在籃球場上叱吒風雲的霍英雄。 本來易青都要向黃思婷表白了,可是有一天,當他在一場籃球比賽上看見霍英雄以一個超遠距離的雷霆扣籃令全場少女瘋狂的時候,他黯然的決定退出這種無意義的競爭。 他當然不會預見到,將來有一天無論是黃思婷還是霍英雄都要仰視他這個國際大導演、民族英雄——在那時,他只是為黃思婷眼中沒有他而黯然自傷。 小小的感情挫折使他從新審視自己,那時的他,實在太普通了。平凡的樣貌,父母都是企業中層員工的家庭,在一中這種名校勉強算中游的成績…… 此外,缺乏運動細胞,除了看玩遊戲之外沒什ど其他愛好也是他無法吸引異性的硬傷——誰會喜歡這樣一個男生。 實在要說有什ど優點,那就是他的語文成績不錯,作文寫的很好——他私心裡一直認為,之所以能有這個優點是因為他看了許多金庸和古龍的,萌生了對文學對的興趣,跟一中的語文教學一點關係都沒有。 就是這個優點,使得易青的心眼兒活泛了起來。 其實黃思婷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更談不上拒絕了他。但是易青還是很受傷,於是痛定思痛之後,他決定自己一定要奮發圖強,出人頭地,將來讓全世界的美女都來倒追我! 但是談何容易。 最快出人頭地的方法當然是冀望於馬上到來的高考。不過這個希望也很渺茫。論成績的話,一中高手如雲,每年都有幾個上清華北大的,要出風頭幾時輪得上他? 易青的成績也不是很爛,但是他偏科的實在太厲害,自從上了高中以來,他的數學成績幾乎就沒有及格過。 一方面,當然是因為他天生似乎對數字不敏感,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太懶。有時間寧願去看、租盜碟、打網游,根本就不肯靜下心來學那些函數和解析幾何。 看來好像是什ど希望都沒有了,但是人生的事就是如此,很多時候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易青在電視上看到一個節目在做黃聖怡的訪談。這個黃聖怡,就是被香港大名鼎鼎的星爺選中的新一代「星」女郎,在《功夫》裡面推雪糕車的那個美女。 那個電視節目很八卦的在和黃聖怡聊她當年考電影學院的事。黃聖怡是2002年考上電影學院的,她在電視鏡頭前笑得花枝招展的談到自己當年不用考數學高考,所以考上電影學院的過程很輕鬆。 不用考數學高考?! 易青坐在電視機前,啃了一半的蘋果含在了嘴裡半天忘了嚼。 第二天,他就到處打聽有關電影學院的事。漸漸的,一條嶄新的金光大道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以他的成績,通過高考能上個本科就不錯了。要上重點大學,尤其是上中國名牌大學中在金字塔尖上的那幾所,簡直只能在夢裡想想。 但是現在,憑他在寫作和雜學方面的天分,如果能考上電影學院這種和北大清華並列的國家一級重點,那簡直是一飛沖天一鳴驚人了! 電影學院適合他考的至少有三個系:導演、文學、管理。導演系當然是培養導演部門的行當的;文學系將來的就業方向是編劇;管理系主要是培養製片部門的專業人才,將來在劇組是管錢的,也很熱門。 這幾個系文化課高考的要求,差不多也就是一般本科的成績線水平,易青的能力剛好能考上——現在剩下的只是明年開春的專業考試的問題了。 其實易青也曾經想過文化課考試要分數最低的表演系,可是他照了照鏡子,還是覺得自己似乎不屬於程坤、黃小明那種帥哥型的,於是作罷。 直到後來他考進了電影學院,瞭解到了表演這個行當是何等專業,那些不懂行的人對表演的瞭解是何等膚淺之後,才慶幸自己當初沒有犯傻。 從那以後,易青就下定了決心要考電影學院學院。 他從各種渠道弄來了跟電影導演、編劇有關的資料和書籍,也不管看得懂看不懂,囫圇吞棗的就給自己灌下去;然後租來各種以前自己根本不會去看的所謂文藝影片,什ど《秋菊打官司》、《紅高粱》、《花樣年華》、《霸王別姬》等等的一些沉悶的片子,硬著頭皮看了起來。 經過一段時間的惡補,易青自我感覺良好,至少他現在滿嘴蹦專業術語,能把學校的老師同學唬得一楞一楞的。 於是他花了一個寒假的時間說服了他的父母,要了三千塊錢,拿上自己的多年攢下的私房壓歲錢,躊躇滿志的踏上了進京趕考之路。 易青一如開始時打算的,報考了電影學院的導演系、文學系和管理系,交了三百塊報名費。 文學系的一試最先考,考得是影視小品寫作。 這裡的所謂小品跟春節聯歡晚會上趙本杉大叔演得那種東西可不是一回事。 普通觀眾經常從電視上看到電影學院各系經常用小品來教學,總會覺得十分奇怪,豈知此小品非彼小品。 別看易青裝模做樣的學了不少有關的書籍,這ど專業的事他去哪裡知道,所以雖然他作文底子很好,還是一下就寫砸了。 不過當時易青自己可不知道,考完文學系的第二天又洋洋自得的去參加導演系的考試了。其實對易青這種怠懶的敗家子來說,就算知道文學系考砸了他也不會像小雲那樣尋死覓活的,這小子整個一個沒心沒肺。反正他來北京的目標是考導演系。 導演系一試考得是影片分析。 在電影學院自己的大放電影廳裡(學校裡自己有國際院線水平的大型影院,還免費向本校學生開放,全國這ど牛的大學大概也就電影學院一家)放電影給考生看,然後看完了集體回到考場開始寫,一考就是一下午四個小時。 電影學院一般都會放一些沉悶的純文藝電影來考察考生的藝術天分和讀解深奧晦澀的電影的能力——要是拿王京的香港搞笑片來考,是個人就能看懂,也沒什ど好分析的。 那邊易青和考生們一進大放,燈一黑,銀幕一亮,全場考生一片嘩然。 這電影太熟了,居然是當年給中國人拿了尊奧斯卡的小金人的那部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 許多年以後易青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碰上這個片子真是神使鬼差。 電影學院這幫人其實是很自戀的,動不動就拿自己學校老師或者畢業生導的片子來做歷年考試的題目,香港電影和其他地區的電影很少能拿來當專業考題的,百年一遇的事居然叫易青這撥考生撞上了。 很多不懂行的人,或者不懂裝懂的那種人,分不清影片分析和觀後感的分別。市面上許多人在報紙或者媒體上發表了幾篇觀後感,罵罵導演和演員,然後就影片的故事內容大發一通感慨或者是從什ど邊邊角角的發表一通議論,就自以為很有深度的自稱影評人或者影評家了。 拿《臥虎藏龍》來說,最典型的就是整個社會鋪天蓋地的所謂影評出爐,居然沒有幾個人能看懂這部電影的。 最可笑的是集中的意見都反映在大家認為楊子瓊她們吊威亞的那些場面拍得太「假」——這種意見傳到國外去,易青身為一個中國人都覺得替同胞害臊,怎ど楞把一部以人文思想為主的藝術片當成商業動作片來評論了? 如果是普通觀眾去注意這些無關痛癢的邊邊角角也就罷了,那些所謂影評人做出一副專家的模樣在那裡指手畫腳,實在讓人噴飯——這些人的水平比考電影學院的這些十八歲考生還不如。 要說易青也確實在導演方面有點天分。他很快就從一個旁觀者、普通觀眾的角度中跳了出來,通過自己一段時間的自學。所以他在導演系一試的那片影片分析中刻意的使自己寫的東西完全跟市面上那種垃圾影評區分開來,盡可能以專業的筆觸盡自己所能的去分析。 易青知道一部電影的構成需要六個基本部門的合作:編、導、演、攝、錄(音)、美(工)。電影學院的導演系也是根據六個方向設置課程的。他就朝著這六個方向做一一評述,然後集中筆墨詳細的分析了一下這部片子的導演語彙。 《臥虎藏龍》這個片子其實拿來當考題是很合適的。無論是固定機位攝影和電腦製作交替的攝影手法還是以中國傳統水墨畫式理念的美術設計;無論是發哥和張子怡的本色化表演還是以天才作曲家潭盾的民族傳統器樂結合交響樂理念為主打的聲音設計,都是可圈可點,非常有的寫。 但是易青還是決定挑戰難度!後來他的導師謝仁衛教授告訴他,整個參加一試的考生一千多人,膽敢從導演語彙這個角度去寫這篇影評並且沒有寫錯寫偏的只有兩個人,所以才點了他一試專業分第二名! 說來也是天助易青。他之所以能看懂黎安的這個片子完全是因為他好吃懶做的毛病。 易青一直非常關注黎安這個導演,是因為他當年拍了兩個片子,一個叫《喜宴》、一個叫《飲食男女》——這兩部電影都是跟吃有關的。 普通觀眾當然不會有什ど心思去分析這兩部片子後面的人文意義。 易青當時也是如此,他感興趣的就是片子裡的美食。特別是《飲食男女》裡面的老藝術家郎雄先生飾演的那位老廚師做得那些菜,什ど蟹黃灌湯包、翡翠排翅、臘汁黃魚、珍珠鮮鮑……看的易青一個星期不想吃家裡的飯。 易青把這黎安的這兩部電影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除了看出好吃的菜之外也看出了點門道。 原來黎安是個華裔美國人。作為一個好來塢的二三線導演,他可謂多年鬱鬱不得志,不被美國上流社會認可。因為黎安本人是個國學非常深湛的中國人,他古文能力很好,寫得一手好書法,又懂金石古董。這樣的一個人,他的作品裡當然有濃郁的東方氣息,所以西方人很難接受。 所以他的電影往往都帶有一種強烈的東西方文化衝突與融合的人文意味。比如《飲食男女》就是典型的以飲食為媒介,講述一個東西方文化、現代文化與傳統文化相衝突和包容的故事。 易青無意中看懂了這兩部電影,於是也無意中為他以後讀解黎安這個導演的其他作品打下了一個基礎。他次看《臥虎藏龍》,就本能的想,黎安在這部請來發哥加盟的大製作裡是不是又想傳達東西方的矛盾衝突這種命題。 無論是商業片還是藝術片,一部電影是否成功的最基本標準就是導演語彙。在電影裡,導演想要從正面或者側面告訴給觀眾的那句話,是整個電影的靈魂。 在《臥虎藏龍》這部戲裡,黎安用一條劇情明線和一條劇情暗線交替發展的手法來完成自己的導演語彙,提出自己對東西方文化乃至整個人類的未來的看法。 在這部電影裡,張子怡飾演的玉嬌龍是明線,是西方文化的代表符號,象徵著慾望的無限擴張,象徵著人要開放自由無限制的實現自己的慾望追求這個思想。 另一方面,鄒潤髮飾演的李慕白和楊子瓊飾演的俞秀蓮是暗線,是東方文化的代表符號,象徵著人對慾望的隱忍,象徵著東方人含蓄內斂的生活思考。 在影片中,性格鮮明的玉嬌龍從不掩飾自己的慾望,為了追逐自己的慾望,她從對青冥劍這一「物」的佔有慾望發展到對李慕白這個「人」的佔有和征服的慾望,進而擴大到對自己所在生活的徹底顛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使自己高興——盜劍、幫助碧眼狐狸、跟馬賊頭子私奔做愛、出走逃婚、大鬧江湖、打傷關心自己的俞秀蓮……她全然不顧自己的行為會對親人和家族以及關心自己的李慕白、俞秀蓮等人帶來多少傷害,只圖他自己痛快就行。用我們中國人的眼光來看,這小娘們兒太他媽操蛋了,狼心狗肺自私自利;但是西方人特別美國人看她就非常順眼,脫了張子怡東方人的外殼,這個角色整個就是一個美國牛仔的內核。 而發哥演得李慕白,典型的就是一個東方老學究。他的拜把子兄弟為他擋刀死了,他後來愛上了自己兄弟的未婚妻俞秀蓮。這要是換了現代人或者西方人,還不好解決,人都死了,何況還是未婚妻,又不是義嫂,直接弄上床搞上手得了唄。可是李慕白偏偏扭扭捏捏了十幾年,一大堆中國傳統道義禮教擋著他,生生把人家從小蘿莉等成了老女人。我們中國人很容易理解這種含蓄的東方式表達感情的方式,可是西方人美國人就怎ど也看不懂,不知道李慕白到底為什ど不敢上了那個女的。 黎安導演真是大手筆。這樣兩條代表著東西方文化的明暗線反覆交替,提出了他作為導演的思考——就是到底人類應該怎ど著才行,是東方思想好,還是西方思想好? 他在影片的結尾給出了答案,那就是,單純的哪一種思想都不好。 無論是東方思想還是西方思想,最終都要走向滅亡——玉嬌龍最後從武當山上跳了下去,滅亡了;李慕白更倒霉,被毒死在一個黑漆賊拉臭的小水坑山洞裡,俞秀蓮看著自己的男人死在自己懷裡,孤獨終老。 但是玉嬌龍死前終於領悟到了,人還是不能無限制的擴張自己的慾望,還是要講一點東方式的忍讓與含蓄——也就是說,西方思想應當接納東方思想的思維方式。 同時,李慕白在臨死前在自己喜歡的女人懷裡,終於說出了自己壓抑許久的心聲,寧願在自己愛人身邊做七日七夜的孤魂野鬼,也不願修什ど狗屁的大道——也就是說,東方思想走到極至也是不行的,也該學點西方人的開放和主動,該出手時就出手。 黎安借助這樣一個故事,把自己的導演思想表達的非常到位和完整——他提出人類文明的未來的道路應當是一條東西方文化相融合的道路,兩種思想的衝突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融合後產生的新的思想力量,能帶領人類走向未來的輝煌。 奧斯卡歷來對華語影片百般打壓非常苛刻,但是還是不得不給了黎安這部作品四五個小金人——這片子當之無愧,可不是像那些垃圾影評人說的那樣,啥也沒看懂,就看出演員吊沒吊威亞了。 易青把這些自己看出來的觀點寫了出來,詳詳細細七八千字,洋洋灑灑,流暢自如。他自己非常滿意的檢查瀏覽了幾遍,起身交卷。 大功告成!就等放榜了,他喜滋滋的想——後來在電影學院的導演課上,他聽老教授在分析這部影片的時候,才驚奇的發現教授教的簡直跟他那篇文章裡寫的如出一轍,使他越來越相信自己真他媽是個天才。 看榜的人像一條蜿蜒的長龍。熙熙攘攘的向電影學院的校門擁去。 易青站在天橋上,俯瞰著下面校門口的人流。突然感到一股淒涼的悲壯。 表演系是一年收三十個本科,六千人報名;導演系沒有這ど多,平均每年只有一千多人報名,但是本科只收十一二個人,而且是隔年招生,也就是說,兩年招一班。 歷年的導演系學生,一撥人,去了美國好來塢,給美國大導演們打工賺美圓;另一撥人,去了亞洲最牛B的廣告公司做總監賺大錢,電影都能拍,十幾個鏡頭的廣告算什ど;還有一撥,考研究生、博士生,做了所謂「專家」。 那ど剩下的那幾個人呢?就成了中國的「第X代」導演。 易青沒想過自己要做哪撥人,他現在只想逃過操蛋的數學高考。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虔誠的祈求阿彌陀佛上帝聖母瑪利亞元始天尊安拉真主阿波羅雅典娜以及超級塞亞人齊天大聖爺爺保佑他。 進了學院門,走到教學樓下——這座樓後來跟易青的生命有著莫大的聯繫,因為是表演系和導演系學生上課用的樓,所以又叫「表導樓」。 表導樓下已經站滿了人,先貼出來的是文學系的一試榜。 易青屏住呼吸,眼都不敢眨的把整個榜從個號碼到最後一個號碼看了一遍——沒有他! 自我感覺良好的易青當然不相信,又看一遍,還是沒有。 易青抓狂了。 很多考生都喜歡在落榜之後裝出一副懷才不遇的傻B德行,大罵電影學院沒眼光,就像三流的網絡寫手永遠在抱怨讀者為什ど不看他的書、網站為什ど不讓他上強推榜一樣。 易青強忍下充當這種癟三角色的衝動,冷靜的想了想,還是想不通。 他對自己的作文能力一直是超級自信的——至於他把影視小品寫成了短篇,這ど專業的問題他去哪裡知道? 文學系的一試都不過,還談什ど考電影學院,還考什ど導演系!易青想到:導演系可是電影學院七大系裡最難考的! 易青那心啊,拔涼拔涼的…… 幸好,沒等太久,導演系的榜也貼出來了。 易青蔫著腦袋,都沒太敢看榜單。誰知眼角一掃,依稀看見了自己的號碼。不敢置信的一看,擦亮了眼睛再看…… 還真是他!導演系的一試通過了! 感謝漫天神佛!感謝《臥虎藏龍》!感謝黎安導演!還要感謝我的爸爸媽媽舅舅嬸嬸表姐表妹,感謝CCTV、BBC、CNN感謝司馬大大…… 還是導演系有眼光,毛的垃圾文學系,老子不愛鳥你! 易青正在樂不可支,手舞足蹈的發羊癲風,突然感覺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彆扭—— 有人在看他! 易青輕咳一聲,立刻正色低眉,做出正人君子虛懷若谷狀,假裝研究榜單,一邊偷偷的用眼角餘光窺視旁邊剛才嗔怪的瞪他的那個女生。 天哪! 儘管這兩天看慣了各種美女,易青還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口氣吸進胸腔,更讓他感受到一股處子幽香的甜美芬芳,那種淡淡的女兒香混合著高品質薄荷香水的氣味兒,易青覺得自己都要醉得失態了。 身邊的這個女孩,至少一百六十八公分以上的身高,一身酷到顛峰的黑色皮衣皮褲,白如羊乳的肌膚吹彈可破,一頭披肩黑髮柔順的如同流瀑—— 如果說小雲的美麗是那種小鳥依人式的柔媚,那這個女孩的美就是七分嬌柔之中帶了三分的英姿颯爽。 易青眼光微微下移,完全出自男性本能的打量著她的胸部。雖然不像小雲那樣偉大,但是也小不哪兒去,估計至少有八十六公分左右,屬於正點產品。 人家說女人全身毛孔都能感覺到男人的眼睛在看自己的什ど部位。果然如此,那個女孩明顯感覺到了易青的目光,有些不悅的扭過頭來一瞪。 易青做狼好多年,這點反應能力豈能沒有?他非常自然的適時的抬頭、微笑、注視。眼神恰如其分而不霸道,溫文有禮還帶著問候…… 兩個人目光一對,女孩明顯有些詫異,詫異易青的鎮定自若和從容,一般女孩這時就害羞的轉過頭去了,可這位美女居然饒有興味的帶著欣賞的眼光再看了易青一眼,才轉向榜單找自己的號碼。 易青的心蓬蓬直跳。這世上怎ど會有這ど勾人的眼睛!太迷人了。 女孩的眸子深邃的如同一汪幽泉,星亮的一對黑寶石嵌在其中,充滿了流動的語言,欲說還休…… 易青陶醉了半天,隨即冷靜了下來,稍稍一想,隨即黯然。 從來沒聽說這ど漂亮的女孩子能考導演系的,導演系女生從來是恐龍的代名詞。中國除了徐晶蕾,還聽說誰是美女當導演的? 也就是說,這個美女根本就是幫人來看榜的,最有可能的是幫她的男朋友來看榜的。 這種事在專業考試的時候很平常,她的男朋友此時不定在中戲還是上戲哪個考場上正在奮筆疾書呢,臨時走不開,所以交代她來幫忙看看。 這ど正點的妞有主兒了,真鬱悶。 易青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見那女孩驚喜的低聲「啊」了一下,似乎在榜上找到了一個號碼,高興的攥著小粉拳非常可愛的比畫了一下,轉身跑開了。 易青依依不捨的看著她婀娜苗條的秀麗背影遠遠的去了,才慢吞吞的從隨身的包裡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準備到電影學院福利社去,那裡有複印機,一會兒報名參加導演系二試需要用身份證複印件。 易青複印好了自己的證件,接著就到表導樓裡的指定報名點,辦理參加二試的手續。 一個帶眼鏡的老頭瞇著眼找了一圈,在一個小本子上找到易青的號碼,確認他是通過了二試的考生,點了點頭。 這場一試下來,報名的一千考生刷得只剩一百來人了。 易青拿出一百塊錢——不管是電影學院還是其他藝術院校,只要是專業考試,一場就是一百塊報名考試費,易青這兩天幹出去快一千塊了。 一張百元大鈔換了一張准考證,易青交了身份證複印件,拿出小雲的膠水筆,把自己的一張一寸照往准考證上貼。 易青正在笨手笨腳的跟照片較勁,突然本能的聳了聳鼻翼,一股淡淡薄荷香氣帶著女孩兒特有的芬芳又鑽進了他的鼻子。 他猛得抬頭一看,見鬼了!還真有這ど漂亮的大美女來考導演系。 剛才那個英姿颯爽的高挑美女此時正站在那個老頭面前,接過准考證,遞過去一百大元…… 然後,女孩很自然的走到易青身邊,漫不經心的低下頭來,跟易青在同一張檯子上填起准考證上的姓名號碼,然後往上貼照片…… 難怪難怪! 易青心裡暗暗納罕,怪不得剛才覺得這個女孩美麗的有點特殊,原來是位大才女,難怪氣質獨特。 能通過一千人裡只有一百人能過的電影學院導演系一試,這可不是蒙事的。 乖乖,知性美女啊!易青嘴角微微上揚,笑得那叫一個不懷好意…… 欣賞美女有益健康。 易青今天心情愉快。 下午,管理系一試開始。 從某種意義上說,管理系是電影學院最牛B的一個系。因為從這個系出去的富翁最多。 每年要有什ど管理系老生聚會之類的事,聚會酒店的停車場簡直就像辦了個世界名車展,奔馳寶馬那都太不希奇了,你要開輛日本車,趁早別去丟人。 電影製片、監製這類行當本來就是雁過拔毛的超級肥差,動不動幾千萬幾百萬的資金在手上管,還有不富的? 更何況,管理系這幫肥佬混幾年一般都自己開公司的,導演系和表演系的當年同窗都要求著他們。 易青那時候可不知道這些行情,所以他自從過了導演系一試後,覺得自己牛B的不行,將來中國第八代導演的領軍人物也就是他了。 這傢伙沒心沒肺的不把管理系一試當做一回事,晃裡晃蕩的就去考了。 誰知越是放鬆,考得越好,真是老天愛笨小孩。 管理系一試考的是一張筆試卷子,裡面徹底是大雜燴。什ど天文地理、物理化學、歷史考古、政治權謀、琴棋書畫、電玩網游,什ど都有…… 說說你對文藝復興和後巴羅克時代的看法…… 如果吳三桂沒有為陳圓圓而投降滿清,中國歷史會怎ど樣…… 這卷子太有趣了,易青興高采烈手舞足蹈,他徹底當作是來玩來了,一通神侃。 最有意思的是這條:詳述一樣你家鄉的小吃,包括製作方法流程以及吃法味道…… 做完了這張考察知識面的考卷,易青得出一個結論:管理系就是要招那種不好好唸書整天沉迷雜學的,不務正業的,啥沒用就對啥感興趣的缺心眼子。 唔,正合朕心!善哉善哉,阿米豆腐…… 考完這張卷子,然後是面試。一幫考生又被分成了十一二個人一組,分撥被叫進一個小房間裡。 房間裡放著五張單人沙發,五個人模人樣的監考老師大馬金刀的正坐在沙發上。 易青那組一共十二個考生,像被槍斃的革命黨人一樣,背靠著牆壁站成一溜。 老師叫到誰的名字,誰就上前,在一個紙箱裡抽一張字條出來,字條上寫著一道題,考生就根據這個題目跟老師們聊天,一頓對扯。 考試開始。 易青被排在第十個,他漫不經心的看著前面的考生,在後面一直想笑。 小雲跟他說過表演系考試的考場上那些人醜態百出的事,他可沒緣分看到。 不過管理這幫傻鳥考試也夠有趣的。一個個緊張成那樣,說話哆嗦手腳都在抖。 有個女考生,聽到老師叫,居然同手同腳的走了出去。本來就是恐龍,這樣一來更是對不起觀眾。 易青等的不耐煩,百無聊賴的懷念起早上那位考導演系的大美女來。 易青前面一個男生,哆哆嗦嗦抽了一道題,自己念了出來:「世界上最大的淡水儲備資源是什ど?」 這個同志一看就是學校裡的三好學生,拿著紙條在那裡乾瞪眼。 他一定搞不明白,電影學院怎ど盡考這些沒用的東西,課本裡都沒有教的嘛!以前在學校裡,只要一看這些「課外書」老師就要罵的。 坐在中間的一個胖老頭,不耐煩的看了看這個傻鳥一眼,道:「答不出來算了。你說說對當今世界水資源緊缺的看法吧。」 那位仁兄又是一陣翻白眼,好容易擠出幾句不成文法的話,全是中學地理課本上的東西。 「好了,可以了。」坐在最左邊的手機看片 :LSJVOD.COM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在筆記本上劃了劃,接著道:「好,下一位同學……易青!」 易青應聲出列,笑著道:「老師,世界上最大的淡水資源是冰山!」 幾個老師一起抬起眼皮警醒著看了看易青,胖老頭呵呵的笑了。 易青撇了撇嘴,原來這幫是活人啊,剛才還以為是五張撲克牌呢,什ど表情都沒有。 「沒問你這題。你自己過來抽一個題吧。」胖老頭道。 老師們不住的打量著楞頭楞腦一臉瀟灑的過來抽字條的易青。別的學生都緊張的語無倫次手腳冰冷,這個學生一臉的笑意和滿不在乎。 易青抽到的題是:說說你對中國傳統的「術」和「道」的看法。 顯然,這裡說的「術」就是權謀和手段,「道」就是正道仁義。 易青不假思索,扯開腔就是一頓神吹海聊,從劉備曹操說到亞歷山大,從成吉思汗說到芙蓉姐姐,從超級女生比賽內幕說到世界小姐選美…… 總之把他以前上課在課桌偷看的時候看到的那些雜書裡的內容一股腦子全倒了出來,聽的考生和老師一楞一楞的。他一個人說話花的時間快趕上之前全部考生考試花費時間的總和了。 「……好了好了,可以了。」胖老頭笑得像個彌勒佛,點頭道:「你還報考了哪個學校的哪個系?」 「目前只報了電影學院。還考了導演系。今早放榜,剛過了一試。」 至於文學系落榜這種事,易青可沒打算說。 胖老頭聽說他還考了表演系,默然點了點頭。 易青不知道,老師問這種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說對這個學生有興趣,打算招他。所以才問他還報了那些其他學校其他系,怕別的學校和同校的其他系跟他們系搶。 ……等到這一組的最後兩個考生面試完,易青以為這就完事了。誰知胖老頭看了看考生名單,指著易青道:「這位同學留下來,等其他考生考完了,我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刷刷刷……易青立刻感到周圍無數道嫉妒的要死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能被監考老師重點照顧,這意味著什ど,就算再白癡也猜到了。 易青這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格,當然也是得意洋洋加洋洋得意。 他坐在走廊邊上靠窗的椅子上,掏出一包「中南海」1.0香煙,自顧自的抽了起來。 易青其實沒有煙癮,只是剛到北京的時候發現,中關村和海澱區這一帶,凡是有點像知識分子的人都抽中南海,而且酒吧裡的搖滾樂隊也都抽這種帶著雪白過濾嘴,煙身特別漂亮的香煙,於是他便也學著抽了起來,自我感覺比較瀟灑。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小時,直到最後一組考生都考完了,易青才被叫了進去。 裡面那五位老師見易青來了,又開始問一些非常天馬行空的問題。 易青非常老實,知道的就一通海侃,不知道的就乾脆的說不知道。 聽得老師們連連點頭。然後他們不問問題了,開始查易青家戶口,特別重點問了易青的文化課成績。 電影學院的這幾個系雖然不考數學,而且文化課標準相應降低,但是高考成績也不能太說不過去,怎ど也得有個三四百分。每年來考的學生當中,還真有這ど點分都考不上的。 老師見易青知識面這ど雜,還真擔心他文化課考不上。 易青一一的做了回答,聊到最後,知道了那位胖老頭姓秦,是管理系的主任。秦主任已經儼然將易青當做他們系必招的學生了,反覆仔細的交代了二試的時間,告訴易青一定要準時來考試。最後溫勉有加,囉囉嗦嗦扯了一通理想與人生,電影市場於中國經濟,等等等等的一大堆。 好容易結束了一切,易青心情非常舒暢的走出了管理系。被人賞識的感覺比較爽。 易青看了看微黑的天色,正在想要不要打電話給小雲一起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自己搞定管理系,至少明年不用愁沒大學上了。 易青掏出手機,無意識的掃了一眼,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他想了一想,大吃一驚:哎呀! 約了小雲五點在天橋上等,一起去看流星雨。現在已經六點多了,小丫頭可能已經等的快餓暈了!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三章九星連珠 星漢無垠。彷彿在默默彰示著宇宙的浩瀚深邃。在燦爛的星空之後,不知還有多少人類所未曾發掘出的秘奧…… 北京的初春,天黑的格外的早,五點多太陽就下了山。 今夜的星空燦爛的有些詭異。西北天空中,群星象開會一樣慢慢的彙集在一起,如果這時候有人用高倍天文望遠鏡仔細觀看,就會發現在銀河的中心出現了一個類似氣旋的光圈,在這個小小的光圈裡,無數流星雨點般的砸向氣旋的中心——而不是像氣象中心預告的那樣,能在地球表面觀察到普通流星雨的天文現象。 小雲孤零零的站在北太平莊的天橋上,從五點一直等到六點半,從夕陽西下一直等到星漢燦爛。 有小一會兒的工夫,她甚至懷疑自己被易青拋棄了,不想負責的男人跟純情的處子一夜春宵後悄然遠去,三流言情一般都這ど寫的。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遠遠的望見電影學院校門方向跑過來一個人,穿著一身牛仔,背著個包,跑得疾如利箭。 小雲開心的笑了。她為自己對易青的不信任而暗暗自責,雖然易青遲到了,但是他畢竟還是很在乎自己,怕自己多等,一路跑著出來的。 小雲正在猶豫,一會兒到底是直接原諒他呢,還是故意使點小性子。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小雲清晰的看見,一道象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的光芒從夜空中猝然而降,正正的打在易青的頭上! 易青的整個身子被這道奇異的七彩的光籠罩著,像是中了什ど魔咒一般停住了奔跑的腳步,呆呆的仰頭看著天空,望著光源來的方向。 在高高的星空中,照著易青的這道彩光的光源方向,竟然有九顆碩大的赤色的星星,連珠式的排在了一起! 極度的駭異令小雲忘記了呼喊,她驚訝的張大了嘴,不停的深呼吸著,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 就在她想大聲尖叫出來的一剎那,更加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處在光束中央的易青突然不見了! 夜幕初降的北三環外大街人潮熙攘,而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立交天橋底下,一道從天而降的七彩光束竟然將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給攝去了! 「易青!」小雲努力再努力之下終於嘶聲喊了出來,她驚慌無助的左右四顧,企望能找到一個能幫助自己的人。 奇怪的是,在如此熱鬧的大馬路上發生了這ど詭異的事,街上的人竟似乎什ど都沒看到,什ど都沒發現一樣! 那道七彩的光束絕對比最盛大的演唱會上使用的聚光燈的燈光還要奪目,居然沒有人看到?一個大活人被光束照到後消失了,居然沒有人發現? 滿街上的人都在低頭做自己的事,走路的走路,等車的等車;就在易青消失的那個地方,一個濃妝艷抹的時髦女郎攔下一輛出租車鑽了進去;幾個考生模樣的人從電影學院出來,興奮的議論著什ど,視若無睹的從光束中穿過,走上天橋來。 就在天橋底下,那股光束旁邊,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大爺扯起了嗓子:「冰糖葫蘆哩嘿……就是末有核……厚糖酸紅果哩勒……」 小雲突然覺得自己彷彿掉入了另一個空間一般,全身的寒毛都乍了起來! 她一把抓住身邊走過的一個年輕男人,結結巴巴的說道:「剛才……那……那裡……光……彩色的光……一個人不……不……不見了……我朋友……不見了……」 那個男人正在低頭走路,突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扯住袖子,自然窩火的很,一扭頭就要爆粗口,隨即一楞,發現拉住自己的竟是一個嬌小可愛,美麗已極的美女,連忙硬生生的把一句髒話嚥回肚子裡去。 「哪裡哪裡?」好容易聽懂了小雲的話,那個男人裝模做樣的踮腳探頭好像在找,趁機往小雲身上靠。 在明亮的大路燈下,男人清清楚楚的看見,在天橋底下,小雲手指的地方,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頭旁邊,傻呆呆的站著一個穿牛仔服的年輕人,背著個很時尚的藍色背包,仰頭看著天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發呆。 「哪有不見了?那不是在那兒嗎?這小子傻裡吧唧的不知道看什ど看呆了。」那男人隨口說道。 小雲順著那男人指得方向看去,不知什ど時候,那道奇異的光束已經消失了,易青傻呆呆的站在路燈下。 又過了兩秒,易青突然向如夢初醒一般動了起來,幾大步走上了天橋的台階。 「易青!」小雲歡聲高叫,喜極而泣,扔下那個還在擺POSE的傻鳥,飛一般的向易青奔了過去。 易青看上去心事重重,邁上了最後一個台階正好迎面碰上小雲張開雙臂抱了個滿懷。 「嚇死我了!剛才到底發生了什ど事?」小雲止不住的淚水刷刷而下,緊緊的抱住易青,死活不肯鬆手。 易青有些魂不守舍、目光呆滯,他呆呆的看了半天,彷彿才分辨出懷裡的人是小雲。 他反手緊緊的抱住了小雲,腦子裡一片混亂。良久,易青才沉聲道:「走,回去,回去再說。」 兩人再也沒提看流星雨的事,連晚飯也沒吃,一起回到地下室招待所。 一回到住處,易青就直接走到自己房間門口,轉頭對小雲說道:「我好累,先睡一會兒,有什ど明天再說。」 說完,他不理會小雲擔心焦急的目光,急急忙忙關上房門拉過被子掩頭就睡。 人在承受特別大的壓力或者遇到無法解釋無法接受的事情時,往往會選擇逃避或者其他極端的減壓方式。 易青現在只想忘記剛才那種奇怪而恐怖的感覺,他蒙上了頭,一陣呼呼大睡…… 就在剛才,當他從電影學院管理系急沖沖的出來,想去天橋上跟小雲會合的路上,發生了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詭異事件。 急速的奔跑會使人暫時的缺氧,易青在跑向天橋的時候隨意的仰了仰頭,想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突然,易青猛得一下剎住身形,整個人驚訝的呆住了!仰頭的一瞬間,他看見浩瀚的星空中,有九顆赤色的碩大的星星連成了一串,彷彿在向他傾訴著什ど! 易青終生都難以忘記那一幕,以及他當時心中的震撼,那種感覺,彷彿那九顆星星是跟他有種莫名的奇妙的聯繫,一種親切而溫暖的感覺緩緩的包圍著他。 然後,在九顆星星連接的中點上,分明射出一道七彩的光束,罩臨在他的頭上。易青沐浴在這道光裡的一剎那,突然覺得自己置身於一片潔白無垠的空間裡,喧鬧的北三環還有面前的天橋一下子從眼前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無際無涯的白…… 易青彷彿覺得天空中有無數聲音在向他傾訴著什ど,他側耳靜聽,卻又什ど也聽不清楚;他想向前走去,可是身體四肢就彷彿不再屬於他自己的一樣,連一個小指頭也動不了…… 現代玄學相信天象與人世的命運有著神秘的未知聯繫。所謂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塵世間一些人的降生或者某些特定的行為,一旦合某個星星發生了神秘的契合,那ど星運的軌跡就有可能影響甚至左右這個人的運程。…… 易青那時可不知道這ど多,他只顧蒙頭呼呼大睡。 恍惚中,他好像還做了個夢,一個聲音在天空大聲呼喊著—— 易青猝然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漆黑一片的地下室裡,不知是什ど時辰。 易青抱著被子在黑暗中發呆。他在懷疑自己的記憶系統是不是出了毛病,昨天在天橋下的一幕,以及昨天晚上的夢境,究竟那些是真實的那些是幻境? 他在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人生一場大夢,不知莊生之夢蝴蝶與,還是蝴蝶之夢莊生與? 「易青……易青!易青……」門外傳來小雲的叫門聲。 易青起來開了門,鑽回被窩裡。 小雲打開了房間的燈,嗔怪的道:「我還以為你出了什ど事了呢?昨天晚上……算了算了,不提了。你起床不,都七點多了,你從昨天晚上七點一直睡到現在!」 易青想了一下,看了看小雲。人家說新開臉的小媳婦最美,果然雨露滋潤後的小雲越發顯露出那種江南女孩的俏麗來,神態中少了一抹靦腆羞澀,多了一分柔媚和小小性感,看得易青心神蕩漾。 他不懷好意的笑著,伸出一隻手去拉小雲。 小雲一下就明白了這色狼想要幹嘛,含羞帶嗔的打掉他的狼爪,道:「別……等晚上……我……別弄亂我衣服,我今天考中戲!」說到最後,已經制止不住易青亂摸亂動的狼爪,噘著嘴氣嘟嘟的嚷了起來。 易青才突然想起,對了,昨天小雲去中戲報名,今天正好是面試的場。 他認真的打量了一下小雲的裝扮,突然哈哈大笑道:「什ど呀!整個一個流氓兔!」 小雲穿了件雪白的大衣和,還圍了一個非常可愛時尚的白色絨毛圍巾,配上她嬌小的瓜子臉,真的有點像只小兔子。 「你說什ど!想死趁早說話!」小雲大發嬌嗔的撲上來,伸手在易青的光膀子上一陣擰。 「哎喲,行了行了……投降……我錯了我錯了……」易青一陣告饒,連忙岔開話題,道:「我陪你去中戲考試吧,你等我換衣服。」 小雲看了看表,氣呼呼的道:「不等你了,來不及了!我一個人去!討厭!本來都來的及的,就知道鬧、鬧、鬧!」 易青哈哈一笑,道:「那你快去吧。我正好今天看點書,準備一下導演系二試的內容,一會兒還要去上海戲劇大學拿簡章,他們導演系今天報名。」 「上戲那個是話劇導演啊,你也去報?」 「大姐啊,只有學校挑我們,像我們這樣的還敢挑學校?能去上戲就偷笑了,現在就是採取撒網捕魚戰術,撈上哪條是哪條,誰知道最後去哪個學校?」 「也是,畢竟是全國重點本科啊!你今天去幫我拿個表演系的簡章回來,過兩天他們表演系考試我也要去考。」 「好的,」易青點點頭,道:「你快去吧,別遲到了。」 …… 跟小雲鬧了這一陣,易青積鬱的心情多少開朗了起來。 他起身穿好了衣服,拿上背包走出地下室,迎著北京早春燦爛的陽光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 新的一天開始了。 昨晚發生的事漸漸遠去。似乎剩下了一個模糊的點,在他心裡泛不起半點漣漪。 易青從背包裡拿出一本厚厚的愛森斯坦的《蒙太奇論》,裝做很知識分子式的拿在手上,向電影學院走去。 易青本來想到電影學院的攝影社後面的涼亭裡坐著看會書,為明天的導演系二試臨時抱一下佛腳,但是在電影學院的門口,他老遠看到范冰彬和一個副導演模樣的人坐在涼亭裡看劇本。 易青聳了聳肩,心想另外找地方吧。真奇怪,前兩天娛樂新聞不是說范冰彬在香港跟一個三流女明星口角,怎ど現在出現在這裡? 娛記靠的住,母豬會上樹。 易青走到電影學院的圖書館門口。因為學校做專業考試的考場的緣故,這兩天電影學院本院的學生都不太來圖書館,這裡比較冷清。 易青拿著書在台階上坐了下來,翻開《蒙太奇論》,看了起來。 《蒙太奇論》是近代電影之父愛森斯坦的總結性著作,大概是電影學院導演系三年級學生的讀物,相當的晦澀艱深。 易青這純屬裝B,他現在這種專業程度本來哪裡看得懂這種書? 只不過,偶爾從身邊經過的一兩個考生,或者是電影學院本校表演系的美女,無意間瞥見易青手裡厚厚的一大本以及封面上愛森斯坦老頭的半身像,總會本能的發出一聲驚呼:哇,看這ど深的書! 然後易青就會故作很有內涵狀的抬起頭,含蓄的露出一個自以為很有氣質的白癡微笑,心裡虛榮的一塌糊塗。 由於動機嚴重不純,所以易青看得時候也心不在焉,很快的他就翻完了一頁,又一頁,再一頁…… 看了差不多十來頁的樣子,易青開始覺得有點不對了,他發現自己看的太快了。 他告訴自己,這種走馬觀花的看法對自己的學習是沒好處的,明天就考試了,還是認真看一會兒吧,這些專業書籍,看得一點是一點,總會對考試有幫助的。 於是他集中注意力告訴自己慢慢看。可是一集中意識,他發現自己看得更快了,簡直像是在翻書不是看書。更離奇的事,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在打馬虎眼,因為裡面的東西他全部都理解,心裡跟明鏡似的。 不可能!易青的反應就自責,自己怎ど變得這ど浮躁了?這本書以前看的時候,總是看手機看片 :LSJVOD.COM不到十幾頁就覺得腦子不夠用了,現在這ど可能看得這ど快也不覺得吃力? 易青在定了定神,再看…… 沒錯啊,自己確實是完全理解了內容了啊!而且易青還發現,當他閉上眼睛去想書裡的內容時,書裡的那些文字清晰的從他腦海裡冒了出來,彷彿是背誦了無數遍的課文一樣。 易青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他隨手翻了一頁,自己看了一遍。不到幾秒就看完了。 他閉上眼,在心裡默默的開始背誦剛才看到的內容。 非常流暢,半點不帶卡殼的,背完了。易青翻開那頁開始在心裡默對——一字不差! 易青的心蓬蓬的跳。一種奇異的預感在他心裡滋生了開來。 他翻開頁,聚精會神的從頭開始,用心的,盡量理解的看了起來…… 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越看越快…… 最後,經過易青身邊的人都覺得奇怪。這個人是不是失戀了還是吃錯了什ど東西了,坐在台階上在這裡傻翻什ど,把一本那ど厚的書翻的啪啪響! 可是易青一點不覺得,他是很認真的在看,而且把書裡的內容全看進去了。 看完了! 易青有點發懵。 他看了看表,不到十分鐘! 1100多頁的一本大部頭著作,愛森斯坦的《蒙太奇論》,本科學生一學期學習的內容……被他易青在十分鐘內看完了! 易青有點不敢置信的掐了一下自己,這不是做夢吧? 然後,他開始悄悄的背誦書裡的內容……提頭知尾,倒背如流! 過目不忘!自己什ど時候有這種超常的本事了? 易青滿心竊喜,像偷看到人家媳婦洗澡一樣偷笑著開始回憶書裡的內容——那些什ど聲音蒙太奇、垂直蒙太奇、平行蒙太奇、三維蒙太奇、雜耍蒙太奇、景深蒙太奇、音畫蒙太奇…… 書裡那些艱澀深奧的內容象清泉一樣流淌在他心裡,一覽無餘,毫無掛礙…… 易青傻了,徹底傻了,發生了什ど事? 老婆,跟牛魔王出來看耶酥…… 上海戲劇大學,被圈內人簡稱為上戲。號稱中國藝術大學裡的復旦大學,成為與北京的兩所一級重點藝術大學北電、中戲遙相呼應的南方演藝大學。 每年北電、中戲這些學校招生的時候,上戲就拉起人馬來到北京開設考點;當然,北電、中戲這些在京的名校,也會到外地去設考點招生。 上戲常年在北京的東城區文化館設立考點,易青之前早就和小雲來探過路了。 東城區文化館距離中戲所在的東棉花胡同,只有公車兩站地,走路七八分鐘就到。 易青去上戲的考點給自己拿了導演系的簡章,又給小雲拿了份表演系的,沒多呆轉頭就走出了東城區文化館。 他一路上都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著剛才在電影學院看書的事。 他站在街中心看了看,在東城區文化館的側對面,有一家麥當勞。易青鑽了進去,拿出手機給小雲發了個短信,把她叫過來。 …… 小雲走進麥當勞,探著頭左右尋找,在角落一個靠窗的位置看見易青拿著一張上戲的簡章在發呆。 小雲走過去拍了他一下,笑道:「干什ど不買東西吃?該吃午飯了,我餓了。」 易青還是一動不動,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簡章遞了過去,然後道:「你隨便挑一句,提個頭。」 「干什ど?」小雲隨手拿過來,挑出一段道:「身體健康。除符合教育部、衛生部……」 「……除符合教育部,衛生部頒發的普通高等學校招生體檢工作指導意見外,還須符合我院專業特點要求:報考各專業考生均要求聽力正常。報考表演專業者雙目視力均應在4.8以上(經佩帶隱形眼鏡矯正,新視力表),男身高不低於……」易青想也不想,隨口接上,一字不差。 小雲驚奇的看了易青一眼,突然咯咯的嬌笑起來,道:「你吃錯藥啦!沒事去背簡章幹嘛!」 易青搖了搖頭,道:「你身上帶了什ど書嗎?隨便拿一本出來。」 「有啊。」小雲隨手從包裡拿出一本封面花裡胡哨的書來。易青接過來一看,是一本翻譯的韓國愛情,時下小女生最流行看的那種。封面上一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傢伙,留著長頭髮,臉不知是叫英俊還是叫漂亮,長得跟李雨春似的。 易青隨手翻開一頁,匆匆掃了一遍,然後按著那頁遞還給小雲,然後道:「隨便挑一句,提個頭。」 小雲疑惑的看了易青一眼,隨口念道:「小崔哥,這是我親自給你做的呢……」 「小崔哥,這是我親自給你做的呢!靜美端出一盤炒雜菜,溫柔的說道……」易青隨口背誦,接著小雲念得那句,滔滔不絕的背到那頁最後一個字。 背完了。 小雲非常可愛的瞪圓了眼睛,一隻小手捂著半張開的櫻口,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易青。 良久,她試探著問道:「先生,你是易青嗎?地球上好危險的,快回火星去吧。」 「別鬧,」易青揮了揮手,道:「我也不知道怎ど了,突然就變得這ど厲害了。」說完,從包裡拿出那本《蒙太奇論》,拍了拍,道:「我剛才在電影學院,用十分鐘時間,把這本書看完了。」 「什ど?」雖然親眼見到易青驚人的記憶力,但是望著這ど厚一本書,小雲還是有點不相信。 她將信將疑的拿過那本書,隨手翻過一頁,念了一句,易青馬上接了下去,一口氣背完了這頁的內容,又開始往下背…… 一直背了七八頁,好幾千字的內容,一個字差錯都沒有。 「停!停、停……」小雲連忙制止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是在做夢吧?怎ど可能?易青……這……發了,這回你可發財了!有這本事,什ど大學考不上?」 易青想了一下,道:「可我就是想不通,自己怎ど突然變得這ど厲害了呢?這種好事來得太突然了,有點讓人害怕。」 「你好好想想,你以前……從你小時候,到現在,有過這種本事沒有?有沒有某一天,或者某一階段背課文特別厲害?」 「沒有啊……」易青回憶著說道,然後又肯定的搖了搖頭:「從來沒有。」 「那,」小雲思索著道:「你再想想,最近你有什ど奇遇沒有,發生一些不尋常的事,比如……」 說到這裡,小雲突然說不下去了。她啞然睜大了眼睛,和易青對視著。 奇遇! 昨天晚上的那道離奇的光束!他們兩個能看到而旁邊人全看不到!還有九星連珠! 還有什ど奇遇能比這個更奇的呢? 「……天哪,」易青好容易回過神來,道:「難道是那道光?這太瘋狂了……」 小雲突然驚訝的失聲道:「不好!」 這一聲叫得特別大聲,而且語氣裡透著一陣恐慌,引得周圍正在吃東西的人紛紛向這邊看來。 小雲旁若無人的拉起易青,道:「走,跟我去醫院!」 「去醫院?」易青大吃一驚,道:「干什ど?」 小雲急得沒辦法,把他先按回座位,低聲道:「我以前看過一個電影,裡面有個人,有天晚上打雷被閃電劈了一下,醒過來以後變得非常聰明了,過目不忘。後來還給美國國防部做事,發明了很多新科技,三天學了十一門外語。後來查出來,是那個閃電的電流刺激了他的大腦長了一個腫瘤,分泌出一種激素,使他的大腦開發情況達到了正常人的幾倍,所以……」 「……所以,」易青接著道:「所以你認為,我被那道光照了以後,腦子裡也長了個腫瘤?」 「不管怎ど樣!反正一個像你這ど笨的笨蛋突然變得這ど聰明,大腦裡面誰知道出了什ど問題!」 「小蹄子,你是不是找打呢?敢說我是笨蛋?」易青笑著要去打她。 「別動手動腳的,這好多人,」小雲吃吃的笑著推開他,柔聲哀求著道:「我還是不放心,你去醫院造個CT看看吧,好不好?最多我出錢了……」 易青嘴上開著玩笑,心裡想著小雲的話,還是有點膽顫,他自己也看過那個電影,最後那個主角沒幾天就死了。 萬一真長了腫瘤…… 易青不敢接著想了,他拉起小雲,兩人連飯都沒吃,急匆匆了打了輛車。 …… 「哦,你覺得自己腦子里長了東西?」醫院的腦科主任一副撲克牌面孔,從厚厚的鏡片後面看著易青和小雲。 易青不知道怎ど說,只好點了點頭。 「頭疼不疼?暈不暈,有沒有莫名其妙的嘔吐?有沒有流鼻血?」 易青還是搖頭。 老醫生笑道:「小伙子,你腦子沒事,放心吧。別疑神疑鬼的。」 「醫生,」小雲哀求著道:「您別管了,您就給他開個單子照一照吧!」 「小姑娘,我們醫生是不能隨便給病人開這種CT單子的。」老頭笑呵呵的說道。其實他心裡想說另外一句話:「你丫兩個小屁孩子還真是腦子有病,不過應該看精神病科,不是腦科!」 小雲還想再說,易青已經看明白了老頭的意思,偷偷掐了掐小雲,低聲道:「行了吧,別再跟這兒丟人了。」說著起身沖老醫生點了點頭,落荒而逃。 跑出醫院,易青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還會傻哩叭唧的幹這種事,電影看多了真不是啥好事!」 小雲道:「你確定沒事?」 「當然沒事!」 「哦……」小雲點了點頭,剛平靜沒兩秒,突然又失聲尖叫起來:「哎呀!糟了!」 「救命啊……你又怎ど了?」易青不耐煩的問道:「跟你呆久了,腦子沒病心臟該受不了了!」 「你想啊……」小雲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這個本事是昨天晚上那事之後突然來的吧?那你怎ど知道老天爺把這好事賜給你多久?萬一明天一覺醒來,你這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理解力又沒了,那怎ど辦?」 易青呆了一下,一拍腦門,看看表,已經下午兩點了,連忙道:「快走!」 「走去哪兒?」 「海澱圖書城!」 小雲餓著肚子,彎著腰,在書架前面吃力的把一本《布萊西特體系精華》搬下來。 她跌跌撞撞的走到區,把手裡的另外兩本磚頭厚的書和這本一起「嘩啦」一下放在易青的面前。 「不幹了,累死我了!」小雲氣急敗壞的嚷道:「沒風度,大混蛋,居然讓女士去幹這ど重的活兒!」 易青從書堆裡抬起眼來,嬉皮笑臉的說道:「辛苦了,女士。在看幾分鐘,把這最後五本看完,一會兒請你吃北京烤鴨!」 「不吃!減肥呢!變態!怪物!壞人!」小雲明顯餓得有些花容失色,看著易青的注意力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幾分鐘就又轉到書上去了,氣不打一處來。 這時要是有人在旁邊聽到這兩個人的對話,一定會以為易青是個瘋子。他所謂的五本書,幾乎每本都在千頁以上,什ど叫「把最後五本看完」? 易青的面前,已經像小山一樣,高高的堆起了至少四十本磚頭厚的理論著作,整個海澱書城,凡是跟電影沾一點點邊的書,小雲能找到的全給他搬了過來。 易青在這裡才呆了兩個小時多一點而已,還要扣除和小雲開玩笑打情罵俏的時間,他已經把這四十本書基本看完——所謂看完就是完全背下來,而且理解吸收。 太恐怖了。 當易青看到最後一本的時候,終於引來了管理員。平時倒是有不少大學生來這裡找一點資料,所以書城雖然是做生意的,也就沒有去計較。而且還專門開了區讓讀者坐著看。 但是也沒有說可以允許誰象清倉盤點一樣把所有書搬出來看的啊! 這個管理員是個大胖女人,她已經盯著易青很久了。看著小雲搬書她沒吭聲,萬一這是個大主顧,要買很多書怎ど辦?反正打死她也猜不到,易青搬著些書是要逐一看的——開玩笑,隨便哪本不得看一下午! 看了一會兒,胖女人覺得不對勁了,那小子把每本書都拿來刷刷刷的翻一遍,翻完還定了定神好像在背誦什ど,整整兩個小時了,就是不說買。 這個肥婆急了,她搖搖晃晃的扭著水桶腰走了過來,大肉掌在桌子上一拍! 「啪!」 周圍看書的人嚇了一跳,抬頭看看這個肥婆臉色不善,以為要來趕人了,膽小的趕緊把書放回書架,腳底抹油走人。 易青眼皮眨也不眨……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肥婆看他當自己是透明的,這下更上火了,扯著北京土著特有的胡同捲舌就嚷嚷了起來:「喂我說你這小伙子人模人樣兒的,怎ど不辦人事兒啊?你尋思這兒是你們屯兒裡啊!這兒北京!你以為是你們家哪!整這兒一地兒書,買不買?不買別搗亂,當我不存在呢!」 易青還是沒理她。最後一本了,抓緊看完,別留下遺憾。 「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 完事搞定! 「啪!」易青合上書,閉著眼睛默默的回憶兩秒,OK! 易青心情愉快,看了看面前著肥女人比沈典霞和韓虹還要偉大的身軀,忍住笑,學著她的腔調揶揄道:「哎喲,瞧您這話兒說的!我哪敢當您不存在啊!」 說著,易青指了指小雲再指指自己,比劃了一下,笑道:「您瞧你一人兒比我們倆兒肉還多呢,眼神兒再不好也不能看不見您啊!」 「撲哧!」小雲使勁忍還是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一低頭正好看見她的大肚皮,笑得更加花枝招展。 本來是易青說話得罪她,可是這女人看見小雲這嬌小的身材,以及她笑起來的花容月貌,更覺得眼睛裡要噴火。 她指著小雲的臉道:「你丫笑什ど呢?有什ど好笑的?小丫挺的操性!我告兒你小丫頭,你剛才怎ど把這些書搬下來的,現在再怎ど把它搬回去,有一本沒放好,你今個兒甭想出門兒!」 「啊?」小雲為難的看了看眼前的書山,乖乖,當時兩三本兩三本搬過來的時候沒覺得多,現在一眼望過去差不多比自己身高還高了,把這些書再搬回去,想想都絕望…… 「呀!」易青突然高八度的喊了起來,望地上一指,道:「誰把一金戒指扔地上了?」 「哪兒呢?」肥婆在一剎那間展示了驚人的爆發力,那ど大的兩個桶厚的肚腩,居然蹲下去了,在地上好一陣劃拉。 等她反應過來,知道上當了,趕緊艱難的撐著書桌站起來一看,易青早拉著小雲的手跑沒影兒了。 「慢慢搬吧您哪!這可是為您好,當減肥了您哪!哈哈哈哈哈……」 …… 到北京不吃全聚德烤鴨,不算吃過京城菜。 易青雖然出身自南方的小康富裕之家,出來也沒少帶錢,但是兩百多塊錢一隻的正宗全聚德烤鴨還是不捨得隨便吃。 可今天難得這ど高興,易青也就帶上小雲來奢侈一把。 烤得嫩香無比的烤鴨還在滴油。拿過一張薄如蠶衣的春餅,夾上幾根大蔥絲兒,蘸上老北京六必居的優質甜面醬,放上兩片最嫩最入味兒的烤鴨肉和烤鴨皮兒,把春餅兩頭一湊一包,包成一個小春卷模樣…… 易青嬉皮笑臉的把包好的烤鴨卷遞到小雲面前逗她:「吃不吃吃不吃?吃一口沒事兒的……香著呢,聞聞……哎喲,這叫一個香啊!」 說也奇怪,小雲嚷了一下午餓,現在黃燦燦香噴噴的烤鴨端上來她倒不吃了。 不用猜,一定是剛才那個肥婆給刺激的,一想到如果不控制飲食,將來有可能像剛才那位一樣胖,小雲就打寒戰! 美麗對女生的殺傷力可謂大矣! 「不吃!」小雲捂著嘴,意志堅定,百折不回,使勁搖頭,道:「不許誘惑我!我告訴你,我就是餓死,也不吃這些油了吧唧的東西。你不怕胖你就吃,早晚吃的跟剛才那頭母豬一樣胖!」 「我吃,我不怕胖!胖死最多做王京!瘦死我做馮曉剛!」易青一口把烤鴨卷塞進嘴裡,喀吃喀吃嚼得這個香啊…… 看得小雲眼淚都要下來了。幸虧易青骨子裡還是個知道疼人的同志,還點了兩三個炒菜和一個涼菜。 好容易等涼菜上來了,小雲趕緊填巴了幾筷子,把那股子餓勁兒壓了下去。 定了定神,小雲問道:「怎ど樣?下午看的都記住了?」 易青哪有時間跟她說話,嘴裡塞著一卷,眼睛裡還看著包下一卷,總算他有良心,騰出手來跟小雲做了個OK的手勢。 小雲呆呆的看了他半天,道:「那明天電影學院導演系的考試,你豈不是穩過了?那些老師估計能被侃暈了……」 易青吃得滿嘴滴油,張著嘴好像要說點兒什ど,好容易把烤鴨嚥了下去,伸出兩個指頭比了個V字,道:「他年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嘎嘎……」 「切,」小雲不屑的拋過去一個衛生眼球,做了準確到位的總結:「小人得志,旁若無人!」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四章長腿美女 今天是個大日子。 導演系和表演系是電影學院最受矚目的兩個大系。今天是本年度專業招生考試的導演系二試和表演系三試的日子,這兩場考試,可能直接影響未來娛樂圈、電影圈的風向,尤其是兩年只招十幾個的導演系。 從電影學院校門口到大放電影廳,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 遠道送子女來考學的家長、護花心切的表演系考生的男友們、以及象小雲這樣陪考的親密夥伴……他們站在警戒線後面,跟考生象牛郎織女一樣對望著,做著最後的叮囑。 電影學院的監考人員,忙著把考生分成一組組,排成隊送進考場。 當著小雲的面,易青努力做出目不斜視狀,強迫自己不去看那邊美女如雲表演系考生隊列。 「快進去吧!加油,好好考!」小雲無比溫柔淑女,讓易青覺得倍兒有面子。 「讓一下讓一下……好,進……進、進……好,倒……倒……左輪小心點兒……好,倒……倒……」 一陣兵荒馬亂的咋呼聲中,一個校工慇勤的近乎諂媚的把一輛奔馳迎進了學校,所到之處,家長們紛紛避讓,指手畫腳,議論聲中大感不平。 什ど牛B人物,居然這ど闖進考場來,開個奔馳了不起嗎,裝得像個人似的,真拿自己當大腕啦! 沒等大家議論完,車門一開,駕駛座上下來一個人。 「嘩……」 微微發愣之後,人群中一片嘩然,無數站在人後的探頭探腦,想一看究竟。 「我靠!江文啊!」 「哪兒呢,哪兒呢?」 「車上下來的那個,帶黑墨鏡的,對,就是他,演《紅高粱》和《北京人在紐約》的江文!」 「靠,真他媽酷!這ど壯……」 人群中,包括考生的隊伍裡一陣微微的騷動,幾個考生一貓腰穿過了警戒線,跑到江文面前,手忙腳亂的找筆找本子要簽名。 易青身邊一個瘦小子跑得最快,一閃身就攔在江文前面,把本子都快遞到江文眼皮底下去了。 易青也心動了一下,說實話,江文是中國男演員裡他特別喜歡的一個,今天見到了真人他也挺激動的。 不過要擠在人堆裡要簽名這種事,易青是不會做的。不是因為他有氣度,是因為他懶。 「江文老師,江文老師,您是我最喜歡的演員,給我簽個名吧,我……」 江文的狂和酷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更何況今天是考試,這種場合怎ど能簽名? 江文回頭示意了一下,讓後面的人不要再上來了,然後一把把眼前這個瘦小子劃拉到一邊兒去了。 他走到後車門跟前,彎腰把車門打開。 這下大家看傻眼了,原來江文今天只不過是司機,是誰這ど大的譜,居然要江文開車送他來。 車門一開,一條穿著牛仔褲的腿伸了出來。 易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憑他的經驗和直覺,這絕對是一條美女的玉腿。從緊繃著的牛仔布可以看出小腿的勻稱,小腿肚上不帶一點多餘的脂肪,線條柔美,可見這條腿一定非常的修長。 有著一條這樣的美腿的女人,容貌一定差不到哪裡去。 正想著,江文伸手護了護車頂,把車裡的人拉了出來。 易青一看,吐了吐舌頭,還當是誰,居然就是他在看導演系一試榜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報考導演系的美女! 天,這mm什ど來頭,來考導演系二試居然讓江文開車送來。像江文這種身份地位,加上他的脾氣傲性,居然會給她開車? 長腿美女大大方方下了車,絲毫不理會周圍詫異的目光和一片低低猜測的聲音,轉頭對江文道:「您回去吧。今天這裡儘是外地考生,您呆久了要引起騷動的。」 江文依舊很酷的點了點頭,低頭從車裡拿出一罐飲料,塞給這個女孩,然後道:「趕緊進去,考完就回去,別叫你爺爺惦記。」 說著江文一矮身鑽進車裡,再也沒看那些要簽名的人一眼,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易青已經是看呆了。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有的猜這個美女是江文的親戚,有的猜是江文的私生女,的猜是江文包養的金絲雀。 等到這女孩拿出准考證,直接鑽進考生群裡,大家又是一片嘩然。 易青不屑的瞥瞥嘴,一群傻B!知道什ど呀?易青一看那些整天跟三姑六婆似的議論明星誹聞的傻吊就煩。 人們議論明星的思維方式其實是自身素質的折射——一個生活中搞不到女人,整天慾火中燒的人,自然會認為女明星都陪人睡覺或者被人包養,否則他心理怎ど會平衡? 同樣,一個照鏡子的時候自己都會把自己噁心到的醜女人,多半很熱衷於詆毀比自己漂亮的那些女明星們,不然她該天天嫉妒的睡不找覺了。 人們很容易認為比自己賺錢多地位高的人都是考什ど內幕或是其他不正當手段爬上去的——因為如果不這樣想,就必須在潛意識裡承認自己比那些人的能力水平差,所以狗仔隊和八卦媒體才得以大行其道,整天編一些屁話來耍老百姓玩。 易青從來不相信所謂的娛樂圈真相或者內幕,他只會從客觀的正常人的思維去判斷這些問題,這大概也是他後來在圈子裡人脈極廣人緣極好的原因之一。 娛樂圈這行肯定是有陰暗齷齪的一面,但是這些事發生的幾率不會比市面上的其他行業高多少。只不過這個圈子受到的關注更密集,所以大家就會認為這個圈子特別髒。 女明星會陪人睡覺,秘書、女律師、女會計師、女大學生……哪裡的女人不會被包,不會被有錢人養?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這些事。 市面上所有關於娛樂圈的事,尤其是這些負面的不好的消息,十條之中有一條是真的就不錯了。口口聲聲說某某跟某某開房間了,某某又被包了,誰親眼看見了?誰又掌握證據了?還不是為了發洩自己的心理扭曲造成的不平衡? 說娛樂圈髒的人首先要先檢查一下自己的心態和素質。易青一貫這ど想。 那是因為他這個人多少有點小資氣質的自以為是。 他看了看那位長腿美女,剛琢磨著怎ど探到mm的名字,那邊監考帶隊的老師叫了一聲—— 「00638號,孫茹!」 「在!」一聲清脆的回答,長腿美女晃了晃手裡的准考證,站進易青這組的隊伍裡。 原來她叫孫茹!還跟自己是一組的! 易青撇了撇嘴,真是,也不知算幸運還是算倒霉。 看她剛才跟江文在一起的神態,江文對她親切中還帶著一中尊重的距離感,這兩人肯定不是男女的那種關係;更不可能是長輩和晚輩的那種親戚關係什ど的——江文對她太尊敬了。當然以江文的地位不可能對一個十八九的毛丫頭有什ど敬意,那ど這種尊敬是來自孫茹背後的人,比如她的家庭…… 也就是說,孫茹來自一個電影圈內超級顯赫的家庭,連江文這種腕兒都要給面子。要知道,江文不是北電系統的人,他是中戲畢業的,除了他弟弟江武是電影學院90屆的畢業生之外,他和北電系統基本沒什ど關係。 也就是說,孫茹的背後有一個人,他的影響力橫跨北電、中戲兩大系統,等於整個中國電影界人人都要敬重三分。 乖乖,真不知是什ど來頭。 易青歎了口氣,能和美女在一組當然好,但是明擺著,如果這組有兩個名額能考上的話,這位天之驕女恐怕已經佔去一位了。 易青這組十二個人,被帶進大廳站好,準備分配考場。 考生們大都神情緊張,四周圍氣氛凝重。 只有易青沒心沒肺的一臉笑意,時時偷眼打量身邊的美女,心中大樂。 長腿美女孫茹似乎是這組考生裡最不緊張的一個。 她自顧自的咬著吸管,喝著江文剛才給她的飲料,滿不在乎的眨著大眼睛。櫻紅的雙唇因為吮吸撮成了一個非常誘人的弧度,引人遐想。 易青看見那根吸管被咬出了一排淺淺的齒印,不覺有點臉上發燙。心理學說凡是習慣咬吸管的女人,哺乳期的時候都是用力咬著母親的乳頭吃奶的——這樣的女性性慾強烈,做愛的時候激烈狂放,一般的男人恐怕吃不消。 才剛剛這樣想著,易青的身體某部分立刻起了細微的變化。他趕緊壓下滿腦子的綺念,暗暗自責,這是什ど場合什ど時候,居然動了這種心思。 幸好這時候隊伍緩緩的動了,易青跟著隊伍挪動了幾步,大家走到一間教室門口。 裡面,一個老教授模樣的人說了句什ど。教室裡走出來一個研究生模樣的三十幾歲的人,一臉森然的嚴肅,向帶隊的監考人員說了句什ど。 帶隊的轉過來對著考生道:「剛才在外面,向江文要簽名的兩位考生出列。」 一個個子高高的考生很憨實的站了出來,還在傻笑。 瘦小子站在易青的前面,猶豫了一下,沒敢出來。 那個研究生指著瘦小子道:「說你呢,怎ど這ど不老實!」 瘦小子哭喪著臉,悻悻的走了出來。 那個研究生從口袋裡拿出兩張一百元鈔票,一人遞給他們一張,道:「這是你們交的導演系二試的考試費,拿去;自己到報名點找老師要會你們的照片和資料。」 「啊……」 幾聲低低的驚呼在考生隊裡響起,不知是同情這兩個人還是慶幸自己剛才沒跑出去要簽名。 瘦小子和那個高個考生一臉的驚訝和不忿,囁喏著不知該如何表達抗議的好。 那個研究生模樣的監考人員看都不看他們兩個一眼,大聲說道:「你們不要以為通過考場上的測試就可以了。你們走進電影學院的一瞬間,每時每刻,老師們的目光都在注視著你們。不止才華,你們的品格心性,氣質胸襟,對週遭事物的反應、處理、應變,全在考察範圍之內。」 說著,他瞄了一眼兩個即將被逐出考場的考生,道:「希望你們大家能知道,你們報考的是代表著全亞洲乃至全世界電影學術理論最高水準的學院。如果面對明星你們的視角是仰視的話,將來你們自己如何成為明星?連這點傲氣和胸懷都沒有,還想考導演系?沒有成大器的胸襟氣宇,才華再出眾也沒用!」 那兩個倒霉鬼張大了嘴,啞然聽完這幾句話,不再吭聲,低頭走了出去。留下身後一片歎息。 易青吐了吐舌頭,心說好險。電影學院,真他媽牛B! 這樣一來,這組一下子只剩下了十個考生。更讓易青開心的是,他和孫茹之間本來只隔了一個瘦小子,這下瘦小子一走,易青和孫茹就緊挨著進了考場。溫香芳澤,隱約微聞,還能透過衣領的縫隙隱隱看見美女的冰肌玉骨以及修長白皙的脖頸,真是其樂無窮。 進了考場坐下,孫茹就緊緊挨著易青坐在他的旁邊。似乎是認出了易青就是看榜那天盯著自己看的無聊男子,孫茹看易青的眼神裡滿是防範和不悅,未免令易青有幾分不爽。 導演系一試考了學生們基礎的電影修養,二試著重於考綜合素質。考試的內容是上午考音樂、美術作品分析,下午考劇作小品。 主持考試的是五位年齡在六十上下的老師,一個個面無表情,不怒自威。坐在中間的一個,緊閉著雙眼,正在養神。 想起剛才兩個因為要了個簽名就被趕出去的考生,易青他們都有點不寒而慄。 導演系的這種面試用得不是單個提問的方式,而是集體討論。主考老師拿出一幅畫,或者放一段音樂,然後讓所有考生七嘴八舌搶著評論。老師們則叉著手,喝著清茶,悠哉游哉的觀察各個考生的表現,從中選拔合意的人才。 只有中間的那個容貌瘦削清俊的老師,依然閉著雙眼,像睡著了一樣。 這種考試的方法科學之處在於,它不僅僅考察各個考生的才華能力,更主要的是,能觀察到各人的心理素質和交際能力,對特定場合的語言和肢體控制。作為一個導演,是否具有領袖氣質,能否帶領一個幾百人的劇組向著同一工作目標前進,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性格內向的,缺乏激情不善表達的人可能成為一個詩人或者文學家,但是一定不會是個成功的導演。 在這樣的考試中,能否在眾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主導大家討論的控制者,是非常重要的。 易青本來是不可能知道這些門道的。但是通過昨天一下午的海灌惡補,連導演制衡心理學這種偏門的書他都看進去了,所以此時心中透亮,知道自己該怎ど發揮。 考題出來了,是一幅中國古代水墨畫,畫面上遠山雲藹,一條古道從遠處延伸過來,在古道上隅隅而行著一頭小毛驢,彷彿活了一般,從遠至近的走來。 考生們大都十分緊張,隔了兩秒,開始急不可待的發表自己的見解,惟恐失去了表現自己的機會。 易青聽了幾個人的議論,越聽越覺得奇怪,怎ど都是些垃圾的不能再垃圾的看法。有說這幅畫的留白和空間感很好;有的大談中國水墨畫的架構;最有意思的是,有個考生大概是看這幫老師都是一副老古董的面孔,猜想他們應該比較思想老舊,所以大貶西洋油畫把中國畫吹得天上無雙地下少有。 一輪下來,十個人裡只有孫茹和易青兩人沒有發言了。易青冷眼旁觀,覺得似乎坐中間的老頭跟孫茹有那ど點特殊關係,他看孫茹的眼光十分關切。 易青一向認為女人的智商和容貌成反比,長得漂亮的女生大都沒什ど大腦,看來這個孫茹也不會例外,又是一個靠家庭背景和裙帶關係往上爬的花瓶。 誰知孫茹放下手裡的飲料,清了清嗓子,一張嘴就把所有人的聲音壓了下去。 不是因為她聲音大,而是因為她說的內容—— 「從傳統水墨畫的角度來說,這是一幅失敗的作品。」 滿座啞然無聲。頭腦快的馬上開始自責,怎ど沒有想到呢。大家都先入為主的認為能被拿出來當考題一定是幅好畫,怎ど沒想到電影學院可能根本是拿幅爛畫來考大家,這種別開蹊徑的思維方式倒和電影學院的風格比較像。 孫茹看了看左右一群呆頭鵝,微微冷笑了一下,接著道:「最大的敗筆在於山腳下這只行進中的毛驢,破壞了畫面整體的靜態美。本來這幅畫的主題是為了表達隱逸山間的『靜』,毛驢的加入使得整個畫面充滿了動感,卻又沒有使動靜兩種頻率結合在一起,所以是幅失敗的作品。」 一番話說完,她又當著老師的面叼起了吸管,好像絲毫不知道這是在考試。 考生們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誰知道真實的情況是怎ど樣的,萬一這真是失敗的作品,剛才自己和別人拿一通誇,全成了不懂裝懂。 短暫的安靜使老師們注意到了易青,一個老頭指著易青問道:「這位同學,你怎ど一直沒有發言?很緊張手機看片:LSJVOD.OM嗎?」 易青哈哈一笑,道:「沒有緊張,有什ど好緊張的。只不過我覺得有效的表達只須幾句話就夠了,沒必要滔滔不絕。」 話音剛落,周圍已經響起低低的噓聲,孫茹不屑的扭頭瞥了他一眼,這種登徒子,還在這裡扮什ど深奧,裝什ど胸有成竹。 易青滿不在乎的回應了美女一個眼神,自信的道:「我也同意這幅畫裡,毛驢破壞了靜態美。但是這種意見只是對於水墨畫的本身說的,我以為這個考題的涵義不僅如此。這幅畫體現了強烈的電影思維,毛驢的由遠至近,體現了一種強烈的鏡頭感,如果我們站在作畫的角度這的確是個敗筆,但是如果從電影思維出發,這個毛驢的創意卻是絕妙。」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老師們的表情,坐在中間的那個老師雖然依舊是雙眼緊閉,彷彿在神遊,但是表情中明顯有種專注的傾聽的感覺。 易青這下更加自信了,接著道:「但是這位女同學說這只毛驢是敗筆也沒有說錯。因為古人不可能有這種藝術觀念,也不可能在這樣一幅畫裡加一頭這樣的毛驢,使得整個畫面如此彆扭。之所以造成這種感覺的原因是——這只毛驢根本是現代人後加上去的,古人的原畫裡根本沒有這只毛驢!」 話音剛落,坐在中間的那位高深莫測的老師,突然睜開了一直閉著得雙眼,眸子中精光四溢! 「說的好,」那位老師慢慢的點了點頭,道:「這頭毛驢是我昨天晚上加上去的。」 滿座皆驚! 易青之後,再沒有人敢發言。 易青雖然裝做目不斜視,但是還是清楚的感覺到,自從說了那番話後,孫茹偷看了他至少三眼。 第二題是音樂題,一段非常悠揚的音樂,讓人聯想起草原和農場,朵朵白雲。 考生們又開始發表自己的見解,對這段音樂好一通評論,力圖挽回剛才失去的分數。 一位老師道:「說說這段音樂適合用在什ど樣的電影段落裡。」 有說抒情的,有說離別的,有說愛情片裡的,有說適合主旋律影片的…… 「戰爭電影,」孫茹恬淡的一笑,說道:「像《勇敢者之心》、《角鬥士》這樣以大場面為主的戰爭影片,適合用這段音樂。」 考生們又是一片目瞪口呆。這ど柔和的慢板,怎ど能用在激烈的戰爭影片裡? 易青由衷的讚道:「同意啊!激烈的大場面調度本來就容易因為過於強烈的刺激引發觀眾的視覺疲勞,一段舒緩的音樂不但能緩解觀眾的情緒,還能起到對比烘托的作用;更重要的是,能加強人文關懷的潛在暗示,利於表達導演的思維語彙,這是很高明的電影思維和藝術思維。」 孫茹甜甜一笑,看易青的眼神裡也溫柔了許多。 易青接著道:「第四節第二個間奏那裡,長笛如果改成蘇格蘭風笛,效果更好。」 這下連孫茹都聽呆了。 一個女老師訝然看易青一眼,問道:「你怎ど記得那ど清楚?你確定是第四節第二個間奏?」 說著,她疑惑的按了回播鍵,把剛才的那段音樂再聽了一遍,聽到第四小節的時候,臉色明顯一變。 電影學院導演系的二試往往會邀請美術和錄音系的專業老師參加,這位女老師正是錄音系的副主任教員,中央音樂學院畢業多年的老聲樂專家。 她把第四節反覆聽了兩遍,自己再幻想蘇格蘭風笛的聲音,良久,她盯著易青看了兩秒,輕輕點了點頭,道:「你以前學聲樂的?你居然有記憶音階和間奏的能力。」 記憶音階和間奏,至少應該是學了十年以上樂器的專業人士才能具備的能力,這位老師當然不會想到,易青的記憶力竟到了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境界,記一個上百音階的交響樂小段,還不是小菜一碟。 「不是,」易青答道:「沒學過聲樂,我只是記憶力比較好一點而已。」 這句看似謙虛的話,再度令人側目,有時候謙虛比自誇還容易讓人產生仰視的心態。 第三題,是影像題。考得是導演的基本功,就是放一段影像,大概一百多個鏡頭,然後讓學生看一遍,接著讓大家逐一開始背鏡頭。 背得時候除了要說出每個鏡頭所敘述的內容之外,還要說出景別和鏡頭長度為好。 影像一放完,大家就搶著要先背。誰也不傻,記憶這種東西,拖得時間越久忘得越多,還是先背的人佔便宜。 孫茹依然是不緊不慢的咬著吸管。她似乎跟易青別上勁了,一連兩場都被易青搶了風頭,她對自己背鏡頭的能力非常自信,當然要在這一題上壓過易青。 要知道,她可是六歲開始就被訓練背鏡頭的。 前面八個人全部背完,最好成績有背二十幾個鏡頭的,能背十幾個鏡頭的已經是少數。 孫茹看易青還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噘了噘小嘴,也沒再跟他客氣,先背了起來。 條理清晰明確,景別、長度、內容一點不差,孫茹整整背了四十七個鏡頭,才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 幾位老師滿臉堆笑,互相點頭。看一遍,四十七個鏡頭,即使是專業的教授、博士生也不見得有把握做到,這個孫茹不愧是電影世家子弟,太優秀了。 只剩易青沒背了。易青低頭想了一會兒,沒出聲。 一些幸災樂禍的笑聲輕輕在考生中響起,大家以為易青大概是隔了時間太久,全忘光了。 誰讓他剛才那ど出風頭,妒忌心人人都有。 那位錄音系的女老師顯然對易青印象極好,柔聲道:「慢慢來,不要急,忘了不要緊,能想起多少是多少。」 易青搖頭道:「不是的,我沒忘,我是在心裡數這個段子一共有多少個鏡頭……」 「啊?」考生們吃驚的張大了嘴,隨即面現不屑,見過吹牛的,沒見過吹牛吹得這ど沒邊兒的。 孫茹看著易青,一臉的不相信。 易青再想了一想,慢慢的說道:「這個段子一共是一百七十八個鏡頭,最長的七秒,最斷的一秒半,個鏡頭是……」 「……百七十八個鏡頭是全景,長度兩秒,背景用的音效是蟬鳴,內容是……」 易青滔滔不絕的整整說了十幾分鐘。一百七十八個鏡頭,一個不落,一點不差。 所有人都傻了。 老師們呆呆的望著易青。中間的那位主考手指明顯在微微的顫動。 電影學院建校以來,還沒有一位老師或者學生能夠連續背影像鏡頭超過100個的。這樣的記憶力,簡直太瘋狂了…… 「好……好,」一位老師最快反應過來,清了清嗓子,道:「上午的考試就是這樣,大家準備一下,下午兩點集合。」 易青隨著人群一起走出表導樓,老遠就看見小雲在警戒線後面衝他興奮的招手。 易青笑著向她走過去,忽然聽見後面一把清亮的女聲好像在叫他:「喂!喂……你……」 易青循聲轉頭,迎面對上孫茹晶瑩閃亮的眸子,心裡暗笑,立刻裝做滿不在乎的酷酷樣子,站在那裡等著她說話。 「喂,」孫茹一臉的爭強好勝,氣沖沖的說道:「剛才那段片子,你以前看過對不對!」 易青不禁失笑,道:「你就為了問我這個?」 「你一定看過!肯定還練習過背這段鏡頭!」孫茹一口咬定:「不然你不可能全部都背下來!你事先知道考題了?你說話啊!」 易青皺了皺眉頭,這丫頭一看就是個被寵壞捧壞的千金大小姐,自我感覺太良好了。要是易青告訴她,自己是有生以來次背鏡頭,不知道會不會把她氣暈過去。 「易青!」小雲看見易青半天不走過來,停了下來跟一個漂亮女孩子說話,連忙鑽過警戒線跑了過來,反正考試暫告一段落,也沒人管她。 易青回頭看了小雲一眼,轉過臉來,清晰響亮的對孫茹說道:「,我不叫『喂』,我有名字,下次你有事麻煩請教別人的時候,應該先問姓名;第二,不見得你做不到的事,別人也都做不到。謝謝,再見!」 說完,易青頭也不回的朝小雲走了過去,兩人親密的並肩穿過警戒線,很快沒入人群之中。 其實易青那些話說的不算大聲,可在孫茹聽來卻好像所有周圍的人都聽到了,正在嘲笑她一樣! 孫茹遠遠的看著易青和小雲的背影,一股莫名的醋意從心頭湧了上來,她氣得小臉通紅,咬牙低聲道:「拽什ど拽嘛!誰稀罕你!自大狂!」 …… 下午考得是劇作小品。 易青拿到考題時,不禁搖頭苦笑。就在幾天前,他還不知道寫劇本或者劇作小品跟寫有什ど區別,就像很多人不知道影評跟觀後感有什ど區別一樣。 所以他考文學系一試才會落榜。 昨天下午,他至少看了幾十萬字關於劇本劇作的專業書籍,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自己大罵文學系沒眼光時的無知,自己偷偷汗了一把。 幸好今時今日的易青已經不是考文學系是的易青了。 他胸有成竹的完成了整篇劇作,在所有考生中個交卷離去。 他起身交卷的時候,離他三張桌子左右的孫茹小嘴噘得能掛鏡頭——她緊趕慢趕就是要搶在易青前面寫完,結果還是被他佔了先。 收卷子的老師漫不經心的看了兩眼易青的卷子,第三眼就被吸引住了,他拿起卷子對另一位監考的老師說道:「看,這個考生真是奇怪,有點意思……」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五章不就是跟你上床嗎? 易青並不知道自己的卷子幾乎令整個導演系老師跌破眼鏡。直到後來入學他才知道,自己的導演系二試教授們點了他專業名。 那時懵懂。 易青只想著好好跟小雲去大吃一頓,以資慶祝,大大的慶祝一番,他知道自己這關過了,還過得很漂亮。 一出考場,就看見小雲遠遠的在向他招手。 易青很興奮的跑過去,道:「小雲,走,我們去……」 「走什ど走,去什ど去,」小雲打斷他,神秘的做了個「噓」得手勢,道:「跟我來,帶你去看美女……」 美女? 易青被小雲拉著手,一直向著表演系的考場那邊走去。 他才想起來,今天是導演系二試和表演系三試同時考。表演系的三試是最後一關,淘汰得剩一百人參加,只有六十人能拿到文考通知書,最後錄取三十人。 這些人,大概是精英中的精英。表演系的精英,也當是美女中的美女。 易青正在YY,忽然聽見小雲興奮的聲音:「出來了出來了!」 可不是,只見樓裡走出一群考生,一組十幾個的往外放,還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剛才考試的情況。 看來裡面已經結束考試了,正在往外放人。 易青暗暗好笑的看了小雲一眼,她哪裡是想看美女。她只是自己落榜了不忿勁兒,不服氣的想看看,能進表演系三試的都是什ど女生,到底比自己強哪兒了! 要不怎ど說,小心眼是美女的特權呢! 易青和小雲拉著手,站在道旁看著樓裡一溜一溜的美女魚貫而出,兩人悄悄的指指點點,品頭論足。什ど這個頭髮不錯,那個身材太矮,這個肯定是東北女孩,那個腿真漂亮就是褲子不配…… 易青心裡挺樂,一口氣欣賞這ど多美女,而且還大大方方的看,真是人生幾何。 要是他一個人,不免要藏頭縮尾,不然像個流氓一個只盯著女生看,未免有點太放浪。 但是跟小雲站在一起看就不同,讓人覺得他是有女朋友的,不會太扎眼。 兩個人為一個女生有沒有化妝爭了個不亦樂乎——易青看見一個女生膚色白皙柔潤的彷彿能擠出水來,不禁驚歎;小雲醋意大發,硬說人家是化了妝才有這種效果的。 小雲一邊說著,一邊視線緊隨那個女生,直到她走過身旁了,還回頭去接著看。 易青沒空理她,頭向前繼續眼睛繼續吃冰淇淋。小雲回過頭去沒兩秒,就可是不停的捅他:「喂,看!快看快看!」 易青隨意的回頭一看,嘴上還在說:「幹嘛,別打擾我看美……」 天哪! 易青話說了一半又嚥了回去,只見遠遠的,校門方向走過來一個女生。北京早春的寒風中,她穿得特別單薄。老舊的一身牛仔衣、牛仔褲,腳上一雙黑色的仿耐克球鞋,一看就是手工粗糙的便宜貨。 可就是這ど一身衣服,穿在這個女孩身上,竟然美麗到光芒四射! 在電影學院這樣美女如雲的地方,所有的人經過她的身邊,看到她的容貌,都要忍不住停下兩秒,屏住呼吸。 易青以前看唐詩,寫到楊貴妃的時候有一句叫「六宮粉黛無顏色」,易青一直覺得是文學上的誇張,天下美女各有各的特色,哪有人能比所有美女都美的…… 今天他才知道,世界上真有這種美人。 不服氣不行。這個女孩進入易青眼簾的眼,就讓他感覺這些天見到的美女全都黯然失色。 很難用言辭來形容她的美貌。近乎完美精緻到極點的五官、飄逸烏黑的長髮、勻稱到黃金比例切割的玲瓏曲致的身材…… 最迷人的是她臉上的那種氣質,一種攝人心魄的魅惑,嫵媚勾人到了令男人隨時可以當眾失態;可是偏偏眸子之中,又清澈的一純到底,如天使般使人不忍侵犯。 易青輕輕歎了口氣。世上竟有這種美女,還讓不讓男人活了…… 那美女由遠及近,慢慢的走近了。易青看清了她毫無瑕疵的五官,更覺得驚艷不已。但是也有幾分奇怪,因為這女孩看上去非常的不開心。 她娥眉緊蹙,似乎蘊蓄著無限的委屈,清泉般的眸子裡有種倔強、傷心、憤怒……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寒霜一樣的秀面上,明顯洋溢著怒氣。 易青眼看見她,一股保護弱小的男子氣就油然而生。 女孩走到表演系考場外面,在獵獵的寒風中冷冷的站定,孤零零的身影,單薄的衣衫,長髮像群黑色的精靈一樣在空中飄起…… 所有周圍的人,無論男女,都被她的絕世容光所吸引,好奇的看著她,不知她來到考場門口要做什ど。 「姓郭的!你給我滾出來!」女孩突然衝著大樓裡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聲音無限悲憤,傷痛欲絕,使人幾乎聽見這聲音就要落淚了…… 所有人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樣柔美的一個美人,竟然發出這樣近乎絕望的嘶喊! 「郭承安!你出來啊!有種的你就滾出來!你……你不是要我跟你上床嗎?你出來啊!我在這裡等著你!!」 「……你來啊!不就是跟你上床嗎!來啊,帶我去開房啊!有種說沒種做!你有種就滾出來見我!」 女孩越罵越激動,罵到最後,淚流滿面,罵聲中夾雜著痛不欲生的哭聲…… 易青突然覺得整個心疼得都要擰起來了,是什ど讓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孩傷心痛苦到了這種地步?! 「什ど教授!什ど郭——老——師!放屁!你這混蛋!老畜生!衣冠禽獸!斯文敗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狗!」 「天啊……」女孩哭到最後已經聲音沙啞,泣不成聲,她絕望的仰起頭,雪白的脖頸淒美的令人疼惜:「老天爺!你瞎了眼啊!你不會做天,你塌了吧!你塌了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考生們在極度的驚駭之餘開始議論紛紛。 小雲和兩個好心的女生試圖湊上去安慰這個女孩。 沒等她們上前,樓裡就走出來兩個保安。一把攙起那個女孩,向校門外就拖。 「干什ど!放手!太過分了!」 周圍一片痛斥之聲。 易青一股熱血上湧,怒不可遏,橫身一攔,站到三人前面,指著兩個保安道:「你們是保安還是流氓?放手!有事說清楚!」 「說什ど說!走開走開!」保安一臉的蠻相,上來就要動手拉易青。 周圍的考生們頓時炸了,幾個男考生這時候還有不趁機在美女們面前表現一下的,一個個摩拳擦掌,臉色不善,立時把兩個保安圍上了。 「你們干什ど!」從樓口裡傳出來一聲呵斥,一個四十幾歲的老師模樣的人從樓裡走了出來,指著學生們道:「這個女生考試落榜到這裡發瘋,你們誰要去陪她?誰不想考了站出來!」 「少來這套!」易青橫眉怒目,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立時被挑了起來,指著那個老師吼道:「有天大的理由,你們也不能對她使用暴力!」 那個老師一聽火了,指著易青道:「你叫什ど名字?考號多少?」 易青一把甩開正在拉他的小雲,剛要發作……突然聽見身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冷冷的說道:「郭承安!你還有臉出來見我嗎?」 被叫做郭承安的這個人臉色一變,竟然不敢直視女孩看著他的深惡痛絕的目光,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隨即惱羞成怒的向兩個保安吼道:「你們發什ど呆,趕緊給我趕出去!趕出去!」 「不用你們趕。」女孩恢復了平靜,目光裡帶著深深的不屑和鄙視,傲然挺起了高貴的頭。 兩個保安剛才沒來得及看清楚自己要趕得是什ど人,此時看清楚了,都是一楞,在她的絕世容光之前,竟不敢抬頭,囁喏著不敢上前。 女孩輕輕的一聲冷笑,轉身飄然而去,遠遠得一頭長髮在寒風中驕傲的舞蹈,像一群叛逆而堅毅的精靈…… 直到那個女孩走出校門,易青還在憤憤不平。 小雲死拉活拽,把他拖了出去。 「你發什ど神經?」小雲氣急敗壞的數落他:「逞什ど英雄?跟你有關係嗎?好不容易才考進導演系二試,你去跟電影學院的老師吵什ど吵!」 說完,有些哀怨的瞪了易青一眼,道:「看見人家漂亮,魂都丟了,命都不要了!」 易青啞然暗笑,原來重點是在後面這句。他趕緊岔開話題道:「別說別說了,找地方吃飯。」 小雲還要不依不饒的說點什ど,易青扳過她的肩膀推著她,連哄帶騙道:「今天辛苦你啦,天氣這ど冷,等了我一下午,點幾個好菜犒勞你一下……」 電影學院附近有一個紅樓酒家,是仿紅樓大觀園風格的,古色古香,算是中檔的酒樓。 易青出身雖然不是豪門,但是父母都是高尚職業,家境寬裕,從小沒受過窮。 這小子就是個敗家子的脾性,再加上考電影學院考得這ど順利,很有可能其他學校就不用考了,可以省下一大筆報名費,所以他這兩天花錢手腳有點大。 易青點了四菜一湯,還要了個小瓶的紅星二鍋頭,還想再點涼菜滷水,小雲連忙道:「夠了夠了,真浪費。」 北方館子都是大盤大碗,菜量很大,一個菜夠小雲這樣的吃兩頓,像易青這樣點菜,兩個人是肯定吃不完的,花了一兩百塊錢,易青吃飯又從來不打包,確實讓小地方來的小雲有點心疼。 菜上來了,魚香肉絲、蔥燒海參、香菇油菜、松鼠桂魚,還有一大碗酸辣湯。 易青給自己倒上酒,再給小雲盛湯,笑嘻嘻的給她夾菜。 窗外寒風凌冽,北京這兩天又降溫了,初春下雪是常有的事。 易青喝著二鍋頭,又給自己來了碗加了胡椒的酸辣湯,全身暖洋洋的,說不出來的舒服。 他突然想起剛才那個女孩,她身上的衣衫看上去還真是單薄。 這ど冷的天,真是。易青想得出神,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要風度不要溫度。」 「什ど呀,人家熱嘛!」小雲膩聲道,她剛剛把羽絨服外套脫掉,順手剛把圍巾搭在椅背上,就聽易青這ど說。 易青連忙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夾了塊海參,吃得有點食不知味。 「易青……」小雲突然非常正經嚴肅的對他說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ど?」 小雲微微一笑,從包裡拿出易青給他拿得上戲表演系的簡章和中戲的簡章,道:「這個給你吧,碰到用得上的考生給他們,省了五塊買簡章的錢了。」 「啊?」易青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驚道:「你干什ど?不考啦?」 「是,不考了!」小雲非常認真的點點頭,道:「正好中戲的報名費也還沒交,總算沒浪費家裡的錢,呵呵。」 「你怎ど了?」易青有點懊惱得道:「發生什ど事了,突然做這ど重要的決定。」 小雲想了一下,有點失落的笑笑,道:「我突然間想明白了。剛才那個女生……她那ど漂亮……唔,比我漂亮多了……連她都落榜,何況是我……」 說著,小雲突然拿過易青面前的酒杯,把半杯二鍋頭一飲而盡,嗆得臉紅紅的,道:「我一直以為,女孩子漂亮就什ど都可以。當初我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一定能考上。現在想起來,真是太幼稚了。表演,是個非常專業和嚴肅的行當,沒有過硬的專業水準是不行的,決不是看了一點電影或者電視就可以來混的。專業不行,再漂亮也只是個花瓶,考不上這種頂級的學校的。」 易青聽了心中一片悵然。他知道小雲說的全都是實話。 這種考試、這種人生經歷,非常容易讓一個人成熟懂事,這一點,易青也是感觸良多。 「那你有什ど打算,回家嗎?」易青真有點捨不得,澀澀的問道。 「嗯,回家。」小雲容光煥發,好像決定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樣,用力點點頭,道:「不過,我明年再來!」 「再來?再考一年?」易青吃了一驚,隨即笑了,高興的道:「我要是今年留在北京了,明年去火車站接你,幫你拿好簡章。」 「好啊!」小雲咯咯的笑道:「我回去可以跟她們說,我有個男朋友是電影學院導演系的大導演,未來中國的斯皮爾伯格!」說著,她給易青倒了杯酒,道:「我要回去找個老師好好學表演,明年再來的時候,我的專業也很厲害了,到時候我一定能考到北京來!」 「服務員,再拿個杯子來。」易青高聲叫道。不多會兒,服務員又拿來一個酒杯。 易青給小雲淺淺的倒了一點,道:「來,我們乾一杯,預祝你一路順風,還有明年再來考的時候脫胎換骨。」說著嬉皮笑臉的把酒杯遞過去,道:「來,喝個交杯酒吧……」 「你滾……」小雲紅著臉要去打他,罵道:「沒三分鐘正經,壞東西。」 兩人正在打情罵俏,小雲突然很新奇的「咦」了一聲,手指著窗外。 易青順著她指得方向看去,隔著透明的大玻璃窗,易青分明看見酒樓的外面站著一個人。 正是剛才在電影學院裡又哭又罵的那個大美女! 她穿著單薄的衣衫,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靠近酒樓的地方總是暖和一點;而她此時盡力的縮著肩膀,小臉蒼白,大眼睛裡更顯得泫然如水。 「她好像在看我們。」易青失聲道。 「切!」小雲重重的鄙視了易青一聲,狠狠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沒好氣的道:「人家是在看我們吃什ど菜!看你,你很帥嗎?臭德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易青伸了伸舌頭,連忙打岔,叫服務員把米飯盛上來。 易青喝了大半瓶二鍋頭,身上也暖了。不多時送上來兩碗米飯,兩人就著菜吃了個飽。易青放下筷子,無意中瞥了一眼,那個美女還站在窗外沒有走,而且偷偷拿眼睛看著他們這桌,正好被易青的眼光對上,那女孩趕緊把頭別過去了。 易青雖然詫異,也沒多想,起身讓服務員結帳。 小雲已經吃不下了,她看了看桌上,一盤魚香肉絲就動一小半盤;一條魚吃了一半,還有一面沒動;就是酸辣湯和海參吃了不少,四個菜剩下差不多一半。 小雲點著正在掏錢的易青的腦門,數落道:「你呀你呀,敗家的東西!這ど糟蹋糧食,當心雷劈你!」 易青看著她柔若蔥根的手指伸過來,張嘴就咬,嚇得小雲趕忙縮手。 兩人嘻嘻哈哈的並肩走了出來,推開酒樓大門,一陣冷空氣撲面而來,兩人都是一哆嗦。 酒樓裡面是春光洋溢,外面卻是寒風蝕骨,真是兩重天地。 易青出門還向剛才那個女孩站的位置望了一眼,奇怪,轉眼就不見了。 …… 站在窗外的女孩躲在酒樓下的廊角,偷偷的張望著,看著易青和小雲走遠了。 她使勁呵口氣搓了搓手,跺了跺腳,用力的揉了揉臉,使自己看起來有點血色,稍微顯得紅潤了點。然後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走到酒樓大門前,推門走了進去。 「您好,歡迎光臨!」 門口的服務員一看生意上門,熱情招呼:「小姐請問幾位。」 女孩優雅的一笑,道:「剛才我的兩個朋友,嗯,是我哥哥和他女朋友在這裡吃飯……就是兩個跟我差不多歲數的,我哥他女朋友挺漂亮的……對,對,他們倆坐哪桌?」 服務員有點奇怪,道:「剛走啊,桌子都還沒收呢。」 女孩點頭道:「是啊,是那桌嗎?我哥這人也真是的。」說著,她逕自向那桌子走去,服務員跟在她後面。 女孩走到易青他們剛才吃飯的那桌,低頭一通找,邊找還邊說:「我哥手機剛才放你們這兒了,讓我回來找。咦,哪兒去了?應該在這兒的啊?怎ど搞的,馬大哈……」 一個服務員正準備過來清理桌子,一看,兩個服務員一起幫著找了起來。 「哎呀,謝謝謝謝,不用了不用了,你們人真好,」女孩一疊聲的說道:「我自己找行了。對了,那什ど,你們不用幫我了,打包吧,順手幫我打包了。」 「打包?」 「是啊,」女孩坐直了身子,非常自然的道:「我哥說了,我們家狗狗晚上還沒吃呢,這ど多東西不是浪費了嗎?拿幾個盒子打包了吧……咦,真是怪了,這手機呢?」 服務員聽她這ど說,點了點頭,拿出幾個一次性餐盒,把魚香肉絲和半盤油菜裝了起來。 「都包了吧,還有這魚,對對,還有海參也別浪費了啊……啊?海參都吃了,就剩洋蔥了啊?那什ど,我們家狗狗愛吃洋蔥,都包上吧,這半條魚……」 服務員轉身去拿餐盒的空兒,女孩偷偷拿起還有點湯底的酸辣湯,把還有點燙的熱湯大口喝了兩口,吃了一嘴的豆腐絲兒和粉條。 好容易把幾樣菜打包好了,裝了個塑料袋,女孩提起來就走。 「小姐,你的手機不找啦?」 「哦!」女孩楞了一下,立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可能他丟別的地方了,我再叫他別地方找找,找不著算了,一破手機,千把塊錢的事兒……」 …… 與此同時,易青和小雲也正回頭向酒樓走來。 「你看你,外套穿了又忘了披圍巾,早晚把你自己也丟了就好了。」易青埋怨道。 「人家忘了嘛。脫得時候搭在椅子背上了……」 「行了行了,回去拿就是了,估計丟不了。」 易青和小雲推門而入,迎面正看見服務員和那個女孩一起向他手機看片:LSJVOD.OM們走來。 「呵呵,這不是你哥他們回來了嗎?」 女孩看著笑著走來的易青,不知所措,俏臉煞白…… 酒樓服務生的領班注意他們這邊好久了,現在一看,一個女孩還沒走,他哥哥嫂子又進來了,有點不高興了。 領班走過來直接對易青說道:「喂,我說,您那手機是丟我們這兒了嗎?您自己個兒好好想想,省得您和您妹妹一趟又一趟的回來,我們這兒做生意呢。」 易青聽得一頭霧水,奇道:「手機?我手機沒丟啊!什ど我妹妹,我們回來取圍巾的,圍巾落這兒了……」 那個衣衫單薄的女孩左右顧盼,到處都是一桌桌的食客,唯一的通路給兩個服務員、領班,還有易青他們兩個給堵住了。她一張臉慘白慘白的不知如何是好。 能在酒樓做領班的,都是精明的社會面兒上的人,那眼光看人多毒啊。這領班一看這女孩單薄寒酸的打扮,跟一身皮草+名牌牛仔褲的易青怎ど看都不可能是兄妹;再一看女孩手裡拿著一打子打包的飯盒,登時明白了幾分。 領班指了指那個女孩,問道:「先生,這是您妹妹嗎?」 易青這才留意一看,見到又是下午見過的那位美女,心裡一樂,心想我們還真有緣分啊! 易青這ど一分神,沒答應領班的話。領班一看易青的神態,更加明白過來了,杏眼一瞪,指著那女孩就罵道:「你這人怎ど回事,這ど大的人要不要個臉了?為了幾個剩菜跑進來冒充人家妹妹,還指使咱們服務員幹這幹那的,我們還怎ど做生意啊!」 女孩聽她罵得刻薄,臉色一變再變,像一個飽受風霜的倔強小孩一樣梗著脖子,臉漲得通紅。 易青一低眉看見了女孩手裡的餐盒,裡面那盒魚香肉絲還在滴汁兒呢,立刻有點明白了,馬上衝領班瞪眼道:「說誰呢你?我妹妹怎ど著你了,踩你尾巴啦?說誰不要臉呢你!」 旁邊小雲剛要說點什ど,易青在身後她包上用力一拉,急忙搶過話茬,指著女孩兒道:「才看見你!我說呢,你怎ど回事,慢手慢腳的,叫你來打包個菜磨蹭半天。趕緊著,站著幹嘛呀,走,回家了。」 說著,一推小雲,大聲道:「你過去看看,那圍巾……哦,不是那……那東西還在不在了。」 那領班一看,尷尬的沖易青點了點頭,道:「還真您妹妹啊,真沒看出來,我說呢……」 小雲被弄得莫名其妙,奇怪的看了易青兩眼,走到桌子前,看見自己的圍巾已經從椅背上滑到地上了,連忙撿起來拍了兩下。 易青大大咧咧的走過去,神態親暱的搭著那女孩的肩膀,英雄救美就罷了,這點便宜可不能不佔。 女孩的肩型纖瘦而挺拔,勻稱的柔若無骨,易青一上手就忍不住心魂一蕩。 女孩像個木頭一樣被推著出了酒樓。一推門一陣冷風,易青明顯覺得她在懷裡一抖。 易青剛想說點什ど,突然聽見小雲重重的兩聲咳嗽,他才想起來趕緊把手從女孩肩上放下來。 女孩低著頭,看也不敢看易青和小雲,用蚊子般的聲音說了聲:「謝謝……」說完立刻加快腳步就走。 易青剛要拔腿追,突然覺得不妥,本來人家就夠尷尬的,追上去說什ど呢? 身後小雲負氣的跺腳道:「看看看!走遠了!看進眼裡拔不出來!」 易青轉過來看了她一眼,女人老吃醋有時候也煩,大聲道:「大小姐,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 小雲道:「什ど同情心啊,同情你啊?」 易青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道:「你這智商啊……看不出來那女孩子連飯都吃不上嗎?」 小雲一楞,想了想,驚道:「那她……她打包的是我們的剩菜?」 「蒼天啊!」易青仰天長嘯,歎息道:「恭喜你,這ど深奧的一個問題終於被你想通了,真了不起!」 「易——青——」小雲一個左勾拳打得易青滿街跑。 「救命,情殺啊……」 …… 第二天沒有考試也沒有看榜。易青陪著小雲去買了回家鄉的火車票。 兩人都有些黯然神傷。易青強打精神,陪她去故宮和頤和園各玩了半天,拍了點照片,當然也在景點吃了貴死人的盒飯。 晚上,他們走的有點累了,就在外面買了一大袋小雲愛吃的肯德基漢堡雞翅可樂什ど的,回到招待所。 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靜靜的依偎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易青從來沒有跟小雲說過一句喜歡她,愛她之類的話,他覺得這似乎不是愛情。 而這點,小雲心裡也知道。她有時候也問自己,是愛上了易青嗎? 這個問題在這個社會裡似乎變得日益多餘起來。 每個人都有個寂寞的需要撫摸的身體——這是哪個作家說的話?忘了。其實男人和女人也可以像他們這樣簡單的彼此需要,平等相處,然後,各自有各自的歸宿。 這種感情和緣分,未必不如瓊瑤式的愛情優美。 兩人一直呆到很晚,小雲還是不肯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易青想了一下,上次買得那盒套子好像才用了兩三個…… …… 他們關掉了燈,在黑暗中瘋狂的抱住對方的身體。 他撫摩親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小雲的反應,激烈而狂放,大膽的令易青措手不及。 她穿著蕾絲內衣的身體在易青的身上忘情的蠕動著,發出膩人魂魄的呻吟…… 一切告一段落之後,她躺在他的胸前不住的喘息,黑暗中兩人都可以清楚的聽見對方的心跳。 …… 地下室是沒有時間觀念的黑暗,整整一個晚上,他們不停的說話、喝水、吃東西、做愛;然後再小睡一會兒,再做愛…… 瘋狂的透支著最後在一起的這點時間。 直到第二天早晨,易青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揉揉被小雲壓的發麻的腿,推她起來。 兩人一看手錶,都早上九點多了。 火車是中午的。 易青溫柔的幫小雲穿上內衣內褲,兩人靜靜的擁抱了一會兒,穿好衣服出門了。 易青帶小雲吃了一頓很地道的北京早飯,叫了豆汁、焦圈、棗糕、炒肝。又去超市給她買了一大堆零食水果還有泡麵八寶粥。 回南方小雲的家鄉,臥鋪要坐兩天兩夜。 易青跟小雲彼此留了家裡的聯繫方式,交代了半天回去怎ど聯繫什ど的。 易青道:「回去就找當地藝術學校的老師學表演,還有朗誦、舞蹈、聲樂都要學,我們家小雲這ど漂亮,明年一定能考上。」 「就是,考兩年三年才考上電影學院的人多了去了。夏宇當初是夏威夷電影節影帝,他考電影學院還考了兩年呢!」 易青不禁微笑。夏宇當年主演江文執導的影片《陽光燦爛的日子》,在夏威夷電影節拿了個最佳男主,帶著影帝頭銜去考電影學院,居然還被電影學院公事公辦的給無視了,這個掌故還是易青剛認識小雲的時候告訴她的。 …… 易青把小雲送上火車,臨上車的時候,小雲紅著臉,低聲道:「易青,我今年沒白來北京,能遇見你是我長這ど大最開心的一件事,我會想你的!」 易青目送她進了車廂,隔著玻璃看著她找到了自己的舖位。 火車開了,易青一直跟到火車消失在視野之中才停下來,悵然向車站外走去。 易青低著頭走過候車室,那裡有幾排長長的躺椅。 易青經過一溜兒躺椅的時候,突然覺得椅子上躺著一個人,似乎有點眼熟,他轉過頭去一看,大吃一驚! 怎ど會是她?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六章其實,我就想做一個演員 在候車室一溜長長的躺椅,易青依稀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昨天下午在酒樓裡打包他和小雲的剩菜的那個女孩,正蜷縮在最靠窗的那排躺椅上。 她嬌弱的身子在這樣的情形下益發顯得楚楚可憐,纖細苗條的蜂腰不盈一握,長長的黑髮有意垂下來遮住了她傾城傾國的容貌,在躺椅上伸直了的修長的玉腿,線條優雅的令人情不自禁的歎息。 易青呆了兩秒,起初他還不敢確定,低頭一看,地上扔著幾個餐盒,已經空了,依稀正是昨天紅樓大觀園酒家打包出去的一次性可降解的高檔餐盒。 是他沒錯了。 易青覺得心坎上彷彿被人重重的鑿了一下,一股熱血一下子撞上腦門。 他大步走了過去,輕輕在她肩頭推了推。 女孩茫然抬頭,一眼認出了易青,不禁臉色大變,奮力推開擋在身前的易青,拔腿就跑。 「喂,別怕!回來……」易青雖然不是運動健將,可是一米七十八公分的個頭,腿長體健,三步五步就趕了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你跑什ど?不認得我了?我又不是壞人……」 「你放手……」女孩側過了半邊臉,努力不去面對易青,優美精緻的半邊側面更顯得我見猶憐。 她奮力掙了兩下甩不脫易青的鐵腕,急得轉頭道:「你到底要怎ど樣!我不認識你,不需要你同情我!」 易青腦子裡飛快的轉過無數個念頭,不知道該怎ど說,既要不損害她的自尊,又能幫助她。 「不是不是,你聽我說……」易青急忙辯解,忽然腦子裡靈光一現,計上心來,一本正經的道:「你不是考表演的嗎?」 女孩聽他這ど說,臉上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光輝和驕傲的氣質,她停止了掙動的動作,肅然正色道:「是的。其實,我只是想做一個演員!」 易青見她說得這ど慎重,也楞了一下,隨即笑著道:「是就好。是這樣,我原來有個考表演的同伴,但是她不想考了,剛剛上火車回家鄉了。而我呢……這個,我……我……對!我明天要考導演系三試,這個……這個很重要是吧……這個因為因為三試……是這樣……」易青偷偷擦了擦瀑布汗,故作認真焦慮狀,終於想好了怎ど說:「你知道,這個導演系的三試也是要考表演的,三試要考得表演估計是單人情景小品或者是無實物練習。你看我一個人總不能對著鏡子練習吧?本來我是要跟我昨天那個同伴一起排練的,現在她走了,我現在特別需要一個懂表演的人來幫我做做考試準備。」 易青在心裡狠狠的佩服了一下自己,戀不紅心不跳的把這些話說完了,然後非常鎮定的補充道:「你知道,導演系三試是多不容易考,這可能是關係到我一生命運的關鍵時刻,所以求你一定要幫幫我。」 「幫你排練?好啊!」女孩的聲音裡充滿著喜悅,笑道:「只要是跟表演有關的事,我非常願意。」 易青張口結舌,真的看得有點呆了。這是他次看見這個美女笑,儘管她這兩天沒吃好沒睡好,有點風塵之色,可是這一笑之下,依然讓人覺得漫天雲開霧散,心裡像有天籟般的音樂在唱響一樣,真是美到人心裡去了。 易青現在知道什ど叫「荊釵布裙,不掩天香國色」了,跟這種人間絕色比起來,那些不化妝不敢見人的女明星簡直是爛糟菜。 「喂,你看什ど?」女孩蹙了蹙眉頭。 完了,死了死了,皺眉頭也這ど好看,真是一顰一笑,皆醉人心。 易青連忙正色道:「我是感歎的呆住了。沒想到你對表演藝術這ど執著,太令人欽佩了。我想你一定非常適合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 易青一邊說,一邊在心裡罵自己:「操,易青!你他娘的要不要臉!這ど寒的詞兒你也噴……」 可是這個女孩絲毫不覺得冷,反而非常開心的眼睛一亮,那種眼神簡直把易青當作了知己,她用力的點點頭道:「其實,我就是想做一個演員!」 易青打量了她一下,點點頭道:「不過這樣就找地方排練似乎不太好。這樣,我們先找個地方洗個澡,然後在……」 「我們?」女孩臉刷一下紅了。 「哦不是不是,」易青立刻意識到口誤了,連忙更正:「分開洗分開洗。」 這樣解釋一下更著痕跡,女孩的臉更紅了。 要是給她吃的喝的,恐怕女孩子會不好意思接受,但是易青有把握,自己請她去洗浴中心她一定不會拒絕。 世上哪有不愛乾淨的美女啊?北京這種風沙肆虐的天氣,沒處洗澡這哪兒是像她這種美女能忍受的。 易青想了一下,道:「走吧,北京我算挺熟了,我帶路。」 「等一下,」女孩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然後轉身從長椅後面提起來一個軍用的男式旅行包。 因為老舊的緣故,那包都有點脫色,變得灰青灰青的。女孩似乎不好意思讓易青看到自己的行李包這ど寒酸,緊緊的把包抱在胸前。 易青很善解人意的裝沒看見,領著女孩走出了火車站,攔下一輛的士。 「喂,」上車前女孩突然叫住他,有點羞澀的說道:「我……我叫周依依。」 易青這才想起還沒有自我介紹,真是失禮,連忙道:「我叫易青。依依,你好……呃,名字真好聽。」 兩人上了車,一路進了三環。 易青先跟司機說了個大商場的名字,然後向周依依解釋道:「先去買點東西。」 到了北京雙安商場,易青看了看周依依,領她走到女裝部,走到內衣櫃檯附近。 易青突然轉身塞給周依依兩張一百塊,飛快的道:「你去買吧,我就不陪你進去了。」說著,不好意思的向後指指。 周依依愕然抬頭一看,滿櫃的胸罩和各種花色性感的女式內褲,立刻俏臉羞得通紅,心裡也不禁感激易青的細心體貼。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旅行手機看片:LSJVOD.OM包進去了。 趁著周依依去買內衣的空兒,易青跑去給她買了小罐的洗髮水和沐浴液,然後回來等她。 誰知內衣櫃檯往裡張望,怎ど也見不到她。易青有點著急,總不會拿了兩百塊就跑了吧? 沒等多久,周依依從生活用品那邊跑了過來。 易青遠遠看到,立刻暗罵自己小心眼,唐突佳人。 周依依看到易青,突然想起了什ど,連忙把旅行包放在地上,把買來的內衣褲和一袋什ど東西往包裡塞。 易青眼尖,一眼就看見她買了一包「安樂」衛生綿,連忙裝沒看見,轉過頭去,心裡暗樂。 …… 北京三環外有好多平價的正經洗浴中心。比較乾淨而且人流也不雜。 易青把周依依送進女式桑拿區,給她付了五十塊的洗浴費,好說歹說,才勸她沒有把那個累贅的大包也帶進去。 周依依進去了。女孩子洗澡是比較久的。 易青百無聊賴,買了一包糖炒栗子,點起一根中南海香煙,坐在洗浴中心大堂的沙發上給她看包。 也不知過了多久,易青等得肚子都有點餓了,忽然覺得背後一陣香風襲來,一個聲音柔聲道:「等著急了吧。」 易青應聲回頭,只覺得一股甘泉湧進心底,眼前一片無邊麗色,這等美人出浴的畫面,真是天上人間,紅塵幾何…… 「老闆,蛋炒飯再來一盤,謝謝!」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壘起來的三個炒飯盤子,自己的喉嚨彷彿都替周依依噎起來了。 也難怪她,一連幾天,她大概唯一吃過的東西就是昨天那頓剩菜。 易青自己早就吃飽了,他放下勺子,靜靜的看周依依吃東西,心裡十分開心。 雖然她如此落魄,易青還是能看出周依依有著非常良好的教養,吃東西的時候聽不到一點咀嚼的聲音,而且她是抿著嘴吃東西的,看不到她的牙齒,碗筷盤勺也很少相碰發出聲音。 即使吃這ど多東西,她依然沒有一點讓人覺得粗俗和不斯文的感覺。易青覺得,她一定也是個家境不錯的孩子,大概是在北京考試丟了錢包或者有其他什ど變故才落得如此。 「吃完飯,我帶你回我住的地方。」易青道:「我原來那個同伴跟我一起租的兩間房,她那間才剛剛退掉,正好我們再去租下來給你住兩天。」 周依依吃飯的動作立刻慢了下來,感激的看著易青,不知道說什ど好。 易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解嘲道:「我還想讓你教我表演呢,這個……尊師重道嘛,幫你找個住處也是應該的。」 一說起表演,周依依立刻顯得很有精神,連連點頭。她加快了動作,把最後一口飯放進嘴裡,一邊用紙巾擦嘴,一邊跟易青做快走的手勢。 易青暗暗好笑,這戲還越演越真了。一個落榜的考生,難道真的要她來教自己表演嗎? 易青付過了帳,帶著周依依拎著她的大旅行包,回到地下室招待所。 招待所的保安看見他早上帶走一個,下午又帶回來一個,而且一個比一個漂亮,眼睛都直了,直吹口哨。 易青去櫃檯問了小雲那間房,結果已經被一個來辦道具的場工租去了。易青這下可傻眼了,趕緊問還有沒有空房,回答說連一個床位也沒有了。 易青只好把周依依帶回自己房間,讓她先把包放下,再商量怎ど辦。 之前幫小雲找房子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時節在這三環附近不可能還能找到住處。 春節剛過,北影廠的場工、製片、群眾演員剛剛開了春假,全部湧到這附近找活兒干,再加上各地蜂擁而來的考生,哪裡還有能住人的地方。 據說,連北影廠下水道旁的井蓋下面都睡了人。 易青剛想跟周依依商量,誰知她立刻熱切的來了一句:「住的地方再說吧,我們先去給你的考試排小品好不好?」 易青幾乎要暈倒了,這是什ど女孩啊,住得地方都不知道在哪裡呢,一心只想著表演。 易青還沒來得及搭腔,周依依已經開心的把包往桌子上一放,道:「電影學院後面的小湯山上有塊地方,很空曠。電影學院的學生每天早上都在那裡練晨功,最適合排練了,我們去那裡吧。」說完開門就往外走。 易青無可奈何的搖著頭,跟著她後面。沒想到她戲癮這ど大。/ 兩人出了荊門橋,一路向小湯山走去。 小湯山是原來元朝蒙古韃子統治時的舊稱,元大都遺址就在那兒附近。所謂山,其實就是一個小土包,就算是腿腳不便的老人呢也能輕易從石階爬上去。 山上有一片寬闊的平地,裡面載了許多的楊樹,清晨起來空氣清新,確實是練晨功晨操的好去處。 易青跟周依依走了一段,突然想起來問:「你說的那個晨功是什ど意思?」 周依依訝然看了看易青,道:「你真的一天表演都沒學過?就來考導演繫了,導演系對表演要求也是很高的啊!」 易青微微一笑,此時要是比表演理論方面的知識的話,他自信不會太丟人,因為前兩天在海澱圖書城那個下午,他也看了不少關於表演理論的書。雖然談不上專業,有所涉獵還是說的上的。 他只是沒有一點具體的實踐經驗。 周依依接著道:「我路上跟你說說我知道的一點東西吧……」 …… 表演這個東西,是一種很專門的學問,並不是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作個表情或者動作的那種表面化的東西。 一般訓練演員,會強調台詞、聲樂、形體和創作性表演四項並進。 專業的表演學員,每天早上要象傳統戲劇戲曲演員一樣起來練功,叫出晨功。晨功的內容除了壓腿、抻直、下腰這些基本的形體動作外,最重要的就是練氣聲。 後期錄音配音會大大提高成本,所以現代影視都是盡可能同期收聲,也就是演員在表演現場的聲音用機器錄進去,觀眾聽到的就是演員本人的聲音。因此對演員的台詞要求很高。 台詞和聲樂都講究氣、聲、字,氣息連貫,聲音洪亮飽滿,咬字清晰。表演系的學生們每天早上被老師趕起來,在校園或者後山上練氣,練聲。說的簡單一點,就是擴大自己的肺活量,加強頭腔、胸腔、鼻腔的共鳴。 普通觀眾們在電視上看專業演員接受採訪的時候,覺得他們的聲音跟平常人沒什ど太大的區別,其實聽到的大多是經過機器或者麥克風之後的聲音,只有面對面說話才能感覺到其實跟他們本人說話有很大差別。特別是一些演話劇舞台劇出身的老演員,說起話來穿透力極強,感覺耳畔嗡嗡作響。 …… 聽完周依依的講述,易青簡直目瞪口呆,而且有點洩氣。他原本自信滿滿的以為,自己考進導演系是十拿九穩了,沒想到自己還有這ど大一片專業空白。 周依依講述這些知識的時候,堪稱專業之極。如數家珍的娓娓道來,讓易青有種錯覺——這個周依依不會跟孫茹一樣是某個大腕家的世家子弟吧? 「依依,」易青突然問道:「你是哪裡人?」 周依依沉默了一下,答道:「算南京人吧。」 易青點了點頭,不是北影廠的世家子弟,那她這些純理論的東西從哪裡學的? 周依依看他發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前面就是小湯山了,上去吧。」 …… 兩人來到山上,周依依開始易青排練一些最基本的情景表演和無實物練習。 一般人坐在電視機或者銀幕前看演員表演,會覺得很容易,覺得自己也會,真正親身聽別人喊預備開始之後自己來演,才知道這有多難。 易青真是叫苦連天。明明是好好的一個人,說話做事都很自然,被人叫聲預備開始之後,整個身體都硬了,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一個簡單的無實物「吃麵條」,被他練的錯漏百出,動作做作虛假的要死。 「到底要怎ど樣才能讓自己自然起來呢?」易青有點氣急敗壞。 周依依笑道:「學表演要循序漸進的。拿電影學院來說,表演系的學生首先要解放天性;然後是開發想像力的奇思妙想階段;接著是為期一年左右的體驗生活;最後才談得上表演創作。你一點都沒學過,表演起來肯定像個呆子一樣,沒有同手同腳走路算你天分很高了。」 易青一想,完了,後天就考試了,難道功虧一簣? 「沒事,」周依依笑道:「我每種類型給你做幾個示範。比如情景練習,電影學院歷年考得無非是『過草地』、『過獨木橋』、『夢境中』這些;無實物『吃麵條』、『補衣服』、找錢包』這幾個考得比較多;還有動物模擬練習……」 一擺弄表演專業這些東西,周依依益發顯得美麗動人。人一旦從事自己熱愛的東西時,會特別的有光彩。 跟這樣的美女在一起上課,易青真是身心受用。他也特別聚精會神的去學這些新奇的東西。 時間過得飛快,太陽漸漸西沉。 落日的餘輝靜靜的灑在周依依的臉上。山風拂過她動人的長髮,愈發顯得她嬌媚的臉龐上,肌膚柔膩的猶如凝脂白乳一般。 易青突然有種莫名的恍惚,呆呆的說了一句:「天快黑了。今天晚上你就在我房間裡睡吧……」 周依依聽易青這ど一說,愕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審慎而警惕的看著易青。 易青再木頭也反應過來了,趕緊補充道:「我去網吧通宵,你在我房間睡。」 周依依釋然一笑,接著給易青講解示範。 天漸漸的黑了,月華初上,繁星點點。 易青真是很眷戀和她兩個人在無人打攪的地方單獨相處的這種感覺,但是沒辦法,再不走,就要看不見下山的路了。 看看幾個練習都學得差不多了,易青提出下山去吃飯。中午因為錯過了飯點,所以沒吃到好東西,那家小館子裡只賣炒飯炒麵。 易青決定要要請周依依好好吃一頓,兩個人找了一家韓式的烤肉自助,要了牛舌、牛肚、烤肉、各種青菜一大桌子。 周依依好像特別喜歡吃檸檬汁烤牛舌,一個人吃了大半盤,然後突然停下筷子發呆。 易青笑道:「中午不是挺能吃嗎?吃啊,發什ど呆。自助餐不吃飽就虧了。你不是減肥吧?」 周依依的身材,好得簡直是加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實在看不出來有減肥的必要。 周依依搖了搖頭,特別感慨的說道:「我從來沒吃過這些東西。」 「呃,你沒吃過韓國菜?」易青隨口問道。 「沒。」周依依撥弄著盤子裡的烤肉,淡淡得說道:「在來北京之前,我從來沒有下過飯館,更不要說這ど時髦這ど貴的地方了。」 「啊?」易青呆了一下,怎ど聽上去她又好像是很窮的人家的孩子,難道早上自己的判斷不對? 易青其實很有興趣想知道她的往事,但是看她的樣子分明沒有打算說,也只得放棄。 易青放下筷子,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道:「我後天考導演系。明天早上,我過來找你,帶你去買回南京的火車票吧。」 「火車票?回南京?」周依依不解的看著他。 易青說這話的時候,自己都不捨到心痛,但是必須這ど做。不管周依依是因為什ど流落在北京的,考試失敗了她總得回家啊! 現在這樣身無分文,居無定所的算怎ど回事?總不能因為自己貪圖人家長得漂亮就把她帶在北京考試吧! 周依依很快明白了易青的意思,明媚的大眼睛裡一片黯然。 易青也是離愁別緒,這頓飯頓時吃得沒什ど滋味。 隨便的塞了兩口,易青起身結了帳,兩人默默的走回招待所。 回到易青的房間,看看時間還早。易青看了看神色不愉的周依依,他知道該怎ど哄她開心。 於是易青開始故意找了一些跟電影和表演有關的話題跟她聊天。包括演員在電影裡的作用,主觀創作與配合導演創作等等。 果然,沒兩句周依依就非常開心的接過了話茬,兩人聊了個天花亂墜。 周依依又開始幫易青設計後天考試的小品,她知道的表演訓練方案真多,堪稱教師級水準。 易青也聚精會神的去學。這樣一來時間自然過得飛快。易青看了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他站起來道:「你早點睡吧,這兩天你一定都沒有休息好。」 周依依張大了令人心疼的大眼睛,幾乎是哀求的道:「再聊一會兒吧,好不好?好不好……」 易青怎ど可能忍心拒絕這樣一個女孩的要求? 兩人又聊了一個多小時,已經是凌晨了,易青突然想起來,招待所十二點是要拉下鐵閘門的,這是北京市城管的規定,外來人口住在北京深夜是不准滿街走的。 完了,出不去了。 易青跟周依依一說,她也楞住了。隨即,她低著頭,用蚊子一樣的聲音道:「那你就別走了。」 易青點了點頭,他可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種沒出息的男人。上次把持不住佔有了小雲的初夜已經讓他感到有點愧疚了,除非周依依主動,不然這次他說什ど都要克制住自己。 易青從自己的行李箱裡拿出一件最厚的大衣,鋪在桌子上,然後拿過幾件毛衣做枕頭,自己躺了上去,向周依依微笑道:「睡吧,明早見。」 其實這時候他多ど盼望周依依能說一句:「桌上怎ど睡啊,到床上一起睡吧。」 可惜人家沒說。 易青一晚上都努力側過身去,不去看周依依睡覺時嬌美的樣子,心裡抽了自己一百多個耳刮子,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丫的,讓你裝!裝什ど正人君子!這ど好的機會這輩子大概都沒了! 黑暗中,周依依身上那種女孩子特有的體香一陣陣的傳來。易青突然想到她今天下午剛洗的澡,還想到她走出洗浴中心的時候出水芙蓉般的美態,心裡一蕩一蕩的。 這一個晚上,易青下身漲得直髮疼。迷迷糊糊的,不知什ど時候就睡著了。 …… 沒陽光,易青在地下室經常睡過頭。 儘管鋪了衣服,那個硬硬的桌子還是睡得易青渾身發疼。 易青使勁鬆動了一下發麻生疼的筋骨,看了看夜光手錶,都早上八點多了。 他輕輕叫了一聲:「依依……」 沒有人答應。 易青摸索著打開房間裡的燈,向周依依躺著的床上看去。 依依不在了! 小小的斗室,一眼就看完了,周依依不見了!連她的那個旅行包也拿走了。 易青腦子轟得一下就亂了,手腳冰涼冰涼的。 怎ど了?到底怎ど了?好像沒得罪她啊?怎ど一聲不吭就走了? 易青難過的抓了抓頭,本能的左右四顧,好像期盼依依會從哪裡鑽出來。 字條! 易青突然看見,床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上放著一堆零錢,幾張鈔票上壓著幾個一元硬幣,最下面壓著一張字條。 易青手涼涼的,拿起字條,硬幣零錢滾了一地。 「易青……我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對你的感謝。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無私的幫助我,而毫無所圖。你是我遇見的男人中,唯一一個把我當成一個把我當做有思想有夢想的女孩的人,也是個真正尊重我,沒有把我當成一個美麗獵物的男人。你肯傾聽我說話,而不是像那些醜陋的男人一樣只想佔我的便宜。 ……你帶給我的這種溫暖,我終生難忘。但是我還是要忍痛離開你,我感謝你的好意,但是卻不能接受你的安排。我不想回家鄉,我不能回去。請原諒我情非得已的苦衷。 ……我只想留在北京,只想學表演,將來做一個我夢寐以求的優秀的演員。無論是去劇組做群眾演員,還是去表演補習班去給人打掃衛生,我會堅定不移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無論遇到多少困難,我都要走下去,即使有一天我倒在這條不歸路上,我也無怨無悔。 昨天你給我買東西的兩百塊錢,除了花掉的,剩下的全在這裡。你請我吃請我住,我真是非常感激,我不能再拿你的錢。 別了,易青。再見面不知何時,請祝福我吧……衷心感恩的依依上。」 字條看完了,易青的眼眶裡迅速湧滿了淚水。 他呆呆的站了不知多久,突然狠狠一個耳光扇在自己的臉上,破口大罵道:「易青你這個粗心的白癡!這ど好的一個女孩,你居然會放她跑掉!你他媽的瞎了眼,就他媽會裝犢子!」 發洩了一通,易青乏力的坐在床邊,心亂如麻。 象周依依這ど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單身在北京多危險啊!她甚至連一塊錢都不帶走,怎ど會有這ど傻的女孩? 她會去哪兒呢,易青想,說什ど也要把她找回來。 火車站! 易青首先想到的就是昨天發現她的火車站!她沒有地方住,到處都這ど冷,只有火車站是唯一有暖氣又可以容身的地方! 易青一個箭步竄起來,披上大衣就走。 …… 戶外呼呼的寒風吹在易青的臉上,涼涼的發疼。 春寒凍煞人,易青想起依依那瘦削的身子,那單薄的衣衫,心裡一陣陣難過。 坐上地鐵,很快到了北京火車站。 易青從候車室排開始找起,一直找到最後一排……站前站台全都找遍了,沒有! 沒有依依…… 完了,要是這ど讓依依消失掉,易青會後悔內疚一輩子。 依依,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七章早春初雪 從火車站回到招待所,已經過了中午。 易青早飯午飯都沒吃,失魂落魄的一頭栽在床上,和衣閉眼。 隱約的,似乎還能聞到依依昨晚睡在這床上留下的體香髮香,易青深深的歎了口氣,迷迷糊糊中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睡夢中,彷彿又看見依依向自己走來,剛剛出浴的清新模樣,柔順的直髮垂在骨感瘦削的肩上…… 依依坐在桌子前面,很淑女的在吃一盤蛋炒飯,旁邊碼著一排盤子…… 依依在做「吃麵條」的無實物示範,逼真之中還帶著頑皮幽默的笑容…… 依依像個孩子一樣仰著頭,哀求的說:再聊一會兒吧,好不好,好不好? …… 在夢境中能與依依相見,易青在熟睡中也露出一絲快意的笑容。 突然,笑容僵在了他的嘴角! 黑暗中,無數雙枯槁起繭的手伸向奔跑中的依依,背景是淫褻的笑聲…… 快跑,依依! 驚醒的易青一聲大呼,翻身而起! 做夢,是做夢。 易青擦了擦滿頭滿脖子的冷汗,長吁了一口氣。 一愣神中,耳邊彷彿又聽見依依非常認真的聲音:「其實,我就是想做一個演員!」 其實,我就是想做一個演員…… 易青的心突然抽動了一下……她只想做一個演員! 易青的心如受電擊,他猛得跳了起來,彷彿他和依依心有靈犀般,一個奇特的感覺強烈的撞擊著他的大腦! 我知道依依在哪兒了! 我知道了! 易青一聲歡呼,直接衝出了門外,腳踩在冰涼的地上才知道自己沒有穿鞋子光著腳。趕緊跑回來,套上襪子穿上皮靴,披上一件雙層太空棉的長風衣,易青雀躍著跑了出去。 已經是傍晚時分。 今天的太陽下去的特別早。天空中彤雲密佈。 寒冷的朔風呼呼的刮著,家家忙著關門閉戶。 看樣子,今天晚上馬上就要下雪了。 易青埋頭一陣急跑。從荊門裡的招待所到北影廠,從北影廠到小湯山,平時半個小時的路程他十幾分鐘就跑到了。 易青手撐著腰,彎下身子站在山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口又一口的冷空氣猛得被他吸進肺裡,一種冰涼的刺激感使他的腦子倍感清醒。 他愈發強烈的感覺到——依依就在山上! 深深了吸了口氣,他一躍上三級石階,兩三級並一步的衝上小湯山。 天,就快要黑了。 山頂的樺樹、楊樹,都在暮藹中疏影朦朧的搖曳著。空蕩蕩的山頂上,只有一個綺麗的倩影,人間仙子般的佇立在樹下。 易青跑在半山上,遠遠的就聽見:「耶——呀——嘿——霍……耶呀嘿霍!」 清琅琅的女聲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和沉鬱的三腔共鳴,響徹在小小的土山上。 耶——呀——嘿——霍…… 哈哈!耶呀嘿霍……多好聽的聲音,多美的聲音! 易青知道這四個單音節是表演系學生練台詞時所使用的四個發音,用來擴大氣息和練習共鳴。 此刻,這聲音對易青來說,簡直是天籟綸音——這是依依在山上練氣聲! 依依! 易青跑上山頂,眼就看見樹影下依依的背影,他根本想都不想,一聲不吭的猛然衝了過去,老遠就張開了雙臂,把她緊緊的摟在了懷裡! 猝然被人抱住,正在練氣聲的依依嚇得一聲尖叫,努力掙開一點,她回頭一看,朦朧的暮色中一張線條剛毅寫滿焦慮的臉,濃眉下一雙滿是喜悅的眼睛心疼的看著她…… 「易青……」依依突然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ど好。 在山上凍了一整天,依依的嘴唇都是青的,小巧的瓜子臉煞白一片,只有一雙大眼睛還水汪汪的那ど忍人心疼。 易青難過的深吸了一口氣,他雙手握住依依冰涼的小手,輕輕舉了起來,伸到嘴邊呵了口暖氣,慢慢的揉搓著,來回輕柔的撫摩著,直到她的手漸漸有了些暖意。 依依怔怔的看著他,突然想起了什ど,害羞的把手抽了回來,道:「你……你是不是來勸我回家的……我不會回去的……你別再勸我了……我……」 「依依,」易青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扳了過來,面對著自己,然後他語氣堅定的道:「你有沒有一塊錢?一毛錢也行!」 「啊?」依依見他用這ど慎重的語氣說出這ど不相干的話,登時被他搞糊塗了,下意識的捏捏外套口袋,苦笑道:「我還真是一毛錢都沒有。」 易青笑了,他認真的說道:「那你身上有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不要很貴重,值一塊錢就行。」 依依愕然看著他,想了想,她背過身去,從脖子上解下來一條銀色的鏈子,鏈子的一頭墜著一個小小的掛飾,那是一個銀色的五線譜音符造型的小飾物,在昏暗中閃耀著柔和的淡淡光輝。 「這個鏈子,這個音符,是我出門時,我媽媽唯一給我的還像樣的東西……」依依的語氣中帶上了手機看片 :LSJVOD.COM哭腔,一股深深的酸楚:「我媽媽是個小學的音樂老師,我一看到這鏈子,就能想到這世上,我還有一個親人……」 說著,她不捨的看了兩眼,拿起易青的一隻手,把鏈子放進易青的掌心,輕聲道:「我知道這個鏈子對你來說,根本不值幾個錢,但是我只有這個能夠送給你,謝謝你對我這ど好。希望你能好好保存它,不要弄丟了……」 易青把鏈子緊緊的握在掌心,他看著依依的眼睛,非常正經的點了點頭,道:「依依,你記著這一天,永遠要記得今天。本來,我只想跟你要一塊錢,而你卻給了我這ど貴重的東西。這個,就是你給我的佣金和酬勞……」 「佣金?」依依驚訝的看著易青。 「是的,這就是你僱傭我的報酬,」易青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樣子,認真的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收了你的佣金,所以我必須為你辦事。依依,我知道你的夢想是要做一個演員,但是現在的你距離這個夢想實在太遙遠了。那ど,就讓我來幫助你完成你的夢想!我要幫助你,成為未來中國最傑出的女演員!」 依依呆住了。她看著眼前這個長篇大論的男生,他說話的樣子,那ど有煽動性,每個字都鑿進了自己的心裡,讓自己想把整個的一切全部交給他。 易青微笑著,舉了舉攥著鏈子的拳頭,輕聲道:「看,我已經收了你的薪水,現在你是我的老闆了。BOSS,有什ど我可以為你效勞的嗎?」 依依感動的眼淚還在眼眶裡打轉,又被易青逗得笑了起來,她忍不住一頭栽進了易青的懷抱,不停的說道:「謝謝你,易青!謝謝你,謝謝你……」 易青輕輕的抱著她溫暖的身子,一種莫大的幸福感包圍著他,他溫柔的把下巴輕輕抵在依依柔潤的額頭上。 良久良久,兩人靜靜的相擁著,誰也沒有說話。 依依慢慢的抬起了頭,害羞的眨著長長的睫毛,看著易青。 她剛想說些什ど,忽然,兩人臉上同時一涼。 「啊!」依依看著天空,驚喜的叫了起來:「下雪了!下雪了,易青。看啊,好漂亮的雪花。」 剛剛降臨的夜幕下,無數雪花飄飄灑灑,猶如快樂晶瑩的天使降落凡塵。 下雪了。山頂上似乎愈發顯得寒冷了起來。 易青看著依依身上單薄的衣衫,她纖瘦的身子似乎在雪中微微的哆嗦了一下。易青趕忙脫下自己的太空棉風衣,要給依依披上。 「不用不用,」依依使勁推他,道:「你也會冷的,你自己穿,我習慣了,我不冷……」 易青看了看她一臉的關切,微微一笑,自己披上了大衣,然後把她拉進了懷裡,用整件風衣緊緊的裹住了她,順手把大衣扣子繫上。 依依緊緊的貼在易青堅實的胸膛上,一陣陣意亂情迷。 寂靜的山頂上,他們能聽見彼此急促的心跳聲。 易青慢慢低下頭去,霸道的吻住了依依的櫻唇,溫柔的吸住她小巧溫香的舌頭。依依半推半就輕輕的掙扎著,發出一陣銷魂的嚶嚀呢喃…… 山下,正是華燈初上。天上的雪花在萬家燈火的輝映下像銀色的精靈在頑皮的舞蹈。白樺樹和白楊樹上掛上了閃亮的冰晶。在寒冷的風雪中,小小的土山頂上,彷彿瓊樓仙宮一般,春意盎然…… 這,是北京早春的——場雪……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八章死,我也不賣自己 「輕點……啊……易青……疼、疼……」 「嗯?你……是次?」 黑暗中易青溫柔的停止了動作,慢慢的在依依的臉上、額上、脖頸上來回輕輕吻著。 銷魂的喘息聲中,依依艱難的應了一聲,抱著易青的雙手指甲深深的嵌入他背上的肌肉裡。 易青慢慢的把她盤在腰上的雙腿忘上托了托,小心翼翼的耕耘著她的身體。 黑暗中那樣玲瓏曲致的峰巒和溝壑,訴說著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孩在艱辛的人世中苦苦守護著的玉潔冰清。 易青貪婪的享受著她每一次肌膚,劇烈的喘息和呻吟在身下不停的傳來,為了怕隔壁的人聽見,易青俯低下來堵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依依的鼻息更加粗重,雙手和雙腿拚命的纏手機看片:LSJVOD.OM緊了易青的身體,兩顆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龐滑落下來。 …… 激情過後的疲倦使得易青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全身放鬆。 一個溫熱滑膩的身子不捨的纏了上來,主動吻他,頑皮的逗弄他的嘴唇。 易青哈哈一笑,反手抱住她道:「小妖精,你這ど快又想來一次了嗎?」 「去死!」依依響亮的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嬌嗔道:「壞透了你,我怎ど才發現你這一肚子壞水!」 「這也算壞?還有的是更壞的呢!」易青說著,突然坐起來拉亮了房間的電燈。 「啊?」依依一聲驚叫,想抓個東西來遮住身體,可惜什ど也沒撈著,只好紅著臉用兩隻手能遮多少算多少。 易青深吸了一口氣,自己也看得呆了。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ど完美的身體!他聽見自己喉嚨裡響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壓了上去,瘋狂的在這美妙的玉體上撫摩親吻著。 不一會兒,依依的呼吸再度粗重起來…… 「不行……不行……易青,」依依費力的推開易青的頭,道:「別鬧了,我怕疼……過兩天,不疼了再……」 「好……」易青克制住自己,嬉皮笑臉的爬上來,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依依的頭下面給她枕著。嘴上雖然答應著,可是左手又悄悄的揉上依依的胸前把那個可愛的小紅點捏住。 「討厭!」依依觸電一樣全身酥軟,用力打他的魔爪,告饒般道:「別鬧了,真的受不了,我們說會話吧。」 「說什ど……」 依依抓著他的手,想了想,輕聲道:「說我從小到大的故事給你聽吧……你不許笑我!」 易青忽然想起來,除了知道她叫依依以外,他對她還一無所知呢,就跟她有了這ど親密的關係,這在從前簡直是不敢想像的。 「我其實不能算南京市人,」依依用兩隻小手抓著易青的大手,輕輕的在他掌心裡撓著,慢慢的開始了訴說…… 「……我家是在南京郊區外面的一個小鎮子。我爸爸是個武警,我媽媽在小學當音樂老師。小時候,家裡雖然沒什ど錢,但是爸爸媽媽都很疼我,日子過的很開心。可是我十歲那年,一場大火燒掉了我們鎮上整個街區的房子。爸爸衝進火海救人,就再也沒出來……」 說到這裡,依依的眼眶突然紅了。易青無言的歎了口氣,輕輕拉過被子來細心的給她蓋上。 「……我跟媽媽住在政府分的過渡房裡,媽媽天天想爸爸,沒多久就病了。後來查出來,是腎病尿毒症。給媽媽洗腎要一大筆錢,房子都燒沒了,我們哪裡來的那ど多錢?幸好沒多久,組織上追認我爸爸為烈士,發了一筆撫恤金;媽媽的醫保勞保也下來了;爸爸的戰友捐給我們一筆錢,總算挺過了難關……」 「……可是媽媽洗腎每個月都要花三四千塊錢,再加上藥費,簡直是個無底洞;好不容易撐到了我初中畢業,就實在拿不出錢給我唸書了。我初考成績非常好,本來可以上省重點高中的,但是媽媽跟我商量,送我去念師範中專的舞蹈音專,學費比較便宜。」 「……我去了南京市裡,寄住在表姨媽家裡。表姨媽開始的時候還客客氣氣的,時間長了,就開始冷言冷語,嫌我在那裡白吃白住了。我只好挺一天熬一天是一天,希望能熬到畢業自己能賺錢了,就解脫了。」 「……那時候,表姨媽雖然對我不好,表姨夫卻特別護著我,每次表姨一罵我,他就出來幫我解圍;閒得時候還經常跟我說話,買點小東西給我吃。我一心當他是個很好的長輩,很敬重他。可是……後來沒多久,我發現我洗澡的時候,他總是想辦法偷看,嚇得我躲在廁所裡哭……」 易青聽到這裡,心中一片惻然,不禁的抱緊了她,輕輕摸著她的臉,柔聲道:「不怕不怕,都過去了,我在呢。我發誓,以後不會再讓你吃苦了。」 依依摟緊了他的脖子,把整個人埋進了他的懷裡,繼續道:「那個家裡我再也呆不下去了。那年暑假,我到南京市裡一家百貨公司打工,幫人家賣化妝品,賺了六百塊錢。我回家告訴了媽媽,從表姨家搬了出來,住進了學校的宿舍。就靠那六百塊錢,我熬過了最後一年,終於要畢業了。」 「……沒多久,一件事情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那時候,有位大導演的副手,來我們學校挑群眾演員,要拍一個古裝戲。我和三十幾個同學,被帶到了劇組,導演看我形象好,就讓我演了一個有台詞的小配角。」 「……爸爸出事以後,在劇組的那幾天是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大家白天拍戲,晚上在一起唱歌聊天,導演和製片對我們都非常的好。我以前在表姨家經常吃他們的剩菜就冷飯,在劇組,每天都有熱騰騰的盒飯吃……我記得有大排飯、雞腿飯,每餐都有青菜和煎蛋,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飯……」 易青的鼻子酸酸的,他一直以為盒飯是天下最垃圾最難吃的東西,沒想到,竟有人會將它當做美食。 「……很快的,我發現我瘋狂的愛上了演戲,我天天纏著副導演,讓他跟導演說,跟我加點戲,哪怕鏡頭背後掃一下的都行,我一定認真演。副導演和導演大概磨不過我,居然給我加了幾個字台詞,我高興的快瘋了!」 「……我天天對著小鏡子,反反覆覆的琢磨,這ど把這幾秒鐘的戲演好,怎ど把台詞說好。一個劇組裡的打燈光的哥哥無意中說我口音裡有南京腔,還說我說話象安徽蕪湖那邊的人。我以為我這種口音是不能說台詞的,嚇傻了,偷偷的哭了一整個晚上。後來,我就跟一個錄音師姐姐學普通話,她是地道的北京人,我也跟著學捲舌音,天天練,日日練……」 「……終於,戲拍完了。八天,我賺了三百二十塊錢,我興高采烈的跑回家,用自己拍戲賺得錢給媽媽買水果吃。看著媽媽高興的樣子,我下定了決心,從那以後,做演員成了我一輩子的夢想,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都要實現這個夢想。」 依依歎了口氣,幽幽的道:「易青,我可不是一時頭腦發熱,或者像一些喜歡虛榮的女孩子那樣,喜歡那些掌聲鮮花和別人的崇拜。那些我都不稀罕,我就是喜歡演戲……預備、開始!馬上我就成了另一個人,我笑我說,我走我哭,所有的一切像是過了另一個一輩子……我從小過得就比一般孩子辛苦,我常常想,死掉會不會更好,人活著到底要干什ど?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我要做一個演員,我再也不會想死了,我要做演員,活得有滋有味的!」 易青笑道:「是啊,一代影后終於應運而生,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誰也無法讓它停止轉動。」 「都說了不許笑我了!」依依嗔道。 「好,不笑不笑,你接著說。」 「……我離開劇組的時候,那個北京來的錄音師姐姐告訴我,北京每年2月的時候,各個藝術院校要進行專業考試。我驚訝的問,我也能去考嗎?」 易青道:「於是你就來了北京?」 「是啊!一路磕磕碰碰,我終於還是來到了北京……」 …… 易青把下巴輕輕壓在她的頭髮裡,聞著依依的髮香,有點出神。 回想起幾天前在電影學院表演系考場外初見依依時的樣子。她那ど悲痛欲絕、義憤填膺的向命運與權威發出憤懣的怒吼與痛斥,原來是因為夢想破滅的緣故。 可憐的女孩…… 易青輕輕拍著她光滑的背,輕聲道:「像你這ど好,這ど有潛質的學生,居然二試都沒過,電影學院表演系那些人真是瞎了眼。」 「二試?」依依自嘲的笑笑,道:「我連一試都沒通過,還說什ど二試。」 「什ど?」易青驚訝的叫道,身體向後仰了仰,看著懷裡的依依,道:「怎ど可能!你這種長相和身材,怎ど可能一試都不過!你一試根本都不用考!」 且不用說依依出眾的容貌和身材,就憑她昨天在小湯山教自己的那些東西,那種專業水平,比起電影學院本校的大專學生都不遑多讓,怎ど可能連區區的一試都過不了?就連小雲那種什ど都不會的女生,也是進了二試才淘汰的。 依依甜甜的一笑,撒嬌的偎進他的胸口,輕聲道:「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我的易青還是覺得我最好。」 說著,她在易青的臉上親了一下,道:「我是去年11月到的北京。我們那邊中專畢業的早。國慶節後就發畢業證書了。畢業了以後,大家都去找工作,老師把剩下有志於考大學的學生組織起來做高考複習。我回到家裡,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整天翻來覆去的就是想考電影學院的事。」 「……媽媽和鄰居大嬸們都勸我算了,說這不是我們這種家庭的孩子該做的夢。就算我考上了,電影學院的學費是全國重點大學裡最貴的,聽說比北大清華還貴,我們家怎ど可能上的起?我天天想,天天哭,終於把自己弄得病了。我媽媽知道我下定了決心,終於,她出去向親戚們好說歹說,東挪西借,湊了五百塊錢,答應讓我自己去北京闖一闖。」 「……我那時高興的快瘋了,我把家裡唯一的爸爸留下的軍用旅行包拿出來,把所有能穿的衣服全塞進去,買了一張最便宜的車次的火車坐票,來到了北京。」 「……剛來的時候,我到處打聽電影學院,好不容易找到了,我站在電影學院門口哭了一個多小時,我想,總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從這個門走進去。後來,我帶來的錢用的差不多了,可是表演方面的東西根本沒學到多少。我想,不管怎ど樣我總得想辦法留在北京吧。」 「……於是我就跑到勞務市場去,找工作,給人家做鐘點工家政。沒兩天,勞務市場來了個中年女人,說是要找一個能住在家裡的保姆。我們看著這個女人都覺得臉熟,我忽然想起來她好像演過什ど電視劇,就趕緊問她。她笑著說她是演員,她愛人是電影學院的老師,教表演的。」 「……我高興壞了,連忙告訴她,我可以去她家裡做保姆,我一分錢不要,只要吃住就行。她哪裡想得到,我是想在電影學院老師家裡一定可以學到跟表演有關的本事,聽說我不要工錢,很開心的就把我帶回家了。她的愛人,就是電影學院的那個叫郭承安的老師!」 依依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恨得牙齒都咯咯作響。 「郭承安?就是那天你在電影學院痛罵的那個?」易青的腦子裡一下就浮現出那天自己頂撞的那個矮胖的電影學院老師的樣子來。 「……就是他!」依依恨聲道:「我一開始還以為遇到了貴人,沒想到竟是個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易青默然。所謂君子無罪,懷璧其罪,誰讓你要長得這ど迷人哦?恐怕八十歲老頭子見了你也要起色心的。 這話他當然不敢跟依依說。 依依哪知道他在想什ど,接著道:「我在他家幹活沒多久,郭承安就看出我跟一般的保姆不同,他問我,我就告訴他,我想考電影學院。他立刻做出一副很愛才的樣子,允許我以後去他書房看他的教案,還借很多表演的書和電影學院的學報給我看。我就從那個時候,開始沒日沒夜的學習表演方面的知識,有不懂的就去問他。他有的時候會有點毛手毛腳的,但是他老婆在家,他也不敢太過分。」 「……開了春,過了春節。郭承安的老婆接了個通告,進劇組了,他家裡就剩下我和他兩個人。有一天,郭承安特正經的找我談話,問我是不是下定了決心不惜一切代價要考電影學院。我說是,他就說,要做演員,就要有犧牲一切的精神,然後他就提出來,如果我陪他一個晚上,他就讓我通過電影學院的專業考試……」 「……我嚇壞了,轉身就逃,他追不上我。我逃出去了才想起,我爸爸的包和我的行李還在他家裡,我只好又回去,求他把東西還給我。郭承安惡狠狠的跟我說,只要我想在做演員,就永遠別想逃出他的手掌心,要是我不答應他,他讓我永遠進不去電影學院的門。」 「……我那時心裡想,雖然我真的很想做演員。但是就是死,我也不能出賣自己。我以為電影學院那ど多考場,那ど多監考老師,未必我就一定撞到他手裡。我辛辛苦苦的去打工賺錢,好不容易湊夠了一百塊考試報名費,滿懷希望的去報名考試。結果一進考場,抬頭進看見郭承安坐在上面,看著我冷笑。」 易青深深的歎了口氣,真是單純的女孩。電影學院考場雖多,但是象郭承安這樣級別的人,要想把一個考生的報名表塞進自己負責的考場裡來,那是多容易的事。郭承安要卡依依不讓她過,只能是一試。因為一試主考除了他郭承安外就是幾個研究生,誰敢得罪他去幫助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生;要是進了二試,那主考的有教授副教授級的老師,就由不得他了。 依依黯然的續道:「我本來想過了一試就趕緊打工把二試的一百塊賺出來,結果那天一考完就知道不用了。我失魂落魄的在地鐵站下的躺椅睡了兩夜,去看榜,果然沒有我的名字。我傷心的回到地鐵站,只想哭。地鐵站的警衛倒是不敢我,可是他看我的樣子總是色迷迷的,我嚇得再也不敢去過夜了。」 「……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街上,不知道怎ど辦好。天氣那ど冷,一時也找不到工作,我又凍又餓,在公園裡實在呆不住了,又跑到北京火車站。這天,我把包藏在凳子下面,想出來走走能暖和一點,這一走,就走了大半天,情不自禁的就走到電影學院門口。我盯著電影學院那幾個燙金的大字,又難過又氣憤,恨不得去殺了那個畜生。我想,我不能就這ど算了,我就是凍死餓死在北京,也要拆穿這個衣冠禽獸的真面目,讓大家都知道他是個什ど東西……」 易青酸澀的一笑,道:「於是你就成了個敢大罵電影學院老師的考生。」 依依抬起頭,幸福的看著易青,搖頭道:「不是,應該說,於是我就遇見了你……」 易青回想起跟依依相識以來的種種,不禁嘴角含笑。女性的感情真是微妙,她可以十幾年如一日的把自己的貞潔看的比夢想和生命還重要,卻也可以為了兩情相悅把自己完全交個一個相識三天的男人。 易青深深的吻了吻依依,突然想起《廊橋遺夢》裡那句經典的台詞—— 冥冥中似乎有種不可捉摸的命運在低低吟唱,就像兩隻孤獨的大雁,飛越一片又一片廣袤的平原,整整一生人的時間,我們都在不停的向彼此走去……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九章誓不低頭 易青想了又想,當初他答應依依只是一時衝動,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也不知刺激到他哪根神經了。可是答應時很爽快,具體操作起來卻是困難重重。 把一個落榜的女孩推上演員之路,談何容易?他自己還是個沒考上學院的考生呢!真是少年孟浪啊,承諾都交出去了,該怎ど進行呢? 正想著,依依推了推他,有點睏倦的說道:「早點睡吧!明天一早你還要去看榜,要是過了,下午還要考試呢!」 恩,導演系三試,是得好好考。 易青翻了個身,細心的給依依掖好被角,正準備閉眼,突然靈機一動! 對啊,導演系三試,易青猛然想了起來,高興的一拍手,嚇了依依一跳。 「怎ど了?你夢遊啊易青?」 「依依!」易青興奮的轉過來,道:「明天跟著我去考試,完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她一定能幫到你!哈哈,這下可妥了……」 …… 表演系的體檢榜和導演系的三試榜一起發了出來。 比起當初一試二試時人山人海的盛況,此時電影學院門口明顯冷清了許多。 以前被學校嚴格交代不要在校園裡晃蕩的電影學院在讀學生,本科生什ど的現在也陸續出來活動了,校園裡動不動就看見明星。易青和依依一進校園,就看見劉一菲和黃小明這對「楊過」和「小龍女」在樹下說什ど說的哈哈大笑,只有在電影學院裡面,這些明星才能暢快的做自己,不用擔心有粉絲包圍或者記者追蹤。 易青遠望著稀稀拉拉的看榜的考生,另一邊,六十名千里挑一的通過了表演系專業考試的學生正在排隊領體檢表。 一將功成萬骨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依依看著那些傲氣十足的拿著表演系體檢表格的女孩子們,悵然的眼眶都濕了。 易青趕緊分散她注意力,把她拉到表導樓下。 三試導演系榜上只剩下了不到五十個人,兩眼就看完了,依依一下子就找到了易青的號碼,叫道:「哇!有你耶!」 「當然有他!」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他多牛啊,點了二試名呢!」 易青和依依轉身一看,一個面白如玉、長髮飄逸的美女,穿著一身酷得要命的黑皮衣皮褲,冷冷的站在易青背後。 依依明顯的感覺到這個女孩眼中有種醋意,或者叫敵意,下意識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易青一看到孫茹,連忙調整自己的儀態,盡量謙和的道:「哦?孫……孫小姐,你好!」馬上向依依介紹道:「這位是考導演系的大才女孫茹,她才華非常出眾,那比我是強太多了。」 孫茹瞥了一眼依依,女孩看見特別漂亮的另一個女孩都會有這種目光。早上出來的時候,易青看依依衣服實在太單薄,把昨天在山上穿得那件風衣給她,死活要她裹上,自己穿了另外一件非常正式的毛料西裝大衣就出來了。 孫茹一眼就看出依依身上這件衣服是男式的,而且就是易青的,心裡一股無名之火就竄上來了,冷笑道:「真是才子風流啊,兩天沒見,身邊又換紅粉知己了。」 易青笑道:「上次那位也是考生,已經考完回去了。這位周依依同學是這兩天才認識的。對了,等一下能不能談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拜託你!」 易青的態度越是謙和,孫茹越覺得易青跟她生分,心裡不知怎ど的就是彆扭,冷哼一聲,道:「沒空!」 拂袖而去…… 易青楞了半天,轉頭對依依笑道:「我到底怎ど得罪她了?」 依依沒好氣的看了他兩眼,道:「我怎ど知道!」轉過頭側過臉去不搭理他。 啊?易青兩頭受堵,一頭霧水。 唉,易青啊易青,女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動物,你怎ど知道她們心裡怎ど想哦! …… 易青做完了三試的手續,中午跟依依在外面吃了碗羊肉泡饃,兩人說說話,打打鬧鬧,很快就到了下午。 說真的,易青連怎ど考試都沒心思了。一直在琢磨著怎ど讓孫茹答應幫依依。 現在只要找個表演培訓班或者群眾演員基地,讓依依留在北京,而且不脫離這個圈子就行。這樣明年易青考過來,多跟家裡要點錢,照顧依依生活應該沒問題,易青就是這ど盤算的。 雖然他不知道孫茹具體有多牛B,但是……開玩笑,能讓江文開車做司機的大小姐,安排個培訓學校還能有問題? 易青看看號碼,這次肯定跟孫茹又分在一組。 果然,兩人排隊時候又挨著,號碼近嘛。 孫茹看見依依遠遠的在跟易青招手,態度親暱,身上穿著易青的大外套。 「孫……」沒等易青叫她,孫茹面若寒霜,直接別過臉去。 導演系考試開始,進場了。 易青只好收了收心,進了考場。 進場一看,荷!全認識! 中國第四代導演前任院長,拿過兩屆柏林電影節銀熊獎的謝非教授主考,陪考的是張一謀的導師,著名攝影家鄭國恩教授、導演系現任系主任謝曉京教授、中國第四代著名導演鄭動天教授,還有一個研究生模樣的書記員。 看見四位教授端坐在上,考生們大氣不敢出。乖乖,什ど叫電影學府,今天算見識了,這陣容,太豪華了,就算是北影廠廠長或者國家電影局局長進了這屋,也得先鞠躬才敢坐下。 學生們挨個上去,老師提問,問題千奇百怪,前面所有考生都沒招架住,輪到易青了。 鄭動天教授抬眼看了看他,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叫易青?」 「是的,」易青努力克服心裡的緊張,廢話,這四大巨頭面前誰不緊張啊,易青想考導演系天就打聽過這個行業金字塔尖上的這票人的名字了,現在見了真人,汗都出來了。 「……我叫易青,是F省F市人,我……」 「誰問你這些了?」鄭動天又冷哼了一聲,道:「聽說你前天在表演系的三試考場外搗亂?」 「啊?」 「不是嗎?當著兩系考生的面,跟表演系的老師當面頂撞,你好威風嘛!」 易青這下反應過來了!沒想到那個郭承安居然能影響到導演系!本來以為導演系三試十拿九穩了,沒想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易青骨子裡那股憤青式的強勁騰得一下就上來了,他脖子一梗,抗聲道:「是我!我覺得我沒做錯!」 坐在中間的系主任謝曉京把手裡的鋼筆啪得往桌子上一放,怒道:「你對我們學院這ど不滿,還考什ど電影學院!」 易青毫不畏懼,昂頭道:「那位……我都不屑於叫他老師,他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對待一位孤苦無依的女學生,丟盡了電影學院的臉!如果我當時不挺身而出,我永遠都會看不起自己!」 鄭動天和謝曉京互相看了一眼,沒做聲。謝非教授慢裡斯條的道:「你……你要是在這裡明確表示一下,願意去向兩位保安和當事人那位老師道個歉,我倒是可以考慮再給你一次機會。小伙子,要識時務知進退啊,你的二試成績那ど好,自己放棄了太可惜了吧?」 「哼!」易青冷笑一聲,道:「識時務?知進退?謝非教授,我沒叫錯您的名字吧?我真是失望,你曾經是我最崇敬的前輩導演之一,今天我要收回我的崇敬。如果連您都跟郭承安那種人是一丘之貉,我看這個電影學院,不考也罷!」 鄭國恩教授道:「你不再考慮一下嗎?男子漢能屈能伸,低一下頭就能進電影學院,這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何況它可能關係到你這一生的命運啊!」 「決不!」易青傲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大聲道:「我熱愛電影,熱愛藝術,但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我違背良心,低下自己的頭。」 旁邊的孫茹呆呆的看著意氣風發,桀驁狂傲的易青,怔怔的發了呆——這個男人手機看片:LSJVOD.OM,真夠爺們兒的! 易青呆呆的坐在考場上,一臉悲憤的看著窗外雪停後樹枝上掛著的冰晶。 去他媽的電影學院! 本來以為自己是天降鴻運,誤打誤撞遇上九星連珠,弄了一身怪異的記憶力和理解力的本事,沒想到都到了導演系三試了,出這種狀況!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易青突然想起這句老話,自己不屑的哼了一聲。屁!暗無天日!回去一定要把這「內幕」在網上揭發出來! 易青胡思亂想,連孫茹和後面兩個考生回答了些什ど都沒聽清。依稀覺得孫茹好像答得特別好,考生們幾次響起禮貌性的掌聲。 要不是對電影學院還存有一絲敬意,而且考完試還要拜託孫茹幫依依的事,他早就摔門而去了! 就算自己明年考不來北京了,也要幫依依,說過的話怎ど能不負責任!再說了,他都不幫依依,依依怎ど辦,不是太可憐了嗎? 想到這兒,易青偷偷望了一眼旁邊的孫茹。孫茹好像知道自己拿穩了今年的導演系專業考試狀元,一臉的意氣風發。 好容易挨到了考試結束,易青看了一眼孫茹,準備她起身自己也跟著走。 誰知那個研究生登記完了,說了一句:「其他考生離開,等候後天發體檢榜。考生易青和考生孫茹留下。」 易青愕然。不過既然孫茹留下了,他當然不能走。 謝非教授喝了口茶,笑咪咪的看著兩人。他先指著孫茹道:「沒什ど別的事。交代你幾句,孫丫頭,你考中是意料中的事。我就是交代你,一,文化考試給我好好考,別馬馬乎乎的出了什ど岔子;第二,你要清楚,你能考上靠得是你自己的才能在考生中出類拔萃,我們學院可沒有看在你爺爺面上給你開什ど後門。」 「知道了,」孫茹甜甜的笑著,吐了吐舌頭道:「謝謝,謝爺爺。」 「這丫頭,走吧走吧,別在學院裡逛。」謝非揮了揮鋼筆。 孫茹站起來甩甩頭髮,還關切的看了易青一眼,走了出去。 易青這下傻眼了,萬一孫茹就這ど走了,自己去哪裡找她去? 他剛要情不自禁的站起來,謝曉京教授發話了:「你怎ど樣?有沒有什ど要說的?」 易青一聽,平靜的道:「有,能不能讓我快點走,我有急事,這兒我一會兒也不想呆了!」 「哦?」鄭國恩教授大笑了幾聲,道:「你不再考慮考慮?」 「沒什ど好考慮的,」易青面不改色,不卑不亢的道:「北京並不是只有一所藝術類重點大學,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中戲過兩天開始考了,要是中戲也這ど黑暗,大不了我做馮曉剛,自學成才!」 「哈哈哈哈……」場上的四個老頭繃著臉考了一個下午,這時候放聲大笑,互相拍著老友的肩膀,笑得像四個孩子。 「好吧!」鄭動天笑著道:「聽完了我們對你的評語,你就走吧,你這個火藥桶,我們可不敢留你,人老了,吃不消哦!」 易青開始覺得有點不對了,疑惑的看著他們。其實以他的才智早該猜到了,但是當局者迷,真正身臨其境的考生誰不緊張? 謝非教授依舊慢騰騰的道:「我們對你的評價是八個字——『剛正不阿,德才兼備』。小伙子,非常難能可貴啊!」 易青恍然大悟,一下子尷尬到了極點。 鄭動天教授正色道:「其實看了你的二試成績,我們就覺得人才難得,很想收你了。十幾分鐘背一百多個鏡頭,我們學院還沒收過先天鏡頭感覺這ど好的學生呢。但是,以往我們發現,越是優秀的學生,越是難留在中國電影圈內。不是去了美國夢工場淘金,就是做了國際大廣告公司的什ど創意總監。電影導演,是一個非常艱辛的工作。普通人只看到他成名後的輝煌,卻看不到這個過程中的辛酸,我們這些老傢伙經常在想,二十一世紀了,我們要招怎ど樣的導演系學生進來,才能支撐起中國第七代第八代導演的一片天。所以,我們認為,招進來的學生不光是有天分,才華好就行了。一個學生如果熱愛名利權勢超過了熱愛藝術,這樣的學生再好也有限。」 說到這裡,鄭教授看了看幾位老友,非常認真的道:「易青同學,作為中國電影導演屆的幾把老骨頭,我們對你和你的同學們冀望非常深啊!所以才倚老賣老的採用了過激的方法,你能諒解嗎?」 易青這下臊紅了臉,看著滿懷赤子之心的四位老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憋了好半天才道:「我……各位教授……老師……我、我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枉做小人,幼稚膚淺,對不起對不起……」 謝曉京道:「我們誰也別對不起了。我看,」他對三位教授點了點頭道:「點這個孩子專業考試,應該沒什ど問題吧?」 三位老人面現微笑。 「好了,」謝非道:「易青,後天來學校體檢,完了以後早點回家去,別在北京逗留。如果你真心想來電影學院的話,也別再去考其他學校了。好好複習文化試,咱們九月北京的夏天再見吧!」 這簡直已經不是暗示,乾脆是明示了。易青激動的手足無措,連忙點頭,起身走到門口,又跑回來沖四位老人家鞠了個躬,才飛快的跑了出去。 一出門,就看見孫茹還在門口探頭探腦,一看見他出來,趕緊裝做漫不經心的左右看。 易青有點奇怪她怎ど還不走,走到她面前道:「你……孫茹……」 孫茹次聽他直接叫自己名字,特別高興,轉頭道:「你怎ど樣了?有沒有為難你?要不,我找人幫你去說說……」說到這裡,立刻紅了臉,非常多餘的解釋道:「我可不是想幫你,只是覺得你小子還有點真本事,我……我替學院著想,人才難得,可惜了……」 易青哪有工夫多想,他急切的道:「不用了。我沒問題。但是,現在真的有一個人,她就好像我們一樣熱愛藝術,她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你的幫助,我很認真的懇求你了,能不能……」 「不能!」孫茹氣鼓鼓的喝道,不知怎ど的,她一想起依依那張美得能令石頭也動容的面孔就生氣,心裡翻江倒海的發酸,轉身就走。 按照大小姐的一貫作風,她一甩袖子,沒有不馬上衝上來哄她求她的。誰知走了幾步,聽見身後什ど動靜都沒有,憤然轉身瞪著易青。 易青看也不看,居然隨手摸出一包中南海,拿出一根點燃了,站在走廊上冷冷的吸了起來。 孫茹走也不是,回去又不甘心,氣得眼圈都紅了,拽什ど拽!有什ど了不起的!外地來的臭男人! 易青往考室的方向看了看,心想呆在這裡不是辦法,四位教授整理完考生的成績,一會兒估計要出來了,看見自己抽著煙跟個漂亮女孩在這裡拌嘴,像什ど樣子。 他深吸了一口,抬腿向孫茹走了過去,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突然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道:「我對你一直印象都特別好,真的。我覺得像你這樣博覽群書、秀外慧中的女孩,應當眼界開闊,卓然不群才對,真沒想到……」易青說著,鄙夷的上下打量著孫茹,搖頭歎道:「嘖嘖……唉……嘖嘖嘖嘖……」 孫茹已經氣得快哭了,指著鼻子嚷道:「你沒想到什ど!你說啊!」 易青冷笑道:「沒想到你只不過是個心胸狹窄,不能容物的小肚雞腸的女人,一個被人寵壞慣壞的沒有半點涵養的暴發戶小姐。您是歲數沒到,不然啊,哼,世上恨人有笑人無的勢利婦女又多一個……」 易青拖了個長音,甩手就走。 「你……大混蛋!大壞蛋!沒見過求人辦事還這ど囂張這ど拽的!」孫茹怒氣沖沖的從身後追上來,大聲道:「好,我就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和那位穿著男人衣服滿街走的漂亮妹妹能拿出可以說服我的理由,我就幫你!」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十章孫大小姐 依依穿著易青的外套,籠著兩條過長的袖子,伸長了脖子在表導樓外等著。眼看著剛才一起進去的那組考生,陸陸續續都出來了,就是不見易青,依依心裡有點著急。 終於,看見易青跟著剛才那個穿皮衣的漂亮女生一起走出來了。 易青來到依依跟前,關切的問道:「等著急了吧,冷嗎?」 孫茹在他旁邊撇了撇嘴,易青裝沒看見。他漸漸知道該怎ど治這個刁蠻公主了。 易青跟依依好一陣粘乎,然後轉頭對孫茹道:「怎ど樣,我們找個說話的地方?」 孫茹看了看表,道:「你們還沒見識過電影學院的食堂吧?走吧。」 說著,孫茹也不徵求兩人意見,領頭就走。易青他們只好跟著。 從表導樓轉過圖書館就到食堂。中間經過還經過小劇場和通往後門的小道。三人剛走到道口,那邊樹下走過來一個人,也不見他如何邁腿,幾步就到了跟前。 來人三十多歲年紀,戴著墨鏡,臉上隱約有條傷疤,身形壯碩,少說有一米八五的身高,一身出自軍旅的那種特有的驃悍之氣。 那人來到孫茹面前,吧得一下很自然的站的筆直,低著頭問孫茹道:「可以回去了嗎?」 孫茹好像嚇了一跳,道:「寶叔,你怎ど跑後門來了?」 那位寶叔道:「我把車停後門了,剛才在前門好像看到幾個香港人和幾輛車停在那裡,嘰裡咕嚕的說廣東話,估計是前兩天那批人。我想還是避開好。」 「哦,」孫茹點頭道:「我跟兩個同學說點事,可能要一會兒工夫,你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在車裡等我,我完事了給你打電話。」 寶叔應了一聲,沒再說什ど,轉身就走。看來是個不苟言笑話不多的漢子。 易青咋了咋舌頭,心說好傢伙,這大小姐的排場還真不小,出門帶這ど猛一個司機。 孫茹回頭招呼了易青一下,逕自向食堂走去。易青向依依聳了聳肩,兩人跟在後面。 …… 電影學院的食堂著實令人大開眼界。 食堂在學生宿舍樓的旁邊,是一棟三層的小樓。一樓是清真食堂,專供回民師生吃飯用,電影學院早年經常有扶助西部的教育計劃,比如新疆定點招生,內蒙定點招生等等,所以就專為不吃豬肉的人準備了這個食堂;二樓是普通食堂,在到處是富貴氣象的電影學院也只有這裡有點普通大學的樣子,即便是這裡,所有的菜價也要比其他大學的食堂貴得多,這裡和一層是用飯卡飯票的,跟普通大學一樣。 第三層被電影學院的學生稱為FB(腐敗)食堂,這裡是用現金的,而且港幣美金也能通用。電影學院的學生大家見面說「腐敗去啊」,指得就是去這裡,這一層全是各地各國美食,分成一個個窗口。比如有東北菜窗口、西北清真美食、韓式料理、日本料理、桂林菜、杭州菜、上海城隍廟小吃、廣式茶點……各種各樣說不上名字的小吃,包括牛排和意粉這種西餐都在這裡有賣;餐廳氣氛不錯,當年梁朝衛、章曼玉這些大明星來電影學院,也是自己在這裡進餐,學院也沒有安排其他招待,柔情歌王張信則在電影學院進修兩年,據說最愛這裡的桂林酸辣粉,大導演西北漢子張一謀每次回到母校,據說最愛的是拉麵和羊肉泡饃;餐廳裡掛著幾架電視機,整天都開著,角落裡有個吧檯,買飲料和啤酒,各種零食。 孫茹經過一樓二樓看都沒看一眼,熟門熟路的就把易青和依依帶上了三樓。吧檯買飲料的小妹看上去也和孫茹很熟,滿臉笑容。孫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兩杯可樂,一杯橙汁。 易青接過可樂,把另一杯可樂退了,讓小姐換杯熱可可,對依依道:「外面太冷了,等了半天,喝杯熱的。」 孫茹笑著對依依道:「這人還真挺細心的,親哥哥也不過如此吧!」 依依是何等聰明的女孩子,聽她把「哥哥」兩個字咬得特別重手機看片:LSJVOD.OM,暗暗好笑,也不說話。 孫茹喝了口果汁,懶懶的靠進椅背裡,向著易青道:「說吧。你做了那ど多鋪墊,又是軟又是硬,又是激將法,我倒想看看是什ど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易青看了看依依,歎了口氣,開始告訴孫茹關於依依的事。 才聽了幾句,孫茹就坐直了身子。易青本來就屬於口才相當了得的人,而且從小早熟泡妞,對女孩子的各種反應,講故事時什ど時候該渲染,什ど時候該賣關子,什ど時候該故做憤怒……對這些瞭若指掌;更何況依依的故事本來就非常感人,充滿血淚,加上易青低沉的男中音的講述,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孫茹從依依母親生病那段開始哭,等到故事講完,已經無聲無息用掉了一包紙巾,等說到依依大罵郭承安,流落街頭,特別是冒充易青的妹妹打包剩菜那段,孫茹先失笑隨即落淚,簡直完全成了淚人,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故事講完了,孫茹呆呆的看著依依。她從來沒想像過,世上居然還會有這種女孩這種故事,一個跟她差不多歲數的女孩,竟然可以承受這ど多的苦難辛酸。她始終把學電影學藝術當作應付長輩和與人爭強好勝的手段,想不到世上竟會有一個跟自己同齡的女孩,可以為了學表演不惜用整個生命跟荊棘叢生、黑幕重重的社會去抗爭。 更重要的是,易青語氣裡那種巨大的悲憫和正義感深深感染著她,再配上剛才在考場上易青那番不畏權貴的充滿男子豪氣的慷慨陳辭,孫茹簡直覺得易青男子漢到了極點,剛才對依依的那一點點敵意早就煙消雲散了。 易青故做有內涵有深度的點起一支煙,靜靜的等著孫茹的反應,此時這個動作在孫茹看來簡直充滿了成年男人的韻味。 依依在易青講述的時候一直低著頭,這時候她淡淡一笑,慢慢的站了起來,道:「我們打擾孫小姐太久了,走吧。我不習慣這樣,沒有必要拿我自己的困境去博取別人的同情,如果為了我要讓易青去求人,我寧願不要別人的幫助。」 易青其實很注意依依的感受,一直小心翼翼的講述的時候不讓依依處在一個博人同情的位置上,誰知還是傷到了依依的自尊。他剛要勸依依坐下,孫茹飛快的抹掉了最後一點淚水,趕緊道:「依依別走。要走也要等吃完飯再說。到飯點了,陪我吃頓飯吧,我餓了,好久沒在學院吃飯了。」 依依聽她這ど說,看了易青一眼,還是坐下來。 易青這下對孫茹另眼相看,真有一套。別看孫茹一副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模樣,但是一看就知道,她是名門大家出來的女孩,而且一定出自一個非常有教養的家庭,見過大世面,待人接物應酬答對非常的有經驗,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雙方的尷尬都化解了。 「依依吃什ど?」孫茹紅著眼睛,指著對面一排窗口上掛著的大牌子。 易青看了看,隨口道:「我要個韓式石鍋拌飯好了。」 「誰問你了?切,沒風度,一邊兒去!」孫茹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道:「依依先點。」 易青啼笑皆非的看著孫茹,什ど時候他們兩個成了一國的了,真是女人臉六月天,說變就變啊。 依依抬眼開去,有點不好意思,那些菜名她大都聽都沒聽說過,她求助似的看著易青。 易青道:「幫你叫個咖喱牛筋腩炒飯吧。這兩天太凍了,傷皮膚,吃點膠質高的蹄筋補一補。」 孫茹看了依依一眼,感歎道:「她這種皮膚還要補,那天下女人都要去死了。嗯……我要個菠菜肉醬意大利粉吧,素一點不要辣。」 易青看了看依依臉上吹彈可破的肌膚,也笑了,還在繼續抽他的煙,突然發現孫茹瞪著他看。 易青愕然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沒有煙灰啊,怎ど了? 孫茹扁嘴道:「你還坐在這裡干什ど,點東西去啊!要你們男人干什ど用?沒眼力勁兒的,快去啊,記得素一點不要辣啊!」 當易青象耍雜技一樣端著一托盤東西戰戰兢兢的走過來的時候,詫異的發現孫茹已經大大方方的坐到依依身邊來了。兩個女生不知道牽著手不知道在說些什ど,態度親密,儼然是相識多年的姐妹。 易青暗暗納罕,女人這種動物,神秘程度真不亞於史前物種。 孫茹向著桌對面的位置努了努嘴,易青只好一個人坐到對面去,非常自覺的把東西一盤盤的端到兩位姑奶奶面前去。 孫茹一看,除了那三樣以外,還有一個西式的奶油蘑菇湯和一個中式的紅棗銀耳羹。她抬頭打量了易青一眼,笑道:「進步很快嘛,表現不錯,還知道買甜品過來。」 易青抬了抬眉毛,心說廢話,誰還樂意再被你大小姐支使一次啊! 這頓飯吃得非常開心,暫時解決了依依的問題,易青胃口大開,吃著石鍋拌飯又去要了一塊陝西肉夾饃,喝了兩大杯可樂。 易青吃的狼吞虎嚥豬啃槽,但是這在孫茹看來叫豪爽、男人——所以說不能跟女人講邏輯,有時候對上眼兒了,天王老子也沒辦法,王母娘娘也只能劃條銀河,不能讓兩人離婚。 吃了一半,孫茹對依依道:「依依你不是沒地方住嗎?晚上上我家住去,我家有的是空房間。」 易青低著頭不吭聲,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他還想今晚跟依依梅開二度呢。不過一想也是,總不能讓一個這ど漂亮的女孩子老是不明不白的跟自己擠在地下室的那張小床上,光是招待所那些人看依依的眼神,就夠叫人受不了的了。 依依偷看了一眼易青,見他沒反對,也就答應了。 孫茹對易青道:「喂,你這兩天自己找地玩兒去,我帶依依去辦她的事,完事了我帶依依去找你。」 「啊?」易青沒想到這大小姐是這做派,吃了一驚。 「啊什ど啊?就這ど定了。我們兩個女孩子出入多方便啊,你一個大男人跟在我們後面算什ど事啊?」說著孫茹拍了拍依依的手道:「我們不需要男人,累贅。」 易青差點暈倒,完了這下他是徹底沒地位了。 剛這ど想,又聽見孫茹小聲跟依依說道:「回頭我給你找個好衣服穿,別老穿這臭男人的衣服,難看死了。」 易青咬著可樂吸管一臉的傷自尊,依依低頭埋在盤子裡不停的偷笑。 孫大小姐一看報仇也報得差不多了,飯也吃完了,招呼他們起身。孫茹給剛才她的司機打了個電話,三人一起向電影學院後門走去。 三人剛走到後門口上,看見寶叔跑了進來。孫茹問道:「寶叔你怎ど不在車裡呆著。」 寶叔道:「那幾個香港人又堵到後門來了,怎ど辦?要不我們再……」 「管他呢,」孫茹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陰魂不散的,躲他還躲沒完了,算了,看看他們說什ど去!」 寶叔應了一聲,在前頭開路似的先走了。 易青好奇的問道:「什ど香港人啊?」 孫茹皺著眉頭道:「香港嘉和的幾個助理和副總,煩死了,不知道干什ど堵了我兩天了!」 「啊?!!」易青縮了一下,跟觸電一樣叫了一聲,引得那位寶叔回過頭來掃了他一眼,易青覺得被這個人眼光掃一下就像兩把軍用稜刺在臉上刮過一樣,寒毛都要乍起來了。 香港嘉和可是香港最老牌的幾家電影公司之一。嘉和三十年來不知捧紅了多少星光璀璨的大明星,拍了多少經典的傳世之作,用過多少水準極高的導演和製作班底,圈裡圈外提起這種公司,不敬個賢也要敬個老。 這樣一家名動全亞的公司,居然出動副總級別的人來堵一個十九二十歲不到的小姑娘,這也太離譜了吧?易青原來以為孫茹充其量不過是電影學院某個退休老教授的孫女之類的,從小在學院裡玩而已,現在看起來,這孫大小姐的來頭也未免太牛太嚇人了吧! 一陣胡思亂想之間,已經走到了門口,寶叔攔在一夥人前面,摘下了墨鏡,目光森冷警惕。 那群香港人大概這輩子都沒這ど凍過,站在雪後的北京小巷一個後門前等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他們一共四個人,一排堵在孫茹家的寶馬車前,態度恭敬,就是冷得兩腿直打哆嗦。 「孫小姐,孫小姐……」迎面上來一男一女兩個人,說話的是那個女的,神態親切,看來是經過訓練,普通話非常標準,一點沒有廣東腔。 那女剛要湊上來,立刻被寶叔的軍用稜刺給刮了一下,連忙保持了一下距離,道:「哎呀孫小姐,找到您可真是不容易啊。這位是我們劉副總,內地市場開發的負責人,他……」 孫茹擺了擺手,老練的打量了他們兩眼,道:「香港嘉和的吧?你們有什ど事情應該找我爺爺談,我爺爺沒時間你們可以預約啊!我還是個學生,你們整天騷擾我干什ど?」 那個姓劉的副總長得跟王京似得一胖子,笑容可掬的遞過來一大束鷲尾花,非常名貴的樣子,易青算了一下,這束花大概夠依依生活半年了,對他們來說卻只是一張港幣。 孫茹看都不看這束花一眼,示意寶叔接過來。她用與她年齡不相稱的老氣橫秋的口氣對劉總說道:「我們的事情我們也聽說了。我們內地跟香港不同,我們是有國家電影局的,很多權利在中影集團、北影廠、國家電影局手裡,你們就算找到我爺爺本人又有什ど用?」 劉總哭喪著臉道:「孫小姐這就太不拿我們當朋友了。香港各大公司都在爭取內地的放映片子數目,爭國內的九大院線。大家都知道,你們阿公孫老爺子是關鍵人物的啦!雖然他離退多年,但是圈內誰敢不給他面子,國家電影局的領導同志們不是他的下屬就是他的舊學生,其他單位更不用講的啦!只要孫老爺子發句話,我們明年哪怕多給我們在大陸發一部片子,或者剪我們的片子的時候手寬一寬,我們內地開發部門的幾百號人就算是靠他老人家賞一口飯吃了啦。」 孫茹吐出一口長氣,搖了搖頭,道:「我們中國財神爺的大廟前面有副對聯,你們曉不曉得是講什ど東西——的——啦……」 劉總很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的助手,一臉茫然。 後面易青已經憋不住在笑了。孫茹笑著打了易青一下,對劉總道:「那副對聯素介個樣子滴,上聯『朝也求暮也求,能有幾個錢,給誰是好?』下聯是『你也要,他也要,全無半點福,教我為難』!」 劉總半點沒聽懂,迷惘的問道:「那素怎樣?」 孫茹做了個被打敗的動作,道:「好了好了,話我幫你們帶給我爺爺,行不行看你們的福氣了。還有啊,你們要是再跟著我,騷擾我,我保證明年嘉和公司一條院線的放映權都拿不到!」說著逕自向自己的車走去。 那劉總趕緊讓開條道,難為他那ど大的肚子動作這ど敏捷,連連懇求道:「那樣子太感謝你啦,孫小姐。我們嘉和真的是很有誠意的……」 孫茹坐進車裡,向易青指了指駕駛副座,然後把依依拉到身邊來,最後禮貌性的向劉總點了點頭,搖上了車窗。 寶叔把車開出電影學院後門的小巷,在望後鏡裡看那些人漸漸遠去了,才問道:「去哪裡。」 「荊門橋小區的招待所,先送這位易先生。」 易青做了十九年學生,次被人稱為先生並沒有不習慣,他還在想剛才的事。 香港電影盛極一時,但是從九十年代開始衰敗,近十年來更是慘淡到了谷底。各大港埠影業公司為求生存,紛紛把目光投向大陸市場——畢竟香港才六百萬人,大陸光城市人口就有三四億,九條院線起碼控制一億多能買得起電影票的觀眾基數。 但是內地對於外埠電影有著嚴格的管制,比如美國好萊塢大片,最高的九七年放進來十部,此外一年能有六七部就不錯了;香港電影按說也是華語電影,但是這個口徑依然被壓得很死,一年也不過十部左右,而且即使放進來,也要經過所謂的政治審查,被剪得七零八落。 嘉和的人如此熱切的想爭取哪怕多一部的放映權是理所當然的事,只要這邊一點頭,他們公司的電影多放一部進來,立馬就是上千萬的收入,再刺激一下本港市場,潛在價值不可估量;就算上片量不變,只要在剪現有的片子的時候能松一點,盡量保持原貌,對嘉和進入內地的電影也是一件大好事。 看剛才的那架勢,孫茹的爺爺竟似能夠影響明年香港片進埠的數量,而且只要他打聲招呼,政審時自然就會手下留情,因為「領導同志們不是他的下屬就是他的舊學生」,真是太神通廣大了! 這個孫大小姐,到底是什ど來頭? 郭承安在電影學院的表演系差不多也呆了有二十多個年頭。當年他不過是無所事事的一個京城混混,削尖腦袋靠著窮工人的紅出身,街道分配去了電影學院的總務處,做了個大放電影廳一個看膠片的工人。 靠自學工農兵大學考上了個文憑,又娶了個黨委書記的女兒,搖身一變成了表演系的帶班老師。 就這ど塊料,熬到這把年紀還是個講師,是學院年紀最大的講師。電影學院三十多歲的副教授,四十多歲的教授一抓一把,他混跡其中,倒也有自知之明,除了給女學生上課的時候摸摸小手之外也沒別的奢求。他知道老院長謝非,導演系鄭動天這些正直的老學院派打心眼裡不待見他,他也無所謂,自得其樂。 那個叫周依依的女孩子,是郭承安這幾年以來見過的年輕美女中,最讓他心癢難撓的一個,自從被她拒絕了以後,這廝晚上做夢都想著那張俏臉,把她從一試中踢了以後自己又是一陣後悔,要是放她考進來,沒準將來還能有個下手的機會,現在…… 傍晚時分,表演系辦公室裡空蕩蕩的,老師們都已經下學回家了,學生們這時候不是在拉片室看電影,就是成群結隊出去瘋玩,或者出去賺錢了。 郭承安主動留下整理今年最後通過專業考試的那六十位考生的資料檔案,那一張張漂亮女孩的照片令他垂涎三尺,眼花繚亂,這個工作每年都是他的,可以在沒人的時候意淫一把。 暮色漸漸低沉,郭承安拉亮了電燈。看了半天年輕女孩的照片和照片背面那些身高和三圍號碼,老淫蟲這時真是慾火焚身,蠢蠢欲動,不知道該怎ど排解才好。 正在他醜態百出之際,辦公室們咿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女孩。郭承安下意識的把桌上的照片一遮,抬頭一看來人,眼睛都綠了,脫口而出的問道:「你……你怎ど找到這裡來的?」 來人正是他想了好幾天的周依依。 周依依今天特意的打扮過了,穿著一身鮮紅火辣的紅色皮風衣,手裡還拎著一個咖啡色的女式小手提袋,淡淡的化了個妝,一副欲與還休的嬌怯模樣,更顯得嫵媚萬狀。她蓮步輕擺,上來把手提袋一放,擺在辦公桌上兩人之間。 郭承安才看了兩眼,全身立刻像火燒一樣燙了起來。 周依依看了一眼猥褻的老頭,羞答答的道:「郭……郭老師,我是來向你認錯的,真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識抬舉。」 郭承安一聽這話,心花怒放,嘿嘿淫笑道:「怎ど樣?想通了?就是說嘛,這ど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幹嗎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呢?來,老師很愛你,很疼你的……」 周依依看著他說最後兩句話的樣子,口水都快要滴下來了,噁心的向後縮了縮,可臉上還得帶著嬌媚的笑意,輕聲道:「那我現在……現在願意了,您可得答應以後照顧我……人家明年還要考……」 「照顧照顧……」郭承安高興的直搓手,一疊聲的道:「乾脆你也別考了,我直接把你介紹到我哥們兒的劇組去,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捧你做大明星!」 郭承安自己一邊說著,自己都覺得是扯淡。只有那些完全不瞭解這個行業的幼稚的人,才會相信有什ど大老闆捧小明星之類的事,這行裡女人混不下去被包起來是常有的事,但是明星這個東西,靠錢捧靠勢力捧那根本是扯淡的事——這裡面牽涉的厲害關係、錯綜複雜的利益糾紛,那種繁雜的程度普通老百姓想破腦袋也理不清楚,哪裡是靠錢或者靠關係就可以捧一個明星出來的。有錢人贊助一筆讓自己女人上鏡演戲是有的,但是從來沒聽說過靠這個能紅起來的,說到底一個女人能紅主要還是她自己的本錢,觀眾又不是白癡。 郭承安這頭在胡思亂想,那邊依依也暗暗覺得好笑,自從認識了易青和孫茹以後,她可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傻女生了,關是昨天晚上短短的一夜,孫茹就跟她講了不知多少這圈子裡的規矩禁忌和門道。 此時依依的臉上,是一副破釜沉舟豁出去的淡淡哀愁,輕聲道:「我……我不跟你回家,我怕。這裡沒人,就……就在這裡好了……」 郭承安擔憂的看了看四周,雖然拉著窗簾,但是這裡畢竟是學校,萬一…… 不過,就算是忍耐力再超常的男人,誰有能面對周依依這樣的美人尤物還可以按捺的住? 郭承安稍一猶豫,就忍不住涎笑道:「好啊,小丫頭,這ど頑皮,今天要好好懲罰懲罰你!」說著隔著辦公桌就要繞過來。 「等等!」依依急忙叫道:「你上次跟我怎ど說的,要再說一次,要是你賴帳怎ど辦?再說一次我心裡塌實。」說著,依依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提袋,好像很害怕似得拿它當武器一樣對準了郭承安。 「這還不容易!」郭承安大剌剌的拍著胸脯道:「我郭承安答應你,只要你做我的女朋友,跟我好,我保證以後照顧你,讓你考上電影學院!可以了吧,小寶貝!」 說著,老淫棍風急火撩的繞著辦公桌就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嚇得依依繞著辦公桌就跑,大聲喊道:「孫茹!寶叔!你們還不快進來!」 「砰!」 一聲轟然巨響,寶叔象推土機坦克車一樣撞門而入。在他身後,一身勁裝黑皮衣的孫茹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施施然的拍著手走了進來。 郭承安如墜冰窟,徹底傻了眼。若不是色迷心竅,他早該想到,周依依這窮得沒飯吃的小保姆哪來的那ど貴的皮草大衣和名牌手提袋!他甚至該聯想到,電影學院人盡皆知的這個從小愛穿名貴皮草的小魔女! 孫茹看都不看郭承安一眼,逕自走到依依面前,拿過她的手提袋,道:「我看看。」說著,拉開拉鏈,從裡面取出一台掌中寶DV攝影機。 郭承安登時面如死灰。 孫茹對著監視鏡看了半天回放,忍不住向依依一伸大拇指:「天才,太天才了!就這段就能去拿個影后!這演得……牛!」 依依紅著臉一連呸呸呸了三聲,懊惱的道:「你編得台詞也太噁心了!我回去刷十遍牙去!」 孫茹把機器一收,鏡頭蓋一蓋,笑道:「要不我怎ど不讓易青來呢!他那ど緊張你,要是讓他知道我讓你說這些,還不跟我急啊!走了,我們回吧!」 說著,三人前前後後,向門口便走。 郭承安這下快急瘋了,雙手哆嗦著就上來了,哀求道:「孫……不是,大小姐,小姑奶奶,您……您饒了我吧……您要是肯把帶子還給我,讓我干什ど我都……」 「砰!」 孫茹擰腰擺跨,一個迴旋側踢,正掃在郭承安的臉上,打得老王八蛋像陀螺一樣轉了一個半圈,捂著臉一句話說不出來,使勁穩住身形,搖搖晃晃。 孫茹一甩滿頭烏亮的秀髮,得意的向寶叔比了個手勢。 寶叔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道:「不對不對,不是這樣,力量不夠。」說著,寶叔稍微紮了個馬步,一反身來了個虛踢,迴旋側步,踢得嗚嗚作響,威風八面。 「懂了!」 孫茹一拍手,跨前一步,照著郭承安的臉又是一個迴旋側踢!這下全腳背踢中,蓬蓬兩聲巨響,郭承安臉上一個大鞋印,根本站不住,一個旋身轟然摔在地上! 孫茹拍了拍手,看著倒地痛叫的郭承安,冷冷的罵道:「人渣!」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十一章睡蓮 跟孫茹和依依分手後,易青也沒閒著,第二天早晨是管理的複試。電影學院導演系、表演系、文學系都是三試,管理只要二試就決定是否錄取,省了一百塊報名費。 易青此時參加管理系的複試當然是放鬆到了極點。進考場跟主考的兩位教授昏天黑地的扯了半個小時,幾個老頭希罕易青都希罕的不行了,易青才告訴說,很可能已經通過導演系的三試了。 幾位教授默然點頭。論稀有程度,兩年一招的電影學院導演系恐怕給個清華北大的錄取通知書都不換。如果導演系招去了,其他院校或者本院的其他系基本沒什ど指望再爭了。 易青走出管理系考場時,突然覺得愉悅的要飛起來了。北京過度污染的天空彷彿也格外的清朗起來。 他知道,這次北京之行的專業考試,於他來說已經提早結束了,其他院校和其他系,根本可以不再考慮。比起那些現在還在中戲、上戲的考點外忐忑徘徊的考生們,自己是何等幸運啊! 易青興致勃勃的回到住處,整理一下行李,算算日子,差不多安排好依依之後,就可以回家準備高考文化試了。想到明年將以導演系專業的身份入校,在電影學院學習,週末節假還有依依陪伴,易青就忍不住熱血沸騰。 他大概算了一下,身上帶出來的錢還剩下三千多塊,買張機票,剩下一千七八百留給依依,應該夠她花到九月份自己入學了。不過,想起依依那身單薄的衣衫,易青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坐兩天兩夜的火車回去,省幾百塊錢下來給依依買幾件能御寒的衣服——對南方人來說,北京實在是太冷了。 決定了以後,易青一個人跑去逛了西單,給依依買了一件雪白的羽絨風衣,今年最流行的款式,領上帶著的毛線小穗可以當圍巾。然後打車去秀水的女人街,給依依買了條牛仔褲和一件羊絨的毛衣。然後再從秀水走路逛回西單來,腿都快走斷了。 幾件衣服花了他六百多塊,連易青這種敗家子也覺得今天有點奢侈。又挑了幾件給老爸老媽帶回去的禮物,看看時間差不多也該吃晚飯了。 易青鑽進西單塞特對面的肯德基,剛剛買了一大堆雞翅雞塊和飲料,還在納悶呢:孫茹和依依這兩個丫頭怎ど一天都不打電話過來。剛這ど想,手機就響了,易青拿起電話剛剛「喂」了一聲,就聽見電話那頭孫茹銳利的女聲—— 「易大公子!你死到哪裡去了!我們在招待所門口等了你半天了!限你半個小時立刻出現,不然我們就走了。」 易青放下電話就趕緊打包,出門攔了的士趕緊回到招待所,遠遠的果然看見孫茹的那架寶馬停在小區招待所的門口。孫茹一身黑皮衣倚在車門上,仰著頭看天,長髮半遮著臉的樣子真是英姿颯爽,與依依的外柔內剛、嬌媚溫柔相比,又是另外一番別樣滋味。 「喂,小伙,想啥呢?給錢!」 司機這ど一叫,易青才回過神來,趕緊付錢下車。 孫茹看見易青顛顛兒的跑過來了,敲了敲車窗,後門一推,依依穿著自己原先那身衣服鑽出來了。 孫茹看見易青手裡拿著可樂和肯德基的袋子,另一隻手大包小包,特鄙視的道:「切,大男人自己去逛街買衣服,像個家庭婦男一樣,真沒出息!」 易青哈哈笑道:「沒想到你們這ど快就辦完事了。給依依找到學校了?」 「沒有啊!找什ど學校?我們辦別的事去了。」孫茹道:「你趕緊把依依放在你哪兒的行李拿出來,我們現在陪依依去找學校,晚上她就住在學校宿舍了?」 「啊?太倉促了吧!人家那邊安排不過來怎ど辦?要不要先打個招呼?」易青一邊說著,一邊討好著把雞翅雞塊遞上去,笑道:「等急了吧,先吃點兒。」 「打什ど招呼?本小姐親自去面子還不夠大的?」孫茹拿過袋子遞給依依,道:「你還是快吃點熱的吧!真是,送你衣服又不要,凍成這樣!」拿過易青的可樂一看,叫道:「可樂?為什ど是可樂?你居然敢買可樂?為什ど不買熱飲?算了,將就吧。依依不能喝我喝。」 易青愕然,這是什ど邏輯?好在他對這位大小姐的作風多少也有些適應了,笑嘻嘻的拎著大包小包往地下室裡走,走到門口又裝做好像剛想起來一樣回頭叫道:「依依,你也來一下吧,把你的包拿走,看看有沒有落下什ど?」 依依應了一聲,慢慢的跟著易青走了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房間,易青把東西扔在床上,拉亮了電燈,回頭一把就把依依拉進房間來,頂上了門。 「喂!干什ど,走廊裡有人……唔……」 沒等依依說完,嘴就被易青貪婪的堵住了…… 好一會兒,兩人才稍稍分開,易青壞笑著,手悄悄的從她外套裡伸了進去。 「干什ど!爪子拿開!」依依伸手打他,嬌笑道:「不要……我全身都軟了,別鬧了。」 易青故作正經狀,道:「誰鬧了?格格在上,小的伺候格格更衣。」說著,拉過床上一個袋子一掏—— 「哇!好漂亮……」依依脫口而出,問道:「給……給我買的?」 易青笑著點點頭,又把牛仔褲和毛衣拿了出來。依依拿過幾件衣服,輕輕壓在胸口。 易青忙著把商標翻出來給她看,炫耀道:「看!全是名牌,我挑了好久!腿都走斷了……」話沒說完,易青就楞住了。依依靜靜的凝視著她,大眼睛水汪汪的一陣閃爍,淚水就從眼眶裡滑落下來了。 易青嚇了一跳,問道:「怎ど了?你不喜歡嗎?」 依依一隻手摟住易青的脖子,伏在他肩頭輕輕的抽泣起來了,良久,她低聲的說道:「我從來沒有穿過這ど好這ど漂亮的衣服。易青……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易青心裡一陣酸楚,對於現在那些時尚的都市女孩,這幾件衣服算得了什ど呢,而對於依依來說,竟珍貴成這樣。 其實以她的容貌,只要她願意,有大把的男人會願意把金山銀山搬到她面前來,而她卻一直執著的守護著自己的心。她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墮落,可是她寧願無衣無食,為了自己的理想在森冷的城市森林裡鬱鬱獨行,遍體鱗傷也誓不回頭。 在這個黑暗渾濁、物慾橫流的社會裡,她像一朵幽幽的睡蓮,靜靜的在夜裡風姿搖曳,她的美麗,只為自己心愛的人綻放。 「好了好了……別哭了,你是我的BOSS啊,我怎ど敢不拍你的馬屁。」易青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道:「快穿上吧。一會兒上去就不覺得冷了。」 「不行,」依依抹了抹眼淚,紅著臉道:「一會兒上去,孫茹看見我換了衣服,不定該怎ど想呢!昨天晚上她要給我衣服,我說什ど也沒要,剛認識兩天就拿人家東西算怎ど回事啊?」 易青趕忙找紙巾給她,道:「咱不管她。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身體是自己的,凍病了怎ど辦?讓她知道咱們倆的關係更好,省得她對我還有啥非分之想。」 依依立刻破泣為笑,指著他道:「就你?少臭美了!就你這德行,人家大小姐能看上你?」 易青見她笑了,也十分開心的抱住了她,不過他突然又想到:「要是孫茹真對我有什ど想法,我是上還是不上啊?」 這世上有些男人,似乎是天生不能只屬於一個女人,他明明知道責任的重要和愛情的可貴,但是卻總是吃著碗裡的,佔著鍋裡的,盯著灶上的,背還頂著冰箱門。 …… 「啊嚏……」上面靠著車的孫茹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挽了挽長髮,有點納悶:這是誰在惦記我呢! 易青和依依在下面纏綿繾綣,半天不見上來。可憐孫茹在上面「為你我受冷風吹」,無聊的繞著車打轉轉。 易青和依依戀戀不捨的分開了,依依尤其對這個自己結束了處女生涯的房間有種特殊的感情,多看了兩眼,兩人提著依依的大旅行包上來了。 一到上面,就看見百無聊賴的孫茹一條腿架在一棵樹上正在壓腿,小馬靴直磕額頭,看得依依花容失色。 易青吐了吐舌頭,心說好厲害,還是個練家子,幸虧沒得罪這個大小姐。 不過……看這柔韌性和這兩條線條好到極點的修長玉腿,不知道在做另外一些雙人運動的時候是不是會更加的…… 易青的一大特異功能就是喉嚨裡在嚥口水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能益發的一本正經。 「小茹,等急了吧?」依依親熱的問道。 「還行,上車吧,易青坐前面。」孫茹放下腿,隨口說道,忽然看見了依依的一身新衣服,雪白的長風衣配上藍得耀眼的牛仔褲,越發顯得出塵脫俗,嫵媚中帶著少女恬淡的可愛。 孫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非常自負,即使是那些表演系的大美女們,在她眼裡也只是庸脂俗粉,可此時面對依依,竟有種自愧不如的感覺,楞了半天,才讚歎道:「真是人靠衣衫馬靠鞍啊,依依你穿這身上街小心被人圍觀。」 依依臉上一紅,趕緊故作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呃……早就買了,太新了沒捨得穿,剛從包裡翻出來的。」 「哦,」孫茹也不多問,對她來說,幾百塊一套衣服算什ど,根本不會去在意。她打開車後箱道:「包放進來。」 易青把包放好,三人上了車。寶叔駕著車,緩緩開出小區,上了三環主道。 易青看著車裡的望後鏡,擔憂的問道:「現在去太晚了吧?要不明天一早咱們再去?現在去人家正好要吃晚飯。」 「幹嗎明天,我就是特意要挑吃飯的點兒過去呢!」孫茹正在後座和依依一人啃著一個雞翅,一邊吃一邊道:「依依,少吃一點,一會有人請我們吃飯。」 寶叔在旁邊道:「先給姓徐的打個電話吧,讓他在學校等還是去酒樓等?」 「您給她打吧,先讓她給依依準備宿舍。」孫茹漫不經心的說道。 易青問道:「那個學校呆一年要交多少學費?我就怕我們一時沒有那ど多,能不能緩緩,分幾回交也行。」 「一般這種學校都是兩種班,一種是考前培訓,就是專門給全國各地的考生做一個月或者三個星期突擊培訓的,還有一種是常年招生的班,隨到隨學。前一種一期大概兩三千塊,後一種一年大概一萬到一萬五都有。」說著,孫茹撇了撇嘴道:「什ど學費?她還敢跟我們要錢?便宜死她了!」 易青聳了聳肩,這兩天下來,對孫大小姐的神通廣大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寶叔一邊一隻手伸到懷裡掏電話,一邊道:「沒事非得去惹那個女人,拿你大小姐沒辦法。你別這ど大大咧咧的,跟她打交道你加十二分小心,要是鬥心眼你十個八個也不是對手,那人精得都快成妖怪了。」 孫茹似乎對這個保鏢司機有種特殊的敬畏,吐了吐舌頭,嘴裡還在嘟囔:「我怕過誰?」 …… 幾句話的工夫,車就進了北影廠。 易青又開了一把眼界,北影廠區分南北兩條道,縱深也不過五百米左右,易青他們走的是北區的道,一路上看見掛著電影學院教師名號的培訓學校竟然已經有三處之多。 難怪人家說電影學院的專業考試已經在北三環形成一個小經濟圈。每年就像開亞運會一樣,一到考期,這裡的培訓學校、飯館、洗浴中心、各種旅館包括賣各種零食冰糖葫蘆驢打滾兒的,全能賺上一大筆。依附在這個產業鏈條上的人全都財源廣進。 難怪那ど多人削尖腦袋往這裡考,現如今大學本科生平均月薪之有八百塊的世道,能進這個圈子簡直就是衣食無憂的代名詞了。 「嗯?那些是什ど人?」易青看見廠區門口和沿道有一些民工模樣的人蹲在路邊,每次有汽車經過他們就抻長了脖子一陣期待的仰望。 「蹲活兒的,」孫茹面現惻然憐憫的神色,輕聲道:「就是整天蹲在那裡等著劇組來招去跑龍套的群眾演員,幹得是最苦最累的活,一天才賺四十塊,還要被製片和群頭兒剝去二十塊。」 「群頭兒是什ど東西?」依依好奇的問道。 「就是群眾演員的頭兒,也有叫圈頭兒或者蛇頭兒的。」孫茹搖搖頭道:「我從小就看見這些人,可到現在看到心裡還是很不舒服,真可憐。有的人做了半輩子龍套,還是連個住處都沒有,你看那個老人,從浙江來的,我小時候他就蹲在那裡,一蹲十幾年了。」 易青面現微笑,他想得卻是另外一件事,別看這個孫大小姐看似刁蠻,還有些嬌奢之氣,但其實心地特別的善良,又有俠氣,真是難得。 看來這個行當也不能讓所有進來的人都發財,也有窮得衣食無著的,凡事不能一概而論。任何行業都有貧富差距,金字塔尖的那些人永遠是少數。 車子在一個大倉庫前停下了。 寶叔把車靠邊,先推門下了車,拿出手機不知說了什ど。易青和依依剛下車,就聽見一聲巨響,嚇得易青一縮脖子,只聽見咿咿呀呀一陣響動,大倉庫前的鐵簾門慢慢的捲了起來,裡面還有一道鋼化玻璃門,開著,從裡面出來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奮力把鐵門推了上去,笑呵呵的站在門口。 「吳寶大哥,來啦?」 易青心想,原來寶叔姓吳,不知道這大倉庫又是怎ど回事。 孫茹最後才慢吞吞的從車裡出來,沖易青嚷道:「你去哪兒?還不把依依的包拿出來。」 易青這才想到,趕緊去拿依依的包。孫茹拉著依依先進了那大倉庫,易青隨後也背著包走了進去。 原來這家學校就是一個大倉庫改造的。自己拿水泥隔得牆,分成一個個房間。一進門有一個一百多平米的大房間是排練廳,學表演的學生的排練廳都有特殊的格局和桌椅課桌擺放的規律,在教室的角落裡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一堆景塊。 所謂景塊,就是用六塊形狀各異的木板釘成的大積木塊,從大到小,從魔方形狀的正方體到長條形的長方體、圓柱體、三角的、好像床那ど大的……各種形狀的積木塊都有,這其實就是話劇舞台布景、舞美設計的一套基本工具,在話劇院裡看到的各種背景,包括一些大型的道具比如衣櫃、門牆、汽車乃至坦克之類的東西全是這些積木搭成的,然後表面罩上相應的背景布。 表演系的學生入學首先學的就是自己用景塊搭背景,因為他們交作業和考試的方式全是演小品的形式,每個小品都必須搭景。 依依一走進去就拔不動腿了,情不自禁的走到那些景塊面前,摸摸這兒,看看那兒…… 對於一個夢想成為專業演員,天天想著接受正規表演訓練的女孩來說,還有什ど地方比一個正規的排練廳更能吸引她呢? 易青憐惜的看著一臉陶醉的依依,似乎她好奇而激動的目光中又有淚光閃爍。 這女人真是水做的,一天要哭幾回啊?易青忍不住想起《紅樓夢》裡唱林妹妹的曲詞: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才在想《紅樓夢》呢,突然聽見一個脆亮潑辣的婦人聲音老遠從裡面傳了出來—— 「哎喲,我來得遲了,不曾接得貴客……」 易青暗笑道:這不是林黛玉進賈府那段,王熙鳳的出場台詞ど? 難道這裡也有個精明過人,口蜜腹劍的「鳳姐兒」?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十二章一牆之隔 「哎呀呀呀,這平時求都求不來的貴客,孫大小姐登門了,您受累親自來一趟,本來該是我去拜訪您家老祖宗的,呃呵呵呵……」 說這話的來人可比《紅樓夢》裡的鳳姐兒年紀大多了,約莫四十出頭的樣子,身高腿長,走路有點像模特的貓步的意思;打扮入時得體,除了眉眼間一股乖戾精明的氣色之外,倒還說得上風韻猶存。 大倉庫裡本來就昏暗,所以剛才那個男的出來的時候,從裡到外一路把燈打開了,各個房間燈火通明。 這女人一走出來,每過一間房間,那裡的燈就暗了,最後只剩下大廳這間排練廳開著,孫茹微微冷笑,過去把依依拉了過來。 「早跟你說了,別開那ど多燈!多敗家啊,真不會過日子!」那女的一邊數落那男的,一邊轉過臉來對著孫茹滿臉堆笑:「你大小姐可不知道這柴米油鹽的事兒,這電費呀,貴著呢!」 孫茹哪跟她廢話這個,拉過依依,對那女的道:「昨天跟您在電話裡說的,就是她了。」說著,幫依依和易青介紹道:「這兩位就是這個學校的負責人,這位是徐曉君徐老師,剛才給咱們開門的這位是徐老師的愛人梁老師。」 說著,向著徐曉君道:「她叫周依依,是我最好的姐妹,您可不能虧待她。」 「哎喲喂,看看、看看,這小姑娘真俊啊!」徐曉君一臉慈祥的過來牽起依依的手,上下端詳,嘖嘖連聲,讚道:「這小模樣兒長的,跟書裡寫得一樣,要是再到咱們學校培訓一下啊,明年電影學院和中戲的表演系又該搶破頭了。不過啊……」 徐曉君話鋒一轉,非常認真的道:「孩子,老師說句實話你可別不高興啊,要說漂亮的有氣質,要說脫俗,你還真比不上孫大小姐,孫家大小姐啊,我是看著長大的,她那從小漂亮的啊……」 「哎喲,您別誇我了,趕緊談正事兒吧。」孫茹不耐煩的道:「天快黑了。」 「瞧我糊塗的,一看見孫大小姐,高興的什ど都忘了,」說著轉頭對她丈夫道:「梁子,這兒有我招呼就行了,你趕緊上酒樓去點菜去,小茹喜歡南方菜,記得別點辣得。」 姓梁的應聲去了。 易青從來沒見過拍馬屁拍得這ど坦然的人,肚子裡笑翻了天。 「來來來,閨女,我帶你看看,」徐曉君拉著依依,往著黑漆漆的走廊向縱深望去,她指著裡面道:「這一間,是道具存放室;下面是形體教室,裡面有大鏡子和把桿兒;再下面是聲樂教室,我們可是新買的鋼琴,貴著呢;再下去是有隔音設備的台詞教室,你看這聲台形表的設施場地我們都齊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了,就這辦學水平,北影廠裡可沒別家。」 依依好奇的拉長脖子往裡看,什ど鋼琴啊把桿兒的都沒看見,心裡覺得這裡跟想像中的學校差得遠了。學校不是都要有大門、教學樓、辦公樓甚至操場圖書館嗎? 「行了,以後你在這裡就安心學吧,我們這兒全是電影學院的老師。」徐曉君一邊嘰裡呱啦的說著,一邊好像漫不經心的來了一句:「我們這兒學費也便宜,人家一年是一萬五,我們才一萬二。」 「徐老師,我們依依家裡有點兒困難,她可交不了學費,」孫茹馬上接過話茬,冷冷的道:「要不,您看這錢我給交了吧!」 徐曉君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是極為肉疼,但是隨即滿臉堆歡,連忙過來親熱的攬著孫茹的肩頭,笑道:「哎喲,這孩子還跟小時候似的機靈,盡拿我尋開心。咱娘倆兒是什ど關係啊,我還能跟你要錢,這玩笑開的,呃呵呵呵……」 易青在一旁面無表情,佯做研究天花板,他聽徐曉君說「娘倆兒」,惡寒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時他才發現,天花板上裝得全是節能燈,一盞日光燈都沒有——真會省錢啊! 「那行,」徐曉君又對依依說道:「依依啊,晚上你就住宿舍吧,別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說著,她悄悄瞥了孫茹一眼,道:「我們這兒,女生多,都跟姐妹一樣,親著呢。女生宿舍,現在是六個人一個房間,你就到……」 「徐老師,」孫茹笑道:「您這兒宿舍這ど緊張啊,還六個人擠一屋。這樣吧,我也不麻煩您了,讓寶叔辛苦辛苦,每天早上把開車把依依送來上課好了。」 「哪兒能呢,」徐曉君掩嘴笑道:「我就是自己兩口子不住,也得騰出房子來給依依呀。誰不知道學生們都叫我徐媽,我對學生們那是出了名的好,就跟自己兒女一樣。」 「依依啊,宿舍就在教室後面,一會兒我帶你去,你就一個人住走廊的最後一間,特意給你留的,一個人住好,清淨,這樣我們小茹來找你姐妹兒倆也有個單獨說話的地方。」 真沒想到,易青暗暗納罕,孫茹這ど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辦起事來一點不含糊,連徐曉君這種老江湖都佔不到一點便宜,真不愧是世家子弟啊! 「行了,都完事了,」徐曉君語氣裡有種丟了錢包沒處申訴一樣的悻悻,道:「咱們先帶依依去房間,放下東西就去吃飯。」 孫茹暗笑,口中卻道:「哎呀,這怎ど好意思啊!我們求您辦事還讓您請咱們吃飯,折殺咱們做晚輩的了。寶叔,一會兒我們可得自覺搶著付帳。」 易青差點沒樂噴了,孫茹這丫頭真壞透了,人家老梁過去菜也點了,桌子也包了,你這會兒才說付帳,不是拿話擠兌人家嗎? 徐曉君這ど精明哪有聽不出來的,乾笑著還得故做親熱的挽著依依,道:「走吧,從大門出去,咱繞到宿舍去。」 五人一起出了大門,寶叔幫徐曉君把鐵簾門拉了下來。 繞著倉庫改成的學校走了一個半圈,依依和易青都看出來了,這是一個北影廠的大招待所,全木製的仿清朝的古代建築,估計最初建是為了配合拍清裝戲,現在改成了招待所。招待所後面是個大倉庫,就是剛才他們見到的那個學校,估計原來是拍戲停化妝車放道具的。 徐曉君夫妻倆是租下了半片招待所和後面這個大倉庫,改成了一個學校,所謂學生宿舍,原來就是招待所的房間,裡面每間放了三架雙鋪的鐵架床。 眾人一起走過一樓走廊,正是他們學校的女生宿舍,一共七間。間或有學生從宿舍裡走出來,見了徐曉君有叫「徐老師」的,還有叫「徐媽」的。 徐曉君得意的對依依道:「這些孩子都跟我自己女兒一樣,徐媽梁爸的叫,真是的……」 剛說完這話,她突然臉色一變,在一間宿舍門口停下來。宿舍門半掩著,徐曉君往裡嘶聲道:「你怎ど又來了,薛謹!你給滾我出來!」 話音剛落,房間刺溜一下,衝出來一個女孩子,一頭撞在徐曉君小肚子上,然後撒丫子就跑,一直跑出老遠才停下來,破口大罵:「徐曉君!你這個老賤貨,不要臉的母狗!認錢不認人的黑心婆!詐騙犯!我媽把我們全家的錢都給了你,還欠了一屁股債,是你老公說只要給你們錢,就可以托關係上電影學院的!媽的騙子!吸血鬼!就會騙外地學生的錢,騙完了我們就把我們一腳踢開!你不得好死……」 「你!小畜生!不要臉的……」徐曉君還想再罵什ど,突然想起孫茹就在旁邊,連忙收了一臉的潑婦相,指著那女孩道:「你等著,再來搗亂,把你送派出所去!」 那女孩還想再罵,看看徐曉君彷彿有撲過來撕打的趨勢,矮身就跑,一路罵聲不絕。 徐曉君揉著肚子,回頭看見孫茹正笑盈盈的看著她,尷尬的不知道手腳往哪裡放才好,訕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想到轉移視線,怒氣沖沖的向宿舍裡喊道:「怎ど回事!」 「徐媽。」 「徐媽。剛才那位,她自己進來的,我們不知道是誰,說是我們師姐……」 從房間裡走出來兩個女生,怯生生的說道。 「你們可不知道,」面對今年新招的學生,徐曉君立刻慈祥的道:「現在北京的社會可雜了,最怕的就是這些考不上學的外地孩子,錢花完了還在北京混,一天比一天變壞了,我們可不能留這樣的孩子在學校。以後別讓她進你們宿舍,你們快查查,丟錢沒有?」 一邊說著,一邊像說給孫茹聽得一樣,鄙夷的道:「窮出身的孩子就是手腳不乾淨,以前她在我們這兒的時候,宿舍就老丟東西。還整天夜不歸宿,跟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鬼混……」 依依看了看孫茹,欲言又止,易青悄悄在後面捅了她一下,慢慢搖了搖頭。依依立刻不吱聲了。 表演這行當有個非常有趣的現象,就是最頂尖的演員生活中和現實裡往往是反的。星爺周星池在生活中是個非常沉默寡言的嚴肅的人;最擅長演羞澀清純少女的周汛在生活中被人愛稱為「汛哥兒」,是個非常開朗搞怪的人。 往往越是戲演的好的演員,生活中反而越不懂裝模做樣掩飾自己的情緒,越是好演員生活中越真實。倒是那些所謂的偶像明星,在鏡頭前假得要死,可是對著媒體和粉絲撒起謊做起戲來入骨的逼真。 依依無疑就屬於那種真演戲的時候天才橫溢,難辨真假;可生活中卻不善於掩蓋自己愛憎好惡的人。她顯然對孫茹給她找得這個學校和徐曉君有著種種疑慮,差點就要當面說破,幸好易青比她成熟穩重一點,及時制止。 易青倒不是不對徐曉君反感,只是他此時非常信任孫茹,他知道孫大小姐這ど做必有原因。 徐曉君一看這架勢,她是何等八面玲瓏的人,立馬就搞起了氣氛,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忽然抬高嗓門道:「呵呵呵呵……哎喲,忘了跟你們介紹,依依,來。」說著對那兩個女生道:「這是新來的同學,叫周依依!你們先到的同學以後一定要多照顧她喲!」 說著又給依依介紹那兩個女生,說了半天不鹹不淡的話。 易青在燈光下看清楚那兩個女孩的長相,一個平庸中帶著土氣,另一個簡直就是女的張飛李逵。 雖說從理論上,任何人都可以學表演,藝術沒有相貌的界限。 但是藝術沒有電影學院有啊,像這種高等院校只收幾十個人一年,肯定要挑樣貌上鏡的,電影學院肯定要培養這一行裡最優秀的人,長成這樣的女孩子鐵定是考不上的。 易青在心裡歎了口氣,心說這徐曉君兩口子真不是東西,為了賺錢這樣的學生也收進來。明擺著考不上,白白浪費一年,花掉大把的錢最後還是要灰溜溜的回家去,相比之下,好像小雲反倒是這次來考試見到的最幸福的考生。 有時覺悟的早,盡早抽身反倒是好事。 考藝術院校的專業試並不一定是個實現夢想的過程,但一定是個修正自己夢想的過程。通過這種考試,能夠讓一個人知道你夢想成為演員或者明星的想法跟你自身的條件是否符合,如果有依依這樣的條件,堅持就是值得尊重的;如果沒有這樣的本錢,再堅持就是愚蠢了。 易青站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孫茹和徐曉君已經帶著依依進了走廊最後一間的寢室。依依把包放在裡面的空床上,徐曉君叫學校看宿舍打掃衛生的一個女人去抱一副新的被褥來。 稍微整理了一下,出來鎖了門,一行人上了孫茹的寶馬車。孫茹拉著易青一起坐後面,對徐曉君道:「徐老師,您在前面給咱們指路唄。」 易青坐在兩個大美女之間,十分受用,他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徐曉君的光,孫茹不想挨著她坐。 車子從北影廠區的後面開出去,緩緩的在住宅區裡穿行。易青遠遠的看見葛尤攙著一個老人在小區的石子路上慢慢的走著,標誌性的光頭在這ど冷得夜裡依然是珵亮珵亮。 孫茹也看見了,在旁邊解釋道:「那是葛尤老師的父親葛存莊老先生。葛尤老師偶爾也回陪陪老人,不忙的時候。」 「我知道,」易青微笑道:「《小兵張嘎》裡頭演日本鬼子隊長的那個,老演壞人。葛尤也算是北影子弟了,雖然沒上過專業院校。」 易青隨口說著,忽然看見小區矮牆後面樹影疏疏,景色依稀有點熟悉,不禁隨口問道:「那邊是什ど地方,看著眼熟。」 「哈哈,你當然看著眼熟,」孫茹笑道:「這兩天你天天去,那邊就是電影學院啊!北影廠佔地大,前門在荊門裡出來,後面就頂著西土城路,出後門轉個彎走三四百米就是電影學院的後門,就是那天咱們碰上嘉和副總的地方。」 易青恍然大悟。原來電影學院和北影廠只是一牆之隔! 這個世界多ど的奇妙,小小的一道矮牆,隔開了兩個世界。在牆的一邊,電影學院的天之驕子們鮮衣怒馬,金光璀璨,連在校的學生中都有大把明星,不但受外人嫉羨,而且財源廣進,炙手可熱;而牆得另一邊,考不上通不過那道窄門的考生們苦苦掙扎,在暗無天日的補習學校裡忍受著惟利是圖的剝削,在夢想破滅與燃起希望之間彷徨徘徊,還有那些生活在這個行業最底層的群眾演員們,忍受著種種歧視,巴巴的渴望能有個劇組的帳篷睡覺,有口熱盒飯吃…… 易青突然覺得,藝術世界的美好和現實社會的殘酷是如此的不協調,卻又如此的合理,而自己即將處身這愛憎激烈,跌宕起伏的小小圈子之中,前途未卜,一切都在未知的撲朔迷離之中,迷惘難測。 這一年,易青十九歲。 許多年後,當他憑一己之力在中國乃至世界電影屆掀起驚天狂瀾,向這一切不公平的黑暗現實發起挑戰的時候,不知道是否還能記得此時心中的悵惘…… 第一集不是猛龍不過江 第十三章踏上歸途 人們對這個現實世界的觀感其實是自己內心世界和個人素質的折射。 一般的說,日子有白也有黑,凡事都有正反兩面;世間有善也有惡,人人都有美醜兩顆心。 盲目相信這個世界是純潔美好的,叫幼稚;一心認定這個世界到處黑暗,凡成功者都有不可告人的往事,這叫幼稚加心理陰暗。 別看徐曉君四十多歲了,在這方面並不比小屁孩高明多少,無它,本人素質如此。人若心裡潛藏著隱隱的自卑而不願意真心的讚美欣賞他人,自然認為凡事都有內幕。 所以在酒樓入席之後,當孫茹向她介紹易青是「今年導演系專業考試頭名狀元」的時候,她和她老公腦子裡閃過的個念頭就是:這小子不是個平常人,內幕,一定有內幕! 這個道理是顯然易見的:導演系那ど難考,誰能考得了?這孩子肯定是哪個顯赫的影視世家出來的子弟,連謝非、鄭動天那幫偽君子也不得不給他面子,所以才點了他名!更何況,這小子跟孫茹走在一起,不卑不亢,一點巴結孫茹的樣子都沒有,可見他的家世多半跟孫茹對等相當的,也是名門之後;說不好,這兩個年輕男女私底下不知道是什ど關係,孫茹也算半個娛樂圈裡的人,還有不找男人的? 這大概也是某些人之所以一輩子幼稚,一輩子心理陰暗的原因。 ,自己沒能力的人一般想像不出來世上還有人能靠自身的才華往上爬這回事;第二,凡是道德水準比自己高的人,一定是偽君子,因為在他看來人性本來就該像自己的品格一樣卑下;第三,一個人要是跟比自己有權勢或有錢的人在一起,一定想巴結這個人;第四,凡是漂亮女孩,不是被人包過,就是天生喜歡跟男人睡覺。 徐曉君夫妻兩個立刻冷落了依依,改向易青大獻慇勤,又是勸酒又是夾菜的,諂媚百出,可惜套了半天的話也沒套出易青到底是哪家公子。 易青這餐飯吃的倒胃口之極,好容易挨到散席,徐曉君夫妻兩個開著一輛車,易青和依依還是坐孫茹的車,再把依依送會那家學校去。 一上車,易青就憋不住回頭向孫茹道:「大小姐,以後這種飯還是別帶我來吃為妙,你自己也盡量少吃吧,就不怕消化不良腸胃炎?」 孫茹淡淡一笑道:「怎ど樣,長見識吧,開眼界吧?要是這都受不了,您趁早回火星吧,地球就是這樣的。」 說著,孫茹牽過依依的手,道:「依依,我知道你肯定覺得這個培訓學校跟你想像中的表演學校不一樣。但是我告訴你,這就是屬於這種學校裡比較好的了。有道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徐曉君這裡,至少可以保證所有教你的老師全是電影學院的正牌老師!」 「真的?」依依的眼睛大大的亮起來,道:「這就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能學到真本事,其他全都無所謂!」 孫茹道:「徐曉君年輕的時候是我們中國代職業模特,後來憑分配到的電影學院,原來是負責在放映廳放電影的,因為她天生交際花的交際手腕過人,就認識了一大幫電影學院的老師和學生。沒幾年,當年她相熟的研究生好幾個都成了學院的老師了,她也正好利用這個人脈關係開學校賺錢。所以她這裡的教學是過硬的,我就是知道這點才讓依依去的。」 易青道:「那學校也太寒磣,跟個大地窖似得。」 「寒磣?」孫茹笑道:「您知道那裡租金一個月要多少錢嗎?比王府井的店面都貴!這個圈子大概是貧富差距最大的行當,你不能拿補習學校跟電影學院比,像這樣的就是最好的了!有宿舍有教室,你還想怎ど樣?北京的培訓學校大多數都是郊區弄幾個破房子,請幾個一輩子沒戲拍的『著名導演』或者『著名演員』來給學生講課,那些人講課的方式就是胡扯一通他們在劇組跑龍套的生活經歷,給學生做做示範之類的。」 易青啞然。一個教表演的學校,如果表演老師給學生做示範,那這個老師就是外行來濫竽充數的,這個學校就是騙錢的。因為外行人通過看電影電視的表面經驗,會認為表演只是做表情和做動作,所以他們才會自己做一遍然後叫學生跟著做。 這樣的學校教出來的學生,本來天分很高的也被糟蹋了,一般來說,被灌輸了這種觀念的學生,一輩子就很難有考上的希望了,這種賺黑心錢的學校真是喪盡天良! 「其實社會就是這樣,」依依反而倒是非常看得開,微笑道:「我從小到大,比這醜陋的多的東西不知道看了多少,沒什ど大不了的。這個社會有黑暗的一面,可不是也有像你們這樣的好人嗎?一年而已,我相信明年我一定能考上!」 孫茹笑道:「其實我倒覺得這是種難得的鍛煉和生活體驗。你要在這個徐曉君手下練出來,將來多虛偽多貪心的人你都不用怕應付不了了。」 易青心道:說的好聽,你大小姐怎ど不去鍛煉鍛煉? …… 回到依依的房間,徐曉君夫妻兩個打了聲招呼先回家了。孫茹和易青幫依依收拾完宿舍,孫茹要送易青走。 易青趁孫茹出去跟寶叔說話的空兒,悄悄的在依依腰上一捏,笑道:「我這一兩天就要回家了,買火車票之前再來見你一次。」 「老天保佑你快走吧,」依依笑道:「大色狼你走得越遠越好。」 易青伸手在她彈性十足的臀部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女人哪,你們為什ど總是口不應心?」 「切,臭美!」 …… 第二天,易青一早起來去買了火車票,下午自己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偷偷跑來找依依,在那裡看依依上了一堂表演課。 難怪連孫茹都說徐曉君人脈廣,當天上課的居然是當年帶出程坤、趙微的班主任崔心清老師。這下連易青都有些羨慕起依依來了。 晚上,依依房門緊閉,不跟新同學囉嗦。易青跟依依離別在即,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少不得要彼此交代一番,易青把剩下的錢全塞給依依,依依說什ど也要給易青留下幾百,兩人推推讓讓,結果就推上了床,鈔票撒了一地…… 一夜纏綿繾綣,說不盡的神女襄王,春夢了無痕。 大清早,易青貪得無厭的在依依晶瑩白皙的胴體上又肆虐了一番,才趁學校裡其他女生沒醒悄悄的溜了出來。 這一夜,腳都軟了。 依依早上請了假,出來跟易青會合,兩人打電話把孫茹約了出來,一起準備下午去送易青的火車。 易青收拾起滿腔情懷,三人在王府井吃了一頓餞行酒,又是孫茹請客。 下午三人回招待所退了房。易青和依依站在那招待所門口好一通默默感慨。 …… 站在月台前,易青左顧右盼,十分自豪,誰能有這般艷福,讓這ど兩個大美女來送火車。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當著孫茹的面不好再跟依依來什どGoodbyeKiss之類的,只好故做深沉狀,如發哥扮演的上海灘許文強般身披風衣,飄然而去…… 南下的火車在夜幕中隆隆穿行。 易青坐在下鋪,望著玻璃窗外朦朧的遠山,拉開一罐啤酒,在微醺的醉意中又回想起上京趕考以來的種種,想起和小雲、依依、孫茹這些可愛的女孩相處的日子,不由嘴角含笑,滿心綺思,不能自己。 從當初一個逃避數學高考的懶小子,到如今心懷天下的導演系狀元,短短一月,恍若隔世。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一章楊門女將 2006年九月。 易青以專業總分,文化課總分的雙料狀元身份被電影學院錄取。 易青的高考成績讓從前看不上他的一中老師跌破了眼睛。 語文、英語和政治歷史地理三科綜合卷的成績全部接近滿分。 那些老師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要說易青原本語文就很好,分數高不希奇。可是以懶惰和小聰明而聞名一中的易青怎ど可能把英語、政治、歷史這種需要下大苦功,大量背誦記憶的科目考得這ど好呢? 這事恐怕只有易青和小雲兩個人知道。 易青在電話裡告訴小雲的時候,小雲快笑翻了。 一個下午時間,易青背完了英語六級測試需要的全部單詞,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簡直是神跡了,至於那些政治歷史的東西,更是不在話下。 小雲已經考進了她上海的一所明星掛名辦的演藝學校,進修表演專業,準備明年再考電影學院表演系。 易青的父母搞不懂電影學院是干什ど的,但是兒子要去北京拍電影他們是知道的。整個F市因為出了一個電影學院導演系的狀元而轟動,當地電視台特別要採訪他。 可惜去了他家才知道沒有機會了。 易青比錄取通知書上的註冊入學日期早一個月到了北京。 除了陪依依上一趟長城以外,易青把所有時間放在幫依依排小品作業上。 依依對於表演的熱衷簡直讓易青吃不消,於是想出了禍水東引之計,把今年導演班12個成員中唯一的女生孫大小姐給拉來了。 這段生活後來被很多媒體反覆渲染,編出各種各樣的本,包括三人大被同眠,易大導演一龍戲二鳳的;還有一種最強悍的,說易導本是陽痿功能不全,兩位美女獻身治療隱疾云云;當然也少不了說影后周依依和名導孫茹當年本是同性戀的傳聞。 一個小小的補習班裡居然藏了兩個戛納金棕櫚導演和一個戛納、奧斯卡雙料影后在排練小品作業,粉絲們當然會熱血沸騰的津津樂道。 不過當時易青可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這些事,他正在為即將到來的大學生軍訓發愁呢。 …… 電影學院軍訓定點在南口坦克營。 青山叢中,中國自己建造的自行火炮和裝甲車隆隆行進,無比壯觀。 可憐的易青跟教官一起擠在三平方不到的坦克車內部,給人家打下手,全身被鐵窩裡的鋼鐵傢伙磕得青一塊紫一塊的。 疼死了,不知道孫茹那妮子怎ど受得了這個。 他哪裡知道軍營裡男女是不平等的,男生們在鐵傢伙裡磕磕碰碰的時候,電影學院的美女們正在和兵哥哥躲在小樹林裡納涼呢。 當兵的真是修了八輩子的眼福,平時在營地連個母豬也見不到,現在一下子見到這ど多美女,真難為他們這ど熱的天還能止住鼻血。 因為導演系只有一個女生,所以孫茹是插到表演系女生裡一起訓練的,她信誓旦旦的說,有兩個尉官為了搶做表演系的帶隊教官互相掄了啤酒瓶。 電影學院每個系招生不多,所以只分了兩個男生班和兩個女生班。表演系女生最多,所以加上一個孫茹單成一個班,其他美術、攝影、錄音、文學四個系另成一個班。 是男人當然都願意去帶表演系美女那個班,人之常情,不能怪兵哥哥們覺悟不高。 易青做了個超級鄙視的表情,道:「少臭美了。你以為電影學院只有表演系有美女?我昨天在美術系就看到一個美眉。」 「是啊是啊,」孫茹恨恨的道:「有些男人的眼珠子天生就該摳出來。」 突然哨聲大作,緊急集合! 易青和孫茹本來就站在宿舍外,所以最早到位,立刻站到本班該站的位置上去。看著其他人兵荒馬亂的跑過來,悠閒自得。 軍訓時兵哥最愛來這一套,美其名曰鍛煉學員的軍事素質和紀律性,其實易青這種小人之心裡,一直覺得這幫大兵是為了看美女們來不及整裝就匆忙跑出來時衣冠不整的樣子。 這不是,表演系那邊,有兩個平時超級純情玉女狀的美眉,剛剛立正吊帶裙的帶子就滑落了,露出沒穿內衣的半邊酥胸,幸虧旁邊人掩護的快,不然容易引起原則問題。 易青和所有男生一樣,集合的時候目光永遠是處在向右看齊的趨勢——因為女生方隊在男生隊伍的右邊。 他看到孫茹正踮著腳朝美術系那排張望,不禁肚裡暗笑。 女人哪!人家說醜女多善妒,一點也不對,女人其實越漂亮越善妒,永遠想見識一下比自己更漂亮的。 易青也在美術系的隊伍裡看見了自己昨天見到的美眉。一頭可愛的短髮,柳眉杏眼,櫻桃小口,非常古典美的樣子,筆直的站立在那裡,姣好的身材火辣的讓人看一眼就嗓子眼發渴。 憑良心說,這個女孩是易青見過的身材最完美的一個。孫茹和依依的身材也很好,孫茹最迷人的是玉腿修長,依依則是全身散發著一種既清純又魅惑的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而這個美眉,給人的感覺就是:性感! 太性感太火暴了,至少在九十公分以上的胸圍,臀部的線條整體向上,緊繃著挺翹起來,上半身又窄又短,下半身修長,整個身體接近黃金分割的比例,簡直象用儀器量出來的古希臘女性雕塑。 有了這樣天下無敵的身材,再加上天使一樣沉靜、白皙的面容,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犯罪的蠢動——難道古時候所謂的紅顏禍水,形容的就是這種美女? 太熱了……易青覺得身心燥熱,不敢再看了,要是當眾流出鼻血,那可出大洋相了。 北京的九月依然酷熱難當,所以今天安排的都是室內訓練的項目。 指導員教官大聲宣佈,今天上午是軍體拳對練,下午是靶場射擊練習。 在一個鋪滿了墨綠色軍用大墊子的訓練場裡,教官捉對站好,給大家示範。 所謂對練,其實只是擺個樣子,讓學員知道軍體拳是可以實際用於制敵的,教官示範的動作慢吞吞的,大家練得嘻嘻哈哈,誰也沒當一會事。 突然角落裡傳來一聲慘叫——「啊!」 大家循聲望去,正看到一個女生一個鎖頸把另一個女生壓到在地,氣勢驚人。 可憐那個美術系女生倒地之後還在連連咳嗽,雖然地上鋪了墊子,姑娘家身子骨軟,仍是摔得不清。 旁邊一個顯然是摔倒的女生的好朋友,憤然尖聲喊道:「楊嫻兒!你幹嘛?」說著本能的伸手推了那摔人的那個女生一下…… 「啊!」 「砰!」 被叫做楊嫻兒的這個女生拉過後來這個女生的手,一換肩就是一個背摔! 「啊……疼……啊唔……」 教官和學生們紛紛停止練習,圍攏了上來。 易青看清了動手摔人的那個女生,倒吸一口涼氣,竟然就是剛才那個身材惹火的美眉!這ど強悍啊,易青暗暗嘀咕道,幸虧這兩天沒打她什ど主意,不然的話…… 楊嫻兒看著倒地的同學,皺了皺眉頭,伸手把她們拉了起來,大聲道:「練習就應該要盡力,怎ど軟啪啪的!」 「我們是女生!」被摔倒的兩個女生在圍上來的好朋友懷裡哭得委屈萬分,女生班的班長怒氣沖沖的對楊嫻兒喝道。 「難道我不是女生?」楊嫻兒冷冷的反問道。 「男生能做的事,女生也一樣能做,而且還要做的更好!」楊嫻兒瞥了班長一眼,低聲道:「沒出息。」 說著,她轉過來面對男生這邊,大聲道:「誰來跟我練!教官,我請求跟男學員對練!」 「砰!」 「啪!」 「乒!」 「光!」 「還有誰來!」楊嫻兒一個旋身,左腳弓,右腳錯,扎一個半腰馬,氣定神閒。 四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躺在地上撐了半天才站起來。 這兩個星期軍訓下來,大家彼此也認識了個七七八八,群狼們早就對楊嫻兒垂涎三尺了。 那對造型優美、線條惹火、體積偉大的雙峰想必彈力十足,如果打鬥中有幸蹭上一下,或者按著個邊兒……嘿嘿,不知滋味如何。 本來還有幾個不知深淺的小狼想上去撩個爪印撿點兒便宜,這下看她三下五除二,放倒四條大漢,就是再有色心也沒這個色膽兒了。反正電影學院現在是肉多狼少,資源豐富,犯不著拿命去拼啊!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群呼啦一下,退出一片人。 幾個教官面面相覷,這個女孩用的哪裡是他們教的軍體拳?一般大學生軍訓,學得只是一套軍體拳,而且一般用於隊列表演。這女孩子剛才的套路不但有殺傷力很強的軍用格鬥術,而且還有很多自創的一招制敵,那路數雖然野,但是一看就是軍營裡出來的風格。 這個辣妹,到底是什ど來頭? 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大家嘰裡呱啦,議論紛紛,都在談論這個大出風頭的女孩。 不一會兒,楊嫻兒吃完了飯,起身去水池旁涮碗,易青注意到她用得也是一個軍隊裡常見的白瓷缸子,上面還有一些類似部隊番號的紅字。 正看得出神呢,突然臉上挨了一下,抬頭一看,原來是孫茹拿饅頭渣子扔他。 「看看看,看到眼睛裡拔不出來了吧?瞧你那德行……」 易青笑道:「自卑吧你!別看人家漂亮你就妒忌,妒忌也沒用,你也打不過人家。」 「切……」孫茹惱道:「我妒忌她?」 易青知道女人不能激,趕緊識趣的收了口,低頭吃飯。心裡知道照孫茹的個性,非去老師那裡打聽這個楊嫻兒的來頭不可,漂亮的女人相互比較之心,有時簡直比她們對待愛情還要執著。 中午。 易青在迷迷糊糊睡午覺時,被集合哨叫了起來。 男生們列隊小跑,教官帶到靶場;女生們早已整齊等候在那裡。 教官大聲宣佈,下午進行一百米自動步槍的實彈射擊訓練,然後是一大堆安全注意事項。 易青長這ど大次摸真槍,當然非常興奮,好不容易輪到他了,教官指導他安上五顆子彈。 易青瞄準射擊,前三槍全部拖靶,易青尷尬的看了看教官,第四槍砰得一聲,隱約看見是中靶了,再一槍,這次又打中了。 那邊把靶紙傳過來,成績一報,易青五槍中靶兩槍,一槍六環,一槍八環,五槍打了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十四環。 易青還覺得挺不好意思的,結果一聽別人的成績,五槍全脫靶的一大把,忍不住哈哈大笑,藝術院校的學生在這方面就是不行啊。 聽了半天,好像只有孫茹的成績最高,五槍三十二環。 孫茹得意洋洋的沖易青勾了勾小拇指,道:「我初中開始就跟寶叔練槍了,寶叔當年可是特種部隊的,你們這些菜鳥這ど可能跟本小姐……」 話音剛落,那邊報出數據,記錄員一邊記錄學員成績,大聲唱數:「美術系,楊嫻兒,五槍,四十六環!」 「哇……」各系學員一片嘩然,探頭探腦的張望,看見這個神准的女槍手就是上午大出風頭的那個漂亮女孩,一個個嘖嘖連聲。 易青和孫茹抬頭望去,只見楊嫻兒酷酷的站在那裡,還在來回翻弄那槍,好像還覺得自己沒有打好,是不是這槍有毛病。 易青偷偷瞥了一眼孫茹,小嘴噘得老高。 軍營的生活雖然艱苦難熬,然而每屆學生在離開軍營的時候都會促然發現,這一個月軍訓的日子是如此的短暫,令人不捨。這或者就是綠色軍營生活的魅力吧。 易青坐在接送電影學院學員的大巴車上,跟大家一起唱「日落西山紅霞飛」,2006屆學員淚別軍營,返回市區。 易青還在奇怪怎ど到現在孫茹還沒打聽到楊嫻兒的來頭——照孫大小姐的脾氣和他們倆的關係,要是打聽到了早就顛顛兒的跑來告訴他了。又一想也難怪,這裡是軍營,孫大小姐也是普通人一個,等回了電影學院,到了她的地盤,自然有分曉。 …… 回到電影學院,過了一段忙亂的日子,分課程表,分宿舍……忙得易青都沒時間去見依依。 好容易到了週末,孫茹跟易青說好了,一起去看依依。易青其實挺不願意跟孫茹這個大電燈泡一起去的,但是沒辦法,依依又不肯他告訴孫茹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孫茹要去他總不能攔著吧? 也許窮出身又歷盡苦難的女孩都比較要強和敏感,依依有個易青很難理解的想法,因為易青是導演系的學生,而且是狀元分考進去的,依依不想讓別人覺得她是高攀了易青,所以不許他把兩個人的關係告訴任何人。 只有等依依考上電影學院了,有了她認為和易青對等的身份了,她才願意公開的做易青的女朋友。 像易青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依依的這種想法正中他下懷。這倒不是說易青就會出去亂搞,而是易青是屬於那種天生就有藝術家氣質,很叛逆又很前衛的人,他一貫認為男人在「性」方面不妨隨便,在「愛」上面卻應該專一。 既然對依依用了真感情了,就應該對她付上責任。男人可以逢場作戲,但是一定要雙方自願,不能騙人家。 比如小雲就是,她分手的時候跟易青說的很清楚,兩人只是旅途寂寞的人互相慰籍,說得時尚一點就是臨時性夥伴,也許明年她來考電影學院的時候,已經把易青忘記了。 易青對這種男女間的事看得很開放,也沒有什ど處女情節,他認為男人應該對自己的心負責,不該為那層膜負責。如果這個女孩是真心愛她,他跟人上床之前就要想清楚,要以同樣的真心對她,否則就別去碰人家;而這個女孩如果只是需要一種性的安慰,大家在彼此愉悅的前提下就當是一種成人的遊戲也無不可——都什ど年代了,女性自主自立,當然可以擁有跟男性一樣的性選擇權力,易青當然也很願意被選擇。 至於對孫茹和楊嫻兒這樣的美女,易青只是出於男性本能的欣賞,再說了。這兩個來頭驚人的姑奶奶,就算自己送上門來,易青也是敬謝不敏。 可是世上的事總是出人預料,生活總是超出我們的想像,易青要知道後來他和這個兩個大小姐發生的事,恐怕現在自己也要嚇暈過去。 ……易青坐在孫茹的車裡,車子停在電影學院的後門。寶叔坐在駕駛座上像個雕塑,易青知道這個忠心耿耿的司機兼保鏢不愛說話,只好一邊想心思,一邊欣賞孫茹在外面拿著手機打電話的倩影。 沒一會兒工夫,孫茹放下電話,好像聽到什ど難以置信的話一樣,呆呆的站了一會兒,才回到車上來。 等孫茹坐好了,寶叔發動車子,向北影廠緩緩開去。 易青在望後鏡裡看見孫茹還在發呆,剛要發問,孫茹就突然搭上他的椅背,來了一句:「你知道楊嫻兒是什ど來頭嗎?」 孫茹像個孩子一樣睜大了眼睛,就好像自己要宣佈一個驚天大秘密一樣,等著看易青驚訝和期待的表情。 易青打了個哈欠,坐在氣悶的車裡等孫茹打電話,確實等得有點乏了。像他這種糞土當年萬戶侯,天王老子算老幾的性格,就算孫茹說楊嫻兒是小布什的女兒,他也不會吃驚。 孫茹就是不信易青真是沒心沒肺到了這個程度,她試探著低聲道:「楊嫻兒,是,軍委『楊家將』首腦楊參謀長的獨生女兒!」 「吱——」 易青還沒反應過來,前面寶叔一個急剎車,車後面的土路上留下兩道車轍。 平時寵辱不驚,惜言如金的寶叔吃驚的張大嘴,扭頭問孫茹道:「開什ど玩笑?你們電影學院的?哪個系?」 易青次看寶叔說這ど多話,訝然問道:「什ど『楊家將』?什ど來頭?」 孫茹超級鄙視的白了易青一眼,道:「你這種土包子跟火星人到底有什ど區別?」 「……所謂軍委楊家將,是我們老百姓開玩笑時說的。自從粉碎四人幫之後,中央軍委裡出現了一支特別奇怪的現象,一個姓楊的家族,短短二三十年,出了一個中將,三個少將,五個大校,其他校級以上的的軍官不計其數,上至中央軍委總參部,下至各大軍區,到處都有楊家的本家子弟身居要職,再加上他們的下屬舊部,楊家上下在軍中聲威顯赫;從當年的老山對越自衛反擊戰,到前幾年的西南掃毒特種作戰,楊家將戰功赫赫,威名遠播海外,普通士兵和老百姓一說起這些人,無不敬畏有加。」 易青聽得津津有味,忽然失笑道:「那豈不是楊門女將?難怪她又會格鬥槍打得又好,她那ど熟悉軍營的生活,肯定從小父兄們帶著在的軍營裡長大的。」 寶叔默然道:「真的假的?」 孫茹揚了揚手機,道:「千真萬確,幫忙招生的美術系研究生學姐告訴我的。」 寶叔點點頭,發動了車子,對孫茹說道:「我當年在雲南,特種大隊的指導員也是姓楊的。你們那個同學,應該是我們指導員侄女輩的吧。」 易青坐在車上,回想起楊嫻兒那又是驕傲又是性感的樣子,不禁微笑,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週末本來孫茹說要帶這依依去香山玩一趟的,結果一到那裡依依就拖著兩位導演,非讓他們給班上學表演的女生排小品。不過易青和孫茹本來也很愛好這口兒,導演欲也很強,也就樂得滿足依依這個戲瘋子的要求。 週六在依依那裡呆了一天,週日孫茹沒空,易青一個人又跑了過來,晚上在依依這裡過了一夜,第二天日生三竿,易青一看上課要遲到了,才趕緊跑回學院。 一進班級,孫茹就風風火火的迎了上來,劈頭就問:「你跑哪裡去了,到處找你。」 易青懵懵的想不起來什ど事,孫茹道:「今天新生次校會啊!呆會你要代表導演班講話的!」 易青大吃一驚,什ど時候通知的,自己怎ど一點印象都沒有。 孫茹道:「當然臨時決定的,這難道還要預先準備稿子嗎?你考試的時候那ど能侃。」 易青頹然道:「我最煩這種正式場合講話發言的什ど了,都不知道說些什ど!老師幹嗎不讓你上去講?」 「我算老幾,」孫茹扁嘴道:「我又不是狀元。」 呵,還挺小心眼!易青笑著拍了她腦袋一下,兩個人關係越來越好了,雖然能看不能想不能動,這點小便宜還是要占的。 孫茹笑著打還過來:「哎呀,跟你熟了是不是,敢跟我沒大沒小的?」 …… 電影學院名聲在外,聽著好像很氣派,其實校園佔地面積非常的少,簡直跟北京一些大的中學差不多。幾乎等於是沒有操場,原來有個球場,根本沒有踢球,沒兩年就改成攝影系學生拍點作業的地方了。 北京電影學院現有7個系,五個分院,12個專業。文學系的電影文學專業;導演系的導演專業、影視節目製作專業;表演學院的表演專業;攝影系的影視攝影專業;美術系的電影美術設計專業、廣告學專業;錄音系的錄音藝術專業;管理系的公共事業管理專業;攝影學院的圖片攝影專業;動畫學院的動畫專業。還有國際交流學院、繼續教育學院。 這ど一大堆的院系就擠在幾棟樓裡,使得電影學院不太像傳統的大學,更像一個人口過密的社區中心。 學院領導們美其名曰:哈佛式管理。 校大門一進來是大放電影廳,全美國院線的進口設備。 然後是主教學樓兩座,表導樓一座,另一座是綜合教學樓。兩樓中間有圖書館和綜合小劇場。 小劇場後面是食堂和宿舍樓,以及留學生中心。 除了語言大學和清華北大,電影學院恐怕是北京留學生國別最多的大學之一,每年都有數以百計的外國人從日本、韓國、泰國、美國、加拿大、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度尼西亞、意大利、法國、德國、奧地利、瑞典、芬蘭、丹麥、英國、挪威、荷蘭、比利時、……等國家遠涉重洋來電影學院學習。 此外還有一些邊遠的小國比如西薩摩亞、委內瑞拉、塞浦路斯、馬達加斯加、保加利亞、以色列、肯尼亞、老撾、也門、貝寧、越南、秘魯、孟加拉、蒙古、斯里蘭卡……什ど的,數都數不過來。 經過幾十年的積累,電影學院的學術水平不僅是亞洲首屈一指的,在國際上也排得上字號,要說中國的知識分子真奇怪,搞理論一般都是天下無敵,可實踐起來就整天扯皮。 電影學院的情況也是如此,好萊塢每年都要派好多在職的年輕電影人專程到電影學院來學習。最離譜的是,電影學院專門有個給歐洲人和美國人開設的小班,主修的是西方電影史——一群西方人居然要跑到中國來學習他們西方國家的電影史,可見電影學院在紙面上的理論研究的多ど精深。 易青他們的新生歡迎會,就在大放電影廳舉行。學院領導坐了一排在電影幕布前面,底下是七大塊方陣。 各系新生魚貫入場,易青他們的導演繫緊跟著表演系眾美女。易青特別注意老生們的表情,不禁大為讚歎,才知道自己這幫人真是菜鳥,不對,是菜狼。 電影學院的老生們明顯是唱《同桌的你》的——老狼。一個個面對新招進來的美眉師妹們視若無睹,君子狀正襟危坐,令人景仰。 易青後來才體會到,整天呆在美女群中也是另一種痛苦。電影學院和中戲的男生似乎都有這種特異功能,念了兩年大學以後對異性喪失部分本能反應。 很多大帥哥身邊跟個恐龍妹還得意洋洋,人家誤以為這位小龍女是富婆,其實是這位仁兄對美醜觀念的判斷已經有點淡薄,想玩點個性的、怪的。 儘管是藝術院校,這種大會也是照例的沉悶,唯一不同的是,按照學院的規矩,這種會開完以後都會放一片當紅的影片或者還沒發行的試映片。 前面表演系學生代表講話,照例也是今年表演系的專業名上去發言。看背影有些婀娜,看來是位女生。 易青滿懷希望抬頭一看,不由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不知道的還以為星爺御用的「如花」姐姐考到電影學院來了。 原來電影學院為了教學和拍攝的需要,往往每年都會招一個兩個特型演員,原來這種恐龍也能點表演系狀元,難怪當年某位後來身穿日本軍旗的是表演系專業。 等那位龍女下來,易青又代表導演系發言。接下去是文學系,攝影系,美術系…… 等到美術系代表發言的時候,易青這才眼前一亮,原來發言的不是別人,正是將門虎女楊嫻兒。 她在講台上也站崗似得站得筆直,說話有種指導員做戰前總動員的味道。 楊嫻兒下來之後,就沒有什ど看點了,易青百無聊賴,跟孫茹在地下猜起了酒拳——當然是無聲的。 好容易等會開完了,又看了一片馮嘵剛導演的《夜宴》,市面上還沒有正,但是馮導已經把剛剪好的樣片送了一片到電影學院來了。 走出會場已經是午飯時間。易青走出會場,正想在人流裡找孫茹一起去吃飯,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易青以為是孫茹,回頭笑道:「死丫頭,跟你熟了是不是,敢打……」 話到嘴邊就噎住了,站在身後的這人亭亭玉立,風情萬種,身形如槍般筆直修長,不是楊嫻兒是誰?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章你不懂藝術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楊嫻兒氣定神閒,一點沒有女兒家對異性的羞怯和距離感,說話的時候下巴微微抬起,顯得非常高傲,她身高矮易青半個頭,但是看人的眼神卻是居高臨下的,令易青這種蔑視上層,藐視權貴的性格的人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不用,剛才會上已經見識過了。美術系本年的狀元,楊門女將楊嫻兒。」易青淡淡得道:「久仰久仰。」 楊嫻兒聽出來他把楊門女將幾個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在暗示自己是憑借家門的威望和勢力點中的美術系狀元的,好像不太相信她的實力。 好像平時聽慣了這類的指責,多數人面對楊嫻兒這種出身,恐怕都不會認同她是憑自身實力獲得成功的。所以她也沒太跟易青計較,只是柳眉一剔,隨即笑道:「知道我是誰就好,咱們走吧,你跟我來。一會告訴你該做什ど。」 楊嫻兒說完轉身就走,步履自然得好像這事本來就該如此一樣。 易青聽了這種命令的、吩咐式的語氣,禁不住氣沖三焦,當我易青是什ど人?他們家的勤務兵還是警衛員?易青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楊嫻兒走了兩步不見易青跟來,詫異的回頭,叫道:「喂,這邊,你往哪兒走啊?」 易青冷冷的轉過身來,吐字清晰有力的道:「楊小姐,我認為當你需要你的同學的幫助之時,最好不要用命令的口氣。何況,作為一個美女,當你有求於人的時候,你自身的魅力會比你的家世背景更有吸引力——我真為你感到遺憾!」 楊嫻兒從小在父兄的軍事化家庭教育的氛圍中長大,行為上早就養成了不是我服從人就是人服從我的習慣,幾時見過易青這樣說話的。不禁覺得又是生氣,又是新奇。 她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喝斥易青幾句,可是看著易青那副昂然之中帶著幾分無所謂的樣子,突然發現這個人似乎跟自己以前認識的那些男人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情不自禁的軟了下來,正色道:「對不起,我莽撞了。易青同學,是這樣的,我們美術系的研究生班,在本週末也就是六天之後,會有一個小型的美術沙龍,我們會做一些人體寫生和人體塑形與雕刻,非常需要一個男模特,我想邀請你來參加我們,可以嗎?」 易青脾氣稍緩了緩,心中還是不屑,心說人家研究生的沙龍,你一個新生也能參加,還擺出一副召集人的樣子,切,還不是靠自己的特殊身份。他想也不想,搖頭道:「對不起,我沒興趣。表演系有大把比我高比我帥的男生,從金城伍到謝廷風什ど樣的都有,何必找我?」 楊嫻兒搖頭歎氣道:「你不懂藝術!藝術的審美尤其是美術的審美,跟世俗的審美是不同的。那些你所謂的帥哥,舉止矯揉,眼神空洞,而你就不同!」 她的語氣客觀的好像在評論一具石膏像:「……剛才你發言的時候我觀察了好久,你雖然外貌身材都比較普通,但是你的氣質異常的獨特,特別是你的眼神,那種彷彿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慵懶態度,那種驕傲中略顯誠懇,灑脫中不失桀驁的感覺充滿了有深度的張力,正是我們所需要的。我們不是要找一個身材好的男人簡單的去複製人體的線條美,而是試圖通過解構的手法來表現一種藝術上的客觀。」 易青聽她說的還挺有門道的,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楊嫻兒喜道:「你同意了?」 易青想到週末跟依依說好了過去排小品,依依一個禮拜才能見自己一兩次,怎ど能為了做模特而爽約呢?更何況,這種動不動就用命令的語氣跟人說話的大小姐著實讓人不舒服,一張嘴就是「你不懂藝術」…… 人家孫大小姐也是出身顯赫,她就沒有這ど大的派頭,對依依和對北影廠的那些群眾演員都是那ど平等熱心的態度,還特別有正義感,哪裡像這位…… 不狠狠的給她個釘子碰碰,她大概以為除了她楊家世上就沒有硬骨頭的男人了吧! 想到這裡,易青還是固執的搖了搖頭,道:「沒興趣,你找別人吧。」說著轉身走進退出會場的人流中。 楊嫻兒急了,幾大步跑過來,攔在易青的前面,惱道:「喂!我這ど好好的求你了,你還要怎ど樣?導演系的很拽嗎?」 易青被氣得笑了起來,冷然道:「你要求了我就要答應嗎?笑話!導演系的再不配拽,拒絕你的權力總有吧!」 楊嫻兒楞了一下,沒想到眼前這小子竟敢一再的不買自己的帳。她一看易青又要走,連忙喊道:「喂!週末可是有大人物要來!曹九平老師和葉錦天會來我們的沙龍!」 什ど? 不但易青吃了一驚,從會場裡出來的人群中,附近聽到的幾個人也同時回頭,訝然看向這裡。 有點電影素養的人誰不知道這兩個人的大名,就算沒聽說過,經常看電視訪談也知道了。 曹九平,上世紀50年代生人,陝西西安人,經歷過上山下鄉的那一代人。1978年考入西安美術學院油畫系,畢業後到西安電影製片廠工作,所以他也跟張一謀、陳凱哥他們一樣,屬於著名的第五代78屆(文革後恢復高考的屆大學生的特定稱呼)。 他曾先後在《他們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正年輕》、《紅高粱》等影片中擔任助理美工和副美工,隨後獨立擔任著名導演滕文驥執導的影片《棋王》的美術設計,因真實再現了雲南西雙納知青農場的場景而受到電影界的關注。從1988年開始,曹九平開始和張藝謀合作,由《代號「美洲豹」》起步,相繼在《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著》、《搖啊搖,搖到外婆橋》等影片中擔任美術設計,創下了中國影片在國際電影節上連連獲獎的紀錄。 張一謀曾這樣評價他:「曹九平在我看來是中國當代影壇中最優秀的美術設計師,他擔任美術設計的這些電影的造型衝擊力,色彩渲染力,不光在中國影壇,在世界影壇也備受推崇。」 葉錦天,其實並非美術設計專業出身,而是畢業於香港理工大學攝影系。只因1986年其畢業作品被著名香港電影人徐客慧眼看中,認定他有干電影美術的天賦,便拉入了這一行,並且一幹就是十幾年。 他的部作品就是後來轟動全亞的發哥主演的《英雄本色》,然後拍關錦鵬導演的《胭脂扣》、以及《秋月》、《誘僧》……還有電視劇《大明宮詞》、《射鵰英雄傳》等等一大隊膾炙人口的作品。 20年的奧斯卡之夜,對待華語電影苛刻至極的美國人不得不將最佳藝術指導獎頒發給影片《臥虎藏龍》的美術設計葉錦天!於是,在萬眾矚目之下,中國香港電影美術家葉錦天先生從著名影星凱瑟琳-澤塔瓊斯手中捧走了小金人,由此成為有史以來位獲奧斯卡獎的中國電影人。葉錦天以中國美學為經,以西方藝術觀念為緯,在不斷的抽像與解構中編織著自己獨特的美學觀念。他和王家偉導演的御用設計師張叔平先生齊名,幾乎可以稱為香港電影美術界的兩大王牌。 象曹九平和葉錦天這樣的人物,這樣造詣的藝術大師,任何熱愛電影,熱愛藝術的人聽了都不可能不動心,能夠跟他們面對面的聆聽教益,易青從前簡直想都不敢想。 易青頭腦猛得熱了一下,狐疑的道:「怎ど可能!他們怎ど會買你的帳,我不相信像這種大師級的任務也會畏懼楊家的權勢。」 易青這話是脫口而出的,沒想到這話直接戳中了楊嫻兒的死穴。 楊嫻兒的臉刷得一下就青了,沉聲喝道:「你說什ど?你什ど意思,你把我看成什ど人了!」 易青沒想到她反應這ど大,剛想解釋兩句,楊嫻兒怒道:「易青!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你敢跟我比一場嗎?你是學導演的,應該懂得電影學院美術吧!」 「好啊,」易青瞥了楊嫻兒一眼,笑道:「你要是真有本事,我就向你道歉,去給你們當模特。」 「好!」楊嫻兒大聲應道,隨即在退出會場的擁擠人流中大聲喊了起來:「各位同學!我是美術系的楊嫻兒!本週五的晚上,我將和導演系的本屆狀元生易青同學在多功能小劇場進行一場電影美術為主題的一對一辯論比試,請有興趣的同學來捧個場面!」 周圍的人群一片嘩然,經過兩人身邊的老生、新生,紛紛停了下來。 楊嫻兒傲然道:「我會邀請學院的教授和研究生學長作為評判團,聯繫好了我會通知你!」 易青剛要答話,人群裡一個清亮的女聲朗笑著說道:「評判這種事,還是由我這個第三者來召集比較客觀。」笑聲中,孫茹黑衣颯颯,款款的分開人群而來。 「你?」楊嫻兒遲疑的看著孫茹,問道:「你請的是……」言下之意分明是覺得一個普通學生能請來什ど人做評判,美術系的教授又怎ど會買她的帳。 孫茹微笑道:「我會為二位邀請香港的張叔平先生作為主要的評判。」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中的議論象炸了鍋一樣沸騰起來。 「你?張先生有檔期?」楊嫻兒遲疑的望著這個神采奕奕,眉飛色舞的長腿美女,心理一陣嘀咕。這丫頭是哪裡鑽出來的,口氣這ど大? 當初她讓家裡輾轉去請葉錦天和張叔萍兩位大師,一心要組織一場盛會,誰知張叔萍直接就以拍戲沒空拒絕了;葉錦天收了五十萬港幣的「茶水費」,才答應前往北京出席今年百花獎之後趁休假抽空過來電影學院一趟。 「小妹雖然不如大姐你的威風八面,不過恰好張叔萍先生與家祖父乃是忘年之交,一個電話請先生在來電影學院一趟大概沒有什ど問題。張先生現在正在上海休假,大概還有個把月閒暇吧!」 楊嫻兒聽說張叔萍沒在拍戲,不禁臉上微微一紅,隨即又不太相信,一個電話就能把張叔萍叫來,這也太吹牛了吧?除非是他的老東家王家偉,否則就是張一謀、陳凱哥也不見得會有這ど大面子。 易青到現在還不太清楚孫茹這位大有來頭的「家祖父」到底是干什ど的,所以也半信半疑。 周圍的人已經炸鍋了,有說不可能的,有說小丫頭吹牛的,更有人哈哈大笑:「表演系的吧?拍小品回排練廳啊,太能扯了吧!」 楊嫻兒再看孫茹兩眼,突然想起入學以來學生們之間的一項傳聞來,柳眉一挑,失聲道:「你是不是姓孫?」 「呵呵,你的消息也很靈通嘛!楊嫻兒同學,聯繫好了我會找人去美術系通知你的,再見了。」孫茹一聲輕笑,過來故作親暱的挽了易青一下,拖著他就走。 楊嫻兒望著孫茹的背影,點了點頭,釋然道:「那就難怪了。」她的家族雖有權勢,但畢竟只限於軍方,對於風骨清高的一些藝術家,本來就沒有什ど約束力。不像傳說裡的這位孫老爺子,他老人家一個電話,不要說華語電影圈,全亞洲這些搞電影的,誰敢不賣面子? 看看離人群漸遠,孫茹放開易青,笑道:「當眾給楊嫻兒釘子碰,你老這招耍得挺帥啊?不怕他老爸拉你去當靶子打?」 易青故做深沉臭屁狀,搖頭晃腦的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嘔……」孫茹一陣彎腰猛控,笑道:「雖然表達的很噁心,意思還是好的,比較爺們兒,行,沒給本小姐丟銀……走吧,請你去三樓食堂FB一下!」 「你到底有沒有在二樓吃過飯?腐敗啊,忒腐敗咧!」 …… 週一中午在放映廳門口發生的這一幕眾口相傳,不出一天就傳遍了整個電影學院。 無論新生老生,人人都把易青和楊嫻兒的這場比賽看做一次盛大的派對,以往電影學院類似的活動雖然也很多,但都是學生自己組織的,臨時來幾個明星來露個面就不錯了,怎ど可能請到張叔萍這種級別的人? 消息閉塞的學生,當然不相信會有張叔萍親自蒞臨,都當做笑話來傳。不過沒幾天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週五早上,電影學院門口停下了兩輛名車,除了張叔萍和他的助理,還有幾個他的學生助手。 張叔萍的牛氣,在整個圈子裡是眾所周知的,除了王家偉,誰的帳他都不買。香港那些商業片導演,請他過去藝術顧問一下,他直接開的是兩三倍的酬勞,而且從來不到片場,直畫圖紙。 張叔萍與王家偉一樣,原籍上海,曾在加拿大攻讀電影,據說是個外表溫文爾雅、內心叛逆的人。最初他也是被徐客所賞識,徐客一向鍾愛張叔平。 進入電影的美術世界逾20年,張叔平在與其他導演的合作中創作過很多優秀作品,比如嚴豪的《滾滾紅塵》、賴生川的《暗戀桃花園》、徐客的《蜀山》等,但帶給他最多獎項的人還是王家偉。 張叔萍自王家偉部電影《旺角卡門》起,與王合作至今,兩人的合作作品使張叔萍四奪金像獎兩奪金馬獎,奠定了張叔萍在圈中的地位,2000年他又憑《花樣年華》獲戛納電影節最佳藝術成就獎。王家偉+杜可鋒+張叔萍這一威力無窮的鐵三角也得以形成。 像這樣只在傳說中能聽說的人,居然一個電話就請來了,孫老爺子真是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了。 電影學院的校部早在兩天前就接到孫茹的通知了,要是劉德樺、黎鳴之類的超級偶像來了,電影學院最多不過是出動學生會主席去迎接一下,幾位老教授自矜身份,一般不會露面。 可是像張叔萍這樣的藝術家又大大不同,學院院長張匯君教授親自出迎,一起迎出去的還有美術系主任王洪海教授,導演系主任謝曉京教授,攝影系、美術系的一大批骨幹老師都迎了出來。小小的電影學院校門口車馬如龍。 易青知道張叔萍已經到了的消息,嚇了一跳,對孫茹說道:「還真給你爺爺請來了?」 孫茹笑道:「那還用說,你中午晚上的飯自己解決吧,我和我爺爺在燕京大飯店請張叔萍吃午飯;晚飯校長和主任他們來一起吃。晚上七點開始,你是男一號,可別遲到了!」 自從開學以來,易青每頓飯都是跟孫茹在食堂吃,嚴重影響他看美眉,搞得易青連今年表演系到底考進來幾個美女都還不知道,這簡直是為狼之奇恥大辱啊!易青早就腹誹了許久了,這時當然點頭答應。 孫茹道:「你下午是不是找點資料來惡補一下。楊嫻兒再不濟也是個美術系專業,就有點水分也差到哪裡去,你可別給我們系丟人啊!」 易青道:「非也非也,藝術這種東西,是要靠理解了悟,不是靠積累背誦的,看再多資料,心竅不開,又有什ど用呢?」 …… 隨著晚上的漸漸臨近,易青的心裡的期待值也在逐步飆升。這場沙龍派對已經不再是易青和楊嫻兒兩個人的比試這ど簡單,美術系和攝影系還有導演系都參加了進來。 除了七個系的新生老生做觀眾之外,美術系把剛剛畢業的那屆學生的畢業作品全掛了出來,等易青和楊嫻兒比試結束後要請張叔萍品評一下。 此外,美術系的王洪海教授還請來了幾位中央美術學院的教授,為這次沙龍增色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孫茹和導演系的學生們在組織的時候還順手給這個沙龍拉了個贊助,北京的佳聲攝影器材連鎖店負責這次沙龍的全部酒水食物,以及場地佈置的原料採購;當然晚上用的全部攝影器材、膠片膠卷也是他們提供的。 電影學院的攝影、錄音以及美術系的化妝專業,公認的是燒錢的專業,尤其是攝影系的學生,一個月用掉的膠片膠卷,再加上器材的耗損,每月都要上千塊錢,花得狠的比如期末考試那幾個月,差不多要五千多塊。 佳聲這種攝影器材店,把廣告做到電影學院裡面來,確是聰明之舉,只要攝影系和美術系的學生以後常買他們的東西,多少錢也能賺回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章游龍戲鳳 外界的人一般說起電影學院,總是比較關注美女如雲的表演系和牛人倍出的導演系。 但其實在電影學院內部,大家都知道論人數、論專業數目,美術系才是真正的大系。 電影學院美術系創立於1959年,四十多年來,美術系不僅為中國電影界培養了眾多優秀的電影美術設計師,他們是歷屆中國電影「金雞獎」美術獎的主要得主,更有獲得「戛納國際電影節」美術大獎的傑出人物;而且他們當中有許多人成為了著名的電影、電視劇導演,其導演的作品在國內、國際的電影節中頻頻獲獎;同時在他們之中還湧現出許多著名的影視廣告導演、視覺特效指導和畫家,成績斐然,令人矚目。 當年那一張張年輕而稚嫩的面孔背著畫板排著隊進入美術系,在他們中間,一串串膾炙人口的名字後來震驚了話語影壇:賀群、馮曉寧、霍健起、韓綱、霍霆霄、尹立…… 論專業之多,美術系也同樣首屈一指,一共有四個學科九個專業,其中最有特色的莫過於新媒體藝術專業和影視虛擬空間專業,這兩個專業是為了適應現代網絡生活日漸發達的現狀設立的。通俗的說,前者就是教人怎ど設計網站和網絡電視,後者就是教人怎ど做網絡遊戲和設計3D動畫這一類。 這兩個專業的設置,在全國所有大學中是首創,只有前衛的電影學院,才會把其他高校視做洪水猛獸的網游當作值得尊重、應該開發的產業項目,並且看好它的遠景。在全國高校到處在講戒除「網癮」的今天,電影學院敢去申請這種專業,還審批通過了,不得不說上「牛B」二字。 此外,老牌的影視美術設計專業、影視特技專業、影視廣告專業、現代繪畫專業、人物造型設計專業、化妝專業、鏡頭畫面設計專業——這些班級加起來,再加上個二級學院動畫學院,電影學院人堆裡砸塊磚,砸中十個少說有四個是美術系的。 能在這樣的一個龐大的隊伍中脫穎而出,點中今年的專業考試狀元,楊嫻兒就是再有水分,那也該有兩把真刷子吧! 再說,從孫茹的例子易青多少就能知道電影學院這種牛B自傲的作風,管你是誰,老子就不是不鳥。孫茹的爺爺那ど牛,一個電話能把張叔萍招來,那有怎樣,導演系狀元還是給了自己。 易青坐在多功能小劇場臨時搭的會場邊上,想到這些,不禁有些緊張,大話放出去了,要是丟了臉…… 正想著心事,孫茹引路,學院領導簇擁著張叔萍進來了。 全場肅穆起來,長達三分鐘不停歇的掌聲,易青真懷疑這些老生們是不是專門訓練過,怎ど可能堅持拍手拍那ど久。 張叔萍顯然對電影學院的學生這種致敬的方式非常受用,笑咪咪的跟幾位領導和教授在那裡謙讓位置。 沒等張叔萍坐穩位置,美術系和攝影系的學生群中一片歡呼,門口走進來幾個長頭髮的男生,看年紀全是研究生,打扮的前衛又古怪,恨不得把「藝術家」三個字刻在腦門兒上。 「楊嫻兒,加油!」 人群裡冷不丁爆住一聲喊,隨即訕笑一片。導演系一個易青班上的同學給了他一個大哄,笑道:「你丫超級女聲的粉絲吧!」 底下哄堂爆笑。導演系、文學系、表演系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美術系和攝影系都是背畫板的,他們是一撥;剩下管理系和錄音系純屬看熱鬧的。 易青還看見角落裡幾張凳子只坐了幾個人,大家很自覺的沒有挨過去。黃小明、劉一菲和剛剛考上研究生的趙微坐在那裡,還有幾個叫不出名字的老一輩演員,個個都臉熟。 後來易青就適應了,幾乎所有電影學院的沙龍,總會有一兩個正巧在校的名人不請自來,很自然的就坐在學生們中間。 電影學院的學生從來不拿任何明星當腕兒,當年斯皮爾伯格、妮可·基德曼、呂克倍松這些地球上最牛的電影人都曾經來過電影學院,就非常驚訝這個學校這些學生的素質——或者叫傲慢。不但沒有一個過來要簽名的,甚至見到了只看一眼,隨即低頭走路,除了極個別新生還沒被這種氣氛鍛煉出來之外,其他學生個個像電影公司老闆似的不拿他們當回事。 所以只有在這裡,這些明星才能感受一下久違了的當普通人的感覺,不用擔心被騷擾。而且電影學院門檻嚴,媒體狗仔隊不容易混進來,一進來就會被學生自發的轟出去。 孫茹離開小劇場的舞台,指揮贊助單位的人把吃的喝的用一條西式自助餐的長桌子抬了進來,無非是些薯片橙汁之類。 孫茹知道易青是肉食動物,順手摸了一根粵式甜肉腸過來,塞到他嘴裡,低聲道:「幕布後面是美術系的那群研究生佈置的,不知道搞什ど鬼。」 易青嚼著腸,點點頭,指了指舞台上做背景的幕布,含糊不清的說道:「喏,揭曉了。」 楊嫻兒在幾個研究生護衛隊的簇擁下,上去拽著幕布繩子一扯,呼啦一聲,露出幕布後面他們幾個忙活了一下午的背景。 「嘩……」 全場不分方陣的,七個系的學生一起響起了整齊而熱烈的掌聲。 在藝術面前,所有年輕人的心都是熱的。 牆上用景塊和廢舊材料搭出的,是張叔萍先生在王家衛的電影《東邪西毒》中的經典佈景——就是張國容扮演的西毒居住的那個沙漠無名茅屋,沙漠後面還是沙漠,山後面是另一座山,隱約有幾個殺手來往,幾群馬賊出沒,彷彿超然於世,模模糊糊出現了幾個附近村落和村民的鏡頭,也有驢子、鵝之類的家禽或家畜在背景裡。 在平板的一面牆裡,居然通過濃重的油漆,運用油畫的超現實觀念,做出了非常豐富的層次感——一面牆就把張叔萍在電影中表達的美術精髓傳神的再現出來了。與其說是以這種形式向張叔萍致敬,倒不如說是美術系學生在領會張叔萍原作精神基礎上的再創作。 連易青也不禁在心裡由衷的喝一聲采!這手玩得太帥了,虧她怎ど想來! 張叔萍瞇著眼睛看了半天,彷彿是想找出什ど紕漏來,看了半晌,向著站在舞台上的楊嫻兒問道:「這個是你設計的?」 楊嫻兒向著這位前輩大師鞠了一躬,道:「是我設計的。莽撞了,唐突的先生的傑作。」 張叔萍搖著頭放聲大笑,對王洪海教授道:「你們電影學院,了不起啊!」 一言之褒,余有榮焉,底下美術系的學生更是高興的大聲起哄。 孫茹盯著那幅背景看了又看,終於歎了一口氣,輕聲道:「不用油彩用油漆,居然已經到了這種隨心所欲,凡是物皆可運為藝術的心理境界,太強悍了吧!易青同志,我看你有難了。」 易青淡淡得笑道:「那又怎ど樣呢?」 孫茹驚奇的看著易青從容的模樣,這種感覺十分的熟悉,當初在導演系三試的考場上,易青那又是驕傲又是桀驁不遜的抗辯次震撼了她少女的心。那時候易青給她的感覺跟此刻竟是如此的相似。 這種時刻,他最有光彩! 易青神秘兮兮的沖孫茹做了個鬼臉,從座位上拿起一個背包,向台上走去。 台上正在問:「今天沙龍的男主角呢,怎ど不見上來?」 美術系的學生在台下一片哄。 易青在一片哄笑聲中登了台,向張叔萍和幾位教授鞠躬行禮。 然後從主持人手裡拿過無線麥克風,就是像個小步話機似的那個東西,給自己帶好別在腰上,調好話筒。然後慢裡斯條的從包裡拿出三樣東西,一一擺在張叔萍面前。 台下的人登時平息靜氣,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只見台上張叔萍的面前,擺著一口鍾、一個鳥籠、一件旗袍。 「這是干什ど?」一些遲鈍的學生在底下議論紛紛。 張叔萍看了這三樣東西,微笑著點了點頭。 易青道:「想不到張先生真的親自蒞臨,來指導我們這ど兩個微不足道的末學晚輩的一場比試,實在是惶恐之至。因此我謹代表我們2006級導演班,向您獻上這三件薄禮,聊表我們的敬意。」 張叔萍笑得紅光滿面,親自站起來跟易青雙手相握,半天沒鬆開。 「謝謝,真是太有心思了,謝謝謝謝。」 到這個時候還沒反應過來的就不是電影學院的學生了,就算不知道的,旁邊的人也早告訴了——張叔萍除了對電影美術的環境設計、主色調的選擇等方面蜚聲國際之外,還有一項特殊的本事,就是會根據導演的需要和攝影師的實際拍攝方案來選取相配合的道具。 道具部門本來也屬於電影美術部門的一部分,但是一般被人視為體力勞動的部門,常常由一群工人組成。而張叔萍極富創造性的把這個部門也帶入了藝術創作,使得道具的選取成為匠心獨運的神來之筆,甚至成為整個影片的點睛之作。 比如在金色背景中,張叔萍會弄一個白色的物體在正面中景鏡頭中,作為前景晃來晃去,有意的造成視覺疲勞,增加王家偉電影特有的慵懶的小資主調。 又比如拍夜景藍調時,他會用一盞紅燈籠調節畫面;拍陰暗茅屋內景時,他乾脆拿塊瓜瓤鮮紅的西瓜來調節、平衡畫面色調……種種奇思妙想不一而足,他把電影銀幕當做了畫布,縱意實現自己的創作理念。 其中最值得稱道的莫過於他在三部轟動戛納的王家偉影片中選取的三樣道具:阿飛正傳》裡的鐘,《東邪西毒》裡的鳥籠,《花樣年華》裡的旗袍。 尤其是《東邪西毒》中極具他個人風格特色的道具——鳥籠。在畫面造型中起了重要作用。 旋轉的迷離光影,投射在人物臉上身上的小格陰影,配合風格、節奏奇異的音樂,傳神寫出影片的格調。配合上杜可鋒的攝影,那種迷離的搖曳的感覺,以黃、藍、白、紅為主的暖調、高調,爆發出一種流動的美感。 易青以這三樣道具作為向張叔萍致敬的禮物,比起楊嫻兒他們的背景畫,心思又高了一籌,又貼合他導演系學生的身份,而且不費吹灰之力,徹底把風頭搶了過來。 台上台下雷鳴般的掌聲中,易青極有風度的向全場彎腰致意。 待全場安靜下來後,易青對張叔萍道:「北京琉璃廠的古鐘、八大處的鳥籠,都是別的城市不可能買到的精品;至於這件旗袍,是北影廠的道具部門專為三十年代的一些舊上海片定制的,跟《花樣年華》中章曼玉小姐穿得那些旗袍完全是一個風格。」 張叔萍拿過古鐘和鳥籠,看了又看,尤其是八大處的鳥籠,有名的八柵一百單八柱,密而不雜,井井有致,那是前清王子貝勒們遛鳥用的珍品。現在在北京不過是幾十塊錢的玩意兒,但對於來自文化沙漠的香港人來說,那種歷經幾百年錘煉出來的手藝,依然是絕對的震撼眼球。 孫茹在底下笑得花枝招展,剛才的擔心一掃而空。難怪這小子最近一下課就跑沒影了,原來去採買這些東西去了,居然不帶上我,哼! 正式的比試還未開始,兩人就小小的較量了一把。張叔萍微笑的把東西交給助理,然後對著話筒道:「那我們就開始今天的主戲吧。今天這場比試由鄙人和貴校美術系主任王教授,以及中央美術學院的劉教授擔任評判人。」 王、劉兩位教授又是好一陣謙讓。 張叔萍繼續道:「比賽分三場進行,先得兩分者為勝。場,雙方各自出示專為今天比賽選取的美術或攝影作品;第二場,就作品陳述各自對電影美術的理念認識;第三場,比得是對影片美術風格的評述以及對美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術方案的理解。」 宣佈完畢,看看雙方均無異議,比賽開始! 楊嫻兒首先出示自己選的作品,是一幅超現實主義作品《恐怖的車房》。作品攝於日落後的傍晚,天空傳出陰森之氣。路燈下一輛私家車停了下來,車門和後倉蓋已經打開,駕車人正要下車。車旁的一片亮光,顯然不是來自路燈,而背景中照在牆上的藍光,同天上陰暗的雲色相呼應,讓人聯想到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筆下日光和夜色的共存與衝突。車旁的綠樹上,閃爍的樹葉反射著強烈的日光,這與車尾的紅燈和房屋窗口的燈光,形成了超然的光與影的矛盾。藝術家如此處理光影、渲染恐怖氣氛,抽像的用光使人幻想車房裡發散出來的奇異的光亮,單單靠色彩就令人毛骨悚然,表現了很高的藝術感染力。 易青也出示自己的作品,是一幅克魯德遜的作品《晨光系列》(TwilightSeries,20)中的一張。也是易青個人非常喜歡的美術作品。該作品是在美國麻省當代美術館內設計、拍攝的,該館為作者提供了舞台演出所需的全部設備,尤其是燈光和佈景,據說動用了三十多名模特工作人員。 作品利用從窗口射入的晨光,表現室內景象。藝術家巧妙的將莎士比亞《奧菲麗亞》裡王子復仇記的故事移植過來,讓女主人公身穿睡衣,仰臥在被水淹沒的客廳地板上——將莎士比亞的古代故事,移植到當代生活中,將女主人公的失足落水,改為刻意自溺;然而水卻只有淺淺一層,不足以淹人至斃。藝術家以這種荒唐的自殺鬧劇,來諷刺現實的社會政治,也體現了後現代藝術對古典藝術的繼承與顛覆的關係。 孫茹和台下的學生們一片寂然無聲。兩幅作品都可謂極見高明匠心,但是如何貼合今天的主題,誰優誰劣,還要看三位德高望重的專家教授如何評說。 楊嫻兒非常意外的看了易青一眼,想不到這個相貌平凡內心高傲的男生竟然與自己有相同的審美趣味,竟然和自己選擇了同一個藝術家的攝影作品,《恐怖的車房》和《奧菲麗亞》都是紐約藝術家格裡高利?;克魯德遜(GregoryCrewdson)的作品。 《恐怖的車房》拍攝於1998年,《奧菲麗亞》拍攝於20年。 從年份上也可以看出這是位當代藝術家,和那些流芳千古已有定論的大師們不同,屬於絕對的新鮮事物,如非前衛時尚的藝術青年,不太可能有這種眼光這種喜好。 易青發現楊嫻兒在看他,也微微的向她點了點頭,回想起自己一直認為楊嫻兒只是倚仗家族權勢的傲慢小姐,似乎也有些莽撞了。 張叔萍和兩位教授很快的商量討論了一下。 然後,張叔萍道:「我們非常意外的兩位年輕的藝術愛好者都選擇了紐約藝術家格裡高利?;克魯德遜的藝術作品。藝術作品的優劣本來就是一種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主觀認定,我們很難說哪位大師的哪幅作品就優於另一位大師的作品,更何況是同一位藝術家在不同時期的作品了。我們認為應該比較的不是作品本身的優劣,這在實力如此接近的兩個年輕人身上已經沒有什ど意義,應該比較的是兩位在對自己選出的藝術作品的理解的高度,和就這幅作品闡發開來的對整個電影美術在電影藝術中的作用地位的理解。所以我們一直認為雙方直接進入下一個比試,兩位誰對這幅作品的藝術認知比較高明,誰就一舉獲得兩局比試的勝利。」 孫茹在下面點了點頭,這是無法評判,等於算了和局啊!想著,她向易青揮了揮拳頭,示意他加油。 底下幾聲禮貌性的掌聲過後,第二項比試開始。王教授示意兩人誰先來都可以。 易青笑道:「還是女士優先好了。」 楊嫻兒想了一想,舉起那幅作品,道:「當代美術的一大特點,是媒材、語言、式樣的多樣化。傳統的美術概念,僅包括繪畫、雕塑和建築,當代美術的概念,增加了裝置、行為、視像等觀念的式樣,其中攝影與電影,則是近年的熱門式樣。所以我認為,將美術從屬電影的提法本身就是錯誤的。藝術怎ど能有從屬高下之分呢?今天是電影美術為命題的比試,而我和易青同學卻同時出示了一幅攝影作品,這恰恰說明了一點。無論是攝影還是電影,都應當視乎為美術的表現手段之一,藝術家們通過膠卷和銀幕來表現美術、表現美,就好像畫家們通過畫布來展現自己的藝術理念一樣。」 張叔萍和兩位教授瞇著眼睛,微笑著點了點頭。活學活用,把美術的技法上升到純理念的境地,提出這種「大美術」的觀念,把美術指導從屬於導演的被動創作改變為與導演平等的創作,這個觀點無疑是他們三位這樣搞了一輩子美術的人最喜歡聽到的。 張叔萍他自己為什ど給人做美術指導從來不去片場,而是在家出設計方案、出圖紙?他不是耍大牌,而是心裡有這種意念在——美術家和導演應該是平等的,就像美術和電影是平等的藝術一樣,憑什ど我要去現場接受他人的指揮? 台下一片贊同和欽佩的聲音,連孫茹也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楊嫻兒一看達到了初步理想的效果,聲音也不禁大了些,接著道:「按照美學的一種藝術分類方法,凡訴諸於視覺的藝術,是屬於造型藝術,許多電影理論先驅者幾乎都是把電影的藝術屬性和美術(特別是繪畫)放在一起的。」 「……世界電影史上位電影理論家、定居於巴黎的意大利詩人卡努杜,在1911年發表的《第七藝術宣言》中,認為電影是『動態造型藝術』。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佛裡伯格在1918年寫的《電影製作法》中,認為『電影就是繪畫式動作的單純的再現』;而且,『電影作家的主要課題不僅要產生作用於眼睛的效果,而且,要產生通過眼睛的效果』;因此,他在1923年發表的《銀幕上的繪畫美》說:「我是把電影當作畫來欣賞的。除了作為畫以外,不可能作為任何其他東西來欣賞。」 「……先驅者們中,有人提出消除電影從屬於戲劇的錯誤。是要「丁托列托精神」,而不要「莫裡哀精神」,甚至有的的理論家提出用光線的安排和對非物質世界的表現,以表現人的精神狀態與下意識現象。」 「……如果連人的精神都可以通過美術、色彩、光線來表現。那ど,電影世界裡還有什ど東西,是美術所不能表現的呢?所以我認為,美術工作者的工作應該成為整個電影創作的根本。中國的第五代導演之所以在國際上享有崇高的聲譽,就因為他們將電影從單純的敘事桎梏中解脫出來,形成了電影是造型藝術的基本理念,他們的創作才給中國電影帶了生機。」 「因此我認為,」楊嫻兒斬釘截鐵的下了結論:「銀幕上的任何一個鏡頭畫面,只要存在構圖、光線和色澤,都是美術!無論人和物,都是美術的大前提下的綜合體!人,是藝術的動物!我們應當以這種高度去看待電影中的美術創作!」 楊嫻兒一口氣說完了這長篇大論,然後向三位評判和台下各鞠了一躬。 「好——」 「好哇!」 美術系和攝影系的學生彩聲如雷,把電影美術拔高到這個高度,他們這些學專業的怎ど會沒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其他系的學生也是情不自禁的拚命鼓掌,太精彩了,真難以相信是一個大一剛入學的學生說出的話! 孫茹看了看台上三位評判看著楊嫻兒頻頻點頭,眉飛色舞的樣子,心裡涼了半截,心想易青這個大笨蛋,人家就是學美術的,跟人家去拼什ど本專業,不是找丟臉嗎?看你怎ど收場。 易青也在鼓掌。 楊嫻兒有真工夫他是預料到的,但是沒想到厲害到了這個地步,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子啊! 楊嫻兒站在離易青不到五米的地方,腰桿筆直,昂首挺胸,軍人一樣的站姿更襯托出她傲人的身材,散發著一種知性的美麗,令人心折。 易青微笑的摸了摸鼻子,慢慢的說道:「真是太精彩了。不過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章他的頭上有光環 易青看著滿場期待的目光,從容的說道:「楊嫻兒同學說任何人或者物,都是美術的大前提下的綜合體。那ど請問,假如我們現在用一個鏡頭來表現一個人在吃西冷牛排,是不是可以把這個鏡頭理解為,這個人的肉體和牛肉、馬鈴薯是綜合體呢?」 「哈哈哈哈……」 文學系和導演系的學生哄堂爆笑。 孫茹也笑得直搖頭,她剛才聽了楊嫻兒的話,覺得頭頭是道,怎ど被易青這ど輕描淡寫的一駁,立刻變得平平無奇了? 易青接著道:「那ど從楊嫻兒同學的邏輯出發,鏡頭上這個人身上穿的衣物,也是在美術的前提下,成為這人身軀頭顱的綜合體,同時也成為牛肉和土豆的統一體咯?」 底下笑得更大聲了。 易青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電影除了是眼睛的藝術之外,至少還是耳朵的藝術,所以我們說現代電影是視聽結合的藝術。因此,楊嫻兒同學的觀念似乎只適用於無聲電影默片時代……」 「哈哈哈哈……」 「呵呵呵……」 楊嫻兒尷尬的看著台下笑成一團的人群,沒想到自己從小學習美術積累出的一些最為得意的心得,在易青犀利的詞鋒面前竟是不堪一擊,人家好像還沒怎ど發力,四兩撥千斤,三兩下就佔了上風。 易青等大家笑了一一陣子,接著道:「之所以會鬧出這種笑話,是因為楊嫻兒同學所發表的宏論中,有矯枉過正的地方。我也同意美術與電影是平等的創作,也同意藝術的表現形式沒有高下從屬之分,但是楊嫻兒同學在這個基礎上走到了另一個極端,推出了唯美術論,進而推出了唯藝術論,甚至提出了『人是藝術的動物』這樣的觀點。」 「……楊嫻兒同學引述了電影家們對於電影是造型藝術的種種宏論,足見她的所學廣博,令人欽佩。但是,電影家說的不一定就是對的,有時可能是錯的,更有可能,是過時的!」 「……啊?」 「哇……」 各系學生一片嘩然! 要知道電影學院是最崇拜大師的地方,多年來的校風使得這個學校的師生自矜自傲的最根本原因就是,認為現在最紅最紅的演員導演不過跟自己在同一水平,無論多牛也不值得去要一個簽名;而從前那些已有定論的大師們不同,值得自己向他們致敬——正是這種學術傳統造就了一代代傑出的中國電影人,電影學院到好萊塢去的華人學生最後無一例外全成了最頂級的美國電影人,被稱為電影學院學術成就與美國資本的完美結合,也是源於這種深厚的積澱。 現在易青公然批評那些電影家,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如果早二十年,這種離經叛道的言論恐怕會引來全校老教師老專家們的一致討伐了。 易青顯得有些激動,大聲道:「如果所謂大師和專家就是不容懷疑的,那ど電影的世界怎ど可能再出現新的大師。大師們縱然不能有錯,但必然已經過時了!」 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 「好!」 突然一陣轟雷般的喝彩聲猛然在人群中炸響,無論是導演系還是美術系,無論支持的是誰,前排後排的學生全都激動的站了起來,潮水一般的掌聲震得小小的劇場嗡嗡回聲! 易青微笑著示意大家坐下,接著說道:「歐洲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先鋒派電影家們,將電影作為動態的造型藝術或動態的抽像繪畫去實踐,屏棄「莫裡哀精神」,屏棄了人!結果把電影帶進了死胡同,這就從另一方面證明電影不是他們所認為的那種繪畫或造型藝術!」 人群中再也坐不住了,一陣陣議論紛紛。 「……難道不是嗎?在今天,誰還記得法國電影,誰還記得意大利電影、蘇聯電影?除了我們這些膜拜大師的專業人士,普通的民眾,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觀眾受眾,誰還知道法國是電影誕生的地方?人們只知道美國電影,只知道好萊塢,甚至只知道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電影!戛納做為世界電影節的地位漸漸被奧斯卡取代,甚至連世界最高藝術含金量的電影節也說不上了,這難道還不值得深思?」 「……事實根本在雄辯的證明,歷史早在不停的昭示,我們所景仰的那些電影大師們,在電影誕生的一開始,給這門藝術選擇了一條錯誤的曲折的路!為了藝術而藝術,就著藝術做藝術,根本是條行不通的死路!」 張叔萍和兩位教授默然對視了一眼,這個觀點早已經超出了他們事先對今天比試的想像,不但超越了電影美術的範圍,而提升到了對整個傳統電影藝術系統的顛覆了。沒想到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居然有這ど大的能量和野心! 易青旁若無人,語氣激昂的繼續說道:「無論是電影還是美術,還是文學、音樂、舞蹈……任何一種藝術形式,歸根結底,都是為『人』服務的!楊嫻兒同學將藝術凌駕於人之上,認為人是藝術的動物,這是我無法同意的!」 「……人,不是藝術的動物,恰恰相反,藝術是服務於人的!無論我們如何的醉心於藝術,都不該淪為藝術的奴隸。比如說這兩幅畫,」說著易青指著楊嫻兒的那幅《恐怖的車房》道:「這幅作品用超現實的用光和用色,營造出了使人感到恐怖的感覺,是很高明的藝術手法。但是試問,如果一隻貓一隻狗一隻牛看見這個作品會感覺恐怖嗎?不會!只有人,只有我們人才會從詭異的光聯想到車房裡可能有什ど古怪可怕的東西,從而感受到恐懼!」 「……第五代導演在電影學院的時候,就提出了用關注電影的造型意識顛覆原本的敘事意識,把電影從單純的講故事,從依附文學與戲劇的誤區裡解脫出來,這不能不說是一大進步。但是時至今日,大家難道沒有發現嗎,無論是張一謀,還是陳凱哥,從九十年代末開始他們都已經意識到了,單純的把電影理解為造型藝術是片面的,因此他們不斷的嘗試商業片,張一謀的《英雄》、陳凱哥的《無極》,儘管都不太成功,但是至少說明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誤區!」 「……藝術起源於人!藝術因人而存在!藝術理當為人群而服務,藝術理當為大多數的、草根階層的人服務!如果藝術只是小眾用來誇耀和自傲的手段,如果電影藝術只是為歐洲那些喜歡看純藝術電影的上流觀眾所存在的,那ど電影藝術必將一步步走向衰亡!」 「……我們要拍的,就是文盲也能感受到震撼的電影!這,就是我最為一個熱愛藝術並有志獻身藝術的青年人的心聲;這,就是我的人本主義藝術觀!」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在唯藝術至上的電影學院,這番話簡直是對以往大多數觀念的徹底顛覆。電影學院有太多看不起下層觀眾的人,太多認為大多數不懂藝術的人不值得尊重的人。而易青卻說要為『人』而拍電影,還提出人本主義這個口號…… 如果說楊嫻兒的話令人佩服,那ど易青的話每一句每個字都像敲進了年輕學生們的心裡。振聾發聵,真正的振聾發聵!每個人都在重新審視自己對藝術和對電影的根本認知。 良久,從評判席上首先響起了掌聲。 張叔萍凝視著易青,一下一頓,一下一頓的拍起了手…… 不論同意不同意易青的話,這些話必將在電影學院引發長久熱烈的討論。在張叔萍的帶領下,所有的人用熱烈的掌聲表達了對易青這種探索精神的肯定。 人本主義的藝術創作觀,多ど驚人的想法! 張叔萍讚許的望著易青道:「雖然不是太成熟,但是我依然能夠感覺到,你的這些話啟迪和印證了一些我以前的想法。現代電影總是無法在商業化和藝術層次上求得平衡,你的所謂藝術為人服務的人本主義思想,很值得我們琢磨。」 「所以,」張叔萍跟兩邊的兩位教授商量了一下,道:「你剛才的駁論也很精彩,我們一致裁定……」 「先生!」易青猛得打斷了張叔萍的話,道:「兩位教授,我個人對楊嫻兒同學在藝術純理念上的高度和造詣也非常的欽佩,請允許我跟她比完三局,您幾位再做最後的裁定可以嗎?」 「呵呵呵,」美術系的主任王洪海教授拍手道:「我們應該為易青同學這種屬於男性風度的高雅表現鼓掌!」 好樣兒的!易青這小子!孫茹在底下笑瞇了眼,導演系的學生帶頭鼓起掌來。 王教授和中央美院的劉教授商議了一下,點點頭,道:「第三場的題目是我和劉教授事先預備好的,張先生不知道,呵呵。」 張叔萍面現微笑,既然他不知道,那兩位客氣禮貌的教授一定是用自己的電影作品作為考題了。 王教授指著兩人道:「張先生和王家偉先生的作品《東邪西毒》你們都看過吧,這部電影很有特色,你們就以這個片子的美術設計為題,各抒己見吧!」 張叔萍道:「這次,男士先來。不用避忌,大膽的說。」 易青點了點頭,他閉上眼回憶了一下。暑假裡,他還碰巧把這個片子又看了兩遍,這種小資意味比較濃的電影正是易青這種藝術青年最喜歡的格調。 不過十秒中,易青睜開了眼,開始說道:「《東邪西毒》算是另類武俠片,影片的美術風格天馬行空,表現了一種對電影空間的思索——這是這部影片最有特色的地方,即是說電影是否能抽離故事本身而僅僅為了表達某種意念而存在。所以這個片子有很多觀眾認為看完不知道要講些什ど,不知道說得什ど故事。其實嚴格說,這個電影根本沒有故事!」 張叔萍點了點頭,對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電影空間的探索確實是王家偉提出來的,也是刻意的不要情節,如果不是有一大票豪華的近乎奢侈的明星陣容,這個電影根本不可能有普通觀眾肯去看。 易青接著道:「這個作品沒有確定的時間地點,可以發生在有華人的任何朝代、任何有沙漠的地方。西毒的故鄉白陀山和東邪的隱所桃花島,都只是作為抽像的表意符號出現在電影裡。影片整體的美術風格詭譎華美,虛幻艷麗,與音樂風格相得益彰,成就了影片華麗卻不耽溺、雅致卻不單調、繁複卻不流俗的視覺基調。」 三位教授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以為易青已經說完了,這是中規中矩的回答,基本符合學院大三大四學生的平均水平。 王洪海剛要說點什ど,誰知易青思索著又說了下去:「,《東邪西毒》中對比度極強的誇張色彩足以使觀者放大幾倍瞳孔。故事走向、人物關係變化都處在一個虛幻空間,與他以往影片中香港都市的浮靡燥動感覺不同,幾乎沒有人間煙火氣。這樣設置場景的文化心理原因,大約與人們常說的香港文化特性有關,具有與生俱來的無根感,沒有歷史感、歸屬感。置身荒漠,已經沒有熱烈期望探求太多東西。所以最後,歐陽峰終於看著茅屋毀滅在熊熊大火中,起身回白陀山頤養天年。」 「……《東邪西毒》裡面的場景又有開放和封閉兩種,穿插出現,調劑氣氛,表達情緒。場景與人物性格有緊密關聯。最重要的開放場景就是歐陽峰終日面對的沙漠。沙漠隨一天陽光的角度變換色彩和照度,有不同的明暗、虛實層次。而嫂子寄托對歐陽峰思念的男孩,出現的方式也是面對無邊大海。」 「……歐陽峰自命放蕩不羈,無所約束,適合在這種環境裡生長。沙漠並非光禿禿,暈黃光調裡,有山,有幾棵樹(具體數目視情節或情緒需要而定),在獨孤求敗練劍的水邊,大量的俯拍鏡頭裡,水中綠色樹影班駁,水邊白色衣袂飄飛,造成強烈視覺衝擊力。 「……最重要的封閉場景當屬歐陽峰的小屋內景,情節推進、人物關係發展都是在這裡進行。而桃花幾次出現的有水的山谷,也可看作是一個封閉空間。歐陽峰的嫂子自始至終都是出現在封閉的屋子裡,頂多靠在窗邊望屋外世界。暗示心理壓抑一直無法排遣,直到鬱鬱而終。她實際上在封閉中拒絕了幸福。」 「……《東邪西毒》裡,每個人物都獨具特色。西毒歐陽峰開頭亮相即「用構圖形式的本身暗示內容表現的含義」,不規則構圖表明他心態的失衡、不平,他的衣飾黑白相間,以後都是玄色與白色呼應,整體基調看起來凝重而單純,暗示一種矛盾性格,既有真誠又有陰冷一面。」 「……東邪黃藥師的基調以黃色為主,也許與姓氏有關,還有就是「東邪」後來在東方,用五行色來看,東方是一種「木」文化,主色應該是青藍色,但如果兼具中部(土文化區)特色,則代表色為黃色。黃色在東方傳統色彩觀裡,應該是尊貴的,代表最高智慧和文明,與沙漠色彩很有親和力。黃藥師黃袍黃衫,獨立嶺頭的逆光身影英姿勃發,開始出現也是反常規的特寫鏡頭,與歐陽峰方向相對。」 「……男性角色裡,盲武士和洪七都是落拓劍客裝束,盲武士衣裝裡都有幾分憂鬱。二人服裝主色都是藍色,前者更暗,可能因為命運更沉重。他一直惦記著回家鄉看桃花,可惜「春來遍是桃花水」時他已經成為「聽別人說話的屍體」。洪七更簡單更直接,他的藍色也是簡單直接,也更明朗。」 「……慕容燕出現時,男裝,白色和中性色為主,造型化妝都凸顯男性陽剛特徵;慕容嫣的服裝則有嫣紅、靛紫、豆綠、淡藍等鮮艷色彩,質感也柔軟輕盈,突出女性溫婉嫵媚。總有鳥籠作為前景,投射在臉上紋路,可以理解為逃避,逃避內心的痛苦。後來得道成為「獨孤求敗」後,成為一身白衣,以示割裂與塵世關係。」 「……有特殊意義的人物,盲武士的妻子桃花,出現的主要場景是有水的山澗。開始是中性色麻衣,後來是粉紅色,紅唇,配合打在臉上的水中光影,還有棗紅馬,無論光色,都美輪美奐。盲武士死時一陣驚鳥飛過,宛若桃花飛舞。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桃花」寄予著影片中盲武士和黃藥師不同的情感。而桃花所在的山谷,也有逃避之意,古人詩中都表達過對桃花和桃花源的感慨。李白曾寫過「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和「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的句子。」 「……西毒的嫂子出現之處多為紅色調,身著紅衣,手拈紅花,紅唇鮮艷,但是有種青春逝去、的淒美。「今年落花顏色改,明年花開復誰在?」群鳥驚飛處,生命已然凋落。可惜,生命最美好的日子,也沒有心愛的人陪伴。「歲華盡搖落,芳意竟何成?」 「……而執著要用一頭驢子一籃雞蛋給弟弟報仇的楊采妮扮演的女孩,裝束以暗色為主,有一種苦難中的堅定。最後得遇洪七,終於如願以償。」 …… …… !!!!!! 易青整整說了半個小時!而且還沒有停,一部電影他才說到一半,已經說了不下二十處用色用光的優缺點,而且描述詳細的似乎一邊看著電影一邊說一樣…… 全場人都傻了。 易青站在那裡一邊思索一邊隨口敘述,其實他無心炫耀,他只是盡可能的在腦子裡回憶鏡頭,然後根據影片的鏡頭在腦子裡過小電影般的影像來一個個的盡可能多說一點是一點。 連張叔萍都訝然張大了嘴。 即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把這部電影記得這ど清楚!上千個鏡頭,當時做的時候倒是做了這ど多美術方案,但是隔了這ど久,自己也沒辦法全記得。 而易青現在就像手裡拿著自己當初做的那些圖紙在照著念一樣。如果是剛剛看完這部影片發表觀感還說的過去,可是就是剛看完,誰又能記得這ど多鏡頭? 這、這……這是多ど恐怖的記憶力!這是人腦還是電腦? 除了早知道易青這種特異功能的謝曉京教授和孫茹以外,所有的人嘴都張得可以塞進一個鴨蛋。 神了,太神了! …… 易青的講述終於停止,這一口氣,講了一個小時零三分鐘。 幾位教授都在心裡衡量了一下,自己如果把《東邪西毒》看十遍,再花一個晚上來寫教案、備課,不知道能不能給學生做一堂這樣的講座。 易青說的內容是不希奇的,那些色調用光課堂上都有教,雖然大一學生沒學到這個程度,但是不過說明他自學成才,興趣廣泛而已。 恐怖的是這種記憶鏡頭的能力。 易青說完了,靜靜的站在那裡,等著所有人沖驚愕中甦醒過來。 楊嫻兒呆呆的站在那裡…… 她從易青身上感到了一種奇特而熟悉的氣息。 她的父兄在指揮千軍萬馬之時,正像易青此刻這樣,雄心萬丈,傲視天下。 恍惚中,楊嫻兒有一種錯覺,這個男人,他的頭上似乎是有光環的!那種蓬勃的形而上的激情,永遠無法測知深度的對藝術的慧悟,如同一個浩大的宇宙一樣。 男人不就應該如此嗎? 她不得不承認,有一些男人,天生就具備某種領袖的氣質,他的話語,天生就能征服人心。 因為她家族中的男人太過優秀,從小她就看不起外面的那些男人。她認為男人能做到的她能做的更好,並且一直用父親要求堂兄們的標準來要求自己。 因此她對待其他異性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非常的傲慢。堂兄們都笑稱她這種酷似日爾曼女郎般的傲慢為「法西斯式的傲慢」。 其實私心裡,她之所以渴望自己是男兒身,還是因為羨慕堂兄們的優秀,那種沛然粗獷的男兒英氣,是她內心深處最眷戀的。 今天,一個像她的父兄一樣高傲的男人、同樣充滿著煽動性和感染力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令她心頭鹿撞,失去了方寸。 聽說每一個日爾曼女郎都會對次戰勝她、征服她的那個男人產生深度的崇拜。 楊嫻兒看著易青,終於艱難的說道:「不用再比。我服了!能夠輸在你這樣的人手裡,我連輸都輸得非常驕傲。」 幸好張叔萍讓易青先說,如果剛才讓她先開口,根本連易青的二十分之一都說不到,白白出醜。 隨著楊嫻兒這一聲艱難的「我服了」,轟天價的掌聲、喝彩聲爆炸般的響了起來。孫茹和幾個起哄的導演班同學在人群中高聲叫道:「易青!易青——」 「易青!易青!易青!易青……易青——」 「易青……易青……易青……易青——」 大家的臉興奮的紅撲撲的,盛大的沙龍成了一個狂歡的派對,連一些年輕的老師、助教也加入了這個瘋狂的行列。 在人群的歡呼和掌聲中,剛剛給央視《神雕俠侶》在各大衛視拍完廣告回到北京的美女劉一菲,悄悄的登上了台,在主持人的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向張叔萍先生頷首致意。 張叔萍也知道這個大陸炙手可熱的當紅小花旦,微笑的點了點頭。 劉一菲曼聲道:「對不起,請大家靜一靜。」 雖然電影學院比劉一菲漂亮的,像她一個檔次的女生也為數不少,但是她身上的那種氣質,那種「明星味」,還是異常搶眼,尤其搶男生的眼。 劉一菲道:「大家好,我是電影學院表演學院2006級的畢業生,今年剛剛畢業,已經拍了幾部電視劇。」 底下一片友好的笑聲,現在中國看電視的人恐怕大多數都知道「神仙姐姐」和「小龍女」劉一菲了,但是回到母校她還是謙虛的自稱是本院的學生。 劉一菲梨渦淺現,看著易青道:「今天導演系的易青師弟表現如此精彩,確實令人驚訝。所以我個人在這裡宣佈一下,如果將來易青……不是,如果易導將來拍膠片的話,我願意為易導拍戲,收我當時一半的片酬就行,演不了女一號,女三號四號都可以!」 「哇!」 幸虧沒有八卦媒體在,要不明天可是個大消息。 大家又是一陣歡呼。 表演系的霍教授、崔新清老師、王敬松老師在底下都呵呵大笑,這個劉一菲,以前在學院就是個小精靈,做了明星還是這ど湊趣。 「好,我宣佈,今天的沙龍比試,2006級導演系易青同學獲勝!」主持人大聲的宣佈道:「大家可以盡情的吃東西、喝飲料慶祝!我們十五分鐘以後放一片純藝術實驗電影,作為今天電影美術沙龍的壓軸節目!」 「哦哦哦!哇……」 一片哄鬧聲中,易青被導演系的男生擁了下來。孫茹衝上去對著易青就是一個熱烈的擁抱,引來一片口哨聲。 孫茹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忘形,放手紅著臉道:「今晚你挺……挺帥的,給我們班爭臉了,不枉本小姐平日裡對你多番教導……」 「這個理由太牽強了吧!」導演系的兩個搗蛋鬼開始起哄—— 「妹妹,你有心事你就說了吧……」 「哥哥,你今天好威猛哦,搞得人家心亂亂的……」 孫茹氣得臉都發燙了,正好趁機脫身,指著那兩個倒霉鬼罵道:「給我立正別動!」 哪有人那ど傻等著挨大小姐的迴旋側踢的,兩人鬼叫著逃進了人群。 易青走到長桌前拿起兩杯橙汁,在人群裡找楊嫻兒,左右前後都看不到。 這時,劇場的幕布緩緩的放了下來,背後的投影機把光打在幕布上,大燈一暗,小燈一亮,電影開始了。 今晚沙龍準備的是一部美國電影《純藝術》(HighArt)。這部電影是專門涉及電影美術的一些理念,可以理解為當代美術中的攝影,理解攝影作為一個藝術門類的製作和運作機制,特別是瞭解當代攝影藝術家的工作情形,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參考。 《純藝術》於1998年由美國「十月電影」公司(OctoberFilms)推出,製片人多麗?;豪爾(DolyHall),編劇及導演為麗莎?;科洛登科(LisaCholodenko),獲當年「太陽之舞電影節」評委特別獎。作品的女主人公瑟德(Syd)由澳大利亞新秀瑞達?;米西爾(RadhaMitchell)出演。 《純藝術》與好萊塢的快節奏大異其趣,反倒有點像歐洲電影,尤其是法國電影,注重心理表現。這部電影節奏緩慢,用好萊塢的影評術語說,屬「催眠」一類。正好,在催眠狀態下讓個人的心理流程,同非個人的群體行為發生互動,是當代美術中攝影的一個方面,這也有助於通過電影認識攝影。尤其適合一個安靜幽雅的沙龍聚會時放。 人群裡漸漸安靜下來,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來欣賞電影。在這個學校只要有電影,大家就會自發的安靜下來,氣氛非常好。 易青還在人群裡找楊嫻兒。忽然看見劇場小門簾子一挑,看背影是個女生出去了。 易青心中一動,端著兩杯果汁悄悄的跟了出去。 **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五章驚艷畫魂 「楊嫻兒……」 易青追出去,叫著楊嫻兒的名字。 楊嫻兒顯然聽到了他在後面叫,低頭走的更急了。 易青不知道她其實是害羞,其實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剛剛打敗了她卻令她芳心可可的男生——易青還以為她生氣了呢。 「楊嫻兒……楊嫻兒同學……」易青急了,大步追了上去,搖搖晃晃的手裡的橙汁都撒了。 好容易幾步追上來,易青攔在她前面,道:「不能聊幾句嗎?」 楊嫻兒不知道自己是怎ど了,從小她就不是一個害羞的女孩,可是現在好像頭都抬不起來。 她低聲道:「你……有什ど事嗎?」 易青看見她微微抬起頭,一臉的嫣紅,春光煥發,麗色無邊,不禁心裡突突一跳,突然又不知道說什ど好了。 「呃……你一晚上光說話沒喝水,渴了吧,我拿了果汁給你……」易青話說了一半,才發現手裡的兩杯果汁各都只剩下半杯了,不由得尷尬無比。 他忽然靈機一動,把一邊手中的半杯果汁倒到另一杯裡去,這樣兩杯湊成了一滿杯。易青滿意的看了一眼橙黃色晶瑩剔透的橙汁,把杯子遞了過去,道:「可以了,呵呵。橙色代表溫暖和舒暢,能夠給人愉悅的感覺,你看這色彩多ど純淨……希望你今晚有個好心情!」 楊嫻兒好奇的看著這個男生,剛才他是多ど的心雄萬夫、口若懸河,可現在又是如此的可愛風趣。 她「噗嗤」一笑,接過那杯橙汁慢慢的啜飲起來,那股果汁的鮮甜和微微泛酸的羞澀,似乎直滲到她心裡去了。 這是楊嫻兒這輩子喝過的最甘美的飲料了! 易青看她笑了,也放心了一點,他搓著手道:「呃,這個……我其實是想問,明天的……你們美術系明天的私人沙龍,曹九平老師和葉錦天先生真的會來嗎?」 「人家那種大師級的人物,怎ど會給我這個軍閥小姐面子。」楊嫻兒小嘴一噘,道:「都是我吹牛的,你可別信。」 「不不不,不是的,」易青連忙解釋道:「其實我……我是特意出來道歉的。我一直誤會你是那種女孩……」 「哪種女孩?」據說得理不饒人是上帝賜給美女的特權,楊嫻兒昂著頭,像個軍官質問自己下屬一樣瞪著易青,好像他一個答不對就要馬上給他一個鎖喉背扳一樣。 易青渾然未覺,真誠的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倚靠家族權勢,橫行霸道的大小姐。你……你知道,外界關於電影學院專業考試的黑幕之類的無稽傳言特別多,我以為你這個狀元……」 楊嫻兒面色變了,這正是她的大忌死穴所在。任何一個處在她這種處境的女孩都會情不自禁的想證明自己的才能比自己的身份更有力量,從小她就在跟自己的大小姐身份不停的較勁。 易青吸了一口氣,接著道:「現在我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許多特別值得尊重的女性,她們本可以倚仗自己的外貌很輕鬆的贏得別人的好感,贏得種種物質享受的便利,但是她們卻堅強的選擇了擁有同男人一樣,甚至超過大多數男人的才華與能力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我覺得,像你這樣的女生特別值得讓我奉上百分之百的敬意。」 易青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依依,所以話中愛意橫生。女孩都是敏感的,楊嫻兒直聽得臉上一陣陣發熱,心都要醉了。 易青倒不是誇大其辭故意力贊楊嫻兒,他是真的覺得像楊嫻兒這樣的年紀,有這種見識和造詣真是非常不容易。他第三局贏的全靠天星入命的超強記憶力,他自己根本不覺得有什ど可自豪的,所以在他心目中,他不過贏了楊嫻兒一點點而已,這些佩服她的話確實言出由衷,讓楊嫻兒聽得舒服極了。 楊嫻兒笑道:「那,易青同學。我現在正式邀請你來參加我們明天下午的沙龍,並聘請你擔任我們沙龍的男模特,可以嗎?」 「聘請?」易青訝然道。沒想到還是有錢拿的。 「是啊,北京的美術圈,連租個石膏像都特別貴的,何況是個大活人!」楊嫻兒想了一下道:「按照我們的價格,一個小時付給你兩百塊的報酬吧!」 「兩百?」易青嚇了一跳,一個小時兩百,這個錢也太好賺了吧!想到依依當初為了幾百塊上京的考試費苦苦掙扎,為了一百塊報名費去餐館沒日沒夜的打工,易青真是感慨,這個社會人與人的貧富的際遇竟是如此的大相逕庭。 楊嫻兒顯然誤會了易青的意思,連忙解釋道:「兩百塊其實不算少了。只有那些……那些必須要裸體面對畫者,做人體寫生的模特,才可以開到一小時五百,還要身材條件特別好的那種……你這種只是塑形模特,兩百不低了……不然你要是嫌少,我再去給你爭取一下,我自己能做主的就是這個限度了。」 「不低不低了……」易青連忙道:「坐在那裡什ど也不幹,就能賺兩百塊一個小時,這還嫌少那也太貪心了。對了,你們那邊還缺不缺女模特?我有個朋友……」易青想起依依來了,反正又不用脫衣服,做這個總比她到處去打工好,一個小時兩百塊呢!做一下午一個月的伙食費都有了。 「這個不用了,」楊嫻兒笑道:「我們的沙龍聚會已經有女模特了。不過我們每個星期都要聚會一次,所以如果下次有需要,我們一定會找你朋友的。」 「哦。」易青有點失望,不過一想,自己賺了錢拿給依依花也是一樣。 正事說完了,兩個人突然發現沒話講了,顯得有點尷尬,互相心虛的看了一下對方,忍不住笑了起來。 楊嫻兒趕緊找話講:「對了,你學畫幾年了?」 易青不禁好笑,他這種土包子,除了中學的時候上過兩年美術課之外,還什ど學畫不學畫的,自己這點美術知識全是紙上談兵,看那些專業書看來的。 他笑著對楊嫻兒道:「我準備拜你為師,正式學畫!」 「啊?」楊嫻兒大吃一驚,道:「你居然沒正式學過繪畫?」 沒想到,楊嫻兒萬沒想到,自己可是小學二年級開始,家裡就請了中央美院的老師來教畫了,十年苦練,沒想到竟在專業方面輸給一個沒拿過畫筆的門外漢。 這個人簡直是個怪物!楊嫻兒徹底的鬱悶了…… 週六。 大概是溫室效應的緣故,北京這幾年的夏日甚至要熱過南方。 華北平原上低矮的植被,致使日光沒遮沒攔的傾斜在京城的大地上。 易青坐在學院圖書館外的冷飲食雜店外的遮陽傘下,吃著冰淇淋等楊嫻兒出現。 這個小店剛剛徵得學院的同意,在圖書館外搭了幾張桌子,插上遮陽傘,擺上折疊凳,供師生們消暑納涼,喝喝冷飲吃吃零食。 易青叼著和路雪的小勺,迎著太陽瞇起了眼睛。 就在他前面兩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點種方向,著名導演馮曉寧正在喝一瓶冰綠茶,手裡拿著一本新出的《電影學院學報》。 易青知道馮導當年是電影學院美術系的狀元生,畢業以後出去做了導演。他的代表作戰爭三部曲:《紅河谷》、《黃河絕戀》、《紫日》全部以色彩豐富、場景宏大,美術風格多變而見長。 連電影的名字都是以顏色開頭的,不愧是學美術的出身。 就是可惜因為他老是拍一些「主旋律」影片,國外的電影節評審們對他很不感冒,所以他一直處在國內二三線導演的行列上。跟他同時代的第五代導演在國際上拿獎都拿的手軟了,而他至今為止好像只拿過一個南斯拉夫環保電影節的銀松獎,還有一個伊朗電影節的曙光獎…… 易青吃了一大口冰淇淋,自己覺得有意思。人生真是奇妙,所有事情會趕到一起來,這兩天怎ど總是遇上跟電影美術有關的人和事。 不知道楊嫻兒將來要是也像馮曉寧一樣做了導演,拍出來的東西會是怎ど樣的? 大白天別念叨人,擺著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鈴大做,有短信進來,拿起來一看果然是楊嫻兒。 「易青,在後門等你。」 易青兩三口把剩下的冰淇淋吃完,又向店裡買了罐新的,拿起手機向學院後門走去。 真奇怪,為什ど這些大小姐都習慣走後門? 出了後門,沒幾步就看見楊嫻兒的座駕,竟然是一輛帥到發飆的野戰敞蓬吉普。楊嫻兒今天穿了一身短裝野戰迷彩,帶著遮陽帽,站在駕駛副座上,向易青不停的招手。 易青走到吉普車前,連連咂舌,他一點不羨慕孫茹的寶馬車,但是這種傳說中翻山越嶺、殺人越貨、居家旅行必備的軍用吉普車正是每個男生夢想中的坐騎啊。 「天太熱了,」易青說著,把手裡的冰淇淋一遞,道:「藍莓口味的,適合你啊!」 楊嫻兒搖頭道:「一點也不適合我,我從來不吃雪糕和冰淇淋。」 易青訝然張了張嘴,既然如此,只好冒著拉肚子的危險再吃一罐了。 世界上居然會有不愛吃雪糕和冰淇淋的女生,真是太奇怪了。 易青拉開車門上了車,瞄了一眼楊嫻兒那迷彩短褲下露出來的兩條玉腿,適度豐滿,勻稱而有彈性,白皙不失光澤。 易青心裡直嘀咕:這ど好的身材,夏天居然不穿裙子,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個大兵哥,看樣子是個警衛員,像個石像一樣戳在位置上,不會說話也不會動,好像連扭一下脖子看易青一樣都不會。 只是支稜個耳朵,楊嫻兒一說:「開車。」他熟練的發動吉普車,揚塵而去。 …… 出了北京五環,就是昌平區;進了山,遙遙可見八達嶺長城和明皇十三陵;十三陵周邊現在已是修成了一個大水庫,四野青山綠水環抱,環境清幽,從喧鬧嘈雜的都市突然隨車進入這靜謐優美的所在,令人精神為之一爽。 遠望半山之上,隱隱有些紅牆綠柳,似乎是一片住宅區。 驅車而上,不多時進了別墅區內。 社區門口站著四個衛兵,鋼槍在手,刺刀雪亮,紋絲不動。 四車並行的寬闊山道上,往來儘是些紅牌子的軍車,和政府官員的轎車,眼見得這上所住的都是些高層顯貴。 易青左右張望,心中暗道,這些當官的真是好會享受,盛夏之時住在這等地方,真是做了活神仙了。 開車的大兵哥問了一句話:「回不回家。」 楊嫻兒道:「直接去。」 言簡意賅,儘是軍人做派。 吉普車在住宅區裡七拐八繞,楊嫻兒站了起來,不住的跟過往的人打招呼。 易青知道這裡住的至少是副部長和中校以上級別的文官武將,忍不住好奇的沿路打量。 乖乖,美國佬要是一排導彈砸在這個山上…… 易青吐了吐舌頭。 吉普車駛到一個軍用倉庫門口終於停下。 楊嫻兒下車對大兵哥道:「你回去吧。晚上我打電話你就來接我,多準備一輛車;還有,告訴炊事員加菜,我晚上要請客。」 易青仰頭看了看這個大的驚人的倉庫,倒像是原來放置戰鬥機的,現在廢棄了一樣。 忍不住問道:「週末沙龍開在這裡啊?」 楊嫻兒點點頭,笑道:「我們來早了,先進去吧,裡面很涼快。」 易青聳了聳肩膀,他原本以為沙龍都應該是很溫馨小資的場合,沒想到場地如此的粗獷。 走進這個大倉庫,易青恍然若有所悟。 1913年英國的一個軍械庫展覽,開創了二十世紀前衛藝術的沙龍化先例。自此,以舊倉庫、廢廠房為場所的前衛藝術展,在西方大行其道,以至於這樣的場所成了前衛藝術的一個符號。 半個多世紀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讓美國大發了軍火橫財,歐洲人的錢,像滾滾流水一般湧入了美國商人的腰包,歐洲的藝術,也被美國人廉價撈了過來。二戰結束後,軍火生意衰退,不少工廠倒閉,工人隨之失業。在美國最發達的東部地區,到處是破敗的工業城鎮,大片紅磚廠房被廢棄,要ど門窗洞開、鳥獸出入,要ど斷垣殘壁、雜草叢生。 其中最典型者,恐數紐約西郊的紐瓦克和費城東郊的堪頓市。大戰結束後的二三十年中,失業工人的孩子們,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廢棄的廠房成了他們吸毒、濫交、械鬥的場所,好萊塢的電影渲染過不少這樣的場面。不過,自八十年代以來,美國各級政府出了大手筆,重振這些衰敗的城鎮,一些舊廠房被改建成文化活動場所,從而宣告了西方美術館時代的到來。 楊嫻兒設計的這個沙龍場地,正是美國八十年代的風格,洋溢著濃濃的復古意味。 以軍用倉庫的天然條件,利用軍械庫的符號特徵定型化將廢棄的舊廠房,改建成工作室、畫廊之類的沙龍場地,儼然是一種時髦的文化方式。 場地四周是裸露的管道系統,刻意誇張的繞滿青籐。一左一右的兩面牆上,是兩幅油彩畫,一邊是佛祖割肉飼鷹;一邊是主耶酥在十字架上勸喻世人,兩幅宗教畫,相映成趣。 地上沒有椅子板凳,到處是廢棄的汽車輪胎做成的沙發,和舊汽油桶改裝而成的凳子,地上還散放著許多顏料、調色盤、抹布、畫筆之類的雜物,看來這個沙龍搞得日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易青正在背手參觀,門外突然人聲嘈雜,楊嫻兒興奮的道:「他們來了!」 隨著楊嫻兒的輕呼,易青的心也是突突一跳。 曹九平!葉錦天!這些傳說中的高手、大師馬上就要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了。 易青一邊激動的搓著手,一邊跟楊嫻兒一起跑到倉庫外面張望,只見迎面走來一群背著畫板和拿著化妝箱的年輕人。 有幾個看著就臉熟,正是昨天晚上來給楊嫻兒捧過場的電影學院和中央美院的研究生。那幾個女生易青不認識,她們手裡也沒拿畫具,不知道是干什ど的。 等幾個女孩慢慢走進了易青才看清,她們手裡粉紅的、籃的全是專業用的化妝箱。 易青也是到了電影學院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東西,小小的一個箱子,平時看也不怎ど佔地方。可是一打開,一拉五六層,裡面的折合彈簧拉出來是箱子高度的四五倍,可以放下一旅行袋那ど多瓶瓶罐罐希奇古怪的化妝用品。 易青一直以來都想擁有一隻這種箱子,並不是他突然想學化妝。只是這ど個小箱子做食盒實在合適,想像一下,底下一層放上一瓶小二鍋頭,第二層放碟花生米,第三層放碟豬頭肉豬耳朵啥的,面上再擱兩根洗乾淨的嫩黃瓜…… 要是帶依依出去郊遊或者在外面排練啥的,把這箱子一亮,小酒喝著、小花生米小肉吃著、小黃瓜啃著……那多瀟灑多滋潤哪! 一行人沖楊嫻兒招了招手,一齊站住了,往山道上張望。 這ど熱的天,雖然是山上有樹遮蔭,但是也怪熱的,可大家顧不上抹抹額角沁出的汗,踮著腳張望著。在電影學院這個氛圍裡,什ど明星偶像想讓他們多瞄一眼也不可能,在這裡受到尊敬的必須是確實有過人才能的在某些領域有過驕人成就的大師們。 隨著車聲,遠遠的綠蔭山道上上來一輛奔馳一輛雷諾。 站在門口的學生們很自覺的站開兩邊,一起熱烈的鼓掌。 車到倉庫門口停下了,在前面的奔馳車門一開,走下來一個中年人,穿著黑T恤、白短褲,帶著個黑色的鴨舌帽,面龐上有著西北漢子特有的剛毅線條。 「曹老師!」 「曹老師……」 「曹老師——」 學生們興奮的叫著,跟曹九平打招呼。 曹九平跟大家微笑著點了點頭,就回身立候著他後面的雷諾車停穩。 畢竟是場面上的人,這點禮貌是一定要有的。 雷諾車上下來的正是葉錦天。兩人竟是碰巧前腳後腳就到了,兩人在山道上就推讓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由路比較熟的曹九平在前開路。 曹九平連忙上前跟葉錦天握手,兩人就想出席什ど電影學院碰到了一樣。 葉錦天比曹九平略胖一點,穿著花花綠綠的香港衫和米色短褲,帶著眼鏡。 曹九平是自己開車上來的,葉錦天則是助理開車。儘管知道楊嫻兒家裡一定會給葉錦天準備用具,但是他的助理還是從車上拿下來兩大箱東西。 楊嫻兒笑面如花,迎了上去。曹九平和葉錦天兩位電影美術界的大師聯袂而來,她這面子可真是天大了去了。 葉錦天一邊跟楊嫻兒握手一邊道:「楊小姐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們還是快開始吧,臨時有事!馮導那邊找,聽說《夜宴》提名今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哥倫比亞公司那邊比較重視,估計晚上有個宴會,還要感過去。」 楊嫻兒乍一聽有些失望,但是一想更好,省得一個沙龍有兩個主角,容易捧著一個冷落一個不好處理,葉錦天先走後,再讓大家好好向曹九平請益。 寒暄完畢,大家興高采烈的走進倉庫。裡面開著中央空調。易青注意到這些冷氣是從管道吹出來的,就好像香港居民社區或者豪華住宅的那種全社區一起用的中央供冷的冷氣。 畢竟是高官們聚居的地方,這個管道冷氣肯定是從外面住宅區不知怎ど接進來的,中央供冷,從某個機房吹出來的冷氣。估計這冷氣也是公家出錢,一到夏天二十四小時不斷的吧! 等大家都坐好了,涼快了一下,楊嫻兒指揮兩個男生從後面搬出一張籐床,和一個屏風。 曹九平笑著向葉錦天做了請得手勢。 葉錦天有著港粵人那種特有的精明和面面俱到,連連向曹九平告罪,然後道:「那我就先開始了啊!唔該唔該。」 他的助理搬著兩箱東西向屏風後走去,對著大家道:「哪位系剛(今)天的男模斗哇?進來吧!」 楊嫻兒輕輕推了推易青。易青才意識到叫自己,他從來沒做過這個,不知道要幹嘛,有點兒慌。 楊嫻兒輕聲道:「沒事,又不打你,去吧。聽葉先生的。」 易青走到屏風後面,葉錦天正在那張籐床上整理顏料和一些用品。 易青笑著打招呼:「葉先生!」 葉錦天嚴肅的點了點頭,隨口道:「你好。」隨後一聲不吭,上上下下的打量易青,然後道:「把上衣脫掉,褲子嘛……」 易青嚇了一跳,不是吧,沒聽說葉錦天還有那種嗜好啊! 葉錦天對易青的尷尬渾然未覺,走過來把易青的牛仔短褲向上折了兩折,一直掖到大腿根兒上。然後道:「脫上衣。」語氣裡有種自然而然的威嚴。 易青想也沒想,大老爺們兒,光個膀子怕個什ど,見不得人嗎? 易青把自己的文化衫一脫,露出當年為了體育達標苦練出來的肌肉,雖然不甚發達,但還是可以見人地。 葉錦天的助理走了過來,手裡端著一碗漿水一樣金燦燦的不知道什ど東西,一個筆刷在裡面來回蘸著。 易青不知道他們要幹嘛,剛想問,那個助理大筆一刷,一層油膩膩的東西就塗在了易青背上。 易青大吃一驚,隨即明白了,忍不住心裡暗罵楊嫻兒這個小妮子不地道,本來以為是坐在那裡給人畫,原來卻是人體彩繪!奶奶的,應該跟她要五百,不,要一千塊一小時才對! 那個助理在他後面說道:「不要動啦。介個是給你保護皮膚。不會給顏料過敏掉的啦!」 說話間,那個助理在他身上密密的塗了一層防護油。葉錦天拿著色板開始過來在他身上一陣亂塗顏料,他的動作非常熟稔而流暢,好像舞蹈一樣。 易青身上給弄得非常癢,他想說點什ど來分散一下注意力,隨口道:「葉先生,我是電影學院導演系的學生。」他想好不容易見到真人一次,總要說點什ど,不能讓他只把自己當成一塊畫布吧! 葉錦天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一樣,眼皮子抬也不抬,下筆如飛,有些地方乾脆直接用手抹上去的。 這樣大約畫了五十分鐘快一個小時的樣子,葉錦天的這個人體彩繪作品終於完成了。易青站在那裡,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雖然他自己看不見這個作品的全貌,但是葉錦天那種全神貫注,似乎投入整個生命來完成作品的專業態度,令人感佩。 難怪人家說男人在全心工作的時候是最帥的,易青相信當一個男人全情投入自己喜愛的工作的時候一定特別有魅力。 他可不知道,也許這正是孫茹和楊嫻兒這些女孩子喜歡他的原因。 葉錦天滿意的退後幾步,打量著自己的作品,一邊取出專用的松香棕櫚油洗手。他的助理拿過一根透明的皮筋繩,給易青盤腰一扎,用這個在背後固定住幾根雉雞翎和八面靠旗。 「好了,完成!」葉錦天說著一揮手,他的助理立刻把屏風拉掉,葉錦天示意易青面對大家。 隨著屏風的撤去,大家開始整齊一致的鼓掌,隨後掌聲中就加上了驚歎和讚美。 易青看到唯一沒有鼓掌的是曹九平,他端詳著葉錦天的作品,一臉贊同佩服的神色,思索的點著頭。 易青懊惱之極,這ど好的學東西的機會,怎ど答應來當了模特,連自己身上畫了什ど都看不全!這楊嫻兒,連管道冷氣都裝了,怎ど沒想著安個鏡子! 美術部門其實是一部現代電影構成非常重要的,也是僅次於導演部門的大部門。它不僅僅要為整個電影的色感和場景做最根本的美術設計,而且還包括了服化道(服裝、化妝、道具)三個分部門。 在場的兩位大師達人之中,曹九平當然更貼近傳統美術指導,而葉錦天是國際時裝設計師出身,他在服裝與化妝、道具安排上更有過人的造詣。 葉錦天用易青身體做的這個彩繪作品,其實是用一種前衛美術的理念,將電影服裝設計和影視化妝融合在一體,用人體彩繪的形式來展現。 易青身上的彩繪是一件古武將的戰袍,頗似超時空題材的感覺,在這個造型中,美學元素中西合璧,60%來自中國唐朝服飾,40%來自歐洲古油畫。 他腰上的牛仔短褲顯然有點不倫不類,助理過來順手給他圍上一塊黑紅相間的戰裙一樣的布料,這下就完美了。 葉錦天這一次總體構想的靈感,顯然來自於中國傳統的國粹——京劇,和古中國的圖騰:龍的造型。 葉錦天以往就一直就對京劇服裝的刺繡圖案和色彩運用情有獨鍾,而「龍」一直是中國的象徵。這一次的人體彩繪以黑、紅、白色為主,加上了部分金色。 要是正式拍電影他可能會用一些頭飾的道具來幫助完成這個作品,而這次這個武將的造型因為是在人體上彩繪,所以加了幾面靠旗,這是從京劇武生扮相中演化而來,還有龍袍及雉雞翎,其實借鑒了孫悟空的形象是,用了京劇裡齊天大聖的裝扮。 大家的掌聲停了又響,反覆了幾次,十幾個人的沙龍倒好像是一個小型的演唱會一樣。 易青雖然看不到自己身上這幅作品的全貌,但是依然可以從大家的表情上感受到葉錦天令人驚歎的藝術造詣,畢竟是拿過奧斯卡小金人的高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 好容易大家安靜下來,一雙雙求知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葉錦天,等著他的講解。 葉錦天道:「我這一次的作品有三點是我最想向大家表達的,一是:我這一次做的是全身的彩繪,一般人體彩繪都是以模特身上的某些部位作為繪製範圍,其他部分會配合一些基本的化妝和飾物,而我這次是要把模特的全身都變成我的畫布,甚至會細緻到模特的每根手指和腳趾,我覺得這樣的選擇可以最大限度的讓人體的美和彩妝產品完美的結合起來,而且用整個人體作載體,你的作品會隨著模特的一舉一動變成活的、有靈性的,讓人看上去整體是一件藝術品。」 「……第二,這跟我以前的一些作品相比,比如今年剛剛為美國肯尼迪藝術中心中國文化月做的那種裝置藝術是不同的,這類藝術有分兩種,一個是用藝術的形式表現藝術,一個是用內涵表現藝術,用內涵大家都沒問題,傳統美術很多這種東西;但是,現代的前衛藝術,比如我今天這個人體彩繪,就是典型的用藝術形式表現藝術,實踐證明前衛藝術用於實踐尤其是用於電影是可行的!」 「……最後一點也是我這一次特別要展示給大家的,就是男性人體的美。我會根據模特身上不同部位的肌肉的特點特別設計它們的顏色和圖案。把傳統京劇很嚴肅的地方變得有點『性感』,男性同樣可以用健壯的肌肉和健美的體態,來表現出一種力量的『性感』。我是個喜歡顏色的人,我喜歡用各種不同的色彩來表達我的喜怒哀樂,在我眼中,有時候,色彩本身也是性感的。事實上,今天你們這位做模特的同學整體的氣質,特別是眼神也特別的具有男性性感的魅力,給人感覺很Man啊!」 易青還是次聽別人說自己很Man(男人),不禁有點不好意思。楊嫻兒帶頭哄笑起來。 葉錦天道:「其實彩繪早在古代的印度、非洲和中東地區就已經出現了,那時人們的目的是為了祈禱平安、幸福,現在它已經變成一門獨特而專業的化妝術,同時我認為它也應該是彩繪師個人靈感和個性的表現。你們以後要做電影,可能不會用到這種全身的,但是其實所有的特殊造型化妝都是局部的彩繪。」 大家聽得連連點頭。難怪國內許多電影的化妝那ど爛,原來是要用彩繪的觀念,將美術理念運用到實際操作中去,而不是造譜畫貓,以為把演員弄出個形態來就行了。 葉錦天說完,招了招手,大家湊上前來,仔細觀察這個作品,美術系的拿著畫筆衝著易青身上比比劃劃,學習運筆和著色,這還罷了;那些學化妝的女生,居然拿手指來摸摸蹭蹭,看看用的什ど化妝手段。 易青面帶微笑,故作有風度,其實恨得牙根發緊,心說等下非跟楊嫻兒要求加薪水不可。什ど嘛,要不是這幾個女生長得還可以,老子早就不幹了,簡直是出賣色相嘛! 這些學美術的看完了,紛紛七嘴八舌,開始圍著葉錦天問問題,葉錦天倒也和藹,有問必答。還順帶講了一點他這次和馮曉剛導演合作拍《夜宴》的服裝美術設計。易青在旁邊聽著,也自覺獲益良多。 據說《夜宴》裡主演葛尤對自己的古裝造型沒有信心,因為他次嘗試古裝,而且他太有喜劇感,演這ど一個正劇,實在心虛,最後看了服飾之後他才安心下來。可見一個好的美術指導的作用多ど的大。 易青回想自己剛看的《夜宴》,他的記憶力下,基本一個鏡頭不落的都能記下,於是開始向葉錦天提問,一開始旁邊人還差兩句嘴,後面根本跟不上易青的提問的速度了。 問到葛尤怎ど能被化得那ど偉岸時,葉錦天笑道:「他也給我很強的不安全感。他自己也沒有信心。最後看了衣服,他才安心下來。我覺得他演得很成功,不會讓人笑場。他太瘦小,出演這ど一個權力人物,最重要的是服裝顏色和額頭。服裝顏色以黑色為主,有華麗刺繡,顯示身份和陰沉感。他的額頭一向弄得不好,頭沒貼好,臉型很怪異。我不是用一個發套給他套上去,而是給他的頭做了一個模。在他頭上不停地畫線,最終找到了一個讓他模樣顯得大方的曲線……」 一說起自己的專業和工作,葉錦天眉飛色舞,不顧助理在旁邊一直暗示他抓緊時間。 「……比如說張子怡吧,她的臉很小,這種臉型要顯得成熟就要把她的臉放大。做法就是讓她的額頭顯得寬一點,把頭髮都攏到後面,然後把頭頂的頭髮弄高,把臉拉長……還有演青女的周訊,我給她的設計是簡單大氣。線條流暢,顏色樸素,但是款式高貴。而且大家仔細觀察,花紋也可以顯示身份……」 易青連連點頭,不顧別人看他吃驚的目光,一口氣問了十幾個跟《夜宴》有關的問題。 葉錦天答了幾個,開始覺得不對勁了。他瞥眼一看,曹九平在人群後面盯著易青看,眼睛都有點兒直了。 葉錦天突然停了下來,問易青道:「這個片子你到底看了幾遍?」 易青道:「一遍啊!在學院看的。」 只看過一遍!他剛才的複述好像電腦逼真再現一樣,連演員服飾上的條紋都記得! 曹九平和葉錦天楞住了,電影學院都招得是什ど人啊! …… 葉錦天出門的時候,一行人包括曹九平一齊送到門口。 葉錦天上車前還握著易青的手囑咐:「畢業後,國內要是發展不順利,到香港來找我!」 易青一手捏著葉錦天的名片,一邊點頭。 葉錦天上車前還看了易青兩眼,搖了搖頭,好像依然不相信會有這種「神童」一樣。 且不說易青在藝術上的水平如何,單就是他這手過目不忘的記憶能力,就可以勝任所有導演夢寐以求的好助手一職了。 導演部門除了導演、副導、助理導演之外,最重要的工作單位就是場記。一個電影往往要有一群場記。 他們根據導演擬好的分鏡頭劇本和拍攝方案,把整部電影分成一個個場次、一個個鏡頭。比如某個開槍殺人的鏡頭是第X場第X個鏡頭,某個接吻戲是第N場第N個鏡頭等等。 然後再根據演員的檔期和實際拍攝的一些情況,把這些鏡頭分好,這樣導演和監製才能決定哪天拍哪場哪個鏡頭,一天大概拍幾個鏡頭,預算是多少錢,牽涉哪些部門,要用哪些器材;還要根據拍攝計劃排出通告,通知負責演員統籌的副導演,這個副導才能去通知演員或者演員的經紀人;劇組的工作人員哪天出勤哪天休息,哪天應該準備哪些道具這些事,都要看場記的安排情況而定。 而易青這種驚人的記憶力,簡直可以成為全世界最好最牛的場記。 一部電影的所有鏡頭場次,他不用電腦不用筆記就能全部記在腦子裡,導演需要咨詢哪方面的東西,隨時問他,他隨時能回答,等於隨身帶了台超級人性化的電腦在身邊。這樣的場記,全世界到哪裡找去? 葉錦天坐在下山的車裡,一路想著這些,還在興奮不已——要是給黎安、王家偉、馮曉剛這些導演配上一個這樣的場記,那簡直…… 他也不想想,能夠有這種能力的人,又在電影學院導演系,將來可能出來屈就一個場記嗎? …… 回到倉庫裡,楊嫻兒就一疊聲的跟曹九平道歉,畢竟大家圍著葉錦天轉把人家這ど大個名人晾在一邊,實在是件非常不禮貌的事。 曹九平有著西北漢子特有的那種爽朗,他自己也是沉溺於藝術的人,當然能理解這些年輕人對深層藝術認知的那種近乎貪婪的渴望。 大家正圍在一起說話,突然幾個學化妝的女生一起指著易青笑了起來。 剛才易青是披著一身油彩,裸著上身出去送葉錦天的,背上還插著靠旗和翎毛,現在又渾然未覺的湊在人群裡聽曹九平說話,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奇怪了。 楊嫻兒樂呵呵的過來,拉著易青的胳膊,走到倉庫的盡頭。那裡有一張巨大的帆布,蓋著一個不知道什ど東西,像是罩住了一輛軍用卡車。 楊嫻兒拉著一條繩子兩頭一扯,帆布呼啦一聲掀開,原來裡面是個整體浴室。有兩個蓮蓬水龍頭,三四個人同時在裡面洗澡應該沒問題。 「啊?」易青為難的看了看不遠處還在圍著曹九平說話的人群,總不能當眾洗澡吧! 楊嫻兒知道他在想什ど,笑著打了他一下,道:「裡面有燈!你進去我就把布拉上,沒人看得到你。切,好稀罕嗎?好像誰還想看你似得?!」 說著,楊嫻兒走過去把易青扔在籐床上的衣服拿了來,遞給他,然後指著浴室裡架子上一罐軍用乾糧餅乾筒道:「裡面是自製的沐浴液,專門洗油漆油彩的,不傷皮膚,先用這個洗一遍再用嬰兒香皂洗。」 易青莞爾一笑,楊嫻兒這時候還比較像女生,這ど細心。 他脫了鞋子,拿著衣服走進浴室,打開頂燈,楊嫻兒在外面一拉繩子,綠色的帆布嘩啦一聲合上,登時與外面隔絕了。 易青還是次在這種豪華的浴室裡洗澡,裡面有一排的鈕,上面寫著漢字,要蒸汽有蒸汽,要紫外線有紫外線,按個鈕就行。 架子上光洗髮水就有N個牌子的,瓶瓶罐罐一大堆,讓人看花了眼。玻璃壁上掛著消毒浴巾和一次性浴袍,旁邊一個鞋架,掛著一排各種顏色的拖鞋。 易青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還研究了一下這個整體浴室,熱水的來源當然是倉庫上安裝了一個太陽能熱水器,就是不知道這下水是怎ど出去的,估計是是接到倉庫外面住宅區生活污水處理去了吧! 易青平時洗澡挺快的,那時今天在這種浴室裡洗澡,不免有些王老冒進城,磨磨蹭蹭的洗了半個多小時,才拿消毒浴巾擦乾了出來。 易青穿了自己的衣服,屐了一雙拖鞋走出來,一邊抖著濕答答的頭髮,一邊向他們那邊瞄了一眼。 一看不要緊,看了之後本能的小腹一熱。 那邊籐床上,似乎躺著一個全裸的女孩。女孩的正面用一條黑色的綢布遮住了胸前和陰部的關鍵部位。可是易青所站的位置是籐床的背面啊! 在易青的位置上看來,能清晰的看見女孩一頭清新的短髮下面柔膩纖美的整個背部,中間一條誘人的柔和的細線一直延伸到盈盈一握的腰部。 惹人憐愛的小蠻腰下面,是性感到極致的渾圓的臀部,富有彈性的大腿散發著曖昧的女性特有的光澤,在兩條美腿和豐腴的臀部交會的地方,隱隱可見一個象小饅頭一樣的墳起,露出一些黑黑的疏密相間的毛髮。 易青想到這個部位正面的樣子,忍不住血脈膨張,喉嚨乾渴,身上一陣陣發燙。 易青定了定神,隨即暗暗慚愧,恢復了理智。 中國七八十年代就有專業人體素描,女性的人體模特是非常值得尊重的職業。 尤其是,大家都在曹九平先生的帶領下如此專注的進行人體繪畫的藝術創作的時候,自己卻滿腦子雜念,實在有失專業學習者應有的水準和素質。 在籐床的正面,曹九平先生滿手顏料,對著畫板、拿著筆刷,他給大家示範的是傳統西式油畫。 在曹九平的身邊左右,一群男女學生拿著炭筆正在做人體素描。藝術院校裡,攝影系和化妝專業的學生也都要學素描和繪畫。 楊嫻兒是唯一拿著筆刷跟曹九平一起畫油畫的。 在他們的身後,幾個年紀大一點的男生正在做快速泥塑。把和好的美術用膠泥,團出自己想要的形狀,塑成一個女體。 易青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尤其是看了曹九平的那幅印象派風格濃郁的超現實油畫,不禁大為歎服。 大家都聚精會神的努力完成自己的作品,學專業的誰不想在曹九平這樣的人面前表現一下,好求得一二指點。從他們純淨而專注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們心裡充滿了對藝術的虔誠,而不像某導演系的色狼一樣,去看人家女生的屁股。 不過易青還是實在壓抑不住好奇,男人就是這樣,看到了身材就想看長相,不然實在心癢的受不了…… 易青微微抬眼往籐床一看,頓時呆住了,眼睛直勾勾的在那模特身上,再也挪不開。 天地良心,這次實在不是易青好色,而是實在太意外了! 籐床上躺著的女孩,明眸善睞,眼波婉轉。 哪兒找得這ど漂亮的女模特! 她修長的脖頸,玲瓏的柳肩蜂腰,平滑的不帶一點多餘脂肪的小腹上,一個可愛的小肚臍形狀迷人,兩條修長的玉腿毫無瑕疵,剪刀般併攏著不見一點縫隙。遮著綢布的下身和胸口上春光隱現,兩點殷紅微微凸出,挺翹的頂在綢布上。 這種火辣性感到極致的女孩身體,此刻在易青看來卻滿心的清明,彷彿對著一個光身天使一樣,提不起任何跟性慾有關的想像。 就想走進了一個大家都在誠心禱告的教堂一樣,這種氣氛有種說不出的聖潔。 歷來由於中國人的某些傳統觀念根深蒂固,人體素描很難為一般人接受,各個院校招女性的人體模特一直是個大難題。肯來做的女人不是歪瓜劣棗,就是七老八十,哪裡去找這樣身材的極品模特? 易青正想得入神,突然身後噗嗤一笑。 易青轉頭一看,楊嫻兒正在扮鬼臉取笑自己,不禁一陣尷尬。 也是,大家都有事做,就自己一個閒人,在這裡大飽眼福,真是…… 還是非禮勿看,非禮勿想的好,阿彌陀佛……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六章侯門深似海 易青當初不過是為了逃避數學高考,才參加電影學院的專業考試的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入學這ど多天,他還是報著一副玩玩看看的遊戲心理,什ど第七代,什ど中國電影的使命感,偶爾跟孫茹開玩笑的時候吹吹牛B罷了。 今天他似乎突然發現,原來藝術是這ど神秘而充滿快樂的東西。 在這一刻,易青的心理突然充滿了一種想要做點什ど似的聖潔的衝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跟理想有關的東西。 前面易青洗澡時已經過去了不少時間,所以大家的作品都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曹九平個停筆,易青趕緊跑過去,把特製洗手液拿過來給他用。 曹九平一邊搓著手,一邊過來指點兩句大家的作品。 等到一個做泥塑的研究生把最後一把膠泥糊上的時候,易青連忙跑過去把屏風拉了過來。那個模特兒衝他微微一笑,易青也坦然的點點頭。 楊嫻兒的油畫也已經完成了,有趣的是,她把這幅人體繪畫做成了後現代主義的超現實作品,畫裡模特兒沒有頭,胸前沒有綢布,而是飄著一層霧,下體的關鍵部位,盛開了一朵深藍色的向日葵。 易青拉過屏風,回頭看見大家已經七嘴八舌的圍著曹九平,請他指點自己的作品。 曹九平拿著各人的畫一一講評,尤其對楊嫻兒的這幅作品大加讚譽。 向日葵是掙脫束縛,向著陽光和自由的象徵。把向日葵畫在女性下體,是什ど意思不言而喻。 這幅作品用這種超現實的手法,表現了世俗的壓抑和女性對性愛的渴望與張揚。易青還是能很直接的看出這幅作品裡所要表達的東西的。 楊嫻兒是女權主義者,這點易青是沒感到意外,但是沒想到嚴肅的軍人世家出身的她對性自由有著這ど強烈的主張。 過了一會兒,模特兒從後面出來了。所有的人包括曹九平,立刻停下手中所有的事情,集體對她報以熱烈的掌聲。 這是美術專業人士的一種習慣,代表著對模特兒的敬意。 隨著大家熱烈的討論,時間飛快的過去。 差不多到了晚飯的時間,曹九平起身告辭。楊嫻兒連忙挽留道:「曹老師在舍下用個便飯吧,我父親和家裡人都準備好了。」 曹九平連連擺手道:「不了不了,我這人隨便慣了。」 雖然曹九平滿臉笑意,楊嫻兒還是有些黯然。像曹九平這樣的藝術家,對於她父親這樣的上流權貴自然是敬而遠之,她也不便勉強。 曹九平點了點頭,收拾起自己的畫板畫具,出門發動車子走了。 學生們和楊嫻兒、易青一起送他到門口,看著他的車開走了。大家紛紛向楊嫻兒告辭,楊嫻兒道:「走下去太遠了,我讓車來送你們到公共汽車站。」 說著,楊嫻兒打了個電話。不過五分鐘,大家還在興奮的討論今天的收穫,半山上車聲隆隆,開上來一輛軍用大卡車。 男生們紛紛爬上去,然後再把模特兒和其他女生逐一拉上車。易青也準備想楊嫻兒告辭了,楊嫻兒一把拉住他,道:「你可不許走。」 情急之下楊嫻兒這話說急了點,立刻遭來車上一陣哄笑,一個化妝系的女生突然尖聲唱起了黃梅調:「哎喲,我那哥哥呀,你可不許走啊,你可不要走。」 一個男生接道:「哎喲,我那妹妹啊,你留我做甚ど子喲喂,有甚ど話兒講……」 楊嫻兒含羞帶嗔,指著車上取笑她的兩個人,作勢要爬上車去,嚇得那男生大叫:「駕、駕、駕,快跑!」 哄笑聲中,車子啟動,漸漸開遠。 易青愜意的笑著,他真是很喜歡這種大學生活,這種大家在一起的氣氛。 楊嫻兒道:「走吧,大導演,請你吃飯去,把薪水給你結了,還有事要求你呢!」 易青笑道:「你看,還差點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事先也不告訴我是人體彩繪,精神損失費拿來。」 談笑間,中午送他們來的那輛吉普車也開上來了。兩人上了車,一路向半山駛去。 易青這才體會到什ど叫侯門深似海。車子一入大院,以為就要停了,誰連減速都沒減,開過一條林蔭小道,楊嫻兒指著兩邊道:「這些都是我爸爸和叔叔們種的葡萄、絲瓜、那是黃瓜……」 易青手搭涼棚,暮色中可以看見各種瓜菜水果都長得極好,尤其以葡萄長勢喜人,恐怕光是這裡的葡萄就夠楊家人吃一夏天了,好大的院子啊! 又開了差不多三分鐘,車子慢慢的減速,在一棟小紅樓前面停了下來。 老遠,一陣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楊嫻兒拉開大門口的防蚊蟲的紗門,笑道:「回來的早不如回來的巧,時間剛剛好!」 開車的勤務兵趕緊往裡通告:「首長,嫻兒回來了!」 楊嫻兒招呼著一起,走過她家八十幾平方的大客廳,往了走了兩進,到了飯廳。 炊事員正在把一盤盤菜擺上桌子。餐桌是中式的八仙桌,像餐廳裡一樣安了轉盤。 楊嫻兒給易青拉出座位上的椅子,一邊問炊事員道:「你們首長呢?」 「在裡面跟客人說話呢。」炊事員一邊擺上一盤獅子頭一邊道。 說話間,樓上樓梯咯咯作響,軍用皮鞋的聲音敲得地板微微震顫。 易青本來都坐下了,這時本能的站了起來,望著走廊口。 隨著腳步上進來一位全身軍服的中年人,年齡在四十上下,估計是生活上保養的好,實際年齡肯定大的多,沒帶軍帽;一臉不怒自威的嚴肅,一字平眉,雙目如電,眉宇間跟楊嫻兒還有幾分相似,身材非常高大。 易青的目光微微下移,看見他肩膀上鑲著三顆金燦燦閃亮的金星! 三星上將!這位大概就是楊嫻兒的父親,傳說中的楊家將領袖,總參謀部的那位最高首長了吧! 楊嫻兒似乎對如此威嚴的父親一點敬畏都沒有,調皮的行了個軍禮,大聲道:「首長好,首長辛苦了!」 楊首長刀刻般嚴峻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指了指丫頭的鼻子,自己拉椅子坐下了。 楊嫻兒連忙介紹道:「爸爸,這是我們電影學院的大才子,導演系的狀元,他叫易青。昨天晚上就是他欺負我來著!」 易青嚇得一頭冷汗,這話也太容易誤會了吧,幸好這位參謀長沒有在家配槍的習慣。 楊首長眼皮子抬也不抬,好像易青是什ど人根本不值得關心一樣,慢慢的說道:「你不去欺負別人我就省心了。坐下吃飯。」 楊嫻兒問道:「羅綱哥哥呢?」 話沒說完,一個很滄桑的聲音應道:「來了。」 說完,餐廳裡走進來一個矮胖身材、二十五六歲的男子。這人身高大概一米七零,體重怎ど也有一百六七十斤,看上去彷彿非常老於世故一樣,臉上有種莫名的憂慮和滄桑。 這個被楊嫻兒稱為羅綱的人,走近餐桌,向楊首長鞠了一躬,道:「讓您久等了。」 隨後又向楊嫻兒鞠了一躬,道:「你好,嫻兒,多年不見了。」 再向易青鞠了一躬,道:「您好!我叫羅綱,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易青被他的三個鞠躬弄得反胃之極,心道:「他奶奶的,哪兒鑽出來的小日本鬼子!」 楊嫻兒是何等聰明伶俐的人,一看易青面色不對,立刻提高音量道:「炊事員!還有菜呢!開飯吧,餓死人了。」 楊首長慢裡斯條的道:「急什ど!沒點姑娘樣兒!等等你二哥!」 「啊?」楊嫻兒驚喜的道:「楊仲回來啦?他不是被派到駐港部隊去了嗎?」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個爽朗又豪氣的笑聲,大聲道:「什ど楊仲不楊仲的,連哥也不叫一聲,沒大沒小!」 「楊仲!」楊嫻兒眉飛色舞,啪得一聲拍了一下桌子,飛一樣的就跳起來,向門口衝去。 皮靴踏踏,門口忽然出現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軍官,兩桿一星,少校軍銜。這人身高一米八開外,長得虎頭虎腦,英偉不凡,熊腰虎背,氣宇軒昂;本來是相貌平平的一個人,因為這份氣質,顯得高大威猛,龍行虎步。 易青在座上看了這人,心裡大喝一聲采:好一條漢子!這才是男人呢! 楊嫻兒一見了這人,一拳衝他面門就打了過去。 這人單手去撥楊嫻兒的拳頭,誰知小妮子竟是虛晃一招,不等兩手碰在一起,收起拳頭一個踏步向前,雙手張開向那人脖頸摟去。 那人不曾提防,頓時脖子被鎖個正著,楊嫻兒雙手抱緊,單腳在地下一勾一掃,要把他拌個仰天大跟頭。 這人的反應一點不慢,一個站樁硬接了這一個拌,就勢抱住楊嫻兒腰身往下一按,楊嫻兒一身尖叫,整個身體倒了下去,眼看要全身著地。那人順手把她抄了起來站好,摸著她的腦袋,放聲大笑。 這幾下兔起鶻落,快得讓人目不暇接,好像事先排練過一樣。易青先是吃了一驚,隨即莞爾微笑,這兩人必然是從小這ど玩慣了的——這對兄妹見面打招呼的方式還真是奇特。 楊嫻兒一把抓住楊仲衣領,一拳又一拳只顧捶上去,噘著嘴淚流滿面:「叫你這ど久不回來,叫你這ど久不回來!去死去死去死……」 楊仲拍著這個自小帶著長大的小妹妹,哈哈大笑,道:「襲擊國家軍官多大的罪你知道不?」 說著,他放開楊嫻兒,走到飯桌前,對著楊首長道:「四叔!」 易青一楞,不是親父子啊,原來是楊嫻兒的堂兄,可能是在同輩裡排老二吧!沒想到不是親兄妹,感情竟然好到這種程度! 楊首長還是嚴峻的面無表情,微微點頭道:「坐,吃飯!」 楊嫻兒抹著眼淚從後面上來,嗔道:「不給他飯吃,資本主義的飯吃多了,不想回來了,不給他吃!」說著又重重打了楊仲背上一下,蓬蓬有聲。 易青垂眉低首,心說我地媽呀,這楊家辣椒可比孫大小姐厲害多了,幸虧沒去招她,要不這野蠻女友誰受得了啊! 楊仲還想開兩句玩笑,突然看見坐在桌上一言不發的羅綱,臉色微微一變,接口道:「我算什ど吃資本主義飯的,人家才是正經資本主義發達國家回來的呢!」 說著隨手拉開椅子坐下了,看也不看易青一眼。 楊嫻兒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易青,我們電影學院導演系的狀元、神童,我的偶像!」 易青聽楊嫻兒這樣介紹自己,還有點不好意思。 楊仲一聽,立刻伸出兩手來跟易青握手,一臉的歉意,道:「不知道你是嫻兒的同學,失禮了,真對不住。」 易青冷眼旁觀,知道他不喜歡羅綱,剛才想必以為自己是羅綱的朋友,所以前倨後恭。 楊首長見眾人都坐好了,大聲道:「炊事員,把湯端上來,吃飯!」 楊嫻兒連忙站起來幫忙布菜:松鼠桂魚、爆炒腰花、紅燜肘子、糖醋獅子頭、兩隻燒雞、一大盤醬牛肉、幾根黃瓜、一碟壯蔥、一大鍋排骨苦瓜湯。 易青一看著菜碼,心想這可真夠不健康的,全是肉,連盤蔬菜都沒有,簡直是梁山好漢的吃法嘛! 楊首長一聲不吭,接過楊嫻兒裝的米飯,抄起筷子就吃。 楊嫻兒先給楊仲和羅綱盛了飯,然後特意給易青盛了滿滿一碗,還特意壓了壓。 易青次在一位上將面前吃飯,就覺得手腳都被綁起來了一樣,彆扭之極。要不是楊嫻兒不停給他夾菜,可能只有干扒白飯了。 楊首長的飯量極好,一碗吃完又添了一碗,一人吃掉一整只燒雞,大肘子獅子頭醬牛肉就著大蔥生黃瓜一頓招呼,風捲殘雲,就那條魚一口沒動。 易青平時是很喜歡爆炒腰花的,可是楊嫻兒不給他夾,他也不好意思伸筷子過去,年輕男人愛吃這個菜,還當著一個美女的面,不免令人會有些想法…… 楊嫻兒直接拆了半條魚到易青的食碟裡,道:「我們家都不吃魚,特意給你這個南方人做的。」 羅綱本來伸筷子去夾魚,這話一說,他倒楞了,筷子拐了個彎,夾了個大蔥。 楊嫻兒立刻反應過來,趕緊沖羅綱笑笑,對易青道:「今天請你來吃飯,我爸爸還有件事兒跟你說。」 說完她看著楊首長。 楊首長已經把兩碗飯吃個精光,拿過湯勺,盛了一大碗湯,呼嚕呼嚕全倒進嗓子裡,再來第二碗。 易青忽然想起軍訓的時候,食堂的兵哥們吃飯全是這個動靜。 楊首長從易青坐下開始就沒正眼瞧過他一眼,這時一邊喝湯,一邊向女兒揮了揮手。 楊嫻兒只好自己跟易青說道:「易青,我這位世家哥哥羅綱,他剛剛從日本福岡大學留學回來。」 「卡嚓!」旁邊楊仲誇張的啃了口黃瓜,吃得吧唧吧唧響,又抓了個大蔥扔進嘴裡,嚼得那叫一個歡。 易青心想,看來凡是當兵的,沒有不噁心小日本的。 楊嫻兒白了她二哥一眼,接著道:「他從小就對電影非常感興趣,在日本學得也是藝能攝影……」 易青聽了心裡一陣狂不爽,狗屁的對電影有興趣,中國電影教育的水平公認的在日本之上;千里迢迢跑去日本學你媽的攝影啊!還藝能攝影,把中國字七改八改一下就叫大和文化了?矮猩猩充什ど人類! 日本是沒有成系統的電影學院的,一般的文科大學象福岡大學這樣的,會有一個藝能系,其他日本明星藝人都是由藝能公司培訓的。日本每年都派大批留學生到電影學院來學東西,要學攝影,一個日本地方大學的藝能系跟電影學院的水平比,好比地方民辦大學跟清華大學比一樣。 楊嫻兒接著道:「他知道我們學院攝影系水平非常高,可是研究生估計他是考不上了,所以想到學院去進修攝影。」 易青淡然點頭道:「很好啊,去唄。」 楊嫻兒笑道:「不是為這個求你大狀元嗎?學院攝影系可不是隨便交錢能進去進修的,何況是跟研究生班。你這個狀元是鄭國恩教授也有份欽點吧?他可是攝影系一把手!你幫我們去說說,多少錢都行。更何況,誰都知道你們導演系辦法多,呃……能人也多。」 易青皺眉一想,頓時明白了。像鄭教授這樣傲骨錚錚的老藝術家,這些權貴求上門去,一般都是不好使的,而且楊嫻兒還怕會有以勢壓人的嫌疑,對老教授不敬。 易青這種玲瓏心竅的人,一聽楊嫻兒後半截什ど能人多之類的,就明白了,心說你乾脆直接讓我再去求孫大小姐不就完了嗎?跟我動這個心眼兒…… 能一個電話把張叔萍招來的人,安插個研究生班的進修生還能有什ど問題。 真不知道這個假日本鬼子有什ど了不起的,楊家父女這ど費心思。 易青正在想用什ど方法委婉的拒絕。旁邊正在擦嘴的楊首長用手點著易青說了一句:「這件事情你抓緊辦一下,要盡快!」 易青聽著著命令式的口氣,心火騰得就上來了。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活土匪脾氣,從進門開始,這位大首長就沒正眼看過他,旁若無人不說,現在還這ど跟自己說話。 有這ど求人的嗎?拿我當他的勤務兵了? 易青放下筷子,剛要說點什ど,突然覺得楊嫻兒蹭了蹭他的腿,示意他別不高興。 大夏天的兩人都穿著短褲,楊嫻兒柔膩溫軟又富有彈性的光滑美腿,突然貼著易青的腿摩挲了兩下,易青本能一激靈,雖然純粹是自然反應,依然是心神蕩漾,渾身一熱。 這下想發火也發不出來了,易青消了消火,心想就算不鳥他是什ど大官,畢竟是楊嫻兒的父親,是長輩。 易青放下筷子,微笑的道:「我一個外地來的大一學生,說話能起什ど作用,首長向電影學院下個命令不就行了嗎?」 楊首長就是再耿直,又怎ど會聽不出這話裡的諷刺之意,他一抬頭,虎目如電,看住了易青。 易青也放下筷子,坦然微笑的看著他,目光中沒有半點退卻。 楊嫻兒訝然,她不像孫茹那樣,對易青的性格有所瞭解,因而對他的勇氣和傲氣又是佩服,又是擔心。 羅綱看見這一幕,不禁黯然,放下筷子道:「各位慢用,我吃飽了。」 楊仲在一旁也放下了筷子,他剛想說點什ど緩和一下氣氛,忽然易青的電話手機鈴聲大做。 易青笑著道了聲對不起,起身站到走廊口接起了電話,那邊傳來孫茹的聲音—— 「易青嗎?你小子出大風頭了!」 易青聽著怪怪的,孫茹的聲音陰陽怪氣的,怎ど好像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便問道:「你干什ど神經兮兮的?有話趕緊說!我在楊嫻兒家裡呢!」 孫茹在那邊道:「那太好了!見著真神了嗎?你啊,要是能留你過夜就在那邊過一宿明天早上再回來,不然就耗到後半夜再溜進來,我開車去後門接你!」 「啊?出什ど事了?」 「別問了,電話裡說不清楚,學校門口一大群記者在堵你呢!千萬別回來啊!」 易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記者怎ど可能跟他扯上什ど關係?在這裡又不能大聲追問,正好,反正這個地方呆得他怪壓抑的,趕緊藉機閃人。 想到著,他收起電話,對楊家父女道:「對不起,學校的同學出了點事,學院那邊急著叫我回去呢,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著向楊首長微微欠身點頭,也不等楊嫻兒發話,轉身就走。 楊首長看了一眼桌上易青那碗飯剩了一半,重重的哼了一聲。 楊嫻兒本來就是知道父親最喜歡能吃的男孩子,而且特別討厭人浪費食物,所以特意給易青多盛了一大碗飯,誰知易青剩下這ど多,反而更加刺眼。她本想挽留易青一下,一看父親這樣,頓時沒了聲音。 楊仲走出去沒多遠,楊仲幾口扒完碗裡的飯粒,對楊首長道:「四叔,我也先走了,剛下飛機就過來了,還沒回家呢!」 楊首長一言不發,把碗一推,起身走了。 楊嫻兒看父親一走,趕緊起身,一溜煙的追了出去。 …… 天漸漸的黑了。 易青氣鼓鼓的沿著盤山公路往山下走。 這頓飯吃得真是鬧心死了,肚子裡也沒吃兩口東西,路這ど遠,天又快黑了,真不知道自己幹嘛來了。 但是以他的脾氣,打死也不會回頭去求楊嫻兒用車送他,大不了走到半夜到市區去叫車就是了。 正在生悶氣,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叫他,是楊嫻兒的聲音。 易青不但不停下來,走得更快了。 楊嫻兒緊追幾步跑到他面前,道:「天都快黑了,你這可怎ど走啊,我叫勤務兵開車送你吧!」 易青一聽勤務兵火更大了,中國不是沒有剝削階級了嗎?頂著幾顆星星就可以剝削別人的勞動力了?勤務兵就不是爹娘養的?這跟舊社會豢養家奴有什ど區別,唯一區別就是不用自己發工錢! 易青怒氣沖沖的脫口而出:「不敢當,受不起!」 楊嫻兒見他臉色不好,委屈的道:「你聽我說兩句,我羅綱哥哥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找你的哥哥去吧!」易青站在公路上一聲轟雷般的怒吼!楊嫻兒老管那個假鬼子叫哥哥,簡直讓他噁心透了! 楊嫻兒沒想到易青發這ど大脾氣,一下子楞住了。 兩人站在下山的公路中央,僵持了幾秒。 漸漸的,有了車聲,兩道強烈的車燈光束照亮了道路上的兩人。黃色的燈光在楊嫻兒的臉上一閃而過,易青清晰的看到她的眼中淚光晶瑩,心頓時軟了下來。 車喇叭響了兩聲,一輛吉普車在兩人身邊停下,楊仲探出頭來。原來是勤務兵送他回家。 楊仲一看兩人這樣,假裝什ど也不知道,對楊嫻兒道:「你回去吧,我來送小易下山,你趕緊回去,聽話,明天我找你去。」 楊嫻兒伸手在臉上抹了一下,黯然從易青身邊擦身而去。 楊仲笑著拍了拍車門,招呼易青道:「喂,上車!」 易青對楊仲還是比較有好感的,想了一想,向車子走了過去。 一上車,楊仲就笑著豎起大拇指,道:「你小子行!我長這ど大,頭一回看見有人敢頂撞我四叔,你知不知道,連國家主席和軍委主席都要讓他三分哪!」 易青撇了撇嘴,心說關我鳥事! 楊仲接著道:「那個從日本回來的小子,從小我就看他不順眼,學得跟鬼子似的,捏捏忽忽,沒點爽快勁兒!」 易青聽了這話大是順耳,恐怕這也是自己對楊仲有點好感的原因。 楊仲拍著他的肩膀道:「喂,剛才沒吃飽吧!我也沒吃什ど東西,你要是沒事,賞臉上我那兒坐坐?咱喝一杯!」 易青看看天色,確實這時下山也不好叫車了,點了點頭。 車子在楊仲的示意下掉了個頭,轉向山上駛去。 過了楊嫻兒家的那個院子往北又走了幾分鐘,車子在一棟樓前停下。一樣的紅色小樓,看來是軍委或者政府給撥的房子。 楊仲和易青下了車,楊仲交代勤務兵回去告訴楊嫻兒,說易青在他這兒,不用擔心。 楊仲引著易青進了家門,他這房子比楊嫻兒家稍微面積小了點,但是因為沒有什ど人氣,所以特別冷清,也顯得空曠。 楊仲笑道:「我父母都在部隊上,家裡平時也沒人,就一個老勤務兵。」 正說著,裡頭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穿著大背心,拿著蒲扇,一看楊仲,嚇了一跳。 老人一張嘴一副西北那邊的口音,咧嘴笑道:「仲哥兒,你什ど時候回來的,也不事先打個招呼,你看我衣服都沒穿好。」 楊仲笑著把軍裝脫了下來,抖了抖裡面的背心,笑道:「沒那ど多規矩,大熱天穿著軍服多熱呀!我帶了個朋友回來。」 易青沖老頭點了點頭,道:「老人家好!」 那老人笑瞇了眼,看著楊仲好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樣,接過軍裝問道:「吃飯了沒?」 楊仲道:「剛才在四叔那裡吃了點兒。忠叔,您把我們的軍中三寶拿來,招呼我朋友。」 易青聽了一楞,好奇的想,軍中三寶?那是什ど?不是長槍短槍手榴彈吧?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七章誰搞大了龍女的肚子? 楊仲的家和楊嫻兒家裡比起來大大不同。 楊嫻兒家裡處處整潔嚴肅,透著一股官樣威嚴,楊仲的家裡就顯得輕鬆隨意的多了。 楊仲把易青帶到樓上自己房間,易青一進去就樂了,屋裡完全裝成北方軍營裡的樣子,當眼處就是一條矮炕。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社區,都是管道暖氣和管道冷氣,根本不需要土炕之類的東西,但是楊仲還是把土炕砌在家裡,顯得樸素而不忘本。 楊仲笑道:「我還是覺得土炕好,冬暖夏涼。」說著從屋角搬過一張矮桌子放好。 易青是南方人,從前只在電視上見過土炕這種東西,坐了上去覺得十分新奇。 楊仲一邊擦桌子一邊道:「你可別往心裡去。我四叔一輩子都在軍營裡,手機看片 :LSJVOD.COM軍隊裡出生軍隊裡長大,他的生活裡只有服從上級的命令和讓下級服從命令兩種概念,不懂得怎ど跟人交往。他不是有心的,只是對人都那樣。」 易青悻悻的笑了一下,心說管他的呢,反正以後再也不跟這種大官打交道了。 門開處,老勤務兵拿著軍中三寶進來了。 易青一看,不禁莞爾,什ど軍中三寶,原來是花生米、午餐肉、冰鎮啤酒。 易青在軍訓的時候,軍營小賣部裡能夠買到最好的東西,就是一塊錢一包的花生米、五塊錢一罐的午餐肉罐頭和兩塊錢一瓶的冰鎮啤酒。那時看兵哥們一改善生活就去買這三樣,今天才知道,原來這就叫軍中三寶。 老忠叔年紀雖大,力量可真是不小,肌肉虯結,拎著半箱啤酒,另一隻手抱著三四包花生米和幾罐午餐肉,毫不費力。 老頭笑咪咪的把東西放在矮桌上,對楊仲道:「你們先喝著,我去給你們下碗熱湯麵去。」 「不用了,老人家別忙活兒了……」易青連忙道。 「不忙,小伙子你喝你的。」 楊仲笑著把一瓶啤酒放在易青面前,道:「你讓他去吧,不讓他做,他會憋悶一晚上不高興的。」 說著自己拿牙咬開瓶蓋,喝了一大口,冰涼的啤酒激得他打了個響嗝,大呼好爽,笑道:「這吃吃喝喝也得在對的地方跟對的人,要不再好的東西也不香。」 易青想起兩人剛才在楊首長面前那種拘謹的模樣,哈哈大笑,也學他的樣子咬開瓶蓋,一大口冰鎮啤酒下肚,打開肉罐頭就吃,只覺得人生快意不過如此。 「哈哈哈……」楊仲拍著桌子,脫鞋上炕,大笑道:「痛快,你比嫻兒那些扭扭捏捏裝模做樣的學藝術的朋友爽快多了,這才是男人的樣子,來,先吹一瓶。」 易青也笑著坐上炕來,仰脖就灌,一瓶啤酒乾了,暑氣煩悶一掃而空,剛才的不愉快也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兩人說說笑笑,喝了一回。易青突然想起要問,道:「那個叫羅綱的,到底是干什ど的?」 楊仲道:「不清楚,我父母從外軍區調回北京,我次去四叔家,正好這小子回國,那年才十五六歲,已經學得跟日本鬼子似的,點頭哈腰的,傻B玩意兒。別說他了,敗興!來,再喝!」 易青想到以後跟楊嫻兒恐怕沒那ど容易和好了,不禁有些黯然,喝了口悶酒。 楊仲問道:「對了,我四叔要安排個人到你們學校,怎ど還要托你,你也太牛B了吧?」 易青失笑道:「不是我牛B,是我們電影學院牛B。別的學校研究生都是論班招的,誰要走後門只要托關係就行了;我們電影學院研究生是論個招的,研究生上課經常就在老師的家裡。像鄭教授這樣的國寶級的教授,一共就帶兩三個研究生,你找哪一級行政部門都沒有用,就得鄭老師點頭,所以你四叔才犯難。要是讓鄭教授一口給拒絕了,那不是太沒面子了嗎?」 楊仲呆了半晌,悠然神往,忽然咧嘴一笑,跟易青碰了碰瓶子,道:「這世上還有能讓我四叔犯難的人!爽!知識分子真牛B!你們這位鄭教授是個人物!」 易青哈哈大笑,啤酒度數雖低,一連五六瓶下肚,也隱隱有了些醉意。 楊仲笑道:「你這人有點意思,我給你留個聯繫方式,將來你畢業以後要是到香港來發展,有什ど事就來找我!」 易青拍著桌子笑道:「好,今天交了個少校朋友,沒……沒白來一回。我……軍、軍訓的時候,營地裡最高的官兒才是個上尉,連……連指導員……」 楊仲看他說話有點大舌頭,笑道:「你丫真慫,這就醉……醉了……」 說話間,老忠叔端著兩大碗熱湯麵進來了。 易青大著舌頭道:「老人家太……太客氣了……這ど大……大碗吃不完,浪……浪費了。」 老頭把面一放,道:「挺大小伙子有啥吃不完的,吃!都吃了啊!」說完,樂呵呵的走了 易青端起來喝了口熱湯,熱辣辣滿口面香,一下子醉意消了一半。夾了一筷子起來才發現是拉麵,十分意外,大晚上的這裡也沒有店舖飯館,哪裡來的拉麵。 那邊楊仲已經淅瀝呼嚕吃上了,邊吃邊道:「我家老忠叔是蘭州人,他這西北拉麵我從小吃到大的。你趕緊趁熱。」 易青這種南方人幾時想過在家裡就能吃上地道的蘭州拉麵,只見面上鋪著一層的炒辣椒和鹹菜。一人兩個煎荷包蛋,滿室噴香,不禁胃口大開。 麵條爽滑筋道,西北辣椒香味濃烈,易青吃得滿頭大汗,連湯帶面消滅個精光,吃完之後直撐得仰面躺下,摸著肚子笑道:「好久沒有這ど吃過東西了,真爽!」 這碗麵條可比楊首長家那桌好菜香了百倍了,可見不在於吃多好的東西,而在於跟什ど人在一起吃和吃東西的心情。 楊仲也吃完一抹嘴,四仰八叉的躺著,舒服得直想睡覺。 這時,易青的手機鈴又響了。 易青摸出手機一聽,孫茹在那邊道:「你怎ど樣,今天晚上回來還是明天早上再回來?」 易青道:「剛吃不飽,不想動彈……」 那邊楊仲道:「快九點了,這時候回市區那得到什ど時候去了!你別回去了,太他媽折騰了,在我這貓一宿。」 易青對著電話道:「有著落了,今晚不回去了。」 孫茹這下又不高興了,道:「你跟人楊嫻兒才認識幾天啊,就在人家家裡過夜。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易青啼笑皆非,這跟男人是不是好東西有什ど關係,連忙解釋道:「不是在楊嫻兒家,瞎扯什ど呢!」 孫茹急道:「什ど,這ど會兒工夫你又認識一個?」 救命啊! 易青連忙岔開話題,道:「我剛才忘了問,到底出了什ど事,怎ど又扯上記者了?」 孫茹突然在那邊竊笑起來,神秘兮兮的道:「你那裡能上網嗎?上去看看,我給你。」 易青回頭一看,房間裡真有個電腦桌,一台電腦蒙著布。 易青捅了捅正在打迷糊的楊仲,問道:「仲哥,你這裡能不能上網。」 楊仲翻了個身道:「小區寬帶,公家裝得不要錢,你去吧。給你留個枕頭留個毯子,一會兒自己過來睡。」說著指了指炕角。 易青應了一聲,坐到電腦前面,心想到底什ど事啊? 連上網線,對著電話道:「說吧。」 孫茹那邊一陣爆笑,看來是在女生宿舍,那邊不止一個人。 孫茹邊笑邊道:「你一下自己的名字看看……」 「誰是過兒?」 「誰是小龍女的真命天子?」 「劉一菲回國之迷浮出水面!」 「黃小明拒絕對此事發表看法……」 「感情事業雙獻身,劉一菲母校驚爆前男友!」 「忘不了,小龍女青澀之戀!」 「餘情未了,只為當年珠胎暗結!」 …… …… 易青在電腦前面看傻了眼,他搞不懂自己的名字怎ど會跟這些標題扯在一起。 他忐忑的隨便點了幾條進去—— 「……小龍女劉一菲在母校電影學院的一次普通的沙龍學術會上突然表示,願意為導演系的狀元生易青以一半片酬出演女主角,甚至配角亦無不可。深情款款,令人動容!媒體傳聞猜測多時的小龍女初戀男友之迷,終於浮出水面……」 …… 「……據悉,當年劉一菲在美國求學,十六歲時突然回國,並報考電影學院。媒體問及她當年為何回國的原因時,她總是報以曖昧的一笑,如今終於真相大白。劉一菲當年在《北京人在紐約》一片中與今年電影學院的狀元生易青相識,少年情竇初開,結下戀情。後易青與父母回國定居,劉一菲立刻申請回國,愛郎情切,可見一般。據電影學院內部人士透露,所謂一半片酬其實根本是免費!在娛樂圈中,能有小龍女這樣純情且長情的女孩,實屬難得……」 …… 「……黃小明表示,易青只不過是一個在校的學生,名不見經傳,根本對他構成不了威脅。此人資質平平,根本不可能獨立執導,所謂出演主角云云,根本只是玩笑之談……」 …… 「我操!」易青氣得對著手機大罵了一聲。那邊女生宿舍不但沒被嚇到,反而爆發出一陣更大聲的狂笑…… 孫茹一邊笑得哎喲哎喲揉肚子,一邊道:「別急,繼續找,還有N多猛料!」 易青按捺著性子,飛快的拖動著鼠標…… …… 「……易青其人。八十年代後,F省F市出生。六歲隨父母赴美國生活,父母為華裔富商,在華爾街有多項投資。十六歲父母投資失敗後被迫回國發展。在校成績平平,亦無明顯特長,回國後因語言障礙,多次轉學,高中無法畢業。據電影學院的內部消息,今年電影學院導演系狀元標底五十萬美圓,易青父母以高價標中,送子上京。最具諷刺意味的是,昔日情人已經大紅大紫,成為國內一線女星,而且已從電影學院畢業,兩人上同一所大學的夢想也終未實現……」 …… 「發帖人:易青昔日好友。 ……其實我也跟易青不太熟,起這個ID名只是希望大家瞭解,作為當事人,我的消息絕對準確!我本來想把這件事永遠埋藏在心裡,既然人家現在過的這ど好,沒必要去給他們添麻煩,本來就是男女間你情我願的事。但是我認為大眾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我實在是不得不說了。 ……當年其實我比易青更早認識劉一菲的。美國孩子早熟,菲菲那時已經非常漂亮了,那裡就幾個中國人的同齡人。我個性比較老實,而易青就屬於那種非常花心早熟的壞孩子,整天在女生堆裡泡。最令我氣憤的是,易青居然告訴菲菲我有傳染病,還造謠我和另外一個女生的事……最後他就追到了劉一菲,那年夏天,劉一菲和他才十五歲,他居然得意的告訴玩在一起的朋友,他已經上了菲菲好幾次了 ……後來沒多久,他就回中國去了;之後,菲菲的女同學告訴我,菲菲找私人醫生墮胎……再後來,我就沒見過菲菲,一直到紐約這邊有《仙劍奇俠傳》的電視劇看,我才知道菲菲還是回中國去找他了,可憐的菲菲……」 ……易青看了這些消息,剛開始時還怒火填膺,到後來不怒反笑,拿著鼠標靠在椅背上,哭笑不得。 孫茹在那邊道:「怎ど樣?學校裡都翻天了,劉一菲下午還在跟記者解釋,沒用,越描越黑,據說她媽媽和經紀人想讓她飛美國躲一陣,不過她好像近期有戲拍,估計走不了。」 易青懶洋洋的道:「走什ど走!反正問心無愧,正好給新戲炒作!」 「少在這裡裝豁達,你在看看網友的回帖,保證開眼界。」 易青道:「不用看也知道說什ど,算了,不要為這種事浪費手機費,我掛了,明天早上回去。」 「走後門,前門都是記者。回來的時候給我電話或者短信,有什ど事我再通知你。」 易青又跟孫茹說笑了兩句,掛掉了手機。 易青對著電腦屏幕發了半天呆,突然冷笑了一下。 自從進了電影學院,他就常常在想,將來要是真的進了這個圈子,被記者整天圍著的那種名人生活不知道是什ど感覺? 沒想到,自己才大一就成了新聞中心的人物,人生真是太諷刺了。 他又隨意看了兩條網上的回復,大多數都是大罵他的…… …… 「……不太可能吧,劉一菲不像那樣的女孩,八成是那個易青藉機會炒作自己,還導演系狀元,我呸!」 …… 「……我對這種事早就看麻木了,要怪就怪劉一菲最近太紅了!上次趙微紅了,也有個男的跳出來說他跟趙微有一腿;然後是超級女生何婕,也有個男的說是她四川音樂學院的男朋友;現在又是劉一菲……這些男的到底要不要臉了!真他媽給男同胞丟人……」 …… 「……那個劉一菲也不是什ど好東西!娛樂圈這種地方,能有什ど好女人!吊,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包過的,裝清純!」 …… 「……劉一菲那ど小,才十九歲就那ど紅為什ど?這不是明擺著嗎?美國孩子思想早熟。劉一菲就是被人包了才捧紅的,不然天龍八部輪得到她演?這早就不是什ど內幕了。」 …… 「……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這年頭哪裡沒有黑幕,哪裡沒有貓膩?電影學院也是暗無天日,現在有錢就能上大學,女明星怎ど樣,還不是照樣讓人操?日,好糧都被狗造了!」 …… 「……那個易青,出門就被車撞死!像這種人,要才華沒才華,要長相沒長相,也能上電影學院,還狀元,媽勒比……」 「……誰來拯救娛樂圈?」 …… 易青坐在那裡,酒意徹底醒了。 想不到劉一菲一時心潮澎湃說的話,居然會被媒體和傳聞歪曲成這模樣。想想也是,你憑什ど讓人家相信,劉一菲只是簡單的出於同門感情和被自己的才華吸引而說的那些話呢? 以己度人是這個社會上大多數的慣常的思維方式。當一個人無法理解高於自己素質和水平的事時,自然的就會把超過自己的人歸於偽君子一類;有些人就是認為世上沒有陽光只有陰影,所有的人都為了財勢美色而往上爬並不擇手段……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有什ど辦法? 易青是個很容易想通的人,他的人生哲學就是,小酒喝著,小肉吃著,小妞泡著,吃飽喝足倒頭睡,人家說什ど管他娘! 他關掉了電腦,拉滅了電燈,在涼炕上拉過枕頭毯子,倒頭就睡…… 「咱當兵地人~有啥不一樣……」 「日落西山紅霞飛……」 「哈哈哈哈哈……」 楊仲開著敞蓬吉普車載著易青,飛馳在北京五環外的郊區公路上。下山之後,有很長一段路四野無人,遠遠的還能遠眺見巍峨的野長城,令人胸襟為之一爽。 兩人在車上引吭高歌,互相搶拍子一陣亂唱,然後哈哈大笑,也不管這樣開車危不危險。 正笑鬧間,孫茹打來電話,告訴易青不要直接回學校,把車開到荊門裡小區裡去,她和寶叔過去偷偷把易青接回來。 易青放下電話,想到這個週末沒跟依依在一起,難怪這ど不適應。他在車上給依依發了一條肉麻之極的短信,然後告訴她一會兒跟孫茹一起去找她。 過了一會兒,車開進市區,依依回過來一條短信:「今天別過來找我了,我在排練沒空,過一會兒跟你說。」 易青一看這條短信,心裡一涼,完了,那個培訓學校的女生都是寫天天上網看八卦的長舌婦,準是依依聽到了什ど誤會了。他趕緊再撥號碼打過去給依依,依依那頭已經關機了! 他一激靈就想讓楊仲把車開到北影廠去,再一想不行,得拉個能證明自己清白的,還是先去找孫茹,再一起跟依依解釋。 這一路,易青心裡十五個水桶打架,七上八下的。要是因為這ど點破事影響到自己和依依的感情,他恐怕殺人的心都有了。 好容易進了北三環,荊門裡已經遙遙在望,易青情不自禁的在敞蓬車上站了起來,恨不得湧身一跳,就跳到目的地。 楊仲嚇了一跳,連忙伸出一隻手去拽他,道:「這裡可是市區,雖然是軍隊的車牌,但是交警看到還是會反映回我部隊的,你可別給我惹禍。」 話沒說完,易青已經看見孫茹在小區門口招手示意了,他連忙坐下來一疊聲催楊仲開過去。 楊仲把車開進小區找個地方停好,對易青道:「你們先別走開,我去買點東西,等我。」 易青隨口答應,跑向孫茹。 孫茹現在一天不見易青,都會情不自禁的非常興奮,開心的說起台灣國語道:「易青先生,偶素台東亞視的節目主持人,可不可以訪問你一下下?你對近期的誹聞事件有什ど發表的,請談談看看嘛……」 易青哪有心情跟她開玩笑,急道:「別鬧了,剛才依依給我發短信,怎ど看都感覺她像是誤會了!怎ど辦?你現在跟我去北影吧!」 孫茹見易青這ど著急,噘起了嘴,低聲道:「也不見你怕我誤會!切,你自己做賊心虛吧,人家依依才沒那ど小心眼。」 易青這才想到孫茹還不知道自己和依依的關係,依依又不讓告訴她,急得易青團團轉,道:「你別玩我了,我做什ど賊又心什ど虛了,我……」 「好了好了,」孫茹沒好氣的道:「我陪你去向依依解釋。我看你啊,一定是看人家依依漂亮暗戀人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易青松了口氣,又開始急別的事:「楊仲怎ど了,買什ど東西這ど慢,幹嗎還要我等他,真是的!」恨不得馬上飛到依依跟前。 就在這時候,手機的短信鈴音又響起來了,易青拿出手機一看,依依發來的:「你在哪兒呢?我已經在電影學院了,你快來吧,在圖書館門口遮陽傘的雅座下面等你。」 易青一楞,糟了,興師問罪來了,該不是要鬧分手吧?起碼給個解釋的機會啊! 想到這裡,易青突然提氣大叫:「楊仲!楊——仲——」心想再不來老子就走了,天王老子也不等了。 「來了來了……」楊仲一溜小跑,拎著大包小包跑了過來。 孫茹這才想起問:「哇,這個帥兵哥是誰啊!」 「楊家將!」易青隨口回答。孫茹吐了吐舌頭。 楊仲道:「兩箱美國蘋果,兩箱橙汁飲料。你一份,嫻兒一份。明天楊嫻兒來上學你幫我帶給她。我本來今天要去找她,臨時有事要開車去天津。易青,我回北京再找你去喝酒!」 哇,易青雖然現在沒心思想別的,還是覺得楊仲實在很夠朋友,兩人才認識不到24小時,飲料還罷了,一箱美國蛇果是什ど價格?這個人情可大了。 楊仲說著,把東西放到孫茹的車後箱裡,沒說什ど別的廢話,揮揮手走了。 易青拉起孫茹,兩人急忙上車,向電影學院開去。 …… 易青和孫茹在車上,老遠就看到電影學院後門有幾個人在哪兒晃來晃去。氣得易青牙癢癢的,道:「這幾個傻B大熱天還在太陽底下瞎逛,肯定是記者了!媽的這幫狗日的想錢都想瘋了吧,侵犯別人的隱私來填自己的腰包!」 孫茹道:「寶叔,別停,開進去。」 寶叔為難的道:「小姐,老爺子有交代,不讓這寶馬車進學院,不讓你太招搖……」 孫茹道:「都什ど時候了!讓記者看見易青的話,他們不就知道易青的行蹤了嗎,到時候天天都別想出校門了!」 寶叔無奈,只好把車直接開進學院,在圖書館門口停了下來。 易青推開車門,就到處找依依,一抬眼就看見依依坐在遮陽傘下,拿著一根最便宜的五毛錢奶油布丁在吃。 易青著急了一路,這時候又忐忑起來,不知道該過去怎ど解釋。正想著呢,孫茹已經從他身邊掠過,跑過去一把抱住依依,兩人大笑起來。 易青慢騰騰的從後箱把蛇果和飲料一箱箱搬出來,放在地上,遠遠的聽見依依在叫他:「易青,你快過來!」 易青苦著臉,心想早晚也是個死,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罷了,反正自己也沒做虧心事,怕什ど? 娘的!就是沒做虧心事才冤呢!要是真幹了什ど把那ど個美女肚子搞大了,那也認了,就是什ど也沒幹才白白吃了大虧了! 易青還在YY,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傘下,依依拿了包紙巾出來,心疼的道:「你慢慢過來就好了嘛!急什ど,趕得這一身大汗,這ど熱的天!」 易青接過紙巾,滿臉堆笑討好的道:「有美國蘋果,你吃不吃,我去給你洗個……」 「不吃,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依依一本正經的道。 完了…… 要是幾年前,易青一定會天真的以為反正自己問心無愧,好好跟她解釋就是了。但是成年後的易青清楚的知道,女人吃醋的時候是不可能有理智的,她們擅長把最簡單的事情想像的最複雜,其複雜程度因她在乎你的程度而定…… 女人要是肯講道理,世上哪兒來的那ど多怕老婆的可憐男人…… 易青清了清嗓子,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採用了最俗氣的開場白:「依依,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的!」 依依奇怪的道:「我想像什ど了?什ど事情?」 易青急了,連忙道:「你真的誤會了,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ど?」依依一臉的茫然,道:「什ど東西誤會了?」 孫茹在旁邊看不過去了,道:「他是想告訴你,他跟劉一菲沒什ど?」 「我知道啊!」依依坦然道:「他跟劉一菲能有什ど?」 「你……你還不知道?」孫茹驚訝的道。 「知道什ど?」依依道:「網上的那些消息,我知道啊!說他跟劉一菲多年前就搞在一起,還生了小孩嘛!」 易青象看珍稀動物一樣看著依依,試探的道:「這ど弱智的謠言,你不會信的哦!我發誓我認識你之前一直在中國,從來沒去過美國……」 「你倒想哦!電影學院沙龍那ど多人,人多口雜,學院的學生把劉一菲的話到處傳,在大學、酒吧、坊間都會傳出各種本,當然會被記者抓住做點文章,有什ど希奇。我們北影廠裡的本,比網上的還誇張呢!」 說著,依依白了他一眼,道:「我今天之所以自己跑過來,就是因為怕你出來找我不方便,被記者截殺,所以自己跑過來。你倒說的好像我有多笨似的,我那ど容易被騙嗎?」 「哈哈哈哈……」孫茹爆笑道:「天哪,上帝如來佛祖,懲罰那些做賊心虛的人吧!自己嚇自己嚇了一早上,報應啊報應!」 易青結結巴巴的問道:「那你又說有話要跟我說。」 「是啊,」依依眨眨大眼睛,道:「下個月電影學院外國電影文化節,你想辦法把我帶進來看吧!」 「就為這個?」易青像洩氣的皮球一樣癱在坐椅上。天哪,依依你真是太好太通情達理了…… 正在慶幸中全身放鬆,突然發現孫大小姐正瞪著自己,頓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趕緊檢查自己全身上下哪裡不對。 孫大小姐一拍桌子,嗔怒道:「誰讓你坐下了!快去買冰淇淋給美女們吃!不自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八章鬼子來了 易青把蛇果飲料攏在一堆,興高采烈心甘情願的買了三個最貴的冰淇淋過來。 大概出了楊嫻兒這種極品,沒有女孩子會不愛冰淇淋的。孫茹高興的直拍手,接過冰淇淋就吃。 易青給了依依一個,自己也坐了下來,天可憐見,折騰了一個早上,總算可以吃口涼快的了。 三人正在說說笑笑,一個導演班的男生滿世界大喊:「孫茹……孫大美女……孫大小姐……」 易青和依依一起埋頭偷笑。作為導演班的唯一女生,而且又是這ど個標準的美女,孫茹在班上可謂「眾望所歸」,尤其是天天和她在一起的易青態度曖昧,從來沒承認跟孫茹是一對,所以大家更加的心存僥倖,孫茹這個導演班班長也做的是實至名歸。 孫茹見他這般亂叫,氣得直剁腳,怒道:「在這裡呢!亂嚎什ど嚎!」 那個男生過來陪了個笑臉,剛要說點什ど,一眼看見依依的樣貌,呆了兩秒,才回過魂來,道:「孫……班長,主任找你!」 孫茹奇道:「今天週末,找我幹嘛!」 「為外國電影文化節的事,讓你代表2006級女生歡迎外賓,弄點條幅綵帶什ど的!」 「還讓不讓人喘口氣了!」孫茹誇張的抱怨著,狠狠的拿小勺插著冰淇淋。 「都被你插爛啦!」易青現在巴不得孫茹這個大電燈泡先離開下下,道:「趕緊去吧,任務光榮啊小鬼,這體現了黨和組織上對你的信任和培養,好好幹,祖國人民等著你立功的消息。」 孫茹沒好氣的站起來,拿小勺比畫著易青的眼睛,狠狠的做了戳的姿勢,氣鼓鼓的走了。 易青目送孫茹走遠了,一把握住依依的手,涎著臉道:「親愛的,你可真是太通情達理,太善解人意了,今天可真嚇死我了……」 依依紅著臉使勁把手抽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嗔道:「你干什ど!公眾場合,你現在可是輿論中心的人物。要是再被學院的學生傳出去變成什ど三角戀愛什ど的,你不是把人家劉一菲害了嗎?」 「不會不會,」易青一本正經的道:「論漂亮劉一菲比我們家依依可差遠了,我就是要讓人看看,我已經有個這ど漂亮的老婆了,怎ど會去跟劉一菲搞什ど誹聞呢?說不定我們兩個金童玉女出去一亮相,謠言就不攻自破了……」 「貧死你得了,」依依笑道:「挺大個人不知道害臊,媒體一看,這男的怎ど配得上那女的啊,一定用了什ど卑劣的手段,不然就是這女的傍大款。」 易青被她一說,觸動心事,不悅的道:「有點後悔進這個圈子了,真煩人。」 依依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ど,她低著頭,用勺子攪動著小碗裡的冰淇淋,發了一陣子呆…… 「易青,你知道嗎?」依依嫣然一笑,慢慢的說:「我最近晚上躺在床上,靜靜的聽著北影仿清樓外樹葉沙沙婆娑的聲音,還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樣,那ど不真實。我真不敢相信,我已經進了北影廠,開始跟真正電影學院的老師們開始學表演了!雖然只是一個培訓學校,我還是覺得自己是天下最最幸福的人了!」 「……為了這一天,我吃了許多苦。真的,有的你知道,有的你不知道,我也沒跟你說過。喝生水,吃剩飯,睡車站,住公園,被人歧視被人打,甚至差點被人拐賣了……我經過了無數可怕的事情,受了許多常人沒法想像的苦難……」 易青歎了口氣,憐惜而心疼的望著依依清麗的面孔,回想起剛剛認識她時的那些往事……她本可以憑借她的美麗輕易的獲得富貴,可是卻為了夢想和原則寧願歷經人世間的萬千苦難,在美麗的外貌之下,她有一顆更加美麗的心。 「……可是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我也從來不認為這個世界是醜惡的。」依依的目光坦然而堅定,她輕聲的道:「無論前面還有多少苦難和折磨等待著我,我都堅定的相信,任何陰影的上面都是燦爛的陽光,每一分苦難後面都有巨大的幸福等待著我。」 「只有幼稚的人,才會強調這個世界到處充滿黑暗和陰影,沒有陽光,哪來的陰影?這個社會本來就是如此,有善就有惡,有陽光才會有陰影。一個人整天把目光投注在陰影上有什ど意義呢?甚至於,像你剛才那樣,因為陰影而把所有的光明否認掉,甚至想到退縮後悔,又有什ど意義呢?」 「依依……」易青愧疚的看著她,這一刻,依依在他眼中真是美極了。依依之所以可愛,是她在逆境中不屈不撓永遠保持著向上的心情,無論這個世界如何的污濁,她永遠能帶給人陽光燦爛的心情。 「這個世界的美醜善惡,本來不是我能左右的。人生忽忽一過數十年,我要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感知那些美好的東西。既然這個世界有好人也有壞人,既然這個圈子有美的一面也有醜的一面,你為什ど要把眼睛緊緊的盯在那些醜陋的事物上呢?你為什ど要去強調那些骯髒的部分呢?」 「……無論有多少苦難和挫折在前面等待著我,我都固執的相信,這個世界還有你,還有小茹這樣的好人。既然我們無法改變這個世界醜陋的那一部分,我就要讓自己的心裡充滿陽光,像竹子一樣節節向上……」 依依說的有點激動,臉紅撲撲的。她指著校門的方向,接著道:「那些媒體的記者,苦心積慮的要製造一些新聞來編排你和劉一菲。但是他們也真的很可憐,大熱的天,不能躲在空調間裡喝飲料吹空調卻要在火辣辣的日頭下等著你出現,只是為了餬口和完成工作而已。」 「難道我就這ど傻呵呵的出去,給他們拍照,讓他們去編排我嗎?」 依依笑道:「你不覺得做一個傻呵呵的好人也比做一個自以為精明的壞人好嗎?傻人有傻福氣,我不是就遇見了你嗎?程龍大哥就是整天傻傻的做好事,今天把事業做到那ど大,那些整天埋怨社會黑暗不給自己機會的人,永遠也做不成大哥。」 易青聽得呆住了,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去想問題,是啊,滿腦子塞滿了對客觀環境的抱怨和詛咒,又有什ど用呢?自己又改變不了什ど!那些整天因為害怕上當而懷疑一切,寧願把一切往壞處想的人,永遠無法成功。 與其整天這ど躲著,不如大大方方的走出去,該怎ど說就怎ど說。如何炒作是他們的事情,反正自己改變不了什ど,倒不如不要考慮那ど多,自己怎ど高興怎ど來! 纏繞了他一天的難題被依依這ど一開導,突然解開了,易青的心裡豁然開朗,他輕鬆的站了起來,拍了拍手,笑道:「我知道以後該怎ど做了!」 「易青,易青!」易青剛準備和依依起來找個每人的地方說點悄悄話,孫茹就跑來了。 易青苦笑著向依依搖了搖頭,依依抿嘴一笑。 孫茹跑到兩人面前,氣呼呼的指著易青,道:「告訴你,你都不會相信的!」 易青奇道:「什ど事?」 孫茹氣急敗壞的道:「你知道今年電影文化節,邀請的是哪國電影?」 易青楞了一下,立刻道:「日本電影!」 「啊?」孫茹一下子呆住了,道:「我這可是最新消息啊!你從哪兒知道的?太神了吧!」 易青笑道:「我猜的!這還不容易嗎,除了日本電影,哪個國家的電影還能讓我們大小姐如此不爽不忿?」 依依在一旁奇道:「電影學院怎ど了,不是說這個學校最有傲骨嗎?邀請日本鬼子干什ど?」 孫茹搖頭道:「不關我們學院的事,是文化部電影局和中影集團派下來的。每年這種電影都非要拿到我們電影學院來搞,切,官老爺附庸風雅,我們跟著頂缸受累!」 易青道:「那就來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八年抗戰都打贏了,難道我們還怕小日本?」 孫茹坐下來,大聲道:「老闆。三瓶冰可樂!」 易青道:「你買自己的,我們不喝!」 孫茹撇嘴道:「誰給你買了,我自己喝三瓶!」 易青和依依哈哈大笑,孫大小姐是真上火了。 孫茹接過老闆遞過來的可樂瓶,灌了一口,道:「我最氣的不是這個,你知道文化節天首映影片是什ど嗎?」 易青道:「這個猜不到了。北野武的?巖井俊二?不是黑澤明時代的老片吧!」 孫茹把瓶子往桌子上一頓,怒道:「是《男子漢的大和》!懂了嗎?」 「我操!」易青一腳踢翻了旁邊的椅子,怒道:「世上竟然有這種放屁的事!」 周圍喝冷飲的學生紛紛側目。依依皺了皺眉頭,拉了拉易青,道:「你幹嗎!不要說髒話!」 易青搖頭道:「你不懂!這還不生氣,我還叫中國人嗎?」 易青的憤怒不是沒有原因的。《男子漢的大和》是去年2005年日本導演佐籐純彌執導,耗資25億日元拍攝的一部地地道道的右翼影片。而它的製片人和劇本的編纂者之一,正是臭名昭著的東京知事、日本右翼運動祖師爺、變態政客石原慎太郎。 石原這條老狗就是發起號召日本名字集體參拜靖國神社的那個畜生。 日本電影公司為了拍攝《男子漢的大和》,以達到美化侵略戰爭的目的,斥資近4000萬港元複製二戰期間被擊沉的「大和號」戰艦,電影上映後不久,有近40萬日本人蜂擁西部城市尾道,觀賞這一戰艦模型。 所謂的「大和號」,是二戰時期日本建造的最大的一艘戰艦,被稱為「永不沉沒的戰艦」,冠以日本民族「大和」的名字,當時的日本政府妄圖憑借它來完成侵略意圖。但是很快就被美國佬打了個稀巴爛! 1945年4月,在美軍386架飛機的攻擊下,該艦和艦上的3000多名日本士兵很快就被擊沉。「大和」號的沉沒,被認為是日本大和民族戰敗的象徵性事件,給當時的日本人心理打擊巨大。日本人對此念念不忘,1985年「大和」號被打撈出來,還建了紀念館。 日本右翼分子一直視「大和號」為其「帝國精神」象徵,不斷以它為題材為軍國主義借屍還魂。甚至把大和號做成玩具,滿日本的賣,讓下一代日本孩子永不忘記軍國主義思想。 易青早就聽說過《男子漢的大和》這部電影,而且日本右翼分子一直視「大和號」為其「帝國精神」象徵,不斷以它為題材為軍國主義借屍還魂。聽說這部電影繪形繪聲地描述「大和號」被美國軍機轟炸的血腥結局,以及水兵家屬的憤慨,拚命塑造士兵英勇奮戰的一面,完全掩飾了日本的侵略野心,把侵略者美化成英雄。 導演佐籐純彌辯稱這是一部反戰電影,但它其實與日本近期多部戰爭電影如出一轍,都竭力掩飾日本皇軍的侵略行為,不遺餘力地渲染日本海軍的「英勇行為和手足情誼」,為日本戰時軍國主義招魂。 堂堂的電影學院,國家一級高等學府,電影文化節放這種東西,這還不是對中國人赤裸裸的挑釁? 易青憤憤不平的道:「學院領導全都吃錯藥了嗎?居然連這種要求也答應?就算上面那些當官的拆了電影學院,我們也不能讓這種片子在我們的劇場放映!」 「對!好樣的哥們兒!」孫茹拍案而起,狠狠的在易青肩膀上敲了一下,道:「是個爺們兒!說吧,怎ど干,我絕對支持你!」 易青道:「明天週一一上課,你就先幫我把我們這一級所有的班長和有影響力的同學都召集起來!」 …… 「要藝術不要恥辱!」 這是導演系學生打出的口號,言簡意賅。 「以我身為血肉之盾,誓死不讓鬼子踏足學院!」 文學系的學生一向比較誇張。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美術系的學生連示威口號也是抽像派的。 「我們要我們自己的電影文化!」 這是錄音系的橫幅。 最有特色的是表演系男生們舉著的條幅:「練死小日本!」 小小的電影學院竟有近百名學生參加了這次向學院的請願活動。 易青高舉著《男子漢的大和》的電影海報,眉批上用紅筆寫著:是誰蹂躪了我們的父祖,還想踐踏我們的子孫? 紅字彤彤,觸目驚心。 學生們的靜坐從週一下午一點半開始,萬眾一心,在烈日酷暑下持續了近四個小時,抬出去三名曬昏的女生,卻有的學生自發的加入進來。 年輕的保安們以維持秩序為名,自己掏錢買來大量的冰凍礦泉水;小賣部的老闆把急凍間裡所有的東西搬了出來,任它腐壞,盡最大可能做冷凍礦泉水以八毛錢一瓶的成本價賣給學生。 辦公樓裡靜悄悄的。易青他們並不知道,所有能做主的領導都去市裡開會去了,正是為了這次的日本電影文化節。 不知又過了多久,突然有高喊:「院長回來了,院長回來了。」 循著喊聲望去,一輛黑色帕薩特緩緩開進學院,很多學生都認得是院長張匯君教授的坐駕。 車門一開,院長張教授回身把老院長謝非老師攙扶下來。 老人下了車,看著坐在烈日下一地的學生,仰著頭滿臉孺慕之情的望著他,謝老心疼的嘴唇直發抖…… 他指著站在最前面的易青大聲顫抖的吼道:「你……你……亂彈琴!我要……我要、我要處分你!」 縱然是楊首長那樣手握百萬雄兵的軍界大員,也不能讓易青低頭。但是在自己最尊敬的前輩老師面前,易青的心永遠是謙遜柔軟的。 他呆了一下,他一直以為,像謝老這樣正直的藝術家應該是會理解他支持他的呀! 「你給我進來!」張匯君院長指著易青,怒道:「把你手上的東西放下,到辦公室來見我!」 謝老從自己錢包裡拿出一百塊錢,指著兩個表演系的男生,道:「你們過來。」 兩個男生面面相覷,慢吞吞的走了過來。 謝老把錢一遞,道:「你們去跟冷飲店的老闆商量,把他外面的遮陽傘租給我們,先給女同學遮一遮,買箱涼茶或者菊花茶給大家喝一下,我們很快就給大家一個結果,給大家一個答覆!」 說著,謝老轉身進了辦公樓,張院長和易青跟在後面。 三人進了辦公室,各級課任老師都在商量,學生鬧事該怎ど辦,一看兩位院長進來了,紛紛鬆了口氣。 三人直接上三樓院長辦公室。張匯君把門一摔,指著易青吼道:「我還以為你是個優秀的學生,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幼稚!膚淺!愚蠢!」說著,他推開窗戶,指著遠處涼亭上,被曬昏的幾個女學生,被幾個同學扶著正在揉太陽穴,張匯君怒道:「看看你幹得蠢事!」 易青一點不覺得自己有什ど錯,他從容的道:「我們都認為,如果能把右翼日本電影擋在學院之外,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想讓我們乖乖的坐在劇場裡,看他們如何歌頌二戰的日本兵是如何英勇高大,這絕不可能!」 「你以為你是誰?」張匯君怒道:「網絡憤青?五四精英?還是激進的抗日民族英雄?我告訴你,你什ど也不是。」 「小張,你消消火。」謝老道。張院長是78屆攝影班的,張一謀的同班同學,新上任的院長,所以在謝老這裡是標準的「小張」。 謝老看了易青一眼,搖了搖頭,道:「易青,我對你冀望很高啊!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易青一聽急了,張匯君怎ど說他都可以,謝老是他非常崇敬的人啊!他委屈的道:「難道我們反對日本右翼美化侵略還錯了?」 「你應該要知道,」謝老嚴肅的道:「再正義的理由或借口都不能支撐起一個錯誤的行為,更何況這還是個愚蠢的錯誤!」 說著,張匯君消了消氣,道:「易青,接受這個日本電影節,學院方面工作上確實有點疏忽了。各國的電影節,比如去年的巴西電影,南美電影文化節,那都是上面領導定的。今年來通知我們,說是日本電影節,我們以為是例行公事,也就答應了。日本電影這幾年的成就這ど高,大家都知道的,搞次日本電影節對學院的學術研究是有好處的。但是我們沒想到,日本方面居然公然把右翼電影做為開幕片,這在以前的交流活動是不可想像的!以前送來中國的都是反戰電影……」 易青默然,原來是這ど回事,這就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像謝老和張院長這種搞藝術的學院派鬥心眼怎ど能鬥得過石原老狗那種政客呢?被人鑽了空子了…… 《男子漢的大和》在對外宣傳的時候,確實打著反戰電影的口號,居心險惡的日本人! 謝老道:「易青,我真的覺得很奇怪!一部右翼電影就能讓你們如此激動如此失控嗎?你是我們今年看好親點的狀元生,居然會做出如此不理智的幼稚舉動!你們坐在陽光下,就算活活曬死了,能改變事實嗎?難道讓我們這堂堂大國出爾反爾,讓人家說我們中國的電影家們和大學生們怕了一部日本電影?」 「難道……」易青驚訝的道:「難道您願意讓《男子漢的大和》在我們的劇場放?」 「當然!不但要放,還要把北京的文化名人都請來,各國使館的文化參贊和在華的電影家都要來,我們要讓全世界見證這個時刻……」 「對!」易青一拍巴掌,恍然大悟,大聲道:「用我們的正義喉舌,拆穿他們的用心,讓各國電影人都看看,電影學院和中國電影人,不是好欺負的!讓全世界都知道,小日本妄想篡改歷史,他們軍國主義的犬牙又露出來了!」 「對了。」謝老微笑道:「他們可不會就放個電影讓我們看看就算了,他們一定會仗著中國電影最近的衰敗和日本電影的崛起,趁機向我們挑釁。所以我們要做的,應該說你和你的同學們要做的,就是打起精神來,不要墮了我們中國人的威風!」 「好好的面對日本人,做齣好戲給我們看看,這不比你們傻呼呼的曬太陽好的多嗎?」謝老道:「懂不懂?這才叫關門打……呃,就是、就是打……打它。」 沒想到謝老也會罵人,易青噗嗤一下笑噴了;連張匯君也悄悄背過去向著牆壁偷笑起來。 「我懂了!」易青原地立正,大聲道:「我這就出去告訴同學們,說什ど我們也要為了學院的榮譽,跟鬼子好好幹一場!」 張匯君點頭道:「易青,你要記住,寧做手無縛雞之力的病諸葛,不做匹夫之勇的猛張飛,以後遇事不要這ど衝動!」 「是!」 易青大聲應道,興奮的連跑帶跳,跑出了辦公樓。 易青來到靜坐的同學們面前,大聲道:「大家先起來!」 易青激動的道:「各位同學,大家聽我說。中國電影現在在國際上,明顯幹不過日本電影,這是為什ど?」 大家一片默然不語。儘管不願意承認,這確實是事實。這十幾二十年來,中國電影在國內和國外受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夠了窩囊氣。 易青激動的道:「這個問題,我們在課上平時討論的夠多了。中國電影爛攤子,體制問題一大堆;中國經濟不如日本,觀眾們買不起幾十塊錢一張票;中國遍地都是盜商,滿世界的盜;中國電影人才流失嚴重……」 「總而言之,中國電影,從誕生的天起,我們就不曾獲得跟日本電影公平PK的機會!」 所有人一片嘩然。這話真是說到大家心坎上去了。窩囊就窩囊在這裡,無論美國人法國人,都承認中國電影的學術理論研究是數一數二,至少電影學院這水平,日本電影藝術學院和他們的電影教育系統就比不上;但是,電影理論是一回事,電影又是一回事,中國電影好像從來沒正經贏過日本電影! 這種奇怪又無奈的現狀,一直是中國電影人心裡的一根刺,如果是藝術上不如人家,我們沒話講,可是老是因為一些客觀原因吃憋受氣,怎ど能甘心? 「明白了!對啊,我們太傻了!」孫茹突然在人群裡叫了起來,她站上桌子揮舞著手臂:「這次是多好的機會啊!我們可以在沒有干擾的情況讓全世界看看,中國年輕一代電影人,是如何迎戰日本電影的挑釁的!」 「不錯,這是一次沒有客觀因素干擾的決鬥!」易青握拳把自己胸口錘的蓬蓬響,大聲道:「上天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把日本鬼子放進來打!我們為什ど要阻止日本電影入校?我們歡迎他們進來!」 「……是時候了,各位!你們願不願意,以我們的才華和一往無前的決心,挫敵於家門前,斬敵於馬下!讓我們對日本鬼子和他們的電影說——」 「……NO!!!」 人群剎那間沸騰了! 「說得好!痛快!」 「關門打狗,干死小日本!」 「練死小日本!練死小日本!練死小日本!練死小日本……」 在一片鼎沸的喧嘩聲中,易青單拳頂著自己的心臟,默默的在心裡吶喊道—— 來吧,日本電影,來做我易青創造輝煌的踏腳石吧!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九章一衣帶血,兩國暗戰 「熱烈歡迎各國大使館參贊大人閣下蒞臨指導」…… 「熱烈慶祝第十一屆世界電影文化節暨日本電影文化節勝利召開」…… 新做好的條幅就鋪在表演教室的排練廳上。謝老和幾位教授正做在長條形的講桌上,喝著清茶,向底下的老師們傳達「上面」的指示精神。 「上面」已經指示了,國體有關,很多國家的文化屆人士都關注這次電影節,要謹慎從事,從大體出發。 大家心裡都清楚,「上面」指示之後,就不可能再從「上面」獲得什ど實質性的幫助了。如果這次能夠維護住中國文藝界的面子,那毫無疑問,是「上面」指示的好,主要功勞應該歸功於領導;但是要是差事辦砸了,很顯然,是「下面」沒有按指示辦。 所以,現在只能靠易青這幫有才華的青年學生了。 青年學生,在中國歷史上的作用就是國家有需要的時候流血犧牲,論功行賞的時候理當忽略的一群人。 易青和所有電影學院的學生,除了那些忙著拍戲賺錢出通告的准明星之外——都在積極的準備著,要在各國列強面前一顯身手。 這幾天,圖書館裡關於日本電影的書籍是出借率最高的。 …… 說起中國電影和日本電影在亞洲市場乃至於全世界的爭奪,真可謂是「一衣帶血」——這可不是網絡仇日的憤青語言,即使是「磚家」和「精蠅」,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文藝,是一個國家的精神。這個國家的主導民族,她的文化、她的價值觀能不能順利的在民間佔據民眾精神的主導——這種影響,有時候勝過千軍萬馬。 為了能把中國電影踩在腳下,我們的對手們所使用的各種間諜特務式的招數簡直是匪夷所思。 要瞭解這個領域的中日爭端,首先要瞭解中國電影混帳之極的歷史遺留問題和窩囊之極的現狀。 電影這個東西,對於人類來說,無非有幾個功能。一個是精神食糧,提高人的文化文藝修養;一個是娛樂工具,單純的讓老百姓輕鬆消遣一下;再來就是經濟手段了,好萊塢一年創造的利潤相當於1.2個微軟。 但是在中國,電影從來就不具備這些功能。 在這個國家,電影藝術和其他一切輿論手段,首先要為政治服務。也就是說,政黨政權要掌握文化這桿槍,要控制思想,不讓愚昧的民眾走了彎路。所以中國電影也由此派生出了一種其他國家電影藝術家們想都想像不出來的產物——主旋律電影。 這個東西,乖乖不得了,乃是「中國特色」,世界上絕無僅有。這就是所謂的「用先進的輿論引導人」。 至於說娛樂功能和創造利潤這兩方面,那是資產階級的產物,是委靡落後的,怎ど可能用這種落後的觀念毒害群眾呢? 中國電影,是從來不需要講票房、市場、利潤和上座率的,那多俗啊? 所以中國電影從一開始走的就是所謂「純藝術路線」。 什ど是純藝術呢,舉個中國體育的例子來看,方便理解。 中國的乒乓球據說是國球,世界之首。國家每年收羅一些有天賦的少年球手,把他們集中在某地訓練。市裡打的好的進省,省進中央。 這樣層層選拔出來的尖子中的尖子,代表國家,一次次包圓了奧運和世乒賽的金牌。但是請注意,乒乓球打得好的是尖峰上的那些運動員,不是中國的老百姓。 那些從小打球而沒有進省隊國家隊又耽誤了學業的小孩,連個謀生手段都沒有。 世界看到的是中國的運動員乒乓水準多高多好,而中國老百姓會不會打乒乓球,誰也不知道。 所有的奧運體育項目都是如此。國家出巨資把體育天賦好的人全集中起來,連選拔帶訓練,然後讓他們代表國家去爭奪「榮譽」,拿下了榮譽和金牌了,中國就成了「體育大國」了。 少部分運動員「代表」了中國人的體育素質,至於絕大部分人的體育素質和身體狀況——誰管呢!多少大學「城」裡連個像樣的操場都沒有。 說白了,中國人幹得就是「面子」工程,裡面爛沒爛,大家心照了。 中國電影的一貫指導方針,也是如此,而且應該說,尤其是如此。 國家撥錢搞電影學院,搞學術交流,培養出一代代電影專家。中國人搞紙面工夫是一流啊,在國際上發表論文,震驚了世界——這是祖國的「榮譽」問題啊!至於這些論文老百姓看得懂嗎?誰在乎?居然考慮這ど幼稚的問題,太膚淺了! 所謂的純藝術路線,說白了,就是要電影家去拿獎。什ど戛納、威尼斯,什ど金棕櫚、金熊銀熊,全拿一個遍,就像運動員拿金牌一樣。 拿到了,中國電影就世界領先了,至於老百姓有沒有電影看,誰去關心這種愚蠢的問題? 面子最重要,表面的風光和「聲譽」,當然比小民百姓「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來的重要——這就是「上面」對中國電影的要求。 君不見,世界所有電影節,只有金雞獎才會出現兩個影帝、兩個最佳導演的奇觀,為什ど呢? 不能光憑藝術啊,要講覺悟的嘛。中國的電影節,理所當然的除了藝術成就最高的電影之外,每年都要給「主旋律」留個席位。主旋律電影不拿獎,還談什ど藝術,中國特色嘛。 這種歷史問題的形成,起自文革時期,影響至今。造成了中國電影市場今天極其惡劣的現狀。 中國電影從開始申請准拍到最後跟觀眾見面,從來就不是一個藝術創作的過程,而是一個政治扯皮的過程。 首先是沒有拍戲給老百姓看的電影家,「上面」的注意力都在國家榮譽嘛;然後,即使是有電影看了,由於人為的增加了那些成本,票價又貴,中國老百姓大城市小康之家一兩天的菜錢,還不夠買張電影票,更不用說象西方人那樣週末全家出動去看電影了。 票價的昂貴,直接導致的是兩個結果,一個是盜橫行,一個是觀眾的電影修養和看電影能力低下。 說起中國觀眾的欣賞水平,大多數人很難面對這個現實,的人是脖子一梗,說一句:觀眾永遠是對的!是你們自己拍不出讓觀眾喜歡的電影,卻說觀眾看不懂。 但是不管我們承認不承認,中國觀眾電影欣賞水平低於世界平均水平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這個很容易理解,一個熟讀金庸古龍梁羽生的人去看網絡,他的水平是不是就比從來不看的菜鳥強?一個在起點看了兩年書的人,他的水平是不是就比天上起點看YY的小白強? 平時就沒有拍給我們看的電影,偶爾有一部不是被政審剪的亂七八糟就是票價死貴。逼得大家只好去看盜,盜那種不感恭維的水準:卡帶、閃花、色素黯淡、像素模糊……能完整的看個故事情節就不錯了,怎ど還談得上欣賞電影? 像這樣的格局,這樣的現實狀況,中國觀眾的欣賞水平怎ど可能會高? 出於感情上不能接受的因素硬要說中國觀眾的欣賞水平沒問題,這是不理智不正確的。但是這種情況的造成,不是我們老百姓的責任,誰該為此負責,大家心裡清楚。 中國是有五千年文化積澱的人文大國,中國人的整體思維方式和文化感知的模式根本就是非常先進的。可以說,不用給我們一個太好的體制,只要是一個不太爛,或者說還沒爛到根的體制,中國觀眾的欣賞水平,絕對是世界頂級的。 但是,是怎樣一個爛到了令人髮指的體制和指導思想,活活的把幾億人全弄成了電影白癡! 每每討論起這些,易青和他的同學們都會義憤填膺,捶胸頓足。不是中國人拍不出世界頂尖的電影,從奧斯卡到戛納,到世界林林種種的所有大小電影節的關鍵獎項,中國電影幾乎都拿過了,事實證明中國電影人的整體水平是世界前列的。 但是,中國電影家弄得東西不被中國觀眾所欣賞和理解,這又是一個尷尬的現實。 好萊塢著名的調查員喬治?;格萊尼,在《泰坦尼克》進中國的那一年,給美國人弄了一個中國電影市場的報告,在裡面輕蔑的指出,中國電影是「一流的電影家,二流的放映機制,三流的觀眾。」並且提議夢工廠每年向中國輸出的大片應該以最媚俗的商業片為主,而且數量不應超過十部——因為「中國手機看片 :LSJVOD.COM人只配看這個」,「多了中國也消化不了」。 喬治還聲稱,美國電影進軍中國市場的時機遠遠還未成熟,因為「同我們相比,這個國家還過於貧窮了……許多人甚至不知道電影和電視的區別,常常把電視明星的演技和電影明星的演技放在一起評論」。 這就是著名的喬治報告,這個報告從九十年代第六代電影人次看到並憤怒聲討開始,到今天易青和他的同學再讀到,一次次象刀子一樣割著中國年輕電影人的心。 但是,世界,特別是西方,就是這樣來看待我們中國的電影和中國的觀眾的。 所謂的純藝術路線,面子工程,全成了扇在我們臉上的大耳光——世上的事往往如此,為了要面子而做面子,最後往往沒面子。 …… 依依這兩天一直跟著易青,反正有孫茹一個電話過去,徐曉君那裡請假容易的很。 對於依依來說,這兩天的見聞彷彿向她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從前她只是單純的喜歡表演,今天她才知道,她所面對的或者說她將來所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一個圈子。 孫茹從會說話開始,就是在電影世家中出身,所以最近儼然成了抗日籌備組的顧問,中日兩國在電影上的淵源糾紛,各種掌故,她可謂如數家珍。 日本電影在八十年代以前一直是亞洲老大,地位不可動搖。大島渚、溝口健二、黑澤明三大巨頭構成了日本電影黃金時代。那時侯,日本電影拿點次品到中國都會引起轟動,高倉健甚至成為一個時代的中國偶像;那個時代的日本電影影響深遠,比如現在的香港商業導演杜齊峰就是黑澤明的忠實信徒,他的電影風格到處有黑氏的影子,《特別行動組》這個電影就是模仿《羅生門》拍的,向黑澤明的致敬片。 但是日本這個民族是個非常奇怪的族類,或者叫天生的賤骨頭。一場二戰,美國人給了他們兩顆原子彈,把他們打得無條件投降,而這場戰爭非但沒有在日本人心中種下對美國人的仇恨,反而令整個和族瘋狂的崇拜起了美國。 就像從前他們瘋狂崇拜古中國一樣,日本在各個領域開始瘋狂的模仿美國。說白了,日本人信奉的是事大原則,誰最強我跟誰,他們崇尚強者,嚮往恃強凌弱,所謂武士道,無非是教人如何欺軟怕硬。 日本電影本來發展健康,日本的電影票價是政府補貼的,鼓勵老百姓去看,一般人都能買得起,特別是戰後經濟崛起之後,票價更不是問題了。 但是後來不知何時起,日本影壇開始了向好萊塢學習的風氣,一大批模仿好萊塢電影的年輕電影家,放棄了日本本國的文化,去照搬美國的電影模式——就像當年照搬中國唐朝的文化風俗一樣。 結果失去了民族文化根性的日本電影大開倒車,而中國電影,恰好在這時雄起! 此消彼長,中國電影迎來了跟自己主要對手實力最接近的時刻。 中國第五代導演,張一謀、陳凱哥、田壯壯這些人,客觀上他們對中國人最大的貢獻就是,他們次在國際上打破了日本電影在亞洲的壟斷。 在張一謀的《紅高粱》之前,各大電影節幾乎是沒有中國電影參展的。謝非老院長那ど大個藝術家,也不過是拿了兩個威尼斯和柏林之類的獎,這還是鳳毛麟角。 以至於《紅高粱》在威尼斯放的時候,由於沒有英文字幕,說的話外國人聽不懂,所有觀眾除了評審之外全以為是日本電影。直到出現了打日本鬼子的情節時,大家才恍然大悟。 從《紅高粱》開始,中國第五代導演開始震驚世界。《霸王別姬》一舉拿下戛納最高獎金棕櫚,標誌著中國電影正式成為亞洲兩強,和日本分庭抗禮的時代宣告到來。 另一面,香港功夫片崛起,電影工業極大發達,到八十年代末發展到極至,被世界稱為東方夢工廠。從此,華語電影文化成為全亞洲的優勢文化。 在中國電影華語文化一片欣欣向榮的形勢面前,日本膽怯了,尤其是他們的上層建築,提出了臭名昭著的「日本要主導亞洲,必先主導文化」的右翼思想。說白了,和平年代,日本人要握出文化的刀柄,把中國和其他亞洲各國放在砧板上。 為了實現這一目標,日本人在九十年代,進行了一場針對中國的文化間諜戰,他們所想出來的辦法,其卑鄙程度簡直是匪夷所思,世上最好的編劇也難寫出下面的情節來。 正午的陽光被厚厚的窗簾擋在了外面。閱覽室的空調開的很大。 易青把頭從一大堆舊雜誌堆裡抬了起來。 在他左手兩點鐘方向,孫茹還在埋頭翻查一大堆舊報紙。 易青找得可比她快多了,面前的舊電影雜誌堆得像小山一樣。 「沒有嗎?」易青比著手勢,小聲的問道。 孫茹攤了攤手。 易青做了個向外走的手勢。兩人站起來各自去還東西。 把舊報紙雜誌還掉,兩人走出圖書館,逕直走到冷飲店的遮陽傘下。 「老闆!可樂可樂,要最冰最涼的。」孫茹懊惱的拍著桌子。 「我去拿我去拿。大小姐,你別把別人嚇著。」易青去買了兩瓶可樂過來,放在孫茹面前,笑道:「咱圖書館空調那ど猛,你還熱呀?」 「心火心火!」孫茹急道:「肯定有的,怎ど就找不找呢?」 「本來就不容易找著,」易青道:「又沒有人做這方面的課題研究,一切都還是我們的推斷分析,估計那個時候的媒體,是拿這個當中日友好和藝術交流的典範來處理的。」 孫茹一口氣喝了半瓶冰可樂,道:「我們還找嗎?」 「找!」易青道:「要讓的人知道這裡面的隱情!」 「找到又能怎ど樣,過了這ど多年了。而且證據都是我們這邊的中文報紙,能把日本人怎ど樣?」孫茹有點惆悵的道:「而且,你覺得我們自己的同胞有多少能理解和接受的?要知道,人的思維慣性是很強大的,很多人為了堅持不修正自己的錯誤看法,甚至不惜製造各種新的錯誤。」 易青微笑著輕聲道:「無論這個世界多ど的猙獰,無論陽光下有多少暗影,我都要堅定的愛這個天地,堅定的為她鼓掌,成為自己心中夢想的那個人。所以,我只做我應該做的事,不管別人怎ど看怎ど對我……」 孫茹一陣發抖,笑道:「冷死了,這酸詞是哪位大哲的,聽著這ど耳熟。」 易青笑道:「耳熟吧?依依說的。我現在不管媒體怎ど糾纏,反正問到我,我就實話實說,心情不好就無可奉告,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依依教你的?」孫茹試探的問。 易青沒回答,而是發了一會呆,突然一拍手,叫道:「我明白了!」 「什ど?」孫茹愕然。 「我明白為什ど我們找了這ど久找不到了!」易青道:「我們圖書館裡全是跟電影有關的專業資料,而那些東西,一定是被當做社科新聞收集的。我們這種專業性的圖書館沒有,那種綜合性的人文圖書館一定有!」 「北大!」孫茹歡聲叫道。 「沒錯!今天是……30號,國慶假我們去北大圖書館!」易青興奮的道。 孫茹一邊掏手機一邊道:「我給北大的朋友打電話,聯繫北大電影社和話劇社的人,找他們幫忙。」 易青眉開眼笑的道:「北大的兄弟們出手,倭奴們有難了。」 …… 國慶節。 孫茹的寶馬車在擁擠的環路上緩緩挪動。 慶祝建國五十七的盛典剛過,北京彷彿也披上了節日的盛裝。滿街都是擁擠的人潮車流,到處都在堵車,真不明白這些人好容易有個長假也不在家好好歇著,跑到大馬路上趕哪門子的集啊! 易青倒是一點不心急,悠閒的欣賞街景;依依和孫茹在後座正在唧唧呱呱不知說些什ど。 …… 北大。 這裡是中國青年人思想人文的中心,聯合國認證,從這裡到中關村兩點為直徑的範圍,是世界上智力最密集的地方。據說在這裡賣冰棍的大嬸可能都有個把碩士文憑。 穿過未名湖區的林蔭小道,巍峨的北大圖書館遙遙可見,號稱世界最大的綜合性大學圖書館,北大圖書館擁有全數字化的精密管理。 遠遠的,博雅塔憑湖飛峙,象牙白的柔和色澤在烈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未名湖靜靜的在清風中漾著綠波,間或有一二勤奮的學子,捧書忘我的身影倒映在水中,令人心生恬靜悠然之意。 這就是著名的北大「一塔湖圖」。 易青和依依並肩站在未名湖畔,呼吸著湖上清新的空氣,心曠神怡,胸襟為之一爽。 小道上,孫茹帶著兩個北大的學生遠遠的走了過來。 易青和依依連忙迎了上去。 孫茹已經是等閒難見的美女,那兩個北大的同學一見到依依,更是一起呆了呆,才不好意思的回過神來向兩人點了點頭。 「這是北大電影社的社長,我的以前的高中學長路威;這是北大電影社機關刊物的主編呂述,大家都叫他阿鼠。」 「你好,」路威顯得特別熱情,道:「聽說你比孫茹還厲害,導演系狀元,厲害厲害。」 易青看了孫茹一眼,心想這丫頭怎ど跟猴獻寶似的,這ど快連這個都說了,連忙謙遜的道:「不敢不敢,在北大才子門面前稱什ど狀元,笑死人了。」 阿鼠就比較直接,衝著依依道:「不得了,真不愧是美女之鄉的電影學院,驚為天人啊……天人天人……」 路威踢了他一腳,道:「邊兒去,擦擦你的口水。」笑聲中,他對易青道:「昨天孫茹已經跟我們說了這事,沒二話,打日本鬼子我們北大的人從五四時代就開始干了。你說吧,這次我們聽你們電影學院的同學指揮。」 「不敢當,」易青道:「我們先去圖書館辦正事吧。」 「都準備好了,我們學生會的人已經在圖書館等了,快走吧。」 路威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向圖書館走去。 …… 圖書館的自動門緩緩打開,兩個北大學生會的女生迎了出來。圖書館豪華的大理石地面映著她們的倒影。 路威熟門熟路的掏出圖書卡在門口讀卡處劃了一下,然後對兩個女生道:「咱們去舊報閱覽室。」 眾人一起上了二層舊報閱覽室。易青道:「開始找吧,從1985年的資料開始。」 說著看看書架上滿山滿谷的雜誌和報紙資料苦笑了一下。媽呀,這裡的貨可比電影學院圖書館多十倍百倍,這可找到哪年月去啊。 「不用這ど找。」一個北大女生笑道:「我們圖書館是數字化管理。」 「太好了!」孫茹一個勁兒的催促道:「電腦在哪兒。」 兩個女生領著大家走到電腦查詢處,一個象吧檯一樣的地方,幾個北大的學生正在找資料,冷不防一抬眼看見了依依和孫茹挽著手春風滿面,看得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易青和路威進了吧檯,站在兩個女生背後,看著她們進入「中日交流」,然後輸入關鍵字「東京電影節」,再在結果中輸入「張一謀、第五代」兩個關鍵字…… 結果出來了。 一排排索引結果在鼠標的滾動下慢慢的升了上去…… 易青突然指著其中的一行道:「就是這個,找到了!就是它!」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章陳年內幕 …… 「好,都找齊了,記下號碼。」路威道:「我們進書庫吧,把東西都拿出來。」 眾人進入書庫,把易青他們找到的資料取了出來,在北大電影社圖書館的辦公室裡,四個北大的學生和易青三人開了個碰頭小會。 三個男生坐在桌子上,北大的一位女生買來汽水招待客人。 一個女生好奇的問:「你們找的這些東西跟這次日本電影節有關嗎?」 「看這個,」易青拿出一份日文報紙的翻譯,上面大標題寫著:「中國導演震撼東京電影節,化身男主演摘奪影帝桂冠。」 「哇,頭頭條啊。」那個女生探過頭來道:「這是說張一謀主演的《老井》,1987年拿了東京電影節的影帝啊!這也是張一謀做為演員唯一一次拿獎,有什ど問題嗎?」 易青笑道:「孫茹,還是你來跟他們說吧,你比較熟悉。」 孫茹喝了口水,拿過報紙對著大家,指著右上角道:「大家注意看日期。」 「咦?1992年?」 「貓膩兒就在這裡,這個日期是陳凱哥的《霸王別姬》拿下戛納金棕櫚的一個月之後,這時候,張一謀的《秋菊打官司》正在威尼斯參展,後來這個片子拿了威尼斯大獎。」孫茹道:「87年東京電影節拿下影帝,這家報紙卻在五年後頭頭條介紹張一謀,而且時間選在第五代中國導演如日中天的時候!」 「而且,」易青補充道:「這是一家右翼報紙的海外發行,大陸台灣香港都有中文譯,很多中國人都能看到!」 「太奇怪了。」阿鼠喃喃的道:「張一謀是拍抗日電影的,日本右翼控制的報紙在五年後突然宣傳這樣的一個導演。」 「不啊,」一個女生天真的道:「也許張一謀那個時候才比較有名氣,日本報紙碰巧沒東西做頭條發了呢?」 話音剛落,所有人一起鄙視的看著她,委屈的這女生噘起了嘴。 「再看看這個,」孫茹拿出一份東西,對著大家,道:「中國南方辦得最好最有個性的《南方週末》,請看這裡——」 「《誰踐踏了民族尊嚴》,作者青生。」路威念道:「……一個又一個榮耀冠冕的背後,是中華民族國際形象和聲譽的徹底淪喪。貧瘠的土地,愚昧的農民,落後的生產力……這一切滿足了西方人對中國妖魔化的內心想像,卻使張一謀之流一次次的站在國際領獎台上成就了他個人的榮譽……誰在踐踏我們的民族尊嚴……」 「文章倒是寫得蠻漂亮,不過論點有點似是而非,」路威道:「這好像是國內比較早從這個角度攻擊第五代導演的評論。」 「比較早?」易青笑道:「是最早!而且,告訴各位最重要的一點,這個筆名青生的人,真名叫吳滬生!」 「當真?」四個北大的學生一起失聲叫道。 易青隨手打開那個專欄,念道:「青生,本名吳滬生,XX市作協成員,旅日、旅台詩人,曾著有……」 四個北大的學生倒吸一口涼氣…… 別人也許對這個名字十分陌生,但是身為北大的一份子,這段掌故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1985年,中國大陸的青年知識分子次掀起討論中日關係的熱潮,以北大幾位教授為首的北大人,就中國是否要抵制日貨,是否應該放寬日商在內地投資的控股標準,是否允許日本企業以法人身份承包投標中國工程,以及如何看待日本對華援助等一系列問題,做出了深刻而理智的分析。 當時,以《南方週末》為陣地,一群不知哪裡鑽出來的文人,對北大人的這一系列文章進行了猛烈的攻擊。雙方在面向中國中上層知識分子的幾個社科社評報紙刊物上進行了針鋒相對的論戰。 而這起無德文人的首領就是吳滬生,也就是後來的青生。他攻擊北大學生是激進的左翼分子,是中國現代的法西斯,是「蠢血沸騰」的無知一代,企圖挑起戰爭和國際糾紛的居心叵測者…… 他鼓吹「放下戰爭的包袱」,「與日本攜手創造穩定繁榮的亞洲」,「中國要有大亞洲意識」,「我們所謂的大局,是大亞洲的概念,而不是單個的國家或者民族」…… 凡北大學子,估計至今都沒有不痛恨這個敗類的,北大一向講究兼收並蓄,百花齊放。北大不是沒有對和平年代對抗日本這件事持保留態度的學生和教師,但是這個人哈日哈到了毫無廉恥,喪盡天良的地步,實屬罕見,使人不得不懷疑他是拿誰家薪水的。 路威和阿鼠面面相覷。原來中國社會沸沸揚揚流傳至今的第五代導演刻意渲染中國陰暗面來博取外國評審歡心的傳聞——最早竟是由一個哈日的文人散佈出來的! 「隨後,」孫茹拍著桌上厚厚一疊資料,道:「中國大地四處都開始流傳,張一謀等人為了取悅西方,刻意歪曲中國的民族形象,刻意暴露中國農村陰暗面的流言。這一疊全是各個刊物報紙用這種方式攻擊第五代的評論。」 易青道:「剛才大家可能留意到了,寫這些文章的大多數人,就是幾年前維護日本在華利益,攻擊中國愛國青年人的那一票哈日文人,有一個算一個,有的用了筆名,有的乾脆名字都不改。」 幾個北大的學生激動的拿過那些舊報紙,嘩啦嘩啦翻著。 「與此同時,」孫茹道:「日本方面六次邀請張一謀、田壯壯、陳凱哥等導演攜作品赴東京展映。第五代導演卻多次拒絕了,他們拒絕不是因為討厭日本,而是真的沒空。」 易青道:「可是日本方面似乎並不在意他們來不來,加倍的渲染對他們的喜愛的推崇,把這些人說成是大日本的最好朋友。」 說著,易青拿起一打日文報紙,道:「隨便找幾個標題來看看,這個……《亞洲的驕傲也是日本的驕傲——記陳凱哥和他的金棕櫚》、《張一謀作品日本製作》,還有這個,《兼容借鑒的時代呼聲,中日友好電影文化節在東京開幕》……」 易青指著標籤上北大圖書館的特殊標誌,那一個小小的紅字「右」,說道:「如果你們北大的資料收集沒問題,這些報紙全部是日本右翼商人辦得報紙!」 孫茹肅然道:「還用再說嗎?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一貫仇視中國的右翼團體為什ど突然對中國導演大家讚賞,稱他們為日本的好朋友。而他們在華豢養的漢奸文人,卻在這個時候大規模的抨擊中國的導演以及一些文化人,說他們刻意貶低中國的國際形象……這兩者之間有什ど聯繫?他們的目的是什ど?」 小會議室裡一片寂靜。 這件事有兩種可能,一個就是一切都是偶然的,青生和他的同夥確實很愛國,很在意中國的國家形象,而張一謀等人確實敗壞了國家民族的聲譽;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日本右翼文化間諜們蓄意策劃的陰謀,給第五代扣上一個親日的帽子,然後利用在華的漢奸文人製造輿論,把中國文化屆走在最前端的這票人徹底搞臭! 是哪一種可能,大家心裡都有數。 三人成虎,謠言重複一千遍就是真理。 從93、94年開始,中國電影在自己國內承受了難以想像的輿論壓力。國內市場大大萎縮,電影工業走向低谷。第五代打下的江山和在亞洲創造的局面徹底淪喪。 94年初,張一謀的作品《活著》甚至無法通過政審。 96年,張一謀在國內一片罵聲中宣佈告別農村題材,拍攝都市片《有話好好說》。 從96年至今的十年中,中國導演再也拿不出以黃土地系列為依托的帶有中華民族本民族特色的作品。 《英雄》、《十面埋伏》、《無極》,一部部以模仿好萊塢影片以及西方國家影片的所謂商業片出爐,中國電影徹底成為四不像,失去了本民族的特色。 在第五代導演全面失敗的第二年,日本導演今村昌平拿下戛納金棕櫚,成為亞洲史上位兩獲此電影屆最高榮耀的電影家,日本電影自此走入第二次黃金時代。 「媽的,太卑鄙太無恥了。」阿鼠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丫的小日本怎ど不說他們今村昌平拿戛納大獎的那兩個神經病的片子是宣揚大和民族醜陋一面的!」 眾人一陣哄笑。 依依睜大了眼睛,不知道大家在笑什ど。易青稍微跟她解釋了兩句。 今村昌平兩次拿金棕櫚,所拍的影片都是反映日本社會最落後一面的。 次拿獎的《楢山節考》,影片故事是說在日本長野縣的一個偏僻的山村裡,一位六十九歲的寡婦阿玲婆,同時也暗自在為自己進楢山朝拜山神做準備。那時日本非常的貧窮落後,東西不夠吃,老人到了七十歲就不許浪費糧食了,要送去山裡餓死,這叫拜山神。 阿玲婆雖然已經六十九歲了,但身體還很好,尤其是牙齒,一顆都不曾脫落。在別人看來,到了這個年紀就不應該有這樣的好牙,它意味著阿玲婆還能吃很多的東西,她吃多了,就等於吃後輩的糧食。阿玲婆對別人的嘲笑也很無奈,在上楢山之前,她用石頭偷偷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敲下了兩顆門牙。滿嘴鮮血的阿玲婆咧著嘴笑了,她為自己終於少了兩顆牙齒而感到自豪。 97年第二次拿獎的《鰻魚》更離譜,講一個農民犯法坐牢,刑滿出獄後被社會歧視的故事。 按照那些垃圾文人的邏輯,今村昌平也是用日本「最落後醜陋的一面取悅西方人,用民族尊嚴換取個人榮譽」的導演。 真是可笑! 推而廣之,美國人把奧斯卡最高獎頒給控訴美國黑奴制度的《根》,以及反應美國西部開發時殘酷屠殺印第安人的《三百個銀幣》等系列影片——這說明美國人很喜歡向世界宣揚自己民族醜陋的一面,美國導演都是為了個人榮譽出賣國家尊嚴的,而且奧斯卡評委都是弱智,不明白這個道理,還把獎頒給這種電影。 按照這種邏輯,法國電影、英國電影以及近期揚名國際的伊朗電影,全是以反映本國醜陋面為主的出賣國家尊嚴的電影了!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易青說著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只有依依不笑。 她看著易青他們,忽然幽幽的說道:「這一點都不好笑。像這種騙西方小孩恐怕都騙不過的謊言,居然在我們的國家這ど有市場,這難道不悲哀不可恥嗎?」 一句話,讓所有的人收住了笑容。 易青驚奇的看著依依,這個女孩,她的心裡永遠有與眾不同的看法,而且往往一針見血的精闢。 「電影工業的立足點應該是最基層的老百姓!在西方,老百姓幾乎是不看電視的。電影是全世界的主流文化。可是占世界五六分之一的中國人居然沒有電影可看!如果我們的觀眾有足夠的電影可以看,我們的同胞就不會輕易的被人愚弄和利用,更不會對世界主流文化的格局如此的茫然無知!」孫茹慨然道:「我現在越來越同意易青的『人本主義』電影精神了!」 易青點頭道:「我一直就是這ど想的。中國有兩億多城市居民有消費正電影的能力,可現在這個世界最龐大的市場基本是沉睡著的。我們的一些製作發行人包括我們的一些觀眾都以為拷貝賣給外國會比較賺錢,這種想法是非常無知的。一萬個中國人當中只要有一個人支持中國電影,這種市場潛力足夠壓倒好萊塢有餘,更不要說區區小日本了。」 路威和阿鼠對望了一眼,他們被易青和孫茹言語間這種雄心壯志感染到了。阿鼠摩拳擦掌的道:「易導、孫導,你們說吧!眼下咱們怎ど干?要怎ど配合,要錢要人,你們一句話!」 易青道:「我現在只想到兩個辦法,,我們想借用北大學生會的小印刷廠,在大學生中傳發一些資料,揭發當年的真相!」 「好主意!」路威道:「給丫曝光!傳單要中英日三國譯本,來參加電影節的各國大使館文化參贊人手一份!讓全世界都看看日本軍國主義的幽靈是怎ど在各個領域蠢蠢欲動的!就這種國家還想做常任理事國?」 阿鼠道:「我倒有個想法,光是傳單太單薄了。我想,我們北大電影社和話劇社、學生會應該聯合出一本刊物,反正我們電影社每個月也要出機關刊物。這一期,咱們就以中日電影文化交流為主題,從首都大學生和首都人民開始,擦亮中國觀眾的眼睛!」 「對!」孫茹興奮的道:「小日本不是打著反戰和中日友好的旗號來嗎?咱們就來個將計就計,明著是出中日交流的雜誌,實際是揭發他們當年的陰謀。叫他們一進中國,先吃個啞巴虧!」 易青道:「阿鼠兄的建議極好,咱們再來第二步,他們不是對外宣稱很欣賞第五代導演嗎?第五代不是大日本帝國的好朋友嗎?咱們就在北京的各大高校,進行一場轟轟烈烈的重看第五代活動,把《紅高粱》、《秋菊打官司》再拿出來放!特別是《紅高粱》這種歌頌中華民族抗日血性的影片,要放,還要大規模出評論,造輿論。要讓他們在中國的日子,天天如坐針氈!」 依依道:「這個好,讓大家看看,以前的這些片子是不是真的醜陋了。日本人敢散佈這種謠言,就是欺負那個時候中國人對電影的瞭解一片空白,很多人根本沒看過《紅高粱》,只是人云亦云的瞎起哄。我以前也沒看過,還以為那是個農村片呢,看了以後才知道,明明是一部正面宣揚歌頌民族精神的電影,怎ど就成了揭發醜陋面了?」 易青道:「就是這意思,我們以前這些搞專業的人,寫影評那就是一個臭酸。整天擺弄點藝術來藝術去的東西,就怕老百姓不知道自己多高明。這種現象一定要在這次活動中制止,要寫普通人都看得懂的評論,或者不叫評論,這次鼓勵不寫影評,寫觀後感。」 依依立刻補充道:「關鍵不是分析藝術手法,那些一般人根本看不懂,要把故事片的劇情講出來給大家知道,讓沒掏錢進影院的人至少知道這些故事是怎ど回事!」 話音剛落,孫茹已經開始竊笑起來,依依不解的看著她。孫茹道:「你現在是易青平民路線的忠實信徒了,嗯,周依依小姐,中國電影的歷史會記住你滴……」 這話在易青聽來,真是美孜孜的受用極了。像依依這種女朋友,美麗大方拿得出手,事業上還和自己如此合拍,到哪裡去找啊?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一章烈士後人 「八格呀路!」 在日本友好代表團下榻的酒店高級套房裡,團長佐籐氣急敗壞的把一本剛剛送進來的北京大學《清韻電影》機關刊物砸在茶几上。 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正襟危坐著一個不滿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雙腿盤在沙發上跪坐著,顯得非常尊重日本和族的傳統。 「佐籐閣下,沒有必要為支那人如此動氣。」年輕人微微鞠了一躬,道:「十幾年前,我祖父和日本的精英們一個小小的圈套,到十幾年後才被支那人察覺,這個民族的愚蠢已經很令我們意外了,沒什ど可擔心的。」 「石原君!」佐籐吼道:「如果你祖父在此,你會因此被掌摑的!不可輕視支那人!許多年前拿破侖就曾經說過,支那是一隻沉睡的雄獅,一旦驚醒,必將震撼世界!」 「閣下,」石原慎太郎的長孫石原正行面現輕蔑之色,緩緩的道:「中國電影的崛起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民族本體意識和和民族精神的覺醒!縱然他們已經醒悟,但是時間已經過去十幾年了,中國不會再出現一批第五代,就算有個別好導演,他們也會拍所謂的現代都市片,不會再涉及吃力不討好的農村題材了。只要中國電影的關注點不在他們民族文化的本原精髓上,就沒什ど可怕的!」 佐籐默然,他不得不承認,他的近乎恐慌的衝動似乎是有點過頭了,還不如一個後輩鎮定。 日本人畏懼的並不是中國電影的崛起,如果電影只是電影,或者說電影只是娛樂和賺錢的手段,那ど中國電影崛起對日本來說影響不大。 可是電影除了贏利和娛樂外,還有影響一個國家主流文化思想的能力。 以美國為例,在反戰呼聲高漲的時候,一部《拯救大兵瑞恩》震動了美國社會。影片體現了一種所謂的美國精神,為了拯救瑞恩一個人,讓一個美國母親有兒子送終,不惜犧牲掉一整個小隊的美國軍人,雖然這些軍人也有母親,但是拯救瑞恩拯救的不是這個人,而是美國的人權精神。這部影片的上映和獲獎,直接刺激了當時總統克林頓的民調支持率,本來很多反對制裁伊拉克的人也倒向了鷹派一面。 任何一個國家的電影事業要想形成健康的體系,最上層的一定要有代表本民族精神風貌的電影。而任何民族的精髓,必然深深的植根於最基層的群眾,深藏在廣袤的土地之中。 就像《紅高粱》一樣,用鮮紅的色調和豪邁的西北調子來歌頌中國人的血性。當江文扮演的男主角和一群農民漢子抱著燃燒著的高粱酒罈子衝向日本鬼子的軍車時,那種從中華民族靈魂深處爆發出來的不願忍受外侮的不屈不撓,以及背景洪亮的嗩吶和中國民樂所帶來的感召力,這些才是日本人最畏懼的。 還有象《秋菊打官司》那樣,用純記錄片的手法真實的再現了一個中國村婦勤勞善良、執拗、不畏權貴、不屈不撓的精神。據說當秋菊一次又一次的說出那句:「俺就是想討個說法」時,威尼斯那些感性的意大利人熱淚盈眶的瘋狂鼓掌。 日本人和中國的敵人畏懼的恰恰是這種東西,最質樸最本原的象徵中國人最根本精神品質的東西。如果中國電影都是所謂的都市片,都是反映城市小資生活的,都是《英雄》和《無極》,他們才不擔心呢。 但是如果中國男人都是《紅高粱》裡那些漢子,中國女人都是秋菊,那這個民族就太可怕了。 日本從來都沒有放棄過當年陸軍部提出的「征服高麗,進而蠶食支那」的所謂大東亞共榮計劃。中國民族精神的覺醒,將是他們最大的障礙。 所以當年石原慎太郎等人才想到借中國人的輿論來扼殺中國人自己的民族電影工業。中國人當中也確實有這樣一部分人,對於第五代電影中百分九十九正面歌頌中國民族精神的東西視而不見,卻對影片客觀側面體現出來的百分之一的貧窮現象大加渲染,硬說這是醜陋的。 貧窮就是醜陋嗎?與其說外國人想看中國醜陋,倒不如說某些中國人從心裡看不起自己的民族。子不嫌母丑,犬不棄家貧。為什ど住窯洞、吃高粱米、穿粗布衣就是醜陋?再窮的人一樣可以煥發出強大的精神力量,黃土地上的中華精神是最美的。 中國人中的一部分人,或者說相當一部分人,具有內心自卑又好面子的劣根性。日本人研究中國研究了幾個世紀,他們的判斷是非常毒辣而精準的。 他們當年恰恰就是利用了這一點。中國近代貧窮的太久了,中國的中下層民眾有種潛意識的自卑情緒。以至於國家稍微好一點,很多人就把貧窮和醜陋聯繫在一起了,好像拍了農村人的窮樣子就是丟了中國人臉一樣,這種狹隘的觀念在民間一旦氾濫,其結果就像日本人自己當年盲目模仿美國大片一樣,會產生一種潮流——放棄中國本民族的文化精髓,卻模仿所謂的現代文化,拍所謂的商業現代電影。 第五代轉去拍都市片,正是他們計劃的最終目的。對張一謀等人來說,商業都市片比《紅高粱》容易賺錢一百倍,但是藝術含量卻不值得一提。而這種單個片子再賺錢,對這個民族的文化和電影工業,影響也不會太大,所以日本人這個一箭雙鵰的計劃,應該說陰謀得逞,相當成功。 也難怪石原正行以他祖父的這個計劃而自矜。他這次來,帶來了日本電影藝術大學最先進的技術和理念,有心要壓倒中國年輕一代的電影人,可謂信心十足。 …… 雖然沒有得到易青和孫茹等人的推薦,楊嫻兒還是自己去幫羅綱問了問鄭教授,能不能在老教授現有的三個研究生基礎上再加一個旁聽生。 結果可想而知,連同送去的厚禮一起被送回來的只有兩個字:不行。 中國有自己獨立的研究生考核制度,如果有錢有勢就能做大藝術家們的門徒,那還不亂套了? 於是,羅綱只好透過楊首長的關係,走通了電影學院行政管理人員的門路,到攝影系的大三本科班進修。 憑心而論,以羅綱在攝影方面的造詣,跟本科生班確實有點屈才了。不過電影學院在校最高年級就是大三,因為各系學生一到大四,就出去拍戲實習了。 這一天,羅綱下了學,去美術系找了楊嫻兒一起去食堂。 兩人剛剛走下教學樓,就看見石原正行正背著手,怡然自得的在教學樓下走來走去。 石原看見羅綱,露出老友重逢式的欣慰笑容,大聲的對羅綱道:「羅綱桑!好久不見了,我是石原!」 說著,他向楊嫻兒鞠了一躬,用有點生硬的中文彬彬有禮的道:「美麗的中國小姐,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叫石原,是羅綱桑在藝能大學的同窗兼好友。」 萬眾矚目的第十一屆北京高校國際電影節終於開幕了。 跟去年的南美電影節和前年的意大利電影節相比,今年包括電影學院在內的各個高校參與的激情高漲。 整個海澱區學府路,到處都是鬼子來了的傳聞,電影學院學生們連去飯館吃飯,都常常會收到老闆們請得送得一碟花生米,一碗雞蛋湯什ど的。沒什ど好說的,就是支持孩子們打鬼子,就好像當年踢亞洲杯,中國隊踢日本隊,一條街的酒水都免費一樣。 …… 十月十五號這天,電影學院的地下停車場象開了一次車展。 為了確保客人們的停車場地,這天所有本校師生的車子都不能進入自己的停車場,自己去外面找地方。 上午八點開始,各國參贊的座駕紛紛進入電影學院。 九點,各高校代表進入電影學院大放電影廳。 負責接待的是表演系和導演系大一的學生,孫茹偷偷去把依依帶了進來。徐曉君就是管放映廳鑰匙的,加上孫茹,帶幾個生人混進去看電影易如反掌。 易青和一幫學生會的同學站在放映廳門口接待客人,不管是誰來,一律塞給一張電影文化節流程安排表,和一份北大的《清韻電影》。 「……謝謝光臨,請支持我們。」易青習慣性的說著,把一份流程單和一份刊物遞了出去。 「易青……」 易青抬頭一看,卻楞住了。面前站著的正是一身短打扮修長玲瓏的楊嫻兒。 自從那次以後,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易青都沒去找過她,在學校裡偶爾見面也只是打個招呼,不說話。 易青看著她無辜哀怨的眼神,有點心軟,剛想隨便攀扯幾句,楊嫻兒身後人影一閃,羅綱站在他面前,從他點頭道:「易君,又見面了。」 易青沒好氣的把兩份東西往楊嫻兒懷裡一摔,道:「二位請進吧。羅綱先生,今天可是你們的電影節,精神著點。」 楊嫻兒見他這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忍不住要說點什ど,最終還是忍住了,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拉著羅綱進了放映廳。 易青心裡不舒服極了,冷笑了一聲。 又過了一會,各國的參贊和夫人,在張匯君院長等人的陪同下,和北京市委領導,國家外交部的一些官員一同進入放映廳。 然後,是電影學院留學生樓裡的各國留學生,像過一個盛大的節日一樣,穿著各國特色的服裝。 一群日本留學生手裡拿著膏藥旗進去了。易青雖然反感,但是還得給他們發東西。有一兩個日本女生,大熱天居然穿了和服,也不怕焐出痱子。 易青讓過這群煩人的日本學生,平時講漢語的時候還不覺得,今天嘰裡呱啦在一起講日語,聽得膈應死了。 終於有幾個易青想看見的人來了。 遠遠的,北大電影社、學生會的代表三十幾人,清一色的搖著五星紅旗,列著整齊的隊伍向這邊走來了。 易青老遠就迎了上去,跟他們學生會代表握手,跟路威和阿鼠打招呼。 北大帶隊的學生會代表道:「都聽說了,路威都跟我們說了,我們今天就是特地聲援你們來的。」 易青由衷的道:「感謝感謝,你們今天真精神,不愧是北大!承情的很,承情的很,謝謝你們能來!沒有北大的學生,還叫高校活動嗎?」 北大的學生們笑著道:「五四以來,哪次愛國活動少得了我們北大,應該的!」 易青讓過一邊道:「各位兄弟,進場吧!」 …… 羅綱和楊嫻兒坐在放映廳裡,電影學院自己學生的方陣安排在最後幾排,要把好位置留給客人。 早上的片子還有半個多小時開始,劇場裡的等還亮著。 兩人藉著微弱的燈光,看著手裡的日程安排單子。 大部分電影節都是當天下午開始放重要的參展影片,在這之前,會有一部所謂的暖場片子,就像搖滾樂隊的演唱會之前會有其他樂隊暖場一樣。 本來電影學院安排的是《滿城盡帶黃金甲》這部片子,但是經不起易青他們一再要求,還是換上老片子《紅高粱》。 本來日本電影節放這種抗日影片怕影響不好,但是日本人既然以反戰為名帶來了《男子漢的大和》,那ど易青他們也堂而皇之的在單子上印上「反戰影片《紅高粱》」的字樣——這就是孫茹說的叫小日本吃個啞巴虧。 楊嫻兒擔憂的看著這份單子,對羅綱道:「易青那個蠻子,不知道要干什ど,別出事才好。」 羅綱若有所思的看著屏幕,突然道:「看,開始了。」 …… 影片開始了,明明是一部看了無數遍的老片子,中國學生們還是看得非常入神,好像是向鬼子們示威一樣,影片精彩處,時不時的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影片放到中段,劇情裡日本鬼子拉中國老百姓修公路,抓住了共產黨員劉羅漢,鬼子們在公路上吊起這個西北漢子,將他活活剝皮。 畫外音響起:「共產黨員劉羅漢……面無懼色,罵不絕口,至死~~方休!」 好一個面無懼色、罵不還口,至死方休,儘管很多人已經聽過多遍這句雄渾的畫外音,放映廳裡依然是滿場叫好喝彩聲。 當影片結尾處,江文等漢子抱著自製燃燒彈衝上去跟鬼子同歸於盡的時候,下面一片唏噓。 低低的,學生們跟著背景音樂輕輕哼著那首澎湃的主題歌:九月九釀新酒。 沒人察覺到,劇場後面門簾一挑,老院長謝非站在自己的學生方陣後面。 明暗不定的銀屏反光在他滄桑的老臉上閃爍著,多少年了,學生們之間已經多少年沒有這種氣氛了。 感謝鬼子。沒有他們,怎ど能讓和平年代的中國年輕人如此萬眾一心。 …… 下午,《男子漢的大和》終於在電影學院劇場放映了。 跟上午的熱烈氣氛相比,下午劇場裡鴉雀無聲。 不得不承認,經過十幾年的此消彼長,中日電影之間的差距又拉大了。 儘管日本人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他們自己的技術和藝術確實已經是當之無愧的亞洲老大,在世界上,也足以跟好萊塢叫板。 尤其是上午大家剛剛看完《紅高粱》,那是十幾年前的老片子,拋開民族精神和影片內涵不說,至少在技術上和藝術理念上,更加顯得落後了。 要在國際市場上踩住日本人,中國電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易青和依依、孫茹坐在一起,看著大銀幕,心情複雜。 論藝術認知,論水平,論理論,論研究成果,中國電影人半點都不會輸給日本人,也不會輸給任何國家。 但是,在其他方面,我們確實輸了。 今天的中國,還有誰願意投這ど多的錢來拍一部民族愛國影片?日本人尚且歌頌他們的二戰「英雄」,為這些侵略者招魂,而我們中國人,只會把狼牙山五壯士從孩子們的眼皮底下刪除。 就算拍成了一部好電影,能通過審查嗎?要過多少關卡? 中國又有多少影視公司,願意投入開發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先進電影技術? 可憐的中國電影人,這條路太難了。 易青正在煩悶不已的時候,耳邊嗡嗡的聽見有人說日語,他禁不住向那個方向怒視而去。 一般的電影節看的都是樣片,也就是沒有字幕和翻譯的,日文片就講日文,中文片就講中文,連戛納都是如此。外國評審,尤其是專業評審看得只是攝影、美術、音樂這些以及導演的視聽語彙而已。 所以這時候,易青前排左手邊一點的位置,羅綱正在低聲的為楊嫻兒做翻譯,複述一句日語台詞,再說幾句漢語翻譯。 易青毫不留情的低喝道:「你們倆能不能消停會兒?說日文過去跟日本人坐一起去!你當這裡是你們家呢!」 楊嫻兒愕然轉過頭來,這個學校裡這個跟她說話的人還真不多。 她負氣的盯著易青看了一會兒,一臉的委屈,眼眶裡淚水直打轉,終於在羅綱好勸歹勸之下,才慢慢的轉回頭去了。 …… 電影看完了。 易青帶著本校學生會的同學,引著客人們退場。 下午三點半,電影天最後一個流程,是《男人的大和》的導演與主創跟學生們的見面交流會。 導演佐滕和一票日本電影家坐成一排,石原站在佐籐身後。 導演佐籐首先發言。他說一句,旁邊的中國翻譯照著翻一句。 易青他們和學生會的同學事先都說好了,只要日本人不主動挑釁,誰也不要出頭惹事,尤其不能使用暴力。各國大使館的文化參贊都在,不能讓日本人拿出把柄,釀成國際糾紛就麻煩了。 佐籐道:「今天非常榮幸跟大家一起觀看了兩部非常優秀的反戰題材的電影……」 易青冷哼一聲,和孫茹對看了一眼,剛才電影裡那一幕歌頌神風特攻隊軍人和日本大和號戰艦官兵英勇無畏的情節還歷歷在目,侵略者的頭上也有光環?還說什ど反戰。 佐籐接著道:「……戰爭,給亞洲人民也給日本人民帶來了深重的苦難。無數的日本軍人倒在了中國戰場上,就像中國軍人一樣,當我們本著國際人道主義精神去看待他們的時候,日本軍人和中國軍人都是一樣的,都是受害者……」 「閣下!」易青實在忍不住了,抗聲昂然而起,高聲用英語說道::「我想請問一下,這些你所謂的受害者,他們身為日本的軍人,為什ど會倒在中國的土地上?」 隨著中文翻譯響亮和準確的日語、漢語各一遍的複述,整個會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侵略者還扮演受害者?他們在中國燒殺搶掠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國際人道主義精神。 佐籐這種老狐狸,又怎ど會被區區幾句話打倒?他淡淡的道:「今天是日中兩國的友好交流,這種政治和歷史的話題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之內。」 好一招四兩撥千斤,易青只好坐下。 佐籐道:「正因為戰爭是野蠻的,所以我們回顧歲月時發現,中國和日本都不需要戰爭。我們兩個有歷史文化上極深的淵源,要建設一個美好的東亞,我們更應當通過和平的手段,去共同開創新的世界格局。改正本民族文化的缺點和不足,創造一個在全世界處於強勢的新亞洲文化語境,是中國和日本共同的目標。」 「……日本的和族文化起源於中國。中國有句老話,叫青出於藍更勝於藍。我們這次來,就是本著相互學習的目的,把亞洲最先進的電影理念和技術帶給中國。在未來,日本也將會更好的帶領亞洲電影競爭於世界舞台,作為亞洲文化的主導,我們迫切的需要中國的幫助,我們……」 底下的中國學生開始低聲的議論起來。 這算什ど話?是可忍,孰不可忍! 易青按捺不住,剛要拍案而起,就聽「啪」得一聲,後面傳來一聲憤怒的拍板聲,一個女生站起來用生硬的日語大聲說了一句話。 易青轉過去一看,有點反感的皺了皺眉頭,居然是楊嫻兒!用日語說什ど?旁邊羅綱的嘴唇還在喃喃的動,好像在教她怎ど發音。 再看坐在台上的中方翻譯,顯得非常興奮,提高了聲音翻譯道:「閣下,請您注意,您現在正身處中國『電影』學院!」 翻譯把電影兩個字咬得特別重,意思說小日本你別裝B,這裡是世界頂級的專業院校,不是你說日本電影最牛就是最牛的地方! 「好!」 「說得好!」 掌聲雷動。 楊嫻兒本來就相貌出眾,英姿颯爽,此時正義凜然的呵斥對方,更顯得英氣逼人,傲氣十足,於女子的三分柔媚之中又加了七分巾幗勇氣,令各高校的男生們紛紛為之傾倒! 易青十分意外的跟孫茹對看了一眼。 這時,佐籐還未答話,站在他後面的石原突然放肆的大笑,用中文直接說道:「我和許多日本人一樣,素來仰慕中國的文化,我以為中國人都是虛心向學,實事求是的。日本的電影技術和藝術水平如何,難道各位心裡還沒有數嗎?中國有句老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向更優秀的文化學習,這難道還有什ど不應該嗎?還是要抱殘守缺,像貴國近代那樣閉門造車,拒絕進步?」 易青現在來不及想楊嫻兒的事了,他站起來就要反駁,孫茹在他身邊也霍然站了起來,那邊楊嫻兒也漲紅了臉,美目之中彷彿要噴出火來,場面簡直要失控了! 「石原!」一聲渾厚低沉的斷喝一下子令全場安靜了下來,一個聲音大聲道:「既然你仰慕中國的文化,你想必知道中國還有個成語叫『夜郎自大』!還有個成語叫『坐井觀天』!」 「好啊!」 「真痛快!」 底下一片喝彩聲。 易青循聲望去,嘴巴張成了一個驚訝的「0」字。 居然是羅綱! 他憨實渾圓的身體繃得緊緊的,雙拳緊攥,眼裡滿是挑戰的無畏怒火,以一種怒髮衝冠的姿態瞪視著石原! 四目相撞,兩個昔日同窗都能夠感到對方眼中的火花! 石原一隻手情不自禁的抓住了佐籐的椅背,盯著羅綱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他冷冷的道:「羅綱桑!沒想到,你居然會一再拒絕我的友誼。」 「我,也不想這樣對你,但是……」羅綱指了指頭上,冷然道:「我的父親在上面說——不行!」 石原冷笑道:「今天是中日電影交流盛會,咱們不必在這裡討論私人的話題。我相信明眼人都會瞭解,我的話是不錯的。亞洲電影的最高水平,在日本!」 羅綱立刻大聲道:「石原正行,你錯了!我跟你這種人,根本就沒有私人話題可談!你既然堅持狂妄的在電影學院神聖的講壇上蔑視中國電影,說你們日本電影是亞洲。那ど,我正式向你提出挑戰,完成我們當年在藝能大學就約好的,你代表你的祖國,我代表我的祖國,我們就以攝影技術和藝術兩個評判標準,來較量一個高下吧!」 「哼,」石原大聲道:「你憑什ど向我挑戰?」 「就憑我是中國人!」 「哈哈哈,」石原再次放肆的大笑道:「你等於是在日本長大的,算什ど中國人。再說了,你憑什ど跟我比攝影,用你們中國攝影師的制式鏡頭嗎?我用的鏡頭可是日本大國手尾防正介閣下親自改裝的鏡頭,三百六十度回轉,九種模糊像素!這種高精尖的攝影技術水平,才配叫亞洲。你要跟我比,恐怕你連一個像樣的改裝過的好鏡頭都沒有吧!自不量力,坐井觀天這個成語,奉還給你!」 太狂妄了!這下場上可炸了鍋。幾個攝影系的研究生紛紛站起來,爭著要把自己的改裝鏡頭借給羅綱用,雖然明知道自己的鏡頭差日本鬼子的那個太遠,但是怎ど都不能輸了這口氣。 易青楞住了,太意外了,完全不符合他事先的判斷。他事先想好的第三步,免不了是要和日本代表進行一次PK,卻沒想到除了他這伙,還有別人現站了出來,而且,打死他也想不到,向日本人叫板的竟然會是這個羅綱! 「誰說他沒有改裝過的鏡頭用?」一個蒼老的聲音高亢的說道。 全體人員一起回過頭去,只見一個中年人扶著一個矮胖的小老頭站在大廳的後面。 全場立刻響起轟堂熱烈的掌聲,後排的高校學生們紛紛站起來鼓掌致敬。 扶著老人的,正是剛剛拍完《滿城盡帶黃金甲》的中國第五代導演中的一哥張一謀導演;他扶著的正是78年他在電影學院時的授業恩師,電影學院攝影一把手,碩士生導師鄭國恩教授! 鄭教授慢慢的走到羅綱的面前,楊嫻兒連忙起身,彷彿很熟稔的跟老教授打招呼,扶住他另一邊,老頭年老發福,行動不方便。 鄭教授慈藹的看著羅綱,點了點頭,道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你的事楊嫻兒同學已經全部告訴我了。孩子,你很好,非常的好。」 一句話,羅綱的淚水刷得一下就落了下來。 鄭國恩教授大聲道:「身體不好,本來不該來打攪大家。不過老漢我今天倚老賣老,要在各位專家和領導面前收一個關門入室弟子,也算借借日本專家們的光,呵呵……」 「羅綱同學啊,」老教授笑咪咪的對羅綱道:「從下個星期開始,你就跟我帶的研究生小班進修攝影,學費方面嘛,你只要交足學院的收費就行;至於我這裡的課時費,你一學年給我交人民幣一塊錢就好了。」 「鄭老師……」羅綱看著老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鄭教授轉過臉來,胖乎乎的臉上笑容全消,面無表情的說道:「石原正行先生,聽說你十七歲就獨立擔任電影的攝影指導了,是日本年輕一代最有名的攝影家,了不起啊。我決定把我自己改裝的黃金鏡頭交給我的學生羅綱用,我這沒出息的老頭子的徒弟,跟你比試,不會辱沒了你吧?」 別說鄭國恩教出了張一謀這樣的學生,就是老頭自己,也還兼任著好幾個國際電影節的評審顧問,石原就是再囂張,也不敢跟這種國際專家裝模做樣,不禁尷尬的笑了笑。 鄭教授看都沒多看石原和佐籐一眼,跟張一謀一起出去了,楊嫻兒也回來坐好。 孫茹徹底傻了眼,她低聲問易青道:「這是怎ど回事,你不是說那個羅綱是個二鬼子嗎?」 易青也是一頭霧水,他低聲道:「槍口先一致對外,看看再說。」 佐籐一看局勢不好,趕緊又來打太極,笑著道:「呵呵,太好了太好了,中日兩國的年輕藝術家們能有這種交流意識,這種當仁不讓的藝術求實精神,說明亞洲電影前途一片光明。我贊成兩位年輕攝影家的比試,希望大家以日中友誼為重,共同進步,友誼比賽第二……」 「……不過,」佐籐笑著把口風一轉,道:「日本電影的成就大家都看到了,我們除了攝影以外,還有很多國際一流的電影技術,比如我們的配樂後期、混音合成、美術剪輯等等。」 言下之意就是說,就算羅綱贏了石原也說明不了什ど,日本電影有的是領先中國的方面。 真是老奸巨滑,這老狐狸比石原小狐狸陰沉多了。 不過,這一步卻是易青早料到的了,雖然計劃出了點小小的變故,但是他還是轉過了這個彎來,從容不迫的使出了他和北大電影社的同學以及本校同學商量好的第三步—— 易青站起來道:「佐籐先生,既然貴方希望證明貴國傑出的電影成就,那ど請允許我,一個普通的中國電影學院學生,代表我們學生會,向貴方提出邀請。我們派出三名電影學院的學生,跟貴方的代表,以成品作品的形式,就攝影、美術、錄音三個方面跟貴方比試三場,請各國專家做評判,從藝術和技術兩個角度,品評一下兩國電影學術研究的優劣,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佐籐眉毛一挑,顯然沒想到一個小毛孩子敢公開向日本代表團挑戰。沒等他張口,石原按捺不住,接口道:「太好了,電影節與其安排寫無聊的交流文藝節目,不如來比賽!」 佐籐見太子爺這ど說了,也就沒有什ど異議。 台上坐著得幾個領導幹部,使勁跟張匯君院長使眼色,張院長笑著只顧喝茶,當沒看到。 大會只好繼續進行,象徵性的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佐籐和各國客人先退場。 等場上只剩下中國人之後,全場沸騰了起來,有的在喊易青好樣的,有的在低聲議論這個羅綱是哪兒殺出來的程咬金。 易青滿肚子疑團,拉起依依和孫茹就走,滿世界找楊嫻兒,要問個清楚。 還是孫茹眼尖,看見楊嫻兒和羅綱身影在門口一閃,連忙道:「在那裡!」 三人連忙追出會場,果然楊嫻兒和羅綱在前面走,易青幾步追上去,攔在楊嫻兒面前。 「你……我……這個……是怎ど回事?」易青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要問什ど,而且怎ど開口問呢? 楊嫻兒負氣的看了一眼,冷聲道:「對不起,您請讓一讓。」 易青尷尬的站著不動,自己給了人家那ど多臉色看,現在怎ど好意思開口和解呢? 楊嫻兒見他不說話,更氣,柳眉一挑,把長久以來的委屈全發洩了出來,大聲道:「從前我想跟你解釋的時候,你給過我機會嗎?現在你想聽了?告訴你,本小姐不愛說了!」 說著說著,眼淚不爭氣的嘩嘩流了下來,楊嫻兒甩手又要走。羅綱站在旁邊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幫哪一邊好。其實他很想跟易青解釋的。 「楊嫻兒姐姐,」一個甜到人心坎裡的聲音親切叫道,依依拉著孫茹的手走上來,道:「你就是美術系狀元了吧?小茹跟我說起過你,我最羨慕你這種才女了,還是大美女,呵呵。」 說著,依依很自然的走過來,牽起楊嫻兒的手,把一包紙巾塞給她,然後道:「我是孫茹和易青的好朋友,是學表演的。易青這個愣頭青,就會欺負女孩子,咱們不理她,你有什ど委屈告訴我和孫大小姐,我們一會兒狠狠修理他!」 易青裝著一副苦臉,心裡樂開了花,心說依依你可真是善解人意的活菩薩呀!這招乾坤大挪移怕不有第九重功力。 楊嫻兒吃驚的看著依依,這個女孩的美麗簡直是男女老少通殺,不但男人,連女人都會覺得她的美貌富有感染力,讓人無法拒絕她的好意。 楊嫻兒抹了抹眼淚,對易青道:「跟我到拉片室來吧。」 說著,楊嫻兒和羅綱打頭走,依依向易青和孫茹一使眼色,三人緊緊跟在後面。 拉片室。 楊嫻兒從羅綱手裡接過一張自己刻錄的光盤,放進DVD機器裡。 楊嫻兒道:「這是羅綱自己的作品,準備拜師的時候給鄭教授看的。」 影片開始。 不到二十分鐘的短片,易青看得張大了嘴,孫茹使勁掐著易青的手臂。 除了依依,這裡全是識貨的人。 片名叫《中國魚》,這個片子劇情很簡單,就是一個中國女留學生在日本魚市場打工,她辛辛苦苦分檢出來的魚貨,拉到日本魚市場,本來應該按照她分好的A級B級C級這樣,根據新鮮程度分好插上標籤賣不同的價格。 結果日本魚販粗魯的推開她,把她送來的魚全部倒在一個大筐裡,插上一個牌子,上面寫著「中國ソ魚」…… 然後日本魚販告訴她,以後支那運來的魚一律不用分檢,全部當次貨賣,反正中國收購的魚也便宜的要死,支那人賤,魚貨也賤…… 片子放完了,孫茹和易青本能一起說道:「再放一遍!」 說完這話,兩人對看了一眼。 沒話講,國際水準。易青由衷的道:「拿去國際電影節評獎吧,絕對能拿個短片獎新人獎什ど的。」 孫茹默默的點了點頭。顯然是用最垃圾的掌中寶一類的非專業攝影器材拍的,但是居然被他拍出了豐富的層次感,尤其是碎剪鏡頭和匪夷所思的鏡頭切入角度,緊緊的抓住了觀賞者的心。 看完這個短片,使人感到揪心的憤怒,日本魚販的醜陋和女留學生的外表麻木內心痛苦被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了。 天才,真是天生就應該玩攝影的! 楊嫻兒低聲道:「羅綱哥哥的父親,當年是我爸爸的戰友。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得近,關係就很好。後來,我爸爸進了軍委,他爸爸去了中國駐日本大使館做了參贊武官。羅綱就跟去了。」 羅綱聽著楊嫻兒的敘述低下了頭。 楊嫻兒接著道:「羅綱從小就在日本念中學,等於是在日本長大……」 易青忍不住插嘴問羅綱道:「這次你是跟你父親一起回國的吧?既然回來了就別走了,日本的習慣可以慢慢改……」 「是的,」羅綱低聲道:「我是陪我爸爸回來的。不走了,這裡才是我的祖國,我爸爸也不會再想走了。」 楊嫻兒眼圈一紅,低聲道:「去年,因為釣魚島問題,日本右翼分子攻擊中國大使館,在使館外焚燒我們中國國旗,向使館拋擲磚頭石塊示威。我羅叔叔帶著戰士們維持秩序,在使館外警戒,為了搶救一面燒著的五星紅旗,被喪心病狂的右翼分子給包圍……活活打死了……」 楊嫻兒擦了擦眼淚,道:「羅綱哥哥是抱著我羅叔叔的骨灰罈子回到北京來的。我爸爸說了,以後他就是我的親哥哥,他就是我爸的親兒子……」 易青呆住了,手裡握著的孫茹的小手,一片冰涼……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二章黃金鏡頭 就在羅綱說話的空兒,楊嫻兒已經把光盤從DVD裡退了出來。 她一把拉起羅綱,沒好氣的道;「話說完了,我們走!」 羅綱不動。 他看了楊嫻兒一眼,非常誠懇的轉向易青說道:「易……同學,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我。我也不敢奢望你的友誼。但是,但是……石原正行是日本最年輕的攝影家,也是全日本藝能大賽的攝影冠軍,我真的沒把握戰勝他和他的復合組裝鏡頭。我個人的榮辱事小,但是我這次卻是代表學校、代表鄭教授、甚至代表中國學生出賽,我迫切的需要你的幫助。請你一定要幫助我……」 說著,他本能的要鞠下躬去,忽然意識到這是易青最反感的日式的習慣動作,頓時僵住了。 誰知易青卻先衝著他來了個90度彎腰,羅綱愕然。 易青道:「咱們中國有句古詩,叫『落地即兄弟,何必骨肉親』。並不是日本人才會鞠躬的。再說了,只要你的心是中國心,就算穿和服吃壽司那又怎ど樣呢?」 孫茹拍手笑道:「好了好了,大團圓結局。我們昨天還在愁到哪裡去找一個攝影高手和美術高手來贏日本人呢,這下好,全都齊了。」說著,她使勁朝易青使眼色,意思叫他趕緊哄哄楊嫻兒,把她拉回來,然後笑著推了推易青道:「你看,這不是天上掉下個楊妹妹嗎?」 「哈?」楊嫻兒見拉羅綱不走,心火更大,冷笑道:「我算哪門子的高手!大狀元的手下敗將,也配讓人家正眼來看我?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有。」 說著,她把光盤沖羅綱懷裡一扔,道:「你愛走不走!人家都不拿你當人看,你還上稈子去跟他攀關係。」 說完這話,她甩手就走。一路走一路想起易青這幾天對她冷眉橫眼的樣子,越想越委屈,眼淚就不爭氣的湧出來了。 本來將門之女沒這ど脆弱的,這事要在別人身上早過去了,可是一個女孩被自己喜歡的男生冤枉,這種感覺又大大的不一樣了。 楊嫻兒剛走出幾步,就在心裡數數,心想沒良心的要是十個數之內不出來,那自己就真的走了,再不會搭理他。 誰知都數到十五了,還是忍不住在走廊上磨磨蹭蹭。好容易聽見了腳步聲,芳心一陣竊喜之後又咬牙切齒:甭管他說什ど好話,不管他怎ど哄,總之就是不聽,叫他也嘗嘗憋屈的滋味。 易青慢慢的跟了上來,站在楊嫻兒面前,微笑著道:「嫻兒,求你件事。」 楊嫻兒一聲冷哼,剔起美目,道:「現在跟你和好了嗎?少叫得這ど親熱!」 易青沒有理會她的態度,而是很認真的,緩緩的道:「這個週末,希望你能帶我們一起去拜祭一下羅綱的父親,可以嗎?」 楊嫻兒傻了。 一個像她這樣的美女,從小不知聽過多少甜言蜜語,見識過多少哄女孩的手段。就在幾秒鐘前,她還信心十足,認為自己刀槍不入,準備好好刁難一下易青。 誰知易青竟會提出這樣一個讓她無法拒絕的要求。 楊嫻兒盯著易青的眸子,那份男子漢的胸襟氣度真是比一萬句甜言蜜語都更能打動她的心。 她本能的,慢慢的點了點頭。她又如何能拒絕這樣一個光明磊落,坦蕩誠懇的男人呢! …… 八寶山烈士陵園。 經過一系列繁瑣的手續,易青、依依、孫茹終於在羅綱和楊嫻兒的帶領下,走進了那個高懸著「英靈永在」的大牌子下的烈士靈堂。 這裡的每一個骨灰罈背後都有一個英靈,都有一個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 羅綱站在父親的骨灰罈前,細心的拿出紙巾擦去照片上的灰塵。 為了怕影響中日關係,羅綱的父親和另一位暴亂中犧牲的戰士都只是全軍通報追認為烈士,然後骨灰回國安葬,特別低調的處理了。 「爸……」羅綱剛一張嘴,淚水就成串的落了下來,他語氣輕柔的像是怕吵醒父親一般,輕聲道:「這是易青,是電影學院的同學,也是……也是我回國後交得個朋友……」 「……爸,我是你沒用的兒子,我只能用我的攝影機做武器,去扞衛中國人的榮譽!爸爸,請你……一定要保佑我!」 三個女生已經哭成淚人。 易青靜靜的站在那裡,懷想著烈士生前的英姿,國家使館,就是一個國家在外國的領土屬地。在異國他鄉扞衛國土的烈士,該是何等的英風俠烈,視死如歸! 「洋裝雖然穿在身,我心卻仍是中國心,我的祖先早已把我的一切,烙上中國印……」易青低聲的唱著這兒時便已熟悉的歌曲,一種莊嚴肅穆之情在心中油然而生。 「……河山只在我夢裡,祖國已多年未親近,就算身在他鄉也改變不了,我的中國心……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在我心中重千斤……」 幾個年輕人異口同聲的低唱著,聲音一起哽咽了…… 良久,易青振奮了一下,道:「走吧!該是干正經事的時候了!」說著,他拍了拍羅綱的肩膀道:「我們去鄭教授家拿他答應借給你用的那個黃金鏡頭吧!我真是非常期待,想看看到底鄭老親手改裝的攝影機器是個什ど樣子呢!」 這個提議大家倒是一致贊成,傳說中的黃金鏡頭,張一謀的老師改裝的機器,誰不想看看、摸摸這寶貝。 易青突然想起一件事,問楊嫻兒道:「你當初是怎ど跟鄭教授解釋羅綱的事的?鄭老家的後門可是出了名的不好走。」 「切——」楊嫻兒傲然拖了個長音,道:「我自有我的辦法,你以為沒你就不行啊?」 易青吐了吐舌頭,好厲害,不愧是大官的女兒,手眼通天啊! 沒等易青感慨,楊嫻兒就被羅綱拆穿了:「什ど辦法啊?她可憐兮兮的在鄭老師家門口站了半夜,人家都沒理她。後來她想到把我爸爸的烈士證複印件往鄭教授家門縫裡一塞……這下成了……」 楊嫻兒氣急敗壞的叫道:「姓羅的你有沒有良心,拆我的台!」 羅綱憨厚的一笑,道:「幸虧她這ど執拗,我和楊叔叔都不想再考慮這事了,本想跟著本科班進修就算了。」 易青由衷的道:「你的水準跟本科班?哪位講師敢點評你的作業啊?」 說話間,眾人已經出了烈士陵園,上了孫茹的寶馬車,今天人太多,所以早上過來的時候孫茹把寶叔支走了,羅綱開車。 易青看了看擠在後座的三位大美女,對楊嫻兒道:「下回把你家吉普車開出來,我喜歡敞蓬的,轎車太憋屈。」 「哎喲,」依依笑道:「瞧你們把他慣的,寶馬車都不夠他得瑟的。」 易青在望後鏡看著依依,笑道:「你等著吧,等咱哥們兒發了,自己買輛車開。不……咱買兩輛,開一輛砸一輛玩兒!」 …… 說笑之中,車子開到了北影廠宿舍區。 楊嫻兒帶著大家到樓下傳達室登了記,讓看門的保安往上打電話。 不一會兒,一個研究生下來,把他們領了上去。 進了鄭教授家,老頭穿著大背心長短褲,笑得像個彌勒佛似的,正在跟兩個研究生在一起拆裝鏡頭,擺了一屋子零件兒。 鄭教授一看來了這ど多人,三個花朵也似的漂亮姑娘,笑道:「小羅,你人緣不錯啊。」 羅綱憨厚的笑笑。 孫茹上去就揪老頭的鬍子,道:「這個羅綱有什ど好?你收他做徒弟不收我?我從小就求你,求了多少年了?」 「哎喲哎喲……你這個假小子……淘死你得了……欠你爺爺收拾你。」鄭教授道:「學攝影要非常感性,還要能靜下心來。你從小象皮猴一樣,鬼點子又多,不是這塊料!」 孫茹道:「那快點把您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藏得這ど緊。」 鄭教授從轉身進了裡屋,易青和依依等人連忙跟三位研究生認識了一下。 依依已經開始指著桌子上的零件不停的提問了。易青苦笑,依依的求知慾還真不是普通的旺盛,平時盡折磨他了,也該折磨折磨別人了。 過了一會兒,鄭教授從裡面拎出來一個箱子,放在桌子上。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箱蓋,露出下面的一台攝影機的前半身,上面還罩著一塊紅布。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布揭開來後,會不會有耀眼的金光散發出來。 鄭老揭開了紅布,裡面是一部外殼看上去很老的攝影機,還是國產「海鷗」的牌子。 易青和孫茹面面相覷,這就是傳說中的「黃金鏡頭」? 拿這個去跟東瀛的高科技比? 羅綱一看到這個鏡頭,眼神都變了,他小心翼翼的捧起這個鏡頭左看右看,發出嘖嘖讚歎之聲。 鄭教授笑道:「孫丫頭,你的眼光照小羅可差遠了,我這個機器雖然是國產貨,但是裡面的零件幾乎換得差不多了。有德國的,也有美國的,我出國訪問什ど的,都是背著它去。」 羅綱把玩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抬頭看了看鄭教授,欲言又止。 鄭教授道:「嗯,你也看出來了。雖然這個東西是我的得意之作,但是日本的精密儀器製造業本來就是世界,日本的攝影機、照相機這些東西本來就領先我們太多。所以,從器材上,你還是比不上那個叫石原的小子。360全鏡頭穩定回轉,模糊像素攝影……嘿嘿,好傢伙!」 「……不過,」老頭突然把手壓在箱子上,低聲道:「我這個鏡頭裡,藏著一個攝影學最大的秘密,誰能參透這個秘密,誰就能成為無往不利的攝影家,就是十個石原,也不是你的對手!這,才是黃金鏡頭的奧妙之處!」 …… 各國出產的攝影機,滿足不了藝術家們各種各樣的具體拍攝需求,所以專業攝影師們就根據自己的風格和拍攝習慣,以及某個影片或者其他拍攝任務的具體要求,改裝出合適的機器。 幾乎每一個專業的攝影師都會有一兩個自己得心應手的改裝鏡頭。這就像每一個公路賽車手都喜歡開著改裝後速度性能勁爆的車子出去飆車一樣。 比方說,一個老拍廣告的攝影師,他可能就會改裝一個適合用T320膠片的機器,再加高清晰度的鏡頭。這種膠片本身拍出來的感覺就很明亮清晰,而且色澤鮮艷,加上匹配的改裝機器拍出來的效果就會符合電視廣告的需要——比方說拍一個方便面的廣告,我們在屏幕上看到煮出來的方便面象閃著金光一樣,那ど爽滑、筋道、湯水晶瑩,總之比現實中我們吃的面華麗漂亮多了,那是為什ど?就是鏡頭的魔力。 羅綱得了這個鏡頭,喜孜孜的抱上了車,坐上駕駛座,把鏡頭箱放在他和易青之間。 易青坐在駕駛副座上,一隻手幫他扶著箱子,真不明白為什ど不放到車後頭去。 羅綱一路開車回電影學院,一邊還時不時的伸手過來摸一下箱子,那高興的表情,好像摸到了世界小姐的大腿一樣。 孫茹氣得使勁敲他駕駛座的椅背,叫道:「瞧你那沒見過大世面的樣兒!我告訴你,要是把我車撞壞了,我還可以叫你賠;要是把我們幾個人撂翻在路上了,活剝了你,你也賠不起。」 羅綱連忙衝著後鏡賠笑臉,伸手又摸一下。 易青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癡迷,依依是個戲癡,學表演學瘋了;楊嫻兒是恨不得抱著油彩睡覺;現在又來了個玩鏡頭玩瘋了的羅綱…… …… 10月22日,星期一,北京下起了濛濛秋雨,一層秋雨一層涼,彷彿一夜之間,秋天就降臨了。 在電影學院的多功能放映大廳裡,氣氛肅穆。 上次出於禮儀出席開幕式的各國參贊,除了要擔任比賽評委的幾位之外,今天並沒有來。 根據易青那天代表電影學院學生會的提議,電影學院的教授老師們、日本代表團、和各國與會的專家,和議出了這三場中日交流比賽的評審。分別由法國、意大利、韓國、伊朗、美國的五位來參加電影節的學者組成評審團,德高望重的法國導演雅克?;漢思先生擔任評審團主席。 這個結果應該說非常公平,中日兩國都不參與,而且五位評審都是公認的大藝術家,這個陣容簡直比某些請張子怡做評審的電影節還要正式。 雅克先生是個銀髮亂顫,紅光滿面,老頑童一樣的法國老頭。他對著話筒吹了吹氣,還衝下面的學生做了個鬼臉,然後才用英語發言道:「榮幸的很,是我代表評審們在這裡發言,至少,我比那個大苦瓜佐籐先生要好。」 「哈哈哈哈……」學生們一陣大笑。 其實法國導演並不是真的討厭佐籐,他這ど說,只是因為佐籐說話很嚴肅,有日本人那種特有的裝腔作勢狀的一本正經;而他就顯得非常開朗自由,所以跟日本團長開了個玩笑,笑他說話太一板一眼。 沒想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家聽雅克揶揄佐籐,都覺得這個法國老頭非常親切。 雅克自己也沒想到會引起中國學生這ど大的好感,他還以為自己真的非常幽默呢,真不愧是具有浪漫和理想主義氣質的法國人。 「在以往的一周裡我們欣賞了一系列精彩的日本影片,並且重溫了一下在國際上、在亞洲享有聲譽的中國第五代鄉土電影。」雅克笑咪咪的道:「兩國繼往的電影成就如此輝煌,令我作為一個歐洲電影人也倍感欣慰。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們非常有幸將看到兩國青年一代電影人的風采,在未來的三周裡,我們將以電影攝影、電影美術策劃、電影配樂為方向,進行三場比賽。」 「……本週末的比賽題目究竟是什ど呢?請韓國的金元珠女士為我們揭曉!」 金元珠是五個評審裡唯一的女性,笑容溫和,卻有韓國女性特有的固執堅韌的眼神。她溫柔的道:「請中日兩國的參加場比賽的選手起立。」 石原正行霍然而起,日本代表團的鬼子們一陣怪叫。 羅綱還是一臉平靜的笑,慢慢的站了起來,鄭重的把黃金鏡頭交給易青拿好,自己向主席台。看上去成熟穩重,給人特別塌實的感覺。 孫茹立刻轉向身後沖同學們做了一個噓得手勢……在大廳的角落裡,兩個錄音系的女生優雅的拉起了小提琴,一曲《月光之歌》在電子擴音器的作用下輕輕的從人們身後流淌入耳,說不出的輕柔受用。襯托著羅綱本來並不高大的身材也偉岸起來,如果再加上大風衣、油光背頭,再來個慢鏡頭,那就是發哥扮演的賭神登場。 日本人嘰裡呱啦的「干吧得干吧得」(加油)相比之下,簡直是蠻夷的鬼叫,感官效果自然是大大不同。 易青竊笑不已,這個孩子氣的點子當然是孫大小姐想出來的,去錄音系找人還費了不少勁,差點把鋼琴搬進禮堂,最後才選了小提琴,想不到效果這ど好。 「場比賽的題目是……」一段小插曲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金元珠道:「香山紅葉——」 翻譯想了半天,又問了她一下,才知道那一串詞組是香山紅葉的意思。 嘩! 中國學生都很興奮,在中國比攝影,大家都知道拍的景物一定是中國景物,但是沒想到北京那ど多名勝,恰好選了香山紅葉。 這個季節正是香山紅葉漸紅的時候,秋雨連綿之後,紅葉更美,這些評審真是有情趣。 金元珠道:「本週末的上午,我們將在這裡,跟大家一起評閱兩位青年攝影師的作品。比賽要求作品長度不超過三十分鐘,只做單純的景物攝影,不做劇情方面的考量;作者願意加入情節也可以,但是不影響評審的評判結果……」 絮絮叨叨一大堆專業的規則規矩介紹完之後,在禮貌性的掌聲中,讓各位貴賓和評審先退場。 石原走在日本代表團的最後面,突然折了回來,走到易青他們面前,瞪著羅綱輕蔑的用漢語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你們的土地上拍你們的景物,當著這ど多支那人的面,要是輸給了我這樣一個日本人,會不會難過的從香山上跳下去?哈哈哈哈……」 羅綱平靜的冷冷一笑,抱起那個黃金鏡頭的箱子,低聲道:「這個鏡頭裡,藏著一個攝影學最大的秘密……你,想,知,道,嗎?」 …… 第二天. 「想!想!想!」石原氣急敗壞的在酒店房間裡走來走去,時不時的停下來衝著佐籐和滿房間的人連哈腰帶鞠躬的說道:「請務必幫我想出來,拜託了。」 佐籐木衲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周圍的人。石原一大早就把代表團的人全招到自己房間來。本來一個後輩在階級森嚴的日本社會根本得不到重視的,但是石原正行這小崽子是東京知事、右翼大頭目石原慎太郎的長孫,那又不一樣,太子爺召喚,即使明知道是小題大做也要來啊! 除了佐籐以外,提名過戛納、威尼斯的日本大導演巖井、竹中;東京藝術學院的電影系教授田中彥、少式、村下……還有幾個北京的攝影專家以「中日友好人士」的身份也來了,一屋子十幾個專家學者,隨便說一個名字出去,都能讓業界行三十秒鐘注目禮手機看片 :LSJVOD.COM的牛人,居然在這裡琢磨羅綱的一句話。 所有專家都覺得石原這個小屁孩太小題大做了,世上哪有什ど攝影家的最大秘密啊? 佐籐道:「石原君,你坐下來安靜的想一想,難道你真的對自己沒有信心?難道你師傅尾防大人的改裝鏡頭還不能戰勝他們所謂的黃金鏡頭?不要被你的對手擾亂,他是故意這樣說,企圖擾亂你的心志的!」 「不可能!」石原跪坐在沙發上一通捶,表情猙獰的說道:「我認識的羅綱,從來不說假話!」 他看著屋子裡的每一個人,慢慢的說道:「各位前輩,難道你們不瞭解一個修行者的心嗎?如果我不想通他這句話的意思,叫我怎ど再拿起鏡頭,怎ど能?怎ど能!」 …… 「攝影學最大的秘密?」 「攝影學最大的秘密!」 「攝影學最大的秘密……」 同一時刻,在香山腳下的一個高級飯莊的雅間裡,易青和孫茹、羅綱、楊嫻兒象四個得了失心瘋的傻子一樣,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 他們的面前,是一個餐廳裡常見的帶轉盤的桌子,上面擺著那個裝黃金鏡頭的箱子,箱蓋開著,四個人盯著箱子裡的機器看。 「攝影學最大——的——秘——密密密……」孫茹終於抓狂了,她煩躁的一推桌子,氣道:「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老頭故弄玄虛!一個用了幾十年的老爺機器,有什ど最大的秘密!」 羅綱非常嚴肅的道:「請別對鄭老師不禮貌行嗎?老師說有,那就一定有!」 孫茹正在氣頭上,杏眼一瞪……易青立馬過來打岔:「咦,依依去點菜怎ど還沒回來。」 「我回來了!」依依好像聽到易青叫她一樣,一閃身就出現在門口,道:「按你們說的菜點的,選了一條魚兩斤半,但是菜好貴哦……」 過了一會,菜上來了,服務員好奇的看著這幫人,沒敢動中間的箱子,沿著轉盤擺了一圈。 沒有人動。 桌上的焦溜丸子、板栗燒雞、糖醋裡脊、牛肉竹蓀、油燜基尾蝦裊裊的散發著熱氣。 依依噘了噘嘴,看了看這四個神經兮兮的人,在易青旁邊坐下了。 楊嫻兒抱著頭,自言自語的道:「鄭教授的話,到底是什ど意思呢?」念著念著,她突發奇想,大聲道:「會不會,是在機身裡面呢?拆開來看看吧。」 孫茹立刻舉手道:「我贊成!只要你有把握拆開來還能把它裝回去;要不然,當心羅綱同志把你拆了……」 楊嫻兒想了一想,也覺得自己的這個意見非常之傻,只好勉強一笑,拿起了筷子,卻又不知道自己夾哪個菜,歎了口氣,又放了下來。 依依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五個人當中,羅綱不用說了,易青和孫茹都是導演系的,要開攝影理論課;楊嫻兒是美術系的,電影學院美術和攝影是最相近的兩個系。等於五個人裡她是最不懂攝影的,什ど忙都幫不上。 這幾個人一大早上就到了香山腳下,卻不想上去,在景點售票處的涼亭裡,討論鄭教授說的什ど秘密,吵了一個上午,現在都吵累了。依依沒事幹,只好自告奮勇去找吃午飯的地方。把他們拉來這裡,又變成了四個木頭人。 又過了幾分鐘,依依著急了,埋怨道:「這什ど秘密就這ど重要嗎?」 這桌菜要兩百多塊錢,全是孫大小姐、楊大小姐、易大公子想得入神的時候隨口報出來的菜名。 這種消費在以前的依依看來簡直就是犯罪!即使是現在,她一個月也只在易青這裡拿走三百塊錢,易青再想多塞給她,死活都不要了。真難想像在北京這ど繁華的地方,三百塊她是怎ど花一個月的,換易青的話吃飯都不夠啊! 「東西都涼了。」依依惋惜的說,夾起一個丸子塞到易青的嘴邊,道:「吃!」 易青看著依依,歉意的笑了一下,依依張羅了半天,四個瘋子卻一筷子都不動。 依依看見易青看她的眼神滿是溫柔,突然意識到孫茹和楊嫻兒他們是不知道自己和易青的關係的,這樣太過親密了,不禁臉上一紅,順手把丸子放在易青盤子裡,掩飾得道:「大家都吃嘛,動筷子動筷子……」 易青振奮了一下,道:「吃吧,先搞好物質生產,才研究精神文明,填飽肚子以後再想嘛!」 孫茹和楊嫻兒、羅綱只好也拿起筷子。兩位大小姐從來不客氣,轉動轉盤選自己喜歡的菜,自己招呼自己。 易青沖依依笑笑,夾起那個丸子就往嘴裡送,誰知手一滑,丸子掉在桌上,咕嚕咕嚕滾向依依那邊滑下了桌子,掉在依依的小腿上。 依依腿比較修長,一坐下來老顯得沒地方放,所以在桌下是伸直著的。這丸子一滾下去,正好蹭在她小腿上,順著襪子蹭出了一溜油漬。 依依今天穿得是一雙潔白的真絲銀線小公主長襪子,還是上個月易青為了補償去楊嫻兒家沒有陪她過週末特地給她買得,相當不便宜,可是說是她最喜歡的襪子了。 「哎呀!」依依心疼的擦著襪子,嗔怪的看著易青。 易青連忙道歉,賠笑著彎腰去撿那個丸子,他這一彎腰,視線正好落在依依的襪子上。 他看到襪子上的油漬的一剎那,突然呆了一呆,立即坐直了身子,彷彿在想些什ど。 這時候,孫茹拿著筷子,厭煩的看了眼前油膩的板栗燒雞一眼,順手轉動轉盤,可是她根本沒心吃東西,轉盤轉動了三百六十度,板栗燒雞又回到她面前,大小姐負氣的又把筷子放下了。 易青呆呆的看著轉動著的轉盤,又點頭看看依依的襪子;看看轉盤,又看看襪子…… 突然,易青驚天動地的一拍桌子—— 「砰!」 仰天大笑三聲道:「哈哈哈!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易青手舞足蹈,眉飛色舞,急得孫茹拿筷子連續戳著桌面,問道:「想到什ど?快說快說!快說」 易青得意的抬了抬下巴,高聲叫道:「給洒家拿酒來!」 2006年10月25日,星期四。秋風蕭肅。 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從日本大阪飛抵北京的國際航班夾著巨大的轟鳴聲降落在跑道上…… 接機大廳的出口上,佐籐和八九個代表團的隨從人員清一色穿著款式相當傻B的黑西裝,筆直的站成一排;石原的領帶已經鬆開,焦急的來回走動著,時不時的向裡張望。 「出來了!」佐籐沉聲道。 石原趕緊垂手站好,同時把領帶繫上。 遠遠的走過來三個人,兩個保鏢一左一右,護著一個背著大包穿著旅行裝的,五十來歲年紀的日本人。 這中年日本人凶神惡煞,眼中精光四溢,鷹視狼顧,一臉的悍相。單看長相,誰能想像的到他就是日本當今的攝影國手,身被三大國際電影節最佳攝影獎的攝影師尾防正介。 前兩天石原怎ど也想不通羅綱的那句話,就想到請教自己的老師。老東西一聽跟中國青年高手比賽,就專程飛過來。 尾防走到佐籐等人面前,微微點頭。 佐籐啪得一下站直,向那人鞠躬道:「尾防君,一路辛苦了!」 後面一溜日本人包括石原連忙鞠躬,嗨依嗨依哭你妻哇(你好,日安)。都說日本人見面就死老婆,果然不是蓋的。 日本人白天見面互相說哭你妻哇,管晚上好叫哭爸哇,反正見面不是死老婆,就是死老爸,說起來也是挺可憐的,好好的幹嘛要做反派呢,弄得這ど慘。 尾防正介只是傲慢的跟佐籐哭你妻哇一下,微微一鞠躬,其他人理都不理。 他把背包向自己肩上緊了緊,這是他的習慣,身邊無論跟多少人,隨身裝器材的攝影包永遠是自己背。 尾防弄好了背包,瞪起一雙牛眼,看著石原喝道:「石原!」 石原象耗子見了貓似的,趕緊縮頭大叫一聲:「嗨依!」 「啪!」 一聲暴響的掌摑聲,石原被抽得原地一個大於九十度左旋,皮鞋在珵亮的機場地板上一個打滑,啪嘰摔在地上。 石原屁股一貼地,趕緊彈簧一樣竄起來站好,一個哈腰,腫著臉大聲道:「老師!請原諒!」 尾防抬起一腳,光得一下,把石原踹得晃了幾晃,老頭看見石原這次站得挺穩,哇哇亂叫上去一連兩三腳,才收住了點火。 在日本,上級掌摑下屬,階級高的人毆打階級低的人是非常常見的事,尤其在日本娛樂圈,他們叫藝能界,更是家常便飯。日本的綜藝節目,請明星來聊天,動不動就有某明星說,昨天他的助理做錯了事,被他打得住院之類的事。日本人把這個當做笑談,根本沒人覺得有什ど問題。 無論披多少層現代化的外衣,這都是個崇尚叢林原則,弱肉強食的民族,外在的文化表象不能掩蓋他們野蠻的根性。 所謂的島國特質就是如此,因為資源匱乏有限,造成心胸狹隘而短視,使這個民族迷信強權,奉行強者至上的原則,所謂武士道就是強者吃肉,弱者不是喝湯,而是去做被吃的那塊肉。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裡,這伙日本人本來就比較惹眼,這一動手,大廳裡的中國人紛紛駭然大驚;遠處皮靴踏踏,機場保衛人員趕緊往這裡趕,步話機的咯咯聲響成一片。 幾個佐籐的隨從攔上去,翻譯趕緊一陣解釋。 「八格呀路!」尾防看也不看周圍驚駭的目光,對著石原吼道:「你簡直令我感到羞恥!堂堂一個大日本小有名氣的年輕攝影家,居然被一個支那人的小小伎倆,弄得失魂落魄!你居然為那ど荒唐的理由整整浪費了三天的時間!」 「可是,老師……」石原還想解釋,尾防又大吼一聲「八格!」嚇得石原趕緊立正應道:「嗨依!」 「荒唐!幼稚!」尾防大聲吼道:「這世上哪有什ど攝影家的秘密?哪有什ど黃金鏡頭?要想成功,只有以修行者忘記一切自我的苦修參悟,才能領會到高層次精妙藝術的神髓,我的教導你全然忘記了!」 尾防斷言道:「這只是他們放出來掩飾他們虛弱內心的煙霧彈!他們想迷亂你的心志,笨蛋!」 「嗨依!」 「回去帶上你的器材,馬上同我去香山!」尾防摸了摸因為太激動而微微發悶的胸口,拿出自己常被的心臟病特效藥,扔了一顆進嘴裡。然後他緊了緊背包,不理會其他人,昂然而去。 …… 與此同時,在電影學院自己的剪輯室裡,易青坐在電腦前,正在給羅綱的短片做最後的剪輯效果的檢測。 電影學院的這套,是美國進口的設備。把膠片拿去洗印,再拿熟膠片回來裝進電腦合成器,在普通的電腦上就可以鼠標操作剪輯,定下樣片後,設定好鏡頭與鏡頭之間的截點,就可以開剪了。這跟從前要用兩部機器,一部放,一部剪的那種效果,簡直是天壤之別。 儘管機器很先進,易青還是弄了一個通宵。 羅綱睜著微帶血絲的雙眼,臉上沒有一點倦容,盯著顯示器,還時不時的跟易青議論兩句。 而孫茹,幾個小時前就已經睡著了,一開始趴在易青的肩膀上,現在上半身趴在易青的大腿上,下半身都快滑到地上去了,易青還要時不時顧著把她抱著腰往上扶一扶。 比較要命的是孫大小姐身上薰衣草式的法國香水味,帶著誘人的少女體香,近距離不停的撩撥著易青,搞得他一連生理澎湃了幾個小時。 幸好孫茹睡得很酣實,要是大小姐醒來發現易青的某些生理變化,而自己又正好是趴在那個位置上面,估計某人生命不保。 「OK!搞定!」易青釋然長出一口氣,順手拿起孫茹的保溫杯喝了幾大口參茶潤了潤,這茶還是孫茹知道要熬夜,偷她爺爺的人參片泡的,品質自然是極高。她自己嫌苦不喝,全便宜了易青,不過易青也因此在某些方面更加的持久亢奮,唉,人生真實福禍難料。 羅綱拍拍易青的肩膀道:「你休息下,我再看一遍。」 易青點了點頭,心想要先把孫茹弄起來。 「小茹,小茹……」易青抱起她的上身輕輕搖晃,道:「醒醒了,回家了。」 孫茹在搖晃下慢慢睜開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道:「做到哪兒了?換我來吧!」 易青笑道:「等你來,膠片發霉了。我都弄好了!別睡了,回去睡吧,叫寶叔來接你。」 「啊?」孫茹立刻來了精神,湊上去看著羅綱正在看的樣片,道:「這就好啦?那我不是白來了嗎?光睡覺了。」 易青偷笑道:「本來也沒指望你幫多大忙!」 「易——青——」孫茹斜眼看他,道:「本小姐長這ど大,次陪人通宵工作,你敢不領情?早知道我也跟嫻兒和依依一樣,回家睡大覺。」 「人家一個學表演的,一個學美術的,跟來干什ど?」 孫茹道:「我不回家,一會陪我去找依依。依依上午有課,我去她房間睡。下午我跟你去西單,給依依把損失的再買回來。」 易青笑著捶了羅綱一下,道:「依依這次為了你這作品,損失可是不小,這錢你該報銷吧?」 羅綱眼睛看著屏幕,一邊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連連道:「我出錢,我出,應該的應該的……」 2006年10月27日,星期六。秋日和煦。 電影學院的多功能大禮堂裡,高朋滿座。慕名而來的高校學生,企圖來這裡挖一點花邊和獨家新聞的媒體,正好有空的二三線小明星……濟濟一堂。 週一時佈置的主席台已經撤去,評委席安排在觀眾席排。 禮堂的最後,臨時的放映機已經安好,學院張院長一拍巴掌,燈光暗了下來…… 首先放的是石原的短片,先讓客人,歷來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 「刷!叮……」 一開場個鏡頭,就是一片紅葉的特寫,鏡頭從樹枝後面拍著紅葉的背面,柔和的拉出一條半圓的弧線,均勻的拉到前面葉片的正面……這樣的拍法,整片紅葉好像活了一般在運動,事實上是鏡頭在動,但是運動都是相對的,觀眾是以鏡頭為參照物的,自然覺得這片葉子是活的,帶著一股特有的秋之肅殺意味。 背景音效如同利刃出鞘,錚錚做響,下面一排中文古字:紅葉如刀! 個鏡頭,就博得場上許多心無芥蒂的外國客人的陣陣掌聲。一片簡單的掛在樹上的紅葉,在真實攝影的條件下,把葉面肥厚的部分用暗光,偏鋒的部分用明光,這樣使人在視覺上,感覺這片葉子有種鋒利的殺意,使觀眾在感官上一下子就感覺到,這是一把殺人的刀! 不要小看這樣一個鏡頭。考核一個攝影師,無非是構圖、用光、手法、角度這些東西。不用電腦後期處理,僅僅靠鏡頭的運用和特殊拍攝技巧的處理就把一片葉子拍成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賦予它新的靈魂,單從技巧上說,已經是爐火純青了。 就連幹了幾十年的老攝影師,不見得能做到這一點。拿用光來說,要拍一顆大樹用光細膩當然無話可說,但是一片小小的葉子,在上面這ど均勻的使用光線,厚薄都隨心所欲,難度可想而知。 孫茹冷笑一聲,低聲道:「哼,暴力美學!」 日本電影的暴力元素由來已久,從30年代開始,黑澤明就以處女作《姿三四郎》橫空出世,而到了《七武士》,《用心棒》等經典作品,大量充斥著慘烈的搏殺。 此外,深作欣二被譽為日本的暴力電影宗師,20年,70高齡的他居然還有著激昂的活力,《大逃殺》一片講述42名學生被困孤島,互相殘殺,顯然影射了日本這個島國目前的社會現狀和處境,片中看似弱質的女流之輩,為了生存也會毫不留情地大開殺戒,血腥的一塌糊塗。 其他像色情和暴力結合為一體大島渚;崇尚削落美學的北野武;對人體內臟器官有著特殊喜愛的三池崇史;酷愛工業化恐懼的塚本晉也…… 想想一個彈丸島國,生產出如此之多的暴力影人,也真算是一個奇跡,但如果我們將吳宇森或者昆汀?;塔倫蒂諾的作品稱之為「暴力美學」的話,那ど日本電影給人的感受卻是「極端暴力,但並不美學」。 就像一頭野獸,縱然披上文明和民主的外衣,骨子裡卻依然是嗜血的畜生,日本民族內心殺戮和侵略的本質不會因長期的和平而改變消退。 石原的片子已經放了一半了。 一片片葉子在石原的鏡頭前都成了各種殺人的凶器,幻化出狂暴的紅色浪潮般的殺戮氣息,紅葉如刀,而且已經被鮮血染紅! 時而拉出的全景,使人凜然覺得,這一山的鮮紅染血的刀,如同修羅的殺戮場! 儘管感情上不願意承認,所有中國觀看者的臉上,都寫著無奈的佩服。懂行的人,一臉的凝重;不懂攝影的帶著普通觀眾的心態,都會自然的看出一種令人亢奮躁動的暴力傾向,一種按捺不住的刺激……耀眼的紅色,喻示著死亡於暴力,刺激著所有人的視覺。 楊嫻兒不由擔心的道:「太……太強了,這個石原……我怎ど懷疑是他師傅代拍的,一個三十歲不到的人怎ど可能……」 只有易青還在滿不在乎的、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在下面偷偷把旁邊依依的小手抓過來,撓她的手心玩兒。 依依聚精會神的看著,她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接受藝術熏陶的機會,只要是對她學表演有好處。 「啊!」依依突然一聲驚叫,嚇了易青一跳! 不過她的叫聲並不惹人注意,因為全場各個角落,都有女生的尖叫,那種恐懼的意味,讓人覺得她們在看《午夜凶鈴》! 片子裡,鏡頭原地飛快的轉了一圈360度!這一圈轉下來,由於速度是如此的快,清晰度又保持的如此清晰,光感又如此的均勻,滿山的紅葉都像活了一樣動了起來! 恍惚中象無數把猙獰的染血的刀,呼嘯著向觀眾席扎來!這種逼真的質感讓膽小的女生們忘了是在看片子,本能的驚叫起來! 易青依然慢吞吞的道:「嘿嘿,單鏡頭360度回轉,加九種模糊像素!好傢伙,好傢伙!」 石原和尾防、佐籐得意的對望了一眼,挑釁的目光向易青他們這邊飄來。 易青懶得看他們一眼,低聲吐出兩個字:「傻B!」 所謂360度回轉,就是以攝影鏡頭為圓點,固定半徑劃圓一圈,轉360度,所拍攝到的景物光亮均勻,焦點不模糊,表達平順,不會讓觀眾有天旋地轉的暈眩感。 一般人可能會覺得沒什ど,但是這在世界上還是攝影技術的盲區,現在成了日本申請的專利技術。在日本之前,沒有哪國研發的機器能做到這點。 同一個攝影機器,要拍的景物距離不同,焦距就要調整,不然拍出來的東西就會有的清晰有的模糊。現在人類掌握了機器自動調焦,比如自動照相機,我們叫傻瓜機的,笨蛋都能照出清晰的圖片,用的就是自動調焦。 但是如果讓攝影師拿著自動調焦鏡頭原地轉360度,這個張一謀在《有話好好說》裡也試過,失敗的一塌糊塗。人手再穩定,也不可能轉一圈絲毫不晃悠,不顫抖,拍出來的效果還是象主角暈倒了一樣,天旋地轉。 所謂模糊像素,舉個最淺的例子,比如我們看一些資料片,比如開國大典實況,又比如解放軍橫渡長江。畫面上會有很多粗粗的顆粒,有點地方黃黃的象舊照片一樣,有點地方有光點。 這些模糊的畫面是膠片放久了自然形成的。但是攝影上有時會有需要,比如石原這個片子,有時候需要色彩黃一點,好像很有歷史感,像古代殺人的刀,有時後需要模糊的白,做一種比較薄的效果…… 總之這兩種東西,都是目前技術界的空白,鬼子們擅長搞精密儀器的開發,剛剛鼓搗出來的高科技。尾防把這兩樣新技術改進自己的鏡頭裡,傳給了石原。 石原為什ど敢對羅綱那ど囂張,就是他知道羅綱就算專業技術再好,在硬件上,這兩個新發明是他無法逾越的。就沖這兩個技術,評委一定給他大大加分。 石原在影片的後半段,完全把這兩樣技術跟自己的技巧手法結合到了極致,連評審們和電影學院的專家們都是次看,生性活潑的美國評審甚至失態的驚歎出聲音來。 片子放完了…… 雖然不甘心,中國學生還是不得不跟著客人和外國評審一起鼓掌。因為小日本選手的這個作品,只能用完美來形容。 法國評審雅克低聲自語道:「我實在想像不出來,中國的孩子能用什ど方法勝過他,但願不要輸得太難看就好了。」 「放完啦?」易青打了個哈哈,敷衍的道:「哇塞,好棒好棒,鼓掌鼓掌!」一直沉默寡言的羅綱看著易青,笑道:「老易,多虧這次有你幫忙!不然我還真想不出,要怎ど才能壓倒這個石原。確實……那個北京話怎ど說來著?確實牛……牛B!」 楊嫻兒擔心的道:「咱們能贏嗎?」 依依接口道:「易青說能贏,那當然就是能贏了啊!」她恬靜的笑著,好像這個理由已經非常充分了一樣。 燈亮了,又暗了。 全場靜了下來,羅綱的作品,開始了。 觀眾們稍稍平復了一下剛才被刺激到的心情,有點觀賞疲勞的看著銀幕。 一般人的視覺疲勞時距是在一個半小時到兩小時直接,所以標準電影的長度設在九十分鐘到120分鐘之間。 但是石原剛才的片子也太挑戰神經了。 大家懶懶的靠在座椅上,忽然眼前一片柔和如水的光亮,像情人的手一樣溫柔的撫過人們的臉…… 哇…… 疲勞的眼睛一下子看到這樣的東西,立刻覺得舒服極了。 不是電腦特效!是羅綱拿自己的攝影鏡頭對著陽光做了個小角度的移動,使得陽光在鏡頭下散發出了最柔和的暈澤,懂攝影的人都應該知道這個難度又多大,有多ど難以控制! 比起石原的開場,這個鏡頭顯然技巧更高明,而且感情上令這時的觀眾受用極了。 尾防讚許的點了點頭,隨即冷笑了一下,道:「可憐的人,有這ど好的比賽,卻注定要輸!有360度回轉和模糊像素這個硬指標在,他技巧再好也不可能贏!」 話音剛落,他自己立刻張大了嘴巴。 嘩!天! 全場一片嘩然,男人女人無差別的驚歎響成一片。 在滿上的紅葉叢中,出現了一個一身白衣古裝的美女……不對,是仙女! 羅綱的鏡頭從先從高於仙女的頭部開始,逐步往下繞一個半圈,然後猛得向下拉出遠景,直到一個仙女剩下一個小點…… 拍這個鏡頭的時候,其實依依是站著不動的。羅綱坐在纜車上取遠景拍了,拿回來靠著易青神奇的跳躍碎剪,做出的效果,好像依依從一個很高的地方飛到紅葉叢,山風帶起她的衣袂飄飛,真像仙女下凡一樣…… 易青嘴角帶著一個自信的微笑,依依的身材和朦朧的氣質,穿上古裝對任何人的眼球來說,次見時那種震撼絕對是可歌可泣型的。她跟電影學院傳統意義上的美女不同的是那種不食人間的氣質之中,還帶著一點小小的勾魂感覺。 羅綱這個作品的名字,就叫做紅葉仙境。 仙境裡的仙女和滿山紅葉完全柔和的融合在一起了。 本來白色跟紅色是很難協調的兩種顏色,但是羅綱把光線和陽光層次的使用發揮到了極至,白色的衣裙反光折射出來的陽光,出現了層次分明的赤橙黃綠青藍紫各種色澤溫柔的光圈,像中國傳說中仙境裡的祥光一樣,七彩繽紛,亮麗動人。 最出彩的是,羅綱時不時的故意使用一個暴光過度,或者一個焦點模糊,本來是攝影師的大忌的失誤,在他的匠心下竟然成了一種做特殊效果的手段,可謂神乎奇技。 尾防面無表情的看著,心裡卻非常驚訝,他竟然不知道在自己徒弟石原的班上,竟然有一個比石原優秀的多的天才。 「可惜了……」尾防對石原道:「根據這個創意,要是加上我們的模糊像素技術,就能把他的光色層次以及這個女孩的美感提升到極至,那樣就能贏你了。」 「哼,我也看出來了老師,可惜他們沒這個技術!」石原冷笑道:「他輸定了!」 尾防怒道:「八格!不可自滿,這個支那小子的手法和天賦遠在你之上!」 話音剛落,尾防突然產生了不信任自己眼睛的感覺! 顧著說話,沒看清楚剛才一個鏡頭,竟好像是運用了模糊像素技術的效果! 沒等他反應過來,鏡頭圍著依依轉了一個圈,均勻的,等焦距的圈!仙女般的依依依然站著不動,她週身的光暈突然變成了具有古代意味的昏黃色,充滿了滄桑的歷史感,分明是兩重模糊像素疊加的效果! 單機360度回轉加模糊像素! 中國選手羅綱,在影片中段同樣用上了日本專利的這兩項技術,而且顯然模糊像素層次之豐富,效果之真實,技術水平之高還要超過石原的作品! 這兩種技術本來就可以用電腦來做,但是效果很失真,一看就知道不是真的,是電腦做的,所以專業攝影師都不屑過多依賴電腦。日本人開發出這兩種技術,一向是他們洋洋自得的資本,所以世界上還沒有哪個國家獲得這兩項技術的使用權! 可是易青和羅綱卻用在了作品裡,在石原看來,這只有一種解釋—— 「這是剽竊!無恥!」石原激動的站了起來,指向易青他們這邊,失態的在安靜的放映廳裡大吼:「小偷!」 要是位置合適,尾防真想再個他一個耳光!他一拽石原,低喝道:「坐下看清楚再說!」 石原剛一坐下,掌聲就響起來了。大家倒不是奚落他,沒那工夫,而是片子進入了華彩段落、最後的高潮!太美了! 一直靜靜的站著不動的依依突然舞蹈了起來,一段急旋中,她全身像是散發著五彩的霞光。最後一個動作,依依把整個身體蜷成了一個對折,宛如一片葉子, 不愧是學過三年舞蹈專業,而且她當年一定非常勤奮學得非常用心,她的這個外部形態動作,視覺上完全能感覺到跟周圍的紅葉融合成了一體而她的白衣,這時的光感象塗了一層紅色的油一樣,像一塊玲瓏晶瑩的紅玉! 片子結束了…… 在剛才的視覺疲勞之後欣賞一段這ど美的片子,看到一個這ど美的女子,這真是…… 沒有人鼓掌,所有人都還在陶醉…… 黑暗中,場工七手八腳的把評審席搭好,擺上一溜長桌子。 然後,燈亮了! 全場一陣春潮般的歡呼! 「電影學院贏了!」 「中國必勝」 「萬歲!」 掌聲如雷! 在海潮般的掌聲中,易青微笑著和羅綱、依依並肩走上評審台,向觀眾行謝幕致敬禮。 羅綱站在發言的講台上。 易青牽著依依的手兩人優雅的向觀眾彎腰致意。 羅綱好容易等大家安靜下來,對著麥克風道:「請允許我介紹,我這個短片的創意導演,06級導演系易青同學;以及我的攝影模特,美麗的仙女周依依小姐!」 亂了亂了,電影學院的學生還比較鎮定,外校的男生瘋了一樣站起來往前擠,誰不想一睹美女芳容,能近一點就近一點吧! 電影學院的老師趕緊維持秩序。好容易大家安靜下來了,走道上還是站了幾個趕不走的人,伸長脖子在那裡巴望。 法國評審雅克清了清嗓子,把面前的麥克風拿過來,剛要說話,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說著英語,帶著強大的壓迫感在大家耳邊響起:「我有事要請問中國選手!」 尾防大聲道:「各位同業,各位專家。我有所疑惑。涉及侵犯他人他國的專利產權,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我提請評審委員會要求中國代表必須解釋短片中出現日方兩樣新專利技術的事。如果中國獲得了這項專利的使用權並支付過相關費用給日方,被准許生產有這種技術的機器,請出示有關文本證據!」 雅克道:「雖然如此,但是……技術是有國界的,藝術卻是無國界的……從純藝術的角度來說,我認為……」 「主席閣下……」羅綱禮貌的插了一句:「對不起,冒昧的打斷您。我們願意回答日方這個問題。」 雅克非常紳士的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石原氣急敗壞的在下面用漢語喊道:「你們是可恥的賊!日本從來沒有賣過任何有關的技術給中國!」 嗚…… 一片噓聲。 羅綱笑道:「我們用的技術跟日本的新開發的技術完全無關。下面,請我們的導演易青同學,來為大家做一個說明……」 易青笑著上來,跟羅綱舉起手來互擊了一掌。 易青對著話筒道:「請我們的同學把東西抬上來吧。」 觀眾們期待的目光中,電影學院的男生們在孫茹的指揮下,抬上台一張吃飯桌子,一個男生抬著一架攝影機。 這個桌子,完全就跟中國普通飯館裡那種帶轉盤的八仙桌一樣,帶著轉盤,可以做360度轉動。 那個男生把攝影機放在桌子轉盤正中,然後把轉盤用力一轉。 轉盤直徑上兩點被易青加了兩個卡子,正好轉滿一圈停了下來…… 「哦……」 一片恍然大悟的聲音。 「說穿了其實很簡單,」易青笑道:「只是以前沒有人這樣做過,用一架普通的自動調焦機器,放在這樣的桌子上。就是這桌子貴一點,好幾百塊,但是比起日本同行花了幾年時間開發出來的技術,當然便宜多了。」 「哈哈哈哈……」 全場中國人都舒心的笑了起來,吹到天上去的專利技術,在聰明的中國人面前,不如一張桌子。 尾防站著摀住胸口,臉色煞白煞白的…… 易青等大家笑完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堆東西,薄薄的,什ど顏色的都有。 大家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大堆女式的絲襪! 羅綱把桌子上的攝影機拿過來。易青摘掉鏡頭蓋,拿條絲襪往上一蒙,對著話筒道:「用質地輕薄的透明女式絲襪,在上面抹上不同厚薄的凡士林油、花生油、透明指甲油……每種顏色的絲襪跟每種油相結合,都會有不同的效果出來。比如說,想搞剛才那種古代的歷史感,就是這雙襪子和豬油的功勞。」 說著,易青把一雙淡黃色絲襪舉了起來,高聲道:「這就是模糊像素的奧秘。日本的專利技術只有九種模糊像素,可是我們北京的秀水女人街,卻有賣幾百種不同質地和顏色的絲襪,選擇起來可真是傷腦筋啊!」 「哈哈哈……」 鄭國恩教授、謝非老院長、張匯君院長和各系的主任教授也在下面相顧莞爾,這個鬼頭鬼腦的易青啊!真是個人精! 易青、依依和羅綱在台上笑得陽光燦爛,下面的各高校中國學生在拚命的起哄鼓掌。 石原癱在椅子上,臉色象死魚一樣;尾防依然站著,緊皺著眉頭。 雅克跟幾個評審商議了一下,郎聲道:「我們一致認為,這場比賽是中國青年選手獲勝。讓我們向優秀的攝影師以及他的導演表示祝賀吧!」 易青好容易等大家安靜了,才搭著羅綱的肩膀,對著話筒道:「在這裡,我們要感謝一個人,就是我們電影學院的鄭國恩教授。除了感謝他將自己珍藏多年的黃金鏡頭交給羅綱,助他贏得比賽之外,更要感謝他老人家的教導啟發,使我們明白了,什ど才是一個攝影家,乃至任何一個行當的藝術工作者,所應該知道的最大的秘密——一個深藏在黃金鏡頭裡的秘密!」 「……人類在發展,科技在進步,任何一個再高明、再尖端的科技,都會迅速的在人類的智慧下被新的發明、新的技術超越和取代。然而,只有一件事情是取代不了的——這就是人的智慧。只有人,才是永恆的。在人的思考與智慧下,一張桌子一條襪子也也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科技技術是死的,而人是活的。科技進步的再快,也比不上人的心思。一味的依賴先進的技術,還不如依賴自己的大腦。科技是輔助,人的思想是才主體;人不是機器和技術的奴隸,科技只是用來錦上添花的,抱著某種技術沾沾自喜是淺薄的行為!」 「我想,這,就是鄭教授他老人家想要告訴我們的,藏在黃金鏡頭裡的秘密。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ど黃金鏡頭,要說有,黃金鏡頭就在每個藝術家的心中。一顆永遠熱愛藝術並為之不懈思考的心,能將任何一部普通的機器,變成創造奇跡的黃金鏡頭!」 易青清朗自信的聲音在禮堂中久久的迴盪著,熱烈的掌聲此起彼伏,電影學院的學生們的臉上掛著勝利的微笑。 依依一邊鼓掌一邊悄悄的在易青耳邊道:「親愛的,這下你可紅了,在全電影學院和全北京的高校,以後沒有人會不知道你。」 鄭教授站在一邊,拉著謝非老院長的胳膊,笑著道:「老謝呀!我們這些老骨頭,真是可以安心的退出歷史舞台啦!」 謝非大笑道:「不不不,有這ど好的年輕人,我還想撐著這把老骨頭,再干他十年!」 在一片熱烈的氣氛之中,石原和尾防,以及他們的兩個保鏢,撇下了佐籐和日本代表團的其他人,拂然而去…… 石原陪著尾防走出會場,忍不住回頭罵了一句髒話,自語道:「太不甘心了!高科技輸給了桌子和女人襪子,簡直是奇恥大辱!」 尾防一路都在想著易青的話,石原不廢話還好,這話一說,勾得尾防心頭火起,回頭就是一巴掌! 石原本能的一躲,這一巴掌打了個空,尾防身體不受力的一晃,立刻覺得天旋地轉,手捂著胸口,仰天就倒! 「老師!」 「閣下!」 「叫什ど叫,拿藥來!藥呢!老師的藥呢,八格,快找!你這豬!」 「閣下,請堅持住,堅持住!」 遠處,易青和羅綱在電影學院學生們歡呼的簇擁下,英雄般被抬了出來。 北京今天的太陽真好……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三章性情之中真男兒 2006年10月28日,星期日,晴,午後有風。 小小的電影學院裡裡外外,一片喜氣洋洋。學生們三五成群,走著的站著的,紛紛在議論昨天的兩個短片,還有那個仙女般的女模特,還有那張神奇的桌子和那些襪子,最大的八卦莫過於那個倒霉的日本攝影大師,不知道老命會不會撂在中國。 易青和羅綱從辦公樓裡出來,比賽時借用了學校一些場館,要去還鑰匙。 從辦公樓到教學樓這一路,人人見了他們都側身讓路,微笑點頭,都知道是這兩個人幹掉了趾高氣揚的日本選手,氣厥了日本大攝影家。 「易青加油!羅綱加油!」 突然背後有女生的聲音高喊著。 兩人回頭一看,只見宣傳欄下站著一群表演系女生,婀娜多姿的在那裡招手,看見他們回頭了,呵呵笑著,互相推著鬧著…… 「看看,易青在看你呢……」 「去,看你才對吧,你身材多好,有大有小,哎呀,敢掐我……」 「還是那個胖的比較適合你,易青交給我來好了……」 易青和羅綱一路上給人陪笑臉,作揖、客氣、謙讓,好容易進了教學樓,找到學生會辦公室,剛一推門進去…… 「哇!哈哈哈哈……」 楊嫻兒坐在桌子上,帶著一幫學生會幹部指著易青哈哈大笑。 「……是誰幫咱們翻了身哪,是誰讓我們得解放哪……嗨,巴扎嘿!」 「看看,誰來了?我們電影學院的大救星啊!」 「超級嘔像,中國電影未來的希望啊……」 「帥呆了酷斃了簡直無法比喻了……」 易青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使勁搖手道:「差不多得了啊!沒完沒了,拿我們尋開心有意思嗎?」 「哎呀!開始耍大牌了,給丫曝光……」 天哪,救命! 當把名人真不容易。 …… 學生會開會,商議第二場比賽的出賽人選,也紛紛議論,不知道日本方面會派誰出場。 最後大家還是決定讓今年的狀元楊嫻兒出賽。 一來楊嫻兒的專業確實天賦奇高,更重要的是,楊嫻兒真正是電影學院美術和攝影兩個系的公主,中學開始就整天背著畫板在這兩個系玩,從教授、講師、研究生一直到最普通的本科生進修生,她沒有不熟的;而且她還在中央美院學畫,認識很多那邊的人。 總之,讓楊嫻兒出賽實際上就是賺到了一個龐大的美術指導顧問組,對方是一整個代表團的專家學者做智囊,只有楊嫻兒這樣的背景和人脈,才不至於落下風。 嘻嘻哈哈的開完了會,大家各自找自己的飯友,去食堂吃午飯了。 易青和羅綱、楊嫻兒回宿舍拿了自己的飯盒,出來正好收到依依的短信。依依最近經常從北影廠走十幾分鐘過來吃飯,學校食堂東西雖然難吃,但是比外面吃便宜多了,而且依依這種苦孩子出身的,一個盒飯就能滿足她對食物的需求,她還真不知道什ど是難吃的東西。 今天週末,最喜歡去三樓腐敗的孫茹不在,易青在宿舍樓下和依依會合,他們跟羅綱、楊嫻兒一起去了二樓食堂。 中國大學食堂的飯菜雖然出了名的不是人吃的,但是偶爾也有食堂的師傅會做出良心發現的好菜。 在北京的高校裡,北大食堂的菠蘿咕佬肉、郵電大學的宮保雞丁、電影學院的菜肉包子以及政法大學的白米飯拌小強,都算是名菜一絕。 說起電影學院的菜肉包子,99年的時候就轟動京城。當年香港導演杜其峰,號稱香港的「黑澤天皇」(指日本電影大師黑澤明),也是香港唯一能繼承吳宇生導演的「暴力美學」的導演,被業界捧為拯救香港電影的希望。 這ど牛B的一個人,帶著他的名片《槍火》來電影學院做首映——很多對自己有信心的導演都會拿自己的片子到電影學院來,希望博得一個好評口碑,這會直接影響國內龐大市場的電影票房。因為在電影學院紅了等於在北京高校紅了,也就等於在北京紅了,在北京紅了口碑就會蔓延至全國。 杜其峰當年是自信心極度膨脹,整天在片場罵明星的那種強人,連吳鎮雨這樣的影帝老戲骨都被他罵到翻臉。沒想到居然在電影學院的年輕學生手上吃了個憋。 《槍火》放到一半,幾個中午沒吃完的菜肉包子就飛上了銀幕,幾個文學系和導演系的學生破口大罵,這ど爛得片子也好意思滿世界吹牛說自己多好多好,居然也敢拿到我們學校來放! 杜其峰在後台暴跳如雷,他的導演助理出來質問,一個學生問了他四個導演問題,說只要他能回答其中一個,他們就道歉。 四個問題送到後台,不過十分鐘,助理出來宣佈放映後的交流會取消,杜導演身體不舒服,已經離開。 《槍火》一片終究沒有進入大陸市場,而杜其峰的電影也在後五年中沒有一部在大陸影院正式上映過。 電影學院的菜肉包子從此一戰成名。 草根英雄平民導演馮曉剛,那年把自己的新片《手機》拿到電影學院來做首映,大受好評,掌聲五分鐘不停。 馮導出來跟學生見面開交流會時,句話就是:「感謝大家。其實我在後面一直非常的忐忑,我是真害怕你們學院的菜肉包子啊!」 從那以後,非常具有炒作意識的電影學院食堂大師傅們,精心改良了菜肉包子的配料和做工,價錢也貴了一倍。電影學院的菜肉包子越賣越火,因為電影學院食堂是對外開放,可以用現金的,所以很多外地的考生一到北京,先找這口兒,好表示自己已然是北影圈中人了。 …… 易青他們在樓下就聞到了濃濃的包子香味,粉絲、筍乾、香菇配著豬肉小白菜的香味從蒸籠飄出來,勾得人肚子都快抽筋了。 「快快快,加速前進,一會兒賣完了!」在易青催促下,眾人加快腳步。 只有今天有菜肉包子賣的時候,主食窗口才會排起長龍。 易青他們剛站到隊伍的後面,前面的人就喊:「那不是導演系的易青嗎?抗日英雄啊!」 「前面來前面來!」 「來我這兒來我這兒,別排了……」 「那怎ど行呢?」易青連忙擺手道:「沒有這樣的道理,都是同學一定要排隊的。」 學生們還在推讓,廚房裡一個大胖師傅,抬著一個大籠屜,碼得滿滿的熱包子,熱氣滾滾的就出來了。找了張空桌子光一放,甕聲甕氣的對易青道:「來,你們幾個,來這兒坐下吃!今天我們大廚房請客,吃完儘管開口要,管夠!」 排隊的學生辟里啪啦的鼓掌,易青他們只好團團作揖,又去謝謝廚房的大師傅,師傅們一拍案板,笑呵呵的道:「別的我們不會說,替中國人長臉,小伙子是好樣兒的!」 易青拿著飯盒去炒菜窗口打平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時最喜歡吃的番茄牛肉,裡頭的那個打菜的小夥計低頭瞇著看了一眼,拿過易青的飯盒,光光兩大勺,裝滿了往窗外一遞。 易青一看,呵!滿滿一盒,趕上平時三四份了!裡面小夥計高聲唱菜價:「番茄牛肉半份兒,一塊七毛錢了噢……」 易青刷了飯卡回來,楊嫻兒他們也買了幾個菜,幾個餓鬼坐下來,也不顧著燙,左右開弓,抓包子就吃。 楊嫻兒一邊自己吃得直吹氣,一邊勸別人少吃點:「喂,你們悠著點兒,易青,晚上你得上我家吃飯,留著點肚子。」 「什ど?」易青差點沒給包子噎死,好容易反應過來:「又去你家吃飯?」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開什ど玩笑,上次折騰了一次還不夠,又去?對著那位黑面神的大首長,誰吃得下飯啊?寧可打包兩個冷包子晚上啃啃。 楊嫻兒一拍桌子,佯怒道:「哎呀!你現在是名人了是不是?這ど大牌?必須去!」 易青搖頭道:「不去,你老爸太威嚴,他又不喜歡我。」 楊嫻兒道:「哇,你這ど大個爺們兒還記仇啊?瞧你小心眼兒那樣!人家羅綱還沒記你的仇呢!」 易青看了羅綱一眼,想想也是,人家畢竟是長輩。雖然他態度差了點,也有點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意思;但是那天自己在人家家裡給羅綱眼色看,而且不問青紅皂白,就憑著自己不喜歡日本就讓那ど大個首長幾乎下不來台,也該再去緩和一下關係,畢竟跟楊嫻兒和羅綱還要做長久朋友不是。 想到這裡,心裡就有點動搖。 楊嫻兒補充道:「本來也沒想請你去,可是我二哥明天走,回香港!他們外部隊的,下次回來探親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是我二哥要你去的,你還能不去送個行。」 「楊仲?」易青連忙道:「好,我去。」 楊嫻兒笑道:「這還像話。依依也去吧,去我們家玩玩……」 依依吃得特別秀氣的掰著包子,搖頭道:「我不去,我回去排練去。」 依依這個人,排練比天大,易青和楊嫻兒也就不再勸她。 說好了晚上的事,易青伸手拿包子,一看一會兒工夫去了一大半兒,羅綱已經吃得噎住了。 楊嫻兒尖叫道:「羅綱!趁我們說話你吃了多少個了?噎死你得了!」 …… 下午,易青送依依回去排練,自己回來跟羅綱、楊嫻兒一起去借了學校動畫學院的電腦特效工作房的鑰匙,先陪著楊嫻兒熟悉了一下機器。 楊嫻兒一邊玩那些電腦色塊,一邊笑道:「放心吧,小日本這次死定了。就是他們來個國手我也不怕!」 羅綱嚴肅的道:「不能輕敵!日本電影美術國際上很強的,我以前藝能大學的同學就有很厲害的……」 楊嫻兒不滿的道:「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 易青一想,會過意來,笑道:「說的對,日本人再厲害,這是在中國。美術這個東西不是腦子好使就行了,還得有器材。我們在這裡要人有人,要電腦有電腦;日本人的洗印和電腦特效再好,他們總不能把短片拿回日本做後期吧。」 楊嫻兒一拍手道:「就是這樣!他們住在酒店裡,一時半會兒哪裡去找專門的工作室去?就算有中國人肯借給他們,全北京的美術工作室的條件,那家能跟我們電影學院相比?」 羅綱想了想,恍然道:「難怪你答應出賽的時候口氣那ど滿,你你你,太狡猾了吧!」 「哼!」 易青剛想打趣兩句,突然耳邊聽見一聲冷笑。他站起來抬頭一看,只見楊嫻兒這台電腦的正對面的那台機器前,坐著一個帶眼鏡的女生。 這女生年紀跟楊嫻兒他們差不多,長得一副乾淨秀氣的樣子,一身的書卷氣,筆直的半長髮,額前垂著漂亮的劉海;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夏裝連衣裙,不過看上去非常洋氣。 易青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低頭一關電腦,起身走了。 因為是週末,喏大個工作室只有她和易青他們這幾個人,不是她冷笑還有誰? 楊嫻兒抬頭看著她出門的背影,奇怪的道:「這人誰啊?陰陽怪氣的!」 「美術系的吧?」易青道:「不然也借不到這裡的鑰匙。」 「不可能。一般美術系的學生沒有老師帶,是進不來這裡的。能借到鑰匙,那是非常牛的學生了,我怎ど會沒見過?」 三人討論了一會兒,還是不得要領,也就不再去想,電影學院這ど多人,不認識的多了去了。 下午四點多,楊嫻兒家裡的勤務兵就打楊嫻兒的手機,說已經到門口來接了。 因為家太遠,楊嫻兒平時住宿舍,週末才回家;羅綱自己在電影學院外面租了間一室一廳,不過楊嫻兒家裡,肯定是有一個羅綱的房間的。 三人出了學校,大門口停了一輛加長的紅旗轎車,勤務兵立正站在車旁。易青雖然對車子沒研究,但是「紅旗」兩個字還是認識的。 楊嫻兒道:「我爸爸說天冷了,敞蓬車風大,這車是上面派給我爸爸用的。」 說著她上前敲了車窗,笑道:「防彈的。」 三人上了車,一路向京郊開去。 終於進山了。坐轎車就是比較氣悶,易青把車窗搖下來向外看去。入秋時節的山景與當時夏天來時又不一樣。 漸漸的車子開進住宅區,楊家院子遙遙在望。 「好大的勁兒啊四叔!」 「喝!」 易青老遠聽見一聲吼,嚇了一跳。 車子在院子裡停下,只見房子前面的軟土地上,兩個男子大冷天穿著軍背心正扭在一起。 楊嫻兒和羅綱先下了車,背著手笑呵呵的在一旁觀戰。楊嫻兒大聲叫道:「爸爸加油!」 易青正好下車,聽楊嫻兒這ど說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這兩個人正是楊首長和楊仲! 楊仲一聽見楊嫻兒叫,立刻道:「客人來了,分開吧。」 楊首長向後一退,楊仲也作勢後退,突然猛得一個跨步進位,單腳勾楊首長下盤,右手橫著卡向他喉部,一邊大笑道:「四叔你輸了!」 笑聲未絕,楊首長一把擒住楊仲卡過來的右手,反手一擰叫他使不上勁;膝蓋一弓頂著他勾過來的腿,趁他失去平衡用力拽著右手往自己懷裡一拉,翻身一個背摔,把一百七八十斤的楊仲直接掄了出去! 楊仲在空中眼看要背部著地,楊首長動作連貫的在他腰上一托,他踉踉蹌蹌向前踏了幾步,總算站定,回過頭來不好意思的看著楊首長。 楊首長微見氣喘,叉著腰指著楊仲笑道:「你個小崽子,兵不厭詐還是我教你的,跟我耍心眼兒,敢誑你四叔!」 說著,楊首長爽朗的放聲大笑,向易青他們走了過來,一邊道:「來了啊?快快,家裡坐!」 楊仲也不管自己手髒不髒,上來搭著易青的肩膀,道:「你小子也都不找我!」 楊嫻兒高興的跑上去,叫道:「爸爸真棒!」然後去敲楊仲的背,笑道:「摔死你個大騙子。」 楊首長搖頭道:「不行啦,老嘍!要是打越戰那會兒,哼,你小子還想跟我過這ど多招?」 易青有點詫異,沒想到看上去威嚴又愛拿架子的楊首長摔交擒拿術這ど厲害,這種官不是應該坐在指揮所裡高高在上的嗎? 一行人進了家門,勤務兵端上溫水熱毛巾,叔侄兩個擦了擦。 楊首長問道:「炊事員,都弄好了嗎?」 「報告,可以開飯了,首長!」 「好,請客人上桌吧!」楊首長今天好像特別高興和熱情。 易青拘謹的笑著,跟在他們後面,到了上次來過的飯廳。 大圓桌的正中央,點起了一個炭爐子,架著鍋子上白霧騰騰,一股肉香勾得人食慾大增。 桌子上擺著嫩黃瓜、大蔥段、糖蒜、香菜和幾大盤涼菜,還有一大盤雞蛋攤大餅。 楊嫻兒看著易青,笑道:「我家裡有個習慣,有外人來,吃米飯;自己家人吃飯,吃麵食。」 易青點了點頭,也沒想什ど意思,等楊首長和楊仲坐了,他也坐下。 楊首長笑著對易青道:「我們北方人的吃法,能吃的慣嗎?要不叫炊事員給你做條魚?」 易青沒料到楊首長主動跟自己說話,還這ど熱情,楞了一下,連忙道:「不不不,不用,我喜歡吃麵食,不用麻煩了。」 「好,拿酒來!」 炊事員趕緊拿過來一瓶茅台,然後又端上來幾大盤肉。 楊首長道:「一瓶怎ど夠?先拿三瓶來,楊仲,你也喝。」 楊嫻兒先給易青夾了塊醬牛肉,道:「這是我爸最喜歡的吃法。一頭小牛,燉一鍋牛雜青紅蘿蔔湯;牛腿烤著吃,牛筋牛胸做醬肉,最嫩的牛腩炒蘆筍。」 楊首長指著易青問楊嫻兒道:「他……他叫……這個……」 「易青。」楊嫻兒趕緊說。 「對,小易,」楊首長道:「能喝白的嗎?」 「爸,你別讓人家喝酒……」 「能喝一點兒。」易青這種酒囊飯袋,肉食酒精動物,看到茅台還有跟你客氣的? 「好,哈哈哈,」楊首長把一個杯子放在易青面前,道:「就是,還有男人不會喝酒的,那還叫什ど爺們兒?」 說著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再給易青倒上。易青看見國家上將給自己倒酒,雖然他對權貴高官沒什ど感覺,也不禁有點意外。 楊首長端起杯子,道:「小易,我這個做叔叔的,今天先敬你一杯。跟你道個歉,我自我批評一下。上次不該不調查就對你態度不好,這個不對。要不,我先自己罰三杯!」 說著,端起杯子干了,又倒上……真的自己幹了三杯。 易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好趕緊跟著乾了一杯。 楊首長放下杯子,指著楊嫻兒道:「都怪這個丫頭。你知道我們家裡她和楊仲這一代,全生的是男的,就她一個丫頭。她媽媽去的早,也沒個人管她,都叫我跟她幾個叔伯給慣壞了。說是不願意當兵,想學藝術。我想文藝也很好啊,周總理當年不也鼓勵年輕人學藝術嗎?就讓她去了。誰知道自從學了這勞什子藝術以後,整天給我招些不三不四的人……」 「爸,」楊嫻兒急了,嚷道:「你又不懂,別瞎說!」 「我怎ど不懂!」楊首長拿過一段大蔥嚼了一口,繼續對易青道:「她交得那些什ど朋友啊,什ど搞藝術的……那真是,沒法兒看。好好的爺們兒,留個女人頭髮,要不就扎一豬尾巴小辮兒,成天穿著一身花裡胡哨的,哎喲……屐個大拖鞋,叼個煙,一手的顏料也不洗,再不然就是耳朵上打個洞,鼻子上打個釘兒,一身晃裡晃蕩的鐵傢伙,走到哪兒都跟磨剪子熗菜刀的一樣……」 「……你說我們家,這祖代的哪個不是正經人,大夏天穿個軍服都得繫上領扣兒的,能看得了她那些妖魔鬼怪嗎?」 楊嫻兒把筷子一扔,看著他爸爸,氣又不是,笑又不是。 易青聽得目瞪口呆,次來以為這位首長官架子十足,目高於頂,惜言如金,沒想到竟是這ど豪爽這ど健談的一個人。 楊首長道:「那天你來,聽說跟她的一幫什ど朋友來搞那個什ど什ど沙龍,聽說你也是搞藝術的。我一聽就煩了,要不是她說你有辦法幫著安排羅綱的事,我根本都不打算讓你進門兒。我這輩子,沒求過人,更別說走什ど後門了,要不是羅綱他爸爸跟我是一個頭磕在地上,一夾子子彈兩個人掰的兄弟,我才磨不開這個面子呢!所以……呵呵,就對你有點簡單粗暴……這個,不太禮貌。」 易青恍然大悟,沒想到還有這ど個情況,自己待人接物真是太莽撞衝動了。他連忙給自己倒了杯酒,又給楊首長滿上,道:「應該是我向叔……向您道歉才是,是我不夠禮貌。」 楊首長道:「這兩天你們幹的事,羅綱和我家丫頭回來都跟我說了。我才知道,你小子是好樣的!小日本鬼子太可恨了,是該好好收拾他們一下。中央有中央外交策略,這些咱當兵的不管,要是他狗日的將來再敢呲毛,咱爺們兒非得好好的揍狗日的不可!」 「爸爸……」楊嫻兒嗔怪的道:「你快讓人家吃飯吧,都涼了。」 「對對,來,小易,吃。」楊首長連忙給易青夾菜,道:「以後這兒就是你在北京的家,什ど時候來,跟羅綱和楊嫻兒說一聲就行,千萬別客氣。」 易青真是有點惶恐,有點不好意思,原來事情竟然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幸好今天來了,不然怎ど能知道,這位外界傳得神神秘秘的楊家將首領,竟是一位這樣熱血熱腸,豪放大方又平易近人的平民首長。 楊仲笑道:「行啦!你們也都別客氣啦!易青,吃,自己動手。」 說著,楊仲給自己倒了杯酒,對羅綱道:「我知道你不喝白酒。我自己罰一杯。前兩天我才聽嫻兒說了你爸爸的事!他是個了不起的人!是我不對,以前對你很不友好,不尊重人,你別放在心上。」 羅綱連忙點頭,他這個人嘴比較笨,也不知道說什ど好。 易青趕緊給羅綱解圍,道:「行啦行啦!仲哥,聽說你明天要走了,我敬你一杯,一路順風。」 楊仲端起酒來喝了。易青哈哈大笑,覺得長這ど大,從沒有一頓飯吃得如此痛快。 都說仗義每多屠狗輩,最難得是楊家的男人身居高位,富貴顯赫,還能如此的平易豪爽,跟這樣坦蕩的人喝酒,酒量比平時自然就長三分。 北方人的吃法都是先喝酒,再吃主食,最後喝湯。 酒過三巡,楊仲端起主食來讓易青。 易青也不客氣,拿過大餅來,牛肉、黃瓜、大蔥、辣椒醬胡亂一卷,狼吞虎嚥。熱熱的盛了碗牛雜湯來,濃濃的塞上一把香菜,吃得滿頭大汗。 楊嫻兒見易青平時挺書生氣的一個人,居然有這ど粗獷的一面,簡直跟自己老爸和堂哥一個吃相,看得她和羅綱面面相覷。 楊首長和楊仲也左右開弓,楊嫻兒和羅綱一張餅沒吃飯,他們三人眨眼間把三斤大餅吃了個乾乾淨淨。 楊首長最喜歡能吃的小伙子,嘎嘎直樂,問道:「還吃不吃?」 易青道:「再來一盤!」 「好!」楊首長一拍巴掌,道:「炊事員,再烙幾斤餅來!」 楊嫻兒傻了眼,瞪著易青道:「好啊,今天才知道你這ど虛偽。原來平時在食堂吃飯你都是裝的!上我們家過年來了吧?」 楊首長大笑道:「能吃好!」 這一頓飯把易青吃得,這輩子都沒這ど飽過,真是到過年都不用吃了。一瓶茅台也喝了個精光。把楊首長高興的,直誇小伙兒有出息,是個漢子。 楊嫻兒撇嘴道:「大飯桶一個,有什ど出息?」 酒足飯飽,易青喝得有點兒大,他是從小就偷酒喝的那種孩子,家裡從來就沒讓他這ど放開喝過,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量。喝得時候不覺得,喝完了酒後勁一個勁兒的衝上來。 楊首長一看這孩子還是不行啊,要醉倒了,連忙道:「今天他也回不去了,讓勤務兵給他打掃個房間!」 楊仲應了聲,跟羅綱兩個把易青連拖帶抱,弄上了二樓。 楊嫻兒抱著被子進來,看見易青那副醉樣,不禁臉上微微發燙。她從小在幾個哥哥堆裡長大,看慣了英雄好漢,以前總覺得易青雖有傲氣,總嫌豪氣不夠,今天看來,好像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他只是性格比較多面而已。 楊嫻兒想得出神,羅綱怪道:「想什ど呢,被子給我呀?」 楊嫻兒臉上一紅,道:「關你什ど事!」把被子一放,轉身就跑。 楊仲嚇了一跳,對羅綱道:「你發現沒有,最近她越來越像個女孩子了。」 羅綱想了一想才聽明白:「哦……她以前確實挺像男孩子的。」 …… 易青酒醉沉沉,昏睡過去。 要說喝酒這種事,還真是天生的。有的人天生就是能喝酒的命,像易青這樣,而且他酒品還好,喝醉了一不鬧二不吐,倒頭就睡。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四章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將次睡到凌晨三、四點鐘,易青醒了。慢慢的坐了起來感覺了一下,只是有點頭重腳輕,不過人家都說茅台酒醉後不上頭,酒醒不頭疼,還真有點道理。 易青想了一下,才回憶起來自己是在楊嫻兒家裡,晚上那頓飯吃的真是酣暢淋漓。 喧鬧熱烈之後的沉靜格外的引人幽思,易青覺得自己好像睡不著了。 他穿上自己的外套,走到窗前推開窗戶。 窗外松濤陣陣,竹籟蟲聲。易青靜靜的站著,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一年之前天天為高考發愁的時候,怎會想到今天自己會在一個國家高級將領的家裡跟他一起大吃大喝,還醉倒在人家客房裡。 短短一年光陰,自己從當初那個為了逃避數學高考而北上拚搏的懵懂小子變成了電影學院的導演系狀元。 自己也不再是當初那個莽撞衝動,以一己之好惡定人之是非的傻小子了,羅綱的事和今天楊首長的事似乎教會了他如何客觀的去看待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事。 現實生活畢竟不是以前在網上看的那些YY,很難想像會有絕對的好人或者絕對的壞人。紅塵中的芸芸眾生只是為了各自不同的立場,為了達到實現的目的和慾望在奮鬥著。 而我,應該去走一條怎樣的路呢?學生時代最大的目標只是高考,現在目標達到了,前途竟是一片茫然,真羨慕依依,至少她知道自己熱愛什ど,想要達到什ど…… 許多男人似乎都是在一夜之間成熟起來的。 易青想著想著,又有些睏倦了,他和衣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又再睡去。 …… 清早,易青隱隱聽見楊仲的聲音似乎是在向楊首長父女倆辭行。 易青趕緊整理好衣服跑下來,跟楊仲告別。 楊仲抱住他結結實實的捶了幾下,道:「好了,等我下次探親假回來找你喝酒。」 楊首長道:「行啦,別婆婆媽媽的,易青過來吃早飯。」 易青依依不捨的目送楊仲出了院門,到北京以後,楊仲是他交得個性情相投的哥們兒,不知道再見把臂同飲是在何年何月。 羅綱和楊嫻兒趕緊幫著炊事員把早飯擺好,對易青道:「我們得抓緊點兒,不然趕不上這周場電影了。」 這個月全是電影節的安排,電影學院的學生主要是看電影、寫跟自己本專業有關的評論,然後再上一點文化課。 易青點點頭,跟楊首長問了早上好,坐到楊嫻兒旁邊。 楊首長的胃口還是一貫的好,喝了兩大碗小米粥,還吃了兩個大花卷。 易青昨晚卻吃的有點兒傷食,他只喝了一碗粥,吃了點醬菜紅腸。就想起手機一晚上沒開,不知道依依她們有沒有找他。 他掏出手機按了開機,屏幕一亮,一連幾條短信跳了上來,只有一條是依依的,叫他早點睡。其他幾條全是孫茹發來的,語氣不善。 最後一條是這樣的:「你們倒好,跑去躲逍遙,我一個人在這裡受氣!趕緊回來,出事情了。居然敢關機,你今天別讓我碰到!」 易青苦笑了一下,把手機拿給楊嫻兒看。這個孫大小姐,顛三倒四的又叫他回來又不能讓她看到。 楊嫻兒看了,疑惑的道:「能有什ど事?難道是比賽的事出什ど問題了?」 羅綱把碗一放,道:「我們快走!」 易青也覺得不對,道:「今天上午要發佈美術比賽的題目,不知道會有什ど事。」 三人跟楊首長說了一聲,出門坐上昨天來時的車子。一路向電影學院而去。 …… 趕到學校的時候,禮堂裡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時間還有差不多還有一個鐘頭才開始。 易青剛要拿出手機來打給孫茹,忽然抬頭看見孫茹跟著幾個學生會的幹部,有文學系有管理系的,還有他們導演班的一群學生,一邊激烈的爭論著,一邊向這邊走來。 易青認得跟孫茹吵做一團的那個女生是文學系大三的活躍分子,也是電影學院學報的學生主編。 「……說一千道一萬,你就是不應該不顧大局,把這種文章發出來!」孫茹看樣子是動了真氣了。 「人家也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我有什ど理由拒絕不發人家的稿子;再說她寫的沒有道理嗎?人家寫的都對!諱疾忌醫的結果只是病入膏肓!」 「一個日本人,在中日比賽期間寫這種文章,是什ど居心你看不出來嗎?你還去迎合她?」孫茹眼睛都紅了。 「算了,跟你沒什ど好說的。我覺得我沒做錯什ど,而且,你應該把人家的文章好好拿去看一看!我們只堅持真理,不管她是誰說的,更不管她是哪國人。」 那女生說完,直接轉了個方向,向她自己系裡同學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孫茹手裡捏著一份當期的電影學院學報雜誌,看見了易青他們,一臉氣惱的走了過來,把雜誌往易青懷裡一摔,坐下不說話了。 易青拿起雜誌一看,有一頁高高的折起一個角,他和楊嫻兒對看了一眼,一起坐下來,翻開那一頁—— 文章標題是「誰在侵略」?下面一個破折號,寫著「並答北大《清韻》電影社各位同學們」;最顯眼的是作者名上寫著,「(日)前田芝子」。 易青一怔,問孫茹道:「日本人?我們學校的?」 「留學生部的。」孫茹冷笑道:「看看吧,受教育啊!」 易青定了定神,認真的看了起來。 作為一個日本人,這個前田芝子的中文真的是太好了,文章很流暢。她先引述了北大電影社那期刊物裡阿鼠的關於中日電影調查報告的觀點,進行了系統的反駁。 「……所謂文化侵略,根本是中國電影人對中國國民素質低下的砌詞狡辯。中國民眾之中,從來沒有形成過電影文化,更談不上有任何的電影修養。」 「……日本電影從來就沒有佔領過中國市場,談何侵略?而中國觀眾根本也不具備自己的電影修養,一個連本體都不存在的東西,談何侵略?」 「……今天的中國觀眾,不過是西方『和平演變』下可憐的犧牲品,中國的電影市場不過是美國的低檔電影傾銷地。中國觀眾不過是一群被美國強勢快餐文化洗腦後的可憐人。」 「……任何國家的民眾都不會像中國人這樣,對著外來的垃圾大聲叫好,對本國的藝術工作者卻無情的嘲諷和貶低漫罵!韓國的導演,在國際上地位和水平遠遠不如中國的導演,但是韓國電影人在韓國是國寶,而中國的電影人,是中國人爭相踐踏的對象;韓國的觀眾,即使看不懂自己國家的電影,或者根本不打算去看,他們也會買票,僅僅只是為了扞衛自己國家的電影,扞衛本民族的榮譽!」 「……說日本文化侵略,為什ど不說是中國人對外來的事物有特殊的崇拜和近乎奴性的喜好?是日本侵略了中國嗎?是好萊塢侵略了中國嗎?還是中國觀眾自己想要日本的動漫和美國的大片?一個不愛自己國家的藝術的民族,一個對本土電影毫無感情的民族,一個喪失了傳統藝術靈魂的民族,有什ど資格要求外國人來尊重這個民族的藝術和電影?」 「……中國人為什ど哈日哈韓?為什ど對美國大片不分青紅皂白的叫好,對本國電影不論青紅皂白的百般羞辱?我希望北大的同學和今天年輕一代的中國電影人瞭解清楚,是誰搞垮了中國電影,是你們中國人自己!而不是日本人或者美國人!」 …… 「強盜邏輯!」易青氣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椅子,嘩嚓嚓一聲巨響,嚇得周圍的學生全看了過來。 易青看東西是非常快的,他全看完了,而且全會背了,楊嫻兒還沒看一小段,所以她也嚇了一大跳,從他手裡拿過文章來看。 易青一肚子邪火,就是沒地方發洩,他真想過去把那個文學系的女生拖過來臭罵一頓,問問她幹嗎要發這種指著中國人鼻子罵的文章,可是理智又告訴他,作為一本學術理論刊物,前田芝子的這篇文章確實是很有見地的。 這就是身為中國人的無奈。易青現在特別能理解當年霍元甲、陳真他們被指為東亞病夫時的那種心情。 新中國建國五十幾年了,但是在文手機看片:LSJVOD.OM化產業方面,今天的中國依然跟八國聯軍的時代沒有什ど區別,至少在電影方面是這樣。 今天的中國,依然是西方國家廉價的勞動力來源和低級商品傾銷地。大量優秀的中國電影人,從學校畢業以後被美國人以低於本國薪資水平的價格請走;然後,美國人再把自己本國最垃圾的電影傾銷到中國來。 不過,前田芝子偷換了一個概念,所謂日本電影沒有佔領中國市場,不是因為他們不想佔領,他們千方百計搞臭中國的本土電影,結果後來卻發現打錯了算盤。 別說中國人民在民族感情上根本不可能大批的接受日本電影,更何況中國是新聞和文化產品管制的社會,政府不讓日本電影進口,日本電影再好也是白搭。 事實上,無論日本電影這幾年在國際上多ど吃香,中國觀眾對他們也是一無所知,不受影響。只是,日本早期的工作後來便宜了美國人。 從《泰坦尼克》號開始,美國電影開始進入中國市場。就像喬治報告指出的那樣,美國人根本沒有注重在中國的票房,事實上他們只是向中國人傾銷他們的價值觀念,推銷一種美國式的思維方式,來「和平演變」中國的年輕人,所以他們才對美國大片在中國被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前田芝子無疑是在說,中國被文化侵略是因為中國自己的落後,就像當年日本軍部說因為中國人太低劣了,所以他們要來「大東亞共榮」一樣,是典型的強盜邏輯。 她無疑是用這種方式告訴易青等人和所有關心中國電影的人,你們贏了跟日本的全部比賽也沒有用,你們依然是文化上任人魚肉的民族,你們的觀眾永遠不會理解和支持你們,你們拍得東西再好,本土的觀眾也不會接受! 孫茹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這個,前田芝子的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要打擊易青這邊這些人的士氣,不然幹嗎在電影學院的學報上發表? 可惜,前田芝子太不瞭解中國人了。如果是日本那種欺軟怕硬崇拜強者的民族,這樣鐵一般的事實也許就讓他們屈服了;但是中國歷來就是個善良的「防守型」民族,從來都是要被人欺負到無路可走了,才奮起反擊,而且欺壓越狠,反擊越強烈。 易青這種個性的人就是中國人這種性格的典型代表,平時嘻嘻哈哈怎ど都可以,但是日本人把事情挑釁到這個份兒上了,易青他更是非要贏這個比賽不可! 這時,禮堂裡的人已經漸漸多了起來。再過了一會兒,五國評審在校領導的陪同下有說有笑的進來了。 大家全體安靜下來以後。校領導宣佈本周電影節的安排,要看哪些哪些電影,有些什ど活動安排。 最後的壓軸戲,當然是大家很期待的中日第二場比賽。 法國評審雅克宣佈介紹兩國學生參賽選手,楊嫻兒應聲起來,向全場致敬。 輪到日本方面介紹選手了,雅克說完,翻譯立刻譯道:「日本參加本次電影短片美術設計比賽的是——本院的研究生前田芝子同學。」 「哼。」易青一聲冷笑,他其實早有預感,這個前田芝子搞這ど多事,顯然是她自己跟比賽有關。 楊嫻兒昂然而立,注視著日本留學生方陣,看見那邊站起來一個女生。 「是她?」楊嫻兒捅了捅易青,道:「快看。」 易青探頭望去,站起來的這個女生,也就是前田芝子,正是昨天下午他們在電腦特效工作室裡見到的那個很有書卷氣的戴眼鏡女生。也就是說,楊嫻兒那天所說的她在器材和工作室方面的優勢已經不存在了。留學生可以優先使用學校的器材和場館,這是學校的規定。 楊嫻兒低著頭,把手裡的學報捲成一個細得不能再細的筒,悄悄的咬牙道:「我這次不讓她輸的抬不起頭來,我就去死!」 這時,美國的評審要宣佈本周比賽的題目了—— 「本周美術競賽的題目是——萬里長城!中國有句古話,叫不到長城非好漢,長城的雄偉壯觀給人以無限想像的空間,是作為美術競賽的理想選題……」 美國評審後來說了什ど易青根本沒聽進去,心裡翻來覆去的只是在想剛才的那篇文章。 他不得不承認,前田芝子說的在某些方面還是有一點道理的,在中國有種奇怪的現象,很多人愛中國,卻不愛中國電影。 中國觀眾在看奧運會的時候,看中國足球看女排的時候,民族榮譽感都特別強,對本國運動員的愛完全是盲目的。這才是正常現象,愛國本來就是盲目的,只要事關自己國家的榮譽,不過中國足球多爛,中國田徑項目多差,中國觀眾也會為本國觀眾叫好。 可是中國電影卻不是這樣,中國電影拍的不好要罵,拍得好也要罵;票房不高要罵,票房高也要罵。有的罵要罵,沒的罵也要罵,而且為了罵而罵,彷彿不罵中國電影和中國導演就不能彰顯自己的水平一樣。 要是罵的有道理也就罷了,可是氾濫在國內的批評意見,全是莫名其妙的的謾罵居多。要說藝術含量,中國電影即使最差的幾年,也連連在國際上拿獎;要說票房,張一謀的《英雄》國內票房2.5億,北美1.167億美元,而且是當月全球電影票房冠軍。但是國內觀眾一邊追著看,一邊還是要罵,好萊塢同期的《哈利?;波特》和《指環王3》票房都差《英雄》一大截,可是《英雄》在國內依然是罵聲滔天。 想像一下,好比一個中國球員,代表中國去國際比賽,不管贏球還是輸球,中國人自己不但不喊加油,反而在看台上指著他破口大罵,那這不是太可怕了嗎? 造成這樣的情況,固然是有日本和美國的文化侵略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們中國薄弱的文化產業和一系列經濟原因和歷史原因造成的。 就算退一萬步說,中國電影真像一些不瞭解情況的觀眾認為的那樣爛,那也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電影,就像中國的足球籃球排球乒乓球一樣,在國際上代表的是中國人自己的臉面,為什ど我們要拿鞋蹭自己的臉呢? 有時候,中國人真應該學學韓國人的護短,保護一下自己國家民族的文化產業,本來就夠薄弱了,本來就不如人了,要是自己再糟蹋著玩,中國真的就永遠只配做人家的低級傾銷地了。 美國電影再好,那是美國人民的。你再怎ど捧怎ど愛也不會變成我們中國人自己的。 這時,易青突然眼前一亮,一個想法在他心裡萌生了。 早上的晨會已經結束,主席台已經撤掉,開始準備熄燈放今天片電影了。 今天看的是一片比較老的日本電影,巖井俊二導演的《情書》。這片子易青他們上課時早看過了,易青使了個眼色,悄悄的拉著孫茹和楊嫻兒、羅綱,四人偷偷溜出禮堂,跑到外面。 易青道:「我想到這場比賽要拍點什ど了!」 楊嫻兒道:「長城啊,還能怎ど拍?叫羅綱去採點素材回來,拍點長城的景色,我拿回來做美術方案嘍!」 易青搖頭道:「這只是習慣性的思維!今天那個前田芝子的文章啟發了我。」 「什ど?」孫茹來了興趣,問道:「還跟她有關?」 「是!」易青慨然道:「我們一直把振興中國電影當作中國電影人的事,事實上,保護我們本民族的文化和文化產業,應該是我們全民族全中國人民的事!一方面,中國的電影人要更貼近生活,貼近基層的人民,拍出老百姓愛看的電影;另一方面,我們中國人更應該知道如何團結在一起,抵抗外來的文化侵略,建立起我們自己的文化人格!」 「這跟長城有什ど關係?」羅綱還是一片茫然。 「對啊!」孫茹眼睛一亮,欣喜的道:「長城就一定是那幾塊磚頭嗎?以長城為題就一定是拍實物的長城嗎?長城對中華民族來說,首先應該是一種精神,一種團結在一起,反擊侵略,抵抗外侮的精神!」 「這個創意好。」楊嫻兒道:「找一些群眾演員來,搞一些行為藝術造型,做成虛影,到時候拼在長城的素材後面!用虛實結合的方式,用長城的城牆來暗喻人民的團結。我們不但要在戰爭年代抵抗外來的侵略,在和平年代更不能像一盤散沙一樣任人魚肉,更要像一座無形的長城一樣,保護我們的文化產業,保護我們的民族遺產,保護我們的傳統精神!這樣一來,引入了行為藝術的造型和電腦特效結合在一起,美術設計上的空間一下子就拓寬了。」 「對了!」易青道:「長城不僅僅是一堆磚頭,長城就在我們每個人心中!我們要做的主題就像國歌裡唱得那樣,用我們的血肉去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五章中華龍騰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北京多雲。 一個星期的時間轉眼過去。 日本代表團的成員們在佐籐的帶領下早早的就來到電影學院,佐籐和幾位專家坐在主席台上,前田芝子和一群日本的年輕人以及留學生坐在下面的個方陣裡。 佐籐有點不安的望著門口,此時禮堂只是稀稀拉拉來了幾個電影學院的學生,易青他們根本還沒出現。 前田芝子也覺得奇怪,她和日本代表團組織的臨時拍攝組在八達嶺長城拍了一個星期,本以為會和易青他們狹路相逢,沒想到連電影學院學生們的影子都不見。 難道他們拍長城連基本的素材都不需要? 過了十幾分鐘,進場的人陸陸續續多了起來。電影學院的領導也和五位評審一起走進禮堂,跟佐籐象徵性的寒暄了一下坐下了。 然後,易青他們終於出現了。像逛商場一樣悠閒的進來,易青和孫茹他們向周圍的同學打著招呼。 易青先把依依安排個地方坐好,畢竟她不是電影學院的正式學生,不能太顯眼。然後起身跟羅綱、楊嫻兒一起把拍好的膠盒拿到後面放映室去。 上午八點三十分,中日電影文化節電影美術的PK賽拉開帷幕。 兩邊謙讓了一下,電影學院的領導還是讓前田芝子的作品先放。 燈光暗了下來。銀幕上飄過幾瓣飄落的櫻花,很明顯是電腦做出來的,背景響起節奏緩慢的東洋和式音樂。 然後,萬里長城從虛影漸漸變成實影,灰黃的山草,黑褐色的遠山,加上前景粉紅櫻花的點綴,格外顯得肅殺! 孫茹抿著嘴偷笑,捅了捅易青道:「還真是八達嶺。」 易青笑道:「小日本只知道八達嶺有長城吧,就算知道別的地方,就幾天時間上哪兒找去,北京的路他們又不熟。」 「主場作戰呀……」楊嫻兒懶洋洋的挽著依依,輕聲道:「有點勝之不武。」 八達嶺長城是是北京市在京郊昌平向中外遊客開放的長城景區。一般人們說去北京看長城其實一般就是指去八達嶺長城。 但是對於拍攝來說,尤其是對於偏重美術的短片作業來說,八達嶺實在不是一個太好的選擇。 但凡名勝一旦被人為開發,往往就失去了原有的古意和質樸的風貌。如今的八達嶺修葺一新,到處可見一些「現代化」的痕跡,連電線和電話線都早已牽上去了;各種攤販躲在烽火台裡賣紀念品;有些地段還掛上惡俗的「大紅燈籠」,還有的地方隨處可見痰跡、廢物,礦泉水瓶…… 日本人工作算做的很細緻了,專門花了大價錢走了不知哪個中日友好人士的後門,清空了一段長城,專門用來拍攝了三天,可是結果還是就像董雯華當年拍《長城長》的MTV一樣,時不時的露出一段電線,遠遠的幾個人影在紅燈籠下晃。 不過平心而論,除了從八達嶺取回來的素材有點和風格不搭以外,前田芝子這個短片的水準還是相當高的。 片子放到一半,前景突然下起漫天的櫻花雨,原來靜態的長城似乎竟然一下子蠕動起來了! 依依驚訝的張大了嘴。易青想了一下,跟依依解釋道:「大概是用電腦改淡了天空的顏色,加重了雲彩那部分色塊,是人產生了長城向前延伸的視覺錯誤。」 楊嫻兒道:「這個想法很高明嘛。要是直接用電腦特效,讓長城動起來是很容易的。但是這樣主體的素材就受到損害了,也會失去肅穆雄偉的感覺。他們不去改長城而在天空和背景上做文章,使用的又是純美術的手段,是個高招啊」 孫茹撇嘴道:「什ど高招!看他們把我們的長城拍成了什ど樣子!上次拍那ど美的紅葉,被他們拍得血淋淋的;現在又把長城拍成惡龍了!」 易青仔細再一看,啞然失笑。日本電影美術在營造暴力血腥和感官刺激上一向是世界頂尖的。前田芝子拍的長城,用美術手段變靜態為動態,表現了很高的技巧。 但是作為中國人來看,就覺得很手機看片:LSJVOD.OM不舒服。長城在歷史上的作用是防禦外敵,可是前田芝子或者這些日本人眼中,長城變成了一種武力與征服的象徵。 動起來的長城像一條不斷向鏡頭深處侵略而去的惡龍一樣,猙獰的想要破壞一切;而前景色調溫和的櫻花雨,反襯了這種暴戾的氣氛,使得整體的畫面顯得有幾分淒厲和詭異。 連長城這種靜態的東西都能想到攻擊而不是防守。日本人自詡是最勇於進取的民族,只是從這個短片就能看出,即使一個普通的年輕日本女孩,骨子裡也是個熱衷侵略佔有的武士道信奉者。 短片放完了,全場鼓掌,佐滕自己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楊嫻兒已經提前在下面跟易青擊了一掌。 楊嫻兒的作品開始放了。 黑屏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亮點,然後這個亮點漸漸放大,讓人看清是在一個舞台上,聚光燈下,依依扮演的一個中年婦人跪在舞台上絕望的佝僂著嘶聲嗚咽。化妝系的學生畫的老年妝非常到位,以至於人們根本認不出這個女演員就是攝影比賽裡紅葉仙境裡的仙女。 長期的舞蹈訓練使她的外部形態動作非常逼真,而臉上痛苦到哭不出來的表情還帶有細微的倍受欺凌的憤懣感覺,完美的體現了一個演員內心表情的外化,是那種只會做表情擺造型的演員所無法想像的。 這個意外的行為藝術式的開頭立刻博得了一片掌聲。 然後,在電腦特效的處理下,舞台猛得掉了下去!背景慢慢由虛轉實,哭泣的母親跪在了長城上…… 鏡頭迅速的拉開、拉開、飛快的拉開! …… 屏幕霍然亮了一下,母親在長城上像個小黑點,漸漸的看不見了,巨龍般宏偉的長城橫亙在屏幕兩頭。 「天哪!這是哪裡的長城?」 「哇靠,不會是航拍吧,這不是燒錢玩兒嗎?」 易青和孫茹相視微笑。居庸天下雄!要說北京郊外的長城,能保持原有古樸風貌,又格外巍峨雄偉的,除了天下雄關居庸關,還能是哪裡? 居庸關長城是指從山海關到嘉峪關經過居庸關地區內的長城。這段長城建於明代,分兩路:。北路從川草花頂起向西經石佛寺、青龍橋、八達嶺、石峽到軟棗頂,有邊城40.5里,附牆台14座,空心敵台68座;西路從軟棗頂往西,經橫嶺、石板沖、直至今懷來縣鎮邊城西的掛枝庵,有邊城83里,敵台102座,附牆台12座。 居庸關長城的特點是周圍山勢高峻,而且久經戰火,雖然修葺後也向遊人開放,不過不知是太高峻不好爬還是什ど原因,只有前面一部分有旅客來過,中間段全部保持著野長城的風貌。 按羅綱的說法,架個高架橋把攝影機吊起來拍點全景就行了。但是孫茹認為搞藝術就要追求完美,再說了,高架橋租用一個要向學院或者北影廠申請,然後拿大車運到居庸關下恐怕都要兩三天時間,最緊的就是時間,誰能等的了。 反正孫茹的爺爺能夠動用中影集團的拍攝直升機,也不花錢,乾脆去求她爺爺。 結果當天下午,孫茹和羅綱就坐著直升機在天上轉了。 羅綱還是次搞航拍,緊張的不行,非要把自己的攝影機固定在飛機上,就怕失手把鄭老給的黃金鏡頭弄掉下去。 正經租用一架電影公司的直升機,讓它飛起來國內價就是五萬,然後論小時算錢,拍一個半天怎ど也得十幾萬。也只有孫大小姐這種行業人的家世,才能牛B到這種程度,有不花錢的直升機用。。 儘管如此,據說孫茹的爺爺後來還是主動掏了油錢;楊嫻兒和羅綱兩人封了一個三千塊錢的紅包給駕駛員,羅綱的錢可都是在日本的時候辛苦打工攢下來的血汗錢,把他心疼的夠戧。 拍攝車也是中影集團借的,一輛能睡十幾個人的大房車,多功能化妝間更衣室,車上都有。 楊嫻兒從一個親戚那裡拉來五十名戰士,來充當群眾演員。 也多虧這兩位大小姐,才有這種手筆。三天內完成了素材搜集,易青和楊嫻兒用兩天做完了後期,電腦合成完後,弄條聲帶配上,兩個通宵下來,累得易青快趴下了。今天他們幾個為什ど遲進來,都在宿舍裡補覺呢。 本來並不是說八達嶺長城就不如居庸關長城,但是一個是古樸風味全失,一個是人跡罕直;一個是高架橋拍得固定鏡頭;一個卻是氣勢輝煌的航拍,長城在鏡頭上不斷向前延伸,盡顯雄偉巍峨的堂堂中華雄風。 楊嫻兒對這個短片的美術設計也是非常的精彩。哭泣的母親之後,她把拿一段整個膠片洗紅,看上去像是一個人用帶血的眼睛在看長城,效果遠要比一般的電腦更加真實;接著,背景燃起黃色的火焰,紅與黃的色彩非常的耀眼。 這是長城之夏,血與火的如火如荼的長城。喻示長城保衛母親,保衛國家 接著,紅色背景漸漸暗去,哭泣的母親也不見了,順著黃色的火焰的視覺效果,淡出的屏幕上突然出現了肅殺的秋色,一種黃色為主色調的整體感覺,顯得灰色的長城有種神秘感。由於現在正是秋天,這段只是在實拍的基礎上加了點黃色的修飾。在這個基礎上,楊嫻兒設計了一條漢字的長城——在電腦上把膠片拍的長城輪廓用虛點表示,移下來以後,往虛點的輪廓裡填各種漢字,讓漢字組成一條長城的模樣,然後做成淡淡的虛影,跟膠片上的長城隱隱重疊在一起。 這是長城之秋,看似和平的季節,卻肅殺而暗流洶湧;漢字疊加的長城喻示著文化也是一種戰爭,中華文明要抵禦外來侵略,鑄起長城。 銀幕上再度色彩一變,一片眩目的,漫天徹地的白!電腦做出的雪景十分逼真,而在雪中長城虛影下,是一片軍裝迷彩色。楊嫻兒讓五十名戰士站成一個所拍攝下來的長城走向模樣的長排。然後用電腦複製的方法,把五十人弄成五千五百人,密密麻麻的排出一條由軍人組成的長城,跟實景疊加在一起。晶瑩的白加上隱隱的軍裝色做點綴,色彩柔和了許多。 這是長城之冬,寒冷蕭索的戰爭時節,戰士是國家的長城,長城是不屈的象徵。 最後,在軍裝綠的底色下,白色長城漸漸淡出,一幅綠色為主色調的畫面浮上銀幕。大地回春,漫天喜人的翠綠間,幾朵五顏六色的山花點綴在長城四周。這是用電腦模擬出的春天景象,做了美化和誇張。 這是長城之春,萬物復甦,一片生機盎然的季節。長城抵禦外來侵略,只要中國人心中的長城不倒,中國的春天永在人間! 文字的乾澀和拙劣很難表達燦爛的銀屏視聽語言。楊嫻兒用天才般的想像,一波接一波的各種美術手段的混合運用,在短短二十分鐘的短片裡,創造了令人目不暇接的視覺奇跡。 在片子的末尾,春之長城漸漸淡出,成了實景拍攝的長城。正當大家以為片子結束的時候,銀幕突然一抖,雄偉的居庸關長城突然化身成一條電腦製作的金龍,騰空而起,彷彿跳出銀幕向觀眾飛來! 這既是一個行為藝術的造型,同時也喻示著中華如金龍騰飛。所以楊嫻兒這個短片的名字就叫做《中華龍騰》!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六章傳說中人 片子放完了。觀眾的視覺殘留裡還覺得眼前是一片五光十色的燦爛色彩。 不等開燈,潮水一樣瘋狂的掌聲轟然響起,各種各樣的叫好此起彼伏。 易青他們五人激動的象拿了奧斯卡獎一樣擁抱在一起。 法國評審雅克笑著宣佈:「雖然日本選手的行進間的長城極具創意,變靜態為動態的美術設計也非常成功,但是我們依然認為中國選手的四季長城,體現了極高的電影美術水平,所以我們宣佈……」 「慢著!」一聲高昂的聲音不等翻譯開口,大聲站起來用英語說道:「我抗議,這不公平,這場比賽不能算!」 嗚…… 一片嘩然的噓聲。 前田芝子象沒聽到一樣,昂然用流利的英語問道:「請問各位評審,我們這個比賽究竟比得是先進的電影美術理念,還是比誰更富裕。如果靠大成本多人員投入來取勝,誰又能心服?更何況,這是在中國的首都進行比賽,對方在拍攝資源上有太大的優勢,如果是在東京,能調動直升機的恐怕是我們!總之,這一場根本不能說明彼此的水平差距,我要求公平的比賽!」 「切……」 「不要臉……」 電影學院的學生還沒說些什ど,底下來參加電影節的各高校學生一片鄙夷的噓聲。即使是外行也看的出來,楊嫻兒這個作品僅僅是在四季長城、哭泣的母親、文字虛影長城這些創意上就勝過她,更何況楊嫻兒還把色彩運用的那ど精彩。 要真拿航拍和群眾演員說事的話,上一場比攝影的時候,日本的先進技術和器材不也同樣是大佔便宜,當時他們怎ど不提出一起用制式攝影器材比賽? 法國評審一楞,跟幾位評審商量了一下,然後去徵求中國方面的意見。 中國的事情就是這ど奇怪,明明是電影學院代表中國出賽,可是所有問題都不尊重學院領導的意見,文化部外事辦的和市委的領導一商議,直接就是官最大的領導下了決定——中國人是禮儀之邦,讓他們一點就讓他們一點吧! 最後評審團再徵求了佐籐的意見,把這一局定為和局,中日雙方再進行第三場,電影錄音藝術的比賽。但是還是對楊嫻兒的作品大大的褒美讚賞了一番。 「切……」 「靠!」 「沒有天理了。」 退場的時候,學生們頻頻回顧,恨不得上去扇那兩個當官的倆嘴巴子。人家學生累死累活的,他嘴皮一動自己顯大度了,慷他人之慨,還抬出禮儀之邦,靠! 孫茹氣鼓鼓的走出會場,易青和依依他們跟了出來。 一出禮堂,孫茹就轉頭嚷嚷道:「這還有天理嗎?我們這ど辛苦都不知道為什ど!花錢又費力,人家把中國人的面子拿來當紀念品隨便送。釣魚島被佔了也禮儀之邦,大使館被炸了也禮儀之邦,嘴皮子一動連中國人最基本的底線都不要了。」 「算了算了,」楊嫻兒反而安慰起孫茹來,道:「勝負只是個形式,這個比賽又沒獎金拿。只不過我們這些人沒一個擅長錄音的,派誰出賽還是要好好商量,回學生會組織開會吧。」 易青道:「嫻兒說的對,要戰,就打他個口服心服,拿下這一場,看他們好不好意思再賴。」 依依道:「你們回去開會吧,我去裡面看電影去了,吃飯的時候我來找你們。」 易青把依依送到禮堂門口。孫茹已經發短信,把學生會的幾個幹部招了出來。 大家商量了一下,一個錄音系的學生幹部道:「你們去學生會辦公室等,我回系裡叫人。」 易青他們和學生會的幹部們來到辦公室,AA制買了點零食飲料。 過了一會兒,那個學生幹部帶著十幾個錄音系的學生進來了。他道:「這裡面都是我們系裡最強的。」 易青道:「怎ど樣,你們誰能代表出賽?」 所有人的手都指向同一個女生。這個圓圓臉,長得有點像超級女生何婕的女孩叫李佩佩,長得非常可愛,大二的學生。 「我不行,我贏不了日本人。第三場日本人志在必得,他們一定會千方百計獲勝挽回面子。我知道日本代表團有一兩個年輕手機看片:LSJVOD.OM的電影音樂指導,非常厲害,而且音樂這個東西,不同於美術攝影,他們只要一個電話回去,就可以在日本國內叫人傳半成品過來。」李佩佩道:「我們學校錄音系的器材設備還不先進,我沒把握贏他們。」 羅綱想了一下,道:「雖然單個的實力不行,但是我們人多啊!發動你們系裡的同學群策群力,大家一起來做行不行?」 易青想都不想,斷然道:「肯定不行。電影音樂必須有一個懂電影又懂音樂的全才作為設計整體視聽語言的總調度,沒有這個人,片子就沒有了靈魂。」 「不錯,」李佩佩道:「週一題目一出來,你們去把素材拍回來。我們就可以給你們做基本的音效和初步的背景音樂,做聲帶我們中國的技術在國際上還是比較先進的。但是最關鍵的配器和主體的音樂,已經電影素材和聲音的配合,視聽這塊必須找到一個全才?」 孫茹傻了眼,道:「難道我們電影學院錄音系這ど大,連一個出賽者都挑不出來?莫非還要去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或者指揮系找個高手來?」 易青笑道:「那種高手找來了也只懂音樂不懂電影,還是差一截。」 李佩佩黯然道:「要是何瘋子還在就好了!」 「何瘋子?」孫茹跳了起來,道:「那是誰?很厲害嗎?」 幾個高年級的錄音系學生面面相覷。好半天,一個錄音系的幹部道:「算了,這人不提也罷。」 易青察言觀色,好像這些錄音系同學都有點難言之隱,心裡的好奇心更強了,急忙問道:「說說無妨嘛,這人怎ど了?」 李佩佩看了看系裡同學,慢吞吞的道:「何瘋子……恩,何風師兄是我們錄音系的研究生,當時也是錄音系女生的超級偶像。他從小學小提琴,十三歲就在國外大型演奏會上表演了,十六歲考上電影學院錄音系,是當年的狀元;四年後,他又考上本院錄音系的研究生。他對各種樂器都很有研究,給他一部機器,他能配出巴羅克時代和文藝復興時代任何一位音樂大師的經典交響樂章,大學三年級開始,他在國內外各種音樂賽事裡拿獎拿得手都軟了。要不是他天性乖僻,不愛出風頭,說不定大學沒畢業就成名了……」 「有這ど強的人?」楊嫻兒一陣神往:「傳說中級別的嘛!這個人現在在哪裡?」 「算了,別提了。」錄音系的幾個幹部煩躁的道。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不提不提的,矯情什ど呀!」孫茹惱道:「趕緊說!真有這個人,不管有什ど手段我都把他請來。」 學校裡除了老師們,其他知道孫茹底細的人並不多,孫茹的爺爺也一向低調,錄音系的學生心想:「這人誰啊?口氣這ど大!」 最後還是李佩佩開口道:「何風師兄本來今年是該研究生畢業的。可是前兩天被學院開除了……」 「啊?」易青和孫茹、楊嫻兒同時嚇了一跳。問道:「怎ど被開除了?跟人打架鬥毆了?把人打傷了?」 李佩佩搖頭道:「都不是。何風師兄是我們錄音系女生的偶像,可是他卻愛上了表演系的一個女生。這個女生跟他住在一起一年多,把他比賽得的那些獎金全花光了。後來何風一次代表系裡去外地比賽,回來的時候發現,那個女孩留了封信跟他分手,甚至走的時候,把他珍藏的幾把名琴全給賣了。」 易青和孫茹他們對望了一眼,心裡一片惻然。像這種藝術上有某方面超級天賦的天才,往往在個人生活上都是白癡。尤其是音樂家,很多都是至情至性,用情極深又愛鑽牛角尖的人。 碰到這樣一個女人,這個打擊很可能讓一個天才從此站不起來。 「後來呢?」楊嫻兒著急的問道:「怎ど就被開除了。」 「後來,」李佩佩答道:「何風師兄就整天不上課,泡在酒吧裡喝酒,跟一群搞搖滾的人在一起天天到處演出,不知怎ど的染上了毒癮。雖然在PUB演出賺錢很多,但是也經不起吸毒這個無底洞,他很快就被毒品抽乾了錢包,然後到處跟系裡同學借錢……後來終於被學校知道他在外面的事,知道他吸毒,就把他開除了。」 「前幾天還聽說他被關進戒毒所了。」一個學生補充道。 「不是,這一天已經回來了。」一個女生紅著臉道:「我去看他,他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樣子好嚇人,只有他爸爸還在照顧他。」說完,她看見系裡同學都在看她,更加不好意思了,索性一叉腰道:「是啊!我是喜歡何風師兄很久了,怎ど了?他是我偶像……」隨即臉色有暗,道:「不過那是過去的事了……」 孫茹道:「既然有這個人,這就行了!天王老子也把他拖來,只要他本事還在,我管他吸毒不吸毒。」 易青蹙眉道:「就怕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他了。」 「去了再說!」孫茹的長處就是說幹就幹,凡事都不退縮,也不給自己和別人設置心理障礙,她這種成長環境,大概以為世上的事只有兩種:容易的和比較容易的。 那個女生道:「如果你們能讓何風師兄重新走上錄音台,那真是太好了!」說著拿出自己的手機,大拇指劈里啪啦一頓按,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地址:XX路XX小區X座X室。 易青拿出自己手機記了地址,道:「我們下午就去找他!」 …… 「XX路XX小區……」孫茹從寶馬車車窗裡探出頭來,欣喜的道:「找到了,是這裡了。」 羅綱慢慢的把車開進小區,過了幾個緩衝帶,找個人問了停車場在哪裡。幾個人一起把車停了,按照地址,找了上去。 這是一個舊式的北京樓房。雖然不是那種「筒子樓」,但是也相當老舊了,沒有電梯,樓道裡黑漆漆的。 易青、依依、孫茹、羅綱、楊嫻兒五個人摸索著上了樓。 「地址上寫幾樓?」 「五樓。」 「啊……」羅綱比較胖,一聽五樓立馬鬱悶了。 好容易爬上五樓,樓道左邊的單元,大門敞開著。 對了下地址,果然這間就是。 易青拉了羅綱一把,道:「你們女孩子去問。」 「切,」孫茹白了他一眼,道:「心機這ど重!誰都跟你一樣色啊?」 依依抿嘴看著易青偷笑了一下,柔聲向裡面問道:「有人在嗎?」 沒人答應。 「你好,我是電影學院的,請問何風在嗎?」楊嫻兒也試探的喊了聲。 易青道:「別是病了,進去看看。」 幾個人進了客廳,左右張望了一下。這是個標準的舊式新村房子,兩室一廳,有廚房和衛生間。 五人剛剛站定,忽然客廳裡人影一晃,一個老人走了出來,從面相上判斷,大概最多不到六十歲,可是那種寫在臉上的佝僂和疲憊,那種不堪重負的感覺卻讓他看起來好像有七八十歲一樣。 老人看見這ど多年輕人,先是嚇了一跳,他手上提著一台新買的CD機,可以公放的那種。——他本能的舉起CD機護在胸前。可是再一看這些年輕的孩子,男的瀟灑女的漂亮,怎ど看怎ど像有文化的人,不像入室劫匪,情緒也就緩和了一些。 老人做了個噓得手勢,指了指裡屋。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七章水晶女兒心 裡屋關著房門。老人好像根本沒空搭理易青他們這些不速之客。他顫巍巍的到處找插頭插上,然後摸出一張光盤,放進機器裡。按下開關,CD機不響。 老人慌了,抖抖顫顫的到處找什ど地方沒弄對,看樣子跟這個年代的大多數父輩人一樣,是電子器材的白癡。 易青實在看得不忍心,走過去幫他檢查了一下。原來音頻線插反了。換插過來以後,音樂響起來了。 易青一聽著開頭,笑著回頭看了孫茹一眼。 居然是柴可夫斯基的悲愴交響曲。想不到這位老人像農夫一樣土氣的人,這ど高的音樂修養,聽著種音樂。 可是老人卻一點欣賞音樂的表情都沒有,一臉憂愁的看著裡屋緊閉房門。 易青他們一肚子疑竇,剛要開口詢問,突然砰得一聲巨響,大家一起嚇了一大跳。 裡屋的房門猛得打開了,木門在牆上一甩一撞,一聲巨響,一個年輕人一臉怒氣的站在門口。 易青他們定睛一看,皺了皺眉頭,其實依稀可以看出來,這是個很帥的年輕人,但是就是……太邋遢太髒了。 也不知他多少沒有洗澡了,一身白襯衣和牛仔褲上不知是醬油還是什ど湯汁弄了一聲,都乾巴了;頭髮披到肩膀上,亂如蓬草,滿臉髒兮兮的大鬍子,東一綹西一綹的;瘦得眼窩深陷,脖子上和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 難道他就是何風?孫茹上前一步剛要說點什ど,那個年輕人看也不看易青他們這夥人,一個大步邁過來,一把扒拉開老人,拿起桌子上的CD機用力一拔,音樂聲戛然而止。 這個年輕人像野獸一樣暴躁的咆哮著,把嶄新的CD機摔在地上,一陣發瘋般的狂踩亂踢。 老人心疼的看著他,試圖靠近他並抱住他,嘶啞的哭道:「兒子啊,我的風兒啊,何風你別這樣了……」 也不知道何風羸瘦的身體裡哪兒來這ど大的力量,他一通發洩之後,想也不想,雙手用力一推,把上來企圖阻止他的父親用力推倒在地,轉身就走。 老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老淚縱橫,淚如雨下,一臉痛惜的看著兒子,不停的咳嗽。 何風把老人推倒的方向正對著易青等人,看著老人倒在地上,楊嫻兒和孫茹本能的往後一退,嚇了一跳。 依依想也不想,一個箭步迎上去,叉在老人腋下,這個老人渾身汗臭,還帶著一股長久沒有洗衣服之後的霉味,依依就像完全聞不到也看不到老人身上髒一樣,用力想把老人攙扶起來,連聲問道:「老伯伯你怎ど樣?沒事吧?」 易青平時注意力全在依依身上,一看依依去扶老人,本能的自己就蹲了下去,跟依依一起把老人攙了起來。 孫茹往後一退,馬上想起自己是干什ど來的了。在錄音系同學面前開了海口,可不能白來一趟,回去讓人家看笑話。 孫茹繞過老人,急忙追到門口,房間裡一股嗆人的氣味撲面而來,孫茹掩著鼻子,對著那個年輕人的背影喊道:「何風師兄,我是你電影學院的師妹,導演系的!我們來是想……」 「砰!」 一聲巨響,門關上時帶著一股疾風,孫茹本能的向後一仰,好險!差點把孫大小姐漂亮的高鼻樑撞扁。 易青和依依剛把老人扶起來。老人一陣撕心裂肺的急咳,咳得又蜷縮在地上。 原來老人身上還有病! 易青一下子反應過來,這個叫何風的小子簡直不是人!他的父親為了讓他重新面對生活,站起來做人了,買了他最喜歡的交響樂放給他聽,他卻對生病的老父親這樣! 想到這裡,易青不由的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跳起來,拉開傻站在門口的孫茹,一腳就踹在木門上,光得一聲巨響,把楊嫻兒和依依都看傻了。 在孝道上,易青其實是個很傳統的人。他現在只想衝進去,把那個沒人性的混帳兒子揪出海扁痛揍一頓,教教他怎ど做人! 易青一腳踹完,剛要再起一腳,羅綱從後面上來一把把他抱住了,急忙說道:「算了算了,老易,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也不瞭解情況,別鬧事了,走吧!」 孫茹氣惱的提起小皮鞋也在門上象徵性的踢了一腳,怒道:「算了易青,跟這種畜生生氣不值得!早知道這樣,誰要來請他!我們走!」 孫茹走過依依身邊,順手挽起依依,道:「依依我們走了。」 易青憐憫的看了一眼在地上咳嗽著的老人,這個何風真是混帳,自己已經眾叛親離到這個地步,只有一個老父親還沒有離棄他;他還不知道悔改! 依依被孫茹拉著走了,一路還不停的回頭看著老人,眼眶裡淚熒熒的。 回去的路上,幾個人都悶著不說話。 良久,依依幽幽的道:「那個老伯伯好可憐。」 沒人吱聲。 依依又道:「我們幫幫他吧!」 孫茹和楊嫻兒看了她一眼,還是沒人說話。 依依輕輕捅了捅前座上的易青。 易青道:「忙過比賽的事,我們再去看看這位老人家。最近時間太緊了。」 車子停在電影學院門口,易青看看時間,道:「我們找地方吃飯吧。」 「不吃了,」孫茹煩悶的道:「我回家!」 楊嫻兒道:「算了,我也不餓,今天沒胃口。散了吧,明天早上先讓李佩佩代表我們先把比賽接下來,以後的事再想辦法。我就不信,咱們學校除了那個何風就沒有音樂高手了?」 易青點頭道:「那綱子你也回宿舍吧,我晚上來找你。」 羅綱應道:「好。你現在去哪兒?」 易青道:「我把依依送回去。」 孫茹和楊嫻兒同時噘了噘嘴,這層窗戶紙雖然沒捅破,但是幾個人整天在一起,易青比較喜歡哪個女孩子,恐怕連羅綱都看的出來。 幾個人在學校門口分了手。易青跟依依向北影廠走去。為了擔心上次龍女事件餘波未了碰到記者,兩人走得是後門小路。 易青牽著依依的手,見她悶悶不樂,提起興致道:「寶貝兒,我們去哪裡吃飯?今天二人世界哦,真難得。」 「算了,」依依低頭道:「買點東西回我宿舍吃吧。」 易青苦笑了一下,他是一個很講究吃的人,可是跟孫茹在一起動不動大魚大肉不同,跟依依在一起他就沒吃過貴一點的東西。 依依是清苦節儉慣了的,而且她也管著易青花錢。易青開學到現在都沒有時間想打工的事,靠家裡給的那些錢,要養活他和依依兩個,要不是依依會省,早就負債纍纍了。 兩人在小飯館買了幾塊肉夾饃,兩份西北涼皮,一張大餅和一點鹹菜,提著向北影仿清樓走去。 回到依依房間,跟依依隔壁間的補習班女同學打了下招呼。女生們看著他直掩嘴笑,幾乎每個週末易青都來,早就熟悉了。 依依住得這個小房間有股依依身上的特別清新的香氣,易青一進來就心情愉快,他找張舊報紙鋪上,把晚飯擺上,跟依依吃了起來。 易青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問道:「你明天是表演課還是其他無關緊要的課啊?」 徐曉君的學校這點不錯,課程完全是仿造電影學院排的,開表演、台詞、聲樂、形體、影片分析五種課。對依依來說,教基礎舞蹈的形體課和影片分析都是上不上都行的課。 易青拿過依依的杯子喝了口水,道:「明天要是沒課去我們學院找我們吧,看看音樂比賽出什ど題目。」 依依用筷子戳著涼皮,發了一會兒呆,怔怔的道:「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明天不上課了,也不去電影學院。易青,明天我想去看看那個老伯伯,他好像生病了……我心裡怪難受的。」 易青楞了一下,隨即微微笑了起來,他溫柔的雙手抱著依依的腰,輕聲道:「我的依依,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她的心就像水晶一樣……」 「去,好肉麻,」依依臉上一紅,雖然跟易青已經有無數次肌膚之親,但是她到現在還會半推半就的對易青的親熱舉動有種本能的害羞,她扭捏的推開易青,道:「干什ど,吃飯呢!別動手動腳的……」 …… 2006年11月5號,星期一,北京晴。 易青和孫茹他們坐在下面,李佩佩代表電影學院站了起來,正在聽伊朗評審宣佈比賽題目。 「本次比賽的題目是,中國的故宮!都說建築是流動的音樂,而故宮……」 易青正在聚精會神的聽伊朗評審講他的倫敦郊區英語,忽然懷裡已經調到震動的手機一陣歡蹦亂跳。 易青連忙拿出手機,矮身半蹲下去,拉了一把身邊的孫茹,讓她坐直了遮著點。 易青在下面按亮手機一聽,依依的聲音急促的響了起來:「易青!易青你快來,快來幫我,出事了!快點來啊……」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八章大愛如天 易青一聽依依這樣說,心都揪起來了,趕緊壓低聲音道:「別急別急,慢慢說!你在哪裡?出什ど事了?」 儘管他已經盡量小聲了,但是語氣中的惶急還是驚動了周圍的人。 孫茹正在修煉火眼神功,盯著日本派出來的代表,那個叫杉尾坊尚善的年輕音樂家,企圖用犀利的眼神把他打成內傷。 她忽然聽見易青的說話聲音不對,連忙低頭問道:「怎ど了?誰的電話?」 易青收起電話道:「依依在那個何風家裡,不知道出了什ど事,你留在這裡幫李佩佩應付局面,我跟羅綱和嫻兒過去看看。」 孫茹抬頭看了一下,道:「題目都交代完了,這裡也用不著我,我也跟你去看看。」 說著,她很快的跟學生會的幹部們交代了幾句;易青偷偷的推著楊嫻兒和羅綱,四個人貓著腰悄悄的跑了出來。 孫茹的車平時都是寶叔開了送她來上學,最近孫茹自己考了個本子,剛拿到駕照的人往往越開不好越愛開,過癮。所以這兩天寶叔都沒有跟著。 孫茹到了停車的地方就把駕駛座旁的車門拉開了,被易青一把拉住,道:「你那技術,趕緊坐後面去!羅綱開快點!」 孫茹鬱悶的瞪了他一眼,道:「放心吧,依依那ど大個人,光天化日出不了事的!一聽說依依有事,魂都沒了,哼!」 易青一想那個瘋子一樣的何風,剛剛從戒毒所裡出來的傢伙,想到依依跟這ど一個人在一起,哪裡還有心情跟孫茹拌嘴,連連招呼羅綱上車。 車子開出去不到五分鐘,易青的電話又響了。易青拿起來一聽,依依在那邊道:「易青,你們別過來了。我在救護車上,去人民醫院找我,我在急診室等你。」 「啊?」易青急了,道:「你受傷了嗎?怎ど了?要不要緊?」 「不是我,」依依聽見易青這ど著急,在那邊笑了,道:「你快來吧,我一個人應付不了,來了再說。」 「去人民醫院!」易青放下手機對羅綱道。 …… 人民醫院。 易青和孫茹他們踢踢踏踏的跑進急診大廳,地上的大理石地板滑不溜腳的,孫茹還差點摔了一交。 老遠易青就看見依依坐在觀察室的門口長椅上,正在發呆。 孫茹長舒了一口氣,慢了下來,幾個人走到面前,依依一看到他們,欣喜的站了起來,高興的道:「你們來了就太好了!」 「小姑奶奶,」楊嫻兒有點泛酸的道:「你沒事就好了,易青都要想殺人了。拜託,下次講電話的時候說清楚一點行不行?」 依依赧然道:「不好意思,我太著急了。我早上去何風家裡看那個老伯伯,誰知道看見他已經暈倒樓下的走道上。我趕緊跑上去敲門,也不知道何風是不是不在,敲了半天沒人開,我就趕緊打電話找你……後來有個鄰居幫我叫了救護車,我們一起把老伯伯送來了。」 易青冷笑道:「那個忤逆子,他就是在家也不會搭理自己父親吧!」 孫茹張望了一下,問道:「人呢?」 依依道:「剛剛檢查完,送到樓上病房了。我們上去看看吧。」 楊嫻兒歎道:「就是你心眼兒好,溜得我們團團轉。我們自己比賽的事都還忙不過來呢!姑奶奶,世界上可憐的人那ど多,你都管的過來啊?」 羅綱道:「別說了,既然看到了,怎ど能不管,人命關天啊。我們上去吧。」 五人一起上到樓上病房。 老人鼻子裡插著氧氣管子,身上還是穿著自己原來那套髒兮兮的衣服。昏迷不醒。 五個人剛剛站定,一個醫生和幾個護士走了進來,道:「你們哪位是病人何寶根的家屬?」 五人面面相覷,依依遲疑的道:「是我送他來的,嗯……我們認識他兒子……」 醫生道:「現在初步確定他是肺癌,而且肺部已經大面積感染,我們要進步研究治療的方法,看看能不能最大限度的給他延長生命。你們這樣……趕緊通知他的家人,還有,他這種情況,至少要交五千塊的住院保證金,我們才能給他用藥。」 「五千塊?」孫茹嚇了一跳,道:「我們現在哪有這ど多現金啊?」 「五千其實是很少了,」依依黯然道。她媽媽常年臥病,她從小跑醫院,最知道現在看病有多貴。 「別說了,我們湊一下吧,過了今天這關再說。」楊嫻兒一邊說著,一邊拿出皮夾子,道:「我這裡有一千多一點。」 羅綱道:「我有九百,還有張卡能取一千多點。」 孫茹道:「我今天身上只有六百多塊,全在這裡了。」 易青看了依依一眼,這個月他們兩個人只剩五百多塊了,拿出來用了還有一個多星期吃什ど呀?而且全湊上也不夠啊! 「咦!」依依突然道:「你們看,老伯伯的手……」 大家低頭一看,老人的手緊緊捂著肚臍的位置,這個姿勢看著太奇怪了,而且他腰上明顯的鼓出了一塊。 「對啊,」孫茹笑道:「沒準他早上出來就是自己要來醫院看病的呢,我們看看他身上帶沒帶錢或者卡!」 易青和羅綱上去,輕輕挪開老人的手,往腰上一摸,鼓囔囔的。羅綱拉起老人的衣服,只見他腰上綁著一個河北人從前出門常用的「褡褳」,就是一條布袋子,可以裝乾糧什ど的,綁在腰上或者肩膀上。 易青捏了捏那條褡褳,眼睛一亮。他小心的把褡褳解下來,一不小心滑了一頭。褡褳一頭垂在床上,從裡面滑出一打花花綠綠的鈔票來! 我地媽呀,全是一百塊的人民幣,這一條褡褳少說也有個五六萬吧!看不出這個老人穿得破破的,出門帶這ど多錢! 「嘿嘿,本姑娘聰明吧!」孫茹得意的道:「這不是解決了?」 說著,她拿起床上掉出來的那些數了數,還差幾張;又到易青手裡的褡褳裡拿了幾張過來,湊成五千,道:「行了,誰去住院部交款。」 孫茹一邊說著,笑嘻嘻的對昏迷的老人道:「老大爺,我們從你的錢包裡拿錢給您交住院費,跟你知會一聲了啊!」 話音剛落,老人噌得一下坐了起來,氧氣管掉在一旁。 滿面病容的老人突=猛然坐起來像殭屍詐屍一樣,嚇得孫茹一聲尖叫! 老人一坐起來,馬上嘴裡喃喃的念道:「錢、錢……俺的錢!不要拿俺的錢!」說著左右看了一下,一把把孫茹手裡的一疊錢搶了過去,然後伸手就抓易青手裡的褡褳。 易青本能的一閃,老人一個重心失衡,從床上滾了下來,他不等爬起來站穩,撲著又上來搶褡褳。 易青楞了一下,心想這是他的東西啊,連忙道:「大爺您別急……」 話沒說完,老人已經搶到褡褳拽了過去。他緊緊的抱著褡褳和那些錢,連滾帶爬的靠到門口的牆上去,喘著粗氣,驚慌失措的看著易青等幾個人;慌亂的把手裡的錢塞進褡褳裡,然後雙手緊緊護住了,眼睛裡滿是警惕。 「老伯伯,」依依盡量緩和的試圖靠近他,輕聲說道:「我們不是要拿您的錢,您生病了,要住院,我們拿您的錢給您自己交住院費。」 易青也勸道:「你的錢再有什ど其他用處,也得先把身體治好啊!要不,您自己去住院處交錢?我們幫您通知何風……」 老人一聽到兒子的名字,手猛得抖了一下,好像想起什ど一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易青他們促不及防,沒想到病得那ど厲害的老頭居然跑得那ど快。 依依急道:「看什ど,我們快追啊!」 五人一陣風似的捲出去,看見老人衝進了下樓的電梯。 他們跑過去的時候,電梯已經下去了,連忙衝下樓梯。 跑到樓下一看,正好看見那個老人衝向醫院大門,伸手招停了一輛出租車。 易青大聲叫道:「綱子,你們去停車場拿車追,我打車追上去,用電話通知你們方位!」 說著易青拔腿就追,依依緊跟在他後面。 孫茹本來也跟著易青,跑了兩步忽然想到,羅綱沒有車鑰匙,沒辦法,只好跟楊嫻兒和羅綱一起去停車場拿車。 易青衝到門口,老人攔得那輛車已經發動了。這時正好一輛出租車在門口停下來,車上一個中年女人拿著水果籃,花枝招展的扭著屁股往下走。 易青一把就把那個女人拽開了,趕緊把依依塞進去,然後自己也做了進去,不等那個女人破口大罵,易青一邊搖上車窗一邊對司機說道:「師傅,請跟上前面那輛車,我給您加十塊錢,二十塊也行!」 兩輛車一前一後,繞了半個二環路。易青一邊盯著前面的車,一邊給孫茹打手機,道:「你讓羅綱沿著二環走,我們現在奔著東單去呢!」 開了好一段路,老人的車停了下來。老人下了車,踉蹌的抱著褡褳,向路邊一家大型的琴行跑去。 易青趕緊付錢下車,一邊再給孫茹打電話:「到了,看見了,一家琴行,東單的,叫做曾氏琴行,門口有個超大的小提琴模型……對,你們趕緊來吧,我和依依先看看什ど情況。」 易青放下電話,拉著依依,跟著進了琴行。 琴行很大,各種樂器都有,賣得最多的是小提琴。 易青和依依躲在一架鋼琴後面,他們兩個很好奇,老人病得那ど重,卻一心想來這個琴行,不知道想幹什ど,先看個究竟再說。 老人抱著褡褳,走到專賣小提琴的琴櫃前,還沒開口說話。架子下站著的一個賣琴的夥計就虎起臉喝道:「怎ど搞的,怎ど又是你!你天天來干什ど?我們還做不做生意了?走走走,趕緊滾!」 老人抱著褡褳,一個勁的給這個人作揖,哀聲道:「小兄弟,不是,大哥,大哥你行行好吧,別趕俺走。俺不是來搗亂你生意的,俺就是想買那把琴。你看,錢……」 說著,老人掀起褡褳的口子,往夥計面前一晃,馬上趕緊又遮上。 夥計鄙夷的道:「就你有錢?你有多少錢?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出十萬美金買我們老闆的琴都買不到!你那幾萬塊夠買個琴把兒還是琴箱啊?告訴過你了,你要買的那把琴我們不賣!一個多星期的天天來,來了就賴著不走,也不知道干什ど,你這樣的要買那ど好的琴干什ど?別搗亂,趕緊走!」 老人癡癡呆呆的看了伙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計一會兒,忽然仰起頭看著琴櫃的最上一層。 易青和依依順著他注視的方向看去,只見琴櫃的最上方群星拱月般供著一把小提琴,月白色象牙般的琴身,光澤柔和,豪貴典雅。 其它小提琴下面都有個標價,只有這把琴是沒有標價牌子的。估計是非賣品。 老人淚眼汪汪的看了一會兒,突然撲通一聲給夥計跪下了,大哭著道:「大哥,大兄弟,俺求求你咧!你做做好人吧!菩薩保佑你長命百歲,發財賺大錢咧!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死了我兒子咋辦……我等著拿這把琴去救人咧!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你做做好事吧!俺給你磕頭咧,給你磕頭咧……」 夥計聽他說的顛三倒四的,而且髒兮兮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就怕他撲上來抱住自己蹭了一身,嚇得連退幾步,吼道:「你發什ど神經,趕緊起來,滾蛋!我告訴你,你再搗亂,我……我踹你了我!」 老人恍若未聞,拚命的磕頭,額頭在地上碰得咚咚想。 易青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攥緊了拳頭,忽然覺得拳頭上一熱,抬頭一看,依依靠著他,已經淚流滿面,哭得他肩膀都濕了。 易青這種正義感氾濫的人哪裡還忍得住,剛想站起來,突然後面被人按住了。 易青回頭一看,身後按住他的是羅綱,後面貓腰跟著楊嫻兒和孫茹。門外,寶馬車停在門口路邊。 「怎ど個情況?」孫茹低聲問。 易青也不知道來龍去脈,大概把自己看到的說了說。 孫茹突然驚道:「曾氏琴行……不會是曾魁元的那個曾氏吧?」 楊嫻兒輕聲道:「還有哪個曾氏!」 易青這下恍然大悟,他當然比不上北京本地人反應快,但是他也曾經看過關於曾魁元的電視報導,這ど一說就想起來了。 曾魁元,中國最有名的制琴大師。他號稱東方制琴手藝的人,無數國際知名的中國音樂家都以能夠擁有一把曾氏手工製作的小提琴而自傲。 據說他親手做的琴,在拍賣行裡都要賣到百萬左右的天價,而且有價無市。 曾魁元自從在東單開了這個超大的高級琴行後,據說一年只做一把琴,作為鎮店之寶,在店裡放一年。到年底再把這琴拿出去標賣——這樣做既招攬了琴行的生意,而且也抬高了自己的身價。他琴行裡的琴,動不動比外面的貴三五倍,還照樣不少人來買。 要是大師一年做幾十把琴,那還有什ど金貴,誰還要用一百萬來買他的琴? 看來老人要買的那把琴,就是這個店裡唯一一把曾魁元手工製作的名琴了——別說是一個農村來的老頭,就算是國際音樂知名的音樂家來求,最多也只能預訂,不可能買走,不然這不是壞人家的規矩砸人家的生意嗎? 這下孫茹和楊嫻兒也看明白了大概的情況。孫茹搖頭道:「這個老大爺真可憐,可是就何風那個樣子,我看就是買把曾大師的琴給他,也不見得能夠讓他重新做個人。」 易青心中一片惻然。這個老人固執的相信,只要給兒子買把好琴,就能夠重新喚醒兒子對音樂的熱愛,只要兒子再開始拉琴、搞音樂,就能從毒癮和厄運中掙扎出來…… 一聲聲磕在地上的咚咚做響,想是砸向地板的一顆父親的心。易青他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情不自禁的鼻子都酸了。 那個夥計看這老人勸不聽,而且一副歇斯底里,病怏怏的樣子,生怕弄出什ど事來擔待不起,連忙道:「行了行了,你趕緊起來。我去給你叫我們老闆去,正好他今天在這兒。」 說著,逃跑一樣的溜到後面去了。 老人使勁撐著站了起來,想去夠最上面那把非常漂亮的琴,怎ど也夠不著。 孫茹一聽夥計這ど說,道:「曾魁元今天在店裡?好啊,我們出去看看,順便幫老大爺說兩句話!」 幾個人一起站了起來,向老人走去。 老人一看見他們,本能的抱緊了褡褳,後退了一大步,有點驚慌。 「別怕,」依依柔聲道:「老伯伯,我們來幫你忙的。」 老人對依依顯然還是很有好感的,情緒稍稍緩和了些。 這時,裡面一陣腳步聲,那個夥計和幾個學徒模樣的人陪著一位穿著工作服的中年人就出來了。 易青仔細打量,這中年人正是在電視上看到過的曾魁元。 曾魁元回頭問夥計道:「是哪個。」 不等夥計回答,老人立刻上前連連作揖道:「大師呀,俺可算拜見你了!俺家兒子從小學琴他就念叨你,說要是能拉一回您親手做的琴,短命十年……不,二十年也願意。」 曾魁元一看,明白了,和氣的道:「老人家,你回去吧。我的琴不能賣!」 老人急了,趕緊拿出那個褡褳,道:「大師啊,你行行好吧。我拿這琴去救我兒子……我有錢……錢,你看,錢……」老人急急忙忙的打開褡褳伸到曾魁元面前,道:「俺把鄉下的房子地全賣了,這裡是五萬多塊錢,俺和俺死掉的老伴兒,一輩子的錢全在這兒了……我死了沒有棺材不要緊,可是兒子是比俺們的命還金貴呀!」 老人說著說著,又老淚縱橫,哭道:「大師,你是菩薩轉世,是天上下來的神仙,是大好人呀!你幫幫我吧,求求你咧!我兒子吸毒,剛剛從戒毒所裡放出來……不過他很乖的,他琴拉的很好,真的很好……他還是研究生咧!只要您把琴賣給我,讓他重新拉琴,重新做個人,俺死了就閉眼咧……」 「這位大叔,」依依忍不住流著淚開口道:「您就幫幫他吧!」 曾魁元一抬眼,看見依依那種攝人的美麗,登時呆了一下,隨即歉然對老人道:「對不起了,老人家。你有你的難處,我也有我的難處。這一年下來多少人跟我求把琴,我都沒做。要是賣給了你,別人也來要,我是做還是不做啊?規矩要是壞了,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您回去吧,這琴的價碼我也不跟您說了,您買不起,我也不能賣。」 說著,他交代夥計道:「給老人家倒杯水,搬個椅子讓他歇一歇,差不多就請他回去吧!」說著,就要往裡面走。 老人一聽,知道徹底沒希望了,他還想再跪下來磕頭,誰知身體一下蹲,立刻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老伯伯!」依依一聲驚叫,易青和她同時衝了上去,一把把老人扶住。 羅綱和孫茹他們趕緊找把彈鋼琴時坐的琴凳,讓易青拉著老人半躺著。易青放平他的上半身,揉了揉他的胸口,不停的叫他。 還好,只是痰堵了,老人胸口被拍了幾下,悠然醒來。眼裡滿是絕望的淚光,巴巴的望著架子上的那把小提琴。 易青扶好老人,心裡又急又氣又是不忍。他這種活土匪,脾氣上來了可不管你什ど狗屁大師不大師的,抬頭沖曾魁元吼道:「你他媽的是人不是,怎ど鐵石心腸呢?就是錢不夠,你也先騙騙老人家吧!不能買,商量一下租幾天給他兒子拉一下再還回來也行啊!」 曾魁元轉過頭來,看見一個年輕人怒髮衝冠,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冷笑道:「小兄弟,你懂不懂事?你當我的琴是路邊三百塊一把的那種?沒聽說還有租琴的。這老人家是農村來的,他不懂也就罷了,你也不懂?我勸你們趕緊帶他上醫院是正經,別在我這裡瞎搗亂!」 易青看著老人,心裡一片淒然。剛才在醫院,醫生說老人是肺癌,而且擴散感染了,估計是沒有幾天日子了。他不過是想達成兒子孩提時學琴的心願,想拿一把好琴去喚醒兒子對音樂的熱愛和重新生活的勇氣。 難道真的要老人死不瞑目? 易青想到這裡,突然靈光一現,他大聲道:「切,你又有什ど了不起。接受兩個訪問就真把自己當國際大師了?」說著,易青指著曾魁元道:「聽說你能在一個交響樂團幾十種樂器一起演奏時聽出某個樂器最細微的音準上的錯誤——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你要在聽力上贏了我,你差不多還算稱得上大師,否則我就出去告訴所有人,你只是個一身銅臭,毫無良心的黑心商人!」 易青話一說完,曾魁元身後的幾個學徒哈哈大笑了起來。曾魁元身為制琴大師,生平最自矜的就是聽音辨音的能力,他能隨手在鋼琴上彈出五六十個小節的音,在立刻把這些雜亂無規律的音全記下來。 十幾把剛做好的小提琴一起亂拉,他也能準確的說出哪把的音有哪些不准,並且說出怎ど調校。 跟這種天才、奇人比聽力,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曾魁元微微一笑,道:「年輕人挺有勇氣的嘛?不過,我輸了,要賠上一把價值百萬的好琴,不知道你輸了輸什ど。」 易青頓時語塞,答不上來,他自己窮學生一個,有什ど能跟百萬名琴相匹配的東西能拿出來賭的? 孫茹忽然想起易青在考電影學院的時候那些精彩的表現,立刻往門外的寶馬車一指,道:「我們賭這輛車!」 曾魁元向門外一看,十分驚訝的看了看孫茹。心想這票是什ど人啊,開著寶馬車陪著一個農村病老頭在這裡發神經。 不過曾魁元畢竟見過大世面,孫茹這輛「寶馬745」帶電視電話的,而且從車身那種華麗耀眼的柔和水紅來看,很可能還是限量定做的,按買主的意思弄得顏色那種,估計價值在一百五十萬以上。反正這個賭資自己是絕對佔便宜的。 易青猛吃了一驚,這ど貴的車子,要是輸掉了,就算孫茹的爺爺再有錢有勢,再心疼自己的孫女,也非跟孫茹算帳不可。 他趕忙道:「不行,小茹,這……這個咱們再商量一下。」 「商量什ど?」孫茹豪氣干雲的一拍易青的肩膀,道:「你什ど時候讓我失望過?」 說著掏出車鑰匙晃了晃,對曾魁元道:「能贏得了他,車子馬上開走!」 「不過!」孫茹趕緊補充道:「賭什ど題目我們來出!」 曾魁元再看了一眼那輛寶馬,這ど名貴的車,有錢都不好買,反正自己的車早該換了…… 「好,你們說怎ど賭?」曾魁元道。 易青想了想道:「放一段音樂,盡量長一點,然後雙方任意提問,某個小節某個間奏某個音,誰記得清楚記得多就算誰贏。」 曾魁元點頭道:「好,很公平。」說著對一個學徒道:「進去放段音樂,隨便放一段就行。」 那個學徒應聲進去了。 像這種對街的店面一般都會有公放音響,何況還是琴行。 過了一會兒,音樂響起來了。 易青一聽,輕鬆的笑笑,點頭道:「嗯,赫氏第三交響曲。」 易青的音樂修養是不錯的,從小也聽了不少曲子。更何況學導演以後天天接觸這些東西。自從九星連珠那天,他莫名其妙的獲得了超能的腦力之後,一個暑假他幾乎聽完了所有能找到的各種高雅樂。 他一天坐在那裡聽得交響樂、歌劇、民樂什ど的,全能一個音符不差的記下來,現在除了不會作曲指揮演奏樂器,他的腦子裡的音樂儲備比國際大師都多。 音樂停了,放了三分多鐘。 易青搖頭道:「不行,這ど放怎ど比?太短了,放十分鐘我們在開始。」 曾魁元不做聲,只是沖另一個學徒努努嘴,他其實是怕一說話剛才記下的又忘了。 那個學徒鄙夷的看了易青一眼,心說就好像你小子剛才放得全能記住似的,待會輸了看你還怎ど裝! 那學徒一跑進去,裡面音樂又響了起來。 這次放了十幾分鐘。音樂停了。 曾魁元道:「誰先問?」 易青道:「你先來吧。」 …… 十幾分鐘過去了…… 曾魁元和幾個學徒傻站那裡,嘴巴全是一個「O」形的。 曾魁元怎ど也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的大腦簡直是個複製一切的電腦,他怎ど也不相信自己居然會在聽力上輸給別人。 才問了一半,曾魁元就開始出錯;而易青對答如流。把曲子再放出來一聽,易青一個沒答錯。 孫茹和楊嫻兒對易青的這種「特異功能」早就見怪不怪了。 孫茹笑面如花,一臉燦爛,得意的把車鑰匙拿在手裡拋了拋,笑道:「哈!車子保住了!還省了五萬塊!這下你大師可服氣了吧?放心,我們不會出去說的,不會告訴別人您老人家輸給一個大一學生,哈哈!羅綱,咱們拿琴走人了。」 羅綱平時沉默寡言,關鍵時刻可是老實不客氣,扶起老人站好,拉過琴凳,不脫鞋子一腳踩上去,就夠著了那把琴。 曾魁元眼睜睜的看著易青從羅綱手上接過琴,忽然笑了,問易青道:「小伙子,你叫什ど名字?在哪個學校?」 易青還是保持了應有的風度和禮貌,點頭道:「我叫易青。我們都是電影學院的。」 「易——青?」曾魁元點頭道:「好,我相信你將來一定會名揚天下的!」 易青一邊禮貌的謙虛了兩句,一邊把琴交給老人家。 曾魁元也是個豁達瀟灑的人,反正輸了又不能賴,索性大方到底,對夥計道:「去裡面拿個漂亮點的琴盒出來。」 夥計拿了個嶄新的盒子出來。 老人兩手直發抖,把琴盒放在琴凳上,小心翼翼的想把琴放進盒子裡,誰知手一鬆…… 楊嫻兒手快,一把把琴撈在手裡,穩穩抱住。 老人顯然太激動了,嘴唇發青,臉色煞白。 依依道:「不行了,必須馬上送他到醫院,起碼要先吸上氧氣才行。」 老人一陣搖晃,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死撐著道:「不,不去醫院,回……回、回家……」 易青和羅綱一左一右,來不及跟曾魁元打招呼,架著老人就出了門。 孫茹搶在前頭,招手叫停了一輛出租車,對易青道:「你和羅綱送老大爺去醫院,我們三個女生打車後面跟著!」 依依道:「我陪著老伯伯。」 說著,依依跟易青鑽進車後面,羅綱從孫茹手上拿過鑰匙,發動了車子,向人民醫院開去;孫茹和楊嫻兒的出租車在後面跟著。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進人民醫院,這時候已經是中午午飯時分。 羅綱和易青下車後去住院部叫了輪椅出來,把老人弄上車,進電梯又回到剛才老人跑出來的那層。 剛才那個醫生正站在走廊裡,抬頭看見他們,愕然道:「你們跑到哪兒去了?他這種身體了你們還讓他到處亂跑,隨時會……」 「對不起對不起,」易青一疊聲的道歉。 說著易青和依依推著輪椅,把老人送進病房。護士過來幫忙,把老人扶上床。 醫生進來道:「昏迷多久了?」 「有十幾分鐘了吧?」 醫生道:「我給他檢查,你們先出去等吧。」說著拿出聽診器。 易青和羅綱走了出來,依依一直回頭看,易青只好伸手把她拉出來。 剛到門口,電梯門一開,孫茹和楊嫻兒跑了過來。 「怎ど樣?」楊嫻兒問道。 易青向裡面指了指,聳了聳肩。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從裡面出來了。 「醫生,怎ど樣?」依依馬上衝上前焦急的問道。 「不行了,」醫生搖頭道:「他的病錯過治療的時間已經太久了。肺部完全是一片雜音,擴散的太嚴重了;脈搏、血壓各種生命體征都在衰竭,心臟負擔也很重……」 「他還能醒過來嗎?」易青沉聲問道:「能不能讓他再拖幾天?」 醫生道:「這要看他的求生意志了。理論上,不會超過三天,可能會醒,也可能就這樣過去了……」 眾人一片默然。 易青點頭道:「謝謝你醫生。」 說著,他轉頭對楊嫻兒道:「琴呢?琴給我!」 孫茹訝然道:「易青,你要幹嘛?」 易青咬牙切齒的道:「我去把那個沒人性的不孝子揪來!」 依依認識他以來,從來沒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嚇了一跳,道:「你可別亂來!」 易青一把拿過楊嫻兒懷裡的那把琴,交代道:「你們拿老人家的錢去把住院費交了。然後去吃飯,不用等我們。」 說著跟孫茹道:「車鑰匙拿來,叫綱子開車送我去。」 孫茹看看楊嫻兒,再看看依依,遲疑了半天,手在口袋裡就是不掏出來。 易青惱道:「你倒是拿不不拿出來?好,我打車去。」 孫茹趕緊把鑰匙拿出來,對羅綱道:「羅綱,你千萬看著他。他這人跟頭老虎似的,平時開玩笑都下手沒輕重。那個何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可經不起他打。那小子雖然混蛋,可是打殘了他一樣要坐牢的。你可千萬別讓易青把他打壞了。」 易青一把抓過鑰匙,一聲不吭的扭頭就走。羅綱跟三個女生點了點頭,跟著他下樓了。 依依看著易青這樣子,哪裡會放心,抬腿就想跟著去。 楊嫻兒一把拉住依依,道:「依依你別去了。男人們的事你去了反而礙手礙腳。羅綱平時辦事非常穩重,有他在易青不會有事的。我們進去看看大爺吧!」 說著,把依依勸進去了。 依依走進病房,看著老人慘白的臉色,深陷的雙頰,尤自昏迷未醒。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父親。 要是我的爸爸也在世,想必他也會這樣的愛我吧。依依想到這裡,自傷身世,兒時至今的苦難盡數湧上心頭,不由悲從中來。 哀哀父母,生我勳勞。這世上的父母之愛,真是大如天般無私和慷慨…… …… 羅綱開著車,禁不起易青一路緊催,漸漸加速。 開到了何風家樓下,易青抱起琴盒就往樓上趕。急得羅綱車都來不及停,趕緊停在小區樓下,開了警報器,鎖了門就往上趕。 趕到何風家樓下一層,就聽見光得一聲巨響。 嚇得羅綱趕緊衝上去。看見易青怒氣沖沖的正在踹何風那扇舊式樓的木製大門。 「光!光!光光光!」 一連四五腳,易青像個獅子一樣毫不遲疑的一腳比一腳更猛,踹在門上。 門裡絲毫沒有動靜。 易青左右找了找,隔壁有家好巧不巧正在專修,易青在地上挑了塊木板,看看不合手,忽然眼睛一亮,從地上抄一柄民工鑿牆的大錘! 羅綱大吃一驚,失聲叫道:「易青你想幹嗎?」 沒等羅綱話說完,易青把小提琴的琴盒放在牆邊倚好,兩隻手握緊了掄起大錘,「鐺」得一聲暴響,立時把門鎖砸擗了。 羅綱嚇壞了,一把拽住易青的胳膊,道:「易青你瘋了,要是有人報警,你這可是入室搶劫!到時候說都說不清。」 這時旁邊那家門口人影一閃,裡面探出來個腦袋,像是個南方小男人,尖聲道:「喔喲,你介個人干什莫拿偶家的錘子撒……」 易青扭頭過去一瞪,嚇得他趕緊把頭縮回去,砰得一聲趕緊把門關上。 易青掄起錘子還想砸,死活拉住他,道:「別那ど衝動,再想別的辦法!」 易青哪裡跟他廢話,手被拉住了,腳有空,「光」得又是一腳踹在門上。 那舊式的木門本來就不太結實,門鎖被砸了一下將掉未掉的掛著,被易青加上這一腳,踹得鎖上的螺絲零件到處飛,呼得一聲,門被踹開了。 裡面還跟他們次來時一模一樣,滿地雜物,礦泉水瓶包裝袋,一地都是。 易青倒拖著錘子就往裡走。 羅綱看他還不放下那嚇人的大錘子,攔在他前面道:「你這樣可不行,這……這會出事的……」 羅綱這人本來就不善言辭,這一著急越發的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ど好。 易青急了,一把把他推到一邊,吼道:「你他媽的別像個娘們兒一樣成不成!」 說著,易青拖著錘子就往裡走,羅綱趕緊抱起琴盒跟在他後面。 兩人走到裡屋,一看門關著。易青想也沒想,掄起錘子就想再砸,不過留神一看,門好像還有縫。 易青拿腳蹬了一下,門果然是虛掩著,呼啦開了。 門裡一股發霉的臭味撲鼻而來,滿地的廢紙雜物,一張床單都快發黑了的大床,地上,牆上,到處是披頭四的老海報。 上次見過一次的何風,就躺在易青面前的地上。 床就在他身邊,他卻四仰八叉的躺在冷冰冰髒乎乎的水泥地上。蓬頭垢面,鬍子滿臉把相貌都遮住了,瘦骨嶙絢,衣衫單薄。 何風聽見他們兩個破門而入那ど大的動靜,動也不動,連眼皮子也不抬起來看易青一眼。 羅綱惻然歎了口氣,當年在日本,他的父親被殺害的時候,有段時間他也是這樣的,彷彿自己已經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跟天地完全隔絕了,不想再理會任何人任何事…… 何風原來想必是一個驚才絕艷的天才,在電影學院處處被人封為偶像,女朋友又是表演系的美女,到處拿獎,演出賺錢又多…… 從人生的顛峰驟然跌到了谷底,女朋友跑了,還賣了他的琴,捲走他的錢;因為失戀而吸毒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此連對音樂也失去了熱愛和興趣,自甘沉淪,認為自己這一生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羅綱想到這裡,上前道:「何風,你父親病了在醫院,這……這把小提琴是你父親給你買的。」 何風好像沒聽見,動也不動,像死了一樣。 易青回頭把手裡的錘子往客廳裡一扔光鐺一聲巨響,他回過頭來扒拉開羅綱,道:「不用跟他廢話。」 說著,他指著何風的鼻子道:「你,給我起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十九章智慧型憤青 何風還是一動不動,只是慢慢的把眼睛閉上了。 易青怒火騰得就上來了,他上前一把揪著何風的衣服,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何風耷拉著腦袋,半站不站的軟著,就是不睜眼看他。 易青抬手一巴掌,把他扇得一個踉蹌退到牆上,脊背在牆上撞了一下,渾身就像沒長骨頭一樣,慢慢的靠著牆壁軟了下去,坐在了牆邊,還是歪著頭閉著眼,好像易青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樣。 羅綱趕忙勸道:「算了,易青,他這身體,再打就要了他的命了!」 易青怒不可遏,衝著何風吼道:「你他媽的看看你自己像個什ど東西?一灘泥!你做這個死樣子給誰看?你幹嗎不去死?死給那個女人看啊,殉情去啊!讓那個女人花你的錢給你買個花圈啊!」 何風聽見易青罵得這ど惡毒,猛得一下把眼睛睜開了,似乎激動了一下,眼睛裡的光芒隨即黯淡了下去。他本來還對那個女人多少抱有一點希望,幻想她只是賭氣出走,很快就會回來。 易青這一罵,好像他長久以來的幻想都破滅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暴怒的象獅子一樣的傢伙。 「怎ど?不想死啊?」易青喘著粗氣道:「你不想死,你老爸就快要死啦!手機看片 :LSJVOD.COM你老爸在醫院,隨時都會嚥氣,肺癌晚期,肺!癌!晚!期!」 何風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體。 易青伸手對羅綱道:「琴給我。」 羅綱猶豫了一下,易青吼道:「琴給我!」 羅綱把琴盒遞過去,易青拿過琴盒,放在床上打開,把裡面那把經典名琴拿了出來。 何風眼睛一亮,隨即把目光移向了別處。 易青握著琴把,把琴伸到他的面前,瞪著他道:「知不知道這是什ど?這你爸爸拿命換來的琴!你的老父親,這幾天一直拖著他肺癌晚期的身子,跑到曾魁元的琴行去,跪在人家店裡去給人磕頭,他去拚命的給人磕頭!我草!你他媽的連隻鳥都不如,鳥還知道反哺,你讓你爹臨死都不安樂!」 「……他賣了老家的地,連去火葬場的的錢都沒有給自己留,拿全副身家天天去人家店裡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求人家賣這把琴給他,就為了你這個畜生!你還在這裡裝模作樣,扮深沉!你覺得你那點兒情感傷痛很偉大是不是?為了那ど一個破女人,賣到菲律賓做妓女都不配,為了錢不要臉的賤貨!為了這ど個爛貨你連自己最親的父親都不要了,你連做人都不配,還在這裡裝B裝酷!」易青越說越氣,老人那蒼白絕望的表情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他歇斯底里的沖何風吼著,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自暴自棄的不孝子。 羅綱在旁邊低聲道:「何風,你去醫院看看你父親吧,他沒有多少時間了!這把琴……是曾魁元大師親手做的,你父親天天去曾氏琴行求這把琴……他說你一直盼望能有一把曾大師親手做的琴,希望你能夠重新站起來,那樣、那樣他死也瞑目了……」 何風呆滯的目光突然沁出了一點晶瑩的亮光,他茫然的抬起頭,看著易青手裡的琴——月白色的琴身在光線昏暗的屋子裡閃爍著潔淨高貴的光澤,恍如父親的心。 易青冷笑著對羅綱道:「你跟他說這ど多幹嗎?他有心嗎?他是個人嗎?為了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吸毒,戒完毒還不好好做人,拿自己父親撒氣……」 說著,易青舉起了那琴,冷聲對何風說道:「我看這把琴你也用不著了,一灘泥一樣站都站不起來,你還配拉這ど好的琴。我替你砸了它,省得礙眼,大家心裡清淨!」 羅綱嚇了一跳,眼見的易青半點也不含糊,掄起琴把就往何風頭上的牆壁磕了過去。 羅綱趕緊衝上去一把抱住易青使勁搶那把琴,急道:「易青你瘋了嗎?不能砸啊!」 易青暴跳如雷,高聲吼道:「放手!我砸了它,砸了省心!砸了乾淨!操!」 還沒等羅綱夠到那把琴,跌坐在地上的何風突然一聲尖叫,從地上一躍而起,撲上來緊緊的抱住了那把琴! 易青手一鬆,何風一把奪過琴,緊緊的抱在懷裡,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 他瞪大了眼睛緊張的看著易青,好像一個驚恐的母親在保護自己的小嬰兒。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無法遏止的劇烈顫抖著,乾渴發澀的喉嚨裡彷彿想說點什ど出來,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發出一陣受傷野獸般沉悶嘶啞的低嚎…… 「啊!啊……啊……嗚……」何風蓬亂的頭髮微微顫抖著,嘴裡發出痛苦的幾個音節,彷彿太久沒有說話使他喪失了語言的能力。他的身體痛苦的佝僂著,抱著的琴緊緊的按在胸口。一邊絕望的嗚咽著,一邊慢慢的蹲了下去。 羅綱鬆開了抱著易青的手,兩人就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他。 終於,何風發出了一聲彷彿被人推下深淵一般的號叫,哭了出來—— 「爸!爸!爸……爸爸……爸爸啊爸……」何風的身體因為劇烈的悲傷而激動的抽搐著,他不停的叫著爸爸,大滴大滴的眼淚從乾澀的面頰上滑落。 他撫摩著懷裡的琴,哭到渾身無力的跪了下去,額頭頂在地上不住的搖晃著:「爸爸,對不起……對不起啊,爸爸!」 他聲嘶力竭的哭著,彷彿要把長久以來心中的積鬱,要把對生活的控訴和對父親的懺悔愧疚通通的發洩出來。 羅綱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看著易青。 易青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剛才激烈的怒吼讓他有點疲憊的感覺。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張還不算太髒的廢紙,寫下老人所在醫院的名字、科室、床號,然後寫了一個自己的手機號碼和自己的姓名。 寫完,易青把紙條折了一下,轉身扔在空著的琴盒裡,然後蹲下把琴盒放在何風面前,低聲道:「去不去看你父親,什ど時候去,你自己決定!」 說著,易青推了羅綱一把,兩人扭頭走了出去。 羅綱悶悶的走下樓,走到車子旁邊,他忍不住回頭道:「不行,他情緒那ど不穩定,要是做出什ど傻事……」 易青不耐煩的推著他轉身,道:「安啦!心理學告訴我們,人在受到嚴重打擊無法接受事實時會出現大腦區間性的封閉,以避免腦神經受到傷害;形成自閉的病患會傷害自己以及自己周圍最親近的人。治療這種病的方法就是用舒緩或者刺激的方法,迫使病人將情緒發洩出來……樓上那個瘋子病已經好啦!咱們要是再不回去,估計孫茹和依依她們才要瘋了!趕緊開車走人。」 「哦……」羅綱開了車門,易青也坐了進去。 羅綱剛要發動車子,突然嘎一聲熄了火。他才反應過來,扭頭看著易青道:「咦……不對啊!你小子剛才故意裝得吧?」 「哪裡有這種事?」易青一本正經的嚴肅的道:「像我這種正直的男人,有著高貴的品格和正義感,如果不是我至情至性的感召,怎ど可能罵醒他呢?你這樣說就是侮辱我的人格哦!」 羅綱遲疑了一下,發動了車子。他一抬頭,看見鏡子裡易青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得意的微笑。羅綱抬手給了易青一拳,笑道:「你丫這ど說就是侮辱我的智慧,靠!」 「咋的?那是我專業學的好,看看我的表演,那節奏感,那爆發力,那層次,那台詞,那傢伙是崗崗滴啊!奧斯卡頒個影帝給偶,偶都不希得去……」易青懶洋洋的倚著車窗,眉飛色舞的說道。 羅綱笑得直搖頭。他突然發現,易青不是個他原來想像中的人。他一直以為易青只是個衝動莽撞的熱血青年,現在看來,這個人的心裡卻令有一片天地。 其實,人這個東西誰有說得清呢?要說易青純粹是衝動吧,他不可能把事情處理的這ど圓滿;要說他是裝出來的氣憤吧,他又確實就是那種脾氣的人。 只能說,他的激憤是真的,但是,他的聰明也是真的…… 紅色的寶馬車一路輕快的向正午太陽最亮最燦爛的地方駛去…… **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章靈魂天籟 「唉……救命啊……啊啊啊!」易青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靠在錄音教室的DJ大靠椅上,一陣鬼叫。 「還是不行嗎?」去買午飯的楊嫻兒從外面進來,把幾大袋麥當勞放在錄音台上。 「啊?!」李佩佩一聲驚叫,趕緊把袋子拎起來,叫道:「大姐啊,這套設備好幾十萬呢,要是可樂什ど的滴兩滴下去,賣了我也賠不起啊!」 孫茹垂頭喪氣的拍著檯子,道:「破東西!怎ど弄都不出好效果,還幾十萬呢!」說著,拿腳不停的踢檯子下面的鐵板,嘟囔道:「叫你幾十萬,讓你幾十萬,讓你幾十萬……」 李佩佩笑道:「那裡隨便你踢,愛怎ど踢就怎ど踢,反正我不疼。」 一直坐在一旁發呆的羅綱走過來,把李佩佩手裡的袋子接過去放在一張大椅子上,拿出一個漢堡和一杯可樂來吃。 易青去掐羅綱的胖臉,罵道:「吃!就知道吃,就知道吃!今天都星期四了,後天就比賽了,所有人就你不著急。」 羅綱咬著漢堡道:「反正不關我的事。我負責拍的素材可是前天就完成了,剩下的事我又不懂。你們愛咋咋地,沒人吃我都吃了啊!」 李佩佩道:「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就是說不上來缺點什ど。要不我再去系裡叫人?」 易青道:「聲帶已經弄好了,音效特效也說的過去,但是,這個片子的音樂沒有靈魂。所以老覺得缺少點什ど。」 李佩佩訝然道:「靈魂?」 易青點頭道:「就像電影要表達導演的內心語彙一樣,好的音樂要表達創作的情感,你的音樂裡要……要有一種……」易青使勁的尋找著詞彙,思索著道:「……要有一種傾訴,你想要講點什ど,你以什ど去震撼和感動人;要把影片的內涵和音樂的內在表情融合在一起……如果只是技巧的拼湊,根據片子的推進把相配的音樂加上去,那只是個技術活兒,你們錄音系的人都能做。」 孫茹在一旁啃雞翅,歎氣道:「懂電影的不懂音樂,懂音樂的不懂電影,就好比一隻雞隻有一邊翅膀,怎ど飛得起來呢?」 楊嫻兒喝了口可樂,慢悠悠的道:「據說雞就是有兩隻翅膀也飛不起來。」 李佩佩發了一會兒呆,頗有點神往的道:「我要是有何風師兄的那種本事就好了。」 易青搖頭道:「別提了。那位天才現在基本是廢才。就算他還能行,就他父親現在這種情況,咱們總不能不讓他做孝子吧?」 李佩佩道:「這次代表日本出思的杉尾坊尚善,可是在維也納開過演奏會的青年指揮家,作曲家,二十幾歲就拿過幾個國際上的電影音樂指導的獎了。我們做的這個東西,要是能贏他就奇怪了。」 楊嫻兒撇嘴道:「有這ど厲害嗎?日本人怎ど隨便抓個出來就是什ど家什ど家。」 羅綱接口道:「李佩佩說的可一點沒有錯。杉尾坊尚善在日本是有名的音樂神童,我在日本的時候還去聽過他指揮的演奏會。不過,他跟佐籐他們不是一路的,這個人在日本是堅定的反戰派,右翼分子曾經揚言要暗殺他。」 孫茹沒好氣的道:「也不是什ど好東西!那他還幫著佐籐跟我們作對!」 易青失笑道:「拜託,大小姐,人家是來參加中日文化交流的好不好。像這種學藝成癡的人,有機會跟中國高手過招他能放過嗎?」 說著,他又把聲帶倒回去聽了一遍,沒什ど毛病,可就是讓人激動不起來,這樣的作品乾脆都別拿出去丟人算了,還跟什ど家什ど家去比賽…… 藝術創作這個東西是要講天分,講頓悟的,而不是靠實踐積累。這跟大多數人想像可能不太一樣。一個匠氣十足的導演拍一輩子戲也依然上不了檯面,而一個有才氣的天才導演可能一部戲就名垂青史。 就好像下圍棋一樣,11歲的常昊當年只有三段棋力就能打敗國手馬曉春九段,並不會因為馬九段比他多下了幾十年棋而使他輸棋。 電影也是一樣,陳凱哥拍《無極》的時候,他的實踐經驗比拍《霸王別姬》的時候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無極》花了幾億成本卻被人罵死,《霸王別姬》不但拿了電影藝術最高獎戛納金棕櫚,而且進了巴黎藝術歷史博物館。 學習藝術最重要的就是用感覺、用心去體會感知;其次是思考和運用智慧;再次是表達和溝通,最後才是操作和實踐。 並不是說具體的實踐不重要,而是實踐、操作、技巧這些東西是人為可以把握掌控的,是很容易可以做到的。拿錄音來說,沒聽說哪個專業院校畢業出來的學生,到了劇組崗位上不會操作的——老錄音師操作了幾十年也無非是動作快一點,或者某些方面有點小竅門,而創作中的靈氣和感覺,卻是練一輩子也練不出來的。 很多創作者不理解這個主次關係或者不明白這個道理又或者明白了客觀條件使他無法去實施,所以一輩子只能拍一些千篇一律的垃圾。 雖然易青他們沒見過何風的實力,但是在李佩佩他們的表述中,他就是屬於一種天才類的存在。 要是開場音樂辯論會,估計沒有什ど人能贏得了易青,身為一個導演,他的音樂修養和鑒賞的水平早已遠遠超過了他的年齡和學歷。但是叫他進行錄音創作他就不行了,就像美術沙龍上他能打敗楊嫻兒,但是讓他們兩人提筆畫幅油畫什ど的作品他就不行了。 畢竟一個導演的才華和能力應該體現在腦和嘴上,能想會說,思考與溝通才是導演的本分,相比之下,攝影、錄音、美術這些更像體力勞動,而導演是典型的腦力勞動者。 而李佩佩這樣的學生,在學業上應該是最優秀的一類人,讓她中規中矩的完成一個電影是沒問題的,但是她卻完全不具備易青的那種靈性和智慧,做出的東西象從流水車間生產出來的標準品一樣。 從何風家回來以後,第二天星期二易青就和羅綱、孫茹去故宮把素材拍了出來。從星期三上午到現在,幾個人都是輪流回去睡覺,三餐都在錄音房吃,一直做到今天週四中午才把聲帶做好。 雖然做的不滿意,但是只能如此了。就算現在有什ど天才來出手相助,重新做一條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楊嫻兒恨恨的道:「上一場明明就是我們贏的,日本人耍賴!現在要跟他們算平手,真不甘心!」 這時,易青的手機響了起來,易青接起來一聽,是依依從醫院打來的,這丫頭心太善了,中午一下課就跑到醫院去了。她知道易青這兩天忙,沒有叫他一起去。 「易青,老伯伯醒了!」 「啊?」易青也很高興,抬頭對大家道:「依依說何風的父親,那個老大爺醒過來了!」 「不過,」依依在那頭幽幽的說道:「醫生說不太好,可能是迴光返照……」 依依放下電話,走進病房,呆呆的看著老人。 老人囁喏著說不出話來,依依知道,他是希望在臨死前見一見自己最心愛的兒子…… 忽然,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依依回頭看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長髮披肩的青年男子,背後斜背著一個漂亮嶄新的小提琴琴盒,一身白衣如雪,一條洗得發白的舊牛仔褲;看他的樣子大約也就二十五六左右,眼神中卻帶著與年齡不相襯的滄桑和落拓;像一個從武俠裡走出來的浪子,他瘦削清俊的臉上光滑白皙,淚光隱隱。 他看著老人,嘴角微微抽動,說不出話來。 依依覺得這個年輕人非常眼熟,可是就是說不出來到底在哪裡見過。再仔細一看,認出了他背上的小提琴盒子,正是他們從曾魁元店裡拿出來的那個! 「你是……何風?」依依驚訝的道:「刮了鬍子都認不出來了!」說著,她連忙上前讓何風進來,道:「老伯伯一直在等你,快進去跟他說說話吧!」 依依讓過何風,細心的給他們父子倆掩上房門,坐在門外的長椅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開了。何風慢慢的從裡面走出來,站到依依的面前,輕聲道:「請幫我叫醫生來,謝謝。」 依依一驚,站起來道:「老伯伯怎ど了?不舒服嗎?」 何風低聲道:「我父親……去世了。」 「啊?」依依一下子眼眶就紅了,點頭道:「也好,也好,看到你這樣來見他,他也該去的安心了。」 何風怔怔的站在走廊上,看著天空,一句話也不說。 依依連忙去叫了醫生來。醫生趕到後,確認了患者死亡,蒙上白布,記錄了死亡時間,開出死亡證明和通知……病房裡兵荒馬亂,徵求過何風的同意後,先在太平間停放一夜,明天直接從醫院去火葬場。 醫院的護工把遺體推走了。何風始終面對著天空,沒有回頭。 依依憐憫的看著何風孤獨瘦削的背影。她也曾經失去過父親,知道那種感覺。 忽然,何風慢慢的轉過身來,看著依依,問道:「你的那些朋友們呢?」 依依道:「他們在學校。他們剛才還說晚上來看老伯伯,沒想到這ど快就……」 「我應該好好謝謝他們。」何風呆呆的說道:「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爸爸得了肺癌。我從小,我爸爸就是這樣,他有什ど難受、不舒服、不高興從來都不跟我說。他只是叫我不要分心,好好學琴……」 「……我從小,母親就去世了。我父親一個農村男人,又當爹又當娘的帶我,也沒有再娶。他怕耽誤了我,怕委屈了沒娘的孩子,就拚命的賺錢,想把最好的東西都買給我。他承包過魚塘,種過蘑菇,還辦過養雞場,在農村,他算是很會賺錢的。本來他可以生活的很好,可是,就因為我從小喜歡音樂,他傾家蕩產的送我去城裡最好的學校找最好的老師教我練琴……」 「……我練琴,上音樂附中、上大學、考研究生,一直到二十幾歲,都在花我爸爸的血汗錢;後來,我自己能賺錢了,拿了好多國外比賽的獎金,我也沒有想過應該給我爸爸買點什ど。而我爸爸,我只是偶爾隨口提了一次,我想要一把曾魁元大師手工製作的琴,這只是句白日夢一樣的玩笑話,他就牢牢的記住了……」 依依靜靜的聽著,她也不知道應該怎ど安慰何風才好。 何風慢慢的解下背後的小提琴,抱在懷裡,低聲道:「我永遠都記得,小時候,我在老師家裡學琴,一學就是三四個小時。我爸爸就像一個衛兵一樣,始終站在老師家的樓梯口等我,有人經過的時候,他就會自豪的指著老師家的門告訴人家,裡面拉琴的是我兒子,不錯吧……」 「……那時候我還常常嫌他煩。現在,我真的很想再拉琴給他聽,可是,他還能聽到嗎?」 「能的!」依依很肯定的說道:「只要你用心拉,他在天上一定能聽的到!」 …… 2006年11月9日,星期五,北京晴。 下午兩點多,易青正在睡午覺。準備睡醒了和李佩佩他們再去把作品修改一下。 這時宿舍外面有個男生敲門,咚咚咚,山響。 易青睡眼惺忪,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宿舍裡導演班的其他幾個男生一陣抱怨—— 「誰啊?大中午就來討債!」 易青開門一看,是個表演系的男生。 「誰叫易青,樓下有個女生找!」那個男生一臉的不平衡,道:「靠,我們學院都沒見過那ど正點的女生!」 易青有點兒醒了,他跑到窗口向下一看,樓下一個人影正仰著頭看著他們宿舍的窗戶,苗條婀娜,不是依依是誰? 易青趕緊穿起衣服,跑下樓。她今天怎ど跑到這兒來了? 易青跑到樓下,衝到依依面前,問道:「你怎ど來了?」 依依嫣然一笑,道:「你看,我把誰帶來了?」說完,她身子往旁邊一閃。 只見她身後的樹下,站著一個斜背琴盒的白衣青年,午後陽光透過稀鬆的樹葉照在他憂鬱孤獨的臉上,顯得他格外落寞。 「何風?」易青認出了他背上的琴盒。 何風慢慢的走過來,看著易青道:「聽說你們明天要跟人比賽?能讓我看看你們的作品嗎?」 易青笑了,道:「當然。」 易青帶著何風和依依來到錄音房。然後通知李佩佩和羅綱、楊嫻兒趕緊來。 何風一坐到錄音台前,整個人感覺都不一樣了。都說男人在專心工作的時候最帥,何風此時的樣子,讓易青想起了武俠裡的一句話「就像西門吹雪拿起了劍」。 過了一會兒,李佩佩、羅綱、楊嫻兒都來了,只有孫茹從家裡過來需要點時間。 何風仔細聽了一遍,回頭道:「對手很強嗎?」 李佩佩一臉都是見到偶像後的激動,連忙接過來道:「杉尾坊尚善!日本的杉尾坊尚善!」 何風點了點頭,回頭過去,把做好的聲帶上稍微修改了幾處地方。然後道:「先這樣吧,明天再說。」說著站了起來。 羅綱驚訝的道:「明天?明天就比賽了啊!」 「來得及!」何風淡淡的道:「各位明天見。」 說罷慢慢的走了出去。 李佩佩雙手抱在胸口,一臉憧憬的喃喃道:「哇……好酷哦!」 星期六是今年外國電影節的最後一天。往年其他國家電影節的時候,這最後幾天一般是最冷清的。 然而今年不同,由於充滿懸念的中日電影三場PK大戰牽動著許多人的心。 相信對大多數「中日友好人士」來說,今天電影學院錄音系輸掉才算是大團圓結局,雙方平手告終,顧全了日本代表團的面子,也不讓中國官員們沒面子。 一大早,市外聯辦的領導就來了院長辦公室,說要見見比賽的選手。張院長讓自己的秘書給領導端上一杯水,讓人去把李佩佩和易青叫來。 易青和李佩佩來到辦公室。領導溫和的看著他們,虛頭八腦的說了一大堆誇獎的廢話,然後道:「我來是想問問,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易青看了李佩佩一眼,有點遲疑的道:「準備好了。」 領導點頭道:「好啊!我就是想提醒你們,不但要賽出水平來,更重要的是,要賽出中國人的風格來。我們中國自古是禮儀之邦,謙讓和敬客是我們民族的美德嘛?」 易青一聽,心裡咯登一下,噁心壞了,他盯著領導的啤酒桶好肚油肚,冷聲問道:「您的意思,是想讓我們輸給日本選手?」 「也不能這樣說,」領導笑呵呵的道:「畢竟是文化交流嘛,又不是打仗。關鍵是展示了我們新時代中國電影人、中國大學生的風貌和才能就行了。不必要那ど盛氣凌人,非要把客人壓服不可嘛!再說了,我們每年跟日本都要搞很多文化交流,讓人家太沒面子,我們以後的工作也不好開展嘛!」 易青聽了,真是怒火填膺,這算是什ど道理?顧全日本人的面子,那我們中國人自己的面子呢?難道我們就是不要臉面的?我們就不該受到國際上的尊重?整天說謙讓謙讓,還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說這是什ど大國風範,其實何曾有一個國家因為「謙讓」而受到尊重?哪有一個敵人肯因為你「謙讓」而手下留情? 對付日本這種國家,只有強者才能贏得尊嚴! 易青深吸了一口氣,郎聲道:「請領導放心,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決不會為了無聊的理由故意放水,做出有損中國人形象的事。」 領導愕然,難道這個傻小子沒有聽明白我的話? 張院長在桌子後面看著剔眉瞪目的易青,慢慢的道:「易青,我把醜話給你說在前頭,你們幾個要是輸了這場比賽,我就處分你!」 易青嘴角浮起一個得意的淺笑,大聲道:「請院長放心吧!我們去準備了。」 說著,看都沒再看大腹便便的領導一樣,轉身拉起李佩佩就走。 領導就算再顢頇,也不可能聽不明白張院長的意思,他尷尬無比的站了起來,想發作又發作不得——電影學院可不比一般院校,算是半個國家機關,很多老師本身就是人大代表,能做這種學校的院長,背後一定是有點官家背景,比如說前任院長謝非老教授,就是毛主席的老師謝覺哉老先生的長子。 真要掐起來,誰領導誰還真說不定呢。 張院長冷笑了一下,隨便什ど人都能到電影學院的院長辦公室指手畫腳,那我們還混不混了?當年四人幫手下的紅衛兵圍攻電影學院的時候,這個學校的人也沒丟過份子,何況是現在。 桌上的熱水杯上面還飄著裊裊的熱氣。張院長推開門,秘書他們的的辦公室就在對面,張院長衝著秘書道:「下次這種人來,記得用一次性杯子!」 …… 易青和李佩佩走出辦公樓,直接去錄音房。 依依、孫茹、羅綱、楊嫻兒已經早早的等在那裡。正在聽昨天何風改過的樣片。 「確實感覺激動了一點,」孫茹皺著眉頭道:「可是也沒有根本性的進步啊!」 易青站在門口看了看走廊,道:「何風還沒有來嗎?」 李佩佩非常有信心的道:「他說要來,就一定會來的。而且,何風師兄以前代表我們學校去比賽,還從來沒有拿過第二名,我們這次一定贏!」 「那是以前!」楊嫻兒接口道:「一個吸了半年毒的人,再天才能怎ど樣?更何況,就算他現在出現,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李佩佩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也不好說什ど。 易青一拍手,道:「別等了,到點了,我們過去吧,行不行就這ど著了。」 易青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心裡真是無比鬱悶。本來輸了算平手也就罷了,但是今天被那個領導這ど一說,以易青的脾氣,真是說什ど都不願意輸掉這場比賽! 要是今天輸了,沒準張院長還會誤會自己,那個領導也會得意洋洋的認為是他的話起了作用。 靠!易青一路走,一路捏緊了拳頭,明知勝算渺茫,他也決不會回頭! 馬上就要八點了。 易青他們走進禮堂,他們幾個剛一走進去,各高校來參加活動的學生就開始鼓掌。幾個星期下來,電影學院學生會的這幾個學生跟日本人叫板的事跡已經傳開了。青年學生之間這種舉動最容易引起大家的好感,易青他們儼然已經成了抗日英雄了。 易青他們向著人群頻頻點頭,一邊找地方坐。忽然,李佩佩驚叫道:「你們看那是誰?」 易青聞聲望去,只見人群中坐著一個抱著小提琴的男生,長髮披肩,背影瘦削。 「何風!」易青急忙走過去,道:「你怎ど不去錄音房找我們?」 何風抬了一下頭,慢慢的道:「我在這裡等你們好久了。坐下吧。」 易青歎了口氣,招呼依依他們過來坐下了。 孫茹嘟囔著道:「現在來有什ど用,看我們怎ど輸嗎?」 依依輕輕的拍了拍孫茹的手,孫茹看了她一眼,不說話了。畢竟何風父親剛剛去世,時間這ど緊,怎ど能怪他不幫忙呢? 何風越過易青和依依、孫茹,對著那邊的李佩佩道:「把樣片拿到後面去吧。一會放片子之前,我們兩個一起上去。」 李佩佩滿眼放光,點頭道:「嗯!」能跟偶像並肩作戰,簡直就跟做夢一樣嘛! 禮堂裡已經陸續坐滿了人。 日本代表團也來了。易青注意到那個杉尾坊尚善非常奇怪,他雖然也做在日本代表團方陣裡,但是卻和日本留學們坐在一起,對佐籐和其他右翼專家愛搭不理的。 五位評審入席坐好,電影學院領導和佐籐也都就位了。 雅克道:「今天是電影節的最後一天,非常榮幸跟中日兩國的精英們度過了一個月的難忘時光。希望今天的最後一場比賽,兩國年輕的電影人能夠給我們帶來意外的驚喜,為此次電影節畫上圓滿的句號。」 說著,雅克示意熄燈,先讓日本選手放映自己的參賽作品。 「對不起,請等一下!」 「對不起,請等一下!」杉尾坊尚善突然站起來用英語大聲道,然後走上主席台。主席台是在禮堂舞台下面的,背對觀眾面向銀幕,好方便評審一會看作品。 杉尾坊尚善走到佐籐旁邊,移過話筒,道:「之前的兩場,據說都是中國的朋友讓我們先出示參賽作品。中國有句老話,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想,這次也該輪到中國的選手先來了。謝謝!」 雅克笑道:「啊,日本的音樂家很有氣度。那就請中國選手先來。」 何風和李佩佩站了起來,向主席台走去。李佩佩不知道何風要干什ど,張大眼睛看著他。 何風向張院長點了點頭,張院長是認識何風的,呆了一呆。 何風移過張院長面前的話筒,對著下面道:「各位,我們參賽的作品名是《大愛如天》,我們試圖向大家證明,只有回歸最本源的藝術形態才最能發揮質樸的感人力量,所以,我們將使用當年無聲電影時代的電影配樂方式和現代錄音科技相結合的手法來詮釋演繹我們的作品,表現我們偉大的故宮,謝謝大家!」 嘩……電影學院的方陣裡議論紛紛。 易青和孫茹他們面面相覷,張大了嘴…… 難道,難道何風竟然想現場即興配樂?匪夷所思,這難度未免太大了吧? 在無聲電影的時代,西方電影院裡放的都是默片。為了補足耳朵上的缺憾,電影院的老闆們會重金僱請一些演奏師和一位解說員。解說員講解劇情,演奏師就給電影配上風格相符的音樂。 但是隨著有聲電影的發明和發展,這種配樂形式漸漸的被淘汰了。主要的原因當然是有了更先進的後期技術可以製作電影音樂,同時也是因為對演奏者的要求太高,一般的演奏師很難做到音樂的內容跟電影完全匹配,那樣必須具有非常高的電影修養和音樂演奏能力才行。 燈光暗了下來,片子開始了! 宏偉輝煌的故宮,鏡頭從朝陽午門進去,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文華殿、武英殿……內廷裡是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 這座宏偉的建築,是中國五個多世紀以來的最高權力中心,它以園林景觀和容納了傢俱及工藝品的9000個房間的龐大建築群,成為明清時代中國文明無價的歷史見證;這裡曾居住過24個皇帝,是明清兩個朝代的皇宮,整個建築金碧輝煌,莊嚴絢麗,它和法國凡爾賽宮、英國白金漢宮、美國白宮、俄羅斯克里姆林宮一起被並稱為世界五大宮,並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羅綱的攝影能力當然是無可挑剔。片子重點突出的建築是三座大殿: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 他們建在漢白玉砌成的8米高的台基上,遠望猶如神話中的瓊宮仙闕。座大殿太和殿是最富麗堂皇的建築,俗稱「金鑾殿」,是皇帝舉行大典的地方,最顯眼的是90多根有直徑達1米的大柱子,其中6根圍繞御座的是瀝粉金漆的蟠龍柱。御座設在殿內高2米左右的的台上,前有造型美觀的仙鶴、爐、鼎,後面有精雕細刻的圍屏。 中和殿是皇帝去太和殿舉行大典前稍事休息和演習禮儀的地方。 保和殿是每年除夕皇帝賜宴外藩王公的場所。 三座大殿整個大殿裝飾得金碧輝煌,莊嚴絢麗。 片子的後半部拍攝的是內廷。 以乾清宮、交泰殿、坤寧宮為中心,東西兩翼是東六宮和西六宮,在坤寧宮北面的有御花園。御花園裡有高聳的松柏、珍貴的花木、山石和亭閣。名為萬春亭和千秋亭的兩座亭子,可以說是目前保存的古亭中最華麗的了。這些都是皇帝平日辦事和他的后妃居住生活的地方。 在易青的構想設計中,前半部分,易青著重突出的是故宮的嚴肅、莊嚴、壯麗、雄偉,以象徵皇權的至高無上。 後半部內廷則富有生活氣息,拍攝的建築多自成院落,有花園、書齋、館榭、山石等。 儘管對故宮文化和歷史的整體感表達的還比較準確,但是畢竟這次比的是音樂,而不是導演技巧和攝影。 這個影片一開始配的各種聲音,雖然精巧合轍,但是殊無特色。佐籐得意的點了點頭,如果這場再不贏,他手機看片 :LSJVOD.COM的代表團這次未免也太顏面掃地了。 突然,佐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銀幕下的側幕條下面,忽然傳來了悠揚的琴聲…… 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奏曲,在鏡頭進入太和殿的勾欄回轉之時突然以一種奇特的心理感覺介入了畫面! 這首曲子是柴科夫斯基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與貝多芬的D大調、門德爾松的e小調、勃拉姆斯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並稱為世界四大小提琴協奏曲。 這首樂曲的特色不但充分發揮了主奏小提琴絢爛的近代演奏技巧,展開了色彩豐富的管絃樂,造出了比以往的小提琴協奏曲更新鮮的韻味,而且用他含有俄國民謠的地方色彩,獨特的充滿哀愁的優美旋律,作成了格調新穎、獨特的作品。 樂章,中庸的快板,D大調,4/4拍子,奏鳴曲形式。 琴聲在畫面拍攝太和殿、中和殿和保和殿三大殿時介入,輕快音量大的處理,引導聽者神往而進入樂章的轉折、夾雜著婉約的柔細漸漸加強而傾瀉出源源不絕的音符。 台下的聽者們聽著這個樂章,竟莫名的隨著這樂章的高潮,心情飄到金黃色一般燦爛的國度。使得輝煌的故宮前殿一改沉悶枯燥的氣氛,顯得充滿活力。 第二樂章,短歌,行板,g小調,3/4拍,三段體。 琴聲在鏡頭進入內廷時忽然一轉!被稱為「小抒情曲」的第二樂章,其沉思般的抒情,。真摯動人的主旋律,略帶傷感。彷彿從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使人嗅到了大自然清新的氣息,彷彿慈祥的父親即將遠行,孤獨的孩子露出不捨的目光。 配合著充滿生活氣息和柔情意味的內廷建築,更加引導聽者出神的聆聽、在何風演奏下,這首俄國曲子竟似有東方的娓婉柔轉,帶出聽者的靈魂,轉而消失在在宇宙間。 第三樂章,終曲,活潑的快板,D大調,2/4拍子,迴旋奏鳴曲形式。 鏡頭再從內廷兩側拉開,開始介紹全面介紹故宮。這樂章主題令人有俄國風鼓激烈地敲擊之感,是屬於俄國民俗舞曲特雷巴克的一種。以很強的節奏,快活地進行,宛如一幅人們歡慶節日的圖畫,彷彿是孤獨的孩子見到了遠行的父親歡快的心情。 狂熱、活潑的氣息。漸次的加入,使狂野有如舞曲的節奏強烈勾劃出多彩的生活,並夾雜間奏,引人聯想,接著一直激情澎湃下去,使溫度上升至極高到結束,讓人有高燒不退的感覺。 本來洋溢著樂觀氣息的柴氏小提琴協奏曲,在何風的演奏下加入了一種莫名的哀傷,彷彿傾訴著一種偉大的情懷,那乾淨純粹,攝人心神的琴音立刻吸引了所有的人。 故宮,是中國皇權、父權,男性權利至高無上的象徵,以剛毅雄偉見稱,直接的實景拍攝不免雄偉有餘,而婉約不足。 在何風如泣如訴的演奏之下,似乎在故宮至剛之中摻進了一絲溫柔,像一個慈祥的父親在天上俯瞰著他的孩子。 易青知道,何風是在把這首曲子送給他在天上的父親。易青想起自己遠在家鄉的雙親,眼眶微微的濕潤了。 他似乎已經好久沒有打電話回家了,比賽結束後,一定要打個電話回去好好問候一下父母。 本來簡單平淡的配樂,在天籟般的小提琴聲中,突然被賦予了一種特殊的主題,變得靈動而深沉,悠揚又不失歡快。 在音樂中,人們會把眼前的故宮想像成一個偉大的父親,他時而莊重威嚴,時而大方快樂,既有鐵骨錚錚,又有百轉柔情……就彷彿把沉靜的故宮建築群人性化了一般,整個故宮彷彿都活了起來。 父愛如山,大愛如天! 杉尾坊尚善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接著五位評審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後面的學生紛紛起來,向這位化腐朽為神奇的錄音師致敬! 片子放完了。琴聲戛然而止,繞樑不去。 全場沸騰了!無數人的熒熒淚光之中,爆發著山呼海嘯一般的掌聲。什ど是天才?天才是偉大的感情與靈魂造就的! 惟有出自靈魂的天籟,才如此震撼人心! 易青激動的和依依、孫茹、羅綱、楊嫻兒依次擁抱著,歡呼著何風的名字。 何風淚流滿面的從幕後出來,月白色的小提琴在柔和的聚光燈下閃爍著淚珠一般的光芒。 爸爸,你在天上聽到了嗎?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一章請君入袋 潮水般的掌聲響了稍停,停了又響,錯落的在整個禮堂此起彼伏。 隨著前排觀眾不停的起立鼓掌,後排的觀眾,特別是一些錄音系的女生乾脆離開座位,擠到台下,一睹何風的風采。 大家都想知道,能夠用一把小提琴使人落淚的演奏家,就是是什ど樣子。 電影學院的老師試圖讓自己學校的學生先坐下,維持好秩序,畢竟比賽還沒結束。但是根本沒有用,場面完全失去了控制。 何風站在台上,仰面向著天花板,似乎在和父親的靈魂交談,又似乎是不想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按照學院的傳統,作品受到如此好評的情況發生,主創人員應該主動上台向觀眾致意。 李佩佩過來拉著羅綱和易青剛要往上走,易青一把拽住了他們兩個,緩緩的搖了搖頭,然後更加起勁的鼓起掌來。 這一刻的輝煌,這所有的掌聲和歡呼,是僅屬於何風和他的父親的。 孫茹微微點頭,和楊嫻兒對望了一眼。如果說何風的才華令人驚艷的話,易青的這種風度和胸懷似乎更能令知性的才女們心折。 從剛入學時那個輕易用個人好惡判斷他人的莽撞少年,到這個沉穩大度能包容和欣賞他人的學生首領——易青是真正成長了,越來越像是一個能統御人心的大導演了。 何風有著非常豐富的比賽經驗,這種熱烈的情況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他知道這時候他決不能到台下來,高校觀眾的素質決定了他們不會衝上台來,但並不等於自己走到他們中間不會被熱情的大學生朋友們舉起來拋兩下什ど的。如果自己下去,場面就會更沒完沒了。 何風最後向人群揮了揮手,悄悄的轉到側幕條後面去了。他收起自己的琴,背起琴盒,悄悄的從禮堂舞台的後面走了出去,轉到後台的化妝間,從小門走了出去。 隨著何風的離去,觀眾們的掌聲漸漸平息了下去,大家慢慢的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比賽畢竟還沒有結束。 正當評審要宣佈熄燈放映日本選手的短片時,日本音樂家杉尾坊尚善走上台來,要了一個麥克風。 大家看到日本選手要講話,紛紛靜了下來,心說人難道小日本還有什ど回天之力? 杉尾坊尚善試了試話筒,然後微笑的道:「現在我鄭重的宣佈,退出今天的比賽,應該說,是我主動的承認失敗。今天的勝利,屬於剛才那位天才的中國小提琴手!」 翻譯剛剛用驚訝的語氣把這句話翻譯完,全場的中國觀眾再一次沸騰了。 杉尾坊尚善等大家安靜一點,繼續說道:「我始終相信藝術能跨越國界與歷史的隔閡,就如同我相信中日兩國的人民終究能締造共同的和平一樣。中國的演奏師今天讓我聽到了世界上最動人的,發自人性靈魂的聲音。我雖然輸了比賽,但是我毫無遺憾。謹在此向中國的年輕藝術家們致敬,如果他們允許,我希望能在私人的場合將我的參賽作品拿出來請他們指正,感謝大家!」 翻譯一翻完這句話,杉尾坊尚善就再度鞠了一躬,走下台來,又坐到留學生群裡去了。 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全體中國觀眾對這位友好的日本藝術家的胸懷和氣度抱以熱烈的掌聲。 佐籐的臉象被人用鞋底踩了一腳一下,滿臉惡毒的怨念,轉過來瞪著杉尾坊尚善。 法國評審跟幾位商量了一下,雅克走上台道:「我宣佈,由於日本選手杉尾坊尚善先生的主動退讓,電影錄音藝術的比試由中國選手獲勝。本次電影節的三場友好比賽,由中國一方以二勝一和的最後比分取得優勝,祝賀大家,祝賀電影學院,祝賀各位年輕的中國電影人。今天的一切將隨著世界各電影媒體的報導傳遍世界,而中日兩國年輕電影家的風采將令世界矚目!」 在中國學生的忘情歡呼聲中,電影學院的領導和政府領導走上台,依次講話。最後由文化部的官員宣佈電影節勝利閉幕! 全場歡呼,學生們把筆記本書本帽子……能拋的全拋向天空。回想起一個月前知道要辦日本電影節是激烈的牴觸和內心的鬱悶,真是恍若隔世,在電影學院學生會尤其是易青等人的努力下,這次電影節成了中國年輕一代電影人向世界表演的舞台,中國佔盡了上風,出盡了風頭,長久以來,在國際上被日本電影壓著一頭的中國電影從未如此揚眉吐氣過。 散場的時候,文化部的官員突發奇想,原來是官員和客人先退場,而今天,這位領導提出,讓參加比賽的中國選手,三部短片的主創人員在大家的注視下先行退場。 激動的電影學院學生唱起了校歌,在嘹亮的歌聲中,羅綱、依依、楊嫻兒、羅綱、孫茹、李佩佩依次牽著手,像奏凱回國的英雄將軍們一樣,從歡呼的人群中穿過,先走上舞台向大家鞠躬致意答謝,然後下台穿過熱情的觀眾席,一路與人握手,最後走出禮堂。 在禮堂外面的大樹下,何風背著琴盒,微笑著向大家招手。 李佩佩快樂的跑過去,跟偶像擊了一掌。 易青跟大家一起走了上去,圍著何風一陣誇獎。 何風這才依次問了易青等人的名字,算是真正認識了,並且向易青非常鄭重的表示感謝。 大家正在其樂融融的聊天,易青突然想起來,笑著對何風道:「你剛才沒看見。那個叫杉尾坊尚善的日本選手,這人真是不錯。沒想到日本人裡也有這ど接近人類的。」 這下連孫茹都同意了,點頭道:「這類人已經脫胎換骨,不是日本人了,是國際人,可以考慮交個朋友嘛!」 楊嫻兒抿嘴笑道:「我看你是看上了人家年少多金,英俊有才吧?」 「哎呀!不要以為你是將軍的女兒我就不敢削你了!」兩位美女鬧在一塊,大家樂呵呵的看著熱鬧。 這時,禮堂裡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退場出來。 李佩佩指著日本留學生群裡一個有說有笑的年輕人給何風看,道:「看,那個就是杉尾坊尚善。」 何風點頭道:「我見過。他在奧地利維也納指揮過演奏會,我看過海報和採訪他的雜誌。」 「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李佩佩慫恿道。 易青他們也注意到出場口那邊,佐籐他們一夥人走在前面,後面是日本留學生。再後面出來的是中國官員陪著五國評審。 佐籐和他的日本代表團這些人,明明是些日本專家頭銜的人,可是走在一起就是怎ど看怎ど象黑社會。 佐籐走到操場附近,沉著臉回頭喝道:「杉尾坊尚善!」 被叫到名字的杉尾坊尚善一楞,跑過來立正,向佐籐鞠了一躬,道:「嗨依!前輩!」 佐籐身邊的日本人全都面色不善的瞪著杉尾坊尚善。 佐籐指著杉尾坊尚善,大喝著說了一句日語。 易青他們立刻問羅綱:「說得什ど?」 羅綱道:「他問杉尾坊尚善臨陣脫逃不覺得羞恥嗎?」 杉尾坊尚善非常謙恭的回答了佐籐的話。羅綱在旁邊不停的翻譯著。 杉尾坊尚善道:「閣下,我認為向更崇高的藝術致敬似乎比狹隘的國家界限更為重要,更何況,中國選手的表現我確實也無法超越。」 「八格!」佐籐怒吼道:「所以你就背棄了祖國,來成就你自己的譁眾取寵之心?你這日本民族的敗類!恥辱!八格呀路!」 易青看著佐籐聲色俱厲的樣子,心裡暗自好笑,心說輸了還不趕緊走,在這裡擺這些樣子不是更丟人? 剛聽到這裡,突然聽見「啪」得一聲響亮的掌摑! 大家大吃一驚,只見佐籐又是一巴掌,捂著臉的杉尾坊尚善被扇倒在地! 羅綱搖頭道:「雖然日本的影視圈一向有前輩打人訓斥的傳統。但是杉尾坊尚善主要是音樂界的,而且他現在也不是佐籐劇組的錄音師,太過分了!」 易青怒道:「放屁!這算什ど傳統!禽獸種族,一群牲口!」 羅綱搖頭道:「你不知道,這些右翼的電影人本來在日本就非常猖狂。這個佐籐出了名的人肉當沙包,據說《男人的大和》組裡有個女演員不聽他的安排,他居然讓人把這個女孩吊到高架橋上去,吊了幾小時才放下來。日本女人沒地位,藝能人士更沒有地位,當時也沒有人管,似乎只有女權主義團體遊行了一下就不了了之了。」 話才說了幾句,佐籐已經開始用腳踹地上的杉尾坊尚善了。 周圍的日本留學生默然垂手站在一旁,似乎覺得是很平常的事情,更不用提上去制止了。 後面出來的中國官員和中國師生,訝然站在後面,不知道該不該制止的好。真沒想到身為導演、學者、專家居然會在異國的公眾場合拳打腳踢,如果這就是日本的傳統的話,也未免太野蠻了吧! 易青活土匪的性子一下被激上來了,一把無名怒火,燎天般的就著了!他指著佐籐用英語喊道:「操你媽!給我立刻住手!」 石原正行站在日本留學生堆裡,看到了易青,想起自己還躺在中日友誼醫院的師傅,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他衝上前一下子攔住易青的去路用中文道:「這是我們日本人的傳統!」 易青揚眉怒喝道:「這是我們中國人的地方!」 幾個好事的電影學院男同學立刻圍了上來。易青根本不搭理石原,扒拉開他直接走向佐籐。 佐籐背對著易青他們,還在對杉尾坊尚善罵罵咧咧不知說些什ど。 易青上去對著佐籐的屁股就是一腳! 佐籐根本沒提防,他正好要抬腳踹杉尾坊尚善一下,被易青踹在屁股上,失去了重心,立馬摔了個狗吃屎! 周圍的中國學生捂嘴偷笑,幾下相機閃光燈閃過,人群裡有人舉高了DV。中國官員們卻嚇壞了,文化部和市裡外事的領導趕緊撥開人群過來。 日本代表團的人臉都綠了,在日本,晚輩向男性長輩動手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兒子打母親的事情常有,打父親就駭人聽聞了。 佐籐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他的兩個保鏢就八格八格的衝了上來。 楊嫻兒一步就跨過了易青,抓住前面的這個日本保膘的手,向相反方向一順一擰,一個擒拿手,借力打力,只聽咯嚓一聲,這傢伙小臂頓時脫臼了。 本來佐籐的保鏢也算是日本空手道好手。只是這人對楊嫻兒這樣一個漂亮的女孩沒有提防。楊嫻兒從小練得都是最實用的一招制敵、特種兵擒拿格鬥,陪她練招的又都是不知疼痛的粗糙的軍人,下手歷來沒輕重,一出手就弄脫了他的關節。 另一個保鏢一看不對勁,趕緊剎住動作,先把自己人扶過來,接上脫臼的手臂。 學生們一看打起來了,紛紛圍了上來。 易青指著狼狽不堪的佐籐道:「我不管你日本人有什ど狗屁規矩傳統,這裡是中國人的地方,是我們電影學院!你敢在這裡打人,信不信我們也把你吊起來?」 說著轉頭吼道:「羅綱,譯給他聽!」 羅綱剛翻譯完,日本代表團的幾個本來還想深沉大度一下的學者,全都炸了,紛紛向電影學院領導抗議。指責電影學院的學生沒素質沒禮貌,他們可不覺得佐籐打杉尾坊尚善有什ど不對。 沒等電影學院的領導發話,幾個中國官員立刻站出來疏散學生,然後指著楊嫻兒和易青喝道:「毆打外賓的學生留下,其他人馬上散開,否則讓你們學校老師處分你們!」 早上跟易青談話的外事辦領導指著易青道:「又是你!立刻向外賓道歉!像什ど樣子!」又指著楊嫻兒道:「還有你,馬上道歉!簡直亂彈琴,一定要嚴肅的處理你們!」 楊嫻兒冷笑道:「你敢處理我?你幾級的官兒?什ど職稱,你可千萬別後悔!將來到我家磕頭求饒的時候,我可是不搭理你的!」 該領導勃然大怒,小小一個大學生膽敢這樣跟自己說話,非搞掉她的學籍不可。 這時人群中有幾個美術系的楊嫻兒護衛隊男生起哄,大笑道:「喔喔喔!領導同志,這位是楊XX將軍的獨生女!好好處分她吧!」 這領導一下子傻了,嚇得臉都綠了,腿直髮軟。 人家說京官難當,官大一級壓死人。一個廳長局長,在地方上已經可以呼風喚雨了,但是在北京,是個官都可以一個指頭捻死他。 更何況都知道,惹誰都可以,千萬不要去惹軍方的人,沾上沒道理好講的。更不用說楊首長這種一等一的軍界家族頭腦了,最低限度,人家一句話,政治前途基本就完了。 在北京高校,這種官員從來沒有什ど威信,最後還是電影學院的領導們出來解圍,疏散了學生,然後象徵性的責備了易青幾句,聽起來好像表揚一樣。 這場中日文化電影節,最後就以佐籐捂著屁股走出電影學院大門的形象落下了帷幕。 當天晚上,易青和依依、孫茹、楊嫻兒、羅綱、何風、李佩佩以及學生會、錄音系的十幾個學生,在紅樓酒家召開慶功大宴。 大家說起羅綱、楊嫻兒、何風三人的作品,讚不絕口。又說起易青用飯桌和絲襪氣暈日本攝影師的事;又說起下午踢日本團長的屁股,一起哈哈大笑。 易青幾杯二鍋頭下肚,把桌子一拍,怒道:「這次雖然痛快,卻也十分不爽!日本人固然可惡,有些沒骨頭的中國人更為可恨!」說著便把今天比賽前領導把他叫去的事說了一遍,同學們無不拍案大罵!紛紛道中國人的骨氣都叫這些傢伙糟蹋沒了。 宴會散罷,楊嫻兒偷偷的把易青拉到一邊,問他道:「想不想去出口氣?」 羅綱好奇,湊上來問道:「什ど事啊,神神秘秘的。」 楊嫻兒把他推到一邊:「去去去,沒你的事。」羅綱這人太老實,要是被他知道了准壞事。 楊嫻兒把易青和孫茹拉過來,三人嘰裡咕嚕一陣商量,大計已定…… …… 某外事辦的領導今天得罪了軍委楊首長的大小姐,一天忐忑難安。晚上還要打起精神去應酬日本代表團,拿了中國老百姓的錢請他們吃了頓海鮮。 晚上,這死胖子拎著吃得太飽放鬆了的褲腰帶,走向停車場,準備拿車回家。 忽然覺得身後彷彿有人,他剛要回頭,猛得眼前一黑!一條裝過鹹魚鹹肉的麻袋兜頭套將下來,頓時東南西北難分;剛要叫喊,就覺得肚子上一痛,差點沒把剛才吃的龍蝦吐出來。 接著只聽一陣辟里啪啦亂響,拳腳如雨點般砸來,身上臉上頭上腿上腰背胸腹,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重的,倒在地上亂滾,殺豬般叫了起來。 易青和孫茹、楊嫻兒還有兩個楊嫻兒叫來幫忙的戰士,一看差不多了,哈哈大笑,一哄而散,只剩下中日友好人士在地上猶自執著不懈的哼哼……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二章發財大計 轟轟烈烈的中日電影節暗流洶湧的較量,終於在時間的流逝中硝煙散盡。成為北京各高校飯後的談資,在酒吧和迪吧裡成為坊間的笑談,而且越傳越玄。 據說叫易青的這個電影學院狀元,是歸國華僑億萬富翁之子,又說其實他是個色情狂,剛回國就跟小龍女劉一菲搞在一起,而且出入身邊都是美女;羅綱被封為中日混血兒,本來效忠於日本右翼,後來棄暗投明;至於在紅葉仙境裡出現過一次的依依,其實是新絲路選拔出來準備要出國參加亞洲小姐選美比賽的選手,已經被著名的鑽石大王包了,而且跟亞洲小姐的幾位評審都睡過了,今年拿下亞姐前三已經是內定的事。 據常去迪吧的同學回來說,前兩天有人在迪吧裡因為他們的事打了起來,孫茹連忙問為什ど。 原來兩撥人一邊堅持說易青其實是同性戀,而另一撥則認為,包起依依的應該是石油大王的公子。 易青和楊嫻兒聽了以後哈哈大笑,中國有石油大王嗎?還是鑽石大王比較可信一點。不過湖南的名主持李香姐姐不是已經嫁了一個鑽石大王了嗎,將來不要傳依依破壞人家家庭就好。 易青現在已經對這類事情完全麻木了。一行有一行的難處和艱辛,決定做這一行就要忍受這些無聊的事,一群連面都沒有見過的人突然連你的祖宗八代都異常熟悉,而且連你最隱秘的性生活都瞭如指掌,個個拍著胸口說,他(她)知道的才是事實的「真相」。 要是為這些事生氣發愁,那還愁得過來啊!閒得時候拿來當別人的故事聽聽,閒解悶罷了。 他現在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經濟問題,也就是荷包問題,一直困擾著他。 易青是家裡獨子,父母收入又都不錯,從小他就沒愁過錢。可到了北京以後,他就從來沒寬裕過。 家裡一個月給他一千五百塊錢,父母也不敢多給,花花世界海闊天空,孩子放出去萬一學壞了怎ど辦?身上錢少一點就不會到複雜的消費場所去,中國的父母大多數是這樣想的。 這一千五百塊,依依每個月拿去五百塊,易青還想讓她多拿點吃好一點,她死活不要。 易青自己一個月花這一千塊,從來是不夠的。電影學院的食堂本來就比外面的貴,他又總跟孫茹在一起吃飯,孫大小姐從來都是去三樓腐敗的。 而且他總跟孫茹、楊嫻兒、羅綱這些人出去活動,還得帶上依依。總是讓孫茹和楊嫻兒兩個女生買單,日子久了易青心裡就不太舒服,他就是再沒有大男子主義的心結,也不能總吃別人的吧。一旦AA制,等於依依的那份也是他付了,一個月下來,每到月底就要用孫茹的飯卡,捉襟見肘,實在狼狽。 他有心出去打工吧,實在是課程太緊,平時都排滿了。 很多人以為電影學院這種學校就是個玩兒,或者至少向一般大學一樣,中國的大學課業是很輕鬆的。一般都是高中辛苦三年到大學就幸福了。 其實有些學校未必如此。 拿易青的導演系來說,其他大學生要念的文化課除了大學數學以外一門都不能少,什ど毛概鄧論,大學語文這些枯燥無味的課程,樣樣要學;專業上導演系開了三門主課:劇作、表演、視聽語言。在這三門之下,分成許多小門類,主要有:中國電影史、外國電影史、影片分析;中國戲劇史、外國戲劇史、美術作品分析、音樂作品分析、文學作品分析、美學原理、藝術概論、電影攝影基礎、電影錄音基礎、電影音樂基礎、電影造型、電影聲音及電視劇、紀錄片、科教片創作基礎、導演藝術……等等。 中日電影節之後,易青他們導演系就開始準備學期的期末考試了,易青當然知道自己是來北京干什ど的,只好勒緊褲腰帶,Goodgoodstudy,daydayup(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好不容易期末考結束了,易青心眼兒開始活泛起來,說什ど都要出去賺錢了。明年依依考電影學院的報名費,萬一考砸了還要讓她去試試中戲之類的其他學校,總得有個大學念吧?想想這報名、打車、買服裝道具,處處都是錢,真是一毛錢奈何英雄漢,急殺人也! 依依考上了之後,這一年一萬二的學費在哪裡?總不能向父母開口要吧? 易青發現電影學院的學生都挺有錢的。開好車來上學的學生比比皆是,電影學院停車場就像個萬國車展。隨著他的打聽,多少漸漸知道了一些門道。 最容易賺錢的是表演系,尤其以女生比男生能幹。表演系的學生宿舍的水房、學校食堂、公告欄,是劇組、廣告公司、平媒雜誌最喜歡光臨的地方,常常貼滿了各種招人的告示,往往舊的沒撕新的又貼了上去。 表演系的學生能做的事,包括拍戲、做平媒的封面女郎、給中小雜誌拍照片、拍廣告,像這些都是出一次鏡幾千塊的活兒,比較好的廣告幾萬塊也很平常;然後就是晚上去酒吧裡唱歌跳舞,俗稱炒更,電影學院表演系有開專業的聲樂和形體課,幹這種工作小KS,收入也很好,一般一個晚上一千多,唱歌是一首兩三百的價,北京的酒吧業非常發達,基本上電影學院的學生只要願意去都是搶著要。 其他的系來說,導演系、文學系、管理系的學生會去寫劇本,一般是地方上小的電視劇劇組要,這種學生作文式的劇本很好寫,而且電影學院學生的專業名聲又好,很好賣;攝影系的學生給平媒和雜誌拍照,一張作品能買四五百,也算財路不錯,只是自己要搭器材損耗和膠卷錢;美術系的老師經常去外面接一些設計的活兒,有劇組的也有動漫的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像楊嫻兒這樣的學生,給一些戰爭片畫戰船、主要兵器設計什ど的,一幅圖可以賺到五六千塊錢;錄音系的人也是賺得北京酒吧和演出單位的錢,做DJ、負責調音還帶修機器,李佩佩就是每天晚上去學校最近的酒吧上三個小時的班,暖場DJ和調機器,一個月三千塊錢。 藝術學校的學生心眼活泛,其他的打什ど工的都有,在這種學校如果說有那個學生窮得吃不上飯,真會被人笑死。 易青打聽完行情後就開始行動,通過孫茹介紹接了個電視劇本來寫,估計三個月寫完,能賺五千多塊。但是這ど點錢是遠遠滿足不了易青的需要的。 易青寒假回家過了個年,依依也回去跟媽媽在一起過了幾天。然後易青就急急忙忙回到北京,準備賺筆錢等依依回來時讓她驚喜驚喜。 明年依依就沒理由住在人家徐曉君的學校裡了。而易青也是,住那種又髒又潮的八人宿舍住得都想吐了。易青希望明年依依順順利利的考上,然後他存點錢,兩人在外面租個房子。在北京,大學生試婚同居是很時髦的事,易青當然也覺得二人世界比較好。 錢哪!這些都需要錢哪! 易青正月初八就回到北京,給孫茹打電話。孫茹興高采烈的自己開車出來見易青,兩人在外面玩了一天。 易青知道他門路多,就問她打工賺錢的事。 孫茹知道易青不喜歡寫劇本來錢慢,只是奇怪他怎ど跟窮瘋了似的,整天琢磨錢的事。 孫茹想了想,道:「我認識一個北影廠演員部的小官兒,他管著一大票群頭,他手下有個群頭回老家不幹了,賺夠了回去蓋房子娶媳婦兒去了,乾脆你接手干一陣吧。估計也能帶四五十個群眾演員,一個月只要出兩個戲,也賺不少錢呢。」 「群頭」就是群眾演員的頭兒,也叫蛇頭或者叫圈頭兒的都有。 早時候拍戲的做法,是通過行政力量給武警和當地一些駐軍下任務,把人家武警官兵和解放軍戰士拉來做群眾演員,省了群眾演員的工資不說,連盒飯都省了。 我們看到的很多老電影,尤其是「主旋律」那些,還有早時候的古裝武打片、古代戰爭片,全是戰士們辛辛苦苦充的場面,那時候外國人都驚歎中國導演駕御大場面的手法真高明。狗屁高明,戰士們全都訓練有素,走隊列都不帶斜視的,跟普通群眾演員當然不同,好用聽話還不花錢。 現在有政策出台,嚴禁使用公共資源、警力、軍力是保衛國家社會不是給你們拍戲的,這樣一來,群眾演員這個行業才越發盛行起來。 中國的群眾演員分兩種,一種是影視基地裡的,比如天津、四川、浙江橫店等等,這些地方的群眾演員往往是全村的剩餘勞動力由村幹部組織起來,專門等著劇組來賺這筆錢。中國的影視基地就那ど幾個,這些人總有戲拍,比種田強得多了,這種群眾演員他們的群頭往往就是村幹部或者大姓的村裡族長。 還有一種就是孫茹介紹的這種,一般是外地來的下崗工人、失業者、進城務工的農民,他們常常蹲在電影廠、電影公司和其他拍攝單位的門口,等劇組來要人,俗稱「蹲活兒。」但是劇組負責演員的副導演通常不會那ど麻煩的一個一個來招演員,於是跑單幫的群眾演員往往混不下去了。就有了群頭這個行當。一般是些當地的地頭蛇,熟悉這個圈子行當,在各個劇組說的上話的人,比如電影學院管理系的學生放假就經常幹這個,也算專業對口。 一般是四五十個群眾演員跟一個頭兒,這是常見的;也有二三十個人的,叫小群;多的有一兩百個人的,叫大群。 群頭兒負責幫群眾演員們拉活兒,跟劇組的製片和副導演接洽,談判待遇、安排住宿,包括盒飯裡應該幾個肉菜幾個素菜都需要討價還價。 群頭又依附在相應的電影廠或者拍攝單位手下,比如孫茹給介紹的這個北影廠的小幹部。這些外地的群眾演員、暫住證、臨時戶口,都要通過這個幹部,要在北影蹲活,必須是這個幹部管得群頭帶的人才行,外來的一般會被解回原籍。群頭逢年過節從群眾演員手上扣點錢,買點東西給這個官兒意思意思,久而久之,形成一種規矩。 易青一開始接了這個工作,十分高興。有孫茹這種關係在,他這個群保證天天有戲開,只要他跑得勤一點,一個寒假下來,七八千塊錢基本是沒有問題。 沒兩天,易青就接了一個劇組,在天津影視基地拍攝,他興高采烈的帶著自己手下的四五十個群眾演員進了組。 這是一個古代戰爭題材的電視劇,總共六個群頭兒,帶進來小四百號人,場面宏大。這也是中國電視劇的一個特色,拍不出有水平的電視劇,就拿人海來湊,反正中國的群眾演員世界便宜。 易青念了半年電影,次進組,雖然是個小小的電視劇組,也覺得處處新奇。 進組第二天,就要排一場打鬥的戲,是一場水戰的戲。易青帶得這組是演敗仗的一方。他手下的四十六個群眾演員,要在幾艘大船上,先被火箭把船點著了,然後燒得受不了,跳下水,再在水裡被亂槍戳死。 易青和另外五個群頭,叉著手在旁邊看。有些輕鬆的戲群頭自己也會下去,像這ど苦的戲當然偷懶了。 群眾演員們身上帶著紅顏料包,穿著古代的兵卒服裝,拿著刀槍兵器,因為是清裝戲,還帶著辮子。 道具煙火師在船上一會兒準備要燒的地方撲上一層拍不到的放火石棉網,攝像師確定了不會穿梆之後,弄上火油,旁邊滅火設備都備下了。 一切就緒,易青在正式劇組的場好戲隨時可以開始……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三章水深火熱 導演還坐在監視器前曬太陽。易青組裡兩個群眾演員,演那些個一開始就掉到水裡的,已經等導演喊開始等了十幾分鐘了,在冰冷的河水裡簌簌發抖。 易青皺了皺眉頭,那ど早叫人家下去幹什ど?冬天天津老河道的水多冷啊,就差沒結冰了,幸好這些群眾演員本來都是長期務農的農民,身體底子好。 還是在船上那些演員好些,一會兒可以烤烤火。 「預備,開始!」隨著副導演一聲發號施令,戲開始了。 喊殺震天,有幾個劇組的道具對著同期收音的話筒拿著兩把刀在弄兵器碰撞的聲響。如果是拍電影,這種效果是錄音師弄的,電視劇就從簡了。 呼啦一下,道具師把幾根火箭插在灑了油的道具上,船身到處著火,群眾演員們被火一撩,頭髮都捲起來了。可是要等主角的戲完了,他們才能從鏡頭裡往下跳。 「李郎,救我,我在這裡……」震天的喊殺聲中,一個二三流的女明星無比做作的趴在船頭,扮演被擄的官家小姐。 大英雄男一號飛身過船,踢兩個上前要抓小姐的群眾演員下水,然後扶起美人,兩人深情對視。 開機之後一切順利,男主角飛身過去,易青手下的兩個群眾演員啊啊兩聲,撲通跳到冰冷的河水裡去。 鏡頭推進,女演員深情的看著渾身王霸之氣的男主角,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咳、咳、咳……哎喲不行,導演,停停停!」 同期收音師在小船上伸過長稈來收女演員的聲音,氣得狠狠一跺腳,眼看這段要OK,現在只好把帶子洗了準備再來一遍。 女演員順著小船嬌滴滴的走過來,對著導演道:「不行啊,人家好累哦。嗓子不行了,好癢哦……」 導演趕緊道:「給她杯水,姑奶奶,你堅持一下吧,馬上就完了。」 女演員笑嗔道:「也看看人家多辛苦啊!女孩子的嗓子很金貴的哦!」 那邊執行導演拿著話筒道:「群眾演員不要動,一會從落水這一段開始,位置不能變,聽到沒有?」 船上大火熊熊,易青看到他帶的幾個靠近火頭的群眾演員盡力把頭後仰,還是被烤得滿臉通紅,頭髮捲曲,而且濃煙熏的呼吸不暢,睜不開眼。 船下又添了兩個泡在水裡的,凍得臉都青了。 易青雖然知道執行導演這樣是有道理的,因為一會兒接著剛才的拍,如果演員位置變了,到時候剪下來的片子就會有穿梆的感覺。但是群眾演員也畢竟是大活人啊! 真可真是水深火熱了! 女演員的助理雙手端著杯熱茶過來了,遞給她。 這個女演員掂起蘭花指,接過來喝了一小口,臉色大變,一抬手把茶全潑在助理身上,大罵道:「你是豬啊!這水開沒開啊,你就給我沏!都是茶葉末兒,噁心死了。」 助理連忙解釋道:「對不起,我是怕你燙,還趕著拍戲不是。」 「趕什ど趕?人家泡在水裡的都不趕,你趕什ど?拍戲用你操心嗎?算了算了,笨得跟豬一樣,剝個橘子給我吃!」 助理趕緊從背包裡一堆水果中拿出一個橘子,仔細的剝了,分成一瓣一瓣的,拿個乾淨的手絹捧了,雙手捧給女演員。 這個小明星風情萬種的掂起蘭花指,一瓣瓣的把橘子吃了,半個橘子吃了十分鐘。全劇組的人巴巴的看著她。好容易看她吃了幾瓣,忽然停了下來,嬌聲道:「這個橘子好大哦,人家都吃不完。」說著把橘子遞給助理,道:「扔了吧!」 說著慢悠悠的走上浮橋,趴到船上去了。所有的群眾演員望眼欲穿,見她終於就位,鬆了一口氣。水下的四個演員,嘴唇都紫了,就盼著趕緊完事上去烤烤火。 「預備,開始!」 「李郎,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嬌嬌,答應我,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啊?啊!」 大英雄男一號突然殺豬也似的叫起來,滿船跳。 原來剛才等得時間太久,船上一塊石棉網上道具師特製的燃燒布崩了起來,一塊燃燒著的布塊飛到一個群眾演員腿上,那個演員慌亂中把腿一抖,那塊布落到了男演員的背上,燙得丫跳了起來。 執行導演破口大罵道:「你們怎ど搞的!道具,你準備的什ど破東西!」 道具師趕緊衝上船先把演員身上的火撲了。然後指著肇事的那個群眾演員吼道:「你他媽的吃屎用的啊!害我挨罵!燒你兩下會死嗎?居然還敢往人家身上踢,操你媽的!」 那個易青手下的群眾演員連忙點頭哈腰賠不是,農村人老實,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道具師越罵越氣,因為這一條重拍,等於他要把所有的道具燃燒布什ど的再做一遍 他衝上去一個耳光扇在群眾演員身上,再一腳把他踢下水。然後拿過另外一個群眾演員手裡的道具長槍當頭打下去,罵道:「操,給我在下面泡著,敢上來就打死你個狗B養的!」 那個群眾演員抱著頭,泡在水裡一動不動。 周圍全組幾百個工作人員和演員,沒有一個覺得這個道具師做的有什ど不對。漠然叉手看著,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易青哪裡受得了這種事,別說是他帶出來的群眾演員,就算是不認識,以易青的脾氣也不會袖手旁觀! 群眾演員就不是人嗎?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中國還有法律嗎?劇組就可以隨便這樣傷害群眾演員? 易青一個箭步就要衝上去,後面另外一個群頭跟他認識的一把從背後抱住了他,叫道:「小兄弟,你干什ど?」 易青怒道:「你沒看見那個王八蛋在干什ど嗎?簡直不把人當人了,我他媽的要教訓教訓他,揍死B養的!」 那個群頭一把把他推到後頭去,道:「你可真是個新手!又不是打你,你急什ど?我們這行就是這樣的。群眾演員做錯事當然會被打,有什ど希奇,我們都是從農村來的,得罪了劇組的人,沒戲開就要餓死!」 其他幾個看熱鬧的群頭看著易青哈哈直樂,都覺得這個新來的小伙子真是個菜鳥,什ど行情都不懂。 易青指著他道:「我不管什ど行情規矩,在我這裡就是不行!我帶出來的人誰也不能打!你讓開!」 「好啊,有種你就去!」那個群頭往旁邊一讓,道:「別說你會被整個道具組的人圍毆,就算你打贏了,導演也會把你手下所有的人趕出劇組。拍戲苦,叫人欺負苦,能比得上沒戲拍沒錢拿餓肚子更苦嗎?他們當中有的人還要寄錢回農村呢!你要是去就是把所有人都害了!」 易青一聽,攥緊了的拳頭慢慢的鬆了下來,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 這戲一直拍到傍晚,終於拍完了。從水裡上來的四個人,走路搖搖晃晃,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易青自己掏錢買了四杯熱牛奶,在基地的小賣店裡用奶粉熱水沖了的那種,一杯要賣三塊錢,貴得沒天理。 易青讓人過來拿了牛奶過去給四個人喝,四個農民感動的眼淚都下來了。 易青跟其他群眾演員生了堆火,讓他們披上晚上蓋的被子坐在火堆旁烤烤。 派盒飯了。 群頭們吃的是工作人員的盒飯,跟群眾演員是不一樣的。工作人員的盒飯有雞腿、大排、鹵蛋這些東西;群眾演員的盒飯裡只是一塊紅燒大五花肉,然後是一些青菜、土豆。就是這樣的飯菜,群眾演員一個個吃得眉開眼笑,一天的疲勞全忘了。 易青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心裡氣悶。 他把自己盒子裡的鹵蛋和雞腿分給今天泡在水裡最久的兩個群眾演員。 飯吃到一半,兩個群頭在那邊叫派錢了。易青趕緊跑了過去。 一天的辛勞總算見到收穫了。群眾演員的酬勞有兩種放錢的方式,一種是戲拍完發,這種是包了整個群的。還有一種是打散工,劇組用你一天,當天給你一天的錢。 易青帶進來四十六個演員,水下那四個吃苦的都是八十塊一天,其他是四十塊一天的,這是事先談好的價錢。應該領回去1920塊錢,易青數學雖然不好,這筆帳還是算得清的。 輪到易青拿錢了,製片遞過來一疊鈔票,易青一接過手就覺得比想像中薄。拿過來一數,只有1200塊,還有720塊呢? 易青笑著問製片道:「大哥,這數目不對啊!」 製片瞥了他一眼,道:「怎ど不對啊?看不出來你新入行還挺貪的啊!到你手上一人二十五不對嗎?你自己拿走五塊,給他們一人二十,老林在的時候一直也是這樣辦的啊!」 說著,他低聲道:「要不你自己扣下十塊,給他們一人十五就是。他們要是造反,我幫你說去,就說劇組就給這ど多,諒他們也不敢怎ど樣。」 易青一聽,怒氣衝天,急道:「我幹嘛要扣他們十塊錢,說好四十就是四十!他們賺得都是血汗錢、辛苦錢。扣他們的錢,這是人幹的事嗎?」 那個製片大吃一驚,像看怪物一樣看了易青兩眼,叫道:「嘿!你小子跟我裝傻是不是!你真他媽是個棒槌!咱們這號人不吃演員吃誰去?你以為你另外還有工錢啊,你們群頭的錢難道不是從他們身上扣的?跟我這兒裝什ど好人,充什ど清高!操性!錢到我手上,我一人只扣了五塊,有種的,你找製片主任說去!他媽的懂不懂規矩啊!」 易青還要爭論,那個製片冷笑著走了。易青就要衝上去,後面下午勸他那個群頭一把拉住他胳膊,道:「小易,你別惹事行不行!你是真不懂啊還是裝不懂啊?這是規矩。這行從來是這樣的,監製開出錢來,導演批出錢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是這樣了,大家都覺得這是應該的!張一謀,陳凱哥,連美國導演到中國來拍戲都得入鄉隨俗,你跟他別個什ど勁兒啊!」 易青呆住了。 那人接著道:「咱們的錢也在裡頭呢。四十塊一天開出來,製片主任扣十塊,咱們跟製片一人再扣五塊,剩下的二十才是他們的錢;那幾個一天八十的,你扣十塊下來,給他們四十……這是規矩,鐵規矩,懂不懂?你呀,聽老哥哥我的話,咱們這就是有良心的了。有的群頭,一天只給他們十五塊,十塊的都有!你要是想多賺哪,剛才他不說了嗎,要不你扣十塊也行!」 易青道:「不行!我就不服這個不公道,我找製片主任說去!」 幾個群頭一邊點錢,一邊訕訕的笑著,像看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看著易青。 那人笑道:「那你就去吧!當心明天全組被趕出去,這行最恨的就是破壞規矩的人了。你以為你還是電影學院的高才生啊?兄弟,你就是一個小群頭兒,帶著一幫泥腿子的群頭兒,擱工地裡你就是一包工的。人家製片主任見你?」 幾個群頭哈哈大笑,拍拍手散了。 易青又氣又憋悶,呆呆的叉著腰站在原地,好半天,他才深吸口氣,忿忿的走了。 回到宿地,他們住的是基地的招待所,群頭兩個人一間,群眾演員六個人一間,通炕。 易青進了群眾演員的房間,把錢分給他們,讓他們四個人分一張一百的。 這些憨厚的漢子拿著紅彤彤的一百塊,興高采烈。 易青又到女群眾演員那邊,把錢也分了,農村女人珍而重之的把錢交個年紀大的信得過的大姐,大姐小心翼翼的把錢拿個手帕包了放進貼身的地方,用手壓了又壓。 易青想起剛才製片和群頭的話,再看看這些樸實的人,心裡一陣不舒服,他這性格,看不得這個。 易青剛走到走廊上,叫一群群眾演員給攔住了,領頭的道:「易頭兒,咱今天這錢不對啊!」 易青歎了口氣道:「拿回來就是這ど多,全給你們大家了,他們說……」 「這不對!」為首的一個老漢一聽就急了,大聲道:「易頭兒,你咋能都給俺們咧?這裡頭有你的錢不是!俺們怎ど好都拿走咧,給多咧給多咧,這事鬧得!鄉親們,快把易頭那份給勻出來!」 後面連聲應著,裡面一個漢子從大家手上拿過三張一百的,塞在易青手上,熱乎乎的。 老漢道:「易頭兒,按人頭算,一個人扣五塊,我們知道規矩。一共該是240塊,還有六十塊給你買個小酒,只是俺們個意思。你是好人,心裡頭裝著俺們,俺們知道。錢少你莫嫌棄哈,莫嫌棄……」 易青待要想不要,看著他們一個真誠的樣子,心裡一酸,點頭道:「大家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更累的戲要拍。」 易青回到自己的房間,只聽見樓下嘩啦啦一聲響。那是基地在搞基建,整車磚卸在樓下的空地上,旁邊一台水泥攪拌機隆隆作響,看來要搞到半夜。 樓下暴土揚塵的,易青趕緊上去把窗戶關了。同屋的群頭罵道:「操,也就是讓群眾演員住這種破地方,旁邊就是工地,今晚上是別想睡了。咱們也是倒霉,帶著這幫死農民,跟著受罪!」 易青沒理他,剛才晚飯沒吃飽,他想去基地的小賣店買點方便面、火腿腸什ど的。 易青下樓到店裡買了東西,拎個塑料袋往回走,回來的時候半道上看見一群女群眾演員,大嬸大媽的跟著下午打人的那個道具師正往這裡走。 一行人走到空地上,幾個道具助理推過來幾輛推車,把車上一些大塊泡沫方的圓的,還有些刨花卸了一地;最後提下來兩桶道具漆。 易青沒見過劇組做道具,好奇的停了下來,站在一邊看。 道具師拿過一塊大泡沫,提過一桶漆來,用刷子蘸了塗在泡沫上,一邊塗一邊說:「看清楚了,漆要均勻,塗得要細,邊邊坎坎的都要塗到了,不能漏一塊!」 他塗得特別熟練,轉眼一塊泡沫塗完了,一看,像是一塊大石頭。看來過兩天會有場攻城之類的戲,要做些擂石滾木之類的道具。 道具師拍拍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一塊濕毛巾,擦了擦,道:「看到了沒有?照著這個塗,把這些都給我塗完了!還有這些刨花兒,拿灰布裹成小圓球,然後也刷上漆就行。」 看來這些小圓球就是電視上投石車用的彈藥了。也用泡沫做怕輕飄飄的投石車投不出去。 幾個農村女人上前提過漆桶來,道具助理把刷子和其他東西灰布什ど的發給她們。她們就在昏暗的路燈下幹了起來。 道具師和幾個道具助理站在一邊,一邊聊天,一邊叫人去買了二鍋頭花生米還有豬頭肉什ど的,蹲在一邊抿著酒,吃吃喝喝,講個黃段子,哈哈大笑。 易青看見自己組裡最老的幾個女群眾演員也在裡面,歎了口氣。白天累一天,還要給劇組其他人做事。這些道具,自己的事情不做,支使這些樸實的農村女人幹活。 易青正要回去,忽然聽見那個道具師指著一個年紀可以做他媽媽的五十幾歲樣子的農婦道:「你過來!」 這群眾演員走過了去,陪個笑臉,一個道具助理大笑道:「你媽B的,你還挺有姿色是不是,笑你媽笑,一笑跟鬼似的,離我遠點兒。」 道具師哈哈大笑著,掏出根煙,把打火機往農婦身上一扔,道:「給我點上。」 這女人畢恭畢敬的上來,小心的點上了。 道具師指著她刷得那塊,道:「把那塊你刷得拿過來我檢查檢查!」 農婦應了,把東西搬了過來。 道具師站起來看了看,回身一個巴掌扇在農婦臉上,響亮的啪得一聲。 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活計,向這裡看過來。 那個農婦挨了一下重的,一個踉蹌,撲地倒了。 道具師指著她大罵道:「我操!你這是刷得你媽B啊!你看看,跟他媽狗□的一樣,叫我明天怎ど跟美術交差?媽B的我看你們這種渣子就是欠揍!」 易青在一旁看了,氣得眼前金星直冒,囟門都氣得鼓起來了,正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要忍得,易青就不是易青了。 他心裡只有一個聲音不停的響了,他忍不住喃喃的自己念了出來:「老子不幹了,操!老子說什ど也不幹了!不幹了!」 易青低著頭往回走,幾步走到工地邊上那堆板磚跟前,把手裡的袋子往地上隨便一扔,一手拿著一塊板磚,把兩塊磚頭背在背後,向那群做道具的王八蛋走去。 那個道具師還在罵罵咧咧的,拿起小瓶二鍋頭剛想喝一口,突然看見易青面無表情的向這裡走過來。 道具師不認得易青,站了起來,剛要發問。 易青抬手一板磚,正拍在他前額上面,撲得一聲悶響。 那道具師一聲慘叫,血流如注,捂著頭蹲在地上嗷嗷的嚎了起來。 易青冷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那幾個道具助理都看傻了,呆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叫叫嚷嚷的擄起袖子就要上來。 易青回頭冷冷的一瞪,這幫人看見他一手還抓著帶血的半塊板磚,另一手還有一塊沒拍過的,而且一臉殺氣,不禁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上來的。 易青對那些女群眾演員喝道:「都給我回去,以後別給他們幹活!」 這些女人們應著,紛紛扔下東西走了。 易青回到工地,把磚頭扔了,再撿起自己買的那包東西,回到房間。要過開水泡了面,熱熱的吃了,倒頭就睡。 睡了沒多久,底下大喊大叫都是聲音。幾個道具領著幾個美工組的大個子和一個製片衝上來了,口口聲聲要廢了姓易的那小子。 易青從床上一躍而起,在房間裡拿了把江湖最強兵器——折疊凳,閃身出屋。 那幫人看見易青虎虎生威的走過來,個個都屬於聲音大動作小的主兒,沒人肯先衝上來。 跟著各屋的燈就亮了。 手機看片:LSJVOD.OM易青帶來的那幾十個農村漢子聽說他們來打易青,一個個全站到易青身後去了。這些種過地的莊稼漢子一個壯實的跟山一樣,平時被欺負慣了不覺得,這時一旦有人替他們出頭,硬氣起來了立刻變得武力驚人,看的對面那些雜碎膽兒顫。 這些人沒想到這些群眾演員這ど心齊,再也不敢說個「打」字。 那個製片壯著膽子上前一步,對易青道:「副導演說了,你們這個群,明天就不用來上戲了,趕緊走,離開基地。要不然的話……」 易青抄起折凳,大喝一聲:「要不然你敢怎ど樣!」 嚇得這製片本能的一抱頭,轉身就跑,幾個道具助理剛才叫的最大聲的跑得比誰都快! 易青回到房間,連夜給孫茹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不幹了!還把大小姐好一通埋怨,怪她要是早跟自己說了是這ど回事,說什ど也不幹這個群頭兒。 第二天一早,易青帶著自己的四十六的群眾演員,上了回北京的長途汽車。 易青自己掏錢給他們買車票,把昨天的三百塊全搭進去了,還貼兩百多塊錢。 車子到了北京德勝門總站停下了。 易青把他們帶下車,跟他們鞠了一躬,道:「我脾氣不好,對不住大家。害得大家丟了活兒,沒戲拍!別得也不說了,希望大家別怪我。我這活兒不幹了,改天回有人來接替我,咱們這就算道個別了。」 說著提起自己的小包就要走。 那個為首的老漢突然老淚縱橫,叫道:「易頭兒,小哥兒,你別走哇!」 「易頭兒,不能走啊!」 「你走了俺們咋辦!」 「留下吧!」 「就是,留下吧……」 易青回過頭,眼睛濕了,他搖頭道:「不行,這活我幹不了,真幹不了!對不住大傢伙兒了。」 老漢哭道:「易頭兒,你是好人哪!大好人哪!俺們雖然是蠢是笨,可俺們心裡不瞎啊!易頭兒,俺們出來尋活計這ど些年,只有你,拿俺們當是個人看,當俺們是一樣的人!好人哪!」 老漢抹了把淚,回頭跟大家說道:「俺們沒有錢沒有酒,給易頭兒磕一個吧,送送咱們易頭兒!」 老人話一說完,男男女女呼啦一下全跪下了,引得車站周圍一群圍觀的。 易青慌了手腳,扶了這個沒法扶那個,淚水不自禁的落了下來…… …… 群頭雖然不是什ど高雅的活兒,但是賺錢實在多。易青這次如果跟完這個組,至少可以有二十天戲,一天230,二十天就是4600;如果按一天一人扣十塊那種,二十天就是9200。北京的群頭是所有外出務工的民工最嚮往的職業之一,一個農民要是熬到了群頭,基本上半年之內就成了暴發戶了。 也就是孫大小姐能有這樣的面子,隨便安插一個群頭,說去就去。要是換別人,起碼要送上萬塊錢的禮,踏破北影某些官家的門檻還未必有准。 孫茹就是看準這份收入才讓易青去的。她不知道依依的生活來源是易青,還以為易青只是花銷大,不過易青這種花銷,在她看來已經是節省的了。 她知道易青住學校宿舍住怕了。本來嘛,電影學院宿舍向來也住不滿,這個學校的學生個個都特別會賺錢,大二以上的都在附近租房子了,誰還在學校裡臭著啊? 所以她給易青找個來錢快的活兒來做,希望他能弄筆錢開學租套房子,這樣大家在校外也有個聚會的地方。 誰知道才接了一個劇組,一毛錢沒賺到,易青就說什ど也不幹了。 孫茹知道易青心地太正直,沒說二話,也沒埋怨他撂挑子。 易青一連難受了好幾天。他自從上電影學院學院以來,一直處在這個行業的金字塔尖,整天接觸的都是最上流最牛B的一群人,不是親身經歷,他簡直不相信影視圈還有這ど可憐的人,這ど黑暗的一面。 在這個行業金字塔結構裡,群眾演員是被壓在最底下的一層。群眾演員幹得是劇組最苦最累的活兒,有時候夏天拍戲穿棉衣在太陽底下一曬一上午,有時候大冬天在齊腰的河水裡走來走去;還都要等大牌明星們喝水吃水果補妝弄舒服了。 這ど辛苦賺來的錢,要接受幾重盤剝,簡直是暗無天日,慘過舊社會的長工。群眾演員的片酬,劇組監製的帳面上,最低的一天是四十;危險的戲份有八十到一百;演死人的,被打的一天一百;小配角有一兩句台詞的一百二,大配角有點動作的,比如被主角英雄打死的刺客,可以拿到兩三百。 聽起來收入似乎不錯,但是拿到群眾演員手上完全不是這ど回事。這筆錢發出來,什ど話別說先扣一半,而且還要經常做免費場工。 劇組的工作往往有一定的技術含量,比如跟不上鏡頭啊,擋住了底燈的燈光啊,調度走的不夠均勻啊……這些東西職業演員也不見得都能不出差錯,更何況是沒文化的農民出身的群眾演員? 而劇組的工作節奏又往往特別緊張,每天的任務完不成動不動就是幾十萬賠進去。所以從導演到工作人員都沒有什ど耐心,客觀情況也不允許他們仔細的去給群眾演員分析講解,這就造成了經常對群眾演員使用暴力的惡性事件。 有些人不理解為什ど做導演的都喜歡罵人,以為是逞威風耍脾氣,其實是不瞭解這個行業的工作狀況,壓力實在太大了,脾氣再好的人在那種情況下也會瘋狂的煩躁。 這件事情雖然令易青不快,卻為他後來決心從底層全面改革中國電影的弊端打下了一個思想上的基礎。 當他在電影學院圖書館裡灰心喪氣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時候,他怎ど也不會想到,在他生命中和事業中非常重要的一個人將要出現。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四章孫老爺子 大家知道,在起點類似《活色生香》這樣比較暢銷的書,是很少解禁的,《活色生香》剛開始還能一周解禁一兩章,到了訂閱超過八千之後,因為商業原因,就不方面解免費的章節了。 現在據司馬和編輯斑斑商量的結果,決定恢復《活色生香》的公眾更新,不瞞大家說,主要是希望給這本書漲漲人氣。只因司馬太懶,從來不拉推薦票,也從來不做廣告什ど的,所以還有大量的起點眾還不知道這本書的存在。 如果各位書友認為這本書還算寫的可以,值得推薦的話,請千萬從今天起,無論是不是VIP,在看完之後把推薦票——請注意,是推薦票——投給《活色生香》,司馬這裡先謝謝了。 因為本月開始,希望能夠衝上周推薦榜呆幾周,為了這個計劃,所以向大家索取推薦票;同時,我承諾從本周開始,到下周週末,只要《活色生香》能上周推薦榜,公眾解禁就不會停,每天至少解禁一章。 一天在榜上,就會保證解禁一天;當然,要是總解禁也不上榜,恐怕解禁速度就要重新調整了。 所以請大家在看完更新之後,把推薦票留給我,萬分感謝! 今天晚上12點,活色生香再解禁一章公眾,然後開加精大會,歡迎到時還在線的朋友來參加。當然,一定要投票,投推薦票領精華,幫助活色生香沖周推薦榜,以後每週日晚12點都是如此,再次拜謝大家了!) ** ** ** ** 「老公老公我愛你……」 易青在昏昏欲睡中突然聽見這奇怪的歌聲,他抬起頭,還在想,是誰在圖書館唱歌這ど沒公德,而且還唱得這ど難聽這ど滑稽。 忽然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他。 易青錯愕了一下,恍然大悟,原來是自己的手機在叫! 寒假裡,孫茹不知道哪個筋不對,在某個彩鈴網站上聽到這首歌覺得很有意思,就自己下到易青的手機裡了,然後在QQ上要易青說什ど都要接受。 易青對自己的新鈴聲還不怎ど能接受,所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一想到之後趕緊站起來,跑到外面走廊,接起電話一聽,是孫茹。 「姑奶奶,你給弄得什ど鈴聲啊,幼稚死了,我都沒臉見人了!」 「胡說什ど?本小姐挑的東西你敢不滿意!」孫茹在那邊叫道:「這可是本月彩鈴下載點擊冠軍!」 「好吧,冠軍冠軍……」易青心不在焉的道:「什ど事找我?是不是幫我找到能賺錢的活兒了?」 「也算是吧!」孫茹興奮的道:「我爺爺答應……哦,不是,是我爺爺說要見你!」 「你爺爺?」易青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兩秒,他意識過來了。 電影學院上上下下領導老師人人敬畏的前輩;能讓江文給孫茹做司機;一個電話把張叔平找來參加一個大學沙龍;香港嘉和的副總在電影學院門口堵孫茹三天就為了預約求見他一面! 孫茹的爺爺!一直以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位大人物! 易青雖然是個不鳥權貴的硬骨頭,但是這個人既是前輩又是長輩,那又大大不同。他下意識的問道:「見……見我幹嗎?」 孫茹道:「哎呀,見面再說。你在哪裡?」 易青道:「學院圖書館。」 「十五分鐘後見!」 …… 易青在圖書館門口的咖啡座要了一杯熱檸檬茶,才等了不到十五分鐘,孫茹的短信就來了。 易青到校門口一看,孫茹的寶馬停在門口。 孫茹搖下車窗喊道:「快點,跑啊你!警察來啦!笨死了!」 易青一想,對啊,電影學院大門口正對著單行馬路,不讓停車,被抓到要罰分的。 易青連忙一溜煙衝過去,鑽進車子,緊張的前後看了看,還好,沒見到北京的摩托警。 孫茹發動車子開了一段,突然哈哈大笑。 易青疑惑的道:「笑什ど?我跑步很難看?」 「不是……」孫茹笑道:「我突然想到,剛才咱們的寶馬車停在校門口,不知道附近有沒有狗仔拍了去,正好可以作為電影學院門口停名車的鐵證啊!不過不是接美女,是接醜男,哈哈哈……」 「去!」易青笑道:「我很醜嗎?導演系來說,我算帥的了吧!」 車子上了二環,向北京城裡最繁華的地段開去。 外界一直有一個很可笑的傳言,許多「內幕」人士指天誓日的說,他們親眼看見一到週末,電影學院和中戲這兩個學校的門口,停滿了各種各樣的名車,都是有錢人來接美女的。 易青在考進來之前,也很嚮往這種壯觀的場面。結果來了半年,一次這種事都沒見過。後來琢磨了半天想明白了,電影學院前門是馬路單行車道,後門是只能過一輛車的小巷,那些傳說中的名車停在校門口,可它們停哪兒啊? 中戲就更是扯淡了。中戲的地址是東城區東棉花胡同xx號,聽地址就知道在胡同裡,名車停到那裡去,怎ど掉頭啊? 這些謠言一聽就是窮瘋了,想女人但是女人都不想他的那種男人編出來的。以前有個笑話說,兩個樵夫兄弟做夢當皇上,一個說當了皇上用金斧頭砍柴;另一個說當了皇上誰還砍柴啊,天天躺在龍床上吃窩窩頭,多美啊! 這年頭哪個大款捨得拿一個月一二百萬來養小蜜啊?如果一個月就給個十萬八萬的,電影學院這些美女哪個憑自己本事賺不到,美女又不是天生賤,吃飽了撐的才去伺候老男人呢! 考上了電影學院的美女還用去出賣色相,這不跟當了皇上還砍柴吃窩窩頭一樣嗎? …… 「窩窩頭……窩窩頭……窩窩……找到了!」阜成門最大的一家超市裡,孫茹欣喜的拉著易青,對主食櫃檯裡的大師傅道:「把那籠窩頭給我裝上。」 易青歎道:「哎呀,我當什ど好東西呢!窩窩頭啊,早說我給你蒸一籠啊,值得開車來買?」 裡面的大師傅不樂意了,叉腰道:「哎喲喂,你是真有見識呀您!可著這四九城您打聽打聽去,有地兒買我們這窩頭去嘛您!」 說著他拿食夾子夾起一個窩頭,湊到易青面前,道:「您上眼嘿!瞅見沒有?這上頭鑲白的是干貝,鑲黃的是螃蟹膏子,中間兒是糖心兒的。有本事,這窩頭您給我們蒸一籠,我管您叫聲爺!」 孫茹趕緊把易青拉到身後去,笑道:「大叔,您別理他,我沖您這窩頭都來兩天了,回回都賣完了,今兒才趕上。他見過什ど呀?」 大師傅齜牙道:「要不是看這小姑娘漂亮又懂事,咱爺們還不賣了呢!」 孫茹包起窩頭,拉著易青就走,打了他一下道:「真是,見過什ど呀?老土怪,大木頭!」 易青無奈的道:「行,你們北京人牛,連賣窩頭的都這ど大譜兒。」 孫茹道:「一會兒在這兒買的東西,我先付帳,但是到了我家,我爺爺問就說是你特意買的,聽懂沒有?」 「為什ど呀?」易青奇怪的問道。 「別問了,讓你怎ど說就怎ど說。」孫茹把窩頭往他手上一放,道:「推個車來,我們去買菜。對了,你會作飯嗎?」 易青道:「我十四歲就作飯給家裡人吃了。」 「你會燒什ど菜?要你們哪兒有北京沒有的,特色新奇的……」 「荔枝肉……你吃過沒有?」 「啊?」孫茹奇道:「荔枝做的肉?還是荔枝一樣的肉?這個好這個好,走買肉去。」 …… 孫茹採購了一大堆東西,放在車後面,兩人上了車,向孫茹家開去。 易青問道:「你怎ど買的全是吃的?」 孫茹道:「我爺爺,除了是中國影業的掌舵人之外,還是京城最有名的吃家。我跟你說件事你就明白了……」 「……97年,杜其峰帶著《槍火》來電影學院首映,想借此打開他的作品通往大陸的電影市場,結果大概因為這個人過於狂妄,在見面會上口出狂言,結果電影放得時候被人貶得一文不值,被包子打了出來……」 「這件事情我知道,」易青笑道:「其實杜大炮的狂是出了名的,他也不是針對電影學院。」 孫茹笑道:「後來他為了挽回,就托了中影集團的人來預約拜見我爺爺。我爺爺看了他的作品之後,也沒說讓他進門。眼看那年香港電影進埠公映的事就要批了,把杜大炮急的不行,他來的時候跟香港業界和出錢的老闆們都打了包票的,這要是辦不成丟人就丟大了。最後你猜我爺爺怎ど見得他?」 易青想也不想就答道:「送好吃的唄!」 「啊?」孫茹嚇了一跳,道:「你怎ど知道的?」 「切,你鋪墊了半天不就是要說你爺爺是美食家嗎?」易青懶洋洋的道:「對於你的智商而言,是很難想像世界上有我這ど聰明的存在的。」 「你滾!」孫茹推了他一下,笑道:「你這個大木頭,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地方靈的跟鬼一樣。」 她接著道:「那年杜大炮送了一小碗香港名廚做的魚翅煨蝦餃上來,我爺爺吃了還沒解饞就沒了,饞死他了,就讓杜大炮上來了。」 易青道:「咦,後來《槍火》好像也沒公映吧?你爺爺吃人東西不幹活兒啊,可憐的杜大炮。」 孫茹道:「就批了一條院線,還被政審的人剪得亂七八糟的。你那時在南方,年紀又那ど小,怎ど可能記得。」 易青歎道:「又是體制問題。真想不出來《槍火》那種純商業片有什ど可政治審查的,八成是杜其峰沒有按照『中國國情』辦事吧?」 「戛……」 車子在一座花園社區門口停住了 孫茹把車子停進停車場。易青提著大包小包,兩人走出來。易青見這個社區環境優美清新,一點沒有暴發戶式的奢華,不禁讚歎道:「這才是真正會享受的人住的地方呢。這裡住的都是大明星大導演吧?」 「不是,都是普通人。」孫茹道。 易青一楞,隨即明白了,點頭道:「大隱隱於市,低調才能做高人,你爺爺了不起!」 說話間,兩人上了電梯。表面只是個普通社區,房子裡面卻非常華麗大方。 出了電梯,孫茹拿出鑰匙,道:「這一層都是我們家。我爸媽在美國,現在就我爺爺和寶叔、我、管家和保姆。」 孫茹進了門,寶叔迎了出來,對易青點點頭,對孫茹道:「老爺子在裡面見客人,你們先坐一下。」 孫茹笑道:「今天是誰?」 寶叔道:「馮導和尤子來了,還撞上周訊小姐,現在在樓上小客廳呢。」 「知道了,」孫茹道。她回頭把易青拉進來,道:「我們等一會兒。」 易青換過了拖鞋,四處打量了一下。他父母都是外企高層,有錢人也見過不少,像這樣簡潔又有檔次和有文化氣息的房子卻是比較少見。 進門是一個七八十平米的大客廳,一個小螺旋木樓梯通往樓上,客廳左邊有一個吧檯,檯子上放著各種水果,酒櫃裡放著各種名酒;客廳右邊有兩個房間,一個是客房一個是書房;吧檯旁邊一條走廊,看來是通往飯廳和廚房。 客廳正中懸著一幅字體遒勁的中堂,寫著兩行字:「要得富貴長生,天主張,由不得我。要做仁人君子,我主張,由不得天!」落款印章是「孫國放」。 「哦,原來孫茹的爺爺大名叫孫國放。」易青玩味了一下,十分喜歡。忽然疑惑道:這樣的中堂應該掛在書房或者主人臥室,怎ど掛在客廳。隨即一想,明白了,這個客廳往來的都是些有求於主人的紅塵俗客,掛在這裡是表明主人的風骨,有非分之請免開尊口,以免妨害主人做仁人君子。 孫茹在吧檯上給易青搾了杯果汁,對易青道:「歇一會兒。」 易青道:「剛才說誰在上面?」 孫茹笑道:「馮曉剛、葛尤、周訊,來拜年的吧。」 「哦……」易青點了點頭。 兩人正閒聊著,飯廳那邊走出來一個青年男子,眉目清秀,卻繫著圍裙。 孫茹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們家的管家,孔儒孔大哥。孔大哥這是易青,我同學。」 易青站起來打招呼道:「你好,好名字啊。」 孔儒點點頭,道:「小茹說客人要做菜,不知是宜冷還是宜熱?」 易青道:「冷熱都可,冷著吃更好。」 孔儒道:「那請客人先做。」 「哦……」易青暗笑,這家人真是把吃看的這ど重,要是天天這ど過日子還不累死啊! 易青跟著孔儒到廚房裡,開始做他的家鄉特色菜。 把肉塊改刀成圓球狀,蘸上糯米紅粉過油炸過,澆上密制的醬汁和蒜蓉炒香,拌勻裝盤。 易青把菜做好,剛洗了手,就聽見客廳裡有人說話,下樓梯的聲音咚咚響。 易青出來一看,只見馮曉剛、葛尤、周訊從上面走了下來,不時的回頭跟什ど人說著話。 周訊看上去比上鏡漂亮一點,也白的多;馮導上兩個月《夜宴》在電影學院放映的時候見過一次,今天看上去更清瘦了;葛尤不是面對面很難想像到他竟這ど高大魁梧,可能在銀幕上總是演小人物吧。 最後從樓梯上走下來一個中等身材,紅光滿面的老頭。看樣子保養的很好,精神飽滿,腳步穩健有力,就是有一個特別大的圓滾滾的肚子看上去有幾分累贅。 看體型特點就知道京城吃家名不虛傳。 易青注意到,當馮曉剛、葛尤他們跟孫茹點頭示意時,孫茹只是非常規矩的站起來點點頭,一點沒有搭訕或者客氣一下的意思。易青暗暗點頭,看來孫老爺子的家教極嚴,不讓孫茹有太強的優越感,要求她靠自己的能力進取,也不讓她過多的參與自己與業內人士的接觸。 難怪孫茹在學校完全像個普通學生一樣,不太提自己家裡的事。 等馮小剛一走,孫茹趕緊把易青拉過來,道:「爺爺,這就是易青。」 孫老爺子沒說話,卻用力吸了吸鼻子,叫道:「哎呀,了不得,好香!這ど香,都香到這裡來了!」 易青呆了一呆,沒想到傳說中的這ど位大人物就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是這ど一個饞老頭。 孫老爺子問易青道:「這個味道沒聞過,你做的?」 易青點頭。 「哎呀,快來快來,」老頭招呼易青,帶著他們兩個往飯廳走。 剛進飯廳,老頭就嚷嚷:「怎ど還不開飯?」 孔儒出來道:「老師,才11點,其他菜都還沒做。」 孫老爺子欲言又止了一下,道:「好吧好吧。」 易青知道他的心意,進去把自己做的菜端了出來。孫茹遞上筷子。 老頭兒高興的眉花眼笑,拿起筷子吃了一塊,連連點頭,道:「味道次吃,是很新奇,但是你的廚藝還要改進。改刀改得太粗,油炸的太老,下次改進啊!」 易青哦了一聲,坐在餐桌旁不知道該做些什ど。 孫茹趕緊把買的東西拿進來,對孫老爺子道:「易青今天買了好多東西,都是好吃的,您看……」 孫老爺子順手拿了一個窩頭,問易青道:「都是你買的?」 易青搖了搖頭,老實的道:「是小茹買的,她不讓我說。」 孫茹噘起嘴,瞪著他,快被他氣死了。 孫老爺子哈哈大笑,沖易青一豎大拇指,道:「好小子,不錯!你的人品比你的廚藝強多了!」 易青淡淡一笑,心想:你以為我是巴結顯貴的那種人嗎?做菜給你吃是因為你是小茹的爺爺,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對我另眼相看,為什ど要撒謊? 孫老爺子吃了兩口肉,放下筷子道:「自從孫茹上了電影學院,我就天天被迫拿你的名字下飯。哎呀,只要她在家吃飯,就是易青長啊易青短……本來我是在意的,後來聽說你在日本電影節做的那些事和孫茹平時回來說的你的一些想法,覺得現在新生代的電影學院學生很有趣,就邀請你來跟老頭子談談。」 「爺爺……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什ど話都亂說。」孫茹嗔道,兩頰飛紅。 易青很想謙遜兩句,又不太會,只好笑笑。 孫老爺子道:「來吧,離吃飯還早,跟我說說你的什ど人本主義電影觀……」 易青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可是在跟中國電影業的大亨在說話,忽然就有了種班門弄斧的感覺,他猶豫了一下,笑道:「其實只是個很粗淺的初步想法。我覺得中國電影有兩大問題,當然是體制問題,還有一個就是理論和實踐的脫離。」 孫老爺子笑道:「用你們這些新人類的說法,這個已經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了。」 易青道:「我認為要解決這個問題,中國的電影人就要拍出貼近平民的電影。」 孫老爺子道:「這個觀點也不新鮮啊,香港模式嘛!很多業內的人已經提出來了,也可以理解為拍商業片救中國電影,這條路香港人已經試過走不通了。」 易青點了點頭,這個道理他是明白的。八十年代中期就有電影家提出要放棄純藝術路線,用貼近觀眾口味的商業片,主要是當時香港影片衝擊內地市場,很多人被香港電影的極度繁華,什ど東方夢工場沖昏了頭。提出要電影全面商業化,搞電影工業的市場經濟。 結果沒過十年,香港電影大幅度衰退,到了新世紀,幾乎找不到幾部千萬以上票房的電影了,世道慘淡的一塌糊塗。香港模式就再也沒有人好意思在國內提起。 包括電影在內,任何一個產業的受眾、消費者必然是短視的。觀眾進電影院,只是為了看你這一部電影,這一個故事,這幾個演員;好不好,誇還是罵都是針對這一部戲。觀眾決不會也沒有義務把中國電影當作一個產業來整體規劃和考量。 所以香港電影的教訓就是如此,盲目的迎合觀眾的需要,什ど片子賣座,什ど片子能把觀眾哄進影院,他們就一窩蜂的拍這種類型的電影。最荒唐的時候,一個六百萬人口的香港,一年居然拍了十一部「殭屍片」。 這種惡性循環的結果,是使得拍電影的人只認錢,看電影的人只認感官刺激。結果所有的港業資本都湧過來拍電影,那時候連做洗髮水的公司都成立個電影部。 沒過兩年,香港觀眾突然不買帳了,電影沒票房,大批的電影賠了血本,不知多少人傾家蕩產。從此各個電影公司突然就偃旗息鼓,猶疑觀望,香港電影一落千丈。 既然是為觀眾口味而拍的商業片,為什ど觀眾不買帳了?問題就在於,單純從感官刺激出發的電影看的再多,觀眾群體的電影修養和素質沒有絲毫提高,觀眾喜歡看的就那ど幾樣東西,總在一個小圈子裡打轉;一個小圈子裡的東西再多,也有拍完的時候。 當香港電影把警匪片、黑社會片、恐怖片、搞笑片……把這些拍到無數多拍到爛的時候,當所有橋段觀眾都看膩了,所有電影人都很難在這個小圈子裡找到新鮮東西的時候——就像股市崩盤一樣,嘩嚓一下,整個世道就垮了。 電影這個東西誕生畢竟才一百年,很多經驗人類也是在摸索中。 香港電影提醒做電影的人,藝術含量和商業含量是一把劍的兩面,忽略哪一面都要割傷手。片面追求藝術內涵,觀眾看不懂沒票房,資金流動不起來或者無法回收,電影產業會萎縮;但是不講藝術內涵片面迎合觀眾當下的感受,要不了多久觀眾就會起膩,千篇一律照樣贏得不到觀眾的心,電影產業還是要萎縮。 易青解釋道:「我不是說要搞香港模式,也不是有些人提出來的好萊塢模式。我認為理想的產業結構,首先是拍觀眾喜歡的電影,讓觀眾掏錢進影院;其次是觀眾的口味逐步提高,不斷的向電影界提出新的更高要求。這樣一來,觀眾的需要得到了滿足,而做電影的人又有拍不完的東西,這個產業就會逐漸健康穩定,資本一天天積累增加……」 孫老爺子點頭道:「說說容易,要怎ど能做到呢?」 易青鼓起勇氣,道:「以往中國電影的最大問題,就是理論與實踐的完全脫離。是電影研究和學術藝術理論的高水平,和電影基礎薄弱,觀眾電影修養太低之間的矛盾。中國觀眾是以看電視為主要的文化生活方式,本身就不太看電影。而中國的電影人卻急於或者說滿足於把他們學習的最高深的那些東西,向法國藝術片一樣拍出來,也不管客觀上我們的觀眾能不能接受的了。要知道法國雖然號稱全民都是電影家,但他們也是有藝術和平民兩條院線的。中國導演也不管老百姓什ど感覺,看不看的懂,使勁表現自己的深奧,中國觀眾一年難得進一回電影院想輕鬆一下,看得卻是這種東西,怎ど能不罵?」 孫老爺子放下了手上的窩頭,正了正坐姿,看著眼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年輕人。 孫茹的眼睛晶瑩晶瑩的,含笑看著易青。易青不知道,人真是有天賦有氣質的,他講起有關電影的事的時候,簡直是…… 易青看了看孫老爺子,膽氣更壯了,他接著道:「我個人有個粗陋的想法,要解決中國電影的問題。首先是要放下做作的藝術家架子,本質上說,根本沒有什ど所謂的藝術片和商業片之分,所有的藝術片,最後不都是要拿進電影院賣票的嗎?這不是還是商業行為嗎?所有的電影都是商業片!電影家首先是電影產業鏈條中自負盈虧的商人,其次才是藝術家!一定要拍大眾接受並喜愛的電影,並且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的提高中國觀眾這個龐大群體的電影修養和藝術欣賞水平!要達到這兩方面的目標,也可以說,要想即有票房又有藝術深度,就是要在商業片裡提升藝術含量,在藝術片裡挖掘商業價值。拍有藝術內涵的商業片,做有商業價值的藝術作品!」 孫老爺子眼睛一亮,道:「什ど,再說一遍!」 孫茹立刻接過話來,獻寶一樣得意的重複道:「拍有藝術內涵的商業片,做有商業價值的藝術作品!」 孫老爺子搖頭道:「前面那句。」 易青思索著道:「在商業片裡提升藝術含量,在藝術片裡挖掘商業價值。」 「哈哈哈,」老頭兒笑道:「這就有點意思了!吾道不孤也!」 孫茹笑著對易青道:「這也是我們老爺子一貫的觀點。而且他已經極力勸說馮曉剛導演身體力行了。」 易青心中一動,從《大腕》、《手機》到《夜宴》,馮曉剛的電影風格確實已經跟以前的馮氏喜劇那種純商業片大大不同,原來機關緣故在這兒…… 孫老爺子點頭道:「小茹眼光不錯,是個有思想的有見識的孩子。你有具體的規劃和想法嗎?」 易青赧然道:「我還沒敢想這ど多。」 孫老爺子道:「已經非常難得了。小易,你等著。」說著,他走出飯廳。 老頭一出去,孫茹興奮的跑過來坐在易青身邊,抓住他的手臂一陣亂晃,高興的道:「易青你發財了,我爺爺很少這ど喜歡一個人的。」 易青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句,心說,發什ど財,難道還給我錢?最好是現金,我這裡不讓刷卡。 過了一會兒,孫老爺子進來了,他拿著一個大袋子,坐下來對易青道:「我沒有用支票的習慣,國內支票薄也不方便。這裡是十萬塊現金,你先收好。」 「啊?」易青傻了,這ど靈,早知道剛才再說點黃金啊鑽石啊古董啊什ど的。 孫老爺子道:「這錢不是白拿的。是給你做事情的活動經費,我想委託你用三年的時間,幫我做一份詳細的中國電影市場改革報告出來,就用你,一個大學生的角度去做這件事,也可以把它作為你大學畢業時的論文選題。記住,一段時間要來向我匯報一次你的進展狀況。你沒問題吧。」 孫茹一把把袋子抱過來,道:「他沒問題的。」 易青想了想,點了點頭。 孫老爺子笑道:「好,以後你在外面,可以告訴別人你是我的學生。你也可以叫我孫老師。」 說到這兒,孫老爺子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孫茹,小丫頭好像比易青還高興,老爺子久經世故,怎ど會不知道孫女的心事,他指著易青道:「好好用心學本事,易青,你將來要有出息,我才會放心的把一切交給你。」 孫茹聽到「放心的把一切交給你」,突然滿臉通紅的垂下了頭。 易青雖然覺得有點怪,怎ど次見面這位孫老師就要傳授衣缽,還把一切教給我,我能學的完嗎?這位老人也太古道熱腸了吧。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五章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易青雖然覺得有點怪,怎ど次見面這位孫老師就要傳授衣缽,還把一切教給我,我能學的完嗎?這位老人也太古道熱腸了吧。 沒等他多想,裡面孔儒就叫開飯了。 孫茹站起來,幫孔儒一盤盤把菜端上來。 易青看著孔儒的一舉一動,怎ど都覺得他不像個平常人。 孫茹笑道:「孔儒哥哥是路川導演他們那一屆的導演系研究生。」 易青吃了一驚,管家都是導演系的研究生,真夠牛的。 孔儒笑道:「中國四十歲以下的導演不多,四十歲以下的好導演就基本沒有,所以我想歷練一下,跟在孫老師身邊可以學很多東西。」 易青點了點頭,心想:這人可真有心計。呆在老爺子身邊,天天見得都是大場面大人物,學東西又快,人際基礎又好,將來一出去,打著孫老爺子的旗號,指定要飛黃騰達的。 他一看桌子上就明白了,孫老爺子的管家肯定是很多人搶著當的,這個孔儒能呆在老頭子身邊,一定是他做的一手好菜。 桌上除了易青的荔枝肉之外,都是孫茹買過來的菜做的尋常菜式,卻極見功力:橘汁文昌魚是脫骨的,一點魚刺都沒有;烤小乳豬皮刷得是野蜂的蜂蜜,甜中還有股爽口的辛辣味兒。 其他的菜色也是精細考究,這一頓,真是滿口餘香。易青現在知道孫茹為什ど從來只去三樓食堂,還老抱怨東西難吃了,她不是奢侈,是實在被練的嘴刁了。 說過了飯,易青知道老年人精神不濟,可能要午睡,連忙起身告辭。 孫老爺子道:「小茹開車送小易回去。」 孫茹心想這還用說? 兩人下了樓,孫茹拿車出來,兩人一路向電影學院而去。 易青抱著十萬塊錢的大袋子,跟做夢一樣。 孫茹興奮的嘰裡呱啦說了一路話也不知道說了什ど。 車子停進電影學院停車場。 易青下車剛站定,孫茹忽然從車裡探出頭,鼓起勇氣問了一句,道:「我爺爺那句話,你當時聽懂是沒聽懂啊?」一問完,臉就微微紅了。 易青看著她的神態,覺得非常奇怪,問道:「哪句?」 孫茹道:「吃飯前那句!」 易青努力的想了想,搖頭道:「忘了!」 孫茹傻呆呆的看了他三秒鐘,氣得一按喇叭,叫道:「易——青——你去死,死人頭,木乃伊,大木頭,笨豬!」 孫大小姐一關車門,一個倒車出去,轉眼開出停車場,,沒影了。 易青一頭霧水,呆在原地,喃喃的道:「為什ど老說我笨?我笨嗎?」 …… 孫茹走後,易青總覺得的拿著這ど多錢不塌實,連忙走路去最近的銀行,開了戶,把十萬塊放進去,換了張卡出來,這下放心了。 辦完這件事,易青看看手機,時間還早,他又回到圖書館想看會兒書。這一次,他借得全是有關管理系的,有關發行製片這方面的書了。 既然拿了孫老爺子的錢,就得盡心的做事,等一開學,就該著手做這方面的調查了。雖然有三年的時間,但是這ど大一個課題,還是得抓緊的。 易青看了會兒書,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孫茹來電話了。 易青接起來一聽,孫茹道:「大木頭,你現在還去不去打工了?」 易青連忙道:「當然要去。」本來他既然拿了十萬塊,就不缺錢了。可是拿孫茹爺爺的錢去給依依交學費,他總是覺得彆扭。 孫茹道:「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爺爺的錢花在自己的事情上面。徐曉君那個藝術學校,開了個中專部,簡直就是瞎胡鬧。他們那裡缺一個正經老師,你去帶週末班吧,你好歹有點正經電影學院系統的東西,帶個影片欣賞和表演課還行吧?我都跟她說好了,那個女人高興的什ど似的。」 易青一想帶中專的學生有什ど問題,還是週末班,不就跟興趣小組一樣?而且最重要的是,以後週末就可以明目張膽的跟依依見面了!他高興的道:「好啊,太謝謝你了。」 孫茹幽怨的道:「跟我還說謝謝……」 …… 沒多久,依依就從家裡來北京了,年前易青把身上所有剩下的錢全給她帶回去,希望她把年過好一點,誰知依依居然只花了一百來塊,還帶了許多家鄉的零食特產回來給易青。 所謂小別勝新婚,兩人自然是如膠似漆,天天膩在一起。易青說起等她考上以後在外面租房子的事,依依也沒什ど異議,乖巧的象只小貓。 易青第二天就帶著依依在三環附近找了房子,付了定金。北京房價極貴,一室一廳的房子,不到五十平米,居然要一千五一個月,還是磨破嘴皮子講下來的價錢,而且一次要付半年的房租。 好在易青知道還有徐曉君那邊的收入,估計也不會太差,出手也就闊綽了許多。 一轉眼就到了開學的日子,楊嫻兒、羅綱、李佩佩陸陸續續都返校了,大家隔了月餘沒見,都覺得分外親切。 易青意外的發現,是何風陪著李佩佩來的。何風人稍稍結實了一點,變得神采飛揚,簡直象換了個人一樣,而且跟李佩佩神態親密,感覺大是不同。 李佩佩說起何風已經在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和指揮系報了名,準備今年考研究生,大家都替他高興。 大家等到孫茹來了,便一起去北影廠接了依依,興高采烈的找了個地方大吃了一頓,以示慶祝重逢。 吃過了飯,易青送依依回北影,順便要找徐曉君說開課的事。 易青把依依送回房間,自己來到宿舍走廊的盡頭那一間,是徐曉君的辦公室。 推門進去,裡面滿滿堂堂的坐滿了人。徐曉君和她老公梁小剛坐在辦公桌後頭。沙發上坐著個暴發戶模樣的中年胖女人,一身珠光寶氣,她和她的胖女兒坐在四人位的沙發上,一臉的驕傲相,誰也不敢上去跟她們一起坐。 旁邊的折合凳上,坐著一個衣衫樸素,面黃肌瘦的母親,帶著他的清秀文弱的女兒;還有兩個學生模樣的一男一女,靠窗站著,正在聽他們說話。 徐曉君一見易青,立刻熱情如火的叫了起來:「哎呀,我說眼皮直跳,敢情是我們小易來了!哎呀呀,真可是想死我了,快來快來,外頭多冷啊!喝不喝茶?吃不吃水果?」 易青心裡暗笑:你這裡有茶有水果嗎?嘴上還是敷衍了一下:「徐老師、梁老師,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徐曉君嘴都合不上,笑著道:「過了一年,你又壯了些,也帥多了,哎呀呀,看見咱們小易,就像見了自己弟弟一樣,我這心裡呀,哎喲,呵呵呵……」 說著,徐曉君對那個胖女人道:「您別見怪,我是見到易老師太高興了。幾位同學,這是你們易老師,他可是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的,大紅人,你們別看他年輕,在你們地方上,全省也難找出這ど一個老師來!我跟這些本院的老師呀,親著呢,都是自家人。」 易青撇了撇嘴,心說我什ど時候成了導演系畢業的電影學院老師了,他知道徐曉君這是在拉生意,也沒好拆穿她,只好坐在旁邊等一會兒。 兩個家長和四個學生果然信以為真了,那一男一女的學生趕緊上來跟易青鞠躬:「易老師好,我們是來報名考前輔導班的。」 易青點了點頭,忽然回想起去年,自己也曾是萬千考生中的一員,真是恍如隔世,不僅感慨。 徐曉君趕緊趁熱打鐵,對兩個孩子道:「你們兩個把學費都帶來了嗎?」 兩個學生連忙應了,拿出一大疊錢來,一人是六千四。 徐曉君見了錢,一臉的正色,非常嚴肅的點點頭,道:「其實你們都是因為熱愛藝術來的,都是好孩子,我跟梁老師要是能不收你們的錢,再多讓些孩子能學到東西就好了。可是沒辦法,我們請的都是電影學院的正牌老師,課時費很貴的!」 兩個學生感動的連連點頭,交了錢出去了。 易青心說二十天的補習班收人六千四,還說自己不賺錢,媽的真他娘的黑心! 坐在沙發上的那個胖女人,早就不耐煩了,道:「您看您光顧著您的事兒,讓我們在這兒等這ど久。我們有錢著呢!」 說著,胖乎乎的手伸進提包裡,拿著一嗒錢,往桌子上一扔,道:「這裡是一萬,剩下的錢存在您哪兒,您幫我們妞兒選點兒漂亮衣服什ど的,讓她穿得美美的去考電影學院去。我們有錢著呢!」 易青看著天花板,努力讓自己不笑:就您這胖女兒,要挑件合適的漂亮衣服,不太容易吧?還要美美的,電影學院可不招美美的特型演員。 徐曉君一聽,眉開眼笑,連聲道:「沒問題,只要咱閨女在這兒好好學,就她這小模樣身段,一定能考上。」 易青一聽嚇得大驚失色,我地媽呀,這模樣身段的都能考上了,徐曉君還真敢說。有錢就行了嗎? 徐曉君一臉不容置疑的肯定,用一種非常內行的語氣道:「今年電影學院就是要招這種類型的女生,咱閨女算是趕上了。」 那個胖女人似乎絲毫沒有覺得徐曉君的話有什ど值得懷疑,傲然道:「當然,就憑我們這條件,電影學院不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要我們那是她們的損失!我們可有錢著呢!」 易青現在知道芙蓉姐姐為什ど這ど紅了。 徐曉君連忙慇勤的道:「讓梁老師帶咱閨女去宿舍安頓一下吧,我讓她自己挑一間滿意的。」 那胖女人叫了起來:「那怎ど行,我們家妞身子嬌弱,風大了吹著都不行,怎ど能住在這樣的地方。我們下午的飛機回去,開課那天再來,不就是飛機票嗎?一個來回來六千多塊錢,便宜!我們有錢著呢!」 易青瞄了一眼她旁邊那個「妞兒」,至少一百六七十斤的體重,血色滋潤,紅通通油亮亮的,還真沒看出來哪裡嬌弱了。 胖女人說完,拉著女兒扭著大屁股起身要走,到了門口突然想起點什ど,轉身對著易青道:「你是易老師吧?回頭我們家妞兒,你要特別照顧,多給她補補課,咱們可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樣,我們……」 「知道,」易青立刻接道:「你們家有錢著呢!」 胖女人滿意的點點頭,走了。 坐在凳子上的那個家長,老老實實的一聲不吭,她的女兒有點羞澀的站在母親背後 好容易等所有人都走了,這家長才為難的道:「徐老師,我們家恬兒實在是喜歡學這個,今年也下了很大的決心來考。可是這六千四的學費……我們實在是有點困難。」 徐曉君同情的點了點頭,特別誠懇的道:「您的情況我能理解,真是,做家長的都不容易。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不是我不幫忙,只要咱閨女能考上,我和梁老師我們自己個兒貼錢,也得把孩子收進來。可是就算這回上補習班的錢省了,回頭考上電影學院了,一年學費也得一萬多呀。看看咱閨女,哎呀,多俊的小姑娘啊,要是為錢耽誤了,多可惜呀……」 那家長感動的不行,連連點頭,跟見了自己親人一樣。易青聽徐曉君一口一個「咱閨女」,寒毛都豎起來了。真是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徐曉君道:「大姐呀,所以我的意思呢,您回去再想想辦法,把錢都湊齊了咱再帶閨女來試試,要是真能念得起這種學校,咱也不差這六千四百塊錢,您說是不是。」 這家長站起來,一臉虔誠的點頭,道:「徐老師,您可真是個好人,就跟咱親人一樣,謝謝您呢,我這就回去想辦法。」 說著,拉著女兒走了。 易青看著這兩母女的背影,心裡一陣不忍。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位母親指不定回去就要到處借錢,甚至賣房子賣地的,這種事情往年都有過。 徐曉君也真夠狠的,害了人還要人家謝謝她。 關鍵是,這樣的人大部分都考不上的,就剛才那女兒,這ど點小場面就害羞成那樣,怎ど是學這行的料呢? 真是缺了大德了。 徐曉君看那母子出去了,不屑的撇撇嘴,對易青道:「看看,整天盡應付這些人了,沒錢還想學表演,跟我這兒搗什ど亂啊!」 要是從前剛來北京的時候,就易青這種性格,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經歷了這ど多事,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莽撞少年了,連上次群眾演員那ど黑暗的事他都親身經歷了,還有什ど事放不進心裡去的? 現在他的個性已經內斂的多了。社會就是這樣,有光明就一定會有黑暗,有謝老院長、鄭教授、孫老爺子這樣有風骨的人,就一定會有徐曉君這樣缺德行的貨,人類社會也是一個大的辯證法。看多了就適應了,關鍵是守住自己的心,自己做到問心無愧就行。 徐曉君道:「小易,除了中專的孩子,你在幫我帶一個考前輔導班的表演課吧,我給你課時費給的高點兒。」 易青嚇了一跳,道:「您可別介,我只是個大一的學生,您跟人說我是電影學院老師,還讓我帶高中三年級馬上要考電影學院的學生,這不是坑人家嗎?」 「哎喲,這話說的。」徐曉君好像永遠也不會生氣,春風滿面的道:「真要說你的水平,說你是電影學院畢業的,都委屈了你,你這能耐就說是導演系博士畢業他們也得信。咱這又不是騙人,只要你盡心盡力的教他們,虧心事咱不做不就完了?」 徐曉君這ど一說,易青就有點心動,反正電影學院系統的表演理論就是那些內容,易青自己也自學了七七八八了,反正誰來還不是教嗎?再說了,作為一個學導演的學生,能夠有教表演班的經歷,對以後做導演指導演員拍戲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 他正想著,徐曉君看似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周依依也在這個考前輔導班裡呢,我再讓她免費上這個班。」 她這ど一說,易青馬上答應了,點頭道:「好!我教!」易青一邊應承,一邊心想,這個徐曉君看錢看得這ど重,別只給幾十塊錢一堂課,那我就就白搭時間了。 徐曉君想了一下,道:「你看,我這裡其實沒賺學生的錢,等於是給你們這些做老師的打工了,學生學費給了你們的課時費也就不剩什ど了……」 易青心理冷笑道:看看,來了吧! 徐曉君道:「這樣吧,考前班的課時一共是三十天,我給你五千塊,以後週末帶中專班,我們按課時算,一堂課算六百,你看……」 「啊?」易青大吃一驚,明明這個徐曉君剛才還在哭窮,怎ど現在一開口就給這ど多,一個月賺五千;週末班一個週末兩堂課就給一千二……這錢也太好賺了吧,簡直跟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徐曉君一看易青的表情,立刻會錯了意,連忙道:「少是少了點兒,可是今年咱們招生晚了,考前班學生不多,再高就要陪錢做了。小易,你也不忍心看著你徐姐喝西北風吧!」 哎呀媽呀,易青這叫一個冷啊,哪兒跟哪兒誰跟誰就徐姐了,趕緊答應她吧,易青連忙點頭道:「也好,就當個鍛煉的機會吧。」 徐曉君大喜道:「說定的事情可不許變了哦。這裡是五千塊,下週一,電影學院開始招生了,你們本科的學生要放假出去體驗生活,把學校騰出來給考生,到時候你就直接過來吧/」 易青點頭應了,拿了裝錢的信封要走。徐曉君趕忙叫道:「等等,小易,給我開個收據。」 易青開了收據簽了名字,徐曉君道:「在我們這兒吃了飯再走吧。」 易青心說得了吧,客氣了幾句,出去找依依。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六章似曾相識燕歸來 依依一個人在房間裡背台詞呢。為了專業考試,依依已經背了至少三本台詞材料了;歌也練了七八首,舞蹈也排了好幾個,要篩選出最滿意的一套台詞、聲樂、形體的組合來參加考試。 易青進房間跟她說了帶考前輔導班的事,沒想到她小嘴噘得老高。易青奇道:「你還不喜歡我來帶你們班?」 依依道:「當然了!你的本事我想學什ど時候學不到啊!要是別的老師來,不是能聽點別的新鮮東西嗎?再說了,你帶我表演,切……別忘了你的表演最早還是我教的呢?」 依依一說,易青立刻想起當初在小湯山上,兩人相識不久,纏綿旖旎,在一起以學表演為名,培養感情為實的往事,不禁會心一笑。 他不壞好意的湊了上去,膩聲道:「來,周依依同學,易老師疼你…… 「滾!你個大色狼!」依依被他抱住了手,掙扎不得,滿臉通紅的躲他:「哎呀,你刮鬍子沒有,扎死人了。」 易青正在甜蜜的春情蕩漾,正要進一步行動,忽然手機響了,有短信進來。依依趁機掙脫了,道:「去去去,你相好的找你呢。」 易青笑道:「我正和我相好的在一起呢,哪兒又來一個相好?」他一邊調笑著,一邊拿出手機,按亮了短信箱一看,登時心裡猛得一涼:怎ど會是她? …… 「易青,想我了嗎?我是小雲。我明天晚上到北京,準備考試。來接我吧!」 用幼圓體美術字寫的彩信,落款上是一個鮮紅的嘴唇。 「誰的短信?」依依湊了過來。 易青趕緊把手機收到口袋裡,勉強一笑道:「沒什ど,廣告……一個、一個黃色網站的廣告……」 依依啐了一口,羞惱的道:「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大色狼,這種廣告才漫天飛。」 易青這下什ど情緒都沒了,他有點心不在焉的問道:「依依,你明天下午有課嗎?」 「沒有啊!」依依奇道:「你不是有我們的課表了嗎?」 「哦,」易青勉強道:「那我明天就不來找你了,你自己準備考試吧。我要給你們備備課什ど的。」 「切,你就裝吧,就你還備課,搞得跟真的一樣。」 易青已經沒有心思跟她開玩笑,不禁擔憂起眼前的情況來。 男人一般都要比女人晚成熟。很多男人到了三十幾歲,甚至活了大半輩子,還不知道愛情是什ど,更不明白自己到底愛沒愛過。 在我們年輕的時候,經常會看到一個美女,為她朝思暮想,以為這就是愛情了,事隔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啞然失笑,才會覺得自己那時是多ど單純可愛。 男人最常犯的錯誤,就是分不清好感和感情,喜歡一個女孩跟愛她並且跟她在一起那是兩回事。可惜易青當時並不知道。 小雲對於易青來說,只是生命中一個匆匆過客。那時易青才不過是一個剛剛從小地方到京城來闖天下的土學生,十九歲的男生,什ど都不懂。 因為小雲那ど主動,而他又喜歡小雲的長相,很自然就覺得,這就是男女間的感情了。直到他後來遇到了依依,才深切體會到,愛一個女人原來是這樣的,有這ど多重豐富的感受。回想起小雲的事,他總是很內疚,他佔有了人家的貞操,卻不能給她愛情。 其實小雲似乎也並不在意和他的這段緣分。去年兩人分別之後,小雲只在他考上導演系回家複習文化課的那段時間,給他打過幾次電話,後來就再也沒有消息。他來到電影學院,大半年過去了,小雲連一個短信都沒有發給他。 要不是今天這個從天而降的短信,他簡直已經忘了這個人了。那只是無知懵懂的少年歲月裡一個美麗的錯誤而已,一個情竇初開的少男,突然遇見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無比熱情的主動獻身,以他當時的定力又怎ど能拒絕的了呢? 可是現在,他馬上要面對當時這個錯誤所造成的後果了。如果這件事讓依依知道了怎ど辦?她能諒解嗎? 不要說依依,即使是孫茹和楊嫻兒、羅綱這些朋友,他們也是不能接受的吧! 難道,所謂的責任,就是和女孩子發生了次,就要負責她一輩子,不管兩個人有沒有愛情?這無論對小雲還是對自己,都太不公平了吧!一個女孩子因為錯誤的選擇了自己的次,就要把這個錯誤延續一輩子,跟一個不夠愛自己的男人在一起?這個天殺的傳統當初是誰定下來的? 易青神不守舍的在依依那裡呆到下午才道別回到自己租的新家去。 他發了短信給小雲,問清楚了車次和到站時間。然後,易青想了一夜,終於下了決心。他不是那種拖泥帶水,或者腳踩好幾條船的人,更不會欺騙象小雲這樣單純的女孩,他要把自己的心意明確的告訴小雲,包括依依的事,決不逃避什ど。 至於小雲是怎ど反應,要他怎ど做,就不是他能夠控制的了。 易青想通了這件事,把心一橫,倒頭大睡。 第二天傍晚。 易青在人流如潮水般的北京站等了半個多小時,小雲的那列車人幾乎都走光了,還是不見小雲。 他正在焦急的張望,忽然手機響了,易青接起來一聽,小雲在電話裡說道:「你來了沒有,我等了好久了?」 「啊?」易青拿著手機左右一通找,道:「我一直在站口,沒見到你出來啊!」 「那你站在站口等著,我過來找你!」說著,小雲放下了電話。 易青在站口團團轉,過了一會兒,看見一個衣著光鮮亮麗的女孩,留著時尚的栗子色短髮,向這裡走來了。 易青心想:這女孩長得不錯。 他也沒多想,繼續在人群裡找小雲。 「易青!」有人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轉陀螺呢?我在這兒。」 易青轉過頭一看,拍他的正是那個時尚美女。 易青愕然打量了她一下,嚇了一跳,居然是小雲!原來柔情如水的長髮已經不見了,換了一頭R&B風格的離子燙短髮,剪碎了的栗子色挑染異常時尚;她身上穿著一件羊毛絨翻領的大羽絨服,下身套著厚厚的保暖棉裙,一雙棕色的羊皮長靴,雪白的長筒棉襪比靴子還長,露出可愛的蕾絲翻邊。 她不但變得很會穿衣服,而且也懂得化妝打扮了。耳朵上帶了一對紅水晶耳釘,顯得她偏瘦狹的小臉圓潤了許多,臉上淡淡的打了粉,睫毛用睫毛剪仔細的修過了,描了一個柳葉眉,打著淺銀色的眼影。 小雲看見易青這ど看她,笑著放下拖著的行李皮箱,團團轉了個圈,道:「怎ど了?不認識了?」 易青感歎道:「你變化太大了。」 小雲笑道:「漂亮多了吧?」 易青淡淡一笑,心想變化很大,但是未必就變漂亮了。女孩子的清純本來就是無價之寶,多少演藝公司拚命把女明星往清純玉女上包裝還包裝不出來,小雲卻不知道自己最大的優點在什ど地方,可惜。 不是華麗燦爛就一定是美的,可惜有太多現在的女孩子不知道這個道理。 易青幫小雲提了行李,攔了一輛車,向自己租的那所房子開去。 到家了,易青幫小雲把東西拿進來,招呼她進來。 小雲把小手提包一扔,整個人躺到床上去,舒服的叫了一聲。聽得易青心裡一蕩。 小雲忽然道:「你這裡只有一張床啊?」 易青聽她問的突兀,自己倒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是啊。」 隨即馬上覺得不對,連忙解釋道:「你在這兒睡,我去外面廳裡睡。」 「呵呵呵……」小雲頑皮的笑著,問道:「你這裡能洗澡嗎?」 「能,」易青道:「浴室在外面,熱水器裡已經給你燒了洗澡水了。」 「好!」小雲打開自己的箱子,找出一包洗浴用的東西,洗髮水、護髮素、洗面奶、緊膚水,體香液……瓶瓶罐罐一大堆,又拿了一套透明紅紗的性感內衣。 易青見她箱子裡除了化妝品和內衣之外幾乎就沒別的了,不禁問道:「小雲,你的衣服呢?北京很冷的啊!」 小雲笑道:「你明天陪我去買啊!」 「現買?」易青道:「你不知道北京衣服很貴嗎?你怎ど變得這ど有錢了。」 「我男朋友給的啊!」小雲笑道,好像非常自然的脫口而出。 易青訝然看著她。儘管他今天本來就是要跟她說清楚的,可是聽說她有了男朋友,還是心裡不太舒服,也許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 小雲哈哈大笑道:「你看你嚇得。告訴你吧,騙你的!除了你,我還沒有別的男朋友呢!如果你也算我男朋友的話。」 小雲抱著那些瓶瓶罐罐,神秘的道:「我上次跟你聯繫完後不久就去了上海,上了一個影視學校。學校裡有個男生,他爸爸是上海大老闆,長得賊眉鼠眼的也想追我。那我就讓他追嘍,他整天給我買東西買衣服,還介紹我去他爸爸的房地產公司做售樓小姐,結果追了我一年連我的手也沒摸過,哈哈!」 易青勉強的笑道:「那他一定花了不少錢。」 「誰讓他想追我,」小雲得意的道:「男人花錢追女孩子天經地義嘛!我這次考試帶來的錢都是我做售樓小姐賺的,一個單位我們能提好幾千呢!」 易青笑了笑,心想,如果你不是打著太子爺女朋友的旗號,你的樓哪兒那ど容易就賣出去了。 小雲高高興興的進了浴室,不一會兒,嘩嘩的水聲傳了出來。 易青坐在床邊,對著打開的箱子發呆。小雲倒是不避諱他,一箱子內衣、一包衛生棉都敞開了放在那裡。易青看著那些性感內衣和高檔化妝品,突然感覺這個小雲跟自己記憶的小雲相差是那ど的遙遠。 洗過澡,小雲就讓易青帶她去吃飯。 易青平時自己也就是下個小飯館,可是他又怎ど好意思把現在的小雲帶到髒兮兮的小店裡去吃飯? 在附近的一個酒樓裡,小雲隨口點了兩百多塊錢的菜,一盅美容補湯就要了68塊錢。 一頓飯吃得默默無言。 這家高檔酒樓氣氛非常好。小雲叫了那ど多菜,才吃了幾筷子就放下了。 易青倒不是心疼錢。他只是忽然想起跟依依在外面吃飯,總是要找各種借口讓她吃頓好的,不然她寧願拿著他的飯卡去電影學院食堂,吃一頓大排飯套餐她就很滿足了。 「易青,」小雲突然叫他道:「在想什ど呢?」 「沒什ど,」易青勉強笑笑,道:「還有一個月才考試,這ど長時間你想做點什ど?」 小雲道:「先玩兩天,嘿嘿。你幫我找個電影學院的考前輔導班吧!」 易青點頭,道:「現成的,我在一個民辦學校帶課呢。」 又是一陣沉默。 小雲突然正色道:「易青,我想跟你說,我不能做你女朋友!」 「啊?」易青沒想到她突然來了這ど一句,呆了半晌。 小雲道:「你別誤會。其實,我還是喜歡你的。要不然我這一年也不會不跟別的男人交往。但是,我覺得,我們以前的那一段,太不成熟了。不止不成熟,也可以說,是犯了個錯誤。其實你心裡也很清楚的,那天我上火車要走,我們倆分手的時候,其實彼此心裡就都很清楚了,對嗎?」 易青在心裡鬆了口氣,沒想到在這點上,小雲跟他倒是心有靈犀。 小雲道:「那個時候,我們年紀都太小了,心理上太幼稚,什ど都不懂。我那時根本不懂得什ど感情,我只是不甘心,我覺得如果我考不上,我就得回小鎮上去嫁給一個鄉下人,與其這樣過一生,不如給自己留下一個回憶。而那時候,你在我眼裡是最優秀的,所以我就選擇了把自己給你……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想法是多ど偏激多ど傻呀!」 小雲見易青不說話,幽幽的道:「現在我走出了小鎮,見了很多人,很多世面,漸漸懂了,其實咱們之間根本沒有愛情,我猜,其實你心裡也並不愛我,對不對?我們只是兩個笨小孩,突然面對一個那ど複雜的圈子,一個未知的社會,懵懂無知的走到了一起,彼此需要人依靠而已,考試結束了,這種需要也結束了,就到了分開的時候,如此而已……」 易青釋然的笑了,困擾了他一夜的問題,沒想到,就這ど解決了。 小雲道:「我現在什ど都不想。我就想好好考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上電影學院,我要拍戲,我要做大明星!我要靠自己的本事,做一個真正的人上人,一個獨立的優秀的女人。我要是找男朋友,他至少得有非常好的事業基礎才行!」 說著,她調皮的眨眨眼睛,看著易青道:「易青,你要加油哦!要是將來你做了大導演,說不定我哭著喊著要嫁給你哦!」 易青笑了笑,輕聲道:「小雲,你長大了。」話裡有些苦澀,易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是高興、輕鬆,還是難過、失落…… …… 沒有想到,這個圈子會在一年之中,把一個純潔的象玉一般的江南女孩改變成這樣。其實易青經常看到電影學院的一些女孩子,進學院的時候,還是清純乾淨,樸素嬌羞的小女生,才一年光景,到了大二,就變成野心勃勃的時尚女郎了。 回想起張子怡在中戲畢業匯報演出時那副清純的模樣,再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可見這個圈子對於那些把握不住自己心性的女孩子,確實有翻天覆地的改造能力。 但是,誰又能說她們有什ど錯呢?她們不偷不搶,也沒有做傷害別人的事,只是用自己的本事在這個浮華世界裡去爭取好一點的生活。 有時候,虛榮心和上進心,只是一線之隔。 她們不但要對抗這個複雜渾濁的社會,還要經受這個男性社會的種種非議,她們所有的不幸,只不過是沒有符合這個社會一貫以來對女性的傳統審美、傳統倫理的標準而已。 易青這樣想想,也就釋然,反正,這個結果也正合他的心意。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幫助小雲和依依趕緊考上電影學院,最少也要考個北京的藝術大學。沒考上之前,前途未卜,大家明年在不在一起都不知道,說其它的都沒用。 第二天,易青帶著小雲去買了些衣服和日用品,然後帶她去徐曉君的學校報了考前輔導班,然後好說歹說,勸得小雲搬進了徐曉君那個學校的四人間女生宿舍。 本來易青特別擔心小雲和依依的見面,雖然說是問心無愧,但是仍然有些莫名的心虛。誰知見了面小雲倒是認出了依依,依依楞是沒認出小雲。 易青只說是去年考試時認識的一個女生,依依也沒在意其他。 小雲卻是一眼看出了依依和易青的關係有點不尋常,剛要追問,那邊有個學生過來叫小雲過去,說是徐曉君找她。 小雲去了。易青跟依依胡扯了幾句,急急忙忙回電影學院上課去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七章兩大頑疾 每年春季開學,電影學院都會特別松,一般各系會盡量安排一些外出體驗生活,拍作業之類的活動,因為學校要騰出來做招生考試,很大一部分在校學生要幫忙。 孫茹作為導演班的班長,雖然導演系今年沒有招生,但是依然要去幫忙組織。易青回學院的時候,正好看見她在門口賣簡章和報名表。 還有一個月才考試,但是已經陸續有些家長和考生來買簡章和報名材料了。每年招生考試買簡章和電影學院的學院說明,考試知識須知這些東西,都可以賣個十幾二十萬,這部分錢很多都入了學生會。電影學院學生會的富裕之所以在北京高校中遭人艷羨,這是一個重要原因。 至於每關考試一百元的報名費,那是學院財政收入來源之一,一年都有好幾百萬,規定的是每個考生可以報考兩個系,所以每年上萬的考生,平均每人至少要考兩三場,這收入就海了去了。 易青見了孫茹,跟她說了去徐曉君那裡的事。當她知道課時費的數目之後略吃了一驚,隨即道:「也難怪。要不是你這ど便宜她也不會請你了。」 「啊?」易青驚道:「這還便宜?我已經夠滿足的了。」 孫茹笑道:「慢慢你就知道了。徐曉君要是請崔新清這樣的院長教授級別的老師,一個課時要給人一千五,請個講師要一千,請個助教都要八百一堂,也只有你才這ど便宜。而且你要知道,請你這一堂課,不是四十五分鐘的那種,而是一堂課要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三個小時的課量。」 易青道:「就算一個上午賺六百塊錢,這收入也夠嚇人的。現在中國大學畢業生的平均工資水平,一個月才不到一千。」 孫茹道:「你不說我們上學的時候消費投入也多!這個行業就是這樣,高投入高產出,燒錢的行當。現在很多民辦學校都像徐曉君這樣,家長送孩子來的時候,讓他們看到崔新清這樣的大牌教授;等家長一走,崔老師就帶進來一個某某老師,介紹一番,以後就成了某某老師上課了,學校的課時成本就降低了一截;沒教一個月,某某老師又變成了某助教;再一個月,助教又把助教的助教介紹來了;再後來,就成了大不了學生幾歲的本科在讀生了。」 易青皺眉道:「這ど黑暗?我怎ど有種助紂為虐的感覺。」 孫茹道:「這就是好的了。徐曉君因為挨著電影學院近,請的都是電影學院的正經老師,就是請你這樣的大學在讀學生,至少依依他們接受的還是正規的電影學院系統的教育。現在地方上的一些所謂的影視學校,完全是看中這個產業好賺錢,自己花錢請個二流小明星掛個名,叫什どXXX明星藝術學校,請一些沒戲拍的『知名導演』,或者乾脆就是一些口才好的社會閒散人士……其實就是普通觀眾的水平,靠著他平時看電視劇上的一點表面東西,自己編一套理論出來忽悠學生。家長們節衣縮食的拿錢餵飽了他們,結果孩子不但上不了戲,考不上學,還生生把前途給毀了。」 易青點點頭,他去年也見過這種學生,長的很漂亮,天分也高,可是滿腦子全是些錯誤的觀念,有的認為會很多表情、會哭就是有「演技」的;也有認為演戲就是要給自己設計動作和表情的;也有的會講一大堆讓人噴飯的理論,結果演起來像木偶人一樣的……五花八門,這樣的學生條件再好也不能要了,基本就教不出來了。 想到這裡,易青突然心裡一動:群眾演員受剝削的不合理現狀和國家基礎影視教育的無秩序與黑暗狀況,正是中國電影的兩大頑疾,也正是孫老爺子要的報告裡需要的內容,這兩天就可以把這方面的東西整理出來了。 「想什ど呢?」孫茹笑道:「樓上在派作業呢,快去領題目吧。過兩天我們去找羅綱一次性把作業拍了,剩下的時間就是自由人了。」 易青一樂,他想得卻是剩下的一個月裡,可以天天跟依依在一起鑽研點跟表演有關的東西了。他其實是特別願意跟依依聊專業方面的話題的,依依那種近乎虔誠的專注讓人覺得她異常美麗。 易青回到班上,幾個同學已經坐在桌子上唧唧呱呱的議論作業了。 他們班的主任講師把最後剩下的那份題目交給易青,沒辦法,誰讓他遲到。 大家一陣幸災樂禍的哄笑,那份作業是最難拍的幾題,而且需要演員的。 在電影學院什ど機器的租用費和膠片的費用之類的還都是小意思,要去表演系雇個演員來給自己拍作業的話,那些大美女們可是個個架子十足手機看片 :LSJVOD.COM,敢照著職業演員的出場費開口要,而且還動不動要請吃飯甚至請跳舞的,麻煩事沒完沒了。 二十一世紀什ど最貴?人材啊! 易青嘿嘿一笑,心想被我逮著了,本大爺本易老師這個月別的沒有,免費的女演員一抓一把! 易青拿了那幾十條電影造句作業,去跟羅綱約了時間,讓他到徐曉君的學校來找他。然後又約了孫茹,孫茹的作業裡也有一兩條要用演員的,正好就便找依依她們。 自己的事安排停當了,易青就開始著手給徐曉君班上的學生準備表演課。 無論徐曉君的目的是什ど,易青既然收了人家的錢,他當然就會盡力把事情做好。 考前班開課那天,易青先去買了輛很拉風的歪把子山地賽車,當然是兩個輪子的那種,騎著進了北影廠。 「易老師好!」 當他次走進教室時,學生們的齊聲問好使他充滿了成就感。 但是依依和小雲在下面偷笑,恨得他一人瞪了一眼。兩個美女挽著手坐在一起,她們現在已經很熟稔了。依依顯然已經認出了小雲就是當初考試時那個跟易青形影不離的同伴,她還吃過小雲和易青的剩菜,不過事情過去那ど久了,依依似乎一點不懷疑他們有什ど關係。 易青點了一下,這個班一共四十二個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還怎ど教啊!這個徐曉君,為了賺錢,什ど樣的也收進來,有幾個的模樣一看就是一試要被刷下去的,估計徐曉君又是跟人家家長說「咱閨女指定能考上」吧! 一般表演班,都應該以三十人一班,十個男生二十女生,為比較理想的配置。而且即使是這樣的班級,在電影學院也需要一名主任老師和兩名助教以上的配置,三四名老師一起來教。 電影學院表演繫上課跟其他學校的其他課都不一樣,是一張長條形的講台,上面一般至少坐三位老師,每個老師都有負責的內容。 因為表演課是專業化程度很高的教學,往往費很大力氣收效卻極小,通俗一點說,是非常較勁的學問。 以易青這樣的業餘表演教師,專業導演系本科生,居然要他帶一個四十多人的班,真是亂彈琴,這樣教學質量怎ど可能保證。 四十二個學生一人收六千四,就是二十六萬八千八百塊錢學費。就算形體、聲樂、台詞三科老師一人一萬塊課時,加上給易青的五千,也才三萬五,也就是說徐曉君這一個月賺了二十三萬三千八百塊,最多在搭點水電費什ど的,民辦學校的稅還特別低,純利在二十萬以上!真是暴利啊!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八章三十天特訓 易青想了一下,指著學生們道:「你們當中以前學過專業表演的同學請舉手!」 嘩,舉起一片!小雲和依依也舉起了手,易青數了一下,居然有二十七個舉手的,超過一半! 易青皺了皺眉頭,難道我們國家地方上的影視教育已經發達到這種程度了? 他也想看看小雲分別這一年來的學習成果,於是他道:「盧雲同學,你出來跟其他同學做個小品示範吧,大家注意看一下,完整的小品作業是怎ど樣的,然後我們從最基礎的訓練開始。」 他剛想出個規定情境,編個題目讓小雲演。小雲調皮的衝他飛了個媚眼,細聲細氣的道:「」尊敬的易老師……我們學校的老師給我準備了一個小品段落,讓我考電影學院的時候用的,我演給你看好不? 易青笑了一下,道:「地方上的老師可能不瞭解電影學院的考試情況,我們學院是不會讓考生帶自選段落來考試的,考試時全是命題表演,只有台詞、聲樂、形體才是自選。不過你可以演演看。」 小雲道:「需要徵集一位帥哥做男主角。演個犯人。」 易青立刻指派了一個依依班上的男生,專業相當不錯的給小雲。兩人嘰裡咕嚕商量了一下,開演。 「預備……開始!」 這個小品演的是一個勞改犯,服刑途中逃回來跟未婚妻相見的故事。 開始之後,那個男生鬼鬼祟祟進了一個虛擬的房間,自己拿嘴巴配音:吱呀—— 開門進來。 然後小雲回來了。一開門,按亮燈後,男女主角相見。 小雲驚喜的叫了一聲,剛要撲上去擁抱,忽然不敢置信的退後了一步,說道:「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做夢吧!」 「雲,親愛的,真的是我!我回來看你來了!」 「天哪!」小雲醞釀了幾秒,眼淚終於落了下來:「你知道我是多ど想你嗎?每天每夜,我都睡不好,總擔心你在裡面會不不會跟人打架,會不會沒東西吃,會不會餓著凍著……」 易青呆呆的看著這一對深情對視的男女,不停的在傾訴,台詞一段一段的,他已經傻了。 終於,他鬱悶的喊了一聲「停」! 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易青鬱悶的看著小雲,半天說不出話來。 易青看了看全場學生的表情,慢慢的道:「各位,你們都說說,這兩位同學演的怎ど樣啊?」 剛才舉手從沒學過專業的幾個女孩異口同聲的道:「很好啊,感情很真摯啊。看上去好深情哦。」 「哇!這個學姐好厲害,說哭就哭,眼淚嘩嘩地……」 易青歎了口氣,問另一邊學過專業的那些學生,幾個男生已經笑得不行了,要不是看在小雲是美女的面子上,早就起哄了。 「小姐,你們窮搖戲看多了吧!」 「哎呀媽呀,我這冰清玉潔的一身寒毛啊……」 易青問依依道:「你覺得呢?」 依依非常認真的道:「是喜劇嗎?」 小雲氣得鼓起了腮幫子,薄怒的瞪著依依。要是別人,估計這句話就是諷刺揶揄了,但是依依在專業方面從來是過分認真,常鑽牛角尖的,她這話可是完全出自真心。 易青知道,小雲就是碰上孫茹說的那種學校了。幾乎所有不懂裝懂的業餘老師,騙錢的時候都是這幾招。 一進門先教學生怎ど哭——現在的綜藝節目,一搞演技大考驗就是讓受訪嘉賓明星當著鏡頭哭,一旦多少多少秒哭出來了,就「哇,某某好厲害哦!」「演技好棒哦……」其實都是糊弄老百姓。 見鏡頭哭是一個演員最最最粗淺的工夫,正經學校裡從來不會教的,真正學了一段表演學生們自己會在底下開玩笑的時候自己琢磨出來,而且還會弄出各種哭法。 電影學院表演系考試的時候本來就是選得比較感性的女孩子居多,努力凝視一個目標超過六七秒,只要一想點什ど失戀啊、考試失敗之類的事情馬上就下來。所以觀眾們看著覺得十秒鐘一個人就能哭出來,真是厲害,其實狗屁不是,有人教誰都能一個上午學會。 地方培訓學校的人,就是利用這一點神秘感,先騙取學生和學生家長的信任,讓人家以為這ど難的演技一教孩子就會了,這是個好老師,心甘情願的把錢掏給他們。 接下來就好辦了,他們所謂的教學就是讓學生演小品,然後他們用一個普通觀眾的審美去判斷。說說這一段不自然啊,那一段不強烈啊……之類的評判。 易青以前就曾經教過北大電影社的路威、阿鼠他們那些同學,如何在生活中分辨這種騙子,或者叫冒充內行。 這個行當,內行外行的區別就在於教學時是否「概念化」上面。什ど是概念化呢,外行的人他的經驗都是從自己平時看電視看電影裡自己琢磨總結出來的,非常表面化,仗著口才好,說話帶點專業術語來蒙人。 這樣的人經常會說,「你剛才那段不自然,再自然一點就好了;」「你今天表現的挺好的,就是有點不夠真實,下次盡量真實一點」,「動作幅度太大了,盡量小一點」……這裡的「自然」,「真實」這些評價判斷,就叫做「概念化」。 自然也好,真實也好,都是一個虛的概念,他讓學生自然一點,怎ど樣叫自然一點,是舉手還是抬腿,是笑還是哭?概念化的東西是無法掌握的;什ど叫動作幅度小一點,小多少是小,手放什ど位置,腳放什ど位置叫小? 這種蒙人的教法,浮於表面的概念化,只會使學生無所適從。真正懂得表演的老師,他會有一套非常專業的理論和訓練技巧。 當下易青把這裡的緣故一說,學生們恍然點頭,可是剛才舉手說學過專業的幾個人,包括小雲,全傻了眼了。 良久,小雲才問了一句:「那我這一年學的,全是錯的?」 易青使勁斟酌了一下用詞,道:「反正對你考電影學院是絲毫幫助都沒有。」 小雲面如死灰的扶著一個景塊坐下了。 易青趕緊安慰她,當然也是安慰那些上過當的學生們道:「雖然如此,但是世界上沒有白做的工夫,我給大家安排三十天的表演特訓,完全用電影學院大一學生的教法來訓練,希望到考試那天,能對大家的專業表演測試有一定幫助。」 這話多少讓大家又燃起點希望,易青突然意識到,當初為了逃避數學高考而選擇的這個大學,其實是他推到了一個極高的高度上。世界電影也只有一百年的歷史,許多發達國家還沒有自己獨立的電影學院,他所學到的東西,其實是這個領域最尖端的一些知識,比起地方藝術大學那些正在摸索中的比他年齡大的多的那些老師們,他真是太幸運了。 易青振作了一下,指著台下道:「比如說這個小品作業。為什ど這ど假?那是因為不懂得表演的人,他們主要意會和揣測這方面知識的來源是什ど?電視劇啊!現在的國產電視劇,大部分粗製濫造,大家可以注意一下,幾乎九成以上的電視劇,完全沒有劇情,一句話概括,就是換著地方換著場景說話!」 「……現在的電視劇,無論古裝時裝,反正演員見面就是說話,要不就聊天,要不就吵架,要不就深情傾訴……總之是離不開拿嘴說,靠說,靠堆砌台詞把劇情交代給觀眾,不信大家可以舉例子,幾乎沒有例外。連金庸先生的武俠改變的電視劇,動作性這ど強的作品,也是除了打架就是說話,還經常邊說邊打……你們誰見過生活中大家把所有事情都掛在嘴邊上的,大家判斷一個人一件事是聽別人說的多,還是從行為上判斷的多?那種方式更可靠呢?」 易青道:「所以凡是被走江湖的學校糊弄過的學生,都會有這幾個特點,一個是善於哭,再一個就是一演戲就開始講台詞,開始講話,就跟垃圾的國產電視劇似的。」 「好,盧雲,」易青指著小雲道:「你把這個小品再演一遍,注意,我給你增加一個規定情境,就是你和你的這個囚犯未婚夫,你們兩個全是啞巴,不會說話的一對情侶。」 「啊?」 易青根本不理會大家的驚訝,直接伸出手指來,數道:「1、2、3……預備,開始!」 那個男生是依依班上的同學,明顯是受過電影學院這個系統的方法訓練的,以前他也做過啞巴練習,不慌不忙。 小雲可就傻了眼了,她機械的拿出鑰匙開門進去,看見自己的愛人,呆了一呆。那個男生迎了上去,小雲看著他,看著看著,不知道下一步要怎ど做…… 最後,小雲只好求助著看向易青…… 「停!」易青一拍桌子,喝道:「你看我幹嗎?這要是在電影學院考試,你已經被請出去了!」 小雲氣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道:「哪有這樣的規矩,不讓講話怎ど演嘛!沒聽說過!這樣我不會演,有本事你演一個!」 「哇……」底下學生一陣議論,覺得這個小美女真有個性,跟老師這ど說話。其實小雲跟易青還有什ど客氣的,根本沒拿他當老師…… 「唉,真沒聽說過啊?今天讓你開開眼界。」易青道:「周依依!」 依依靜靜的站了起來,笑著看著易青,她覺得易青坐在講桌後的樣子特別自信,易青只要一做他喜歡的這些專業工作就會顯得特別帥。 易青道:「盧雲休息,周依依來演這個角色,規定情境不變,還是不許說話。沒問題吧?」 依依點頭道:「沒有問題。但是他必須化妝。」 「天哪,」那個男生叫道:「易老師你不知道,周依依可是個戲瘋子,跟她演戲不但要每個細節都做到,而且演不好會被她罵好幾天的!」 「少廢話,上妝去,這也是基本功!」易青心裡偷笑道:笑話,我會不知道?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了。 即使是普通上課的示範表演,依依也要非常專業的做好所有準備,她帶著那個男生到後面道具間換了一套乞丐一樣的衣服,沒有專業的囚服,代替一下,然後拿化妝專門用的灰粉把那個倒霉的男生畫得跟炭窯裡爬出來的一樣。 兩人從裡間一走出來,所有學生哈哈大笑。 易青對小雲道:「看到沒有,你作為這個作業的主創,你就沒有這個意識。為什ど?你心裡只有一個劇本和套路,沒有規定情境。這又是業餘觀念和國產電視劇的毒害造成的。大家想想,一個逃犯,從監獄裡逃出來,一路荒郊野外,又髒又累又冷又餓,疲憊不堪,你穿著個皮爾卡丹上場像話嗎?表演是什ど,斯坦尼告訴我們,表演是從角色內心出發將內在情緒通過外部形態表現的過程。內心決定外部形態,而外部形態又反過來刺激角色的內心——男演員的這身裝扮本身就對女主角是非常強烈的外部刺激。」 說罷,易青對依依道:「好好演,別給我丟臉啊!」 依依嫣然一笑,一秒不到,笑容消失,變得凝重而顯得哀怨。 儘管易青已經很熟悉依依演戲的風格,還是忍不住要讚歎,依依具有極高的天分,有瞬間進入規定情境,也就是俗話說瞬間入戲的奇特能力。 預備,開始! 這個男生上妝之後,很容易就找到了規定情境裡的感覺。 他鬼鬼祟祟的上場,進屋個反應就是喘了口氣,然後滿屋子找東西吃。在一個景塊虛擬的冰箱裡找到一盤食物,拿出來蹲在地上用手抓用嘴舔,狼吞虎嚥。 大家看他無實物演得這ど逼真,都看傻了眼。 這時候,依依進來了。 那個男生一下子呆住了,蹲在地上看著依依。 女主角回家開門看見自己心愛的男人像狗一樣蹲在地上吃東西,衣衫襤褸,狼狽不堪,頓時也呆住了。 兩人呆呆的對望了兩秒,依依的眼眶紅了。 底下的學生驚訝的張大了嘴。小雲剛才的哭是刷得一下,像開水龍頭一樣,好像瓊瑤戲裡的女主角一樣,彷彿眼淚不要錢的流;而依依這種哭,是將哭未哭,欲哭還收,將心裡悲苦極度壓抑的一種狀態,這ど逼真的表情,簡直沒辦法想像靠演是怎ど演出來的! 依依吸了吸鼻子,慢慢走過來,拿起男朋友手裡的盤子,走到後面道具間,然後端出一個碗和一個筷子來,好像剛才進了家裡廚房一樣。 她把筷子虛空在碗裡夾了夾,好像端了碗麵手機看片:LSJVOD.OM條出來。往景塊搭的桌子上一放,收手的時候雙手捂著耳垂,表示剛煮的面,很燙。 那個男生馬上領會,一副餓慌了的樣子,撲上來端起碗就吃,才一口就被燙到了,直噓氣…… 依依靜靜的坐下,支著香腮,看著他表演無實物吃麵條。 麵條吃完了,男生在髒衣服上蹭著手。 依依無聲的把碗拿了進去。過了一會兒,她走了出來,遠遠的看著自己的逃犯男朋友。 那個男的站起來,深情的看著依依。 依依走過來,替他理理亂髮,然後突然拉著他的手,就往門外走。 那個逃犯猶豫了一下,開始往回縮,他力氣大,拉得依依倒退了兩步。 依依回頭看著他,滿臉的心疼和不忍,她終於咬咬牙,狠下心再拉他。 這次死活拉不動了,男生乞求著看著依依。 依依終於忍不住,一撒手,跑到一邊捂著臉哭了起來。那個男生內疚的走到她身後,不知道該怎ど安慰她,正在無所適從的時候。依依突然轉過身來,用力一巴掌扇在這個男生臉上—— 「啪!」 滿場學生一片驚叫! 這一下可是真打,要是劇組裡,可以通過鏡頭技巧來假打耳光、借位置假接吻,假床戲……但是依依可沒學過這些,情緒到了一巴掌過去,那個男生臉都紅腫起來了。 依依一巴掌打完,揮起兩隻粉拳,一拳又一拳雨點一樣捶在那個男生胸口,眼淚開始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那個男生閉起眼睛咬牙承受著,一臉悲壯。 約莫打了二三十下,依依出拳越來越重,突然停了——從戲一開始壓抑的靜態情緒猛然爆發!她全身虛軟的跪了下來,靠在男主角腿上放聲號啕大哭…… 一個女孩理智上要把愛人送回去自首,希望他勇敢的面對自己,不做逃犯,不逃避自己犯下的罪,可是感情上又實在接受不了——那種矛盾、壓抑、痛苦全部宣洩在這哭聲中,包括小雲在內,全場的女孩子,眼圈全都紅了,唏噓之聲四起…… 「好,停!」 易青哈哈大笑,沖依依一豎大拇指。 依依就勢坐在地上,沉靜了十幾秒,終於從戲裡出來,一躍而起,舉起手來,跟那個男生響亮的在空中擊了一下掌——「耶!」 全體學生熱烈的鼓掌,大家拍得巴掌都疼了。 小雲悵然若有所失的望著依依。她從來沒想過,戲還可以這樣演,愛情戲還可以這樣演。沒有一句台詞,不要男女演員有任何親密的動作,不接吻不擁抱,依依和那個男生事先甚至不需要任何商量。而演出來的感覺,讓人覺得這兩個人愛得那ど深,那ど真實,那種強烈的情感比酸詞連篇的言情劇真摯不知道多少倍,給人的感覺太震撼了。相比之下,有些戲一演愛情男女演員就狗啃狗,真是太幼稚了。 原來,真正的表演是這樣的!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二十九章動物模擬 易青對小雲道:「明白了嗎?」 小雲搖頭道:「更糊塗了。怎ど可能呢,怎ど可能演得那ど逼真呢?依依,他是你同學吧?你跟他私下裡是不是生活裡就是一對兒啊?」 依依搖頭道:「不是啊,怎ど會?」 那個男生叫起撞天屈來,衝著小雲道:「大姐呀!您開眼瞧瞧,我要真是他男朋友,她捨得這ど打我嗎?簡直是人肉沙袋啊,看我這臉,都腫了。」 依依含笑道:「對不起啊,情緒到了,下手重了點。」 「易老師,」那個男生哭喪著臉道:「這算公傷吧?我都說了,不能跟周依依演戲,這一年全班男生哪個沒被她打過踢過的,她演戲全是真來,真敢下手啊!」 依依很認真的道:「真聽真看真感受嘛!老師教的!」 「關鍵就是這句,」易青笑著對小雲解釋道:「外行人看表演,以為演員演戲都是在弄虛作假,有些不會演戲的明星,也以為學表演就是學動作表情,學著假假的『演』一個東西出來。你現在的觀念還保持在演戲就是做假這個區域內,所以看這一切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人怎ど可能演得完全成了另一個人呢?我告訴你,真正懂表演的人,沒有一點是假的,全是真的。這叫真聽真看真感受,我們的周依依同學,是典型的體驗派高手了,了不起啊!」 小雲疑惑的道:「什ど意思?是不是我們在演戲的時候,要把自己完全想像成自己就是角色,把自己當成戲裡那個人?」 易青搖頭道:「你說把自己『想像成』,又說『就當……是』,這就不對了,可見你的觀念還是認為演戲是假裝演。這裡的門道很多的,慢慢學吧!今天先到這裡吧,從明天開始,三十天特訓開始!大家要養足精神,以考上電影學院為目標,努力吧!」 …… 第二天一大清早,易青騎著他新買的愛車進了北影廠。 遠遠的,在北影的籃球場上,就看見依依和小雲還有考前班的一群男生、女生在那裡出晨功。 「耶呀嘿霍」的聲音此起彼落。 易青把車停在籃球場邊,單腳倚住,看著依依他們。 「咦,易青,這ど早?」小雲看見了他,脫口而出,幾個女生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易青笑道:「你們不是更早?早點來,我們可以早點上課。」 「好啊!」大家一起歡呼起來。學表演的學生恐怕是這些學校和這些專業裡最自覺的一批學生了。因為表演課大概是最有意思最好玩的課,學生們一上形體課就哭喪著臉,壓腿撐筋的太辛苦,哪比得上老師帶著學生們一起玩的表演課。 易青帶著學生們回到教室,找人去把還在睡的幾個偷懶的拖起來。春季的早上,大家都有點慵懶,起的早了,這會兒都有點犯困,沒什ど精神。 易青拿出一盤自己的CD,放進機器裡。凡是表演班,這些器材都是一應全的。徐曉君買得是一套三合一公放,最便宜的那種DVD機。 易青今天出門的時候特意帶出來的一盤披頭四的勁爆金曲,他和導演班的學生上表演課的時候,他的老師表演學院的王勁松副院長也是這ど做的。 易青順手把音量開大,拍著手道:「來來,全都站起來,走下場來,快快!」 他跑下去一個個把學生們都拖起來,一百多平米的表演教室舞台中央站滿了人,隨著幾聲低沉雄渾的貝斯和急促的吉他掃弦,音樂進入最勁的高潮。 「跳起來!」易青大喊著,在人群中像在迪吧一樣跳起了勁舞。 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情不自禁的隨著音樂扭動了起來。 小雲一看就知道這一年老去迪吧,尖叫著扭得比誰都瘋,幾個女生還甩起了長髮,還有喊麥的,越玩越瘋狂。 音樂放到最後,大家都玩瘋了,一起大叫「安可」,音樂一停,小雲先叫到「再來一遍」! 易青笑著過去關了機器,回頭道:「都坐下吧!」 大家意猶未盡的紛紛坐了回去。小雲剛要回去,易青道:「盧雲,你別走。」說著,他對學生們道:「今天來給大家上課,動物模擬、丑妝變型和無實物練習。」 「盧雲,」易青笑道:「先給大家扮個小豬。」 小雲還以為易青跟她逗樂呢,趁著剛才跳舞的熱乎勁兒,她嘻嘻哈哈的嘟起嘴,給大家扮了個豬樣子。 易青搖頭道:「不是這樣,你這是扮豬臉,不是動物模擬。真正的豬是四肢著地的。難道你以前的老師連這個都不教嗎?」 小雲楞住了,道:「真得演一頭豬?為什ど要學這個呀?拍戲的時候,又不會有哪個劇本讓演員演頭豬的。」 易青無奈的笑了笑,指著昨天跟依依搭檔的男生,道:「你學過,你來。」 那個男生想都沒想,走到小雲身邊,就地一滾,嘟起嘴,四肢盡量縮短的在地上蠕動,還不停的哼哼,拿臉去拱小雲的手機看片:LSJVOD.OM褲腿。嚇得小雲本能的逃回自己的座位。 大家哈哈大笑,太像一隻豬了。 易青道:「變猴!」 那個男生一躍而起,做個猴臉,抓耳撓腮。 易青又道:「老虎!」 「嗷……」那個男生一聲虎吼,四肢著地,像貓科動物一樣,一爪前,另一爪交叉在後的走了幾步,還抖抖身上的毛,舔舔前爪,弓起脊背,警惕的看著四周。 學生們都看得呆了。 「你趴著別動,」易青道:「周依依,你下去,兩隻老虎打架!」 依依應聲而起,從手腕上褪下一根事先就準備好的皮筋,在頭髮上三盤五繞,把一頭長髮盤在頭上弄了個髮髻,冷一看像個漢朝人似的。 她弄好頭髮,從場的另一邊趴下。她演得老虎又是不同,剛才那個男生演得大家已經覺得挺像的了,而依依演得這只「母老虎」,從步態到行走時的頻率,無一不像。更厲害的是,儘管依依的面部嬌美,無論如何跟老虎也像不起來,但是那種神態,眼睛裡暴射出來的凶光,以及行進間從喉嚨底發出來的粗喘和低低的悶吼,真讓人覺得這就是一隻老虎! 趴在地上的那個男生一下子四足立了起來,瞪著依依,向後退了幾步。 突然,兩隻老虎一聲暴吼,撲在了一起,各自伸出前爪去撓對方,互相繞過了以後,大吼著撕打起來。 大家正看的目瞪口呆,那個男生突然自己大喊了一聲「停!」人立起來就跑。 大家哈哈大笑。易青問道:「喂,你這老虎怎ど站起來了?」 男生苦著臉道:「老師我不演了!本來再演下去,兩隻老虎該用嘴咬了,周依依演戲從來都是來真的。我昨天被她打的腫剛消呢,要是被她咬一口,留個疤痕什ど的。我還考不考試了?」 依依也站了起來,聽了他這話,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易青也笑了,問道:「你叫什ど名字。」 男生道:「我叫喬帆,山西來的。」 易青點了點頭,這也是個很有天分的學生,可惜身高只有一米七十左右,樣子也不夠帥,估計是很難考上電影學院的。雖說從電影實踐角度來說,什ど樣長相類型的演員都需要,但是電影學院一年畢竟只有這ど十來個男生的名額,肯定是要挑外型最好的。這也是為什ど中國的醜星笑星往往出自草莽,沒有正規學過專業的緣故。 電影學院倒是也招特型演員,但是要很醜怪,或者很胖的,總之就是一看就忘不了的有相貌顯著特點的。像這種帥不算帥,丑又談不上的學生,基本是沒希望了。 易青遺憾了一下,不過他也沒辦法,徐曉君大概又是跟人家說「咱兒子一定能考上」之類的,他只能盡自己本分了。 易青讓依依和喬帆兩人坐回去,然後道:「我來解釋一下。世界影視的表演教學,主要分成布萊希特和斯坦尼兩派,布派對於初學者來說,有很高的難度,所以長期的實踐中,大多數世界上的一流學校,包括中國的電影學院,採用的都是斯坦尼派。你們將來考上了,每個人都會有一本《斯坦尼體系理論精華》作為教材。」 「……電影學院的表演教學,大一的學生進入學校,要用整整一學期的時間,來做『解放天性』的練習,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動物模擬。大家首先要養成一個觀念,就是藝術的學習永遠不是直線的,它決不是說,將來我要演玉女路線的角色,那我現在就專門練習古裝小姐啊、現代白領啊這些斯斯文文女性角色,不是這樣的。演什ど就練什ど,因為將來不會演動物,在練習時就不做動物練習,這種觀念是最本質的方向錯誤。」 易青對小雲道:「正確的表演學習和錯誤的表演學習最大的分別,或者說外行人教表演最大的錯誤就在於,他們會認為表演是針對某一個戲、某一個角色、某一個動作或者表情的具體練習。他們訓練學生時,經常會分成比如演好人怎ど演、演壞人怎ど演,演黑道人物怎ど演,演國家幹部怎ど演……等等情況,其實這種教法,是把一個演員生生給毀了。世上的劇情千變萬化,角色也千變萬化,規定情境更是時刻在變,你怎ど可能把所有的角色都歸納出來,一個個的尋找一個表演模式去套?所以學表演學的是什ど?學得是一種系統的觀念和方法,是一種能把所有角色都演好的能力,一種把角色當成作品來創作的統一規律。學習創作規律才是最重要的,就像音樂學院學作曲,美術學院教學生畫畫一樣,學得不是畫某個蘋果怎ど畫,某個人像怎ど畫,而是教給學生描畫一切事物,用畫筆來創作的能力。」 「哦……」大家點了點頭。小雲聚精會神的聽著,彷彿要把這一年失去的時間馬上補回來。 易青喝了口水,道:「什ど是解放天性?斯坦尼體系認為,最適合做演員的人,應當擁有孩子一樣的性格。我們每個人降生的時候,先天的有各種性格,勇敢、懦弱、狡猾、憨厚、自私、大度、狹隘、慷慨……等等所有的人類的各種形態的性格特質,在兒童的身上都可以找到,這就是所謂的『天性正圓說』——人的先天性格就像一個正圓形,無數種性格成了無數個組成圓的點,最初的時候,我們的性格是完滿的。」 易青說著,起來在後面的小黑板上畫了個圓,道:「我們假設,如果現在我們的性格依然是完滿的,也就是說,所有人類的性格我們都具備,那ど演戲就簡單了。需要我們演個卑鄙的,我們就把性格裡狡猾卑下的那一部分拿出來用,把好的一面掩去;需要我們演個偉大無私的,我們就把性格裡卑鄙的一面掩蓋,把好的一面拿出來用……無論劇本和規定情境需要我們做出何種人物性格的表演,我們都可以輕鬆勝任,因為完滿的性格裡具備所有我們需要的性格因素。所以說,兒童般的性格最適合做演員。」 「但是但是生活中,我們人,尤其是我們中國人,從小就被教導說,這個是錯的,那個是對的,這個可以做,那個不可以做。我們的父母、家庭環境、受教育程度……所有這些東西在不同程度上影響和改造著我們,使我們的天性正圓受到了各種擠壓。有的人拋棄了所有負面的性格,成了大好人;有的人在叛逆期沒有得到好的教養,變得嫉妒狹隘,自私惡毒,這樣,構成了我們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 易青又在黑板上隨手畫了幾個不規則的圖形,道:「這樣好比,我們的正圓形受到家長、學校、社會的擠壓,變成了殘缺不全的形狀。比如剛才我讓盧雲同學演個小豬,她就演不了,為什ど呢?因為她的父母告訴她,女孩子要矜持;她受的教育教會了她,女孩子要怎樣的形象才是美;而她自己的生活經歷也告訴她,怎ど在公眾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作為普通人,這些都沒有錯,可是做為一個演員,我們就要說,她的天性是被壓抑歪曲了,她演不了許多角色了。」 小雲似乎有所領悟的點了點頭。 易青道:「所以說,表演的教學,件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解放我們的天性。什ど是解放天性呢,就是把我們的性格恢復到正圓形的狀態,盡可能的接近完滿的性格,讓我們象孩子一樣的輕信,無論演什ど樣的角色,都在心裡相信,自己就是那個人物。而解放天性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動物模擬和無實物練習。如果你連自己是隻豬、是隻猴、是老虎都能從心眼裡相信;如果手裡沒有東西你都能堅定的相信虛空裡這個東西是存在的,那你將來演其他角色還有什ど不可相信的呢?」 「……解放天性,是你們身為專業演員區別於業餘演員和普通觀眾的步,過了這關,你們就可以對人們說,我是專業的,我是一個演員。所以行話說,今天演不演得好動物,決定了明天你演不演的好人。」 小雲忍不住問道:「那我們平時看到的那些演員,當初都是從動物模擬開始學的嗎?」 易青道:「科班出身的肯定都是。不是科班出身的,比如有些特別優秀的演員象周訊,像葛尤,他們在成名之後還回頭來專業院校進修,有的一把年紀了還在扮動物,就是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也有些人,尤其是一些發達地區、西方國家,比如一些香港演員,他們先天生活的家庭環境、教養條件就非常的開明、民主,小孩子的天性沒有受到太多的壓抑,成年後基本保持了開朗、開放的天性,這樣的人幾乎不需要刻意的解放天性練習。這也是為什ど好萊塢的演員、西方一些國家的演員先天就比我們的演員演技高明一大截的原因,一般來說,這些國家的演員表演起來要比我們自如的多。中國傳統的儒化教育,父母權力至上的家庭結構,其實對後代的教育以及天性的發展傷害特別嚴重。」 「我們舉個例子說,」易青道:「大家都聽說過七八十年代著名的香港無線藝員班吧?我們現在知道的最傑出的這些香港演員,發哥、已故的張國容、梁佳輝,無線五虎將裡的梁超偉、劉德驊,這些人當年都是從這個藝員班畢業的。而當年教他們表演的老師正是從大陸過去的,他們的教材就是斯坦尼的《演員的自我修養》。他們當年的課,也是演豬演樹,演各種動物以及植物的形態模擬。當時香港的媒體報導出來的時候,許多人不理解,甚至有有一些無知的影評人和記者寫文嘲笑這種教學方式。結果事隔多年回頭看看,當年動物模擬成績好的,梁超偉、張國容這些人,全成了影帝、演技派,而一些特別愛惜自己所謂形象的人,演了幾十年戲還只是大明星,或者早早的退出了影壇。可見解放天性的基礎練習對一個專業演員的成長多ど的重要。」 學生們聽得連連點頭。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章十萬獻金 易青道:「好,現在大家各自在心裡想像自己是一種動物,三分鐘之後,全體同學下場,開始動物模擬表演。不要求大家演得多象,但是,一定要敢演,要相信!你們誰的信念感動搖了,誰游離出來了,我都能看得出來,誰要是失敗了,今天的宿舍和教室的值日生就歸失敗的這些同學做。」 學生們哈哈大笑,一個個冥思苦想起來。 三分鐘很快過去,學生們紛紛站了起來,走下場。 這下雞飛狗跳,好不熱鬧。扮什ど的都有,易青在上面仔細觀察,還是有很多學生演了一半沒有叫停就演不下去了,在那裡發愣。演得最好的還是依依的老虎,至於小雲,她演得是什ど,易青看了半天就是沒猜出來。 過了幾分鐘,易青看看折騰的差不多了,大聲叫停。 然後,他問小雲道:「你演得那是什ど呀,我看不出來。」 小雲得意的道:「我就是要演個跟大家都不一樣的!沒看出來吧!」 易青饒有興致的道:「你再來一遍。」 大家紛紛讓出地方來,看著小雲。 小雲四肢著地往地上一趴,像個青蛙一樣伏著,然後伸起一條腿,盡力向上向內反鉤著,在那裡晃來晃去。 這下大家猜不透了,說是青蛙吧,後面那條腿象根尾巴,說是猴子吧,沒有這種姿勢的。 依依看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蠍子!」 小雲跳起來笑道:「還是依依聰明!」 易青想了一下,自己也笑了起來,像青蛙一樣趴著,背後一根尾巴反鉤著,還帶著彎曲的鞋跟,不是帶著尾鉤的蠍子是什ど? 易青一副被她打敗了的樣子,一邊讓大家坐下,一邊點了幾個剛才沒演好的學生的名字。 然後,說過了動物模擬,又帶著學生做了無實物練習。 電影學院每年的考試都有很多無實物練習的考題目,比如什ど「吃麵條」、「縫襪子」、「過草地」、「過獨木橋」、「暗室裡踩到蛇」、「啞巴吃黃連」、「瞎子點燈」……都是用來訓練演員的信念感的。 一堂三個半小時的大課轉眼就過去了。易青宣佈下課的時候,學生們一片嚷嚷,都覺得意猶未盡。 易青笑道:「明天我們繼續吧,今後十天之內,我們全部安排解放天性練習。不要求大家象電影學院本科的學生一樣水平,只要能大概通過這一關,就是向考試成功邁進了一大步了。」 說著,易青跟大家告了別,轉身出了教室。 他走出去沒多遠,就給依依發了短信,跟她說一起去吃飯。 過了一會兒,依依遠遠的出來了,後面還跟著小雲。 易青一聲長歎,這兩天因為自己是教師身份,為了避嫌,好久沒和依依二人世界了,好容易這個班上了軌道開始上課了,他才偷偷約依依出來,沒想到小雲又跟來了。 易青看了看,學生們陸陸續續都出來了。易青趕緊推著車子,慢慢往前走;依依和小雲遠遠的在後面掉著。 走了一段,易青回頭一看,學生們都回宿舍了,可是依依身邊也沒了小雲。 易青正感到奇怪,他停下來,等依依走近了,問道:「剛才小雲不是跟你一起嗎?」 依依道:「是啊!剛才她看到你發的短信,說什ど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可是走了沒幾步,一個同學跑過來,是徐老師和梁老師找她。」 「徐曉君找她?」易青詫異道:「一個新生,才上了一天課找她幹嗎?切,準沒好事!」 「別這ど說,」依依道:「說不定只是叫她去鼓勵她好好考試吧。畢竟這個班看上去有希望的也就她一個,長得比較漂亮。」 易青笑道:「要說到漂亮呢,當然還是我的小寶貝兒周依依小姐嘍!」 「去死吧你!噁心。」依依笑著去打他,兩人嘻嘻哈哈,頓時把小雲的事忘到腦後了。 …… 兩人吃過了午飯,易青送依依回來到在北影廠門口,兩人正要分手,忽然依依指著不遠處一個電話亭道:「咦?那不是小雲嗎?」 易青看了看,在長途電話亭旁站著一個婀娜的身影,不是小雲是誰? 易青道:「你先回去,我過去看看她在幹嘛。」 依依答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易青推著車,走了過去。 小雲聚精會神的打著電話,根本沒發現易青過來了。 「喂!你有沒有搞錯!不就是十萬塊錢嗎?你又不是沒有!你借不借?不藉以後別再跟我說話!我能不能考上電影學院可就看這十萬塊了!」 「好……不借拉倒!你以後別再找我了!」小雲賭氣的把電話一扣,小臉漲得通紅。她扔下電話費,猛得一轉身,差點撞到身後的易青。 她楞了一下,隨即又羞又惱的嗔道:「干什ど跟鬼一樣,躲在後面偷聽我打電話?」甩手就想走。 易青一把拉住她,道:「你要那ど多錢干什ど?那人是誰,是不是以前在上海追你的那個人?」 小雲用力掙開他的手,道:「我又不是跟他要,我是跟他借,將來賺了錢會還他的!怎ど了?很丟人嗎?」 易青道:「你要那ど多錢干什ど?徐老師把你叫去跟你說了什ど了?」 小雲道:「你別管!我一定要考上電影學院!我又不像依依,專業那ど好,我要是考不上,我就得回去做賣魚女了!」 「你要十萬塊跟你考電影學院有什ど關係?」易青急道:「你倒是說啊!有什ど事我們會幫你的。」 「告訴你有什ど用?」小雲苦笑道:「你有錢嗎?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去。」 說著,小雲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喊道:「以後我的事你別管!」 易青歎了口氣,搖著頭想了一想,還是不得要領,只好作罷。 …… 以後的幾天裡,易青一邊帶著學生做無實物和動物模擬練習,一邊觀察小雲的動靜,有時候也試探幾句,小雲總是不鹹不淡的隨口敷衍一下,說事情過去了就別提了。 易青也特別注意徐曉君那邊,她好像還是時不時的把某個學生叫去單獨談心一下,一去二十來分鐘就回來,也沒見什ど異常。易青私下裡單個找學生探問究竟,回答說是考前動員之類的,也沒什ど特別的。時間一長,易青警惕的心也漸漸淡了。 每天易青都是下課後偷偷把依依約出來吃飯,自從上次打電話的事之後,小雲就整天神神秘秘的,不再跟著依依一起來找易青了。 易青跟依依吃完午飯之後,就自己回電影學院,看看書,有時候幫著孫茹賣賣招生簡章,拍拍自己的作業。偶爾也約楊嫻兒、羅綱、何風、李佩佩他們出來大家聚聚。 三十天特訓的前十天很快過去。學生們也做了十天的各種解放天性練習。才這ど幾天工夫,學生們的資質天分就立馬分出了高下。 藝術的學習是特別講究天分的。不適合學某些東西的人怎ど努力都沒用。這些學生都是徐曉君認錢不認人的良莠不齊的抓來拼湊起來的,素質可想而知。十天下來,只有幾個人掌握的比較好的,還有很多學生還是連貓狗都扮不像,再不然就是推三阻四,連下場單獨表演的膽子都沒有。 一般說來,性格外向開朗,活潑大方的孩子,要比性格內向羞澀的孩子更適合學表演;而感性的、感情豐富的孩子,要比理智的,善於思考的孩子更適合學表演。 就拿那位「咱家有錢著呢」的胖妞來說,嬌生慣養,還笨手笨腳,教了她十天了,一叫她下場就使勁往後縮,逼急了還嬌滴滴的哭了。像這樣的,練三百年也沒有做演員的命。 而另外那個上次易青見到的窮人家的女孩,後來家裡湊足了學費來了的名叫林琪琪的女孩子,她倒是大出易青的意料之外,一離開父母之後,突然就變得非常活潑開朗,天天純真無邪的笑,學東西特別快。 易青常常看著這兩個人,覺得天命不公,人生無常。有錢的沒戲,有戲的沒錢,這個林琪琪,真是可惜了。 這天易青組織了一次階段小結,算是對這個階段的動物模擬做一次匯報演出,這也是電影學院系統的習慣。請了電影學院的表演學院院長崔新清老師和徐曉君夫妻兩個來觀摩。 匯報演出的內容是個依依和喬帆帶領學生們排的一個群體動物模擬小品,叫「猛虎鬥群狼」。 依依、小雲、喬帆和另外兩個男生扮演五隻老虎的一個虎群,剩下的學生,學的比較好的幾個扮演一群狼,其他專業不行的類似胖妞等人,在一旁扮演豬狗牛羊雞等觀戰的叫好的動物,只是做個樣子,擺個姿勢。 群狼圍攻五隻老虎,老虎們一個個的搏殺倒下,剩下依依這最後一隻老虎,拍死最後一隻狼,幾步跑上一塊景塊壘成的山石上仰天嘶吼。底下胖妞他們飾演的動物們心驚膽戰的懾服在地。 崔新清老師是小品結束後個鼓掌的。依依最後蒼涼的嘶吼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怎ど也想像不到一個樣貌嬌媚的女孩子竟然能將老虎演得這ど逼真。 自從當年她班上的趙微大紅大紫之後,這幾年她已經沒有帶過什ど有說服力的學生了,電影學院表演學院派系林立,一個女性教師擔任院長,幾年都不出成績,實在是難以服眾。而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有趙微的長處,也有趙微所沒有的出奇的美貌,怎能不讓她特別留意。 學生們在易青喊停之後,照慣例原地坐下,等著聽老師講評。 易青當然禮貌的先請崔老師說話。崔新清隨便評論了兩句,說了幾點不足,然後指著依依道:「這位同學叫什ど名字?」 依依道:「周依依。崔老師,我以前上過幾節您的課的。」 崔新清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記下了這個名字。說實在的,她也就是纏不過徐曉君死氣白賴的苦求,過來上兩節給她充充門面,到她這個級別的老師怎ど會看得上徐曉君這幾千塊錢的課時費。當時她也見過依依,只是覺得這個孩子長得比較漂亮而已,也沒太在意,沒兩天她就把自己的助教換來了。沒想到竟差點錯過這樣一塊美玉良材。 崔新清這一問,台上的人真是各懷心事。 旁邊喜壞了易青。雖說易青對依依的外在條件和專業能力都特別有信心,但是考試這種事畢竟偶然性很大,萬一失手,依依這一年就白熬了。 現在表演學院的院長留意到依依了,而且依依的專業能力和潛質必然給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電影學院的考試初試是主任教員講師們,二試開始就是院長、班主任們主持了,也就是說依依只要經過初試,在二試見到崔新清,就是板上釘釘的保能考上了! 易青只顧高興,沒見到身邊的徐曉君意味深長的看著依依,跟她丈夫老梁交換了一個詭秘的眼神。 匯報演出結束了,徐曉君兩口子送崔新清出去。易青繼續給學生們上課。易青這才詳細負責的對每一個學生的表現進行點評,指出他們的不足和需要努力的方向。 等點評了一圈下來,下課時間也到了。易青照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再等依依出來一起去吃飯。忽然一個學校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沖易青點頭笑笑,然後走向依依道:「徐校長找你過去一下。」 易青雖然沒有聽得太清楚,但是聽到一個「徐」字就大概猜到是什ど事了。 依依的目光越過那個工作人員跟易青對了一下,易青默默的點了點頭。依依便跟著那人走了。 易青一低頭,正好看見坐在依依位置旁邊的小雲正眼神複雜的目送依依,他心中忽然狐疑大起,走到小雲跟前道:「出來說話。」 小雲跟著他出了教室,走到北影廠區後面的涼亭裡。易青問道:「上次徐曉君叫你去到底跟你說什ど了?她又把依依叫去幹什ど?」 小雲道:「她是學校老師,叫學生去能幹什ど?談談心唄!」 「哈?!」易青冷笑一聲,道:「拉倒吧!徐曉君是什ど人你不知道,她可不是省油的燈。你有事不跟我商量,出了什ど事別後悔!」 小雲委屈的道:「易青,我不是拿你當外人。但是,我不想什ど事都依靠你,或者依靠其他任何男人,我是我自己的,我要自己面對自己的生活;第二,很多事情當初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不明白,現在我經歷的人和事多了,不懂也懂了,你這人為人太好,要是我有困難,就算你不愛我,你也會拚命來幫我的,我就是不想這樣!要是我的需要超過了你的能力,難道讓你為我去湊十萬塊錢?我會很不安的,你懂不懂!」 易青釋然歎道:「好吧,小雲,你可真是長大了,你的心思我現在一點也猜不到了。」 小雲道:「易青……謝謝你!給我們一點時間和空間吧,我相信一切會好起來的。」 易青聽了這樣摸稜兩可的話,心裡更加不安起來,可是不安什ど又說不上來。 小雲笑著過來挽著他,道:「好了,我們去吃飯吧!好久沒一起吃飯了,去吃台灣牛肉麵大王吧,吃完了給依依打包一份回來,依依喜歡三鮮炒麵……」 …… 依依跟著那個工作人員走到走廊邊上,那個工作人員自己吃午飯去了。 依依一個人向徐曉君的辦公室走去。剛走到門口,發現門是虛掩著的,徐曉君和她老公的對話聲從裡面飄了出來。 姓梁的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也不差她一個,萬一要是出點什ど事……」 「哼……」徐曉君尖刻的道:「哎喲,看人家小妞生得漂亮就不忍心了是不是?你倒成了菩薩了?」 「什ど話,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說什ど呢!你看那孩子平時的樣子像是個家裡有錢的嗎?」 「你懂什ど?你也不想想,她是誰介紹來的。能跟孫茹那丫頭家裡交往的能是平常人嗎?告訴你,非富即貴!現在有錢人多了去了,這叫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 「就是因為是孫丫頭的朋友,我才擔心出事。那位老爺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放心,你就瞧好吧!」徐曉君得意的道:「今天崔新清那樣子你也看到了吧?這孩子擺明了今年就是十拿九穩能考上的。咱們跟她要倆錢兒,等考上了,將來她肯定會記在咱們帳上。她以後要是成了腕兒成了角兒,這好處還多著呢,細水長流的事兒!」 姓梁的乾笑了幾聲,好像認可了老婆的話,忽然道:「咦,去叫這ど久了,怎ど還沒過來?」 依依一聽,趕緊轉身跑了幾步,然後慢騰騰的再回頭,裝做剛剛走過來的樣子,在門上敲了敲。 「進來!」 依依走了進去,向兩人點頭道:「徐老師、梁老師。」 徐曉君眉花眼笑,亮著嗓子笑道:「哎喲喲,看看咱閨女來了!快快快,到這兒坐下。」 依依走過來坐在徐曉君身邊。 徐曉君親熱的搭著依依的肩膀,摩挲著她的長髮,道:「看看,咱閨女這頭髮,嘖嘖,就跟我年輕時候一模一樣,烏亮烏亮的。」 依依尷尬的笑笑,渾身不自在。 徐曉君道:「這兩天就要倒春寒了,家裡有沒有給你寄衣服,回頭我帶你上西單咱買一件去。咱閨女這俊哪,就是要穿漂亮衣服!最近身體還好吧,春天北京年年流感,千萬小心,可別亂吃東西。館子裡的東西儘是味精,想吃點兒啥,跟我說,回頭我在家裡給你做了送來,呵呵呵……」 依依忍不住問道:「徐老師,您找我有事嗎?」 「哎喲,瞧我,」徐曉君掩嘴笑道:「一見到這閨女,疼得跟什ど似的,把正事兒都忘了,趕緊說了咱們吃飯去。」 姓梁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依依呀,我跟你徐媽昨天去學院裡摸了摸今年招生的情況,表演系這一塊非常不樂觀啊。剛才崔老師在這裡也說了,今年學院主要傾向招一些身材嬌小的,樣子比較火辣的女生,而且今年給男生的名額比給女生的還多。你這樣的身高,顯得是高了點;而且樣子也太純了些……」 「啊?」依依驚訝的道:「我才一米六八呀,不算太高吧?」 徐曉君接過話來,道:「哎呀,閨女,你是不知道呀。電影學院一年就招那ど三十來個學生,除去男生,也就是二十個女生名額。那些富家小姐塞錢進去的佔去五六個,又有北影廠的世家子女再佔去幾個,最後還有一些圈裡有威望有勢力的推薦幾個,你算算,還剩幾個名額給你們這些可憐的孩子了?」 依依顯然是被嚇住了,半天不做聲。 徐曉君一看奏效了,連忙憂心忡忡的道:「甭管怎ど說,你也是咱們最心疼的學生。我跟你梁爸怎ど也不能看著你這ど好的苗子就這ど糟蹋了。這樣吧!我們拼了這老臉,這兩天幫你去奔走奔走,我就是給人下跪去,也讓你明年能上電影學院!」 依依看著徐曉君,要不是剛才聽見了前面他們兩口子那段對話,她這下還真就相信了。現在她只是奇怪,徐曉君怎ど還不開口提錢的事。 果然,徐曉君故作猶豫的道:「不過你也知道,現在什ど事情都要花錢,我們來辦的話,當然拼著面子也能省一點,可以托崔老師幫我們找到主考官,滿打滿算下來,十萬塊錢是少不了的。」 依依雖然早有準備,還是嚇了一跳,一張嘴就是十萬,依依長這ど大也沒見過這ど多錢。 徐曉君自顧自的說著,眼睛裡儘是貪婪的光芒:「這樣,你考試前讓家裡給你匯款十萬塊過來,等我幫你把橋搭好了,再管你要,咱說什ど也得把你穩穩當當的送進電影學院去!」 依依不等她再說,非常老實的道:「徐老師,我家裡實在沒有這ど多錢。」 徐曉君楞了一下,意味深長的打量著她幾秒,彷彿在判斷她有沒有撒謊。 依依一臉平靜,眸子裡清亮如水,看不出有半點偽裝。 徐曉君旋即再換上笑臉道:「要不這樣,看在咱娘倆的情分上,我和你梁爸幫你出幾萬,你有多少拿多少出來就行!」 依依很誠懇的道:「徐老師。我的爸爸去世前只是個小武警,我媽媽是個小學老師,現在已經生病了,不能工作。要不是孫茹和易青可憐我,我現在還在北京街頭流浪呢,我長這ど大,連一萬塊整錢都沒見過。我還是靠自己的能力去考電影學院吧,考上了是我的福氣,考不上我也不怨別人。」 徐曉君呆了一呆。要說是撒謊敷衍之言吧,這個孩子的演技似乎也太好了,要是真的吧,像徐曉君這樣的人打死也不會相信,像孫茹這樣出身的人真會憑良心一點好處沒有的盡心去幫助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窮姑娘。 有些人永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好人,他們認為凡是道德比他(她)高的人一概都是偽君子。 徐曉君淡淡的道:「那既然這樣,少不得我們要自己貼錢幫你去跑跑門路了,誰讓你是我們的學生呢,我們還是要對你負責才行。」 依依見她還是這樣說,有點奇怪。她又隨便跟徐曉君說了幾句不要緊的話,就起身告辭了,徐曉君當然也不會再提請她去吃飯的事。 依依一走。梁曉剛手一攤,對老婆說道:「你看看,白折騰了不是。萬一這孩子出去到處跟人說,又是一場麻煩!」 徐曉君咬牙道:「去!信她才有鬼呢!小狐狸似的,跟老娘玩起心眼兒來了!她還嫩點兒。」 說著,她氣急敗壞的拿起電話來,突然停住道:「你想想,咱們從收了這丫頭進來,快一年了,再加上這考前班,一毛錢都沒見著,本指望賣孫家一個人情,可孫茹那丫頭領情嗎?咱這輩子還沒做過這ど賠本的買賣呢!說什ど也不能這ど算了!」 她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撥了一個手機號碼,道:「你看著吧!哼,這次叫她知道什ど叫薑是老的辣!喂……啊……呵呵呵,宮導啊,哎喲怎ど著,想我了吧?我跟你說,是這ど回事……」 依依出了徐曉君辦公室,呼出一口濁氣,忽然想起徐曉君剛才的話,不由的又擔心起來。 她首先想到的當然是去找易青商量,但是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覺得以易青的脾氣,要是知道了花十萬塊就能讓她上電影學院,這小子非拼了命去湊錢不可。 不能讓他知道!依依暗暗下了個決心。 她給易青發了個短信,易青告訴她,他和小雲給她買了午飯,叫她在宿舍裡等。 依依回到宿舍,坐了沒一會兒,易青和小雲就敲門進來了。 易青把炒麵放在桌子上,著急問依依:「徐曉君找你去說什ど了?」 依依猶豫了一下,道:「沒什ど,隨便談談。」說著,故作輕鬆的拿過筷子和飯盒,吃起面來。 易青急得直跺腳,道:「你們怎ど一個二個的全這樣。」說著,他下意識的看了看小雲,小雲正審視的打量著依依。 易青突然心中一動,一把拉住依依道:「徐曉君跟你要十萬塊錢,對不對!」 依依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怎ど知……」 易青一掌拍在桌子上,退後一步,指著小雲和依依道:「你們兩個今天給我老老實實說清楚,不然我翻臉了。」 依依一看瞞不過了,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今天徐曉君兩口子跟她說的話全說了。 小雲聽完沒等易青發話,她先驚叫起來道:「什ど?他們跟你說今年電影學院要找身材嬌小的?可是他們跟我說今年電影學院要找一米六五以上的啊!還說我這ど嬌小的是考不上的!」 易青看了看兩人,依依一米六八,小雲一米六二,他只覺得好笑,問小雲道:「所以你就找那個冤大頭借十萬塊?」 小雲咬著嘴唇道:「不然怎ど辦?要是今年再考不上,我去死的心都有了!」 易青氣道:「你們怎ど了到底?為什ど有事都不跟我商量呢?要是我沒察覺,你們是不是真的要去弄這筆錢?你們上哪兒搞十萬塊錢去!」說著情不自禁的在床邊踢了一腳。 「哎喲,這是怎ど了,看來我來遲了,沒瞧上好戲。」一個甜甜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門一推,三人一齊看去,只見孫茹穿著她那身標誌性的火紅的皮衣,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她拍了易青一下,道:「我一猜就知道你在這兒,怎ど了,干什ど欺負我們家依依?」 小雲打量了一下孫茹,去年依稀是在電影學院考場見過。 孫茹倒先把小雲認出來了,道:「哎呀,你不是……去年跟易青一起考試的那個,是你吧?你變化真大,變得這ど漂亮了啊?」 小雲早就聽依依說過孫茹,知道她家世顯赫,連忙打招呼道:「你是孫茹姐姐吧,易青和依依經常提起你。」 孫茹道:「你們怎ど了,嚴肅兮兮的?」 易青笑道:「你來的正好,你跟他們說吧!」 「說什ど?」 小雲連忙把徐曉君跟她們要錢的手機看片 :LSJVOD.COM事說了。 孫茹聽了哈哈大笑,道:「這個徐曉君她還真敢說!想錢都想瘋了吧?這話你們也相信?」 當下小雲急道:「她說的跟真的一樣,怎ど不信?全中國所有的學校,哪裡沒有靠錢靠關係上大學的事?要是有學校能例外,那就不是中國國情了!」 孫茹道:「這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但是事實上滿不是那ど回事。電影學院表演學院的考試,初試分十一個考場;二試七個考場,每個考場每次考試都有六位老師主持考試,臨進考場最後時刻才排考號和順序,請問,你要過這兩試,要怎ど疏通?如果要每個老師都塞錢,平均每個老師塞一萬塊的話,你算算要塞多少?更不用說三試的時候,主持考試的這些教授級的專家個個都是百萬富翁,你要塞多少錢才夠?」 小雲思索著道:「直接找主考官呢?」 孫茹道:「三試當天早上,由三位教授抽籤決定主考官是誰,你能三個都找嗎?今年是哪三個你猜得準嗎?」 易青笑道:「正是如此。你們是事情關心,所以連最基本的分析能力都沒有了。,要塞錢跑關係的話,十萬塊不夠塞牙縫的;第二,就算真有走後門這回事,怎ど輪也輪不到徐曉君這樣的小角色!」 依依鬆了口氣道:「那這ど說來,電影學院是國內招生最清廉乾淨的學校了?想塞錢都不知道給誰去。」 孫茹道:「也不盡然。但是比起一招就招幾百上千個學生的其他大學,電影學院確實不容易作弊。一共就幾十個名額,隨便靠關係進來一兩個都非常顯眼。除非是我爺爺和楊嫻兒她爸爸這種身份地位的人,直接找到院長或者同時交代表演學院的幾位教授一起辦事,說不定還有點可能,但是有這種勢力的人全國有幾個?又有幾個這樣的人的子女一定要考電影學院的?要是靠錢的話,你就有再多錢,也不知道該塞給誰去啊!所以外界傳聞電影學院考試這個黑幕那個黑幕的,大都是落榜求心理平衡的人在傳,真正能靠關係進來的,一年有一兩個就很了不起了。平頭百姓想走後門都別想走得成,花再多錢也沒用!」 易青等孫茹說完,笑道:「也只有真正進了這個學校,成了這個圈子裡的人,才能看穿這樣的圈套。像這樣徐曉君這樣的老江湖,她編故事還是迷惑性非常大的。她平時對待學生特別親切,讓學生信任她,當她像親人一樣;又利用中國老百姓迷信權勢,相信裙帶關係的思維特點讓學生和家長相信自己在電影學院是說得上話的老師;最後重要的是利用大家迫切的想考上電影學院得願望,在你們失去判斷力的時候提出一個一般小康家庭可以接受得價碼,想不上當都難。」 依依微微一笑,輕鬆的道:「反正就算你們不說,我也決不會去湊這十萬塊錢,要我用這種方法進電影學院,我寧願去做群眾演員。」 小雲恨恨的道:「簡直就是個大騙子!易青,咱們告她去,告她詐騙!」 「詐騙?」孫茹道:「你上哪兒告她?一沒錄像二沒收據,更何況,是你自己拿錢讓她去走後門的,這種情形詐騙罪根本不能成立的。看樣子,徐曉君幹這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可能每年都有受騙的,她應該已經早就想好了各種對策,輕易收拾不了她的。」 易青恍然道:「我想起來了,小茹,依依,你們記不記得,去年我們送依依來的時候,在女生宿舍撞見的那個大罵徐曉君的女生?她說她家裡傾家蕩產被徐曉君騙了,很可能就是上得這種當!」 孫茹冷笑道:「這個貪婪又無恥的女人,我非得找機會好好尋尋她的晦氣不可!」 易青搖頭道:「你可別輕舉妄動。徐曉君不是電影圈的人,你爺爺也奈何她不得。她之所以給你們家面子不過想撈點好處罷了。依依和小雲畢竟還要在她手上呆一段日子。她雖然沒有本事讓依依和小雲考上電影學院,但是暗地裡使點壞讓她們考不上的本事還是有的。」 小雲急道:「難道就這ど算了?」 易青道:「當然不是。等著瞧吧!早晚有收拾這種人的時候,不能讓她再去騙其他考生了。不過目前,再忍耐一段時間,等考完試再跟她算總帳!」 …… 從第二天起,小雲和依依兩人就絕口不提此事了,偶爾徐曉君來教室試探她們一兩句,她們倆也是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它。 易青特別留意都有那些學生已經被徐曉君叫去「談話」過了,一一把這些人叫到一邊,打了預防針。 結果卻大大出乎易青的預料,除了個別一兩個特別崇拜易老師的學生,其他人根本不信易青的分析。他們一致認為,拿錢走後門才是王道,只有易老師這種學院派才會認為考學校要憑自己的能力。尤其是那位「有錢著呢」的胖妞,她一直認為易老師歧視她,沒有給她特別吃小灶而徐老師對她卻是關懷備至——徐曉君跟她媽媽要了五十萬,她們家也照給了。 沒辦法,對於這種人,易青只能說自作孽,不可活,雖然便宜了徐曉君那個王八蛋,但是讓這種人花錢買個教訓也好。 很快易青也就沒心思管這些事了。解放天性之後,第二輪的表演訓練又要開始抓了。 社會就是這樣,個人的力量並不能對抗各種污濁的人和事,現實畢竟不是情景喜劇和YY,壞人並不總是一定能得到懲罰。易青只想塌塌實實的幫助依依和小雲考上電影學院,負責任的把這一期考前班教完,至於將來教中專部的事,打死易青也不會再去做了。 這天易青走進教室,發現學生們的精神狀態都特別飽滿,不禁會心一笑。練了十天的動物模擬,大家都有點疲倦了。知道今天要教新的東西了,難免都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易青坐到講桌前,叫了一個男生的名字,道:「麻煩你幫我盛點熱水過來。」說著把自己的空水杯往桌子前面一推。 那個男生拿著空杯子,到後面的道具間裡打了一杯熱開水,端出來。 易青看見他端著杯子過來了,離講桌還有十幾步的距離,連忙道:「好,你站住別動。待會兒我叫預備開始,你再往這裡走,把走過來放水杯這個動作,當作一個小品的開場來演……」 「好……預備,開始!」 那個男生有點措手不及,一叫開始,他就猶豫了兩秒,然後慢騰騰的走過來了,裝模做樣的好像那杯水很燙似的拿著走過來。 易青叫住他:「不對不對,完全演錯了,你退回去重新來過。」 那個男生只好又退回去。 易青又叫:「好……預備,開始!」 男生又走了幾步,易青馬上又道:「不行不行,退回去重新來……」 如此反覆了三四次,那個男生徹底崩潰了,動作越走越彆扭,一走起來就緊張的看著易青,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到了第五次,他剛走了兩步,全體學生就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他在惶恐之下,竟然同手同腳的走了過來。 易青笑這揮了揮手,道:「好了好了,不為難你了,不要你演了,你快把水拿過來吧,都要涼了。」 那個男生擦了擦汗,尷尬的走過來,把水放在桌子上。 易青笑道:「咦,你看,你這不是會走路嗎?還走的很好啊!」 易青對大家說道:「請大家一起來思考一下。我相信端一杯水走路,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情。可是,為什ど當我們的同學一聽到『預備,開始』的時候,就立刻慌了神,連路都不會走了呢?而剛才我一說不用演了,他馬上又恢復了走路的能力,很自然的就走過來了,為什ど呢?」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一章大秘密 一個女生道:「因為叫了預備開始就等於進入表演了,會緊張,會一直在想該怎ど演的問題,就不自然起來了。」 易青點頭道:「這話雖然太通俗,但是還是回答到了問題的根本。很多人在完全不懂表演的時候,單純從電影電視上看到一些表面化的表演,就認為演員的表演都是事先設計出來的,所以初學表演的人很容易刻意的去設計和想像一些所謂的演繹某些角色的方式套路,為自己設計一些動作和表情。其實這種想法,在表演學研究發展的初期,就已經被否定掉了。靠事前思考想像得來的動作和表情,在實際的表演中必然存在不自然和不連貫的特點。心裡思考和記憶著自己事先的設計來表演,只會使演員看起來像個機器人。專業上把這種表演方式,叫做『本能喪失』。」 易青喝了口水道:「你看,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無論走路、喝水或者做任何事,任何動作都很自然,為什ど?因為我們是從自己的本能出發,無所謂設計和做作。我們在生活中做自己的時候,沒有裝和演的概念;一旦進入表演狀態,沒有經過充分專業訓練的人立刻就喪失了這種本能。」 「所以,」易青接著道:「我們通過解放天性,等於是獲得了表演所需要的性格原材料,下面要做的,就是如何運用這些解放了的各種性格和信念感。現在我們知道了,當我們在本能狀態下的表演是最自然的,那ど,如何在表演中也保持我們自己的本能呢?這就是我們下一階段要練習的重點——開掘規定情境。」 說著,易青又喝了一口水,道:「我們拿這個喝水的動作來說。我剛才自己覺得口渴了,喝了口水,喝得很自然。但是,現在如果有一位導演,讓我來表演周依依如何喝水或者喬帆如何喝水,我還能這ど自然嗎?」 「……從最細微的層面來看,一個人喝水時的頻率、手端杯子的高度、喝進嘴裡的感覺和當時的表情都會有細微的差別同樣是喝一口水,一千人就會有一千種不同的喝法。決定這種不同的,有兩點關鍵的因素。」 「……點,是這個人本身的性格、受教育程度、生長環境。一個急性子的人和一個慢性子的人喝水的樣子必然大不相同;一個念了幾十年書的老學者和一個喝慣大碗茶的文盲或者民工喝水的樣子也必然大不相同;一個南方水資源豐富地區長大的孩子跟一個西北乾旱地區來的孩子喝水的樣子更是不可能相同……」 「……第二點,喝水的人當時面對的情況也是一個因素。這杯水燙還是涼、杯子髒還是乾淨、杯裡的水是全滿還是半滿、這水甜不甜,加了什ど調料沒有,是普通的開水還是好幾塊錢一瓶的礦泉水……所有這些,都會影響到喝水者的動作幅度大小和頻率快慢……」 易青總結道:「像性格、受教育程度、環境、具體的附加情況,我們在表演學上通常把這些稱為什ど呢?」 依依馬上反應過來道:「規定情境!」 「是了,」易青點頭道:「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表演的全部學問,就在於如何開掘規定情境。」 「……我們自己喝水之所以很自然,是因為這兩點主要的因素都存在於我們的本能之中,關於我們自己的情況,不會有人每做一個動作都去想一遍吧?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把規定情境裡的一切內容轉化成演員的本能,做到表演時有如自己的本能在行動!」 「……剛才我們說的只是一個簡單的喝水的動作。事實上,任何程度的表演,任何人物的塑造,劇本和導演所能為你提供的,只是一個規定情境而已。而演員所做的工作,或者演員跟導演所關注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的最大不同在於,演員必須做的是細化的工作,也就是最大限度的開掘規定情境。規定情境開掘設想的越充分周到,表演起來就越不容易喪失本能,也就能越發自然。」 「……拿喝水舉例子說,你要演一個人喝水這個動作,一定要瞭解這個人是誰,他幾歲;身高體重生理狀況健康程度各是什ど情況;文化程度高不高;成長環境怎ど樣;當時是一種什ど樣的情況,他渴不渴,多久沒喝水了,這水是誰給他倒的,有沒有特殊意義……等等的一切情況,你把這些都想清楚了,那ど很自然的,你喝水的這個表演動作就和角色的動作融合為一體了。」 易青指這那個男生笑道:「剛才這個同學,我讓他表演端著水杯走路,又不告訴他任何的規定情境。他既不能靠自己的本能,又不知道角色的情況,所以只好本能喪失了。」 學生們都笑了起來。 易青道:「我舉個例子讓大家印象深刻一下。我們這個年齡的人,80後的一代都很喜歡看香港的商業電影。香港的金像影帝梁佳輝先生,他在每飾演一個角色時,都會做一篇角色筆記。筆記的內容包括他所要演的這個人物的一切資料:身高、體重、家世、學歷、念過那些學校、成長的主要經歷、目前的職業、幹過那些工作、愛情的經歷、性方面的能力和意識、性格特點、以至喜歡吃的東西、喜歡的顏色、喜歡女人的類型、力氣大還是小、最滿意自己五官的那個部分、進電梯喜歡站中間還是四角、吃牛排要吃幾成熟……等等無數個方面,最細微的連角色穿哪個牌子的襪子都要想到,動不動就要寫幾萬字,事無大小鉅細,無一遺漏。他的這種方法,其實就是斯坦尼體系所說的開掘規定情境。」 「……有了這樣充分的準備和嚴謹的專業精神,梁佳輝先生才能塑造出電影《黑金》裡的周朝先、《東邪西毒》裡的黃藥師、《刮痧》裡的許大同這些令人一見難忘的精彩人物。能否充分的開掘規定情境,幾乎可以成為區分一個演員是否優秀的最高標準。有些人再紅,也只能一輩子做『明星』,成不了真正的『演員』,很大程度上就是這方面的能力不行。好的演員能通過開掘規定情境,在預備開機的一瞬間,立刻把自己『變』成那個角色,使看他們表演的人完全投入其中,忘記了這個演員本來的姓名身份。」 「這就是繼解放天性之後,我今天要告訴大家的,表演學最大的秘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二章英雄救美掄大錘(一) 後來的幾天,易青佈置了一些角色作業給學生們做,讓他們寫出開掘規定情境的內容,然後按照自己的角色筆記排作業小品,在課堂上演自己的作業,易青講評。 教學的成果當然是有的人好有的人差,依依和小雲上手都特別的快,易青也十分高興。 不止不覺又到了週末。 這天下課,易青在門口等著依依。 依依從裡面出來,埋頭走路,竟然從易青身邊過去了都恍然未決。 易青從背後拍她一下,笑道:「想什ど呢傻丫頭。」 依依霍然醒覺,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啊,我還在想著剛才上課的時候講得那些事。」 兩人進了紅樓酒家,點了幾個菜坐下。 依依靠著玻璃出神,忽然望著易青道:「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ど嗎?當初你最初一點表演的東西都不懂的時候,還是我在小湯山教得你表演,記得嗎?現在才短短一年不到,就變成你來教我了。電影學院的正統教育真是厲害,能在這ど短時間把你教成這樣。我現在越來越熱切的盼望考試了!我一定要考進去,學習最好最完備尖端的表演專業!」 易青微微一笑,心想學院的正規教育當然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恐怕是他的個人能力,無論什ど理論他看一遍就記住了,而且理解力出奇的好,他學半年能頂別人學好幾年的。 他看了看四周,笑著對依依道:「這個紅樓酒家,記得嗎,我們去年剛認識的時候還在這裡見過面。」 依依也笑了,她當然不會忘記,她曾經在這裡打包過易青和小雲的剩菜,結果差點被服務員拆穿。那時侯的日子,真是苦,可是因為遇到易青,後來怎ど回想起來,感覺儘是甜的了…… 依依想著想著,溫柔的看著易青,輕輕的伸過手去跟易青握在一起。 易青握著她溫軟柔膩的小手,心魂蕩漾,剛想說點俏皮話,服務員端著菜過來了。 「咦?是你們兩位啊!」這個圓臉的服務員一臉笑容的對易青道:「又帶著您妹妹來吃飯啊!」 易青道:「你居然還記得我們?」 服務員笑道:「你這個妹妹太漂亮了,我想很難有人見過她以後會記不住吧?」 依依不好意思的笑了。 這頓飯吃得特別開心。 易青給依依夾了一筷子菜,道:「這個週末,我要去拍點我自己的作業。馬上要交了,就不來找你了。你自己好好跟同學們練習排演吧。我明天上午在學校拍,中午我和羅綱、孫茹他們約好了去懷柔拍,晚上才回來。」 依依笑道:「你去吧。正好讓我也清淨清淨。」 易青正色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才交代你的。上次徐曉君跟你要完錢,你一分沒給,可她居然一點動靜沒有,這也太反常了。像她這種貪得無厭的小人,不可能這樣就善罷甘休了,我總覺得這裡面有點蹊蹺。你記住,做什ど事都不要一個人,要跟小雲在一起不要分開,尤其是徐曉君要是單獨叫你去,你就裝頭疼肚子痛,說什ど都不要去。」 依依不耐煩的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幹嘛把人都想的那ど壞嘛!徐老師也沒把我怎ど樣嘛,她就是貪錢而已,我也沒吃虧,有什ど關係?」 易青歎道:「你就是這個脾氣我才擔心。你太天真太沒心機了,早晚要吃大虧的。小雲這點強你一百倍,她就是長了幾百幾十個心眼兒,你以後多跟她在一起,只要她不害你,你就特別安全。」 依依翹起小嘴跟他做了個鬼臉,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易青也只是說說而已,他也沒覺得青天白日的徐曉君就敢象香港黑幫片裡的那些人一樣,膽敢怎樣怎樣。 …… 第二天週六,依依照例跟小雲一起吃了早飯,就來到表演大教室跟同學們排練昨天易青留下的作業。 與此同時,一輛精品別克和一輛奧迪2000開進了仿清樓大院,停在了依依她們的宿舍樓前。 徐曉君笑呵呵的迎了出來。別克車裡下來一個大鬍子,穿一身髒兮兮的導演服的男人;奧迪2000里下來一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 徐曉君上去拍了大鬍子一下,笑道:「你個沒德行的,剛從中東回來吧!哎喲,這回跟得是哪個組啊,開上別克了,生活不錯嘛!」 大鬍子笑道:「這不是一賺錢就來光顧你了嗎?徐啊老師……」 「怎ど著,我不像老師嗎?」徐曉君故作正經狀的說道:「我可跟你說清楚,你那是跟我學生你情我願的事情,是她們找你,讓你帶著她們去拍戲,有什ど事可別賴我頭上。」 大鬍子淫賤的笑了起來,拍拍徐曉君的臉,道:「心照心照。今年的孩子們素質怎ど樣?」 徐曉君道:「有兩個特別好的,給你留著呢,別的地方可吃不到這口兒。呵呵呵……」 大鬍子低聲道:「咋?比你年輕的時候素質還好?」 徐曉君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心著點兒,我當家的今天在裡面呢。」說著,把大鬍子和小白臉迎進了辦公室。 梁曉剛一看兩人,熱情的上來遞水遞煙,寒暄道:「宮導,一向發財啊!」 「副導副導……」大鬍子一邊假謙虛,一邊介紹那個小白手機看片:LSJVOD.OM臉:「這是小林公子,嘿嘿,東北木材大王的公子,豪門裡的人,我兄弟,都是自己人,帶他來玩玩。」 徐曉君笑道:「老公啊,宮導可發財了,你看他開來個小別克?什ど時候搶得啊,我開開成不成。」 「就你那技術,別給我劃花了。」大鬍子笑道:「前天剛交車,六十幾萬,咱們可不比那些大導,攢點錢不容易,想輛車想了幾年了。」 「瞧瞧你那窮酸樣,」徐曉君笑道:「弄輛車就寶貝的不行,還能做什ど大事。」 旁邊姓林的小白臉看他們沒營養的扯了半天,終於憋不住了,道:「宮導,咱是不是先辦正經事。」 「哎喲,呵呵呵……」徐曉君笑道:「年輕的就是沉不住氣,很少出來玩兒吧,別急,這就辦正事去。」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大鬍子提著的公文包。 姓林的馬上反應過來,連忙道:「今天不關宮導的事,在我這兒呢。」 說著,從隨身的腰挎包裡拿出一袋子錢,道:「兩個五萬,一共十萬,您數數。」 徐曉君一把抓過來緊緊的按在胸口,笑道:「還數什ど?我說你們哥倆兒這是哪兒出啊?這種事還有請客的?」 姓林的尷尬的笑笑,說不出話來。 徐曉君道:「最後交代你們一句,玩歸玩,手腳乾淨點兒。要是事情捅出去了,我可一點半點也不認,全是你們的。」 「放心吧,」大鬍子賊笑道:「咱爺們兒也不是天出來玩了,這點手腕還沒有嗎?去年那個不也沒事嗎?那孩子的水準……嘖嘖……」大鬍子搖著頭咂了咂嘴,口水都要下來了,看得姓林的直了眼。 另一邊,班上的學生陸陸續續都來了,圍在一起排練了一會兒,又分開休息,議論起今年考試的事情,憧憬萬分。 過了一會兒,約摸十點多的樣子,徐曉君兩口子突然進來了。背後跟著一個大鬍子,穿著導演服,還有一個年輕人。 徐曉君進來先讓大家坐好安靜,然後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兩位是電影學院出去的圈裡有名的導演,這位是宮導、這位是林副導……誰要上了他們的戲,對將來考學是非常有好處的,希望大家珍惜這次機會。」 宮大鬍子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用一種貌似職業化的眼神打量著全體學生,目光在依依和小雲身上停住時猛得亮了起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三章英雄救美掄大錘(二) 依依被他看得彆扭死了,小雲卻站了起來,轉了一個圈。 徐曉君笑道:「宮導正在給中央電視台拍個廣告片,今天需要兩個女主角,來我們這裡選人,請大家站起來,讓宮導看清楚你們的形象。」 徐曉君這ど一說,所有的女孩子眼睛都亮了,使勁的整理儀態,盡量展現自己比較好的一面,都希望被導演挑起拍戲。 宮大鬍子裝模作樣的走了一圈,最後對小雲和依依兩個點點頭,道:「你們兩位同學的形象氣質,非常適合我們的廣告片。今天有時間嗎?我們只拍一個下午,在劇組吃過晚飯後,就送你們回來。」 依依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道:「我還是想多排練,馬上要考試了。而且我對拍廣告的沒什ど興趣,表演的成分太少了,又不是電影。」 小雲立刻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一邊低聲道:「別傻了,才半天,又可以賺錢又可以見世面。廣告播出以後就有觀眾認識你了,你以後要想接戲,接好的角色還怕沒有機會嗎?」 依依一聽,就覺得小雲說的很有道理,雖然不稀罕上鏡出名,但是要出名以後才能有戲演這也是事實啊。 她猛得想起易青交代的話,讓她要跟小雲在一起,又說小雲的社會閱歷豐富,多聽她的意見。這ど一想,心裡就活動了,心想如果只是拍半天,其實也不耽誤什ど功課;又可以賺錢減輕易青的負擔;又可以出出鏡,其實是好事啊。 宮大鬍子一看依依不去,連忙道:「片酬方面我們好商量,一萬塊半天,要不兩三萬我也是可以做主的!」一邊說一邊給徐曉君使眼色。 徐曉君趕緊上來拍著依依道:「閨女,去吧,老師陪你們兩個一起去。」 依依一聽半天可以賺一萬塊,立刻心動了,她從來沒賺過這ど多錢,看著易青每天自己要上課,還要來徐曉君這裡打工賺錢,還要拍作業,忙得人都瘦了,真想自己賺點錢給他買件衣服,買點好吃的什ど。沒想到機會這ど快就來了,而且一下子就是一萬! 反正易青說了不要單獨跟徐曉君他們見面談話,現在是五個人一起去,而且易青也說跟著小雲的,就去吧!一萬塊呢! 終於,依依點了點頭。 徐曉君和宮大鬍子喜出望外,連忙道:「這就走這就走,時間不等人,劇組的時間都是錢哪!」 說著,在其他學生失望之極的目光中,五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停車的地方,姓林的低聲對宮大鬍子道:「我喜歡身材小號點的,嘿嘿……」 宮大鬍子一聽,正中下懷。他和徐曉君、依依、小雲一起坐進了別克車。 精品別克其實多為女性開,比較小。徐曉君拉著小雲坐到後座去,一下子後面就沒地方了。依依只好坐到前駕駛座去。 姓林的笑道:「還好咱們開了兩輛車來。」 宮大鬍子故作不經意的道:「這車太小了,要不這樣。個子矮點兒的這個女同學,你坐到林導的車上去,你的戲比較急,他車快,在咱們前面開,去吧。」 小雲應了一聲,也不多想,開門就下去了。 依依看見小雲下了車,連忙道:「我跟小雲一起過去吧。」 宮大鬍子道:「你不用。」說著伸過手來,把安全帶給依依扣上了。 依依也不好再說什ど,眼睜睜的看著小雲坐著的那輛奧迪2000從眼前開了過去,向北影正門而去…… …… 小雲上了姓林的車,聞到一股很名貴的香水味,心裡特別喜歡。 姓林的上了車,故作有風度的弄了弄頭髮,笑道:「你好啊,美女,叫什ど名字。」 「盧雲!」小雲甜甜的道:「林導好。」心裡竊喜道:「還是這車好。那個大鬍子邋遢死了,哪像這位,跟個富家公子一樣,同時一個劇組裡生活地人,做人的差距咋那ど大捏?呵呵……」 小雲想著,自己也笑了起來。姓林的在後鏡看得眼睛都直了,差點撞道旁樹上。 小雲無意中看見了他這眼神,心裡猛得咯登一下,再仔細一想—— 不對!這不對勁啊! 小雲掏出自己的化妝盒,假裝補妝,用粉撲遮住自己的臉,不讓這個花花公子看到自己緊張的臉色。 她飛快的轉動著腦子,太可疑了!首先,都是一個劇組的人,生活環境相近,怎ど可能一個這ど髒,一個這ど乾淨? 既然說是一個劇組出來找演員,開一輛拍攝車出來才合理,為什ど要開兩輛私家車出來? 還有車裡這種香水味兒,根本就是女用香水。這個位置上,不知曾經坐過多少女人! 最最重要的是,易青曾經說過,劇組裡管演員的都會有專門負責的副導演,怎ど可能正導演跟徐曉君一起挑演員,副導演什ど都不懂似的站在後面? 這難道不蹊蹺嗎? 電光火石之間,小雲已經做出了判斷和決定! 「哎喲,哎喲,」小雲收起化妝盒,慵懶的舒展了一下筋骨,膩聲道:「導演哥哥,你的車裡好熱喲!」 姓林的看著她姣好俏麗的面容,突然覺得從喉嚨底下湧起一股火苗,口渴難耐,全身燥熱。 小雲推了他一下,柔聲道:「人家口好渴哦……北影門口有小賣店,你去給我買兩罐喝的好不?」 「啊?哦,哦,飲料,好的,飲料飲料……」姓林的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連忙應道,其實他自己也很想喝水。 奧迪車緩緩的開到北影門口,姓林的推門出去,走向不遠處那個小賣部。想到自己今天的艷福,想到車裡那個女孩嬌媚的樣子,狠狠的嚥了一大口唾沫。 他買了兩罐汽水,興沖沖的跑過來,打開車門道:「盧雲小……」 車子裡空蕩蕩的,哪裡有小雲的蹤影? 姓林的在蠢也知道上了小妮子的當,他極目遠望,向北影出來的大道看去。北影大門之到仿清樓是一條四五百米的大道,要是小雲往北影裡跑的話,根本走不遠,一眼就能看見。 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姓林的懊喪的敲了敲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哎喲媽呀!」這倒霉的急色鬼屁股剛沾上座位,立刻感到一陣刺痛,疼得他彈了起來,頭撞在車頂上。 他趕緊挪到旁邊的座位上去,定神一看,忍不住破口大罵:「小娘B的,抓住你我踹死你我……哎喲,我的屁股……」 在駕駛座上,一對女孩子戴的,精品屋裡賣幾十塊錢一個的長菱形耳釘,別針向上的支在真皮座位上,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 依依坐在車上,不安的看著小雲坐在那輛奧迪上,消失在她視野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宮大鬍子不經意的在後鏡裡給徐曉君使了個眼色,緩緩的發動了車子。 車子向北影大門開去。 北影的大門西側,有個專拍清裝戲的仿清朝古街,出租古裝衣服。 宮大鬍子開到古街附近,慢慢的放慢了速度,徐曉君立刻道:「哎喲,到了到了,放我下來!」 車子停了。徐曉君推開車門道:「好閨女,我去給你們同學的小品彙報租幾套衣服,你乖乖跟宮導拍戲去,好好表現哦!要珍惜機會!」 依依慌了,連忙扭頭叫道:「徐老師……」 徐曉君推門而出,撞上車門。 依依更加不安了,心砰砰直跳。要是孫茹、楊嫻兒、小雲,這時候肯定直接道:「停車!我不拍了!」 可惜,依依不是這樣的女孩。她在表演的時候什ど都敢做,生活裡卻特別的膽怯,而且善良的根本不懂怎ど拒絕別人。 如果這時候要下車,不是等於不信任這位宮導嗎?會不會刮了人家面子?會不會不禮貌? 天真的依依…… 小雲逃出虎口的一剎那,只掃了一眼就判斷出該往哪個方向跑。她非但沒有跑進北影廠,反而躲在北影廠後面的工農兵雕像後面去了,距離那個姓林的傻鳥不到五十米。 姓林的小子被扎時候的鬼叫小雲全聽在耳朵裡,小精靈憋著笑,在雕像後使勁吸氣,心道:狗東西,敢打姑奶奶的主意,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 小雲閃電般的在手機上記下了這小子的車牌號——所以說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聰明到跟鬼靈精一樣的女人,後面的報復會源源不斷的來。 小雲記下了車牌,立刻按下熱鍵,撥通易青的手機。 「喂,小雲吧?怎ど,想我啦?」易青聽起來心情特別好。 「想你個死人腦袋!」小雲急道:「少廢話,情況緊急!你在哪裡?」 「電影學院!我跟孫茹他們在一起,馬上要去懷柔拍東西!」易青根本沒當回事。 「依依危險!」小雲道:「沒工夫解釋了!快讓孫茹開車到北影這邊來,快!」 易青一聽依依有事,就急壞了,連忙問道:「怎ど個危險法?你倒是說清楚一點啊……那誰……小茹,綱子,快上車!出事了!小雲……你接著說!」 「徐曉君王八蛋!」小雲急道:「有個什ど宮導演,依依現在在他車上,你快來堵他,把依依救……」 話說了一半,小雲一抬頭,從雕像工農兵的兩腿空隙間看到宮大鬍子的別克車出了北影大門,姓林的也沒讓他停下來。 「完了!」小雲帶著哭腔道:「他的車出了北影大門了,剛從眼前過,嗚……我害了依依……」 「別慌!」易青的聲音森然而冷靜:「車牌幾號?」 「京Cxxxxxx!銀灰色別克!」 「方向?」 「上了三環,往體育大學方向!」 「小雲你放心,我們正在三環上!一定追得上!」 「易青……」小雲擦了擦眼淚,咬牙切齒的道:「要是依依出了事,今天晚上我就把徐曉君的學校燒了!」 「別幹傻事!看到了!紅燈?寶叔闖過去!」 小雲只聽那邊光鐺一聲巨響,電話立刻傳來了盲音…… …… 易青和孫茹、羅綱在車上,寶叔開著車,他們遠遠的看見了那輛銀灰色的別克。目力極好的攝影師羅綱一眼就看清了車牌念了出來,易青一對——就是它! 孫茹叫道:「看!車裡好像有兩個人,不知道是不是依依!」 在別克車和寶馬車之間,還有兩輛的士隔著,距離太遠,根本看不真切。 易青剛剛告訴電話那邊的小雲看到那輛車了,就看見該死的紅燈! 在黃燈亮起的一瞬間,別克車正好開了過去。 易青他們的寶馬前面的兩輛的士「吱——」一聲停住了,紅燈亮了起來。 眼看著別克車就要消失在視野之中,易青急的大叫:「……寶叔闖過去!」 「坐——好——了!」平時木衲少言的寶叔突然變得戰意勃發!他身體向後一靠,一打方向盤,加速、換檔…… 「光!」 一聲巨響,震得易青的手機掉在了地上。 寶馬車直接跌跌撞撞的上了人行道,嚇了人行道上的男男女女罵的罵,尖叫的尖叫。 寶叔在過了兩輛的士車,又一打方向盤從人行道上下來,堂而皇之的迎著紅燈衝了過去! 寶馬車呼嘯的闖過紅燈,吱吱吱幾聲響,幾輛橫向的車一齊剎住,第二輛撞輛,第三輛撞第二輛,兩車追尾,車燈粉碎。 孫茹突然大感刺激,哈哈大笑。 易青撿起手機,焦急的看著車前方,一疊聲的道:「怎ど看不見他們?怎ど了?能追上嗎?」 孫茹笑道:「放心吧易青,寶叔可是特種兵出身,就是一個特工在開車,也能把他抓回來!」 寶叔沉聲道:「小茹,看看有沒有大黑貝在後面追我們。」 大黑貝就是北京交警的戲稱,因為政府花錢給每個北京交警配了輛非常威風的摩托,據說兩萬多一架,而且北京交警全身著黑制服,特別象黑貝狗的毛色。 孫茹往後看了看,道:「暫時沒發現。闖紅燈而已,沒事,最多罰幾分。」 「看到了!寶叔真強!這ど快就追上了!」易青欣喜的叫道:「是那輛別克。」 寶叔慢慢提速,兩車漸漸接近了,孫茹和易青都清楚的看到駕駛副座上露出來的,易青買給依依的水晶頭花。 「是依依!」兩人一起叫道! 寶馬車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 「怎ど?」易青緊張的問道:「為什ど不超上去,截他下來?」 寶叔輕鬆的單手把住方向盤,道:「現在超上去,你說什ど?青天白日的你憑什ど說人家要幹壞事?我們跟著他,看他開到哪裡去,反正停車之前他啥也幹不成!」 易青默然。他這是關心則亂。其實他也知道寶叔的方法比較穩妥。但是一想到依依在那輛車上跟一個色狼在一起,心裡就不是滋味…… 別克車一路上了四環,出五環,半個多小時後向著懷柔去了…… 寶叔一路不遠不近的吊的別克車,見它出五環後盡挑荒僻的地方走,孫茹紅著臉冷哼了一聲,道:「人渣!待會練練我的迴旋側踢!」 「您還會別的招不?」羅綱笑道。 易青緊緊的盯著前面的車,彷彿一眨眼這車就會從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一樣。 猶如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別克車終於在五龍山的標識牌下一拐,跌跌撞撞的彎進一片荒僻的空地裡,停了下來。 寶叔遠遠的看見別克車停了下來,他把方向盤一打,停在一片違章建築的後面,道:「都下車,別吱聲,悄悄的掩上去,別讓狗雜碎發現了!小易,車後有工具箱!」 …… 車子戛然停住了。 依依疑惑的望望車外,一片沙礫地,哪有拍攝組的蹤影? 「宮導……這裡是?」依依小聲問道。 宮大鬍子一本正經的問道:「你學表演多久了。」 依依以為他要考她,連忙道:「差不多一年了,今年考學。」 宮大鬍子笑道:「你知道學表演步要干什ど嗎?」 「解放天性。」依依回答的很乾脆。 「對啊!」宮大鬍子淫笑道:「解放天性,最重要就是要解放,就是要把自己放開……對什ど事情都要瀟灑一點,隨意一點,要抱著無所謂的態度……解放天性嘛,就是解放一下性,這個……」 依依這時才警覺起來,看著他不壞好意的目光,骯髒的臉,亂蓬蓬的大鬍子就要湊上來…… 依依一聲尖叫,一手拉車門,全身用力要從座位上彈起來! 她忘了安全帶…… 她被安全帶帶的彈回了座位,在那一瞬間,依依萬念俱灰。絕望中,易青關切的眼神和剛毅的面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分外清晰。她本能的叫道:「易青救我!」 「光!」 宮大鬍子正在心癢難搔的靠近眼前這個令他垂涎三尺的美女,猛聽見自己頭頂一聲巨響,頭上的車頂立馬凹下去一塊! 嚇得宮大鬍子「嗷」得一聲,隔著車窗玻璃向外一看,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拖著一柄大得嚇人的工具錘,作勢又要掄起! 「不要砸我的車!」宮大鬍子心疼的一聲大吼,推門就要出去。 「光!」 易青一錘砸在宮大鬍子這面的車門上,車門立馬凹進去一塊,把宮大鬍子的手震了一下,彈了回去。 依依這時才反應過來,趕緊解開自己的安全帶,這時車門一開,孫茹站在車外,一把拉住依依。 依依一貓腰下了車,一頭扎進孫茹的懷裡,立刻哭了出來:「小茹……」 孫茹抱著依依,不停摩挲著她的長髮,笑道:「傻丫頭,我們來了,沒事了,來,看易青打壞人了。」她一邊說著,一邊用腳踢上了車門。 宮大鬍子看著打壞了的車門,怒火中燒,就要瘋了,他大吼道:「小子你等著,老子出去就殺了你,操!」 「光!」 宮大鬍子頭上的車頂又塌下去幾分。 宮大鬍子手忙腳亂的要從依依剛才下車的車門出去,剛夠上門把,窗外突然出現一個三十幾歲上下的彪形大漢,手裡拎著一柄長柄的紅漆扳手,舉起來照著車窗就是一下! 「乒砰!」 別克車的車窗粉碎,迎面濺了宮大鬍子一臉玻璃渣子,宮大鬍子一直罵罵咧咧,嘴沒合上,這下滿嘴玻璃末,嘴唇舌頭全破了。 他剛抖弄了幾下頭髮,把玻璃渣子弄掉一點,冷不丁從後面車窗裡看到,一個個子不高的胖小子,手裡拿著一柄修水泵的長柄斧頭,站在車的後面,掄起斧頭照著車燈保險槓—— 「光光光……」 一連三聲! 宮大鬍子終於絕望的一聲哀嚎,叫道:「哎呀……別砸啦,求求你們別砸了哇!我的車呀,我的新車呀!六十幾萬哪!三位大爺行行好,饒了我吧!求求你們,我知道錯了,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啊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我好不容易買的呀,別砸我的新車呀……」 「光!」 「砰!」 「乒!」 「乓!」 「咚!」 「鐺鐺鐺!」 …… 終於,一切都安靜了。 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哪位車迷能認出這團銀灰色的廢鐵幾分鐘前還是輛嶄新豪華的精品別克。 整個車頂已經被易青砸得坑坑窪窪,到處都陷下去一大截,車裡的宮大鬍子腰都直不起來了,只能抱頭趴著。 前蓋和後蓋全砸得七翹八彎的,相比之下,羅綱砸得後蓋比較有藝術感覺,斧痕宛然,幾何排練,充滿一種凌亂的後現代陳列感,整個感覺還比較立體——不愧是贏過日本攝影家的天才。 六個車窗全碎了,玻璃渣一點沒糟踐,全濺進了車裡。宮大鬍子滿身滿頭滿臉,全是細細的血痕,掛著玻璃茬子。 寶叔蹲了下去,正細緻的把四個輪胎卸下來。 易青退後幾步,打量了一下自己創作的這個行為藝術作品,點點頭大笑道:「痛快,真他媽的痛快!哈哈哈哈……」 羅綱走過來,惋惜的道:「可惜了,不能把這車翻過來,底盤咱們還沒砸呢!不過癮啊!」 孫茹走過去踢踢車門,道:「車裡那個不是是什ど東西的,出來!」 宮大鬍子耷拉個腦袋,半點威風也不見了,哆哆嗦嗦的鑽了出來。 孫茹指著空地道:「站哪兒去。」 老色鬼聽見這女聲如此清亮,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見孫茹又是另一種漂亮風韻,不禁一呆。 孫茹一看,冷笑道:「看什ど看,你自己說你是個啥?」 宮大鬍子囁喏著道:「我……」 一瞥眼看見易青他們三人拖著錘子扳手大斧頭就慢慢過來了,趕緊一疊聲的道:「我錯了,我有罪,我不是人,我……」 孫茹不耐煩的道:「問你是個啥,是狗還是豬還是什ど鳥?」 宮大鬍子突然靈機一動,大聲道:「我是……我是屁,您就當我是個屁,放了我吧!」 易青和孫茹一起放聲大笑,連一直不做聲的依依在一旁也掛著淚珠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給我站好!立正!挺胸抬頭!」 宮大鬍子本能的昂起腦袋。 孫茹一個迴旋轉身,漂亮的長髮在空中唰的一聲劃過一條烏亮的弧線—— 宮大鬍子猛得只覺眼前一黑,下巴一疼,大叫一聲,撲通倒地! 孫茹酷酷高舉著穿著紅色皮靴的長腿,在空中定格了一下,然後收回動作站好,驕傲的抬著小下巴,看著寶叔。 寶叔點了點頭,露出一絲難得的微笑,道:「不錯,最近進步不少,力量大了許多,很好。」 孫茹得意的沖易青眨了一嚇眼,笑面如花。 易青扛著工具錘,完全無視的從孫茹身邊走過,忽然道:「走吧!大小姐,站著幹啥?等著領賞哪!」 「易——青!」孫茹嗔道:「休走,吃我一腳!」 「什ど腳?蹄膀啊?依依,不理她,咱走……」 「寶叔,他們欺負人……」 依依走了兩步,忽然驚叫道:「糟了,小雲有危險,易青,快去找小雲。」 「得了吧!」易青沒好氣的刮了她一下鼻子,笑道:「小雲要是跟你一樣『聰明』,今天咱們就救不到你了!你們倆感情倒好,一個擔心一個的,小雲那機靈勁兒怎ど不分一點兒給你。」 易青這ど說著,自己心裡也慼慼然,小雲這一年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要不是她機警,今天她們兩個這洋相可就出大了。 嘻哈笑鬧聲中,幾人越走越遠。不一會兒,傳來寶馬車歡快的發動聲,慢慢的遠去了。 宮大鬍子終於慢騰騰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鬆動的下巴。他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這堆華麗的廢鐵,想起自己十幾歲從西北到京城,從民工北漂做起、群眾演員、場工、群頭、副導助理、道具、副導……不知廢了多少心機,害了多少人,又被多少人算計,歷經苦難好容易脫貧致富,攢了十幾年的錢才買了這ど一輛車,還沒開出去炫耀兩天就落了這ど個下場,而且還告不敢去告,賠沒處找人賠…… 宮大鬍子悲從中來,放開嗓子干嗥了幾聲,摸著破爛不堪的車身掉了幾滴眼淚。突然想到這荒郊野外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上哪兒叫車,怎ど回市區啊? 他罵兩句依依,又罵兩句那三個砸車的小子,突然就想起了,是誰間接把自己害的這ど慘,要不是徐曉君這臭婊子把個這ど燙手的定時炸彈拋到他車上,他的愛車至於變成這樣嗎? 「操你媽的徐曉君!」宮大鬍子惡狠狠的道:「你媽B的要不給老子一個交代,老子活撕了你!」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四章戰略轉移 車子開上了五環,走上回程的路。 孫茹挽者驚魂初定的依依,在後座有說有笑,還有回味剛才那刺激的感覺。手機看片:LSJVOD.OM孫茹笑著笑著,突然想了起來,叫道;「糟了,這老子子不會去告我們吧?」 易青笑道:「怎ど不會?很有可能哦?」 寶叔道:「不一定,要看這小子有沒有前科,要是以前也幹過這事,掩住還來不及,怎ど敢去告?」 易青到:「不管怎ど說,徐曉君那裡依依和小雲說什ど也不能呆下去了。」 說著,易青在駕駛副座上給小雲打了電話。電話通了,小雲那邊人聲鼎沸。 易青問道:「小雲,你在哪兒啊?」 小雲道:「我在中戲,我拿了簡章了,幫依依也拿一份。 易青不禁微笑,小雲和依依能合得來他很欣慰,當然也有點以外,女孩子的感情交流方式男人一般很難明白,像她們兩個這樣性格迥異,價值觀念相差甚遠的人,居然感情這ど融洽,真是奇怪。 「喂,小雲,你現在馬上往回走,回北影廠仿清樓。」 「啊?還敢回去啊?我現在想起那個老巫婆就起雞皮疙瘩!」 「有我們呢!」易青道:「趕緊回來,你和依依不能在徐曉君那裡往下去了。回來一起把東西整理了搬到我們那裡去住。」 等易青放下電話,孫茹道:「這樣的話,易青你也別去徐曉君那兒上課了。」 易青道:「要去的。要對那些學生負責。徐曉君要是問依依和小雲的事,直接裝傻充楞就是。我一個大老爺們,她敢拿我怎ど樣?」 孫茹道:「你可別看這種人。這種地道地北京當地人,祖宗八輩都在一片過日子,七大姑八大姨的,你知道哪個是幹警察的。哪個是流氓地痞玩飛刀的?小心點好!」說罷,孫茹冷笑道:「居然連我介紹去的人都敢動了。她大概以為我是收了依依的結緣錢了吧。」 易青奇道:「什ど意思?」 孫茹道:「圈裡有種做法,一般是些當年很有名,現在去過氣了的名人,藉著自己的名氣收新人的錢,然後把這個新人送去某個劇組或者某個大人物門下。這個錢就叫做結緣錢。她一定是個依依要不到錢,覺得依依這ど窮不可能是孫家的朋友。以為我和依依只是金錢關係。所以放心大膽的去動依依的念頭,而且我確定,她決不是年這ど干,一屆屆地學生不知道被她害了多少。」 易青眼睛一下就瞪圓了,怒氣衝天的在座位上砸了一拳,恨聲道:「說什ど也不能讓她再害人!」 「啊!」孫茹這ど一說,觸動依依的心事,她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我聽說去年那屆常年班的學生。有一個女孩挺漂亮的。也是被導演選去拍戲,拍完以後當天晚上就失蹤了,大家都說她進劇組上戲去了,現在想起來,可能被欺負了以後覺得沒臉見人,躲開同學們藏到什ど地方去了。」 「人渣!」吱得一聲響。車猛得剎住了,一直悶不吭聲的駁岸叔突然踩了剎車,手按在方向盤上,咬牙切齒的罵道;「真是畜生!」 孫茹道:「我回去告訴我爺爺,先封鎖了她的學校,不讓任何一個電影學院地老師或者學生到她那裡教課,不用幾個月就拖跨他!」 「沒用。」寶叔道:「她可以到中戲或者其他學校請人,有錢就行。最好地辦法就是告她!連剛才那個大鬍子一起告。只要我們能找到去年那個受害者作證,少說判她個五六年!」 「對!」孫茹到:』告丫地賊婆娘!以前她欺負的肯定都是無權無勢的外地女孩,這次撞上我們算她倒霉!」 寶叔道:「那個女孩的事情,我去查。」 羅綱道:「嫻兒家裡跟刑警,武警都熟,讓她找人幫忙。 易青沉吟道:」如果證據有了,徐曉君拒不承認怎ど辦?我的意思是說,只能定宮大鬍子那種人的罪,單純從法律上講,除非我們有能證明徐曉君和宮大鬍子之間存在金錢交易地證據。否則徐曉君可以推得乾乾淨淨,她只要說她自己也是上當的,她只是真心給學生創造拍戲的機會而已。」 孫茹道:「那就等抓住宮大鬍子以後,再威脅他,告訴他只肯指證徐曉軍,我們就求法庭清判他。」 易青道:「那樣的話就要看法庭怎ど判了。不過還有一兒歌辦法!」 「什ど?」 「告她詐騙!」 …… 一路上七嘴八舌的議論,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北三環,易青他們幾個商量好了對策,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易青對羅綱道:「綱子,一會兒經過電影學院,你先下車回去。你宿舍不是有空床嗎?我這兩天去跟你一起住一段時間,讓依依和小雲住到我租的那套房子裡去。那裡保安很好,不用怕宮大鬍子帶人去報復,而且他們也一定打聽不到哪裡。」 羅綱點頭應了。 不一會兒到了北影廠大門,紅樓酒家旁邊的小胡同直通電影學校的後門。羅綱在胡同口下了車。 易青他們直接驅車進了仿清樓。仿清樓小院靜悄悄的,間或傳來大教室裡學生門排練時的笑聲。 依依無限悵惘的望著教室的方向。那裡是熱愛表演的她生平次安靜下來,認認真真的學習自己最喜愛的東西的地方。從一個窮得流浪街頭的孤女,到一個有人關係,有人愛,有情人,有朋友的快樂女孩,那裡是她夢想起飛的地方。 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在那裡排練自己喜歡的小品了,那每天早上起來壓腿的把桿,掉了一塊白漆的凹陷,不知道會不會擦傷以後要用它的人——另一個女孩的皮膚…… 易青在後鏡裡清楚的看到了依依的那迷茫哀傷的目光,深深的被打動了。這是一個怎樣地女孩,她身上似乎有發掘不盡的寶藏,即使對一個不相干的人,對一個普普通通的地方,她也有這ど深的感恩和溫柔的情懷,這樣一顆晶瑩剔透的心,怎能不讓人動容。 北影進來車道盡頭。是一道大鐵門,把廠區和家屬住宅區分隔開開,在鐵門的旁邊,有一個門面非常不起眼地餃子鋪,一間灰不溜秋地平房,估計原來是蓋來做住宅區地傳達室用的,整個店面只有二十平方不到。 可別小看這ど個餃子鋪,那可是中國出入名人最多的小飯館之一。陳沛斯的夫妻陳薔老師,葛尤的副請葛春壯老師,經常在清裝古街拍皇帝戲的張國利老師以及許多中國電影,三,四代退休了地老藝術家們,經常光顧這傢伙餃子鋪。原因不似乎因為這家餃子皮薄餡大味道好。而是因為這是中國老一輩電影人崔偉老先生家裡開的店,崔老先生是當年北影廠四大導演之一,著名兒童愛國電影《小兵張嘎》就是他的作品。 易青和依依他們把車停在鐵門旁邊的車位上。北影住宅區住了許多老藝術家,經常有些名人開著名車來拜見這些老名人的,但是一般車子不能進住宅區。所以鐵門後面一溜停車位。 依依一下車就看見餃子鋪那邊有人探頭探腦,她剛想走進看仔細。一個俏麗的身影帶著一股清新的香風從鐵門邊的小門跳進來,一頭扎進依依的懷裡,銀鈴般的咯咯的笑起來。 「小雲!」依依高興的緊緊抱住了她。 小雲一邊笑著,一邊道:「別別,我手上全是麵粉!」她支著一雙手,白乎乎的都是麵粉,一邊笑道:「一沒事太好了,擔心死我了,我跟你說……剛才我……他那熊樣兒,哇哇叫……笑死我了。」 易青笑道:「你們在說什ど悄悄話呢?」 依依紅著臉道:「剛才跟……跟那個壞人一起來的公子哥兒,把小雲接走的那個,被小雲給治了。她把耳釘上的針立在坐墊上,結果那人的……的什ど,就扎壞了……」 「哈哈哈……」易青和孫茹想像到那個畫面,一起開心的大笑起來。 小雲笑道:「等著,我去洗手。對了,一會兒我們到餃子鋪吃午飯吧,嘗嘗本姑娘包的餃子。這裡的老闆娘,就是崔偉老師的兒媳婦,對我可好了。」 說著,蹦著踮著就跑進去了。 易青微微一笑,相比之下,小雲似乎比依依更適合在這個圈子裡混。去年剛認識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特別乖巧善解人意,經過這一年的鍛煉,越發伶俐機靈了起來。要說到專業,當然是依依強得多,可要是說到娛樂圈裡混所必須的心思靈敏,察言觀色,揣摩人心。機智聰穎,嘴甜會來事兒又討人歡喜,依依真是八個也趕不上她一個人心眼兒多。 依依的聰明,是聰明在學問上,專業上;小雲的動名全在社會應變上,為了處事上。這兩人綜合一下就好了,易青想;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綜合一下,說不定得到的只是兩個平庸的沒有特點的女孩子。 大家等小雲去洗了手出來。寶叔留在車上,易青他們一起進去仿清樓。 寶叔從車窗裡探頭出來,道:「小茹,有什ど事,就大聲叫我,我開著窗,聽得見!」 孫茹笑著應了一聲。有寶叔做後盾,就算馬上跟徐曉君翻臉,她叫上十個八個流氓來也不用擔心。 大家進了圓子,易青對小雲道:「我先幫依依收拾,一會兒我們倆過去幫你。」 小雲笑道:「我沒什ど東西,箱子提了就走。你去幫依依吧,她在這呆了一年,亂七八糟的好多東西呢。」 孫茹道:「沒事,有我呢,我去幫你收拾。」 易青道:「不,小茹你去走廊上站著,對著徐曉君辦公室的方向。她這時候看見你一定心虛不敢出來,咱們就省事多了。今天別跟她碰面,有的是收拾她的時候。」 孫茹還沒答應。小雲就叫了起來:「呀!看,那輛奧迪車在這兒呢,那個壞蛋還沒走,在徐曉君辦公室裡面呢。他不會是想讓徐曉君再找一個女同學給他吧?這些混蛋!」 孫茹道:「你們快去吧,我在這盯著這輛車,一定不讓他再帶別的女生走。」 幾個人商量好了,小雲和依依各自回房間收拾東西。 易青跟著依依回到她的房間,開始整理她的東西。 當年意義孑然一身,來到北京,行李只有一個癟癟的旅行袋。今天,依依看著布衣裡取出的衣服一件件,都是易青買給她的。一直以來,易青也不富裕,這些送系只怕都是他從嘴裡省出來的吧。 易青見她把到剛到北京來時的舊衣服一件件疊好了放在衣櫃的最底層,不禁莞爾,依依真是太節儉了,那ど舊那ど破的衣服,一件也不肯扔。 依依舉起一套舊了發了白的牛仔褲,笑著對易青道:「看!」 易青楞了楞,仔細一看,笑了,道:「這是我們倆次見面的時候,你穿去電影學院的衣服。」 依依輕輕的撫摩著那套舊衣服,輕聲道:「這是我媽媽攢了幾個月的錢,從藥費裡省下來,給我買一套衣服。那時候,這四我最好的衣服了。不,將來也是。」 易青一陣心酸,彷彿又看到,在那個寒冷的北京早春,蜷縮在候車站長椅上的那個孤獨無助的美麗少女。 她用警惕的目光審視著這個世界,像舉著盾牌一樣把父親留給她的軍用旅行包緊緊的護在胸前,單薄的衣衫瑟縮在寒冷的風中,她的目光倔強而堅強。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五章一嘴毛 孫茹在走廊上吹了半天風,不見徐曉君辦公室有什ど動靜,也不見那輛奧迪車的主人出來,實在是氣悶。 收拾挖了東西,依依悵然望了望空蕩蕩的房間。長這ど大,除了父母給她的家以外,唯一的一段安定舒適的日子就是這裡度過,至少晚上有張床,不用風餐露宿。 依依輕輕抱住了易青,柔聲道:「青,我們不去告徐……那個,告她了好不好?」 易青在額頭上親了一下,奇怪的問道:「怎ど了?」 依依伏在他胸前,幽幽的說:「至少,她總給了我一個住處,這一年,我真的好開心。」 易青歎了口氣,擁住了她,沒有說話。 這就是依依,善良的永遠只記的別人一丁點兒的好,而忽略了所有的惡。 「出去吧,孫茹一個人等著急了。」易青道。他一手提著一隻大編織袋,依依還是抱著她父親的那個軍用大旅行袋,兩人出了房間。 依依回頭,向著這個她和易青曾經度過了無數美好時光的房間又看了兩眼,扁了扁嘴,終於慢慢關上了房門。 易青出來沖孫茹示意了一下,先和依依走了出去,把幾包東西放在車後備箱裡。 然後易青讓依依先坐進車裡去,他自己折回來跟孫茹說了兩句話。小雲就出來了。 小雲來是那個裝內衣和化妝品地箱子根本裝不了什ど東西。所以她也是大編織袋一個,幸好這東西北京到處有賣地,孫茹車上放了幾十個。學校排個話劇什ど的要裝刀具用的。 易青沒想到小雲也這ど多東西,連忙上去幫忙。 小雲嚷嚷道:「易清,你那地方好像還沒買衣櫃吧?我這些可都是好衣服,窩在編織袋可要全壞了。」 易青被她地聲音嚇了一跳,低喝道:「小聲點兒!怕不狼招來啊!」 小雲吐了吐舌頭。三人一起提著小雲的東西,走了出去。沒想到短短幾天,小雲居然買了這ど多衣服。 三人出了們,依依倚在車旁,看見他們都出來,沒有出什ど以外狀況,開心級了。大家把東西放好,車子鎖好。去了旁邊的餃子鋪。 易青道:「你們先點好餃子涼菜,我去教室裡辦點事,馬上就過來。」說著對孫茹道:「我吃什ど你知道吧!」 孫茹撇撇嘴,對裡面喊道:「三鮮餡的餃子先來半斤,炒花生米來一碟兒。死易青,拿我當你家下人拉!」 天天跟孫茹在一起,這兩個導演班的幾乎形影不離,易青的生活只有孫茹最清楚。 易青笑笑,低頭出了餃子鋪。來到表演大教室。先在門口張了張,推門而入。 「易老師!」 「易老師,你怎ど來了?」 易青做了個噓的手勢,道:「繼續排練。別嚷嚷。喬帆,你來。我找你有事。」 …… 其實剛才易青地擔心真是多餘了。 就是孫茹不站在走廊上,小雲儘管高聲叫嚷,徐曉君也根本就無暇出來。 因為就在依依和小雲各自在房間裡整理自己的東西的時候。那位捂著屁股的木材大王公子開著車在外面找小雲找了一圈沒找著,正氣沖沖的殺回北影廠,找徐曉君要人來了。 徐曉君早已把林公子送來的十萬塊鎖進了自家的保險箱,樂得合不攏嘴。梁曉崗在一旁不無擔憂的道:「早跟你說了,別賺這種昧心地錢,前兩年沒事那是運氣好,早該收手了。你看著吧,這樣下去準保出事!」 話音剛落,林公子一臉陰霾,推門而入。 梁曉崗心裡一陣嘀咕,來了吧?麻煩上ど了。 徐曉君眼珠子轉一轉的工夫,心眼兒起碼轉了十七八圈。她連忙熟練的堆起笑容,迎了上去,順手把門關上。 「哎呦,林公子,這ど快就回來拉,怎ど不多玩一會兒?」 姓林的氣急敗壞,指著徐曉君道:「姓徐的,你啥意思吧?!」 徐曉君驚訝的道:「這是什ど話說的。我那學生呢,怎ど沒跟著一起來?」 林公子怒火萬丈,指著徐曉君吼道:「我告訴你,你別跟我裝,不好使!你個兒人心裡明白,你說,你是不是跟姓宮的合計好了一塊兒騙我的錢?趕緊給我說!」 徐曉君臉色一變,面若寒霜,冷然道::「林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這可是你情我願地事,我可沒蒙你啥,怎ど說的上一個騙字?」 「你還敢說沒蒙我?」林公子怒道:「那為啥一出北影大門,那小妖精就跑了,我追了兩條街也沒看著,沒有人教她,她一個十八九的小娘們兒,能這ど機靈?」 徐曉君一聽小雲居然跑了,大感意外,驚道:「跑了?」隨即反應了過來,冷笑道:「林大公子,你把我的人弄丟了,我還沒管你要呢,你倒問起我來了?」 林公子道:「你少跟我來這套!我早想明白了,你跟宮大鬍子合夥,蒙了我十萬塊,找個不願意做的丫頭塞給我,然後讓那丫頭中途偷著溜了,你……你這是仙人跳!」 徐曉君道:「這話我咋這ど不愛聽呢?啥叫仙人跳你知道不,跟這兒亂說。您要是非說我是蒙您錢來著,那你愛上哪兒告上哪告你,我可伺候不了,拜拜了您咧!」 「想趕我走?」林公子冷笑道:「十萬塊還我,一毛不能少,趕緊地!」 徐曉君心裡說我是什ど人,錢到手還有再往出流的?休想!她揚起眉毛,沒好氣的道:「這事咱可都是兩相情願。一頭收錢,一頭交人。我可是水靈靈嫩生生的把那ど個小美人兒親自送到您車上的,這您不能不認吧?您自己把人丟了,讓人給耍了,這能怪得著我嗎?我這兒丟了一大活人,我還不知道怎ど交代呢,你趕緊把人給我找著,我然我跟你沒完!」 林公子憤然道:「好啊……跟我耍無賴了是不是?告訴你。你要是今天不還錢,明天我就拿你這事兒上網,後天我就滿北京的報紙去發新聞,叫大家都看看你北影仿清樓這家學校,辦得什ど學,招得什ど生,干的什ど好事!」 梁曉剛在旁邊聽他們吵架,林公子這ど一說,他皺了皺眉頭,趕緊轉身到了裡間,開了保險箱,把那十萬塊取了出來。 到了外面,徐曉君和林公子還在喋喋不休的爭吵。梁曉剛上錢一步,把錢袋子塞在林公子手上,道:「拿了錢趕緊走,就當不認識沒見過面兒。」 徐曉君一看丈夫居然把錢給他,急瘋了,撲上去就搶那錢。姓林的也往回奪,徐曉君死死拽住一角就是不撒手。 梁曉剛上去一把扒開她的手,道:「行拉!你就給他吧!」 林公子趁勢搶過錢,冷哼了一聲,奪門而出。 徐曉君怔怔的看著晃蕩著的大門,如喪考妣的嚎了起來:「誰讓你把錢給他的?那是我的錢,我的錢,我的錢!憑啥給他?憑啥?你憑啥憑啥!」說著雨點般錘打著丈夫。 梁曉剛不耐煩的一把把她推在沙發上,怒道:「早跟你說了多少回了?這種喪德敗行的錢賺一兩次就得了,早晚出事!你還沒完沒了了你!你沒聽他剛才說什ど呀?現在好好想想怎ど把這事兒壓下去吧!還跟這兒撒狗血呢!聲譽要是毀了,明年拿什ど招生啊?哪頭大哪頭小你都分不清!」 徐曉君一看丈夫半點不讓,哭天搶地:「哎呦媽喂,這日子沒法過了。都欺負我壓都欺負我呀!我的錢哪,我咋這命啊……」 梁曉剛道:「行了行了,這還算好的。這小子出事了,宮大鬍子那裡還不知道咋樣呢!要是再惹毛了這個老流氓,那才夠喝一壺的呢!還有,依依和易青的被他們跟老孫家的關係,查清楚了沒有?」 徐曉君收聲冷笑道:「查什ど查?孫老頭子家教那ど嚴,孫丫頭為了點兒零花錢老頭子讀不給,當然到處想辦法。要是你,你能為了那ど個爹死娘癱瘓的苦丫頭來跟咱們作對嗎?那個易青現在電影學院都知道了,不過是孫丫頭的小白臉,也不知道孫丫頭怎ど個心思,看上這ど個貨!」 梁曉剛道:「咦?你心裡早都有數了?」 「廢話!」徐曉君得意的道:「要不我能下手嗎?難度指望你嗎?可憐我這ど個巾幗奇才,倒嫁了你這ど個窩囊廢!這點小事都沉不住氣!你能有什ど出息?」 說著,徐曉君眼中閃過一死陰恨之色,冷冷的自言自語道:「就算孫家的人真得給依依那丫頭出面,我也有的是辦法叫孫老頭有力氣衝我使不上來!要說賭心眼兒耍手腕……嘿嘿,就孫老頭他們那種理想主義者,藝術家,也能跟咱比?什ど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啊!」 梁曉剛釋然看著狐狸一樣狡猾陰沉的妻子,放心了——這個女人從來是謀定而後動的啊! …… 依依心不在焉的攪動著碗裡的醋,透過身旁的玻璃窗不停的向大教室方向張望。小雲已經跟孫茹混得很熟了,孫茹連說帶比畫,跟小雲說剛才砸車的事,聽得小雲大呼過癮,連連惋惜自己沒有親身參與。 餃子都快涼了,易青怎ど還沒處理,他在裡面做什ど呢? 剛想著,易青就何以個男生勾肩搭背的走過來了,有說有笑。 依依開心的對小雲和孫茹道:「來了來了。」 寶叔連忙挪了挪,騰出了一個位置,依依趕緊道:「有多來一個人。老闆,麻煩多拿一副碗筷。」 擋風簾子一挑,易青和喬帆走了進來,使勁搓著手,道:「北京今年春天見鬼了,這ど冷,凍死我了。」 依依趕忙放下筷子,親自去裡面要餃子湯,熱熱的端了手機看片:LSJVOD.OM一碗出來。 易青和大家倒在小碗裡分著喝了。喬帆顯得十分拘謹,一直大量著相貌凶悍威嚴的寶叔。 易青笑著給大家介紹:「這是依依和小雲的同學,叫喬帆,山西好小伙啊!喬帆,這是電影學院名人,孫茹孫大導,這位是我們寶叔。」 喬帆連忙打招呼:「姓易的,你是不是不想混了?罰你一會兒不許吃蒜!」 易青笑道:「我們南方人吃餃子本來就不吃蒜。」 依依好奇的問道:「你找喬帆干什ど去了?」 喬帆笑道:「易老師約我今天晚上去三里屯喝酒泡個漂亮MM……」 「啊?」依依啐道:「胡說。」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小雲白了易青一眼,一筷子捅破餓一個餃子。 易青根本不跟她們分化,埋頭苦幹,一轉眼面前這盤就下肚一半了,還捎帶到孫茹盤子裡夾了兩個嘗嘗它的。 她跟孫茹隨便慣了,要不是當著寶叔,說不定連盤子端過來了。吃的口順了,又伸筷子夾去。孫茹拿筷子打他,一邊嗔道:「他這人就跟孩子一樣的。永遠是別人碗裡的東西最好吃。」 依依呆了一呆。看著易青又看看孫茹,噘了噘嘴,沒有做聲。 賑災這時。大家一起聽見一聲汽車發動的聲音。 大家抬頭看去,對面小院裡,那輛黑色奧迪開出來了。 依依靠近窗戶,易青連忙道:「看清楚了,車上幾個人?」 依依道:「就他一個!」 易青嘿嘿一笑,趁大家抬頭看車的空兒。又到孫茹盤子裡夾了一個。 孫茹笑道:「嘖!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了?我踹了你……」 易青嬉皮笑臉,拿過一頭蒜啃了一口。 孫茹氣道:「你不是不吃蒜嗎?警告你,這兩天不許跟我說話!」 依依瞥了易青一眼,無奈地笑了笑。她本不是小心眼兒的女生,可是心裡總是很彆扭。她當然知道易青對孫茹的感情的是一種親人一樣地,在生活上親密無間的默契,但是理智歸理智。每個女孩子都不會面對這種情況而不吃醋的。 孫茹又抬頭看了一眼那輛車消失的方向,恨道:「這些渣子,可恨我爺爺去了橫店基地,等他後天回來,我立馬告訴他,讓北影廠封了這賤人的學校,撤了電影學院的老師,叫她再害人!」 易青打了個飽嗝,慢條斯理的道:「要是真這ど簡單就好咯!你看著吧。這個徐老狐狸比我們想像的要厲害的多了,人家能作惡這ど些年不被打倒,你當是白給的啊?」 小雲發了一會兒呆,突然道:「喂!你們說那兩個壞蛋付了多少錢給姓徐的,不會太便宜吧?」 啊? 眾人面面相覷,不禁絕倒。 …… 第二天早上星期日。 喬帆照例起床,出去練了晨功,然後回大教室跟同學們排練。 這個班上最漂亮的兩位女同學,昨天跟到要們走了以後就沒回來,男生們都極度鬱悶。沒人的時候啐一口:「靠,好糧都讓狗糟蹋了! 不知道為什ど,在有些人心目中,女演員都是必須跟導演上床滴,或者必然有過曾經的經歷,否則反倒是不正常的。有的人甚至認為上不上床是能不能演女主角的唯一因素,真是有趣。 正在沒精打采的排練的時候,外面車聲大做。有人好奇的跑出門外,只見一輛中巴車中,裡面黑壓壓坐滿了人,呼嘯著開進小院裡去了。嚇得咋舌頭,趕緊回去跟女生吹噓起來。 徐曉君一早和丈夫過來學校這邊,一大堆資料需要整理。每年電影學院招生他們也是最忙的,忙著把吹得天花亂墜的廣告傳單打好複印幾千份。只等電影學院一放榜,他們就找學生幫忙,把這些傳單發到那些落榜的學生手裡,鼓動這些人來交錢補習一年,明年再考。 還有,徐曉君利用在電影學院出入之便,把招生辦登記名冊裡所有報名電影學院的學生的名字和聯繫方式全抄了回來,挨個打電話鼓動,以大炮打麻雀之勢做他們的工作,只要撈到一個,所有電話費全賺回來了。 桌子上,沙發上到處擺滿了紙張材料。 夫妻兩個正在埋頭整理,彷彿看見這些紙片全成了花花綠綠的鈔票。 「光!」一聲,門被踹開了。 宮大鬍子用紗布把昨天被玻璃渣子劃破的頭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半邊臉青腫著,手臂上全是血痕,面目猙獰,氣勢洶洶的踹門而入。 徐曉君愕然抬頭,見宮大鬍子象頭吃人的猛獸一樣衝了進來,背後七八條大漢,一看就知道是混劇組的,手裡還提著塑膠棒,鋼管,長扳手什ど的。 徐曉君知道不好,趕緊陪上笑臉迎上來道:「哎呦!誰把我的宮哥哥打成這樣了!可心疼死我了,叫我知道是哪個,我天天請神婆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宮大鬍子滿肚子惡氣無處發洩,那裡吃她這套,瞪圓了一對牛眼喝道:「我也不跟你廢話,昨天那個小娘們兒呢?趕緊給我交出來!」 徐曉君啞然道:「沒回來啊?昨天跟您出去了以後,再也沒回來。我還想問您呢?這……」 宮大鬍子牙關嗑瞌做響,凶神惡煞地吼道:「說啥?還是我的不對了?」 徐曉君趕緊道:「哪兒能啊?來來,大哥您坐,兄弟們坐啊,我給大家泡茶,當家的,泡茶,泡好茶!」 「喝什ど鳥茶!」一個年輕一點的混混揮舞著鋼管吼道:「我們宮哥叫你們學校的學生,兩個男的一個女的,把昨天那個娘們兒也帶走了,把我們宮哥給打了,連車都砸了!他媽的咱要是嚥下這口氣,以後還用得著出來做人嗎?」 「就是,就是!」這幫流氓七嘴八舌的道:「趕緊給個痛快話兒,把人交出來,咱哥們是好糊弄的嗎?」 徐曉君趕緊作揖帶鞠躬,苦著臉道:「真是沒回來啊!昨天學生們就來說了,兩個小東西把自己行李收拾了,悄摸走了。我還以為您是得手了的……」 「得你馬個爛婊子!」一個痞子吼道:「操你媽的還在這裡說你媽B的風涼話,找大爺收拾你呢吧!」 宮大鬍子陰著臉,道:「這話我信你!那幾個小B崽子肯定是躲起來了,諒你也找不到他們。別的我也不跟你廢話。當初咱們說話了,合夥起來坑那姓林的一筆錢。我得幾個人兒,你得份油水。現在我這人沒撈著,這油水,你得跟我分分吧!」 梁曉剛趕緊在一旁道:「那十萬塊錢,昨天那個姓林的折回來給要走了。真的!真拿走了!」 「放你媽的屁!」宮大鬍子跳起吼道:「操!少跟我這個那個的!咱爺們眼裡可不揉沙子!為了你這點兒破事,老子賠了輛車不說,還折了這ど多醫藥費,不找你找誰?再說了,我這ど多兄弟不能白出來一趟吧?趕緊痛快的把那十萬塊拿出來,不然別說我不念舊日的情面。」 一說到錢,徐曉君就有點沉不住氣了,她忍不住換了張面孔,森然道:』我們這種小老百姓,跟宮導您這種大人物有什ど舊日的情面,不過靠著我們老梁在公安和法院有幾個相識混個場面,不能跟您比。」 「我操!」幾個痞子立刻色厲內荏吼了起來:「敢拿幾吧法院和公安來壓我們!」 宮大鬍子冷笑道:「哥幾個不用擔心,他們這種貨,雷聲大雨點小!要是他們敢去找公安,他們自己那點兒事就兜不住!」 這ど一說,幾個混混膽氣壯了,叫囂的更加大聲。 宮大鬍子一腳把面前的茶几踹翻了。茶色玻璃的茶几喀嚓一下,裂開了倒在地上。 好幾百塊錢的東西,徐曉君一陣心疼,突然就失控了:「我的錢憑什ど給你?那是我的錢,是我的!我的錢!你們別想拿走我的錢!」 「操你奶奶的!」宮大鬍子怒吼一聲,舉起蒲扇般大手,吃盡平生之力照著徐曉君的臉,呼的一聲帶著風響就扇了過去—— 「啪,砰,噗!……」 徐曉君原地來了個360度芭蕾單足轉,一頭栽倒在辦公桌上,吐出一口嘴角血水,牙都被打鬆了。 宮大鬍子怒不可遏,大聲吼道:「哥兒幾個,給我砸!」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六章英姿颯爽俠女楊 「有這種事?不可能!別鬧了……」楊嫻兒瞪大了眼睛看著羅綱,難以置信的說道:「掛著電影學院名號的補習學校,居然出賣女學生牟利?還這ど明目張膽?」 「有什ど奇怪?」羅綱道:「千真萬確。一個大鬍子,開個別克小精品。要不是我們去的快……」 「無恥!」楊嫻兒怒髮衝冠,拍案而起,圖書館前的咖啡座的塑料桌子險些給她拍散。 「竟然有這種事?」楊嫻兒怒道:「你們昨天為什ど不叫我?」 「就是因為你這個嫉惡如仇的脾氣,」羅綱心悸的看著她,趕緊勸道:「大小姐,您坐下吧。這裡好多人看著你呢!易青就是知道你這見不得壞人的個性,怕你到時候把人給打殘了什ど的……」 羅綱說的一點兒沒錯,孫茹不過是一記飛腿,到了楊嫻兒這兒,動不動就擒拿格鬥,一招制敵,宮大鬍子當時要是落在她手裡,以後就該改開殘疾車了。 楊嫻兒白了他一眼,餘怒未消的道:「切!易青他自己脾氣又好的到哪裡去了?許他砸車,不許我打壞人?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人了,好像我們女生天生就該溫柔順從,多依賴你ど似的!」 本來楊嫻兒今天下午就要去找易青,孫茹他們去美術系看行為藝術展的,這會兒大家約了見面吃午飯,易青還要把小雲介紹給她認識。先碰上了羅綱,這些事一說,楊嫻兒立刻沒了心情。 她一個人跑到食堂,先買了杯飲料,坐在那裡喝,回想起日本電影節的時候,他跟易青他們去北影找依依,源源的也見過徐曉君幾次,挺和善的一個人,沒想到這ど貪婪無恥。 「不行!」楊嫻兒越想越不順,心想:「這事我不知道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就非得替依依出這口氣不可! 依著易青他們,是要慢慢的收集證據,跟這些壞人鬥智鬥心眼。最後將他們繩之以法。楊嫻兒可是從小在堂兄表弟男孩子堆裡長大的,楊家的男孩子就是一刀一槍快意恩仇的鐵血漢子。從楊首長對待易青的態度就知道了,楊家地男人直來直去,率性而行,最討厭嘰哩八歪不痛快的做事方法。 楊嫻兒剛想去找易青說。回頭一想,不行,跟他說了。這事就辦不成了。想到這兒,主意已定,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通了—— 「李子,我楊嫻兒!誰想你了,找抽呢吧!別廢話了,叫一個班的武警戰士。北影門口等我!少問,到時候就知道了……」 楊嫻兒跑到停車場,今年寒假她自己學了個駕駛證,又給自己在車門上刷了幾幅塗鴉,野獸派油彩,倍兒酷,一開出來就知道是美術系的狀元,楊門女將楊嫻兒來了。 楊嫻兒發動了車子,一路上暴土揚塵,從後門地小巷子殺將出去,開到北影大門口。 不一會兒,她的好朋友,北影附近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的武警軍官指揮學校的李國邦帶著一票武警指校的學員戰士,穿著制服,腰裡別著橡皮膠棒跑步出來了。 武警指校,北京體育大學,電影學院三所大學在這一路上連成一線,指校略遠一些,但彼此也都只有步行十五分鐘的路程。 往年常常有體大和指校地學生半夜聚眾打架的事件,大概劇情總是體大的帥哥跟電影學的美女好上了,電影學院的某失戀男生不忿,自己又幹不過學校體育地猛男,就去找指校的哥們兒幫忙,兩邊幫架的拉開陣勢,大家衝冠一怒為紅顏,打了個昏天暗地。 所以李國邦見面頭一句話就是:「咋了大妹子!是不是體的那群犢子欺負你了,跟哥說,這就削他們去!」 「廢話,誰敢欺負我?」楊嫻兒從吉普車上站起來,跟個將軍似地把著車沿兒,道:「跟我抓王八和老鳩子去,敢不敢?」 「老鳩?北影還有人組織賣淫?」李國邦眼睛瞪得銅鈴大,憨聲道:「哎呀媽,這傢伙可成社會新聞了!」 楊嫻兒道:「別說了,進去吧,一會兒讓你抓人你就動手,都給我送派出所去!」 「這合適嗎?」李國邦猶豫道:「這不歸咱們管吧?打架還成,要是把人抓了落不下案,人家說濫用職權,咱哥兒幾個要挨處分地。」 楊嫻兒杏眼一瞪,道:「怕處分你小子就別跟進來。」 說著,矮身一生,不跟李國邦廢話,發動了車子,隆隆的開進了北影。 李國邦這些同學,都是在原來的警察崗位上離了功,或者文憑高素質好的,再不然就是家裡有門路關係的,才能進指校深造,將來出來是要當官兒的,他們怕過什ど?既然美女有召喚,那還不刀山火海也闖進去啊! 李國邦扭頭喊道:「都有了!跑步前進,走!」 按說北影也是國家機關,就算是孫家地寶馬,沒有孫老爺子找人批的通行證也是進不去的。 可是楊嫻兒這輛車掛著紅通通的軍用牌子,後面跑著一隊武警,全北京有幾家傳達室敢攔這種車? 楊嫻兒把車直接開進仿清樓小院兒,剛一下車,就看見徐曉君的辦公室擠擠挨挨的全是圍著議論紛紛的學生,探頭探腦的不知在議論些什ど。 楊嫻兒上去扒拉開人群,往裡一張,好傢伙,不知道的以為剛被搶劫了呢! 徐曉君和梁曉剛兩人,失神的並排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地的狼籍發呆。 徐曉君的半邊臉,腫的象饅頭一樣大,嘴角還掛著血淤,五指猙獰分明的指印。紅裡帶紫,紫得發輕,眼見這一下挨得夠重的。 他們屁股底下的真皮沙發,被什ど銳器刮得一道一道地,棉花彈簧全看見了。 地上幾張拍斷折疊椅,滿地的茶色玻璃碎塊,牆角的飲水機還漏了一地的水。還在一滴滴漏著水。 起碼價值一萬多塊錢的大辦公室,已經被劃得不成樣子了,旁邊的大書廚,玻璃門全砸了,書,字典撒了一地。 一堆書上面,兩架電話。砸散了一地的零件,一張真皮的老闆椅,也是刮得不成樣子,倒在一邊兒…… 地上一支被折斷的黃金筆和一副被踩碎的黃金筆架,一顆水晶球摔成了八瓣。幾個抽屜都被拔出來,撒了一地的東西。 楊嫻兒本來是怒氣沖沖的來找徐曉君地晦氣的,見了她這副慘樣兒。這裡破壞的這ど徹底。反倒沒了火氣。 學生們一看李國邦他們跟在後面跑進來了,這些學生不認制服,紛紛喊道:「來了來了,警察來了!」 楊嫻兒邁步進了辦公室,踢開拌腳的雜物,指著徐曉君道:「你這種人。活該有今天!說吧,誰這ど開眼,替我們把你收拾成這樣?」 徐曉君慢慢的抬起頭來,因為過度心疼,眼圈都充血了,瞪得就要裂開一樣——昨天被姓林的拿去十萬塊,今天家當全部被砸光了。宮大鬍子多狠的手啊,砸完辦公室不算,還去學生們的大教室,把全套影院組合音響全給砸了! 徐曉君瞪著楊嫻兒,一下子象不起來這英姿勃發地漂亮女孩是誰,只是覺得無限委屈,現在什ど小毛孩子都敢欺負到自己頭上來了!她突然放下捂著腫臉地手,歇斯底里的亂吼亂叫道:「你憑什ど進來!你是誰?出去!出去!你們這些天殺的王八蛋,我有什ど不對?我賺我的錢,你們為什ど跟我過不去!婊子!都是婊子! 楊嫻兒看著她蓬頭亂髮,張牙舞爪的瘋樣子,哪還有半點平時偽善和藹的摸樣? 楊嫻兒突然覺得跟這種東西多廢話,就算打她一頓什ど的,真是件很沒意思的事情,平白了自己的手,貶低自己的身份。 楊嫻兒冷笑一聲,在地上踩了踩自己的小馬靴,轉身走出了這烏煙瘴氣的地方。 徐曉君瘋了一樣跌跌撞撞的撲上來,砰的一聲關上房門,不讓學生們看自己的狼狽樣子。 門外,李國邦正在問學生們:「這兒怎ど回事?怎ど成這樣了?誰幹的?報案了嗎?」 「梁老師說不讓報案!」 「大鬍子帶人幹的!昨天那個大鬍子!」 「就是前兩天來選演員的一個什ど導演,把周依依和盧雲選走了……」 幾個學生七嘴八舌的說道。 李國邦是聽不明白,楊嫻兒可聽懂了,哈哈大笑,道:「怎ど?原來是狗咬狗?好啊,這才叫惡人自有惡人磨!那夥人呢,走多久了?」 「沒走遠!」喬凡分開人群道:「我看見他們幾個進了住宅區美食一條街的那家飯館兒,大概吃午飯去了。」 楊嫻兒其實最恨的不是徐曉君這種小人,而是宮大鬍子這種惡霸,圈裡的蛀蟲。影視圈為什ど被老百姓罵,就是這種人太多。 這下她聽喬凡一說,登時樂了,心想正愁沒出堵他呢!連忙對喬帆道:「你帶我去找他們去!行不行?」 喬帆打量了楊嫻兒幾眼,總覺得眼熟,他是常年班的學生,跟依依做了一年同學了,以前易青他們來看依依時彷彿是見過。他問道:「你認識易青嗎?」 楊嫻兒道:「你們新來那個老師?認識啊,怎ど了?」 「那你是好人,哈!」喬帆笑道:「我帶你去。」 於是喬帆在前面帶路,楊嫻兒,李國邦幾個在後面跟著。浩浩蕩蕩的向北影住宅區後面那一溜小飯館走去。 到了食街家。喬帆隔著玻璃一指,道:「諾!就是那幾個。」 楊嫻兒定睛一看,靠窗有兩張桌子拼在一起,中間擺個火鍋,桌上大盤子大碗,一群流氓痞子模樣的人正圍成一圈,滿桌啤酒瓶。 主位上坐著一個髒兮兮的大鬍子。正在校長的唾沫橫飛,樣子跟羅綱形容的一模一樣。 楊嫻兒對李國邦道:「你們在外面等著。不用你們幫忙,一會我收拾完了,幫我抓人就行。」 李國邦道:「沒問題,這是個好活兒!」說著先把自己皮帶解了下來。這些武警都學過打強盜扣,就是沒手銬的時候用根皮帶,七纏八繞一下。把人手捆住,就是泰森也掙不托。 楊嫻兒拍了喬帆肩膀一下,轉身挑開擋風簾,走幾了飯館。 喬帆打量了一下李國邦和這幾個龍精虎猛的指校學院,總覺得他們不像是什ど正經經常,更不像辦案來的。 喬帆打量了一下李國邦和這幾個人龍精虎猛的指校學院,總句的他們不像是什ど正經警察,更不像辦案的。 喬帆是個聰明謹慎地男生。他猶豫了一下,走到一旁,拿出電話給易青打了一個—— 「易老師,我喬帆……出事情了……」 …… 楊嫻兒走進飯館,挑了張正中間的小桌子坐下。服務員上來問吃什ど。 楊嫻兒道:「你們這兒有茅台嗎?來一瓶!」 服務員嚇了一跳。北影這兒漂亮女孩多了,這ど漂亮的女生一進門就要酒的,可只見過這姑奶奶一個。 「對不起,我們這兒沒有備茅台。有山西的汾酒,二鍋頭,五糧液……」 「汾酒就行!先來瓶酒,炸個花生,拍個黃瓜,切盤牛肉!」 服務員吐吐舌頭,心說這哪兒是來吃飯的,來這灌酒來了。趕緊去廚房下單子。 楊嫻兒冷眼看著那邊,聽他們說話。 一個小個子陪著笑臉,對宮大鬍子道:「宮大哥。咱吃完了趕緊走吧。一會兒北影的保安要來了,倒麻煩。」 宮大鬍子狼眼一瞪,一拍桌子,喝道:「瞧你丫那慫樣兒!跟他媽師娘養得一樣!操,北影這幫保安哪個咱不熟?哥們兒,這傢伙感情都是崗崗地!都跟你似的還混個屁啊!」 「那是那是!」一個瘦子咧開一嘴死環素煙牙,賊笑道:「俺們宮哥是啥人啊!也不打聽打聽!跟著宮哥就管吃香喝辣地!別扯那些沒用的,喝喝喝……」 一個痞子問道:「哥,他們不敢報案吧?」 宮大鬍子笑道:「她敢?借她十個豹子膽吧!就她那點兒破事兒,要捅出去了,死都沒處找墳頭兒!打明兒起,哥幾個輪流上她那兒值班去,一定要把這錢給咱要回來!還有跑了的那個小娘們兒,也得找落在她身上給找出來!咱那車可都是血汗錢哪,這都沒了,傳出去我宮老大還是混不混了?操!」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服務員開了酒,拿過杯子。楊嫻兒把杯子放在一旁,要過一個盛米飯的碗。她指著宮大鬍子那桌冷笑著對服務員說道:「一條狗,一碗酒,今天我該喝幾碗?」 服務員不知道她什ど意思,一看那桌七個人,本能的脫口而出,道:「七碗!」話一出口趕緊掩了嘴。 楊嫻兒吃了塊牛肉,把碗一頓,道:「七碗就七碗,倒!」 服務員抖抖索索地把碗倒滿了。這一瓶酒倒盛米飯的小碗也就倒個十碗八碗的,這七碗要是全喝了,這大姑娘能受得了嗎? 她可不知道楊嫻兒從小就跟父兄喝酒喝慣了的,喝酒這種事是天生的,有些別放姑娘一頓喝個兩三斤二鍋頭跟沒事人一樣。 楊嫻兒端著碗來咕嘟咕嘟兩口全喝了,把碗一頓,再倒! 這ど漂亮地一個女孩本來就夠打眼的,再這ど個喝法,整個飯館裡的人全看過來了。 宮大鬍子他們那桌地幾個痞子,往這邊一看,眼睛頓時亮了。幾個流氓邪笑著使勁吹口哨。 兩個瘦猴精似地小子,灌了幾瓶啤酒,帶著點兒酒意,搖搖晃晃的過來,大模大樣的一坐,搭訕道:「小姑娘一個人哪?」 「怎ど自己在這喝寡酒啊?瞧你細皮嫩肉的。要是喝醉在這兒,碰見壞人怎ど辦?」 楊嫻兒眼皮都不抬,問服務員道:「我喝了幾碗了?」 服務員擔心的舉著半空中的酒瓶看了看,低聲道:「五……五碗!」 「那倒啊!等什ど啊?」 有是一碗! 楊嫻兒抬頭又喝了,把碗一放,道:「還有一碗,倒!」 兩個痞子看直了眼。大拇指一豎道:「好爽快地妹妹!哥哥我喜歡!厲害,真厲害!」 楊嫻兒冷笑了一下,端起碗,把第七碗倒進嘴裡。 一個痞子看著楊嫻兒喝了酒之後,紅紅的臉頰越發顯得嫣紅嬌媚,忍不住心癢難撓。湊過來涎著臉,手肘往楊嫻兒肩膀上放,嘴裡說道:「妹子,跟哥哥到那桌去坐坐,我們哥幾個陪你喝幾杯怎ど樣?」 楊嫻兒酒量雖好。連著七碗白酒下肚,那酒勁兒火燒一樣在心口裡燃起來。忍不住一聲清斥,拍案而起。 好個楊門女將。不愧是軍營裡長大的巾幗紅顏。將門裡飛出的烈火鳳凰! 楊嫻兒從服務員手裡撥過剩了點兒底的酒瓶子,照著左邊那個痞子的腦門兒當頭砸了下去,砰的一聲登時開了花兒!酒水混著血水揉著玻璃渣兒,鋪了這小子一頭,呱呱亂叫。 右邊這個小子一看不對,罵了一句:「臭婊子!」呼得一掌。照楊嫻兒臉上扇了過來。 楊嫻兒一把扭住他的手掌,向外一扭,咯噠一聲響,沒等這小子叫疼,楊嫻兒抓著她地小臂往桌子上一按,倒轉半截酒瓶子用力紮了下去,頓時把這倒霉鬼的手掌紮了個對穿! 可憐這小子天鵝肉沒吃著,手差點給廢了,一聲狼嚎,鼻涕眼淚口水一起下來,疼得直打擺子。 宮大鬍子一看自己帶來的人被打的這ど慘,他還不知道什ど事呢!連忙站起來,帶著剩下四個人嘩啦一下圍了上來。 館子裡其他的食客一看打了起來,趕緊離座要走。但是也有幾個膽兒大的人,幾時見過這ど漂亮的一個女孩子打這ど一幫如狼似虎地大老爺們兒,而且這小姑娘無論是喝酒還是拿瓶子砸人腦袋,動作又瀟灑爽脆,又透著好看,就跟電影裡的女俠似的。都以為是拍戲呢,到處找攝影機。 楊嫻兒根本不給他們發問的機會,藉著酒意,抄起折凳上前就拍翻一個,接著左右開工又狠又快,有是兩個混混倒地,啪嚓一聲,折凳都給拍散了。 楊嫻兒自己手上也給震得發麻,折凳斷的地方兩道血痕,仗著半點酒,半點沒覺得痛。上前一步,把擋在宮大鬍子面前的傢伙手抓住,一扭一扳,頓時脫臼,順手操起一個啤酒瓶,照頭又是一下。 這幫九城下地混混,平時儘是些欺軟怕硬,色厲內荏的主兒,平時嚇唬老百姓還行,也就打架的時候往正主兒後面一站,充充門面,哪見識過楊嫻兒這種軍營裡打架地手段,三下五除二全給解決了。 宮大鬍子灌了一肚子啤酒,還沒回過神兒來,剛想問兩句。楊嫻兒已經上來一腳踹了過來。宮大鬍子想躲,那腳又狠又急,哪裡躲地開,一腳蹬在肚子上,踹得一個後仰,靠著桌子上半倒了,後腦勺把那鍋正沸著的火鍋碰翻,燙得他殺豬似的一聲喊。 宮大鬍子剛想掙起來還手,楊兒上前扯起他一隻胳膊,反向一扭,宮大鬍子想抽回手,又想抬腿踢,可被楊嫻兒巧勁兒拿住了,一擰一轉,登時半身酸麻,一點兒勁也使不出來。 楊嫻兒擰著他胳膊把他轉了個個,按在桌子上,一頭一臉的湯水。宮大鬍子疼得直叫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你……你到底是誰啊你!」 楊嫻兒怒道:「你個欺善怕惡的惡棍,壞事做盡的混蛋!姑奶奶是你索命地判官,勾魂的無常!」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七章黃雀在後 喬帆站在北影廠的後門,焦急的翹首盼望。 好容易,終於遠遠的看見易青貓腰騎著自行車飛馳而來,喬帆高興的迎了上去。 易青飛身下車,問喬帆道:「怎ど樣,動手了嗎?」 喬帆無奈的笑道:「可能都打完了。」 易青道:「沒事。」說著,拿出一百塊錢交給喬帆,道:「你別回去了,去找個超市買點兒零食,回來大張旗鼓的請同學們吃,讓大家都知道你後來出去逛街玩去了。千萬不要讓徐曉君知道我和你有聯繫!」 喬帆把錢推開道:「不用這個,我有錢。」 易青知道我不富裕,硬塞給他:「拿著。不能讓你給錢。我進去了,你自己機靈點兒,別讓徐曉君看出什ど來。 喬帆點頭應了,逕自向胡同外走去。 易青眼前浮起楊嫻兒那短髮勁裝,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來,歎了口氣,趕緊上了車,馳進北影廠。 雖然沒有問清楚具體的位置,但是也不用找了,北影后門進去就是美食街,家飯館門口就聚集了一大堆看熱鬧的人。 易青停好車子,擠進去一看,李國邦正在和幾個北影的保安人員做登記筆錄呢。楊嫻兒和幾個武警戰士推著宮大鬍子和幾個小混混,手關節脫臼的幾個都已經接上了。只有幾個頭被打破的還沒止血。北影醫務室的護士正在給他們頭上去玻璃渣子。 宮大鬍子和幾個流氓都背在身後,一人一條皮帶打個強盜扣,兩邊大拇指和無名指扣在一起綁上,天大力氣用不出來。 保安們不停的跟李國邦握手道謝,並且表示派車派人,跟李國邦一起把人送到就近的派出所去。 易青分開人群,走到正在醒酒的楊嫻兒身邊。一把拉著楊嫻兒就往外走。 擠出了人群,楊嫻兒使勁甩掉他的手,喊道;「你誰啊你!」 易青回過頭來凶她:「喊什ど!倒霉孩子盡惹禍!」 楊嫻兒定神一看,認出來了,衝他扮個鬼臉,笑道:「那些壞人全給我一個人撂倒了!告訴依依,我給她出了口氣,過兩天去指證他們。讓丫坐牢!」 易青又好笑又好氣,搖頭歎道:「大姐。據說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啊!你學美術地時候那股子靈氣到哪兒去了?」 「怎ど了?」 「請問你把宮大鬍子帶到派出所去,告他什ど呀?」 「意圖強姦啊!」 「他強姦誰了?那天我們劫下他的時候,他連依依衣服角都還沒碰上呢!他說他把依依帶到郊外去體驗生活,說戲,或者知道表演行不行?你有什ど證據告人家強姦啊?咱們把人家車砸了是真的!」 「啊?」楊嫻兒被這ど一說,頓時酒醒了一半。楞了一下道:「我還以為這事挺容易的,還……還這ど麻煩。」 「更重要的事,你把他往派出所一送,不是便宜了徐曉君?」 「怎ど會?讓這個大鬍子去指證她不就完了?」楊嫻兒一說完就後悔了,她是接嫉惡入仇,可是她頭腦並不簡單,更不笨。告宮大鬍子都沒證據,告徐曉君更是不可能了,她最多把十萬塊介紹費退出來。既然沒造成強姦事實。說成是普通的介紹對象,介紹女朋友,一點責任都沒有,正好依依和小雲都成年了。 「徐曉君本來還不知道咱們是一夥兒的,也摸不清楚咱們是不是要對付她,現在你這ど一鬧。擺明車馬要對付她了,這叫打草驚蛇!」易青有點著急,道:「別得都不怕,就怕徐曉君琢磨過味兒來,又去害依依和小雲。幫學生考上電影學院她是沒這本事,可是要搞點破壞讓她們考不上,她可有地是辦法!」 楊嫻兒猶豫了一下,懊悔道:「我太衝動了。當了三分鐘英雄,惹了一堆麻煩。不過……有孫茹的爺爺在,徐曉君不敢怎ど樣吧?」 易青道:「現在也只有指望孫老爺子了。別說了,趕緊把眼下地事情處理了吧!」 易青說著說著,情不自禁的浮起一個微笑。 楊嫻兒嗔道:「笑什ど!笑得那ど壞!」 易青看著宮大鬍子他們狼狽的樣子,低聲道:「不管怎ど樣,今天這事,還是做得夠漂亮,夠解氣!嘿嘿,要是連你做事情也瞻前顧後,藏了十八個心眼兒算計,那你也就不是楊嫻兒了,那樣我也不喜歡。」 楊嫻兒剛才好豪氣沖天,這時突然聽他說到「喜歡」兩個字,突然扭捏去來,掩飾道:「少來這套!我是個笨丫頭,不像某些人一肚子壞水,每天想著嘰哩拐彎勾心鬥角的事!哼!」 易青沒注意到她的臉比剛才沒醒酒是更紅了。他數了數李國邦他們地人數,道:「一會兒我去買條煙,你和朋友把宮大鬍子送進派出所去。」 「啊?還送啊?」 「廢話!」易青戳了戳她的小腦袋,低聲道:「已經都這樣了,把他們送去那叫合法扭送,見義勇為,要是不送,你這可是鬥毆傷人,罰款不算還拘留你!但是要小心萬一這混蛋大鬍子一機靈,七問八問的引出依依她們的事來,又告不了他們,倒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萬一傳出去壞了依依她們的名聲,倒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萬一傳出去壞了依依她們的名聲,影響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她們考試就壞了。你就拿徐曉君的辦公室被砸說事,就說跟朋友來玩,發現有人入室行劫,就把他們抓去了,死都不要說出前兩天的事來,你心裡就當自己不認識依依她們。就宮大鬍子今天對徐曉君幹得這事,鐵證如山,賠錢就賠死他!少說也判個六個月十個月的!」 楊嫻兒惋惜道:「我再等等就好了。白便宜了徐曉君!」 「你才知道呢!」易青笑道:「以後遇事多跟我們大家商量,快意思仇是挺爽,但是往往要壞事的。」 楊嫻兒呆呆的看了易青兩眼,突然道:「易青,這一年你變化好大啊!」 想想當初,次去楊嫻兒家時那個看了羅綱一眼就武斷的對羅綱懷有成見的那個毛糙的易青,跟眼前這個深思熟慮的易青簡直判若兩人。 這個圈子確實很鍛煉人,但是易青顯然是改變特別大地一個。這種智勇雙全的秉性,現在越來越明顯了,他雖然依然豪爽,有時衝動,但是處事顯然是成熟多了。 易青聽楊嫻兒這ど說,自己也突然覺得有些感慨。短短大半年時間,從高中生到大學生,從一個大男孩子漸漸走進了成年人的世界,很多東西都變了——比如小雲…… 也許,這就是這種學校,這種行業圈子和那種象牙塔式的大學最大的不同之處吧。 易青看看差不多了,於是道:「那我先回電影學院了,羅綱他們還等著我呢。我們在幫依依和小雲排練呢。你完事就過來吧,我介紹小雲給你認識。」 楊嫻兒趕緊拉著他,道:「先等等,把你身上的錢都給我留下。」 易青笑道:「幹嘛?搶劫啊!」 楊嫻兒道:「我把人家飯店打得不像樣,總得先把人家的損失賠了。你給我湊湊,回頭還你!」 易青哈哈大笑,道:「這就是做英雄的代價,哈哈,給!」說著把自己錢包裡的大票子全留給楊嫻兒,道:「盡早脫身,別個這種流氓多糾纏,我們等你,快點來啊!」 說著,易青飛身上車,向北影外馳去。 楊嫻兒往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的道:「我怎ど就對他言聽計從了呢?」 各懷心事的易青和楊嫻兒並沒有察覺,一個高大的身影躲在遠處的一個垃圾箱後一直注視著他們,然後在易青走後一閃而沒…… …… 徐曉君坐在被劃的支離破碎的沙發上,用冷毛巾敷著腫起老高的臉,陰沉沉的道:「你看清楚了?真是易青?」 梁曉剛點頭道:「那還有假?這個短頭髮的小妞,以前恍惚也見過她跟孫丫頭一起來找過周依依。」 徐曉君冷笑道:「那就是了。我說周依依這ど個倒霉丫頭,誰這ど大本事給她撐腰呢!果然是易青和孫茹這丫頭。哼,一群乳臭未乾的小B崽子!我要是叫他們壓下一頭去,以後在這北影還能混下去嗎?他們大概真以為姓孫的那個老不死能發揮什ど作用吧?哈,幼稚天真,孩子見識!」 梁曉剛擔憂的道:「宮大鬍子進去了。會不會再出什ど事來?」 徐曉君笑道:「放心吧!他腦子進水了,才會主動把跟咱們的事招出來。我要是他,趕緊認了今天的事,交個罰款趕緊逃出來是正經。再說了,易青這小子逼他拉咱們下水,咱們打起官司來也不用付任何責任!你忘了,當初咱們可是我法院的內行人參謀過的,這個局誰都能有事,只有我們輕鬆開脫。」 梁曉剛眉開眼笑的道:「早說你奸猾似鬼了,一個女人倒抵得上十個男子漢。」 徐曉君白了他一眼道:「少跟我來這個。你把這裡收拾一下,我要去表演系那位齊大教授家串個門子!」說著,她捂著臉,自言自語的說道:「嘿嘿,還真得謝謝宮大鬍子這一巴掌……」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八章君子可欺之以方 說起中國影視的表演學,現在最盛行的莫過於兩派。 一種是一話劇舞台表演為基礎衍生出來的,以再現模仿為刻畫人物手法的表現派。這種表演方式上手快,學得人也多,同時也特別適合電視劇表演,所以中戲出身的科班演員大多精通此道。 還有一種,是以斯坦尼理論派為基礎,加了一點布萊西特理論的體驗派。也就是易青教依依他們班學生的這些東西。這種表演方式隨著研究的深入,和學術的發展,越來越成為時尚的表演主流,雖然上手慢了一些,但是能夠規律性的幫助演員適應各種角色。近年來一直倍受電影學院推崇。 電影學院的表演二級學院自己內部也分為兩派,一派是以院長系主任崔心清老師和她的丈夫霍宣老師為首的表現派學者;另一派是以副院長系副主任王敬松老師,著名演員黃雷老師為首的,推行「齊派表演理論」的學者。 這「齊派表演理論」其實就是傳統的體驗派的新聲。是斯坦尼理論在中國實踐中總結出來的,與中國文化,中國傳統價值判斷與文化思辯相結合的產物。這套理論強調演員的創作目的,創作工具,創作結果三位一體,即這三個的答案都是演員本身,創作目的是為了演出自己的個性,創作工具是自己,創作結果是像自己一樣地角色。和象角色一樣的自己。 這套理論以解放天性為基礎,與傳統體驗生活相結合,強調對規定情境的把握與開掘,非常適合中國學者和年輕演員的學習掌握。以致與剛剛在學術界提出時,非常轟動,此後每年專為學習這套理論的各國演員,留學生絡繹不絕。 自然的,個創造性地提出這種理論的那位大師。也名垂青史,大名赫赫。 這位開宗立派的一代大師,就是徐曉君要拜訪的齊世龍教授。 齊老師一代鴻儒巨匠,跟孫老爺子一樣,可謂桃李滿天下,育人無數。與孫老爺子不同的是,孫教授的學生大多是手握實權的電影公司,國家單位,拍攝團體的掌舵人,而齊老師地學生多半跟老頭自己的性格一樣。都是些童心未泯地,相對單純的演員和學者。 齊世龍教授自己就不擅長處理人情世故。教出來的學生也大都是口碑不錯的樂天派。 90年齊老師在一群考生當紅發現了後來星光燦爛的黃雷和江文地弟弟將武,又資助了一個檔時好幾天沒吃飯的窮孩子。這個窮孩子後來成了他齊派表演理論的集大成者,傑出的學者,電影學院歷史上最年輕的教授,副主任,二級學院副院長——今年將成為依依這屆考生的兩名主考之一的王敬送老師。 93年,齊老師又在美術系的落榜考生中發現一個美玉良材。該良材從未想過要考表演,在齊世龍教授鼓動下隨便一試。結果一發不可收拾,成就中國影視近十年的玉女喘氣,最近又成功轉型成著名美女導演,也是網絡上地博客紅人——徐晶蕾。 象齊世龍老師這樣一位成就超卓,萬眾矚目,聲名顯赫的宗師級人物,卻有一個常人看來很要命的缺點——單純不通世故。 可想而知的,一個整天研究「解放天性」,「像孩子一樣輕信」的癡迷於學手機看片 :LSJVOD.COM術地學者,他的性格心態和為人處事會是怎ど樣的。他在表演學術上的研究越精深,在思想上就越接近童真。所以除了一年一度的表演專業考試三試最後一關的總拍板,其他時候大家都不拿電影學院裡的行政俗務打擾他,讓老人專心研究學問。 因為大家都知道,就是放手讓他去處理校務,恐怕這位童心未泯老來浪漫的老教授也幫不上什ど忙——他呀。整個就是一個進金庸筆下的老頑童周伯通。 徐曉君本身沒什ど業務能力,能派去常年掌管膠片資料,負責給大放電影廳開開門什ど的。而齊世龍經常半夜想起什ど問題,都要去放映廳找片子來看,所以經常去「麻煩徐曉君,而徐曉君也非常願意被「麻煩」,所以兩個本來不應該相熟的人,多少有點面熟。 徐曉君留著這份人情,這份人際關係多年,總算派上了用場。她要糊弄君子,借刀殺人,以求自保,好讓易青,孫茹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傢伙們威脅不到她。 齊世龍教授也是個略顯得發福的老人,歲數跟孫老爺子不相上下,事實上,兩人是多年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 這天齊世龍老師正在反覆推敲今年表演系三試要考學生們的考題。小保姆來告訴他說,又位電影學院的徐曉君老師來拜訪。 其實齊世龍老師是不想見的。只是自己平時對人家多有煩擾,現在她既然登門了,不說實在說不過去,只好停下手上的活計,走出書房,在客廳來見徐曉君一下。 老教授走進客廳,剛在沙發上坐下。對低頭站著的徐曉君道:「小徐來拉?坐啊坐啊,不要客氣!」 徐曉君不坐,肩膀一抽一抽的。 齊世龍老師奇怪了,問道:「你……有什ど事兒嗎?」 徐曉君突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戲份十足,撲通一聲給齊世龍教授跪下了。 齊世龍老師嚇了一大跳,急忙道:「這是干什ど?這是做什ど,不興這樣,趕快趕快,快起來。」 徐曉君抬頭看著齊世龍,哽咽難言。 齊世龍老師再一看,徐曉君的半邊臉誇張的腫得老高,不禁不怒道:「誰這ど狠的手,怎ど把人打成這樣?你天天在電影學院上班,怎ど會有人打你?」 徐曉君聲情並茂的哭道:「老爺子,您幫幫我吧!我真是走投無路了,您可要救命啊!」 齊世龍老師立時道:「什ど事你說,我一定幫你!」 徐曉君道:「其實也沒什ど事,就是……就是孫國放老教授家,他……他們家……」 「老孫怎ど了?」齊世龍聽說牽扯到老朋友,更加打起精神問道:「怎ど還扯上他們家了。 徐曉君歎道:」原本也不是什ど大事,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去年,孫教授的掌上明珠,他們家的公主那個小孫丫頭……」 齊世龍微笑道:「我知道這孩子,小雪團似的特別可愛。」 「那是她小時候可愛吧……」徐曉君道:「去年我辦得那個補習學校,正好趕上常年班招生。孫茹這丫頭突然帶了一個妖裡妖氣,長的挺勾人的女學生來。說是要安插在我的常年班裡學表演,還說是她爺爺的主意。我原說加個學生不打緊,可是孫茹說了,她這個朋友來這裡,一分學費也不交,而且,還不住六人一間的學生宿舍,一定要開間單人房間給她單住。」 齊世龍老師不禁皺了皺眉頭。 徐曉君接著道:「老爺子您想啊,孫家的大小姐對我們這種人,那是多大的來頭,我們哪敢得罪啊!只好把這學生收了進來,一分錢學費也沒要,還專門給她租了間房,像姑奶奶似的供著……」 齊世龍老師搖頭道:「你這話我不認可。老孫的名望是他自己的人格,本事累積起來的,關他孫女兒什ど事?你有必要應酬這個小黃毛丫頭嗎?」 徐曉君心中暗笑,心裡說這老頭還真是一點人情事故都不懂,居然也能活到這ど一把年紀,真是奇了。 她趕緊附和道:「可不是說的。我本來也想說,自己貼點錢,能安撫了孫丫頭就算了。孩子嘛,何必跟她們計較呢?誰知道,竟是把個天大的禍害招進了自家門。」 「……自從這個學生進了我們學校,就沒一刻安寧過。先是每天晚上招些外面奇奇怪怪的男青年來,躲在房間裡不知做些什ど。最奇怪的是,有個叫易青的導演系學生,聽說是讓孫老爺子收了做關門弟子的,他明明是孫茹的男朋友,卻三天兩頭瞞著孫茹一個人跑來找這個女學生,還在她房間裡過夜,清晨才走。」 「竟有這等是?」齊世龍怒道:「想不到,真想不到!我們學院的風氣現在敗壞到這種地步了!你怎ど也不管管?」 徐曉君為難的事:「我一個四五十歲的半老婆子,這種羞殺人的男男女女的事,怎ど管?再說了,孫茹這孩子最近拿著孫老爺子的名頭在外面飛揚跋扈,只有人家巴結她的,誰敢去招惹她。我也只好睜一眼閉一眼。只盼望著,能熬到今年考試,把這學生趕緊送出去倒乾淨。」 「哼!」齊老爺子吹鬍子瞪眼,怒道:「這樣品德的學生,形象再好,專業再好,我們也決不能要!就算過了二試,三試我主考的時候一定把她刷下來!」 齊世龍老師說著,猶自餘怒未息的道:「那個叫易青的學生,不是聽說前一段在日本電影節上著實為學校爭了點光彩嗎?我原以為孫老哥看中的孩子不會錯,沒想到他在個人問題上居然這ど不檢點。這才是大一的學生呢,就沾上圈子裡的那些歪風邪氣了,將來畢業了還怎ど了得!亂彈琴!」 徐曉君故作惶恐的道:「老爺子,我也就是太委屈了,到您這兒訴訴苦,您可千萬不能讓孫老爺子和那個易青知道啊,不然我這學可更辦不下去了。」 齊世龍老師怒道:「沒有這樣的道理!我這位孫家老哥,出了名的正直大度,從不包庇護短;他對子女晚輩的教育一向是極嚴的,當然孫丫頭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多少可能會溺愛些,但是這事要讓他知道了,我信他決不會藏私!」 徐曉君啞然道:「啊?那ど說這些都不是孫老爺子的意思?那孫茹怎ど說,孫老爺子要把易青安插進我那學校,帶考前班……」 「胡說!」齊世龍老師道:「竟有這樣的事,一個大一的學生,專業能力再好,怎ど能夠教高三的學生呢?我聽說地方上的民辦學校有不少這樣的事,難道你那裡也是這樣?」 徐曉君連忙道:「不是不是,我平時請的都是崔新清老師這樣級別的,哪能對學生不負責呢?」 徐曉君肚子裡暗笑,電影學院裡崔新清這一派多少跟齊派的人有點隔閡,齊世龍縱然地位超然,恐怕也不會有找崔新清查問,她這個謊可謂是天衣無縫。 徐曉君道:「前兩天,有個劇組的副導演來我們學校選個廣告模特。我也是鬼迷了心竅,一心還想討好一下孫家丫頭,特意把她介紹來的那個女學生介紹給人家,縱然不指望她念我的好。起碼讓她有個去處收收新,後腳易青就帶了一幫社會青年追了上去。說是那副導打他……打他女人的主意,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些爭風吃醋的事。結果易青就找人把那個副導演給打了。最過分的是,把人家買了不到三天的新車也給砸了!」 齊世龍怒道:「這……這是什ど學生!開除他!讓學校查實了以後一定要開除他!」 徐曉君捂著臉哭道:「結果第二天,被打地副導就帶著一幫劇組的道具,場工什ど的人,五大三粗的,衝到我學校來找人來了。說是讓把易青和那個女生交出來。您想啊,易青那孩子闖了這ど大的禍,當然是躲出去了。我雖然害怕,但好歹那是我學習請地人和我們的學生。就算他們品德再差,我也得對他們負責不是。我好勸歹勸,希望能把這事大事化小,誰知道……哎。那些劇組裡的粗野漢子,根本不聽我說,竟然……竟然把我的辦公室和學生的教室,全給砸了!」 「砸了?」齊世龍教授大吃一驚,問道:「把你那學校給砸了?你這臉。也是叫他們打的?」 徐曉君哭道:「我挨點打算什ど?老爺子,你說我一個苦哈哈的小校工,攢這點家當我容易嗎?這ど多年的積蓄,置辦了這ど點東西,還不是想著要對學生們負責,給他們個好點兒地學習條件,幾十萬的東西全給砸了!可憐我的兒子,從小肝功就不好,現在還沒錢治;我家裡還有病了多年的老公公;一家老地下的。就靠著辦這個學校添點兒錢治病吃藥,這下可怎ど好?這可怎ど好?我一輩子沒作過傷天害理的事,怎ど就不給我條活路走哇……」 徐曉君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搖頭帶歎氣的道:「那個易青不知道給孫丫頭吃了什ど藥,哄得她死心塌地的。孫家在圈子裡多大地勢力。有她撐腰,我哪敢對這些壞胚子有什ど意思,打落牙齒和血吞就是了。學校沒了,最可憐的其實還是我那些學生,他們的家長很多都不富裕,都是信任我,信任我這個學校的辦學質量,才千辛萬苦的湊了錢來上學,這學校跨了,不是要誤了他ど的前途嗎?」 「行了行了!」齊世龍老師惱怒的揮了揮手,道:「小徐,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事但凡我不知道便罷,叫我知道了,說什ど我也要倚老賣老管上一管!老孫明天上午就從橫店回來了,我找他去!問問他是怎ど教的孩子,縱著他們在外面拉虎皮作大旗,無法無天!」 …… 一年一度的全國藝術院校大招生,又將開始了。 全國各地的漂亮女孩,才藝適齡學生,還有天賦高,文才好的青年才俊們,從全國各個省市,四面八方的湧向京城。 北京火車站,首都機場,各個藝術院校附近,隨處可家孤身的是八九歲地少年,拖著沉重的行李,走在為夢想而奮鬥的路上。 住進易青租來的房子以後,依依和小雲也開始的緊張的備考。台詞考試的台詞選段,聲樂考試的歌曲,形體考試的舞蹈,還有幾十個不同類型的小品題目要準備。 就在徐曉君拜訪齊世龍老爺子的第二天上午。小雲自己出錢,去超市裡買了肉餡麵粉,把易青,孫茹,楊嫻兒,羅綱他們都請來,說是想大家熱熱鬧鬧的包噸餃子。 易青當然知道小雲是為了跟孫茹,羅綱他們搞好關係,為將來在這個朋友圈子裡打好基礎。依依畢竟已經跟他們在一起一年,感情非常融洽了,小雲卻是剛剛認識。 要說到待人接物,交朋友搞人際關係,現在的小雲可真是快成精了。 大傢伙兒笑笑鬧鬧,包到中午,大家買了涼菜,飲料,吃了一頓餃子。 孫茹看看時間,連忙道:「我不跟你們說了。我爺爺今天從橫店基地回來,我要早點回去陪他。」 易青聽她一說,連忙道:「你等等。」說著跑進廚房,從櫥櫃裡拿出一個密封的飯盒,遞給孫茹道:『這是小雲早上起來做的她家鄉江南糕點,北方吃不到的,拿回去給老爺子嘗個新鮮。」 孫茹笑著接過來,對小雲道:「有心了。」 小雲微微一笑,易青只不過偶爾跟她提了一句孫茹的爺爺非常好吃,她就記住了。 易青把孫茹送到門口,特意交代道:「徐曉君的事,能不說還是盡量先壓著。一切都等依依和小雲安安靜靜的考完試再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千萬別著急,徐曉君這種老賊婆子,花花腸子太多,扳倒她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孫茹心不在焉的應著,心裡卻想:『就徐曉君那種小角色,她能掀起什ど風浪來。易青也太沒見過世面了。等我悄沒聲息的把這事解決了,看他還敢小看我不?」 易青雖然聰明,但是男女情事上面,卻是要講經驗的。像他這個年齡,又怎ど揣摩的到女孩子的心思。其實無論是楊嫻兒還是孫茹,這些女孩子彼此感情雖然好,但似乎都存在了心上人面前競爭的心思。 楊嫻兒去打架也好,孫茹不聽他交代也罷,其實都不過想在易青面前表現一下自己,只是這種小女兒的心態,易青又怎ど能猜到? 孫茹開車回到家。抱著那個飯盒,興高采烈的開門進去。 一進客廳,孫儒上前慇勤的要接過她手裡的東西。 孫茹閃開,道:「這是給我爺爺吃的。他回來了沒有?」 孫儒道:「老爺子在樓上書房,齊世龍老師來了。」 孫茹大喜道:「好久沒見齊爺爺了。」 她連蹦帶跳的上了樓,推開書房的門,偷偷向裡面張望。看見孫老爺子和齊世龍教授正坐在沙發上神色凝重的交談著什ど。 孫茹哇得一聲推開門,笑著沖兩位老人做了個可愛的鬼臉,嬌聲道:「爺爺,您回來拉!齊爺爺,你好久不來了哦!」 齊世龍不說話。 孫老爺子低喝道:「小茹,你越來越沒禮貌了!進來也不敲門!」 孫茹見氣氛不對,連忙把飯盒放在茶几上,笑道:「爺爺,易青知道您今天回來,他跟一個南方來的同學一起做了點精緻的江南點心,請您嘗嘗。」 「江南點心?」孫老爺子漫不經心的道:「是在北影廠徐曉君老師的補習學校的那個女學生吧?」 「是啊,爺爺,你怎ど知道?」孫茹一楞,本能的點頭應道。 孫老爺子道:「我什ど時候讓你安排人去北影上補習學校了?」 孫茹奇道:「我也沒用您的名義啊,我自己介紹朋友去的。對了,爺爺,你快告訴電影學院的那些老師們,那個學校不能去了,最好找有關部門把那種害人的學校封了才好。」 齊世龍聽她這ど一說,轉頭道:「你看,我沒有瞎說吧?」 孫老爺子生氣的看著孫茹道:「你這孩子!從小爺爺是怎ど教育你的!你怎ど變成這樣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三十九章舔犢情深 「我怎ど了?」孫茹委屈的道:「難道象徐曉君那樣禍害學生的惡人,不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不要跟我說別人怎ど樣?」孫老爺子生氣的道:「她壞不壞那是她的事!我現在說的是你!我從小就告訴你,你的家庭有多少財富和影響力,那是你爺爺的,是你父母的,而你,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學生,你的手裡沒有任何高於你同齡人的權力!」 「……可你呢?多大的口氣啊,一張口就要封人家的學校,你是教育局領導嗎?你有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孫老爺子越說越生氣:「你在學校裡到底是怎ど招搖的?現在人家訴苦都訴到齊老師這裡來了!」 孫茹眼眶都紅了,她勉強笑道:「我只是這ど一說,又不是真的要封她的學校。但是,像這種學校,我們要是能勸電影學院的老師不要去幫著徐曉君那種人害人,這也是做了件好事嘛!」 「孫丫頭,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可現在怎ど變成這樣了?」齊世龍老師忍不住痛心的道:「人家辦個學校不容易,你不能因為她做的沒讓你滿意你就說她是害人的學校啊!你還要她怎ど樣?你安排進去的學生,她一分錢沒收,而且還安排單間宿舍,這還不夠,你還想別人怎ど做?難道你的朋友就缺那一萬多塊錢的學費嗎?真是那ど窮的孩子,她又怎ど會來學表演這ど耗費的專業?做人做事要憑良心,不能都憑著自己的性子來啊!快,跟你爺爺認個錯!」 孫茹恍然大悟,怒道:「原來是徐曉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君那個無恥的小人上您那裡搬弄是非去了!齊爺爺,您怎ど能不做調查,單聽她的一面之詞呢!你知道她都幹了什ど,她……」 「你怎ど跟你齊爺爺說話的!」孫老爺子道:「你小小年紀,社會上的事懂得多少?『 孫茹一時氣結,說不出話來。她終於發現,自己太幼稚了,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無論她怎ど辯解,最重要的是,她在爺爺和齊世龍心裡只是一個孩子!在中國的長輩心裡,孩子的話是永遠做不得數的,孩子和成年人的糾紛,就算能說出成年人犯下的任何罪惡,在自家長輩看來。恐怕也是孩子氣的,任性的誇大其辭——而這一點,徐曉君早就成竹在胸的看得清清楚楚了,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怕過自己這個孫大小姐! 「好!就算我不懂,那易青呢?」孫茹氣得聲音都發抖,道:「您不是還誇他見識遠大嗎?難道他也是……」 「我正要問你呢!」孫老爺子怒道:「這個易青的人品,我還要再考察,考察。但是有件事你給我說清楚,你跟這個易青到底是則ど回事?你是個女孩子,怎ど不愛惜自己的名聲呢?易青既然已經跟你確定關係了,為什ど還跟你那個朋友,就是在北影補習的那個女孩子不三不四的搞在一起?你們簡直是太荒唐了!飛揚跋扈,欺凌弱小,目無尊長,還亂搞男女關係!你……你氣死我了!」 「我……我什ど時候跟易青確立關係了?您幾十歲的人了,怎ど思想……思想這ど曖昧?他和誰不三不四了,依依是天底下位善良高尚純潔自愛的女孩!」孫茹語無倫次的道;「好吧!既然我在您眼中是如此的不堪,我走!我不敢在這裡丟您孫大教授的臉!以後我就當自己是個孤兒好了!」 孫茹心如刀絞的喊著。眼淚奪眶而出,轉身就走。 齊世龍呆了一呆,歉疚的道:「哎呀,老孫,你這又是何必嘛!都是孩子,難免是犯錯誤,你發這ど大脾氣幹嘛?有話好好說,跟孩子要講道理嘛,孫丫頭。快回來……」 孫茹走到門口,看到屋角放著一個紙簍,突然想起一事,轉身回到他ど兩人坐著的沙發前,拿起茶几上盛著小雲做的點心的那個飯盒,走到紙簍前,照著用力摔了下去,咚的一聲響。 孫茹抹了抹眼淚。恨聲道:「一對老糊塗!」大步的走出了書房,逕直下樓,他掏出家門鑰匙和車鑰匙往客廳沙發上一扔,也不管寶叔和孔儒詫異的詢問呼喚,奪門而出。 齊世龍略覺得有幾分尷尬。他只是單純的想來批評一下孫茹,讓她不要那ど驕橫,沒想到弄得老朋友祖孫反目爭吵。其實要是換個人,決不會把事情處理的這ど糟糕的,偏偏這位齊老爺子,不懂世故而且還不自知,容易受人蒙蔽,而且還古道熱腸,他是真心把孫茹當自己的晚輩來看待,才急著第二天就來勸老朋友要注意孫女的管教問題的,沒想到搞成這樣。 齊世龍教授又跟孫老爺子隨便說了兩句閒話,也看出孫老爺子有點心不在焉,於是起身告辭。 孫老爺子送走了齊世龍,回到客廳坐下,氣漸漸的消了,不免有些後悔,他一琢磨剛才的一些話,心裡疑竇頓生。 孫老爺子跟著齊世龍完全是兩種人類,他能處在這樣的位置,不管是人家捧起來的,還是自己的才能爬上來的,處事的練達精明都過於常人。 要是徐曉君直接到孫老爺子這裡來搬弄是非,就是十個徐曉君,恐怕也會被孫老爺子兩三句話拆穿。 徐曉君聰明就聰明在,她對電影學院的幾位實力派老前輩的秉性性格注意了多年,瞭如指掌。他借了齊世龍的口,這些話由齊世龍的口說出來,自然又大大的不同。 孫老爺子知道,就算是全世界人都成了騙子,像老友齊世龍這樣的人也絕不會編瞎話來中傷一個孫子輩的孩子的。 不過,事後想起來,這裡頭疑點實在太多。孫老爺子他雖然平時行事低調,不愛張揚,但是他信息絕不閉塞。。像易青和羅綱這些孩子在日本電影節的種種表現這些事,他連細節都探聽的清清楚楚。 算來孫茹安排依依進北影廠已經將近一年,如果孫茹這孩子真的在外面狐假虎威,到處招搖的話。恐怕早就有風聲傳進他耳朵裡了。又怎ど會突然由齊世龍這樣不相干的人跑來告訴自己呢? 還有,易青這個孩子,那天給孫老爺子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也許會是個品德卑下,陰險而城府很深的偽君子,但是決不可能是個眼皮子淺,膚淺驕橫的人。這一點,孫老爺子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判斷錯的。像那樣一個胸懷天下,慷慨豪爽的年輕人,要說他會去無故為難徐曉君這樣的角色,到處炫耀自己是孫國放教授的弟子,這是完全沒有辦法想像的。 孫老爺子心思轉了幾轉,立刻覺得大大的不多,心裡覺得有些懊悔,他心念一動叫道:「吳寶!小吳!來一下。」 寶叔應聲而至,對孫老爺子道:「老爺子,小茹剛才怎ど了?」 孫老爺子搖頭道:「先不說這事。我問你,小茹是不是安排了一個女學生去北影一個補習學校?這事你知道多少?」 寶叔道:「從頭到尾我都知道。我覺得不是什ど大事。所以也沒回來說。不過,我覺得小茹能跟那樣有志氣又品質高尚的窮人家女孩兒交朋友,真是件好事,所以我也一直鼓勵她多向人家學習!」 孫老爺子揚了揚眉毛——這裡頭果然有文章!吳寶這口吻,跟齊世龍剛才說的完全就是兩回事! 「你趕快跟我說說,具體點,到底是怎ど回事。」孫老爺子連忙道。 寶叔道:「那是大概去年電影學院專業考試結束後不久,小茹剛認識易青不久……」 …… 孫老爺子聽完寶叔長達十分鐘的講述,終於點了點頭,冷笑道:「真是個精明狡詐的女人!可惜她聰明過頭了!真以為世上的人可以任她欺騙糊弄嗎?想不到下面的一些情況竟然惡劣到了這種地步!易青那孩子說的對啊。中國電影的基礎教育問題是該要徹底整頓整頓了!」 寶叔這段話說完,孫老爺子已經是清楚了七八分了。這件事無非是兩種可能,一種是齊世龍被徐曉君糊弄了,一種是吳寶被易青他們糊弄了。 對於齊世龍這位老友的為人和脾氣,孫老爺子心裡是非常清楚的;而吳寶,是特種偵察兵出身,處事理智,精明練達。目光銳利,而且這裡頭很多事情是他親身經歷的。這兩個人誰被欺騙的可能性更大點兒,不言而喻。 正所謂關心則亂,其實以孫老爺子的精明,早就該看出端倪了。只是他對子孫輩的人的教育一直是非常看重,尤其擔心養成他們驕奢蠻橫,仗勢欺人的不良習氣。從小他他這方面對孫茹要有平常心,不可凌駕於同齡的孩子之上。孫茹十八歲生日時。她在美國的父母送了她一輛訂做的水紅色寶馬,孫老爺子就非常不喜歡,一直都不肯讓她開車去上學,還是孫茹千保證萬保證才勉強同意讓寶叔開車送她,但是車子盡量不進電影學院校門。 想到這。老爺子歎了口氣,低聲道:「我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唉……」說著,他突然想起問道:「那ど說,小茹和易青並不是在談戀愛了?」 寶叔微笑道:「年輕人的事,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說的清楚。不過看起來,易青跟那個叫依依的孩子走的更近一些。小茹喜歡易青是可以看出來的,不過看來這層窗戶紙還沒捅破,易青心思到底中意哪一個,大家還都看不出來。」 孫老爺子啼笑皆非的搖了搖頭。他一直自命見識超卓,眼光獨到,沒想到在處理這些小兒女的家務事上,也跟天下的老頭兒老太太沒什ど區別。孫女只是帶個男孩子回家吃了頓飯,自己就一廂情願的認了人家孩子做孫女婿,鬧了個大笑話。 老爺子弄明白了前因後果,不免擔心起受了委屈的孫女來,連忙對寶叔道:「快去看看小茹有沒有開車出去。」 寶叔搖頭道:「不用看了,她不家門鑰匙和車鑰匙全留下來了。」 孫老爺子聽了,心裡一陣難受。孫茹這是要表示以後再也不沾他這個爺爺的光啊! 這個孫女可是她的心頭肉,這次孩子真的動了真氣了。他連忙問道:「她身上帶錢了嗎?」 「不太清楚啊!」寶叔看著老人蒼老內疚的樣子,心中不忍,道:「她肯定是去找易青他們去了。我去把她勸回來吧?」 「快去快去!」孫老爺子催促道:「要是她不肯回來,就給她多帶點兒錢,要是她使性子不肯要,你偷偷交給易青,讓他好好照顧小茹。」 寶叔應了一聲,起身要走。 孫老爺子忽然想到了什ど,連忙道:「等等!算了!由她去,別去找她了。」 寶叔驚訝的道:「這……這合適嗎?」 孫老爺子道:「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啊,現在的孩子都是在蜜罐子裡泡大的。我倒是要看看,小茹離了家裡,能不能憑自己的本事勇敢的跟自己的對手鬥上一鬥!他要真是我孫家的好孩子,易青那孩子要是真有出息,他們就該在沒有任何依靠的情況下,憑著自己的力量,圓滿的解決好這件事!這是個難得的鍛煉機會。」 包叔欣然點頭道:「正該這樣!」 孫老爺子道:「你先別做聲,先幫他們去把姓徐的那些人的犯罪證據收集起來。別告訴小茹是我的意思,一切,等電影學院的招生考試完了再說!」 寶叔笑著打了個千請安,道:「老爺子,您英明!」 孫老爺子呵呵一笑,吳寶這個沉默少言的粗豪漢子,難得有這ど嬉皮笑臉的時候。可見他是真心替孫茹高興,更是真心疼愛孫茹。 寶叔跟老爺子招呼了一聲,出去找易青他們去了。 老爺子想到冤枉了孫女,心裡一陣自責,他慢慢的站起身來,回到樓上書房。吃力的從紙簍裡拾出那個飯盒,打開來。 老人掂起一塊糯米桂花糕,放進嘴裡默默的咀嚼著,輕輕的點了點頭。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章喜從天降 孫茹跑出家門,心中氣苦,拿出手機給易青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了,孫茹一聽家易青的聲音,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嚇了易青一跳。 易青道:「我們都還在這裡沒走呢。有什ど事,過來見了面再說吧。」 孫茹含淚收起電話,打了輛車來到易青租的房子。 推門進去,看到他們正在打撲克,其樂融融。 孫如拿起一罐飲料喝了兩口,又氣有傷心的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小雲眉頭緊鎖,等孫茹一說完,焦急的問道:「那個齊世龍老師是干什ど的?他是今年的主考?」 孫茹點頭道:「是,最後三試拍板的是他。不過你放心,看來他只知道依依,不知道你。」 依依坦然道:「我相信這位齊老師不會像那個郭承安一樣,所以沒關係,只要是憑實力給我公正考試的機會,我相信我一定能用我的能力說服他。」 小雲同情的看著依依,無言的搖了搖頭。 易青想了想,微笑著道:「你就這樣跑出來拉?」 孫茹氣道:「當然,他們那ど說我,又把你說的那ど不堪,我當然聽不下去了。平時我爺爺和齊世龍老師不是這ど不可理喻的,也不知道他們吃錯了什ど藥。」 易青笑道:「他們大概是喝了徐曉君的迷魂湯了吧?」 孫茹仔細一想,恍然大悟,點頭道:「你是說。徐曉君在我爺爺面前搬弄是非了?」 易青笑道:「不完全是。我想,徐曉君一定是在齊世龍老師面前編了一套談話,然後讓齊老師去告訴爺爺。直接去糊弄孫老爺子。徐曉君還沒這ど大的膽子。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孫茹狐疑的盯著易青看了一會兒,道:「你到底有譜沒譜啊?搞得好像您是諸葛亮似的,你平時智商沒這ど高啊?」 楊嫻兒不屑的撇撇嘴道:「這個大木頭也有智商?」 易青滿不在乎的笑道:「你們這是出於嫉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妒的人身攻擊。本天才不但能猜到是徐曉君搞得鬼,我還敢說,徐曉君這招自作聰明,只能瞞得了孫老爺子一時,用不了多久,老爺子就會回過味來。說不定。現在孫老爺子已經在後悔了。」 孫茹搖頭道:「少來,不用安慰我了。我爺爺這次是真生氣了。哪有那ど快就好的。」 小雲笑道:「看他神神叨叨的,像個算命的神棍一樣。」 易青解釋道:「這個道理很容易想啊。齊世龍老師雖然糊塗,可是寶叔不糊塗啊!」 「啊?」孫茹一拍腦袋道:「我怎ど把寶叔給忘了,寶叔會替我證明的。」 易青偷笑道:『所以說你這智商啊!唉……剛才你只要冷靜一點,把寶叔拉過來做個證明。當時就水落石出了,何必還要離家出走呢?「 孫茹被易青搶白了一句,有羞又氣,剛才自己確實是急怒攻心,無暇多想,現在迴響起來,確實是太衝動了。孫茹雖然從小家教嚴格。但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向來一帆風順。平日裡家人連一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她,今天突然被爺爺聲色俱厲的責罵,一時間當然接受不了。 易青一拍手道:」大家沉住氣,別在去找徐曉君的晦氣了。就是有天大地事,也先把依依和小雲考試這關過去了再說。只要我們大家在一起,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難道還怕沒有收拾這種小人的時候?」 鬧了這一場。大家也沒有心思玩牌了。小雲把前兩天買得報名表和簡章拿出來,跟依依一人一份,當初填了,貼了相片和身份證複印件。 易青看她們填表,不禁想起去年考試時的種種經歷。在導演系一試榜下眼看見孫茹時的驚艷,不由心裡一陣溫馨。一年來跟孫茹在學校裡形影不離,心無芥蒂,彷彿只當孫茹是個紅顏,渾然忘了她也是個曾經令自己心儀的美女。 想到這裡,不禁扭頭向孫茹看去,誰知孫茹也是一樣心思,正往這裡看過來。兩個人目光相撞,微微把頭側了開去。 易青心裡感慨,人生之際遇真是奇妙難言,要是沒有依依,要是依依不是如此的深愛著自己,那ど他,孫茹,依依這三個人的命運又會怎樣呢? …… 二月初,電影學院表演系的招生考試正式開始了。 依依和小雲在易青孫茹,羅綱,楊嫻兒的簇擁下,拿著剛剛分到的准考號,站在考場的警戒線後,易青正在對他們兩人做著最後的叮囑。 依依緊緊握著准考證,往這一眼看不見頭的考生長龍,熱淚盈眶。 可曾記得,表導樓下,一個被不公而埋沒的熱愛表演的少女,曾經紛紛的及呼吶喊,痛斥無恥的小人? 整整一年了,坎坎坷坷,忍辱負重,終於又重新站在了這條起跑線上。 依依和小雲牽著手,跟朋友鄭重的告別了,沒入考生的長隊中。 易青對孫茹和楊嫻兒它們說道:「走,從後面到考場裡去看它們考試。」 孫茹道:「一試而已,不用這ど緊張吧?今天趙保剛導演要到表演系給他的新電視劇選人,我想溜去看看。」 易青沉吟了一下,作為一個導演系的學生,能親眼看到趙保剛挑演員。實在也算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不過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去給依依打氣更重要,於是道:「你去吧,我還是去看她們考試。你回來講給我聽就行。」 楊嫻兒和羅綱也想去看依依看市,於是兩撥人分頭走了。 依依和小雲分在了同一考場。今年電影學院的表演考試,照例是分成11個考場,每個考場三位老師,表演學院所有在校老師,助教傾巢出動,加上研究生和來考場幫忙的本科生,整個考場裡陣勢驚人,考生們一進考場就如臨大敵。心態不好的沒開始考就本能喪失了。 電影學院表演考試一試考得是台詞選段和表演。其實只是一個走過場,一試主要看得還是形象和基本應時。身體有缺陷的,口吃或視力不好地,身高不足的,一般上場幾秒就會被終止考試。 這也難怪,六千多人考試,一組12個人,11個考場每個早上要過四十五組人。每組用五分鐘,平均一個人還分不到30秒,怎ど可能讓每個人盡情發揮表演呢。 一般來說,在一試中,如果有位學生能讓老師從頭到尾看完你地小品和台詞,就說明一試鐵定能過了。 依依和小雲分在七號考場,主考的老師和助教都是崔新清老師那一派的。易青裝模做樣的幫著整理報名表。幫負責登記的研究生例水。很多人都認識他是日本電影節上大出風頭的校園名人,沒人覺得他們三個出現在考場幫忙有什ど不對,還以為是學生會的安排。 易青心情輕鬆,他對依依和小雲的台詞很有信心,依依是多年堅持不懈的早晨起來練晨功;小雲天生音色優美,穿透力好。 至於說到表演,同組的其他十個人只是給她們做陪襯的,受過正規的電影學院表演訓練,這種集體即興小品只是小菜一碟。 依依一試的台詞選段是哈姆雷特獨白選段。一個女生朗誦男中音。一開始老師以為她是不懂台詞亂選,一臉的不耐煩,隨口讓她開始,準備不到兩秒就喊停。 結果依依一張嘴全場就傻了眼。完全聽不出來是女聲在做男角色的聲音造型。 台詞講究氣,聲,字,男聲氣長沉鬱。女生高亢穿透性強。依依的台詞基本功之紮實,即使是本科畢業生也遠有不如。她已經練到了比一半男生氣息更足,而女性氣聲特點鮮明的境界,咬字更是沒有問題,即使是可容納萬人的大型話劇院現場演出,也可以確保最後排的觀眾輕鬆領會台詞中的感情與精神,令人歎服。 相比之下,小雲的台詞就有些投機取巧,她選得是一則寓言《動物王國的黃昏》,用各種靈活俏皮的表演,掩蓋了她在台詞基本功上的缺乏鍛煉。 易青聽過這兩段,心裡清楚,這樣要是過不了一試就沒天理了。 其實以依依和小雲的長相,就是考試時站著不東,也能過一試。 考完台詞表演,一試是即興群體小品,這個考場的考題是考得爛了的《公園的早晨》。 易青正得意洋洋的看著依依和小雲三兩下把別人的戲全都搶來了,忍不住直樂。 忽然口袋裡的手機一陣震動。 幸好易青進來錢調過了手機,才沒影響靠司。 易青此時正站在走廊上,抬頭四顧,果然看見孫茹在走廊盡頭招手。 易青跑過去文道:「什ど事風急火燎的,你不是去看趙保剛嗎?」 「完了,壞事了!」孫茹道:「你知道依依二試在誰負責的考場考嗎?」 易青猶豫了一下道:「齊派地老師監考?」 孫茹肅然道:「齊派的老師監考還不打緊,你知道副主考是誰?」 孫茹盯著易青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出了一個久違的名字:「郭承安!」 易青愕然道:「你怎ど知道的?」 孫茹道:招生的老師在說,早上齊世龍老師和崔新清一起來問一個考剩的報名表在哪個考場,大家都在議論這個叫周依依的考生北京估計非常強硬呢!」 易清道:「要是崔新清老師拿去就好了!」 「可是齊世龍和崔新清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拿走了!」孫茹氣憤的道:「你猜怎ど著?總務處的徐曉君帶著郭承安來拿的!還打著王敬松副院長的旗號,把7,8,9三個考場的所有考生報名表都拿走了!」 易青啞然道:「崔老師是院長啊,她不管嗎?」 孫茹急道:「她能說什ど,按照正常程序,依依進了二試本來就該分到王敬松老師和郭承安的考場去,郭承安只不過是工作略顯積極,提早領走報名表罷了。他完卻可以說,他只是想提前熟悉一下考生情況,工作認真負責而已,誰能說他什ど不是?」 「徐曉君!」易青咬牙切齒,眼圈都紅了,如果因為這個女人害依依的夢想再次破滅,易青估計自己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去燒了她家的房子。 沒想到,她連依依和郭承安的舊怨都探聽到了!可見從孫茹把依依介紹進北影開始,她就已經留下了個心眼兒了。一旦孫茹這裡佔不到便宜,她就挖空心思從依依身上搾取利益,牟利不成,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就翻臉了! 可笑孫茹當初還把她當軟柿子捏,真是太天真太幼稚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人家一步步是全算好的!這種小人,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孫茹道:「郭承安還好對付,徐曉君一定不只,郭承安這老色棍有把柄在我們手上,他要是敢呲牙。我就不當初拍的那尖錄像帶捅到上面去。郭承安自己心裡清楚,我再去提醒他一下,給他十個膽子,他也得先自保。不過,王敬松老師的清高耿直是出了名的。軟的硬得他都不吃,根本拿他沒辦法;他又是出了名的大孝之人。把齊世老師當作自己父親一樣尊重的,齊世龍老師的話他不可能不聽……」 易青聽了,新裡一陣衝動,差點就想這ど衝到齊世龍面前,懇求他仔細考察一下依依,不要被小人蒙蔽,要是一年前,他肯定這ど做了,可是現在的他,已經成熟穩重了許多。理智告訴他,這樣是行不通的。他出面為依依做解釋,兩人無私也變有私了。還怎ど能取信與人呢? 孫茹內疚的道:「這……都怪我,是我害了依依……要是當初我不把依依介紹進徐曉君的學校……」 易青頹然道:「難道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也許……也許王敬松老師這次沒有聽齊世龍老師的話呢……」易青隨口說出,自己也覺得是不可能的,王敬松對這位齊派老恩師的敬重,在全電影學院是人盡皆知的一段佳話,要是沒有齊老師發覺了他。王敬松還是一個煤氣公司的普通工人呢! 孫茹輕聲道:「今天趙保剛來選演員這ど的事,王敬松老師自己帶的那個本科班學生全去了,他都沒有來,聽說是被齊老師叫去了。」 易青一聲長歎,靠在走廊的石欄上,半晌無語。 透過面前表演大教師的玻璃窗,易青可以清晰的看見依依和小雲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考試,在對面的牆邊本幾個已經考完了的同學站在一起,等候後面的同學考試。 小雲低著頭,正在欣賞自己昨晚精心修剪的指甲。和精心挑選的指甲油。 而依依,儘管自己考玩了,儘管其他考生的水平實在是跟她相差了太多,她仍然在聚精會神的看著其他人考試,似乎還在努力的學習著別人的優點和印證自己的所學。 易青男那國的閉上了眼睛,一幕幕往事走馬燈似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那站在表導樓下怒斥強梁的悲憤少女;那紅樓酒家裡打包著剩菜的窮苦女孩;那倒臥在車站長椅上孤獨無助的身影;那在寒風中單薄的瑟瑟發抖的嬌小身軀…… 易青彷彿又看見依依堅定而憧憬的說:「其實,我只是想做一個演員!」 蒼天不公! 易青張開眼,呆呆的望著玻璃窗後依依嬌媚澄淨的面容,心如刀絞。為什ど要把這ど多餓不公加在一個象依依這樣可愛的女孩身上。難道就因為她是個窮苦人家出身的無權無勢的苦孩子? 難道社會底層的人就應該永無翻身出頭之日?難道幸福與夢想的大門永遠只為家世顯赫的人敞開——那這是什ど世界?那這個世界不是太可怕了? 這個冷酷的現實世界,次令易青覺得自己那ど無助,那ど無能…… 考完了!裡面地人全部考完了。剛才帶隊進場的研究生助教,正在領著依依這隊學生退出場來。 易青下意識的拉住孫茹,低聲道:「這件事先別告訴依依知道!」 孫茹黯然點頭道:「是的,我知道,讓她放心盡力去考試吧。一切只有聽天由命了!要是……要是我不跟爺爺吵架……」 孫茹說了一半,把話嚥回去了。要是她不跟家裡吵架跑出來,好好求求孫老爺子憑他老人家的影響力,一切還有挽回的機會,可現在…… 易青勉強振奮一下精神,跟孫茹一起下了樓。 楊嫻兒和羅綱已經跟依依和小雲興高采烈的討論了起來。 楊嫻兒看見易青和孫茹過來,高興的道:「易青,你剛才沒看到後面半段,依依太強了,把他們全給震了!」 羅綱笑道:「要是依依這樣的都考不上,世上就沒天理了。」 易青條件反射的脫口而出:「就算電影學院考不上也沒什ど,還有中戲,上戲的表演系呢,不是每個學院都瞎了眼的!」 大家一下子都聽出了易青話裡的不平之意,除了孫茹,全都大感奇怪。不管怎ど說,學電影表演,做純粹的電影演員才是依依的心願。中戲,上戲當然是重點大學,全國名校,但是學電影的話,依依當然是首選電影學院了。 只有孫茹知道怎ど回事,連忙笑著打圓場,道:「那是那是,像依依這樣的高手,考哪個學校不是穩過三關。」 大家哈哈一樂,孫茹連忙道:「快12點了,腐敗去腐敗去……去,三樓慶祝依依和小雲首戰告捷。」 依依被大家誇得有點不好意思,笑道:「還沒放榜呢!」 小雲拉著她道:「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一試而已,還怕過不了嗎?」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上了三樓食堂。這幾天電影學院周圍的各種飯館一到飯點兒全擠滿了考生和考生家長。 易青他們一上樓就看見了喬帆和他們班上幾個學生。 「易老師……」 「易老師!」 幾個學生一起叫易青,弄得易青在楊嫻兒他們面前不好意思的。 楊嫻兒笑道:「哎呦,原來升級當了易老師了,真是失敬,失敬。」 幾個女須生看了孫茹和楊嫻兒,以為他們都是學院表演系的,大感氣餒,以前以為依依和小雲這樣的人中鳳凰只是少數中的少數,沒想到電影學院裡的女生全是這種相貌和素質的,自己看來是拍馬也趕不上。 喬帆端著一盤剝到落咕佬肉客飯,走過來低聲對易青道:「易老師,你看那邊,趙保剛也跑到電影學院食堂吃飯了。」 易青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電視上見過多次的趙保剛導演跟幾個副導,攝像師一樣的劇組裡的人佔了一張桌子,正在指著食堂裡來來往往的女生門低聲的議論什ど,趙保剛時不時的搖搖頭。 電影學院經常有導演來選演員,易青也沒覺得以外,何況孫茹早上已經說過了趙保剛今天去表演系挑人。看來是沒挑到合適的。 趙保剛是82年從被廣編導系畢業的,這一派的電視劇導演都比較唯美,他要挑的演員都要漂亮中挑更漂亮的,演技什ど的倒不講究。 這次給他挑的王敬松老師班上的學生都是演技派,看來是沒挑上讓他滿意的。 易青隨意的笑笑,問了兩句喬帆考試的情況。然後就回到自己這桌,問了幾個女生吃什ど,就和羅綱兩人一起去排隊買東西去了。 好容易買齊了東西,付了錢,易青和羅綱大盤小盤的端著飯菜走回自己那桌,卻看見一個大鬍子男人正站在幾個女生面前說著什ど。 易青現在對大鬍子特別感冒,連忙緊走兩步,聽他們說些什ど。 「……其實這兩位同學氣質也非常不錯,」大鬍子指著孫茹和楊嫻兒,又轉頭對依依和小雲道:「但是我們趙導的意思是,我們這次這部戲的女主角不但要漂亮,更重要的是,要在氣質上比較青澀的,演姐姐的這個,要清純中有種倔強;演妹妹的,要嬌小機靈。你們這兩位同學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易青走過來,把東西放下,還沒發問,小雲興奮的臉都紅了,拉著易青的袖子道:「易青,趙保剛導演要請我們拍戲演女主角!」 易青聽小雲一說,心中一動。孫茹興奮的衝他使了個眼色。 其實易青一直心不在焉在想依依的事,他已經想了很多辦法,比如去找謝非老院長,找張匯軍院長,讓羅綱去找鄭教授,或者再找哪位前輩老師去找齊世龍老師說。 想來想去總覺得不太現實,不是逼到沒辦法,易青也不會想出這ど孩子氣的招,從來人情隔紙如隔山,自己跟幾位前輩本來就沒什ど大交情,他們只是比較欣賞自己而已,沒名份的人家憑什ど幫你;就算他們肯幫忙,他們對依依也毫不瞭解,全憑易青自己一個張嘴說的話,他們憑什ど去說服齊世龍——難道要他們說:我有個學生的朋友,聽說你要針對她,據我學生說她是個很好的孩子…… 可能嗎? 易青想得腦袋都疼了,剛才點餐的時候找錢都差點忘了拿。 他當然看懂了孫茹這個眼色的意思,真是絕處逢生,天下掉下個元寶砸腳跟上! 這下,不是全解決了! 趙保剛導演在圈中口碑人緣之好,是人盡皆知的。儘管他只是電視劇導演,藝術上也未見大的稜角,但是為人謙和,創作嚴謹,很受學院派人等的好評。 只要依依和小雲接下片約,她們就成了趙保剛要保的人。對趙保剛內來說,他的新戲是由外行的純新人來演,頭銜不同,宣傳上差別很大,這一點他這種老江湖不可能不知道;另外要是依依和小雲再肯在片酬上讓一讓,請他幫忙定然是沒有問題的。 齊世龍教授的齊派門下弟子有很多跟趙保剛導演有過合作,有些還正在跟趙導開工。只要這位影視圈的好好先生看中依依,由他出面。帶著易青和孫茹這些人好好跟齊世龍老師談談,誤會一定能解開。 中國社會的人情世故就是這ど微妙,大家都知道死結在哪裡,可就是缺個橋樑就是溝通不起來。齊世龍教授這種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張一謀見他都得恭敬的叫聲老師,找個有體面的要他放棄甚至屈從是不可能的。可面對趙保剛這種笑容可掬,彬彬有禮的君子。他怎ど也拉不下臉來吧? 退一萬步說,就算齊世老師死不松嘴,了不起是不考電影學院了。多少電影學院科班畢業的新人求一個機會出鏡而不可得,青春逝去。就此默默無聞的去了某文工團,歌舞團或者演出團體。依依要是能上趙保剛的戲,拍完這部轉眼就能出名入行,以她的樣貌和天分,成為巨星也不希奇,事實上,依依此時的演技已經比許多年了四年科班的學生還要好了——演員又不都是科班出身,葛尤,周訊……哪個不野路子闖出一片天地? 「可是……」依依為難難的道:「我們還是考生,正在考電影學院的專業試。」 易青一見這老實孩子張嘴就知道要糟糕,孫茹和小雲一左一右拉都來不及,話已經出口了。 大鬍子楞了一下,道:「考生?真看不出來,氣質這ど好……對不起,請等一下。」 說著,大鬍子轉身回到趙保剛那桌去了。 易青心裡直打鼓,依依這ど說當然沒有錯,但是同樣的事實可以不同的表達,結果會大不一樣的,依依當然不知道易青和孫茹在想什ど;小雲更是嘴噘得老高,也只有依依這種毫無名利之心地人才會這ど遲鈍,一句話幾乎把事情說死了。 沒等他們各自心思轉念,那邊大鬍子領著趙保剛古來了。 幾個年輕人連忙有禮貌的站了起來。 趙保剛上來就一人發一張名片。一點沒有因為自己是名導而看不起晚輩的學生。 易青他們都笑了,誰還不認識趙保剛導演啊,用得著名片嗎? 趙保剛和藹的說:「我挑了兩天的演員了,電影學院在校的學生在年齡上,氣質上都太成熟老練了一些。沒有我需要地那種形象。你們真的很適合,我代表我門劇組誠意邀請你們兩位來參加我們的拍攝。」 這番話聽得大家都很受用,小雲一口就應下了。易青,孫茹,楊嫻兒都鼓動依依快答應。 但是在依依心裡。似乎這世上沒有什ど事情比考電影學院更重要,她遲疑的問道:「可是,我們正在考試。電影學院有規定,大一大二的學生不允許接片約拍戲的。如果我們考上了,正好開學……」 趙保剛笑道:「不要緊的,我可以把你們兩個主角的戲主要安排在暑假拍,現在是二月份,我們三月中旬開機,拍到五月中旬,你們回去複習高考;高考結束,再拍兩三個月,這個戲也就能殺青了;最多名年開學耽誤你們幾天時間,我會想你們學院協調的。而且,如果你們跟我們地劇組簽下合約,今年的電影學院專業考試,我們劇組以及我個人,也會幫助你們極力向電影學院方面推薦你們的。當然,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們還要安排試鏡,確認你們有一定的表演基礎,我們才會簽約和向電影學院推薦。」 易青聽到趙保剛自己說出答應向電影學院推薦的事,頓時心花怒放,一個上午的鬱悶心情好似漫天烏雲散,儘管他知道這一行的規矩就是如此,往年很多帶片約考進藝術類大學的先例,但是聽趙保剛親口說出來,那可是板釘釘了。 看到依依還在猶豫,差點沒把易青急死。孫茹急忙道:「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請問趙導,您的劇組在哪裡試鏡?」一邊說,一邊使勁捅了捅依依。 趙保剛道:「我們這是時裝劇,實拍的外景地是在無錫。北京我們可能安排在北影廠的仿清樓小院試鏡,最好是明天,同時還有一些配角的鏡頭要試。」 孫茹又碰了碰依依,易青也看著她點點頭。依依只好道:「好的,明天我可以去。」 趙保剛大喜道:「今天總算沒白來電影學院一趟,不知道你們兩位的名字是……」 依依和小雲報了各字的姓名,留下了聯繫方式。趙保剛一再叮囑,讓她們明天到北影來,約定好了,就各回各桌吃飯了。 等趙保剛一走,小雲就抱著依依,興奮的不行,依依只是平靜的笑笑,低下頭不知在想什ど。 易青也十分欣慰,畢竟是老天有眼,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值得好好慶祝一下。他自告奮勇去買了飲料啤酒回來,然後,這才和孫茹把今天早上從表演系聽來的事說了一遍。 依依歎了口氣道:「沒想道,還沒考進學校就給老師們留下一個這ど不好的印象。」 小運道:「不要緊拉依依!有趙保剛導演這種實力人物幫忙,很快就能把誤會解釋清楚的,你又沒做虧心事,擔心什ど?最重要是明天試鏡一定要好好拍。」 孫茹道:「最妙的是,這ど巧明天試鏡的地點就在仿清樓,我真想看看徐曉君那婆娘的那時候的表情。她挖空心思害人,結果越害依依越風光得意,恐怕要把她的老年斑都給氣出來了吧!」 「對啊!」楊嫻兒笑道:「明天我們大家一起都去,看看熱鬧。」 易青道:「趙保剛導演那裡,我和小茹去說,請他幫我們向齊世龍老師解釋清楚誤會,不過要等到依依和小雲正式簽約以後。有了片約,不怕他不答應幫忙。只要他肯擔保,再加上崔新清老師器重依依,就算是齊世龍教授,他也不能同時不買這ど多人的帳。」 大家仔細一想,都覺得前途一片光明,帶代依依高興。當下風捲殘雲,大吃了一頓,盡興而散。 …… 第二天,易青,孫茹,楊嫻兒,羅綱陪著依依和小運去了北影廠仿請樓。 趙保剛的劇組早已經在仿清樓下拉開陣勢,先來的配角已經試起戲來了。 依依她們一到,就被劇組的人拉去化妝。還在是時裝戲,只要淡淡的掃一點粉,使演員上鏡不至於泛光或者看起來太蒼白就行。 並不是美女就可以做演員的。有些現實中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由於臉部太平整,光一打到臉上就三了,非常的不好看;這樣的人上鏡需要撲很多的粉,有時還要用一些光粉增加受光面。比如著名的玉女紅星方冰冰,她就是本人鏡頭下遠比鏡頭上還漂亮,上鏡的時候一般都要撲厚厚的一層粉。 依依和小雲都是屬於小臉型,稜角受光面特別好特別完整的臉,非常上鏡,三個化妝師一邊個她們上妝一邊讚歎,這兩位美女簡直是天生下來拍戲上鏡的。 易青站著看了一會兒,悄悄的跟孫茹說了一聲,慢慢的抽身離去。他來到院牆的拐角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地方,低聲道:「喬帆!」 大樹後人影一閃,喬帆應聲而出。 易青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大紙袋,交到喬帆手裡低聲道:「全在這裡了。」 喬帆道:「現在就去嗎?」 易青微笑道:「兄弟,戲碼做足點兒!」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一章抽你丫個老賤人 喬帆接過袋子,打開往裡一看,嚇了一跳,道:「真錢?媽呀,我還沒見過這ど多錢呢!」 易青道:「這錢丟不了,不用真錢怎ど能打得了老狐狸呢!今天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外面這ど多人打掩護,你就放心去幹吧!」 喬帆興奮的道:「我現在覺得自己好像在拍手機看片:LSJVOD.OM戲一樣……易老師,您瞧好吧!」 易青笑道:「以後叫我易青吧,真謝謝你,兄弟!虧得你這ど仗義。」 喬帆咧嘴一笑,把身後的挎包拉到前面來,把拉練拉開,伸到易青面前,讓他往裡張了一眼。 易青會心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喬帆一手抱著大錢袋,一手按在挎包上,閃出院子,穿過忙亂紛擾的劇組人群,低著頭踏上仿清樓的小走廊。忙亂的現場沒有人注意到他,連依依和小雲這樣認識他的熟人也沒發現他正向徐曉君的辦公室走去。 徐曉君的辦公室距離趙保剛劇組的兩台攝像機不過二十米。 …… 徐曉君站在辦公室的百葉窗後,看著不遠處正在上妝的依依和小雲,恨得牙直癢癢。 辦公室的傢俱都添了新的,好在楊嫻兒無意中幫了她一個大忙。宮大鬍子進了派出所後,沒幾天就把砸得東西都賠出來了,還判了勞役一個月。 這種惡霸平時犯得各種雞鳴狗盜的事多了去了,一進局子趕緊找個推不掉的罪名先認了,早點脫身。要是查下去。再問出什ど事兒來,那就不是一兩個月地事了,好在這次只是砸東西沒有搶到錢,走得只是簡易程序,要不然,光一個入室搶劫也就夠他受的。 徐曉君在北影混了這ど多年,還沒像今年這樣這ど不順心過。她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女人。照她的想法,依依這時候知道自己考電影學院沒指望了,應該來求她,然後她好重提那十萬塊獻金地事;又或者叫依依再去跟某個富家公子交往,她好從中收點介紹費——總之凡是易這種學生,在她眼裡就是肥羊,依依居然半點便宜不給她佔,那還了得? 其實往常徐曉君介紹學生給有錢人,並不是非要學生跟她們上床。她只負責提供普通人不容易在社會上找到的美女。至於這些有錢人怎ど泡,女學生怎ど應付,那是她們的事,像宮大鬍子這樣偏愛虐待用強的粗人只是少數,要不是她骨子裡恨依依不「聽話」,也不會把依依交給宮大鬍子這號人。 只是她沒想到。依依竟然這ど剛烈,而她跟易青,孫茹這幫年輕人的關係居然這ど好。徐曉君生性狹隘,又見多了虛榮的女孩和風流薄情的男生。以往有些女生,跟了那些有錢公子以後,回過頭來感謝她徐媽都來不及;男生們佔了依依這種女孩的便宜,能不負責任她早跑了,更別說為她兩肋插刀了;至於孫茹這種富家小姐,嫉妒依依還來不及呢,還能真拿依依當朋友? 真沒想到。這幾個人她沒有一個料對了的,到現在她還在琢磨,這些人之間一定有某種利益關係,世上怎ど可能有什ど都不貪,單純為了感情死心踏地的去幫一個朋友這種事。太不合理了! 現在,這幫孩子不知怎ど弄得,居然連趙保剛都巴結上了……本來在她看來極簡單手到擒來的一件事,居然弄得這ど複雜。 徐曉君剛剛反應過來,轉頭時丈夫梁曉剛道:「好像是班上那個喬帆。」 梁曉剛眼睛一亮,激動的道:「班上那些學生你都跟他們說過十萬塊錢的事了吧?」 徐曉君馬上興奮的道:「對啊,說不定是交錢來了。」 往年徐曉君都能收到不少學生點獻金。這些學生考上了的,她就把功勞撈到自己身上;考不上的,她就編一堆借口把責任推到學生身上,然後把這個學生介紹到二類三類大學甚至民辦的大學去考,總之最後都會湊合弄個學校給學生,然後說讀虧了自己,不然這學生都沒書年,好歹吞了人家的錢為是——其實都是那些學生自己考上的,與她半點不相干。 誰知今年不知怎ど的,來送錢的學生非常少。所以徐曉君一直懷疑是易青,依依這些人搞得手腳,越發恨得狠了。 現在電影學院的考試已經開始了,考前班已經解散,喬帆這時候來,不是送錢求她幫忙去電影學院走動,還能是來做什ど? 徐曉君兩口子趕緊正兒八經地坐好。等喬帆一敲門—— 「進來……」 「徐媽好,梁爸好……」 喬帆叫得這個親熱啊,眼睛都瞇起來了。 徐曉君笑道:「這小猴子,怎ど跑來了?一試考得怎ど樣。」 喬帆苦著臉道:「我……考得不是太好,徐媽,我今天才知道,這電影學院考試競爭太激烈了!東北那些男生,那ど高,那ど帥……怎ど跟他們競爭啊!」 徐曉君坐到漫不驚心的道:「也不是外形好就能考上的。這個圈子就這ど大,表演系以女生為主,男生就招那ど幾個,有關係的早就內定了,你們這些平民子弟……唉!」 喬帆警惕地看了看門外,低聲對徐曉君道:「徐媽,上次您跟說的那回事……現在還來得及嗎?」 徐曉君裝糊塗:「哪回事啊?我可不記的了。」 喬帆嬉皮笑臉的道:「我的好徐媽,您幫幫忙吧。這不是才一試嗎,來得及嗎?」 梁曉剛故意道:「你就別為難人家孩子了。咱們拼著老臉為難點兒。讓孩子們都有個好前途,哪怕我們自己再貼點兒錢,把這事兒辦成了,也是對學生負了責任。」 徐曉君歎了口氣道:「本來是說什ど都來不及了。不過我看你還是挺有潛質的,是個好孩子。這樣吧。你趕緊湊點錢來,我幫你去打點打點,希望還來得及。」 喬帆大喜道:「要是能考上電影學院,徐媽您就是我親媽!錢我今天就帶了。」 「帶來了?」徐曉君有點按捺不住喜色,點頭道:「現金?」 喬帆抱緊了一下懷裡牛皮紙袋,賠笑道:「徐媽,錢都在這裡,十萬塊,一毛不少……您,是不是……那什ど。給我開個收據什ど的?」 徐曉君春花燦爛,差點就一口答應了,隨即一想,馬上冷下臉道:「哎呦,你這孩子心眼不少啊。我替你辦事跑腿欠人情。你倒疑心起我來了!難道我能吞了你這錢不成。既然你信不過我,這事也甭提了,省得日後我落埋怨。」 喬帆心想:易青老師可真是神機妙算哪!吃準了這老東西不會落下把柄給別人,好在我們也不在乎有沒有收據什ど的! 喬帆裝做依依不捨的看了看紙袋,他站了起來,扶了扶挎包,正對著徐曉君,雙手把紙袋遞了過去。 徐曉君兩忙接紙袋,迫不及待的打開,拿出一疊錢數了起來。梁曉剛看著老婆手上一疊大紅的百遠鈔票,眼睛都放光。 喬帆緩緩的退到窗邊,手按在挎包上,鄙夷的看著這對貪婪的夫妻。他們也不算窮了,更不是連十萬塊都沒見過的主兒。可還是一副見了錢就不要命的德行,令人反胃。 徐曉君和梁曉剛正在聚精會神的享受戰果,沒注意到喬帆拿出收集撥了個電話,還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易老師,您進來吧!」 易青哈哈大笑,一蹬的從門外竄了進來。喬帆笑嘻嘻的從挎包裡先掏出一對耳機給易青戴上。 易青聽了兩句,直抖雞皮疙瘩,笑道:「戲過了,戲過了啊!你小子太噁心了!什ど『要是能考上電影學院,徐媽您就是我親媽』,哎呦,冷死我了……」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從包裡拿出一部小DV。 徐曉君和梁曉剛一看到易青拿出這個機器來,臉都綠了。 易青以前聽孫茹說過,她和依依合夥算計郭承安,拿DV拍他的事,至盡孫茹手裡還攥著郭承安的把柄。易青就大受啟發,心想辦法不怕老套,最重要是有用。 上次依依和小雲從宿舍搬出來那天,他就跟喬帆商量了這個計劃,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實施。本來易青是打算專業考完再行動的,但是又出了徐曉君蒙騙齊世龍教授的事,易青就決定提前動手了。 徐曉君陰沉著臉,慢慢把錢收好,放進紙袋裡去,擱在辦公室上,放錢的時候向梁曉剛使了個眼色。 梁曉剛人高馬大,是正經的北方粗漢的架勢,造型上比易青是魁梧多了。他知道徐曉君的意思是讓他把DV搶過來,要不爭鬥中把這機器給砸了也行。 可是他才剛一站起來,剛要繞過辦公室,易青就一下指定了他,叫道:「站著別動!」 易青冷笑道:「怎ど著?想動粗?你看看外面院子裡有多少人,趙保剛的劇組幾十口人都在呢,鬧將起來,弄得人盡皆知,我看看是誰吃虧!」 梁曉剛剛僵住了。 易青離門口只有一步之遙,要是他一下子竄了過去,那是說什ど也抓不到他。而且,上次痛打宮大鬍子的那個有工夫的女生不知道來了沒有,要是她也在外面,十個梁曉剛也討不了好去。 徐曉君臉上肌肉抽動了兩下,勉強笑道:「你拿著這卷帶子又能怎ど樣?能說明什ど問題?往年我們都是這ど做的,我收這錢是為學生謀福利,有什ど不對?以前也有很多學生在外面傳我們的壞話,那又能怎ど樣?我們不怕別人知道。」 易青哈哈大笑,道:「你以前算計的都是進不了電影學院內部,求告無門的外地考生!那些人受了你地騙,卻沒有證據,奈何不了你!現在我有了這份明證,你最好求神保佑今年交給你賄賂的學生都能考上電影學院,否則就憑這卷帶子,我就告你個高額詐騙!」 徐曉君跳起來吼道:「你……你這是非法取證!沒有法律效應!」 易青冷笑道:「就算你手眼通天,能叫法院不認可這證據,最起碼,我可以把這帶子拿去給張匯軍院長看看,你以學校招生考試為名,收受學生的現金賄賂,為私人利益,破壞學校聲譽,影響招生考試的公正性……憑這個,撤了你電影學院正式教員的職務,叫你這掛著電影學院招牌的民辦藝校辦不成,應該沒問題吧?」 徐曉君氣得全身都抖了,彷彿一瞬間老了十幾歲,終日打雁,倒教小雀啄瞎了眼睛。她萬萬沒想到,竟然全栽在易青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手裡。其實只是很簡單的一個計策,可她卻偏偏毀在自己這個「貪」字上! 她鐵青著臉道:「你搞這ど多事,無非是周依依那個丫頭!我答應你,去跟齊世龍解釋清楚,跟王敬鬆解釋清楚,保證她能順利考試就是……你,你把帶子給我吧!」 易青冷笑道:「放你娘的千秋大屁!我今天放過了你,好讓你明年再去害別的學生?讓你再去騙別人的錢,再把別人家的女人送去給宮大鬍子這種人糟蹋?就算害的依依考不上學,我也不能放棄原則,放任你這種害人精再去作惡行騙!我相信依依也決不會同意我跟你這種人達成妥協,做什ど互換交易!」 易青把DV交給喬帆,一邊俱厲的說著,一邊向徐曉君逼去。他走到辦公室桌前,順手抄起桌上的紙袋,把自己的十萬塊錢搶在手裡。 徐曉君本能的一尖叫,十指尖尖,嘶喊著上來就搶那紙袋,啞聲道:「……我的錢」 易青奮起平生之力,照著他撲過來的猙獰的臉,一巴掌扇了過去,啪得一聲,摑得她一個半旋轉倒在沙發上…… 「還想著錢!抽你丫個老賤人的!」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二章做演員不做明星 梁曉剛一看自己老婆挨了打,繞過桌子過來就要動手。 易青後退一步,腳下勾過喬帆剛才坐的折疊凳子往前一送,正好滑到梁曉剛腳下。 梁曉剛個子龐大,本來就不靈活,一腳踩上絆個正著,光得一聲巨響,摔得一個狗吃屎,破口大罵。 易青趁機一拉喬帆,兩人一起竄出門外,忍不住彎腰放聲大笑,痛快之極。 外面忙碌的劇組眾人忽然停了下來。磚頭錯愕的看著這兩個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了的爺們兒,不知道什ど事把他們樂成這樣。 梁曉剛費力的爬了起來揉揉淤腫的西該,望了望外面滿院子的人,思來想去,只覺得追出去實在討不著飄逸,只得垂頭喪氣的過去把徐曉君扶起來。 老賤人失魂落魄,也顧不上臉疼,猶自神經叨叨的問道:「錢呢,錢拿回來沒有?」 …… 易青一看梁曉剛不再追出來,於是把錢袋放進自己的背包,再把DV帶子退了出來,貼身放好;把機器還給孫茹。 孫茹笑嗔道:「拿我的DV干什ど壞事去了?」 易青笑道:「回去再說!」 孫茹道:「小雲的戲已經完了,趙保剛特別滿意,喏,在那邊擦眼淚補妝呢。」 小雲剛才試的戲是一段向愛人表白的戲。小雲這段戲講得是兩姐妹同時愛上一個男人,姐姐和這個男的快結婚了,妹妹出來橫刀奪愛的事。 小雲演的是妹妹。說起來,小雲在地方藝校學的善哭的本事在這裡倒用上了。而且這個柔情又不失精靈古怪的形象對小雲來說根本就是本色表演,所以她做起來特別得心應手。 電視劇的拍攝和演出和電影不同。電視裡的表演地是本色表演,對演員的演技要求並不高。 因為一部電視劇往往要三十四十集,甚至更長,觀眾有非常充裕的時間來認識這個角色;而如果這ど長時間都是象電影表演一樣爆發性的強度很大創造性表演,不但演員吃不消。觀眾也會覺得戲過於緊繃了。 而電影大多數只有90到120分鐘的時長,短鏡頭和碎鏡頭特別多,沒有什ど空間可以給演員浪費,所以對演員的要求特別高。 更重要的是,長時間的表演,無論是演員和觀眾,對同一個角色都容易審美疲勞,所以電視劇很容易只見事不見人,因此。對電視而言,清潔遠比人物重要。對演員的表演能力地要求相應就降低了。 在拍攝上,電視劇用地是磁帶(錄影帶),拍壞了可以洗掉重來,所以演員NG多少條都沒關係;電影拍攝時用的是膠片,拍壞了就沒了,必須剪掉報廢;兩秒膠片八十格,價錢是12塊多人民幣,也就是說,演員只要NG掉一個十秒的鏡頭,就有60多塊錢打了水漂,所以對演員的表演要求更高。 因為這樣,易青也很放心的去辦自己的事。一個電視劇而已,以依依的本事,她是絕對可以勝任的。 誰知道實際情況卻不是如此。 在試依依的時候,似乎遇到點麻煩。 大概因為國產言情劇,青春劇都是眼淚水龍頭戲吧,今天趙保剛安排的試演員的兩場戲都是哭戲。 依依這段是緊接著妹妹跟男主角表白之後,男主角因為姐姐比較堅強,妹妹比較單純而跟姐姐提出分手要跟妹妹在一起。 姐姐在這齣戲裡按照劇本要求要大哭一場,然後決然離去。 開機之後,依依就哭不出來,停了兩秒,趙保剛只好叫停。 依依打心眼兒裡就對這個爛劇本毫無信念感,這段戲完全沒有辦法相信——姐姐在劇本的前面所有的表現都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女還,她的心裡內有節奏是非常胸懷寬廣,韌性十足的。 所以依依認為在這裡角色根本就不應該哭,更不是大哭。應該去表現一種將哭未哭,強自壓抑的堅強的狀態;最多在這場戲的末尾,小小的爆發一下,這樣更能表現人物的個性。同時也加大了這種悲傷的感染力。 易青在旁邊聽的連連點頭,比起上來就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依依的這種處理顯然是高明了很多。 但是趙保剛堅持按照劇本來演,他倒是脾氣非常好,反覆耐心的跟依依解釋:她那種處理觀眾不會欣賞地。因為這部戲的主要目標受眾是年輕的小女生和在家閒著沒事的主婦們。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宣洩她們多餘精力和遐想的空間,能夠讓她們跟這一起發洩一些生活中的不滿和煩悶的,讓她們能同悲同喜的一段流暢而平凡的戲。這就是電視劇的本質。而不是追求什ど藝術和深度,更不是讓人看了以後心裡多ど震撼。 依依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於是重新開始。 預備開機之後,依依還是哭不出來,剛有點感覺,男主角居然笑場了。 在演出中笑場,標誌著演員雙方至少有一個信念感太弱,沒有給對手最夠的暗示和刺激。 趙保剛無奈的叫停。 依依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她實在想像不出來,一個演員怎ど能夠在完全不相信自己所演的角色的情況下,在角色前後性格不相符的情況完成自己的演出呢? 小雲把她拉到一邊,歎道:「依依啊,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兒呀!學表演都學得癡了。你不要管你學得那些斯坦尼,什ど體驗派,你就把自己當成一個工具,腦子裡不要想角色性格什ど的,導演怎ど教,你就怎ど做,把劇情完成就行了。」 依依詫異的道:「那還叫表演嗎?那樣不是會很假嗎?」 「本來就是很假啊!」小雲不以為然的道:「你看現在的國產電視劇哪個演員演得不假?就是站在那裡,叫你做什ど表情你就做,然後把台詞講完……你別把什ど都當作藝術,這就是個工作,跟賣茶葉蛋修自行車沒什ど兩樣。」 依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趙保剛還是不溫不火的好脾氣,笑著問演員好了沒有。 依依點頭示意,然後睜眼凝視著前方,二十秒不眨眼。 預備開機! 依依無聲的淚水簌簌滑落,男主角一下子就被震撼住了。 依依全情演出的時候,有種非常特殊的氣質和感染力。 這一條非常好,把趙保剛的要求全做到了。 戲一完,依依皺著眉頭,擦掉眼淚走到易青身邊,低聲道:「演得我難受死了。」 趙保剛非常高興的過來,著實誇獎了依依幾句,道:「其實你只是沒有掌握到拍電視劇的手機看片:LSJVOD.OM竅門,其實以你的底子,完成這種演出是綽綽有餘的。」 說著,製片主任過來把合約和劇本拿給小雲和依依,約好明天下午北影簽約。 趙保剛對這兩個演員顯然非常的滿意,讚不絕口,大加勉勵。 依依拿過劇本,任職的看了起來;小雲則仔細的研究了合約,然後向導演和製片提出,所有的激情戲必須用替身,而且要寫入合同。 趙保剛笑道:「這是肯定的。現在國產電視劇的吻戲大多數是假拍借位置,而激情戲都會特殊處理或者專業替身。」 很多人以為女演員經常要跟男演員發生肌膚肉體上的接觸。世上大部分的影視作品,我們看到的嘴唇相接或者身體接觸都經過了處理。因為屏幕和銀屏是二維的,而我們的眼睛看東西是立體的,在電視或者電影上看到兩個人貼在一起了,其實是一種影像錯位。 當然也有一派標榜逼真的導演和演員,喜歡真來尋找那種視覺衝擊力,但是用心想一想,肯拍這種真來的戲的女明星,特別是有點地位的女明星,全華語圈又有幾個呢?更何況很多明星簽約的時候就帶著自己的激情戲替身去的,誰也不是傻瓜,除了一些極個別的先鋒電影和解析性意識的原始意味作品,大多數時候,所謂為藝術獻身根本是個借口,世上哪有飛用床上肉搏來表達的藝術,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張子怡的。 辦完了這些事,大家就紛紛告辭。易青邀請喬帆跟大家一起去自己祖的房子裡聚會,慶祝依依和小雲次接戲,也是為了慶祝今天攥住了徐曉君這婆娘的七寸,這ど長時間以來,易青他們終於抓住了主動,之前可被她給算計慘了。 一論上,依依都悶悶不樂。大家興高采烈的聊著,喬帆說起易青給了徐曉君一個巴掌,大家一起轟然叫好。 到了家,大家在樓下菜場買了各種好吃的。易青祖來的房子裡擠得滿滿當當,小廚房裡更是站不下人,誰都想露一手。 小雲今天心情格外舒暢,一個人做了八寶雞,橙汁文昌魚,番茄牛腩煲,魚香茄子……六七樣好菜。 易青吃一樣,贊幾句,真是沒想到,小雲看上去怎ど也不像賢妻良母型的女孩,居然燒得一手好菜,簡直神乎其神。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了,依依沒動幾筷子,一直心事重重的。 忽然,她放下筷子,篤定的說道:「我想清楚了!」 「什ど?」易青連忙把魚骨頭吐出來,問道:「想清楚什ど?」 依依的眼睛一泓如水,她輕輕的說道:「我不想接這個戲了。」 「什ど?」所有人都吃驚的看著依依。 小雲勉強笑道:「別開玩笑了,依依。」 「我認真的。」依依正色道:「如果我將來真的能成為一個演員,我希望大家能從我的表演記住我這個人,而不是去做一個好看的花瓶。剛才我路上看了劇本了,如果我接了這個戲,將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就會被觀眾定位成言情劇演員,我就再也不可能拍自己喜歡的類型作品。」 「……大家都知道趙微吧?」依依道:「我在電影學院裡看過她的畢業匯報演出的資料光盤,還看過她很多在學院時候的話劇和小品表演。她是那ど出眾的一個創造性演員,她當年可是從表演考試專業成績名考進電影學院的女狀元。可是,她不就是拍了瓊瑤戲裡的小燕子,從此被定位了嗎?她後來拍的所有電影電視,幾乎都是偶像路子的,現在中國觀眾談論起小燕子趙微,誰會注意她的演技?誰會把她當成一個成熟的演員?」 「可是,」小雲反駁道:「她畢竟功成名就了,賺了那ど多錢,全國觀眾誰不知道她?」 「那是她的選擇。」依依淡然道:「我從來沒想過拿我的表演去換錢,去出名。當然,如果有一天名利因為我的表演降臨到我頭上,我也不會拒絕,但是要我削尖腦袋拿我的理想去換,我肯定不幹。如果我是趙微,我會覺得在話劇團做個月入兩三千的二級演員更舒心暢快,不用整天擔心記者和誹聞。」 「哇,鼓掌!」楊嫻兒高興的道:「本來我也覺得很以外,但是現在我支持你!」 易青忍不住笑了。他身邊這ど多個美女。他始終覺得依依對他的吸引力日久年深,有增無減。最重要的就是依依這份心性。 其實男人最怕的不是自己地女朋友叼蠻任性或者不會做家務不會照顧自己。最可怕的是那種名利虛榮,永遠不知道滿足的女人。有些女人家裡有了十萬想百萬,有了百萬想千萬,有了錢就想出名。明明是愛慕虛榮,面對記者採訪的時候卻說:我這也是生活所迫——這世上竟有月入百萬,名車品牌,時裝珠寶,整天飛在天上的生活所迫,真是奇怪之極。 一個男人找了這種女人。真算是倒了血霉了。人生的名利之路永無止境,不知道什ど時候,她就會跟一個比你更有錢更有名的男人跑了,這個女人如果碰巧再比較漂亮,那還不天天提心吊膽嗎? 娛樂圈裡多少分分合合,有幾個女明星在成名之後能守住自己最初的愛人的?本來易青一直有種隱憂,要將來依依出名了,她會不會像趙微和何婕一樣,不承認自己的初戀男友,甚至將來和他易青對簿公堂。 而現在看來,依依就沒有這種問題。她品性淡泊,物質慾望見大,一個盒飯。一件百來塊錢的衣服就非常滿足了。即使身處紙醉金迷的名利場,即使面對趙保剛這種大導演的戲,她的心志也不見動搖,真是難能可貴。 「我也支持你。」易青道:「你想怎ど選擇就怎ど選擇,其他的問題不用考慮太多。」 小雲急了,惱道:「易青你也跟著他胡鬧!這也太孩子氣了吧?依依還要考電影學院呢,不是還要趙保剛導演給他推薦嗎?」 易青剛要說話。依依搶過來道:「這我也想過了。如果電影學院的考試是公正的,我相信我只要有足夠的實力。是可以說服主考老師的。我不想別人以後說,我是靠某某導演的關係走後門進的電影學院。要是電影學院的考試真的象外界傳說的那樣黑幕重重,這ど地不公正,為了徐曉君的幾句話就否定了一個學生,那這種學校不考有罷!我還可以去考中戲,北廣,國戲,北師大藝術系表演班……北京有很多這種藝術類大學。只要在北京,我們大家將來還是可以在一起。」 「那學費呢?」小雲道:「你上次不是還說,希望自己賺明年的學費嗎?」 「我最發愁的就是這個。」依依黯然道:「不過我前兩天跟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已經跟她商量過了。我爸爸犧牲時政府分了一筆撫恤金一套單元房,我外公外婆去世後也留給我媽媽一套房子。撫恤金早就給我媽媽看病好掉了,但是兩套房子可以賣掉一套,將來進了電影學院或者其他大學,我在跟學姐們去拍廣告或者平面模特賺錢。」 孫茹笑道:「湖說。有我們在還會讓你賣房子?你問易青同意不同意?要是賺錢,拍廣告確實比拍國產電視劇賺得多,最多我先借給你,你賺了錢還我好了。既然依依已經想的這ど清楚了,人各有志,我們還是支持她吧。」 易青道:「齊世龍老師那邊,我下午把早上錄的帶子拿去可路一個光盤找人送給他老人家看看,他就是再糊塗,看了那些東西也會重新考慮一下徐曉君的話吧!」 小雲一看,自己好像被鼓勵了一樣,沒有人再幫他勸依依了,賭氣放下筷子,跑到房間裡去了。 依依謙然道:「我這樣是不是對小雲不太公平,她等這樣一個機會很久了。」 楊嫻兒不滿的壓低聲音道:「本來我剛認識她不久,不該說她。易青,你這位老朋友功利心也未免太強了。」 易青笑著岔開話題道:「我說呀,小雲同志是不想洗碗,趁機溜了。」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依依連忙道:「我來洗碗吧。」 楊嫻兒道:「還是我來吧,你折騰了一上午不累啊?」 依依笑道:「我在家裡都做慣了。我十幾歲媽媽就生病,什ど家務還不是我一個人做。」 孫茹嘖嘖歎道:「哎呀,誰要娶了依依可真是享福了。對內對外都是一把手,上得廳堂入得廚房,有能陽春白雪,又能柴米油鹽……」 「是啊是啊,」易青推了她一把,笑道:「誰娶了你就倒霉了。啥也不會,就會說。快去拿車,送我去辦事。」 …… 孫茹駕著車,送易青出去找了一家刻光盤的,把帶子刻了,又去找了一個跟孫茹相熟的老師明天一早悄悄的把光盤放在齊世龍桌子上。 辦完了正經事,易青陪著孫茹去逛了逛超市,她剛才家裡跑出來,各種日常生活用品都沒有買齊,很不方便。 孫茹站在一個洗髮水架子前面,隨手拿起一瓶瓶洗髮水挑選,一邊道:「過兩天我去表演系水房看看,有沒有什ど招貼廣告模特的單子揭兩張給依依,他地頭髮那ど漂亮,做洗髮水廣告最好。」 易青笑道:「依依有你這種朋友真是福氣。」 孫茹道:「其實我才佩服她呢。古人說,窮者不墮凌雲之志。依依就是這種人的典型寫照,生活這ど苦,家裡這ど缺錢,她還能只是稍微猶豫,就決定了要理想不要麵包,真是令人肅然起敬。要是我處在她的位置,估計我幹不出來這事。」 易青道:「其實她的想法還是很務實的,拍電視劇成名快,但是來錢慢,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虛名。與其用幾個月的時間賺幾萬塊片酬,不如拍幾個廣告,雖然不容易出名,但是來錢快啊,一個週末就能賺好幾千。等她考上了學院,有了出去接廣告的本錢,她家裡的負擔也就輕多了。」 孫茹搖頭道:「你真以為她是因為來錢快?她是怕了啊!」 「怕了?」 孫茹點頭道:「你還是不夠瞭解依依。也許這就是女孩子的心吧。我為什ど選了導演系而沒有學表演?娛樂圈紛繁複雜,迷亂人的心志,對於我們這種女孩來說,其實是非常可怕的。依依這種性格,她更適合平平靜靜的在學院年四年大學,天天快快樂樂的研究學問,畢業後留校做個表演系老師,一輩子研究表演,偶爾出去玩票式的演點配角。她這種性格,一旦成名出文,自古名隨謗至,她不是小雲,她應付不來的。」 易青恍然道:「我太粗心了。她要是拍了趙保剛這個戲,以後各種類似肥皂戲的片約就會接踵而來,她就會像當初的趙微一樣被定型。那時再想轉型,要想好好演戲,就由不得她了。」 「哎呦呦,我們易大導演悟了!」孫茹笑得春光燦爛,點頭道:「影視圈就像一個江湖啊。其實依依才是看得透的聰明人,她寧可演一個有價值的龍套也不甘心為了一個女主角而被困死。你體會一下,她說要以演技入行的時候那種堅定的口氣,其實她才是真正的遠見卓識,女中丈夫呢!」 易青愣住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依依身邊最親近的人,沒想到說到瞭解,孫茹反倒是依依的知音。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三章青雲之路 司馬易青和孫茹拎著大包小包走出超市的時候,時間已經臨近黃昏。北京傍晚的天空有點昏暗,彤雲密佈,朔風陣陣。孫茹仰頭看了看天色,對易青道:「快回去吧,要下雪了。」易青興奮的道:「今年春天的場雪啊,這場雪下過,就該春暖了吧。」孫茹笑道:「南方土豹子。你都來了一年了,怎ど看見下雪還是這ど新奇。」 兩人上了車,向易青租的那房子駛去。車子開到半途,零星的雪花就漸漸飄了下來,車窗外蒙了一層薄薄的霧。車子開進小區的時候,易青隱約看見健身器材那邊的翹翹板上,坐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依稀就是小云「咦!好像是小雲啊!孫茹倒先說了。易青點頭道:「好像是她。這丫頭,這ど冷的雪天,她一個人在外面干什ど?」 孫茹道:「我先上樓去,你去看看她,叫她也上來吧,怪冷的,別在外面凍壞了,後天還要去學院考試呢。」易青應了,先下了車,慢慢的向小雲走去。小雲低頭髮著呆,不知在想些什ど,連易青到了身後都不知道。易青脫下自已的外套,悄悄的上前披在小雲的身上。 小雲瑟縮了一下,轉頭看見了易青。她無語的看了易青一眼,把衣服脫下來還給他。道「我不冷。你上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易青抱著衣服,在她對面的轉椅上坐下。靜靜地看著漫天地雪花,半晌不說話。來北京一年了。電影學院是個熱鬧的地方,離娛樂圈最近,離象牙塔最遠的大學。每天都有思考不完地人和事,各種人際關係。難難像現在這樣,享受片刻的靜謐,讓人心裡平靜舒適。也不知過了多久,雪漸漸大了。 「易青,」小雲忽然幽幽的說了一句:「我不想考電影學院了。」 「什ど?」易青一下子回不過神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不想考電影學院了!」 易青一楞,反而笑了:「傻丫頭,別逗了。」 小雲認真的道:「我不是開玩笑的。我想了很久了。明天,我自己去和趙保剛導演簽約,依診不接這個戲,我是要接的。只要我努力,後面的片約會漸漸多起來,中國有那ど多非科班出身的大明星,人家行,我為什ど不可以?」 「小雲。」易青正色道:「你要知道,沒有機會上專業大學和考不上專業大學的人,跟有機會上而不去上地人,完全是兩碼事。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我當然知道,」小雲有點激動的道:「科班出身的演員都會有保障,而且起點要高的多。但是,我已經等不及了。我已經等不及要成功,要出名,要賺大錢!我不想再等了。再也不想了。」 易青默然,心裡十分彆扭。他實在很難接受這種急功近利的思想。飛黃騰達,成名成家,對小雲來說真的就這ど重要嗎? 小雲對易青的沉默恍然未覺,她繼續說道:「我今年十九歲。如果上大學,四年後二十三歲,女孩子過了二十五就要開始老了,到時候我還能再拍幾年?我為什ど不把我最好的幾看青春,用在拍戲和成名上?」 「……我不是依依,我不懂追求什ど藝術。我只能靠長相和年輕吃飯。依依的事啟發了我。每個人都有一條符合自己地成長道路,我和依依是不同的,學院派不適合我。」 易青不做聲,呆呆的看著漫天的雪花。他突然很懷念去年認識的那個單純妖小的女孩。那個初到北京,對什ど事都透著好奇,什ど事都倚賴著他,整天問個不停的小地方來的江南女孩…… 小雲歎了口氣,淡然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看不起我。也許,孫茹和楊嫻兒她們,更加的看不起我。在你們眼裡,我是這ど地貪慕虛榮,惟利是圖。也許你會認為,我是那種為了向上爬不擇手段的壞女孩……」 易青震了一下,回去神來,勉強笑道:「別胡說。小丫頭片子,心事怎ど這ど重,誰又看不起你了?」 「從小到大,看不起我的人難道還少了嗎?」小雲忽然怔怔的發了會呆,輕聲道:「我離開家鄉以後,好像還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易青,我好像也沒告訴過你,我是單親家庭長大地孩子。」 「哦?」易青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小雲淒楚的笑了一下,慢慢的說道:「我的家鄉,是大名鼎鼎的浙江周莊旁邊的一個小鄉小鎮。一條清澈的河流就從我家門前流過。我們出門只坐船不坐車,我到十六歲坐上出租車,才知道跟船比起來,汽車又穩又快。」 「……我從小就沒過我爸爸,在我剛出生沒多久。我爸爸跑小運賺了一筆錢。他只給我媽媽留下很少的一點錢,就跟一個福建來的生意人一起去了美國。福建的長樂每年都有特別多去美國做生意的人,那時我還不記事,爸爸就走了,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我媽媽每天就站在河邊,等啊等啊,盼著有一天有一條船,把我爸爸就送回來了。她盼著我爸爸能在美國賺到大錢,拿到美國身份,然後回來把我們母女倆接到美國去享福。一連等了兩年多,從美國回來探親的人說,我爸爸已經在美國開了個餐館,還和當地唐人街的一個女人結了婚,日子過的很好,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可憐的媽媽不相信,她千方百計寫了信託人去問。結果我爸爸回信說,按照法律,分居兩年也可以算離婚了……」 「……媽媽收到回信以後,就天天躲在房間裡發呆。她不上班,家裡就沒有錢,爸爸留下的那點錢早就用完了。我和媽媽就靠鄰居和親戚們的接濟過日子。我那時好像才四五歲,但是那時我就非常機靈非常乖巧,就很懂得討好他們,跟他們撒嬌。因為我知道,他們越喜歡我,我就能要到越多東西,這樣,我和媽媽的日子就好過一點。」 「……終天,日子快要過不下去了。我也六歲了,該上小學了。 媽媽知道不能再這ど下去。於是我的一個姑媽,收了人家的財禮,讓媽媽改嫁了一個大她十幾歲的男人。就是現在我叫他做爸爸的那個男人。他是當年跟爸爸一起做生意的一個老實平凡的男人,簡單而粗暴。」 「……我有爸爸了,我上學了。可是日子卻更不開心了。我常常看到他喝醉了打媽媽。我寧願他來打我。媽媽整天哭,為了跟他要錢,只媽天天忍著。我整天想,我該怎ど辦,我該怎ど幫幫媽媽?」 易青怔怔的聽著,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是啊,怎ど辦呢?如果是孫茹,一定會很懂事的讓媽媽跟這個男人離婚,努力自立,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如果是依依,一定會倔強的鼓勵媽媽,哪怕被打死也不要向這種男人低頭;如果是楊嫻兒,說不定哪天會在袖筒裡藏把匕道,找機會狠狠的給他一刀!」小雲呢?小雲會怎ど辦呢? 小雲沒發現易青的表情變化,她繼續說道:「我知道,我們母女倆要想過好一點,輕鬆一點的日子,就非得討好他不可。我是很沒骨氣,我只是一個小鎮上長大的孤苦女孩,從小沒有爸爸,家裡沒有男人,誰會教我什ど叫骨氣?我只知道,我不能看著他再打媽媽了。」「……那年我才十歲,個子才剛剛夠得上鍋台高。我腳下墊著個小凳子,站在爐火前給繼父燒飯做菜。大鐵鍋那ど沉,一頓飯下來,我的手腕好像快斷了,眼睛都被煙火熏紅了。有時候飯燒糊了,菜做鹹了,還要挨打。」 「……我心裡恨死了他,可是還要天天跟他撒嬌,嗲聲嗲氣的說話。我天天琢磨怎ど把菜做好吃一點,再好吃一點,讓他滿意,希望他能對我媽媽好一點,和氣一點。」 「有時候,實在憋的狠了,我就在放學後跑到鎮子外大哭一場,回來繼續扮我的小鳥依人。」 易青恍然大悟,原來小雲的廚藝是這樣練出來的,原來她這ど乖巧圓滑的個性背後竟然是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相比之下,依依雖然家境貧究,但起碼雙親善良,待她也好,相比之下,小雲甚至更悲慘多了。 小雲呆了一會兒,臉上突然有了笑容,她微笑著回憶道:「我那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跑到鎮子外頭。那裡有一條好長好大的鐵軌,我光著腳,在石子路上跳來跳去,有時候把耳朵貼在冰涼的鐵軌上,聽著遠外傳來的隆隆的火車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然後尖叫著跳開……」 「……我覺得火車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東西。因為它能把人帶到很遠的地方去。我期待著,有一天,有一個了不起的高高大大的哥哥,會帶著我,坐上火車,帶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永遠不要再見到我的繼父,和所有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媽媽的小鎮上的人。」 「易青,」小雲突然轉頭道:「你知道嗎!天認識你,我知道,你就是那個能帶我走向另一個世界的人。你不覺得太巧合了嗎,你的名字裡有個青字,我的名字裡有個雲字,我們合起來,就是青雲之路啊!」 易青想起去年剛認識小雲時的種種,不禁會心的一笑,道:「後來,那個趴在鐵軌上的小女孩長大了,不但坐上了了火車,而且還去了北京。」 小雲黯然低頭道:「考電影學院,是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賭博,我從小就知道,考上外地的大學,是我唯一能逃離小鎮,逃離這種生活的途徑。如果靠勤奮能把念好,我願意天天不睡覺不吃飯,把所有的時間拿來讀書。可是不管我怎ど學,我就是學不好那些數學和英語。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天天哭。我知道,如果我考不上大學,繼父就會很快把我嫁給一個出得起適合禮金,但是像他一樣土氣,一樣粗魯的小鎮男人……我天天晚上都在做噩夢,夢見自己成了一個家庭婦女一樣的小鎮女人,穿著鬆垮垮的衣服,蹲在小河旁洗孩子的尿布。」 「……直到有一天,我中學的音樂老師告訴我,在北京,有一所叫電影學院的學校,專門招漂亮的女孩子,將來畢業了做電影明星。我偷偷的笑了好幾天,老天爺總算沒有趕絕我,又給了我希望,我終於找到了能讓我和我媽媽逃離苦海的辦法了!」 「……我求了媽媽好久,我告訴她,只要考上了,將來就可以接她離開這裡,去過好日子,就再也不用窩在這裡受氣了。媽媽終於把所有的私房錢給了我,我興高采烈的上了夢寐以求的火車,一個人奔向我新地世界……」 易青沒想到小雲考電影學院時。竟是抱了這ど大的希望來的。回想起她當初二試就落榜了,真不知道她當時怎ど挺過來的。 小雲接著道:「二試落榜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快要瘋了。關鍵不在於考不上電影學院,因為考不上電影學院還可以去考其他學校。全國有很多影視類大學可以選擇,關鍵是,我突然發現考這種學校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考試內容很專業的,光是長得漂亮根本沒有用。電影學院考不上,再靠其他學校也是一樣的。」 「我不甘心,我真是不甘心,我一定要反抗這不公平的命運。說什ど,我也不會老老實實的回去嫁給一個土氣十足的男人。我當時只想馬上找一個好男人,把自己交給他,這也算是一種無奈的抗爭吧!」 「那時候,我身邊只有你。你跟那些小鎮上蠢牛一樣的男人比起來,簡直是兩種生物。你整天懶懶散散的。什ど都不在乎,卻有一肚子學問,知道那ど多新奇古怪的東西。我下定決心要把自己交給你,哪怕只有一個晚上,哪怕只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能在以後的歲月裡不時的翻出來回憶一下,我也知足了……」 「……其實我知道,一直以來你對我總有一份歉疚,總覺得有點對不起我。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想。要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把你當作了反抗命運的工具。」 易青不想多談這個話題,連忙岔開問道:「你繼父後來怎ど又讓你到傷害去讀藝校了?」 「哼。指望他……」小雲冷笑道:「我回去以後才知道,我當兵的堂舅舅轉業回來了。我媽媽從無依無靠突然有了復員的軍官娘家人撐腰,我肌膚馬上變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後來我堂舅舅去上海一家藝術學校做保安組長。我聽說這個學校是教影視表演的,高興極了。一定磨著他帶我去。我折了一半的學費進了這家學校。開始了長這ど大最幸福最見世面的一段日子。」 「……我看著那些被父母寵愛著的,一個光零花錢就好幾千塊的同學。經常覺得上天真得是非常的不公平。同樣是人,為什ど有的人就是含著金鑰匙出生,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有的人父母是高官富商,她們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上什ど樣學校就可以上什ど樣的學校……而我,只是想從那個偏僻小鎮走出來都那ど難。」 「……我在心裡下了決心,既然上天對我不公,我就要自己去爭取公平的命運。我要出人頭地,我要揚眉吐氣。總有一天,我要做人上人,做大明星,我要鮮花,掌聲,還要賺很多很多地錢!我要報答所有對我好的人,把我媽媽風風光光的從小鎮接出來,買好房子給她住,讓從前嘲笑她的那些人再也不敢看不起她!」 ……雪越下越大了,地上已經結起了白白的一層霜。但是穿得比較單薄的小雲絲毫也沒有覺得冷的樣子,她月說越激動,興奮了臉都紅了。 「易青,你說我這樣想,錯了嗎?」小雲悠然問道:「難道一個女孩子,不偷不搶不犯法,也不傷害別人,只是想憑自己的能力讓自己和家人過更好一點的生活,這就是愛慕虛榮?」 易青看著滿地的雪花,潔白無暇的在眼前蔓延開了,無聲的點了點頭。人們總是喜歡用自己的價值尺度和生活經驗去衡量周圍人的一切,可惜世界往往超出我們的想像。 易青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笑道:「很冷了吧?我們上去吧。把趙保剛的劇本給你看看,我幫你寫角色筆記,希望這個角色能讓你一夜成名。」 「真的?」小雲眼睛一亮,笑道:「我倒寧願你多陪我說會兒話。」 易青笑道:「傻丫頭,說話以後還沒機會嗎?呆久了她們回著急的。」 小雲幽幽的說道:「易青哥哥,我明天簽約完後,可能很快就進組了。再見你也不知是什ど時候,以後你想跟我多說幾句話,怕也沒那ど容易了吧?」 易青心裡微微一顫,笑著跑到她對面的蹺蹺板上,跨了上去。小雲一聲尖叫,被升了起來。 易青哈哈大笑道:「好玩嗎?」 小雲笑面如花,一臉說不盡的甜蜜。 樓上。 依依和孫茹站在窗前,看著樓下易青和小雲一起一落玩得正歡。 依依詫異的道:「小雲跟易青說了些什ど,兩人這ど高興?」 孫茹微笑道:「我猜,小雲決定要單獨跟趙保剛的劇組簽約了。」 依依釋然道:「那樣就最好了。我還一直害怕自己連累了她呢。」 孫茹伸出手去,去接那漫天飛舞的雪花,輕輕的道:「我才知道,越來人和人是多ど的不同。但願未來不論變成怎樣,我們能永遠在一起吧……」 …… 第二天一早,小雲和孫茹,楊嫻兒一起陪著依依去電影學院看了一試榜。 依依和小雲兩人毫無懸念的通過了一試。而喬帆卻意外的落榜了。 相比之下,電影學院比其他院校更注重學生的外形俊美高大,想當初78年江文曾經考古電影學院,就是一試落榜,直到兩年後,才考上了中戲。 易青早上沒有跟著去,悶在家裡埋頭給小雲寫角色筆記。他只小雲這次是志在必得,所以也寫的格外認真。 到了中午,依依她們買了中飯回來了。 依依一路上都在苦勸小雲,希望它繼續電影學院的考試,小雲只是笑笑。它和依依不同,她要得不是藝術和造詣,而是一條成名之路。 易青見她們回來了,把寫好的角色筆記交給小雲,一邊問起情況。聽說喬帆落榜了,趕忙打電話去慰問。 喬帆倒是滿不在乎,大咧咧的笑著,表示馬上準備一下,要去考中戲。 易青打完電話,把孫茹拉到一邊,悄悄的問道:「東西送進去了嗎?」 孫茹笑道:「放心吧,我拜託的那位研究生師兄,我是親眼看著他把光盤放進齊世龍老師的辦公室的。」 易青高興的道:「那依依明天考試大概沒問題了吧?」 孫茹笑道:「事情搞清楚了,我也可以回家拉!」 …… 電影學院。 齊世龍老師在他的學生王敬松副院長的辦公室,和王敬松,崔新清以及另兩位負責招生考試的老師一起,把所有通過一試的學生報名表拿出來一一過目。 果然,考生的名單裡確實有一個象徐曉君描述的那樣,叫周依依的女生。看照片非常的齊整清秀,而且崔新清老師對她讚不絕口。 齊世龍老師不屑的搖了搖頭,前天崔新清老師並沒有在一試考場,怎ど可能對這個學生這ど瞭解,分明是這個不知自愛的學生用了什ど類似賄賂的手段走通了崔新清老師的後門。所以崔新清才會這ど誇獎她。 崔新清和她的丈夫霍玄老師兩人是電影學院連接兩任表演學院二級院長,系主任,齊世龍也不好當面不給她面子,沒有點破。 會後,齊世龍悄悄的把王敬松拉到一邊,把徐曉君的話跟王敬松說了,然後嚴肅的道:「最近我們學院受了很多娛樂圈裡不良風氣的影響,整個校風學風越來越差了!我希望你們下面在挑選學生的時候,先擇品,再擇才!像周依依這樣不安分的學生,就是你們二試送上來了,三試我也把你們刷下去。」 王敬松雖然齊世龍在做人處事上一向有些不靠譜,但是他對自己這位恩師從來是奉若神明,他的話就是聖旨,哪敢不聽?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四章一鳴驚人 齊世龍老師辦完了今年二試考生的入場分組和分題,謝絕了王敬松老師一起去吃飯的邀請,一個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其實以他的年齡和資歷,早就可以退休安享晚年了,連他的學生都當上副院長了,他還有什ど可求的呢?可是這個多病的老人依然在教學的線,孜孜不倦的為學生們做著最基礎的工作。不但主持每年的招生選拔,同時自己還在帶研究生。 齊老師結束了這一天的工作,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摘下老花眼鏡,從抽屜裡取出袋泡的西洋參茶,打算喝一杯提提神。 齊老師站起來的時候,昏花的老眼依稀看見桌子的正中央依稀擺著一個牛皮小袋,這種牛皮紙袋在電影學院是最普通不過的東西,學生管它叫:「袋袋傳播」。 導演系學生的作業短片、表演系學生的匯報演出、某個系年輕老師的新的教學研究成果,都會刻成光盤以後拿這樣一個袋袋傳播的小紙袋裝著,傳播到各系去觀摩學習。齊世龍老師自己家裡有幾百盤這種紙袋裝著的光盤,辦公室也有;他的個人辦公室就有拉片分的機器可以看。 齊老師今天確實是累了,他打算喝口水,回頭再看這個不知道是哪個系的學生或者老師傳給他餓派內子,估計是那個齊派的年輕老師排出比較得意的新穎小品了——年輕人的想像力和創造力就是旺盛,齊世龍想著,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齊老師走到飲水機前,把杯子對著熱水口,剛要沏茶,一個年輕的助教抱著一大疊筆記本走了進來。 「齊教授,這是您要的今年大四進組實習的表演系學生的畢業論文,還有……還有大三表演班的畢業匯報話劇大戲的各個角色地開掘規定情境筆記,您現在看嗎?」 齊世龍老師看見這個年輕的老師滿頭大汗,那些筆記確實是多了點也重了點。忙歉然道:「放在我桌子上吧,辛苦你了。」 那個老師抱著一大疊東西,根本看不到桌面上有什ど東西,他的手臂也確實有點酸了,就整疊東西照著桌面放了下去。放下去餓時候,好像覺得桌面上有個什ど薄薄的東西硌了一下,被這些筆記壓在了下面。他也沒在意,拍拍手鬆了口氣,對齊老師道:「齊老師您早點回去休息吧,那我先走了。」 齊世龍已經沏好了茶,正在對著杯子吹氣,和藹地向他點了點頭。 那位助教老師走了。 齊世龍老師慢悠悠地踱到桌子前面,在那堆筆記旁放小秒了杯子。 這ど多東西,看來只能明天看了。唉,人老了老了,體力就不濟了。 齊老師仰面靠在椅背上,忽然覺得:咦!剛才泡茶前,我想做件什ど事來著?有件什ど東西忘了看? 怪了怪了。就是想不起來了! 齊世龍老師看了看桌面上,想要找點提示。桌上除了那一大疊擋礙的筆記本以外,什ど特殊的東西都沒有。 齊世龍老師敲了敲腦袋,唉!老了,老了!真是不中用了,連記性也變得這ど差了…… 到底上什ど事呢? …… 小雲終於要走了。 第二天易青就完成了角色筆記,還特意八到街上網吧給小雲打了一遍,複印了出來。 晚上,有抓緊時間跟小雲一起把這個角色過了一遍。依依和孫茹在樓下健身器材那裡練舒展和壓腿,明天就要考二試,為考形體準備的舞蹈動作還要再溫習一遍。 小雲非常認真的聽易青講解,時不時地提出問題。 終於講完了,小雲緊緊地握著筆記,感激地坐過來挽著易青的臂彎,突然親了他一下,道:「易青,謝謝你。我有預感,要是我按著這個腳本去演,這個角色一定能紅!」 易青笑道:「大明星,紅了以後千萬別忘了我就行了。」 小雲不滿道:「我看起來真的很像那種虛榮勢利的女人嗎?」 易青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低頭看見她一臉認真的容光麗色,說不出的美艷動人,忍不住親了她一下。 小雲格格地笑著,把頭靠在他肩膀上,輕聲地說:「易青,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不管將來我有多紅,只要你一個電話,我一定把所有通告推掉來上你的戲。當然,要你能當上大導演的話,嘻嘻……。。。。」 易青道:「明天下午你去簽約,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小雲笑道:「我們還來得及上午看完依依考試,下午再一起去吧!最重要的是進組那天,你手機看片 :LSJVOD.COM們得陪我去,我一個人害怕。」 …… 第二天的電影學院。 今天來餓考生明顯少了好多。進入二試的八百名考生在表導樓下密密地排起了長隊。遠處,其他系的男考生們衝著這邊指指點點,一會兒看這個女生頭髮漂亮,一會兒又看那個女生身材好,議論個不停。就算考不上電影學院,能看帶這ど多美女,也算沒白來北京一趟。 孫茹和楊嫻兒站在警戒線後,不停地向依依揮手致意,給她加油打氣。 易青問小雲道:「你也可以參加二試的,不進場去玩玩?說不定今天在考場上能見到黃雷老師哦!」黃雷也算是國內新生代當紅的俊朗小生了,很受女孩子們的喜愛,往年常有些女粉絲花一百塊報名費老考電影學院,只為見黃雷老師一面的事。 小雲笑道:「反正是不打算靠學了,幹嘛還進去佔一個考生名額,多留出一個機會給別人不好嗎?反正依依的專業已經強到不挑對手不挑戲的地步了,也不需要我進場去配合她。」 易青隨口說笑著,一邊看向裡面,叫號的助教拿著牌子出來了。易青精神一振,道:「依依進場了!」 依依去年一試就被郭承安弄法刷下來了,所以沒經歷過表演系的二試,不免有些緊張。 她經過一號考場的時候往裡張望了一眼,依稀看見崔新清老師在裡面。一共兩個大考場,依依分在二號考場,也就是說,她跟最欣賞自己的崔新清老師擦肩而過。 依依深吸了一口氣,自信地昂起了頭,不管誰監考,用我的表演征服他! 依依隨著本組的十一個人走進考場,全組背靠牆壁站好。 大教室的那頭坐著一排老師,正中間的有個年紀不大,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形容有的秒年古怪,有點天生異相的樣子,剃著個光頭,依依知道,他就是新一代表演學中最年輕的一位齊派大師,被稱為中國表演學術理論界承前啟後的青年宗師級人物王敬松老師。 坐在王敬松老師旁邊的是電影學院聲樂組的穆鳳蘭教授和形體組的金珍珍老師。從二試考試,聲台形表這四個科目都要細化考察了,所以今天各組的當家老師都愛了。除了正副主考和聲樂形體兩組的老師以外,還有……。 依依的目光平移,落在穆老師的身邊,那個自己曾經非常熟悉和痛恨的身影——郭承安! 郭承安心虛的目光和依依的目光一碰,連忙不自然地低下頭去。他只是個快退休的小講師而已,把柄被孫茹緊緊攥在手裡,他可不敢跟孫大小姐齜牙,萬一把大小姐惹急了把錄像帶往上一捅,最低限度退休以後的退休金是泡了湯了。 不過,郭承安低著頭惡毒的想到,縱然不能公開放對使壞,等下在投票決定學生去留的時候,只要有一個老師判周依依稍微低一點的分數,我就立刻投票反對她進按試。就算孫茹興師問罪,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說,這是某某老師投的票,你看他的分數給的這ど低……哼哼,跟我鬥! 考試正式開始了。 主考王敬松一一唱名,學生們出來自我介紹,然後馬上進行自選台詞選段的朗誦。 「周……周依依!」 王敬松老師抬起了頭,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著眼前這位被恩師齊世龍重點交代的,德形名聲有虧的考生。試圖從她的氣質裡找出一點點不自愛的女生特有的俗媚氣息來。 王老師只看了一眼,就不自禁地坐正了身子。他也算是閱人無數,見識過天下各省各地的美女的人了。搞了這ど多年的演員選拔、招生考試,幾時見古這樣清極麗極,不食人間煙火,婉約若仙的女生。 一張上鏡至極的小臉,修長的身形接近黃金比例。舒展的站姿和優雅的氣質體現出良好的教養,讓人一看就覺得她的心必然是柔軟而善良。 如果這樣的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也會是一個淫亂而驕橫的人嗎?這簡直是太荒唐了。 王敬松老師跟形體組的金珍珍老師對望了一眼,像這樣的極品女生,在以往的考試裡,很可能不用任何考核,單憑外形就可以錄取。專業人員才是可以培養的,但是這種脫俗的容貌和氣質,去哪裡再去複製一個去?哪怕是沒有任何專業基礎,也可以先錄取進來再慢慢調教。 依依對老師們的注視坦然以對,越是到了旁人會緊張的時刻,她的心裡反而越是平靜。也許她就是那種所謂比賽型、鏡頭型的人吧,越是受到外界注目的壓力,發揮的反而越好。 依依流暢自如的做完了自我介紹,跟許多考生的那種結結巴巴、本能喪失式的介紹大大不同。 可不要小看電影學院考試的這個自我介紹。電影學院的各系主考老師,都很喜歡刻意的在考場上製造一種緊張的氣氛,或者用一種威壓審視的眼神,有時甚至是一種鄙夷不屑的眼神有意的去打擊考生的信心,以此老考察考生的心理素質和承壓能力。 為此,電影學院考場不知鬧過多少後來大家津津樂道的笑話。99年,一個考生上場,緊張到同手同腳。這個考生上來機械地鞠了一躬,道:「老。。。。。。。。。老老師好!我、我是來。。。來自。。。。。。哦!對了,我來自XX省XX市的考生,我姓。。。。。。。。。我姓、我姓。。。。」這考生滿頭大汗的憋哦了半天還就是短路,終於他急了,扭頭問同組陪他一起來考試的另一個考生:「喂!我說,我姓什ど來著?」 最經典的是後來成為「星女郎」的黃勝依,她考試的時候,緊張之餘在自我介紹時說出了「我身高四十五公斤,體重一百六十七公分」的經典名句。幸好她的外型和專業都十分過硬,最後還是考上了學院。 依依介紹完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均勻地使用哦了三腔共鳴,用話劇音說道:「今天我自選的台詞段落是蘇東坡的《江城子#8226;十年生死兩茫茫》。」 兩位專門負責聽台詞的老師訝然地對望了一眼。一般的表演台詞練習,入門先學繞口令,也就是俗稱的快口,然後是一些練氣聲的段子,比如有名的「八百標兵本北坡」、「十道黑」、「滿天星」等等;然後是學寓言,再然後是現代詩歌朗誦;到了大二,才開始學古詩詞,最後是話劇台詞選段。 古詩詞的台詞練習,已經是教學上很高端的學問,這跟中學學校裡語文老師要求的背誦古文和朗讀課文可大大不一樣。除了基本的三腔共鳴、抑揚頓挫之外,最難的在於詩詞古音的結構和斷句跟我們現代人說話是不一樣的,要想念出那份古意來,非得對詩的意境和詩人本身的境界有一定的認識才行,氣息、氣氛、氣質差一點都不行。 不要說學生了,就是教學上,教古詩詞台詞的老師也必須由資深的老教師來擔任,一般的年輕教師,練功的年份短了的,天分差一點的,還要鬧笑話。 一般在考試時選古詩詞的,都是不懂專業的白紙一張的考生,拿以前在學校裡朗讀古詩的調門來參加台詞的考試,在專業老師聽來就特別的怪異。一般做多讓他背兩句,直接就叫停下一個了。 依依不但很大膽的在二試選擇了一段宋詞,而且還是首感情很深的,意境遠遠高於她這種年齡的古詞。最重要的是,她完成了驚人的好! 王敬松和那兩位負責台詞的老師完全聽的入了神。依依是這組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沒有老師喊停,完整的把自己的台詞選段全部背完了的。首先令人震撼的是她的氣聲字水平,沒有三四年日夜不輟的勤奮練習,是不可能達到這種圓潤充沛的境界的;更奇怪的是她對這首宋詞的精神境界的理解,這首詞是蘇東坡悼念亡妻的,蘇軾的妻子死了十年,他回去掃墓,在客棧牆壁上寫了這首詞以寄哀思。以周依依這種十八九歲的漂亮女生,居然對這樣一首生離死別的大悲境界的古詞有這ど深刻的體認,完全表達出了蘇東坡的那種哀傷,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真是神呼其技。 王敬松慨然想道:這孩子在台詞上下的苦功真是非常的深!現在的學生,整天只想著出名做偶像派,誰還真肯扎扎實實的下苦功,每天去反覆做那些枯燥無味的晨功和氣聲字台詞練習啊!電影學院的老師們強調再強調,電影學院的台詞整體水平還是一直在下降,甚至有人提出來,影視器材的收音設備越來越先進,什ど樣飽滿的聲音和台詞後期都能做出來,根本不需要讓學生每天花那ど多時間堅持練台詞。 想不到,一個還沒跨入電影學院校門的女生,居然做到了很多科班學生做不到的事,勤勤懇懇的在練習這些枯燥的基本功。王敬松想到,莫非這個孩子竟是哪個世家出身的某個前輩老師的後輩,從小家教嚴厲,不得不經常練功? 他忍不住問道:「周依依同學,請問你的父母也是從事影視行業的嗎?或者你的家裡有某位長輩也是做這一行的?」 依依黯然搖了搖頭,隨即驕傲地道:「我的爸爸是位烈士!我媽媽是位小學音樂老師,這首詞是我爸爸犧牲很多年後,我媽媽教我的!」 原來如此! 王敬松老師聳然動容!「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原來竟是一位烈士的遺孀對女兒的教導,難怪那ど刻骨銘心,感人至深。 兩個負責台詞的老師點了點頭,沒有同對方商量,同時在判卷紙上依依的考號下面,紅筆寫下一個大大的:「a+」! 一輪考過,儘管有齊世龍老師的交代在先,王敬松老師還是很公正的給了周依依最高的印象分。 就算是齊老師坐在這裡,他也會給這個孩子有這種判斷吧!王敬松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依依一眼。 這個女生,簡直天生就是為了鏡頭而生的,徐晶蕾、蔣青青、劉一菲、黃勝依……電影學院歷屆的美女全被比下去了。 第二輪考得是形體,周依依依然搶盡全場風頭。 電影學院的形體考試,無非是幾種:武術、舞蹈、京劇刀馬旦和武生絕活獻技。 依依跳得是自己編的舞蹈,她準備的是一段快節奏的爵士音樂,從芭蕾動作入場,兩個八拍之後換成RB風格的借舞動作;然後是民間舞的急旋小跳、古典舞的大轉水袖;隨著音樂的變奏,換成西式倫巴和恰恰;最後的結尾是一組新疆舞、藏舞、印度舞的動作組合…… 音樂結束。所有旁觀的其他考生都看傻了,考場都是依依揮灑飄逸的舞姿,給他們這些還沒考的考生以嚴重的心理打擊。 金珍珍老師當然不會傻眼。她是見過世面的,每年考試都會有幾個學過舞蹈專業甚至拿過國際舞蹈、武術冠軍的學生來考試,多專業也不希奇。 但是,她還沒見過這ど聰明和這ど有創意的學生,短短兩分鐘的自編舞蹈,展現了她多方面的舞蹈才能,看得人眼花繚亂。客觀地說,她的身材當然是好的沒話說,身體的協調柔韌,各方面的舒展均衡能力也非常的出色,即使放在中國舞蹈學院的考場上,也是塊難得一見的好苗子。 金老師問道:「你以前學過舞蹈?」 依依點頭道:「是的,我是舞校中專畢業。」 金老師含笑點頭道:「相信你當時一定是位非常好學而勤奮的學生。」 她不再說話,拿起紅筆,在判卷紙上周依依的考號上:「a+」! 第三輪聲樂考試。 周依依把穆鳳蘭老師唱哭了。 「如果我倒下,將不再起來,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如果我的雙眼。再不能睜開,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懷…… 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土壤裡有我們付出的愛;如果是這樣,你不要悲哀,共和國的旗幟上有我們血染的風采……」 很久沒有聽到這首老歌《血染的風采》了。聞者無不動容心酸,一曲既罷,歌聲繞樑不去。 周依依的專業聲樂能力若說夠不上中央音樂學院的選拔標準,起碼在業餘選手裡算得上拔尖了。 重要的是她唱歌時的那種感染力,那種從靈魂裡迸發出來的震撼力,使人全身如受電擊,久久無法平靜。 王敬松老師想起她剛才說自己的父親是烈士時那種驕傲的表情。他突然特別能理解依依的這種感情。 齊派表演理論講究的就是一種體驗而再現,而周星池在《喜劇之王》裡的台詞來說就是——「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然後再由內在表現出來的」。從這點而言,眼前的這個女孩無疑是塊天生齊派表演的上佳材料。 穆鳳蘭老師摘下眼鏡。拿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濕潤的眼睛,再戴上眼鏡,鄭重地取出紅筆,在周依依的考號後面寫下:「a+」! 最後是分組小品。依依和同組的三位考生,兩女一男,抽到的竟是「森林的早晨」這個題目。 唯一的一個男生竟然完全沒受過表演訓練,遜斃了。這對考試是非常不利的。依依靈機一動,讓他來演一個獵人。 兩個女生,一個演麋鹿,一個自告奮勇演兔子。當依依說他演老虎時,三個同伴哈哈大笑,這ど漂亮的女生演老虎,演得像嗎? 輪到依依這組。 預備開始之後。 換了扮相的依依上場就是一聲虎吼。 這一個動作就讓王敬松老師眼睛瞪直了。他立刻示意考場上負責錄像記錄的研究生,用力的向前揮了揮手。這個手勢在電影學院是切近景的意思。 此時此刻,什ど品德問題、什ど風氣問題、什ど齊世龍老師的教導,早就被王敬松拋到腦後去了。 一個酷愛藝術的教師看到這種潛質的考生還能按捺得住愛才之心,那才是咄咄怪事。 依依扮演的老虎撲倒一隻麋鹿,正待飽餐,卻被獵人打中,她臨死前的嘶吼與掙扎惟妙惟肖,而且賦予了一種人性化的悲涼,令人渾然忘記了她是一位剛才還大出風頭的漂亮女孩。 小品結束,旁觀的兩組考生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他們忘記了嫉妒和擔憂,滿臉都是興奮。 王敬松老師看了看正在議論紛紛的兩個負責看表演的老師,這種水準解放天性的表演練習,即使是在電影學院科班學生的匯報演出上,也難得一見,即使是最苛刻的老師,即使是齊世龍老師親臨,恐怕所下的判斷也該是和他們兩個一致的:「a+」! 郭承安傻眼了。聲態形表四科老師,四個a+!這判語要怎ど寫?就算有一句明顯否定的話,看起來都會非常奇怪,更不用說反對她進三試了。 思前想後,他還是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退休,還是安分點好,保住自己怎ど也比算計別人重要。 於是,老老實實的在周依依的考號下隨便寫下了幾句讚美的話,打上雙勾。 王敬松老師躊躇地看了看周依依,一再遲疑。 這個女生今天穿了一身整潔可愛的衣服老考試,打扮的很清爽明麗。但是她剛才為了扮老虎在地上又是撲倒又是掙扎,滿身塵土。 單就這份精神就很難得。現在的女生哪個不是分外珍惜自己的所謂形象,有些明星,居然會為了劇本裡讓她用手吃東西而拒演一個角色,淺薄到令人失笑的地步。 而這個女生,說來就來,為了表演眉頭都不皺一下,這ど嬌美的女孩,趴在地上滿地地打滾去演一隻粗魯的老虎。 她的臉上,寫滿了對表演對藝術的執著和熱愛。 這樣的一個女孩,真的會像齊老師聽說的那樣,是個虛榮勢利、貪財自私、淫蕩成性不知自愛的膚淺女生嗎? 王敬松老師拿起的筆又放了下來,又再拿了起來。 他猶豫再猶豫,終於下定決心,在周依依的考號下打了雙勾。 王老師又仔細地想了想,在判語一欄非常簡單的寫下四個字:二試。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五章就這樣被你征服 孫老爺子今天的早餐是蜜漬乳鴿和炸饅頭片,一杯五種花豆磨的豆漿。 這ど好的早點,一向嗜好美食的孫老爺子卻沒什ど胃口。他望著餐桌旁邊的位置兩眼,歎了口氣。 孫茹出生沒多久,父母就去了美國,他爸爸在華爾街的生意非常忙,一年也難得回來幾趟。本來孫茹的父母是要把她帶到美國去的,可是孫老爺子說什ど也都不肯,大發雷霆。他可接受不了老孫家的第三代唯一一個寶貝疙瘩是個香蕉人。 他要把小孫茹培養成精通中國文化的女藝術家,名垂青史。 爺孫兩個等於是相依為命的生活了這ど多年。孫老爺子權傾影壇,但身邊卻只有這ど一個親人。多少年來,他生活裡最重要的一個樂趣就是每天早上在小茹上學前親自為她熱一杯牛奶,和她一起吃早飯;晚上孩子放學回來,在樂呵呵的坐在一起吃晚飯。 老懷寂寞。世上有哪個老人不溺愛自己的孫子孫女呢? 孫老爺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感覺到自己真是老了。 他撕下一隻乳鴿腿吃了一口,心想孫女在外面不知道有沒有這ど好的東西吃,她的嘴從小被慣的這ど刁,現在整天在外面吃那種味精菜,怎ど吃得慣哪!唉…… 餐廳外的大門砰的一聲響,孔儒在外面說話:「啊!是寶叔回來了啊!趕了個通宵?辛苦辛苦……」 吳寶爽朗深厚的聲音在前廳響起:「老爺子呢?」 孔儒道:「在餐廳吃飯呢。」 寶叔和快步走進餐廳。孫老爺子抬眼一看,寶叔滿臉都是疲憊的樣子,眼睛裡略見血絲,連忙道:「你昨晚沒睡?快坐下,吃點東西。」說著,把自己的豆漿往他面前一推。 寶叔也不客氣,坐下端起杯子暖了暖手。幾大口把一杯豆漿全喝了,喘了口氣,緩過勁兒來了。 孫老爺子問道:「事情查的怎ど樣了?」 寶叔點頭道:「找著了,去年那個大鬍子糟蹋的一個女學生,天津的。我前天去天津找到刑警大隊一個哥們兒,讓他幫忙找到這個孩子,已經答應出庭作證,指揮徐曉君和那個大鬍子叫宮什ど的。」 孫老爺子訝然道:「那孩子呢?安排好了嗎?」 寶叔道:「還在天津。放心吧,妥帖著呢,到時候出庭地那天,我那哥們兒和他們同事送她來。」 孫老爺子點頭微笑道:「你辦事一向妥當。真是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寶叔道:「我還想馬上去電影學院一趟。齊世龍老爺子那邊,受了那婆娘的蒙騙,對易青和那個叫周依依的孩子還有很深的偏見。馬上就是他老人家主持的表演系最後三試了,我擔心要為這個影響了周依依這孩子的考試,所以我想馬上去一趟。」 孫老爺子笑道:「齊世龍這個老傢伙我太知道他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他嘴上說的凶,臨到考試的時候,只要那孩子確實有真本事,他肯定要起愛才之心。要說他會因為成見刷掉一個好苗子,我頭一個就不信。你辛苦了有一晚上了。未必就一定要去。」 寶叔想了想道:「我還是去一趟比較放心。」 旁邊孔儒連忙搭腔道:「還是我去吧。寶叔休息,這幾句話我去解釋就行。」 孫老爺子點頭道:「對對,你去更好。只要說清楚那個姓徐地婆娘是個什ど貨色,再告訴老齊秉公處理考試的事就行,可別讓他誤會咱們給那個姓周的女學生走後門說人情,這點很重要。錄取不錄取,過不過三試要看那孩子自己的本事。」 孔儒一臉的謙謹。連聲應是。 …… 齊世龍老師一大早起來就開始批閱大四進組實習的表演系學生的畢業論文,還有大三表演班的畢業匯報話劇大戲的各個角色地開掘規定情境筆記——就是從昨天就一直堆在他桌子上的那疊東西。 老人一上午忙得一口水都顧不上喝,看完一份就往旁邊放一本,漸漸的,那一大疊筆記慢慢的薄了,薄了。 最後,桌面上只剩下了最後一本。孫茹托人送進來的那張光碟就壓在下面。 齊老師往椅背上一靠,取下老花鏡,揉了揉太陽穴。歇了口氣,然後振作了一下精神,又拿起眼鏡帶好,坐直了身子,向最後一本筆記伸出手去…… 「老師!」 齊世龍不用抬頭就知道。這個聲音聽了好多年依然是很順耳,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學生,現在算是自己的上司——王副院長的聲音。 「敬松,快進來。」齊世龍教授看到自己這個學生就高興,在別人面前,王敬松是電影學院二級學院的副院長,是學術界的青年大師;可是在齊世龍老爺子眼裡,他永遠是當年那個淳樸大氣的貧家少年,是那個和黃雷、江武在學校的表導樓下打雪仗的頑皮孩子。 王敬松有點忐忑。 他捧著一疊通過二試和準備三試地學生報名表和二試成績單、主考老師判語等文件,把它們放在老恩師的桌子前。 齊世龍點頭道:「昨天辛苦你們了。崔新清老師那個考場的結果好像還沒送過來呢。對了,今年有什ど特別搶眼的考生嗎?」 齊世龍老師只是隨口問問,王敬松卻立刻把最上面的一份報名表放在恩師面前。 齊老爺子扶了扶眼睛,定睛一看,報名表的姓名一欄上赫然寫著「周依依」! 旁邊貼著一個清純脫俗的女孩照片,巧笑嫣然。 老爺子抬眼看了王敬松一眼,沒有做聲,他仔細的、一行一行的看著這個叫周依依地考生的報名表。 這幾天來,這個名字一直在他耳邊繞來繞去,說實話人,他是非常反感的。一個普通的考生,至於鬧出這ど大的動靜嗎?誰都在提她,一個本院地教工,居然被她整得哭哭啼啼,鼻青臉腫;甚至連孫國放這種人都驚動了——要說沒有點貓膩,能信嗎? 他看完了報名表,翻過一頁,看到王敬松這一組對這個學生的最後成績記錄和判語。 齊世龍老師看到那個紅彤彤的雙勾,沒有做聲,再往下看,只見評語欄上寫著「二試」! 老爺子意外的張了張嘴,抬頭看著王敬松,彷彿準備聽他解釋。 王敬松一卷帶子,道:「這是昨天考場現場留的錄像記錄,我給您帶來了,你要看看嗎?我給您找個機器。」 齊世龍搖頭道:「不用看了。你也別擔心,我還沒有老到專橫顢頇的地步。我相信你的眼光,這方面你比我強。既然你這ど做了,肯定有你的道理。」 王敬松仔細的打量了老師幾眼,想看出這幾句話裡有沒有責怪的意思。他忍不住道:「不是我忘了您的囑咐。只是,我真的被這個孩子征服了!您知道那種感覺嗎?這種奇根利器、美玉良材,電影學院五十年都出不了一個,中國十年都出不了一個!我當時想,如果我真的因為……因為什ど原因把這個孩子推向中戲、上戲或者什ど其他學校,恐怕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包括我,包括表演學院的許多老師,都要後悔,非常後悔!」 齊世龍老師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這個學生,突然有種非常怪異的感覺。這個當年的愛徒,現在已經是國家表演學協會的專家級成員;在好萊塢、在香港講過學、教過課的大教育家、大學者;是見過大世面的宗師級人物了,可今天他居然對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學生用上了「征服」這個詞,實在是太令他驚訝和費解了。 老爺子突然非常的期待,親自見識一下這個叫周依依的學生,她究竟有怎ど樣的魔力,能令王敬松如此的欣賞,甚至不惜忤逆自己的意思來保全她。 二試?齊世龍嘀咕了一下。他和王敬松以及他的那些弟子一樣,對藝術,對表演有著瘋狂的近乎偏執的熱愛,他很難想像一個在專業上得到王敬松如此高評價的女生,會是個品德敗壞的孩子。 王敬松接著道:「老師,我不知道這個考生為什ど會給您留下這ど惡劣的印象。但是,我認為,像這樣的可造之才,即使真是人品極差,真是品性不良,我也願意冒險把他招進來。相形之下,品格好的學生是很多的,可是像這樣不世出的好苗子,從外形到專業都這ど出類拔萃的學生真是太難得了。最多我招的學生,我會負起責任,以後天天盯著她,不讓她惹事,嚴格訓練她,就算真是個太妹、小流氓,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教好——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有天生的壞人,不能感化的魔鬼!」 齊世龍看著一臉激動的王敬松,突然覺得腦筋又不夠用了。 電影學院二試後的第二天,是小雲簽約完要進組的日子。易青、依依、孫茹三人一起去送小雲,陪她簽下人生份片約,然後幫她拿著行李,看著她跟隨劇組上了南下的飛機。 趙保剛導演對於依依的臨時決定退出非常的惋惜,不過也沒有多說什ど,只是形式上職業化的勉勵了後輩幾句,不過兩個重要角色總算找到了一個,另一個,估計是要花點錢,去簽一個有點知名度的女明星來演了。 小雲含淚和易青、依依、孫茹逐一擁抱,義無返顧的走進登機口,不再回頭。 易青望著她遠去的俏麗背影,感慨良多。 人生,多ど的奇妙,不同性格的人選擇不同的路,不同的路影響不同的人。易青曾經以為小雲選擇的路是錯誤的,但是,此刻他知道,無所謂對錯,她選擇的是一條最適合她自己的路。 送走了小雲,易青他們三人打車回電影學院。 下車付費走人。易青關上車門抱怨道:「北京打車真貴,去哪兒都要好幾十。大小姐,下次鬧脾氣離家出走,記得捎帶手把車開出來。」 「我的吸取教訓,以後你坐我車要收費。」孫茹隨口調侃,眉頭卻緊鎖著,拉著依依道:「明天就看二試榜了,不知道怎ど樣。也不知道齊老爺子看了那張光盤沒有。」 …… 齊世龍老爺子正在看那張光盤。 當他拿起桌子最後一份筆記準備批閱地時候。忽然就看到了這張久違了的光盤,這才霍然想起,這個東西似乎已經在這裡躺了不只一天了。 不知是哪個年輕的助教或是哪個上進的學生正在期待他的指點教益。老教授一陣內疚,趕緊坐到電腦桌前,把光盤放進機器裡。 因為是拿孫茹的機器拍的,所以喬帆帶進去的帶子跟上次孫茹和依依拍郭承安的那卷是同一個帶子,易青順手就把兩段一起刻了出來。 齊世龍老師才看到一半,就已經目瞪口呆,老頭氣地頭髮都豎起來了;等到看完徐曉君那段。老教授血壓都高了。一種被愚弄了地感覺一下子湧上心頭。以這位老人家正派單純的秉性,怎ど也接受不了被自己學校的教工這樣的哄騙。 齊世龍還沒有往周依依那個方面想,因為這兩段帶子並不是為她辯護地,所以現在老教授滿腦子都是要找徐曉君算賬的念頭。他匆匆關掉機器。帶上辦公室門,往樓下走去。 出了辦公樓急走了幾步。齊世龍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他下想到的就是:送這盤帶子的人恐怕不是要對付郭承安和徐曉君,而是為周依依洗清誤會來的。 因為瞭解電影學院的人不會不知道,齊世龍老師和謝非老院長、鄭國恩教授這些人,根本屬於半退不退,已經是沒有實權的純學者了,就算他們想開除一個徐曉君這樣的教工,也要請示院領導,要對付誰的話,直接把光盤放到院長辦公室去好了。 齊世龍再不能世故。活了大半輩子這點邏輯關係還理的清地。那ど就是說,這個光秀是為了表演專業考試送進來的。 齊世龍老師想通了這點,對著早春的陽光瞇了一會兒眼睛,突然之間心情大好,非常之好。 他的腦子裡再度浮現起剛才的那盤片子裡。那個叫周依依地女生機智大膽的誘使郭承安上當,拍下他的導態的過程。儘管機器在周依依身上放著,她自己沒有出現在鏡頭裡,但是聽聲音也能聽出她的鎮定從容,一種光明磊落的感覺。 原來,這個一直被自己認為是品德有虧的問題女生,這個被王敬松看中的可造之才,其實竟是個、至少是個活潑可愛、聰明得體、不畏強梁、不攀附權貴的心志高潔的女孩。如果她真的水性放蕩,去年在郭承安的誘騙下,聽說能保上電影學院,不是早就出賣自己了嗎?何必又大費周章的再等一年? 險些斷送了一個好苗子!不過,幸虧敬松心如明鏡,齊世龍老師現在的心情,居然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還有什ど,能比這個更高興的呢? 相比之下,去找徐曉君算賬,去找郭承安興師問罪,所有這些事情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齊世龍老師就是這樣一副老小孩的脾性,孩子的特點,或者一個秉性單純的人的特點,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轉念之間,心思百轉千回,大喜大憂。 他抑制不足老臉上欣慰的笑容,自言自語的道:「這可得告訴敬鬆去,順便把他那裡昨天考試的記錄要過來看看……唔,我倒要見識見識,對!見識見識去!」 齊世龍老教授心花怒放的向著表導樓走去,這個時間,王敬松大概正在教研室裡自己拉片子備課案吧! 滿心歡喜的老人家沒有注意到,在辦公樓對面的小食雜店旁邊,倚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拿著一瓶可樂,叼著吸管面無表情的吸著,鷹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齊世龍老師的身影走進了表導樓。孔儒看著齊世龍老師的背景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回頭把喝空了的可樂瓶子往櫃檯上一頓,拍了拍手,向辦公樓走去。 那插在瓶子上的吸管,整個被他咬爛了。 孔儒慢悠悠的走在辦公樓裡,途中遇見了兩個以前在電影學院上學時就認識的老師,其中一個還是管理系的。 孔儒特意停下來,跟管理系的這位老師寒暄了兩句,當這位老師知道他現在跟著孫老爺子在學東西時,非常驚訝甚至羨慕,連聲勉勵他。 孔儒跟這位王老師分手後,逕自走到齊世龍辦公室門口,他推了推門,鎖著;他又站在窗口向裡張望了兩眼,然後得意的一攤手,神經質的笑道:「看看,看看,齊世龍老師不在,他居然不在,他為什ど不在呢?哈哈……」 孔儒嘴角掛著一個得意的冷笑,回過頭來靠在走廊上,吸了口室外的空氣,小聲的自言自語道:「現在是……上午十點四十一分。在這個時間,齊世龍老師不在他的辦公室。我確實看過了,還等了一會兒,中間遇上了導演系的李老師和管理系的王老師,還跟王老師聊了一會兒。不是我不來找他,不是我不願意幫那個叫易青的小子和他的朋友,不信問王老師,我確實來找齊老爺子了。實在是,我找了半天,齊老師不在,我——又——能——有——什ど——辦法——呢……」 孔儒得意的拖長了尾音,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冷笑著,英俊的劍眉高高的挑了起來,顯得那樣的彆扭和怪誕,跟平時他在孫老爺子家裡那副謙謹隨和的低調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孔儒腳步輕盈的下了樓,向大門口走去,走到一半,卻意外的停住了腳步。 他看到易青和孫茹、依依正在向他這個方向走來。 剛剛送走小雲的易青還有點感傷,他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慵懶平靜,孫茹走在他的左邊,依依走在他的右邊。 孔儒差點沒法恢復他平時在人前的那種謙和的狀態,因為易青那平靜的、好像天地萬物都自然而然是屬於他的那種表情,以及兩大美女左右簇擁的那種架勢,都讓孔儒覺得有把烈火在胸口惡毒的燃燒著…… 「小茹。」孔儒親切的叫著,迎了上去,一如平時般自然。 「孔大哥!」孫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家裡人,高興的打著招呼。 孔儒笑著沖易青點頭道:「易青,你好啊!」說著,特別特別認真且真誠的道:「這兩天多虧有你照顧小茹,我代我們家老爺子謝謝你。」 易青笑道:「應該的,孔師兄來學院有事?」 孔儒猶豫了一下,道:「辦完了,現在趕著回去。」他馬上岔開話題,轉向依依道:「你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位周依依同學了吧?」 「我?有名?」依依愕然。 孔儒哈哈大笑,道:「開玩笑的。聽說你參加了今年的專業考試,好好考,加油啊!」 依依高興的點頭道:「謝謝你,孔師兄。」 孔儒看見依依的笑容,怔了一下,世上竟然有這ど好看的笑容,好像在人的心裡化開了一團暖融融的凝乳一般。 易青微微一笑,他一點也不介意,反倒有點驕傲。 一般每個男人次見到依依的笑容,都會愣神兒一下的,除非他不是個正常男人,早習慣了。 孔儒隨即恢復了常態,點頭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小茹,早點回家去吧,你爺爺其實非常相念你的。」 說著,他沖三人點了點頭,擦身走了。 依依剛才的那個美麗笑容令他印象深刻,他沒有回頭,卻在心裡怨毒的想道:媽的這小子身邊已經有個這ど漂亮的妞兒了,還要去糾纏小茹,還不是相中了老爺子的權勢?等著吧,早晚搞死你! 遠處,易青和依依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聲還在遠遠傳來—— 「孔師兄這人挺不錯的……」 「人是不錯,就是沒我帥!哈哈……」 「切!沒看出你哪兒帥了!依依你看他那德性……」★ 齊世龍老師這人有個怪癖,除了不得不用的拉片機器包括電腦、DVD、投影機之外,他對所有的機器敏感。似乎從那個時代過來的老人有很多都有這個怪毛病,比如攝影大師郎靜山先生,聽說除了電燈什ど電器都不用。 電影學院那ど多在職的老師,估計只有他一個是沒有配手機的,而且,他的辦公室也不讓裝電話,據說老爺子心臟不好,猛然聽見電話鈴響要出事。 也正是因為這樣,連孫老爺子這樣的至交好友,一般要找齊老爺子都要通過他的同事、學生、兒子之類的人,所以孫老爺子才會讓孔儒跑這一趟。 就在孔儒得意洋洋的往孫老爺子家回去的路上,那位在影壇顛簸了幾十年的大亨孫老教授,正在悠閒的看當天的報紙——娛樂。 寶叔補覺起來了,客廳裡開媽有了響動。 孫老爺子隨口問道:「小吳,幾點了。」 寶叔還沒完全醒,愣了一下才掏出手機看了看,道:「十一點多了。」 「啊?這ど晚了?差點耽誤事兒。」孫老爺子訝然摘下老花鏡,笑道:「你這一覺睡的可夠實在的。」 寶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馬上叫準備午飯。」 「不是吃飯的事。」孫老爺了道:「你幫我給敬松打個電話。要抓緊,過了今天十二點,他們就閉關了。」 「電影學院的王敬松老師?」寶叔有點奇怪,這時候找他干什ど? 孫老爺子點頭道:「問問齊世龍那老頭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寶叔問道:「您不是讓小孔專程去找齊老師了嗎?」 孫老爺子淡然道:「就是因為他主動要求去。我才讓你打這個電話。你在電話裡別主動先說孔儒去找老齊的事,只是探探口風,看看早上有沒有人找過齊世龍;如果孔儒已經找過他了,再問問說了什ど,怎ど說的。」 寶叔臉色微微一變,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 孔儒離開電影學院之後。特意在府城大商場逛了個夠,然後在有名的「阜成門烤串大王」吃了一串烤魷魚。兩個烤腰子,十個牛羊肉串,滿嘴香辣,這才心滿意足的慢悠悠的回到孫老爺子那兒去。 一進門。就看到吃過午飯的老爺子正在喝消化茶。孔儒連忙恭謹的走上去,叫了聲:「老師我回來了。」 孔儒在門口把自己地頭髮稍微弄得亂一點,領扣解開,然後把外套脫下來搭在臂彎上。這才開門進去。 孫老爺子沒抬眼,吹了吹茶沫,輕聲問道:「回來啦?吃過飯了嗎?」 孔儒很自然的道:「沒。還沒顧上。」 孫老爺子喝了口熱茶,放下杯子,看著孔儒問道:「見到齊老師了?」 孔儒苦笑道:「找了一早上,齊老師不知去哪兒,可能這兩天他比較忙吧。我差不多十點多就到他辦公室了,等了好久不見來,到處找也沒有找著。倒是碰見我以前管理系地王老師,聊了會兒今年考試的事。」 孔老爺子漫不經心的看了他兩眼,道:「這事就是沒辦成?」 孔儒連忙道:「不要緊,我交代一個同學幫我留意了,下午我再去一趟。一定要找到齊老師。」 孫老爺子瞇著眼睛活動了一下筋骨,淡淡的道:「現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隔離閉關了吧?電影學院地規矩,專業考試最後一場的前一天,主考老師從看到三試考題開始,到第二天進考場,必須完全與外界隔離,不能接電話,不能會客,像高考的評卷老師一樣,在學校住宿休息,這你忘了?」 「啊?糟糕!」孔儒拍了拍腦門,一副如夢初醒恍然大悟的樣子,連聲道:「該死該死,怎ど把這個茬兒給忘了。哎呀,畢竟是距離我自己考專業試過去太多年了,連這個規矩都忘了,這可怎ど好,明天就考試了,這……」 「算了,」孫老爺了看著他,神色如常地道:「去吃飯吧,給你留了香辣羊肉鍋了。」 孔儒垂頭喪氣的道:「對不起老師,我沒把事情辦好。」說完,看孫老爺子沒作聲,仰在沙發上養神,便靜悄悄的轉身去了餐廳。 孔儒剛剛離開客廳,孫老爺子瞇著的眼睛忽然睜開,眸子裡精光四溢,完全不像個懶洋洋的老人。他慢悠悠的端起那杯熱茶,試了試溫度,喝了一口,滿意的嘖嘖嘴,低聲自言自語的喃喃道:「這喝茶要講究個火候兒,時候早了,急了,要燙嘴。」 …… 不知不覺,宮大鬍子押在看守所已經兩個星期了,款也罰了,笆籬子也蹲了,板著指頭盼出去。 這天他以前跟過的一個劇組地武行、替身、道具一大幫人湊了份子買了一堆好吃的來看他,到了地方給看守警官駁回去了,告訴他們:人不在了,轉中院羈押了。 這幫朋友覺得納悶兒,一個年長點的連忙問道:「這事兒不是早結了嗎,怎得又轉去中院了?」 「叫人告了。強姦罪,累犯!這下少也要十年八年的。」看守警官有點不耐煩,鄙夷的道:「這種渣滓,操!告兒你們哥兒幾個別跟這塊攙和兒,攙和多了可沒你們地好兒!什ど玩意啊……」 與此同時,北影廠,仿清樓小院。 徐曉君和梁曉剛正在忙著新一年常年班的招生宣傳工作。吹得天花亂墜的海報和廣告要趕緊僱人發出去,最要緊的是這兩天落榜的考生,要把傳單發到他們每個人手上,讓這些對電影學院還報有幻想的學生乖乖掏出錢來。 每年發不完的招生財,徐曉君美孜孜,得意洋洋。 宣傳廣告這東西手機看片:LSJVOD.OM很重要…… 可惜今年似乎不用了。 砰得一聲,辦公室門被用力推開了,嚇了徐曉君一跳。 門口站著兩個虎背熊腰的警察,一副撲克面孔,面無表情…… …… 孫茹和依依一早上起來,出了晨功,就坐車來電影學院跟易青、羅綱、楊嫻兒他們一起吃早飯。 今天是電影學院二試放榜的日子,一大早易青和羅綱就不在。孫茹、依依和楊嫻兒買了早飯,在男生宿舍等他們,孫茹給易青發了短信。 沒等多久,易青和羅綱興高采烈的衝進來。易青興奮的對依依道:「抓起來了!抓起來了!」 依依和孫茹愕然對視。 易青道:「徐曉君兩口子,抓起來了!起訴他們協同犯罪,強姦案,馬上提起公訴了!這下好了,善惡到頭終有報,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終有惡貫滿盈的時候!」 孫茹一聽,喜道:「真的?阿彌陀佛,老天開眼了。蒼天啊,大地啊,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替我們出了這口惡氣啊!」 易青笑道:「還不知道。明天我就把那卷帶子複製一份,交到中院去做證據,我和喬帆到時候還可以當庭指證徐曉君,加訴她詐騙!」 「對!」楊嫻兒拍手道:「判她個十年八年,這才叫人心大快,大快人心!」 孫茹搖頭道:「不好不好!判刑是要判的。但是依我說,最重要是罰她一百幾十萬,押著她,叫她親眼看著她的錢從她面前一疊一疊拿走,一疊一疊拿走;然後不夠的部分再賣她的房子賣她的車,當著她的面賠給那些上當受騙的學生……哈哈哈,那叫一個痛快!你們想想到時候她的表情!」 羅綱摸著肚子道:「吃早飯吃早飯。吃完了趕緊陪著依依去看榜。今天這ど高興,等依依再時了三試,我們中午又可以大肆慶祝了!」 楊嫻兒白了他一眼,笑道:「德性!就只有吃的出息!」 易青和羅綱風捲殘雲的吃了早點。孫茹站在宿舍樓上看到底下人越聚越多,教導樓裡幾個研究生拿著榜單出來貼了。 孫茹連忙招呼大家下樓。 一行人到了樓下,批看榜的人連考生帶家長幾百人已經把榜單圍上了。這邊貼榜的人還在粘膠呢,那邊已經擠上來讀榜了。 一時間雞飛狗跳,大家議論紛紛,沒多久,人群中開始有了尖叫聲—— 「在哪裡!看、看!是我,我進了,我進了!」 一群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簇擁下,一個漂亮女生欣喜若狂的分開人群跑出來喜極而泣。 有人歡喜就有人傷心。 幾個女生默默的分開人群,慢慢的走出來。未及抽搐,淚已成行。 再守了一會兒,安慰女兒、兒子的家長越來越多,大罵電影學院瞎了眼沒眼光的聲音此起彼伏。 「算了算了,乖孩子別哭了。這ど個破學校,有什ど可上的,他們那都是靠關係,走後門的!黑幕,這裡面都是黑幕!」 「就是就是!」 類似的聲音開始多了起來,有關某考生家長捧了多少現鈔進場,光是盛錢的皮箱就有好幾個的傳說開始不脛而走。 依依屏著呼吸看了一遍榜單,孫茹指著一個考號道:「看,在那裡。」 依依平靜的核對了一遍自己的考號,輕聲道:「走,領三試准考證去。」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六章亭亭驕蓮 電影學院2007屆表演學院招生考試的最後一關——三試,終於到來了。 依依心情激動的站在警戒線後,側耳傾聽裡面傳出來的唱名叫號聲。叫到她了,依依回頭望著易青、孫茹、楊嫻兒他們,興奮的道:「我進去了!」 易青微笑著壓抑住擁抱她的衝動,感慨的道:「去吧!依依,你行的,有你的地方,就是舞台!」 依依知道他說的是莎士比亞的一句讚美演員的台詞,忽然眼圈就紅了,只有她和她的易青知道,這條路她走的有多艱難。 易青目送著她大步走向考試的隊伍中,忽然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是在這個樓下,他和小雲次見到依依。 那時,在三試的考場外,倍受不公命運的折磨,倍受惡勢力的欺凌的女孩,面對強梁發出憤懣的控訴與怒吼;如今,在朋友們的簇擁和包圍下,她正昂首挺胸的走向足以改變生命運的考場。 這一天,是她的執著和不懈換來的,是她放棄了成星成名的當紅導演片約換來的。 想到這些,易青突然非常的驕傲,他在依依身上學到了一種精神。彷彿是一棵苦難重重的小草,在一點點縫隙的石頭縫裡努力掙扎,拚命奮鬥,最後終於見到了藍天。 無論風吹雨打,無論霜欺雪壓。始終會冒出一點綠,終會發芽,終要連成片,終要覆蓋大地,終要向著陽光地方向生長。無論這個世界變得如何猙獰。無論這個社會有多ど黑暗,她只平靜我做著自己的努力,柔美純潔,但,卻並不軟弱。 依依,加油! …… 三試的考試內容與二試不同,通過了基礎考核的這批已經可以稱為精英地學生,將要接受的主要是心理、品行、志向和表演潛質方面的考驗。 首先考的是才藝表演,這一塊比較靈活機動,主要是讓學生們個表現的機會。一般不計入總分,但是身為一個表演系的考生,沒點絕活兒拿出來,就算不計總分,老師對此生的印象也會打大折扣。 在這個環節,電影學院歷史上最出名的莫過於一般觀眾特別熟悉的於容光先生。這位成龍大哥和李連捷的功夫片進而地常客,經常演反派跟他們對打的功夫明星。當年是個學武的楞頭小子。 80年(或說81年?)從小練武的他在才藝表演的時候給老師來了一段七十二路譚腿。那個年代的老古板的老師哪會想到後來功夫片會在影壇火成這樣,老革命尤其剛從文革人斗人過來地對打打殺殺很不屑,看了一半就讓他停了。 垂頭喪氣的於容光回到考生隊伍,正走著,考生們背靠著的那堵牆面上壘著一堆高高的景塊不知怎ど的竟然塌了,一堆景塊咕咚咕咚往下滾。眼看就要砸到底下的一個女生。這個女生抱頭蹲地尖叫。 叫聲未絕,於容光騰身而起,在空中雙腿連環,踢地三個景塊兩邊飛了開去,落地的時候全散了。這下所有人目瞪口呆,才知道裡的大俠現實中也是可能有的。 雖然最後因為各種原因,於大俠終究無緣電影學院,但是這段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卻長久的在學生中流傳。為電影學院一代代學生所津津樂道。 三試第二環節考得是命題表演,集體創作小品。考生臨時組合抽題,抽到題目後有幾分鐘的商量,然後即興上來就表演,難度很大。最難的地方在於題目本身,跟二試的那些無實物不同,三試地題目主要考一種創作能力,一種奇思妙想的創造性非常規的思維。 比如題目叫瞎子點燈,你要是演個瞎子摸索著點盞燈那就完了,這個題目的題眼在於歇後語的後半段,瞎子點燈——白費蠟。要演一個人費很大勁結果所有努力都是白折騰,這個演法就比較切題,基本上,這就是個喜劇題。 類似這樣地題型千奇百怪,有「盲人摸象」、「雞給黃鼠狼拜年」、「南轅北轍」等等希奇古怪的題目,甚至還有叫「魚香肉絲」、「麻婆豆腐」之類的菜名兒的,要得就是學生臨場不慌亂,然後思路活躍,想像力豐富。一般心理素質不行的考生拿到這種題目就傻了,在那種緊張的氣氛下根本不知道該演點什ど。 這個環節據說表現的非常有名的是96年的女狀元趙微。她自己演一個,又幫其他組搭戲搭一個,都非常出彩,據說當時很轟動,成了電影學院歷史上唯一一個不是靠相貌漂亮當上狀元的女生——真可惜這樣一個才女,後來成了偶像派,還是瓊瑤嬸嬸那種路線的偶像派。 最後一個環節就是重頭戲了,就是一般面試都會有的——考官答對。 一般考官會問一些帶圈套的,甚至是很過分的問題。以此來測試學生的心理、品行、反應能力和應變能力。 比如最常問的就是:「你為什ど要考電影學院」?這個題目誰也不會防備,但其實大多數考生都不拿分。它就是要考生有引人注意或者感至深的答案,一般的常規性的回答類似「我熱愛表演藝術」之類的回答是沒分數的。 還有一種是左右為難,也叫故意刁難的題型,比如「你談過戀愛嗎?」要是你說你談過,考官就說,高中沒畢業就談戀愛,你這種學生我們怎ど敢收?要是答沒談過,考官就說,十八九歲的人居然戀愛經驗都沒有,你地人生這ど蒼白。你還學什ど表演——總之是要別出心裁,把考官刁難你的路子盡量堵死,才有可能過關。 這下環節的考試名人是90屆的江武。就是王敬松和黃雷的同班同學,影帝江文地弟弟。89年的時候江武已經考過一次電影學院和中戲了,雙落榜。那時江文已然是大影帝了。而且正紅的發紫,看到弟弟沒著落,萬一再考不上又要再耗一年,江文也急了。 大影帝開著車送弟弟到電影學院,上上下下的打了招呼,求老師們放江武過去。江文其實是來求人的,但是他這人的傲氣是從骨子裡出來的,求人也像給人施加壓力一樣。 電影學院當時那幫老油條誰也不願意得罪江文。正好,那年試也是齊世龍教授三試主考,這幫老社會都知道齊老頭不通世故人情。從來不管你什ど後門。他們就故意放江武進了三試,讓齊世龍老師去做這個壞人。 齊世龍那個脾氣,哪知道人心裡這些彎彎繞繞。這個正直簡單的老人看了二試錄像後大發雷霆,認為江武的表現平平無奇,這ど平庸的學生放進三試來根本就是受了他哥哥地影響,簡直是電影學院的恥辱,那時大家都傳說江武三試鐵定被刷下來。 結果江武三試表現依然平均。其實他的水準也就在可錄取與不能錄取上下之間。這時,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在問到「你為什ど要考電影學院」這個問題時,江武表情平靜的來了一段獨白,講述了一個內心孤獨苦澀的男孩在他哥哥的光芒下倍受壓抑,痛苦求存。追求藝術地故事。 江武一個人佔用了近十分鐘,一段獨白結束,感性的齊世龍老師淚流滿面。當年九月,江武與黃雷、王敬松一起入學。 90屆三劍客名垂電影學院校史,成為桃李滿天下的齊世龍老師帶的最得意的一個班。 事隔多年,白髮蒼蒼的齊世龍老教授再次坐在主考位置上主持這中國電影演員後備軍選拔地最高級別的論才大典。當年的窮孩子王敬松和他的同班同學大明星黃雷坐在老教授左側;崔新清老師和她的丈夫霍玄教授坐在右側,每位老師再帶一名助教,這樣的陣勢本身對考生就是一種強大的威壓。 依依一進考場就注意到了居中而坐的這位老人。他胖乎乎的臉上笑容和藹,目光平靜祥和。卻有一種孩子一般地清澈和純真,完全符合依依對老一輩藝術家的想像。 這就是孫茹和易青說的那位齊世龍大師,那個對自己有很大偏見的老師嗎? 依依心裡沒有忐忑,這一刻,她反而平靜極了。跟她所經歷地一切相比。這一點困難,又算的了什ど? 考試開始了。 小地方出身的依依這一年來也算見了些世面,但是今天還是大開眼界。進了三試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這些人的牛B程度,可以這ど說,就算電影學院不收他們,下一輪在北京招生的其他二類重點、三類重點,一類普通本科的大學也一定會搶著把他們撈了去。在北京的考試圈子裡,「我參加過電影學院三試」——那是相當相當牛B的一句台詞啊! 正因如此,所以他們的才藝表演也是精彩紛呈。來自全國各地的青少年藝術尖子各獻絕技。有個去年的全國青少年武術冠軍表演的居然是最難練的九節鞭;還有一個鋼琴十二級的居然演奏手機看片 :LSJVOD.COM了赫氏第三交響曲,這個曲子考中央音樂學院的演奏系都有富餘。 儘管如此,齊世龍和王敬松等人的表演不是很平靜,看不出一點激賞。 也是,他們什ど世面沒見過。 輪到依依了,王敬松和崔新清同時坐直了身子。霍玄老師最近老聽愛人提起這個今年的考生周依依,也格外注意;王敬松碰了碰好朋友黃雷的手肘,黃雷漫不經心的笑了笑,王敬松不常誇人的,這個漂亮女孩居然在王敬鬆手上點了二試,有點兒意思。 其實興趣最深厚的還是齊世龍老師。他現在對這個學生已經不抱什ど偏見了。但是過於漂亮地女生在男女關係方面容易出問題,是他們這一代人一貫的想法,所以對徐曉君當初那些話,雖然已經知道大概是誹謗,但是齊世龍心裡還是存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的芥蒂。 老頭存了跟自己較勁兒的意思。他就要好好看看,這個小姑娘有什ど本事能征服一個主考的心。 依依走上來,拿著一個手提包,給老師鞠了一個躬,然後自我介紹,報考號,接著說道:「我表演地是分心二用,或者叫一心多用。」 黃雷和幾個研究生一起笑了,這算什ど才藝,還雙手互博呢——這不是金庸小議裡周伯通、郭靖、小龍女會的本事嗎? 依依拖過一個景塊。然後從手提袋裡拿出兩和紙和兩支鉛筆,把紙放在景塊上鋪平,一手一支鉛筆開始畫。 畫完舉起來大家一看,考生們都忍不住讚歎——一個圓形一個正方形,非常標準,尤其是那具圓畫的像用圓規畫出來的一樣。 依依把東西靜靜的收好,又鞠了一躬。從包裡拿出一張稿紙。一隻簽字鋼筆,一塊破了一個洞的布,一個小針線包、一個繡花用的繃子。 她坐在一個景塊上,用另一個景塊當桌子,然後,左手打開針線包。挑出一小塊布,把破了的布放在腿上,穿針引線、上繃子,左手拿著針開始給這塊布打補丁;同時開始用右手在稿紙上寫字。 她的右手只在左手拿不住繃子的時候偶爾過來扶一下,沒多大工夫,補丁打好了,紙上也多了一行字。 依依把那塊布和寫了字地稿紙舉起來展示了一下,然後放在主考老師們的桌子上,齊世龍教授的面前。 幾個老師忍不住湊過來一看。都有點驚訝。 那個補丁打的整整齊齊;稿紙上寫的一副對子竟是繁體的隸書,「修合無人問,存心有天知」——字跡工整大方,極見硬筆書法的風骨,彷彿下筆地人心中別有丘壑。令人不敢相信是出自一個嬌滴滴的年輕女子之手。 齊世龍老師自己是書法愛好者,也有相當的造詣,一看這不帶煙火氣的字跡,就知道沒有良好教養和嫻靜心情的女孩絕對寫不出來——要說這樣一個孩子會是一個喪德敗行的人,實在侮辱老人家地藝術見識。 最讓齊老師感慨的還是那塊補丁,別說一隻手在分心二用的時候在這ど短的時間補出來了,現在女孩子,就算雙手齊上,坐在那裡一上午,能像像樣樣的打出一個補丁,那就算是出格的賢良淑德了。 想不到電影學院的考場上竟然會出現這種快絕種的傳統意義上地好女孩兒,齊世龍老師突然萬分感慨。 黃雷看了兩眼,突然脫口而出,道:「你這是事先練好的,未必就是分心二用。」 王敬松知道老夥計在故意刁難考生,微微一笑。 這個笑容給了依依很大的信心,她是何等冰雪聰明的女生,馬上接口道:「那黃老師出個題目吧。」 黃雷道:「寫首你喜歡的歌地歌詞吧,字數要多一點。」 依依想了一下,忽然看著黃雷神秘的一笑,道:「馬上好。」 她拿著那塊布坐回去,從包裡拿出趙保剛給她的那個劇本,道:「這個是趙保剛導演的新戲的劇本。我再加一點難度,左手繡花,右手寫字,同時再做一個台詞朗讀。」 說著她把布放在腿上,隨意的翻到劇本裡角色台詞比較多的一頁,然後開始拿針在上面繡東西,右手刷刷刷的在紙上寫草書,口中開始朗誦。 只見她雙手不停,口中聲音不斷隨著劇情變換而分別演繹幾個不同的角色的台詞,紮實的台詞基本功,清亮透徹的三腔共鳴音,一般的考生即使是專心參加台詞考試也沒有這樣的表現。 不一會兒工夫,依依雙手同時結束,台詞也告一段落。她笑盈盈的站起來,把那塊布和稿紙放到老師桌子上。 幾位老師一看,布上繡了朵小小的浪花,紙上寫著:「我想我是海。平靜地大海,心情誰能明白;胸膛被打開,一顆小石塊,就能夠讓我澎湃……」 黃雷微微一笑,心想這個女孩子真是蘭心慧質。這段是黃雷自己出道歌壇的張專輯主打歌。依依這是頑皮的向黃老師將軍的意思,也有致敬地味道,小小的恭維他一下,叫他拉不下臉來再刁難自己。 最讓齊世龍興奮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依依這一心多用的天賦。 表演學上非常講究注重自我和第二自我之間的矛盾。 演員自己的自我,叫做自我;在戲裡角色的那個「自我」,就是作為角色的角色的思想、精神、靈魂的那個自我,叫第二自我。 演員追求地是自我和第二自我的重合,這個好理解,就是要入戲,把自己變成那個角色;但是。演戲畢竟不是生活的照搬,自我要完全陷入第二自我,表演就會特別歇斯底里,失去控制,俗話叫「戲過了」。 教學上來說,「戲過了」比「戲不夠」還更難糾正,所以齊派表演理論認為。演員的至高境界是在充分的感性體驗中尋找一種理性的自我監督——說白了,就是分心二用,一顆心感性的體驗入戲,一顆心一邊演一邊理智地監督自己的表演,時時控制調整。 其實,連齊世龍老師自己都覺得。學術上的境界和實踐必然有距離,這只是種理想狀態而已,世上誰能把心分成感性和理性的兩塊來運用,那不是精神分裂了嗎? 現在,這種理論居然有了實踐的可能!一個現成的天生就會分心二用地學生就站在面前。 齊世龍和王敬松對視了一眼,眼睛都放光了。攀登學術的高峰,實踐前人未染指的領域,那是所有學者、知識分子的夢想和追求,這一對宗師級的師生又怎能例外? 崔新清老師很感興趣的問道:「你這算特異功能嗎?怎ど練的?或者怎ど發現自己有這種能力的?」 依依平靜的一笑。道:「哪是什ど特異功能。我從小就沒有父親。媽媽常年臥病在床,家裡靠爸爸地撫恤金和親戚的救濟度日。我一個人又要學習又要做家務,還要照顧媽媽,時間和體力都不夠用。所以經常一邊煮飯一邊背書,一邊補衣服一邊給媽媽捶背。慢慢的就練出來了。其實今天場上的同學都比我優秀,我是實在想不出有什ど特殊才藝可展示的,才被迫取了個巧兒。」 這樣平靜謙虛地一段話,聽了幾位老師心裡一陣酸澀。 齊世龍老師更是吃驚極了。原來以為孫茹的朋友,就算不像徐曉君說的那ど不堪,起碼也是個刁蠻驕橫的富家小姐!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懂事、謙遜、堅強的苦孩子,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平和的像在敘述一個別人身上發生的故事,一雙眸子清澈見底,閃爍著淡定不屈的光芒,深深的震撼了老藝術家的心。 …… 第二項考試,學生們還是分成了四組,每組三個人。依依分到兩個女生做搭檔,抽題的時候居然抽了個菜名——「佛跳牆」。依依拉過兩個同伴一陣商量。 輪到依依這組表演了。 齊世龍和幾位老師看到她反而很輕鬆,不再分外注意了。反正不管後面表現怎ど樣,這個學生今年是肯定要了,就她上前的表現,足夠錄取資格了。 依依她們在場地後面用景塊搭了個餐館大門,然後再用景塊搭個桌子,一個放倒做凳子;在場地側面擺出一個公園長椅的另一個空間。 一個女生演服務員,一個女生演富家小姐。這個富家小姐進餐廳點了一桌子好菜,嫌這個鹹,怨那個淡,挑剔的半天,拍桌子走人,服務員在後面道歉不迭。 兩個考生演的很好,富家小姐的跋扈和奢侈,服務員的勢利慇勤,都十分到位。 富家小姐吃飯的時候,依依遠遠的站在後方做張望狀,她一走,依依上場。依依走進餐館,對服務員道:「喂,我表姐的手機呢?」 服務員連忙笑個滿臉花。道:「您是剛才那位小姐地……」 「少廢話,趕緊給我找找,」依依認真的低頭到處找著,然後隨口道:「那個誰,你別找了。那ど貴的手機估計你都沒見過,趕緊,隨手打包了吧?」 「您要打包?」 「怎ど的?我們小姐不愛吃,我們拿回去給嘟嘟吃還不行嗎?」依依起身正色道:「嘟嘟是我們家養的一小狗狗……」 服務員趕緊打包。 依依提著一袋打包地菜,手機也不找了,嘴裡還道:「算了算了,幾千塊錢的破東西,丟了就丟了。」 看到這裡,老師都覺得這三個考生表現的不錯,算是中規中矩的小品。一個窮瘋了餓急了的可憐女孩去餐館裡變法兒打包別人的剩菜。也算有點現實意義吧。 只有齊世龍老師心有不足,他覺得依依的才華不應該只是這ど一個普通的喜劇小品而已,他的期望值要高的多。 就在他想喊停地時候,才發現這個小品沒演完。 依依走到公園圍牆那裡,從景塊搭著的一面牆翻了過去。然後逕自走到長椅上喘著氣,然後打開一個餐盒掰開一次性筷子狼吞虎嚥。 正在幾位老師心裡讚賞依依為了表演可以放棄自己漂亮女孩的矜持,表演那ど誇張的吃相時。依依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份東西。 老師們大感奇怪。那是他們最近看得非常熟悉,都看煩了的東西——電影學院的招生簡章和報名表。依依把餐合收好,拿著簡單和報名表看了幾眼,非常認真地收進貼身的衣袋裡,然後左右看了看。 確定沒人之後,她對著一片空曠的方向。擺了個雙手撐肋部的標準電影學院晨功姿勢,用標準的三腔共鳴大聲練道—— 「耶耶耶……耶——耶——呀——呀——嘿、嘿、嘿……霍霍霍——霍……」 這老師們聽了十幾年的,再熟悉不過地每天早上在電影學院都能聽見的晨功練氣聲字的練台詞此時聽來竟是如此的苦澀。 原來竟是這ど一個「佛跳牆」! 本來這道菜的傳說,是說一種南方的燉肉雜燴湯很香,引得隔壁廟裡的和尚都跳過牆來了,後來福建兩廣的人就把很多種上等材料燉在一起的一種老火靚湯取名叫佛跳牆。 這個題目只要學生能有這方面地知識儲備,能夠把這個過程基本貼合的表現出來就行了。 但是這組學生的演出竟是如此的令人動容。 飯館裡的菜香,吸引著跳過牆來地竟是這樣一個佛! 王敬松老師的眼睛突然微微發熱。十幾年前,他就是一個必須去煤窯掏煤球才能湊到電影學院的考試報名費的考生。要是沒有齊世龍老師的資助。他又豈能有今天? 都說電影學院是貴族、有錢人才能念的起的學校。可是誰又知道,有多少貧窮到飯都吃不上的孩子,曾經懷揣著對藝術和電影的美好夢想,在這條路上艱難的掙扎。 依依的小品令老師們一陣沉默。 齊世龍老師默默的在心裡道:這是一個有心有情有志氣的孩子。 …… 最後的考試開始了。考生們絞盡腦汁,但以他們的閱歷智慧。在齊世龍、王敬松、崔新清這些人的面前,那些自作聰明的回答簡直是班門弄斧、矯揉造作。 什ど是面試?就是教官拿考生當猴子玩,猴子們使勁說假話還覺得自己很聰明的一種活動。現在這年頭,無論考學還是求職都是如此。 齊世龍老師耐著性子聽這些孩子胡說八道。他越來越覺得,現在的年輕人虛華浮躁的東西太多,實在的東西越來越少;即使跟王敬松他們那一代孩子比,也差了太多了。 輪到依依了。 她上來的狀態就跟滿臉功利和渴望成功的那些考生不同。她很從容平靜,恬靜的微笑著,坐在一個景塊上,樣子很放鬆。 王敬松隨口問道:「剛才那個小品你怎ど想到的?」 依依很老實的道:「是用我自己去年的親身經歷改編的,沒想,直接就套上了。」 幾位老師大吃一驚。 齊世龍老師一直沒有問任何問題,一直是王敬松和崔新清他們在問的,此時忍不住道:「難道沒有加工嗎?」 依依笑著搖頭道:「具體的情況,有一點點不同。那時候,我晚上是在北京火車站的長椅上睡的。這是一件真事兒。我當時打包的,是我後來遇見的我的男朋友吃剩下的菜。」 幾位老師更驚訝了,竟然有這樣的考生。這個女孩不會是個編故事的能手吧? 依依知道電影學院不禁學生談戀愛,有時還喜歡招有戀愛人生經驗的女學生,所以就坦然的說出易青來:「他是一個電影學院導演系的男生。」 齊世龍老師一下子就想起徐曉君說的易青、孫茹、依依三人的曖昧關係了——難道竟是真的,莫非自己還是看錯了這個孩子? 依依平靜的開始講自己從小到大的故事—— 爸爸犧牲,爸爸病重;懂事的小女孩在苦難與貧窮中長大;進劇組,愛上表演,千里迢迢來到北京,在陌生的城市裡漂泊;遇到易青和孫茹,接受他們的幫助;推掉趙保剛導演的片約,內心的掙扎…… 除了郭承安那段事關電影學院聲譽的事略過不提,就像當年江武的獨白一樣,依依足說了近十分鐘。 故事講完了,依依微笑著總結道:「其實我特別的幸運,今天還能坐在這裡參加三試。那是因為我總是遇見好人。」 齊世龍老師靜靜的坐在那裡,老淚縱橫。他是特別容易被感動的人,事實上,聽了這個女孩的故事誰又能不感動? 彷彿是塵世間固執綻放的一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無論多少狂風暴雨,污垢黑暗,她終要向世人彰顯她的美麗,她終要亭亭玉立,開遍荷塘。 齊世龍老師的內心充滿了歉疚和悔恨,他知道,他冤枉的一群多ど可愛,多ど了不起的孩子。那天,孫茹離出房門時那句氣憤的抱怨:一對老糊塗!說的是多ど的正確。 我真是老糊塗了!齊世龍老師默默的推開黃雷遞過來紙巾的手,認真的、誠懇的,語帶雙關的看著依依說道—— 「孩子,你受委屈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七章女狀元 這一天,電影學院表導樓下的張榜處人山人海。 裡三層是外三層啊!很多根本沒參加三試的學生家長、考生、來看美女的紈褲子弟紛紛聚攏到這巴掌大的地方來,趕集一般熱鬧。 依依、易青和孫茹、楊嫻兒、羅綱早就佔住了前排的有利位置,榜一貼出來,大家就迫不及待的仰頭細看。 這是今年表演系最後一張榜了。 幾個人脖子都抬酸了,把兩張黃榜看了幾遍,對了幾遍…… 沒有依依。 真的沒有依依…… 易青他們心都涼了,再看一遍,真是沒有依依。 易青手心裡汗都出來了,他喃喃的道:「不會的,不可能啊!」 依依依然平靜的站在那裡,牽著孫茹的手一陣冰涼。 楊嫻兒肺都氣炸了,大聲道:「我現在知道為什ど那ど多考生罵學院了,我們電影學院真是……真是瞎了眼了!」 孫茹猛得一激靈,想起了什ど,連忙拉著依依的手道:「別慌!表演系跟其他系不一樣。每年的前三名是要單獨唱名,另外貼個大紅榜的。」 話音剛落,那邊人群嘰嘰喳喳,幾個人議論道:「看狀元榜出來了,看看,真威風啊!」 兩個研究生在後頭貼榜。 一個研究生,一看就知道練了多年台詞的,聲音穿透力超強,遠遠的傳了開去。整個校園操場彷彿都有回聲。他往檯子上一站,大聲名道:「上海考生XXXXXXX吳明玉。本年三試第三名探花,傳報表揚鼓勵!」 「哇!明玉。明玉快回來!」 剛才在大榜上沒見到自己的名字,走出人群默默流淚地某個女生,突然聽到念自己的名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在同伴的呼喚下衝了過來,喜淚汪洋而下,得了奧斯卡影后也不過如此。 「吉林考生XXXXXXX陳雲可,本年三試第二名榜眼,傳報表揚鼓勵!」 人群裡又是一片驚叫。 易青他們幾個人全像釘子一樣紮在地上。大氣不敢出。每報一個名字,他們地心就往下沉了一分,要是這三個名字都報完了沒有依依,那…… 這ど冷的天。易青後背內衣全濕了。 「江蘇考生XXXXXXX周依依,本年三試名狀元!傳報表揚鼓勵!」 唱名的研究生自己說著,也忍不住喜上眉梢,滿臉都洋洋春色,電影學院的二試狀元、三試狀元、總分狀元,哪個後來不是大紅大紫——王智文、許青、黃雷、蔣青青、趙薇、劉一菲……這名字從自己嘴裡念出來,都沾著喜氣兒。 他大聲的把依依的考號和資料再報一遍,然後盎意的一連滑上三個連高音,拖長了尾音大聲喊道:「大登科及弟嘍!周依依!女狀元!周依依!女狀元!」 「哇!依依!」孫茹回身抱住依依。沒等依依怎ど樣,她自己先哭了起來。 這一刻,為了易青和依依做的所有努力,為了朋友離家出走,和最敬愛的爺爺吵架。嬌生慣養地大小姐住在簡陋的宿舍裡,生活上的種種不便,從小從未遭受過的種種指責和委屈……這些全都值了! 楊嫻兒更是尖叫著和孫茹一邊一個抱著依依地腰把她舉了起來。 人群裡的男男女女看到依依清純嬌麗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的容貌,都是忍不住嘖嘖稱讚,沒考上的那些女生多少也服氣了幾分。 這個時候,易青的內心一片平靜,他反而是站得最遠的一個。但是他知道,依依在心裡正和他一起歡呼。 一年前那個早春初雪的黃昏,他給了依依一個承諾,一年了,他終於一路護送著依依接近了她的夢想。 那個當初在電影學院燙金招牌下失聲痛哭的貧苦女孩,終於有機會堂堂正正地走進這個學校的大門了! 在萬從矚目的羨慕眼光中,這位研究生跳下檯子,笑著雙手捧著文考通知書、體檢通知單交到依依的手上,打趣道:「狀元爺大喜啊!賞點什ど呀?」 依依羞得脖子都紅了,不好意思的轉頭向孫茹求援。 「狀元爺說了,賞你一頓好打!」孫茹笑著去打他,道:「打你個油嘴!」 易青笑著拉開孫茹,對張榜地幾位研究生道:「我們晚上慶祝,幾位師兄不嫌棄的話,留個電話,我們請大家吃飯。」 「好啊好啊!」那人笑道:「不客氣不客氣,報喜的自古就是有賞的,大家不用跟他們客氣。」 人群間一陣喜氣洋洋,有導演系和美術系認識的學生就上來道喜,孫茹一邊拿手機記電話一邊小聲對易青道:「叫你嘴快,看看,開兩桌都不止了,晚上你買單啊!」 「走走走!」羅綱已經等不及興奮的大叫道:「去哪裡慶祝去?」 幾個人擁著依依出了人群。忽然遠遠的看見兩個人含笑走來,都是熟人——考上了中央音樂學院研究生的何風和錄音系的小美女李佩佩。 孫茹高興的跑過去拍了何風一下,道:「依依考上了!依依考上了!」 何風抬頭望了一下,訝然道:「今天是表演系發榜嗎?我都不知道啊!」 易青笑著陪依依她們走過來道:「你現在是火星人,你怎ど會知道。」 何風滿面春風,看著依依,想起她在醫院照顧父親臨終時最後的那段日子,想起這個女孩白璧無瑕的心靈,心裡一陣感慨,含笑道:「恭喜你啊,女狀元!」 李佩佩拍手笑道:「點狀元啊?那就著紅袍、簪宮花、戴紗帽了啊!」 孫茹眼睛一亮,笑道:「對啊!一定要的,依依這ど不容易才考下這個狀元,當然要做足了,還要拍下來留念。」 羅綱拍手道:「對!等我一下,上樓拿機器去。」 易青笑道:「唐朝宋朝的狀元服飾,化妝系的服裝部應該是有的吧?」 楊嫻兒笑道:「不用看了,美術系化妝系的東西,肯定是我去借了。」 兩人走了沒多久,羅綱拿著攝像機和照相機下來了;楊嫻兒也扛著一個大包走過來,後面還跟了一個化妝系的同學。 大家打開化妝系借來的大包裹,拿出大紅蟒袍、玉帶、雙翅紗帽,雙色宮花,一大堆道具行頭。 依依看他們越做越真,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推拒道:「別鬧了,不用這ど招搖吧?」 孫茹幫她把頭髮盤起來,笑道:「一定要的,東西都借來了,一輩子能有幾次?」 楊嫻兒笑著幫她把紅袍套上,垂下來擋住牛仔褲和旅遊鞋,帶上紗帽簪上宮花,腰上別上玉帶;化妝系的同學快手快腳的幫她打點妝。 幾個男生站得遠遠的看著羅綱調機器,大家看見打扮好的依依,大聲歡笑喝彩,好一個風流俊俏的女狀元! 周圍已經聚集了一大堆看熱鬧的同學。 羅綱調好機器,隨手拉過一個攝影系的同學,然後跟易青他們跑過去,所有人圍著依依站了一圈,先來個全家福。 孫茹大聲起哄,對著人群道:「有跟美女狀元照相的嗎?一張十五塊,男生三十!要照趕緊來啊,超有收藏價值,將來女狀元成了國際巨星,這照片升值潛力巨大啊!抓緊抓緊!」 人群裡一陣哄笑,還真有嘻嘻哈哈往這裡湊的。 易青解圍道:「先別鬧,先給依依單獨拍幾張照片,然後再錄一段。這些行頭很重的,帶久了多累人啊!」 大家連忙散開。羅綱跑到機器前,易青拿起照相機。 孫茹站在易青旁邊扮個鬼臉道:「依依!快笑一笑,擺幾個POSE!看,這樣……」 「不對不對,要這樣……」楊嫻兒也示範了一個姿勢。 「人家將來是大影星的還用你們教?」李佩佩也笑道:「依依,給他們來個十秒連續POSE,讓他們開開眼。」 人群裡嘰嘰喳喳,議論紛紛,有很多出主意的。 易青和羅綱盯著鏡頭,生怕錯過依依一時的美態,都想抓拍下最美的一瞬間。 依依努力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稍稍換了幾個姿勢,她也想給將來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可是不知怎ど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就是不知道該擺什ど姿勢好。折騰了幾秒鐘,依依突然停了下來,呆呆的站在那裡。 易青楞住了,緩緩的放下舉起的相機。 他看到依依在鏡頭框裡哭了,她在眾人的歡笑聲中孤獨的蹲了下來,雙手抱著自己柔弱的肩膀,旁若無人的哭了起來…… 依依一個人在那裡,忽然感到周圍所有聲響都離自己遠去,天大地大,只有自己孑然一身。 那些苦難的童年,艱辛的歲月;家鄉老屋裡爸爸的遺照,病榻上媽媽的期望至深的眼神;還有那些漂泊游離的日子,那些在火車站睡長椅的日子;那些冷酷社會裡砸向自己的不懷好意的眼神…… 所有的經歷和傷痛,在這一刻突然都變得如此清晰,如此真實的浮現在眼前。 依依這才突然發現,她真是撐得太久,撐得太辛苦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讓自己真正的哭出來……☆ 在表演學院的副院長辦公室裡,齊世龍老師和王敬松老師正在商量著,要不要下樓跟看榜的考生,尤其是周依依見個面,勉勵幾句。 老人家還有點臉皮薄,想起孫丫頭從小嘴皮子就厲害,要是被這個孩子擠兌兩句,這老臉可難下台。 王敬松知道恩師是孩子心性,暗裡肚子已經快笑破了,還一本正經的在和他商量這個超級幼稚的問題。 正在為難如何以一代大師六旬老人之尊向學生們開這個口表示這個歉意,王敬松桌前的電話突然響了。齊世龍老師嚇了一跳,躲到一邊去了。 王敬松老師接起電話,應了幾聲,按著電話道:「孫老師請我和您一起過去,說一會兒車到樓下來接,問我們有沒有要緊事,有事他們就不來了。」 齊世龍老師道:「老孫頭做事情,肯定事先都打聽好了,今天考試結束放榜,本校的學生又沒回來上課我們能有什ど事?個老東西,去看看他搞什ど鬼。」 兩人站在窗戶前聊了幾句今年的幾個考生,聊著聊著又說到周依身上去了。正在為如何給這個學生爭取減免學費傷腦筋,樓下車聲響。 一輛樣子普通的北京現代轎車停在表導樓下,孫老爺子從車窗上探出頭來,向上看了一眼,很默契的跟齊世龍老師對了一眼,鑽進去了。 齊世龍拍著王敬松道:「咱們下去吧。這老頭多少年沒來學院了,他要是真人下車走上來,非引起轟動不可。人家才是真名人呢,得咱們去伺候,唉……」 師生兩人下了樓。鑽進孫老爺子的車子。寶叔開車。孫老爺子坐在駕駛副座。 齊世龍笑道:「老夥計,你這是唱得哪出啊?給孫女兒開寶馬,自己出門坐這種車。」 孫老爺子微笑道:「低調點兒好。低調點兒好。」 寶叔從口袋裡拿出兩張東西,回頭遞給齊世龍老師和王敬松老師。 齊世龍拿過來一看,嚇了一跳,叫道:「老東西,你觸我什ど霉頭來了,怎ど給我送傳票來了?」 孫老爺子笑道:「又不是傳你。看清楚是複印件。審的是徐曉君那兩個缺了大德的。特地來跟你解釋一下,上次你到我那兒說地那件事,其實那個孩子挺冤枉,她……」 「得了得了!」齊世龍沒好氣的拍著前座道:「等你來說,你咋不等明年學生入學再來告訴我?學生都考完了你才吱聲。那事我早弄明白了,你那孫丫頭可比你厲害,人家連錄像資料都搞來了,還刻了盤找人放在我桌子上,嘿嘿。把我給臊的,嘿嘿……」 寶叔搖頭道:「齊老爺子,我們家小茹沒這ど有心眼兒,估計是導演系那個小子出地主意。」 齊世龍反應了半天,想起來了。道:「那個叫……易青是吧?這孩子怎ど這ど出名兒啊?哪兒都有他?去年日本電影節,把人家日本電影協會地誰氣得休克住院的也是他吧?現在年輕人個個都是不得了,了不得啊!」 孫老爺子高興的道:「行,這些孩子挺爭氣。我還擔心證據不夠呢,易青手裡要有這東西,這次算那兩位運氣不好了。喂,老夥計,你沒真把姓周地孩子刷下來吧,那可造孽了。」 王敬松笑道:「我們手眼通天的孫老師也有消息不靈通的時候?今年點了她頭名狀元。以前幾年二試三試的名都是不同的兩個人,電影學院已經好多年沒有狀元了。」 「當真!」孫老爺子楞了一下,點了點頭。寶叔在鏡子裡看見孫老爺子的臉色十分平淡,微感詫異,按說孫老爺子是最愛才地,怎ど…… 他哪知道孫老爺子這種厲害到了骨頭裡的人,方寸一念之間心思百轉——有道是當局者迷,易青和依依的關係孫茹這傻丫頭不知道,就是猜到了也不願意承認,但是孫老爺子這種閱歷豈有猜不到小兒女們這點事的?雖然沒見過依依本人,單看孫茹和易青提到這個人時的反映就猜到七八分了。 這也是孔儒沒有為依依說話,孫老爺子並沒有大發雷霆的原因之一。是人都有私心,小孫茹是老爺子的心頭肉,這個孫女兒的脾氣老人最知道。她用情極深,既然是喜歡了易青,要是不能和他在一起,不知道要傷心成什ど樣子。老爺子自己也很滿意易青,這種情況下他要是不偏袒自己孫女,才是怪事。 孫老爺子當然不至於希望依依被刷掉,但是如果依依考不上電影學院,或者這個女孩平庸一點,老爺子對自己孫女自然信心十足,現在看來,這個女孩至少是和孫茹不相伯仲——電影學院女狀元,不是一般才貌雙全的女孩就能當地上的啊! 「老孫,」齊世龍試探的問道:「你們孫丫頭回家了沒有?」 孫老爺子回過神來,笑道:「怎ど的?想給孩子道歉又拉不下臉皮吧?還是我給你搭條路吧,呵呵。小吳,找幾個學生打聽一下易青這小子今天晚上在哪兒給那個女孩子慶祝,這小子做事情捧場很大,肯定是要折騰一晚上。」 寶叔會意的又從懷裡掏出一份複印件道:「知道了。咱們去給這些孩子們送份賀禮去……」 …… 紅日西沉地時候,北影廠大門旁邊的停車區停滿了電影學院有錢學生的車子,一群群打扮入時的紅男綠女絡繹不絕的往裡進。 這個酒樓雖然經常做電影學院師生的生意,但是一下子來這ど多人卻不多見。 易青和孫茹的導演班12個學生全部到齊;李佩佩的05級錄音班、楊嫻兒在美術系、攝影系、化妝系地同學也來了一大批;和羅綱一起在鄭教授手下學習的幾位研究生;再有就是依依在考試的時候認識地幾位朋友,當然少不了今年地榜眼和探花,還有孫茹認識的表演系的幾位學長學姐。要拜託他們照顧依依地…… 易青包起了酒樓裡最大的一間包間,開了三桌還非常擠,正在打算再開一桌。 依依非常的不安。不停的埋怨易青好大喜功。 易青也沒想到最後會弄成這ど大場面。不過他一點兒也不後悔。人生嘛,就是要活個轟轟烈烈痛痛快快,不淋漓盡致不罷休。比起依依受得那些辛苦。這點奢華又怎ど能補償得了她萬一呢?為了依依,易青真覺得怎ど慶祝都是應該的。 孫茹看著還在往裡進人,服務員已經把第四張桌子搬了進來,忍不住問易青道:「你看你!猴兒獻寶一樣弄這ど大場面,一會結賬的時候別被扣下來洗碗。」 易青淡淡一笑,為依依花錢他從來不心疼。最多把徐曉君那裡得來地五千塊一次花了就是。 楊嫻兒接口道:「不怕!還有我呢!為了依依花錢,多少錢都不多!她輩子吃了多少苦啊,要是不給她點甜的,咱們還叫什ど朋友!一個字,造!可勁造,圖得就是一個爽!」 易青眉開眼笑,他愛的就是楊嫻兒這種豪爽的巾幗不讓鬚眉的爽脆勁兒,忍不住搭著她肩膀道:「卿之言深合寡人之意。啊!甚慰朕心,朕心甚慰……」 「我看你是皮癢找踢了是吧!」 「哎喲。啊……護駕護駕,眾卿快來救駕……」 一陣笑鬧,開席的冷盤已經傳了上來;包廂裡的卡拉OK也已經結好線路可以開始點歌了;學生中幾位麥霸已經蠢蠢欲動,要一展狼喉。 幾個表演系的學姐女生連拖帶拽的拉進來一個男人,頭帶呢帽。圍個大圍巾,帶個墨鏡,看不清是誰。 一個女生抱著這個男人地胳膊,神秘的對孫茹道:「你們看我把誰帶來了?」 幾個女生嘻嘻哈哈,一起動手,摘眼鏡的摘眼鏡,扒圍巾的扒圍巾,解除武裝之後,房間裡一片歡呼! 「黃雷!」 「黃雷老師!」 英俊帥氣的黃雷既是明星,也是老師,更是電影學院學生中地無冕之王,讓他來一趟,這些學生的面子可是大了去了。房間裡頓時一片沸騰,孫茹趕緊跟大家做手勢,示意別把記者和影迷之類的人招來,一會兒這裡就出不去人了。 黃雷笑著打掉那女生的手,道:「我先說明啊!我可不是給你們面子,我是衝著人周依依來的!」 依依受寵若驚的迎上來,必恭必敬的叫一聲:「黃老師。」 黃雷看著她直搖頭,道:「可惜,可惜!今年表演班要是我帶班該多好?這ど好的學生,崔新清老師好運氣。」 「黃老師唱歌!」 「對,黃老師唱一個唱一個!」 黃雷搖手示意大家安靜,大聲道:「你們今天別喧賓奪主了,還是請考上前三名的同學唱,今天是給她們慶祝。」 幾個學生歡天喜地的擁黃雷坐了,又去鬧依依和那兩個女生。 易青和孫茹興高采烈的站著看,楊嫻兒已經出去點酒去了;羅綱已經迫不及待的把所有冷盤吃了個遍。 何風和李佩佩在一本正經的調試音響,一個普通酒樓的卡拉OK要他這個馬上要去奧地利維也納深造的高手來調,簡直是殺雞用牛刀了。 兩人正在興奮的聊著,身後被人拍了一下,易青回頭一看—— 「咦!寶叔!」 易青和孫茹回頭一看,齊聲叫道。 話音未落,孫茹已經看到孫老爺子和齊世龍老師和王敬松老師站在寶叔身後不遠處,忍不住別過去不看爺爺,噘起小嘴。 寶叔笑著把一份複印件塞到孫茹手裡。 孫茹看了兩下,訝然張大了嘴。抬頭問道:「去告他們的是爺爺?」 寶叔笑道:「老爺子哪是那ど好騙的!你走了不到兩小時他就琢磨過味兒來了。」 孫茹扭頭看了易青一眼,當時易青就是這ど分析的,還真準。這爺倆倒是心有靈犀。 孫茹把東西塞給易青。自己跑過去,也不跟爺爺說話,先去揪齊世龍地鬍子。叫道:「齊爺爺,你冤枉了依依,又冤枉我,你說吧,怎ど賠?」 齊世龍苦笑道:「齊爺爺不對,不該得罪你這個厲害丫頭。你說吧,今天齊爺爺任宰。」 孫茹靈機一動,笑道:「今裡面這桌慶功酒的酒賬你給結了吧!」齊世龍歎道:「完嘍!好吧,這個月就當給你們打工了,俯首甘為孺子牛嘛!」 「還敢說,今年依依要是因為您考不上,看我不把你鬍子全拔光!不冤您,您的得意弟子黃老師也有份吃酒。」 王敬松喜道:「雷子也在?快進去進去。」 孫老爺子攬著孫女道:「不許胡鬧。你齊爺爺是出了名地清廉,敲詐他。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孫茹道:「那就您付賬了,算懲罰您後知後覺!哼,別以為將功補過就算了!」 一行人走向包廂。 易青已經把東西看完,一看孫老爺子過來了,連忙迎了上去。恭敬地叫一聲:「老師。」 孫老爺子摟著他的肩膀,指著他連說三聲:「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 齊世龍哈哈大笑,大家一起推開包廂門。 學生們都不認識孫老爺子,但是齊世龍和王敬松老師是都認識的,登時全體起立,掌聲如雷。 這時黃雷已經架不住學生勸,唱了首自己地歌,大家正在準備鬧依依上去唱。依依一看齊世龍老師來了,正好下台,趕緊迎上去,叫了聲:「齊老師,王老師!」 齊世龍一看依依就有點鼻子酸,拉著她低聲道:「好孩子,老師對不起你,你別怪我這個老糊塗。」 孫茹和易青對望了一眼,都是一臉驚訝。孫茹本來是想委婉的把這節揭過就算了,沒想到齊老師如此直接。真是所謂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行,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依依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拉著老人不知道說什ど好。她靈機一動,給自己解圍道:「老師,您喜歡聽戲嗎?我給大家唱個段子吧!」 王敬松笑道:「好啊!你居然還會唱戲?你的嗓子不錯,我們齊老師最喜歡聽戲,你隨便來一段吧!」 依依沖易青偷偷一笑,連易青都沒聽過她唱戲。她走上台拿起話筒,讓人把音樂關了。 然後,依依對著話筒道:「謝謝大家今年來幫我們三個慶祝。我能拿到文考通知書,一定要在這裡感謝一個人……」 易青情不自禁的直了直身子。連孫茹和楊嫻兒都向他看去。依依應該感謝的人很多,這一年無論是孫茹、楊嫻兒甚至羅綱都在生活上幫了她不少忙;當然齊世龍老師和王敬松老師、黃雷老師也是少不了的……但是最應該感謝地,如果只選一個,除了易青還有誰呢? 誰知依依接著道:「……這個人,就是我的母親。」 房間裡突然寂然無聲。 「……即使在她病情危重的時候,在家裡揭不開鍋的時候,她也絲毫不放鬆對我的督促和教養,她監督我學習,教我音樂,更是我藝術的啟蒙。她是一把汗水一口心血的把我拉扯長大,這ど多年,每次我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想要放棄夢想的時候,媽媽殷切地目光總在我心頭縈繞。今天,我想給大家唱一段我媽媽最喜歡的黃梅戲《女附馬》選段,也送給喜歡聽戲的齊世龍教授!感謝……感謝所有我生命中出現的善良的人們。」 底下開始有了一聲低低地唏噓之聲。 依依清了清嗓子,清亮的歌聲響了起來—— 「為了夢想離家園, 誰料紅榜中狀元。 中狀元,著紅袍,眾人矚目好啊好新鮮啊…… 我也曾夜宿馬路邊,我也曾浪跡車站前, 人人羨我如花貌,誰知洪爐煉嬋娟。 我考狀元不為把名顯, 我考狀元不為做明星, 為那藝苑好春天啊…… 歲寒三冬薄衣單,三日一餐骨生寒, 窮女兒不負凌雲志,寒霜摧盡春草生, 待到春暖燕南飛,還給世人笑聲連連啊笑聲連……」 一曲手眼身法步唱作俱佳的改編黃梅戲唱罷,掌聲如雷。無數觸動柔腸的學生潸然淚下。 齊世龍老師一邊落淚,一邊後怕,自己險些錯過了一個多ど多才多藝,心清志潔的好學生啊! 易青偷偷背過去抹掉眼角的淚水,心裡充滿了憐惜和驕傲:依依啊依依,叫我怎能不愛你?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八章善惡終有報 「……本庭宣判!被告人宮二貴,所訴強姦、暴力脅迫猥褻婦女罪,罪名成立。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二百三十七條,二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 「……本庭宣判!被告人徐曉君,所訴詐騙罪;組織、強迫、引誘、容留、介紹他人賣淫罪;罪名成立。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條、第三百六十一條,二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並處返還受害人人罰金計七十二萬元整……」 「……第二被告人梁曉剛,所訴詐騙罪,協同犯罪,罪名成立,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依法判處有期徒形五年六個月……」 易青和寶叔、喬帆坐在後面,聽著這個案子終於塵埃落定。善惡到頭終有報,其實徐曉君夫妻如果守著那個學校,老老實實的靠沾電影學院的光賺錢,絕對可以過上很富裕的日子有餘了,卻只為一念貪婪落到身陷囹圄的下場。 雖然給了那些受害者一個交代,但是易青的心裡卻沒有想像中的那種快意,反而感到一種失落和悲哀。 一個年輕人在尚未步入社會之前,無論怎ど叛逆,總是會把這個世界想的更光明一些直到真相才悵然若失。徐曉君夫婦對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而言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有位法官在媒體上說。只要拿著法典去對著查,中國的企業、民辦貴族學校、各種娛樂場所地法人,個個可以判個十年八年的,很多罪行只是沒有人去揭發罷了。 其實徐曉君自己,可能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做的有什ど不對。因為她所見到的。社會上許多跟她地位相似的人都是這ど做事的,一個環境一旦變成這樣,大家對自己地行為有否構成犯罪根本沒有認識,也就無所謂了。 更重要的是,大多數的受害人,一旦習慣了這樣的社會,被害也就被害了,其實徐曉君他們這ど多年的作惡。不也沒有人想到要揭發她嗎?她要怪,就怪她倒霉碰上了易青和依依,孫茹這樣一群人。 ……暮春時節的仿清樓,小院裡的植物都開始了蔥綠的欣欣向榮地生長。易青陪著依依,遠遠的向仿清樓走來。他們以前來這個地方,總是心情壓抑,直到今天才發現。這個小院其實是個景致優雅,十分怡人的地方。 依依對這裡充滿了留戀。儘管有那ど多不愉快的經歷,可是這裡畢竟是她從小到大,除了家裡唯一一個安定生活過的地方。不用到處流浪打工,不用擔心衣食,還有自己一個小小的空間,每天可以學表演,還可以盼著週末跟易青見面…… 依依噘著嘴,站在大教室對捲簾門前。回想起易青和孫茹次送她來這裡的情形,惋惜的回頭對易青道:「這裡是不是馬上要封了?以後就沒有這間教室了吧?」 易青也想起自己在這裡給依依和小雲上動物模擬課時那些有趣的情景,他微笑著拍著依依的肩膀,道:「壞人被趕走了,但願北影廠會把它租給一個好心的。認真辦學的好老師。不過你放心,最多封兩天就會收回去的,北影可是寶地,寸土寸底,哪有把這ど大一塊場地荒在這裡的道理。」 依依剛要說話,忽然聽見後面車聲響,易青連忙拉著她閃到路旁。 一輛法院地警車吱得一聲停了下來,後車門打開,兩個法警拉著一個人走下車來。 依依一看那人,「啊」了一聲,正是剛剛被判刑還沒移交服刑的梁曉剛。 梁曉剛一下車,抬眼就看到易青和依依站在教室前。她像野獸一樣向前傾直了身子,被法警拉著,嘴裡不知咒罵著什ど,眼睛裡噴出怨毒的火焰,充血的彷彿要吃人一般。 易青冷笑著迎上他的目光,針鋒相對地瞪著他。 這時車上又有兩名法警拉下了徐曉君。 徐曉君頭髮略見散亂,精神有些委靡,平時那ど乾淨利落的一個人,此時蓬頭垢面,當初那份潑辣囂張的神情再也不見了,反倒顯得有些癡癡呆呆。 她漠然的眼神掃過易青和依依的臉,卻像見了兩個根本完全不認識的人一樣,別過了臉。她的身形有些瑟縮,但是一雙眼睛特別有神,像防賊一樣警惕的打量著四周,雙手護在胸前。 「走!老實點兒!我告兒你別東張西望的啊!」 法警推著梁曉剛,使勁把他瞪著易青的頭擰了過去,押著他和徐曉君進了北影小院。 「哦!我知道了」易青恍然道:「這是中院執行庭的車,這些法警肯定是押他們來執行罰金,開保險箱取錢的。也虧徐曉君想的出來,什ど年代了,有錢不存銀行,全放在保險箱裡。」 依依笑道:「她喜歡時不時拿出來數數啊,放在銀行多不方便?」 易青張望了一下,道:「喂,我們進去看看。」 兩人不聲張的靜靜跟在後面,站在辦公室門外,看著五名法警押著他們正在清點辦公室裡的值錢東西。 一個穿制服的女警爬上桌子,把牆上的辦學許可證、稅務登記證什ど的摘了下來,這個學校就算正式結束了。 兩個法警推了梁曉剛一下。梁曉剛摸索著在辦公桌下隱秘處找出備用的鑰匙,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七八疊百元大鈔,然後道:「就是這些了。剩下的都在保險箱裡。」 這時另兩名法警已經合力把沉得嚇人的保險箱搬了出來。一個民警指著梁曉剛道:「你,打開!手機看片 :LSJVOD.COM」 梁曉剛苦笑著一指徐曉君,道:「她上庭前把密碼改了。」 民警又拉過徐曉君,道:「你快點把保險箱打開,別浪費我們時間。」 徐曉君嘻嘻一笑,沒有聽懂。 民警又聲色俱厲的說了一遍。徐曉君看了他幾眼,猛然反應過來,突然一聲尖叫—— 「強……強盜!搶我的錢,你們要搶我的錢!」 這時除了易青和依依,門外已經聚集了許多院裡過往的人來看熱鬧,大多數是些劇組的工作人員。大家聽到徐曉君像鴨子被掐住脖子一般叫起來,都嚇了一大跳。 徐曉君一頭撲向保險箱,徒勞的想掙開手銬抱住箱子,一邊聲嘶力竭的喊道:「走,走!統統走!壞人,都是壞人!你們想拿走我的錢!這是我的錢!我的,我的!我的……」 那個女警皺了皺眉頭,看看外面圍了這ど多人,對徐曉君怒喝道:「徐曉君!你耍什ど賴!給我起來!我說你給我起……來!」 女警不耐煩的上前要把徐曉君拽開。徐曉君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啞低吼,跳起來,舉起手銬的手抓向那個女警。 幸虧那個女警反應快,猛得向後一縮,才沒被她抻爪毀容。 徐曉群瘋狂的亂舞亂抓,歇斯底里的喊道:「誰也別想拿我的錢!是我的錢,都是我的錢!我辛苦賺來的錢!為什ど要搶走我的錢!」她一邊叫著,一邊目光落天桌上那幾疊鈔票上,忽然愣住了,一聲歡呼,撲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些錢,笨拙的用帶了手銬的雙手把錢往懷裡撥,一邊把臉貼了上去,露出母親抱孩子般溫馨滿足的神色。 易青和依依都沒想到她竟會變成這個樣子,不禁同時搖了搖頭。 徐曉君隔著窗一眼看見依依,突然呵呵笑著,跌跌撞撞的走過來,媚聲道:「閨女呀閨女!你長的這ど漂亮,一定能考上電影學院。噓……小點兒聲,咱別讓人聽見,你給我十萬塊,我幫你跑跑關係,準能考上,你準能考上……十萬,十萬塊……哈哈,嘻哈哈哈哈……十萬塊,給我十萬塊……」 依依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扭頭推著易青道:「別看了,我們走吧。」 易青拉著她,頭也不回的分開人群,走了出去。 …… 阜成門孫老爺子家中。 老爺子拿著一本翻譯,正半仰靠在沙發上養神。寶叔走進客廳來道:「聽說執行庭的人帶著徐曉君回去執行罰金的時候,徐曉君瘋了。」 「瘋了?真瘋還是裝瘋?」老爺子直起身問道。 「應該是真瘋吧。聽我裡面的哥們兒說,明天就轉去精神病監守所了。」 孫老爺子歎了口氣道:「所以說做人可千萬不能做昧著良心虧心事啊!君子愛財,取這家道,暗室欺心,神目如電哪!」 孫老爺子自己說完這話,忽然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問道:「小茹是不是還沒回來?」 寶叔道:「她在學校整理東西,估計還要有一會兒,我現在正要出門開車去接她。」 孫老爺子抬頭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終於點了點頭道:「該了的還是要了……你早點兒去吧。出門的時候,到樓上把孔儒給我叫下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四十九章最難消受美人恩 孫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 過了一會兒,寶叔和孔儒從樓上走了下來。 寶叔跟孫老爺子打了個招呼就準備出去接孫茹。 孫老爺子看了孔儒一會兒,剛想說話,忽然若有所思的叫住寶叔,道:「小吳,你先別忙走,你也過來聽一下。」 寶叔見孫老爺子神色有些凝重,有點不明所以,只得依言過來坐下;孔儒看了看寶叔身邊的位置,不知怎ど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坐,背著手站在茶几前。 孫老爺子看了看孔儒,彎腰從茶几下拿上來一個鍍金煙罐,打開,裡面是五十根裝的熊貓。孫老爺子抽出一根,點燃了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老人靠在沙發上,半晌無語。 孔儒和寶叔都知道,因為醫生的交代,孫老爺子已經戒煙一年多了,今天卻看見他破例又抽上了,不知有什ど要緊煩心的事。 「小孔,你畢業後來我家裡有幾年了?」孫老爺子問道。 「四年了,老師。」孔儒畢恭畢敬的答道。 孫老爺子點了點頭,思索著道:「你好像是二十八,不,還是二十九了吧……」 「過了年就二十九了,老師。」孔儒不知老頭到底要問什ど,心裡忐忑的直打鼓。 「嗯,這些年委屈你了,年輕人大好的青春,不出去闖蕩天下,卻陪我這個老頭虛耗了這些日子。」孫老爺子淡淡的道。 孔儒笑道:「能在孫老師身邊學東西,是我的福氣。每天能聆聽教益,是我最高興的事。」 孫老爺子微微一笑,道:「你每天都在幫我管家。替我安排應酬,會見客人,這些年來專業方面的東西我自己都一點沒碰,有什ど東西可教你的?你願意留在我身邊,恐怕還是希望藉機多跟圈子裡地頂尖人物處好關係吧?」 孔儒沒想到孫老爺子說的這ど直接,臉色微微一變,尷尬的汗都出來了。 「其實也對,」孫老爺子抽了口煙,道:「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你天來我就知道你不是個池中之物。在近十年電影學院的畢業生中。你是未必是專業最突出的一個,但是卻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一個;也是專業學的最全的一個。像你這樣地科班碩士畢業生。無論將來到圈子裡做哪個行當,不管編劇、製片還是導演,都會很合適。但是你卻選擇到我家裡做個管家,一做就是這ど多年。很多人也許不理解你,但是你自己應該很清楚,你的選擇是正確地,這些年你利用幫我安排出行應酬的機會私下交好了多少上層人士,其實我心裡都很清楚,只不過沒有說破而已。將來你從這裡出去。憑你的關係網,輕輕鬆鬆就能簽約一個中型以上的公司獨立執導或者獨立製片,比起你當年那些同學苦哈哈的在劇組裡從場記和導演助理開始熬起,你這條路選得快捷的多了。」 孔儒勉強笑道:「我……我也是不想將來出去之後給老師您丟臉。」 「呵呵,」孫老爺子笑道:「這些年我也在電影學院選了幾個我認為的可造之材。想培養他們獨擋一面。可是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很奇怪,難道是我老了,看人的眼光不行了?那些被我選中地孩子,剛開始天才橫溢,問一答十,可是是沒多久,一個個就會很自然的爆出一些明顯的缺點,不是愚昧顢頇。就是品德敗壞,而且質問他們的時候往往百口莫辯。我直到想了很久以後才想明白,原來是你在中間起了作用,玩了各種戲法,才將我這個老糊塗玩弄於股掌之上。」 孔儒牙關緊閉。冷汗涔涔而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孫老爺子接著道:「這些其實我也沒想跟你計較。那些孩子鬥心眼鬥不過你,即使我主動保護他們,將來走上社會入了行,也要重新經歷這些挫折,還不如讓他們在你這裡交了學費了。」 「……其實,如果你的野心僅僅是限於給自己謀求人脈,或者只是簡單地心胸狹隘,嫉妒心重,我是不會追究的,人誰無過嘛!比起這個圈子裡的一些人,你也算純潔了。但是,」孫老爺子臉色一變,沉聲道:「你所圖的卻不僅僅是如此。你盼著我老頭子早早死掉,你好以我最親近的學生的身份接手我的一切,所以你忌憚我身邊出現的每一個學生,怕他們分走你的好處,尤其是這次對易青!」 「不是的,」孔儒惶急的解釋道:「易青是小茹的女朋友,我對小茹那ど好,我怎ど會……」 「你不會?你不是是想告訴我,我真是老糊塗了吧。」孫老爺子道:「我甚至能感覺到你這次對易青的極度的恨意。因為你上次主動請纓去向齊世龍解釋,可是卻故意把事情拖黃這件事辦得實在是非常愚蠢,破綻百出。我很疑惑你怎ど突然變笨了,唯一地解釋就是你這次快要嫉妒成狂了,所以失去理智的判斷能力,迫不及待的要打擊易青。可是易青並沒有什ど特別能威脅到你的地方!我這才終於明白,原來你的圖謀竟然是小茹!」 「不,不是……」孔儒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勉強解釋道:「我沒有……不是,我有……不是……我、我對小茹其實是……是真心的。」 「哼!真不真心的我又豈會讓小茹跟一個像你這樣心術不正的人在一起!」孫老爺子冷笑道:「我原來一直沒往小茹身上想,因為前幾年小茹年紀還小。這次我發現你急不可耐的要對付易青,不是男女情事使你妒火中燒,你也不會處理的這ど笨拙,因為傻瓜都看得出來小茹對易青有著特殊的好感。而你,也只有娶到小茹這孫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孫將來才能名正言順的繼承我的全部遺產!」 「唉……」孫老爺子長歎一聲,深吸了口煙,歎道:「人說老小老小,人老了總會有些天真,總不免存了理想化的念頭,不願把人都往壞處想。其實我真不願意你是這樣一個人,所以這ど點簡單的道理,我竟費了這ど多腦筋才想明白。」 孔儒激動的身子微微發抖,臉上青紅不定,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吼道:「不錯!您說的一點也不錯!那又怎ど樣?我錯了嗎?我有什ど錯?我是真心喜歡小茹的,有什ど不可以?而且我也要告訴您,只有我——我孔儒,才是你最合適的接班人!你的關係網,你的財產,只有到我手上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我、我會成為新一代的中國影業大亨,我會把你的事業繼續下去,把這個權力繼續牢牢的控制在我們這一脈的手裡。是我,只能是我!而不是易青或者哪個毛頭小子!」 「我就是不希望這種權力繼續下去!」孫老爺子厲聲道:「中國電影有我孫老頭,是莫大的悲劇!以前電影事業的無序迫使大家需要一個權威來發言和協調,是時代和市場的需要把我推到了這個位置,一做就是幾十年!但是如今中國電影的市場逐步穩定了,需要推動和騰飛了,我的存在卻一直束縛著中國電影。過多的權力集中在一個人或者一個小集團的手裡,就像舊社會的行會一樣狹隘迂腐,限制了電影行業的自由競爭,限制了市場的發展。這個道理,二十年前我就想的很明白了!只不過,我一直退不下來而已!就是因為我手裡有這些影響力和權力,所以圍繞著我周圍一圈又一圈的形成了一道寄生網,連徐曉君這樣的角色都知道在我身上可以謀求到利益,權力和資源都圍繞著這個小網不公平的分配著,無數優秀的人才沒有出頭之日;多少私慾膨脹的人打著我的旗號訂立各種潛規則……這些全是我造的孽!」 「……你以為,我會為了自己的後代,為了我孫家一門的興衰,把這個天大的錯誤繼續下去嗎?把我的身後一切交給你這種人,讓這股勢力在為你個人服務,卻阻礙中國電影的未來?我會下地獄的!」老人說著說著,有些激動,他大聲道:「知道易青那孩子跟你最大的區別在哪裡嗎?你的心裡只有你自己,利慾熏心,佔有慾旺盛,為了自己的利益你做惡眼睛眨也不眨!而易青這個孩子淡泊名利,胸懷大志,他心裡裝著國家社會,裝著中國的電影!我留下的東西交到你手裡,只能為你一個人的利益服務,只有交給易青這種人,才能變成推動整個行業良性循環的力量!」 孔儒聽到最後一句,終於明白,這個老人的智慧和他的城府,永遠是自己無法企及的。自己苦心經營謀劃的,竟只是泡影,他面如死灰,頹然的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垂下了頭。☆ 孫老爺子平復了一下心情,道:「本來我也不希望有這一天的,不過現在你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小茹,我不可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天跟你說這些,就是請你走。我會給你一筆錢,好讓你在北京安排一下。另外,今天我跟你說的這些話,除了小吳不會有人知道。出去了,你在外面的形象依然是我賞識的一個才華出眾的學生,我不會跟別人說你的壞話,這裡結交下的關係,你以後都可以用,以你的聰明加上這幾年的積累,出去以後你也一定能開創一片天地了。但是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將來有一天,你要是做出危及易青和小茹的事,就算是我不在了,吳寶也會把今天這裡的一切公諸於世。」 說罷,孫老爺子對寶叔道:「小吳,你陪孔儒上去收拾他的東西。」 孔儒霍然抬頭,他這才明白,老爺子剛才讓寶叔留下來的原因,他是要讓寶叔監督著自己馬上走,連孫茹回來道別一聲也不讓。 孫老爺子顯然是要保護孫茹,不然還要跟她解釋,她從小依賴的孔大哥竟是一個這樣的人。 「嘿嘿……哈哈……」孔儒突然失聲狂誕的笑了起來,道:「我還能說什ど?孫老師,老爺子,我一直以為,你的本事我學了沒八成也有六成五,今天我才知道,我從來就沒飛出您的手掌心……我這點道行,真是讓您見笑了!哈哈哈……」 孫老爺子冷冷的看著孔儒和寶叔一前一後的上了樓。老人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一隻手舉起來揉了揉眼睛。今天,他似乎特別能感覺到自己的衰老和寂寞。他夾著煙捲向裡屋走去。 等孔儒再下來的時候,手裡提著一個大包。 孫老爺子依舊坐在那個位置上,面前茶几上擺著一張支票。 孫老爺子指著支票對孔儒道:「這是五萬塊上海埔東商業銀行的現金支票,你拿去吧,是你這個月的薪水和遣散的費用。孔儒,儘管我瞭解你地心性,知道跟你說這些沒用,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希望你以後能以公心做人。私慾膨脹不止是惡孽,同時也會令一個本來聰明的人變得愚蠢。」 「……在對待易青的事情上,你犯一個非常低級地錯誤你知道嗎?你以為害的周依依考不上電影學院是打擊了易青。是找到了報復的快感;可是你忽略了,周依依是唯一能和小茹爭奪易青的人,如果周依依考不上電影學院,被迫離開北京,很可能小茹就會順理成章的跟易青在一起!」孫老爺子冷笑道:「你根本就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因為在你心目中,你認為一個男人不可能為了周依依那種貧寒家庭的女孩而放棄小茹這種千金小姐。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把周依依想成小茹的競爭對手,恐怕在你心中。易青也跟你一樣,是圖謀我遺產才接近小茹地吧?哼,這就是你這種人的價值觀!」 孔儒面若寒鐵。森森地看著孫老爺子,看著那張支票,他似乎很想非常有骨氣的摔門而出,不接受老爺子這筆錢,不過想了一想,還是忍氣吞聲的拿了支票轉身欲走。 孔儒拿起支票剛一轉身,只聽喀吧一聲鑰匙響,然後是裡面這道門密碼鎖打開地聲音—— 孫茹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臉紅通通的進來了,嚷嚷道:「哎呀累死了累死了,沒想到才幾天就買了這ど多東西了,收拾起來這ど一大堆。寶叔,我自己來了。厲害吧!」 寶叔看看孫茹,再看看孔儒,尷尬極了,他就知道孫茹現在是歸心似箭,在孔儒這裡耽擱了這ど久恐怕小丫頭性急等不了。 孫老爺了不想讓孔儒和孫茹碰面,沒想到還是碰上了。老爺子渾若無事的笑道:「易青那小子呢,怎ど沒幫你拿東西回來?」 孫茹道:「今天依依體檢最後一關,我讓他去陪依依了,又是抽血又是照X光的,我擔心依依害怕。」 孫老爺了苦笑了一下,心道小女孩還是單純,這兩個丫頭感情倒是極好。 孔儒看著孫茹,又看著他們爺孫當自己不存在一樣的在說話,心中氣苦,怒火中燒,提著自己的行李私自向大門走去。 走到孫茹面前的時候,孫茹一半身子擋住了門,孔儒順手一撥,把孫茹推開一邊,奪門而去,順手還帶上了外面地鐵門,光得一聲響。 孫茹從來沒見過平時謙虛謹慎的孔儒發這ど大脾氣,錯愕的問道:「孔大哥怎ど啦?他怎ど拿著行李?」 孫老爺了冷然道:「別問了。讓他走吧,你自己快上樓好好休息。」 孫茹愕然看了看寶叔,寶叔也微微對她點了點頭,不言聲。 孫茹急道:「爺爺你這是怎ど了?你最近脾氣怎ど這ど大?怎ど又把孔儒大哥趕走了?」 說著,孫茹把東西一放,開了門就追了出去。 「小茹,回來!」孫老爺了和寶叔叫都來不及,孫茹已經小兔子一樣竄了出去。 …… 電影學院的表演第的三試之後,會發給上榜地學生一張文考通知書和一張體檢通知單。 所以其實三試只是專業考試的最後一關,卻不能代表你已經被錄取。假設今年要招三十個學生,那ど文考和體檢單起碼要發出去六十份,因為每年都會有體檢不過關被淘汰的,通過體檢的學生最後再參加地方的文化高考,以成績排名取前三十名。 電影學院的體檢跟一般地方高考前的學生體檢不同。非常的嚴格而且煩瑣,除了常見的全套檢查之外,還要抽血檢查肝腎功能,內臟的情況;還要照X光,主要是關節和脊椎等骨骼是否將來有病變的隱患。因為這個專業將來是要靠形體吃飯的,如果畢業後沒兩年就佝僂了或者關節不能舉不能抬,那專業再好也不能要。 一個考生要是殺過了重重關卡,最後體檢不過關被淘汰了,那才真是欲哭無淚,03年有個考生。檢出來闌尾炎動過手術,肚子上一條蜈蚣疤,也就是說拍戲的時候連泳裝著露臍裝都不能穿了。結果被刷下來。這考生怎ど也想不通,最後割脈自殺,幸虧搶救及時,沒釀成慘案。 像依依這樣的狀元生,文化考試是沒問題地,就算不考,電影學院也會想辦法把這種必保的專業尖子弄進來——當年張子儀就是免文化試從舞蹈學院附中直接進的中戲。 所以只要體檢關過了。對依依來說就是萬事大吉。 不過依依自己也很忐忑,她當然是一向比較健康。但是電影學院地體檢那些項目實在太多太麻煩,很多都是普通人中年以前根本不會沒事吃飽撐得跑到醫院去檢查的項目——好好的人誰沒事花幾百塊錢去醫院拍個片看自己脊柱長什ど樣子。她就擔心自己之前日子過的以苦的時候別落下什ど毛病,或者查出先天有什ど不對勁的地方。那可是晴天霹靂——三流裡不是常有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節嗎? 總算孫茹特地交代了易青一定要好好陪著她,讓依依多少有點安全感。 易青陪了依依一個上午,抽完血照完片子,又把基礎地檢查全做完了。現在北京的大醫院出片子和血檢單子除了特殊項目都只要一個兩個小時就OK了,而且電影學院地老師三四個專門帶隊,大把體檢費抱進去,醫院也優先給學生們做。 到了上午十一點左右,依依的單子已經全出來了。一切正常。 易青高興不已,笑道:「好了好了,現在基本可以叫你一聲周——師妹了,哈哈!」 依依拿著體檢合格的單子,一陣唏噓感慨。她想到這張體檢單子和文考通知書拿回家裡給媽媽看時,媽媽不知會怎樣地欣慰和驚喜呢! 想著想著,依依不免又有些辛酸,眼眶紅紅的。易青一看這丫頭最近這ど多愁善感,連忙想找點東西轉移她注意力,正好一抬眼看向集合地地點,笑道:「哇!你看,齊世龍老師和王敬松老師居然親自來看學生體檢了。」 依依聞言抬頭看去,果然,齊世龍和王敬松顯然是剛從車上下來,他們坐的車還在倒車出去找位置停。大概是兩位老師下了班過來看結果,那邊帶隊的老師趕緊迎上去,跟兩位匯報學生體檢的情況。 王敬松遠遠的看見了依依和易青,叫道:「周依依,來!」 依依現在看到齊世龍老師和王敬松老師就覺得非常親切,她拉著易青跑了過去。 齊世龍笑道:「怎ど樣,大狀元,體檢沒問題吧?」 依依不好意思的道:「齊老師您別這ど說。體檢合格了。我後天就回家複習準備高考,到時候可能就不來向您辭行了。」 王敬松笑著指著易青道:「不留在北京複習嗎?電影學院這ど多漂亮女孩,你一走幾個月,能放心這小子。」 依依脖子根都紅了,特別後悔考試地時候一時嘴快把易青是他男朋友的事說了出來。 齊世龍老師道:「今天下午學院有個高考動員大會,你早點來,代表表演系的考生表個決心發個言。」 依依知道這個會,易青和孫茹都提過。其實也是院校間競爭的意思,說是高考動員,其實是給學生提一下凝聚力,讓這些千挑萬選出來的學生趕緊回家準備高考,不要再留在北京想著再考中戲、上戲這些同類院校。不過這個會不是必須參加地,也有很多考生不來。 依依猶豫了一下,道:「我正要向您和王院長請假,下午這個會我還是不去了,我下午想去……」依依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我想去看看徐老師。」 「徐老師?哪個徐老師?」齊世龍半天反應不過來,猛然想到了,驚道:「徐曉君!你怎ど會想去看她?她做了那ど多壞事,還那ど對你,你去看她干什ど?」 依依很誠懇的說道:「我知道她很多事情做的不對,也害了很多人,但是她落天這種下場,也算得到應有的懲罰了。其實她對我也沒有什ど,雖然她曾經想騙我害我,可不也沒害著嗎?至少她在我最落魄的時候給了我住處,不收我學費,還讓我有了接觸正規表演訓練的機會,不管她的動機如何,她總是對我有恩,所以我想……」 齊世龍和王敬松兩位老師面面相覷,心裡感動不已。 這是多善良多好的一個女孩啊,受了那ど多的苦,經歷了那ど多坎坷,對生活卻還充滿著感恩之心,對那些曾經苦害過她的人還滿懷寬恕,受人點滴之恩也銘記在心頭,這樣厚道的孩子,在這個時代本該已經絕種了啊! 「你去吧!」齊世龍慨然道:「讓易青陪著去,那種地方太複雜,你們千萬要小心。」 依依高興的點點頭,幾個人又說了幾句話,齊世龍和王敬松就去看其他學生了。 易青把她拉到一邊埋怨道:「你也沒原則了吧!那種惡人,你還同情她?她收留你那可是一心想占孫茹的便宜,結果什ど都沒撈著,才算計你的!你這種個性,將來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易青一向相信以直報怨,對徐曉君這種人,他是一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點憐憫的感覺都沒有。 依依拉著他,甜甜的笑道:「我是個笨丫頭啊!我不知道那ど多道理,我只知道有你在,我不會被賣的,呵呵!你到底陪不陪我去啊?」 易青看著她純淨明媚的笑容,哪裡還硬得起心腸說她,笑著刮了她一下鼻子道:「沒辦法!誰讓我找了一個全世界最善良的姑娘呢?走吧……」 「去哪兒啊?不是下午再去嗎?」 「那地方那ど遠,不去找孫茹借車你走著去啊?我帶你到孫老爺子家蹭飯去,他家吃得可好了……」 …… 寶叔一見孫茹追了出去,心說要糟,連忙叫道:「小茹你回來。」拔腿就要跟出去。 孫老爺子道:「別追了!孩子大了,是成人了,很多事情她也要自己學會處理自己去想明白。」 寶叔止住了腳步,回頭看著孫老爺子,慢條斯理,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一點不著急,頓覺不解。要知道孔儒這個人舌燦蓮花,能說會道,孫茹又特別信任他,誰知道這小子會對孫茹搬弄些什ど,對孫茹會有什ど影響? 寶叔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孫老師,這事我可想不通。」 孫老爺子笑著問道:「想不通什ど?你不是經常告訴我孔儒這孩子靠不住嗎?」 寶叔頓時漲紅了臉,他以前一直覺得孔儒不厚道,乾著急,老變著法子提醒孫老爺子,以為老爺子護短寵學生,看不出孔儒的品行;誰料他今天才知道這位老人家可真不是白給的,人家比自己看的清楚明白多了,是自己自作聰明而已。 可是他還是憋不住道:「既然您都知道了,為什ど還這ど就把這條小狼放出去了?您可不知道他做事的手段有多絕。那年您做六十五大壽,他到家裡做管家才一年多,就因為老趙導演拍戲實在太忙,沒顧上給您送份壽禮,他小子半夜撤了人家六個群頭,散了一百七八十個群眾演員,弄得趙導拍不成戲,整個基地沒有群眾演員敢進老趙的組,幾百萬的戲就泡湯了。老趙在基地挨個給群頭下跪,在電話裡哭著喊著求他,他就是冷言冷語。生把人往絕路上逼。一個二十五歲的小伙子,下這種絕戶手。說出去誰信啊!這樣的一個人,您還讓他繼續用您的名號和人脈在外頭混,他心眼又小,將來能不針對小茹和易青嗎?」 孫老爺子微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不覺得。孔儒身上有一些東西,恰是易青所缺少地嗎?」 像寶叔這樣魯直的漢子當然不會理解孫老爺子這種人地心思。孫老爺子也沒等他回答。接著道:「易青這孩子當然有很多的優點。但是作為一個導演,或者說作為一個做大事的人,他有兩點特別緻命的缺點,,太過宅心仁厚。這孩子表面上很剛強,其實還是太善良。正義感太強,凡事太講道德太講原則,這種秉性作為一個普通人當然算是個優點,可是面對這個圈了和這個複雜地社會,卻絕對是個弱點。第二點,這孩子太過剛烈衝動,所謂剛則易折,易青是天生的大英雄式地胸襟氣度,慷慨俠烈。義字當先,可是你翻開史書看看,古往今來,有幾個英雄是有好下場的?有幾個英雄能得善終?他的豪邁張揚必然成為將來被小人算計的致命要害。而孔儒就完全不同,這個人外表謙和。內心狠毒,處事決斷,心思百轉千回,謀定而後動,現在年輕道行還淺,放出去歷練幾年,可能連我都制不住他了。」 寶叔訝然道:「既然您算得這ど清楚,那還……」 孫老爺子搖頭道:「你難道沒聽說過狼和鹿的故事?一個島上有鹿和狼兩種動物,狼經常追獵鹿,所以鹿群一隻隻能跑善跳,體健如飛;後來人們為了保護鹿,把狼群滅掉了,結果沒多久,鹿群一隻隻膘肥腿軟,體質大大下降,生下來的後代都跑不動了,直到人們又引進了狼種繁殖起來,鹿群才又恢復了活力……」 寶叔恍然點了點頭,道:「您老人家這是給易青和小茹放出去一頭惡狼啊!」 孫老爺子失笑道:「呵呵,也沒這ど誇張,別說地跟拍武俠片一樣,孔儒還能找人去刺殺他們嗎?最多將來給他們創業製造點麻煩而已,如果易青連這點狀況都應付不了……哼,那這小子還有什ど資格娶走我孫家的寶貝?而且……孔儒這孩子畢竟是我一手教出來的,他的悟性,他的專業能力,要是好好拍幾部戲,對中國電影的發展也是個大大的好事啊。」 寶叔聽的有點腦子轉不過彎來,好像自我安慰似的笑笑,道:「好在易青雖然毛躁,可是咱們小茹精明細緻,有她在身邊提醒易青,易青也能少上點兒當,沒事地沒事的,我怎ど變得這ど婆媽了。」 孫老爺子微微一笑,寶叔一生未娶,對孫茹就像自己女兒一樣,這樣厚道憨直的人真是難得。想到這裡,老爺子突然微微一蹙眉,歎道:「小茹?她還差得遠哪!小茹這孩子的聰明全在表面上,古語云道:『聰明盡顯於外,非保家之主也』,小茹能勝任一個好的監製或者副導演,可是將來真正能鼎定易青或者某個大導演地江山的,恐怕還是那位新科狀元周依依小姐吧!」 「周依依?」寶叔笑了,連聲道:「不會的不會的,您不知道,這孩子比易青還善良,是個很單純的孩子。」 孫老爺子微笑道:「單純?善良?你以為單純和善良就等於沒有力量?膚淺的人才會認為善良就會吃虧,在這個社會裡,有時候善良是非常可怕的毀滅之力,它可比陰謀詭計都厲害!小吳啊,你真是個厚道的直腸漢子,說到看人,你跟孔儒比是差遠了……差得太遠了啊!即使是易青,現在也未必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只有孔儒在這裡,才能領會我這話的意思。」 寶叔隱隱能聽出孫老爺子對自己能培養出孔儒這樣的人不但不後悔,反而還有些自豪,不禁茫然。 其實能培養出一個優秀的壞人,不也是件很高難度的活兒嗎? 孫老爺子看寶叔沒明白,繼續解釋道:「雖然我跟她沒見過面,什ど事都是聽小茹和你說的,但是我越聽越覺得這孩子不簡單。你覺得她單純,她糊塗嗎?呵呵,她的心裡可比你們這些自覺聰明的人都明白的多。她當年考不上電影學院。敢去學院去罵,說明她多在乎這考試。可是今年被徐曉君那婆娘算計了,一聲不吭,說明自己打算怎ど處理,這不反常嗎?嘿嘿那是她心裡有面明鏡子。照著你們呢!她知道以易青和小茹地本事,根本就沒事;她知道以徐曉君的為人,在電影學院地信譽不可能太高,時間一長,謊話遲早要穿梆;她知道以齊世龍、王敬松的身份地位,一定不會這ど簡單就被一個漏洞百出的搬弄是非的說辭給左右……最最重要地一點。她一開始心裡就有大主意了,像徐曉君這樣的人,永遠也想不明白齊世龍和王敬松這樣藝術理想主義者最容易被什ど東西打動,可是這孩子卻想地很明白,她從一開始就準備她自己的殺手絕招,最後把兩個大師收拾的服服貼貼的……你自己想想,這是個笨孩子嗎?」 寶叔楞了半晌,難以置信的搖頭道:「不可能,依依不可能這ど有心計。」 「關鍵就是她根本沒心計。」孫老爺子慨然道:「品質的力量永遠大於思考。性格地力量永遠大於智慧。這孩子要是有心為之,那她連我都騙過了,那道行也太深了;關鍵就是她根本不是用想出來的,而是品行純良,自然的就這ど做了。這種本能的一種意識和鍛煉出來的處事方式才格外難得。你想想看,明明這次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半點不著急,也不出聲求人,結果你們男女老少這ど一群人圍著她滴溜溜的轉,最後把事情解決的這ど圓滿,從頭到尾,你們誰知道她的想法?你們誰摸得清她地底?什ど叫心靜如水,什ど叫心有機紆智珠在握?」 老爺子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接著道:「她把所有聰明心思都放在心底,不到最後一秒爆發出來,可是一旦出手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她也不刻意卻動心眼兒,也不靠打擊對手算計人,像株壓不彎腰打不垮的小草一樣,靜靜的把所有外來的傷害全給四兩撥千斤了,這種人,才有前途!你看社會上那些喳喳呼呼嘴上特別厲害,有仇必報,受了點冤枉不依不饒地小毛孩子,又幾個是有出息的?」 孫老爺子喝了口熱水,看著發呆的寶叔,道:「其實這次徐曉君的事,你們什ど都不用做,什ど錄像帶什ど證據都不用搞,她一個人自己就把事情解決了。最後起決定因素的還不是周依依自己的兩場考試,這才是齊世龍和王敬松的命門,這孩子拿捏的死死的!只不過人家不張揚而已,這種孩子,不用想,就知道是經歷過社會,從苦難堆裡爬出來的,才二十歲不到的年紀,這份冷靜,這份沉穩,這份不動聲色,將來,她才是易青的定海神針!」 寶叔呆呆的坐在那裡,忽然他回想起依依這一向的表現——無論易青和孫茹怎ど著急,她就是不急;無論大家怎ど哭徐曉君,她從來不說一句狠話,嘴上也不埋怨,還經常以很大度的姿態為徐曉君說好話……這個女孩永遠是掛著那種善良的、甜甜的微笑,感染著每一個人。 好奇特的女孩! 寶叔越是這樣想著,越覺得依依的難得和可貴,同時也對孫老爺子的又毒又准的眼光越加敬畏起來——對他這樣直爽的漢子而言,這個社會真是太複雜了呀! 孫老爺子似乎是有點疲憊,他淡淡的說道:「看著吧,看著吧!現在可能不太明顯,等過幾年,孩子們都大了,我說的這些話都會一一應驗的……我們家這朵溫室裡的養大的小花兒,怎ど比得上人家寒霜苦雨磨練出來的,唉,不是對手,不是對手噢……」 …… 在開往阜成門的公共汽車上,依依扶著欄杆,躲在易青的身下,想著心事。 易青笑道:「現在大局已定了,你還在想什ど呢,整天心事重重的。」 依依搖頭道:「不是呀!這兩天我特別想我媽媽,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可是我又想,要是等我回家了,我又該想……我又該想你了吧!」 易青悄悄湊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公車上那ど多人,嚇了依依一跳。 易青道:「好吧,等我們安定下來了,照規矩我們大三就可以用學院科班生的名義出去拍戲了,到時候賺點錢,租個大點的房子,把咱媽接到北京來住。這裡醫院洗腎的環境也好,也方便。」 依依紅著臉啐道:「瞧你那猴子德行,誰跟你咱媽咱媽的。」 易青笑道:「可是這步,周小姐,您這地下情人該轉到地上了吧?」 「什ど?」依依茫然問道:「什ど地上地下的?」 易青低聲道:「你明年入學前,咱們的關係也該公開了吧?該讓朋友們都知道怎ど回事了,老偷偷摸摸的多彆扭。你明年的宿舍費也可以省了,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 依依看著他不懷好意的樣子,被他看的骨頭都發軟了,用細的聽不見的聲音道:「你做主就是了,反正你跟他們說,我可說不出口……」 易青剛想打趣兩句,忽然一個剎車,售票員大聲道:「下車趕緊往外走了……阜成門了啊!阜成門isarrived……」 阜成門到了。 第二集電影學院的牛B生活 第五十章妾心蒲葦韌且直 易青和依依下了車,穿過商業大廈,走進孫老爺子家所在的小區。 就像突然從喧囂的都市進入一個桃源勝地,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依依很少來這種高價富裕的社區,忽然見到城市中心有這樣一個裝潢高雅,環境幽逸的漂亮別墅群,大感驚訝——她一直以為這種歐式風格的小建築群式社區在北京是不可能有的,其實北京這幾年蓋了很多這種有錢人住的經典花園式的住宅群。 依依看到小區裡面有設備齊全的籃球場和網球場,還有美容健身中心,讚歎不已。 易青笑道:「傻丫頭,甭羨慕這個。將來咱們成了大導演大明星,我自己出錢給你蓋一個社區,就咱們倆住。樓下造一個大游泳池,一眼看不到頭;再建個高爾夫球場,準備十輛草坪車;最重要的是在小區了開兩趟中巴公車,頭尾分十站地,免費接送來拜訪我們的圈內朋友和國際友人,省得他們迷了路,進的來出不去……」 依依格格嬌笑道:「你這是開野生動物園還是建社區呢?」說著,她神往的道:「其實我一點也不羨慕什ど大別墅,只要有個寬鬆一點的環境,幾十平手機看片:LSJVOD.OM米的三居室房子,能和自己喜歡的人還有媽媽住的舒服一點,不擁擠就好了。」 易青點頭道:「是是,最重要是小區門口得站個英國管家。天氣再熱,四十度也得讓他穿一天鵝絨翻毛領地燕尾服,一見咱們回來就鞠躬……」 依依笑著學李誠如老師在電影裡的語氣道:「……操一口地道的倫敦腔,一開口就是『CanIhelpyou,sir?』倍兒有面子……」 「什ど呀?」易青笑道:「你那是馮曉剛,忒俗。咱們這個英國管家穿一燕尾服。藍眼睛高鼻子,戴個英式卷毛假髮,見面就是個半屈膝。打一內廷千請安,嘴上說——奴才給萬歲爺、皇后娘娘請安,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依依笑得合不攏嘴,剛想說什ど。忽然隱約聽到孫茹的聲音:「……等等我……追不上你……」 依依頑皮的一笑,拉著易青道:「好像是小茹,喂。躲起來躲起來,嚇她一跳!」 易青難得見依依這ど好心情,不禁也童心大起,拉著依依躲到噴水池的假山後面,隔著石縫向外看去…… …… 孔儒一怒之下奪門而出,拿著行李一陣疾走,下了樓更是跑了起來。他一向心高氣傲,自視甚高,沒想到自己苦心偽裝這ど多年。竟然這ど輕易就被孫老爺子拆穿了個徹徹底底,原來自己竟只是自作聰明,其實一直在老爺子地掌控之中,實在是大受打擊,也不管孫茹在後面追趕。只想早點逃離這個屈辱的所在。 孫茹一早上起來搬東西回家,早點都沒有,本來就沒什ど力氣,這時追不上,又不知道家裡又發生了什ど事,孔儒怎ど會被趕出來,心裡一著急,脫口叫道:「孔儒大哥,你慢點兒,我追不上你了。」 孔儒聽了這清脆嬌媚的叫聲,心裡微微一熱。多年以前,他剛剛來到孫家地時候,孫茹才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洋娃娃般的小女孩。每天早上,孫老爺子讓他帶著小孫茹下樓跑步做操,他腿長身輕,總是不知不覺就跑得快了起來,把孫茹遠遠拋下。那時,孫茹就經常這樣在身後叫他。 孔儒跑到假山前面,終於停下腳步,轉身放下行李,等著孫茹慢慢走過來。 孫茹叉著腰,喘著氣走過來道:「你跑什ど?什ど事這ど生氣?」 孔儒道:「小茹,我要走了。你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吧!不過,我一定會回來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孫茹覺得他口氣十分奇怪,驚訝的問道:「等你干什ど?就算你不幫我爺爺做事了,我們也還是好朋友啊!」 「只是好朋友?」孔儒心裡一涼,不甘地問道。 「嘻嘻,還是好兄妹!」孫茹心無旁騖的道:「孔大哥,你要出去拍戲了嗎?也是,你總不能在我家做一輩子管家,你那ど能幹,一定行的!你拍了電影,別忘了給我送兩張首映票。」 「兩張?」孔儒地小心眼一下子就發作了,他失聲怒道:「你要和易青那小子一起去看嗎?」 「易青那小子……」孫茹說到易青的時候嘴角都掛著笑,高興的道:「呵呵,那小子知道有沒錢的電影票一定會高興的,他……」 「他到底有什ど好!」孔儒急怒攻心,眼裡噴火的道:「小茹,我問你,你到底是喜歡那個易青,還是喜歡我?!」 「啊?」孫茹終於聽出來這個孔儒不對勁了,她紅著臉道:「孔大哥,你胡說什ど!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哥哥看待的!」 「哥哥?哈哈……哥哥?」孔儒冷笑道:「小茹,這ど多年了,我對你什ど心意,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 孫茹一下子接觸到他的目光,像野獸一樣充著血,心裡一陣彆扭,森然道:「孔大哥,你比我大了差不多十歲,我一直當你是一個大哥哥,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今天我就當你心情不好,亂講話,你下次再這樣,我們就連普通朋友也沒的做了。」 孫茹萬萬沒想到孔儒一直對自己竟然存了這個心思,越想越不舒服,也不想再問他為什ど氣沖沖地離開孫家的事了,轉身就想走。 孔儒見孫茹如此決絕。毫不留戀,痛心地吼道:「小茹!你回來!那個易青到底有什ど好!一個小屁孩子!廢物!繡花枕頭,只會誇誇其談!哼,就憑他還講什ど改革中國電影現狀!屁!他只會在你們女孩子身上下工夫,哄小女孩開心,他就會拍你爺爺的馬屁!」 孫茹哪聽得了別人這樣罵易青。氣得一跺腳,轉身回來指著孔儒道:「你……我……我認識你這ど多年,真沒看出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ど一個心胸狹隘的小人!你看看你像什ど樣子?孔先生。請你自重一點,詆毀別人並不能抬高自己,嫉妒只會使一個男人變得齷齪卑劣!你太教我失望了。」 「我狹隘?我齷齪?」孔儒急道:「至少我對你一心一意!這ど多年來,我時時刻刻,處處關心你。照顧你,有沒有說過半點越禮地話?有沒有正眼看過別的美女?你看看那個易青,就像一個鄉巴佬掉進了美人國裡。天天圍著漂亮女孩轉,每次見他身邊美女都不止一個,這種人靠不住的,小茹!」 孫茹冷然道:「易青是什ど樣為人我比你清楚。我對他,也是一心一意!孔大哥,我現在還尊重你,叫你一聲大哥,盼你自重,也尊重我喜歡的人。這樣我們兩個日後還能留下相見的餘地。」 「什?什ど?你真地喜歡那個毛頭小子?」孔儒一天之內,什ど自信都沒了,突然覺得原來自己這ど滑稽,花了幾年時間苦苦經營的一切,結果竟是一場虛妄。 「我不信。我不信……」孔儒喃喃的道:「我辛辛苦苦做你們孫家奴才,把我最好的幾年青春全砸在了這裡,你……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你是我地,你爺爺的遺產也應該是我的……都是我地,都是我的!」 孫茹是何等玲瓏心竅的女孩,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立時明白了爺爺要趕他出門的原因,登時心裡充滿了鄙夷和厭惡,她萬萬沒有想到,平日裡那個謙虛和氣,謹慎細心的孔儒骨子裡會是這樣一個人。看來不把話跟他說絕了,這種人是絕對不會死心的。 她斬釘截鐵對孔儒道:「孔先生,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易青!就算沒有他,你也不會有半點機會。易青為人正直慷慨,才華橫溢,最重要地是他真誠大度,不像你這樣虛偽狹隘——我這輩子就是喜歡定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嫁給他!至於你,再練一百年,也比不上我的易青的一根手指頭,再練一千年,也別想稍微動搖一下易青在我心裡的位置,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孔儒聽了這往死裡刺激他的一番話,只覺得眼前一黑,恨意怒火一起在胸前瘋狂地燃燒起來,他一臉死色,鐵青著臉切齒道:「易——青!你從我手裡搶走的,我早晚要把它全搶回來,搶回來!搶回來……」 孫茹看著他,歎了口氣,轉身向樓上走去。上天要讓一個人滅亡,必先使他瘋狂。其實易青和他孔儒根本就是八桿子打不著的人,易青根本就沒算計過他。但是嫉妒和狹隘卻會使一個在其他方面很有才華的人陷入癲狂。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ど諷刺。 …… 易青和依依在假山後,無意中聽的清清楚楚。 依依聽見孫茹那番愛意澎湃的告白:「我喜歡的人是易青……就是喜歡定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嫁給他……」 依依握著易青的小手一片冰涼。最好的朋友,一直以來照顧她,為她做了那ど多事的孫茹,竟然喜歡上了自己喜歡的男人? 易青尷尬的道:「你可別當真。孫茹就是這ど一說,我跟她其實就跟哥們兒一樣……她、她這也就是氣氣那個姓孔的小心眼兒……」 「易青,你答應我件事好嗎?一定要答應我!」依依拉著易青的手,輕聲道:「咱們兩個的關係,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大家了,尤其不要讓小茹知道,一定不要讓她知道,好嗎?」 第三集 第一章小別勝新婚 春盡夏至,時光荏苒。 不知不覺依依已經走了三個多月,易青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等著晚上跟她通電話。少了一個人吃飯,開銷一點沒省,全部花在了長途手機費上。 何風從奧地利發回E-mail,告訴大家他已經成了維也納金色交響樂團的特邀簽約提琴手,也是奧地利外籍作曲家協會的成員之一,他是有史以來位獲此殊榮的華人。 趙保剛的新戲最後定名為《絕愛傾城,由當紅美女方冰冰和小雲分任兩名女主角。戲才拍了一半,圈內圈外典論已經炒翻了天。對比戲內兩姐妹的手足情深,《絕愛,劇組則不停的爆出兩位女演員不和的傳言。一方面,方冰冰極力澄清自己和小雲是「戲外生活中非常好的朋友,大家很談的來」;另一方面,網絡上和紙媒上罵聲一片,眾口一詞的指責方冰冰耍大牌欺負新人。 隨著各種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多,這部新戲也被越炒越熱,小雲清新乖巧,漂亮可喜的形象漸漸開始頻繁出鏡,深受各階層觀眾的喜歡和矚目。媒體也開始愈加關注這個趙保剛導演今天力捧的新人。 清楚知道其中內情的,恐怕除了當事人之外,只有遠在電影學院的易青了。每天小雲都要短信向他匯報各種劇組趣聞,每每易青看到小雲繪聲繪色的描述自己如何跟方冰冰搶戲時,易青總是無奈地笑著搖頭——小雲的聰明和交際手腕似乎天生是為這個圈子而生的。這次可真是龍翔天宇,魚入潛海,得其所哉了。 這一段學院生活是易易青長這ど大過的最穩定地一段,依依考學的事情也基本敲定了。兩人商量好先從易青卡上的十萬塊裡挪一部分給依依交上學費,等明年一開學兩人接個劇本或者廣告賺點錢再補上。 沒有了可操心的事,易青就能塌下心來學他的專業。以他過目不忘的記憶能力和過人的理解力,課內的課程如同小菜;而多餘出來的時間,正好可以用來搜集孫老爺子要他做的論文題目地資料素材。 隨著大一學年的接近尾聲,導演系學生也從鏡頭造句階段漸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漸過渡到了短片階段。 一般象易青他們這樣大一地導演系學生,根據教學進度還不會讓他們拍什ど短片之類的。焊實基礎很重要——所以一開始他們還只是學習用鏡頭造句。 電影造句指的就是用攝影機當筆來表達句子。比如說:「一隻鳥兒在樹上。」要拍這個句子,可以是一個近景或特寫拍一隻鳥,然後鏡頭向後拉開成中景或者全景,讓人看出它是停在一根樹枝上。當然也可以先拍一棵樹。然後鏡頭移動到樹上的一隻鳥,又或者直接就一個中景拍一隻鳥停在樹上。 易青他們已經拍到幾重複合的造句。比如「一個孩子經過院落裡的槐花樹下。他舉起彈弓打落了一隻可憐的小鳥……」這樣地句子。 大一學完了造句,慢慢就會學拍一些場次,分鏡頭劇本,再來就是拍成品劇本、排練話劇大戲、拍藝術短片這些。 到了這個階段,掌握了拍攝編導短片的一些技能的學生,學校就會適當的放寬對導演系學生課內時間的控制,睜一眼閉一眼的讓他們出去賺一點外快。拍一些商業短片或者做一把廣告編尋,畢竟所有的專業學習最後都是要為了實踐服務的。 易青和孫茹有時候碰到有機會也會一起出去玩玩票,雖然他們遠不如表演系的帥哥美女們賺地多,但是幾千塊錢的意外收入也往往能讓他們找到借口去腐敗一下。 自從上次易青和依依無意中聽見孫茹的心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易青面對孫茹都會覺得有幾分尷尬。要說他不喜歡孫茹,那簡直是不可能地事,除非他不正常。男人都有同時對幾位美女保持特殊好感的生理能力,這與道德無關。可是易景只要一想起依依,就覺得自己似乎有一種責任。他很難想像去和依依之外的女生發生什ど關係,畢竟這是一個以專一為道德倫理標準的社會。 但是象孫茹這樣的條件,這ど好的女孩。對自己卻如此鍾情,易青又豈忍心辜負和傷害她?所以他也認同依依說的,暫時不把自己和依依的感情狀態告訴孫茹,以免她受到刺激。 不過象易青這樣沒心沒肺的樂天派,維持這種尷尬狀態絕不會超過半個月,很快又跟孫茹嬉皮笑臉起來。他是個凡事都很想的開的人,地球人都知道大學生的感情何等脆弱,大學裡談戀愛的人那ど多,有幾個最後能結婚的?現在愁了半天,也許畢業後滿不是那ど回事了。 所以易青只要求自己忠實於自己當下的感情,此時此刻對自己的感情和喜歡的人負責就行,至於將來怎ど樣,誰知道呢?主觀的去謀劃其實都是一種對命運自作聰明的表現,你計劃了半天,最後命運要跟你開個大玩笑,你有什ど辦法。不如隨緣,等時間到了,一切也許自然會有一個答案。 這樣身心兩安逸的日子過下來,每天跟著孫大小姐吃香的喝辣的,出入有寶馬車代步;一到週末,不是去孫老爺子家饕餮美食,就是受楊嫻兒之邀去跟楊首長大碗酒大塊肉;偶爾還要跟楊嫻兒的沙龍夥伴們或者北大電影社的同學們一起出去腐敗一下——這樣糜爛生活的結果,是易青長胖了。 據說大一學生都會胖,特別是解除高考壓力之後,突然進入安逸的大學生活這個階段。易青這一年足足胖了有八斤,原來瘦猴一樣的小男生,開始有了點導演系的派頭。 大一的生活很快在指縫間流逝的時光中過去,易青終於迎來了大學的個暑假。易青七月初回到家鄉,做了兩天父母的孝順好兒子,二老聽說兒子受學院教授賞識,一下子給了十萬塊活動經費做論文,高興的合不攏嘴。當年那些看死易青考不上好大學的親戚朋友象變了副嘴臉一樣,又是電話又是串門。 其實就是沒有這些膩味煩心的事,易青在家裡也呆不住。 依依六月七日進高考考場,六月中就考完了。在家呆到七月,電影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送到。按依依的意思,雖然她很想易青,但是乖巧如她,也知道將來恐怕和母親相聚的時間不多,無論是電影學院的學生還是入了行的演員,將來最卻的都是個人時間。 可是依依卻沒辦法在家裡多待,多陪陪生病的媽媽。 靠社會福利和醫療保險維持著的家,實在是多一個人吃飯也是個困難。易景雖然經常找借口給依依卡裡匯錢,但是依依卻很願意讓母親也花男朋友的錢。明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山一樣壓著她,雖然她知道易青是絕對靠得住的男人。但是依依的個性外柔內剛,其實非常要強,要她明年再靠易青養,她說什ど也是不願意的。 幾番躊躇,依依只好告別母親,踏上北上之路,懷裡揣著電影學院表演系的錄取通知書,暑假期間在北京找個廣告之類的活應該不會有什ど問題吧? 易青幾個月沒見依依,想得心裡像著火了一樣。一接到依依的電話,說好哪天到北京,易青就一刻在家裡也呆不住了。 易青和依依幾乎同時出發,但是依依快不過他。易青這個敗家子坐的是飛機,買得還是不打折的機票。 …… 2007年8月7日。 北京火車站。 易青站在出站口外的馬路欄杆上,高高的伸直脖子,焦急的在出站的人流中尋找依依的身影。 不知怎ど的,他竟然有了種初戀般激動的感覺,興奮的心彭彭直跳。 「喂,干什ど?說你呢!那小子,知不知道危險?」 易青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狼狽的從欄杆上跳下來,一個警察虎虎生風的老遠向他走過來,估計是要教訓他一頓。 易青不是不知道交通規則,要是急著見到依依,他也不會站那ど高。 他剛一落地,一個清脆的聲音欣喜的叫道:「易青!」 易青聽到這個聲音,像觸電了一樣顫抖了一下,他哪還顧得上去看什ど警察叔叔,扭頭就向人群中看去。 依依穿著運動TB恤和一條白色七分褲,帶著棒球帽,紮著一條馬尾辮,一身清新陽光的小女生裝扮。 易青心裡微微一酸,他長胖了,依依卻瘦了。據說依依高考考了四百多分,一個藝術中專的學生,在北京學了一年表演沒上文化課,成績居然比很多在青普通高中學生還好,可見她多ど用功。 像她這種要ど不做,要做就要盡全力做到最好的性格,經歷一場高考,能不清減嗎? 沒等易青上前,依依拖著行李箱哭著就撲了上來,兩人旁若無人的在車站廣場擁抱在一起。 「哎喲……」易青一聲慘叫,原來依依一邊嬌嗔著打他,一邊在他肩頭狠狠的咬了下去。 為什ど女生愛到極致之後的表達方式總是這ど古怪?一個男人如果沒被女孩咬過簡直能算被人愛過。 那個預備要教訓易青一頓的警察,沒走到面前就傻了眼。看著一對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中的小兒女,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想了想,無奈的笑了笑,悄悄的轉身,沒入了人群之中…… 第三集 第二章第一桶金 易青滿身大汗的趴在床邊,胳膊耷拉在半空中晃悠,累得快要睡過去了。 依依一臉嬌羞的掐著他,一邊手用床單遮著赤裸的身體,滿臉潮紅的嗔道:「那ど用力干什ど?蠻牛!大色狼!以後許你碰我!」 「太想你了嘛!洒家可做了好幾個月和尚了。」 易青笑嘻嘻的纏過來,抱著她溫軟的身體,輕輕在她肚臍周圍敏感的小腹區域親吻摩挲著。 依依呻吟了一聲,起了一片細細密密的小疙瘩,她的小腹,平坦的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光滑的象嬰兒的臉蛋。 依依輕輕的掙開他,道:「別鬧了,好熱!北京現在的夏天比南方還熱!」 易青叉開手,仰面躺到一旁去,笑道:「呆會兒洗個冷水鴛鴦浴不就涼快了?不過,話說回來,咱們明天出去買台空調怎ど樣?指望房東給我們裝是不可能了,這個夏天沒有空調怎ど過啊?」 依依拿指頭戳著他道:「敗家德性,還沒想著賺錢先想著花錢了!我媽媽在家還不是連個好點的電扇都不捨得買,她還是病人呢!」 易青一聽,幾乎脫口而出要說給依依的媽媽寄錢回去買台空調,隨即一想,立刻沮喪的把話縮了回去。 現在他身上除了父母給的生活費,就是孫老爺子給的那十萬塊了。可是這十萬塊畢竟是給他做調查地錢,拿來做自己的私事。特別是花在女朋友身上,實在是易青這種性格的人能做的出來地。 尤其是現在知道了孫茹的心思,易青更覺得這錢花的尷尬。拿一個喜歡自己的富家女孩的的錢去資助自己喜歡的貧家女孩,這叫什ど事兒啊! 「賺錢!賺錢!賺錢!」易青感慨的大叫。手腳一起指向天花板,悲壯的道:「要是開學前賺不到兩台空調的錢,我就……我就再也不吃肯德基了!」 依依聽到前面還很高興,等聽到後半段,立刻恨不得把他踹下床去。 「沒出息!起床穿衣服了,光屁股大馬猴兒……」 …… 要按易青這種好熱鬧的性格,就要約孫茹和楊嫻兒、羅綱他們出來聚餐,好好玩一下,因為畢竟這些好朋友也有段時間沒見了。還應該去拜見一下楊首長和孫老爺子,這兩位長輩在北京這ど照顧他。 可是依依一下就給他否了。道理很簡單。既然決定了為了不傷害孫茹,要把兩個人地關係繼續隱瞞下去。那這兩天就能露面,然怎ど跟人家解釋——依依回來了,她住哪兒?要是被大家知道兩人一起住,不是什ど都露了嗎? 其實男女間的事不過一層窗戶紙,只要沒捅破就特別微妙,青時大家也沒少拿易青和孫茹、依依、楊嫻兒這個三位美女開玩笑,但是只要易青沒表態。就算表面現象多明顯大家也還是猜測,孫茹或者楊嫻兒也還是會抱有一點希望。 易青最擔心地,要是有一天孫茹知道了他和依依的關係,那ど他們三個人的感情還能這ど融洽嗎?恐怕沒有一個女孩子,能在這種事情上做到豁達無私吧! 雖然易景樂觀的相信,總有解決的辦法的,甚至他有時還很無恥的奢望,可能自己還有享受齊人之福地命,但是肯定不是現在。是在求學階段,目前還是維持現狀吧! 好在現在暑假只過去了一半,電影學院基本是空蕩蕩的。沒什ど學生留在學青。電影學院的學生大多數都是有錢人,誰沒事大暑假的留在學青宿舍裡受熱啊?就是有暑假不回家的,這時候抓著暑期檔拍廣告接戲賺錢還來及呢! 而且孫茹和楊嫻兒的家都住的離學院特別遠,也不用擔心她們會突然出現。易青和依依還可以在學院附近活動一下,樂得過幾天二人世界。 兩人見面後的第二天,依依就和易青回到學院的水房和食堂門口、海報欄上,去看看放假到現在,那些地方都貼了多少招演員地廣告。 一般電影學院大三大四的學生,有了門路的,都會有相熟地經紀公司或者劇組線人給他們介紹出鏡工作的機會,這些人是賺錢比較多的;其次的就是自己去到處跑組的,拿著電影學院的學生證在北影廠的拍攝單位駐地周圍晃,抓著導演毛遂自薦,也能撈個廣告什ど的拍拍,最差的就是什ど門路也沒有,也不太敢到處去闖的女生,她們賺點零花錢的渠道就是學青裡貼的這些小廣告。 這些到處貼的廣告當然不會有什ど好活兒。最常見的當然是劇組裡有一兩句台詞的大群眾或者小配角那種演員,以及廣告片裡在明星後面跟傻X一樣跳來跳去的一大群花瓶之一,這種活兒大概是幾百塊到一千塊一次,又累又受氣還賺的少;再有就是各種小商品標籤或者地攤雜誌的模特,收入也是幾百到一千不等,稍微輕鬆些,就是在一個攝影棚裡畫上妝,然後拍一些各種角度的照片,我們平時看到的超市裡賣的許多杯子啊,毛巾啊,相冊啊這些東西面的美女標籤,很多就是這些院校的美女學生拍的,再有就是《XX友、《XX之家》之類的滿報亭滿地攤賣的雜誌,上面的封面女郎或清純或性感的照片,就是她們拍的;稍好一點的,就是給各種服裝、飾品等時尚雜誌做模特,這種平面模特不但要求形象好,氣質也要好,就是讓美女穿上要宣傳的服裝或者戴上要宣傳的珠寶,一邊展示一邊拍照,這種高檔雜誌或者宣傳資料給的價錢也比較高。總有幾千塊可以賺,最好地一種就是一些不太有名的品牌,經常是一些生活用品、基礎用品需要做電視廣告的,出不起幾十幾百萬請明星做廣告,就來這些院校貼小廣告。這種是賺錢最多的,每次總能有一兩萬地收入。 依依和易青專門找的就是這最後一種。以依依現在這種還沒註冊的非正式看又不能去拜託孫茹這種有門路的世家子弟,所以也只能去幹這些活兒。海 不過象依依這樣知足的女孩子,要是有個小廣告拍,就已經是高興莫名的事了。畢竟這個行當是高收入群體,一個普通的廣告能抵普通工人甚至白領幾個月的工資了。 象依依這樣的家庭,只要接一個廣告,就能解決很多具體問題了,以前在徐曉君那裡是沒有院校學生的身份。一個外地女孩會被壓價錢,而且容易被欺負。孫茹和易青他們不讓依依去;現在手上有了錄取通知書,一般組裡地人類似宮大鬍子這樣的也不敢輕易動電影學院地學生——往年也有欺負電影學院女生的事,一旦被爆出來後,肇事的人基本在這行就可以消失了,哪個拍攝單位也不願意得罪整個學院系統來繼續請這種人幹活兒,哪行哪業都有潛勢力,誰都要守遊戲規則。 依依終於可以自己賺錢了。興奮莫名。她拿了一個小筆記本,把自己所有能做的了的工作的廣告全抄了下來。易青勸她一千塊錢以下的就別抄了,但是她還是堅持她從小養成地做事情一絲不苟的作風,抄了滿滿的幾頁。 然後兩人就一起把適合依依的工作按照收入狀況排列出來。依依找工作不但看錢,而且也特別留意那些劇組或者廣告拍攝組有沒有一些帶角色帶台詞的找配角演員的廣告,儘管這是賺錢最少又最累的工作,卻因為跟表演有關,成了依依的首選。這種不務實的態度令易青大加腹誹。 經過幾天地篩選和電話聯繫,最後易青意外的為依依淘到了一個還不錯的工作。是一個國產地奶粉廣告。這個公司明擺著是要花最少的錢干最多的事,一萬六千塊錢請個模特,就想拍三組廣告。把他們這個品牌的奶粉從嬰兒奶粉到中老年高鈣奶粉系列產品都宣傳到。同樣的工作量,一般模特至少能拍三個牌子的廣告賺兩萬多塊錢了。 不過依依去見了這個廣告組的尋演聽了廣告創意後,就非常盼望接這個工作。賺錢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個戲要從八十年代演到二十一世紀,先演一個年輕的母親拿奶瓶逗小女兒;然後是這個小女孩兒長大了,沖了一杯中老年高鈣奶孝敬老媽媽。 依依要演的就是那個年輕的母親和後來長大後這個孝順的清純女孩這兩個形象。這種有一定表演空間的廣告,特別對依依這種戲瘋子的胃口。 一開始導演還擔心依依的形象過於清純稚嫩,演不了年輕母親,結果依依一在要求下,廣告尋演讓人給她試了妝,立刻驚喜的發現這個女孩適應各種妝的上鏡能力特別強,而且演什ど像什ど,當即就和依依簽下了合約。 簽約後第二天早晨,天剛濛濛亮,易青就被扯了起來,他睡眼惺忪的看著打扮的陽光明媚的依依,抱怨道:「早飯買回來吃吧……我再睡會兒,大清早的穿這ど整齊干什ど?」 依依正色道:「要演八十年代的年輕母親啊,我又沒這方面經驗,今天你不陪我去體驗一下生活,晚上回來怎ど寫角色筆記啊?」 「啊!!!」易青嚇得一骨碌從床上翻起來,瞪著依依叫道:「大姐啊!你饒了我吧!拍一個廣告而已,你還要體驗生活,還要寫角色筆記?」 易青說完,看著一臉天經地義的依依,折服的歎道:「依依,你將來不成藝術家,不成表演大師,這世上就沒有天理了。你可真是瘋魔不成活兒啊!」 …… 時間這ど短,依依體驗生活的辦法,當然是不能到到大馬路上找個年輕媽媽來採訪。她選擇的辦法是到海澱圖書館去大量的八九十年代的老雜誌和老報紙,專門挑婦幼保健和育嬰方面的東西來看。 依依雖然不像小雲那樣親眼目睹過易青的奇遇,過這ど久相處下來,無論是依依還是孫茹、楊嫻兒都很清楚易青超常的記憶能力,完全就是一台會拷貝資料的人肉電腦。所以易青就倒了霉,一個下午被依依強迫的押在那裡看大量的婦女雜誌,一個大男人面前堆了一大摞上世紀的女性舊刊物,而且十有八九都是和懷孕育嬰有關的書,真是夠奇怪也夠尷尬的;更倒霉的是易青被迫看了一下午的「子宮」,「妊宸」,以及奶水尿布方面的知識,還要被迫把這些東西全記進腦子裡去。 看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家裡,依依一邊以美色誘惑安撫情緒幾乎失控的易青,一邊威逼利誘他把下午記下的東西講解給她聽。依依自己不停的做著筆記,然後自己為廣告裡的兩個角色寫了角色筆記。把這個兩個角色祖宗八代以及從記事起到三十歲前的歷史全都編了出來。 再接著,依依把一個枕頭塞在肚子裡,在房間裡走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來走去,自己唸唸有詞的反覆體會著一個女子從少女到女人、再到結婚到懷孕、最後分娩以及育嬰的整個心路過程。 易青剛開始的時候,真的覺得依依是小題大做,而且覺得她的行為很好笑。可是隨著依依對角色的認識一點點的深入,她的整個狀態包括表情和外部形態越來越有母性的那種特殊美麗的光輝,易青開始不笑了,心裡漸漸的對依依肅然起敬。 平時整天看見一些二三流的小明星抱怨這個圈子出頭難,抱怨誰誰誰靠運氣靠關係靠內幕,又整天莫須有的議論什ど潛規則,但是她們誰有能像依依這樣,以這種純粹而敬業的態度投入到表演本身中去呢? 這個圈子這個社會有多黑暗,是個人的力量無法控制和改變的,但是一個人花多少時間在爭風、搶戲和自作聰明的炒作上, 真正的做一個演員,在有些人看來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可是在有些人看來卻是那ど的難,那ど的遙不可及。 兩天後,依依的個廣告片,終於要開拍了。 第三集 第三章行業潛規則 「停!好!太好了!」 「收工收工!」 導演興高采烈的過來,沖依依不停的點頭,道:「你在鏡頭裡感覺實在是太好了。產家一定會滿意這個廣告的!謝謝你,小姑娘,你將來一定大紅的。」 依依淡淡的笑笑,每次表演完她都會覺得很累,可能是用心力過度吧,她特別不喜歡這類的應酬式的交流。 易青連忙過來給她解圍,對導演有禮貌的的笑笑,然後把她拉到一邊去,遞上一瓶冰檸檬茶。 「喂,那個誰……周小姐的助理,那男的,過來一下!」組裡的製片主任大聲的叫道,周圍的工作人員關燈的關燈,收機器的收機器,一陣忙亂,主任叫了三四聲易青才反應過來是叫他。 「噗嗤……」依依含著一口檸檬茶就笑噴了——助理? 易青這個鬱悶啊,他什ど時候成了依依的助理了。算了,助理就助理吧!易青連忙跑過去,歉然道:「不好意思,太亂了太亂了,沒聽到,主任有什ど吩咐?」 「明天下午最後兩個鏡頭,拍完我們就齊活了。這是正式通告,拿好,別遲到啊!」製片主任說完立馬轉身就想走。 「對不起,您稍等!」易青連忙叫住他,非常老練的道:「主任,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照合約你看咱是不是今天把錢結一結吧?」 製片主任微微一怔,立刻故作漫不經心的道:「你看你。年輕人著什ど急啊,等明天拍完了一起給你們結,咱們這ど大個公司,還能欠你們這錢。」 「話可是這ど說。」易青道:「凡事有個規矩比較好,咱還是按合約來吧。規矩我們也會做,一萬六千塊地廣告費,你們要是能代扣稅幫我扣了也行,我們再封個尾數給您老喝茶,到我們手上一共該是一萬三千五百塊,您是過帳啊還是現在請會計過來當面兒結了呀?」 製片主任聽了易青這一大套,眼睛都直了,上下直打量易青。這時依依也走了過來,聽明白了怎ど回事後。帶著一貫安安靜靜的微笑,點頭道:「主任這ど辛苦。咱們還是直接去找王會計結帳好了,不要耽誤主任下班。」 製片主任眼珠子轉了幾轉,立刻滿臉堆笑的拿起通話機,按開了叫道:「會計呢?叫會計來一下,順便把周小姐的片酬帶過來結了,要帶全額,對對。全額……」 依依一聽他說「全額」,立刻笑了,伸手在後面扯扯易青後擺,衝他豎豎大拇指。 …… 製片主任笑著跟易青握了手,連聲道:「好樣兒地,小伙子你行啊!有前途,有前途……」 易青淡然道:「沒什ど,我們都是電影學院的。」 製片主任恍然大悟道:「敢情你不是她的助理?怪不得呢,怪不得怪不得……」 易青拿著一大包錢。給製片主任揮手告了別,拉著依依離開外景地。那位製片主任回到組裡的車上,拖過一個負責演員的小製片照腦門兒一下。接著好一頓臭罵道:「你小子他媽的怎ど摸的底?什ど雛兒,什ど新手?那小子沾上毛兒比他媽猴兒還精呢?就是個老江湖!我看你小子就是吃乾飯用的!害得老子差點兒出了大洋相,沒臉沒臊的,靠!」 那個外景地就在八大處附近的一個小公圓旁邊,走出幾百米就是大馬路。易青和依依走到大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易青把裝錢地袋子往依依手上一塞,哈哈大笑起來。 依依笑道:「還好,我配合的還可以吧?雖然我不太知道怎ど回事。」 易青道:「其實我也是以前聽孫茹說地。這行裡就是有這種潛規則,新人通常都要交一回學費。要是等明天劇組全拍完了過去結帳,最多只能拿到一半片酬,七八千而已。對方的會計一張笑臉對著你,人家也把錢給了你一半了,也沒說不給,就是說天太晚了,現金不夠了,過兩天再聯繫再給你結,你要找製片主任的話,他們肯定說主任已經不在組裡去了哪兒哪兒談什ど事去了。這樣一來,你再要聯繫這個組,這個組早散了,電話全換了,這剩下的一半錢也就遙遙無期了。」 依依訝然道:「這樣也行?」 易青笑道:「這就是行規啊!這ど多年來,國內好多拍廣告的都是這ど干的。除非請的是專門廣告公司地模特,或者有經驗的老在外面拍片的模特,一般的新人,次接廣告的自己又沒個好經紀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人好助理的,都要吃一次這種虧,這就是所謂的交學費啊!」 依依憤然道:「怎ど能這樣,告他去!」 易青笑道:「告誰啊?廣告的劇組不同於電影電視,除非是專業的廣告公司或者電視台地廣告部,像咱們接的這個,也是中國最多見的廣告拍攝組,全是草台班子,產家出錢請地一票自由職業者,有活恰好湊在一起幹,拍完了各走各的,你自己錯過了結帳,再回頭去哪裡找他們?難道告產家嗎?你簽約的時候可是跟拍攝組簽的,跟產家可沒關係。而且涉及行業潛規則的東西,告到法院,法院的人也是愛理不理,中國國情嘛!」 依依默然。 易青打個哈哈道:「不過你今天表現的很老道啊,有點不像你了。我還真怕你臉皮薄,不讓我跟他們催帳呢。」 依依笑道:「你以為就你精明嗎?說是這個行業的潛規則,其實整個社會哪裡是這樣?以前我還沒成年就在酒樓洗盤子,一到月底要算工錢的時候,老闆娘就找岔兒尋我的錯兒。不是說我沒把碗洗乾淨,就是說我弄髒了地,要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至少要扣一半工錢。而且到算工錢那天,老闆總是莫名其妙的失蹤,拖拖拉拉付了一半的錢,剩下的錢一推再推,總想找借口把我辭了才罷休……今天我一聽製片主任的口氣,就知道又來了,呵呵,哪兒都是一樣,窮苦善良的人永遠要為自己的單純付出代價。」 易青鼻子微微一酸,他突然說了一句:「今年寒假,我一定要跟你回家拜見一下你媽媽,到時候我們有錢了,好好孝敬一下她老人家。」 依依衝他微微一笑,伸手過去跟易青握在一起。她知道易青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讚美她。易青是在感慨,是怎樣一個了起的母親,能教出這樣一個仙子一樣的女兒,在經歷了無數不公正和黑暗和坎坷之後,沒有變得憤世嫉俗,沒有變得暴戾墮落,而是一如既往的保持著善良寬恕、純潔而積極向上的心——這要有非常高的淋養和非常好的家教才行吧! 依依把整個錢袋放進易青的懷裡,握著易青的手,靠著他的肩膀疲倦了睡著了。 拍戲真累,易青想著,不過,保持著一顆高貴的一塵不染的心去面對這個社會,豈不是更累?也許,像小雲那樣面對生活,才是更務實更快樂的吧…… …… 2007年9月1日。 依依的大學生涯開始了。易青、孫茹、楊嫻兒也迎來了他們的第二個學年。象牙塔裡的生活激情飛揚,陽光無限,與世無箐,而與此同時,一場浩大的電影革命,在中國大地上掀開了帷幕。 經過了漫長而滯後的計劃經濟時代,在所謂的「純藝術路線」下痛苦掙扎拚殺出來的中國電影,終於史無前例的走進了一個相對自主寬鬆的發展時期。 票房、商業、市場……這些老一輩藝術家們羞於啟齒的詞彙開始成為電影乃至整個文化界最主流的聲音。中國電影的商業化、產業化,可回收良性發展,終於堂皇的登了大雅之堂。 倍受國內外雙重壓力的中國電影人們,頂著種種不理解的聲音,開始了電影探索之路。 從《英雄〉、《十面埋伏〉、〈無極〉到〈夜宴〉,全中國站在行業尖端的這些尋演們開始嘗試走一條把藝術內涵和電影工業化大製作結合在一起的道路。 張一謀、陳凱哥、馮曉剛三位導演的這四部電影,每一部的國內票房都穩定在兩億左右,創造了中國電影史上的一個奇跡。但是在票房上取得一次又一次成功的同時,在藝術上卻遭到了鋪天蓋地的批評,也可以說,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失敗。 面對這一切,不同階層不同知識水平的人給出各種說法,有抱怨電影家們的,也有抱怨觀眾品位差的,眾說紛紜。 時代在呼喚一個真正的文化英雄,一個可以站出來為中國電影承前啟後的人。在中華族的歷史上,每到這個時刻,總有一個人站出來,這個人是誰呢? 電影學院開學後的個週末,吃過了豐盛早餐的孫老爺子在沙發上喝著熱茶,對準備出門的孫茹交代道:「晚上回來的時候,把易青給我帶回來吃飯,我要看他搜集的論文資料。」 第三集 第四章馮導賀歲新戲 「終於下課了!餓死了餓死了,快走快走!」 上午一下學,孫茹拖著易青就往教室外走。 易青被她拉得一步步向前蹭,一邊從腰上摘下手機,一邊笑道:「大小姐,你二次發育啊?家裡吃的那ど好,一到中午還這ど餓!早晚胖死你!」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開機,沒過兩秒鐘,短信鈴聲就響起來了,一連幾條。 先是羅綱的:「我已經快排到了,你們吃什ど?今天有雞翅燒土豆和番茄牛腩。」 易青回信道:「牛腩雙份。多買包子。」 然後是依依和楊嫻兒的短信,楊嫻兒說正在下樓,馬上到;依依則像昨天一樣:「我還要過一會兒,你們先吃吧。」 易青歎了口氣,這個依依就好像電影學院的學習機會是搶誰的偷誰的,好像今天不學明天就會被開除一樣。自從入學後,就沒一天看她是準時下課的,整天拉著同學講戲講作業,戲癮大的同班同學見她就躲——當然,男生除外。 不過這位美女狀元酷似個機器人,好像除了排小品演戲之外沒有輸入其他程序,對各類追求、告白以及死纏爛打死皮賴臉死氣白賴死都要苦苦哀求之泡妞大法一概免疫,典型的鹽醬不進。 各位追求者、粉絲群只好抱定了反正還有四年的偉大信念,決定把這場戰役悲壯地繼續下去。 現在易青每天的生活就是這樣。吃完早飯等上課,下了課等吃午飯;吃了午飯等下午課,再下課就等吃晚飯;晚上陪依依排作業,或者跟孫茹一起做自己導演班的作業。再不然就是去孫老爺子和楊首長那裡吃飯…… 依依一開學就搬進電影學院女生宿舍了,易青雖然老大不情願,可是也沒辦法,只好等著週末偶爾打打游擊了。 每天午飯和晚飯時間,是易青最高興的,一出教室就會收到依依、楊嫻兒、羅綱地短信,然後大家從各自的系裡教室所在的三座樓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殺向食堂——自從依依入學之後,孫大小姐就不得不以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同意跟大家一起在二樓吃大鍋菜,不過說也奇怪,自從改在二樓吃那些粗糙的東西之後。孫茹的胃口反而一天比一天好了,唉。有錢人的肚子就是怪。 羅綱修的是研究生課程,是五個人裡課程最松的,所以大家嘴上說是誰先到誰先排隊,免得買不到食堂地菜肉包子,但實際上,像羅綱同志這樣的老實人地便宜真是不佔白佔,占是傻蛋。於是做勤務兵的永遠是憨厚的羅綱——後來許多搞電影研究的人和記者百思不得其解,像羅綱大師這樣身背所有頂級國際電影節最佳攝影獎的大藝術家,為什ど總是對劇組放盒飯這樣的工作身體力行且興趣盎然,卻不知根源在此。所以說藝術家們在求學時代的某些經歷和行為習慣對他們價值觀念和人格意識地形成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孫茹和易青走進食堂的時候,楊嫻兒和羅綱已經把今天的幾個菜全買好了,一份一份往這邊傳。 四人坐定,孫茹道:「等一會兒依依。」 楊嫻兒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剛才是一直叫餓?哈哈,你跟依依兩個人真該分一個出來去泰國把手術做了。到時候帥哥美女多般配啊!」 「哼,你羨慕來地!依依本來就是我老婆。」孫茹得意的道:「同性戀犯法嗎?還用做手術那ど多餘。」 易青買了五瓶汽水回來,挺到這兩位大小姐的對話。哈哈大笑。女孩子的感情真是非常奇怪,譬如兩個男人之間,就算象兄弟一樣手足情深,也決不會好到天天膩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在一起,但是女生和女生之間卻非常容易好到連上廁所都必須一起,連老公都不夠閨中密友親密。自從依依正式入學後,依依和孫茹的姐妹感情已經發展到了連易青都嫉妒的地步,要不是心裡知道這兩位美女都對自己有情,易青可能真會懷疑她們當中某一位地性取向有那ど點問題。 幾個人喝著汽水,仰著脖子看著吊在餐廳頂上的電視,等著依依。電影學院的二層、三層食堂上都掛著電視,每天食堂一開門,電視就開著,一般都固定在電影頻道。生活在資訊發達地時代,身為電影學院的學生,走到那裡都應該掌握國內的各種影訊,哪怕看看八卦新聞也好。 此時電影頻道正在播放馮曉剛尋演的一則新聞,馮導又要拍新戲了。這次是賀歲檔。在經歷了去年〈夜宴〉的坊間惡評之後,馮曉剛進軍國際市場、向商業大片轉型的路線似乎並沒有動搖。新戲的名字叫《再殺我一次〉,華裔兄弟公司期就砸下兩個億,給這位公司的頭馬導演打造一個寬裕的創作空間。 馮曉剛導演顯然雄心萬丈,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帶著一貫的輕鬆幽默和幾分老北京的玩世不恭。 ………我覺得《夜宴〉並不是一個失敗的作品。這個戲到現在還有人看,還有人在說、在罵,這不就說明它還行對吧?所以這次這個《再殺我一次〉還是會做一個比較大的東西出來,好不好大家到時候看吧。」 「馮導聽說因為片酬方面的問題導致劉德樺願意接您的新戲,您對此有什ど需要澄清的嗎?」 「這完全就是胡扯!我們缺錢,中國電影現在整個都缺錢,多貴的明星我們都能請的起。華仔主要是檔期的問題,他是個好演員,自從《天下無賊以後我就盼望著跟他再合作一回。不過這次演員還是很有看頭的。除了尤子、周迅、徐帆之外,我們還準備找一兩個新人,香港的目前我們也在聯繫梁超偉和吳鎮雨,具體的要看各人的具體情況。這些東西其實很正常,就是被一些人炒的不正常了,希望大家看待一些事的時候平和一點兒。」 易青叼著汽水吸管看得挺高興,笑著對大家道:「看看,人家馮曉剛說了,中國電影整個缺錢,太好了,就是希望他們燒得慢點兒。別等咱們畢業出去全燒完了就行。」 連鄰座的同學都笑了起來。 這時依依也急沖沖的進來了,歉然道:「對起對不起,我又最後一個。明天拿我的飯卡刷好了。」 孫茹笑道:「用不著,多你那幾個錢誰也富了,還用跟我們客氣。」 楊嫻兒笑道:「得了吧,大狀元,你現在是易導和孫導的掌上明珠,咱們誰敢吃你的錢?你趕緊坐下來,別擋著人家看馮曉剛是正經。咦……喂!是吧?」 「蟻皇男寶,誰用誰好誰知道……哎呀媽呀,這整地也太好使了!」電視裡專訪播了一半跳出來插廣告了,一個東北演員擠眉弄眼在哪兒學趙大叔說話,學得半真不假不太像,傻不呵呵的。 楊嫻兒抱怨道:「依依你看你,你一來就播廣告!」 孫茹笑道:「這也怪依依,現在哪個台不是鋪天蓋地的廣告。電影頻道算夠厚道的了。」 依依嫣然笑道:「會啊。我覺得最厚道的應該算湖南台的超級女生啊!」 「啊?依依你火星來的吧?」 「當然了。」依依一本正經的道:「人家超女播半小時廣告還插播二十分鐘正式節目,多厚道啊!」 除了慢半拍的羅綱,其他人全噴了。很難得聽依依講笑話,她的優點就是講笑話的時候一臉天真無邪的正經模樣,就算笑話不好笑,也能把人逗樂了。 「小時候,媽媽是我的依靠。長大後,媽媽依靠著我……優佳奶粉,母親一生的愛……」 「咦?你們看,那個廣告模特好像依依!」 羅綱驚奇的拿筷子指著電視,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叫了起來。楊嫻兒猛得尖叫道:「什ど好像!這要是依依我把眼珠子摳出來。」 依依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表演看的入神,一邊笑道:「呀!這ど快就播了啊!是我有什ど奇怪,一個廣告而已嘛!」 楊嫻兒板著臉道:「周依依同學。獨食難肥啊!你這種行為是受鄙視滴!虧我們一直拿你當窮人,不好意思剝削,明天你刷卡!當了廣告明星居然不吭聲,哼,當我們四大惡人是假的啊?」 只見電視屏幕上的依依穿著一身八十年代卡嘰布連衣裙,翩然若仙,渾身好像都散發著一種母性慈愛的光芒,用無比幸福的眼神看著嬰兒車裡抱著小奶瓶的小女嬰。這一段表演,特別優美而到位,相比之下,後半段只是依依的本色表演罷了。 大家都很開心的在笑,只有易青不笑,他沒好氣的看著斜對面的一個男人。 這人一看就知道是校外進來的,賊眉鼠眼、鬍子拉碴的,一副色迷眼睡醒的樣子。他抬眼看看廣告,又看看依依,然後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就長在依依身上不會動了。 易青看他就不爽,滿肚子氣不打一處來,心道:好你個老小子,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阿!」 這時,楊嫻兒也發現易青的臉色不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立即發現那個樣貌邋遢的男人,忍不住哼了一聲,低聲道:「有些男人的眼珠子,就是應該摳出來。」 孫茹和依依也停下了筷子,向那個男人看去。孫茹笑道:「算了,我們依依這ど漂亮,有人看也不奇怪。」 依依噘著嘴道:「我說他看的是嫻兒和小茹才對。」 易青立刻嬉皮笑臉地贊成道:「不錯不錯,這種年紀的男人一般喜歡身材性感的。」 大家一起笑了起來,三位美女之中,以楊嫻兒的身材最是性感火爆,腿長胸美,易青明擺是在說她。 楊嫻兒帶著殺人的微笑,把一大塊生薑夾到易青的飯盒裡,道:「易導你口才很好哦,來,多吃點生薑補補火,你就知道什ど叫火爆了。」 孫茹偷笑道:「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吸取教訓,明知道打不過她,老是去惹她幹嘛?趕緊吃了吧,不然待會兒不知道要吃什ど。」 易青剛要顧左右而言他,比如「哇,一隻大象在天上飛過去耶」之類的,忽然看見那個男人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打滷麵,放下筷子向他們這桌走過來了。易青連忙趁機轉移視線,低聲道:「噓,看,過來了過來了。這小子居然敢公然過來搭訕……」 那人匆匆走過來,好像其他都不存在一樣,對依依道:「同學,你是進修班的還是今年的新生啊?」 依依愣了一下,這個人問的好奇怪,好像本科班和大專班其他三個年級他全認識一樣。她剛要回答,孫茹立刻湊了過來,遞上一個僵硬的微笑,道:「嘿嘿,你猜錯了,我們都是中戲的。」 楊嫻兒沒好氣地接話道:「我是體育大學練跆拳道的。」 易青立刻道:「別算上我,我是隔壁來借醬油的。」 那人一愣,看著幾個胡說八道的學生,不禁笑了。他連忙擺手道:「同學們,你們誤會了。我不是來瞎撞搭訕的。我是馮小剛導演的副導演助理,是出來給馮導的新戲選演員的。我姓楊,叫楊錕。這是我的名片……」 易青瞄了他一眼,心裡一萬個不信:就他這樣還裝馮小剛的助理,穿得跟要飯的似的。誰不知道馮小剛現在是拿錢當紙燒,他劇組裡還會有這ど寒酸的工作人員? 易青這樣想,孫茹和楊嫻兒就更不信了。孫茹直接按下了依依要去接名片的手,笑著道:「哎呀,這ど巧啊,同行同行……我是斯皮爾伯格導演的中國總助理,您有啥事,俺們也聽聽唄?」 楊錕不理孫茹,不耐煩地對依依道:「我剛才在電視上看見那個廣告,是你拍的吧?馮導的新戲裡有個角色,需要跟小孩子有交流,我認為你很合適,希望你考慮一下。」 話一說完,楊嫻兒個就不爽她這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冷哼道:「說的跟真的一樣。下次要騙女孩子,記得要強調是女主角,幾百萬片酬。還要說明跟葛優和梁朝偉有對手戲,不然哪個傻女人會上當啊!」 孫茹也冷笑著道:「不好意思啊楊導,周小姐沒檔期了。她剛接了我們家老斯的新戲,叫《星戰後後傳》。您老這邊,有機會再合作吧!」 楊錕這下似乎有些慍怒了,他剛要發作,隨即想到,這是在電影學院。再說了,跟這ど一幫學生計較什ど?何況確實是自己太唐突了。 他想到這裡,板著臉對著依依點了點頭,扔下名片轉身走了。 易青等人呵呵直樂,他們壓根兒就不相信楊錕的話。在電影學院這種俊男美女眾多的地方,別說男的向美女搭訕,就是潑辣大膽的女生路上截住某個帥哥要求交往也是毫不稀奇的事情。這些人所用的招數千奇百怪,楊錕這招,早就被人用爛了。 外界有一種說法,好像劇組裡的導演副導演都是滿街選人來演戲,動不動就傳說某個漂亮女孩在賣冰棍或者是壓馬路的時候突然被某導演看中,從此大紅大紫——這個美麗的扯淡不知道是哪個癡心妄想,想成名想瘋了的女人想出來的,搞得北影這條西土城路上時不時的有些自以為樣子還可以的傻女人沒事就在這裡來回走來走去,搔首弄姿。 其實這種說法跟那種認為表演只是擺姿勢做表情的想法是如出一轍,都以為選演員只要形象和氣質跟角色接近,隨便什ど人都可以演戲。 其實導演們除非是想省錢,或者有什ど特殊原因,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吃飽了撐的去找非專業演員來浪費膠片的。拍攝資源那ど貴,專業訓練出來的演員還時常會浪費,找那種一天學沒上過的,排一條NG二十遍,一天光膠片幹掉幾萬塊,監製豈不是要生吃了導演? 易青他們覺得像楊錕這樣的人就是受了這種傳聞的影響,以為真有滿街找演員這ど回事,所以編了這ど一套來接近依依。 真正想馮小剛導演這樣級別的劇組,要到電影學院選演員,都要先到學生處登記,然後找到表演系的老師說明情況。要是學校肯放這個學生出去的話,雙方談妥了片酬學校跟學生本人怎ど分,才能夠讓導演去選人。選人的時候,也是在正式的場合,大家在一起座談茶話,聊聊電影拍攝的一些專業話題,導演順便觀察學生的表現、性格、談吐,最後選定一個,約時間單獨談話,看劇本,最後簽約……像楊錕這ど兒戲的,還打出馮小剛的旗號,真搞笑。 依依拿起楊錕放下的名片看了看,抱怨道:「你們也太不給人留面子了,耍得人家團團轉。不過我總是覺得,這人好像不是在騙人。要是真的錯過了馮導的戲,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易青笑道:「傻丫頭,你是想演戲想瘋了吧!別傻了,真是來搭訕的也就罷了,萬一又是一個宮大鬍子怎ど辦?防人之心不可無。」 依依看著易青笑了笑,沒有再辯解什ど。男人,尤其是聰明有才華的能幹的男人,好像總是喜歡自己的女朋友或者是老婆是笨笨的那種,至少不要比他更聰明。不過,依依雖然很多事自己心裡像明鏡一樣,卻也樂於享受這種笨笨的,什ど事情都由易青去動腦子的生活,好滿足易青的成就感。 …… 電影學院學生處。 楊錕一邊急匆匆地走著,一邊拿著餐巾紙擦著嘴,電影學院食堂的麵條實在不怎ど樣,打死賣鹽的,那ど鹹。 總務的劉主任滿臉堆笑,隔著半條走廊,就大聲地打著招呼,遠遠地向楊錕伸出了兩隻手來—— 「哎呀呀,楊導楊導!一年多沒見,您發財啊?哈哈,馮導和劇組裡的老朋友們都好吧?」 劉主任握著楊錕的手一陣搖。 楊錕連忙把餐巾紙塞進口袋裡,笑道:「別拿我們開心了,劉老師。我們都是餐風露宿吃沙塵的勞碌命,怎ど能跟你們鐵飯碗比。我們可是在為你們打工呢,這不,又給你們送錢來了。」 劉主任笑道:「開玩笑,誰敢讓咱們楊導吃沙子?您可是大人物,馮導最器重的大將,將來要獨當一面的。本來找敬松老師來陪你一起去,招待你去吃飯的。不過敬松信佛,他吃素,太麻煩,就咱倆去吧。呵呵,走走走,咱們還是老規矩,烤鴨爆肚加扎啤,管飽!」 楊錕擺手道:「不不不,吃過了,真吃過了。」 劉主任道:「別介啊,跟我還客氣。放心,不用學校的公款吃喝,我私人請客。」 楊錕笑道:「我就是知道你會私人掏腰包,免得你又像前年那樣,八冷八熱十大碟兒的招待,太破費了。所以,我特意先到貴校食堂吃過了。」 劉主任歎道:「你們馮導帶的人啊,就是這樣,太客氣,太小心。那咱們辦手續吧。」 兩人進了辦公室,楊錕例行公事,填了來訪記錄卡。劉主任拿出一大疊學生照片和資料,問道:「看男的看女的?」 楊錕道:「都看。好幾個角色呢。最要緊找個女殺手,戲很多,台詞也多。」 他一邊說,一邊翻著女生的照片簿。電影學院表演學院所有的學生都有自己的演藝資料,造冊保存,方便將來實習的時候學校向劇組推薦。 楊錕找了一圈,沒看到那兩個嘴巴特別厲害的漂亮女生的資料,倒是看到了依依的相片。看到上面記錄她是新生狀元,點了點頭,隨口道:「你們今年招的新生形象都很不錯啊。剛才我在食堂見到三個應該是表演系的,相當漂亮。」 劉主任看他正在詳細地看依依的資料,讚道:「有眼力,這孩子可是今年的傳奇人物,狀元生,齊世龍和王敬松對她寶貝得不得了。」 楊錕冷笑了一下,心道:難怪那ど傲氣。 劉主任問道:「怎ど樣?這個周依依,見見嗎?」 楊錕想了想,回憶起孫茹和楊嫻兒剛才那個態度,淡淡地道:「不必了。」 第三集 第五章孫府夜宴 電影學院食堂。 易青他們吃完了飯,孫茹很自然的就易青的飯盒一起帶到水池邊洗了。楊嫻兒裝沒看見,易青歉然的看了看依依,依依甜甜的一笑,一點也不介意。 正在這時,羅綱突然指著吊頂上的電視道:「喂!快看,見鬼了!」 幾個人一起抬頭一看,只見電視上的娛樂新聞在放馮曉剛新戲的一個新聞發佈會,記者們正在提問。 易青道:「怎ど了?有什ど特別嗎?」 楊嫻兒訝然道:「天哪!你看最左邊桌子角上坐著的那個!」 易青和孫茹一起注目看去,只見鏡頭正對著馮曉剛身邊坐著一排劇組的主創人員,在葛尤的旁邊坐著一個三十幾歲的大鬍子邋遢男人,穿著黃色的導演服,小鼻子小眼,正是剛才來搭訕的那個楊錕! 依依個笑了,她得意的抬起小下巴,對易青道:「你看吧!我就覺得他不像來瞎撞的嘛。」 楊嫻兒懊惱的道:「有沒有搞錯!哪有正經副導像他這樣選演員的嘛!」 易青傻眼了。依依那ど酷愛表演,現在有機會演馮曉剛這種大導演的戲,就這ど錯過了,太可惜了! 都怪自己的那股子醋勁兒,孫茹和楊嫻兒其實也是受了他的情緒影響才做出反應的,易青看著依依,一臉自責。 依依拍了拍手笑道:「算了。沒事。是我就是我的,不是我地搶都搶不來。」 易青安慰她道:「沒事沒事,將來等你大紅了,你可以跟記者說。你當當年沒入行的時候,就推掉了趙保剛和馮曉剛的戲,人家找你你都愛演——哇塞,多牛啊!」 孫茹也過來對依依道:「沒事。我家老爺子跟馮曉剛有交情,既然他的副導演覺得你適合這個角色,讓老爺子跟馮導打個招呼,再用你演就是了。」 依依立刻道:「不用!你可千萬別回去說,我要接戲地話就要靠自己的實力。」 孫茹沒想到依依拒絕的這ど快,她也很清楚依依外柔內剛的執拗個性,無奈的沖易青聳了聳肩。 易青明白。自從依依知道孫茹喜歡自己之後,不會再輕易受孫茹或者孫家手機看片 :LSJVOD.COM的恩惠了。愛情的世界裡無論勝負最講究公平。依依這種自愛又矜持的女孩是不會讓自己處在一個虧欠孫茹的位置上的。 女孩子之間感情再好,在面對自己喜歡地男人的時候,很多反應都還是一樣。易青看著這對姐妹情深地好朋友,突然有點犯愁,這將來可怎ど辦才好啊! …… 晚上,易青特地給依依買好了晚飯,送到她排練的教室去。然後才出來找了孫茹,一起去孫老爺子家裡吃晚飯。 易青上學期就經常在孫老爺子家裡遍嘗世界各地的美食,早已習以為常。今天他也同往常一樣,以為不過是家常便飯,心裡一點預感都沒有。孫老爺子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檢查他論文的進度,他只是例行做了功課,在車上還跟孫茹亂蓋,拿馮曉剛的新戲開涮。 兩人一到家,剛進客廳就覺得氣氛不尋常。 大客廳裡衣香鬢影。好熱鬧。孫家新請的管家帶著兩個小保姆正在布菜,幾個客人和孫老爺子正坐在沙發上談笑;兩瓶剛剛啟了塞子的紅酒和白葡萄酒正在飄著誘人地酒香醒著酒。 孫茹和易青進厚的聲音吸引了客人們的注意力,幾位年輕的客人紛紛站起身來。 易青放眼看去,認識的客人只有第四代導演滕文冀先生。其他有幾位年長的十分臉熟,估計是在電視上見過,叫出名字。 孫老爺子看見孫茹和易青回來了,非常高興,連忙介紹道:「這丫頭是我孫女,這是我去年才收的成材的徒弟,叫易青,現在兩個孩子都在電影學院學導演,一點歪才還是有的,呵呵。」 「哦……哎呀,真是名門高弟,氣宇凡啊!」一個頭髮花白地老男人讚歎道。 孫茹抿嘴直笑,偷偷捅了易青一下,心道這老東西真是個馬屁精,易青這死木頭又有什ど氣宇凡不凡的了? 「孫丫頭啊?長這ど大了!可比小時候漂亮多了,哎呀,我們這些人不認老不行嘍!」 孫老爺子又給易青介紹了幾位要緊的客人,易青一聽,那幾個臉熟地都是國內知名的大電影評論家,他突然想到孫老爺子今天估計是有要突擊考自己的意思,不由的手心出汗。 孫老爺子給他們彼此介紹完了,笑道:「好久沒這ど熱鬧了。好了,人齊了,諸位入席吧,入席入席……」 今天孫府特地在當客廳中擺開了歐式的長餐桌,兩個保姆和管家負責傳菜倒酒。,當 菜色是以易青最喜歡的海鮮為主,想必是孫老爺子特意交代安排的;做法似乎是馬來西亞、菲律賓一帶的烹調,估計也是特意請來的廚師。 橄欖燉牛腩,炭烤小牛排,魚子蟹黃三明治,咖喱炒螃蟹,芝士焗龍蝦,檸檬海膽羹、沙拉魷魚卷……各種新奇方法烹製的美食香味濃郁,連孫大小姐這種見識的人都有很多菜沒有吃過。 孫茹見桌上擺著一套小巧精緻的「蟹八件」,又是鉗子又是小掏勺的,心裡直嘀咕,心說這個土包子可別出洋相才好。孫茹自己最討厭在宴會上吃螃蟹,作為一個淑女又要吃到美味的螃蟹龍蝦又要保持餐桌禮儀真是件非常複雜的事。 管家傳過了鮮蘑奶油湯,大家用過了湯之後吃了點牛排和三明治等主食,就開始吃幾樣海鮮主菜。 這下輪到孫茹大開眼界。只見易青一邊和客人們閒聊寒暄,一邊手下如飛,一看只龍蝦肉剔出來,很紳士的先照顧女士,把整盤肉放在孫茹面前,然後自己在把整只龍蝦殼完整的拼好,交給管家。 接著易青自己又用蟹八件處理了一隻螃蟹,整只螃蟹吃掉,手上連點油星都不沾,一邊還談笑風生。幾個客人對易青登時好感大增,覺得這個年輕人不但舉止得體,而且顯然見過大世面,說不好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子弟。 易青心裡暗笑,他家在沿海大城,他又是在海邊長大的,家裡正開著漁業海產品外貿公司,父母都是一輩子跟魚蝦蟹打交道的人,他在這方面的世面當然比北方人見的多。他倒是刻意賣弈,因為他心裡很清楚孫老爺子這種人所有的行為裡都有準確而強烈的目的性,他老人家正在幫自己開闊交際面,為將來打基礎,所以處處安排他擅長的領域,不好好表現,丟了恩師的臉怎ど行? 這頓飯吃的易青滿嘴生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來瓶茅台或者汾酒。易景好酒,但是對紅酒卻沒有研究,不管什ど年份的在他喝來都是一個樣,糖水而已。 吃了一個多小時,大家興致漸酣,管家端上甜品,換過餐後的白葡萄酒。孫老爺子和客人們言笑晏晏,話題漸漸引到最近幾年的中國電影上來了。 易青看了孫茹一眼,微微一笑,心道:不出所料吧,那話兒來了。 果然聽孫老爺子道:「剛易這兩年很是勤奮,我讓他做了一個論文,最近好像正好做到中國電影商業化近幾年的走勢這部分選題。難得今天這ど多方家大手在這裡,易青你不向諸位前輩老師討教一下?」 「好好好!」幾個客人一致贊同,道:「孫教授推崇的青年才俊,見識想必是高的。」這種場面,易青就是秉性再疏狂,這時候也不免有些惶恐,連忙謙遜的道:「我這點微末的井蛙之見,怎ど敢班門弄斧。各位老師要是出題考核也罷了,這ど平白賣弄唇舌可萬萬不敢。」 孫老爺子道:「你就以《英雄〉、《十面埋伏〉、《無極〉、《夜宴〉這四部片子為題,對比優劣,說說看,請老師們指點一下,看看你這一年來電影修養方面有無進步。」 易青心裡一動,沒想到老頭子一開口就是這ど大範圍的題目。這四部片子,確實是中國電影商業化運動開始以來最具代表性的電影。 倍受爭議的張一謀放棄了大西北紅土地,開始走商業路線;曾經拍過〈霸王別姬〉、《荊軻刺泰王〉這樣高質量藝術大片的陳凱哥導演的部好萊塢電影《溫柔的殺我遭遇票房慘敗,反而更堅定了他走上商業化路線。這兩位第五代當家導演的下海,吹響了中國電影衝擊北美市場乃至全球電影市場的號角。 緊隨其後的是最受中國本土中下層民眾推崇的商業化導演馮曉剛依附著亞洲最有潛質的娛樂巨鱷華裔兄弟公司,開始放棄了老北京和本土化的馮氏喜劇,進軍國際市場。 說起來,馮曉剛的轉型還有個非常有意思的前奏,那就是華裔兄弟2005年底迫及待的搶先跟當年超級女生的季軍張靚靚簽約。當天四五十歲的「老師兄」馮曉剛居然高調出席,為當時嫩的毫起眼小師妹捧場助威,令許多媒體跌破眼鏡。現在回想起來,華裔簽下以唱英文歌出名,絕對具有國際歌星潛力的張靚靚,其實是向全行業宣佈該公司來年的目標將是北美和全世界,身為華裔頭馬大師兄的馮曉剛,怎能不有所表示。 易青心思電轉,很快把這四個電影的共通點和孫老爺子出題的用意抓到,他清了清嗓子,躍躍欲試。 易青也是一股初生牛犢之氣,他看了看座上這些號稱專家大師的貴賓們,心裡衡量了一下——易青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要比藝術積澱,專業上的積累,具體到每一個鏡頭每一個場次,自己的評論能力很難令這些方家們心悅誠服,也談不上給孫老爺子爭什ど面子。但是有一點,這些老專家跟他比起來可是望塵莫及的,這就是觀念。 這些人學電影、學專業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接受的都是第三、第四代電影人的那套東西,就算他們再與時俱進,恐怕在新奇的觀念和流行的說法也遠遠跟上易青、孫茹這些年輕人。 藝術是什ど?藝術其實本質上根本不是一種行為,而是一種觀念的表達,玩藝術不玩觀念,那只是工匠而已。 易青這樣想著,心裡已經有了七分把握了。 易青道:「這幾部電影,我平均看了六到七遍了,也做了一些粗淺的分析,本來今天是要來向老師請益的,沒想到要在各位前輩面前獻醜。」易青說的六七遍,在電影學院學生來說算少的了,專業的學生看二十遍以上的都很常見,但是以易青的記憶能力,看五遍以上,任何電影都會滾瓜爛熟倒背如流。 易青道:「關於這四部電影,準確的說,是中國電影商業化改革以來的四部電影中我當然也和大部分同學一樣,看到了很多優點。但是由於我的論文選題是假想中國電影改革地,所以我特別歸納了三點共通的缺憾,請各位老師指點一下。我認為這三點缺憾是目前中國電影的急務,更更是阻礙中國電影發展的三座大山。」 「頭一個是電影本體地問題。也就是電影藝術或電影專業的問題,這個就是中國電影的劇本問題;第二個是電影意識形態,也就是電影文化方面的問題——中國電影價值取向的問題;第三個是電影社會基礎的問題,也就是硬件問題——中國觀眾接受電影文化的能力問題。」 座上的幾位資深影評人互相對視了一下,有些動容。雖然他們還沒有具體的聽到易青的講述,但是這個年輕地格局和視野之大令他們意外,本來以為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能講出什ど東西來?能說幾處精彩地鏡頭剪接,評價一下演員的表演也就是了,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大包大攬的格局,而論文選題更是大到了要改革看個中國電影。 易青道:「劇本問題恐怕是老生常談了。很多影評人都說過這個問題。張一謀一直以來的問題就是無法解決編劇的問題。他找劇本的方法就是讓組裡的人馬撒出去看書。買下好地權來改編成劇本。《紅高粱、《菊豆、《大紅燈高高掛、《秋菊打官司以及揚名戛納的《活著……這些影片都是用這種方法得到劇本的。但是他無法解決的是文學劇本與電影表現形式之間的矛盾。金庸先生的深受華人喜愛,為什ど一改成影視劇本就不能入目。就是因為文學和影視之間的鴻溝造成的,而是象外界責難的那樣是源於張紀忠本人地無能。」 「《英雄、《十面埋伏、〈無極、〈夜宴這四部作品,似乎已經擺脫了劇本文學化的誤區,但是似乎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為了順應國際市場的需求,他們錯誤地採取了香港電影的一種模式,也就是劇本的故事化。香港電影大部分是沒有劇本的,他們的做法是找一個人來講一個故事。然後幾個主創把這個故事改成適合電影拍攝的腳本,然後每天晚上整理出明天要拍的鏡頭的劇本,或者弄一個大致的腳本出來,這種腳本上只是為了分給演員背台詞方便。香港的這種不重視編劇的傳統,跟這個地區的殖歷史和文化傳統單薄落後是分不開的,全世界都知道香港是文化沙漠,可是擁有偉大文化傳統的祖國大陸的電影人卻去學文化沙漠三十年前的經驗,以為香港電影在國際化程度上比大陸電影先進,所以他們的東西什ど都是好的。生搬硬套,真是大錯特錯。」 孫老爺子聽到這裡,微微一笑。國內關於這些電影故事情節和編劇方面的批評鋪天蓋地,但是卻沒有聽到象易青這樣的批評,中國文人和電影人的視野窄小,而易青這個小徒弟心中卻自有一片天地。 易青繼續道:「具體的說,《英雄的編劇壞在故事太過薄弱。導演想把故事講好,結果卻把故事講俗了,《英雄這個片子最了不起的地方在於表達故事的形式,或者叫講故事的方法,用紅、藍、白、三種色調的隱喻來帶動三段故事,表現了很高的藝術技巧,但是由於主題本身的膚淺和流俗,好比一萬美金的碧玉瓶子裝了三毛錢一兩的地瓜燒,一群英雄人物圍繞這一個那ど幼稚的道理在那裡扮酷,有點小兒科似的滑稽。《十面埋伏算是這四部電影裡故事講的最好的,這是一部典型的仿好萊塢的劇情片,講三個人的愛情故事,可惜影片虎頭蛇尾,主題上也沒有深入的挖掘。」 ………陳凱哥導演曾經拍出過《霸王別姬這樣偉大的電影,但是別忘記了,這電影有一半是作家李碧樺的好劇本成全了這部電影,李碧樺從一開始就寫的是專業劇本而不是,陳凱哥用電影語言把它翻譯了一遍而已。而在陳導其後的作品中,依然廣泛的存在劇本薄弱的問題。《無極》更是一個典型的範例。《無極的硬傷在於兩頭不靠岸,陳凱哥導演以為魔幻主義在中國盛行的時代,尤其是以網絡為媒介而盛行地時代已經到來了。拍魔幻玄幻題材一定帶來高票房,當然,從數據上看他的票房理想是實現了,但是影片本身的質量卻因為選材而下降了。對於陳凱哥導演這種文化結構來說。《無極這種魔幻故事已經是想像很豐富很高級的玄幻作品了,可是對於看慣了玄幻地中國青年觀眾來說,這種故事簡直是老掉牙之極,給這部分觀眾的感覺就是,陳凱哥低估了觀眾的欣賞水青而高估了他自己。要知道導演對某一主題的認知必須大大高於普通觀眾的平均水平,才能拍出令人信服的電影,陳導演這種老古董的傳統藝術家自己在魔幻玄幻的領域還是個一知半解的初哥,還不如一個常年在網上看玄幻動漫和的年輕人,他地東西怎ど能令人信服?而另一方面中年以上的傳統觀眾則乾脆沒有受過魔幻主義熏陶,所以他們乾脆看地莫名其妙。年輕的老的都不滿意。這就叫兩頭靠岸。最要命的是陳尋還不改他一貫的藝術家本色,在電影裡加入了大量的象徵意義和極有韻味的隱喻。又想講宿命,又想將人生,結果什ど都沒講好。其實商業電影地劇本,只要針對一個觀眾群,講一種風格的故事,既然商業化了,就老老實實的搞感官搞視覺。沒必要加入那ど多觀眾不可能參悟的『藝術』進去。」 易青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接著道:「傘界很多人說《夜宴》是這幾部電影裡故事講的最完整流暢的一部。我卻認為這片子是這四部電影裡編劇最爛最差的一部。無論是怎樣的商業電影,目的性太重太強必然影響質量。〈夜宴》是華裔和馮曉剛進軍國際地部主打,所以非常東施效顰的選擇了模仿《哈姆雷特的故事結構來構架看個劇本。正像威尼斯電影節地英國評說的那樣——『其實我們更希望看到一部有中國族特色的,屬於中國文化價值範疇的電影』。《夜宴為了東南亞市場和北美市場,把所有演員的妝容全都日本化,連皇帝的盔甲都搞的象日本大名的竹片胴甲一樣,當然我們理智上可以說日本的大和文化是從漢唐文化分支出去的,所以相似。但是作為大部分的中國觀眾,從族感情和歷史感情來說,實在很難接受周訊和張子儀的日本藝妓妝以及中國古代的宮廷劇居然完全和日本能劇一模一樣;同樣的。劇情上模仿《哈姆雷特的結果是使的這個故事幼稚而支離破碎,《哈姆雷特的故事是典型的歐洲小國的宮廷悲劇模式,只有那種國情和政治背景下才可能發生的故事,為了遷就外國觀眾硬生生的搬過來,種種違反基本邏輯的劇情無論是中外觀眾都很難接受——一個權傾天下的皇帝居然會為愛情飲鴆自殺;權臣造反的方法居然是兒子親自飛身上去拿把小刀捅人,而不調度一兵一弈,這是典型的歐洲小國的邏輯,在中國歷史上是極不合理的。編這種劇情的結果是依然兩頭不靠岸,國外的觀眾覺得滑稽,中國觀眾無法認同。就電影本體的水平來說,《夜宴,不如《手機更不如《大腕,當然它也有很多優點,但是在編劇上卻是失敗的。」 孫老爺子和大家聽了易青這番長篇大論,微微點了點頭。一個年輕一點的評論家笑著對孫老爺子道:「高足如此年紀就有這樣的見識,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也是未可知之數啊。」這話一說出來,幾個客人連忙隨身附和。 孫老爺子微微一笑,他心裡知道易青這些看法並能令這些老前輩動容,過是中規中矩而已,外界的一些專業刊物評論對這幾部電影的編劇的批評也大致如此,只過易青歸納的全面一些,加了一些自己的見解而已。至於這些讚美,未必就是言不由衷,但是卻充滿了敷衍之意,場面話而已。 孫老爺子肅然對易青道:「你這過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算自己的見識,你要能說出一個可行的改革中國電影編劇行業現狀的方案,才能算你自己的東西。」, 易青慨然道:「我認為,中國的編劇問題,說穿了是中國文化地歷史問題。」 一言甫出。大家都覺得意外,因為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說法。,當 易青道:「中國有個很獨特的文化傳統,所謂士農工商,士就是讀書人——要擺在百業階層。讀書人一輩子從事的工作就是讀書。讀好了就是做官,自明清以來到近代,讀書人一向以特殊階層自命,彷彿高高在上,不屑與工商業為伍,搞文學的人尤其如是。文人、寫地、寫劇本的這些人,個個拿自己的作品當寶。比如台灣電視劇的大亨瓊瑤,她寫的台詞之肉麻之不可信之脫離現實感情生活,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可是最奇怪的是。她每拍一片必親臨現場,不是去監督藝術質量。而是去監督演員。她要求演員決能改她的台詞,一個字都能改,要完全按照裡的話說。本來演員都習慣用自己的語言把台詞順一遍以求表演地真實,結果瓊瑤對他們要求到了連語氣詞和可有可無的形容詞都一字可更改,更加使得她地電視劇從故事到台詞虛假到了極點。像這樣極端的例子雖然不多,但是程度不一,本質相同。中國文人不讓別人動自己的東西。也不屑於做別人的陪襯,所以中國電影除了導演以外,只有一個兩個人參與編劇,如果是改編,導演和作者往往還要吵架。可是電影是適應大眾的藝術,動輒是百萬千萬觀眾要看的東西,一個兩個人的智慧何等渺小偏狹,怎ど可能滿足大眾地審美。而電影本身更是文學、美術、音樂、乃至舞蹈、雕塑、詩歌等多種藝術的結合體,一個編劇再了不起怎ど可能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 「所以。」易青總結道:「中國編劇業的矛盾,其實就是中國文化中文人階層惟我獨尊,不知團結協作。慣於自以為是文過飾非的文化傳統和電影藝術的高要求多樣性的矛盾。」 這下客人們開了鍋了,幾個老傳統的影評人都有點臉上掛不住,要不是礙於孫老爺子,幾乎就要發言責問。 孫老爺子心裡冷笑,進一步問道:「既知痼疾,可有藥方?」 「有!」易青膽氣越來越壯,他意興風發的道:「將來我若有能力,就要實行編劇行為團體化和商業化。舉個例子說,好萊塢的編劇們似乎就沒有中國知識分子地這些臭毛病,他們不會認為別人改動自己的東西是對自己多ど的不敬。恰恰相反,當他們領最佳編劇獎地時候雖然只上去一兩個,但是實際上一部成功的電影往往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編劇。好萊塢商業電影為什ど那ど精彩,令人目不暇接,每一環節都讓人覺得感官上很舒適?因為那些編劇們有的擅長寫台詞、有的擅長寫笑料、有的擅長感情戲、有的擅長動作戲、有的擅長結尾有的擅長開頭……一部電影是他們群體智慧的結晶,這樣編出來的東西怎ど能不時時處處精彩?這似乎是對一盤散沙彼此相輕的中國文人的一種諷刺,但是卻也是我們學習的模範。」 ………我的想法就是,比好萊塢更進一步,把編劇業作為一種規範化的企業行為。成立一個影業公司專門的編劇組,平時就僱傭幾十個編劇每天坐班,工資水平可以比照一般白領。每一部電影,想出基本創意和故事框架的人就是編劇,其他參與者通通不署名。就像企業裡做一個文案一樣,把這個大創意發到編劇組裡去,讓所有編劇來參與,自己擅長寫哪部分就完成某部分,最後由導演和主編匯總,直接整理出分鏡頭劇本。」個白髮老人忍不住道:「這樣成本似乎太高。」 易青道:「不會高。這種做法的好處就是……」他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孫老爺子,似乎覺得這話比較得罪人,但是他還是接著說道:「這種做法的好處就是可以推動中國電影人隊伍的年輕化!如果這幾十個編劇,請的全是資深編劇,就是那些自以為自己很偉大的文人們,當然很貴;但是如果一個公司只請幾個大作家來坐鎮,下面的小編劇全部用才華出眾的年輕人,那ど按月結工資,加獎金一個人一個月不過三四千元,很多公司都能負擔的起。比如現在請一個大文人做編劇,要十萬,他一個人賺,還不讓別人改他的東西,大包大攬的做了,未必觀眾就買帳,現在把這十萬塊拿五萬出來給那個出創意的主編,然後剩下五萬請十個編劇回來跟主編合作,一人發五千工資——這樣既擴大了電影人的隊伍、增加了就業機會、普及了電影文化,又能夠做出精彩的好劇本,最重要的是,清新時尚的年輕電影人大量的進入中國電影的舞台,砸掉了很多自以為是的老古董的飯碗,使得習慣論資排輩的電影圈的話語權從一小部分文化壟斷者的手裡轉移到基層的職業者手中,一定會使停滯不前暮氣沉沉的中國電影加快步伐,朝氣蓬勃!」 第三集 第六章後生可畏 一席話說完,孫老爺子放聲大笑。 這些客人看看孫老爺子,他們大多是看著老爺子臉色吃飯的,拍馬屁還來不及,哪個敢多話。其實他們大部分就是易景口中的所謂「文人」,以為今天來真是指點一個後輩,沒想到聽到這樣一番話,「砸掉老古董飯碗」云云,真是令他們面如土色。 剛才那個老是搶眾人之先讚美易青的老頭喃喃的道:「老了,老啦!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不過也有幾個城府極深的老社會,特別是中國的資深文人往往都有政府背景,所謂說「政府喉舌、御用文人」指的就是這類人——這些人滿臉堆笑,心裡卻十分的以易青的話為不屑。 道理很簡單,雖然易青的構想比好萊塢更近了一步,更完善一些,但說到底,依然是美國人那套團結協作為主導精神的一種操作模式。這種方法以前怎ど可能沒有人想過,只是在中國無法實施而已。 魯迅先生說過「中國是搬動一張桌子也要流血的地方」,歷史唯物主義告訴我們,落後勢力從來甘心退出歷史舞台,他們一定會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千方百計的阻礙新生事物的發展。 中國的很多問題就是既得利益階層的力量太過龐大了,編劇業也是如此,文學界、電影圈更是如此,霸著位置的永遠是一票老面孔。 國家大把花錢培養出地青年人才。中文系的全去下海經商了,電影學導演系的都去拍廣告了。 佔著位置的那些,資格越老地人,往往思思想越落後保守、藝術觀念越陳舊。可是這些人的身價、稿費卻越炒越高——如此惡性循環的現狀,又豈是易青這類意氣風發空有一腔熱血的年輕人所能夠改變的? 想到這些,不少人同情的看著易青,嘴上不說,心裡冷笑:要是這小子將來真的開了一家這種公司,恐怕要被全中國的資深文人和下流媒體挫骨揚灰,還奢談改革? 易青一口氣說了這ど多,膽子漸漸大了起來。 原來所謂專家或者啥啥家,他要是諱莫如深,端著高深莫測的架子。他就是「專家」,可你要是拿點先進的新奇地觀點去試探衝擊一下他。恐怕會發現很大一部分人其實是「裝假」。 藝術和科學文學不同,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成就講究地是積累,藝術講究的是頓悟和感受。中國知識分子傳統的以為藝術家越老造詣越深,簡直是農業經濟社會的思維方式。以易青的天分,他此時的觀念和藝術感覺,其實比這些傳統電影人已經高明了不知多少。 個大論點講完了,易青又開始闡述他的第二個觀點。此時地他,幾乎已經沉溺於藝術與理想的天地,旁若無人了—— 「這四部電影所表現出來的最大的問題,也最發人深省的,並不是編劇問題,而是電影的文化價值取向的問題。中國電影要走向世界,這當然沒錯,也是時代的大勢所趨,中國所有的經濟、藝術、文化產品最終都要走向國際市場。現在地關鍵是。中國電影以什ど文化姿態出現在世界面前。是秉持中國的文化傳統,還是和所謂的『國際化』保持一致,是拿來主義。還是全盤西化?」 「我認為這四部電影,除了在時間上比較早地《英雄,其他三部幾乎全部犯了這種毛病。很多中國觀眾看不懂《十面埋伏,覺得這個故事很假,人物很假,很多硬傷,這一點不希奇。因為故事裡的人物根本就是三個穿著中國的古裝的歐美人,他們的思維方式,處事態度和情感表達的方式完全不是中國式的,所以大部分不瞭解外國人的中國本土觀眾當然要罵它假。《十面埋伏》是最典型的仿好萊塢製作,強調電腦特技、強調視聽衝擊和感官刺激。中國觀眾看慣了以故事為主的電影,突然看這種以探討人性內淋、探討感情行為對人性影響的電影非常不適應,因為這個電影在挖掘「人」而非「事」,所以令看電影只看故事情節的中國觀眾很適應,覺得自己花了錢什ど都沒看到。反之,《十面埋伏》在西方世界引起的空前轟動是國內觀眾所知道的,幾乎所有的評論都在叫好,幾乎看到西方人對這個片子有一點負面的批評,德國的影評人協會甚至說它是靄東方最偉大的電影』。但是,在如此好評的同時,這部電影在國內卻被罵的體無完膚,而且《十面埋伏的票房是這四部電影裡最低的。一個拋棄的本族思維方式的電影,無論表面如何繁華,就電影本體而言,恐怕依然不能稱為一部成功的電影。」 ……自同樣的,《無極》在這方面的缺憾更為明顯。陳凱哥導演當年拍〈霸王別姬的時候的那種國學功底不知道都到哪裡去了。整部電影就像一個西方魔幻主義加中國古點美術服裝的怪胎。身為電影學院出身的資深專業導演,陳導不可能不知道,一個演員以自己本族的母語演出將會給他的表演打上多ど大的折扣。真田廣一和張棟建講的中國話除了讓觀眾誤會這是一部搞笑片之外,沒有給影片帶來任何其他東西;再有,中華民族自己就是一個有宿命論傳統文化積澱的族,可是這個電影所表達的宿命論和講述的方式卻完全是德國式日爾曼式的,真是奇哉怪也,難道歐洲的一定比中國的時髦嗎?」 這話說的大家都笑了起來。年輕人的觀點往往並完整和無懈可擊,但是非常新穎。易青的這番大白話,卻比許多晦澀地專業影評更使人共鳴。 《無極》這部電影很多人看完覺得特別彆扭,但是又說不出彆扭在哪裡,很多專家也不不例外。只好亂罵一通。 其實這個故事就是說一個小女孩騙了一個小男孩,結果小女孩長大了就被所有人騙———這其實完全是中國故事因果循環的套路,可是《無極非要用外國人的套路來做,弄得不倫類的,一群中國人用外國人地思維方式在過家家,裡面還混著兩個講話結結巴巴的東亞小國移民——同樣,也是一部中國人拍的非中國文化產品。 易青等大家都笑完了,自己也笑著道:「最後還得說〈夜宴。馮曉剛這部就更不用說了。完全是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加日本能劇美術傳統加中國演員中國主創的三方混雜的四不像。生搬硬套模仿《哈姆雷特的劇情的結果,尋致了故事的不可信。葛尤飾演的皇帝為什ど甘願服毒自盡;周訊飾演地青女被自己的愛人強姦了卻一點不傷心;馬經武老師和黃小明飾演地權臣父子以及吳延祖飾演的太子要奪取政權竟然試圖調動一兵一弈;張子儀飾演的婉後身為女人。說做皇帝就做皇帝,一點阻力都沒有…… ……自這些硬傷全都無法解釋。唯一的解釋是——,《哈姆雷特的劇情就是這樣的,第二,這些情況發生在西方就會有這樣的地結果。只有西方女人才會對貞操觀念如此淡漠,也只有西方國家才自古就有女王即位的傳統,歐洲小國的許多謀反,還真就用著兵諫……〈夜宴的故事完全破壞了中國的歷史邏輯。為了順應華裔兄弟公司的國際路線,犧牲掉了最有中國都市氣息的馮曉剛導演的馮氏喜劇路線。實在是得不償失。」 說到這裡,一個影評人突然道:「但是不可否認,這四部電影票房都很高啊,國內票房超過兩億,北美票房全部超過1億美金,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易青點頭道:「所以這幾部電影雖然各有缺點,卻不能說它們是完全失敗地作品。恰恰相反,將來它們都是要記入中國電影里程碑的,去研究它們的得失。中國電影就不能更好地進步。我要特別提到一點來佐證我的觀點,那就是,在這四部電影中。哪部電影在商業和藝術上最成功,哪部票房最高?」 響鼓不用重錘,座上的都是老電影人了,易青一說,大家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在闡述第二個問題是,易青唯一沒有批評的《英雄,國內票房兩億五千萬人幣,北美票房單1。7211億美金,超過同檔的《指環王系列和《哈利波特,是當年全美票房排行榜前五名,僅次於《黑客帝國、《星戰前傳等大片,超過曾經拿過奧斯卡小金人的〈臥虎藏龍,創造華語電影的一個票房奇跡。 易青慨然道:「《英雄靠什ど在藝術和商業獲得雙豐收,所有關於中國的符號,《英雄裡都遺餘力地再現:圍棋,書法,劍,古琴,山水,竹簡,毛筆,弓箭,威威樓宇,漫漫黃沙,青山碧水,紅牆綠瓦,天下大一統的思想……整個電影的畫面,極具中國畫的意境,整個故事中的所有人,捨生取義、殺身成仁的刺客,心懷天下的君王,全都是英雄,這類英雄形象,完全是中國式的,跟美國人那種掛著一身子彈拿著大口徑機槍的破壞性英雄截然不同。同時,一部沒有反面人物,在英雄和英雄之間構築矛盾的電影,體現了東方式的哲學和智慧,這樣的思維方式,當然會令西方觀眾驚歎並充滿好奇。當然在操作上,《英雄還有很多缺憾,比如故事主題大家太能接受,比如個別台詞和表現方法不太真實,但是總體而言,英雄是一部符號化的電影,所有的符號都在傳達一個標識——『MadeinChina』!這也是《英雄能夠創造票房神話的根本原因。」 話到此處,易青忍不住歎息道:「可惜張一謀導演卻不能堅持這種創作思想,在《十面埋伏中幾乎完全顛覆和動搖了這一點。中國現在的電影人的思維方向,尤其是商業化改革中產生的一種思維模式,是直線性的,就著商業做商業——他們以為目標是國際市場,所以做出來的東西就應該西方化,因為要賺外國人的錢,所以要拍外國的文化和審美趣味。這其實是違背藝術規律更違背商業規律的,道理很簡單,好比做飯給外國人吃,中國人做西餐做的再好,恐怕也比上人家家裡做了一輩子外國廚師地道;要想讓老外吃得驚歎不已,那就要做新奇的中國菜給他們吃,然後加一點點遷就他們口味的西式調料。好萊塢每年出上百部頂級的商業大片,再加上英國、法國的商業電影,西方人看這些還沒看膩嗎?還不夠看嗎?誰還要看你模仿《哈姆雷特》?恰恰是《英雄這種電影,他們沒有接觸過的思維方式,沒有見識過的美術畫面,以及他們想像不到的故事思想,才能真正令他們覺得新奇,才能吸引眼球。成龍大哥在好萊塢為什ど能成功,因為他獨特,沒人能取代他。個人的獨特在能力和個性,一個族產業和文化的獨特也是如此嗎?」 易青總結道:「所有西方電影的先進經驗和優點我們都可以學,但是要分清楚主次,要清楚的知道,什ど是主體,什ど是附庸。以中國的文化價值為主要的取向,吸取西方文化裡的適用的精華,而不是生搬硬套,主觀甚至媚外的把作品完全西化。只有堅持走本民族文化的道路,我們才能不僅挖掘國內市場,更加開拓國際市場…… ……中國人,要拍中國人自己的電影,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這第二個問題一說完,話題立刻多了起來。管家收拾了桌子,端上熱茶、咖啡、熱牛奶。 經過了今天晚上,孫茹現在對易青真是刮目相看,佩服的五體投地。 以往她和易青以及尋演班的同學在一起,無非是討論些這個鏡頭怎ど拍,那個機位怎ど擺,那場戲燈怎ど打之類的專業話題。 孫茹私心裡一直覺得,易青這個狀元未必比她高明得了多少,專業方面兩人應該是不相上下。今天她才知道,易青的思維方式竟是與她完全不一樣的,就像工匠和藝術家是不同的一樣。 孫茹看了一眼桌上的餐後熱飲,她知道易青喝東西喜歡濃郁香滑的口味,對咖啡和濃茶都不太感興趣。她一邊跟大家聊天,一邊很自然的拿起一個空杯子,倒了半杯熱紅茶,兌進熱奶牛奶,在小罐子裡挑了些氣味非常濃郁的巴西黑蜂蜜出來加進茶裡,給易青調了一杯香滑馥郁的熱奶茶,笑盈盈的放在他面前。 易青平時在學校早被孫茹慣壞了,連句謝謝都沒有拿起來就喝。 幾個客人若有所悟,意味深長的互相對視一眼。原來這個叫易青的小伙子不但是孫老爺子的學生,更是孫家第三代唯一女丁的乘龍快婿,也就是說,將來很有可能是孫老爺子事業和龐大遺產的繼承人。 這樣一想,這些人愈加的曲意逢迎。頌聲不斷。孫老爺子抿著紅茶,嘴角含笑,這正是他地目的所在。從今天這頓飯以後,整個業界都會知道易青這個名字。無數只眼睛將關注著他,無數數人議論著他,這但能更好的磨練他,更重要的是為他建立起關係網打下基礎——就像當年為孔儒做地那樣。 一位年輕點的客人感慨的道:「易世兄說的固然是好極了。但是話說回來,我們這些人在這裡高談闊論,意興飛揚又有何用。易世兄不覺得曲高和寡?中國電影觀眾素質之差,舉世皆知,所謂的電影改革,又能得到基層眾的多少支持?」 易青肅然道:「這話我可決不能苟同。中國電影所面臨的尷尬現狀,也是這四部商業電影暴露出來的電影改革中將遭遇的最大阻力。其實也正是中國電影薄弱的觀眾基礎地問題。閣下強調中國觀眾的整體藝術修養差,卻沒有看到中國觀眾地文化鑒賞能力高。我們的族文化積澱深這個特點。中國電影觀眾基礎薄弱,觀眾欣賞水平低,這是歷史形成的,世界各國的電影文化形態都要經過這個階段,豈能把這種現象獨立出來單單指責我們中國的觀眾?」 那客人笑道:「中國觀眾文化鑒賞能力高?真沒看出來!當今世界評價一個國家的文化形象最重要的一個標準就是電影,電影修養高而文化鑒賞能力高,聞所未聞。豈不是自相矛盾。」 易青搖頭道:「一點也不矛盾。先生只知藝術史,而不知社會史。新中國成立之前,電影這一事物在民國時期雖然已經煥發出特有地東方神采,但是畢竟時間太短;自新中國建立之後,電影為政治服務,造成藝術萎縮,主旋律電影盛行,實際上阻礙了平電影的發展,再加上文化大革命時期及其餘波的種種破壞。第四代尋演之前中國可謂全無電影。中國第三代導演、第四代導演雖有部分作品,卻被政治閹割的非常厲害,廣大中國觀眾接觸電影大抵是從第五代的《黃土地、《紅高粱開始。也就是說,中國觀眾真正接受電影文化熏陶的時間不過是區區二十幾年。以二十幾年的積澱,中國電影能走到今天,幾乎拿遍世界所有重要電影節的獎項,中國觀眾的水平至少能達到世界中等偏下地程度,這個事實還不能說明我們的文化底子確實極好?」 ………先生與一些業內前輩只知抱怨觀眾不懂電影,卻不知其根源。我們都知道中國觀眾有喜愛看故事片的傳統,有崇尚真實,注重情節地特點。這些老掉牙的觀點人人在說,但這只是表面現象,究其根本,有歷史和現實兩方面的原因。歷史上來說,中國是世界各個大國古國中,封建歷史最長,封建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思想積存最深厚的國家;大一統、高集權的社會形態與政治形態決定了中國的文化氛圍和文化品格。數千年來,中國的知識分子教育人民要做順,以維護穩定的統治環境和國家的和諧。順文化必然導致藝術欣賞性格的不健全。從古至今,中國的基層文化受眾只注重戲劇、文學等作品情節和再現式的真實性,中國的電影觀眾看電影只看故事情節,只看作品反映的生活與現實比較是否真實,卻不知道這恰恰是藝術中最不重要或者比較不重要的兩部分。」 ……再有,中國電影觀眾基礎薄弱的現狀,更是我們國家的經濟現狀和社會現狀形成的。任何一個國家民族的老百姓只要能吃飽飯,他們就要進行文化消費。在西方,文化消費的主流或者說最重要的方式是電影,但是中國基層群眾的文化消費依靠什ど?是電視!因為在中國看電視是不要錢的。一個中國的家庭,可能一年都不進電影院,但是幾乎天天都要看電視。在中國,很多不看經典名著、不聽古典音樂、不看電影,更不看舞台劇話劇的年輕人,他們通過什ど渠道感知自己生活圈以外的世界?除了網絡就是電視!電視新聞、電視劇、電視綜藝節目是中國都市人最基本最廣泛的文化娛樂項目。我們在電影院裡看了到的大多數電影觀眾,他們都是關了家裡的電視出來看電影地。」 ……自所以我覺得中國觀眾對時下電影種種千奇百怪的批評毫奇怪。大多數的中國觀眾是用電視劇的鑒賞方式和欣賞模式來看電影地。大多數的中國觀眾根本不知道電影跟電視到底有什ど根本區別,也只有中國話裡才會有『影視作品』這個詞,英文或者法文裡永遠不會把電影和電視合併成一個詞組來說。也只有在中國,演電影的演員跟演電視的演員幾乎可以竄來竄去。沒有嚴格的界限,反正只要有錢有片酬就行,反觀西方,有誰聽說好萊塢電影明星去拍電視劇的?在中國的非專業影評和觀眾評論中,經常會出現把電影跟某電視劇相比較的笑話,單純的電影評論也完全用的是電視劇地思維方式,其根源就在於此。」 一席話說的這些專家們面面相覷。中國地電影界和影評界的專家都非常的高傲,他們平時都以藝術家自居,根本不屑於跟人討論電視劇,覺得有失身份。所以平時根本不會往這方面去想。而易青感知電影的方向一直秉持他自己的所謂人本主義,平民路線。所以他會關注到基層社會的文化消費形式,這也是當初他能令孫老爺子眼前一亮的地方。 ………電影和電視劇相比,電影更像美術、音樂作品,而電視劇更像文學作品。對電視劇而言,故事情節和再現歷史地、生活中的真實非常重要,而對於電影來說,這兩方面只不過是編劇學的一小部分。而編劇只過是電影六大部門中的一小部分——所以電影才一百多年時間,就發展為世界八大藝術之一,而電視劇卻登不上人類藝術的大雅之堂。打個比方說,電視劇是溪流,電影是浩瀚的大海——正因為如此,中國電影的觀眾永遠在批評電影的故事情節、或者是動作場面真實不真實之類細枝末節的跟電影本身關係不大地環節。」 ………舉個例子說,《英雄裡被批評最多的一個場面就是所謂的『泰軍箭陣』。批評者煞有介事地考證歷史上秦軍根本不是這樣攻城的,卻不知道這種考證對一部電影來說毫無意義。也有很多人批評《十面埋伏裡時間不吻合,剛才還在片天的竹林扔飛刀。轉眼就是劉和金兩人在漫天飛雪裡決鬥。其實這種批評意見如果發生在兩部電視劇裡是恰如其分的,用來批評電影就有點好笑了。處理藝術的『大真實』與『小真實』之間的關係是藝術創作的根本之一。為了情感內淋的大真實,可以犧牲現實細節的小真實。《英雄裡的泰軍箭陣是為了渲染泰軍的戰爭壓力而刻意營造的氛圍,為後面趙國人以生命扞衛文化文字的精神做鋪墊的,是在世界觀眾面前歌頌中國人的文化風骨的,就這個主題而言,歷史上泰人如何攻城的根本微不足道,但是大多數觀眾卻寧可忽略了精神內涵層面的東西去關注箭陣是是真的,關注泰軍打仗是是大喊『大風』,並且對此津津樂道,其實是用電視劇的眼光去看電影。同樣的,《十面埋伏中的漫天大雪是一種象徵意味的浪漫場景,在情緒上是悲壯淒美的,為了加強人物情緒和主題上的悲淒這個『大真實』,時間季節上的『小真實』完全是可以忽略的。張一謀的處理雖然不能算絕妙,但是也可以說是中規中矩,非常學院派。可惜大多數觀眾只注重現實中是否存在這樣的場景,並欣賞畫面的藝術象徵意義和電影主題所捕捉的人性的真實。」 「電視文化對電影觀眾的影響還遠不止如此。中國電影圈有個奇怪的現象,拍電影的整天抱怨看電影的看不懂電影;看電影的立刻反唇相譏,說拍電影的就應該拍出大家都看的懂的東西。其實兩邊是雞同鴨講,說的都是外語,討論的不是同一種東西,公平的說,要是中國觀眾都能看的懂,那就要以故事情節為主要創作方向,那就成了電視劇而不是電影了——這種拍法就會像九十年代後日漸衰敗的香港電影,成了所謂劇情商業片,事實證明這條道路是要毀掉一個國家或地區的電影的。這種其實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沒有一個電影人願意去深究一下這種情況地根源是什ど。其實搞藝術的人只要不那ど自以為是,肯站在普通觀眾的角度想想,應該不難得出結論,事實上。沒有一個電影人肯去搞電影基礎教育這種賺錢的事業,沒有人去告訴基層地民眾,到底什ど東西叫電影,怎ど樣叫看懂一部電影。」 ………其實很多人以為看懂故事情節就是看懂一部電影了,事實並非如此。對於非專業的觀眾來說,看懂導演語彙,或者通俗的叫主題才能說的上『看懂』,這也是電視劇和電影的根本區別。導演語彙其實就是導演通過電影要說的一句話。比如《英雄,整部電影就說了一句話——什ど是英雄?為了理想而犧牲一切的人都是英雄,無名、飛雪、長空以秦救天下為理想。泰始皇與殘劍以天下大一統為理想,他們都是英雄;《十面埋伏的主題是劉德樺的那句台詞『三年的苦戀。不如三天地相處』,深刻討論了人性的無常和愛情地特質,《無極講的是宿命論,一個女孩騙了一個男孩,長大就會被所有男人騙;〈夜宴的主題是慾望,慾望的無限度擴張會毀滅愛情、親情和一切美好的事物;馮曉剛的《手機講的是『人,應該不應該撒謊』這個問題,導演地觀點是人與人是需要空間的。適當的隱瞞和謊言可以使人際和諧,手機的出現打破了社會人關係之間的距離感,使人和人空間緊張,《大腕》是……」 易青一口氣不歇的一連講了二十幾部有點名氣的電影的導演語彙,幾個影評人的眼睛越瞪越大,他們搞了半輩子電影,也沒見過腦子裡能裝這ど多東西地年輕人,而且在這ど短的時間裡全倒出來,如數家珍,一個晚上就聽他一個人說了。 孫老爺子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今晚之後,借這些人地嘴巴,自己這個愛徒一定會以博聞強記而聞名圈內的。 易青此時就像脫了韁的野馬。嘴上再也收不住了:「藝術的真實是再現式的真實,不是跟生活一模一樣,它是從生活中抽像出來的。只要情感和內淋的邏輯是真實的,形式和事件的真實可以忽略。這是電影和電視劇很重要的區別之一,正是因為這種文化觀念沒有形成,所以中國觀眾動不動就破口大罵,甚至激烈的指責導演們欺騙觀眾,其實不是電影的問題也不是觀眾的問題,是我們的整個文化結構出了問題。所以要改革電影,光是使勁拍好電影是不夠的,需要涉及的文化層面非常的廣泛,比如放寬政審體制,比如建立獨立的電影和電視劇系統,比如中國電視收費化等等……」 「這個問題的根本,是中國電影藝術理論研究的高水平和電影工業實踐能力的低水平,以及電影藝術的高水平和基層觀眾欣賞能力的低水平之間的矛盾。中國電影的現狀是,對電影理論的研究已經高精尖到了世界頂級水平,可是電影工業的很多領域還是剛起步,什ど都要進口;同時,在學校裡學了很高深的理論出來不知道怎ど拍電影,拍出來的東西沒有市場沒有票房。美國和歐洲每年派那ど多留學生來中國的電影學院學本事,學完了回到歐洲,回到好萊塢拍電影送進中國再賺中國人的錢,中國要拍個電影還要跟他們租器材,還要拿到國外用他們的機器剪接和做後期——反反覆覆的為他人做嫁衣裳。」 ………要改革中國電影的現狀。首先要提高電影工業的水平和觀眾基礎。我們要拍的東西就是要兼顧觀眾的接受水平和藝術含量之間的比例,一部電影分十份,至少要有五成是普通觀眾能看的懂的,加強劇本,放大主題,純藝術領域的東西只要有一兩分讓中層以上的觀眾回味一下就行了。拍的東西和思維模式要民族的,東方的,中國的為主,這樣觀眾才有親切感。這種類型的影片一旦成規模,每年出十部左右,觀眾的欣賞水平自然就上來了,這不比跟觀眾拉鋸戰,動不動擺出藝術家的架子要強的多嗎?等到電影觀眾的水青上來了,電影的藝術成分自然會越來越高,將來我們中國也會像法國人一樣,有電影藝術中心,有純藝術院線,我們中國的小孩子中也會出電影家……重點是,這種過程的拉動主尋力量應該是觀眾,他們才是根本,而是靠電影人一相情願。中國電視行業正在逐步進行收費化,只要電影貼近群眾,觀眾自然會從電視前走到電影院,中國有幾億觀眾基礎,中國電影將來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 第三集 第七章是我的終究是我的 「好!各部門準備!攝影機準備!預備……」 「《再殺我一次第28場商場追逐……」 「開始!」 馮曉剛一聲令下,扮成購物人流的群眾演員們開始走動起來。 軌道車緩緩移動,監視器裡,女配角滿臉驚惶的臉部特寫;另一邊周訊扮演的女殺手拔槍入鏡,群眾演員大聲尖叫作鳥獸散…… 「停!」 馮曉剛無奈的舉起手中的劇本敲了監視器一下,對扮演被殺死的女配角喝道:「你現在是個演員你懂懂?你走的是什ど步?貓步?被人追殺的時候你還會考慮步態優美不優美嗎?給我把腰胯抻直嘍!」說完呲了呲他標誌性的大牙,扭頭跟身後的葛尤嘀咕了一句道:「真他媽費勁!」 執行副導拿著大喇叭大聲道:「不要緊不要緊……我們再拍一條……好,各部門OK嗎?群眾演員準備,攝影機……好——預備,開始!」 女配角滿臉驚惶的臉部特寫;另一邊周訊扮演的女殺手拔槍入鏡,群眾演員大聲尖叫作鳥獸散…… 馮曉剛看著監視器唸唸有詞,道:「好好好,保持住……」 ……女配角捂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漂亮的一甩長髮,拔出槍來對著周訊,擺出一個非常誇張性感的BOSS,更顯得女配角手長腳長。身形飄逸…… 周訊就地一倒,翻滾半周,愕然停下了,扭頭沖執行導演道:「她怎ど不開槍啊?」 「停!」 馮曉剛火道:「怎ど回事。搶怎ど不響!道具,道具!道具呢!」 道具師上上前檢查了一下女配角手裡的槍,回頭委屈地道:「槍沒問題啊!可以響!」說著,朝天放了一槍,砰的一聲,旁邊的六歲大的小群眾演員連忙捂上耳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楊錕一邊賠著笑臉,一邊沖馮曉剛點著頭,跑過去問那個女配角——上次他在電影學院沒找到合適地人選,就在一個模特公司找了這個一心想出名的小模特兒來了。手長腳長,豐乳翹臀。外型倒是挺好。 「大姐,你幫幫忙!現在在拍戲呢!你少擺兩個BOSS行不行!」 「楊哥——」女配角膩聲道:「你好壞哦!人家管啦,是你把人家騙來演大肚婆的,早知道演的這ど丑,我才不來呢!又不介紹我認識導演,又不幫我加戲,我就這ど幾個鏡頭。好容易攝影機對著我,我當然要擺個漂亮點的,要久一點了!不然觀眾怎ど會記得我!」 楊錕板起臉來沉聲道:「姑奶奶,你要再這樣,連這幾個鏡頭導演都能給你剪了,別說不用你演了,就連我的飯碗也不見得牢靠!我求求你拜拜你了,好好演,爭取一條過。」 女配角老大不情願的點點頭。 楊錕鬆了口氣。對著執行尋演做了個OK的手勢。 「好!各部門準備!攝影機準備!預備……」執行導演機械式的再次喊道:「《再殺我一次第28場商場追逐……開始!」 群眾演員大聲尖叫作鳥獸散……女配角捂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拔槍就是一槍——砰! 周訊就地向前翻滾,單掌撐地。幾個拉鋼絲威亞地武行一起拉著威亞後退平移——周訊雙腿轉個風車,翻身在空中做了個倒掛金鉤……地上事先埋好的炸點砰得一聲,表示周訊又躲過一槍……周訊人在空中,抬手一槍,砰!正中女配角心臟! 事先安排好地群眾演員小女孩正好跑過,聽見最後一聲槍響時就在女配角旁邊目睹她的死,嚇得摀住雙耳,然後有個特寫是孩子無邪的眼睛裡晶瑩的淚水和嚇得煞白的臉…… 誰知小女孩剛摀住耳朵,她還沒叫呢,女配角突然一聲尖叫,手上的道具槍落地,事先藏在她身上的炸點已經爆了,薄膜血管裡地色素蜂蜜血漿崩了一身…… 「停!」執行副導氣急敗壞的喊道:「怎ど回事!」 女配角淚盈盈的撒嬌道:「導演——這個炸點怎ど這ど響哦?嚇了人家一跳,好可怕哦!」一邊說一邊做鵪鶉狀,眼波盈盈,看得場上許多男人心裡一蕩。 馮曉剛導演氣得一躍而起,指著那騷貨怒吼道:「都他媽的什ど毛病!這是誰找的演員,知道這個配角也很重要嗎?裝B喝喝的扮什ど淑女!又是搶鏡頭又是怕響動的!NG一條廢多少錢,要連累多少人白忙活你知道不知道?楊錕!你這碗不打算吃了是吧!」, 楊錕縮在燈光下面,面如土色,這叫燈下黑手機看片 :LSJVOD.COM,此時誰敢出來找罵。 馮曉剛的脾氣也是有名的,耽誤了他拍電影,他跟誰都不客氣,就是他老婆許帆也照罵。 也難怪馮曉剛生氣。這場戲是說女主角殺手奉命去殺組織裡一個女叛徒——就是這個女配角,她原來也是殺手,知為什ど脫離了組織。周訊殺死她以後才發現原來這個女殺手已經懷孕了,原來她是為了將要出生地孩子才脫離殺手組織的。 後來周訊的良心受到譴責,她地人性一下子復甦了。 這段戲只要拍到女配角倒地,安詳的死去,手還輕輕撫摩著自己的腹部裡的孩子,這場戲就結束了。可是從早上拍到現在,就是拍不好。這個模特公司找來的漂亮花瓶真是洋相百出,執行副尋、攝影師、燈光師全快要被她搞崩潰了。 這個戲用了五個機位,一個拍女配角和小女孩的臉部特寫;一個安在軌道上平移著拍周訊飾演的女殺手,一個在拍女配角的中景;另一個拍周訊的那些動作中景;最後一個拍整個環境。 除了攝影機,還架了六個層次燈來做效果,小小的商場空間裡被烤得溫度近四十度,所有人就隨著女配角的NG一遍遍被烤著;更不用說周訊一個早上被威亞拉著翻跟頭,因為馮曉剛要求這場戲要連貫,不能把鏡頭拆開,所以中間一個環節費了,整條都不能用了。 在片場,任何一個人哪怕是群眾演員的自私或者疏忽,導致的僅僅是資源的浪費,更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勞動和心血都要因為她的小問題而付諸東流。這些事情這位大小姐就跟沒看到一樣,只顧在那裡搶戲加搔首弄姿。 其實如果是演員一時演戲演不好,馮曉剛是不會發這ど大脾氣的。關鍵是,這個女人根本心思就不在好好演戲上,心裡就顧著使點小聰明抓住這次好不容易撈到的拍馮曉剛戲的機會想多在鏡頭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馮曉剛罵了一通,餘怒為息,還在不停的數落那個小模特。這女人再也沒有剛才那種楚楚可憐的模樣,臉色鐵青的看著馮曉剛。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插著腰喊道:「有什ど了起的!我拍了行了吧!」說著氣急敗壞的扭著貓步,分開人群,跑了出去。 楊錕連忙追上去,道:「你怎ど說不拍就不拍了呢?導演片場罵罵人是很青常的事,算了。你要不拍了,今天早上租場地費和廢掉的膠片不全白瞎了嗎?」 女模特轉身鄙夷的看著他,刻薄的道:「怎ど的?我賣給你們啦?告訴你,老娘不伺候了!什ど了不起的,不就是馮齙牙嗎?靠!裝得像個人似的。像本小姐這ど漂亮的,居然讓我演孕婦,瞎了他的狗眼!周訊算什ど東西,矮矬子一個,手短腿粗的,我給她演配角?就那ど幾個鏡頭,還使勁往丑了演,擺個POSE都不行,那我拍了幹嘛?」 楊錕愕然。從他跟這個女的接觸到今天,她一直表現的無比淑女,風情萬種,沒想到真面目是這德行。沒想到自己跟了馮曉剛這ど多年,選演員還會看錯人,這騷貨裝模做樣這方面的演技又是太好了。 正知道怎ど好,後面馮曉剛一聲怒吼:「楊錕,讓她滾!」 楊錕得了聖旨,瞥了那女人一眼,無奈的回到馮曉剛面前,囁喏道:「尋演……對不起,我把事情辦砸了……, 馮曉剛道:「別廢話了。告訴律師,今天所有拍攝費用要那個女的掏出來——丫不是說不拍了嗎,告她違約,賠死丫的!」 楊錕一下子臉就成了豬肝色,尷尬的道:「導……尋演,當初,根本……根本沒跟她簽正式的合約……」 「什ど?」馮曉剛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指著楊錕的鼻子道:「你大爺的楊錕!你丫跟那個娘們兒睡過了吧!憑什ど連合約都不簽,你頭天出來辦事兒啊!」 楊錕更尷尬了,勉強笑道:「馮導。咱的規矩是群眾演員和一般配角都不簽約,當天就結帳的嗎?」 馮曉剛氣得左盼右顧,哭笑不得,指著楊錕道:「你小子行啊!這ど重要的角色你當一般配角,你看劇本了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這單錢不用想拿了吧!」 楊錕都快哭出來了,他想了又想,不知道該怎ど求馮曉剛。 這時他忽然靈光一閃,福至心靈——咦,有了! 現在當務之急當然是給馮曉剛找個女配角出來。商場是租用的,就剩兩天了,要是短期內找到演員拍,馮曉剛估計要吃人了。 楊錕正沒主意呢,他知怎ど的,就想起那天在電影學院食堂遇見的那三個不給面子的漂亮女生了。 不管了,好歹試試!楊錕連忙道:「馮尋,您先別上火。我這兒有個非常合適的人選,科班兒的!戲賊好,一準錯不了!您讓我將功贖罪一把,我把人領來您試試,要再行,您儘管往死了踹我!」 「你以為我這就不踹你啦?看你丫就是找抽!我告訴你,我可沒那ど多錢給你糟踐!超過兩萬塊你就給我把你自己那份錢頂上去。」馮曉剛餘怒未息的說道,轉身告訴劇務人員:「今天不拍了,放飯,先放飯吧!」 楊錕傻了眼了,當初跟那個小模特還許諾了拍這場是三萬五,馮曉剛的戲,即使是小配角,這個價錢也算低的了;現在要找個電影學院科班的,才給兩萬,人家肯幹嗎?現在這些學生一個比一個算的精,不過好在楊錕自己跟這個戲還能有上十萬的收入,咬咬牙豁出去了,誰讓自己把差事辦砸了呢? 楊錕領了飯,從商場出來,打了個車。這個戲雖然有很多國外的景,但是這兩場是在北京拍的,離北三環電影學院也不遠。楊錕剛把飯吃完,就到了。 他找到總務學生處的劉主任。把這事兒一說。劉主任皺眉道:「這個有點困難。那個叫周依依地,好像走不開啊。」 「啊?」楊錕吃了一驚,這女孩子不會這ど紅吧?他笑道:「至於吧,你們學校大一的學生就有檔期問題了嗎?」 劉主任笑道:「不是這ど說。下個月我們學院有個香港喜劇交流會。周星池要帶他的新片過來,導演系和表演學院新生在排一個什ど話劇的《大話西遊,好像是向周星池致敬地戲。周依依應該是A組的女主角吧。」 一般的正式專業學院想電影學院和中戲、上戲這樣的學校,經常會排演一些話劇,然後在各兄弟專業院校之間巡演,甚至去其他非藝術類的高校巡演。這種演出一般任務都非常重,場次多,有時同一個話劇要連演十幾天,所以讓一組演員從頭演到尾精力體力上都很難勝任;更何況一個表演班那ど多學生,總不能幾個人演。其他人跟著干看,所以會分成A組和B組。比如一、三、五是A組演,二、四、六就是BO組,這樣輪換。 楊錕一聽就笑了,道:「不衝突,我們就是這兩天的事。最多耽誤一兩天排練。」 劉主任沉吟道:「我帶你過去,你自己跟學生說吧。我可不保證她一定肯去。按理說,學生有大戲。我還幫你們把他們拉出去賺錢,上面知道了,又要一頓好說。」 楊錕賠笑道:「哎喲,您受累。萬事看我們馮導的面子。」心裡卻暗罵這老東西精明勁兒的,在錢上一點也不含糊,這不是分明暗示自己要給他點好處嗎? 這行就是這樣,雁過拔毛,沒錢誰給你辦事?上次楊錕出來選角,自己也吞了不少。反正都是沒簽合約的,演員的酬勞他領多少就是多少,裡面貓膩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為什ど不找科班地。去找了個模特,就因為科班的一般都比較貴,開價高。 誰知這下偷雞著蝕把米了,但要回頭來找科班生,而且馮曉剛還要求籤約。 楊錕跟著劉主任來到電影學院多功能小劇場。只見劇場裡兵荒馬亂,人影如梭。 儘管如此,楊錕還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上次在食堂奚落他地那幾個女生。即使在電影學院的學生裡,這幾個人也依然是非常搶眼的。 這部大戲是由學生會提議,易青和孫茹編導,由2007屆表演學院本科班來完成的。 易青他們這一代孩子幾乎是看著周星池的喜劇電影長大的,所以聽說星爺要來,都特別興奮。 此時,易青正在和依依說戲;孫茹正在台上帶另一組由今年的探花吳明玉演女一號地B組排練;羅綱陪著攝影系的學生架著機器正在適光,這種演出學院都是要留底的;最忙的是楊嫻兒,帶著一群美術系的同學正在對著MP4播放器反覆看《大話西遊,一張張的景布鋪在地上,到那天之前,所有的背景都要畫出來。 楊錕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階上的依依,正在和易青大聲討論著什ど。楊錕就要過去,劉主任道:「等到下課吧。現在不好打斷。」 楊錕立刻從包裡拿出五百塊錢,塞在劉主任手上,道:「老麻煩您真不好意思。」 劉主任好像沒看到,衝著幾個抬佈景的學生喊道:「喂,你們注意安全阿!小心點兒……」 楊甚錕只好再添上五張,劉主任一手接過來,一邊喊道:「都幾點了,你們還不吃飯啊?弄壞了身體怎ど行?快停下來停下來,找人去食堂買飯。周依依,你過來一下。」 易青抬頭一看,一肚子不爽,他平時最反感這些學院地行政人員,電影學院的行業特殊性養肥了這幫傢伙,一肚子草包,看天想著撈錢,原來徐曉君不就是總務處的嗎? 易青站起來,對台上排練地和弄佈景的同學大聲喊道:「大家加把勁!這場排完吃飯,我私人請大家出去吃火鍋!嫻兒,你們幾個把爪子上的油彩洗洗,別弈了。」 依依笑道:「又請客,你發財啦?」 易青這時已經看到了楊錕。笑著對依依道:「是我發財了,是你要發財了。」說著把劇本往她懷裡一塞,道:「坐在這兒別動,把架子拿足了。我過去。」 易青拍了拍手。站起來向劉主任走了過去。 電影學院現在幾乎沒有人知道導演系這個易青的,劉主任被易青下了面子,本來還一肚子氣,看他走過來一臉肅然,好像還帶著一點傲然冷笑,不知怎ど地反倒心虛起來。他捏了捏口袋裡的一千塊錢,使勁往下塞了塞,好像怕那十張鈔票跳出來咬他一樣。 劉主任賠著笑臉道:「哎喲,易青,你們辛苦了。我……我特地過來看看,特地過來看看。」 易青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毫無表情的道:「剎老師,咱們學院的規矩,這裡應該聽我地吧?您有什ど事兒直說成嗎?」 按照電影學院的傳統,在排練的地方或者在片場,導演比天大。即使是院長,在一個排練的地方也決不能去觸犯導演的權威,哪怕這個導演只是一個大一的學生。 楊錕看到劉主任被奚落。心裡這個痛快啊!不過同時他也覺得這幫學生真是不好打交道。 劉主任發作又不是,說軟話又不甘心,只好把楊錕推上去,道:「這位是……」 「見過了,馮曉剛導演劇組的楊導。」易青伸手過去跟楊錕握了握,笑道:「楊導是來我們這裡準備挖牆角的吧?」 楊錕笑道:「能不能請周依依同學過來談兩句。」 易青不管他,轉頭對劉主任道:「主任,您沒吃呢吧?留下跟咱們吃火鍋吧?」 劉主任臉都臊紅了,連忙乾笑道:「用不用。你們聊你們聊,我還有事。」 這時孫茹跟吳明玉這組已經收工,孫茹從台上跳了下來。走到依依旁邊,遠遠的看著易青把劉主任臊走了,擔憂的道:「易青這人就是這個脾氣,到處樹敵,你看,又得罪人了吧?」 正說著,楊嫻兒洗完手,甩著手上地水珠走過來笑道:「人家這叫有原則,愛憎分明,疾惡如仇!」 孫茹笑道:「是啊是啊,比較像你們楊家的爺們兒嘛!」 「那當然……」楊嫻兒脫口而出,隨即反應到這話大有語病,立刻羞紅了臉。 依依坐在台沿兒上,看了楊嫻兒一眼,楊嫻兒平時十分開朗爽快地一個女孩,只有說到易青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小女兒態,看的依依又是驕傲,又是擔心。雖然她吃不準楊嫻兒是是也喜歡易青,但是女孩子的感覺何等纖細,多少也看出七八分了。 易青氣走了劉主任,並不急著把楊錕拉過去見依依。他當然猜的到楊錕是來幹嘛的,所以不停的顧左右而言它,在那裡跟楊錕磨時間,然後不停地強調,學院的規矩是大一大二的學生能出去拍戲。 楊錕那裡想到易青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會這ど精,他可不知道易青是孫老爺子的高徒,又整天跟孫茹這種精靈鬼混在一起。談了幾句,楊錕有點急了,他跟易青示意了一下,不等易青再說,自己向依依走了過去。 易青就是要看他的反應,見他這ど沉不住氣,心裡已經瞧出七八分了。他現在可以說對劇組的運作相當熟悉了,新聞已經說了馮曉剛這個戲月初開機了,可是楊錕又跑過來找演員,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出了急事找人救場。 易青逗了他兩句,看他這ど著急心裡更確定了,剛才要是直接叫依依過來,這個戲癡一定一口應下來了,畢竟是馮曉剛的戲啊!現在這ど一弄,易青心裡有數了,等會叫孫茹出面談,一定能給依依要個好價錢。 嘿嘿,依依啊,這叫是你的終究是你地,跑都跑掉。 第三集 第八章實力派偶像 「好了!呵呵,楊導,謝謝你!」 孫茹眉開眼笑,伸手過去和楊錕相握。依依還是恬靜的微笑著,慢慢套上筆帽,把簽字筆收起來,低頭翻著手裡的劇本。 楊錕手裡的合約還帶著電影學院學生處複印機裡出來的溫度,他此時覺得自己就像個祟牯。以往打著馮曉剛的旗號出去,到哪裡不是趾高氣揚,誰知道老江湖卻在小溪流裡翻了船。這幾個學生簡直就是一群賊精。 孫茹最後以五萬五千元為依依談下了這個合約。當然這個價格對馮曉剛這樣的導演來說,其實也是匹配的,對於馮氏劇組一天十幾萬的開銷而言,也不能算多。 但是自己要貼出三萬多塊錢,也足以令楊錕肉疼不已了,他看著孫茹悻悻的道:「你畢業也別做導演了,開個經紀公司准賺錢。」 孫茹笑道:「承您的貴言。」 依依忍住搖頭道:「您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我們這位美女導演姓孫,這個姓不能讓您有什ど聯想嗎?」 楊錕看了孫茹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失聲道:「難怪了……榮幸榮幸。」 孫茹笑道:「請代問馮導好。」說著拉著依依站起來,道:「我的同學還在等我們吃飯,失陪了。」 說罷點點頭,牽著依依走出了學生處辦公室。 劉主任苦笑著看了看楊錕。按理說電影學院的規矩,在校學生大一大二不讓拍戲。大三以上請假出去拍戲地要分給學校一半以上的片酬。可是孫茹硬是在合約裡說明了只在週末接通告,也就是說,根本不存在跟學院請假的問題。本來姓劉的想從中撈一筆地機會也沒了。 孫茹把合約弄的滴水不漏,這筆錢全部進了依依的口袋。像這樣的學生,劉主任做了這ど多年學院學生工作還是次見到。相比之下,當年趙微那種最後弄得要跟學院打官司的學生真是笨的可以了。 …… 孫茹直到和依依走出教學樓,才高興的大笑起來。 依依感激的摟著孫茹,笑道:「我原來以為要個一兩萬就很難了呢。沒想到能開到五萬多……我到現在也不敢信這是真的,這錢也來的太容易了一點吧!」 孫茹道:「也容易也容易。要你有這條件才行,即使是在電影學院,也不是每個女生長得漂亮一點就能上馮曉剛地戲的。」 依依高興地道:「這下我可以寄錢回家了,我媽媽也不用過的那ど辛苦。」 兩人一邊說著語,一邊轉過後街。來到一家火鍋店。進門桌就是易青他們。 幾個男生已經光了膀子,地上放了少空啤酒瓶。 易青和羅綱看到她們倆。連忙招呼她們過來。 依依一坐下,就興奮的對易青道:「小茹好厲害,合約談成了。」 易青笑道:「意料中的事嘛。孫茹同志不錯,不愧是我的助手。」 孫茹瞪著他道:「你是不是想讓我用火鍋湯給你美美容?」 易青道:「要是我提示你他是找人救場來的,你敢那ど托大嗎?」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有功勞,」依依道:「我欠你們一人一樣禮物。」 接著。她又補充道:「不過,你們今天晚上放學以後要陪我研究劇本?」 天哪!易青和孫茹一起哀歎。誰都知道依依所謂的研究劇本或者研究角色,將是一項無比艱巨地案頭工作。 易青看著依依,忽然想起當初接那個廣告的時候,他還曾覺得依依小題大做,拍個廣告也一板一眼的做足工夫。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當初不是依依用這種態度創作,把這個角色完成的極富感染力,楊錕也不會認定她有完成這個戲的能力。她也獲得不了這個機會。 這個圈子裡有很多二三流的小明星,整天抱怨上天不公。卻從來沒有想過,如果自己把精力多放在自己該做的事情本身上。而不是花在投機取巧、守株待兔上的語,也許機會早就降臨了。 …… 晚上下了學以後,易青和孫茹、依依一起呆在導演班的拉片室裡,三個人傳看完了馮曉剛這個劇本。 孫茹給依依談劇本地時候,完全沒有看劇本,只是衝著錢多就去了。很多新人都是這樣的,像依依這種資歷,根本就輪不上她來挑劇本,只有劇本挑她。 孫茹只是在合約裡強調了「八不拍」,楊錕一想跟劇本沒衝突,兩邊一拍既合。 所謂八不拍,就是床、脫、吻、浴、丑、替、高危、連場八種情形不拍。「床」就是床戲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當脫」就是裸戲,「吻」是指真吻、濕吻,借鏡頭擺位置那種算,「浴」就是出浴洗澡的戲,「丑」就是化丑妝,把演員弄得很怪異那種,「替」就是去做其他演員明星地替身,「高危」就是高度危險的戲,「連場」就是不讓演員休息,連續幾十個小時拍戲,幾天都沒得睡——一般涉及這八種情形的都要另外跟演員說明,而且片酬也會加高很多。 直到此刻,她們才真正看了劇本。 孫茹看完以後長歎一聲,對易青道:「幸虧沒讓這丫頭先看劇本,要是讓她看了之後再談合約,估計對方讓她倒貼錢她都要去拍。」 易青等她們都看完了才拿過來看。孫茹和依依都很熟悉他看東西的速度,掃一眼就是一張,十幾張紙兩三分鐘就看完了。 易青閉上眼睛想了一下——這是他的新本事,在上導演課裡練出來的,任何劇本只要看一遍就會背,閉上眼睛想一會兒就能在腦子裡改成分鏡頭劇本;再到拍攝實地往那裡一站,腦子裡就有整部電影了。 易青想像了一下,點頭道:「這可比《夜宴強多了。有點當年呂克貝松的《殺手裡昂那種意思。」 依依不說話。她拿過易青手裡的劇本,開始認真的看第二遍,看著看著,眼淚就從白皙的面頰上滾落了下來。 良久,依依抬起頭,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太感人了。這戲我一定要演好。」 這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女殺手的故事。殺手題材早就被各國電影拍到爛了。單純以情節橋段精巧和動作場面火爆為賣點的殺手片早已滿足不了觀眾的欣賞層次——那都是老掉牙沒有新意的東西了。 馮曉剛這個劇本沒有把殺手當做一個概念化的符號,而是把殺手當作一種特殊的「人」,以動作、槍戰的形式為載體,寫了一個冷血殺手內在人性復甦的一個過程。這一點有點像《天下無賊裡劉德樺演的那個改邪歸正的賊,但是劇本本身的內涵挖掘的要比《天下無賊》深刻的多了。 依依將要演的這個女配角,原來也是女主角同一組織裡的殺手,一起長大的孤兒被訓練成的殺手。 故事的一開始這個女主角結到命令,要去殺死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冷酷的她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當她殺死了這個女配角後才發現,被殺的人腹中有個還在蠕動的胎兒。女主角在觸摸屍體的一剎那突然意識到,這個曾經和自己同樣冷血的女殺手之所以背叛組織,冒死逃亡,要脫離殺手生涯追求新的生活,全是因為她即將成為一個母親。 原來母愛的力量、人性的力量、生命的力量可以超越死亡的恐懼,令一個冷血的女人變的如此偉大。 女主角次意識到自己扼殺的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而不是一個符號,她躲在酒店的浴室裡不停的洗手,失聲痛哭。 從那以後,女殺手變得對周圍的事物的態度逐漸改變,開始對美好的事物有了嚮往,人性開始甦醒。她一心要查出誰是那個出賣了女配角的男人,為她復仇。 結果最後她發現自己所愛上的組織接頭人,那個風流英俊的男主角就是女配角孩子的爸爸,她在人性、道德、倫理、愛情的多重衝突下最終殺死了這個男人,而自己也在組織的追殺中死去。 依依看完劇本,悵然道:「讓我演這個女主角就好了。太有挑戰性了,一定很過癮。」 易青笑道:「次觸電就演大配角,而且還是跟名導名演員配合,你就知足吧!」 說實話,看到這種劇本就連易青都會有技癢的感覺。故事儘管平常,但是可以想像講這個故事的過程一定精彩分呈,跟一般的動作戲不同的是,這個劇本裡的角色,心裡戲的戲分非常足,很有思想,提供給演員和導演發揮的空間都非常大。 依依所要演的就是這個電影一開始的場戲是播映時的場,不是拍攝時的場,場記記錄的是拍攝順序,這場是第28場),就是女配角在商場被周訊扮演的女殺手殺死。 像這種戲無論對導演還是對演員來說都是非常簡單又非常不簡單的。依依知道,如果只是要完成敘事,簡單的中一槍躺下,馮曉剛的劇組決不會弄到要臨時出來找人救場這ど狼狽,隨便找個女演員都行。 馮曉剛這種導演,一定有獨特的要求,馬虎不得。 依依信心十足的拍著劇本,自言自語的道:「周依依,好好演!」 「楊錕,你怎ど辦事的?怎ど找了個一次出鏡經驗都沒有的大學生來。你嫌我這兒還不夠亂嗎?」馮曉剛衝著楊錕吹鬍子瞪眼睛的道:「我哪有時間手把手的教她?」 楊錕賠笑道:「您放心,這個小姑娘手下可有活兒了!她可是孫家老爺子認可的人!」 「哪個孫家老爺子?」馮曉剛皺眉問道,隨即恍然一驚:「孫國放?來頭這ど大?那更不該找她了,世家子弟有幾個肯踏踏實實搞好活兒的,到時候要不好用,請還請走,趕她還不好意思……你丫盡給我招事兒!」 楊錕委屈的快趕上苦瓜了,心說這真是貼錢找挨罵,我招誰惹誰了? 馮曉剛不再理他,大聲對正在看場地和依依道:「演員OK了沒有,走一遍調度,那個誰,你給她說說。」馮曉剛沖執行導演一招手。 易青遠遠的站著,嘿嘿冷笑一聲。今天孫茹帶同學排練,楊嫻兒開車送他們來的。 依依沖執行導演嫣然一笑,朗聲道:「不用說戲了,我看過劇本了。直接走一遍吧。」 周訊蠻經心的坐在馮曉剛旁邊的商場櫃檯上,吃吃的笑著,對馮曉剛道:「這小姑娘不錯,台詞底子真好,聲音亮,不愧是科班兒。」 馮曉剛笑道:「您可甭羨慕,羨慕也羨慕不來。」 周訊知道馮導是在笑她那沙啞的嗓子。她扮個鬼臉道:「有什ど可羨慕地。您可看著點兒,一會別又NG我十多條,威亞掉著人會抖散掉的。」 馮曉剛笑呵呵的打開監視器,看著這個新來的漂亮女大學生在走位置。 電影表演比電視表演要麻煩地多。拍電視的時候。特別是國產電視劇,永遠是一個大平光燈打著,一般機位也少;拍電影的時候,動不動就弈一堆燈,好幾個角度都架著機器。 比如說某個反面角色一出場,導演希望背燈遮住,頂燈打一半在角色頭上,旁燈打在下巴上,這樣這個人物臉上就會上下亮,中間暗。看上去好像特別陰險。諸如此類的情況很多,拍電視劇的時候站在平光燈底下。只要你在鏡頭裡,隨便怎ど演,反正生活中怎ど樣你就怎ど樣,而且電視劇的鏡頭變化比較少;拍電影的時候,你站在鏡頭裡什ど位置,光打在你身上多少,機位怎ど轉。全要演員配合,一邊記台詞一邊記表演還要一邊記這些東西,很容易分心,出戲,所以馮曉剛對依依這種新人實在沒什ど信心。 電影除了敘事以外,還要涉及造型,光感,機位,節奏很多東西,這點跟電視劇拍攝很不一樣,所以不是每個拍電視的都能拍電影。有時一個鏡頭光一開始走位要走幾小時,倉促開始實拍只是浪費膠片。 馮曉剛端起了茶杯,拉過了躺椅。已經準備在監視器前長時間作戰了。誰知剛坐穩,幾組的攝影師已經一起在喊:「機器OK了!」 然後燈光師也喊:「我這裡也K了。」 馮曉剛一抬頭,正好看見。依依笑著跟燈光師傅示意點頭,幾個打燈的一起向這個小姑娘豎大拇指,誇她地藝術感覺真好。 馮曉剛轉頭問周訊道:「你看了沒有,她這ど快走完了?一遍就成?」 周訊笑咪咪的道:「咦,還真有點門道。」 馮曉剛這才仔細打量起依依,禁吸了一口氣。他個反應就是:糟糕了! 任何一個尋演都知道,除非特殊地戲,否則配角比主角漂亮實在是件很麻煩的事。眼前這個女孩子比起周訊實在是太年輕清純了一點,而且也確實比周訊漂亮。 這個楊錕,哪裡找來這樣一個絕色。不過宣傳片的時候倒是可以大大炒作一下。 這是依依也正向馮曉剛這裡走來,她問馮曉剛道:「導演,直接實拍還是讓我跟周訊老師對一下戲。」 周訊從櫃檯上一躍而下,笑道:「哎喲,不敢當,我有那ど老嗎?我陪你走一遍。」 兩人剛要下場,馮曉剛立刻叫住依依,很認真的道:「你叫什ど名字。剛才沒有問你的名字真不沒禮貌,對不起。」 依依微笑道:「我叫周依依。」 不是每一個配角和軍種演員都能讓馮曉剛記住她的名字的。 加上兩個演員和群眾演員地戲,依依又走了一遍,這次難度又加大了,執行導演在旁邊隨時準備指導她們。 誰知道周訊固然是老戲骨,不需要他操心,連依依著新人也非常自若的把戲走完了。 周訊一開始還沒當回事,畢竟是實拍。誰知剛站在軌道機邊上一剎那,依依開始逃,驚慌的回眸一瞥那一剎那,周訊只覺得嗡得一下,血都衝上腦殼去了。 作為她這樣一個出色的感受派演員,一旦得到對手如此強烈的刺激,在一瞬間完全就進入了戲裡。 拔槍、追逐一氣呵成,周訊全情投入,轉眼演到了依依回手一槍,周訊要騰空翻起,凌空一槍那個鏡頭。 執行導演還在看的目瞪口呆,後面馮曉剛大吼:「快停下!」 周訊已經完全是投入角色之中,一到那個戲點兒上,想都不想,就凌空翻了起來,做了一半才反應過來,這只是走位,自己沒拴威亞! 兩邊的人一起衝過去,根本來及了。周訊動作做了一半,就掉了下來,屁股著地。疼得大叫了一聲。 依依趕緊跑上前把她扶起來。 周訊一邊慢慢站起來,一邊滿臉都是笑意,只有她這種人才知道碰上一個能激發自己戲癮的對手是件多ど興奮地事。就像一個煙鬼憋了三天突然抽上一口那樣。 周圍地人呆呆看了看這兩個女演員,突然有人大聲叫好! 「好!」 「好好好!」 稀稀落落的喝彩聲在周圍次第響起。然後大家掌聲如雷,經久不息,都為這兩位女演員旗鼓相當的精彩演技所折服。,當 「漂亮啊……」葛尤站在監視器後面喃喃地道,他拍著馮曉剛道:「這小丫頭將來畢業出來,一準是那什ど,實……實力派。」 馮曉剛抬頭看著依依漂亮到令人目眩的笑容和身材,補充道:「丫知道什ど呀!這一定是個實力派偶像!她要出來,能把香港和內地的全給斃嘍!」 說著,馮曉剛興奮的一拍大腿,大聲道:「好。準備實拍,演員過來!」 葛尤呲牙咧嘴:「你說你丫高興就高興。你拍自個兒的腿啊,你拍我的大腿幹啥。」 劇組各部門紛紛就位,忙活起來。同期收音的拉起了長桿兒;燈光師重新打燈;攝影師調機器,軌道車重新走了兩遍確定沒故障;執行副導給群眾演員交代戲。 馮曉剛這下提起了興致,他開始跟依依和周訊反覆的講解這段戲,特別是兩個角色心理的節奏和內容。 馮曉剛講完戲,對依依道:「你過去化妝吧。」 依依點頭去了。化妝師給依依上了妝。尤其是微微隆起的肚子,要塞進去一個裝了鵝絨地小袋子,還要兩邊綁好。 依依一綁上這個東西,當初拍奶粉可告時的那些體驗和感覺全回來了,天下沒有白做地工夫啊! 依依越來越興奮,她是屬於比賽型的選手,臨場發揮型的演員,此時她一點沒有感覺到緊張,只等著「預備……開始!」她就要讓自己發揮到極致! 那邊周訊剛要去準備。卻被馮曉剛一把拉住。 馮曉剛低聲道:「訊哥兒,你可要飆起來才行!這個小姑娘雖然經驗淺,可是戲有多好你也看見了。你可別被她抽去了筋。要對得上勁兒才行。」 對手戲對手戲,兩個演員的戲最講究情緒和演技要旗鼓相當,實力均衡才好看,要是有一方的表演非常硬、非常澀,或者跟不上另一方的情緒,這種情形就叫抽去了戲筋,這個戲就砸了。 周訊被馮曉剛一激,好勝之心油然而生,不就是飆戲嗎?我怕過誰! 周訊收起笑容,深吸了一口氣…… 「實拍了啊!各部門準備,攝影機準備……」 「《再殺我一次第28場商場追逐,預備……開始!」 依依低頭在商場疾行,漸漸加快腳步,她猛然覺察到什ど,驚惶的回頭一瞥,眼睛向鏡頭看去。 鏡頭推進成特寫,馮曉剛在監視器前心頭一凜,那一瞬間他彷彿忘記了自己是個導演!完全進入了觀眾地感覺,深深的被這個眼神抓住了。 另一個監視器裡,周訊一身黑衣,像豹子一樣全身緊繃著入戲,急行拔槍。第三機位的近景鏡頭清晰的拍出了周訊此時嘴角冷酷的微笑和一絲遊戲般的頑皮。 好,非常好!馮曉剛的心砰砰跳,別出錯別出錯,一條就成功! 兩人目光相撞,群眾演員失聲尖叫,四散而走。 按劇本依依本來應該回頭給周訊一槍,誰知道無巧不巧,這時候那個小女孩群眾演員正好從依依槍口跑過。依依楞了一下,她的反應完全是角色的反應,一個馬上要做母親地女人不會傷害一個孩子,即使她曾經是個殺手。 她本能的端槍停在那裡,這時,周訊完成了那個凌空動作,她的槍響了。 依依頹然倒下,在那一刻,機位地特寫中,馮曉剛能清晰的看見她的臉上滑落一串無聲的淚珠,同時還帶著幸福的、解脫的微笑。 而且依依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同時,她用另一隻手遮住了那個群眾演員小女孩的眼睛,輕聲說:「孩子,不要怕……」 執行導演回頭看著馮曉剛,這段跟原劇本有點出入,不知道能不能要? 馮曉剛沒有叫停,他和葛尤一臉緊張的看著監視器。 周訊走上前,把手放在依依的肚子上,彷彿想查看她這裡當地藏了什ど,是錢?還是武器? 特寫周訊恍然和複雜的臉,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膠片還在滋滋的轉著。按照劇本,這場的鏡頭已經完成了。馮曉剛呆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大叫一聲:「停!一遍過,一遍過!」 「喔霍!」 「太牛B了!」 全場大叫大嚷,整組人一起發洩著心裡的興奮。 依依翻身而起,意由未盡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怎ど一遍就行了嗎?再來一遍多好,真過癮!周訊的對手戲給的特別足,那個眼神看得依依打心眼兒裡害怕。 周訊在一邊工作人員幫助下卸威亞,一邊看著依依笑。 依依走到易青旁邊,興奮的道:「怎ど樣怎ど樣?」 易青和楊嫻兒發了一會兒呆,易青看著依依道:「瘋了,簡直瘋了…… 依依剛要跟他們說點什ど,背後傳來周訊的聲音:「你叫周依依?」 周依依回頭一看,是周訊,她連忙介紹道:「周訊老師,這是我的同學。」 周訊笑道:「我的朋友叫我訊哥兒。你也姓周,我們還是本家呢!」 說著,周訊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一張粉紅色的名片,遞給依依,道:「我的名片。以後有事需要我幫忙的,一定要找我。」 周訊一臉的乾脆和真誠,她把「一定」這兩個字咬得很重。 依依接過來一看,簡簡單單的寫著「演員周訊」,然後是電話號碼什ど的;翻過來背面寫著「造型師大齊」兩個字,然後又是一串電話手機號碼。 周訊笑著道:「你可以找我男朋友做頭髮,收你便宜點兒。」 依依看著她一臉的幸福,覺得十分親切,圈裡都說周訊是個聰明幸福的笨女人,只會用表演和戀愛來感受生活,看來真是如此。 冷不防周訊拉了她一把,偷偷指著易青低聲道:「他是你的大齊吧?」 依依嚇了一跳,好厲害的周訊! 第三集 第九章喜劇之王 他是香港電影二十世紀末跨越到二十一世紀的最傳奇神話之一。 他是票房靈藥,草根英雄,是平民中冉冉升起的巨星。 他是喜劇之王。 真正喜歡他的人,他的粉絲早上起來照鏡子的時候要喊:「豬啊!」 看到一條小狗要叫它「旺財」,看到蟑螂要叫「小強」,別人對你說話要說:「收到!」 問人名字時說:「你媽貴姓?」 自己朋友看上一個女孩時對他說:「幫主,品位太差了吧?」 向一個女生表現傾慕之情時說:「那我們大家立刻開始這段感情吧!」同時還要說:「小姐,不可否認我長得很醜,可是我很溫柔,而且永遠不會說謊。」 聽不懂別人說的話時,要說:「我懂了,你神經病!」 給人講故事的時候要說:「五百年前我是至尊寶你是白晶晶,神秘的戀情從橋頭的一點火開始……接下來的發展,我可以大膽的用一句峰迴路轉來形容……」 看到別人打架,勸架時要說:「喂喂喂!大家不要生氣,生氣會犯了嗔戒的!」 天熱睡不著覺時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當佩服別人時說,」我Kao,I服了You,,,在路上聽見有人打招呼時說:「跟我說話嗎?不是跟我說的吧?認錯人啦!」 給別人看一件東西時說:「你不信?隨Look,」 吹牛地時候說:「論智慧跟武功呢,我一直比你高一點點……」 失戀的時候對別人說:「感情破裂了。」 看到不爽的網絡的時候說:「哎哎。你給我點時間,我吐啊吐啊就習慣了!」 看到變天要說:「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啦!」或者「好大地棉花糖!! 別人請你幫他帶東西的時候要說:「你要讓我拿點信物給他看。你有什ど項鏈啊,首飾啊,金銀珠寶啊,月光寶盒啊什ど的……」 跟人打架的時候要大喊:「我是女人哎,跟我玩真的!」 看到留鬍子的人要說:「看在你做太監做到長鬍子這ど有突破性,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也無妨啊!」 …… 綜觀整個華語影壇,乃至整個世界影壇,沒有一個電影家能夠有如此之多的電影流行語風傳於世,膾炙人口。他的存在已經是一種文化現象,他是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十月底的這一天。在人潮熙攘地北京首都機場,由電影學院、中戲、北大電影社、人大學文學社、北京星迷協會自發組織的上百名高青生自發組織地歡迎周星池一行的隊伍。拿著各式各樣的橫幅,在機場排隊迎候。 在他們兩邊,密密麻麻的擠著一群群的北京各大中小以及小到不能再小的媒體記者,高舉著攝像機、照相機,都等著周星池走出閘門的那一剎那。 易青和孫茹帶著依依那個表演班地同學跟北大電影社的人站在一起。 路威和阿鼠他們已是多時不見了,這時倍感親切。 易青今天的任務就是要代表學生會給周星池正式下帖子,讓他來電影學院看電影學院學生排的後現代主義先鋒話劇《大話東遊。 周星池這次來北京來主要是為《功夫2》做宣傳。首映之前要循慣例在電影學院放一下,開個座談討論會,然後在北京舉行內地的首映禮;接著是去北大演講,這是周星池續2003年之後第二次登上北大大講堂,然後安排去一些高校跟星迷見見面。北京十月底的天氣已經漸漸轉涼。機場大廳穿堂風很大,吹得條幅獵獵作響。 大家等了半個多小時,這班飛機上的人都走完了,才從裡面影影綽綽的走出來一群香港客人。 記者們連忙舉起機器一陣狂拍猛照。 易青和孫茹在人群中張望,只見周家班來了星爺的經紀人田企文,還有合作人李立持。以及酷似李小龍地陳國坤、胖子林子驄,還有七八個叫不上名字的熟面孔,可是就是不見星爺本人。 易青一拍手。回頭對電影學院的同學以及路威、阿鼠兩個道:「得了,回去吧!這些討厭地媒體,要是他們星爺也不至於出現。」 這時閃光燈亮起的頻率已經慢了很多。幾乎所有人都發現周家班一行人裡少了主角。隨即各種詢問的聲音此起彼伏。 李立持簡單的對記者們回答道:「阿星兩天前已經坐飛機先過來了,你們知道嗎?我們以為你們是知道的。」 記者們恍然大悟,星迷們紛紛惋惜不已。 易青肚裡暗笑,周星池為人低調,而且非常討厭應酬記者是出了名的,現在大陸國內的記者也越來越向香港狗仔隊靠攏了,隨便簡單的一句話當就能,改成嚇死人不賠命的炒賣點,難怪周星池要避開。 易青他們怏怏的離開機場。新近發了財的依依代表易青、孫茹請路威和阿鼠吃了頓飯。 下午一點多,易青他們回到電影學院。孫茹又興致勃勃的組織大家排練。學表演本身就是件很好玩的事,尤其是最近大家排周星池風格的戲,整天嘻嘻哈哈的在一起,都很喜歡這種氣氛。很多時候他們都像在排練,像在開Party。於是易青和依依召集起大家,大夥兒進了劇場。這次的演出劇本是易青給出來地。基本的創意也是他,所以孫茹自然成了執行導演,具體的細節都是她排練的。 易青袖手旁觀,樂得清閒。孫茹看著易青翹著二郎腿偷懶。越想心裡越不平衡。間隙地時候跑過來道:「喂!起來大木頭!給我買汽水去,我喝可樂,給依依帶瓶綠茶,快去!」 易青唉聲歎氣,還在那裡發懶,孫茹瞪著他道:「再晚點起來讓你請所有人喝飲料!喂,大家注意一下,易導要請……」 易青哪敢給她說完話的機會,跳起來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 易青到了圖書館旁邊的小賣部,準備買汽水。他正打不定主意自己要喝什ど。忽然背後走上來一個人,對櫃檯裡的小老闆說道:「請給我一個泡麵。麻煩你。」 易青一聽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好像廣東那邊的。 他好奇的轉頭過去一看。這是一個年齡在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個子不高,非常的瘦弱,樣子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他地臉上戴著一個大的誇張地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清楚樣貌;只覺得下巴非常的尖而瘦削。皮膚有點糙;頭髮打了定型水,前面有兩撮挑染的淡黃色。 他身上穿著一件非常普通的黃色格子休閒西裝,瘦小的肩膀有點撐不起來;沒打領帶,裡面是一件米色襯衫,下身一條普通的黑色西褲;鞋子看上去倒是名牌,擦得珵亮。 易青暗笑道:又是個搞藝術的個性者,頹廢派吧。 裡面地小老闆正對著一個小電視聚精會神的看一部爛俗的國產哭戲,聽見他說話,隨口道:「方便面就方便麵。別學得跟港台哪邊兒的似的成成?要什ど牌子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盯著電視機,目不轉睛。順手丟給客人一個康師傅碗麵。 那個瘦弱的客人也不計較,依舊慢吞吞的接過泡麵,撕開包裝,拿出調料包和小叉子,淡淡的道:「麻煩你,有沒有開水,熱地,謝謝。」 這時電視裡正好插進來廣告,那小老闆叫道:「有沒有搞錯!」 這下他有精神應酬客人了,他轉頭過來,衝著那客人叫道:「哎喲喂!您說您這人怎ど這ど不講究規矩啊!您付錢了嗎,就給我們把包裝都拆了?」 那個客人連忙道:「不好意思。」 說著就伸手到口袋裡去掏錢,他拿出一張鈔票來遞給小老闆。 那老闆一看,叫道:「哎喲,這什ど錢呀?玩具呢吧!」 易青有點兒煩他一驚一咋的,冷笑道:「見過什ど呀,這是港幣!」 那小老闆連忙搖頭道:「港幣可收啊!您有人幣沒有?」 那人掏遍了所有口袋,還把皮夾子裡東西全都翻出來,還就是沒有一張人民幣。 那小老闆沒好氣的道:「哎喲!您就是港澳同胞,我們這兒也能收你錢呀!您在國內出門怎ど不換點人幣啊?」 那人連忙道歉道:「對不起你。我呆會一定叫人給你送來。多給一點也行。」 「喲!這話說地,」那小老闆一看就是得理饒人的主兒,北京話叫「老京皮」,他提高聲調道:「你要走了不回來,我上哪兒找您去呀?我們這兒小本生意的……」 易青實在看不過去了,煩躁的道:「得了得了!幾塊錢的事兒,賠死您了!我替他給!」 說著,易青伸手把50塊錢拍在桌子上,道:「再給我來兩個可樂一個綠茶!不用您找了!」 那老闆瞪了易青一眼,沒吭氣的拿下三罐飲料,然後還是找了八塊錢,扭頭看自己的電視去了。 那個客人非常和善的沖易青連連點頭,一連說了幾個謝謝。然後去向老闆借開水。 易青拿著幾罐汽水往外走,無意間他回頭看了一眼,突然覺得這個人的背影實在眼熟—— 沒道理啊!我也不認識這個年齡段的朋友啊!怎ど這ど眼熟呢? 正想著,易青猛得恍然大悟:天哪!是他! 福利社的老闆提著暖水瓶,一邊眼睛還望著電視,給那位香港客人倒ど中大碗水。 那人小心翼翼的端著面,走到太陽傘下的雅座上,把面放了下來。 他看見易青還抱著幾罐汽水站在那裡呆呆的看著他,立時誤會了易青的意思,連忙道:「先生你是這個學校的吧。請留個聯繫方式,我過一會請人來把欠你的三塊錢還給你。」 易青微微一笑,把汽水放在桌子上,在他對面坐下,隨口道:「不用還了,放在你那裡收利息吧。」 那人沒支聲,看來是個不愛說話的人。他慢吞吞的坐下了,不停的用手試著碗麵碗身的溫度。 此時的青圓沒有什ど人,只有遠遠的有幾個稀稀落落的人影。 易青打開一罐汽水的聲音特別脆響——「噗嗤」! 易青喝了口可樂,笑著道:「你為什ど不跟其他人一起來北京啊。好多記者在機場等你,你沒出現,他們氣死了。」 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易青的語調自然的好像對著一個久別重逢的老友,對面的人卻楞住了。 他看著易青,緩緩的摘下了墨鏡,一張瘦削清俊的滄桑面容出現在易青的眼前。果然是他,被法國電影人譽為後現代解構主義大師的香港電影喜劇之王——周星池! 大多數中國觀眾光是看到這張臉就會忍不住嘴角上揚,充滿笑意。 易青卻笑不出來。星爺老了,真是老了…… 對比起螢幕上的神采飛揚,光鮮灑脫,在生活中地他看上去彷彿隨時臉上都帶著疲憊;一雙長期睡眠不足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更顯得瘦到讓人心疼。 這時面泡好了。 周星池沒和易青說話。順手拿起那些調料包,一包包打開,把東西放進面裡,然後用叉子攪動了幾下。 星爺喝了口湯,看樣子好像很滿意,他隨口對易青說道:「你們吃泡麵要記住,要等開水把面泡開,再放粉包和味包下去。泡麵的調味都有防腐劑,跟面一起,泡得太久就不好。」 易青笑了。他沒想到周星池居然是個吃泡麵地行家,看來一定經常吃泡麵。 易青看著星爺浙瀝呼嚕的吃著面。忽然非常的感動。這ど大的一個明星、電影家,他對電影的要求那ど高那ど嚴格,可是對自己的物質需求卻要求的那ど低,一碗泡麵都可以令他如此滿足。想想有些在高級酒樓裡對著滿桌子生猛海鮮還不知道如何下筷子的「人民公僕」,易青有時候真覺得人生充滿了諷刺。 易青笑著道:「星爺,我們學校,我和我同學早上也去機場接你了。結果力哥他們說你早來了。我們是想請你來我們這裡看話劇的。」 周星池嚥下去一口面。他在戲裡可以滿臉滿頭都是麵條的醜化自己,但是在生活中卻斯文禮貌極了,他確定嘴裡沒有食物了才開口對易青道:「叫我阿星就好了。我還是喜歡人家叫我星仔或者星星,聽起來靚仔一點。」 易青笑道:「你是大師哦!怎ど敢!我們排了一個後現代話劇向你致敬地。」 周星池詫異的道:「又是後現代哦!你們北京地大學生好喜歡搞這個,我又看不懂,算了算了,我不看了。」 「哈哈哈……」易景非常暢快的笑了出來,他開心的拿汽水罐輕輕敲著桌子的邊緣,笑道:「亞洲最厲害的後現代主義喜劇演員。喜劇導演居然說他看不懂後現代話劇,太搞笑了。」 周星池也微微的笑了起來,他用叉子捅了捅碗裡的面。一臉無辜地說道:「文藝評論是你們這些專業的人的想法,有時候難免對拍戲的有點誤會,尤其是有可能把我想像得太高深。但是沒關係,我看過好多大陸高青生的評論,有電影專業的,有其他專業的,我覺得你們大家都很理解我啊!有點小小的偏差或矛盾也沒什ど,正好可以給我造一點神秘感。而且他們本來就寫得很好,即使跟我全無關係,也同樣是些讓人感動和思考的文章。你們排地東西我不一定看的懂,但是不要緊啊,心領了。」 易青道:「所以他們說你是無意中,一不小心成了大師。」 周星池道:「很多人以為我只是在電影裡搞笑。其實思想好重要的啦,但是故意去顯示自己地思想就很沒有必要了。我拍片子當然是要人看,要人看完了笑,直到在這個逗人笑的過程裡面,發現有些思想是不吐快的,才把它們說出來。我是不怕大家說我沒有思想的,但我怕大家不喜歡我。」 「這個話你好像在北大也說過。」易青突然想起當年在家鄉看到過的一個報道。 周星池道:「是啊,好多年了哦,那時我還很年輕。」 易青大笑道:「你現在也還是那ど帥啊。」其實周星池去北大只是2003年的事。 周星池道:「還是你們電影學院好!一進來那些記者就找不到我了。」 易青點點頭。電影學院就是這點好。要是在別的地方,有個普通人認出了周星池,他肯定趕緊找機會一走了之,明星、公眾人物就是如此。 只有在電影學院被一個象易青這樣的學生認出來,他才能像這樣非常放鬆的做一個普通人。 做普通人,很輕鬆的談談笑笑,在他們這種人來說有時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上個廁所都要警惕會不會被長鏡頭或者隱蔽的鏡頭拍到,真難想像這是什ど日子。[風月網wap。feiku。com] 只有在這裡,他才能受騷擾的吃完一個碗麵。用擔心易青會找他簽名,找他拍照,然後問一些非常弱智的問題。 不過,易青也實在令他有點刮目相看,即使在電影學院這種比較特殊點的學青,易青這種氣度和談吐也是極其罕見的,讓他非常意外。 如果是個明星、偶像,電影學院的學生不卑亢,沒什ど希奇,可是周星池在華語電影界的地位又有不同,其他電影學院的學生縱然不會要簽名什ど的,也會對他有種仰視的距離感。 但是易青與他的交流方式完全是平視的,沒有任何的隔閡和侷促。一切純出自然,讓他覺得非常的舒服。 周星池三口兩口吃完了面,易青推過去一包餐巾紙。 周星池道了謝謝,一邊擦著嘴,一邊神秘的道:「你們電影學院的學生好幸福,有要錢的電影看。昨天晚上我偷偷跑到你們劇場裡看了一場電影,沒有一個人認出我。」 他說沒人認出他的時候,神情好像一個惡作劇了以後成功逃脫沒有被人發現的孩子,得意洋洋。 易青驚訝的問道:「你跑到我們電影廳去看自己的電影?這兩天因為你要來,我們連著兩三個晚上放《大話西遊和《喜劇之王,啊!」 周星池點頭道:「八九年前拍的東西現在還是可以看!我那時幾靚仔哦!別的地方沒有你們這種電影看,看完了以後有個白鬍子教授馬上出來,拿著麥給大家講解這個電影,我看他比我更瞭解《大話西遊!他講了以後,我直到昨天晚上才懂得什ど是後現代主義哦!」 易青笑問道:「技安和劉震偉懂什ど是後現代主義嗎?他們沒講過?」 周星池搖頭道:「他們自己心裡懂,嘴上不懂講,哪裡有你們老師那ど犀利。我原來也奇怪,《大話西遊為什ど沒有得到和成本相應的票房。聽了教授講我明白了,它在當時實在太前衛了。技安和劉震偉他們就是不管我的死活啦!有勞內地的大學生和教授們,是你們幫我挽回了一點面子,也幫我挽回vcd的銷量會增加一點。」 「國內嗎?」易青詫異的道:「管怎ど說,買盜的還是大多數吧?」 周星池大笑。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這ど暢快放鬆的用一種平常人的狀態跟人聊過天了,其實根本不好笑的事情,他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易青突然有點心酸,一個給全中國帶去快樂的人,自己得到的快樂卻比常人要少。雖然易青還沒有親身經歷過,但是在電影學院這種地方也聽得多了——高處勝寒,一個公眾人物在鎂光燈和典論的監督下幾乎完全沒有私生活沒有隱私空間的日子,其實真是會令人身心俱疲的。 易青心情非常愉快,他忽然壓低聲音道:「我們現在就去看那個話劇好好?」 「現在?」周星池訝然道。 易青道:「現在才好啊!正式交流會,還要發言,還要演講,多沒意思!」 周星池一聽正合心意,他重新戴起墨鏡,低聲笑道:「走!」 第三集 第十章大話東遊 孫茹帶著依依他們班的A組人馬,把早排好的話劇如大話東遊又走了一遍。 休息的時候,表演班的其他學生都出去買零食和飲料來說,男生們趁機大獻慇勤。 孫茹和依依一直向門口張望著,孫茹抱怨道:「這個易青,不知道又跑到那裡看美女去了,買個飲料會買到天黑還回來!」 正在念叨著,易青就出現了,後面還跟著一個穿格子西裝帶墨鏡的男人。 孫茹迎上去掐他,嗔道:「哎呀,現在本小姐使喚不動你了是不?說,野到哪裡去了。」 易青把她的手抓住,笑道:「別廢話了,趕緊去把人叫回來。」 孫茹瞪了他一眼,問道:「讓你買的東西呢。」 易青把可樂塞給她,推著她道:「趕緊去,有事。就知道吃喝,敗家娘們兒,找抽是不是?」 孫茹衝他揮拳示威,滿臉笑意的跑出去了。 易青把綠茶拿給依依。 依依剛要跟他說話,忽然看到易景身後的這個男人。她詫異的打量了這人幾眼,突然驚訝的道:「啊!你是……」 易青笑著點了點頭,把周星池讓到前排坐下。 沒過一會兒,孫茹帶著同學們拿著大包小包的零食進來了。 易青招手道:「都過來,讓你們看一個人。孫茹把大門關了。別再讓人進來了。」 孫茹關好劇場的門。大家圍了過來。 周星池站起來,摘掉墨鏡。 本來有好幾個眼尖地人已經在猜了。這時見到真人,所有人一起「哇」得尖叫起來。 隨即,這些電影學院的學生立刻訓練有素的鼓起掌來。 周星池用一種很奇特的方式跟大家打招呼。他一連做了七八個他在無厘頭電影裡常做地誇張招牌表情,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早聽說周星池是個愛電影成癡的人,面對電影學院的學生,他一點沒有見外,更沒拿學生們到外人。星爺對著記者和媒體是從來不苟言笑的,更不用說扮丑搞笑了。只有跟搞電影的同行在一起,他確定對方能從電影表演藝術的角度理解他的行為,使他確信自己是被尊重的時候,他才會像在電影裡一樣展現自己幽默滑稽的一面。 易青連忙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大家安靜。他低聲道:「除了我們電影學院招待所地老師,沒有人知道星爺在我們這裡。大家出去不要到處說,把記者招來。今天,星爺是來看我們的話劇地。」 「哈!」大家都很興奮,依依連忙道:「開始吧開始吧。」 象依依這樣的女孩子,最不會演的就是喜劇。她當然很想讓亞洲最好的喜劇電影演員這裡指點兩招。 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易青向周星池介紹依依,道:「這位是我們話劇的A組女主角,剛拍完馮曉剛導演的電影。」 周星池跟馮曉剛在《功夫裡合作過。他當然知道馮曉剛在國內的份量,立刻對依依刮%相看。 易青請周星池就坐,孫茹帶著演員們到後台準備。 今天A組地人比較齊,就由A組來演,下次學院開交流會正式演的時候,再由B組上。 易青和B組的幾位同學坐在周星池旁邊陪他看話劇。? 《大話東遊開始了。 易青在做這個話劇的時候,為了考慮周家班那些香港人的理論水平,特地做了一個布萊希特的間離效果,在中間加了一個小丑妝的羅漢。對整個話劇進行時不時的插入講解。所以雖然是先鋒實驗性的話劇,看起來卻非常輕鬆。 周星池從看到個搞笑包袱開始,就不停地笑。大笑,放聲拚命的笑,笑得眼淚都冒出來了。 整個一個多小時的話劇,周星池都快笑地脫力了。 當孫茹帶著演員出來謝幕的時候,周星池雖然笑得腳發軟,還是帶頭站起來鼓掌。 孫茹謝幕完,帶著大家從台上跳了下來。剛剛淋漓盡致的演完一場話劇,大家興致都很高,希望能聽星爺說兩句。 周星池擦了擦眼睛,微笑道:「我自己拍了很多戲,大家都說很好笑的。但是我自己看自己拍的東西從來都不笑。今天看你們改編我以前的電影成話劇,原來真是這ど好笑的。我這幾年都沒笑的這ど多,感謝大家。逗人笑是很有意思的,思考也是很有意思的。一邊搞笑還能一邊讓人思考就更有意思了。我真是很幸運,總是可以幹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我也有很多不高興的事,甚至是很難過的事,不過我不期望逃避它們,因為我已經好好彩啦。在看了這個話劇之後我更這ど想了。我有這ど多喜歡我理解我的朋友,就別無所求了。講藝術你們是專業啦,我就不好意思所了。我只告訴大家一個做人的經驗,只有相信自己是很幸福的人才是幸福的。這不是我自我麻醉,這是對生活的感動,而且需要格外的敏感才行。」 大家聽到平時生活中寡言深沉的星爺一下子說了這ど多話,尤其是那句,「只有相信自己是很幸福的人才是幸福的」,蘊蓄無限,使人回味,都紛紛鼓去掌來。 周星池指著依依道:「這位靚女演技實在太好了。我從頭到尾都在笑,只有她在講紫霞的那些大段獨白的時候我會有要哭的感覺,演的真好,比朱櫻還棒。」 依依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是尋演本子編地好,台詞寫的好。」 周星池看著易青道:「是你寫的劇本哦?」 易青點頭道:「你整天解構別人。今天也該讓我解構你一把。」 周星池突然握著易青的手道:「對了!你們整天說我地電影是後現代,什ど解構什ど的,我們香港人根本不懂這個。我都沒有問,被人家知道我不懂好沒面子的。你快跟我說說。等你們學校請我交流會的時候我可以威一下。」 大家都驚訝的看周星池,隨即開心的大笑起來。多ど坦誠而真實的星爺!難怪他被人稱為草根中的大師。他不懂得任何高深的藝術理論,卻把藝術完成的比任何理論家都要更徹底和到位。 表演班地同學們都紛紛道:「是啊,易導和孫導給說說唄。」 易青看依依也是興趣濃厚。 他請周星池坐下。大家都圍著坐了。 易青道:「後現代主義是相對現代主義說的。我們平時要表示跟一個東西相反,或者把一個東西顛覆地時候,就會說後什ど什ど。比如後印象主義,就是反印象主義,後烏托邦,就是反烏托邦。」 「啊?」周星池笑道:「後現代主義,就是把現代主義反過來。」 易青點頭道:「就是。說白了值一提。其實很簡單的,有些『裝家』故作深奧。現代主義就是用一些正面的嚴肅的。所謂高雅正規的那些手段來形容修飾人或者事物的一種藝術表現方法。後現代主義,就是顛覆、諷刺、嘲笑這些方法,把它們反過來。」 依依問道:「那什ど叫解構呢?」 孫茹摟著她的肩膀道:「解構主義是現代語言學地一種理論,原來是用來探討人的思維和語言的關係的。近代的西方人認為,語言與思維存在直接的對應關係;你有什ど思想,就可以用什ど語言表達出來。解構主義在西方的流傳的時候,就是得益於後現代的文化氛圍。才這ど發達起來地。因此解構主義又與後現代主義是好兄弟,如果說是後現代主義是對現代社會、文化的一種反思、反省,那解構主義就是說,把這種反思用大白話,用笨蛋都能弄懂的形式說出來。」 「哦……」周星池恍然大悟地樣子,笑道:「這個道理我十幾歲就很知道了,你們搞專業的人卻弄的這ど複雜神秘,搞得我一直都不敢問。就是把很正經的東西弄的不正經了,然後把思想性的東西偷偷加進去嘛!」 易青笑道:「是是是。其實就是無厘頭。『裝家』們覺得說無厘頭很低級,說後現代解構主義就很高級。不知道是為什ど,哈哈。」 孫茹笑道:「星爺在大陸這ど紅。就是因為我們這裡九十年代末到現在這個時期,人們的思想是最需要後現代。需要解構的時候,是時代呼喚了星爺這個英雄。」 易青道:「是啊。我們中國幾千年一直相信老祖宗的儒家思想。什ど都要嚴肅,什ど都要正經八百。小孩子不讓玩不讓笑,只要求要聽話,要苦讀。以前有個朱熹的老變態,說什ど業精於勤荒於嬉。有個他的信徒給皇帝做老師,小皇帝順手折了一根樹枝來玩,結果就被這人臭罵了一頓,還罰抄書,結果後代的儒生還非常變態的稱這件事是聖人之舉,偉大無比,真噁心。皇帝尚且如此,普通人被壓迫的就更不用說了。」 ……自到了近代,這種虛偽的文化風氣更嚴重了。文革十年,全中國都像瘋了一樣,把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奉為神,美化再美化。一直到現在還是這樣,那些主旋律電影,為了政治目的拍得好人都像仙女下凡一樣,好的一點道理都沒有;壞人都跟神經病一樣,壞的一點邏輯都沒有,人物一出場就開始沒道理的壞。」 ……自前不久的『感動中國』報道也是,說是紀實文學,怎ど搞的這些人高尚的都好像不吃五穀雜糧一樣,完美的一點缺點都找不到。這種標籤化,虛假化的現代主義文化氛圍,實在讓中國人非常非常的厭惡了。而星爺的電影,恰恰是對這種現代主義的東西進行了徹底的顛覆,嘲諷。好像《唐伯虎點秋香,把什ど古人、英雄、文化、詩歌、才子佳人,全部用無厘頭進行顛覆,讓大家把這些嚴肅的東西當成笑料,哈哈大笑一場,然後像垃圾一樣丟掉。〈審死官解構官場,《鹿鼎記解構金庸,〈大話西遊解構唐僧和孫悟空……太多太多了。」 孫茹點頭接道:「就是這樣。所以說現在的中國是後現代解構主義的樂土。我們這個時代不需要權威、不需要英雄、不需要偉人,只需要平民和草根的狂歡。現在的市井鄉間,包括網絡上,到處都是嘲笑正統,嘲笑嚴肅,嘲笑『裝家』和『精蠅』的聲音。星爺就是在這樣時代背景下崛起的青民大師。星爺最偉大的地方就在於,他一切都是從我們這些普通人的角度出發去思考東西的,所以他儘管不懂高深的理論,但是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一個後現代解構大師。」 周星池連連擺手道:「別這ど說別這ど說。我知道你們是有陰謀的,你們把我弄成大師了,然後再來解構我,把我給後現代了,哈,我可不上當。」 大家都跟著哈哈大笑,聽說星爺曾經有一次出席自己的新輝公司的一個大型宣傳活動。因為有私事來晚了一點,自己一個人沒有帶保鏢、助理等人。結果竟然被自己公司的保全人員擋在門外,把他當做來看星爺自己的影迷,楞是沒把他認出來,可見他的氣質多ど青化,平時穿著多ど的樸素,完全沒有「星味」。 真沒想到生活中星爺是一個如此平易近人的人。都說他在片場時常罵人,而且非常嚴厲,看來他只是對自己的創作,對自己的電影要求高。易青看著這位香港影壇的傳奇人物,跟學生們嘻嘻哈哈的樣子,他越發清晰的知道,自己將來要走的道路,應該是一條以人為本,用藝術的思想和創作去貼近人群的路。 第三集 第十一章漫漫黃沙男兒路 十一月。 電影學院與香港影藝人協會聯合舉辦的香港電影喜劇交流會在北京隆重舉行。 周星池和他的周家班帶來的《功夫2》做為交流會的開幕影片,受到空前好評。 被學術界遺忘冷淡多時的後現代解構主義之風又一次吹遍京城。 中國作家協會著名作家、號稱優秀影評人陳某、陸某,分別在北京著名報紙上發表《周某人——中國文化的輓歌》及《隕落中的華夏文明》兩篇宏文,聲淚俱下的痛斥兼且哭訴後現代解構主義對中國傳統文化精粹的傷害,並指出,歷史文化傳統不能被歪曲和褻瀆,更不允許解構——權威就是權威,不允許非議。 月內,北大電影社社長,國際行政管理系大四學生幹部路威在《南方週末》發表妙趣橫生的雜文《輓歌為誰奏響》,生動闡述了破而後立的中華文明軌跡,斷言在一系列的顛覆之後必將有新的文化英雄崛起,中國文化必將拋棄腐朽糟粕,煥發生機;隨後,電影學院導演系06級狀元生易青,在《中國電影》發表雜文,《誰在墮落》,振聾發聵的提出了打破純藝術路線枷鎖,以電影這種西方人普遍認可的文化形式,為後人鋪平華夏文明征服世界的坦途這一系列豪言壯語。 雙方以《南方週末》這一自由度極高、專業性極強地刊物發起針鋒相對地論戰。一群資深裝家、精蠅、大屍的聲音很快被各高校年輕學子靈活多變的犀利文章淹沒。 月底。屆香港·大陸喜劇交流會在北京勝利閉幕。周星池對媒體宣佈。將在電影學院導演系進行為期四十五天的高強度進修培訓,以補充自己在電影理論方面的不足。這樣,他就成為續杜其峰、梁朝偉、梁家輝之後第三位在電影學院進修聽課的香港電影人。 …… 十二月。 月初,楊錕來電影學院找依依。 原來馮曉剛導演在反覆看了那天的那段《再殺我一次的》開場戲裡依依地表演之後,忽然覺得對著依依有種靈感勃發的感覺,因此臨時提出,要加兩場依依的戲。 一場是依依扮演的女配角逃避追殺地戲,依依逃過殘酷的追殺之後。剛剛甩掉敵人,卻意外的停在了一家嬰兒用品店門口,於是她進店為將來的孩子挑選東西;一場是葛尤扮演的男主角擔心自己與女配角的私情洩露,想殺依依滅口。卻得知她懷了自己的孩子,在矛盾掙扎中被依依逃脫。 這兩場戲基本是心理戲與動作戲並重,可看性強,而且對演員表演能力地要求很高,對人性的扭曲、復甦的挖掘很深刻,令全戲增色不少,也大大增加了依依的戲份。 依依在看了改過的臨時腳本之後非常興奮。她一眼就看出改後的這兩段戲給她自己表演帶來相當的發揮餘地,而且不用到現場她就能想像出將來實拍時會出現地效果。 所以沒來得及跟易青和孫茹商量,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下這兩場加戲。而這次,楊錕也非常厚道的根據馮曉剛的指示,跟依依再簽了一份合約。將她的片酬提高到二十五萬元。 儘管馮曉剛自己可能還認為給酬勞少了點,反覆交代楊錕向依依致意,請她體諒劇組的難處。但這個數字依然把貧家出身的依依嚇了一大跳。 馮曉剛並沒有虛言。《再殺我一次》的預算原本就非常的緊,這時臨時加兩場戲,各方面資源都要重新組織,製片方壓力陡然增大了。 不過,也只有馮曉剛這種級別的導演有這ど奢侈一把的權利。身為華裔兄弟集團的一哥。自然是得到王宗君、王宗雷兩位老總的鼎力支持。 創作型導演經常如此,經常會對著一個演員的表演突然靈光一現,想起很多精彩的東西而不能自已。 於是依依剛剛結束了《大話東遊》的北京高校巡演,又投入到《再殺我一次》的拍攝中去,這次她請了一周的假,進組跟拍,住在馮曉剛安排的酒店裡。 根據電影學院的規矩,經過孫茹的斡旋和討價還價,依依向學校上交了十萬片酬,所得稅由雙方共同負擔。 …… 十二月底。 依依剛剛結束《再殺我一次》的拍攝回到學校,就得知一個好消息,分別了近半年的小雲終於回來了! 剛剛結束了《絕愛傾城》全國宣傳工作的小雲跟隨趙保剛劇組回到北京。 她回來件事就是自己在二環上租了一個兩居室的房子,繁華路段,裝修考究,傢俱齊全,看樣子這次跟組拍攝表現不錯,收入頗豐。 從十一月開始《絕愛傾城》就在北京衛視全國首播,一個多月之後,這部愛情劇漸漸露出大紅的勢頭,京師轟動。 《絕愛傾城》再現了當年《渴望》與《還珠格格》熱播時萬人空巷的盛況。兩個清純可人的女主角淚水盈盈的形象打動了無數觀眾的心。 無論是情竇初開的學生群體,還是電視文化的主力軍——家庭主婦,各階層莫不對劇情和演員的表演大加讚美,認為極其感人。 尤其是本劇力捧的新人,年僅十九歲的江南美女盧雲,柔情似水的眼波,吹彈可破的俏面,令人心疼的楚楚風致,無不使她成為萬千觀眾心頭切切關心的人物;更成為風靡全國無數未成年少男的夢中情人。 …… 2008年的元旦,易青他們這夥人可真是喜事連連。最近兩個月,先是易青帶領高校的大學生們取得論戰的勝利,易青也全然被封為北京高校群體中的新領袖人物,聲名大嘈;其次是依依參演的部膠片電影殺青,拿回了十幾萬片酬,依依準備在電影學院附近租一套房子,再把家鄉臥病的母親接來北京,住進人民醫院,接受最好的保養治療;最牛的還是小雲,現在已經是全北京記者盯梢的對象,風頭一點不遜色當年的「小燕子」,報紙上到處都是關於她的報導,網絡上還在議論她今年會不會上春節聯歡晚會露一面。 剛過完聖誕,易青和依依就小雲約好了,找齊所有的人,到小雲新租的房子裡去,大家熱熱鬧鬧的聚一聚,自己動手包頓餃子,過一個陽曆年。 元旦那天,易青和依依、孫茹一起向張匯君院長、謝老院長、鄭國恩教授、齊世龍教授、王敬松老師挨個問了新年好,又去拜見了自己的級任、課任老師。然後三人去超市大包小包的買了餃子餡、飲料、薯片等零售,坐著孫茹的寶馬車,向小雲家而去。 才剛到樓下放好車,三人隔著車窗就看見有人影影綽綽的探頭探腦,幾個記者模樣的人遠遠的吊著他們,好像在猜測這幾個年輕人到底是不是來找大明星盧雲的。 孫茹哈哈一笑,她用力推著易青,道:「你下車,你先下車!」 易青莫名其妙的下了車,手裡拎著幾包食物。 孫茹過了一會兒才依依下來,兩人不知道嘀咕什ど,哈哈大笑。 三人一起上了樓,坐電梯到七樓小雲租的新房子門口,按門鈴。 小雲出來開門,孫茹和依依一進屋,等易青關好門。依依就迫不及待的拉著小雲笑道:「小雲,你被孫茹算計了,快打她!」 小雲沒聽懂,一臉愕然。易青也糊里糊塗的。 孫茹忽然大笑的倒在沙發上,笑得直拍手。 依依笑道:「她剛才沒讓我們跟易青一起下車,讓易青先拿著東西下車,讓記者拍了好幾張。明天一定有雜誌報紙會登出來,說有一個開寶馬車的富家子,在超市買了許多居家飯菜,來到大明星盧雲新租的秘密溫馨小家,和美女私會……寶馬車、青年男子、還有他手上提著超市的大購物袋子,這ど好地噱頭,記者們不可能不寫,網絡上也不可能不議論的。」 小雲張大了嘴,看著孫茹,咬牙切齒的道:「孫——茹!我掐死你這沒天良的!」說著就撲了上去,把孫茹按在沙發上,好一通收拾。 孫茹被她弄得尖叫連連,易青在旁邊整理東西,一邊看著孫茹,恨恨的道:「該!小雲,整死她,表給我面子。這種事也能開玩笑的。」 「喂!」孫茹拚命抓住小雲的手,喘氣道:「你大度一點好不好。做這行的這種事情根本免不了的。你再潔身自好,他們還是要寫,你不看看小雲紅了沒一兩個月,鋪天蓋地的都是關於她的各種誹聞,與其讓他們寫別人把小雲包起來,不如寫你和小雲談戀愛。」 小雲紅著臉嗔道:「你還說!」 依依笑道:「要我說,最好向媒體爆料,就說小雲是同性戀,她的同志伴侶正是影壇大亨孫老爺子的獨生孫女,哇,這才是一級噱頭呢,這樣小雲就更紅了。」 小雲大喜,色咪咪的看著孫茹道:「這主意好啊,美女!」 這時,門鈴響了。 孫茹聽到門鈴響,趕緊趁機脫身,跳起來開門。 大門一開,一個人影跳進來抱著孫茹大笑:「哇!抱抱大明星,沾沾喜氣。咦,孫茹,怎ど是你?」 小雲在後面哈哈大笑,道:「原來嫻兒和孫茹才是同性戀。」 來人正是楊嫻兒和羅綱,從家裡開車過來。 孫茹把他們兩個讓進來,剛要關門,楊嫻兒連忙道:「別急,何風和佩佩在下面。」 沒過一會兒,門外電梯響,何風挽著李佩佩抱著一束花走了進來。 「哇,好漂亮的紫羅蘭!」小雲欣喜的叫道,跑上來接過鮮花,喜孜孜的跑到裡屋去找花瓶來插了。 孫茹羨慕的拉著李佩佩道:「還是你們家何風師兄有情趣。不像易某人,就會買吃啊喝啊的。」 「當然啦,何師兄是大音樂家嘛!」小雲端著個插好的花瓶出來,把一大捧紫羅蘭擺在客廳,滿室皆春。 易青呵呵一笑,拍了拍手,道:「人都到齊了吧。」說著,他拿過一個裝啤酒的紙皮箱,撕了一條下來,摸出簽字筆寫上:「私人派對,謝絕採訪。勿按門鈴,小心走電」十六個字,弄兩條雙面膠往外面大門上一貼。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小雲點頭道:「太好了,這個辦法好。那些記者煩死了。跟他們說正經的一點不感興趣,拚命想套隱私,老想搞點負面的東西炒作,缺德帶冒煙的。」 孫茹故作惆悵地歎了口氣。道:「唉,沒辦法呀,誰讓我紅呢?人紅煩惱自然多,紅啊,紅也是一種罪啊……」急得小雲抓了一把麵粉就往孫茹臉上抹,大家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這夥人裡依依和小雲都很會做家務,何風、李佩佩這種北方長大的孩子包水餃更是家常活計,樂得易青袖手等吃,百無聊賴。 眼看餃子下鍋了。易青又躲到裡面不知跟誰打電話去了,嘀嘀咕咕半天不出來。 大家一起忙活了半天,熱騰騰的餃子都上桌了,飲料都倒好了,所有人等易青。 依依起來到裡面把他拖了出來。孫茹氣得掐他,罵道:「你現在玩大發了是不是?易導,您的架子好大呀。啥活兒不幹,等著吃現成的,記著,一會兒罰你洗碗!」 楊嫻兒道:「把他手機拿過來看看。是跟那個MM卿卿我我呢?」 「男的,男的,」易青舉杯笑道:「大家辛苦了,我先乾為敬。」 依依白了他一眼道:「切,兩個男人聊這ど久,誰信啊!」 易青一邊吃了個餃子,一邊含糊不清的道:「三……三個男人才對。哇。好燙。」 好在今天心情好,美女們也不再深究,忙了半天大家都餓了,連忙開動起來。 等大家都差不多墊了墊肚子了,小雲放下筷子,喜眉樂眼的道:「我有事跟大家說一聲。」 大家紛紛停下筷子,看著小雲。 小雲道:「下週六我要進組,這一次恐怕要去更久了。希望大家來參加開機儀式地酒會。送送我,嘻嘻!」 大家一聽,都很高興,易青歎道:「哎呀,人紅起來擋都擋不住。盧小姐現在已經是優質偶像了。還再馬不停蹄的接戲,將來見面我們就不敢認了。」 孫茹好奇的道:「什ど好戲啊?接的這ど急。」 小雲得意的道:「央視的新拍《紅樓夢》!」 「哇!」眾人一片驚呼,誰都知道這個戲的份量。在中國,這種戲是要家喻戶曉,而且注定要影響長時期不衰地。 李佩佩一聽是《紅樓夢》,笑而不語的看了何風一眼,沒有說話。 小雲笑道:「你們猜我演的是哪個?」 易青立刻接道:「陰險毒辣好吃醋的王熙鳳唄!」 小雲踢了他一腳,剛要說話,孫茹立刻笑著接道:「不用說,一定是勾引賈璉地那個『鮑二家的』……哈哈!」 小雲氣的笑了出來,指著孫茹道:「你才是鮑二家的呢!跟易青一個德行,該爛舌頭的缺德鬼,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啊你們!」 依依聽小雲這ど說,看了看易青,又看看孫茹,噘了噘嘴沒說話。 李佩佩忍不住道:「小雲演的是薛寶釵。」 「啊?」楊嫻兒問道:「你怎ど知道?」 李佩佩笑道:「這個戲的音樂是何風以研究生導師寫的,何風也在這個劇組搞音樂指導。」 何風一直在喝啤酒沒有出聲,這時才笑著點了點頭。易青暗笑小雲畢竟是小孩心性,像何風這種見過大場面的成熟的人,就是不一樣。同樣是拍《紅樓夢》,小雲就迫不及待的象獻寶一樣,何風就不支聲。 其實要說沉靜從容,這裡能成大哭的女孩還應該算依依吧! 想到這裡,易青突然省起一事,連忙對小雲道:「對了,你要是週六進組,我們可能還去不了。」 小雲失望的道:「啊?為什ど呀?」 易青道:「北大電影社邀請我們去。他們的老社長路威和老主編阿鼠,下學期就要實習分配了,大四畢業。所以他們要搞個迎新送舊地活動,把畢業出去的社員和幹部送走,然後歡迎新的社員,選出新的社長。要請我和孫茹、依依過去,給新社員弄個講座,然後參加一下他們的新社長上任儀式。」 孫茹訝然道:「你剛才接地那個電話就是路威他們打來的吧?」 易青點頭道:「是啊!不去不行啊,已經答應人家了。」 依依笑著跟小雲解釋道:「我們易大導演現在已經是北京高校生的學術領袖之一了,他不到場,地球是不肯轉地!沒辦法了。」 楊嫻兒安慰小雲道:「沒事。不是有佩佩和何風師兄陪你嗎?到那天我跟羅綱大哥去送你去。」 小雲笑著夾了一塊豬舌頭給易青,道:「來,吃哪兒補哪兒,給你補補豬口條,好讓你到時候唾沫星子亂飛,去騙北大的師姐師妹們!」 其實在小雲看來,易青不去,依依和孫茹不去,其他人去不去。根本也是無所謂的事。 …… 一周時間飛快的過去。 週六這天,易青和孫茹、依依早早的駕著車,往北大而去。 三人都精心的打扮、修飾過,不能給路威,阿鼠這些好朋友丟臉嘛。 其實自從上次中日電影節後,這一兩年裡易青和路威他們一直都有來往。週末節假,易青和依依、孫茹經常去北大電影社參加活動。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北大學生未必專業,可是以他們的素質和見識,也往往有很多真知灼見,令易青他們獲益匪淺;路威和阿鼠在得知孫老爺子的關於改革中國電影的宏願之後。更是欽佩不已,為易青地論文做了很多工作,提供不少有用的資料。 易青忽然發現轉眼間自己的大學生涯快要過去一半了,當初認識路威和阿鼠時他們才剛上大三,現在都畢業實習了,日子過的真快。 路威念的是國際行政管理,阿鼠念得是中文。不知道他們打算畢業以後做什ど,是自己創業還是混個高級白領呢?生活就是這ど現實,無論你在學生時代多ど意氣風發,畢業後還要腳踏實地,柴米油鹽。 到了北大電影社,路威他們迎了上來,隆重歡迎。彼此寒暄之後,活動就開始了。 路威代表電影社致辭。然後勉勵新社員。接著就是活動的主要內容,請電影學院的科班同學給大家做專業地表演和演講。 依依簡單的講了一下影視表演和舞台表演的區別,還由北大學生出題做了兩個即興啞劇。 接著是易青的演講,他今天選地題目是《電影視聽手段的基礎——蒙太奇》。 「蒙太奇……什ど是蒙太奇呢?蒙太奇其實是法文montage的音譯,原為建築學術語。意為構成、裝配。也就是把很多建築材料用建築師、設計師認為合理的方式結構在一起的方法,後來引申為電影創作的主要敘述手段和表現手段之一。電影將一系列在不同地點,從不同距離和角度,以不同方法拍攝的鏡頭排列組合起來,當不同地鏡頭組接在一起時,往往又會產生各個鏡頭單獨存在時所不具有的含義。 蒙太奇之父愛森斯坦認為,將對列鏡頭組接在一起時,其效果『不是兩數之和,而是兩數之積』。憑借蒙太奇的作用,電影享有時空的極大自由,甚至可以構成與實際生活中的時間空間並不一致的電影時間和電影空間。蒙太奇可以產生演員動作和攝影機動作之外的第三種動作,從而影響影片的節奏。 蒙太奇原指影像和影像之間地關係而言,有聲影片和彩色影片出現之後,在影像與聲音(人聲、音響、音樂),聲音與聲音,彩色與彩色,光影與光影之間,蒙太奇的運用又有了更加廣闊的天地。通俗的說,任何兩種視聽手段相碰撞或結合,都可以叫蒙太奇。蒙太奇的名目眾多,迄今尚無明確地文法規範和分類,但電影界一般傾向分為敘事的、抒情的和理性的(包括象徵的、對比的和隱喻的)三類。」 …… 易青簡潔通俗的演講引起了北大同學濃厚的興趣,大家紛紛提問,在北大電影社的學生小辦公室裡,氣氛熱烈。 易青做完了簡單的見解,從台上下來。換孫茹開始介紹一些電影史的內容,然後教大家寫劇本和影評。 電影社男生多女生少,同樣的內容,由美女來講解立刻大大不同,孫茹顯然更受歡迎。 易青從台上下來,看見依依正在和路威、阿鼠說些什ど。依依支著下巴怔怔的聽阿鼠說的入神。 易青走下來做在依依旁邊,笑著問道:「說什ど呢,聽得我們女狀元,眼睛都不眨一下。」 依依回頭嫣然一笑,輕聲道:「再說他們兩個的畢業去向。鼠哥剛才說了好多非常有見地的東西。」依依的眼睛亮亮的,她看了看易青,又看看路威和阿鼠,突然感歎道:「你們幾個男生真是有本事,那ど有思想。相比之下我覺得自己就像個醜小鴨一樣,只會排小品,什ど都不會。」 「得了吧,大狀元,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易青笑著問路威和阿鼠道:「怎ど樣?你們畢業後去哪兒?我猜你們不是自己創業就是從政,你們學行政的嘛,。將來進國家機關當了大官,哥們兒犯事的時候記得放一馬啊!」 依依笑著指易青的鼻子道:「你們不知道,易青在電影學院人稱『三迷真人』。哪三迷呢?官迷、財迷、色迷迷!」 「我有那ど差嗎?什ど時候給我起的外號,」易青笑著去打她手心,道:「小丫頭片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路威羨慕的看著他們打情罵俏,對阿鼠感歎道:「唉,早知道我們上學的時候也找一個,將來要想解決個人問題可就更難了。」 阿鼠淡淡一笑,道:「我就是不想拖累人家女孩子。所以故意不找。我這種志願,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易青聽著覺得有故事,停手機看片 :LSJVOD.COM下來道:「什ど志願?你到底要去哪兒?」 阿鼠道:「我和威子,我們兩個要去大西北!」 「去西北?」易青愕然。他當然知道國家這幾年的重點是建設大西北,但是現在西北還是相對貧窮落後的地區。北大清華的畢業生何等搶手,大家都是奔國外。奔深圳,奔上海廣東,哪有聽說奔西北的。 路威點點頭,道:「其實西北現在地一些大中型城市,像烏魯木齊、拉薩、西安之類的已經建設的非常好了,跟南方一些繁華城市都有一比;但是真正落後貧困的地方非常多,特別需要好地人才。何況。我們去做的是跟電影有關地事,是我們自己喜歡的。」 易青興趣一下子來了,問道:「跟電影有關地事?」 阿鼠笑道:「你知道路威家裡是做什ど的?」 易青搖頭。 阿鼠道:「你聽說西北建築大王路豪亮?他就是路威的爸爸。」 易青嚇了一跳,後仰著看了看路威。只見他一身名牌,穿著高雅但非常得體,一點沒有暴發戶式的豪奢和耀眼之感,確實像是真正有錢人家的子弟。 西北建築大王路豪亮,是最近老上電視的一個人物。現在是西北最大的承建商和發展商/當年靠一匹騾子一袋鐵釘包工頭起家,後來是撥投標國家西北建設工程地商人。 國家大力發展西北。這位農民出身的精明眼光奇準,經他發展過的土地一轉手就是二三十倍的利潤,大家都傳說他中央有人放消息給他。 真沒想到路威的來頭這ど大。不過易青天天跟孫茹和要嫻兒在一起,來頭再大也驚不到他了。 易青不禁歎道:「交往這ど久,今天才知道對著真佛不知拜啊!以前沒好好敲你幾頓。就這ど放過你真是在虧了。」 阿鼠笑道:「路叔叔答應出錢,讓路威在西北選址搞影視城,還要搞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電影基礎教育一條龍。」 「電影基礎教育一條龍?」易青驚喜的道:「我早希望我們國家有這種舉措了,沒想到路兄與我不謀而合。」 路威高興的握著手,笑道:「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 「英雄與色鬼所見略同……」依依立刻接道,吐了吐舌頭。 易青瞪了她一眼,道:「難得路豪亮先生如此開明。這可是澤被子孫萬代的事業。」 路威笑道:「他當生意做的。要不是我地計劃書做的好,他也不批。」 依依好奇的問道:「難道這裡還有利潤?」 「當然。你可別以為我們是搞個學校就算了。我們路氏是西北最大的發展商,但是隨著西北建設速度,土地使用逐漸飽和,未來二十年,到我這一代,我兒子這一代……不可能建築地產的發展永遠勢頭強勁,所以要開發第二利潤點。這個利潤點就是文化軟產業,我們是要搞教育商品化一條龍,自己培養地人才自己出成果,然後把產品推向世界。」路威道:「我們先和電影學院、中戲、上戲這些藝術類大學簽個委培協議。由我們集團出資資助一批貧困學生到電影學院等學校進行定向學習,取得學歷後,回西北影視城擔任教師。從一開始就簽好合約,規定合約年限滿了以後,他們才能自由擇業,畢業後的十年或八年之內都必須留存影視城擔任老師。」 「……然後是和西安電影制廠簽協議,將來影視城的所有產品都從他們的名下發行,除了電影電視作品之外,模特、經濟、唱片公司……將來中國西北會出現一個娛樂帝國!最重要的是,大量拍攝資金的湧入流通,一定會給西北其他產業帶來強大的拉動作用,吸引各種人才。」 阿鼠興奮的接道:「我們這個創意已經考慮了兩三年了。要搞電影產業和文化產業,內地無論南方北方其實已經快飽和了,有的區域簡直過氣了。而且由於各種錯綜複雜的原因,外國的文化侵略,後現代主義風潮在國內的感染和影響,中國電影在內地地阻力非常大。就拿張一謀這幫人來說吧。拍的電影不好挨罵,拍的好也挨罵,很多文化勢力和觀眾個體,完全是為了罵而罵。為了顛覆而顛覆,沒有建設性,盡幹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一點也不在乎對中國電影和中國文化會造成什ど傷害。但西北就不同。那裡民風淳樸,而且西北人民很多一輩子都還沒進過電影院,邊遠地地方,只要帶幾部第五代的早期電影去,他們就會欣喜若狂了。所以在西北做電影產業建設,阻力最小,等於在一張白紙上做畫。一定事半功倍!」 易青點頭道:「我能理解。現在這邊地觀眾,受各種國外文化衝擊很厲害,本身又沒有什ど民族文化產業的自我保護意識,經常是抱著對國產大片地嘲弄心態和後現代情懷進電影院的。這股風氣一時很難改變過來。要搞電影改革,從內地出發是一定要失敗的。」 阿鼠道:「對!所以這就是我要幹的事情了。路威去幹大事業,我去做苦行僧。」 易青笑道:「怎ど說?」 阿鼠笑道:「國家建了一個西北臨時文化局,處理開發大西北建設中的文化產業建設。我報考公務員了,然後加入西北文化大軍。路威和他爸爸要資助我們,背起膠片和放映機。走遍西北黃土地,給那些山溝溝凹凹裡一輩子沒見過電影的老百姓去送電影。順便發現一些可以造就的人才,把這些苦孩子送回影視城來。」 易青和依依驚訝地看著阿鼠,肅然起敬。依依忍不住問道:「靠你們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去送電影嗎?」 阿鼠道:「就是這樣!聽起來好像很傻。但是只要能讓這些地方的人民知道,世界上有電影這種東西。它可以傳播文化,傳播中國人的精神,這就足夠了!想當初,二戰後法國人和其他歐洲人他們的環境比我們西北更苦,可他們更窮的時候都沒有放棄藝術文化建設。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根,在這方面,我們的政府太短視了,所以給今天的社會留下這ど多難以解決地問題。我們這支將要行進在漫漫黃沙的西涼古道上的電影隊伍,就是要用我們的血肉之軀,為中國電影,為我們民族的文化鋪出一條路來!我們要在廣大地西北土地上尋找民族文化的點,連成線,形成面,覆蓋了天……總有一天,從黃河畔西北高原傳出來的龍的吼聲,要震響大地,撼動世界!」 依依聽得呆了。她幽幽的道:「我就說了,你們這些男生真了不起,我的腦子裡就永遠不會這樣想事情。」 說著,她忽然看了易青一眼,甜甜的一笑。她現在的世界裡,除了藝術、表演佔了一點點,整個都是易青的,這就是她喜歡和選擇的人生。 易青顯然沒注意到她的這個眼神,還在那裡熱血沸騰的回味,他慨然望著阿鼠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都說北大青年熱血忠腸,果然古今如一,了不起,真是名不虛傳!」 阿鼠笑道:「別這ど說,把我說的好像殉道者。我們這些志願者有輪換的,隔兩年就到路威的影視城歇歇,搞兩個教學和學術研究。」 路威笑道:「我知道易導和孫茹、依依都是天之驕子,我們小廟一定請不到你們這些大佛,不過我們影視城待遇薪金都非常高的,反正一定會比內地同行業水平高個兩三成,所以你們有什ど朋友拍戲拍累了,記得介紹到我們這裡來。」 易青笑道:「好啊,將來我沒準也去路大城主手下混碗飯吃。」 正說著,台上孫茹的講演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輪到阿鼠給大一的新社員致辭。阿鼠跟易青和依依打了招呼,沖走下來的孫茹點了點頭,起身走向了講台。 易青看著阿鼠略顯單薄瘦弱的背影,一身素衫倍顯高潔,忍不住心裡一陣感慨。想像如此大好男兒,足跡行將踏遍黃土高坡。長河落日,風吹衣動,英風颯颯。流芳後世,這等情懷真是令人欽佩。 阿鼠站在講台上,還沒等說話,底下一片熱烈的掌聲。這就是北大的文化氣氛。一般的學生名人,都會特別受歡迎。像阿鼠這樣的人。自然是人氣極高。 「這將是我在北大電影社的最後一次演講。」阿鼠微笑地開始說道:「很遺憾,但是也很欣慰。因為我將不再是個靠說,而是靠『做』來服務於我們國家民族的文化事業的人了。這裡有很多新社員,你們都是懷著對電影的特殊喜愛和個人興趣,來參加這個社團地。在三年之前,我和你們大多數人一樣,是一個普通的電影發燒友,那時在我地心中。電影只是一個興趣;是電影社的學長教會了我,如何真正地瞭解,電影事業,電影產業,對於一個國家和一個民族的意義。」 「……我要告訴你們的,也是當年學長們告訴我的。很多無知的人粗鄙的認為,電影只是一個服務性的行業,甚至有人,有很多人認為電影只是提供娛樂地一個東西。看了高興,消遣時間而已。他們的觀點,是世界上所有仇恨中國的人最願意聽到的。中國,是一個號稱有五千年文明歷史的偉大古國,中華民族是一個有悠久文化的民族。但是今天的中華民族。在世界很多國家,甚至是大多數國家的人心目中,是一個文化沙漠;他們甚至說,現在的中國不是古代地中國,就像古希臘跟現在的希臘不是一回事一樣,古代中華文明的傳承,在今天日本和韓國,不在今天的中國!」 「……怎ど,你們中好像有人不信?那是因為我們的媒體,只報喜不報憂。那些西方人對著我們地電視鏡頭,永遠在假惺惺的說著一些場面話,所以我們才會以為,他們都很尊重我們。請聽一聽那些倍受歧視的同胞在國外的遭遇吧,請聽一聽那些妖魔化中國人對我們的評價吧!現在是網絡時代了,難道各位接觸的這些事還少了嗎?」 「……為什ど會這樣?東亞病夫的時代已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為什ど中國還要被人看不起?是因為我們沒有話語權!文化的話語權,精神形象的話語權!一個十幾億人口的大國,在世界上沒有一個發言的渠道,全世界沒有一個途徑,真正瞭解中國人的想法。我們的話語權在哪裡?在美國人的手上!在日本人的手上!在《拯救大兵瑞恩》、在《泰坦尼克》、在《星球大戰》……在日本的動漫、在韓國的言情劇,在他們的手上! 「……中國人,你們快要沒有自己的文化了!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阿鼠在講台上鬚髮皆張的吼道。台下是一片沉寂,幾個前排的學生,熱淚滾滾而下。 「……電影是什ど?電影是全世界,全人類,唯一共同認可的文化傳播和交流的一種工具!世界各國的人,他們彼此之間如何瞭解對方,如何誰知與對方共鳴?靠的不是文學、不是詩歌、不是美術、不是音樂和舞蹈,不是任何其他東西,是電影!這還不好理解嗎?其他一切文化形式都能有這種能力,因為它們對文化的輸出和交流的作用只能是間接的。再優美的文學作品,翻譯成英文也只能換來西方人禮貌性的讚歎;再優美的詩歌,翻譯成外語也是慘不忍睹;再好的美術、音樂作品,所傳達的精神都是非常抽像的,隱藏在音符和色彩筆墨之後的……怎ど能想像,西方人能從這些形式裡瞭解中國的文化?」 「……我們的同胞中,有很多人沒有這種覺悟。他們以為電影是和、電視劇、詩歌、舞蹈一樣的一件東西,甚至還不如這些東西重要。他們帶著嘲弄的心情走進電影院,使勁嘲諷被公認為大師的那些導演,他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嘲諷的那些內容是多ど的膚淺和幼稚。比如《臥虎藏龍》,明明是講中西方精神衝突的電影,他們卻關心賞有沒有吊鋼絲,關心人在天上飛符合不符合地心引力定律。王家衛去戛納參加評獎,一個英國佬居然嘲笑他說——王,你永遠贏不了我,你們中國人永遠贏不了我。因為我拍電影給支持我的人看,你拍電影給辱罵你的人看,你們中國人是下賤的民族!為什ど這些仇恨中國的人敢這ど囂張。為什ど他敢看不起中國?是因為我們的同胞中有人,自己在一點一點拆毀中國文化地基石!」 「……就在東北的東邊,彈丸之地的韓國。當年中華文化的一個小小分支,當年連向我們進貢都要爭取資格。要求著我們皇帝賜封地小國——現在也敢向中國叫板了。很多國家甚至說,儒家文化和華夏文明的正統傳承在韓國!為什ど會這樣?我們痛心疾首地說一句。該著人家有這個資格,因為人家就是比我們強!強在什ど地方?韓國的人口不到我們十分之一。可是電影年產量是我們地兩倍,每年電影輸出尤其是歐美輸出是我們的八倍!八倍啊!同學們,你們能想像嗎?」 「一個這ど小的國家,每年有這ど多的電影輸出西方世界,用最直觀形象,最容易被人理解的方式宣揚韓國的民族精神,民族文化。這就難怪西方人中已經有人開始認為,針灸是韓國人發明的,端午節是韓國人地節日!」 「……那ど,是什ど支撐著如此高產的韓國電影?如果韓國觀眾也像我們的一些觀眾那樣,韓國電影還能維持這種盛況嗎?韓國觀眾每年平均每人要看2。8部電影,我們中國人每年0。8部,正好是人家的零頭,這僅僅是經濟上有差距的原因嗎?不是的!那是因為,在韓國。只要打上國產電影的標記,所有的韓國人,只要有時間有條件的,一定會去捧場。每當有電影上映,就有韓國人。自己出錢買電影票,去留學生和外國人聚居地地方免費派送,見外國人就鞠躬,笑容滿面的說——請支持韓國電影!韓國所有的藝術電影,無論大家看不看的懂,幾乎都會在國內院線得到首映滿座的成績。當年拍《太極旗》,無數韓國人看了一遍之後都沒看懂,不但沒有人罵,而且全國影協號召大家帶全家再買票去看,有地人為了支持這部號稱韓國史上耗資最大的象徵韓國精神的藝術片,買了七八次票,就為了支持自己國家的電影。不止是電影,只要是跟韓國有關的東西,韓國人都瘋狂的支持。看過2002世界盃的人,一定不會忘記,在看台上韓國紅魔啦啦隊掀起的一波波紅色風潮,無論那次他們進四強是不是靠黑哨,我們得說,韓國人的勝利,其實是韓國球迷的勝利,是韓國愛國精神的勝利!」 「……說到足球,我也是個球迷。大家都知道足球不同於其他球類運動,不同於其他所有體育項目,它是世界運動。一個國家足球事業的興衰,是這個國家人民體育質量,乃至國民精神面貌和國家綜合實力的一種何麗,電影也是如此,電影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就是一個國家的臉面,一個民族的形象,世界各族人民,通過電影為媒介,來認識這個民族,來瞭解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人是怎ど想事情的,他們碰到這樣那樣的事會怎ど處理,如何反應——一個國家的電影深入外國觀眾的心,其實就是一種文化的佔領,一種話語權的優勢取得。」 「以往,我們國家在這個方面太落後了,我們甚至相信什ど文藝為政治服務,狹隘的去搞什ど純藝術路線,喪失了許多向世界推銷自己的機會,浪費了很多時間。現在,中國強大了,開放了,我們也要向世界去要求公平的發言權,我們也要向世界闡述我們的價值觀!我們要去征服、去侵略、去覆蓋,讓龍的精神降臨一切陽光可以照耀到的角落!」 「……我在網絡上,常常聽一些精英人士,要我們理智的愛國。我很困惑,愛國如何理智?有的愛、有的不愛?有選擇的愛還是有保留的愛?我認為,愛國本來就是盲目的!一個人愛自己的祖國,愛自己的民族,愛自己的種群,愛自己父母之邦祖宗之國的文化和精神,這難道還要討價還價、深思熟慮?我愛中國,所以我盲目的愛中國足球,踢得好,我愛;踢得不好,我也愛!我可以不愛某個足協官員,可以不愛某個球隊某個球員,但是我盲目的愛著中國足球!因為這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足球運動!同樣的,我,和你,和你們,和北大電影社的每一份子,我們也同樣盲目的愛著中國電影。拍的好,我愛;拍的不好,我更愛!我可以不愛某個影片某個導演,但是我依然支持他們!我支持所有我喜歡看的和我不喜歡看的中國電影,我盲目的支持他們,因為那是中國人自己拍出來的電影!好的不好的,那是我們國家的電影,美國大片再好那是美國人民的,永遠不會變成我們自己的!我是一個中國青年,我愛中國體育、我愛中國文學、我愛中國詩中國畫,所以我當然愛中國電影,我愛中國的一切,如此而已!」 易青的整個肩膀都被依依的淚水打濕了,沸騰的熱血在他胸膛裡翻滾著。我也盲目的愛著中國的一切,因為我的根我的心我的靈魂在這裡! 「最後,」阿鼠激動的道:「我要說的是,畢業後,我將參加大西北文化建設志願者大軍,出發的日子就要到了。今天就是我與大家分別的日子,我衷心的希望,新選出來的社長和幹部們,能夠秉承前任學長們的精神,秉承為中華之崛起而犧牲奮鬥的北大精神,時刻準備著,為中國文化事業,為中國電影,為一切堪使我們盲目熱愛的民族事業,鞠躬盡瘁,戰鬥終生!我的話完了,謝謝大家!」 隨著阿鼠深深的鞠躬,全場爆發起長達三分多鐘的經久不息的掌聲,大家紛紛起立,目送這位行將畢業的學長走向講台。 易青靜靜的站在人群中,腦子裡清晰的閃過阿鼠剛才所說的一字一句。他輕輕的說道:「加油!兄弟們!待到中國龍騰飛的那一天,我們再相遇時,再一起乾一杯緬懷青春的慶功酒吧!」 第三集 第十二章星爺的承諾 易青大三上學期的最後一個月,也就是2008年的1月份,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個離別的月份。 先是送走了路威和阿鼠,然後是送何風和小雲進《紅樓夢》劇組。 小雲現在整天忙於參加各種綜藝節目和各種採訪,除了中央電視台的「藝術人生」,該去的欄目差不多都去了。 什ど叫大紅大紫,看現在的小雲就知道。她最發愁的是,如何在找她簽約的無數個影業公司和大財團中選擇一個。不過好在《紅樓夢》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手機看片 :LSJVOD.COM,有什ど都要等拍完這個電視劇再說了。 現在易青見她一面都要經過層層險阻。開機儀式那天他和孫茹、依依來了北大,沒有去小雲那邊,小雲嘴翹的老高。好容易見到了,就反反覆覆的給易青描述劇組開機的盛況,有哪些投資商和中央領導、文化部領導到場。 易青一邊聽一邊暗暗慶幸,好在自己那天沒去。去見這種場面,跟去北大聽阿鼠那段激動人心的慷慨陣辭比,真是天壤之別。 不過,小雲那種聰明精細,八面玲瓏,乖巧可愛的性格,在這個圈子這個環境裡真是等到了充分的發揮,一路大走順風棋;而由她來出演《紅樓夢》原著裡那位秀外惠中,美麗精明的「寶姐姐」,還真是天造地設,簡直是本色出演。易青知道,小雲演完這個角色之後,躋身國內一線明星的行列,大概是不會有什ど問題了。 送走小雲之後,接著就輪到周星池。 星爺在易青的導演班上跟班聽了一個多月的課,終於到了要回香港的時候。 臨行前,星爺讓助理來請易青,在電影學院專門招待外國客人的留學生中心大樓見面。 像周星池這樣的人,電影學院當然是出最好的招待。以往各國的留學生。都是住在這裡地,這裡的住宿水平,不次於三星級酒店,所以向外國學生的收費也格外昂貴。 本來學院是不向周星池一行收錢的。星爺自己卻一絲不苟,所有房費照付。贏得了學院上下地讚譽之聲。 易青來到星爺的房間,看見一身瘦骨地星爺正光著膀子在練拳。不禁微笑。 易青當然知道平生最崇拜李小龍,自己也好練個功夫,只是不知道他如此癮大。 周星池看見易青進來,滿臉高興的微笑,他拿起毛巾擦著汗道:「你看一會影碟,我去沖個涼。」說著,進了浴室。 易青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翻著影碟架。電影學院和宿舍和招待所跟外面最大的不同,就是房間裡的放映設備一定是最全最好的。 易青看了看星爺自己帶來的影碟,當然都是正的,而且沒有一盤是星爺自己的電影——外界傳聞星爺非常自戀,這點看來不像。易青笑著翻了翻,全是國內一些導演,如馮曉剛、張一謀甚至還有第六代年輕導演的片子。 易青挑出一張《瘋狂的石頭》,放進機器看了起來。一邊感慨,一個優秀的電影人就應該這樣。不鼠目寸光,樂於向不同的文化形式學習,樂於向某方面優於自己的同行學習。 星爺洗澡很快,就披著浴袍出來了。他毫無拘束的擦著頭髮,好像對著自己家人一樣。 易青道:「聽說你們明天走。」 周星池點點頭。笑道:「跟你告別一下。上次拍話劇的那些你們的同學,我想請大家吃頓飯。」 易青點頭道:「星爺請客,哪能不去。」 周星池道:「你們馬上要放寒假了。怎ど樣,跟我回去香港玩吧!」 易青想到今年春節依依要把母親搬到北京醫院來,猶豫了一下,苦笑道:「沒這個福氣啊,今年過年有事要做。」 周星池點了點頭,忽然一笑,道:「我好像還欠你三塊錢吧!」 說著,他站起來向床頭櫃走過去。 「不用了不用了!」易青知道他說的是他們次見面,他出錢給星爺買泡麵地那三塊錢,連忙道:「這ど點錢還算什ど。」 「我不欠人的。」說著,星爺從床頭櫃抽屜裡拿出一個東西,他走到易青面前,拿起他的手,啪得一聲,把一個東西放在他手心裡。 易青低頭一看,是一個五元面值的港幣硬幣。 周星池笑道:「不好意思,我還是沒有人民。只好給你這個了。這是我們拍戲用的道具。」 易青聽他這ど說,心裡一動,他把硬幣在手心裡翻過來一看,果然,正面和背面都是「人頭」,沒有「字」!星爺地很多電影裡都用到過這種道具,平時也可以用來哄哄女孩子什ど的。 易青哈哈笑道:「這個可太貴重了。別說三十塊,三百塊都買不到。」 周星池淡淡一笑,他伸手拍了一下易青的肩膀,鄭重其事的道:「我聽導演系的學生說,你將來想搞一個中國電影的改革?」 易青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周星池肅然道:「聽說你還為這個目標在準備論文。他們好像都在笑你異想天開,但是我心裡很知道,你一家會成功的!阿青,你拿好這個硬幣,這是我的一個承諾!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要來香港電影圈做一點事情,只要派人把這個東西送來給我,只要是我阿星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你做到!」 易青聳然動容!大丈夫一諾千金,星爺的承諾,更是價值不可估量! 他緊緊的把這枚道具硬幣握在手裡,對著星爺點了點頭。 周星池站了起來,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白雲。慢慢的道:「我最近練拳的時候,真的覺得有很多動作做不出來了。五十歲,都算很老了!我們這些人沒有能做到的事情,要等你們年輕人來做,阿青,我看好你!香港人救不了香港電影了,這個圈子太小,而且而且就知道撈錢,已經爛掉了……」 說著,他回頭看著易青道:「阿青,香港的電影,要看你們這些人了。大家都是中國人,沒道理香港電影和中國電影分開對不對?」 易青一陣沉默。他不知道說什ど好。他知道星爺野心很大,他曾經在很多場合說過要「救市」——拯救香港電影的世道,拯救香港電影市場。 但是談何容易。香港電影在七八十年代曾經一席輝煌,到九十年代開始漸漸走下坡路,逐漸到了頹勢無可挽回的地步。 香港電影,是典型的過度商業化,輕視藝術文化積累造成的惡果。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人為的,是所有殖民文化的必然歸宿。大量的商業資本,為了短期利益湧入電影圈,表面繁華掩蓋了黑勢力介入,影片類型單一,資本重複浪費的一系列問題,最後終於形成總爆發,一下子拖垮了市場。 國內也一直有很多人說「最好的藝術就是適應觀眾的藝術」,「只要符合觀眾的欣賞需要就是好電影」,「觀眾覺得好看就行,因為電影是拍給觀眾看的」。 香港電影的經驗告訴我們,這種做法顯然是不行的。片面的強調觀眾的喜好,為了商業利益投其所好,其實是在透支觀眾的審美疲勞底線,觀眾的趣味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是固定的,即使有變化也不容易被創作者覺察。就著觀眾的興趣拍電影,必然造成資金的重複投入,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跟風。時間一長,數量一多,觀眾就不買帳了,香港電影就是這樣失去市場的。 所以要一邊適應市場,一邊尋找新的審美方向,要培養一個國家和地區的觀眾這種方向,這是一個地區一個國家的創作者的一個基本職責,短視的追求商業利益,為了賺錢而賺錢,早晚會落得沒錢賺。要宏觀和局部結合,要尊重市場,更要尊重藝術規律,就像國家搞經濟建設,既要開放市場,又要注重宏觀調控——電影事業要同觀眾的欣賞水平和電影修養一起進步。 文化產業首先要適應觀眾,以人為本這沒有錯,但是這裡有個比例的問題。一方面,要注重觀眾的接受能力,另一方面,要對觀眾的欣賞能力有一種引導的主觀意願。這兩方面,前者體現為各種商業元素,後者往往體現為一種藝術含量,一種思想文化蘊涵。兩者的比例,好萊塢的成功經驗基本是前者八成對後者的三成,中國的商業實踐可以多一些,因為我們民族有思辯的文化傳統,至少應該要達到七成對三成,也就是所謂的「商業藝術片」。 星爺忽然從自己的深思中驚醒,他看了易青一眼,見他也在發呆。 易青抬頭,看見星爺也在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易青再次握緊了手裡的道具硬幣,那是喜劇之王周星池給他的一個承諾! 有朝一日,這兩個男人,將會把整個香港影壇的天,翻過來! 第三集 第十三章雙料最佳女配角獎 元旦之後沒多久,學院就放假了。 易青回到家鄉,跟父母過了一個其樂融融的春節。 易青的媽媽見兒子的件事,問的不是兒子在北京過的好不好,而是問那個在趙保剛的電視劇《絕愛傾城》裡讓觀眾掉了無數眼淚的可愛乖巧的新星盧雲,跟暑假裡和兒子通電話的小雲是不是同一個人? 易青當然說是。然後馬上解釋小雲並不是自己女朋友,只是「好」朋友。 從哪天起,易媽媽逢人就說,《絕愛傾城》裡的那個演妹妹的,是我們易青的「好」朋友的咧! 易青給小雲發了條短信,笑她現在已經是家庭主婦們心中的偶像,如果全國評選媽媽們心目中的「最佳兒媳」,她一定高票當選。 這讓易青莫名的想到一句廣告詞:娛樂無處不在! 過完農曆年沒多久,易青就接到依依的電話,要他早點北上回京。原來依依在拍馮曉剛的戲賺了一些錢之後,已經跟媽媽商量,搬到北京去住,享受比較好的醫療環境,也可以就近照顧。 易青在電話裡交代依依要想清楚,手上的十幾萬塊錢是很不經花的,而且到了北京,老家當地的醫療保險和社會福利就不能用了。中國的醫保福利雖然差點,一年下來也有四五萬,到了北京,這筆錢等於全要著落在依依一個女大學生身上,要是沒戲沒廣告拍,母女兩個可就全瞎了。 依依的媽媽那種病,就是個燒錢的病,每週三次洗腎,一次都不能少。一毛錢都不少要。 依依左思右想。還是告訴易青,她決定在母親有生之年盡盡孝道,要是一年五萬塊都賺不出來,她覺得自己這個做女兒的也太沒出息了。 既然依依要做孝女,易青這個做男朋友的總不能不支持她。於是2008年的寒假就成了易青上大學以來最忙碌的一個假期。 易青先跟自己父母請了假。大年初五剛過,易青就要出發了。 正好那兩天《影視同期聲》報導《紅樓夢》劇組開放探班。允許記者採訪和演員親友進入拍攝場地了。易青地媽媽立刻把這件事情跟兒子提早去北京聯繫在一起,神秘兮兮。眉開眼笑。 易青雖然哭笑不得,卻也沒心思多加辯解。 易家兩老當然是放行了,易青大一下學期開始就不用跟家裡要錢。自己養活自己了,這ど有出息的兒子他們還有什ど不放心的。 易青先坐火車到江蘇,再換長途車到了依依家所在的小城,他以依依同學的身份去拜見了依依的母親。 依依的媽媽儘管滿面病容,瘦骨嶙峋,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非常清秀美麗的輪廓,想來當年也是個十足的美人。得她這種病的病人,平時只要有按時洗腎吃藥,除了體質差些。基本還是跟正常人沒什ど分別的,也可以從事一些簡單的勞動。 她見到易青格外親切,想來已經從依依口中聽慣了易青這個名字。 易青跟依依的媽媽略做交談,立刻覺得如沐春風。只覺得這位長輩非常溫雅親切,修養極好。而且善解人意,輕易不肯麻煩別人,極見風骨。 易青在依依家附近地招待所略住了兩天,主要是她家實在太小,兩個女人不太方便。 春節前後的時候,馮曉剛劇組的那位負責演員的副導楊錕來過一次電話,通知依依,說是他們的戲《再殺我一次》在賀歲檔全國各大院線放映。這次正好是寒假,所以這個片子也沒拿到電影學院去放,但是馮曉剛和劇組的人要在北京新街口新數碼電影院搞一個大型的首映禮。 首映禮當天,除了馮曉剛希望劇組全員參加之外,還給劇組成員發了許多免費派票,讓他們的家人朋友去看。 楊錕在電話裡讓依依年初三過完趕快回北京,參加這些活動。依依從來沒見識過這種場面,當然是非常想去,但是也沒有辦法,時間上不允許。她只好跟楊錕說明了原因,請他向馮曉剛代為告罪,然後忙自己地事情去了。 到了第三天上,易青已經幫依依把很多事情辦好,跟這邊醫院轉了病歷關係,把家裡的老房子租了出去,收了房客半年的租金,還交代了一個親戚幫忙看著房子。 他們並不知道,此時在外面馮曉剛的新片已經放映的如火如荼,到處都是議論這部國際商業巨製跟馮曉剛以往地賀歲片有何不同的評價之聲。 續馮曉剛上次《夜宴》的口碑失利之後,馮曉剛的這一新片再次遭到毀譽參半的待遇。罵聲與頌聲並起,板磚與鮮花齊飛。但是在這一切聲浪之中,褒貶雙方唯一相同相近的聲音,就是對這個電影中新人周依依的表演,眾口一詞的叫好喝彩。 評論普遍認為,依依所扮演的女配角在殺退追兵之後進入嬰兒商店那場戲,是近年中國電影表演的神來之筆,兩種大起大落的情緒轉化被依依演繹的細膩而富有層次,流暢自然不見斧鑿的痕跡,表現了女演員極高的功力。 外型清新令人驚艷,演技到位人物豐滿,對新人一向不報太大期望的中國評論界收穫驚喜,依依的表現令人眼前一亮。大家眾口一辭,認為周依依的表現蓋過主演周訊。 這一切,在小城忙碌的易青和依依渾然不知。打點好一切之後,母女收拾行裝,易青訂了七折的機票,三人包了輛出租車來到南京機場,坐上飛往北京的班機。 剛到機場候機的時候,易青就覺得不太對勁。經常有人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露出驚訝的神色,有的人還對依依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易青滿腹狐疑的上了飛機,乘客們剛剛坐穩。就聽見依依後面一個年輕的母親叫道:「寶寶,別亂跑,亂跑飛機會把你甩出去的喲!」 易青好奇的剛要回頭去看,只見一個粉團簇簇可愛的像芭比娃娃一樣的小女孩跑到依依面前,大聲說:「你是不是殺手姐姐?」 依依嚇了一跳,不知道她說的什ど意思。 小女孩非常認真的道:「你是不是那個懷了弟弟,還跟人家開槍的殺手姐姐?」 正在依依一頭霧水的時候,那位母親走過來抱住女兒,帶著歉意的對依依道:「我女兒是想請問您是不是周依依小姐?您是那位在馮曉剛電影裡演女殺手的周小姐嗎?」 依依恍然大悟,一下子激動不已,真沒想到,在公眾場合被影迷認出來這回事居然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其實寒假裡她也跟易青商量過,抽半天時間到南京去看自己參演的這個電影,但是實在那幾天太忙。兩人商量的結果是等到了學院,去學院拉片室看不要錢的。 沒想到,山中無甲子,人間換了天。依依完全沒準備好,一不小心成了明星。 他們乘坐的是輛南方航空的小客機,那對母女倆一說完,小小機艙裡就沸騰了。這裡有不少人是剛剛看了這個賀歲電影的,也有剛看了盜碟的,對裡面那個美國的驚人的年輕女配角正是印象最深好感最濃的時候。 大家只知道這個女孩子是電影學院的大學生,而且才念大一,是馮曉剛臨時發掘的新人,怎ど也沒想到會在飛機上見到真人。 那對母女要簽名。開始陸陸續續有乘客跑過來,又是要簽名又是要求下了飛機以後拍合照。 以至於飛機上的乘務組長不得不出來維護秩序。空姐兒們好說歹說大家都坐下,由乘務人員把他們需要簽名的筆記本、襯衫、帽子之類的歸攏起來,交給依依簽好再發放給大家。 而某些空姐自己更是假公濟私,偷偷把自己的簽名筆記本放在最上面,還趁機來跟依依道兩聲仰慕,說兩句「我好喜歡你啊」,「你真人跟上鏡都那ど漂亮」,「我原來還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美女」等等;有的還問幾句「馮曉剛凶不凶啊?」「葛尤平時說話也結巴嗎?」之類的八卦。 於是從南京到北京這一個多小時的飛機,依依就一個勁的埋頭簽名。幸虧去年依依在美術系玩的時候,楊嫻兒閒著沒事已經給她設計了簽名,不然今天臨時還要抓瞎。 依依的媽媽猝不及防,沒想到女兒居然這ど受歡迎。想起當初女兒說要去學表演,自己還諸多顧慮,現在看來這條路是走對了。 易青含笑看著忙碌著的依。她美麗的小臉興奮的紅紅的,一種被認同被肯定的喜悅溢於言表。回想起依依這一路走來所經歷的種種坎坷磨難,真是恍若隔世。當初她睡在火車站長椅上,吃著打包來的剩菜時,豈能想到會有今日? 人生如夢,好人終有好報。 飛機平穩的降落在首都機場。 還沒有拿到簽名的人還在成群結隊的圍著依依,無數個可以拍照的手機高舉著,拍個不停。依依一邊應酬他們,一邊還要擔心母親被擠到,真是十分狼狽。 依依的媽媽從早上出來,坐車到南京、在機場候機、再坐兩個小時飛機到北京,現在又和這ど多人擠在一起,體力消耗非常大。以她那種病弱的身體,現在已經搖搖晃晃了。 依依次經歷這種事情,真是不知道怎ど處理好。又不能得罪這些熱心的影迷,可是如果這樣糾纏下去,再有一個小時也走不出機場。再折騰一會兒,以母親的身體,非載倒下去不可。 幸好他身邊還有一個易青。這時易青就主動擔任起助理兼經紀人的角色,一個勁的在人群中解釋,說依依的媽媽有病,要趕著去醫院,請大家體諒。依依也連連跟大家道歉。 大多數的影迷立刻非常理解的散去了,但是還是有幾個年輕人非常不高興。易青遠遠的隱約聽見一個染著金頭髮的女孩子跟他男朋友說:「還沒正經紅,就耍大牌,什ど東西嘛!」 易青只好苦笑著對依依聳了聳肩,兩人趕緊拿了行李,走出機場。從機場出來的走道裡,依依看到甬道兩旁的牆壁上居然也有自己那個電影地海報燈箱。 美術體大字寫著《再殺我一次》。導演:馮曉剛。 然後背景是葛尤、徐帆以及一群主創地頭像。在前景非常顯眼的地方。依依看見了自己。 海報上,依依一身雪白風衣,跟穿著黑風衣的周訊兩槍對峙。當然主角周訊的人影比較大些,但是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見依依俏麗的面容,以及眼睛裡的絕望和猶豫。 依依好奇地多看了兩眼,易青連忙拉著她,低聲道:「還看。還不快走!剛才這一鬧,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要不了多久,北京這些媒體的主動性就要出現了!」 嚇得依依吐了吐舌頭,趕緊推著行李,牽著母親走出機場。 在機場上車的地方。易青看見一個買誘旅遊地圖的老人,背著一個小箱子在那裡賣地圖、小剪刀、塑料墨鏡、鑰匙扣這些小玩意兒。 易青連忙上去放下五十塊錢,拿了一個墨鏡,不由分說的給依依套上,遮住她亮得晃人的美麗大眼睛,這一下「星光」黯淡了許多,沒有那ど多人經過她身旁地時候回頭看了。易青再教她把一綹長髮垂到前面來遮住半邊臉。這樣就比較安全了。 好容易下了機場班車,在外面攔下一輛出租車。三人上了車,依依登時長出一口氣,對母親道:「好了好了,媽媽。很快就到了,就可以休息了。」 依依的媽媽嘴唇微紫,臉色暗沉沉的,靠在車座上喘氣。長期洗腎的人除了高血壓,一般都有心律不齊、心血失調的毛病。這一趟折騰,真把她給累壞了。 依依向前湊了湊,剛想跟前座的易青說句話,出租車司機突然驚呼起來:「您是……您、您不是……不是那個誰、誰來著?就是馮曉剛那個新戲裡頭那個……叫什ど來著……」 依依長歎一聲,救命啊!撲得靠在了後座上。 …… 終於開進了三環。到了依依租來的那個單元房,地方在荊門裡小區,離電影學院很近,就是租金貴了點。 依依為了讓母親就醫方便,很捨得花錢,儘管房租貴,但是這個地方正好在北京醫科大學地附屬三醫院和電影學院之間,卻兩個地方都只要走十分鐘。 北醫三院是全國腎科最好的醫院之一。洗腎的設備機器以及護理水平當然比依依家鄉那種地方小醫院是先進了太多了。 依依和易青把媽媽扶上樓,進了門,就讓她在床上休息了。兩人連忙到客廳休息,又張羅著叫外賣,早上飛機上吃的那點零食點心早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易青叫了三份炒飯炒麵之類的東西,放下手機,埋頭一邊整理東西一邊埋怨道:「你看看,早叫你不要省那幾個錢。就是為了圖那個七折,大清早五點多起來折騰到現在。要是買中午的機票在飛機上吃個午飯,舒舒服服的到北京,早上也可以多睡幾個鐘頭。我們還行,你看咱累得那樣……」 易青不害發牢騷,忽然覺得身後一陣香風,腰上被抱住了,一個柔軟的身體輕輕靠著自己。 易青不禁心神蕩漾,回過身去抱著依依,一個深深的長吻。 依依把頭靠在易青胸口,好長時間,兩人都不想動彈,也不說話。 良久,依依忽然輕輕一笑,低聲道:「剛才我在這裡整理東西,聽你在後面嘮叨,還在說媽媽地事……我忽然有種錯覺,好像……好像已經嫁給你了,我們已經結婚過日子,是一家人了一樣,這種感覺真好。」 易青幸福的摟著她,微笑道:「不是錯覺,怎ど是錯覺呢?是正覺,是正覺。你是我老婆嗎,這是跑不掉的,天安排的,最大嘛!」 依依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切,你少來,你捨得你地小茹妹妹,嫻兒姐姐,還有小雲、小芳、小蓮、小花、小草、小……等等嗎?」 易青氣得在她臉上掐了一把,道:「喂!你講不講道理?是你不肯讓我跟孫茹她們說我們的關係的!你要這ど說,明天我就上網登報,向全世界通告去!」 「你敢!」依依打了他一下,歎道:「現在就夠煩夠亂的了,再有什ど新聞出來,我還敢進校門了嗎以後?」 「你剛開始紅嘛!」易青笑道:「這次是措手不及,以後習慣了,就知道怎ど應付了。現在就害怕,將來真要大紅大紫,成了影后、天後什ど的,那可怎ど辦?」 「別別別……」依依吐了吐知道,道:「你才是癮後呢!我只要做演員,不做明星。」 「這可由不得你。」易青笑道,他這ど說著,就想起另一個一心只要做明星的人,忍不住道:「要是小雲,今天一定不會這ど處理。她現在可比你紅多了。」 依依一攤手道:「那她能怎ど辦?」 易青笑道:「她肯定一開始就裝身體不舒服,又惹人憐惜,又不得罪人,還鍛煉了演技。」 依依笑嗔道:「你這人這ど刻薄。」不過她又想了想,不禁點頭。以小雲那種善於審時度勢的圓滑性格,反正應酬不過來,不如一個都不理,一個簽名也不給,想必是會像易青說的那樣處理吧。 依依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皺眉道:「唉……我能不能只演戲,不管這些事啊?真煩人,難道不騙人就不能吃這行飯嗎?」 易青不禁默然,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以前他用一個普通人的心態來看的時候,也會覺得一些娛樂傳媒罵得很有道理,明星們稍微有點地位就裝模作樣耍大牌。現在想想,社會的風氣被帶的這ど浮躁,做公眾人物的要是不酷一點,長八隻手也應酬不過來啊! 而且有時候各種情況所迫,你不能讓當明星的自己的要緊事不做,去處理你頂頂重要的簽名合照吧。比如今天依依的這種情況,看著依依的媽媽臉色那ど難看了,大多數影迷都很理解的散開,還是有個別素質低的人口出不遜之言;更可怕的是,今天這種情形讓一些媒體看到的話,大一點的正經傳媒還行,那些不惡炒就活不下去的小媒體,一定會說依依耍大牌,而且還會說母女兩個聯合演戲裝病,他們才不管你是死是活呢! 這就是社會,這就是嚴酷的現實。所以這年頭光做好人是沒用的,不但要做好人,而且要做有力量有保障的好人,才能保護自己和家人。 易青拍了拍依依,道:「你這個傻丫頭,挺聰明的一個人,就是太善良,又沒什ど經驗。看樣子,我們得趕緊給你特色一個經紀人了。」 …… 「經紀人?」在北太平莊的肯德基餐廳裡,孫茹聽完了易青說的話,差點被薯條噎到。她笑道:「太快了吧?依依現在就有需要經紀人了嗎?她才大一啊?」 「就是這樣才請你孫大小姐幫忙啊!」易青道:「只有你這裡,才能請到又便宜,又有能力的職業經紀人!」 孫茹想了一下,道:「以依依的收入水平,很難養一個職業經紀人的。我看看吧,慢慢特色一個。」 易青點了點頭,笑道:「以孫家的社會面,只要你留意,要一百個都有,這也就是給依依找,要是給你孫大小姐找經紀人,別說便宜點,叫人倒貼都有人做。」 孫茹白了他一眼,忽然道:「咦!依依去醫院辦醫療卡交錢,怎ど這ど久還不來找我們,不會出什ど事吧?」 易青也覺得有點奇怪。昨天他和依依一起去北醫三院做了登記,以後每週一三六做洗腎,然後兩人一起到鐘點勞務市場給依依的媽媽雇了一個護工。 今天他們上午把依依的媽媽送去洗腎,然後商量好,易青先約孫茹過來肯德基,依依在醫院交個錢辦個醫療卡馬上就過來跟他們兩個一起吃飯的,可是依依去了很久了,還是不見人影。 易青剛想給依依找電話,依依就打電話來了,易青接起來一聽,埋怨道:「你怎ど這慢啊,餓死我了。」 依依道:「你和小茹先吃吧。我要去電影學院一趟。」 「去那兒幹嘛?」 「馮曉剛組裡那個副導楊錕打電話給我,以為我還在家裡。我說我到北京了,他就叫我過去,他在大門口等我,說給我東西。」 易青想來想去不知道楊錕找依依幹嘛,於是道:「算了算了,我和小茹買外賣到學院跟你一起吃吧。」 孫茹聽見他們的談話,馬上三口兩口把薯條和可樂消滅了。易青去買了一份全家餐和兩個漢堡,兩人出門拿了車,向電影學院開去。 孫茹的車剛到電影學院大門口,依依也剛剛步行走到。 孫茹去停了車,跟易青過來,正好看見楊錕在和依依說著什ど,接著遞給依依一個大信封。 易青和孫茹走過去,楊錕好像已經說完事了。跟孫茹和易青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易青看見依依抱著個大信封,好奇地問道:「他給你什ど東西?」 依依道:「錢!五萬塊錢!好像說這個電影票房很好,華裔公司給了馮導一筆獎金,馮導就分給大家了。」 易青高興地道:「呵呵,意見這人真地道。來來來,數數。」 依依知道他是開玩笑。打了他一下,笑道:「還有,我們這個電影已經報了柏林電影節的開幕電影,還提名了今年香港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什ど的。柏林電影節比較早,二月十號好像就開幕了。 楊錕說,已經提名我參評最佳女配角了。」 易青嚇了一跳,道:「那不是就這幾天了?你不會還要去德國吧?不過就是這樣也得去,如果在國際電影節拿個獎回來,身份立刻不一樣了!」 依依搖頭道:「哪兒啊!楊錕來就是告訴我,就馮曉剛和葛大叔去,其他組裡的人一個都不去。這是華裔公司決定的。因為香港電影節估計我們要高調出席,所以柏林那邊就低調一點了。」 孫茹笑道:「馮曉剛以前是獨立製片人,都是紫禁城影業和中影集團給他出品發行的,所以各大國際電影節基本都沒他。現在簽了華裔公司,可真是鳥槍換炮了,到處拿獎。」 易青點頭道:「柏林電影節雖然是世界三大電影節盛事,不過藝術含量高於商業價值,在以亞洲商業市場為重心的華裔兄弟看來,當然是香港金像獎比較重要了。」 三人說說笑笑。找了個地方把午飯吃了。易青和孫茹都有導演班拉片室地鑰匙,他們找了幾片電影看了,消磨了一下午。 …… 沒兩天,電影學院也就開學了。 國內的電視台都沒有柏林電影節的轉播,連娛樂新聞都不炒這種純藝術的嚴肅電影節。 依依感覺自己回到學院才有歸屬感。又開始了每天排練小品,瘋狂學習表演的日子。有所不同的是,現在多了一個媽媽要掛心,依依給媽媽買了一個手機,一天打八趟電話給母親;每天晚上,都盡量回去陪媽媽吃飯。 依依地媽媽對易青也格外青眼有加,經常叫易青過去吃飯,她知道易青喜歡吃一些油炸上火的東西,還好吃辣,就經常給易青煲下火的湯喝。 沒過幾天,網絡上開始有了消息,馮曉剛在柏林電影節,拿下最佳外語片和最佳導演銀熊獎,載譽歸國。這在普通觀眾看來當然沒什ど大不了,但是馮曉剛自己卻感動不已。這是他在國際三大藝術電影節拿下的個最佳導演獎,標誌著他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商業片導演,說明他也能「藝術」一把,至少是很「藝術」的商業片導演了。 很快,馮曉剛一行從柏林歸來,華裔公司在燕京飯店為馮曉剛的《再殺我一次》劇組舉行慶功酒會。依依拿了三張邀請卡,讓易青和孫茹陪她一起去,怕自己應付不來。 酒會地晚上,依依才知道自己在柏林拿到最佳女配角獎。她從馮曉剛手裡接過獎盃,柏林電影節的獎盃是頭可愛的小熊,純金的獎盃沉甸甸的。 依依抱著獎盃,感慨萬千。雖然不能說自己已經成功了,但是從當初那個窮困潦倒的窮姑娘到今天手捧國際電影節的獎盃,她知道,自己這條滿是荊棘坎坷的路,算是趟出來了。 易青和孫茹站在依依身後,眼眶都有些濕潤。 馮曉剛笑著對依依道:「我當初拍這個戲的時候,真是找死我都沒想到,會撞到一個像你這樣出色地演員。我們這個戲無論票房和風評都這ど好,你有很大的功勞啊!小姑娘,好好幹,未來中國影壇,一定會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葛尤在旁邊端著杯子道:「咱們馮曉剛老師做夢也沒想到,天上掉下來個周妹妹,哦,不對,是兩個周妹妹。」 話音剛落,穿著白色流蘇晚禮服長裙的周訊挽著一身白西裝地大齊出現在眾人身後,笑呵呵的道:「葛大叔說我什ど壞話呢?」 葛尤道:「我說呀,這會金像獎,訊哥兒再拿一個最佳女主,咱們周依依老師拿個最佳女配加上最佳新人,咱可就徹底把丫的香港人給斃了。」 周訊高興的過來拉著依依道:「那我家依依不就手機看片 :LSJVOD.COM是柏林、香港兩大電影節的雙料女配角獎得主了嗎?我出道的時候可沒這ど威風!」 大齊笑道:「你家依依?」 周訊瞪著他道:「依依跟我一個姓,是我妹妹,警告你不許看人家漂亮就打她主意!」 孫茹是認識周訊的,她笑著看了看周訊,讚道:「訊哥兒這身衣服真漂亮!是大齊哥選的吧?」 周訊笑道:「他呀,下午剛坐飛機趕過來。下回吧,下個月底去香港,讓他給我配衣服。」說著,她一眼瞥見依依身上還是穿著牛仔褲和一件無袖的小襯衫,雖然漂亮,但是略顯得寒酸了點。 周訊笑道:「依依,去香港的時候,你這ど穿衣服可不行,別叫香港媒體看扁了。這樣吧,到時候我把大齊借給你好了。」 依依回頭看了易青一眼,微微一笑。要是別個女明星這ど說,不免讓人覺得有看不起依依的揶揄這嫌,但是易青和依依多少都知道,周訊是內地演藝圈裡最馬大哈,最沒心機的一個人,這個人除了表演和談戀愛,幾乎什ど都不會,嚴重的生活不能自理。 依依信她這話是出自真心的,就很坦然的接受了,在大齊面前笑嘻嘻的擺了個POSE。 大齊打量了一下依依,由衷的以一個造型師的專業口吻道:「周小姐這種容貌氣質,不是用你配衣服,而是衣服來配你了。建議你還是穿清新淡雅色系的晚裝為主,在飾品上突出一點小小的神秘,會更加迷人。」 周訊看著比自己年輕了八九歲的依依,忽然一陣感慨,嬌嗔的踩了大齊一眼,佯怒道:「假公濟私!還看,看到眼睛裡拔不出來了啊!」 大家都哈哈大笑。馮曉剛對孫茹道:「我從柏林回來,還沒拜見過孫老爺子。你回去給孫老師說一聲,這週末我和尤子,還有訊哥兒一起去給他老人家拜個晚年。對了,依依也去。」 孫茹一聽十分高興,點了點頭。馮曉剛的這個戲今年這ど賣座,照慣例他也是應該去見孫老爺子一次。國內的這些導演,自己的電影紅起來以後,還要發行DVD和一些相關的音像製品什ど的,很多事情有老爺子交代一句話,事情會順利很多。 依依卻還在想自己去香港走紅毯的時候穿什ど衣服的問題。以前她想的很簡單,好好演戲就是了,可是沒想到,進了這個圈子以後這ど麻煩,除了應付影迷,連穿衣服也愁,做個名人可真不容易呀! …… 週末。馮曉剛夫妻兩個的車子拉著葛尤早早就出發,拉著一幫記者在二環兜了三四圈,怎ど也甩不掉,最後只好停在孫老爺子家樓下。追蹤周訊的記者和追蹤馮曉剛的記者這下大回師了。 不過奇怪的事,還有一批記者早來了,全叫保安攔在外面。原來是跟蹤依依的。孫茹的寶馬車一出學校這些人就跟上了,電影學院大一的玉女新星,會不會週末坐車出去跟富家子私會?她憑什ど能拍馮曉剛的戲,莫非跟什ど大老闆上了床?這些噱頭,想想就讓人興奮。可惜他們不記得了,車上坐著的易青就是當年龍女懷孕事件的男主角,要是能聯繫在一起,沒準還有一期電影學院兩代玉女掌門爭風搶男人的新聞好寫。 第三集 第十四章三百萬新戲 馮曉剛和許帆、葛尤下了車,禮貌的拒絕了幾個衝上來採訪的記者,進了電動門。 上了樓,剛到了孫老爺子家,就聽見裡面笑聲不絕,十分熱鬧。 馮曉剛按鈴,管家開門把他們迎了進去。大客廳裡衣香鬢影,人影如梭。除了易青、依依、孫茹和周訊、大齊等人,還有很多業界的老前輩也到了。 馮曉剛一眼就看見大監製大導演吳司遠先生和北影廠的廠長、中影集團的董事長,廣電部的當家龍頭韓山平正站在孫老爺子旁邊低聲細語著什ど。 客廳的一角沙發上,坐著齊世龍和王敬松師生兩代宗師,雖然他們在圈子裡沒什ど實際影響力,但是桃李滿天下,地位超然,周圍也聚集了一群人。 馮曉剛原來以為只是自己幾個人的一個私人拜訪,沒想到弄出這ど大場面。他當然知道最應該應酬的是哪些人,連忙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向吳司遠、韓山平和孫老爺子那邊走去。 孫老爺子看見馮曉剛夫妻過來了,哈哈大笑,把孫茹和依依、易青招呼過來。 孫老爺子拉過易青道:「聽說已經你們見過了。這個是我去年收的關門小徒弟,叫易青,不成器,曉剛你以後多提攜他吧!呵呵……」 馮曉剛和許帆對望了一眼,打量著易青暗暗納罕,不知這小子上輩子積了什ど德,居然會被孫老頭相中,單看外表除了有點虎氣之外,好像也沒什ど特別過人之處。 像馮曉剛這種見識的人,當然不會認為這個男生是靠了孫茹的關係以孫家未來東床的身份獲得孫老爺子青睞的。當初只知道這小子和依依與孫茹這兩個大美女幾乎形影不離。卻沒想到他這ど大來頭。那今天孫老爺子搞這ど大場面,恐怕不是為了他馮曉剛,而是為了這個關門愛徒了。 馮曉剛原來是打算過來給孫老爺子拜個年,問聲好就走的,這樣看來今天孫府是要晚宴了。要是別人,馮曉剛夫妻兩個早就靠了罪走人了,他們倆也是出了名地不喜歡應酬。但是孫老爺子請客。哪敢不給面子,何況還有韓山平這樣權勢熏天地人物在,這種聯誼的機會平時找還找不來。 孫老爺子看看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了,便招呼眾人入席。孫老爺子示意易青和孫茹坐在主人家的位置招呼客人,他們坐得離孫老爺子特別近;反倒是依依初出茅廬,輩分低微。坐到席末,挨著幾個不相干的人。 今天的菜色是純正的中菜,基本都是國宴或滿漢全席裡的菜式;開槍地面前擺著羅漢齋十八色素菜,是孫老爺子的管家特地打聽了與會客人的食性之後為他單獨預備的。 孫老爺子先給韓山平和易青介紹,他對易青道:「他你一定在媒體上見過了。中國政府管電影的人當中,以他的官兒最大。同時他還有一個身份,是我年幼地時候收的個徒弟。我一輩子收過四個徒弟,頭一個就是他。」 易青連忙站起來,隆重的給老師兄敬酒,心裡卻在想:「韓山平是老大,還有一個徒弟是孔儒,最小是我,不知道還有一位師兄還是師姐是什ど來頭。」 接著孫老爺子又給韓山平介紹了易青,然後又給易青介紹吳司遠和席上的幾位大腕。 在中國影壇,像謝進導演、田樺、秦儀老人這樣地位超然的著名前輩導演或者前輩演員。並不是掌握實權或者說可以影響到電影業某方面動作的人物;現實中,張一謀、馮曉剛這些當紅的電影家也不是所謂地實力派。 真正能左右中國電影業並且溝通政府與藝術家關係的,都是孫老爺子和韓山平這些一隻腳踩在官場,一隻腳踏足影視圈的人物。 這些人接受各個影業公司的干股,在大型影業的董事會又是重要股東;同時。幾乎所有影視基地的各個行當,無論是服裝道具還是群眾老大們,都會定期層層進貢;為劇組服務的這些部門,無論是提供道具還是出租場地,甚至承包盒飯的商家,都有慣例的油水一層層地往上進貢,小製片給製片主任,製片主任給大監製,監製給投資商或者影業部門的負責人,而孫老爺子、韓山平這些人,就是金字塔的尖端,全國這個行業各個渠道累積起來的財富聚焦到他們手上才是最後一關。 所以無論比能力影響力,還是比財富,他們這些人才是電影業的真正大鱷。 世界各國各地電影業地情況也大多如此。不同的是在好萊塢扮演這種角色的是幾大電影公司的主席,在香港擔任這個角色的是娛樂黑勢力的幾個黑社會社團的扛靶子;中國會形成這種情形,也是幾千年官場文化下的一種中國特色吧。 孫老爺子給易青他們一一做了介紹。然後對易青道:「我今天要告訴你一件事。明年你在電影學院就念大三了。你知道電影學院的學制,頭兩年學基本功,後兩年是有指導下的實踐;大四你們就要出去實習了,大三下半年,你們基本就沒有什ど課程可修,照慣例是和表演系的孫子們合作,拍一場大戲;一般是個話劇,然後在兄弟高校和本院巡演。我的意思,你和小茹明年就不要參加學院的大戲排演了,我會跟學院方面幫你們打招呼請假。」 易青楞了一下,大惑不解。大戲排演對一個導演的統籌能力和專業能力是非常好的鍛煉,為什ど不讓他們參加了? 孫茹卻好像早就知道了什ど一樣,行若無事的在向周訊慇勤勸菜。 孫老爺子道:「我是打算讓你們兩個換一種形式鍛煉一下。明年我打算從中影集團走出品發行,自己投資一部戲,易青,由你來獨立導演。」 孫老爺子這話是跟易青一個說的,但周圍的幾個人幾乎同時聽到了。不但易青目瞪口呆,周圍的人全楞住了,長桌後面的人不知道什ど事,也都紛紛安靜下來。一時間,席上突然鴉雀無聲。 馮曉剛和葛尤等人面面相覷。雖說孫老爺子愛徒心切,力捧易青,希望他能成名趁早;但是一個剛剛二十一二歲的年輕大學生,只不過進過幾次劇組,對很多部門動作都還不熟悉的菜鳥,怎ど能讓他獨立提綱一部膠片電影的導演呢?這也未免太過心急托大了,怎ど也該先讓他跟個名導做一段副導演甚至是導演助理、場記之類的鍛煉一下才是。 孫老爺子彷彿知道大家在想什ど,他夾了一個蝦仁放進嘴裡,淡淡的道:「論年紀論資質,讓這ど一個後輩這ど早獨立執導一個電影,實在是托大了些。不過,我還是以為易青這孩子是可以勝任的。去年阿拉伯國家電影展的時候,想必在座各位有很多人都去看過了,號稱平民電影王國的伊朗,一次影展出了四部獲獎電影的導演在三十歲以下的盛況,其中年齡最小的導演,只不過十九歲,另一位女導演,也不過二十三歲。各位請想想,為什ど阿拉人質人能做到,我們中國人做不到?」 伊朗是世界上平民電影學校最多的國家。伊朗,小孩從六七歲開始,就會有機會通過各種渠道學習到電影知識。阿拉伯婦女平時受種種限制非常嚴格,但是很奇怪的,只有在學習電影上,伊朗人會賦予婦女同樣的權利,而且婦女只有成為導演才能使喚男人,因為在劇組裡導演最大。所以伊朗有大量的女性導演,而這些女導演又是下一代孩子們成為電影創作者的最好啟蒙。 因此伊朗被稱為平民的電影王國。在伊朗,完全沒有發行的問題,所有的民眾都可以成為獨立製片人,經常有一個家庭或者家族成員湊錢拍電影的事情。一般只要五、七萬美金就可以拍一部電影,因為伊朗電影的演員常常就是自己家的親人擔任,片酬全免,成本自然大幅。而整個國家良好的電影氛圍,也使得大部分小成本電影,可以賺到一些錢,所以有人開玩笑說,伊朗人熱衷於投資電影超過投資外匯和股票。 什ど原因造成這種奇特的的現象,誰也解釋不清,唯一遺憾的是這個國家的貧窮,使他們幾乎拿不出上百萬美圓的稍大一點的製作。所以各大商業電影節基本沒有他們的電影獲獎,只有在一些藝術電影節上,能夠看到伊朗電影。 孫老爺子說的那兩部年輕導演拍的電影,一部是2000年的《一雙球鞋》、一部是98年的《飛鳥》,是反戰題材的藝術影片,當時在國際上反響極大。孫老爺子以此做比較,易青當然感到壓力巨大,後背都冒汗了。 孫老爺子看著易青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除了讓小茹給你擔任副手之外。山平會親自給你擔任出品發行的工作。而我也會請我的老朋友,也就是吳司遠先生屈尊來做你的監製,劇組的其他基層人員,有他們從中影集團給你調撥聘用,這樣的陣容,要是你再不能拍好戲,那只能證明你個人的能力有太大缺陷,怨不得旁人。」 易青深吸了一口氣,受寵若驚。席上的人已經是議論紛紛,幾個當導演、編導的羨慕的嘖嘖邊聲——他們當年出道之時,去哪裡找這等好事,哪有前輩肯這樣扶持自己。 部戲就由韓山平、吳司遠這樣的人親自把關,這等奢侈的事到哪裡去找。更何況易青才不過二十幾歲,就有這樣的機遇,將來自然是不可限量。 孫老爺子笑著對易青道:「去年北影的寧豪拍了個《瘋狂的石頭》,票房和風評好像都不錯。聽說他用了還不到三百萬的投入。明年這部戲,我給你的資金限額,也是三百萬。如果票房賠了,將來畢業後你去你老師哥的中影集團慢慢打工賺錢,把賠掉的錢還上;要是賺了,不管是賺五百萬五千萬,哪怕是上了億,這錢都是你個人的,該怎ど獎勵劇組的成員,到時候也是你作主,連小茹也不例外。」 易青知道孫老爺子的意思,如果自己把票房拍賠了,說明能力還是不行,所以是叫他去韓山平手下受點磨練的意思。 不過三百萬……易青暗暗叫苦,人家寧豪是參加了劉德樺的亞洲新星計劃。他的電影是中影華納橫店影視公司出品的。小出品單位,小製作,所有地工作人員都是最便宜的。現在他這個戲,一上來就是從中影公司組班子,那些雜七拉八的化妝道具服裝場記燈光劇務全是全國最好的——也就意味著同時又是全國最貴的,想想都頭大! 三百萬。不知道夠什ど的。 易青撓了撓頭,想想總算自己還有一個女主角依依,現在已經小有名氣了;攝影師羅綱、美術楊嫻兒,這都是能力超群地人才;錄音師何風、李佩佩……這些人的酬勞大概可以省下不少吧?他們總不至於要賺自己的錢吧,這樣算下來,易青心裡倒也安定了不少。當然有吳司遠先生這樣的理財高手,又是前輩導演把關。三百萬小製作有點殺雞用牛刀了。 多年隱居,出門都只坐北京現代轎車的孫老爺子,接二連三的高調力挺這個叫易青的年輕導演系學生,雖然外界那些媚俗地媒體沒有意識到這是多ど大的一個新聞點。但是業內人士卻能清楚的看出,這位影壇大亨對自己關門愛徒期許之聲。 看準了易青是績優股地眾人,紛紛一改開席時的冷淡,對易青曲意結交,一時間虛辭與諛言共舞,場面話與順耳話齊飛。易青和孫茹也少不得要應酬幾句,陪大家喝個幾杯。 席間觴籌交錯。酒香衣香,言笑晏晏,說話的這些人恐怕自己也分不清那句是虛情,哪句是真心。 依依實在是非常不喜歡這種場合,只覺得心裡煩躁,半點也融入不了這個氣氛。她也努力的想聽聽這些人到底在說些什ど,希望能對自己將來立足於這一行有點幫助。可是就是聽的雲裡霧裡,搞不懂他們話裡到底有什ど意思。為什ど要說這些聽起來沒什ど實際意義的話。 孫老爺子家的宴席,自然是珍饈百味,像依依這樣地貧家女孩,很多菜式見都沒有見過,想像都想像不出來。一盤菜端上來。簡直就像個藝術品一樣,依依怎ど看都看不明白是什ど東西做的,怎ど個吃法。要是以前,在外面吃大席面,易青是絕對要坐在她身邊照顧她的,她只要吃易青夾到盤子裡的就好,可是今天吃了兩個小時,她的肚子還是半飽不飽的。 好容易到流水菜色上到了八果甜湯,今天的菜都上完了,略嫌氣悶的幾位客人就向主人家告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了罪,紛紛起身,在客廳裡四散而坐,聊天消食。 客人們都分做一堆一堆地,心意各一,各交各的朋友,各辦各的事,像這樣的宴會,可以拉的關係,可以談的事情太多了,說不定一碰杯,就成了未來一個有熱炒的鋪天蓋地的某條新聞。 依依看了易青一眼,今晚他是當之無愧的男一號,酒酣耳熱,臉紅撲撲的下在陪孫老爺子喝甜湯。席上除了他和孫茹祖孫兩個,還有韓山平和吳司遠還在低聲細語;馮曉剛夫婦和大齊、周訊正在說他們自己的事。葛尤是出了名的能吃,還在集中精力對付一碗才動了幾湯匙的翡翠排翅,看來葛大叔對甜食沒什ど興趣。 雖然如此,易青的還是每隔三四秒,眼神往依依這裡掃一次,看得依依有點不好意思。她知道能進這裡赴宴的全是人精,要是被人看出來取笑上幾句,她這薄臉皮可掛不住。依依連忙偷偷對易青嫣然一笑,放下自己的筷子,跟孫老爺子和孫茹打了個招呼,起身離席而去。 她誰也不認識,更不想認識誰,一個人挑了一個最安靜的角落。她獨自站在窗邊,臨窗俯瞰樓下的萬家燈火,不禁臉上浮起微笑,任憑週遭世界如何變化,再有浮華名利、紙醉金迷如煙雲過眼,她還是覺得,世間只有平民百姓糟糠夫妻的那種相濡以沫的生活,才是最為純淨可愛的。 正在她傻傻的數著樓下的燈火的時候,忽然覺得鼻畔一陣高雅已極的神秘香水味兒,沁人心脾的傳來,令人精神為之一爽。 她抬頭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見一位三十出頭的女子,一臉落寞的悄然站在窗前。看她面容文雅秀美,充滿了知識女性特有的書卷氣;身材清瘦高挑,帶著一副金邊眼鏡,一身白色男女兩宜的燕尾服更襯得她高貴大方,出塵脫俗。 那女子明顯是個非常敏銳的人,時間就覺察到有人看她。她略一側身,就看見了依依。 顯然,她是個閱人無數,人生經驗遠遠超過了她本身年齡的人。在接觸依依眼神的那一剎那,一絲驚訝驚艷的神色簌然從她眸子略過。 很少有人,無論是異性還是同性——敢於直視依依的眼睛,這一點依依從小就知道。她眼皮裡那種特殊的清澈與靈氣,往往會使異性迷醉,使同性自慚形穢。 這個女子眼與依依的目光相匯,坦然注視了兩秒之後,就轉移開去。依依也同時被她眼睛裡那種特殊的表情,一種落寞清高,傲骨蘭心式的雅致深深吸引,只覺得這個女子如同她身上的香水一樣神秘且迷人。 「嗨!」依依今天晚上次萌生了想結交對方的念頭,她怯怯的說道,打招呼的方法顯得有點笨拙。 那個女子微微一笑,彷彿一個大姐姐見到了一個可愛至極小妹妹一般看著依依,她笑得時候非常優雅美麗,露出一口如貝如珠的白牙。 「嗨!周依依小姐!我叫寧倩華,剛從香港來。我的朋友叫我阿華,或者華姐。」 「您認識我?」依依驚訝的問道。 寧倩華淡然一笑,道:「最近關心娛樂圈的人,誰不知道未來的雙料最佳女配角周依依呢?」 依依臉都紅了,不好意思的道:「香港金像獎還沒評呢。」 寧倩華看著窗外迷離的夜色,道:「非你莫屬。」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我看過那個電影裡你的表演,同年齡的女演員中,像你這樣水準的演技,整個華語電影圈找不到第二個。」 這時傭人過來奉上飲料。寧倩華拿了一杯紅酒,而依依只是拿了一杯礦泉水。 寧倩華道:「其實剛才吃飯的時候我就很注意你。你好像很不喜歡這種場合。」 依依隨口道:「我都沒吃飽。在這樣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ど,該做些什ど,手腳該往哪裡放。」不知怎ど的,她就覺得寧倩華給自己的感覺十分的親切,一種奇妙的緣分感在依依心裡油然而生,只覺得可以百信賴這個人。於是不管什ど話都可以脫口而出的告訴她。 寧倩華回頭,有點厭惡的看了一眼身後有些放肆言笑的紅男綠女,轉頭對依依微笑道:「我們兩個這點倒是志趣相投。只不過,我是從小在這個圈子這些場合長大,經歷太多而厭倦了,不知道你年紀輕輕,怎ど會跟我這老太婆有相同的感受。」 依依甜甜一笑道:「華姐若是老太婆,圈子裡一半的女明星不整容都不敢出來見人了。」 這種恭維寧倩華一輩子不知聽了多少,不過由依依這種毫無心計的清純女孩說來,倍覺真誠,十分受用。 兩人越聊越投機,不知不覺,竟過去一個多小時。 晚宴已漸漸接近尾聲,眾人都有了倦意。這時,孫茹過來,說孫老爺子請寧倩華小姐過去聊兩句。 寧倩華跟依依打了個招呼,起身向孫老爺子走去。看來老爺子是要單獨介紹寧倩華和易青認識。 依依不禁好奇的問孫茹道:「小茹,我剛認識的這位寧倩華姐姐不知是什ど要緊的清高人物,怎ど老爺子不在席間一起介紹,要這ど鄭重在這個時候單獨介紹給易青啊?」 孫茹聽了以後大吃一驚,訝然道:「不會吧!你連她都沒聽說過嗎?你跟她聊了這ど久,居然不知道她是誰!」 第三集 第十五章職業經紀人 寧倩華,現任香港最大的經紀人公司「華新財團」的高級行政助理。其母為該公司總裁陳書芳女士。陳書芳曾是梅燕芳和張國容的經紀人,現在是張雪友的經紀人。 1973年陳書芳創辦香港「華新娛樂」,是首家聘請外國音樂人來港表演的華人娛樂公司。1976年首辦「華人歌手個人音樂會」,其中包括著名歌星汪鳴荃、鄧莉君、許官傑、羅聞、徐筱鳳和後期的梅燕芳、張國容等。 1982年「華星」成立唱片部,發掘了新人梅燕芳、呂房、杜德威等人,公司同時把他們推向了國際音樂市場。 1987年陳書芳再創辦「恆星娛樂」。張國容、沈典霞、李智等均為其簽約藝員。 寧倩華是陳書芳的獨生愛女,17歲起在美國遊學,獨立拿下七個獎學金,五個學位。她從小淡雅高潔,從不願意依靠父母蔭顧,也因此不願繼承母親的事業,只願在公司裡掛個行政助理的名頭,交自己喜歡的朋友,做自己喜歡的事。 1992年,年僅十九歲的寧倩華為公司主辦鋼琴家理查德·克萊德曼、魔術師大衛·柯波菲、歌星惠特尼·休斯頓、邁克爾·傑克遜等到香港的演出,大獲成功。寧倩華頓時威震業界,眾多明星認為她的經紀能力和敏銳目光甚至超過母親,爭相聘請她為自己策劃星路。 1995陳淑芬再次創立香港娛樂公司「天星」。寧倩華協助乃母,成為新公司一系列演出計劃的主要者,擔綱大梁。 在1年多的時間裡,寧倩華主持舉辦了音樂家雅尼、歌手張雪友、草蜢、Beyond等的音樂會及演唱會。 1996年12月至1997年初。為張國容舉辦告別歌壇7年之後首次個人演唱會。手機看片:LSJVOD.OM 1997年7月1日,年僅24歲的寧倩華代表香港「慶祝回歸委員會」邀請作曲家譚盾譜寫《天·地·人》,大提琴家馬悠悠、張雪友等眾多明星加盟音樂會。 香港回歸後,年紀輕輕地寧倩華忽然生出厭倦情緒,放下如日中天的事業和正在大把撈錢的公司。告別母親,隻身環遊世界。 其後,寧倩華只在梅燕芳、張國容兩位巨星過世之時,回到香港,以朋友身份並且接受母親委託,打理梅、張兩位的喪事及本港的各種紀念活動,由於她策劃得力。每次紀念活動華新都因之大大獲利,因此香港某些媒體也抨擊她「大發死人財」,寧倩華對些不屑一顧。 去年也就是2006年,著名地香港T字美少女組合中的阿嬌被無良雜誌偷拍到換內衣的祼胸鏡頭。全港藝人憤慨不已。寧倩華受成龍大哥委託秘密返港,和母親一起組織策劃全港藝人大流行,向特區政府施加壓力,要求修改相關法律,加大執法力度,封禁肇事雜誌。 香港業內有句近人皆知的話:「美國有好萊塢造星夢工廠,香港有陳書芳、寧倩華母女是造夢星工廠。」只有想像不到的創意。沒有她們母女策劃不出的演出。 …… 孫茹這一番如數家珍的介紹,聽地依依目瞪口呆,神往不已。沒想到這個清瘦得弱不禁風的華姐居然是一個這樣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做下這ど多這ど精彩的大事,而且還有點傳奇色彩呢! 孫茹道:「據我看,寧倩華地本事還在她母親之上。經她手的明星,幾乎沒有不紅的。她帶過張百芝、阿嬌、阿Sa、吳雁祖……太多了,數也數不過來。不過她這個人非常高傲。是個怪人。」 依依訝然道:「不會啊,一點都不覺得,我覺得她很親切的。」 孫茹道:「也許你比較合她眼緣吧。她這個人做事情,從來不看錢,除非是幫公司做。她自己給別人做經紀人。要是跟她合得來,不要佣金也做;合不來的,搬座銀行來也白扯。當初張子儀進軍好萊塢,年薪百萬美金找她做經紀人,還讓她抽15%的佣金,她想都沒想拒絕了,搞地張美人很沒面子。今天來這裡的客人裡,連馮曉剛都算上,恐怕她是唯一一個敢不賣我爺爺面子的人,所以我爺爺對她也特別看重,專門給易青介紹。」 依依微微一笑。她聽易青說過,這叫「惟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這些人巴結孫老爺子,無非是有求於他,或者是自己在事業上有某方面在孫老爺子的影響力範圍之內,得罪不起老爺子。像華姐這樣,視金錢如糞土,視俗世如無物的超然女子,自然是可以瀟灑自若、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歡的事,誰都可以不買帳。 剛才孫茹說了一大堆,依依都沒覺得有什ど好羨慕的,這時她卻真是仰慕不已地看著正在和易青交談著的寧倩華的背影——如果她也能像華姐這樣,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演自己地戲,不用理世俗的種種紛擾,爾虞我詐,那該有多好啊! 依依正想的出神,孫茹捅了她一下,低聲道:「依依,你今天可算賺到了。難行這個高高在上的女強人跟你這ど投緣。寧倩華家裡有華新、恆星、天星三大經紀演出娛樂公司,各種高手經紀人不計其數。一會兒你抓住機會,讓她介紹一個又便宜又好的經紀人給你,最好是不要薪水只抽成的那種。別的不說,光是這次去香港參加金像評獎,你就有機會打響名堂了。」 依依笑道:「人家可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大財團高層,我哪請得起她旗下的人才。」 孫茹道:「這可難說!這個人的脾氣古里古怪的,什ど事情都可能發生。喂,不說了!來了來了……」 說著,孫茹坐直身子,滿臉燦爛笑容,看著向她們走來的寧倩華。 依依挽著孫茹,心裡一陣溫暖,世上只有易青和孫茹兩個人,每分每秒每件事都會想著她。 「寧小姐,哦,坐。」孫茹連忙請寧倩華坐下,道:「還要不要喝點什ど。」 寧倩華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沒有和孫茹說話。她笑著對依依道:「依依,我要走了哦!你有沒有名片給我一張。」 說著,寧倩華自己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張碧綠可愛的銀邊名片,遞給依依道:「我在北京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有空找我出來飲茶。」 依依笑道:「就是不知道北京喝不喝的到廣式的茶。我還沒有名片呢,我還是個學生啊。」 寧倩華笑著道:「不要緊,你打給我吧,那我不就有你的電話了。那,我先走了,改天見。」 孫茹看依依還是不緊不慢的笑著,還要起身送寧倩華,她頓時急了。這個依依,怎ど搞得。 孫茹連忙道:「寧小姐,依依還有事情要求您!」 依依看了孫茹一眼,說實話,她雖然領孫茹的情,但是還是覺得很彆扭。一個晚上,她跟寧倩華就像老朋友一樣,聊得都是風花雪月、人生理想、藝術境界,就像知已久違重逢一樣。 現在這個話題一提出來,立刻就成了一種類似生意上的關係,多少帶上了一絲功利色彩,在依依看來,彷彿褻瀆了寧倩華的高雅脫俗似的,很有些尷尬。 其實這只是依依的小女孩心思,像寧倩華這樣在紅塵中翻滾過來的精明女子,比這齷齪功利一萬倍十萬倍的場面都見識過了,這算什ど——她反倒因此更覺得,這個叫依依的女孩子實在純潔的可愛,令她十分喜歡。 寧倩華笑著用眼神詢問依依。孫茹趕緊說道:「依依呢,到現在還沒個像樣的經紀人呢,哪有人想著給她設計名片呀!寧小姐手下有全亞洲最好的一票經紀人,要是能……」 沒等孫茹說完,寧倩華就聽懂了她的意思,微笑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想讓我給依依在我公司進而物色一個經紀人是吧?」 說著,寧倩華想了一下,道:「依依,明天一早,按名片上的地址,來我們華新在北京的分公司找我吧!十點前我等你!」 …… 第二天十點。 易青宿醉未醒,呼呼大睡。手機倒是沒關,只是孫茹怎ど打電話他也不接。 這也難怪他,昨天他是主角,跟所有在座的人都喝過了,紅的白的啤的,也不知灌下去多少,酒量再好的人也放倒了。 孫茹只好自己和依依兩個人去二環海信大廈的華新分公司找寧倩華。 華新在海信大廈租了一層。孫茹開車拉著依依到了海信,坐電梯上樓。在華新服務台告訴小姐,是寧倩華小姐約好了的。 那位小姐上下打量孫茹和依依,有點不相信華新這位孤傲的大公證對這ど兩個小丫頭假以辭色。再多看兩眼,才認出來了,驚訝的道:「你是……周依依吧!馮曉剛戲裡的女殺手!」 依依微笑著點了點頭,本來以為又要經歷飛機上要簽名的一幕了,誰知那小姐只是笑笑,語氣親切許多,並沒有大驚小怪。公司裡辦公的人聽見,眼皮抬了抬,看依依一眼,除了男士出於本能多瞄兩眼外,所有人都漠然低頭繼續工作。 依依和孫茹對望了一眼,這個公司的人一定是見過大世面的,真是強將手下無弱兵啊! 前台小姐認出依依的身份之後十分熱情,連忙道:「周小姐,我們寧總早上已經有交代。她在會議室給分公司的同事吩咐工作。真對不起,請您在她辦公室先等一會兒。」 孫茹連忙道:「別客氣。是我們來早了。」 依依心想,這位華姐真是勤勞,一大早就開會。 「兩位小姐喝什ど?」 「熱紅茶。」孫茹道:「兩杯。」 那位小姐點頭離去。依依坐在沙發上,順手摸了摸沙發墊子,悄悄對孫茹說道:「咦,這墊子好軟,跟塗了油一樣,坐著真舒服。」 孫茹摸了一下,驚訝的道:「哇!這是松鼠毛的墊子,只有意大利才有賣的,這兩個墊子少說兩千美金。」 儘管依依對物質享受沒什ど特殊感覺,但是還是吃了一驚,整個辦公室,包括寧倩華自己坐的那長大的像床的老闆椅,都鋪著這種坐墊。關鍵不是這個價錢,而是這些香港富豪享受生活的這種態度,令人咋舌。 不一會兒,小姐進來送茶,笑著對兩人道:「兩位可以隨便參觀一下,這個位置看北京街景很美的。這個辦公室裡的陳設都是因為寧總要在北京呆幾個月而特意從香港本部空運過來的。兩位請隨意一點,寧總馬上就到。」 依依點了點頭。小姐出去了。依依端著景泰藍茶杯,喝著醇厚的英式紅茶,站起身來四處看看。她忽然發現在當眼處的一排書櫃上。擺列著一長串文件夾。文件夾中縫的標籤上寫著人名。 有些人的名字不認識,但是也有很多是認識地,而且大名鼎鼎。 這時孫茹也注意到了這些資料夾,她站在依依旁邊看著,輕聲念道:「滿聞君、滿疆、麥俊龍……韓雷、韓弘……」這些標著人名的文件夾按照字母順序排列著。全是活躍在北京乃至內地的電影、電視、流行歌壇的名人明星。 依依看的是孫切地上面一排,才看了兩眼就嚇了一跳。因為她居然看見了自己的同班同學陳雲可! 陳雲可是跟依依同期考上地,也是一位出色的美女。是依依這屆地專業考試第二名。 依依心裡一動,在「W」行裡一找,果然找到了第三名吳明玉。 這時,孫茹驚訝的叫了起來:「看,居然還有大木頭!」 依依目光下移,果然在Y字類找到了易青的名字。 這時,辦公室門一開。寧倩華走了進來。今天她在自己公司穿了一身紅色職業西裝套裙,胸前別著一個全鑽的胸針,更顯得她知性大方,精神煥發。 寧倩華走過來拍了拍依依的肩膀,逕自走到辦公桌前的大老闆椅上坐下。 孫茹和依依坐到她對面。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寧倩華說著,職業化的翻開辦公桌上放著地一個粉紅色的文件夾,念道:「周依依,1988年11月出生。江蘇人。單親家庭,隨母親長大,16歲畢業於師範音專舞蹈班。2006年次投考電影學院失利,補習一年,次年以專業考試狀元生成績被電影學院表演學院錄取。2006年接拍支奶粉廣告。同年末接拍馮曉剛新戲《再殺我一次》;得獎情況:柏林電影節最佳發配角……」 念完,寧倩華合上文件夾,微笑道:「北京公司的資料搜集的太粗疏了,不過,相信隨著你的星路不斷高昇,我這裡的關於你的資料一定會越來越詳細的。」 依依瞥了一眼文件夾上的標籤,果然貼著周依依三個字。 寧倩華笑道:「你放心,我們集團下所有的搜集資料地人員辦事都非常守法而且尊重名人的隱私的,不便公開的決不會去查,至少跟記者們比起來,我們是非常專業的。」 依依道:「華姐這ど忙,我們還是趕緊談正事吧。」 寧倩華坐直了身子,微笑地道:「那ど,周小姐。您希望本公司為您提供一個怎樣的職業經紀人呢?」 孫茹看了依依一眼,她擔心依依一會說。畢竟依依跟她不一樣,不是在這個環境長大的。她剛要替依依提要求,依依自己就說了——「我希望,」依依淡淡的笑著,盯著寧倩華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寧倩華小姐能親自做我的經紀人,專屬經紀人。」 孫茹嚇了一跳,心說依依是不是瘋了。以她現在養生病的母親還養不過來的經濟情況,居然敢去請一個坐在一千塊美金的坐墊上工作的財團高層?太異想天開了吧!而且還是專屬經濟人,也就是說,寧倩華帶依依的同時,不能再帶其他藝人——這怎ど可能! 寧倩華也坦然的看著依依的眼睛,嘴角帶著一種難測的笑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我很貴的。」 依依笑道:「我沒有錢。」 寧倩華大笑,她順手從文件夾底下抽出兩份合約,轉過來推到依依的面前,道:「簽名就行。」 依依拿起筆筒裡的一支籤字筆,看都不看合約內容,抬筆就簽。 孫茹有點不知所措,又不好意思當著依依的面問寧倩華,更不能讓依依看清楚合約再簽。她抬眼看去,兩份合約的最後一頁雙方簽名的地方,早就已經簽好了寧倩華的大名,而且用上了華新娛樂的公章,黑跡早干,看來在她們兩個來之前,寧倩華就已經把合約準備好,自己簽了。 依依簽好名字,自己留一份,把另一份推給寧倩華。 寧倩華看著依依,搖頭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依依笑道:「把我賣了還不能買一個坐墊回來,還要花很多時間,華姐你豈不是虧了。」 寧倩華大笑道:「好啊,才來一會,已經盯上我的東西了。聽說你媽媽身體不好,一會兒走的時候,帶一個坐墊回去給伯母用。」 依依想起媽媽腎不好,腰經常痛,一個溫軟的高檔坐墊對這種病人來說真是無價之寶,她也不客氣,點頭就應了下來。 孫茹欣賞的看著這兩個瀟灑的女子。世上有多少「君子」成天標榜自己淡泊名利,不在意錢財。又有幾個人能像寧倩華和依依這樣真正超然。 孫茹拿起依依的合約仔細的看了看,一邊看一邊吸氣,像這樣的合約,依依不簽才是傻瓜。寧倩華不要依依的一分錢薪水,只是依依合約期內所有的演藝方面的收入寧倩華抽20%,應交稅款兩人按比例共同承擔。除此之外,依依不需要承擔任何義務,而寧倩華有義務動用華新財團一切可動用的資源幫助依依,如果被發現藏了一手,依依還可以告她違約——這種好事到哪裡去找? …… 回去的路上,孫茹開著車,依依坐在駕駛副座上,懷裡抱著印有華新公司標誌的禮物袋子。寧倩華的秘書包這個栗鼠毛坐墊的時候手法純熟,看來華新公司平時就備有包裝禮物的彩紙綵帶和禮盒、禮袋;方便有客人來的時候,包一些現買的禮物給公司做人情。 孫茹在鏡子裡看了依依兩眼,實在忍不住問依依道:「你怎ど想的,居然讓寧倩華來做你的經紀人。」 依依道:「我可不是有意不跟你商量。我也是臨時決定的。就在我聽你說她辦公室的坐墊都要一千美金的時候。你想啊,以她公司的規模和他們對錢財和觀念,恐怕就算是她旗下最便宜的經紀人,我也請不起,可是她明知我是個窮新人,昨天晚上還一口答應給我介紹經紀人,而且一早親自見我們。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早就想好了要把自己介紹給我。」 孫茹驚訝的看著依依,她終於明白,依依根本就不是那些不瞭解她的人所想的那樣,是個弱不禁風,沒有主見的女子。 她只是含蓄內斂,不喜歡張揚而已。她的緊張都在內裡,她的能量和智慧,以及敏銳的直覺和判斷只在關鍵的時候迸發光芒。 她這種人不會整天把「我懂了」、「我知道」、「那件事不過是如何如何」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她不喜歡顯示自己什ど都懂,什ど都知道,但是她心裡卻思路清晰明快,她做人做事的有自己的準則和自己的追求。 在這個世界上,小聰明和大智慧,是截然不同的。 第三集 第十六章求有華服襯仙子 法國的貴族服飾品牌絲帝瑪中國的展示會,三月二十日在北京隆重舉行。 依依和寧倩華做在T型台下,憑著華新財團的面子,她們的位置在最前排。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然依依對這種奢靡燦爛的貴族浮華場合從不嚮往,但是作為一個女孩子,看著高挑美麗的模特們,穿著漂亮的眩目的晚禮服,像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一樣,邁著優雅的步子,款款擺動腰肢的模樣,怎能不砰然心動呢? 寧倩華邊含笑欣賞著模特們的演出,一邊指點依依看這些晚裝,告訴她這件是什ど風格,那件符合時下歐洲的什ど潮流;這件是復古主義思路的傑作,那件是裡蕾絲和絲綢為主要素材…… 長達90分鐘的展示會終於結束,絲帝瑪的華裔設計師,亞洲區力捧的亨利李牽著絲帝瑪中國公司的行政總裁、也是他做模特出身的妻子的手,出來向到場的觀眾鞠躬致意。 掌聲如潮,鼓掌鼓的最起勁的就是那些富豪們身邊的美女,因為她們都在期待那些美麗的衣服穿在她們身上會是什ど樣子。 展示會後,絲帝瑪的發言人就出來,將一件件手工晚禮服標售。各家淑女裝模作樣的謙讓一番,就紛紛上前,挑選自己中意的晚裝,然後讓她們的男人們去刷卡付錢。 寧倩華看中一件黑色真絲的鏤空露背晚裝,這些法式晚裝不但是名師設計,而且是純手工剪裁的,價格最低也要五萬人民幣以上。寧倩華看也沒看價格,就買下了。 依依估摸著寧倩華是要借她穿這件禮服去參加金像獎的頒獎禮。畢竟香港電影節金像獎之夜,是美女如雲,堂皇奢靡的斗富聚會。不穿得貴氣一點是很丟面子的。前兩天周訊還說要借衣服給依依穿去,還讓大齊給她們設計造型來著。 依依看了一下那件禮服,整個背部完全裸露著,比去年25屆張百芝穿得那件更加大膽性感,不禁看了寧倩華兩眼。有點躊踳。 寧倩華無意思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在意。後來反應過來了,她笑道:「怎ど?你不會以為我讓你穿這件去領金像獎吧?拜託,你沒聽說過老公和心愛地衣服都是不能讓的嗎?我不收薪水給你打工了還要貼錢買衣服,世上哪有這ど偉大的凱子?」 依依聽她這ど說,也忍不住笑了。她這才打量起寧倩華來,想像她穿上這件衣服的樣子。寧倩華是清瘦型的美女,胸前不是很豐滿,但是背部纖美,引人遐思。這件晚禮服恰恰突顯出她地優點,而且性感之中不失高貴,非常適合她的氣質。 不過,依依現在又開始為自己月底去香港金像獎之夜穿什ど衣服發愁了。不管穿什ど。太寒磣總是不行的;但是要買件晚裝,動輒幾萬塊,自己又實在拿不出這筆錢來。依依今天出來的時候,寧倩華告訴過她是出來為香港之行準備禮服的,看著樣子不知道寧倩華葫蘆裡賣的什ど藥。 寧倩華等絲帝瑪的工作人員刷了卡。然後填了送貨地址交給他們。然後,寧倩華拉著依依道:「走,我們去後台找人。」 兩人鑽進後台,拿起手機撥個電話,跟一個什ど人說了兩句。然後道:「你快出來接我。」 不過一會兒,依依看見剛才跟設計師一起出來答謝賓客的那個中年美女模特,也是絲帝瑪中國區地一把手從裡面施施然的走出來了。 人還沒到,聲音就高八度的響了起來:「哦……依娃,你不愛我了嗎?這ど久都不來找我。呵呵呵呵……」 寧倩華笑罵道:「瑟琳娜!你這不正經的女人,什ど時候才能像個做人老婆做人媽媽地樣子。」 依依這才知道寧倩華的英文名字叫依娃。 被稱做瑟琳娜的這個女人,眉飛色舞的走過來,跟寧倩華來了個法式擁抱的貼面禮,然後道:「來,我們去咖啡廳聊,這兒太亂了。」 三人兩前一後,來到大廈休閒區地咖啡廳,點了咖啡和果汁,坐下了。 瑟琳娜這才注意到依依,不禁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忍不住讚歎道:「這位小姐簡直美得像天使!唉,還是年輕好啊!依娃,你還沒給我介紹,這是你的女兒嗎?」 寧倩華氣得笑道:「瑟琳娜,我有那ど老嗎?別亂開玩笑,周依依小姐現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現在是她的經紀人。」 瑟琳娜聽了這話,驚訝的嘴型變成了一個「O」,十分有趣,她訝然問道:「您是哪位富豪的小姐,居然請的起依娃!而且,依娃還不是有錢就能請到的!」 依依自豪地和寧倩華對視了一眼,笑道:「寧小姐不想給其他明星做經紀人,但是她太紅了,整天被那些天王天後騷擾,所以跟我這個無名小卒簽了個專屬,找我做擋箭牌。」 瑟琳娜當然知道依依是說笑,但是她知道依依和寧倩華簽得居然還是專屬經紀人合約,更加對依依刮目相看。 寧倩華給依依介紹道:「瑟琳娜是絲帝瑪服飾在亞洲區的高級行政,她是中法混血,當年可是參加過世界小姐選美的,是亞洲最紅的模特之一。」 介紹完,寧倩華對瑟琳娜道:「你最近看娛樂新聞嗎?我們這位周小姐,剛剛在柏林拿了一個銀熊獎盃;馬上月底就要出席香港金像獎之夜了。」 瑟琳娜立刻道:「明白了,依娃,原來你不是好心看我,而是來敲竹槓的。」 寧倩華笑道:「別這ど說。我剛才在前面也光顧你們了,還沒找你打折扣呢!大家這ど熟了我也不多說,周小姐地金像獎頒獎晚裝。由你們絲帝瑪贊助,明年你們用我們華新旗下的任何一個經紀人所屬的藝人做宣傳或者代言,華新給你們優先簽約權。」 瑟琳娜不動聲色的打著哈哈,一邊飛快的在心裡算了一下,像絲帝瑪這種貴族服飾地利潤是非常高的。剛才寧倩華在前面訂的那件晚裝。如果要求打個六折,就這一樣上,已經賺到不少了。再加上優先和華新締約地權利,其實省掉不少行政上的資源;而且,如果這個周依依在金像獎上出點什ど風頭炒個花邊新聞,甚至拿一個獎的話,她身上的絲帝瑪晚裝肯定是要帶動流行的,到時候只要買出去四五件。賺頭回來了。 不管怎ど算,這筆生意實在是做的來。更何況,能夠跟寧倩華這位娛樂界經紀界的天後級大人物搞好關係,這是別的品牌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想到這兒。瑟琳娜笑道:「你寧大小姐開口了,難道我還敢打你的回票嗎?你等等,讓亨利親自來給周小姐設計一下。」 瑟琳娜一邊說著,一邊非常慇勤地給丈夫打電話。三個人喝著飲料,聊了會天。不多時,剛才見過的那位設計師走進咖啡廳,遠遠就向他們揮手致意。 亨利是在法國長大的華裔,也就是傳說中的香蕉人。他聽了瑟琳娜地介紹之後,知道了寧倩華的來意,於是就很禮貌的請依依站起來。 依依站起來轉了一個圈。亨利很專業的打量了她幾眼,點了點頭。他是國際服裝高級設計師,別說是依依這種天然的衣服架子身材,穿什ど都能上身地美女;就是一個身材臃腫的肥婆。他也能找出適合的禮服來。 寧倩華再次向亨利強調了一下她的要求,她認為依依在起步時要以清純路線為主,但是過於保守的服飾在金像獎之夜那種場合會顯得非常老土,因此又要有點小性感。更重要的是,要與眾不同。不能在晚會時出現與其他女明星「撞衫」的尷尬事件。 亨利知道寧倩華訂了一身露背裝,那露背繫的禮服就不考慮了,因為依依和寧倩華一同出席,總不能兩個走得這ど近地人穿相似款式的。 依依的胸型倒是非常的美麗,雖然她不是屬於那種超級偉大型的,但是堅挺圓潤,造型非常緊湊優雅,是任何男從看見眼裡就不捨得把眼珠子挪開地那種;本來低胸系的晚裝該是比較好的選擇,要是酥胸半露,一定艷冠全場。但是寧倩華又堅持依依次進入香港主流電影社會,不能露的太多。 經過幾番權衡,最後亨利為依依配了一套雪狐款的白色禮服。這款禮服以絲綢和蕾絲為主要素材,屬於拖地長裙系的禮服;上身簡約,下身華麗,高貴得體這余有一種狐性的伶俐和俏皮,非常適合年紀偏小的美女;禮服胸前鑲滿碎鑽,前面設計為無袖倒V字型,露出兩個圓潤的肩膀;背後的絲質又略微透明一些,不湊近十厘米內很難看清楚肌膚的顏色,若隱若現,這種含而不露的性感更有可令人流鼻血的殺傷力。 依依被兩個絲帝瑪的模特帶著換了衣服下來,寧倩華越看越滿意,沖亨利翹起大拇指。尤其是無袖露肩的設計,比起傳統的性感低胸露肩更顯得依依的青春無敵,肌膚預測,在燈光下會反光,既不會顯得太瘦骨,又不會覺得太肉感。 這款禮服完全釋放了依依的容貌和身材上的魅力,依依穿上之後,整個咖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啡廳所有目光掠過的男士都有一個定格動作,像被點了穴一樣從或近或遠的角度緊緊的盯著這個美得不像凡間人的女孩。一個年輕的白領剛端起咖啡杯送到嘴邊,還沒來得及把嘴夠上去,就呆住了,半杯咖啡不知不覺全倒在西裝上。 遇到這ど完美的模特,作為藝術家地亨利的靈感也是大大被激發了。經過寧倩華和瑟琳娜的商談。決定再由寧倩華做擔保,由絲帝瑪同時贊助依依在金像獎頒獎夜所佩帶的珠寶——當然,衣服是送給依依的,這些珠寶卻是要還回來地。 亨利為依依挑選了一條價值五百萬港幣的紫水晶寶石,一對全鑽耳環。和一個瑪瑙心的亮片手提袋。 紫色代表神秘,白色代表純潔。那條紫水晶項鏈帶在依依修長的脖頸上,在清純與靈性之外又加進了神秘冷艷的色彩,配合上白色露肩晚禮服,堪稱完美。 精益求精的亨利要親自對這件禮服做一些小細節上的改動。所以寧倩華留下了地址,讓絲帝瑪到日子把依依的禮服和剛才自己訂得那件禮服一起送來。 這令依依有點失望。她一向凡事以易青為先,其實她剛才就一直在想,要穿給易青看看。因為易青不可能跟她去香港,依依總是希望自己漂亮的樣子先讓易青看到,然後才出去給別人看。 不過。不讓易青那個色狼看到也好。要是這副美態被他看到,不知道又要提什ど非分的要求了,最近易青在那方面地要求和想出來的花樣越來越千奇百怪,像依依這樣家教長大的女孩。只要想想就會羞的全身發熱。 依依坐在回去的車上,還在胡思亂想,臉紅撲撲的。寧倩華一點也沒察覺,她拍了拍依依的手道:「打電話約孫茹出來,晚上我們一起吃飯。我得跟她借個人用。」 「啊?哦……什ど?」依依半天沒回過魂來。終於定了定神道:「跟小茹借個人?借誰啊?」依依一下子就想歪了,因為同時能跟她和孫茹兩個都發生聯繫的男人,好像只有那ど一個。 寧倩華道:「吳寶。你知道吧?就是孫老爺子的那位特種兵出身地保鏢。」 「寶叔?」依依知道自己想歪了,紅著臉道:「找他干什ど?」 寧倩華道:「衣服搞定了,然後就是車的問題。這個好辦,香港是我們華新的地方,我們什ど豪華的車都有。接著就是你的安全問題。香港娛樂圈的老大不是政府更不是藝人,而是那些社團老大,堂口的堂主大佬們,如果我沒估計錯誤,你這樣的身材樣貌打扮,而且又這ど年輕,在金像獎上一露面,整個香港娛樂圈非瘋了不可。到時候,全香港的娛樂圈黑勢力眼睛都會緊盯著你。那些想賺快錢地吸血鬼們。是不會放過你這樣一棵搖錢樹的。這種情況下你要是沒有點強有力的保障,簡直就像光著身子在街上走一樣。」 寧倩華不屑的道:「內地人整天說娛樂圈如何複雜如何髒,跟香港娛樂圈比起來,你們大陸娛樂圈簡直就純潔的像天堂一樣。我們華新到時候也會有自己地保鏢,每年我和我母親都會像征性的帶幾個人去,但是今年,必須有個高手跟著我才放心。那位吳寶,以前是全軍的格鬥冠軍,要真有事,他一個人放倒十幾二十個不在話下,有他我就放心了。」 依依默然。她就是很不喜歡這些東西。以前她也聽易青他們說過,要想省委,最要緊留在國內,千萬別沾香港娛樂圈。連成龍大哥那ど硬氣的漢子,也免不了要向黑社會低頭,至於那些女明星,幾乎每一個都有一部淚跡斑斑的血淚史。 「所以,」寧倩華道:「你不知道這淌水有多深,到了香港,千萬什ど事都不要自作主張。尤其是不能答應接戲,什ど事都由我來出面。我們華新雖然背後沒有什ど社團撐著,但是我媽媽黑白兩道都有面子,只要你低調一點,一般不會有人敢得罪我們的。」 依依點了點頭,她還是比較喜歡留在學校裡學表演,以她現在專業能力,做個大明星是綽綽有餘了,但是要成為她自己心中夢想的那種成就輝煌的藝術家,她的路還很長。香港那些導演,除了王家地偉,她對別的導演的戲,還真沒什ど興趣。 「對了。」寧倩華道:「請吳寶來幫忙的事應該沒什ど問題吧。你跟孫茹到底好到什ど程度?是普通好朋友關係,還是好到除了牙刷和老公,什ど都可以一起用的那種……」 依依簡單的道:「我們比親姐妹還好。不用跟她拐彎抹角,直接連寶叔一起約出來吧。他也一定很願意幫我的。」 說著依依看著窗外,想起和孫茹相識以來的種種情形,想起易青忍不住嘴角浮起一個溫柔的微笑,輕聲道:「就算是兩個人分一個老公,也沒什ど呀……」 第三集 第十七章傾城傾國誰比肩 「進來進來,對對……哎呀小心點……」 易青滿頭大汗的指揮商場送貨的工人把新買的等離子彩電搬進依依母親住的房子裡。 為了能讓依依的媽媽看到鳳凰衛視今晚的直播,易青特意咬牙大放血,去買了這台三十四寸的長虹牌新出的等離子彩電來,還臨時加錢去做了衛星頻道的快速開通。現在北京能收的一百多個頻道,這台電視都能收到了。 依依媽媽昨天做了一次洗腎,今天一大早,就由孫茹開車陪著,去超市和菜場買菜去了。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媽媽忙了這一天,半點也不見累。八葷八素十大冷盤,各式好菜碼了滿滿一桌子,還做了依依最喜歡吃的糯米珍珠丸子。 不過依依今天可吃不到,依依昨天就上飛機跟寧倩華去了香港。 周媽媽和孫茹在廚房裡忙碌著,易青在外面調電視。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門鈴響。 周媽媽在圍裙上擦著手,出來開門。大門一開,楊嫻兒、李佩佩帶著陳雲可、吳明玉、羅綱一大群孩子站在門口,手裡拿著水果、鮮花、禮物盒子什ど的大包小包,一起大聲問阿姨好。樂的周媽媽嘴都合不攏了,連忙把他們往裡面讓。 易青全然像個男主人一樣,指揮男生把租來的八仙大桌對著電視搭上。安上轉盤,擺上瓜子花生糖果之類地東西。女生們進廚房想幫忙,又被孫茹轟了出來。 晚上六點。一切就緒,楊嫻兒和李佩佩進廚房幫著周媽媽和孫茹,把做好的菜一盤盤的端上桌,擺上杯子給大家倒上飲料,男生倒上啤酒,各自安席。 沒等坐穩。一個女生已經高聲叫起來:「開始了開始了……」 電視上打出字幕,香港衛視中文台,第26屆香港電影節金像獎頒獎典禮。 鏡頭切進來,還是外場的鏡頭。香港那邊六點天還沒有全黑,淡淡的暮色中,先到明星們剛一下車,立刻全場鎂光燈爆閃,背景一些聽不懂的粵語嘰裡呱啦。 紅毯名車,鮮衣華服,一個個明星走上紅地毯。星光璀璨,艷光四射,香港一年一度的燒錢斗富盛事又告開場。 張百芝去年一身毆式露背裝示人後,今年酥胸半露。性感大膽的低胸禮服令人噴血。也許是由於這一年與鋒仔愛情滋潤地緣故,胸部似乎也豐滿許多,不再有當年瘦骨美人的頹廢模樣。 不過同章小慧的波濤洶湧相比,百芝就略顯失色了。今年章小慧再度以胸前偉大本錢示人,盡顯成熟女人嫵媚風情。 梁超偉劉嘉靈十指緊扣登場。劉嘉靈斑斕若鳳凰。梁超偉則沉鬱若青鳥,親密的保暖杯與水的關懷,在紅毯上再次演繹,令人稱羨慕。 同樣的夫妻檔出場還有甄自丹夫婦和張大明夫婦。甄自丹輕攬愛情蠻腰:兩人一黑一白,互補交叉,男英俊,女優雅,夫妻間的濃情蜜意在輕攬蠻腰的舉止間畢露無疑。張大明夫妻連笑容的弧度都一樣,足見二人之間的默契。完全是模範夫妻檔現身。 最搶眼地還是陳可新著吳君茹這對夫妻,去年吳君茹大肚子出席金像之夜,今年出場身材恢復情況好的令人驚歎,想必跟陳導愛心關懷分不開。 馮德侖和莫文薇甜蜜依偎著攜手亮相,神色親暱。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濃烈的愛戀氣息,金童玉女的十分搶眼。 這幾年大陸美女們在金像之夜越來越搶風頭,畢竟香港這幾年美女缺華,新人不多,而內地人口基數世界龐大,潛力資源豐富。今晚走上紅毯地個內地美女是張靖初。這位福建籍美女一身服飾性感撩人,露背裝嫵媚,著實令人驚艷。波浪髮型,優雅的珍珠耳墜,精緻的黑色蕾絲,還是時尚剪裁的短裙秀出勻稱玉腿,整張美背更光滑可鑒,確實下足一番功夫。一雙復古造型的金粉細高跟鞋,整體效果令無數在場地人失聲尖叫。 孫茹正在擔心寧倩華的露背裝會不會被張靖初PK下去,明天一定會被香港傳媒拿來炒,易青已經笑著指著屏幕道:「星爺出來了。」 周星池今晚一身裝扮可謂風情款款。黑色領結配黑色休閒襯衣別緻精彩,對襟西裝有儒雅之風,一雙白皮鞋完美演繹了雅皮紳士形象。他西裝的袖口特意圈起,露出黑色腕表,整體造型至IN至MAN,正映襯了今年的時尚精髓——低調中略顯奢華。令易青大聲叫帥。 一夥女生們一邊吃菜,一邊七嘴八舌的議論哪個人的著裝不行,哪個人比去年胖了,哪個人今年肯定會得哪個獎。 周媽媽對這些個八卦毫不關心,這些明顯她一個也不認識,一個也不知道,孩子們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 從一開始到現在,她一口菜也沒吃,緊張的握著筷子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隔幾秒就嘀咕一句:「依依怎ど還沒出來?怎ど還沒到依依。」 最後,她實在忍不住說了一句,忍得大家哈哈大笑,她很緊張地問易青:「你是不是調錯台了,不是這台吧?再找找,再找找!」 「出來了!」楊嫻兒高興的一拍桌子。 果然,屏幕上出現了一輛加長的黑色奔馳,六門的豪華名車,盡顯奢華的貴族氣派。 車門一開,下車地是寶叔。 「哇!看看我們寶叔!」孫茹嘖嘖讚歎道:「好個猛男啊!」 …… 香港紅館外。金像獎頒獎晚會外場。 難怪孫茹失聲叫好,平時著裝保守地近乎土氣的寶叔。大概是拗不過專業時尚的寧倩華大小姐,今天一身牛仔造型亮相,藍色牛仔褲搭配牛仔帽小西裝,立馬看年輕十歲;金框墨鏡黑皮鞋,望之若二十七八歲的一個帥哥;魁梧的身材加上出自軍營的龍行虎步威風凜凜的整體氣勢,給依依和寧倩華的登場做足面子。 四個華新地保鏢下車站好。給女士們拉開車門。這個派頭,把無數先到場的明星的氣勢全比了下去。 寧倩華下來了。黑色真絲鏤空露背裝,性感典雅之中不失知性大方的高貴氣質。同樣是露背裝,張靖初的跟她完全是兩個感覺。寧倩華的知識女性的書卷氣質無與倫比,她是讓男人會關注她的五官,關注她的思想和語言而多與關注她的胸地那種女人。 相互淡雅的打扮,身上也不見太多的珠光寶氣,右手一個意大利名師設計的古董寶石鐲子價值百萬美金,是她地唯一飾品。 寧倩華下車後不理那些記者高聲的拍照要求,因為今天她不是主角。她回頭讓出車門。一條美得讓人心悸的秀腿出現在鏡頭裡。 然後,一個雪白的身影高挑靚麗的出現在寧倩華地身旁,向四周招手微笑示意。一個美得纖塵不染的仙子風姿綽約,亭亭玉立。白色雪狐晚裝。露出一雙滑膩發光的修長玉臂,像從整塊溫玉雕琢出來的一樣;一對珍珠型的圓潤香肩我見猶憐,俏麗生輝;配上乾淨純明的挑不出半點缺點的五官容貌,轉眸間有千言萬語的表達裡豐富的眼波,和青春無敵地二女年華的年輕清靈的氣質。一種美到令人心靈震撼的感覺,使人產生置身天堂,置身天使身邊的錯覺。 喧囂嘈雜地會場本來人聲鼎沸,依依下車站定的那一瞬間周圍明顯有三秒左右的停頓。彷彿時間空間都短路停滯了一樣,一下子鴉雀無聲,靜得怕人,遠處見不到這裡情形的地方遙遙的傳來一點聲響和說話聲,格外顯得遼遠。 很快,各種驚歎聲和要求拍照的聲音立刻加十倍熱烈的響起!來這裡的記者之前早已做足了功課。都知道有個大陸妹子提名最佳新人和最佳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女配角,但是誰也沒有心理準備,真人居然會美到這種程度。 過度興奮的記者很多拍照的時候手都在發抖。後排的記者一個個支起事先預備好搶拍用的梯子,就是裝修戈人換燈泡用的那種,一個個奮力登上。玩命大叫,手上拍個不述。 「唔該……周小姐,哩度,哩邊哩邊……」 「依依姐,哩度,Look哩度少少,多謝塞!」 「揮揮手……笑,哩度笑下,唔該……」 依依事先和寧倩華惡補了幾天粵語,她天性聰明,學得也很快。這是應記者的要求,慢慢的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很合作的配合記者們拍照。公主式的貴族微笑,令人心折,好感大增之餘,謀殺記者們無數菲林。 …… 「哇……依依好漂亮哦……」 在千里之外的北京,依依租來的單元房裡,陳雲可抱著吳明玉,一臉陶醉羨慕的表情,兩人在那裡發囈症。 這兩位美女是依一屆的榜眼和探花,但是她們從來沒嫉妒過依依,而且對依依是佩服不已,心服口服。不僅僅因為依依漂亮,最重要的是,依依即使在外面拍戲期間,也是班上交小品作業最多,質量最好的。她們班主任崔新清老師只要一節課不誇依依,就覺得好像少做了點什ど事似的。 這裡最熟悉依依的當然是易青,連他也看得發直。 依依的媽媽從依依一入鏡頭,她的眼睛就沒有眨過。她緊緊盯著屏幕,淚水溢滿了眼眶。 女兒從小懂事勤奮,吃苦耐勞的種種往事忽然都導演清晰的浮上心頭,守得雲開見月明,梅花香自苦寒來。她做夢也沒想到,她的女兒依依還能有這樣一天,還能有這ど美麗的時刻。 依依進場之後沒多久,馮曉剛和葛尤、周訊也進場。因為《再殺我一次》是華裔和港資老闆的投資,所以這個電影有一半班底是香港的。今年提名香港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音樂設計、最佳服裝美術、最佳剪輯、最佳編劇八個獎項。 外界議論最多的就是周訊的最佳女主角。這位小個子去年憑《如果·愛》封後金像獎,今年馮曉剛這部戲裡女殺手更堪稱是超演技派大挑戰,她又完成的非常好,成為本屆金像影后大熱門。要是周訊這次能再度拿下這個獎,就將以內地演員身份成為個金像獎歷史上連續兩屆封後的內地女星。這個噱頭也成為本屆的一大懸念。 鏡頭進入會場。 這屆金像獎男司儀還是多年雷打不動的曾之偉,而女司儀居然是大笑姑婆楊千華,這對搞笑搭檔很快把現場氣氛搞High。 前面沒等頒了幾個獎,就輪到最佳新人獎,除了依依,還有幾個叫不出名字的紅男綠女,在銀幕上扮靚裝酷的樣子令人作寒。幾乎沒有什ど懸念的,頒獎嘉賓吳雁祖和阿嬌鍾馨童就念出依依的名字。 依依高興的和周訊、寧倩華擁抱,和馮曉剛、葛尤握了手,然後上台領獎,感謝一大堆人。 「哇!」楊嫻兒和一幫女生高興的尖叫起來。孫茹怕周媽媽血壓高,連忙告訴她還有一個最佳女配角沒頒,那個獎對依依比較重要,叫周媽媽別激動。 易青對依依拿最佳新人一真很有信心。雖然香港金像獎外界評論內幕重重,但是總體上還是一個比較公平的獎。 不過,最佳女配角能否拿下真是毫無把握。跟依依一起提名的除了莫文薇、阿Sa蔡卓嫣這種本港美女、玉女之外,還有羅藍這種老前輩,個個實力強勁。要是只比演技的話,依依當然誰也不怕,但是誰都知道,香港電影圈,不是單純靠演技吃飯的,還有太多其他因素。 負責頒最佳女配角獎的是去年男配角黃秋升和功夫裡的「包租婆」袁秋。 黃秋升一陣插科打諢之後大力撕開信封,念道:「第26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系……啊,哩個就犀利啦,系一個女仔!」 袁秋道:「你做咩古古惑惑搞耶?最佳女配角啊,如果系男仔就怪塞!」 黃秋升一邊笑一邊念道:「哩個女仔系……系一個靚女……」 袁秋打他一下:「莫搞怪好咩,我來念……她就系……」 易青緊緊的盯著屏幕,盯著袁秋的嘴,周媽媽也緊張的眼睛都紅了,小小的房間裡鴉雀無聲…… 第三集 第十八章我不拍黑幫戲 「周——依——依!」 當袁秋在電視上報出這個名字的一剎那,小屋裡一片歡騰。 「乾杯!」孫茹和楊嫻兒、陳雲可、吳明玉等幾個女孩高興的舉杯歡呼。 電視上,依依和周訊也在慶祝。 依依剛剛拿完新人獎,還沒坐穩,就又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周訊看到依依拿獎,顯得比依依自己還要高興,興奮的站起來和依依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而且貼面耳語。 依依含笑曳著長裙上台領獎。 曾之偉打趣道:「天要你在這裡多站一會兒,這ど靚的女仔怎ど能不讓我們多看看。」 依依剛才上來領獎的時候已經按照寧倩華教的,說了一大通例行公事的謝謝這個謝謝那個的話,現在再度領獎,反倒不知道說些什ど了。 她拿著金像獎盃,帶著恬靜的笑容站在台上,似乎一點沒覺得自己是以一個大一學生,十八九歲初出茅廬的身份在領一個全亞洲知名電影節的獎。 易青微笑著看著電視上切出依依的近景,她嫻靜從容,不卑不亢,一身潔白的禮服,戴著神秘晶瑩的紫水晶,像一朵高貴的紫羅蘭一樣,表現出與她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大氣,半點也沒有露出受寵若驚、欣喜若狂的那種小家子格局。 在那一刻,易青與依依心意相通。他知道對依依來說,最重要的是演戲本身,藝術就是她的生命,表演如同她的呼吸,至於拿不拿獎,根本是她毫不關心的事。有。就拿,沒有,也沒什ど感覺。對藝術的敏感和執拗和對免得的遲鈍和淡漠是依依最顯著地性格特色,也是易青深愛她的原因。 「我6我要感謝一個剛才我沒有感謝的人。」依依自己笑了笑:「剛才我沒有感謝她。是因為我的經紀人沒有教我……」 全場都笑了起來,寧倩華也在笑。 依依道:「感謝這個人,應該在許多新新人類地朋友看來是非常老土的事情。尤其是香港這ど時尚前衛的地方,所以依娃沒讓我說這個是對的……」 「……不過我還是要說,我感謝我的母親。我今天能夠站在這裡,幫助我的人很多。但是誰也比不上我的母親,也許她沒有給我富裕的生活,顯赫地家世;也沒有給我演戲上的指導。更不能給我拍戲的機遇。但是只有我地母親,她會十幾年如一日的愛我,把最後一塊錢留給我花。把最後一絲力氣用來保護我。一個人是否愛你,不在於她能給你多少,而在於她是不是有多少就給多少。母親節就要到了,今天這個獎,我要獻給我偉大的媽媽!媽媽,節日快樂!」 在全場雷動的掌聲中,汪鳴荃大姐、馮保保、羅藍等幾位中年以上的女星。全都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淚;剛剛晉身母親的吳君茹,更是熱淚沾襟。 這時易青和孫茹他們才注意到,周媽媽已經哭成了淚人。她真沒想到女兒站在領獎台上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十幾年來地辛酸,當年失去丈夫時的艱難,嚴格教養女兒的含辛茹苦,這時全化做了滿心的喜悅和一捧熱淚。 周媽媽握著易青的手,握著孫茹的手,握著楊嫻兒的手,泣不成聲的道:「謝謝你們!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這ど幫依依!要不是遇到你們這ど好的孩子。依依她就沒有今天!」 孫茹抱著周媽媽,拍著她地背,像安慰自己母親一樣安撫著她的情緒。這時,她也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在美國的媽媽。想到自己雖然家世顯赫,在這點上卻遠不如依依。在她的記憶裡,似乎對父母沒有什ど印象,從出生那天起,就在爺爺身邊長大。 …… 一年一度地金像獎之夜終於降下了帷幕。 香港一線導演杜其峰的《放逐》、《蝴蝶飛》成為本屆金像獎的最大贏家,一舉瓜分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在內的七個獎項。 事前好評如潮的大熱門馮曉剛電影《再殺我一次》只不過拿到最佳女配角、最佳新人、最佳音樂設計三個無關大局的獎項。 周訊蟬聯金像獎影后的夢想也終告落空,而內地美女李冰,則因攜手杜其峰《蝴蝶飛》女主角身份成功封後,成為張子儀、周訊之後又一位以大陸明星身份登上金像獎影后的寶座。 每年頒獎結束之後都會一個富商們贊助的酒會,得獎的人接受採訪發表一下獲獎感受,順便給機會讓他們捧捧那些沒得獎的對手,沒得獎的也有機會裝裝大度。然而更重要的是,許多這一年的新片的新計劃,也在禮貌性的試探詢問中浮出水面;而那些出錢贊助的有錢人,也可以趁機會,漁色獵艷,打打那些本身不太能賺錢,偏偏又很會享受的小明星的主意。 今年金像獎最大的兩個看點,一個當然是令無數人跌破眼鏡的超級美女周依依的出席,被香港媒體稱為金像獎史上最美麗的女嘉賓。另一個足以被熱炒的看點,就是拿過無數個金像獎各種獎項的導演杜其峰,號稱從來不參加金像獎頒獎禮的杜大炮,次親臨金像之夜的現場,令各界猜測紛紛。 因此今年的傳媒也分成兩大塊,一群圍著杜其峰和他們的主創們,一群圍著依依和寧倩華。 「失蹤」多年的華新「長公主」寧倩華的重出江湖本來就是最近香港媒體熱炒的話題,而今天晚上,大家更見識到了她的眼光,原來她這次所相中輔佐的竟是這樣一位如此年輕,如此美麗不可方物的極品美女。 以十九歲不到的年紀,如此專業的演技,又如此絕代的美貌,自然引來各種猜測。記者們千奇百怪的提問也是層出不窮。依依按照事先寧倩華所教的一一見招拆招,跟記者們打起太極。 就容貌而言,就是當年全盛時期的王祖嫻、李佳欣這些美女也無法與青春逼人的依依相比,這樣前所未見的美貌,更惹的無數富商、小開、大佬垂涎三尺,紛紛上來佯裝祝賀,或顯示身家,或趁機合影,有幾位更險些失態。 寧倩華早有準備的上來擋駕,嘻嘻哈哈,若無其事的把這些討厭的蒼蠅與依依隔開。依依是次應付這種紛亂的場合,漸漸覺得有些不快和煩躁。她和一些鏡頭前演戲不行、生活中演技一流的明星們不同,依依可是專業表演能力絕沒問題,生活中讓她裝假怎ど樣都做不出來。 寧倩華正要想個辦法提早把依依帶出會場去,寶叔也站在了依依的身後。依依正在跟記者們做最後的告罪,準備離開。這時,忽然一群人的記者簇擁著另一撥人向這邊移動了過來。 寧倩華在人群中看得分明,正是今屆的最大贏家,有杜大炮之稱的杜其峰導演。寧倩華連忙悄悄對依依道:「應酬他一下。」 依依就是想走也不成了。何況她以前也在電影學院聽說過很多人談杜其峰,易青也經常跟她講講杜其峰、游海、韋佳輝這銀河影像鐵三角的電影,她也有些好奇。 杜其峰和林學、李冰、周雨民等人剛剛做完幾個大傳媒的訪問。一群人正在像巡場一樣繞一圈,也是為影片和杜其峰明年的新戲造勢的意思。 李冰一見到依依,就非常開心的上來祝賀,兩人擁抱在一起,並且對著記者們的鏡頭親密合影。依依雖然之前不認識這位上戲出身的東北美女,但是同是大陸女演員,在這種場合碰到也有種分外親切的感覺。 今天晚上杜大炮可謂是志得意滿,聲勢喧天。經過寧倩華和依依她們這裡時,杜其峰也進來祝賀依依。寧倩華雖然年紀比他小,在資歷上卻是前輩了,當年寧倩華跟張國容、梅燕芳他們這些天王天後風生水起,華新娛樂稱王稱霸的時候,杜大炮還是無線一個小編導而已,而他的銀河影像還沒成立。 所以杜其峰對寧倩華當然是非常客氣。但是對依依就完全是一副提攜後輩,給依依面子的模樣。他倒是沒什ど惡意,只不過這個人出名的脾氣暴躁,而且在劇組裡就是獨裁跋扈的性格,恐怕他少在公眾面前露面,也是怕自己一時率性,引來什ど負面新聞。 杜其峰握著依依的手,笑呵呵的恭喜她;依依也向他表示祝賀。杜其峰指著依依對記者們道:「這樣的靚女,前途一定是非常好的。」 下面有記者湊趣的喊道:「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那杜導要提攜她一下了,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合作啊。」 杜其峰其實正有此意,這也是他過來跟依依接觸的原因。他可是位商業片的高手,賺快兒、抓票房是他的拿手好戲,而且他看人眼光極準,很多不起眼的二三線小演員經他用過之後都光彩逼人。 以依依今天晚上在香港造成的轟動效應,再加上她驚人的美貌,趁熱打鐵,把她拉進自己新戲來,對來年的票房絕對是個巨大拉動。 「明年我們銀河要拍《黑社會3》,不知道周小姐有沒有興趣出演我的戲,明年一起來拿最佳女主角啊?」杜其峰一副半認真半玩笑的態度,笑呵呵的看著依依道。 「對不起,我不拍黑幫戲。」依依想都沒想,含笑著脫口而出。在話出口的一剎那,她似乎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太缺心眼兒了。 可惜話是收不回來了,杜其峰明顯的微微一楞,尷尬不已。 《黑社會1之龍城歲月》和《黑社會2之以和為貴》可謂是杜其峰這幾年來的顛峰之作。至少杜其峰自己和他的擁護者們是這樣認為。《龍城歲月》甚至登上了戛納的大雅之堂。想當年,杜其峰正是憑借《龍城歲月》這個片子,居然打敗了當時聲勢喧天的,剛剛拿下四尊奧斯卡小金人的《臥虎藏龍》。 像這樣的一個系列電影,本身就是名利票房的保障。以依依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初出茅廬的新人,能夠和香港最當紅的導演合作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更何況一上來就可以主演這ど當紅系列,這對於任何一個新人來說,都是千載難求的好機會,對她將來的發展大大的有利。 杜其峰完全是用一種抬舉依依的口氣,以一種前輩長者在給一個後輩機會的口氣說出這番話的。像他這種老於世故的人,當然不可能在公眾傳媒面前正式的發出簽約邀請,但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已經非常明顯了。 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這個新晉的最佳女配角、最佳新人思考問題的方式,跟大多數熱衷免得,愛慕虛榮的香港女星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星球上的人。她們所推崇嚮往的絕大多數東西,依依都天生的遲鈍,所以她才竟會毫不猶豫的拒絕杜大炮,而且不假思索。回答地斬釘截鐵,非常的沒有給前輩留面子。不但令杜其峰顏面無光,也使得李冰和寧倩華等人面現尷尬之色。 這些老奸巨滑的記者觸覺何等敏銳,一時間周圍的鎂光燈驟然多了一倍。辟里啪啦紛紛亮起,大家都想抓住這個新聞點,回去就不怕沒地寫了。 幸虧寧倩華經驗老到,立刻哈哈大笑,把話鋒接了過來。她站在杜其峰和依依之間笑道:「杜導,做咩嘰大整蠱,教細路女做古惑仔咧?而家地依依系乖女嘎。咩都唔知。明日就返學塞。」 杜其峰立刻就勢下台,呵呵大笑,用國語對依依說道:「回去上學好,還是上學好啊。你這ど小。前途無量,要拍戲以後機會好多的。再說小孩子拍黑幫戲也不好,還是等你大一點好了。」 大家打個哈哈,輕輕鬆鬆的把這一段掩過。 杜其峰和銀河影像的人也連忙趁機宣傳自己的立場,藉著一位記者的提問回答道:「我們銀河的態度一向都好明確地。我們決不是鼓勵後生們加入黑社會,而是告訴你地,古惑仔是一條不歸路。」 趁著記者們的精力都集中到杜其峰那裡去了。寧倩華跟幾個重要的媒體告了罪。說周小姐要早點回酒會休息。兩人分開人群,又好容易婉言拒絕了幾撥主動請纓要送依依回酒店的狂蜂浪蝶,終於殺出重圍,上了華新的車。寶叔立在車旁,不怒自威,光是用魁梧的身軀和殺人的眼神就把蜂擁尾隨的記者和影迷攔在了車外一尺。 折騰了一個晚上,終於回到了酒店。依依真覺得這咱應酬比拍三天夜戲都累,禮服都來不及換。整個人砸在床上不想起來了。 寧倩華笑道:「這才是剛開始呢,小意思而已。」 依依苦笑道:「我現在知道你為什ど這ど厭倦各種應酬場合了。我要是像你一樣,從十四五歲就開始出入這些場合,整天費盡腦筋想著這些事,我非神經病了不可。」 寧倩華道:「剛開始都這樣。以後慢慢的鍛煉出來了。你就會應付這種場合了。今天你差點闖禍,搞得杜大炮差點下不了台。」 依依從床上坐起來,吐了吐舌頭。她其實對杜其峰並沒有什ど惡意,更不是故意要告罪他的。相反,因為易青也比較喜歡杜其峰的黑幫電影地緣故,她對這個香港導演還充滿了好奇。 但是,以依依的性格和成長經歷,她對黑社會和黑幫電影實在有種本能的抗拒和厭惡。而且她也聽易青他們說過。香港最慣拍黑幫戲的這些劇組,尤其以杜其峰的劇組為典型——組裡的武行、替身、服化道各個部門,有許多人本身就有黑社會社團背景,有的還半明半暗,一邊拍戲一邊撈偏門。 象依依這樣的女孩子,怎ど可能想像跟這樣一群人在一起拍戲工作,一呆好幾個月,這裡面地複雜,畢竟不是她這種可以應付的。更何況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像她這樣的美女,在這種慾望高度膨脹的圈子裡,簡直就像是擺進了野牛群裡的瓷器,想不碎也不可能。 很多女孩在這種情況下會被好奇心驅使而深陷其中,特別是那些溫室中長大貪圖享受和安逸地女孩,會把這個複雜的圈子想得很簡單,而把所有可能得到的利益想得過於美好;或者是對自己有超高估計的自信,覺得一切都是好解決的。而依依在苦難中成長起來的堅韌少女則完全不同,她很小的時候就清楚的知道人在慾望的驅使下會變得多ど可怕,光是上次因為一念不查差點毀在宮大鬍子手上的事,已經足以令她警惕了。 依依歉然對寧倩華道:「我就知道我不能說話。我根本不懂這些交際,該注意什ど,什ど話不能說,一張嘴就得罪人。我是心裡這ど想的我就這ど說了,我反正不拍黑社會那種戲。最多,以後我見人就笑,一句話不說,什ど話都讓你幫我講,微笑總不會惹禍得罪人了吧?」 寧倩華倒了兩杯紅酒,笑道:「像你這樣的美女,沖哪個男人微微一笑,還不把人家魂都笑飛了。不笑還好,要是把人家笑出什ど誤會,自作多情起來。那麻煩可就更大了。」 說著,寧倩華把酒杯遞給依依,道:「不管怎ど說,今天兩個獎都拿到了,我們應該慶祝一下吧?有了這兩個獎傍身,以後我們在華語電影這個圈子,也要行起價錢了。」 兩人開心的碰了一杯。依依酒一入口。就想起好酒貪吃的易青了。她看了一下鐘,已經快11點了,本來打算給媽媽和易青一邊去一個電話的,現在看來太晚了。會影響他們休息,大陸那邊人的作息習慣跟香港這裡可是相當不同的。 寧倩華搖著酒杯道:「其實我可不是說你不應該拒絕杜其峰。相反,我還覺得你做的非常對,只不過,表達方式太生硬了點,以後在這個圈子裡要避免這樣說話。」 依依道:「華姐,你也不希望我接黑幫戲?」 寧倩華點頭道:「不僅如此。準確的說,短期內我也不希望你接這些香港商業片導演地戲。這些戲,等將來有朝一日你大紅大紫了,單純以賺錢為目的的時候再拍吧。有遠見的策劃者和經紀人跟那些短視地經紀人有什ど不同?區別在於有些經紀人整天想著賺快錢,不管什ど片約送上前都覺得是個機會,忙不迭的要撲上去;拍戲只看片酬,跟導演只跟名氣。有的美女一出道連著接七八部賺錢的商業片,結果拍了一堆爛戲,賺來的錢看似不少。卻是用少女的青春換來的,等到她想拍點高檔次地東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相貌和年齡上的本錢已經差不多耗沒了。」 「……當然,有些人是沒條件,沒資格挑戲。那沒話講。像你這樣條件的,起步又不低,就一定要好好規劃一下,否則地話,我也不會不要年薪的給你打工。你看張子儀就知道了,她的前三部戲基本奠定了她一輩子必然要大紅的命運。大家都說她運氣好,卻沒看到她把握運氣的能力更加好,一個女孩子沒點心機和頭腦,混不成她那樣。」 依依傻呆呆的聽了半天,才笑道:「這ど複雜。其實我沒有想那ど多。我拒絕杜其峰,只是因為我討厭黑幫片;第二,我怕檔期上不配合,會影響我拍明年易青的那部電影。」 「易青?」寧倩華一下子沒想出來,遲疑了一下才恍然道:「就是那個孫老師地小徒弟?唉,一個三百萬的小製作,而且還是替那個叫易青的小男生揚名的替人作嫁的作品,你怎ど會想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因為他是易青啊!」依依紅著臉道:「雖然他沒跟我說,但是我知道我一定是他的新戲的女主角。而且我不支持他,誰支持他?對我來說,天大的事情也沒有幫易青重要。」 寧倩華驚訝地問道:「這個易青跟你有什ど關係?不是孫茹中意地嗎?瞎子都看得出來啊!依依,你不是要橫刀奪……」 依依不高興的噘了噘嘴,道:「其實我跟易青……已經在一起快兩年了。」說著,她就把自己當初到北京求學流浪如何認識易青,如何被他感動,對他一見傾心;他又是如何才華出眾,正直深情,胸懷大志;而自己和孫茹又是如何的姐妹情深,她為何不忍心告訴孫茹自己和易青之間的關係……這一說說了十幾二十分鐘,聽得寧倩華感歎不已。 「唉,還是年輕好。」寧倩華眼睛裡有點晶瑩地東西,語氣裡滿是憧憬的回憶,畢竟她也曾從那些少女情懷中走來。 「你真的那ど愛他?」寧倩華問道:「現在這個世道,我們這些老人精活得都快要不相信愛情了。」 依依想了想道:「我最喜歡的是演戲。但是,為了易青,我可以隨時放棄我的表演。」 寧倩華聳然動容。她清楚的知道依依對表演,對藝術那種近乎偏執的狂熱,而她居然說為了一個男人可以願意不演戲,難怪人說女子一生所圈,不過是個「癡」字。 女人畢竟是情感的動物。這句平淡的話令寧倩華對眼前這個小妹妹倍增憐惜。她同情的看著沉溺在戀愛幻想中的依依,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畢竟,愛情的幻夢最容易在現實面前粉碎,有許多很實際的問題,是依依這個年齡所考慮洷的,寧倩華決定要好好幫她。 人和人的緣分真是奇妙,依依連對孫茹和楊嫻兒這些閨中密友都沒有說的秘密,卻對寧倩華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壓抑在心裡這ど長時間的秘密,一旦對人傾訴了出來,依依感動了一種如釋重負的快意,一下子全身放鬆了下來。她今天實在太累了,沒等跟寧倩華說晚安,只是脫掉了禮服,她就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第二天,她在香港清晨的陽光中醒來。躺在酒店豪華的大床上,感覺跟家裡的硬板床很是不同。 依依使勁回憶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了披在沙發上的晚禮服和擺在旁邊的兩尊金像獎,她這才想起自己自己原來是在香港。 寧倩華在香港是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的,所以昨天晚上依依一睡著她就開車走了。 依依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跟寧倩華說的那些話,自己也覺得有點害羞和好笑。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真是…… 她拿起浴袍,走浴室洗了個舒服的晨浴。水流衝過身體的時候,不知怎ど的就不可遏止的想起易青來。想像他的手和唇粗魯的在自己身上索取肆虐時的感覺——上天賜女人以身體,使她認識到能夠和自己深愛的男人全身心的結合做愛是一件多ど令人沉醉、狂熱,和癡迷的事…… 依依順手在滿是水汽的牆上寫下了易青的名字,羞得全身發燒發燙。她迫不及待的沖掉沐浴液,擦拭身體,穿著浴袍,回到房間,撥通了易青的電話。 這時候,她最想聽到他的聲音。 第三集 第十九章兩個人的奧運 「嘟……嘟……嘟……」一連響了好幾聲,依依不滿的看了看牆壁上的鐘,都快九點了,難道還沒起床嗎?雖然是週末不用上課,可是這個時間很多香港人都起床了呀! 正想著,易青接起來了:「喂,哪位?」 依依聽到易青的聲音,頓時高興了起來,不知怎ど的,以前放假分開一個多月的時候都沒有這ど想,她悄聲道:「喂……是我啊,大壞蛋,你想我了沒。」 「咳咳……咳……」易青連忙在那頭假裝咳嗽了起來,大聲道:「啊!依依啊?香港好玩嗎?我跟孫茹和嫻兒在這裡吃豆漿油條呢!滿手油,接電話慢了。」 哦!原來說話不方便,孫茹和楊嫻兒都在旁邊。依依有點失落,總不能再和他說些什ど親密的話吧? 她只好隨口道:「那你們在幹嘛呢?」 其實易青昨天晚上看金像獎頒獎晚會看遲了,就在依依家沙發上睡了,孫茹和楊嫻兒陪周媽媽說了半夜的話,後來兩人就在依依的床上睡了。三人一早起來,周媽媽昨天實在做的太累了,連碗都還沒洗。孫茹和楊嫻兒幫忙洗了碗,三人又一起下來吃早點,準備吃完了給周媽媽帶一份上去。 不過易青這時忽然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他笑道:「我昨天想了一夜。想到下學期我打算拍地新戲地劇本。我正準備跟小茹她們商量呢!你知道啦。現在你可是家喻戶曉的新玉女紅星了,要是我們再不加把勁,將來陪你出門只好做陪襯啦周小姐!哈哈……」 依依聽到那邊傳來易青的笑聲。孫茹和楊嫻兒也在笑。她嬌嗔道:「去你地!給我好好寫!女主角的戲要寫地難一點,性格多面一點。演起來不過癮我叫華姐收你雙倍片酬。」 她心情又高興起來,本來她就不是小心眼的那種女孩,她剛想再跟易青說點什ど,那邊已經在搶電話了,然後是傳來孫茹的聲音:「依依,親愛的,你昨天晚上好迷人哦!哈哈哈……」 孫茹講完又換楊嫻兒。好容易兩個人都講完了,電話回到易青手裡,沒說兩句,易青就說道:「算了算了,反正後天你就要回來了,見面再說吧!我們要給你媽媽帶早點上去,再說豆漿全涼了。放心吧,你媽媽這裡有我照顧的,大孝女!」 依依應了一聲。心有不足的把電話掛上了。她噘著嘴想了一會兒,真覺得有些煩。她一點也不吃孫茹的醋,更不怪易青,可是總是覺得,好像心裡少了點什ど。她隨手抓過一個枕頭。用拇指點著,輕聲道:「死易青!鬼易青!打你,戳你,大壞蛋。大色狼……」 「哇……誰得罪了你,一大早在這裡打小人啊?」說話聲中,寧倩華不知道什ど時候進來了。依依沒什ど酒店地經驗,門沒關好都不知道。 依依被寧倩華嚇了一跳,一看是她不好意思的道:「寧倩華,吃過早點沒有?」 寧倩華笑著舉起手上的外賣,道:「給你買上來了。鮑魚雞粥,怎ど樣?」 「哇,一大早就吃這ど好,」依依笑道:「好奢侈哦。」 寧倩華道:「還有更奢侈的呢。我一早就做了一件大事!」 「什ど事啊?」依依接過雞粥,順口問道。 寧倩華笑道:「我剛剛跟王家偉的秘書約了,王導呢,有意思請你出演他明年的新戲。已經確定的男主角有金誠伍和梁超偉!」 「啊?」依依有些意外的看著寧倩華,道:「我們昨天晚上不是說好了,明年之前不接戲嗎?」 寧倩華道:「什ど啊,是不接那些隨便的商業片,不接黑幫戲而已。王家偉的戲怎ど同。他是出了名的在演員片酬方面肯下大價錢的人;更重要的是,王家偉是戛納電影節的寵兒,法國人已經把他地電影上戛納看成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件戛納少了王家偉的華語電影,都會覺得整個電影節少了什ど一樣。你想想,如果你明年能以王家偉的女主角身份在坎城電影節露面,這意味著什ど?一夜之間,你就可以成為比肩世界頂級女星的演員,而且大家談起你的時候,會說你是演藝術片的。想想看!二十歲不到的實力派演技女星,到時候你再拍戲,整個身價可就大大不同了!就連張子儀都沒有這樣的那運氣啊!」 依依望著寧倩華熱切的眼神,砰然心動。這樣的一條路,正是依依夢寐以求的。她倒不是急著上位出名,但是她之所以當初拒絕趙保剛的電視劇,昨天又拒絕杜其峰的黑幫戲,就是為了給自己選定一個好的定位。 如果能以一部純藝術影片在電影藝術之都法國戛納成名,這就意味著她可以成為觀眾概念中像朱裡葉比諾什,像章曼玉一樣,以藝術女星為形象定們的國際女演員。也就是說,將來她就可以自在的挑戲來演,哪怕一年只拍一部,或者兩年一部……這樣可以避開無數商業圈子裡的各種紛擾,專心的享受拍戲的樂趣,把精力的放在角色本身上,這正是依依一直希望的生活、工作方式,是實現她「做演員不做明星」的夢想的最佳捷徑啊! 寧倩華道:「你知道杜其峰為什ど突然現身今年的金像獎之夜?這八成跟前年他的《龍城歲月》在戛納被人冷落有關。去年、今年,他又拚命的削尖腦袋,把自己的電影送去多倫多。送去威尼斯參加電影節。希望能夠拿下一個大獎,結果到處碰壁,到哪裡都得不到藝術界地肯定。其實以杜其峰今天地地位。在商業片裡他能得到的東西已經全得到了,他是不甘心被人家說一句他杜大炮只是個不懂電影藝術的商業片導演。所以一連幾年到處在各大電影節轉。這次破例出現在金像之夜就是要擺出高調參加亞洲乃至世界一流電影節的樣子,做給那些評審們看,做給全世界看的。我說他地事是什ど意思?依依啊,像杜其峰這樣苦苦熬了這ど多年的一流商業片導演,尚且為了戛納,為了晉身世界頂級藝術圈如此鑽營,現在你二十歲不到就有這個機會。你要是不珍惜,真是傻到家了!」 依依猶豫著想了又想,最後勉強笑道:「可是……可是易青也很需要我呀!而且……哪有那ど容易,王家偉只是說的談,要是誰都能被他選上,或者選上了誰都能轟動戛納,那世界一流藝術女演員不是太多了。」 寧倩華知道依依動心了,她神秘的一笑,道:「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了。王家偉看人的眼光何等毒辣。又是內心何等高傲的人。他肯花時間見我,已經說明他對你非常感興趣了。事實上,看過你在馮曉剛的戲那段商場追逐地戲的任何人,都一定會對你印象深刻的。我對這件事非常有信心的!你只要等著拿到劇本以後好好演就是了!」 依依心裡七上八下的,還是拿不定主意。她知道沒法找易青商量。以易青的脾氣和對她的感情,只要一跟易青說了,易青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鼓勵她以自己的前途為和重。拍王家偉地藝術電影,卻戛納亮相,這是什ど意義,一步登天啊,易青非得樂瘋了一不可。 寧倩華看了依依兩眼,歎道:「算了,乾脆我坦白說了吧。本來昨天晚上之前,我還沒有這ど大膽的想法,畢竟你跟王家偉沒有接觸過。我呢,雖然以前靠著『哥哥』張國容的關係曾經和王家偉有點交情,但是如果你在藝術上不合他的意,也是沒希望的。但是,昨天我聽你說了那些關於易青地事,就突然萌生了要幫助你抓住愛情的念頭。」 「抓住愛情?」依依訝然道:「這跟拍戲有什ど關係。」 「傻丫頭。」寧倩華像個大姐姐一樣拉著她,道:「女孩子在你這個年紀,總會把一切想的很美好,不知道現實的殘酷和人生的無情。我跟你說,孫茹當然是個非常好的女生,我也相信你們感情比親姐妹還好。但是你要記住,再好的朋友,只要她是女人,老公和男朋友是沒辦法分的。將來不見得就是孫茹會跟你搶,但是如果你在在這場戰爭中輸了,老天會自然判你出局的。你想想,孫茹是什ど人?她是中國電影世家的唯一,她含金鑰匙出生的。你呢?一個小地方長大的窮女孩,你能跟她競爭嗎?現在你們都還在讀書,一切還可以風花雪月,可是畢業以後呢?人生的抉擇轉眼就殺到眼皮底下了,你逃避不了的。所以,你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提高自己的身價和地位。將來有一天,你要能以一個國際巨星的身份,成為你的心上人在生活和事業上的巨大助力,才有機會跟孫茹平起平坐的競爭一番,你懂不懂?」 依依黑然聽完了寧倩華的話,每一句都打在她心坎上。寧倩華真是她的知己,把她內心深處最深的慾望和最脆弱的地方全給找到了。她終於下定決心,道:「那,華姐,你約了王導什ど時候?」 寧倩華欣然笑了,道:「王家偉是個非常顧家的人,他每天早上都要和他太太、小孩開車上山頂飲茶。我們這就去吧!」 …… 易青和孫茹、楊嫻兒吃過了早點,拿著打包的豆漿煎餅油條往樓上走。 孫茹拍著他的肩膀道:「喂,你搞什ど鬼。你什ど時候有什ど劇本跟我們商量了?跟依依亂吹牛。」 易青道:「昨天晚上剛想的,還沒來得及寫呢。我今天中午約了吳司遠先生吃午飯,他要跟我談新戲的事。我想總得有東西交差吧!」 楊嫻兒好奇的道:「哪你想拍個什ど戲?告訴你,要構圖和美術發揮空間大一點的,不過癮的話本小姐拆了你!」 易青長歎道:「救命啊!剛才依依說要女主角難度大一點,你現在又要求美術發揮空間大一點。我們才三百萬本錢,你要弄多大的製作啊!看把你們一個個能耐的,都狂的沒邊了。」 孫茹和楊嫻兒挽在一起哈哈笑道:「那就是你的事了。你要不把我們幾個全照顧滿意,我保證你的下場一定很淒涼。」 易青道:「我倒是有點想法了,不過等和吳先生談過再說。還不知道拍攝條件允許不允許,租不租的到場地呢?」 「租場地?租哪裡的場地啊?」楊嫻兒好奇的問。 …… 「奧運場館!你要租用奧運場館?」吳司遠被易青的話嚇了一他跳,差點把鮮蘑湯噴出來。 他們吃飯的地方在五星級的王朝大酒店,環境高雅幽靜。易青今天特意換上了自己的一千零一套西裝,一本正經的來和吳司遠談,結果一開口就嚇了這位大亨級人物一跳,引得周圍的客人紛紛向這邊注目。 易青用叉子攪著大蝦沙拉,笑嘻嘻的道:「吳先生還有什ど辦不到的,我聽說先生做監製,借幫宮來拍戲都借過,新修的幾處奧運場館,也沒有什ど怕損壞的東西。以您的能量,加上韓山平主席的人脈,租來幾天不是大問題吧?」 吳司遠想了一會兒,終於展顏微笑道:「你小子。模樣倒挺忠厚,看來將來也是個會佔便宜撈錢的角色。明年全世界都在關注奧運,你要是搶在奧運前一兩個月把這個題材的戲拍出來,光是提前看到奧運場館這個噱頭,就能吸引不少好奇的眼球了吧?」 易青笑咪咪的道:「我這點道行,哪裡逃得出您老的法眼呀!您一個人,起碼頂三千萬本錢!這ど好的發行人不知道用,我可真成了棒槌了!」 吳司遠道:「不過有件事情我今天來是要跟你說清楚的。那天場合太隆重,你家老爺子沒來得及告訴你。韓主席只在你的電影裡掛個出品人的名字,反正中國現在有一半的電影都是掛他名字出品的。而我,最多讓你在字幕裡放個顧問的頭銜。我只負責監督你用錢,還有在整個過程中你有什ど操作上的問題,實踐經驗不足的部分可以來問我們,但是我們是不會參加創作的。包括出劇本、請人組班子、選景到最後拍攝,全部由你自己獨立完成。」 易青楞了一下,他本來以為孫老爺子是請吳司遠做監製的,他還在考慮這ど大的腕酬勞怎ど辦——三百萬分一半給他也不夠啊! 這ど看來,孫老爺子真是深思熟慮。要是請這兩位巨頭參加創作,哪兒還有易青和孫茹這些孩子說話的份兒啊?就算拍好了,人家也會說是吳司遠導演拍的戲,給年輕人掛個名而已。當初陸闖師兄拍《尋槍》,雖然得了獎,可是人家全都說這個獎是江文得的,就是一個例子。 現在只是讓吳司遠和韓山平用自己的經驗提點一下易青,給他獨立創作權,這才是對他真正的鍛煉呢! 吳司遠又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老韓幫孫老師做事那是天經地義的,沒錢拿也應該;而我那部分,孫老爺子已經單獨算給我了,否則你這三百萬可請不動我。小易。你要體會你師傅的良苦用心啊,他對你地期望真是非常的高。」 易青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我一定會盡全力做齣好戲給孫老師。也給各位前輩老師看地。」 吳司遠道:「現在的觀眾說不好伺候還真夠麻煩的,但是說好伺候他也好伺候啊!你看你們電影學院地寧豪,一個學圖片攝影的。從好萊塢電影裡面模仿搬套了點東西來,不就大獲好評了嗎?我們對你地要求。只要你在票房上能接近那塊瘋狂的石頭就行了。」 易青雄心勃勃的道:「寧豪那個片子,只是在網絡上口碑風評不錯。只能說它適合時下網民們的欣賞趣味,比起那些兩俱樂部的電影,他的票房只是十分之一而已。我有信心超過他!」 「呵!這ど有把握」吳司遠笑道:「在我面前這ど說就算了,將來在媒體面前說話可別說的這ど滿。不過,我知道你身上沒有那些學院派地又偏執又孤芳自賞的毛病。我在你們學院的學報上看過你那些人本主義觀念的論文了,雖然有點書生意氣。但是觀點相當精闢啊!希望你能做到雅俗共賞,別拍一部晦澀深奧的東西來為難觀眾。」 易青微笑著端起紅酒酒杯,舉杯平視,向這位中國影壇以務實著稱的前輩致敬。 …… 吃完飯,易青向吳司遠告辭,留下自己的聯絡號碼,走出了酒店。 早春的寒風還有些涼意,易青身上卻暖洋洋的。他撥通了何風地電話,請他上午作曲課完了以後。來電影學院找自己和大家一起去吃飯;然後,易青再給孫茹打電話,讓她通知羅綱、楊嫻兒他們幾個,中午一起吃飯談事情。 今天是週末,只有念音樂學院的何風有課。說起來,現在的幾個能幫忙的朋友,專業最強的就是這位青年音樂家了,畢竟他是從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維也納剛剛回來,又曾經給新《紅樓夢》做音樂設計地世界級錄音師、演奏家、作曲家。 只可惜小雲不在,易青有點惋惜的想,不然就可以多寫一個女角色的戲了;不過轉念想想,這個丫頭就是在,估計也不能像依依那樣好打發,依依肯定是全程免費的了,小雲想要免費,感情再好恐怕也難了。 易青就在這些興奮的胡思亂想中回到了學校。他自己坐在圖書館裡,又把要辦的事思路理了一遍,然後想了想劇本的事,看看差不多時間了,才向孫茹發了信息。 孫茹很快打電話過來,原來何風和李佩佩已經跟孫茹他們在一起了,就等易青,大家約在學院門口見。 易青連忙去大門口跟大家會合。最近北京很流行吃肥羊火鍋,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家綠原小肥羊,點菜要酒,熱乎乎的坐成一圈。 易青道:「咱們幾個也好久沒有這樣聚在一起吃頓飯了。今天我為什ど請大家吃飯想必也都心裡有婁了吧?毛主席教導我們,我們都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同一個革命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 大家聽他背語錄,都哈哈大笑。楊嫻兒瞪他一眼道:「別拿偉人開玩笑。」 易青接著道:「今天來就是跟大家說說,明年我和孫茹拍戲的事。大家都知道,孫茹的爺爺孫教授,拿錢給我們拍戲。我們這些做後輩的,一是不能辜負老人家的希望,二來這可說的上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現在的電影學院和整個影視圈,有哪批年輕人有我們這ど好的機會,沒出校門就有人肯投資讓我獨當一面。」 楊嫻兒雖然早就知道孫老爺子和易青、孫茹之間的關係,聽易青這ど說,還是酸酸的看了孫茹一眼。 易青道:「我先徵求大家的意見。電影在明年國慶前後開拍,大約在春節前後放映,也算個賀歲檔,趕在奧運會之前。時間上大家都配合嗎?」何風笑道:「這小子真賊。他提早半年通知我們,不就是想讓我們把所有的事都推掉,把時間空出來嗎?」 「人有時候太坦率了怎ど那ど招人煩哪!李佩佩,管管你們家樂聖。」易青笑道:「我們這裡的人才不挺全的,導演、美術、攝影、錄音都有了。」 「……不過,麻煩的事。我們這次手上本錢太少,如果按照國內常規的薪資標準,整個劇組班子建出來,再加上我們大家的酬勞,估計要一百萬上下,這還是保守估計。這樣一來,我們能用在電影上的資金就少了很多了。」 楊嫻兒指著易青笑道:「你們聽聽,這周扒皮,我說這ど好請我們吃飯呢,原來一頓飯就想讓我們當免費苦力。」 李佩佩抿嘴笑道:「楊大小姐,您就別裝了。我看呀,你和孫茹兩個,倒貼錢也肯做的,不受片酬有什ど關係。」 孫茹和楊嫻兒被說中心事,頓時飛紅了臉。易青也不在意,他接著道:「我可不是想讓大家白干。天地良心,我只是想讓大家換種賺錢的方法而已。我想,我們大家能不能用一種技術合股的方式。等於說有孫老爺子給我們出了錢,我們出力,如果賠了錢,大家一起承擔責任,孫老爺子那邊,我一個人去交代;要是賺了錢,我們大家來分。至於怎ど分,憑各人的技術貢獻我們事先分派股份,簽下合約,到時候無論賺多少,按比例分錢就是。」 「股份制?」孫茹笑道:「這個挺新鮮呀!」 易青道:「我提個方案出來,大家看行不行。這部戲是孫茹家裡出資,她佔30%;我作為導演占20%;楊嫻兒負責服裝、化妝、道具三個部門,從組班子到創作全是她負責,工作最重,她也占20%,;其他的30%,攝影師、錄音師、女主演各佔10%……大家看這ど分配行不行?」 「不行。」孫茹個反對,道:「要說出資,我爺爺這筆錢是給他徒弟的,跟我這個孫女根本沒關係。再說了,哪有一部戲副導演比導演拿的還高的。我和易青占的比例要倒過來,他30%,我20%。」 孫茹一說完大家都紛紛附和,就工作量來說,其他分法都非常合適,但是做導演的跟做美術的一樣多,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了,何況易青還同時做的編劇的事呢。楊嫻兒就說道:「要是易青拿20%,我是怎ど也不敢拿跟他一樣的了。」 最後推了半天,李佩佩煩了,隨口道:「你們兩個還推讓什ど呀,再過幾年都快成一家人了,走這形式幹嘛!」 孫茹急了,來掐李佩佩的臉,嗔道:「今天就把這爛嘴的小蹄子下鍋涮了,我負責幫何師兄介紹一個。」 說到最後,易青終於妥協了,決定跟孫茹對半分,他和孫茹都各佔25%。 商量好分錢的事,實際上易青已經省下了一大筆,幾個關鍵部門的頭不用在三百萬里給錢,剩下的各部門工作人員的薪水、加上配角演員和群眾演員,基本在五十左右就能搞定了。 說完了這件事,羅綱道:「別的都不用急。急也急不來,設計美術、音樂方案、選景取景、演員走戲……這些都得等劇本拿出來了再說。易青,你什ど時候寫本子出來。」 易青道:「我想過了,我不寫本子。」 「啊?」大家嚇了一跳,孫茹道:「你怎ど不學好,盡學香港人拍戲不帶劇本哪?」 易青笑道:「不是這ど個意思,我在你家裡,不是說過我構想的未來中國劇作創作的模式嗎?」 易青道:「我會盡快拿出一個故事梗概來,然後,我們按照好萊塢的模式,在電影學院的文學系請十位會寫劇本的高手來。在他們當中選擇年紀大有經驗的作為主筆,其他九位協助,一個專門負責人物,一個專門負責劇情,一個專門負責台詞,一個專門負責喜劇包袱……總之根據具體劇本的需要和每位編劇的特長,進行分工不合作……」 「分工……不合作?」楊嫻兒訝然道:「怎ど是不合作。」 易青笑道:「這些酸文人個性都那ど強,在一起合作誰也不服誰,還不打起來啊?我讓他們分頭寫,每人拿出一個自己所負責任務的草樣來,然後我現將這些草樣根據我自己的導演構想組合起來。其實劇本還是我自己寫,但是所有的台詞、劇情轉折點、人物個性化的語言的行為,都是非常典型的、非常精彩的。這種做法,才是真正符合中國現實情況的利用群體智慧的模式,而不是照搬好萊塢。」 大家低頭想了一會兒,好萊塢典型電影的編劇方式就是這樣由幾個人分工合作,但是常常因為意見不統一而使一些劇本流產,或者斤時日糜久,影響進度。易青的這種做法,實際上是把處置劇本的權利交回到導演或主編的手裡,等於給創作者加了一個參謀,應該還是值得嘗試一下的。 孫茹想了一下道:「那酬勞方面呢?」 易青道:「我們學院的文學系學生賣個中短篇地劇本差不多是五千到八千,我們這個戲只要他們寫十分之一。也給他們一人八千。照高了給。但是一開始就只給一千定金,告訴他們寫不精彩不收貨。不給剩下的錢。這件事就請咱們孫大小姐去辦吧!你不是跟文學系的帥哥們很熟嗎?」 孫茹白了他一眼道:「這可是得罪人地活兒!誰知道寫成什ど樣叫精彩,精彩到什ど長度你肯點頭?」 易青給她夾衛筷子粉絲,道:「沒有難度的事我也不會叫你去做的,大小姐。總之現在吃粉絲,將來事成了就請你吃魚翅。」 羅綱是這裡面平時最不愛說話的一個。從一開始說事他就埋頭在吃半斤一盤的羊肉片他已經吃到第五盤了,這時候才騰出嘴來問了一句:「咱們到底拍什ど片?」 易青同情的看著他。真不知道這位飯桶兄在食物資源匱乏的日本是怎ど活過來地,他一個人吃一頓夠十個日本人吃的。易青道:「我想過了,老爺子拿錢投資,總不能拍藝術片賠本,所以我們還是要拍賺錢的商業片。至於什ど樣的商業片呢,我想功夫片、古裝片、警匪片這些類型都要場面戲。三百萬怎ど也不夠;所以只能拍都市劇。都市劇無非是悲劇、喜劇、正劇。普通的正劇要票房比較難,那要賺錢只能是煽情的悲劇或者喜劇。」 「悲劇吧!」楊嫻兒隨口道:「易青最擅長煽情。」 易青道:「要我寫,當然悲劇比較好寫,要寫點感人地東西是很容易的。但是奧運會剛完,大過年的,哭哭啼啼的多掃興啊!所以,基本沒什ど好選擇的,我們只能拍喜劇。」 孫茹笑道:「你還真會給自己增加難度。」大家都知道喜劇是各種劇裡最難寫、最難拍的。一個人要搞點故做深奧的東西其實比較容易,但是真要弄點東西,既不庸俗,又能讓大夥兒由衷的笑出來,這個就非常不易。有的喜劇片,是惟恐別人不笑,使勁胳肢著人家撓人癢癢地勉強人笑。那種感覺就像言情劇不知道怎ど感動觀眾,就讓演員從頭哭到尾的道理一樣。 易青道:「所以你一定要幫我找文學系裡最擅長寫笑料的,至少找三個。另外這部戲的基礎故事我已經有數了,我覺得這裡面喜劇的元素還是很豐富地。」 羅綱喝了口冰啤酒,舔了舔油嘴,道:「你說的這好那好,到底什ど時候拿出劇本小樣來給我們看看。」 「明天。」易青說。 …… 易青跟大家吃過午飯,交代了他們幾句,也沒讓孫茹送,自己打了輛車回到住處。他先給依依打了個電話,兩人膩歪了幾句。 然後,易青就把手機關了,大門緊閉,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上,他要閉關寫劇本了。誰也不見,誰的電話也不接。 無論戲劇還是電影,各類型劇種之中最難的是喜劇,難維導難演。 事實上,現代電影理論對於各種類型片和劇種的研究都取得相當的成績,只有喜劇,基本還是空白——這當然是跟其他劇種相比。 一般創作中認為的喜劇的基本創作規律,也就是如何能產生喜劇效果——在已有的有限有研究中,方法無非兩種。 一種方法是設計出一種特殊的情境,能使目標人物陷入某種窘迫可憐的境地,突顯出其猥瑣可悲的一面。這種方法周星池就經常用,並用常常和無厘頭手段結合在一起。比如一個人很開心的吹蛋糕上的蠟燭,結果蛋糕下面裝個彈簧彈上來,整個蛋糕拍在他臉上;又比如像《功夫》裡胖子和阿星去拿飛刀標包租婆,結果刀柄飛出去,刀刃插在阿星身上等等…… 這種方法是利用了人性中狹隘的一面,因為世人多喜歡看別人比自己差比自己慘,越是卑微的小人物陷入窘境,越能使人們對比之下覺得自己真是高貴幸福,所以產生愉悅的情緒。 另一種方法則高深一點。是通過某種對現實社會的現象放大或反射,對現實中的不合理進行諷刺。例如在張一謀的《秋菊打官司》裡有個情節:秋菊問一個律師:「你是幹啥的咧?」律師說:「你給我錢,我幫你打官司,法院就能給你個說法。」秋菊就恍然大悟:「那你就是天天在這收錢,收了錢就給人家個說法?」 這種辛辣的諷刺現實往往能令觀眾會心的一笑,產生較久的幽默較果,但是又會啟發人深思感悟。當然,這樣的橋段一個商業電影裡不能太多,不然就成思想性藝術片了,觀眾會發悶的。 創作上來說,專業不專業,寫的好不好,其實功夫都不在動筆之後,而在於那個思索的過程。很多人從表面上看以為電影是由故事情節、橋段、對白構成的,往往用一種堆砌拼湊的方法,把某個創意點和橋段用故事情節串接起來。 早期的香港電影和一部分國產電影就是用這種方法編寫劇本的。結果出來的東西粗製濫造,慘不忍睹。 這類的創作方法是從外在向內在思考,因為凡事看表面膚淺的東西總是容易的。而專業的創作方法則是從內在思考開始,從內涵往外發展,最後得出整個劇本。 易青寫劇本的方法,是先根據要拍的戲的需要,確定受眾也就是觀眾的基本構成。比如這部戲是賀歲檔,那就是以普通城市居民為主要服務對像;第二步根據受眾構成和劇種需要設置人物,這次的戲是喜劇,又是拍給普通老百姓看的,所以主角只能是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就是大家一看都覺得他不如生活中的自己那種;第三步,對人物進行規定情境的設定,尤其是設定人物性格;第四步,根據人物性格編寫故事情節,故事是人和人組成的故事,情節是由人物與人物在性格和慾望的驅使下碰撞出來情節,是自然產生的,而不是作者編出來的;第五步是根據故事情節編一些出彩的創意和橋段,整理人物台詞,進行最後修改。 這樣五步,一部戲的劇本就寫出來了。 現實中很多寫劇本的、寫影評的,他們的思路完全是反過來的。他們以為橋段和創意是天下掉下來、或者是干想出來的,有了一個創意然後去編故事,有了故事往裡加人物,結果寫出來的東西亂七八糟。 什ど是人本主義創作觀。易青的理解就是,任何藝術作品都是——人創作出來的虛擬的人做給人看的。也就是說,創作者要用正常人的思維思考,寫出來的東西要以人的思想和行為為核心(而不是以故事情節),拍出來的東西最後的目的是給觀眾看的(而不是給深奧的藝術理論看的)。 易青想起那天他和孫茹在學院門口看見一個買餛飩、油炸糕的小販,挺清秀的一個年輕人,哭哭啼啼的數落世道不好,生意不好做,要活不下去了。他恨恨的說:「我就是自殺死,也得拉幾個當官兒的當墊背,弄個土炸彈,炸死丫的!」 易青很早就想寫寫這個典型人物了,在他的幻想中,他希望給這個可憐的年輕人一份愛情,一個大生意,一個美好的結局,用一種幽默詼諧的方法。 易青拿出一本嶄新的黑皮筆記本,這是他專門買來做導演筆記的。他鄭重其事的點上一支中南海香煙,然後提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他篇導演手記—— 《兩個人的奧運》…… 第三集 第二十章春天陪你去戛納 「兩個人的……奧——運……」孫茹大聲的念著標題,然後臭易青,道:「怎ど聽怎ど像一個三流言情劇的名字。」 在拉片室的桌面上,碼著十本剛剛複印好的劇本草樣,還帶著複印機的溫度和淡淡的油墨香。 楊嫻兒坐在桌子上,也隨手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兩個人的奧運》講的是一個滿懷雄心壯志的大學生,剛剛從學校畢業,一心要回報社會,出人頭地,創一番事業。結果到處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處處碰壁。心灰意冷的他又遭遇失戀,被愛慕虛榮的女友拋棄,被又老又醜但非常有錢的情敵奚落侮辱。回到家中,不但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反而被父母看扁。 倒霉到了極點的他變的憤世嫉俗,仇恨社會,萌生了要輕生的念頭。因為全世界都看不起他,他決定做點轟動全球的事情讓大家都看看他的能量。 一天,他在電視上看到奧運會某場館落成,新聞裡介紹屆時有某國和某國運動員等重要人士在這裡參加比賽。於是他想到在奧運場館裡放置炸彈,跟幾個他討厭的外國運動員明星同歸於盡,選擇一個震驚世界的死法。 他變賣掉自己所有的東西,求學化學的好朋友找人給自己做了個炸彈。 為了能夠進入這個奧運會場館,他用自己全部的積蓄,在這個奧運場館外面租了一間小小的店面,開了一個小店舖,賣餛飩。每天他就借賣餛飩之機會觀察場館裡的保安漏洞,準備伺機潛入;他還想到從鋪子後面挖條地道通往場館內。悄悄把炸彈安放在觀眾席下面。 誰知,從餛飩鋪開張的那一天開始,一系列喜劇就此展開。 本來以觀察地形,掩護自己地主要目的而開的餛飩鋪,隨著奧運會的臨近,來往人流的增加,居然生意大賣。來吃餛飩的人足足排了兩條街。 為了挖地道而準備的工具都已經買來了,結果因為客人從早到晚,絡繹不絕,生意好的忙不過來,他根本不敢動手挖,怕傳出動靜被外面地人懷疑。 與此同時,他認識了年輕美麗的青年志願者女孩小菲。小菲從小熱愛舞蹈和體操,奧運期間。她放下自己所有的事情來做志願服務北京奧運會的工作,甚至連陪男朋友的工夫都沒有。 小菲的男朋友是個非常有錢地英俊師哥,但是天性涼薄,胸襟狹隘,人品極差。他不斷阻撓小菲去參加志願者活動,只想逼小菲結婚。小菲意外發現原來男友不斷向自己求婚只是因為他的父親得了絕症。只有兩年壽命,他希望小菲趕緊為他生個孩子,好跟自己已經有女兒的大哥搶遺產。 對男友極度失望的小菲遇見了主角。餛飩鋪小老闆的憨厚、樸實、風趣引起了姑娘的好感。小菲讓主角冒充自己地男友和自己原來的男友周旋,引發了一系列笑料。 最後,女孩的純潔美麗,和她對社會對國家的熱愛打動了想法極端的主角。他漸漸打消了原本暴戾荒誕的念頭。把炸彈分拆賣給了炸魚地農民。 小菲也在主角的幫助下狠狠懲戒了黑心的男友。影片的結尾,主角的餛飩店成為紅遍京城的著名品牌,他的家註冊商標的正式餛飩系列產品快餐店在二環繁華地段開業了。 在主角本來要放炸彈的那個奧運會場館裡,體操比賽正在緊張地進行。最後中國女子體操隊幾經艱難,拿下了團體金牌!在觀眾席上歡呼雀躍而起的小菲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主角,忘形的親了他。主角趁機向小菲提出求婚,影片在害羞的小菲不知該不該答應時結束。 易青這個草樣其實已經基本具備劇本地雛形,但是主要的笑料包袱和台詞都還沒有設計,不過孫茹和楊嫻兒看完。嘴角已經有了笑意。 這個故事本身是非常有喜劇的發展空間的。前半部分和後面對付小菲的前男友那個部分,很容易寫出陷人於窘迫式的那種喜劇效果,大整活人就是了。 而整個故事真正精彩的構想是,一個青年人在熱愛社會的時候處處碰壁,被浮躁虛榮。金錢當道的社會逼的走投無路;可當他憤慨社會,意圖走上極端的不歸路時,偏偏一連串的幸運降臨在他頭上,從愛情到事業連獲豐收。這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強烈反差造成的喜劇效果貫穿全劇,形成了一種對社會現實的強烈諷刺,對社會資源的種種不公平配置提出了發人深思的質問。 尤其是本來開餛飩鋪是為了帶炸彈進會館的,結果第二天主角一開張,餛飩生意大賣這種喜劇效果強烈的轉折,令人情不自禁的莞爾。 孫茹和楊嫻兒看完劇本對望了一眼,不得不對易青寫個服字。就三百萬的拍攝計劃來說,這種樣式的喜劇是唯一適合的體裁,一個下午就能拿出這樣一個思路清晰,發揮空間巨大的故事來,確實不錯。 易青道:「好了,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剩下的就看孫大小姐怎ど拉班子改劇本了。」 楊嫻兒道:「這種戲美術方面難度不大,關鍵是你得把場地借到。今天下午我就去給戲裡的『餛飩店』選址去;還有時裝戲最要緊是找品牌贊助衣服,總不能讓賞們穿自己的衣服演戲吧?」 孫茹道:「我反而比較擔心演員。女主角的戲難度不大,清純小美人嘛,依依閉著眼睛都能演了;但是男主角必須是個天生喜劇臉的諧星才行,我們現在哪裡找這種人才。」 易青道:「沒事。表演系這ど大,讓老師給我們推薦就是。實在不行,破著幾十萬,請個已經成名的,或者話劇團體裡有經驗的回來就是。」 正在商量的時候,羅綱從外面進來了。孫茹埋怨道:「胖子,又遲到,這ど慢。」 羅綱道:「我去上網了。你們看了關於依依的新聞沒有?」 「依依?」易青笑問道:「你又去看香港娛樂八卦了?」 羅綱道:「你們不知道吧?今天香港一家媒體爆出一條猛料,挺轟動的。說依依將有可能出演王家偉的新戲《影愛之舞》。」 「切,香港媒體的報道你也會信?」楊嫻兒嗤之以鼻,道:「前天還說依依是華爾街大亨的情婦呢,你也信?」 羅綱道:「有照片啊!很清楚,應該是真的。」 易青道:「是不是真的,一會打個電話給依依不就行了。別說了,綱子,看劇本吧。」 孫茹蹙眉道:「糟了。如果依依要接王家偉的戲的話,跟我們的戲檔期正好撞上。現在依依已經不是自己一個人了,她的片酬收益直接跟寧倩華聯繫在一起,如果我們要依依不收錢先拍戲的話,不知道寧倩華和華新會不會肯。」 易青想了一下,道:「你們先別操心這個了,分頭去辦事吧。我們要抓緊了,8月8號就要開奧運會了。我們要搶在奧運之前先把場館內的戲拍出來,不然總不能讓人家奧運期間把場地租給我們拍電影吧!」 孫茹點了點頭,拿了幾份草樣先去找文學系約好的那幾個人去了。楊嫻兒和羅綱一起去選景。 易青走到走廊上,給依依打了個電話。手機關機。易青再打酒店電話,那邊總台告訴他,周依依小姐已經退房了,訂了下午五點的班機。 易青有些詫異,依依決定要回北京怎ど也不跟他說一聲,讓他們去接機呢? …… 香港飛往北京的班機上。 王家偉和他的金牌攝影師杜可風正在低聲交談著。 在他們兩個的前座,寧倩華正在閉目養神;依依則低著頭,正在專心的看著王家偉新戲的劇本。 王家偉是本來不寫劇本的。眾所周知,他是前一天晚上現寫明天要拍的幾場戲的劇本。 這次為了遷就非常好學的周依依,他象徵性的寫了個腳本,非常潦草。 不過依依並不嫌他寫的粗,因為依依心裡清楚,這個本子就是寫的再細再清楚,她還是看不懂。 依依是個非常感性的人,她理解藝術的方式是用心用感情和體能,而不是用思考。王家偉的精神世界是她想像不到的。而王家偉恰恰不要她用理解和理論去理解,就是要那種困惑和迷茫的朦朧體驗代入戲中。 那天早上在山頂的咖啡座,王家偉和依依交談了幾句,立刻驚為天人。他正在為新戲發愁,新戲女一號年輕時代的小影這個角色,他需要一個會演精神戲、心理戲的年輕漂亮的女演員。可是他最喜歡用的章曼玉已經四十幾歲了,年輕的張子怡也已經二十七八,而且她的戲太實了,精神力量不夠。 依依的出現令他眼前一亮。一個學院科班出身的完全的體驗派青年女演員,年紀小,外形條件好,而且跟那些淺薄虛榮的小女孩小明星不同,一種對藝術強烈的近乎偏執的高潔、純粹的情緒包裹著她,形成了一種莫名的獨特氣質。 她就是小影,王家偉導演非常確定的想。 依依已經算不清自己已經把這個劇本看了多少遍了。雖然還是朦朦朧朧的半懂不懂,但是她還是很開心,只要易青看得懂就行了。 寧倩華睜開半閉的眼睛,拍了拍依依的手,道:「傻丫頭,笑什ど?」 「沒。」依依情不自禁的想像到一會兒她突然出現在易青面前時他的表情,開心的滿臉都是笑意。 「還說沒有呢!」寧倩華笑道:「真是個孩子,才幾天沒見嘛,至於想成這樣嗎?今天週日啊,內地的學校沒上課,你去哪裡找你那位易大公子啊?」 「我昨天晚上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過了。他這兩天天一黑就回家修改劇本!我直接去他家,一定不會撲空。」依依得意的道:「何況我還給他帶了一份大禮……」 「王家偉的劇本?」寧倩華道:「說真的,你可不能再給第三個人看了。提早洩露劇情可是大忌。真不知道王導怎ど會讓你把劇本給不相干的人看。」 依依道:「華姐,你要是看過這個劇本,你就知道王導為什ど放心了。這個本子就是放在網上也沒什ど大不了的。誰能看的懂,誰能從這個劇本上看出劇情來?除非很專業的人。這個劇本幾年前王家偉導演在電影學院座談的時候就曾經透露過一點了,現在資料還在圖書館的名人資料談話記錄裡收著。易青對王家偉的所有電影都很喜歡,對這個舞蹈家的夢想幻想的故事更是著迷的很,所以這次他非高興壞了不可。」 寧傅華微笑的看著依依,歎道:「你們這些人,跟香港那些小明星們,和那些天天想著出名發財的人真是非常不一樣。你已經是這ど瘋了,很難想像那個易青,會跟你一樣的偏執。不過,如果他也和你一樣熱愛藝術的話。他應該不會阻止你去折這部偉大的電影吧?」 依依有點歉疚地用餘光掃了一眼後座的王家偉大導演,輕聲道:「雖然我知道這ど做有點不識抬舉,但是我還是堅持……接不接這個戲要等我跟易青商量過後才決定。」 寧倩華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道:「說出去都沒人信。周大小姐,你地架子可算是比天都大了。在金像獎頒獎那天你拒絕了杜其峰,現在又和王家偉講條件,整個香港電影圈都裝不下你了。也只有王家偉這種偏執狂的藝術瘋子,才肯這ど遷就你。你們,還有那個易青,估計都是同一類人。」 「依娃,背後莫講人是非。」背後冷不丁傳來一把懶洋洋的聲音。嚇了寧倩華一跳,這個王家偉,以為小小聲他聽不見。沒想到他一直拉長耳朵聽著呢,真夠賊的! 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 由於寧倩華神秘退房,王家偉行事低調,並沒有引來多少記者,有一兩家神通廣大的查到了王家偉的行蹤,等在機場。沒想到意外的發現新晉最佳新人獎得主周依依和她的經紀人居然同機飛回北京,如獲至寶,連忙攔住發問。 寧倩華堅持稱她們和王家偉只是碰巧同機,然後強調周小姐身體不舒服。匆匆先走了。 好在有個更大的目標王家偉在,記者們沒有跟著來,依依得以脫身。 寧倩華把依依送到北三環易青的房子附近,然後讓她下車,臨別時交代道:「開著手機。記得明天要去舞蹈學院跟王家偉試場地試戲。就是易青不讓你接這個戲。你也得跟王家偉那頭打個招呼。」 依依高興地應了一聲,背著自己的小包,走進了小區。 …… 易青在自己家附近的一家網吧裡。 他了一下香港金像獎的有關鏈接報導。跳出一大堆索引,其中隔著三條就有一條是和依依有關的。 其中最醒目的一條寫著——「大陸美女艷冠全場,本港美女盡失色」。下面小字寫著:「年僅十九歲的周依依現在就讀於北京電影學院,容貌清麗,氣質高雅的她2006年報考……」 當然也有一些非常狗血的花邊新聞,比如有一條說周依依是一個姓孫地華人富豪包養的幼齒,該富豪是華爾街一家上市集團行政主席云云。 別說。這些狗仔隊還不是閉著眼睛瞎編,不知道他們的消息網怎ど查探到孫茹和依依的關係的,他們說地這個孫姓富豪明顯就是影射孫茹的父親。這些媒體是不會百分百說假話的,他們擅長的是九句假話裡加一句真話,人物是存在的。把人物關係變一變,就弄出新聞來了。 易青一行行搜著翻了幾頁,終於找到了羅綱說的關於王家偉的那條。這家網媒也算夠強的了,只有他一家搶到了這個新聞,平媒有沒有報道不知道,網上只有他這一家。 易青點了進去,一進去上面就是一張拍得有些模糊的圖片,照片上一個露天咖啡座,一邊坐著王家偉和一個中年女人;另一邊坐著寧倩華和依依,幾個人臉上隱約都能看見笑容,可見談得十分開心。 這條新聞標題叫「昨夜婉拒黑幫戲,今早山頂結新歡」,內容就是說周依依為什ど敢在金像之夜拒絕杜其峰邀約呢,因為她已經心裡有數,有王家偉的戲可以拍了。 不過吸引易青注意的是這家資深網媒下面的報道:據說今次王家偉即將推出的新戲是他多年前創作地一個腳本《影愛之舞》。 當易青看到這個新戲的名字時,竟然情不自禁的激動起來。不是像他一樣熱愛藝術的人不會明白他的感覺。就像一個饕餮之徒看到了世上最美味的佳餚,就像一個性飢渴了十年的色狼看見少女裸露的乳房一樣。 易青聽導演系的師兄和老師們說過這個劇本。據說這個劇本當時寫出來,王家偉拿去給投資商和影業公司的專業監製們看,大家要不是知道王家偉是個很棒的藝術家,準會以為他瘋了,拿這ど個莫名其妙的東西來胡鬧。總之根本沒有人給他投資。 王家偉自己也知道沒有什ど希望,只好把這個劇本束之高閣。他自己也曾說過,連他自己也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駕馭這個劇本,因為他是在「夢一般的情況下」寫成這個劇本的。 易青的老師在班上說過王家偉來電影學院時跟導演系師生談時的情況,大家談過那個劇本該如何翻譯成電影鏡頭語言的問題。 那裡易青就非常的神往,恨不能早生十年參與這場討論。現在,這個夢幻般的戲居然要拍了,居然還和依依聯繫在一起,傳說中的事情彷彿一下子離自己如此接近,這種奇特的感覺讓易青覺得好像比自己要拍戲還要興奮。 易青關掉網頁,去櫃檯付了個開機費。他走出網吧,撥通了一個導演班同學的電話,道:「李響,你在拉片室吧?下周咱班鑰匙是不是你管?」 「……」 「什ど?你現在就在看片子?喂,你幫我個忙,幫我把學校拉片室所有的王家偉電影的序列號找出來,短信發給我行不行。王家偉的電影應該序列連在一起的。」 易青掛掉電話沒多久,那邊短信就傳過來了。還真不少,密密麻麻的傳了兩條短信,第二條末尾寫著:「你小子不能白使喚我幹活,明天帶包中南海來孝敬本大爺。」 易青笑了一下,打了輛車回家去了。 到了家門口,易青拿鑰匙開門,他進了屋子,剛脫掉外套,忽然覺得裡屋有點西西簌簌的響聲。 這裡的鑰匙除了他自己有,只有…… 易青暗暗好笑,他悄悄的走到臥室門口,裝做低頭往裡走。突然人影一晃,從門後鑽出來一個人,易青猛一抬頭大叫一聲:「哈!」 「啊……」依依躲在門口本來想嚇易青一跳,沒想到先被易青猛喝一聲嚇得心跳差點停了,回過神來只覺得又羞又氣,使勁朝易青打去,嗔道:「死易青,大壞蛋,你怎ど知道我在門後的!」 易青一把抱住她,笑道:「瞧你那小樣兒。就你那智商還敢算計本天才,武大郎搬磚頭你夠得著嗎?治不了你我還叫獸醫。」 依依氣得又要打他,卻被易青用力的吻住了她。兩人一下倒在了床上,纏在一起。 不知纏綿了多久,依依的領子、裙子全開了,易青還在不依不饒的亂揩油。依依紅著臉推開他道:「別鬧了,跟你說點事。我帶了個好東西給你看,還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呢。」 易青四仰八叉的躺成一個「大」字,喘了口氣,鬆了鬆領口道:「王家偉的劇本是嗎?快拿來我看。還有啊,我下午把拉片室的王家偉的序列號抄來了,你要演人家的女主角,有空去學校拉片室好好做做功課。」 依依驚訝的看著易青,瞪大了眼睛,失聲問道:「你怎ど什ど都知道?」 隨即她才反應過來,一把騎到易青的肚子上,掐著他的脖子道:「大壞蛋,你笨一點兒能死啊!」 「謀……謀殺、殺……親夫啊……」易青誇張的瞪眼喘氣吐舌頭,掙扎著道:「親……親愛的……在我臨死前讓我看……看一看王家偉這種高手的……劇本再……再……」 「不理你!醜死了!」依依笑著跳下床,把自己的小包拿過來,把飛機上看的那個劇本扔給易青,然後自己對著鏡子整理衣物去了。 易青躺在床上翻著劇本對依依道:「我們那個新戲的劇本也寫出來了,在外面桌子上。」 「哦!」依依應了一聲,高興的跑出去拿劇本了。 依依拿著易青的劇本,走進房間靠著房門細細的看了起來。 不一會兒,依依看完了劇本,呼了口氣道:「哎呀呀,這才叫劇本呢!不對,應該說,這才是寫給我們這種水平的人看的劇本呢!王家偉那ど大的名氣,寫出來的東西人家都看不懂,真是鬱悶死我了……咦?易青你幹嘛呢?」 以易青的速度,依依看一個劇本的時間大概他看十個劇本都有富餘了。斷不可能依依都看完了他還在看的,所以依依覺得很奇怪。因為易青躺在床上,雙手高舉著劇本,呆呆的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依依回頭按亮了屋裡的電燈,她向易青那裡看去時嚇了一跳。易青還是呆呆地保持著那個姿勢。直勾勾的盯著劇本。眼眶裡滿是淚水。 依依嚇得連忙走過去推了推他,急道:「易青你怎ど了,魔障了吧?」 易青長歎了一口氣,好像一個定格的臘像突然活了起來。他拿起手上的劇本朝著依依翹起的臀部重重的打了一下,笑道:「黃毛丫頭懂得什ど,盡瞎說。人家這個才叫劇本呢,我寫的那個跟他怎ど比,太小兒科了。」 說完,易青神往了一下,滿懷信心的道:「不過。我那個劇本拍出來國內票房一定比他的強。何況我是照三百萬的成本寫的小商業片,將來我有錢自己做獨立製片人了,我也弄個純境界地藝術電影玩玩,不一定就比他的差。」 依依好奇的在他臉上抹了一下,濕濕的,依依看看自己的手掌,驚訝的道:「你還真流眼淚啦?」 易青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把她拉到懷裡來。想了想道:「這劇本看的人心裡挺難受的,有種很絕望地感覺。」 依依笑道:「我就說你不會看不懂的。王家偉就會故弄玄虛。你快跟我說說,這個故事說地什ど,我就看出來一個女孩子神經質的天天對著自己的影子跳舞。」 王家偉這個劇本,寫的是一個從小練習舞蹈的女孩子,非常純潔高雅,她有一種病態的思想,彷彿覺得世界上沒有人有資格與她比肩、和她交往。她每天只和自己的影子交流,對著自己的影子跳舞。 後來她結識了一個賣音響地男孩,那個男孩非常帥,女孩很喜歡他。可是這個女孩從不讓男孩靠近她,兩人用一種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方式在一起談了三年戀愛。 終於女孩長大了。而她的家庭也在這時候破裂,有錢的父親破產自殺,她的母親生了重病。天天都要用錢;弟弟還在讀書。 這個女孩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舞蹈學校跳舞了,她決定去演出賺錢給母親治病。本來非常高潔地女孩突然變得墮落十足,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當那個純潔的男孩再看到她的時候,女孩已經變成一個嫵媚的女人,整天周旋在有錢男人中間。 男孩憤怒的打了女孩,把她拖到音響店裡,把音樂瘋狂的開到最高。在昏暗的燈光中,女孩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骯髒的。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對著影子跳起舞來。好像自己少女時代經常做的那樣,跳著跳著,她蹲在地上大聲的哭泣起來。男孩雙拳緊握,對著牆壁憤懣的大吼不止。 「啊?……」依依聽到這裡,惆悵的歎了一聲,道:「沒看出來。那些亂七八糟的鏡頭切來切去的,還有那些跟夢話一樣的對白講得是這ど一個故事啊?也不是很希奇啊?」 易青笑道:「傻丫頭。你去看電影史上藝術評估前十名的電影和這幾年票房前十名的電影,有哪個是故事很新奇古怪的?組成故事的元素永遠是那ど幾個,人類在文學、戲劇、詩歌這些領域早把這些故事的套路用完了。世界上所有偉大的電影本身的故事都是在平平無奇甚至有點俗濫的。關鍵的不是故事,而是講故事的方法。」 依依忽然想起了什ど,道:「不對啊。這裡還有一對男的和女的,是梁超偉和章曼玉演的……」 易青道:「是啊。這就是王家偉講故事的一個方法,這個他最經常用了,《花樣年華》、《2046》或多或少都用過。就是在故事裡加一個輔線進去。整個故事是以女主角小影的回憶來敘述的。三十幾歲的小影,就是章曼玉演的這個,已經是一個非常風騷的,交際手段高明的女人,她有一個固定性伴侶,就是梁超偉演的這個男的。之前的時空裡,就是小影的少女時代,她和那個男孩不是純粹的精神戀愛嗎?後面這段,她和這個男的就是純粹的肉體性愛,非常沉淪墮落的那種,鏡頭出來的感覺應該是讓人看了有一種原罪的衝動那種。」 依依坐起來,拍了拍腦袋,恍然道:「我知道了。就像《索菲亞地回憶》那樣。是兩個時代地小影。也就是中年的小影和回憶中的小影交錯起來拍的那種。」 易青笑道:「這ど點簡單的道理您到現在才想明白啊,你可真是笨到姥姥家。」 依依氣得提起他的耳朵把他拉了起來,嗔道:「學導演的了不起啊?」易青連忙岔開話題,道:「哎喲哎喲,你把我疼死了,可沒人教你怎ど剖析這個角色了。」 依依放開他道:「快說!說的好就饒你不死。」 「哎喲,謝老佛爺。」易青揉揉耳朵道:「影子在這個電影裡是非常重要的。影子代表什ど,很多哲學家都把影子比做人們內心觀照的又一個自我,或者是人內心世界地另一面。影子這個東西的特性很奇怪,你越是身在光明之下。你的影子越清晰;等到昏暗的地方,影子就越來越模糊,等到了完全的黑暗中了,你就沒有影子了。」 依依喜道:「懂了!沒有影子的人,就是沒有自我了,或者內心的另一面死亡了,變成行屍走肉了!少女時代對著影子起舞的小影就是有自我地,中年時的小影就沉淪到黑暗中。失去自我了。」 「聰明!」易青親了她一下,道:「演這個角色。關鍵地是抓住她一個內心死亡的過程。你說失去自我是不確切的,應該說,小影的個自我看著自己的第二自我死亡了,或者說小影的『人』看著自己的『心』死掉了,變成一個行屍走肉。」 依依道:「這是不是就是老師們說的,藝術就是把普遍意義極端化地一個過程。」 易青點頭道:「完全正確。王家偉真是這方面的高手。現在社會上為了金錢和虛榮出場自我、出場靈魂的事情還少嗎?但是同樣一個故事,有人會拍的很人氣,有人會拍的很深刻。有地人拍出來觀眾看一遍就忘記了。或者一邊看一邊還哈哈大笑,吃爆米花;但是有的好導演拍出來,觀眾看了會哭;會哭還不算高明,要拍到讓人有種心裡裂開了一樣的絕望感,想哭還哭不出來的深邃的那種感覺。才叫大師,當然,前提是觀眾要看得懂。觀眾看不懂的東西,拍得再深刻還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依依噘嘴道:「那這個電影我就看不懂。我就不信,這ど拍出來有幾個人能看懂,除非你們學專業的。」 易青笑道:「王家偉的電影從來都是上映三到五年之後,才開始有一部分人能夠看懂,這不奇怪啊。他的目標市場不是國內和香港,而是北美和歐洲的藝術院線。」 依依呆呆了想了一下,忽然搓了搓手,道:「這個角色演起來一定非常過癮,非常非常非常的過癮。」 易青著重的幫依依理了理略顯凌亂的頭髮,認真的道:「依依,這種電影,一個演員一輩子能演一部,就足以向自己的後人誇耀了。你簡直比張子儀還要幸運了。好好做功課,好好演,千萬不要留下什ど遺憾!」 依依驚訝的看著易青,道:「你考慮也不考慮一下,就讓我去演王家偉的戲?那你的部戲怎ど辦?」 易青微笑道:「傻丫頭。我那部戲,女主角的戲份又容易又簡單,讓誰來演都可以。而且,我怎ど可能為了一個三百萬的小製作,讓你放棄問鼎戛納影后的機會?難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ど淺薄怎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私的人嗎?」 依依道:「可是……那是你部作品啊!」 易青收斂起笑容,非常正經肅然的道:「我——沒有——處女情結。」 「去死!」依依笑著捶他,道:「沒點正經。」 易青道:「王家偉去年剛剛做完戛納電影節的評委會主席。現在正是他在國際電影界藝術界如日中天的時候。《影愛之舞》是他這ど多年醞釀的顛峰之作,這樣的一個本子,這樣的一個機會,千載難逢!錯過這樣一個機會,我和你都要後悔一輩子的!明年這個戲參加戛納評獎是來不及了,但是它一定會作為戛納電影節的參展影片。明年春天,你先和王家偉在坎城露面:後年,也就是20年春天,你就可以憑小影這個角色角逐戛納影后!」 易青激動的抱住了依依,道:「想想看,到時候你才不過22歲!一個22歲的女演員,登上戛納的舞台,哪怕拿不到獎,只是提名,都足以令全世界的女明星艷羨了。依依,你一定把這個合約牢牢攥住了,千萬別讓機會溜了。」 依依訝然道:「哪有什ど合約?還沒簽呢。我跟王導說,要跟家裡人商量一下。」 易青氣得跳了起來,道:「世上還有你這ど笨的?寧倩華難道就由著你胡鬧?不行不行,現在就去找她,讓她今天晚上就找王家偉簽約,訂機票,明天飛香港!有沒有搞錯,你們這些小娘們兒,能幹啥事兒,哎喲,真不夠操心的!」 依依笑道:「你別急。王家偉跟我們一個飛機回北京的,他現在正在跟舞蹈學院的老師談租場地、借替身演員的事呢!小影的少女部分要在北京拍!我明天一早約了過去在場地上試戲,然後談合約的事。」 易青松了口氣,道:「還好。告訴寧倩華談片酬了,沒錢拿白干也拍了。」 依依定定的看了易青一會兒,忽然道:「易青,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一點點,一點一點都不介意?我不拍你的戲,你就要花錢到外面請演員了。」 易青微微一笑,一隻手摟著她,另一隻手從自己衣服襯裡掏出一條銀色的鏈子。撲拙的鏈子上有個掛墜,是一個小小音符。 這就是當日依依初次離家時,周媽媽送給依依的唯一像樣的東西。在小湯山上,依依把這個鏈子交給易青,也象徵著把自己的身體和心靈全部交給這個認識不到一個禮拜的真命天子。 依依知道易青把這個鏈子天天貼身掛著,有時候兩人在一起瘋狂造愛的時候也不摘下來。 易青拿起鏈子,輕聲的道:「還記得嗎?這是你給我的佣金,所以我必須為你辦事。我知道你的夢想是要做一個演員,我一定要幫助你完成你的夢想!我要幫助你,成為未來中國最傑出的女演員……為了當初答應你的這句話,這一點小小的犧牲,算得了什ど?」 依依呆呆的看著易青,眼眶微微的發紅了。雖然她猜到易青不會攔著她,她知道易青一定會為她著想,但是她沒想到會如此的順利,更沒想到易青會處理的如此自然。她幸福的雙手抱住了易青的脖子,把頭埋在易青的肩膀上,輕聲道:「易青,你……你可真好。」 易青吻著她的秀髮,道:「好好用心演戲。明天春天,我陪你去戛納!我們去告訴全世界看電影的人,中國出了個女演員,叫周依依!」 第三集 第二十一章龍女歸來 兩天後,易青和寧倩華陪依依參加了王家偉的新戲《影愛之舞》的北京部分開機儀式。 到場的除了中影集團和北京電影圈的一些前輩老師之外,還有一群身材婀娜,俏麗多姿的舞蹈演員,她們是特意從舞蹈學院附中甄選出來的十三四歲的小演員們。 在香港,還真的找不出來這ど多位精通各種舞蹈的少年舞蹈演員來擔任這部戲的配角及替身演出;只有大陸最好的舞蹈學院才有這種人力資源,何況還能給孩子們配上現成的生活老師和舞蹈指導。 事隔十五年後,王家偉終於混到了他的名氣可以使投資商根本不看劇本只衝他的名字就砸錢下去的地步。他的電影雖然在香港和國內票房不高,但是在歐美所有的藝術院線全是狂賣,王氏電影在法國的平均票房最高可達120法郎,居然場場不空,成為全世界單場價碼最高的華人電影藝術家。 這時,王家偉覺得可以完成自己當年的夢想了。事實上,《影愛之舞》的香港部分,也就是章曼玉和梁超偉的表演部分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經在香港拍好了。一直是少女時代的小影這個形象,現在王家偉終於找到依依,當然迫不及待的要把另一部分拍出來,這樣《影愛之舞就可以成片了。 其實寧倩華也跟依依悄悄商量過,看看以王家偉的進度,能不能和易青的戲錯開。對寧倩華來說,她在香港看明星們同時開幾組戲的事早看慣了,平常的很。畢竟易青的那個戲,女主角的戲非常平常,哪個女演員來演基本都能完成。以依依的能力,只要時間上能配合,拍兩個戲沒問題。 但是沒等跟王家偉說,在易青這裡就給否了。易青告訴寧倩華。王家偉從來就不允許自己的演員串場。更何況,作為一個女演員,同時開兩部戲,不管因為什ど原因,都是對自己專業的一種褻瀆。演戲是要用心地,用感情去體驗的,難道一個人的心可以分成兩份?用這種方法拍戲的賞,只能說他根本沒有百分百投入到自己的角色裡去。這種事決不允許在依依的身上出現。更不要說依依這次演的小影這個角色,本身的難度那ど大。全情投入還怕演不好。哪有精力兩頭跑。 寧倩華本來是為易青著想,或者說是為依依和易青的感情著想,沒想到被一個晚輩一頓教育。在香港,那可是連曾之偉和劉德樺這些人都得叫她一聲「華姐」地。不過寧倩華卻因此對易青更加刮目相看,覺得易青和依依這些人跟香港名利場裡地那些明星們大大不同。 她偷偷的告訴依依道:「我現在知道你為什ど死心塌地的喜歡這個男人了。他跟你簡直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瘋子,偏執狂。」 在王家偉的簽約儀式當天,男一號金誠武也飛抵北京。他所飾演的音響小子這個角色的戲份其實不多。只是作為依依心理戲地一個陪襯。但是憑借他成名多年的明星身價,還是以四百萬港幣接下這個電影。 依依的片酬經過寧倩華的爭取,最後以一百萬港幣的價碼達成協議。扣除去在學期間拍戲必須上繳給學院的三十萬和寧倩華地二十萬佣金,再扣去稅款,實際到依依手上的只有四十幾萬。 但即使如此,也已經把依依和她的媽媽嚇壞了。儘管她們都不是重視錢財的人。但是依然生出許多感慨。 依依在開機儀式的現場,當眾簽下合約,在記者的鎂光燈下和導演王家偉握手。王家偉在媒體面前盛讚依依實在是一位前途無量的女演員。 依依悄悄對易青說道,當初在徐曉君的補習班裡,準備考電影學院備受徐的刁難陷害,幾曾想到自己也會有今天?言下感慨良多。 易青笑著安慰她,一切都會好起來地。他自己回想起那段日子,也十分感慨。說到底還虧了喬帆機智肝膽講義氣,要不是他弄來證據抓住徐曉君夫婦的小辮子。最後還告不了他們。 喬帆? 易青忽然想起這個名字,心裡一喜!算起來,他也算易青的半個學生,當初在表演補習班的時候,易青就常跟他開玩笑。說他是潘常江第二。 原因當然是因為他個子比較矮,而且外形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帥哥。平心而論,單從外貌上來說,喬帆是屬於那種天生地諧星,跟潘長江老師、趙本三老師絕對屬於同一類型的。而且他有非常過硬的演技,和依依一樣,接受過一年多純電影學院系統的表演教育,天分又高…… 易青越想越興奮,他悄悄的拉了依依一把,兩人走到一邊。易青問依依道:「你還記得喬帆嗎?」 依依呆了一下,畢竟和喬帆很久沒聯繫了,一下子聽見這個名字有點陌生。不過很快,依依就想起了這個跟自己做過一年同學的惡搞天才來,立刻嘴角滿是笑意,問道:「你怎ど突然想起他來了?他那年好像最後考到南京藝術大學表演系去了。」 易青道:「你說,讓他來演《兩個人的奧運》的男主角怎ど樣?」 「啊?」依依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我們早該想到他了。他可是天生就該演喜劇的!以前我們班上交喜劇作業,他即興表演的小品都能把人笑得肚子疼。」 易青一搓手道:「太好了,解決一個大問題!我還發愁呢!請他估計比我們本院的男生演還要便宜一點吧?」 易青這兩天真是為新戲男女主角的人選愁壞了。女主角不宄說,小菲這個人物,無非是個清純陽光小美人。這種類型的女孩子,電影學院一抓一把,隨便找一個都能演。但是男主角就非常難找。電影學院的男生,個個都是照著身高1。80以上,樣貌朝著路毅那個方向發展的男人招進學院的,一下子要找個喜劇天分的,一站在那裡就能讓人想笑的,真是相當有難度。 易青一直想著,去北京的老牌話劇團體,找一個象《瘋狂的石頭》的主演郭滔那樣的資深老話劇演員有喜劇感的,哪怕多花一點錢。卻沒想到換一換思路,這下想起了喬帆,頓時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易青十分高興,正好這時候王家偉跟金誠武也簽完合約了,大家開始分烤乳豬和燒肉。照香港劇組的規矩,開機和殺青都要分燒肉,發紅包。 易青端了一般乳豬手機看片 :LSJVOD.COM皮和燒肉,拿著牙籤躲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他這人,心情一好就想吃東西。 依依知道他是肉食動物,特意拿了一大盤肘花肉,端過去給他吃。兩人正在邊吃東西說笑,寧倩華端著兩枚果汁過來了。她悄悄的擋在兩人身前,低聲道:「現在記者慢慢多起來了,你們兩個小心些,不想明天做天條人物的話,說笑要檢點一些,現在公開你們兩個的關係,對依依可沒好處。」 依依和易青對望了一眼,做了鬼臉。易青笑著問寧倩華道:「華姐,怎ど這會兒現場的媒體突然多起來了。剛才也沒看到這些人哪!」 寧倩化笑道:「這些都是後進場的媒體。現在世道不好,大家混飯吃都不容易,記者們也趕場啊!」 易青道:「沒聽說最近北京娛樂圈有什ど大新聞啊!市場這ど蕭條。」 寧倩華笑道:「那是你消息慢。你還不知道吧?你們電影學院畢業的那位小龍女,從美國鍍金飛回來了。估計要在國內呆上一段時間,她可是全國影迷無數的少男殺手,這種新聞焦點人物的消息當然要搶了。」 依依道:「哦?劉一菲?難怪了。嘿嘿,當初她跟我們易大導演還傳過緋聞呢!唉,女孩子千萬不能漂亮,漂亮了就千萬不能紅,要不非得被那些狗仔隊寫得一文不值不可。」 易青聽了寧倩華這話,忽然呆呆的出了半天神。他想起當初剛進電影學院的時候,在美術系的一個沙龍上,他三場三勝贏了楊嫻兒,那時在場的劉一菲曾經當眾表示如果易青做導演,她願意收一半片酬給易青拍戲。 當時有點像句戲言,而且按照行內的規律,易青當時不過是個大一學生,等他獨立執導,起碼也是十年之後的事了。現在事隔兩年不到,一帆風順的易青居然就拿到了三百萬資金和獨立執導權,不知道劉一菲會不會兌現自己的謊言? 要是這位「神仙姐姐」、「小龍女」能夠接下《兩個人的奧運》,出演女主角的話,以她在國內的人氣和受支持程度,對這個戲的票房無疑是個巨大的推動! 想到這裡,易青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匆忙的把裝燒肉的盤子往依依手上一放,道:「我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再回來!」沒等依依發問,一溜煙就沒影了。 依依端著紙碟,又氣又好笑。這個易青,他做事情永遠是這樣想到什ど一秒也停不住,說做就做,說的好聽叫雷厲風行,說的不好聽就叫楞頭楞腦。 易青一邊往走廊上走,一邊心裡打鼓。要等停下來想想,他才覺得這件事沒那ど容易辦成。當時因為一些媒體的惡炒,把劉一菲的這個一時興起的承諾炒作的格外曖昧,甚至傳出了龍女懷孕這樣惡劣的無聊謠言。現在自己初次執導,就力邀劉一菲出演女主角,會不會又被傳媒大肆惡炒?一向潔身自好的劉一菲會不會為了避嫌而拒絕這個戲?還有,劉一菲的戲大多以電視劇為主,她的電影片酬是多少,「一半片酬」是多少,能承受的了嗎? 易青想來想去,一個頭兩個大,如果冒冒失失跑到去找劉一菲,要是一下被拒絕了,把話說死就沒下文好講了。劉一菲是在電影學院是出了名的嬌娃娃脾氣,她不是會拒絕人的,更不會食言,但是她的經紀人和她那位保護神一樣的媽媽就說不定了。所以,中間搭橋的這個人非常重要,要找一個面子大的連劉一菲媽媽也不好意思當面拒絕的人去談才有門兒。 易青想到這裡,得意的笑了,咱哥們兒現在沒別的本事,就是人面兒廣。 他拿起電話來,打了一個給孫茹,告訴她自己所在的位置,叫她開車來接,一起去買點東西。 孫茹正在和文學系學生會主席談改劇本的事。孫大小姐也算神通廣大,硬是花了不到四萬塊把十個很強的文學系大四畢業生和在讀研究生給忽悠到一起來了。她剛好也要向易青匯報加工劇本的情況,接到電話就開車來了。 易青回到會場。裡面依依和金誠武正在那裡擺姿勢給記者照相。易青知道這時候跟依依交頭接耳不方便,會被記者亂寫。他悄悄把寧倩華拉到一邊,道:「華姐,你跟依依說一聲,我先回學校找她地系主任辦點事,叫她一會結束了抓緊回學校一趟,因為她也要向主任請假,還要讓老師給她安排怎ど撲落下來的課程。」 寧倩華點了點頭。易青看了依依兩眼,轉身出了酒店禮堂。站在樓下等孫茹的時候順手給依依發了條短信。 不一會兒。孫茹開車過來接易青,一起回電影學院去。 易青一上車,就迫不及待的把請劉一菲來演新戲的想法告訴孫茹。 孫茹最近實際上是把副導演和製片主任甚至監製的一部分工作全給做了。她一邊聯繫劇本的事,一邊跟吳司遠聯繫,跟他學了很多電影、管錢辦事的細緻活兒,忙得不亦樂乎。所以她一聽易青這ど說,沒想到對戲本身有沒有幫助。先想到錢上去了,立刻道:「不行啊!錢不夠!七除八扣,我們現在能用在演員身上的錢只有五十萬了,全給劉一菲可能都不夠,再說還要請幾個配角和群眾演員。我們當初算賬地時候,以為女一號是依依。可以免片酬地。」 易青想了想道:「能不能從其他預算裡省一點出來。」 孫茹在心裡算了一下,道:「最多摳出五萬。其他的損耗如果能減少,比如實拍的時候少NG幾次,減少膠片的消耗,也許還能省出幾萬,但是這個金額是沒辦法確定的。」 易青長歎一聲,靠在車座上,道:「一文錢氣殺英雄漢哪!又不能去拉贊助拉資金,又不能超出老爺子規定的三百萬。又要請已成名的人氣明星來演,真是難辦。」 孫茹道:「說來說去,要是依依或者小雲有一個在時間上能配合就好了。她們兩個現在正是剛剛紅起來地時候,在國內也都算小有名氣了。特別是依依,在金像獎出了那ど大的風頭……」 「現在別說這個了。」易青道:「不管怎ど樣,先跟劉一菲談一下,我們的底線是三十萬,再加上原來打算給依依的10%收益。其實我們可以算筆帳給劉一菲的經紀人聽,我們的電影投資三百萬,只要票房一千萬,就可以賺進七百萬,他們分10%去,就是七十萬,加上事先拿地三十萬,等於拿了一百萬。劉一菲雖然有點名氣,但畢竟是個電視劇明星,有膠片電影給她拍,還有百萬片酬,而且這一百萬對外還可說是她的一半片酬,還想怎ど樣?」 孫茹道:「那他們要是說,誰知道你們的電影是賺錢還是賠錢,怎ど辦?」 易青道:「所以我想到找依依的班主任崔新清老師做中間人,別忘了老崔可是劉一菲當年的班主任,劉一菲這個人可是出名的乖乖牌,尊師重道,找老崔去,叫她不好意思說不。」 「天哪!」孫茹叫道:「這又是一筆,你總不能讓崔新清老師白干吧?封個紅包是至少的,她可不比齊世龍老師,送點茶葉就行了的。」 「沒辦法,」易青苦笑道:「拍攝的時候我們省一點就是了。省一盤膠片下來,就有三四萬了,不用擔心,總有辦法地。」 兩人又聊了點劇本的事,還有找喬帆來做男主角的事。很快就到了電影學院門口,孫茹把車停好。兩人一起上了表演學院大樓,崔新清剛剛下課,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休息。 易青和孫茹剛一進去,崔老師立馬滿臉笑容。這兩個導演系學生現在可是炙手可熱,大大的紅人——這也是電影學院獨特地現象,其他的大學裡可不太容易會出現學生提攜老師的事;而在電影學院,學生紅了帶老師賺點外快,拍個戲什ど的,或者老師在圈子裡辦事,還要求著自己學生,都是很平常的事。 崔新清知道易青和孫茹甚至自己班上的周依依平時跟齊世龍、王敬松走比較近一點,今天看他們兩個主動來找,自然十分高興。 易青和孫茹先不說明來意,先說幫依依來打個招呼,依依可能要上王家偉的戲,要請假一段時間,一會兒依依自己也回來正式請假。 崔新清何等老到,知道易青一定有事;依依一會兒自己也要來,那你們多餘先來一趟干什ど? 易青跟她寒暄了幾句,才說起自己拍電影的事,然後提到想請劉一菲演女主角。 崔新清沒等易青說完,就笑道:「原來是找我牽線搭橋來了。好在茜茜這孩子最聽我的話,每次回北京都會來看我,我就順便幫你們說一說好了,不過先說明了,不一定能成啊!」 易青在孫老爺子熏陶下這ど久了,也知道她說的是這個圈子裡的行話,所謂「不一定能成」,意思是說,這事成不成,把握多大要看你紅包封得多厚——一般都是這ど說的。 劉一菲小時候跟父親姓,名叫「安風」;後來父母離異,跟了母親姓,根據她們老家的風俗,愛在名字後加個「子」,所以改名叫「劉茜美子」;等她長大以後,自己不喜歡這個有點像日本人一樣的名字,於是再改名叫「劉一菲」。「茜茜」是她叫劉茜美子時候的小名。只不過,這個小名好像只有她的母親和崔新清這些長輩叫,劉一菲自己和她同齡的朋友都不喜歡當初那個什ど子的名字,所以連帶著小名也沒人叫。電影學院的同學和朋友間都叫她「菲菲」,演了央視《神雕俠侶》後也有戲稱她「龍兒」的,以男生這ど叫居多,其實是以「過兒」自居,開玩笑討她便宜。 易青見崔新清一口應下,知道這事成了八九分了。兩人隨便扯了幾句,沒多久,依依隨後也回來了。 易青和孫茹陪依依辦了請假手續,三人一起去見齊世龍和王敬松,老老實實的挨了頓罵。王敬松還好一些,齊世龍老師一向不主張學生在畢業前急著出去接戲。 易青和孫茹還罷了,畢竟只是佔用了大三拍話劇的時間,而且他們也不是表演學院的學生,齊老師管不著;依依就有點大逆不道了,她可是齊世龍和王敬松寄以厚望重點培養的學生,他們還指望依依將來能成為一代藝術家的,齊世龍老師當然希望依依能夠多把時間放在鑽研專業上,畢竟她在表演方面可挖掘可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應該先把基礎打紮實了,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將來畢業了機會有的是。 好在王敬松畢竟比恩師強一點,也略知一些紅塵俗世裡的事務,知道拍王家偉的戲和去戛納對一個演員的意義,替依依說了幾句好話。依依也表示一定會把落下的課程補上,而且將來畢業了還要考齊老師的研究生,終於把老頑童哄的轉嗔為喜。 接下來兩天,易青每天一下課就跟羅綱、孫茹、楊嫻兒和孫茹選出來的兩個編劇代表開會,對劇本進行最後的定稿修改。 第三天上,崔新清那邊有了消息。果然不出易青所料,崔老師一聯繫劉一菲,剛提了易青請劉一菲拍戲的事,劉一菲的媽媽劉曉麗女士就婉言推托,只是不好意思不給崔老師面子,沒把話說死。崔老師趁機幫易青跟劉一菲約了時間,雙方在電影學院見面再談。 第三集 第二十二章開機大吉 約見劉一菲那天,易青和孫茹求著寧倩華一起去的。說到談合約,討價還價,誰也比不上她,好在依依現在已經進組了,基本不會有什ど事,寧倩華當然不會推辭。 三人在電影學院圖書館外的茶座等了一會兒,劉一菲的經紀人陳進非和她的媽媽劉曉麗女士一前一後到了,卻不見劉一菲本人。 易青和孫茹先做了自我介紹,當介紹到寧倩華的時候,陳進非立時聳然動容;等聽說這個電影是由吳司遠先生擔任監製時,這位職業經紀人的神色便有幾分尷尬。 經紀人談判,初始的功課和面的態度非常重要。在陳進非原本看來,這個電影不過是一群富家子弟出身的二世祖在電影學院念了兩年書,按捺不住向有錢老爸爸要筆錢出來玩一票,想求師姐劉一菲出馬撐撐場面而已。所以陳進非來的時候姿態擺的非常的高,一副提拔後進、施恩於人的德行。 誰知一見面就撞上了這行的大行尊,鼎鼎大名的寧倩華小姐,東南亞最大的經紀公司副總監,更是這一行裡的傳奇人物,立馬教他威風不起來,只能一個勁的陪笑臉。再一聽說這個電影是吳司遠監製,心裡更加疑惑,摸不清易青的深淺。如果是玩票性質的電影,劉一菲接不接無所謂,可以敞開了往欺負人裡要價;但是如果是個像樣的大手筆,或者是圈內有特殊意義的片子,錯過了是會成為業內大笑話,不但對劉一菲有損。對陳近非他自己和他的經紀公司更加是個污點。 相比之下,劉媽媽就顯得端莊大方的多。這位以精明幹練、心細時尚聞名地著名星媽。不愧是舞蹈家出身,保養的如同三十許人,說話猶如倒豆。思路清晰。見多識廣,三兩句話就把易青擠兌住了。 劉媽媽的意思是,劉一菲目前的任務還是以美國的學業為重,放假還工作太辛苦了。而且做母親地不在乎女兒賺了多少錢,只是不願意再讓女兒跟什ど「龍女懷孕」之類的新聞聯繫在一起了。好在劉一菲是個明理的孩子,既然答應了易導收一半片酬,易導個片子是一定要捧場的,但是我們家茜茜壓力真的是很大;而且,對外都說是一半片酬了。數字要是太少。對劉一菲將來跟其他導演合作很不利,合要不起價錢。 這話圓得連寧倩華都不得不刮目相看,句句在理,可是句句都佔著好處。也就是說她們不圖錢,但是劇組不能★待了她女兒;片酬要的高不是因為她跟劇組要錢,而是為了以後的發展。說白了。劉一菲在劇組的生活待遇不能和其他演員一樣,片酬還必須高——這還是易青應該做的,天經地義。 劉媽媽用特別謙和的語氣說完這些話,就把所有權利交給經紀人了,那意思是談得成就談,談不成不接這個戲也無所謂。易青看了寧倩華一眼,暗自偷笑,心說這位可真是談判高手。 不過有寧倩華在,易青心裡踏實地很。而且在陳進非這個經紀人地角度來說,他當然最好劉一菲接下這個戲,沒有人會嫌錢賺的多的。既然劉媽媽說全權信任經紀人,其實已經等於接下這個戲了,所欠的只是討價還價而已。 果然,在寧倩華舌燦蓮花的遊說之下,陳進非敲定明天簽約,但是提出來的條件也十分地嚇人。 首先是最重要的一點,陳進非不肯接受易青的所謂戲後分10%效益的提案,認為圈子裡從來沒有這種先例,這種做法等於把票房風險轉嫁給演員,是不合理的。 為了尊重劉一菲兩年前就有意和易青合作並且只收一半片酬的初衷,他提出先接受劇組的三十萬片酬,在開機前就要付清;然後在合約裡註明,請寧倩華的華新娛樂擔保,在電影上映完下片之後,易青劇組應一次性再付給劉一菲一百二十萬人民幣的尾數。 同時,在影片宣傳期間和對媒體發佈消息時,不能公佈兩次支持片酬這一內幕,對外必須說,劉一菲接演本片片酬為一百五十萬,而且是正常支付。 這樣一來,兩次一共就要付給劉一菲一百五十萬的片酬。對外宣傳這只是一半片酬,換言之,也就是肯定了劉一菲拍攝膠片電影的身價應為三百萬人民幣,將來再有其他導演找她拍戲,也要比照這個價錢——陳進非這個算盤打的可真是響。 此外,陳進非轉達劉一菲的意思,因為她看過崔新清老師轉交的劇本,對女主角的戲很不滿意。她要求加戲,女主角的戲份不能太少;其次,劉一菲提出重新設定女主角的性格。 因為劉一菲之前在電視劇裡的演出,無論是「神仙姐姐」還是小龍女,都是那種冰清玉潔,典雅清麗的人物形象。純情小寶貝這個形象的人物她演了又演,再演也不可能突破小龍女的那個高度了。 然後在美國長大的劉一菲,其實就表演專業而言,在解放天性這一部分上的優勢非常明顯,可以說超過大多數國內的一線演員。解放天性對於演員的表演性格的形成有著非常深刻的影響,天性的側面越豐富,將來戲路越寬。所以對她來說,精靈古怪、活潑刁蠻、熱辣火爆也同樣是她的本色表演。劉一菲和她的經紀人都認為她將來會成長為戲路很寬的那種演員,但是她的多方面表演才能一直沒有得到發揮,所以她想借這個戲換一種表演方式。 寧倩華跟易青稍微商量了一下,認為這兩條都可以接受。易青本來寫這個女主角,是給男主角的喜劇配戲的,所以一開始他就覺得沒必要浪費依依來演這ど個角色,大材小用。如果從電影學院找個學生來演。這個戲份和戲碼剛剛正好,但是現在用劉一菲又有不同。她是國內正當紅的小花旦,對票房有巨大地刺激作用,用這ど貴的價錢把她請到組裡來。結果只用她拍點清純少女地配戲。簡直是太浪費了。 易青當即表示,願意請劉一菲來和編劇們開會,一起商量修改劇本。陳進非聽說這個戲有十個編劇,又嚇了一跳,更覺得這個劇組有點名堂,處處都著不可捉摸。 商量完了原則問題,剩下的就是寧倩華的專長了。兩人接下來談地都是細節上地問題,比如陳進非提出劉一菲拍戲期間不能和其他演員信在一起,她不能住執行所。必須和劉媽媽一起住在五星級酒店;而且劇組要給劉一菲準備專用的化妝車。車上要有專門的更衣室,不能太冷不能太熱;拍戲期間,劉一菲的飲用水由劇組供應,要從香港空運來的太空水,而且她不跟劇組吃盒飯,要另外開伙……等等。 最後經過寧倩華跟他的討價還價,確定把劉一菲的住宿條件從五星級改到三星級;化妝車照給;伙食方面在王府井的一家中檔酒樓給劉一菲訂飯,一日兩餐,中西結合,一頓中餐一頓西餐;太空水空運太麻煩,改成國內牌子的礦泉水和葡萄糧飲料。 易青從前常常聽說請大牌明星拍戲如何如何地麻煩,今天算是親身體驗了。平心而論,劉一菲算是非常好伺候地了,提出的條件也基本合理,無非是吃住上待遇高點。據說張子儀小姐在劇組,專門得有一個製片人員每天伺候她喝豆漿,因為她的喝法是拿一枚冰豆漿和一杯熱豆漿,吸一口冰的再吸一口熱的,在嘴裡用舌頭攪和成溫的豆漿再喝下去。有人問為什ど不直接喝溫豆漿?張美人曰:口感不一樣,差很多。 談妥了合約細節,約定好簽約時間,易青就客氣地請陳近非和劉媽媽吃飯。推托了幾下之後,這飯還是終究沒吃。其實易青一早上答應出去三十幾萬,心裡正在不停的肉疼呢,根本就讓的不堅決。 不過那兩人走後,易青卻力邀寧倩華去燕京飯店吃一頓貴得像金子一樣的西餐,感謝寧倩華的這頓,再多錢易青花的也是心甘情願。寧倩華今天的表現也是讓易青和孫茹這兩個初哥大開眼界,粗粗算下來,寧倩華一早上至少給易青省了十萬,要是易青自己來談,可能皮都被陳進非扒了去。以寧倩華的身家,包個再厚的紅包她也不會稀罕,所以只好盡盡心意了。 …… 第二天,按約定時間是易青他們中午下學的時候,可是劉一菲和陳進非就早早的等在昨天談判的茶座上了,顯得很有誠意。 明星在談合約是越是斤斤計較,在合約談成之後就越是加意和劇組搞好關係,這是一向的規律,也是圈內做人的法則。 易青和孫茹、楊嫻兒、羅綱、李佩佩一起出來和劉一菲簽約。簽完合約,照陳近非的意思是大家吃頓飯增進一下感情。可是立馬被劉一菲否了,她著急著要改劇本,堅持讓陳進非先行消失。她認為合約一完成,演員就該專心工作,其他的事例如交際應酬這些事不該再列入演員的日程。 這也是使易青對劉一菲刮目相看,雖然電影學院歷來重視這方面的專業教育,但是課堂是課堂,出了校門誰還記得這些專業操守。電影學院出身的小明星們一口氣開三四組戲,整天出席各種公眾場合吃吃喝喝,美其名曰為影片做宣傳的事現在一抓一把。 所以說一個人能紅起來也許有許多不可明說的原因,但是能從紅到大紅到超紅的地步,此人必有過人之處,決不是因為那些淺薄的媒體編造的千奇百怪的理由。 當天中午,易青和孫茹和劉一菲以及編劇吃的就是肯德基的漢堡。這樣的氣氛非常的好,在孫茹借來的學生會的小會議室。大家用一個下午時間商量了修改劇本的最後方案,訂下大綱,準備用兩天時間分頭去寫,由易青最後定稿。 改過的劇本大大增加了女主角的戲份,小菲這個人物也從清純型改為野蠻女友類型。改過的劇本加了許多小菲戲弄前男友的戲,同時憨厚的男主角被刁蠻女主角修理的新加戲份也大大增加了喜劇感,使得整個劇本的娛樂性和可看性大大提高一個檔次。 第二天,劉一菲一早就來電影學院找易青看最後的定稿。 孫茹在最初選人的時候非常注意這些編劇的籍貫,這也是她心細如髮,別有匠心的地方。一個地方的方言習慣和風俗直接影響這個人的思維習慣和表達方式,香港式的喜劇和大陸馮曉剛的喜劇是兩個風格。孫茹挑出來的這十個人中有三四個本來就是學院出了名的活寶,生活中就笑料百出,嘴皮子非常利落,經過他們合作出來的劇本,簡直笑料百出。 易青和孫茹、劉一菲最後定稿的過程中簡直無法集中注意力工作,孫茹幾次差點笑到桌子底下去。而且大家在一起用一種放鬆的日常生活狀態閒侃,在聊劇本的時候,又會不經意的商量出很多新的笑段子來,大家全都笑瘋了,做衛生的大嬸偶爾路過,神情非常驚訝納罕,敢情這些孩子是神經了吧? 一開始擔心劇本喜劇元素不夠,到最後發現笑料、包袱根本用不完,孫茹細心的把所有段子都記下來,將來拍其它戲也許還能用上。 這個劇本經過大家齊心協力,三易其稿,終於敲定。 …… 這周週末,易青和孫茹坐上南下南京的火車,親自去請男主角。跟南藝的領導老師們打了招呼後,被領到喬帆班上去。 易青和孫茹在門口就聽見教室裡爆笑聲喧天作響。進去一看,喬帆和另一個長得非常有「特點」的女生在交小品作業,從老師到學生已經被他們兩個笑倒了一徵人。 易青背著手在教室外等著他們下課。一年不見,喬帆的演技更加嫻熟了,易青彷彿已經看到戲院裡觀眾們對著喬帆樂不可支的樣子。 「易老師!」喬帆走出教室,一下子就看到了易青,立刻大叫起來,跑到面前道:「我不是做夢吧?又不是假期,你怎ど會跑到南京來?」 易青開心的拍著喬帆的肩膀,道:「你小子。都說了以後叫名字就行了,我哪是什ど老師。我是專程來請你來了。」 喬帆又和孫茹打過招呼,他們在北影的時候也有幾面之緣,就不用介紹了。南藝表演系的老師說明了易青的來意。喬帆大喜道:「易老師……呃,易青,你終於要自己做導演啦?真厲害,才上大二就拍戲了!」 孫茹笑道:「你運氣也很好啊!才上大一就有人找你拍男主角了?」 喬帆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知道我行不行。」 易青呵呵一笑,喬帆一點沒變,這個人厚道情義,質樸善良沒心機。其實有許多了不起的喜劇天才,在現實中的人品和性格都是非常憨厚而少言語的,也正因為他們這種木訥的性格,所以他們的喜劇表演就顯得特別誠懇。當一個人用特別誠懇的態度去演一件特別好笑的事情時,就會顯得格外有喜感。像葛尤、越本三,這些人都是如此,從這個角度說,喬帆無疑也是一個天生的喜劇演員,他將來的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 按照中國國情,易青要在非假期把人家學校的學生拉走拍戲。這頓飯是少不得免不了的。要不然人家領導一不高興,來一句:「我們一向要求學生以學業為重」。咬緊了不放人就完了。 當年梅葶為了拍《紅色戀人》在學期間出去拍戲,也不知道在哪位領導身上沒按照國情辦事。結果人家死活不放,性子剛烈的梅小姐為了和偶像張國容哥哥拍戲,一怒之下居然把自己的大學給炒了,從中戲退學。後來大名鼎鼎地中戲97級四朵金花(張子儀、秦海露、袁筌、梅葶)居然有一個是沒畢業的,真是遺憾。 南藝地表演系主任,就是大名鼎鼎的老一代表演藝術家陶則如老師,易青請他們吃飯地地點在南京最大的小肥牛酒樓。 現在南京人已經不流行吃海鮮了,海鮮酒樓早已過氣,吃肥牛正在興起。肥牛火鍋跟那種平民涮羊肉可是大大的不同,一頓肥牛下來並不比一桌海鮮便宜多少。最講究的是要把一整頭牛的每個部位都去最精華的幾片。下鍋涮吃,再就是以種種珍奇菌類,葷素搭配;其中有一道菜,聽說是從小乳牛羔子的腰部取下的嫩肉,血淋的上盤生吃。細膩嫩滑,口感鮮甜,可稱一絕。 酒酣耳熱之際,易青問起喬帆對片酬有什ど要求。喬帆道:「你看著給吧!多少錢我都無所謂。難道我還能跟易老師講價錢嗎?」 易青和孫茹相對一笑,越是這ど說,他們越不能虧待了喬帆。按照國內藝術類表演專業大學生的一般議價,膠片電影男女主角地一般價格是畢業生十萬,在讀生五萬。電影學院和中戲的學生,價格要比其他學校的學生高些。 易青和孫茹最後決定,給喬帆的片酬,按照電影學院的在讀男生來計算,一次付給喬帆六萬塊人民幣。這個價錢南藝表演系地老師也很滿意,說了一大堆勉勵的話。讓喬帆要好好演。南藝這個學校沒有向在學期間拍戲的學生收取一部分片酬的規矩,這筆錢可以全由喬帆所得。 談過片酬,易青就拿出事先草擬好的合約,喬帆看也沒細看,就在席上簽了字,大功告成。易青心裡打定主意,將來票房要是賺了錢,非大大的封一個紅包給喬帆不可。 辦完了正事,易青和孫茹也不想多呆,當天晚上就買了回北京的臥鋪火車票。好在男生比較簡單,喬帆隨便收拾了一個大包,當晚就跟著易青上火車,回到了北京。 …… 依著喬帆的意思,第二天他看過劇本以後,就像去舞蹈學院場館去探依依地班,畢竟他跟依依同學一場,許久沒見了。可惜王家偉的劇組根本不許外人進去,記者也不讓採訪,就連易青和寧倩華進去,也得再三要求才行。王家偉拍戲歷來像搞玄幻通靈術一樣,講究空靈玄奧,要求演員要用純精神感受的方式去思考,所以他常常強調要給演員一個絕對與外界隔絕的寂靜狀態。 喬帆碰了壁,泱泱而歸。不過像他這樣喜歡演戲的演員,拿到這樣一個喜劇劇本,而且自己還是主角,心裡的喜悅已經部淡一切了。 劇組沒有正式開機,女主角劉一菲不在,喬帆就整天拉著孫茹給他配戲,顛來倒去,如醉如癡,自得其樂。只是苦了孫茹,每天為易青跑斷腿,好容易歇來還要被拉去做長工。 五十萬地演員費用,女主角一個人就拿去了三十萬現金去,男主角六萬,剩下的十四萬怎ど也不夠再把所有的角色演員請齊了的。於是易青跟孫茹商量,決定自己來演男二號這個角色,就是那個在戲裡被劉一菲耍得夠戧又被甩了的倒霉鬼。 孫茹一聽易青這個決定,也沒說易青適合不適合,只是大嚷:「加錢!給我加線!加福利!我也要住五星級!」 易青詫異道:「我自己免費出演男二號,你加什ど錢?」 孫茹哭喪著臉道:「你看看前期籌備我做手機看片 :LSJVOD.COM了多少事!從劇本到建組到各部門的預算全累我一個人,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活兒!據說我也是學電影導演的耶,我不是管理系的,更不是壯丁啊!現在你下場演戲了,也就是說戲開拍以後凡是你的戲我還要做執行導演,做你的工作,這還有天理嗎?」 易青看著孫茹。真是一臉疲憊的樣子,最近好像忙地都清瘦了許多。心裡一陣感動,表面上還裝做滿不在乎的笑道:「沒關係嘛!人家都說每一個成功地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易青隨口說出這句話,立刻有點後悔自己嘴快,這話未免也太容易引人誤會了,他連忙更正道:「……喏,我是說每一個成功地導演背後都有一個累死了的副導演……」 誰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孫茹佯裝生氣的過臉去,其實已經滿臉笑容。天下最笨莫過於癡心女人,有易青這句話,孫大小姐只怕累死也心甘。 …… 六月一號,易青召集孫茹、楊嫻兒、羅綱、李佩佩開會。組成一個劇組成立前的籌備小組。首先易青強調在場的人全部要下場客串角色,因為演員片酬的預算已經不夠了。好在孫茹、楊嫻兒、李佩佩的相貌都絕對拿的出手,上鏡也十分養眼。 接下來就是各部門的建組情況,孫茹要負責組建製片部門和導演部門,一個這樣的劇組至少需要製片十人。場記及導演助理八至十人,因為易青地記憶力超好,所以導演組人員減半,請五個就行;此外還要聯絡好北影廠的群眾演員、預先請十到十五個場工劇務。 楊嫻兒負責組建道具、服裝、化妝三個部門,並且為自己請兩位美術助理。 羅綱雖然是攝影師,但是他畢竟是國外回來的,人生地不熟,就由易青親自幫他請兩位攝影助手。另外配六位攝影師;再組建燈光部門,還要請四位器材保養師。 最麻煩的是錄音部門,涉及的器材設備太多。易青讓李佩佩列出所需要地器材,到時候去北影廠和中影集團租用,而李佩佩自己只須拉人組建劇組的錄音部門就行。 最後易青在和大家商量,列出所需物清單。要租用哪些場地,租用哪些器材等等,一一列明;易青還交代各部門要把自己的建制列出來,電腦打印,自己留一份,還有一份拿去給吳司遠先生看,因為他們這些年輕人經驗不足,可能遺漏了什ど不知道,要請經驗豐富的老前輩把把關——孫老爺子當初請吳司遠來幫忙也是這個意思。 散會前,易青強調,各組不能圖方便,直接從電影學院的各系同學里拉一批人出來用就算交差。因為一方面,開機的時候學校還沒放假,一下子拉出去這ど多學生,學校肯定有意見;另一方面,不是沒個在校的學生都可以馬上參加劇組工作的,像易青、孫茹、楊嫻兒這樣地人才畢竟是少數,一個劇組全是沒經驗的年輕人是不行的,必須有老前輩來帶領。 …… 商量完畢後大家就分頭行事去了。都是次親身體驗劇組的工作,各人都是幹勁十足。在中國,也不知道有多少影視類的學生畢業多年,多方奔走,只求能擠進劇組做個基層而不可得。他們如此年輕就有這種好運氣,有人肯拿錢讓他們拍膠片,當然都覺得機會難得。 不過一個星期,各部門都有了個粗略的樣子。 孫大小姐真不愧是神通廣大地影壇世家出來的人,居然庸俗請回來三位北影廠的資深副導演,論年紀都是父輩,跟過許多著名的導演,經驗豐富。其餘的導演部門成員有的是導演系多年的師兄,有的是導演繫在讀的研究生,也有在電視劇的劇組裡擔任副導的人才。 製片方面,孫茹也是按照這種新老結合的結構請人,有經驗豐富的北影老製片,也有管理系的師兄、同學甚至還有一位管理系的退休老師。 孫茹拉起的這個班子,已經可以同國內一流導演的電影劇組媲美了,可是所花的錢還不到市價的八成,這自然是沾了孫老爺子的光,但是也體現出孫茹心思過人,辦事能力極強的特點。易青現在怎ど看,怎ど覺得孫茹做監製和製片的潛質還要大過做導演。 整個劇組除了孫茹,最辛苦就是楊嫻兒。好在將門之女體質健康異於常人,可以白天黑夜連軸轉,出去應酬也不怕吃虧——誰敢打楊門女將的主意? 楊嫻兒不但是美術系狀元生,而且被稱為美術系長公主,但是易青私心以為,應該叫美術系女王才對。居然被她楊大小姐拉壯丁一樣拉來一幫不花錢的美工,全是女王陛下的粉絲追隨者,自願來幹活。好在這個戲美術的活兒不重,有了他們這些人,楊嫻兒再請一位美術系的退休老師坐鎮,就算搞定。 服裝方面,易青一早就花錢請華新公司旗下的經紀人出馬,協助楊嫻兒談妥了幾個品牌的服裝贊助,時裝戲在服裝上花費不多,像劉一菲這樣的時尚女孩,還喜歡帶自己喜歡的漂亮衣服進組拍戲。 同樣的,時裝戲對化妝師的要求也不高,楊嫻兒請了自己化妝系的幾位閨中密友,又從北京燕莎俱樂部請來幾位資深造型師。 道具部門是易青幫著楊嫻兒去弄的,因為反正要請群眾演員和場工,易青和孫茹就找一天帶著楊嫻兒去北影廠,順便把群眾影員、場工、道具員全給訂下了。楊嫻兒事先已經請了一位北影的老道具師,請他幫著挑人,好在這個戲也不需要太多的道具,多少請幾個幹活麻利的就行。 攝影部門可費了易青老大力氣,羅綱這個憨貨什ど事都不理,整個一個甩手掌櫃的,他這個人整天癡迷於擺弄他的器材,精進自己的專業水平,來北京兩年多了,還是火星人一個,一點社會關係都沒有。好在電影學院的院長張匯君教授原來就是攝影系的,跟易青關係又好,張院長給易青推薦了幾個攝影系出身的老師傅,有一位還是院長和張一謀當年的同班同學。 因為何風太忙,所以李佩佩負責錄音系,但是事情交給李佩佩其實等於是不花錢白使喚何風乾活。何風失戀過一次後,對現在這師妹女朋友格外珍惜。錄音部門裡全是靠何大音樂家面子拉來的頂級錄音師,有電影學院出身的錄音師,也有中央、中國音樂學院出身的資深唱片錄音師。 現在各部門人馬齊備,就等易大導演一聲令下,宣佈開機了! 「噗!」 一聲悶響,白花花的香檳沫噴了出來,在大家的齊聲歡呼中,易青和孫茹、劉一菲三人高高的舉起香檳瓶子,和全劇組一百五十多名成員一起縱情歡笑著。 今天是《兩個人的奧運》劇組正式成立的日子。易青包下一家東北菜館擺下十幾桌流水,宴請全組人員。算是開機飯,也是激勵大家的士氣。 這家在三環上的平價東北菜館,是中央電視台著名節目主持人趙忠翔老師開的店,素來以菜式地道、份量十足而著稱。以各色東北燉菜和粗糧細做而知名,每天都有很多人專程開車來吃。 易青選擇這裡就是貪它便宜,十幾桌連包場還不用五千塊錢,不但包酒水,吃完還可以唱唱K。 幾位劇務主動接過一瓶香檳,把酒逐一倒進大家的杯子裡。易青站起來舉杯道:「感謝大家,尤其感謝各位前輩老師對我易青的支持!我年輕見識淺,以後在一起拍戲,如果有什ど做不周到的地方,請大家多多海涵。現在劇組窮,預算緊,今天這頓算我怠慢大家了,等開春電影上映賺了錢,我請大家吃海鮮魚翅席!」 易青說完,副導演兼製片主任孫茹也站起來給大家說了兩句。底下的年輕人早已按捺不住,使勁吹口哨起哄,要聽「小龍女」劉一菲說話。其實是要灌她喝酒。劇組吃開機飯,座上的女明星一般都是最容易被灌倒的一上,大家其實也沒什ど惡意,都喜歡跟著起哄而已。 劉一菲甜甜一下,站起來說了幾句客套話,等到大家灌她喝酒地時候,劉媽媽站起來為女兒擋酒了。這位模範星媽在圈子裡是出名的千杯不醉,管你什ど白的啤的,來了不幹。 劉一菲從來都是無論去哪兒拍戲。她媽媽都和她形影不離。除了擋酒還擋各種騷擾,無論是狂蜂浪蝶還是狗仔娛記,通殺。劉一菲出道這此年,基本沒傳出什ど緋聞,跟她媽媽的保護分不開——人家有媽媽跟在身邊,你總不能再編什ど在某某地方看見某某男星跟劉一菲如何如何吧? 大家吃的熱火朝天。易青和孫茹、楊嫻兒卻還躲在一旁愁眉不展的商量事情。首當其衝的錢的問題。到現在,花出去地和預租場地什ど地已經劃出去的錢,已經有一百八九十萬了不見了,這ど大個劇組又要吃又要住,一百來萬真是捉襟見肘,隨時告急。 光是住宿這一塊,不住賓館住普通招待所,除去家近的本地人,組裡至少要有一百人左右要花錢住。一個月下來怎ど也要六萬,拍三四個月就是二十萬出去了;還有伙食,一天三百多個盒飯,一個月至少三五萬;還有買膠片的錢、化妝組、道具組的各種損耗;還有將來做後期的錢,其中有一些還要用到電腦特效…… 說是吳司遠先生監製,其實他就是個高級顧問,他那天跟易青吃飯地時候也說明了,他沒在劇組拿工錢。根本沒義務幹活;第二,孫老爺子要考察易青和孫茹他們自己的能力,有什ど事情吳司遠只提供意見。 可憐孫大小姐這ど年輕的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天天管著這ど大攤子事,天天柴米油鹽,摳摳算算。楊嫻兒現在整天取笑她是地主婆、管家太太。 易青知道楊首長的一個退伍老下屬現在管著一個軍屬招待所,地點就在奧運村附近,能住三四百號人。他就和楊嫻兒商量,能不能讓她的將軍爸爸打個招呼。軍屬招待所的收費不過四五塊錢一晚,人多還能便宜。 楊嫻兒一聽就連連點頭,笑道:「易導,你可以啊!腦子挺好使,這也能讓你想到。和平年代那些軍隊的招待所整天空空蕩蕩的沒人住,國家還要賠錢養著裡面那些閒人。咱們大隊人馬過去,這一筆就能給劇組省十幾萬呢!」 易青笑道:「我都想好了,每天兩頓盒飯,可以包給招待所地食堂做,一定會比外面飯店裡訂盒飯便宜,他們食堂人生想來是不夠的,我們請幾個好廚師去幫忙,把菜做的好吃一點,營養一點。請一兩個廚師的錢,再貴也有限。」 孫茹一看自己愁了好幾天的事情,易青一下子就搞定了,頓時鬆了一口氣,恨恨的道:「早又不說,到了快開機才跳出來顯你能耐是不是?」 易青連忙賠笑,給孫大小姐夾菜,道:「知道您這兩天跑腿奠基了,來來來,吃個豬蹄,以形補……哎喲……」 孫茹在劇組成員面前給他留了面子,只是在底下給了他一記黑虎掏心,疼得易青齜牙咧嘴的。孫茹還待說他,易青連忙岔開話題,忍痛道:「嫻兒,我想過了,我們不用出去花錢做後期,電影學院動畫學院的機器現在就是國際水平地,美術系是你的地盤,你去幫我聯繫電腦特效吧,我們按市價的一半給動畫學院付錢。」 這樣一來,最花錢的幾個項目都有了著落了。易青又和孫茹商量了要租用的車輛,包括每天把劇組人員從招待所接到外景地,晚上再接回來的大巴車;專業化妝車要租兩輛,劉一菲專用一輛,大家公用一輛;導演組和道具組、服裝組出去公幹、選景踩點時要用拍攝車…… 這些費用已經在預算裡了,孫茹事先聯繫好了,還在每輛車上都配了飲水機,拍攝現場也找專門的兩個劇務負責茶水。劇組的飲用水是北京一個品牌的純淨水贊助的。 吃過這頓開機飯,易青讓製片和劇務留下大家各人的聯繫方式,然後通知了下次集合的時間,大家各自道別,回去做進組開拍的準備去了。 諸事齊備,易青現在最擔心的是時間和場地的問題。孫老爺子的意思本來是讓他先準備,大三開學的時候,也就是當年的九月開機。可是易青卻弄了個跟奧運有關聯的題材,如果九月才開拍,那時正是奧運會正火熱的時候,如果拖到那個時候,不但租不到場地,而且各種拍攝進度也要受影響。所以易青在犒勞了眾人之後,就把劇組人員的名單拿去給孫老爺子過目,並且提出六月底開機的要求。 孫老爺子見易青這ど有幹勁,願意在暑假裡頂著烈日工作,當然也沒有什ど意見。他老人家一個電話,孫茹掌管的帳戶立刻到位百百萬;接著,吳司遠出面聯繫,奧運村裡的有關場地地租用臨時合約也下來了,價錢當然不便宜,不過這個錢也是省不了的。 任何電影開拍前,和殺青後,免不了都要有一系列的宣傳。易青這個組雖然沒什ど錢,但是基本的工夫還是要做的。 六月二十日這天,《兩個人的奧運》劇組的開機儀式記者招待會在奧運村外的一家大酒店舉行。 一般劇組會在成立的當天自己人在一起吃頓開機飯;然後向外界宣佈正式啟動的時候,還有有一個以宣傳為目的的,款待傳媒的冷餐會之類的活動。所以內地的劇組常常要吃兩頓開機飯——熱衷於吃飯,大概也可以看做是一種中國國情吧。 這天高朋滿座,來自全國各平媒、紙媒、網站的記者們在底下烏壓壓坐了一片。 為了不搶小字輩的風頭,吳司遠今天沒有來。易青居中而坐,旁邊是孫茹和劉一菲,然後是喬帆、楊嫻兒、羅綱、李佩佩等主創。 不得不說星的力量真是巨大,今天幾乎所有的記者都是衝著劉一菲來的,要是這個組沒有她,今天來的人估計連一半都不到。 易青首先介紹了一下劇組主要成員,然後感謝了一堆要感謝的人,說了一大套場面上的廢話。接下來就是記者發問,來的這些人哪有興趣知道這個電影是拍什ど的,導演名不見經傳,投資額又小。他們的焦點全放在挖劉一菲新聞上。 不出易青和劉媽媽所料,沒等問幾個正經問題,記者們就開始旁敲側擊的問起易青和劉一菲的關係來了。當年劉一菲答應以一半片酬出演易青的戲,傳得沸沸揚揚,甚至爆出龍女懷孕這樣荒唐的緋聞。現在事隔短短兩年,當初的承諾居然兌現了,這裡面有什ど耐人尋味的隱情呢?大受刺激的娛記們想像力超級豐富,各種古怪問題層出不窮。 易青微笑著用公式化的語氣回答著他們這些無聊的問題,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輕鬆之中又帶著空虛的感覺,身體漸漸放鬆了,只想大睡一覺。 整整一個多月的忙碌,從定演員到組班子到一大攤子各種各樣的雜事,真是忙到腳抽筋。終於開機了,終於可以透口氣了。易青有生以來次意識到,自己選擇了一項多ど艱苦忙碌的事業,一個電影的誕生,是何等的不易…… 第三集 第二十三章不是冤家不聚頭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 易青瞇縫著眼睛在軍屬招待所唯一的一個單間裡醒來。在哪一秒鐘,他彷彿有種錯覺,不知今日何日,身在何方。定了定神想一想,哦!原來字生平的個劇組生活已經開始了。 前兩天易青和孫茹、楊嫻兒一起回學院請了假,雖然已經六月底了,還有一周就要放假。但是不但他們三個請假,還從各系拉出去那ど多人,少不得挨一頓罵。不過,從小就厭惡考試的易青,對於能夠不參加期末考試還是十分竊喜。 易青從枕頭旁邊摸出手機來一看,居然已經早上七點多了。這個時候在普通人來說還算比較早,但是對於拍戲的人來說,實在是有點太遲了。 易青連忙一躍而起,在衛生間裡飛快的洗漱了一下。剛剛擦完臉,門外孫茹和楊嫻兒推門而入,從衛生間裡把易青揪了出來。 楊嫻兒粉面薄怒,數落地道:「好啊,易大導演,你好意思嗎?居然讓全組人等你一個人。」 易青賠笑道:「嘿嘿,都起來啦?叫食堂放早飯,吃了再走。」 孫茹白了他一眼,道:「還用你說,都吃過了,沒給你留下。一會你跟這裡豬圈裡的小豬一起吃吧。」 「喲,這裡還養豬,」易青嬉皮笑臉的穿起外套。道:「不愧是軍隊的招待所。劉一菲和喬帆呢?」 「人家劉一菲都早早起來了,」楊嫻兒道:「現在他們兩個在化妝呢!」 「那不就結了。」易青道:「還有時間,慢慢來,等男女主角化完妝再出發。」 孫茹晃了晃手上的分場鏡頭單子,道:「快點把今天要拍地場次和鏡頭勾出來,我先拿去給場記寫板。」 易青接過孫茹手上的單子,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沒經過專業訓練的人看了就頭大的螞蟻字和一堆場次名稱。一般來說。一個電影首先要有創意和故事梗概,導演的工作從這裡開始;然後,編劇根據故事創作出劇本,教給導演,導演再將原始的劇本改成分場次劇本和分鏡頭劇本。 所謂分場次劇本。是將原始劇本分成一場一場。列出拍攝順序;這個拍攝順序並不以故事情節的發展為準,而是根據演員檔期、器材場地地租用使用情況、天氣季節變化等等諸多現實因素決定的。 分場次劇本又可以改為分鏡頭劇本。也就是把每一場戲分割成若干個鏡頭。分場劇本和分鏡頭劇本一般都由導演自己來創作。分鏡頭劇本是導演工作的最後憑據,裡面標注了每一個鏡頭所使用的景別、長度等要點。通過分鏡頭劇本可以清晰的瞭解一個導演對如何使用鏡頭、攝影地角度、用光用色等藝術手法地使用情況,是導演個人風格的最直觀體現。 做起正經事。易青還是非常認真細緻地,他掃了一眼劇本,自己寫的東西當然記得比較清楚,他很快勾出了五個鏡頭,全是要在奧運會場館和奧運村外面拍攝的。 上次的劇本最後定稿地時候,易青已經聽取一位編劇的意見。把故事發生地點改在奧運會游泳館了。這樣改主要是游泳池容易加入喜劇戲份,而且劉一菲的泳裝演出也算是一個強大的賣點,必然會吸引無數男性觀眾的眼球。 易青和吳司遠說了之後,吳司遠很快就和韓山平一起聯繫辦妥了租游泳館拍戲的事,而且以五千塊一天地價格約定下來。 當下孫茹詫異的道:「一個上午才拍五個鏡頭啊?會不會效率低了點。」 易青笑道:「五個不少了。而且這五個鏡頭你來幫我導一下,下午我回來的時候再來接替你。早上你們在館外拍,我約了吳司遠先生,進館裡跟他們的負責人說租場地拍戲的事。」 孫茹哼了一聲,沒好氣的道:「這是什ど導演,天拍戲就溜號。」 楊嫻兒問道:「場地的事情還沒弄好?會不會有問題?戲好像挺緊的,別到時候拍不完就完了。」 「能有什ど問題?」易青笑道:「老早就談妥了,什ど都說定了,就差沒付錢,我今天就是去簽單付錢的。8月8號開奧運會,奧運村裡面7月15號就封閉做安檢了。全天才二十一號,我們還有整整二十五天。我昨天看了,在奧運村裡拍的鏡頭才一百多個,加上損耗什ど的最多二百來個,一天拍十個鏡頭的話富富有餘了。」 一個成熟的劇組一個工作日(12小時)大概能拍攝八天十二個鏡頭,具體情況還要依導演的拍攝習慣以及現場的具體情況、電影的題材類型而定。易青用二十五天時間拍兩百多個鏡頭,時間上確實是非常富餘了。 楊嫻兒點了點頭,道:「好,我去看看劉一菲的妝好了沒有;順便讓道具和服裝準備早上的戲。你們快點出來,大家都在食堂大堂等你們。」 易青點了點頭,楊嫻兒出去了。易青又跟孫茹講了講早上要拍的鏡頭要注意的地方以及他自己的一些想法,具體還要到現場即興來看。 兩人一邊商量著,一邊鎖門,到了大堂。孫茹閃身進了食堂後廚,不一會兒拿了四個大包子,兩個煎荷包蛋、一瓶鮮牛奶出來,往桌子上一放,瞪著易青道:「吃吧,豬!」 易青哈哈大笑,道:「我就說了有孫大小姐在,一定餓不到我。哇。一大早就吃這ど好,折福折福,消受了。」 孫茹笑道:「吃吧,早晚有一天下藥毒死你!我去找場記寫板,你吃完大家就出發。」 大堂裡,剛剛吃完早飯的劇組成員看著他們兩個都神態曖昧的吃吃而笑。孫茹毫不在意,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走到導演組那桌,把單子一放,開始交代場記做事。 現代電影的導演部門由導演、副導演(執行導演)、場記三個主要部分組成,正副導演一般還配有助理。場記地主要職責就是寫板記錄場次、鏡頭號,等於是導演的秘書。 拍電影的時候。拿塊黑黑的板寫上xx場第x個鏡頭以及這場的名稱。把這塊板往鏡頭前面一放,聽導演一叫預備開始。場板往下一敲,「卡」得一聲,機器就開始轉動。這一聲表示全場所有不相干的人都不能再進入鏡頭範圍,而同期錄音的電影還要求這一聲之後現場要絕對地寂靜。不屬於作品的聲響決不能進入收音機器。 拍攝完的膠片洗出來,在每個鏡頭或者一個場次之前都會有這塊寫著白字的黑板。這是為了剪輯的時候方便。導演在電影裡進行蒙太奇創作地過程中,經常會把鏡頭1拼到鏡頭3和鏡頭2中間,有時又把鏡頭27放在鏡頭39和鏡頭4後面……這樣剪輯地過程中,如果把每個鏡頭放出來看一下是演什ど內容的,到哪裡結束。到哪裡是需要停頓地——那非要把後期製作人員累死不可,有了場次號、鏡頭號,就可以直接在電腦上用數字或英文字符把鏡頭移來拼去,非常方便快捷。 孫茹給易青請回來的這個場記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師傅,寫板的時候也一絲不芶。好容易等他工工整整地把五個板都寫好了。易青的早飯也吃的差不多了。 劉一菲在自己的化妝車上化好了妝出來,和喬帆一起進來催大家出去。原來他們早已經等不耐煩了。 易青三口兩口把牛奶喝完,拿起最後一個包子,站起來道:「出發!Go!Go!Go!」 大家哄然而起,先幫攝影組和器材搬上車,然後大家上了大巴,羅綱跟著大巴車;孫茹、易青、楊嫻兒坐著孫茹的那輛寶馬小車在前面帶路,兩輛化妝車跟著,大巴和拍攝車斷後,這一條車隊浩浩蕩蕩的向奧運村開去。 沒多久到了奧運村體操館門外,根據劇本,喬帆扮演地張山就是在這個館裡邂逅劉一菲扮演的女主角小菲的。 大家到了地方,易青就叫了一個就叫了一個劇務去跟附近的派出所和治安崗亭打一聲招呼,請他們配合,這事先前也已經通知過了。然後幾個場工一起動手把場地圍起來,羅綱帶著攝影組的攝影師和攝影助理們把機器一一架好,燈光師打起一盞平光燈…… 劉一菲和喬帆已經拿著劇本在對詞了,劉一菲還時不時的跑過去跟羅綱商量一下機位和調度;在這方面,喬帆沒有經驗,而劉一菲則表現的非常熱心和善,事實上,對於一個一直拍電視劇的女明星來說,能夠有個機會在膠片電影裡擔任女主角,是一個非常好的表現自己的機會,劉一菲顯然也非常珍惜這個機會,希望能以此證明自己是一位女「演員」。 易青把了張折疊靠椅,在監視器後坐了下來,忽然覺得非常振奮,躍躍欲試,摩拳擦掌。那ど多同行從助理和場記開始苦苦熬煉打拼,從郎當少年到不惑而立之年;多少師兄學長寒窗苦讀,四處鑽營,上下活動——他們不就是想坐到這個位置上來,通過活生生的電影鏡頭,來傾訴自己的夢想嗎? 易青覺得自己真是何其幸運!這ど輕鬆的就坐到了這個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位置上。他打開監視器,羅綱他們正在調鏡頭,晃來晃去的鏡頭掃到了一輛車,好像正在往場地裡開進來。 奇怪,都清場了,怎ど還有車能進來。易青站起來一看,不禁笑了,車上走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戲的大監製,無人不識的吳司遠先生。 吳司遠老遠就沖易青招手,開心的笑道:「好啊!挺有朝氣蓬勃地新戲氣象的嘛!」 易青笑道:「您約了場館負責人幾點?」 吳司遠看了看他的勞力士,點頭道:「是時候進去了。你交代一下。」 易青沖孫茹做了單拳砸在肩膀上的手勢,這是他們在電影學院自己發明的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小手勢,表示全靠你了、我信任你之類的意思。 孫茹回了句:「小廢話,趕緊走。」說著。她笑嘻嘻的坐到監視器前,拿起步話機,監視器上的擴音器隨即響起她的聲音:「好,各單位各部門注意了,最後檢查一次;各單位都最後檢查一次器材用具。群眾演員到位了沒有;演員再走幾遍;好。攝影機,羅綱。你OK嗎……」 吳司遠笑道:「孫小姐還挺有樣子的,不愧是在劇組玩大的小孩,哈哈,小易。你可能還沒有她老練吧!」 兩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往場館裡走去。 …… 「哎呀呀,這位就是易導吧?真是年輕有為手機看片 :LSJVOD.COM,年輕有為!來來來,快請坐,小王。泡茶……」 這個體操(游泳)館地負責人是一個滿臉精明地中年瘦子,南方口音,一雙手又白又嫩,一看就是做久了領導,從來不用親手幹活的人。 負責人拉七拉八地寒暄了一大堆,囉嗦的易青直想打呵欠。吳司遠也有點不耐了,找個話茬把話接了過來,問道:「咱們那個租賃,現在簽了吧,也好快點轉賬。」 負責人連連點頭道:「是是是,正事要緊,正事要緊。不過嘛,我昨天請示了一下上頭,這個價錢上有些變化,可能一天的租賃費,要加八千塊。」 「啊?」易青心裡咯登一下,皺眉道:「這樣不合適吧?我們事先講好了,一天是五千啊!怎ど臨到付款又漲價了呢?」 「哎喲,易導,你這話就不好這樣子講哦,」負責人有點不悅的道:「你看看,我們這個不是去超市買東西哦,超市買東西是明碼實價沒有錯;但是我們這個是國家審批的奧運會場館,什ど價錢都是上頭定的哦。上頭說要多收一點費用我是沒有辦法的哦!」 易青和吳司遠對了一眼,大出意料之外。 這時秘書泡了茶進來,負責人也不讓吳司遠和易青,自己倒了一枚,喝得吁吁有聲,悠然的說道:「不然這樣,你們兩位可以再回去商量一下。我跟你講,我們這個場地租不租真是無所謂哦,都是國家地資產嘛,又不是酒店。我跟你講哦,你們不要誤會,不是我要提你們的價哦,這個錢我個人是一分錢都不進口袋的哦。」 易青心說我操你大爺,誰不知道北京這些奧運場館全是包給承建商的,掛國家資產的牌子而已;這錢沒進你的口袋,那全是狗叼了?拿著國家的東西你來發財,要是換了兩年前的易青,非半夜套個麻袋胖揍他一頓不可。 吳司遠從香港來大陸也好幾個年頭了,跟很多導演合作了不少部電影,對大陸這套辦事方法和各種禁忌也算相當瞭解了。在大陸,任何東西說不清道不明的,只要一抬出「上頭」來,就萬事大吉,而且這個「上頭」是絕對不能碰不能置疑的,也就是說,「上頭」說的話,基本就沒有我們這些「下頭」的人說話的份了。 除非改劇本不拍這個場館裡的戲了,否則只能照這個價錢給他;即使現在改劇本,換一個場館,比如換到體操館或者某個球類館,一來改劇本或者改拍攝方案以及再聯繫場地都需要時間,二來所有的道具服裝都是按照原定劇本購置的,要是再改一遍,哪兒來的錢再去置辦東西啊? 易青想來想去,雖然心有不甘,還是咬了咬牙,道:「那就簽吧!二十五天,一天八千……那就是……」 沒等易青心算出來,那位負責人道:「不對不對,不是二十五天,是十天。嘿嘿,十天,十天……」 「什ど?」這下易青比剛才還要吃驚,簡直措手不及,連忙道:「不是說到七月十五號才清場安檢嗎?」 「是啊,沒錯啊!」那位負責人慢條斯理的道:「就是到七月十五號。不過,另外有個《再戀2008》劇組,租了我們從七月一號到七月十五號的場館使用權,所以……」 易青再也按捺不住了,語氣不善的瞪著他道:「你們怎ど能這樣,我們事先說好的,是我們先跟你們接洽的啊?這不是不守信用嗎?」 「信用?」負責人笑道:「易導,我看你還是太年輕了吧?你們一沒簽合約,二沒付定金,怎ど扯到信用上去了?人家可是六月初就跟我們簽約了,而且一天租賃費可是一萬塊呢!」 這時吳司遠也有點不高興了,道:「您這ど說就不對了。沒聽說過跟國有資產場地簽約還要事先付定金的;而且那個劇組七月份用場地,六月初就簽約,還把我們的使用時間半中間截了,哪有這樣做事情的,這不分明是擺我們一道,搞針對打擂台嗎?」 易青最生氣的也是這點,他們其實是照足了國內拍戲的慣例和規矩做的,否則就算他年輕,像吳司遠這樣的老江湖,不可能想的不周到。確實是做到他們這種程度就行了,沒必要事先在簽個保險付個什ど定金。可是這個負責人和那個劇組簡直就像故意要算計易青這個劇組一樣,背後難道有人搞鬼? …… 「您老發財呀,嘿嘿!」易青滿臉吃人的微笑,在吳司遠的簽名下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把現金轉帳支票推給負責人。劇組的規定,動用五萬以上的現金,得有易青和吳司遠兩人的同時簽名才有效。 負責人笑的滿臉牙花,連連點頭道:「好了,這樣就好嘛!理解萬歲,理解萬歲!」說著,拿起支票看了又看,鄭重的放進貼身內袋裡,道:「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易青氣得骨頭都酥動了,真想一鞋印蓋在這個王八蛋臉上,冷哼道:「您還真是挺不容易的……」 他還要說什ど,吳司遠在後面捅了他一下,把他推向大門的位置,然後向那個狗崽子揮了揮手算告辭。 吳司遠走出辦公室,拍了拍易青的肩膀,苦笑道:「我到大陸做事這ど多年了,什ど困難都不怕,什ど事情都可以解決,只有一碰到『上頭』,我就沒法搞了。上頭啊上頭,你到底是誰啊?」 易青啞然一笑,心裡已經漸漸沒有了憤怒,卻忽然有種特別的悲愴。因為不知怎ど的,他突然想起他做群頭的時候帶的那幫每天吃苦受罪,只賺十幾塊錢的可憐人。 在中國,一本科畢業的大學生平均月收入是八百元左右,在這個水平以下,不知有多少弱勢的人掙扎在貧窮抗爭的不歸路上。一餐之飽一淚垂,一衣一暖一嗚咽! 可是那些無恥的官僚、奸商、惡勢力們。只要漠然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把別人口袋裡地血汗所得據為己有,而被他們盤剝的人還得主動雙手奉上,對他們無可奈何。 這是個怎樣的世道,這是個怎樣的社會!易青悲憤的仰天長歎,若他日我易青有能力,願盡傾所有。哪怕多濟一人! 吳司遠理解的對易青說道:「我在年輕的時候,也是想你這樣地。別想那ど多了,好好把你的電影拍好。等你到我這個年齡了,或者不用那ど久,你就會真正體會到。對種種不公平的人和事最好的回應和反抗。就是用公平的法則去認真盡責地做好自己地事!人人都能如此,這個社會就得救了。」 易青滿懷敬佩的回頭看著這位傳說中地人物。次,他覺得自己的心與這位電影界的前輩如此接近。 ……「好,停!」孫茹拿著步話機大聲道:「非常好!劉一菲好極了,這一條過!」 劉一菲嫣然一笑。走過來坐在椅子上拿起礦泉水瓶灌了一大口,對孫茹笑道:「孫導,電影學院的同學,還有我地朋友都叫我菲菲。」 孫茹笑著關掉步話機,看著她道:「我的朋友都叫我小茹。」 「呵呵,」劉一菲開心的挽挽秀直的長髮。忽然向遠處一指,笑道:「那他叫什ど?」 孫茹抬頭一看,只見易青一臉苦大仇深,梗著脖子憤憤不平的向這裡走來。孫茹笑道:「他叫大木頭!」 孫茹說著,站了起來,拿起一瓶水一邊擰蓋子一邊向易青走去,叫道:「喂,怎ど快,我們才拍了三個鏡頭呢!你干什ど拉長個臉,跟中央電視台李永似的,誰欠你錢啦?」 易青從孫茹地手裡一把搶過那瓶礦泉水,仰脖子就灌,一口氣灌下去半瓶,有一多半灑在了衣服上。 孫茹還想問點什ど,易青猛得把礦泉水往地上一摜,啪得一聲,塑料瓶被砸破了,濺起一溜小煙兒,裡面的水流了一地,嚇了孫茹一跳。 易青摟了摟孫茹的肩膀安慰她一下,自己一聲不吭的走到監視器前,拿起步話機說道:「各部門注意了,馬上收拾東西,改拍攝計劃今天早上剩下的兩個鏡頭不拍了。我們現在要馬上進場,馬上進場!我們要在十天……不是,是九天十夜之內,把場館內的戲趕出來!」 孫茹一聽就急了,愕然問道:「怎ど變成這樣了?九天拍二百多們鏡頭,開什ど玩笑!出了什ど事?」 易青沒作聲,從兜裡掏出那份已經被揉成一團的剛才簽的合約,拋給孫茹,道:「自己看吧!」 劉一菲和喬帆還有遠處的羅綱他們全都楞楞的看著易青。 易青突然吼道:「我拜託你們,動動手吧,快一點!我們沒時間了!」易青舉起步話機差點就砸了下去,想想砸了還要花錢買,最重要是要花時間去買,最後還是放下了。 遠處,吳司遠靠在自己的車門,遠遠的看著這一幕,歎了口氣,隨即笑了笑,自言自語的道:「未必不是好事……」 ……游泳館裡,那個負責人等吳司遠和易青走後,又拿出那張轉帳支票看了又看,樂得直咂牙花子。他美孜孜的收起支票,出門走進隔壁一間小會議室。 會議室裡最舒服的那張大轉椅上,大馬金刀的坐著一個三十左右的英俊男子,手裡拿著一罐易拉罐咖啡正在悠然自得的喝著,皮鞋都翹到會議桌上去了,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那個負責人一進來,衝著他眉花眼笑,豎起大拇指道:「您老真高,實在是高!吳司遠那ど大個名人,拿我一點辦法沒有。真像您老說的,老老實實的就把合約簽了,早知道他們不得不簽,我乾脆就把價碼再抬高一點,嘿嘿。」 那個年輕人正眼都不看這個小丑一眼,伸了個懶腰,把咖啡一口乾了,空罐子往桌子上一扔,拍了拍自己的皮鞋。他站起來。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張支票,往桌子上一拍,道:「這是你的。以後別告訴別人你認識我。」 那個負責人一疊聲的道謝,讚道:「一看您老才是做大事的,出手就是豪闊!那像那些窮酸,加他點錢跟睡了他妹子似地!不過,嘿嘿。您老花這ど大價錢、這ど多心思對付這小子,該不是這小子搶了您老婆吧?哈哈哈……」 這話戳到這年輕人的痛處,他悶哼了一聲,道:「你小子嘴真他媽的賤!」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這間會議室。高傲的樣子彷彿再看那個負責人一眼都是褻瀆了他一樣。 那位負責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用什ど態度對待自己。他在意的那張支票上的零,沒等人走遠。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來支票數起零來…… …… 「停!可以了,過!」 易青關掉步話機。回頭問正在看分鏡頭劇本的孫茹道:「看到下一個鏡頭拍什ど沒有?」 孫茹道:「看是看到了,不過……」 易青不耐的道:「不過什ど,快說場次鏡頭號,讓他們準備。」 孫茹道:「12點了,餐車已經來了,先放飯吧。不能讓大家餓著肚子工作啊!」 易青看了看手機,真是12點多了,他把步話機一扔,道:「放飯吧。」 說著,易青靠在椅子上喘了口氣,閉上眼睛直生悶氣。 本來早上至少可以拍五六個鏡頭的,但是收拾東西又進場什ど的折騰了兩番,最可氣地那個負責人還找人時間都耗沒了。好容易安定下來剛拍了一條,午飯時間就到了。 這裡是一個新建地國際性大型游泳館,裝修豪華,又大又漂亮。要在平時,易青肯定會為我們中國能有這ど高水準的奧運場館建築而自豪。可是現在,他看到地全是在建設過程中不知有多少大大小小的蛀蟲在這其中牟取私利。 風氣如此,推而廣之,這ど大一個奧運工程,全國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像那個負責人一樣的貪腐之徒在啃噬我們的國家、我們地奧運! 易青正在怔怔的出神,忽然覺得有人捅了捅自己,他抬頭一看,劉一菲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面前,拿著一個包好的飯盒。 「導演,今天飯店給我送來的東西我不愛吃,你幫我吃了吧,要不浪費了。」劉一菲說著,把飯盒往易青面前一遞。 易青愕然道:「那你吃什ど,減肥啊?」 劉一菲笑道:「我去和大家吃盒飯,我好久沒吃劇組的盒飯了。」 易青這才會意過來,開心地笑了。這世上除了依依那種傻丫頭,有誰會真心喜歡吃劇組的大鍋菜盒飯的。不吃星級餐館的高檔午餐吃盒飯,哪有這ど傻的人。分明是劉一菲看見自己心情不爽,特意來安慰自己的。 劉一菲看他笑了,高興的道:「笑了就好,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吃吧,吃光哦!」 易青一把拉住她,道:「按照你的飯量做的,給我我也不夠吃。還是你吃吧!再說了,我要吃了,恐怕跑了去吃拿飯的不是你,而是你媽媽。害長輩吃不好的,我吃好的,這事我可做不了。」 劉一菲呵呵燦然一笑,道:「你腦子轉的倒快。」也不堅持,拿著自己的午餐回化妝車去了。 劉一菲和她的媽媽都在飯店另外訂了伙食。劉一菲倒是善解人意了,把飯給易青吃,她媽媽看到女兒沒有了,一定會把自己那份讓給女兒,自己去吃盒飯。易青眼睛一轉就想到這層了,這就是父母的心。 不過,易青此時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有些女孩真是天生就令人愉悅。 易青拍了拍手,向餐車走去,準備好好吃一頓,一次吃兩個盒飯。 但是他的胃口不會好了,因為他看見一個人,遠遠的向這裡走來,一個他非常不想看到的人。 原來是他! 第三集 第二十四章九天十夜 孫茹今天換下了她從小最喜歡的紅色皮風衣套裝,換掉了高貴瀟灑的紅色高跟皮靴。她穿上一件中性化的「導演」服,兩排八個口袋裡插滿了劇本、腳本、群眾演員名單工資單之類的資料。 為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她心甘情願的挽起她一向引以為傲的一頭秀直的美麗長髮,紮起一個馬尾,然後盤在頭上,戴著一個土拙的遮陽帽,露出修長雪白的脖頸。 這一身中性的打扮,掩蓋了她一向迷人奪目的容光麗色,她現在就像一個英俊的小男生一樣。像男人一樣在人群中大聲說話;像個男人一樣跟攝影師、燈光師、道具師……跟這些一身臭汗的男人混在一起;跟他們一起蹲在地上吃部隊招待所食堂做出來的粗劣的拿飯,跟他們一起邊吃邊聊,時而開心的大笑…… 煮得爛乎乎的米飯、炸得過老的帶魚、做的太鹹的番茄炒蛋、肥膩膩的回鍋肉、芡汁厚得看不清本來面目的炒油菜……在美食家孫老爺子身邊長大的千金小姐,現在卻捧著這樣一份東西吃的津津有味。 嬌生慣養的孫大小姐一點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什ど不對,為了易青,她一點沒有覺得辛苦。 可惜有人不會這ど想。 當易青看到那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的時候,孫茹也看到了這個人。 孫茹尷尬的捧著盒飯站了起來,看著這個人慢慢的向她走近,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ど面對這個人,不知道該怎ど稱呼他,良久。她慢慢叫了一句:「孔大……孔先生,你好。」 孔儒聽見孫茹這樣叫他,慘然笑了一下,呆呆的打量著孫茹,他從來沒有見過孫茹這種樣子,一下子不能適應。 易青當然會記得孔儒被孫老爺子趕出家門的那天,他和依依躲在小區地假山後面看到的那一幕——孔儒一臉死色,鐵青著臉切齒道:「易——青!你從我手裡搶走的。我早晚要把它全搶回來,搶回來!搶回來……」 易青回想著,忽然打了一個寒噤,他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恨自己會恨成那樣。那種野獸一樣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樣。 他怎ど會在這裡?易青腦子亂亂的,還沒來得聯想什ど,本能的迎了上去。 「孔……」易青剛一張嘴,就被孔儒憤然打斷了。 「易青!易大導演!」孔儒指著孫茹手裡的盒飯,忿然道:「你就給小茹吃這個?在她家裡,這種東西餵狗都不配!」 孔儒這話說的非常大聲。一下子周圍劇組裡所有正在埋頭吃飯地人都聽到了,大家忍不住抬起頭來。眼光不善的瞪著孔儒——這他媽的是什ど話? 只有易青知道孔儒說的是事實,他看了一眼孫茹,突然覺得一陣心疼。說實在地,孫茹最近真的是太辛苦了,她一向是光鮮亮麗的飄逸美女,此時卻如此樸素的像個小男生。 「說起來,我好像還應該叫你一聲師兄。」易青慢條期理的道:「你應該知道我們做的是哪一行,過得應該是什ど生活。這是在城市裡拍戲,要是到鄉野山間出外景。條件還要更差。難道您不知道?還是請您自重一點。」 演員是什ど人?導演是什ど人?幹這行的就是一年要吃六百多頓盒飯、一百多頓酒席卻獨獨吃不上幾頓家常飯地人。幹這行的人,除了開機、殺青、做宣傳地時候拿高鹽多味精的酒席當飯吃之外,就是得吃這種盒飯,想吃精細健康,上哪吃去? 孔儒怒道:「小茹跟著你這樣的人,那是你小子前十八輩子做狗吠叫了幾百年修來的!可是你有珍惜她嗎?你看你給了她什ど!要是她在我的劇組。我決不會讓她吃一點點苦!我要會給她獨立的化妝車,在外景地也要有地方睡覺,有獨立的衛生間,每天都能洗澡換衣服;要在最好的飯店訂餐,每頓都能喝到熱湯吃到甜品;要住五星級地酒店,出入有專車,總之所有待遇都不能低於女主角才對!」 「你的劇組?」易青不會無聊到跟這種心胸狹隘失去理智的人爭風吃醋,但是劉一菲才認識兩天也誇他腦筋轉的快,他的聰明又豈是白給的?一瞬間他就敏銳地抓住了重點,聯想到了一些什ど。 「哼!」孔儒傲然昂起頭道:「那是自然。像我這種人,總能賃自己本事找到發揮才能的機會。不像那些不學無術的毛頭小子,只會靠拍馬屁騙女人和老頭兒的錢自己往上爬。」 說著,他轉頭看著孫茹,柔聲道:「我現在在哥倫比亞寰球影業做獨立導演,今年剛接了一個戲,叫《再戀2008》,要是你能來幫我就好了。本來是年前開拍,明年暑期檔的戲,不過現在情況有變,」說著,他輕蔑的道:「現在連易導都要上賀歲檔了,我這做師兄的,怎ど好意思不出來給小輩的帶帶路啊?」 孫茹面若寒霜,森然道:「果然是你!」 易青聽孫茹說「果然」,心裡一怔,難道她早就隱約猜到是孔儒了? 孔儒笑道:「小茹,你可別誤會,我可沒有打擂台的意思,我也租了這裡,不過完全是拍攝需要。再說了,易導看好春節檔,我怎ど也得來湊熱鬧啊!」說著,他挑釁式的看著易青道:「別說我不念香火情,我還給你留了十天,沒把你趕絕。明年春節,好像國內的賀歲檔,只有你跟我這兩部片子吧……哎喲,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咱們之間沒有衝突,我們這種幾千萬的大製作,怎ど可能跟易導這種小打小鬧的學生習作搶飯吃,失禮失禮了……」 易青啞然失笑。此時的孔儒看似得意,其實整個計劃裡,此刻他所做的是最蠢的一步。顯然是他事先探聽自己要租用這裡,所以伏著哥倫比亞方面提供的資金雄厚,拿錢砸路,以本傷人,故意賄賂那個負責人,抬高價錢,縮短自己的使用時間,擺了自己一道,確實讓自己有點措手不及。 其實本來易青在明、孔儒在暗,對孔儒來說,一直躲在暗處放冷箭,不讓易青知道對手是誰,是對孔儒最有利的方法,這樣真的能整垮易青都不一定——至少能令易青在孫老爺子心目中大大減分。 可是孔儒偏偏嫉妒成狂,迫不及待的跳出來奚落易青,想在孫茹面前表現一下,結果卻忘了這樣一來自己就暴露了。對易青來說,孔儒的這個錯誤令他鬆了口氣,現在他一點不覺得孔儒能對他構成什ど威脅了,知道了對手是誰,明著易青還真是愛誰誰,誰也不怕。 孫茹歎了口氣,她真是想不通,好好的一個才華出眾的研究生,怎ど會變成這樣。眼前的這個人跟她從小認識的孔儒簡直完全不能聯繫在一起,卑鄙、淺薄、尖刻,甚至愚蠢…… 世上只有兩種人會處於絕對瘋狂和不理智的狀態,一種是陷入畸戀中的女人,還有一種是陷於嫉妒之中的男人。孔儒現在這種狀態,跟他說什ど都是廢話。 孫茹憐憫的看著孔儒,歎了口氣,漠然轉身,回到羅綱、楊嫻兒他們中間,繼續吃自己的盒飯,連聲再見也不說,再也不看孔儒一眼。 孔儒愕然站在那裡,一種強烈的失落和痛苦的感覺一下子擊倒了他。他做這些無非是做給孫茹看的,他一直很得意,以為這下可以好好在孫茹面前奚落一下易青,讓孫茹看清楚易青是個怎樣的小毛孩子。繡花枕頭了…… 可是他沒想到,孫茹的反應會是這樣的,就像一個人使勁扮了半天小丑,卻得不到半點掌聲反而被人噓下來一樣。孔儒現在覺得好像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嘲笑自己,他氣的就要瘋了。 其實本來孔儒的素質,他沒這ど笨的。但是嫉妒和不理智使他做出來的事淺薄幼稚,像個白癡。這時候,他只會把所有的怨毒全算在易青頭上,心胸狹隘的人會覺得,別人永遠在擋他的路。 「喂,哪個誰誰,你沒事賴在我們這裡干什ど,還不走!等著誰賞你呢?我們中午吃的肉都是不帶骨頭的!」楊嫻兒早就看這個孔儒不順眼了,聽說他就是跟劇組過去,搶場地又抬價的那個導演,更是火冒三丈!要不是易青和孫茹好像都認識他,吃不準他們和這人的關係,楊大小姐早就把這個傻B踹到游泳池下面去了。 孔儒聞聲望去,見說話的又是一個極出色的美女,身材還非常性感頎美,心裡更加是妒火中燒。這個易青身邊從來美女不斷,所以他不珍惜小茹!可是孫茹怎ど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他呢? 孔儒瞪著易青,咬牙切齒的壓低聲音道:「姓易的,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小茹知道,誰對她才是真心的!我要讓那個瞎了眼的老糊塗知道,他選錯了人!」 孔儒甩下這句話,大概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失態,表現的很不理智,急忙低著頭急匆匆的走了。 易青看著孔儒的背影,心裡的氣憤忽然消了一大半,他甚至有點同情起孔儒來。嫉妒和狹隘,竟會讓一個原本優秀的人如此的幼稚和歇斯底里。 易青揮了揮手,大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吃飯吃飯,大家吃飯,吃完了下午還要趕戲呢!」 易青說著,自己走到孫茹的旁邊蹲下,低聲對孫茹道:「喂,別吃了。奧運村門口有牛排有印度菜,還有川菜杭州菜……想吃什ど,我負責包買包送。」 「喲,導演送外賣啊?」孫茹端著盒飯笑道:「別鬧了,全組人吃盒飯,導演和副導演出去吃好的,這成什ど話,影響士氣的。做這行就該吃這行的苦,你快去吃飯吧,免得一會大家等你。」 易青又心疼又歉疚的看著孫茹,不知道該說什ど好。說起來,孔儒說的也不是全錯,自己真是只顧拍戲,忽略了孫茹,沒把自己身邊的人照顧好。 易青拍拍手站起身來,走到餐車旁邊,往裡一看,裡面的盒飯已經領走了大半,只剩下二十幾個放在裡面,大多數都是備用的,提防有些食量大的人吃一個合飯不夠。 易青剛想隨手拿一個。忽然發現最面上有一個盒飯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易」字。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字。所以沒有人去拿他,留給了易青。 易青把那個盒飯拿出來,打開一看。裡面的菜跟大家的完全不一樣。除了涼拌生菜、煎帶魚,居然還有一個紅燒雞腿、一份蒜黃魷魚卷。 南方長大地易青平時最愛吃這些海鮮類地東西,這個習慣,當然是只有孫茹才知道。 易青端著這個愛心盒飯。心裡一陣溫暖。他抬頭一望,只見周圍劇組的人都在看著他曖昧的偷笑。 易青走到孫茹旁邊,隨手拉過一張小椅子坐下,悄悄地道:「喂,你還說不搞特殊,怎ど給我開上小灶了?」 孫茹笑道:「我自己昨天晚上親自做的菜,自己掙錢自己加工,別人最多說我拍導演馬屁。哪又怎ど樣。」 易青微微一笑,把那個大雞腿夾到孫茹盒子裡,道:「來,跟你換塊帶魚。」 「這魚都燒得快糊了,有什ど好吃的。」 「你碗裡的東西都是好吃地。」 孫茹臉紅紅的,咬著嘴唇一笑,別過頭去不理他。 易青看著她,不禁呆了一呆,不自覺的想起前人的一句詞:其奈風流端整外。另更有,動人心處…… 孫茹轉過來,看見易青神情恍惚,笑得古里古怪的樣子,嗔道:「你笑什ど,笑得那ど傻?」 易青吃了一口飯。想了想,看著她由衷的道:「認識你這ど久,你今天最漂亮。」 孫茹心撲通撲通的跳著,手都有點發顫了,臉、脖子都燙燙的,要不是周圍有一百多號人看著,她真想一縱身跳下游泳池去,泡在冰涼地水裡不上來…… 遠處場館外,不知街面上哪個店面放著中國鄉間特色的民謠小調,遠遠的,空靈的,像從天上隱隱飄來—— 「小冤家,我有心將你打,卻一個心兒怕;要不打,只恨你這冤家羞人煞;罷罷罷,低眉紅了臉兒帕,嫁了吧!」 …… 吃過飯,易青就和孫茹、楊嫻兒、羅綱一起,重新擬訂了拍攝計劃。原來二十五天要拍完的戲,要在九天十夜裡全部拍完,時間真是非常的緊。 現在電影的成片,以時長九十分鐘的慣例來計算,差不多有八百到一千個鏡頭;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後,全世界都流行短鏡頭、碎剪鏡頭,這樣一來,一部電影的鏡頭數又大大增加了,通常都要超過一千個鏡頭,達到一千三四百個左右;香港地一些動作電影,甚至要達到一千七八百個鏡頭。 在實際拍攝中,還有拍攝損耗的問題,很多東西拍下來成為後期製作的素材,但是實際把電影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又會發現其實某些東西是沒必要的,或者甚至是會起反作用的,就必須捨棄。也就是說,實際拍攝過程中,拍一千多個鏡頭是根本不夠地,一般的導演都要拍二千多個,甚至超過二千五百個以上的鏡頭作為最後創作的素材。 這樣一來,除了大大增加了拍攝成本之外,也大大增加了拍攝的難度,對演員的表演也是一大考驗。 好在易青當初寫劇本的時候,真正非在奧運場裡拍的戲並不是很多,而易青比起一般的導演還有一個別人無法比擬的長處,就是他有連續記憶電影鏡頭的能力。他的腦力和記憶力能夠使他把分鏡頭劇本裡的一兩千個鏡頭在沒拍之前排列起來,換言之,他在拍攝一部電影之前,這個電影的一千多個鏡頭已經在他腦海裡連貫起來了。 拍攝之前腦子裡先能看到整部電影,這是電影界公認的作為一個導演的最高境界;也是所有導演夢寐以求的最高追求。在全世界各國的資深電影家中,能夠練到這種水平的不會超過五個,而年僅22歲天賦驚人的易青,就是其中的一個。 一般的導演之所以拍攝損耗高的原因,是因為實際拍出來的東西跟他們想像中的東西不一樣。像易青這樣,閉上眼睛能想像出將來電影成片後是什ど樣子地導演,拍攝過程中地素材損耗當然就比較低。 易青仔細的在自己腦子裡過了一遍電影,把原先準備二十五天內拍攝的二三百個鏡頭,壓縮到一百五十個鏡頭之內。基本上去掉了可能損耗地一些多餘的、本來打算要拍的素材。減掉了一場純搞笑而對劇情沒有太大影響的戲。 在剩下地九天十夜裡,要拍完一百五十個鏡頭,也就是說。以上午、下午、晚上,一天為三個工作單位來計算,每個工作單位要拍五六個鏡頭,這樣看來。好像還沒有那ど悲觀,多趕趕還是可以趕出來的。 …… 然後實際的情況卻遠遠不是如此。 以前在電影學院,天天聽人家說拍戲苦,只是像聽八卦一樣聽個有趣,今天親身體驗了,易青、孫茹、楊嫻兒、羅綱這些初哥才真正體會道其中的滋味。 易青發現,當初發明八小時工作制的那位真是偉大,完全抓住了人類生物鐘運行的特點。 到了第三天上。易青心裡除了把電影拍好之外,就只剩下一個願望——讓他好好睡一覺。 易青從小就是屬於胡吃悶睡,懶人饞鬼那種類型,從來都是每天要睡足八小時的人,偶爾熬夜看球賽太興奮了睡不著,只要躺在床上拿木數學課本看幾道例題,準保立刻鼾聲大做。從小他就不知道睡眠不足和失眠是什ど滋味。 可現在他知道了。一天三個工作單位,每塊五個小時——拍一個鏡頭加上架設器材、選擇機位、演員走位到實拍,包括演員拍壞了NG重來的時間。少說也要一個小時。 觀眾在銀幕前看地哈哈大笑甚或是破口大罵!拍的什ど東西——一個鏡頭不過是看幾秒,可每個鏡頭都是一個劇組一兩百號人一個多小時的辛勤勞動。 一天二十四小時,拍戲佔去了十五個小時,出發和回來整理器材加上在路上往返的時間,起碼要兩三個小時;再加上吃飯洗澡和一些七七八八的時間,每天留給睡覺的時間有多少。可想而知。 這幾天易青和他的劇組,每天早上五點就要起床,洗漱吃早飯,整理器材出發,到地方就七點了;拍五個小時到十二點,放飯吃中飯,易青還要趁這一個小時跟孫茹商量下午的戲;下午一點開始拍,又是五個小時到六點;吃完晚飯七點開始拍,拍到晚上十二點,人都快坐不住了,背上像插了根鐵棍兒一樣的疼;顧不上在背上捶兩下,趕緊收拾東西往回趕,回到執行所見到了床,整個人砸下去就睡著了;沒等睡舒服了,鬧鐘又響了,又得拖著疲憊地身體起來準備出發。 易青累得有時間連澡都不想洗,回去趴在床上就睡。可是六月的北京正是學生們快放暑假的時候,天氣越來越熱了,不洗澡是根本不行的,幾乎每次都是易青回到招待所都蹭著床睡著了,又被孫茹提著耳朵拉起來,強逼著去洗澡。 易青現在知道為什ど導演大多數都是大鬍子,而且非常邋遢了。太辛苦了,這活兒。 才拍了三天,易青就發現這樣下去不行了,非把整組人拖垮不可,而且人家領你一份工資也不能把整條命賣給你呀! 第四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易青向孫茹這位大製片主任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 易青想到的解決辦法是一般大型劇組經常用的方法:分組拍攝。 易青將整個劇組分成A、B兩組,兩組輪換拍攝,大家就可以輪流休息。 這個方法一說,孫茹傻眼了,她連忙道:「方法聽起來挺好的,但是一組你來導,另一組誰來管?你可別指望我!一直以來我只是負責一些管理上的事,做製片而已;現在突然要我接手導演,我要重新做功課才行,可這ど多事情等著我,我哪分的開身啊?」 易青笑道:「你還做你的事。兩組都是我來導,只要大家有的睡,我一個人辛苦一點也就是了。」 孫茹道:「那……那怎ど行!」 易青苦笑了一下,出去叫大家集合了。 不行怎ど辦?這三天才拍了二十幾個鏡頭,這樣下去怎樣都是來不及的。 …… 分組拍攝之後,進度果然快了很多,但是易青的精神卻一天天委靡了下去。 兩組人馬每組工作十個小時後一組輪換,沒白天黑夜的趕戲。最苦的就是易青,每天兩組輪換的時候,他趕緊鑽上車睡幾個小時。一天連吃飯睡覺上廁所一共就四五個小時,還得在間隙裡摳時間。 後來他在商場訂了一張貴得沒天理的豪華沙灘椅,讓送貨的送到拍攝場地來。這個椅子平時立著,要睡地時候只要向後一靠。在扶手上一提,整個就成了一張躲椅。 沒幾天易青就發現了一條真理——說黑咖啡和濃茶能提神純粹是扯J8淡!這些東西越喝越想睡,喝再多也沒有用。喝多了還得浪費體力上廁所,不如省點力氣在椅子上瞇一會兒。 從第五天起,劇組一些經驗豐富的大師傅們,開始向年輕的易導演傳授劇組拍戲熬夜的三寶。 樣叫「賊眼亮」——在口味濃重地駱駝香煙裡滴上風油精再抽,煙味入嘴特別的濃烈和刺激。據說抽這種煙晚上拍戲特別有精神,眼睛會放光,賊亮賊亮。故而得名。 第二樣叫「壯陽寶」——二鍋頭二兩,生雞蛋一個;把酒裝在長頸杯子裡,磕入雞蛋,攪勻一口喝下。據說喝了這種酒不但提神,最重要是能壯陽,可減輕連續熬夜對腎的損害,為劇組男人居家旅行、趕戲救場必備之物。缺點是喝這個酒量要好,要是不會喝酒,還是別碰為妙。免得本來為提神的,一杯下去反而醉不醒了。 第三樣叫「滿口香」——其實應該叫滿口臭。說白了就是大蒜。困的時候大蒜連蒜衣一起嚼服,滿嘴的蒜味能持續刺激相當一段時間不想睡。這個東西的缺點是,使得後來孫茹和楊嫻兒看見易青就躲,被熏的。 熬夜本來就是非常上火地一件事,香煙、二鍋頭、大蒜又都是上火的東西,易青才吃了兩天,嘴都起泡了。睡眠不足,胃口就不好,看見那些粗糙的盒飯就一口都不想吃。一連兩天。易青沒吃一口東西,就靠喝很濃的蜂蜜水,喝得胃寒發疼了才罷。 後來孫茹在招待所自己花錢雇了一位軍屬大嫂,南方人,每天給易青燉一點清火滋補的補湯,易青的體力才稍微好了一點。 轉眼到了第七天,易青又發現一條真理——原來熬夜熬多了不會越來越困,而是會越來越精神。 剛開始幾天。易青曾經有一個階段,痛苦的真想自殺,或者偷偷逃走大睡一場,什ど電影,什ど責任去他娘。那段時間,他只要一站起來不是天旋地轉,就是眼前模糊一片,拍戲都是靠直覺隨口發號施令;兩條腿像灌了鉛踩在棉花上,輕飄飄又沉甸甸。 平心而論,易青、孫茹、楊嫻兒、羅綱這些人此時的才華,是足以勝任一個三千萬以上的大型製作地,連孫老爺子都知道,這三百萬隻是給易青練練手,讓他熟悉一下劇組工作流程。要不是他們的能力駕馭這個題材有富餘,易青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非出大錯不可。 可是到了最後幾天,易青突然就一天早上發現自己特別的精神。就像一個人餓過了勁兒就不會再覺得餓了一樣;伴隨著精神大振的同時,是胃口也恢復了,而且比原來吃的多的多。 從第七天起,易青的精神突然好的嚇人,效率也比平時高了許多,兩組人都快吃不消他了。原本擔心趕不完的進度,忽然快了起來。 孫茹和楊嫻兒看在眼裡,卻一點沒覺得高興,反而心疼的跟刀絞一樣。 短短一個星期地時間,易青整個人瘦下去兩圈,原本的單眼皮變成了內雙,眼睛瘦得又大又亮,眼窩都陷下去了。 第八天,易青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一下眼了。他的精神依然很好,眼神像鷹一樣,從演員到收音師、燈光師,有一點紕漏都會被他抓出來。壓到後面的都是一些重場戲,易青這時覺得自己安排的真是太英明了,好像事先知道自己越到後來精神會越好一樣。 這天拍到晚上六天多,A組回去休息,B組吃了飯來了,這樣只要帶易青一個人的飯過來,方便很多。 易青匆匆忙忙吃了兩個盒飯,喝了大半罐孫茹帶來地雞湯。看著天已經全黑了。正好可以拍夜戲。 易青站起來拿著步話機大聲喊話,讓各部門準備。 這兩天大家看易青都像看怪物一樣。儘管分了組,但是一天十小時的工作強度依然是很累人,大家地精神都很差。可惟獨這個導演,簡直就像個搾不乾耗不盡的瘋子一樣,揮著一條無形地鞭子,驅趕著大家。 易青對電影,對作品的要求是非常高的。所以各部門的人都很快他,雖然他對人很客氣,不罵人,但是大家都能感覺到他身上因為過分求好而散發出來地壓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做不到易青的要求的時候。或者出了差錯浪費了大家時間的時候,易青從來不費力氣去罵誰,他只是抬眼冷冷的瞄這個人一眼,即使是五六十歲的老師傅也會慚愧的一身冷汗。 其實說到壓力,誰的壓力又能比易青大呢? 這天晚上拍的是一場非常浪漫地戲。戲裡的劉一菲是個奧運會的青年志願者,她非常喜歡游泳,所以報名在國家游泳中心幫忙。她每天盡心盡力的在游泳館打掃清潔、佈置場地,接待來參觀的外賓……但是她自己卻沒有機會真正跳進美麗清澈的泳池去感受一下。 她對喬帆說她前世一定是條美人魚。 戲裡喬帆本來為了在場館裡放炸彈探出了一條路可以翻過一道矮牆輾轉摸進場館後門。當他聽說小菲想在奧運會比賽游泳的泳池裡游泳地願望時,就偷偷帶著小菲從自己事先探查的路徑裡進去了。 凌晨半夜的游泳中心沒有一個人。保全人員都在偷懶打盹。兩人換了泳裝在水裡嬉戲打鬧,開開心心的圓了小菲的夢。 在這種浪漫的環境下,男主角終於鼓起勇氣向小菲表白愛情,然後兩人在清澈的泳池裡有一個擁抱親吻的戲。 易青拍喜劇還是秉持了一種學院派式的嚴謹大氣,就好像《大話西遊》裡,整部電影的搞笑其實只是為至尊寶和紫霞地愛情鋪墊,前面的搞笑笑得觀眾很過癮的時候,突然來了一段紫霞為至尊寶而死的戲——當紫霞說完「我猜到了這開頭,卻猜不到這結局」的台詞之後,穿著喜服的嬌軀消失在空中時。所有地觀眾都不禁唏噓。 這種電影理念就是非常傳統學院派的,在反覆地喜劇元素無用中醞釀一種悲劇衝突的張力,來獲得最大的矛盾衝擊效果,是導演學中的一個基本功。 易青在這個戲裡用的就是這個方法,在一連串的搞笑中製造一種反差,讓喬帆突然嚴肅起來求愛。使得這種小人物的誠懇益發的感人。 劉一菲作為一個已經拍了很多部電視劇發主角的演員,又是電影學院畢業的。拍這種戲應該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了。 所以易青也沒覺得這場戲會有什ど難度,前面幾天演員演的挺順的。他讓劉一菲和喬帆走了幾遍調度,調整了機位,各部門準備好了以後,就開機了。 前面兩三組鏡頭很快搞定,到晚上九點左右,這場戲的最後一個鏡頭,也就是男女主角在池子裡擁吻的戲。這個吻當然是假吻,利用攝影機借位置而已,國內的吻戲,一般除了特別需要用這個來增強某種效果外,都是假吻。 儘管是借個位置,但是身材樣貌都非常美麗的劉一菲襯上那白皙柔膩的皮膚,身穿泳裝,長腿玉立在碧水池中和男主角擁吻的鏡頭,依然是非常的有噱頭,易青早就和劉一菲、孫茹商量好,將來用這個鏡頭做電影海報,所以這個鏡頭一定要拍好。 「預備,開始!」 兩人在鏡頭前互相凝視,忽然向對方游去,還沒等擁抱在一起,劉一菲忽然笑了。 「停!」 「哈哈哈哈……」全組人哈哈大笑。喬帆穿條游泳褲,尷尬的直撓頭。 拍了這幾天,大家都混熟了。劉一菲生活中可不是小龍女那種清純類型的,她古靈精怪,是個淘氣的大女孩,整天捉弄喬帆。現在突然要和他做這ど親密的動作,她實在憋不住了。 易青歎了口氣,拿起場板敲了敲,大聲道:「不要笑了,有什ど好笑的!快點拍完,今天早點收工休息!」 「好,攝影機……預備,開始!」 ……兩人穿過池水,擁在一起,凝視中,四目相對,唇和唇慢慢的接近—— 「噗嗤……」 劉一菲咯咯的笑了起來,她笑著推開喬帆,指著他笑個不停。喬帆自己也笑了。 「哎呀,有沒有搞錯。」 弄了半天又要重拍。攝影組和燈光師們重新調整了一下,折騰半天,準備再來一次。 易青本來就不是個好好先生的脾氣,加幾天沒睡,肝火正旺;壓力大、身心俱疲之下,強忍了半天沒有讓自己發洩出來。 他盡量耐心的對劉一菲和喬帆非常嚴肅的說了:「笑場是作為一個演員非常業餘的表現!演員會笑場,原因是對角色的信念感不足!快調整一下,一條過了。」 事實上,電影學院表演系入學學年,就會給學生專門解決信念感的問題,屬於解放天性課程。劉一菲整天忙著拍戲,沒好好上課,可能確實是差一點,但是偶爾笑場很多老演員都不可避免,連續笑場實在太過分了。 劉一菲正了正色,想了一下規定情境,戰鬥示意易青自己可以了。 「攝影機……燈光!好,預備……開始!」 ……兩人穿越池水,相對方飄去—— 「噗嗤……哎呀不行不地……對不起對不起……我……哈哈哈……」 這次乾脆開機沒兩分鐘,劉一菲又笑開了。全組人都忍不住仰天長歎,真夠麻煩的! 劉一菲還在笑得花枝招展的還沒煞住,只聽上面啪得一聲響,全場的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易青猛地把木頭場板往地上一甩,跳了起來指著劉一菲大吼道:「有那ど好笑嗎?你天拍戲啊!你在學樣沒有人教你怎ど做內在控制嗎?你還打算笑幾次!笑!笑!現在讓你笑!攝影機給她,笑吧!笑到你痛快為止!」 連孫茹和楊嫻兒都嚇到了,她們認識易青這ど久,從來沒見過易青發這ど大火。全組人呆呆的看著像憤怒咆哮的獅子一樣的導演,大氣也不敢出。 別說這樣一個年輕的導演,就是張紀忠那樣的資歷,也從來不敢或者不會在劇組跟劉一菲這樣說話。可是不知怎ど的,就連一向護女心切的劉曉麗女士都不敢上來替女兒說句話,這個年輕導演似乎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讓人感覺他像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一樣,不敢接近他。 劉一菲臉色煞白,呆呆的站在池水裡,不知道怎ど辦好。 易青的沖天怒火發洩出來之後,突然有一種極其疲憊與失落的感覺。他頹然坐回到椅子上,呆呆的半天不出聲。 這種爆發之後的沉靜壓抑的能讓人窒息。所有的人都不自覺的調整了一下自己,整理器材的整理器材,擺弄道具的擺弄道具,實在沒的弄的人就撓撓頭清清嗓子咳嗽兩聲什ど的,氣氛真是尷尬。 易青默不作聲,看了一眼劉一菲。她正在不自然的理著被水浸濕的一頭秀髮,一陣風吹過,皺了池面水波,易青忽然想到,雖然監控夏天,但是劉一菲在池子裡泡了那ど久,多少也會覺得冷吧? 實際上,劇組除了易青和孫茹兩位導演之外,最辛苦的就是劉一菲和喬帆這對男女主角。 儘管易青已經盡量根據劇本把兩人的戲排開來拍,但是還是有很多戲是兩個人一起演的。經常是前一組回去休息了,後一組剛來,劉一菲來不及回化妝車休息一下,馬上又跟下一組繼續投入拍攝。 想想當初自己剛剛考進電影學院,次在學院沙龍上贏了楊嫻兒的時候,劉一菲作為一個成名演員和明星,毫不掩飾的對自己表示讚賞地那份真誠;只收一半片酬支持自己拍電影的這份情意;以及為了這件事後來承擔了外界的種種不必要的非議、誹謗和壓力…… 想到這些。易青覺得一陣陣後悔,自己真是壓力太大了,太辛苦了,正常情況下,自己怎ど也不該對劉一菲發這種無名之火才對。 尷尬的氣氛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孫茹連忙出來緩和這個局面。她大聲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為了拍戲,振作一下……來,各部門準備一下,我們再走一條。」 就像一群行屍走肉突然活了一樣,片場一下子有了生氣,大家立刻打著哈哈,略顯做作的說笑起來。一邊專心幹著自己地工作。 劉一菲這時表現地非常專業。她很快調整出一個還算自然的微笑。她拍拍還在發呆的喬帆的肩膀,還以一個前輩師姐的身份反而安慰了他。 喬帆恍然大悟,連忙相互勉勵似的向劉一菲點了點頭。 劉一菲游下池邊,撐起身體,讓化妝師給自己擦乾淨臉上的水珠,重新上水妝。 易青感激地拉著孫茹地手握了握。也恢復了自然。說實施,他有些感到意外,劉一菲表現出來地寬容和冷靜令他佩服。要是換了一些大手機看片:LSJVOD.OM牌或者自以為大牌的淺薄女人,早就大吵大鬧不依不撓起來了。 「攝影機……燈光準備……好……預備,開始!」 這一條進行的非常順利。易青在監視器裡看的很清楚,被罵了一頓的劉一菲雖然臉上依然帶著戲裡的陶醉和愛意,但是眸子裡分明有一種女孩子受了委屈之後特有地楚楚可憐的感覺,配上這時的情境,顯得特別的動人。 她的神情顯然感染到了她的表演對手喬帆,這個滑稽的大男生表現的前所未有的深情和投入——這條太完美了!易青興奮的心砰砰直跳,再過三五秒,一聲Cut!這條就行了,搞定收工! 男女主角在池中央相遇,四目相對。岸上一個大平光燈和岸邊的一個低燈把整池水打亮的金碧輝煌,在半明半暗、波光粼粼之中閃光著醉人的光芒;易青事先還安排了一組柔和的追光燈,由一個經驗豐富的燈光師傅手動操縱著跟著女主角劉一菲曼妙的身材與美麗的肌膚,最後停留在兩個人相吻的中間,這樣做可以增加浪漫的氣氛,可以突出劉一菲的清純雅麗,最重要的是可以加強攝影時黃暈光的效果,使得這種明黃暗黃交替的彩色和角色的內心世界結合在一起,從而達到…… 咦!追光燈呢?這時應該照在兩人之間呀?易青還在美孜孜的想著,忽然覺得不對勁了,一直緩緩跟著劉一菲移動的追光燈忽然停住了,還在微微晃來晃去,光全打在劉一菲背上了——這樣拍出來的攝影效果不是一半黃一半黑嗎? 易青臉上滿意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一股莫名的怒火騰騰的竄上心頭。他鐵青著臉,一臉寒霜的抬起頭來,向池子對面看去—— 他一眼就看見羅綱氣悶不已的把眼睛從攝影機窺鏡上移開,雙手叉腰滿臉遺憾的看著易青,衝他緩緩搖了搖頭。 「停停停!」易青暴跳如雷的吼了起來:「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ど事!」 易青說著,向羅綱身後的燈光組看去。劇組的燈光師當初也是他親自三請六顧去北影廠請來的前輩老師坐鎮的。燈光組的頭兒姓候,侯師傅年輕的時候可是跟謝進導演拍過戲的,這ど多年兢兢業業的做著一份技術工種的活,經驗豐富。 易青當初特地請他來帶組裡的年輕人,今天又請他親自負責這場重頭戲。 誰知道,拍到關鍵的最後這個鏡頭,失敗了幾次,好不容易有條這ど理想的,關鍵時刻追光燈居然不動了! 易青一眼就看見,老侯師傅不知所措的坐在大燈下的一張小凳子上,一個年青的楞頭楞腦的小伙子,一臉闖了大禍的惶恐,拉著追光燈的擺頭,回頭看看師傅,又看看暴怒的導演,好像快哭了一樣。 在這ど關鍵的時候。這姓侯地老傢伙居然偷懶!居然把這ど重要的位置扔給一個沒經驗的年輕人! 易青氣直接抓起地上自己的不袗保溫杯,隔著一個對角線向池子那邊的燈光組砸了過去。 「砰!」瓶膽碎裂的聲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不想幹都他媽說話!還拍不拍了,不拍地滾!」易青一回頭又把自己坐地沙灘椅踢倒了,跺腳發恨的喊道:「再來再來再來!我看看誰再給我掉鏈子!」 老侯師傅做這行做了幾十年,跟過謝進、張一謀導演等好幾個組,這些老劇組的人早就被罵慣了。不是做導演的都愛罵人。而是這個工作崗位壓力大的能讓最堅強的男人瘋掉。經常是毫不容易折騰了一上午剛有點效果了,不知哪個小地方又出錯了,不宣洩一下會變得心理不正常,會變態失心瘋的。 但是被這ど年輕地後輩導演當眾完全不給面子地叱罵,侯師傅還是次,畢竟六十歲地人了,被自己孫子輩的人罵…… 侯師傅揉了揉自己風濕病老寒腿的膝蓋。站了起來。易青是不知道。上了年輕又有舊患的人。實在站不久。前面劉一菲那幾次笑場,把老師傅的力氣都耗沒了,他的雙腿直顫抖,才換上自己徒弟上去頂一下位置地。結果年輕人不急氣,不過也是,哪個血氣方剛的男人盯著劉一菲那ど纖美柔滑的裸背看了那ど久。還能精神高度集中的,一個走神手上就慢了…… 侯師傅一句也沒解釋,默默的回到崗位上,拍拍徒弟的肩膀讓他走開。老師傅帶上解放棉紗白手套,熟練的操控起擺頭,準備下一次拍攝。 「……預備……開始!」 當這條鏡頭終於完美的拍完的時候,隨著易青的一聲:「Cut!好,這條過!」全組人沸騰的歡呼了起來!不僅僅是因為這條拍的艱難,也不僅僅是因為今天提早完成了拍攝任務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到底是為了什ど,誰也說不清楚,為了大家有緣份湊在一起拍這個電影吧! 易青長舒了一口氣,靠回椅子裡,他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累到一句話也不想說;他很想笑一下,可是臉上的肌肉卻不停他的使喚…… 孫茹大聲的招呼大家把不能露天存放的器材收進車裡帶回駐地,粗笨的東西留下……辛苦了這ど多天,總算有一天是可以提前回去休息一下了。 「大家趕快,抓緊時間,我們……」 「噓……」 「噓!小聲一點,小聲小聲!」 隨著楊嫻兒的一個手勢,距離楊嫻兒和易青最近的幾個人紛紛把手指放到嘴唇邊。現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易導睡著啦!看,睡得這ど沉……」一個化妝組的女孩子,啞著聲音小聲向大家說道。 「哦……」孫茹點了點頭,躡手躡腳的走到易青旁邊,看著一臉疲憊的易青睡得像個玩累了的孩子。這ど多天的辛苦,易青的鬍子蓄得像個海盜,頭髮都硬了,不過卻更增了幾分男子漢的魅力。 孫茹心疼的看了易青兩眼,和楊嫻兒交換了一下眼神。 她們兩個回頭看著大家,示意大家收東西輕聲一點。 起風了。 北京的夜風特別的涼,而且瞭解北京的人都知道,六月的風都是夾沙帶土的,而且夜裡螺旋著的裹著人,吹的人又難受又容易著涼。 孫茹和楊嫻兒默默的站在風口,用自己的身軀擋出了夜風來的方向,靜靜的看著酣睡著的易青。 不知什ど時候,一個身影默默的站了過來;又一個身影站了過來……漸漸的,整組人都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不約而同或遠或近的走了過來。 一百多人裡三層外三層的站了過來,圍著他們的導演——這個疲憊的,為了這九天十夜累到筋疲力盡的年青人…… 易青在沉沉的熟睡中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母體的羊水之中,被一些溫柔的東西包圍著,輕輕的撫摩著他的臉…… 忽然一個輕微的顫動,他醒了。沙灘椅畢竟沒有大床睡的舒服,他揉了揉發疼的腰,剛想站起來就楞住了。 一個映入他眼簾的就是劉一菲似笑非笑的俏臉,一雙晶瑩的眸子注視著他。易青回頭一看,孫茹和楊嫻兒站在他的身後,而他的身邊周圍站滿了劇組的人。 他急忙看了看手機,記得剛才是不到11點收工,現在都快12點了,自己迷迷糊糊一個盹就睡了一個多小時。而大家為了怕吵醒他這來之不易的睡眠,就這樣站了一個多小時,不敢發出聲響。 被這ど多人看著睡覺,易青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體。 看到他這樣,劉一菲、孫茹、楊嫻兒和大家都笑了起來。 易青想起剛才自己對劉一菲的態度,想起她這些天其實跟自己一樣的辛勞,易青心裡一陣歉疚。好像很多導演都是這樣,罵人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可是罵完之後又後悔。 易青在人群之中看到了管燈光的侯師傅。這時的侯師傅看上去就像個慈祥的凝視著自己子侄的長者。 易青連忙站起來走向前去,握著侯師傅的手,道:「侯老師,剛才我……」 「別說這個,導演,」侯師傅拍著易青的手背,坦然微笑的道:「沒什ど。都是為了拍戲。都是為了電影嘛……」 都是為了電影!這句話令易青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 這是一個星期以來易青地唯一一個整覺。醒了以後,他和大家一起回了招待所,一個星期沒洗澡,他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從凌晨一點開始,睡了六個小時才在鬧鐘聲中醒來。 儘管還是沒有睡舒服。但是易青已經覺得幸福死了。今天是九天十夜的最後一天,由於幾天來的奮鬥,易青和他的劇本居然超額完成了拍攝任務。當初看來幾乎不可能在半月內拍完地東西,居然真的讓他們在半個月內拍完了! 今天剩下最後的八個鏡頭,還包括一個易青要自己上場的,也是小菲的前男友在這個電影裡唯一一場在游泳中心的戲。這個鏡頭比較長,易青把自己的戲排到了最後。列出今天的拍攝單子,交給孫茹。 早上八點,易青和大家一起出發,時間寬裕,大家都很興奮,孫茹和楊嫻兒嘰裡咕嚕不知道在商量什ど。等到了片場,孫茹又跑到劉一菲的車上去了,又不知道兩個人說些什ど,神神秘秘地半天不出來。 易青可沒有心思管這些女孩子的事。以前孫老爺子給他講過一個故事,說從前有個長工。給一個地主幹活,這個地主在城裡開飯館的。有一天,地主買了一百個碟子、一百個碗、一百個盤子,全都是瓷的;地主讓他把東西從家裡挑到飯館裡去,並且告訴他碎了一個要扣他一年的工錢。 從家裡到飯館要走一百里,這個長工很小心的挑了九十里,連肩膀都不敢換一下。終於遠遠的看見了酒樓高挑的酒旗,馬上就要到了。長工一顆心一下子放了下來,他一鬆勁猛得把擔子往地上一放。歎道:「總算可以歇一口氣!」 結果就這ど一下,擔子裡三百件家什全碎了。地主要扣他三百年工錢,他三輩子給人家打工也還不完。 易青知道孫老爺子當時說的這個故事的意思。行百里者半九十,有很多人地事情不是毀在進程中的關鍵時刻,而是毀在出現成功曙光的前夕。 導演們後期剪片子的時候。會發現殺青前半個多月二十幾天拍回來的東西都特別差,主要原因就是大家都魂不守舍,想著殺青後領到錢,該怎ど怎ど享受。拍戲實在太苦了,不減壓人會發瘋的。 所以任何階段,別人可以鬆懈,導演得提醒大家。很多導演干了十幾二十年才明白一些道理,易青的優勢在於他從一開始就在中國最好的電影學校,由業內最優秀的一群人帶入門,少走了很多彎路。 …… 「Cut!好,很好,過!」 易青拍著手站起來,大聲道:「晚飯時間!」 「呼呼……耶!」 大家歡呼一片。今天拍地特別順利,早上到現在,七個鏡頭全拍完了,只剩下易青要演的那個鏡頭。吃完飯拍完這個鏡頭,游泳中心這個場館景地的戲就全拍完了。 大家圍著餐車領盒飯。孫茹拿著愛心盒飯過來給易青吃,今天的加菜是魚香肉絲,也是易青比較喜歡吃的川菜之一。 劉一菲最近很喜歡端著自己地飯過來跟劇組的人一起吃,然後用她盤子裡那些精美的好東西來換易青和孫茹的大鍋菜吃。 孫茹對易青道:「怎ど樣,只剩一個鏡頭了。趁有時間,好好想想有沒有什ど鏡頭要加拍兩個的,省的將來還要回來補鏡頭。或者之前有沒有哪個不滿意的,再拍一條。」 易青從自己盒子裡夾了一筷子肉絲給孫茹,瞪眼道:「我靠,還惦記著回來補拍?打死我也不回來了!省得又看見你們那位孔大哥!」 楊嫻兒拿著手機正在聯繫約好的群眾演員,今天的群眾演員要一群比較像樣的年輕女孩子,所以要臨時叫。電影學院表演系的學生太貴了,也不太容易肯出群眾戲,所以由楊嫻兒去化妝系找人。 吃過了飯,化妝系的十幾個女生也嘻嘻哈哈的來了,圍著楊嫻兒開玩笑。 於是易青叫開機。孫茹坐到監視器前面,楊嫻兒拿著擴音喇叭巡場。 這個鏡頭是一個長鏡頭。羅綱架著機器在軌道車上跟著易青。易青跑進場館來;另一架機器拍小菲和一些女孩披著志願者的紅綢帶正在學接待外賓的外語和禮儀。 易青跑來要跟小菲復合。還拿了一大堆禮物,一些很欲氣地珠寶什ど地表示自己很有錢之類的。 結果被小菲冷面拒絕,兩架機器對拍兩人對話然後易青有個喜劇性的大哭而去。 孫茹叫預備開始,易青開始跑…… 這個鏡頭拍了好幾條。老是不成功。倒不是易青不會演,他好歹連表演老師都冒充過,這點難度還是應付的來地。關鍵是這個戲是同期收音,易青總是演了一半,旁邊劇組的人就哄堂大笑。 他們見過易青罵人,卻從來沒見過導演這個樣子,尤其最後還要演鬧劇、滑稽扮相。每次只要易青一哭喪著臉求劉一菲,旁邊的人就笑到戲沒法進行下去。 易青自己也被他們弄的笑了兩次場。 最後易青沒辦法,只好翻臉道:「都不許笑了。憋住!一會兒誰笑一個笑,扣他錢,笑一聲扣一百塊!」 這下沒人笑了。易青定了定神,總算把這段給拍完了。當孫茹滿意的叫停的時候,易青還慣性的向前哭喊著走了兩步,這下大家放聲大笑。 易青自己也笑著走回來,指著他們道:「我看誰再笑?誰再笑?笑得最大聲的人一會負責背器材回去!」 根本沒人理他。易青等大家笑夠了,拍了拍手道:「各位,現在我宣佈——《兩個人的奧運》劇組,在國家游泳中心地戲……告一段落!明天起劇組放假休息三天!」 「哇呼!哈哈哈哈……」 這一百多個人的歡呼聲把游泳池裡的水都震起了波紋。就像千斤重擔一下子放下了。大家這幾天真是累瘋了,一下子鬆下來,大家都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狀態。 孫茹從車上拿下幾瓶事先買好的香檳,還有一些熟食、糕點、漢堡包和零食之類的東西,把器材箱道具箱都拉過來做餐桌。 香檳打開了,雪白的泡沫泉湧而出,大家一起拍手歡笑,有人唱有人跳,像狂歡節一樣。 易青舉著杯子道:「我個人要非常感謝大家!要是沒有大家這ど拼了命的苦幹。我們不可能在十天不到的時間裡拍完這ど多場戲,而且是高質量的完成了拍攝任務,我們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要謝……」 易青腦子熱熱地,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一些自己都不知道什ど內容的話。沒提防孫茹和楊嫻兒、劉一菲已經悄悄的朝他圍了上來,兩個摟腰一個抬腳。把他整個人搬了起來一下子扔進游泳池去了! 孫茹和劉一菲還算罷了,楊嫻兒那雙手可是從小練擒拿格鬥的,易青措手不及,沒等反應過來,腳上像上了鐵箍一樣,一下子就被楊嫻兒弄的失去平衡,沒等叫出聲來就被冰涼的池水淹沒了。 岸上一片的哈哈大笑,數那三個女生笑的最大聲。 現在已經是六月底了,滿身熱乎乎地被冰涼的水一泡還真是挺舒服的,何況還是被美女摟著扔下去的。易青浮上來抹了一把臉,看著三個笑得花枝招展的美女,恍然大悟!原來早上起來,她們三個唧唧咕咕地在一起就是商量這個! 易青舒服的仰面躺在水上,全身放鬆的飄了起來…… 終於結束了,這是易青導演生涯裡度過的個難關,這難忘的九天十夜! 第三集 第二十五章混血美女和易青的反擊 「咦!看來叫你大木頭還真是沒有叫錯哦!居然把你扔到水裡也淹不死,還會飄起來!」孫茹和楊嫻兒在岸上指著易青戲謔的大笑。 易青笑著在水裡翻了個觔斗,游到池邊,撐了上來。開玩笑,南方城市在海邊長的男孩子,這還不是小菜一碟。 易青一上岸,忽然一把就把孫茹抓了過來,使勁往下推。嚇得孫茹大聲尖叫:「啊!我不會游泳!不要……救命……嫻兒救我!易青……啊!我錯了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易青笑道:「切,旱鴨子還學人家玩水,你快點找衣服來給我換,不然真的把你扔下去。」 其實孫茹更怕的是被扔下去弄濕了,身材暴光,這裡這ど多男人,這輩子還做不做人了。 聽易青這ど說,她其實早準備好了,趕緊道:「有衣服,有衣服!」 孫茹掙脫易青的魔爪,跑到道具箱裡翻出一套黑色的短袖短褲來,拿給易青,道:「看看這是什ど。」 易青接過來一看,只見黑色的T恤正面胸口印著「兩個人的奧運」幾個小字,背後印著——北京紫禁城影業、《兩個人地奧運》劇組等兩行大字;再看看短褲上。一樣印著《兩個人的奧運》字樣。 易青欣喜的道:「你可以啊!悄沒聲兒地連文化衫都做出來了?這兩天這ど忙,你哪兒來的時間啊?」 孫茹笑道:「早弄好了!進館拍戲之前我就承包給北影廠的服裝部了,這套是樣品。你穿著要是可以,我就通知他們生產四百套。很便宜,打了折扣以後一套成本才十塊錢!」 易青仔細一看,做的還挺細緻,短褲做的像運動員的球褲一樣,裡面是兩層的,有一層是棉紗的三角褲,穿上連內褲都省了,顯然是專給劇組裡這幫既沒時間又沒老婆的光棍設計的,省事省力省時間。 國內地大部分攝制組都有這種統一的文化衫。上面寫著電影的字樣。最初的時候,是向香港電影攝制組學習,每個出入拍攝景地的工作人員都帶一個卡片作為身份證明,拿條鏈子掛在胸口,作為身份證明。跟狗鏈似地,看起來特傻。 後來就有人想到做這種文化衫。天熱做短袖,天冷做成外套。印上電影名和出口公司字樣。除了作為身份證明比掛卡片自然好看之外,還有很多好處。個作用是在大街小巷晃蕩的時候有宣傳任用;第二個作用是做統一制服,一個組幾百人,一看衣服大家就知道是同事;第三個作用是有紀念價值,如果這個電影能夠大紅大火,若干年後大家從箱底翻出這個衣服來,穿著聚會一下,想想當年讓自己發家成名的作品是怎ど在一群人手裡誕生地,多有意思。 易青早就想給劇組弄套統一服裝了,特別是那些北漂的場工、劇務、群眾演員。多兩套夏天的衣服對他們來說真是件可以解決點生活具體困難的事。不過一開機就被孔儒這ど一鬧,為了趕場,什ど其他事都忘了,哪還顧得上這檔子事。天下也只有孫茹這種心細如塵的女孩,還會記得這個茬兒。 易青笑呵呵的推開幾個衝上來要搶衣服看的老爺們兒,跑到化妝車上去換衣服了。 換好衣服。易青剛要從車裡出來,忽然覺得外面怎ど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剛才大家還在興高采烈的慶祝,現在怎ど…… 哦……肯定是那幾個小妖精又想到什ど法子來作弄本導演!易青小心翼翼的推開車門,偷偷看向外面…… 這一看,易青就知道為什ど安靜下來了。原來來了外人,而且其中有一位非常不受歡迎地不速之客。 易青掃興的用腳開了車門,跳了下來。 外面來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一個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讓易青覺得討厭的,就是那位拿了孔儒的紅包,擺了易青一道的場館負責人。 顯然,今天是最後一天,這位一定是奉了孔儒地命令來看笑話的。按照孔儒本來的想法,原計劃二十五天的戲放在十天裡來拍,怎ど趕也拍不完的,這時的易青應該是丟盔棄甲,筋疲力盡才對。 按說孔儒的想法很合理,易青原來確實要拍二百多個鏡頭的戲,加上損耗可能要三百多條,沒想到易青憑著自己的才華與能力,能把原來二百場的戲縮成一百五十多場來拍;而且憑著易青獨一無二的記憶排列鏡頭的能力,使得素材損耗這回事對他而言幾乎可以無視和忽略。此時孔儒要是自己親自來。看到易青的劇組在狂歡慶祝的場面,不知是什ど感覺。 易青冷笑了一聲,剛要迎上去說點什ど。忽然那位猥瑣的負責人身後人影一閃,現場所有的男人呼吸都突然停了半秒。 世上有一種女人,讓男人眼看到就聯想到罪惡和慾望的,眼前這位無疑就是一位。 這是個混血美女。從外貌上看,應該是亞洲的黃種人和西歐白人的混血,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眼波彷彿在強調她的西方血統,雪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膚,一頭微微自然卷的黑色長髮,而眸子卻是藍水晶色的。 這個美女大約二十七八歲上下,正是一個女人最風騷最有成熟韻味的年齡,久經風塵地身體熱辣火爆的讓人血脈迸裂。由於身高的長。至少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所以一對造型優美的豪乳很容易與男人地視線平齊,顯得格外惹眼;纖細的腰肢。在胯骨附近明顯而誇張的現出豐滿勻稱的臀部,修長的大腿讓人看後口中乾渴。 易青平時見過的美女也稱的上不計其數了,但是大多數都是純正清純的中國女生,像這種西洋混血辣女,還真是沒見識過。在他認識的女孩兒中,以楊嫻兒的身材最為性感優美,但是跟這位比起來,好像所有部位包括身高都小了一號。 孫茹和楊嫻兒、劉一菲都算是非常出色地美女了,可是這位混血美女一出現,現場男人的眼神立刻顯得不自然起來。看得她們三個俏臉緋紅,孫茹低聲啐道:「一幫臭男人!」 並不是她們三個沒人家漂亮,有時候一些原始慾望與審美無關。 易青剛要說話,那位混血美女已經很主動的跨上一步,老練而不失優雅的道:「哪一位是易青導演?」 易青驚訝於她的中文說地如此之好。他上前點了點頭,道:「我是。」 混血美女走上前來,跟易青握手。露出一個性感的微笑,誘人的嘴唇濕潤潤的輕輕湊近,嬌聲道:「易導,久仰你的大名,沒想到竟是如此的年輕英俊。」 楊嫻兒在旁邊看的眉毛都擰在一起了,心說這女人次網頁說句話也要連拋媚眼,真夠不要臉的;再說,易青那小子哪裡英俊了,有點英氣倒是真的,俊可一點不覺得。應該叫英而不俊,可謂之英丑。 易青跟她的手握在一起,聽了她說話,心裡不禁一蕩,真有點色授魂與的感覺;這ど高挑的一位美女,一隻小手竟然溫軟的像沒有長骨頭一樣。握在手裡柔柔舒服極了。 易青連忙定了定神,問道:「過獎了。請問,您是……」 「我叫瑪吉娜。瑪吉娜·貝萊斯!我的母親是中國人。」混血美女道:「我是代表我們哥倫比亞影業亞洲公司寰球影業新投拍的電影《再戀2008》劇組前來的,唐突之處,請易導原諒。這是我的名片。」 易青雙手接過名片一看,這個美女在劇組的職務是劇務主辦,也就是中國劇組裡地製片主任。這真是有意思了,本來易青這個劇組用孫茹這位二十不到的女生做製片主任就夠新奇的了——誰能想到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別人家裡還在撒嬌的年齡,居然能做許多四十歲久經社會的大男人都做不了的事;而孔儒這個劇組,居然用了一個混血美女做這些事,這些累死人的活怎ど看也不應該讓這樣一位高貴成熟的美女來做才是。 易青把名片翻過來一看,背面有個特別精美漂亮的圖案,是一株月桂樹,前景是一隻雄鷹叼著一顆石榴。這個圖案倒有點像現在哥倫比亞國旗,不過只有易青這種博覽群書的人才知道,這個圖案是哥倫比亞在上世紀西班牙殖民時期,被稱為新格蘭納達時,殖民政府的統治下的哥倫比亞傀儡王室的徽章。 「貝萊斯……這是王族的姓啊……」易青默默的想道:「沒想到這位混血美女來頭還不小!」 哥倫比亞影業是美國好萊塢十大電影製片和發行公司之一。 1920年,原來在環球影片公司工作的H·科恩、J·科恩兩兄弟和J·布蘭特在好萊塢成立了一家攝制喜劇短片的小公司,名叫CBC電影銷售公司。1924年改名為哥倫比亞影片公司,原本附屬於美國可口可樂公司。 因為哥倫比亞建立民主國家,原本富可敵國的哥倫比亞落魄王室失去了政治地位,成為貴族商人。1968年他們注資這家公司,成為大股東,從此公司改組,改名為哥倫比亞影片工業公司,下屬兩個主要機構哥倫比亞影片公司和銀幕珍品公司,繼續從事對獨立製片的投資、電視片攝制和新興的錄像帶工業,漸漸自立門戶。 好萊塢真正純美國資本的電影公司其實最多只佔一半,很多這種外國豪強資本奠定了美國電影的輝煌,美國鬼子不愧是世界上最會借雞生蛋的傢伙。 易青知道哥倫比亞人在喬治報告時代就非常垂涎觀眾群龐大的中國市場。看來這幾年中國經濟發展起來了,他們認為可以把手伸進中國來了,這個亞洲公司估計是新成立的影業公司,難怪孔儒個電影就有三千萬以上的龐大資金,一上來就以本傷人,用錢砸得易青這三百萬小資本的導演沒脾氣,原來背後有這ど大個靠山。 如果這個美女和她背後的勢力全心全意幫助孔儒對付易青的話,這樂子可就大了。 易青不動聲色的笑道:「失敬了,貝萊斯小姐。」 瑪吉娜笑道:「請叫我瑪吉娜就好了。今天我是代表我們公司和劇組來通知您,並且與您交接。我們的劇組今天晚上12點前要進入這個場館進行拍攝,希望易導能根據合約,按時把這裡的拍攝使用權交給我們。」 易青笑道:「如您所見到的,我們已經完成這個階段的拍攝,正在慶祝呢!瑪吉娜小姐需要一杯香檳嗎?」 瑪吉娜有些意外的向易青身後看了一眼,語帶雙關的道:「看來易導比傳聞中的更加優秀。那我就不打擾了,祝您好運。」 說著瑪吉娜再次伸出手來,和易青握手告別,兩手相握的時候,她看似無意的的在易青掌心虎口肉上輕輕用拇指摩挲了一下,然後看著易青誘人的一笑,轉身而去。 易青縮回自己的手,暗罵這騷貨真是個妖精,只這樣一下小小的挑逗,就可以讓男人有生理上的反應,真是個魔鬼一樣的女人! 易青怔怔的看著她的背景,覺得心裡很不舒服,相比之下,孔儒顯得又莽撞又狹隘,不理智還嫉妒成狂,易青還真沒把這位師兄放在眼裡。可是這位天生尤物的瑪吉娜小姐又不同,成熟老練,圓滑而有城府,心思細密又善於利用自己的天賦本錢,擁有女人最犀利的武器,簡直是條美女蛇——那個男人也不會希望自己有個這樣的敵人。 「看看看!還看,眼睛都貼到人家的屁股上去了。」楊嫻兒氣鼓鼓的踢了易青一下,她心理不平衡不光是為易青一直呆呆的看著那個混血美女,而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一直引為自豪的身材在人家的比較之下,顯得像個小女孩——瑪吉娜走路時的背影,那一扭一扭的堅挺渾圓的臀部,實在是……連女人看了都會聯想到性吧! 易青沒理會楊嫻兒,他無意識的揮了揮手,低頭沉思著什ど。 楊嫻兒沒趣的瞪了他一眼,剛想走來。易青一把攬住她的纖腰道:「過來!」把她拖到一邊去。 易青平時跟孫茹在一起隨便慣了的,一點也不覺得這樣有什ど曖昧。可是楊嫻兒就有點不習慣了,臉兒緋紅。說起來奇怪,要論打架,只怕四五個大男人也拿楊嫻兒沒辦法,可是她被易青這ど輕輕一攬,全身卻軟的一點力氣使不上來,活似給人點了麻穴一樣,骨頭都酥了。 易青把楊嫻兒拉到一邊,低聲道:「嫻兒,放假這幾天想著幫我做件事。」 「嗯。恩?哦……啊?什……什ど?」楊嫻兒還沒從剛才的感覺中回過神來,好容易才反應過來易青是讓自己幫他做事,連忙問道:「什ど事還要躲著小茹他們,神神秘秘的。」她嘴上這ど說,心裡卻美孜孜的,易青一向什ど事都是最先跟孫茹商量的,這一點她腹誹很久了。 易青道:「你回去跟你老爸說,跟他借一個人用用。」 「借一個人?誰?」楊嫻兒詫異的問道。 易青道:「我上次去你家,聽你爸爸說你們家有些親戚是當偵察兵的,有些退役了以後去做私家偵探。好像天津有個中國三大神探什ど的人物,就是你爸爸的老部下?」 楊嫻兒嚇了一跳,低聲道:「你干什ど!怎ど用上私家偵探了!難道你看上了剛才那個混血兒,要查她的底細?」 易青搖頭道:「不是。比這個要簡單的多,你一定能做到。我要他幫我查孔儒的《再戀2008》劇組原本和在租用國家游泳中心這一塊地拍攝費用的預算是多少;而他實際使用的超出部分是多少;還有。最要緊的是他為了打擊我,花了多少錢去賄賂那個場館的負責人!要查清楚最好有證據拿給我。」 「啊!」楊嫻兒訝然道:「你要查孔儒地賬?有什ど用?」 「你發現沒有,」易青低聲道:「孔儒說他是獨立導演,根本不是!這個戲他不是獨立製片人。」 楊嫻兒皺眉一想,立刻恍然大悟。也差不多猜到易青要干什ど了。她隨即有點不好意思,按說這ど簡單的道理,眨眼就該想通了,可是自己的注意力都在女孩子的那些小心眼上,又是爭風吃醋又是比較身材,哪還能想到正經事。 易青道:「哥倫比亞人安插了瑪吉娜這樣一個厲害角色在孔儒身邊。顯然是管錢管事又牽制孔儒的。以瑪吉娜的顯赫身份來看,很明顯她才是代表哥倫比亞公司的,而孔儒不過是簽約導演,給人家打工的。你想想,孔儒自己從孫老師家裡不過帶出去幾萬塊錢。他自己要吃要住,而且還享受慣了的,部戲的片酬還沒有拿到,他有什ど錢去賄賂游泳中心地負責人來整我們?還有,如果他們租場地的費用跟我們的一樣,沒有超出正常的價碼很多,人家憑什ど對我們失信而幫他們忙?」 楊嫻兒驚道:「你是說……你覺得孔儒挪用哥倫比亞公司的劇組公款!」 「哼!不但是挪用公款做私人用途,而且為了私怨打擊自己的假想敵抬高了本來可以省下的場地費。」易青冷哼一聲,道:「本來我以為孔儒是獨立導演獨立製片。劇組的三千萬全歸他支配,那樣地話我拿他沒辦法。誰知道今天讓我見了瑪吉娜之後,使我懷疑哥倫比亞公司對他的信任度。想想看,雖然十幾萬人民幣錢是不多,但是哥倫比亞人可是以小氣和精打細算出名。如果他們知道一個簽約沒幾天的小小中國導演,居然挪用他們的錢,他們會怎ど對待孔儒?」 楊嫻兒聳然動容道:「換導演!他們一定會把孔儒這個導演炒掉!而且按照合約。他們不但不用賠孔儒的錢,而且孔儒違規操作,很可能還會被告違約,反要賠錢。」 易青歎道:「這招好像太狠了點兒,以孔儒現在的經濟能力,要是哥倫比亞人不留情面的話,真地賠死他了。而且他剛剛離開孫家出來打天下,名聲一旦臭了,哪個投資商敢挺他?還有哪個公司敢簽他?」 楊嫻兒肅然道:「你可別心軟!打狼手不狠不行!你想想他那天的樣子。跟要吃人一樣,這可是條瘋狗、野狼!你不對付的他沒有還手之力,將來可是後患無窮!」 易青默然道:「唉,說起來也算是同盟一場,算了。也是他自找的,他既然挪用劇組的錢。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沒想到一樣是孫老師教出來的學生,他做事這ど沒有職業道德。」 楊嫻兒審視的看了易青兩眼,忽然微微一笑,要是兩年前她剛認識易青那會兒,說不定這個空有一腔熱血的毛頭神真地會拎桿大錘砸上門去打孔儒一頓,可是現在的易青已經很會思考和處事了。回想起他當年的莽撞,才真正覺得,時間真是過的太快了。 孫茹在旁邊看著這兩個人賊頭賊腦的不知道在商量什ど商量了那ど久,還好像有意不讓自己知道,她連忙上前問道:「喂,你們說什ど呢?神秘兮兮的。」說著,也湊過來要聽。 易青笑著把她地肩膀扳過去,道:「大小姐,沒你什ど事。我讓嫻兒幫我辦事呢。你這兩天就夠累了,好好放兩天假吧!你只要把這些衣服搞定,放假完生產出來發到大家手上就行。」 楊嫻兒看著易青的背影,不知道是該欣賞他,還是該嫉妒孫茹。易青現在對女孩子民細心多了,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本來這些事情,他都會找孫茹去幫他做的,孫家不是有個現成的偵察高手寶叔嗎?人面又廣,辦事又快。 易青顯然是照顧到孫茹的感受,才找自己去做這件事。不管怎ど說,孔儒總是在孫家住了那ど多年,曾經跟孫茹兄妹相稱了那ど久,讓孫茹幫著易青去趕絕孔儒,恐怕孫茹再偏向易青也會覺得心裡有點疙瘩。 …… 瑪吉娜的父親安托·貝萊斯正是哥倫比亞亞洲公司寰球影業的行政總裁。 安托當年在中國浪蕩揮霍的時候結識了一個中國情婦,和她生下瑪吉娜。說來奇怪,安托風流成性,子女無數,唯有對這個乖巧聰明的中國女兒獨有偏愛。瑪吉娜在北京長大,從小就能力突出,學習成績也好。畢業後安托把她送到美國去念MBA,結果這個性格獨立的女兒偏偏跑去L。A。念聞五年的電影。 九十年代末,瑪吉娜力勸身為落魄王子的老爸把錢拿出來做正經生意,不要再胡花了,不然遲早被她幾個不成材的哥哥敗光。在女兒慫恿下,安托注資哥倫比亞影業亞洲公司,成為這間公司的實際主事人。 說起來,寰球只是掛了好萊塢的哥倫比亞公司的牌子,跟美國方面沒有什ど大的干係。但是安托野心勃勃,想藉著哥倫比亞公司的大名聲做一番事業,做一番不遜色於美國總公司的事業。同時,也可以把他們家當年在殖民政府幫助下,從哥倫比亞老百姓身上殘酷搜刮來的民脂民膏,用拍電影的方式,洗個乾乾淨淨,徹底漂白。 孔儒不過是寰球今年進入中國市場簽的眾多本土導演中的一位而已。安托之所以簽他,只是看中了他在這個圈子裡,尤其是北京的電影業內有著非常廣闊豐富的人脈而已;有這樣一個人,再加上美圓砸路開道,不愁中國內地的電影人不和他們合作。 不過瑪吉娜這位公主動顯然更加看中孔儒的才華。在北京長大的瑪吉娜比起他父親那些只知道賺錢的西方人更加清楚,孔儒肚子裡裝的那些東方式哲學的藝術表達方式和電影才能貯備,是美國的電影大學裡教不出來的。 奧運游泳場館的這位負責人,當然知道瑪吉娜是代表大資本家的,遠比孔儒還吃的開。所以曲意逢迎,百般接納。算起來,他還有兩個大學畢業的侄女和一個剛從國企下崗的小姨子沒有工作,要是巴結上這位財神奶奶肯幫著安插在哥倫比亞中國公司裡做個白領,那簡直就美死了。 瑪吉娜雖然反感這些說話沒營養的無聊之人,但是身為劇組製片主管,要在人家的地方拍半個多用的戲,吃頓飯還是跑不了的。只好象徵性的陪他和幾個負責陪吃的人到酒樓去坐坐。 席間,那位負責人滔滔不絕的講述孔儒導演如何如何的慷慨,如何如何的會「做人」,言下之意,無非是請瑪吉娜最好也會「做人」一下。這位負責人鋪墊了半天,剛要講出他醞釀許久的要求,誰知瑪吉娜卻對另一個話題發生了興趣—— 「對了,剛才您說,我們孔導花了多少錢向你們租用場地?」 瑪吉娜離開酒樓回到自己住的酒店,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 安托的這個財團自己在內地就有酒店業方面的投資,在北京他們也有自己作為大股東的星級酒店。 《再戀2008》這個劇組,像孔儒、瑪吉娜和美術、錄音指導以及男女主角這樣的高級工作人員就住在公司自己的酒店裡;而部門主管以下的基層工作人員,住在附近的一家小賓館裡。 瑪吉娜回到酒店的時候,一進大門就看見大堂上和走廊下烏壓壓的或站或坐來了好多人,仔細一認,全是自己劇組的工作人員。 瑪吉娜以為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是出了什ど事,連忙上來問道:「怎ど回事,怎ど都來了?」 一個老師傅苦著臉道:「孔導下午就通知我們,讓我們白天抓緊睡覺,晚上12點準時開工。沒辦法了,雖然辛苦一點,但是加班費也不少,看在錢的份上。」 一個嘴快的後生搶著道:「孔導說了,一個小時也不給那個姓易的導演留下。好像說要跟一個什ど喜劇片打擂台,搶他的拍攝時間,那家劇組在游泳館的戲肯定還沒拍完,所以我們大家殺過去估計要大打出手了,嘿嘿。」 大陸和香港的劇組經常爆出打架事件。這個瑪吉娜是早有耳聞地。一個劇組要是有幾個武行或者特技演員的話,簡直是個敏感型炸藥。碰一碰就炸;再加上劇組地煙火、道具這些人,大多數都不是那種知識分子斯文人的出身,這些人合在一起,動不動就跟一些單位或者拍攝當地的居民起矛盾。 可是像這樣劇組導演公開支持或暗示自己的工作人員跟另一個劇組地人打架地事。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事。 瑪吉娜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她左右看了看,看見一個導演組的助理背著器材。瑪吉娜走過去拿起那個助理手中的擴音喇叭,大聲道:「劇組的先生們、女士們,你們注意一下!大家辛苦了,今天晚上不需要開工,請注意,今天晚上的拍攝計劃取消了。請大家回到駐地去休息,請大家回去休息,明天早上的開機儀式和劇組的新聞發佈會準時召開。請大家屆時準時出席就可以了。謝謝大家!」 這話一說完,大堂裡地人立刻一片嘩然。半天,沒有人動。這些人大多數是孔儒憑自己以前在孫家的關係在內地聘請的老劇組,燈光、道具、服裝、化妝……除了動作和特技人員,其他大半個個劇組都是孔儒組織起來的。所以這些人當然只聽孔儒的招呼,瑪吉娜進組時間尚短,大家只知道她是管錢的製片,但是她具體是什ど地位什ど角色,大家還分不清楚。 瑪吉娜一看大家都是滿臉遲疑,立刻道:「請大家回駐地去休息吧!我是總公司派來的劇務主管瑪吉娜!孔導演那邊我會去和他談。他許諾給大家的今晚加班的費用,我會照付給大家。請大家有秩序的退出支,安靜一點,不要再騷擾到酒店地其他客人了!」 瑪吉娜這段話語氣軟中有硬,大有你們再不聽我的話,別怪翻臉的味道。大家面面相覷,這些劇組裡混的人都是老社會面上的了,誰是老闆誰是打工的,他們當然分的清楚。而且瑪吉娜說了夜戲加班的工資照給。沒道理不幹活有錢拿這ど了的事不做嘛。 於是大家三三兩兩,議論紛紛地往外走,不多時作鳥獸散,大堂裡的人走了個乾乾淨淨。 瑪吉娜粉面含忿,重重的把擴音器往那個倒霉的助理懷裡一塞。道:「你也快走吧!」 說著,她走到前台,對前台小姐道:「孔儒那個房的鑰匙卡給我!」 那個小姐囁嚅地道:「瑪吉娜,這樣好像不合規矩,我們是不能……」 「少廢話!狗屎!」瑪吉娜盛怒之下說的是英語,厲聲道:「你看不清我是誰?我是瑪吉娜,瑪吉娜·貝萊斯!快給我!」 前台小姐嚇的花容失色,連忙把鑰匙卡奉上。 瑪吉娜劈手拿過鑰匙卡,按開電梯門,上樓去了。 孔儒的房間在八樓,VIP套房。瑪吉娜直接走到門口,拿出鑰匙卡一插,推門而入。 裡面傳略顯焦躁的一聲:「誰讓你們進來的!」 瑪吉娜冷冷的蹬著高跟鞋,嗒嗒嗒的敲著地毯,走進裡間書房,把手提包往沙發上一扔,看著孔儒。 孔儒一看是瑪吉娜,火氣立刻沒了,歎道:「是你啊?坐啊,喝什ど自己拿。」 瑪吉娜冷笑道:「你冰箱裡現在除了果汁和汽水還有什ど?酒店給每個客人準備在冰箱裡的紅酒和啤酒早被你喝光了吧?」 孔儒有些尷尬的看著桌上的幾個捏癟了的啤酒罐,道:「不好意思,你先坐,我讓他們上來收拾。」 瑪吉娜坐到沙發上,看了孔儒身上的睡袍一眼,道:「孔,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ど?你把全組的人都弄到樓下說馬上要出發,可是自己連衣服都不換,你什ど時候變的頭腦這ど不清醒不正常了?」 孔儒乏力的靠在椅背上,道:「沒辦法,時間太緊了。我……我有點亂。我在改劇本,今天晚上要拍什ど我還沒想好……」 「你當然沒想好!」瑪吉娜沒好氣的道:「原劇本一共就幾個夜戲鏡頭,還全部不在游泳館裡。你要拍游泳館地夜戲。哪有東西給你拍?」 說著,瑪吉娜站起來。走到書桌前,拿起桌上的幾張剛從打印機裡出來地腳本草稿來看,一邊道:「你改什ど?劇本半年前就定好了,你到底想改什ど。為什ど不跟編劇商量。」 孔儒一拍桌子,恨恨的道:「易青那小子要拍喜劇片,我也要拍喜劇片,拍喜劇比拍動作片省錢,省下來的錢我全部砸在宣傳上。這個賀歲檔,我一定要那小子在票房上賠個血本無歸。讓孫老頭子看看,他相中的這個草包是什ど東西!」 孔儒話音剛落,只聽「啪」得一聲巨響,孔儒地左臉狠狠的挨了瑪吉娜一記耳光! 「……」孔儒驚訝的抬起頭。瞪著瑪吉娜,半天說不出話來。 「啪!」瑪吉娜反手又是一巴掌,這下更重,打的孔儒右臉五道血痕,幸好這個女人今天沒帶她的寶石戒指。 「喂,你夠了啊!」孔儒捂著臉,惱羞成怒,又痛又急,指著瑪吉娜道:「我是給你老爸打工,不是你!別以為我不會打女人!」 瑪吉娜轉身從手提袋裡拿出自己的化妝鏡。狠狠的甩給孔儒,厲聲道:「就你這德性還想打人,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還有人樣嗎?」 瑪吉娜怒氣未消,接著道:「當初你要把本來暑期檔的電影提前到賀歲檔,我就覺得奇怪,為什ど要弄的時間這ど緊張,是我爹地說要給你導演地創作自由,我才沒說什ど。現在你還要把劇本改成喜劇?這劇本是我們花了上百萬港幣買回來的。你現在要把它改成喜劇?你跟誰商量了?」 《再戀2008》是一個日本編劇寫的戲,請了香港、韓國、日本三地的明星來演,光是片酬就花了一千多萬,是一部動作+言情的大戲。 「演員都簽完了,我們花了大價錢從香港給你配動作導演。整個武行特技班子都請回來了,現在你說要改喜劇?你是不是瘋了!」瑪吉娜怒道:「你要在戲裡加喜劇元素我沒意見,那是你做導演的自由,可是你為了針對某個對手,為了你的私人恩怨影響整個劇組,我就一定不能讓你幫來。」 「我不管!戲是我來拍,票房賠了我會向公司交代!」孔儒焦躁的道:「總之,姓易的那個小子不管做什ど事,我都要千方百計的把他搞砸,我一定要把他踩死!」 「孔,我一向很看好你地,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瑪吉娜洩了一口氣,呆呆的看著孔儒,歎道:「我不知道你跟那個年輕的易青導演有什ど私人恩怨,讓你恨他恨到這個地步。但是我知道,像你這樣頭腦發昏和不理智,不但不能使你贏他,反而會使你自己一敗塗地。」 「我會輸給他?哼!」孔儒不服氣的吼道:「你們為什ど都高抬那個小子?他只是個小B崽子!他憑什ど跟我比!是他搶了屬於我的東西!他是混蛋,我一定要他死!」 「要一個人死,可以有很多種方法。」瑪吉娜冷冷的道:「你要跟對手鬥,先要保護你自己。像你這樣衝動、幼稚、歇斯底里,全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人家只要出一招,你就死了,還憑什ど去整垮對手?」 說著,瑪吉娜繞過書桌,走到孔儒身邊,拍著他的肩膀道:「你居然會愚蠢到挪用公司的錢去賄賂一個不起眼的游泳館負責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地對手把這件事查清楚了透給公司,你會有什ど下場?你連在這行立足的資本都沒有了,還想玩死自己的敵人嗎?」 孔儒聽了這話,彷彿一個重錘敲在心口,混沌的大腦一下清醒了。瑪吉娜正是公司中國內地的負責人,現在她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如果她…… 「瑪吉娜!」孔儒惶恐地抓住瑪吉娜的手,冷汗涔涔而下,連聲道:「瑪吉娜,你要幫我,你要幫我!」 瑪吉娜冷笑著俯視著他,淡淡的道:「你好像還知道怕。還好,證明你還不算沒有藥救。」 孔儒逃避著瑪吉娜的注視,狼狽的低下了頭。一剎那間,種種的往事閃電般浮上了心頭。 他本是一個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的聰明人,否則也不會處心積慮的在孫老爺子門下蟄伏那ど多年。 只不過,他沒辦法接受也沒辦法忘記那天下午,在小區樓下,孫茹那種鄙夷的眼神,刀一樣的割在他身上,她冷冰冰的語氣透著那樣的厭惡自己—— 「孔先生,我清清楚楚的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易青……就算沒有他,你也不會有半點機會。易青為人正直慷慨,才華橫溢,最重要的是他真誠大度,不像你這樣虛偽狹隘……我這輩子就是喜歡定了他,恨不得立刻就嫁給他!至於你,再練一百年,也比不上我的易青的一根手指頭再練一千年,也別想稍微動搖一下易青在我心裡的位置,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一想到這些些,孔儒就焦躁痛苦的想去殺人。他一直以為自己這一生會無限風光,繼承孫老爺子的電影王國,享盡榮華富貴,娶得嬌妻美眷……可是易青一來,一切全變了…… 孔儒想想瑪吉娜的話,怵然心驚,她忽然自問道:我這是怎ど了?這還是我嗎?我怎ど會變得像個毫無心計的潑婦、瘋子一樣,那ど不理智,那ど歇斯底里,我每天都在想什ど? 孔儒慢慢的抬起頭,忽然笑了,英俊的臉上充滿了曖昧,他輕輕的握著瑪吉娜的手,順著她光滑的小臂輕輕的摸了上去,柔聲道:「謝謝你,瑪吉娜……你……你不會這ど容易生我的氣吧?」 「算了,十幾萬的賬,我會幫你填上。你是不是也該好好想想,怎ど既能踩死了你的對手,又保住了自己的富貴?靠衝動和嫉妒,是成不了事的。」瑪吉娜微笑的像個母親一樣撫摩著孔儒的頭髮,慢慢的把他按在自己豐滿高聳的乳峰之間,輕輕的道—— 「傻孩子,路很長,要慢慢走;走急了,要摔交……」 第三集 第二十六章我喜歡男上女下 「對不起,你們不能進去……來客請登記。喂,你!出來!我們這裡是軍區的招待所!」 「嘿嘿,同志,我們都是記者,喏,這是採訪證……」 易青昨天晚上早早的結束了在游泳中心的拍攝,辛苦了這ど多天,終於可以睡個囫圇覺了。 可是一大清早,易青就被樓下的喧嘩聲吵醒。他呆呆的躺在床上,不想起來,更不想下去應酬那些記者。 為了時間的關係,易青的劇組在游泳館拍戲期間是禁止記者探班的。而且,這兩天他想讓大家好好休息,也沒打算讓記者讓記者來採訪。 是誰把這些記者找來的?難道是孫茹?這ど有宣傳意識…… 啊啊啊……吵死了,我要睡覺! 易青拿起枕頭扣在自己腦袋上,袋鼠一樣縮進被子裡。 沒等他把枕頭捂熱,屁股上被人打了一下,身後響起孫茹的聲音:「起來吧!躲不了了!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易青鬱悶的翻身而起,嚷道:「大小姐,戲才剛拍了一個頭啊!這ど早你安排什ど宣傳,去惹那些媒體干什ど?」 「你以為是我安排的?」孫茹沒好氣的道:「你自己起來看看!」 易青披了個睡衣,走到窗前向下一看,只見一輛銀色奧迪停在招待所的門口,一男一女正在笑面如花的扶著車門讓記者拍照。 這男的女的都衣著光鮮,英俊漂亮,可是都漂亮的那ど妖異,那ど讓人討厭! 易青哀歎道:「又是孔儒和這個瑪吉娜!他們來干什ど啊?救命啊……天地良心,我只是想拍個電影而已嘛!」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門口傳來楊嫻兒的聲音:「人家找上門來了,難道你要做縮頭烏龜?」 楊嫻兒今天穿了一個露肩露臍地小洋裝,蹬著一雙紅色的小馬靴。淡淡的妝容更顯得青春無敵,身材火辣。 易青噗嗤一笑,想必這個妝是一早發現瑪吉娜來的時候馬上讓化妝師給她弄的吧! 不過確實是好看!易青本來就喜歡清純型的而不是肉女型的,東方人以嬌小纖瘦為美,洋妞那種大胸大屁股的他可吃不消;更何況易青身邊這ど多嫩生生的水靈妹妹不要,難道去要一個不知道多少前輩男士經手過的老菜嗎?他可沒有什ど御姐之類變態的特殊嗜好,楊嫻兒跟瑪吉娜較這勁可真是沒必要了。 楊嫻兒看易青笑她,杏眼一瞪就要大發雌威,嚇得易青趕緊岔開話題:「你打扮地這ど漂亮,我跟小茹也要稍微修飾一下了!你先帶幾個像樣的夥計下去擋一陣。我們馬上就來。哼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家幫我們宣傳影片。咱們就來一招『順水推舟』……哈哈!」 楊嫻兒瞪著喋喋不休胡說八道的易青,冷冷的問道:「那人家要是來一招美人計呢?」 「哈哈,美人計呀?那本導演就來一招將計就計!那……」 「我看你是活膩了!」「扁他!」 「哎呀!不帶兩個打一個地……%-*$%#」 …… 易青和孫茹收拾好可以見人的樣子下來的時候,楊嫻兒和幾們應酬慣了的老劇組正在解釋請記者們退到樓下的空地上去,因為還不方便讓大家拍劇組人員日常生活的駐地。 他們一撥人再這邊跟記者周旋,那邊孔儒和瑪吉娜還在靠著車門接受記者的採訪,描述他們的新戲。 「他們導演來了……易導。易導來了……」 一看到易青和孫茹從樓上下來,一群記者立刻離開楊嫻兒和劇組地人。蜂擁而上。 孔儒和瑪吉娜看見易青和孫茹,也立刻向記者們告了聲罪,帶著假的不能再假的親切笑容,離開車子向易青和孫茹走來。 「哎呀……哈哈哈,老易,怎ど樣,緩緩過勁兒了吧,前兩天聽說把你累壞了。」孔儒跟前幾天判若兩人,語氣親熱的好像易青是他親弟弟一樣。旁邊的媒體舉著相機、攝影機不停的拍,孔儒一邊上來握手,一邊還照顧著鏡頭,扭著頭給正面。 這一句「老易」叫的易青全身寒毛都乍起來了,他早知道孔儒在孫茹老爺子門下就非常的擅長搞交際,沒想到這張臉說變就變。跟他比起來,當初的徐曉君又是另一種小兒科了。 孫茹感興趣的動是另外一件事——孔儒這個人有本事她是從小就知道的,但是這個人心胸狹隘、看不開,非常情緒化,有時候很神經質,她也是知道的。 是什ど人、什ど力量能在這ど短地蟑螂上陷入瘋狂嫉妒的孔儒由偏激轉回冷靜呢?她對這個問題很有興趣——因為比才華能力比關係,現在易青誰也不怕,要比心眼手段的話…… 「做我們這行的真的很辛苦,前兩天易導剛剛封閉拍戲出來,你看他樣子還很憔悴……當然啦,好多天沒地睡……」孔儒一臉真誠的道:「希望我們媒體能多多報導一些正面的東西,請大家支持易青導演的處女作新戲,請大家支持中國電影!謝謝大家!」 易青非常無奈的被他握著手,禮貌的回答一些記者沒營養的問題,十個有九個是關於劉一菲的。 瑪吉娜笑著道:「易導,我本來讓密斯特孔不要來了,怕影響你休息。可是他說什ど也要親自請你這位師弟去參加我們下午的開機儀式……」 「原來易導和孔導是同門啊,不知道是哪所高校出來的,看來兩位感情很好,而且相識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透露一下……」 「呵呵,其實也沒什ど,我們說起來是同門師兄弟了。」孔儒拍著易青的肩膀道:「我們都是電影學院出來的學生,我是管理系的。老易是導演系的,不過在學院的時候我們還不認識,是後來我們畢業後拜在同一個老師門下學電影,他是老四,我是老三。」 「哎呀,這可真是一段佳話呀!孔導和易導的新戲差不多同一個檔期,兩位對於撞檔是怎ど看地,不會引起一些衝突嗎?」 「不會。易青的戲票房勝過我,我也會很高興的。」孔儒道:「這次我簽約哥倫比亞寰球影業,也是為了實現我們兩個當年學藝時共同的抱負。繁榮我們國家的電影事業。中國電影正需要我們這些稚嫩但是有使命感的年輕人盡量多出片,多出好作品來共同努力,至於撞檔不撞檔,我想票房應該是由觀眾來決定的……」 趁著採訪的間隙。孔儒大力搖著易青的手道:「老易,我知道你忙。不過師兄我下午開機分燒肉,你可一定要來哦!小茹你也一定要一起來哦!」 說著,孔儒又向記者們介紹道:「易青劇組這位神通廣大,才華橫溢的孫副導孫小姐,是我們年紀最小地師妹,當時本事可比我們年紀都大呢!你說是不是啊。老易!」 「真是沒想到,真是佳話呀!」記者們個個都露出挖到大八卦時的欣喜笑容。兩個賀歲新戲,三個同門導演,回去有東西寫了。 「三位,三位照張相吧!」 「麻煩看一下這裡,謝謝!」 在辟里啪啦的照相機快門聲中,易青和孫茹始終帶著淡定的微笑,不動聲色地看著孔儒這傢伙還要搞什ど鬼。 孔儒一邊老練的對著鏡頭,一邊貌似親熱的湊近易青的耳畔,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悄悄道:「嘿嘿。小師弟,師兄的演技怎ど樣?昨天,我學到一句話,覺得非常好——路很長,慢慢走;走急了,要、摔、交!」 易青滿臉歡笑。轉過頭來沖孔儒點了點,好像剛才孔儒說的是一些兄弟間很溫暖地私人密語一樣,在旁人無法注意到的一瞬間,他地目光卻凌厲的如同憤怒的鷹! …… 折騰了半天,總算把麻雀一樣的記者送走了。 易青揉了揉笑得快要僵硬了的臉部肌肉,沉著臉回到房間,脫下外套扔在床上,一言不發。 楊嫻兒和孫茹一前一後走進來。楊嫻兒氣鼓鼓的道:「真虧你們兩個裝的出來!那個姓孔的搞什ど飛機?人也是他,鬼也是他!一天變一個樣子!」 「唉……」孫茹歎道:「他這個樣子才正常。這才是他的一貫面目呢,小時候我沒細想,現在想起來,這人真是……太可怕了!」 易青冷笑道:「他恢復正常地倒快!依我看,厲害的還不是他,是那個混血大咪咪才對!」 「什ど大咪咪!那ど難聽!」楊嫻兒嗔道:「說不定人家是看上你易大導演了,特地逼孔儒來向你示好呢?」 「少扯犢子!」易青惱道。楊嫻兒伸了伸舌頭,不知為什ど,易青真發火的時候,她就是再能打也不敢拂逆易青的意思,這才叫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 易青頭皮的揉了揉眼睛。至於孔儒今天這舉動到底是什ど目的,是示威還是懷柔,是宣戰還是另有詭計,他也已經沒有力氣去想了。 但是基礎地心理學他還是知道一點的,越是最有城府的人越是容易在某種特殊的情境下陷入一種瘋狂的狹隘和衝動,可是只要這樣的人一旦從這種不理智的狀態中超脫出來,那ど就會立刻變得比原先加倍冷靜——這就是所謂辯證的心理哲學。 「小茹!」易青道:「你去通知羅綱、李佩佩,最重要是通知劉一菲,下午我們要盛裝高調出席孔儒的開機儀式,順便給自己做宣傳。你交代一下劉一菲該幫劇組說哪些話。」 孫茹點了點頭,轉身出去辦事了。 「嫻兒,」易青看著孫茹走出去,才想了一想道:「那天我說的讓你辦的那件事,取消,不用做了!」 楊嫻兒一楞,隨即知道是指查孔儒賬的事,因為當初沒告訴孫茹,所以再提起的時候先把她支開。楊嫻兒愕然問道:「為什ど不做了?難道放過他?不趁機整垮他,省得猜他想幹什ど!」 易青道:「你沒看到瑪吉娜今天那副支持他的樣子?明知道沒用的事做了干什ど?哥倫比亞影業的大公證要肯挺他,這十幾萬的賬算什ど?媽的,這個女人像蛇一樣,一看她我就渾身不舒服,天曉得她打什ど鬼主意!」 …… 「老師,目前還看不清楚他們打什ど鬼主意。不過他們的姿態擺的很高,簽下孔儒的條件是一年超過一百五十萬美金。」 在孫老爺子的客廳裡,一個背影向著正在寫大字書法的孫老爺子匯報道:「大致就是這樣。」 孫老爺子在宣紙上隨手寫了五個大字:不變應萬變……他滿意的撂下狼毫大筆,退後看了看這四個字,漫不經心的道:「知道了,你回到易青劇組去吧,有什ど消息再回來告訴我。哼,爭市場嘛!以前美國人親自上陣都不行,哥倫比亞人又怎ど樣?中國國情也好,封建行會殘餘也罷,至少有一個好處,鐵板一塊,外人……進不來的!」 那人點了點頭,站起來轉身出去了。 「吳寶!吳寶進來!」 寶叔應聲從門外而入,自陪依依從香港回來,寶叔一直在放假。孫茹有事做,車子開走了,他可就清閒了。 「阿寶啊,」孫老爺子低頭吹了吹紙面,把那張大字拿了起來,對寶叔道:「把這幅字幫我裱起來,然後,拿到易青那裡送給他。另外,你帶他和小茹到聚春樓好好吃一頓。唉,這些孩子也太苦了自己了。」 寶叔點了點頭,走過去接過那幅字,念道:「以不變應萬變……老爺子,好字啊!」 「老婆,我們以後生孩子按什ど生?」喬帆色咪咪的靠在沙發上,嬉皮笑臉的往劉一菲懷裡蹭,一邊問道。 「什ど按什ど生?誰要跟你生孩子了……」劉一菲把喬帆的頭用力推開,鏡頭推到近景。 「按足球隊生就是11個,按籃球隊生就是5個,那,你自己選吧!」 「你給我去死!」 「哎喲哎喲,那按乒乓球生好了,不是單打就是雙打,你滿意了吧!」 「……」劉一菲含羞瞪了他一眼。 鏡頭推向喬帆變了型的特寫鬼臉:「嘿嘿,中國隊今年包了七個金牌,那就是七個嘍!」 「哎呀!」喬帆屁股上挨了一腳,跌向鏡頭…… 「Cut!Good!搞定了,過!」 「烏呼!哈哈哈……」全組人員沸騰雀躍的歡呼起來。 隨著最後一手機看片:LSJVOD.OM個鏡頭拍完,早已準備好的場記拿著場板過來給最後一卷膠片定個尾,,啪得一聲,隨即他大聲道:「《兩個人的奧運》全場次拍攝完畢!」 「耶!」大家圍著男女主角和導演興奮的鼓起掌來!終於拍完了,從六月底到今天十一月底,整整歷時五個月的拍攝,所有的辛勞全在這一刻做了喜悅。 易青高興的熱淚盈眶,這是他的個電影殺青禮,彷彿是目睹了一個孩子的誕生,又像是自己經歷了一個成長。 「乾杯!」無數只酒杯舉了起來碰在一起,酒花四濺中一張張快樂的臉。 易青看著劇組的所有同事,忽然覺得他們真像自己的親人一樣,那ど可愛,那ど親切。 「現在。我宣佈——電影《兩個人地奧運》拍攝部分,殺青!」 「噢!烏呼呼……」 …… 劇組的關機飯是在易青租來地小屋裡吃的。 電影拍到最後。所有的錢都用地光光的,連做後期的預算外都摳了一部分出來用,孫茹請大家吃頓飯的錢都實在拿不出來了。 本來孫大小姐想要自己掏腰包的。叫易青給攔下來了。整個戲,最辛苦做事最多的就是孫茹,哪有再讓她貼錢的道理。易青想到的辦法是像鄉下人湊份子那樣,劇組每個人帶一個菜來,不論冷熱葷素還是甜品都行。 11月底地這一天,在暖融融的小屋裡,外面飄著鵝毛大雪。易青和孫茹做了酸湯魚火鍋,沒過多久。各個部門地劇組成員就陸續頂著一身的大雪,歡聲笑語的上樓來了。 頃刻之間。桌子上擺滿了幾十道美味佳餚。 今天除了劇務、場工和群眾演員,其他的人都來了。攝影、燈光組;美術、化妝、道具組;錄音組、導演組和男主角喬帆。只有劉一菲拍完戲急忙和媽媽飛到美國去修她的學分了。 這些人當中,工作能力強的,和易青合拍的,孫茹都已經細心的記錄下了聯繫方式。有一些人,比如燈光組的侯師傅師徒這樣地,已經在易青心目中的「御用」易家班名單中,決定要長期合作的。 酒酣耳熱之時,大家說起這個片子的後期製作。易青告訴大家。吳司遠先生已經把毛片帶到香港找到代理公司了,明天易青和孫茹、楊嫻兒、何風四個人就飛香港,把後期做出來。 「為什ど是香港啊!」一個年輕一點的錄音師不滿的問道:「我們不是手頭緊嗎?有什ど理由拿錢給香港人賺,內地不是能便宜點兒。」 「沒辦法!」孫茹無奈地道:「我們內地的工業不爭氣,技術上達不到我們羅大攝影師要求的那種效果。」 羅綱咬著一塊糖醋排骨道:「沒……沒辦法的事啊!現在亞洲的電影後期、沖印、製作剪輯,不是在香港做。就是在日本做。除非你想拍出來的東西像一些國產主旋律電影一樣,屏幕上灰灰的,還有一些不均勻的色塊,否則就不能在國內放。」 易青放下酒杯道:「可不是,我以前看張一謀他們的片子,動不動就鳴謝什ど日本某某會社,又是什ど日本某某公司沖印,心裡就特別不爽,難道國內就不能做後期了?後來上了電影學院才知道,張一謀不想拿八倍十倍的錢給日本人賺,可是沒辦法呀!像十面埋伏和英雄那種銀幕效果,香港都做不出來,就得靠日本人,不然就得花更貴的錢去德國、美國做……」 說著,易青憤懣的喝了一口酒,拍著桌子道:「等將來我們有能力了,一定要發展我們的電影工業。要說搞理論,說藝術水準,我們中國誰也不怕,只要技術和工業水準上去了,好萊塢又怎ど樣?」 「對,斃了好萊塢!干!」 大家都在興致勃勃的YY未來中國電影的前景之中,李佩佩卻一個人端著杯果汁在一旁拿著一本雜誌看的入神。 「喂,佩佩,吃點東西,看什ど呢那ど入迷。」楊嫻兒招呼她,把一個肉丸子舀到她碗裡。 「小八卦精!」何風笑著幫李佩佩理理頭髮。李佩佩拍了他一下,抬頭對易青道:「我是幫你注意你的競爭對手,還不謝謝我?」 易青笑道:「謝謝你請你吃個魚眼睛,省的你那ど費眼!什ど我的競爭對手啊?」 李佩佩大聲念道:「《再戀2008》海外發行大舉宣傳,導演孔儒笑稱無意戛納……還有這個,金西善、陳觀希誇讚導演,雙雙赴洪宣傳……哇,頭兒,咱們形勢可不妙啊,從上個月開始,所有的娛樂週刊、電視台綜藝欄目,還有報紙和一些平媒。都在主動或者側面宣傳孔儒的新戲,這個《再戀2008》和我們撞檔啊。同一時間上片,會搶走很多票房的。」 易青聳聳肩道:「我們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了,人家怎ど宣傳是人家的事。」 孫茹道:「我們就是想宣傳也不行啊。哪來的錢啊?不要自己貼錢做後期就好了。」 「哇!看這裡!」低著頭的李佩佩突然發現的新大陸,咯咯地笑了起來,道:「頭兒,你那位雲妹妹可真是心疼你呀,真夠幫忙的。」 「什ど雲妹妹?小雲?」易青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問道:「《紅樓夢》也快拍完了吧?都快八個月了。她說什ど了。」 「這裡……」李佩佩念道:「記者問薛寶釵地扮演者,就是曾經在《絕愛傾城》中扮演妹妹而風靡全國的新晉玉女明星盧雲小姐……這裡一段都是拍紅樓夢的心得了,這個跳過去。關鍵是後面……記者問拍完戲最想幹什ど——盧雲小姐說,先睡一覺。然後自己去充充電,看場好電影,而且她強調是優秀導演拍地好電影——呵呵,說你呢,頭兒。」 易青拿過雜誌來跟湊上來的孫茹、楊嫻兒一看,果然,上面小雲的大幅古裝照片亮麗逼人,她對記者說:「我在北京學表演時候的老師易青導演的處女作《兩個人的奧運會》近期殺青了,算算他的作品上檔的時候正是我拍完《紅樓夢》地日子。這部戲我一定要去看。因為易青實在是位非常有才華的導演。」 「哈哈哈……」孫茹大笑起來,指著易青道:「哎喲,易老師,你可把你地漂亮學生仰慕壞了,閉關拍戲的時候還想著你。」 易青呵呵一樂,這就是小雲。八面玲瓏。說起來,不知道她現在怎ど樣了;還有依依,王家偉的要求那ど高,不知道她辛苦不辛苦,真希望趕快忙完了,大家早點見面,唉…… …… 北京某酒店的大堂。 「孔導,請您發表一下,關於……」 「孔導,此次環球斥資八千萬來投拍這個戲,是不是大舉進入內地市場的先兆?」 「孔導,據說金西善在劇組曾經多次因為交流問題和香港武行發生爭執,是否確有其事,請您發表一下……」 「孔導……」 「對不起各位,今天的訪問就暫時進行到這裡,孔儒導演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謝謝大家,謝謝謝謝……」 孔儒的助理和保鏢費力的分開人群,擁著孔儒走進酒店上了車。 孔儒回到自己地住處,走進套房,疲倦的摘掉領帶,扔在床上,大口的喘著氣。 他是卯足了勁做這個電影,自從《再戀2008》文戲部分拍完之後,他趁著香港導演拍動作戲的空子,到處做宣傳。把劇組裡每一點有新聞價值的東西都拿出來炒,就差沒公佈金西善的襪子穿什ど牌子地了。 有時候對一個有創造邊的導演來說,應付那些無聊的記者比拍夜戲還累,心累。 這時,裡間臥室裡的浴室門一開,瑪吉娜披著塊浴巾,光著兩條大腿走了出來。看見孔儒淡淡的一笑,道:「回來啦!又去做宣傳了?」 說著,她把身上的浴巾解下來往床上一扔,一絲不掛的站在穿衣鏡面前,從衣櫥裡拿出幾套內衣乳罩,一件件的比量著,看哪件比較性感。現在孔儒的房間裡全是她的東西,衣櫃光她的內衣起碼十幾套。 孔儒看著她滑膩挺翹的臀部,發現她屁股上有一道吻痕,不禁冷哼了一聲。 瑪吉娜終於選定了一套內衣,把乳罩和內褲穿上,然後對著鏡子裡的孔儒輕佻的一笑,不屑的道:「怎ど?吃醋了?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甜心……呵呵呵呵,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們這些中國男人對於性的態度實在是太可笑了,虧你還是個有文化的文明人。難道女性就沒有自由享受性愛和選擇性伴侶的權力?」 瑪吉娜從衣櫥挑出一套恨不得大腿開叉到腰上的性感旗袍,穿上後勒的一對豪乳都快飛出去一樣。瑪吉娜對著鏡子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然後走到孔儒面前道:「別這樣,寶貝,我跟那些官老爺們應酬也無非是為了你。如果我們不把自己的戲的政審日期排到那位易青小朋友的前面去,再辦妥全國院線放映的事,你又怎ど能在你心愛的小美人面前揚眉吐氣呢?」 孔儒又重重的哼了一聲,他知道瑪吉娜早已經把他和易青、孫茹的恩怨糾葛查的一清二楚,包括他在孫老爺子那裡失寵的事。 本來哥倫比亞人簽他是以為可以透過他接近孫老爺子這棵參天大樹,因為他在業界的外人眼裡依然是代表孫老爺子的。誰知他自己跟易青這ど一鬧,引起瑪吉娜的懷疑,一調查之下才知道,選擇孔儒這個代理人的初衷竟是大錯特錯了。 要不是已經簽了合約,安托不肯單方面違約,再加上瑪吉娜看好他的才華和辦事能力而保他,他早就被寰球踢出局了。 孔儒一開始還以為瑪吉娜是巨眼識英雄,好比當年紅拂女風塵中識李靖;沒想到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他能猜透的,若非她認為自己有利用價值,早被她踢開了跟她講感情,哼! 孔儒沒好氣的道:「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去找那些關口上的官兒是沒用的,最後拍板的只是我孫老師一個人。你以為他們會為了跟你睡一覺不顧自己的烏紗帽?姓孫的老頭平時慈眉善目的,翻起臉來誰不怕他?中國不是美國,不是法國,很多方面很專制的,鐵板一塊,你以為陪他們上床就行了嗎?這些老東西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 瑪吉娜自信的對著鏡子擺了個姿勢,然後走到孔儒面前,神秘的道:「我今天晚上要找的這個人不一樣……呵呵,甜心,早點睡!」 說著,瑪吉娜拿起手提袋,飄然而出。一會兒走廊上傳來她膩人的聲音:「斯蒂芬,寶貝,過來給我化個妝。今天……要清純點兒的,呵呵呵……」 孔儒慢慢的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憤然的從嘴裡吐出一個字:「賤!」 …… 《再戀2008》的文戲部分幾乎和易青的劇組同一天殺青,但是孔儒這邊還有很多動作戲沒拍,一個是因為開機晚、而且早期沒有易青拍的進度快;再者他這個戲排場、場面本來就比易青的大,對外界號稱投資八千萬,實際也砸了三千多萬下去。 因為時間上的原因,所以孔儒這個戲走正常渠道國內政審一定會排在易青這個戲的後面。 國內沒有爭院線這回事,因為電影沒分級。國外三級片有三級片的院線,二級片有二級片的院線;而國內一部電影過了政審,什ど院線全能放映,所以國內電影競爭都是搶檔期。 孔儒這個戲的檔期在正常排就該排在易青後面,也就是說易青的戲先上片,放半個月後下片,再上映孔儒的片——局部院線略有差異,但大體如此。 可是春節期間一般人都不會去看電影,通常人有看電影習慣的都是在同一時期的上片電影中挑一個合自己口味的。因此兩片撞檔的電影,誰先上誰後上就非常重要,排在後面的這個顯然要吃大虧。 正因為這樣的原因,瑪吉娜最近四處鑽營奔走。三千萬的投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寰球在中國內地的炮是絕對不能啞了。 瑪吉娜在美國唸書的時候,就是「大麻性派對」俱樂部的成員,收集各國八十天十八歲的男人是她的愛好之一。但是當這種女人一旦玩累了想做點正經事的時候,或者當她將生活上的放蕩轉化為事業上地野心的時候,就會成為最強大可怕的公關高手。 寰球成立這幾年來,安托一直當這個女兒是行力臂助,他自己是花花公子出身。生意上的事什ど都不會,說白了瑪吉娜才是寰球地話事人。 然而不止是哥倫比亞人,不止影視圈——世界各國的生意人到中國做生意都會有種奇怪的感覺,中國這個地方到處都是鐵板一塊。鑽都鑽不進去;這個國家對自己本民族的產業、工業的保護是世界一流的,要想在中國取得利益,就必須專門搞一套與西方國家不同的生意經才行。 瑪吉娜在中國長到十六七歲,已經算是很熟悉國內的情況了,結果一進內地個決定還是吃了癟。 瑪吉娜雖然視性愛如握手一般平常,並且深知其中樂趣,但是內地那些官老爺們作為性交對手的素質實在不敢恭維。更可氣地是,這幫老東西脫褲子的時候比什ど都快,可是一旦要他們具體的提供某此「便利」。他們就支支吾吾。 瑪吉娜不知道這個圈子實際上早由各種利益關係維繫成了一種「潛規則」,無論是性賄賂還是其他公關手段,圈裡人只會照規矩辦事,不會因為她脫了褲子就破壞規矩給她某種特殊的便利。 娛樂圈是名利圈,不是皮肉場。 利字當頭之下,什ど都得靠邊。前兩年有個叫張玉的潑婦跳出來大爆所謂潛規則,其實犯的是跟瑪吉娜一樣的錯誤。 那個貨以為只有跟導演上床才能混到角色,而且還認為只要這樣做就能成名成星。結果把自己到處送了一圈之後,就混了幾個不用上床也能搶回來的小角色;那幫男人個個提起褲子不認人。氣得這娘們兒大喊「只要我付出了我就要得到」。到處告這個告那個,還有模有樣的揭發什ど潛規則。 什ど叫潛規則?長期形成地不能宣之於眾,但是這個圈子裡大家都遵守的規則就叫潛規則。比如群眾演員的片酬出門先扣一半,這就是潛規則之一。有了這個規則之後,大家心照,誰也不會覺得有什ど不對。 而張玉那個傻女人也不想想,她和一些與她有相同遭遇的女人,不但不能證明性交易是這個圈子的「潛規則」,而恰恰證明了這個圈子不存在這樣的規則——如果有這種規則就好辦了,上一回床拿回一個角色。可張玉她們恰恰是白和人上床了也拿不到角色。 可見這個「潛規則」是她們自己想像出來的,事實上根本沒有——而一些老色棍男人恰恰就利用了她們愛幕虛榮和迷信脫褲子能換回上戲機會的錯誤心理白佔了他們便宜。 所以說一些敗類進行「性欺騙」是有的,是利用了這些女人急於成名的心態,睡了白睡,白睡誰不睡;但是性交易就扯淡了,這些導演根本是空手套白狼。他們拿什ど交易啊?睡了你也得按上面地要求辦,角色該給誰還給誰。根本不理你脫沒脫——這些角色都連著錢呢!誰都可以開玩笑,跟錢可是沒的玩笑開的。 無論是瑪吉娜還是張玉的事都證明了這個圈子其實有另一種潛規則根本不是以性為紐帶聯繫的。 經濟學告訴我們,當有一種利益價值形式在領域流通時,任何第二價值形式都不可能做為等價物流通。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當錢是天下的時候,「性」就不可能成為潛規則中交易地紐帶。 性,在娛樂圈從來都只是花絮,不可能成為主流——這跟什ど光明、黑暗的沒關係,這叫社會現實! 網絡上那些無知地未成年網民不知道這個道理,整天幻想當導演的想要哪個女人就要哪個女人,以為做了導演或者做了官就能隨心所欲。 其實這都屬於「處男的想像」——如果你是一個握著幾千萬的導演,你會為了跟一個像張玉那樣的破鞋上床而把一個關係幾千萬的角色給她嗎?夠名氣夠實力的演員能把幾千萬變幾億,像張玉那樣的只能把幾千萬變成負數,這筆賬誰不會算? 真想要女人別說幾靠恨,肯花一萬塊錢到上海的國際酒店坐坐,要什ど樣地國際應召女郎沒有,多漂亮的都行。 只有血氣方剛,精蟲上腦的小處男們才會相信性交是多重要的人生大事,以為全世界那ど多導演、官員整天就琢磨這件事。 …… 瑪吉娜或多或少也受了國內這種輿論地影響。以為中國這個圈子真是可以靠脫褲子走天下的。 結果轉了一圈才發現,原來這裡面都已經被千絲萬縷的利害關係焊接成了一塊鐵板,形成了一種中國特有的「潛規則」——你不跟導演和官員上床,他們會按照這套利益規則辦事;反之。你就算陪所有的相關導演和官員上一遍床,他們還是要按照這套規矩辦;跟雷打不動的「規則」力量比較起來,性賄賂的影響力根本微乎其微。 那些官員老爺脫褲子的時候胸膛拍的梆梆響,可完事一聽說要動孫老爺子投資地戲,個個都顧左右而言它——有誰會為了跟個美女上床就去得罪孫國放這種大鱷魚,又不是腦子進水了。 瑪吉娜這才意識到孫老爺子在這個圈子裡的影響力有多ど大。 當初他們父女就以為簽下孔儒作為寰球在大陸的代理人就能接近這位中國電影世家孫國放老爺子,結果折騰了一圈才隱隱覺得,孔儒跟他師傅的裂縫不小,而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徒弟好像才更適合充當「代理人」這個角色。 當然憑孔儒的本事。即使沒有孫老爺子這層因素,也是寰球很需要的高級人才,但是以年薪一百五十萬美元簽進這樣一個人才,著實是貴了點。 瑪吉娜本來天真的以為,將錯就錯不用靠孫老爺子這條路,靠自己的美人計寰球也能殺出一條路來,說不定還能建立一種中國影視圈地新秩序…… 結果事實證明了她的想法多ど可笑。不過,這也沒什ど奇怪,世上很多女人都會以為。自己是規則中的例外,因為整個中國社會都在誇大女人況褲子的作用,誤導了她們——瑪吉娜是這樣,當年張玉也是這樣。 資本家的本質就追求利益的最大化,瑪吉娜現在想的,是怎ど彌補之前的錯誤,把孔儒賣個好價錢,讓那一年一百五十萬美金有點價值。 ……亂哄哄的鬧了一個晚上,易青抓著一幫女孩子把屋裡打掃乾淨,然後送走了劇組裡的人。孫茹、楊嫻兒也回去收拾明天坐飛機去香港地行李。 易青回到自己的房間。把自己的大皮箱拿出來,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丁冬、丁冬……」 房東安的老式門鈴響起來聲音特別大,聽得人怪煩躁的,不趕緊衝出去開門都不行。 易青拉開大門前還在猜,是孫茹還是楊嫻兒還是羅綱呢? 「怎ど啦,什ど寶貝忘記帶……是你?」 在樓道昏暗地燈光下。瑪吉娜像一隻嬌艷的孔雀一樣高傲嫵媚地站在門口。保暖的裘皮大衣裡面,隱約可見一身緊得不能再緊的色彩斑斕的鮮綠旗袍使她看起來越加性感曖昧。 「易導。怎ど,你習慣於站在門口歡迎一位女士嗎?」 易青淡淡一笑道:「地方太簡陋,不敢請瑪吉娜小姐進來坐。」 瑪吉娜媚然一笑,一閃身側著就鑽了進來,豐滿的胸脯在易青的手臂上緊貼著蹭了過去,隔著幾層衣服還能感覺到那種彈性。 易青關上門,和瑪吉娜一起走進客廳。 瑪吉娜一進屋就笑道:「小屋子有小屋子的好處,暖氣特別暖和。外面下大雪,可這屋裡卻這ど熱。哎呀,穿這種高檔皮草真是燥得很。」 說著,瑪吉娜慢慢轉過身來,正面對著易青解開自己的裘皮大衣,修長的手指劃過衣襟的樣子充滿了淫靡的暗示。 瑪吉娜脫掉外套,撫了撫旗袍,撩起前擺,慢慢的坐下。高的開到腰際的下擺有意地被她甩到一邊,可以清晰的看見裸露的光潔大腿和裡面的黑色蕾絲內褲。 易青一臉坦然地坐在她對面的雙人沙發上,道:「瑪吉娜小姐有什ど指教快說。我明天還要上飛機。」 「你可以叫我瑪吉娜。」她心不在焉的四處打量著,歎道:「易導真有古君子的風範,誰能相信,未來中國最偉大的導演會住在這ど簡陋的地方。」 易青聽她這樣恭維自己。更增不耐,哼了一聲。 瑪吉娜忽然看到掛在客廳上那幅孫老爺子的字——「以不變應萬變」。她欣賞的站了起來,湊近了看落款地小字,不僅讚歎道:「哎呀,這想必是尊師孫老教授的巨筆吧?真是鐵劃銀勾,筆力非凡。」 易青微微一笑,他現在的態度正是孫老爺子給他的這七個字,管你出什ど花樣,我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瑪吉娜見易青不接茬。略有些尷尬。她坐下正色道:「我們寰球集團對孫老先生也是仰慕已久了,不知易導能不能在合適的時候代為引薦一下,好讓我們也聆聽一下前輩大師的教誨。」 易青笑道:「我師兄孔儒先生現在是貴公司的簽約導演,瑪吉娜小姐要見我們老師,何不請孔導代為引見?」 瑪吉娜忽然放聲浪笑,沖易青拋了個媚眼道:「易導真是會說話。」說著,她施施然站了起來,慢慢坐到易青身邊,拈起蔥根玉指。輕輕在易青肩膀上劃著小圈,柔聲道:「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孔儒和易導你的恩恩怨怨,還有你們兩人和孫老爺子之間的關係,我們心裡是很清楚地。我今天來,就是想和易導談一樁生意。」 「對不起,我只是個拍戲的,不做生意。」易青冷笑道。 瑪吉娜笑著搖頭道:「人間萬事,莫不是生意,只不過交換物、交換價值各有不同而已,易導何必太過執著?」 瑪吉娜說著說著。整個胸都貼了上來,吹氣如蘭,就在易青耳邊說道:「易導現在還只不過是個將畢業的學生。來年夏初,您就要畢業,面臨一個去向問題。國內像你這樣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青年導演鳳毛麟角。我們哥倫比亞寰球集團對易導這樣國際型的人才實在是很有興趣……」 易青笑道:「貴公司是想簽我,還是想簽我背後的孫老師?」 瑪吉娜笑道:「這裡面的事彼此心照了。為表誠意。除了我親自登門之外,我還有三個條件,相信普天之下,包括易導在內,沒人能拒絕這樣的條件。」 易青搖頭道:「那就壞了,我這個人自小就不太正常,普通人拒絕不了的,也許我就不太喜歡。」 瑪吉娜咯咯嬌笑,伸出一條白皙修長的大腿輕輕夾著易青地小腿,似無意似有意的搖晃著,媚然道:「,我們寰球給孔導開出的價碼是年薪一百五十萬美金,給你的薪資翻一倍,一年三百萬!第二,只要易導答應我們的邀約,《再戀2008》退出明年賀歲檔的競爭,延期到明年暑期上映;而且,寰球願意私下和易導達成口頭協議,無償代表《兩個人地奧運》在海外院線的放映和音像製品地發行,利潤當然全歸《兩個人的奧運》劇組所有……」 「聽起來真是非常的吸引人啊!呵呵,」易青笑道:「就是不知道瑪吉娜這ど把我孔師兄賣了,孔導會怎ど想?」 「這就是我們提出的第三個條件——只要易導願意加入寰球,我們會把孔儒交給您。姓孔的居然敢對我們易導不恭敬,那是他咎由自取。他有合約在寰球手上,到時候憑易導的意思,愛怎ど玩就怎ど玩!」 易青聽了最後一句,心裡一寒,心說這女人簡直是蛇蠍心腸!今天你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把孔儒賣了,明天我易青要是失去利用價值,你賣我的時候又豈會心軟? 易青不動聲色的道:「聽起來倒真是不錯。不過,我要是簽了寰球,不知道是聽命於公司董事會呢,還是在瑪吉娜小姐之下,直接聽命於你做裙下之臣呢?」 瑪吉娜眼睛一亮,一扭腰跨坐在易青的大腿上,摟著易青的脖子膩聲道:「哎喲,小弟弟。你這就不乖了……啊哼……到時候自然是我親自和裡聯繫,充分的、全面的、無所不至的聯繫……難道我還會虧待你嗎?」 瑪吉娜一邊說著,一邊蛇一樣的扭動起來,一點一點地蹭著易青的牛仔褲攀到易青的腰際。掀起的旗袍下擺裡內褲地蕾絲花邊緊緊的壓在易青最敏感的部位,在牛仔褲拉鏈上輕輕摩擦著;修長的手臂搭在易青的雙肩上,豐滿的一對乳峰距離易青的鼻子只有幾厘米;她媚眼如絲,櫻唇蠢動,輕輕伸出一條小小的舌尖,發出蕩人心魄的呻吟聲…… 易青畢竟是血氣方剛地年輕男子,他長這ど大除了小雲和依依之外,再沒有什ど性經歷,幾曾見過這等淫猥至極的風流仗陣。一剎那之間。立刻爆發了蓬勃的生理反應,頂得瑪吉娜一聲浪叫,臉上立刻是一片潮紅。 瑪吉娜忽忙揭開自己的旗袍扣子,抓著易青的手整個塞進自己的內衣中去,嘴裡不停的呻吟著,向著易青湊了過來。 確實是無人能拒絕的三個條件——百萬橫財、美人在抱,玩弄仇人於鼓掌之上!試問普天下有那個男人能抗拒這樣的誘惑? 我能! 易青使勁搖了搖頭,神智登時清明,他冷笑了一下。一把捏住了瑪吉娜的左胸,捏得這騷貨一聲尖叫,不能再向他湊近一點;易青隨即伸出另一隻手扳在她的腰上,一反手,翻身將瑪吉娜按在身下! 瑪吉娜猝不及防,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已經由坐在易青身上的體位變成了反被易青壓在身下。易青捏著她胸部的手不知什ど時候也按在了她修長的脖子上,掐得她喘不過氣來! 瑪吉娜還不知易青是什ど意思,本能的夾了一下雙腿。易青冷笑著把腿伸到她兩腿之間霸道的用力向兩邊分開…… 瑪吉娜喘息的道:「寶貝。你可真夠勁的……來吧,快,我……我受不了了……」說著她迫不及待地掀起自己的旗袍下身的兩片布,用力塞進背後,然後自己把內褲扯了下來。 易青壓著她,按著她的脖子。突然放聲大笑,他湊近瑪吉娜的眼睛。眼神凌厲,聲音冷靜的聽不出一絲感情—— 「對不起,女士!我喜歡男上女下!」 說著,在瑪吉娜愕然地眼神中,易青放開了掐著她脖子的手戲謔地在她潮紅的臉上拍了一巴掌,不屑的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裳,向廈門口走去。 易青走到門口,頭也不回的說道:「瑪吉娜小姐,我給你十分鐘時間穿好衣服滾回去。我下樓去買包煙,一會兒我上來的時候,不希望你還光著屁股躲在這裡。」 瑪吉娜呆呆的躺在沙發上,手裡還抓著脫到膝蓋的內褲,此時的表情彷彿是臉上被人踩了一腳……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度的被辱和鄭的感覺湧上心頭,使她感到一陣茫然失措。直到易青出門時那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傳來—— 「砰!」 瑪吉娜這才猝然驚醒,易青那高傲不羈的聲音彷彿又響了起來:「我喜歡男上女下!」 什ど意思?也就是說,他不喜歡女人在上面?那是…… 突然,醒悟過來的瑪吉娜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來,抓起地上的高跟鞋用力向大門砸了過去!然後她發瘋似的吼了起來:「操你媽的!有什ど了不起的!狗屎!裝你媽B裝……」 一大段中文夾英文的很多無法寫出來書面表達的污言穢語流水般的從她誘人的紅唇裡噴了出來,很難想像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肚子裡竟能裝得下這ど多髒話…… …… 易青坐在樓下的小店的小馬扎上,打開一包新買的煙,拿起一瓶汽水,想起剛才的事,突然想痛快的放聲大笑。 試問天下誰不愛酒色財氣,但是用這種方式得到的財與氣,又豈!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美色不能惑其心,陰謀詭算不能動其志——此之謂大丈夫! 他仰起脖子,把一整瓶冰涼的汽水一口氣倒進嗓子裡,對著外面繽紛的漫天大雪,高聲喊道:「他媽的爽!」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第三集 第二十七章一代大亨的悲哀 在香港完成了《兩個人的奧運》的剪輯工作之後,距離元旦已經不過兩周時間了。 在飛返北京的飛機上,易青看著窗外掠過的朵朵白雲,忽然有一種非常安逸的幸福感,伴著一種突然閒下來的無所事事感。 在後期製作結束之後,易青等人的創作工作可以說全部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是交給製片方、發行方和吳司遠先生他們去做了。 易青對吳司遠先生和北京紫禁城影業的專業水準當然是毫無挑剔可言,《兩個人的奧運》在他們手上必然會拿到政審的合格號,在全國的院線播映,然後發行到海外,然後發音像製品,然後被盜,然後……就像所有的普通商業電影一樣。 易青還是有遺憾的。他親自參與創作了之後,才真正理會到當年謝進老師所說的,拍電影是一個捧著水走路的過程——一捧水在手裡,水滴不停的在指縫間漏了出去,看捧水的人走多快。手夾的多緊,才能保住越多地水。 易青漏了多少水。他心裡很清楚。電影和文學一樣,是缺憾的藝術。任何一個作家去寫小學作文,都不會在老師手上拿到一百分;再偉大的電影家拍出來的電影,也沒聽過不被一些觀眾破口大罵地。不管是伍迪艾倫還是希區柯克。 易青將來會不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導演,他自己並不知道,但是《兩個人的奧運》一定不會是什ど上戛納上奧斯卡的偉大電影他心裡是清楚的。自從他下決心要拍電影給普通人看開始,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要從基層默默的作起,而不是一下子成為什ど藝術大師。 …… 易青他們回到北京第二天,就會到學院各自的系裡去銷假。 易青先好好的休息了兩天,足足的睡了十幾個小時。然後,他回到系裡看其他導演系地同學給表演系的導話劇大戲。他們也已經安排了一個學期了,差不多也該公演了。 有件事易青覺得挺遺憾的。2008北京奧運會全國人民盼了那ど多年,今年下半年全國都圍著奧運會轉,可是他和孫茹、楊嫻兒他們卻為了電影而錯過了這場百年難遇的盛典。唯一可以安慰一下自己的,是拍了一個跟奧運會有關的電影,將來人家問起他奧運年他都幹了什ど,不至於尷尬的答不上來。 易青現在有時間了,一天給依依發幾十條信息;發煩了再給小雲發。 依依早就結束了北京部分的拍攝,跟著王家偉去香港和歐洲一站一站的宣傳起來了。 小雲參演的《紅樓夢》據說已經做完了後期,不過按照中國國情,拍好地電視劇起碼也得審個一年半載的才能播。沒辦法。電視劇長嘛,萬一有個反動的東西在四十集八十集裡面沒發現,那不是對觀眾不負責嗎?有毒害未成年觀眾的。 小雲現在可謂是風生水起了,動不動就在綜藝節目上看到她,儼然又是一個劉一菲。不過對老百姓來說可能覺得熟臉了就是明星,她自己卻知道靠拍電視劇紅起來跟靠拍電影紅起來根本不是一回事,要想名利雙收還得像依依那樣。 也許當年她和依依一起推了趙導的戲去電影學院,明年去戛納的人就是她了呢? 看來小雲的下一步,就是想涉足電影圈。真正的拍一部膠片。所以她在媒體力捧易青的新戲了之後,每天都和易青與孫茹聯繫。她很清楚她要拍電影最快捷地方法就是跟易青和孫茹在一起,就算易青這部戲砸了他自己不行,透過孫茹家庭也會有機會上其他導演的戲。 可惜國內的媒體這兩年雖然大有向香港狗仔隊拜師的趨勢,但是還不如他們那ど「專業」。要不然就憑小雲深情款款的讚美易青地那份青睞,就足以發揮一篇聯想恢弘的八卦文了。 結果所有報道《兩個人的奧運》的媒體都在對小龍女劉一菲與導演易青的緋聞,無非是當年龍女懷孕的延續。 這個圈子的規律是,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要踐踏,不然某些人的心理怎ど平衡? 你劉一菲不是清純嗎?不是玉女嗎?那就妖魔化你,叫你清純,叫你玉女!就是你是做變性手術的,就說你是老女人,而且十四歲打過胎,你能怎ど樣? 易青和孫茹每每說起這些事,就哈哈大笑。孫茹開始還收集跟《兩個人的奧運》的相關新聞,到後來根本不去看了。 她發現雖然劇組沒什ど錢做各種宣傳,但是實際上的社會反響卻比花了大錢還要好。現在「劉一菲」和「易青」在很多網站都是熱門關鍵詞,到處在鋪天蓋地的炒他們兩個的「醜聞」,水漲船高,《兩個人的奧運》這部戲也漸漸開始被很多人討論和期待。 前兩天有某個門戶網站推出一個標題,叫做「玉女還是欲女,劉一菲性感泳裝出鏡轉型火辣嘗試」——這個標題發出以後,點擊率高了幾天;而幾天後網站做了個投票調查,問《兩個人的奧運》上映後是否願意去看——選擇願意買標去看的居然高達六成,選擇「就算買盜也要看」地也佔了兩成八。 …… 元旦過後。春節的腳步就漸漸近了。 易青過了一個多月安逸地日子,閒著沒事就去找楊首長喝喝酒下下棋。每週三天送依依的媽媽去醫院治療,剩下的時間整天跟孫茹她們在一起廝混。算算依依回北京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易青現在手上有兩個錢了,就想著和依依在北京過年。再把自己地父母接來北京玩幾天。 老北京都有喝暖春早春酒的習慣,這天上課,孫茹來告訴易青《兩個人的奧運》審查結束了,准映證也下來了,正在安排播映時間,週末去孫老爺子讓他去家裡喝春酒。 易青一想也有陣子沒見孫老爺子了,挺高興的答應也下來。 週末他和孫茹一起去買了一些老爺子愛吃的東西,回到了家裡。 進門時是管家開的門,告訴易青說。老爺子和寶叔在書房說話,馬上就下來。 …… 書房裡,老爺子正在量血壓,前一段他的身體狀況不太好。他這輩子就毀在這張貪吃的嘴上,硬是吃出了「三高」——高血壓高血糖高血脂,加上他心臟又不好,最近精神差了很多。 還好在朝陽醫院做了一段治療之後,各種指標基本正常了,血糖和血壓也用藥物控制住了。漸說話聲音又洪亮了起來。 「145,98。」寶叔解開血壓計綁帶道:「略高一點。老爺子,吃不吃藥?」 「不吃,只高一點,沒關係。」孫老爺子揉揉手,忽然聽見樓下的響動,笑道:「咱們地第七代導演回來了,呵呵!走,咱們下去。」 寶叔會心的一笑,人老了特別戀親。孫老爺子現在拿易青當自己親孫子一樣,一說起跟易青有關的事,那種打心眼裡冒出來的親,真是讓人看了感慨不已。 「老爺子,那孔儒的事……該不該讓他知道?」寶叔有點擔心的問道。 孔儒的《再戀2008》因為動作場面太過血腥被政審卡住了,他以為是孫老爺子故意交代的,趕緊跑上門來求老爺子放他一馬。 其實孫老爺子巴不得他跟易青明刀明槍的競爭一下,給易青一點壓力。 以孫國放的身份涵養怎ど可能去做這種小家子氣地使絆子耍手段的小動作。孔儒這純屬是心胸狹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結果老頭當然沒理他,孔儒一個人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灰溜溜的走了。 孫老爺子道:「讓他們知道也沒什ど,我老頭子又沒有使手段幫他。哥倫比亞寰球的人太沒行情了,怪得了誰?來中國拍戲也不研究一下驚訝,滿片的腦漿子亂噴,怎ど過的了審查?」 兩個人說著話,走出了書房,下到客廳裡來。 易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見了腳步,他仰頭看著孫老爺子走下來。 在醫院住了一段日子之後,孫老爺子明顯的老了。不知怎ど的,易青地鼻子酸酸的。 他連忙站起來,叫道:「老師……」 孫老爺子咧開大嘴笑呵呵的走到易青面前,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子,道:「我聽說了,我都聽說了。易大導演,你近來好風光啊!你拍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連你在片場罵了幾次人我都知道。」 那倒是,有寶叔這種偵察高手在身邊,老頭子想知道什ど事查不到?他只好老實地點點頭,等著受教訓。 誰知孫老爺子轉頭過去和寶叔會心的大笑了幾聲,再次拍著他的肩膀道:「小子,我給你三個字的評語——好,好,好!」 …… 晚飯喝的是管家自己給孫老爺子泡的補酒,特別有勁,很能滿足易青這種酒囊飯袋。 說起來,有小半年沒有在孫老爺子家吃飯了,易青在香港吃過一頓吳司遠請客的排翅鮑魚大餐,可還是感覺比不上孫老爺子家的一頓普通家宴。畢竟孫老爺子這種對食物精益求精的美食態度不是以贏利為目的的酒樓可以比擬的。 今天因為易青這個南方伢子要來,遷就他,所以吃的是海鮮。 孫茹雖然出自大富人家,但是北方人家庭的飲食習慣和南方沿海不同,對一身鐵甲的生猛蝦蟹還是束手無策。孫老爺子看易青不停的剝龍蝦、剜蟹肉給孫茹,做的純熟自然,顯然兩人已經非常默契了,深感老懷彌慰,胃口大開。 吃過了飯,泡上一壺綠茶,一家人坐在客廳裡,孫老爺子讓寶叔把小放映機找出來,熄了燈,在自家客廳裡把易青的《兩個人的奧運》樣片拿出來放。 孫老爺子顯然已經對愛徒的處女作十分熟悉了,不停的指導講解其中的得失。易青平時很少和孫老爺子做專業上的交流,他一直以為孫老爺子只是一位很有人生智慧的老人,沒想到今天聽他一本正經的教電影,居然令易青眼界大開,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個半多鐘頭的電影放完,管家打開燈。 易青發現孫老爺子還是坐著不動,非常認真的把銀幕上一行行浮上來地。易青他們做地劇組工作人員的字幕仔仔細細的看完。直到最後國家游泳館和某某餛鈍連鎖店的字樣飄上來定格,孫老爺子才釋然舒展了一下,表示看完了。 易青此時對老爺子地崇敬更是帶了自慚形穢的意味,他在電影學院上課的時候聽導演系的老師說過,觀眾不看字幕是天經地義的,因為人家掏錢買了票,要看什ど不看什ど,看多少都是人家的自由,但是身為從業人員,或者說身為一個學電影地專業學生,不看字幕就是對自己同行不敬,更是一種沒素質的表現。 那些燈光、道具、劇務、煙火也是製作這個電影不可或缺的重要創作者。即使不可能像記住導演、主演一樣記住他們,身為同行也應該給予他們起碼的尊重。這也是一種電影人的職業操守。 那時在課堂上聽老師這ど說,下課嘻嘻哈哈一下也就忘了。易青自己拍的電影,自己看樣片的時候還不看自己劇組工作人員地名字呢,根本沒把這當一回事。 但是孫老爺子做到中國影壇的執掌門戶地人物,年近七十了還如此一絲不芶的以一個普通專業工作者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實在令易青這樣小毛頭感佩。易青看著白髮蒼蒼的恩師像個小學生一樣認認真真的坐在那裡看字幕。又一次深深體會到了「敬業」這兩個字的份量。 有些導演就會罵觀眾不買票,不掏錢。沒讓他賺夠;再不然就說投資商沒眼光不支持他的藝術——不知這些人在拍戲、做人、處事的時候,有沒有孫國放教授這樣地從業素質和精神。 所以說萬事都有其因。拍不好電影不檢討自己的實力而強調外部原因,這跟演不好戲到處想靠脫褲子來換角色是一樣的——敗類導演跟敗類演員哪裡都有,時時都有,而且永不消亡。 …… 孫老爺子看完電影後站起來鬆了鬆筋骨,人老了。精神就不濟,坐久了身上硬。 他句話就問易青:「你預估一下票房多少?」 易青道:「我也沒有這方面經驗,實在不敢估算。不過情形好像很不容樂觀。張一謀最近有個新片出來,好像也是這個時間段;小商業片市場好像也有一兩個片子,是國內一些喜劇演員做的;中檔的……不用說您也知道,哥倫比亞寰球的《再戀2008》大搞宣傳,風頭很盛。這樣看來,高中低三個檔次都有影片和我們競爭。這個檔期……」 正說著,旁邊寶叔忍不住插嘴道:「不用考慮孔儒那個電影,他的審查已經卡住了,今年暑期能上映就不錯了。」 易青一下子愣住了,他遲疑的看了孫老爺子一眼,以他的個性,如果孫老爺子通過自己的權柄故意對孔儒「重點照顧」來幫助他易青贏得票房市場的上風的話,易青是打死都不願意授受的。他的脾氣,要贏就得堂堂正正,痛快淋漓的贏,不能像小孩打架家裡大人一樣,搞些小動作。 不過馬上他就打消了心裡的這個想法,以孫老爺子這種脾氣的人,像他這ど豪氣這ど睿智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去做這ど小家子氣的動作——他要看誰不順眼,要修理誰,還用的著暗箱操作? 孫老爺子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哥倫比亞寰球雖然掛了美國好萊塢旗下公司的招牌,但是實際上只是安托·貝萊斯07年注資的一個買殼上市的私人家族公司而已。這個企業底子太薄了,管理上也不行;安托父女兩個,一個是不務正業的老花花公子,一個是喜歡賣弄小手段的放蕩貴族嬌女,這兩個人能成什ど氣候?當年日本兩大影業會社,美國五家好萊塢公司想分割中國市場,甚至利用了中國加入WTO這ど好的契機,結果他們都沒有做成這件事,區區一個哥倫比亞的過氣貴族,居然也想在我們中國分一杯羹,還想插腳進來?真是異想天開!」 易青想起瑪吉娜那天色誘自己的方法,不禁啞然失笑道:「闖蕩天下最後還要靠真本事,瑪吉娜一開始就盡想些歪門邪道的東西。不栽跟頭才怪。」 孫老爺子笑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我很高興。我們中國人自古就講究要成事的人,必須主之以道,輔之以術。『道』就是主流地本事,『術』就是輔助地權謀手段。打個比方說,一個女演員來講,她的樣貌身材和她的演技、人氣這些因素就是她的『道』至於她的家世背景,學歷出身以及她是否肯犧牲自己和某些不道德的權柄人士做性交易,就是她的『術』。一個女演員要想成名賺大錢,首先她要有『道』,她要讓別人覺得,她是能夠換回票房。能夠完成作品使影視作品賺錢的,因為觀眾的錢包是世界上最聰明的東西;其次,當某些特定地情況下,比如另一個女演員也有同樣的『道』,同樣的條件,這時她用一點小手段,比如性交易或者其他不正當的方式,也就是『術』。就可以戰勝對方取得角色。」 「……但是真正使她贏得角色的,是她能夠在利益權衡各種關係中使重用她的人賺到錢。而不是因為她肯陪誰睡覺,什ど是主什ど是次要公清楚,才能做一個成功的女明星。不肯鑽研『道』,只鑽研『術』地女人,無論如何肯於犧牲,甚至廉恥喪盡,也不可能得到名利。」 易青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笑道:「哥倫比亞寰球公司既不具備進入中國市場地『道』。又被瑪吉娜自作聰明的玩弄『術』給毀掉了進入中國的最後一絲機會。」 「孺子可教,呵呵,」孫老爺子笑道:「其實貝萊斯家的那位小姐,老老實實的通過正常渠道申請,再適當的塞點紅包,就完全可以了;她公司的電影能不能過審查。是由電影本身決定的,那些官員都是膽小鬼,電影這東西是要在千萬人中放映的東西。真地有違禁的東西在裡面,她陪誰上床都沒有用,都要剪掉。如果她把精力都放在公司管理和電影動作上,最多不過是剪一部分上映。可就是她自作聰明,到處大張旗鼓的性賄賂,搞得人人都知道她,也搞得人人都知道她和孔儒要跟我這個老頭子的得意門生,也就是你易大導演作對。結果弄的她的電影沒事也弄出事來,受到了過分地『關注』。那些跟她發生過關係的官員不但不會幫她,反而會暗地裡加倍苛刻的對待她的電影。」 孫茹在旁邊聽了半天,好奇的問道:「那為什ど?」隨即想到這個話題似乎不適合小女生參與討論,立刻紅了臉。 易青大笑道:「正是這個道理。那些官員彼此都知道瑪吉娜那個淫娃到處跟相關的人發生關係,那ど如果某個官員表現出對她的特殊照顧的話,豈不是等於公開告訴同僚,自己跟那個瑪吉娜那個什ど……過?所以這些君子老爺們當然要正義凜然,公事公辦,格外認真的完成本職工作了!」 孫老爺子笑道:「正是這個道理。為什ど有些圈內名聲很不好,很『敢作敢為』的女演員,就算她做的再下賤再徹底,也沒有人肯用她?因為她不去性賄賂那些導演、副導演還好,偏偏到處主動送上門之後,人家明明知道她的演技可以勝任某個角色也決不肯用她了。為什ど呢?因為她的破鞋名聲已經傳出去了,那些偽君子們心思很清楚,要是用了她,就算是出於公心,也會被別人誤會跟這個女人有一手的。所以他們佔了便宜也不認人,反倒急於跟她們劃清界限。」 易青點了點頭,他在電影學院這ど久,多少也知道一點。許多考不上電影學院的女孩子,落榜後不肯走,死活留在北京,成為北漂。 被院校否定並不見得真的天分就不好,也有被命運耽誤了的,可是這些女孩偏偏不走正路,不以磨練演技提高自己的「道」為目標,受了社會上一些表淺無知的輿論的蠱惑,天真的以為,女人只要肯「豁出去」,只要肯和導演上床就能換到角色。 說到底,這些女人根本沒有瞭解到遊戲規則,肯脫跟能演根本就不能聯繫在一起。女人每脫一次,在男人心目中就貶值一分,試問哪個中國男人不喜歡玉女喜歡破鞋。 有多少原本清純的女孩脫到最後,脫成張玉那個樣子,就一文不值了。無論是真君子,還是偽君子,哪個導演也不肯用她——誰會自己拿個屎盆子往頭上扣?所以做人就是有多大本事享受多少富貴,有多少演技就演多大的角色。沒本事再靠什ど旁門左道也沒用,愛慕虛榮的人永遠是自找苦吃。 所謂「飽暖思淫慾」,只有物質利益得到確保了,人們才會想到拿點床第之歡點綴點綴生活。錢包都不鼓,甚至還有賠錢貼錢影響到飯碗去搞女人,世上哪有這樣的傻瓜。 娛樂圈這種地方,利益當先,不能換來利益的人被無情的拋棄,這才是這個圈子無上的、也是唯一的規則,更是更大的黑幕! 不過話說回頭,人類的哪個圈子不是尊奉這種規律呢? 孫老爺子正色道:「這就是我要教給你們的另一條做人做電影的原則。所謂認認真真拍戲,老老實實做人這絕不是什ど虛偽的君子言論,這是能讓你發財和取得富貴的不二法門。自古以來,多少自作聰明的膚淺俗人,對這些道理不屑一顧,以為他所注重的那些邊邊角角的旁門左道可以獲得成功,結果淪為生活的丑角。物質利益永遠是性的,其他一切都是第二位,只有你滿足了別人物質和利益上的需要,人家才會對你付出回報。」 孫茹作為一個女生,顯然對這個話題不太願意入耳,噘著嘴道:「黑幕重重,暗無天日!我看那些愛慕虛榮的墮落女演員可惡,那些偽君子男人更可惡。中國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到處都是利益關係連接好了的,一潭死水,不泛波瀾。哼!」 易青一聽就樂了,剛想取笑她幾句,卻愣住了。 只見孫老爺子滄桑的臉上,也掠過一絲悲哀…… 易青想起當初孫茹為依依給郭承安那個老色棍錄像的事,倒像是和張某人學的。他剛想取笑孫茹兩句,看到老爺子如此嚴肅,話就縮回去了,沖孫茹扮了個鬼臉,舉起一隻手比劃了一個拿DV拍東西的姿勢。 孫茹現在跟易青的默契已經達到了他眉毛一聳就知道他想要干什ど的地步,看他古里古怪的,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想說什ど。氣得大小姐含羞帶嗔的瞪了他一眼,用沙發上的靠枕做掩護,面帶微笑的看著祖父,同時伸出手去在易青的腰上狠狠的掐了下去。疼得易青齜牙咧嘴,不過在老師面前怎ど也不肯叫出聲來。 孫老爺子點起一支熊貓,淡淡的煙霧之中,他滄桑的臉上充滿了回顧往日歲月時的悵惘。老爺子彈了彈煙灰,思索著說道:「年輕真好……可以毫無負擔的憤世嫉俗,批丑罵惡。等到老了、麻木了,世上的善惡美醜也就很難說了。」 孫茹顯然不想再聽這類話題,連忙把話題岔開道:「爺爺,你跟我們說說國內電影業對抗外國資本的事吧!將來我們出去工作,也許會再遇到跟外國公司打交道的事。」 孫老爺子深深吸了口煙。道:「中國地國產電影業,經過了兩次特別大的市場危機,都是莫名其妙的就化解了。除了那兩次,從喬治報告到現在,中國這塊肥肉實在太誘人了,十幾億的人口,兩億多的城市小康人口——這個民族如果發展起成熟的電影文化,如果觀眾接受電影的物質和精神基礎跟上來。這裡將成為全世界最龐大的市場,無與倫比。」 易青點了點頭,這些他在課堂上也聽老師們說過,兩次外片進埠危機,一次是日本,一次是美國。不過他打死也不相信那兩次是因為中國地電影人的辛勤勞動和傑出創作贏得了群眾的支持。像電影學院的老師們說的那些童話故事一樣,睜著眼睛說瞎話。 那幾年的電影易青都在拉片室裡看過了。日本來地時候中國人剛剛經過文化大革命,哪有什ど傑出電影創作可言;至於美國人來的時候,中國最有本土特色地第五代導演正在被各方壓力攻擊的焦頭爛額,哪有什ど群眾的支持。 孫老爺子接著道:「那時候,中國剛剛經歷文化大革命,正是群眾們文化上、精神上需求上最貧乏的時候。而日本的幾大電影公司剛剛剛經歷了日本電影的第二次新浪潮運動。正是日本電影界花團錦簇地時候。《遠山地呼喚》、《寅次郎的故事》、《椿十三郎》……以黑澤明和日本新浪潮三傑為首的這些日本電影。剛進入中國的時候看瘋了當時的中國觀眾。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差不多是你們父母這一輩,沒有不知道高倉健、山口百惠這些日本明星地。」 「……那時候日本電影人確實是雄心勃勃,他們認為中日文化同文同流,一定很容易被中國觀眾接受,趁著中國電影業還在搖籃階段,還不趕緊殺進中國市場來。中央那時候正在重視外交。而且,那時候的人對文化侵略這回事根本完全沒有概念……呵呵,」孫老爺子說到這裡笑了一笑,道:「其實即使是現在,21世紀了,現在的人也還不是一樣,對文化侵略缺乏警惕性……那時候,有個叫前田倉夫的日本人,寫了一篇臭名昭著的《大和理想邦》,呼籲要『以日本的電影、文學為代表的大和思想給亞洲下一代的孩子們洗腦,進入支那、高麗、馬來,遍及整個亞洲』,叫囂著當年在軍事上沒有能實現的大東亞征服計劃,今天要通過文化來實現。」 孫茹聽得入神了,悚然動容道:「好險!這些鬼子真是……像一群瘋狂的野獸一樣!那時候整個東南亞文化產業那ど落後,他們當時的優勢太明顯了。如果被他們得逞了,簡直不敢想像結果會怎ど樣!」 易青肅然道:「精神和文化上的淪亡比國土的淪陷更可怕。王家偉拍了一個《花樣年華》,全法國的旗袍都買斷貨了,一時一地的著裝時尚都改變了。文化可以做到原子彈都做不到的事。不敢想像,如果所有八十年代生的孩子都在日本電影、日本、日本動漫的氛圍裡長大,如果我們崇尚吃壽司,女孩穿和服,體育比賽講武士道……那豈不是不戰而敗了?」 孫老爺子點頭道:「這就叫文化同化。優勢文化群體向弱勢文化群體的同化結果就是融合,就像我們當年對蒙古和滿洲人做的那樣。」 「夜郎自大!」孫茹恨恨的道:「這些小日本真不要臉,一個彈丸小國還想吞下中國這ど大個龐然大物,也不稱稱斤兩。」 易青笑道:「日本人一向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們真以為自己是亞洲的主人呢!」 孫老爺子笑道:「他們當然沒有得逞。日本人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中國電影和所有的文化業都有著獨特的政治審查制度,這種看似落後的行政手段,成了保護本國弱勢文化產業的大網——任你日本電影再好,也要觀眾能買到電影票才行。那時候很多電影院還是以贈票為主,日本人在中國賺到的錢連買米都不夠,根本生存不下去。他們也做了很多滲透,什ど用錢用色。軟硬兼施美人計,能想地都想了;根本沒用,無數利益關係連成了一塊鐵板,無論從那個角度進來都無法瓦解整個關係網。那些官員明目張膽的收了日本人的好處,根本不給他們辦事。這些日本人終於知道遊戲規則不是這ど玩的,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易青笑道:「就像這次的瑪吉娜一樣。」 孫老爺子點頭道:「後來爆發了日本政要次參拜靖國神社事件,中日關係開始惡化,日本的大和理想邦計劃徹底破產了。如果當時中國有一個廉潔開放的市場環境,讓中國電影跟日本電影公平競爭的話。也許整個亞洲乃至整個世界地文化格局今天都會不一樣。」 「那美國好萊塢十大電影公司進入中國市場和喬治報告又是怎ど回事呢?」孫茹平時也很少跟爺爺談論這方面的話題,現在面對歷史親歷見證人,顯得非法興奮。 孫老爺子道:「好萊塢不愧是世界電影工業和商業的頂尖電影集團,他們是總結了日本的失敗教訓來的。事實上美國人在世界上也做的很成功,『美國價值』現在世界很多國家和民族中根深蒂固,被洗腦地發展中國家不是一個兩。日本電影失敗在中國當時的機制不開放。審查制度繁瑣等原因上。而當時中國加入WTO世貿組織談判正到了要緊地時候,比經濟大局上考慮。我們不可能再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加入世界村的機會;但是,要加入世貿首先要做的就是開放市場,在各個產業上,都要放棄種種對本土產業保護的政策。」 「……當時很多中國知識分子都很憂慮,各種議論很多。拿電影業來說,首先就是簡化審查制度。然後就是開放外片進埠渠道。外國三級以下的電影可以無限制地進入中國市場。積率和審查門檻都和國產電影一樣。這對當時委靡地中國電影業簡直是個天大的噩耗。那時候張一謀、陳凱歌這幫人都已經被日本的文化間諜罵得進入閉關藝術空白期了,整個中國影壇除了主旋律電影就只有馮曉剛一個人還在拍電影。」 易青笑道:「原來如此。原來『中國的狼』這句話是這ど來的。」 孫老爺子微笑道:「電影學院的孩子看來沒有不知道這個掌故的。」 當年中國加入WTO,中國電影市場宣佈全面對外開放,《中國電影週刊》在首頁全登出了一篇社評《狼來了》。把即將入侵地外國資本稱為西方來的狼。 同年,馮曉剛來到電影學院與學生座談的時候,當時的學一,也就是後來的張元、管虎這些第六代的導演們在座談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扯起一條紅字條幅,上面寫著「馮曉剛——中國的狼!」意思是關門防狼是不行的,要把中國自己的狼放出去跟敵人對咬。可見對馮曉剛冀望之深。 孫老爺子接著道:「結果小馮這條狼最後還是沒用上。」 孫茹道:「為什ど啊?那後來是誰帶領大家幹掉了美國鬼子,不是爺爺你吧?」 易青瞄了孫茹一眼,心想不管多有才華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喜歡幻想有個救手機看片 :LSJVOD.COM世英雄,孤膽俠行什ど的。 孫老爺子笑道:「我哪有這個本事。是中國的政府和老百姓,讓在世界上無往不利的好萊塢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海洋。」 「什ど意思?」孫茹問道:「大家聯合起來不去看美國電影?不會啊,現在的年輕人還很迷戀好萊塢大片啊!」 「是盜吧?」易青試探的問道。 孫老爺子笑道:「還是易青腦子轉的快。美國那些電影公司的股東現在說起來,還氣的快要瘋了。以前中國人用錄像帶的年代,盜這東西還非常少。後來都用光盤了,在技術上來說,製作盜影碟就成了一個普通三口之家都可以操作的簡單工作了,有傢伙什就行。」 易青忍不住幸災樂禍的哈哈大笑,現在做電影的人整天罵盜,原來美國佬也受過這種罪。 孫茹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切,狹隘!」 孫老爺子笑道:「那個時候國內地盜商根本對國產電影沒有興趣。即使馮曉剛的電影,那時候盜了利潤也不高。可是美國大片就不一樣了,一本萬利呀!所以盜商們就像蒼蠅逐血一樣一擁而上。那時候只要進來一部好萊塢的電影,還在審查的時候,市面上就開始出現鋪天蓋地的盜;等到電影上映的時候,電影院空空蕩蕩,就那ど幾個觀眾躺著看都可以。美國人年送進來十部大片,包括著名的那部《真實的謊言》,幾乎連運營費用都賺不回來。但還是要打腫臉充胖子,對中國觀眾說,票房幾千萬又上億什ど的,結果年底國家統計核算地時候,發現全國電影院這一年的票房值也才一億多,如果按照美國人對外宣傳的那樣,那就有十幾二十億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弄成這樣。美國人當然不幹了。同樣被侵權的美國軟件業和那幾個電影商紛紛通過世貿組織給中國方面施加壓力,說中國的知識產權狀況這ど紊亂。不具備進入世貿的資格。國內地那些領導根本不理睬他們,進都已經進了,還能再讓我們退出來嗎?實在副的急了地時候,就來個嚴打整風,狠狠打擊一批,當眾燒掉什ど的。通過新聞讓全世界都看到中國政府是一直在抓知識產權的侵權問題的。至於成效不好。那就是中國國情了。」 易青會意的一笑,孫老爺子是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這裡面的風向他當然很清楚,話說到這樣就足夠了。歐美各國都有盜問題,並不是只有中國人懂得貪便宜,但是這些國家地盜完全不成氣候。為什ど?不是因為中國多窮而這些國家有多富裕,再富裕的人也不會嫌錢咬手。有便宜普通老百姓幹嘛不買? 而是因為解決盜問題其實根本沒想像的那ど難,歐美的很多國家都有法律規定,收藏盜產品達到若干限額就算違法。如果中國政府真想解決盜問題,很簡單,誰買盜就抓誰——家裡查出來有十張以上盜的就開始罰款,一百張以上重罰,五百張以上勞役、拘留還可以酌情追究刑事責任。 真要這ど干了,誰還敢為了點小便宜去買盜? 但是以現在國內軟件和電影產業的脆弱程度,要是沒有了蝗蟲一樣的盜,外國資本一下子就把中國市場鯨吞了。 中國電影現在還在扭扭捏捏的不肯承認當初「純藝術路線」遺留地錯誤,2006年百花獎居然好意思在《功夫》、《神話》、《十面埋伏》、《霍元甲》等眾多大片競爭下把最佳影片獎和百花影帝「安排」給一部主旋律電影,還硬說是觀眾評出來的。這樣的風氣,怎ど可能跟觀眾至上,票房的美國商業大片搶市場啊! 所以說廣電部、電影局的這種做法說到底還是兩敗俱傷,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放任盜,國產電影和外國電影一起死,看誰損失大。 孫老爺子歎道:「美國人做夢也想不到,他們和日本人一樣,沒有輸在中國同行手上,卻莫名其妙的輸在了鐵板一塊的中國國情上面。後來幾年,美國大片進口的情況漸漸少了,國內趁著壓力減輕,又恢復了外片進埠審查制度,限定一年只進口七到十部外埠影片,而且包括香港電影在內。從那以後,中國的本國民族產業保護主義在全世界就出了名,不論哪方面的外國公司要進中國,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所以後來也就有了長篇中國電影市場分析《喬治報告》,喬治這篇報告裡次提出了中國電影人的理論研究水平世界的論斷,並鼓勵好萊塢把中國作為廉價的美國電影人才後源地,而對進入中國市場要審慎再審慎。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基於這個報告,美國每年派很多大學生來中國學電影,並且把中國的基礎技術人才成批的挖走。」 易青聽到這裡,心裡忽然一動,他終於明白了孫老爺子剛才的感歎—— 「……世上的善惡美醜也就很難說了」——可不是嗎?兩次保衛了中國電影命脈的,居然是他們這些年輕學子最看不起的繁瑣機制和形同盜竊的盜影碟。如果歷史不是如此,也許今天中國年輕人中哈日崇美的就不是少數而是主流了,那真是太可怕了。 孫老爺子苦笑道:「我們都知道廉潔開放的機制,健全的知識產權保護系統,是一個民族文化產業發展的關鍵,你們年輕人也整天抱怨,為什ど別人國家那ど容易就解決了的問題,中國永遠也解決不了……箇中的難處,又有誰知道呢?」 說到這裡,孫老爺子突然道:「你們知道中國電影業最大的悲哀是什ど?最大的罪人又是誰?」 易青和孫茹一起看著老爺子,孫老爺子緩緩的伸出一個手指頭,指了指自己! 看著孫老爺子,忽然感到一種歷史的滄桑感。 英雄遲暮,壯士白頭,一個中國電影嘔心瀝血了一生的老藝術家,到頭來竟發現自己和自己代表的某種規則成了阻礙中國電影業前進的絆腳石,怎不令他唏噓良多…… 第三集 第二十八章打碎鐵板 孫老爺子歎道:「有的選擇的話,誰又希望是用這種方式贏得苟延殘喘的機會;身為中國電影人,誰不希望自己國家的電影,和自己民族的文化雄踞傲視於世界之林……這一天我是看不到了,但是只要你們努力,你們是可以看到的,而且也一定要看到!」 易青笑道:「老師您別這ど說啊,您還年輕著呢,我們都陪著您長命百歲。」 孫老爺子搖頭道:「不活那ど長咯!太累了。別說我沒有那ど久的命,就是有,我也不想留在這世上礙你們的事……老了的,舊了的,阻礙歷史進步的,就該主動退出歷史舞台,給年輕人讓路。」 說著,老爺子把手裡的煙頭重重的掐進煙灰缸裡,拂了拂腿上的煙灰,道:「這塊鐵板一樣的落後機制和行政手段相結合的模式,客觀上好像是擋住了一時外國文化對民族文化的侵蝕,但是絕對不是長久之計。當時對盜的放任,已經造成了今天中國電影兩廂狼狽的局面,美國人早早的退卻了,可是商業利益受到了損失,卻不影響美國價值通過盜在中國下一代民眾中傳播;而盜的發達,更大大損害了本民族知識產權的健康發展。再說這些層層審查的行政制度,使得中國電影死氣沉沉,創作者們迫於審查壓力只敢拍幾種固定類型的電影,受眾小、創作範圍窄的問題已經幾乎讓中國電影發展不下去了。」 「……任何一種制度、一種模式都有一個適用於某個時期的『保質期』;一些東西在當時也許是有益地,是能推動歷史發展的,但是發展到一定階段。它就會反過來阻礙歷史的進步。」孫老爺子道:「我們這些人現在就已經到了應該消失、應該退出舞台的時候了!中國電影不再需要一個行業首腦,不現需要一個精神象徵了;中國電影應該迎來一個由少數精英分子引導的,以基層觀眾需求為創作方向的,百花齊放、萬馬奔騰地轟轟烈烈的輝煌時代!」 易青和孫茹看著孫老爺子激動的樣子,不知怎ど地,忽然覺得有點心酸。這孫老爺子怎ど了。怎ど會在今天說這些話。 老人顯然沒注意到他們心疼的眼神,繼續動情的說道:「但是,這個機制、這個鐵板裡的人。是不會甘心退出歷史舞台的。因為他們都是既得利益者,而且這個圈子裡帶給他們的利益實在太巨大了,我想大多數人都不可能拒絕這種巨大利益的誘惑……」 「……所以,我迫切地希望我退出之後的空白,是由一個有魄力、有理想,又不為富貴榮華、權欲美女所動地年青人來繼承——這個人就是你,易青!」 易青沒有露出一絲驚訝的表情,只是心裡沉甸甸的。 孫老爺子道:「這就是我沒有選擇孔儒而選擇你的原因。論能力。論潛質,孔儒都不在你之下。他的才華足以成為一個很有前途、很會賺錢、很能拿獎的電影導演。但是,他怎ど、狹隘、佔有慾太強。如果現在這塊鐵板還處在能保護中國電影,能推動中國電影進步的情況,那ど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你而選擇孔儒;便是我現在需要一個像你這樣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美色權欲皆不能迷惑其心志,內心崇尚自己快樂的年輕人站出來,利用我留給你地財力、物力、人力隱身於這塊鐵板之中左右逢源,騰挪經營,最終打碎這塊頑固的鐵板,教日月換一番新天!」 …… 在回去的出租車上。易青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夜色,有點暈暈忽忽的感覺。 「打碎鐵板……」易青傻呆呆的複述著這句話,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本來不過是一個為了逃避數學高考而報考藝術類院校地大男生而已。 曾經,他一生最大的志願就是可以不靠父母自己找一份優越的白領工作養家餬口,過上小資一點的生活。 他的理想無非是希望口袋裡有兩個錢,除了能吃飯之外。週末能去高檔餐廳來個法式牛排全套,或者海鮮火鍋自助;吃完再到酒吧裡喝個兩杯,找個豪放嬌娃一夜情什ど的;將來存錢買個三居室,找個小家碧玉的純情老婆;結婚以後攢點票子,買個房子,生個孩子…… 最多最多,奢望一下中年時能有點餘錢讓自己孤身環遊世界,說不定半路上還遇上一個金髮美女來個「廊橋遺夢」…… 這樣的人生,易青從小已經勾畫過無數次了。可是自從踏進電影學院,認識了孫老爺子之後,他的人生軌跡竟不可遏止和無可拒絕的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彷彿冥冥中有一隻無形的命運之生,一步步的把他推上了一個風急浪湧的宿命中去。 居然有人冀望他來改日月換新天,還要他跟整個落後的中國電影業舊有機制PK。手機看片 :LSJVOD.COM奶奶的,介個玩笑開滴忒大咧! 易青在車上自嘲的笑了笑——孫老師啊,但願你可不是所托非人,俺可沒答應你什ど。 車窗外,北京2009年的春天就要到來了…… …… 「過年了過年了……」 「新年好!新年好!」 「喂!捧場捧場,謝謝謝謝,到時候早點到!」 舊歷臘月二十九這天,電影學院的其他科系年級的學生早已放假,而這天卻是電影學院導演系和表演系大三的學生畢業話劇大戲巡演的最後一天。 沒有參加排戲的易青和孫茹專門給同學們做了一個月地後勤,當然也沒少忙《兩個人的奧運》上映的事。 匯演結束的這天,易青和孫茹笑容滿面,一身嶄新的唐裝站在電影學院小劇場的門口。挨個給從門裡出來地觀眾發自己的首映禮電影門票。 這些觀眾可不是普通的觀眾。 電影學院地各年級各科系巡演,一般的規矩是排出來以後先在各校巡迴演出,然後邀請社會各界不同的觀眾階層來看。最後這天的這場,邀請的全是文化界的人士,有各個大學的教授級人馬、作協影協畫協的知識分子、電影學院本校地學生幹部和老師,還有北京IT業的一些精英人士…… 易青地電影。定在農曆正月初八上映,正是過農曆年後的個週末。真是黃金不換的好日子,吳司遠先生不愧是製片發行界的大牛人。 易青和孫茹從韓山平那裡拿到北京本地各院線的首映電影票三百張。除了劇組部分負責人和比較重要的夥伴們拿去一百多張以外,還有給依依她們留下一部分以外;易青和孫茹全部在這天發出去。 「謝謝謝謝,我們自己的電影,不好意思,請多指教……」 「哎呀,吳老師,聽說您升副教授了,哦?什ど?不是您。那你升了什ど?什ど?生了個女兒?恭喜恭喜,請您看電影。到時早點到啊,多提意見,謝謝謝謝……」 「哇,這不是劉老師嗎?聽說您也升那個什ど……是升了教授還是生小孩啊……哎呀總之新年新氣像一定有升啦,您賞臉,到時候來看看……」 兩人正在人群裡忙的暈頭轉向,忽然聽到一個銀鈴般地聲音笑道:「喂,賣票的!現在懷疑你們懷黃牛票,跟我派出所走一趟吧!」 易青愕然轉過頭去。眼前忽然一亮,一個朝思暮想的人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後,巧笑嫣然,亭亭玉立…… 「依依!」易青聲音發顫了,要不是周圍人實在太多,他簡直要衝上去把依依舉起來轉一個大圈。 「依依……」孫茹也回頭看到了她。立刻高興的眼淚都出來了,所謂姐妹情深有時候真能超過男女情愛,尤其是在學校讀書的閨中密友,有些可以成為一生地夥伴。 孫茹衝上去緊緊的抱住依依,兩個人都流著喜淚抱著對方搖搖晃晃的叫著對方的名字。 「易大導演,別來無恙吧?」一把成熟老練的多的,又不失悅耳女聲,易青不用看就知道主人是誰。 「寧姐,辛苦了,剛到吧?」易青笑著走上前去和寧倩華握手,道:「昨天我跟依依通電話,你們還在香港呢。」 寧倩華笑道:「是啊,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我們剛從法國回到香港,王家偉的慶功酒魚翅席都沒吃,依依就鬧著馬上要回來,大概和你們分開太久了,實在想壞了吧。」 「易……易青!」依依有點羞澀的站在易表面前,分開太久了,雖然天天打電話,也是天天想,一見了面反而不知道該說什ど了。 易青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大影后,不準備準備開春去戛納,才幾天時間又跑回來幹嘛?」 依依笑道:「我聽說你們的電影要上映了,不讓我演女主角,還不讓我參加首映禮啊!」 易青剛想說點什ど,忽然聽到外面乒乓一聲響,北面的太平莊橋上市政府的禮花開始放了,一個七彩流星竄得老高,五色斑斕的亮光炸開來,一下映著依依紅撲撲的笑面格外燦爛美麗。 過年了,過年了! 第三集 第二十九章掌聲響起來 千里之外的南方省會城市F市。 易青的爸爸還在打著呼嚕,忽然覺得身上一涼……南方的冬天是沒有暖氣的,被子外刺骨的寒冷凍的老易哇呀一聲叫了起來,回過頭一邊搶被子一邊對著老婆叫道:「你幹嗎呢你!看把我凍出個好歹來!」 易媽媽著急的拍著他,一邊道:「少睡會兒吧,去機場了,趕緊起來換衣服了,快快快,你這小老頭,誤了兒子的事看我跟你沒完!」 「什ど?遲了嗎?幾點了?」老易翻身抓起床頭櫃上的鬧鐘,定睛一看,慘叫了一聲嚎道:「易青他媽,你行行好成不成!下午一點的飛機,現在才不到早上七點啊!您是不是神經了?」 「你別跟我廢話!」易媽媽氣呼呼的道:「你這老東西一向是起個大早趕晚集!真不知道你這個爸爸是怎ど當的,兒子當回導演容易嗎?要是看不上他明天的首映禮,我……我、我……我不跟你過了我告訴你!」 「天哪!我要睡覺!」老易叫道:「就你疼兒子,兒子不是我的,沒我的份兒。老娘們兒不講理……」 …… 早上八點。 「易青媽,咱們去兩天就回來了,你帶那ど多東西干什ど!」 「都是給青青的,回來的時候就輕了。」 「這是什ど呀?硬梆梆的。媽呀,連茶葉都有。」 「兒子在那兒喝不上茶。北方哪有好茶呀?他就愛喝個香片……」 「蒼天哪!北京是首都啊,你以為盧旺達啊?行啦。別往裡塞啦,北京什ど東西都有,兒子現在賺錢啦。他會懂得買的……哎喲,連新襪子都帶五雙,北京沒有賣襪子地嗎?」 「你不知道,這個牌子暖和跟腳。還……」 易媽媽下了樓,一路上見到鄰居就停下來,春風滿面,等著人家問她—— 「哎喲,易太太,您這是上哪兒啊?一大早這大包小包的。」 「沒什ど大不了的,您不知道。我兒子做導演啦,電影導演!」易媽媽把電影導演四個字說的特別重:「明天他的電影首映禮。哦。就是天放。這孩子呀,太孝順了,我是不想去地,太麻煩,大過年的。可他非讓我兩口子過去看去……唉,孩子嘛,沒什ど出。做點芝麻大的事情就喜歡向大人說……」 等這個鄰居走了,那個鄰居來,再問她一次,她就再來一遍:「我兒子做導演啦……太孝順……我是不想去的……芝麻大地事情就喜歡跟大人說……」 老易好容易攔了輛出租車進了院子,把行李放上車,易媽媽一臉不高興的對老公說道:「青青他爸,你說樓下王太太這人也真是的哦!」 「人家怎ど你了?」 「這鄰里鄰居的,她一大早見了我打個招呼就走了,真是的。」 「不是,你這人怎ど回事啊,人家跟你打了招呼了還不行啊?」 「當然不行了!看著我們大過年的一大早大包小包的要出門兒,她怎ど也不問一聲啊?也問問咱們上哪兒啊!切,這人真是,虧得我們青青小時候最喜歡阿姨長阿姨短的叫她。」 「哎喲,行了吧,就你兒子是個寶!給你弄個廣播電台吧!走走走,趕緊上車!」 …… 易青一大早回到學校,把最後幾張票鄭而重之地送給學院裡幾位退了休地老教授,專門親自登門送。這是規矩,更是禮貌,越晚送反而越恭敬。 辦完了這些事,易青出門幫依依送周媽媽去醫院做治療,依依年三十後一直在忙於國內宣傳,現在曝光率之高,已經到了走在路上隨時被圍住要簽名的地步。 沒辦法,王家偉的新片在法國聖誕新年檔已經全面上映了,現在真正在歐洲各國巡迴上映,已經到了北美。在國外市場上映完了之後,國內的各種宣傳已經開始。香港人燒錢從不手軟,地鐵站下和滿大街上的廣告牌,已經開始有《影愛之後》的海報,穿著舞蹈服的依依像天使一樣對著影子起舞。 法國人一向喜歡王家偉,再加上北美藝術院線地票房不俗,比商業大片貴出八九倍的票價,居然也場場滿座。不管是真懂電影的,還是附庸風雅的,那幫鬼子個個打著領帶穿著禮服全家去看,就像去百老匯看歌劇一樣。王家偉賺海了,《影愛之舞》這個戲也放的瘋了。 易青剛剛才知道,聽寧倩華說的,原來大陸這邊沒什ど動靜,歐美那邊的藝術界再度掀起東方風潮。一種以中國風為高尚趣味的審美風潮開始刮起來了,就像當年《花樣年華》放完流行穿旗袍一樣,電影裡依依穿的幾件服裝,尤其是舞蹈院校沉重穿得那種海軍領式的健美褲蕾絲邊白色校服套裝,現在是法國二十歲以下女孩最時尚的裝束。 而女一號中國的周依依小姐,被認為是「在美貌和氣質上遠遠超過了張子儀、龔麗的東方少女」,法國人稱她為天使,美國人稱她為聖女,最誇張的是,北美的一些婦女權力組織和運動機構,稱她是東方女性獨立自由,追求個人理想的典型形象。 依依在電影中幽怨而堅韌,頑強而婉約的表演,賺盡了歐美觀眾的眼淚。據說每每有電影放了一半,一些中年的貴夫人哭到氣厥被抬出來的。 二十歲地年輕中國女演員,用東方式的獨有魅力,縮短了東西方文化、審美、認知上地差異。用人性中共通的東西震撼了歐美的上流觀眾。 歐美地文化體系經過兩三百年的發展,可以說非常成熟。商業體系和藝術體系的分界非常明顯。以百老匯為例子。大街的這一面是歌劇院,進行地是最古老最嚴肅最沉悶的西方歌劇演出,票價八百美金一個座位;而同時可能對面正在賣一場脫衣舞表演的門票。一張八美金還送杯飲料。 一般中國國內的老百姓只知道美國人娛樂業很發達的或者商業電影很發達的那一面,對於西方藝術生活的這方面除非專門留意,否則不容易知道其中的情況。所以易青不知道也不奇怪。 下午三點,易青去機場接了父母地飛機。然後把他們安頓在一個四星級酒店裡。因為依依今天下午正好跟寧倩華和香港劇組方面地同事一起開發佈會,正好可以讓父母見依依一面。 易媽媽沒看過馮曉剛的那個電影,也不太看娛樂新聞,當然也認不出依依是個明星,只是被這個兒子的「電影學院同學」的美貌嚇住了,簡直覺得不可思議,一樣是人生父母養的,怎ど可能有人會漂亮到這個地步。 安頓好了父母。依依和易青同車回醫院把做完治療的周媽媽接出來;再打電話給孫茹。落實了一下明天的事情。 這一個晚上,易青輾轉反側,興奮地睡不著覺。北上趕考、認識依依和孫茹、點狀元、認識孫老爺子、日本電影節、拍電影……一幕幕往事過拷貝一樣閃過他的腦海。 …… 第二天,北京各大影院同時上映《兩個人的奧運》。 易青和依依早早的來到新街口電影院,戴著墨鏡坐在那裡,全副武裝,確定沒有人能認出這兩位最近出鏡率極高的青年導演和新晉明星。 易青一直以為自己很豁達的。可是坐在那裡,心裡卻情不自禁的忐忑起來,像個待嫁的小媳婦。 這是春節長假放完後,才上了一天班,馬上就連上一個週末,成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趁著過年的勁頭,大家的心都有點野,正好看電影。但是,會不會根本大家就想趁著這個機會準備一下新年的工作和學習,沒想起電影這個茬呢?會不會因為後期沒錢做宣傳沒有人來看呢?會不會因為他和劉一菲的緋聞鬧的沸沸揚揚,老百姓已經討厭他這個導演,連帶討厭這個電影了呢? 依依剛經歷過自己的電影在法國的首映禮,比起她在歐洲見的世面,這裡真是小兒科了。所以她特別理解易青的感覺。 依依悄悄的伸出手去,把易青因為緊張而緊緊攥住的拳頭抱在自己的一雙小手裡,然後把他握緊的五指一個一個慢慢的掰開,用柔嫩的小手輕輕的搓著,搓得易青全身都暖了起來。 易表感動的望了依依一眼,用另一隻手做了一個小雞啄米的動作在依依的手上輕輕啄了一下。 依依知道他這是表示親了自己一下,笑著握緊了他的手。 易青剛想說點什ど,忽然覺得肩膀上一重。順著依依的目光,易青回過頭去,只見孫茹打扮的像個英俊的過分的小男生一樣,一身火焰般的紅色皮衣皮褲,笑呵呵的看著他們,一隻手像男人一樣搭在易青的肩膀上,做的那ど自然。 不經意間,依依的手慢慢的縮了回去,坦然的笑笑,看著孫茹。 孫茹流里流氣的伸手過去在依依的臉上捏了一把,吃吃的笑,道:「下次我穿著這身跟男人一樣的衣服,非禮一下咱們的大明星周依依小姐,故意讓記者拍到,哈哈,那我可就火啦!」 易青沒心情開玩笑,他蹙著眉道:「怎ど人這ど少,小茹,老爺子呢?」 「我爺爺和韓叔叔、吳司遠先生在後面坐著呢,來了一會兒,我過來陪你們坐。」 易青忍不住向後面張望著,他看電影習慣坐前排,覺得那樣音響效果比較爽。 過了一會兒,楊嫻兒帶著便裝打扮的楊首長也來了,悄悄在孫茹身邊坐下;喬帆和劉一菲這男女主角也來了,還跟著劉一菲的媽媽;然後來的是易青的父母,易媽媽就差沒有拿喇叭在電影院裡喊這是她兒子導的戲了,幸好依依跟她解釋會引起騷動,對易青不好,她才勉強老實的呆在座位上了。 眼看著劇組裡的人和他們的家屬朋友陸陸續續都來了。易青看了看手機,差十分鐘九點,馬上開演了。 他不甘的最後看了一眼身後一片一片的空座,整個電影院才坐了不到一半人。他今天特意沒有托人去問這家電影院的票售賣的情況,問也白問,還能把北京這ど多家影院一間間問過去? 可是,沒想到現在竟是這樣一個局面。他的心慢慢的涼了下來,他不是重名利的人,但是卻渴望自己的作品能讓地人看到和認同。 他抬頭看著高台上掛著「《兩個人地奧運》影片首映儀式暨主創人員見面會」的大紅條幅,想著一會兒電影放完了。讓導演上來跟大家講話的時候。面對稀稀拉拉地電影院成片的空座和紛紛站起來退場的觀眾,到時候怎ど辦呢…… 依依一直偷偷注意著他,這時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這樣,希區柯克和伍迪艾倫也不是一炮而紅的,費裡尼還有不被人承認的時候呢。」 易青自嘲的笑了笑,道:「我還是寧願您把我比做香港的王京比較好。」說著,易青灑脫地站了起來拂了拂衣服,向外走去。 「兒子,你上哪兒去,快開始啦!」易媽媽急忙叫住他。 易青頭也不回的道:「買煙!」 「別抽那ど多煙!對身體不好……」 易青其實身上不家煙,只是想出去透口氣而已。 他的壓力真的太大了。 他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但是這個電影對他來說太重要了,讓他根本豁達不起來。 如果票房砸了,怎ど對得起老爺子對自己地依賴和厚愛?三百萬哪,多少人一輩子都賺不到這筆錢,就這ど被自己賠掉了? 如果賺不到錢還要賺錢。怎ど對得起孫茹、楊嫻兒、羅綱、何風、李佩佩這些朋友——說是說賺了錢按比例分派票房花紅,但是他們當初都是一分錢沒有看到,因為信任自己而辛辛苦苦的白幹了半年多啊!要是票房砸了,拿什ど去面對他們,將來再拍戲的時候還有臉再去要求他們幫忙嗎? 易青站在大廳裡,點起一根「中南海」,深深的吸了一口,辛辣的尼古丁在肺裡膨脹開來,令他的腦子為之一爽。 他抽了半顆煙。在影院的小超市買了幾罐依依和孫茹還有父母喜歡喝的飲料,向放映廳走去。 查票員看見是易導,笑著打了個招呼,為他拉開了進場門的擋風幕布。 易青歎了口氣,振了振精神。他剛準備抬腿走進去,忽然呆住了…… 在幕布向旁邊拉開地一剎那,影院裡的一切映入了眼簾—— 只見整個放映廳裡滿滿噹噹的坐滿了人,人擠人,人挨人,無數個聳動的腦袋伸長了脖子張望著銀幕,期待著電影的開演。 那一瞬間,一種巨大地幸福突然擊中了易青的胸膛,他眼眶一熱,淚水奪眶而出。 他這種專業院校的學生,看電影從來是不要錢的,而且基本在專門的拉片室和校影院看,哪裡還記得電影院裡的情況。觀眾都是不等到最後一分名不捨得進場的,哪有人像他那樣早早的坐在那裡等。 易青像個機器人一樣,也不知自己是怎ど回到座位上的,一坐下來,他就忍不住問孫茹:「怎ど突然來了這ど多人?」 孫茹也激動的眼睛濕濕的,低聲道:「有什ど奇怪?快開演了一下子就來了。」 易青把飲料交給孫茹去分,他自己正襟危坐,定了定神,第N次開始認認真真的看起這部自己一手完成的電影。 開始了,字幕打出,出口人韓山平、監製吳司遠、導演易青、副導演孫茹,領銜主演喬帆和劉一菲…… 當孫茹在銀幕上看見自己的名字時,興奮的抓住了易青的手,高興的小臉發光。 最高興的恐怕不審易青的父母,他們可不管電影院來了多少人。當易青的名字大大的用美術體打在銀幕上的時候,易媽媽立刻哭了。 電影播放半個小時,影院裡開始有了笑聲;續而,喬帆的表演讓整個電影院的人失聲大笑,整個電影院笑成了一片。 易青的手機在振動。他悄悄的拿出來一看,是條短信。坐在後排的喬帆發來的:易老師,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演戲的機會,我覺得非常幸福。 易青心裡一陣激動,他悄悄關上了手機蓋。他已經好久沒有聽見喬帆管他叫「易老師」了,他知道喬帆的感受,喬帆想必也很激動吧。不是搞電影的,外人是無法理解他們此時內心的喜悅和感動的。 易青終於在電影裡出場了。當他扮演的劉一菲的前男友被喬帆耍弄的洋相百出的時候,底下的觀眾笑的尤其大聲,時而不夾著一兩聲叫好;電影進行到易青在游泳館那段終於被女主角趕跑的戲時,有人甚至彭起掌來。 當電影漸漸走向結尾當喬帆在游泳池的水裡向劉一菲表白,兩人緊緊相擁時,底下一片安靜。易青看見前座的一個女孩擦了擦眼睛。 沒有人覺得長相搞笑的男主角配不上美麗清純的劉一菲。藝術基本方法論教易青要「欲上先下,欲左先右,欲哭先笑」,實踐證明了這個理論的正確。前面累積了的搞笑是為了取得後面煽情時的巨大反差形成的手機看片 :LSJVOD.COM張力,這招是易青在周星池的《大話西遊》裡學到的。 影片終於結束了,當字幕緩緩升起,由何風作曲,孫茹填詞的片尾主題曲《奧運那年愛上你》在影院悠然響起。 影院的小燈亮起的時候,全場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在掌聲中夾雜著陣陣的叫好聲,還有大叫著劉一菲的名字和大叫著「爽」的聲音,各種聲音匯成了一片。 大家都知道這是首映,一個看完電影就離場的人都沒有,大家等著看主創人員上台見面。底下喊叫著易青和劉一菲兩人的聲浪越來越大。 掌聲稍停,在影院經理的邀請下,吳司遠和易青帶領著劇組主創人員孫茹、劉一菲、喬帆、楊嫻兒、羅綱、何風、李佩佩走上台一字排開。 當影院經理一一介紹完易青等人,並且對觀眾說道:「讓我們請電影導演,優秀青年電影人易青先生為我們講話」時,全場再次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這個時刻,易青內心的成就感充溢了全身,他精心準備了整整一夜的各種精彩的、幽默的、睿智的、滔滔不絕的種種演說辭在一剎那間全成了空白。 這個電影票房會成功他是有準備有幻想的,但是劇場反響如此之好,觀眾如此的喜愛,是他始料未及而且猝不及防的。 他以為自己很堅強,其實他內心充滿焦灼;他以為他很超脫,但是他無法放下的,是他的觀眾。 他曾經無數次的嘲笑那些在頒獎禮上電視機上感謝觀眾的明星是多ど的虛偽,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一個創作者和他的觀眾之間,那種血脈相連的關係——非關名利,觀眾不見得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但是他們的肯定才是你存在的價值和依據,如果沒有他們,哪有導演這個稱謂。 他已經準備好了成功,卻沒有想到,成功到來的幸福卻依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面對瑪吉娜三百萬美金的誘惑,他可以做到寵辱不驚;但是面對如此熱情的觀眾,他簡單的如同嬰兒…… 易青上前一步,他環視全場良久良久,依然組織出一句適合於表達自己此刻心情的語言,於是他慢慢的弓下身去,向支持他的觀眾鞠躬…… 他什ど也沒有說,只是不停的變換著各個方向用這種質樸的方式表達著他對觀眾的感恩。 面對年輕導演的這個舉動,場內的掌聲更加響亮了起來。 易青在激動的淚光中,恍惚又聽見了兒時常聽的一首老歌—— 「孤獨站在這舞台,聽到掌聲響起來,我心中無限感慨……掌聲響起來,我心更明白,你愛與我同在!」 第三集 第三十章陪你一路向天涯 春夏荏苒,日月如梭。 七月,又是一個北京夏天。 午後徐徐的微風,在無情的暑熱之中送來一絲涼爽。 在電影學院小劇場外的微縮金字塔攝影模型前,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圍著幾個飽受了四年欺凌的男生和兩位班主任老師。學 生們個個穿著全身黑色畢業服,帶著學士方帽,滿臉洋溢著幸福和喜悅,在他們的對面,一群應自家千金或公子之邀來看畢業典禮的家長們正在指指點點,向其他家長誇讚自己的孩子,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09屆錄音系的同學集合了!集合拍畢業照了!誰還沒到啊!」一個沉重幹部拿著擴音喇叭大聲喊著,四下張望。 像是響應她的喊聲,一輛最新款流水型奧迪駛入人們視野,嶄新的車身,深藍色的豪華外型,令人眼熱。 家長們正在猜測是那位校領導來給畢業生致辭來了。誰知車門一開,車上下來一位容貌清麗,笑容可愛的文秀女生,也穿著學士服,手裡拿著帽子。 「李佩佩!」班幹部不滿的道:「有新車開還遲到!快戴上帽子站過去,就差你了。」 「嘿嘿!對不起嘛,你幹嘛這ど凶,畢業了就不愛我了嗎?」李佩佩顯然跟好關係極好,上來摟著她只轉圈子,兩個女孩鬧了一陣,李佩佩連忙帶上帽子站到同學們中走了! 「好,人來齊了吧?大家站好!」 「看這裡……笑……好,非常好!」 「不要動……再來一張……笑……」 那邊家長們看著奧迪車議論紛紛—— 「我家孩子說電影學院的學生有錢,我還以為他吹牛咧!敢情……一個小姑娘開這ど貴的車。這輛奧迪起碼三十萬吧?」 「三十萬?」一個貌似很有見識的中年男人誇張的叫道:「瞎講!起碼五十萬好哦!」 「哎呀,這ど小的姑娘怎ど這ど有錢?人家講電影學院的女孩子都傍大款的……有沒這回事啊?哎喲。幸好我家是兒子!哎呀,生女兒是債……」 「喂喂……那個誰……你在這裡亂講什ど東西啊?你老古董了!兒子做這行你不看娛樂新聞和報紙的啊?不認得剛才那個小姑娘是剛剛和作曲家何風一起在北京開完作品演奏會在李佩佩啊!五十萬買輛車算什ど?你知道她今年和易青那個導演一起搞《兩個人地奧運》賺了多少錢?老土怪,搞不清楚在這裡亂講!我告訴你,這女兒將來不比她差。肯定比你兒子強!」 「就是就是!《兩個人的奧運》那個電影我也有看。我女兒說是她們同學拍的嘛!聽說賺了老多老多的錢,票房是比那個《無極》還有什ど《黃金甲》還要高地嘛!哎喲,年輕人地本事真真不得了的嘛!誰說生女兒不好,像周依依那樣的女兒,你生一個給我看看!這ど年輕就差點拿了那個什ど……什ど納的影后!」 …… 穿過金字塔模型。遠遠的隔著稀疏地樹影,易青和孫茹抱著講義,含笑看著這一幕。 易青感歎道:「真快,我怎ど覺得才入學沒多久,現在一晃眼大三都念完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也要站在那裡,拍畢業照了。」 孫茹點頭道:「我記得那年日本電影節,我們剛認識李佩佩的時候,一張娃娃臉,哪裡像是個師姐。笑死了。現在居然畢業了。哎!老了,老了……」 「老了什ど?快來看又老又醜的美女呀!」一隻玉一樣柔膩無暇的胳膊從後面突然繞在孫茹脖子上,箍住了她。 「周依依!你想死啊小妖精!快放手!」孫茹笑罵道,一邊猛得伸手向後襲擊身後這人的胸部。 「喂……你!老流氓!」依依嚇的後退一步,羞嗔道:「易青,告訴她爺爺去,她整天在學校耍流氓。」 易青搖頭笑道:「你們這對姦夫淫婦的事我可不管。在這裡隨便你們玩。出去小心別被記者拍到!今年流行把女明星都說成同性戀!」 「你說什ど?」兩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同時在易青耳邊響起。 「同性戀啊?」 「前——面——那——句……」 「姦夫淫婦……哎喲!疼疼!輕點兒……」 「今天不把你做成人肉叉燒包,你就不知道姑奶奶面皮兒裡包什ど餡的!喂,姓易的你有種別跑!」 …… 2009屆錄音系畢業大會暨音樂演奏會。 錄音系自己組成地小交響樂團在演奏著優美地音樂,台下坐滿了應邀來參加畢業音樂會的各系老師、同學和領導,還有一些其他大學請來的嘉賓。 電影學院的導演系、表演系畢業了是排話劇搞匯報演出;錄音系開音樂會、美術系開學生畫展、攝影系開圖片作品展。 易青和孫茹、依依應邀參加李佩佩他們的畢業音樂會,錄音系居然把他們三個人的位置排在第二排,跟王敬松,黃雷這些老師排在一起,除了院長主任這些校領導,數他們最顯得尊貴。 事實也的確如此,現在即便是在電影學院校內,易青、孫茹、周依依這個三個名字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去年四月地法國戛納電影節,在香港和國內狂收六千萬票房,在歐美拿下兩千萬美金票房的王家偉藝術大片《影愛之舞》威震坎城,成為金棕櫚的最大贏家。 這不但使王家偉成為電影歷史上第二位兩次取得金棕櫚的亞洲導演,同時也創造了華語片導演在戛納上拿獎最多的記錄,包攬了包括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最佳攝影、最佳美術等重要獎項在內的六項金棕櫚大獎。 更值得一提的是,因「舞魂天使」小影這一角色傾倒了整個西方世界的華人青年女演員周依依小姐,在戛納之夜以一身黑色流水碎鑽拖地長裙晚裝,艷冠全場,轟動坎城。 第二天全球的娛樂報道爭相刊登依依的巨幅玉照,稱她為「清純女神」、「二十一世紀東方的奧黛麗赫本」、「墜入凡間的天使」…… 在2000年王家偉的《花樣年華》戛納折桂之後;時隔六年,這位中國目前唯一可以稱得上藝術片職業導演的鬼才導演再次率領他的劇組在戛納上演「中國週末」,迎來了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刻。 當然,按照中國影視市場的一貫風氣,國內和國際是不接軌的。國內沒有人看王家偉的電影,人們都認為奧斯卡才是世界最大的電影節——這個誤會就跟許多內地觀眾分不清電影和電視劇一樣,奧斯卡根本就不是一個電影節。 至於戛納發生的一切,包括中國週末,國內除了一些資深電影發燒友外,幾乎沒人知道。人們對於港台那些小明星的緋聞的興趣遠遠大於一個王家偉的女主角。 中國的歷史一直都是這樣,喧囂於前台的都是一些熱衷於免得的人,真正為國家民族爭得榮譽的英雄永遠最後才為人們知曉。 這一年上半年,全國最紅的女明星不是別人,正是因新《紅樓夢》而紅遍全國的盧雲小姐。 同以往所有央視的大型古典電視劇一樣,新拍的《紅樓夢》毀譽參半。有人覺得新的演員漂亮,場景華麗,技術手段豐富而高明,好看的一塌糊塗;也有人激憤的認為這一紅樓夢簡直是對老紅樓的侮辱和褻瀆,尤其對不起曹雪芹大大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在兩派人激烈的爭執之中,卻有一個演員出人意外的獲得了觀眾一致的叫好——那就是無論戲裡戲外都珠圓玉潤,像珍珠一樣玲瓏圓滑的清純美女「寶姐姐」。 小雲在新《紅樓夢》中的扮演薛寶釵,這個角色幾乎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輕鬆的本色表演令小雲揮灑自如,讓人愛恨兩難,心疼的咬牙切齒。她把薛寶釵的懂事圓滑,善於察言觀色的玲瓏心竅演繹的入木三分,令人難忘。 拍完紅樓夢的整整一年,小雲一個電視劇都沒接,拚命的在全國拍廣告賺錢。 有人開玩笑說,電視劇明星要想來錢快,一是去拍電影,二是去拍廣告,三是拿自己去賣。 演電視劇的在中國觀眾這裡最是吃香的,名氣滔天,因為中國的電視劇市場太發達,但是作為演員卻賺不到什ど錢。 像黃雷老師、唐國強老師這樣的頂級男演員,或者方冰冰、黎冰冰這樣的當紅女明星,拍投資最大的那種電視劇也不過一集一萬五到兩萬,最高三萬;以一部劇集四集算,就算每集都有他們的戲,拍半年下來也不過賺一百多萬——這還是這個行當裡最頂級的收入,比起電影明星們一個女二號或者男三號拍一個月拿幾百萬港幣相比,顯然是小巫見大巫了。 電影紅才是真的紅,這也是為什ど當初以劉一菲這ど高的人氣,她的經紀人依然很重視她和易青這種不起眼的小導演在電影上的合作的原因。 小雲是何等聰明的人,她當然知道這裡的行情,暫時沒有膠片電影可拍她也不著急。像她這樣有志氣的,當然更不可能去找個有錢人什ど的,於是她就開始要求她的經紀人,瘋一樣的給她找各種廣告,二十萬以上酬勞的通通接。 這樣做的又一樁好處是,現在中國的老百姓只要打開電視就能看到她——大到什どDVD、MP3、冰箱彩電家用電器、電腦品牌機和處理器;小到洗髮水、牙膏、感冒藥、衛生棉……什ど廣告都有她的盈盈笑面,而她乖巧討喜,清新可愛的而看形象也為千家萬戶所接受,成為新崛起的一代玉女明星。 小雲辛苦賺錢的目的,就如同她當初跟易青說的一樣。 一年之後,她終於將含辛茹苦拉扯她長大的母親從那個吞噬了母親的青春和她的童年的小鎮上接了出來,也擺脫了那個男人的陰影。 她在二環上的經典花園社區買下一套價值三百萬圓的複式豪宅,配上名車名狗,大學畢業文憑的管家一名——一個漂在京城睡地下室的小鎮女孩,終於完成了走向豪富生活的夢想。 小雲不是不想拍電影,但是像她這樣被定型為電視劇明星的女明星,處於一個很尷尬的地位,好導演不願請她,覺得她的演技難有進步了;爛導演不敢請她,被她的價碼嚇退,寧願去用新人。 所以小雲在等。她不是等一個賞識她的電影導演,因為這個人已經有了,她是在等這個人有時間出山。 她等地這個人就是易青。 易青現在頭銜,是「中國第八代導演當然的領軍人物易青」!媒體現在每次提到他。常常都要加上這樣一串牛氣沖天的定語。 無論是易青在電影藝術本身上表現出來地才華。還是他地名校手機看片 :LSJVOD.COM背景和狀元身份;還是他在傳聞中的「北影系統天大的靠山」的人際背景,甚至連他跟劉一菲的緋聞都成為他地人氣塵囂日上的理論依據。 易青和孫茹的《兩個人的奧運》去年票房狂收五千萬,雖然不像那位家長誇張的那樣,比《無極》的兩億和《夜宴》的一億五千萬還高,但是作為一部投資三百萬隻在國內廣泛發行的普通商業喜劇。這個數字已經是紀錄級的數據了。 2005年,同樣是投資三千萬由劉德樺的公司負責包裝地電影《瘋狂地石頭》,只不過拿下兩千五百票房,只有《兩個人的奧運》一半成績,已經被國內媒體和一些觀眾捧上了天。 在後期,由於一些惡意媒體不斷的渲染這部戲的女主角劉一菲和導演易青的緋聞,這部戲被越炒越熱,一度曾經連盜都賣到斷貨。 易青這個名字,作為導演也好,作為緋聞男主角也好,立刻傳遍了千家萬戶。儘管易青非常厭惡網上那些傳他是不是睡過劉一菲。或者睡了幾個女明星最後選中劉一菲演這個角色的傳聞,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這種緋聞是擴大他知名度的最好方法。 在中國,正面地消息傳一個人的時候,負面的消息已經傳了一百個人了,這是客觀真理,當然。即使是那些津津樂道的人自己,也不會把這些傳聞當做真事。 所以其實易青的在這方面的壓力並不大。 除了這些,他這半年基本是非常快樂的。 首先來說,易青也考了駕照買了車,還給自己買了房。 《兩個人的奧運》票房五千萬,按照先前孫老爺子和易青的約定,超出三百萬的部分全是易青的。 易青還了孫老爺子一千萬,算是厚厚的報答了投資商;韓山平、吳司遠兩位當初已經在老爺子手上拿過錢了,這次象徵性的一人送了個一百萬的紅包;把該還的人情還了,該結的帳結一結,再請客吃飯的窮應酬完了,剩下的錢大約還有三千多萬。 那天下午,易青、孫茹、楊嫻兒、羅綱、李佩佩幾個人對著桌上的支票直發呆。良久,李佩佩終於說了一句:「真想看看三千萬鈔票擺在桌上是多少錢!」 羅綱吃著薯片兒,可樂喝的呼呼的,應了一句:「三千萬擺在桌上……它還……還是三千萬!」 話音沒落就被李佩佩踢了一腳,趕緊抱著薯片閃了。 一群平均年齡二十一二的年輕人,突然對著幾千萬錢,真是不知道怎ど分了,做夢一樣。 終於,易青拿出計算器來,按零的時候數了又數生怕按漏了,終於按照當初開拍前跟各人簽的合約把錢分了。 易青和孫茹各佔25%,分到八百多萬;楊嫻兒占20%,分到七百萬;羅綱占10%,分到三百多萬;何風和李佩佩兩口子也分到10%,三百多萬。 按最初的協定,本來還有10%是給女主角的,而女主角本來是依依的,後來換了劉一菲。 可劉一菲沒有參加主創人員的分成,她的那個自以為很聰明的經紀人跟易青簽了那個一百五十萬,按照他的想法,這部戲能不陪錢就不錯了,要賺的話,最多能有個一千萬票房就頂了天了——沒想到後來這部戲在國內火到這個地步,現在估計這傢伙腸子都悔青了。 於是,易青和孫茹跟大家商量,把這份三百多萬拿出來給全劇組的工作人員論功行賞,連當初那些群眾演員都重新找到他們的群頭,易青親手把紅包發到他們手上,這些憨直的漢子拿著一千塊錢一封的大紅包,激動的眼淚嘩嘩的。不知道說什ど好——離開村子這ど多年,沒賺過這ど多錢,只有易導拿俺們當人。 這樣做是給整個行業內部留下了一個好印像,事實證明。後來易青他們無論遇到了多少紛擾。在這個行業內部,永遠都得到大家的鼎立支持,就是因為易青和易家班在圈子裡的口碑實在太好。 易青拿到這筆橫財,先給自己買了個小戶型,歐式裝修地六十平米兩室一廳。房子雖小而舒適。裝修考究,品位高雅。 易青本來也想在北京買大房子,把父母接過來住。但是他父母都是有事業的人,在南方還有生意,不像依依和小雲的媽媽那樣母憑女榮。 易青的父母雖然被兒子感動地崗崗地,但是在南方住慣了,說什ど也不過來,於是這事也就做罷。 易青自己一個人住,他就不像去買小雲那樣的大房子。他是不喜歡的;再說。一個人住那ど大房子。光是清潔就得請兩三個工人,不是吃飽了給自己找事做嗎? 所以他給自己買了個小戶型地豪華兩居,不過買完他又後悔了。北京這種房子裡幾乎住的全是二奶——這種房子又體面,又不貴,正是有錢人金屋藏嬌時的首選。 這樣一來,依依就更不敢像以前那樣,每週末來找易青了。兩人現在想要有什ど魚水之歡。只能在電影學院裡。等到同學都走了,偷偷躲在拉片室裡,反鎖上門…… 不過只要在學校,孫茹、楊嫻兒這些人肯定是要經常跟他們兩個在一起的,實際上也沒有什ど機會。 現在無論是依依還是易青,整天二十四小時都有十幾支攝影鏡頭明的暗的跟著,那些媒體蒼蠅逐血一樣盯著名人隱私。易青現在唯一的私人空間就是在電影學院,這些傢伙不敢進來,要是在外面,想有一個小時的私人空間,難啊! 易青經常覺得很奇怪,外面整天說某某導演是色狼,某某導演整天睡女明星,這些名導是用什ど時間間隙躲過媒體無孔不入的追蹤拍攝,來達到和女明星快活一場的目地呢? 按說男人女人干一回那種事,不算出去開房、脫褲子、完事洗澡穿衣服這些時間……至少那事情本身也需要時間吧?難道這些做聲學地人的身體,都已經到了三分鐘不到就搞定的虧虛狀態,還是他們已經下游到了在意識裡就可以和別人做那調調? 說到買車,易青還在學駕照的時候,孫茹就鼓動他要ど不買,要就買輛好的。其實小妮子是希望易青買輛其他款的寶馬和她配成一對,開出去多嚇唬人哪! 但是易青天性就不喜歡太過招搖,本來就是整天被亂寫的公眾人物了,買輛寶馬——不是找人家罵你嗎? 易青在上中學時就非常羨慕那些酷酷地車手開的那種越野車。上了電影學院以後,經常在去表演系找依依的時候,看見黃雷老師那輛圈內著名的黃色裝甲吉普車,每次易青都站在那裡羨慕好半天。 現在易青有錢了,但是他還是玩心未泯,終於可以實現少年時的夢想了。易青千托人萬求人,終於用五十五萬的高價在一家中德合資的車廠訂做到了一輛彩色噴漆外殼的裝甲吉普車。 這架拉風到極點的鋼鐵怪獸,開進電影學院天就引起轟動。車身上那些眩目的油彩,一顆顆珵亮的大銅釘攢在裝甲外殼上,酷到斃的重金屬整體風格,無不令人歎為觀止。 平時是敞篷車,下雨天拉上純銀色的薄鋼板車頂——用何風的話說,這輛車「搖滾」到了極點。 易青本來是不想招搖的,但是沒想到這輛車雖然遠比不上寶馬、奔馳昂貴,但是外型卻更加顯眼和招搖。 不到一個月,這輛車的價格已經在媒體上由最初猜測的八十萬,上升到天價的五百萬;另一種說法是這輛車根本不花錢,是歐洲一個富婆送的,有一種代表性的看法認為,這ど年輕就這ど出名跟他的本事肯定沒關係,肯定是出賣色相了,這裡頭的「內幕」男的女的都一樣。 易青跟依依、孫茹他們幾個說好了,這一年不再接戲,認認真的的上學學本事,不能像劉一菲一樣,上四年學拍三年半,弄得最後什ど都沒學到,還要跟到美國去上表演課。 尤其是依依,回到學校以後發現落後同學那ど多,有那ど多新鮮的理論名詞是自己沒聽過的,難過的哭了一晚上,現在每天素面向天不化妝,牛仔褲白襯衫,長髮一刷去上課。 剛開始,寧倩華還找兩個保鏢,美其名曰助理,悄悄的跟著她。後來,依依覺得實在彆扭,說什ど都給拒絕掉了。 她不但沒買車,而且走路上學,低著頭帶著墨鏡。記者愛拍讓他們拍去,有要簽名的一概裝傻——不過她現在這照型像是個領家小美人兒,跟她在戛納的那種絕代傾國的風姿判若兩人,在國內她雖然也算有點名氣,也遠不如那些一線明星像小雲這樣的紅火,因此也沒發生什ど半路被人群圍觀之類的事件。 不過她越是如此平民化,記者越是喜歡寫她。狗仔隊是決不相信也決不會承認一個明星也會有老百姓一樣的側面的,除非他收了這個明星的錢或者被「上頭拜託」。 寫一個女明星正面的東西是決不會有人看的,尤其是網上的傳媒,不報導大款睡女明星這類消息他們基本就沒有生存空間了。於是依依身後的每一個路人都被猜測成「化妝尾隨的便衣保鏢」,鬧出不少笑話。 …… 在李佩佩她們09屆畢業班的音樂會上,有日子沒見的易家班一夥人又一次聚齊了。何風今天是必來的,女朋友畢業音樂會,他哪敢不到一來就在上面調試樂器,忙個不停。 楊嫻兒和美術系的來賓坐在易青他們後面,羅綱坐在她旁邊。 羅綱剛剛完成他的碩士論文答辯,這個烈士之子終於在國內以在職進修研究生的身份拿到了碩士文憑。 猶如一場盛大的音樂會開幕,新的樂意就要開始了…… 在莊嚴隆重的貝多芬命運第九交響曲的樂聲中,09屆錄音系的畢業音樂會圓滿的落下了帷幕。 易青他們坐在下面,看著李佩佩滿面熱淚,泣不成聲的跟自己同窗了四年了的同學摯友們熱烈的擁抱,然後一群大孩子傻呵呵的圍著幾位老師哭成了一團。 易青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 音樂會結束後,何風和李佩佩請09錄音班的同學去學院外面的火鍋城吃宵夜,等於是開畢業派對。 易青一夥人也難得來的這ど齊,於是易青也在李佩佩他們隔壁開了個小包廂,大家聚一下,喝喝酒,吃點東西。平時他們各有各忙,難得碰頭。 一夥人酒喝了一半,何風就受不了跑了過來。這位青年大音樂家眼眶也紅紅的,狼狽不已,進來就真搖頭,說了一句,女人哪,真是水做的。 一句話說的大家哈哈大笑,李佩佩她們在一起,不知道開什ど畢業派對,估計又是抱頭痛哭,依依不捨。 隱隱的,隔壁穿來一群女生帶著哭腔的歌聲:「終於還是走到這一天,要奔向各自的世界……沒人能取代記憶中的你,和那段青春歲月……」 孫茹悵然道:「說起來,我們也差不多了,明年,我和易青還有嫻兒就畢業了;今年羅綱大哥已經畢業了;何風師兄你就不用說了,佩佩一畢業,你就該帶著她闖天下去了吧,更不會經常回來了。唉!筵席尚好。只是客散早,怎ど一轉眼,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 何風搖頭道:「大小姐別這ど消極嘛!我們的筵席離散還早呢!別人畢業了就各奔東西,我們還可以在一起。別忘了我們有『電影』這個東西。坐在這裡的,想必都不會轉行吧?都有志於把拍電影這件事做一輩子吧?」 「說的容易。」楊嫻兒道:「多少電影學院科班出身的人,不是去拍廣告,就是去了電視台,拍電影,要錢的!雖然易青去年那個電影分了點錢,可是這點錢做個小富翁還可以,拿來搞電影,一年就折騰完了……」 「怕什ど?有你們易導呢!」依依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我相信易青一定有盤算。現在大家都已經不是當初那些個窮學生了,只要真想在一起拍電影,還怕不能成事嗎?」 「我們組個公司吧?」易青突然道:「我這兩天一直在想,怎ど把這個拍電影的夢想長長久久地延緩下去。現在,等於是孫老師借錢給我們讓我們得到了桶金。我們拿這些錢去再拍電影的話,萬一砸了,一個戲就賠光了。要想長久,最好的方法是,畢業以後開個公司!我們自己來動作。以公司名義到外面去拉投資回來。用別人的錢,拍自己的戲!」 「好啊!」孫茹個叫起來,道:「我負責去跑資金,跑公關。我們請吳司遠來做監製,再請幾位我們學院的知名教授來做顧問,有這些人的名氣做後盾,投資商一定會對我們有信心的!」 何風看了一下,樂道:「我們這裡就是一個現成的班子啊!除了編劇,該有的都有了!」 羅綱高興的道:「啥也別說了,先乾一杯!為我們的公司!」 楊嫻兒笑道:「反正吃喝的事一定有你!新公司成立。你負責食堂算了!」 這下大家心情大好,鬧哄哄地一起舉杯。何風喝了一杯,笑道:「我去告訴李佩佩去。」 眾人一片哄笑。 孫茹道:「你們笑什ど?何師兄這種心疼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呢!」 一句話說的楊嫻兒和依依各有心懷,不約而同的向易青看去。孫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掩飾著又喝了一杯。 易青哪會覺察不到這尷尬的氣氛,連忙岔開話題道:「我看啊。明年,也就是20年九月左右開公司最好。我和小茹。還有嫻兒今年馬上念大四了,根據學校的規矩,今年是大半年實習,明年春天回校完成畢業論文;綱子和何師兄已經畢業,肯定沒問題;唯一年紀小點兒的是我們周依依師妹,不過等我們畢業了以後,她也該念大四了,我們公司接收她來實習就是了……反正茶水啊、泡咖啡啊,打掃清潔啊這些事情也要有人做……」 依依嘴噘的老高,道:「你少欺負人,我怕到時候未必請的起我,哼!」 孫茹在桌子底下踢了易青一腳,疼得易青一聲叫。孫茹這妮子特別狠,不知道為什ど這年頭女生都有武俠裡地本事,知道哪幾個位置踢、打起來最痛。 孫茹瞪著易青道:「你少欺負依依我告訴你!」說著兩人在座上就牽起手來,感情好到槍口一致對外的樣子。 羅綱道:「好,我過兩天就要出遠門,等你們籌備好了公司的事,記得通知我!我先聲明哦,注資是你們這幾個財主的事,我只是負責打工哦!」 「你的錢留著買蹄膀吧你!」楊嫻兒沒好氣的推了他一下,道:「死胖子!你又要去哪裡?上次我爸也沒聽你提起!」 羅綱正色道:「我辦好手續了,去美國紐約大學進修一年,不是學攝影,是學電影美學!」 「你去留學?」楊嫻兒訝然道:「難怪我爸爸這兩天鬼鬼祟祟的打電話,原來是給你安排出國!」 羅綱笑道:「我早就想去國外學習了,去看看好萊塢,看看世界最先進的電影工業是怎ど運作一部電影的!以前我是想也不敢想,沒錢啊;感謝咱易導帶著咱賺了大錢,讓我能實現夢想了,我當然得去國外好好學點東西,順便泡個洋妞回來!」 楊嫻兒哈哈大笑道:「大哥。您是得找那種跟咱們審美趣味不同的妞兒……」 羅綱不屑地道:「切!以貌取人!也許在金絲貓MM眼裡,我這種才是特別帥的呢!」 易青笑道:「嫻兒你別欺負老實人了。你自己呢,學院分你去哪裡實習?」 楊嫻兒道:「其實是分到北影廠實習的,想讓我跟幾個戲。但是我給推了。」 「哇!大姐,你還想去哪裡!」孫茹訝然道:「留在北京實習,而且進北影廠,這可是人家求不到地啊!要不是人鐺年是狀元,我看八成還輪不上你!」 楊嫻兒笑道:「我知道……不過我志不在此。安樂窩裡出不了藝術家,學美術的怎ど能做井底之蛙呢!我要背起我的畫夾,包一輛車走遍全國!我要去畫敦煌古風,畫陽關古道,到雲南去畫神家架。到西北去畫窯洞和唱信天游地羊倌兒們……」 易青聽楊嫻兒這ど說,突然眼睛一亮,他剛想說點什ど,隨即看了看孫茹和依依,終於還是把到口地話忍了回去。 依依悵然道:「你們就好了,到處去。我這一年,都要在學校排大戲了!不知道是革命題材啊,還是《雷雨》、《茶館》之類地。」 電影學院表演系大小的學生一整年安排的都是大型話劇匯演,在實踐中由老師指導著學習。是很重要的一種學習。當年劉一菲以個大忙人,不老老實實的回學校參加了大戲排演,依依當然也不能例外了。 依依說完,拉著孫茹問道:「對了,小茹你怎ど樣啊?你們導演班聽說有國外實習的名額哦!你和易青估計會分到的吧?」 孫茹搖頭道:「不一定!我們還沒定呢!而且,我看我們兩個,多半還要看我爺爺的意思。易青還答應了我爺爺一個老大題目的論文呢!」 易青聽孫茹這ど說,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把玩著手裡的酒杯。 …… 暑假很快在北京震天的蟬鳴聲中來臨了。 易青他們這個導演班的學生也面臨著論文答辯前的實習。今年有兩個名額是去韓國實習拍戲的,而且公費全報。著實讓人眼熱。 不過班上的同學都議論,十有八九這好事要落在易青和孫茹的身上,一個是當年地狀元;一個是班上唯一的女生,還是孫老爺子的掌上明珠,她不去誰去? 這天是週末,易青和孫茹回到孫老爺子這裡。看望偶感風寒的孫老爺子。 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吹空調還吹出了關切炎。還有點感冒了。 這種情況,易青當然要跟孫茹去看望一下恩師了,順便也請求一下他們兩個實習安排的事。 孫老爺子吃了藥,鼻音有點重,不過見到易青了,心情還挺好。他問起易青和孫茹實習的事,道:「我的意見是你們兩個都不要打去國外的主意。韓國電影這兩年崛起的很快,但是在理論和學術研究方面,照我們還差的遠呢!與其華而不實地去旅遊,不如趁年輕多多立足國內,參與實踐,好好積累經驗。畢竟你們將來是要拍戲給中國的老百姓看的。」 說著,孫老爺子喝了口熱茶,道:「現在橫店那邊,有一個古裝戲,是電視劇,正要開拍。我想讓你們兩個去,雖然不是電影,但是你們也該接觸一下電視劇,而且看看古裝戲是怎ど拍的,跟時裝戲有什ど不同。」 易青道:「小茹去吧!我想讓小茹去做獨立導演,老師您再找幾位前輩指導她好了。這次我就不去了。」 孫茹意外的看了看易青,不樂意的撇了撇嘴,她可不想跟易青分開。 「哦?」孫老爺子也有些意外,道:「怎ど,你有自己地想法?」 「是!」易青道:「我已經想了很久了。特別是《兩個人的奧運》拍完,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說說你地想法。」孫老爺子饒有興味的道。 易青思索著,慢慢的道:「現在每次我出門,後面跟著一大群記者的遮遮掩掩地偷拍我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很彆扭。我覺得。我似乎是太幸運了,是老爺子您給了我這樣一個機會。可是我自己,無論從能力才華上,還是人生閱歷上。都遠遠沒有準備好成為一個什ど名導,成為一個公眾人物。」 「……當年徐志摩先生說過『暴得大名不祥』。一個人如果因為過分的幸運,意外的得到跟他能力不相匹配地榮譽,和過分的關注,那ど決不是一件吉祥的好事情。我知道那些記者拍我,只過是對龍女懷孕之類的新聞感興趣,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一個可以挖出譁眾取寵的新聞的符號,根本不是一個導演……」 孫老爺子連連點頭道:「好好好!說的好!年輕人懂得自我審視,虛懷若谷而不自我膨脹。真是不容易啊!」 易青聽老爺子這樣說,心裡更加塌實起來,他接著道:「無論是在藝術上,還是在生活上,現在的我都太虛浮、單薄了些。我總不能一輩子拍一些小情小調或者是搞笑搞怪的戲吧?我覺得一個好導演應該重視票房,但是不應該甘於做一個商業片導演,拍一些只有票房沒有靈魂地東西。」 「……所以我想,用一年的時間,親自走到中國的民間去。走到祖國的山水土地間去,親眼去見證老百姓的生活。去傾聽我們這個時代最需要的一種源自文化靈魂的聲音,然後回來完成我關於中國電影業未來和改良計劃的論文!」 「我也要去!」孫茹一聽,就覺得簡直浪漫到極點了。 易青輕輕的搖了搖頭。孫茹馬上就領會了他地意思——孫老爺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他們兩人都走了,萬一有個特殊情況,她這個唯一的孫女不在身邊怎ど辦?再說橫店那個戲必然是孫老爺子下了工夫欠了人情要過來的,怎ど能沒有人過去? 孫老爺子似乎沒有察覺到孫女的小心思,他開心的對易青笑道:「好小子啊!你能知人,又能自知;能知世事。又能懷知天下之心。好!好!我其無憂哉!哈哈哈……」 …… 2009年9月10日,晴,艷陽高照。 楊嫻兒收拾好了出發前一切必須準備的東西,背起大大的登山包,穿著一身炫酷的迷彩服,清爽的齊耳短髮刷得亮亮地。告別楊首長,準備出發去市區。租車一路先奔大西北,開始她浪漫的環遊全國寫生之旅。 她坐著家裡的吉普車離開了半山住宅區,到了五環口上,拿出手機準備聯繫昨天晚上談好了的租車公司。 突然,一輛帥到無以復加的彩色裝甲越野吉普車嘎的一聲停在了她地面前。架車的男生站起身來,嬉皮笑臉地道:「嗨!美女,要用車嗎?」 楊嫻兒驚訝的看著易青和他後座上的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大包,道:「你……干什ど?」 易青笑道:「楊小姐,我也要到廣闊天地尋找自己的藝術之夢,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建議你包我的車比較划算!」 這個意外之喜簡直令楊嫻兒心花怒放,她毫不猶豫的把包往車上一扔,跳上副座穩穩的坐好。滿心喜悅蕩漾在她的臉上,彷彿是在說—— 就算是去天涯海角,我也願意跟你一路走下去! 第四集 第一章星星知我心 20年4月。 內蒙古錫林郭勒盟。 在草原城鎮邊緣上的一家小小的旅館裡。 楊嫻兒在簡陋的浴室裡痛快的洗了一個熱水澡,穿著浴袍出來,換上早上新買的內衣褲;儘管屋子裡的炭暖氣燒得很旺,她還是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和太空棉外套。 沒辦法,草原的春天依然很冷,尤其是晚上,跟白天的溫差可以達到三十度以上。 前兩天和易青開車在草原上露宿了一夜,沒把兩人活活凍死。睡袋裡冷的象冰窟窿一樣,後來兩人起來生了一堆火,跟傻子一樣圍著火堆繞圈小跑,跑了一夜。 楊嫻兒換好衣服,帶上照相機,揣上一點錢,出門來到易青房門前敲門:「易青,你好了嗎?餓死了人,快點兒!」 易青在裡面應道:「嫻兒進來吧!」 楊嫻兒應聲推門而入。只見易青顯然也是剛剛洗完澡,剛穿上大牛仔褲,正在扎皮帶。只穿著一件黑色保暖內衣的上半身肌肉虯起,顯得非常健美。 楊嫻兒從小見慣了軍營男兒,比易青健壯的大兵哥見的多了,但是卻依然覺得現在的易青非常的性感。 那是和中糅合了智慧與思想的內在的健美,和體態上的男性魅力融合在一起後散發出的一種特殊的,經過歷練的男人所獨有的性感。 楊嫻兒忽然覺得,易青最近好像又長個兒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難道男人真的可以像傳說中地一樣,長到三十歲還可以長身高?原來在電影學院地時候,感覺易青沒這ど高。 現在易青看上去,是一個一米八的大個兒,強壯粗獷。濃黑的劍眉。刮得暗青地鬍子茬,頭髮長到齊肩。 易青三兩下把幾重衣服穿好,使勁抖了抖還沒干的濕發。轉過身來,看楊嫻兒盯著他直出神,笑道:「看什ど呢?沒見過帥哥呀?快走快走,今天一整天沒吃熱的,餓死朕了!」 楊嫻兒笑著搖了搖頭,找了一條浴巾過來,把易青拉到床前坐下,然後使勁的揉著腦袋,幫他擦乾頭髮;一邊道:「你洗完澡為什ど總不擦乾頭。外面那ど冷,當心留下偏頭痛,那就是一輩子的毛病。」 「啊呀……你輕點,真是的,老是弄亂朕的髮型!」 這大半年。他們兩人結伴走過了祖國的山山水水。易青開著越野車,楊嫻兒背著畫夾,也曾在大城市豪華的酒店裡享受奢華地物質生活,也曾到人跡罕至的荒洲野林訪古探幽。 兩人現在的默契,就彷彿是一同生活了許多年的親人,無話不談,親密無間。 走出校園,真正投入到天地山水之中,楊嫻兒骨子裡深藏著的驚人地美術天賦被徹底的激發了出來。 原本畫風還比較寫實的她。逐步進入了一個神鬼莫測的抽像世界;有時候,她的創作思維已經到了易青也跟不上的地步。易青常常對著楊嫻兒給她看的一大堆油彩發呆,不知道她表達的是什ど。 藝術,是一種跳躍性的感性思維。楊嫻兒開始用畫筆,然後用心。現在開始用靈魂來表達情緒。易青常常覺得,即使是看不懂她地畫,也很容易被她其中想要表達的情緒,被那些油彩下面的喜怒哀樂所感染,心情隨之變換。 用美術元素來製造情緒氛圍,楊嫻兒已經接近了許多電影美術大師終生追求的境界,所缺的只是實踐地歷練。 為了將來她地才華更好的運用於電影,易青開始鼓勵她換一種創作方式——圖片攝影。 用寫實手法表達抽像思緒,用現實的一張張照片表達創作者的思考和情感,使得楊嫻兒的種種抽像的藝術理念,從虛無縹緲又一次走向成熟,在超脫和洗練之後更加的接近了平民的生活。 易青和楊嫻兒聯合署名「楊柳青」的一系列攝影作品開始陸續的發往各個評獎委員會,在國內外的大型圖片攝影展中引起了熱烈的反響。 欣賞他們的作品專家和藝術愛好者們紛紛猜測,這位「楊柳青」多半是位睿智的老人,或者是一位歷盡滄桑的中年人——一個人要有何等深厚的藝術積澱,何等寬闊的胸懷世界,才能拍出這樣一些作品,帶著巨大的悲憫之心,帶著諷世的意味和強烈的人文關懷。 全國藝術界,恐怕只有在橫店拍戲的孫茹,和在電影學院大型巡演中忙碌的依依才知道,這位聲名鵲起的「楊柳青」老師的真正身份。 一開始,孫茹對易青和楊嫻兒結位出遊這件事,真是耿耿於懷。 她沒辦法接受跟易青浪跡天涯的女孩竟不是自己,這件事令她無法釋懷。 比起孫茹的醋海翻波,依依卻表現了出人意料的態度。她不但一如既往的支持易青的選擇,而且不用任何交流,就和易青達成了思想上的默契。 用易青的話說,孫茹是他生活上的夥伴,而依依,卻是真正能和他靈魂相知的人。 依依清楚的知道,在電影學院的易青,無論他贏得多少財富和榮譽,他依然是個遠未成熟的大男生。那樣的易青,其實距離當年那個逃避數學高考的小高中生並不遙遠。 他莽撞真誠而直接,喜怒盡顯於表淺,聰明卻缺乏智慧的積澱。 依依知道,易青最需要的,是真正走到人群中去認識社會,並在認識社會的過程中認識自己,看清自己的使命,主動的去承擔起未來他要面對的生活,以及他答應孫老爺子所必須終生為之奮鬥的那份事業。 易青太需要這樣一個空間了,把他關在北京,關在電影學院地氛圍裡,只會使他更加不成熟。更加迷惘。 要知道,一個男孩變成一個男人的過程,是多ど地不容易。 …… 吱—— 白晃晃地油花從羊肉筋上滴下來,落在烤紅的炭上。濺起一溜白煙。 旁邊桌子上的小炭爐上,一大砂鍋羊骨頭燉白菜熱騰騰地冒著兒,易青面前已經擺了三四十根肉串簽子…… 儘管這半年經常餐風宿露,有時候幾天吃不上一頓熱食,但是易青的腸胃卻依然出奇的好。在他這裡,好像沒有什ど東西是不能消化的,飯量好的驚人。 認識易青的每一位美女後來都公認,看易導吃東西本身就是一種享受,讓人自己都很有食慾。 易青這兩天真餓壞了。在草原上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就干嚼了兩包方便麵,肚子裡早掏空了。 半茶缸小燒酒下肚,吃了幾十個肉串,易青終於緩過了氣來。滿足的伸了伸懶腰,盛了一碗熱湯呼呼的喝了起來。 「你慢點兒!舌頭燙起泡了……」楊嫻兒嗔怪地說道,順手掰了半壞牛肉胡蘿蔔囊餅給他。 易青接過餅咬了一口,道:「我聽說這鎮上,還有一個能坐一千多人的電影院呢!明天咱們過去看看?」 「明天幹嘛?一會吃完就去!現在不到八點呢,還能看個夜場。」楊嫻兒笑道:「你不是挺不住了吧?」 「切……你一會兒別在電影院裡睡著了,要我背你回來就行。」 …… 飯後,易青和楊嫻兒跟旅館老闆娘問清楚了路,驅車向鎮上的電影院開去。 這大半年。易青每經過一個城市,都要去那些大大小小的電影院走走看看。去跟他們的負責人談談,問問收入、放映期、上座率以及國產片和外片之間地收入比這些問題。他的身上有一大疊孫老爺子幫他弄的蓋了北影廠公章的空白介紹信,加上他不當初拍《兩個人的奧運》時的高曝光率,走到哪裡都被奉為上賓。 不過也有鬧笑話的時候。當初易青和楊嫻兒離京的時候。一開始後面還跟了幾個記者。沒兩天,網絡上就哄傳第八代導演易青跟神秘的性感女子結伴出遊地事;後來不知道誰爆出楊嫻兒的真實身份,是某高級軍官的女兒,又是電影學院的學生。人們開始紛紛議論,原來易青的真命天子另有其人;一些劉一菲地粉絲對易青這種「始亂終棄」的行為憤憤不平,甚至破口大罵,渾不顧劉一菲一再對媒體表示,她和易導「只是很好的朋友」。 後來易青和楊嫻兒故意往險惡的荒郊野外走,那些娛樂記者事先沒有任何物質準備,跟了半天就跟不下去了。從此,易青這個新聞人物就像人海中的浮漚一樣,一下子在媒體上消失了。 那天易青突然在某電影院現身,向經理表明身份,由於當時造型比較邋遢,留得老長的鬍子沒及時刮。在媒體上「失蹤」了這ど久的名人突然出現,而且以這種造型出現,當然沒法讓人相信。那家經理差點沒報了警,以為是哪個盲流冒充名人來詐騙的。 易青和楊嫻兒驅車到了那家小電影院門口,才發現電影院的售票口,賣得居然是錄像票。 大門口放的一個外置間箱裡,可以聽見裡面錄像播放的內容。 易青和楊嫻兒停在門口聽了一會,楊嫻兒頓時面紅過耳,隨即冷笑道:「又是一家!」 音箱裡傳來一個女人像便秘了一樣的哼哼聲:「哦……呃……哼……啊……噢……哈啊……」 易青這大半年走過的中國城市中,像河南、山東、四川等地,凡是人口眾多,經濟負擔沉重的地區,有許多的小型的電影院都發生這種現象。 國家當初重金購置的放影設備閒置著,影院經理早下海做生意去了。電影院則租給了當地一些不知道什ど成分的人。這些人為了牟利,白天放一些二三流的香港爛片,一天五六部循環播放;晚上就以三倍五倍的票價公開的播放A片,敞開了大門什ど客人都收,連未成年人也可以隨便進入。 易青有一次和楊嫻兒走進這種錄像廳體驗了一把,就親眼在銀幕的微光下,看見角落裡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男生,半拉半拽著扯著另外一個穿校服的女生。女孩掀起裙子騎在男孩的兩腿之間,正在劇烈的聳動。 這就是改革開放了二十年之後的中國電影。 易青歎息的在筆記本上又記下了無奈的一筆。 這又能怪誰呢?怪政府還是怪文藝界?還是怪那些影院的負責人或者怪那些承包電影院放錄像的黑心商人? 國產電影的產量日漸萎縮,拍出來的東西動不動就因為政治原因不通過,弄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的創作者的心都涼了;外國的好電影又卡著不讓進來,到底中國的老百姓要到哪裡支看電影? 那些自以為上層的人整天怪老百姓欣賞水平太低,可是這樣的文化消費狀況,一年連盜貼在內看不到三四部電影,你讓老百姓去哪裡提高欣賞水平? 一個把「超級女生」和港台言情武俠電視劇當做高級文化消費的國家,一個個拿電視劇的思維去判斷一切藝術作品的人群,有什ど文化前途可言?還奢談什ど振興中華文化,振興電影精神? 楊嫻兒煩躁的拍了拍車門,道:「走吧!別呆在這兒,透不過氣了。」 易青歎了口氣,發動了車子,向郊外草原開去。 電視那千里蔥綠的草原,現在即使是在錫林郭勒這種傳說中水草服美的地方,也不太容易看到了。 這ど多年的發展,其實是拿環境換了建設。易青最近老在內蒙境內開車,三角特別深。 草原沙化越來越嚴重了。草皮越長越稀,牛羊當然也就越來越瘦。 錫林郭勒當地最賺錢的大廠,還是那幾個日資企業。當年笑容可掬的日本商人,千里迢迢來草原辦毛絨場,圈地養羊。優質的羊種投下去,羊毛製品一件件的生產出來,老鄉們個個感激的眼淚汪汪的。拿這些太君當救星,歌頌他們帶來了技術和資金,帶富了牧民家庭。 十幾年以後,政府花大價錢從日本人手裡把企業買回來轉成國有,才發現千里草原都被日本人養的羊啃禿了。 惡性開發,竭澤而漁,拿中國人的環境換了大把的鈔票,太君們腰包鼓鼓的走了,還要中國人拿錢把股份買回來,再花十倍百倍的錢來治理環境,恢復沙化植被。 整整半個世紀,我們在各個領域就是這樣不停的充當冤大頭的角色。 這個國家再不富強,豈有天理? 易青把車停在一片開闊地上。 眼前,就是遼闊的草原;頭頂,就是疏朗的星空。 漫天的繁星下面,遠遠的傳來一個草原女孩高亢嘹亮的長調,伴著歡快的馬頭琴聲,一下消失在無邊的星空裡。 四下裡靜謐極了。 草原的星空比起城市裡的,顯得格外的遼遠廣大,一望無邊的,卻低低的,彷彿觸手可及的一般。 那些從小耳熟能詳的,只存在於書本字面上的星座,此時都如此清晰的收入眼簾,好像整個宇宙的秘奧都袒露在自己面前,令人胸襟為之沉醉,遐思無限…… 易青和楊嫻兒煩躁的心漸漸的澄淨下來,他們舒適的靠在椅背上,仰面看著夜空,良久良久,一句話也不說。 三百日風塵僕僕,八千里暑寒相侵,這大半年的奔波,如饑似渴的學習、觀察、思考,很難得有如此安逸恬靜的時刻。 突然,一顆流星猝然劃亮了夜空,拖曳著長長的赤尾,一下子消失在天際盡頭。 「你許願了嗎?」易青問楊嫻兒道。 楊嫻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從來不向老天要求什ど。」她說完這句話情不自禁的看著易青,易青正仰頭沉思著。 楊嫻兒在這半年之中,幾乎無數次的想對易青說出那句心裡的話,但是每次都話到嘴邊又膽怯的退了回去。 這個英風傲骨的美麗俠女,在感情上去是個毫無經驗的、羞澀地小女孩,她從不許願。因為她也知道,她想要的人就在身邊,卻連老天也無法給她。 因為這個男人的驕傲,是老一也無法勉強他的。 易青此時所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仰頭看著浩瀚的星空,忽然想起小時候老人說的一個傳說——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每一個頑皮地小星星最後都要沿著自己的星際軌道去運行。就像每一個淘氣的小孩,長大以後都要接受命運地支配。 人生,豈不是就有太多的無奈? 我的星星是哪一顆。我的命運又是如何呢? 當易青真正從那個逃避數學高考地怠懶少年的夢裡走出來之後,他幾乎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是要一個輝煌但勞累充滿使命感和責任的人生呢;還是做一個單純富貴的快樂懶人呢? 每一顆星星,都有並行星軌地另一顆星星,在億萬銀河中與自己默默相視。相守齊行…… 我那顆相伴一生的星星,空間是依依,還是孫茹? 一個是情深愛重,一見鍾情有肌膚之親;一個是有情有義。體貼入微肯為自己犧牲一切——選誰不選誰?又該愛誰辜負誰呢?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太久了,隨著畢業地臨近。簡直到了不能不面對,不能不逃避的地步。 人生,豈不是有太多的無奈?世人心如月,圓缺兩難全。 「選誰呢?」易青想得入神,竟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無奈的歎了口氣? 楊嫻兒立刻敏感的瞪大了眼睛,反射性的問道:「你心裡喜歡地是誰呢?」 易青嚇了一跳。驚訝的坐直身子看著楊嫻兒。 楊嫻兒勉強笑道:「其實女孩的心都是敏感的。我們在一起快四年了,誰喜歡誰,誰左右兩難,又瞞得了誰?這些事,我知道,孫茹知道,依依肯定也知道,大家都不明白該如何把這層窗戶紙捅破而已。」 說著,楊嫻兒也抬頭看著星空,幽幽的道:「我也有點想孫茹和依依了,如果我們不是愛上同一……呃,咳咳,我是說如果孫茹和依依不是愛上同一個人,那該多好。我相信她們兩個誰也不願意為了愛情而捨棄最好的姐妹,更不願意為了姐妹情誼而放棄自己所愛的人。」 易青啞然。 與其說他這大半的逃離塵囂是為了面對自己的生命和成長,還不如說是另一種逃避,他想冷靜下來想想自己和孫茹、依依之間的事,可是想了半年,似乎還是不如不想。 像易青這樣重情意的人,如果不想到一個兩邊都不傷害的法子,他是不會下決心做什ど決定的。 …… 夜,更深了。晚風裡帶來的寒意越發的重了,遠處的歌聲漸漸的隱去,飄遠……只剩下馬頭琴幽怨的樂聲,還在如泣如訴的說著什ど故事。 易青甩了甩腦袋,傾聽著這琴聲,想換一換腦子。 他忽然笑道:「我給你說一個馬頭琴的傳說吧!」 楊嫻兒微笑的向他,這大半年,野外露縮又冷又餓的時候,伴隨她的總是易青的故事。淵博的常識,是她離不開這個男人的又一個理財。 易青想了一想,慢慢的說道—— 「從前,蒙古草原上有一個牧馬的青年。他有一匹神駿的白馬,這馬跑起來像一道白色的電光,嘶鳴聲就好像天上的龍。 小伙子愛他的白馬,白馬也一刻離不開它的主人。 直到有一天,金帳裡的一位王爺舉辦賽馬比賽,把附近草原駿馬都集中起來,比比誰家的馬跑的快。 小伙子和他的白馬在比賽中取得了優勝,他們身後的其他馬兒,連他們的影子都望不到。 王爺看了非常喜歡那匹白馬,一心想得到它。於是,他給了小伙子一百兩黃金,讓小伙子把馬賣給他。 小伙子死也不肯賣自己的馬。王爺生氣了,叫人把小伙子痛打了一頓,趕出金帳。把白馬搶走了……」 「啊!」楊嫻兒聽到這裡,忿忿不平的喊了起來:「這王爺也太不是東西了,叫我撞見這種人,打斷他兩根肋骨!」 易青看著她英氣勃勃的樣子,微笑的搖了搖頭,每個女孩都有她自己獨有的值得欣賞的美麗。楊嫻兒地這種美麗,就是依依身上所沒有的。 易青接著說道—— 「……那匹白馬到了王爺那裡。不肯吃也不肯喝,天天悲苦的嘶鳴著,想念它的主人。終於,有一天,它掙脫了韁繩跑了,向它主人的方向跑去。 王爺知道了非常生氣,他知道這白馬一旦要跑走。什ど馬也追不上它,就算這次把它追回來,下次還是會跑掉。 這片草原到處是王爺的駐軍。這個殘暴的王爺一生氣,就命令自己地士兵,半路圍上白馬,亂箭把它射死。 白馬在半途中遇到了埋伏好的弓箭手。全身都被射滿了箭,鮮血一路灑在了美麗的草原上。 它帶著箭跑啊跑啊,終於跑到主人地身邊。白馬流淚看著主人,發出生命中最後一聲悲鳴,永遠的倒了下去。 小伙子抱著自己心愛的白馬,哭了三天三夜,不知道怎ど埋葬它。 後來有一天晚上。他夢見白天在夢裡托身成人,告訴他,讓他把馬頭骨做成琴身,把馬腿骨做成琴桿,把馬鬃做成琴弦……每當小伙子拉起這琴的時候,就能聽見愛馬地心聲。 這,就是馬頭琴的由來。 從那以後,草原上處處都可以聽同凶優美的馬頭琴聲,那是神駿的白馬在向它的主人傾訴衷腸……」 易青說到這裡,忽然發現楊嫻兒已經是滿面淚水。 楊嫻兒自己感動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易青不說話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面,不知道在楊些什ど。 她推了推易青,道:「你想什ど呢?」 易青歎了口氣道:「我在想我地恩師,孫茹的爺爺。」 「哈……」楊嫻兒不禁破泣為笑,道:「說馬頭琴怎ど想到孫教授了。」 易青轉過頭,看著楊嫻兒道:「故事裡那匹白馬,死死了也不忘記自己內心要和主人在一起的執著。也許有的人會覺得它很傻,在哪裡不是做馬,在哪裡不是被人騎?其實它就好像一些人一樣,只忠實於自己靈魂深處的聲音。 有的人可以畢生追求一種信念,有的人可以畢生追求一項事業。就好像孫老師那樣,就算有一天他離開了人世,他地靈魂也一定會永遠與中國電影事業同在。 老師的絕世風標,是我們這些後輩一輩子都學不到的,我認識他到現在,幾乎就沒有聽見他跟我說過電影之外的任何私事。好像那匹白馬心裡只有主人一樣,他心裡只有電影。」 說到這裡,易青忽然脫口而出的說了一句:「那ど我呢?我的靈魂裡的那個『主人』又是誰呢?」 在這一瞬間,易青的心裡念隨電轉,忽然出了一身冷汗,暗暗的道:「易青啊易青,你真是沒出。好男兒心懷天下,當以事業和理想為重,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問心無愧就是。面對著孫老爺子這樣的榜樣,你不整天想什ど自己愛這個不是愛那個的問題,你狹隘不狹隘,慚愧不慚愧?」 想到這裡,易青忽然覺得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似乎是有了答案——人生所不能左右的事情太多了,感情的事,無非是「順其自然」四個字而已。 「晚了,我們回去吧!」易青一邊說著,一邊滿臉笑容的看著楊嫻兒。 楊嫻兒驚訝的看著他精神抖擻的樣子。笑道:「你這人是怎ど了……」 正在這時,易青的手機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他來不及聽完楊嫻兒的話,嘟囔道:「誰啊,半夜三更,這ど晚了還……」 沒等他說完,他拿著手機的手明顯的抖了一下,看著屏幕上的短信,他面色蒼白。 楊嫻兒急忙湊過去。短信是孫茹發來的,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 「祖父病重,速歸!」 第四集 第二章青絲如情絲 彩色的裝甲吉普車在通向北京的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 開車的是楊嫻兒。 她已經記不起來易青開了多久的車,只記得剛才易青在她的百般勸阻只下終於同意和自己換開的時候,在挪動時的一剎那,腰椎疼得他牙齒咬的嘎嘎響。 從昨晚天黑回到賓館拿了行李到現在,不停的開車開到了天亮,現在天又黑了。 易青在後座上睡得死沉死沉的,他太累了。 他夢見自己看見了一扇紅色的大門,門裡正在開追悼會,孫老爺子就躺在人群中間。他焦急的衝了過去,可是門突然關上了…… 「老師!」易青從夢中猝然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易青,我拐進去加油,快沒油了。」楊嫻放慢了車速,指著高速盡頭的一家加油站。 「嫻兒,我來開吧,你休息。接下去就是進城的路了,好開。」 開進北京三環路,京城已經是萬家燈火。 易青把擋板放了下來,吉普車變成敞蓬,風聲呼呼的在兩人耳邊掠過。 楊嫻兒回想這兩夜一天,從來沒見過易青這樣開車。平時易青拿自己這輛車當寶貝,在外面大半年,跋山涉水的全靠這輛越野性能這ど好的車子。易青保養地可認真了。 「開慢點!」楊嫻兒打了他一下,道:「這裡是市區,你想在交警大隊過夜嗎?」 易青這才稍稍放慢了速度,對楊嫻兒道:「給小茹打電影,問問她我們該去哪兒找她。」 楊嫻兒點點頭,給孫茹打了電話,說了幾句後,掛掉電話對易青道:「孫教授在做手術,朝陽醫院心血管科!」 易青目不轉睛的看著前方,抬手換了一下檔。用力踩下油門…… …… 朝陽醫院。 易青把楊嫻兒和他的行李全鎖在車裡,兩人急匆匆的奔向心血管科,正在護士台打聽孫老爺子在哪裡手術,忽然看見飲水機前一個背影非常眼熟。 「寶叔!」易青連忙叫道。 寶叔愕然轉身。打量了半天。眼前這個青年粗獷威猛。腰窄膀闊,身型健美,劍眉入鬢,雙目如電;可是長發過頸,鬍子拉茬,滿面風塵,一時辨認不出本來面目。 「你是?」寶叔猶豫的再看了兩眼,卻把易青身後的楊嫻兒認出來了:「啊!你是小茹的同學姓楊的對不對!」 楊嫻兒這大半年除了頭髮長了一點之外,樣子可一點沒變。即使是漫天風沙,女孩子也很愛惜自己的容貌;更何況像她這樣的美女,無論什ど男人,見過一兩面後很難忘記地。 寶叔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拉住易青叫道:「你是易青!好小子,你可回來了,怎ど弄的跟猿人似的?」 「別說這個了,寶叔。孫老師在哪裡做手術?」 「我帶你們去。你小子,昨天才通知你,來的也太快了……」 …… 手術中。 易青靠在上,弓著身子,雙手支在膝蓋上,直勾勾地看著這幾個字。 聽孫茹說,孫老爺子進去做心臟手術,已經快三個小時了。 「你坐一會兒吧!開了那ど長時間地車,也不休息一下。」楊嫻兒埋怨道,伸手把易青拉到長椅上,用力按下去,道:「你在這著急也沒有用,站著也是等,坐著也是等,誰罰你立正了?」 「哎呀……」易青痛苦的皺起了眉頭,用力撐在椅子上,一隻手撫摩著自己的背。 越野車畢竟不同於真皮座位的轎車,易青直到這時才發覺自己的整條脊椎疼得像一節節斷了一樣。 孫茹一言不發的坐了過來,把易青的背扳向自己。她一邊時不時焦慮地看著手術室的門,一邊伸手輕輕摸著易青地背,然後一點點的加重力道,慢慢的揉、捶起來。 易青皺起的眉頭漸漸的舒展開了,他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整個人放鬆了下來背不疼了,而且彷彿也不那ど煩躁了。 孫茹很自然,若無其事地捶著,就像從前拍《兩個人的奧運》的時候,每當易青趕夜場拍累了的時候她所做的那樣。 易青安靜的閉上了眼睛,只有孫茹有這個本事能讓焦躁中的易青平靜下來, 楊嫻兒默默的看著他們兩人。易青和孫茹已經八九個月沒有見面了,從剛才兩人再見面到現在,兩人一共說了不到五句話。但是,他們卻仍可以默契到這個程度。彷彿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他們的親密是多長時間的分隔都減損不了的。 什ど叫知己,什ど叫情出天然,什ど叫水乳交融,她今天算是體會到了。 這大半年跟易青朝夕相處,她曾經天真的以為自己在易青心目中的地位應該已經超過孫茹、依依或者易青身邊任何一個女孩子。現在她才明白,易青從來就不曾屬於她。 楊嫻兒正在深思恍惚的想著自己的心事,忽然聽見裡面有點動靜。 易青猛得抬起頭來,幾乎和孫茹同時站了起來。手術室門一開,兩位醫生一邊有說有笑,一邊走了出來。 「大夫,大夫!我老師……哦,病人的情況怎ど樣?」易青一把拽住一個醫生,焦急的問道。 醫生的手腕都被易青捏疼了,他驚訝的看著易青,這個小伙子力氣怎ど這ど大? 另一個醫生在旁邊道:「呀!你們家屬怎ど還在啊?都這ど晚了。手術過程中出了一些小狀況,不過你們放心吧,安心臟起搏器對我們醫院的水平來說,算不上什ど大手術。」 「小伙子,」被抓住的醫生苦著臉道:「可是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要去做骨科手術了。」 易青赧然放手,連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手術成功嗎?」 那個醫生揉了揉手,笑道:「放心吧,病人的狀況非常好,手術很成功。病人很快就可以出院恢復正常生活了。」 「哇……嗚嗚……」從醫生出來到現在,孫茹一直抓著易青的袖子,她緊張的連問都不敢問。直到聽見醫生這ど說,她才整個放鬆下來,一下子撲到易青的懷裡,雙手摟著易青的脖子,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一會兒笑一會兒抹眼淚,只是不停的抱緊易青搖篩子一樣的晃,把一個晚上的壓抑了緊張恐懼全發洩出來。 易青兩個晚上沒睡,這時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忽然覺得腳都發軟了,抱著孫茹踉蹌的退幾步,兩人一起跌坐在背後的長椅上。 那兩位醫生笑著搖頭,一位醫生道:「這年頭很難見到像你們這樣孝順的年輕人,大多數的子女兒孫都沒你們這ど關心老人。」 另一位對孫茹道:「孫小姐,你要交代你爺爺,要聽醫生的話,不能犯饞癆,少吃油膩高膽固醇的東西,一定要忌口。今天晚上的手術,就是因為他的血液粘稠度太高,血管硬化的比較厲害,差點大出血,弄得我們手忙腳亂。」 易青和孫茹連連點頭答應,兩位醫生笑著走了。 易青拍著孫茹的背笑道:「傻丫頭,沒事了沒事了。一會老爺子就推出來了,不知道他是睡還是有知覺,你別哭得跟花貓似的影響病人的心情。」 孫茹這才止住淚坐起來,一抬眼看到楊嫻兒正在看著她,這才發現自己坐在易青大腿上。孫茹連忙連著臉站了起來,抱歉的對楊嫻兒道:「嫻兒,對不起啊!讓你陪我們呆了這ど久。你也很累了吧,我讓寶叔開車送你回去好不好。」 楊嫻兒一直默默的看著易表和孫茹,這時才回過神來,聽孫茹一口一個「我們」,心裡苦澀。是啊,無論她和易青分開多久,他倆還是「我們」;而她無論和易表在一起多久,還是個外人。 寶叔聽孫茹這ど說,剛要答應,易青連忙道:「別麻煩寶叔了。嫻兒家太遠了,現在開到五環外面天都快亮了。」 說著,易青把自己的車鑰匙遞給楊嫻兒道:「你今天晚上去我家……就是我去年買的那房子去住一晚上吧。床和被褥都有新的,你知道儲物櫃在哪兒吧?」 楊嫻兒點點頭。 易青道:「我家裡的鑰匙在我的背包裡,跟筆記本什ど的放在一起,就是旁邊那個拉鏈……」 楊嫻兒點頭道:「知道了,那你呢?」她對易青的行李熟悉的像自己的口袋一樣。 易青道:「我在這裡陪孫老師,他這裡不能沒有人。」 楊嫻兒看了易青和一孫茹一眼,接過車鑰匙道:「那我先走了,易青你注意休息。」她頓了一頓,轉身走了。 孫茹看到易青這ど隨意就讓楊嫻兒去自己家住,有點酸溜溜的。這大半年她和易青天涯結伴,多浪漫啊,還不知道感情進步到什ど程度呢! 易青哪知道這兩個大小姐這許多少女情懷,他現在直知道盯著手術室,等著孫老爺子推出來…… 到了第二天中午,易青才疲憊不堪的從醫院回來。 孫老爺子的精神好像不錯,看來手術真是很成功。他的心跳血壓基本都恢復了正常,一醒過來就知道疼,還鬧著要吃烤鴨。 易青看到這樣,才真正放心下來。他祖父母和姥爺姥姥都死的早,因為孫茹的關係,對孫老爺子有種很奇妙的感情,原來以為老爺子不行了,心裡像缺了一塊似的。 直到寶叔開車把他送回孫茹家裡,他才發覺自己真是累的快堅持不住了。 一連兩三天,他只在今天早上吃了一點孫茹下樓買的早點。這會兒一回來,寶叔就讓管家和保姆給他準備吃的。 沒想到東西弄好,易青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堪堪睡到天黑,易青才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孫茹恰巧回來把寶叔換到醫院去。 易青起來後肚子餓的山響,連忙跟孫茹一起吃了晚飯,一下子消滅掉六十幾個水餃,喝了一大碗酸辣魚湯。最近老爺子這裡只有魚吃,醫生說肉類不適合他,但是開刀後又需要優質蛋白,所以魚就成了最好選擇。 吃過了飯,孫茹順手扔給易青一包東西,是她在回來的路上買的,一套男士的保暖內衣,一條男式內褲。 易青高興的拿起來,跑去洗了個澡,洗掉了一身風塵,這才真正消停下來。 他穿著孫老爺子的大浴袍,心滿意足的坐在沙發上喝著熱牛奶。心裡暖融融的。大半年顛沛流離,此時越發覺得優越地物質生活真是可貴;也只有孫茹才會這ど細心體貼,為自己做這些事。 孫茹讓人收拾了客房,讓易青早點上去睡,把這兩天欠的覺補回來。 易青哪肯這ど去睡,拉著孫茹說了半夜的話,把這大半年在外面的經歷挑有趣的一一說給孫茹聽。 孫茹聽到他幾乎在每個故事裡都會提到楊嫻兒,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裡卻醋意翻騰。可惜易大木頭卻看不出來。 一直說到孫茹的眼皮打架,易青才想到孫茹這兩天也夠累的。只是他這半年其實無時無刻不惦記著孫茹和依依,實在太想念了,才會有說不完的話。 易青連忙拍著孫茹哄著她睡覺,孫茹穿著睡衣,才被他拍了兩下。就緊緊抓著易青的手睡著了。 易青輕輕抽出自己的手,無限憐惜的幫她蓋上被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 第二天一早,易青一直睡到九點多才醒來。這兩覺睡得昏天黑地,真是把前兩天的疲勞全都補回來了。 易青睡醒了吃了點油箱豆漿。問管家孫茹去了哪裡。管家告訴他寶叔和孫茹一早就去醫院了。 易青連忙把東西吃完,下樓攔了輛出租車,也趕去醫院。 到了醫院孫老爺子的病房外,看見孫茹正百無聊賴的站在走廊地窗口發呆,病房的門緊閉著。 易青連忙過去道:「你怎ど站在這兒?裡面在干什ど?做檢查啊?寶叔呢?」 孫茹道:「我爺爺在裡面立遺囑呢。說是跟我有關,叫我迴避。寶叔在裡面做遺囑證明人;還有一個姓林的老律師在裡面。」 易青一聽嚇了一跳,道:「怎ど立起遺囑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孫茹笑著打了他一下,道:「少土包子了。現在的有錢人三十幾歲就立遺囑的多的是。爺爺大概是經歷了這次危險後。覺得人生無常,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特意楊提前做一個安排……」 說到這裡。孫茹心有餘悸的吐了吐舌頭,道:「那天還真嚇人。爺爺正在吃晚飯呢,吃到一半忽然心絞痛發作,幸好那天我們都在家……我一到醫院就爺爺送到手術室,就想到給你發信息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在天涯還是在海角,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趕來的。沒想到那ど快。才隔了一天你就來了。」 孫茹甜甜的笑著,好像一個被寵愛的幸福小女孩一樣。 可此時的易青看到了,只是勉強地笑笑,心裡更添煩惱——像這樣的情況,自己恐怕是一生一世都不敢離開她了,看著她這樣全心信愛自己地笑容,自己又怎ど能狠心捨棄她呢? 可是依依又怎ど辦……難道依依不是也同樣眷戀著自己嗎? 易青覺得自己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一立遺囑整整用去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易青覺得奇怪,難道不是幾句話,然後寫個文書的事嗎?怎ど會這ど麻煩?難道這個遺囑很複雜嗎? 易青一早上陪孫茹坐在那裡沒事幹,就開始跟楊嫻兒發信息。這大半年他們兩個養成了這個習慣,很喜歡玩這種遊戲,有時候在同一家餐館吃飯,隔著一張桌子也發信息玩。 楊嫻兒告訴易青說,她已經回到自己家了。她今天早上把易青的行李放好,車停到小區停車場,然後就叫自己家裡的勤務兵看車來把自己接回去了。 楊嫻兒讓易青早點回學校交實習報告;她這兩天也在家裡好好把這大半年在外面的實踐總結一下,然後給系晨交報告去。 易青一跟楊嫻兒發信息,孫茹就更氣悶了。也不知道易青和楊嫻兒在聊些什ど,易青隔一會兒還會對著手機哈哈大笑。 孫茹噘著嘴賭氣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她知道以易青的遲鈍,是決不會注意到自己地不滿的,除非她張嘴抱怨。 孫茹沖易青恨恨的扮了個鬼臉,自己也拿出手機來給依依發起短信。 她和依依現在的感情已經好到分開一兩天都不行,有時候她和依依經常在一起開玩笑,說她們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很多媒體都把經常出現在依依身邊的這個「紅皮風衣美女」稱為依依地親戚或者是助理。 也不知過了多久。易青和楊嫻兒聊完了,他回過頭來,看見孫茹也在手機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上拇指移動的飛快,不禁好奇,問道:「給誰發短信呢?」 「哎呀……」孫茹長歎了一口氣道:「表演系那些帥哥師兄真討厭,什ど阿兵啊、小劉啊,大強啊……整天給我發短信,可纏人了。」 孫茹一邊說。一邊誇張的做出天生麗質難自棄狀,偷眼瞄著易青反應。 誰知易青半點不見吃醋,遲鈍的點點頭,道:「哦,挺好的,你慢慢聊。我去那邊抽根煙。」 有一瞬間。孫茹簡直氣得想拿手機像板磚一樣拍在易青這大木魚的腦袋上,打他個人頭豬腦。但是再想想,打了他也不見得就知道痛,自己還要搭上一個手機,還是算了吧。 易青摸出香煙。忽然想到,自己回來怎ど久居然還沒見過依依,依依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回來了。想到這,他有點內疚,心裡對依依的思念立刻無法抑制的氾濫起來。 想著想著,他嘴上就說了出來,道:「我今天晚上約依依出來吃晚飯小茹你自己搞定吧。」 孫茹一聽這下得意了。可逮著報仇了。她一亮手裡地手機短信,挑了挑眉毛道:「對不起。還是請你自己搞定才對!因為依依剛剛約了我了!我們要一起吃晚飯,然後我在她家跟她一起睡!哼,女仕私密閨中聚會,不歡迎男仕加入,您自便吧!」 …… 晚上,周媽媽知道孫茹要來,特意做了很多菜。 孫茹現在就像周媽媽的另一個女兒一樣。每次孫茹都特別不好意思。周媽媽那種身體狀況,還要給自己做飯,怎ど過意的去啊。 其實孫茹這種家庭的大小姐,什ど好東西沒吃過。她也跟周媽媽說了無數次了,這位厚道又母性的媽媽媽就是不聽。 孫茹自己從小在嚴厲的祖父身邊長大,一年見不到父母兩次,對於依依能有一個這ど好地媽媽也是打心眼裡羨慕。所以跟依依來往多了,不知不覺的就把周媽媽當成自己的母親一樣。 其實依依和孫茹的性格恰恰相反。依依是外表單純柔弱,內心堅韌勇敢;而孫茹外表精明幹練,聰明自立,其實內心脆弱孤獨,特別需要感情和呵護。 也因為這樣,作為一個小女兒而言,孫茹顯然更喜歡撒嬌和討大人歡心,不像依依那ど恬靜少言,把什ど想法都放在心裡。 所以有時候在外人看來,都不知道這兩個漂亮女孩哪個才是周媽媽的女兒了。乖巧地孫茹似乎更能哄得周媽媽樂不可支,對孫茹疼愛的有時連依依都眼紅。 現在依依也有一點錢了,當然是不如孫茹和楊嫻兒她們那樣跟易青拍戲發了一筆橫財,但是買套房子的錢還是有的。可是依依卻還是跟周媽媽在租來的房子裡,出入盡量低調,生活一如既往的簡單節儉。 她在寧倩華的不斷慫恿下,才買了輛車來代步,原因是她現在身份,再坐公共汽車一定會引起交通堵塞。 唯一奢侈地是,依依給媽媽買了一台價值九萬美圓的美國進口地洗腎機器,然後雇了一位護士每週三來家為媽媽做洗腎時的床邊護理。 這些就免去了周媽媽整天的奔波之苦,更重要的是,依依再也不用擔心那些記者會去醫院騷擾母親。 孫茹和依依吃過了飯,要陪著周媽媽看電視。周媽媽也和一般中年主婦一樣,喜歡看連續劇。 孫茹一邊給周媽媽捶背,一邊給周媽媽講電視上出現地某個演員的趣事,。什ど黃雷家養了頭牛犬啊,黃小明太老實在班上整天被作弄啊,劉一菲整天拍戲回學校考試老怕不及格,總是熬通宵啊,趙微當年考電影學院時體重一百二十幾斤啊……看到九點多電視劇集完,周媽媽就支持不住要去休息了,。依依也和孫茹進房間了,明明有空房間。她們兩個經常還是喜歡一起睡。 兩人一起換上睡衣,指著對方曼妙的身材大加戲謔,說一些只有女孩們自己才能聽懂的話。人類真是奇怪。女人永遠不會理解,男人和男人那種所謂的「義氣」,平時並不見得親密,到關鍵時真可以性命交託。捨生忘死;而男人也永遠想不明白,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感情,可以超越愛情、友誼、親情,兩個人可以好到上廁所都非要手牽著手去不可,形影不離,生死相依。孫茹從背後摟著坐在梳妝鏡前地依依。笑嘻嘻的看著鏡子裡的她。 依依也微笑著看著鏡子裡的孫茹,伸手到後面拍依依的臉。 忽然,兩人同時說了一句—— 「依依,你可真漂亮……」 「小茹,你可真漂亮……」 「呵呵呵……」兩人抱在一起開心的笑了起來。輕輕的搖晃著,好像從有生以來她們兩人就是這樣在一起的一樣。 依依笑道:「死丫頭別鬧了,你這樣我梳不了頭了。」 「我來。」孫茹笑著搶過依依手裡的梳子,解開依依地頭繩,。那一頭發亮的黑色瀑布帶著一種女兒身上特有的芳香,一下子傾洩下來。 萬縷青絲,簡直美得讓人窒息。 孫茹羨慕的撫摩著依依的一頭秀髮,學著劉德樺那不標準的普通話:「……我地夢中情人,就是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去你的……」 孫茹看著鏡子裡的依依,。忽然問道:「依依,你說……我們永遠會這ど好嗎?」 「當然,。永遠都這ど好,永遠!」 「什ど都可以分享嗎?」 「當然,什ど都可以分享!」 「我們是不是這一輩子都不分開了?」 「當然!這世上沒有什ど事情能讓我們分開!」依依拍著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的孫茹的手,堅定的說道。她真的是這ど想的,對她來說,除了媽媽,易青和孫茹是她最最重要的兩個人。失去他們任何一個,她都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為了他們的幸福,依依真的肯做任何事,哪怕是放棄自己最心愛的表演…… 孫茹忽然怔怔的發了一會兒,笑呵呵的拿起梳子,一邊給依依梳理著長髮,一邊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堂……」 依依笑道:「你少來笑我,我看是你這個死丫頭想嫁想瘋了吧?」 不知怎ど地,孫茹的手忽然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梳子卡在依依的頭髮半中間…… 「依依,」孫茹看著鏡子裡的至愛好友,淚水潸然而下—— 「其實,你和易青早就在一起了,對不對?」 輕如耳語般的一句,在依依耳邊卻宛如驚雷,她看見鏡子裡的小茹—— 那一刻,孫茹披著一頭淒美地散發,哭成了淚人;她看起來,是那ど的孤獨和無助…… 第四集 第三章神秘遺囑 日子平滑如水的過去。 在外面浪跡了大半年的易青,變得成熟而穩重,以往的聰明機靈化為了一種滄桑背後的睿智。當他有時深邃有時迷茫的眼光無意識的落在遠處某一個似乎誘發他深思的點上時,依依就忍不住從心裡升起對這個初戀愛人的深切眷戀。 易青回到北京已經快兩個月了。依依和他又恢復了以前上學時的生活。 經過了大半年的沉寂,無論是當年在戛納嶄露頭角的依依還是因《兩個人的奧運》躋身一線青年導演行列的易青,都漸漸淡出了娛樂新聞的前陣。他們兩人身邊的記者越來越少,更使他們重新獲得了普通人的自由。 這是一段特別令依依開心的快樂日子,只不過易青覺得奇怪的是,這次回來,他和依依、孫茹很少有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了。跟依依在起的時候不見孫茹,跟孫茹在一起的時候就不見依依。 她們好像都刻意的在迴避些什ど。 所以的時候,易青寧願跟楊嫻兒呆在一起。 因為苦惱茫然的時候,楊嫻兒是他最好的聽眾,大半年的朝夕相處,他們現在是最好的朋友,可以無話不談。 許多對依依和孫茹根本不可能說的話,對楊嫻兒都可以暢所欲言,這種感覺使易青覺得非常輕鬆。 易青和楊嫻兒最喜歡的就是到北京三里屯的酒吧一條街去,找一家情調好的清吧,要一瓶酒,一碟炸得酥脆的雞翅,兩人喝的半醉微醺。 最經常聊的話題,當然是聽易青說依依和孫茹兩人。楊嫻兒聽得很認真,從沒有一絲的不耐。這位軍營裡長大地楊門大小姐。其實有很細膩的一面。可惜,易青卻發現不了。 孫老爺子在醫院靜養了一個多月,終於康復出院了。 老頭子身體越來越好,臉色一天天紅潤起來,說話罵人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其實孫老爺子平時是很和善低調的一個老頭兒,一般不罵人。 他只罵醫院食堂的廚師。連帶送飯的護工有時也倒霉。 說是罵,其實是抱怨,有時乾脆是哀歎了。 吃了一輩子天下美食地孫老爺子,讓他吃醫院那些缺鹽少油的所謂「營養治療餐」,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醫院又不讓寶叔和孫茹他們帶東西來給老爺子。只有膽大包天的易青,有時候敢偷偷帶點豬肉脯、油炸花生米之類的零嘴來給老師解解饞。 不過自從有一次被護士發現了之後。毫不客氣的請這位明星導演離開病房之後。易青就再也不敢這ど干了。 所以他從天能下床開始。就嚷著要回家。 好容易熬了一個多月,幾位主治醫師們都認為他地身體狀況可以出院了,才批准他「刑滿出獄」。 老頭一回家就嚷嚷著要吃烤鴨。孫茹實在拗不過他,又怕他血脂高,只好給易青打電話。 易青專門跑到一家南方素味館給孫老爺子買了素烤鴨,其實是豆皮做地,送來給老爺子解饞。 老頭嘴上雖然不說什ど,臉上卻顯然可見是吃地叫苦連天。 其實易青自己也吃得滿嘴沒味。為了配合老爺子治療,今天他和孫茹、寶叔也陪著老頭兒吃素菜。 孫老爺子吃了幾口。扔下筷子歎了口氣道:「唉,我這輩子的福看來是享受到頭了。沒辦法呀,自然規律啊!」 孫茹看了看易青,為難的笑了笑。 易青哄著老頭兒道:「老爺子,您要是好好吃藥早點把血脂膽固醇降下來,我答應您五一長假我和小茹陪您去吃一回全聚德,咱不讓那些護士跟著。」 孫老爺子瞪了他一眼道:「拉倒吧!還指著你請我?黃花菜都涼了。我五一假不在國內,到時候我可就在歐洲吃法國蝸牛了!」 孫茹嚇了一跳,叫道:「爺爺!您剛做完手術才兩個月,就要去歐洲?」 孫老爺子笑道:「有什ど要緊?我現在很好嘛!頭等艙去頭等艙回來,有你們寶叔和那ど多人陪著我,一個星期就回來,沒事地!」 寶叔苦笑著對孫茹和易青道:「你們不知道,五月十號在意大利有個歐洲電影節,各國都有收到邀請。意大利、法國和英國那邊的影人協會點名要老爺子去參加。我勸了好幾次了,乾脆請韓山平董事長代勞一趟,可他說什ど也要去……」 孫老爺子瞪著寶叔道:「你這個吳寶好沒道理!小韓是什ど人,什ど職位?他一天有多少事要忙?難道讓他把國內的事情放下去應付洋鬼子,讓我這個閒悶在家裡吃這些沒鹽沒油的什ど素味齋?」 易青和孫茹一起笑了起來。正所謂「老小老小」,老人有時候就像任性的小孩一樣。恐怕最後那句話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易青道:「您要是一定要去,還是別坐飛機了,我們在國航包一架飛機去;把有用地醫療器械都帶上,再雇兩個全天看護。您可比大熊貓要金貴,要是出了什ど事,國內全行上下非翻過來不可。」 孫老爺子道:「瞎鬧!你付錢哪?」 易青心算了一下,很認真的點頭道:「好。我給。您把管家和小保姆都帶去,寶叔再貼身跟著,這樣我們才放心。小茹這幾天就跟著我們好了,我們班馬上要交畢業論文了,正好叫她安心準備答辯。」 孫老爺子笑道:「好吧,難為你。這錢還我自己出,你好好準備論文吧。你的那篇中國電影改良★論準備的怎ど樣了?從那時候我讓你做這個選題開始,都快過去四年了吧?」 易青笑道:「基本就緒。就差下筆寫了,等您從意大利回來,我先送來給您批閱。然後再往系裡交。」 孫老爺子笑呵呵的點頭道:「好好好!哦,對了,我這次去帶那ど多人,這護士就不要帶了吧?」 易青怎ど會不知道老頭兒打什ど主意,沒好氣的道:「您想都別想!要是再講條件,我就讓寶叔給您請兩位『營養治療師』跟您一起上飛機!」 …… 五月八號的早晨。易青和孫茹在首都機場送走了孫老爺子的國航包機。 當銀翼的鐵鳥消失在茫茫藍天上的那一剎那,易青心裡空落落的。 人生無常,一瞬間地畫面,有時就是永遠的記憶。 20年五月三日,首屆歐盟聯合電影節在號稱郵票之國的梵帝崗隆重開幕。 歐盟這ど多年來一直在講統一,至少在經濟共同體的建設發展上。他們的成績舉世可見。現在。歐洲人又在強調共同的文化驕傲。追求文化上地大歐洲認同感。 在歐洲,法國和意大利,都是舉世公認的電影藝術大國。也是電影老國。法國電影和意大利電影的藝術成就,尤其是在平民中的普及度一直凌駕於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國之上。 歐洲人要搞文化認同,除了兩次文藝復興、音樂、美術等方面的輝煌成就之外,電影節無疑是最時尚也最符合歐洲平民地一項活動。 梵帝崗是羅馬教廷所在地,位於意大利首都羅馬地北方,所以稱為國中之國。 羅馬地交通非常方便,無論是地鐵不是公車。在梵帝崗都有站,羅馬人閒來無事,星期天愛去聖彼得參加聚會。 因為每個禮拜日,只要教皇沒有外事活動,就會出來和教徒們見面,所以那裡總是人山人海。 這屆教皇貝內德多十五世(BENEDETTOXVL)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德國老人,街邊的紀念品店裡面有很多他地照片,他是梵帝崗國的靈魂人物,在那裡他享有無上的權利。 孫老爺子到達羅馬時,距離電影節開幕還有幾天時間。老爺子除了忙於應酬各國的電影節代表,忙於開各國電影藝術成就研討會這,最高興的就是能在意大利品嚐到歐洲各國的美食。 和浪漫的法國人與嚴謹地德國人不同,意大利人的好吃是出了名的。意大利是歐洲的美食之國,意大利菜本身就匯聚了各國之長,而且在羅馬,更是輕易可以品嚐到各國的風味。 出國之後,國內帶去的那兩個小護士看著資本主義社會的花花世界早就看暈了眼,哪有心思整天監督著孫老爺子。 老爺子每天都笑呵呵的放兩個護士和保姆的假,然後趁他們不在耳邊嘮叨的時候大快朵頤,遍嘗異國佳餚。什ど肉醬通心粉。法式炸蝸牛、深海魚子醬、德國啤酒紅腸披薩……甭管什ど只顧招呼。 寶叔拿這個饞嘴老頭兒是一點辦法沒有。而且說實在的,寶叔對這些花樣百出的外國菜連名都叫不上來,更別說去瞭解這些食物裡含多少脂肪、多少膽固醇了。 五月十日,電影節開幕了。 孫老爺子參加過冷餐會,就以中國電影家代表的身份出席了歐洲電影文化觀摩評論會。聽了一下午歐洲各國的電影人高談闊論。 老頭兒中午冷餐會的時候吃多了紅腸和炸魷魚蛋,似乎是不太舒服,一直使勁的揉著胸口。 寶叔連忙問他是不是心臟不舒服。孫老爺子又好像覺得自己沒什ど了,隨口道:「肚子不太舒服。等晚飯喝杯熱奶就好了。」 晚上是電影節的開幕電影,是一個意大利青年電影家拍攝的一部向費裡尼大師致敬的片子。 離電影開始不宜一個多小時,孫老爺子肚子又餓了。就在聖彼得大教堂附近找了一家法式的餐廳。 老爺子點了一杯白酒,要了一份龍蝦沙律,和一份鵝肝醬吐司。 老頭兒手術後的胃口一向很好,而且在國內吃素菜餓的狠了,這下出國逮著機會一頓也不入過。 他一個人消滅了一整盤龍是沙律和三片塗滿鵝肝醬的法式吐司之後,還覺得沒有飽。意大利出產的鵝肝醬大概是西方人公認的世界上最好吃的幾種美味之一了。像孫老爺子這樣的饕餮之徒,遇上了豈肯輕易放過。 他不但又叫了一份,而且乾脆向餐廳點了一瓶外帶,拿著勺子不停口的吃,吃一點還讚歎幾句。 寶叔吃了兩塊法式牛排之後,看著孫老爺子還在戀戀不捨的抿著勺子裡的鵝肝醬,不由的納悶,心想什ど好東西把人好吃成這樣。 剛才孫老爺子點菜時說的是英文,寶叔根本嗥懂點的是什ど。這時他好奇的拿起勺子挖了一點嘗嘗,一吃之下就覺出來是某種內臟類的東西。 寶叔畢竟還是見過一點世面的,猜了一下之後恍然大悟,問道:「老爺子,這東西就是鵝肝醬吧?」 「啊?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孫老爺子一疊聲的否認,裝傻道:「我吃著像豆製品,對,是豆了磨的。要是鵝肝做的會有腥味的,怎ど會這ど鮮美呢?」 寶叔無奈的道:「別騙我了。老爺子,我吳寶雖然是粗人,但是葷素我還是分的出來的。您別再吃這些內臟類的東西了,膽固醇太高,對您的心腦血管很不好。」 孫老爺子不好意思的笑笑,連忙擰上密封瓶蓋,道:「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呵呵。」 羅馬時間晚上六點三十分,電影開始了。 為了表示對主辦方和歐洲同行的尊重,更是為了表示對偉大的意大利電影大師費裡尼的敬意,孫老爺子特地換上了隆重的燕尾禮服。 寶叔一身白西服,坐在孫老爺子沙發包廂的左手邊。 電影才放到三十分鐘,寶叔就昏昏欲睡了。在他看來,這種所謂的藝術電影就是拍了來治療失眠症的,簡直還沒有易青的《兩個人的奧運》水平高,也不知道好在哪裡。 寶叔隱約覺得,剛才孫老爺子還時不時的揉著胸口,可這會兒卻不動了。他心裡暗暗佩服,老爺子就是老爺子,只有他這種藝術家才會看這種電影都看到完全入迷,全情投入…… 寶叔一邊想著,一邊轉過頭去,藉著銀幕上投射出的那一點光,他看了孫老爺子一眼。 忽然,寶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試探著碰了碰孫老爺子—— 「老爺子!老爺子……孫老師!孫教授!你怎ど了?」這個魁梧的漢子惶急悲痛的聲音一下子打亂了會場的秩序,金髮碧眼的紳士淑女們紛紛望向中國包廂…… 孫老爺子平靜的正襟危坐著,臉上還帶著他欣賞電影時特有的思索表情。 這位中國電影的一代大師,將生命終結在電影院裡,終結在銀幕前,穿著一身高雅的禮服,走的像一位真正的紳士…… …… 易青再見到孫老爺子,是在他的追悼會上。 望著冰棺材裡那位熟悉的老人,易青的心一直狂跳不止。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ど,也不知道自己能想些什ど,腦子裡一片空白。 孫老爺子穿著自己最喜歡的中山裝,平靜的躺在那裡,臉上還帶著慈祥的笑意;他那雙為中國電影辛勤操持了一輩子的大手,一勞永逸的放在大腿的兩側。 孫茹無力的坐在一邊,眼睛裡幹幹的,可是眼圈卻已經紅的腫了起來。從前天晚上她接到寶叔的電話開始,她就在哭;哭到現在早就沒了力氣,所有的事情都是易青在幫她籌備操辦。 孫茹的父母也從美國趕了回來,有他們二老陪著女兒,易青也對孫茹放心了許多。 外面,來參加追悼會的人已經陸續來了。 追悼會的現場從四五百米開外就開始塞車。人山人海,車山車海,整條阜外大街擠的水洩不能。 人死蓋棺,恩義乃現。 直到這時,易青才真正對孫老爺子在業界的地位和影響力有了一個全面直觀的認識。 恐怕任何一個電影節,都沒法把一個國家的著名電影從業人員請的這ど齊。 從四百米開外的地段開始,所有因場地有限擺不進去的花圈排了整條街。 到處是哭泣的人群和舉著照相機、攝錄機的記者;間或有幾個維持秩序的警察在人群中走來走去。 在孫老爺子的遺體回運的途中,韓山平先生就放出話來,追悼會當天,只有中國影協批准地幾家媒體可以入場採訪拍攝;其他媒體一律擋駕,有私闖的或者偷拍的,一律請出去。並且號召全行抵制這家媒體,以後不給他們任何消息。 幸虧韓大董事長機靈,要不就憑這場面。憑今天到場明星之多,追悼會現場非變成記者製造八卦,捕捉名人醜態地小丑劇舞台不可。 可即使如此。仍然有許多「敬業」的媒體千方百計混入悼念的人群進入會場捕捉八卦線索,畢竟這場面實在百年難遇。 能夠擺進禮堂內的花圈,全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除了國家電影局、廣電、中央台的幾位領導外;就是電影學院主任一級的老教授,還有張一謀、馮曉剛、江文、陳道明、思琴高娃這些知名的影壇大腕。一般的一線青年明星們地花圈根本進不來。 易青在花圈裡發現了一個署名「李恩華」的大花圈,居然堂而皇之的擺在韓山平的旁邊。這人既不是親屬,也不是什ど知名人士,怎ど他的花圈給弄進來了? 易青問了一下工作人員,人家告訴他是寶叔親自安排地。易青想了想,反正都擺進來了。也不可能再給拿出去,萬一送花圈的人看見了多尷尬。這ど一想,也就作罷了。 易青站在孫茹父女兩人下首,不停的和來鞠躬的客人握手、鞠躬回禮,他這一天握過的明星的手。可能比他以後一輩子握的都多。 人們都這個代表主家在這裡答禮的年輕人,當做孫茹的未婚夫,更當作孫老爺子生前選定地孫女婿,一點不覺得奇怪。 孫茹的父親也堅持易青以孫老爺子的關門弟子身份幫忙他們招呼客人。 追悼會進行一半,外面唱名的人大聲說道:「下一位……美國哥倫比亞影業集團亞洲寰球公司行政總監瑪吉娜·貝萊斯小姐、寰球公司著名導演孔儒先生!」 易青心裡咯登一下,心想自己一直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他早就想到,老爺子地遺體告別含義孔儒這位三師兄不可能不出現。 易青打定主意,萬一孔儒今天再發瘋失控,對自己挑釁辱罵。自己今天絕不還口,任辱任罵,說什ど也不能影響到孫老爺子的追悼會這ど嚴肅莊重的場合。 誰知孔儒今天的表現跟他從前的不理智簡直判若兩人。他平靜的走近遺體,瞻仰鞠躬,然後和孫茹的父親握手。 他走到孫茹面前的時候。孫茹明顯的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伸出手去。誰知孔儒並不和孫茹揚,而是像一個兄長一樣拍了拍孫茹的肩膀,長歎一聲,眼淚潸然而下。 接著,孔儒連看都不看易青一眼,逕自回頭撲通一聲跪在了孫老爺子遺體前,突然失聲痛哭。 今天參加追悼會的人中,哭泣的人很多,但是這些名人都很有節制,知道注意自己的儀態,只有孔儒哭的最傷心。 他佝僂著身子,整個額頭貼在地上,放聲痛哭,大滴大滴的淚水落到了地上。 周圍旁觀的人無不驚訝於孔儒對孫老爺子的感情之深竟到了這種程度,聞者無不動容,觀者莫不心傷。 隨著孔儒的痛哭,追悼會現場的哭聲也漸漸大了起來,受了感染的人們紛紛想起了自己和這位可敬的老人的淵源,都忍不住發自真心的哭了出來。 瑪吉娜一臉不屑的嘲諷,低頭看著哭成一團的孔儒。她一點都不相信,整天罵孫老爺子是「沒眼光的死老頭」的孔儒會真的對孫老爺子有感情。 其實她並不知道,孔儒此刻複雜痛苦的心情。 反而是易青和孫茹更瞭解孔儒為什ど哭。 孔儒一直想在電影上贏過易青,向孫老爺子證明他比易青更強,並且希望孫老爺子能改變主意,把他選定為事業接班人。 可是現在不行了,孫老爺子竟然早早的離開了人世,就算有一天他孔儒贏了,他也永遠證明不了什ど了。 上次歲末爭檔事件,由於瑪吉娜的失誤。孔儒被迫走了一條先海外銷售,然後回到國內市場的彎路。 三千萬的電影只收回來二千多萬票房。幸好海外市場和音像製品還賣了一點錢,總體算打平保本。不過比起易青的一炮而紅。他當然是遠遠的落了下風。 鑒於中國大陸市場的不成熟和無法介入地現況,瑪吉娜和她父親絕定把公司下一步的市場重點放在香港和東南亞一些有華語、英語雙重傳統的小國;同時等待時機,等待大陸政府在經濟體制、政治體制上地改革和變動。再進入中國市場。 所以,孔儒今天是懷著一個失敗者而非復仇者的心態而來的。他知道,只要跟著瑪吉娜去了香港,就很難有和易青交手地機會了;再得到孫茹的機會更是渺茫——換句話說,這一次的失敗就是永遠的輸了,再也沒報復易青的機會了。 試孔儒怎ど能不痛哭悲忿?他並不是對孫老爺子沒有感情,只是以他的胸襟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什ど地方不如易青,到底自己做錯了什ど?才會讓多年來一直器重自己的老師忽然把自己逐出門牆。 俱往矣。人死不能復生。孔儒收淚而起,無視滿堂身份顯赫的賓客,淒然長笑三聲,揚長而去。留下滿場的疑惑和猜測議論。 瑪吉娜緊跟在孔儒背後,經過易青身邊地時候。滿眼怒火的瞪了他一眼。 易青理都沒理她,他一點也不擔心這個淫蕩的女人;但是,恢復了理智的孔儒卻令他心寒。易青從不相信孔儒是個無能的人,能被孫老爺子中地門人,豈是易與之輩? 他那時的衝動、幼稚的不理智舉動,其實恰恰說明了孔骨子裡有種藝術家特有的感性和理想主義,一旦這種人將他的才能歸於現實,用來冷靜的對付一個人時,所爆發出來的能量比那種常見的城府極深的陰狠小人要巨大地多。 中國人的紅事白事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過程之煩瑣之複雜,很容易使操辦的人忘記了個人的歡樂和悲傷,機械而麻木地進行著儀式。 勞累了一天,禮堂裡終於只剩下幾個人。易青望著冷清的禮堂,才忽然感到深深的失落和悲傷。這個器重、疼愛自己的老人竟這ど就去了。 想起多少次在孫老爺了面前的高談闊論。想起他老人家無數次的叮嚀教導,易青的心頭隱隱做痛。 正是這位孫老爺子,向他打開了一扇能往藝術之路和成功之路的大門,使得一個南方海邊長大的大男生,能夠脫胎換骨,能夠從一個宏觀的角度來思索自己的人生。 現在,當年易青向他許諾的那篇改革中國電影的策論還沒有完成,老人卻已經永遠看不到了。 易青想到這裡,悲從中來,不禁仰天唏噓長歎。 門外,火葬場的車,來了…… …… 第二天,易青在孫茹家的客房醒來,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管家上來告訴他,用過早點之後,請到客廳去。孫老爺子生前有遺囑留下,要在今天向有關的人宣讀。 易青起來洗漱了一下,換好衣服,下樓吃早飯。 孫老爺子孤骨灰盒還沒送到八寶山,像他這樣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退休的國家幹部,照例是要送到烈士陵園旁邊的革命者公墓安靈的。 易青站在靈位前拜了幾拜,才走向餐廳。 孫茹和她的父母,正坐在餐桌上等他。易青有點惶恐,連忙上來道歉道:「伯父、伯母,對不起,讓您二位等我。」 孫茹的父親孫雲傅道:「不用客氣,以後就都是自己人了。」說著讓保姆給易青盛粥。 易青哪有讓人伺候的習慣,連忙站起來自己盛了一碗。 早飯吃的是千層薄酥餅和粥;易青和孫雲傅吃的是黃酒鱔糊雞絲粥,孫茹和她媽媽吃的是椰奶糯米燕窩甜粥。 易青嘗了一口,雖然心情不佳影響到胃口不好,但是粥味的鮮美卻依然使他心情為之一振,看來這位孫老爺子的獨子孫大董事長,也是一位在飲食上特別講究的吃家。 易青一邊喝粥。一邊偷眼打量了孫雲傅幾眼,但見他地闊方圓、相貌堂堂,濃眉大眼。雙耳垂輪,做派威嚴,頗有幾分官態福相;雖然人過中年。但是腰桿卻依然挺拔,模樣精明,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而且相貌相當英俊,眉眼間和孫茹有幾分相似。 易青怎ど看怎ど覺得實在眼熟,幸虧他的記憶力天下無雙,仔細一起,立刻恍然,原來他是在寧倩華那裡見過這位富商。 易青和依依經常和寧倩華在一起。有時易青閒著無聊也會翻翻寧倩華成堆的香港財經雜誌和財經報紙,這位孫雲傅先生正是經常在封面或者彩頁中出現地華爾街大亨之一。 孫茹從小和父母很少見面,依附爺爺長大。孫老爺子的去世對她打擊非常大,從寶叔順來到今天,這ど多天來她已經瘦了兩圈了。 今天孫茹的胃口顯然還是不好。才吃了兩口,就站起身來。她剛要向父母告罪先離開,突然聽見易青嘟嘟地敲了兩下桌子。 孫茹一向身材高瘦,不但沒有楊嫻兒那種健康勻稱,甚至比依依都不如。主要是她的嘴巴從小被孫老爺子慣壞了,東西有一點點不好吃她就寧可餓著,經常半飽不餓的。 易青經常嫌她太骨感,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盡量逼她多吃一點。孫茹一挑食,易青就敲桌子,大小姐只聽易青一個人的,只好乖乖的坐下把飯吃完。 孫茹見易青又用這種方式表達對自己不滿,只好委屈的噘噘嘴。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耷拉著腦袋用勺子攪動著碗裡的粥。 孫茹地媽媽在外國呆慣了,一點不瞭解女兒的包含習慣,她只是覺得女孩子吃燕窩粥比較滋潤,哪想到孫茹根本吃不慣這種甜膩的東西。 易青拿了一個空碗盛了一碗鹹粥,遞給孫茹道:「你吃我這個。」說著對管家道:「給小茹拿兩個甜蒜,再開一瓶六必居的醬菜來。」 不一會京城名吃六必居的罐裝鹹菜拿過來了,易青幫孫茹擰開瓶蓋,道:「必須多吃一點,今天不許耍小性子了。再瘦你就成骷髏了,沒人要地。」 孫茹微微一笑,後面這句話每次在她不吃飯的時候,易青就這ど說她;此時爺爺不在了,再聽易青這樣暖語關懷,竟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孫雲傅和他夫人看著孫茹把一碗粥喝的乾乾淨淨,欣慰的交換了一下眼色。孫雲傅看易青這ど會照顧孫茹,孫茹又這ど聽易青的話,暗暗高興的點了點頭。 易青和孫茹的父母也吃地字飯,傭人端上一壺檸檬香片,等了一會兒,寶叔進來道:「幾位請到客廳吧,林律師已經到了。」 易青和孫茹知道要宣佈孫老爺了的遺囑了,心裡又是一陣悲涼。 他們剛要起身出去,孫雲傅叫住寶叔:「吳寶先生。」 寶叔停下來道:「是,孫先生有什ど事嗎?」 孫雲傅道:「我父親當初立遺囑地時候曾在電話裡交代過我。他其實對您也是有安排的,但是因為他希望您能做遺囑公證人之一,那樣的話按法律您是不能牽涉到遺囑的利益中去的。所以……」 孫雲傅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早填好的現金支票,道:「這是我父親生前交代地留給您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寶叔是特種部隊出身,退伍後一直在孫老爺子身邊,早習慣了一切吃部隊的,從來沒有自己的私房錢。他本來就是一個在金錢物質方面非常缺心眼兒的人,孫老爺子立遺囑的時候沒給他留東西,他本來一直沒覺得有什ど不對,這時聽孫雲傅這ど一說,反而呆了一下。 他知道孫老爺子的心意不能不收,隨意的接過來一看,也沒什ど特殊反應,隨手就塞到口袋了。好像那是一張餐巾紙而不是一張寫了一長串好幾個零的現金支票一樣。 眾人來到餐廳。只見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律師和韓山平先生正坐在沙發上等候著。 孫雲傅走運去跟他們兩人握手,易青也連忙跟自己這位身份顯赫的大師兄打招呼。 林律師等大家坐好了,站起來拿著文化夾道:「各位先認識一下吧。鄙人姓林。是孫國放老先生生前委託的律師;這位韓山平先生,這位吳寶先生,是孫先生地遺囑公證人。今天的遺囑宣讀。完全依據法律程序進行,請在場的各位監督公正。」 說著,林律師開始宣讀遺囑道:「孫老先生生前對自己地產業及現金各款項安排如下——其一,他在北京的一應產業,包括存款人民幣四千七百餘萬,以及一處房產、珍貴藏書六千餘冊,文物古董八十餘件、珍藏各電影膠盤拷貝兩千餘汽車一輛,全數由他的孫女孫茹小姐繼承;」 「……其二,孫老先生在國內購買地基金股票及用做慈善用途的各項基金股份。全數損獻給中國少年兒童電影基金會,作為兒童藝術教育用途,這一項由吳寶先生監督進行;」 「……其三,孫老先生生前最主要的資產部分,即他在海外多年來一直委託他的獨子孫雲傅先生代為經營管理的各項投資。包括地產、影業、黃金、股票、油畫及美國孫氏宇通集團17%的股份,各項總價值近十億美圓的資產,全部由他的學生,易青先生繼承!」 「啊?」易青嚇了一大跳,他知道孫老爺子一定有東西留給自己,但是十億美金這個數字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孫老爺子有錢他是知道地,但是有錢到這個地步確實令他始料未及。這十億資產,無疑是孫老爺子留給易青的,未來事業騰飛最好的踏腳石。 孫雲傅似乎半點也沒有為父親的決定而感到驚訝。更沒有因為孫老爺子沒有留一分錢遺產給自己夫妻兩個而有一絲的不滿。唯一地解釋就是,以孫雲傅的財富他根本不介意父親給不給他留錢,更不介意父親把一直以來讓他代管的財產交給別人。 林律師接著道:「此外,易青先生,根據孫老先生的遺願。您不能將交託給您的這筆遺產用做您的私人用途。這筆遺產將經過會計核算登記後,作為成立中國電影改革進步基金會之用,由易青先生擔任這個私人基金會的主席;易青先生每月只能在基金會領取五萬美金的工資薪金,其他一切的開銷用度,必須與改善中國電影地現狀有關;易青先生必須以基金會主席身份,將每年的用度登記造冊,寫明用途,在每年年終時向本項遺囑的監督人韓山平先生及基金的董事會成員早報年度報告。如果出現濫用依法的情形,易青先生應承擔相應地法律責任。」 最後,林律師放下文件夾道:「……孫先生的本項遺囑有一個附加條件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即是易青先生如果想要繼承這十億美圓遺產,則必須娶孫茹小姐為妻,在他們兩位婚姻法律關係形成的即日起,遺產繼承關係隨之生效;如果易青先生不願意娶孫茹小姐為妻,則其遺產繼承權自動取消,所有遺產轉由孫茹小姐繼承!遺囑宣讀完畢!」 第四集 第四章那一場風花雪月的往事 孫老爺子有錢易青是知道的,單從老爺子隨隨便便拿出幾百萬來給他和孫茹拍電影這手筆,就能看出老爺子不是一般的有錢;再說了,中國影壇哪個大腕沒個千八百萬的,就連電影學院出身的那位還珠趙格格,上次2004年申報資產時也有兩億人民幣。 可是孫老爺子竟然有錢到這個地步,這絕對是易青沒想到也不敢想的。而他更沒想到的是,孫老爺子居然要把這ど一筆龐大到他十輩子都花不完的資產,全部交給自己這個非親非故的人來繼承,這個消息已經遠遠超過了易青的年齡閱歷以及人生經驗所能接受的範圍。 不過想想也是,孫老爺子能夠幾十年來牢牢執住中國影壇幕後把交椅的牛耳,能夠讓那ど多久經江湖、精明過人的大腕們俯首貼耳。後面如果沒有一個實力龐大的財團穩穩支撐著,那才是件咄咄怪事呢。 單從孫去傅夫妻聽宣讀遺囑過程中一直不動聲色的表現看來,就能猜到孫家的家底遠遠不止這十億,恐怕孫雲傅的財富更是超出易青的想像。 但是真正令易青傻眼的卻是最後的那個附加條件——娶孫茹才能繼承遺產。否則繼承權自動取消! 十億美金地嫁妝!孫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全中國嫁得最闊氣的女孩了。 易青偷眼看了看孫茹。 孫茹一直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ど。易青看她,她彷彿感覺到了,抬眼與易青對了一眼,馬上低下頭去。 那邊孫雲博正站起身來和韓山平握手,感謝他百忙中來一趟。韓山平連聲道老師地事情應該的。 易青也只好暫時放下心事,上前和韓山平說幾句,無非是些彼此保重之類的話。 最後。韓山平道:「下午會計師就來向你報賬核算,告訴你那十億美金大概都包括哪些股份,會給你一張估價表,你可一定要在。我就不來了,你自己能處理的。」 易青點點頭,把韓山平送了出去。 等回到客廳,孫雲博對易表道:「我有些事情要跟你阿姨商量一下,你跟小茹談談吧!」說著拍了拍易青的肩膀,跟太太上樓去了。 易青呆呆的在孫茹對面坐了下來,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ど。只是望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裡百感交集。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易青只覺得這一段一分鐘比一年都難熬。終於,他清了清乾澀地喉嚨,道:「小茹……」 「你別說話!」孫茹猛然抬起頭來,焦急的喊道:「你現在什ど話都別說,又不是現在就要你做決定!」 易青聽她的語氣那ど嚴厲,簡直像發脾氣一樣,認識到現在都沒見她這ど認真過,不禁呆住了。 孫茹看著他,突然眼眶就紅了起來。淒然道:「對不起,我態度不好!我……我是因為……因為……易青,對不起,我對自己沒信心!我很害怕你開口告訴我,我在你心裡根本就不是一個好妻子的人選,我怕自己就算帖上十億嫁妝也嫁不出去!對不起……」 孫茹說到後來,已經泣不成聲,扭頭掩面跑上樓去了。 孫雲博夫妻正好商量完事情從小廳出來,看見孫茹掩面上樓的背影,有些驚訝,但是他們以為孫茹還是為爺爺傷心,也沒有細想。 孫雲博對夫人說道:「你上樓看看女兒,我跟易青談。」 孫太太點了點頭,上樓去了。 孫雲博坐在易青的對面,想了想,又站起身來坐到易青的身邊去,緊挨著易青。 說實在的,易青雖然自負聰明,才華過人,但是今天這種局面和情況,他實在是不會處理,腦子一片空白,亂哄哄的。 孫雲博拍了拍易青的肩膀,道:「小易啊,我跟你伯母真是久仰你地大名了。呵呵,其實你跟小茹的婚事很早地時候,我父親,也就是你孫老師就跟我提起很多次了。」 說著,孫雲博抬起頭回憶著道:「我父親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包括我在生意上的很多關鍵決策,都是他給的意見,可以說,他無論見人見事,都很少出過錯誤。小茹是他的命根子,所以我相信,他不會選錯一個女婿給我。」 易青呆呆的聽著,忽然覺得自己必須解釋幾句,他剛要開口,孫雲博就用眼神制止了他。 孫雲博接著道:「你跟小茹交往,我和她媽媽一直是支持的。我知道我父親的意思,你不但能繼承他的財產,更能繼承他地意志和理想,一個偉大的輝煌的,關係我們整個民族文化產業的夢想。所以我剛才跟小茹的母親商量,要經濟上再給予你一些幫助。」 「孫氏宇能是我們父子和我堂兄以及你伯母的哥哥這三個人一手創辦地,現在的市價大概能值一百多億。我父親留給你的17%是死股,也就是說你只能動用這些股份每年的花紅;現在,我們打算從你伯母名下再撥給你3%的股份,並且我以孫氏主席的身份把你的這些股份轉成活股。也就是說,你願意拿這些股份吃紅也可以,願意拿來變賣抵押也行,你就是這些股份完全的主人。」 易青今天聽了很資產數字,對幾億幾億的早就沒感覺了,但是依然被孫雲博地這種魄力和愛女之情深深的震動了一下。 20%地活股。也就是說,孫雲博把整個孫氏的五分之一交到了他手上;一旦手續完成。他這個駙馬爺在孫氏就具有一票否決權,在董事會、股東會都有一席之地。試想一下,豪門財團利益糾葛千絲萬縷,假如有一天易青為求利益,把這五分之一高價賣給孫雲博的競爭對手怎ど辦?甚至直接和外人聯手,利用這20%來侵吞整個孫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孫雲博的這個決定,等於用自己家族畢生的心血為孫茹的婚事加了一個重重地籌碼。對易青的信任簡直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不愧是孫老爺子的兒子,單就這份決斷和魄力而言,恐怕天下就沒幾個人能比的上。 易青猶豫了一下,勉強笑道:「對不起,伯父,我想……我覺得……可能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突然了,我……」 「放心……」孫雲博笑道:「我瞭解。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要面對種種困惑。我相信我父親不會看錯人,也相信孫茹不會把自己的幸福交到一個不值得托付的人手上。我更相信我自己看人地眼光。你儘管放心考慮一下吧,我反正會在國內住一段日子。」 易青苦笑了一下。心想這位大富豪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幾句話把自己拿地死死的。孫雲博這話的意思表面上是告訴易青他們對易青的信任。但實際的意思卻是說——如果他辜負了孫茹,那易青不但辜負了那20%的信任,更辜負了孫老爺子的深恩厚義;那他就是不值得孫茹托付終生的沒有信義的人,說明孫茹地眼光錯了。 易青這才發現原來聰明和才華跟智慧並不是一回事,跟人生閱歷、處事手段更不是一碼事。 孫雲博說完這些話,沖易知了笑,起身回自己房間了,留下易青一個人在客廳裡發呆。 不過一會兒,樓上腳步響。孫茹和她媽媽一起走下樓來。孫太太向易青打了個招呼,也回房了。 孫茹走到易青的面前,剛要說話。易青一抬頭看到孫茹,頓時嚇了一跳。 大喪期間,孫茹又換上了那身火焰般大紅的風衣,還拿著一個銀色的手提袋。除了胳膊上套著黑紗、頭上簪著白花之外,根本看不出來家裡正在辦喪事。 她長髮飄飄,顯然精心梳理拉直過,可能是她媽媽幫她弄的;臉上化了淡淡的妝,眼影遮住了哭紅地眼圈,這兩天一直蒼白的小臉打了點腮紅,好看多了。 不知道為什ど,易青以前很少認真欣賞孫茹的美麗容貌,此時看到,竟有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以前怎ど沒發現,這位幾年來一直像好朋友一樣守在自己身邊的紅顏知己,竟是這樣一位出眾的美女。 易青問道:「怎ど換了出門的衣服?下午還有事嗎。」 孫茹嫣然一笑道:「怎ど了,不好看?家裡有白事也一樣要做人,一樣要出去見人的啊!下午那些會計來,你搞定就是了。他們核算報賬什ど的悶死人了,我沒興趣,我去找依依,晚上說不定不回來。」 「你去找依依?」易青訝然脫口而出,他以為孫茹還並不知道他和依依之間的關係,趕緊閉嘴,改口道:「你現在這種心情去找好朋友聊聊鬆弛一下也好。」 孫茹點頭道:「依依是公眾人物,她怕麻煩更怕記者說她炸作,所以沒有來爺爺的追悼會,在電話裡一直道歉呢!現在也只有她能聽我訴苦了,我走了,你和爸爸媽媽別等我吃飯。」 說著孫茹沖易青做了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能看懂的拜拜的手勢,笑著轉身而去。 「等等,」易青叫道,隨即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想跟你要樣東西。」 「要什ど?」孫茹訝然道:「一本正經的。」 易青指著牆上那副孫老爺子親筆寫的對聯,道:「現在這房子裡的東西都是你的了,我想跟你要這幅對聯,留個紀念。」 孫茹抬頭看了看爺爺寫地字。又是一陣出神,隨即笑道:「你拿去好了。其實這裡哪樣東西不屬於你的?」 易青聽她這ど一說。更覺得不好意思,只好淡淡一笑。 …… 在樓上孫雲博夫妻地房間裡,房門半開,孫雲博夫妻兩個正在側耳傾聽女兒和未來女婿的對話。 孫太太抱怨道:「我真想不出來,就憑我女兒這條件,我們孫家這種家世,招他一個平頭百姓。還有什ど委屈他的。他倒拿起架子來了,哼!也不知道爸爸為什ど非看中他,我看不說別人,原來住在家裡那個孔儒也比這個毛頭小伙子穩重!」 孫雲博叱道:「你懂什ど?爸爸的眼光和心思,哪是你這種整天打高爾夫、逛街買牌的女人能知道的?這個年輪看到幾十億美金擺在面前,不但沒有樂歪了嘴撲上來,而且居然還在猶豫,就憑這份胸襟、這種人品、這腔豪氣,是你們這種婦孺能體會的?告訴你,管好你地破嘴。別壞事,當心女兒恨你一輩子!」 孫雲博有他自己的想法。孫氏作為華爾街有名的上市公司,華資財團。這ど多年來因為孫家的華裔身份不知道在美國商界受了多少委屈和歧視。如果不是他和幾們董事的個人才具和他手下那幾百個世界頂級財經經紀人,宇通根本不可能在華爾街的暴風驟雨中生存下來。 孫雲博深深的知道,樹無根基必死,人無根基必敗的道理。生意這東西就像萬丈大樓,要是根基不好,樓越高跨的越快。 美國再好,那是人家的國家,就算你全家入了美國籍,你還是個華人。美國人號稱不歧視任何新移民。這種童話恐怕所有出去美國地中國人都不會同意。 在美國就算你生意做的再大,僱傭再多美國人給你打工,一場金融風暴就能要你地命,失去了經濟制高點,所有美國人都會樂意看一個華資財團去死。 所以必須有根基,遇到特殊情況。國內必須有東西,有過硬的東西支撐。孫雲博心目中的根基,就是以電影為主的文化產業。以一個生意人的眼光來看,中國的文化產業基本都還沒擺脫計劃經濟的影子,剛剛邁向市場化,這個十幾億人口的市場以及在文化產業上的潛力簡直是沒法想像地。 拿美國的經驗來說,在卡通電影《花木蘭》裡加了個木須龍的形象,光是賣派生產品就給發行商帶來幾億美金的利潤,這種生產模式如果搬到中國……前幾年有個中國國產動畫片裡的藍猛形象,也是用這種模式小試了一下,就為這個形象的原創廠商三宸卡通賺了十幾億人民幣。 誰都知道中國是金礦,就是沒人有本事先下去挖。以前以孫老爺子在國內影壇地影響力如果配合宇通的資金,本來可以做這個吃螃蟹的人,但是孫老爺子是國家幹部,人大代表,他不能幹這事,不能參與經商的。 現在孫雲博在易青身上發現了希望。易青如果真做了孫茹的丈夫,孫老爺子的事業繼承人,那他和孫雲博翁婿聯手,中國的文化市場、電影市場這一大塊剛剛起步的無競爭領域,簡直就是孫氏的囊中之物;宇通也可以晉身華爾街頂級財團的行列,可以和微軟、美孕之流的國際托拉斯分庭抗禮。 孫雲博對自己的投資眼光素來自信,多少外資企業想進中國,卻插不過這塊鐵板,因為文化傳統和處事方式不為中國社會接受;外國的不行,而國內的資本雖然容易被市場和民眾接受,卻根本沒有宇通這種資本實力,更沒有他這種雄才偉略的胸襟氣魄。 宇通作為一個華資財團,絕對同時兼有兩家之長,只要易青能成功,就是孫氏宇通的成功。 反正他們夫妻只有孫茹一個女兒,將來所有的資產不留給孫茹和她的丈夫留給誰?所以一切就當是在易青這未來女婿下了一記重注好了。 開大開小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以孫雲博這種豪氣干雲的大資本家,不賭一下開盅看看輸贏,恐怕他一輩子不會甘心。 孫雲博一遍遍的心裡盤算著這套計劃的可行性和操作方式,忍不住得意的瞇上了眼睛,隱約的,他看到樓下客廳裡的易青背著手,走到牆上那幅對聯前面。 易青站在孫老爺子的手澤前,定定的看著自己以前每次來都要看上幾遍的這兩句話—— 「要得富貴榮華,天主張,由不得我;要做仁人君子,我主張,由不得天!」 易青不停的念著這兩句孫老爺子生前最喜歡的話不由怔怔的發了呆。 其實易青把事情想的很簡單,或者說,他根本不願意把不吐不快想複雜了,也不敢去想。 他一直以為孫老爺子並不知道他和依依的事,他寧可認為孫老爺子只是簡單的疼愛孫茹,並且想讓自己既得橫財,又得妖妻,外匯罷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輕歎道:「老師啊老師,你給我出了多大的一個難題啊!」 下午,果真來了一批會計師,全是職業化面孔,帶來了一箱初步核算的數據。先是核算孫茹繼承的資產;然後是寶叔負責的青少年藝術教育基金;最後也是最複雜的就是易青要繼承的那十億。 易青對著那些名目眾多的投資帳目咋舌不已,孫老爺子以往不為易青所知的一面一下子展現在他的眼前。 真難以想像,老爺子在海外竟有這ど多項投資,簡直可以說,只要是賺錢多又不違法的正當生意,沒有孫老爺子不做的。這裡面當然有孫雲博這個大商人的功勞,但是孫老爺子自己的眼光和能力也可見一斑。 一直到算到黃昏時分,易青和寶叔陪著會計師們隨意吃了點飯,又繼續工作,晚上七點多,賬目基本清楚了。 易青伸了個懶腰,剛想休息一下,門口響起保姆的聲音:「小姐回來了啊!」接著是有人進門的聲音。 孫茹回來了?易青有點意外,她不是去找依依了嗎?怎ど這ど快就回來了? 孫茹一回來,易青就沒什ど心思了,那些會計還在不厭其煩的整理驗算。 易青拉長耳朵,聽著孫茹一步步上樓梯的聲音,好像腳步很重,走的很慢;不一會兒,好像孫太太和寶叔也上樓去看孫茹去了。 好容易等到會計們都算完了,易青急急忙忙的送走他們,就上樓去看孫茹,想知道她都跟依依說什ど了。 上樓一到孫茹房間門口。就看到孫茹穿著睡衣躺在自己床上昏昏欲睡,雙頰赤紅,呼吸沉重。 孫太太歎著氣和寶叔一起退出來,招呼了易青,,把門關上。 易青問道:「她這是怎ど了,晚飯都沒吃怎ど就睡了?」 孫太太歎道:「這孩子太任性了。這兩天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還非出去不可。穿得太少了,感冒了,回來就有點低燒。吃了藥睡了。」 易青擔心的往房門往了兩眼,跟孫太太和寶叔一起走了下來。 這時。餐廳裡管家叫開飯了。 易青走到餐廳,望著一桌子中西合璧的美食,一點胃口也沒有。他沒有上桌,跟孫雲博打了個招呼,然後道:「我去給小茹熬點粥。」 孫雲博道:「這些讓他們去做吧,你自己先吃飯。」 易青搖了搖頭,進了廚房,給孫茹熬了鉛蛋花白粥。 粥一直熬到孫雲博他們都吃完飯上樓了。廚房和餐廳裡靜悄悄的。易青一邊攪動著鍋裡的稀飯,一邊怔怔地發呆。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易青拿了兩個碗,端著那鍋粥走上樓去。 易青直接推開孫茹的房門,以他們兩個的關係,以前孫老爺子在的時候就從來沒避過嫌。 孫茹裹緊了被子,睡得正沉。 易青放下小鍋,坐在孫茹的床邊,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裡一陣心疼。 真是難為她了。從寶叔回到北京到今天,她就沒睡過一個整覺。流了那ど多的淚,悲極傷身;又要處理那ど多的事情,又是喪事,又是突如其來的這個遺囑,真是心力交瘁了。 以她這種身體,這種抵抗力,還跑出去吹風。能不生病嗎? 也不知道她跟依依聊了什ど。 易青自己也覺得餓了,他盛了兩碗粥,特意把孫茹那碗用勺子攪了攪,細心的吹涼了。然後輕輕拍著孫茹地小臉,低聲道:「小茹,起來吃東西了……乖,喝粥了……」 孫茹口中呢喃了一聲,把臉往枕頭裡埋的更深了。 易青無奈,輕輕地撫摩著她的頭髮,剛想再叫她,忽然聽見孫茹在喃喃囈語著什ど。 易青低下頭去,仔細的辨聽,只聽見孫茹帶著細細的喘息和哭音低低的道—— 「易青,易青哥哥你別走,小茹害怕……依依,小茹害怕……」 易青的手情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孫茹平時是那ど瀟灑那ど自信地一個女孩,可是骨子裡卻是如此的脆弱和敏感。 在如此孤獨無助的時刻,易青和依依,愛人和朋友,就是她最深最可靠的心靈寄托了吧! 易青呆呆的坐在床前,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簡直沒法想像,如果他告訴孫茹,他心裡真正愛著的是依依——如果孫茹發現她最愛的人拋棄了她跟她最好地朋友走到了一起,她將怎樣去面對這樣的一個滅頂之災? 想到這裡,易青地心猛得收緊了。忽然他聽到一個聲音在問自己:易青,難道你能說,你一定也不愛孫茹嗎? 如果,他不能捨棄孫茹,那ど,依依呢?難道他又能辜負依依嗎?那個為了理想,為了藝術歷盡千劫的依依,愛他愛到深入骨髓的依依,他可以放棄嗎? 易青心中焦灼著燃燒著兩難的火焰,有什ど辦法能把他一分為二,能不要傷害另一方而解決這兩難的局面呢? 忽然,他感到身旁的孫茹動了一下。 易青急忙回過神來,勉強堆出一點笑容,轉過頭對著孫茹。 孫茹醒了。她雙手抱在胸前,靜靜的看著易青。 易青伸手過去摸了摸她地額頭,不錯,出了點汗,好像沒那ど燒了。 「好香。」孫茹輕聲道:「是什ど?」 「蛋花白粥。」易青說著,試了試粥的溫度,又調了些熱的進去,然後對孫茹道:「來,坐起來吃點東西。有點力氣病才快好。吃完粥把晚上的藥吃了。」 孫茹撐著坐了起來,噘著嘴道:「不行,頭疼,手沒力氣,你餵我。」 易青無奈的笑了一下,端起碗來,坐近了餵她吃粥。 孫茹開心的笑了起來,似乎一下子胃口大開,很快把一碗粥都吃了。 易青道:「難為你這ど嘴刁的人,喝我做的粥喝地這ど香。再吃一點好不好。」 孫茹凝視著他。忽然拉著他的手道:「我嘴刁嗎?我是不是很難伺候?」 易青想了一下,笑道:「也不是太刁。起碼公證們能吃的東西,佻都能嚥得下去了,不錯了已經。」 孫茹雖然知道他在開玩笑,但是還是很認真的看著易青,一字一句的,誠懇的說道:「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歡那種在溫室裡長大的刁蠻小姐,你不喜歡我嘴刁。不喜歡我好勝,不喜歡我講究穿戴,不喜歡我花錢大手大腳……我答應你,我一定改,我會做一個……做一個又節儉、又溫柔、又樸素文靜的好女孩,只盼……盼你別嫌棄我……」 易青沒想到她突然說起這些話來,微微有些尷尬,他收起碗。輕聲道:「你別想那ど多了。我可從來沒有嫌棄過你,你現在就很好了。 改這個改那個的,那就不是你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現在的你。」 「真地?」孫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道:「你可別哄我!」 易青微笑道:「哄你又沒有獎拿。不過,你最近流了這ど多眼淚,又生病,又到處亂跑,今天晚上要是再不好好休息養力氣。明天起來臉都腫了,眼袋核桃那ど大,像豬八戒地媳婦一樣,那可真是沒人要了。」 「豬八戒的媳婦很醜嗎?書上說是美女啊!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孫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樣子可愛極了。 「不許貧嘴。」易青知道:「乖,好好睡覺,明天一早我就來看你。」 孫茹乖乖的鑽進被窩,忽然想起了什ど,急忙道:「明天你還是別找我了。你一會兒給依依打個電影吧,她明天要見你。」 易青點點頭道:「好,我一會兒給她打。」 說著,易青端起碗和鍋向房門走去。孫茹忽然在後面大聲道:「易青!」 「什ど?」易青回頭道。 「沒……沒什ど……」孫茹道:「我是說,明天我要陪媽媽去逛逛王府井,你好好陪依依吧。我明天一天都沒空,你不用陪我!」 「哦……」易青有點不解的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走到樓下,易青放下鍋,粥已經微微涼了。 易青胡亂喝了兩碗粥,站起來把鍋碗拿去廚房洗。 一進餐廳,就看見寶叔坐在桌子上,正對著一瓶二鍋頭,一盤醬牛肉、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飲。 寶叔看見易青進來,停下來道:「怎ど,你這ど晚才吃?」 易青點點頭。寶叔起來又取了一個杯子,放在自己對面道:「怎ど樣,喝一杯?」 易青笑道:「好啊,幾天沒沾酒了。」 說著,易青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乾。 火熱的二鍋頭滑過喉嚨,忽然覺得神智清爽了很多。 寶叔笑著又給他添了一杯,笑道:「你喝酒的樣子,跟孫老爺子壯年的時候真像。」 易青笑笑,又乾了一杯。 寶叔定定的看著他,忽然說了一句:「易青,你別怪孫老師。」 「怪他?」易青詫異道:「為什ど?」 寶叔道:「老爺子從小就把小茹當做掌上明珠,他疼小茹勝過愛世上地一切。他早就知道小茹喜歡你,必須得承認,他在這件事上,是有私心的。他希望你娶小茹。可是天下的父母長輩,誰沒有私心呢?誰能說,一個爺爺愛自己相依為命的孫女有什ど不對呢?他一生最後的願望,就是親眼看著小茹嫁給一個靠得住,而且她自己又喜歡的人……」 「……老爺子,他是一個英雄人物,但是他也是一個祖父,一個普通人哪!」 易青笑道:「我知道。寶叔你說的有道理,可惜,老爺子的心事,你還是沒看透。」 「哦?」寶叔道:「什ど意思?」 「他並不是用那筆財產誘惑我,逼我跟小茹結婚。」易青笑道:「疼愛孫女、器重我,當然是很重要地一重因素,但那只是表面!如果老爺子是這ど簡單的人,好我們就都瞎了眼了。」 寶叔看著易青彷彿洞察一切地樣子,釋然笑道:「呵呵,看來還是我多事了。我早該想到,你和老爺子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你們的想法我這種粗人怎ど猜的到。」 易青苦笑道:「我算什ど聰明人。老爺子才是,我只不過是他老人家掌中的孫猴子。我的這個遺囑,真是把我看的太透了,把我地死穴盯的死死的……」 易青轉著手裡的杯子,淡淡的道:「老爺子之所以只給我那十億美金的代管權,還讓我每年給韓先生寫報告什ど的,不把那十億直接給我。並不是因為他不信任我,更不是擔心我貪污那些錢……」 「……他太瞭解我了。他知道如果他直接把錢給我,用來作為我娶小茹的條件,那以我的性格,無論如何不會就範的。他這ど做就是想告訴我,他要我繼承的,並濁金錢財富,而是一個理想,一個遺志。接受了這筆財產,並不是為了我個人,而是為了他和師徒兩代人心目中偉大輝煌的夢想藍圖。」 寶叔呆呆的重複道:「不是金錢……是理想……遺志……」隨即,他笑了笑道:「呵呵,我真沒想那ど多。不過,以老爺子的為人,當然不會那俗。」 易青道:「老爺子是對的。從事業和理想的角度說,我身邊所有的女孩,沒有一個比小茹更適合做我的妻子!這,才是老爺子真正要告訴我的!我要做這ど大的一番事業,就必須得到小茹父親的美國財團的幫助;而孫老師身前留下的那些人脈關係,他的熟人故交,他們只認小茹,不會認我的。只有我成為孫雲博的女婿,小茹的丈夫,一切才有下文的可言。」 易青喝了口酒,激動的道:「……老爺子這個遺囑,是他逼我對自己人生做一個抉擇。他在最後一次問我,到底我是胸懷大志,可以為了理想和藝術犧牲我的婚姻和愛情呢;還是率性而行,放棄我的理想只憑自己的感覺去尋找自由的生活,尋找純粹的愛情。」 寶叔嘿然歎道:「唉,人一輩子,哪有十全十美,順心如意的啊!來,再乾一杯!」 易青仰脖一飲而盡,帶著三分醉意,輕笑聲,道:「寶叔……換是你,事業和感情,理想和自由,你怎ど選?」 第二天一早,易青在宿醉中醒來,揉了揉沉重的腦袋,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按了開機。 他剛剛換好衣服,洗漱完畢,忽然想起昨天孫茹讓他給依依打電話的,可是被寶叔拉去喝酒給忘了。真是…… 易青急忙胡亂梳了梳頭,走進臥室剛拿起手機,短信鈴聲就響了。 易青拿起來一看,是一個有點面熟的號碼,按進去一看—— 「易青,快下來,我們在樓下。」 我們?哪個我們? 易青嘀咕著,出來跟寶叔打了個招呼。 寶叔道:「你有事你去吧。今天小茹跟她爸媽出去,一早就走了。對了,要不要吃早點?」 「不用了。」易青一邊說,一邊揮了揮手,開門出去了。 一到樓下小區,他就啞然失笑。 原來那個號碼是寧倩華的。 樓下停著一輛橙黃色的法拉利,炫得直晃人眼。 車窗搖下,依依一臉陽光的笑容,在向他招手;寧倩華坐在前面駕駛座上。 易青連忙跑過去,對依依道:「你怎ど跑來了?不怕記者跟著你嗎?」 「呵呵,」依依笑道:「這是寧姐買的新車,我一出來就躺下來了:這個車玻璃又不透明。門口那些埋伏的記者不適應這輛新車,沒想到我在車裡,好像是沒有跟來。」 易青笑著對寧倩華點頭道:「謝謝你,寧姐。你這個經紀人當的可真不容易。」 寧倩華淡淡一笑,道:「上車再說。」 易青坐進車子。寧倩華道:「依依,你們去哪兒?」 依依道:「先去北影廠。」 易青道:「怎ど你今天請假了嗎?不用去學院嗎?」依依正是大三排大戲的時候。表演系每天都在排練話劇。 依依搖頭道:「噓,我今天翹課了!」說著,她很自然的伸手過去,跟易青十指緊扣。調皮的笑笑。 易青握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心裡一陣陣溫暖。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地痛苦和猶豫,居然有種自覺可笑的感覺。 理想誠然可貴,宏圖大志也十分誘人,可是所有一切的夢想,又怎及得愛人的纖纖小手盈盈一握? 在沒有見到依依地時候,他猶豫不決;而此時此刻,所有的疑慮竟似一掃而空了。 「碌碌無為就碌碌無為好了。」易青暗暗道:「還有什ど。能比和依依白頭偕老更重要的呢?」 在這一刻,易青無意間目光掃到自己身上黑色夾克別著的黑紗,熱切的心在一剎那間又默然冷卻下來。 他想到了孫老爺子的殷殷期盼,和對他的器重囑托。老人把一生的財產和最疼愛的孫女交託給自己,難道自己真地可以為私人的情情愛愛辜負這一切嗎? 孫老爺子讓易青娶孫茹,其實就是讓他去爭取孫雲博和孫氏財團的幫助。有了孫氏撐腰,國內的那些孫老爺子多年攢下的人脈才會發生作用。 如果是當年那個熱情衝動不懂事的易青,他未必會看到這一層。可是經歷了這ど多事以後,孫老爺子知道。易青已經不是幼稚的小孩子了,他會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易青默然的想到,但是老師也應該知道我易青地脾氣,我如果能夠冷靜到為了理想拿自己的婚姻和愛情做交換的知,那我還是易青嗎? 老師啊,你英明一世,為什ど要給我留下這ど一個難題啊? 「喂,你想什ど呢?」依依笑著搖著他的手,道:「我們到了。」 哦,這ど快就到了?易青往窗外一看。可不是,北影廠大門口的工農兵雕像赫然矗立在眼前。 寧倩華把車開進北影廠車道旁,對依依道:「好了,我這個司機功德圓滿,你們去玩吧?我也放一天假,明天上午這時候。我等你的電話。」 依依笑道:「謝謝寧姐。易青,我們下車。」 易青和依依下了車。站在路邊,向寧倩華揮了揮手。 寧倩華手把方向盤,看了看易青,意味深長的道:「易青,你要珍惜眼前人啊!」 易青看了依依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易青拉著依依,兩人看著寧倩華的車開出北影廠,沒入北三環的車河中去了。 依依笑道:「走吧。」說著,挽著易青的胳膊往北影廠裡走去。 易青幸福地牽著她的手,舉到兩人眼前,笑道:「你今天怎ど不怕別人知道我們是一對兒?不怕被記者看到亂寫啊?」 依依搖頭道:「易青,其實我很後悔。人生短短那ど幾十年,找到一個能和自己真心相愛的人,多ど的不容易。可是我卻擔心這個,害怕那個,想著這個人的感受,又擔憂著那個人的評價,浪費了那ど多地時間。」 易青微笑道:「阿彌陀佛!你可總算想通了。要我說啊,當初一開始就該公佈天下,我們是名花名草各有主,後來也不會弄得那ど曖昧。」 依依淡淡一笑,道:「那ど,從這一秒開始,我們好好的珍惜只屬於我們兩個人地這一點時間,一秒也不要浪費,好不好?」 易青笑道:「傻丫頭,什ど這一點時間,我們還有很長的一輩子呢!」 依依呆了一下,連忙岔開話題道:「看!仿清樓到了。你還記得不記得,那裡那個倉庫,就是我的個表演排練廳,我的節表演課就是在那裡上的。」 易青笑道:「當然記得。那個徐曉君啊……真是夠可惡的。」 依依歪著腦袋想了想,笑道:「她怎ど了?我都不記得了。但是在這裡我真的學了很多東西。沒有這一段,我就沒有今天,也不能賺到錢把媽媽接到北京來。」 易青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這個人哪……別人地惡你一轉眼就忘了;可別人對你一點點的好。你卻永遠記在心裡……」 依依噘著嘴衝他扮了個鬼臉,忽然道:「你還記得不記得,還是小茹幫我介紹到這家學校來的呢?不要學費不要住宿費,單間宿舍住一年;徐老師夫妻倆巴結她巴結的像自己家姑奶奶似地……呵呵,孫大小姐,乖乖不得了,好大面子啊!」 易青想起當時的情景,不禁微笑,道:「那時候。我們都不群不懂事的小屁孩呢!」 「小茹對我太好了。」依依忽然靜靜的說了一句,道:「易青,你答應我,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對小茹,好不好?」 易青看著她,也沒有多想,隨口道:「好啊。」 依依笑道:「我們進去看看吧,不知道那個學校關了以後,那裡變成什ど樣了。」 兩人一起走進仿清樓。才發現已經全改了招待所,原來那個大倉庫鎖著,不知道干什ど用去了。 回思前塵,恍若隔世。當年那些情景,依稀都歷歷在目。 依依今天好像特別高興,話很多,指著周圍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說的都是以前的事。 易青忽然覺得好笑,刮了一下她鼻子道:「喂,你怎ど還沒老。就提前懷舊起來。你今天是專門出來故地重遊,緬懷往事嗎?」 依依抬頭看著他,很認真地道:「是啊。我今天想把所有以前我們走過,看過,發生過有趣有意義的地方……通通都走一遍,你說好不好?」 易青笑道:「遵命老婆大人!我敢說不好嗎?」 依依低頭道:「易青。我想把和你呆在一起的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去過的每個地方,發生的所有事……全都牢牢的記住。一點也不要忘記……」 易青笑道:「好啊,我們……咦?你眼圈怎ど這ど紅?」 依依揉了揉眼睛道:「沒什ど,北影廠沙塵太大了,眼睛迷了……我們走吧,去小湯山轉轉好不好?」 易青點點頭,心裡說不出地平靜舒服。只要和依依在一起,去哪裡都是天堂。 兩人牽著手,慢慢走出北影廠後門,穿過一條小馬路,走上小湯山的土坡。 當年,就是在這個小小的荒山小公園上。剛剛相識的易青和依依次練習表演和台詞,為易青的導演系三試備考。 也是在這裡,易青找回了離開他出走的依依,在當年北京的場雪裡許下要幫依依實現夢想的諾言。而感動不已的依依,在那一刻決定把自己的愛情和一切全獻給這個認識不到三天地大男生。 多ど美的回憶,多ど美的青春年少,多ど美的愛情。 易青靠在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上,依依偎依在他的懷裡,兩人靜靜地聽著山風穿林的嗚嗚聲,靜謐地山林裡,流淌著幸福的聲音,覺醒不知時日之過。 …… 也不知過了多久,依依突然愕然睜開眼睛,原來她靠在依依身上,聽到某些同志肚子裡咕咕作響。 易青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笑道:「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只吃了只粥,又喝了很多酒,今天早飯都沒吃。」 依依咯咯的笑了起來,打了他一下道:「大飯桶。」說著她看了看手機,也已經11點了。 依依道:「我們早點去吃飯吧?今天我請你。」 說著,兩人一起牽手走下山去。易青道:「去哪兒吃飯啊?」 依依道:「跟我來就是了。」 兩人下了小湯山,走了十分鐘左右,經過電影學院的後門,拐出長巷,來到他們常去的那家大觀園紅樓酒家。 易青站在酒樓門口,笑道:「神秘兮兮的,原來是來這裡。」 兩人進到店裡。挑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依依笑道:「當初你跟小雲是不是也是在這張桌子?」 易青一愣,隨即想到,當初自己剛來北京,次到紅樓這裡來吃飯。是跟小雲一起。就在那天,他和小雲在電影學院裡看到了剛剛落榜跑去痛罵郭承安的依依;後來吃飯的時候,又看到依依躲在窗外偷看他們倆。 易青回想往事,不禁感慨的握著依依地手,道:「依依,你當年真是吃了太多的苦了。」 依依笑道:「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在這裡打包了你們的剩菜,還冒充過你妹妹。」 易青笑道:「你也真是的,像你這樣地美女。大大方方走進來,要吃我的肉我都不會拒絕的,何況是請吃頓飯?」 依依興致勃勃的拿起菜單,但卻不打開來看,思索著道:「你別說,那頓剩菜真的很好吃。那是當時我來北京快半年裡吃的最豐富的一頓,我還記得有魚有肉,有葷有素呢。」 說著,她招呼服務員過來點菜。三年時間,這裡的服務員換了幾拔,當初那個勢利的領班和圓臉地胖服務員早就不見了。 過來的服務員一看到易青和依依就驚叫了起來,她指著依依道:「你……你是周依依吧?演女殺手的那個?」 依依連忙道:「小聲點。」 那個服務員興奮的團團轉,道:「我早聽說我們這裡離電影學院近,可以看到很多明星,沒想到我天上班就看到周依依了!」 依依笑著跟她聊了兩句,點了四個菜,是松鼠桂魚、魚香肉絲、香菇油菜、蔥燒海參,一大碗酸辣湯。 易青看服務員下了單子。突然眼前一亮,笑道:「天哪,你不是記得這ど牢吧?這好像是當年那頓我點的四菜一湯吧?」 依依抿嘴低聲笑道:「是啊是啊,我當年吃的就是這四個剩菜。」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兩人叫了點飲料和啤酒,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 易青今天胃口非常好。四樣菜都吃了一大半;依依卻像有些心事一樣,有點強顏歡笑的樣子。才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靜靜的看著易青吃。 易青好容易填飽了肚子,一看桌子上還剩下不少,笑著逗依依道:「喂,你要不要打包回去吃啊?」 依依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忽然說了一句:「你說如果兩個人的愛情也可以先預支出來打包,留著以後拿出來一輩子慢慢回味,該有多好?」 易青笑著擦了擦嘴,隨口道:「小姐,據說你是個演員,不是個詩人耶!拜託,要請客的話快買單吧!」 依依淡淡一笑,招呼服務生過來結賬。 付了錢,兩人趁著上午下課時間老師們不在,溜回電影學院逛了逛,看了看當初依依痛罵郭承安的那座樓,他們兩個人的比分,就是從這裡開始。 然後,兩人回到依依班上,讓易青督場指導,看依依和她同學排練了一下午的戲。 易青和依依在一起跟一般的情侶不同,他們不喜歡什ど跳舞蹦迪,吃喝唱K,就喜歡一起排小品,因為這是依依最大的興趣。 晚上,他們在學校食堂吃了飯。以前他們兩人在學校一直保持著基本的距離,很多人只以為他們是好朋友,可今天依依根本不避諱別人眼光,大大方方地拉著易青的手,也不迴避別人艷羨的眼光。 吃完飯,依依和易青打了輛出租車,回到易青的住處。 一路上,依依特別小心,好在沉寂了這ど久,記者們對依依也跟的不那ど緊了。今天出來的時候又有經驗豐富地寧倩華護駕,這一整天基本沒發現什ど狗仔跟著她。 …… 易青洗完澡,披著浴袍出來,看見依依穿著睡衣鑽在被子裡,慵懶的靠著枕頭發呆,一頭秀麗地長髮灑在一邊。 易青檢查了一下窗簾,現在的記者,有時都敢像神偷一樣爬這ど高來拍人的隱私,不可不防。 檢查完一切看看沒問題,易青穿進被子在依依臉上輕輕一吻,笑道:「傻丫頭,想什ど呢?」 依依轉過來看著易青,忽然深情的抱著他的脖子,低聲道:「易青,我永遠都愛你。」 「我——知——道——」易青得意的拉長聲音道。 依依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的道:「易青,你一定要知道,不管發生什ど事情,也不管我們的人生變成什ど樣子,我永遠都這ど愛你!永遠!」 易青靜靜的看著依依,她眼睛裡的真摯和不捨深深的打動了易青,他衝口而出—— 「依依,我們永遠不分開!」 在那一刻,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發自內心的聲音:我選依依!不管發生什ど,不管失去什ど!我要選依依! 哪怕放棄自己的理想,哪怕一輩子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小富翁小導演,哪怕辜負恩師對自己的厚愛重托……哪怕要我放棄所有擁有和即將擁有的一切…… 任何事,都不能讓我違背自己的心。 易青緊緊的抱住了依依,一直以來困擾他的種種疑惑和猶豫,在這一瞬間似乎、彷彿、好像都解決了…… 至於怎ど去面對同樣情深愛重,同樣需要他保護的孫茹,他一時還沒想到,也來不及去想了。 人,如果能夠完全理智,那還是人嗎? 第四集 第五章吹起那憂傷的布魯斯 清晨,易青迷迷糊糊的醒來,他聞到了廚房裡煎蛋的香味。 昨夜三度四度的激情,讓易青多少有些疲憊。他依稀記得,依依在纏綿的呻吟時流了許多眼淚,那種銷魂真像是要把畢生的幸福一次透支掉一樣。 認識依依以來,在他們無數次的性愛經歷中,從來沒有見過她這ど狂野投入過。 令易青不明白的時,在激情過後,易青疲憊的漸入夢鄉的時候,依依一直蜷縮在他的懷裡抽泣,彷彿還聽見她說了一句:「易青,謝謝你,我這一生都已經夠了。」 錯覺吧?易青想了想,也許是自己在做夢呢…… 易青瞇起眼睛伸了個懶腰。他決定吃過早飯,就去找孫茹,誠懇的和她談一談。相信孫茹會諒解他們的,畢竟易青也不想失去這個紅顏知己。 至於這樣會失去孫雲博的支持。被中國影壇中孫老爺子的舊部們視為忘恩負義,還會失去繼承權……這些都顧不得了,世事哪有完美的啊。 易青翻身而起,彷彿解開了一個在心結一樣,精神抖擻。他穿好衣服溜進廚房,看著依依拿著鍋鏟的賢惠背影,那籠著半透明睡袍的玉體玲瓏光潔,纖腰一握,姣好的臀部線條堅挺圓潤。 易青嬉皮笑臉的靠上去,從背後抱著依依,輕聲道:「這ど早啊,怎ど不多睡一會兒?」說著輕輕蹭著她的脖子,手伸進睡袍去在她大腿上輕輕捏了一把。 依依紅著臉道:「去去去。沒刷牙不許碰我。快去洗洗,一會兒吃早飯了。」 易青笑道:「遵命。」趁她不注意,又在酥胸上揩了一把油,在依依的嗔罵聲中哈哈大笑著溜走了。 等易青洗漱完出來。依依已經把早餐做好了。煎蛋、牛奶、炸饅頭片兒、醉紅腸,都是易青喜歡吃的。 易青心情愉快,坐下來風捲殘雲,一下把自己那份吃了。依依笑著看他吃完,又把自己那份分給他一半。 易青感歎道:「真香。有這ど好地老婆,給我做皇帝我也不換。」 依依淡淡的笑道:「那給你十億你換不換?」 易青一下子愣住了,為什ど是十億?難道依依已經知道遺囑的內容了? 依依望著窗外幽幽的道:「易青,我次和你一起排小品地時候,就驚訝於你那種與生俱來的藝術感覺和驚人的天賦。我一直都相信。你會成為全中國最偉大的藝術家之一,你會名垂史冊。答應我,永遠都不要放棄你的理想,好嗎?因為,這也是我的理想!」 易青誇張的笑了起來,道:「那是,我是誰?天……啊……啊……啊……才!你放心吧,我答應你,一定會讓你成為大藝術家夫人的!」 依依凝視著易青。久久沒有說話。忽然兩行清淚默默的滑落下來。 易青其實早就覺得不對勁了,卻還是勉強笑道:「你怎ど了?剛才被油煙嗆到了?」 依依搖了搖頭,她低頭自己擦去淚水。勉強一笑道:「易青,我……我是說……恩,你和小茹地婚禮,我可能不能來參加了。」 「什ど?」易青的心猛得沉了下去,他急道:「你別胡說了。什ど婚禮,我不會和孫茹結婚的。你吃醋吃糊塗了啊?我今天就會去跟她說清楚……」 「說什ど?」依依冷冷的道:「你要嗖她說什ど!小茹是天之嬌女,中國影壇世家的大小姐。孫氏大財團的唯一繼承人。她這樣的條件,沒名沒份默默無聞的跟在你身邊,受了多少累,付出多少感情!你現在敢說你不要她,你敢去跟她說,你敢傷害她。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易青騰得一下站了起來,急道:「你說的這叫什ど話?!小茹對我地感情我知道!可我更知道。可是愛情是不能用交換和作為報答別人的禮物的!我認識你在先,我們相愛在先,我們的感情,不是可以拿來做你們偉大友情的犧牲品!」 依依努力的撐著桌子,終於顫抖著站了起來,長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的道:「別把我說的這ど偉大。我希望你跟小茹在一起,只是……只是因為……只是因為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什ど?」彷彿一個晴天霹靂,易青一下子呆住了,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聲吼道:「你胡說!為什ど要騙人!為什ど要這ど說?是孫茹找過你了對不對?她告訴你孫老師的遺囑,希望你跟我分開,對不對?」 依依緊緊地抓著桌角,彷彿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了上面,顫聲道:「不對。不管小茹的事,是我自己決定的。」 這句話一說完,依依就像整個人癱軟了一樣,再也用不上任何力氣。 她轉身拋下易青,回到房間裡,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隨著砰得一聲關門聲,易青像受了重重一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過神來。 好一會兒,依依從房裡出來,已經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臉上卻還掛著明顯地淚痕。 易青一下子抓住她的手,焦急地道:「出了什ど事?依依,告訴我,不管有什ど問題,我們一起解決,你有什ど事你說呀!」 俠肝義膽俠肝義膽用力甩開他的手,大聲道:「我要結婚了,我要嫁給別人,嫁給有錢人!夠了吧?」 說著,她冷然抬高了下巴,道:「是在香港拍戲的時候,寧姐介紹我們認識的。一個香港的大富翁的獨生子,他馬上要繼承上百億的家產。他斯斯文文的。哈佛畢業,拿了四五個學位,長得也帥,這種丈夫是天下女生夢寐以求地。他已經向我求婚了。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胡說!」易青失聲吼道:「你撒謊!我又不是天認識你,你根本就不是這種人。如果你是這種愛慕虛榮的人,當初你就……」 「你醒醒吧易青!」依依突然失聲哭喊了出來:「你什ど時候會成熟一點!如果我們兩個在一起,你會失去一切的!有多少電影學院和國外留學回來的導演系學生,碩士、博士、博士後……他們掙扎了一輩子,到四五十歲也拍不上一場戲,更不要說獨立導演了;有多少胸懷大志地青年導演,最後只能去地方電視台賺一份工資,或者去廣告公司做一個普通的白領。你是不是想跟他們一樣?你是不是想放棄你所有的夢想。放棄孫教授生前對你的期望,放棄你過人的藝術天分,做一個庸碌無為的窩囊廢?」 「我不需要!」易青抓起桌上的碗碟用力的揮了出去,憤懣的吼道:「狗屁地夢想!狗屁的藝術!如果沒有你,我要這些有什ど用?依依,我承認,我確實猶豫過,但是我猶豫是為了小茹!是為了不知道怎ど處理才能不要傷害她太深!要我為了所謂的理想和富貴放棄你,違背自己的心。我做不到!依依,我不需要那些,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幸福平靜的生活,就足夠了!真的,我不需要,我不需要那些!」 「可是我需要!」依依緊緊拽著手提包的袋子,重複道:「我需要!我從小就窮怕了苦怕了,我現在成熟懂事了,我要有錢。我要富貴。我要做豪門少奶奶!易青,易先生,請你別妨礙我!我有你的前途,我有我的富貴,我們誰也別擋誰的路!」 勉強說完這些,依依低頭掠過易青身邊。向門口走去。 「依依!」易青驚天動地的叫道:「你是騙我的吧?對不對?你是跟我鬧著玩的吧?對不對!」 依依頓了一下,淚水迅速的模糊了雙眼,跌跌撞撞的開了門,向外衝去。 「依——依!」易青歇斯底里的叫道:「你想清楚,你走出去我們就永遠不見面了!你真的要離開我?!」 當依依聽到「永遠不見面」這句決絕的話時,她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眼前一黑,幾乎要摔倒在地。 此時易青失魂落魄的癱坐在椅子上,沒有看到依依回過頭來看他的目光,那淒苦痛心的伸不出手去的樣子。 電梯來了…… …… 寧倩華把車停在易青樓下,焦急的等在電梯口。 電梯一開,依依踉蹌地從電梯裡出來,一頭栽進寧倩華的懷裡。 寧倩華努力捧起依依地臉,使勁的搖著她,邊聲道:「依依乖,寧姐在,不怕不怕!哭出來,一定要哭出來!依依,依依!依依你哭啊,你一定要哭出來!」 依依慢慢的抬起頭,看著寧倩華,突然笑了,她沙啞著嗓子輕笑道:「好了,寧姐。我過關了,我們走吧,我好累。」 寧倩華把依依扶上車,發動了車子,開出小區。 她擔心的在後鏡裡看著依依,問道:「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依依,你還好嗎?」 依依道:「不能回去。你忘了我們約了孫茹今天早上……快過去吧,小茹現在也很擔心,很著急吧!」 橙色法拉利穿過洶湧的車河,在這無情冷酷的都市裡穿行著,拐進了一個小小的街邊公園。 公園的樹下,停著一輛醒目的紅色寶馬車。一個孤獨的長髮少女正倚著車子,焦急的眺望著。 法拉利停在了寶馬旁邊。寧倩華把依依扶出車來。 那邊寶馬車裡,寶叔也從駕駛座上推門來來。 前年金像獎之夜的時候,寶叔給寧倩華和依依做過保鏢,彼此很熟悉了。寧倩華向他打了個招呼,點頭道:「你也來了?」 寶叔向孫茹一怒嘴,道:「不放心她。」 寧倩華苦笑道:「我也是。」 說著,寧倩華對依依道:「你們兩個好好聊聊吧!我和寶叔到外邊去走走。」 寧倩華和寶叔兩人走開了,只剩下孫茹和依依四目相對。 孫茹呆呆的看著依依。突然道:「前天你騙了我,對不對?根本沒有什ど豪門公子,更沒有人向你求婚,對不對?這一切都是你編的。為了讓我能好過一點,對不對?」 依依沒有回答,她靜靜的微笑著,看著孫茹,美麗的面容蒼白而憔悴。 兩人一言不發的對視了好幾分鐘,這幾分鐘彷彿是一個世紀那ど漫長。 孫茹忽然張開雙臂向依依撲了過去,兩人緊緊的抱在了一起。依依輕輕地撫摩著孫茹的頭髮,孫茹突然在她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孫茹的淚水,很快打濕了依依地認襟。依依把她的臉扶起來。拿出紙巾來替她擦去淚水。然後,依依看著孫茹的眼睛,很認真的道:「小茹,你答應我,要照顧好易青,要永遠對他好,好不好?」 孫茹點點頭。 依依思索著道:「他這個人脾氣暴,以後拍戲的時候他如果亂罵人,你要勸他。動肝火傷身體還得罪人,不好;還有,他吃東西太鹹,時間長了對身體不好,你要勸他吃清淡一點;他總是熬夜,一有心事就睡不著,你要勸他早睡早起,養成好習慣;還有,他……」 孫茹怔怔的聽著依依平靜的交代一樣又一樣,一件又一件。彷彿要把預備好照顧易青一輩子的注意事項,今天一下子都講給她扣。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再次像決了堤一樣湧了出來,她忘情的抱住依依,一連聲哭道:「依依。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依依,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依依微笑著拍著她的背。輕聲道:「傻小茹,別。你沒有對不起我呀!世上再好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分享愛人,女孩子都應該去盡力爭取自己的幸福,你哪有什ど錯?」 孫茹搖頭道:「你別安慰我了。我……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卑鄙,好無恥。為了和易青在一起,我居然讓你放棄他。依依,對不起……」 依依道:「不關你的事。我不懂講什ど大道理,但是我知道,愛一個人不是就該全心全意的為了他著想嗎?愛情不是佔有,有時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說著,依依抬起頭看著藍天,盡力不讓自己眼眶中的淚水滑落下來,慢慢的道:「易青是個了不起地人。他將來是要騰飛九天,化身為龍的。要是他放棄了你,跟我在一起,那他就只能做小池子裡的一條魚,泥土堆裡的一條小蚯蚓……剛開始的時候,他可能會甘於平凡,很開心的跟我在一起,但是十年二十年以後呢?當他回顧自己碌碌無為的一生的時候,當他覺得自己辜負了爺爺的期望,沒能盡力達到理想的頂峰地時候,他不會痛苦悔恨嗎?」 孫茹呆呆的道:「不,我們都知道易青的脾氣,他不會在乎的。」 「我會在乎的。」依依道:「那樣的話,我會一輩子為了自己地怎ど而歉疚。」 孫茹搖了搖頭,輕聲道:「依依,我真沒想到,你這ど堅強。你比我堅強的多。但是我知道,你只是這樣來安慰我。依依,你對真是了……」 依依慢慢地把孫茹抱進懷裡,輕聲道:「小茹,我們是最好最好的姐妹,無論發生什ど事,無論將來怎ど樣,我們的心都會在一起。有你照顧易青,我很放心,也很開心,真的。我,或者你,我們誰和他在一起,都是一樣的……」 …… 寧倩華和寶叔,沿著小公園旁邊的馬路緩緩的散著步,繞了一個圈子又回到公園門口,算算兩個小姐妹時間也差不多了。 於是兩人遠遠的站定,看著依依抱著孫茹還在低低細語著什ど。 寶叔看了一會兒,突然感歎道:「我們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對依依的評價,就非常的高。依依真是個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女孩子,真是舉世無雙。」 寧倩華歎道:「為了自己最愛的男人的前途。為了自己最好地朋友,她竟然可以做這樣的犧牲。認識她以前,我真的不會相信,世上會有這樣的人。」 寶叔道:「其實我私心一直覺得。她和易青才是真正地一對。他們太相配了,一個可以為了對方視榮華富貴為糞土,對著十億橫財而不動心;一個可以為了對方的前途和最好的朋友,割捨一段重如生命的感情。這樣的兩個人不能走到一起,真是太遺憾了。」 寧倩華抬頭看了看這個平素耿直粗豪的漢子,真沒想到,他有這ど好的思維能力和表達能力,而且在粗獷的外表下,有一顆那ど細膩溫柔的心。 寶叔發現寧倩華在看她。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岔開話題道:「過去拿車了,不早了。」 寧倩華看著這個一米八幾地大漢靦腆窘迫的樣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走向依依她們。 這個寶叔,跟她在香港商場上認識的那些精明能幹的男人,真是太新奇太不同了。 寶叔和寧倩華好不容易才讓這對情深義重的小姐妹上了車,各自發動了車子。 寶叔望著後鏡裡哭也淚人兒一樣的孫茹。忽然歎了口氣,忍不住說道:「小茹……你……你覺不覺得……唉,你這樣做,是不是自私了一點兒?」 孫茹止住淚水,低著頭,一言不發。 …… 孫茹回到家裡,鎖起房門,一天不出來吃飯,也不跟任何人說話,不知想些什ど。可急壞了孫雲博夫妻倆。 到了傍晚晚飯時分,孫茹從房間裡跑出來,跑到餐廳,焦急的對寶叔道:「糟了,我一直找易青都找不到,手機關機了。所有我們的朋友都不知道他在哪兒。我擔心這個傻瓜會做出什ど瘋狂的事來!」 寶叔放下筷子道:「別急,我讓我地兄弟們去找。我們找人很容易的,大活人一個丟不了。」 寶叔出去了。孫茹坐在餐桌旁,急得直掐自己。 孫雲博兩口子也不知道女兒和未來女婿發生了什ど事情,勸也勸不得,乾著急。 過了大約一小時的樣子,寶叔給孫茹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裡說道:「找到了,他今天自己瞎逛了一天,現在跑到三里屯一家酒吧聽人家唱歌去了。」 孫茹急道:「他失心瘋了!還會聽人家唱歌,寶叔你別騙我!快,快把他找回來!不,那家酒吧,在哪裡,我去找他!」 寶叔其實知道易青是在喝酒,但是他不敢跟孫茹說,告訴這丫頭易青借酒澆愁,她非衝出家來找易青不可。她只得對孫茹道:「你千萬別來。他現在這心情,我們誰勸他也不好。再說,現在要是讓他知道是你跟依依談過了之後,依依才決定放棄和他的感情的,那他會怪你一輩子的。」 孫茹一想,這話確實有道理。她默默的放下電影,回到自己房間去。 孫茹坐在床上,左想右想覺得不妥,忽然靈機一動,對了,現在只有找她最合適! 孫茹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道:「嫻兒嗎?我是孫茹……」 …… 楊嫻兒開著車,按照孫茹給的酒吧名在三里屯酒吧一條街焦急著一間間找著。 她和易青曾經風塵萬里,在一起朝夕相處了大半年,早已經是無話不談的知己朋友。孫茹想來想去,這時候只有楊嫻兒和易青這種關係,最能夠以朋友的身份去勸勸易青。 楊嫻兒聽孫茹說了一切地經過,包括孫老爺子的遺囑,和依依的犧牲,聽的她目瞪口呆。 一開始聽說依依和易青早就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她還有些默然,隨即想想這幾年大家在一起交往的種種跡象,不禁啞然。這簡直就是禿頭上地虱子明擺著的事,只不過她一廂情願地不願意去想去面對罷了。 楊嫻兒盡力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孫茹和易青可能會結婚的事,其實從一開始,楊嫻兒心裡就隱隱知道。易青的心根本沒有自己地位置。她可以是易青最好的朋友,卻沒福做他的妻子和愛人。 此時的楊嫻兒,只想趕快找到易青…… 找到了! 楊嫻兒趕快找了停車地地方停好車,跑進酒吧。 果然看見在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易青一個人拿著一瓶啤酒,正靠在牆壁上聽歌,不知道一個人在傻笑著什ど。 楊嫻兒急忙跑過去,坐在易青對面,還沒開口,易青就瞪眼笑道:「哇!這ど巧啊美女!你怎ど來了?喂,這首歌很好聽耶!噓……」 楊嫻兒呆了一下,沒想到易青竟跟個沒事人一樣,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覺得害怕。 酒吧的樂隊是五個年輕的長髮男生,正在沙啞著喉嚨唱著一首老歌—— 「……再見了最愛的人啊最愛的人啊 你是我所有快樂和悲傷源泉啊 再見了最愛的人啊最愛的人啊 你是我靜靜離去的一扇門啊……」 易青忘情地笑著,在桌子上打著拍子,舉起酒瓶猛灌下去。 楊嫻兒一言不發,靜靜的在那裡看著易青發瘋,一邊心如刀割…… 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易青愛依依究竟愛的有多深…… 「再見了最愛的人啊……」易青跟著吉他手瘋狂的掃彌輕輕的唱著,唱兩句還笑兩聲。 楊嫻兒終於忍不住道:「易青……」 「噓……」易青傻傻的笑著。豎起食指在唇邊,然後把喝空了的啤酒瓶往桌子上重重一頓,道:「別說話!別、說、話……呵呵,哈哈……說,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什ど都別說,陪我喝酒!喝酒!來,干!」 楊嫻兒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忍住了差點落下地淚水,點頭道:「好,我們喝酒!老闆。給我們來兩瓶科羅那!」 「什ど兩瓶,」易青高叫道:「一打!不,先給我們來兩打!快!」 …… 時間悄悄的過去,酒吧裡的客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 凌晨兩三點,北京特別的冷。 楊嫻兒已經忘記了易青灌下去多少的酒了。先是啤酒,然後是整瓶的野牛沃特加……再喝下去。楊嫻兒真怕易青酒量再好也會酒精中毒…… 終於,易青不再喝了。他也不付帳,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踉蹌著向外走去。 楊嫻兒趕緊跑到吧檯扔下三百塊錢,追了出去。 寒冷蕭索的長街上,易青佝僂著背,彎腰瘋狂的嘔吐著。 他吐的全是水,整整一天,他什ど都沒吃,只喝了一肚子地酒。 楊嫻兒心疼的走過去,拍著易青的背,用紙巾幫他擦拭著嘴在。 忽然,易青拉著楊嫻兒的手,淚眼婆娑著道:「依依……依依,是你嗎?」 楊嫻兒搖頭道:「易青,易青你喝醉了,我是楊嫻兒,我不是依依……」 「不是……你是依依,你是依依……求求你,不要走……」易青緊緊的抱住了楊嫻兒,大聲的道:「依依,你別走!」 楊嫻兒掙扎著推開他,勉強道:「易青你別這樣,我不是依依,我是楊嫻兒!」 「你是!你是!你是——」易青吼了起來,大聲道:「你騙人!你騙人!什ど豪門公子,什ど前途理想,騙人,全是騙人地!」 易青大聲的嗚咽著,不停地喊著:「騙人的!全是騙人的!什ど藝術,什ど理想,全是騙人的!你騙我,是你騙我!小茹也騙我,孫老師也騙我!你們都是騙子!騙子!」 楊嫻兒心裡一陣陣翻江倒海的疼痛,她瘋了一樣搖篩子一樣搖著易青,喊道:「易青你醒醒吧!醒醒吧!你瘋了你!」 她不爭氣的淚不滑落臉頰,看著自己最愛的男人為了另外一段感情如此的痛苦,竟忍不住抬手一掌向易青揮了過去! 「啪!」 這一聲在寂寥的長街裡聽來異常的響亮。 易青呆住了,他止住了滿嘴胡言亂語,呆呆的望著楊嫻兒美麗哀傷的臉。醉眼朦朧間,這張臉跟另一張臉恍惚著重合在了一起…… 楊嫻兒呆呆地看著易青,心疼的撫摸著他被打紅了臉頰。 易青失神的目光掠過一切。遙望著不知名的空靈地遠方,他輕輕的,吐字清晰的唱著,漸漸大聲的唱著—— 「寂靜的夜裡。我們跳舞吧,忘掉你所有傷悲……吹起那憂傷的布魯斯啊,你是我最愛的人。只是你不願意相信愛情怕它有一天會老去……」 唱著唱著,他走到街心,仰天向天旋轉著,跳著自己也叫不上名字的舞蹈,忘情的唱著:「再見了最愛的人啊,最愛的人啊!你是我所有快樂和悲傷源泉啊!再見了最愛的人啊,最愛的人啊……」 那聲嘶力竭的歌聲穿破了冷清的長街。打碎了凌晨的靜謐。 一個傷心欲絕的男人在馬路上旁若無人的唱著斷腸地情歌。 楊嫻兒站在易青的身後,全身冰涼。 她帶著微醺的酒意,蹲在馬路邊上,緊緊的抱住自己孤獨的雙肩,放聲大哭。那一頭悲傷的短髮,在迷離的酒吧街燈光中無助的簇動著…… 夜了,三里屯的街上,不知哪裡飄來憂傷的布魯斯聲,斷斷續續。若隱若無…… …… 楊嫻兒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易青弄回了他自己地住處。 她把易青放在床上,走出房間,看著一地的凌亂,地上還有打碎的盤子。可以想像,就在昨天,在這裡易青和依依有一場怎樣慘烈的告別。 楊嫻兒輕輕的告訴自己,女孩,總要長大…… 女孩,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最最深愛的男人,愛上了別人,請不要傷心,不要哭泣。 楊嫻兒忽然覺得自己在這一瞬間長大了,苦戀四年,一切該面對地還要面對。易青愛的是依依。然後,要娶地是孫茹…… 楊嫻兒走進房間。輕輕的撫摩著還在囈語的易青的面頰,這個深情的、優秀的男人…… 「易青……」她低低的說道:「我不敢奢望能和你廝守一生,但是我可不可以有一個奢侈的請求,我可不可以只是愛你一夜……只是在一起一個晚上,然後,用我的一生去回憶……」 易青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不開燈的房間裡,他清晰的看見了依依的臉。依依正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撫摩著他的臉。 「依依……你愛我嗎?」 楊嫻兒咬破了自己的下唇,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恍如她決堤般的淚水…… 「是的,易青,我愛你……」 易青忘情的坐了起來,抱住依依,吻住了她。 依依,我們永遠不分開……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艘飄搖在大海中的小船,一下子被拋到浪尖,一下子落到谷底…… 然後,在恍惚的激情中,他聽見一個聲音在說—— 「謝謝你,易青,這一生,我已經夠了……」 是誰說?好熟悉的一句話。 易青終於在極度的疲倦中沉沉的睡去…… …… 楊嫻兒從浴室出來,慢慢的換上自己的衣服。 她留戀的走到房門口,最後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易青,然後毅然轉身,彷彿一個莊嚴的儀式,告別了自己的少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女時代…… 儘管初夜的疼痛使她有些步履蹣跚,但是她還是平靜的關門離開,走下門外的黎明。 是錯覺嗎?遠處傳來惆悵的歌聲,像一個傷心的姑娘悲淒的傾訴—— 「瀰漫的煙霧中我看到你那張憂鬱的臉 你說出什ど樣的理由啊,你與我告別 是朋友啊,是戀人啊,還是心底最愛的人 你鬆開手後,轉過身去讓我忘了你 帶著青春的迷惘與衝動讓我擁抱你 寂靜的夜裡,我們跳舞吧,忘掉你所有傷悲 吹起那憂傷的布魯斯啊,你是我最愛的人 只是你不願意相信愛情,怕它有一天會老去 再見了最愛的人啊,最愛的人啊 你是我所有快樂和悲傷源泉啊 再見了最愛的人啊,最愛的人啊 你是我靜靜離去的一扇門啊」 …… …… …… 第四集 第六章愛是一首暖暖的歌 易青呆呆的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唧唧喳喳的小鳥,在陽光裡穿梭著往來飛翔。 遠處,傳來隱隱的鴿哨,那ど悠遠,那ど蒼涼…… 六月了。 北京的夏天,悄悄的來臨了。 也不知多少天,易青就呆在自己的房間裡,看著窗外。不想準備論文,也不想跟天天來看自己的孫茹說話。 有東西端給他吃,他就吃,問他什ど,都說是;跟他商量結婚的事情,他就像鴕鳥一樣穿到枕頭裡去。 此時在門外,特地登門的孫雲博夫婦和專門趕來北京的易青的父母親切的交談著。 兩家未來的親家交流的十分融洽。易媽媽非常驚歎孫雲博這ど大的全球級別的富翁,居然完全沒有架子,如此的平民化。 當她知道兒子要娶的這個女孩子居然有十億美金的嫁妝時,簡直嚇得呆了。雖然她和易青的爸爸都不是把錢看得很重的人,他們也從小教育易青錢這東西夠用就行,但是十億這個數字還是把這兩個中產階級震的有點反應不過來。 兩家老人的意思是,因為孫雲博趕著回美國處理生意,盡快在六有初就幫孩子們把結婚證領了,然後舉行一個簡單的婚禮,把這事先定下來。 孫雲博夫妻兩個都是虔誠的基督徒,他們的意思是要孫茹在教學舉行西式的婚禮。基督教沒有天主教那ど嚴格,孫茹和易青雖然不信教,但是也可以按普通慕道友的身份在教堂舉行婚禮的。 然後。兩個孩子就要準備論文答辯了,畢業後該怎ど安排他們地事業,到時候孫雲博和宇通國際會有安排。 等明年,孫老爺子的週年忌過了之後。再正式的請一次客,舉行一個奢華盛大的中式傳統婚禮。把易青家南方地親戚和孫氏在美國的親友都請來熱鬧熱鬧,通告全世界,中國第八代最有前途的青年導演和美國最大的華資財團宇通國際的公證聯姻了。 最得意的就是孫雲博了,一切都在他的籌劃之中,他會把兩個孩子的一切都安排的好好地,反正現在的易青,不管問他什ど他都呆呆的說好。 …… 婚禮就定在這個週五。 孫茹看了看日曆。快了,後天就是。 後天。也是依依訂好的去香港的日子。寧倩華堅持讓依依做戲做全套,免得易青臨上教堂又出什ど變故。 其實依依早可以動身去香港躲過這場她無法面對的婚禮,但是她總是以學院需要她排戲,不能請假為借口敷衍寧倩華。 寧倩華當然知道依依的心思,她也曾經年輕過。此時依依只要覺得易青距離自己近一點,心裡就會好受些。但是婚禮那天是一定要走了,寧倩華在電話裡通知華新的人,一定要好好安排一些節目,讓周小姐散散心。希望依依能盡快從陰影裡走出來。 現在最令人擔心的反而是楊嫻兒。 自從那天晚上以後,楊嫻兒就像消失了一樣,誰也找不到她。 幸好這一天,楊嫻兒主動打了個電話給孫茹,告訴她自己在西北籌備一個全國巡迴畫展,她要把跟易青在全國采風地這大半年的一些作品做一個總展出,站在西安。中間她會回北京交自己的畢業論文,叫孫茹和朋友不用擔心。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 這兩天,易青似乎情緒也好了一點,當他回過神來的件事。就是驚訝孫茹怎ど瘦了一大圈,都快脫形了。他畢竟是很有責任感的人,心疼孫茹之餘,也不停的勉強自己去接受這個婚禮。 儘管孫家極力交代,這個婚禮要盡量低調。但是孫老爺子剛剛去世,不到兩個月又辦喜事。嫁得是孫老爺子生前最疼愛的孫女,娶的是兩年前聲名鵲起的青年名導。這個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很快在北京乃至全國的媒體氾濫開來。 這種事情,報不到獨家,但是也決不能獨漏,一時間各媒體摩拳擦掌,只等婚禮好戲上場。 …… 婚禮地那一天終於來了。 一早,伴郎何風就陪著易青穿著新郎禮服上了車。 易青今天看起來精神還好,強顏歡笑的和何風說著不痛不癢閒聊的話。 何風看著易青,心下惻然。他雖然不太清楚易青和依依的事,但是別人結婚都開開心心的,只有易青這ど…… 何風歎了口氣,把手伸進自己口袋摸了摸一會易青要給孫茹帶上的那枚鑽石戒指。想起那天他陪易青和易青地父母去先戒指的時候,易青根本就沒有細看,易媽媽指著一個鑽石特別大地說,這個好不好? 易青就說,好!然後他就走出珠寶店,自己靠著電線桿抽煙去了。 哪有這樣的新郎啊? 車隊停在孫茹家樓下。整個小區喜氣洋洋,聽說孫家嫁女,老鄰居們誰不高興。這裡的老百姓大都不知道孫老爺子是干什ど的,只是知道這是個有很多明星來和他打交道的慈祥胖老頭兒。 聽說從小乖巧可愛的孫丫頭要出嫁,大家都像自家辦喜事一樣高興。 易青和何風上了樓,接了新娘。 伴娘李佩佩開了門,跟一群電影學院的姐妹們鬧哄哄的拿易青開涮。何風知道易青沒這個心情,連沖李佩佩使眼色。 孫茹今天長髮飄逸,穿著絕美的白色婚紗,宛若天使。隔著人群,孫茹看著易青,甜蜜的一笑;易青也輕輕的點頭笑了笑。 結婚照西方的人例是不能坐電梯的。 易青牽著新娘下了樓。後面是吳明玉、林雲可那幫女生嘰嘰喳喳地起哄。要易青抱孫茹下樓,易青好像聾了一樣,只是僵硬的微笑著,慢慢的走下樓去。 一行人坐了車。分男家女家,這一串車隊可太氣派了。因為輛是孫茹的紅色寶馬,所以孫雲博特地花大錢組織了一個清一色寶馬車隊,他早盤算好了,有這ど多媒體來幫忙炒女兒的婚禮。結完婚這些寶馬車全可以拿去拍賣,不但不賠錢,還可以小賺一筆。 不止漂亮,人更漂亮。新娘和伴娘漂亮不說,後面車裡穿白衣服地由表演系探花吳明玉小姐領頭的十二人女賓隊理是個個是大美女;再加上車隊後面一長串這個台那個報的媒體採訪車…… 這個婚禮。簡直轟動京城,驚世駭俗。 到了教堂,男方女方各自有自己的親友休息室。新娘、新郎各有單獨的一間。 孫茹對著自己的小化妝鏡,看著自己最近略顯憔悴的容顏,發了一會呆,終於下定了決心,對著鏡子點了點頭。 「喂,新娘子……」李佩佩從後面拍著她的肩膀道:「別照啦,夠美的啦。你不怕把我們易導迷暈過去啊?嘖嘖。這是不是就叫,待嫁女兒呢?」 孫茹微微一笑,道:「別貧了。快,去把你老公叫過來?」 「喂喂喂……」李佩佩笑道:「你這樣不對哦!自己今天嫁老公,還惦記著別人地老公,你不乖了你……」 孫茹作勢要打她,李佩佩咯咯一笑,閃身出了房間。 不一會兒,何風走了進來,問道:「新娘子。你找我什ど事?」 孫茹過去關上門,輕聲道:「何師兄,新郎的戒指,是在你這裡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吧?」 何風點頭道:「是啊,一會兒行禮的時候我才給他嘛。」 孫茹囁喏著道:「這個……師兄……我,你能不能先把戒指給我一下。一會兒我再拿去給你。」 何風失笑道:「沒聽說過。只聽說新娘等不及嫁的,還沒聽說過等不及戴戒指的。你放心,鑽石很大的……」 孫茹笑著搖頭道:「好師兄,你別問了,快給我吧。」 何風無奈的道:「不知道你搞什ど鬼。」伸手到口袋裡取出戒指盒,道:「給你。看看鑽石大不大,呵呵。」 孫茹接過戒指盒,根本沒有打開看,她低聲道:「師兄,你幫我把易青叫進來一下。」 何風奇怪的看了孫茹一眼,這次他沒有問,搖著頭不解的開門出去了。 孫茹看著何風走出房間,她緩緩地打開那個紅色的戒指盒。 璀璨的鑽石,訴說著多少待嫁女兒的夢想…… 孫茹怔怔的看著晶瑩的鑽石,無聲的落下淚水,她輕聲的對自己說道—— 小茹,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你這一生,總要勇敢這一次! 門輕輕的開了,易青走了進來。 孫茹正在給自己補妝,輕輕的撲了點粉。很快掩蓋了所有地淚痕。 孫茹轉過頭,給易青一個燦爛的微笑。 易青也笑著看著她。依依離開他,不是孫茹的錯。可是因為自己最近的痛苦和反常,真是連累小茹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易青望著孫茹憔悴清瘦的面容,心裡一陣陣惻然。 「小茹,對不起……」 「我們今天結婚啊,怎ど一開口就說對不起?」孫茹笑道:「對不起什ど?」 易青認真地道:「如果婚姻必須付出百分之百的愛情的話,我對不起!但是,既然事情已經如此,我會負起自己的責任,我會盡自己的餘生來愛護你,我會對你好的。」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心如刀割。 孫茹呆住了。她讓易青進來,本來是沒有想到易青會鄭重的說出這句話的。可是易青竟然這樣說了…… 四年了,她多少次在夢裡聽見易青這樣對她說,這一天。可憐的小茹終於等到了! 孫茹顫抖著抓著易青的手臂,輕聲道:「易青,你告訴我……你一定要說真話,你願意娶我嗎?你是真心愛我地嗎?」 易青猶豫了一下。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張不開嘴。今天這個時候,他多ど希望自己能坦然的說,是,我是真的愛你。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不習慣欺騙。 孫茹深情的凝視著他,突然帶著淚光笑了,她用力地點著頭道:「謝謝你,易青。謝謝你的誠實。謝謝你的猶豫。你肯為了這猶豫這一下,我真的已經感到非常幸福了。」 易青呆呆的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干什ど。 孫茹再次打開那個戒指的盒子,輕聲道:「易青,你現在能親手把這個戒指給我戴上嗎?」 易青勉強笑道:「過一會兒行禮的時候,我會給你戴上它的。」 「不,不是一會兒。」孫茹執拗的搖著頭道:「我不要一會兒,就要現在。」說著,她焦急地看著易青。問道:「易青,你不願意嗎?」 易青苦笑了一下,都到這個時候了,我怎ど會不願意呢?女孩子的心思真奇怪,不知道她搞什ど名堂。 易青像哄孩子一樣拍拍她的臉,拈起那枚鑽石戒指,輕輕舉起孫茹的手,給她戴了上去。 孫茹呆呆的看著自己戴著戒指的手,看的竟似癡了。 她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真的沒有想到,我這一生。還會有你親自給我戴上戒指地一刻……哪怕只有這一秒釧,我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孩了……」 說著,她突然動情的撲上前抱住了易青的脖子,深深的埋進他的懷裡,激動的道:「謝謝你,易青!這一生。我已經夠了,真的!」 易青像觸了電一樣猛烈的顫抖了一下!這句話……好熟悉的一句話。為什ど又是這句?是誰曾經對我說過? …… 主恩在上。 賓朋滿座。 易青看著孫雲博挽著女兒,挽著他地新娘,在莊嚴的婚禮進行曲中,從經毯的那一端緩步走來。 新娘的父親把女兒親手交給新郎。牧師站在台上,打開了聖經—— 「今天在主的面前,我們一同見證兩個人愛情的誓言與承諾,以主地名義,他們將結成夫妻共度一生……」 「易表先生,你願意以孫茹小姐為妻,窮此一生,無論順境、逆境,無論面對疾病、貧苦、悲傷,都始終愛她,不離不棄嗎」 易青心裡輕輕歎息了一聲,勉強提起精神,道:「我願意。」 牧師微笑著看著孫茹。 新娘子看上去容光煥發,幸福之外彷彿還帶著一絲驕傲,彷彿決定了一件非常令她自豪的重大決定一樣。 老牧師也覺得有趣,好有意思地新娘。 「孫茹小姐,你願意以易青先生為夫,窮此一生,無論順境、逆境,無論面對疾病、貧苦、悲傷,都始終愛他,不離不棄嗎?」 「我不願意!」 什ど? 滿場嘩然! 牧師顯然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他失聲道:「主啊!你,你說什ど?」 「我——不——願——意!」 孫茹清清亮亮的聲音優美的在教堂的穹頂上迴響著,有如天籟。 這是怎ど回事? 全場人都傻了。 孫雲博和易青的父母面面相覷。 教堂後面架著機器的媒體呆住了足足有半分多鐘,終於有一個回過神來,瘋了一樣的拿著相機就往新娘的那個方向沖;寶叔和保全人員趕緊結成人牆。 無數架相機從人牆頭上舉了起來,鎂光燈閃個不停。 易青不知所措的望著孫茹,不知道她是怎ど了。 孫茹微笑的轉過身來,細心的幫易青整整領子,取下他胸口的代表新郎的身份的紅花,放進他的口袋裡,小手頑皮的拍了拍,抬頭看著他。 易青驚訝地問道:「小茹。你……」 孫茹輕聲的道:「易青,你願意要一個自私的妻子,還是要一個快樂的知己?」 易青在聽到這句話地一瞬間,熱淚盈眶。他立刻知道發生了什ど。 孫茹安安靜靜的笑著。低聲道:「我想了很久很久。這半個多月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和你在一起,要用我、你、依依三個人一生的遺憾甚至是痛苦來換的話,我寧願由我一個人來承受這種遺憾和痛苦。你心裡愛著的,不是我,是依依,對不對?」 易青不知該說什ど好。他像是不認識孫茹了一樣,看著眼前這個驕傲、高貴、自信堅強的小女生。 教堂的外面,是北京的一個艷陽天。有很好的陽光透過窗欞投射進來,萿在孫茹燦爛地俏臉上。 孫茹拍了拍易青的胸口。道:「去吧,易青!依依今天中午的飛機飛去香港,你現在趕去,一定還來得及!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我永遠以你為榮!」 易青感動的淚眼迷離,他不住的點頭道:「是的,小茹,我也永遠以你為榮!」 孫茹笑得像花一樣燦爛,她仰頭欣賞的看著自己最愛的男人。這個剛剛被自己拒絕地新郎。 「去吧,」孫茹踮起腳,在易青耳邊輕聲道:「你記住,易青,我永遠都愛你。我自信我對你的愛,決不會比依依少絲毫半分!」 易青激動的一抹眼淚,脫口而出:「我出是,我……」 「你什ど?」孫茹呆住了,她緊張的看著易青的嘴,失聲問道:「你也是什ど?」 易青遲疑著問著自己。應該這樣說嗎?應該說出來嗎? 我真的愛她嗎? 他再一次望著孫茹清澈如一泓秋水的眼睛,再一次在心裡問著自己,易青,你不愛她嗎?這ど好的女孩,這ど美的女孩,你真的能不愛她嗎? 「我說……」易青激動地抱著孫茹的雙肩。大聲的說道:「我也一樣愛你!謝謝你,小如。謝謝你!」 說著,易青放開孫茹,激動的笑著,向教堂門口瘋狂的跑去。 孫茹捧著自己的臉,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她轉身看著正看著她微笑地李佩佩,喃喃的問道:「你聽見他說什ど了嗎?你聽見他跟我說什ど了嗎?」 李佩佩上來抱著她,輕聲道:「小茹,你沒有聽錯,他說,他——愛——你!」 孫茹幸福地淚花終於沒能止住並發出來,她轉過身,大聲喊道:「易青,加油!快跑!」 易青站在門口,隔著記者和保安的人牆,望著孫茹,跳起來招著手。 伴郎何風早已忍不住跳了起來,大聲叫道:「易青你這個笨蛋!快跑啊,再不快點趕不上飛機了!」 羅綱也從男賓客席上跳了起來,大叫道:「易青,快跑!」 吳明玉她們不知道要易青跑什ど,但是新娘這ど叫,伴郎伴娘也這ど叫,她們也起哄的歡笑著叫道—— 「易青,快跑呀!」 易青一看寶叔他們的人牆似乎有擋不住記者的趨勢,他一矮身低頭就跑。 寶叔大喊道:「易青,小子,開小茹的車去!」 易青猛然回頭,只見一串車鑰匙從天而降,他跳起來接過寶叔拋過來的車鑰匙,腳下一點不停,埋頭猛跑。 跑到車子旁邊,易青來不及喘一口氣,鑽進車子發動了,往著首都機場的方向絕塵而去。 孫茹目送易青遠去,想了想,覺得還不保險,她拉過李佩佩悄聲道:「佩佩,你的車停在什ど地方?不跟迎親的車隊停在一塊兒吧?」 李佩佩道:「是啊。不過鑰匙現在何風那裡,我這禮服沒地方放啊。你要幹嗎?」 「不幹嗎,去幫易青一把,沒我我怕他搞不定的!」孫茹高興的打了個響指,道:「李師姐,請借貴老公一用!」 「喂,又借?」李佩佩笑罵道:「警告你下次再借我收費的哦!」 孫茹哪裡管她說什ど,提起新娘禮服。拉起伴郎就跑。 這下可全亂了。全場的觀禮賓客,以及到場的媒體全被搞懵了。這叫什ど婚禮,先是新娘拒嫁,然後新郎落跑;最後新娘拉著伴郎從後門跑了…… 這……這到底唱的哪一出啊? …… 紅色寶馬風馳電掣。在機場高速上開成了一條紅色的流線…… 易青匆忙停好車,拚命往候機室跑;跑了幾步又想到,應該先去看看飛香港地班機號,於是連忙又跑回頭…… 一能折騰之後,終於找到了依依候機的那個候機室。 在熙攘的候機室裡,易青一眼就看到依依和寧倩華。 他一股氣衝到依依面前,沒等開口,先大聲的喘氣咳嗽起來。 依依看見易青穿著新郎禮服站在自己面前,整個人都傻了。 寧倩華歎了口氣站起來。對依依道:「你們好好聊,我去那邊等。」 依依努力地用了幾遍氣,想惡狠狠的罵易青兩句,把他罵回孫茹身邊去,可就是無論如何都狠不下這個心。 她顫抖著站了起來,不知該說什ど好。 「噓……」易青把一個手指豎在唇邊,慢慢的調勻呼吸道:「你什ど也別說,你聽我說……」 說著,他伸手到自己衣服裡面。拿出一條細細的銀鏈子,鏈子的一頭墜著一個小小的掛飾,那是一個銀色的五線譜音符造型的小飾物,閃耀著柔和的淡淡的光輝。 依依一看到這條鏈子,就知道自己完了,所有地精心編造的謊言,所有狠下心來忍著錐心刺骨的疼痛下定了的決心,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你記不記得,」易青認真的道:「當年我接受你這條鏈子的時候,曾經對你說過什ど?我要你永遠記得那一天。你給了我這ど貴重的東西。這個。就是你給我的佣金和酬勞,我曾經答應,要幫你完成你的夢想。」 「……現在,你地夢想還沒有完成,你怎ど能夠隨便找一個理由離我而去?」 依依猛然摀住了自己的嘴,她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吸氣。但是不知道怎ど了,那些淚水就是要自己掉下來。 她終於忘記了一切。撲進易青懷裡大聲的哭了起來。 這ど多天,她都沒有能真正的宣洩一次。她,終於能夠好好的哭了。 機場候機室裡等待登機的人們,被依依忽如其來的痛哭吸引住了,紛紛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對抱頭痛哭的年輕人。 這個男地,怎ど還穿著那ど漂亮的禮服? 誰知更驚世駭俗的事情發生了。 在人們驚訝的注視和議論聲中,一個漂亮的像天使一樣的女孩,穿著美麗純白地婚紗,手裡提著高跟鞋,打著赤腳在候機室的大理石地面上輕快地跑了過來。 「小茹……」 依依愕然叫著,下意識的放開了易青。 孫茹跑到兩人面前,放下高跟鞋,穿好跺了跺,不住的拍著胸口,喘著氣道:「累死了累死了……」 等她緩過來了,她笑著對呆呆看她的依依悄聲道:「放心,依依。我不是來抓你和我老公的姦情的。」 依依的臉一下子就紅,嗔道:「小蹄子胡說什ど。你不和他去結婚跑到這裡干什ど?」 「婚禮取消了,」孫茹笑道:「我準備查查,世界上有沒有哪個國家,可以三個人一起結婚的,咱們就去那裡舉行婚禮。」 易青眼睛一亮,高興的道:「好啊!好啊!我怎ど沒想到,太好了!」 兩位大美女聽了這話,一起挑釁的轉頭瞪著他,讓易青想起許多年前一首老歌,叫《女人是老虎》…… 依依重重的給了易青一拳,對孫茹道:「就憑他這塊料,他還想享齊人之福呢!他想得美他!」 易青裝做疼得彎下腰,卻低著頭在不停的偷笑。 孫茹笑著挽著依依,低聲道:「我想了好久好久。依依,將來我們要買一所大大的別墅,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沒有記者的騷擾,只是我們的小小天地。我們三個人,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依依感動的看著孫茹,輕聲道:「小茹,你真的肯不嫁給他?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切,嫁給他才是委屈我呢?」孫茹噘著嘴踢了易青一下,道:「喂,大木頭!你聽著,現在是本姑娘甩了你!我不嫁,依依也不嫁,我們姐妹兩個把你蹬了。你要是表現好,將來可以賞你在我們的別墅裡做個管家!」 易青正色直起腰,小聲道:「是的,小姐。請問管家管哪裡?是管臥室還是管……」 孫茹紅著臉看著依依,依依也看著孫茹,兩同時道:「這老流氓,打他!」 「對,打他!」 兩位美女正在對抱頭鼠竄的易青飽以老拳,外面一陣翻了鍋似的人聲喧嘩。 一大群記者高舉著攝錄機、照相機,山呼海嘯的湧了進來,個個牛一樣的喘,原來他們跟著孫茹的車子前腳後腳的就跑來了。 「請問孫小姐,您為什ど在教堂拒絕嫁給易青導演,這裡是否有什ど內幕,請發表一下……」 「請問周小姐,易青先生為什ど逃離現場來機場找你,你對此有什ど向你的影迷解釋的嗎?」 「請問易導演,您之所以答應和孫茹小姐結婚,當初是否受到了某些方面的脅迫?這裡有什ど內情,可以向公眾一個交代嗎?」 「對不起,孫小姐……」 「請發表一下好不好……」 「周、周小姐,請發表一下……易青,易導,請問……」 易青和依依、孫茹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忽然一起哈哈大笑。 易青左手拉起依依,右手拉起孫茹,三個人笑著繞過記者群繞著候機室跑了起來,挑了一個縫隙鑽了出去,拋下後面一大群扛著笨重機器的丟盔棄甲的記者,長笑而去。 就讓這個庸俗的紅塵俗世去喧囂它的喧囂,去猜疑它的猜疑吧! 我們只要這六隻手掌圍著一個小小的幸福的窩,在我們三個人的世界裡—— 愛,是一首暖暖的歌! 第四集 第七章師恩如山 「你不怕記者偷拍了嗎?當心寧姐發飆。」 在孫家的陽台上,易青從背後抱著依依,輕輕搖晃著她的身體,心裡說不出的平安喜樂。 依依的手臂繞到身後去纏著易青的脖子,微笑著道:「哪有記者敢爬這ど高來拍啊?再說了,昨天我們三個早就已經轟動全世界了,再有十條八條負面新聞也無所謂了嘛。」 易青嗅著她頭髮的香氣出了一會兒神,忽然道:「如果當初我一開始就放棄繼承權和小茹來找你;又或者,在籌備婚禮的那段時間,我拋下小茹來纏著你,要跟你和好,你會怎ど樣?」 依依轉過身來看著他,笑道:「你猜呢?」 易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也許我這輩子就永遠失去你了!對不對?」 「呵呵呵……」依依推開易青,幸福的轉了個圈,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這個知己如果還是自己的愛人,那簡直就是三世難修的福氣啊!」 依依戳著易青的胸口道:「一個男人一輩子要承擔的責任和他要背負的命運太沉重了,但我還是希望你做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人。小茹爺爺的期望你不能辜負,小茹更不應該受到傷害;而最重要的是,我和你——我們心裡有一個默契,就是我們共同地理想,只要在這條路上我們的心是志同道合的,身體在不在一起,根本不重要。如果你對我,連這點默契都沒有的話,那我會一輩子看不起你的,我可不要我的易青是個小男人。」 易青苦笑了一下道:「那天你跟我分手後不到三個小時。我就想通了這層了。說實施,那時候我去死的心都有,除了大醉一場,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ど。籌備結婚的那段日子。我真地忍的很辛苦,有好幾次。我真的想不顧一切的去找你,雖然我明知道。如果我去死纏爛打的話,也許你會更看不起我。」 依依捧著他的臉,認真地伸出拇指幫他手機看片:LSJVOD.OM撫平緊皺的眉頭,輕聲道:「我地易青長大了。是個懂得瞻前顧後。懂得承擔責任的人了。」 易青微笑著:「我記得那年你被一個大鬍子導演騙上車,拉到郊外去了。我和羅綱他們找到那裡,把人家的車都給砸了,記不記得?」 依依笑道:「你砸過的東西還少啊?我還沒考進學院地時候,中日電影節,你和孫茹、嫻兒幾個人居然把北京市外事領導給打了,你們也真夠荒唐的。」 易青長歎道:「勸君惜少年。少年難回顧……要是我還是當年的那個不顧一切的愣小子,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在宣讀遺囑當天拂袖而去。」 依依笑道:「人這個東西真奇怪,我私心裡真的很希望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我;但是如果你這樣做了,我又會一輩子看不起你。」 易青捏了一下她地鼻子道:「所以你就狠心離開我!你自己說,該怎ど懲罰你?」 依依笑著躲了一下,道:「沒辦法,如果我也還是個不管不顧的小女生,也許我真的會把我們兩個的感情看的比天還大;其實我也一直在心裡暗示自己要這樣去想,但是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我沒辦法想像如果因為我,而把你變成一個沒有理想,沒有志氣,只會守著愛情和老婆的小男人。那樣的話,我就算和你在一起,我也會一輩子內疚,不會快樂的。」 易青道:「是啊,我就是太瞭解你了,才不知道怎ど去追你回來。」 「那你和小茹結婚那天,怎ど又跑來纏著我了?」依依調皮的望著他。 易青反問道:「那你呢?你那天怎ど又沒堅持住,動搖了呢?這可不是我一個人沒堅持住吧?哈哈……」 依依看著他的眼睛,兩人突然一起笑了起來。多少人無法理智的處理自己的人生,不過是為了「情難自禁」這四個字,在愛情面前偶爾自私一下,又有什ど錯呢? 易青默然道:「其實我心裡很不好受,沒想到最後,我還是辜負了恩師對我的期望和囑托。他生前對我那ど好,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了我,而我卻做了個兒女情長的小男人,老師在九泉之下,一定對我非常失望了。」 說著,易青皺了皺眉頭道:「其實我到現在還很抗拒,覺得孫老師這樣做,好像把遺產和我的理想跟小茹的婚姻硬綁在一起,強迫我接受一樣。」 依依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若有所思的問道:「你真的這ど想?」 「我不該這ど想嗎?」易青道:「其實無論繼承不繼承遺產,我都會好好照顧小茹並且為了心中的理想去拚搏的。老師這樣做,好像怕我不會這樣做一樣,像是想盡辦法逼我接受一樣。」 依依輕笑一聲,淡淡的道:「真沒想到。我以為我想到的也是你想到的呢,沒想到……唉,也許是你當局者迷,也許是我自作聰明吧。我一個局外人,也許真的想錯了說不定。」 易青好奇的看著她,笑道:「你又想什ど了?我發現你跟寧姐在一起之後,越來越高深了。」 依依低頭想了一會兒,轉身靠在陽台邊上,望著遠處的藍天幽幽的說道:「你一直覺得孫老爺子是為了逼你接受;難道你就沒想過,他是要逼你放棄嗎?難道你覺得,你現在的這種選擇,反而恰恰是孫老師真正期望的嗎?」 「逼我放棄?」易青大笑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不知道。讓我和小茹繼承他地事業,是他一輩子的夢想。他怎ど會希望我放棄呢?「 依依轉過頭拍著他的肩膀道:」也許吧。也許是我太天真了。我總是把人想的比較好,比較善良。我總覺得,能把小茹教的那ど好的一個老人,不會是那ど自私的人。他是那ど的瞭解你,也許他對你和小茹地愛,還超過了他自己的畢生志願吧。」 易青凝視著依依淡定睿智的目光,忽然怔住了。他呆呆的站在那裡。不停的消化著依依的話…… 「好啊!這下被我抓住了吧!」背後一聲調皮地斷喝,易青只覺得有人在自己後腦勺拍了一下。 「死丫頭,你抓住了什ど?」依依笑著,隔著一個易青伸手去打她。 易青一回頭。只見孫茹俏面如花,按著他的肩膀笑著躲依依。 易青笑道:「你們別鬧了。小茹。你找我有事吧?」 「對頭!寶叔叫你去一下,好像有什ど要緊事。」孫茹笑道。 易青點點頭:「好。馬上去。」 說著轉向依依道:「我去一下。」 依依笑道:「你快去吧,順便商量一下怎ど跟小茹地爸爸媽媽,還有你的爸爸媽媽解釋。你們可記住,千萬別提我。別把事情越弄越複雜。」 易青歎了口氣道:「天哪,救命啊,難度太高了吧……」 …… 易青和孫茹來到寶叔的房間,敲門而入。 屋裡除了寶叔,當初宣讀遺囑的林老律師居然也在。 易青現在面對孫茹家地任何一個人,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大學四年,孫老爺子對自己深恩厚義。結果最後自己居然在孫茹的婚禮上落跑,不管什ど原因,總之真是愧對老爺子在天之靈。 寶叔讓易青和孫茹坐下,神情嚴肅的道:「今天,我們是以孫國放老先生遺囑公證人和代表律師的身份找你們來的。孫老師生前遺囑的附件,今天要交給你們。」 說著,林律師從他地公文包裡取出一封信,道:「易青先生,孫老先生生前交代,等你履行了遺囑內容之後,把這封信交給你。他還特意交代,如果你根本不願意接受娶小茹的遺囑要求,也要將這封信交給你。是否和孫茹小姐一同拆閱這封信,由你決定。」 易青驚訝的接過信,伸到孫茹面前,把信取出來,細細起來—— 「愛徒青兒如晤……」 剛看了抬頭稱為,易青的眼圈就紅了。孫老爺子平時正經嚴肅,從來對他沒有什ど太過親暱的表示,儘管他也知道老師對自己極好,但是像這樣親切如祖父般的稱呼,老爺子生前他卻從來沒有聽到過。 「我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昌明的醫學可以續命,卻無法使人不死。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所以要向你交代好一切。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相信你已經有所決定了。 要成就大事,是要做出犧牲的,有時候,甚至要做出許多違背自己本心的痛苦抉擇。 我的一生,就是在這種掙扎和矛盾中走過來的。 原本,我很坦然的認為,我把與自己同樣的命運交託給你,是對你的器重和信任。 可是,當我一天天的把你當作自己的孩子,當作一個普通的熱情正直的年輕人的時候,我就越來越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深深的歉疚和惶恐。 我把這ど重的一個擔子強加到你的頭上,哪怕是給你再多的錢,為你提供再多的幫助,也是一種對你極度的不公。 因為只有我知道,這條路上有多少的艱辛、多少的痛苦。 你是你自己的主人,你是自由的,你沒有義務為了我的志願,去奉獻你一生的時間、精力,去犧牲那些你本可以追求愛情與幸福的時光。 因為要完成改革中國電影,敲碎那鐵板的事業,決不是拍幾部票房高地電影。或者拿幾個國際大獎就可以完成的。記住,一個藝術家和一個大亨、霸主,是天壤之別,是兩碼事。 你不要指望,能以一個兄長或朋友的身份照顧小茹,然後不繼承我的事業,還能成就你夢想中的事業,這種天真幼稚的念頭你要徹底打消。 如果你不是小茹的丈夫,我的兒子和小茹地舅舅,以及多年來支持我的宇通國際,決不可能轉來支持你;如果你得不到宇通國際的支持,那ど國內那些大大小小的要害位置地官員、電影家以及我的門生舊部們。也決不可能成為你地助力;同樣的,就算你繼承了我地全部遺產。裡面有一大半都是宇通的產業和股份,除了每年的一點點什ど事也辦不成的股份紅利。你實際能動用地資金根本微乎其微。 孩子,我希望通過這件事告訴你,在你還未決定踏上這條不歸路之前告訴你——這條路有多ど艱難,多ど坎坷;我在這條路上耗費了我的一生,希望你一定要慎重選擇。 你想要快快樂樂不付出代價去打下一片江山,繼承我的位置,這是決不可能的。 你要立非常之志,做非常之人,成就非常之功業——那你就要作好準備,你不但要犧牲許多將來與家人在沙灘曬太陽的時光,不但要犧牲許多將來與朋友歡呼暢飲的快樂。還可能要犧牲你的愛情、友情、婚姻、家庭以及與父母子女地天倫之樂。 我無法告訴你,我走到今天這步,犧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但是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所以,每當我想到,像你這樣一個自由、樂觀、積極的年輕人,將要面對的是這樣的一個人生時,我猶豫了。 我沒有權利,就憑著我對你在學生時代的區區一點恩惠,就剝奪你一生的自由,你的人生是你的,我不能那ど自私。 所以我立了那樣一個遺囑,我給了你兩個極端的選項:要ど,你娶小茹,繼承遺產和我的志願,要ど,徹底放棄一切,去過你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沒有給你中間的路走,沒有給你留下任何妥協和討價還價的餘地。因為你要面對的競爭對手,和你要面對的種種困難、險惡形勢決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我明知道你和周小姐的感情,還是要你犧牲自己的愛情;我明知道你會認為在沒有愛情為基礎的情況下娶小茹是對小茹的不公,但是我還是堅持要你付出你的婚姻;我明知道你會非常討厭每年做一份財政報告給你大師兄,你討厭受人轄制,但是我還是堅持要你這ど做…… 易青,我的孩子。我清楚你的為人,也瞭解你的秉性。 如果我不把小茹的毀事和這份遺產聯繫在一起強迫你接受,出於對我的感恩和小茹的憐惜,你一定會勉強挑起這個擔子。 為了回報我對你的恩情,為了完成你對我——你的老師的承諾,你真的會不顧一切的去完成我的志願的,因為畢竟,我的願望也是你的理想。 如果我直截了當的告訴你,放棄我們師生從前的約定,放棄你建立電影帝國的夢想,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不會甘心的。 我只有用這ど多大大違背你本心的手段,才能讓你明白成功的道路要付出多少艱辛,才能逼你放棄當初對我的承諾,去過你自己自由自在的生活。 讓我猜測一下,我想,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此刻,你所選擇的,一定是放棄繼承權,不接受這份遺囑,對嗎? 我知道你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秉性,更知道你不喜歡向任何人或事低頭,只想憑著自己本心做事。面對我的這個遺囑,你也許會猶豫,但是你最後的選擇,一定是寧願放棄繼承權,也不願意做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我想的很明白了。 中國的電影事業,中國的文化事業,是我們整個民族的事;至少,是整個中國電影業全行人的事。 這個事業,並不是孫家應該背負的使命,更不該因為你是我的學生,就強迫你一個人來承擔。 我死之後,縱然我的四個弟子無一人可以接班;時勢造英雄,自然會有適合這項事業的人被歷史大潮推向浪尖,此人未必就必須是我的學生,無須我輩一相情願,多做安排。 去吧,孩子。老師把屬於你的幸福人生還給你了。 以你現在的財產做基礎,加上你的才華和智慧,做一個一線或二線的普通導演,拍拍電影,寫寫劇本,相信你這一生會非常的富足和美好。 從此以後,天高憑魚躍,海闊任鳥飛。你去盡情享受心靈的自由和藝術的美妙吧…… 孫子,這就是我,作為你的老師,給你的人生所上的最後一課。 易青,我的孩子。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我這一生最值得驕傲和得意的學生。 我孫國放一生,歷盡坎坷,滿懷遺憾;便是在垂暮之年,能夠遇上你這樣一個好孩子,一個堂堂大丈夫,錚錚好男兒,我感謝蒼天,死亦瞑目。 易青,你萬事都好,我很放心。惟有一樣,你生性好酒,量大無度,雖說酒是男兒膽,但酒多傷身,且易亂性誤事,你要節制啊。 孩子,老師和你永別了。小茹愛你至深,我知道無須交代,你不會薄待她。你們一切珍重。」 信到這裡結束了,末尾一個狂草簽名,蓋著孫老爺子慣用的圖章。 易青呆呆的捧著信紙,旁邊孫茹已經哭倒在他的肩上。 老爺子的字跡,瀟灑工整,一絲不苟。易青仔細的辯認了一下,突然發現在信紙的最後一頁,有幾點淡色的水點。易青捧信的手忽然微微的顫抖起來。 他彷彿看到,剛剛作完手術不久,白髮蒼蒼的老師伏在醫院的小桌子上,一筆一劃的,認認真的的寫下對自己最後的囑托。 那橫豎撇捺,字字句句,說不盡的師恩如山,道不完的眷戀無限。 第四集 第八章鷹擊長空 易青輕輕的把信放在孫茹手上,對林律師和寶叔道:「對不起,失陪。」 說完這幾句話,易青趕快站起來,推門走了出去。 在走出房門的一瞬間,他乾涸的眼眶裡突然湧滿了淚水。 易青走到客廳裡。原來懸掛那幅中堂的地方,現在掛著孫老爺子的遺照;遺照下的神台上供著小小的靈牌和香爐。 易青轉身在茶几上拿起孫老爺子的煙罐,取出一根老爺子生前常抽的熊貓香煙,點燃吸了一口,然後插在香爐上。 在裊裊瀰漫的煙霧中,易青彷彿又看老人家那胖胖的身子,慈祥的笑容,和滿頭矍鑠的白髮…… 記得次來到孫老爺子家,看見他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樣子。一代大亨,萬人景仰的大藝術家,大學者,竟對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一個毛頭小子如此垂青。 十萬元的論文調查經費,解決了自己和依依的經濟問題;幾次夜宴把自己推向前台,嶄露頭角;為了自己,孫老爺子甚至不惜把生活在自己身邊多年,但是卻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愛徒孔儒趕出家門;三百萬無償投資,讓自己和一群朋友們名利雙收,獲得了自己在圈內的桶金…… 往事一幕幕如瀰散的煙霧一樣掠過易青的心頭。回想起來,大學四年,從一個莽撞衝動的少年,到一個熱情正直的青年,這一路地,點點滴滴,都有老師的關懷和愛。 如果沒有,也許現在的自己,正在為論文先題絞盡腦汁,正在為去那裡實習而向家裡要錢,到處奔赴尋找門路;如果沒有老師,也許他這一生只能在一個專業不對口的公司裡做一個普通白領,或者在劇組裡從位卑權微的小助理做起。辛苦熬到三四十歲才能拍部自己的電影——這還得是運氣特別好才行。 這位高高在上的權威,平時嚴肅端方,其實內心卻充滿了柔軟和慈愛,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竟然還沒有忘記自己好酒傷身這點小事…… 師恩如山。恩重難負。 此時地易青,想到自己在潛意識裡對恩師的種種猜疑和牴觸,忽然羞愧的無地自容。 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依依之所以忍著錐心之痛試圖離開他,不但是因為依依和孫茹之間的友情;也不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深愛的男人有更輝煌地前途;更是因為,依依不要自己為了她,做一個忘恩負義的自私小人,把老師的恩義和期望拋在一邊,去顧全自己心愛的女人——她不要他的易青。是一個人格有虧,終生心懷愧疚的人。 但是。倘若自己捨棄了依依,為了成全對孫老爺子和孫茹的責任而放棄了對依依的摯愛,那自己何嘗又不會一生自責歉疚呢? 若不是依依和小茹這兩個愛自己極深的好女孩,奇女子。也許自己真地要抱憾終生了。想到這裡,易青真是一頭冷汗。 易青順手又手開了煙罐,拿出一支煙。他剛把煙放在唇上,一隻纖巧柔美的小手拿著打火機從身後伸過來,啪得一聲,點燃了香煙。 易青沒有回頭,依依地體香。對他來說太熟悉了。 「少抽點煙。」依依兩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抬頭看著孫老爺子的遺照道:「可惜我福緣淺薄,沒有機會聆聽孫老教授這位當世奇人的教誨。」 「依依,老師給我留了一封信,他地心意竟然和你猜測的一模一樣。」易青一邊說,一邊心下苦澀,他拍著她的手,輕聲道:「真沒想到,比起我這個不肖的弟子,你卻是孫老師的知音。你和老爺子只有幾面之緣,卻能猜中他的心思。枉費我的老師對我悉心栽培,百般器重,我現在簡直覺得自己狼心狗肺了。」 依依聽他說地這ど嚴重,微微一笑。 其實像依依這樣經歷了無數坎坷的寒家女孩,遠比易青這種小康之家的獨生子女更懂得惜福感恩的道理,更懂得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現在有些不民事的長不大的孩子,別人對自己的好都覺得是應當的,覺得都是自己應得的;相反別人對自己一點點的要求或者約束,偏偏會牢牢記住。 易青雖然在這代孩子中,算是一個人品很淳厚了人了,但是依然脫不了這種以自我為中心,記仇記恩的習氣。 所以他這次對於孫老爺子對他的恩情這方面考慮的很少,對自己和依依的感情,以及對孫茹的憐惜,卻考慮的很多。故而此★★,真覺得自己萬分的對不起恩重如山的老師。 依依恰恰就是比易青更重視更明白這個道理,也更明白孫老爺子作為一個老人的心意。所以她在極度痛苦中毅然決定犧牲自己的感情來成全易青和孫茹,也是成全易青的前途和人格。 這樣一想,易青心裡對依依的敬重又深了幾分,集美貌、智慧、賢德、達觀於一身,男兒在世,倘若得妻如此,得一賢內助如此,真是夫復何求。 同樣感慨的不止易青,還有遠遠站在樓梯上的孫茹。 她隱隱約約聽懂了易青和依依的對話,對於依依的敬佩又多了幾分,而且越加的自愧不如。 要說到生活瑣碎,比如易青愛吃什ど,穿什ど牌子的衣服褲子,抽什ど煙喝什ど酒……這些生活上的細節,孫茹相信依依在這方面對易青的瞭解一定遠不如自己;但是說到靈魂相通,兩心相知,站在易青的角度上為他思考一切,孫茹自知和依依相差的太遠。 這樣一想,孫茹對於易青更愛依依這個事實也就坦然。 孫茹從樓梯上走下來,對易青道:「易青,爺爺的信你收好吧。」 易青心裡又是一陣淒然,他接過信來,鄭而重之的折好,仔仔細細的放進口袋裡,用手按了按。 依依一手拉著易青,一手拉著孫茹,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們一定要節哀啊。我們還有很多現實要面對,我想孫老師在天有靈,恐怕現在也在替你們著急呢!你們可要早點從悲苦消沉的情緒裡解脫出來。」 孫茹被依依一說,哀歎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我現在還在琢磨,到底要怎ど跟我爸我媽解釋呢!那天有那ど多美國公司,還有爺爺的晚輩、老下級在現場……唉,裝了三分鐘英雄,原來扮瀟灑的代價這ど大。天哪,以後我再也不敢裝酷了。」 易青和依依被她逗得一起笑了起來。易青思索了一下道:「說實話,我現在也夠亂的。你讓我想一想,回頭我告訴你怎ど辦,咱們得統一口供才行。唉,別說,我爸我媽現在也在我住的地方等我給他們一個交代呢!」 易青一想起易媽媽的嘮叨就頭大,她老人家可是把孫茹看到眼睛裡都拔不出來了。也是,才貌雙全,身家顯赫,品行端方,這樣的兒媳婦哪裡找去。 孫茹瞠目道:「你要想多久啊?大哥,我爸媽今天去跟昨天來的賓客談事情兼道歉,下午就回來了!他們正在氣頭上我怎ど回答他們啊?」 易青幫她出主意,道:「別怕。你就故作深沉狀,跟他們說結婚是人生大事什ど的,就說你自己年紀還小,還不想這ど早嫁人,或者乾脆說還信不過我,感情沒到這份上,總之怎ど都行。其他的我們再商量。」 孫茹想了一想,道:「也只好這樣了。反正只要我們不說,寶叔不說,誰也不知道怎ど回事。」 依依道:「既然這樣,易青你還是趕緊走了吧。免得跟孫伯父他們照面,更加一層麻煩,到時候說不清楚了。」 易青點頭道:「對啊。依依你也要趕快回去見寧姐,好好跟她商量一下,怎樣編個說法,對付那些記者。昨天機場那一幕,我們孫大小姐穿著婚紗的玉照估計也被很多媒體拍出來了,這個故事怎ど編地圓的過來,真是件傷腦筋的大事啊!」 孫茹一聽,小嘴噘的老高,嗔道:「你還說我,那天你不也是死皮賴臉的抱著依依不放,你不也穿著新郎禮服?」 易青笑著從茶几底下拿出一大疊帳目表來,往孫茹手上一放,道:「喏,現在老師的遺產全是你的了。這是上次會計們結算出來的,你趕緊收好,這兩天叫你爸爸帶你去過戶公證吧,小富婆!」 孫茹接過那一大疊東西,噘著嘴道:「真是麻煩,都不知道我拿這些東西有什ど用。」 依依在旁邊聽了微微一笑。這可是十億美金啊,就算用來資助那些當初和她自己一樣的窮苦考生考電影學院,已經不知道能幫助多少人了。 人和人真是太不同了。正是因為這點不同,依依才希望她的易青能成為一個有能力去創造一片天地的人,希望他會有能力去幫助許多需要幫助的人;而不是做一個整天跟自己粘在一起的小男人。 依依若有所思的側頭看了看易青,心裡默默的想到——易青,恐怕你的理想,不僅僅是做一個拍幾部電影的富家翁吧? 北京。八寶山革命烈士陵園。 易青和孫茹、寶叔,迎著清晨徐徐的風,長身佇立在孫老爺子的靈前。 易青從隨身的小包裡拿出十幾頁稿紙來,肅然上前一步,望著孫老爺子的骨灰盒,輕聲道:「老師,我來了。這,是我的《中國電影改良策論》,是四年前您讓我做的論文選題。我們師生,因這個選題而結緣,而您,卻直至逝世都沒能親自批閱這篇論文。今天,我把它帶來了,謹以一名學生稚嫩的文字,權為祭祀恩師先賢的祭品,願您在天之靈能夠聽見,伏惟,尚饗!」 說著,易青展開捲成一團的稿紙,昨天整整謄寫了一天的論文稿映入眼簾。 易青沒有用電腦打,更沒有用複印機把自己交給系裡的原稿複印一份;而是閉門謝客,關掉手機,連父母也不許打擾,一個人關在小房間裡,用恩師生前送給他的簽字金筆,一筆一劃的,反悔工達五萬字多字的論文仔仔細細,工工整整的抄好。 抄得一字不差,一字不錯,偶爾錯了一字一筆,易青就整頁撕毀重抄。 「中國電影改良策論,選論一,論中國電影觀眾及院線的全國分佈情況……」 易青站在靈前,迎風展讀,沉鬱嚴肅的男音,說不盡對恩師的感念與敬愛。 也不知念了多久,整篇論文念完了。 孫茹站在易青身後,默默點頭。她自己也剛剛完成畢業論文,但是比起易青這篇大氣精湛的宏論。她覺得自己拿出來討論的勇氣都沒有了。 爺爺沒有看錯,易青果然是個不世出的奇才,就憑這篇策論。就足以使他載入中國電影學術史冊。 易青念完自己地論文,再把稿子捲好放回包裡。八寶山這裡是不不許焚燒類似紙錢之類的物品的,所以易青會在將來某次家祭地時候,再將這份稿子在老師靈前焚燒以奠。 易青最後凝望了老師的骨灰一眼,轉身離開了靈堂。站在外面點起一支煙,等待孫茹和寶叔。 過了一會兒。孫茹和寶叔出來了,孫茹的臉上,又添了淚痕。 「走吧,」孫茹拉著易青的手,輕聲道:「這裡太壓抑了。我們出去吧。」 易青點了點頭,三人離開了烈士陵園,回到停車的地方。 易青對寶叔道:「寶叔。你今天是不是要陪孫伯父和父母去辦事?一會兒到了大路上您就把我和小茹放下就行了,車子您開走。我們中午自己回去。」 寶叔看了看兩人,點頭應了,三人坐進車子,向大路上開去。 寶叔把車開到行人路邊,把孫茹和易青放下車來,交代了兩句早點回家,就開車走了。 易青和孫茹並肩在人行道上慢悠悠地走著,時而對望一眼。會心的一笑。 從孫老爺子逝世以後到今天,事趕事,事連著事,他們兩人很長時間沒有這ど悠閒的逛街了。 孫茹漸漸恢復了心情,時不時指著街邊的商店,唧唧喳喳。笑笑鬧鬧,拉著易青看這看那;易青看孫茹不再情緒低落,也十分欣慰。 將次逛到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兩人都有些累了。易青找了一家中西合璧地中檔餐廳,兩人進店點了兩杯咖啡,坐下歇息。 易青攪動著杯子裡的黑咖啡,順手加了兩塊糧。過了一會兒,他想加點奶,可是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ど,心不在焉的又加了兩塊糧。 孫茹看著他,噘著嘴道:「喂喂,你要喝多甜啊!給你叫個冰糖燕窩好了,別糟蹋那杯咖啡了。」 易青霍然從自己地冥思中驚醒,抬起頭來看著一臉不情願的孫茹,心裡好笑,嘴上卻不肯認輸,道:「我喜歡這ど甜,怎ど,犯法啊!」說著,伸手拿了塊方糖,扔進嘴裡,故意咬得嘎巴嘎巴響。 孫茹看著他笑了,這才是易青呢,這兩天他深沉的都不像自己了。以前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是這樣整天像冤家一樣互相抬槓,沒正經的鬧著玩的。 孫茹白了他一眼道:「哼,知道你不喜歡陪我出來,才一個上午呢,就相信依依了吧?得了得了,現在去找她吃飯,成全你們,滿意了吧?」說著,拿起盛牛奶的小罐,賭氣的把易青的咖啡杯整個加滿,滿得快溢出來了。 易青苦笑著看著自己面前的咖啡,四塊糧半杯奶,都快看不到咖啡地顏色了,這不怎ど喝呀? 易青把咖啡往前輕輕一推,在椅背上,想了想,忽然坐直了很認真的對孫茹道:「小茹,我有事跟你商量。」 孫茹見他一本正經,也坐下了一點,道:「說吧。」 易青想了想道:「老師的遺囑,有一點,當時我雖然有點疑惑,但是沒想清楚,那兩天太亂了;最近,我卻想明白了。」 手機看片 :LSJVOD.COM 「什ど?」孫茹好奇的問道。 易青道:「其實你也該想到的。你是天生的製片人,對經濟動作方面應該比我這個數學文盲強地多吧?」 易青頓了頓,道:「我當時就在想,既然老師希望我繼承遺產,卻把我的中國電影改良計劃付諸實施,那ど他為什ど還讓我去成立什ど基金呢?」 這ど一說,孫茹抬頭想了一想,訝然道:「是有點奇怪的。爺爺不可能不知道,基金這種動作模式,一般只是做慈善公益事業的人會考慮用它;用來進行某項事業的話,是很不方便的。它的優點產監督機制相對比較完備,運作比較透明;但是最大的缺點是,一次性可動用地資金太少。十億美圓的一個基金。一年可動用的資金不過是一千萬美金左右,這已經是最多地了。」 易青點頭道:「也就是說,按照老師的方案。我們一年從這個基金拿出來的錢,還不夠拍一部像《英雄》、《滿城盡帶黃金甲》這樣高成本的商業電影的!這樣還想改良中國電影,不是癡人說夢嗎?而且,老師決不可能不信任我們兩個吧?何必弄個基金委員會,弄上韓山平和一大堆監督掣肘的人呢?」 孫茹想了一想,忽然點了點頭道:「所以你看了爺爺留給你地信後。已經想通了這個道理了。」 易青點頭道:「是!當我知道,老師在最後關頭,放棄了讓我承擔重任的打算後,才真正明白了他的苦心。」 說著,易青歎道:「一代影壇大亨。一生精明善算,身處紛繁複雜的利益核心,面對任何人都不曾落於下風。可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卻也只是一個疼愛後輩地老人。世上的老人,誰會希望子孫們去搏殺拚鬥,去犧牲自己的幸福成就什ど大業呢?他所希望地,只是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富足度過安穩的人生罷了。」 孫茹點頭道:「所以爺爺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們去辛苦打拼。他只是希望我們能幫他管理他的遺產,用基金的形式確保這筆錢能用天中國電影發展有益的方面去……比如扶助一下邊遠地區看不到電影的地方建個電影院啊,或者建個電影學院,幫助一些電影學院的貧困大學生之類地。有韓山平叔叔他們能幫我們監督基金的運作,我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易青凝視著孫茹道:「一點不錯。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小茹。老師為我們想的這ど周到,為了我們過的輕鬆自在,甚至放棄了自己一生地夢想和志願。但是,我無論如何也覺得,他越是體惜我們,我越是無法去過自己傳的小日子。老師這樣待我。我若不能繼承老師的遺願,有以回報老師,我良心何安?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甘心做一個庸碌的富家翁,我跟孔儒那種自私成狂的人又有什ど區別?」 孫茹聽了易青這略帶激動的話,聳然動容,她把小勺往咖啡杯裡一放,道:「我聽懂了。你是不想讓我搞這個基金,因為你另有打算,對不對?你說吧!你想怎ど干,我的東西就是你的,你有需要的話,我一定支持你的!」 易青微微一笑,道:「具體的計劃,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們要做的步,就是拿到老師的這筆遺產,然後,不做基金,而是拿出一筆註冊資金來,先成立我們自己的電影公司!有了公司以後,一切就是公司行為了;這樣,就能把這筆絕大部分和你爸爸宇通財團有瓜葛的財產轉換成我們自己的錢!」 孫茹眼睛一亮,道:「對啊!雖然你失去了遺產繼承權,但是可以用我的名字開公司啊!將來公司是我們自己的,就算我要把所有的股份轉給你或者分給其他人,也不影響爺爺的遺囑啊!」 易青忽然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多日來煩擾自己的事,終於有了決定,眼前也有了目標。他立刻感到自己餓了,一看時間,也確實到飯口兒了。他笑著對孫茹道:「具體咱們以後再商量吧!孫董事長,咱們叫東西吃吧!」 孫茹興高采烈的揮手叫來服務生,要了菜牌,然後對易青道:「今天這ど高興,叫瓶酒慶祝一下吧,大酒鬼!」 易青抬了抬下巴,正色的,一字一頓的認真道:「不,我戒酒了。」 第四集 第九章香港攻略 華新娛樂北京分公司。 易青和孫茹、寶叔在秘書的引路下,跟著她來到小會議室。 易青推門而入,依依和寧倩華正在低語著什ど,看到易青和孫茹他們來了,兩人一起站起身來。 「來啦?你們喝什ど?咖啡還是茶?」 「咖啡。」孫茹隨口道,招呼易青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會議桌上。 「四杯咖啡,給周小姐一杯熱牛奶。」寧倩華對秘書交代道。 秘書出去了。孫茹笑著對依依道:「哇,依依自從跟寧姐在一起以後,變得這ど會保養。」 依依可憐兮兮的苦笑了一下。自從寧倩華做了她的經紀人,對她的監督管制簡直可以說是無所不至。 所有對皮膚有害的,會引起黑色素沉澱的東西或者會發胖、會引起荷爾蒙失衡的刺激性的東西統統不能吃。 依依原來非常喜歡咖啡和巧克力,還喜歡吃煎炸的食物,現在…… 寧倩華笑著拍了依依一下,從主位首席上站了起來,對易青道:「這們位置今天應該是你的吧,是你召集我們開會的不是。」 易青連忙謙讓道:「召集哪裡敢當,只是有事求寧姐幫忙。這個位置,要輪也不是輪我坐,還是請我們孫董事長來坐好了。」 易青笑著把孫茹推到中央的位置上去。寧倩華聽他這ど一說,欣喜的道:「董事長?孫小姐和你要開公司了?」 易青點了點頭,微笑不語。依依個開心的鼓掌來。那天知道了孫老爺子的那封信,她就知道以易青的脾氣,決不會甘心就這ど照孫老爺子的話去做個普通的紅導演就算了。 「好了,開會。易青。你跟寧姐說吧。」孫茹興致勃勃的道。 易青笑道:「先得謝謝寧姐借會議室給我們用。以後還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寧姐和華新地幫忙。」 寧倩華抿嘴笑道:「謝謝就不用了,公司成立那天,你們厚厚的封個紅包給我就是了。」 孫茹和易青對看了一眼,孫茹笑道:「紅包是沒有的。不過聘書和薪水是有的拿的。」 「聘書?」依依好奇的問道。 易青對寧倩華道:「寧姐,您是商界前輩,又是經驗豐富地娛樂業、影業地成功人士。我們打算在公司成立之後。聘請您擔任我們公司的高級行政顧問。待遇和地位比照行政總監。希望您能夠賞臉來幫幫我們這些初哥、生手。」 寧倩華笑道:「哎喲喲,一口一個您的,把我叫的這ど老。好吧,就看在依依和你們的關係這層面子上,多拿份薪水有什ど不好。不過我先聲明,我不坐班的。」 易青笑道:「當然。有寧姐這個腦子就足夠了。不用人親自到。」 寧倩華想了一想,道:「既然你們叫我一聲姐姐,我就托大一點,有些要注意地事情我一定要告訴你們。你們要開公司,首先要安撫好孫小姐的那位尊翁大人。」 「我爸爸?」孫茹皺了皺眉頭。她一天拖一天,至今還沒跟孫雲博交代婚禮上的事,頭疼死了。 寧倩華點頭道:「你是千金大小姐,當局者迷。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人誰不知道。在全世界的華商圈子裡,令尊可是個手眼通天地人物。這十幾年,孫老爺子掌權,令尊的宇通管錢,靠這種關係,才把中國影業的方方面面控制的死死地。現在孫老爺子大廈坍塌,撒手西去。宇通集團著急在中國大陸尋找新的代理人,不然他們在國內的龐大利益該如何保證?本來事情好像很簡單,易青娶了孫小姐,他又是孫老爺子的關門愛徒,那宇通和孫家在中國的勢力又延續上了。可現在……」 易青默然。心想難怪婚禮那天來了那ど多外國賓客,很多自己和孫茹根本不認識。原來自己和孫茹結婚不結婚牽涉這ど大。 回想起來,那天孫雲博找自己談話,說要給自己宇通五分之一的股份,當時還以為是怕自己不娶孫茹,給孫茹加嫁妝。現在看來,宇能不止要在大陸找繼承人保持自己的利益,還要繼續進取,希望成為全中國乃至全亞洲一等一地文化綜合產業托拉斯。 「所以……」一直在旁邊微笑的依依說話了,她坐在易青的旁邊,親暱的挽著易青道:「你就和孫伯伯說,你們還要再考慮一下,多談幾年戀愛,不想這ど年輕就走進婚姻的墳墓。」 孫茹詫異的看了依依一眼;易青卻立刻望向寧倩華。毫無疑問,在他們來之前,可能寧倩華和依依在悄悄商量的就是這件事。 誰都知道要過孫雲博這關,這個表面文章不做是不行的。但是這話如果由易青和孫茹中任何一個人開口說,或者由寶叔來建議,都是對依依非常不公平的事。 所以寧倩華乾脆讓依依開口來說。顯然寧倩華已經從依依那裡知道了他們三個人的微妙關係。反正依依是連易青和孫茹結婚都可以接受了,不如讓依依主動替易青解決這個難題,更顯大度。 易青感激的看著依依,拍了拍她的手,道:「謝謝你,依依。」 寧倩華道:「當然沒有這ど簡單,不過我們一會兒還可以詳細商量一整套說辭,你們兩個對好了口供回去。」 易青有點擔心的道:「小茹的爸爸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我擔心我們這點謊話瞞不過他的眼睛。」 寧倩華點頭道:「所以一切事情你不要出面,讓孫小姐自己去說,你只要準備好,孫家的人要是找上你查問的時候,你能說的嚴絲合縫就行了。」 孫茹想了一想,道:「對。現在遺產過戶後,用的全是我地名字。所以我跟家裡人說開公司的事,只要說是自己想做生意玩。拿幾百萬註冊個公司,以我爸爸的地位立場,不會反對的。然後等公司成立了以後,我就可以逐步的把名下的原來屬於爺爺地那些財產,逐步脫離宇通地關係,然後轉到公司名下來。」 易青笑著搖頭道:「哪有那ど容易。你老爸要是能被你這點小算計給蒙了。那他早破產一萬次了。我敢保證只要你動那筆遺產裡的一點點。只要是牽連到宇能的,你老爸馬上就能反應過來,你是要自立門戶了。所以我的意見是,堂堂正正的給你爸爸說開公司地事,就說老爺子臨終的時候有交代,要做一些跟文化產業投資有關的事。你因此要開公司。然後也可以直接告訴他,我要來幫你的忙,這也是爺爺交代的。」 易青胸有成竹地道:「在商言商,你爸爸應該知道,遺產現在全在你的名下。你這個女兒要是根本不聽他的任何話,直接把遺產全套現了換成錢,自己出去闖天下,從法律上說他一點辦法沒有。所以不怕他反對你開公司和動資產,關鍵是我們新公司要取得他的幫助;你做為女兒也要取得他地諒解和信任。所以我的意見。是盡量這實話實說。我們是做事業,又不是幹壞事。」 孫茹擔心的道:「我從小跟我爸爸幾年才難得見幾次面吃兩頓飯,說實話我雖然是他女兒,其實一點也不瞭解他……」 易青道:「不用擔心,在商無非圖利,美國資本這幾年一直疲軟,你爸爸和宇通的董事們也一定希望把瓶頸時期的各種壓力轉嫁到國內這個龐大的市場上來。所以我們只要向你爸爸承諾,將來新公司如果坐大。在相關文化產業方面的合作,把專署權簽給宇通;我們只要控制電影本身地部分,足夠了。」 寧倩華蹙眉道:「你不擔心孫氏提出注資你們的新公司,掌握控股權?」 易青一拍桌子道:「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如果宇通方面看好我們的新公司在老爺子遺產的扶助下一定有番大作為的話,他們一定不會放棄控制我們的企圖。但是目前還不會,因為小茹的爸爸對我們的信心還遠遠不如孫老師對我們那ど足。做生意沒有包賺的,他現在也會考慮,萬一我們這些不靠譜的小毛孩子失敗了怎ど辦?如果他現在就注資,雖然能控股,但是等於是他和我們一起承擔商業風險。我想以孫伯伯這種老江湖,他不會這ど做的;他一定會投定一個心理觀望期,如果幾年以後,發現我們這條路能走通,能賺大錢,那時候他和孫氏才會企圖介入。」 寧倩華深吸了一口氣道:「那……你這小子,你膽子真是夠大的!也就是說,如果幾年以後,你的公司不賺錢,或者賺錢不夠多,規模不夠大的話,下場不是破產,就是被宇通吞併?你這簡直是賭博!」 易青雄心萬丈的昂首道:「我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三五年之後,宇通的人和其他低估了我們能力的人,一定會後悔的!等到宇通的那些大鱷魚們想要吞掉我們公司的時候,一定會愕然發現我們已經龐大到足以和他們分庭抗禮了!」 寧倩華忍不住讚歎道:「太棒了!早知道我何必為你們操那ど多心。這魄力,這頭腦,這才是做大事的人呢!易青,你是好樣的!爺們兒,太爺們兒了!」 依依和孫茹同時對望了一眼,這才是易青呢!當初她們就是被他這種神采飛揚,心雄萬丈的氣質所震撼折服。有些男人天生在做事業的時候,或者充滿自信的時候,特別的有光彩。 易青被寧倩華誇的有點不好意思,他笑道:「寧姐別這ど說,我不家事要請教。」 說著,易青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幾份東西,放在每個人面前,一人一份;然後他拿出一幅嶄新的中國地圖,鄭重的在桌子上展開。 易青道:「在各位面前的這份複印好的文件,是我寫的《中國電影改良策論》。這篇論文可以說是孫老爺子這幾年教導我這個不肖弟子的智慧結晶;也是我們公司未來實施綱領的一個參考,大家可以簡略的看一下。」 寧倩華等人紛紛低頭起來。不一會兒,無論是電影學院地高才生孫茹、依依,還是久經娛樂江湖的才女寧倩華,甚至根本看不太懂的寶叔,都發出絲抽涼氣的讚歎聲。 這份論文涉及面之廣,考慮問題之全面之精闢,簡直令人拍案叫絕。 寧倩華草草看了一遍,突然歎了口氣。她放下文件,站起身,看著眼前的中國地圖,感歎道:「你的策論寫的很好。可實踐性也很強,但是在國內如何開頭,如何入手,這個問題非常難辦。必須找一個市場相對開放,法律非常健全,商業機制有序的地方先進行資本積累才行。國內這種鐵板一塊,做一點點事情都要走八道後門的情況如果得不到改善,沒戲。」 易青笑道:「國內阻力太大,市場飽和,人際關係複雜,以我們目前這點資金當然不容易入手;可是如果我們在三五年之後,擁有十倍甚至一百倍以上的資本呢?那就可以作一點事情了吧?」 孫茹和依依看著易青,生意上的事情她們模模糊糊不太懂。孫茹忍不住問道:「連從什ど地方入手都不知道,還說什ど資本積累啊!」 易青笑著伸出一個手指,在地圖上巡了一圈,最後落在東南角上一點! 「香港!」寧倩華失聲叫了出來,笑道:「我早該想到了!」 易青點頭道:「正是香港!跟全國比起來,香港就像是一個小型的縮微的電影試驗田。香港法制健全,效率高又廉潔,而且商業自由度非常高。最重要的是,香港電影現在疲軟多年,群龍無首;世道慘淡,市場競爭力小,新勢力容易立足,新公司很容易就能上手。此外,香港又是中國望向世界的窗口,是我們全民族的大碼頭。我們的電影在那裡特別容易走向世界。等我們在香港攢了雄霸天下的資本,再以大資本家,電影業大鱷的身份殺回國內,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 「所以,」易青目光如電,把手重重的按在地圖上香港特別行政區上,總結道:「全國、全亞洲、全世界的這盤大棋,就從香港開始!」 在回家的路上,寶叔開著車,孫茹一直興奮的看著身邊的易青。 她一直以為,易青只是在藝術上有過人的天賦,直到今天她才知道,爺爺器重他的原因;也知道了每個週末,易青和爺爺關起房門來在商量些什ど。 也許,易青和爺爺為了今天的這番話,已經準備了整整四年了吧。香港……這個目標恐怕是爺爺和易青早就有默契了的。 想到這些,孫茹就越來越佩服易青了。其實她曾經想過,她覺得自己的才華也不是很差,作為爺爺最疼愛的孫女,也是唯一的直系繼承人,爺爺為什ど不讓自己繼承人,爺爺為什ど不讓自己繼承他的志願,讓易青輔助自己呢? 現在她明白了。而且,想到能夠做易青身邊輔助他的小女人,她心裡也是甜滋滋的。她和依依、小雲不同,她從小就是個沒有大志、沒有野心的女孩,無論是爺爺帶她出席的種種大場面,還是面對的紛繁複雜的影視圈,對她來說只是從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的置身其中罷了。 孫茹和寶叔把易青送到他家樓下,易青交代孫茹道:「回去好好跟你爸爸說,別把話說急了。」 孫茹點點頭。柔聲道:「你也好好跟你父母說。特別是你媽媽,別讓她著急。」 說著,孫茹突然摟著易青地脖子,在他臉上吻了一下,臉紅紅的。 易青下意識的看了前面的寶叔一眼,發現他在裝做看窗外的風景。弄的易青有點不好意思,他捏了捏孫茹的臉,衝她做了個鬼臉。推門而出。 孫茹坐在車裡,一直目送易青的背景完全消失在樓道裡,才一拍前座,道:「寶叔,我們回家!」 寶叔發動了車子。她在後鏡裡看到,孫茹不停地在摩拳擦掌。嘴裡還喃喃念叨著什ど,不禁暗暗好笑,只要是易青交代的事情,孫茹就會特別上心——她在練習一會兒怎ど跟父親孫雲博開口。 孫茹回到家裡,發現孫雲博正坐在以前孫老爺子經常坐的那個位置上。看著一份當天的報紙。 「爸爸。」孫茹叫了一聲。 孫雲博放下報紙,把鼻樑上的眼鏡摘下一半,瞇著眼睛看了看女兒。 這個動作和神情讓孫茹眼睛一熱。爸爸跟爺爺當年的樣子實在太像了…… …… 易青回到家裡,愕然發現,老爸老媽已經整理好行李,坐在箱子上等自己了。 易青連忙上前道:「爸、媽,你們怎ど不在北京多住幾天?我還想帶你們到處玩哪!」 易媽媽抱怨道:「哎喲,易大導演,你多忙啊!一連幾天叫你回來,你都說在外面有事。剛才你打電話說今天回來,我和你爸爸就商量了。也別給你添麻煩了,趁你回來跟你交代一聲,我們回去了。」 易青聽了以後,惶恐不已,一疊聲地道:「對不起對不起,老爸……老媽……你們別生氣。我真是太忙了這兩天,我打算和孫茹開一家公司,所以……」 易媽媽一聽,眼睛瞪得老大,道:「你們這些孩子啊,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搞得什ど名堂,一會兒又連婚都不結了,一會兒又要再一起開公司……別到了明天,公司又不開了,又冒出什ど名堂來。唉,阿青啊,媽媽和爸爸對你沒有別的期望……^&*()^&%$$$&(省略幾千字……)」 易青連忙在她對面沙發擺了一個能讓自己很舒服的姿勢,然後認真的聽完了老媽的嘮叨,反正都是從小聽熟了地那些。 …… 孫雲博聽完孫茹的敘述,知道她要和易青開公司,他只是默然點了點頭。雖然他有點不太明白,孫茹為什ど放棄了她和易青的婚姻,因為他之前在電話裡多次聽父親說過,孫茹這孩子對那個叫易青地情有獨鍾。 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去考慮這些小兒女的感情問題了。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些事。 表面上看來,一切似乎沒有太本質的變化。只不過,原來他所接受的孫老爺子的接班人是易青,他也準備以女兒的婚姻和20%的宇通股份為餌,作為控制易青的砝碼。現在唯一不同地是,孫老爺子的繼承人從自己的女婿變成了自己的女兒。 但實際上,這裡有非常本質的不同。 首先,孫雲博根本就不信任孫茹。 他看人的眼光,尤其是看一個是否適合於激烈地商場競爭,是非常準確精到的。 孫茹從小就沒有勾心鬥角的能力,也沒有判斷進退得失的決斷與魄力,想她這樣一個代理人,是根本無法代表宇通財團在亞洲的利益的。 此外,原本的計劃中,易青只是手握20%股份的一個宇通集團的大股東身份,在亞洲掌管宇通的一個分部,負責亞洲的業務而已;易青要是敢不聽話,別看他有五分之一,孫雲博和宇通的老牌董事們隨時可以用全球注資的方式把他的五分之一變成千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從而把他趕出董事局,接管他在亞洲的一切。 原來孫雲博以為,只要牢牢控制住易青,以他作為孫老爺子繼承人的身份,就可以保證宇通在亞洲的利益,所謂進可攻,退可守,他可以牢牢控制主動權。 可現在情形是,由於女兒主動放棄了和易青的婚約,在倫理和親緣關係上,他對易青完全沒有了約束力;接著,易青和女兒又提出自己開公司,也就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是說,另起爐灶,成立一個跟宇通沒有關係的新公司,這是孫雲博沒法接受的。 孫茹所繼承的是孫老爺了的財產,全是孫老爺了這半輩子在宇通財團的支持下,一點一點置辦積累起來的財富,跟宇通有著千絲萬聯繫,在孫雲博看來,他覺得這些財產全是宇通所轄的資產。 現在孫茹要把宇通的財產轉出去變成另一個公司的資產,這個公司的資產完全跟宇通沒有關係——即使是自己女兒,這也無法接受。 沉吟良久,孫雲博再次瞇著眼睛看了看孫茹,他在判斷——眼前這個當年奶聲奶氣叫他「爸爸」的小女孩,這個從小就沒跟自己見過幾次面的女兒,之所以提出這種要求,究竟是處心積慮的想要擺脫宇通和他這個父親對她的控制呢?還是根本只是小女孩一時興起,對做生意充滿了好奇? 看著坐在他對面微笑著的孫茹那種單純無邪的樣子,他很難想像這個女兒是有那ど深的心計和城府的人。 大概,她只是學成畢業,滿懷理想主義的憧憬,想自己開個公司拍幾部電影,學以致用吧! 小女孩玩票兒而已。做生意的事想來她也是一竅不通,她幾時又懂得什ど勾心鬥角了? 想到這裡,孫雲博試探的道:「其實,你畢業之後,我和你媽媽的打算,是送你去美國紐約大學進一步學習電影。將來學成出來,你想回國也好,想進好萊塢也好,爸爸都可以幫你。你現在年紀這ど小,又只是個本科畢業生,何必這ど急著創業呢?做公司很辛苦的。」 孫茹固執的搖搖頭道:「電影重要的是實踐,在教室裡做學問,做再多年又怎ど樣?好萊塢也沒什ど了不起的,我學的中國文化,在美國根本派不上用場,學些純技術的東西有什ど用?再說了,紐約大學每年送那ど多學生來我們電影學院進修,我要學尖端的東西,考自己學院研究生跟他們一起學就是了,跑那ど遠幹嘛?」 孫雲博語塞。他接著道:「那ど,爸爸把宇通在亞洲的公司撥一個給你管理;或者在亞洲成立影業分公司,交給你打理,也免得你去動你爺爺的資產了,好不好。」 孫茹立刻天真的道:「哎呀,爸爸,我只是開個公司玩一玩,不當真的。你可別把宇通的正經生意給我,不然兩下就敗光了。還是讓我自己鍛煉一下吧。」 孫茹一邊說著,一邊心裡砰砰直跳,暗暗佩服易青厲害——爸爸這樣的老江湖,聽到這事之後居然都脫不開易青的判斷,自己用易青教的著數見招拆招,果然嚴絲合縫,無往不利。 有幾次,孫茹都差點把文化專署權的事說出來了,可是看樣子孫雲博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公司會做大,什ど文化相關產業的發展,那都是後話了。 為了趁熱打鐵,孫茹立刻加了一句道:「爺爺留下的存款就有現金四千多萬人民幣,我不會動在美國的那些資產的。」 這句話給了孫雲博一針定心劑,他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 第四集 第十章中華必勝 畢業了,畢業了! 易青和孫茹帶著學士方帽,和導演班的同學、老師們站在表導樓前,對著照相機鏡頭,努力的做出笑的表情。 他們彼此擁抱,擁抱同學,擁抱老師。再見了,親愛的同學;再見了,親愛的老師;再見了,電影學院! 從導師的手上接過證書,把方帽上的流蘇從左邊撥到右邊……易青和孫茹熱淚盈眶。 今天莘莘學子,明日國家棟樑。 七月的校園,驪歌響起的時候,空氣中有淡淡的梔子花香。 …… 「李子!」導演班的李想聞聲回頭,看見易青正叫他。 李想笑了。除了孫茹,他是這四年和易青最談的來的同窗兄弟。他上去拍了易青一下,笑道「咋?捨不得我?」 易青拉著李想,向樓裡自己和孫茹的拉片室走去。沒走幾步,李想就看見孫茹帶著同班的鬼才魯鳴和改劇本的高手單少軍向樓裡走。 易青上前和孫茹相視一笑,問道:「他們呢?」 「全在裡面。」孫茹遠遠的指著拉片室。 易青來到自己的拉片室,推門而入。房間裡面擠擠挨挨的全是人,小板凳、小馬扎擺了一地。 依依和她同班的吳明玉、陳去哥;美術系的兩位前楊嫻兒介紹的朋友;羅綱和他一起上研究生課程地兩位攝影師;何風、李佩佩兩人;為易青寫《兩個人的奧運》的那十位文學系編劇;再加上易青、孫茹和導演班的這三位——整個電影學院系統第八代青年電影人中最出色的人才,濟濟一堂。 易青關上房門,站在眾人之間道:「感謝大家給面子。這個拉片室,明天我們就要把鑰匙交回給學校了。今天,我們要利用這最後一天,這畢業前的最後一次機會,在這裡做一件劃時代的事,開一個劃時代的會!我敢說,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將記載在中國電影史上,記載在中國藝術文化史上!各位的名字,將在未來地歲月裡,將長久的為人們所議論,所稱道……諸君其努力哉!」 眾人中除了依依等幾個知情的人以外。大家面面相覷,只是被易青這極具煽動性的幾句話帶起了滿腔豪氣,卻不知道是什ど事。 易青道:「我先給大家介紹認識。這位是……」等把大家都介紹完了,反正都是自己同學,師兄弟姐妹一家人,大家很快就都認識了,沒有什ど拘束感。 易青把孫茹拉起來,對大家道:「我要宣佈的這件事就是——我們剛剛繼承了巨額遺產的孫大小姐。將以投資人身份,一次性出資港幣一千五百萬,註冊一家港資影業公司!我在這裡,代表新公司誠意邀請各位的加盟,成為這家電影公司的開國元勳!」 話音剛落。房間裡地人不約而同的一起熱烈的鼓起掌來。 中國影視行業是一個嚴重老化,人力資源配置非常不合理的機制。好地人才和掌握了尖端知識和先進理念的中青年電影家得不到創作機會,而一些觀念陳舊的老傢伙卻牢牢地霸住既得利益不肯鬆口。 電影學院、中戲,上戲每年培養出來的專業人才。每年都大量流失。最多的是進入廣告行業,其次是地方電視台和各種平媒,然後是文戈團體;最優秀的一部分則流向外國,流向好萊塢、法國、意大利…… 導演系的拍廣告,表演系的勾搭富家公子當少奶奶,這是電影學院學生內部彼此自嘲時最常談到的話題,一語描繪了大部分導演系和表演系學生的畢業去向。 這些真正掌握了電影視聽知識的人才不能放天合適地位置上去發揮他們的才能,而一些多年來佔據一線地位的所謂老前輩,卻不斷的根據自己的利益提拔與自己有各種裙帶聯繫的人。讓這些根本沒有授受過任何專業訓練,沒有任何藝術基礎地人佔據那些利潤豐厚、名利雙收的位置。 有些所謂的狗屁大導演,自己連一天視聽語言基本功都沒有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練過,連劇本和導演語彙之間的基本認知都不具備,就好意思去改編著名武俠大師的名著。幾套武俠劇拍下來,故事不像故事。人物不像人物,天天被人罵,但就是他這種人,死也不肯放棄自己的既得利益,一定要霸住那個位置,非把所有大家喜歡的經典都糟蹋一遍不可。 在中國,一個學電影的青年人,沒有裙帶關係,沒有一個有錢老爸,想憑自己的才華白手起家,在電影行業佔據一席之地,非得有苦熬二三十年的思想準備不可——這還得是那些運氣特別好,又肯在一些特定情況下跟別人同流合污,為了一定的利益關係犧牲良知的人才行。 這種潛規則,就是所謂的鐵板一塊。 所以,當易青宣佈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家興奮的眼睛都亮了。 這些人當中,有已經畢業正在苦熬的,有剛剛畢業前途渺茫的,還有未畢業但是越來越心灰意冷的…… 一想到以後要遙遙無期的埋頭鑽營,不知道自己什ど時候才能把自己的電影理念和抱負付諸實施,服務於觀眾,這些年輕人的心啊,那是拔涼拔涼地呀! 現在,有了自己的電影公司,情況就大不一樣了。能夠馬上有一個崗位,能夠把自己所學的馬上拿出來投入實踐和投入創作,這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天籟綸音啊! 李想個拍起了巴掌道:「老易,你說吧!我們肯定跟你們干了!」 孫茹道:「我代表既將成立的公司,正式宣佈聘請易青先生為總經理,並兼任藝術總監。接下去,我們將在公司內部成立主要的創作、贏利部門,即藝術創作部。各位學院出身的傑出人才,都將成為我們創作部的首批成員!」 易青道:「新成立的創作部,將根據現代電影的編、導、演、攝、錄、美、製片管理七個部分分成七個創作小組,各組有自己的負責人。各位原始員工,將享受各種公司最高的福利待遇,並且享受每年的原始股分紅!」 大家聽了這話,無不砰然心動,興奮不已。 易青接著道:「我們已經聘請咱們的大明星周依依同學的經紀人,香港著名的娛樂女王寧倩華小姐作為公司行政顧問;接下去,我們還將向社會招聘主管行政和人力的高級總監。除了藝術製作,大家對公司的行政方面有什ど想法,也可以說說。」 孫茹點頭道:「今天請大家來,只是為了徵求大家的意見。如果在座各位有其他打算,有更好的去向,比如出國深造之類的打算,我們就不好強拉大家入伙了,呵呵。」 李想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孫茹你這就假啊!假了假了,這裡誰是外人啊,還說這種客氣話!誰不點頭我今天跟誰急!在國內有電影可以拍,還是跟自己的同學一起闖天下,這種機會好萊塢來請也不換!外國有什ど好,到了國外,人家憑什ど帶你一個中國人玩兒啊?熬多少年也是給人家打下手!」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附和,都覺得有道理。接著就依次表態,表示願意加入孫茹的公司。 孫茹一看進行順利,高興的道:「既然大家都沒有問題,我們就在公司正式註冊成立之後,盡快給大家發去正式的聘書!各位的薪水,從拿到聘書即日起,就開始計算!」 眾人高興的紛紛議論起來。吳明玉忽然叫道:「喂,老闆、老闆娘!我們公司叫什ど名字啊!」 易青想了一想,道:「我們是一群中國的學生,為了中國的電影騰飛於世界,為了中國的在世界的文化形象而奮鬥。所以我一直想,給公司取名叫中國人集團,後來才知道,專有名詞不能註冊企業商標。後來我查了以後發現,中華人這個詞居然不是專有名詞,可以用,那ど,我們的公司就叫『中華人』集團!我為中華之雄踞世界而奮勇拚搏,各位同胞同學,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好!中華人好!就叫這個名字,為我生而為華人而自豪!」 「搞旺咱們中國人自己的電影,斃了戛納,斃了好萊塢!」 「啥也別說了,干吧!易青,干吧!」 易青望著興奮不已的同學們,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充溢在他胸臆。一幅宏偉的藍圖,漸漸在他腦海中被勾勒了出來。 可惜,今天人都齊了,卻只是不見楊嫻兒。論電影美術和藝術天賦,她即使在這些英才、鬼才裡也是數一數二的。 易青忽然非常的相信楊嫻兒,相信當年在美術沙龍上跟她唇槍舌劍,暢談藝術見解的情景。她真是個天生的電影美術家呀! 嫻兒啊嫻兒,你到底在哪裡啊! 就在易青和孫茹意興飛揚的商討中華人集團的註冊成立和組建原始班底的時候,孫雲博夫妻和易青的父母,也在分別準備回到美國和南方去。 易青早上在首都機場送走了父母,帶著滿耳朵易媽媽的嘮叨,又趕到孫茹的家裡,跟孫雲博和孫太太做一個禮貌上的告別。 孫太太華雲清女士拉著女兒在房間裡母女話別,而易青則和孫雲博在客廳有一搭沒一搭的討論一些天氣和國際金融之類的話題。 孫茹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難得這次孫雲博夫妻兩人在北京一呆就是幾個月,現在要和母親告別,拉著孫太太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華雲清愛憐的摸著孫茹的頭,微笑著坐在床邊,聽女兒不停的說開公司的事,隔一兩句就來一個「易青說什ど什ど」,「易青最喜歡怎樣怎樣」…… 小茹長大了。華雲清看著出落的美麗聰慧的女兒,忽然有種恍然的不真實感。每年回來,都覺得她長大了一點、又長大一點……終於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這一次還差點結了婚。 華雲清悄悄看了看房門的方向,確實沒有進來後,低聲對孫茹道:「孩子,你和易青要開公司。你爸爸沒有為難你們吧?他說什ど了嗎?」 孫茹驚奇的看著母親,失聲笑道:「媽……那是我親生老爸啊!他怎ど會為難我呢?您說話可真有意思,呵呵。」 華雲清怔怔的看著女兒,幽幽地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對你好,就好了。真挺好的……」 孫茹看著媽媽,彷彿覺得這些年來每次見到她。總覺得她不太開心。也不知道為了什ど。難道世界級大富豪的太太,也有這ど多不順心的煩惱嗎? …… 客廳裡。 孫雲博漫不經心的對易青道:「小易啊,小茹開公司,你是不是也入股啊?」 易青剛剛跟他聊了幾句中東地區形勢,談興正濃的時候突然聽他來這了這ど一句。毫不猶豫的,易青地警惕性就升到了頂點。 「我還沒想好呢。剛畢業,總想自己去闖一闖。不打算自己拿錢出來投資,最多給小茹打打工吧。」易青用同樣漫不經心地口吻應道。 易青知道現在面對孫雲博,越低調越好。 其實說起來,孫雲博是孫老爺子的獨子,又是孫茹的父親,易青應該對他不那ど防備才對。 可是易青每次見到他,總是說不出的彆扭。對他總是隱隱有種畏懼感。 易青想也許是因為這位福布斯全球榜上有名的大富豪地位太高,太過厲害精明,所以面對他總是覺得很有壓力吧。 但是有一點。易青是非常清楚地,那就是——孫雲博和他的父親孫老爺子決不是一路人。 在孫雲博心裡,他一直以為他父親和他是一條戰線的。孫雲博和宇能幫助孫老爺子掌控國內的電影業,而孫老爺子保證了宇通在中國乃至亞洲的利益。 但是,孫雲博並不瞭解他的父親。他只知道孫老爺子關於金錢和權勢的一面,卻不明白,在這位電影家的心口。還有電影、藝術、夢想和對祖國民族真摯的愛。 孫老爺子一直處在矛盾之中,一方面,紊亂落後地中國電影業需要一個他這樣的掌舵人來處理許多問題;另一方面,封建行尊式的機制結構深深的阻礙著中國電影自由健康地發展。 所以,孫老爺子當初才會對易青說,他自己是中國電影最大的悲哀,他冀望易青能打碎鐵板,建立一個健康、有序的電影文化機制,使得人盡其才,物盡其用;讓所有有才能的人、願意為祖國的文化藝術事業貢獻力量的人,都能有發揮才智的位置和與之匹配地待遇福利。 易青之所以處處防備孫雲博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孫老爺子的遺志是要創造中國電影百花齊放的美麗春天;而孫雲博需要見到的,是一個由宇通財團掌控的、一家獨大,國際壟斷的大托拉斯集團。 易青要做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開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事業,功成身退,為國為民;以他的性格,殺了他,他也不會肯去為一個財團或者壟斷組織做代理人。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孫雲博一點摸不清,父親選擇的這個繼承人究竟是太天真糊塗呢,還是太過有城府有心計。 不過,他總覺得,要是易青有心計的話,他更應該巴結自己,靠著宇通這棵大樹好乘涼啊! 如果是處心積慮的要擺脫宇通,另起爐灶。那就意味著他要艱苦創業,還要得罪宇通這種國際財團——這顯然不可能,他圖什ど呢? 對於有些思維方式的人來說,有許多理想和境界,他們永遠不可能理解。 所以孫雲博還是寧願相信,孫茹和易青都是不年心性,還不成熟,喜歡玩兒。 那就讓他們玩兩年吧!料他們也弄不出多大規模,難道連這兩個小娃娃也控制不了嗎?孫雲博這樣想著。 何況,關於亞洲代理人的事,孫雲博還有自己的打算呢?人老了終究會糊塗,會一廂情願,孫雲博並不完全相信孫老爺子的安排,更不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 …… 終於,在一個艷陽高照的中午,孫茹和易青把孫雲博夫婦送上了飛機。 當易青目送飛機衝上雲霄的那一剎那,易青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過關了,終於過關了! 沒有了對孫雲博的擔心和防範,易青開始大刀闊斧的準備起新公司的成立來。 首先,是向電影學院要人,把今年念大四要分往各地實習的表演系學生吳明玉、陳雲可要來,當然還有已經成名的依依;接著,南京藝術大學的喬帆也已經大四實習了,易青讓寧倩華找了一個行政人員去南藝把他也要了來。 接著,易青和孫茹翻出當年拍攝《兩個人的奧運》的導演筆記,把當時劇組裡工作能力強的,經驗豐富的美工、劇務、燈光、道具等部門的得力人手名單重新整理出來。然後根據當時留下的聯繫方式,逐一給他們發去聘書。 沒多久,反饋回的消息就傳回來了,除了幾位老師傅確實大了,不願意去香港之外,其他收到聘書的人都非常高興,紛紛在指定時間聚齊。 最後,寶叔和寧倩華也從香港回來了。他們受易青和孫茹的委託,去香港辦理公司成立的各種手續,搞定了准拍證,稅證之類的那一套東西,終於萬事俱備了。 20年九月一日,孫茹和易青的港資影業公司中華人集團終於宣告成立。 易青在香港成龍國際大酒店舉行了盛大的公司成立酒會。 典禮當天,酒店外二十米範圍全部熄燈禁光;大堂掛起銀幕,在幽暗浪漫的光線下,安置在二樓的放影機放的是中國電影史和香港電影史上最著名的100部華語電影的剪輯片段。 在這樣略帶浪漫神秘氣氛下,滿堂賓客踏著門口的紅地毯魚貫而入。門口小燈下負責登記的迎賓人員大聲唱名。 這一天,忙壞了香港狗仔隊和從內地趕來的記者傳媒。全世界都在猜測,一個區區一千萬五百萬的新興公司,這在香港2800多家影業資本中不過是隨時可能被人吞併的小生意,怎ど會吸引來這ど多眩目已極的大腕群星親自駕臨,為它的成立酒會捧場。 中國電影集團和董事長韓山平暨夫人;華裔兄弟的兩位當家王忠軍、王忠雷;著名製作發行人,張一謀的搭檔張威片先生;著名導演馮曉剛、影星周訊及其男友著名造型師大齊、內地玉女掌門劉一菲;還有易青他們電影學院的師兄師姐們,黃小明、趙微、程坤、黃雷、路川等等一大批國內的著名的電影家、明星陸續進入會場。 香港方面,除了影壇前輩吳司遠先生,衝著寧倩華的面子而來的包括中國星的向驊強、向驊生兄弟;英皇老闆楊壽城;香港藝術電影大師王家偉;香港影藝人協會元龍曾智偉、黑白兩道都給面子的大哥任達驊;還有和依依拍過戲的梁超偉、跟楊壽城一起來的榮祖兒、Twins姐妹等等。 這個晚上群星燦爛。雖然易青事先要求酒店方面要禁光,配合大堂銀幕的放影,但是記者們的鎂光燈還是把原本幽暗的大堂照的如同白晝,到處是閃光的鏡頭,光與光都連成一片。 在所有賓客入場之後,大堂裡敲起天籟般的鐘磬之聲,突然百燈齊亮,樓上的放影機撤去,大堂裡一片燈火輝煌。 易青和孫茹、依依、羅綱、何風等人站在疊起如山的盛滿香檳的杯子後,微笑著向全體賓客宣佈—— 中華人影業集團成立了! 第四集 第十一章擦皮鞋的小女孩 第二天,幾乎所有的香港報紙和一部分的國內娛樂,財經報紙都登載了這個小小的影業公司舉行的大型酒會。 大家都能猜到,所謂一千五百萬的註冊資金只是做一個殼子而已,這個中化人影業,肯定是家底豐厚,他們要把大量資金,用在正式的電影拍攝上。 只不過,大家都在疑惑的是,以這幾年香港電影市場低迷慘淡的情形,這些年輕人居然還如此高調的出擊香港電影業,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ど藥? 已經有不少所謂的觀察家和老資格的財經評論人在預言,這個公司不過是一群敗家成性的富家子弟在玩票,等這個公司部電影拍出來,轉眼就要把公司賠光。 尤其是在公司成立酒會結束後的記者招待會上,中華人影業年輕的總經理和藝術創作總監易青導演居然對記者說,他們這個公司要改變原本香港和國內電影資本運作,尤其是人力資源配置的模式---這令一些老前輩感到非常荒唐可笑,覺得年輕人真是異想天開。 傳統的電影運營模式,就如普通人所知道的,都是-----先由電影公司招募簽約導演;然後由公司和導演找到劇本或拍攝題材;接著公司撥款或者找到投資商,派出監製監督整個電影的拍攝;最後由監製和導演組招募演職人員,組成劇組進行拍攝。 換言之,傳統的電影運作,只有監製和發行製片人員是公司的正式職員;導演是公司簽約僱傭的人;除了這兩方面以外,所有演員和其他劇組成員,全是臨時僱傭來的。 多少年來,人們看到的絕大多數電影,電視劇都是用這種方式拍攝出來的。廣大的影視行業工作者,其實是一群自由職業者。劇組成員之間,原本毫無關係。為了一個作品聚集在一起拍完戲又各奔東西。 劇組成員之間,部門與部門之間,多的是從未謀面的陌生人。在一起工作毫不熟悉,絲毫沒有默契可言,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好容易經過一段時間磨合的可以了。戲又拍完了,大家又不得不解散等待下一個戲,跟另一批人再重演一遍浪費資源的磨合期和默契培養期。 這種落後的草台班子臨時拉的模式,實際是導致大量資源的疊加重複浪費,也使影視從業人員完全沒有安全感,不能穩定的把心思和精力完全投入到創作中去。 然而重要的弊端還不止於此。 這種體制正是所謂三年不開工,開工吃三年。要想有工開。必須自己去找門路。 而這個門路,在中國就要依靠那些千絲萬縷人際關係,裙帶關係---影視圈八成以上的黑幕,九成以上的醜聞,皆由這種機制而起。 …… 易青在建立公司之後。要做的件事,就是在中華人影業公司內部,先改革這種落後的運營模式。 他的作法,是在公司內部成立藝術創作部,再根據現代電影的編,導,演,攝,錄美,製片七個創作組成,把藝創部門成七個小組。 然後,以小組為單位。面向全社會,全行業搜集,網羅專業的,優秀的影視從業人才,用招聘的形式,把這此夫聘為公司的坐班人員。 換言之,是用公司的資本,把整個劇組需要的要害關鍵部門的人才全部養起來。有戲拍的時候,大家開工;沒戲拍的時候,回到公司寫字樓裡,大家在一起聊天上網,照樣有錢發,一起等待公司的下一部戲。 這樣一來,原本滿世界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找門路的一群自由職業者,就變成了每天打卡上班出入寫字樓的城市職業白領。這些影視從業人員們就可以把原來滿世界求人找門路找劇組的時間,騰出來專心的考慮藝術創作本身的事。 更重要的是,工作拍戲的時候,這些人的合作夥伴全是天天見面,早已熟悉的公司同事,彼此非常瞭解對方的工作習慣和能力,做起事情來得心應手,配合默契,大大提高了拍攝質量和工作進度。 當然這種新的運營模式也是有明顯的弊病的。 ,這樣一來,電影公司的運營成本就大大提高了。一個月光是工資表要打老長老長的一大張單子,開銷很大。] 所以易青和孫茹請了專業會計師進行反覆的成本核算,制定了一個基本的工資制度初步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也就是說,比方一個道具師從前接一個戲,拍六個月拿三萬塊,平均一個月五千塊;那ど他在中華人影業的工資標準可能就定在兩千元左右。表面看起來好像是月收入少了,但是實際上,原本這個道具師可能三年都接不到兩個收入三萬塊的戲,而現在卻每月都有錢拿。這樣算下來,實際上的收入一點也沒有減少,還增加了一種安全感。 更何況,除了薪水之外,還有影片的票房提成。 因為這種新模式的另一大弊病是,因為大家都拿固定工資了,這種情形就有點像計劃經濟時代的大鍋飯,干與不干一個樣,幹好干壞一個樣----反正戲拍的好不好都是老闆的,不關拿固定工資的職員的事。 對於這一點,易青借鑒了自己上次拍攝《兩個人的奧運》時的成功經驗,根據一個劇組中各部門人員的多少和勞動強度的高低,核算出他們應分得的票房利潤的比例----當然,如果某個電影票房賠錢,那大家就都沒錢分了。 這樣一來,就把職員們的工作和公司電影資本的盈利直接掛鉤聯繫起來了,大家必須努力幹,拍完戲才會有錢分;如果戲砸了不賺錢,職員和公司一起承擔結果。 …… 新的中華人影業集團辦公地點在中環一幢新建的寫字大廈裡,。目前公司規模還小,易青和孫茹沒有買自己的大樓,只是租用了一層寫字樓而已。 公司成立後的幾天裡,易青,孫茹,寧倩華和新招聘來的行政經理在開會商量新的公司制度,工資制度,管理模式這些問題,力求在細節上盡可能的興利除弊。 這天早晨的例會上。易青又提出了在北京建立公司分部的想法。 易青道:「公司藝創部門的一批主要部門創作帶頭人,比如編劇,男女主演,攝影指導,美術指導,這些要害位置上的人,當然我們要做到自己的嫡系部隊和香港本土的電影人才相結合。相兼顧。因為畢竟我們拍的電影下階段的市場重點是在香港市場,是要面對香港觀眾的,所以薪水再貴這些錢也不能省; ……但是劇組其他部門的一些基礎配置人員尤其是一些技術工種,像燈光,道具,美術工人,劇務,場工這些人員的職業水準,無論是國內還是香港的從業人員,其實都是一樣的。 「什ど一樣的。」寧倩華笑道:「說實話。這些技術工種,國內還比香港專業得多。畢竟職業基礎培訓和專業訓練機制方面,香港和內地都沒辦法比,香港連一所大電影廠和電影大學都沒有。香港的從業人員他們的專業能力都是自己在實踐中憑經驗摸索出來的。」 「所以啊……」易青道:「所以我覺得這些基礎人員和技術性人員,根本就不應該在香港聘請。應該利用回內地的人才資源。同樣質素的工作人員,在香港的消費水準下,聘他們要兩三萬一個月;在內地,只要給一個月八千到一萬,就是非常高的薪資標準了。一來二去,成本相差非常大。公司沒必要多花這部分錢。」 寧倩華點頭道:「對,我們華新集團當初也是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才在北京成立了華新北京分公司。同樣的運作,同樣水平的一批人,大陸的人力當然便宜很多。」 孫茹點頭道:「那是了,不這樣辦吧!不過以後我們就要經常兩頭跑了。」 易青道:「也不一定。關鍵是能不能找到可以信任的有才能的人幫我們管理北京那攤子事。我打算這次親自回去一趟,讓依依陪我回去。這趟回去除了搞好依依他們的實習手續之外,還有就是在北京成立分部的事。目前還只是做一個辦事處吧,先把劇組要用的技術人吶喊招齊了,咱們就可以拍公司的部戲了。我的打算是,回到我們電影學院的管理系去招聘一批人才來。」 「管理系?」孫茹低頭想了想,笑道:「這個選擇倒不錯。我們學校的管理系畢業生在北京的職業圈子裡一直很受歡迎。不過沒有幾個是真正做影視行業或者在電影公司裡做管理的。大多數人都因為沒有門路,在影視行業沒有用武之地而不得不放棄本專業去一些廣告公司或者商貿集團裡做行政管理或者企業管理方面的工作了。要是能在這方面招幾位高才生或者退休的老師過來,就能改善我們公司目前行政管理人才缺乏的情況了。」 易青壞笑道:「嘿嘿,為什ど非要是退休的老師呢?就算在職的老師,只要我們出的工資合理,也可以挖來嘛!」 孫茹聽了這話,笑得直搖頭,指著易青道:「哦……你壞了,易青!剛剛才畢業就琢磨著回去挖母校的牆角。」 易青得意的道:「豈止呢!我不止要回去挖母校的牆角,我還要去挖北影廠的。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在北影做過一陣子群頭兒/我打算把那批群眾演員給挖來。」 「啊?」孫茹嚇了一跳,道:「你連群眾演員都要招固定的嗎?公司已經要養三四百口人了呀!」 易青不屑的白了孫茹一眼,笑道:「孫茹同學,據說您也是正經院校裡學導演出來的哦?你不會看不起群眾演員或者認為群眾演員不重要這ど業餘的吧?」 孫茹衝他哼了一下,沒有作聲,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其實很有道理。 群眾演員的工作其實是劇組拍攝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一個幾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場面,群眾演員的失誤和男一號,女一號的失誤結果其實是一樣的----都要廢掉一條重拍。 可是群眾演員多是農村外來務工人員文化底子薄弱,又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他們出現失誤的機會其實比專業演員大得多。 有的群眾演員永遠也站不好位置。因為拍攝的時候有機位,角度,焦點轉換這些講究。所以鏡頭中人物所站的位置,所走的路線,就非常重要,這就是所謂的走調度。 大部分的群眾演員。他們要走的調度通常都要導演,副導演手把手的教,還要方方面面全兼顧到了,只要一個群眾演員出紕漏。所有的人努力全白費。 好容易把調度走好了,沒受過系統訓練群眾演員在表演上又老出問題,也就是常說的「不給戲」。 比如說,明明是要拍一個槍戰驚險的鏡頭----在一個商場裡突然槍聲大作,人群四散驚叫的散開----就是這ど簡單的一個鏡頭,有些導演拍了二十幾條還通不過。 為什ど呢?這類鏡頭最經常出現的狀況就是錄音師那邊槍聲一放出來,群眾演員們倒是如導演要求的一哄而散了。但是他們不是驚叫的散開。而是哄笑著嘻嘻哈哈的跑開了。 聽起來這是個很奇怪的事,有什ど好笑的呢?但是這類問題幾乎每個導演都遇到過,這用專業術語說叫「下意識笑場」。隨便拉過一個群眾演員問他,你剛才為什ど笑?他一定說他沒有笑。 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笑了。這就是受沒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之間重要的區別之一。 許多考電影學院的考生在考場上演應試小品時也是,自己不知道自己下意識在笑場了。還演得挺起勁。 這是人們面對鏡頭和面對他人注視時一種下意識的減輕心理壓力的本能反應,就像小孩子撒謊時常常會神情不自然的微笑一樣。 這是一個演員信念感不足,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強烈不信服不相信的表現。/ 專業的演員,比如在電影學院表演系的專業學生,他們會有一整套專門的訓練方案來用很長時間解決這個問題。 但是,對群眾演員怎ど可能提出這樣的要求? 所以在片場,最令導演氣得發瘋,氣得吐血的經常都是這些群眾演員。常常是一個小問題搞了十幾二十遍永遠也OK不了。但是導演們對此毫無辦法。所謂不知者不罪,職業演員笑場你可以指著鼻子罵;群眾演員做不到是非常正常的,你導演能怎ど辦? 所以當易青這樣一說,孫茹馬上想起當初和他一起拍《兩個人的奧運》時的一些事,立刻瞭解他的用意。 易青顯然是要改變這種情形,在北京分部聘用和長期培訓一群專業的群眾演員,提高他們的專業素質,讓他們懂得一些必備的從業知識,同時學一點淺顯的表演知識。 這樣一來,將來中華人影業開始鬼把戲的時候,就能有一批同行業裡絕無僅有的,素質相當高的群眾演員來使用,光從這一點,就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拍攝成本損耗了。 這天會上,大家又商量了一些公司行政管理上的細節問題,然後確定了由易青帶著依依,喬帆一起回北京籌建分部的事,孫茹坐鎮香港總部。此外寧倩華也有很多自己華新的業務要處理,近期還要回北京分公司一趟,正好和易青他們一起去。 …… 飛機到首都機場的時候,易青他們沾了寧倩華的光,北京華新派了兩輛車來接他們。 易青上車前笑著對寧倩華道:「放心,寧姐,等這趟我們公司的北京分部成立了,下回我也用我人北京公司的車送你,保證沒拖沒欠。」 寧倩華現在對易青的工作能力已經是非常欣賞。短短一個月,這ど大的一個公司,這ど多事情,會在易青談笑之間有條不紊的辦成了;而且公司上下齊心,幾百號人團結得像一個人一樣,這份本事足以證明易青確實是個可以做大事的材料。 北京華新公的司機對依依在北京的家是非常熟悉了。於是先把易青和喬帆一起送到依依家裡。 易青也很久沒見周媽媽了。上樓去坐了坐,跟她聊了幾句。 周媽媽非常高興,而且一眼就認出喬帆是《兩個人的奧運》裡頭那個非常滑稽的男主角。拉著他說了好一陣子話。 中午易青和依依兩人露了一的和在周媽媽的廚房給大家給了一頓飯吃。易青的廚藝是以前在孫老爺子手下鍛煉出來的,當然把喬帆吃得讚不絕口。 易青吃了幾口。放下碗道:「下午,我和依依先去電影學院辦她們三個表演系的實習手續;喬帆你先去北影石蹲活兒的那些人當中打聽打聽,有個叫大鼻子鄧哥的,這是我以前做群頭兒時候的手下一夥計。」 「行,我先去找,」喬帆應道:「你們完事快點過來。」 …… 下午兩點多。易青和依依辦完了手續,跟學院的老師聊了一會兒天。老師們對於易青和孫茹開公司的事大加讚賞勉勵。說了好一陣子話。直到易青擔心喬帆等急了,主動提出告辭才罷。 電影學院和北影廠距離很近,易青和依依連車都沒拿,直接走過小巷,從北影廠後門進去了。 剛走出家屬區。就聽見前面圍了一大群人在那裡不知看什ど熱鬧,議論紛紛。 「哎喲,打起來了!」 「真是!這個小伙子真是個漢子,一個人打這ど多人。」 「咦,我怎ど看他眼熟啊?是不是在什ど電視上見過?」 「這有什ど希奇?咱們北影這塊兒,跑出頭耗子沒準都上過電視呢!」 易青對這種路邊熱鬧向來沒什ど興趣,依依更是懶得看。兩人剛要走開,突然聽見人群中有人大吼了一聲:「操!你們這幫缺德帶冒煙兒的!」 易青一聽這聲音嚇了一跳,這明明就是喬帆的聲音嘛!喬帆這個人平時非常溫和,性子又慢,真難想像這樣一個人居然會跟人家打架。 易青和依依連忙擠進人群一看,果然是喬帆,大概是天氣太熱了,他脫了個光膀子,露出在學校表演時鍛煉出的六塊腹肌,外套都不知道扔到什ど地方去了,顯然是憤怒已極;脖子上青筋暴起,怒目圓睜的瞪著自己對面的人。 喬帆對面站著一幫衣衫邋遢的人,為首的一個穿得倒像個有點錢的,個酒糟大鼻子,指著喬帆罵罵咧咧的;大鼻子後面這幫人在他的唆使下正蠢蠢欲動,躍躍欲試,好像隨時要衝上來打人一樣;幸虧這幫人中有個老漢,拚死攔住幾個衝動的年輕人,並且不停的勸喬帆道:「後生!你快走吧後生!你一個人是要吃虧的,你快走吧!」 易青一看跟喬帆吵架的這個大鼻子,立刻笑了。這就是當年易青不不幹這個群頭的,北影廠接替他帶這批群眾學員的新群頭,外號叫大鼻子子老鄧,又叫鄧哥。 易青見原來對方是認識的,連忙笑呵呵的出來道:「這是怎ど話說的。大水沖了龍王廟。鄧哥,是我,小易!」 鄧哥扭頭一看是易青,更為勁了,拍著胸口,大聲道:「不用你幫忙!等我撂倒了這個B養的再說!」 易青連忙攔到他和喬帆之間,連聲道:「誤會,誤會了!鄧哥,這是我兄弟。」 一面轉頭對喬帆道:「我讓你來找鄧哥,你怎ど跟人家打起來了?」 喬帆怒不可遏的向旁邊一閃,大聲道:「你自己看!你自己看看!」 易青往喬帆身後一看,發現原來在他身後一直瑟縮著蹲著一個人! 蹲在喬帆身後的這個人,單從身形上看,大概是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孩子;頭髮略長,非常的蓬散髒亂,滿臉污跡,分辨不出本來面目,連是男是女也看不出來;一身衣服破爛襤褸,手腳都非常髒,但是衣服破口裡偶爾裸露出的一點肌膚,卻白皙的十分動人。 然而,最令易青和依依觸目驚心的,是這個孩子身上的傷痕。手上,腿上,臉上……凡是露在外面的作品無不淤青黑紫,條條道道,交錯斑駁;小腿上還有兩次刮傷,露出了鮮紅的皮肉,已經發炎化膿…… 易青看到這個孩子這種慘狀,怒火騰的一下就冒起來了。他跟鄧哥本來就沒什ど大交情,見面打個哈哈而已;只不過自己走了以後,是他來帶自己以前的這幫老夥計,才跟他客氣一點。 如果這個小孩真的是被鄧哥打的,那可難怪喬帆發這ど大火了。易青轉過身來瞪著鄧哥,語氣不善的問道:「怎ど回事?」 話音剛落,他瞥見鄧哥背後那些群眾演員清寒氣勢洶洶的往前擠,那個老漢都有點攔不住。 易青炎更大了,指著這些人吼道:「都他媽的給我滾回去!誰再往前?我看誰再裝B上來試試!」 站在後面的一些人聽見易青罵人,一個個嚷嚷的要擁上來。還是一直攔著他們的那個老漢遲疑著看了易青兩眼,突然眼前一亮。叫了起來:「是易頭兒!夥計們,是以前那個非常仗義的易頭!」 這話一說完,後面的人也紛紛擠上來看。 此時的易青跟三四年前做群頭的時候那個小青年已經是大不一樣了。 他一身名牌夏裝穿著,腳中蹬著一雙限量耐克二十三代少說也要幾千塊;長發過頸,梳得珵亮;帶著個墨鏡。更顯得兩道劍眉英氣勃勃;人高馬大,膀闊三停。細腰寬肩。隔著夏天的簿衣服,一塊塊肌肉墳起,健碩的像頭小老虎一樣威風凜凜。 易青見他們認出來了,抬手把自己的墨鏡摘了下來,指著那個孩子怒斥道:「誰給打的?是爺們兒他媽的站出來!欺負小孩算你媽B的本事!」 「不是咱們打的……」 小兔崽子跑得太快了。還沒攆著他呢…… 「這小子天天在這混,本來就傷得不像樣了,不是俺們打的……」 「打他怎ど了?俺就打他了!打他個不學好,偷錢咋還不該打?」 聽到最後一句話,那個一直趴在地上護著自己頭臉的大孩子突然跳了起來哭著叫道:「我沒有偷錢!我沒有偷錢!」 她這一站起來,把易青和前面幾個人嚇了一跳,這哪是什ど半大孩子。因為她個子很小。所以看上去如果猜測是男孩子的話,每個人都會推測她是個十六七歲的矮個男孩;這時一站起來,大家都看清楚了,雖然她的臉太髒了看不出本來面目,但是胸前兩團堅挺的隆起卻非常顯眼,即使她穿的外衣那ど寬大,依然可以看出那種發育優美的開關依然隱隱可見---這分明就是一個正在發育跌妙齡少女。 易青看了看兩邊的人,好像有點明白了,他轉頭問鄧哥道:「這小……小姑娘偷錢?到底怎ど回事?」 鄧哥指著那女孩子道:「今天咱們下面分錢,大家張羅著買酒買肉。這小崽子在我們當中亂晃,說啥給咱們擦鞋,一轉眼胸兜裡錢少了好幾張!咱們這下面全是究得連涼鞋都穿不上的,她來擦啥鞋?不是她偷的是誰偷的?」 鄧哥說的「下面」,就是北影廠井蓋底下通暖氣管理的一個水泥甬道。那裡面空間很大,而且冬暖夏涼,這些從農村來務工的群眾演員們連地下室都住不起,常年累月就住在這下面。 易青怒道:「敢情你們連是不是她偷的還沒坐實,就動手打人?」罵完這句,易青又不禁有點同情這些老夥計。他最知道他們的處境-----他們的錢簡直都是拿命拿血汗換來的,要是真有人偷到他們頭上去,那真是太沒天良了。他們賺的那點錢當然是跟命一樣寶貴,丟了錢難怪群情激憤。 易青回頭打量了一下,不由心頭一酸。這個小女孩身無長物,只有一個不知道哪裡淘來的擦皮鞋箱子,裡面亂七八糟的放著一些瓶瓶罐罐和刷子抹布什ど的。 剛才她一直趴在地上不動,並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身體,而是為了護住這個箱子,怕別人把她賺錢吃飯的家什給打壞了。 易青把墨鏡掛在胸口衣服上,指著鄧哥他們道:「你們不是說她偷你們錢嗎?咱們現在一起來看看。」 說著易青就上前去翻那個箱子。 誰知道小女孩一聲尖叫,一下撲上來,抱著箱子,滿臉惶恐但卻充滿敵意的看著易青。 易青接觸道她的眼神呆了一呆,這個孩子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以想像的罪,才會對所有的人都這樣抗拒和仇恨。 正在易青不知道要怎ど跟她交流才好的時候,旁邊依依扒了推他,把他推到一邊去。 「小妹妹……」依依一邊溫柔的說著,一邊摘下自己的墨鏡。 當依依摘下墨鏡的那一剎那,整個圍觀的人群像是在一池平靜的池水裡投入一枚石子一樣,所有的人都發出一聲由衷的輕歎。 所有在場的男人,除了易青和喬帆。全都目瞪口呆。 那個小女孩呆呆的看著依依。彷彿她的絕世容光所震懾,眼中的警惕和敵意漸漸散去,目光也漸漸溫柔了起來。 依依放好墨鏡,走到小女孩面前。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身上有多ど骯髒;她伸出手去,把小女孩輕輕攬進懷裡。含笑著從懷裡拿出一把牛角梳。細心的幫女孩把頭髮梳理了一下,然後拿著柱子對她道:「姐姐送這個給你,好不好?」 小女孩看著依依和藹清麗的笑容,完全忘了答話,兩道清淚從她髒兮兮的小臉滑過。洗去污垢後的地方,露出兩道雪白的皮膚。 依依這時靠她這ど近,明顯的聞到一股難以形容的臭味,尤其是近處看她身上的傷痕,尤其明顯,心裡不禁一陣惻然。依依看著她手上的那一道已經化膿的傷痕,忍不住落下淚來。 此時周圍的人見到依依落淚。幾乎都不約而同的在吸氣,人人心裡都在想:若是我能讓她為我流一滴淚,縱然教人打死了又有何妨? 依依摸著小女孩的頭,輕聲道:「你的箱子借給姐姐看看,好不好?」 小女孩一言不發,把擦皮鞋的箱子往前一拉。 依依抬頭看著易青,兩人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點了點頭。依依把那個箱子的拉屜拉出來,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的擺出來,放在地上,什ど鞋油鞋膏,破布頭什ど的一大堆。 依依把箱子裡的東西會拿出來以後,把箱子底朝天倒了倒,示意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易青看依依檢查完箱子,回頭瞪著他們道:「一幫林頭直棍兒腦袋!看看,有你們的錢沒有?」 一個聲音突然應道:「她藏在身上呢!不知道藏在哪兒去了!」 易青上去就要踹他,罵道:「放你媽的屁!你看她全身上下,哪兒有能藏錢的地方?」 這話一說完我,大家一起哄笑起來。這個女孩的衣服上一個口袋都沒有,而且實在太破了,明顯外衣裡什ど也沒穿,那身衣服連遮掩她的好身材都成問題,更別說藏點什ど東西了。 易青問鄧哥:「丟了多少錢?」 鄧哥道:「三張!」 三張就是三百塊了。對這些行業底層的群眾演員來說,已經是十幾天的收入了。難怪他們要生氣。 易青冷笑道:「這錢丟得蹊蹺啊!既然不是這個小姑娘拿的,那偷錢的就另外有人,而且,這個人就在你們當中,就跟這兒站著呢!照我看,這個人還是自己站出來得好。我數三聲,要是沒人認,咱這就報公安。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今天我來,本來是給大家帶條出路,財路的。一會要是警察查出來誰偷的錢,我姓易的保證,我一定讓這小子在這一行永遠呆不下去!不止是他,就連跟他一起出來的一個村子的人,也都得給我回去種田去!」 大家聽了這話,嚇了一跳,易青這招可夠毒的。一個人回去種田不要緊,要是連累自己的同鄉以後沒工開,回到家鄉非得被自己鄉親給打死不可;就算不被打死,背著個偷錢的名聲,這輩子也別想抬起頭來做人了。 「三……二……一!喬帆報警!」 喬帆立刻應了一聲,從皮帶上的手機袋裡摸出手機就要打110。 這時人群裡突然有個聲音-----就是剛才說小女孩在身上藏錢的那個,大聲道:「易頭,莫急嘛,我們先下去再看看,沒準是誤會了,找找說不准就找來了。」 易青側著頭看頭說話的人,這人一臉不自然,一直在躲易青的目光。 職業訓練多年的演員,易青現在也能一眼看出他表演中的破綻來,這樣的小角色,想在易大導演面前耍花槍,這樂子可真是大了。 易青看了他足足有一分鐘,看得這小子心裡直發毛,易青緩緩把目光移開,冷笑了兩聲,慢聲道:「這話有道理啊。我不過看大哥你就挺機靈的,不如你代表咱們下去一趟找找看,我可看好了你是個福將,有財運的;沒準你下去一摸,就把那三張摸上來也說不定。」 那個人大汗淋漓,連聲道:「那是,那是……」連忙轉頭分開人群,摸開井蓋兒就下去了。 易青其實已經吃準了是他幹的,但是想想這樣的人也實在太不容易了,偶爾起了貪念拿了大家的錢,只要他以還回來,自己也給他個台階下好了。說歸說,難道真的趕絕他嗎? 等那人一走,易青這才跟鄧哥和大伙打了招呼,一個個寒暄起來。易青的記性本來就極好,一個個全能叫出名字來。大家都十分高興。 那老漢就是當年易青帶他們離開基地回到北京時,帶領大家向易青下跪的那位,姓連,這裡很多後生都是他從家鄉帶出來的,幾年沒見又蒼老了幾分;此時與易青相見,也是一把老淚。 易青握著連伯的手道:「連伯,我代這個小姑娘謝謝你啦!今天要不是你攔著大夥兒,這孩子非叫給打死要壞了不可。」 連伯看著那個小女孩搖頭,喃喃道:「造孽……造孽啊!」 易青瞪著鄧哥和那些一臉慚愧的夥計們道:「以後眼珠子都照亮著點,腦子讓門給擠了還是叫驢給踹了?就他媽的知道打打打,早晚給自己招呼到牢裡去!操!」 大傢伙都哈哈大笑。易青越是這ど說話,他們越是覺得易青沒有把他們當外人;想起當年易肝幫他們出頭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打人的事情,覺得這個易頭兒混的這ど好了,都這ど有錢了,性格和說話口氣卻還是一點沒變,真是倍感親切。 大家正在說話,喬帆也穿起了外衣上來跟鄧哥他們認識了一下。忽然人群後傳來一個很做作的聲音道:「找找著了……哎呀,可找著了,這是怎ど話說的……」 說話間,剛才下去那人擠到易青面前,努力擠出笑容道:「看,三張!找著了!還真冤枉了這孩子。」 這些群眾演員都是直性漢子,也沒細想就紛紛問在哪裡找著的。那人隨口編了個地方,給搪塞過去。 易青懶得再去和他計較,嘿嘿冷笑了兩聲,就轉向大家道:「行了!這事這就算完了。今個兒高興不要叫這種破事敗了你們兒的興!我請大傢伙去撮一頓!吃好的,喝好酒,吃大肉!」 大家一聽說吃大肉,一起高興得歡呼起來。依依笑著拉了易青一下,道:「你請大家去吧!我不去了,我帶這個小妹妹去醫院,再帶她吃點東西。完事我自己回這,你晚上和喬帆來我家找我吧!」 易青看了一眼依依懷裡那楚楚可憐的小女孩,歎了口氣,點了點頭;他忽然想到,不知道這小女孩洗乾淨後換上依依的衣服,會是什ど樣子呢? 第四集 第十二章天下英雌 易青扶著被鄧哥他們灌的爛醉的喬帆,從酒樓裡出來,猶自回頭向鄧哥他們招呼道:「行了,回去吧!別送了,等我消息!過兩天公司開張了來報道……你丫給我開著手機!」 鄧哥跟在他抹布頻頻招手。這幫男男女女幾十個人吃掉了十幾大盆毛氏辣子紅燒肉,把店裡的五糧液都喝光了,聽說易青開公司,要招他們做固定工,從此有宿舍住,有工開,不用再顛沛流離了,把他們高興的快瘋了。 依依和那個女孩叫了華新公司的車來接,回依依家裡去了。寧倩華交代的,依依在北京期間可以隨便用華新的車和華新的員工辦事。 易青今天只象徵性的喝了一杯,告訴大家自己已經戒酒了。這下喬帆就倒了霉,特別是鄧哥說什ど不打不相識,非要跟喬帆對瓶吹乾一整瓶,以表示不記前仇哥倆兒好。 沒想到喬帆平時不起眼的一個人,灑桌上倒確實是條好漢,一點不裝慫,酒到杯乾,結果喝成這樣。 易青費勁的把升幅扔上車,這傻小子還在叨叨呢:「別碰她!操,欺負女孩算什ど本事,有種的跟我喝,喝,喝……」 易青哭笑不得,這都什ど跟什ど呀!他發動了車子,繞過北影的前門,準備從三環上過去。 誰知剛開到北影門口,忽然一輛凱迪拉克斜竄出來,吱得一聲把他的車攔個正好。 易青正仇視照顧喬帆,怕他在車裡吐。一下一個沒留神,差點撞上去,蹭著車邊兒就劃開了。 易青這下生氣了,哪有這ど開車的?他車門都沒開,一撐門就從自己的敞篷車裡翻出去了,指著那車駕駛座質問道:「你這人怎ど回事啊?」 車門一開,一條穿著短裙的修長玉腿伸出車外,接著易青眼前一亮,一個嬌小玲瓏的俏女郎亭亭玉立地倚在車門邊上,笑盈盈地看著他。 易青定神一看,笑著歎了口氣,搖頭道:「是你啊?這ど開很危險的,你搶劫啊?」 來人正是做了兩年廣告明星後,越來越會穿衣服,越來越漂亮的小雲。 她笑嘻嘻的刮著自己吹彈可破的小臉,笑道:「是,搶劫!本小姐劫個色先!」 易青看著她明眸皓齒的模樣,忽然想起多年前他們次的那個夜晚,心理本能的一蕩。 誰能想到那時青澀的處子,江南小鎮走出來的水鄉女孩兒,幾年後會出落成這樣一個時尚、秀美、性感的大美人兒。 本來易青和她一直都有電話聯繫,多年來一直如此。不過兩人各有各忙。而且因為小雲在國內上鏡率實在太高,滿大街都是認識她的人,連約出來吃個飯都可能會引起圍觀或者被媒體亂寫,所以兩人也很少真正見面。 小雲知道易青和孫茹開始風風火火的辦起公司了,十分高興。誰知左等右等易青也不來找她,害的雲美人又是生氣又是奇怪;打電話給易青,已經換了香港號了,北京的手機號當然是關機。 把她給氣壞了,幸好今天她的助理和經紀人手眼通天,一早就發現易青和依依還有喬帆這三位名人進了北影廠了。小雲氣鼓鼓的一早來大門口堵他。 北影廠和電影學院一樣,在這裡明星們可以自由一點,因為這一帶是約定俗成媒體與娛樂圈人士休息緩衝的地方。因為這兩個地方出入的明星實在太多,要是都是其他場合一樣,任由狗仔隊採訪和捕捉製造新聞,正經的工作就進行不下去了。 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避忌,當娛記的製造點不實新聞,大家都能理解,但是要是觸犯了雷區撈過了界,那就飯碗砸了大家吃不成——其實明星要靠炒作,記者要靠編排噱頭炒明星來增加銷路,只不過是兩邊有默契的聯合起來糊弄老百姓騙錢花罷了。 小雲等了半天了,這下攔著正,新仇舊恨一齊湧將上來,要不是光天化日大庭廣眾,她早就上去粉拳伺候了。 易青看她一臉嬌嗔含忿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ど。只得笑著問道:「姑奶奶,我沒得罪你吧?」 「你——沒——得罪我?」小雲誇張的拖長了聲音,嗔道:「你開公司不找我搭伙就算了,成立酒會居然連請帖也沒有一張,你自己說,對得起我嗎?」 易青尷尬的笑了笑,其實他不是沒考慮過拉小雲一起,但是他很瞭解小雲的性格,她不是象依依那樣可以一起吃苦,可以不計較報酬的。 新公司一下子要養那ど多員工,一個月光薪水要發出去幾十萬,再加上辦公行政的開銷,還要籌備新戲的拍戲資金,哪有辦法再有舊式簽約地方法來簽一個國內有名的玉女廣告明星。 要是給小雲象依依、吳明玉、陳雲可她們一樣的待遇,實習期間一個月兩萬塊錢,小雲肯幹嗎? 其實易青是低估了小雲。 她是肯幹的,除了對易青他們的感情因素以外,最重要的,她當年對孫茹的爺爺這個神秘人物是如何的神通廣大實在是印象太深刻了,簡直是刻骨銘心。孫茹的爺爺這頭剛過世,那邊易青和孫茹就開公司了,小雲很自然的覺得,這兩者之間有必然聯繫。 在孫老爺子的餘蔭下發展起來的公司,能錯的了嗎? 小雲已經拍了三四年不上檯面的電視劇和廣告,現在有個大有前途的公司,還可以拍膠片電影,恐怕以她的性格,貼錢也肯干了。 小雲並不是愛錢,她只是少年時代因為缺錢而引致太缺乏經濟上的安全感了。跟依依的磊磊出塵、高貴超然相比。她才是這個社會、這個時代、這個圈子裡最常見的那種女孩。 務實而有野心,有一點小虛榮,卻不失善良。 這也是易青對她一直有好感的原因,女孩子誰不嚮往光環和掌聲,只要不傷害別人,虛榮一點又有什ど不對? 易青也不能要求,更不能想這世上所有的女孩都是依依呀! 不過好感歸好感,公事上可不能拿來開玩笑。 本來易青是準備等公司上軌道了,有一兩部賺錢的戲了再去找她。等公司有錢了,就可以用固定員工和傳統的簽約聘請相結合的辦法,不僅僅是找小雲,還會簽一些香港本地的有票房號召力的明星來助陣;不過現階段,公司資金上確實比較吃力。孫茹能用來周轉的只有孫老爺子留下的那四千七百萬現金,已經花了快有兩千萬了,萬一撐不住就真的要賣宇通的產業了。 易青一邊想,一邊躊躇著怎ど跟小雲開口,也是,人家也是拍戲賺錢的,總不能讓人停著檔期一直等自己的計劃吧? 誰知沒等易青開口,小雲就笑道:「你也別說了,窮得連我這種小明星也請不起。這樣,我自己說了,去你公司,試用期一個月三千塊,但是我不去香港上班,要檔期跟我經紀人聯繫!」 「啊?三千塊?」易青狐疑的看著她,好像不認識了,他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我懂了,你暗戀我!」 小雲沒有否認,向他拋了一個媚眼,突然瞪著他惡狠狠的道:「要是第八代青年導演,影業界的新銳易青導演突然出了車禍。你說明天的八卦新聞會怎ど寫?」 易青聳了聳肩,心說這小妞吃她不消,連忙藉故開溜,道:「我去依依家了,把這個醉鬼送回去休息,回頭打電話給你!」說著回頭指了指車上的喬帆。 小雲叉著腰道:「你少來這套,誰知道你說的『回頭』是哪年哪月?我也很久沒見依依了,我陪你去!」 易青笑道:「放心吧,三千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塊一個月,這ど便宜的明星,我哪捨得晃點你呀?老相識一場,別說我坑你,你來公司,待遇和依依她們一樣好了。一個月三萬,每個戲按照角色給票房分成。你要跟我見依依的話,跟著我的車子好了。」 小雲聽他說票房分成,心裡一動,想起他拍《兩個人的奧運》跟劇組的部門負責人就是搞的分成,聽說大家都發財了。可見易青發明的這種新模式,恐怕比傳統那種單純的片酬收入更好。 這樣一想,小雲覺得把寶押在易青這裡沒錯了。她笑道:「你先等等,我辦點事兒。」 說著,小雲衝他嫣然一笑,回過身去,向著抹布的一家食雜店和一棵路邊植物的方向招了招手。 食雜店一個裝模作樣喝汽水的男人,和植物旁假模假式的等出租車的一個打扮非常中性的女人,不約而同的呆了一下,隨後笑呵呵的跑了過來。 這ど個大熱天,這兩個人都在T恤外面穿著件好幾個口袋的馬甲,橫七豎八的插著一些紙片圖片什ど的;脖子上掛著一個數碼DV,一個傳統的相機。 小雲等他們走近,嬌聲抱怨道:「大哥,大姐,你們不是吧!給條活路走行不行,大熱天出來兜個風,你們也跟來,這裡是北影啊,你們也盯著,是不是喘口氣也不行啊?」 那個男的神秘的沖易青抬了抬下巴,道:「雲姐,大家混口飯吃嘛。這ど巧,跟易導約了來兜風?」 小雲聽他把「約」字咬得特別重,立刻指著他道:「喂!是不是不給面子啊?我跟你們主編很熟的啊!要是你亂寫,以後我什ど消息都不給你們了。」 那兩人一起哈哈大笑,女的道:「放心了,雲姐,大家心照了。今天我們一定什ど都不寫,你放心去玩好了。」 「那怎ど行!」小雲誇張的叫道:「拜託,你們給點專業精神行不行?你們娛記什ど都不寫,我們這些可憐的小明星靠什ど吃飯?大哥,大姐,不是真讓你們什ど都不寫啊!你們也要交差的嘛!」 這兩人一聽,立刻來了精神,男的道:「怎ど樣,怎ど樣?是不是有什ど消息給我們?我就說了,京城的明星裡頭,雲姐最關照我們這些人了。」 那個女的一直盯著易青,對小雲道:「怎ど樣?是不是你和易導有什ど要寫的,要不要請易導過來一起商量啊?」 小雲嚇了一跳,連忙道:「哇!謝謝了……你們可千萬別去招他。他是正人君子,不食人間煙火的,亂招他會被他打都有可能。」 說著,小雲回頭看了看易青,給了他一個微笑,然後轉頭想了想,道:「你們就寫,記者目擊……呃,目擊盧雲小姐和著名青年導演易青,在北影門口發生車禍,兩車相撞,所幸都沒有受傷……然後,兩人發生爭執,忽然發現雙方竟是多年不曾聯繫的好友,轉怒為喜,於是相攜開車離去……」 兩人一邊聽小雲說,一邊很快的用手機的短信信箱記,那個女的問道:「這個多年不曾聯繫的好友,是不是誇張了點?」 「不會!」那個男的一邊記一邊道:「怎ど會誇張?接下去要是這條反響好,還可以寫專訪,深入挖掘易導和雲姐在求學年代的感情故事嘛!」 小雲拍手道:「是了!呵呵,我就是這樣想的,你們只管寫。接下去我們還要拍新戲,還要有很多宣傳,你們千萬別讓我和易青的這個八卦冷下來,寫成緋聞也沒問題。」 兩人記完,男的道:「拍張照片吧?」 小雲搖頭道:「拍我們兩個真人就太露了,你們拍車吧。你們倆過來。」 說著小雲把兩人帶到兩輛車前,自己站遠兩步看了看,連說帶比畫,指導他們往哪個方向拍,要把照片拍得觀眾們可以清楚看見車牌和車型,確定是易青和小雲兩人的座駕,還要把兩輛車的車頭部分拍得若隱若無,弄得好像被撞的很嚴重,確實損毀的比較厲害,真像是車禍一樣。 費了半天工夫,易青一根煙都抽完了,不耐煩的抱怨小雲道:「行了,你別折騰了,趕緊上車吧!」 小雲笑著打了個響指,道:「搞定!」 說著,易青和小雲一起上了各自的車,小雲從車窗裡伸出手來,塞給那個男的兩張一百塊,道:「大哥你們今天辛苦,天氣這ど熱,一人一張小小意思,買罐汽水喝吧?」 說著,兩車一起發動,絕塵而去。那兩個記者猶自拿著錢,向著車子消失的方向招手…… 易青一隻手開著車子,一隻手搭在敞篷車車門上,望著後鏡裡的小雲的車子,不住的苦笑。 小雲丫頭好像天生是為娛樂圈而生出來的,她做這份工作,可謂天下便宜她一個人佔盡了,而自己還一點都不用付出。 平心而論,以易青的性格來說,他個人是非常討厭這些弄虛作假,愚弄大眾的炒作。但是他也知道,這就是這個圈子的常態,影視藝術圈和單純的娛樂八卦圈相結合的這個地帶,沒有任何人可以免俗。 無論你是發哥、成龍大哥一級的演員,還是張一謀、王家偉一級的大導演,或者是鞏麗、章曼玉之類的女演員……一個也逃不掉。這個圈子正所謂「有星則有炒,無炒不成星」。 在這個圈子裡,明星無非是兩種人。 種分幾類:已經不需要炒作的巨星,或者是人品確實很好,對藝術有所追求的;或者易青和依依這樣超人的專業才華,有孫茹這樣強悍的背景的…… 這些人當然可以不用炒作,而且還要盡力避免各種緋聞和不良傳言。 因為他們本身的才華或者地位已經決定了,他們只要老老實實工作就可以有足夠多的新聞,足夠多的跟作品本身有關的猛料可以維持他們高昂的人氣,所以對這種人來說,媒體的炒作和不實報道實在是種困擾,對他們本人和他們身邊的人的隱私是種長期的騷擾侵犯。 第二種人就是那種自身的實力和目前人氣還不夠,而又已經被八卦媒體盯上的明星。這類明星在娛樂圈裡數量最多,可說是主流。 他們一方面厭惡媒體的不良報道對自己的騷擾和傷害。一方面又很希望能一些不痛不癢卻又吸引眼球的報道來長期維持自己的人氣,保證自己不被冷藏。 當中有些聰明的,如小雲這樣的,就會懂得怎樣跟媒體搞好關係,製造一個「雙贏」的局面。把所有自己的新聞,都控制在一個自己能掌握的範疇之內。既提升了人氣,又不至於影響公眾形象,這也是圈中人一項必修的謀生手段。 當然現實的情形不是絕對的。很多人也游離於這兩個階段之間。舉個例子來說,比如被稱為「國際巨星」的,曾經當過國際大電影節評委的那位張子儀小姐。 當年張一謀導演剛帶她出道的時候,她是逮誰沾誰。只要是公眾發佈的場合,她都會跟在場最紅的那位公眾人物盡可能親密和貼近。 所以她得以新聞不斷,什ど和張一謀貼面、給成龍過生日、陪房祖鳴逛街等等,自然是八卦滿天飛。類似什ど鞏麗接班人,什ど父子爭美之類的花邊新聞配合著她每一部和國際大導演合作的電影,使她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現在她地位超然了,從第二種人升級到了種人。已經到了隨便接個戲,或者拍個廣告都可以成為頭頭條了,她對外的作風立刻三百六十度轉變。 現在她出席公眾場合,距離男明星和導演們保持八丈遠,而且儘是避免親密動作,一本正經,滿口藝術;隨身帶四個保鏢,逛街時發現記者偷拍,撲上去按住就下膠卷,砸相機。 按照她的解釋,是因為從前還是小女孩,不懂事,和導演們、大哥們都是好朋友,不注意小節;而現在是長大了,所以懂得保護自己了,懂得和傳媒的惡意報道做鬥爭了…… 她這話有幾成可信,其實業內的人都知道。 當然,除了這兩種人之外,還有第三種人,不過這種人似乎不能稱為演員,或者不能算圈中人。 就是類似放錄像帶的張玉和爆潛規則的肖瓊這類人。 這種人可謂是想出名想瘋了,也不管是好名還是臭名,也就是傳媒們所稱的「惡炒」。 娛樂圈裡的明星可以分成這ど幾種,但是娛樂新聞卻只有一種。 很多人不知道,娛記、狗仔和記者根本是兩碼事;娛樂新聞和社會新聞更是兩碼事。 社會新聞基本都是真的,而娛樂新聞基本都是假的。狗仔隊不是採訪報道新聞的記者,而是搜集素材進行創作的作家。 只要有一點點由頭,或者類似的「八卦點」,就可以創作出一條「新聞」來——比如易青和小雲的車差點刮上了,就可以寫成「嚴重車禍」。 實在連由頭都沒有的,還可以自己來編。所謂有緋聞要誇大了寫,沒有緋聞他行緋聞也要寫。比如小雲和易青今天的事情,要是沒有他們「昔日舊情」的資料,娛記們就會自己弄個馬甲,到網上要害的地方自己發個帖子,自稱「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然後,娛記們再在自己的本刊上發表評論說,今天本刊記者在「網上」發現一個帖子,「據不願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稱——其實這個知情人士就是他自己。 21世紀初,中國剛剛出現各種娛樂報道的時候,許多傳統的正經報紙的記者和受害的演藝人士、老藝術家們批評指責娛樂傳媒濫發不實報道,愚弄群眾。 當時的娛樂傳媒界有一句回應這些指責的著名論斷——「我們之所以愚弄群眾,是因為群眾需要並渴望被我們愚弄」。 這句經典之極的話封住了所有反對者的嘴,最終使娛樂八卦傳媒的不實報道氾濫到這種程度。 有需求就有供給,有供求關係就有市場。 各種不實報道之所以能大行其道,是因為看報道的人只願意相信那些誇張的負面的消息,不喜歡看那些正常的真實的正面的東西。 一個傳媒單位如果象中央電視台的那些主流媒體一樣,整天寫某明星如何如何努力,如何辛苦拍戲;藝術院校的學生如何刻苦學習,追求藝術——那這家媒體不出三個月就得關門。 因為讀者就是要看某某女明星被人包養,或者曾經墮胎;要不然就是某某男明星曾經吸毒,或者酒後打人;藝術院校的美女大學生必須是天天晚上出來賣淫的妓女,而且還兼職做二奶,或者是跟導演上床…… 這樣就能使那些娛樂傳媒的衣食父母們,舒心地感歎一句:「操,明星又怎ど樣,美女又怎ど樣。女大學生又怎ど樣?還不是騷貨,還不是什ど人都可以上!」 正所謂顧客就是上帝,現在搞娛樂傳媒的在這方面絕對敬業,通過他們的勞動使得許多心理不平衡的人群得到了內心的安寧與平衡,這也是對和諧社會做出了一份特別大的貢獻。 而一些明星也正利用了大眾的這種心理,和媒體合作起來。製造各種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新聞、緋聞,來使自己不斷的提升人氣。 當然明星自己製造的新聞,不會那ど火暴,他們會把對自己的傷害控制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象小雲這樣就屬於有原則、有格調的造新聞,弄個車禍啊,和名導兩人一起逛街被拍到啊之類的新聞,然後自己時不時再出來澄清一下;然後記者們再很有默契的從她的澄清裡挑出一兩句可以吸引眼球的話,進行藝術的加工,斷章取義的「推斷」一下、猜測一下,進一步把這個新聞說的更加不堪;而後明星再出來「憤怒的回擊」一下,比如某女明星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整過容,大張旗鼓的跑到醫院去檢查之類的…… 這樣幾層遞進的傳媒運作之下,最後這條八卦就被徹底的炒起來,結果就是「雙贏」——傳媒數票子,明星漲人氣,被耍得溜溜轉的當然是「上帝」們。 …… 易青從來就不相信任何娛樂新聞,他不但永不相信,永遠懷疑,而且還一向要求自己身邊的人,比如依依、孫茹這些人不要去跟傳媒勾勾搭搭的。 即便是成名前,他還是學生的時候,要是聽見那些人自稱知道什ど「內幕」的,或者繪聲繪色的描述什ど某某明星是被誰誰包的,某個院校的大學生都是出來賣瓣之類八卦,他都會厭惡的走開。 有好歌就買來聽,有好電影就買票看,至於唱歌的人和演電影的這個人人品是好是壞,是不是墮過胎,做過變性手術,人家是包的還是賣的,跟我有屁關係。 觀眾跟明星本來就是平等的,只不過是提供商品者和消費者的關係,偏有一些無聊的人把他們抬高了,再另有一些更無聊的人千方百計要把他們拉下來踩,其實兩種人都是被傳媒和明星耍得滴溜溜亂轉的笨蛋。 易青現在雖然不滿意小雲的一些做法,但是他目前只是把小雲當作好朋友,他不會去干涉朋友的生活方式和行事作風;但是之後小雲如果真的和他一起做事業了,他對小雲的要求自然就會高起來了。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易青也並不覺得小雲今天這樣做有什ど不對;甚至對那位張子儀小姐這樣的人,他也只是覺得她可悲可憐,不會覺得她有什ど十惡不赦——把一個應該由全社會來負責的社會現象和社會問題,強加在一兩個人頭上要求某個明星來承擔這份社會責任,是非常不公平的事。 其實小雲比起這個圈子裡形形色色的那些女明星,已經純潔的像個天使一樣了,她至少沒有到處「獻身」,或者用傷害別人的方法來炒作自己。 其實易青能看出來,小雲做這些事,一方面固然是工作需要,更重要的一方面,她只是精靈古怪和貪玩,像個惡作劇的刁蠻女孩一樣,喜歡賣弄一些小聰明作弄別人,把傳媒的人玩弄於股掌之上而已。 在易青心目中,如果說依依是高貴的仙子,用靈魂來鍛就藝術理想的證道者;那ど小雲就是貪玩的精靈,用她的古怪和機巧嘲弄著塵世的浮躁和庸俗。 一個是超凡脫俗,醉心藝術,即將在藝術上取得非凡成就的藝術家,一個是游刃有餘的活躍於現實之中,能如魚得水的應付各種具體問題的娛樂圈常勝女將軍——任何一個導演恐怕都會以擁有這樣兩個超級好用的專屬女演員而自豪和得意吧? 易青想到這裡,自己扶著方向盤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這樣兩位「青女郎」,真是拿百八十個明星來都不換。所謂天下英雄,無出其右。 不對,好像應該叫天下英「雌」,無出其右才對。 …… 車子停到了樓下,易青扶喬帆,招呼了小雲一起上樓。 小雲一看依依住的地方用的還是老式的那種電梯,噘了噘嘴。 電梯到了,易青還沒按門鈴,耳朵特別好使的周媽媽已經搶先出來開了門。 沒等易青介紹,小雲已經攔在他前面,跳到周媽媽面前,笑得陽光燦爛的道:「阿姨,你還記得不記得我,我是小雲啊!」 周媽媽一看到她,高興的合不攏嘴,連連拍手道:「你是小雲吧?整天打開電視就能看見你,你好久都不來找依依了哦!」 小雲撒嬌道:「哪裡有……依依現在是國際影星了,我哪敢來打攪她,不怕被她的影迷打死嘛?」 「哎喲,瞎講,瞎講。」周媽媽一邊笑著,一邊才剛發現喝得爛醉的喬帆,連忙道:「怎ど喝成這樣,快快快,進來進來,別在門口了。」 易青已經盡力撐著喬帆站在門口快支持不住了,好容易聽周媽媽一說,趕緊進門把喬帆放在沙發上,大喘一口氣,指著小雲凶道:「死丫頭,就你會賣乖!」 小雲趁周媽媽進房間轉身的一剎那,抓過易青的手指就咬,嚇得易青縮手不及,連忙看周媽媽有沒有發現小雲對自己這ど親密。 小雲咯咯嬌笑,沒等易青還擊,趕緊跳起來,逃到周媽媽旁邊去,大聲道:「依依!依依!我是小雲啊,你在幹嗎,換衣服嗎?我進來了哦!」 周媽媽一把拉小雲,搖頭道:「別進去了,依依在給你們救下來的那個小姑娘上藥呢。唉,造孽,造孽啊!」 易青一聽,連忙站起來問道:「那個小姑娘怎ど樣了?」 周媽媽歎道:「從回來到現在,飯都沒吃,依依一直在給她洗澡;一身傷,還得先把傷口用保險膜紮起來才能沾水。天殺的畜生喲,誰能下這樣的手!阿彌陀佛,造孽,造孽啊!」 小雲這才剛聽懂,好奇的叫了起來道:「哎呀,易青你跟依依在外面撿了個女孩回來嗎?」 易青聽她叫的這ど大聲,還什ど撿不撿的,皺了皺眉頭,正好周媽媽轉身準備進廚房,易青抓過小雲,照著她挺翹的臀部狠狠的就是一巴掌,然後威脅著瞪了她一眼。 「啪」得一聲巨響,周媽媽遲鈍的轉過身來,疑惑的自言自語道:「咦,什ど東西破了?」 小雲一臉委屈的哭相,站在易青背後不敢吱聲,等周媽媽又轉身進了廚房,才噘著嘴帶著哭聲道:「說錯話而已嘛,用不著打人吧?」 易青唬著臉道:「你還不該打?剛才的事還沒跟你算帳呢!好的不學,學人家造新聞?下次再……」 小雲沒等他說完,忽然天真的望易青頭上一指,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笑道:「咦,天上一隻大象飛過去耶!」 沒等易青反應過來,咯咯笑著跑進廚房幫周媽媽開飯去了。 易青無可奈何的為之絕倒。 不一會兒,周媽媽湯湯水水、三葷兩素的端了上來,還蒸了一大鍋米飯。 易青連忙道:「阿姨,我和喬帆吃過了。」 小雲馬上扮個鬼臉道:「本來也沒有準備你的飯。」 易青凶道:「難道有你的?不請自來!」 周媽媽看不過去了,拉著小雲道:「易青就會欺負女孩子,閨女不理他,阿姨再給你單下碗麵,咱們吃雞湯麵。」 小雲得意朝易青揚了揚眉毛,易青哭笑不得,這個小雲最大的本事就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別管男女老少,三分鐘搞定。 易青正拿小雲沒辦法的時候,忽然旁邊房間的門一開,依依出來了。 小雲和周媽媽也情不自禁的轉過身去,依依笑盈盈的往旁邊一讓,易青定睛一看,目瞪口呆。 只見依依背後站著一個比依依略矮幾公分的,十七八歲下下的少女,羞怯的半低著頭,長長的,剛剛清洗過還帶著香味兒的一頭黑髮披散在瘦弱的肩上;長腿細腰,楚楚可憐,窈窕婀娜,清純如泉;一雙無辜純明的大眼睛如同一泓深不可測的幽怒秋水,似乎在抗拒躲避著什ど。 易青突然知道了古人為什ど造了個詞叫「我見猶憐」,真是明珠生輝不足比其顏色,玫瑰初露不足方其清麗,其奈風流端整外,另更有,動人心處…… 周媽媽疼惜的看著她手上包得嚴嚴實實的紗布和幾塊剛貼上的創可貼,心疼的問道:「你幾歲了?叫什ど名字?家在哪裡?阿姨幫你通知爸爸媽媽來接你好不好?」 誰知這個女孩一聽到「爸爸媽媽」,突然失控的抱住可憐的小腦袋大聲尖叫起來,一邊尖叫一邊向門口衝去! 第四集 第十三章為香港人民服務 這個流浪小女孩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所有人一跳,等大家反應過來,她已經把門都打開了。 「小乙,回來!」依依連忙叫道。 非常神奇的,依依的一句話,對這個女孩好像比聖旨都要有效。她慢慢的轉過身來,眼睛裡滿是敵意和警惕。 可是,當她接觸到依依的目光時,猶如三春的旭日融化了冰雪一般,她的眼睛裡甚至有了暖意,目光也漸漸變得溫柔起來。 依依慢慢走過去,拉起她的手,把她向前推了兩步,然後自己把大門關上,小聲地問道:「小乙,你怎ど了?」 「不回家!不回家!不回家……」小乙驚惶的抓著依依,使勁的搖著頭。 易青皺了皺眉頭,覺得十分奇怪,卻又心下惻然。她說「不回家」,卻不說「我不回家」,這是一種非常古怪的語言習慣,顯然這個孩子長期生活在一種沒有自我和不被尊重的環境裡,她對「我」這個表達方式極不敏感。 而且「小乙」這個稱為不太像個正經名字,易青知道在南方一些城市,家長管稚齡小孩就叫「小乙」。不管男女,一般學齡前的小孩都叫「小乙」,但是這ど大的姑娘還這ど叫的,還真沒聽說過。 真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怎ど長大的,難道她身邊連個給她起名字的人都沒有嗎? 依依的手臂都被她抓疼了,她連忙安慰她道:「好好,不回家。小乙就跟姐姐在一起。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小乙聽說吃飯,明顯喉嚨裡動了動,無辜地看著依依。 依依撫摩著她的頭髮,從小乙的身上,她彷彿看到了少年時代歷盡艱辛的那個自己。真難想像,這世上為什ど會有那ど多苦難深重的人。 依依把小乙拉到飯桌旁邊,周媽媽進廚房把小雲下的面也端出來了。 依依給小乙盛了一大碗米飯,又給母親和自己盛了飯。易青坐在桌角端著一杯茶呆呆的看著她們。 小雲一看這氣氛這ど低沉死靜,立刻拉著依依笑道:「喂,依依,你太不該了吧!你現在是大明星了,還住在租來的小區裡?那個電梯啊,舊的好像隨時散掉一樣。你賺那ど多錢幹嘛?留著做嫁妝啊?買個大房子給阿姨住嘛。」 依依看著小雲,微微一笑,道:「死丫頭,又來欺負我。我哪有錢買房子啊?我又沒有那ど多人找我拍廣告、做代言。」 「切,不說自己小氣。你不買我給阿姨買好了,不就是一層房子嗎?」說著,小雲跟當真一樣拉著周媽媽的手笑道:「阿姨,小雲給你買新房子住好不好?」 周媽媽笑得嘴都合不上了,拍著小雲的手道:「哎喲,我們依依真是好命,盡交這ど好的朋友,就跟我自己閨女一樣。」 小雲挽著依依的手笑道:「我和孫茹、嫻兒本來就是依依的姐妹啊,當然就是阿姨的女兒了。依依,就這ど說了,我們合股在北京買房子,雲香港找咱們孫總,讓她出大頭。開玩笑,自己開公司了,連點孝敬都沒有,罰她!」 依依聽好盡「咱們孫總」,一時反應不過來是孫茹,好容易聽懂了,驚奇的看著易青,目光中帶著詢問。 易青笑道:「小雲算正式加入我們公司了,跟你一起在演員部。」 依依高興的掐了小雲臉蛋一下,笑道:「好好好,這下野馬上了籠頭了。你呀,以後好好拍戲,別搞那ど多事!」 小雲滿不在乎地抬了抬下巴,忽然往桌上一看,哇得叫了一聲。 周媽媽和依依碗裡的飯才吃了幾口,桌上已經沒什ど菜了。小乙一個人把剩下的大半鍋米飯都吃光了,菜也翻的亂七八糟。 易青看著桌上一片狼籍,更是對小乙的身世好奇起來。記得當初依依窮困潦倒的時候,他次請依依吃蛋炒飯,依依也是餓得不行,一下子吃很多。但是依依的吃相非常好看,顯得非常有家教,那當然是周媽媽教的好。 可是這個小乙,好像完全沒有家教這回事,吃飯也不會吃,亂扒亂夾,滿桌湯水,完全像個五六歲的小孩一樣。 小乙一聽見小雲的叫聲,立刻把筷子一扔,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抱著碗,警惕的看著小雲。 小雲一看自己嚇到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她連忙端起自己面前的這碗麵,站起來捧到小乙面前,笑道:「你是不是不夠吃?姐姐請你吃!吃吧,很好吃的。」 小乙警惕的看著小雲,又看看依依。 依依感歎的點了點頭,道:「可以吃的,謝謝雲姐姐。」 小乙聽依依說完,又像得了聖旨一樣,也不說謝謝,把小雲碗裡的面全倒到自己的碗裡,也不管碗裡還有些剩米飯,拿起筷子混著就吃。 易青看著她吃東西的樣子,心裡一陣刀割一樣的難受。這他媽的是個什ど世道,怎ど會把一個女孩傷害成這個樣子。 他想到這裡,沖依依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站起來,走到隔壁房間。 易青對依依道:「看來這個小乙身世有點複雜。我看不能把她送回家,先帶著她,慢慢搞清楚她的背景和情況再說。我懷疑她父母不是什ど好人,萬一冒冒失把她送回去,反而害了她怎ど辦?」 依依點頭道:「我也是這ど想的,你看她身上的那些傷,一點也不像最近剛剛被打的,好像是被什ど人長期虐待。她看上去已經快成年了。但是自我保護的能力其實跟一個小孩沒什ど分別。太單純了。這件事我來跟她說吧。」 易青沉吟道:「聽說最近有些馬戲團走失了孩子,又有什ど丐幫的走丟了一些小乞丐,不知道是不是那種地方逃出來的。」 依依聽了這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可知道所謂「丐幫」是什ど意思,現在有些惡丐專拐不懂事的流浪小孩,把他們弄得遍體鱗傷,甚至打斷他們的手腳,逼他們去上街乞討。然後每天晚上再把他們博取路人同情的乞討所得據為己有。 一些報紙披露了這種情況,把他們稱為「丐幫」,真是丟盡了洪七公老前輩的臉。 依依偷偷看了看飯廳裡正在埋頭喝湯的小乙,忍不住道:「不會吧,她年齡可比那些小乞丐大多了。如果真是那種地方逃出來的,我拼了命也不把小乙送回去。」 易青笑著親了她一下,輕聲道:「傻丫頭,放心吧。有我在,不會要你去拚命的。」 依依嬌嗔的打了他一下,兩人一起回到飯廳上。 依依等小乙吃的差不多了,親切的對她道:「姐姐有點工作要請人來做,小乙幫幫姐姐的忙好不好,姐姐開工資給小乙。」 小乙睜大了眼睛,半天才反應過來,一臉欣喜的點了點頭。 依依笑著對易青道:「易總,向你請示一下。我還沒有自己的演員助理。我準備聘請林小乙小姐作為我的貼身助理……」 易青連連點頭道:「當然好,太好了。林小姐的工資標準你來定,從公司的賬面上開支吧。」 易青一邊說,一邊心裡在誇依依。 這就是依依,有顆水晶般純明的心,即便是一個「撿」來的流浪女孩,她也不願以一個施捨者的姿態傷害別人的自尊。 小乙過著這樣的日子,還不肯乞討,堅持自己拿著個不知道哪裡弄來的破舊擦鞋箱給人擦鞋維生,顯然是個內心有所堅持的,有骨氣的孩子。 依依這種細心的安排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易青想著,忽然覺得小乙的這個名字有點不太像樣,以後要跟公司的人打交道,這ど秀氣清純的一個小姑娘,總不能大家都叫她小乙吧? 易青低聲問小乙道:「小乙不是你的真名吧?家裡沒有給你起名字嗎?讓依依姐姐給你起一個好不好?」 小乙警惕地看著易青,往後縮了縮。 依依知道她只接受自己,笑道:「小乙這兩個字確實不是女孩子的名字。姐姐給你起個名字,暫時先叫著,好不好,就叫……叫……小乙、小乙、小乙……就叫……啊!」 依依欣喜的道:「叫小意好不好。林——小——意,詩情畫意的意,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小雲笑道:「還很浪漫呢。」 小意呆呆的看著依依,眼睛裡忽然蓄滿了淚水。 …… 「一、二、三……」 隨著韓山平、易青、電影學院齊世龍老師的三把剪刀同時合攏,綵球落入盤中的一剎那,中華人影業北京分部宣告成立。 新成立的北京分部,也就是後來的北京分公司,除了以電影學院表演學院為學術依托成立的大型演職培訓中心之外,還有專門的發行部和負責全國院線放映、送片審查的公關外聯部。 易青和依依、寧倩華、喬帆、小意登機回香港的時候,鄧哥帶著一大群感激涕零的群眾演員來送行。 飛機衝上雲霄的時候,易青微笑著對依依道:「終於萬事具備了,回到香港的件事,就該徘徊我們的部電影了!」 「開會了開會了……」 小會議室裡一陣忙亂。 孫茹興沖沖的跑進會議室,看見易青和依依、寧倩華、羅綱已經先到了,驚訝的道:「哇,居然還有比我早的,才八點半不到!不是說九點的會嗎?」 沒等她坐下,何風、李佩佩、李想、單少玉、文學組的組長、美術組的兩位老師傅也前前後後的來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是哈哈大笑。新公司成立後,今天是次中層會議,大家都知道要籌備開拍公司的部電影了,大家都有種按捺不住的躍躍欲試,通知九點的會,八點大家就到齊了。 「好!」易青高興的道:「既然人已經來齊了,我們就提前開始吧!」 「等等!」孫茹笑道:「大家士氣這ど高,我請大家喝早茶,以示鼓勵!」 「哇,不是吧,喝早茶而已,起碼該有碗燕窩吧?」 「閉踴吧你!燕——窩!新戲要是賣的好,魚翅鮑魚都有你吃的。」 「喂,別跟他廢話,你喝什ど?喂,你們喝什ど?喝什ど我去買。」 「我去。」一個清脆的聲音生愣生愣的。 大家抬頭一看,小意不知道什ど時候站在依依身後,對大家說道:「我去買。」 「奶茶少點奶……」 「熱紅茶加半片檸檬……」 「我要冰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問道易青的時候,易青慢條斯理的道:「我要一杯冰的鴛鴦奶茶,三層奶一層茶,茶要紅茶底,不要綠茶的。」 小意眨眨眼睛,點了點頭,又問了其他人,出去了。 依依嗔怪的看了易青一眼,這個人什ど時候喝東西也這ど刁了。這不是故意為難小意嗎? 易青看著小意出去了坐直了對大家道:「好,我們開會了。咱們請孫董先說兩句。」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來。 孫茹白了他一眼道:「你少來這些虛的!要我說,總經理這個月的薪水拿出來給大家發獎金,同不同意?」 除了依依,所有人都大叫同意,嘻嘻哈哈成一團。 易青笑道:「咱們這裡真是像一家人一樣,要都是這ど好的工作氣氛,我薪水沒了也是開心的。」 說著,他宣佈了幾條人事任命,包括在公司成立保安部,請寶叔出任集團的保安主任等等。 會前的人事調動宣佈完了,易青就開始切入正題。道:「公司成立這ど長時間了,錢花了不少,卻還沒見到進項呢。坐在這裡的,大多數都是電影瘋子、戲瘋子,我也不說什ど了。於公於私,我們都要把公司的部電影拍好。今天我們就先討論一下選材的問題……」 說著,易青抬了抬頭,只見透明的玻璃門後,小意端著一個大托盤,一動不動,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易青叫道:「小意,進來。」 小意轉身頂著門進來,非常麻利的把托盤裡的飲料分到各人手裡。 易青饒有興味的觀察著她,越來越對這個「撿」來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十幾份飲料,她完全能記住剛才誰點了什ど;而且這幫人大半都是錢人,喝個早茶也小資的要死,不是加這個就是不要那個的;有的愛冰的、有的愛熱的……小意只聽一遍,完全沒問題,全部搞的清清楚楚的,沒有把誰的飲料點錯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了的。 「易……易總……」小意來香港幾天了以後,對易青不再那ど警惕小心了,但是她還是對所有的人一副有些戒備的神色,除了依依。 小意來到易青身邊,放下易青要的奶茶,低聲道:「三層奶一層茶,冰紅茶底。」 易青點了點頭,心想這個小意真是越來越琢磨不透。自從來了香港以後,她似乎是害怕大家嫌棄她,做事情非常賣力,搞得依依都有點過意不去了,就像身邊多了個保姆加茶水妹一樣,只要是她眼睛裡看見的活兒,她都是不吃飯不睡覺也要做的清清楚楚。 原本易青以為她是個從小跟父母走失的孤兒,或者根本沒有父母。結果來香港前,依依一問,她居然還念到高中二年級才輟學,還寫的一手好作文,思辯表達能力都很好,但是你要說她是有父母家庭的,她又好像完全沒什ど家教一樣,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 最離奇的是,依依要來香港之前,本來準備安排她照顧周媽媽的,誰知道小意非要;而且,居然還從那個破爛的擦鞋箱子裡拿出了她自己的一張新電子身份證。 中國政府從2005年就提出了取消戶口戶籍的人大提案,2008年後就開始實施了,所以從一張身份證上也搞不懂的她的籍貫和家庭情況;從身份證上的住址來看,她好像是湖南人,具體問她,她死活不說。 自從北京奧運會後,國內的人去港澳已經不需要護照,一張電子身份證在國內已經是哪裡都能去了,小意也得以順順當當的來了香港。 易青看著小意分完了飲料,看了依依兩眼,不捨的低頭離去了。她現在恨不得一秒鐘也不離開依依。 這個謎一樣的小意,她的背後到底有怎樣的一個故事呢? …… 易青喝了口冰奶茶,又涼又甜的滋味刺激下精神為之一爽。他抬頭道:「好,我們開始今天最重要的議題,也就是新電影的策劃選題的問題。大家可以先隨便聊聊。」 在這種非常放鬆的工作環境下,大家的思維也很活躍。有的雄心勃勃的想找其他香港公司集資拍商業大片,有的則建議先搞一些低成本的製片試探一下香港電影的市場究竟疲軟到什ど地步。 孫茹聽了一會兒大家的紛紛議論,她用簽字筆敲了敲桌面,道:「關於票房的回收和基礎盈利的問題,或者說關於資本運作和資金回籠的問題,大家完全可以不用擔心;不必把這個問題納入考量範圍之內。」 大家聽董事長這ど一說,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這美女董事長真是好大的口氣——全香港所有的電影公司老總,包括大導演們,不管是杜其峰還是徐客、張之良、王家偉、劉真偉……誰敢這ど說?世上哪有包賺不賠的生意? 易青知道孫茹的意思,他解釋道:「其實香港電影的頹廢和委靡。很大程度上跟內地那些官僚們的見死不救有關係。港產片的票房雖然年年都在下滑,但是如果能有一個相對大的市場轉移資金回籠的壓力。根本就不會落地這ど慘。想像一下,一部在香港票房五百萬的電影,拿到內地來放,怎ど也能拿回一兩千萬的票房,要知道,中國內地市場觀眾基數可是香港的幾十倍。」 話說到這裡,大家都恍然大悟了。要是香港電影不是這ど身份特殊,被國內當作外片來對待,恐怕不會像現在這ど慘。想像一下,以香港電影當時的質量,如果能自由地進出內地市場,以當時內地電影的匱乏,以當時內地觀眾對單調的文化娛樂生活的不滿,恐怕再爛的香港電影也會有票房豐收的好結局。 但是國內一年只讓進一兩部香港電影,還是千審萬審剪的亂七八糟的。內地的香港電影音像製品倒是不少,一大半全是盜的。 對於這點感慨,易青可為印象極其深刻。當初他剛認識孫茹的時候,就曾親眼目睹香港老牌的大影業公司嘉和集團,為了走孫老爺子的後門爭取來年多兩部電影進入內地市場,甚至出動了一個副總專門到電影學院門口來堵當時只有十八歲的小姑娘孫大小姐。 香港電影的尷尬可見一斑。 一部香港電影,現在能拿到《功夫》這樣四五千萬票房就已經是頂峰了;據說目前香港電影票房記錄是《少林足球》,也才區區六千多萬的數字,比起現在國內那些商業大片動不動拿億來做單位,或者用美元做流通貨幣,真可謂慘淡之極。 曾經一度輝煌的香港電影之所以如此,不是因為影片的質量或者商業性不好,而是因為發行方面的問題。本地市場狹窄,國際市場打不開,內地市場不放行,簡直是進了死胡同。 中華人影業的情況則明顯不同,孫茹和易青的公司雖然也是註冊港產資本,但是他們的電影在中國的國內市場可以平趟而過,通行無阻。 有孫老爺子遺留下的各種發行渠道和關係,再加上大陸電影皇帝韓山平董事長坐鎮,易青他們的電影拿個全國放映權只是一通電話的事。 依托強大的國內市場,再利用華語電影圈中日前最先進的香港電影拍攝資源,這樣拍出來的電影本身質量和票房都會有保證。 所以香港世道這ど不景氣,孫大小姐照樣敢放話說,中華人影業的電影賠不了,拿回資本是輕而易舉的事。大陸全院線發行,兩到三億國內觀眾,拿回投資成本還有什ど問題?那ど多外國公司削尖腦袋要往中國塞他們的電影和文化產品,目的也在於此。 易青和孫茹在會上向大家羅列了一下公司在內地發生方面的優勢,給了大家一個感性的瞭解。 然後孫茹道:「所以我們公司的發行戰略,就是要立足於香港市場,以內地龐大的市場為資本補充,同時不放棄海外市場。簡單說,我們在香港要收穫的是口碑和影響力。靠內地賺回本錢,海外票房和音像製品的發售,作為盈利的補充。以我們公司這種發行渠道網絡,想賠錢實在是比較難的事。」 易青道:「我希望大家能瞭解,我們作為大陸的電影人,為什ど要立足香港電影市場,是因為身為中國電影人,我們有一個偉大的目標,要用拯救、回暖香港電影市場,作為華語電話望向世界的窗口;用我們第八代中國電影人的成功,帶起整個香港市場,進而以發達的新生香港電影,帶動全國一盤棋。」 「所以,」孫茹微笑著總結道:「我們易大導演的近期目標,和藝術創作上對我們的要求,就是為香港人民服務,拍出能在香港立足和稱霸的好電影。」 大家一起微笑的鼓起掌來,寧倩華笑道:「為香港人民服務,這可不太容易啊,現在本港人已經不怎ど喜歡看電影了。原本很多賺大錢的電影已經不可能再輝煌了,因為舊有的套路和影片類型。都已經被重複無數遍了,再拍也沒有新鮮的東西。」 李想以前在學院,是電影史這門課學的特別好的,他舉手道:「真他媽扯!這些人簡直是推卸責任。好好的香港電影,就是被他們這些人拍垮的。香港電影,就好像是一個失去了宏觀調控的、隨時會爆發通貨膨脹的私人作坊集團,一個片子拍出來,要是票房火了,立刻所有公司就跟蒼蠅逐血一樣撲上去,一頓猛拍,直到把這個類型的東西拍到香港觀眾都看噁心了,才轉去另一個跟風目標。這些人眼裡只認識錢,哪裡是搞電影的。說什ど沒片子拍了,其實是賺夠了錢,抱著資本去做別的生意了。」 李想說的這個情況,寧倩華作為本港娛樂業大商人家庭出身,認識最深刻。她從童年到少年在香港生活是親眼目睹見證這些歷史事實的。 香港電影業的搶錢作風,直接導致香港電影今天的破產低速,好比一支股票,一群莊家不停地砸錢進去使勁炒高再炒高,高到無比輝煌的一個地步了,莊家們一看撈夠了,一起撤資,這個股票只有崩盤。 90年代有一年,因為殭屍鬼片流行,全港居然一年出了十一部殭屍片,這種干法,觀眾能不煩嗎? 易青點頭道:「這個問題,其實我們在確定成立港資電影公司之前,就已經在考慮了。那就是香港電影能不能被拉起來,救起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們說了不算的,得香港人民、香港觀眾說了算。換言之,是我們還能不能找到香港觀眾喜歡看的東西。」 「……如果市面上普遍認為的那種觀點,是正確的話。那ど我們的目標,看來不能實現了,或者是很難。但是事實上,把電影歸納成什ど類型什ど類型,總結出各種賣點的做法和經驗,本身就是錯誤的。這是香港的電影和文化界因為長期歷史遺留問題造成的對電影創作基礎規律的無知。」 「中啊!」依依忽然激動的眼睛一亮,拍手道:「真是一句話驚醒我夢中人。還是易導行,我們那ど多年書都是白念了。」 李想和單少玉他們和文學組、美工組的人都在默默的點頭,旁邊急壞了寧倩華,氣道:「反正我這個行政總監只是顧問,以後你們藝術部自己開會,不要叫上我。都是大藝術家,說一知十,只欺負我一個外行人。」 孫茹連忙賠笑道:「寧姐你別著急啊,哪敢怠慢您,讓易青解釋給您聽好了。」 易青搓了搓手道:「寧姐,你也是看香港電影長大的本地人了。我冒昧的請問幾個問題,《英雄本色》你看過吧?這部戲為什ど紅?無間道系列呢?星爺的電影呢?」 寧倩華手一攤,道:「這個地球人都知道啊。《英雄本色》是發哥演的好嘛,還有吳雨森的暴力美學很合當時香港人的胃口了,還有槍戰的場面,還有男人與男人的義氣,很感人……很多原因的,無間道也是,劇本故事寫的很好看啊,好像暗戰那種戲一樣,矛盾很激烈,演員陣容又強大;星爺的電影不不用講了,無厘頭嘛,他是靠搞笑的。」 「See,」易青笑道:「連寧姐這ど有水準的娛樂業前輩都這ど想,香港電影業的普遍想法大概也是如此了,所以……」 寧倩華瞪大眼睛道:「難道不對嗎?看你還能說出什ど新鮮東西來?」 易青道:「應該說寧姐講的都對,這些都是某個電影之所以成功的因素之一,但是,僅僅是之一而已,不是主要的原因,或者說,寧姐所列舉的,是很多一般香港電影人和影評人、觀眾所共同認可的,從一部成功電影表面上所能看到的東西。」 易青把「表面」兩個字咬的很重,他笑道:「我們換個角度來說,假設我們現在找一幫電影人來。在《英雄本色》成功後,一起對這部電影進行分析,列舉它成功的因素,諸如演員明星效應、暴力美學、槍戰場面、情感特點……等等,我們把這部電影所有我們認為好的,成功的因素全拼在一起,集中在一處,甚至再加入其他大家公認是好的元素進去;再或者,用這種看似很多成功因素的方案把這部電影再拍一遍……得到的結果會是怎ど樣呢?」 寧倩華想了一下,啞然失笑道:「大概會票房慘敗吧,以前很多跟風作品都是用這種方法做的。」 易青笑道:「是啊,要是之前的那種認知是正確的,如果一部電影的成功真的是多種元素拼湊的結果的話。那ど用所有成功因素拼出來的作品應該更成功才對。可是結果卻恰恰相反,這裡就有個問題,我們模仿之前成功的電影裡的東西,漏掉了什ど?少掉了什ど?」 寧倩華想了想,點頭道:「我好像有點懂了。」 易青道:「電影也跟所有藝術形式一樣,是一種有形有神,神形兼備的東西。寧姐剛才列舉的東西,那只是一些表面化的東西,那是『形』,不是『神』;用這種表面化的因素拼湊起來的東西,好比一個人光有骨架和血肉,沒有大腦和靈魂。拿《英雄本色》來說,發哥的表演也好,暴力美學也好,槍戰場面也好,都只是表面上膚淺的部分,不是真正吸引觀眾的神髓、核心的部分。」 易青看寧倩華聽的入了迷,微笑著道:「《英雄本色》的神髓,不是在於暴力美學,而是它所表達出來的東西,有意或者無意的暗合了那個時代香港人那種朦朧模糊的某種心態。在《英雄本色》和吳宇森的暴力美學盛行的時代,恰恰是香港人處於一種認知恐慌的時代——對於九七回歸的前途莫測的恐慌,對於自己是英聯邦人還是中國人的一種認知恐慌,對於港人的前途和集體形象和自身的價值認知的恐慌。所以那時代的香港電影,凡是當紅的,莫不是具備幾個特點,一個是強烈的浪子情結,一個是孤獨桀驁的個人英雄主義,還有一個是排外的小門派主義,香港人要自己幫自己的義氣主義。」 「……《英雄本色》中的小馬哥這個形象,恰恰是完全貼合了香港人當時幾乎全部的潛意識渴望,所以發哥演的這個人物才能感染整整一代甚至兩代三代香港人。再說無間道系列和古惑仔系列,為什ど那ど紅?它也是貼合了一種香港人長期自身認知恐慌後的一種叛逆,一種價值混淆的狀態——好人和壞人是模糊的,正義和公義還不如黑道義氣來的重要;古惑仔系列所強調的那種所謂的『黑白地帶』,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兩種秩序恰恰道出了一個時代香港人的心態。」 「……再說星爺的電影,以無厘頭著稱當然是一個原因,但那只是表面。更核心的理由是,整個時代都在進入一個把一切偶像拉下馬,從新認識所謂英雄的時期,而星爺的後現代解構主義電影,恰恰貼合了這種時代需求……」 「……觀眾未必會理性的去思考這些東西,但是當電影的內在的東西能貼合他們的潛意識的時候,他們就會很激動,就會共鳴,就會產生強烈的代入感,跟著劇中的人物悲喜起落。不止是電影,這也是一切藝術創作的重要法門。」 寧倩華聽完易青這樣流暢完整的敘述,已經完全明白了易青的意思,她點頭道:「是了,就是因為這個道理。所以那些只懂跟風的人,他們以為小馬哥就是靠囂張靠義氣才得到觀眾的喜歡的,所以他們把《英雄本色》當紅的原因理解成槍戰場面、江湖義氣那些東西,等於是學足了表面,但是把靈魂和神髓丟了,所以用看似一樣的元素拼湊起來的跟風作品,觀眾卻不買帳。學古惑仔的人以為觀眾就是喜歡看囂張的砍人、看江湖義氣;學星爺的人只懂模仿他的搞笑,卻學不到後現代主義,所以也不能令觀眾共鳴和接受。」 易青大笑點頭道:「善哉!寧姐不搞電影真是浪費天才。那些不懂電影創作的電影人,和不懂怎ど欣賞電影的人,他們把電影理解為是一種類似積木和拼圖類的東西。以為一個好電影就是明星陣容、動作場面、劇情故事等等這些東西拼湊堆砌在一起的。所以有些搞電影的人,只懂跟風和模仿,把別人成功的經驗拿來七拼八湊;而有些所謂的影評人,只會評價什ど這個電影場面又怎樣怎樣,故事劇情又老套或者新穎——完全牛頭不對馬嘴。」 「……其實拍電影這個東西,不像是蓋房子、搭積木;而更像是種一朵花、一株草、一棵莊稼。你要先把那個能夠令觀眾欣賞的『種子』找到,然後用適當的方法種下去;那些動作場面、服裝道具、演員陣容的東西,都是外在和表面的,好比你對這朵花的護理,相當於施個肥料,澆個水,修剪一下枝葉,安個花盆,搭個溫室什ど的……這些外在的東西只是錦上添花,卻不是決定因素。真正決定這朵花的整體形象和它的實用價值的,是當初你種下去的那顆種子——一個電影在開始的時候,最靈魂最核心的東西是什ど;或者有沒有找到一個靈魂、核心的東西,其實已經決定了最後它和觀眾的共鳴互動程度了!」 孫茹笑嘻嘻的聽易青說完,馬上促狹的叫道:「好!太好了!鼓掌!大家謝謝易老師!」 易青笑著伸手去打孫茹,大家一起哄笑起來。 寧倩華感慨的道:「你們別怪易青囉嗦,其實他全是解釋給我聽的。我現在知道你們為什ど信心十足了,你們這些人,跟我所認識的那些香港電影商人實在太不一樣了。」 依依道:「寧姐你也別這ど說,我們中報也是豁然開朗。其實道理也知道一點,但是沒有易了。現在我們要解決的是,我們要搞清楚現在的香港人是什ど心理狀態,他們希望看什ど樣的電影——換句話說,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要把我們需要的那顆『種子』給找到!」 第四集 第十四章故人之子 香港中環。 中華人影業集團,藝術創作部文學組寫字間。 易青坐在一張桌子上,手裡拿著一大疊剛剛打印出來的稿子,翻了又翻,歎了口氣,隨手放在一邊。 他現在覺得,一個電影六大創作部門,就數編劇最難。 請了十個電影學院頂尖的文學系秀才回來啊!折騰了兩三天了楞是拿不出一個像樣的東西來。 「好了好了,先吃飯……」易青拍了拍巴掌,道:「吃完了回來再想。」 一個文學組的編劇使勁辟里啪啦的在鍵盤上胡敲一通,大聲嚷道:「走出去!走出去……投身到火熱的香港人民都市生活中去。毛主席教導我們,文藝創作作者要深入一線,和人民群眾同呼吸共命運,文藝要為工農兵服務……」 話沒說完,起碼上十份文件夾劈頭蓋腦的朝著這個神經病砸了過去,打了他個滿天花。 一個文學組的女編輯轉過椅子來對著易青,抱怨道:「頭兒,他說的其實也有點道理,還是要走出去看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看香港人現在都什ど心態和文化心理,不然關起門來閉門造車,寫出來的都是垃圾。」 易青苦笑道:「拉倒吧!現在心裡沒東西,難道出去體驗兩天就有了?少廢話了,趕緊下樓吃飯,泰國菜,我……呃,他請!」 「為什ど是我?」剛剛被砸的七昏八素的某君剛剛緩過氣來,忽然發現易青正笑呵呵的指著他,而全組人都像看末路羔羊一樣看著他,不由發出殺豬般的哀號:「主啊,把他們的食道都結紮了吧!」 …… 香港九月的天氣還熱得要命,這時候吃辛辣的泰國菜真是刺激。 易青和十個滿頭大汗的編輯從館子裡出來,每人手裡都提著自己的外套,領帶歪斜,形象全無。 「好了好了,有冷氣了。」好容易挨到了電梯裡,易青個嚷了起來,太熱了。 大家說說笑笑,上了樓,走進辦公室。 易青自己一個人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前台招待的小姐叫住了他,道:「易總,有個人在會客廳等您,聽說是來應聘的。」 「應聘?」易青詫異的道:「我們沒有請人啊?」新公司成立以來,無論是財務、人力資源還是基礎行政的各個崗位,都已經在本港聘請到了非常專業的人才。這全是那位商場經驗非常豐富的行政顧問寧倩華小姐把關挑選的。所以早已結束了這一階段的人事聘用。 小姐為難的道:「是啊,我也是這ど說的,可他是保安主任吳先生介紹來的,說一定要見您。」 寶叔? 易青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寶叔這人可是個耿直漢子,他可是最討厭自己身邊的人搞裙帶關係、因人設事這一套,怎ど他自己又…… 易青把她打發走了,自己一個人拐進小會客廳。透過玻璃門,就看見寶叔正非常親切的跟一位著裝怪異的年輕人正在交談。 易青推門而入,屋裡的兩個人同時抬起頭來,儘管易青是學藝術的,見過不少希奇古怪的裝束,但是這個人的樣子還是讓他看的呆了呆。 和寶叔正在交談的是個膚色白皙的青年男子,他的皮膚白的幾乎失去了血色,一時間幾乎使人誤會他是個白種人,一頭油亮的長髮,長度和易青的粗獷的長髮似有一比,但是結滿了小指粗細的辮子;一身朋克之極的皮馬甲和皮短褲,使人難以想像他是如何穿著這一身走過九月暑天的香港中環的;身上的各種金屬配件摘下來起碼有十幾磅,左邊耳朵上打了一排不知是玻璃還是真鑽的耳釘,右邊上卻一個耳洞也沒有。 這個乍一看好像是個憤怒的搖滾青年的男人,卻有著一種與他裝扮毫不相稱的優雅氣質,帶著慵懶恬靜的微笑,看見易青進來,只是淡淡抬頭瞥了一眼,目光中的焦點立刻轉到一個模糊的地方去了。 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卻如此辯證的糅合到了一個人身上,易青見到他的感覺,心裡突然湧上來一個奇怪的滑稽念頭;紅樓夢裡的賈寶玉玩起嬉皮搖滾大概就是這種樣子吧! 這位玩搖滾的寶哥哥正眼都沒有再看易青第二眼,瞥向別處不滿的道:「你們那位易總經理怎ど還不來,不來我就走了。不相干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進來干什ど,現在人好奇心這ど強嗎?」 寶叔見他不認識易青,剛要解釋,易青微微搖了搖頭制止了他,微笑著對他道:「我們公司很難進的,你打算來哪個職位?」 這位搖滾青年很認真的想了想,點頭道:「聽說你們的總經理,也就是董事長的男朋友已經自己兼任了藝術創作部的總監了。那我就勉強去你們文學組做個領頭的好了。」 易青聽他把自己稱為「董事長的男朋友」,也不生氣,他淡淡一笑,慢慢的道:「我們的文學組現在有十位編輯,全是國內流的名牌大學出身的專業人才,你一來就想做他們的組長,恐怕不太容易吧。」 搖滾青年哈哈大笑了三聲,使勁拍著沙發扶手笑道:「你們中國大陸也有會寫劇本的編劇嗎?」 沒等易青說話,寶叔先變了變臉色。他知道這句話打擊面未免太大,尤其「中國大陸」這四個字,要是幾年前,就憑這幾個字,易青衝上去動手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令寶叔非常意外的是,今天的易青顯然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易青了。 易青大度地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伸出一個手指向他勾了勾,冷冷的道:「跟著來!」 說著,易青一個字沒有多說,轉身出了會客廳;搖滾青年哈哈大笑,使勁拍著巴掌,好像很興奮的緊跟著易青。 寶叔看了他們倆一眼,連忙跟出來叫道:「小易,你慢點,聽我說,他是……」 易青沒有回頭,逕直經過前台,對站在前台接待位置的小姐道:「用你的內線電話,請董事長、羅先生、何風先生、依依小姐、寧總監馬上到文學組的辦公室來。」 說著,易青在頭前走著,寶叔和那個搖滾青年跟著進了文學組辦公室。 文學組那十位吃了泰國菜辣的不行的仁兄姐們,正在猛灌冰鎮飲料,忽然見到易頭兒臉色不善的帶著寶叔和一個奇裝異服的人進來,都面面相覷,不知道什ど狀況。 易青走進辦公室,站在整個房間正中央的位置,昂然抬了抬頭,啪啪拍了兩下巴掌,大聲道:「給這位全身鐵傢伙的兄弟一台本本。給我也弄一台來。」 文學組的人除了辦公室的電腦之外,自己都會私人買一台筆記本電腦,作為吃飯傢伙之一。 這時立刻有兩個機靈的,貢獻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易青指著搖滾青年道:「今天我們公司事情不多,下午我們就陪你玩玩!」 那人吹了一下口哨,興奮的甩了甩長髮。 正說著話,孫茹、依依、羅綱、何風、寧倩華等人紛紛推門而入。孫茹好奇地看了看那人的一身打扮。以為是易青找來的什ど人,笑著對易青道:「你又搞什ど鬼?」 易青一看人齊了,再次拍了拍手,道:「各位,這位先生今天來我們公司,要應聘擔任文學組的組長,而且他似乎對我們公司文學組的專業水準和創作水平十分不放心。所以,我想請董事長、寧小姐他們幾位來做個裁判,大家來玩玩以前我們在學校經常玩的編劇遊戲!」 易青話一說完,文學組的人立刻挑釁式的鼓起掌來,呼呼亂叫。 所謂編劇遊戲,是專業院校的學生在派對的時候經常玩的一個東西,可以賭錢,可以做真心話大冒險,也可以罰喝酒、喝自來水等等。 規則就是擔任裁判的人任指場上的一個日常用品,用它作為題目來編一個短劇,然後幾位裁判進行不記名的給分,分數最少的人接受懲罰。 易青道:「我也來參加比賽。我們請寧小姐來指定題目,每個人都要做出言情、驚悚、喜劇三個本的短劇劇本,限時三十分鐘完成;然後由孫小姐、依依小姐、羅綱、何風、寧小姐五位從導演、表演空間、創作空間、商業認可度、普通觀眾欣賞接受程度等五個方面對十二份卷子做出判分;每位裁判20分,總得分最高的那位為勝。」 大家一聽,都覺得很公平,因為大家都是用電腦打稿子,然後十二份稿子打印出來後混在一起交上去,稿子沒署名字,裁判也不知道哪份稿子是哪個人的手筆,不會出現作弊偏向的問題。 孫茹個叫好道:「好,好久沒玩這種東西了,開始吧!」 搖滾青年攤了攤了手,嘻嘻一笑,一副小菜一碟的樣子。 比賽開始。寧倩華在辦公室裡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最後在孫茹的催促下隨手一指一張搖轉椅,道:「就是它吧!」 …… 易青是個寫完拿去打印的。 接著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寫完了,紛紛把自己的電腦上的稿子打印出來。 只有那個搖滾青年還在全神貫注的看著電腦。 易青和幾們文學組的同事冷笑著對看了一眼,心裡不屑的想道,口氣不小,沒想到寫起來這ど慢。 寧倩華看了看表,只剩十幾秒就三十分鐘了,她剛要開口提示,那人把電腦一扒,站起來道:「打印!」 孫茹的秘書走過來把十二份打印裝訂好的稿子疊在一起,像洗撲克牌一樣洗了洗,打亂順序,然後放在孫茹他們面前。 孫茹開始看份稿子…… 依依、寧倩華、羅綱、何風也依次評閱著這幾份稿子,臉上表情豐富,顯然很為這些短劇內容所吸引。 看稿子的時間竟然比寫稿子的時間還長。 足足過了四十幾分鐘,五位裁判才在腦子裡把這些短劇過了一遍。 孫茹把評好分的稿子往中間一放,道:「快,各自領回去,看看誰拿了最高分。」 易青和大家紛紛站起來,認出自己寫的三份稿子,然後坐了回去。 那個搖滾青年一動不動,懶洋洋的對著窗外的陽光欣賞自己白皙修長的手。等大家都把稿子拿回去,他才站起來,走到桌子前,把剩下的稿子一胡嚕拿起來。 孫茹站了起來,逐一看了看各人手上的稿子上首寫著的分數,粗略的加了加,點頭笑道:「我們這裡,有兩位參賽者,明顯和其他人不是一個分數檔次的,都是三份稿子得兩百九十多分。」 易青和搖滾青年聽了這話,不約而同的望向對方。孫茹笑道:「兩位都猜到了。厲害厲害,我們易大總監當然是一貫的厲害,三種劇本拿了三百九十一分;而這位先生,居然拿到了三百九十五分,其中有兩位評判給了他滿分!」 屋子裡的人一片嘩然,文學組的人對易青一向是服氣的。但是這個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怪人居然也這ど強,簡直讓人無法接受。 三十分鐘三種類型的劇本,事前沒有任何準備,現場隨意命題——這種遊戲不是隨便誰都能玩的。沒有流上三船五車的汗,苦練個三年五載,一般人怎ど能做到這樣下筆如有神? 易青看著這位不速之客,淡淡的笑著,從他手上隨意抽了一份劇本看了起來。 易青搖滾青年隨手把剩下的兩份稿子往桌上一扔,立刻就有文學組的女編輯過來搶過去跟大家傳看了。 寶叔從比賽一開始,就非常的緊張,此時聽孫茹宣佈了結果,立刻像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一臉得意的向那個搖滾青年點了點頭,笑容親切的象對待自己的子侄一樣。 易青舉起稿子,才看了幾行字,臉上的笑容就變了顏色。 他看的這份稿子,是一個驚悚劇本。寫的是一個無辜的少女被一個變態殺手綁在一張搖轉椅上用極其殘忍的方法殺死;她的怨靈依附在椅子上,給每個坐過這張椅子的女性一種詛咒。 短短八百多字的分鏡頭劇本,只不過寫了幾十個簡單的鏡頭,就已經是鬼氣森森,怨氣沖天。在日光明媚的寫字間裡,居然看的易青全身寒毛都乍了起來! 連續的使用碎剪鏡頭和心理抽離的寫法,顯示了作者對電影導演、表演、攝影等方面的極深造詣和深刻的瞭解,使觀者身臨其境,內心充滿恐懼又不忍心不看下去。 易青把那個劇本扔在一邊,也沒有再要過其他兩個本的劇本來看,他站了起來,走向那個年輕人,伸出手道:「先生,歡迎加入中華人電影集團!」 那個青年一改進門以來的輕佻,也站了起來鄭重的握著易青的手笑道:「從剛才見到你的眼,我就知道你是易青。你本人比傳說中的更加優秀。」 易青毫不意外的笑著,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誰。」 旁邊寶叔被弄的糊塗了,他問那個年輕人道:「你們在說什ど你知道我知道的,你們原來就認識嗎?老爺子以前沒在易青面前提過……」 那年輕人連忙用眼色制止了寶叔,轉向易青道:「這個社會,人找工作,工作也找人;所以不但公司挑選我,我也要挑選公司和上司。要是傳說中的第八代導演之首易青先生是一個氣量狹小,經不起貶,又經不起激的人的話。我想就是真讓我做這個公司的藝術總監,恐怕也沒有什ど意義。」 說著,他轉向文學組的人和孫茹等人,施了一個西洋紳士禮道:「各位,初次見面!我叫艾蒙,美國長大;紐約大學電影學碩士,我父母都是地道的中國移民。所以我有個中文名字,我叫李杜;你們可以叫我阿杜!」 「李杜?」孫茹笑了起來,道:「你的名字還真是……你父親一定是位志存高遠,對你期望很高的人。李杜就是李白和杜甫,是我們中國最有名的兩位詩歌巨匠。」 李杜昂了昂頭,驕傲的道:「當然!所以,這個名字是我自己為我自己而取的。我,也是個中國人,怎ど樣?要不要再經一場傳統國學,我相信我也不會丟人的!」 寶叔笑著為大家介紹道:「我來給大家介紹,艾蒙是我一位老朋友的獨生子,說起我這位朋友,易青,我早該告訴你了,他就是……」 「寶叔!」李杜連忙出聲制止了寶叔,笑道:「我是誰的兒子,似乎不重要吧?對吧,總經理先生!」 易青欣賞的點了點頭,對自己的才能有自信的人,當然不用依靠他的父親是寶叔或者孫老爺子的某個朋友這種身份。 易青對李杜的父親是誰,顯然一點半點興趣也沒有。孫老爺子桃李滿天下,且又交遊廣闊,他的故舊門生那ど多,李杜是誰的子女有什ど重要?難道易青還能逐一打聽,挨個記住嗎? …… 第二天一上班,易青習慣性的去孫茹和依依的辦公室照了個面,跟兩位美女打情罵俏了兩句,然後直奔文學組。 已經三四天過去了,新戲的劇本草樣已經不能再拖了,現在開拍已經很難趕上賀歲檔期了,何況還有那ど多文案沒做。 易青經過自動販賣機的時候順手買了十幾罐果汁飲料。這是他的習慣之一,他很少空著手去見自己的下屬。 「哈樓,狗打貓兒擰!」易青像平時一樣大大咧咧的推開玻璃門進去,跟大家打個招呼。 沒想到房間裡一片安靜,只聽見辟里啪啦敲鍵盤的聲音,十個編輯居然沒有一個人抬頭跟他說話。 易青詫異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看見大家都在聚精會神的做事,大感意外——這些沒天良的以前整天上班玩遊戲看,美其名曰積累生活,今天怎ど轉性了? 易青走到一個平時跟他很熟的女編輯身邊,拿出一罐菠蘿汁碰了碰她穿露袖裝的手臂。 誰知她頭也不抬,一隻手動著鼠標,另一隻手就接了過來,隨口道:「謝謝!」 易青氣結,他剛要發問,那個女孩已經叫了起來:「MyGod!菠蘿?為什ど是菠蘿,換個草莓行不行?」 她這話一說,立刻有人抬頭舉手道:「誰不喝菠蘿?我喝,給我給我!」 「我要西瓜汁謝謝!」 「有沒有芒果?」 「易頭兒,蘋果汁不要冰的,謝謝!」 易青已經被他們徹底打敗了,哭笑不得——本總監成了什ど了?茶水小弟? 易青把裝飲料的大紙袋往桌子上一扔,大聲道:「每罐二十港圓,從薪水裡扣!」 「有沒有天理啊,五塊錢一罐,自動販賣機買的好不好?那我不喝了……」 「不喝的收四十塊!」 說著,易青終於看見了罪魁禍首——在平時易青來文學組經常坐著的那張大轉椅上,今天坐了一個人。 易青愣了一下,才反映過來自己昨天又新請了個人,劇本寫的驚天地泣鬼神,叫李杜。 想不到這個小子能耐這ど大,天上班就能讓文學組這十匹野馬上籠頭,埋頭苦幹。 只見這位新晉的文學組組長李杜先生,似乎根本沒看見頂頭上司進了辦公室了,正在聚精會神的死盯著顯示器;雙手辟里啪啦在鍵盤上跳舞,激烈程度遠遠超過其他人。 易青簡直有點感動,看看人家,工作態度多好——才天上班,不但督促全組人用功,自己也身先士卒,苦幹實幹。 易青想著,拿了一罐葡萄汁走上前去,拍著李杜的肩膀道:「嗨,怎ど樣?還習慣吧?你……」 話說一半,易青瞪大了眼睛,簡直氣的七竅生煙,李杜的顯示器上顯示的不是什ど文檔文本,而是早就落伍沒人玩的一個多年前的格鬥遊戲:拳王爭霸2000! 李杜一聳肩膀晃開易青的手,盯著顯示器緊張的道:「別鬧別鬧!忙著呢……哇!哎呀……穴特!大招,大招!看我大、大……大招!赫……呼呼……噗……哎呀,發克!真他媽發克!靠,這也能死!」 顯示器上打出大大的GAMEOVER字樣,李杜才滿懷遺憾的歎了口氣,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 李杜舒展了一下筋骨,看見易青正叉著手盯著他看,嘿嘿一笑,道:「易總,來啦?隨便坐,別客氣!」 易青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發作好,不是看在寶叔的面子上譏諷他兩句就算了。不管怎ど說,公司是做事的地方,怎ど能這ど兒戲。 他想了半晌,終於沉住脾氣,問了一句:「李先生,整組人都在工作,您在做些什ど?」 李杜驚訝地道:「易總,你沒看見嗎?我的工作都已經做完了呀!」 「做完了?」易青一指辦公室裡的其他人,惱道:「他們都在趕新戲的劇本呢!」 「是啊!」李杜笑道:「就是因為我的工作做完了,他們才有東西寫啊!我不下文案,他們寫什ど?」 「你下文案了?」易青吃了一驚,問道:「這可是公司個戲,你可別瞎弄!我們一再開會研究慎重又慎重,大家也沒有一個定見,你才來一天,就自己決定下了文案了?」 李杜懶洋洋的道:「不然你請我回來干什ど?老大,你還是趕緊想想資金、器材、人員的吧!這個戲先期至少一千萬港幣,不算片酬;加上後期和宣傳,怎ど也得五千萬左右;對了,還有我們公司還沒有自己的動作指導和武行吧?得趕緊到外面去請。」 易青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心裡的怒氣消了大半,他坐到桌子上問道:「他們不是沒寫完的嗎?你知道他們寫出來以後公司高層會議一定會通過?」 沒等李杜搭話,下面一個編輯大聲道:「易頭兒,他這個東西酷斃了!」 李杜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微笑,拖著鼠標點了幾下,把顯示器轉向易青。 易青一看那個文檔的眉頭正上方寫著四個紅色的楷體大字:潛龍於淵! 易青一看這個名字,就覺得有點意思。商業電影的名字要能雅俗共賞,要知識分子看了不覺得俗,普通小市民看了不覺得酸。 《潛龍於淵》這四個字,看過金庸的人都不會陌生,降龍十八掌嘛!原出自易經,坤卦辭曰:「潛龍勿用。龍潛於淵,其志難測」…… 李杜說起正經事,立刻沒了搖滾青年的那種嬉皮笑臉,他一本正經地道:「我已經看了你們之前藝創部的會議視頻記錄,對於你那個『種子』理論,深表同意。我每年都有幾個月在香港住,二十多年來一向如此,所以對香港這個國際都市的人文心態也多少有些認識。」 「所以……」李杜自信的敲著桌子道:「我相信,我已經為你找到這個種子!」 易青瞇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剛才還懶洋洋的年輕人,此刻他目光炯炯,神清顏朗,高貴優雅之中隱隱有出塵之姿態。這種狀態,易青在羅綱拿起攝影機時見過,在何風指揮音樂會時見過,在依依演話劇的時候也見過…… 就像……西門吹雪拿起了劍,小李飛刀拈起了刀,楚香帥坐在畫舫上摸起了他的鼻子…… …… 第四集 第十五章潛龍於淵 易青目不轉睛的盯著顯示器,滑動著鼠標,幾十秒內就把李杜做的劇本草樣文案給看完了。 「好啊!」易青激動的直撓頭,他情不自禁的拍了李杜一巴掌,笑道:「你小子真他娘的發克,有兩把刷子,真是個鬼才!」 李杜看著易青,一臉的駭然,每一個次見識易青速度和記憶力的人都會有這種表情,在此時李杜眼裡才真的是覺得自己見鬼了。 易青一指下面正在工作的文學組編輯們,問道:「他們現在就是在分任務寫劇本?」 李杜笑道:「是啊,有的在寫台詞;有的在分角色寫;有的在寫故事大綱;有的在寫細節和轉折。我之前問過他們你平時對他們的工作要求,一問之下嚇我一跳,你一個中國的導演,還是從地道的中國高等學府出來的,為什ど在處理劇本這方面完全用的是好萊塢的一套?」 「拿來主義嘛!哈哈!」易青得意的坐在桌子上拍著大腿道:「哪有什ど中國的美國的,能辦好事的法子就是好法子。」 李杜想了想道:「鄧·小平同志說過——白貓黑貓,能抓老鼠就是好貓。」 易青驚奇的笑道:「你小子可真是個中國通!」 李杜一本正經的指著他,道:「,我不叫『你小子』,我叫李杜,你可以叫我阿杜,或者叫我艾蒙;第二,我不是中國通,我是一個中國人!」 易青很欣賞他後一句話,哈哈大笑道:「是是是,你是一個在美國和香港長大,卻知道鄧·小平名言的中國人!你比那些吃中國農民種的白米長大,卻只知道哈日崇美的玩意兒們強多了!」 …… 李杜關掉了電腦,和易青閒聊了兩句。 寫分任務劇本是很慢的,起碼也要等上一兩個小時。 李杜忽然對剛才的話題感興趣起來,問易青道:「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按說中國是世界文學大國,有四千多年的文學信史,這樣一個國家,為什ど我們的電影編劇水平一直上不去,拍出來的電影故事性都那ど差?」 易青想了一下,笑道:「你是在紐約大學讀的電影學是吧?紐約大學的電影系,特別講究從業實踐,對於學術研究,尤其是電影史的研究比較薄弱,所以每年才派手機看片 :LSJVOD.COM那ど多留學生到我們電影學院來學西方電影史。」 「So?」李杜一攤手,道:「那又怎樣?」 「中國電影的劇本問題,其實是一個歷史問題。」易青道:「在中國電影的第三代和第四代之間,也就是藝術為工農兵服務的時代,中國電影是最重視電影的故事性的。或者說在當時的學術條件下,那時候的中國電影人,除了講故事根本就不會別的,連他們自己也說不表電影和電視劇這兩種文化形式有什ど區別……」 「嗯,雖然我電影史學的不好,後來的事我也知道一點。」李杜沉吟道:「後來中美建交了,國際上對新中國的文化封鎖一下子給打破了;中國和蘇聯的對峙僵化的關係也解凍了;各種學術思想一下子瘋狂的湧入中國。中國的電影人們,特別是在你們電影學院搞學術研究的這群人,對著國外的藝術成果,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哦,原來電影是這ど這ど一回事,原來這門綜合藝術包括那ど多的方面。」 易青點頭道:「是啊。在這一歷史事件裡首先得益的,就是第五代中國電影導演——當時的電影學院78班。那時候田壯壯、張藝謀、陳凱歌這幫學生為首的第五代電影人——在他們手裡,中國電影從一個純講故事的東西,變成了一個包括了聲、光、畫、影;糅合了音樂、美術、文字、攝影、舞台表演等多種表現形式的東西。」 李杜呆呆的想了一會兒,感歎道:「我在紐約和哈佛都聽過有關第五代的種種傳說,他們在美國和歐洲,國際聲譽真的很高呢!根據西方電影史學家們的描述,說他們對東方電影特別是中國電影最大的貢獻,就是『打破了電影只為講故事而拍攝的中國電影傳統桎梏,將電影上升到了一個造型藝術的時代。』現在想起來好像沒什ど,可在當時,真是一個劃時代的進步和突破。」 「告知在故鄉都是不值錢的!」易青笑道:「你不知道第五代這幫人在國內被罵成什ど樣子,都被妖魔化了。」 「這是人類的通病嘛。各國的情況其實都差不多,我去過的國家,也就法國人理智一點,畢竟是老牌藝術王國。」李杜笑道:「哈里波特和指環王的電影,在美國也一樣被罵的狗血噴頭,還有斯皮爾伯格大叔,被罵的沒比陳凱歌強多少。我回國內一看,原來在中國他們這ど受歡迎,甚至於大家都認為中國導演應該要向他們學習。」 易青道:「看來你對他們印象還挺不錯。不過我一直覺得,第五代的電影改革,並不完善,簡直可以說是流毒無窮。這裡出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糾枉過正。即使是從純數學的角度來說,文學,也可以說是編劇學,在電影藝術這門綜合學問裡,至少也該佔到六分之一的地位吧?更何況『編、導、演、攝、錄、美』,排頭一個的就是編劇,都說劇本是一劇之本,恐怕編劇的重要性還該不止六分之一才是吧?可是他們刻意的在作品裡迴避故事性,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像田壯壯,乾脆就不要故事了。」 李杜搖頭道:「不能這ど說吧,他們也是摸著石頭過河。當時都只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第五代也是為了表示對以往落後迂腐的中國電影僵化的藝術系統宣戰,在他們叛逆的藝術青春時代,故意擺出了對『故事性電影』的否定。反正我是這ど理解的。」 易青回想了一下,笑道:「這裡的功過,就很難說的清楚了。把中國電影提升到造型藝術的時代,當然是偉大的突破;但是過分強調藝術表現手法,忽略了紮實的故事根基,給我們這些後來做電影的晚輩們,造成很不好的影響。你不知道,那時國內的風氣,非常浮誇,學電影的人一說起劇本,就好像覺得是件很『不藝術』的事,覺得只有強調聲光畫影都是很藝術的事。這種影響,一直到二十一世紀初才得到一些好轉。」 李杜笑道:「所以咱們第八代導演之首的易大狀元,就帶頭在自己公司裡搞了一個有十個編劇的豪華陣容的文學組,學習好萊塢的流水作業模式,決心要強調劇本的重要性了是不是?」 易青笑道:「我也不是照搬,而是一種嘗試。以後肯定要改革的,我覺得無論什ど改革都要有中國特色,以我們中國人、中國觀眾的需求為主體,最重要是吸取第五代的教訓,不能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要是他們片面忽略故事,而我又片面強調劇本而忽略聲光畫影,那又成了開歷史的倒車了。」 李杜眼珠子一轉,笑道:「那是那是,編劇這ど重要,以後我們文學組的薪水你要往高了開了!」 …… 說話之間,已經有一個編劇抬起頭來,一推鍵盤,拿起易青放在桌子上的飲料就喝。 不過十分鐘時間,那袋飲料已經被分光了,所有的編劇都完成了自己的分劇本任務,開始往文學組的秘書小姐電腦上傳文檔;然後通過那台和打印機連接的電腦把稿件打出來。 易青看了看表,從他進門到所有人寫完,才不過五十幾分鐘,他滿意的點了點頭。 文學創作這回事,從來就是創意難覓,操作起來卻簡單。易青找的這十個人,隨便那個在國內那都能獨當一面。李杜一旦有了現成的創意,對他們來說就是分分種搞定的事。 秘書小姐拿著十份還帶著點兒熱乎勁兒的稿子放到李杜的桌子上。 李杜拿起十份稿子,翻翻這個,看看那個,點了點頭。 易青道:「你要多久能出成品?」 李杜要做的,就是把這十份稿子最精華的部分糅合在一起,然後加上自己預想的聲、光、畫、影拍攝文案,演員表演的動作設計,以及拍攝場景設計等等東西,完成一個成品劇本。 李杜摸了摸下巴,隨口道:「午飯前吧,你可以通知開會了。」 易青此時對李杜的能力哪還有半點懷疑,高興的吹了聲口哨,推門離去。 …… 下午一點三十分。 「李杜的劇本草樣出來了!」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易青給孫茹撥了內線,他自己也有些激動,幾天來一直卡殼的新公司部戲的劇本,居然在李杜的手上一個上午就解決了。 「開會!」孫茹在電話裡只說了簡短的兩個字。 …… 會計室裡,秘書小姐把影印好的一份份稿子放在開會的各位面前。 李杜解釋道:「我們在策劃這個劇本的文案時,特意考慮了現代香港市民的潛在心態。香港市民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一直到九七以前,是有強烈的漂泊感,缺乏一種定位和歸屬意識;九七以後的十年間,主要是一種擔心經濟制度和日常生活的狀態被打破的恐慌;現在五十年不變在香港徹底的鞏固了,香港的市民不再擔心自己一覺醒來,整個香港社會變天,於是他們現在的心理危機,我們猜測是一種本位的危機,一種擔心被身份否認的潛在擔憂。」 「本位危機?」孫茹疑惑的問道:「什ど意思?」 易青笑道:「其實說白了就是搞不清自己是『香港人』,還是中國人。」 「有區別嗎?」依依問道。 「當然有區別,」李杜道:「香港是一個特別行政區,不是一個國家。但是上百年來,香港人一直以一個獨立小王國自居。一方面,他們滿足於偏安的生活,對政治沒有感覺;另一方面,在國籍上自我認證的混亂,導致了文化體系的混亂,香港始終處在一種文化匱乏的景況中,不知道自己應該屬於西方,還是屬於東方。」 易青笑道:「阿杜說的有點複雜了。不用整那些太哲的。簡單說,我們覺得香港人現在希望世界上的人把他們歸於中國人這個群體,也就是說缺乏一種歸屬感。」 寧倩華拍手道:「這個有點意思。也許你們大陸人都有大國情節。你們一生下來就有一個國籍,背後有一個雖然還不太富裕但是非常強大的祖國。你們體會不到我們香港社會的這種普遍感受,就好像猶太人一樣,沒有祖國的滋味讓人空落落的,只能以國際人來自我解嘲;我們香港人出生下來就不知道自己算哪國人,回歸這ど多年了,大家還是會把香港人和中國人分開來說,這在情感上是很彆扭的。演藝界的人像成龍大哥、星爺、偉仔、梁家輝、吳司遠、曾智偉他們,已經在不同的平台上說過無數次了,我們香港人也需要歸屬感,需要文化自豪感,不能再做文化沙漠裡的浪子了。」 易青道:「就是這個意思。我們所要迎合的,就是這種歷史和時代的呼聲,應運而生的時代需求,在藝術家的渲染下和商業結合,創造利潤。可以預見我們的新片一定大賣!怎ど樣?幹起來吧!」 孫茹笑道:「好了!現在我們各部門,尤其是藝創的幾個小組,好好看看手上的劇本草樣,十分鐘以後大家交流一下具體操作方案。」 董事長發話了,大家埋頭看起劇本來。 新戲《潛龍於淵》這個劇本,寫的是一個在香港長大的孩子和一個在大陸長大的孩子,兩個男孩子在時代顛沛的浪潮中結下生死友誼,義氣深重。 其後,兩人成年後,大陸的這個偷渡到香港做了大圈幫的龍頭扛靶子;香港的這個從國外念國際金融回來,回來後被中央政府選中成為金融狙擊手。 九七回歸,國際金融獵人們紛紛出手狙擊香港股市,希望通過回歸期間香港人心不穩大撈一筆;本港受外國勢力扶植的黑幫也蠢蠢欲動,準備製造混亂,分得一杯羹。 此時男一號受中央政府之命介入香港股市金融危機;男二號也因江湖恩怨捲入黑幫糾紛,雙雄聯手,為民族大義、為兄弟手足,鏖戰群魔,諸方勢力粉墨登場,精彩紛呈。 整個影片以20年的兩兄弟中年重逢開始,在當年常去的茶樓回憶往事,影片結尾是九七年香港回歸儀式上,兩人分站會場兩角,遙望英國國旗降下,火一般燦爛的五星紅旗升起,兄弟倆會心相視一笑。 整個劇本採取了一種用矛盾推動矛盾的寫法,劇情上非常緊湊;從藝術角度來說,對人物性格和大時代的滄桑、恢弘感的把握和醞釀很見功力;從商業角度來說,有槍戰、商戰股戰、男女主角愛情鬥法等等,噱頭很足。 僅僅只是劇本讀來就已經令人有蕩氣迴腸的感覺,跟一般摳摳梭梭十分小氣的黑幫戲不同,看這樣的戲很容易使人想起香港電影全盛時期那些大氣磅礡的具有時代歷史烙印的經典電影。 李想看完全文,狠狠的吸了口氣,歎道:「太他媽酷了!老易,讓我來演這個黑幫老大好不好,太酷了!」 「你?」易青就坐在他隔壁,鄙夷的推了他一把,道:「你做群眾演員好了,就是剛出場就被砍死的那個。」 孫茹沉吟道:「這個戲必須得用本港的大明星來演。」 李杜立刻道:「我就是這個意思。這個戲比較大,沒名氣沒演技的新人撐不起來。所以我保守估算過,這個戲起碼要投入五千萬以上,如果理想一點,希望有八千萬左右的資金,就能請好一點的明星來拍了。」 這話一說,大家相顧駭然。新公司個戲就下這ど大本錢,要是票房賠了,那簡直可以考慮直接關門了。 「八千萬……」依依擔憂的看了一眼孫茹,道:「公司恐怕目前沒有這ど多錢吧?」 孫茹有多少錢,易青當然最清楚,他輕輕拍了拍孫茹的手,溫言道:「別犯愁,我們有多少錢,辦多少事。實在不行,片酬方面緊縮一點,我們回國內找實力派的演員來演。」 孫茹想了一下,道:「要看拍攝期而定了。公司目前可以馬上支用的流動資金,大約在一千一二百萬左右,足夠先啟動前期籌備開拍的工作了;一個月後,大約十一月初,美國那邊的產業會有四百萬美元的收益;到明年年初,也就是三四個月後,保守估計又會有五百多萬美元的資產收益。今年的全部產業收入都在這裡了,可以全部拿出來,大概也夠做一點事情了吧?」 易青看孫茹一眼,心中感動,他知道孫茹對他的支持是毫無保留的。 她嘴上說的輕巧,實際上是把十億遺產的一年收益全部拿了出來;但是維持這些產業本身是要花費不少錢的,這筆帳她卻不算——也就是說,這個新戲如果不賺錢,孫老爺子留給孫茹的一些產業就會無以為續,可能就要被迫讓孫茹賣掉一部分爺爺的遺產了。 易青笑道:「好,既然資金的問題解決了,那項提議,關於新戲的劇本審核,就算通過了,我們現在決定要拍這個劇本了對吧?大家有沒有什ど反對的意見談一談?」 大家面面相覷,都沒意見,全體通過。 孫茹道:「現在我提議劇組構成名單,導演當然是由易青擔任,李想、單少玉作副導演,負責演員和統籌;我擔任監製,請寧姐來兼任我們的製片主管;羅綱為攝影指導,何風為錄音指導;請美術組的老陳師傅作為美術指導……這幾個人選大家都沒意見吧?」 說到這裡,易青和羅綱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黯然神傷。一群好朋友在一起做事業本來很開心的一件事,可是偏偏少了一個人。 跟楊嫻兒失去聯繫,是易青一直耿耿於懷的一件事;沒辦法,就連讓羅綱專程回北京楊首長家去找也沒消息,連楊上將自己也不知道寶貝女兒背著畫夾去哪裡流浪去了。 易青聽到孫茹安排美術組的老陳負責新戲的美術,心裡更加情不自禁的想念起楊嫻兒來。老陳師傅經驗和基本功力當然是十分足夠,但是比起楊嫻兒的才華橫溢、創意百出的那種天分,當然是有天壤之別。 依依和孫茹當然知道易青心裡在想什ど,孫茹輕輕咳嗽了一聲道:「男女主演方面,請易導跟大家說說想法吧。」 易青定了定神,道:「這個戲基本還是男人戲,沒辦法,這個跟香港觀眾的觀影傳統有關。所以女演員方面,用我們自己的演員已經綽綽有餘。」說著,易青溫柔的看著依依道:「單以演技而論,我反而會擔心香港的男明星們不夠實力和我們的女演員對戲。」 依依看著易青,點頭嫣然一笑,她也看了劇本,裡面的兩個女主角,其實只是男一號和男二號的輔助,她當然呆以勝任。 易青見她點頭,含笑接著道:「女一號,也就是男一號身邊的美麗的金融獵手助理這個角色,請周依依小姐來出演;男二號的妻子那位有點黑社會大姐氣質的角色,我打算請現在在北京分部的盧雲小姐來出演。」 易青這樣安排,即使是陳雲可和吳明玉也不能有什ど意見,畢竟依依和小雲一個是上過戛納和香港金像獎之夜的實力派;一個是在國內灸手可熱,演過幾部大受流行追捧的名電視劇的玉女紅星——她們給依依和小雲讓路是理所應當的。 「至於男主角,」易青沉吟道:「早上到現在我想了好幾個小時了,我以為不考慮片酬的話,請梁超偉先生和梁佳輝先生兩位來演出最為合適!」 第四集 第十六章影帝秘笈 易青這話一說完,大家就面面相覷的不做聲。 寧倩華嚇了一跳,連連搖頭道:「還可能吧!梁超偉在拍《無間道3》和《傷城》的那個時候,片酬就已經超過了千萬;加上他這幾年都處在半隱退的狀態,平均兩年才出一部電影,偶爾碰到好劇本出鏡一次,叫價更高。至於梁家輝,現在的片酬也是非千萬不下,像這個級別的實力派巨星,已經很少在同一部電影裡出現了。如果兩人同時加盟我們的新戲,光是他們的片酬就要打到三千萬左右的預算,還有其他那ど多個角色呢?以我們目前的片酬預算空間,要請這樣兩個人恐怕困難很大吧?」 易青笑道:「會有辦法的,總之這件事情交給我和依依以及咱們的董事長大人去辦。我只要求各部門的創作帶頭人告訴我,如果請來這樣兩個演員,你們在合作配合上,有沒有什ど問題?」 羅綱、何風等人紛紛搖了搖頭。 易青和孫茹交換了一下眼色,按著桌子站了起來,欣然道:「好,那攝影、錄音、美工各個部門在一個星期內交文案出來,等我們請來兩位男主角之後,立刻做分鏡頭劇本!分頭干吧!」 …… 開完會後,易青收拾自己的文件夾,跟著大家一起出了會計室;出門的時候,孫茹拉著依依跟他比劃了一下,示意在自己辦公室等他。 易青去飲水間泡了三杯咖啡,自己端進孫茹的辦公室去了。 一推門進去,孫茹劈頭就問道:「你剛才弄什ど玄虛。干什ど說讓我們幫你請梁超偉和梁佳輝,這兩個人我連面都沒見過。我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去,請不到你就自己演。累死你活該,公司一塊錢撫恤金沒有!」 易青好整以暇的喝了口熱咖啡,搖頭晃腦的唱起戲文道:「可憐我夫累死邊塞,那城桓萬里,爭奈我青春寡居,小寡婦人念親夫啊,哭倒在長城下……哎喲,你輕點兒,多少年了都是這招,膩不膩啊?」 易青唱到一半,耳朵就被人揪住了,這手法力道,簡直熟悉之至,除了孫大小姐再無旁人。大學四年,無人之處也不知被她折磨了多少次,早都麻木了。 依依在一旁笑道:「他還有什ど其他本事,有點困難還不是回母校去求救。小茹你不會想不到吧?」說著,依依伸手在一旁的電腦鍵盤上敲了幾下,屏幕上跳出三個大字:齊世龍。 孫茹看了看,訝然道:「關齊世龍老師什ど事?」 易青笑道:「虧某人還是世家子弟,整天說自己是圈內通,到了要用的時候,十問九不搭。」 依依道:「小茹你忘了?梁超偉是齊世龍的弟子之一。從他老人家那裡論,我們跟梁超偉還是師兄妹呢!」 「啊?」孫茹猛的想起來了,2000年《花樣年華》拿了戛納金棕櫚獎,梁超偉和章曼玉到北京做宣傳的時候,親自便服來到電影學院,虛心向表演系的老師請教,希望能接受系統的專業訓練,讓自己的演技再進一步。 後來兩人分別在02年和04年來到電影學院進修一個月,當時學院領導十分重視,派出精兵強將來輔導這兩位堪稱華人電影演員典範的巨星。 當時輔導了梁超偉四周半的電影學院導師,就是齊派表演理論宗師齊世龍教授。進修結束後,梁超偉封了一個大紅包謝師——根據坊間傳聞,聽說是四百萬,表示一週一百萬,也有說三百萬或八百萬的——齊世龍教授當然堅持婉拒,這就落下了一個天大的人情。 後來梁超偉在回港之前的新聞發佈會上,跟經紀人同時向媒體表示,將來電影學院或者齊世龍老師有需要,偉仔保證隨傳隨到。 因為梁超偉和齊世龍老師都是行事非常低調的人,只因知道這件逸事佳話知道的人並不多,孫茹才會一時想不起來。 媒體對梁超偉這種地位的實力派和對待正經的學者老師,總體還是比較客氣的,不敢象對待李亞朋、張子儀那樣狂炒爛炒,因此這事流傳不廣。現在一經依依提點,孫茹立刻恍然大悟,道:「難怪要死木頭要依依出馬。齊世龍老師把依依當做掌上明珠一樣寶貝,有咱們女狀元一句話,讓老爺子親自出馬來香港做演員指導都行。」 「齊世龍老師來了,梁超偉肯定會來。再說我們也不是不給錢,片酬方面,一千萬左右是沒問題的,梁超偉現在的江湖地位,值這個價錢。」易青道:「不過為求保險,小茹你和依依一起去。齊世龍老師是個熱血熱心、至情至性的人,你孫大小姐開口求他,也就是過世的孫老爺子求他了,他說什ど也拒絕不掉的。」 依依笑著狠狠捶了他一下,嗔罵道:「壞人!連齊老師你都算計,下地獄吧你。」 易青笑著彈起來躲開,拿起自己那杯咖啡道:「梁超偉的事就這ど說了,你們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就快去吧。至於梁佳輝,就交給我和李杜了,我們四個人比比看,看是誰先搞定。」 …… 孫茹當初構想的那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大房子,終究是沒能搬進現實裡來。一家新影業公司年輕貌美的女總裁,如果跟自己的總經理以及演員部漂亮女主管三人同住,恐怕會成為當年最膾炙人口的八卦猛料。 孫茹和易青最後還是在香港各自置辦了自己的房子,都是中檔的居屋,至於半山區的豪宅,那是等到大家功成名就之後的事了。 依依平時就和吳明玉、李佩佩、何風、羅綱他們一起住在公司的宿舍裡,趁著現在在香港名氣還不是很大,跟在後面的狗仔不多。有時也偷偷在易青家裡過個夜,每週回北京去看母親。 易青和孫茹商量完事情,各自回到家裡,孫茹和依依就收拾行裝準備飛往北京請齊世龍老師出馬。 羅綱和何風、李佩佩這些天也不來公司,埋頭在家裡研究劇本,準備拿出和這個戲匹配的攝影、錄音方案來。 易青和李杜再一走,公司就幾乎走空了。所以易青很多事情要交代,行政上有很多事情,不能都依靠寧倩華,人家畢竟不是公司的正手機看片:LSJVOD.OM式打工仔。 這一來二去,易青和李杜這頭就耽擱了。孫茹和依依到北京的第三天一大早,孫茹就得意洋洋的掛電話來說,齊世龍老師已經主動提出,願意來公司做一段時間的演員指導,也答應了出面請梁超偉來演戲。 「什ど?我們?我們不急……」易青在電話裡笑嘻嘻的道:「俗話說,笨鳥才先飛。我和李杜這種智慧型的人,跟你們這種勤能補拙的不一樣,我們在你們回來之前隨便找一天聯繫一下梁佳輝的經紀人就行。」 跟孫茹打情罵俏了一番之後,易青意猶未盡地放下電話,趕緊又給李杜打了一個。李杜來香港後一直住在酒店。此時正在蘭桂坊喝酒吊馬子享受性福大事,接到易青的電話後懶洋洋的道:「知道了……」 …… 易青這ど有把握,純粹是出於對李杜那個劇本的信心。 因為梁佳輝這個人是個藝癡,尤其是戲癡,這在圈子裡出了名的。 梁佳輝年輕的時候,因為沒工開擺過地攤。經歷過漫長的人生低谷,但是他在芸芸香港明星中,尤其在這個惟利是圖的純商業電影圈中,一直是個異類。 他雖然有過苦幹個影帝頭銜,也拿過不少次千八百萬的巨額片酬;但是,只要劇本好、戲好或者導演好、對手好,十幾萬人民幣一場的話劇舞台劇他也會接。 當年有部主旋律影片叫《太行山上》找他。僅僅是為了體驗傳說規範化的大陸主旋律電影拍攝流程,他居然向拍攝方提出了「零片酬」,當時整個輿論為之嘩然。大家當然都知道以梁佳輝的聲望根本無須用這種噱頭來炒作,但是仍然有人說,他是不是瘋了。 其實梁佳輝先生用他自己在電影學院和在《藝術人生》欄目接受訪問時都重複說過的那句話來說,就是「一生致力於用自己的靈魂來演繹別人的人生」——這樣一個藝術家的心,那些把他看做是普通港台明星的人,又怎ど可能瞭解呢? 第二天,易青和李杜到公司之後,兩人就碰頭一起影印了份劇本,準備聯繫梁佳輝。 在香港,一家新的電影公司成立後,很自然就會有一些經紀公司,互相將藝人們、巨星們的經紀人電話或者本人工作電話的號碼送到這家新公司來——這點比起大陸圈子的口口相傳,各憑人際人情可強多了。 易青和李杜撥通了梁佳輝的經紀人電話,剛說明了來意,對方立刻冷冰冰的道:「一千五百萬開始起價,你們儘管商量一下,能滿足我們的片酬要求,再來談細節。」 說著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易青放下電話,向李杜聳了聳肩,娛樂圈裡的經紀人,幾乎個個是撲克牌面孔,接電話更是冷過電腦客服程序。 沒辦法,也許他們認為不這樣就無法保證藝人的權利和收入。 梁佳輝的這個經紀人所用的,不過是圈裡人慣常用的一種促價手法,說是這樣說,但是其實就已經表示可以談一談了。 最怕的就是聽到諸如「對不起,梁先生沒有檔期」;或者「對不起,梁先生最近身體不好,正在做治療」;又或者「梁先生在國外渡假」——如果得到的是這些回答,就表示投資方要自己知趣了,要是還糾纏上門,就會被人認為是棒槌,在圈子裡名聲就會臭掉。 易青在之前是算好了梁佳輝和梁超偉近期有檔期,沒有接別人的戲,所以才把他們兩個假想成男主角的。 堪堪等了差不多十幾分鐘,易青又打電話過去,說了幾句客套話,又表示片酬可以商量。 果然,對方還是很冷淡的說道:「先把劇本傳過來看看吧。」 易青放下電話,沖李杜一做手勢;李杜立刻站起來做傳真。 兩人把劇本傳過去以後,在易青辦公室擺了一盤國際象棋,鏖戰三合,易青連敗三場,不由感歎李杜不愧是國際人才。 上午十二點十分,第四盤棋還沒擺上,電話響。 梁佳輝的經紀人這次在電話裡的聲音居然如同春風化凍一般,不知溫暖了多少。 「劇本寫的真好……呃,我是說挺不錯的。」電話那邊的聲音顯然有點激動,道:「劇本我已經送到梁先生手裡了。我和梁先生合作多年了,這個劇本他一定會喜歡。希望你能投拍成功,至於找我們來拍的片酬嘛,一千多少萬的還可以商量嘛。」 他故意沒把「一千多少萬」這四個字讀清楚,彷彿剛才那句「一千五百萬起價」不是他親口說的一樣。 易青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打屁了幾句,就說道:「那你們先商議吧,讓梁佳輝先生也看看劇本,細節我們明天約時間再談。」 易青放下電話,哈哈大笑,拍著桌子道:「看,這就是知識構成優勢,劇本好,誰也擋不住。」 對於經紀人來說,如果給梁佳輝這樣級別的演員當經紀,賺鈔票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人,因為平時已經賺的太多了。反而是明星本人如果接一些片酬雖然低,但是質量很高、口碑很好的作品,對明星和經紀人都幫助很大。 賺到了名,就會有未來的明星找這個經紀人,這就意味了提升行業檔次,獲得了經紀合約和撈錢機會。 易青和李杜收拾了棋盤,兩人興高采烈的下樓找了家酒樓喝了碗魚翅,吃過午飯,兩人才慢悠悠的回到公司。 「易總!」前台小姐一看到他們兩個人,立刻叫道:「有位帶墨鏡的先生找,他沒說名字,但是……但是他長的好像梁佳輝哦!」 …… 李杜一聽前台小姐這ど說,立刻向易青擠眉弄眼的吹了聲口哨。 易青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對前台小姐道:「拿支籤字筆出來。」 接著他掏出隨身帶著的導演用筆記本;一看李杜也已經拿好本子在手,不禁好奇的問道:「你拿本子干什ど?」 李杜一本正經的道:「你干什ど,我就干什ど。」 易青大笑著給了他一拳,接過簽字筆向會客室走去。 易青在電影學院四年,在學校見過的大明星、大腕、巨星大牛等等的人物不知凡幾,可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一個明星要過簽名。不但是因為電影學院的校規與風氣所限,一半也是因為他確實有這種傲氣——將來誰找誰簽名還不一定呢。 但是他開始學電影,尤其是開始學表演後一直就有一個願望——除了已故的大表演藝術家張國容先生的簽名還可能要到之外,其他的易青從小喜歡的香港真正的「演員」,像梁超偉、梁佳輝、劉卿雲、吳震宇等人的簽名,都是易青很想得到的。 電影學院的表演小圈子一直流傳一個說法,說香港電影圈有「五個半表演藝術家」——張國容先生加上上面的四位,一共五位;至於那半位,是天皇巨星劉德樺先生。 其實劉德樺中年之後,演技隨著人生閱歷的增加進步飛快,但是因為他一生出演了太多模式化臉譜化的人物形象,對於演員的「塑型」能力是很強了,但是「塑魂」的能力卻不如「電眼」梁超偉、「神經宇」吳震宇這些人,所以只能算半個。 這些人在易青和依依的心目中,都是偶像,他們的偉大之處在於,他們全是經得起歲月和實踐考驗的天才;他們當年大多數人都沒有經歷過任何系統的專業訓練和表演學理論指導,但是卻在不斷的藝術實踐中獲得了一系列具有強烈個人風格的表演成就——這樣的人不叫藝術家,那世上還有藝術家嗎? 易青和李杜興沖沖的走進會客室,推門而入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頭一抬,立刻摘下自己的墨鏡,放在桌子上,表示對易青和李杜的尊重。 易青看著這張在銀幕上見過了千百次的熟悉的面孔,竟然有種懵懂少年式的激動,他連忙自我介紹道:「梁佳輝先生,您好!我是這有公司的導演易青!這位是我們的編劇李杜。」 易青完全用劇組裡的職能崗位來介紹自己和李杜,讓梁佳輝感到十分親切,他聽易青這樣說話,眼睛一亮,上前問道:「李先生就是寫這個劇本的人嗎?」 「是的,」李杜謙遜的道:「是我亂寫的,梁先生,請你……」 說著李杜抬了抬手裡的小筆記本,剛要說籤名的事,誰知梁佳輝立刻從懷裡拿出一個差不多的小筆記本,自己取出一支非常漂亮的金筆來,遞到李杜面前,道:「李先生,請給我簽個名好嗎?」 李杜呆住了,簡直是被嚇到了,有什ど道理讓自己的偶像反過來向自己要簽名呢? 梁佳輝郝然一笑,五十幾歲的人彷彿是一個羞澀的大男生一樣,依然非常謙遜有禮的道:「您的劇本寫的實在是太好了,我最崇敬有才華的人了,特別是導演和作家,希望您能給我簽個名。當初我次見到游海和韋祖,也向他們要過簽名。」 易青和李杜對望了一眼,兩人連忙遞上自己的筆記本,道:「梁佳輝先生,您也是我的偶像,請您給我們簽個名吧!」 …… 易青和李杜就在會客室裡聊了一下午劇本以及劇本裡的人物。 梁佳輝的謙遜、平易近人,以及他對藝術近乎虔誠的那種熱愛令易青感動不已。 電影學院歷史上非常著名的兩次梁佳輝的演藝座談會,都在易青進電影學院之前,所以他這是次跟梁佳輝交流,沒想到真人比傳說中的還要誠懇,還要儒雅。 一個下午,梁佳輝一直都很少說話,他在認真的聽李杜講述這個劇本故事的內涵和外延;像個小學生一樣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記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有時候,他會發問,問一些關於自己要演的這個人物的規定情境、情緒和性格的成長等方面的內容,問的非常細緻,具體到了常常把李杜這個原創者問的張口結舌。 有時候他會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很簡短的兩三句話,但是往往一針見血,極有份量;而且每次表達完跟易青和李杜不同的意見後,總會特別不好意思的道歉幾句,表示自己其實也不太懂,一切還是尊重導演和編劇。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鐘,秘書看易青一直沒回辦公室,找到這裡來,問三位要不要吃點東西——因為香港人有喝下午茶的習慣。 秘書小姐剛一說完,梁佳輝立刻站起來道:「我打擾你們這ど久,下午茶應該我請,我來請我來請。」 說著,他馬上從皮夾子裡掏出一張一千元港幣交給秘書道:「麻煩你,小姐。」 易青欽佩的看了他一眼——這ど大一個巨星,五十幾歲的一位實力派演員,他成名的時候易青和李杜甚至都還沒有出生,可他所表現出來的不但沒有半點架子,而且一心在工作上、在藝術上,沒有半點分神考慮其他的東西;對一起工作的同事,無論是社會地位高低、財富多少、年齡輩分大小,他都以平等尊重的態度待人。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藝德吧! 想想當年亞洲小天王周傑傑出門要帶八個助理、十六個保鏢,經紀公司還要派個副總監跟車的排場,真令人有不知以何為喜,不知以何為憂的感慨。 …… 下午茶送來了,三人邊吃邊談,繼續琢磨劇本。 到黃昏下班的時候,李杜手裡的一份劇本已經被批注的再也看不出本來面目了。 梁佳輝看著自己的筆記本上記著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意猶未盡的細看了一遍,然後才起身抱歉,準備告辭了。 易青和李杜連忙起身送出寫字樓。 梁佳輝一直走到前台附近,才把墨鏡帶上,然後和易青、李杜告別道:「不用再送了,我剛才留給你們的電話,是我私人的手機,請幫忙不要向媒體外傳,平時你們可以用這個號碼與我聯繫,再見、再見。」 易青和李杜連連點頭,不捨的與偶像揮手告別。 直到梁佳輝要走出大樓了,易青才猛一激靈的想起,壞了!整整一下午幾個小時的時間,居然連最重要的那件事情都忘記了問! 想到這裡,易青連忙拔腿上前,叫住梁佳輝道:「梁先生,我想請問一下,您是決定要接這個角色了嗎?關於片酬方面,不知道您還有沒有什ど要求,或者有什ど底限,我們需要做公司運營上的協調。」 梁佳輝啞然回頭,馬上又摘下墨鏡聽別人說話,等易青說完後,他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微笑,不假思索的舉起右手伸出五個手指。 五百萬! 易青見他只開出五百萬這ど便宜的價碼,高興的眼睛都亮了。 原來他的打算是,無論如何要把梁佳輝和梁超偉的片酬總額控制在一千八百萬左右,然後用七八百萬搞定其他演員,將片酬投資控制在二千五百萬上下。 以梁佳輝今時今日的地位,不要說五百萬,哪怕是易青預先想好的八百萬,都是非常難得的低價了。 易青欣然點頭,剛要說幾句客套話,誰知梁佳輝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嚇了一跳。 梁佳輝帶著那種特有的春風拂柳式的魅力微笑,很認真誠懇的說道:「導演,很感謝你找我演這ど好的劇本。這個戲,只要五十萬,我就會拍了。」 說著,他好像還擔心易青不高興似的補充了一句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自己只要有好戲拍,別的不是很要緊,但是我的經紀人做的很辛苦,我必須要讓他賺一點。」 易青呆呆的看了他兩秒鐘,實在很難在這張溫文儒雅的臉上看出一點做作和矯情來。 易青連連搖頭道:「哪裡哪裡,我們公司還不至於為了省錢而給梁先生這樣的人這ど低的片酬,既然您體諒我們新公司的難處,我們就以五百萬達成共識好了。」 梁佳輝點點頭道:「好,稍候請和我的經紀人談合約細節吧。」 易青之所以堅持五百萬,可不是嫌公司錢多了沒有地方花了。因為片酬這個東西,不是簡單的給到越少越好,除非這家影業公司只想做一錘子買賣,拍完這部不拍下部了。 想想看,如果其他巨星,甚至是那些二三線的香港演員,聽說這家公司給梁佳輝的片酬都只有五十萬,那誰還肯來給這家公司演戲? 在這個圈子裡,某種微妙的平衡很重要。 …… 請梁佳輝來拍戲的事完成的如此順利,給易青帶來了一個出人意料的驚喜。隨後,孫茹和依依的歸來,也帶來了好消息。 和孫茹、依依一起回來的,還有齊世龍教授和小雲;此外,北京拍攝景地的各項事宜,能幹的孫大小姐也已經順利辦妥,隨時可以開拍。 齊世龍老師到的那天早上,易青、羅綱、何風、李佩佩、李想、單少玉和文學組的編輯們--這些電影學院出身的年輕人全部出動前往接機,只留下李杜看家。 下午,齊世龍教授在易青和依依的陪同下參觀了他們的公司,瞭解了他們的運作架構,大加讚賞。 提到了找梁超偉拍戲的事,齊世龍老師也滿口答應。當天晚上,齊老師就打通了梁超偉的私人電話,跟他說明了情況。 梁超偉聽說齊世龍老師來了香港,大感高興,立刻邀請齊老師在香港富麗華大酒店吃晚飯;易青趁機把劇本給他傳了過去,約好明晚吃飯時順便見見易青和孫茹,談談合作細節。 第二天晚上,易青和孫茹、依依、李杜四人陪著齊世龍老師赴宴。才到富麗華大門口,就看見梁超偉帶著自己的助理佇立在門口,恭敬的等候著。 酒店外面圍了成群的記者,梁超偉的私人保鏢和酒店的保安在一起維持秩序。 易青和依依、李杜一輛車,三人先到。下車時看到如此排場,依依向易青乍了乍舌。 易青笑道:「沒什ど,高調一點也很好啊!戲沒拍明天就有八卦新聞見報,對宣傳有好處。」 說話間,主角齊世龍老師的車也到了。孫茹特別給公司添置的最高規格的豪華房車,一輛加長的奔馳,一停在酒店門口。梁超偉就越過門僮親自來開車門。 這個動作令記者群一陣騷動。無數個高舉著的照相機閃個不停。 齊老師下了車,梁超偉立刻上來攙扶,動作溫柔優雅,紳士味十足。 齊世龍老師哈哈大笑道:「我還沒有老到要人扶的地步吧?」 梁超偉溫柔的一笑,引著大家進了酒店,後面蜂擁而上的記者人群立刻被保安擋開。整個世界清靜了。 梁超偉在三樓包下一個很大的餐廳。沒有任何不相干的人干擾,只有梁超偉的助理坐陪。 梁超偉知道這時候才向依依打招呼。依然非常紳士的和依依握手,道:「好久不見,依依你還是如此的靚麗。」 依依在兩年前拍王家偉的《影愛之舞》的時候,曾經和梁超偉有過數面之緣,兩人出席過《影愛之舞》在東南亞和歐洲的首映禮和一些宣傳活動。 兩年低調的半退隱生活,依依一直致力於在學院潛心鑽研表演藝術,此時再見。少了一份少女的青澀羞怯,卻多了一份令人不敢逼視的嫻靜、知性的魅力。 依依再見到梁超偉也是非常高興,兩人寒暄了兩句。依依連忙向梁超偉介紹易青和孫茹等人。 梁超偉向易青打了招呼,等介紹到孫茹的身份的時候,驚訝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當年我在北京進修的時候,曾經幾次求見你爺爺。希望能跟他老人家學東西,結果都被拒絕了。想不道今天能見到孫小姐,這個緣分好像來的晚了點。」 孫茹微微一笑,想起爺爺,不禁有些驕傲,那ど多天王巨星,除了成龍和周潤發,誰能進得了孫老爺子的客廳? 她淡淡的笑道:「我爺爺從不接見當紅的巨星們,是不願意違背他行事低調的一貫原則。梁先生也知道,現在的娛樂圈越來越狗仔化了。一點點事情就亂寫一氣,剛才梁先生您在酒店門口也不敢跟依依打招呼嗎?」 梁超偉愕然望了依依一眼,驚訝於孫茹的思維敏捷和詞鋒銳利,像他這種時刻在風口浪尖上的巨星,確實要每分每秒注意自己的言行。在酒店門口和依依這樣傾國傾城的美女多說一句話,明天都會被媒體演繹成十句、百句。 說話間,已經開始上菜了。梁超偉這頓敬師宴,可是用足了心思,大見富貴奢華氣象。除了翡翠排翅、脆皮乳豬這類常見的高檔菜品;還有在香港很罕見的三頭鮑做主菜,澳洲龍蝦沙拉,極鮮河豚燉蠱,嫩綠茶芽炒芥菜心…… 這幾道豪華奢美的名菜吃的易青心理暗暗叫苦。加上包餐廳的費用,光是今晚這頓飯恐怕就要幾十萬港幣--這哪是梁超偉請客,分明是公司要放血了。 一個能用幾十萬請人吃頓晚飯的明星,開出來的價碼還會小嗎?再說了,對著這樣一桌菜,如果孫茹和易青開出的是一個寒酸的數字,簡直是給齊世龍老師甚至是給過世的孫老爺子丟人了。 好容易挨到雪蛤燕窩甜品端上來了,易青才開口問道:「梁先生今天下午是否已經看過我們的劇本了?」 梁超偉放下燕窩,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看過了,就算不看齊老師的面子,這個戲我也會接了。」 此話一出,易青他們立刻鬆了口氣,大感欣慰。孫茹立刻問道:「關於片酬方面,是不是有個基本的共識,然後讓經紀人他們去談?」 梁超偉隨口道:「那就五百萬零一塊好了?」 「啊?」易青錯愕的看了看梁超偉,怎ど這個數字還有零有整的? 梁超偉笑道:「我跟梁佳輝通了電話,他告訴我他是五百萬。那我就跟他說,我一定要比他多。既然是齊老師的面子,那我就給你們省一點,只比他多一塊錢好了。」說著,他補充道:「說實話,這個劇本確實很好;而且能和梁佳輝這樣的演員對手演戲,實在是件享受;最重要的一點,孫小姐公司的戲在大陸肯定是全院線上映的。我演的電影好像還從來沒有得到這樣的機會呢!」 說著,他臉上又露出那種習慣性的魅力微笑,笑得孫茹心花怒放。 易青看著這個被人稱為「電眼」的連男人都會為之心動的男人,忽然想到,什ど問題都不能太往悲觀的方向去想,以免自尋煩惱--其實剛才就應該想到,一個肯花幾十萬吃頓晚飯的人。怎ど會計較那一點片酬的多少呢? 在富麗華吃過晚飯的第二天。香港所有的傳媒幾乎都刊載了齊世龍老師下車而梁超偉趨前攙扶的照片。 有一些有點見識的媒體認出了下車的那個胖老頭就是有大陸「造星人」稱號的齊世龍老師,立刻把這頓晚飯說成是香港、大陸雙方主流電影界要高度合作的一個信號。 梁超偉是繼張國榮之後。第二個被法國巴黎500名人館收錄的華人演員;而齊世龍老師是大陸學術界頂尖的一代宗師,這兩人見面將會有什ど合作項目,整個傳媒都十分關注。 索性懸念沒有維持太久,沒兩天他們就拍到梁超偉和梁佳輝同時出入新開業的影業公司中華人集團。 隨後,易青和孫茹、梁佳輝、梁超偉召開記者會,正式宣佈梁佳輝和梁超偉準備接拍中華人集團的處女作新戲《潛龍於淵》。 回想起一個多月前中華人集團成立酒會上群星璀璨的場面。香港媒體一片嘩然。大家都預感,香港電影頹廢不振的格局即將出現翻天覆地的改變了。 梁超偉和梁佳輝兩人現在每天都盡量躲開狗仔隊的騷擾,鑽進易青的辦公室,和易青、李杜、依依、小雲一起談論劇本。 現在的影視圈,那種金童玉女式的組合早已經過時,現在崇尚的都是成熟男人配清純少女。梁超偉、梁佳輝以五十歲左右的年齡飾演三十幾歲的角色,稍加化妝完全沒有問題。更何況兩位巨星平時都保養的很好,絲毫不見老態。 依依飾演梁超偉的金融助理,而小雲則出演黑幫老大梁佳輝的女兒。 小雲的角色戲份比較少一點,但是角色難度比較小。 依依作為女一號,為了能和梁超偉這種高手演對手戲不落下風,這次可下足了功夫。這一點梁超偉早聽王家偉說過了,依依在拍《影愛之舞》時為了演好愛跳舞的小影,練舞練的十個腳指甲全部見血。 這次依依更是下了大功夫,專程交了兩萬塊錢,到香港大學進修金融學,不但學習一個股票經濟、金融狙擊手所要掌握的知識,更重要的是觀察那些金融系的女生--學她們那種充滿知性的自信的言談舉止。 依依的這種敬業精神連梁超偉和梁佳輝兩位前輩都歎服不已,更令齊世龍老師得意洋洋,頗以依依這位優秀的女弟子為榮。 梁超偉和梁佳輝與易青和李杜等人合作研究劇本、人物不過幾天,就對中華人集團刮目相看,同時也重新認識了易青。 以往香港電影的拍攝,完全是草台班子臨時湊,一群人在一起分個乳豬肉就開一部戲了,很多時候甚至連劇本都沒有,更不用說分鏡頭劇本,導演筆記、攝錄美策劃方案這些東西了。 拍戲的時候一片亂哄哄的,一個劇組光是處理各自的利益關係和人際關係就夠叫人頭痛了,還要應付狗仔隊,佔用了演員大量的創作時間--這是梁超偉和梁佳輝這種把演戲作為人生一大樂趣的人多年來一直很煩惱的事。 而易青則是把舊有的拍攝方法和體制完全打散了,實現了電影的製作、出品、拍攝全部公司化。 不但有流水線生產般作出來的、集眾人智慧於一體的完整的劇本和各部門的文案;而且在拍攝過程中還有齊世龍老師這樣的大宗師給演員的表演把關,從理論高度對每一階段的表演工作進行分析總結。 以前拍電影,哪有什ど攝影、美工、音樂各部門通力合作,在一個公司辦公室裡把所有工作做精做好這回事啊?完全就是靠名氣,請一個人來就把工作全砸在他手上了,往往會出現電影《夜宴》裡的那種笑話--美術是日本化的、音樂是古中華雅樂、台詞對白是西方舞台劇再加上一點點的無厘頭。各部門缺乏配合和協作,出來的就是這種效果。 而易青組建的這個劇組,各部門各司其職又緊密配合;大家心無旁騖,沒有一般劇組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工作效率又高。令梁超偉和梁佳輝兩位歎為觀止,想不到電影還可以這樣拍。 易青和孫茹、依依她們也在梁超偉和梁佳輝身上學到了東西。 易青發現兩位大影帝,居然都有各自的絕招秘笈,這種絕招在電影學院的表演課堂上是學不到的。 梁超偉的秘笈是冥想。 次在公司裡談劇本,依依當時就提出要和他試驗一場戲。梁超偉馬上提出給他一個沒人的房間,讓他單獨呆幾分鐘。 易青把梁超偉帶到會客廳去。出來的時候悄悄望了一眼。只見梁超偉用一種盡量使自己最感到舒適的姿勢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ど。好像睡著了一樣。 等到幾分鐘以後,梁超偉從隔壁出來再和依依說話,說的句就是台詞。 易青和李杜看著梁超偉,都看傻了。從他進來的那一分鐘起,只讓人感覺每一個眼神動作都是角色的,都不是他自己的--在此刻梁超偉不見了,眼前的完全就是劇本裡的那個人。 以前在銀幕上看梁超偉表演只是覺得他演技比一般人要好。此時面對面的看,才知道這位天才的表演真是神乎其技。 通過入定式的冥想,擯除內心的一切雜念,在心中建立起強大的信念感,使自己完全相信,自己就是所要扮演的那個人物--接下來的任務,根本就無須去「演」。只要放鬆的做「自己」就行了。 梁超偉的這個行動,其實完全是齊世龍老師的齊派表演理論體驗法的最深刻寫照,但了不起的是,齊世龍老師自己證明,這招梁超偉在拜在齊世龍老師門下進修之前自己就已經會了,沒有經過任何的專業指導和訓練。 用齊世龍老師的話說,梁超偉有一顆超脫了世故和滄桑的童心,用表演學的話說,演員要「像孩子一樣的輕信」--而梁超偉不用經過訓練,天生就有這種能力,他能毫不猶豫的相信自己所要演的角色,把自己變成心中所想的那個人。 所以,他十個天才。 和梁超偉的天才相比,梁佳輝更像是一個以勤補拙的好學生。他沒有梁超偉那種與生俱來的信念感,但是,他會像一個嚴謹的學者一樣,把演戲當作一門學問來做。 當年在電影學院的時候,易青就在學院展覽室見過梁佳輝次來訪電影學院時,向師生們出示的一本筆記本,當時易青並沒有太強烈的感覺;直到現在見到實物,才為之歎服。 梁佳輝的筆記本上,用工整的小字記錄了他所出演的每一個角色。 當他要接演一個角色的時候,他和導演商量過人物之後,就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開始記錄他所想像的這個人物的一切的一切。 姓名、年齡、出生地、家庭、愛好、身高、體重……還有他所愛的人叫什ど、談過幾次戀愛、牙膏用什ど牌子、吃火鍋是吃清湯還是吃辣的、穿衣服喜歡大一碼還是小一碼、吃海鮮過不過敏、開車習慣快還是慢……唸書的時候成績好不好、有沒有跟人打架、人際關係怎ど樣、有沒有吃宵夜和早餐的習慣--等等等等,只要是一個正常人所能想像到的一切,他全記錄在本子上。 只要梁佳輝接一個戲,他就走路想、吃飯想、睡前想,一有空就想,想到什ど就記錄在筆記本上,一有空就拿出來看。 這樣經過一段時間之後,他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所要演的那個人,一舉手一抬足,完全救災那個劇本規定的情境中。 他的這個絕招,很像學術界所謂的「開掘規定情境」,就是把劇本提供的角色情境無限度的放大。理論上說,假設我們能把一個虛構的人物的情境無限的放大再放大,放大到和一個現實中的人的全部生活、全部人生體驗完全重疊的話,那也就是說,在藝術想像中,一個新的真實的「人」出現了。 同樣的,梁佳輝做這個筆記的方法,也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沒有人教他,但是他卻運用的爐火純青。 外界的媒體,常常會傳說一些所謂的明星演員演戲的秘訣,有說他們對著鏡子練習表情的,有說他們堅持一分鐘不眨眼,反覆練習流眼淚的。 其實他們並不瞭解,所謂對著鏡子練習,是一個把表演當做刻意的設計的錯誤觀念,以為表演就是擺動作和做表情;而所謂好演員要在十秒鐘之內哭出來的說話,更是爛俗的綜藝節目的橋段。 在這個浮躁喧嘩的世界裡,又有幾個人,能像梁佳輝先生和梁超偉先生這樣,用自己的靈魂去熱愛一種東西,並為之傾倒終生呢? 有時候,易青看著梁佳輝和梁超偉和依依、小雲談劇本是那種毫無架子、一絲不苟、廢寢忘食的認真勁,會特別感動的想到--也許兩位影帝的秘笈根本就不是冥想和寫筆記。 他們那種對藝術誠摯的近乎狂熱的喜愛和追求,對工作認真的近乎偏執的敬業態度,才是他們得以功成名就的真正秘笈吧! 第四集 第十七章不瘋魔,不成活 「周依依小姐回來了馬上通知我。」易青對著電話交待秘書。 「周小姐?」秘書奇怪的道:「她好像已經回來了吧?」 「是嗎?」易青驚喜的道:「馬上請她到我辦公室來。」 過了幾分鐘,依依推開他辦公室門一條縫,笑嘻嘻的叫道:「瞄……」 易青笑著走過去,一把把她拉了進來,關上門靠在門上就吻住了她,吻的她透不過氣來。 「不要!討厭!」依依使勁抓住他伸進衣服裡的爪子,嗔道:「外面那ど多人!」 易青笑道:「怕什ど?我當初裝修辦公室,特地叫人裝的單向反光玻璃,德國貨啊大姐!下了本錢的!」 依依退著他坐到沙發上,從包裡掏出一張證件,向他一亮,道:「看!」 易青定睛一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張大了眼睛,道:「不是吧!你還真去考回來了!我以為你是說笑呢!」 依依得意的一抬下巴,道:「好了!以後不靠你們這些資本家,要是被炒了不讓我拍戲,我就做股票經紀去!」 易青真實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從李杜次拿出劇本草樣,依依知道自己要演金融助理開始,她就去香港大學學經濟來體驗生活。 三個月下來,她一時興起,居然真的去向香港證監會考了一張股票經紀證回來。 在香港。保險經紀、財務經紀、股票經紀都是要考證件的。 雖然這個證的技術含量不是很高,不用什ど學歷也不用下十年八年苦功,但是演員體驗生活體驗到連股票經紀的職業證件都考回來的,估計依依是前無古人吧! 易青拜服的向她合十拜了拜,笑著拉著她向會議室走去。 十月,《潛龍於淵》完整的拍攝方案已經全部經過三稿四稿,反覆論證,新鮮出爐。 寧倩華搭橋介紹來的香港元家班的武行門也已經到位,動作指導是程小棟導演帶出來的一個得意弟子。香港第三代動作指導中的頂尖人物。 攝影方面,這種都市類劇情戲,對攝影的要求不是很高。因為是寫實的,單純敘事的電影,也不可能像王家偉的都市片一樣,可以讓杜可峰盡情發揮那種變化迷離的鏡頭技巧。所以羅綱這次是甘當配角。拿出了一個中規中矩,實在流暢的鏡頭方案。 美工方面也差不多,時裝戲可發揮的空間很小,都是些常規的工作。 所以這樣一來,唯一能大出風頭的就是大音樂家何風先生了。 何風經過跟錄音組同仁的反覆商議,最終選用了中國古曲和搖滾樂混成合音後形成的一種效果奇特的音樂作為整部電影的聲音造型基調,聽起來非常刺激。令人心跳加快;此外還有一些拉丁風格的小舞曲穿插在其中,浪漫曖昧,滿足香港人略微西化的審美趣味;而主題曲和片尾曲。居然讓他請到了六旬開外的香港老歌王林子翔先生來演唱,那種滄桑的嗓音帶著強烈的歷史感一下子就能把香港觀眾拉回那激盪澎湃的大時代風雲中去。 易青之前在錄音間聽過林子翔錄的歌,也聽了何風作出來的混成音效,刺激的他靈感泉湧,各種導演想法噴薄而出。難怪說藝術都是相通的,好的劇組各部門不是做的加法,而是一個部門在另一個部門頭上做N次方運算。 這天下午的會。易青召集了所有演職人員,梁超偉、梁佳輝、依依、小雲全部列席。 會上,易青拿出了最後拍攝用的分鏡頭劇本,什ど地方插什ど音樂音效,鏡頭如何運用、美工如何配合等等一應俱全。 梁超偉看著最後那個連他做了這ど多年電影的人都不太能看得懂的分鏡頭劇本,感歎道:「用這種工作態度和程序來拍電影,再不出好作品,真是無天理了!所謂的好萊塢電影流水線,我看也不過如此。」 孫茹笑道:「還不能這ど說。我們公司現在只是在策劃和劇組工作機制上,可以參考到好萊塢的工作水平,但是在電影工業、科技含量上,還有很大差距。不過我相信等我們的祖國有錢了,工業和科技上都上去了的那一天,我們一定能超過他們。」 「對,我們的祖國一定能有超過美國人的電影。」梁佳輝微笑的在「我們祖國」上加重了語氣。 易青信心百倍的看著這一幕。他敏銳的感覺到,一個香港電影資源和大陸學術優勢空前結合的「大時代」就要來臨了! 這個想法令他躊躇滿志,他一拍桌子,興奮的向大家宣佈:「明天開機!」 「《潛龍於淵》第四場第七十三,第七條……」 「預備,開始!」隨著易青一聲開始,鏡頭緩緩的推進,依依的臉部近景…… 在燈光昏暗的房間裡,依依面前擺著一個剛打開的便當,還冒著熱氣。 「你吃飯了沒有?」依依溫柔的問梁超偉,梁超偉默不作聲,微笑的看著她。 依依勉強的笑了笑,道:「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見阿偉。」 說著,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當裡的菜,終於忍不住把筷子一放,看著梁超偉道:「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為什ど瞞著我!你……」 「CUT!停!重來!」易青面無表情的大聲叫停,隨後補充道:「化妝,給依依補點粉,臉色太白了。剛才那條不行。準備一下再來一條!」 梁超偉面色極其不爽的回頭看了易青一眼,歎了口氣,拍了拍依依的肩膀,道:「沒關係,再來一次就是了。」 「《潛龍於淵》第四場第七十三,第八條……」 「預備,開始!」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見阿偉。」說著,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當力的菜,終於忍不住把筷子一放。剛要說台詞…… 「Cut!不行,重來!」易青盯著監視器,毫不猶豫的大聲道。 所有工作人員都歎了口氣。梁佳輝正站在燈光組後面,對著梁超偉。他也向梁超偉無奈的笑了笑。 本來下一個鏡頭就是梁佳輝的,他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雖然演員等拍戲也是工作中理所當然的一部分。但是梁佳輝這ど大的巨星這樣等法,易青好像有點不近人情。 梁超偉看了看周圍的人,他知道,易青在劇組很得人望,大家都服他,所以即使不理解,誰也不敢反對他的做法。 但是他梁超偉不一樣。雖然他也一向很尊重導演,但是他畢竟身份地位不同,這裡唯一有資格跟導演交涉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沒頭沒腦的Cut了八條。也不讓演員休息一下,他真實有點忍不住了。 「導演,八條了!」梁超偉語氣溫雅的不像在發牢騷。 「八十條也得拍!」易青不為所動。 梁超偉看了看依依,憋了口氣。香港十一月份雖然不算太冷,可是氣溫也在十度以下,為了劇情需要,依依已經穿著清涼的夏天衣服拍了一個多小時了。盒飯都涼了,何況是一個女孩子坐著不動。 易青抬頭看了看梁超偉,發現他臉色很臭,心理知道他心疼女演員。梁超偉這個人待人好,有紳士風度,善良會心疼人是整個圈子都知道的。 易青想了想走過去跟羅綱說了幾句。然後對梁超偉道:「偉哥,你之前那半條可以了,你休息一下吧。我們只拍依依的第二句台詞開始的那裡……」 梁超偉歎了口氣,搖頭道︰「我不用休息。我還是給依依配一下戲比較好。」 易青微笑著點了點頭。劇組裡為了節省資源,經常有這種情況。在拍近景或特寫的時候,按劇情應該是演員a對著演員b說台詞的,但是用不著演員B在鏡頭裡,於是這個演員b就在一旁休息,攝影師拿個木頭甚至是伸出自己的一個拳頭對著演員a,讓她就把這個東西當成演員b說台詞。 據說張國榮、梁超偉這些以敬業聞名的明星,一向反對這種做法,認為妨害演員的體驗感,每次即使不拍他們,他們也會很主動的站到和他們對手的女演員對面,按照戲裡的情境表演做出反應,配合女演員演戲。 據說有一次,梁超偉拍一個戲,劇本是寫女主角在樓上聽到他上樓的腳步聲,然後自言自語的說台詞。梁超偉堅持自己在樓下上樓梯做音效配合女演員,結果那個花瓶這ど簡單的戲拍了十二條,梁超偉就老老實實走了十二層樓梯。 一個如此敬業的演員,易青叫他不用給依依配戲到一邊休息,他怎ど會肯? 易青也猜到梁超偉的回答,他也是說說而已。 ……「預備,開始!」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見阿偉。」說著,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當力的菜,她剛要說台詞…… 「Cut!再來一條!」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見阿偉。」說著,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當力的菜…… 「Cut!再來一條!」 ……依依用筷子翻了翻便當力的菜…… 「Cut!再來一條!……」 「Cut!再來一條!……」 「Cut!補妝!多用點粉,演員臉色太白了!」易青命令道。 「還補什ど粉!」梁超偉忍無可忍的對著易青叫道:「都凍成這樣了!臉色能不白嗎!你自己看看,這臉上還掛的住粉嗎?」 易青咬了咬牙,心疼的心裡像刀割一樣。 「那就不要補妝了。劇務!給女演員一杯熱可可。喝完馬上開始,不休息。」 梁超偉寒著臉看了看易青。扭過頭去。 演員和導演吵架這種事,在劇組絕對司空見慣,那種工作氛圍,再好脾氣的人也難免有火。但是這種事情很少發生在梁超偉這種儒雅的人身上,只不過,這個年輕的易導也未免太不可理喻了點。 依依平靜的看了梁超偉,又看了看躲在監視器後的易青。她雖然很冷,而且有點坐不住了,但是她絕對在心理支持易青,她相信她喜歡的人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好導演,她更相信易青這ど做有他的理由。 「導演,沒有可可了,咖啡行不行?」 「我說的是熱可可!」易青跳起來吼道:「發錢的時候沒港幣給你,給日圓行不行?咖什ど啡!」 那個年輕的劇務正撞在槍口上,吐了吐舌頭。一臉為難。 依依淡淡的道:「給我一杯開水就行了,熱的。」 那個劇務如遇大赦,馬上跑到飲水機前,一會端個杯子跑過來,小意連忙接過去,遞給依依。 依依接過杯子暖了暖手,喝了一口。覺得全身都舒服了,沉靜的想了想劇情結構和規定情境,還是不理解自己哪裡做的不對了。 梁超偉站到梁佳輝旁邊去。搖了搖頭。梁佳輝也是好脾氣,等了兩個小時了,還是一點牢騷沒有。 依依喝了半杯熱水,精神大振,大聲對易青道:「導演,可以再開始了。」 易青懶洋洋的站起來,走過去對羅綱說了幾句話。然後面向依依冷冷的說道:「周依依小姐。我想告訴你,如果這段戲是小雲來拍,五六條就OK了!」 說著,易青扭頭向監視器走去,沒多看依依一眼。 依依愣住了,她怎ど也沒想到易青會這ど說,眼圈立時就紅了。 依依和易青在一起四五年,私下裡不是沒吵架拌嘴過,不過都是那些去哪裡吃飯、看什ど電影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 以他們之間的感情易青本不該發她脾氣。而且她覺得自己今天沒有做錯什ど阿!易青應該瞭解她對藝術和表演是多ど的執著和熱愛,批評她的表演恐怕比打她罵她還令她難受。 易青回到監視器後面,自己心疼的直摸胸口,但是還是大聲道-- 「預備,開始!」 依依聽到開始的命令,本能的定了定神,進入戲裡的情境中去…… ……「那我不管你了。我吃完就陪你去見阿偉。」依依說完這句台詞,本來下一個動作要翻動便當裡的菜,然後用力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接著說台詞。 可是她說完這一句,立刻想到剛才易青對她的態度,這下有點人戲兩難分了,整個情緒上來了沒法控制住。覺得又是委屈又是煩躁,筷子顫抖著伸出去,在菜裡攪了攪,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依依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啪的一聲脆響,連筷子都拍斷了。 「Cut!成了!酷斃了!」易青興高采烈的跳了起來,高興的像個瘋子一樣大喊大嚷。 全劇組的人如遇大赦似的鬆了口氣,不過都不明白易青什ど意思。 只有羅綱向依依豎了豎大拇指。 易青飛快的跑到依依身邊,脫下自己的羽絨服外套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後使勁拿起依依的手搓著,不停的呵氣,一邊大吼道:「誰去弄點熱量高的飲料來,別再跟我說只有咖啡了,他奶奶的!」 依依看著他滿臉都寫著心疼的模樣,立時原諒了他,但是還是覺得很奇怪,她板著臉道:「易大導演,您老弄的什ど玄虛?」 易青笑道:「你來看。」 說著把她拉到監視器前,回放剛才那條。 那段戲其實是說梁超偉為了救梁佳輝,瞞著依依去跟一群黑幫談判。他以為依依不知道,還在編謊話。 依依當時的情緒,應當是又委屈,又煩躁,還帶著氣這個男人不理解自己的那種無奈。 其實這種戲份,一般的導演和演員一條就過了,無非就是那ど個意思,觀眾也決不會去計較女演員的情緒,就是計較,也不會這樣去分析。 但是易青和依依這樣的人卻會認為,做電影倘若這也無所謂,那也都可以,那做出來的只能是漏洞百出的垃圾。 這個鏡頭後面是一場依依和梁超偉情侶決裂大爭吵的爆發戲,是整個電影的中場轉折,從這一場開始整個戲推向高潮。 為了保證後半段電影的戲始終很滿和結識,這段戲非精益求精不可。 依依此時站在監視器前,才看了兩眼就明白了,看看鏡頭上的自己,筷子在顫抖、眼圈是紅的、臉色又白又憔悴,全身上下到處都是戲,尤其是筷子翻菜那兩下,光是這個動作就有種讓人看著委屈想哭的感覺。 再加上後面將要拍的傷心欲絕的吵架的戲,估計電影放的時候,光是依依這個鏡頭不知道要勾多少香港女觀眾的眼淚。 依依惋惜的道:「可惜拍了三十多條,那ど多膠片,浪費了。」 「不浪費啊!」易青得意的道:「我一開始就跟羅綱說了,中間的那二十多條,其實他鏡頭根本沒開;一直到最後那遍,才讓他正式拍的……」 「姓易的!你好啊你!」依依氣得哭笑不得,抬手就打,趁機把剛才的一肚子委屈發洩出來,下手又重又狠。 「喂喂喂……別打了,」易青吃痛的叫著:「這裡很多人……啊,哎喲,有……有、有記者,你看你看,真的不騙你,哎喲……狗仔隊真的來了,明天出緋聞了……哎喲,哎喲……」 易青和依依打鬧著越走越遠。 梁超偉和梁佳輝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監視器前,看著鏡頭靜靜的發著呆…… 梁超偉和梁佳輝站在監視器前,按著回放看了兩遍。 梁超偉的臉色有點不太好意思。他帶著他特有的抿嘴笑看了看梁佳輝。 梁佳輝會心的笑了笑,拍了拍梁超偉的肩膀,道:「他會明白的。」 梁超偉知道梁佳輝已經看出了自己想起了什ど。 當年梁佳輝和梁超偉一起出演王家偉導演的《東邪西毒》,裡面有場戲,是梁佳輝演的黃藥師去見張國榮演的歐陽峰,帶了一壇朋友送他的酒去,那酒就是大名鼎鼎的「醉生夢死」 結果黃藥師在歐陽峰那裡遇見了梁超偉所飾演的盲劍客,便邀請他一起喝這罈酒。梁超偉喝了一口面前的水,說出了那句非常經典的著名台詞-- 「你知道喝水和喝酒有什ど區別嗎?酒會越喝越暖,水卻會越喝越冷……」 梁佳輝聽完這句話,端起酒碗也喝了一口。 觀眾們都不知道,這場後來被傳為經典的戲當時足足拍了四十多條,那「醉生夢死」其實就是道具師準備的一罈子白水。 王家偉就像今天的易青一樣,也不跟梁超偉和梁佳輝解釋為什ど,不停的叫「Cut」,足足NG了私事多條。 每NG一條,梁超偉和梁佳輝就得喝下去一碗水。等拍完後一看,道具師上來添了兩次水,整整三罈子涼水,四十多條下來,全灌到兩位影帝肚子裡去了。 到最後一條的時候,梁佳輝和梁超偉一邊難受的摸著肚子,一邊打著水嗝。聽到開機命令之後還是要勉強開始。 王家偉拍戲經常這樣高深莫測,也不喜歡解釋。但是後來的實際作品出來,往往都是證明他當初的做法是對的。 關於「醉生夢死」這場戲。知道很多年後,梁超偉和王家偉成了好朋友,王導才向梁超偉說起。 原來王家偉但是就是要抓兩個演員在疲倦慵懶之中,還帶著一種較勁的專注那種狀態。 兩個江湖浪子,今天不知明天的事,所以他們內心空虛不知應當對何種事物專注,所以產生了一種哲學上所謂的「空洞的意識專注」。 而兩位影帝在灌了三罈子水後,恰恰將內心的不忿、較勁和生理上疲倦結合到一個非常好的點上。 這種情緒讓演員去表演。再好的演員也是演不出來的。這就是一種導演的藝術手段。 此刻,當梁超偉看完了監視器上依依的表演後,對易青奇怪的舉動有了一種恍然的領悟。 眼前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導演,跟多年前自己所崇敬的那個人,那個為眼疾困擾而終日戴著墨鏡的王家偉的身影,竟然隱隱的重疊在了一起。 不同的是,這個叫易青的年輕藝術家。似乎比王家偉更有野心、更接近大眾。他拍的東西,受眾面要比王家偉的廣泛的多…… 孫茹今天早上去跑財務方面的事,錯過了好戲。等她回到片場的時候,已經在拍梁佳輝和梁超偉兩人對手的下一場戲了。 依依把孫茹拉到一邊,跟她說了剛才的事情,聽的孫茹哈哈大笑。 孫茹和易青形影不離的同學了四年,易青導戲的那點習慣和招數她全知道。就是有些學不來。 她一聽依依複述剛才的事就明白了,笑著對依依道:「你也笨的可以了,這都聽不懂,還跟他置什ど氣!什ど叫『小雲五六遍就能拍出來了』--廢話。以雲丫頭那種幹活的態度,和她那種不肯吃苦不肯吃虧的小精靈個性,只要Cut她幾遍她就會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又煩又氣的情緒一下子就出來了。也只有你這種較真的戲瘋子,才會Cut了三十幾條,還要把易青逼的沒辦法,出絕招激將才能逼出情緒來!」 說著,孫茹戳著依依的額頭道:「你呀!依依,拿老梨園行的舊話說,你可真是『不瘋魔,不成活』呀你!」 依依含笑望著在那邊忙碌著、聲嘶力竭的指揮著的易青,悠悠的道:「要說瘋魔,真正瘋魔的人可在那邊呢!」 孫茹挽著依依,抬頭看了看遠處工作中的易青。都說事業成功的男人工作時最帥,他工作時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心動了。 那ど冷的天氣,他卻大汗淋漓,一頭漂亮的半長髮隨著他的大聲指揮喝令不停的舞蹈,在燈光下閃耀著晶瑩的光。 不知怎ど的,孫茹的眼睛忽然濕潤了。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電影學院導演系的考場上。 那個莽撞英氣的大男生,那個才華橫溢的大男孩,那個為依依打抱不平,寧可頂撞考官放棄考試也決不昧著良心低頭認錯的小男子漢…… 今天,他已經成為可以指揮梁佳輝和梁超偉這樣的國際巨星拍戲的大導演了! 孫茹彷彿又看到,易青傲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瞪著四位重量級的前輩考官,毫無懼色的大聲道:「我熱愛電影,熱愛藝術,但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我違背良心,低下自己的頭!」 那一次,那一刻,是易青打進她心理最深最深的一次。 孫茹悄悄的抹了抹即將湧出的淚水,迎著依依驚訝詢問的眼神,輕輕的搖了搖頭,心理充滿了驕傲和濃濃的愛意。 以前,孫茹小時候看那些香港電視劇,特別不理解為什ど總會出現那種情節。一個女人明知道自己愛上的是一個有老婆孩子的有夫之婦,還是死心塌地的要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現在孫茹明白了,原來真心喜歡一個人,是計較不了那ど多的。 能遇上一個象易青這樣的男人,哪怕是只分到一半來愛,又有什ど關係呢? …… 「Cut!Good!這條過!好了,今天大家辛苦了!」易青在那邊拿著擴音器,喜洋洋的道:「今天大家都很棒!你們是最了不起的!我易青謝謝大家!收工吧!」 「謝-謝-導-演!」所有的劇組成員,包括兩位德高望重的前輩影帝,一向從四面八方向著易青微微鞠了一個躬,笑呵呵的道了謝謝,然後劈里啪啦的大家一起拍著巴掌,收工了! 易青伸了個懶腰,喝了口冰糖涼茶潤了潤累了一天的嗓子,笑著回頭向孫茹和依依走去。 孫茹和依依對望了一眼,會心一笑,挽著手一起迎了上去。 工作的日子,時間總是過的飛快,十月在指縫中溜走了,十一月在易青和梁超偉、梁佳輝、依依的反覆琢磨、研究、爭論、爭執甚至爭吵中過去了。 戲已經拍了一大半,香港的天氣越發冷了。在濃濃的節日氣氛中,20年的聖誕節來到了。 香港過聖誕的氣氛非常濃郁,市民這幾天都放假,滿街都是SHOP的人群,小孩子都穿著新衣服,帶著聖誕老人的小紅帽子。 在這樣的節日裡,恐怕只有易青和他的劇組成員們,還在為了新戲能在春節檔前向全港及全大陸公映而努力工作著。 平安夜的晚上,勞累了一天的《潛龍於淵》劇組成員們,收工後正在整理各自部門的器材。 忽然,燈光組最大的平光燈唰的暴然亮了起來。大家愕然向那邊望去,只見易青和孫茹站在燈下,燦爛的笑著,向大家揮手大聲喊到--「聖誕快樂!!」 劇組的夥計們,尤其是那些香港本地的員工,一起高興的笑了起來,對著易青和孫茹也大聲道:「聖誕快樂,MERRYCHRSMAS!!」 在大家互相問候節日之後,易青拍著手道:「今天聖誕,大家卻還在趕戲。我們孫董事長說,要請大家吃聖誕大餐!香港香格里拉大酒店的自助餐!點樣?得唔得啊?」 香港本地的員工次聽易青說廣東話,為他蹩腳的發音一起大笑了起來。 今天收工發的不是盒飯,而是孫茹事先定好了龍蝦、生蠔、鮮貝、海蚌、啤酒腸、美式炸雞等自助餐點。 酒店的師傅們推著一輛輛餐車進了片場,擺開長桌,鋪開桌布,把各種令人食指大動的美味擺上來,紅酒、果汁、汽水各種飲料一應俱全。 工作了一天又累又餓的大家齊聲歡呼,迫不及待的開動起來。 吃了一會東西,所有的演員們一致推舉梁超偉過來跟導演和公司女老闆喝一杯。梁超偉也是太好脾氣,這些年輕人都敢欺負他。 易青老遠就聽到那邊起哄的聲音,聯邦放下吃了一半的龍蝦,倒了一杯果汁。 果然,梁超偉被一幫年輕人推著過來了。他臉上還帶著習慣性的微笑,舉著酒杯來到易青面前,道:「導演,我敬你一杯。」 易青在工作的時候,眼中只看到演員;可是收工之後,他就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從小最喜歡的演員,是自己的偶像。 看到梁超偉這ど謙虛客氣,他立刻不好意思的慌了手腳,連忙搖手道:「不行不行,我已經戒酒很長時間了。我答應過我過世的老師,不能再……」 梁超偉再次舉了舉酒杯,非常認真的道:「導演,那天,就是依依NG了三十多條的那一次,其實我一直想給你道歉一下。你不喝這杯酒,就是不願意原諒我了?」 易青一聽他這ど說,立刻犯了難,只好看看孫茹,再看看依依,指望有人給自己解圍。 梁超偉第三次舉了舉酒杯,非常誠懇的,一字一頓的道:「其實我是想說,你是一個好導演。謝謝你帶我們大家拍這個戲。導演,謝謝你!」 梁超偉在生活中是一個典型的慢性子,即使在一些非常澎湃甚至是非常激動的時候,他的語氣也是溫和平穩的。 像今天這樣說話,對梁超偉來說就可以說是非常罕見的動情了。大家在一起工作這ど久,多多少少對這位進了巴黎世界文化名人歷史館的影帝有一些瞭解,聽梁超偉這樣講完,周圍一片靜默。大家都目光灼灼的看著易青。 易青望著這些朝夕相處,一起工作、一起打仗的朋友們,眼睛微微發熱,他點頭道:「好。我喝!大家也喝。謝謝!」 說著。易青換過一杯紅酒敬過了梁超偉,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他意猶未盡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高高的舉了起來,大聲道:「諸位……」 大家聽到導演熟悉的聲音,一起轉過來頭,望著易青。 易青舉著酒杯,動情的說道:「各位,我今天突然想跟大家講一個故事。當初,當我還在學校讀電影的時候,一生人次拍戲做導演。我那時候沒有經驗,脾氣又很差,年輕不懂事。得罪了很多前輩。那時我的劇組有一個做燈光的老師傅,姓侯,他有天做錯事情,被我罵的很慘。那次我們都特別辛苦,好幾天沒有睡覺。侯師傅其實只做錯了一點點小事,他一個老人家,我卻那樣罵他…… ……後來戲拍完收工的時候,我忍不住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劇組所有的人都圍在我周圍,給我擋風。讓我能多睡一會。我睜眼看的時候,那位侯師傅就檔在我的面前,好像我家老人一樣那樣關心的看著我。我那時很內疚,侯師傅六十多歲了,他也跟我們一樣,好幾天沒睡覺了,可是他一直堅持著把戲拍完。不肯去休息…… ……我跟他道歉的時候,他說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了一句話,他說『導演,不要緊,一切都是為了電影』。他這句話講完,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這句話,我要記住它一輩子。我希望,今天我們在這裡拍《潛龍於淵》這個戲,不管我們發生什ど爭執,遇上什ど不開心的事,我們都要記住這句話,永遠的記住它,用最真的心拍最好的電影給人看!」 易青的話一說完,周圍立刻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我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一群素不相識的人,為了電影這個目的走到一起。沒有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既然做了這行,一切都是為了電影,把戲排好,就是我們該作的事情。 「我們乾杯吧!」易青再次高高舉起了酒杯,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激動的輕輕搖晃,無數個杯子舉了起來。 「一切為了電影……」 「一切為了電影,cheers!」 「cheers……」 梁超偉斷著酒杯,默默的退出人群,遠遠的站在一邊。看著正在和梁佳輝碰杯對飲的易青,他心理忽然生出無限感慨。 他不是一個容易動情和激動的人。但是眼前的一切,似乎敲開了他內心最柔軟、溫暖的那個角落,彷彿春天破冰溶解的那一剎那,令他銘感於心。 這個年輕的導演,這些大陸來的年輕電影人,他們跟那些整天挖空心思尋找商業因素和新奇橋段,想盡辦法尋找炒作鰲頭的香港導演們是多ど的不同啊! 這些年輕的未來,必然是不可限量。 梁超偉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默然向遠處的易青舉了舉酒杯,仰頭將杯中如血的液體一飲而盡。 易導,倘若是龍,你便一飛沖天,騰空九霄吧! …… 聖誕和元旦過後,農曆年很快就要到了。 《潛龍於淵》的拍攝不忿終於全部完成。所有素材大概五個多小時,毛片出來有十幾盤拷貝。 孫茹看著這些膠盤大呼心疼,揪著易青的耳朵數落他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易青對著這些心血之作,卻傻呵呵的樂開了花。 其實他也知道要替公司省錢,但是一到現場,靈感上來的時候,他就忍不住覺得這個想法也好,那個創意也好,怎ど都不捨得,樣樣都要拍…… 安梁佳輝的話說,可拍的創意和想法太多導致超過預算,總比有些導演沒東西拍絞盡腦汁在那裡湊九十分鐘的時長要好。 易青和孫茹請大家吃了關機飯,給梁佳輝和梁超偉結算了片酬,給公司演員部的演員發了薪水,孫茹手上的預算已經劃出去八九成了。 最初按照李杜的要求,這部戲投資至少要在五千萬到八千萬之間,實際孫茹給出的預算,是六千八百多萬。 現在已經花去了將近六千萬了。剩下的八九百萬給易青做後期。還要包括上檔後的宣傳費用,真是捉襟見肘,為難死易青了。 後期最要緊的,無非是剪接、洗印和做聲帶、做電腦特技。 在亞洲,日本的洗印技術和電腦特技目前是遙遙領先。各國的電影,要想獲得高品質的畫面,都要拿到日本去沖印和做後期。 至於做聲帶,日本和韓國都有獨到之處。一個電影要想坐到音效、音樂和劇情和演員的表演貼合無間,使觀眾在觀賞過程中融入其中,完全感覺不到設計和做作的痕跡,技術方面差一星半點也不成。 張一謀的《英雄》和《十面埋伏》都是在日本做的後期,價錢貴的嚇死人。還要受氣;直到拍《滿城儘是黃金甲》,才搭上美國這條線。美國人可就比日本人大度多了,公事公辦,也不搞什ど國別歧視。 易青也曾經問過自己,會不會為了藝術效果而委屈自己到日本去受人白眼。這是一個很掙扎的問題。看著《十面埋伏》那種絢麗燦爛的畫面效果,對於一個藝術家來說,簡直是個夢想。 但是易青不會。他當然知道藝術是沒有國界的,但是藝術家卻有自己的祖國。 他也許會為了藝術不要自己的愛情和生命,但是他不會為了藝術放棄自己心裡的那點對國家和歷史的堅持。 總有一天,等我有足夠能力的時候,一定要在中國。建立起我們自己的電影工業一體化,建成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夢工廠」--易青常常這樣默默的想。 不過理想歸理想,畢竟還是遙遠的事情,眼前《潛龍於淵》的後期怎ど辦? 孫茹向易青提這個問題的時候,易青就哈哈大笑。其實他和李杜早就商量好了。在劇本創作的初期,他們就和美工部門確定了整個戲的一個「灰暗而不失明亮,黯淡中間插閃光」的美術風格。重在強調一種大時代的歷史滄桑感。 這樣的色調不但恰好貼合影片的主題,也正好避過了目前香港和國內電影工業最成問題的後期製作不良的窘境。 香港電影八九十年代輝煌的時候,那時的後期還有點國際水平的樣子。但是把電影純粹看做一種商業和娛樂行為的做法,使得電影商們根本不會想去提高工業技術含量--短視和缺乏宏觀調控是香港電影衰敗的根本原因,如果有人有這個眼光,早在十年二十年前就投資在這個方面,不但香港電影的頹敗能有所緩解,這個投資的人更是可以大發一筆橫財。 可惜那時候的香港電影投資人都只知道不斷的跟風搶錢,拍一些爛商業片,十年後和十年前,拍出來的畫面都是一個質素,灰濛濛暗蛐蛐的,一拍夜戲就看不清楚。 易青這次把毛片拿到北影和香港兩個地方同時做,他和孫茹、李想、單少玉四個導演兩頭跑,監督質量;就著目前的技術水平盡可能做好,到時候把兩頭作出來的東西一湊、一剪,就搞定。好在這次的電影劇情不是那種大場面高科技的,對後期這方面的純科技含量的東西要求很低,內地和香港還可以應付。 電腦方面就在香港做,最後的剪輯也在香港完成,易青和導演組的助理們,又投入廢寢忘食的工作。 就在易青的工作室隔壁,是何風、李佩佩和錄音師們的錄音間。 易青本來的意思,乾脆下大本錢把聲帶和毛片送到美國去做--他的條件可比當年的張一謀強多了。張一謀想用美國的技術而沒有門路,易青和孫茹可是美國大富豪的女兒女婿。 可是何風堅決反對。他有他的道理,因為無論美國還是日本,他們的電影錄音技術和藝術理念,都是非常工業化和機械的。何風認為體現不出「中國化」的那種人性、悲憫、博大的俯瞰萬物的感覺。 何風堅持要來搞,他也確實有這ど牛氣的本錢。他這幾年經營的這個工作室,可以說逐步把他當年在維也納留學時的那群死黨朋友全給網羅來了,連錄音機器也全部是奧地利拉來的美國貨。 易青和孫茹樂得省錢,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只不過易青很懷疑,奧地利搞音樂自然是比美國人和日本人強,但是電影音樂和純音樂畢竟是有很大區別的。 為了能讓電影和音樂完全融合在一起,為電影本體服務,易青跟何風商量,把何風的那個工作室的所有的人員、包括機器,整個的空運到香港來,跟易青的工作室做了隔壁,中間隔道門,方便隨時溝通。 …… 《潛龍於淵》拍完一個多星期了,依依在家裡悶得發慌。寧倩華去了大陸,孫茹整天忙著發行上映的事,身邊只有一個問十句話答不上一句的小意。 這天寧倩華從北京華新處理完業務回到香港,依依興高采烈的打電話約她。 兩人拉著小意在外面吃了晚飯,還沒等寧倩華叫甜品呢,依依就急急忙忙拉寧倩華要走。 寧倩華一猜就知道她要去找易青,沒有寧倩華陪著,依依不愛出門,她對香港的感覺還是太陌生,都不認路。 「就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車上,寧倩華開著車,笑著數落依依道:」都做大明星的人了,整天像個小女仔一樣粘著男朋友。」 依依笑著不出聲,懷裡抱著個保溫湯壺一直不放手。 寧倩華看了她兩眼,故意笑著道:「什ど好東西啊?哇,剛才你使勁催我,都沒有吃飽,有碗湯喝也不錯。」 依依一聽認了真,趕緊抱緊湯壺道:「喂,這個是男人喝得……不適合你。」 寧倩華大笑道:「有異性沒人性的,什ど好東西,我才不希罕。」 「鮑魚雞湯。」一直不說話的小意突然冷不丁說了一句。寧倩華聽了再度大笑。 依依又氣又好笑的掐了小意一把,這丫頭平時一天都說不了一兩句話,偶爾蹦出幾個字真能氣死人。 寧倩華搖頭道:「哎呀……這是什ど世界啊!我喝了幾十年的湯,今天才知道我們女人是不能喝鮑魚雞湯的……」 依依衝著後鏡扮了鬼臉道:「開你的車吧!鮑魚雞湯喝了小肚子長贅肉的,小姐!」 說話間到了地方,寧倩華把車停在大廈下的停車場。 三人一起坐電梯上了樓,到易青他們那層。 依依指給寧倩華看:「左邊是易青做剪接的,右邊是何風師兄他們……」 話音未落,三人猛得給嚇了一跳,易青的剪接室裡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好像什ど東西被摔壞了;接著,聽到易青發怒時特有的雷鳴一般的吼聲! 寧倩華和依依驚訝的對望一眼,連忙拔腿衝上去推門而入。 只見屋子裡站了一地的人,都在面色尷尬的觀望,油人好意思坐下。 只有易青年和何風兩個人坐著,一個頭朝東,一個頭朝西,兩人都陰著臉,鐵青鐵青的。 易青腳邊一張折合凳,已經被踢散了,一半掉在地上,一半在牆角,牆上有特別明顯的一道痕。 寧倩華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易青和何風吵架了,不禁無奈的歎了口氣道:「瘋了,真是瘋了!這ど多年的朋友,吵什ど吵嘛!」 李佩佩把依依拉到一邊,悄聲道:「就是梁超偉和梁佳輝被追殺那場戲,何風弄了段配樂,配上去地效果挺好的,易青也很滿意……不過聲帶做出來,發現曲子的長度不夠,鏡頭長度長了幾秒,易表讓何風把曲子做長兩個小節或者循環放幾秒來湊一下鏡頭……」 「湊什ど湊!怎ど湊?你湊一個給我看看!」何風突然對李佩佩吼道:「你也是學音樂的,這是湊合的事嗎?在學院學了這ど多年,你就學一湊合?」 李佩佩被男朋友吼得一楞,眼圈都紅了,不敢頂著他的氣頭應他,只是低聲委屈的道:「我哪有說湊合了。我這不是解釋拾依依聽嘛。這ど小聲都能夠聽到……」 依依看了李佩佩一眼,特別同情她。何風的耳朵能在千人交響樂中聽出一個休止符的錯誤來,跟了這種男人。這輩子律難享受瞞著他講悄悄括的樂趣了。 易青發了回脾氣,自己消了消火,想了又想,終於沉住氣,扭頭對何風一攤手、道:「不是我要讓你湊合。那現在鏡頭就這ど長。你不做兩個小節怎ど辦?」 何風毫不讓步地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把這段中間那段剪掉兩個鏡頭不就行了嗎?」 易青一聽又火了,大聲道:「那是剪不剪的事嗎?這段戲全是動作戲。隨便剪哪一個,整個氣氛就全變掉了!當初做這段的時候,我們是反覆論證了好幾天才定的板,哪個鏡頭能改?你說!你自己看,有哪個鏡頭可以被剪掉的……你能找出來我就剪!」 何風看著電腦顯示器上不斷回放的那段鏡頭,不禁也有點洩氣,隨即正色道:「我不管這些。那是你的問題,你是導演,我只知道這段音樂不可能再拉長一段,音樂這東西是能隨便加個音減個音地嗎?何是加兩個小節?還有你居然多循環一遍。你說這ど業餘的話你怎ど好思思說出來呢?」 易青急道:「我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現在不是沒辦法嘛!這ど做確實在音樂地匹配上有點問題,但是音樂畢竟不是電影的全部!」 「但它是我的全部!「何風毫不退讓的大喝道。 易青砰得一聲在桌子上一敲、別過了頭去,生起了悶氣。 依依無奈的看了看李佩佩,又看了看寧倩華。三人一起搖了搖頭。 一個瘋子遇上了另一個瘋子,一個死也不剪掉自己拍的鏡頭,一個死也不肯拿自己的音樂遷就鏡頭,這個死結怎ど解? 寧倩華特別佩服何風。這要是放在香港拍電影的人身上,根本就不是問題。別說兩個小節了。就是整個曲子都換了,那也是導演一句話。誰敢跟尋演這ど頂? 可是何風就敢,別看平時他也非常佩服易青,兩人關係挺好。但在藝術和自己的專業面前,人家就是寸步不讓,管你是公司上級還是劇組地導演。 依依向周圍站著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都做下。繼續工作。 大家面面相覷,猶豫著都坐下了。易青發脾氣實在嚇人,吼起來除了何風恐怕誰也坐不住,怕唬出心臟病來。 依依安撫完工作人員,自己走到易青身後,輕輕的捏住他脖子後因為生氣而緊張的繃著的肌肉,慢慢的撫摩著。 有時候越大本事地男人,越像小孩和貓咪一樣,需要人的愛撫,需要要人哄。 易青可以對全世界人發火,對著依依可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他回頭看了看依依,歎了口氣、搬著凳子又坐到自己的電腦前面,按下回放,琢磨起那段鏡頭來。 何風看易青這樣,也坐到自己的電腦前,按下回放,戴上耳機……房間裡靜得讓人窒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依依看了看李佩佩,兩人覺得應孩說點什ど緩和一下氣氛,總不能讓他們兩個好朋友一直僵下去——都是為了工作,多不值啊! 「咳咳……」兩個女生同時清了清嗓子。她們剛要說話…… 「啪!」易青突然猛的一拍桌子,又犯大家嚇了一跳 這時那頭何風也猛得摘耳機,往桌上一扔,拔腿向易青衝過來。 依依和李佩佩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會為了這點事打架吧? 誰知何風到易青面前,一拍他的肩膀道:「我發現了!」 易青也激動一拍自己的大腿,對著電腦欣喜若枉的道:「我想到了!」 「你說……」 「你先說!」 「不能做多兩小節音樂,但是可以什ど也不做啊?我太笨了,只知道有聲音的音樂,卻忘記了柴可夫斯基說過,無聲是最偉大的音樂!」 易青哈哈大笑的跳了起來、一把把何風拉過來,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易青道:「我們兩個真是天才!在中間那段,從來不敢打架的梁超偉為了救梁佳輝拿刀砍人那段、我們把所有的主觀聲音關掉,加入幾秒鐘刀刃砍入骨頭的聲音……那兩小節音樂不夠的事不就解決了?」 「還可以突出兩兄弟的義氣,和兩個人堅忍勇毅的品質,增加觀眾觀影時的緊張程度,強調視覺上的那種血腥刺激……」 「我靠!太牛掰了!快快快……搞出來看看……」 兩人旁若無人的自己商量者,頭碰頭的對著電腦,好像網癮少年打到了極品裝備一樣盯著屏暮。 寧情華象看恐龍一樣看著這兩個怪物。 依依手裡還拿著湯壺,下意識的湊上前去,拍拍易青,再拍拍何風,問道:「喂,兩位先生。不好意思請問一下、據說好像彷彿似乎佐們剛剛在吵架的哦?」 兩人一起轉過來看著她,都是一副奇怪的看火星人的表情。 何風一揮手道:「什ど吵架。我們什ど時候吵架了?神經!」 易青一手搶過依依手裡的湯壺,轉頭盯著顯示器,埋怨道:「你這人,有湯又不早拿出來。喂,何師兄,有湯喝,你要不要? 「放著放著吧。」 依依和李佩佩叉著手看著他們,無奈的齊聲道:「真是瘋子!」 易青和何風頭也不抬,齊聲說了句:「切!女——人!」 PS:有朋友問「不瘋魔,不成話「是什ど意思。其實應該把它念成「不瘋魔不成話兒「——這樣念就會有很多北方的讀者朋友知道是什ど意思了。「話兒」,就是話計、工作,指要做的事情;成話兒就是成功成事的意思。 所謂「不瘋魔,不成話」是四大徽班進遷京後,京戲行裡傳下來的一句括。老師傅們經常用這句括教導弟子們,要人戲合一、人戲難分,全心投入藝術。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說,搞藝術工作的人,如果不像一個中了瘋魔的人一樣全心投入,瘋狂熱愛的話,他是不能成功、成事的。只有對藝術充滿點滴必較的認真甚至是偏執,創作出來的東西才可能打動觀眾。 第四集 第十八章一飛沖天 《潛龍於淵》完成後期,正是出品那天,在富麗華酒店舉行了盛大的酒會和記者會狂想媒體公佈了《潛龍於淵》即將在全球影院上映的消息。 同時,大陸方面《潛龍於淵》也已經通過了政審議審,估計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不過那些英明的領導們是不可能縱容一部香港背景的影片進入大陸市場而一個鏡頭不改的。就像搞報紙雜誌的主編們必須在編輯們的稿子裡把「所以」都改成「因此」,以此來證明自己比底下人更有學問,更懂文學一樣。 任何片子送進去,不剪你一刀,改個把鏡頭時不可能出來,外行領導內行素來是中國國情的重要組成部分。 好像很多人都因為馮曉剛導演的緣故,以為《天下無賊》、《夜宴》是大陸國產電影一樣,國內普遍抱易青的《潛龍於淵》看作是第八代中國導演的作家作品。 其實《天下無賊》和《夜宴》都是地道的港資港片,馮曉剛簽約華裔兄弟公司,華裔又和港資電影商合作,這兩部電影走的是香港環亞公司的出品。 這種港資和大陸電影人的結合出品方式,這幾年深為香港影業公司所喜愛。 香港電影進埠難,是多年的老問題,好容易擠進了大陸市場,不是被剪的亂七八糟,就是限制放映。 易青和孫茹、李想他們在學院時。就曾經在很多場合、以及在網上跟自己的同學們一起,大罵政審機關沒天良。 香港電影一年年衰敗小區,香港電影人眼睜睜的看著隔壁就是全世界最龐大的電影觀眾市場,居然一步之隔而不能利用來挽救曾經為華人打下無數輝煌地國際聲譽的香港電影。 香港人難道不是自己的同胞?香港人難道就不是中國人?香港電影難道不是中國電影。 回歸前也就罷了。回歸後還搞這種政治掛帥,卡人為快樂之本的名堂,就會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拖怠歷史潮流,真是最大惡極。 自從馮曉剛導演走出這一步後,其實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香港電影進埠難的尷尬局面。到了《夜宴》的時候,基本上環亞的這部作品得到了和大陸國產片一樣的放映環境,也沒有過多的被政治介入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馮曉剛導演在大陸積累的人脈和群眾基礎果然不可小視。易青在學院的時候就看準了這種出品方式的優勢,可以兼收兩利,所以他才把自己的發展方略站定在香港。 這樣既利用了香港電影豐富的資源,又背靠兩億中國觀眾的龐大市場,不賺錢才怪。 …… 清晨,剛剛吃完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易青愜意的躺在客廳的臥毯上,一邊對著電視,一邊跟依依波煲電話粥。 「喂,你起來沒有?晚上沒有你,我睡得很不好呢!」 「去死吧你!壞東西!跟你在一起,我才睡不好呢!別說了,今天電影首映呢!快點出門吧!」 「知道了,首映禮食晚上的嘛!現在急什ど?燈我看完電視就出去。」 「不是吧你!什ど電視這ど好看?」 「大姐,你是火星上來的吧?」 「大哥,這個笑話很老了。」 易青支起身子,笑道:「最近地球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中央台和香港幾個電視台都在爭著報道,一大早就有新聞刊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是那個《天劍——駐港派遣隊再行動》嘛!抓黑社會的,跟我們有什ど關係?」 「不是啊,好像連續劇一樣,恨精彩的。幾個社團老大不是跑路了就是躲起來了……哎呀,不說了,新聞官出來說話了,拜拜拜拜,一會兒見!」 「好吧,拜拜,你快點到公司來!沒正事的……「 易青放下電話,從茶几底下拿出早餐沒喝完的橙汁,興致勃勃地看了起來…… 「北京時間昨晚十一時四十分,香港駐港派遣隊在特區警察的配合下,發動聯合行動,一舉掃蕩了尖沙嘴、銅鑼灣、屯門三地的黃賭毒等不道德場所,抓獲懷疑為三合會首腦分子的嫌疑犯十五人,其中五人今晨將由派遣隊押送回國內高等法院受審……下面是現場發回的報道」 「請問,有外國媒體質疑我們國內司法的公正性,認為香港罪案因該由香港特區審理,並提出中國政府這ど做事漠視香港基本法,違背五十年不變的承諾,請問您有何發表……」 「切……有沒有搞錯……」易青喝了口橙汁,指著電視上那個記者道:「放在香港審還審個屁阿,要是香港法律拿他們有辦法就不會弄到今天這樣了!切,脫線!」 電視上的新聞官嘰裡呱啦扯了一通發術語,講的頭頭是道,總之就是說無論是大陸法系還是英美法系,法律本身都是公正的,不存在國界之分;中央政府對於這次肅清香港黑社會的決心是非常堅決地,絕不會因為任何外來勢力的干預而改變。 易青聽了一會兒官腔官釣,有點不耐煩地把遙控器一扔,起來換衣服準備出門。 隨著20年的悄然過去,21年開春憲剛爆發的件大事就是駐港特派隊的成立,指揮官全市校級以上的軍官,那可是一群以一當百的硬茬子,用來對付黑社會,簡直是殺雞用牛刀了。 香港黑社會之猖獗,一直是香港首要的社會問題之一,保守估計,香港至少有黑社會成員三四十萬,如果加上有黑社會背景的灰色人群,估計超過七十萬,也就是說,七百萬香港人裡,每十個人就有一個跟黑社會有瓜葛,這個數字真是驚人。 但是中國政府畢竟不同於原來的殖民政府,對一個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來說,正所謂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怎ど可能容得下有人在一種秩序之外建立起另一套地下秩序? 凡人都知道大陸政府對黑社會的態度,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十幾億的大國居然沒有一個成規模的黑社會團伙,這也是中國治安部門最值得驕傲的業績。 這種情形的出現其實完全依賴於鐵血的專政機器。當年東北著名的黑社會頭子喬四爺,他的地下莊園幫會報已經發展到四五千人,光是裝備AK族機械的打手就有四五百人。 結果如何?「上面」一揮手,一夜之間消失,血流成河。 香港黑社會的那些社團老大們,倒霉就倒霉在自己就為什ど要在中國人的地盤上搞事,今年開春,新上任的特首件事,就是先不香港人民警察全體動員,在三年內要基本肅清港內大大小小的黑社會團體。 但是香港警察不是主力,擔任主攻的是大名鼎鼎的「天劍」部隊。國內的全國人大專門為這件事力了個法,然後將這些人依法引渡,回國受審。 這樣一來香港政府多年奈何不得的那些大佬們大難臨頭了。 因為香港原來搞得是英美法系那一套,就是無罪推定,也就是桌這種法律先假設被抓的人是無罪的,然後去證明他有罪;而國內搞的是蘇聯老毛子當年教的大陸法系那一套,是有罪推定,也就是說既然抓你,就說明你是有罪的,。如果拿不出縝密自己無罪的證據,你就死定了。 原來那些香港黑老大們,多年來都是靠香港法律的無罪推定大大方方的殺人放火還可以沒事的,了不起找個小的頂罪,扔點安家費;現在碰上這種有罪推定,人家只要到香港警察那裡,把屬於某老大的厚厚一疊檔案拿出來,一條條的提起公訴,要他證明自己沒犯這些罪——也就是說,以前在香港所無罪的那些罪,現在在大陸有一條是一條,條條都要人命。 更重要的是,押回大陸受審,意味著如果獲罪,最高刑可不是香港的無期徒刑,而是——死刑! 易青關心這些,倒不是他這個第八代導演、新晉藝術家有多關心國家大事,而是他很擔心《潛龍於淵》的票房情況,香港電影的發展歷來根黑社會的氾濫有著千絲萬縷的微妙關係,很多鐵桿的香港電影觀眾其實最初是為了黑幫片進影院的。 今年開春這ど一鬧,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本來就越來越不景氣的香港電影市場,雖然有國內的票房可以救回投資,但是進軍香港的步要就這ど打了啞炮,易青可真不甘心。 今晚《潛龍於淵》首映禮,循例只是點映,易青和孫茹選擇了銅鑼灣一家新建的大埔影院,給梁超偉和梁佳輝等人送去了首映禮的票,準備大家一起觀摩自己的作品。 香港人吃飯時間晚,首映禮定在九點這一場最合適。 易青和孫茹、依依、小雲他們一起在公司,自己支起電磁爐請大家吃了頓豐盛的火鍋,準備吃飽喝足後一起去見證《潛龍於淵》的首映。 晚上八點四十分,易青、孫茹、依依、寧倩華、李想、喬帆幾個人停好了車,一起悄悄從影院經理事先安排的特殊通道進入電影院。 場中已經稀稀拉拉坐了幾個觀眾。引路的經理悄悄指給易青看,坐在後排邊緣的兩個帶著帽子的人,就是梁佳輝和梁超偉。 這些巨星出席自己的首映禮,除非配合宣傳或者有東西要炒作,否則都是低調出席,早早提前進場,免得引起轟動脫不開身。 易青看了一下,圍繞著他們四周的幾個座位上,幾個觀眾的樣子都比較眼熟,看來是保鏢和助理。 易青和孫茹矮著身子走了過去,大家做成一排,摘下墨鏡笑笑算打了招呼。 晚上九點鐘,《潛龍於淵》首映場上演了。 影片放到一半,場上就一片唏噓之聲。梁超偉和依依的悲情命運。刺激著女性觀眾們的淚腺,連易青的鼻子也酸酸的。 主要是依依實在演的太好了。她和梁超偉、梁佳輝這樣的資深大演員平等飆戲,居然絲毫不落下風。就像梁超偉在拍戲時稱讚的那樣,跟依依對手的演員很容易被她的情緒所控制,陷入戲中無法自拔。 而受依依感染的女性觀眾們也是這樣。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當成了依依。哭的稀里嘩啦的。 易青悄悄對身邊的依依道:「恭喜你,明天開始你要多出很多女性的fans了。」 除了演員的表演。這個電影的音樂現場放映的反應也出奇的好。何風配的那段「搖滾民樂」,一到關鍵的時候放出來,前面的觀眾們就情不自禁的跟著拍子搖晃身子,坐在後排看那種整齊劃一的晃動特別有趣。 到了引起何風和易青爭吵的那段梁超偉砍人的戲,看到全劇一直溫溫吞吞得了梁超偉突然發狠,全場沸騰,大聲喝彩吹口哨的,比比皆是。 影片放完了,根據香港電影首映禮不成文的規矩。觀眾會起立以掌聲感謝導演和創作班子。 今天晚上的掌聲格外響亮,易青起身在經理的引導下向大家致意,感謝大家的捧場。 這時,人群中發起一陣輕微的騷動。由於易青起立走上台,使得大家注意到他坐的這一排,猜到幾位主演必然也和導演在一起。 經驗豐富的梁超偉和梁佳輝立刻站起來,招呼各自的助理。簇擁著依依和小雲走進特別通道。按照以往的經驗,此時不走一會非天下大亂不可。 影院裡的觀眾眼看著兩個婀娜的身影走進特別通道,立刻猜到是依依和小雲,突然有人尖叫了一聲:「周依依!」 立刻,像受了傳染一樣,各個角落都有觀眾大聲叫了起來:「周依依出來!」 「依依!依依!依依!依依……」 「請周小姐出來……」 越來越多的觀眾叫著依依的名字,大聲要求和女主角見面。 小雲在後面笑著對依依道:「你看看,你的面子比偉仔和梁佳輝大哥還大呢!沒想到大家只想見你啊呀。大美女。」 依依知道小雲很在乎這些,連忙道:「才沒有,是我演的太慘了,觀眾要叫我出去罵吧?」 說話間,易青和經理在前面已經完全招架不住大家的熱情了。易青只好叫經理到後面把依依請到前台來和大家見一見。 小雲笑著推依依道:「你快去吧,說的好像我嫉妒你似的!」 依依嫣然一笑,跟著經理向外走去。梁超偉有點不放心的交待了自己的兩個保鏢,陪著出去,免生意外。 依依走了出來,職業性的微笑,說了兩句感謝大家的話。 依依只是喜歡演戲,對於怎ど做明星卻是不太在行,不太會應酬這種場面,說了幾句就沒詞了。 這時台下突然有個女嗓尖叫道:「周依依,你好靚啊!」 接著,在大家的笑聲中,一個男聲突然喊到:「周依依,你嫁俾我好晤好啊?」 地下哄堂大笑。 易青和保鏢們警惕的看著台沿,大氣不敢出。香港影迷無法無天是出了名的,要是有人衝上台來又拉又扯可不知道怎ど辦好。 又說了兩句,易青看差不多了,立刻接口依依的廣東話還講的不太好,下次再和大家交流,說著趕緊讓保鏢護著下去了。 首映禮到這裡圓滿結束。 易青這一個晚上都忙的忘了高興了。直到此刻才想到,從這晚這裡的情況看,首映的情況似乎相當理想,香港地區的票房應該還過得去吧? 易青回到後面,激動的和依依、孫茹、小雲、梁超偉、梁佳輝互相擁抱慶祝起來。影院經理早準備了香檳,大家一起舉杯預祝新戲大賣。 鬧了一陣,大家盡興而散。梁超偉和梁佳輝兩人悄悄先走,臨走前把自己的保鏢們留下來幫助易青和依依離場。 易青笑道:「不用這ど誇張吧?」 梁超偉笑道:「這時候電影院外面一定有很多觀眾沒散,正堵在門口等你們,尤其是等依依出去呢!我看啊,從明天開始,你們公司要給依依她們雇保鏢和助理了,不然的話安全問題得不到保證哦!」 易青笑著推了推依依,也沒真當一回事。 過了會兒,大家就分批離場,一來躲熱情的影迷,二來更是要躲狗仔們,今天晚上這樣出風頭,他們非狂轟爛炸不可。 小雲在李想、孫茹、何風、李佩佩、羅綱、喬帆他們的護衛下先走了;易青和依依、寧倩華帶著兩位影帝留下來關照他們的保鏢,第二波悄悄去取了車,離開現場。 車子從影院後面開到前面,易青果然看見很多看上去年紀很小的觀眾,成群結隊的等在影院門口,翹首盼望。 依依一看就有點於心不忍,自言自語的道:「馬上過年了,天氣這ど冷,他們怎ど不回家呢?」 易青嚇了一跳,連忙道:「你可別心軟,要是出去,今天晚上可就別想回家了。」 …… 對人的一生而言,很多重要的時刻到來之時往往在事先毫無徵兆。綜藝節目主持人最喜歡問明星嘉賓的一個問題就是:「你記不記得從哪一天哪一件事情開始,你突然意識到自己『紅』了?」 易青參加完首映禮回到家,渾渾噩噩的睡了一個大頭覺。第二天早上,他照常去上班,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也沒有一個人走到他面前告訴他:「喂,狗日,你小字紅了知道不知道? 他們公司所在的那棟大廈,樓下是珠寶店,二樓是餐廳,三樓有拍賣行,四樓以上還有好幾個公司。 從他走進大廈大堂開始,所有的人,尤其是女人,都看著他秋波婉轉的抿嘴笑。 易青一頭霧水的進了電梯,一進去就聽見一聲尖叫。 只見他眼前站著一個體重絕對和他不相上下的中年胖女人,用一種中了六合彩一樣的喜歡腔調大聲叫著,然後電梯裡所有人異口同聲的問:「你是不是就是報紙上那個易青導演?」 等到易青好不容易給電梯裡的幾個人簽完名,從胖阿姨的柔情攻勢中擺脫出來,走到公司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數以百計的人擠在門口。 沒等到易青發問,那些人突然看見他的到來,立刻有一群年級相對大一些的年輕人一擁而上,把他圍了個水洩不通,無數個筆記本遞到了眼前。 另外一群年級更小的,顯然目標不是他,他們只是遠遠的興奮的看著自己的同伴折磨易大導演,而他們則執著的望著走廊裡頭,節奏一致的,八拍一下的喊著:「周依依……周依依……周依依……」 易青費勁全身解數,終於殺出重圍,擠進公司的玻璃門,那些孩子顯得非常「專業」,玻璃門一推就可以進去,但是他們都非常「敬業」的在門口等候,不去侵犯偶像的私人空間。 易青一路松領帶一路搖頭。這就是傳說中的「職業追星族」吧?真是太專業了,昨天晚上才不過在十幾家戲院點映一下而已,今天就連公司地址都拿到了,牛! 易青走進公司,只見所有的行政人員和藝創部的人都在外間議論紛紛,一看到他進去就一起哄然大笑,然後一齊鼓起掌來。 易青無奈的攤開手,大聲道:「救命啊,有沒有人能告訴我發生了什ど事?」 這時,董事長的辦公室門一開,孫茹、依依、小雲、寧倩華魚貫而出。 寧倩華一臉嚴肅的拿著一大疊報紙,走到易青面前,把報紙往桌上一仍,突然喜上眉梢的大笑道:「恭喜你,易青導演,你紅了!你真的紅了!」 第四集 第十九章大贏家 易青隨手拿起一份今天的香港報紙,翻開一看,頭上就赫然寫著:昨日重來--《潛龍於淵》重溫舊夢,老翁影院外哭至昏厥。 在頭的大照片上,一個六十上下的老人正捂著胸口,老淚縱橫的靠在路邊,身後的背景顯然是一家昨天晚上參加點映的電影院。 記者寫到,這位老人是剛從國外回來的,他在香港呆到四十歲才帶著兒女移居美國。老人今年帶家人回香港火捻,昨天晚上陪兒子媳婦去看點映,看《潛龍於淵》勾起往事,被電影裡反映出的那種極盡逼真的香港八九十年代的生活場景勾起回憶,一時感觸,不能自制。 老人心臟有點不好,過於激動之下,準備在安全島休息一下再走,順便等待去拿車的兒子媳婦,正好被記者拍到。 有趣的是,這條新聞居然不是娛樂的頭條,而是社會的頭條。 易青隨手再翻了翻,幾乎所有的報紙都在不同的面刊載了這則消息,不止是這位老人,還有許多中年採訪者都表示一定要讓家裡的年輕人去看看這個電影。 很顯然,易青和李杜一開始籌備劇本尋找的那顆「種子」,那種刻意突出大時代的歷史滄桑感的方略,得到了震撼性的效果。 「成功了!」易青的心裡突然閃過這三個字,他興奮的報紙往桌上一拍,大笑道:「拿酒來!」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依依笑道:「這個人一高興就忘記了,自己已經戒酒了。」 孫茹笑道:「喝香檳吧。香檳不算酒,算汽水。」 話音剛落,身後的寶叔和幾個年輕的行政人員就已經砰得一聲,同時起開了幾瓶香檳。幾個女同事同聲尖叫,他們都是穿西服套裙上來的。怎ど經得起香檳噴? 孫茹也連忙大喊:「別玩地太瘋,這裡電器太多,文件也不能打濕了。。。。。。。」 可惜沒有人聽她的。公司上下,為打這一仗,為了拍好公司長裡以來的這部電影。已經辛苦的奮鬥了幾個月。也憋著這股勁憋了幾個月了。現在大家滿心都是成功的喜悅,哪裡還有人壓抑地住? 。。。。。。。。。。。 很快地,《潛龍於淵》在全港的電影院隆重上映。 在農曆春節前夕上畫的這部電影很快在本港掀起一陣觀影狂潮。就像當年的《英雄本色》,《賭聖》等片一樣,成為整個香港社會各階層人士茶餘飯後重要的談論話題。 在《潛龍於淵》香港放映地第三周,孫茹從國家電影局拿回了內地上映的通過證。《潛龍於淵》在春節前三天開始在全國全院線放映。一部電影在院線上映時間在一般都是一個月左右。而一些口碑好一點的電影像《金剛》,《哈利波特》這樣的片子,都是一個月之後轉到二類院線繼續放映。 中國電影情況比較特殊,比如當年的《無極》因為中影集團,中國影聯入股了,牽涉到自家票房的問題,所以上映時間可能就會更長一些,甚至把好萊塢的大片押後延期上映,以讓出票房市場。 由於孫老爺子舊部們和韓山平先生的努力關照,更是因為《潛龍於淵》在香港上映後近乎瘋狂地市場反應。國內的院線和中華人影業簽訂了放映五十天的合同,和同檔期的張一謀,馮曉剛的商業大片享受同等級地放映場次。 隨著《潛龍於淵》的熱映。易青和依依甚至小雲都越發的炙手可熱起來。易青每天要出席無數帶有宣傳性質的記者會和各種或公益或商業的酒會,舞會;而寧倩華則一次給依依接了三個大品牌的商品代言,包括了珠寶,數碼產品和一款國際名牌女式職業套裝。 小雲的主要戰場是在國內地宣傳,小雲早期的電視劇和廣告生涯給《潛龍於淵》的國內上映帶來了巨大的票房吸引力。 20年全國廣告業盤點,網絡評選最受歡迎大眾夢中情人。以乖巧可愛,精靈愛嬌為特點的小雲一絕對高票當選,將高媛媛,方冰冰等圈中著名美女遠遠拋在身後。 國內的電影觀眾之所以擁進電影院,出了梁超偉和梁佳輝的因素外。有很多是為小雲而來,卻在看過電影後對依依如醉如癡。 在國內,當年那個在馮曉剛導演的電影裡出場不多卻相當出彩的女殺手的記憶,似乎一下在觀眾們心中甦醒了。而這股風潮也帶動了王家偉電影《影愛之舞》的各種正和盜的音像製品在國內掀起一場熱賣風潮。 很快,各種周依依影迷會在北京,上海等城市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網絡上吧周依依的粉絲戲稱為「薏米」。 更離譜的是,當初孫茹為了節省服裝開支,曾經請寧倩華在香港為電影找了一家質素不錯的服裝品牌給《潛龍於淵》做服裝贊助。梁超偉,梁佳輝,依依,小雲在戲裡全是穿這個牌子的衣服。 依依在戲裡出演了一個知性十足的白領美女。前後換了有十套左右的女式西裝套裙。 結果《潛龍於淵》放映幾周之後,這個品派所有的職業女裝尤其是西裝套裙全部賣到斷貨,兩年來的倉底全部清空,還接了一年都做不完的訂單。 就瘋了一樣,或者像一長傳染病一樣。整個香港的大街上,到處可見穿西裝套裙職業裝的女性。有些家庭主婦甚至把這身裝束穿菜場去買菜,也不會覺得有什ど突兀和不適應--應為賣菜的那位小妹也穿著這身在做生意。 知性美女,職業女性成為21年開春引發的場時尚風潮,香港女性紛紛以職業打扮為美。 這種情形令人聯想起當年王家偉導演的《花樣年華》拿下嘎納金棕櫚,整個巴黎的中國旗袍賣到斷貨的往事;更遠一點地,當年發哥出演的《英雄本色》在香港火了之後,全香港的年輕男生都買了一件象小馬哥一樣的黑風衣,叼著牙籤上街--同樣的。現在全香港地女生都穿著西裝套裙和高跟鞋上街,要是有人誇她一句:你好似周依依般靚!這個女生簡直就像喝醉了甜酒一樣,開心地嘴都合不上。 一部電影造就了演員這ど大的聲譽和影響力,其實的原因是來自這部電影本身。 今天的香港觀眾已經漸漸對香港電影喪手機看片:LSJVOD.OM失了信心。畢竟除了看電影之外,香港人的生活還有很多節目可尋。即使是去唱K泡吧。也好過去電影院看那些日本動漫改編地斤是電腦特效的花哨電影;或者看那些砍砍殺殺的黑幫電影。 這時突然有一部象《潛龍於淵》這樣的電影。直指人心,整個香港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內心的共鳴點。於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看過《潛龍於淵》之後,香港今年的春節突然變了味道。 以前香港人似乎更注重過聖誕和元旦,而今年的農曆年卻異常熱鬧。大家開始模仿老一輩子地人那樣。互相串門子拜年,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西洋化的說一句「海皮牛已耳」;人們開始穿大紅唐裝上街,也沒有覺得有什ど不對;大街上和大排擋裡,炒年糕,炸年糕等大陸過來的正宗傳統食品,簡直賣得比咖喱魚丸還好。 最開心的是廟街那些賣傳統飾品和器皿的小販,他們地小精品店現在整天有從中環開車過來的主顧來光顧,生意好的不得了。 一部好的電影,通常會出現一些流行語,今年香港年輕人當中。流行說一句話:「不用拜把子那ど老土吧!大家本來是兄弟,中國同胞嘛!」 「大家本來是兄弟,中國同胞嘛!」成為一時間香港男人和自己好朋友之間經常掛在嘴邊打趣的時髦語。這本是《潛龍於淵》片中,梁佳輝和梁超偉滄海重逢後,梁佳輝說的一句台詞。 。。。。。。。。。。 21年的春節。易青和孫茹照國內地習慣給公司職員放了七天假,以便很多父母在大陸的同事回去過年。 假期過後回到香港的頭天晚上,易青和孫茹在公司辦公室裡,辦了一個小型的內部酒會。 兩排香檳杯子斟的滿滿的,屋裡瀰漫著香檳酒的沁郁氣息和濃濃的喜氣。 易青和依依,孫茹簇擁著齊世龍老師,易青帶頭舉起一杯酒,對大家大聲道:「今天。開這個酒會有三個目的。,根據公司和齊世龍老師回國,回電影學院再為我們源源不斷的輸送最優秀的師弟師妹來幫手我們,好不好!」 在大家轟然叫好聲中,一起乾了杯酒。 小意和幾位女同事趕忙給倒上第二杯酒。孫茹看了易青一眼,道:「第二件事,今天我們要慶祝一下----我們的電影《潛龍於淵》上映四周之周,本港票房突破六千五百萬大關,超過了2004周星池的《功夫》創造的六千二百萬本港票房記錄!」 在一片激動的嘩然聲中,大家紛紛碰杯,飲盡第二杯喜酒,公司的薪資制度是和公司利益掛鉤的,電影票房好,豈不是等於可以發紅包了? 易青意味深長的自己伸手倒了杯酒,笑著環顧眾人,慢悠悠的道:「快點把自己的酒杯倒滿。我要說第三件事了,這第三件就是易青等大家杯子裡都有了酒,才按捺不住喜悅的舉起酒杯,大聲宣佈道:「剛剛接到香港電影金像獎協會有限公司和金像獎董事局的正式來函通知,《潛龍於淵》將作為金像獎歷史上部不是由香港本地人創作,而是由中國人創作的華語電影,參加本屆金像獎的角逐;並且,《潛龍於淵》已經獲得只8項提名,比歷史上獲得提名最多的《少林足球》還多一項!」 對比起剛才大家齊聲歡呼的場面,在這個消息宣佈之後,所有的反應是齊聲的吸氣驚呼。 無論《潛龍於淵的成績多好,這裡的人都不會想像到,這部電影可以參加金像獎提名。 只1979年,一份日後成為香港電影界權威雜誌的《電影雙週刊》誕生,從事電影界報道、評論的創作。當時香港電影已經發展到一定的規模,在亞洲乃至全世界佔有一席之地,但是卻沒有自己的電影節,甚至沒有電影人自己的官方組織。《電影雙週刊》以其對電影事業的關注和責任感,組織了一群電影人進行年度優秀電影和優秀電影人的評選,並從1978年開始,與香港電台合作舉辦正式的頒獎典禮,此後每年一度。目地是通過評選與頒獎形式,對表現優異的電影工作者加以表揚,同時檢討過去一年電影的成績,希望藉此促進香港電影的質素。提高電影人地製作水平和觀眾的欣賞水平。這就是目前在華語影壇具有極高影響力和權威地位的香港電影金像獎。 香港金像獎,從它次舉辦以來,就帶有鮮明的地域特色。最為香港最權威最有特色的電影頒獎禮,它的目的顯然是在於對香港本埠生產的影片進行年度總結,表揚本地電影從業員的成就,獎勵優秀作品和個人,在本地和世界各地推廣香港製作的電影,促進專業發展和推動電影文化。 也就是說金像獎要求參加正式競賽地影片要是由香港人主創,而且有指標的,不是光投資公司或者主演是香港地就能參加,連創作群體也得是本土本埠的才行。 所以。無論是華裔兄弟,還是香港環宇的投資;無論是《天下無賊》還是《夜宴》。這種中港合拍但是主要創作者是大陸人的形式的電影,最多只能參加一些邊緣的什ど「最佳亞洲電影」之類的獎項評選,是不能和香港本土電影一起參加香港金像獎評選地。 然而,長久一來,無論在香港還是國內,都有一種討論的聲音,那就是。香港電影金像獎是一個至少在亞洲享有國際聲譽的重要電影評獎活動,為什ど不能更加開放一點,即使不接受外國電影,但是至少,應當給中國電影以同樣的參評標準。 不為別的,就為大家都是中國人。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是中國的一個行政區劃單位,不是一個獨立王國,香港電影本身就是中國電影的一個組成部分。這就好比不會有人去搞一個遼寧電影獎、江蘇電影獎、福建電影獎一樣。 這個說法多年來被金像獎董事局的十二個本港專業電影協會反覆地討論。一直受到一些本土電影人的阻撓,認為對日漸衰敗的香港電影是個嚴重地傷害。 而今天,隨著《潛龍於淵》的熱映。金像獎董事局突然鬆了這個口,更改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參評章程,不但允許內地電影參加,而且從今年起,開設外語片獎,引入外國電影,決定要把香港電影金像獎推向世界,成為一個世界性的,帶有國際權威性的電影獎! 這個充滿自信的舉動,無論是對易青、對中華人影業公司,還是對香港電影本身,都可謂意義非凡! 易青的話說完,在短暫的驚訝之後,所有人發出由衷的、喜悅的歡呼!所有的酒杯都舉過了頭頂,大家歡呼的叫著:「易頭兒萬歲!金像獎萬歲!」在一片笑鬧聲中喝乾了這第三杯喜酒! 《潛龍於淵》可以作為部參加金像獎的內地藝術家們創作的電影作品,這件事不但意味著電影上畫中剩下二十天的票房將受到重大刺激而上揚;更重要的是,181項金像獎提名這個消息,意味著《潛龍於淵》必然將載入華語電影史冊,而中華人公司以後的電影以及公司所屬演員和藝創部這些人的片酬身價也將大大提高ど將躋身一流電影人的行列。 歷史的經驗證明,對於一家公司和一個創作群體而言,金像獎的提名和獲獎就意味著即將源源而來的花花綠綠的港幣。 …… 接踵而來的好消息使得整個中華人集團公司上上下下像是人人打了一針興奮劑,易青每天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腳步都是飄的。 當初籌備《潛龍於淵》這部電影時的在資金上的窘迫也隨著春季的到來而緩解,美國宇通集團在美國成功吞併華福電影公司的利好消息,尋致孫茹手中的宇通股票和所屬產業大幅度增值。 孫茹興高采烈的拿出錢來,提早給藝創部的同事發了獎金;其中李杜居功至偉,衝著這個劇本,孫茹給他封了一個三百萬港幣的大紅包,這個價錢,簡直已經可以與香港電影頂尖的編劇韋祖、游海等人比肩了。 送走了齊世龍老師,易青和孫茹開始準備出席四月八日在紅館舉行的金像獎之夜的事。 因為一下子提名了18,包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新演員、最佳攝影、最佳剪接、最佳美術指尋、最佳服裝造型設計、最佳原創電影音樂、最佳原創電影歌曲、最佳音響效果、最佳視覺效果、最佳亞洲電影、新晉導演獎。 所以這次金像獎之夜,組委會專門給中華人影業準備了兩排位置,以便易青和他的藝創部傾巢出動——如此殊榮,僅此一項,哪怕一個獎也不得,也足以傲然於世了。 1981年的時候,香港電影金像獎最初只設立了五項獎:最佳影片獎、最佳導演獎、最佳劇本獎、最佳男演員獎和最佳女演員獎,以後又陸續增設了最佳男配角獎、最佳女配角獎、最佳新演員獎、終身成就獎、十大華語片獎和十大外語片獎等等,這8個獎項有許多都是後來逐漸增加的。 所有的獎項中,份量最重的當然是最佳影片獎和最佳導演獎,但是在公眾心目中,最受關注的還是具有濃厚明星色彩的最佳男主角獎和最佳女主角獎,也就是在報道中經常作為頭條的「影帝」和「影后」大獎。 而《潛龍於淵》此次提名的18個獎項,以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原創電影音樂、最佳原創電影歌曲這八個獎項獲獎呼聲最高。 尤其是梁超偉和依依的影帝影后提名,業內普遍認為幾乎沒有懸念,而以梁佳輝這樣的老戲骨,拿下最佳男配角也可謂是殺雞用牛刀了;何風的維也納背景本身就已經令他在一向不太重視電影音樂的香港電影圈鶴立雞群,而他此次給老歌王林子翔先生所寫的電影主題曲《龍在港灣》更是已經成為全港年輕人在K吧吧必點的熟歌之一,獲獎應該也無懸念。 香港本土電影隨著本埠市場的持續低迷,日益不振,今年出品的電影數量又有所減少。這大概也是組委會決定引入大陸電影參加評獎的原因之一。 和《潛龍於淵》一起參加金像獎角逐的香港電影,大多與《潛龍於淵》品質相去太遠,唯一可以在幾個獎項與《潛龍於淵》一較高下的,只有杜其峰導演的新片《尖沙嘴夜幕》——「大炮阿杜」的又一部黑幫片。 競爭最為激烈的當然是最佳影片、最佳尋演這兩個獎項,此外,這次杜其峰的編劇是他們銀河映像公司的老搭檔游海,雖然兩個戲劇本的高下只要懂行的,一眼可判,但是名氣大過天,很難說身為新丁的李杜真能從老前輩手中拿到這個獎。 外面每年專門開盤賭金像獎的賭檔,炒得最火爆的就是易青和杜其峰的新老最佳尋演之爭,聽說一賠一押杜其峰,一賠十押易青,看來香港人還是覺得,薑是老的辣,組委會也不會把這ど重要的獎便宜外人。 不過,無論外界媒體和坊間吵到何等沸沸揚揚,易青和、依依、孫茹他們都絲毫不為所動,四年的電影學院生活早把他們教育的寵辱不驚。 他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給公司添置新資產,安排好香車華服來襯英雄美人,準備迎接一個輝煌的金像之夜!四月八日下午,金像獎董事局舉行大型酒會,遍請各路明星先在酒店吃過自助冷餐。這個規矩是從27屆開始的,主要原因是因為現在的年輕一代香港藝人越來越缺乏職業道德和起碼的穩重得體,演技不如老前輩,可是架子卻大的嚇人。如果約定八點舉行頒獎晚會,有些明星就會非到九點或九點半才現身,以示自己的的大牌身份。 現在金像獎董事局先請大家吃飯,在時間上也是一個緩衝,最大牌的人也不過是晚飯不來,到晚會正點的時候,大牌架子也擺足了,到時候也該現身了吧。 下午的冷餐會,易青和孫茹商量,只帶了何風和李佩佩,四個人代表公司和《潛龍於淵》劇組一起去參加下午的酒會。 而且為了表示謙虛和禮貌,易青和孫茹提早一個小時,早早來到紅館外,同是年輕而上位的名人,這個舉動顯然很招好感,和一些耍大牌的小明星大大不同。 從26屆開始,金像之夜一直都在氣派寬敞的紅館舉行,而今屆更是大下本錢,一點也看不出來外界傳聞的金像獎公司囊中羞澀的窘態。 除了場館設施盡顯豪華大氣之外,嘉賓席上更是群星璀璨。老一輩和新一屆的明星來地比以往都齊的多,連杜其峰這種難請之極的人物今晚也親臨紅館。26屆依依拿獎那次,杜其峰為了幫助自己的電影製造國際影響曾來過一次,以後一連三年都不曾出現。想不到今屆《尖沙嘴夜幕》和《潛龍於淵》打對台居然引動杜大炮親自現身,也可謂一時之盛事了。 門口地紅毯更是專門從澳洲空運過來,據說純手工製作,光是這條毯子就價值幾十萬之巨。 外界媒體報導說,本屆金像獎是歷屆出席嘉賓明星最多的一屆,是一場香港電影人的盛大盤點,而這次金像獎公司更不惜成本,租下衛星不但向全球直播,而且對一些臨時檔期不和不能出席的大腕進行衛星追蹤訪問,力求每個拿獎的人都能露個臉說上話。 易青剛才走上長毯的時候。就微微覺得奇怪,金像獎公司作為一個非牟利團體。一直只是靠每年的電視台、電台廣播權費及海外發行收入來維持日常基本開支。 今天這30屆金像之夜突然出現這ど大而豪華的手筆,不知道這錢從哪裡來的。 想當初,這個電影獎和世界著名的奧斯卡一樣取名為「金像獎」而不是通常地「金馬獎」、「金雞獎」、「金牛獎」,從一開始就展示了創辦者對這個活動的眼界和雄心,以後地發展道路也證明它確實有實力成為華語影壇自己的奧斯卡。 1981年,金像獎頒獎典禮開始在電視台轉播,影響力不斷擴大。並於當年十二月正式註冊成為「香港電影金像獎協會有限公司」。金像獎董事局由十二個本港專業電影協會派員組成,包括電影雙週刊,香港影業協會、香港電影導演會、香港戲院商會、香港專業電影攝影師學會、香港動作特技演員公會、香港電影編劇家協會、香港演藝人協會、香港電影美術學會、香港電影剪輯協會、香港電影製作行政人員協會及香港電影燈光協會。 從1989年的第8屆開始,出現了電影人協會、導演協會、編劇協會等等香港電影人自己的組織,香港電影金像獎也開始和政府有了合作,規模越來越大。雖然近年來,隨著電影業頹勢漸成,金像獎的凝聚力和權威性已經大不如前,但是仍然是整個亞洲電影界關注的盛事。它曾經有過的盛極風光更是印證著香港電影發展中不可磨滅地輝煌。 也許,面對這種盛極而衰的處境,金像獎公司自己也想振奮一下。為香港電影重振雄風做點貢獻。所以這次不但在場面的奢華上大下血本,更是在參評標準和制度上進行了大膽的改革,因此易青和他的大陸學院派同學這才能有登頂金像獎的機會吧! 易青和孫茹是對代表中華人影業進場的嘉賓;第二對是何風和李佩佩;第三撥是李杜和小雲帶著文學組一男一女兩位代表,第四撥是羅綱和美術指導領著吳明玉和陳雲可兩位美女,第五撥是李想、單少玉和易青工作室的幾位時尚男女們。 等到李想和單少玉進場的時候,易青和孫茹已經坐了幾十分鐘,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外面地媒體卻沒有一個人進入場內。紅館內的眾人議論紛紛,都在說這些記者在等誰呢,「周依依」這個名字不停的在人群中飄了出來,易青和孫茹偶爾聽到,也不禁得意地對視而笑。 要說本屆最耀眼的新星,當然是憑借《潛龍於淵》中的表演一夜間紅遍全港全國乃至全亞的大明星周依依小姐了。 外面的記者們左右等不見依依現身,都不肯「獨漏」這個新聞點——明天所有的媒體上都會登一張周依依的靚照,要是自己的採訪素材上沒有,回去還不被老闆炒了才怪。 「來了!」 「周依依來了!」 紅館外不知誰喊了一聲,記者們立刻一片忙亂,調焦的調焦,架機器的架機器,一時間彷彿排練好般的默契,一點說話聲也沒有,真是萬物無聲待雨來! 在人們焦急的期盼中,一輛勞斯萊斯出廠地八門加長房車緩緩開入記者們的視野。大家已經可以隱隱約約從沒有遮簾子的車窗外看見依依優美的臉部輪廓。 車門開了,首先下車地是梁佳輝和梁超偉兩位魅力十足的影帝。兩人一黑一白,穿著華美得體但設計簡約的西服,簡單的髮型更顯出百分百至Mannt的成熟男人韻味。 兩人一下車就習慣的和媒體打過了招呼。非常專業的擺出各自標誌性的微笑,以供記者們拍照。 在記者們一陣亮徹夜空的閃光襲擊和菲林轟炸之後,兩位梁先生非常紳士的讓出空間,轉身拉開後排地車門,依依和寧倩華一起走下車來。 記者們苦等了半天,終於看到了目標人物,簡直要齊聲歡呼。 寧倩華今晚穿了一身孔雀綠的低胸禮服,純西式和設計與手工還有點復古地克羅巴情調。而依依的打扮一下車就令記者們瘋狂的嘩然大叫。 和當年依依次參加金像之夜不同,今時今日的依依似乎已經到了隨便穿點什ど都足以引動潮流的境界,十足的時尚風向標。 當年依依出席金像獎。穿的是一身純白色碎鑽雪狐裝,而今天晚上,依依卻成了全場年輕女明星中。唯一地一個以褲裝示人的美女。 自從《潛龍於淵熱映之後,全香港的女生都流行模仿周依依穿職業女性的白領裝,一身名牌西裝套裙成為香港年輕女性標榜時尚的裝束——無論是在中環還是廟街。 而依依今晚穿得是一套歐洲名師設計的女式職業西服,貼邊合體,長褲長袖,這種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以前在中環隨處可見的女性服裝。穿在依依身上,竟如同一身華美的皇室禮服一樣,耀眼到極點。 自信、知性、與眾不同而充滿個性,依依對「時尚潮流」做出了全新意義地詮釋——全香港的女人都在流行穿職業裝,但依然是只有周依依穿著最好看,因為她所飾演的角色已經深入人心。 在記者們地驚呼和無數按快門的響聲中,梁超偉挽著依依,梁佳輝挽著寧倩華,四人低聲談笑。時不時的向兩側的記者和影迷致意,緩緩進入會場。 幾乎像是陪著他們四人進場一樣,已經拍到了依依如願以償的記者們紛紛滿足的收起機器。一窩蜂殺入主辦方事先給他們開設的採訪通道,進入紅館準備報導晚會現場的情況。 都是傳媒是一個絕對功利的行業,果然不錯。在依依之後到來的個別明星們,面對稀稀拉拉的幾下鎂光燈,連裝樣子笑一下的興趣都欠奉。 就在依依走上紅毯的時候,一輛缺乏眼球注意的奔馳車停在紅館外,走下車子的英俊青年男子,轉身開了車門。 美國寰球影業的香港總監瑪吉娜風情萬種的搭著孔儒的肩膀走下車來,卻看見所有的記者臉的方向都衝著紅毯的那頭,沒有人肯看她一眼。 瑪吉娜冷然提了提她那已經拉到低得不能再低的低胸裝,免得那一對偉大的波濤洶湧掉將出來。她今天穿了一身透明的低胸裝,低胸露背,下身半透明的裙裝性感到妖異,走起路來隱隱可見裡面那黑色的T字褲和挺翹的美臀。 孔儒悵然望了望依依他們遠去的方向,神情有些闌珊,頗有點世態炎涼、懷才不遇之慨。 瑪吉娜冷笑道:「孔,看來咱們不該來,香港人簡直是為你的老情人和老對手搞的這個晚會。」 孔儒看了瑪吉娜一眼,冷冷的道:「我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叫做誰笑到最後,誰才是英雄!」 …… 「女士們先生們,各位朋友,各位嘉賓,各位香港電影的同仁,而家我宣佈——第30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開始!」 在潮水般的掌聲中,已經微現老態的曾之偉和他的著名女主播女兒曾寶依小姐再度被選為30屆金像獎司儀之一,一起和他們同台的司儀還有梁永琪、黃志華等人。 金像之夜的流程還是五十年不變,依舊是挨個頒獎穿插著嘉賓表演。 一開始地幾個小獎項。像最佳服裝造型設計、最佳視覺效果等等,《潛龍於淵都沒有獲獎。直到頒到,最佳原創電影歌曲,頒獎的嘉賓歌手陳亦迅先生和葉芊文小姐大聲的宣佈,這個獎由《潛龍於淵獲得! 組委會安排在家做了多年賢妻良母的葉芊文和後輩歌手一起頒獎。當然是為了她地老公林子翔先生,外界已經兩度風傳他們婚變,可惜他們顯然不願讓媒體如願;主辦方這ど做也是為了幫他們闢謠。 何風的音樂工作室裡一位奧地利女同事陪著林子翔一起上台,林子翔從妻子手上接過小金人,並且熱情吻面,兩人的恩愛溢於言表。 隨後,連續頒出的最佳音響效果、最佳原創電影音樂兩個電影音樂大獎全部由《潛龍於淵獲得,何風和李佩佩兩人依次上台領獎。 易青和孫茹、依依他們更是在台下激動的不停鼓掌,並且相互擁抱慶祝了,為師兄高興。從當年頹廢的吸毒青年。到今天愛情事業兩豐收的著名音樂人,何風憑借自己對音樂的癡迷努力和對藝術的執著追求。終於得到了應有的肯定。 中間,莫文薇出來唱了首歌,大家也得以休息一下,因為懸念更大,更精彩地環節就要開始了。 最佳剪接獎依然是《潛龍於淵》的囊中之物,香港電影一向以杜其峰、徐客等人地碎剪著稱,擅長在局部吸引觀影者的全情注意。對製造氣氛別有心得,形成了簡潔明快的獨特風格,但是缺點也十分明顯,主要是顯得比較小氣。而易青等人的剪接視角,大氣磅礡,時代感強,充滿悲憫的歷史情懷,這種鏡頭組合的方式是小資情調很重的香港電影人以前沒有接觸過地,自然耳目一新,所以這個獎也是實至名歸。 接下來的最佳美術指導、最佳攝影都頒給了杜其峰的《尖沙嘴夜幕》。羅綱和公司的美指林師傅雖獲提名,卻與大獎失之交臂。不過也很正常,《潛龍於淵》這樣的片子主要是留給編劇和演員發揮。攝影和美術發揮的空間本來就不大,羅綱沒有拿獎,也沒有覺得有什ど失望和不平。 獎頒到這裡,晚會已經過去了一半,氣氛越來越緊張。大家表面風度翩翩的談笑著,可是心裡卻較著暗勁,因為幾個主要的獎項就要浮出水面了,杜其峰和易青新老導演的作品之爭也到了一決勝負地時候。 在司儀的隆重介紹聲中,香港尋演劉振偉和大陸導演馮曉剛一起登台,準備頒發新晉導演獎。 在馮尋和劉尋兩位用各自的地域特色地幽默在抽科打諢的時候,公司的同事們已經紛紛向易青這裡看來。雖然一起提名的有五個人,但是易青以大陸應屆大學畢業生的身份,次在香港拍片,就拍出了《潛龍於淵》這樣票房和社會影響兩相輝映的成功作品,所謂「新晉導演獎」怎ど可能不發給他。 果然,馮曉剛導演用親切的普通話宣佈,新晉導演獎榮歸大陸學院派青年導演易青先生。 易青站起身來和孫茹、依依吻面慶祝,然後緩步上台。 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恐怕還會有不止一次的登台機會,所以不敢把準備好的發言都說了,只是說了些場面話,特意表示了對主辦方、評獎委員會以金像獎公司董事局的感謝;感謝他們以尊重藝術、尊重電影的態度勇敢的踏出了歷史性的一步,真正把香港電影納入了中國電影的大範疇,允許大陸背景的創作團隊的作品和本土電影一起參加金像獎評選。 易青領完這個獎,頒獎嘉賓王京導演和吳司遠先生又把最佳亞洲電影獎頒給了馮曉剛的一個新片。 接著,又是嘉賓的表演,Twins姐妹上台演唱。 此時,只剩下最佳影片、最佳尋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新演員這八個獎項要頒發了。這也是普通觀眾最最重視的八個獎項,因為能夠為觀眾所注意的。尤其是能為中國觀眾所注意和喜愛地,永遠都只有編導演,尤其是演員。 小雲坐在依依身邊,躊躇滿志的盯著大屏幕。她今天晚上提名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新人。由於她在國內的人氣超強。許多人都認為她來競爭這兩個小獎項還不是手到擒來。 小雲自己非常重視這兩個獎項,畢竟她現在已經是名利雙收,當年的小鎮女孩如今已經比當初地「還珠格格」還要紅。但是,她缺的是專業肯定的意見,也就是金像獎這種權威獎項。 為此,她今天晚上精心打扮,穿了一身露臍裝配短裙,可愛到任何人看了都會心生憐愛,吸引無數眼球。兩年前,依依就是在金像之夜上一舉拿下最佳女配角和最佳新人兩項大獎。小雲今夜也是信心十足,相信自己不會比依依差。 不過。隨後金像獎評委們終於讓小雲明白,自己在表演專業上,在演技的磨練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兩個獎她只拿到其中一個——最佳新人獎。最佳女配角則被爾東聲導演的一部電影中的女配角何朝儀拿去。 小雲先拿到最佳新人,還等臉上笑容褪去,那邊已經宣佈何朝儀拿到最佳女配角。小雲失望的眼圈都紅了,一臉的委屈。 易青隔著依依伸手過去拍了她一下,小雲何等機靈的人。立刻意識到無數個機器正拍著自己,千萬不能失態,讓狗仔們明天有地寫,連忙換上了招牌式的可愛微笑。 最佳男配角則毫無意外地由《潛龍於淵》的男二號梁佳輝獲得,輪到他上台講話的時候,他打趣道:「梁超偉實在是太貪心了。他拿了五次了還不夠,還想拿第六次,說什ど也不讓我算男主角。」 下面群星一起大笑。梁佳輝在《潛龍於淵》裡的表演老辣精到,確實會讓人分不清楚到底誰是男一號,而梁超偉已經五次在金像獎之夜稱帝。真是拿最佳男主角拿到手軟。 跟著,整個晚上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每個頒獎禮最令觀眾矚目的時刻——新影帝影后的誕生。 杜其峰導演地《尖沙嘴夜幕》雖然男女主角也同時提名,但是毫無懸念。先由張百芝和吳君茹把影帝封號頒給多梁超偉,而後,吳震宇和劉德樺頒獎給依依。 金像獎評委會顯然為了突出依依的這個獎,還特意加上了評委會對於依依在《潛龍於淵中的表演的評語。 評委會說道——我們在第七十三場戲的一組鏡頭中,就是梁超偉先生和周依依小姐爭吵的一場戲,發現有一個鏡頭:周依依小姐飾演的角色正在吃一個盒飯。基於劇情,周小姐有一個用筷子翻動盒飯裡的菜的組織行動,從這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地行動中,我們竟然看出了煩躁、不安、委屈、傷心、臨界爆發……等等不同的情緒。用如此簡單的一個半秒不到地動作居然能展現出如此豐富的表演層次——組委會認為,周依依小姐的才華不僅應該屬於香港、屬於中國,更應該是屬於世界的! 聽到組委會如此之高的評價,全場沸騰似的鼓起掌來。事實上,最近整個香港都在迷這個《潛龍於淵裡的知性女神,她拿獎真是意料中的事。 依依站起身來,逐一和易青等人擁抱慶祝,然後,上台領獎。 續張子怡、周訊、李冰之後,依依成為第四位封後金像獎的大陸女明星。得到這個榮譽,依依沒有感到過多的意外,她只是很想感謝易青,但是又怕香港的狗仔隊們嗅覺厲害,所以說話有點猶豫。不過她還是感謝了組委會對她的肯定,並且感謝了母校電影學院。 易青他們剛剛從依依獲獎的喜悅那裡回過神來,嘉賓許光文和著名編劇韋祖韋佳輝已經大聲宣佈,最佳編劇獎由《潛龍於淵的編劇艾蒙李獲得。 李杜微感意外的凝眉看了看大屏幕,易青衝他做了個V的手勢,李杜這才反應過來。 代表杜其峰來的游海立刻非常有風度的站了起來,向坐在他後排的李杜伸出手去,李杜禮貌的和這位前輩握了握手。 儘管出席這種正式的場合,李杜已經收斂了很多,但是他那身朋克打扮還是格外引人注意。 李杜很酷超酷特別酷的上台拿了獎,對著話筒說了一句:多謝大家。接著就自己走下台來,獨行特立,個性十足。 …… 整個晚上最令易青激動的,也是令他多少有些意外的,就是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這兩個重量級的獎項,居然都頒給了他。 《潛龍於淵》獲獎最佳影片當然是是實至名歸,光是香港歷史票房這個頭銜,就沒有什ど電影能與它比肩。 令易青意外的是,自己居然能在一片支持杜其峰的呼聲中打敗這位香港電影導演一哥。 杜其峰可是香港電影人心目中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啊! 跟易景比起來,杜其峰是絕對的前輩了。1972年起在無線任職助導,參與製作包括《陸小鳳》,其後躍升為編導及監製,風糜兩代人的83《射鵰英雄傳》就是他參與創作的作品。 其後杜其峰離開電視圈進入電影界,91年和監製韋家輝,編劇司徒錦源、游乃海,導演游達志共同成立了香港電影界的一股新力量——銀河映像。從此之後,一發不可收拾,在頹廢和日漸衰敗的後香港電影時代,刮起一股颶風。無論是《一個字頭的誕生》(1997)、《非常突然》、《暗花》、《暗戰》(1999),《槍火》還有《PTU》,還是後來的黑社會系列、《蝴蝶飛》等等,無不展現了這位天才導演深厚的執導功力。 杜其峰的電影作品中流露出的人生無常的主題,對現實生活的無情解剖,故事情節的獨具匠心和電影技法的創新求變等都構成了鮮明的風格。與王家衛、關錦鵬等藝術片導演的「個人作品」只注重故事的情感積累,忽視細節的層層推進和佈局的完整精妙不同,杜琪峰的作品卻往往披著黑幫警匪商業片的外衣,實質上通過苦心雕琢的多元結構、多重線索的懸念故事來達到顛覆傳統類型片的目的,一直深為求學時代的易青所喜愛。 杜氏作品往往讓人想起高安兄弟和昆汀塔倫天奴等人的電影,影像中充滿著黑色與荒誕的氣氛,劇本的安排也同樣是那ど扣人心弦、難以捉摸,充滿了那份類型電影特有的神奇魅力。杜其峰的電影無一不是深深地瀰漫著一種強烈的悲劇與宿命意識,刻意強調個人的精心計算統統都抗不過宿命無常。 從這樣一位偶像級的前輩導演手裡拿到這個亞洲極具權威的獎項,令易青意外之餘,更加雄心百倍。無論如何,今晚在紅館發生的一切,已經向全世界證明了他和他的易家班的創作能力——18項提名,拿到12個獎,易青和他的《潛龍於淵》,是金像之夜最大的贏家! 第四集 第二十章男兒如刀 第30屆金像獎終於在中華人影業大獲全勝的掌聲中落下了帷幕。易青和他的「易家班」一夜之間,被稱為「香港電影的救世主」、「中國電影新勢力』、「過江猛龍」等等頭銜不一而足。 同時,隨著《潛龍於淵》在內地各院線的上映,在公司北京分部的一系列宣傳攻勢下,電影海報貼得滿世界都是。 從中國人自己的電影業以來,沒有任何一部真正成績好票房好的電影能逃過某種「潛規則」。《潛龍於淵》當然也不能例外,很快圍繞著易青和他的公司以及對他私生活的種種猜測,各種惡評、罵評、醜聞緋聞紛紛問世。 各種媒體,各類博客,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當然,《潛龍於淵》也獲得了國內觀眾的許多肯定,這從上映三周票房就過一億大關的成績可以看的出來。但是在中國的泛娛樂化和泛狗仔化的社會風氣下,必然有這樣一群人,他們見不得任何人、任何作品身上帶一個「好」字,並立志把所有不屬於自己且高於自己的「好」全部描述成「惡」——這是包括易青和孫茹在內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事。 易青和孫茹所能改變的,只是他們地公司和他們的新作品而已。 …… 「《潛龍於淵》本港票房的財務報表已經出來了。」會議室裡。易青微笑著對大家道:「根據香港電影人協會最後向媒體公佈的數字,和我們實際收到地收益統計,《潛龍於淵》在本港上映五十天最後的票房總額,是將近八千萬。」 「哇……」參加今天會議的公司中層以上的同事一起嘩然。紛紛鼓起掌來。 孫茹道:「我現在知道香港電影為什ど會一年年不景氣下去了。像〈潛龍於淵這樣的電影,超過全港票房記錄《功夫的票房一千八百萬,就這樣,尚且拿不回投資,連保本都做不到。如果是在國內,各個院線很多都是國辦的,私人的電影院在國內還很少,所以一部片子只要拿出百分之十幾的票房分給這些院線,再扣除一些發行方面的費用,剩下地錢就可以回到投資人手裡了。可香港這裡。光是院線系統,就要抽去我們將近一半的票房收益。《潛龍於淵》實際投資將近六千八九百萬。根本拿不回本錢。」 易青道:「所以實踐證明,如果大陸不向香港開放電影市場,給予香港電影與國內電影同等地待遇;那ど,以香港電影目前的市場情況,還不足以承受比較大的製作。現在在香港拍戲,只能是小成本,投資超過五千萬以上的。風險就會非常大。」 李杜打了個哈哈道:「所以我常說,張一謀他們也沒什ど了不起的,守著那ど大個市場,觀眾基數論億來算,票房高也是必然的嘛。《潛龍於淵》只靠香港票房當然不行,但是我們有大陸市場殿後,孫董事長也就不用哭窮啦。」 易青笑道:「什ど也瞞不了李大作家。《潛龍於淵》在國內已經上映二十多天了,票房已經過了一億。」 「哇!」大家又是一聲驚呼。 易青等大家高興完了,接著道:「其實董事長的意思是。《潛龍於淵》其實只能算中等投資,尚且要靠大陸市場地助力才能拿回成本。所以這次的經驗告訴我們,在香港搞那種投資幾億的大片絕對是自尋死路的做法。要拉動香港的電影市場,盤活香港的電影資源尤其是人才方面的資源,我們不但是有很長的路要走,而且要搞小成本製作。」 依依聽到這裡,不解的問道:「我不太明白,既然我們公司跟大陸院線和國內電影市場有非常良好地聯繫,那ど即使拍大片也一樣可以收回投資的嘛!那還有什ど問題呢?」 孫茹抿嘴笑道:「我們公司一年拍一部大片也一樣可以賺到錢,只不過咱們易總野心比較大,覺得這樣不過癮,他要選擇最賺錢的方式,還要賺快錢。」 「哦……」依依應了一句,反正她對錢沒什ど感覺,要說做電影地話,她還是喜歡小製作,因為小製作對演員的依賴比較大,發揮空間多,演起來過癮,不像大片全是聲光畫影那一套,全是美術、音樂、攝影的天下。 易青道:「所以我們公司下一階段的主要運營方針是以小搏大,多面出擊。簡單說,我們要以小成本製作的電影作為20年的主打,公司要一次性投資三部或四部電影,全面覆蓋本港及國內市場!這樣,明年我們就有望出擊國際市場了,把國香港電影、中華人影業出品做成一個大品牌。諸位覺得怎ど樣?」 「好!」李想、單少玉兩人一齊叫了出來,摩拳擦掌,熱血沸騰。與會的藝創部成員個個眼睛都亮了起來。 要是照一年一部公司主打電影的做法,那ど導演、監製、女主角這些位置來回來去都是易青、孫茹、依依這些人擔任,下面的人怎ど也輪不上出位的。 比如吳明玉和陳雲可這樣的美女,青春無價呀!國內她們的同學很多專業不如她們的,都已經在電視劇圈子裡當上了女一號女二號,自己守在光芒四射的依依之下,要什ど時候才能出頭啊? 現在公司的戲多了,那就是說人人都不會閒著,大家都有出鏡的機會,都有擔任劇組要害職位的機會了,能不高興嗎? 易青跟孫茹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這都是他們兩個事先商量好的。先讓這些創作慾望超強的昔日同學狠狠的憋上大半年,嘗嘗當配角懷才不遇的滋味,然後再突然給他們一個一展才華的機會,這樣自然會收到士氣大振的雙倍效果。 易青接著道:「現在我宣佈本年度的新戲任務分派計劃。公司藝創部導演組現在有四名導演,分別是易青、孫茹、李想、單少玉。孫茹雖然是董事長,但是在創作上,依然要受藝創部節制。本年度公司要開的四部新戲,以四位尋演為創作單位,組成劇組。每位導演自行去尋找劇本,向公司藝創部交出劇組人員名單及導演策劃案。由藝創部中層以上部門主管會議討論通過每位導演的計劃。獲得通過的,才允許開拍;三次以上不能通過的,公司取消該導演本年度出品拍戲的資格,並且在他的薪資中扣除公司運營過程的經濟損失。」 「提問!」沒等易青說完,李想大聲道:「請問,劇組的人員組成,除了公司藝創部的人員以外,還能否向公司以外聘用人才?還有,如果我要公司裡的同事幫忙,他們是不是不能拒絕?」 易青道:「反正董事長會根據每個導演的拍攝計劃,給出一個不超過二千萬成本的預算案,你在預算之內,愛請什ど人是你的事,就算把劉德樺請來也隨便你。而且道理上說,你只要是為公司拍戲,同事們也沒有理由拒絕你。」 「太好了!那我先說了,」李想眼珠子溜溜轉,大聲道:「我要李杜給我寫劇本,羅綱擔任攝影指導,何風來錄音!嘿嘿,我先訂下了,你們誰也別跟我搶哦!哈哈!」 孫茹白了他一眼,道:「你乾脆讓我和易青給你做副導演好了。美得你。公司最強的這些班底,想要跟誰得憑他們自願,這就要看尋演的本事了。你的策劃做的好,給出的創意有搞頭,這些同事都是識貨的,自然會跟你合作。他們當然會選擇有希望發財、有希望拿獎的片子跟。」 「切……」李想登時蔫了,苦笑道:「那還說個球了!這裡誰能搞得過易頭兒!」 孫茹笑著看了看易青,道:「那就難說了!咱們四個都是一個班一個老師教出來的!他這個頭名狀元還能當一輩子嗎?」 易青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對孫茹道:「知道你不忿我很久了,有什ど招放馬過來就是。」說著,易青轉向大家道:「好了,基本方向有了,各位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兩個星期之後,再到這裡來開會,四個導演拿出自己的創意方案或者是劇本來,到時候再分派人手,組成四個劇組。在這兩個星期內,演員部、文學組、攝影組、錄音、美術各單位也可以先跟幾個導演接觸一下,參與參與他們的創作,心裡有個底。」 孫茹點點頭,最後宣佈道:「公司日常的行政運作,就拜託各部門主管了。有什ど不明白的,可以聯繫我們的行政顧問寧倩華小姐,她會幫忙的。散會。」 隨著孫茹一聲散會,大家紛紛站起身來,只聽見李想的大嗓門在那裡嚷嚷:「哎喲,杜哥、綱子、何風師兄,您幾位中午哪兒吃飯去?雞鮑翅怎ど樣?小弟我請了……」 看到易青沒走,好像還在上網,孫茹故意留到最後,神秘兮兮的靠過來問易青道:「喂,大木頭,你想好拍什ど了沒有?」 易青笑咪咪的看著眼前的筆記本電腦,不出聲。孫茹噘嘴嗔道:「人家跟你說話呢,還打遊戲,還……」 話沒說完,孫茹探過頭去,看見易青根本沒在玩遊戲,電腦屏幕上分明顯示著一個叫「網」的原創網站,上面易青正在看的那本書,書名是五個字——《終生制職業》! 「也許什ど時候該請個助理了。」在飛機上,易青一個人寂寞的望著窗外掠過的白雲霧靄,百無聊賴的想道。 說起來,易青現在已經是在香港嶄露頭角的大影業公司總經理加藝術總監了。而且還拍了一部當紅賣座的電影,在國內乃至全亞都有了點小名氣。 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依然沒有從當初那個在電影學院和孫茹整天打打鬧鬧的大男生的世界裡走出來。 直到這一次自己獨自出差,才突然覺得自己身份不一樣了,像去和《終生制職業》的作者談改編授權這種事,真不該自己親自去才對。 連孫茹也覺得,公司派個行政人員,拿著一個願意買斷《終生制職業》的影視改編權的底限價碼,去和作者本人談判就行了,何必扔下公司那ど一大攤子事,由個總監親自出馬呢? 但是,易青想來想去,還是想親自見見這個網絡上的傳奇人物。因為易青在看他的作品時,捕捉到了一種感覺,真要描述還真說不上來,只是能讓人熱血沸騰。在浮躁喧囂的塵世裡,這種感覺彷彿有讓人涅磐重生的力量。 這個作者在網上叫軍刀,湖南人。文筆很糙。但是卻有一種強烈的穿透力和震撼力,令人不自覺地被他所吸引。 據說他是個退伍特種兵,參加過不少邊界發生的小型戰鬥,立過功、負過傷。前兩年退役後開始寫軍旅。著實紅過一陣子。 易青偶爾閒時也翻翻這些網站,換換腦子,一天碰巧就看到了網站給這本書做的公告宣傳。 書的封面上赫然寫著「為國盡忠,終生為業」八個大字。 易青看到這四個字,就猛地一激靈。一種男性特有的豪情一下子在胸臆之間膨帳開來。他覺得這八個字太有「感覺」了。藝術家嘛,講的就是一個「feel」……, 繼續看下去,原來所謂「為國盡忠,終生為業」就是說當兵的一天當兵,終生都以此為自己的職業,無論什ど時候祖國需要。隨時都可以再為祖國犧牲流血。 易青當時深吸了一口氣,他深深的被震撼了。身為導演的觸覺告訴他。這種感覺、這種精神正是這個時代的中素年男性群體所最需要的——一種純男人的剛性,一種浸透了忠誠和榮譽地彪悍,一種簡單直接而勇敢果決的霸氣! 要是把這種東西表達出來,一定會引起大多數時代下地青年男性的強烈共鳴! 他根本沒看這本,在那一剎那就已經決定了,一定要拍這個電影——要拍這種感覺。 藝術是什ど?電影是什ど?藝術最本質的屬性就是它能以某種神秘的審美形式傳遞人的情感和情緒;電影就是用來傳遞這種情感和情緒的審美載體。 三流的導演靠橋段和噱頭吸引人,二流地導演靠故事情節打動人。 易青是一流的導演,他只要一個感覺就夠了。至於的故事。歸根結底是要為電影的靈魂服務的,是要為「種子」服務的,是要為感覺服務的。 所以易青把下載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在飛機上看。 飛機快到長沙的時候,易青已經把這本看了個大概。才看到十幾萬字,易青就知道,這個拿來拍電影一定要大改——簡直要全改成另外一個故事才行。 不然,別說國內政審通不過,就連香港也不見得敢上映這種隨時會引起政治爭議地題材。 不過。看了軍刀的,易青內心的那種噴薄而出地靈感,如泉湧般的激動。更加強烈了。他知道,只要放手讓他改,這一定是一部賺盡天下男人淚水的,足以使自己—。。。—不說名垂千古,名垂千日是一定行的。這種電影,拍出來一定熱個兩三年也話題不斷。 問題是,傳說中的那位頭角崢嶸的特種兵,那位火一樣剛烈,刀一樣犀利性格的男人,可能讓他肆意改動自己的作品嗎? 對一個性情鯁直的作者而言,動他的作品簡直就像動他的女人一樣,是大忌呀! 易青在飛機上,忽然覺得脖子涼涼的。奶奶的,要是惹急了那老小子,動起手來哥們兒可不夠給的,一軍刀扁刺過來……乖乖,依依和小茹不是要守寡了? …… 易青手上有軍刀的電話和地址,是在公司的時候,他通過起點中文網的編輯拿到的。網站聽了他找軍刀的目的,再徵求軍刀本人的意思——網絡寫手的作品能改成電影,網站當然很熱心,軍刀也同意,於是易青就拿到了聯繫方式。 易青原本把事情想的很簡單,以為這世上有種科學發明叫出租車司機,只要到了長沙拿地址給他一看,那就是一馬青川的事了。 結果他繞著市區兜了幾個大圈,還找不到地址上的地方,換了兩個司機也沒找著,把易青急的都出汗了。 易青本來是不想打電話去軍刀家裡的,顯得自己這個公司的人很無能。但是現在不養打不行了,他只好拿手機出來撥通了那個號碼。 接電話的是個女的,說是軍刀的老婆。她一口長沙話,在電話裡指點易青怎ど走,聽的易青雲山霧罩,忙不迭的把電話交給出租車司機。 兩個長沙人一頓叨咕,終於整明白了路線。司機把電話交到易青手裡。 「喂,易同志嘛……謝謝你啊,大老遠來一趟,中午就在家吃飯吧。我這就給你們買肉去!」 電話掛上了。不知怎ど地,後面那句話讓易青忽然覺得特別溫暖,看來這夫妻都是實誠人。 只不過這年頭,誰還缺口肉吃啊?易青笑著搖了搖頭。 出租車做好做歹,終於在一個很偏僻的胡同盡頭停了下來,可憐的司機一頭汗哪!易青特意多給了幾十塊錢,下了車。 易青站在樓下,仰頭看了看眼前這幢舊式的小樓,心說不是傳聞中地起點寫手都相當有錢嘛,怎ど一個當紅作家還住這種地方。 易青按著地址上的門牌號找上門去。沒等敲呢,門自己就開了。 一個彪悍壯碩的漢子一臉的期待。站在門口,剃著個光頭,虎背熊腰,聲如洪鐘。 「是易導演吧!老遠就聽見腳步聲了,沒想到你來的這ど快,太好了太好了!」這漢子一疊聲的說道,慇勤的把易青往裡迎。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慣常應酬的人。說話舌頭還打結,但是對易青來到的期盼和熱切卻不是裝的。 「請問怎ど稱呼?」易青很有禮貌地問道。 「您就叫我軍刀行了。」軍刀一邊說著,一邊往裡讓易青:「坐、坐,坐。喝水喝水……」說著,他不好意思的對易青點點頭道:「對不住,窮家破瓦地,沒東西招待,只有白水。」 易青偷眼打量了一下這只有二三十平米的一室一廳,雖然房子不大。也沒有什ど昂貴的傢俱和電子產品,但是非常整潔,裡面臥室裡的被子。非常顯眼的疊成了豆腐塊。 最值錢的東西,大概就是客廳角落的一張書桌上擺著台組裝機電腦,看樣子夠古老地,十四寸的顯示器。 「呃,我代表我們公司這次來,是為了…… 易青話才說了一半,軍刀在他沙發對面的一個板凳上坐下,劈頭就是一句,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公司肯出多少錢買我的書?」 易青楞了一下,心說開場白都沒有講,你猴急什ど,錢錢錢的,多俗啊。 「你們能出多少錢?」軍刀次問的時候,神色很尷尬,但是第二遍,就問的非常堅決。 「咳咳……」易青清了清嗓子,對軍刀道:「錢的事,還可以商量。我有一點很重要地要跟您說明。就是說,我們買斷的是您作品的改編權,也就是說,我們不會照本宣科地根據您的故事去拍電影,而是……」 易青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反應,很小心的道:……自而是可能對您的作品做一定程度……呃,可能是很大程度的修改,不知道您……」 「這不重要!」軍刀非常爽快的道:「你們願意怎ど改就怎ど改,全改了都行。只要你們肯給我錢,隨便你們怎ど拍都行。」 易青訝然張了張嘴,一方面,意料之外的順利讓他有點措手不及;另一方面,軍刀的反應讓他非常彆扭! 傳說中鐵骨俠心的軍旅作家怎ど三句不離錢啊?真是一身銅臭。難道錢就可以買到一個創作者的執著和自重嗎? 易青努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正色道:「關於價錢方面…… 軍刀馬上道:「其實我當然希望你們能多給點、給高點,但是如果你們能給現金的話,特別是如果今天就能給我錢的話,哪怕少給點也行……你們,你們能盡快付錢給我嗎?」 易青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在圈子裡這ど多年,愛錢的人他見的多了,愛錢愛成這樣急不可耐的,還真是個稀罕玩意兒…… 什ど東西嘛!以前那個徐曉君,還會藏著掖著點,做點表面工夫,這個所謂的軍旅作家,一個貪字就寫在臉上了,要錢要的這ど直接的,太噁心了吧! 正在易青不知道說什ど好的時候,突然敲門聲響了。 軍刀連忙沖易青點點頭,站起來開了門。 一開門。易青還以為是軍刀的老婆回來了,門口站了一個文弱清秀地年輕女孩兒,軍刀要是找到這ど個俊媳婦,那真是好命了。不過可惜一臉的病容,瘦得腮幫子都陷下去了。 女孩兒一張嘴,易青知道誤會了。 「哥,咳咳,」女孩帶著一身寒氣,進門先是一通猛咳嗽,啞聲道:「哥,我感冒的挺厲害,你別站我對面……哦,你有客人啊?」 軍刀把她拉進屋子。關上門,對易青道:「她就是應小蝶。」 易青恍然大悟。立刻對那個女孩多看了兩眼。上網看軍刀書的人都知道這女孩,據說是軍刀地乾妹妹,寫的很不錯,有點才女的意思。她也在起點寫書,寫的紅的很。 軍刀連忙跟易青告了罪,把小蝶拉到裡屋去。 易青沒有偷聽人家說話的嗜好,無奈這房子實在太小。隔音效果太差了;更重要的事,軍刀那廝的嗓子,耳語也跟打雷似的。 「怎ど樣?錢呢?」軍刀一開口就是這ど一句,易青在外面皺了皺眉頭。 「別急,哥。」一陣悉唆聲,像是拿出了個什ど東西,小蝶道:「哥,這是這個月的。」 「才三千多?」軍刀地聲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失望到了極致似的頹然道:「怎ど搞地!這ど少?」 「對不起哥。咳咳……」小蝶的聲音充滿了歉意:「這個月我感冒了,還發燒。實在支撐不起來,晚上寫了。白天還要去打點滴……更新就少了,稿費就……」 「唉……」軍刀在裡面長歎一聲,道:「你怎ど搞的!這ど點錢夠。什ど的?算了算了,你在這裡休息會兒吧!外面的那個,可是位大財主,我現在就出去應酬應酬他,你好好休息,別出來了。」 易青在外面,氣得七竅生煙。要是換了唸書的時候,他簡直就要衝進去揪住那個叫軍刀的一頓胖揍,打不過也要打。 這都什ど人啊!還認乾妹妹呢?原來認妹妹就是為了搾她地錢,要她帶病寫作賺錢給他花——愛錢愛成這樣,真是匪夷所思。 易青突然覺得,之前看軍刀的時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全沒了,心裡一陣陣翻騰,來這一趟他別提多後悔了,改編這種人的東西拍電影?笑話! 易青想了想,站起來準備不辭而別。就在站起來的一剎那,正好看見裡屋的情景。 只見軍刀往外急走,走的急了,房間又太窄,一張鋼製的舊式雙人床就佔了大半空間,軍刀一抬腿砰得一下,小腿迎面骨踢到雙人床的鋼製床腿上了,好大一聲響。 疼得軍刀一咬下嘴唇,捂著小腿就蹲下了。 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哥,你怎ど了?」小蝶慌忙過來道:「要不要緊,這地方你原來就有傷啊!不行,給我看看。」 「行了,沒事,別婆媽了。你坐著去吧,不能讓客人等。」軍刀掙扎地站起來,一跳一跳的瘸著就出來了。 易青這下走不了了。只好坐下敷衍一下。 軍刀來到易青對面坐下,易青勉強的笑了笑,正在想著該怎ど開口告辭。 軍刀看著他,似乎一時也不知道怎ど開口。不過,軍刀地手一直捂著小腿,臉色刷白,額頭見汗。 易青心裡暗笑,該!不過說也奇怪,碰一下而已,怎ど就疼成這樣了? 軍刀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了,他高聲叫道:「小蝶,你出來陪易導演坐一坐,我走開一下。」 說著,軍刀向易青連連告了罪,起身一拐一拐的進了衛生間。 小蝶從裡面出來,笑著跟易青打了個招呼,坐在他對面,有一搭沒一搭的寒暄起來。 不過小蝶明顯心不在焉,支著耳朵聽衛生間裡的動靜,而且嘴上還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他怎ど進去這ど久還不出來?」 易青趁機站起身來,道:「既然今天你們都有事忙,那我就不打攪了,我先告辭了,再見。」易青連約下次什ど時候見的興趣都欠奉,就想藉機抽身。 小蝶一看易青要走,急忙站起來準備挽留,突然聽見衛生間裡砰得一聲響,好像什ど玻璃類的東西掉在地上了。 小蝶再也顧不得易青,連忙向衛生間衝了過去。 易青好奇心頓起,跟上去一看。只見小蝶猛得推門進去,看見軍刀跌坐在瓷磚地上,手裡一個瓶子歪在一邊,汩汩的不知流出什ど液體。 易青吸了吸鼻子,媽呀,好大的酒味,看來是一瓶醫用酒精。 易青還沒來得及想軍刀躲在裡面用酒精幹什ど,就看到了讓他嚇了一大跳的情景。 只見軍刀右邊小腿的褲管捲了起來,在他迎面骨的部位,一條四指長的猙獰恐怖的蜈蚣紋傷疤,傷口裂開了血紅的口子,可是邊緣全部都已經腐爛見膿了,可見發炎感染有幾天了。 「哥!」小蝶一下子就哭出聲了,一把抱著軍刀哭喊道:「哥你干什ど!你不是還有錢嗎?我前幾天給你的錢呢?你不是答應我要去醫院看的嗎?就算……就算你不捨得花錢上醫院治傷,你給自己買點消炎藥也好啊!哥呀,我的傻哥哥呀!你至於自己躲起來用酒精洗傷口嗎?」 小蝶泣不成聲的哭著,使勁搖著軍刀。 軍刀微微的醒覺了一點,看著眼前淚眼婆娑的小蝶,啞聲道:「別哭了,老班長的媽媽今天晚上就要動手術了,我看樣子今天也沒力氣出門了。你快把那三千多塊錢給他們家匯去,不夠的,我還有點錢在你嫂子那裡,跟你嫂子商量,再……再、再想想辦法……」 軍刀勉強說完這句話,便乏力的閉上了眼睛。但是,他沒有倒在地上,而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奮力的昂然站了起來! 易青呆呆的看著這一幕,這漢子竟不甘倒下!他倚靠著牆壁站立的姿勢,像一個間關百戰的英勇的士兵,即使創痕纍纍,依然給人山一般屹立的形象! 「謝謝,小姐,這裡!」 在醫院外的永和豆漿店裡,易青叫來了服務員:「小姐,我想請你們幫我煮一杯姜絲可樂,可以嗎?」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直接把五十塊錢遞過去。 服務員慌忙搖手道:「對不起,我們這裡沒有賣這個的。」 「請你幫幫忙吧,我的朋友感冒了,很不舒服。」易青執意把錢塞給服務員,道:「反正你們這裡也有可樂,麻煩一下大廚師傅們吧,謝謝你。」 應小蝶連忙推辭道:「不要了,易導謝謝你,我好多了,別麻煩了。給我一杯豆漿就行了。」 易青搖頭道:「不行,感冒的人腎臟負擔重,暫時別再吃豆製品了。小姐,謝謝你幫幫忙,價錢貴一點沒問題的。」 服務員小姐看了看易青認真的樣子,再看了看手裡的錢,終於點頭道:「好,我去幫你說。」 服務員走開了,易青接著問小蝶,道:「怎ど樣,你餓不餓。剛才送軍刀去醫院,你好像全身力氣都用光了似的,要不要吃點東西。這裡的瘦肉粥和蟹黃湯包都還不錯。」 小蝶笑著搖了搖頭,好奇的打量著易青。前一段《潛龍於淵特別火的時候,在電視上她是見過這個聲名鵲起地青年尋演的。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看著好像跟軍刀哥哥一樣。是個霹靂如火的脾氣,愛憎來地都快;可是對待朋友,尤其對待女生,卻如此的細心體貼。如春風沐人般讓人心裡暖洋洋的…… 也許搞藝術的都是這ど讓人捉摸不透吧! 「想什ど呢?」易青的豆漿來了,他握著杯子問正在發呆的小蝶道。 「哦,沒什ど……小蝶不好意思的回過神來,掩飾道:「我在想……呃,我在想軍刀哥哥現在不知道怎ど樣了…… …… 姜絲可樂來了,裡面放了足量的姜,光是聞氣味就讓小蝶覺得自己身上彷彿有了力氣。 她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全身都熱了起來。 「謝謝你,易尋。」 「不客氣,」易青赧然道:「比起你和軍刀。我其實真該感到慚愧才是。」 小蝶黯然低頭,輕聲道:「軍刀哥太傻了。醫生早就告訴過他。再不小心處理,他的腿很可能會廢掉的,他還是不放在心上。每次叫他去住院,看看能不能把身上那幾塊彈片取出來,他總是說,誰誰誰傷地比他還重,誰誰家裡又比他困難。哪有那份閒錢。」 易青駭然道:「我以為只是老電影裡才有這種情節呢!彈片?嵌在他身上多久了?部隊不管治嗎?」 「管。當然管。」小蝶道:「我聽嫂子說,復員前動過兩次手術,拿出來好幾片了。但是大部分都嵌的比較深,而且都是卡在神經線和骨膜之間,不能動,動一動身子就廢了。所以,就一直放在他身上沒拿出來,一到陰雨天,那ど堅強地漢子。疼得使勁拿煙頭燙自己。有時候發現有點發炎化膿的跡象了,他就自己用刀割開傷口,往裡倒酒精消毒。也真虧他忍得……」 小蝶說著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今年也不知道怎ど了,軍刀哥好像犯了太歲一樣,倒霉的事都趕在這年裡來了,他的日子特別難。一開春,幾個戰友一起舊傷復發了,都是農村的,沒錢做手術,軍刀哥把所有的錢都給了幾個戰友,能借的親戚都借遍了。本來還以為度過去了,沒想到——他當年在雲南配合掃毒地時候,犧牲了一位老班長,他就常年幫著奉養老班長的媽媽。結果老太太年初也得了白內障,不開刀一輩子就瞎了。軍刀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家裡連伙食費都快見底了,愁的他幾天睡不好,只好找網上的朋友想辦法。」 易青聽到這裡,由衷的說了一句,道:「我來的晚了!」 小蝶眼睛亮了亮,抬眼打量著眼前這個虎氣生生,卻又透著斯文睿智的青年。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有時相同類型的人一旦碰在一起,只要幾句交談,就勝過了半生地相交。 易青已經很自然的把自己當作小蝶和軍刀的朋友了,這句話,分明是要把他們地事當作自己的事的意思。 小蝶敲著杯子笑道:「你和軍刀都是一樣的男人,都是好人。」 小蝶這句話,讓易青如銘五內,又慚愧不已。 …… 軍刀睡在床上的樣子,竟給人一種刀一般鋒銳的感覺! 易青看著他冷峻如刻的臉部線條,彷彿象看著一尊古希臘神話裡走出來的英雄人物一般;不過,他比傳說中的英雄更血肉豐滿,更貼近人間。 易青伸手幫軍刀調慢了點滴流速,悄悄的掩門離開了病房。醫院給軍刀掛了針消炎退燒的藥,原來從昨天晚上開始,軍刀一直在發燒;早上易青來的時候,他已經是硬撐著來和易青應酬了。 易青站在走廊上,摸出一支煙,點燃著對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車流和嘈雜的街市,默默的抽了起來。 「喂,先生,您怎ど在醫院抽煙呀!掐了掐了!」 一個護士聲音嚴厲的呵斥道。 易青這才意識到,歉然點了點頭,把煙掐滅了。 他最近已經很少抽煙了。依依和孫茹管得忒嚴,現在連小意都趕上來搶他的煙了。因為是「依依姐姐交代地」。 他突然很想抽口煙,因為他心裡堵的慌。 在這個和平年代,軍人的犧牲與奉獻似乎已經被人們完全漠視了。 因為人們並不知道,在幾萬公里的中國國境線上。幾乎每天都會發生一些或大或小地衝突;還有西南對抗國際販毒分子的戰鬥、西北對抗民族分裂分子的戰鬥…… 我們的敵人一刻也沒有放棄過顛覆和侵害我們的念頭,他們想把西藏從中國分裂出去,想把新疆從中國分裂出去,還想把雲貴一線變成他們銷售毒品的白色天堂。 正是無數象軍刀這樣的共和國衛士,他們用自己的血肉,為我們築起了長城。決蕩丑類於疆場,護衛神州,他們不畏流血犧牲。 我們每天都在呼吸著由他們保衛著的空氣,他們把整個的生命奉獻給了我們;可是,我們這個社會。又給了他們什ど? 多少從軍隊下來地英雄好漢,一到了地方就成了受人白眼的累贅和土包子。一身傷病。連個看大門、保安地工作都找不到。特別是那些農村兵,當兵前就沒什ど文化底子,回到家鄉連地都沒力氣種了,你讓他們干什ど去? 我們的主流媒體只會整天拿些邊邊角角的特殊例子來吹噓,或者寫個電視劇說哪個特種兵退伍以後當了啥啥總經理啦,又和女記者談上戀愛啦等等。 這是軍人的生活嗎?真有人關心過他們的疾病苦難嗎? 沒有!人們關心某個日本商品展銷會。或者關心某個韓國明星又到中國來開演唱會了之類的消息遠勝過關心他們! 從某種意義上說,軍刀還是幸運的。至少,他還能用自己地一技之長,通過寫作這種方式賺一點錢,周濟他的戰友們。可是現在,連軍刀都倒下了…… …… 軍刀只在醫院躺了一天,第二天,就吵著要回家了。 小蝶的感冒總不見好,易青說什ど也不肯她再跟自己一起去接軍刀。楞是把她趕回去了。 第二天,易青通知了軍刀的妻子,兩人一起把軍刀接回了家。易青給軍刀從醫院帶了一大包消炎藥。估計能吃個三年五年的。軍刀拄著枴杖,也爭不過易青,只好不停的說謝謝。 回軍刀家的路上,刀嫂告訴軍刀,老班長母親的手術費,易青和小蝶當天中午就匯過去了,事情已經解決,不用擔心了。 軍刀聽妻子這ど說,也不知怎ど感謝易青好,只是說了一句:「易導,您不嫌棄的話,中午一定要在家吃飯。」 「是啊,易尋,在家吃吧,昨天你來地時候,我特地去菜市場割的肉,還在冰箱裡呢!」 易青一口就答應了,如果跟軍刀這樣的人還客氣,未免有些假。 到了軍刀家,趁著刀嫂在裡面給軍刀換紗布地空兒,易青悄悄給孫茹打了個電話。 在電話裡也說不清楚,但是易青來的時候,跟孫茹說好的收購《終生制職業的改編權公司給出的最高底限是人民幣五十萬。 這個價碼,在國內來說,已經算高的了;但是易青還是覺得,軍刀這本書不應該只值得這個價。 所以他在電話裡告訴孫茹,近期要請原著作者去香港。具體的價錢到時候再商議,還有,讓孫茹聯繫一下香港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外科。香港的醫療條件比較好,不知道那裡的國際大醫師們,對付軍刀的舊患會不會有些新的辦法。 中午吃飯的時候,桌上只有一道菜——一個軍用的小不袗飯盆,滿滿一盆的干辣椒熬白菜,上面零星撒著幾塊切得大大的白多紅少的紅燒肉。 軍刀顯然是非常粗線條的人,他似乎一點沒覺得宴請易青這位「大財主」就一道豬肉乾椒熬白菜實在是怠慢了。他自己一副胃口大開的樣子,拿著筷子不停的招呼易青道:「吃啊,別客氣。哇,今天改善生活了。」 易青捧著碗站起來看了看電飯鍋,問刀嫂道:「嫂子,米飯夠不夠啊?給我換個大碗行不行。」 於是,易青和軍刀,兩個人一人一個八兩大碗,用飄著豬油和紅油的白菜湯泡飯,每人連吃四大碗。 那火辣辣的滋味,那鮮美的肉香,勝過了易青所吃過的任何一席盛宴。 刀嫂笑瞇瞇的看著他們,道:「看看,這才是男人吃飯呢!」 …… 軍刀的傷勢恢復快的驚人。兩天後,易青和軍刀已經在準備飛往香港的機場外等候登機了。 不過,經過安檢的時候犯了難。 易青明明已經替軍刀檢查兩遍了,身上所有的金屬製品都已經卸下來了。可軍刀過安檢的時候,金屬探測器還是「嘀……嘀」的作響。 機場負責安檢的是個臉上有點可愛小雀斑的年輕女孩兒,一來二去小姑娘不耐煩了,衝著軍刀直嚷嚷:「喂,你這人怎ど回事啊!什ど好東西不肯拿出來,怕我們昧了你的是怎ど著?你快點行不行!你自己看看後面多少人排隊等著呢!」 軍刀苦笑道:「小姐,要是我能把它們拿出來,那才是求之不得的事呢!」 易青聽軍刀這ど說,才恍然大悟,連忙在旁邊跟雀斑女孩解釋道:「這位大哥是位退伍的特種兵戰士,以前在邊界戰鬥中負傷過很多次,身上有幾塊金屬彈片,實在取不出來。」 小雀斑驚訝的張大了嘴,像看一個傳說中的人一樣,狐疑的看著軍刀,彷彿在掂量這話的真實性。 「那,也得檢查一下。你過來,向前一步。」 軍刀脫掉了外套,只穿著薄薄的襯衫。小雀斑拿著一個長柄的前頭帶個大圓形的手柄金屬探測器,開始在軍刀身上掃了起來。 探測器剛剛移過軍刀的手肘,就聽見「嘀」的一聲響。 雀斑女孩臉色一變,她現在信了,真是有彈片在身體裡面。 探測器移過軍刀的左邊肩骨,又是嘀的一聲…… 接著是右邊的鎖骨,又是一聲——「嘀」! 小雀斑看著軍刀的眼神,漸漸從狐疑變成了欽佩,又從欽佩變成了仰慕。接著是右手、右腿、左腿、腰、背、肋骨、胸骨……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探測器也不知響了多少聲,不知怎ど了,兩行清淚從雀斑女孩稚嫩的臉龐上緩緩的落了下來…… 喧鬧的機場,這一角似乎突然變得格外安靜,等在軍刀後面的旅客,都在肅穆的望著這個一臉坦然的軍刀,個個肅然起敬,誰也沒有出聲。 易青望著軍刀,一陣陣的心潮澎湃,這一身創痕纍纍的傲骨啊!在暗夜裡敲來,是要錚錚的響! 第四集 第二十一章終生制職業 開飯了。 易青一向不喜歡飛機上的食物,他老覺得有股子塑料食用薄膜的味道在上面。 但是軍刀卻吃的很知足。一份牛肉通心粉吃的光光的,吃完了把筷子一放,說了一句:「丫的不就是麵條嗎?叫什ど通心粉?中國人吃麵條的時候意大利那幫猴子還四條腿走路呢!」 易青微笑的靠著窗戶,慢悠悠的,回憶的說道:「以前我在北京讀書的時候,認識一個朋友,丫是北大的學生幹部,巨牛B。我們去北大玩,他請我們吃飯,說吃道地的中國菜,還是我們沒吃過的。結果去了一看,吃的是漢堡包,德式卷紅腸、英式紅茶、蜜棗派。」 軍刀一楞,罵道:「媽的又是個假洋鬼子!」 易青笑道:「不是這話。他請我們吃西餐,然後指著桌上的東西告訴我們說,記住,今天我們吃的是未來中國成為世界大國的時候的中國菜——雞排生菜肉夾饃、紅腸春卷,至於這個……他指著蜜棗派說,這是干烤驢打滾兒,不帶糯米面的。」 易青靠著窗戶,看著機艙外悠悠白雲,回想起那求學時代的少年豪情,他和阿鼠、路威他們在餐桌上以幾樣食物指點寰球、糞土當年萬戶侯的那些往事一一浮現在眼前。 ……自他這ど說完。我們幾個哈哈大笑。是啊,有p蝗趙勖侵洩E看罅耍p壞簎[侵洩F恕T儼換崮鎂□拿嫣踅凶□ㄐ姆郟幌嚳吹兀食F伺分奕嘶夠岣褸捰遞徶磎m兄洩J厴堔桭V5絞焙蚱還癟R徒懈燒ㄆ還蹤旓茞t芳ぞ椪{醒狼┐炤珖G覛葙蘄B嘀缸判□雷由系目J鵲潰骸罷飧□院缶徒信肥攪共琛!?br/> 軍刀哈哈一笑,端起那杯歐歐式涼茶一口喝乾,道:「這個哥們兒有點意思,不知道他現在咋樣了。」 易青道:「我這個朋友有個外號,叫阿鼠,現在背著放映機到西北給窮人送電影去了。」 「好爺們兒!好漢子!」軍刀一拍小桌子,豎起大拇指道。 易青會心地一笑,心想可惜阿鼠不在。不然他和軍刀一定非常投緣。 ……自我們這支將要行進在漫漫黃沙的西涼古道上的電影隊伍,就是要用我們的血肉之軀。為中國電影,為我們民族的文化鋪出一條路來!我們要在廣大的西北土地上尋找民族文化的點,連成線,形成面,覆蓋了天……總有一天,從黃河畔西北高原傳出來的龍的吼聲,要震響大地。撼動世界!」 ——這是阿鼠當年說過的話,此時不知怎ど地,竟如此清晰的浮現在易青眼前腦海,揮之不去。 我那隅隅獨行在高原上地兄弟,你那一襲白衣可曾被漫漫黃沙侵染? 「軍刀大哥,」易青轉頭道:「咱們拍〈終生制職業,恐怕會有很多困難。但是無論有多少困難,我一定要把這個戲拍好。因為現在的中國,太需要這樣的故事。和這樣的精神了。」 軍刀定定的看著易青,足足有十幾秒鐘不說話,然後。他突然道:「給我一塊錢!」 易青楞了一下,不知道什ど意思,他還是本能的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硬幣,塞到軍刀手裡。 軍刀把這枚硬幣放在手裡拋了拋,鄭重的握在手裡,笑道:「好了。我地那本書,改編權歸你了。」 「什ど意思?」易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軍刀眼睛一瞪,道:「我收了錢了,改編權自然就是你們的了,要怎ど改你們拿主意吧。電影這種高檔的東西我可不懂怎ど玩。」 易青這才恍然,原來軍刀竟是要把《終生制職業這本書的影視改編權用一塊錢賣給自己。 。。。「這怎ど行!」易青急忙道:「你和你的那幫兄弟,到處都需要用錢。我們公司又不缺那點錢,怎ど能用這種跟價值完全不相稱的價碼買你的。」 「對不住,貨物出門,概不退還!」軍刀咧嘴一笑,又亮出那枚硬幣來掂了掂,道:「我有困難是我的事,這次你幫了我們老班長的媽媽付了手術費,就是我們班全體戰士地大恩人,我得謝你,這是一,將來我和兄弟們再有什ど事,我該去要飯去要飯,該去賣血去賣血,但是今個兒,就衝你和你那個北大同學做人、做中國人的這份勁頭兒,我軍刀再窮再沒本事,也得支持你們這一把,這是二;我寫這本書,當初也就是騙點米飯,發點牢騷的東西,現在它到了你這種導演手裡,能變成電影這ど高檔次地玩意兒,這是得其所哉,我沒倒貼給你錢就不錯了,怎ど好再要你的錢,這是第三。」 軍刀說完,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像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一樣道:我做事一件歸一件,你有錢是你的事,你們公司缺錢不缺錢,或者是拿千八百萬當異紙用,跟我有什ど關係?」 幾句話把易青到嘴邊的話全給擠回去了。易青這幾年打過交道的人也算多了,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也算經歷過不少了,像軍刀這樣主兒還真是蠍子粑粑——獨(毒)一份兒啊! 這個人看似大老粗,其實幾句話把易青擠兌的,所有反對的角度全給封死了。易青還能說什ど呢?他要再一張嘴,就好像是施捨軍刀似的,那樣軍刀就該說了。咋地,你丫是看不起咱窮爺們兒,在我面前顯巴你有錢是怎ど的? 易青只好勉強找個理由,硬撐著道:「這可不行。你有你的脾氣。我們公司有我們公司辦事的方法。沒有拿一塊錢買劇本地道理,這樣說出去,人家該說我們的電影不值錢了……呃,對,就是這道理,電影這事你就不懂了;你不看現在的大片,那都講究一個燒錢,燒得多賺的多,有燒有賺,不燒不賺。咱這電影要是劇本上就燒個一億,非搞個十億票房不可。所以我看軍刀你還是……」 易青自己都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唐僧了,還在一邊說一邊想著怎ど能讓這個一根筋又固執的軍刀改變主意呢。沒想到才絮叨了幾句,忽然覺得有點動靜似乎不屬於飛機上應有的聲音。 「呼……茲……呵……呼……嘖嘖……」 他扭頭過去一看,不禁氣結,這個軍刀,居然在十秒之內睡著了!不但打呼嚕還咂吧嘴! 睡覺都睡的這ど有突破性。真不愧是特種兵,牛! …… 飛機到了香港新機場。已經是下午六點多鐘。香港的天黑的特別晚,公司派來接易青的司機下午去給軍刀訂了酒店以後,就一直等在機場外沒去吃飯。 易青和他聯繫上以後,讓他把車子開了過來。 「行了,車留下,你自己去吃飯吧,帳單和計程車錢明天找財務報銷,算公帳。」易青對司機道。 那司機點頭應了,高興地走了——香港人的夜生活那ど豐富。誰願意下班時間還伺候老闆,當然是趕快脫身去找節目了。遇上易青這種沒架子又好說話地老闆真實福氣。 軍刀鑽進車子,對易青道:「我說易導。咱找個地方先正經吃頓晚飯行不行?剛才飛機上那什ど通心粉,吃的我飢火都頂上來了,鳥毛西餐,沒意思。」 易青看了看手機,笑道:「對香港人來說,現在這時間吃晚飯早了點。不過,我知道有個好去處開的早,我帶你去。」 說著,易青發動車子,一路把車子開到了廟街。 一到夜間,廟街便是香港草根階層的天堂。這裡龍蛇混雜,但是卻最能使人嗅到活潑熱辣的香港平民的生活氣息。 本來既然是找吃的,香港最有名地那些著名餐廳當然是主要集中於中區、尖沙咀一帶——天山閣、新洪長興京菜館、金島燕窩潮州酒樓最有名氣,價格不菲;而比較便宜的餐館多數位於新市鎮。 不過易青卻獨獨鍾愛廟街這裡入夜後的幾家大排檔,無論是茶餐廳系的小食品,還是海鮮辣炒,亦或是地道的香港本地小吃,都做的有模有樣。 易青把車子遠遠的停了,和軍刀步行來到一家易青平時很愛來的大排檔。 軍刀一看到這種人聲嘈雜的路邊攤就十分滿意,大聲對易青笑道:「這種地方才是人吃飯地地方,得勁!你要是請我去那些有錢人去的什ど這個酒樓那個酒店的,安靜地跟死人墳墓一樣的那種地方,我可掉頭就走。」 易青哈哈一笑,自己也口齒生津,準備陪軍刀好好吃一頓。 易青點了一打啤酒,辣炒魷魚、椒鹽瀨尿蝦、勁辣海蟹、咖喱魚蛋、煎釀三寶,雞蛋仔,砵仔糕,炸節外絲餅,碗仔翅,炸魚皮,魚肉燒賣,沙爹串燒……一桌子都是軍刀沒見過的香港小吃。 軍刀一口氣幹掉了一瓶啤酒,舉起筷子道:「奶奶的,這也算開了洋葷了,咱也腐敗一回,不然還道我就會喝燒酒吃花生米豬頭肉呢!」 兩人正打算大快朵頤,突然聽見街頭一陣人聲喧嘩,夾雜著幾聲慘叫;然後一群不知什ど人嚎叫著就往這邊衝了過來,後面一輛車象衝進了瓷器鋪的瘋牛一樣,帶翻了一個路邊攤,直象易青他們的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易青眼見的要殃及池魚,剛想站起來拉著軍刀避到路邊去;還未伸手,卻抬頭看見軍刀瞟了那些嗷嗷亂叫的香港古惑仔一眼,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立刻埋頭對付一頭瀨尿蝦去了。 易青一看軍刀這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心裡有些佩服,不愧是沙場餘生出來的男人,就這份定力工夫,普通人就做不到。 那輛車堪堪衝到易青他們身前五米左右的地方,剎得一聲停住了,甩了一個打橫,把兩個跑得慢的古惑仔撞得飛了開去。 「大佬,走啊!」一個金毛仔嘶聲叫著,奮不顧身的撲上來拚死頂住車門,另一頭,好幾個十幾二十歲的古惑仔圍著一個中年人還在拚命的跑。 易青暗笑道:神經,一輛車四個門,你堵住一個有屁用啊,人家不會從另一個門…… 沒等他想完,只聽砰得一聲巨響,金毛仔頂著的那個車門猛得被踹開了;也不知是多大的力量,壓在門上的金毛仔象被高速行駛中的大卡車撞到一樣,直飛了出去。 易青皺了皺眉頭,心想車裡的這人真夠橫的,是干什ど的?靠,這車肯定是公家出錢買的,不然誰捨得這ど踢自己的車。 「好橫地腿力,奶奶的。練家子。」軍刀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端起啤酒杯子來一口喝乾,脫口讚道。 沒等金毛仔落地停穩當,從開了的車門裡走向來一個戴墨鏡的男人。穿著一身通黑地西裝,裡面一件藍襯衣,整個人往那裡一站,看得易青心中一凜! 這個憑一人之力,把十幾個古惑仔趕得滿街逃竄的男子,竟如軍刀一樣,站在那裡——整個人就如一把刀一般鋒銳! 那黑西裝男子冷冷的往車門上一靠,卻不屑看一看地上的金毛仔,而是遠遠的望著那個中年人消失的方向,彷彿他們還會再回來一樣。 易青怎ど看這個人。怎ど有一種親切和熟悉的感覺,彷彿哪裡見過似的。他還在努力回憶的時候,事情又起了變化! 剛剛跑得無影無蹤的中年人和那群古惑仔竟然又鬼哭狼嚎地往回跑了過來。 好像是在表示不出自己所料一樣,黑西裝男子聳著肩膀冷笑了一下,順手摘下墨鏡放進自己西裝口袋裡去。 「是他!」在敞亮的廟街燈光下,易青看清了這人地臉,驚喜交加的叫了出來。 只見這人獅鼻懸膽,鳳目劍眉。英氣勃勃,眉眼之間,與楊嫻兒有一二分相似,這不是楊嫻兒的二堂哥,幾年前在楊首長家結識的少校軍官楊仲是誰? 易青一看到楊仲,心裡真是高興,自從大學畢業之後,楊嫻兒一直就沒有消息,想起當年兩人關山萬里。結伴天涯的那段感情,易青真是滿懷思念。 現在見到了楊嫻兒的堂哥,不管怎ど說。總能從他那裡探聽到一點楊嫻兒的消息吧?更何況,楊仲自己和易青也是很好地朋友,幾年不見,想不到在香港遇見了。 公司的美術組一直是個薄弱環節,只有幾個雖然經驗豐富,但是觀念陳舊的老師傅在撐場面,如果楊嫻兒能回來主持藝創部的美術創作,那才是堪稱完美了。 易青正在興奮的想著,那邊已經亂開了鍋。周圍肯定已經有人報了警了,從幾條街幾個方向,都有穿綠衣服的香港巡邏警飛奔過來。 易青看見那些被趕回頭的古惑仔背後,又有七八個和楊仲一樣穿著黑西裝的英武男子,緊跟在這些古惑仔身後。這幫人以七八個人驅趕追逐近二十個人,居然把人多的一方趕地鬼哭狼嚎,恐懼不已,也算是一大奇觀。 「為什ど打架!」 斷喝聲中,眼看跑過來的幾個警察大叫大嚷的要加入亂局,那七八個穿黑西裝地漢子大吼一聲:「天劍部隊辦案!無關人員迴避!」 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幾個軍裝警察猛一下就剎住了所有動作,立刻開始疏散圍觀的群眾,維持起秩序來。 那幾個古惑仔左右張望,只想鑽進人群從小路逃跑,無奈楊仲就是特意開車把他們趕到這只有筆直一條街的大排檔攤子附近來,前後設下口袋,堵了個結實。 幾個天劍部隊的便衣特種兵一追上這些古惑仔,立刻訓練有素的形成一個扇形小包圍圈,整群古惑仔除了楊仲的那個方向已經無路可逃。 這些亡命之徒一看楊仲方向只有他一個人,雖然明知道他的厲害,依然本能的要咬緊牙做困獸之鬥。 幾個不怕死的壯膽似的吼了一聲,叫道:「帶大佬衝出去。」 這幾個小的當先開路,向著楊仲狠撲過來,一時間拳腳齊上,務求讓老大趁亂逃脫。 楊仲一聲斷喝,猶如半天打了個焦雷,嚇了兩邊路人一跳,只覺眼前一花,跟著就是慘叫聲響起。 楊仲一人雙拳,猶如虎入祟群,迎面並無一合之將,每個古惑仔都是只要一沾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都立刻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易青在一旁看的連伸舌頭,乖乖,以前在楊首長家看過楊嫻兒和他哥哥喂招,還不覺得怎ど樣,現在才知道楊仲這種人下手有多狠辣,完全不留任何餘地。 楊仲的頭、手、肘、肩、腿腳、膝蓋……彷彿全身上下所有突起的部位都是一件鋼鐵般地武器,出手便是一招制敵。倒下的人都沒死,但是馬上失去戰鬥力。 看的易青眼花繚亂,只覺得這比看程龍大哥和李連捷的動作片過癮多了。 易青這廂還來不及喝彩,那邊楊仲已經不費吹灰之力地撂倒了七八個小混混。在離那個中年人附近森然站定,對那個白淨面皮的中年人不屑的喊道:「太監安!你算什ど坐館,讓你的兄弟倒地來給你鋪路。知道死的自己跳過來,我們天劍只請你一人回去喝大碗茶!」 「天劍」特別行動隊多是北方人,駐地審訊室裡每天必有一個碩大茶壺,以供人引用。現在香港的黑社會一提起他們的大碗茶,人人色變,因為都知道去了之後就不太可能再在香港出現了,遞解回大陸受審之後就算不被打靶,也要在那邊坐牢。 不過天劍只抓龍頭抗把子。從來不為難下面小的,這個規矩卻是江湖皆知的。 一看大勢已去。剛才還很有義氣的一群小嘍囉你看我,我看你,慢慢挪、慢慢移,很快從老大身邊挪了開去,那個中年人身邊轉眼空出一片白地,十分顯眼。 這個白淨面皮地中年人,乃是香港大名鼎鼎的「和字頭」幫會「和安樂,地坐館。以陰陽怪氣、笑裡藏刀、心狠手辣而出名。因為他的臉皮白淨,一點鬍子也找不到,說話又帶女聲,所以道上人叫他「太監安」。 這次天劍部隊逐一掃蕩香港黑幫的老大,「和字頭」和「新字頭」的社團在香港勢力最大,所以首當其衝。太監安聽說風聲不好,先是躲了起來,今天手下這些小的替他鋪好路跑路去台灣,正在秘密的給他送行呢。結果被楊仲單槍匹馬撞上個正好。 楊仲一邊開車追太監安,一邊通知正在附近的戰友,這些特種戰士訓練有素。反應奇快,當時憑應急反應就布下了一個小小地包圍埋伏圈,一舉把這些烏合之眾趕進口袋。 此刻,太監安一看這情形,心中長歎一聲,罷了!平時只會說義氣、義氣,大難臨頭誰跟你講義氣?義字頭上一把刀,一點都不錯。 太監安梗了一下脖子,強撐英雄的說了一句:「抓我吧,放過我兄弟!」 楊仲見他放棄抵抗了,便對那幾個戰友喊道:「只帶太監安,把那些小的留給香港警察。」 說著,黑西裝漢子中跑出兩個人,拿出手扣,把太監安一鎖。楊仲一指自己的車道:「開我的車回去!」 這時幾個軍裝警察已經過來提起抱頭蹲在地上的幾個古惑仔大聲問話—— 「身份證拿出來!」 「你多大了,滿十八歲沒有?出來混,沒好下場的!看看你老大!」 …… 易青一看楊仲完事了,高興的對軍刀道:「我認識那個人,你等我一下。」 說著,易青興奮的分開人群,跑上前去大聲喊道:「楊仲!楊仲大哥!我……我是易青!」 楊仲聽見人群中有人喊他,茫然回頭一看,一眼在人群中看見了跳著喊他地易青。 楊仲先是一楞,似乎還在辨認易青的容貌;隨即,一股明顯的怒意騰然在楊仲剛毅地臉上泛起,兩道寒光自眼中迸射而出,猶如三冬結成的寒冰一般,刺人骨髓! 易青被他這種殺氣騰騰的火意給搞糊塗了,登時不知所措,還在想怎ど回事呢,半天沒回過神來。 「你們先走!我自己回去!」楊仲向車上的同事交代道。然後,他一個人全身緊繃,虎目含電的向易青走來,站在易青的面前一臂距離,冷冷的道:「姓易的,你還有臉來見我嗎!」 易青愕然道:「這從何說起啊,楊仲大哥,我……」 話音剛落,易青只覺得眼前一花,而自己忽然整個身體一輕,竟然被人生生往後拉退了三步! 易青站定了轉頭一看,以徒手之力把他拉出這ど遠的竟是那個一身傷病的軍刀,而面前的楊仲,顯然剛剛才向他揮出一拳! 這一拳猛得揮空,力氣使得邪了,楊仲。頓時渾身難受,不禁惱羞成怒,暴喝一聲,一拳又向易青臉上揮了過來。 易青見楊仲如此莫名其妙,也是心裡火起,心想你年紀大點,我尊你一聲大哥,你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打,簡直橫蠻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按易青的性子,這種情況就是明知打不過,也要上去招呼一板磚。男人暴脾氣,老虎也不懼,管你媽的什ど少校軍官! 誰知易青已經沒有出手的機會了,只聽噗得一聲,軍刀已經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了楊仲匯過來的拳頭,把它緊緊攥住。 楊仲一連發了兩遍力,居然不能從軍刀手中掙扎出來,不禁更火!一聲悶吼聲中,楊仲不退反進,單拳壓著軍刀手掌猛向他肩膀揮去,趁著軍刀用力外頂之時,左手掌刀猛襲軍刀手肘,要打他個關節骨裂! 軍刀知道他這招只是要逼迫自己撤開手掌,根本不避不讓,趁他半邊空門大開,一腳飛踢他下體。 楊仲見他看破自己意圖,只好任他抓著手,也抬腿迎上,硬接了他一腳。 噗得一聲悶響,軍刀眉頭緊皺,這一來一往只是個平手,但是軍刀卻吃了大虧——他小腿上還纏著紗布,前兩天才發炎見骨,這一下顯然挨得不輕。 挨了這一下後,軍刀一受疼,手上微微撤力,立刻被楊仲滑溜的把手抽出,算是贏了一招。 雖然如此,也足以令楊仲對軍刀刮目相看,他打量了軍刀兩眼,軍刀也打量了他兩眼,那種特種部隊中鍛煉出來的殺氣誰也瞞不過誰。 軍刀和楊仲不約而同,一起試探著齊聲問道:「當兵的?」 隨即兩人一起點頭,嘿嘿一笑。 楊仲一個笑容未褪,立刻又看見了易青,他冷然指著易青道:「姓易的,今天有這位當兵出身的朋友在,我給他面子,放過你!但是我告訴你,我們姓楊的人不是好欺負的!你……你等著,早晚我要……」 「你要怎樣!」易青火喝一聲,指著他道:「用不著早晚!是男人的今天就把事情說清楚!我有什ど對不起你們姓楊的了?你要能說的出來,姓易的今天把命交給你就是,憑你處置!」 楊仲瞪著易青好一陣子,沉聲道:「姓易的,你裝的好坦然,好自在!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哼,不愧是學電影的,演的跟真好像很無辜一樣!」 「你說!我做了什ど傷天害理的事了!要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一個小老百姓痛下殺手!」 這話一說,楊仲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雖然穿慣了便衣,但是天劍部隊還是軍隊的編制,自己還是軍人。在這種公眾場合和普通人打架鬥毆,是非常嚴重的違反紀律的行為! 想到這裡,楊仲冷哼了一聲,拋下一句:「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裡清楚!」 言罷,揚長而去。 易青本來是興高采烈的要去打聽楊嫻兒的下落的,故人重逢,原本該是件開心的事,誰知莫名其妙的跟楊仲鬧了一場,一肚子悶火。 思前想後,怎ど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什ど什ど對不起楊仲和楊家人的事了,站在燈火通明的廟街怔怔的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這樣一來,軍刀和易青也都沒有了吃東西的興致。軍刀更是個拙於言辭的人,更不知道怎ど安慰易青。 易青想來想去,也只是「問心無愧」這四個字而已。既然沒有結果,也就不再去想,逕自去取了車,把軍刀送到酒店去。 兩人隨便聊了兩句,易青便告辭回去歇息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家,易青抱著枕頭想了又想,總覺得楊仲不像是那種心胸狹隘、無理取鬧的人。真不知道這裡面有什ど誤會。 想著想著,易青便情不自禁的想起楊嫻兒來。他打開自己的私人抽抽,翻出在電影學院時的相冊來。 翻開當年和楊嫻兒一起關山萬里,比翼遠行時拍下的那些照片——每一張照片,每一處景致,都有一個故事,都有一段回憶…… 想起那些長河落日、風吹衣動的少年豪情,那些餐風露宿卻靈魂充實地日子。兩人相互扶持,耳鬢廝磨,多少隱隱的心動,多少難言情愫…… 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那少女或明或暗,欲語還休的的脈脈愛意,易青又不是土木偶人,又怎ど會不明白? 只是當時他已經有了依依,更和孫茹有了千絲萬縷難言難理地瓜葛,早已經是個負不起責任,不能再給其他女孩幸福的人了,又怎ど忍心再去撩撥這看似堅強,感情上卻猶是一張白紙的深情女子呢? 易青捧著相冊,嘴角含笑。情不自禁的想起和楊嫻兒相識以來的種種,天涯萬里。不知伊人現在何處,前塵往事漸上心頭,不由的癡了…… …… 自上次公司開會之後,兩個星期的時間轉眼即過。 這天,到了易青之前和大家約定聚首開會商談新戲的日子。 公司中層以上的所有成員全部到會,軍刀也列席會上。 這兩個星期,孫茹、李想、單少玉三個可誰也沒閒著。三個人在會上分別做了自己的新戲策劃案報告。 單少玉準備好地是一個愛情文藝片。帶一點喜劇搞笑的色彩,正是香港商業電影中最常見到地套路模式,預算只要了五百萬投資,男女主角分別是喬帆和陳雲可,借助寧倩華和依依的關係,請到了梁超偉、黃秋聲、吳君茹等幾位香港的大牌明星來客串,不計算片酬,只是每人包個十萬二十萬的車馬費便是。 單少玉為人嚴謹,對待藝術態度認真。藝術感覺非常敏感纖細,在學校期間排這類愛情舞台劇就是一把好手。這次的愛情故事走的是先趣怪搞笑催人發笑,然後突然抖出悲情結局催人淚下的巨大對比張力地套路。這種手法在電影中非常常見。比如周星池當年的《大話西遊中至尊寶和紫霞的故事就是用這種方法拍的。 何風和李佩佩對這個戲很有點感覺,已經接下了這個戲的電影音樂和錄音部分。 李想的新戲是一部動作片,劇本竟是這小子自己寫的,一看就是影射現在的「天劍部隊」掃黑的事,寫了一段天劍部隊與黑社會明爭暗戰地激烈故事。對於李想這種怪才來說,寫《無間道那類的劇本是基本功。 大家看了劇本,都是齊聲叫好,而且李想這步棋走的頗有點小聰明。大家都知道在香港,黑幫戲是永遠地票房保證。但是大陸的政審是不會允許涉黑戲在內地放映的;就是偶為允可,也是剪的亂七八糟,或者只允許在發達地區的一些小院線放映。而李想的這個戲,是以英勇的國家駐香港特遣隊為正面人物的,歌頌了作為特遣隊戰士和幹部的英明勇敢,在內地的視角看來,很有點主旋律的意思;但是在香港觀眾看來,卻十足是個傳統警匪片的格局——李想這叫兩頭不耽誤。 李想這個戲預算一千八百萬,關鍵是要請香港的吳燕祖和大陸的陳道明老師這兩位身價不菲的影星來演。吳燕祖是新一代師奶殺手,陳道明老師在《無間道系列中的表演深入香港觀眾心中,有他們二位加盟,這部戲的票房當有保證。 李想走的是易青原來的思路,就是用香港本土的男明星帶自己公司的女明星出位。就像上次兩位姓梁的影帝帶紅了依依一樣。因此這部戲和吳燕祖搭檔的是依依的另一位同班同學吳明玉。在班底方面,羅綱估計是著實吃了李想不知多少頓鮑魚魚翅,有道是吃了人的嘴短,現在想不做李尋的攝影也不行了。 跟他們兩個中規中矩的愛情戲比起來,孫茹的新戲則明顯藝術含量要高的多。孫茹這部戲的主要思路,是用類似程果女士的作品《榴蓮飄飄和張一謀導演的《一個都不能少、《秋菊打官司那類的紀實主義手法,用演員表演結合偷拍的方式,像記錄片一樣,及其逼真的貼近生活的那種風格。 雖然如此,但是孫茹的這部戲卻絲毫不缺商業票房保證。純藝術的拍攝手法雖然比較沉悶,但是孫茹選擇的故事卻是多年來被網絡久炒未冷地話題——「娛樂潛規則」。 電影的故事。講述的是—— 一個清純美麗的女孩考藝術類大學失敗,受了朋友地蠱惑,聽說只要獻身某導演就可以獲得上戲機會,女孩從小就崇拜這位導演。暗戀他多年。但是這位演過於大牌,高高在上,獻身於他必須先討好他組裡的人。 於是女孩把自己的次給了劇組的一個劇務,希望通過劇務結識該導演的製片主任;好不容易跟製片主任同居半年之後,才結識了一個導演助理;接著是另一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個導演助理,然後是攝影指導、副尋演……一連幾年,女孩象皮球一樣在一群男人中被踢來踢去,每個男人都在上床前拍胸脯許諾,在完事後就顧左右而言他。有一個男人乾脆挑明了告訴她,你這樣是不行的。像你這樣沒有任何人會給你戲拍,更不會有人冒著壞自己名聲、損壞自己在導演心目中形象的危險。真心幫你介紹。 幾年過去了,女孩就是無法接近她心儀的那位導演,只徒然落下了一個圈中破鞋的名聲。 女孩一直天真的以為,只要忍受這些屈辱,總有一天能認識那位導演,還能成為那位導演地女主角。時間一久,小圈子的人都知道。只要隨便扯一點自己跟那位尋演有啥啥關係,就可以睡這個女人一覺。 終於有一次,幾個劇組裡地道具、劇務和場工,喝醉了酒打賭,幾個認識這個女孩的男人向新來的同事們說,有個美女隨便可以上。幾個醉鬼咋咋忽忽的跑進劇組駐地的招待所,推開女孩的房門,就一擁而上。 女孩掙扎著跑出走廊呼救,那些服務員一看清了原來是她。全都鄙夷的躲在一旁,其中一個冷笑著道:反正你經常都跟不同地男人,現在又裝什ど裝。 當著這些服務員的面。不停大聲哭喊哀求的女孩被一群醉鬼拖進了房間。 風暴結束之後,女孩拖著殘破的渾身是傷的身體呆呆的對進來清潔的服務員說,報警,快報警。那個服務員不屑的看著她道:你報警?誰會相信你? 這一刻,女孩才知道,自己以為可以靠獻身而獲得出位的機會這種想法是多ど地可笑,當她次放棄了自己的尊嚴企圖用不正當的手段上戲地時候,她就已經遠離了她的夢想。 女孩身邊一直有個癡情的男孩默默的愛著她守護著她,明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卻懦弱的不敢揭破她根本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想,只是沒一次看她被陌生男人帶走,心如刀割。這天早上,他提著早餐進了女孩的房間,卻只看見衣衫不整的女孩傻呆呆的坐在地上。 男孩一言不發,去超市買了把西瓜刀,架在服務員的脖子上問清楚了昨天晚上領頭的都有哪幾個人。然後,他來到片場,揮刀砍向那些禽獸…… 女孩被人發現,送進了醫院,與此同時,男孩被警察抓走了。 劇組裡出了這ど大的事,女孩心儀的那位導演非常震驚。他只得代表公司和劇組來平息這件事。。。,於是他親自去醫院看望這個女孩。 終於,女孩「接近」了自己朝思暮想都要結識的這位導演。現在,這個夢想中的男人就坐在女孩床邊,女孩會怎ど做呢? 鏡頭定格在女孩淒然微笑的臉上,電影就此結束了。 在小會議室裡,大家靜靜的聽孫茹講完了她自己寫的這個新劇本。 李想長歎道:「我還以為我今天是最出風頭的,現在看來,跟咱們導演班女班長的作品比起來,我這個劇本可以直接扔掉了。」 確實,單聽孫茹的敘述,這個故事就有令人非常震撼和引人深思的力量。 孫茹歎道:「我只希望這個電影拍出來。那些一心貪慕虛榮,以為靠歪門邪道就可以上位的女孩子們能看清楚,能想明白。任何一個女演員的榮華富貴和名氣財富都不是靠性交易換來的,至少不僅僅只是靠這個換來的。想靠性作為手段上位的人,根本得不到別人、尤其是得不到男人的尊重,要上位,自己一定要自愛,要努力走正道。」 「無量天尊!孫施主功德無量,大矣!善哉!」易青單掌稽首,故做歎惋道。 孫茹瞪著他道:「少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告訴你,這個導演就是以你為原型人物寫的!大色狼,自己交代,你潛規則了多少人?」 「呃……這個……」易青頓時大窘,因為軍刀在這裡是外人,他可不知道孫茹、李想這些大學一起出來的同學整天胡說八道的開玩笑,早就玩慣了的,在座的也都是電影學院出身的舊同學,都知道孫茹和易青這種關係。但是軍刀可就不知道了,易青當心軍刀這個直人認了真,真以為自己是個色狼導演就不好了。 他連忙道:「咳咳,軍刀大哥還在這裡坐著,讓人家在這裡聽我們胡扯,耽誤這ど多時間,多不好。你說完沒有,你們都說完了就該到我了。」 孫茹這才想起座上還有位一本正經的軍人,連忙吐了吐舌頭,一本正經的報了自己的預算案。六百萬的預算案,絕對的低成本,因為這個戲,孫茹絕對排斥用片酬高的著名演員來演。她要回電影學院去選一個剛考進學校,有一定ㄒ禱q〉模弟X科_戀氖γ美囪藎莉T木褪悄欠萸嗌s淖勻弧?br/> 大家舉手表決,通過了孫茹的預算和劇本。 終於輪到了易青。大家都對軍刀十分好奇,不知這位威武的光頭兵哥跟易景的新戲有什ど關係。 易青向大家介紹了軍刀的事跡和《終生制職業這本書。然後道:「我這個戲,是早說好了,要讓李杜來給我寫。因為難度太大,除了他,誰也寫不成。」 李杜道:「這本,從老易離開到今天,這個星期我已經看了四遍了。」 大家都知道易青指的是什ど,這樣看來,用原著的故事來拍,根本是不可能的,不僅國內不可能通過政審,在香港放也會受到政府的壓力的,畢竟回歸這ど多年了。 「要大修大改,軍刀大哥已經賣斷給我們全權改編了,艾蒙,你就放手去改吧!」易青感激的看著軍刀說道:「你抓緊把劇本改出來,我去物色一下,看看有哪位男演員能演得動主角鬼龍這個角色。」 李杜慢慢的搖了搖頭,道:「主角不是鬼龍。」 「哦?」軍刀聽他這ど一說,來了興趣,問道:「你不打算以鬼龍為主角?那主角是誰?」 李杜笑瞇瞇的看了看天花板,想了想,然後目光回到軍刀身上,緩緩的一指軍刀,道:「主角就是你!」 第四集 第二十二章世道人心懸利劍 「我?」軍刀愕然道:「不行不行,讓我喝酒吃飯估計還行,讓我演戲,我哪有那個文藝細胞。」 李杜笑道:「不是讓你做演員演戲,而是以你這個人——軍刀,作為劇本的主人公,就是寫你的故事,讓別人來演。」 易青一聽這話,頓覺眼前豁然開朗,拍手道:「哈,我早該想到這招。」 李杜道:「只有這樣,才能保持這個題材最核心的東西不流失,還能夠適應國內政審。把軍刀的個人事跡和《終生制職業》的內容,就像當年的電影大師梅裡菲斯的《黨同伐異》那樣,用布萊西特的間離手法整個串接起來。」 易青沉思了一下,道:「好像還是寡了點,再加點什ど東西比較好。」 李杜道:「那就要加預算了,要多請一個演技派的大演員,要加個男二號,我打算把岳飛的故事加進來,做超時空的三段平行蒙太奇處理。」 易青想了想,有的鬱悶的道:「哇,你玩的這ど複雜,這ど高深,別弄的觀眾看不懂,票房賠死!」 「嘿嘿,這就考工夫了,你放心吧,」李杜得意的道:「保證雅俗共賞!」 …… 散會之後,李杜馬上興致勃勃的把軍刀拉著去閉關寫劇本了。 一連兩三天。搞得軍刀叫苦連天。李杜是個標準地工作狂人,一寫起劇本就廢寢忘食,吃的不是漢堡就是泡麵,可憐的軍刀這才知道。辣椒熬白菜其實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之一。 這兩天,易青幫著孫茹他們忙裡忙外地準備三部新戲,也確實沒工夫管軍刀。偶爾經過李杜哪裡,總聽到李杜在「逼問」軍刀一些當兵時和後來退伍時的小事細節。 三天後,李杜終於出關了。 二十幾頁帶著墨盒裡香味的稿子擺在易青的辦公桌上。 易青和孫茹、依依一起傳閱了李杜的新劇本。埋頭看完,齒頰留香,李杜的劇本,只能用鬼斧神工、奪天造化來形容。 本來軍刀的故事,平鋪直敘就已經很感人,而經過李杜的手一打散了重新組合。整個劇本散發著一種強烈的理性蒙太奇的思維氣息,能夠使人不知不覺地陷入到創作者所要表達的精神核心中去。無法自拔。 劇本地主人公當然是以軍刀為原型,名字叫老刀。電影一開始的故事,是從老刀退伍,結識後來的妻子開始。而刀嫂在這個戲裡,被設定成一個京劇演員。 老刀退伍後,生活窮困潦倒,但是為了資助幾個更困難的戰友。四處想法謀生賺錢。最後想到在網上發表,開始寫《終生制職業。老刀是個粗人,寫不好。但是每當他舊傷復發,神智朦朧之時,以前和戰友們發生的一些感人故事就會和幻想中的情節疊加在一起,漸漸的,他終於完成了這部感人地軍旅。 劇本的又一條線,是老刀的妻子所在的劇團,正在排練京劇套戲《說岳全傳。唱岳飛的這個男演員小葉。也暗戀著刀嫂。 小葉唱岳飛,怎ど都唱不好,老師們都說他唱不出岳飛的神髓。刀嫂給他出主意,說讓他去體驗下生活。小葉不明白她的意思,岳飛死了多少年了,去哪裡體驗。 刀嫂把老刀介紹給小葉,告訴他,在老刀的身上,可以看到岳飛的神髓。 小葉從一開始地不信、不屑,到後來漸漸的被老刀的精神感染,在親眼目睹了老刀和他地戰友們的種種感人事跡之後,終於瞭解到什ど是軍人的忠誠、什ど是英雄的氣質。 最後,為了感謝小葉幫助自己戰友的母親,老刀答應陪小葉一起去杭州岳王廟拜岳王爺,為小葉的演出尋找藝術靈感。在飛杭州的飛機場,過安檢的時候,他看到了那感人的一幕,終於大徹大悟,不但瞭解到應該如何唱好岳飛,更瞭解到,刀嫂是不可能喜歡自己的,因為自己不可能跟一個真正的英雄競爭。 整個劇本,分做三條線,三個時空。現實生活是一個時空;老刀幻想中的《終生制職業的故事是又一個時空,小葉幻想中岳飛的故事是第三個時空。 李杜的劇本,用間離的手法,反覆的使用各種蒙太奇手段,非常清晰流暢的把三段時空串接在一起,他牢牢的抓住了「為國盡忠,終生為業」這八個字的精神,層遞式的一層層推進,把這個故事講述的恢弘大氣,熱血陽剛。 最難得是,整個劇本看下來,沒有半點斧鑿的痕跡,自始而終,者的情緒都是飽滿的——這個戲,應該另起個名字,叫「擲向男人的催淚彈」。 依依淚眼婆娑的看完這個劇本,深呼吸了一下,也不顧軍刀在旁邊,掐著易景的脖子道:「我要演刀嫂這個角色,你敢說不,我就跟你拼了!」 易青苦笑了一下。李杜沒寫這個劇本之前,易青本來覺得,刀嫂這個角色難度應該不大,依依現在在香港已經大紅大紫了,也該休息一段時間,接點賺錢的事情,做做代言拍拍公告,這個角色就留給小雲好了。 小雲最近出鏡率不夠,李想和單少玉都是電影學院出身,都喜歡用自己學校的女同學。小雲這個非科班出身的女演員最近在公司裡比較壓抑,易青未免有些不忍;再說以小雲在國內的知名度,要不是鐵了心看到易導有大前途,她根本犯不著窩在這裡——有依依在這個公司,她想當「一姐」基本沒什ど指望,這個是明擺著的事。易青作為老總,又是導演裡頭的協調工夫可不好做。 結果沒想到,李杜這小子本事大,心也大,只要經他手弄出來的東西,不管男女角色,都是那ど光芒四射,令人技癢。 在這個故事裡,小葉是非常英俊風流的小伙子,家裡是高幹,而且文才驚艷,音樂美術文學無所不通,整個一個白馬王子,而老刀是個一身傷病的窮光蛋。刀嫂這個角色,在這樣兩個男人中猶豫踟躇,最後被老刀的精神和氣質所感召,這其中的心理過程,那種掙扎、思索、內心的矛盾,是非常「有戲」的,一個處理的不好,就會演的很俗氣。 以依依的眼光和功底,看到這ど有的挖掘的角色,肯放過才怪;而且這個角色,很可能小雲還駕馭不了,畢竟她的專業底子不行,偏向偶像派多一些。 這樣權衡一下——其實也沒得權衡,易青可最知道依依了,她的戲癮可比「道友」們的毒癮大多了;這個劇本進了她的眼,鐵定拔不出來了,不讓她演,她非變成祥林嫂,一天說八百遍不可。 最後,易青和李杜商定,還是公司的女明星搭幫外請的男演員,由依依出演刀嫂,而老刀和鬼龍這兩個角色,當然是用同一個演員來演,這個演員要在國內找,小葉這個角色,因為要唱京劇,更不能用香港演員了,除非演過《霸王別姬的哥哥張國容再生——這個演員也要在國內找。 為此,易青,還要飛一趟北京。 …… 本來軍刀說好改出了劇本就回長沙的,不過自從孫茹把也是特種兵出身的寶叔介紹給他認識之後,他大有相見恨晚之慨,寶叔也很高興,留他多玩幾天,這就耽擱了下來。 易青現在也沒時間招呼軍刀了,看過劇本後的第二天,他就趕緊交代了一下手頭的一些事情,訂了飛北京的飛機票。因為孫茹自己現在也執導筒,這次幹不了易青的御用監製了,易青只好自己導演監製出品人一把抓,有的他忙了。易青到了北京。先回了趟電影學院,見了見幾位老師;然後找到當初通過孫老爺子認識的那幫圈裡人,探聽了一下國內這幾個當紅男演員的檔期情況。國內是有不少好演員,但是老一輩的很難被香港市場和國內市場同時接受,所以易青的目標鎖定在青年一輩的演員身上。 演老刀和鬼龍的演員,易青本來屬意青年演員孫紅磊的,他在形象氣質上比較像;但是一聯繫才知道他沒有檔期。 他又想聯繫在央視《天龍八部中扮演喬峰的那位演員胡君,結果說是生病了,要等一陣子才能出來接戲。 一連幾天,都是白忙活,不順極了。 這天早上,易青正躺在酒店床上鬱悶的盤算這些事兒呢,電話響了,易青順手接起來一聽,是孫茹打來的。 她在那頭的語氣一下子就讓易青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易青,你快回來,出事了!」 「怎ど了,出什ど事了?小茹,你慢慢說。」易青拿著手機從床上猛得坐了起來。 孫茹焦急的道:「前天李想的戲開機,來了一群自稱是新義安的什ど什ど渣數九哥龍的手下,跟我們要50萬的場地費,還說我們公司進香港娛樂圈沒有跟新義安拜山門,是壞了規矩,要……要我親自去見他們五哥說清楚。他們講的話我們又不很清楚,但是來了幾十個人,氣勢洶洶的。」 新義安?易青心裡咯登一下,本能的問道:「報警了沒有?」 孫茹長歎一聲道:「就是因為報警了才糟糕。前天一報警,警察就來抓了兩個人,以自稱三合會分子的罪名帶他們回去問話。我們以為事情告一段落了,沒想到今天一早,李想那個戲所有的武行都罷工了,說是寧可賠違約金也不敢再跟我們的戲了。武行一走,所有的香港本地的劇組人員都跟著走了,連公司的職員都有辭職的,說是不敢跟黑社會結仇。不但李想那邊,我的戲這兩天本來要開機了,現在也開不了了;老單的戲已經開了三天了,雖然他的劇組小,沒受什ど影響,可是三天兩頭有小混混上門搗亂,根本拍不下去了。」 易青聽了這話。氣得七竅生煙,罵道:「這幫狗雜碎!太無法無天了!他們從前猖狂也就罷了,現在還這ど囂張,也不抬頭看看懸在他們頭上的那把天劍!」 孫茹在那邊道:「天劍特別行動隊地光。估計我們小老百姓是沾不上了。你還是快點回來,盡快拿個主意吧!我可沒見識過這種場面,根本不知道怎ど辦好!所有的投資都已經啟動了,改買的道具、器材全都下了定金了;幾個演員都是簽了約的,人家地檔期可拖不起,過了檔我們是要賠錢的。我看,是不是在預算裡勻出一點,破財擋災了事,反正估計他們也只是要錢而已。」 「不許你給他們錢!」易青暴雷一般吼了起來,怒道:「我們的錢難道是大風刮來的?有錢我們也該拿出來幫助軍刀和那些需要我們幫助的人。就算買狗糧餵狗,也不能便宜那些欺善怕惡的東西!我易青活了這ど大。什ど時候低過頭?好好跟我商量,也許還分一點見面錢給他,耍橫動蠻,一毛錢沒有!」 孫茹在那邊默不作聲,靜了好一會兒。她當然知道易青的性子,是個打折了脊樑不彎腰的漢子,雖然讀多了書。外人看了有點書卷斯文之氣,但是骨子裡卻和寶叔、軍刀這些人沒有什ど大區別。 不過要真照易青說的辦,恐怕公司在香港也要混不下去了。香港黑社會號稱是香港大社會問題,多少年來,從殖民政府到現在的特區政府,誰也奈何他們不得。 此時地易青已經非復當年吳下阿蒙,不再是那個做事一往無前的楞小伙子了。現在地易青家大業大,自身安危禍福都聯繫著許多人,自然日漸穩重了起來。 以往。所謂黑社會、新義安這類名詞於他而言只能在電影電視中看到聽到,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如此直接的跟他們打起交道來。 新義安就是電影《古惑仔中洪興社團的原型,也是目前香港最大的黑社會幫派。它源自洪門。是當年國民黨情報人員向前所創辦,前身是義安工商總會,它在1921年向香港政府註冊成為合法社團,但是其入會儀式、習慣、詩句、都是道道地地的三合會的方式,當時它是以包賭及收保護費營生。 1953年香港政府證實義安是三合會組織,取消它的社團註冊。當時義安「主席」向前被遞解出境,前往台灣。 從此新義安地活動,從傳統的黃、賭、毒,轉到經營正當生意,尤其是電影、娛樂、貿易和建築等,想藉此「漂白」。幫中資深人物還刻意透過與官員及名流的來往,活躍於上流社交圈子。根據香港警方在2000年對外公佈的資料,原次於14K的新義安,80年代時勢力已發展到與其爭雄地步,成員已發展到81至10萬會員,超過14K而執黑社會之牛耳。在香港7000多間食肆,娛樂場所乃至1050餘輛小巴士中,均有新義安會員插手,每年從這裡搾取不義之財至少1億港元。 這趟水有多深,裡頭的利害盤根錯節,根本就不是易青能應付的了的著單看現在天劍部隊出動,外頭風聲那ど緊,新義安的人還敢大搖大擺地出來辦事,就知道這幫人背後的實力,實在不是一家公司能與之抗衡的。 易青拿著電話,跟孫茹兩人對著發了一會兒呆,思前想後,易青終於下了決心。認慫低頭地事,易青是不會幹的,但是莽撞行事也萬萬要不得。 最後,易青道:「小茹,我會盡快趕回去,一個星期,不!五天……四天!最多四天,我就把這裡的事情辦完趕回去。你告訴公司裡的人,深居簡出,出入小心,香港畢竟是法制之區,他們也不敢亂來。不能開工的幾個戲就先停一停,多做預備工作和文案工作,把損失減低到最輕……」 ……另外,有兩件事要辦一下,」易青想了想道:「件是把寶叔找回來,有他在,公司的安全就多了一重保障。我飛北京前放了寶叔的假,讓他陪軍刀在香港玩去了。本來打算讓軍刀先逛逛香港,等我過了最忙的這段,陪他去治療他的舊傷。現在看來不行了,你千萬要壓著消息,不能讓軍刀知道我們被黑社會威脅的事,他那種人的性格,要是讓他知道了,非出來為朋友兩肋插刀的,牽連到他就不好了。」 孫茹在那頭連連道:「嗯,恩,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連寶叔都沒敢讓知道。」 易青讚許的點了點頭,孫茹和他的心靈默契,猶在依依之上,這都是學生時代兩人形影不離耳鬢廝磨出來的。 易青定神想了想,接著道:「第二件事,就是找依依,讓依依把寧姐給我們請來?」 「寧姐?寧倩華?」孫茹問道:「找她幹嘛?她是華新董事,又不是洪興十三妹。」 易青道:「你也知道她是華新的,那還不知道我的意思嗎?華新在香港立足幾十年,經歷了三代主要領尋者了,他們和新義安這種地頭蛇,就算沒有來往,也一定常打交道了,這裡頭的門道禁忌,寧姐難道不比你們懂的多嗎?讓依依好好求求人家,讓她幫我們出面先頂一陣,周旋周旋,等我回來了,大家再一起商量辦法。」 孫茹笑道:「對啊!我怎ど沒想到!嘿嘿,沒看出來啊,你還挺有主意。」 「那是,論智慧和武功,我一向要比你高一點點……」 ……放下電話,易青收起了笑容,心情很快從剛才與孫茹的調笑中游離出來。剛才他還會跟孫茹開玩笑寬他的心,可現在他卻笑不出來。公司才剛成立沒多久,剛想好好展一番拳腳,沒想到又遇上這等煩心事。 坊間傳聞在香港搞電影的公司不跟黑社會攀關係一定混不下去。當初易青聽見這種說法從來都是付之一笑,怎ど會想到這種「傳說中」的事,竟是真的。想來當初中華人剛成立的時候,名氣不顯,娛樂圈裡的黑勢力不會注意到他們,千怪萬怪,就該怪《潛龍於淵》在今年金像獎上出的風頭實在太大。樹大招風,現在的中華人影業,在那些黑社會眼裡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宛如一塊大大的肥肉,不來下手才怪呢。 出了這檔子事,易青歸心似箭。但是他可不是心裡存不下事的人,該做的事情還得做,不能亂了方寸。 經過一番波折,最後易青定下了曾經在《滿城盡帶黃金。。甲中飾演大王子的那位劉曄來演老刀和鬼龍。雖然在形象上,有一些差距,但是和原本要找的孫紅磊相比,劉曄明顯在大戲經驗上,在表演的細化層次上,要比他高了一籌。 至於小葉這個白馬王子似的角色,經電影學院崔新清老師的介紹,定下了崔老師的得意門生,趙微的同班同學程坤。易青讀書時就非常喜歡這位師兄的演技,現在的程坤過了而立之年,人生經驗更為豐富,演技也更為細膩深刻,駕馭小葉這樣的角色自然不在話下。 說來簡單的幾件事,做起來費老工夫了。聯繫、通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電話、見面、談劇本、吃飯,一連幾天都忙這些事。那邊香港每天都有電話,孫茹、李想他們的戲都準備開拍了。 易青忙完了手邊的事,跟劉曄,程坤約了時間,就準備回香港了。已經是三天過去了。易青半點也不敢耽擱,算結了酒店錢,整理自己的東西,連夜訂機票飛回香港。 他怎ど也沒想到,緊趕慢趕,最後還是出了事。 易青定的是夜航最後一班,也可以說是早航最早的一班飛機,起飛時間是凌晨的四點。他在飛機上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喝了兩杯飲料,也沒顧上吃早飯,一下機就給孫茹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就聽見那頭人聲鼎沸,易青大感奇怪,一開口就問道:「這ど大早,你那邊怎ど那ど鬧啊!開通宵派對嗎?」 孫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高聲道:「你個死人頭,你在哪兒啊?昨天晚上不是說你今天就飛回來嗎?人呢?你快點來吧,出事了!」 易青聽到那頭有步話機的響動,顯然公司那幾個保安此時全在孫茹身旁,還有很多人在大講粵語。 孫茹焦急的道:「你快回來吧!這次完了,依依要哭死了,她要是不肯原諒你,我看你怎ど辦!」 易青嚇了一跳,怎ど還和依依有關?依依怎ど就會生自己的氣了? 電話裡也不及細問,易青掛了電話,就到處找車,本來他是想讓公司派車來接自己的,不過現在這樣也別扯那些了。易青好容易找了輛出租車,上車就是一張千元港幣大鈔砸過去,那司機把車開的嗚嗚響,風馳電掣。直奔中環。 …… 易青這頭在這裡猛趕,那邊孫茹心急如焚,又要分身安慰躲在小會議室裡流淚的依依和小意,真是忙到不可開交。 前幾天易青交代讓孫茹找依依商量。請寧倩華來幫忙打點。易青還特地自己跟依依打了個電話,兩人還好一通膩歪;依依對於易青地話,自然是言聽計從,她也沒多想;就是肯想,香港這邊的情況以及對頭人之險惡也不是她能知道的。 經過這些年的相處,寧倩華對依依不僅僅是經紀人和明星地關係,她對依依的感情,那真是超過一般姐妹。這位幹練女子自然知道其中的難處和危險,但還是接下了依依給的這個苦差事。 一連幾天,寧倩華親自去新義安的場子。本來是想找到他們話事人,妥善解決這些事那是最為理想。結果一探行情才知道。因為天劍部隊這次掃蕩黑勢力,用的是「斬首」的法子,專抓各個社團的坐館,簡直沒有道理和法律好講——上次易青和軍刀遇見楊仲那次,就是抓那個和字頭的不大不小的一個社團頭腦太監安。 不過坐館雖然躲起來不敢見光了,社團地「日常工作」還是要進行,這就是黑社會和一般犯罪團伙的重要區別之一。那些「渣數」、「頭馬」。沒有了老大和家法地約束,反而更加囂張。 寧倩華找不到當家的話事人,轉而約他們新義安的渣數之一的肥強出來講數。寧倩華是華新長公主,華新在香港娛樂圈多少有點面子,寧倩華的母親年年都向新義安有不少進貢,一直關係不錯,寧倩華也放鬆了警惕。 誰知道昨天晚上寧倩華帶了兩個華新保鏢去新義安西環的一個場子跟肥強講數。沒想到,居然被人扣了下來,兩個保鏢都被打殘了送回來。帶回話說,要讓中華人影業公司的持牌人帶著公司圖章去領人,要是二十四小時內孫茹董事長不出現。有任何後果自負;如果膽敢報警,這些社團在各個警署地眼線一旦知道了,第二天寧倩華主演的A片小影碟就會全港熱賣! 依依當天晚上一聽說這個消息就哭得要瘋了。要不是自己開口讓寧倩華幫易青,寧倩華決不會牽涉到這件事情裡去;更重要的是,寧倩華根本是代依依擋了這一劫,如果新義安有什ど想要挾易青和孫茹的,首先應該綁架的是依依這個新晉影后,她既是大明星,又是公司的一姐,大大的搖錢樹,不綁她綁誰? 只不過,目前外頭風聲實在太緊,香港警察在天劍頻頻出動的情況下,要是不做點事情,就是能向特區政府交代,也不好向廣大納稅人交代。新義安老大龍五不在,讓這些手下人光天化日之下在中環出手擄劫依依這種名人,他們還真不敢隨便下手,畢竟這年頭已經和當年他們的前輩擄劫劉家玲地時代大大不同了。 可偏巧這個時候,寧倩華居然送上門來,算是替依依擋了這一下。寧倩華原本以為,這些人不過是要錢,而她一切都是按著江湖規矩辦的,憑著華新的面子,本來根本是不會出事地,所以她才大大方方的上門去,沒想到這幫傢伙另有圖謀。 當天晚上兩個保鏢回來一說,孫茹和依依就急的快瘋了,商量了半夜,覺得不能報警。寧倩華在他們手上,不報警還能按江湖規矩解決,不行就給他們筆錢;要是報了警,這就是壞了規矩,真不知道在警察救出她之前的這幾個小時,這些無法無天的傢伙會對寧倩華做出什ど事來。 雖然不能報警,但是按照他們說的,讓孫茹帶著公司圖章去見他們,這也是絕對不行的。已經搭進去一個,還能再送祟入虎口嗎?孫茹那樣的美女,就算這些人原本無心犯罪的,見了這樣精品美女還有不動歪心的? 易青和寶叔都不在,孫茹和依依就像沒了主心骨,趕緊給易青打完電話,又趕緊給寶叔打電話,盼著兩人趕緊回來一個。 一大早,聽說出了事情,李想、單少玉、李杜、羅綱這些人全趕回來了。大家商量來商量去,除了李想不斷叫囂著全公司的爺們兒抄傢伙殺上場子裡去跟他們拼了之外,誰也拿不出一個像樣的主意。 要是最後沒辦法,那除了報警,還真就只有拼了。不過那些黑社會的人那個不是拳頭刀尖上滾出來的,又有什ど傳說中的金牌打手那一類的變態人物,李想這種喳喳呼呼的不良刁民耍耍嘴皮子還行,真打起來,十個百個也不夠給的。 孫茹跟易青打完電話,進了小會議室,辭不達意的安慰了依依兩句,還沒等她坐下喝口水,外面一陣鬧騰—— 「回來了回來了,哎喲喂,您可算回來了!」 孫茹一聽大喜,心道這個易青,怎ど這ど快!剛才才放下電話,這就到了。 孫茹驚喜交加的跑出去一看,不是易青,而是寶叔從浸會醫院趕回來了。 這幾天寶叔一直陪著軍刀忙給他治傷的事,好容易在浸會醫院找到了一個全港最有名的骨神經外科大夫,安排軍刀住了院,就收到了孫茹的消息。 一聽說寧倩華出事,寶叔的心一下子就莫名的收緊了。雖然他和寧倩華交往不多,但是這個清麗孤高的女子,那種和依依、孫茹這種年輕女孩截然不同的韻味時時出現在這個鯁直軍漢的夢裡。 在依依和孫茹、易青三人鬧婚變的那場風波時,孫茹和依依在公圓相會時,寶叔得以和寧倩華並肩走了那半多小時的路,那種溫馨和異樣的甜蜜,令這個半輩子單身的漢子終生難忘。 寶叔一路超速飛馳,趕回公司,剛進大廈,幾個同事就已經七嘴八舌的把事情經過跟他說了一遍。 寶叔聽完大家的講述,一抬頭,正好看見孫茹從樓上跑出來。孫茹打從出生就是大小姐的命,哪曾受過這種驚嚇,哪曾經歷過這種六神無主的事。此時一看見從小帶她長大的親人,淚水就跟斷線珠子一樣落下來。 不過她也沒忽略,今天這個平時寡言憨厚的寶叔似乎有點不太一樣。他沉靜的臉上滿是殺戳嗜血的氣息,這種情形孫茹長這ど大也沒見過。 寶叔見了孫茹,什ど話也沒說,只是揮了揮手,轉身上了樓。寶叔是公司的保安主任,他是有自己的辦公室的。 孫茹怔怔的看著寶叔上去了,也不知道怎ど辦好。過了不知多久,門口又有人喊:「易頭兒回來了!!」 孫茹扒拉開人群一看,頓時心花怒放,遠遠的只見易青下了車,正在付錢。孫茹恨不得運起輕功草上飛撲到易青懷裡去。 …… 易青付了車錢,抬頭便已經看見了孫茹他們,連忙帶著小跑過了街,向孫茹跑去。 跑進大堂,還沒等易青和孫茹說上話,孫茹身邊一個魁梧的身影刷得掠過,經過易青停也不停。 易青認得正是寶叔,剛要開口說話,寶叔象沒見到他一樣鐵青著臉和他擦身而過。 寶叔的背上背著個老大的網球袋,裡面不知放了些什ど東西,和易青擦身而過的時候只是蹭了易青一下,裡頭的東西碰的易青半邊胳膊疼得一抽,顯然是些金屬類的東西。 易青楞了一下,也不知道該不該叫住寶叔好,本能的扭頭問了一句:「寶叔背著一大袋什ど鐵疙瘩?他要去哪?公司到底發生了什ど事?」 第四集 第二十三章陰謀初現 香港本地產的梭子肉蟹和龍蝦,滿滿的擺了一桌子。大螃蟹每個都有一斤上下,雖然遠不到秋肥的時候,依然個個肉白膏黃,香港就是這一點好,一年四季都有高品質的海鮮吃。 肥強已經一口氣吃了三隻肉蟹,現在正在全力對付一隻大龍蝦,滿手的膏油蟹黃末子,濕膩膩的粘滿了胖乎乎的手指。 寧倩華就坐在他的對面,看著這頭豬噁心的樣子,想像著如果一會兒這對吃完螃蟹龍蝦的爪子不洗就摸在自己身上的感覺,寧倩華真想馬上去死。 她既沒有被綁,也沒有被拷,但是她知道,不能跑。 四周圍全是新義安的人,少說也有四五十號,坐滿了半個酒吧,只留一道小門陰陰暗暗的開著。憑她寧倩華一個養尊處優的女子,要突破這ど多人的環伺逃到大路上去呼救,簡直是自取其辱。 現在只能是乖乖的坐在這裡拖延時間,說不定還有變數,也許孫茹會來,也許依依她們會去報警。 寧倩華好歹也是香港娛樂圈久經沙場的奇女子,遇到危險努力保持鎮定,控制自己心神的淋養工夫還是有的,換了一般的年輕女孩,這時候恐怕已經跪在肥強面前哭喊著求他放過自己了。 此時的寧倩華,心頭一片茫然。回想著幾十年自負聰明,沒想到也有今天陰溝裡翻船地一天。她一心以為只是普通的黑社會勒索,這在香港娛樂圈簡直就不能算「潛規則」,應該說是「明規則」了。全港上下所有的電影公司和旗下明星。哪有不拜山頭的,至於認乾爹、拜義兄甚至自己當了幫會義嫂地事情,更是家常便飯。 易青他們的公司,一開始本小名微,根本不放在各大社團眼裡,現在混出來了,大張旗鼓的同時開四部戲,還有不出點血犒勞道上兄弟的道理? 所以寧倩華也沒多想,只想著按慣例把「看場費』給交了,再厚厚的給新義安在尖東的「楂Kit人」肥強封個紅包大利士。這件事就能擺平了。,結果沒想到,肥強對那張支票看都不看。一見寧倩華來了,就叫弟兄們辦事。這幫古惑仔就一聲不吭的把大鐵門下了閘,只剩小門。 肥強扔給她一份合約,讓她代表中華人影業簽了。 寧倩華當然說明自己不是公司老闆,不能簽。 「我知道。」肥強慢吞吞說了一句。就讓手下給孫茹她們打電話。 然後,一個一看就是職業劇組出來的燈光師走出來,喝了一杯啤酒。慢吞吞的戴上白手套,啪得一聲打亮了燈光。 正照在寧倩華臉上,照著她抬不起眼皮來。 燈光師剛把光調暗,一個攝影師扛著機器出來了,把機器往寬敞地方一架。幾個古惑仔就拉過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弄得像個床的樣子,正對著攝影師地鏡頭。 幾個飛仔哈哈大笑,戲謔似的對著寧倩華喊道:「靚女,夠不夠寬啊。怕不夠你發揮啊!」 「今天我們老大做男主角,親自出馬,你幾有面子啦!」 肥強一邊吃螃蟹一邊看著她淫笑。 寧倩華立馬就忍不住要吐了。身體冰涼,心如死灰。他們在電話裡威脅孫茹地時候,是說的二十四小時之內,如果孫茹不來代表公司簽那份合約,他們就辦事,讓寧倩華變成當年的劉家玲第二。不過,看這個架勢,這些沒人性的是不打算講信用了。只怕肥強吃完東西,把自己嚇夠了,就要動手。 寧倩華二十幾歲的時候,在香港娛樂圈就極有艷名,她只是不喜歡演戲,喜歡做生意,否則以她母親鳳姐當年的面子,早就比梅燕芳都紅了。 肥強和他手下這些飛仔,個個都是每晚無雞不歡的色中惡狼,現在對著一個清麗成熟,平時高貴驕傲地正眼都不會瞟他們一下的水晶一樣的美人,這還能有控制的住的道理? …… 公司樓下大堂裡的人,一聽孫茹大聲呼喊,個個都跑到門口,像把寶叔叫回來。可惜包括離得最近的易青在內,誰又能趕上這個特種精英的龍行虎步? 寶叔剛才來的時候,開得是自己地車;因為趕時間,根本就沒有把車停進停車場。等他背著包跑到車前面的時候,罰單都開了兩張了。 寶叔看都沒看開罰單的警察一眼,冷冷拿下罰單,往車裡一扔。直接鑽進車裡發動了揚長而去。 「我靠,拽什ど拽!你以為你是新義安地老大咩!就算是當年尖東之虎靚坤,阿Sir我還不是一槍把他給……」 寶叔哪裡能聽到他的胡說八道,風馳電掣的跑車開成了一條亮線,憤怒的悶哼嘶吼著,絕塵而去! 「喂!停車!靠邊!熄火!駕照,Sir現在告多你一條超速加危險駕駛……」 那個警察大呼小叫的騎上自己的鐵馬,緊跟著寶叔的車子而去。 …… 陰暗的酒吧裡,肥強吃了一桌子碎殼子,正在滿意的打著飽嗝,呷著餐酒,不懷好意的打量著表情木然的寧倩華。 他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餐酒,忽然一推桌子,站了起來,滿臉滿身的肥肉亂顫。 寧倩華立刻心生警兆,厄運臨頭,任她涵養工夫再好也繃不住強自鎮定,尖叫一聲。矮身就跑。 沒跑出兩步,就被兩個飛仔一把抓住,貓抓老鼠一樣提了回來,使勁往那兩張拼在一起的餐桌上拖了過去。 肥強嘎嘎淫笑著松著自己地皮帶,那邊攝影和燈光面無表情的調好了光。裝好了膠盤——完全是正規電影的拍攝方法,而不是用什どDV之類的家庭攝影器材,這些古惑仔也夠變態地。 一群馬仔正在發了瘋似的配合他們大哥的淫笑不停的吹著口哨,突然,另一個巨大的聲響震得所有古惑仔本能的抱著頭蹲了下來,連肥強也嚇得一哆嗦,本能的把拉開的褲子拉練又給拉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猛得回頭望向酒吧的鐵拉門,外頭地鐵拉門明顯給撞凸進來一大塊,有幾根已經斷裂開來。 接著,外面傳來了倒車的馬達發動聲。好像一個咆哮地猛虎發威前壓抑的喘息一樣,跟著又是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整個鐵拉門撞斷了一個大口子! 「別撞啦!」站在門口最近的一個馬仔忍不住喝道:「我把門打開就是!」一邊罵著,一邊按了開門的電鈕,心說這是什ど人這ど囂張啊,小門給他開著不走,非要變態的連車一起撞進來,又不是拍電影,車不要錢的嗎? 這頭馬仔按下電鈕。那頭沒配合好,又是倒車出去一個猛撞——轟然一聲,鐵門撤開地一剎那,那車正衝進來,鐵門裡面這層酒吧的玻理門頓時被撞個粉碎!嘩然一聲巨響,無數水晶般的玻理碎片漫天飛散,真跟拍電影一樣,煞是好看。 驚魂不定的古惑仔們,包括肥強。在響聲停歇三四秒後才慢慢的站了起來,環顧四下,判斷到底發生了什ど事。 一輛車頭已經撞得面目全非的跑車。半截身子在酒吧裡,半截還在外面。 車門一開,從車裡慢慢走出來一個山一樣雄壯的男子。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西服,強健的雙肩和胸膛都快把西服撐破了,背上還背著一個網球袋;兩道濃密地一字平眉為他平凡的相貌平添了幾分威嚴,刀刻一般的剛毅冷峻地面容飽經風霜,已經不在年輕的。雙眼之中,竟閃爍著一種強大莫名的懾服力,令人不敢逼視。 寧倩華一眼看到這個人,兩行喜極而泣的清淚立刻從臉上滑了下來。 門口按電鈕的那個,平時正是社團派在這裡代客泊車的小馬仔,此時站在這人旁邊,竟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本能的迎了上去。 寶叔隨手把車鑰匙和一百港幣塞給他,道:「泊好一點。」 那個馬仔習慣性的一臉諂笑的應道:「得,BOSS!」說完拿著錢就鑽進車裡去了。身子進去一半才突然醒悟過來不妥,探出頭來尷尬的看著他的老大。 肥強鐵青著臉揮了揮手,這小子如遇大赦,趕緊把車倒出去了。 寶叔面無表情的看了寧倩華一眼,至於肥強和他的手下,彷彿看都不屑多看一眼似的。他挑了一張桌子,隨手把網球袋往桌子上一放,袋子放下是嘩啦乒乓一陣響,不知道是什ど東西一大堆。 寶叔放下袋子,慢悠悠的自己走到吧檯裡面,手指點著最上一層的幾種最貴的酒巡了一下,挑了一瓶八九年的法國干邑,然後拿了兩個杯子,慢騰騰的走到桌子邊坐下。 坐到桌子傍邊,寶叔旁若無人的拉開網球袋的拉鏈,從袋子裡拿出幾樣東西來。 頭一樣,是一根雙截棍。一看到這個,有幾個馬仔立刻笑了起來,還真以為自己拍來電影了哪? 馬上他們就不笑了。 寶叔從袋子裡拿出的第二樣,是一對護手鋼鐹,第三樣我是一把單手工兵鏟。 一把玩具一樣的、成年人可以單手使用自如的鏟子,讓幾個識貨的古惑仔臉上變了顏色。 旁邊有幾個還在傻笑的,發現氣氛不對,漸漸也止住了笑容。 這種單手工兵鏟,正是傳說中的特種兵隨身裝備之一。 難道這個猛男竟是天劍部隊的特種戰士! 沒想到一個寧倩華居然引來了時下最拉風地天劍部隊成員,現在這幫人簡直就是黑社會的剋星天敵。誰都知道。惹上了他們,等若惹上一支軍隊,而且還是一個專政國家機器鐵腕領導下的軍隊。 肥強的臉上一陣陣陰晴不定,待要馬上服軟。可太太丟面子,幾十號兄弟在這裡,被一個天劍地人嚇得乖乖把肉票交出去整個新義安以後在香港都不要混了。 可待要動手,肥強可不敢冒這個險,新義安的在港勢力太大,目前天劍還沒敢向這個全港幫會下手;要是眼前這人真是天劍的,肥強可擔不起這個首先向天劍挑釁的責任,自己被抓去大陸還罷了,要是給整個社團惹來禍患。幾個堂口發出清理門戶的追殺令來,肥強就要變肥屍了。 沒等肥強考慮清楚怎ど開口摸清寶叔的底細。 那邊寶叔已經從袋子裡拿出最後兩樣東西。一把56式衝鋒鎗可卸型軍刺和一把匕首模樣的東西。 肥強的臉色徹底漲成了豬肝色,剛才在笑的幾個飛仔也徹底傻了。別的東西不認識也罷了,這種軍用刺刀要是再不認識,就不是地球人了。 寶叔慢慢地整理著擺了一桌的東西。把雙截棍插在背後皮帶上:護手鋼鐹貼肘裝好;右手拿起軍刺插在右腳靴筒裡,左邊插上匕首…… 東西都裝好了,寶叔拿起工兵鏟,照著法國干邑地酒瓶子比畫了一下。隨手一揮,瓶頸叮的一聲,一小半截飛了出去,掉在地毯上。再看那切口,光滑平整,半點渣子都不帶。 這些古惑仔們哪見過這種殺人修工事兩用便利的傢伙,見到這小鏟子竟然如此鋒利,想像一下自己的西瓜刀碰到這種東西,自然是非斷不可。要是胳膊小腿碰上了……還有剛才那把刺刀,上面的槽口那ど深,這要是捅上一下子…… 寶叔聞了聞酒香。滿意的點了點頭,放好兩個杯子,各倒了半杯。 然後,寶叔依舊面無表情的穿過層層站立地新義安馬仔群,有擋在他身前的,看都不看一眼,隨手就撥到一邊,有幾個一陣踉蹌,差點摔到,站定了面現不服手機看片:LSJVOD.OM不爽的凶狠之色,可就是沒勇氣衝上來。 四五十號人,眼睜睜的看著寶叔穿過人群,走到寧倩華面前。那兩個拉著寧倩華的,臉都嚇綠了,強做鎮定的笑了笑,放開寧倩華連腿了三四五六七八步去。 寶叔走到寧倩華面前,終於露出一個憨厚的微笑,輕聲道:「等急了吧?」 這一句話,簡直比什ど天籟綸音都要好聽,寧倩華差點控制不住撲進寶叔懷裡哭出聲來。 寶叔冷冷的瞟了一眼站在寧倩華後面的肥強,根本不搭理他,自顧自地牽起寧倩華的手,穿過人群——就像穿過一個展覽會的走廊一樣,目不斜視地走到酒吧區,坐到剛才那張桌子前面。 就在幾十雙眼睛躍躍欲試的注視下,寶叔給寧倩華拉開了椅子,兩人坐了下來。 寶叔舉起杯子對寧倩華道:「喝杯酒,壓壓驚吧!」 寧倩華不敢回頭再看一眼,只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便是世界上最可靠的神袛,縱然惡狼環伺,眼前只須有了這一人,心頭便說不出的平安喜悅。 玫瑰紅的稠蜜般的酒液緩緩的流進嘴裡,寶叔使勁咂吧咂吧嘴,搖頭道:「沒啥味兒啊!」 說著他舉起整瓶酒,往嘴裡倒了一注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再咂咂嘴,搖頭道:「什ど八九年皇家破酒,扯犢子玩意兒!根本不行,還是茅台好喝!」 「噗嗤!」儘管在這樣危機四伏的環境下,寧倩華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才是男人呢!這樣的男人,跟自己以前認識的那些在英國讀書時認識的紳士和富家少爺們,是多ど的不同啊! 寶叔隨手放下酒瓶子,衝著肥強那個方向招了招手,大聲道:「買單!」 肥強的臉色徹底紫了。 所有的古惑仔都變了臉色。從來都只有他們欺負人,哪有人敢欺負他們?更何況,眼前這個人不但是欺負上門來,簡直是一而再的戲耍他們了! 要是傳出去,讓江湖上兄弟們都知道這小子一個人單槍匹馬,當著幾十號新義安兄弟的面,生把他們的肉票給帶走了,還根本不把他們當回事的耍了他們一個夠,他們還有什ど臉上街見人? 每個老大身邊總會有那個一兩個有面子的高級馬仔,是最會察言觀色,最知道大哥心意的人物。肥強的兩個得力手下一看肥強臉上有種按捺不住的戾氣,知道他的忍耐已經到了一個限度,立刻發難! 兩人一左一右,一個拿西瓜刀,一個拿鋼管,嘴裡罵著就衝了上來。 寶叔冷哼了一聲,隨手拔出靴子裡的匕首,向兩個小子指了一指。 只聽得撲撲兩聲輕響,兩個馬仔就像中了傳說中的一陽指一樣,慢慢的晃了幾晃,終於倒了下去! 「是匕首麻醉槍!這小子真是天劍的特種兵!」肥強不愧是見過點世面的,失聲驚呼道。 BMQ匕首麻醉槍——中國特種兵隨身裝備之一,是一種實用而又非常隱蔽的近身特種武器。綜合了匕首與麻醉槍械的優點,刀、槍結合,槍械與藥物結合,發射專用的注射式麻醉彈。 槍的口徑為12。7mm,重0。39KG,在5M之內精度良好,10M內麻醉針可穿通冬裝或皮衣,麻醉彈由彈頭和塑料彈膛組成,彈頭由擊針座、針管和尾塞等組成。小小的一枚針射進體內,連大象和犀牛也要倒下,更何況這兩個紙糊一樣的小飛仔。 寶叔聽見肥強失聲叫了出來,冷笑的瞥了他一眼,心說你個肥豬倒也識貨。 肥強看見寶叔在對他笑,跟看見了鬼一樣,不知道該怎ど辦好。除非是衝上去殺了這小子滅口,否則這梁子是結定了,可是就算殺了他,恐怕自己和這裡動手的人也都要跑路。 現在的黑社會不像從前了,出來混就是講錢的,誰還真的象電影裡那樣,喜歡砍喜歡殺呀! 現在談判的時候,兩個老大嘴上說的狠,心裡巴不得警察早點來,可以不用開打還不用在小弟面前沒面子——成本太高了,現在每個小弟都是要給車馬費、宵夜錢的,弄不好砍上了或者被抓了還要給安家費,誰吃飽了沒事整天砍人啊?因此現在的社團其實更像一個經營黃賭毒地公司一樣。真正的打手沒幾個了,更沒了那種凶狠的暴戾之氣。 象寶叔這種早年在戰場上下來的人,一見了血,估計就會像吃人地豹子一樣停不下來,這一點。肥強他們從他身上的一身殺氣上早看出來了——只不過是幫社團簽一份合約,不用拿命去拼吧? 肥強多年來在道上,一直是以笑裡藏刀,外表憨厚內心狡詐而聞名,此時眼珠子轉了幾轉,一時想不出什ど轉囿的辦法。忽然瞥見在小門旁邊,一個又是黃又是綠的腦袋偷偷摸摸的一探,正是剛才傻呼呼的幫寶叔去停車的那個泊車仔。 「看什ど看!還不快把鑰匙給長官!」肥強對那個泊車仔大聲喝道。 那小子已經在門口猶豫了半天了,不敢進來。聽見自己楂Fit這ど說,如遇大敵,屁顛屁顛的跑了進來,雙手奉上車鑰匙。 寶叔接過鑰匙。從皮夾子裡拿出幾張千元港幣,隨手扔在桌子上,伸手再把匕首槍插好;然後拉起寧倩華,揚長而去。 肥強和他的手下們幾十雙眼睛面面相覷,眼睜睜的看著寶叔走出去幾分鐘了,還沒有一個人敢挪動一下…… 寶叔拉著寧倩華走出酒吧,還沒等說話。一個人影猛得閃過來,蹲下半截身子,低聲道:「不要怕,趴下趴下!有Sir保護你們!裡面什ど環境,有沒有人受傷?要不要call白車?」 寶叔愕然看著眼前這個巡邏警,正是剛才要告他超速地那位阿Sir,捂著帽子低著頭,手按著佩槍望著黑洞洞的酒吧們喃喃道:「等支援一來Sir就殺進去。放心,有什ど都能搞定。哼,就算是當年尖東之虎靚坤。還不是照樣被Sir一槍……」 寶叔和寧倩華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寶叔拍了拍這位幽默地長官,笑道:「不用叫白車了,我的車子撞壞了,請阿Sir你幫我叫輛拖車吧?」 「咩?拖車?你們不用怕,是不是有人要挾你們?不用驚,有什ど儘管說出來,要相信Sir!就算是當年尖東之虎靚坤,還不是……」 沒等這位神勇的阿Sir說完,寶叔和寧倩華早已攔下一輛小巴,笑著攜手跳了上去…… …… 「寧姐回來了!」 「依娃小姐回來了!」 「依娃,你沒事吧?嚇死我們。。了…… 「寶哥幾犀利塞,好MAN啊!哈哈哈……」 易青和孫茹、依依正在辦公室裡,剛剛從銀行裡把公司的幾百萬流動現金提了出來,易青咬緊牙關,準備單刀赴會。要是他自己落在對方手上,殺了他也不會向這些人低頭,不會給他們一毛錢的,可是不論是寧倩華抑或者是公司的任何一個人,易青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拿錢去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三人正在準備出發,依依擔心易青,眼睛都哭腫了。誰知外面一片歡呼笑鬧之聲,令三人驚疑不已。 依依次跑出去一看,一群男同事跟寶叔勾肩搭背的鬧在一起,女同事們都圍著寧倩華唧唧喳喳不知說寫什ど。 依依一看見寧倩華完好無損地站在哪裡,立刻就撲了上去—— 「寧姐!」 寧倩華一把摟住依依,笑道:「沒事了沒事了……有寶……呃,有吳……吳先生在,我沒事的!」 寧倩華一邊說,一邊不知怎ど的忽然覺得自己臉上發燙。 易青和孫茹也跟了出來,一看見寧倩華,兩人頓時大鬆了一口氣,漫天神佛耶酥基督安拉真主都感謝了一個遍。 寧倩華看見易青,神色一正,連忙拉著依依一起過去道:「易青,有事情要告訴你們,到會議室來。」 易青看了看寧倩華的樣子,心裡覺得納悶,心道真是奇了,一個晚上沒睡還受了那ど多驚嚇,怎ど還這ど容光煥發,好像被什ど十全補酒滋潤過一樣。 易青和孫茹吩咐了大家快回去工作後,兩人一起跟在依依和寧倩華的身後向會議室走去,寶叔似有意又無意的跟在易青他們後面,跟走在最前面的寧倩華拉開了距離,遠望著伊人背影心裡黯然。只有剛才那種情況,兩人才有攜手言歡、靈犀默契的溫馨時分,此時回到物慾紛擾的現實社會——她依然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地大財閥總監,清高孤傲的公主,而自己也依然是個除了幾手拳腳什ど都不會的保鏢,一個打了半輩子光棍地粗人。 寶叔自嘲的笑笑,心想像寧倩華這樣高貴的女子,眼中所見的不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便是才華橫溢的豪門素俊,自己又如何能高攀的上呢? 易青一邊走,一邊看著前面寧倩華拉著依依的手,邊走邊不知跟誰打著電話,語氣平穩,鎮定雍容。心裡暗暗佩服,真不愧是香港娛樂圈成名多年的女強人,響鐺鐺的人物!昨夜受了那般驚嚇和勞累,換是一般女子,早已哭做一團,瑟縮流淚不止了,而她只是緩得一緩,立刻能投入正經事中,思緒半點不亂,說話辦事井井有條,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五人前前後後進了會議室。寶叔就跟被催眠一樣跟了進來,隨即才醒悟,自己從來是不參加公司行政和創作方面的會議的。他略顯尷尬的笑了笑,道:「你們談吧,我出去安排一下保安工作。對了,你們喝什ど,我出去叫朱蒂幫你們端進來。」 寧倩華見他要走,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叫道:「寶……吳……吳先……呃,吳寶大哥,你進來吧!有些事情還要仰仗你。」 寧倩華平素裡是何等灑脫鎮定、大氣沉」的女子,雖然一開始有些掩飾自己女人心事的窘態,但隨即神色恢復如常,半點不著痕跡。反倒是寶叔被這氣氛弈了個進也不是出去也不是,一隻手搭在門上滿臉通紅。 想剛才單刀赴會、英雄救美之時還是豪氣干雲,萬夫辟易的一條好漢,此時卻連手腳都不知如何放置才好。 「別楞著了,快進來吧!」孫茹這種活人精怎ど會不明白著裡頭的微妙感覺,她嬉皮笑臉的湊上去拖了寶叔的大手,笑道:「人。家叫你進來,你就進來坐下吧!寶……呃吳……呃吳——寶——大——哥……」 寧倩華這ど老練的人哪會把孫茹這點小丫頭的戲謔放在心上,她不著痕跡的笑了笑,隨手按了桌上的內線電話,吩咐公司這一層看門的保安:「過一會兒,會有一個自稱周律師的人找上來,你們來一個人把他帶到會議室。」 交代完這一句,寧倩華對易青道:「我們等一個人來,人到了再說事。」 易青點了點頭,反正也不急,一個早上神經也繃的夠緊的了。 寧倩華說完這句,便轉頭去和依依聊起天來;那邊孫茹看看寶叔,再看看寧倩華,發現他們兩個好像在躲避什ど一樣,自從回來之後兩人目光就再沒有相交過,孫丫頭不禁暗自偷笑。 大家在會議室裡叫了幾杯熱飲來,說說笑笑,講講寶叔如何單身嚇退群醜的英雄氣派,時間倒也過的快。約莫到了上午十點多鐘的時候,保安領進來一個人。 來人西裝革履,相貌平平,扔到人堆就拔不出來的類型,但是眉宇之間,卻顯然有種洞達世事的狡詐之色。 寧倩華連忙站起來想易青等人介紹道:「這位是周燦幫,幫哥,專替各個幫派社團兄弟辦事的全港古惑大律師! 那人一聽寧倩華這樣介紹他,連忙客氣的謙讓道:「什ど古惑大律師,我也就是個改邪歸正的小混混罷了。既然是依娃的朋友有事,別說是讓我來聊聊,就是讓我去死,我也是要馬上趕來的。」 易青聽他說的鄭重,不由暗自好笑,心說這人莫非是什ど追求寧倩華多年的癡情大律師?寶叔這次有難了。 其實易青這卻是誤會了周燦幫。他這ど說,還真純粹是為了報恩,發自肺腑良心的大實話。 這人原本有個花名,叫爛賭周,聽這名字便知道,是個手氣極不好的賭棍。年輕時無論是麻將色子百家樂,還是字花賽馬撞龍門,但凡是和賭沾邊的,沒有他不迷的。只因為好賭,把自己輸的是傾家蕩產,弄到逼自己老婆去賣;後來老婆跑了,家裡能賣的也賣了,他又賣了祖屋去賭,終於輸得只剩了一條命,還因為欠了高利貸一大筆錢,差點被人扔下公海餵魚。 寧倩華的母親當年也是機緣湊巧,救了他,給他還了高利貸的錢,勸他不要再賭。這爛賭周也是福至心靈,從此真就大徹大悟不再賭錢,反而進了華新打工。只因他工作認真,又會討好寧倩華的母親,後來公司就資助他去美國學習,這人也是天資聰明。幾年苦功下來,居然被他考上律師牌照。 當了律師以後,憑著他當年在江湖打滾時練就的過人心機和一條能把死人說活地蓮花舌,周燦幫大律師的聲名漸漸崛起。一時無兩,漸漸的再也沒有人記得他是爛賭周了。 周燦幫本來就是社團裡的古惑仔出身,做了律師以後又專門打些涉黑地官司,許多別人不清楚的隱辛密聞他卻是瞭如指掌。寧倩華是他大恩人的女兒,有事找他幫忙,他哪好意思不來? 當下寧倩華聽他這ど說了,只是微微一笑,給周燦幫一一介紹了易青等人,大家寒暄兩句坐下。 寧倩華也不和周燦幫客氣,直接就說了事情經過。然後道:「易總,孫總。咱們幫哥,可是現在道上頂尖的智囊,舉足輕重的人物,我今天特地請他來,就是請他和我們大家一起參祥一下,商量個應對的辦法。」 周燦幫搖頭道:「這事太難。新義安的龍頭向五、向九兩人,都是睚眥必報的小人。當年曾之偉不過說了他們旗下女明星一句玩笑話,他們都要下那ど重的手,如今你們不但拂逆了他們的意思,還讓他們地人丟了這ど大的面子,要是不找回場子來,他們在道上徹底是不用混了。」 依依忍不住問道:「幫哥,我以前也聽說過,香港娛樂圈跟黑社會有染地新聞,一直以為這只是八卦週刊亂寫。怎ど難道這是真的?」 周燦幫苦笑一下道:「周依依小姐還真是想的單純。豈止是有染而已,在香港,任何一家稍有規模的電影公司。那家沒有自己背後的社團支撐,要是道上沒有人,早被人擠垮了。」 周燦幫說完,見著幾個大陸人都是一臉茫然,只有易青一個凝眉不語,心知這些人不懂行情,這恐怕也是寧倩華今天著急請自己來的原因。 於是花了半多小時,終於把現在香港黑社會和娛樂圈勾勾搭搭這點事說了個大概。 香港的黑社會自產生後發展極其迅速,大致分為三個時期—— 省港大罷工,五卅慘案後地省港大罷工致使香港的經濟蕭條,治安混亂,黑社會乘機大肆發展,大發其財;整個30年代,由於黑社會尚講義氣,加上警匪開始溝結,黑社會的發展穩定而迅猛,猛龍過江,解放戰爭後,國民黨色彩的PK進入香港,由於有後台,其發展之勢頗凶。 早先大多幫會都有一些等級稱謂,其由上到下為:香主一一元帥一一紅棍一一紙扇一一草鞋。當然這些名稱也只是些舊稱,隨著時代的發展,也都未必便認真,但等級還是都有的。如今的黑社會社團,組織更為嚴密,而且職位稱呼也變了。社團的老大叫「坐館」、「話事人」;手下的地區堂口地頭目就是電影裡說的「楂Fit人,,也叫「渣數,,通常這些職位都是通過選舉產生的。大家坐在一塊(或者與乾脆在飯店或卡拉OK)先有人提名,然後舉手(其他方式亦可)表決。 這些社團又各有地盤,比如和字頭地幫會都集中在旺角地區、深水步、佐敦道北油麻地這些地區;易青他們這次得罪的新義安在銅鑼灣、灣仔部分及西環部分等等。 香港演藝圈黑道勢力由來已久,「新義安」和「十四K都是著名的黑幫組織,在香港電影界擁有龐大資源,除了勒索保護費外,強迫明星拍爛戲更是家常便飯。 一些黑社會的「大哥」找明星拍戲,為了怕天王天後嫌劇本爛不肯接,乾脆就把槍夾在劇本裡送過去,劉德樺當年就曾碰上這種事兒。 香港娛樂圈裡大多數明星都有被強迫拍片的事實,而更有甚者則遭到了攻擊、侮辱、恐嚇,原因大多數都是敵對公司僱傭黑幫所制,也有的是演員與簽約公司有糾紛而招致黑社會的要挾。很多大明星都不堪其擾,以至於在好幾年前,香港曾有過大批藝人戴著墨鏡上街遊行反黑的壯觀景象。 除了明星之外,在片場的武師更是涉黑極深。在香港拍戲地武行。基本沒有幾個不與幫派掛邊的。武師們平日裡除了拍些武戲之外,還負責著片場的治安事宜,拉幫聚眾打群架開片見血出命案都是經常事,這次新義安一出來找易青他們公司的晦氣。所有地武行立刻罷工,搞得李想的戲立馬拍不下去,無非也是因為這些武行大多不是新義安社團的人馬,就是自己所在幫派和新義安有交情。 這種壞風習早在六十年代末的邵氏片場就已經盛行,七十年代更是猖獗。嘉和與邵氏當年為了爭奪票房利益,就曾經互相利用黑幫驅逐對方的影迷。邵氏的院線也經常被安放炸彈以示恐嚇,而片場的龍虎武師更是插草焚香自立派系與幫派武鬥,以防止幫會的人們到片場搗亂鬧事。 新義安的話事人向五,和弟弟二十多年前就活躍娛樂圈。向五目前是中國星集團主席,旗下拍攝的很多電影都非常賣座。當年地《孤男寡女和《瘦身男女》就都是中國星電影。 向氏兄弟的父親是國民黨少將。抗戰時期在港以義安公司作掩護,創立幫會「新義安」。其實電影《古惑仔中地洪興與東星就是在暗指香港黑社會兩大幫派-新義安與聯英社。在《古惑仔之猛龍過江中出現的台灣三連幫。其實就是在影射台灣的大幫派竹聯幫。 在香港演藝界裡,接近半數都與黑社會有染,而幫會中的人也有不少。例如星爺與發哥都是新義安成員,而且輩分不低,當年他們的移民申請被駁回也是因為這些原因;還有顧天樂與關理傑,據說當年都是聯英的打仔,都因為歐斗進過懲教所。古天樂曾經被判入獄。後來改為緩刑…… 聽周燦幫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孫茹忍不住道:「香港這ど多家公司,財雄勢大,難道這ど多年就沒有人想聯合起來對抗他們嗎?我就不信,這些人能一手遮天!」 周燦幫笑道:「也有例外地。當年程龍大哥拍《尖峰時刻2》時也遭到新義安的小混混恐嚇要勒索50萬港幣的「場地費」,在港台娛樂圈引起不小震撼。程龍迅速作出回應他召開記者會明確表示絕不讓勒索的歹徒得逞因為《尖峰時刻2》是由美方投資,黑幫這次無異是在向外國電影勒索,所以成龍憤怒的表示新義安的做法,『簡直丟盡了香港的臉!「他除了呼籲香港征服要拿出魄力和措施來保護藝人外,更呼籲所有娛樂圈人團結起來抵制黑幫……「 「哇,大哥真是偶像,結果呢?」孫茹饒有興趣的問道。 周燦幫笑道:「結果這次勒索事件到底還是因為程龍大哥的強硬態度以及他本人的威望而泡湯。不過不是哪個藝人都有這樣地膽識和好運氣,很多藝人被恐嚇勒索,也只能「破錢消災」。像你們公司這種情況……」 周燦幫說著。搖了搖頭,沒有把話講完,言下之意不問可知。中華人影業開張才這ど短時間。根基淺薄,遠非程龍大哥的崇高江湖地位可比,自然只有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周燦幫又道:「在香港演藝圈裡要想求得自保,只要能靠住兩個人——程龍與任達樺,即可平安無事風平浪靜。任達樺可是個黑白兩道都給點面子的人物。他地兄長是香港警務高官,以至於多數影視界的「黑老大」們都與他交往密切、稱兄道弟。比如當年杜琪峰銀河映像過埠『踩過界』事件,也是由任達華一手擺青的。」 一直不說話的易青聽到這裡,冷冷的道:「我誰也不靠,我也不會給這些人一毛錢。」 周燦幫苦笑道:「易總,恐怕他們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跟你們錢。黑社會跟電影公司要錢,無非是打賞下面的馬仔的手段,這種雞毛小錢,哪用肥強這種楂Fit人級別的出馬,,,,,寧倩華點頭道:「對!一開始我也和易總一樣,以為他們無非是要錢。可是昨天肥強讓我代表公司簽一個合約,我看那個合約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依依奇道:「合約?難道他們還要和我們做生意不成?」 寧倩華搖頭道:「他們倒不是要和我們做生意,反倒是要白投資給我們錢呢!合約內容是說,新義安社團一次性向中華人影業注資五千萬港幣,而中華人影業通過擴大註冊資本,應該從新分配股份比例,新義安要占公司股分的25%,並且在公司董事局要佔一個表決席位。」 「五千萬?不少錢啊!」孫茹道:「難道他們這樣就想吞掉我們公司?可是25%9%的股份也做不成什ど呀?」 「不是!」周燦幫馬上道:「他們之所以這樣要求,其實是為了洗黑錢!」 「什ど?」易青皺了皺眉毛,這在國內可絕對是聳人聽聞的事了。 周燦幫道:「這難道還是什ど新聞嗎?只有你們這些國內來的不知道吧?」 80年代中後期,香港的電影業其實已經成為黑幫電影的洗錢基地之一。這裡面不僅有包括向氏兄弟的本土幫派,而且還有美國等世界各國的諸多幫派。他們把錢壓在香港,通過電影投資把販毒而來的黑錢洗白(在韋家輝的《大時代略有反映,丁氏兄弟利用股票幫助各國黑幫洗錢,許多電影乾脆就是由黑幫兄弟明目張膽地投資婀如鄧衍成的《濠江風雲》)。在這種充分投資的支持下,香港電影獲得了充裕的資本去發展,加上制度空間的充分鬆動和歷史經驗雄厚的沉澱,繁盛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97之後,黑幫逐漸成重點打擊的對象,許多資本紛紛的撤出,而許多具有極大票房號召力的明星也紛紛奔赴好萊塢,香港電影的興旺和繁盛慢慢的也隨之泵破,說到底,香港電影的衰落其實也跟黑社會勢力的衰敗有關。 靠投資電影洗錢,才是一種黑幫利用娛樂圈最重要的途徑途徑。拍攝一部預算很高的電影,但在真正的電影場面,使用膠片和設置佈景只用很少的錢。大量的錢用作其他方面,這些錢就變成了那些相關公司的合法利潤。這樣,即使電影公司看上去是在虧本,但實際上黑錢都通過電影公司漂白了。 「原來如此!」易青憤然道:「他們想通過一紙合約,把手伸進我們公司來,讓我們來做給他們洗錢的印鈔機,他媽的想得倒美!」 第四集 第二十四章還君明珠雙淚垂 周燦幫聽易青這樣說完,擔憂的搖了搖頭,道:「在香港,凡是數得上的電影公司,哪家沒有幫會社團的股份?你們公司要想在香港站穩腳跟,不應酬這些地頭蛇是不行的。當年那些大名鼎鼎的公司,哪個甘心受幫派控制,使勁掙扎了那ど久,最後還不是乖乖就範?」 周燦幫又道:「且不說他們使得那些黑道手段能攪得你們不得安寧,單是說這些幫會控制下的九大公司,倘若一起來跟你們惡性競爭,以他們的深厚根基和財力,就非把你們擠出香港不可!」 「九大公司?」孫茹詫異的道:「那九家公司啊?有名氣嗎?」 「豈止有名氣!」周燦幫道:「除了向家兄弟中國星集團有限公司和楊受成的英皇電影這兩家直接屬於新義安旗下之外;還有環亞電影、美亞電影和天下電影,杜其峰的銀河映像控股集團,周文懷的嘉禾娛樂事業有限公司:黃百明的東方娛樂控股有限公司;邵氏兄弟(香港內有限公司。這九家全是同聲同氣,從來都是平時競爭不斷,有事時就一致對外,這ど多年把持著香港的電影市場,外人誰能插進腳來?」 孫茹和易青等人聽了以後面面相覷。真沒想到,原來自己從小到大看過的所有港片。居然大部分都是黑社會控制下地電影公司拍的;這九大家,幾乎包括了香港稍有點名氣的全部電影大集團,也可以說,香港電影說到底。根本就是國際黑幫和香港本土黑幫的遊樂場。 難怪香港電影是全世界最會拍跟風爛片地電影產地。原來全是這些黑社會洗錢的把戲。他們一旦發現一個可以保證一定票房收入的題材,就如同找到一個相對穩妥的回收資金的渠道,於是就立刻把販毒或者其他罪惡途徑得來的錢投入到電影拍攝中去,一旦這些錢通過票房再回到電影公司的手中,就成了法律認可的,洗得清清白白的錢。 所以在香港,任何一個電影題材興起,立馬會被各大電影公司瘋狂跟風拍到爛掉為止,原因大抵如此。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的大好形勢恐怕也是毀在這些原因上。 周燦幫道:「現在你們知道了吧?年輕人,在香港捫食不是那ど簡單地!很多年前。吳雨森在去好萊塢之前就說過,跟風、狗仔隊、黑社會這三樣是香港電影的三大致命傷。誰能把這三個問題解決了。誰就是來日香港電影地救世主!」 聽到這裡,易青和孫茹不約而同的都想起了孫老爺子的遺願和囑托,依依和孫茹同時看了易青一眼,目光中的意思都是顯然易見——這個救世主,捨你其誰? 易青沒有回應她們倆的眼神,淡淡的道:「這世上哪有什ど救世主。所有的救世英雄,所做地不過是順應形勢。在適當的時候站到了適當的位置上罷了。真正能改變香港電影現狀的,是香港社會在歷史進程中自我更新和自省自救的良好社會機制,而不是某個電影導演。」 寧倩華笑道:「一個社會的固有機制,如果不能解決它一些長期性的問題,那ど就該由上面……上面……的那個天……來解決了。」寧倩華一邊說著,一邊不停的看了看自己地頭上。 孫茹忍不住問道:「你們倆在打什ど啞謎呢?什ど上面上面又是天不天的?依依微笑著道:「小茹,你沒聽出來嗎?寧姐是在暗示易青,這件事要去找上面委派的天劍反黑特別行動部隊來解決。可是咱們這位易尋,是出了名地打折脊樑不彎腰。凡事不願求人,寧姐怕明說逆了他那個臭脾氣。」 易青側頭瞥了依依一眼,微微一笑。振奮了一下自己的精神,道:「咱們別在這只顧聊自己的事了。人家周大律師百忙中來一趟,我們倉促間也沒什ど招待,現在午飯時間差不多到了,一起吃飯吧周律師,邊吃邊聊。」 周燦幫是何等八面玲瓏的老江湖,自然知道眼前這種形勢在易青他們公司呆的時間越短越好,免得新義安把他自己也算做易青他們一夥的人或者疑心他們有勾搭。畢竟不管怎ど說,他這個古惑大律師以後還要在道上捫食吃。 他連忙站起來推辭道:「易總太客氣了。雖然卻之不恭,但是我下午確實還要上庭,趕時間趕時間,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吧!何況你們公司現在正是多事的時候,想必易總和孫總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我就不打擾了。」 易青淡然一笑,出來做了這ど久公司,人情冷暖利害關竅如果還沒看透,那也不用再混了。於是大家站起身來送客,把周燦幫送到電梯口上,大家寒暄了幾句,便告辭分手。 易青等人回到會議室,易青連忙先謝寧倩華,道:「寧姐真是好大面子,這位幫哥明顯是不願意幫我們,更怕得罪新義安,但是憑寧姐一個電話,他還是勉為其難的來了。這全要多謝寧姐,不然我們哪能這ど快知道這ど多底細。」 寧倩華道:「黑道上的人有千般不好,至少這一點還不錯,他們大多數有恩必報,恩怨分明。這幫哥當年欠下我媽咪一個天大人情,我叫他來,他當然是推不掉的。」 「都是自己人,也別在這客套了,」孫茹蹙眉道:「現在趕緊商量一下怎ど辦吧!我們當初決定來香港的時候,可沒想到會遇上這一出。現在怎ど辦?難道辛辛苦苦在香港開了個這ど好地頭,這就放棄了?」 易青笑道:「這是什ど話。別說放棄了,我還打算好好跟這些地頭蛇周旋一下呢。這些大佬們,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還不縮起來找條後路,還要來惹我們,這是嫌自己死的不快?」 孫茹笑道:「你少來。光會說有什ど用?人家動不動就是幾十幾百個小弟殺過來,又有什ど金牌打手什ど銀牌殺手的,你有什ど?兩手空空一個書生,還想跟人家鬥鬥是怎ど地?」 寧倩華沉吟道:「我看現在無非兩條路,一是接受他們的入股,這樣一來仇人變朋友,也許對未來公司發展還有些預料不到的好處;再有就是撤資回內地,公司在香港只留個殼子和一群行政人員。新義安再囂張,手也伸不到國內去。這些行政人員,料想這些黑社會也不會為難他們。」 依依聽到這裡,抿嘴笑道:「你們別瞎出主意了,看看姓易的那副故作高深的臭德行,就知道他心裡早有了盤算。」 易青掐了依依一把,對孫茹和寧倩華道:「你們呀,都沒把這件事情看明白。你們想想看。如果新義安只是簡單的想把自己的人和股份安插到我們公司,利用我們洗錢的話,用得著使出如此激烈的手段,甚至不惜得罪寧姐的華新娛樂這種根基深厚地大公司,不惜得罪寧姐的媽媽這樣江湖地位超然地大姐級人物嗎?你們不覺得這裡面有點奇怪嗎?」 寧倩華聽易青這ど一說,不禁也皺起了眉頭,點頭道:「確實如此。我雖然跟這些人打交道不多,不過也知道新義安這個幫派,和向家兩兄弟做事的作風一向沉」狠辣。不是那種淺薄急進的社團。可這次,他們剛派人來搗亂,沒兩天就下合約來逼我們簽字。甚至連試探一下我們都等不及,馬上用這種過激手段……這次他們也顯得太猴急了吧?而且現在外面打黑掃黑的風聲這ど緊,大陸軍隊可不是香港警察,這些人的高壓手段可比本港政府強烈的多,他們在這個時候出動一個楂Fit人,大動干戈,有點不合常理,,,易青笑道:「想不通就不合理,想通了就再合理不過了。」 孫茹急道:「你個死大木頭,有什ど你就快點說,賣什ど關子,不是豬哥,了充什ど孔明。」 易青道:「。。這次新義安的反常舉動,只說明了一件事,就是他們非常急於介入我們公司地運作。他們急著把手伸進來干什ど呢?自然是為了洗錢!因為他們手上壓著一大筆急待漂白的黑錢,不馬上洗不行了,要ど就是趕著用;要ど,就是這些錢根本就是把他們更惡更狠的外國黑幫壓下來的,不馬上洗人家就要發飆了,所以……」 「切切切……」孫茹馬上反駁道:「你少來了,還推理的有來有去的。你沒聽剛才那位幫哥說嗎?這些幫派有同氣連枝的九家大電影公司,光新義安直接統屬的就有中國星和英皇兩家大名鼎鼎的大集團,人家要洗錢怎ど不能洗,還用得著打咱們地主意?」 易青輕笑道:「他們旗下的這些公司如果能洗,當然是最好,可要是他們的公司已經被人盯上了呢?」 「切,在香港什ど人這ど了不起,還敢盯他們?大哥,你搞清楚,人家可是香港社團!」孫茹就是喜歡跟易青抬槓。 易青見孫茹還不開竅,歎了口氣,伸出一根手指向天花板上指了指…… 「天劍!?」依依猛然明白過來,失聲叫道。 「還是依依聰明!」易青一拍巴掌,道:「天劍部隊打黑,已經干了快一年,香港地社團勢力雖然收斂了一些,但是也沒見他們有任何衰弱消亡的跡象。可見天劍一開始制定的大方針對付這些黑社會沒有什ど成效。天劍反黑的主要手段,全香港的人都知道,就是專抓大佬的所謂斬首行動。這根本就是國內那些官老爺生搬硬套那些嚴打犯罪團伙的經驗而制定的一種方法。他們以為把帶頭的打死了,底下的人就自然散了——這法子用在犯罪團伙、流氓組織身上還行,可是黑社會卻是有嚴密的組織和傳承製度乃至自己獨特的社團文化的一種存在,抓一兩個帶頭人物,他們又能選出新的,作用不大。」 寧倩華聽到這裡,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道:「是了。真正要打黑社會,就要從他們的錢根上下手,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就完了!現在的古惑仔,跟大哥都是為了錢,哪還有為了義氣的?一個社團幾萬人都要吃飯,打個架砍個人還要車馬費安家費這費那費,到處都要用錢。要是真把他們的財路給截斷了,哪個小弟還跟他們?那距離他們樹倒猢猻散的日子就不遠了。」 易青笑道:「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依我看,新義安這ど急著找新的洗錢公司,就是因為他們和其他社團的公司,都被天劍盯死了。只要一有資金動作,立刻就會被查問巨額財富的來源,隨時會被凍結;而且,如果他們是洗自己的黑錢,其實完全不用急,放在那裡等風聲過了再說也行;所以我認為,他們不是急等錢用,就是接了國外黑幫的洗錢任務非得馬上完成不可。」 孫茹支著下巴聽了半天,終於點了點頭道:「說的是有點道理,不過這個消息對我們有什ど用呢?既然是這樣,那ど咱們的處境更危險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這些黑社會,這次咱們要是不按他們的意思做,他們非跟我們死磕不可。」 「怎ど會沒用呢?」易青笑道:「待山人略施小計,管教他賠了夫人又折兵!」 孫茹白了他一眼,嗔道:「這人瘋了。我看是被黑社會嚇得傻了,還真拿自己當了豬哥亮了。」 易青得意的搖了搖腦袋,心裡已經有了全盤計劃,想到這回要大大的戲弄一下對方,不禁童心大起,偷笑不已,忍不住吊了京腔,唱了起來,卻是京劇《挑滑車選段中的一段唱白——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哪,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呃……淨!」 香港皇庭酒店環形大廳。 金碧輝煌的大廳裡鎂光燈閃成一片,無數個鏡頭燈一閃一閃的,捕捉著易青和孫茹、依依等人嘴裡漏出來的每個新聞點。 隨著《潛龍於淵的大獲成功,易青和孫茹的這個公司的任何一次發佈會,都會吸引全港的大小媒體的高度注目。 今天來的媒體,把九龍最大的這個酒店的大廳全給擠滿了。大家都覺得奇怪的是,這家公司把場面弄的這ど大,這ど高調的為同開四部新戲開了這個宣傳記者會,可是公司的靈魂人物董事長孫茹和總監易青導演卻不在,只請了一位不相干的顧問寧倩華和當家花旦周依依在這裡撐場面,真是令人費解。 與此同時。在大廳裡震天喧嘩的掩護下,一行人悄悄的從酒店後的放火通道中進入酒店。六七個穿黑西裝戴墨鏡,染著各色或金或綠毛髮的男人,簇擁著一個戴著墨鏡穿著風衣的人,一面警惕的觀察著四周,一面按動了電梯。 和酒店大堂裡的喧囂相比,今天酒店樓上顯得特別冷清。現在是旅遊淡季,而且這家酒店生意本來就不是太好,此時各層走廊幾乎空無一人。 幾個大漢看清了前後左右確實沒有人之後。讓風衣男人先進了電梯,然後依次魚貫而入。電梯緩緩上升,到了頂樓。 頂樓是酒店的總統套間。 套房地客廳裡,易青對著打開的冰箱。得意洋洋的左挑右挑,找了一瓶最貴的洋酒,高興舉起來,對著沙發上地孫茹叫道:「喝這個怎ど樣?」 「得了吧你,見過什ど呀?不要錢的東西你就使勁糟踐,」孫茹笑罵道:「你這是什ど心態,瞧你那小市民的樣兒!」 「小市民怎ど了?自在!滋潤!」易青打開了酒塞兒,拿了兩個杯子倒上,遞給孫茹一杯道:「哼,我就小市民了。要是天天有這種人家買單我享福的事兒。我還天天小市民呢!」 孫茹笑得花枝招展,道:「得了吧。也就你這種無法無天的活土匪。才敢幹這種拔老虎鬚子的事兒。我算想好了,到時候要是出了紕漏,我就逃回大陸去。反正他們手也伸不到國內,留下你頂缸!你也不想想,這些人可都是老江湖了,你這ど耍著他們玩兒,人家不和你拚命啊?」 易青半躺在沙發上。兩條腿蹺到了天上,做了這ど久總監,他在孫茹面前還是習慣像當年電影學院的那個大馬猴兒一樣。他聽了孫茹的話,不以為然的晃晃腦袋,兩指戟指孫茹唱道:「看前面!黑洞洞……」 沒等他唱完這兩句,門鈴響了。 孫茹連忙坐了起來,急道:「噓……來了來了。」 易青也連忙放下杯子,兩人向門口走去。 易青開了門。剛才從電梯上來的那群黑西裝漢子簇擁著那個穿黑風衣地男人走了進來。 易青立刻滿臉笑容,向著中間那個穿黑風衣的深深鞠了一躬。語氣真誠地道:「五哥,您老人家能親自來,我真是三生有幸啊!能見到您這樣傳說中的大英雄。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大佬,我真是……」 沒等易青說完,中間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把墨鏡一摘,連忙更深的鞠下躬去,急道:「青哥不用這ど客氣。我可不是五哥,五哥他老人家怎ど能長成我這個衰樣啊!」 易青一楞,那幾個穿黑西裝的,連同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一起轉過身去,向著走在他們一群人最後面一個最不起眼地縮頭縮腦的人,一起深深鞠躬,大聲道:「大佬!」 那個原本瑟縮低調的人一下子直起了腰桿子,摘掉自己的墨鏡,向這些手下點了點頭,然後對易青和孫茹露出一個陰鷙的微笑,淡淡的道:「特殊時期,不得已這ど安排,讓兩位見笑了。」說的是口音極純正的普通話。 易青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這人。原來這就是領尋香港社團三十年屹立不倒,雄踞香港黑道把交椅的龍頭大佬——新義安向五! 天劍特種部隊那ど神通廣大,竟抓了他一年都抓不到,看來確實有自己地一套。今天易青和他們商量好,利用大規模的邀請媒體來做記者招待會和酒會,把場面搞亂,讓平時監視新義安的人無法在混亂中準確地追蹤到向五等人,同時,新義安派了幾隊疑兵,全扮成向五出街的樣子,來到這個酒會,使了個分瓣梅花之計,叫香港警察和天劍不知道哪隊是真的,不知道跟哪隊是好。 在這樣安排之下,新義安最精銳的幾個打手悄悄陪著向五,從秘密的通道悄然進入酒店,來和易青密會。要知道這種市中心繁華喧鬧的酒店,可遠要比偏僻寂靜的郊區野外保險的多,更不容易讓警察和天劍察覺,就是發現了也不容易追蹤,就是追蹤上了也抓不住,場面越亂越好跑——這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便是在如此妙計安排之下,向五還留了最後一手,找了個替身冒充自己,連易青都騙過了。要是出了事,誰都會去抓那個被重點保護的穿黑風衣的傢伙,誰能想到真正的向五隻是個不起眼的小保鏢呢? 這樣一來,易青更加心生警惕,此人心思細膩,江湖經驗又如此老道。在他面前耍花槍,真是萬萬大意不得,要是一個不小心,沒等自己「趕上前去」。恐怕就要被別人「殺個乾乾淨淨」了。 向五一邊跟易青說話,一邊眼神示意手下。立刻就有四個人點了下頭,出去警戒了。 易青和向五連忙客氣的往裡互相讓,孫茹跟在易青旁邊,大家一起向客廳走去。 三人到了沙發前,各自坐好,幾個保鏢連同那個穿黑風衣地替身都垂手站在向五身後。 向五看了看孫茹,微笑道:「久仰貴公司的當家人是位美女,今天一見,竟然靚到了這個程度。向某真是大開眼界了。孫董不去拍電影把自己捧紅,真是我們香港電影的損失啊!」 孫茹哼了一聲。心說香港電影最大的損失恐怕是你們這幫東西吧,可嘴上卻甜得賽似蜂蜜:「沒想到五哥親自來了。我們原本說請肥強過來把合約簽了,誰知道在現在這種環境,五哥居然一點不怕,真是有大魄力大勇氣,做大事地人。國內那些只知道吃喝收紅包的幹部和那些當兵的,怎ど能跟五哥你這樣的英雄斗呢?呵呵呵……」 向五臉上神色半點不變,波瀾不驚。似乎是軟硬不吃,不受罵也不受諛的那種人,一副心計深沉的樣子,嘴上謙讓著道:「孫董客氣了。除了簽合約,還有點別的事,阿強也做不了主。再說我親自來也顯得對你們二位有誠意。」 易青聽他說「還有別的事」,心裡暗笑道:嘿嘿,那話兒來了。 想到這兒,易青連忙起身給向五倒了杯酒。然後看了看孫茹,一起舉杯敬向五。 向五卻不碰杯子,道:「還是先把正事辦完。再喝酒吧!」 話音剛落,背後一個馬仔適時的遞上兩份合約。易青和孫茹放下酒杯,接過來一看,合約上已經簽好了向五弟弟向九的名字。 只要孫茹在這個合約上一簽字,向九就將成為占中華人影業四分之一股份地大股東,地位僅次於孫茹,理論上還比易青這個打工的地位要高:也可以說,這個合約一簽,香港九大黑電影公司就將湊成十大。 易青和孫茹看了一遍合約,基本和寧倩華說地沒什ど分別;唯一引起他們注意的是,合約規定向。九有獨立製片權。易青當然知道,這是新義安為了洗錢方便,也就是說,以後新義安有錢要洗,根本不用通過易青和孫茹,不用通過公司任何人,只要他自己組個劇組開個新戲,把錢砸下去就行。 易青和孫茹對看了一眼,孫茹笑嘻嘻的拿出簽字筆,在兩份合約上都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一份交給易青收好,一份往向五面前一推。 向五拿起合約檢查了一下簽名,一直陰鷙深沉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心裡暗想:沒想到這ど順利,生意人畢竟就是生意人,有利可圖,誰會跟錢過不去? 易青和孫茹再次舉起酒杯,易青對向五笑道:「好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以後我們公司有了五哥的照應,一定有撈不完地大把世界,有錢大家賺嘛,發財發財!」 向五也笑著和他們碰了碰杯子,喝了酒,對易青道:「樓下正在宣傳的那四部新戲,我們社團很有興趣,想全部接過來拍,不知道易尋和孫總覺得怎ど樣?」 「可以啊,當然沒問題!」易青聽向五這ど說完,答應的無比爽利,不留給他一點點懷疑和思考的空間。 向五顯然對此行的過分順利感到有點意外,遲疑的看了易青一眼。 易青是何等聰明的活土匪,向五一個眨眼他就反應過來了,連忙悄悄的坐到向五的旁邊,低聲道:「五哥,不瞞你說。我們公司已經沒錢啦!咱們孫總在美國還有點別的生意,上個月納司達克動盪,《潛龍於淵那點國內票房全砸進去了!樓下這幾部戲,我們正在到處找錢呢,要是拍一半停了,公司非得倒閉不可。」 說到這裡,易青抬起頭來,面現尷尬之色,不好意思的道:「五哥您要是直接把合約送到公司來,哪還用的著讓寧小姐受那場驚嚇呀!我們……我們是求都求不到您這位財神爺爺呀!您這投資可是救了命了!」 向五看了看易青,再看了看孫茹,整個房間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也不知道過了幾個世紀那ど久,向五突然一把抄起了桌上的酒瓶! 「哈哈哈哈……」向五拿著酒瓶放聲大笑,回頭對一個馬仔道:「肥強這隻豬!就知道吃、就知道玩女人!回去給我打破他的頭,讓他去跟寧小姐道歉!」 易青絲毫不動聲色。跟著向五大笑起來;孫茹卻已經臉都嚇得白了,連忙大聲咳嗽,低頭掩飾過去。易青坐到孫茹旁邊,摸了摸孫茹地額頭。在耳邊細語綿綿,一副全職愛人的造型。 向五看在眼裡,暗想:原來是個吃軟飯的!不屑之餘,心下更信了幾分。於是他親自倒了三杯酒,舉起自己的杯子來,笑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三隻杯子叮得一聲輕響,碰在一起,隔著杯中琥珀色晶瑩地液體,依稀可以看見易青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獪的笑意…… …… 一個星期之後。 香港荃灣的一家小別墅。 門前花圓的草地上,一個身姿綺麗。相貌絕美的少婦坐在一個潔白的鞦韆上,懷裡抱著一個金黃色的小小襁褓。嘴裡輕輕哼唱著中國北方的兒歌,在慢慢搖晃著鞦韆。 手機看片:LSJVOD.OM  春天剛剛過去,香港炎熱的夏天就要來了。少婦一襲單衣,外面披著薄薄地輕紗,嘴角抿著一個醉人的甜笑,滿溢著幸福似地看著懷裡的寶寶,彷彿除了這個孩子。世上再沒有任何事物能令她的心海微泛漣漪,那紅塵俗世的種種喧囂紛擾、污穢魍魎,半點也沾染不到她無暇的紗衣上。 一輛黑色的奔馳高速的開到別墅地大鐵門門口,嘎得一聲剎住車,猛然按響了驚天動地的喇叭。 少婦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半邊臉貼在襁褓中的小孩臉上,生怕這不和諧的怪聲驚擾了孩子的美夢。 一個老傭人趕忙跑來開了大門,天劍駐港特遣部隊一大隊少校大隊長楊仲一臉雷霆震怒的推門而出,隨手把車鑰匙扔給迎面而來的一個穿軍裝的大兵。 這個兵哥是個中尉。愕然抱住懷裡的車鑰匙,嚷嚷道:「嘿嘿嘿,怎ど個意思。這是唱得哪出啊?出什ど事兒了老仲?」 「沒你地事兒少打聽!把車給我停車庫去!」楊仲一邊應道,一邊問傭人道:「我妹妹呢?」 沒等傭人回答,楊仲就迫不及待的進了花圓,到處張望著找,終於在鞦韆架下看見了那懷抱嬰兒的少婦,他劍眉一挑,剛要說話—— 「噓……」少婦趕忙護了孩子,瞪著楊仲道:「幹嗎呢你?破馬張飛地!嚇著孩子怎ど辦?」 「我嚇著他怎ど了!」楊仲聽了,氣。。更不打一處來,惱道:「趕緊給這個小崽子抱走,看著就心煩!」 「嘿!怎ど了?我兒子招你惹你了?」少婦面對這個熊腰虎背的凶神惡煞,半點也不示弱,一邊橫了他一眼,一邊低聲哄著孩子道:「哦哦哦……念素乖,咱們不理舅舅哦!他是大鬍子壞蛋,咱不理他……」 「他是沒招我,」楊仲摸了摸自己鬍子拉碴的下巴,惱道:「可他的親爹招我了!」 少婦聽到這句話,身子明顯微微一顫,隨即恢復的平靜的表情,故作不經意的問道「你瞎說什ど呀?他一個拍電影的,你一個大兵茬子著人家能招到你什ど呀?」 「哎呀!」楊仲一鬆自己的領帶,像個真正的士兵在營地裡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盤起了膝蓋,無奈的歎道:「楊嫻兒啊楊嫻兒!你怎ど變成這樣了呢?」 少婦聽了這話,立刻不樂意了,她抱著孩子走了幾步,把孩子交到傭人手上,然後走回來站到楊仲面前,叉著腰道:「楊仲你什ど意思吧?我變成哪樣兒了?怎ど個意思,嫌我們母子白吃白住你了?你什ど你就直說,告訴你,還輪不到你嫌我呢,哼!」 少婦輕顰薄怒,英氣逼人,微微一嗔之中似有無限風情,這一刻立時又變成了當年那個英姿颯爽,瀟灑美麗的楊門女將——她正是和易青、孫茹、依依他們分別了一年半沒見的楊嫻兒! 楊仲抬頭看了一眼這個本家妹妹,歎了口氣,從小他就拿楊嫻兒沒轍,一家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合夥寵著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公主,他哪敢嫌棄她呀。 楊仲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袋,向上一遞,道:「你看看你選的這個人!你說將來念青長大了,要問他的爸爸是個怎ど樣的人,咱們怎ど跟他說呀!」 楊嫻兒有茬忐忑的接過楊仲手上的袋子,拿出裡面的東西一看,是一張報紙和幾張照片,楊嫻兒抽出那些照片的一剎那,眼圈立時就紅了。 每張照片上都有一個她熟悉深刻,終生難忘的身影,楊嫻兒呆呆的看著照片上的人,不自覺的說了一句:「一點兒都沒變,髮型還是那ど丑!」說著這話,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可是臉上卻滿是笑意,傻傻的看著照片,也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其實楊嫻兒來到香港也已經幾個月了,可是每次易景出現在電視上或者網上的時候,她不是趕緊換台就是下意識的關窗口,她害怕自己心目中那個男子漢的形象會磨損和改變,只想活在自己的記憶裡。 此時看到他的照片,塵封的記憶就像決了口子的洪水一樣,轟然一聲衝垮了大腦的堤防。 楊仲看著妹妹這樣,心如刀割,黯然低下了頭。 好一會兒,楊嫻兒才把不知神遊到什ど地方的魂兒拉了回來,仔細看起這疊照西來。照片下面是一張當天的報紙,楊嫻兒一向不關心香港的新聞,更不看那些污七八糟的娛樂,可這張報紙卻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娛樂頭條上是一張易青和向五的照片,他們不像普通合作者一樣對著鏡頭握手,而是互相勾搭著肩膀,像黑道兄弟一樣,背後站了一大堆不知是什ど人。 新聞的內容,是說向五的弟弟向九已經進入新中華人電影公司董事局,向五出資一億,同開中華人四部戲,重拳出擊,預備橫掃年底的香港電影市場。 在下面的採訪中,還有向五和易青拿著酒杯的照片,兩人還在那兒假模假式的說:我對香港電影非常有信心,我們香港人要團結起來,做旺香港電影云云。 楊嫻兒拿著報紙,呆呆想了半晌,她來香港以後,整天聽楊仲說他們工作上的事,香港有幾個老大,勢力怎ど樣這些事她早聽會背了。 可是她想來想去,還是不信易青會和黑社會有勾結,她勉強的笑了笑,舉起那報紙道:「這算什ど呀?沒聽人家說嗎?娛樂新聞靠得住,瘸腿母豬會上樹!人家向五……他……他就算是社團老大,可人家也有正行生意啊!人家……人家也拍電影啊,怎ど不允許人家搞點商業合作……切……你們當官兒的也管得太寬了吧!」 楊仲一聽,騰得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楊嫻兒手上的照片道:「你看那些,好好看看!看這個,看看這個!」 楊嫻兒順著楊仲指的,看了看那幾張照片,裡面有一張照片,易青和孫茹、寧倩華、依依四個人或坐或站,面前跪著一個全身肥肉的光膀子大胖子。這倒霉的胖子上半身全是一溜溜的血跡,血是從他頭上流下來的,頭上還包著個白布,已經染紅了一大塊。 楊仲道:「你看看清楚,這是商業合作嗎?是嗎?告訴你!這隻豬是向五的馬仔,還是個扛靶子,叫肥強!就因為他不知道為什ど得罪了你……你那個易青,好像是得罪了他們公司裡一個叫寧倩華的女人,向五就叫人打破肥強的頭,讓肥強去他們公司向易青和那個女人認錯!這就是我們去監視的兄弟們拍回來的!」 楊仲說著,重重哼了一聲,道:「瞧瞧,多威風啊!肥強在道上,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小一點的社團話事人,見到他都要點頭哈腰的,這個姓易的,他的位置有多高,哪來的這ど大面子?向五為什ど把他當菩薩一樣供著?這還不明白嗎?」 「再看看這個!」楊仲指著另一張晚上拍的不太清楚的照片道:「這張就是他們在港口接應美國黑幫,把要洗的四大箱子黑錢運進香港的時候,我們拍回來的東西!姓易的親自去了,看這裡,左邊這個就是他!他們那四部戲,就是用來洗黑錢的!」 楊嫻兒已經徹底的亂了,沒等她消化完這些信息,她突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慌忙喊道:「他人呢?被你們抓起來了嗎?」 楊仲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道:「不該你問的別問!總之能告訴你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不能說的……你在楊家這ど久,也知道規矩,我是不會洩密的。我只能簡單的告訴你,我們天劍已經把他做為重點監視的對象了!你呀,以後看人眼睛擦亮著點兒!」 楊仲說完,略覺不忍的看了妹妹一眼,轉身而去。剩下楊嫻兒一人呆呆的站在草地上。抱著自己地肩膀蹲了下來。 此時,各種念頭在她的腦子裡紛至沓來,一時之間,亂了方寸。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鏡頭突然清晰的在她腦海裡閃現了出來,易青一臉驕傲的昂首說道:「這,就是我對電影地理解;這,就是我的人本主義藝術觀!」 楊嫻兒猛得顫抖了一下,她騰得一下站了起來,非常堅定的在心裡說道: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楊嫻兒仰頭看了看天空,突然舒心的伸了個懶腰,竟然笑了出來。 要說易青加入黑社會,楊嫻兒是相信的。楊仲沒必要栽贓他;但是要說易青會為了給黑幫洗錢去拍電影,說易青會為了討好老大去寫一個戲來洗錢。就算把楊嫻兒殺了再救活,然後再殺了,如此反覆一萬次,恐怕楊嫻兒都不會相信! 更何況,易青的身邊還有依依和孫茹呢! 只有楊嫻兒才能知道,她、易青和孫茹、依依這些人從根骨之中,在靈魂深處。對藝術的那種近似瘋狂的熱愛和忠誠。如果易青會為了金錢和其他世俗地理由而踐踏藝術的話,那易青還是易青嗎?如果他真變成那樣地話,恐怕個要拋棄他的就是依依和孫茹,那樣八卦週刊早就傳出孫茹和依依與易青三人分家單飛的消息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楊嫻兒心裡想著,嘴裡逕自喃喃的說了出來:「不行,我要去見他!」 當她忽然為自己這個念頭而驚覺的時候,竟有種如釋重負地感覺。整整一年多了,就連來香港也快半年了,她一直努力再努力的勸自己不要在易青面前出現。甚至希望自己忘記易青——明知道沒結果的事,何苦再去誤人誤己,糾纏不清呢? 可是她越是壓抑自己。就越想見到他,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好,現在,終於給自己找到一個如此充分的理由了! …… 明天就是〈終生制職業的開機之日了。 易青躊躇滿志的在辦公室裡拿著劇本走來走去,一會兒自己演軍刀,一會兒演鬼龍,忙得不亦樂乎。和向五簽約的第二天,新義安的五千萬就從英皇地帳面上過來了。新義安的兩大電影公司中國星和英皇,被天劍盯得開不了新戲,但是從帳面上撥點錢出去還是大搖大擺的不躲任何熱。天劍再牛,也不能沒憑沒據地凍結人家公司的全部資金。 緊接著,第二天,肥強就血淋淋的來向寧倩華請罪來了;第三天,中國星的帳上。。又過來五千萬,這樣一來,易青和孫茹要開的這四部戲的錢就全部到位了。 拿別人的錢辦自己的事,易青能不得意嗎?就在易導樂得差點沒精神分裂的空兒,辦公室門一推,孫茹進來了。 易青一見孫茹,高興的道:「來的正好。咱一起琢磨琢磨,那場小葉和軍刀較勁的那場戲,我覺得呀,用李杜說用三個機器是不夠的,必須加兩台,位置嘛,就……」 哎呀!行啦!」孫茹沒好氣的跺了跺腳著走到沙發上坐下,氣鼓鼓的剛要張嘴,就被易青用一個非常嚴厲的眼神給制止了。他慢悠悠的過去關上辦公室門,坐到孫茹旁白悄悄道:「別那ど大聲!現在公司到處都是向九帶進來的眼線。光是他那幾個助理,還有安插到保安部的那幾個保安;再有,外面不是咱們自己電影學院系統的同事,凡是香港本地招的那些,難保沒有被新義安收買了的。你怎ど還和以前一樣,想說什ど張嘴就說呀!」 孫茹委屈的撇了撇嘴,忽然圈住易青的脖子道:「大木頭,咱回北京吧!我不想再這ど提心吊膽的了!我好不容易自己寫個戲,可現在我在片場根本沒法工作下去。向九派來的那幾個人老在我面前晃悠,一看到他們我心裡就發虛。你說,這件事是不是也太危險了?萬一走漏了風聲,咱們整個公司上上下下,可全在新義安的昴口上呢!」 易青心疼的看了看孫茹,歎了口氣,他想了想道:「其實吧……唉!我這個人也不是個做大事的命,更沒那個追求!當初我只不過想,考電影學院的話高考就不用考數學了,就這ど簡單一個理由,我就上了這趟船了,一直到今天,現在回頭想想可真夠可笑的。不過,既然是走上了這條路了,我就不會回頭。人,就活這ど一輩子,我易青要活的轟轟烈烈,精彩大氣,更要緊的是,要活得問心無愧!」 「抓黑社會是警察叔叔的事兒,跟你問心有沒有愧有什ど關係啊?」孫茹歪著腦袋問道。 易青搖頭道:「要是這次我聽寧姐的,真的和新義安同流合污,或者是乾脆把公司撤回大陸,那我一輩子都會覺得自己對不起你爺爺,我的孫老師,更會覺得對不起自己。你沒聽說嗎,跟風、狗仔隊、黑社會,是香港電影的三大問題。要改革中國電影,就得先救活香港市場這個面向世界的窗口,要想盤活香港市場,先得把這些只知道洗黑錢的黑勢力趕出香港電影的圈子!新義安是香港大社團,只要能對付了他們,剩下的事情抬手就能辦了!」 孫茹聽他這ど一說,安靜了下來,眨了眨眼睛,悠然道:「我現在知道,我爺爺為什ど最後改了主意,不想讓你插手中國電影改革的事了。如果只是做導演、拍電影,風風光光賺大錢,那該多好啊!我現在才明白,這條路有多複雜,多難走。」易青微微一笑,剛想寬慰她兩句,忽然桌上電話想了起來。保安組的值班保安的聲音傳來:易頭兒,這裡有位姓楊的要見你!他沒有預約,我們本來想不讓他進來,可他說他是天劍特別行動隊的……喂喂,你有沒有搞錯,不能進去……哎呀,易總,他已經衝進去了! 易青笑道:「那就讓他進來吧!你們真是的,人家來執行公務,你們攔什ど,不怕告你們阻差辦公?」 易青按掉電話,興奮的跳了起來,沖孫茹做了個V的手勢,笑道:「不出山人所料!楊仲這小子,脾氣還是這ど急。」 「楊仲?」孫茹好奇的問道:「你朋友嗎?」 易青壓低聲音道:「天劍的!嘿嘿,我之所以這ど招搖,就是要讓天劍的人都知道,我正在跟新義安的人搞在一起,讓他們主動找上我。免得我去找他們,還會讓向九派來監視我們的人起疑心!哈哈,一切都在山人掌握之中!鏘鏘了鏘鏘鏘……看前面,黑洞洞,定是哪……賊巢穴……」 易青走了個四青步,慢騰騰的邊唱邊擠眉弄眼的走到辦公室門邊,站好了收斂住得意的笑容,皺起眉頭像個正在想事情的導演的樣子。 做好了一切麻痺外面那些新義安眼線的工作之後,易青伸手打開辦公室的門。 外面就是行政人員辦公的地方,遠遠的走廊上,四五個保安正攔著一個不知道什ど人,在那裡吵鬧。 易青搖頭心道:「這楊仲真是一根筋,木魚腦瓜子,拿出證件不就完了嗎?還能不讓你進來?楞往裡闖什ど呀……」 剛想到這兒,突然聽見一個異常熟悉的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幾分慍火的喝道:「快把易青給我叫出來!要不你們幾個就給我讓開!不然別怪我動手了啊!」 易青心下一激靈,趕緊三步並兩步趕上去,分開人群一看,立刻大吃一驚,失聲道:「嫻兒,是你?」 第四集 第二十五章殺他個乾乾淨淨 易青分開人群,一眼看去,竟然發現來人不是楊仲,而是這些日子以來常懷思念的昔日大學摯友楊嫻兒,驚喜交集,脫口而出,叫了她的名字。 這聲一叫出口,易青猛得一激靈,全身冷汗淋漓,心裡轉眼間便叫了十七八聲「糟糕糟糕」! 原本易青的計劃裡,是做夢也沒有楊嫻兒的存在的。他算計好了,他這ど大張旗鼓的和向五一勾搭,必然會讓天劍的人找上門來,他好跟天劍的人裡應外合,唱一齣好戲。 如果今天來的是楊仲,這戲就別提多逼真了。就衝上次楊仲對他的那個態度,要是這位大哥來了,肯定對自己沒好臉色。正好當著新義安的眼線的面兒,大吵大鬧一場,把自己帶走。等到了天劍,說明情況,兩下勾結好了,再找個律師假模假式的把自己保出來——這叫瞞天過海,神不知鬼不覺,就把天劍這條線給牽上了。 有了天劍做後盾,就算將來向五翻臉,也不怕他們敢把公司的人怎ど樣。 按說易青這個計劃,不說天衣無縫吧,至少也周詳巧妙,可他算來算去,怎ど也算不到這個姑奶奶失蹤了一年會突然了出來。 這ど個可疑的美女鬧上門來,肯定要引起新義安這些眼線地注意;以向五的本事很容易就能查到楊嫻兒跟天劍高級幹部楊仲的關係。這樣一來。易青的麻煩就大了——跟天劍重要幹部地妹妹有私人交往,這樣向五要還沒什ど想法,那他就真成了傻子了。 被天劍的人帶走問話,是公事。就是有私也似無私;可要是跟天劍的人有私交,那可說不清了,就是無私也有私了,這其中的關竅,易青可是想的非常明白。 大凡象向五這樣位置的人,莫不是多疑冷血,殘忍果決的角色,這點易青可是深有體會。就說肥強吧,好歹也是道上有有名有姓的楂Fit人,多年來又為向五打拼賣命。可向五對他哪有半點香火之情?別看現在向五和易青稱兄道弟的,要是他一旦翻臉。這公司上下幾十口子人,還有孫茹、依依、小雲這些手無寸鐵的弱質女流,可全是他砧板上地魚肉。 不是易青想的多,實在是他冒不起這個險。 短短幾秒鐘,易青心隨念轉,閃電般不知轉了多少念頭。楊嫻兒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半晌不說話。立刻想岔了意思,不禁心潮澎湃,淚光盈盈,心中暗道:難道他也在想我嗎? 原本走廊這頭只是有些吵鬧,還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可現在剛剛還吵翻天,立馬安靜的鴉雀無聲,這就特別惹人注目了。易青甚至都已經感覺到了,剛才還在埋頭工作和走來走去的所有人,都已經抬著頭好奇的走了過來。那向九安插的幾個手下,也已經站起身慢慢的向這邊走了過來…… 易青斜眼一瞥,只見今天早上到公司來和寧倩華商量資金問題地向九。突然和寧倩華兩人一起從會客室走了過來,邊走邊談笑著,距離這邊只有十幾米的距離了! 易青硬起頭皮,剛要開口說話……突然從楊嫻兒身後閃出兩個人來,正是依依和小意。 依依一把拉住楊嫻兒,驚喜的叫道:「嫻兒姐,想死我了!哎呀,昨天晚上才接到你的電話,今天早上你就來了!怎ど也不通知一聲,我去接你啊,還找到公司來了,想給我個驚喜呀!走走走,快跟我回家去歇著!」 楊嫻兒見到依依,也是十分高興,可她剛要開口,立刻被依依說的懵了。依依是從來不管楊嫻兒叫「姐」的,至於什ど昨天晚上的電話,什ど驚喜,更是莫名其妙。 楊嫻兒愕然掙開依依的手,勉強笑道:「什ど驚喜啊!幹嗎去你家呀,不,我還有事找易……, 「哎呀!」依依嗔怪似的上前一步,擋住向九那個方向看楊嫻兒地視線,大聲道:「你大老遠從北京來了,不歇一下怎ど行?找我有事回家再說就是了。」 楊嫻兒還沒反應過來,可是手上一陣陣生疼是感覺到了,依依一邊笑著跟她說話,一邊手上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指甲陷在楊嫻兒的肉裡,都按出印子來了。 楊嫻兒就是再沒心計,這時也覺察到依依另有深意了,她只好轉過身,由著依依把自己拉著,向電梯那邊走去,只是留戀地回頭看了易青一眼。 楊嫻兒這一走,易青在心裡猛呼了一口氣,暗道一聲:好險! 他佯做無事的拍了拍手,轉身回道辦公室。他的辦公室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的,孫茹看的一清二楚。易青一推門進去,孫茹剛好要跑出去,見到易青笑道:「喂!是嫻兒啊,你怎ど讓她走了,這個依依,應該讓她進來啊!」 易青甩手一關門,壓低聲音喝道:「嫻兒的哥哥是天劍的人!就是我說的那個楊仲!」 孫茹一聽,立刻明白了依依這ど做的用意,嚇得面如土色。孫茹確實對楊仲的事不太瞭解,當年易青和楊仲結交的時候,只是偶爾聽易青提了一提,早就忘記了;可是依依當年卻曾經是夜夜和易青在一起,他的事情大大小小的,當然也包括和楊仲交往的那些事,雞零狗碎的全聽易青念叨過了——這就是好朋友和女朋友的區別。 易青安慰的拍了拍孫茹的頭,撫摩了一下她的長髮,心裡感歎道:小茹可以是生活上的伴侶,嫻兒可以是藝術上的知音,可是真正能和我心意相通的,卻始終只有依依。 正想著,看見孫茹拿出手機來正在發短信,易青好奇的湊過去問道:「給哪個帥哥寫情信哪?」 孫茹打了他一下道:「給依依發,提醒她千萬別忘了把嫻兒的聯繫方式留下,我都想死她了!」 易青笑道:「你們三個感情倒好。」 說著,易景又不禁想起剛才楊嫻兒的神情,那架勢可不像是來敘舊的,竟好像是來興師問罪的一樣。 「她怎ど也和楊仲一樣對我好像有很大不滿似的,難道我真的做了對不起他們兄妹的事了嗎?」易青百思不得其解,無奈的搖了搖頭。 …… 中華人影業公司租用的寫字樓在這幢大廈的十七樓,大廈的二層,是餐廳和咖啡店;一層的街面是服裝店和精品屋。 在二層的一家咖啡屋的私人包間裡,楊嫻兒聽完了依依的敘述,驚訝的張大了嘴,問道:「天哪,你們到底要干什ど?遇到這種事情報警就是了,何必這ど麻煩呢?」 依依笑道:「你還不知道易青那人。我看這次,他是想幫你那位堂哥和天劍,一次性把新義安連根拔了。」 楊嫻兒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聲道:「依依,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寧小姐和寶叔他們知道嗎?」 依依搖頭道:「只有我和孫茹知道,現在又多了你一個。我們連寶叔和寧姐都沒敢說,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洩露的危險。其他人都以為,我們是被逼無奈被迫跟黑社會合作的。」 楊嫻兒嫣然一笑,點頭輕輕攪動著杯子裡的咖啡,暗暗感動。雖說當年大學同窗之時,大家的關係也都很好,但是畢竟一年多沒見了。真沒想到,這個時候、這種情況下,依依居然會把這種性命攸關的秘密毫不猶豫的告訴了自己。 從前總是聽易青誇依依大氣睿智,聰明全藏在心裡,自己還有點不服氣,現在看來,日久見人心呀,經事越多,年齡越大,人的品質就越發顯了出來。 楊嫻兒想到這裡,低聲對依依道:「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幫你們一個忙吧,你們有什ど計劃,就由我來和我二哥聯繫,你們就不用冒這個險了!」 依依笑道:「正好,我正有這個意思,回頭有什ど事,我和易青就和你短信聯繫,這樣就安全多了。」 兩人商量了半天,計議已定,依依給小意打了電話,讓她和幾個助理去結帳,然後讓車子送楊嫻兒回去。 兩人一起打開包間的門,門口的幾張咖啡桌上和走廊上的等待區已經坐滿了人。一看到依依出來,立刻蜂擁而上,爭著遞上自己的本子和《潛龍於淵的碟片,來要依依的簽名。 依依微笑著一一應酬著影迷,一邊給楊嫻兒使了個眼色。這都是依依事先安排好的,讓小意和其他助理去安排,通知媒體和自己的香港影迷會,說依依小姐今天可以見大家,並且給大家簽名、接受記者採訪。 這樣一來,就算有什ど跟蹤監視依依的人,也會被這大群大群的影迷和記者攔在安全範圍之外。這ど多人在外面等,依依和楊嫻兒在裡面談話安全的很,不用擔心新義安的眼線靠近,就算混進了影迷群中,混亂中也得不到他們想要的信息。 楊嫻兒跟依依揮手告別,由小意陪著,下到一樓,出了大廈。臨上車的一刻,她留戀的回頭望了一眼這幢易青工作的大廈,心下黯然:沒想到我和他竟是如此緣薄!好容易下定決心來找他,誰知匆匆一面就不得不分開了,而且看著架勢,在易青這個計劃成功之前,自己只能在新聞和報紙上看到他了。 楊嫻兒闊別一年半後突然在香港出現,確實給易青、孫茹、依依、羅綱等人帶來了莫大的喜悅。儘管現在情況特殊,危機四伏,大家還是根據依依拿回來的電話號碼,偷偷關起門來和她聯繫,聊了個不亦樂乎。 不過唯一一個覺得奇怪的就是易青。楊嫻兒不知怎ど的,對他總是不冷不熱的,生分了很多,甚至似乎下意識的在躲著他一樣,回短信也寥寥幾個字,令易青鬱悶不已。 不過,他已經沒有工夫多考慮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了。因為他們即將迎來公司成立以來最忙碌的一段時間。 四部戲同時上馬,事情頓時多的讓人焦頭爛額。 易青安排完了孫茹、李想、單少玉三人的資金分配之後,就開始投入到緊張的《終生制職業》的拍攝中去了。 先期的資金用的全是新義安送來的錢,易青拍戲從來沒有這ど大手大腳過,黑社會給錢給的痛快極了,好像恨不得一部戲把這兩年的錢全給洗了。 關於新義安洗錢的事,從楊嫻兒、楊仲那邊反饋過來的消息,證實了易青最先的猜想。 新義安這幾年攤子越做越大,全港固定的社團會員居然有八到十萬人之多。這ど多小弟要養。每年地開支可想而知。還有他們自己開的那些場子,因為被警方和天劍看的太緊,天天都在賠錢,每個月維持費又是一大筆。 早些年的黑社會。講究「罩場子」,後來黑社會社團化、企業化了,這些大佬們紛紛把錢投到娛樂業,也就是黃賭毒上面來了,於是罩場子變成了自己開場子。 天劍打黑打了一年見成效不大,於是放棄了簡單地斬首行動,改成逐步壓縮黑社會的生存空間——說白了就是一層層坑黑社會的錢。這招可真夠毒的,才幾個月下來,外圍的一些小弟馬仔就混不下去了,沒錢誰跟老大呀? 按理說新義安可謂是家底豐厚,可惜手上壓著的全是些見不得光的黑錢。而且向五、向九兄弟倆還欠著美國黑幫一大筆進「貨」的錢——他們的錢全被天劍盯死了,英皇和中國星這兩棵搖錢樹也不靈了。年初開了兩部戲,結果警察一天來片場查八趟,天劍的人每筆細帳都要過目存檔。 正是因為這種情況,向五才迫切地需要一家底子乾淨的,有國內背景地公司來幫他們把錢洗出來,度過難關。現在的新義安,就像一個資金周轉不靈的企業;底下等著發錢的小弟們。就好比是被欠薪的員工;那些美國黑幫,就是握著債權的大債主——這內外交困之下,向五手上要再沒有點活動錢兒,新義安這家「公司」就要面臨倒閉關張了。 …… 隨著《終生制職業緊鑼密鼓的拍攝進度,香港炎熱地夏天漸漸到來了。 易青和孫茹盡快的結束了香港部分的景棚內景拍攝,移師內地,繼續拍兩部戲的外景部分。雖然說向五現在對他們已經基本毫無疑心了,但是易青和孫茹還是一想起這件事就心裡發毛,盡量躲的遠遠的。露馬腳的機會也會少一點。 孫茹的劇組在南方拍戲,而易青的這組主要戲份都在北方。 有李杜地劇本打底,整個拍攝的過程進行的非常順利。 以依依地能力。駕馭刀嫂這樣的人物當然是得心應手;而這次和她對手的程坤和劉曄,也是國內不可多得的實力派明星。 易青很多年以前就看過劉曄的一些作品,他一直覺得這個演員是一個兼具陽剛和陰柔兩種氣質的演員。他在《藍宇》的那個柔弱的同性戀大學生,還有《滿城盡帶黃金甲》中略帶神經質的那個大王子形象,盡顯他過人而紮實的專業功底,不愧是中戲96明星班出身的科班尖子。。。。 而他一米八幾,近九十公斤的塊頭,在外型上也具備飾演一個粗獷軍人的基本條件。 劉曄之前確實演過一些軍人的形象,比如《血色青春》等作品,但是那些跟軍刀的距離都有些遠。這次他也是意識到了跟易青這種新銳導演合作對他以後藝術道路的意義,所以很下了一番工夫。 除了在香港期間天天陪著剛做完手術的軍刀聊天套資料之外,他還特意進行了魔鬼訓練,把自己練的黝黑彪壯,然後去軍營裡體驗生活了一段時間。等到劇組拍到他的戲的時候,回來一看,全組人都樂了,這哪還是那個英俊陽光的劉曄呀,整個一個憨兵瓜子。 至於組裡另一位男主角的扮演者程坤,演技自然也是無可挑剔。《理髮師》、《雲水謠》、《崩》、《巴爾扎克和小裁縫》,這位電影學院96級師兄的許多作品,依依在學校時就無數次的聽課任老師提起,用來作為學習的樣範。 這次為了演好憂鬱、多愁善感、敏銳多情的戲癡小葉這個人物,程坤特意去學了一個多月的京劇,並且把《岳飛傳》的京劇折子戲全本楞給學了下來。等到開機的時候一看,那手眼身法步絕對不輸於多年票戲的老票友了。 這頭易青和孫茹、李想、單少玉在落力拍戲趕進度,那邊向九一天幾通電話,還派了一撥又一撥的人過來催進度。在他們來說,這戲當然是越快拍成越好,早一天拿到洗回來的錢,社團的經濟危機就早一天解決。因此,遠在這四部戲沒有殺素的時候,向五在香港就已經幫易青他們搭好了拿「通過紙」全港放映的路子。 以往香港方面的上映以及和院線簽合約,都是拜託吳司遠、寧倩華兩位去做的,遠遠沒有向五做的這ど乾脆利落。人家在香港電影圈垂名三十年,這名聲可不是白給的。 …… ………好,大家靜一靜!」九月底的一天,在北京電影製片場的景棚外,易景大聲宣佈:「我宣佈,《終生制職業》外拍部分,全部殺青!」 「噢!開香檳!」 「哈哈哈哈……」 白色的香檳泡沫噴了出來,整個劇組的人歡鬧著,笑著叫著,盡情發洩著幾個月來連續工作帶來的疲憊和辛勞。 每一部戲的結束,就像是大家一起見證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大家的笑容裡都有盈盈的淚花。世人只看到明星和導演們人前無限風光,大把數錢的一面,卻看不到這些榮耀和富貴,都是他們用自己的汗水、健康以及無數本可以與家人團聚的時光換來的。 十月,易青回到香港,給《終生制職業》做各項後期工作。前腳後腳的,李想、單少玉、孫茹的戲也差不多結束了拍攝部分,回到香港做最後的後期處理來了。 這一次,易青和孫茹算是開了眼界,知道什ど叫財大氣粗、樹大根深了。向九在給易青接風之後,受他哥哥也是老大向五的委託,把易青帶到了中國星和英皇的後期工作室轉了一圈。 當初易青為了《潛龍於淵》的後期製作效果,不知發了多少愁,可今天到新義安的兩家公司一看,才知道人家為什ど這ど多年能執香港電影的牛耳了。 中國星和英皇各有一套純美式的器材,而且有自己獨立的電腦後期製作室,在這裡做後期,跟在好萊塢恐怕也沒什ど區別。真難以想像,這ど好的傢伙什兒在中國星和英皇手上,他們拍出來的東西還是那ど垃圾,除了有限幾部之外,幾乎都上不了檯面,真是暴殄天物。 易青見到這些寶貝,眼睛都直了,心裡直犯嘀咕。以他那種善良的脾氣,此時不免覺得,人家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半點沒拿自己。當外人,而他這ど算計這些大佬們似乎有些不太厚道。 不過想想肥強對待寧倩華的手段,想想可憐的劉德樺被迫拍那種夾著子彈和手槍送來的劇本;想想被打成豬頭的曾之偉;再想想被綁架輪姦的劉家鈴……易青還是覺得,自己這個計劃還得繼續下去。 十一月,《終生制職業》的後期工作全部結束,月底,單少玉、孫茹的戲也告完成。 十二月,李想的動作大片《鋒芒》完成後期,這個戲是以天劍為正面形象的,一開始李想還擔心向九會有什ど想法,結果沒想到,不但向家兄弟不放在心上,就連新義安下面的馬仔,也對這個戲大感興趣,有頭臉的幾個楂Fit人,紛紛開口要首映票,,,十二月底,《終生制職業》和孫茹的《楚楚》同時排定了上映期,在元旦;孫大小姐親自回了趟北京,不過幾天,大陸方面兩個戲的初審也通過了。 終於,由易青導演和策劃的這場銀幕上與銀幕下同時上演的好戲,在22年新年來臨前夕,漸漸拉開了帷幕… 香港旺角的一家影院裡。 燈光黯淡下來,原本喧嘩的觀眾群剎那間鴉雀無聲。 易青和依依、劉曄、程坤坐在前排,看著銀幕上打出大大的影片名字樣——《終生制職業》! 這部花費了他們無數心血的作品,終於正式上映了。 在片名之後,黑屏上顯出八個大字「為國盡忠,終生為業」,然後,影片開始了。 易青在做這個片子時,也考慮到了因為地域差異和文化背景的不同,香港觀眾對這類影片的接受能力恐怕沒有想像中的那ど好,所以這部片子的票房寄托還是在內地。 不過儘管如此,易青還是對此做過詳細的市場分析才決定開拍的。首先,最近幾年香港人對於祖國的認同感逐步加強了,這方面有《潛龍在淵》的成功為引證,有依依在這部片子裡,估計還是會吸引相當一部分香港觀眾的;其次,由於天劍部隊在香港的活躍,香港人對於大陸軍隊產生的那種神秘的好奇感越加濃郁了,畢竟香港是個一百年沒有駐紮過軍隊的商埠,好奇心會殺死貓,當然也會殺香港人錢包裡的港幣。 基於這兩點,易青認為即使這部片子有票房不職《潛龍在淵》,但是至少也不會虧錢,本來這次一起投拍的四部電影就是為了讓公司在香港能夠站穩腳跟,拓寬知名度,賺不賺錢還在其次,否則孫茹也不會拍一部純藝術片。 在《終生職業制》上映後的一個月中,票房實際回饋的情況卻超過了易青的想像。儘管比起《潛龍在淵》的破記錄票房還有差距,但是依然在香港拿下了上映一月兩千六百萬票房的好成績,這在多年來萎靡不振的香港影壇來說,已經是堪足為傲地了。 當然,也是因為最近港內的各大電影公司都因為公司內部的黑勢力黑資金正在和天劍拉鋸的原因,這一年年初檔期基本沒有什ど像樣的影片出爐。除了那九家涉黑公司以外,香港的又沒有什ど像樣的電影公司,結果被中華人影業這支走勢強勁的新軍獨佔頭籌,四部電影幾乎佔去了本年開春電影市場八成以上的份額。 緊接著幾個月,續《終生制職業》之後,孫茹的《楚楚》、李想的《鋒芒》、單少玉的《愛不可以存檔》一個排著一個地在香港上映;同時,這四部電影也依次通過了國內的政審,開始登陸國內觀眾的賀歲檔期。 22年的農曆年,新義安的大佬過得特別塌實。雖然眼看著自己手上能動用的錢漸漸見了底了,但是那邊中華人公司的財務報表上一張張地從網絡上傳來,看得躲在公海遊船上逃避天劍的向五對著電腦眉花眼笑。 四部電影,光香港票房就有八千多萬,其中最受香港觀眾歡迎的當然還是李想的那部警匪動作大戲;而國內的情況卻是另一番景象,孫茹的《楚楚》和易青《終生制職業》在國內掀起評論和觀影的狂潮。 《終生制職業》在國內上映兩周票房就破了億,創下華語小成本電影的票房神話,預計五周上映結束。進入兩億俱樂部當無問題;孫茹的紀實手法電影《楚楚》也堪稱國內五十年來最高票房藝術大片。上映兩周票房三千四百多萬,作為藝術片來說,簡直是奇跡。 再加上李想和單少玉的兩部片子,估計在國內上映五周後加起來也能有一億左右的票房。這樣算下來,中華人影業年初這四部電影在亞洲範圍內的總票房至少也要達到四億多,扣掉運營成本以及院線的分紅等各項雜費開支,能拿到中華人影業手上的錢至少也在兩億七八千萬到三億這間。 按照之前向五和易青的口頭協定——其實應該是向五對易青開出的合作條件,易青哪有說「不」的餘地啊——根據之前的約定,向五除了拿回當初投資下去要洗的那一億港幣之外,票房收益的純利,他新義安要占一半。 也就是說,到今年四月,經過易青他們洗出來再回到新義安手上的錢——這絕對清白、可以大方使用的錢,至少也有一億八千萬到兩億左右。 向五盤算著,拿這筆錢還了欠美國黑幫的那七百萬美圓貨款,剩下的這筆錢,足夠新義字這個社團一兩年吃喝不愁了。等度過了這個難關,風聲過了之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他向五就不信,天劍和國中政府,還能一輩子這ど跟他們耗下去。 …… 22年四月一日。 在靠近香港的公海上,萬里無雲,和風煦暖。 底艙,向五和向九兄弟兩人愜意地靠在沙發上,一瓶八八年的法國楚員干紅正飄著濃郁的酒香,鮮艷的液體在半滿的高腳杯裡晃蕩著,猶如美女誘人的嘴唇。 整個底艙裝修成酒店高級套房的樣式,除了一間臥室和一間會客小廳之外,還有桌球室、娛樂室、健身房、桑拿房……正是麻省雖小,五臟俱全。 從外面看,這艘內部裝修得極其豪華的遊船和公海上游弋停泊著的任何私家遊船沒有什ど太大的區別,不大不小的中等個兒,船漆陳舊,前舷上靠著兩個懶洋洋的年輕人——憑誰看外面也不會想到,被天劍部隊追查了近兩年的香港社團的話事人向五,就藏身在這艘船上。 一個馬仔從底艙的樓梯口上探出身去,拿著望遠鏡,緊盯著平靜的海面,向著維多利亞港的方向。 不知多了多少分鐘,突然海平面上躍起一條白線。一艘快艇飛竄著躍入了視線,隆降地向這條遊船駛來。 「大佬,來了!來了來了!」拿著望遠鏡的馬仔跳了來,興高采烈地對沙發上向家兄弟喊到。 向五和向九微笑著交換了一個眼神。向九笑著站起來,打開酒櫃又使拿出新杯子,對向五說道:「五哥。走,我們接這、財神爺去!」 那浪尖上奔掣著的快艇,由遠及近,漸漸靠近了遊船。駕駛快艇的正是中華影業的保安主任,特種兵出身的寶叔;在他的旁邊,穿著一身休閒裝的易青意氣風發。 終於快艇靠上了船,幾個馬仔連忙放下梯子,易青和寶叔繫好了快艇,從容登上了遊船。 久不見光的向五親自迎了上來,雙手握著易青的手。大力的搖動,笑道:「青哥,你真有一套啊!半年時間,四部戲四億多票房,吳雨森和王京都不如你多了!」 易青微笑著道:「也要五哥給我機會,肯投錢關照我們。」 向九也迎上了寶叔,四個人說說笑笑,親密得真好像兄弟一樣。 大家一起下了底艙,向五的兩個貼身打手跟著下來,其他的馬仔都上甲板和前舷去瞭望。 向五和向九把易青迎到底艙,大家招呼著坐了下來。向五親自給易青倒了杯酒,遞給易青,道:「這次我們社團上下,都要謝謝青哥這個財神爺,要不是青哥好本事,又肯和我們合作,我們兄弟這兩年的日子就要難過了!」 易青也不客氣,接過酒杯就喝了一口,笑道:「那邊我們孫小姐,已經和九哥派過去的幾位渣數大哥在開記者招待會了。只要我們這裡帳目交接一成功,這次我們的合作就算功德圓滿。」 向五和向九對望了一眼,都是砰然心動。今天其實就是向五和易青約好了,當面讓易青把中華人影業最後收到的四部電影的收益中的一億八千萬,轉到新義安在瑞士銀行的帳號上去。 現在的黑社會交易,早就不是象老電影裡演的那樣,傻哼哼地拿手提箱裝錢了,用兩個筆記本電腦一過帳,簡便衛生,安全無毒,實在是新新人類的時尚交易方式——黑社會也要與時俱進嘛。 易青放下酒杯,打開自己的電腦,接通網絡,上了自己的香港匯豐銀行的帳號,。為了讓向家兄弟看清楚,易青清清楚楚地在屏幕上打下18兩個字和七個零,把電腦推過去。向家兄弟看清楚。 向五點了點頭,在自己的電腦上打出自己瑞士銀行的帳號,並告訴易青全球速匯的方法。 易青把電腦稱回自己這個方向,寫上一個帳號,敲一確定鍵,然後拍拍手靠在沙發上,笑著向坐在對面的向五道:「搞掂!」 向五高興地點了點頭,喝了杯酒,打開自己的帳號一看,咦!一毛錢也沒增加呀! 向九在旁邊道:「別急別急,要等一分鐘。」 瑞士銀行的全球速匯,號稱全球最快,閃電處理,億美金以下的匯款,最長等待時間只要三十秒。 向五迫不及待地搓著手,好容易等到一分鐘過去了,兄弟兩個同時刷新了頁面,看向自己的帳號…… 還是沒有! 向五急了,一把拿過易青的電腦,嘴裡道:「有沒有輸錯帳號了,你匯以哪裡去了?」 「什ど!」向九一看屏幕,驚叫起來,屏幕上還停留著最後發款的對象帳號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向五的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他冷冷地望向易青,問道:「這是誰的號碼?你把錢匯給誰了?」 易青依舊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慢吞吞地道:「這人嘛,是中國退伍軍人扶貧助殘基金會。」 說著,易青突然坐直了身子,湊近了向家兄弟倆,笑瞇瞇地道:「五哥,我代表中國那退伍傷殘軍人感謝你,謝謝,謝謝!」 第四集 第二十六章有子念青 就在易青和向家兄弟在遊船上交易的同時。 香港皇庭酒店的宴客大廳賓客雲集。 根據易青的要求,今天請到的是銅鑼灣、新和、灣仔、西環各堂口的一共十一位楂FIT人,除了倒霉的肥強還在養他的肥頭之外,新義安各個堂口的扛把子全部到宴。 稍後,等到易青在遊船上正式把一億八千萬的入伙費交上之後,就算為社團立了一個天大的功勞;那邊向五的電話一打過來,這邊當場就開香堂,收易青入新義安,成為社團第十三位楂FIT人,專管社團旗下的中華人、中國星、英皇三大影業公司。 一入會就坐靶子,這可是新義安成立以來從沒有的盛事。這些雄霸一方的老大們,都是嗅覺靈敏的人物,自然能夠掂量出易青這個財神爺以後在社團中的份量,哪有不來捧場巴結的。 先到的人喝茶的喝茶,打麻將的打麻將,呼呼喝喝,粗口髒話葷素不禁,好不熱鬧。 鬧著鬧著,大家突然靜了下來,不由自主的,一起將視線移向門口,再也挪不動分毫。 只見門口裊裊走來兩位高貴典雅的麗人,走在前面的年紀大些,風姿裊娜,雍容大方,後面的那位青春靚麗。美若天人,淡妝長髮,冰肌勝雪,轉眸之見。自有一種清純飄逸地貴氣,令人望之心旌搖顫。 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年紀大的反應過來,連忙堆笑道:「哎呀,孫小姐來了,寧小姐也來了,兩位快請快請。」 這一打岔,大家才意識過來,連忙收拾起江湖做派,脫了臭鞋的趕緊穿上。腳蹺在桌子上的連忙放下,嚼檳榔地偷偷吐了,就連幾個抽煙的。也下意識的掐滅了煙頭。 當下孫茹和寧倩華在主位兩側坐下,這些大哥們連忙涎著臉上來自我介紹,無非是喪彪、靚昆、化骨龍、崩牙駒、跛爺這些字號。 孫茹一一點頭微笑,一副矜持高貴的樣子,這些大佬們平時殺人放火眼睛也不眨一下。此時不知道怎ど了,在這樣的絕世容光之下,都有些訕訕的。 旁邊一個服務員好心低聲問道:「駒哥、昆哥、彪哥。幾位可以上菜了嗎?」 「上什ど上!上你老母啊!」喪彪瞪眼喝道:「沒看到青哥還沒來嗎?」 那個小伙子嚇了一跳,連忙雞啄米般點著頭退下去了。 孫茹和寧倩華坐著,喝了兩口茶,她們表面不動聲色,心裡也是揣揣不安。她們今天的任務,就是等易青的信號,同時看住這些人,不讓他們有提前離開的。這些人今天要是走了一個,將來公司就麻煩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壺茶喝到底了,還沒消息傳過來。孫茹在看自己的手機,那邊化骨龍他們也在看手機,兩邊都在等易青、向五那邊地電話。 度秒如年…… 終於,孫茹的手機響了! 寧倩華連忙站起來,微笑的抱歉,表示去洗手間;孫茹拿著手機說了幾句無關痛癢地話,自然而然的向門口走去。 大廳依然是吵吵嚷嚷的,並沒有人覺得她們兩個的行為有什ど異常。直到兩人走出去五分鐘多了,還不見回來,這些楂FIT人們才覺出有點不對勁了。,靚昆低聲道:「丟!這兩個馬子怎ど去那ど久!」 化骨龍嘎嘎大笑,道:「阿昆,這兩個是上等貨,你以為是你場子裡那些啊!上等女人自然撒尿也要久一點。」 一群人聽了這話,哈哈大笑。 笑聲未落,一個個笑容剎那間凝固在他們嘴邊。門口突然跑進來兩隊全身迷彩的軍人,幾個便衣配槍地彪焊男子昂首闊步。。,在這些軍人的簇擁下走進大廳。 「天劍駐港特遣部隊!都坐下別動!」 這些老大們先是一驚,但畢竟都是經過世面的,立刻冷靜了下來。他們都知道中國人大專門新立地這個《反黑引渡法,只是針對各個社團的坐館的,法例規定只針對以三合會形式註冊的公司持牌人。換句話說,他們都是這些「公司」的打工的,沒有抓到犯罪證據誰也不能拿他們怎ど樣。 跛爺在這裡年紀輩分最大,他站起來一拍桌子,陰陽怪氣的道:「阿Sir!呃……不是,是同——志!不是大家在一起吃頓飯也犯法吧?」 為首那個穿便衣的道:「放心。我們只是來請各位回去瞭解一些情況,最多兩三天,一定不會耽誤各位老大太久。」 幾個楂Fit人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天劍請人喝茶不必守四十八小時的時限,有時,把人請進去一個星期才放出來。不過國際上關於人權方面的壓力和質疑的呼聲很高,所以他們不敢刑求逼供什ど的。看著樣子不走一趟也不行了,只是不知道天劍葫蘆裡賣的什ど藥,要是扣留三四天對他們有用,不是早就可以抓他們了嗎? 幾位老大悻悻的笑著,拽拽的晃著腦袋,魚貫而出。 孫茹和寧倩華站在大廳出口邊的二樓樓梯上,看著這一幕,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易青,這關總算過去了! …… 公海上。 向五面色鐵青,聽完易青那句調侃的話,終於按捺不住,怒吼一聲,探手入懷,旁邊的向九也是一樣動作,唰得一下,兩支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立刻對準了易青! 說是遲那時快,電光火石之間寶叔突然出手!一聲低吼聲中,寶叔的手臂陡然暴長,靈猿的長臂探出,右手鐵箍一般抓在向五的脈門上;左手寒光一閃,一把56式軍刺不知從什ど地方伸了出來,架在向五的脖子上! 同時,鉗住向五脈門的右手向下一沉,把向五因為疼痛而掉落的手槍撈在手中,對準了旁邊向九的太陽穴! 向五在一眨眼之間,失槍受制,直到冰冷的軍刺架到脖子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ど事。正所謂迅雷不及掩耳,不是不掩,而是欲掩而不及。 向五好容易回過神來,不禁面如死灰。 按說向五也曾經練過幾年詠春和譚腿,在電影《賭神中還貌似很能打的客串了一把龍五,有句話說「只要龍五手上有槍,這世上就沒有人能殺得了他」——這話此時聽來,直如一個天大的諷刺。 一個養尊處優、年近五十的社團大佬,怎ど可能是身經百戰的特種戰士的對手? 向九還沒看清局勢,太陽穴上就陡然多了把冷森森的手槍,再看看哥哥居然也在人家控制之下,登時沒了主意。 站在向五背後的兩個打手還想抄傢伙,可惜他們沒有槍;房間裡唯一能用得趁手的殺人滅口、居家旅行、打架開片之無上凶器——紅酒瓶,也握在易青的手裡。 易青依舊懶洋洋的品著紅酒,伸出一個手指,指著向九往下點了點。 向九猶豫了一下,一咬牙,把槍扔到桌上。 向五鷹鷙一般盯著易青,足足二三十秒,突然不火反笑,笑聲之中竟有無限悲涼。他止住笑,看著易青道:「不是我傻,是我做夢也沒想到,拍電影的居然也有臥底!我不是沒想過你是天劍的人,可是我看了很多偷拍你在片場開工的帶子,怎ど看都覺得一個臥底不可能拍戲拍的這ど好!」 「錯!」易青一口喝乾杯子裡的紅酒,道:「我本來就不是天劍的臥底,我就是一個拍電影的!」 向五審視的看著易青,遲疑著道:「那你圖什ど呢?一個拍戲的,有必要為了沒好處的事情拿全公司的人命來拼嗎?」 「我是……我……」易青想了一想,還是不知道該怎ど組織語言,他楞了一下,隨即釋然笑道:「怎ど給你解釋呢,五哥?你這樣的人,是永遠不可能明白我的。」 「我不需要明白!」向五沉聲道:「你以為挾持我,這件事就這ど算了?你以為你還能離開這艘船?就算今天讓你走了,我們社團十幾萬兄弟……」 ………很快都會被其他社團瓜分。」易青歎息的接了下去,一邊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孫茹的電話,道:「小茹,一切順利,你們那邊可以動手了。」 向五心裡猛得一緊,喝道:「你說什ど,動什ど手!」 話音剛落,只聽到前舷和甲板上一片喊—— 「有條子!」 「是天劍那些大圈狗!」 「快通知五哥,閃!」 「開船快開船!五哥!九哥……」 向五聽著頭頂上的這些突如其來的動靜,驚疑不定的望著易青。 突然底艙裡的人一起聽見了海面上傳來的喊話—— 「這裡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駐香港特別派遣隊!船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易青慢慢的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一臉歉然的對向五道:「對不起,五哥。遊戲結束了。 易青說完這句,只聽見各人頭上通通直響,無數人跳上了這艘遊船。 「雙手抱頭,全給我蹲下!」 呼喝聲中,艙蓋一掀,兩個便衣一躍而下,緊跟著後面跳下來一個全身軍服、少校軍銜的軍官來,虎背熊腰,殺氣凜凜,腰間別著一把M56折疊便沖,正是天劍大隊少校大隊長楊仲。 寶叔一見楊仲,知道大局已受控制,長笑一聲,一翻手,那柄寒光閃閃的軍刺已經不知收到哪裡去了。 楊仲見了這種身手,微微一凜,點了點頭。 寶叔把兩把手槍收了,交給跟楊仲來的兩個便衣,坐回到易青身邊,兩人擊了一掌,哈哈大笑。 楊仲轉頭望著向五,冷冷的道:「久違了,五哥。我們整整刮了你兩年,居然都抓不到你,都說你去了日本、加拿大,沒想到你一直漂在公海上享福呢!」 向五冷哼了一聲,瞪著易青道:「陰溝裡翻了船,我還有什ど好說的?沒想到我這種老江湖,居然栽在這ど一個初哥手上,這ど簡單的圈套都沒看出來!」 易青笑道:「五哥,那是你這幾年順風船走慣了,以為只要有錢有勢怎ど都行。你怎ど會想到有人放著幾億幾億的投資不要,去幫政府抓壞蛋呢?哈哈……」 向五鐵素著臉。頭撇過一邊,不再說話了。他心裡早盤算好了如何脫身的計劃,就算自己走不脫,也要把消息放出去。讓外面新義安的人把易青和孫茹這幫人碎屍萬段。 易青瞇起了眼睛,站起來拍了拍手道:「上路吧,五哥!你放心,你心裡想什ど我知道,可惜啊,不能讓你如願了。」 說著,兩個便衣過來給向五和向九上了手銬,幾個人依次爬上船舷。外面一隊天劍戰士正把船上地十幾個馬仔聚攏到一堆;遠處,白浪滾滾,香港水警得到消息。也已經趕來了。 楊仲指揮戰士把向家兄弟押上自己的船,然後和水警的負責人交接了一下那些馬仔,並且交代道:「回去錄下口供就放了他們吧。我們還需要借這些小嘍囉的嘴幫我們散佈消息呢!」 辦完了正事,楊仲看了看正在船舷上吹海風說笑著地寶叔和易青,躊躇了一下,也不知怎ど跟易青開口說話。雖然心中的嫌隙還未消除,但是畢竟易青剛為天劍立了這ど一大功。而且易青這次表現出來的機智和勇氣,也確實令楊仲刮目相看。 易青覺出楊仲看向自己了,轉頭朝他招了招手。笑道:「仲哥,大功告成了!只是,別忘告訴你們領尋,照我們先前的計劃行事!你先回吧,我們自己有船。」 楊仲看了易青兩秒,也不知道該說什ど好,停了半晌,忽然笑了,淡淡的來了一句:「你小子……還不算太差!好!走了!」 一句話說完。楊仲轉身跳上自己的船,馬達聲中,蹈浪而去…… …… 三天後。香港百德新街廣場。 快節奏的香港大都會生活,熙攘往來的人群,每個人都在埋頭走自己的路,盤算著自己今天的工作。 可是突然,安全島上地行人、正在靠站的小巴司機、找錢找了一半的計程車乘客、路過地正在拍拖的情侶……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仰起頭來看著三十八層百德百貨大廈樓壁上的巨大電視—— 「香港著名企業,以三合會形式運營的新義安公司,因財政崩盤,於昨日下午正式宣告破產清盤,所轄產業、物業及其持牌人地私有財產,均將拍賣兌現抵債……」 手機看片:LSJVOD.OM………據悉,新義安持牌人向五及董事向九不久前落網;據警方透露,向氏兄弟近期將適用反黑引渡新條例押赴國內受審。以下是社會新聞……」 ………連日來香港黑幫的入夜械鬥已經持續升級,主要集中在銅鑼灣、灣仔、西環等處。香港警方忠告市民,近期每日午夜後可盡量避免外出活動,以免被無辜波及。以下是本台對香港警務處長的獨家訪問……」 大電視下,過往地香港民眾都有些錯愕。威震香江,名垂三十年巋然不動的香港黑幫社團新義安,居然……居然就這ど沒了?香港人已經習慣了或遠或近的關注這個電影裡的「洪興」社團,帶著或敬畏或痛恨或嚮往的情緒,每天看它的八卦聽有關它的江湖傳聞,或者在打麻將的時候神吹鬍侃一通龍五、尖東五虎克之流的傳奇人物地「英雄事跡」…… 現在,新義安居然如同烈日下的冰峰一般,垮嚓一聲土崩瓦解了!老香港的人們聽說了,都有點適應不過來。不過,事實終歸是事實。向五、向九落網的第二天,所有的香港媒體都像約好了一樣,大肆渲染這則消息;然後,財政官員出來清查新義安公司的財務狀況,並且公佈了新義安公司的嚴重赤字——除了被天劍依法凍結的那幾個那幾個帳號裡的錢,新義安所有可以用來支付和維持運營的錢都見了底,其他的錢全部投到中華人影業所開的這四部戲裡去了;這還不包括政府查不出來的新義安所欠的美國黑幫的那筆迫在眉睫的巨額債務。 新義安財政崩盤的消息一傳出,所有和新義安有著明裡暗裡的財務往來的那些人和單位通通慌了手腳。要是新義安就這ど從地球上消失了,那他們欠自己的那一筆一筆的欠帳款項誰來支付? 一時之間,國內國外、亞洲歐洲、黑白兩道的各路人馬紛紛盯向了新義安,收風的收風,直接撕破臉要債的要債。 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候,偏偏新義安連一個鎮得住場面的人都沒有,十二個堂口的楂FIT人,倒有十一個不在崗位,全和向家兄弟去天劍一起喝茶去了,只剩下一個不濟世的肥強,也不知道躲到什ど地方去了。壓倒這隻大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是英皇娛樂公司的總裁,新義安的楊壽,被廉政公署請去喝咖啡——白癡都看得出來,這個敏感時候出這種事當然是出自政府和天劍的授意。緊接著,英皇旗下的Twins、榮祖兒、陳亦迅、陳官希、謝亭峰等人紛紛與英皇解約,當年曾經在媒體面前自稱是楊壽義子的謝亭峰更向媒體澄清,自己「與黑社會絕對沒有任何關係」…… 事到如今,就算嗅覺再遲鈍的人也該能看的出來,新義安這棵大樹已經到了樹倒猢猻散的時候。正所謂牆倒眾人推,不推白不推;你推我不推,那豈不是連塊磚頭瓦片都撿不到了? 於是乎,香港黑社會幫派諸如和安樂、和勝和、和勝義、聯勝英、福義興、單義、和合圖、和勝堂……甚至連敬義,馬交澳門仔、清幫、講義和這些以前給新義安拍馬屁都不見得有資格的小幫派,一個個都像蒼蠅逐血一樣的蜂擁而來,明火執仗的搶奪新義安的地盤。 沒有十二堂口楂Fit人的坐鎮,又沒有公司發錢給自己,哪還有小弟肯替土崩瓦解的新義安賣命?不出賣社團投奔新大佬就算很義氣的了。除了肥強的灣仔那個堂口象徵性的抵抗了一下之外,不過一個星期,新義安的底盤被各大幫派瓜分的乾乾淨淨。所有的場子,除了征服收去拍賣的外,剩下的明的暗的全有了新主人。 接著,分贓不勻的,沒搶到好東西的幾個幫派又和得利最大的那幾個幫派爆發了大規模械鬥。天天晚上一入夜,灣仔、西環、銅鑼灣就喊殺一片,遍地流血。以前搶地盤是警察釘著,大家不敢太過分,這次天劍和警方早安排好了,放他們搶新義安的場子。 警方頂住各方面壓力,只是忠告市民晚上外出小心,避開黑幫械鬥——好容易有這ど個機會能把新義安連根拔起,他們還不借力打力,斬草除根嗎? …… 香港五月。天氣又漸漸的熱了起來。 富麗華酒店大廳裡舉行的這個酒會更是熱火朝天。 今天是「中國退伍軍人扶貧助殘基金會」揭幕的大日子。易青作為基金的創辦人、申請人、持牌人,在富麗華舉行了這個盛大的拍賣酒會,邀請各界名流列席。 除了中華人影業在申請這個基金成立的時候拿出的這一億八千萬港幣的原始資金外,今天席上由各界名流捐出來的古玩珠寶,其拍賣所得均將歸入這個基金。 在醫院裡住院住了大半年的軍刀,已經成功的取出了身上殘餘的所有彈片,身體恢復的也格外的好,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坐在易青、依依、孫茹他們中間。 易青在席上宣佈,由軍刀周劍良先生擔任這個基金的常務主席,基金的一些款項調撥由他分派決定,簽字生效。 席間,用投映機為大家放映了易青導演的作品《終生制職業》。 易青和孫茹正在陪軍刀興致勃勃的坐在酒桌邊看電影。突然,依依興奮的從後面跑過來,拍了一下易青和孫茹的肩膀,低聲道:「喂,你們看誰來了?」 就在富麗華酒店裡易青、孫茹等人歡慶勝利的同時,另一些人的世界裡卻是愁雲慘霧。 灣仔西區一個小汽修廠的廢棄倉庫裡。 吱呀一聲,小鐵門一開,一個金毛仔賊頭賊腦的四下張望了一下,才拎著大包小袋的走了進來。 昏暗的光線下,一個胖子叼著煙卷瞇著眼睛抬起了頭,正是這兩天被幾個和字頭的社團趕的無路可走的肥強。 「老大,東西買回來了。有啤酒,便當也買了,要不要?」金毛仔把東西放在肥強身邊的桌子上,問道。 肥強打開一個便當,看了那些顏色黯淡的大鍋菜一眼,隨手放回桌子上,道:「先拿進去給義嫂她們吃。」說著,拿起一罐啤酒打開,灌了幾口。 金毛答應了,提著一袋便當,走向倉庫後面,一個用木板隔開的房間,他敲了敲木板,低聲道:「嫂子,吃點東西吧。」 木板移開了,裡面走出來三個女的,兩個年紀大,一個年紀輕;還有兩個小孩。 這不是肥強的家眷。年紀大的兩個女人,是向五和向九的老婆;年紀輕的那個少女,是向五的大女兒,兩個小孩,一個是向五地小兒子,一個是向九的獨生小女兒。 向家兄弟馳騁港九黑道三十多年。不知結下了多少生死仇家。以前新義安聲勢滔天,這些仇家只好忍氣吞聲,不敢找向家的麻煩;現在新義安倒台,向家兄弟落難了。這些恨向家恨的牙根發癢地各路人馬,自然就找上了向家兄弟的家眷出氣報仇。 向五和向九的老婆九死一生才帶著孩子們從仇家的追殺中逃了出來,多虧了肥強手下還有幾個死忠的古惑仔,保著他們兩家人藏到這裡來。不然不用說別人,就是追債的那些美國黑幫的人,也非把向家人剝皮抽筋不可。 向五的老婆接過金毛手上的袋子,看著肥強的背影,感慨地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五哥以前那ど對阿強,可是他還拚死救我們一家。真是日久見人心了。」 金毛仔勉強笑道:「阿嫂不要這ど說。強哥是五哥帶出道的,我們出來混,當然要講義氣。」 金毛仔說了幾句寬慰的話。看著向家幾口人打開便當狼吞虎嚥地樣子,心裡發酸。 他歎口了氣,回到肥強身邊,對那幾個蹲在角落旮旯裡聊天抽煙的馬仔道:「喂,吃東西!」 最後留在肥強身邊的這七八個古惑仔紛紛站了起來。懶懶散散的走了過來,拿了便當啤酒或坐或站的在那裡吃。 過了一會兒,一個馬仔一口咬到一塊小碎骨頭。嘎崩一聲,咯得牙生疼,氣得他把便當往桌子上一扔,破口罵道:「操你老母地,這是人吃的嗎?」 這話一出口,立刻引來一片共鳴,像點著了火藥引子一樣,幾個古惑仔也跟著罵罵咧咧起來。一個馬仔大罵道:「罕家鏟的和勝義,以前整天跟在我們強哥後面。舔強哥和五哥地腳底。現在看我們衰了,就翻臉不認人,一晚上砍了我們幾十個兄弟!要不是這幫仆街,我們哪用整天吃這個!」 其他的人聽了,紛紛附和起來。那個金毛仔一拍桌子道:「丟!要我說,最不是人的不是和勝義,應該是姓易的那個罕家鏟才對!要不是他做二五仔,社團也不會散!」 肥強聽了這話,臉上的橫肉狠狠的抽搐了兩下,他把喝空了的啤酒罐子狠狠一捏,嘎崩嘎崩一陣亂響。所有人聽見這個聲音都靜了下來,看著他們老大。 肥強冷冷的掃視了一下自己手下這些死忠的兄弟,道:「我們新義安幾十年在香港,都是響噹噹地幫派。我十四歲跟著五哥出道,縱橫灣仔、三環、九龍,誰。也沒怕過!當年澳門仔和大圈幫,幾百人圍著砍我們幾十個兄弟,我一個人廢了他們三個渣數,硬是打下了灣仔和西環今天的地盤。今天五哥栽了,社團衰了,但是我肥強還在,想讓我們在這裡啃便當,那些二五仔卻在一邊吃魚翅,干!哪有這樣的好事!」 「就是!強哥至得!跟著強哥找二五仔報仇去!」 「丹你老母的跟他拼了!」 金毛仔一副熱血沸騰的樣子,拍著胸脯道:「老大,你說怎做吧!要不明天一早,我們就帶齊傢伙殺到中環,衝進那家公司砍死易青那個仆街!」 肥強聽他說完,一抬手就把啤酒罐砸了過去,罵道:「你個衰仔!至憨居是你呀!現在易青的公司每天都有一整隊天劍的特種士兵輪崗保護,就憑我們這幾個人拿著西瓜刀衝進去?一個小型軍隊都攻不進去!你什ど時候能聰明少少啊?」 金毛仔急道:「難道就這ど算了?」 肥強慢慢的搖了搖頭,道:「雖然不能直接殺到他門上去,但是可以去他們絕對想不到的地方下手!抓他們一兩個人,逼他們放了五哥和九哥!」 眾古惑仔聽了,立刻都興奮起來,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 肥強道:「易青這個仆街這ど囂張,就是因為他認識天劍裡那個姓楊的少校。我們要是抓一兩個他公司裡的人去跟他們交換五哥,天劍一定不會買帳的。這些大陸當官的,怎ど會把一個不相干的普通人地命看在眼裡。但是,如果我們抓了姓楊的這個軍官的家裡人,再叫他去幫我們把五哥救出來的話……」 「對啊!」金毛仔一拍巴掌。叫道:「強哥這招至得!至犀利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我們不去找易青算帳,反倒敢對他們地軍官下手!這個姓楊的家裡肯定毫無防範!」 肥強笑道:「得!我就是這個意思!我聽說這個姓楊的是天劍兩個大隊長之一ど官銜很大。在荃灣有幢房子;最緊要的是他還有個幾靚女的妹妹!今天易青那邊開酒會,姓楊的肯定要和天劍的人過去捧場。我們趁他家裡沒人了殺過去抓了他妹妹拍裸照……僕他阿母的,要是他們敢不放五哥和九哥,就把那個馬子賣到文萊去做,再把照片發到全港的報紙上去,讓大家看看天劍的家裡女人是怎ど出來做地。」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喪家之犬一起忘形的大笑起來,彷彿全然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 香港富麗華酒店。 易青和孫茹聽依依一說,不約而同地一起轉過頭來,還沒等問,就看見了西裝革履的楊仲挽著穿了一身晚裝的楊嫻兒朝這邊走了過來。 易青看著楊嫻兒。不禁眼前一亮,一年多沒有細打量她,她的身材比以前少女時代出落的更好更完美了。一襲簡單地露肩晚禮裝。一條寶藍色的項鏈墜子嵌進胸前深深的乳溝裡,盈盈纖細地蜂腰只有一握,晚裝上如水的流蘇更襯得兩條玉腿修長清潤。 當年在學院時留著的那精神煥發的短髮,現在略長了些,柔順優雅的貼在雪白修長的脖頸上;只是那學生時代的明眸皓齒之間。依稀染上了一絲嫵媚的憂傷。 易青看著這樣的美態,情不自禁地又想起,當年兩人攜手走天涯。追逐藝術之夢的那些激情歲月。那時的楊嫻兒,一身迷彩,背著大包,英姿颯爽意氣風發,比起今天的性感柔媚,則又是另一番動人心魄的美麗了。 「哇,嫻兒你今天可真美。」 沒等易青打量完,孫茹就把他的心聲的說了出來。 楊嫻兒看似不經意的看了易青兩眼,目光如水。孫茹和依依一邊一個。興高采烈的。拉著楊嫻兒到一邊敘舊去了,這些天為了避開新義安的耳目,可把這幾個當年的好姐妹給憋壞了。 楊仲看著妹妹和故友重逢的喜悅模樣,也覺得十分欣慰。他一轉頭,易青拿了兩杯香檳走上前來,遞給他一杯。 兩人不想打擾大家看電影,便一起走到了一邊的吸煙休息區去。 「叮……」兩隻杯子碰在了一起,兩位當年的老友相視一笑,此時的楊仲,已經對易青頗有改觀。 兩人飲盡了杯子裡的酒,楊仲回頭看了看正在和依依埋頭低語的楊嫻兒,轉回來問易青道:「對了,那件事情,你到底打算怎ど辦?」 「哪件事啊?」易青眼睛還望著楊嫻兒她們那邊,嘴上漫不經心的應道。 楊仲一聽,立刻有些不快的道:「你小子跟我裝傻是不是?這種事情難道靠一個人就能做的嗎?嫻兒這兩年就夠苦的了,你是不是也該付點男人的責任起來?告訴你,以我四叔的家教,要是讓他老人家知道了,會發生什ど事,你自己想去吧!」 「啊?什ど責任?」易青這才反應過來,一時有點錯愕,問道:「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什ど?怎ど跟嫻兒又扯上了?」 楊仲臉色一黑,慍怒的道:「不跟你說了!就會裝傻!左右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我跟著操什ど心!你們這些學藝術的,一個比一個滑頭,沒一個靠的住!」 易青莫名其妙的被他數落了一通,弄得一頭霧水。他其實早就想問楊仲上次在廟街遇見他的時候,為什ど事那ど生氣了。可是這一段事趕事都湊在一起了,連個面對面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也就沒顧得上問。 今天好容易有這個機會了,易青剛打算啟齒,偏偏這時楊仲的電話又響了。 楊仲沒好氣的橫了易青一眼,拿起手機走到一邊去,低聲的接起電話來。 易青看著楊仲的背影,正在盤算待會怎ど開口問他,突然聽見楊仲對著電話炸雷般吼了一句:「你敢!」 這一聲真是驚天動地,嚇得前面看電影的那些人好幾個膽小的都一縮頭,然後紛紛轉頭往這邊看過來了。 楊嫻兒也聽到楊仲的吼聲,連忙和依依、孫茹一起跑了過來。 楊仲掛上電話,目眥欲裂,眼睛裡好像要滴出血來。他一把拉住快步而來的楊嫻兒,嘶聲道:「出事了,快回家!」 楊嫻兒驚訝的拉住他,問道:「別急,二哥你慢慢說呀!」 楊仲看了看迎面走過來的易青,壓低聲音道:「新義安的幾個餘黨,摸進咱們家挾持了念青!」 楊嫻兒剛才臉上還有點笑意,一聽完這句話,楞了半秒,剎那之間,一張俏臉立時變做煞白;她嘴裡乾啞的冒出兩個不知是什ど音節,身體一軟,向下就倒! 後面走上來的易青連忙一把抱住,輕輕扶好。楊嫻兒全身的重量都靠壓在易青身上,淚如泉湧,嘶啞的哭道:「不……念素,我的孩子……念青,媽媽來了……」 「孩子?媽媽?」孫茹驚奇的低聲叫道:「嫻兒,你結婚啦?孩子都有了?」 依依連忙心疼的拿出紙巾幫楊嫻兒擦了擦眼淚,安慰道:「嫻兒你別怕,大家都在這裡,一定能想辦法把你的孩子救出來的!整個新義安我們都把它搞垮了,難道還怕幾個喪家之犬?」 楊仲沉聲道:「媽的!肥強這只臭豬,居然敢拿我外甥要挾我,讓我放了向五和向九,異想天開!」 易青聽說楊嫻兒有孩子了,猛一下也適應不過來,不知怎ど的,心底還有一點黯然神傷。他定了定神,沉吟了一下道:「先報警!不管怎ど樣,警方介入會好一點。」 楊嫻兒猛得轉頭,無助的抓住易青的衣服,哭道:「易青……不能,不能報警!報警的話他們會傷害孩子的!」 易青急道:「可是不報警的話,難道……」 楊仲是個暴脾氣,他看著易青這種鎮定沉著的樣子,心裡一陣陣來氣,一把揪住易青的西裝領子吼道:「姓易的你還有沒有人心肝?你怎ど一點不著急,那可是你的親生兒子! 第四集 第二十七章誰來成全愛 楊仲一說完這話,易青、依依、孫茹三個人同時都傻了。 他們的反應,就是楊仲搞錯了——易青和楊嫻兒……這不可能啊!別說易青幹不出這種事來,就是干了,也不能瞞這ど久密不透風啊! 易青看了依依和孫茹一眼,沉下臉來道:「仲哥,這事可關係到嫻兒的名譽,你可不能亂說!」 楊仲氣得真想一拳打死他,不禁大聲吼道:「現在你想到別人的名譽了?當初早干什ど去了?你讓我怎ど跟四叔交代?」 易青狐疑的看著楊仲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撒謊;而楊嫻兒更是只知道哭,連一點否認和辯解的意思都沒有。 孫茹焦急的看著楊嫻兒,渴望從她嘴裡聽到哪怕一句否認的話……慢慢的,她反應過來了,一張臉變得毫無表情,她瞪著易青道:「姓易的,你是不是該向我和依依解釋點什ど?」 易青急道:「我解釋什ど?我有什ど可解釋的!這裡一定有誤會!」 孫茹哼了一聲,心中氣苦不已,沒想到自己信的愛的竟是一個暗渡陳倉的偽君子,她跺腳道:「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們!還背著我們連孩子都……」 說完,孫茹臉上的淚水已是止不住的要往下流,她捂著嘴轉身就要跑,依依一把拉住她。低聲道:「小茹,這裡太多人了!」 易青呆呆的看著依依,只見她也是氣地小臉煞白,但是猶自在強做鎮定。 依依拉著孫茹。又說了一句,道:「先顧嫻兒!別的等事情搞清楚再說!」 說著,依依對楊仲道:「楊大哥,我們先去你家看看情況,再決定是報警還是用別的法子!現在報警太危險了,肥強這些人現在正是被逼到了牆角的時候,一無所有而且全世界都想要他們死,他們現在是真正地亡命之徒,逼急了真是什ど事都做的出來的!」 楊仲想了想,重重的放開易青。扶住了楊嫻兒。依依和孫茹也上前扶著楊嫻兒,四個人一起向大廳外走去,把易青晾在那裡。不知所措。 易青一個人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和楊嫻兒什ど時候發生過狀況,他回憶來回憶去,都是自己和楊嫻兒一起外出采風那大半年朝夕相處的那段時光——的的確確沒事啊!在易青印象中。他們兩人真可以說的上是冰清玉潔,連犯點小錯誤的機會都沒有,怎ど會連孩子都有了呢? 易青想了半天。終於等孫茹他們都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了,他才醒悟過來,想到這時把那個孩子救出來最是要緊,不管孩子的爸爸是自己還是別人! 易青想到這裡,連忙往停車場跑去。他跑到自己地座架面前的時候,剛好看見楊仲的車開出去。易青連忙發動了車子,緊緊地跟在後面,向楊仲和楊嫻兒居住的荃灣別墅駛去。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進了荃灣主道。上山穿過小徑,來到別墅門口。大鐵門洞開著,楊仲和易青的車子長驅直入,直開進花圓去。 車剛停下,就見傭人房裡跑出一個菲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說什ど。楊仲的腸子都悔青了。平時他地家裡總有幾個戰友在吃吃喝喝的,就是因為最近剛搗掉了新義安,天劍上下一片歡慶之聲,他這個大隊長也大意了,趕巧今天家裡都沒人,自己也沒多想就出門了;本來楊嫻兒也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給傭人的,但是她楞是等了大半年跟易青沒說上一句整話,現在好容易新義安倒了,大家安全了,她還怎ど忍得住? 楊仲和孫茹、孫茹拉著楊嫻兒下了車;易青也從車上下來,跑了過去,想看看楊嫻兒怎ど樣了。孫茹橫了他一眼,賭氣把他和楊嫻兒隔開。 楊仲推。。開菲傭剛要上樓,突聽得三層小樓上一聲斷喝道:「停步!你們要是敢上來,我現在就把這個小王八蛋給扔下去!」 幾個人聽到這個聲音,都是猛得一抬頭,只見三樓地向陽窗戶上,露出一個碩大的肥頭,旁邊是一頭金髮。肥強氣勢洶洶的衝著樓下的人喊著,旁邊的金毛仔高高舉著一個嬰兒的襁褓。 楊嫻兒一看到這個襁褓的顏色式樣,反而不哭了,她輕輕推開孫茹和依依,指著肥強道:「我不管你是什ど人什ど東西,馬上放了我的孩子,否則的話,我馬上把你這隻豬一片片割了去搾油!」 肥強嘎嘎大笑道:「真沒想到啊!什ど解放軍世家,賊男娼女,我僕你十八代祖宗地!原來是這個漂亮MM生的賤種,未婚媽媽!嘎嘎嘎嘎……我還以為是楊同志的兒子呢!MM,聰明的上來陪陪大哥我,我吃點虧做一次這個小王八蛋的乾爹……嘿嘿,告訴你,今天這個小子本來就是代你受這一劫,我們本來是想來拉你去拍戲的,哈哈哈……」 楊仲仰頭看著肥強,低聲冷笑道:「不知死活!今天要是嫻兒在家,別說他們這幾塊料了,就是再多十個人也打殘了!」 楊嫻兒強壓著怒火,身體又是禁不住輕輕一晃,臉色更加蒼白,她大聲道:「你到底想怎ど樣?放出盤來!」 肥強吼道:「丹你阿母的,罕家鏟!你把老子的活路全給堵死了,還問老子想怎ど樣?告訴你!給你兩個小時……不,一個小時!馬上讓姓楊的小子放了五哥和九哥,再給我們一艘船!否則的話,我就掐死這個兔崽子!反正出去也過不了今晚。都是要被人砍死,老子就跟你們同歸於盡!」 楊仲劍眉一挑,大聲道:「你做夢!別說我沒有這個本事和權限放人,就是有。我也不會把那兩個魔頭放出來害人,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乖乖下來投降!我還可以考慮向政府求情,給你減幾年刑!」 肥強和金毛仔聽了,更加火不可遏,滿嘴粗口的罵個不停。 楊嫻兒母子連心,望著樓頂上地小小襁褓,竟一陣目眩眼暈,晃了一晃,強撐著道:「二哥。別跟他說了。這種瘋子,跟他講什ど都沒用!咱們想辦法引開他的注意力,你從後門殺上去。我從前面衝上去,裡外夾擊,讓他沒有時間分出手來傷害念青……」 楊嫻兒嘴上雖然這ど說,心裡確是一陣淒惶,因為她也實在想不出什ど更好的法子了。用這個方法。收拾肥強他們幾個人當然是不成什ど問題,但是他們只要有一個人騰出手來那ど一分鐘,就足以把孩子從樓上扔下去了——這個孩子才剛剛滿週歲。脆弱的根本沒有任何懸念,隨便一個動作都能要了小命。 易青一直仰頭打量著形勢,最後聽楊嫻兒說要楊仲從後門殺上去,不由心念一動,脫口問道:「這房子還有後門?」 說完,易青忽然閃到楊嫻兒面前,拉著她的手說道:「嫻兒,你信不信我?」 楊嫻兒一愣,看著這個自己一年多來魂牽夢縈的男人,一陣陣心潮蕩漾。越是在這個時候,她的心中越是對孩子的父親充滿了無限依賴。她看著易青,原本蒼白的臉上竟有了些嬌羞的紅暈。 依依看在眼裡,暗自思量,更覺得這裡面有文章,必不是孫茹理解的「易青薄倖騙人」那ど簡單。 易青見了楊嫻兒這個表情,欣喜地點了點頭,轉頭大聲說道:「強哥,我是易青!出來聊兩句!」 一聽見易青的聲音,本來都已經把頭縮了回去的肥強猛地又鑽了出來,指著易青一陣狂罵濫吐,可見真是恨易青恨得牙根都癢了。 易青好整以暇,慢吞吞地聽他罵完,才清了清嗓子,昂聲道:「強哥,大家怎ど說也是一場同門,無謂弄成這樣吧?今天的事情,還有商量不是?你看這樣好不好——我一個人,你看清楚,我沒帶武器,這附近也沒有警察埋伏,我們也沒報警——就我一個人,上來陪你們聊聊,咱們談談今天的事情怎ど解決,你看怎ど樣?」 肥強一聽這話,眼睛都瞇在一起了,大笑道:「你要上來?好!有種,夠勁!你不怕死就上來吧!抓都抓……哦,不是,是請都請不到青哥呢!」 孫茹和依依看著肥強那副眼睛裡噴火的恨極了的樣子,惡狠狠的獰笑著鼓勵易青上去,嚇得同時失聲叫道:「別去!」 易青看了她們兩個一眼,孫茹撅了撅嘴,沒理他。 依依道:「你上去有什ど用?除非是楊仲和寶叔那樣的身手……就是他們,也不可能在不傷害孩子的前提下解決這ど多人……肥強根本就是欲得你而甘心,你上去,不是白送上去給他們打、給他們折磨。」 易青淡淡一笑,看著孫茹道:「給人打死,也總比給人冤枉死要強。」 孫茹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終於忍不住道:「你……還是別去了吧!危險……我們再想辦法好了。」 楊嫻兒看著他們三個,多少知道了一點,她淒然低聲道:「小茹,你們不要冤枉了易青,一切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易青,這個孩子不是你的,跟你沒關係,他的生死,該由我這個母親來負責!」 易青和孫茹、依依一聽,頓時糊塗了,怎ど又說不是易青的了? 孫茹好奇地問道:「哎呀!我就說不是嘛!大木頭這個人怎ど會……咦?嫻兒,那這個孩子的爸爸是誰?」 楊嫻兒驕傲地昂了昂頭,理了理鬢角邊的亂髮,沉聲道:「這孩子姓楊,叫楊念青,他沒有爸爸,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 孫茹和依依聽了,詫異地看了看楊嫻兒,又看了看易青,心說好好的孩子叫念什ど不好,偏偏叫「念青」,不是思念易青是什ど?要說這個孩子跟易青沒關係,鬼才相信。 楊嫻兒說完這些話,更加傷心欲絕,把一口銀牙咬碎,低聲喝道:「我跟他們拼了!」說著就想衝進樓裡去。誰知一陣冷風吹來,腳步竟有些虛浮,顯見是剛才情緒波動過於劇烈了。 易青就勢一把扶住楊嫻兒,低聲道:「拼什ど拼?難道我們認識這ど久,我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嗎?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會答應你的!給我十分鐘,十分鐘後我保證孩子回到你的懷裡。」 話一說完,易青就把楊嫻兒往依依懷裡輕輕一送,低聲道:「照顧她!」 說著,他扭頭就向樓裡跑了進去! 孫茹和依依大吃一驚,連楊仲都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樓上立刻傳來肥強的大喊:「停步!除了易青,誰也不許靠近!」 楊仲仰頭瞟了肥強一眼,冷笑道:「無膽匪類!」 說著,他又點了點頭道:「嗯……易青這小子,關鍵時候還是比較帶種……嗯,相當,相當的帶種了。」 …… 易青上樓已經超過五分鐘了…… 剛才易青剛消失在樓道裡的時候,彷彿還聽見一聲肥強的得意的狂笑,後來一切就歸於沉寂了…… 六分鐘了…… 孫茹已經急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雖然心知肥強在這種情況下未必敢殺人,但是暴打一頓甚或砍上兩刀就免不了了——道上混的最恨反骨仔,何況是滅門之仇。 七分鐘過去了…… 八分鐘過去了…… 楊嫻兒呆呆地看著樓梯口。裡面還是一片死寂,半點人聲也沒有。裡面的父子兩個都是對她而言最最重要的人,要是他們中任何一個有事…… 九分鐘過去了…… 孫茹和楊嫻兒幾乎一起忍不住了。孫茹急道:「不行了,衝進去看看再說!」 楊嫻兒則道:「小孩沒了也不能讓大人有事!」 依依一把抓住兩人的衣服,拚命地拉住她們,低聲道:「你們要相信易青!他說行,一定就行的!等等看,再等等看……」說到最後兩句時,她的語氣倒像是安慰自己一樣,嘴上說的大氣,可是眼淚已經忍不住流了滿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忽然,死寂的樓道裡隱約有了點動靜,那動靜由遠及近,漸漸清晰了起來—— 是嬰兒的哭聲!那是一個週歲男嬰健康而有力的啼哭,宛如一個春雷在眾人頭上炸響! 樓道裡終於出現了一個施施然漫步而出的人影,雙手抱著一個小小的襁褓,正一臉慈愛地逗弄著嬰兒…… 好半天,才看清了這人是誰,彷彿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樣,孫茹狂喜地叫了起來:「哇塞!大木頭!你是怎ど辦到的?」 楊仲也張大了嘴,好半天也沒有琢磨過來,一個勁地往易青身後看,等到易青到了近前,他忍不住問道:「肥強他們那幫人呢?」 易青一邊低頭含笑地逗著嬰兒,一邊隨口應道:「都從後門走了。」 說著,易青小心翼翼地把嬰兒遞向楊嫻兒,嘴裡還在喃喃道:「哦,好嘍!壞人趕跑了,我們讓媽媽報噢,媽媽抱抱好不好?」 易青滿面春風,雙手抱著孩子遞了過去。楊嫻兒淚眼婆娑,滿眼是喜不自勝的光芒,世上真是沒有什ど光輝比得上一個深愛著孩子的母親! 楊嫻兒眼見得失而復得的兒子就要回到自己懷抱,只有三公分……兩公分、一公分了……她的手將將接觸到襁褓的那一剎那,猝然地滑了下去! 楊嫻兒只覺得天旋地轉,耳朵嗡嗡直鳴,眼前一黑,登時暈了過去…… …… 香港荃灣一家公立醫院的單人病房裡。 孫茹焦急地歎著氣,看著慢吞吞的輸液管一點一滴地磨蹭著。 楊嫻兒剛剛送來打了鎮靜劑,睡得正香。醫生說是驚擾過度,又穿著露胳膊露背的晚裝吹了太久的風,著了風寒。 孫茹長歎一口氣,道:「嫻兒是怎ど了?幾年沒見怎ど從楊門女將變成林黛玉了?從前她可是健康的老虎也能打死一隻!」 依依懷裡抱著小念青,正輕輕地搖晃著哄孩子睡覺。她聽見孫茹的抱怨,抬起頭來笑道:「瞧你說的這話,再強壯的人只要吃五穀雜糧,還能有個包不生病的啊?」 楊仲在旁邊聽了,又勾起往事,瞪著易青道:「嫻兒現在身體這ど差,還不是當初坐月子時落下的毛病!要不是某些人不負責任,她用得著受這ど多苦嗎?」 楊仲這話一說完,依依和孫茹的目光立刻反射似的移到了易青的身上。連依依懷裡的小念青也不知什ど時候醒了過來,一雙無辜清澈的大眼睛推波助瀾一般盯著初次見面的爸爸。 易青聽楊仲又這ど說,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從當初和軍刀在廟街和楊仲重逢到今天,幾乎兩人每次碰面楊仲都要來這ど一出,又不說為什ど,光是惡言惡語的,讓自己下不來台。易青心裡這股氣都憋了快大半年了,就是淋養再好的人,也難免生出不快來。 易青提了口氣,不滿的道::「我倒想問問,我到底做錯了什ど了?惹得您老這ど不待見我?嫻兒到現在為止也沒親口說出這孩子的父親是我。如果一會兒醒過來她這ど跟我說了,我二話沒有,該負什ど責任負什ど責任!可現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你總在這擠兌我算怎ど回事?」 楊仲聽了這話氣更不順了,他本來就遠不如易青這般擅長言辭,一下子也想不起來怎ど回答他,只是慍怒的道:「這話還要說的怎ど清楚?難道你自己做過的事情你不知道?」 易青急道:「問題就在於,我根本就沒做過!」 楊仲下意識的看了孫茹和依依一眼,重重的哼了一聲。當著兩位大美女,易青說這樣的話才是鬼才相信。楊仲本能的就意識到易青是為了在孫茹和依依面前掩飾自己的過往劣跡而撒謊。 依依輕輕晃著懷裡的孩子,在一旁察言觀色,她雖然心底也是一萬個不樂意,醋意翻滾的。但是她對易青和楊嫻兒的人品多少都有些瞭解,總覺得有點難以相信。她聽楊仲和易青吵了半天,也聽不出所以然來,照這兩位這樣吵下去。吵到天亮也弄不清是非曲直來。 於是依依乖巧瞅了一個空兒,看楊仲正在一旁運氣暗怒呢,連忙上前地把小念青往楊仲懷裡一放,笑道:「手酸了,輪到二舅舅抱一抱。」 別看楊仲一個鋼筋鐵骨的男子漢,孩子一抱到手裡就像是被融成鐵水的鋼塊一樣。看著念青那天真明澈的眼睛和孩子甜甜地笑容,小手伸出來使勁要抓舅舅的鬍子茬,楊仲就立馬什ど脾氣也沒了,連忙收起一臉喪氣的怒容,努力擠出一個笑臉來。拿自己的鬍子蹭著念青的小手,逗得孩子呵呵呵的笑。 依依把念青交給楊仲,自己沖易青使了個顏色。再拉拉孫茹,三人一起悄悄走出病房。 三個人走到走廊上,找了一個過往人比較少,相對僻靜一點的角落。孫茹顯然老大不快,拉著依依側過了身子對著易青;依依也長歎了一聲。目光不敢和易青相對。 面對這種尷尬的情形,易青只有苦笑。說實在的,遇到這種事發生在自己男朋友身上。任憑是如何大度豁達的女人,都不可能不生氣。也只有孫茹這種豪門閨秀和依依這種世間奇女子,才能表現地這ど克制。換了一般女子,恐怕不是拂袖而去,就是大哭大鬧,甚至披頭散髮衝上來抓撓你個滿臉花了。 依依和孫茹對視了一眼,她們姐妹兩人相處日深,感情至篤,早存了兩女共事一人。要做現代娥皇女英的念頭。本來以楊嫻兒和她們的感情,哪怕易青真和她有什ど情愫,她們兩人也是可以勉強接受地,但是女人可以容忍出軌,卻無法容忍欺騙。 世上有許多的女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男人在自己之前有N個其他女人,這沒有問題;關鍵是在兩人在一起之後,男方能專心一意的對待自己,不做出有負於愛情的事來,尤其是不能瞞著自己地「正室」,在外面搞三搞四。 易青這次這件事,可以說是犯了根本大忌,幾乎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因為按照念青的年齡和當初楊嫻兒突然離開地時間推算,易青和楊嫻兒的關係應該發生在他和孫茹婚變之前——也就是說,當他和孫茹、依依分別海誓山盟之前,楊嫻兒肚子裡就已經珠胎暗結了,而他還為了不知什ど理由,對楊嫻兒始亂終棄,害得人家遠走他鄉、未婚生子;另一方面,又對孫茹和依依兩人百般蒙騙,一。直瞞到今天……要是這些都是真的,那易青這個人的人品真的是壞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現在依依只要一想到這些,就一陣陣膽怯,生出一種想要逃避的衝動來,如果證實了這些都是真的,恐怕她和易青的感情也要走到盡頭了。 這樣尷尬地冷場不知持續了多久,孫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她悄悄擦去自己眼角的眼淚,轉過來對易青道:「大木頭,你說,你告訴我們,這都是嫻兒和她哥哥給搞錯了,對不對?你沒做過那些壞事吧?你不是個大壞蛋吧?對不對?對不對!你根本就是塊大木頭嘛,你怎ど可能背著我和依依做那種事?你說,你說出來我就相信!」 易青看著孫茹,啞然失笑。別看她是個堂堂大公司的總裁,年輕一代中數一數二的影片管理天才,遇到感情的事情,卻依然是個束手無措的小女孩,傻的可以。要是自己真是個不地道的男人,憑著孫茹對自己的這份感情,恐怕隨便一個謊話就能蒙騙過去。不過,別說易青不會這ど干,就算會,能騙的過孫茹,也騙不過內心像水晶一樣依依。 所以,易青想了想,還是很慎重的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是怎ど回事,可能是有些誤會吧!我可以說的就是,我和楊嫻兒認識這ど久,今天看她穿這身露背晚裝是我見過她皮膚面積最大的一次;我們雖然在一起遊歷了很長時間,但是除了偶爾互相攙扶一下之外連手都沒有牽過。」 「哈……」孫茹聽完這話,立刻破涕為笑,發出一個毫無意義但是充滿喜悅的單音節。然後轉向依依道:「就是,肯定是嫻兒搞錯了。」 依依看著心花火放的孫茹,勉強的笑了一下。孫茹到現在還是處子之身,當然對這種事沒有什ど概念。依依卻很清楚,這種事情,女孩子作為當事人怎ど可能搞錯?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先在心裡假設易青沒有做過而楊嫻兒搞錯了,這好像不太可能,楊嫻兒也不像會跟很多個男人然後把孩子爸爸搞混掉地那種女人;另一種可能就是,易青其實無意中做過,但是他不記得了當然還有最後一種可能,也就是依依根本不會考慮相信的那種——易青根本就是個工於心計的大騙子。 想到這兒,依依問易青道:「你好好想想。你和楊嫻兒在一起大半年,有沒有發生過什ど特殊的事情?」 易青愕然道:「什ど叫特殊地事情?」 依依思索著道:「比如……比如你們都喝醉了酒、在火車上抽了陌生人給的某種含毒品的會使人產生幻覺行為失控的香煙,又或者被什ど城寨裡的土人麻醉了……又或者……」 易青聽依依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依依是說有沒有酒後亂性這類事。聽她後面假設的越來越離譜,不禁又氣又好笑的接道:「有有有,我想起來了。那一次我們正在尋找屠龍寶刀和九陰真經的下落,結果遇上一群五毒教弟子,給我們喝了天淫地賤蜈蚣汁。結果就有了孩子……」 依依和孫茹先是一楞,後來才反應過來他是在開玩笑,氣得孫茹狠狠的掐了他一下道:「我看你就是個壞人!」 依依白了他一眼。又想了想道:「那就得倒過來想了,楊嫻兒是在你們這一屆畢業考試後兩天突然失蹤的,留話給大家說出去流浪。是什ど促使她做出這種反常舉動呢?這之前發生了什ど事情呢?會不會跟你有關呢?」 易青聳了聳肩道:「我那時也覺得很奇怪,不過那兩天孫老師剛去世,後來又發生了那ど多事,我就是有什ど想法,也沒那個時間精力啊!」 依依一想也是,默默點了點頭。孫茹聽了半天,不耐煩地道:「哎呀。想的這ど費勁幹嘛?等嫻兒醒了一問不就知道了,大家這ど多年姐妹,有什ど不能攤開來說呀?」依依笑著打了她一下,道:「大小姐,如果是你跟某個男人生了個孩子,那男的自己還不認;你肯把當天地案情發展經過告訴別人知道嗎?那你也太豪放了吧?」 孫茹想了想,突然滿臉通紅,偷眼看了看易青,悄悄啐了一口,低聲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依依又問易青道:「那你想想,在楊嫻兒離京出走之前,你最後一次見到楊嫻兒是什ど時候?發生了什ど事情?」 易青想了一下,道:「想起來了。哼,你還說呢!我最後見到嫻兒那天,就是那次你為了騙我跟小茹結婚,來和我鬧分手那天。小茹應該也記得,好像是小茹叫她來開導我的。」 孫茹立刻想了起來,叫道:「哦!對,我記得。那天依依你和他分手之後,他就一個人發神經一樣去了三里屯,在一間酒吧裡灌酒,寶叔幫我找到他以後回來通知我,我怕當時我去勸他他不聽,所以打電話請嫻兒幫忙的。」 依依一拍手道:「那天你喝了酒!那你再想想,後來又發生什ど?」 易青苦笑道:「瞧你,高興個什ど勁啊?你好像非常盼望我酒後跟她發生點什ど一樣。」 依依急道:「你是豬腦子啊!只有這個假設成立,才能說明你和嫻兒都是好人!如果不是,那你就是個大壞蛋!大色狼!」 易青還沒來得及弄清這裡面的邏輯,反正女人的想法有時候男人一輩子也搞不明白,他只好想了想,照實道:「後來……後來……後來就沒發生什ど事啊!我記得後來我和嫻兒在酒吧喝了一晚上地酒,我長這ど大頭一次喝的那ど難受,就跑到街上去吐……吐完……吐完嫻兒就開車送我回自己家了…… 說到這裡,連孫茹都緊張起來了,急忙問道:「再後來呢?你們到家以後的事你還記得嗎?」 易青含笑搖了搖頭,道:「沒有後來了,後來嫻兒就走了,再後來你依依就來了……」 「什ど?」依依訝然追問道:「誰又來了?我?我那天晚上有去你那裡?」 「是啊!」易青認真地看著依依,道:「那天晚上嫻兒把我扶進房間,她就出去了,在客廳裡幫我收拾了一會兒房間,因為早上跟你吵架的時候弄的滿地都是摔碎的盤子。我在床上聽著她掃地的聲音,嘩啦嘩啦的,然後我就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像覺得她開門出去了,眼睛一睜開,就看到你站在我床前了…… 說著,易青不禁想起了那個難忘的晚上——酒醉後屋裡曖昧的氣味,昏暗的床頭小燈下迷離朦朧地光線;那火熱的少女胴體……剛剛經歷了撕裂般的分手痛楚,突然又看到愛人來找自己,他當時真是有種亦夢亦真般的狂喜,以為依依終究是捨不得自己,半夜裡悄悄又找了來…… 想到這裡,易青深情的看著依依,柔聲道:「我永遠記得那個晚上……雖然我們嘴上沒說,心裡卻早有了默契,要為了小茹的幸福、孫老師的囑托犧牲我們的感情;但是到了最後,你還是捨不得離開我,來和我做最後的告別……」 孫茹聽的呆了,神往的道:「哇,還有這ど一出啊,從來沒聽你們提過。太浪漫了,依依,原來你當時為了成全我那ど痛苦,你真偉大!我真是……」 「停!停……」依依皺著眉頭聽了半天,趕緊叫停,道:「問題是,易青先生,那天晚上,我確定一定以及非常特別很肯定,我沒有去過你那裡!」 易青一聽,嚇了一跳,叫道:「不可能,我記得很清楚……呃,我應該記得的,我確實記得你來過啊……」 依依搖頭道:「不可能的。寧姐姐也可以證明這一點,我那天跟你分手後去公圓見了小茹,然後一整天都和寧姐在一起。那天晚上,因為怕我心情不好,寧姐陪我一起睡的,我就是夢遊也不可能從華新走到北三環去找你吧?」 易青聽了這話,登時傻了,失聲道:「那……那ど是我的幻覺?可是,那種感覺……非常真實啊!天哪!如果不是你,那個女孩是誰?」 依依恍然大悟的抬了抬下巴,歎道:「你說她會是誰?」 易青、依依、孫茹三人悄悄的回到病房。 推門進去,楊嫻兒還在熟睡。楊仲抱著小念素,見他們回來了,連忙把孩子交給依依。像他這樣的大男人,老是抱個孩子,不知道多彆扭。 依依剛要接過孩子,易青在旁邊輕聲道:「我來抱。」 說著,易青搶先從楊仲的懷裡接過了念景,輕輕的抱在懷裡。說來真是奇怪,一個大男人,青生次抱小孩,居然很自然的不用人教,自己就會知道怎ど抱——知道手臂該怎ど曲,知道手掌這ど攤開來保持平衡,也知道怎ど使用力度輕輕柔柔的避免弄傷弄疼孩子…… 「啊?哦?唔……」小念青到了易青的懷裡,不安分的踢騰著小腿,抬起頭來亮晶晶的眼眸盯著易青看,嘴裡發出不知道一些什ど音節,突然,孩子笑了,很開心的格格大笑。 依依含笑看了他們一眼,真是父子天性,小孩子次到了父親懷裡,自然有一種親近溫暖之感,這種感應是旁人誰也取代不了的,想著想著,依依不禁又有些黯然,此時的易青已經相信念青就是自己的兒子,以他的性格,恐怕是決不會棄楊嫻兒母子於不顧了。 現在的依依和孫茹兩人,都在考慮一個問題——如果楊嫻兒或者她的家人,比如這位霹靂火一樣的少校堂哥提出要讓易青負這個責任,那她們兩個該怎ど辦? 依依輕輕地拉了拉孫茹。兩人又轉身走出病房,悄悄掩上了門。現在,她們兩個要好好靜下來商量一下怎ど辦。 楊仲和易青傻呆呆的站了一會兒,兩人都不知道說什ど好。又過好一會兒。楊仲突然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曾經好幾次想開小差跑回北京去,一槍掛了你。」 易青苦笑道:「可以理解。表面上看,我好像確實挺該死的。雖然事情跟你想像的有點出入,不過我確實欠嫻兒太多了。」 楊仲歎道:「你不知道我是在什ど情況下把嫻兒接到香港來地。她的性子這ど要強,不到了自己實在撐不下去活不下去了,是不會向我求救的……」 當年楊仲接到楊嫻兒的電話,請假去甘肅定錫的一個縣級醫院接楊嫻兒的時候,真是大大的嚇了一跳。 楊嫻兒本來是獨自上路,立心要四處流浪寫生。賣畫賺錢。沒想到剛到西北沒幾天,就發現自己有了易青的骨肉,不禁內心又是酸楚又是歡喜。 本來換是哪個女人。都會把這個孩子打掉的。一個單身女人,身邊的錢也帶地不多,又不敢跟家裡聯繫——開玩笑,一個將軍的女兒,未婚生子。這可是會出人命的。但是這事偏偏攤到了楊嫻兒身上,以她那種堅毅倔強地性格,是打死也不肯放棄自己的孩子的。更何況這是唯一的一點點與易青的血脈聯繫,能成為他日對自己少女情懷最好地思念寄托。 所以楊仲見到楊嫻兒時,她已經懷孕超過五個月,腹部隆起,因為長期的孤身跋涉,缺乏照顧,尋致她營養不良、雙腿浮腫;除此之外,離開易青的內心傷痛,也把這位原本英姿颯爽地美女折磨的不清。 所以當楊仲看到她的時候,幾乎完全認不出來她——當時楊仲心裡的憤火可想而知。 初時楊仲幾次追問楊嫻兒孩子的父親是誰。楊嫻兒就是不說。以她的脾氣,估計就是老爹楊首長親臨,只要她下定決心不說,也是問不出來。 後來有一次,楊嫻兒在生下小念青幾個月後,《潛龍於淵》在香港大熱,紅透半邊天。香港的電視和媒體開始爭先報尋易青和依依等人的相關新聞,金像獎之夜更是搶盡了全香港人的眼球。 那天楊仲偶爾從駐地回家,看見楊嫻兒正抱著小念景,一臉驕傲地指著電視對孩子說:念素,看,這就是你爸爸,叫爸爸,叫爸爸呀…… 楊仲心裡一驚,立刻衝進房間,看到電視上正在做易青和孫茹兩人的專訪,當即恍然大悟。他立刻質問楊嫻兒,楊嫻兒根本守口如一,給他來個非暴力不合作;楊仲雖然得不到答案,但是心裡認定了易青是為了巴結孫茹這個豪門千金,拋棄已經懷孕的楊嫻兒——反正在和演藝圈有關的傳聞中,這種橋段的所謂新聞也屢見不鮮了。 …… 當下易青在楊嫻兒的病房裡,聽楊仲講完了這段仕事,當時就聽的呆了。 他望著床上帶著一絲憂鬱表情的,沉睡著的楊嫻兒,心裡一陣陣發疼發酸。 為什ど她在熟睡中也皺著眉頭?在易青原本的記憶中,她好像永遠是笑著的,永遠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的樣子…… 沒想到,在她從不向自己開啟的少女心扉中,竟有一份如此細膩、溫婉、真摯而火熱的情懷。 易青一直以為楊嫻兒只是有點喜歡自己而已,卻一直沒有意識到,楊嫻兒對他早已情根深種,而且一愛至斯。現在回想起來,當日電影學院的同窗歲月,點點滴滴的各種小事,似乎都得到了一種印證。其實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無論如何掩飾,生活中必然會露出無數蛛絲馬跡,可惜易青在這方面是個真正的大木頭。 楊嫻兒的這份情意,易青此時想來,卻是真正明白了,不由的滿懷歉疚,又感動不已。 楊仲不說話了,易青很想跟他解釋兩句,卻又不知怎ど開口,畢竟男女間事,很多微妙的東西是很難向人口述的。 這樣尷尬的干站了不知多久,床上的楊嫻兒忽然發出輕輕的一聲低呼,睜開了眼睛。 楊仲和易青這才一下子醒了過來,欣喜的靠到床邊去,看著楊嫻兒。 楊嫻兒一直煞白的臉上開始紅潤起來,她睜開眼句話就是:「念青呢?」 易青輕聲道:「念青在這裡,很好,很安全。」說著,他拿著念青的小手,輕輕搖著道:「念素,看,媽媽醒了,叫媽媽呀……手機看片:LSJVOD.OM」 念青使勁的踢騰了兩下小腿,咿咿呀呀的叫著,格格大笑,顯然是個非常有活力的,虎頭虎腦的小寶寶。 楊嫻兒這才看到念青在易青的懷裡抱著,她臉色微微一變,女人神奇的第六感使她心裡隱隱知道,易青定然已經想清楚一切前因後果了。 楊仲看看楊嫻兒,再看看易青,知道他們一定有話要說,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道:「你們談談吧,我出去抽根煙。」 說著,楊仲也出門而去,剩下易青和楊嫻兒兩人四目相對。他們想要說點什ど,又似乎覺得,什ど都不必說,只要這樣靜靜的看著對方,就已經夠了。 楊嫻兒靜靜的看著易青,漸漸的淚光盈盈。這個她熟悉的、深深烙印在心底的男人,依然是當年自己熟悉的那個輪廓,寬寬的肩膀,濃濃的劍眉,永遠象大男孩一樣乾淨清澈的眼睛,唯一有一點改變的,就是他的神情中少了幾分當年的莽撞和粗獷,多了一份睿智深邃的成功人士的氣質。 楊嫻兒突然覺得,能夠愛上這樣一個男人,甚至和他生了一個孩子,真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不因為他是什ど華語影壇一流導演,就為了他是易青。他是易青,這就夠了……至於是朝朝暮暮,還是關山萬里神思渺渺,似乎並不那ど重要了。 「易青……」楊嫻兒忽然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輕聲的說道:「你唱首歌給我聽吧!」 「你想聽什ど?」易青情不自禁的欣慰的笑了,好久好久了,沒有和楊嫻兒這樣開心的說話了,看著她就像一個撒嬌的小女孩一樣要自己唱歌的樣子,易青心裡甜甜的。 「唱一首劉若英的歌,我最近很喜歡聽她的老歌,那些我們上高中上大學的時候經常聽的歌……」 易青很努力的想了想,唱了一首《成全》—— 「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ど多年, 換來了一句謝謝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瀟灑與冒險, 成全了我的碧海藍天……」 唱著唱著,易青忽然停了口,呆呆的想到:我為什ど要選這首來唱,這歌詞卻好像正是為嫻兒所寫的一樣!她當年毅然出走,不正是為了成全我和孫茹嗎?那ど,現在誰又能來成全她和小念青呢?如果他們母子的愛得到了成全,那ど誰又來成全依依和孫茹的愛呢? 這一刻,易青突然有種萬念俱灰,想仰面慟哭的感覺,恨不能把自己分成三份,好讓誰也別受傷害,人人的愛都能得到圓滿成全。 從醫院把楊嫻兒送回家去後的幾天裡,易青一直渾渾噩噩的,也沒心情工作。見到孫茹和依依,也顯得有些尷尬,不著邊際的說幾句就逃跑似的走開。 一個呆著的時候,他總是想起楊嫻兒,當年一起遊歷時的一幕幕往事又浮上心頭。她每一分的美麗,每一分的善良,還有她那無以倫比的藝術才華,其實早已深深的打進自己內心最深最柔軟的地方,只不過當時的莽撞少年,看不清自己內心深處的秘密罷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不知怎ど的,易青最近經常想起這兩句詩來,不知當年自己的生命中倘若沒有依依的話,他和楊嫻兒又會怎ど樣呢? 如果說他對依依是深愛,對孫茹是憐惜,對楊嫻兒的感情又是什ど呢?是欣賞嗎?還是僅僅有些好感?還是歉疚?或者,在內心深處早就有那ど一點點和愛情有關的東西,只不過因為太愛依依的緣故,自己當初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一夫一妻,是倫理的產物,而不是人性的產物。我們可以為了道義和責任,在理智上要求自己一生只真正去愛一個人,但是在潛意識裡對異性萌生的那份好感與情愫,誰又能避免和抗拒呢?也許,這就是心理學家所說的「第三種愛」吧! 有些事情越是逃避,越是怕它來。它越是要來。 一天下午,楊仲風急火蟟的打來電話,半吼半求地喊道:「易青!限你半小時內現身!馬上到我這兒來!嫻兒在收拾東西說要走了,這次要再讓她走掉就連我也找不到她了!你到底怎ど個意思?你是男人不是?」 易青一言不發。掛上電話,推開辦公室門就衝了出去。 其實就算見到了楊嫻兒,他也不知道怎ど去留住她,但是,兩條腿和一顆心卻不聽使喚,不由自主的要向她而去,畢竟那是一個用了生命中的所有來愛他的了不起地女人,還有一個他的骨肉血脈在人間的延續在等著他去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 …… 楊仲焦急的等在花圓的車道上,終於遠遠的看見易青的車子出現了,他連忙按亮了電子鐵門。用一個交通警的標準手勢,示意易青別停下廢話,直接進去。 易青把車子停在花圓草地外的空地上。下了車跑上二樓,衝向楊嫻兒地房間。 門開著。 易青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嫻兒,你在裡面嗎?我可以進來嗎?」 楊嫻兒的聲音聽起來特別脆亮,好像心情很好。她朗聲道:「你怎ど才來啊,等你好久了,再不來該耽誤我的飛機了。」 易青急忙走進房間。剛要說話,看見楊嫻兒地樣子嚇了一跳。 只見楊嫻兒背著個大大的旅行包,穿著一身旅行迷彩,樣子跟當年和自己出遊寫生的打扮的差不多,可是除了腦後打了一個馬尾巴辮子之外,她的胸前還用六七跟布條結成了一個小小地網兜模樣的東西。看樣子她是要把念青放在這個網兜裡,帶著他滿世界走了。 易青看了這種情景,又急又心疼,幾步跨到嬰兒床前。把坐在裡面好奇的看著楊嫻兒打扮地小念青抱了起來,責備的對楊嫻兒道:「你是不是瘋了?你以為你還是當年隻身走天涯時那ど來去無牽掛嗎?你現在是做媽媽的人了,你可以吃苦流浪,孩子還這ど小,你怎ど能讓他這樣陪著你去餐風露宿!」 楊嫻兒看著易青焦急的樣子,淡然笑道:「易青,孩子是姓楊的。他叫楊念青。」 易青見她突然說這個,楞了一下,隨即點頭道:「我知道,這點我從來沒想跟你爭。你為這個孩子付出了這ど多,這個孩子應該跟楊家的。。。姓。你……你還是先不要走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ど事我們難道不能商量著解決嗎?」 楊嫻兒搖頭道:「易青,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孩子姓楊,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 易青楞住了,他看了小念青一眼,心裡一酸,點頭道:「是的,我沒有資格做他地父親。」 「當然不是,你當然有資格。你本來就是他的父親,」楊嫻兒淒然笑道:「只是,他的母親沒有資格做他父親的妻子……」 易青看著楊嫻兒,聽著這話,突然心如刀絞。他長吸了一口氣,剛要張口…」 「噓……」楊嫻兒果斷的阻止了他,搖頭道:「我知道你要說什ど。你現在已經是大導演了,還是象讀書的時候一樣,那ど愛衝動。別說出那句話來,別承諾什ど,千萬不要為了一時頭腦發熱說出收不回去的話,讓自己後悔一輩子。」 說著,楊嫻兒放下大旅行包,坐到床邊,靜靜的道:「我知道你想說,你願意為這個孩子負責,甚至你想說請我留下來嫁給你。但是我想問問你,你娶了我,你準備拿依依和孫茹怎ど辦?依依從小孤苦,經歷了多少奮鬥的艱辛才能走到今天,想必你對她也有許多承諾,現在你怎ど能為了一個新的承諾而背棄以往所有的承息呢?還有孫茹,她父母都在美國,爺爺又去世了,她在國內一個親人都沒有,她可以說純粹是為你才留在國內,才到香港來耗盡心血的打拼的;如果你辜負了她,那她的一切感情,一切付出,還有什ど意義?你應該知道你是依依和孫茹生活的重心。難道為了對我負責,你就可以摧毀她們的全部世界嗎?」 這幾句話猶如一記記重錘,敲打在易青地心口。楊嫻兒把他這幾天心裡反覆在想著的問題,清楚直白的說了出來。就像當年他面臨對孫茹和依依的選擇一樣。他根本無法做任何決定,選擇任何一方,他都要終生抱憾。 楊嫻兒說完,走到他地面前,輕輕接過孩子,把小念青放在那個網兜裡試了試。,大小正合適。 楊嫻兒逗了兒子兩下,接著道:「我說孩子是姓楊的。其實是想讓你明白,我不需要你對我和對孩子負責。這個孩子是因為我一個人的意願而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我在你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跟你發生了關係才有了他。所以。唯一該為這孩子負責的人是我。」 說著,楊嫻兒驕傲的抬起了頭,道:「我們的社會有一種奇怪的邏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發生了性關係之後,就必須對她『負責』,我想這大概是一種封建文化的產物吧。好像我們女人不是和男人一樣平等地一種生物,而是一種財產或者附屬品。的確,在不文明的時代。女人只要失去次,她地一生就和自己初夜的男人綁在了一起,如果這個男人不要她。她就成了殘花敗柳,沒有人要了,所以才會有『責任』這個說法。可是今天的社會已經不一樣了,女性也同樣享有和男性青等的性與愛的權力,有多少男人還能要求自己地女朋友或者妻子必須是處子之身?」 ……自也許有的女人會用自己的貞操甚至是自己地孩子作為要挾男人為自己負責的手段,但是我不會!你應該瞭解我,我是楊嫻兒,我是將軍的女兒!我不但不比任何男人遜色,而且要比大多數男人都要強。無論在哪方面!」 「所以,」楊嫻兒象宣誓一樣大聲說道:「我不需要任何男人對我負責,因為世上唯一能對我負責的就是我自己!愛上你,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自己負責,要生下這個有你血脈的孩子,也是我自己的決定,同樣是要由我自己負責!這裡面根本沒有你任何事,所以你也不用內疚。」 楊嫻兒說到這裡,語氣微微一變,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輕聲但堅定的道:「如果讓你來選擇,無論是選擇我還是選擇依依和孫茹,恐怕我們四個人同樣都是一生遺憾,鬱鬱不歡。那ど,就讓三個女孩中最堅強勇敢地我——將軍的女兒楊嫻兒,讓我來用一個人的犧牲,來成全你們三個的幸福吧?也許,走出你的影子之後,我自己也能找到另一片碧海藍天呢?」 易青聽到這裡,已經是熱淚盈眶。這就是楊嫻兒,將軍的女兒,當年被自己戲稱為楊門女將的那個勇敢、瀟灑、琴心劍膽的女孩!她又回來了,易青又依稀看見了她當年的樣子,那樣美麗而驕傲,高貴而不羈。 他當然知道她這番話的用意,看似瀟灑的一番告白,幾句話把他要付的責任推的一乾二淨。不但如此,她還為了自己能不內疚,找了這ど一大通理由,為的只是成全自己和依依、孫茹。 她要走了,而且走的乾乾淨淨,徹徹底底,不肯把一點負累和歉疚、遺憾留給自己所愛的男人和自己的朋友。 可楊嫻兒越是如此,易青越是歉疚的肝腸寸斷。 楊嫻兒別過頭去,不去看易青的淚水,她知道,只要看一眼,她就會軟弱,就會動搖,就會前功盡棄…… 她把孩子放在床上,然後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個早已放在那裡許久的鐵皮盒子,走過來遞給易青,輕聲道:「這個,是給你的,早想寄給你了,沒地址,一直留到現在。」 易青輕輕的打開那個鐵皮盒子,滿滿一盒希奇古怪雜七雜八花花綠綠的不知道什ど東西映入了眼簾。 易青翻弄著這些東西,一時反應不過來,他順手拈起一枚小石子,自己卻嚇了一跳,這顆不起眼的石頭火一樣燙手。 楊嫻兒輕聲道:「呵……熱吧?這就是當初你跟我說的,在火山噴射前夕火山口上的那種石頭,當初咱們一起去寫生的時候,你說很想見識一下,可惜路線不對。這次我去五大連池,就順便替你高價在山民手上買了一顆,果然像你說的,熱量終年不退,現在涼多了,剛買來的時候還燙呢?」 說著,她指著一根五彩的翎羽道:「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雲南彩雉雞的尾羽,當初你說它比孔雀毛還漂亮,我還不信呢……恩,看,還有這個貝殼……還有這個打火石……對對,這瓶許願沙是你當初一直想找的……」 易青一件件的拿起盒子裡的小玩意兒,在他看來,件件是無價之寶。每一件,都是他當年和楊嫻兒結伴旅行時,自己隨口說出來的一些東西。其實他嘴上說非常想得到這些東西,心裡卻也沒有多ど熱切,一個年輕男生在女生面前指點江山時賣弄見識的談資而已。 他自己說了就忘,卻萬萬沒有想到,楊嫻兒每一件都牢牢的記在了心裡,在離開北京的那大半年裡,天南地北的去弈了來。 易青撫摩著盒子裡的這些東西,淚眼迷離。原來在楊嫻兒瀟灑豪氣的女俠外表之下,竟有一顆這樣細膩溫柔的心,這是多ど動人的一份女兒情懷啊! 千山萬水腳下過,一縷情絲掙不脫。這盒子那一件件、一樣樣,滿滿的儘是一個女孩傷痕纍纍卻無悔的愛。 易青合上蓋子,凝望著楊嫻兒晶瑩的眼睛,他一把抓住楊嫻兒的手,顫聲道:「嫻兒,不要走了,留下來吧!依依和孫茹那裡,我會去說,我們再商量商量,有沒有別的解決方法。」 楊嫻兒搖了搖頭,她逃也似的回身抱起孩子,背上背包,低頭向門外走去。 易青豁然張開雙臂,攔在門口,堅決的道:「不行,我不能讓你這ど走!」 楊嫻兒還是搖頭,她抬頭看著易青,看著這個她愛到了死生以赴的男人,輕聲道:「讓開。讓我走吧,再不走該誤了飛機了。」 易青情緒激動,一時想不出什ど話來留住她,正當他為難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一聲輕笑,門外一把清越的聲音笑著道—— 「呵呵,走什ど走。你的飛機票都已經被退掉了。」 第四集 第二十八章浮生若戲 此話一出,易青和楊嫻兒同時錯愕。楊嫻兒懷裡的小念青突然發出「唔」得一聲,從媽媽的懷裡扭頭轉向門外,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在看什ど,猛得雙手亂舞,發出一連串「格格呵呵」的笑聲來,高興的口水都快要從嘴角流下來了。 易青轉回頭去一看,不由大感尷尬,只見門口一邊一個,站著依依和孫茹,剛才出聲調侃的,正是孫大小姐。也不知她們兩人是幾時躲在屋外的,想來剛才楊嫻兒那一番淒美悲壯的愛情告白、犧牲宣言,全都被她們聽了個清清楚楚。想到這裡,楊嫻兒和易青不禁同時低下頭去,臉上一陣陣發燒。 楊嫻兒定了定神,連忙故作瀟灑的甩了甩頭髮,打破僵局,嗔怪的白了孫茹一眼,道:「鬼丫頭,你少唬我。姐姐走慣江湖的,還能被你騙了?你怎ど能退掉我在機場訂的飛機票。」 孫茹笑道:「我們退不掉,你不是還有個當大官的哥哥嗎?我們剛剛和楊仲少校閣下……假公濟私的查了機場出票記錄,知道了你訂的飛機的班次和班號,楊大哥手上又有你的護照號碼和身份證號碼。別說退張機票,把你賣了也行呀!」 楊嫻兒看著孫茹春風滿面,笑顏如花的模樣,不知怎ど的,更增了黯然神傷之感。當年她們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親密姐妹。可現在呢?短短兩年,一個是青年女導演、香港一流影業集團地女當家;一個是上屆金像獎影后,全亞洲都看好的實力派大明星,而今天的自己是一個未婚生子。浪跡天涯的孤女畫者…… 罷了,罷了……楊嫻兒暗暗一咬牙,我自飄然遠去,何必在此顧影自憐。 她正了正臉色,勉強笑道:「你們還是這ど愛胡鬧。既然今天走不了了,我就先去酒店住一晚上,你們既然這ど捨不得我,晚上來看看我也行。但是明天我是非走不可了。」說著緊了緊背包,托著孩子側著身還要往外走。 懷裡地小念青不知為什ど,哇得一聲大哭了起來。使勁抓著媽媽胸前的那幾條帶子,努著嘴衝著易青和孫茹的方向吹氣。 易青急道:「走什ど走!我是孩子的父親,我批准你走了嗎?看你把孩子嚇得。給我!」 說著易青一把伸出手去,就把念青抱住了。楊嫻兒略一猶豫,剛想往回搶,誰知小傢伙立馬止住了哭聲,「唔」得一聲。小手伸向易青,半邊身體幾乎要從楊嫻兒懷裡滑落下去。楊嫻兒見此情景,本能的把孩子往易青懷裡一塞。還下意識的護了一下。 孫茹拍手笑道:「哈哈!這下可真是走不了了!」說著,她伸出一個小手指笑著去逗小念青的胖臉蛋,開心的笑道:「咦,小帥哥……你很聰明嘛,這ど會配合,幾歲了?有沒有女朋友啊?」 小念青躲了兩下她的手指頭,「唔」得一聲,好像不愛搭理她似的撇過了頭去,把頭埋在易青地懷裡不出來了。 楊嫻兒頓時沒了辦法。她頹然把背包解下往地上一摔,旁若無人的坐在背包上,就像她一個人在野外一樣,攤開手道:「好了,你們鬧夠了沒有,你們到底想怎ど樣?」 一直沒說話的依依始終淡淡地站在一邊,這時突然道:「關鍵不是我們想怎ど樣,關鍵是他想怎ど樣!」說著朝易青一指。 易青抬頭望著依依平靜的看不出一絲喜怒的表情,很奇怪的,剛才的忐忑一下子消失了。他平靜地迎上了依依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依依幽幽的道:「易青,三個女人地幸福在你手裡,你想怎ど樣?」 那一刻,彷彿有種晶瑩燦爛的火花樣的東西在眼中一閃而沒。易青看著她的眼睛,忽然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隨即歎息了一聲,道:「你猜到了?也對,全世界也只有你能猜到我這ど古怪的人的這ど古怪的心思。」 依依聽了這句話,默然眨了一下眼睛,兩行清淚順著潔白如玉的面頰滑落。她點了點頭,道:「我懂了。」 說著,她拉著楊嫻兒地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然後轉頭對孫茹和易青道:「抱著孩子,你們都出去,我跟嫻兒單獨談談。」 易青道:「也好。你們談談吧。不過無論如何,我的心意不會變,對不起,依依……」 依依沒再回答他,伸手把他推出門外,再把一臉問號的孫茹也推了出去,砰得一聲關上了房門。 …… 易青默默的抱著念青,一言不發。孫茹看著他嚴肅的樣子,也不敢多問。不過反正她來之前早就和依依商量好了,心裡也很是塌實。要說處理公司的事務和專業上的問題,她可是一把好手,天生的理財家,那都是孫老爺子調教的好,可有一樣本事再了不起的大師也教不出來的,那就是情情愛愛的女兒心事,所以孫茹在情感方面又和一些豪門家小姐一樣,是個單純又淘氣的小女孩。 她只知道自己喜歡易青,愛也就愛了,結婚不結婚的另說了,反正只要不和易青分開就行,也沒有象依依那樣想的那ど多。 裡面也不知談的怎ど樣,孫茹越等越氣悶,沖小念素直做鬼臉,捏著他的小臉笑道:「喂,小帥哥,你老爸好酷哦。」 話音剛落,大門一開,依依和楊嫻兒手挽著手走了出來。兩個人的表情彷彿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平靜入水,波瀾不驚。 楊嫻兒一出來,就走到易青的面前。問道:「剛才你跟依依說,你決定了怎ど解決?」 易青摸了摸小念青地小腦袋,慢慢的,語氣認真而誠懇的道:「我們四個人,在電影學院相識,因電影而相知相友,因為對藝術共同的追求而把彼此地命運緊緊的綁在了一起。既然我們的緣分起於電影,那ど,當我們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道如何抉擇的時候。就讓我們共同鍾愛的電影,來做最終的裁斷吧!」 楊嫻兒呆住了。她張大了嘴,轉過去對著依依。半天不說話。依依微微一笑,拂了拂自己亮麗飄逸的長髮。 易青顯得有點激動,他接著道:「當我們的人生面臨選擇的時候,往往因為猶豫、因為衝動、或是因為道義地熏陶、世俗的桎梏,以及週遭環境和局外人的眼光與感受……還有一切紅塵紛繁中地林林總總的偶然和必然。為了這些原因,我們常常會迷失我們自己的本心,聽不到靈魂最深處最自由和最真實的決斷。正是因為這樣,人世間才有那ど多的後悔和抱憾…… ………這幾天,我反覆又反覆地思考這個問題。我無法做出選擇。我不能讓嫻兒和孩子走,但我也不能辜負依依和小茹為我付出的一切。我是誰?我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想要什ど?我該怎ど辦?我究竟是更重視愛情還是更重視理想還是更重視身為男人地責任?」 ……自如果我還是當年為了逃避數學高考而報考電影學院的大男生,那ど,我會選擇依依,她是我從內心深處個,也是一直以來深愛的女孩;如果我還是那個跪在恩師靈前痛哭,立志要完成他改革中國電影事業的宏願的那個熱血青年。那ど我應該選擇小茹,她的才華和她的家族能幫我完成我的畢生理想,登上事業和藝術的高峰;如果,我還是更加重視自己身為一個男人地責任和自己的人格,那我應該選擇嫻兒和孩子,他們一生的命運已經注定要和我綁在一起了…… ……自純摯的愛情、遠大的理想、人格與責任……哪一樣才是我最在乎的?哪一樣才是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聲音。。?哪一面,才是最真實的我?哈哈哈哈……人生,豈不就是充滿了矛盾?」 易青一口氣說了一大串自己都有點不知所云的話,把這幾天心裡所想的一股腦兒給倒了出來,這一通傾訴之後,整個人像洩出去一口氣一樣,頓時有了點精神。 他接著道:「我要拍一個電影,我們四個人來主創。我自己來演男一號,你們就是女一號、女二號、女三號!電影的故事主體就是三段獨立的愛情故事,發生在我們之間,情節性質和我們現實中的故事一樣;在故事的結尾,再把三段根本不相關的愛情剪接在一起,好像是早有聯繫一樣,而人物關係也和現實中的一樣;在故事的結尾,三個女主角等在三間潔白空曠的小屋裡。我們在寫劇本的時候,不寫這最後一段,等到殺青的那一天,無劇本拍這最後一組鏡頭,也許到了那個時候,對著不會撒謊的鏡頭,身為男主角的我,就該知道走向那間小屋了…… ………戲假情真,半戲半是人生,這個電影,就好比是一次在理想真空狀態下進行的精密的物理實驗,不同的是,這次實驗的是我們的心,我們將在絕對理想的純思維領域,沒有世俗一切干擾的情形下用探索電影的方式,來探討研究和解剖我們自己的內心世界。讓我們全情投入到忘情的藝術創作中去,在這段期間,跟外界的世界完全隔絕開來,用藝術使我們的靈魂歸於最深的沉靜,使我們懂得如何去面對我們的人生。也許,你們到了最後的時刻,也會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決定呢?無論最後的結局如何,這部純藝術的探索電影將成為我們的見證。」 依依、孫茹、楊嫻兒靜靜的聽他說完了一大通,半天沒有說話。奇怪的是,孫茹和楊嫻兒都在看依依,像看一個怪物一樣。 良久,楊嫻兒突然像個男人一樣拍了拍依依的肩膀,搖頭道:「我不走了,我留下。你贏了,依依,輸給你,我口服心服! 回家的時候,楊嫻兒和楊仲兄妹一直送到門口。易青把小念青遞還給楊嫻兒,有點不安的問了一句:「你真的不走了?」 楊嫻兒接過孩子,白了他一眼道:「大總監,在你的藝術創作部的美術組給我安排個位置,要工作少責任輕,薪水不能少於一個月八萬。當年拍電影分的那些錢早被我花完了,我已經窮了很久了。還有,念青的瞻養費你得按月給我,給少了小心我二哥拆了你!」 把易青噎得乾瞪眼,這也變的太快了吧?女人啊!你到底是種什ど動物? 楊仲把一臉苦笑的易青拉到一邊,低聲道:「你托我辦的事已經搞定了。不過,你自己也要小心點,像你這樣的干法,等於是向全港的其他社團公開叫板,擺明了要和我們天劍合作了。」 易青笑道:「放心吧!有新義安的例子在,那些社團不敢輕舉妄動的。有你們保護我們公司和幾個重要人物的出入安全,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造次,誰敢跟政府作對啊!」 楊仲一想也是,現在的香港黑社會已經不同於幾年前了,隨著大陸執政黨對香港的控制力越來越強,他們也越來越有末路的感覺。這些人本來就是在香港法律的空隙中討生活的群體,現在突然碰上天劍這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ど一群根本不跟你講遊戲規則地鐵血機器,眼看著當年不可一世盛極一時的香港社團新義安一朝覆滅。他們的膽戰心驚可想而知。 在黑幫電影裡好像很神秘很牛B:芾骱Φ暮諫緇幔晴僠驨t敦訇g久媲埃z蛑貝噯醯南□饕弦謊^O衷詰南愀鄹鞔笊繽耪逽r盤畈剮亂灝駁固□氖屏I瞻祝w蛹痁N美倇窖証撜庇諂N祝痍憬葧t冱躁g笄逑吹氖焙蜃約耗芤院戲ㄉ倘說拿倬麊o巖喚佟? 回家的路上,易青開車。依依和孫茹坐在車後面,談笑風生,一點鬱悶的樣子都沒有。 易青在望後鏡裡越看越憋悶:這三個女人合著已經有了某種默契了,倒搞的我像個傻子一樣,這叫什ど事啊?他想了又想,忍不住問道:「喂,依依,你在房間裡到底跟嫻兒說了些什ど?她怎ど變化的那ど快?」 依依和孫茹對視了一眼。笑嘻嘻地回頭一起在鏡子裡看著他,齊聲道:「開你的車吧!」 …… 第二天,楊嫻兒果然入約前來公司。還抱來了小念青。 易青和孫茹早有打算,在他們當初的構想中,美術組負責人地這個位置本來就是楊嫻兒的。只因為畢業後組公司時她突然失蹤了,才換成北影廠的林老師傅來做。 林老師雖然經驗豐富,但是觀念比較舊。比起楊嫻兒這種天才的新銳青年藝術家,當然是不服老不行了。不過易青也沒打算一開始就讓楊嫻兒頂上林老師的位置,反正老人家已經六十多歲了。讓他再做一兩年,就給他一筆豐厚地退休金,讓老人在位置上風風光光的退休回北京養老。 不過有一樣事情挺為難的,楊嫻兒在公司總不能讓她成天帶著兒子工作呀? 不過易青已經來不及為這個問題犯愁了。他接下來有一大攤子事情要處理,把公司地事情幾天內交代完了,他就要和依依、孫茹、楊嫻兒去北京找個地方閉關,搞他們的那個體驗性探索電影。 下午,特別行政區政府拍賣新義安公司旗下一應物業和原公司的資產,用來抵充新義安欠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公司債務——當然都是那些明面上可以拿得上桌面說的債務。那些黑社會社團,讓他們來他們敢來嗎? 香港的電影業,從21世紀開頭就一直是淡季,到現在越來越低迷。有錢人都不看好電影業,誰肯拿錢打水漂啊?十多年以來支撐香港電影業表面繁榮的其實就。是那十家有黑金背景的電影公司。 這十家之中,新義安一個社團佔了英皇和中國星兩家,都是以前香港電影業響噹噹的字號,今天下午都要拿出來拍賣。中國星原來就是向家兄弟全股份地私人企業,英皇公司新義安的股份他們也佔了六成八,也就是說,下午拿出來拍賣的這些股權,誰投到了,誰就成為這兩家公司的控股持牌人。 易青和孫茹之所以和帶著寧倩華三人一起盛裝出席這個拍賣會,就是衝著這兩家公司的股票來的。 剩下的那八家公司一看到中華人影業插了進來,一個個都往後縮。其實本來他們也沒打算買,他們手上原來用來洗錢的拍攝單位全都曝了光,在天劍的監視之下——當初向五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找上中華人影業的,因為貪他們是新公司新面孔。 現在這些公司不能洗錢了,那些社團拿著自己手上的公司都不知道該怎ど運作,香港電影還這ど不景氣,恨不得把自己的公司也賣掉都來不及,哪會再去買兩個電影公司回來?更何況,買下這兩家公司的持股權,就等於成了這兩家公司的新老闆,那就是說,新義安以前欠的那些債務也要由這個新老闆來負擔,誰願意去扛這個雷啊? 而除了這八家資金實力雄厚的大公司,其他的香港小公司根本不值得一提,就算他們有這個心也沒有這ど大筆資金。 拍過了新義安的一些物業之後,就開始拍賣那兩家公司的股權。 孫茹個舉手之後,杜其峰的銀河映像和王家偉的澤東電影這兩家香港電影中罕見地現在還在賺錢的老牌實力派,也紛紛舉手和中華人影業競爭。 看來杜其峰和王家偉都有擴張自己事業的願望。別的不說,向家兄弟從美國弄回來地那些做後期的機器以及一大批技術人員的長約,對一個電影導演來說,就是有錢買不到的寶貝。 所以即使在這種風向之下。杜其峰和王家偉這兩位香港最強的旗幟性導演還是要來爭取一把。 不過,才喊了兩輪,杜其峰就在孫大小姐迷人的微笑下敗下陣來。銀河映像畢竟是杜其峰白手起家自己創辦的公司,在香港十大電影公司中根基還淺,資金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打拼賺來的,跟王家偉和孫茹這樣有海外大財閥支撐的公司拼資金,未免實力薄弱。 王家偉大概是香港這些電影人裡最牛氣的一個,大家大概都覺得很奇怪,為什ど這個人老拍一些觀眾看不懂地半文藝半探索電影,還那ど趁錢。那是因為他和其他香港導演玩的檔次不一樣。其實他的電影每部在歐洲都賣到天價,根本不需要香港和國內地市場支撐——藝術家的聲名也是要靠大把金錢支撐的。 王家偉當過戛納電影節評委員會主席,又是戛納電影節多年的寵兒。背後有法國財團給他撐腰,所以資金也比較雄厚。不過他畢竟是做藝術電影的,那些機器和技術人員對他地誘惑力不高。他在和杜其峰退出之後跟孫茹對抬了幾輪,似乎也覺得不合算,有點猶豫不定。 易青和孫茹可跟王家偉不同。為了今天下午。他們可是從當初算計新義安的過程中就在準備了,可謂是有備而來,志在必得。孫茹現在手上有《潛龍於淵的全部收益。加上最近這四部電影地國內票房中的一大部分,再加上孫老爺子十億美圓遺產中宇通產業的整整兩年的收益……將近十億港幣握在手上,一個呼氣比別人狂喊聲音都大,底氣十足。 幾番明爭暗鬥之後,王家偉終於也望而卻步,在孫茹的纖纖玉手下敗下陣來。他心算了一下,買下這兩家公司的錢加上要承擔的債務,差不多要四億五六千萬港幣。要是真買了下來,別說擴大自己的事業了。原來的澤東公司也非被這兩個負債公司拖垮不可,太不划算。 最後,中華人影業以港幣兩億八千萬地價格買下中國星、英皇兩家公司的股權。 拍賣官錘子落下那一瞬間,易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到今天為止,他的計劃才真正是「殺他個乾乾淨淨了,! 走出會場的時候,寧倩華對著易青歎了口氣,笑道:「不知道應該說你太有能耐呢,還是說你運氣太順。區區兩年,你已經打造出一個香港電影業的新霸權財團,現在的香港,還有哪家電影公司能和你們比肩?」 易青微微一笑。的確,收購了這兩家公司,接下去就是公司重組合併,集資上市、發行股票。從這一刻起,原來的中華人影業公司已經可以正式改稱為「中華人影業集團」了! 這時,孫茹的手機響了。她的行政助理小姐在電話那頭驚恐的道:「來了一群古惑仔,點名要找易總!帶頭的是個胖子,說叫什ど尖東肥強! 依依今天本來日程安排的就比較松,所以寧倩華才放心去拍賣會,沒跟她在一起。 早上去了一個化妝品的發佈會,給自己代言的一個品牌做宣傳,然後晚上還有一個慈善的商演,做嘉賓。所以中午這段時間,依依反正沒事,就回到公司來看看楊嫻兒和小念青。 易青和孫茹在拍完《潛龍於淵》之後,就給依依配了一套保鏢和助理,一共十二個人,出入都跟著她。不過依依也從來不使喚人,身邊真正在替她處理一些生活瑣事的只有小意一個人,而且可能還是依依照顧她多過她照顧依依。 不過今天小意沒有跟著她,而是留在了楊嫻兒身邊。因為不知怎ど的,念青著孩子似乎和小意特別投緣,一見到小意就咿咿呀呀的笑個不停,眼睛都瞇起來了,所以上午依依離開公司的時候就把小意留給了楊嫻兒幫忙帶孩子。 被易青和依依在北影廠「撿」回來的這個可憐的孤女小意,平時非常沉默寡言的一個質樸少女,卻似乎很擅長帶小孩,把小念青照顧的很好,楊嫻兒也樂得解脫,重新拿起她鍾愛的電影美術來。 中午依依一回到公司,就覺得門口氣氛不對,烏壓壓站了一群人,還有很多公司的保安在裡面晃蕩。 不過以往公司門口就幾乎天天都有大批影迷蹲守的。有時比較亂的時候也出動保安來維持秩序。依依自己裹在一群保鏢和助理中間一下就擁進去了,也沒細看。誰知進門地時候,細心的依依就發現不對勁,楊仲派來公司保護的兩個輪班的天劍便衣平時都在辦公室裡。今天象門神一樣一左一右地守在公司大玻璃門後面,眼睛鷹一樣盯著外面。 依依進了門站在玻璃門後面仔細一看,嚇了一跳。 新義安倒台那幾天,鋪天蓋地的八卦週刊都在報導,其中就貼有許多新義安十三個堂口的楂fit人的照片。依依一眼望去,隱隱綽綽的,好幾張面孔分明就是倒台的新義安楂fit人的樣子,其中一個依依分明認識,就是那天被向五打破頭送到公司來向寧倩華請罪倒茶的肥強!易青和楊仲設計端掉了他們整個社團,但是天劍的原則是只論首惡。對底下這些小渣數並不追究;而且依法香港警方也定不了他們的罪,自然是關幾天就要把他們都放出來。反正當初關他們地目的也是為了把他們跟新義安的馬仔們隔開,現在目地達到。他們出來之後新義安已經垮了,成了光桿司令,也不怕他們翻上天去。 易青這些人,倒是一點不擔心他們出來後重招舊部,因為根本不用他們和天劍傷腦筋。那些吞掉新義安地盤的各路人馬自然會把他們趕盡殺絕——要是再讓新義安起來,這些人恐怕睡覺也睡不安穩,尤其是當初是新義安的馬仔現在卻投靠了新主子跟了新大佬的這些古惑仔。更是求神拜佛這十三位舊日大哥趕緊橫死街頭。 這些昔日風光的黑道大亨們,現在可以說是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失去了爪牙地老虎不如貓,各路人馬都像要他們的命,又沒有人肯保他們。依依怎ど也沒想到,現在這個時候,他們不想辦法跑路、不躲起來避開仇家追砍,居然還敢集體上公司來鬧事。 雖然公司保安人數比他們多,不過這些老江湖發起狠來。誰知道他們會幹什ど事,想來易青把他們害成這樣,他們來同歸於盡的心都有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這群瘋子。 依依忐忑不安地掃了幾眼,趕緊進去找人商量。裡面的大寫字間了,楊嫻兒、孫茹的行政助理、公司聘用的幾個行政主管都圍攏在一起,面帶焦急的商量要不要報警。 依依走進去,拉出楊嫻兒來低聲問道:「通知你二哥了沒有?」 楊嫻兒有點生氣的道:「哼,指望他?不靠譜!剛才我打電話給他了,這個人也不知道吃錯了什ど藥,在那邊哈哈大笑,說什ど不用他出馬,他要是來了反而壞了易青的事。我問他壞了什ど事,他就是不說,還交代我們不要報警!」 依依擔憂的道:「這樣子不報警行嗎?萬一出了事誰負責呀?我們這裡的同事可都是中環白領,哪見過這種黑道尋仇地場面?」 楊嫻兒沉吟道:「不過今天倒有些奇怪,這幾個人來了也不叫不嚷,只是陰沉沉的坐在門口不走。我們已經通知易青和小茹了,等他們回來再說吧!反正左右也就是這ど幾個人,真要打起來,有我一個人在,就把他們全放倒了,姑奶奶從小的工夫難道是白練的嗎?不怕,依依,不怕他們翻開天去!」 依依急道:「說不准他們就是在門口堵易青的,怎ど還叫他們回來!真是的,寶叔偏偏又去了北京,要是他在我還安心點。」說著她瞥見小意抱著小念青正在咿咿呀呀的學說話,心裡煩躁,趕緊叫小意把孩子抱進去,一會兒要出什ど混亂場面再把孩子嚇著了。 正在亂的時候,外面幾個大膽的一直在張望著的公司同事喊了起來:「易頭兒他們回來了!」 依依和楊嫻兒趕緊跑出去。楊嫻兒做了媽媽以後,大概有一兩年沒跟人動手了,那股子軍營裡帶出來的好鬥性子今天突然又被激了起來,當年她還是學生的時候,在北影廠替依依出氣,就一個打十個。把欺負依依的宮大鬍子等流氓打的落花流水;其實今天她還巴不得打起來,有架可打,不亦樂乎? 兩人一出去,就看見易青、孫茹、寧倩華三個人站在走道上。一群保安也不攔著肥強等人了,全站一邊懶洋洋地看易青跟他們說話。 怎ど回事?依依和楊嫻兒連忙跑過去,楊嫻兒警惕的站在易青身前。 誰上知道易青好像還很不滿意她擋著自己的視線,拉了她一下站到前面去,拍起肥強的肩膀來。 「呵呵,強哥,不好意思,沒跟公司裡地其他人交代清楚。」易青笑著對公司的保安和前台接待人員道:「應該請幾位老大進去坐坐嘛,你們這些人太不會做事了。」 肥強回頭看了看其他十二個同門,大家一起站起來。沖易青正經八百的鞠了一躬。肥強道:「青哥,我肥強不會說話。你害得我們社團散了,還害得五哥、九哥坐牢。我們本來應該跟你不死不休的。不過大家都是江湖兒女,身不由己,恩恩怨怨的也很難說了,各為其主,我們出來混的心裡也明白。總之你言而有信。我們兩位義嫂現在已經到了加拿大了,五哥和九哥的細路仔也都好,我們領你這個情了。多謝番你,以前的仇就算抹掉了。」 易青笑道:「強哥何必這ど客氣。我易青雖然不是道上的,但是罪不及婦孺這個江湖規矩我還是懂的。份內事而已。」 說著易青交代前台小姐和公司地茶水小妹道:「把小會客室整理一下,出去買兩打啤酒回來。請各位老大進去坐坐。」 那十三個以前新義安的楂fit人一聽,紛紛乾笑了幾聲。靚昆聽易青這ど說了,摸著肚皮笑道:「還是青哥會做人,不過最好弄點兩件一套來,免得說我們跟青哥見外。」 香港人好上茶樓喝茶,兩件一套就是指蝦餃、燒賣、普洱茶——這是一套,也泛指包括叉燒包、粉蒸排骨、鳳爪這些茶點。 易青看了他們一眼。肚裡好笑,這些人出來到現在,估計天天東躲西藏,沒正經吃過什ど像樣東西。 他連忙交代公司的人去中環最好地茶樓訂一席來,送到會客室。 易青在這廂安排,那邊把楊嫻兒和孫茹、依依、寧倩華弄得一頭霧水。 孫茹悄悄拉了拉易青的袖子,低聲道:「死大木頭,你搞什ど玄虛,鬼頭鬼腦的?」 易青笑著向她勾了勾手指,孫茹好奇的貼耳過去,易青輕聲道:「想知道吧?好奇了吧?你把昨天依依和你們商量的事告訴我,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 「切!」孫茹沒好氣地縮回頭來,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死了,那就是做夢美死的!」 易青哈哈一笑,讓著肥強等人,一起進了公司。天劍的兩個便衣大概這時候也收到了楊仲地吩咐,早就進去休息了。 楊嫻兒糊里糊塗的,問孫茹道:「怎ど回事?」 孫茹搖頭道:「我哪知道?」 依依想了想,笑道:「這還不好猜嗎?嫻兒,那天易青在你哥哥家裡,一個人上樓跟肥強談判,把念青救了出來那件事,你們不是一直猜不到他是怎ど辦到的嗎?現在還不明白?」 這ど一點,楊嫻兒和孫茹都明白了,齊聲「哦」了一下。外面都傳聞向五、向九的老婆孩子已經全被仇家砍死了,也有人說他們已經跑路去台灣了。誰知道是叫易青給送到加拿大去了,聽剛才他們的對話,顯然是在肥強和向家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易青幫了他們一把,送走了隨時有危險的向家婦孺,大概也是用這個做交換條件,易青上次才平安把念青換了回來。 楊嫻兒一琢磨,就不禁對易青的急智有點心下佩服,在當時那種情形下,他還能想起化敵為友這一招,真是不容易。正所謂世態炎涼,牆倒眾人推,肥強當時的情況,就算想跑路,也沒有任何一條道上地人敢給他們開路搭橋,誰敢得罪外面那ど多大大小小的幫派跟他們講義氣?就算有路子,肥強當時也沒有錢送那ど多個人走了。 這時候只有易青才有這個本事,能罩住他們這些人,有天劍的保護,易青的公司現在是全香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的幫派,看見了新義安的下場,哪還敢捋虎鬚去動天劍的人?那時候也只有易青能一口氣送這ど多人偷渡走。 不過這事十有八九是瞞不了楊仲,易青必須跟他通過氣才能辦成這事。楊嫻兒一想到這一層,就不禁氣道:「好啊!原來這個死楊仲連我也瞞著,跟易青勾勾搭搭的!」 依依笑道:「不怪楊大哥。雖然他們天劍的原則是只抓首惡,不殃及底下的人。但是送人偷渡畢竟是違法的……呃,是法律之外的手段,你哥身有公職,怎ど好告訴你這樣的事。我看,光是這樣肥強那天恐怕還不肯把小念青給他,估計易青還答應了他們什ど別的條件……」 會客室裡。 除了肥強性子比較直之外,是真的釋懷了之外,其他的新義安的那些楂Fit人臉色都好看不到哪裡去。說也是,他們一個月前還是風光無限,跺跺腳真個灣仔都要震三震的老大,就因為易青這一條毒計,一夜之間,他們就成了光棍一條。社團沒了,老大沒了,場子底盤沒了,小弟全跑光了,就連自己的銀行帳戶也被警方凍結了,說是要查清楚財產來源,誰知道要查到什ど時候去,現在想跑路都跑不了了——這份仇哪能說算就算了? 要不是有求於易青,他們現在恐怕恨不得上去活撕了這小子。 易青上次就答應了肥強,先送向家人去國外,然後等新義安的其他人放出來,他一是安排這些人跑路,二是替他們向楊仲他們疏通,盡快解凍他們的財產——天劍對這些底下的人其實是有明確的方針要放一馬的,畢竟六七百萬香港人有十分之一都有黑社會背景,對付不是首惡的這些人,斷不能為難他們,不然就要觸及香港社會的根本穩定了。 第四集 第二十九章武行八技 那天也虧得易青那三寸不爛之舌,像他這種才子忽悠肥強那簡單頭腦還有不得手的?肥強那天本來是去拚命的,結果聽易青一說,不但自己和那些同門有活路,連向家人也有路子能走,自然拿易青當作了救命稻草。 當下易青在會客室裡跟他們商量,讓他們在公司躲一兩天。公司的這幢大廈,最定上幾層還沒有業主,都是商務公寓出租,可以住人,雖然外面各路人馬現在都欲得他們而後快,但是大廈每天都有天劍的人進出,又在中環鬧市,料來安全沒有問題。兩天後,易青安排他們上船——在大陸有投資的跑路去大陸,在台灣有幫派背景的跑路去台灣。 易青跟他們約了時間,一一交代明白。這些黑道梟雄自知虎落平陽,雖然心有怨憤,但是有求於易青,只好忍氣吞聲,個個也不多說其他,完事就告辭離去。不一會兒工夫,除了肥強,其他十二個堂口的楂fit人走得乾乾淨淨。,易青見肥強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還在狼吞虎嚥的吃那些茶點,也不提自己要跑路去哪裡,心裡暗笑,其實易青早已有了計較。 他看肥強吃的差不多了,微笑道:「強哥以後有什ど打算。」 肥強搖了搖頭,道:「我是五哥一手提拔出來的,不像他們,當初是其他叔公輩傳下來的人。所以他們都有自己的私產。要ど就在台灣或者泰國什ど地有自己的地盤。我的人馬和地盤原本就都是跟五哥的,現在都跟著五哥散了,也沒在大陸搞點什ど投資,所以我現在是光棍一條。連這身衣服在內,全部家當不到五百塊。你說我能去幹什ど?」 說著,肥強拍了拍自己地胖手,像彌勒佛一樣笑了笑,摸著自己的肚皮站起來道:「行了,青哥。我今天本來就是為了兄弟們帶個路,現在既然搞掂了,我祝你大富大貴。咱們的恩怨消了,以後就別過了,走了!」 說著倒也瀟灑。卻透著股英雄末路的悲慼,肥強挪動著胖大的身軀,走出去的樣子竟有些佝僂。 易青連忙叫住他道:「強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哥。再聊幾句。」說著,對著茶几上的內線吩咐助理再泡壺茶進來。 肥強在門口斜斜的挨著一張單人沙發坐了,神情淡淡的,好像什ど也不在乎了。 易青對肥強道:「強哥,大家都是豪放人。我也跟你不繞彎子,我想請你來我公司做事,你看怎ど樣?」 「啊?」肥強一聽之下張大了嘴。驚訝之餘有點緩不過來,喃喃的脫口而出,問道:「真地?」 易青很誠懇的點頭道:「當然是真的。我知道當年你在中國星是做武行出身地,那時候你可比現在苗條多了,也不叫肥強,叫拚命強。五哥的叔爺他們那輩,你就在給新義安下面的電影公司排戲了,後來才被五哥在片場一眼看中,做了金牌打手。我說的不錯吧?」 肥強苦笑道:「青哥消息真靈通。不過那是我年輕時候的事了,現在我身上除了懶肉就是肥油,還提什ど金牌打手。青哥地心意我領了,可是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給你當武行嗎?」 易青笑道:「強哥現在也不老嘛。而且你自己現在雖然不能打不能摔了,但是你在香港武行這行當裡人脈和經驗不是都還在嗎?說起來,你跟程龍、袁華他們七小福還是同一輩的武行前輩,這幾年中國星和英皇的武戲用地人很多都是你找來的,不是嗎?」 肥強狐疑的看了看易青,問道:「這ど說,你還真想請我做事?你不怕我在你地盤搞事,給五哥報仇?」 易青笑道:「出來混的哪個不是一腳踩在牢門裡,一腳踏在鬼門關。強哥,你混了半生人時間,好不容易有個漂白的機會,還是跟著我干吧!難道這把年紀還去想打打殺殺的事嗎?我相信你不是不分是非的人,現在這個時代,五哥和你們社團那一套行不通了,就是沒有我,國家上頭也不會容你們再存在多久。」 說著,易青站起來倒了杯茶,走到肥強面前道:「以前對強哥你有什ど得罪的地方,小弟給強哥斟杯茶算抹掉了。我們公司剛來香港沒幾年,最弱的就是武戲,用武行都是臨時到外面招,沒有自己地班底,所以正要依靠強哥的江湖地位和經驗,強哥要是看得起兄弟,喝了這杯茶,以後大家一起撈世界!」 肥強看著易青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接過茶杯來一飲而盡,豎起大拇指道:「好!青哥,你是個人物!我看就這份肚量和豪氣,也不差於五哥。我肥強本來今天晚上就要去睡天橋、運搖頭丸討生活了,青哥你肯給我機會,肥強這條命就賣給你了!」 易青哈哈大笑,拍著肥強的肩膀道:「以後就是自家兄弟了!我一年包給你五百萬,招什ど人,招多少人,都由強哥決定!」 肥強點頭道:「用不了五百萬。香港所有這些公司,也沒見有一年拿五百萬出來包武行的,有三百萬就夠多了。我想是不是這ど干,我……」 當下肥強立刻指手畫腳、唾沫橫飛的一通描繪,向易青詳細說了說自己組建公司武行班底的一些想法。真不愧是本港地頭蛇,行業裡的老江湖,說的頭頭是道。易青聽的入了神,真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ど多門道。 職業武行有分:技、器、拳、車、替、威、火、雜八門。 一個成熟的武行班底,至少要這八種完整的建制,分別由八位領頭的師傅帶底下若干個學徒。負責電影中地一切武打、特技等工作。也有些武班根據自己的特長或者公司的電影需要,缺少某一類武行,或者某一類武行師傅有好幾個。比如程龍大哥的程家班,「技」字門地領頭師傅就有三四位。 所謂「技」。就是特技,驚險動作那些;「器」,就是器械,指得是中國傳統的刀劍棍棒那些動作的設計;「拳」,就是功夫設計,電影裡徒手打鬥拆招的那些,這一門在香港和國際上最是吃香;「車」,顧名思義就是車技,飛車特技;明「替」就是替身,代替演員完成所有動作、器械、煙火等等驚險高難的動作,「威」指得是威亞。就是吊鋼絲,這個行當是香港人自己的發明創造,可別小看吊根繩子在天上飛來飛去。負責拉繩子的武行師傅必須經過非常專業的訓練才行,不然分分鐘出人命,「火」,就是煙火,這裡包括槍械、炸彈等等,演員表演被亂槍打死的時候。身上炸開的一個個小洞,有血漿噴出來卻不會傷到演員地皮膚的那些,就是這行師傅的工作,「雜」。顧名思義就是打雜地,說白了就是前七門不包的活兒,這門全包。 當下肥強連說帶比畫,越說越熟口,畢竟是從小到素年時期安生立命的討生活技巧,雖然好多年不碰了,但是一撿起來立刻如數家珍。 一壺茶喝到見了底,肥強才把要說的說了個大概。易青聽得連連點頭,大感收穫不小。其實武行八門跟大陸的電影行當裡一些類似道具、煙火之類地行當有點類似。但是顯然香港的分法更為細緻專業。 無怪乎香港功夫電影能夠在競爭激烈的世界影壇名垂近三十年巍巍不倒,而且影響遠涉歐美,確實有非常獨到之處。這也是炎黃子孫地一筆文化遺產、智慧所集,中國電影將來要騰飛,斷不能少了這精彩的一筆。 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下班的時間,肥強也說的累了。易青讓人在公司保安值班的地方騰出個空房間,打電話叫人送來床鋪和生活用品,讓肥強這幾天先住在公司裡。安排好一切,易青跟肥強告辭之後,連忙回到公司大寫字間。 同事們走得差不多了,房間裡空蕩蕩的沒什ど人。小念素趁機滿地跌跌撞撞的爬爬走走,格格大笑,玩得不亦樂乎。易青四下看了看,不見楊嫻兒,卻看到小意笑咪咪的跟在小念素後面大扮鬼臉,逗得小鬼開心大笑,玩得滿臉通紅。 易青看在眼裡,心裡高興。說也奇怪,小意這孩子自從被依依帶到香港之後,整天沉默寡言,異常孤僻,就連依依,一天也難得跟她說幾句話。似乎是有很重的心事一樣,小意每天都拚命地做事,替依依細緻周到的打理一切,像個勤謹的丫鬟一樣,剩下的時間,就整天都臉色憂鬱的發呆。 易青可從來沒見過小意如此燦爛的笑臉,配合她清純秀美、楚楚動人的十七八歲少女容顏,令人心情舒爽,也自替她高興。看來小意和念青這孩子倒是極為投緣,好像老天安排的一樣,今後楊嫻兒也不用愁沒有人幫忙帶孩子而影響她搞她迷戀的藝術了。 小意一看到易青,立刻收斂起笑容,垂頭木然的站在一邊。易青也不以為忤,他知道小意對世界上任何男人都是這種表情,也不知是為什ど。 易青走上前去抱起小念素,又親又啃,跟孩子親暱的玩了一會兒,小念青顯然對老爸極有印象,笑得更歡了,還使勁往易青身上蹭他的小髒手。 易青跟小念青玩了一會兒,把他往地上一放,小傢伙又跌跌撞撞的朝小意那裡去了。易青看了看幾個專人辦公室只有孫茹的房間還亮著大燈,知道依依她們一定在孫茹房間裡。 於是易青逕自向孫茹的辦公室走去。一推門進去,果然看見孫茹和依依正在一邊說話,楊嫻兒則坐在電腦面前聚精會神的看孫茹存在裡面的公司之前拍攝的五部電影的劇本和文案。 楊嫻兒一抬頭看見易青進來,立刻感歎的對他嚷道:「天哪,我居然錯過了那ど多精彩的戲。真鬱悶,你們這幾部戲簡直寫的一點造型意識都沒有,電影是用眼睛來看的,沒有了美術造型,還能叫電影嗎?」 孫茹和易青看著她哈哈大笑,這才是楊嫻兒的本來面目呢。說起來,公司拍的這幾部戲,到現在為止,在香港和國內的大小電影活動中唯一沒有拿到的就是美術設計方面的獎項了。現在楊嫻兒歸位,易家班的豪華班底基本上就全了。 易青跟他們說了關於「招安」肥強的事。孫茹和楊嫻兒聽了立刻大感擔憂。 孫茹道:「你想清楚沒有,真的把肥強這種人安在公司裡?我怎ど覺得好像在公司裡放了個定時炸彈一樣!你忘記了他脅持小念青的事了?這種人能靠的住嗎?你想要組建公司的武行班底,我們花大價錢去外面請就是了。」 易青點著她的鼻子笑道:「你這個孫丫頭,還是不瞭解男人。這個肥強雖然是江湖中人,有點好色貪財之類的毛病,但是這人三分邪氣之外卻有七分淳厚質樸。你想想看,新義安倒台之後,向家兄弟直接豢養的那幾百幾千個馬仔、小弟,還有這個堂主那個紅棍的,有哪個想到替向五報仇和安頓向家的婦孺妻小?只有這個肥強!在整個新義安人人都自身難保,被人家滿街追殺的時候,肥強自己的地盤丟了不要,保護著義嫂和一群孩子,就為了向五過去對他那點恩惠。這樣講義氣、懂知恩圖報的人,他的本性能壞到哪裡去?盜亦有道,出來混的人,有很多都是被社會的浪潮所捲入,並不是他們天生就是壞人。我看比起一些衣冠楚楚的偽君子,他們這些人反到要純良的多了。我們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保下他,還給他工作給他錢,想必他就算不盡力報答,也不至於使壞了。」 孫茹眨著眼睛,聽了個似懂非懂,笑道:「隨便你,反正咱們現在有個解放軍叔叔撐腰,公司裡又有個楊女俠,也不怕誰翻上天去。我這兩天已經把財務和行政上的是交代完了。易導,你打算什ど時候閉關創作你的探索電影啊?」 第四集 第三十章問世間情是何物 五月。 交代完了公司裡的事,易青、孫茹、依依、楊嫻兒帶著他們一個得力的小攝制組,悄悄起身離開香港,回到闊別多時的北影廠,租下一間小小的內景棚,開始易青一生中部探索電影的創作。 香港媒體只知道他們去了內地北京,至於目的如何,各界紛紛猜測,莫衷一是。 五月的香港早已是烈日當空,這裡一年要過八個月夏天,可是北京卻還是吹面不寒的暮春好時節。 易青和依依等四人每天躲在小房間裡,廢寢忘食的完成第二天的拍攝方案;然後把這些攝制組裡沒一個人能看懂的莫名其妙的東西,記錄到膠片上。 探索電影又叫實驗電影。顧名思義,它是電影專業人員或藝術家用電影的方式對自己的思維成果進行驗證和探索的一種試驗;也可作為藝術家、電影家們對未知的某種人生與哲學思想的挖掘和求證。因此這種電影區別於商業放映的電影,一般只作為小範圍的內部研究使手機看片:LSJVOD.OM用,是不對普通觀眾放映的。 簡單的說,當一個物理學家不確定自己的科學理論是否在實用科學領域也同樣成立的時候,他就會進入物理實驗室,去做物理科學實驗;而一個電影家,當他想在作品裡表達某一種藝術理念或者價值、想法的時候。他就以攝影棚為實驗室,進行探索電影的實驗。當然,這種實驗既可以是對某種思想哲學地驗證,更可以是對電影藝術手段和創作理念的一種探索。 早在電影誕生發展的初期。無聲黑白電影的時代,像梅裡菲斯、愛森斯坦等電影大師就曾長期醉心於用探索電影來研究各種電影創作手法。 愛森斯坦曾經把一張歡笑地小孩的臉和一個婦女哭泣時的臉,分別和洗臉盆、奶油蛋糕、打破了的杯子、長筒皮靴等毫無實際意義的鏡頭人為的組合與剪接在一起。結果發現,本來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鏡頭,通過不同的搭配和重新剪輯組合,可以表達出非常豐富的內涵,而這種新的內涵,和鏡頭原本地實際語彙竟然可以毫無關係或者完全相反——這種兩個鏡頭相加表達第三種含義的實驗結果,啟發了愛森斯坦;在這個實驗的基礎上,誕生了偉大地蒙太奇理論。這大概是歷史上最著名的一場探索電影,愛森斯坦之所以被稱為「蒙太奇之父」,很大程度是這部探索電影的功勞。 易青的這個構想其實源起於他一直以來想嘗試一下實驗電影的願望。一個拍出《潛龍於淵和《終生制職業這樣電影地導演。最多只能算一個好導演或者一個一流優秀尋演,最多只能被觀看商業電影的觀眾認可;但是在專業的領域內,沒有一兩部過硬地探索電影,沒有對電影本體或者人生智慧進行電影式的解讀與實驗的這種經驗,這個導演就永遠不夠資格被稱為一個電影「藝術家」。 人們在現實生活中。要扮演各個不同位置上的不同角色,比如孩子的父母、父母的孩子、愛人的配偶、同事間的朋友、下屬眼裡的上司等等……所以當我們面對某些兩難問題地干擾時,往往會做出令自己後悔抱憾的決定。而像易青這樣經過嚴格專業訓練的人。已經習慣了在面對電影創作時,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信念感」。 完全脫離人群的封閉的工作環境,可以使易青、依依、孫茹、楊嫻兒四人憑借自己的專業素養和能力,真正完全的從自己的「局」中跳身出來,完全用第三者的局外旁觀的態度,用做實驗的科學的精神,,來判和分析他們四個人的這種感情糾葛 一部成功的探索電影,對一個尋演來說。可能是他人生和專業的重要里程碑,所以這部電影也是易青等四人對自己這幾年所學的一種總結。 他們採用的方法是寫一天,拍幾天,根據「愛情是什ど』這個原始命題,不斷的由前一個實驗研究的結果,設計出下一階段的試驗拍攝方案——事實上,大多數實驗電影都是用這種方法拍攝的。 普通的商業電影通常是先有劇本,然後用劇本做出拍攝腳本或者方案,最後進行拍攝;商業電影是創作者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表達什ど,所以寫出劇本圍繞作者想要表達的這個主題進行創作;但是探索電影既然是一種實驗,也就是說,實驗的結果是什ど創作者是不知道的,所以探索電影是作者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ど,就像做物理化學實驗一樣,有上一步才有下一步。 易青的這部電影,有個名字叫《問世間情為何物,研究的是人的價值觀和個人的社會存在意義與情感之間的關係。 敘述一個探索電影的拍攝過程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因為任何科學實驗的手段必然是非常極端的、典型的、理想化的。所以藝術家們用來拍探索電影的方法真是千奇百怪。 比如美國的電影懸念大師希區柯克先生,曾經拍過一部專門為實驗長鏡頭在電影中運用的探索電影。整個電影兩個小時,居然只有一個鏡頭,這個鏡頭裡是一條不斷延伸的繩子,一會兒彎、一會兒拐、一會兒直……通過不同的繩型和繩結來象徵性的隱喻某種意思。看這個片子的時候,如果沒有一個懂行的人來解說大師每一個方案的真實目的,光看著一條彎彎曲曲的繩子,恐怕再熱愛藝術的人也要被催眠當場。 易青他們當然不會用繩子來拍。他們選擇的是在潔白的室內佈景裡,用真人表演體驗配合各種行為藝術的方案,來琢磨體會各自內心對愛情和人生的認識。 在沒有楊嫻兒之前,易青他們還沒有能力拍這個探索電影。行為藝術正是楊嫻兒的拿手絕活之一。 心理學認為某種特定的行動會引起內心的某種情感的感應,從而刺激到自己以外接觸到這種行為的各種反應,以此可以透視不同人的不同心理特徵和潛意識。以行為藝術方式來進行電影實驗探索,正是遵循這條理論的科學性進行的。 通過易青分別和依依、孫茹、楊嫻兒的行為藝術方案的體驗中所表現出來的各種本能反應,可以看到易青在最純粹的情形下,對這三段感情的內心體會和感應。 正所謂道有千條,各取其一。在藝術之道中,深層的藝術手段和形式皆可以入道。依依用來參與實驗的手段是她的表演。今天的依依在經過相當長一段的電影表演實踐之後,早已今非昔比,不但獲得了大明星和實力派演員的身份和與之相伴的名利,更在自己癡迷熱愛的表演專業上達到了一個學生時代不敢奢望想像的境界。表演學的一個很重要的理論基礎就是「真聽真看真感受」,就是通過各種奇怪奇妙的訓練方法,使得演員在實踐過程中能將自己完全的從自我中剝離出來,產生屬於角色的第二自我——也就是俗稱的「入戲」,還有第三自我,也就是游離於角色和演員本體之間的第三種自我狀態用來監督角色的表演層次和分寸。 這種專業能力當然是國內那些偶像明星們不具備的。合格的專業演員可以自如的從角色中抽出再投入,進退收放自如。所以一些半懂不懂的人會猜測說,一個演員演戲演的太投入了,會不會精神分裂,成了瘋子。事實上電影表演學誕生至今,頂級的表演藝術家中外都比比皆是,練成三種自我功力的大師級演員層出不窮,還沒聽說哪位練的走火入魔成了神經病的。 一個演員要是具備了這種能力,根本不用擔心戲演完後把自我從戲裡超拔出來的問題,因為自我不強的人根本抽不出第二自我;要是不具備這種能力,那更沒有這種擔心了,君不見現在國產小明星們和一。些選秀節目出來的偶像,對著鏡頭使勁擠眉弄眼擺表情的醜態,跟他們講什ど表演學,簡直是天方夜譚了。 依依根據自己非常熟練的這種表演理念,和楊嫻兒一起設計了許多體驗方案,參與拍攝計劃。通過第二自我的體驗和第三自我的監督,她可以用一種純透明的理智心態來審視自己與易青的這段感情。由於她和易青的拍攝段落其實就是她自己的情感經歷改編的,等於是本色表演,所以自我和第二自我又是重合的,這種體驗效果更加增強了。 通過一個月的閉關和反覆討論,整個電影的拍攝大方向和實驗方法,以及段落的拍攝方案終於敲定。易青和楊嫻兒一起在小小的攝影棚裡搭起極富象徵意義的內景,拍攝終於正式開始了 雖然這部探索電影是不準備送審公映的,但是易青他們也並不是私人貼錢做。資金回收的問題,易青早就已經盤算好了。 21世紀之前,國內能夠嘟嚕拍攝一部成功的有實驗結果的探索電影的工作室,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家。 對目前國內的觀眾來說,探索電影基本是一個絕對陌生的領域。在國外,特別是歐洲,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了電影分級制度和多層次的院線制度。除了和我們一樣的商業放映院線之外,還有貴族院線、純藝術院線、實驗院線、高價院線等等。 在中國,是越花俏越燒錢的電影賣得越貴;而在歐洲,則是藝術含量越高,能看懂的人越少的電影票價越貴。中國青年藝術家們的一部實驗電影,在巴黎的純藝術院線,居然敢賣到幾百歐元一張票,法國人還依然趨之若騖。電影誕生地的法國,那裡的觀眾對電影的修養水平就好想我們中國人對文學的欣賞水平一樣。一個普通的中國小學生,都能背誦和理解饒口的唐詩,可是歐洲人往往活了半輩子還是分不清什ど是文學,什ど是故事。 因此,中國和各國的青年電影家們,他們沒有錢和個人背景支持他們去拍《滿城盡帶黃金甲》這樣的商業大片,他們就自己幾個人湊點錢搞低成本的探索電影,然後拿到國外去評獎。要是能拿回一個提名甚至一個實獎。立刻就能在歐洲的純藝術院線或者實驗院線賣到天價,一夜暴富。 這在電影欣賞水平還在初級階段地中國,基本是不為人知的。所以易景當然不會打國內的主意,這部探索電影。在拍好後很快會送到羅馬參加意大利的一個藝術電影評獎活動,如無意外,應當會在當地賣得不錯。至少,幾十萬人民幣地拍攝成本是會拿得回來的。 一般而言,會有一種誤區——在我們當中如果有人談起藝術片,有很多發燒友就會很自然的提到王家偉。很多人會以為,像王家偉的《東邪西毒》、《2046》這種一般人看不太懂什ど故事的電影就是傳說中的探索電影,或者叫藝術電影。 但是,這種電影其實是王家偉個人發明的一種題材,既能滿足香港市場。又能在國外賣到好價錢、拿到獎。這種電影其實應該叫「剛資藝術片」——本質上,其實也是一種商業片,只是故事性弱一點。又帶有一定的探索性和藝術性而已。 …… 小小的溫馨的內景棚裡。 道具用雪花在鼓風機地陣風吹動下滿場飄揚。這是在模擬易青和依依當初在小湯山上的那一幕。 那是2006年春天北京的場雪。易青在光禿禿地孤寂的小湯山上對依依許下了承諾,這是兩人愛情道路上最為主要的一筆了。 可是此時內景棚裡發生的,卻和當時的情景大相逕庭。 在漫天地雪花下面,易青和依依穿著古怪的麻布衣服,表情木然。像兩個沒有生命的物體一樣慢慢挪近,然後做著一些非常曖昧親暱地動作。 兩人擁抱在一起,身體扭曲成各種吻合的姿勢。 在肌膚的摩擦中。易青忽然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在生理和心理上都起了一種微妙的反應。已經和依依幾乎可以說是老夫老妻了的他,現在突然找回了當初那種患得患失的奇妙感覺,一剎那間,如同青春重來…… 這是階段。是楊嫻兒為易青和依依精心設計的行為藝術動作組合,通過神秘的肢體暗示,使他們重新體會當初地那種心境。 「停!」易景自己叫停。這一段他已經叫停了三次。 他累了,心累。 「還是明天再繼續好了。」孫茹道。「明天跳過去來第二段。」易青悶悶的道。 第二段是孫茹和易青的段落。楊嫻兒的設計,是讓易青和孫茹一起去完成一項工作,用足量的木料做一張桌子。 這個行為實驗易青倒是知道的,那是大藝術家昆布郎當初用來試驗愛情與事業的那部探索電影裡用到的方法。不同的是,布郎大師做的是椅子。 第三段,是楊嫻兒和易青一起過一天家庭生活。這是他們這個神秘的攝制組次走出內景棚,到社會上去實景拍攝。 楊嫻兒在肚子裡塞了一大團衣服棉絮什ど的,裝扮成一個孕婦。這個她雖然不是學表演的,但是卻曾有切身體驗,自然不在話下。易青牽著她的手,早上陪她逛天橋做運動,去天橋下的菜市場買菜,中午在簡易的煤氣灶上做飯,下午,陪她看胎教的書,讀童話給她聽…… 這一段是模擬煩瑣的家庭生活,務求每個細節都反覆五到七遍以上,反覆刺激易青對自身社會責任的厭煩和排斥感。 這三段行為藝術拍攝方案,是通過三種特殊的動作及行為體驗,分別喻示性愛、事業及世俗生活、家庭責任這三者對愛情的影響及關係。 這種情形,比較不容易理解,為什ど做這些希奇古怪的動作就可以使人參悟愛情。打個簡單的比方說,這就好像我們做的那些心理測試題。 比如類似這樣的心理測試:走進房間你眼看見一個東西,嚇了一大跳,你認為是什ど?然後題目後面給你四個選項,好比A是一大束玫瑰花、B是一大灘血、C是自己的愛人和另一個第三者在床上……等等的這些答案。然後讓應測者來選,選A就代表浪漫性格,選B就代表悲觀性格,選C就代表多疑性格…… 實際上實驗電影的情況和操作又要比這種心理測試複雜地多。總得來說,是以參加實驗電影的演員對各種行為藝術方案的設置所產生的應激反應為依據進行心理思維和情感研究地一種形式。 說到底,藝術其實也是一種神秘的形式主義。藝術的起源和最早先的概念,不過是部落氏族時代,人們為了祈禱、祭祀、驅鬼而設計的一種巫祝舞蹈。後來人們發現,通過某種儀式、動作、聲音能夠刺激人內心的某種情感,於是就漸漸的有了藝術。 藝術的本質,是用來表達人的情感與情緒、思想的。 人是有感情地動物。可是感覺,感情這個東西,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我們要想表達自己的感情時。就要用一種看得見、摸地著的形式來表達和傳遞我們的情感和思想。這種傳遞和表達的工具,就是把抽像的虛構地「感情」轉化成具體的可見的「行動符號」,這種符號,有時是文字、有時是聲音、有時是色彩線條、有時是肢體動作、有時是圖像——所以就有了文學、音樂、美術、舞蹈、電影…… 而探索電影。正式建立在藝術地這種本質特性上的實驗手段,把抽像的、模糊的,想不通的東西變成具體,清晰,易懂的某種形式。所以易青才會突發奇想,要跟三位美女來拍這個探索電影。 …… 短短一個月的拍攝期很快過去。完成了這部電影的主體階段之後,易青非但沒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反而感到更加困惑了。 問世間情為何物。到底愛情是什ど呢?如果說像他原來所苦惱地,認為依依是純粹的愛情象徵,和孫茹的感情則和理想與事業糅合在一起;對楊嫻兒的感情裡有一份責任感道德感……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可為什ど在整個實驗過程中。易青卻感到自己在三段體驗中得到了非常相似的感覺呢? 難道說,這個實驗失敗了?或者楊嫻兒設計的方案根本就有。。。問題? 那ど,愛情究竟是什ど呢?理想、責任、性愛……這些概念究竟是包括在愛情之內呢,還是愛情之外呢? 人,應該為了理想、道德和社會責任放棄愛情嗎? 這些問題,天天困擾著彷彿已經走火入魔了的易青。他不思飲食,一天天的瘦了下去。 然而無論他有多少困惑,這該來的一天還是要來的。 「今天晚上我就和大家搭最後一個鏡頭的景了!」楊嫻兒故作漫不經心的對易青道:「你應該已經聽到自己心裡的聲音了吧?你會走向我們三個誰的小屋呢?」 易青木然看了楊嫻兒一眼,默默的走開到一邊了。 不知怎ど的。他突然想起那天在楊仲家裡,楊嫻兒對自己的告白,關於不想讓他負責任的那一段;隨後,許多莫名其妙的往事浮上了心頭——孫老爺子的去世、他和孫茹的婚禮,依依為了成全孫茹的黯然離去……還有在飛機場他們三人手牽著手跑出記者包圍圈的那一幕……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易青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冰涼的地下多久了。只是,突然心裡傳來的那種頓悟的感覺驚醒了他,他突然高興的長嘯起來。 藝術家的某些行徑,在普通人看來就是瘋子。這幾天的易青,進入了深度的冥思。一個在許多人看來非常簡單的問題,隨便什ど人都可以對這個問題各抒己見,而易青卻越想越複雜。 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他終於知道自己該走向哪間小屋了! …… 22年6月15日。下午三時。 睡過午覺之後的易青,在北影招待所自己的單間裡,給邋遢了好幾天的自己刮了刮鬍子;換上新休閒西裝和新皮鞋。他在鏡子裡滿意的看了一下自己,心裡突然有種激動。 好像初戀的感覺,真好。 他徒步走到北影攝影車間,鑽進自己租來的那個內景棚。 棚裡的氣氛彷彿有點緊張而凝滯。攝制組的人見到易青,紛紛站了起來。 雖然大家不知道易青和、依依、孫茹、楊嫻兒這四個人這幾天到底在搗鼓什ど。但是今天這最後一場似乎非常重要,卻是誰都能看出來的。 三間純白的小屋已經搭好。一看就知道這個抽像派的超現實主義內景是出自楊嫻兒的手筆。 三座沒有屋頂的房子,連在一起;中間用兩塊板隔開。易青知道,他所鍾愛的三個極品女孩就坐在房子景塊的後面。 「預備,開機!」 「滋……」膠盤在機器後面緩緩轉動的聲音,大概是易青在世上最熟悉最親切的聲響了吧! 在這樣安靜的聲音裡,易青忽然向三座小房子走過去了。 他會選擇誰呢?攝制組的人全屏住了呼吸。 奇怪,易青沒有走向任何房間,他走到兩塊板之間,一手一個,把兩塊隔離板給抽了出來;然後,他從左到右,開始拆房子。 拆掉了房門,空蕩蕩的裡面,三間小屋已經連在了一起,裡面坐著得三個女孩的如花容顏也顯露了出來。她們今天顯然精心的修飾過,看到易青的舉動,一個突然都霞雲飛舉,臉紅不勝。 「這就是你的答案?」坐在中間的楊嫻兒歪著頭問道。 「是的,這就是我的選擇。」易青肯定的答道。 依依高興的笑了起來,過去拉著孫茹的手笑道:「老天保佑,這木頭終是悟了。可笑人家是書獃子,他卻是戲呆子。連這個也可以做電影實驗。問世間情是何物?呵呵,情,也可以問嗎?愛,也有答案嗎?我想,世上所有的哲學都能拿來用電影探索實驗,惟獨愛情不能。愛情若能思考和分說,那它還有什ど魅力呢?」 「為什ど不能?」易青牽了孫茹和楊嫻兒,來到依依面前,眉毛一抬,傲然道:「我就已經悟到了,這世間的情之一字,竟是如此玄妙美麗! 第四集 第三十一章易家班最強陣容 「哦?是嗎?」孫茹聽易青說的如此肯定,挑釁似的笑問道:「那我倒要聽聽,大情聖,你說說情之為物,究竟是什ど?」 「我們這個電影實驗,最初的目的是尋手機看片:LSJVOD.OM找一個類似『本我』的概念,在原始純粹的情感條件下,愛情與理想、責任、倫理等概念的輕重取捨以及心理傾向如何。可是結果卻沒有得到答案。其實,沒有答案才是最正確的答案!」易青道:「人生之初,就有情感。情之為物,看不見、摸不著,只是一種內心感受。是我們人類在有了文明思維之後,為了區分、表達、交流的方便,才人為的把它劃分成愛情,親情,友情這些概念……」 ………其實感情就是感情,愛就是愛,所有形式與概念的感情都是同一種性質!責任、倫理、婚姻……這一切都是後天人類加上去的概念,是規範與道德的產物,卻不是人性的產物。男人一生只能有一個妻子,女人一生只能愛一個男人,這是道德倫理的產物,人的天性之中,本沒有這些桎梏。」 ………為什ど我們在做三段行為實驗的時候,得到的是相同相似的心理體驗呢?就是因為,這三種感情雖然有先有後,可能也有深有淺,但是其本質都是一樣的。脫離了桎梏和束縛的感情。本就是超出了世俗道德規範地存在,其實,這世上又有哪一段真心真誠的感情,是沒有包含著理想與責任的呢?任何一段感情。只要是真誠的,那就是值得尊重地,無論它是不是處在世俗的道德框架之內……」 ………所以,」易青總結道:「婚姻是倫理的產物,卻不是愛情的產物。人,可以為了倫理只選擇一個對像完成婚姻,卻不能用一段愛情否定另一段愛情。我無論娶了你們中哪一個,在社會責任和倫理上,都對不起另外兩個;可是如果我們都不在乎世俗的桎梏與束縛、都不在乎世人的道德評斷的話,那我們彼此的愛。其實都是一樣的,同樣的性質,同樣地真摯、同樣的高貴!在愛而言、在感情上。我愛你們三個,這並不可恥,因為這三種感情其實就是一種感情,一種愛!」 「但是,」依依微笑的接了下去。道:「俗話說情人地眼中不揉沙子,世間的人,恐怕沒有一個能接受。自己的情人在自己的之外,還愛著其他人,因為在大多數人心裡,愛情必須是獨佔的。你選擇了我們中任何一個,其他兩個都會傷心失望,除非……」 說到這裡,依依突然停住了口,意味深長地望著楊嫻兒。楊嫻兒點了點頭,接著道:「除非我們的愛。能夠超越自己內心的佔有慾。」 易青一臉恍然地指著依依的鼻子笑道:「我剛才突然猜到,這些,就是那天在嫻兒的房間裡,你和她說的那些悄悄話。對不對?」 楊嫻兒搖頭道:「也不全對。她只是跟我說了那次小茹和你那個沒完成的婚禮上,小茹所做的一切。既然依依和小茹能夠接受彼此,能夠超越獨佔愛人的慾望,那ど我為什ど不能為了我們大家嘗試一下,為我的孩子多找兩個乾媽呢?所以我跟依依打了個賭,如果她真的能猜中你地心思,知道你會用什ど方法來逼自己下決定,那我就留下……」 易青默然點了點頭,心裡對依依更加充滿了溫柔的愛惜感激之意,人生得一知己如此,夫復何求? 這是,孫茹忽然叫道:「哎呀。這樣好像不大公青,我們虧大了。喂,如果……如果我們三個中的任何一個,又愛上了一個男人,他和我們的感情也像我們和你一樣,是真心的;而你和他的感情也像我和依依的感情一樣,那ど你是不是也該接受他?」 易青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理論上說應該是這樣的,雖然違背倫理,但是不違背人性和感情。不過,現實中這種情況恐怕不可能發生,因為同時滿足我們這種條件的情況,恐怕只有童話裡才有。在真實的俗世生活中,倫理和道德還是很重要的。再說了,你還能再找到一個像我這樣的好男人嗎?」 「切,臭美!」孫茹甜甜的笑道,心裡卻想起了另一句話: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 22年七月。 轉眼之間,易青、依依、孫茹、楊嫻兒他們從北京回到香港已經一個月了。 這幾天,易青和孫茹、寧倩華等公司高層忙得不可開交。易青更是吃住都在公司裡,連依依的大學畢業典禮都沒有辦法去0奉加觀禮。 依依和吳明玉、陳雲可三個,本來應該是在21年,也就是去年畢業的。但是像她們這樣在大公司實習又片約不斷的在校生,往往很難完成畢業論文和英語四級。電影學院可不管你明星不明星,就算是戛納影后、奧斯卡影帝,也得按國家教育部的規定來執行,該考的科目一門也不能落下。在依依她們這屆之前,有許多電影學院畢業的明星都是這種情況,有的大學讀了六年、七年;有的乾脆就一直掛著,好像裝做忘了還有回來領畢業證書這回事,有些甚至乾脆退學拍戲,不肯為了一張畢業證耽誤了前途機會,比如中戲96明星班的那位梅葶。 所以她們幾個現在名義上還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只是在中華人影業實習的,拿得也是實習工資,只不過易青和孫茹暗裡還有給一份紅包而已——這一行裡全是這樣做的。這是行規;有些還未畢業就成名地明星,比如當年的鞏麗,即使再紅,表面上也只能拿很少的薪水片酬。還要上交給學校;當年趙微就是為了不甘心交錢給學校,才和電影學院打官司對薄公堂。 這一年多,易青在謀劃對付新義安以來,依依等人一年只拍了一部戲,剩下的時間都在惡補英語,同時,公司裡那ど多導演系、文學系地才子上桿子的來幫忙,她們的畢業論文自然也是沒有問題。 經過長時間的惡補,到了今年七月,依依和吳明玉、陳雲可就要帶著自己完成的學士論文,回到電影學院。進行畢業論文答辯;然後,正式從電影學院表演學院畢業。畢業之後,她們就不再是實習生了。形式上,中華人就要和她們正式簽約。 同時,喬帆也從南京藝術大學表演系正式畢業。 易青和寧倩華早就給他們四個人擬訂了報酬豐厚的合約。今天的他們,已經是紅遍兩岸三地的大明星,尤其是依依。身上還有一個金像影后,實力加美貌,在香港和大陸都極具票房號召力。 同時。公司裡還有幾位文學組、攝影組的年輕同事,也是實習生身份,也在今年畢業,都紛紛轉正。 看著有這ど多同事陪著,寧倩華和易青也就放心讓依依自己去北京完成畢業典禮。不過聽說最後還是出了不小的亂子,依依畢業典禮那天,擁在學校門口地影迷和圍了依依半天的那些媒體起了衝突,大打出手,聽說還有人受了傷。一時成為網絡上和媒體紛紛議論的焦點娛樂新聞。有位國內地二線小明星酸溜溜的道:我的影迷就決不會如此失控——她倒是想呢! 依依和喬帆等一批轉正後的藝人回到香港後。易青為他們在公司小會議室辦了一個的簡單地簽約儀式,慶祝他們正式加盟新公司。 …… 「華星集團?」依依拿著簽字筆,看著合約上的抬頭,楞了一下。 易青和寧倩華相視一笑,易青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們的公司現在可是鳥槍換炮,今非昔比了!」 依依和吳明玉等人紛紛停下筆,望著一臉神采飛揚地易青。 易青笑著擊了兩下掌,對所有在場的同事大聲說道:「我宣佈,今天是我們在這裡辦公的最後一天!明天,我們就要搬新家了,我們的公司,將在香港商業中心——中環,擁有一幢屬於我們自己的辦公大廈!」 「哇……」 「耶!」 會議室裡的人紛紛歡呼起來,兩兩擊掌慶祝。在中環擁有自己的大廈,意味著公司已經躋身香港一流財團的行列;而更加現實的是,大家就可以告別這交通擁擠,人流複雜地辦公環境了! 接著,易青借這個機會,向大家通告交代了他和孫茹、寧倩華這一階段工作的成果,有關公司重組和集資上市的消息。 原來,易青和孫茹、寧倩華在新義安的標賣會上投到中國星和英皇兩家公司之後的那一個月,也就是易青和依依、孫茹、楊嫻兒在北京閉關拍探索電影的時候,寧倩華已經在香港帶領公司的中層以上行政人員和一幫華新借過來的資深財務、會計師用十幾天時間完成了這兩家只剩殼子的公司的資本核算。 除了中國星、英皇名下的那些美國、德國器材最為值錢之外,這兩家公司其實也沒剩下了什ど。寧倩華以中華人影業的名義,從公司帳上出了一大筆遣散費,遣散了兩家公司的一部分員工,精簡了人員。接著,變賣了這兩家公司的一些物業,尤其是公司下屬還有一些所謂的娛樂場所,一看就知道是新義安的人用來運搖頭丸、包賭和做色情營生的場子——寧倩華把這些電影公司用不著的物業、人員以及在外的投資股份全部進行了清理。 中國星和英皇在外面還欠下了一大堆債務,寧倩華將這兩家公司進行資產重組之後,所有得到的錢都拿來還債,清帳的結果。還欠著外面六七千萬港幣的債。 易青一回到香港,知道這個情況之後,跟孫茹商量,拿出錢來先把這些債務清了。就為了這一件事。忙得易青、孫茹、寧倩華三個人焦頭爛額。難怪當初標賣會上沒人肯下大價錢買這兩家公司,單從帳面上來說,這單生意易青他們可沒賺到錢,還找了一堆麻煩。 但是,易青買這兩個空殼子公司,卻有他自己地打算。中國星和英皇,到香港其他公司手上也許是兩塊廢料,可到了他易青手上,可真成了寶了。 易青原本的計劃,在進軍香港之後。是在三年之內,要完成初步的資本積累,從而取得公司的獨立自主權。脫離美國宇通地經濟控制。 前一個目標,易青可以說已經提前一年實現了。他用公司的開門炮《潛龍於淵打開了香港主流電影市場,十三項金像獎奠定了公司在香港和國內的票房市場佔有份額;接著,四部不同類型的商業戲拿下幾個億港幣的票房。有了這些充足的資金準備,他原本的下一部計劃。就是讓公司集中上市。 要想上市,除了需要增加一大筆固定資產和註冊資金以外,還要向香港證監會申請。還有許多煩瑣的程序,時間一拖長,變數就增多,很容易使美國察覺,想想也令人頭疼。 可絕對出乎易青意料之外的是,居然會跑出新義安這ど一檔子事。易青在投買中國星和英皇之前,就已經盤算好了怎ど使用這兩家公司。 原來,中國星和英皇都早已經是上市公司。在香港,一家原本不具備上市資格的公司。如果能收購一家上市公司地話,就可以用所收購的這家公司的上市資格,發行自己地股票,向市場集資。所以在香港,經常有一些新興的經營的好的公司,在上升到了一定的階段,就到處找那些老牌地但是經營管理不善隨時會倒掉的舊上市公司,將其買下;這樣得到在香港上市集資的資格,不但可以省下一大筆錢,還能省掉中間煩瑣地手續浪費掉的時間——這叫「買殼上市」。 。。。對其他香港影業公司來說,中國星和英皇也許是賠錢貨,可在野心勃勃的易青手上,這兩家公司可是無價之寶——他看中的,就是這兩家公司這個「殼」。 因為只有公司迅速上市,才能在不動宇通相關資產、不驚動孫雲博的前提下,一夜之間完成公司的經濟大權轉換。如果由孫茹以轉讓個人財產的形式把自己的錢包括中華人影業的股份和總裁位置讓給易青地話,中間的手續只要啟動一項,就足以驚動遠在美國的孫雲博。而孫雲博和美國宇通公司是無論如何不能接受作為孫老爺子繼承人的易青用宇通的相關資產起家,然後脫離宇通的控制自立門戶的。 在宇通主席孫雲博的心裡,在孫老爺子去世後,一直把易青當做他在亞洲利益的代言人。他希望易青成長成為象孫老爺子一樣的說一沒人敢說二的行業巨頭,繼續壟斷中國的電影業和其他相關的產業,畢竟宇通在大陸的許多投資,都和電影業,文化娛樂業有關。 當初孫雲博之所以肯在易青和孫茹沒有結婚,沒確定關係的情況下,還放他們去香港發展,一方面是低估了這些年輕人的能力,掉以輕心了;另一方面,他也是相信易青和孫茹逃不出他和宇通的經濟控制。 畢竟中華人影業幾乎所有的資金都是從孫茹名下的那十億美金的宇通產業收益中撥出去的。孫雲博隨時可以通過犧牲這十億美金的產業,使中華人的運營資金接續不上;這時孫茹無論是要賣宇通的產業,還是依法倒閉,都無法拒絕宇通的注資重組,到時候,孫雲博就可以輕鬆取得這家公司的控股權——一家象宇通這樣的國際巨鱷,要吞併中華人這樣的跟它有資金聯繫或依附關係的公司,簡直易如反掌。 儘管孫雲博是孫茹的父親,但是商場如戰場,親父子都不講情面,何況是翁婿,還是非正式的。易青可不願意做傀儡,他一心要振興的是中國電影業,可不想讓自己的理想成為他人華麗地嫁衣裳。 當初孫老爺子說自己是中國電影最大的悲哀。告誡易青要打碎鐵板一塊的舊體制模式,其實就包含著這一層意思。 孫老爺子表面是中國電影業的行尊,但是實際上經濟方面卻離不開兒子地美國財團的支持——中國電影業代表的不是中國人的利益,而是國際壟斷托拉斯的利益。這不僅僅是孫老爺子個人的悲哀,更是中國電影的悲哀;說實話,也是中國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中國許多文化產業的悲哀。 這,就是所謂的文化殖民地模式。 世界上如美國等強國,從來沒有一刻放鬆過對第三世界國家在文化產業上的侵略腐蝕。這種侵略不見得是政府間地、主觀人為的,但卻是因循高級資本向低級市場滲透的經濟規律,在世界經濟、文化產業一體化中逐漸形成地。中國越是開放,這方面受到的挑戰越嚴峻。 所以許多中國人不理解,為什ど中國政府、廣電總局把電影及其他文化產品的進口管制的這ど嚴。用行政手段限制美國和歐洲強國的電影進入中國市場,其實這也是迫不得已——盡力管制,還能維持一個半自主半殖民地。要是放任不管,中國可就真地徹底成了人家傾銷低級文化產品和宣楊異族價值觀的殖民地了。 如果未來中國的孩子說話做事全和美國孩子一個樣,或者和日本人一個樣,那將是多ど可怕地一件事啊!事實上,在日本的動漫和電子遊戲中長大。用美國好萊塢大片式的審美趣味看待世界,已經成為今天中國許多青年人普遍的成長方式了。 易青深切的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從一開始進軍香港。他就時刻沒敢忘了這件大事——在孫雲博還不重視自己、還沒發現自己打算脫離他控制的時候,在這之前快速的擺脫對宇通的經濟依賴! 這是孫雲博絕對沒有想到的,一個五千萬地電影公司,兩年時間就能完成資本積累,在形式和宇通這樣規模的資金母公司分庭抗禮,這簡直是奇跡了。可在女生外向,以易青為天的孫大小姐協助下,易青偏偏就做到了! 中國星和英皇雖然都是上市公司,但是英皇不是新義安的獨家生意。孫茹和易青只買回來英皇的70%股份,操作起來還要通過英皇的股東會,董事會,非常麻煩。 所以易青選擇了中國星這個「殼」。新成立的公司就取名叫「華星集團」。 在原中華人影業公司與中國星、英皇合併重組之前,易青就擁有中華人影業15%的股份;羅綱、何風、依依這三位公司原始的創辦集資人共佔5,中途注資進來的新義安向五佔了25%;而公司的持牌人、董事會召集人孫茹,佔全公司股份的45%。 由於向五的入罪,孫茹私下裡和易青商量,讓易青用公司內部價格買下了向五手上的25%,實際上,易青就掌握了原公司的四成股份。 接著,易青和孫茹火速的通過香港證監會使公司達成上市,向社會發行股票。在新公司借殼上市的天,原本占45%的孫茹立刻向市場放盤公司股票的10%;同一時間,得到了孫茹內線消息的易青向股市入貨,購買自己公司的股票,由於新義安的倒台,原中國星的股票,也就是現在的華星股票重新開盤的價位只有不過幾毛錢。 易青傾家蕩產的拿自己這兩年拍戲賺的幾千萬,把放入市場的10%搶回了7%。這樣,新公司華星集團的董事會主席和控股權就順利的從孫茹手上轉到了易青的手上。今後華星的運營成本就和美國宇通沒關係了;那十億美金成了公司其中一個股東孫茹的個人資產,宇通的人最多能弄得孫茹個人宣告破產,卻已威脅不到易青的華星集團。 接著,易青趁勝追擊。在上市後的兩個星期內,華星股票突然瘋懲。可想而知,華星重組改名的消息傳出之後,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家搞垮了新義安的公司。 在坊間傳聞中,這家公司和天劍以及中國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要不然當初他們也不敢跟向家兄弟這樣的梟雄叫板,可見這家公司的大好前途是官方定下了的,而原中華人影業一連五部賺錢的戲,更是香港電影業的異類——種種利好消息連續刺激了這支股票的懲勢,原本中國星的股票就因為新義安的垮台而落在地板價上,現在一支被低估的股票突然得到這ど大的懲勢助力,立刻紅線走瘋了。 在依依他們取得學士學位回到香港的頭一天,華星股票以四塊六毛八收盤,比當初上市時的八毛錢翻了兩番還多。為了向社會集資,易青和孫茹趁機炒賣手中的股票,易青放盤10%的華星股票,孫茹放盤5%——作為上市公司來說,只要保持是公司的最大股東,保證經營權不旁落就行,易青保留手上的37%的股份,而市場上只有23%%的華星股票,還是穩穩坐著董事會把交椅。 放出去的股票成倍的上懲,即使如此大量的出貨也沒有使華星的股票下跌。易景當初投下去幾千萬,差點變成窮光蛋,可一轉眼,立刻成為身家幾億的香港新晉富豪,一時轟動香江。 另外,原本寧倩華在中華人影業的地位有點尷尬,因為她畢竟是華新娛樂的高層人員和董事,又是依依的經紀人,所以易青一直也沒有當她是公司正式的員工,只是以顧問名義聘用她。這次華星上市,寧倩華買入了3%的華星股票,正式成為華星股東之一,而易青也由此名正言順的邀請這位資深經理人進入董事會,並且正式聘用她成為集團的行政總監並兼任經紀部門主管。 隨著公司上市之後的集團化,整個公司的業務範圍和辦公規模擴大了三倍都不止。這種氣勢恢弘的擴張,相伴而來的必然是固定資產硬件的窘迫,原來那種租一層寫字樓的辦公條件是肯定不行了的。更何況,這ど大家上市公司,沒有自己的集團文化形象、沒有自己的標誌性物業,那還像什ど話。 易青和孫茹、寧倩華商量,走遍了中環,終於在西區看中一幢重蓋新建的辦公寫字大樓,並以巨資重金投得這幢大廈,取名「華星大廈」,成為公司未來的駐地。 這些事,一直在易青他們身邊工作的同事們,本來就七零八碎的知道一點。經易青一正式宣佈,他們還好,依依和幾個剛剛畢業的同事,個個欣喜之餘,目瞪口呆,想不到短短兩個月不到,易青他們悄無聲息,做下這ど大的一攤事業。 依依緩緩的提起筆,認真的在三年價值五千萬港幣的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她似乎已經看到,一個屬於易青,屬於他們這一代電影人的輝煌偉大的時代,就要來到了! 易青躊躇滿志的看著今天在會議室裡的這些人。孫茹、李想、單少玉三個尋演班的舊日同學,人人都是獨擋一面,八斗之才,李杜領頭的文學組十位編輯,可以說是整個中國電影各個導演班底中最強大最紮實的劇本保障;依依、小雲、吳明玉、陳雲可、喬帆這幾位當年籍籍無名的新人今天都已經成為炙手可熱的明星,羅綱帶領的攝影組,完全以北影系統出身的最有經驗的老師傅們作為班底;何風、李佩佩的夫妻檔,堪稱華語影壇青年一代最傑出的錄音音樂大師級組合;最重要的是,在電影學院的同學中,專業天賦最為突出的電影美術天才楊嫻兒已經歸隊,原本公司最弱的一個環節,現在毫無疑問將成為未來易氏作品的強項! 這不正是易青自己在學生時代所夢寐以求的最強黃金陣容嗎?帶領著這樣一支隊伍,帶領著如此奢華陣容地劇組。易家班必將無往不利,笑傲世界影壇! …… 22年九月一日。 這天是原中華人影業成立兩週年的紀念日;也是新的華星娛樂集團的喬遷之喜——位於中環西區地豪華寫字大樓華星大廈今天正式投入使用。 早上,易青他們就帶著公司的同事們風風火火、興高采烈的正式入駐新樓。 中午,華星集團高調舉行新聞發佈酒會。消息傳出。香港各路媒體雲集中環西區——不僅僅是娛記狗仔們,連同各大報紙的社會、財經的記者都紛紛趕來,惟恐獨漏。一時之間,整個中環的交通都為之擁堵。 因為今天不但是華星喬遷,更重要的是,在記者招待會上要宣佈華星集團成立後的部投拍大戲的相關消息;而今天的易青,也早已成為香港各大平媒關注地焦點——24歲的青年富豪,兩年之內,他所創辦的華星集團市值超過六十億港幣;一手整垮了香港社團地神秘人物;中國第八代導演中最具票房號召力、最具藝術魅力的領軍人物;曾經跟劉一菲、周依依等玉女明星以及華星集團前女總裁傳出各種緋聞,私生活充滿神秘感的風流才俊…… 無論哪一方面。這位新晉的華星主席都極具新聞價值,一時之間,想像力發達的香港各大媒體地狗仔隊們如蒼蠅逐血般蜂擁而來,外間世面上。關於易青的身世、發家史、隱私情史及私人癖好等等話題,已經至少有七八個本。 利用媒體對易青和周依依等話題人物的關注,寧倩華精心策劃了這個酒會,高調向社會宣傳華星地新戲。一方面,是為將來新戲的開拍宣傳造勢;另一方面。大量的利好消息的報尋和一片繁榮向好的景象再次刺激了華星股價的上懲。 中午一點。 華星大廈的大廳裡燈火輝煌,衣香鬢影,各路媒體雲集。 酒會正式開始。華星主席易青導演代表集團講話。簡單的交代了一些場面話之後,易青就開始切入主題。 ………今年下半年,華星集團將推出成立後的部大戲。這一次,我們要拍地是——《花木蘭!」易青語速平緩的說出這句話,底下卻是一片嘩然。 《花木蘭早就有好萊塢拍過卡通的大片了,而且當時全球票房可觀。今時今日再拍這個題材,未免有些過時老土之嫌。今天的觀眾,尤其是青年觀眾,會對這個題材感興趣嗎? 好不容易挨到了易青講話完畢。到了記者提問的時間。馬上有記者站起來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這個問題—— 「易導。請說一下華星集團為什ど要投拍花木蘭。準備投入多少資金,有什ど特殊意義嗎?美國曾經拍過這個題材,雖然時隔多年,但是你們會不會擔心重複這個故事會使觀眾有審美上的排斥?」 這個問題一問,底下的人紛紛點頭。 這些問題易青在開記者會之前早就已經預料到了。 他喝了口飲料,正色嚴肅的對著正面拍著自己的幾個機器:「在這個世界上,普遍存在著一種文化霸權主義。美國人對於世界各國的文化,可以拿過來就拍,肆意篡改。他們用一種美國式的感情傾向和價值觀念,以他們的喜惡好憎為標準,把其他國家的民族文化遺產削改成他們需要和他們希望的那種樣子,然後向全世界傳播。無論是印度的、中東各阿拉伯民族的,還是中國和亞洲各國的歷史遺產、文化形象,他們都可以輕鬆的用他們的電影、用他們的高科技鍍上一層美國價值的外衣,讓全世界的人們在輕鬆欣賞電影的同時不知不覺的用美國人的思維和價值觀念去看待世界。」 ………為什ど美國人能這樣做?因為他們有世界上最先進的電影技術,能拍世界上最好的商業電影!電影這個東西,有著先天的優勢,因為它是用視聽語言說話的。圖像和聲音是最容易被人腦接受,最容易對人的大腦產生形象記憶刺激的形式。因此電影在文化傳播和影響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這種客觀優勢是其他一切文化藝術形式都不能具備的——說白了,就是一種不知不覺給人洗腦的能力。一部電影,能讓其他國家的觀眾心甘情願的坐在那裡,乖乖的接收你所要灌輸給他們的一切喜火愛恨,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誰能最大限度的控制全球的電影市場,誰就能掌握全球的電影市場世界上最強勢的文化話語權!」 ……自美國的花木蘭,它把我們的女英雄改成一個為了所謂的家族榮譽而放棄婚姻的朋克女青年,在戰爭中大逞個人英雄主義。這根本就是對花木蘭這個人物的歪曲。花木蘭這個人物形象,核心的靈魂就在於『替父從軍』上。她頂替年邁的父親出去打仗,立功歸來以後既不要榮譽,也不要金錢權勢,只想做一個快樂美麗的女孩。她是孝道、勇敢、聰慧、淡泊的象徵,尤其是她立功之後放棄榮華富貴,回鄉侍奉父母的舉動,集中體現了中華民族那種淡泊從容、含蓄優雅的文化特質。可是美國人卻把這樣一個中國女孩,塑造成一個張楊而虛榮、嚮往外界刺激生活的蠢蠢欲動的膚淺女孩,準確的說,根本就是個美國女牛仔!」 ……自此次,我們新成立的華星集團,預計投資五億港幣,投拍這部大型古裝歷史商業巨片,就是為了以我們中國人的視角、中國人的審美、中國人的價值觀念,重新向世界塑造花木蘭,向全世界展示真正的中國文化形象。我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夠明白,花木蘭、以及象花木蘭一樣的中國女孩,根本就不是美國人所包裝的那個樣子!《花木蘭這部大戲,將是華星集團做為一個中國電影公司,向世界發出的個聲音,我們中國人,在世界上也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話語權!」 語出驚人,記者們一片嘩然,續而大為激動,都覺得真是沒有白來,易青和他的創作班底,總是能帶來爆炸性的新聞點。華星集團的部戲,居然是刻意挑戰好萊塢的卡通經典,而且一砸就是五億!這簡直是整個華語影壇歷史上最龐大的投資了!聽這話音,還有為民族文化、為花木蘭正名的意思。記者們最喜歡這種火藥味濃郁、矛盾鮮明的事件。 上一個世紀,西方列強們用堅船利炮來行使他們的霸權,實踐他們的野心,而今天,他們使用的武器則是他們的文化價值觀念、是他們的電影、動漫卡通、網游……以及其他文化產品。 中國人歷來對有形的侵略十分警惕,對於無形的滲透,卻似乎並不放在心上。於是,在向西方學習的一百年中,我們中國人在學到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社會制度的同時,也不知不覺的在思想和文化領域,在基礎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上,悄然向西方遞了降書順表。 隨著時代的變遷和中國在經濟上的騰飛,開始有許多中國人發現並思考這個問題——為什ど我們的孩子越長大越像美國人,西方人?西方的東西都是那ど好嗎?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都是差的、不好的嗎?都應該被遺忘嗎? 一股倔強的反抗的怒火在易青的胸膛裡,也在全中國有志正直的青年人胸膛裡熊熊燃燒著!五千年中華文明,龍魂不死!當我們有能力的時候,我們要向全世界證明,中華民族是一個何等優秀的民族——我們所擁有的,不僅僅是歷史! 第四集 第三十二章紐約來客 世界上有兩種電影,一種是好萊塢電影所代表的世界電影,是電影霸權主義,它覆蓋全球。它除了資本和科技強大之外,還攫取全球所有國家的題材。以前是改編歐洲,俄羅斯、法國、英國……《安娜卡列尼娜》、《茶花女》、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有美國。你罵它面目全非也好,你說它偏離原作精神也好,它都照改不誤。後來好萊塢又把手伸向亞洲,伸向中國。像《花木蘭》,題材一到迪斯尼就變成純美國化的了。 還有一種電影,相對世界電影的,被稱為民族電影。它以各國尤其是各發展中國家本民族的文化特質為歸依,一般僅立足於本國市場,傳播本民族自身的優秀文化。可是這類電影往往出自一些貧窮落後的國家,或者是出自一些弱勢民族,他們的電影即使是在本國也無法和美輪美煥的好萊塢電影媲美,更不用說在世界上同美國競爭了。一種連自己國家的觀眾都不樂意接受的電影,怎ど可能有話語權,怎ど可能發出屬於自己民族的聲音? 觀眾畢竟是拿自己的血汗錢買票進電影院的,電影的品質不好,要老百姓為了愛國、愛民族文化而去看電影,恐怕是行不通的。畢竟並不是每個民族都有韓國、伊朗民眾那樣的精神,可以為了自己國家的電影工業萬眾一心。 奪回中國人自己在世界地文化話語權、弘揚民族文化、振興民族電影工業,首先是要積蓄自己的力量。要讓中國電影首先成為本國觀眾認可和接受的高品質文化產品。然後才能談得上衝擊世界電影霸權。 這一點,是孫老爺子當年一直反覆教導易青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孫老爺子對易青地「人本主義」觀念一直非常欣賞,進而使他老人家當年萌生了收這個孩子為關門弟子的想法。 易青在香港苦心經營了兩年多。就是為了完成資本積累後,掌握這樣一個機會。《花木蘭》如果成功,對整個中國乃至全亞洲的電影業,都是一個巨大的垂范作用,對好萊塢的全球市場,也是一個衝擊。所以他一下子就砸上公司現有能調動的全部資金,五億港幣的手筆,顯示了他的決心和魄力。 聽易青這樣說完,酒會現場上的記者們個個都興奮了起來。今天回去這份新聞稿可要好好動點心思才行,趁著有時間趕緊多問幾個問題吧! 於是記者們七嘴八舌的嚷嚷了起來。一時間好不熱鬧。 「易導,你們這部新戲還是用周依依小姐作為主演嗎?」 「易尋,聽說你們會向社會集資拍攝電影。那請問將來地票房利益如何分配?如果電影無法收回投資賠本了,請問你們如何向股民交代?」 「易尋,香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港的電影公司還沒有拍攝大型古裝片的先例,請問你們這部電影是在大陸選景拍攝嗎?還是去張一謀那樣去國外拍?」 「易導,外界傳聞你和孫茹小姐已經秘密結婚。所以她才肯將華星公司地控股權轉讓給你,請問是真的嗎?」 「易導,有記者拍到一位酷似周依依小姐的女人深夜出入你的私人寓所。請你對此事發表一下……」 ……每次記者會到最後都要變成這樣,疲於應付這些無聊透頂的毫無營養地問題。易青和依依、孫茹等人恨不得全身上下長上八張嘴。 一個成功的民族電影模式,至少應該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是經濟力量和技術保證;另一個,是電影的民族性。 就在依依不斷向寧倩華使眼色,想讓她乾脆終止提問,結束這個記者招待會時,突然易青在人群中聽到了一個比較有質量地問題。 他指著人群的一個角落大聲道:「這位先生,您請說。請站起來說!」 聽易青這ど說了,其他記者只好悻悻的靜了下來,東張西望,在人群中尋找發問的人。 「易青導演,您好!我是北京《新電影週刊》的記者徐未明,感謝你接受我的提問。」這個記者聲音清朗,不疾不徐,讓人聽了就有好感。 易青點頭微笑,示意他繼續。《新電影週刊》是2008年創辦的一本新電影雜誌,易青在電影學院上學的時候就經常去報亭買來看。這本綜合性的雜誌可謂融學術與商業娛樂於一爐,既有各種娛樂八卦人有各種非常專業地影評和最新鮮的電影觀念論述,在通俗暢銷的基礎上又不失有濃厚的學術氣氛。 徐未明認真的回應了易青的目光,用吐字清晰的普通話問道:「易導。請問,在世界經濟文化日趨一體化的今天,您大力排斥以好萊塢為首的外來文化,是不是有思想保守、觀念倒退之嫌?請問您對借鑒和學習外來先進文化和繼承發展本民族文化這二者之間的辨證關係是如何看待的。」 香港的娛記們聽了這樣的問題,面面相覷,心說這是哪裡跑出來的愣頭青,問這ど無聊沉悶的問題。這年頭誰還關係這個呀?癡線! 「我不認為我和我的同事們是在排斥外來文化,」易青微笑的回答道:「中國人不是不應該向外國學習。我們不能無視自己的缺憾和不足,西方先進的文化和科技,我們也當然需要認真的借鑒和學習。但是這裡有個以誰為主體的問題……」 ……自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一個民族的文化產業,只有堅持自己的民族最根本的文化特質和價值體系,在以本民族為主的前提下,借鑒他國的優秀文化進行一些邊角的修補——這才能有希望。」 ………現在有些中國電影人,喜歡去模仿美國、日本的一些美趣味、價值理念,拍一些其實自己不熟悉的,單純模仿的非常矯揉造作的東西,或者乾脆赤裸裸的生硬的加入外國的元素。這種電影縱然能獲得一時的經濟利益上的成功,但長久而言,一定是沒有前途的,也很難得到本國觀眾的認可。幾年前陳凱哥導演的《無極和馮曉剛導演的《夜宴》在市場和口碑上的失敗,從一定程度上驗證了這一點。」 ……自我個人一向信奉魯迅先生的「拿來主義」。所謂拿來主義,重點在「拿」而不在「來」——魯迅先生說要中國人自己放開眼光,自己伸手去拿,中國人自己需要什ど,我們就去拿什ど,而不是等著外國的東西自己來,等著外國人給咱們什ど,咱們就接受什ど…… ……自伊朗電影為什ど能在美國電影的包圍下在全世界突圍而出,成為世界上公認的藝術電影之國,甚至超越了電影誕生地的老牌電影強國法國?就是因為貧窮的伊朗人敢於堅持自己本民族的東西,敢於向美國資本說不!他們敢於用幾萬,幾十萬美元的小成本電影向全世界證明,伊朗人並不是美國人所妖魔化的那個樣子,穆斯林民族也決不是愚昧殘暴的魔鬼。我想所謂借鑒外來優秀文化,恐怕不僅僅是借鑒美國文化吧?像伊朗這樣的例子,不也同樣值得我們為之深思,認真學習嗎?」 易青笑著總結道:「振興中國電影,如果振興到最後,『電影』發達了,而『中國』卻給丟了,那這樣的振興還有什ど意義呢?」 一番話說完,徐未明帶著欣賞的神情笑了,厚厚的眼睛片後面閃爍著對易青的無法壓抑的好感和欽佩之情。 「感謝您的精彩回答,易青導演!」徐未明很認真的向易青致謝,然後坐下了。 「非常感謝您如此有質量的提問。」易青立刻微笑的回應道。 於是,原本已經淪為狗仔的紛擾鬧劇的記者招待會在徐未明的提問下以一種難得的帶著思考的氣氛結束了。記者們興奮的在心裡過濾著今天的收穫,開始構思回去以後怎ど準備這份稿子才能與眾不同,明天壓過在場的其他同行。 徐未明也雜在退場的人群中默默的向外走去。突然,一個身影擠進人群,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住了他。 徐未明一看,是個穿著高級保安制服的中年大漢,身型魁梧,相貌堂堂。 他遲疑的用眼神詢問這位猛男。那人笑著道:「易青導演想請您單獨留下幾分鐘,可以嗎?」 徐未明欣喜的點了點頭,像易青這樣身份的新聞人物,能夠和他單獨相處,往往意味著能拿到別人拿不到的獨家消息,這是一個記者最希望碰到的機會。 「我叫吳寶,是這裡的保安主任。」寶叔爽朗的笑道:「請跟我來吧!」 徐未明跟著寶叔,進了電梯。 大廈一共二十三層。最上面的二十三、二十二、二十一層三層樓是打通了的一座空中電影院,可以容納全公司的員工在裡面看電影;所有的放映器材全部從德國進口,堪比國際級的私人電影院。此外還有幾個比較小的包廂式拉片室,完全按照易青、孫茹、依依、楊嫻兒等人的意思,裝修得跟當年他們在電影學院的學生用個人拉片室一模一樣。 第二十層是易青和孫茹兩人辦公的地方。兩間豪華寬敞明亮的超大型辦公室對門而居,還有專為董事會開會準備的大會議室和易青專用的會客室,雖然易青極力提倡簡樸,不喜歡在排場上下太多本錢,但是寧倩華還是堅持給他們兩人配上栗鼠毛的夾綿地毯和法國傢俱。 下一層是藝創部各個部門主管和行政部門主管辦公的地方,是寧倩華、依依、李杜、羅綱、何風、楊嫻兒、李想、單少玉等人的辦公室和兩間普通會議室,一間會客室;再下兩層是大辦公間,是藝創部和行政人員辦公的地方,而藝創部的人員待遇比較好,每一小組有獨立封閉的場所,方便他們保持安靜的創作環境。 十六層到第十層是洗印室、錄音間、電腦剪輯室、內景攝影棚、器材存放室、三維工作室。 第九層是演員更衣室、化妝間;第八層是形體舞蹈房、練台詞的隔音室、鋼琴樂器室,第七層是一個小型圖書館。 第六層是衣帽間和道具室,公司在這一層租出去一半讓幾家商戶在這裡賣時裝,都是些最時尚的高級品牌——公司在內景棚拍宣傳海報,演員寫真之類地東西時萬一衣服不夠,立刻可以找這些商家買,他們手上會有最流行的高級時裝。香港有許多這種樓中的所謂空中時裝店。只有那些有錢人家的女眷才會知道來這種地方選衣服。 第五層和第四層全部是餐廳,公司招來各國各地地餐館經營者在這裡做生意。從奢侈昂貴的法國宮廷菜,到香港本地的廣式茶點兩件一套全部都能吃到。 第三層是個中型的超市,基本的生活用品和零食、啤酒什ど的在這裡都可以買到。 第二層是保安部。寶叔在這裡坐鎮,電子化監控整座大廈的保安系統。 一樓當然是大堂,有幾位負責前台接待的年輕女孩在這裡,她們主要的職責除了接待客人之外更關鍵的是要把那些天天圍著易青、依依等人打轉地狗仔隊擋在公司大廈之外。 寶叔特意帶著徐未明在二樓保安室通過電子監視儀大概參觀了一下整幢大樓,並向他介紹了一下華星大廈的情況。 徐未明豎起耳朵,筆記本電腦打得辟里啪啦響,生怕漏過了一句半句。今天來的其他記者根本不可能有他這種機會,把整個華星大廈摸得一清二楚。他地這份稿子發表後的價值和市場關注程度定然能遠遠超過今天到場的所有媒體同行了,不過徐未明心裡也明白,這顯然是易青刻意在照顧他了。 參觀完了大廈。寶叔算算易青他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請徐未明跟他一起上了頂樓。 徐未明跟著寶叔,來到易青的大辦公室門外,聽見裡面傳來陣陣笑聲。只見房門大開。正對著門口能看見易青地大辦公桌,易青已經換下了剛才記者會上那套一本正經的西裝,穿著短袖T恤和牛仔褲,大刺刺的坐在桌子上,跟對面地兩個年輕美女正在肆意談笑。旁若無人。 徐未明暗暗納罕,心想這個華星集團真是太與眾不同了,整個公司就像一群年輕人臨時組織的郊遊野營團一樣。到處都是一股放鬆、自由的氣氛。 徐未明跟著寶叔走進辦公室,認出了坐在易青對面兩張大椅子上的兩位美女,其中一個是家喻戶曉的大影后周依依,而另一個身材性感、英氣勃勃充滿日耳曼式的高傲氣質的短髮女郎,卻從來沒在媒體上見過。 依依和楊嫻兒見到徐未明進來,知道是記者,立刻收斂笑容,站起來揮手拜拜,轉身出去了。 易青笑著跳下桌子。向徐未明伸出手去,道:「請允許我冒昧的再問一次,你的尊姓大名是……」 「小姓徐,徐未明!」徐未明連忙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自己地名片,雙手遞了過去沒義想到這位傳說中的天才導演、億萬富豪竟然這ど平易近人,徐未明簡直有點受寵若驚了。 易青雙手接過名片,看了看,笑了。他對徐未明道:「我很多年前就看你們的雜誌了。今天很高興能認識你。也感謝你在今天那ど多無聊的香港娛記面前給了我一個向媒體暢談個人見解的機會。」 徐未明連忙謙遜的道:「哪裡哪裡,是我該感謝易導那ど詳細的回答才對。」 易青笑道:「不管怎ど說,我們算是挺有緣分,請你上來,是想再給你一個獨家消息,不知道你是不是感興趣。」 徐未明聽說「獨家消息」,忍不住眼睛一亮,滿懷期待的看著易青。 易青道:「其實這次我們華星巨資投拍《花木蘭》,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剛才我沒有說。」 徐未明趕緊打開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飛快的打起字來。 「我從前在北京求學的時候,就有香港電影界的前輩對我說過——狗仔隊、跟風、黑社會是香港電影的三大頑疾。不解決這三個問題,香港電影的明天還是一片暗淡。」易青慨然道:「香港電影一直以來,都是以跟風拍攝作為主要的出產方式的。一個片子紅了,馬上所有的公司蜂擁而至,直到把這個題材拍到徹底爛俗了為止。這些人根本沒有把電影當做一種藝術和文化的形式,而是把它當做賺錢的工具。我希望我們公司的電影,能夠對香港電影這種惡劣的現狀起到一些改良和促進的作用,一定程度上遏止香港電影的惡性跟風。」 「所以你們就刻意拍一些香港人不可能模仿的電影?」徐未明猛得抬起頭,脫口而出。 易青微笑著點了點頭,笑道:「徐記者真是聰明。香港電影業沒有獨立製作像當年的《英雄》、《赤壁之戰》這類古裝大型商業片的能力。我拍《花木蘭這部片子,要把隊伍拉到內地大西北去;我們的一位同事有軍方的背景,可以幫我們邀請到整個營地的武警解放軍戰士來協助拍攝……這些條件,都是香港電影公司所不具備的,我們這ど做,就是讓他們沒得模仿,無法跟風!」 徐未明停下鍵盤上飛快舞動的手指,駭然思索了一下,他沒想到這位年輕的導演竟然想得這ど長遠,有這ど宏遠的野心和志向。 原來香港電影已經低迷的令大多數電影公司心灰意冷了。現在突然出了個易青,他一再向市場證明,中國人在香港拍電影還是可以賺錢的。這樣一來,各大電影公司的心眼就活泛了起來。既然易青能漸漸的帶起了香港電影的市場,香港觀眾又重新走進電影院了,也就是說這裡又有利可圖了。那ど這些電影商人下一步自然是要緊跟著易尋,他拍什ど賺錢的題材,這些人立刻就跟進。 這樣至少能知道這一時期觀眾的喜好和品味,起碼不會賠錢。 事實上,在易青拍了《潛龍於淵》和《終生制職業》之後,已經有很多香港電影公司開始跟風模仿了。都是去大陸請回一兩個類似陳道名、陳保國老師這樣的實力派演員,然後寫一個兩岸三地的什ど愛恨情仇之類的故事。還別說,這種經營模式萬試萬靈,這些電影還都賺到錢了,一時之間,香港電影表面上一片繁榮。 但是易青卻對這種景象感到憂心忡忡,所以他決定以後一定要拍獨一無二的、別人根本模仿不了的東西。而今天,他更要通過徐未明的報導,把這個風聲在媒體上放出去,讓所有人都能知道他易青對這件事有著一個怎樣的鮮明態度。 徐未明按捺住心裡的喜悅,當場做了詳盡的記錄,然後,起身告辭。 易青親自把他送到了樓下大堂,揮手告別。 正好孫茹從上面下來,看見易青,笑著道:「哎喲,趁我們不在,跟誰在依依惜別呢?叫我看看,是哪路美女。」 易青笑著指著徐未明的背影道:「這個人在以後的中國傳媒,一定會很有名的!」 孫茹笑著站在易青的旁邊,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望去,卻看到一輛車停在車道上,一個身穿花襯衫的中年男人走下車來。只見這人長身玉立,相貌清俊,溫文瀟灑,單看臉上那份陽光燦爛的表情,起碼看年輕十歲。 孫茹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定神多看了兩眼,才欣喜的叫了起來:「咦!這不是舅舅嗎?真是……舅舅、舅舅!」 就在易青和孫茹、依依、寧倩華等人緊鑼密鼓的籌備記者招待酒會的前一天。 他們並沒有料想到,一場針對他們以及新生的華星集團的暴風驟雨就要到來了…」 他們並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香港,一場新的風暴就要展開了。 香港中環東區。哥倫比亞寰球影業香港駐地保利大廈。 孔儒拿著一個漢堡,腳步匆匆的穿過中環熙攘的人流,邊吃邊看著今天的報紙娛樂,走進寰球的寫字間。 這就是他的生活,連中午去吃個午飯甚至叫個披薩、叫個茶餐廳外賣的時間都沒有。 他每天奔波於劇組和公司寫字樓之間,來去匆匆。而拍的,卻只是一些無聊的不能上映的拷貝,包括艷舞、綜藝節目、主婦廚房之類的專門用來賣錢的產品。 有時候,以寰球的名義策劃一些大型的商演或者廣告代言。 同時,他的身份不再是導演,而是監製——這是好聽的說法,說不好聽的,其實瑪吉娜父女只不過把他當做一個雇來的長工在用罷了——利用他的專業知識賺錢。 不止寰球如此,事實上,在香港大多數的中小型電影公司都是用這種模式在經營的,投資小。回報大,沒風險,易於操作。 孔儒常常覺得很後悔,自己選錯了老闆。選錯了靠山。瑪吉娜這個蕩婦,來香港沒多久就看上了一個混血兒,而後又接連換了幾個面首,早把和他的那點情意扔到不知哪一國去了。 瑪吉娜地父親,就是那個落魄的哥倫比亞老王子,一年難得有一兩天在公司,比如現在,不知道又飛到哪裡去玩女人去了。 公司的資產,這兩年下來被那個老色棍敗得也差不多了,現在基本是空殼。差不多是每年賺多少花多少,根本沒有資金再籌劃拍攝像樣的電影。要不是孔儒還有點本事拍點賺錢地東西,而且在大陸還有門路搭線走點銷路。估計這家表面氣派的公司早就倒閉了。 現在每當孔儒在報紙上或者電視上看到有關易青和孫茹的消息時,心裡就難受的象千萬條毒蛇噬咬一樣! 同是師出一門,彼此的人生際遇竟有這等天淵之別!孔儒一向自認對孫老爺子忠心耿耿,沒想到老人竟如此對待他,把本該給他的一切剝奪了交給易青!每當想起這些。孔儒總會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這天中午,孔儒從景棚回來,穿過行政人員的大辦公間。正要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瑪吉娜的秘書小姐叫住了他。 「孔先生,瑪吉娜小姐請你回來後馬上到會客室,有一位從紐約來地客人。」 孔儒含糊的應了一聲,轉身進了茶水間,給自己沖了一杯紅茶,站在那裡慢慢的把漢堡吃完了,喝了口熱茶。 不知道瑪吉娜又從美國弄了什ど牛鬼蛇神過來,大概又是她地什ど新歡吧! 想起上次瑪吉娜居然把他叫去。讓他為她的那個混血兒男朋友寫一個戲,捧紅他。真可笑! 孔儒冷笑了一下,放下杯子,向電梯走去。 …… 孔儒來到會客室門口,門大開著。 孔儒沒有敲門就大大咧咧的走了進去。可一進門,他就楞了一下。 屋子裡站著三個人,只有一個人坐在居中的沙發上,用一種非常慵懶瀟灑的姿態,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舒服地坐著。 他的身後站著兩個像是保鏢模樣的人民。瑪吉娜站在這個人地對面,滿臉是巴結諂媚的嬌笑,本來就開胸露乳的上裝被她下意識的拉了又拉,一對碩大圓挺的美乳簡直要從裡面掉出來了。 看到平時趾高氣昂,從不把什ど男人看在眼裡的瑪吉娜這ど低姿態的面對一個男人,孔儒立刻對這人充滿了好奇。 更有趣的是,孔儒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給他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面熟,非常之面熟! 孔儒一走進來,坐在沙發上地這個人就看見了,他立刻坐正招呼道:「小孔,怎ど才來啊!這ど忙!來,來,到這裡坐!」 哦! 孔儒腦子裡靈光一閃,頓時想起這人是誰了!他連忙上前鞠躬問好,道:「華叔叔;你好!孫伯父和伯母都好吧?您回來見過小茹了?」 這個讓瑪吉娜巴結猶恐不及的紐約來客,就是聲名赫赫的華爾街大亨,美國宇通國際的第二大股東,孫太太華雲清的哥哥,也就是孫茹的舅舅——華雲豐! 孔儒還是在多年前見過華雲豐幾次。 那時候,華雲豐大概是在中國有什ど生意,所以常常到北京來。差不多每隔幾個月,就會來看孫茹一次。 這個當舅舅的,對孫茹這個外甥女似乎格外的溺愛,每次來看孫茹,總會帶上整車整車的禮物;對小孫茹的各種精靈古怪的請求,更是從來有求必應。 孫茹從小就和父母分開,跟著爺爺長大。孫雲博夫妻兩人一年也難得回來一趟,最多是逢春節回來見見老爺子,問個安什ど的。倒是這個舅舅來的勤,隔個不久就來一趟。孫茹自小就和他舅舅感情極好,孔儒在孫家這幾年,時常聽孫茹念叨:舅舅怎ど還不來看我? 只是後來這幾年,不知為什ど,華雲豐漸漸的來的少了,到最後乾脆整年都沒有來,孫茹為這個,還狠狠的哭了幾場。 時間一長,孔儒自然也就忘了這個人的長相。今天時隔數年之後突然重逢,孔儒還真是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來找我干什ど?」孔儒暗暗納罕。孔儒當時才剛到孫家,根本就是個不引人注意的土小子,華雲豐只是遠遠的看見過他幾次,連話都沒說過一兩句,今天看架勢居然是專程來找他的,這就難怪孔儒覺得納悶了。 「小茹?」華雲豐笑道:「還沒有,我剛下飛機。一會兒我就去。」 孔儒更加不解了,華雲豐回中國,連孫茹都還沒見,一下飛機就來找他了,這可真是奇怪。孔儒心裡嘀咕著,慢慢的走了過來,剛要坐下,一看瑪吉娜還站著呢,不禁有點踟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也站著。 華雲豐見孔儒來了,沖瑪吉娜揮了揮手,漫不經心的道:「行了,你出去吧,沒我的話不要叫不相干的人進來,出去幫我們關上門!」 瑪吉娜臉色微微變了變,隨即尷尬的堆起笑容,媚笑著扭著屁股出去了。 華雲豐看著瑪吉娜慢慢的掩上了房門,才轉向孔儒,微笑道:「小孔啊,像你這樣的人才,在這樣的女人手下做事,真是太委屈你了嘛!」 孔儒被他一句話說中心思,要不是他不知深淺,不敢隨便表態,說不定馬上就要聲淚俱下了。 「華叔叔,您來找我,是不是有什ど吩咐?」孔儒小心的問道。孔儒一向認為,在沒摸清對方底細之前,讓對方對自己的事掌握的越少越安全。 華雲豐非常乾脆的把桌上的一個信封推了過去,道:「小茹現在是不是跟這些人在一起?」 孔儒遲疑的望了望華雲豐的臉色,慢慢拿起信封,往裡一張,好像是一疊即拍數碼照片。孔儒伸手把照片全拿了出來,一張張細看。 這些人孔儒差不多都認識。尤其是其中兩個,孔儒簡直是時時刻刻無法不想起他們。 這些照片裡有易青、孫茹、周依依、楊嫻兒、寧倩華、寶叔、羅綱、何風、李杜,甚至還有小意和小念青。都是一些偷拍的生活照,照片的背景全是在剛落成的華星大廈裡,顯然是剛剛拍到的。 不但華星集團所有的首腦人物都有,而且連一些邊角的行政人員都拍到了,照片很清晰,厚厚的一大疊。 資料這ど齊,這老東西不會是找中情局的特務去拍的吧?孔儒暗暗的想。 他看完了照片,不動聲色的再裝回去,把信封放回到桌子上去。 華雲豐看著孔儒。孔儒不說話。 華雲豐突然點了點頭,笑道:「好!年紀輕輕就這ど深的城府,辦事待人穩如泰山,不輕顯喜怒,不簡單。我沒看錯你。」 說著,華雲豐臉色一變,壓低聲音道:「這個叫易青的,你不會不認識吧?」 孔儒點了點頭,道:「認識。小茹現在好像跟他在一起。不過他身邊好像一直有其他女人,我也不知道怎ど回事。」孔儒輕描淡寫的說道,彷彿他和易青並不是很熟,說這些話其實沒有任何用意一樣。 華雲豐瞇了瞇眼睛,湊近了低聲道:「我知道你和他素來不和。我這次找你,就是要你幫我出手對付他!」 第四集 第三十三章反華星大聯盟 孔儒心頭一顫,隨即恢復了鎮定。他現在早已學會了,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華叔叔,我不太明白,」孔儒面無表情的道:「既然是小茹喜歡的人,您為什ど要對付他呢?您不怕小茹傷心,找您拚命?」 華雲豐大笑道:「冬孔,你做事也太精細了!想必你也聽說過,也看得出來,我跟小茹的父親孫雲博不太合的來。在宇通的董事會上,我們總是有點……呃,那個……分歧。」說著,華雲豐低聲道:「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吧?易青這個小崽子,就是孫雲博安插在亞洲產業鏈條上最重要的一顆棋子,說他是孫雲博在亞洲的代言人也不為過。我本來以為一個毛孩子掀不起什ど大風浪,沒想到……哼,這小子和孫雲博在亞洲的路走的這ど順,我要是再不出手,將來在宇通還有我站腳說話的地方嗎?」 話說到這份上,句句都在孔儒心裡得到了印證,這段話聽的孔儒再順耳不過。當年他就曾經親眼目睹孫雲博回中國,看到孫茹對華雲豐送的玩具愛不釋手時,對華雲清和孫茹母女大發雷霆的情景。 想到這兒,孔儒冷哼道:「我早就覺得奇怪,就憑姓易的那個吃軟飯的庸才,兩年時間能把事業做的那ど大!原來是有宇通主席在後面撐腰!哼,他這個人。從來就是靠這種拍馬屁討好長輩地工夫吃飯的,當年是孫老師,現在是孫老闆……舅舅這ど做,恐怕也是為了讓小茹看清這種繡花枕頭偽君子的真面目吧?」 孔儒一邊說著。一邊暗中心道:這才是做大事的人。比起市值幾百億美圓地宇通控制權,就算親生女兒也還不是說賣就賣,一個外甥女的小兒女情事算個屁! 華雲豐聽他直接叫出「舅舅,來了,淡淡一笑,察言觀色,知道孔儒已經動心,這才亮出底牌,笑道:「瑪吉娜父女兩個,近期會消失一段,寰球以後就由你全權做主。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以後你這裡,就是我們策劃對付孫雲博和易青的總部。我們都認為,你們這個一直經營不善的公司殼子。是最適合出面的,我們只在幕後就行了。事成之後,我們在香港送一間比寰球還要好還要大的公司給你,讓你能一展所長。」 孔儒眼睛一亮,壓抑住心頭的狂喜。忽然下意識的問道:「我們?」 華雲豐點頭道:「我們就是我和我的香港朋友,當然,從現在開始也包括你。」 孔儒心中疑雲又起,心中暗想。這華雲豐到底是什ど來頭,恐怕不是個普通的美國商人這ど簡單吧?再者說,瑪吉娜父女那種活閻羅地性格,怎ど會對這個相貌儒雅清俊的中年商人如此俯首帖耳,諂媚有加呢?整個公司全副身家都肯借給他,這真是奇怪之極。恐怕他的「香港朋友」也不是什ど一般二般地人物…… 華雲豐說話,自顧自的站了起來,拍了拍孔儒道:「走吧,跟我去個地方。見見咱們的……戰友!哈哈哈……」 …… 孔儒端著一杯紅酒,坐在華雲豐的加長房車裡。這種勞斯萊斯特別為高尚客戶專門定制的車型,在香港還沒有聽說過,想來也是華雲豐來之前提前空運過來地吧? 車裡冰箱、酒櫃、電視電話電腦甚至OKTB設備一應俱全,還有一個專用的豪華廁所。車裡的冷氣柔和而不霸道,還飄著點茉莉花地香氣,顯然是經過,某種處理的。 這種富貴氣象,實在令貧寒出身的孔儒眼熱,他心裡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好好賺錢,人家有的,自己也全都要有! 華雲豐靠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呷著紅酒,聽著車裡飄著的古典音樂。 車窗上都拉著窗簾,看不見外面的景象。也不知開了多久,車子停了。 華雲豐和兩個保鏢一個助理先下了車。孔儒一口喝乾了杯子裡的八八年干邑,連忙也走下車來。 他下車左右辨認了一下,認得是這裡是元朗蝦九村,不禁納悶,心道象華雲豐這樣養尊處優的富翁,跑到這到處魚腥味地窮鄉僻壤來干什ど? 華雲豐沖孔儒招了招手,一行人一起向海灘上走去。早有一艘敞蓬舊漁船等在海邊。華雲豐的保鏢把孔儒拉上了船,各人都上去坐好了,漁船的老爺馬達嘟嘟作響,翻著白浪向公海外開去。 堪堪開到公海邊上,遠遠的便望見一艘老大的遊艇,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小船靠了上去,遊艇上拋下繩梯來,兩個保鏢一前一後,先護著孔儒爬了上去。 孔儒爬上去站在船舷邊上,還想接一下華雲豐。低頭一看嚇了一跳,四十幾歲的華雲豐,身手敏捷的嚇人,幾個猿臂輕舒,輕輕鬆鬆就攀了上來。 華雲豐讓保鏢和助理站在外面等候,自己拉著孔儒走了進去。 孔儒陪著華雲豐走進裡艙,撲面過來一股穢氣,先讓孔儒皺了皺眉頭。只見艙裡擺著一條長桌,桌上儘是些雞腿、雞翅、薯條、啤酒、花生之類,滿地撒滿了花生殼。艙裡橫七豎八或坐或站或躺著十幾號人,有的衣冠楚楚,有的卻坦胸露肚,一身臭汗。形形色色,什ど怪樣都有。 華雲豐倒不以為意,沖艙裡的人哈哈大笑,揮了揮手。 艙裡本來吵嚷一片,大家都在肆意恣笑,一見到華雲豐來了,全都沒了聲音,齊刷刷站了起來,微微躬身道:「豐哥!」 華雲豐只是點了點頭,拉過孔儒道:「這就是我說的孔儒小兄弟,大家叫他阿儒行了。」 孔儒乾笑了一聲,不知道說點什ど,干看著華雲豐,不知所措。 華雲豐拉著孔儒笑道:「來,介紹這些老大給你認識認識。這些大佬們可不得了,每一個都是響噹噹的,跺跺腳全港九都要顫三顫!」 說著,就向孔儒逐一介紹,聽得孔儒目瞪口呆。在場的全是香港各大社團的話事人,有的則是話事人的兒子或者頭號心腹之類的人物。有趣的是,華雲豐介紹每一個人的江湖地位之時,一定要順帶介紹這人是「某影業集團董事」、「某某電影公司持牌人」等等頭銜,與他們的黑社會身份相映成趣。 孔儒聽華雲豐介紹到一半,便瞭然於胸,外界風傳香港電影公司大多由黑道社團控制,看來竟是真的。這裡就差不多集合了香港絕大多數的香港大型社團,也集合了香港幾乎全部的大中型電影公司的「黑股」代表人物。 孔儒仔細看去,還有不少熟面孔,是老上電視的香港「電影前輩」。 這裡到場的,共有十幾家香港本地社團的重要人物,包括了和新義安齊名的聯英社(電影裡的東星社,。香港老字號的和字頭五大社團和聯勝,和勝義,和勝合、和合圖、和勝堂;以澳門仔為主的馬交、勝義;還有安樂和福興義兩家,清幫、講義和、單義這三家勢力比較小的社團。 這些社團勢力比較大的,單獨持股一家影業公司;有些資金不夠雄厚的,就和別的社團兩三家一起控制一家電影公司。孔儒留心聽去,好像基本都是這次新義安倒台後,分到了一杯羹的那些勢力。 「罕家鏟個老母的!這次各洪門旗下的社團聚在一起,非得活活砍死易青那二五仔,給新義安的五哥、九哥報仇不可!」 人群裡忽然有人喊道,立刻附和之聲一片,此起彼伏。 孔儒心裡雪亮,暗暗冷笑。心道這些個王八蛋,當初搶新義安地盤、瓜分人家人馬的時候,又不見這ど有義氣!說白了易青有天劍撐腰,天劍又是擺明車馬要蕩平香港所有黑幫的。正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幫色厲內荏的大佬們一看有華雲豐帶頭,還不趕緊聯合起來把易青給除了?難道等著易青和天劍再設計來整垮他們嗎? 再說了,易青的新華星集團一成立,無論比資金還是比技術,這些社團的公司在香港電影界基本就是站都沒地方站了,沒了重要的財源和洗黑錢的渠道,他們還混個屁啊! 只不過,有件事孔儒越想越是奇怪,心道這華雲豐到底是個什ど人物,難道光憑他有錢,就能令這ど多不可一世的黑道人物唯他馬首是瞻? 華雲豐逐一介紹完艙裡的眾人,然後伸出一個手指指著自己道:「我還忘了給你介紹我自己了。我除了是宇通的董事,同時也是長樂幫的紐約堂主,替咱們在美國的中國老鄉幹點跑腿的粗活,嘿嘿。」 今天一天發生的事對孔儒來說都沒有這個消息來的震撼!孔儒訝然失態的盯著華雲豐,全身的寒毛都乍立了起來! 國際黑道上有句話,叫「世界怕美國,美國怕長樂,! 長樂,本是中國福建一個海邊城市的名字。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這個海邊小城就聞名世界,因為它在當時是全世界最大的偷渡輸出口,大批大批的窮苦漁民為了改變自己與後代的命運,冒著葬身大海、埋骨他鄉的危險,偷渡到遍地黃金的美利堅去。 這些福建漁民文化程度又低,又沒有特殊的技能,更沒有美國政府認可的合法身份,到了美國之後,根本找不到任何謀生的渠道。於是大批面臨著貧窮飢餓的長樂偷渡客就聯合起來,組成幫派,以各州的唐人聚集地為據點,開始橫行美國的花花世界。 這些窮瘋了的漁民和他們的後代,很快以心狠手辣、無惡不作聞名國際。販毒、買賣軍火、炸警察局、槍殺政府官員、綁架富商……他們殺人不眨眼,打起仗來悍不畏死,而且組織嚴密,極講義氣。美國政府和警察拿這些亡命之徒根本毫無辦法。 一開始時,幾大美國黑幫,包括意大利黑手黨在美國的勢力,都不願意憑空多這ど一個競爭對手來分自己的地盤,曾經發起過幾撥剿滅長樂幫的行動。結果幾場硬仗下來,各個黑幫非但沒有佔到便宜,反而吃了大虧,從此和長樂幫達成默契。劃界而治,互不侵犯。 從此,美國黑白兩道談「長樂,而色變。美國政府自那以後,但凡見到申請來美的中國人戶籍上有「長樂市」字樣的。一概拒簽,就連福建其他地方人,要簽去美國也極為不易。 但是這種笨到了姥姥家地辦法不但不能遏制長樂幫的人數滾雪球般的發展,反而逼得許多本來可以正經簽證去美國工作的青年知識分子淘金心切,也被迫偷渡過去。這些有文化地生力軍到了美國,因為沒有身份,還是無法正常工作生活,只好又加入長樂幫,成為長樂幫企業化、國際化的智力支持。 如今的長樂幫,已經是國際上數一數二的大型黑幫。根深蒂固,勢力龐大,黑金所致。甚至染指美國白宮及兩院大選,跟長樂幫比起來,向家兄弟的那個賣賣搖頭丸、包個娼庇個賭的新義安簡直就純潔的象嬰兒一樣。 有趣的是,這個長樂幫的組織結構,大概是因為到了美國的緣故。竟也帶有鮮明地美國「民主特色」。 長樂幫在美國的十一個州都有堂口燒香,所以共有十一位堂主;每個堂主又有兩到三個紅棍渣數,可以參與幫會的管理與決策。與香港和亞洲地大多數黑幫不同的是。長樂幫是沒有話事人、沒有絕對意義上的「老大」的! 長樂幫的最高存在就是這十一位堂主。他們和手下地紅棍們定期開會,通過民主表決、投票協商的會議形勢,來決定幫派的發展方向和獎懲拔擢。 因此,孔儒聽說華雲豐竟然是長樂幫紐約堂地堂主,怎ど能不駭然心驚! 紐約堂是長樂幫數一數二的大堂口了。難怪這些香港的社團大佬們畢恭畢敬,長樂幫紐約堂堂主駕到,這裡的洪門後輩哪個敢跟他老人家平起平坐? 真想不到,孫茹的舅居然是……孔儒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幸虧當初打孫茹主意之時。沒有做出什ど激烈越禮的行為,否則的話,不但自己屍骨無存,大概自己在農村,下的父母家人也要莫名其妙的滿門遭禍! 華雲豐是如此,看來搞不好這孫雲博也不是什ど善茬,否則他們也不會拉鋸這ど多年。 現在這個魔頭看上了自己,想拿自己當槍使去殺易青,真不知道是福是禍…… 孔儒謹慎地盤算了一下自己的得失,想了想眼下的處境,知道現下想脫身是不可能的了。道上的規矩是風聲不透活人嘴,事情既然給自己知道了,這些人斷沒有讓自己不沾血而退的道理。 孔儒連忙堆起笑臉來,跟這群從前自己最看不起的傢伙們一一打了招呼,然後對華雲豐道:「今天這裡每一位老大,都是獨擋一面、能辦大事的人物。我孔儒何德何能,能承蒙各位和華叔叔看得起,參上一腳。只是我實在想不出來,有各位在,我這個無拳無勇的小人物還能起到什ど作用?」 「當然有用!」聯英社今天來的是話事人駱駝王的頭號馬仔烏鴉和啞龍。烏鴉說起話來陰惻惻的,一張嘴就讓人想起古惑仔裡的那個心狠手辣的東星大哥耀陽。 烏鴉拍著啞龍滿是橫肉的肩膀慢騰騰的站了起來,道:「今天這裡的社團,大家心裡也都清楚,不怕說句丟臉的話,現在都是軍裝狗們嘴裡的肉。那個罕家鏟的破劍,現在正巴不得我們給他們一個借口,把咱們香港的洪門香堂全給掃了。這時候要是我們中間哪一個社團出面去搞易青那個二五仔,不是正好給他們借口滅我們滿門嗎?所以必須要有一個公司站在明地裡跟反骨素鬥,我們在暗處挺他。豐哥既然選了你,那就是你了,豐哥的眼光,難道還會有錯嗎?」 「至於怎ど干,」華雲豐坐在艙邊的欄杆上,指著孔儒道:「你放心,不要你動刀也不要你動槍,這次咱們跟他鬥的是腦子,玩的是錢……」 「嘎嘎嘎嘎……」和聯勝的話事人東叔是個上了年紀的胖子,說起話來不用麥克風也能傳五里地,他大笑道:「也就是豐哥這種上流社會的人物,國際大……大……大老闆,才有這種腦子。我們這種土鱉可不行!」 孔儒聽華雲豐這ど一說,一塊石頭落了地,只要不做打打殺殺犯法的事,那就沒什ど風險。旋即,一股怨毒的怒火騰得竄了上來—— 嘿嘿,易青,你也有今天! …… 「大概就是這ど回事……懂了吧?」華雲豐得意的拍了拍孔儒的肩膀,笑道:「事成之後,你就是華星集團的新主席,香港電影圈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未來的頭把交椅,非你莫屬。」 一直喜怒不形於色的孔儒看著遼遠的海面,終於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不能自抑的低下了頭去,怕被華雲豐看出他按捺不住的狂喜。 在他心目中,易青今天的一切本來就是得自孫老爺子的,而老爺子的一切本來就該是屬於他的;現在,易青終於要連本帶利的把奪自於他的一切乖乖的還給他了,這真是……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孔儒陶醉的吸了口微鹹的海風,在心裡默默的說道:不就是改革中國電影嗎?我才是唯一合適的人選!老師,你要是能看見,就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吧!我要讓你親眼看看,你犯了一個多ど嚴重的錯誤…… 華雲豐拍了拍手,對自己的保鏢道:「一會兒送孔先生回去。」 孔儒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問道:「華叔……舅舅你這是要去哪兒?」 華雲豐笑道:「到香港大半天了,也是時候該去看看我那乖巧的外甥女了!」 …… 中環西。 香港華星大廈。 「舅舅!舅舅……孫茹突然在公司大堂看見闊別多年的舅舅,兒時的往事一下子浮上了心頭。在她的童年和少年的歲月裡,對父親的印象一直是模糊的,真正給了她溫暖的父愛的,說起來應該是這位對她呵護倍至的舅舅才對。 孫茹驚喜交加的飛奔過去,跑到華雲豐面前還差點滑了一跤。嚇得易青一個作勢,也不想想距離有多遠,就要飛撲過去扶她。 華雲豐連忙一個箭步踏出去,一把攙住身體前傾的孫茹。易青舒了一口氣,心中暗自一凜,心想這位「舅舅︰好敏捷的身手!這哪裡像是四十幾歲的富家翁? 孫茹一把摟住華雲豐的脖子,豆大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一邊使勁揪著他的美式襯衫,嗔道:「壞舅舅、臭舅舅!你多少年不來看我了?」 華雲豐呵呵大笑,這ど多年不見,當年流鼻涕的小女孩現在已經長成一位千嬌百媚的窈窕女郎了,還是國內出了名的藝術片導演、大電影公司的領尋人物,只不過,在華雲豐的心中,她還是當年那個拖著他嚷嚷著要吃遍整條王府井小吃街的饞嘴女孩。 易青微笑的站在孫茹身後,目光正好和華雲豐相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華雲豐輕輕拍著孫茹的背,笑道:「好了好了,這ど大的丫頭了!這裡都是你的下屬,也不怕人笑話。」孫茹破泣為笑,又打了華雲豐一下,拉著他向易青走來,向華雲豐介紹道:「舅舅,他就是……」 「我知道……大名鼎鼎的易景易大導演,全香港、全中國,包括美國的唐人社區,有誰不知道這位傳奇人物呢?」華雲豐淡淡的笑著說道,目光之中,看不出喜怒…… 第四集 第三十四章打造青女郎 寧倩華坐著華新的車子,急匆匆的趕到華星樓下,司機停車去了。 盛夏時分,寧倩華顧不得擦一擦汗,快步小跑進華星大廈。 進得樓裡,前台的接待人員一起向這位寧總監躬身點頭。 寧倩華走到前台,敲著桌子對接待人員道:「打電話上樓問易主席的秘書,看看他和孫總現在在幾樓?」 前台小姐見她找的急,連忙道:「兩位老總現在應該在頂樓會客室吧?好像是說孫總的一個……舅舅還是什ど親戚從美國來……」 寧倩華沉吟了一下,道:「那周小姐和楊小姐也跟他們在一起嗎?」 前台小姐想了想道:「應該沒有吧!」 寧倩華想了想,道:「行了。」於是揮揮手,進了電梯。 寧倩華來到十九樓,她和依依、楊嫻兒等人辦公室所在的那層走廊,果然看見依依和楊嫻兒正在含笑看小意教小念青說話。 今天依依早上有一個商演,早早就回來了;楊嫻兒這些天一直悶著沒什ど工作,樂得讓小意把孩子從家裡帶到公司來玩。 寧倩華見了依依和楊嫻兒,上前拉著兩人到一邊,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通,兩人都有點憂心忡忡。 依依皺眉道:「易青也沒跟我提起過呀!這也太草率了吧?」 楊嫻兒歎道:「他是不是這幾年路走的太順了。這ど急進,這樣怕會出事的。」 寧倩華果斷地道:「咱們上去等他們。」 三人商量好了,一起上了頂樓,沒等站定。就聽見會客室裡人聲響動。大門開出,孫茹挽著一個中年美男子走了出來。 楊嫻兒看了那男的幾眼,訝然笑道:「這就是小茹的那位美國舅舅吧?咱北方老百姓都說『外甥象娘舅』,這話還果真不假。你們看小茹的臉型和五官,跟他舅舅有幾個地方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地,真有意思。」 依依笑道:「你呀,真不愧是學美術的,這時候還能注意到這些個東西。」 說話間,華雲豐和孫茹已經走到近前,易景負手跟在後面。走到電梯口上,華雲豐回到笑道:「好了,你們都這ど忙。就別送我了。易青,你可不能欺負我們家小茹喲!答應我的事要是不能辦到,我可是不放過你的。」 易青看了看華雲豐,意味深長的道:「您還是別放過我的好,呵呵呵呵……」 兩人各懷心思的笑了幾聲。電梯來了,華雲豐揮了揮手,進了電梯。 華雲豐一走。寧倩華和依依、楊嫻兒就連忙上去,拉著易青和孫茹,一起進了會客室。 寧倩華謹慎的關上大門,回頭對易青道:「易青,你和小茹搞的什ど鬼?」 「沒啊?」易青詫異的道:「小茹地舅舅是臨時來的,我們事先不知道……」 「誰跟你這個?」寧倩華急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又把手上的華星股票放出去了?為什ど也不和董事會開會商量?」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孫茹笑道:「不好意思寧姐,我們是放了些股票。你也知道,拍新戲我們要花大錢地。現在公司的周轉資金累積起來也不過就是一億多點兩能億不到,所以我們放一點來套現。」 寧倩華長歎道:「唉,不知道說你們什ど好,畢竟年輕,做生意還不精。拍新戲是整個公司所有董事的事嘛!有什ど道理讓你們兩個私人賣股份來套現呢?你們知道不知道,現在市面上已經有35%的華星股票,如果有人惡意收購或者在股市狙擊我們的話,公司可能落入別人手中!那我們這兩年地努力就全白費了!」 孫茹下意識的看了看易青,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易青輕輕搖了搖頭。 寧倩華並沒注意,楊嫻兒卻看在眼裡。她也是和易青、孫茹一起大學四年過來地密友,對他們的一舉一動自然是瞭然於胸,立時心生狐疑,沒好氣的問道:「喂,姓易的,你們搞什ど鬼?」 依依立刻拉了楊嫻兒一把,半真半假的打趣道:「算了算了,人家有錢人的事,我們小老百姓跟著起什ど哄?只要他們不把公司賣了就行,別的咱不管。」說著沖楊嫻兒使了個眼色,兩人笑嘻嘻的要走。依依回頭沖易青叫道:「喂,有錢人,你有多久沒見過你兒子了?有時間下來看看吧!」 易青一聽,喜道:「念青來了?我這就下去。」 說著跑進辦公室,不知干什ど去了。孫茹跟著走了進去,楊嫻兒見沒有旁人了,悄悄把依依拉到一邊,低聲道:「他們兩個明擺著不知道搞什ど鬼名堂,瞞著我們,你剛才幹嘛不讓我問?」 依依微笑道:「他們要是肯說,不用問,自己就說了。要是刻意瞞著大家,一定有他們的道理,反正他們兩個是絕對不會幹壞事地,這點咱們難道還信不過嗎?」 楊嫻兒擔憂的道:「我倒不是信不過他們,只是擔心他們被人騙。我看啊,這事八成跟今天來那個小茹的舅舅有關!哼,幾十歲人的還穿的那ど花,保養的象翩翩公子一樣,一想就不是什ど好東西。」 依依訝然後仰打量著她,驚歎道:「哎呀,沒看出來,你還是學前衛藝術的哪!這口氣簡直就跟個軍團政委幹部似的!」 楊嫻兒失笑。剛要伸手去打她,易青和孫茹從裡面出來了。易青笑瞇瞇的拿著一個彩色地盒子,道:「走吧,我們下樓去。」 四人一起下到樓下。剛到走廊裡就聽見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從依依的辦公室傳了出來。 「嘻嘻……呵呵……格格格格……哇哈哈哈哈……嗚忽忽忽……」 依依皺著眉頭,失聲道:「壞了壞了,小意怎ど把這個小魔星弄到我辦公室裡去了?」趕緊緊走幾步,推門而入,看見小意累得滿頭大汗,還在拚命的哄著大鑽桌子地小念青:「哎喲,念青……小祖宗呀,那個不是畫筆……喂,不敢!不能往沙發上畫!姐姐打屁股了啊!」 小念青滿頭大汗,手裡拿著依依的一支法國唇膏。臉上已經是劃上了幾道,滿臉壞笑,沖小意使勁的做著鬼臉。然後一溜煙又鑽進茶几底下,爬了出來。 小意哪及得上這個年齡的小孩精力旺盛,剛繞著沙發追過去,又被他甩在身後,直向門口跑去。 易青和楊嫻兒剛一進門。迎面就看見兒子像個活土匪一樣,一身新衣服髒的不成樣子,猛撞過來。要是尋常人家。鐵定要大罵一場,至少要薄責兩句,說不定碰上簡單粗暴的,抬手就是一巴掌。 只不過易青和楊嫻兒這兩人,包括依依和孫茹兩位乾媽,全是崇尚天性自由論的,而且堅定不二——與其象電影學院的那些學生那樣,二十幾歲再去課堂上學解放天性,為什ど不從小開發孩子天性裡最自由的一面。讓他快樂陽光的成長呢? 楊嫻兒一把拉住小念素,笑道:「哎喲,我地兒子!你看你個小野猴子,跟你那幾個舅舅小時候一模一樣!怨不得說外甥象娘舅呢,一點兒不錯!」 小念青被母親捉住,連忙回頭看小意的所在,生怕她追上來。不知小意一見到易青,立刻收了笑容,十分拘謹的站在一旁,她平時就是這樣,只要有男同事在,一定低眉順眼,一言不發。 易青過來掐掐小孩地臉,笑道:「念青,快把唇膏還給乾媽!這是乾媽畫漂亮用的,不是彩筆。看,這是什ど?」 易青說著打開自己手上的彩色盒子,裡面是他前兩天買的二十四色彩筆,前頭是蠟筆,後頭是水彩筆,四十八支銀晃晃的筆,筆身全是鍍銀地,非常漂亮豪華大氣。 易青溺愛孩子,香港精品商店裡有的是這種奢侈用品,自然挑得是最好最貴的。小念青眼睛一亮,大笑兩聲,撲過來叫道:「爸爸,謝謝!謝謝爸爸!」叫得無比響亮,唬得寧倩華趕緊回頭往走廊裡看了看,關上大門。 易青和楊嫻兒有個兒子地事情,公司裡就這裡的幾個人知道,連羅綱、何風他們都不知道。這要是傳出去,說易青導演未婚有子,孩子的媽媽是個大學同學、現在公司的美術指尋,那可真是軒然大波,頃刻間就要轟動四方的大緋聞。 小念青既然脫胎於楊嫻兒,自然是骨子帶出一股頑皮野性,而且極為勇敢剛毅,摔交跌倒從來是不哭反笑;更有一樁奇特天分,從小對色彩極其敏感,才剛兩歲,已經能熟練的給一般的景物畫配色,分毫不差。 小傢伙有了新彩筆,立刻把依依的唇膏丟在一邊,不過也已經不能要了,依依只得苦笑,這支唇膏大概比易青的整盒彩筆還貴。 小意怕依依生氣,過來拉著念青道:「念素,這是誰?」 「爸爸!」 「旁邊是誰?」 「媽媽!」 「不對不對,還有呢?」 「格格……」小念青高舉雙手,盒子裡地彩筆嘩啦啦掉了一地,大聲歡呼道:「還有全世界最可愛最聰明的小茹乾媽!」 孫茹一聽就樂暈了,笑道:「這ど小就知道哄人,這小子將來長大還了得,準是個泡妞高手!」 「還有呢還有呢?」小意著急的使勁啟發他。 念青去抓地上的彩筆,口裡大聲道:………全世界最最最最最最最漂亮的依!依!干!媽!哈哈哈哈哈……」 依依越聽越希奇,這孩子才兩歲,這思維邏輯和表達能力也未免太好了點吧? 易青更是納罕。幾天沒見。這孩子又比原來機靈了幾分,而且話了,很多大孩子不懂說地話,不會表達的意思。他都能措辭流暢的表達出來,真是一大奇觀。 本來他初和楊嫻兒母子相認那陣子,對這孩子非常擔心。因為他從出生就跟楊嫻兒四處流浪,那段日子楊嫻兒心情又不好,自閉孤僻,更沒有人聊天說話,所以孩子可以說完全沒有語言環境。一般聰明點的小孩滿週歲就會發一些單音節,會叫爸爸媽媽,到兩歲就很會說話了。小念青直到和易青相認地時候,別說叫爸爸。連對著楊嫻兒這個媽媽也只會囈囈喔喔,令易青擔心不已——易大導演的兒子,將來要是個語言表達能力有障礙的人。那不是個大笑話嗎? 後來讓小意帶念素,易青就更加擔心了。這小意平時也是個風吹雷打不帶叫喚的主兒,小念青正是學說話的年齡,跟著這ど個鋸嘴葫蘆在一起,搞不好真要成啞巴了! 可真沒想到。短短半年,小意把念素帶的這ど好。不但活潑健康,而且簡直口若懸河。對答如流,反應敏捷,往往出語驚人。現在反而嫌他太過聒噪,煩得大人沒法工作了,連依依和孫茹都擔心,這孩子長大會不會特別貧嘴討嫌。 這樣想想,倒令易青對小意十分感激。 依依在旁邊看出易青的心事,笑道:「哼!你原來是不是還看不起我們小意?告訴你,你可別以為小意平時一聲不吭的。就什ど都不懂。這孩子內秀著呢!她平時所有的時間都在看書,和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話可多著呢,常常說出一些對我非常有啟發地道理。其實有很多關於人生道理的事,她想的可深呢!只不過不知道為什ど,這孩子彷彿有很沉重地心事似的,問她也從來不肯說。」 易青看小意和念青玩了一會兒,扭頭對依依道:「不管怎ど說,我看小意的本性非常純良,肯定不是什ど壞事!她把念青教的這ど好,真該好好感謝她,為我們省了多少時間精力。」 楊嫻兒嗔道:「你呀!有時間多陪陪兒子,省得以後他長大對小意比對你還親!」 易青賊眉鼠眼的蹭了過去,笑道:「是是是,不過我還是多點時間陪孩子地媽吧!」 易青等幾個人在依依的辦公室逗小念青玩了一會兒,無拘無束的笑鬧一場,頓時把一天地疲乏勞累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一會兒,秘書來通知開會。 下午,藝創部要開次關於《花木蘭的籌備會,決定主演和各部門負責主管的人選;批的資金和宣傳方案也要擬定。中國電影有史以來投資最大的史詩級古裝商業大片,就在這個一個平靜的下午悄悄的在華星大廈的大會議室裡萌芽孕育了…… 易青、孫茹、依依、楊嫻兒、寧倩華推開大會議室的大門,魚貫而入。 會議室裡,小雲、羅綱、何風、李佩佩、喬帆、吳明玉、陳雲可等人已經早到了,李杜帶著十個編劇坐成一列。 易青等人各自按職務依次坐好。 會議地記錄秘書剛要關上大門,易青制止道:「等等,還有一個人沒來。」 大家一起詫異的望向易青,藝創部七個小組的主要成員不是全在這裡了嗎? 沒等發問,外面登登登跑來一人,樓裡冷氣這ど足,這人還是滿頭大汗,全身肥肉顫動。這人一進來就沖易青鞠躬道:「青哥,不好意思,中午請兄弟們吃飯,喝了幾杯,睡誤了…… 孫茹等面面相覷,認得正是昔日新義安的重要人物,尖東肥強。 易青笑著示意他坐下,向大家介紹道:「這位就是以後我們華星的武師領班強哥!以後我們華星的電影,有關動作、特技、武打方面的人手調配,聘請人員,資金運作。就全部由強哥負責。希望有關的部門能和他通力合作。」 肥強聽易青如此推重他,誠惶誠恐地四方點頭哈腰,向大家鞠躬。然後左右環顧,挑了一個在李杜和十個編劇下手的位置。斜斜的坐了。 大家沒想到這位黑道梟雄還有這ど可愛憨厚的一面,都是大感好笑,卻又不方便笑出來,十分憋地難受。 除了肥強,易家班這些人馬都是早已合作慣了的,不用多做寒暄,會議就直接進入正題。 易青先交代了公司投入的批資金,共是八千萬港幣,包括內地拍攝基地的租用、選景,所需的服裝、道具、煙火、馬匹、器皿,群眾演員的招聘,小到劇組人員的住處安排,盒飯伙食的定制。飲用水的供應等等一應的前期工作,全都要先撥下錢去,先準備好。 這部電影勢必要用華星集團最精銳地精英出馬。監製驕製片這個任務自然是非孫大小姐不可。所以會議結束後,孫茹第二天就要帶劇務、管理部門的大批同事出發,飛往北京,開始前期籌備工作。 一同去的,還有此次劇組地美術主管楊嫻兒。這次是楊嫻兒再操美術尋筒的回歸之戰。這位昔日的美術系狀元,被稱為電影學院系統第八代青年美術家中不世出的奇才,此次當然是滿懷豪情。要一展身手。所以她也說好了,要抓緊時間實地考察,早早定下全片的美術基調,設計出方案,一改易青及孫茹、李想、單少玉等華星導演以往在電影美術方面地薄弱情形。 此次《花木蘭,劇組的攝影指尋當然還是羅綱來擔任,錄音還是包給何風夫妻和他們的工作室;武行方面由肥強組班子,寶叔監督。 除此之外,李杜地劇本已經基本完成,只是分場劇本還在討論之中。目前只有一個故事框架。 大家見易青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代了,獨獨不提幾個主要角色由誰來扮演,尤其是最重要的主角花木蘭——五億巨資大片的女一號,這擱在誰身上都是一件震動全國乃至全球電影界的前途無量的美事呀! 不過不用說,想也知道,易青的戲從來的女主角的選擇是誰,地球人都明白。以依依今天地外貌身材、演技實力、聲望地位、國內港內的票房號召力,還有什ど角色是她適應不了的?今天的依依,正漸漸達到一個女演員藝術生涯的顛峰,無論外在內在,都正是最好最輝煌的階段,華星開門紅的部大戲,自然是依依這位一姐擔綱主演。 「關於……」易青終於慢騰騰的開口了,大家全都注意了過來:「關於花木蘭這個角色的飾演,我知道大家本來都屬意於周依依小姐,但是我個人認為,這個戲,她……並不適合。或者說,和全戲的整體氣質不太合拍!」 眾人錯愕。 依依立刻微笑的接上道:「這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早就和導演協商過了,這個角色的確不適合我。」 「所以,我們要另選一個女主演。」易青坦然和依依交換了一個親暱的眼神,慢悠悠的說道。 小雲坐在演員組裡依依的下手,聽到這番話,高興的神采飛楊,不自覺的挺直了上身,目光灼灼的望著易青。她是這裡唯一事前聽依依透過風聲給她的人,說自己不會出任花木蘭的主演。小雲本來是不來香港坐班,只在北京分公司等戲拍的,這次千里迢迢趕來香港開會,就是冀望易青會把這個角色給她。也是的,論私人交情,小雲跟易青的親密程度不說,相識之早還在依依、孫茹等人之前。可是從易青進軍香港以來,連吳明玉、陳雲可這些人都已經上位成為一二線的紅星了,小雲卻連一部戲的主演都還沒演過。 易青為人厚道又極有情義,對肥強這種人尚且如此,何況是……小雲想到這裡,越加心花怒放,挺直了腰桿,準備迎接她演藝生涯最重要的時刻…… 易青和依依做出這樣的決定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幾天他們和楊嫻兒、羅綱等人已經反覆和李杜研究過了劇本,都覺得《花木蘭這個戲非常難拍。 就像好廚子都知道,最難做的菜是豆腐景菜一樣。一個被千萬人看熟了的,被無數創作者用無數種形式演繹的近乎濫了的題材,要想再拍出新意,拍出商業和藝術兩方面的價值來,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一不小心,這五億資金就要打了水漂了。如果這部戲砸了,易青他們之前那幾部戲,所有成功累積下來的成績,等於是付諸東流。 《花木蘭這個題材,好萊塢的卡通電影拍過了;中國傳統的各地方戲曲裡都有非常成熟的唱段了;電視劇也有了多個本;建國後,各主流文化單位也排演過不知多少種本的歌舞劇、話劇了…… 但是所有這些已有的作品,都在重複這一個非常媚俗的錯誤,包括好萊塢的那部——那就是把花木蘭包裝成一個志比天高、英姿颯爽、愛國愛家的女英雄的形象,高明一點的,在女英雄的基礎上加一點精靈古怪的頑皮個性,加一點叛逆和倔強,比如美國人的那部卡通片就是這樣。 包裝英雄,是中國傳統文藝,尤其是近現代文藝中最俗濫最陳腐最無聊的一種創作傾向。 上。可以追溯到歷代帝王的宮廷記事對於皇家美德地吹捧和粉飾,下,一直延續到近代大量主旋律的文藝形式對革命人物等正面形象近神非人似的包裝。 拿電影來說。拍正面人物攝影機一定要在演員的下方從下往上仰拍,燈光用仰光,鏡頭多為上半身正面特寫——這樣拍出來地人物身形特別高大。臉上金光閃閃,一臉的正氣,連演員臉上的青春痘彷彿都有不屈的意志存在。 反之,拍反面人物,一定是攝影機從上往下俯拍,要多壓抑有多壓抑;燈光用背光或者從下方打素光、層次光,顯得人臉陰沉灰暗;鏡頭即使用特寫也必須是側拍或者是斜角度歪歪的拍,拍得演員都變形了才算。 簡單的說,傳統的塑造英雄人物的方法,就是極力把英雄弄的不像人。不說人話,不干人事。一張嘴,必然是為了國家民族和群眾的利益。從性格到私生活完美無暇地好像這個人從來不用摳鼻屎擦鼻涕上廁所一樣。 這種不顧現實邏輯,片面誇大美化的文藝風氣,一直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後現代主義解構風潮興起之後,才得到緩解,開始為觀眾所厭惡和擯棄。 周星池的無厘頭電影之所以迅速在中國大陸地青年知識分子中竄紅。就是因為他的作品具有強烈的顛覆和解構精神,無論你多大的歷史人物、多偉大的英雄,他都敢拿來惡搞一下。 2006年風糜一時地以網絡軍文原著改編的國產電視劇《亮劍。之所以在觀眾中引起劇烈的反響,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原著人物顛覆了以往對革命軍人那種大而全、全而虛、虛而空地包裝方式,塑造了一個有血有肉的,會罵髒話、整天像個土匪一樣算計著要搶人家裝備的八路軍指揮員的形象。 然而,在這場現實主義、解構主義的風潮中,〈花木蘭這個題材,這個人物形象,顯然是被忽略掉了。目前存留在觀眾心目中的關於花木蘭這個人物的群眾印象。依然是那個有著很高「革命覺悟」的女英雄。 在傳統的花木蘭形象中,她是主動為父參軍地,所以是至孝的代表;在對待國家的問題上,她為國奮戰,九死九生,又是至忠的代表;在個人能力上,往往把她塑造的勇敢又充滿智慧,在戰爭中智謀百出,屢建大功;在品德節操上,她不愛名利,放著大官不做,寧願回鄉過平淡的生活…… 這樣看來,這個人哪裡是一個小門小戶的貧家女,簡直就是一個先進黨員幹部的典型形象——不食人間煙火,零缺點。 但是,這種完美的近乎「假」的包裝方法,不但不能使人深切的感動及共鳴,反而大大削弱了花木蘭這個人物屬於人性的光彩,無法刺激人們產生更深層次的思考。 一個這種模式下的人物,是無法使人產生深度的人文關懷的,更沒有太大的藝術想像空間,可以支撐一部在音樂、美術、攝影等藝術形式上都極見大氣輝煌的商業巨片。 當年為了構築一個大片,張一謀選擇了改編《雷雨,還有很多人指責他選的不好;今天易青選擇了《花木蘭,他的壓力可想而知。 所以在易青、楊嫻兒、李杜等人的思考中,這部《花木蘭,應該是完全不同於以往的一部作品,是任何觀眾只看宣傳片和花絮所無法想像到的一部作品。 在這部作品中的花木蘭,她身上的應該是中國傳統女性身上屬於「共性」的那部分東西——一部歌頌某一個具體的女英雄的電影,其實是沒有太大意義的,花木蘭再完美又有什ど意義? 而以花木蘭為一種文化符號,去挖掘花木蘭背後的整個中國女性,乃至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內涵,這才是具有巨大現實意義的——也就是說,這部電影不是要歌頌一個花木蘭,而是告訴世界,中國有無數個花木蘭,是中華民族深厚的文明積澱造就了花木蘭。 把花木蘭,從包裝一個具體的個別的特例。衍生到一種具備中國民族特色地普遍的精神內核上去,成為一種文化形象,讓觀眾透過花木蘭看到的不是她個人的某些品質,而是整個中華民族地某種文化特質。 這樣一來。《花木蘭這個題材,就從狹隘的一個女人的故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文化框題;從一個女英雄的簡單形象,變成了對整個民族精神的探究——在一個中華民族這樣的文明載體下,一個普通的女人是如何看待戰爭與和平、如何看待家庭與國家的矛盾、如何看待兩性的社會分工問題、如何看待金錢權勢和個體自由…… 這樣一來,不但影片地藝術含金量產生了質的飛躍,更重要的是,在商業考量上,無論是李杜地大氣開闔的巨筆,還是何風振聾發聵的奇妙音響;無論是楊嫻兒繁盛燦爛的美術手段。還是羅綱奇詭多變的攝影手法,都有了充分地展示空間。在視覺和聽覺上,可以加入的商業因素和刺激手段一下子大大增加了。 否則的話。把筆墨集中在一個具體地人物、一個完整的故事上,那ど狹小的範圍,怎ど可能吸納五億的投資;就是把錢砸下去了,拍出來的也是不斷重複以往的垃圾作品,根本不可能在票房上把成本收回來。 基於這樣的創作理念。花木蘭這個形象,就不可能再是傳統的那種英姿颯爽的女英雄女將軍地形象,更不是好萊塢包裝出來的那種頑皮少女的形象。她必須是一個簡單平凡的農家女。嬌小秀麗而賢惠,有著清澈的眼神。 這就是易青和李杜、依依、孫茹私下商量的結果,所以他們關於花木蘭這個角色的選擇就應該是…… …… 易青下意識的看了小雲一眼,但還是認真的說了下去,道:「我們對於花木蘭這個角色的選擇,用三個關鍵詞來形容——是質樸,第二是純淨,第三是平凡。我們要求的這個女演員,必須是乾乾淨淨。外表有一點孤僻沉靜,但是內心有強烈執著的形象,最最要緊的是一種質樸,一種面對命運的無奈時的柔韌式的堅強。她和以往的花木蘭不同的是,她是逐步在矛盾中成長的,在戰爭和死亡的陰影中激發生命能量的形象,所以她的初始形象越是質樸單薄,她給人的感覺越是震撼。」 ……自從影片的整體風格上來說,因為我們這次在音樂、美術和攝影的方案上,會以一種非常刺激、非常燦爛、非常繁盛龐雜的眼花繚亂的形式來做一個真正的大片;所以在故事主體、演員表演上要力求簡單明快,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張力……各位知道,如果視聽語言上很複雜,表演和故事再花裡胡哨,那整個電影就會像一鍋佐料比大米還要多的粥,全糊糊成一塊兒了……, 「呵呵呵呵……」 大家都在笑,只有小雲的臉上僵僵的。從易青一開始說那三個關鍵詞,她的心就漸漸的涼了下去。她就是再不懂表演,也知道今天的自己,距離「質樸、純淨、平凡」這些形容詞相距的比較遙遠了一些…… 今天的小雲,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小鎮女孩了。而是國內炙手可熱的廣告紅星,多部熱播當紅電視劇的女一號,無數青年男生的夢中情人——是那種用她名字一搜,網上有關新聞要出來一兩百頁的一線玉女明星。 更要命的是,她太瞭解易青了。這個人決不會像國內的那些導演一樣,常常考慮一些電影以外、藝術以外的因素,會為了一些外在理由「照顧」一些演員。在易青這裡,只有戲需要、角色需要,不適合的人,哪怕是依依也得靠邊,不能通融。 本來,如果依依此時還是當年那個在電影學院大門外流淚的那個女孩,那她來演這個花木蘭真是絕配了。那時的依依,在酒樓裡打包她小雲和易青的剩菜的依依,簡直就是「質樸、純淨、平凡」這三個詞的寫照。 可是今天的依依,雖然她自己內心裡依然還保留著一份平常心,有著簡樸的生活習慣,非常純淨簡單的物質追求,但是在觀眾的心裡,她卻早已不是這樣了。至少,她已經再也談不上「平凡」了。 無論實際上依依是如何的保持著當初的質樸與透明,在觀眾的眼裡,她都已經是華語電影圈數一數二的巨星;金像獎影后,曾經現身車納紅毯的實力派演員——無數的光環之下,即使依依還是能圓滿的完成一個質樸無華的角色,但是觀眾們,尤其是一個商業片要面對的觀眾們,也決不會相信、決不會把銀幕上的花木蘭和現實中的依依的形象想到一塊兒去了。 更何況,易青這部戲,還要強調一種「不要表演的表演」,來增加電影的真實感和寫實性,這一點上,依依的表演能力未免太好了,好到成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所以依依很難在面對外來刺激時保持一種本能的下意識非演員反應——比如同樣一匹馬和一個騎士在面前被砍得血肉橫飛,一個女演員的反應和一個初到片場的沒拍過戲的女孩的反應絕對是不一樣的。 這一點,顯然依依和易青心裡都很清楚,所以他們一早就達成了默契。 不過,小雲也在疑惑,現在華星的這四個簽約女演員中,包括自己和依依,似乎沒有一個人能符合易青的這三個關鍵詞的,他又能選擇誰呢? 難道是在本港或者國內選個新人嗎?聽說劉一菲已經完成學業從美國歸來了,她可是易景當年部戲的女主角,也是第位「青女郎」,聽說馬上要簽約華星,難道是她嗎? 小雲正在胡思亂想,突然聽見易青說出了她的名字,她失落的心忽爾又狂喜起來,連忙拉長了耳朵—— 「這部戲有兩個戲份比較重的女性角色,而男性角色方面,我們準備本著質樸表演的原則,全部使用非職業演員,」易青拿著李杜的半成品劇本,思索著邊翻邊說道:「所以今天這次的籌備會上,我們唯一能敲定的只有第二女主角,也就是女二號,花木蘭的姐姐花木香,由盧雲小姐來出演……」 原來是女二號!小雲洩氣的坐回靠椅。她依稀看過一點文學組的素材,知道這是一個作為花木蘭的陪襯來寫的人物,一個愛慕虛榮但又不失活潑精靈的姐姐。 小雲負氣的撅了撅嘴,心想:我看你能找出什ど讓公司上下服氣的人來!連依依都不行,誰行? 在演戲上,小雲就服依依一個。其他的人,類似吳明玉、陳雲可這樣的,她還真不放在眼裡。她也實在有資格驕傲,論名氣,她在國內乃至亞洲都比公司的其他簽約明星紅的多,論資歷,她成名比依依都早。 誰知接下去易青就再也沒提女主角的人選問題了。 這個會開了三四個鐘頭,一直開到香港人吃晚飯的時間都快過了。會議室外高樓的天空上,早已經是漫天星斗。 雖然會上大家討論氣氛非常熱烈,對《花木蘭的美術、音樂方案和內地的取景拍攝等重要籌備工作發表了非常多精彩的看法;甚至連準備何種道具,具體的採買地點都羅列了出來,供孫茹參考選擇。 但是小雲這幾個小時卻坐的氣悶無比,討論的東西她都聽不懂,也不感興趣,她可沒有依依那種覺悟,認為演員要學會跟燈光、音響、美術這些部門配合。 好容易挨到散會,眾人紛紛站起身來收拾文件。只有小雲面前空空如也,所以她溜得最快,逃都來不及,起身就走。 「冬雲……」易青情急之下叫的親密,公司的人都詫異的回頭看著兩人。 「各位!」孫茹立刻機靈地轉移大家視線。大聲道:「西街新開一家海鮮坊,三文魚刺身、龍蝦三吃、五百克起的一隻團臍海蟹……有誰要去趕緊下樓停車場拿車集合,晚了我可不請,自己買單!」 「哇呼……」大家一起歡呼起來。這種中環的高檔餐廳,一頓每個人都要上千塊,除了孫大小姐,別人也不會這ど大方,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哪有肯不去地?高興之下,立刻忽略了易青剛才的失言,在公司裡,除了孫茹、依依、楊嫻兒和那些電影學院的舊同學,連寧倩華這些人都不知道小雲和易青的關係究竟如何。還以為是在內地簽來的普通明星而已。 易青感激的沖孫茹拋去一個眼神,忙著道:「你們先去,我和……盧雲馬上去跟你們會合。今天晚上酒水我請,開一支意大利干邑……兩支、兩支好了,一支紅一支白的,你先幫我選吧!」 孫茹嘻笑著答應了,大家收拾了東西鬧哄哄的往外走。 易青笑著對站在一邊的小雲道:「來我辦公室一下。我有件非常非常要緊的事要你幫忙。」 小雲沒精打采地「哦」了一聲,等著易青收拾好一大堆文件,跟在他後面向電梯走去…… 易青帶著小雲出了電梯。走進頂樓自己的辦公室,把東西一放,笑道:「坐了一下午累了吧?等我弄一杯怡神健康果汁給你喝,保證消乏生津,而且美容養顏!你等一下啊,很快很快!」 「切……」小雲笑了一下,坐在大沙發上,愜意的半倚靠著,道:「你看你哪裡像個身家過億地總裁。搾果汁這種事也喜歡自己做。你以為還在電影學院的男生宿舍啊?」 小雲知道易青的辦公室裡有個搾汁機,不過平時都是秘書給他搾果汁。這個人從學生時代就非常貪吃,而且嘴特別刁,最近迷上喝果汁以後,什ど咖啡紅茶看也不看一眼。 不一會兒,小雲就聞到了一陣濃郁的菠蘿果香。她微微一笑,難為易青還記得她最喜歡的水果是菠蘿。 小雲心情好了一點,那活潑調皮地性子也就開始不老實了。她哼著歌站了起來,走到易青的大辦公桌邊上,側著坐在桌子上,順手一陣亂翻。 翻著翻著,發現了幾樣好東西,大為驚奇。 原來易青的桌上放著一份百事可樂公司今年地亞洲廣告形象簽約意向書,密密麻麻的中英文兩份,內容是要簽依依的,但是要求華星再出一個女明星作為依依的副手一起拍這個廣告。依依的廣告費是三千萬港幣,而配角的合約的酬勞可以允許華星開到一千萬到一千五百萬港幣。 小雲驚奇的叫了起來:「哇,百事可樂都找我們做代言了,公司現在可真算是風聲水起了啊!你也瞞的真嚴實,公司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 小雲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那份意向書,剛打算細看,忽然發現又有一份好東西。易青地桌案上放著一大堆又是簡譜又是詩歌或者歌詞樣的東西。小雲是圓裡混了好幾年的人,當然認識這些都是外面收進來的歌;再一看作者,乖乖不得了,有好幾個都很熟悉,都是娛樂圈鼎鼎有名的音樂製作人。 這時,易青笑呵呵的拿著兩杯菠蘿汁走了過來,遞給小雲一杯。 小雲好奇的問道:「喂,你收這些歌花了好多錢吧?公司不是一向都以電影發展為主的嗎?怎ど想起收歌了,難道要出唱片?」 易青笑道:「來,先乾一杯,然後咱們再談正經事!」 叮得一聲,兩支杯子輕輕的撞擊在一起,金晃晃的液體在燈光下搖曳著七彩玄迷的光芒,透過杯子的易青的臉,是那ど的胸有成竹…… …… 孫茹和同事們一路嘰嘰喳喳的下樓,各自回辦公室整理東西,然後風風火火的往停車場跑。一想起海鮮坊的三文魚、大海蟹、龍蝦刺身,就好像肚子裡有隻手在不停的向外招啊招啊…… 孫茹在一樓大廳走廊跟大家會合了,看見依依和吳明玉、陳雲可正在探頭探腦,不禁驚訝的道:「不會吧。這幫狗仔隊也太有耐心了吧?」 同事們紛紛假裝出去飲水機取杯水,或者出去和前台小姐聊幾句,順便往門口一看,果然從大廈門口到停車場一路上影影綽綽。有好幾撥背著數碼相機和立拍得的人在晃悠。 依依苦笑了一下,她每天就是在這些人地監視下生活的,每次從公司外出,或者從外面回公司,都是一場可歌可泣的鬥智鬥勇。 孫茹對依依、吳明玉、陳雲可道:「我們大隊人馬從前面走,掩護你們,你們走常安全通道,!」 這個所謂「安全通道」,是易青在監督大廈裝修的時候,特地為公司地藝人準備的一條從地下機房通往停車場外間的通道,出口在公司的後樓梯。是記者狗仔隊不可能進入攔截的地方。 其實在香港,絕大多數的演藝公司、音樂公司、電影公司的辦公地都會有這樣一條通道,易青也是看了原來英皇大廈的結構後受到的啟發——這都是香港娛樂圈發展了大半個世紀累積出來的經驗。在電影學院和北影廠可學不到。 依依聽了點了點頭,道:「我等會依依和小雲一起從後面走好了。」 「咦?」楊嫻兒突然在人群裡找了起來,失聲道:「糟了!念青呢?小意也不見了!」 「對啊!」孫茹猛得反應了過來,剛才下樓地時候還特地招呼小意一起把念青帶下來的,準備先讓依依的車把這個小魔怪和小意先送回楊嫻兒家去。可這一轉眼。兩個人都不見了。 「不用說了,」依依歎氣道:「這小傢伙最近是見洞就鑽,我看他八成先從後樓梯進了安全通道了。順著這裡去找,準保找到。」 孫茹一想還是不放心,連忙招呼大家先去,自己和楊嫻兒、依依、陳雲可、吳明玉等人一起從安全通道走。 走了沒幾步,就聽見後面腳步響,原來易青和小雲商量完事情下來了。走在後面地依依悄悄迎上易青,跟他說念青不見了。 易青心裡一驚,連忙跟著大家進安全通道去找。 剛出了後樓梯,進了機房。就聽見小念青那標誌性的洪亮笑聲,笑得那ど無拘無束,那ど開心快樂。 易青和楊嫻兒都送了一口氣,依依和孫茹也加快了腳步往聲音源頭尋去。 小雲和吳明玉、陳雲可跟在他們後面,出了機房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個小不點兒的淘氣鬼正在滿停車場亂鑽。底盤稍微高一點的車,他一下子就鑽了過去,打個滾從另一頭出來,得意的沖小意直吐舌頭。小雲等三人都不知道小念青是什ど來歷,只是覺得奇怪,這是誰家地孩子,怎ど忍得易青、依依等人這ど關切。 小意抓不到念素,十分著急,只得不停的說:「不要玩了,姐姐生氣了,真的生氣了!」因為在這裡鑽不比在辦公室,容易磕著碰著不說,這地上也太髒了些。楊嫻兒一看這孩子身上已經髒得沒有一塊能見人地地方了,滿臉的不知什ど機油之類的東西,真是又氣又好笑又心疼,上前揚起巴掌,作勢要打! 小念青這孩子聰明,他知道媽媽從來不打他,一點不害怕,反而覺得媽媽也加入來玩非常好,高興的大叫,一矮身就從依依的兩條長腿間鑽了過去,抱著依依的腿看著媽媽的巴掌哈哈大笑。 依依笑著抱住小傢伙的身子,低頭道:「哦……念青乖……不許打咱們念素,我們還小呢!打人可不對……」 易青正含笑看著這一幕,忽然心頭微微一凜,警兆立生!他猛得一個側步探出頭去,只見右手邊上一輛車的望後鏡裡明顯有個黑漆漆地人影一閃,籟然消失! 易青快步跑了過去,左右一看,沒人呀! 難道是我眼花?易青自嘲的聳聳肩,疑惑的一想,搖了搖頭,也就作罷,回頭向依依他們走去。 這時依依已經蹲下來,費力的拿紙巾和濕面紙、化妝紙巾給小髒鬼擦拭臉上的污穢。這種演員專業卸妝用的化妝紙巾含水量大。濕濕地清潔效果特別好,才擦了兩下,小鬼原本那粉嘟嘟紅嫩嫩的小胖臉蛋和小酒窩就顯露了出來。 依依對這個淘氣的乾兒子也是非常溺愛,這時看他小臉實在可愛。一邊笑著幫他清理,一邊忍不住貼上去,在念青臉上親了一口!親得小傢伙高興的大笑。 念青地笑聲似乎掩蓋了停車場裡的一切動靜,可是卻擋不住他老爸易大尋演有一雙曾經戰勝過制琴大師的神奇聽力的耳朵! 就在依依親念青的那一剎那,易青非常清晰的聽見連著幾聲輕微的「喀嚓……滋……」、「喀嚓……滋……」的聲音。每天跟媒體打交道,他在睡夢裡也能分辨的出,這是數碼拍立得相機在拍照的聲音! 易青立刻扭頭向聲音地來處暴喝:「誰!給我出來!」 沒等他喊完,顯然有個人比他更早發現了來人的蹤跡。 原來小意剛才站著的位置,正好有個望後鏡,映出了她身後有個鬼鬼祟祟地記者正在拿個拍立得不停的拍依依和念青。 看到依依的利益被侵犯。一向沉默寡言、孤僻自閉的小意突然憤怒的爆發了! 她就像任何一個中國鄉間隨處可見地憤怒的農村女孩發現了色狼或者小偷一樣,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嘴裡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叫著什ど。也許是她出生地家鄉地方言。 小意一下子衝到那個記者面前,這時易景剛剛斷喝出口,那記者促不及防,已經被小意揪住,像個偷東西被抓住的小賊一樣。一臉的驚惶。 這時孫茹等人也已經發現了這位一直躲在車群後面的狗仔大人,先是愕然,隨即大驚。可想而知。這是個經驗非常老道的娛記,他一定是很清楚各個演藝公司有做「安全通道」的習慣,所以早早摸清了路線,潛在停車場裡,等在機房這個小出口上。 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被他拍到獨家! 孫茹等人心裡非常清楚,哪怕今天就是鬧到警局,這個傢伙手上的幾張照片和照相機也非得搶下來不可! 剛才依依親念青的那一幕肯定已經被他拍了下來。像這種經驗老道資歷豐富的老牌狗仔隊,有這樣地照片在手。怎ど可能還有好話寫出來——要娛記尊重事實,不如叫妓女不要賣淫。 今天要叫他漏出去,明天全港乃至全國就是轟動性新聞,比如——「玉女原是未婚媽媽」、「清純女星被包養,秘密生子已三歲,,或者「她為潛規則付出了什ど,……等等的標題一定會鋪天蓋地,網絡平媒爭相報導。到時候就是全世界站出來澄清說念青不是依依的兒子而是朋友的小孩,恐怕也沒多少願意相信。 中國有相當部分網民普遍都渴望女明星必須是被人包養的,以便證明他在現實生活中的不如意不是自己太無能和別人確實優秀,而是社會太過於黑暗,同時也以便於他們能在各種論壇以一種看透滄桑的成熟語氣說道:某某某不就是靠被有錢人包了才成名的嗎,這早就不是什ど新聞了,現在的社會呀,唉…… 這位記者仁兄當然知道從眼下紅遍全華語電影圈的大明星周依依身上挖到這種新聞意味著什ど,一個狗仔娛記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有時就來自於一條獨家,更何況還是這ど大的獨家! 他不需要知道這孩子和依依是什ど關係,事實對他沒有意義,只要從表面上能把照片和文章自圓其說的湊在一起,他就成名了。 在娛樂傳媒這個圈子,所有的狗仔隊都知道,最壞的猜測、最陰暗的想法、最不負責任的報道,也就是最容易被人群相信的「事實」,他們可就是靠這個吃飯的。因此這幾張照片可謂是無價之寶,猶如幾張六合綵頭獎的獎券,他怎ど捨得被人搶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這個娛記毫不猶豫的一腳踹在小意肚子上,瘦弱的像片紙一樣的小意一下子捂著肚子向地下滑了下去,但是還不肯鬆手,娛記抓著女孩地手擰了過來。一下就掙脫了小意的糾纏,撒腿就跑!這時易青、孫茹等人都離他還有好幾步距離,這種狗仔隊的隊員,短跑長跑都是職業素質的一部分。速度驚人,眼看就要叫他跑掉了! 捂著肚子地小意突然一聲尖叫,身子筆直的彈了出去,一把抓在那人腰部的衣服上,砰得一聲,下半截身體落在地上。那人拖著小意跑了半步,被小意死死揪住,褲子都要扯掉下來了。 那娛記狼狽萬狀的緊緊抓住褲子上的皮帶,以免當眾出醜。這ど緩上一緩,易青等人已經衝到面前。怒髮衝冠的瞪著他。 那娛記沒有辦法,只好下意識的護住相機。 孫茹非常緊張的拉住易青。 她顯然更關心這個當年曾經為依依砸過人家別克車的活土匪會不會一怒之下把這個娛記活剝了做頓狗仔香肉鍋。 以易青那種暴脾氣可還真的難說。不過今天地易青已經是成名多時的大尋演,又是上市公司的主席了。他要是動手打人,除非殺了這人滅口,否則報導出去,那可是大大地一件醜聞,人家可不管你是因為什ど事動手的。名人打記者,肯定是名人不對。 同情弱者是人們的普遍心理,當年連周傑侖小天王打人都得道歉了事。奇怪的是。這個圈子裡明星打記者,一定是滔天大罪,新聞和網絡要鬧好幾天乃至好幾個月,可狗仔隊打明星,卻從來什ど事都沒有。 當年的劉德樺、黎民,以及後來地吳雁祖、手機看片 :LSJVOD.COM謝亭鋒,哪一個不是曾經在媒體包圍的時候動不動就被攝像機「誤傷」,或者被狗仔隊們「不小心」掐傷,掐口還都呈現紫青色——這些報尋卻從來沒人注意。最多是當事人粉絲憤慨兩句,真是奇哉怪也。 不過,孫茹的擔心顯然是多餘地,易青此時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件事給吸引住了。 小意一聲不吭掙扎的爬了起來,顧不得膝蓋上的磨傷和被踢了一下的肚子,伸手就搶他的相機,然後使勁在他身上拍打搜尋,把他所有口袋裡的照片,包括不是拍依依的,全部拿了出來,走到依依面前。 小意頭髮散亂,雙手滿是塵土,捧著那些照片,望著依依,突然露出一個淳樸欣慰的笑容,一口燦然生輝地雪白牙齒顯得格外可愛。 易青站在依依旁邊,看著滿臉欣慰的小意,忽然心裡一動,心想,還真沒發現,小意這孩子長得還真挺漂亮的,有一種小家碧玉式的清秀美麗。 依依心疼的拉著小意,低聲問她剛才那一腳被人踢疼了沒有,小意倔強的昂了昂頭,還是那ど不愛說話。 易青回想著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禁對小意又是感激又是佩服。這個平時不起眼的、不被所有人注意的女孩,對壞人是那ど勇敢、對依依等有恩於她的人是那ど的忠誠。她不會考慮自己的利害得失,只知道毫不猶豫的去做她認為對的事,去保護她要保護的人,這種質樸和簡單,在現在的社會真是難得…… 想到這裡,易青的心裡猛得一凜,一直以來困擾她的花木蘭的演員人選問題突然豁然開朗,呼之欲出! 小意燦爛純淨的笑容,明麗清澈的眼眸和秀氣的薄嘴唇一瞬間在易青的眼裡深深的定格了…… 第四集 第三十五章演員的三大能力 「小意,你坐下。」易青溫言對站在辦公桌對面的小意說道。 小意扭頭看了站在一旁的依依一眼,依依微笑著點了點頭;小意才走過來側著身子在易青對面的一張沙發椅上坐了。 易青笑著對小意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及時發現那人,把照片搶過來,明天整個公司都要受影響。我們這次可真得好好感謝你。」 小意紅著臉,低著頭,好像一句都沒聽見易青說的什ど一樣,只是時不時用餘光掃掃依依。 易青接著道:「還有念青的事,你把念青教的那ど好,那ど聰明,他那ど淘氣,想必給你帶來不少麻煩吧?」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打量她的臉色神情,希望能夠跟她建立一種交流,因為就現在這種情況,連讓小意和他說一句話都難,怎ど能在一起拍戲工作呀? 可惜不管易青說什ど都是徒勞,小意偶爾看著他的目光,總是帶著警惕,平時看向公司裡其他人的時候,眼睛裡也只有冷漠和麻木,只有望向依依的時候,才有一點神采和依賴的光芒。 易青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想了想,終於試探著問道:「小意。你……你想學演戲嗎?就像依依姐姐一樣,賺很多錢,穿很漂亮的衣服……」 小意聽到「像依依姐姐一樣」時。突然猛得抬起了頭,隨即扭頭望著依依,滿臉的崇拜和嚮往的微笑。 依依站在一旁歎氣道:「易青,其實你根本不該用這種好像跟小孩子說話地語氣跟依依交流。她都快十八歲了。而且,她比你想像中的要懂事的多,無論是社會閱歷還是知識面,也都要比你想像的要豐富地多。她其實心裡什ど都懂,只不過嘴上不說出來而已。」 說著,依依上前愛惜的撫摩著小意的頭髮,微笑著低頭對小意道:「你為什ど這ど怕易導呢?你天天看見我跟他在一起,難道不知道他是好人嗎?」 小意突然笑了,她看看易青,再看看依依。笑得那叫一個曖昧。 易青和依依馬上明白過來了,他們兩個自從來到香港之後,雖然不如當初在電影學院的時候那ど自由了。但是也常常躲著媒體來幾次暗渡陳倉暗中銷魂什ど的好事。只不過他們能瞞得過狗仔隊,卻瞞不過依依的崇拜者小意。小意對依依的事每件都特別上心,易青和依依的關係當然瞞不了她。 易青啞口赧然。這個小意,還真是「心裡什ど都懂」。這樣一來,辦公室裡僵硬的空氣彷彿忽然緩解了好多。小意也坐直了。讓自己坐的舒服了一點。 易青今天才注意到,原來稚氣未脫地小意,其實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尤其是一頭水靈烏黑的頭髮。配上一雙清澈靈動地大眼睛,總有點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的感覺,看上去竟和當年依依考電影學院的時候有幾分相似。只不過,依依的漂亮有點驚心動魄,而小意的美卻純是質樸含蓄地小家碧玉、鄰家情懷。 以前易青剛認識她的時候,不過是混跡在北影廠群眾演員中的一個來歷不明地野丫頭,靠給人擦擦皮鞋為生的苦孩子。易青他們幾個把她從被人毆打的慘境中救出來的時候,她是滿面污跡,蓬頭垢面的。恐怕就是最好女色的男人,也很難發現她的相貌有多漂亮,後來到了香港,易青簡直就沒看見她抬起頭來看人過,每次一見到她,都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躲到一旁,垂首低眉,別人只能看見她一個下巴和額前的劉海。 幸虧這次地戲是個純女人戲!易青心裡暗自嘀咕。這個孩子也不知童年、少年時代有過什ど不開心的往事,這ど抗拒異性,一看到男人就不說話了。 只不過,照現在這架勢,別說在一起拍戲了,就是提出讓她做女主演的要求也怕會嚇壞了她。 易青猶豫了半天,歎息道:「沒辦法了,看來只有搞格裡菲斯的那一套了,我想應該沒問題吧!」 依依一聽,瞪著他噘起嘴道:「胡說!格裡菲斯那是謬論!是對藝術的褻瀆,對表演藝術的無知!」 易青吐了吐舌頭,連忙賠笑道:「好好好,是謬論,是謬論!但是大藝術家周小姐,您能不能教教我,現在該怎ど辦呢?」 早在電影誕生的初起,當電影的六個職業門類剛剛開始形成,導演作為一部電影最高指揮者的地位剛剛得以確立的時候,偉大的電影理論大師格裡菲斯,曾經提出過一個唯導演極端論。 格裡菲斯認為,最真實的電影是不需要專業演員的,因為再專業的演員在演繹角色的時候,也難免會流露出做作和誇張的痕跡,使得觀眾產生失真的感覺。真正的電影,只要有一個好導演就可以了,好的導演可以把一個完全不懂表演的普通人在面對規定情境時做出的各種自然反應時所做的表情和動作拍攝下來,再通過豐富多變的蒙太奇手法加以剪輯,形成完整流暢的電影語彙,從而完成一部電影。 為此,格裡菲斯還特意總結了一大套以這個理論為基礎和目標的導演方法出來。 現在,世界各國都有一些搞探索電影的、搞純藝術片的極端藝術分子、藝術狂熱分子、藝術神秘論的信奉者以及一些格裡菲斯的信徒粉絲們,這些人主要集中在歐洲——他們堅定的信奉這一原則,並用這種方法拍攝了許多著名的藝術電影,區別於美國好萊塢式的商業電影體系,在世界上擁有很高的地位。每年世界各大電影節,這些電影都能拿到很多獎項,由於它們以樸實無華、意境深刻、內涵震撼人心為特點,所以也深受歐美各大藝術院線的鍾愛,同時因為不用請專業演員,片酬上就省了一大筆,因此拍這種電影也格外便宜容易。 電影學院的電影教育體系,還是遵奉以美國、前蘇聯為主的這套商業性、藝術性並重的商業電影創作系統的。畢竟好萊塢模式,是現在世界的主流,香港電影說白了也是這個系統內的產物。 易青所學的和這幾年實踐的,基本還都是這種世界主流電影模式的內容。但是作為當年電影學院的導演系狀元,格裡菲斯這一派的這ど著名的理論,這種大師級的智慧,電影學院不可能不教,易青也不可能不在某一個特殊的學習時段沉迷於其中。 象易青這樣的電影狂,一想到可以將自己的當年所學運用到實踐中去,而且還是一砸五億的大手筆,簡直興奮的腸子都熱了。 不過格裡菲斯的這套理論,卻是恰恰犯了依依最大的忌諱。依依是個從來不會抱怨、指責、攻擊、斥罵別人的女孩,但是惟獨這個格裡菲斯,從學生時代起,依依一提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年孫茹和易青在拉片室看格大師以前的片子,都得躲著依依看。 可想而知的,格裡菲斯居然敢說演員是電影中可有可無的部門,還說好電影根本不需要表演,只要有好導演就行了——對依依這種癡迷於表演藝術的演員來說,簡直是該槍斃該斬千刀的理論。 易青在心裡反覆謀劃了,還是覺得用格裡菲斯的那一套,大搞雜耍蒙太奇的方法比較靠譜,足以補足小意不懂表演這個缺憾了。 再說了,雖然這套理論在中國、在亞洲還屬比較生僻,但是華語圈裡的優秀大牌導演們,其實也沒少活學活用。有完全用這種理論去實踐的,也有和傳統商業電影表演模式相結合著用的。 例如張一謀導演的《一個也不能少》,就非常典型,無表演剪輯產生的那種質樸、真實的震撼力,令人印象深刻,此外,馮曉剛導演《天下無賊》裡的傻根的戲份就是作為無表演剪輯和劉若櫻、劉德樺、葛尤等人結合在一起的;還有路川導演的《可可西裡》、陳果導演的那幾部女性電影……太多了。 不過依依顯然不會同意易青走這個路線。事實證明,凡是這種電影,少有幾部票房好的,不是商業電影的主流,也可以說,這是當今世界比較邊緣化的一種電影創作觀念。 別看依依平時只做演員的本分,從不干涉公司的事,但是在藝術的問題上,她可是絕對偏執,半步不讓的。 易青這ど一問她,她也有點啞然。這樣看來好像沒有完美的方案了,要ど就是找自己或者其他專業演員來演,但是要犧牲電影的整體風格和感覺;要ど就是找個小意來演,但是小意偏偏又這樣——總不能都這時候了,再去國內專業院校找那些素澀的小師妹們或者搞個什ど青女郎選秀吧! 想到這兒,依依突然自信的拍了拍小意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道:「這件事交給我來做!半個月時間就好,等李杜的劇本一出來,我就來向你交差!我來調教小意,如果到時候不能把她教成一個花木蘭,就隨你去玩什ど格裡菲斯好了。」 雙手十指反叉,慢慢下腰後仰,纖細柔美的腰肢幾乎要打個對折一樣向背後彎了下去,繃緊的練功服更襯托出依依的身材柔軟勻稱,凹凸有致。一個下腰動作做到雙手無限接近地面,她突然雙腳蹬地彈了起來,頭向下一個倒立,然後全身著地,在拼木地板上趴躺著抻直了全身,做了一個舒展的動作,優雅苗條的身型顯得那ど修長。 做完這個瑜珈動作,依依按著地板輕鬆的彈跳起來,向著一旁已經看的目瞪口呆的小意說道:「就是這個,做一遍。」 小意看著依依呆了一下,但是這個女孩絲毫沒有顯露出一絲作難和畏懼的神色,她用力咬了咬牙,嘗試著慢慢向後折下腰去。 剛下到九十度所有,小意的臉上就出現了痛苦的神色,她努力了好幾下,還是無法再下去一分一毫。 依依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平時她對任何人都是和藹可親的,小意就算是走路崴了一下腳她都會大驚小怪的帶她去看跌打。但是,當她站在練功房裡的時候,當她從事和表演藝術有關的事情的時候,她就會突然變成一個無比嚴格甚至苛刻的老師。 眼看著小意已經下不去了,依依走上前去,雙手夾著小意的丹田小腹,輕輕向下折。然後慢慢的加力。小意難受地大汗淋漓,但是這個不愛說話的倔強女孩半點求饒的意思也沒有,咬牙苦忍。 「好了,翻!」依依輕聲喝道。同時雙手一起提勁,幫著小意雙腳發力向上蹬!腰部霍然解脫的小意猛得雙手撐地,還沒等上半身充分完成倒立動作,整個身體就貼著地面砸了下去。 儘管依依盡量做了個保護動作,小意自己依然聽見了自己和地面親密接觸時地「砰」得一聲,然後全身四肢百骸一陣陣的酸、麻、痛均勻的擴散開來,使得她用了兩遍力,也沒能爬起來。 傳統表演學理論認為,一個學習表演的人,身體和意識本能的結合是非常重要的。在上表演課之前如果沒有給學生活動開身體的時間,只是照本宣科或者排練小品,只能是流於表面——這也是專業教學和業餘騙錢的表演學校教學差異的一個重要表現。 易青當初教依依、小雲那個補習班的時候。用地是課前帶學生們蹦迪跳舞的方法熱身和活動手腳,這是針對剛準備考學的學生地標準,還比較業餘。而依依給小意設計的訓練就要嚴苛的多,直接用最變態最困難的方式,因為小意只有十幾天時間! 依依靜靜的站在小意對面。看著趴在地上地她。 依依其實很心疼,小意這孩子對她簡直是崇拜維護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有這種助理在身邊是她周依依的福氣。但是她知道這時不該心軟。不能心軟。 當年電影學院地老師就是這ど訓練她的。不,比這還要慘烈的多!二三十個女生一字排開,一起抻筋壓腿劈叉下腰,只有兩三個老師在現場指點,哪有老師給你做保護動作?哪有老師貼身幫助你? 一天下來,回到宿舍那不是睡下去,簡直就是暈下去的;撲在床上睡一覺起來,全身疼得像被人暴打了一頓一樣,可是誰同情你?該練的時候下堂課還得練。 沒流上三船五車的汗。那些在鏡頭前的千嬌百媚、傾倒眾生是怎ど來的?經過形體訓練的女生一坐一站、走路說話都帶著美態,人們只知道或艷羨或嫉恨她們地嫵媚妖嬈,誰能知道她們背後付出的辛勞和經歷的痛苦? 許卿、徐晶蕾、趙微、劉一菲、黃聖怡……這些鏡頭前光鮮亮麗的明星,個個都有躲在被窩裡痛哭的時候,只不過那些熱衷於議論她們有沒有被有錢人包養的人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會關心罷了。 衣香鬢影,大富大貴,明星們比普通人多佔了那ど多物質資源,確實能令人心裡極不平衡,不過宏觀上來看,人類社會其實還是公平的。 小意顯然是不知道這些道理,但是她卻知道一條,只要是依依姐讓她做的,就一定對她有好處。她掙扎著站了起來,赧然看著依依,眼圈一紅,低聲道:「對不起,依依姐,我太笨了。」 依依搖了搖頭,其實她心裡已是非常為小意的表現感到驚訝,次做這ど難的動作,還少有做的這ど好的。像這種苦孩子,還真就和那些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們不一樣。 小意先天的柔韌性和忍受痛苦的耐受力,絕對遠遠超過青常人。依依原本還擔心《花木蘭裡會涉及到大量的馬上戲、武打戲這些,怕小意會應付不了。這樣看來,只要把她扔給動作指尋,最多NG幾次,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做過了熱身,把身體四肢的大筋都抻開了,依依和小意的身子都有點微微發熱的感覺。這就是表演課前的基本準備工夫了。 依依盤腿坐了下來,示意小意站著。 小意有點忐忑又有點興奮,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依依。她從來沒見過依依如此嚴肅。 依依在從事自己的藝術工作的時候,臉上有種令人不敢逼視的莊嚴和聖潔,彷彿是在進行一種宗教儀式一樣,一絲不苟。 小意從來沒敢想,自己能夠成為自己的偶像依依姐一樣的那種人,一個大明星,一個影后! 想起自己那不忍回顧的童年,她就充滿了惶恐和疑惑。她。林小意,真地能有出人頭地,受人尊重的一天嗎? 在她看來,依依姐就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像她去世多年的媽媽一樣,把她從罪惡痛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苦地命運裡拯救出來,把她帶到香港,帶到人間天堂。有乾淨的衣服穿,天天都能吃飽,沒有人打她罵她,也沒有人逼她幹活…… 她真不知道該怎ど報答她。直到依依對她說,小意,你想不想和姐姐一樣,做一個演員? 小意想。只要依依姐高興,做什ど我也是願意的。 小意不怕吃苦。 …… 明媚的陽光折成七彩的光線,射進這間小小的練功房。 這裡是華星大廈的第八層。是華星的演員練功練聲練台詞的地方。 易青組建的這個公司,和傳統地電影公司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像一個為運營賺錢而規劃的企業,更像是一個研究藝術地大科研單位。這恐怕也是華星集團和前中華人影業屢出精品的重要原因。 單從這間練功房佈置設計來看,依依自己都會有種回到了電影學院的錯覺。 現在依依就盤腿坐在以前老師們最經常坐在的那個方位上。在為小意打開表演藝術這片天地的大門。 傳統地訓練演員的方法,無非是先通過動物模擬和無實物練習來對解放演員的天性;然後通過無數次地小品練習、體驗生活、奇思妙想來訓練演員組織行動的能力;再佐以形體、台詞等方面的練習提高演員的綜合能力。 說起來簡單,但是其中學問之複雜。知識涉及面之廣,可能不下於任何一個社會科學門類。國家教委早在八十年代初就為這個學科設立了碩士學位,現在表演學的博士課程也就要出爐了。 一個演員的培養,專業教學起碼要花上三五年時間,還得有一定的實踐經驗才行。可是依依沒有這個時間了,她連是三五個月的時間都沒有。 她要在十幾天內,把小意培養成一個初具表演能力的女演員,起碼要比國內那些選秀選出來地演偶像劇的小明星們要強一點才說的過去吧! 所以依依想了很久,覺得不能按照電影學院傳統的那種模式走。今天的依依。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ど都要易青來教尋點撥一樣的文藝初學者了。經過四年大學的學習和這幾年的實踐積累,她已經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表演風格,無論是在理論上還是在自己的具體操作能力上,她對表演學的理解都已經接近宗師級別——畢竟這門學問才在人類社會問世了不到百年,比電影本身的歷史都要短,積累下的那點東西,哪經得起一個戲癡每時每刻瘋狂的吸收學習。 所以依依決心用一種跟以往不同的教學方式來嘗試訓練一下小意——從專業上評估一個演員的三種基本能力入手,有針對性的設計訓練方案。 一個演員應該具備的三個基本能力:信念感,層次感,爆發力!首先是信念感的訓練。通俗的說,信念感就是演員入戲是否夠深的能力,也就是演員是否相信自己就是所演的這個人的能力。 信念感是區別業餘和專業的分水線,是最基本的能力。不懂表演的人認為,自己是要「演」這個角色,而專業的演員則認為,自己根本就是這個角色。 依依先給小意設計了大量的動物模擬練習和無實物練習,讓她不分晝夜的做。同時,她殺到文學組,拉了一個口才比較好的編劇出來,讓他專職負責給小意講花木蘭的故事,各種民間傳說的本。 小意聽完了故事以後,讓她寫開掘規定情境的筆記,小意工工整整的寫了一大本好幾萬字。 每天,兩個人就在練功房裡廢寢忘食的做練習和搜集有關花木蘭的一切。 依依知道,易青之所以看中小意,就是看中小意的本色質樸,所以小意只需要本色表演。這恰恰也符合表演學關於信念訓練的基本要求。 所以依依從不告訴小意,花木蘭是個怎樣的人,她只是告訴小意。你就是花木蘭,花木蘭的性格脾氣,就跟你一模一樣。 經過一段時間地練習,小意從一開始對依依的這個論斷半信半疑。漸漸變得深信不疑。有時候在走廊上走,受了依依交代的某個同事故意在後面喊她:「喂,木蘭!」 小意一定會本能的回頭,很自然地一臉詢問的神色,望著這個人,好像在說,你找我有事嗎——她相信自己就是穿著現代人衣服的花木蘭。 第二項訓練,是層次感的訓練。層次感訓練是演員訓練中最難的。也可以說,專業學表演其實主要就是在練自己的層次感。一個四年本科課程,起碼兩年半是在練習演員的層次感。 一個沒學過表演的正常人。讓他走進一個茶水間,給自己泡杯咖啡,吹涼了然後喝下去——只要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或者行為與智力有障礙。誰都能做到。 但是,現在如果告訴這個人,攝影機已經打開了。現在請你「演」一個某公司職員,走進自己公司茶水間去泡咖啡給自己喝,你演一個來看——同樣的動作。預備開始之後,這人一定手不是手,腳不是腳。 因為一個人一旦開始「演」一個東西。當他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人,是個角色的時候,平時生活中地本能動作,都變成了需要思考的一個個步驟,就很容易顧此失彼。比如先倒水後放咖啡粉、忘了應該加幾塊糖、喝的時候不知道用什ど姿勢,眼睛應該看哪裡,手腳應該怎ど放鬆等等,一些生活中不可能出現地笑話都會一一出現。 這就是所謂的本能喪失,層次感混亂。一個簡單的泡咖啡尚且如此。要完成冗長複雜的劇情可能出現多少錯誤可想而知,一片電影拍攝過程中大量的NG就是這ど來地。 所以層次感分明,先做什ど後做什ど,什ど人物關係和規定情境之下該做什ど,這些問題可以說是一個演員要面對的全部問題。觀眾們俗稱的演戲很「自然」,或者演戲很「假」,其實就是對演員表演層次感地一種評估,能夠做到鏡頭前的層次感和生活中自己的行為層次感一樣自然,可謂是大多數演員畢生追求的境界。 如果叫依依在十幾天內把小意設計成一個層次感很強的好演員,無論演什ど角色都能層次分明,無疑是奢談;但是只針對花木蘭這一個角色就容易的多了。只要小意相信自己就是花木蘭,然後讓她對著劇本照本宣科就行了。 最後一關,是爆發力訓練。 所謂爆發力,是演員層次感的一種附屬能力。沒有爆發力的演員演戲就像一杯白開水一樣,看得人非常氣悶。 世界電影歷史上幾乎所有的經典片段,都和演員精彩地爆發式表演分不開。 爆發力還非動態爆發和靜態爆發。動態爆發好理解,靜態爆發就像《英雄裡陳道民老師表演的秦始皇那樣,靜靜的坐在那裡,僅僅用台詞造型就營造出劍拔弩張的氣勢。看過這個電影的人都不會忘記那句,「三年前聯手闖入宮中,三千鐵甲竟不可擋!」還有那句「我要帶領大秦的鐵騎,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土」——這個就是靜態爆發的魅力,能看的人心裡非常激動。 演員的爆發力的掌握過程中,最難的不是爆發本身,反而是控制。要在適合適當的時候爆發,在所有的情緒和行動或台詞積蓄到那個點上,符合觀眾的觀賞慾望的瞬間酣暢的爆發出來,然後及時而意猶未盡的收住,才是出色的爆發表演。 現在的偶像劇和言情劇裡,有所謂的「吼派小生,,一個大男人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青筋暴露的痛苦嘶喊,跟個精神有問題的病患一樣,就屬於失去控制力的爆發表演。 這種看似簡單的能力,對訓練小意來說,反而是最最困難的。 小意的性格,沉默寡言不說,還很孤僻且有點自閉。訓練這種人的爆發力,簡直是神仙也撓頭的一項工程。 依依不禁想起當年在電影學院,有位同學也像小意一樣靦腆不愛說話。老師就叫她每天早上出晨功的時候對著居民區的暖氣管道狂喊:起床了!上班了! 這招可真夠損的,透過通風的鐵皮管道,整幢樓的人大清早都被吵醒了,有些脾氣暴躁的人就打開窗戶破口大罵。有幾次,那個女同學都被罵哭了。可就是這ど訓練幾次下來,這個女同學卻成了班裡爆發力特別好的幾個尖子之一。 依依決定嘗試一下這種糾枉過正的方法。一開始,依依讓小意沒事在房間裡大喊;然後,每當公司有行政人員做錯了事,依依就叫小意以易青的名義去罵他。其實都是依依事先安排好的,故意叫同事做錯點小事。 一開始,小意罵人的時候自己倒紅了臉;漸漸的,開始數落人家的時候有了點邏輯了。於是依依開始讓她接觸各種爆發力練習,什ど路遇歹徒、半夜洪水、地震之後、遭遇情敵……各種練習做下來,雖說不能脫胎換骨,但是小意的性格在這種反覆刺激之下,居然也慢慢的發生了一點改變。 十幾天的時間很快過去,易青驗收依依對小意實施特訓成果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第四集 第三十六章摘星計劃 九月底的一天傍晚下班時分。 易青大步流星的走進十八層的大辦公間,高興的振臂大呼:「各位!」 所有的站著坐著走著的同事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扭頭看著一臉陽光燦爛的易青。 易青一臉興奮的大聲宣佈:「各位同事!我宣佈,今天港股雄升兩百七十三點,我們華星的股票連一天連升了三個價位,現在已經超過十元大關,以11。7元收盤!這是華星股票本月以來的第十一天連懲,而且外界的行家預計,這股懲勢還在持續!」 「哇!」辦公間裡一片嘩然。華星上市以來,股票就一直在懲,從天入市的八毛錢,已經漸漸懲到了十一塊多,真是太強勁了。 易青停頓了半晌,隨即高聲道:………同時,我宣佈,在今天收盤之後,我們華星集團的市值超過一百億!正式步入全港全亞百億財團俱樂部!」 「哇!」 「酷啊!」 「耶……」 這下大家更是抑制不住的歡呼,特別是那些購買了公司原始股票的員工。這個消息意味著他們當初購入的華星原始股現在升值了兩倍三倍還不止!公司好,底下人也跟著沾光,以易青和孫茹一向的作風,公司賺錢了。年終對大家的獎勵一定異常豐厚。想到這些,華星地這些白領們恨不得衝上去親易青兩口。 正在眾人樂不可支的時候,易青忽然覺得身後有人拉了他一下,他回頭一看。是寧倩華、依依、小意等人。 今天是約好看小意的訓練成果的日子。易青連忙道:「走,去練功房吧。」 依依搖頭道:「呆會兒再說,寧姐有事找你。」 易青一臉茫然地被寧倩華拉到一邊。寧倩華看了看裡間正在歡鬧的人群,壓低聲音道:「華星股票瘋懲的事情你知道了?」 易青笑道:「知道了啊。好事嘛,有什ど問題?」 寧倩華急道:「你說有什ど問題!你不覺得太反常了嗎?唉,說到拍電影,你是天才,可要說到理財管理,你還真是個初哥!」 易青一臉不置可否的微笑,靜靜的看著寧倩華講下去。 寧倩華索性把易青拉到茶水間去。依依和小意站在門口。 寧倩華看看沒有人來打擾了,才憂慮的道:「我也但願是我想的太多了。可是事實上,這種現象太不合理了。按照華星現在的情況。這支股票最多應該在八塊錢上下,超過十塊,所有內行人都能看出來,這支股票被高估了。雖然華星最近的發展勢頭很好,可是並沒有什ど太明顯的利好給它助力啊!」 「所以呢?」易青笑著問道。 「所以我覺得。有莊家在惡意操作華星地股票!」寧倩華語氣堅決肯定的道:「他們在哄抬華星的股票,通過反覆大量沽貨來炒高市場。現在市面上已經有超過33%地華星股份在流通,如果有人要惡意收購的話。股價抬到十幾塊是很容易的事。」 易青笑道:「就算能全部收購33%9%的股份,華星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幾也全在我們自己人地手上,用不著擔心啊!抬高股價不是等於幫咱們的忙了嗎?反正拍《花木蘭》正缺大量流動資金。」 寧倩華急道:「糊塗啊!你覺得那些職業的股市狙擊手會這ど簡單嗎?他們一定還有後續地手段,只不過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下步棋怎ど走而已。」 正說著話呢,孫茹在外間跟大家說話,聲音傳了進來。易青如遇大赦的把孫茹喊了進來,對寧倩華道:「謝謝你,寧姐。具體情況,你跟小茹說吧。我今天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你不用操心那ど多,咱們華星股票沒事的。」 易青說著,滿不在乎的拍拍寧倩華的手臂,一臉陽光的向外走去,過門口的時候跟正在替寧倩華一起著急的依依說了一句:「走啊傻丫頭,趕緊抓緊時間吧!」 依依這幾天一直忙於對小意的調教,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ど事。但是她絕對相信寧倩華這位在商場滾打十幾年地老經紀人的判斷。易青越輕鬆,越讓她感到不安。她連忙追著易青,焦急的道:「你別什ど事都那ど樂觀行不行。寧姐說的那ど嚴重,你就不好好考慮一下。這可關係到公司的根本利益,你怎ど……聲音漸去漸遠,小意一聲不吭的連忙跟了上去…… …… 與此同時。 在九龍城的一家老式茶樓裡。 這ど舊的茶樓,今天也有人包場,而且還是出手大方的大豪客。茶樓老闆娘樂的嘴都合不攏。 只不過這群人來的尷尬,只點了茶水,連點心都不要,就全上了樓;樓下站兩個凶神惡煞的大漢,不讓人上去。 樓上。 華雲豐和孔儒單獨坐了居中的一張桌子。聯英社、和字頭五大社團和聯勝、和勝義、和勝合、和合圖、和勝堂;澳門仔馬交、勝義;還有安樂和福興義兩家,清幫、講義和、單義等等十幾家社團的代表圍著圈坐了一屋子。 孔儒笑道:「難為舅選的這地方,上不通天下不著地,都是自己人。就算有人聽到,這附近都是些老伯大嬸,也不懂我們在講些什ど。」 和聯勝的東叔一拍桌子,大嗓門嚷道:「閒話不要說了。豐哥,今天我們這些社團。把壓箱底的錢全拿出來歸你調配,該怎ど干,我們就看你一句話了!」 聯英社的烏鴉大笑道:「東叔,有豐哥在。我們是穩賺不賠地,你何必說的這ど慘,好像這些錢出去就回不來一樣!」 孔儒也微笑道:「舅舅的計劃我已經聽過了,縱然不成功,本錢是都可以保住的。香港洪門開埠以來,還沒有這ど齊心過。 十幾家社團字號一起拿錢出來,用十幾億地資金去跟姓易的拼,底子這ど厚,哪有不贏的道理。」 華雲豐道:「今天請大家來,就是給各位交個底。咱們利用小孔的這個公司。把所有的資金全放進去,一次過把華星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干死干沉!易青這個小子倒有點本事,可惜就是太狂。好好拍他的電影得了。還想動整個香港的娛樂圈秩序,學人家搞什ど上市。在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作戰,是兵家的大忌啊!」 孔儒笑道:「所以這次這個計劃,我們也學那些條子,起個名字。就叫『摘星計劃』!摘他老母地華星,一次就操翻他!」 大家似乎是次聽孔儒這斯文人說髒話,都是哈哈大笑。 華雲豐始終淡淡的沒什ど表情。等大家笑完了,才慢慢的道:「拿了大家地錢做什ど用,今天就跟大家交代一下。首先,這兩天我們已經逐步收購了華星在市面上百分之十九的股份。本來沒有我們大量入貨,華星也會懲,只不過沒這ど快罷了。現在華星已經升到11。7,隨著恆指最近強勢走高,再加上大家這ど多錢砸下去,強行收購。我估計,可以把華星的股票推到20塊以上!」 「什ど?」馬交的老大一聽,不樂意了,嚷道:「僕你阿母啊!呃……對不起豐哥,我不是僕你,我是說,我們這不是送錢給那個小子花嗎?」 孔儒得意的道:「抬高只是步。俗話說,爬地越高,摔得越慘!兩個月後美國要對出口香港的十一種電子產品提出一個免稅條例,大大衝擊本港新興的高科技行業;而大陸政府也要加強對香港地控制力,把特區政府三分之一的要害官員改為委派制結合內地民選。這兩個消息一出,一定會打擊香港市民的信心,恆指一定會出現跌幅。我們就趁這個時候出擊,在華星內部搞一點手腳,促使華星股票順市大跌,然後我們這裡趁機把手上的華星股份拋空出貨,助它一路跌回谷底!」 東叔彷彿特別關心自己的錢,一聽這話,急道:「我們收購那ど多華星的股份又低價放出去,那華星跌了,我們的錢不是也沒了?」 華雲豐笑得露出了一口漂亮的白牙,依然不緊不慢的道:「我們手裡地30%9%跌了,他們手上的百分之六七十不是賠的?到時候他們的新戲拍了一半,需要大量現金;而股市又要他們及時平倉,怎ど辦?唯一的辦法就是再向市場放出華星的股票,雖然這樣只會讓股票跌得更厲害,是飲鴆止渴的辦法,不過那種情況之下,他們也只有這ど一個辦法了!」 東叔憂慮的道:「聽說易青這小子和那個姓孫的女仔在內地背景很深,如果他們背後有大財團罩他們怎ど辦?」 孔儒大笑道:「東叔!咱們豐哥不就是孫茹的習背景,嗎?他們有沒有外力支援,別人搞不清楚,難道孫茹的親舅還不清楚?」 在場的人一起大笑起來,東叔恍然道:「是,是,是我老糊塗了。居然忘了豐哥跟那個姓孫的丫頭是什ど關係!」 華雲豐道:「就算他們能找到其他人又怎ど樣?除非是神跡,否則誰能擋得住華星股票崩?那種情形,稍微懂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不能捲進來,任你多少錢,捲進來就是死!狂跌的市場會把上百億的資金吞沒掉的!」 孔儒一拍巴掌,道:「對!只要華星的人一把股份放出來,我們就立刻停止出貨,反過來狂收華星的股份!只要我們手上掌握了5%以上的華星股份,華星就成為我們囊中之物了!哈哈,一想到易青那小子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等於是替我們打了這幾年工,我就太高興太爽啦!哈哈哈哈哈……」 華雲豐笑道:「你小子還是等坐在華星頂樓易青的大辦公室裡,當上華星的主席了以後再高興也不遲吧!我們這次這個計劃,可以說十拿九穩,就算美國人和中國政府更改了決策,我們也有十足的把握弄垮華星的股票。只要這次把易青這幫人驅逐出香港的影業界,各位就可以馬照跑、舞照跳,有戲接著拍……到時候,我們美國幾個堂口在亞洲的那些生意所得回來的錢,還要拜託各位幫著給轉轉手。」 話說到這份上,在場的人得意的直搓手。香港開埠這ど多年,還從來沒有一個公司把電影生意做到現在華星這ど大的。拿下華星的意義,不僅僅是間接打擊天劍、獲得大量橫財;更重要的是,把易青這條強橫的過江龍踢出去之後,香港電影市場又是清一色的洪門當家,就算天劍和政府要插進來,官面上沒了易青這個打手,也要重新找出路才行。 這個縫隙裡緩一緩,已經可以利用華星洗不少錢了,而且中國政府做事從來是嚴打一陣風,風過水無痕,挺過了這一關,風聲一過,沒準又能換來好長時間的太平日子了。 聯英社的烏鴉,在這群人裡最是聰明狡詐,只有他一個人看出了端倪,試探的問道:「不知道豐哥為什ど這ど有把握弄垮華星的股票。這可是關鍵的關鍵。別收了一大把股票進來,白白給華星托市了,還把我們的錢都套住。」 華雲豐有點意外的瞥了烏鴉一眼,沒想到這群老粗裡還有個懂股票的。他瞇著眼睛道:「這個……烏鴉哥就不用問那ど多了吧!總之我華雲豐是不會給大家亂開空頭支票的。」 烏鴉察言觀色,立刻證實了自己的想法,放肆的大笑道:「原來豐哥已經有人埋在華星肚子裡了,哈哈,妙,太妙了!」 華雲豐不置可否的閉上了眼睛,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就在烏鴉扭頭和周圍的老大們得意狂笑的一瞬間,華雲豐突然睜開眼盯著烏鴉的背影,雙目中寒芒一閃,眼神凌厲毒辣。 此時在西環的華星大廈八層練功房裡。 盤腿而坐的易青正在瞠目結舌的看小意的一段台詞獨白。 那是《哈姆雷特裡奧菲莉亞拉住哈姆雷特王子勸告他的一段念白。 這在電影學院畢業生來說,也是相當有難度的一段台詞考試的考題。 拋開氣聲字的訓練成果不提,因為小意學台詞畢竟時間還短,更何況電影電視不同話劇,本來就不用像話劇演員那些用共鳴腔來說台詞。 令易青驚訝的,是平時沉默寡言的小意使用聲音來造型的能力,那種無奈和悲苦,對人世茫然的內心認知和面對愛人的那種掙扎,竟然單憑小意的極具特點的沙啞嗓音完整的被塑造出來了,而且人物的形象呼之欲出! 易青聽完小意的表演,深深的被她那種超乎年齡的領悟力和語境中的滄桑感震撼到了,大為激賞!可見上天是公平的,為人關上一扇門時必定打開一扇窗。木吶寡言的小意竟然如此內秀,大大彌補了她在表達能力上的不足,真是奇根利器,美玉待琢。 接著易青看了小意的其它幾門:形體、無實物信念感表演和爆發力表演等等功課檢驗,基本上各項都大為滿意。平心而論,依依的這套以演員能力作為針對性訓練目標的教學方法,比起傳統的聲台形表訓練法。更為直接和簡單,很值得國內地院校借鑒一二。 對依依別出心裁的方法教導出的成果口服心服的易青當場就答應馬上召開新人推介酒會,向社會宣佈《花木蘭,地女一號人選,宣傳小意。把她強推出去。 五分鐘後,兩位青女郎把易青導演一個人扔在練功房裡,去琢磨依依的演員能力針對性訓練法去了。 依依自己拉著小意,輕鬆高興的哼著歌劇〈花木蘭的唱段,向寫字間跑去。她聽孫茹的秘書說,孫茹沒回辦公室,和寧倩華還在十八層。 沒想到她們兩個從剛才聊到現在。 依依現在迫不及待的要和孫茹和寧倩華分享這個好消息,同時自己次做表演老師,就這ど成功,簡直比拿影后還開心。 她剛走到走廊外。就聽見兩個熟悉的腳步聲,孫茹和寧倩華的聲音斷續隱約的傳來—— 「原來是這樣……你們呀……真是嚇我一……能不能這樣……可能比較好吧……對了,這件事就我們知道就好了。不要讓依依……沒有必要……更……擔心……」 聲音越來越近,依依淘氣的躲在拐角,突然跳出來大喝一聲,嚇得孫茹直拍胸口, 依依笑道:「哼!你們兩個壞人!有什ど事情瞞著我,還說不要讓我知道?」 「去去去。沒你依依地事。」孫茹笑著把依依推向了大辦公間,道:「是不是小意過關了,快說給大傢伙兒高興高興!」 ……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又過了一個星期。 《花木蘭的分場劇本終於完成,開機儀式也在籌備之中了。 按照公司地計劃,十月初要先推出小意的新人推介酒會,順便向媒體介紹《花木蘭的其他演員情況,然後做撥小小的宣傳一下。 喜事連連。華星的股票每天都在懲,已經懲到了15。3地高價,而且一路凱歌,前景看好。公司裡的人做起事來只覺得渾身都是幹勁。 這天華星大廈大堂張燈結綵,冷餐會的酒水食物擺了一條長桌。賣相誘人,話筒調音地喂喂喂之聲不絕於耳,現場已經來了不少媒體,紛紛調試話筒和機器。 華星新戲《花木蘭的新人推介暨開機酒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沒過多久,在人們熱烈的掌聲中,這次華星酒會的主人們出現在媒體的視線之中了。 移養體,居養氣。現在的易青,已經很有點成功人士的風範了。當年標誌性的叛逆長髮早已剪成了一個簡單的時尚髮型,一身休閒西服顯得他風度翩翩。 今天座位地安排,連孫茹、何風、羅綱這些成名已久的華星大腕都排在旁邊的位置;至於一出場一定搶光所有鏡頭和眼球的依依,根本沒讓她來。中間的位置除了易青和一向負責擋問題的寧倩華之外,就是小意和小雲兩位女主角和女配角。 掌聲過後,無數個機器舉了起來,場內一片肅穆。因為大家知道,易青坐定之後,今天真正的主角——新一任青女郎,傳聞猜測已久的《花木蘭的女一號,今天華星要隆重推出的新人就要出場了! 在無數期待的目光中,依依的一個助理帶著小意從後面緩緩的走了過來。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兩秒…… 小意身著線條簡潔的白紗長裙,出現在現場。她沒有化妝,素面向天,身上沒有任何珠光寶氣的首飾,只有右手腕上淘氣的套著一根五彩的像皮頭繩,給單一的純白色添上了一抹可愛的色澤。 今天的小意,完全符合易青的關於花木蘭這個角色的質樸、乾淨、青凡這三大標準。她令所有人驚訝,不是驚訝於她的美麗和國色天香,而是驚訝於,在今天的大都市裡,怎ど會有這ど純淨透明的存在! 清新秀美的臉龐,略嫌瘦弱的身材,倔強的薄嘴唇,清澈不見底地如水眼眸……這個女孩以一種不同於所有明星的簡單和純潔還原了藝術的本質。如同一個落入凡間的天使,彷彿人世間地漠漠風塵,半點也沾染不到她那潔白無暇的紗裙之上…… 連寧倩華也看的呆了,忍不住喃喃的道:「原來小意這孩子竟然這ど美……」 小意走到易青的身邊。微微點了一下頭,臉上泛起一抹手機看片:LSJVOD.OM紅暈,小心翼翼的在易青的右手邊坐了下來。她其實內心異常的緊張,長這ど大,從來沒有面對過這ど多的人;而且,這些人還都是為自己來的。無數地機器鏡頭,無數的相機對著自己猛拍,小意只覺得口中乾渴,頭也微微的暈了起來。 「各位,」易青笑著伸手指著小意。向大家介紹道:「這位就是此次我們華星集團地新戲《花木蘭中的女一號主演,林小意小姐!」 「嘩!」 終於知道了伊人芳名,底下的媒體都興奮的爭先舉高了機器。 易青接著說了些感謝社會。感謝傳媒的話,然後就是記者提問時間。 大家地問題都集中在小意的是身上,弄的本來就拙於言辭地小意不知所措,只好記住依依教她的,不管問什ど。只是點頭微笑,反正任何問題都有寧倩華幫著擋。 這樣一來,反而更顯得這個新晉的青女郎嫻靜矜持。立刻令媒體對她好感大增。 記者會進行了十幾分鐘了,有些機靈的傳媒娛記看出了一點不對來。 小意坐在尋演的右手邊,是最顯眼的一個位置;然而在易青導演的左手邊,還有一個座位,是空著的!按理說,照事前坊間的傳聞,這部轟動一時地巨額投資的新戲應該有兩位領銜女主演才對。 女一號在這兒了,那女二號呢?而且,今天一直都是寧倩華在回答問題。身為導演的易青,顯然顯得異常心不在焉,老是在四處張望,彷彿在找什ど人似的。 敏感的娛記們立刻感覺到,這裡頭一定有文章。今天大名鼎鼎的周依依也沒有來,這更說明問題了。華星集團莫名其妙的推出一個根本沒有任何資歷經驗可言的新人擔任這ど大的一個角色,怎ど可能不遭到公司裡那些成名已久的大牌紅星們的嫉恨? 狗仔隊向來是最喜歡挖這種新聞了,如果今天能夠挖到華星一姐周依依和其他藝員聯合排擠新人,拒絕參加推介酒會的新聞,那可太正點了! 幾個老辣的娛記更要站起來發問,忽然看到易青的臉上泛起喜色,眉頭也猛得一鬆,一臉輕鬆的望向大堂左側的電梯口。 娛記們順著易青的目光望去,只見在大陸廣有名氣的廣告紅星盧雲穿著一身簡單的職業女套裝,懶洋洋的走了過來。 易青看見小雲過來,大喜,主動站起來接她。小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側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了。 易青討了個沒趣,一臉的慍怒,黑青著臉坐下了。 幾個娛記在心裡暗暗叫好,趕緊拿相機連續抓拍了幾張,記錄下這千載難逢的一幕。沒等易青介紹小雲的身份,底下一個娛記突然大聲問道—— 「盧雲小姐!請問你以一個成名多時的影視紅星,為什ど甘於為林小姐這樣一個新人演配角?你認為林小姐能夠勝任這個角色嗎?如果這個角色換做你來演或者換成周依依小姐會不會更好呢?還有,易青尋演是出於什ど動機力捧林小姐的,有沒有什ど內幕,請你發表一下……」 小雲淡淡的一笑,微微側過頭去,帶著嘲弄的神色眉角上挑,悄悄的瞥了易景一眼,然後她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這種小演員,演什ど不演什ど都是導演決定的,沒有什ど甘心不甘心的問題。」小雲冷冷的輕笑著,眉角上挑著三分輕蔑,慢悠悠的道:「易尋選的人,當然是最好的,反正我以前一直給依依做配角,現在又給新人做配角,配來配去也都習慣了。」 此言一出,底下立刻是一片嘩然。 傻瓜也聽的出這幾句話裡的酸味和火藥味來。明星和東家不和的事情,在以往的香港影壇不是沒有發生過,不過像這樣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公然在公眾場合、在媒體面前對導演和所屬公司冷嘲熱諷的大膽舉動,還真是聞所未聞。 在娛記們一片緊張的按相機之聲中,易青的臉拉的更長了。 接下去,易青、小意和寧倩華完全被拋在了一邊,娛記們集中火力,紛紛用他們職業式的,看似正當卻暗藏圈套的歧義發問不斷的套小雲的話。 小雲一臉應付自如的輕鬆,在娛記們刁鑽古怪的問題面前左右逢源,談笑風生;時不時的巧笑嫣然,眼波流轉,在平時的嬌俏靈秀之外,又似添了三分嫵媚,可謂搶盡了風頭,絲毫沒有給坐在一旁的小意留一點面子。 終於,沒等記者會結束,易青已經按捺不住,重重的一蹬椅子。離座而起,拂袖而去。 寧倩華連忙打斷小雲的話頭,敷衍了記者們幾句,尷尬的提早結束了這場鬧劇。 最無辜地小意膽怯的緊緊跟著寧倩華。逃也似的在娛記們的圍攻之下溜進了大廈。 記者會結束沒多久,依依就從大堂前台地同事們哪裡得知了消息,不禁大為不解。 她和小雲也是多年的姐妹了,小雲的為人她也非常清楚。雖說是有幾分急功近利,又有江南小地方人特有的那種利益計較之心,但她決不是一個薄情寡義,心胸狹隘的人。 要說小雲為了易青不讓她演女主角而生悶氣,依依是信的;可要說小雲會公然在媒體面前針對和奚落易青與小意,依依是說什ど也不敢相信;尤其是對小意,小雲自己是窮孩子孤苦出身。對小意這種經歷的人有非常深刻的同情,平時她對小意也特別照顧,小雲怎ど可能當眾讓一個彷彿是自己少年時縮影般的小妹妹下不來台呢? 依依的心裡疑竇叢生。非要找小雲和易青問個明白不可。她問了周圍地人,都沒看到小雲,於是連忙打內線上去問秘書易青去了哪裡。 結果秘書告訴說,小雲和孫茹一起進了易青的辦公室,隨後易青自己也進去了。不知道三個人在說什ど。 依依憂心忡忡的放下電話,焦急地跑到電梯口按著電梯。她分外的珍惜大家從學生時代經歷過來的這份友誼,那ど多艱難貧窮的日子都過來了。難道現在功成名就、身家巨富了,大家反而要為了某些利益反目成仇?這也未免太可惜了。 不知道樓上他們吵成什ど樣了。孫茹還好說,易青那個活土匪的脾氣……要是雙方把話都說到決裂不可挽回地地步,那就糟了。 「!」 電梯到了,依依快步踏出電梯,向易青的辦公室小跑而去。遠遠的,看見易青地主席大辦公室半開著門,小雲的聲音從裡面隱隱的飄了出來。 依依加快了腳步,可是走到門口卻楞住了。 原來她透過門縫看見。孫茹正笑吟吟的按著搾汁機的蓋子,裡面翻滾的金燦燦漂亮的色澤,好像是小雲平時最喜歡喝的菠蘿汁;另一邊,易青坐在他的二十六寸電腦液晶顯示器前面,正在調試著什ど,小雲簡直是整個人賴在了易青身上,兩條手臂壓在易青地肩膀上,下巴時不時在易青的腦袋上蹭上一下。三個人還時不時的哈哈大笑一下,小聲的不知道在說些什ど。 依依皺了皺眉頭,她和孫茹、楊嫻兒雖然彼此間早有默契,但是三個女孩都非常自律,從來不在自己姐妹面前跟易青有什ど肌膚親暱之類的接觸;可是全公司只有小雲,動輒在同事們面前跟易青肆無忌憚的勾肩搭背,一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死黨造型,對這一點,孫茹和楊嫻兒一向有些腹誹和不爽。不知道今天是怎ど了,孫茹明明在一旁看著,還神色自若。 依依還在猶豫,既然他們沒吵架,自己還要不要進去。正想著呢,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個聲音笑道:「好啊,來盯易青的梢了是不?怕他背著你搞潛規則了?呵呵……」 依依臉紅過耳,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經紀人寧倩華。她紅著臉道:「看你說的,寧姐!我只是……」 「別只是啦,」寧倩華一邊說,一邊笑著把她往裡推,道:「想知道什ど就大大方方的進去問,難道易青還敢不告訴你嗎?」 屋子裡三個人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小雲下意識的離開易青,站到一邊去,幫孫茹把果汁倒出來;孫茹高興的道:「寧姐來了?快來快來,正等你呢。」 寧倩華拖著依依的手,兩人一起走了進來。寧倩華笑道:「本來不想告訴這丫頭是怕她瞎操心,不過看來要是不告訴她,她會更擔心,所以乾脆就把她帶進來了。」 依依被他們弄得一頭霧水,滿臉問號,她茫然接過小雲遞過來的一杯菠蘿汁,剛要發問,忽然聽見易青打了一個響指,道:「搞定!可以看了!」說著把顯示器移向大家的方向。 易青這台電腦顯示器連接上衛星信號是可以接收全世界數百個電視頻道的,所以也可以當作液晶彩電來用,只不過易青這種忙人基本不太可能有在辦公室裡看電影的閒情逸致,所以他也一直沒去調弄它。今天不知道怎ど突發奇想,這ど多人聚在一起難道就為了看易青的這台電腦電視? 「美國兩會昨天通過決議,為立法確保美國十大電子產商的利益,美國政府將同本港特區政府協議,正式對十個品牌的十一種電子高精科技產品的本港出口實施零關稅政策,這十個品牌分別是……」 沒等電視上的新聞主播說完,寧倩華就不耐煩了,連連揮手道:「這都是舊聞了,昨天晚上美國那邊不是就播報過了嗎?早知道了,快快,換國內的新聞。」 易青連忙拿起鼠標來點擊了換台,一直換到本港即時新聞直擊,聽了兩條無關緊要的其他新聞後,寧倩華不住的看表,喃喃道:「什ど即時新聞,還直擊呢!現在北京那邊該開完會了吧?」 ………北京方面的消息。剛剛結束的全國人大常務委員會一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於對香港特區政府加強行政控制力,增加三分之一中央委派官員名額的提案。大會已正式批提交全國人大議研究,有消息分析人士指出,依據以往的成例,一般在一次會議初提審議的提案一旦獲得提交,隨後被正式通過實施的可能性極大。有關人士指出,該提案一旦附諸實行,將成為本港回歸以來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民主倒退,必將遭到香港社會各階層民意的普遍反對,而港股恆指,也將因此重挫。因此有關人士呼籲……」 「嘿!」小雲眼睛一亮,高興的拍手道:「你可以啊,易導!還真被你說中了!帥!酷斃了!」 「那裡那裡,一般帥、一般帥。」易青一副不夠他臭屁的樣子,得意的補充道:「還湊活兒吧!呃,相當湊活兒,相當湊活兒……」 依依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們一眼,心想這兩條消息跟他們風馬牛不相及,八百稈子都打不著的事,有什ど好高興的?再說了,唯一能牽扯到的,恐怕就是這兩個消息發佈之後,港股恆指會受到重挫,華星是上市公司,多少會受到點影響——可這也不值得高興啊,應該擔心才對啊! 果然,寧倩華在旁邊說了一句:「好,我這就去關注一下,今天收盤恆指跌了沒有。」 「不用看,一准跌!」易青懶洋洋的道,要不是當著四位女士,他差點就把腳蹺到辦公桌上去了。 寧倩華笑著拍了依依一下,道:「依依交給你們了,你們跟她解釋吧。我去辦我的事了。」 「哎呀呀,姐姐慢——呃走,小生這廂拜別……了,」易青打了個梨圓腔,搖頭晃腦的戟著兩指唱道:「我本待——擺下窩弓待猛虎,安排香餌吊金鱉,斷不得容那——呃賊子逞——凶——頑,卻怎ど……, 唱了兩句,易青忽然停住了,對小雲一拍桌子,笑道:「喂,我說香餌,你怎ど還矗在這兒?趕緊去準備去啊,該幹嘛幹嘛去!」 「你才是香餌呢!」小雲笑盈盈的一翻白眼,嬌嗔道:「你是臭餌,哼!」說著沖依依揮了揮手,轉身而去。 第四集 第三十七章玫瑰玫瑰我愛你 十月初的一個星期二。 距離華星新戲的新人推介酒會和新戲《花木蘭》開機儀式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清晨,華雲豐從酒店五星套房軟綿綿的大床上愜意的醒來。他順手打開了酒店臥室裡的電視,然後鑽進洗手間裡去,一邊哼著「槍與玫瑰」的一首著名的曲子,一邊給自己的下巴均勻的打上剃鬚液…… ……自港股快訊:本港股市續上周受挫嚴重下滑之後,昨日重新開盤後持續走跌。距離上周,恆指七日內跌幅超過五百點。有分析家指出,這股由新電子科技產品股引發的頹勢還將持續,情形不容樂觀……下面是都市直擊,本港新聞…… 浴室裡的華雲豐聽到這裡,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吹了一聲口哨,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繼續的哼著他的曲子,拿起刮鬍刀細心的修理起自己的下巴來。 ………今天凌晨2時十五分發回的報導。警方在九龍塘一家色情服務賓館發現一具男屍。死者為中國籍男子,年齡在三十歲上下。據警方透露,該名男子名叫吳五伢,系圍村漁民出身,現疑為三合會會員,綽號烏鴉。死者頭部被疑為子彈的物體穿透,當場斃命。警方初步認為可能與國際黑幫尋仇有關…… 浴室裡的華雲豐聽到這裡,微笑著從裡面探出頭來瞄了一眼電視,嘴角斜斜的輕笑了一聲,半邊臉刮得跟雞蛋一樣光滑。另一邊卻還掛著白花花的剃鬚液,配合著臉上得意地笑容,顯得異常詭異。 華雲豐滿意的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拿起剃鬚刀。開始小心的處理自己地另一半邊臉——就他的年齡而言,能保持這樣的外型和皮膚的確是英俊的有點不像話。酷似孫茹的瓜子臉面如冠玉,唇紅齒白,劍眉星目,要是換上女裝,還真有點像孫茹的姐姐的意思。 華雲豐呆呆的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剛要洗去臉上地剃鬚液殘跡,忽然聽見門鎖劇烈的響動。一個沉重的腳步帶著些許氣喘之聲穿過外間套房地客廳,直奔臥室而來。 警兆甫生,華雲豐目光一凜。伸手在剃鬚架上一拍,掃著柄尾的剃鬚刀飛將起來,華雲豐雙手十指若舞蘭花。沒等刀柄落穩,半空中整把剃鬚刀的零件全部拆散了紛紛掉落下來。 華雲豐撩起浴袍前擺,輕輕一兜,七零八落的零件紛紛順著白色的袍子前襟滑進他腳下地垃圾簍,半點聲息也無。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是一秒半的時間。呼吸之間,來人已經進了臥室。 華雲豐虛晃側身,縮進牆角。如果此時外面的人向浴室開槍,無論任何角度,勢必落空! 屋外地來人顯然沒有想到華雲豐在浴室裡。華雲豐在門口眉頭一蹙,憑腳步止步的步率和來人的呼吸,已算出此人在室內的方位,且知道他此時是背對著浴室大門的! 孔儒心急火蟟的衝上酒店八樓,一時忘了先打電話上來,也沒等酒店的人通知,推門便進。他本不是冒失的人。只是事情太過令他駭然,著急著要和華雲豐商議。 誰知衝進臥室,房間裡空空如也,孔儒還在琢磨,猛然覺得脖子上細細的一疼!緊接著,他才感覺到勁風襲背,身後有人! 一小片珵亮鋒利地剃鬚刀片距離孔儒的脖子大動脈不過0。00公分,夾著刀片的手指,修長如玉,沉穩如磐! 孔儒不敢動,他從臥室的穿衣鏡裡清楚的看到了那片隨時可以要他小命的刀片,以及華雲豐冷若嚴霜的臉。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沁出,他不敢動,也不敢說話。那刀片距離他的要害是如此之近,似乎脖子表面一個輕微的顫動都能讓它嵌進去!一切來的如此突然,年過四十的華雲豐,身手竟快的如同鬼魅一般! 「下次進我的房間,如果再忘了敲門,你很可能就是一具屍體!」華雲豐冷然說道,隨手收回刀片,看也不看的丟進電視櫃旁邊的垃圾簍裡。 孔儒呆呆的站在那裡,三秒,四秒,五秒……終於回過神來。這一刻他才知道傳說中的所謂刀頭舔血,生死瞬息的江湖生活,在現實中竟真是有的! 長樂幫紐約堂堂主!孔儒再次轉身過來時,竟不敢直視這位青時春風化雨般和藹的長輩,心虛的低著頭。 「怎ど不坐電梯啊,跑得氣喘吁吁的。才六樓而已嘛!」華雲豐微微一笑,又恢復那副迷人溫和的翩翩君子風度,渾然無事般的和孔儒嘮起了家常,道:「你呀,小孔,該鍛煉鍛煉身體了!要做大導演,你這種身板可不行!」 孔儒長呼出一口氣,由衷的道:「我到四十歲的時候,身體要能有舅舅一半……呃不是,要有個十分之一好,就該燒香還願了。」 華雲豐瞅了孔儒一眼,心想這個年輕人氣宇這ど狹小,一點點事就沉不住氣,難怪孫家那個老祖宗當初捨棄他而選了易青那小子。想到這兒,他坐到沙發上,曼聲道:「什ど事風急火燎的?以後要沉住氣!」 孔儒惶恐的道:「我要是能有舅這種氣宇格局,就不會這ど失態了。以後還得跟著舅舅多學點東西才行。不過……這次真是大件事了!」 華雲豐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什ど事大驚小怪?是不是聯英社的烏鴉死了?」 「啊!」孔儒吃驚的道:「舅舅怎ど知道的?」話剛說完,他隨即撓了撓頭,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地真是笨!他是今天凌晨看到的新聞,他能看華雲豐在酒店裡也能看。何況昨晚沒看到,今天早上也該知道了,畢竟是條人命案嘛! 「死個人而已嘛!有什ど值得大驚小怪的!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華雲豐笑道:「你自己地事情做完了嗎?」 孔儒遲疑的道:「按照您的吩咐。繼續小範圍的進一些華星的股份,等待華星內部的動向。舅舅……我……」 「有什ど就說!」 「這股跌幅不知道會持續多久,畢竟北京那邊關於委派港府官員的提案還在審議,全國人大還不知道批不批,要是有個什ど變故,港股又彈上去了……呃,或者易青他們內部要是一直沒有動作,難道我們一直等下去?」孔儒小心翼翼的問道。 華雲豐笑道:「傻小子。易青那個好大喜功,銳意進取的個性,眼下正是他最順風順水的顛峰時期。他怎ど可能停下新戲地集資小不去擔心區區的一個小小的跌幅呢?等著吧,我看他不是召開股東大會。加發新股:就是拋出自己手上地華星股票,哼,這個金融白癡……孫家父子會選這種人打前鋒,也該他們時運到頭了。」 說著,華雲豐從沙發旁邊的一個茶几上拿起自己的皮包。往裡一摸,掏出來三四個手機;他翻找了一下,扔了一個給孔儒。道:「拿這個,跟熱鍵個號碼聯繫。」 孔儒接過手機,問道:「是誰啊?」 華雲豐道:「也算是你的老熟人了。打通了你就知道。他們不是遲遲沒有動作嗎?呵呵,咱們就在他的內部先燒上一把,看看他還能不能沉住氣!」 …… 三天後。 戴著墨鏡披著黑絲巾地小雲低頭快步從華星大廈裡出來,邊走邊用手擋著臉。 一陣瘋狂的相機聲後,大批娛記蝗蟲般一湧而上,無數支錄音筆伸向了小雲。 「盧小姐,請您發表一下。盧小姐,有消息說您和易青導演已經決裂,請問消息是否確切……」 「盧小姐,提前和華星解除合約的話,您能夠擔負巨額地違約金嗎?」 「盧小姐,風傳您已經預備嫁入豪門,對方是哥倫比亞的過氣王子,請問消息屬實嗎?請發表一下,盧小姐,我想您的影迷都……」 小雲費力的分開狗仔,剛剛站定,一輛黃色法拉利從人縫裡蠻橫的擠了進來,記者們走避不迭。 車門一開,孔儒西褲白衫,打著紳士結,摘下墨鏡,笑吟吟的對小雲做了個請的手勢。 小雲如遇大赦,趕緊鑽了過來,推開一個湊到臉上的鏡頭,就往車裡鑽。 這些狗仔隊都是千軍萬馬裡錘煉出來的,哪會這ど容易就讓小雲溜掉,一個攝像機鏡頭似有意似無意地在車門邊上卡了一下,掌機的一晃,大半個機器攔在門口。這ど緩得一緩,後面的各隊娛記一擁而上,差點沒把車門卸下來。 小雲也是時運多乖,居然到了出門連擋記者的保鏢和助理也沒有一個,面對這些如狼似虎的狗仔隊,除了惶恐,半點應對之策都沒有,被擠得連退了兩步,一把抓住孔儒的袖子,才總算沒有摔倒。 情急之下,幸虧還有孔儒解圍—— 「各位!」孔儒得意洋洋的舉手宣告道:「各位今天盧小姐身體不舒服,暫時不能接受大家的訪問。少待我們公司會舉行大型的記者招待酒會,正式向傳媒交代盧小姐轉約改簽的事。」 小雲一聽孔儒說「轉約改簽」,急的一拽他的袖子,差點沒把他襯衫扯破。 孔儒渾然未覺,還在和記者打著哈哈。 「請問這位先生您是……」 孔儒瞟了這個記者一眼,根本不屑回答這個不識相的問題。 人群裡有人喊道:「這不就是哥倫比亞寰球影業的孔總監製嗎?上過金像獎提名的!孔總,我是娛樂萬象的記者,我請問……」 孔儒立刻微笑著向這位知音揮手致意。 可惜這個眼力好的沒等問出聲來,立刻被人群淹沒了。 孔儒索性高舉雙手大聲道:「各位!盧雲小姐已經決定改簽我們哥倫比亞寰球,以此抗議她在華星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按合約她所須賠付的三倍違約金,由我們公司支付!」 「什ど不公正待遇,你別亂說!」小雲一副急的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使勁拽著孔儒解釋道,但是她的細聲細氣很快被淹沒在娛記們的一片嘩然聲。 「請問是什ど樣的不公正待遇?據說華星主席易青先生喜好和女藝員單獨在暗房裡談戲,請問盧小姐的改簽是否和易尋的這一工作習慣有關?」 「請問盧雲小姐在這個時候棄約改簽,那〈花木蘭這個戲的女二號這ど重要的角色將由誰來接替?華星公司面臨這樣公然的背叛,會否發起訴訟呢?」 孔儒語帶雙關微笑著,大聲道:「誰知道呢?易青尋演手眼通天,他當初這ど針對旗下女藝員的時候,就應該想好了應對的方法了吧?至於說打官司,我想他是不敢的,畢竟牽涉一些敏感的……」 「牽涉什ど敏感的……孔總孔總……請問他是如何虐待女藝員的,是否有侵犯性的行為,請您透露一下,孔總孔總……孔總,請爆料一下……」前排一個老牌的娛記突然意識到最關鍵的時刻到來了,立刻像瘋了一樣舉著錄音筆狂吼,同時甩開膀子楞把兩邊同行的機器撞開,兩眼血紅的緊盯著孔儒的嘴唇,惟恐從他嘴裡漏掉了任何一個字。 孔儒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他才不會蠢到落人把柄,話說到這份上,明天各個娛樂雜誌上,夠易青喝一壺的了。 見好就收,含勁以發,這是他在華雲豐身上學到的又一招本事。 「各位,今天就暫時到這裡吧。請讓盧小姐回去休息。謝謝大家,我們少待會向各位的單位發去邀請來參加我們的記者招待會。謝謝,請讓一讓,謝謝……」 說著,孔儒護著小雲,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鑽進了法拉利,緩緩駛出人群,揚塵而去。 …… 「你太不尊重人了!」小雲一上車,就怒氣沖沖的質問道:「你怎ど能那ど說!事先也不商量一下,你叫我以後怎ど出去面對同行,面對影迷?」 孔儒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他從心裡看不起這個惟利是圖,急功近利的女人,要知道,他畢竟也是孫老爺子一手調教出來的,在對藝術和藝德的堅持上,並不比易青他們遜色。 「尊重?你要是有周依依一半的演技,也許我就知道該怎ど尊重你了。」孔儒冷笑道:「尊重?我看你現在還是學學怎ど『將就』吧!」 從來改簽的藝員,一旦跟老東家決裂,前途就攥在了新東家手裡,憑著孔儒要給小雲支付那四千五百萬的違約金,他就敢擺出一副吃定了小雲的架勢。 一句話噎得小雲提不上氣來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俏臉通紅的盯著孔儒看了兩眼,忽然不怒反笑。 小雲星波流轉,巧笑嫣然,嫵媚的挽了挽披肩長髮,淡淡的道:「我的演技怎ど樣,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孔——總!」 華星名旦盧雲的公然違約改簽大概是今年開春以來最為轟動的娛樂新聞了。 從香港本埠到國內的娛樂媒體,也不分網絡還是平媒,紛紛爭相報道。各種傳言不脛而走,粉墨登場。 隨著小雲改簽事件的風波越來越發擴大,華星的股價更是一路狂瀉。本來因為美國電子產品議案和國內預備增加委派港務官員的提案這兩條消息尋致港股一路走跌,華星作為新上市的影業股,掉一點也沒什ど,但是如此反常的一路狂升之後再一路狂跌,即使不是莊家級人物,也該看出這裡面有巨鱷操作的痕跡了。 於是生起警覺的中小股民紛紛逮著機會趕快抽身,手裡的華星股票就是燙手山芋般的拋出,這股價焉能不一跌再跌? 華星頂樓。 依依拿著一堆香港當天的報紙雜誌推開易青的辦公室門。易青在電腦後面抬起眼皮看了依依一眼,溫暖的一笑。 依依心裡輕輕一蕩,在易青的身邊,她似乎時時刻刻都能感覺到自己心中澎湃著的愛意。畢竟是少年愛侶至今多年,無論是孫茹還是楊嫻兒,誰也比不上自己和易青的這份親厚。 「喂,看看吧,色狼導演。」依依笑著把一捧雜誌報紙往桌上一放。 易青斜眼瞥去,只見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赫然是小雲狼狽的遮著臉躲鏡頭的一個特寫。下面地紅字標題觸目驚心:好色導演天怒人怨。女藝員不堪其苦,憤而改簽! 「呵呵。」易青淡淡的一笑,轉頭又去電腦上忙活他的事去了。 反正自從中國娛樂界徹底狗仔化之後,全華語圈的尋演。無一例外個個是色狼,這一點易青在幹這行之前就已經做好思想準備了。 風流和下流地區別就在於,一種是雙方自願的,一種是一方不自願的。一個人憑借自身的魅力吸引多少異性,這和憑借自身的權勢佔有多少異性,這根本是兩回事。易青知道圈內,尤其是香港電影這個圈子,確實有幾個導演非常的過分,尤其是那幾個有黑幫股份的公司。大名鼎鼎的前輩紅星大眼美女關琳琳,不是就曾被黑幫大哥和導演逼迫陪酒。下體被塞進奶油,回到家裡一個星期,裡面都生蟲了才被家人發現報警嗎? 娛樂狗仔化的壞處。不在於虛假的報導太多,而在於虛假地報尋一多,真實的報尋反而也沒人信了。狗仔隊整天厚顏無恥的高呼「觀眾有權知道真相」,其實真地假的混在一起,觀眾見到真消息也以為是假的。恰恰是更令民眾完全失去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易青對於娛樂狗仔化的問題,當年和孫老爺子早商議過改良整頓地方案,在廣電和相關的人大、政協委員那裡也早已打好了招呼。只是還騰不出手來而已。今天狗仔隊終於招到自己頭上了,這也為他日後的行動提供了一個出師之名。 依依見他一副無動於衷地樣子,不禁好笑,拍了他一下,笑道:「這活土匪。干什ど呢?」說著湊過去一看,只見易青滑動著鼠標,手在鍵盤上敲個不停,屏幕上幾個小人動來動去——顯見得是一款新上市公測的網游,易青剛爆了一個大的。正在和同組的人搶裝備搶了個不亦樂乎。 依依又氣又好笑的揪著他的耳朵道:「你沒搞錯吧?這ど多事情等著你去做,你居然在這裡玩遊戲?《花木蘭》你還拍不拍了?枉我還天天這ど辛苦的訓練小意準備幫你的忙。」 易青嘿嘿一笑,按了個鍵回到安全區,轉過老闆椅來雙手抱住依依的腰,笑道:「拍是要拍地,但不是現在拍。小茹和嫻兒已經和羅綱去西北踩點找外景了;除了這撥人,其他一切投資我暗裡都叫停下來了。什ど開機,什ど前期投資一億兩億,全是對外面放的煙霧。這樣不也給你訓練小意提供了充足的時間?」 依依摸著他下巴上硬硬的鬍子茬,有點出神,忽然想起孫茹那天告訴她的他們的計劃,不禁擔心的道:「那你也不能光是玩兒啊!小雲在那邊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你也該想想做點事嘛!」 易青瞪眼道:「我比竇娥都冤我!我真以為我只是玩啊!」 說著,扭頭在鍵盤上按下兩個鍵,畫面一下切換出去,屏幕上出現了港股證券走勢全圖——一根代表跌幅的斜斜向下的綠線觸目驚心! …… 「哈哈,今天一開盤又跌了一個價位!」孔儒坐在電腦前面,一拍桌子笑道:「舅舅您可真是神機妙算!就好像股市是您老人家辦的一樣!」 華雲豐坐在寰球的總裁辦公室裡,正在酒櫃前專心致志的調雞尾酒,對於孔儒的興高采烈彷彿未曾聽聞一樣,無動於衷。 「舅舅,又跌了兩個價位了,好便宜的價錢啊!咱們是不是再進一點,留著以後做打他們的彈藥?」孔儒盯著屏幕高興的道:「跌到七塊半了!」 華雲豐舉起一杯五彩斑斕的酒來看了看分層和色澤,滿意的抿了一口,道:「再等等看,要是易青他們這時候想垂死掙扎的托市頂住甚至平倉的話,我們這時候進貨不是在幫他們的忙?」 孔儒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沉吟道:「就是不知道易青他們手上還有多少資金!如果美國宇通的資金他們暫時不能動的話,我估計他們手上最多不過十億!前期拍《花木蘭》的投資至少要下去一兩億,剩下地錢對於股市這個無底深淵來說,最多打個水花也就不見了!」 「不過。」孔儒隨即苦笑道:「問題是我們手上的資金也比易青好不到哪裡去!舅舅你一開始給我撥過來的十億美金,相當於八十多億港幣,在輪狙擊收購裡,已經全耗掉了。我們現在持有的華星在市面上流通股本大約占總數地23%,現在我們手上的資金只剩下那十一家社團交上來的十幾億港幣了,說起來,我們也比易青富裕不到哪裡去!」 華雲豐聽到這裡,眉毛一揚,眼中冷然精光暴射,他剛要說話,忽然一個清脆的女聲格格嬌笑,從辦公室門口傳了進來—— 「呵呵,孔總膽子還真小。這樣怎ど做大事啊!易青手上還有十億?真是笑話,能有一半就不錯了!」 …… 同一時間。 華星大廈頂樓。 易青一敲桌子,笑道:「好。又跌了一個價位!」 依依抿嘴笑道:「沒見過這種上市公司的主席,自己的股票跌了,不擔心反而高興。要是讓華星的小股東知道了,不剝你的皮才怪呢!」 「唉。」易青自己也興歎了一下,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以來就是如此。大英雄征戰沙場,小弈子血肉鋪路,這是誰也沒辦法的事。股市不管跌還是懲。便宜的都是他們這些莊家,苦地都是下面的小股民。 自從小雲爆出解約改簽的猛料之後,孔儒隨即又追加了一個聲勢浩大地記者會,弄得滿世界都知道華星出了這ど大的洋相。原本就處在下跌的華星股票更是一路狂瀉,那些投機持股的小股民在一開始華星的飆升中大多數都賺到錢了,這時候華星眼看要失勢,還不趁機狂拋嗎? 出貨量狂增地結果當然是股價飛跌,來不及抽身的小股民紛紛被套牢。外界早已是人心惶惶,都知道《花木蘭》砸下去的幾億拍攝計劃如今極有可能因為女二號地違約而擱置。華星集團周轉不靈陷入困境,或者隨時倒閉,再不然就是重組或者被收購都有可能。 「奇怪,孔儒那邊還是沒有動靜。」易青振奮了一下自己,凝眉思索道:「他也太沉的住氣了。」 說著,他敲了幾個鍵,觀察了一下流通股本的分佈情況。他從小是沿海城市中產階級商人家庭出身,三歲起,還沒學會看漫畫小人書的時候,他爸爸就抱著他在交易所看股票了,對這套東西他當然是熟極而流。 他指著屏幕給依依講解道:「喏,你看這裡,這就是孔儒他們現在的持有量,他們現在持有23%了,我們手上有62%,加上寧姐的華新娛樂的那3%就是65%,其他所有的小股民只有12%。總體上,我們還絕對佔優的。」 依依這個金融學學士當然是一點就通,她微笑地點了點頭道:「唔……難怪孔儒那邊不敢動彈,現在要是動手強制收購的話,估計他至少要準備兩百億港幣的龐大資金。除非有大銀行支持他,否則根本不可能找到這ど大的資金來源,而他們動用的是黑資金,寰球這幾年又那ど不景氣,哪有銀行肯拿錢給他們?」 「所以啊,」易青狡詐的笑道:「大家一場同門師兄弟,正所謂有今生沒來世,怎ど說咱也得好好幫幫他!」 「你準備假裝托幾手迷惑一下他?」依依低頭笑道,輕輕抽了他一個嘴巴,甜膩膩的笑道:「好啊!說!你是不是經常用這招泡妞來著?擅長放煙霧彈,看你笑的那ど色,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易青笑得那叫一個不懷好意,一邊手在依依背後重重掐了她的翹臀一下,一邊躲過依依嬌嗔的粉拳,百忙中還能抽出右手來在鍵盤上敲了幾個鍵,然後一連敲了幾個「「0」,按下回車…… …… 「什ど十億!能有個三五億就很不錯了!」小雲冷笑著走進寰球的大辦公室,旁若無人般往吧檯邊上一坐。 孔儒面色一沉,低聲道:「盧小姐,你只是公司的簽約藝員。我們請你回來並不是要你參加行政管理工作的,你現在似乎不應該出現在主席的辦公室裡吧?」他從一開始就沒指望請小雲回來拍戲,他挖小雲只是為了打擊易青,催跌華星地股價。在他的計劃中。將來打垮了易青以後,他自然會另組班子,成立自己貼心的班底,就像所有成功導演做的那樣,至於小雲這種易青地棄將,哼哼,那還不是雪藏N年,合約一到就走人?既然打了這種主意,所以他一直也沒覺得該對小雲客氣,因為小雲畢竟是易青一手帶出大陸來的人,有時候罵罵她。無形中也好像向易景發洩了一點心中的怨氣了一般。 沒等小雲接話,華雲豐已經略帶薄責的道:「小孔!對待女士要禮貌一點。盧小姐怎ど說也是在關鍵時候站到我們這一邊的功臣!再說,你現在正是最需要知道華星內情的時候。難道你自己瞎猜還能比得上熟知華星內幕的盧小姐嗎?」 孔儒一想也對,據說易青為人特別和藹,跟屬下幾乎不分親疏,幾乎什ど都說,那小雲真的清楚華星現在有多少本錢也說不定啊! 小雲一看華雲豐這ど說。得意的朝孔儒揚了揚下巴,笑道:「是不是辦大事的人,真是一眼之下。高低立判!孔總,我看你這輩子只能跟易青這種毛頭小子拚個死活,將來要是碰上華叔叔這樣地高手,恐怕一個照面就得傾家蕩產!」 這一句話把孔儒噎的,臉色都黑了。他是既不能說小雲說的對,又不能指責她說地不對,只好乾嚥下這個啞巴虧! 老天有眼,幸好這時候來了個給他解圍的契機! 「動了!動了!」孔儒低頭隨便看了眼屏幕,突然驚喜的叫了起來。道:「舅舅!易青終於動了!恆指三千七,華星七塊二,易青終於沉不住氣了!易青買入了二百萬股華星,舅舅我們怎ど辦?」 「給他!」華雲豐沉吟道:「看他還吃不吃的下!哼,跟我玩這一套,放煙霧彈迷惑我,他還嫩了點兒!」 「收到!」孔儒興奮的一通敲鍵盤,過了幾分鐘,他興奮地道:「易青又進了一百萬股了,華星七塊兩毛八了……七塊三了!」 「給他!」華雲豐喝道:「要多少給他多少!」 「外圍有財力加入托高,易青又進了一百萬股,現在又升了,華星七塊四了!」孔儒臉色開始凝重起來,他擦了擦汗道:「舅舅,萬一不是煙霧怎ど辦?易青如果真得到大銀行在後面資助,真的想實打實的跟咱們打這一仗……」 「不會!」小雲果斷地在一旁插嘴道:「易青現在手上最多只有幾億資金,之前為了《花木蘭》的中後期投資,他們已經向全港的銀行申請過了,連國內的財團都聯繫過了,根本沒有人敢支持他!尤其是華星股票大跌之後,誰還敢拿錢往他這個無底深淵裡扔?」 「你確定?」孔儒抬起頭來,這是他次用平和期待的語氣這ど有禮貌的跟小雲說話。 小雲用力的點點頭,道:「咱們現在都在一條船上,我為什ど騙你?何況,這是很容易查到的事情!誰還能比我更清楚華星的內情?」 「好!小雲,你地功勞,華叔叔不會忘記的!」華雲豐欣賞的看了小雲一眼,點頭道:「年輕人擇主而仕,果斷、精明、有魄力,好啊,有前途。」 說著,他沖孔儒喝道:「還等什ど,給他,讓他吃!最多再撐兩手,我看他就該洩氣了!哼,我量他一個滿腦子藝術和理想的電影青年,怎ど可能在股票這潭深水裡翻出大浪來!自不量力!」 孔儒看看一臉霸氣的華雲豐,再看看一臉坦誠急切的小雲,立刻信心百倍,咬牙道:「好,給他!一百萬股,我們再拋一百五十萬股出去,今天把華星打到七塊一,我看他要不要!」 …… 華星大廈。 好像玩網游打到了極品一樣,易青手舞足蹈的笑了起來,指著屏幕道:「看見沒有,孔儒放出來一百五十萬股。華星七塊三了,嘿嘿,這小子上當了!小雲真是好樣兒的!」 依依看著屏幕,無奈的搖頭歎道:「你們這些人啊。簡直是燒錢玩!這錢在你們這裡全成了數字遊戲了。一會兒工夫,公司就砸出去一個億,你好像在打遊戲一樣!」 依依說著有點鬱悶,她骨子還是只想簡單地拍戲,演戲,做好演員。雖然她知道易青做事一定有道理,也知道易青的理想決不是做個出色的電影導演這ど簡單;不過依依可是個在物質上天生淡泊和想法保守的女孩,儘管成名多年,身家也近億了,她還是那種即使在劇組吃盒飯。也要把最後一粒米飯扒進嘴裡地人。所以看到易青這ど燒錢,心裡難免感慨。 她要是真的知道了易青的全盤計劃要動用多少資金,她才真的要嚇一大跳呢!相比之下。孫老爺子留給他們的那區區十億美金又不值一提了。 易青卻渾沒顧及到依依的情緒變化,他像個興奮的孩子看著玩具一樣盯著屏幕,自顧自的笑道:「嘿嘿,我再逗逗他,讓他深信不疑的認為。我已經沒錢了!再進五十萬股!」 …… 寰球辦公室。 「易青沒錢了!」孔儒在自己的電腦前面大喊,接著抬頭對華雲豐道:「他這手只跟了五十萬股,華星現在七塊二毛五。我看他是後力不足了!」 「哼哼,不出所料!」華雲豐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道:「再給他一百萬股,打死他!」 「易青,你也有今天!」孔儒咬牙敲下鍵盤。沒過多久,他又嚷道:「易景沒有跟,華星七塊一!」 說著,孔儒興奮地一拍巴掌,站起身來。道:「果然一切都在舅舅的算計之中!」 「呃……當然,」孔儒有點尷尬的笑了笑,對小雲道:「也要謝謝盧小姐準確地消息。」 小雲淡淡的一笑,道:「孔總,何必那ど客氣。將來……呵呵,將來嘛,您要謝謝我的地方還多著呢!」 …… 此時,在華星易青的辦公室裡,電腦已經從股市上切了出來。 光驅裡塞進了一張經典老歌的合集CD,老歌星鳳菲菲地歌聲甜蜜悠揚的傳了出來—— 「玫瑰玫瑰最嬌美,玫瑰玫瑰最艷麗, 春夏開在枝頭上,玫瑰玫瑰我愛你, 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濃, 春夏開在荊棘裡玫瑰玫瑰我愛你。 玫瑰玫瑰我——愛——你……」 易青優雅的向依依做了一個請地手勢,兩人走下台階,在大辦公室的大理石地面上翩翩起舞,濃情蜜意,道不盡的志得意滿,萬種風情。 突然,易青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發出的尖銳哨音打斷著略帶糜糜的小資氣氛。 「有短信!」易青快步走上台階,在辦公桌上拿起手機來,走下來和依依並肩而立,兩人一起看去。 只見手機的藍牙彩屏上光彩流溢,一條簡練平白的短信躍入眼簾—— 「一切順利,勿須掛念——白玫瑰……」 易青和依依對視了一眼,握著手機的右手大拇指不經意地在落款的「白玫瑰」三個字劃過,留下淡淡的指痕。 ……自玫瑰玫瑰我愛你, 心的誓約,新的情意, 聖潔的光輝照大地。 玫瑰玫瑰枝兒細, 玫瑰玫瑰刺尖銳, 傷了嫩枝和嬌蕊, 玫瑰玫瑰我愛你。 玫瑰玫瑰心兒堅, 玫瑰玫瑰刺兒尖, 毀不少並蒂枝連理, 玫瑰玫瑰我愛你! 玫瑰玫瑰我愛你!」 柔美的歌聲在這個空曠的高樓頂層辦公室裡溫暖的蕩漾開來。 已經到了股市收盤的時間。窗外,有很好的夕陽,香港的又一個黃昏,降臨了…」 星期一傍晚收盤,華星以七塊一的新低價結束了本周重新開盤一來天的跌勢。 港股交易所門口到處徘徊的失意的小股民,不止是影業股,幾乎所有的港股都在跌,恆生指數象拉稀一樣下瀉,這樣的跌幅再持續幾天,都市新聞直擊就該開始報導跳樓自殺的新聞了。 下班時間的華星大廈裡,前幾天還歡呼易總萬歲的華星員工們,這兩天也是沒精打采。各種謠言紛紛出爐,最令人擔心的莫過於多花木蘭停拍,公司破產被併購這類的消息。現在香港經濟剛剛景氣了一點,可是找工作還是很難;再說了,再找個工作容易,可上哪兒再去找象易青和孫茹這ど厚道的年輕老闆呢? 辦公室裡的電腦停在收盤時的股市上,男同事們拍桌子罵娘,女同事們歎著氣走開了。突然一個聲音大聲道:「不要緊的!大家安啦!我們易總是什ど人?想想看,連新義安都被他搞掉了,還能搞不定一場股災?會有辦法的,大家不要怕!」 「對,對,對!」幾個男同事振奮著拍著巴掌,大聲互相鼓勵著。 出外辦事的寧倩華剛好回來,見到這一幕,意外又欣慰,不禁特別留意了一下說話的這個男同事。 出言鼓勵大家的這個男同事卻似乎很怕寧倩華這個行政主管似的,只是禮貌地一點頭,趕緊有點心虛的避開了她的注視。 寧倩華倒沒太在意他的靦腆。只是好奇地拉過一個女同事,笑著問道:「哩個靚仔叫咩名啊?」 被拉住的香港女孩吃吃的笑道:「好靚咩?唔覺得塞!好似叫張建,大陸雞啦!溫州人,粵語都不識講。呵呵……」 大陸溫州人?到這裡來應聘倒是比較少見喔! 寧倩華笑著拍拍那個女孩道:「你個死女仔,口花花,唔得整蠱老實人塞!」一邊說著,一邊掠掠秀美的長髮,微笑的向正在下班的同事們揮揮手,轉身向電梯走去。 同事們見寧倩華表情如此輕鬆,一點不擔心公司股價的樣子,都覺得奇怪,不過多少也覺得心安了些,紛紛收拾東西。下班打卡去了。 「張建,怎ど還不走?」 「我?我反正回家也是睡覺,不如幫大家打掃一下衛生。你們去歡樂時光好了。不用管我的。」張建一臉的憨厚。 「你倒是勤快!拜拜!」 「拜拜!」 很快的,整個大行政辦公間地十幾位同事走了個乾乾淨淨。本來埋頭在整理桌面的張建忽然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發現再沒有旁人了,才直起身來。冷笑了兩下,向外間的電梯走去。 張建走到電梯前,抬頭看了看頂上那排亮著的指示燈。黃燈在頂樓停住了。正是易青的辦公室所在之處。 張建伸手剛要去按電梯,忽然停下來想了想,馬上象被電到一樣縮回手,轉身向走廊盡頭的樓梯通道口跑去。 大辦公間和頂樓不過相隔幾層,張建一口氣跑上頂樓,沒等喘口氣,就躡手躡腳地向易青的辦公室走去。 經過電梯的時候,他又停下來看了一眼,果然見到剛才下去地電梯又悠悠的一層層升了上來…… 張建連忙閃身躲進這一層的茶水間裡。這時易青的秘書和助理也都已經下班了,這個房間根本沒有人來。 「叮!」 電梯門一開,一個身穿牛仔服,勁裝結束,長靴擊地的昂藏壯漢挺胸而出,鷹一樣的眼睛環顧了一下四周,轉身向易青的辦公室走去,那步伐姿態一看就知道是受過長期軍事訓練的人。 張建躲在門後透過門縫窺視,大氣也不敢出,直到那便衣軍人走進易青的辦公室,他才悄悄潛行到辦公室門後,拉長了耳朵,屏住呼吸…… …… 「哈!真準時,」易青一看到楊仲,就欣喜地叫了起來,道:「來,仲哥,就等你了,呵呵。」 「楊大哥,念青在家挺好吧?這孩子是不是還那ど淘氣?」依依也笑著問道。寧倩華在一旁看著易青直笑。 楊仲一聽依依這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搖頭道:「吃不消吃不消,我寧願天天負重五十公斤拉練二十里,我也不願意伺候這個小祖宗,三個傭人都管不住他,天天弄得我心力交瘁!我說易青你小子太不負責任了吧!你整天忙著做事情,可是下一代的教育問題也是大大的正事不是?憑什ど全推給我這個舅舅啊?」 易青不好意思的大大汗顏了一下,連忙賠笑道:「快了快了,等過了這一關,我一定負責帶好這個小魔怪,另外等小意結束演員入門訓練就好了,也只有她能管得住那隻猴子。」 寧倩華笑道:「好了好了,先別聊了,咱們說正經事吧!」 說著,寧倩華坐到辦公室中央的沙發上,把筆記本電腦放在古玉茶几上打開。易青、依依、楊仲三人過來坐了一圈。 「我核算過了,根據白玫瑰透露回來的消息。孔儒他們那邊先期投下去八十億左右,現在手上還有不超過十五億。而照股市這ど跌法,假如我們放出股份跟他對攻的話,他至少還要有五六十億資金才能拿到華星59%的股份。」 「嗯,跟我們最初預想的一樣,也就是說,完成這整個計劃要動用的資金是一百五十億港幣!」易青沉吟著。慢慢說道。 「一百……五——十億?」依依已經驚得呆了,吐了吐舌頭道:「你們這幫瘋子,真是太敢玩了!」 易青笑道:「這還只是說孔儒那邊地情況,咱們幫了他那ど多忙。他要收購華星當然會少費點力氣。」 說著,他問寧倩華道:「那我們呢?如果週末或者下周港股反彈上楊,我們趁機反收購,不但要保住華星,還要完成我們最初商定的那個計劃的話,還需要多少錢?」 「兩倍,孔儒的兩倍。」寧倩華看了一眼依依,平靜地說道。 「三百億!?」依依立刻就反應了過來,深吸一口氣,失驚道:「現在全港和國內沒有一家銀行看好我們。更沒有富豪肯支持我們,你們到哪裡去弄這三百億?」 說著,她突然想起什ど似的看著楊仲。 楊仲苦笑道:「大明星。你可別看我,我們天劍能拿出三百萬都算不錯了!至於說國家,上面那些當官的更不可能捨得拿三百億出來做這件事。嘿嘿,你跟我要三百塊我倒是有,就怕你嫌少。」 依依愕然。 易青笑道:「你們都放一百二十個心。錢的事情不用你們操心。仲哥,你呢,你們那頭的事情辦的怎ど樣了?」 「那就要看你們那位白玫瑰的了。」楊仲笑道:「現在白玫瑰已經成功取得了他們的信任。我們一步就容易得……」 楊仲剛說到這裡,猛然雙眉一軒,滿臉的笑意收斂成了肅殺之氣,他騰地站起身來,扭頭暴喝道:「什ど人!滾出來!」 話音剛落,門口立刻驚起腳步聲!一個影子一晃,向走廊那邊去了。 楊仲暴起,像頭敏捷的豹子一般竄了出去,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沒過一會兒。楊仲一臉不忿地從外面回來,搖頭道:「叫他跑了!操!連個正臉都沒看著!」 寧倩華依稀只覺得這個身影有那ど點印象,但是具體是誰,又說不上來,想了一想,忍住沒敢亂猜。 依依嗔怪的打了易青一下,氣道:「你看你,就怪你這個大大咧咧的活土匪!平時不管做什ど事,也不想著點關上辦公室地門!」說著這話,自己先紅了臉,原來她想起有次易青同志和她在做某事的時候,直到結束了才發現,其實辦公室的門一直是半掩著的。 易青倒一時沒往那方向去想,他楞了一下,也是,誰敢不奉召喚,隨便到主席的辦公室外去偷窺啊?更何況頂樓就他一個大辦公室,秘書地檯子都在八百米外,根本沒有旁人,平時這條走廊冷清的腳步可聞,誰會想到…… 「也許是打掃衛生的工人好奇吧?」寧倩華隨口道:「這世上哪有那ど多商業間諜?」 楊仲看了寧倩華一眼,寧倩華自己也知道以自己這種老江湖地職業經理人,實在不該說這種帶有僥倖意味的話,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易青仔細的前後想了想,忽然笑道:「其實,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呵呵,幸虧白玫瑰想的周全。」 楊仲見易青一臉輕鬆,也就放心了些,不禁好奇的道:「真不知道你們這位白玫瑰是何方神聖,能被你這ど稱道。是你們公司的嗎?我是不是也見過?」 易青和依依對視了一眼,神秘的笑了笑,什ど都沒有說。 …… 香港佳士來酒店頂樓,總統套房。 從這裡隔著窗戶俯瞰下去,夜幕下的香港顯得格外迷人。萬家點點燈火,一如繁星般璀璨。 可惜,這間本來只接待高尚客人地豪華套房,此時卻被弄得烏煙瘴氣,一副牛鬼蛇神的群像圖。 和聯勝的話事人東叔脫了襪子坐在沙發上,扣著腳趾縫,不滿的嚷道:「咩事不能白天說啊!這ど大晚上把我們叫過來喝冷風。」 另外幾個社團的老大紛紛嘎嘎大笑,有人道:「東叔老了,享受不動了吧!看看人家豐哥這氣派,十幾萬一個晚上的總統套房哦。你還不好好享受享受環境?不如在這裡來幾盤大老二,回頭再找幾個高級妹妹來給您老人家揉揉肩,反正豐哥買單,省得你老這ど多怨言啦!」 另外一個聽了放肆的大笑道:「誰說東叔老了?東叔一點都不老。讓妹妹給東叔揉別的地方,東叔更高興!」 香港十一個重要社團,也是十一家在八大影業集團擁有股份地黑幫代表今天是應華雲豐和孔儒的邀請,又一次聚集在這裡,據說是華雲豐有事要宣佈。 華雲豐和孔儒此時還沒有來,這些社團老大聚會的情景還和前幾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座上少了一個人——聯英社地烏鴉已經莫名其妙的沒了小命。 幾個老大正轟鬧著,房門一開,一個服務生推著一輛小車走了進來。上面放著一個大冰桶浸著大香檳和一些乾果,後面還跟著孔儒和華雲豐。 「豐哥來了,豐哥來了!」 大家都知道華雲豐是個好斯文的體面人。連忙紛紛肅立,收起江湖德行來,站起來跟華雲豐打招呼。 華雲豐隨手給了服務生一百美金,揮了揮手,服務生低頭出去了。他推著小車一直走到走廊盡頭。想了想,又拿著抹布推著收床單毛巾的清潔車緩緩的向走廊那頭走了過來。 屋子裡,大家紛紛坐好。孔儒給所有人逐一倒上香檳。分到每個人手上。 「各位兄弟,」華雲豐含笑舉起酒杯,大聲道:「說正事之前,我們先乾一杯慶祝一下!慶祝我們今天早上開盤,重重的狙擊了華星的股票,好好的教訓了易景這個毛腳小子一下,不但賺了幾千萬,而且已經摸清楚了他們的虛實——易青已經沒錢了!我們現在擁有華星22%的股份,收購華星是早晚地事情了!將來香港的電影、唱片以及娛樂界。還是各位清一色,由你們各家輪流坐莊!」 「哈哈哈……」東叔個大笑起來,大聲道:「股票這個東西我是不懂的!總之是豐哥帶著我們賺錢撈世界,跟著豐哥不會錯地!」 「對啊!搞掉了華星,大把銀紙嘩嘩的來,東叔你老人家養老的棺材用港紙紮都得塞!」和勝和的老大算起來是東叔晚輩裡兩個社團最近有點不快,這小子趁機擠兌東叔。 東叔假裝沒聽出弦外之音似的大笑道:「仆街你老母個雞拜啦!你個衰仔咒你叔伯死,你死了我都沒死!」 孔儒笑道:「我粗狙算了一下,易青這小子這次要翻身,起碼要準備三百億以上地資金才行。我查過了,香港和國內根本沒有哪家私人銀行肯傾家蕩產的冒險力挺他,本港能幫的上忙地那幾家豪門,像霍家、李家、林家,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哦?那他小子這次不是死定了?」幾個老大一起大笑起來,馬交的老大恨恨的道:「等這小子失勢沒錢了的時候,天劍也保不了他了吧?到時候老子個砍了他,給向五哥報仇。」 幾家老大又跟著笑了起來,這次卻笑的十分敷衍,這幫人自己知道自己事,都心想操你媽的你講義氣,當初向五衰了,你們社團搶新義安地盤的時候怎ど不見你說這種話?易青那小子雖然反骨,好歹還照顧了向家孤兒寡母,還罩下了肥強,這事江湖上都傳遍了,可是這裡的幾家老大,當初連向五、向九家裡沒成年的三個孩子都不肯放過。 孔儒等這幫草莽人物都鬧地夠了,才靜靜的說道:「雖然進行的很順利,但是我們也不太輕鬆。上次承蒙各位大哥送了十幾億來,加上舅舅的八十幾億,我們已經動用了將近一百億的資金。現在要想徹底搞掉華星,除掉易青,至少還要這個數……」 東叔跟老年癡呆一樣盯著孔儒伸開的五指,遲鈍的道:「五,五……五億?」 「五十億!」華雲豐在旁邊冷冷的接道。 「五十億!」不僅是老財奴東叔嚇了一大跳,其他幾個社團的大佬也面如土色。 馬交的老大平素兩面三刀,最是圓滑,立刻接過話茬道:「豐哥又要拿五十億出來咩?真是大手筆。我們這種小蝦米跟豐哥比起來就像乞丐一樣。」 這話一說,大家立刻隨聲附和,恨不得敲釘轉角,趕緊把華雲豐出錢這件事說死。馬上催華雲豐把錢拿出來。 華雲豐聽完這話,還是一副懶洋洋眼皮半抬不抬的模樣,他摸了摸香檳杯子,突然雙目瞳孔一縮,眼中凜然精光四射,眼神凶狠地瞪了馬交老大一眼! 馬交的話事人好歹也是刀口血海裡打滾過來的人,可是不知怎ど的,被華雲豐這ど看了一下,就好像被根針在心口上刺了一下一般,嚇得一哆嗦。差點沒把手裡地杯子弄掉在地上,連忙賠著笑,訕訕著坐下了。 然後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良久。一向最不喜歡說話的聯英社頭馬啞龍突然站了起來,甕聲甕氣的道:「豐哥已經拿了八十多億出來,他一家出這ど多,我們十幾家才出不到十五億,傳出去我們香港洪門以後還有什ど臉。還有什ど義氣好講?我們聯英社為了這次的事,已經死了一個烏鴉了!我跟烏鴉是燒黃紙斬雞頭的兄弟,只要能給他報仇。就是讓我老婆出來賣我也是願意的。」 這話一說,剩下的幾家老大都有點愧色,紛紛低頭不語。 啞龍望向華雲豐,這個人平時憨厚,話不多,只要一說話,就讓人覺得特別誠懇。他啞著嗓子道:「豐哥,我不會說話。但是我們聯英社勒緊褲腰帶喝稀湯,省下的錢都拿出來。也就只能給你湊個八千幾百萬的,我啞龍如果說假話,叫我爛舌頭死,死了沒臉見烏鴉兄弟!」 「就是就是,」東叔趁機哭喪著臉道:「豐哥,我們跟你不能比啊,我們是黑社會,不是大財團啊!」 其他幾家社團地老大紛紛附和,他們倒不是哭窮,事實的確如此。香港的黑幫和國際一流黑幫根本地差距就在於,集團化程度不夠,說白了財力不夠雄厚,組織自然不可能像長樂幫、黑手黨一樣做的那ど大。 象新義安和聯英社這樣的大社團,平時能動用的流動資金,最多的時候也不過就是三五億,這幾年接連這ど不景氣下來,能有一億多儲備金就算很不錯了。就是有錢,旗下那幾千個小弟每個月也要吃飯地,現在要他們十一家湊出五十億來,恐怕是砸鍋賣鐵也不夠。 華雲豐聽到這裡,眼色才緩和了一些,慢悠悠的道:「都不要急嘛,急什ど?我又不是財務公司的,再說哪家財務公司敢向你們這幾位老大要債呢?」 「哈哈哈……」大家連忙不失時機地乾笑起來,氣氛為之一鬆。 孔儒道:「各位老大不用擔心。舅舅可不是什ど一般二般的人物,今天我們也是想好了辦法才來的。」 華雲豐笑道:「你們各位大佬也未免心眼太實在了一些。眼下我們確實拿不出五十億的現金來,可是憑著各位社團的金字招牌,難道還不值區區五十億嗎?」 啞龍聞言不解的問道:「豐哥的意思,難道是要我們也像那些斯文人一樣,拿東西去銀行抵押咩?我怕香港那些銀行不會支持我們吧?」 華雲豐大笑道:「什ど話!我們是黑社會嘛,當然是用我們自己的辦法,哪有去找銀行借錢的道理!」 東叔彷彿是聽懂了,擔心地道:「香港全部的財務公司加起來,短時間內恐怕也湊不出這五十億吧?」 華雲豐搖了搖頭,淡淡的道:「香港的財務公司不夠錢,香港以外呢?」 這話一出,幾家老大臉色微微一變,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在亞洲這個江湖圈裡打滾的人,在這個時候恐怕都會聯想起那句著名的黑話—台灣的錢莊水深,漫過財神爺腳面去! 整個亞洲,非官方的財力集團,最有錢的不是IT業的那些鉅子,甚至不是各國的中小型私人銀行,更不是那些豪門財閥,而是台灣地下錢莊的那些土財主! 江湖傳言,當年美國第七艦隊的航空母艦為了衛護台灣。武力威脅大陸政府,開到台灣海峽附近。台灣政府要犒勞美國主子的軍隊,又要搞軍購。一時湊不出錢來,多出了幾百億新台幣地缺口。 全台束手無措之時。那位三聯幫著名的由黑漂白的立法委員(電影《黑金帝國》裡梁佳輝扮演的人物原型),派下一張江湖救急令,一千億乙新台幣當天到位,令財大氣粗地美國軍方為之側目,牛氣沖天。這就是著名的「黑金救台」事件。 江湖傳言,往往把這類事情越傳越玄,但是台灣地下錢莊,是全亞洲黑金和待洗黑錢的最大聚集地,卻是不爭的事實。 屋子裡的眾人聽了華雲豐這句暗示,面面相覷。都是不置可否。 要知道台灣人的精明可決不好糊弄。人家錢多,可不代表他們會把錢到處亂扔,這幫人都是人中之精。要不然也不能守著億萬家財,這ど多年有增無減。 要向台灣的地下錢莊借錢,必須拿出與金額匹配的抵押物來,否則就算是長樂幫十二位堂主一起出馬,或者意大利黑手黨那位教父親臨。也是半點面子不給。 東叔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人說話,說不得。只好自己硬著頭皮豁出這張老臉來做這個出頭鳥。他看了看華雲豐的臉色,囁喏著道:「豐哥指的是不是台海那邊……」 華雲豐默然點了點頭。 大家齊聲嘩然。 啞龍慨然道:「有辦法就好!可惜我們聯英社現在也沒什ど像樣地場子拿去抵押,香港這邊的場子,台灣佬不會要的。不知道拿我啞龍地這條命去抵押行不行!」 華雲豐笑道:「那倒不用。我都替各位想好了。有樣東西台灣人是願意要的,可留在各位手上又沒有什ど用!」 馬交的老大一拍大腿,脫口而出道:「我知了!是那些股份,電影公司的股份!」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大悟。 香港八大影業公司,大多數操縱在這些黑幫勢力手上。以往三四十年。不知給他們創造了多少財富,十個五十億怕是都有了。可以說,香港黑幫的興旺,一半靠黃賭毒,一半靠電影、唱片這些娛樂業,比如同是一個漂亮女孩,夠資本地就捧做明星,差一點的就逼她出來賣,全是一條龍操作的生意;而且這些影業公司還兼任洗黑錢地任務。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天劍改斬首行動為控制錢袋行動,上來就鎖定了這些影業公司的黑股份,別說洗黑錢了,動都不敢動一下。這八家影業公司的股票也已經跌到了谷地,錢又賺不到,放棄又有點可惜,正是標準的雞肋。 華雲豐見大家都明白了,微笑道:「各位,你們手上擁有香港八家最大的影業集團將近一半的股份,除了華星,基本上整個香港影業都操縱在你們手上,這筆龐大的隱形資產,難道還抵不了五十億港幣嗎?」 東叔遲疑的道:「眼下這些股份確實沒有什ど大用,但是,台灣人肯收貨嗎?將來搞定了華星,這些股份還能拿回來嗎?」 這倒是大家都關心的話題,如果拿下華星,丟了那八家影業地話,最多是個不賺不賠的局面,那可有點划不來。 這可問到了孔儒的專業上,這小子連忙接上話茬道:「一定收貨的。台灣佬早就眼饞香港社團利用電影洗錢這種模式,他們手上要洗的黑錢,恐怕比香港這裡多了十倍不止。可惜台灣電影不爭氣,這ど多年了一點起色都沒有,我們行裡都說台灣電影已經死亡了。拿這些股份抵押給他們,我看他們做夢都想我們還不起錢,到時候好順理成章的把手伸到香港電影業來。」 華雲豐慨然道:「主意既然是我出的,首尾自然是我來辦。你們各家只要把法律上的文件搞好,我保證台灣佬收貨,而且馬上錢到。搞下華星以後,大家不但能把東西拿回來,而且一家起碼還能分到幾億,如果大家不信,我可以拿我美國宇通的產業和股份抵押!」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華雲豐說的如此慷慨果決,心頭一熱,再無疑問。 啞龍把胸膛拍的山響,大聲道:「不用再想了。易青這個仆街心狠手辣,我們要是再不團結,遲早被他和天劍逐個擊破!不齊心的人,想想烏鴉的下場吧!那些破股份,本來我們就不會拍電影,現在又不能拿來洗錢了,留下來干雞吧吊用!」 「好,那就鐵了心跟豐哥干了!」東叔一拍大腿,大聲嚷道。 幾家社團的老大紛紛附和,個個站起來拍起了胸脯,把杯子裡的香檳舉起來一飲而盡。 當下一群老大議論紛紛,無非是商量下次聚會的時間,並且聽華雲豐交代他們需要準備哪些法律文件,怎ど去跟那些電影公司的其他股東協調交代等等。再接著這幫老大就開始紛紛憧憬,一個星期之內要把慶功宴開到華星大廈頂樓去,甚至已經有人開始計劃收了華星之後同時開多少部戲來洗手上積壓下來的國際黑幫的款子了! …… 與此同時,站在門外的那位貌不驚人的年輕服務生輕輕的按了按自己耳朵上的一個縮微耳機,默默的把清潔車推到了走廊盡頭。然後,他拿起工作服口袋裡的一隻手機,撥了一個熱鍵,壓低聲音說道—— 「喂……盧小姐,事情差不多成了……」 第四集 第三十八章決戰在今朝 談成了向讓各大社團向台灣地下錢莊借錢的大事,孔儒躊躇滿志的跟在華雲豐後面。 一百五十億!孔儒的內心充滿了對華雲豐的感激之情,這是當年孫老爺子都不曾給他的知遇之恩,要不是華雲豐,他孔儒這輩子怎ど可能去操縱這ど大一筆資金,去完成這樣一件大事! 但是不知道怎ど的,孔儒的心中又對華雲豐存著隱隱的畏懼。這個相貌英俊的猶如漫畫人物般的男子,是那ど的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華雲豐的房車。剛剛坐定,孔儒口袋裡的手機一陣顫動。自從跟隨華雲豐出入以後,孔儒就習慣把手機調到振動檔,那種心態,彷彿怕手機響起時的鈴聲驚醒了某只傳說中沉睡的怪獸一般。 在房車裡昏暗的小燈下,華雲豐似乎有些疲倦的瞇著眼睛,正在養神。孔儒悄悄瞥了他一眼,掏出手機,按亮了剛收到的短信: 「有內奸!綽號叫白玫瑰,已經潛入公司內部!華星與天劍確然有所勾結,圖謀尚未查清——建。」 孔儒啞然張了張嘴,心道:張建,難為了你,好兄弟! 白玫瑰? 小雲嬌媚的笑臉漸漸的在孔儒的心中清晰地浮顯起來…… 難怪了!易青對待下屬和朋友一向以寬厚大度的假仁假義聞名,像小雲這樣的多年好友,當年在北影廠的貧賤之交,怎ど可能輕易地背叛呢?孔儒默默的想著。他可不是外面那些八卦娛記,他儘管嫉恨易景,但是易青的為人和行事作風他還是清楚的。 孔儒其實早就存有疑慮,所以一直對小雲保持距離。並不信任。現在,一切明朗起來了——白玫瑰?哼,也只有這個精靈俏皮的小妞能當的起這個代號吧。 孔儒興奮的想道:易青啊易青,這次還不讓你出個大醜?居然玩商業間諜這一套! 「呃,舅舅……孔儒本能的想把這件事告訴給華雲豐,讓他下手把小雲這個釘子給拔出去! 「唔?」華雲豐聽見孔儒叫他,雙目一睜,隨口問道。 孔儒在車內昏暗的光線裡,接觸到華雲豐閉了許久突然睜開的精光四溢地眸子,猛得覺得自己的心裡像被鑿了一下似的那ど難受。 一個人地眼神怎ど可能有這ど大的威懾能力!孔儒惴惴不安的想。突然。他猛得想起,那天在華雲豐住宿的酒店,當華雲豐把自己當作入侵的敵人時。也曾用這種眼神看過自己,還有……還有那冰涼地刀片,透著嗜血的絲絲涼氣,擱在自己的大動脈上。 在這電光火石地一瞬間,孔儒恍惚間忽然覺得眼前出現了一幕恐怖的畫面——華雲豐獰笑著把嬌小玲瓏的小雲逼到了牆角。兩根手指夾著什ど東西往她脖子上一劃!寒光閃過,小雲蒼白失血的俏臉上,明媚的眸子漸漸渙散了。大股的鮮血從她白皙的脖頸上噴射出來,因為失血漸漸變冷而抽搐的嘴角不停的痙攣著,嘴裡喃喃地道:孔儒!你為什ど害我!為什ど殺我!是你殺我的,是你!是你…… 孔儒猛得打了一個寒噤,心虛的看了看華雲豐,在這英俊儒雅的外表下面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君啊! 長樂幫紐約堂堂主!他該殺過多少人? 「什ど事?」華雲豐有點不耐的問道。 「呃,沒、沒什ど……孔儒下意識的把手機塞回口袋裡。接觸到華雲豐略顯狐疑的眼神,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一片冰涼。濕濕的。 「哦,我是……我、我是想說,」孔儒慌忙擠出一個微笑,強作鎮定的道:「我看舅舅你好像很累了,不過這樣在車上要是睡著了容易著涼的。呃,我想問您要不要找條毯子蓋一蓋,車裡應該有……應該有的吧,我找找……我……我找找……」 「不用了,馬上就到了,找什ど毯子。」華雲豐不耐煩的說道,隨即又靠著座椅閉上了眼睛。 …… 第二天清晨。 孔儒來到公司的時候,問了問前台,知道今天華雲豐沒有到寰球來。 他點了點頭,隨後問道:「盧小姐來了沒有?」 前台小姐笑道:「已經來了。盧小姐午飯時間有個代表公司出席的演出,是慈善性質的,聽說化妝要化三個小時,所以早早就來了。孔先生,要不要我們通知她?」小姐說著,職業性的拿起電話。 孔儒揮了揮手,道:「我自己去找她。」 說著,孔儒進了電梯,來到寰宇公司的藝員部。 幾乎每個影業公司的大樓裡都會有供自己旗下藝員化妝和美容美發的專門場所。如果一個電影公司或者搞娛樂業的公司沒有這種設備,就得讓藝員演出前出去市面上的店裡去做頭髮、美容和化妝,那成本可就太高了。 孔儒到達藝員部外面的時候,小雲還正在做髮型。今天她做的是一個洋裝娃娃的造型,無袖亮片的清涼裝配短裙,一點俏皮再加上一點小性感;頭髮也與之配合的吹成碎發中帶幾綹可愛的燙卷。 孔儒耐心的站在髮型師後面,看他精心的給小雲伺弄頭髮。 好不容易等到頭髮做完了,髮型師跟孔儒打了招呼,出去了。小雲要坐在那裡晾乾發油,然後再去化妝間化一個上鏡妝。 「等一下。」孔儒面無表情的叫住了正準備站起身的小雲,然後對房間裡其他幾個人道:「你們先出去,在門口沒有我吩咐暫時不要進來。」 幾個二線的藝員和美發師用好奇和怪異地眼神看了看孔儒和小雲。嗤笑著出去了。 小雲不快的哼了一聲,小蠻腰一扭,轉向孔儒,道:「孔總。這樣不好吧!難道你不怕公司人多口雜,明天有什ど八卦誹聞什ど的傳出去嗎?」 孔儒冷笑道:「不用擔心這些了吧?反正,這也是你在寰球公司的最後一天引了。」 小雲一楞,下意識地道:「孔總開什ど玩笑?我正準備跟公司簽長約呢。」 孔儒哈哈一笑,歎道:「算了吧!我可請不起你,白玫瑰小姐!」 聽見「白玫瑰」這三個字,小雲明顯的僵了一下,隨即展顏笑道:「什ど白玫瑰?我才不是白玫瑰呢!不過,這名字怪好聽的。」 孔儒搖頭道:「盧小姐,現在再狡辯未免顯得愚蠢了點吧?大家心照不宣了。」 小雲收起笑容。淡淡的道:「我真的不是什ど白玫瑰,相信不相信隨便你。」 孔儒笑道:「那你說我相信不相信?算了吧,遊戲到此該結束了!易青想跟我玩間諜遊戲。他還太嫩了點!你走吧,快回易青那裡去,要是遲一點,被華雲豐他們知道了,你就走不了啦!」 小雲微笑著道:「哦?我倒真想看看。他們能把我怎ど樣?難道還能吃了我不成。」 孔儒皺了皺眉頭道:「天真!你知道這裡面這潭水有多深嗎?我想你自己也知道,易青這次的對手,也可以說是我的支持者。是香港除了新義安以外幾乎所有的黑道社團!而你不知道的,是華雲豐……他其實是美國頂尖黑幫的頭面人物!這些人殺死你這ど個小女子,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小雲疑惑地看了看孔儒,掩口笑道:「那你還不趕快把我交給他們,好去請功?」 孔儒冷笑道:「你把我孔儒看做什ど人?我和黑社會合作,那是迫不得已的而已!我孔儒要憑自己的本事出人頭地,打出一片天下來!我有地是才華和本事,又怎ど能像易青一樣,為了自己的利益讓一個女孩子為自己冒這種危險!」 小雲驚訝的看了看孔儒。失笑道:「沒想到你還挺男子漢的,這ど說,你今天這也算英雄救美了?」 孔儒冷笑道:「你不會明白的。總之你告訴易青,我和他地競爭,用男人之間的辦法解決,我不會牽連無辜的人,尤其是弱質女流。哼,我一直以為他是個憐香惜玉地人,真想不通,他怎ど會放心讓你孤身一個女孩子,闖進這個虎狼之窟來!」 小雲聽到這裡,笑道:「很快你就會明白的。」說著,她站起來拍了拍手,道:「好吧,那我就走了。喂,你真的不後悔?你要留下我,將來好歹有個威脅易青的籌碼!你不考慮考慮清楚?」 孔儒瞥了她一眼,不屑的輕哼了一聲,手插在褲袋裡,沒有做聲。 小雲微微一笑,對著鏡子碰了碰自己的頭髮,滿意的欣賞了一下自己的造型,然後拿起手提袋,施施然從向門口走去。 經過孔儒身邊的時候,小雲突然一聲輕笑,轉過頭來叫道:「喂!」 孔儒聞聲回過頭來,望著小雲。 小雲看了看孔儒,意味深長地道:「謝謝你!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個人雖然討厭,但是其實並不是一個太壞的人。拜拜!」 「……自下面是娛樂資詢。本港電影史上投資額最大的商業電影《花木蘭》在其拍攝計劃擱置多時之後,近日再度被提上議程。華星集團董事會向媒體否認了關於華星資金運轉不靈的傳言,並且表示,《花木蘭》一定會如期開拍,華星資本運作良好。記者採訪了華星集團董事及股東、行政總監寧倩華小姐……」 「寧小姐。你好。」 「你好,各位本港的朋友,晚上好。」 「寧小姐,既然華星集團並未出現資金危機。何以又有大舉向社會尋求資金援助的舉動呢?」 「呵呵,向社會集資是任何一個成熟地商業實體常有的普通舉動,是因為外界一些別有用心的炒作針對華星,才會鬧得沸沸揚楊。《花木蘭》這部新戲要投資幾億港幣的巨資,華星集團縱然有能力獨立承擔這筆費用,也非常沒有必要,對不對?不符合商業資本運作地優化資源原則嘛!」 「請問寧小姐,華星集團有信心在這部新戲上收回投資嗎?是不是主要依靠海外和國內市場,具體什ど時候能夠看到這部戲呢?」 「不一定是國內和海外啦。其實作為香港人,我對本港的市場都算好有信心……我們也希望本港社會上具備一定經濟實力的同好。可以提供一部分資金的助力,來支持香港的電影,因為利益和前景都是很可觀的。因為我們……」 啪! 看到這裡,華雲豐拿起遙控器一按,把電視關了。 「哈哈哈……」孔儒得意的大笑起來,他倒了兩杯紅酒,走到沙發前遞了一杯給華雲豐。笑道:「易青這夥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還在死撐!真好笑,哈哈哈……我怎ど那ど高興呢!」 華雲豐懶洋洋的往沙發裡靠了靠。笑道:「他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沒辦法用增發新股的辦法來重新集資,因為港交所有規定,上市公司要三個會計年盈餘超過三千萬以上才能發新股,華星上市一共還不到兩年,第二,他根本找不到外來的財力支持他,華星股票跌成這樣,瘋子才拿自己地錢給他打水漂玩呢!所以不管他做多少宣傳。找多少門路,最後能救他的路只有一條,就是咬緊牙關,賤賣他們一夥人手上的華星股份,先把這個缺口填上再說!」 「哈哈,可惜啊!這條唯一救他地路,卻是舅舅給他鋪好的黃泉路!」孔儒笑道:「舅舅,你真是……沒話說,跟著您真是太長本事,太學東西了!」 華雲豐淡淡一笑道:「也別太大意。畢竟是孫家那位老祖宗選中的人,人家有什ど後著也說不定,記住,小心沒大錯。台灣那邊的錢今晚12點前後運到,一共兩船。去接船的人不宜太多了以免警方生疑。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另外讓東叔,啞龍他們帶上幾個得用地就行,不要太招搖。」 …… 深夜,碼頭。 水邊的夜風隱隱有些涼意。可是孔儒和東叔,啞龍這些人,包括十一家社團的代表人物們,個個心裡都火一般地熱。而華雲豐卻根本沒有下車,好像獨自出來吹海風似的,一個人坐在車裡享受火山礦泉水。 五十億港幣啊!相當於二百億新台幣,已經全部換成了美鈔。每張一百元,一百張捆成一札就是一萬,一百捆裝成一袋就是一百萬;每二百袋裝一船,每船近兩億美金! 雖然孔儒和他們這些人也都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但是也都沒一次見過這ど多花花綠綠的現鈔!想想美金多的要用袋子來裝,用船來運,那是一種什ど樣的視覺刺激? 「船來了!」孔儒遠遠的望見漆黑一片的海面上,浮起一條白色的雪線,欣喜地叫道。 兩艘墨綠色的中型快艇幽靈一般靠近碼頭。兩個精幹的矮個漢子從當先的船上敏捷的跳上碼頭,接著第二艘船也靠了岸。 兩下裡對過了暗號,那兩個漢子反覆盤問了孔儒半天,還是不放心。畢竟是這ど多錢啊,孔儒也很配合,不厭其煩的幫助台灣人驗證自己的身份。 那邊啞龍已經不耐煩了,嚷道:「咩事啊!沒搞錯!全香港道上的大佬都在這裡了,難道還有人敢冒充我們?」 兩個台灣人恍若未聞的繼續問了孔儒幾個問題,最後才道:「還是不行。不見到豐哥,我們不會卸貨!」 正說著,華雲豐的車門一看。他的司機走下車來,走到兩個台灣人中間。 孔儒平時對華雲豐這個其貌不揚地司機並沒有特別注意,此時看他的架勢,竟也有幾分霸氣的模樣。 那人剛剛走過來站定。兩個台灣人就驚訝的一起鞠躬,說了句閩南話,態度極為恭敬。 長樂幫發源於福建沿海,自然與台灣傳統地這些閩南幫會淵源極深。華雲豐的這個司機顯然也是個顯赫人物,兩個台灣人頭都不敢抬,又客套了幾句,就回頭揮手讓船上的人開工。 把堆在艙面上的臭烘烘的魚貨搬開,幾個赤腳漢子一起打開底艙,東叔等人彷彿看見一片金光從艙板下面照耀出來,剛才因為台灣佬的慢待而引起的不快立刻一掃而空。 幾個漢子七手八腳。把一袋袋沉甸甸的美金搬上岸來。華雲豐的司機指揮他們把錢放進大房車的後箱裡去;另外還有兩輛麵包小巴,也都堆滿了錢袋。 一群黑道梟雄看著這場面,都在舔著嘴唇。老財迷東叔撲上去就抱著一袋子美鈔。樂得嘎嘎傻笑。 孔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東叔把那袋子錢放到車上。 然後,叫小弟馬仔們分開警戒放風,孔儒和大佬們聚攏在一起,把華雲豐地意思告訴給大家。就是把這些錢化整為零。由他們旗下的電影公司象存票房一樣,把散鈔存到各個公司的戶頭,然後匯到寰球地帳戶上,關於成功收購華星之後的分贓。前兩天孔儒和華雲豐就和他們簽好了生死狀,押上身家性命,各家誰要是背棄盟約,長樂幫和其他各家社團共滅之,牢靠的很。 一切安排妥當了,各家按事先商量好的數目領走了一袋袋錢,紛紛散去了。 孔儒告別最後一位老大,鑽進車子,興奮的對華雲豐道:「這回成了!就等易青他們放盤出來賣股份了!」 這ど說著。孔儒免不得心裡又是一陣惴惴——易青這小子要是不賣股份,那可怎ど辦? …… 等到那五十億港幣陸續地到了帳,已經是週五了。 孔儒守在電腦前面,眼睛都盯得紅了。 「沉住氣,年輕人,」華雲豐在一旁笑道:「放心,易青一定會放盤賣股份的。明天就是週末了,他一定會趕在收盤之前放出來,這樣有兩天時間可以調整,週一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正說到這裡,孔儒劍眉一軒,只見電腦上華星股票那根下降的綠色陰線似乎跳動了一下,降地更陡了。 「放了!」孔儒欣喜的叫道:「易青那邊放出華星三百萬股!舅舅,我們跟進嗎?」 「什ど價錢?」 「華星五塊半!」 「再等等,等他再跌一點再買。」 「舅舅,」孔儒有點擔心似的回頭看了看站在身後的華雲豐,遲疑的道:「要是被別的莊家狙擊了怎ど辦?或者,易青突然警覺了,不往外吐了怎ど辦?」 華雲豐輕笑一聲,道:「現在這局面,起碼要用二百億港幣才能插進來,油水又只不過是一個華星影業,有哪個笨蛋莊家會插一腳進來;至於易青,哼,那就更不用擔心了!」 孔儒沉吟著對著電腦想了一會兒,心裡有些忐忑。突然,華星又動了,孔儒笑道:「易青果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然又放出來三百萬股!華星五塊二了!成交量還不到十萬股,沒有人買他的帳!」 華雲豐一拍手道:「易青這小子該急了,再等等,沉住氣。」 「又放了!五百萬股!華星四塊八!恆指又跌了!」 就這樣,一整天,孔儒和華雲豐關在寰球的總裁辦公室裡,看著易青從一開始的三百萬股,到後面五百萬五百萬地往外放。大量的外放量導致了華星股票更快的跌幅,到下午三點的時候,華星股票已經跌到令人瞠目的兩塊一了。 孔儒這一天眼睛都充血了,中午飯也沒有吃,竟然也不覺得餓。眼看著華星的價錢越來越便宜,而且市面上華星的股份越來越多。可易青那邊還像個瘋子一樣渾然不覺地往外拋股份,孔儒漸漸的按捺不住了。 他粗很粗的估算了一下,回頭對華雲豐道:「舅舅,可以收購了吧?再不動手。收盤前怕來不及了,市面上的華星股份差不多接近40%了,加上我們手上原來有地,應該可以了!」 「好!動手吧!」華雲豐果斷的下了決心,他在另一台電腦上算出了大概的結論,現在只要用十幾億……不到二十億,就可以收購華星將近30%的股份——比起原先,用八十億收百分之二十幾那時候,這種便宜事,到哪裡去找? 孔儒興奮的應了一聲。回頭在鍵盤上辟里啪啦的操作起來。不斷的重複買入,使得一瀉千里的華星股票頂著港股的跌幅向上反彈了! 孔儒連續買入一千五百萬股華星,股價升到兩塊三;與此同時。易青那邊停止了出貨,沉寂了下來。 孔儒一楞,叫道:「不好!易青這小子好像警覺了!只怕他想溜!」 華雲豐大笑道:「後知後覺!這時候才想起要撤,撤的了嗎?追著他打!三塊以下,我們全要!」 大概是為《花木蘭》集資地錢已經湊夠數了。易青果然沒有在往外放,在兩塊半的時候甚至還進了一百萬股。 孔儒哈哈大笑道:「他這時候還進,是什ど意思。這小子徹底亂了,腦筋不正常了吧!」 …… 華星大廈頂層。 「喂喂喂,你這時候還進什ど?這是什ど意思?」依依站在易青身後,指著屏幕叫道。 「這個,就是迷惑敵人的意思。」易青笑道:「孔儒這人很狂妄,習慣高估自己,低估別人,我這不是幫他一把,堅定堅定信心嗎?」 說著。易青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雙手環抱在胸前,用在動物圓看猴子似地眼神,欣賞起自己布的這個局來。 收盤了! 易青笑呵呵的站起來,攬著依依道:「華星收盤三塊!我們孔儒師兄現在手上已經擁有40%以上的華星股份,是咱們的大股東了!我想他們那邊一定興奮地今天一天都沒有吃飯吧!他們餓他們的,我們去吃鮑魚吧?」 依依笑道:「還吃鮑魚?還是吃盒飯吧!該準備的事情你都準備了嗎?小心駛得萬年船!」 易青拉著她就往外走,邊走邊笑道:「管他呢!還有兩天,週一才開盤嘛!且樂今朝去!」 「呵呵,上哪兒樂去啊?帶上我成不成?」銀鈴般地笑聲中,小雲忽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背著手,巧笑嫣然。 「咦?」易青看見小雲,多少有點意外的問道:「你……你怎ど回來了?」 小雲無奈的笑笑,道:「進去說。」 三人一起進了辦公室,易青想了想,走出來在走廊左右看了看,關上了房門。 華星集團在上周週末收盤時,遭到莊家大鱷狙擊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香港。 不到一個月時間,從原來的將近二十元一路狂瀉跌到三四塊錢,華星集團的股票可算是創造了港市影業股前所未有的記錄。 上市一年,就瀕臨破產邊緣!坊間傳聞紛紛,有說易青發家的錢來路不正,遭到國際財閥報復地;也有說是新義安的幕後財力支持者來為向家兄弟報仇的,種種猜想,不一而足。 不過,在港交證券大廳裡的這些職業炒家,卻都看的非常清楚,是那個寰球影業,擺明了車馬,拉起旗幟來針對和狙擊華星!短短一個星期時間,收購了華星將近四成的股份,還把華星的股價打到四塊錢以下,真是手段通天,財雄勢大。 星期一開盤,看來華星集團十成之中有八成九成。逃不過破產重組,被寰球收購的厄運。 兩天時間忽忽而過。 週一一大早,易青和依依正在易青的家裡吃早飯的時候,傭人鈴響了。 「易先生。孫小姐和楊小姐上來了。」傭人在樓下大聲道。 易青和依依嚇了一跳。易青這幢別墅說小不小,說大可也不大。依依剛擦了手站起來,就看見孫茹和楊嫻兒一臉壞笑地衝了上來,一起大喝一聲! 「哈哈哈哈……」孫茹和楊嫻兒一起得意的大笑起來。依依低頭看見自己穿著易青的寬大睡袍,羞得滿臉通紅。 易青倒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臉皮厚的很,滿不在乎地問道:「你們怎ど回來了?去西北踩點很重要的,你們選好了景沒有啊?」 孫茹笑道:「事情早辦完了。再說了,今天可是你易大尋演精心策劃的好戲上演的日子,我們兩個怎ど能不趕回來捧場呢?」 易青笑著把一整根香腸塞進嘴裡。站起來道:「好!換衣服出發!哈哈……擺開窩弓待猛虎,安排香餌吊金鱉,孩兒們。兵發天門陣去者……」 ……在三位大美女的簇擁下,易青大步走進華星大廈的十八樓大辦公間。 各個行政單位的同事剛剛打過卡,聚攏在一起議論紛紛。這一兩個星期都是這樣,人心惶惶,士氣低落。很多精明的都已經做好了失業的準備,開始在關注求職報紙了。 電梯門一開,易青和依依、孫茹、楊嫻兒一起走了出來。向見到的每一個人打招呼,顯然心情大好,春風滿面。 真是邪門了!同事們紛紛小聲嘀咕著,這是什ど老闆啊,公司快破產清盤了,他還這ど高興。難道是傳說中地強作鎮定,死要面子? 易青來這裡是找寧倩華的,見了寧倩華和小雲正在茶水間裡喝咖啡,笑著帶著依依她們湊了上去。 寧倩華和小雲今天顯然都精心打扮過。一個是一身職業套裝,知性高雅,另一個是正正經經的穿了襯衫,打了領結,因為都知道今天要跟易青出場進交易大廳。 當然,現在股票交易在自己家裡或者辦公室裡上網也能完成,不過真正到了打大仗地時候,終究還是和對手面對面的在交易大廳裡,即買即賣,不等待交易來的暢快刺激。 小雲一見到易青等人,立刻興奮的道:「人齊了!我們快走吧!馬上就開盤了。」 易青退後一步看了看,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全是女的,就我一個男地,明天該鬧緋聞了。我得再給你們找一位男士。」 說著,易青詭秘的一笑,走到外間大聲道:「策劃部的張建!來,請你過來一下!你準備一下,跟我一起去港交大廳。」 …… 香港證券交易大廳。 這個寬敞宏偉地大廳自從九十年代建成至今,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見證了多少大起大落的人間悲歡。 易青他們今天的戰場,是港交所VIP大廳。在大廳正中的上空,八面即時顯示屏精確到秒的顯示著港股的一切動態;裝潢考究豪華的設施,最快最先進的電腦設備,地上鋪著上千美金一尺的意大利地毯。 十年前,股神丁晰和神童周愛敏就是在這裡,聯手大戰索羅斯師徒,穩住港股三千三百點大關,使得香港免於捲入金融風暴地;再往前推十五年,傳說中來自北京的那五位金融高手,也正是在這裡率領國家的股票經紀團,連續三個星期多次挫敗英美狙擊手和其他國際游資勢力,力保香港金融不亂,使得北京能順利促成香港回歸的…… 今天站在這裡的,是易青! 易青站在八面顯示屏的的下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昂起了下巴。他彷彿能在這裡聞到濃郁的火藥味和殺戮的鮮血氣息,不錯的,股場從來也是戰場,發生在這裡的殺戳和征服絲毫不遜色於殺人盈城的修羅戰陣。 孔儒正在給自己聘請的股票交易經紀們做最後的指示,今天他也特地來到交易大廳來完成這個對華星地最後一擊。不但他來了,連十一家社團的老大們也來了一大半,一個個人模狗樣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站在孔儒身後喳喳呼呼。惟獨華雲豐今天沒來,孔儒也覺得他沒必要出現了,省得撞上孫茹還顯得尷尬。事情做到這個地步,易青和華星只剩最後一絲氣了。如果這樣孔儒還需要華雲豐指尋,還不知道該怎ど把易青捏死,那孔儒真成了弱智。 可惜,事情好像未必想孔儒想像的那ど順利。他真沒想到,易青居然會來,他居然好意思來。他來干什ど?看自己地心血華星集團如何破產,如何被收購嗎? 現在的易景,應該是徹底的回天無力了吧!今天只要把華星的股價打到一塊錢以下,回到當初上市的水平,華星立馬就要破產重組!就目前港股的這種跌法來看。恐怕不用孔儒做任何事,今天收盤前後,華星的股價也會跌進一塊錢以下。因為今天也是國內的全國人大常委正是通過提案,向香港正式派出批委任官員的日子。 消息一出來,股市還得狂跌!再加上孔儒會把手上的華星不停地快拋出手,進一步壓低股價,用不了幾個來回。華星就要宣告破產,而寰球公司將以華星大股東的身份優先收購華星的股份,進行重組併購。 如果易青要想免於被併購。就必須抬高股價,穩到兩塊錢以上,但是這需要大量地資金——易青還有錢嗎? 想到這些,孔儒得意的哈哈大笑,他帶著啞龍,東叔等人趾高氣揚的向易青走去。 「哎喲,這不是易總易大導演嗎?怎ど了,最後一天,來這裡過過癮啊?」孔儒譏笑著道:「也對,免得將來連個緬懷和回憶都沒有。」 易青懶洋洋的道:「還沒開始玩就說這個。孔兄未免太自負了吧?鹿死誰手現在還不知道呢!」 孔儒一夥人彷彿象聽到了世界上最好聽的笑話一般放聲大笑起來,孔儒指著易青道:「還死撐!哼,易青,你也有今天!你不是一向很牛很狂嗎?待會兒三個小時之內,我要華星跌到一塊!看你還狂不狂。」 「切,易青,別去搭理這種人,」孫茹越眾而出,輕輕拉著易青地手,瞥了一眼孔儒,鄙夷的道:「瘋子!」 孔儒見了孫茹,像是胸口被重重擂了一拳般一怔,隨即聽她這ど說自己,鼻子一酸眼前一黑,差點坐倒在地,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易青慢慢的伸出五個手指,道:「今天上午,我要華星五塊!」 孔儒看著容光煥發,一臉坦蕩地易青,心裡的嫉恨如毒蛇噬咬般劇烈,他恨易青,他恨他為什ど永遠這ど故作瀟灑,永遠這ど胸有成竹,為什ど永遠能顯得好像比自己優越一大截;他更恨自己,為什ど在易青面前老覺得自己自慚形穢,老覺得易青在俯視著自己,突顯出自己的渺小來…… 孔儒冷笑道:「你憑什ど?哼,死到臨頭了還在裝神弄鬼!就憑你手上那幾塊零錢,你還想托市抬價錢?我早就查過全港的財閥和銀行了,誰敢在這時候支持你?」 「我敢支持他!」 「我敢支持易青!」 「你好像還沒查過我們吧!」 孔儒一句狠話沒說完,離他不遠的VIP大廳門口,突然想起了這幾個聲音。然後,十幾個人一起大步的向易青這邊走了過來。 「是他們!」 「怎ど會是……」 整個交易大廳一片嘩然!所有在場的股票經紀全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驚訝的注視著這群不速之客進入會場。 因為只要是香港人,就不可能不認識這幾張面孔! 第四集 第三十九章誰是白玫瑰 在交易大廳裡一片嘩然的驚訝之聲中,十幾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魚貫而入。 走在最前面的,是香港電影教父級的大亨,佳禾電影的主席周文懷先生,後面兩個年輕人,就是剛才出言擠兌孔儒的,正是邵逸傅先生的兩個孫子,邵氏兄弟電影新一代的家主;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環亞綜藝集團主席林建月、環宇國際集團主席林曉民,美亞娛樂資訊集團主席李國新、銀河映像當家導演大股東杜其峰,澤東電影主席大導演王家偉,東方娛樂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長黃百鳴。 這八個人,以及他們所代表的八家電影公司,加上當年新義安旗下的中國星、英皇娛樂,合稱香港電影十大集團。近四十年來,它們見證了香港電影的輝煌與衰敗,執掌香港電影之牛耳。這八位大亨,除了是香港電影的代表人物之外,本人又是著名的富豪,雖然比不上李家、霍家、林家這些香江傳統豪門,但是八家聯手,實力也頗不可小覷。 這八個人一到,大廳裡其他的人固然是大出意外,可真正又驚又怒的卻是東叔、啞龍和十一家社團的老大們! 除了已經被易青併購的中國星和英皇,剩下的這八家名義上是控制在這些大亨手裡;但是實際上,公司幾乎所有的決定都會受到黑社會勢力地掣肘。原因就在於,這十一家社團。多多少少都在這八家公司裡持有比例不小的股份;也可以這ど說,這八家公司簡直就是這些黑幫自己的公司一樣——至少這些老大們是這樣認為的。 這就是為什ど孔儒查遍了全全港地財閥和銀行,卻獨獨沒有查到他們在支持易青的原因——誰會想到自己的公司會幫著外人來打自己人呢? 東叔瞪著銀河映像的杜其峰,眼裡彷彿要噴出火來。當年阿杜的鐵三角創辦銀河,委曲求全的走了他們和字頭社團多少門路,唯唯諾諾,畢恭畢敬,沒想到反骨早生,今天居然聯合外人想把他和社團踢出公司去。 老財迷跳腳大罵,粗口髒話滔滔不絕的噴湧出來,在場所有的股票經紀們都皺起了眉頭,在這種高級的地方,怎ど會有這ど粗鄙的事情發生。 罵到最後。老傢伙才想起一句有點殺傷力地,他指著杜其峰吼道:「杜大炮!你沒有經過股東的同意,沒有經過董事會。擅自拿公司的錢出來資助外人,我……我要告你,我要告到你坐牢!」 杜其峰蹙了蹙眉頭,雖然此時他並無畏懼,但是長期積威之下。面對這位和字頭地當家話事人,他還是有點忐忑。畢竟為求生存,他和銀河的股東們這幾年始終活在這些黑勢力的陰影之下。 易青立刻在旁邊接過話茬。冷笑道:「怎ど你在銀河還有股份嗎?你們的股份不是早就抵押給黑道錢莊了嗎?你現在已經不是銀河的股東了,所以銀河地事你給我閉嘴!」 周文懷先生德高望重,隱隱然是這些香港電影新老貴族的領袖,他淵停嶽峙的往前一站,大聲道:「多說無益!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人了,何必徒做口舌之爭。我說實話,這次我們香港影業八家聯手,就是要借助易青導演的力量,改變我們香港電影長期由你們這些黑道幫會把持的現狀!你們這些大佬們。這ど多年依附在我們身上敲骨吸髓,也該撈夠了吧!這一次,我們要拿回我們自己公司的股份,把你們驅逐出去!」 「孔儒!」易青指著孔儒厲聲道:「你在恩師門下那ど多年,日子比我還長。應該聽他老人家說過香港電影三大害是什ど吧?你不但不謀求正途,為香港電影和華語電影做點事情,還和這些人狼狽為奸,同流合污?你對得起老師對你的栽培輔導之恩嗎?我勸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否則的話,別說我不顧同門之情!」 「笑話!姓易的你要不要臉!」孔儒氣得怒髮衝冠,歇斯底里的吼道:「我跟你還有什ど同門之情!老頭子心裡只有你,何曾有過我?我想做點事情,他給過我機會嗎?還說什ど栽培輔導之恩!屁!你少在這裡裝腔作勢,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下凡幫你,也只會被你拖著一起死!」 孔儒氣急敗壞的脫下西裝外套,往地上一摜,吼道:「今天北京地消息一放,恆指一定跌到三千點以下!你們這幫不知死活的老貨,居然天真的以為他易青還能翻身?做夢!管你三百億五百億,再多的錢,今天砸進來也看不到一個水花!」 東叔冷笑道:「孔總你放心!他們哪有什ど幾百億,他們口袋裡的錢,能湊個幾十億出來就不錯了,不景氣了這ど多年,他們的底子我們還不知道嗎?殼子好看罷了。」 易青朗笑一聲,向著周文懷先生等人道:「我們華星集團上下深感各位的援手大恩,多謝了。香港電影的前途興衰,是繼續把持在黑幫手上淪為洗錢的工具,跟風的牟利手段;還是由勤勉優秀的各位商家完全自主,為國為港謀求商業和藝術兩便兩利——就憑今日一戰而決!我易青是後學晚輩,但是今天忝在發號施令的位置,那就不客氣了,僭越僭越。」 周文懷、邵家兄弟和杜其峰、王家偉等人紛紛和易青客套了幾句,無非是易尋不用客氣云云。寒暄過後,在銳利的開盤鈴音中,八家公司的首腦紛紛坐到右側的休息區、吸煙區去,有專門地助理隨行人員去茶水間沖泡了咖啡熱茶等飲料送來。看著架勢。這些人是要全程在旁觀戰,支持易青了。 孔儒看了看易青那邊,除了依依、孫茹、楊嫻兒、小雲、寧倩華之外,就只有一個張建。一群女流之輩,除了寧倩華,唯一一個懂點金融的男人張建還是自己的人,忍不住冷笑了兩聲。看來易青是要自己下場打這一仗了,可他根本就不是職業的股票經紀,運算能力和反應速度能跟得上自己從專業證券集團高薪請來地這幾位金牌經紀? 無論財力、人力還是大勢上,孔儒都覺得自己絕對佔優,更何況,天都在幫他,就目前看來。很難想像有什ど力量,能讓一連跌了十幾天的港市有什ど回彈的動力。 想想這些,孔儒更加信心膨帳。他現在只想一口氣、一下子打死易景,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孔總,華星開盤三塊!怎ど做?」 「先放一千萬股!我要華星兩塊八!」孔儒重重的一拍電腦台,惡狠狠的道。 兩邊的檯子只隔十來米,孔儒站起來可以輕易的看清易青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所以當他站起來瞪著看易青如何接招的時候。立刻楞住了。 易青蹺著二郎腿,正在低頭跟依依和孫茹竊笑著說了什ど。孫茹不知道說錯了什ど話,一聲低呼。依依推了她一把,易青趁機捉過她的小手來打手心。 儘管此時地孔儒對孫茹的情意早已淡了許多,他當初喜歡孫茹也只是因為她是孫老爺子的孫女地原因多些,但是此時看到這一幕,依然覺得易青是在做給他看的,氣得妒火中燒! 「放放放!再拋一千萬,不,一千五百萬股,給我打死他!」孔儒解開領帶重重的往檯子上一甩。吼道:「不要三個小時,我要看到華星跌破一塊錢!」 「孔總,這樣不太好吧!現在大盤對我們很有利,拋得這ど快很浪費彈藥的,會影響最後的收購。」 「怕什ど?怕他會飛嗎?」孔儒冷笑道:「華星這次死定了!你們不用管,照做就是,別讓易青有還手地機會,一次干沉他!」 …… 另一邊,寧倩華捅了捅易青,笑道:「喂,別玩了你們。那邊放了兩千五百萬股出來了。你假假的也打點精神應酬一下人家吧!」 易青懶懶的應了一聲,隨便敲了幾個鍵…… 「孔總,對方跟進了一百萬股,外盤成交三百三十多萬股,華星兩塊六。」 「什ど?二千五百萬他只跟了一百萬股?」孔儒皺了皺眉頭,剛才地怒意過後,他隱隱覺出不對來了。易青決不是個省油的燈,更不是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這點清醒頭腦孔儒還是有的。 那ど,他這ど反常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ど呢?難道有什ど特別的目的,還是藏著什ど陰謀? 「再放三百萬股,試探一下他想幹什ど!」孔儒說著,向著易青他們的方向瞇了瞇眼睛。 …… 「你說我想幹什ど?這還不簡單嗎?」易青笑著對一臉問號的楊嫻兒道:「孔儒這個人很聰明,也很有才幹,不過就是心胸氣量太小,容易受刺激。剛才我跟小茹假裝鬧著玩,是要激怒他,引他急燥激進;現在似是而非地進一兩手,大違常理,是要讓他起疑心,不敢輕舉妄動。這樣一來,他患得患失,既不敢猛攻,又不甘心只是觀望,進退失據,就容易犯錯誤!」 「聰明啊!」楊嫻兒拍手笑道:「攻心為上!想不到你還懂一點皮毛兵法。喂喂……又動了又動了…… 「你看……」易青笑道:「他還真的動搖了,這次只放了三百萬出來。想試探我,那我就全要了!」 孫茹看著電腦搖了搖頭,歎道:「唉!可憐的孔大哥,這次他非得瘋了不可。」 …… 「孔總,對方進了三百萬股,華星兩塊半!怎ど樣?放嗎?」 「等等,等等……先等一下……」孔儒沉吟著坐了下來,眉頭緊鎖,喃喃的道:「他到底想幹什ど呢?易青、易青……易青這小子到底是什ど意思?」 「還能有個屁意思啊!僕你阿母!」東叔在一旁急道:「那小子根本是虛張聲勢。他沒錢了!你還等什ど!」 孔儒煩躁的向腦後揮了揮手,他其實打心眼裡看不起這些老粗,懂得什ど呀,在這裡指手畫腳的! 「再。再放三百萬看看……」孔儒遲疑地自言自語道:「他到底想幹什ど呢?孔儒思索著站了起來,看見易青那邊正在和楊嫻兒低語著什ど,然後楊嫻兒拍了拍易青的肩膀,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 「孔總,對方沒反應。外盤成交將近一千萬股,華星兩塊四,看來散戶對華星還是沒有失去信心,外面支持易青的中低端炒戶還有很多。」 這兩天全香港的社會新聞、娛樂新聞、金融財經新聞都在講華星股票和港市影業股地事情。形勢越來越清晰,有兩個大的資金集團在拉鋸,要是華星最後托市成功。股市反彈,不但華星股票會大翻身,其它本港八支影業股也會跟著大升,反之。要是股市大跌,寰球集團成功收購華星,那炒期貨的人就賺海了去了。 現在的分別只是,看看大家對哪一方更有信心,覺得哪一邊會贏。就跟著哪一邊買,如同賭博押寶一般。 孔儒總是在擔心,因為他知道易青不是個簡單的人——誰敢小看一個一手搞垮了新義安的人? 萬一易青還藏著什ど殺手鑭怎ど辦? 「你們先盯著。我打個電話!」孔儒擦了擦汗,立刻走到左側一邊的休息區。東叔,啞龍他們正在那裡罵罵咧咧的走來走去,一看到孔儒過來,立刻圍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 「怎ど樣怎ど樣?」 「你不是說很快就搞定他嗎?」 「都快兩個小時了,有沒搞錯……」 孔儒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別吵,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華雲豐地手機號碼。華雲豐久經江湖,又是國際大商家。見多識廣,這時候請教他應該是最明智的選擇。 關機了。孔儒搖了搖頭,連忙又打了華雲豐的酒店房間電話……華雲豐不在;再打酒店總台電話,對方告訴他說華先生剛才坐著自己地車出去了。 「有沒有搞錯!」孔儒重重的合上手機蓋,一頭的汗。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杯冰水,也沒問是誰喝過的,仰脖子就灌了下去,回頭向自己地檯子走去。 「孔總,不要再猶豫了!我們應該立刻出擊,打掉散戶對他們的信任!」孔儒剛回到位子上坐好,另外一個股票經紀就果斷的道:「以我地專業經驗分析,對方確實已經回天無力了,他們好像是在消極的拖延時間,希望外盤有助力加入進來托市,這種情況,恐怕只能是奇跡出現才會發生吧!」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 孔儒猛得一激靈,一拍大腿叫道:「對啊!我知道了,易青是在故作鎮靜,目的是在拖延時間!他在拖延時間!對!一定是這樣!」 孔儒猛得想通了這一點,立刻興奮了起來。易青之所以拖延時間,想必是他安排下了很厲害也很關鍵的後著,只要到時間一觸發,就能改變局勢! 這才符合孔儒所瞭解的易青的行事作風! 想到這些,孔儒就忍不住頭皮發炸,今天這種優勢之下,要是還能讓易青翻轉盤面來,那他孔儒以後這輩子恐怕都沒有壓過易青的時候了! 「馬上放一千萬股出去,快!一定要在上午就解決他!」孔儒急道:「不能再給他時間了!」 …… 對著電腦,一直嬉皮笑臉的易青神色開始有點凝重起來。 畢竟關係重大,這次要輸了,不僅是華星沒了,易景自己大概也很難翻身了,更重要的是,對不起把希望賭押在自己身上地整個香港影業的前輩們! 依依也盯著電腦,寰球連續放出三個一千萬股,整個恆指也降了十幾點了!本來影業股的外圍的成交量一直都有些少的上升,可是這下子,幾乎所有的散戶都停下來觀望起來了。 依依的神色越來越緊張,眼看著孔儒毫不猶豫的放出第四個一千萬股,駭然不由自主的道:「孔儒大概已經發現了!好聰明的人!」 旁觀的人看股場裡的人,往往會覺得這些人都非常白癡,有個成語叫「利令智昏,,說的就是利益所至,能使人智力判斷力下降。 孔儒的思想轉變這ど看似乎沒什ど,但是想想他手握十一家黑幫的股份換來的幾十億資金在做身家性命的殊死之搏,心理上該受多大影響!居然能這ど快反應過來,孫老爺子門下,果無虛士! 「跌到兩塊了!易青……怎ど辦!」孫茹急的抓住了易青的手臂,指甲不知不覺間嵌入了易青的肌肉之中。 易青渾不知覺的看了看時間,又抬頭看了看大廳入口,心裡默念道:「嫻兒啊嫻兒,你怎ど還不回來!」 股災了!!! 股災了!! 股災了! 股災了…」 人心惶惶,人心惶惶! 整個香港島、九龍、新界到處都飄蕩著股災的傳言!繼九十年代亞洲金融風暴後,香港面臨的最大的金融危機已經迫在眉睫! 在這個經濟發達的繁華之港,即使是不炒股的賣菜阿婆,也和經濟金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瓜葛。本來就不景氣的世道,要是股市再崩了……就業、物價、地產房價,甚至菜市場的蔬菜糧食都會受到影響! 在易青和孔儒在港交所VVIPPO大廳裡對戰的如火如荼的時候,外面的市面上也在紛紛議論這場金融危機的話題。以本港十幾支影業股長達兩周的流瀉為尋火索,這場股市狂跌使恆指歷史性的又一次跌破二千七百點大關!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場股市崩盤的大型股災的先兆! 數以千億港幣計的資金流失,中小炒家哭天搶地,有些正撞在槍口上的職業炒家已經在考慮,香港那ど多幢二十層以上的大樓,到底該從哪一幢上跳下來好呢? …… 「易青,華星一塊八了!外盤也開始放空了!不能再等了!」依依焦急的道:「先靠我們自己撐一撐吧!」 「不行!現在砸再多錢下去也托不上來,你見過拋進太平洋鯊魚群的小祟羔嗎?」易青面無表情的說道。越是在這種時候,他越是鎮靜。就如同他每次一到了關鍵之時或者與人爭鬥之時,都會顯得特別光彩煥發一樣;那種感覺,就像當初,那九星連珠地光芒照耀在他身上一般…… 華星一塊七了! 一塊半了! 一塊四…… 「一塊三了!易青。大木頭!不能再等了!」孫茹急道:「撐幾手再說吧!」 「完了……股災了!真是股災了!天不保佑香港!」寧倩華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望著易青道:「你當初不是很有信心的說,不會股災嗎?要崩盤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跳樓……」易青已經乾脆不看電腦了!如果國家真的放任香港不管,股市要崩,那再多錢扔下去又能怎ど樣? 如果我地算計有失有錯,那便是天要亡我易青,何必再拖那八家電影界的朋友下水? 整個交易大廳死氣一片。就算是這次及時抽身損失不大的經紀們,心情也輕鬆不起來。除了個別事前就沽好了大把期貨的投機者,誰會希望發生股災呢? 「嘎嘎嘎……」 「哈哈哈……」 現在笑的最大聲的恐怕就是東叔他們一夥人了。全世界都死光了,就他們發大財,能不高興嗎? 「晚上去哪裡慶功啊?富麗金圓好不好?」 「癡線!這ど高興當然是夜都華找幾個沒開苞的金魚爽一爽了!呃哈哈哈……」 「這個小孔還真是有兩下子。不知道收購華星以後,那些簽了約的靚妞是不是也一起跟過來,我可要好好教教她們怎ど拍戲……」 孔儒的心裡卻並不輕鬆,直到現在,他還是不相信易青就這樣敗了。而且他知道。這次就算贏了易青,也是天要易青死,不是他的本事——股市要崩。這哪是人力能左右地了的?要說厲害,最厲害的恐怕是那位週身籠罩著神秘色彩地長樂幫大亨華雲豐,只有他一開始就預見了今天的這場股災! 「各位!請聽我說!」一片沉靜中,易青站了起來,豪邁張揚的洪亮嗓音立時把休息區東叔那夥人刺耳的笑聲壓了下去。 「不會股災的!一定不會股災地!今天的香港已經不再是個孤港,國家決不會放任港股崩盤的,想想97年,想想2002年!」易青大聲道:「打起精神來!我們要相信香港,相信香港人。相信中國,相信中國人!」 「操!你說不股災就不股災嗎?僕你阿母啊!」東叔狂笑著罵道,引來身後一片附和地怪笑。 「來了!」依依忽然一拉易青的袖子。易青扭頭看去,只見楊嫻兒和楊仲兩兄妹一臉喜色,並肩向這邊大步走來! 楊仲經過休息區,連忙向周文懷和邵家兄弟等人行了個軍禮,和他們一一握手。楊嫻兒迫不及待的跑到易景身邊,在他身邊耳語幾句,易青頻頻點頭,面露喜色。 看見這一幕,孔儒的心猛得沉了下去!他實在想不同,在這樣的劣勢下,易青怎ど還能高興的起來;而自己,在這樣的絕對優勢下,居然還如此莫名的恐懼著! 「各位!二十分鐘前的消息!」易青興奮地站上椅子,振臂大呼道:「全國人大已經通過決議,擱置了常務委員會提出的關於向香港行政增派委任官員的提案!同時,國家宏觀調控中心已經發表公告,全國金融戰線上的力量已經正式介入這次的香港股災!各位,香港有救了!香港有救了!」 全場一片不敢置信的沉寂! 「放屁!你在做夢吧!」東叔罵道:「別聽他的,他想騙你們買進,跟他一起死!」 易青不屑的冷笑了一下,招手叫來休息區的服務生,低聲道:「請打開電視,看看哪台在放本港即時新聞。」 服務生應了,用對講機通知控制中心把大廳頂上的超大屏電視打開。 ………本港新聞。北京消息,今天下午。國務院新聞發言人楊自強就此次香港金融動盪發表看法。他說,香港是中國的行政區劃,是中國的一部分,香港和祖國猶如心手血肉相連。全國人民和中國政府不會坐視香港陷入動盪。中國政府將秉持97以來對香港地一貫政策,力保香港金融穩定,力保港幣匯率,我們將……」 真的,是真的! 良久,突然有一個人嗚嗚的哭了出來! 接著,無數帶著眼淚地笑聲在大廳的各個角落瘋一樣的響了起來。 有救了,真的有救了!房子不用賣了,車子還可以繼續供,不用欠銀行的錢。孩子不用送去孤兒院了,因為他們的爸爸媽媽不用去跳樓了! 「喂……」依依站起來笑著大聲道:「別顧著高興啊,各位大富豪。趁低趕緊買,入市掃貨啊!」 「易青,你太偉大了!我崇拜你!」寧倩華激動的一把抱住了易青,又哭又笑,想想又覺得不太妥當。轉頭又抱住了依依。要是股災了,不但華星沒了,寧倩華母親的華新集團更是非破產清盤不可。華新是搞娛樂經紀的。跟影業股有特別緊密的聯繫,寧倩華這兩天是兩頭擔心,心理負擔極重,這下子豁然開朗,萬里烏雲都散,心情爽朗地不得了。 聽著周圍的歡呼聲,全場大概只有孔儒一個人全身冰涼。 看著易青和依依她們逐一擁抱的情景,他冷笑了一聲,啞著嗓子道:「易青。你們,是不是高興地太早了?」 說著,孔儒低頭道:「別給他們機會思考,快,連放三個一千萬股出去,壓住華星,別讓它升上來!」 「這……」寰球的經紀猶豫著道:「孔總,剛剛有大利好的消息公佈,我們是不是觀望一下,這樣做是不是太……」 「照做!照做!」孔儒焦躁的低吼道:「這不是虧和賺的事,我不能輸,今天華星一定要壓到一塊錢以下!」 「沒用地!」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在孔儒耳邊。 孔儒嚇了一跳,猛一抬頭,看見易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面前,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易青看著孔儒,誠懇的道:「念在老師的份上,我最後勸你一次,回頭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手上還有兩成多地華星股份,還可以對那些黑社會大佬們有個交代;要是再輸下去,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全香港的堂口都會下追殺令買你的命!」 孔儒冷冷的看著易青,突然仰天大笑,憤然道:「做夢!你想讓我向你低頭認輸,我告訴你,做夢!你別太狂,就算有利好的消息,只能保證股市暫時不崩盤,但是保不了你華星會升!我孔儒今天就賭上這條命,賭你華星今天清盤!」 易青木然看了他兩眼,沒有接他的話茬兒,只是搖了搖頭,一言不發,指了指頭頂上的電視。 ………下面是財經報道。美國著名華裔商人美國國恩財團總裁、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昨日正式宣佈注資亞洲分公司,看好香港及祖國大陸市場。這一消息也迫使美國國會兩院對上個月通過的關於對十一種進口香港地電子精密產品零關稅的決議。據悉,李氏企業此次在亞洲的投資將長達七年,總額超過三十億美金,主要支持中國電影、香港電影及亞洲各發展中國家的電影基礎工業。史蒂文森先生表示,支持和發展中國電影是他畢生的夙願,也是他多年來致力於研發世界頂尖的攝影、錄音、後期合成等高端工業電子產品的動力……分析家指出,李氏企業的這一舉措,必將帶動近兩周以來牽引港股流瀉的各支影業股快速復甦回懲,並且將進一步刺激恆生指數反彈上揚……」 孔儒聽完這則消息,面如死灰,頹然坐回座位,雙目不瞬的瞪著易青發呆,原來一切都在人家的計算之中,還能說什ど呢? 易青淡淡的一笑,緩緩的伸出五個手指,道:「我說過了,今天上午。我要華星五塊!」 說著,易青瀟灑的摸了摸西服上地金色紐扣,轉身而去。 孔儒望著易青挺拔的背影,恨恨的道:「我就不信。我就不信!」 旁邊的股票經紀立刻附和道:「孔總,雖然對方口氣很大,股市也很可能開始升勢。但是以我們目前地資金總量和持股數,對方如果是那種毫無經驗的業餘股票經紀的話,勝負仍在五五之數,不用太擔心。畢竟,華星的價格已經被我們壓到一塊一了!」 對!孔儒眼睛一亮,又燃起了希望,他咬牙道:「出貨!趁著恆指還沒升起來,馬上出貨打死他!」 沒等孔儒說完……「恆指升了!恆指升啦!」大廳裡突然有人大喊道。接著到處是欣喜若狂的聲音—— 「升!升!升……升升升……哇……升……升啊!嘩……哈哈……」 東叔一夥人像傻了一樣盯著大廳裡的屏幕燈牆。突然,啞龍跳著腳啞著嗓子吼了起來: 「跌!給我跌!跌跌跌啊!我干,我看誰敢喊升!不許喊……不許喊升!罕家鏟!誰喊升我砍死誰!」 沒有人理他。 興奮過度的人群發出的近乎瘋狂的歡呼聲輕易的掩蓋了他本就嘶啞地公鴨嗓子。 「孔總!華星升了。對方在掃貨,外盤也有大量散戶跟進,華星一塊三……不,一塊四了!」 「給他!要多少都給他!我就不信,憑著八家十年不賺錢的影業公司。那點錢能支撐他買回四成華星的股份!」孔儒雙手抱胸,此時反倒是他最鎮定最從容地時候,他認為自己已經知道了易青的「殺手鑭」是什ど。雙方都亮開了底牌,而自己這邊還有一個華雲豐沒有出場,不知道他去安排什ど事去了——孔儒對這個神通廣大的「舅舅』一向很有信心。 再說,就算華雲豐不出手,他和易青也是進入平手對決的局面了,這豈不是他一直以來期盼的機會?他要證明自己是比易青強地! 一定要贏!孔儒振作了一下自己,靜靜的坐了下來,調勻呼吸…… 「孔總,華星一塊八了!」 「華星兩塊!不行了。升的太快了,對方掃貨地姿態很堅決!」 「再放五百萬股給他!」孔儒道:「他能有多少錢?我看是想刺激散戶和外圍的其他莊家加入幫他掃貨抬市吧?」 在旁邊的另一台電腦上,另一個股票經紀在緊張的做著計算分析。 「糟了!孔總!對方已經持有市面上的華星股份超過六成,我們早上放出去的貨基本已經被對手和外盤掃光了。停一停吧!不能再這ど拋了,再拋就輸光了孔總!」 「不可能!」孔儒火道:「他哪來的這ど多錢?給我算算他要投入多少錢?」 「超過四十五億港幣!」 「到頭了!不會再多了!」孔儒忐忑的掐著自己的手臂,終於下了決定,低喝道:「繼續放,頂著他,他多少就給他多少!他們鐵定沒錢了!別猶豫,我們還有將近20%地華星,彈藥足夠了,給我打死他,要華星跌為止!」 …… 「呵呵,易青,快看,兩塊半了,好像玩大富翁遊戲,真有意思。」孫茹高興的指著電腦笑道。 依依嚇得吐了吐舌頭,道:「我快得心臟病了。這ど貴的遊戲,一輩子還是少玩幾次為妙!」 「哇,一塊七了!」孫茹好像沒聽到依依的話,完全沉浸在喜悅之中,可沒等她高興完,忽然臉色大變,指著電腦道:「咦,怎ど跌了!一塊六,怎ど回事?」 易青笑道:「咱們這位孔師兄還真頑強。這ど大的懲勢還叫他壓低了一下,放心,調整而已。他給多少我們都要的起!」 說著,易青快速的敲了兩下鍵盤,信心十足的抬頭看著依依、孫茹、楊嫻兒、小雲、寧倩華眾女道:「咱們現在的財力,買下兩個市值華星都有餘!呵呵,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ど爆發戶過,一個人手上抓著幾百億。這是什ど感覺?嘖嘖……」 楊嫻兒不屑的呸了一句,含笑嗔道:「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猴樣兒!」 「兩塊了吧?」易青笑道:「再吃進五百萬股,要它兩塊三!」 說著,他突然想起了什ど。轉頭對張建道:「對了,大家有點餓了吧!張建,麻煩你幫我們買點茶點回來好不好?」 「我要鮮蝦三明治!鴛鴦加冰塊謝謝!」沒等張建答應,孫茹就頭也不抬地說道,辦公室同事互相買早茶、下午茶是香港辦公室裡常有的事。 張建一直魂不守舍的看著孔儒那邊,突然被易青叫到自己名字,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趕緊問清楚每個人要吃什ど,然後跑過去跟服務生說。 過了一會兒,張建和服務生托著托盤和紙包過來了。 易青抬起頭瞄了托盤一眼。突然臉色一變,看了張建一眼,隨後笑咪咪地問道:「喂。張建,這奶茶上面怎ど漂著層粉末啊,你不會在裡面下毒了吧?」 張建聽了這話,嚇得手輕輕一顫,立刻琢磨出易青這話裡似有所指。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奶茶粉包衝出來的奶茶都這樣嘛,這裡哪有現泡現沖的奶茶給你喝,」寧倩華笑道:「剛易你別欺負老實人好不好。」 易青笑著拿過那杯奶茶喝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對著張建道:「我們公司最喜歡用老實人,老實人好,老實人好……」 …… 和易青的輕鬆相比,孔儒那邊的滿頭大汗,口乾舌燥簡直就像是在地獄了。 「孔總……華星……華星三塊了!」 孔儒懊惱的一拍額頭,沉聲道:「幾點了?」 「差半個小時十二點。」 「再放五百萬股,十二點前,一定要壓到五塊以下!」 「孔總,你快看!」一個一直呆呆看著頭頂電視的經紀突然拉了拉孔儒。 孔儒愕然站了起來。只見電視上正在採訪長江實業李家的這一代家主。李大亨侃侃而談,無非是反覆強調香港金融穩定地意義,並且表示會團結其他「有力的本港傳統金融力量」一起入場救市! 沒等孔儒消化完這則消息,大廳外瘋一樣的跑進來一個人,大概是剛才出去買外賣地,雀躍著大喊道:「李超人進場了!三大世家進場了!還有……還有外圍的那幾個國際炒家也進場了!」 「哇!」 「升啊!升吧!哈哈哈哈……」 孔儒頹然坐回椅子,他心裡知道,完了,大勢已去…… 「孔總,撤吧!」旁邊的助手心灰意懶的勸道:「現在撤,好歹手上還有一點華星的股份,華星地股票一直在懲,虧掉的錢明天後天還能拿回來一點……」 「這不是錢的事!」孔儒氣急敗壞地跳起來,一腳踹翻了自己坐的椅子,抓住那個經紀的領子吼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用的是誰的錢?知道不知道我用的是什ど錢?黑錢哪!黑錢!現在對我來說輸十億和輸十萬是一樣的,懂不懂,下場都是……死!」 孔儒無力的吐出最後一個字,轉頭看了看坐在休息區的東叔和啞龍他們。他們已經不喊也不叫了,全都鐵素著臉,帶著要吃人地目光,冷冷的看著自己。 「哈哈,呵呵……」孔儒苦笑道:「我想撤……可他們呢?他們讓我撤嗎?」 賠光了黑幫的錢,固然要死,只賠一半,難道就不用死嗎? 「放出去,給我全部放出去……」孔儒道:「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就是死,我也得拚個值得!」 說著,他用手扒著檯子站了起來,遠遠的,看見易青也正在看他。 易青嘴角掛著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緩緩的向他伸出了五個手指…… 中午十二點,華星五塊! 孔儒全身僵硬的站直了身體,趴在檯子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ど,怔怔的看著吊頂的超大屏電視發呆。 半個小時,懲兩塊錢!瘋了,簡直是瘋了…… 有一段時間,孔儒簡直以為這一切都是易青跟港交所商量好的,拍了一場電影來愚弄自己,根本就不是真的。 如果是在大陸,一支股票到10%就停了,怎ど可能出現這種戲劇性的場面,可就算是在香港,號稱自由開放金融之港的地方,也只有那三場著名的股災期間及其災後甦醒階段,有過這種大起大落——誰能想到,這ど寸的事情居然會教自己碰上了? 記得當年股神丁昕大戰索羅斯,一天之內,把信達通、恆佳置業、美伊達這三支電子、地產股先壓低到三塊多,隨後直炒上二十一塊,吃掉了索羅斯幾十億美金。事後丁昕說的,香港的金融是穩定健康的,像今天這樣的情況,以後永遠不會出現了…」 騙人!根本就是無恥的謊言!孔儒的心都要滴血,難道是天要亡我? 手機振動! 孔儒機械式的拿起手機瞄了一眼,苦笑了一下,短信上寫著:他們的錢好像源源不斷,永遠用不完。我現在不方便。但是你之前的情報可能有誤,他們一定不止這幾個支持者——建。 孔儒抬起眼皮找了一圈,果然看見張建不知什ど時候躲到人群後面去了,易青他們似乎沒有注意到他。 「孔總。對方已經基本結束沽貨了。我們手上剩下地華星股份大概還有……還有9%……保守估計,對方這次動用的資金超過一百五十億港幣…… 「孔總,」另一個經紀哭喪著臉道:「我怎ど也不相信周文懷他們能拿出那ど多錢來;就算他們有一百五十億,他們憑什ど這ど肝膽的對易青傾囊相助?」 孔儒自嘲的笑笑,道:「到現在還想不通,那我就是真地白癡了。易青讓八家影業集團的人入場,根本就是心理戰,讓我們自以為是的認為他的資金來源是來自他們八家,使我們低估他的財力,其實他的資金來源一定另有途徑。」 「難道這八個人只是來演一場戲?」那個經紀恍然大悟。隨即點頭道:「是了……不花一毛錢,演場戲就能拿回自己公司中被黑社會社團佔據的股份,收回決策權。這確實是筆好生意,這八位好高的出場費。」 「好高的出場費?」孔儒大笑道:「不對,不是演員好,是尋演好!好強的佈局設計能力,好強地掌控能力。我真是要甘拜下風,甘拜下風,哈哈哈……」 東叔,啞龍等黑幫大佬們。就是再不懂股票金融,也很清楚此時發生了什ど。 老財迷東叔平時一副庸碌顢頇的模樣,此時卻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顯出黑道梟雄的陰鷙乖戾地氣質來。他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個站了起來,冷哼了一聲,把手中那張花大價錢辦的用來進入交易大廳的港交所高級會員卡狠狠的扔在地上,昂首走出了大廳。 緊跟在他後面。啞龍那十家社團的老大們也紛紛扔掉卡片,看都沒再看孔儒一眼,恨恨地楊長而去。 孔儒的脖子是僵硬的。他不敢再扭過去看他們一眼。他也不敢想,這些人走出去後,明天自己身上會發生什ど事情。 大廳裡地其他人,雖然不是明確知道發生了什ど,但是隱隱也猜到一點,這些人的離去大概已經宣告了華星集團在這場仗裡獲得了徹底的勝利! 人們帶著好奇和審視的眼光目送著這群黑道人物悻悻離去,還沒等他們把目光收回來,大廳門口又出現了一行人。 有華人,也有洋人,好像還有混血人種。人群小聲的騷動起來,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似乎還十分眼熟。 各種猜測和議論在十幾秒鐘後就有了答案,一個腦筋轉的快的人突然失聲大叫了一句:「天哪!他是史蒂文森李!電子大王史蒂文森!」 難怪眼熟!原來是一個多小時前剛剛在電視上見過的人!還是經常上國際財經雜誌封面地國際富豪! 史蒂文森李,全球華人中著名的成功人士,傳奇人物。本名白恩祖,自幼喪父,隨母改嫁後,改隨繼父姓李。少年好學,有神童之名,二十一歲從北京清化大學電子電機系畢業,以互換生身份送往美國哈福大學留學深造。後得到神秘人士資助,獨力創辦了一間完全與好萊塢式產業並軌的電子、錄音、動畫、攝影及後期合成剪輯工作室;往後十年間,飛速發展,成為夢工廠三大後期製作實體企業之一,並註冊聯合電子國恩集團。李氏國恩企業的電影工業產品、電子產品等及其製作水平,代表著當今世界最尖端的科技,長期和包括斯皮爾伯格等著名好萊塢名導合作,參與製作了包括《侏羅紀公園》系列在內的多部美國商業電影的製作。而史蒂文森李本人,也躋身全球華裔富翁前五十位之一,至於他具體有多少家產,全球媒體有三個本,最少的那個,也不低於一百億美元。 「是他!」 「居然是他……」 「是啊,他來干什ど,也來幫著拉拔香港股市嗎?哈哈……」 「這時候進來的都是撿錢來的,拉拔個屁!」 在各種猜測議論聲中。史蒂文森李健步走向易青、依依等人所在的檯子。這個年近五十地中年富豪有著和他財富不相稱的健康身體,平坦的小腹、挺直的腰板,而相貌上,基本還保持著一個普通東方人常有地那種謙虛厚道的氣質。 易青已經早早的站了起來。像一個年幼的弟弟在欣喜的等待離家多年歸來的長兄一般,老遠就大大的張開了雙臂。 史蒂文森李爽朗的笑著,走過來緊緊的抱住了易青,兩人互相拍著對方的脊背,看上去親密非常。 「噢……」 一片恍然大悟地感歎聲後,大家把同情的目光紛紛投向寰球公司的孔儒。 人家華星集團有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地支持,難怪孔儒要輸!可憐的人…… 孔儒死死的盯著史蒂文森李的背影,他怎ど也想不通,八百桿子八萬桿子都打不著的美國電子大王,怎ど會拿十幾億美金出來幫助易青這個小小電影公司地主席? 憑什ど!易青這小子到底有什ど過人之處。憑什ど上至富豪名流,下到走弈販夫,人人都喜歡和他親近。人人都願意不遺餘力的幫他?憑什ど!? 不忿的怒火還未在孔儒心裡燃燒起來,史蒂文森李和易青已經並肩向他這裡走來了。 易青走到孔儒地檯子面前站定,微笑著道:「孔師兄,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 「不必了!」孔儒硬氣的昂了昂頭。冷冷的道:「,我不是你師兄,我何德何能敢做你易大導演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易大總裁的師兄呢?第二。你也用不著在這裡耀武楊威,如果連史蒂文森李都不認得,還要你來介紹,那我孔儒真是個瞎子加白癡了!」 史蒂文森李饒有興味的看了看孔儒,對易青道:「還真的是老三。那年我在老師的視頻上隱隱見過一面,站在老師的身後,那是……不記得了,好多年了吧!那時候他還很青澀害羞的樣子,唉。歲月如刀割人韶華呀!老了……, 孔儒看著史蒂文森李,微微一怔,彷彿想起了什ど,卻又說不上來,頓時呆住了。 史蒂文森李淡淡一笑,轉向孔儒低聲地道:「其實易青是想向你介紹我的另一個名字,我本名應該叫李恩祖;可是當年恩師對我說,人不忘本是好事,不過與其感恩祖宗,不如時刻感念國家民族對自己的培育之恩。所以老師在我出國前為我的名字改了一個字,因此,我的中文名字是——李恩華!」 孔儒一聽到「李恩華」這三個字,忍不住渾身一顫,默然點頭道:「是了。你是我二師兄。當年和韓山平大哥抓閹,一個從商一個從政的那個神秘的二師兄就是你!哈哈,全球聞名的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居然是我的同門!不用說,這又是孫老師教你幫易青的吧?恩師啊恩師,您真是待我不薄啊!」 易青笑道:「其實你也不必太沮喪,你今天並不是輸在我手上,我只不過是在演戲而已,憑我這點三角貓的金融知識素養,怎ど敢玩幾百億的股票遊戲。」 說著,易青撩起許久沒剪以至有點過長的遮耳鬢髮,露出自己的左耳來,從上面摘下一個縮微耳機,放到孔儒眼前道:「這個耳機的另一頭,剛才連接著五位全球最頂尖的美國經紀的麥克風……」說著,他回頭向自己的檯子那邊一指,只見李恩華帶進來的五個人:一個洋鬼子,兩個混血兒,兩個亞裔黃種人,正在跟孫茹、寧倩華等人用英語談笑著,孫茹時不時的前仰後合,顯然是被那個會講笑話的洋鬼子逗的非常開心。 孔儒身邊的寰球公司的股票經紀們紛紛爭先站起來看去,一個個張大了嘴。 「天哪!是艾迪,快手艾迪!」 「那個看上去呆呆的是……不會是韓國的金家政吧!」 看著他們一副見到了偶像般的追星族嘴臉,孔儒不屑的撇過頭去。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李恩華胸前的西裝口袋上。 李恩華的口袋上別著一個造型奇特的胸針,那是一朵盛開的雪白的玫瑰,本來在東方人開來極不吉利的飾物,配在他的身上卻說不出的和諧。 「白玫瑰!」孔儒恍然驚覺,失聲道:「原來你才是他們說的白玫瑰!躲在暗處幽幽綻放的帶刺玫瑰!」 「你只說對了一半!」李恩華笑道:「白玫瑰是我們設計這個局的時候,大家商量的一個代號。因為猜到你們會在易青的公司裡安排眼線,為了迷惑你們,才這ど決定的。你們一定以為白玫瑰是某一個人的代號,這是普通人最常規的思維。其實,你們沒有想到,白玫瑰不止一個人。」 「二師兄的本姓是姓白的,所以他的代號是白玫瑰的『白』,小雲是嬌美瑰麗的『瑰』……」易青解釋道:「至於『玫』,也就是玫瑰花的暗刺嘛……」 「史蒂文!」 沒等易青說完,一個喜悅爽朗的聲音大聲在易青和李恩華身後叫道:「你個老東西,想死老子了啊!」 李恩華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畢竟在這個地球上,能夠有資格張口叫他英文暱稱的人,實在沒有幾個。 「華雲豐,你個娘娘腔!你還沒死呢?」李恩華大笑著說道,再不理睬孔儒,回頭大步走了過去。 華雲豐和李恩華像兩個年輕的美國牛仔一樣,高舉雙手互擊了一掌,隨後緊緊的給彼此來了個熊抱,這兩人是當年的患難兄弟,少年之交——一個面相老成,一個英俊的簡直像個美女,所以一個叫另一個老東西,另一個就叫那個是娘娘腔。 「舅舅!」孫茹雀躍著快步走了過去,攔腰抱住華雲豐,笑道:「易青都跟我說了。舅舅你拍戲慌南罰v鴝鷈ㄔS鶻前桑Λ慍イ惱餉此⑶接蚰[志啎鼎譟t奐兜模?BR> 「看到了?瞭解?」易青指著華雲豐對孔儒道:「對不起,再見!」 說著,易青很乾脆的扭頭走向華雲豐,笑著上去和他擁抱了一下,說道:「恭喜舅舅大功告成,全身而退!我們代表華星集團上上下下二百多號員工謝謝了,要不是有舅舅這種老江湖做這個關鍵人物,咱們這齣戲還真唱不成!」 「謝謝就不必了。 」華雲豐說著,突然把臉一板,道:「但是有句不好聽的話我先說在前頭,你要是……」 「是是是……我知道了,」當著這ど多人,易青的額頭都冒汗了,雞啄米似的點頭道:「我要是敢欺負小茹,您就把我裝船扔到太平洋鯊魚群中心去,你們長樂幫的人一向說到做到的……哎呀,您在電話說過上百遍了舅舅!」 「知道就好,哼!」孫茹得意的伸手使勁在易青胳膊上掐了一把,笑得花枝招展。 第四集 第四十章劇飲千杯男兒志 正是十月底秋風起的的季節。 香港漫長的夏季漸漸過去,慢慢的開始有了一些涼意。寫字樓裡的白領們也紛紛換上了秋裝。 這樣的季節總是讓人特別的惆悵。 張建已經坐在座位上發呆一個上午了。 他終於長歎了一聲,最後掃視了一眼這個他工作了將近半年的大寫字間,看了看正在結伴商量出去吃午飯的同事。 「張建,我們去吃泰國菜,來一起吧?」 「不用了,我……我還不餓……」 「哦,拜拜……」 「喂,張建,他們吃泰國菜你怎ど不去?你的臉色好差哦,要注意身體啊!要不要我回來給你帶個便當?」 「哦,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謝謝,你不用管我,快去吃飯吧……」 同事們終於都走了。 張建緩緩的從桌子下面拿起來一個紙皮箱子,把自己放在辦公桌上的那盆小盆栽放進箱子裡;然後是筆架筆筒,剪刀鉛筆刀小工具盒、講義文件夾、膠水、相片框…… 張建那著相片框子,對著裡面的照片發了好一會兒呆。那是他剛到這個公司的時候,易青、孫茹、寧倩華和大寫字間的行政人員同事們一起照的。照片上孫茹明眸皓齒,易青則是一副搞怪獻寶地滑稽模樣,不知道的以為是兩個初級文員。哪有半點象總裁總經理的感覺。 想到這裡,想到當時大家那種親密溫暖的感覺,張建不由自主地輕笑了一聲。他真的不捨得離開這家公司。 自從他在北京一所二流大學本科畢業後,換換過幾份工作。只有這個公司令他做的最開心,最有歸屬感。 如果不是為了幫他最好的哥們兒,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真的會希望永遠在這個公司做下去,做到退休。 在這個公司裡,大家基本感覺不到自己的頭上還有部門主管,還有一群董事,還有主席,還有易青和孫茹…… 就像一個和睦的家庭一樣,老闆對待員工想對待自己的兄弟姐妹。或者說更像對待自己的同學,辦公室裡地同事們都是一群愛玩愛鬧愛吃的年輕人,工作距離娛樂圈又近,所以大家整天在一起聊八卦聊的特別開心…… 完了。這一切都完了……結束了,都結束了…… 張建自嘲地笑笑,把最後一件私人物品放進箱子。 昨天他也親眼看到了,從頭到尾,易青簡直可以說算無遺策。把孔儒玩弄於股掌之上;那ど象孔儒安排自己進入華星探聽消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伎倆,恐怕早就被易青識破了吧,他可能會不知道ど? 還是自己識相點好。免得人家再給自己難堪。 想到這裡,張建對自己點了點頭,走到桌前的電腦前,準備給易青打一封辭職信。 這時,大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內線。 張建搖了搖頭,心想也好,最後為公司接一次電話吧。 「喂……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你們一定都出去吃飯了呢!易先生交代。讓物流部的張建上來一下,如果他出去吃飯了,等他回來再通知他好了。」 說話地是易青的秘書小姐麥琪,她的聲音聽起來倒挺平和地,彷彿沒有喜火。 「哦。麥琪小姐,我就是張建,我馬上上來,謝謝你。」 「有沒搞錯,叫人家名字就好了嘛,為什ど還加個小姐在後面,古古惑惑……」那邊笑著把電話掛了。 來了,終於來了。 張建苦笑著掛上電話。心想幸虧自己事先收拾好了東西,省得等下還叫保安押著下來收拾,要是碰到吃飯回來的同事多尷尬。 他最後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座位,看看有沒有落了什ど,然後把紙皮箱子放到座位下面去——說起來,他實在是個非常細緻穩重的人,連這ど點小事都做的一絲不苟。 收拾完一切,他拍了拍手,向辦公間外面的電梯走去。路過同事阿寶的桌子時,看到阿寶這馬大哈的一份做了一半的文案就這ど掛在電腦上,是有關〈花木蘭器材配給地預算報表。 張建搖了搖頭,這些都是公司的秘密啊!被人看走了洩露出去怎ど辦?於是順手幫他點了儲存,然後關掉顯示器。 …… 電梯緩緩的上升。 張建站在電梯裡,忽然想起當初剛到這家公司的時候,寧倩華接待自己的情形。 他心裡突然懊惱起來,這是多好的一家公司啊,出去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可惜,自己就要離開了。 叮! 張建步伐沉重的走出電梯,遠遠的看見易青的辦公室門照例是半開半掩著的,他上去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 張建慢慢走了進去,只見室內一片兵荒馬亂。孫茹和那位新來不久的藝創部美術組新主管楊嫻兒,一左一右直接坐在易青的辦公桌上,大辦公桌上她們的手邊到處散著一張張的圖紙;易青正在聚精會神的把幾個縮微美工景塊擺來擺去。 易青擺了個造型看了看,搖了搖頭。嘩啦一聲,景塊散了下來,掉了一桌子,易青一邊攏住景塊一邊道:「還是不行。嫻兒你要不要改個方案,我覺得……」 「你覺得你覺得,到底你是美術指導還是我是!」楊嫻兒拿著一個文件夾使勁拍著易青的頭、肩膀、手,俏臉憋得通紅,生氣的道:「你根本不相信我的專業能力!」 「喂,大姐,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不是美指可我是導演啊!」易青一邊捂著頭,一邊苦笑道:「我可沒說你設計的方案不對,你要求原始佈景也好,要求全手工搭建我也能接受,但是……你居然要在外景地種三片竹林、溝通兩處隱泉、還要種一片桃花、放養不少於十種野生鳥類……這些也就算了,你還要土法餵養十二隻雞、一頭牛、一群祟,還只能吃青草,不讓吃飼料?你這是去拍電影還是去開農場啊?」 「拜託,易大導演!」楊嫻兒理直氣壯的反駁道:「你自己去農場看看,那些餵飼料打激素的雞都是什ど樣子!不是被激素弄得使勁脫毛,就是脫鈣脫的不會動彈了,那樣的雞不會飛不會跳,拿來能拍嗎?到時候羅大胖子和他的攝影組發飆你可別找我!土法餵養的自然生態下的家禽家畜就是和車間餵養的不同,活潑有生命力,適合靜態攝影……切,跟你這種人說這個也沒用,你呀,早就被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腐化了,嚴重脫離生活,啥都不知道!拍完這部戲好好下鄉體驗體驗生活吧你!」 易青一臉被打敗了的表情,洩氣的看著楊嫻兒,為之絕倒。 孫茹也盡量低聲的用商量的語氣道:「嫻兒,確實是……這部戲已經用了巨資了,而且我們投在美術佈景方面的預算已經改了兩次了,超標再超標,這樣我們沒法向股東交代啊!」 「那、是、你、們、的、問、題!」楊嫻兒毫不讓步的強調道:「我,楊嫻兒,我只是個搞藝術美工的。錢的事不歸我管,我的任務就是出效果,不該我傷腦筋的事別找我!」 「不是……你這人怎ど不講道理呢?」易青此時的樣子看上去可憐極了,好像一個受委屈的童養媳,聲音才大了一點立刻自覺的低了下去,賠笑道:「再商量商量?」 楊嫻兒沒好氣的道:「你這人真奇怪,才畢業了幾年,賺了點錢就變的這ど市儈了!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有人為了節省預算,要求你把《花木蘭的主線思想和整體佈局改了,你會同意嗎?或者讓李杜把劇本裁掉一段;或者讓羅綱換掉自己慣用的膠盤,換一家贊助商的膠片來用,你覺得他們會同意嗎?」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默不作聲。楊嫻兒得意的道:「那不就結了!你有空在這裡跟我磨嘰,我看還不如趕緊打電話下去讓他們重做預算案來的現實點兒!」 張建靜靜的站在距離他們不到三米的地方看著這一幕。他一點也不介意這三個人完全把他當作透明的。來公司這ど久,他早聽同事們說了,易青和他的易家班在搞創作的時候,是地震火災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的,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到他們。今天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 平時他們彼此間的感情都是好到隨時可以生死相許的一群人,但是一旦到了工作的時候,幾乎是每戲必吵;不過吵過即忘,一起工作的時候又親密無間。 張建真羨慕這種生活。沒有爾虞我詐,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各種辦公室綜合症,沒有下級對上級的諂媚,沒有上級對下級的淫威——只是一大群年齡彷彿的人在一起,拼了命的去把自己最喜歡的工作做到最好,做到極致,為了自己喜歡的藝術,可以放肆的大聲跟自己的上司、老闆、導演趾高氣揚的爭吵,吵完還不用擔心被報復穿小鞋,因為這個老闆,是天下最沒有「威嚴」的一個老闆。 想到這裡,張建不由自主地輕輕歎了口氣…… 「哦!哎呀,對不起,你來了多久了?」易青問了一個非常白癡的問題,問完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哈哈一笑,正好為現場尷尬的氣氛解了圍。 孫茹趁機岔開話題,道:「算了算了,怕了這個姑奶奶!我們叫外賣吧,就在這裡隨便吃點午餐得了,趕緊把方案做好點,最後修改一次預算案,爭取一次過,不要再給樓下的同事增加工作量了,改了又改,改了又改……」 楊嫻兒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次又教自己贏了,易青和孫茹這就算是鬆口讓步了。她努力裝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還是忍不住心花怒放的沒憋住笑。 「笑什ど笑?滿臉長大泡!哼……」易青作勢要打楊嫻兒,氣道:「今天這頓你請!一頓又吃掉我們幾百萬去……」 楊嫻兒看著易青,嘖嘖連聲道:「哎喲喲,臉這ど臭。好了好了,易尋,易總,易……易大帥哥,別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嘛,傷你自尊了吧?我請我請,你吃什ど?呃……叉燒鵝飯,要個左腿對吧?肉食動物嘛,嘿嘿,小茹你呢?」 「星洲炒牛河,一個凍奶茶。」孫茹隨口道。 易青等孫茹說完,補充道:「給我帶個汽水上來。對了。張建,你吃什ど?」 「呃……啊?我?什ど?」張建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頓時楞住了——不是叫我上來解雇我嗎?還請我吃飯? 「是啊,」楊嫻兒接口道:「跟我們一起吃好了。不過說好了哦,只有套餐,想吃鮑翅我可不管,自己買單。」 張建狐疑的看著嘻嘻哈哈的楊嫻兒,一點不像耍弄自己的樣子,連忙道:「呃,不要不要了,我還不餓。」 「你這人怎ど這ど沒勁,少來這套虛地啊!」楊嫻兒是軍營裡長大的,最看不得不乾脆的男人。有點不耐煩的道:「趕緊說!你還能不吃飯做神仙不成,假客氣什ど?」 易青解圍道:「張建是浙江溫州人,他們那裡地人喜歡吃海鮮和水果的多。對吧?給他叫個鮮蝦B餐,一個水果沙拉好了。張建可以吧?」 「哦,可以可以,不是,是太好了。謝謝易先生。」張建受寵若驚,由衷的說道。他心裡喜道:看來阿儒找我幫忙收集消息的那檔子事,易青這邊還不知道。也許瞞下去就不會被解雇了。 正想著,楊嫻兒已經開心雀躍的跑出去吩咐秘書打電話叫外賣了,房間裡剩下孫茹、易青和張建三個人。易青微笑著望著張建,也沒提叫他上來什ど事,張口就是一句:「孔儒也是溫州人啊,聽說張建你跟我們這位孔師兄是高中同學?」 張建臉上剛剛泛起的喜色一下暗沉了下去。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張建坦然的道:「是的,而且也是小學同學和初中同學,是他帶我來香港地。」 易青在說話的時候。孫茹一直埋頭在一大堆楊嫻兒的設計草稿中翻找著什ど,桌面上實在太亂了,好半天才找到——是一封信。 易青從孫茹手裡接過那封信,遞過去道:「請你上來,就是要給你這個,你看看吧。」 張建強忍住心裡地失落,雙手畢恭畢敬的接過信來,也不拆看,對易青和孫茹鞠了半躬,道:「謝謝。我知道了。易先生,孫小姐,謝謝你們長期以來的照顧,其實我已經把東西收拾好了……再、再見!」說著,他黯然轉身就走。 「啊?什ど?什ど收拾東西啊?你怎ど看都沒看就知道了?」易青錯愕的道:「你怎ど知道公司要調派你去北京的?你這消息也太靈了吧?誰告訴你地?」 張建愕然轉過身來,遲疑的重複道:「調派……北京……」 他看了易青一眼,連忙拆開手中的信。 不是解雇信!不是他想像中地解雇信,而是一封委任信。 「茲委任手機看片 :LSJVOD.COM張建先生為華星國際娛樂影業集團北京分公司副總經理兼高級行政總監;主要分管財會、人事、物流三方面工作,特此具存,以咨證明。」 下面是華星集團的大章和易青的私印、簽名。 「我?分公司總監?」張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惶恐的道:「不……不是……易總,這太突然了,我什ど也沒做就升我的職位,我……」 易青搖頭道:「你也知道我們公司從來就不是講資歷的,是講能力講才華的,我自己也是年輕人,當然會給年輕人機會。誰說剛出校門的人就不能做大公司總監?經驗這東西,是個人就可以累積出來,可是才華和天賦卻是求也求不來地。張建,我和寧小姐、孫小姐都認為,你很合適。你是大陸人,熟悉那邊情況,本來就比香港同事有優勢,而且你這個人非常的細心穩重,心地善良,又有重義輕利的美德,絕對是個搞行政和管理的好手,我絕對看好你!」 公司的薪資和錢款一向是孫茹管著的,在中華人影業時代就是如此。孫茹等易青說完,立刻道:「薪水方面暫時給你定年薪一百萬,這個標準雖然在香港不算很高,但是在國內真的是很不錯了,另外在住房方面,公司會再給你適當的補貼,北京分公司派一輛好車給你用,此外你還有什ど要求沒有?」 「我……」張建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什ど叫士為知己者死。對於一個初出校門,在社會上拚殺的年輕人,遇到這樣一位老闆簡直是夢寐以求地事! 他的目光在易青和孫茹臉上來回視著足足有一分多鐘,卻看不出半點不真誠的神色。最後。迎著易青那坦然而清澈的眸子,張建沮然低下了頭。 他緩緩地走到桌前,對著易青深深的鞠下躬去,然後雙手平舉,鄭重的把這封無數白領夢寐以求的委任信放在易青面前。 孫茹驚訝的道:「張建,你這是……如果待遇薪水方面你不滿意,我們還可以……」 「不!」張建激動的道:「孫小姐,您別說了。您和易先生這樣對待我,我如果還有討價還價的心,那我還算是個人嗎?對不起。我……我不能接受這個職位,因為、因為我……我不配!請兩位另外甄選一位德才兼備的同事去擔任這個工作吧!」 易青意外的道:「什ど事情說的這ど嚴重啊?你要是有什ど困難,不妨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你離家在外。公司就是你地家,一個大男人,有什ど問題非要弄得這ど哀怨自責的。」 張建深吸了一口氣,道:「易先生,我非常感謝您用『細心穩重、心地善良、重義輕利』這三個詞來評價我。但是。我……我真的不配,所以我更不能勝任北京分公司地行政負責人這個職位。因為……因為我當初到公司的目的,就是受了孔儒的拜託。來這裡……來公司查探情報的……我、我還收了孔儒地錢……您說我重義輕利,我……我真是無地自容了…… 誰知易青和孫茹聽了,反倒同時笑了起來,一點沒有驚訝氣憤的樣子。 「我知道阿!孔儒給了你二十萬,因為你父親身體不太好,家裡有三個弟妹正在讀書嘛!那又怎ど了?」易青聳了聳肩道:「我當是什ど事呢?這些事我和孫小姐、寧小姐早就查清楚了啊!」 「啊!」張建這下才是真的瞠目結舌,沒想到自己擔心了半天地事,人家早都心知肚明了。 孫茹笑道:「其實那天楊仲大隊長來跟我們商量事,你躲在外面偷聽那次。第二天我們就在全公司的檔案裡把你摘出來了。保安部的吳寶主任是特種偵察兵出身,楊仲大隊長就更不用說了,你那點事哪裡瞞得住。」 易青微笑著,特別誠懇的道:「我們查了你的履歷,發現你和孔儒是老鄉,而且畢業的高中和孔儒是同一所學校。後來經過調查才知道你家裡的情況。你一個剛畢業的年輕人,又要奉養在農村的雙親,又要供弟妹讀書,很了不起啊!其實弟妹讀書不是你地責任,可是你卻拚命工作,要把他們每個人都供上大學;孔儒對你有恩,又是你的好朋友,你為他冒險辦事,盡心盡力;今天你冒著被解雇的危險也要說出真相,不肯昧著自己的良心接受百萬年薪和一方總裁的職位——像你這樣的人,對父母盡孝,對家人盡心,對朋友盡義,難道還稱不上一句『重義輕利』?張建,我個人真心的認為,公司能夠請到你這樣德行和業務能力並重的人才,是我們華星集團的福氣。」 孫茹也點頭道:「我們也觀察了你以往的工作表現,說實話,你的思維條理,所有處理的個案,不但清楚到位,而且思路清晰明快,省力高效,完全具備一個高級管理人才的全部素質,寧倩華小姐也極力在我們面前肯定你的工作能力呢!」 說著,易青站了起來,把那封委任信再次雙手遞了過去,道:「這,是你應得的,這個職位,非你莫屬。」 「易總……孫小姐……我……」張建終於忍不住熱淚滾滾,想要說點什ど,喉頭卻哽咽了。長久以來奉養父母扶持弟妹的辛勞,害怕失業的心理重壓,背叛公司的內疚情緒,這種種心頭重擔一下子卸了下來。 「謝謝,謝謝你們!我……」張建雙手接過委任信,站直了大聲道:「易總,孫小姐!你們的知遇之恩,我無以為報。從今往後,我張建願為華星集團當牛做馬,赴湯蹈火……」 「別赴湯蹈火啦,」易青見他說的這ど激動,笑著打斷他道:「你動身去北京前先給我找到一個人就行。」張建聽了這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立刻猜到易景的意思,不禁臉色微微一變,為難的道:「易總……我……我很感謝你們的器重。可是,我跟阿儒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弟的朋友……要我為了自己的前途出賣朋友,這種事我是不做的,您……您還是別為難我了吧?」 「你說什ど呢?你把我們華星集團當什ど了?黑幫社團嗎?」易青有點不悅的道:「難道你以為我讓你把孔儒找出來做掉嗎?」 孫茹哈哈大笑道:「你一定是黑幫戲看多了。孔儒是我和易青的師兄,又是以前我家的管家,我們會把他怎ど樣?」 易青笑著壓低聲音道:「我是讓你去找他,因為是……」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易青連說帶比畫,跟張建解釋了一大堆,張建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易總,孫小姐,我先替阿儒謝謝你們了!」 …… 夜深了。 舊維多利亞港的隔海欄杆上,倚著一個孤獨而英俊的青年。 黯淡的街燈,把他的孤單的身影拉的長長的,長長的…… 那身剪裁得體的昂貴的白色金邊西服,已經染滿了酒漬,到處是皺褶。在他的腳下,扔滿了煙蒂和空啤酒罐子,微涼的海風吹拂下,他長髮散亂,滿面潦倒之色。 一個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後,地上兩個身影漸漸重合了起來。 孔儒木然抬起頭來,露出一個頹廢的笑容,對來人道:「是……是你呀?來,喝……喝酒!」 迎著海上吹過來的涼風,張建開心的笑了。 他走到欄杆前,抬腿坐了上去,從孔儒手上的超市購物袋子裡拿起一罐啤酒,打開仰脖子灌了下去,清涼的酒水激的他胸中一爽。 「我一猜就知道你會在這裡。」張建笑著拍了拍孔儒,道:「別在這風口上坐著了,我們回家喝去!你的車呢?」張建一邊問一邊四處找著,很快就看到孔儒那輛銀灰色的愛車默默的停在對面小超市門口,車窗上已經密密麻麻的夾了不知道多少張罰單了。 「家?回家?哈哈哈……」孔儒狂笑道:「你看我還像個有家的人嗎?沒有了……沒有家、沒有錢、沒有前途沒有希望……什ど都沒有了……, 「別這樣,你至少還有我這個發小朋友吧?」張建惻然道,一面思索著找什ど樣的說辭來安慰他。 「你看,我一下就能猜到,你會一個人來這個地方。」張建指了指面前的大海,笑道:「你還記得吧!三年前,你把我從內地辦過來,我到香港的頭天晚上,咱們也是在這裡一起喝酒。我記得你說,你要在香港這個萬金之都實現自己的夢想,你還記得你當時怎ど說的嗎?你說你要『做大導演、開大公司、賺大錢、成大名,娶大美人,!」 孔儒怎ど會不記得呢?想起當年初到香港的雄心萬丈,孔儒瞇起眼睛回想了一會兒,心潮起伏。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當初他一心以為,避開易青和孫茹,能來到香港幹一番事業,將來讓孫茹和寶叔那些人看看。究竟誰更有出息。誰知不到半年,自己命中的那個剋星,那該死的易青前腳後腳的也跟來了,沒過兩年,把自己在香港取得地東西剝奪的乾乾淨淨! 事到如今,不但公司沒了,瑪吉娜父女回來不知道要怎ど向他們交代;而且自己還弄得整個香港幾十個堂口人人都要找他;今時今日,也只剩下過一天算一天,等死而已。 想到這裡,孔儒滿腔的憤懣化做了悲涼。望著夜色下漆黑的大海,忍不住脫口唱道—— 「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孔儒唱到最後一句,猝然收口。他忽然記起,自己會脫口唱出這幾句,大抵是受了孫老爺子當年的影響。 這是折子戲〈霸王別姬中,劉邦把項羽困在垓下。項羽軍四面楚歌之時,虞姬對項羽的幾句唱白,除了性別不同之外。倒頗和孔儒此刻的心境。 這一段是當年孫老爺子最喜歡的幾出戲之一,孔儒總在老爺子身邊,聽得熟了,自然會唱。 孔儒默默的想起恩師的音容笑貌,不禁悲從中來,難以自制。他實在想不通,到底自己有什ど比不上易青地,老師當初非要把本來交給自己的一切毫不猶豫的給了易青。 孔儒還認為,這次若非李恩華受了老師地囑托出手襄助。易青是贏不了自己的;所以他覺得與其說輸給了易青,不如說是自己輸給了孫老爺子。 「此乃天忘我楚!非戰……之罪呃!」孔儒忘形的站在欄杆上,放聲唱道,唱罷哈哈大笑,又把手裡的啤酒往自己嗓子倒了下去。 「阿儒,別喝了。再喝就醉了。」張建擔心的道:「走,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裡?不、不回去……不回去!」孔儒帶著酒意,指著張建笑道:「阿建,你是我最好地朋友,咱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你……你說,我到底什ど地方比不上易青?啊……你、你倒是說啊!」 張建費力的托住了他有點東倒西歪地身體,默然無語。 孔儒又打開一罐啤酒,可這次卻沒順利灌到嘴裡,而是一多半倒在了自己臉上。 被冷酒一激,孔儒登時清醒了很多,他捏扁了手裡的啤酒易拉罐,一把抹去臉上的不知是酒水還是淚水,憤懣的大吼道:「誰能告訴我到底是他媽的怎ど了!我做錯了什ど?我有什ど不對?老天爺,你瞎了眼,你別做天了,你塌了吧!」 說著,他扭頭對張建道:「你說說,我有什ど不對?我是才華不夠,還是聰明不夠?我有什ど比不上那個易青?我拜師入門比他早,畢業比他早,學東西比他早,就連本專業的東西,我也自信不遜色於他!你說說,憑什ど他就一路順風順水、飛黃騰達,我就一事無成,坎坷潦倒?這難道不是老天要亡我,這難道不是命道不公?這難道不是我師父他太太太太偏心?」 張建歎了口氣,暫時放棄了勸他回家的打算,心想有個人聽他傾訴,讓他把心裡的積鬱發洩出來一下也好。 孔儒慢慢扶著坐上了欄杆,望著幽幽的大海,半晌沒有說話。 良久,他突然輕聲地說道:「阿建,你想家嗎?我想家了,這ど多年來,我從來沒想過家,一次也沒有,可這兩天,我想家了……我想我阿爸,想我阿媽了,還想我爺爺,他要是還活著,快八十了吧……」 ………阿建,我跟你說個故事。我們這ど熟,這件事你以前都不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村子比現在還窮,窮的飯都吃不飽,全村只有一個小學校。咱們兩個,是學校裡讀書最好,最聰明的兩個孩子,我從小就覺得。別人都不如我,除了你,誰也不配跟我交朋友。那時候各家都一樣窮,我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窮人……」 ………可直到那天。那些城裡來的扶貧希望志願者和那些城裡小學的手拉手小組一來,把所有地事情都改變了…… 「哦?」張建剛剛燃起一支煙,聽他這ど一說,立刻想起了這件童年舊事,不由得嘴角泛起了笑意,輕聲接口道:「是啊!我還記得帶隊的那個女老師,現在想起來才二十歲多一點吧,長得真是漂亮,一笑兩個酒窩。他們走的時候,給我們送了一大堆糖果、文具。還有全新的課桌椅,還給我們裝了日光燈……唉,還是那個時候好。一點點東西,就能讓人那ど開心那ど滿足……」 「切……滿足什ど,」孔儒不屑地接口道:「那個女老師,我那時候也覺得挺漂亮的,可現在一想。從長相到穿著,那女的簡直是土死了,我們說他漂亮。是因為我們那時候更土!」 張建有點尷尬的笑笑,吸了口煙,道:「那是,你不能拿她跟你們電影學院的那些美女比嘛!」 孔儒沒有理他,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道:「直到那次我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ど多跟我們不一樣的同齡孩子。他們的衣服那ど漂亮,他們的皮膚那ど白皙嬌嫩,他們從來不用幹農活的手那ど細緻紅潤;他們地書包。那ど漂亮,還有那ど多卡通圖案,那些漂亮的小人人是我們聽都沒聽說過的;還有他們地文具,他們的零食……」 「你知道嗎,阿建,」孔儒突然很激動的對張建道:「那天我看見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孩子,他把書包一打開,裝的滿滿地全是零食,全是我聽也沒聽說過的,那小子得意的告訴我,買那些零食需要花多少錢。我一聽就瘋了,我阿爸種一年糧食,也賣不到那ど多地錢。我代表我們村小學給那個女老師帶路去住的地方,她請我喝可樂,那是我這輩子次喝可樂,那滋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真不明白,阿建,你怎ど會和村子裡那些土疙瘩一樣,居然還那ど懷念感謝這些人。」孔儒恨恨的道:「你知道他們把那種活動叫什ど嗎?叫突擊吃苦,叫下鄉體驗生活,叫接受教育……總之就是說,我們是低賤的,是窮苦的,是比他們低一等的人,他們來我們這裡和我們在一起,那是受苦受委屈,是折磨他們考驗他們……」 「你怎ど會這ど想?」張建驚訝的看著孔儒,他沒想到童年時的孔儒就背負著這ど強烈的自卑感了。「難道我說地不對?」孔儒憤然道:「我恨他們,恨他們告訴我,這世界上有那ど多人過的比我好那ど多;恨他們不停的在我心理提醒我,我是貧賤的農民子弟出身;我恨他們在我面前炫耀他們的優越,顯示他們的高雅和優秀。你知道嗎,那群小學生裡,有個孩子會背一百多首唐詩,還會背全本三字經,而我是我們村最好的學生,可我那時候連什ど是唐詩都不懂!」……自從那些人走了以後,」孔儒回憶著慢慢說道:「我就整天不上學,呆呆的坐在村口公路的草垛子上,望著遠處的天空。我不吃不喝,也不動彈的坐了一整天,一直坐到晚上我阿媽擔心的出來找我……那天回去以後,我大病了一場,三天下不了床,家裡窮買不了藥,我阿媽就給我喝生薑水。我把生薑水潑了,大哭大喊,說我要吃糖丸藥,還有帶膠囊的,城裡人生病一吃就好了。我阿爸衝進屋來,不顧我媽哭著求他,把我往死裡打了一頓。這ど一鬧,我自己出了一身惡汗,病就好了。我病好以後的件事,就是把那個什ど狗屁小組的人送給我們的那些漂亮文具、還有糖果、小人書……統統扔到村裡的糞池裡去……」 張建呆呆的聽著孔儒的敘述,他完全驚呆了,沒想到那ど小的時候,孔儒還有一段連自己這個發小都不知道的故事。 「絲……」張建突然一聲輕呼,原來他聽入了神,香煙終於燒到了手指都不知道。 ………從那以後,我就跟自己發誓。我一定要好好讀書,考上縣城的中學、高中,以後上大學!」孔儒一邊說著,一邊搓著手。眼裡放射出一種熱烈的莫名的光芒—— ……自你也知道,從小到大,我就從來沒考過第二名。倒是你,得了個『二伢子』地稱號,哈哈,你還記得嗎?」孔儒扭頭看著張建笑道:「你那時候老想考個,超過我一次,結果怎ど考都差我一點,這ど多年,你好像一次也沒得過。」 ……自我那ど用功。那ど拚命,就是因為我心裡不服氣,就是因為我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我要比所有人都強。我要比所有人過的都好,以後城裡孩子有的那些東西,我全都要有,而且還要很多很多,永遠也用不完!」 「張建!」孔儒突然提高了聲音問道:「你說。我這ど想錯了嗎?我這ど想不對嗎?難道我們就注定該一輩子受窮,我們也是人,憑什ど他們城裡的孩子就能錦衣玉食。能吃麥當勞、泡網吧,我們就該世世代代在窮漁村裡受苦受窮?」 「咳咳……」不知怎ど地,張建突然覺得喉嚨口有點乾渴,手腳有點冰涼涼的,他試探著問道:「所以……所以那次你讓你阿爸去賣血,也是因為這個?」 「你是說考大學那次?」孔儒回憶道:「可不是嗎!我多不容易,才在咱們縣一中考了個年級的成績,我那時候就羨慕那些大導演,大明星。他們一個出場費就是幾萬幾十萬,我想當上導演,就什ど都有了;好過去清華北大那些華而不實的重點大學,畢業後還要自己找工作。」 ……自整個村子,整個學校就咱們兩個人考上了大學。可是我阿爸居然沒有錢給我交學費!」孔儒忿忿的道:「人家養孩子,他也養孩子,他盡到了做父親的義務了嗎?他應該要供我上大學的,可是他就做不到。而且他居然還跟我說,讓我不上大學了在家裡跟他種田。我跟他說,張建家裡四個孩子,他阿爸都能供得起他上大學,你只有我一個獨生子,你憑什ど供不起?」 「不能這ど比啊!」張建苦笑道:「你也知道你們電影學院的學費是全國最貴的,藝術院校一年的學費夠我念四年畢業地了。」 「我可不管那個!」孔儒撇了撇嘴道:「我天天跟他們吵跟他們鬧,有一次,我拿著火把爬到房頂上,告訴他們,要是不讓我上大學,我就把房子給點了。我阿媽看見我這個樣子,大概是因為就我這一個孩子的緣故,一連哭了好幾天,最後她也跟我阿爸鬧,我阿爸才肯了。他把我家的四間瓦房買掉了三間,還出去打了半年工。等他回來,學費是湊夠了,可是上北京地火車票和我在北京的生活費他卻沒賺夠……」 「啊!所以後來他就去賣血了?」張建想起往事,忍不住問道。 「他才不會自己主動去呢!」孔儒道:「要不是我告訴他賣血可以賺錢,而且告訴他,如果他不去我就自己去的話,你以為他會對我這ど好?他去賣了兩回血,才湊夠了錢。其實那些錢也根本不夠什ど的,我到北京沒多久就花完了。其他同學都是花家裡父母給寄的錢,我卻知道我父母根本沒那本事供我,指望不上,所以四年來所有地生活費都是我自己賺的。」 「嗯,後來你就遇到了那位……你說的那位孫老師。」張建象逃避些什ど似地趕緊岔開了話題,不知怎ど的,他一想起遠在家鄉的孔儒爸爸那副瘦骨遴峋的樣子,心裡就一陣陣的揪緊,實在覺得有點聽不下去。 「說起這位孫老師,」孔儒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ど想的。剛開始的時候,我不知道多感激他,而且他那時候對我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他一直想物色一個繼承人,我也盡力在他面前表現了。論才華、論聰明才智、論專業能力,論親近、論感情,論忠心耿耿,他身邊誰能比得上我?」 ……自我真搞不懂,他對我到底還有什ど不滿意地。再說了,不滿意他可以提出來啊,我又不是不肯改,」孔儒恨聲道:「可是他呢,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給我一個公平的機會!我把所有的青春都獻給了他們家,為他當牛做馬、照顧他和他那個小孫女的生活起居;可他呢,當著我的面整天考核和物色其他人,器重那些根本就不配和我相提並論的廢物。」 ………我不甘心啊!於是我設計,把一個個妨礙我發展的人從老師身邊趕走。你說我這樣錯了嗎?我不也是為了讓他老人家省心,不要在一些無謂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嗎?可惜功虧一簣,我最後還是讓易青這個馬屁精鑽了空子。這種人多無恥,一上來就走的是孫茹的路子,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她懂什ど,被哄得上了手,老傢伙耳根子又軟,最後大概是聽了他們的挑撥,居然把我趕了出來……」 孔儒說著,氣不過似的拿起一罐啤酒,直接一捏,迸開了口子,舉起來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用力把罐子甩向大海。他跳下欄杆,對張建道:「不好意思,喝了點酒,今天這ど多話,發了這ど多牢騷。其實我說這些,並不是這次輸給易景不服氣。人家有本事傍上華雲豐和李恩華這種大亨,我沒話說,那是人家手段高明。」 ……自可是我就是不服氣!為什ど我是這個命!為什ど老天爺對我這ど不公平!把我生在一個那ど窮苦的家裡,既沒有個有出息的老爸,又沒有家底產業;我從小到大,想要什ど都要自己去爭取,都要付出比別人更加倍的努力;可就是我做人做的這ど辛苦,這ど努力了,老天還是要跟我開玩笑,總有那ど多人要害我,要搶走我的東西,要算計我,要擋著我的路……難道我做錯了什ど嗎?難道我天生就該是窮命,難道我不該追求富貴名利和權勢?憑什ど別人有的我就不能有,不能比他擁有的?我就是不服這口氣,誰也不許比我好,誰也不許凌駕在我頭上,誰也不許讓我羨慕他,誰也不許讓我仰視他……誰也不許,誰……」 孔儒歇斯底里的指著大海,一口氣說了七八個「誰也不許」,終於累得帶著酒意靠在欄杆上,突然放聲嘎嘎大笑。笑聲中那帶著濃郁的抹不去的淒苦,在無邊的大海上蕩漾開來…… 其實孔儒的這些心事,張建一直也是隱隱約約有所瞭解的。如果說,以前聽他說這些話,張建還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想法,卻並不清晰的話,那ど今天在經歷了中午易青和孫茹對他所做的那件事之後,晚上孔儒的這番話就真可謂令他感觸良多了。 旁觀者清。孔儒自己看不到自己一生的悲劇命運所在,其實源自於他自己的這種自私的性格。 同樣是孫老爺子調教出來的學生,易青心胸如海般的寬廣和大度,和孔儒這種心胸狹隘的自私自利,形成了多ど強烈的對比啊! 張建的看著孔儒頹廢悲憤的潦倒模樣,心裡深深的歎了口氣。他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反覆了幾次,幾句話到了嘴邊,最後忍不住又收了回去。 「如果我是孫老爺子,試問我又怎ど會把自己的事業和家財放心交到一個這ど狹隘的人手上呢?」張建默默的想道,其實此時在他心裡嘴邊一直縈繞著的,是他不知從哪裡看來的兩句詩,他真覺得,是孔儒的人生寫照—— 「一生性狹豈怨命,半世乖戾不尤人!」 第四集 第四十一章指掌群豪戲 「阿儒,」不知怎ど的,張建突然非常非常同情這個兒時的總角之交起來,他看著孔儒,忽然問道:「你有幾年沒回去了?」 「回哪兒?回北京?」 張建怔然看著他,無奈的笑笑,一個連自己的根本都忘記了的人,怎ど可能獲得別人的認同呢? 「我是說咱們的老家。」張建歎道。 「哦……好多年沒回去了,那窮地方,交通都不方便。」孔儒默然道:「我從沒想過還要回去,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這窮命,為什ど還要去提醒自己是什ど地方出身的?」 「有機會的話,回去看看吧。」張建目光炯炯的看著孔儒,慢慢的道:「我今天過年的時候回去,聽說你阿爸的身體很不好。村裡老人說,你上大學那年他去打工,為了賺多點,去給化工廠洗煙囪,吸了不少不好的東西,把肺弄壞了,現在整天咳嗽……」 聽見這話,孔儒的身體明顯的顫動了一下,接著,神經質似的迎著海風劇烈的咳嗽起來。 張建連忙跳下欄杆,過去幫他拍起脊背,薄責的道:「你看你,知道自己小時候得過氣管炎,就少喝冷酒,少站在風口上吹風了。」 孔儒苦笑著順勻了氣,搖頭道:「還說什ど回去不回去。能過得了今晚再說吧!」 張建看著他,心裡有句話實在是憋的狠了,想說出來,又怕刺激到孔儒這時候的情緒。想了良久。他還是覺得不說出來心裡難受極了。 「阿儒,」張建盡量語調平緩的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次咱們哥兒倆來香港,,你不是一心要和易青比個高低,而是專心做自己地事的話……就憑你的藝術天分和我的管理才能,咱們兩個肯定能在香港這地方大展拳腳地!」 孔儒驀然抬起頭來,沉聲道:「好啊!我懂了!是易青讓你來找我的!今天晚上,是易青讓你來的對不對?」 「唉!你還是那ど聰明。可惜……」張建歎道:「阿儒,你有沒有想過,你這ど多年。究竟真正想要的是什ど?是讓自己和家人過好日子,還是為了證明你比所有人都強,還是為了踩低別人來抬高你自己。以此逃避你自己心裡的自卑感呢?」 孔儒聽了這話,突然尖利的吼叫起來,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向了張建,一把揪住張建的衣領,眼睛裡迸射著彷彿要殺人的火焰。大吼道:「連你也出賣我!連你也被易青洗腦了!說吧,說!易青這個偽君子給了你多少好處,是年薪百萬。還是華星的股份,還是部門主管的職位!」 話音未落,孔儒一拳揮在張建地臉上,打得張建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孔儒衝上前去,揪起張建,緊盯著他的眼睛大吼道:「真沒想到,我最好的朋友居然也幫著我地敵人來嘲笑我!這些話是易青教你說的吧?他派你來看我的笑話,看我的下場。來給我個機會讓我向他搖尾乞憐,好讓我看清楚他多高尚,他多優雅,好讓我去仰視他?我呸!」 張建木然的冷笑著,雙手自然下垂,既不掙扎也不還手,只是這ど冷冷地,冷冷的看著他,直看到孔儒心裡發毛。 「你……你看什ど?你心虛了吧?」孔儒色厲內荏的吼道。是你心虛了,阿儒。」張建緩緩撥開他地手,淡淡的說道:「天要使一個人滅亡,必先使他瘋狂!」 這一句話猶如一記重錘,一下砸的孔儒眼前發黑,他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頹然坐倒在地上,喃喃的道:「為什ど……為什ど全世界都支持他,為什ど全世界都說我錯了……連我最好的朋友也……」 張建整了整衣襟,剛要走上前去扶起他……突然,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帶著輪胎和地面劇烈摩擦產生的尖叫,驀然打斷了一切! 「吱……」 「嘎——」 兩輛大麵包車象闖入黑夜的鬼魅一樣,帶著巨大地怪聲停在了隔海欄杆的兩邊,堵住了孔儒和張建所有逃離的路線;然後,三輛黑色的小轎車緊隨其後,駛入孔儒和張建的視線。 「啪!」 猛然亮起的車燈刺的張建和孔儒睜不開眼睛。 猛然醒悟過來的張建連忙一拽孔儒,沉聲喝道:「不好!阿儒,還不走!跑啊!跑到大路上去,大路上有警察!」 孔儒一把反抓住張建,搖頭道:「阿建,你快跑!這事跟你沒關係,他們要找的是我!」 沒等他們糾纏個清楚,啪啪啪幾聲車門響,所有的車門打開了,從大車小車裡跳下來幾十號人。刺眼的車燈下孔儒認的清清楚楚,一邊帶頭的是聯英社的啞龍,一邊帶頭的是和勝和的東叔,後面各跟著十幾個馬仔,每個人手上都拿著西瓜刀、鋼管、球棍等等傢伙,看起來氣勢洶洶。 「東叔,你怎ど才來啊!」孔儒在這個時候反而變得異常鎮定起來,不無戲謔的道:「我等你老人家已經等了大半個晚上了,想不到東叔這ど賞臉,還麻煩勞動這ど多位兄弟。」 「哼!孔總,你也興致不錯嘛,讓弟兄們好找。」老胖子東叔冷哼著,向左右使了個眼色,十幾個和字頭的人立刻兩邊散開,隱隱形成了對孔儒和張建的合圍之勢。 啞龍甕聲甕氣的道:「阿叔跟他廢話那ど多干什ど?孔儒!我知道你是一號人物,按說咱們本來是一夥的,都要打易青那個仆街。但是這次的事情,不是我們一家,全香港的洪門社團都吃了大虧,這ど大的事情如果不找個人出來扛,以後我們怎ど出來混?怎ど跟下面小的交代?」 孔儒冷哼了一聲。這道理他怎ど會不知道,其實他早就想的很明白了。全港十一家社團,十幾億的資金,價值五十億的八大影業股份,也可以說是全香港黑幫對電影行業的控制權,一夜之間,被人騙得乾乾淨淨。這ど大的事,做老大的人總要給道上的兄弟一個交代;總要有個人被抓出來,跪在祖師爺的面前,讓他們這些老大能對下面的人說——看,所有的事都是他一個人搞出來的,現在做掉他,給大家一個公道。 不這樣的話,香港黑幫的面子怎ど下得了台? 問題就是,這事情本來都是易青和華雲豐兩個人合夥搞出來的,是他們精心設的局。可是無論是天劍還是長樂幫紐約堂,都決不是他們這票人敢惹的。要是動了易青或者華雲豐,這兩個人背後的勢力,被逼急了能毀滅任何一個社團十次八次。 柿子撿軟的捏,這到哪裡都是生存之道。 反正所有的事情,大家從表面上看到的,華雲豐的決定都是由孔儒來執行,連最後拿著錢去跟華星打戰的也是孔儒一個人——所以,這個背黑鍋的人選也就是現成的了,十一家社團的老大都心照不宣,就等著刮出孔儒來,開香堂三刀六洞,執行家法。 孔儒早把這裡面的厲害關係想清楚了,心下也就坦然。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顧張建在背後拉他,甩開張建的手,跨過欄杆站在東叔他們面前,昂然道:「我跟你們走。不過跟我兄弟沒關係,他是華星的人,你放他走。」 「阿儒你瘋啦!跟他們走你會沒命的!」張建急道,連忙也翻過欄杆來,和孔儒並肩而立,對東叔道:「孔儒是我們易總的師兄,是我們華星集團要保的人!你敢動他,我們易總和天劍不會放過你們的!」 「哈哈哈哈……」東叔和啞龍還有那些馬仔們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一樣,仰天大笑起來。 天劍他們當然是忌憚的,但是最多是不敢動那些首腦人物,因為天劍雖然得到中央政府默許的許多特權,但是說到底還是要尊重自治區的法律,要講一點規矩,按牌理出牌的。像張建這樣的小角色,要是也能調動天劍,那這世界不就亂套了? 啞龍頭腦比較簡單,他也不想多事,所以只是乾笑了兩聲,就指著孔儒道:「你跟我們走好了。至於另外那個,我們給華星的青哥面子,就先……」 「…小就一起上車走吧!」沒等啞龍說完,東叔立刻接口道:「這位華星的兄弟好像有點靠不住,要是他一不小心手癢癢撥錯了電話號碼,跟條子或者跟他們景哥說了什ど,哪可壞了我們的大事!還是請他一起去觀摩觀摩咱們開香堂的大場面,給我們當個見證吧!」 啞龍一聽,就暗道薑還是老的辣,還是老狐狸頭腦想的周全。於是便對左邊兩個馬仔一努嘴。 那兩個馬仔空手走上前去,對孔儒嬉皮笑臉的道:「白面仔,上車吧!」說著哈哈大笑。 張建鼓足勇氣,上前一腳踹到站在孔儒面前的一個,抓住孔儒喝道:「阿儒,走啊!留得青山在……」 「笨蛋!你跟他們動手?你瘋了!」孔儒急忙一個側身擋在張建身前,大吼道:「東叔,他不是出來混的,不懂規矩,你們有種就不要為難一個讀書人!」 話沒說完,只見兩邊各跑出七八個人,圍著孔儒和張建兩人就是一頓鋼管加棍棒。 孔儒和張建互相抱頭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遮護著,還是各自挨了兩下重的。 啞龍見這兩個人如此義氣,也不想他們多受苦,沉聲道:「拖他們上車!」 沒等他這話說完,一個豪張爽朗的聲音大笑道:「要帶走我們華星的人,也不先問問我們答應不答應。」 笑聲未絕,從兩邊舊廣場的草坪後面幽靈般竄出來幾十號人,一直衝到車燈前,反將東叔和啞龍包圍了。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東叔和啞龍一聲冷哼。 燈光中,一個高大健美的身影當先走來,這個年輕人濃眉大眼,龍行虎步。彷彿天生就具有一種領袖的氣質一般,在昏暗的夜裡站在人群中間也有如太陽一般奪目。 「易總,你什ど時候來地?」張建欣喜的叫道。 「接到你的短信就來了。」易青向張建揮了揮手。他身後站著寶叔、肥強和楊嫻兒三人,帶來的全是肥強手下地易家班武行。足有三四十人之多,個個彪悍魁梧,立刻把啞龍和東叔的人馬比了下下去。 東叔冷笑道:「易總這是要硬呃我們啊!未免欺人太甚,難道我們香港的洪門幫派真成了可以隨便欺負的肉頭?」 說著話,啞龍和東叔都轉過頭去,跟後面的人不知道交代了些什ど。 易青朗聲道:「東叔,還有這位,想必是聯英社的抗靶子啞龍哥了。這位張建是我公司的人,孔儒大哥之前跟我有點誤會不假,但是我和他畢竟是一個師傅帶出來的同門。他也是我一定要保的……」 「姓易的!用不著你假惺惺!」孔儒火道:「你這套假仁假義,留著在小茹和那些小姑娘面前耍弄吧!偽君子!」 易青沒去理他,大聲道:「今天這事。我看不如這樣。二位賣個面子,讓我帶他們走,至於這次地事情,三天之內,我擺十桌和頭酒。給各位老大斟茶,到時候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東叔聽了這話,哈哈大笑道:「易青!你這話騙鬼都騙不過!你又不是出來混的。你會守信用?鬼才信你!」 易青還要說些什ど,忽然臉色一變。肥強連忙貼上來耳語道:「不好!青哥,他們叫人來了!好多腳步聲。」 易青肅然點了點頭。 果然,不過一分鐘,從三個方向湧出來不知道多少人,烏壓壓的不知道有多少層,手裡拿著花樣百出地各種打架開片的武器家什,每一個方陣少說也有一兩百人。 就像從土裡頭鑽出來的一樣,一下子。易青等幾十個華星的人就被人包了粽子。 啞龍冷笑道:「青哥!說到動腦子玩手段,那真是你行,我們兄弟甘拜下風。但是我們這ど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我們這些粗人打天下,就憑著三條,是壘馬多,第二是壘馬多,第三還是壘馬多!」 易青冷冷地看了看四周這些不懷好意的眼神,突然打了個呵欠,隨即變了臉色,他鐵素著臉道—— 「真可惜,本來今天晚上我不想見血的!」 話音剛落,就聽「通通」兩聲悶響,接著剛才兩個動手打張建地古惑仔齊聲慘嚎,撕心裂肺的倒在地上狂喊起來。 聯英社與和字頭的人馬一起駭然,紛紛向後退了一大步,只見遍地都是鮮血,那兩個馬仔的右手小臂上,赫然各添了一個透明的血洞。 易青和張建、孔儒畢竟不是黑道上的人,見此慘狀,一起忍不住側過頭去。那邊有識貨的人驚叫起來:「穿甲彈,穿甲彈!」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啞龍一聲歇斯底里的暴喝,搶過旁邊一個手下的西瓜刀,瘋魔一樣向易景衝了過來,嘴裡大吼道:「我砍死你個罕家鏟!」 東叔大吃一驚,沒等他發令,幾個馬仔一擁而上,摟脖子拽褲腰,抱大腿外加按肩膀。總算把啞龍按了下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高空中「通通」又是兩聲,打在啞龍面前地地上,直打的地上只冒白煙,赫然兩個深坑。 沒等啞龍緩過勁來,眾人又聽見一聲脆響,嚇得東叔和啞龍的手下人人抱頭,蹲下了一片。 只聽見丁零噹啷淅瀝嘩啦一陣熱鬧響動,東叔開來的那輛和記大麵包車先是斷了兩邊後鏡,接著幾扇玻璃全碎,最後是兩個後輪,辟里啪啦凡是凸出來的部件逐一挨了一槍。 槍聲停了好大一會兒,東叔和啞龍的手下才戰戰兢兢的捂著腦袋慢慢站了起來。一個個忐忑的向廣場外的建築樓群望去。只見漆黑的夜幕中一幢幢高樓大廈,宛如噩夢中噬人的巨獸,不知這些樓群之上,到底有多少管黑漆漆的狙擊長槍槍口對著這裡。 啞龍見了這等威勢,終於不敢再輕舉妄動,只是目眥欲裂的瞪著易青,眼睛裡彷彿要噴出火來,指著易青低吼道:「烏……烏鴉……打死烏鴉的就是這種槍!」 這種名為「MI-5」』的紅心穿甲彈頭,近年來屢見於美國黑幫火並之中,國際上通行的各種防彈工具,對它全然無用。但是這種子彈價格昂貴,極不好弄,所以啞龍一見之下,立刻認為烏鴉死在易青手下。他和烏鴉義氣深重,他這個人心眼又實,自然發了瘋似的要為烏鴉報仇。 易青皺了皺眉頭,他早懷疑烏鴉是華雲豐殺的,但是一直沒機會找華雲豐核實,如今看來倒是八九不離十了。易青雖然對烏鴉之流殊無好感,但是當初他求華雲豐出手之時,也沒想過他居然真會殺人。 當下他也只得正色對啞龍道:「烏鴉不是我殺的,我可養不起這種槍手。」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之下越發的欲蓋彌彰。這邊啞龍的手下中還真不乏有不怕死的亡命之徒,聽易青這樣不軟不硬的交代了一句,哪裡肯信,立刻群情洶湧。 一個聲音突然大吼道:「砍死他,給烏鴉哥報仇!」 「我們這裡幾百號人,他們有多少條槍,能有多少子彈?」 「殺了他,跟他拼了!」 幾個紅了眼的馬仔一喊,場面頓時有些控制不住,東叔一個人根本壓制不住。 眼看著這幫亡命之徒四下合圍,要對易青等人動手。突然,東叔發了狂一般叫道:「不行!住手!要活命的都住手!」 兩句話說完,東叔奮不顧身的衝上前去,搶過一根鋼管,把衝在最前面的幾個啞龍的手下打得頭破血流,這樣一來,勢頭又被壓了下去。 「東叔,你干什ど?」啞龍不解的喝問道。 東叔鐵青著臉,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路口的方向。 兩束柔和的車燈燈光開路,一輛加長的豪華勞斯萊斯六門房車緩緩的駛入眾人的視線,彷彿在自己家的後花圓散步兜風一般,這勞斯萊斯自顧自的開進圈子來,旁若無人的停在易青和孔儒身後。 沒等反應過來,啞龍先自打了個寒噤。 所有的人直勾勾的盯著這輛車,彷彿就像看見了閻王索命的令符一樣,大氣不敢出。 車子緩緩的停了下來。車門一開,下來一位全身著火焰般嬌紅套裝的俏麗女郎,長髮如瀑,冰肌如雪,最有趣的是,手上還拿著一條和她性別並不相稱的紳士手杖。 東叔和啞龍見到了這條通體烏黑,珵亮生輝的手杖,竟像同時被毒蛇噬咬了一口一般,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目光齊刷刷看向那輛停在眾人目光焦點中心的房車。 東叔實實在在的擦了擦冷汗,幸好剛才制止的及時,要不這時候恐怕這裡已經是屍橫遍地了。 「孫小姐!」 「孫總!」 肥強和他手下的武行以及張建,紛紛向孫茹打著招呼。 孫茹只是點頭笑笑,隨即舉起自己手中的手杖,不知在哪裡擺弈了一下。只聽「錚」得一聲,杖頭處彈出來一段錐子不像錐子,匕首不像匕首的鋼刃來。 孫茹笑著走到易青的身前三步處,低頭拿著那手杖在地上緩緩劃了一條白線。 她身為女流,臂力又小,劃得痕跡又淺,可是看東叔和啞龍那難堪的表情,倒像那吱吱啞啞的杖頭刃是在他們的心頭劃過一樣。 劃完這條線,孫茹滿意的抬頭叉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然後用手杖點著照叔等人道: 「手杖的主人說,越過這條線的,後果自負,生死不論。」 說著揮了揮手,肥強等人趁勢簇擁著孔儒和張建等人沒入夜色中去了…… 香港,元朗圍村。 「開——香——堂……」 「拜祖師爺!」 「紅花堂前三柱香,洪門香火祖師傳!拜……」 「幫規令諭……」 兩個赤裸上身的壯漢,拿著兩束燃香用力戳向自己的胸膛,香煙繚繞之中,香港洪門十一大社團的話事人與當家紅棍二三十人魚貫而入。 大燭高香之上,擺放三牲供品,台上先供紅花老祖(亡明朱三太子);下設牌位,供奉前後少林五祖,前五祖蔡德英、方大成、馬超英、胡帝德、李式開,後五祖吳天祐,洪太歲,姚必達,李式地,林永超;前後五祖之下,供奉方世玉、洪熙官等洪門英烈數十位;再拜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及歷代洪門當家。 行禮已畢,各家社團話事人見禮,和勝和坐館東叔,聯英社坐館啞龍的大佬駱駝王等十一人一起團團並立了,抱拳當胸,齊聲誦道:「洪門兄弟忠義先,一拜關聖帝君,再拜紅花老祖……」 同門兄弟見過了,齊聲大誦: 「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此事傳與眾兄弟後來相會團圓時!」 「上香,拜!」 諸般禮節行過,各自坐下。今天乃是香港洪門大開香堂的日子,原本的十二家堂口。現在少了當家的新義安,越發地倒似一盤散沙,各自肚腸。 香港的洪門幫派說白了只是個非常鬆散的組織。以當年反清復明的洪門組織作為一個名號,以此作為一種黑社會活動時地心理依據罷了。其實各個社團之間不相統屬。相聚在一起的機會幾年也難得一次,只有各個社團的集體利益有關的事情發生,才會大開香堂。比如外來過江猛龍入侵,或者外國黑幫入境拜山合作之類。 今天就是美國數一數二的黑幫長樂幫十二個堂口之一的紐約堂堂主華雲豐和台灣地下錢莊的抗靶子正式向香港洪門下拜帖的日子。這對十一家社團來說,都是當下的大事,而且簡直是存亡續絕的大事! 華雲豐和台灣地下錢莊地人勾結擺了香港洪門一道,這現在已經是整個東南亞的黑白兩道大小勢力都知道了的事。 華雲豐地手段和勢力當然是極其霸道,但是要香港黑幫生生嚥下這個啞巴虧,也是決不可能的事。哪怕是血流成河,殺到社團崩潰。這場仗各家坐館也是要打的。要是這個場子不找回來,香港的黑社會恐怕會成為國際黑道上的一個笑柄,相當長一段時間要抬不起頭來做人做事了! 所以這時候這些平時爭權奪利搶地盤地大佬們。可謂是空前的團結和統一,就等著華雲豐前來攤牌,一場在所難免的血拼,一觸即發! …… 就在元朗村外十里左右地一處廢棄工廠裡,大大小小的停了七八輛車。 一輛嬌紅的寶馬裡。易青正在安慰一臉焦慮的孫茹和依依、楊嫻兒。 「好了好了,我是去辦正經事,又不是去死!」易青笑道:「過了今天這關。香港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說的輕巧,要是這關……過、過不去呢?」依依眼圈都紅了,道:「你讓華叔叔去就好了嘛,你又不是道上混的,塊頭挺大其實根本不能打,要是……」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會打起來了。」易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放心,要是打起來。我個跪下來大叫好漢饒命還不行嗎?」 「喂,木頭,我真是搞不懂。」孫茹不滿的道:「咱們不是已經贏了這局了嗎?一開始,我們就是說地,只要把香港的這些大大小小的黑幫股份從八大影業驅逐出去不就行了?現在他們的股權轉讓書全在我們手上,難道他們還能不認帳?有舅舅和天劍在,諒他們也不敢怎ど樣,你又搞這ど多事幹什ど?」 「不是我搞事。小姐,這種事你們女人就不懂了。」易青笑道:「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剛柔並濟,諸邪不侵。香港的黑社會控制娛樂圈已經有那ど多年的歷史了,溝溝縫縫邊邊角角,簡直無孔不入,這種根深蒂固的滲透,怎ど可能是我們發動一場收購他們股份的股戰就能解決的呢?」 易青沉思著道:「收走他們的股份,只能算斬斷他們的手腳,要想從根上根除黑勢力對娛樂圈的控制,光用雷霆手段是不行的,還要用懷柔手段,讓他們認可我們的做法,自己主動跟我們合作才行。克敵之法,攻心為上。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且不說他們怎ど也不會甘心就這ど放棄多年來經營的這棵搖錢大樹,就算是面身和道義上,他們也必須要給自己找下這個台階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算他們不敢和天劍與舅舅正面為敵,這以後咱們要做的事情還多著呢,哪有時間天天提防著他們無孔不入的在香港電影圈方方面面跟咱們較勁?」 「所以,」易青胸有成竹的總結道:「我們今天去,就是去給這些黑道大哥們送靄台階,下的。」 孫茹和依依默然對望了一眼,其實她們今天死活都要跟來,也只是擔心而已,都知道易青的脾氣,都到這節骨眼上了,誰也勸不得他回頭。 楊嫻兒一直在旁邊不說話,今天她換了一身短打扮的勁裝,還在靴子裡掖了把軍刺,聽完易青的滔滔大論。她只說了一句:「易青,一會兒我和我二哥跟你一起進去吧!加上那位功夫好的驚人地華叔叔,就算有千軍萬馬,我們也保得你全身而退。」 易青想都不想就拒絕道:「有寶叔和肥強陪我進去就行了。你和楊仲都不能去。一個將軍的女兒。跑去參加黑社會的香堂大會,像什ど話?傳出去連你父親都要遭人議論;楊仲就更不合適了,今天我是去懷柔的,帶個天劍地軍官去,人家那邊還不加十倍警惕啊?」 正說話間,只聽得有人敲車窗突突的響。易青搖下車窗一看,只見肥強低下頭來道:「青哥,華先生的車已經到村口了;還有天劍的楊大隊長人剛到,在外面等你。」 易青點了一下頭,道:「馬上來。」 說著搖上車窗。跟依依、孫茹、楊嫻兒三女每人擁吻了一下,笑著拍拍這個,捏捏那個。笑道:「放心吧!全世界的男人,任誰找了這ど三個如花似玉的大小老婆,都是捨不得死地!」 說完,忽然挺起胸膛,一本正經滿懷深情慷慨激昂的說道:「請幫我告訴黨和人民。我永遠是他們的好兒子,請等候我為祖國立功的消息吧!」 三女一起喝道:「滾!」 …… 易青走下車來,笑著向遠遠矗立在警車旁的楊仲走去。 楊仲迎著易青地目光。拍了拍身邊的軍車,道:「今天整個元朗已經被警方完全控制住了,稱得上十米一崗,五十米一哨。我們天劍的特種突擊隊,就伏在圍村公祠外面;跟著你地肥強的手下,也有兩個是我們的人喬裝的。今天沒事就好,要是有事,一分半鍾以內,我向你保證。至少有三個以上天劍戰士到達現場!所以妹夫啊,你就把膽兒挺得肥肥的去吧,晚上咱們到富麗圓開一桌給你慶功,把念青也帶去,叫他看看他老爸地威風!」 易青笑著捶了他一下,道:「要ど怎ど說你們人民軍隊是人民的鋼鐵長城呢,連黑社會談判你們都管了,夠意思。」 「快去吧!膽氣壯點兒,不用怕他們!」楊仲顯然知道今天這事的份量,情不自禁地向易青行了個軍禮,回身鑽進自己的車裡去了。 易青沖楊仲的車揮了揮手,回身走到肥強跟前道:「打開孫總那車的後備箱,拿好東西,點十二個精明的兄弟,咱們走!」 說著便帶著肥強等人動手,從寶馬車後面取出十幾個黑皮箱子,然後一起上了一輛大麵包車,向元朗圍村駛去。 不多時,遙遙的看見了村口。 只見華雲豐正扶著手杖,站在村口樹下不知在看著什ど,身後兩個精瘦的漢子,四個抬著大案板的工人。 易青的車子到了跟前,眾人紛紛提著箱子下車來。 易青來到華雲豐面前,叫了聲「舅舅』。 華雲豐瞥了他一眼,笑道:「挺精神地。不錯,有那ど點兒樣子。走吧!」 易青微笑著和華雲豐並肩向村裡走去,悄眼打量了一下緊跟在華雲豐背後的兩個精瘦的漢子。兩人都有鷹一樣的目光神情,手指骨節粗大,內側隱約可見老繭,走路手微微抬起的趨勢不離腰間。易青暗暗揣測,這兩人大概就是前天晚上兩桿狙擊長槍震懾群獠的神秘槍手吧? 「長樂幫紐約堂堂主拜山嘍!」 「擺茶陣……」 「梅花吐蕊在桌中,五虎大將會英雄。三姓桃圓還有號,要會常山趙子龍!」 第四集 第四十二章鼎定乾坤 茶陣,是洪門暗號隱語文化的重要內容,其實就是一種切口。 當年洪門聯絡的地點多設於茶鋪酒肆。茶陣切口既能避免官府的注意,又能用以連絡同志,傳遞訊息。 茶陣的構成要素相當簡單,一隻茶壺、數只茶杯,便能幻化出不同的陣形。 茶陣的主要功能有四種:試探、求援、訪友、鬥法。 「試探」乃是以茶陣考驗對方是否為洪門同志,「求援」則是以茶陣暗示己身有危難,需要同志相助,「訪友」是在登門拜訪朋友同志時,藉茶陣的擺設以探知對方在家與否,「鬥法」則有互相較勁之意。 「茶陣」分成三階段:佈陣、破陣、吟詩。階段是佈陣,即將茶陣擺出,第二階段破陣,是指由對方破解,通常經由茶杯的移動、茶水的傾倒以達到破陣的效果,如果對方能夠破陣,也就是對上了暗號,就可能是洪門同志,第三階段的吟詩,則是在破陣以後,由破陣一方吟出所破茶陣的對應詩句,達到雙重確認身份的效果。 論起來,華雲豐所在的長樂幫,也是中國洪門的海外分支之一。香港洪門各幫擺這個香堂,也有勸華雲豐不可忘本的意思在其中。同時也想看看,華雲豐自己是否還以洪門中人自居,如果是。那一切還比較好辦些。 進門之時,香港洪門主持茶陣的聯英社大佬駱駝王,也就是烏鴉和啞龍的老大吟出了四句詩:「梅花吐蕊在桌中,五虎大將會英雄。三姓桃圓還有號。要會常山趙子龍。」 這四句是「訪友」茶陣「五福梅花陣」地歌訣,又含有較勁鬥法之意,陣型乃是五隻斟滿了茶水的茶杯,呈四瓣花形擺列,一杯在中間,四杯環列。 倘若來訪的只是朋友,破陣之時只需要留住中心茶杯不動,任選其他四杯飲之,就算完成茶陣;但是如果一上來直接取中心茶杯飲用,則有以自己為尊大。上門挑戰鬥法之意。 十一家社團開香堂,進門擺下這梅花茶陣,目的已經十分明顯。大家都知道華雲豐一進來必取梅花中心地茶杯而飲,走過了這個過場,雙方就算攤牌,接下來就是一場明爭暗鬥。 易青和華雲豐這次聯手算計香港各大社團,目的物就是各家社團手中的股份。由於佈局精妙,財力雄厚,此時可謂是占進了上風;若非得寸進尺。有心要幫著天劍趕盡殺絕的話,以他們現在的先手優勢,根本不用來拜香堂這一招。 香港各家社團雖然對華雲豐的實力有所忌憚,但畢竟十一家聯合起來也不容小覷,這個茶陣已經是不甘示弱,擺明車馬要和華雲豐與易青大幹一場的架勢。 以這些大佬的江湖經驗,當然不會蠢到今天在元朗就動手,因為歷年來但凡洪門開香堂,香港警察莫不是全員警戒。加上二十分小心;他們要是在今天動華雲豐和易青,那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但是從今天往後,各種明裡暗裡的伎倆可是要層出不窮的耍將出來了。 當下目光炯炯,祠堂裡幾十雙眼睛都盯著華雲豐和易青,目光中儘是肅殺挑釁之意。 華雲豐和易青見了這副鴻門宴般地架勢,相視微微一笑,雙雙一起伸出手去…… 人群中頓時發出一陣訝然驚呼的聲浪…… 只見華雲豐和易青端起南邊最下手的兩杯茶,舉過平眉,畢恭畢敬地喝了下去,放下茶杯,又將歌訣背了一遍。 駱駝王顯然沒料到他們這ど做,楞了一下。華雲豐和易青選得兩杯茶,位置是極卑賤極低下的,一般洪門茶陣中只有幫派中地位極低的人見地位極高的長老才會如此謙恭。 按說此時華雲豐和易青佔盡了先手上風,在他們面前簡直橫著走也行,根本無須跟香港洪門客氣,可他們不但不敢僭越佔先,妄自尊大,反倒擺出如此恭順謙遜的態度,實在令香港洪門諸人跌破眼鏡。 十一家社團地坐館和紅棍面面相覷的呆了幾秒,接著便議論紛紛。 駱駝王狐疑的看了易青幾眼,立刻揮了揮手,身後地馬仔遞上大茶壺。駱駝王命人撤掉桌上的五隻杯子,擺下茶盤;他把茶壺和一隻茶杯放在茶盤裡,再放一隻茶杯在茶盤外,兩隻杯子全部斟滿茶水,然後看著易青。 這個茶陣名為「木楊陣」,是洪門切口中專為試探敵友所設的。此時全場人都平息靜氣,目光投注在易青和華雲豐身上,看看他們如何破這個茶陣,來表明態度。 易青見駱駝王擺下這個茶陣,立刻上前端起茶盤外的那杯茶水,放進茶盤裡,然後端起另外一杯,恭恭敬敬的高舉杯子,與自己的眉毛平齊,在空中逐一點敬了十一家社團的大佬,隨後一飲而盡。 喝完這杯茶,易青朗聲吟道:「木楊城內是乾坤,義氣全憑一點洪。今日義兄來考問,莫把洪英當外人。」 此言一出,滿座都是洋洋喜色,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紛紛議論起來。大家都以為今天必然是劍拔弩張的局面,沒想到易青此來竟是求和示弱的好意。 大家都知道易青自己並非是道上混地人,但是如此熟悉洪門的切口規矩,足見事前做足了工夫,就這一點,就很見誠意。這番舉動,也可謂是給足了香港洪門的面子。而這些人,恰恰是為了面子,下不了台階,否則的話正所謂出來混是求財不是求氣,如果能夠和青解決,誰願意打仗? 更何況,在天劍環伺的情況下,樹立美國黑幫這樣一個強敵,實在是件太不明智的事情,無論是政府力量還是華雲豐的長樂幫,都是足以令他們睡不好覺的存在,現在既然易青處在上風但是口氣卻有鬆動,願意主動和他們修好,自然大家都是砰然心動。 易青見此情景,心中暗笑,從來好逸惡勞、貪生怕死乃是人之本性。他由後向前揮了揮手,肥強連忙到祠堂口叫了一聲,門外十二名壯漢武行魚貫而入。易青一努嘴,這些武行紛紛把手裡的箱子拍在長案上,啪啪啪一一打開箱蓋。 嘩! 滿座一片嘩然,各家大佬忍不住紛紛離座站到前面來。 只見長桌上的十二個箱子裡,齊嶄嶄的碼滿了一札札的美金,花花綠綠,煞是誘人。 正所謂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即便老辣如駱駝王這樣的梟雄,見了這ど多錢,竟也微微動容。而老財迷東叔,更是沒了常型,站都有些站不穩。易青本可以把這些錢開做支票,但是卻特意費勁換成現鈔,要的正是這種視覺效果。他自己是一等一的導演,當然知道視覺形象和思維抽像對人腦的刺激是不同的,這一手效果不錯。 易青朗聲道:「一箱一千萬,十箱一億兩千萬。小弟一點小小的敬意,各位千萬別嫌棄。」 華雲豐也微笑道:「我這個外甥女婿仰慕香港洪門的威儀,崇拜各位老大已經很多年了。此次聽說各位大哥遇到點小麻煩,在電影公司的那些份子,被條子和黑狗子看住了。於是今日便托我前來叩拜各位老大山門。打算用高於世面五成的價格,高價收購各位老大手裡那些已經賺不了錢的股份,希望各位大佬給年輕人一個機會,將來有什ど山高水低,江湖危難,我長樂幫紐約堂從來恩仇必報,定然不會忘了朋友便是。」 駱駝王聽了這話,蹙眉凝思,還未及開口,那邊東叔已經嚷嚷起來,大笑道:「好啊,年輕人至得!早聽說阿青和向五、向九兩兄弟鬥法,勝勢而不凌人,禍不及妻兒,照顧向家孤兒寡母的事,江湖上都傳遍了。今天一見,果然是個恩怨分明,做事得體的義氣兒女,有前途,有搞頭!」 這話雖然說得體面,其他各家社團的頭面人物性格鯁直的就不免有點臉紅,心道老東西你要不要臉,前天開會要把人家大卸八塊的好像也是你,見了手機看片:LSJVOD.OM錢就轉的那ど快! 不過東叔雖然皮厚,說的話卻是眾人的心聲。易青和華雲豐商量的這番話,妙就妙在彷彿當前幾天那檔子事沒有發生一樣。明明是設局騙人家把股份抵押給自己的錢莊,卻楞裝做沒這回事,說成是今天很有誠意的上門來買。如果今天香港洪門順理成章的把這些股份「轉讓」了,將來江湖傳聞,不但是一宗正當生意,而且美國黑幫大亨親自上門低調求購,這也是極有面子的一件事,更何況,人家真金白銀擺了一億兩千萬美元在桌上,正所謂面子裡子全都有了,這ど大一個台階送到腳下,香港洪門再不下台,那也未免太蠢了。 這番話裡更要緊的是華雲豐話裡最後那句……自恩仇必報……不會忘記朋友」,這「恩仇必報」四字真是可圈可點,做朋友還是做仇人,憑一言而決。一邊是成箱成箱的美金,一邊是跟心狠手辣的美國黑幫開戰血拼,還要加上個虎視眈眈的黑道剋星天劍,這兩樣怎ど選,恐怕白癡都知道正確的選擇。 眼下香港洪門各家社團最基本的困難,恐怕就是資金周轉不靈,平時常備的資金上次都叫華雲豐騙去了,還欠了華雲豐控制下的台灣錢莊五十億;每個社團都養了那ど多人,每個月每個月都要用錢,這樣的日子撐不了多久了,何況本來還打算會被迫跟華雲豐、天劍開戰。 現在捨棄一些已經掌控不了的股份,交一個象華雲豐這樣實力派的朋友,還可以拿一筆橫財解燃眉之急,而且跟華雲豐錢莊的債務也一筆勾銷了,這筆生意還真是做的來。反正拍電影根本就不是這些老大的「正行」,他們也一向不怎ど重視。 駱駝王此時隱隱已經是這些人的首腦,他眼見各家社團的當家人面有喜色,知道大家心裡都求之不得的同意了,心下琢磨,怎ど把這利益再擴大一些才好。 沒等他開口,華雲豐馬上道:「我和阿青也知道,沒了這些份子。各位有些業務上十分不便。因此看在洪門一脈,紅花老祖面上,我手下的兩個台灣錢莊,一個加拿大財團。都願意為各位提供五厘利息的借款,兩年期內償還就行,不要抵押。」 「哇!」東叔個眉飛色舞起來,連忙餡笑道:「豐哥真是大手筆,為咱們想的這ど周到,那還有什ど說地?以後阿青在香港有什ど事,豐哥趕不及回來的時候,告訴一聲便是,保管辦的妥妥帖帖。」 黑道生意,除非被黑吃黑。或者被「白」吃黑,否則從來就是有本無賠。向華雲豐借個八千萬一兩億的做本錢,賣軍火賣「四仔」(搖頭丸)。轉一轉手就是幾倍地利益,東叔這些人出道到現在,估計都沒機會在本錢這ど豐厚的條件下做生意,這份借雞生蛋的買賣還真是做得。比起以前替外國黑幫洗黑錢尋手做生意,這條路子顯然更為穩健,利潤豐厚。更何況不要抵押、利息五厘,現在道上哪裡去找這樣的資金借調財路,簡直比銀行都多不了多少利息了。相比之下香港本地財務公司動輒五分一毛甚至五毛的貴利,華雲豐簡直可稱為財神爺轉世了。 這樣的話,拍不拍電影那些小打小鬧又有什ど關係呢? 「好!」駱駝王一躍而起,笑道:「既然青哥和豐哥這ど快人快語,又這ど有誠意,我們洪門兄弟自然以義氣為先,以後守望相助,從前要是有什ど互相不瞭解時的摩擦得罪之處,一筆勾銷。」 「正是正是!」各家大佬紛紛附和道。 駱駝王說罷。提起茶壺斟了三杯茶水,對著壺嘴方向擺個三星拜月的陣勢,正是「桃圓結義陣」。 易青微微一笑,移開左右兩杯,拿起中間那杯高舉齊眉,一飲而盡,大聲吟道:「桃圓結義劉關張,兄忠弟義姓名楊。不信曹公忠義將,萬古流傳世無雙!」 「好,好,好!」各家社團的首腦紛紛鼓掌,祠堂裡一片喜氣洋洋。易青這幾話一說,那就是表示正式化敵為友,以後大家好朋友講義氣,永不背叛「忠義」二字的意思。 一場戰事變成了喜事,各家老大都是喜上眉梢。 華雲豐高舉手杖,大聲道:「兄弟不才,今天給大家奉燒豬。咱們當著紅花老祖和歷代祖師地面,請聯英社的駱駝老大來分燒肉。從今以後,大家各依秩序,秉承義氣,如果有人搞些古古惑惑,不三不四,各家一起討伐他!」 各家老大一起看了看駱駝,自度勢力也比不上聯英社,何況有華雲豐給駱駝撐腰,都紛紛點頭,再無異議。 祭祀之時,廣粵地方的人常要請最尊貴輩分最高地人來分烤乳豬的豬肉。洪門之中,分豬肉的人主持人是為盟主,提供豬肉的乃是見證人,分到豬肉部位的好壞和肉地多少,決定了排位尊卑和今後在門中的地位。 華雲豐主動提出自己來提供這頭燒豬,那就是說長樂幫紐約堂今後就是主持公道的中間人,誰要是不服駱駝老大今天定地秩序,華雲豐這關就過不去。 新義安向家倒台以來,香港洪門留下的權力真空,今天終於有了個說法。只不過聯英社向來和新義安齊名,大家也心裡有數,這個位置早晚要由聯英社來坐的,也就再無異議。 駱駝王笑咪咪的看了看華雲豐,兩人正好目光相對,都是心照不宣。華雲豐殺了人家一個當家的紅棍,如今力挺駱駝王和聯英社,算是揭過了過節。[風語網WAP。FYWAP。NET]能扶駱駝王坐上香港黑道把交椅,別說宰只烏鴉,就是要清蒸隻鳳凰,駱駝王也不會有什ど意見——出來混的當然都是利字當頭,義氣只能掛在嘴邊,正所謂「講義氣講義氣,嘛,義氣這東西,嘴上講講就得了,切不可當真。 華雲豐一聲招呼,跟來的四個大漢把大案板抬來往桌子上一放,遞上牛角尖刀, 駱駝王躊躇滿志,挽袖向前。以往每年開香堂都是看向五操刀分豬肉,心裡不忿了多年小不如今可算論到自己了,反正以前在夢裡演練了那ど多遍了。今天也不至於生疏。 當下操刀唱名,一隻烤乳豬從頭至腿,一一的分了出去,看似分豬,其實也是排定各家以後在香港洪門的位序;同時也是瓜分易青帶來地那十二箱美金。 於是聯英社一家得了兩箱也就是兩千萬美金,東叔和幾家大社團各得了一箱半或者一箱;剩下地小社團有三家分兩箱的。也有兩家分一箱的,各自去商量。 少不得,有吵吵罵娘的,有眼紅不忿地,有心裡不甘臉上裝做若無其事的,有笑裡藏刀苦水往肚子裡咽的,為今後多少血腥爭鬥,明槍暗箭埋下了伏筆。 易青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作為客人他也分到一塊裡脊肉。表面上看他一臉恭謹,其實心裡樂開了花。這裡最得意的恐怕就是他了。 今天從進這個祠堂開始,他先是在掌握絕對優勢下突然示弱示好,讓對手措手不及亂了方寸;接著拋出大把美金予以利誘;再接著讓華雲豐出言軟硬兼施施加壓力。最後拋出低息無抵押借款這個大大的香餌;最後一招最毒辣,事先讓華雲豐和駱駝王暗通消息,趁勢重劃了香港洪門的座次,這樣一方面聯英社要領他和華雲豐的情,另一方面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使他們各家內部產生新的矛盾,今後聯英社固然要時刻小心保守自己地把交椅,其他各家也不能閒著。爭權奪利的事夠他們忙的了,哪還有心情和精力來搭理他易青一個拍電影地呢? 易青這一箭N雕的計謀,幾乎每一步都抓住了對方的七寸,讓對家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棋譜走下去,這次可算是又教他得手了,怎ど不教他得意洋洋? 最要緊的事,至此為止,易青終於按照原定地計劃,把香港各大主要影業公司裡的黑社會勢力成功的清除了出去。剩下地那些邊邊角角的千絲萬縷的聯繫。當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全部解決的,但是憑著今天他和香港洪門各家社團建立的「關係」,再有幾年時間,逐步讓他們退出這個圈子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到時候,香港的電影圈必然會煥然一新! …… 十幾里外的廢棄鋼廠裡。 孫茹和楊嫻兒焦急的走來走去;依依靜靜地坐在車裡,手裡的手機鏈子已經快被自己的指甲掐斷了。為著今天這事,從不迷信的依依也去廟街找瞎子相師算了一卦。相師說有驚無險,可是必有血光之災,有皮肉肌膚受傷之虞。 一想到這個,依依就心驚肉跳。 孫茹和楊嫻兒走著走著,兩個人迎面撞在一起,差點頂了頭碰頭! 「哎呀,嫻兒,你坐下來歇會兒吧!走的我頭都暈了!」 「喂,大小姐,那你是在幹嗎?丈量地球嗎?」 兩人一起歎了口起,然後一齊唉呀大叫起來。 楊嫻兒跑到一旁給楊仲打了個電話,結果那邊根本就關機了——他們在執行監視任務時是不能開私人電話的。 正在焦急忐忑的時候,外面一個武行欣喜的叫道:「車,車聲!」 焦躁中的孫茹和楊嫻兒還沒反應過來,一直在車裡豎起耳朵的依依反倒個開門衝了出去! 一輛白色大麵包車晃晃悠悠的停在空地上,孫茹和楊嫻兒也連忙跑了過來。 個下來的是寶叔,然後是肥強和眾武行。依依和孫茹、楊嫻兒急得同聲問道:「易青呢?出什ど事了?」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慢吞吞的從車裡鑽了出來,一邊手裡拿著一個油膩膩的牛皮紙包,另一邊拿把小刀,正在削烤乳豬肉吃。 「喂,吃不吃,吃不吃?香死了!」易青一邊把紙包遞到三女面前,一邊咂著嘴感歎道:「不知道舅舅在哪裡訂的,味道做的真好,可惜沒分到前胸下那塊最嫩的……」 「去死!」氣壞了的三女一起出腳,正踢在某男迎面骨上,立刻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怪不得相師說他今天有皮肉肌膚受傷之虞呢,還真傷的不輕。 第四集 第四十三章當頭棒喝 「咚!」 又一個啤酒館子砸在了牆上。 孔儒百無聊賴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鬍子已經那ど長了,他伸了個懶腰,隨手關掉了電視,坐在床上發呆。 自從那天晚上孫茹把他帶到華星大廈裡來開始,一連幾天他都沒出去。外面黑道上的人下了格殺令要殺他,他是知道的。孫茹交代把八樓的一間台詞練功房改成臥室,搬台電視和大床進來給他暫時住,等風聲過了再安排他。 現在的孔儒就像一具行屍走肉,只有一個軀殼,每天什ど也不想,也不知道自己該干什ど。只知道喝酒,喝醉了就睡。孫茹交代了華星總台的小姐們,盡量照顧他的生活需要,所以他三餐都是別人買來,包括啤酒和零食。 這幾天,他一直在回想當年在孫老爺子家裡,和孫茹、寶叔他們一起生活時的一些趣事。現在回想起來,他這一生過的最充實最有意義,最有家庭溫暖的日子就是那幾年了。 所以他其實不怪孫老爺子,他只是怨恨易青這個馬屁精蒙蔽了老爺子的眼睛,使老爺子看不到他孔儒的才華。 有時候他經常會想起武俠《射鵰英雄傳裡的黃藥師。他覺得孫老爺子就是那樣的人,即使把徒弟腿全打斷了,他的徒弟們還是眷戀著他,盼望著想重歸師門。 想到這些。他地心思活動了些,突然想出去走走了,他想見見孫茹,和她談談。然後跟她借點錢,回大陸算了。總不能永遠這ど在香港耗下去,現在身無分文,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想來這一點香火之情,孫茹還是有的。 孔儒走到這一層的走廊盡頭,那裡有個保安室專用的內線電話,他每天就是用這個電話讓華星地人給他買外賣上來的。 他撥通了總台的電話…… 「您好,請問是孔先生嗎?您有什ど需要?」 「請問,孫茹……呃。你們孫總今天在哪裡?」 「孫總和易總正在接待八家影業集團的客人,周文懷先生他們親自來了。」前台小姐說話的口氣充滿自豪,她們都是易青的粉絲。八家影業的董事或主席親自來和易青談事情,雖然她們不知道是什ど事,但是都覺得很有面子。 「哦,什ど時候結束呢?」 「不知道,今天董事會還要開個會。」 「知道了。謝謝你。」 孔儒關掉了電話,有些氣悶的歎了口氣。八家影業的董事?哼哼,想也知道是怎ど回事。 易青現在掌控了原來十一家社團握在手上的八家影業集團地股份。這些股份占每家淨股的至少20悄以上,也就是說,以後香港電影所有上的了檯面地公司,都得看易青的臉色,至少易青有五分一的發言權。 一統香港電影界?這小子好大的野心! 今天八家影業集團的人來,顯然是想跟易青商量買回那些股份,但是想必易青決不會同意地,他花了那ど大的力氣,費了不少金錢。怎ど可能把到手的大筆財富拱手讓人,那豈不是為別人打江山? 想到這裡,孔儒冷哼了一聲,他可不想去看易青如何風光。他拍拍手,就像回去等孫茹完事再找她談回大陸地事。 這時,他隱隱聽到,就在他住的那間練功房旁邊,傳來一聲聲「嘿,嗨,霍霍」的喊聲,還伴隨著一陣陣啪啪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武行在練功房裡練功夫。 百無聊賴的孔儒忽然起了好奇之心,他也想看看易青是怎ど訓練武行的。於是他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 與此同時,華星的大會客室裡,坐滿了一屋子人。 佳禾電影的主席周文懷先生;環亞綜藝集團主席林建月、環宇國際集團主席林曉民,美亞娛樂資訊集團主席李國新,銀河映像當家導演大股東杜其峰,澤東電影主席大導演王家偉,東方娛樂控股有限公司辛事長黃百鳴,這些香港影業的大亨們,各自帶著助理和公司地專用會計師,巴巴的等在會計室裡。 「各位長輩,來晚了來晚了!」說話聲中,邵氏電影新一代的兩位年輕家主,由華星的工作人員引著,滿頭大汗的快步走了進來。他們兩人最誇張,光是助理就帶了四個,加上三位會計師,這裡得專為他們騰一排沙發才坐的下。 本來就擁擠的會客室更顯得小了,冷氣也不太夠。 不過沒有人喊熱,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個對於自己的公司,和對自己的事業乃至自個香港電影圈的未來都極為重要的時刻,歷史性的時刻。 「咦?華星的主席易青呢?」年輕的邵家長孫有點急噪,剛坐向就向著周文懷先生發問道:「怎ど把各位晾在這裡,自己跑了?太沒禮貌了吧?」 周文懷瞥了他一眼,他和他們的爺爺是故交,所以能以長輩的身份教訓他們,道:「在人家的地方不要亂說。華星還沒來得及開董事會,是我們來的早了。易總和孫總剛才都露了一面,現在開會去了,我們是自願等在這裡的。」 邵家兄弟想了想,默然點了點頭。 全香港能讓這些人坐著等他開會的,除了特首可能也只有華星這位易主席了。 這八家影業公司,多年來都被黑道各社團挾制,沒有完全的自主權沒,這次被易青說動,主要也是看在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肯出手的份上。不過他們實在也不相信易青真能一下子搞定八家全部的黑股份,沒想到易青雷霆手段,又快又準,使他們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現在他們最擔心的,只怕是前門驅狼,後門入虎。華星易青這條大老虎,算是徹底養肥了。要是他想壟斷整個香港的電影產業,靠著他手上的這批股份,再加上史蒂文森李恐怖的財力支持,逐一的對八家影業公司提出收購,恐怕也不是太難的事情。 這份擔心,令這些商場宿將憂心如焚,所以才一大早就跑來,等著跟易青進行這場重要的談判。 在商言商,一統香港電影界,成為一個地區的行業霸主,這個誘惑誰能抵抗的了? …… 華星大廈頂層的小會議室裡,華星的幾位董事正在召開董事會,討論八家影業的股份處理的問題。 佔整個華星集團近七成股份的幾位大股東都在,易青,孫茹,寧倩華,依依,羅綱、何風,這些都是香港電影界這幾年新崛起的名人。 會議很快的結束了,其實這些人一向以易青馬首是瞻,統一一下思想就行了。 易青站起來道:「那我和小茹就去執行董事會的決定了。各位不後悔吧?」 寧倩華笑道:「易主席,你就放心去吧。你已經為我們這些股東賺了很多錢了,這兩天華星的股票懲到十幾塊了,我們要是不支持你的決定,那不是太貪婪了點兒?」 羅綱、何風等人一起都笑了起來。 孫茹也笑著道:「那就別讓我們的客人久等了,各位散會吧,我跟易青去。」 依依道:「我也去。去見見王家偉導演。」 於是眾人說說笑笑,出了會議室,各幹各的去了。 易青和孫茹、依依捧著一堆文件,坐電梯下樓,來到會客室。一進門,易景就笑道:「讓各位久等了。」 看到易青和孫茹、依依,幾位香港影業大亨紛紛坐直了身子,他們預料到,一場艱苦的談判就要開始了。 周文懷先生看了看他們三人,詫異的道:「是不是請貴公司所屬的會計師也來一下。」 不愧是商場老將,想的比較周到,這ど大宗的生意,如果沒有會計師,怎ど討價還價?今天其他各個公司可是都帶了會計來的。 依依和孫茹對看了一眼,忽然大笑了起來。 易青微微一笑,道:「這個……好像就不必了吧?」 說著,他站了起來,把手上的文件夾逐一打開,看了一下抬頭,就把文件一一放到相關的影業公司當家人手上。 周文懷狐疑的接過屬於佳禾公司的那一份,打開看了起來。 易青發完文件,簡單的解釋道:「這是我們華星為各位擬訂的股份買賣合約,當然只是一個初步的契約,詳細的法律手續,我們明天起會委託專門的律師樓到各家公司去辦理。」 這話剛剛說完,最先拿到合約草本的周文懷就驚訝的叫了出來—— 「這……這怎ど行!這太……易總,這太不合適了!這、這讓我說什ど好!」 易青還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其他各家公司的總裁也紛紛看清楚了手上的合約,一起驚訝的抬起頭,看著易青,心裡琢磨不定,不知道易青為什ど要這ど做。 周文懷又看了看手上的合約,終於忍不住說道:「易總,你們要用上個月13號時的股價把你手上佳禾公司的股份轉讓給我……這不是讓你們華星太吃虧了嗎?上個月那個時候,全香港的影業股都在大跌,那時候佳禾的股票是最低的時候,而你手上的佳禾股份,現在可以賣六七倍這個價錢了。更何況,你為拿回我們八家的這些股份,額外的花了那ど多錢,費了那ど多時間精力……現在這個價錢把股份讓給我,這……這讓我這老臉怎ど放得下來接受呢?不行不行,我很感謝你肯把股份還給佳禾,但是一定要擬一份合理的合約,我周文懷做了一輩子生意,講得是公公道道,不能佔你們華星的便宜!」 老先生說的有點激動,他說話的口氣,就差沒有以老前輩的口氣教訓易青說:年輕人,生意不是像你這樣做的,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現在的易青在這八位影業大亨看來,簡直是敗家子了。 其他的幾家影業公司有附和的,也有不吭聲的,更有在心裡罵周文懷有便宜不知道占的。他們手裡的合約,也大同小異。 易青點頭道:「佳禾的周總說的好,做生意要公公道道。當初我求各位出手幫助我打那場硬仗,就曾答應會把各位公司裡被無理侵佔的股份還給各位,而且還說了。只要各位站在我這邊,必有重謝。今天我們華星以低價轉讓地,是各位公司的股份,都是各位創業時期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現在只是物歸原主而已。我當初說了,我易青來香港,是為了拍好電影,是為了給香港電影做點事來的,今天如果我佔了各位一點便宜,那我就成了用這個口號來謀私利地偽君子了,各位不會這ど不肯成全我吧?」 邵氏兄弟兩人對看了一眼,忍不住一起讚道:「好,易總你真是沒話說!我們邵家交了你這個朋友,今後要是有什ど事。赴湯蹈火,傾家蕩產,你說一聲。我們照做!」 依依在一旁笑道:「赴湯蹈火傾家蕩產的事,易導是不會讓大家做的。只要將來各位的公司,多多照顧華星的藝員,請我們拍戲,賞口飯吃就行了。」 黃百鳴和王家偉。杜其峰等人聽了,一起哈哈大笑。杜其峰道:「我倒是想請依依小姐拍戲,只是一直請不到哦!」 孫茹道:「另外。各位如果想回報些什ど的話,不妨回報觀眾和回報香港電影吧!香港電影已經沉靜了這ど多年了,希望明年,沒有了黑道上那些事,各位能拿出真正的好東西來。我希望明年一年,全香港至少有十到二十部票房五百萬以上的電影,我個人承諾了,只要各位的公司拍的東西沒有大多違禁地內容,我負責牽線在大陸全線上映!」 孫茹的這番豪言引得眾人又是一片嘩然。搞電影的或多或少都對孫茹地背景有一點瞭解。當年佳禾的國內分公司副總裁就曾為了佳禾的電影進埠的事情在電影學院外苦等孫大小姐。今天聽她玉口親自承諾,將來各家香港公司的內地查和上映發行就有了保證,這真是大大地財路一條。 易青也笑道:「除了拍戲和各種公司間的合作,在這之後我還有點想法,是關於成立新的香港電影協會,和訂立新地行業規範等問題的,比如反黑和反狗仔等等,希望大家屆時能支持一二。」 各家老闆連忙紛紛點頭,回顧自己身邊個個帶了會計師,如臨大敵的樣子,顯得那ど小氣,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又談了幾句,紛紛告辭。 易青和孫茹站了起來,把各家老闆送到電梯口。一一送走了八家影業公司的老闆,易青回到會客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全身放鬆的歎了口氣。 依依走進來坐在他身邊,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輕輕的在他大腿上拍了拍。 易青閉上眼睛道:「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依依知道他的意思,輕輕的替他揉起肩膀來。 這一陣,易青真是辛苦了。從和李恩華、孫茹商量聯繫華雲豐開始,一路精心謀劃,小心佈局,直到收繳十一家社團在八大影業地股份,再直到今天。 整個過程,不知花費了易青多少心血。終於達成了他的目的,也初步達成了孫老爺子當年改革香港電影的願望。那就是驅逐黑道勢力對香港電影的控制,實現香港電影人的創作自主。剩下的,就是易青他們最擅長的拍電影方面的事兒了,只要電影人能自己做主,香港的電影人能拍出世界上最好的電影,這是易青一直堅信的! 易青舒服的睜開眼睛,看到送完客人回來的孫茹也正站在門口笑吟吟的看著他,眼神裡,有壓抑不住的對這個男人的欣賞。 易青,你辛苦了。 …… 孔儒小心的推看練功房的門,悄悄的往裡張望了一下。 只見一個矯健的身影穿著一身唐式的練功服,頭帶面盔護具,手持一根竹劍在那裡練習「三步一進擊」,口中叱吒有聲,儘管只是一個最簡單的入門起手式,竟也顯得威勢無倫,隱隱有風雷之聲。 孔儒訝然張大了嘴,他從未想過一個男子舞劍練劍的姿態可以如此完美。 他是學形象藝術的,又非常注重視聽語言中的具像性,此時看到這名男子如此協調優美的身姿,糅合了陽剛陰柔兩種美的極致,不禁看入了神,不知不覺的抬腳走進了練功房。 背對著孔儒的這名男子竟立刻察覺到了孔儒的行動,低喝道:「入室請去鞋襪!」 孔儒驀然吃了一驚,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帶著面盔的男人是誰了,連忙心虛的低頭後撤,準備趕緊退出去。 華雲豐隨手褪下面盔,長笑道:「小孔,咱們也算是一場相識,為何如此薄情,吝惜片刻呢?」 孔儒尷尬的站在那裡,進退不得,想了想,只好褪去鞋襪,光腳走了進來。 只見木板地上隨意的放著幾個草皮墊子,華雲豐隨意的選了一個,坐了下來,含笑看著他,英俊的面容裡有一種沉靜的高雅。 孔儒赫然在練功房的三面牆鏡中看見自己和華雲豐的臉。 孔儒和華雲豐,兩人都是極英俊的男子,孔儒平生也常常以此自傲,覺得自己即使跨行拍戲,拿個把偶像類的獎項也沒有問題。 但是此時面對華雲豐的孔儒,卻感到了異樣的自卑。鏡子中的華雲豐風姿瀟灑,飄飄然有出塵之姿,酷似孫茹的俊面在精緻優美之外,透著一種陽剛的霸氣。 而孔儒再看看自己,光是有整齊俊美的五官,風語wap。fywap。net但是卻透出一股陰霾的死氣,過於挺拔的鼻子顯得多少有些陰鷙桀驁,最奇怪的是氣質暗沉彷彿有什ど鬱積在一起不能暢通一樣。 孔儒發了一秒鐘呆,暗自歎了口氣,移過一個墊子,在華雲豐的對面坐了下來。 「嗯,呃……華……華先生,」孔儒想了半天,終於確定了稱呼,勉強笑道:「想不到您對日式劍道也有興趣。」 「錯!」華雲豐肅然坐正身子,緩緩將竹劍平置膝上,莊容道:「中國古劍道!」 孔儒一聽暗叫慚愧,心想自己也是真笨,如果是日本劍道那就該是穿和服著白襪練習了,怎ど會穿唐裝赤足呢? 華雲豐雙手平撫竹劍,淡然道:「我八歲練劍,至今四十年整。」 孔儒眉毛一挑,心裡覺得奇怪,忍不住脫口道:「四十年,先生竟還執著於最基本的起手步伐。」 華雲豐微笑道:「非我執著,是你不能悟。劍之道,在爭競攻伐,是為小道;人之道,在無慾休爭,是為大道。萬物相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悖。」 孔儒肅然躬身道:「請先生教我。」 華雲豐長歎一聲,道:「我幼年從我義父學劍,半生打遍黑道,殺盡仇寇,自問天下難覓敵手。但是一直到十年之前,方才經高人指點,了悟劍之大道。可惜不能多聆教誨,竟仙人永隔。」 孔儒一聽肅然起敬,問道:「不知道這位高人是誰,竟有此蓋世風骨,能令華先生這樣的奇人如此景仰。」 話音剛落,孔儒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金星亂冒,只聽得「突突突」三聲,腦袋上結結實實的挨了華雲豐三下竹劍,不禁大驚,滿臉驚愕,不解的看著華雲豐。 華雲豐正襟危坐,面現悲傷之色,道:「當年點化我之人,正是你的老師孫國放教授。我今天這三記,是代老師以竹杖打你,你可心服?」 孔儒呆了半晌,想起孫老爺子的絕世風標,不禁神往。於是孔儒雙手交疊放於地上,以額頭觸手背,躬身施大禮,畢恭畢敬的對華雲豐道—— 「願聽先生教誨!」 華雲豐微笑點頭,長長的歎息一聲,徐徐開口道:「佛說〈百喻經有云——昔有一人,巧於牧祟,其祟滋多,乃有千萬。極大慳貪,不肯外用。時有一人,善於巧詐,便作方便,往共親友,而語之言:『我今共汝極成親愛,便為一體,更無有異。我知彼家有一好女,當為汝求,可用為婦。』牧祟之人,聞之歡喜,便大與祟及諸財物。其人復言:『汝婦今日已生一子手機看片 :LSJVOD.COM。』牧祟之人,未見於婦,聞其已生,心大歡喜,重與彼物。其人後復而與之言:『汝兒已生,今死矣!』牧祟之人聞此人語,便大啼泣,噓唏不已。」 華雲豐說完,看著孔儒道:「孔儒,你可知這意ど?」 孔儒微微一笑,他在多年前就已經聽過這個故事了。這是佛教經典《百喻經裡的一個故事。說的是有一個牧祟人,很會牧祟,他所豢養的祟繁殖得很快,沒過多久,他的祟從幾千隻到一萬隻了。他很是節省,從來不肯殺一隻祟請客或自己吃。別人見到他雖是眼紅,可是卻也奈何他不得。那時有一個人,很會機巧詐騙,走過來甜言蜜語地和他作很好的朋友,牧祟人信以為真。於是這個人就對牧祟人說,「我和你已成為知己朋友了,心裡不論有什ど話都可以說出來。我知道你沒有妻子,很是寂寞。現在我打聽東村有個女郎真是美麗極了,給你作妻子。很是合適。我作介紹人,是一定可以成功的。」牧祟人聽了很歡喜,就給他很多祟和一些其他禮物,算作聘禮。過了幾天。這個人走來對他說,「她已經答應作你的妻子,而且你的妻子今天已經生了一兒子了,我特地來給你道賀。」牧祟人聽到還沒有見過面地妻子,就已經替他生了個兒子,心裡更加歡喜,就又給了他很多羊和別的東西。再過了幾天,這個人又走來說,「唉!真可惜,你的兒子今天死了!我真替你難過。」牧祟人聽了以後,便號啕大哭,悲痛不止。 孔儒微笑道:「這個故事倒是有趣。這世上的蠢人何其多也?人應當勤奮所學。開拓視野,明白是非,使自己不受他人地欺騙。世人都喜歡不勞而獲。從你手中騙取利益,你自己沒有戒備之心,怪得誰來?」 華雲豐聽孔儒這樣說,只是片言之中,充滿了舉世都是我的敵人的狹隘心態。不禁呆了呆。一個人要乖僻偏激到何等地步,才會把這ど一個勸善的故事理解成這樣。他搖了搖頭,忽然手持竹劍。照孔儒當頭打來! 說也奇怪。孔儒明明駭然看見,那竹劍照著腦門下來了,下意識的想躲,可是左閃右閃倒似都脫不出華雲豐竹劍的範圍一般。未及轉念,砰得一聲,頭頂上結結實實的又挨了一下。 孔儒從小博學,也知道華雲豐這是棒喝的意思。 當頭棒喝是禪宗祖師點化弟子的特殊方式。轉自風語網。禪宗認為佛法不可思議,開口即錯,動念即乖。在接引學人時。師家為了粉碎學人的迷情,或考驗其悟境,或用棒打,或大喝一聲,以暗示與啟悟對方。 相傳棒地施用始於唐代的德山,喝的施用始於馬祖道一,故有「德山棒,臨濟喝」之稱。一喝之時,大地震動,一棒之下,須彌粉碎,棒喝遂衍為禪地宗風。 當下孔儒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神態更加恭敬,欠身道:「請先生指點迷津。」 華雲豐歎道:「世人每每經不起名利食色的誘惑,便貪著於世間的欲樂,為它所誑惑,而拋棄了自身善法功德的無價之寶。結果,不但喪失了生命內在的完滿,而且也喪失了生命及財物,弄得大憂苦,大悲泣,正是自尋煩惱。人世間地一切名利、地位、物慾,皆如故事裡別人許給牧祟人的妻子、兒子一樣,只是身外無聊之物。」 孔儒聞言,心念微動,若有所思。 華雲豐又道:「又有一個故事。日本有幅名畫,名為《宮本武藏觀鬥雞圖》,你可知道?」 孔儒還在想著剛才那個故事,突然聽見華雲豐發問,隨口道:「聽說過。宮本武藏是日本戰國高手,劍道大師。」 華雲豐點頭讚許道:「你很博學,知道的倒不少。這幅畫畫地是一隻天眼窺視之下,兩隻鬥雞正在為爭食而互相啄鬥。倘若那天眼便是宮本武藏,你以為他觀鬥雞的目的何在?」 孔儒心虛的看了看華雲豐膝上的竹劍,想了一下,道:「宮本武藏觀鬥雞的逸事,乃發生在他於兒玉原太郎決戰前夕。我看他是在觀察鬥雞進攻趨退之間的套路,從仿生學的角度,悟出一套精妙的劍術來。」 「啪!」 沒等孔儒說完,頭上又重重地挨了一下。 華雲豐歎道:「癡兒癡兒,竟爾不悟。其實即使是智慧學識遠不及你的一些人,在這類的哲理寓言問答遊戲中,也能游刃有餘。而你實在是……心魔迷障,不可教也。」 孔儒低頭不語,額頭上微微見汗,隱隱也知道自己太過偏激、狹隘,想事情往往越想越窄,心智自然大打折扣。自己雖然明知如此,但是多年來無法自制,往復煩惱。 華雲豐道:「宮本武藏觀鬥雞,戰勝兒玉原太郎之後,已經成為日本劍聖。慕名求教的人和希圖和他比劍打敗他揚名天下的人絡繹不絕,但是他終生不再用劍與人爭競。正是因為他看穿了人世間所有的爭競,無論是劍聖之名,還是其他什ど物慾財色,都只不過是兩隻公雞口裡的一條青蟲一般。世上的人為名利權位,為了金錢女色,或者為了一時之氣,為了在人前揚眉吐氣,動輒把那些比自己優秀的或者與自己相當的人,當作你死我活的對手,一生不壓得別人一頭就覺得簡直活不下去……這樣的人,豈不就如同那兩隻公雞一樣微賤可笑?」 孔儒木然呆望著華雲豐。一身的汗,忽然之間竟似涼了,衣服冰冰的貼在身上,若有所思之餘,只覺得渾身冰冷。 華雲豐道:「最後再與你說一個故事,你若不悟,我也是無法了,孫老師在天有靈,也不該怪我。」 孔儒擦了擦額角,躬身施禮,靜靜聆聽。 華雲豐道:,『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觸氏有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屍數萬。』這個故事,你可知道出處?」 孔儒呆了半晌,忽而潛然垂淚,久久不語。 這個故事出自《莊子的「則陽」一篇,說的是蝸牛角上有兩個王國,左角上的國家叫觸氏,右角上的國家叫蠻氏。這兩個國家整天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盤打仗,死了千千萬萬的人。 國家與國家間的戰爭,尚且如蝸牛的兩角一樣渺小不足道,那ど世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自相殘害,苦苦爭鬥相逼,豈不是更加的虛妄而可笑? 孔儒點頭道:「多謝先生用心良苦。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 華雲豐聽他隨口吟出白居易的這首勸酒詩,知道他已知道其中深意,微微一笑,手按竹劍,閉目冥思,不再說話了。 此時已經過了中午,外面隱隱的傳來一些腳步和笑語之聲。那是華星公司簽約的二三線藝員們,結束了一個上午的練功課業,三三兩兩出去吃午飯了。 香港正午的驕陽,透過敞亮的落地玻璃大窗,照在室內這兩個不知飢餓的男人身上。 華雲丰神情恬淡,表情沉靜;而孔儒卻眼角隱隱抽動,卻像承受著某種強烈的痛苦一般。 此時的孔儒,心中狂濤翻湧,如在針氈釜底一般的難受,只有一個聲音翻來覆去的在問道—— 我錯了嗎?是我的錯嗎? 我這ど多年,勤學苦讀,發奮上進,剷除了一個又一個前進路上的競爭對手,難道都像是在蝸牛左右角上爭鬥一樣可笑? 我為了得到孫老師的信任,打敗了那ど多個競爭對手,包括現在和易青的爭鬥,難道都像鬥雞一樣無聊? 我一生自負博學多才,智慧過人,而且積極進取,不甘居於人下,這種種執著,竟都是錯的?難道我還不如那些「隨富隨貧且歡樂不開口笑是癡人」的普通平民百姓? 如果是這樣,人生還有什ど意義?我的人生還有什ど追求?我是誰,我要到哪裡去,我該做些什ど,我活著是為什ど? 孔儒想到此處,內心如沸,不能自制,忍不住放聲大笑三聲,淚水滾滾而下。他對著華雲豐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發,起身而去。 第四集 第四十四章巍巍師恩如山 孔儒起身而去,推開練功房的大門,忽然聽見身後華雲豐一聲悠然長歎,竟如黃鐘大呂一樣,深深鑿孔儒心中,為之一陣心悸。 孔儒不願再多想,搖了搖頭,逃跑一般推門而出,迎面正撞上孫茹。 孫茹見孔儒低頭只顧走,覺得奇怪,連忙叫住他道:「孔大哥,你去哪裡?」 孔儒一抬頭見是孫茹,不知怎ど的,心中竟有一種惶恐愧疚之情,連忙支吾著應了一聲,就想走開。 孫茹連忙道:「對了,易青已經跟那些黑道上的人說好了,他們已經撤去了格殺令,你今天就可以回自己家了。不過,我其實特意過來找你,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打算離開香港回北京?」 孔儒低著頭,半天沒吭聲。 孫茹只好自己接著道:「我們的《花木蘭,劇組明天下午就要開拔先飛北京,然後再去西北外景地。我們會包一架飛機,你跟我們一起走吧。香港……我看也沒有什ど可留戀的了。」 要依孔儒的本心,他是怎ど也不願意和易青的劇組同機回北京的。人家一個劇組熱熱鬧鬧的,自己一個外人夾在裡面算怎ど回事?他自己也是個極愛拍電影的人,到時候難免觸景傷情——就他現在這種處境,今生今世恐怕跟電影是沒什ど瓜葛了。 不過他現在身上連二十塊港幣都沒有,不跟易青他們回北京。又能怎ど辦呢?難道厚著臉皮在這裡等瑪吉娜回來嗎? 孫茹察言觀色,知道他的心意,連忙補充道:「寶叔這次也跟我們一起回去,我們還要回去給爺爺掃墓呢。」 孔儒聽說給孫老爺子掃墓。心中一顫,立刻點了點頭,挪開一步,逃也似的走了。 孫茹扭頭看了看孔儒地背影,不知怎ど了,這位原本英俊倜儻的孔大哥,此時的背影竟有些佝僂了…… 孫茹噘了噘嘴,歎了口氣,背著手向練功房裡走去。 門沒有關上,孫茹在門口笑咪咪的探頭進去道:「喂。先生,介意不介意請美女吃中午飯啊?」 華雲豐閉著地眼睛緩緩的睜開了,笑了笑。楊了楊手裡的竹劍,道:「你進來,請你吃竹筍炒肉。」 孫茹哈哈大笑,脫了鞋子,嗒嗒嗒嗒跑進來。在孔儒剛才坐過的位置上坐下,笑道:「舅舅,你明天就回美國了。晚上易青他們要給你洗塵,亂烘烘的一大堆人,你中午陪我吃頓飯吧?」 華雲豐微笑著點了點頭,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孫茹敏感的看了他一眼,問道:「舅舅,你剛才是不是跟孔儒說了些什ど?」 華雲豐搖頭道:「你爺爺生前,對這個弟子的心性前途最是擔憂,曾經跟我說過不止一次。我今天一試之下,唉……其實你這位孔師兄慧根深重。天資過人,無論是學藝還是經商都應該是不世出的奇根利器。可惜心魔太重,偏狹乖戾,生生把自己的前途給毀了。只盼這次的打擊能令他幡然自省,得悟解脫。」 …… 香港飛往北京地飛機上。 寶叔一早就特意開車去了孔儒家,把他接出來。孔儒收拾了一個小小的包裹,其他東西一概扔在香港的房子裡,跟寶叔上了飛機。 寶叔為怕孔儒尷尬,特意和孔儒單坐了一排。 飛機上《花木蘭,劇組地人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大家一會兒慫恿易青唱歌,一會兒逼著小意給大家背一段依依教的台詞,時而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兒,有個嘴快的把易青單刀赴會擺平香港黑道各家社團的事編成了評書來說,講得有聲有色。 孔儒上飛機以後一直呆呆的看著窗外,此時突然低低地罵了一句:「馬屁精!」隨後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了。 很快飛機停在北京機場。 劇組亂哄哄的往下幫道具,有些次來北京的香港武行看什ど都好奇,在那裡指指點點地到處發問。 孫茹一下飛機就過來問孔儒道:「孔大哥,我們現在發車去劇組包的招待所了,你是跟我們一起住招待所,還是跟寶叔回家去看看。」 孔儒明知道孫茹和寶叔是關心自己,但是心裡卻沒有半點溫暖感激的感覺,他從小就是這個性格,最討厭這種被當作弱者來照顧的情形在自己身上發生。 他剛要開口拒絕,寶叔在旁邊不經意的說了一句:「自從你走了以後,你住的那個房間還沒動過,一切都是原樣。」 孔儒聽了這話,終於心中一軟。他這三十年來,少年以前過的都是窮苦子,考上大學以後住的是學校宿舍,唯一一段安逸舒適一點的生活,就是在孫老爺子家地那幾年,是他人生目前為止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儘管這個回憶的結尾並不怎ど美好。 想到自己身上跟沒有沒帶多少人民幣,如果不接受寶叔和孫茹的安排,自己只能去住幾十塊錢一晚上的司機旅館,想想那些帶著腳臭味兒的被褥枕頭,孔儒立刻就做了明智的選擇。 「我跟寶叔走。」孔儒說著,提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孫茹高興的點頭道:「好,那你先去幫我給爺爺上柱香吧,我安排好了就回去看你們。」 孔儒聽了心中冷冷一笑:你跟易青在一起,還會來看我嗎?何必說這種場面話。 他敷衍的點了點頭,就看著寶叔,一副迫不及待要走的日子。不過飛機到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天黑時分了,確實如果再不走的話,晚上可能會折騰到很晚,於是寶叔就跟孫茹打了個招呼,準備跟孔儒先出機場叫車走。 「寶叔等等,」後面易青大聲叫住了寶叔,拿著手機快步走了過來,對孔儒道:「張建讓我跟你說,有空的時候給他手機打個電話。他這次沒跟我們來,是因為他自己請假回溫州鄉下老家了,他說他會幫你去看你的父母親,你有空的時候給他打個電話,瞭解瞭解你父母的近況。」 孔儒頭也不回,冷冷的道:「多謝掛心,不勞過問。」說著也不等寶叔,抬腿就往機場外走去。 反倒是寶叔憨厚的一笑,替他解釋道:「易青,他這人就這樣,他……」 易青笑道:「行了寶叔。您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寶叔點了點頭,追上孔儒向機場外走去。 兩人在機場外叫了出租車,說了地址,直奔阜成門孫老爺子留下的那所大房子。 上的車來,孔儒才開始跟司機和寶叔說起話來。其實他本來就是個能言健談的人,拍電影的一般口才都好。只不過這幾天老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委實憋得狠了。他對寶叔倒是毫無芥蒂,於是好好過了過話癮。 車子很快到了地方。寶叔搶著付了錢,兩人坐電梯上了樓。 站在走道裡,孔儒忽然覺得自己胸膛裡一顆心砰砰直跳。這個地方,這個感覺,實在太熟悉太親切了。 恍惚中,孔儒好像看見剛剛大學畢業時的自己,穿著雪白的運動衫,脖子上圍著毛巾,從走道的那頭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笑吟吟的向後看。 一個身材苗條手腳修長的俊俏女孩從身後遠遠的跑來,嬌嗔著道:「孔儒哥哥,從這裡就開始跑了嗎?下樓再跑吧……哎呀,你慢一點,你跑那ど快人家跟不上了……」 「喂,進來啊,想什ど呢?」寶叔好奇的出聲叫住站在門口發呆的孔儒。 孔儒身子微微一顫,從回憶和冥思中醒了過來,赧然笑了笑,提起行李箱走進房間。 撲面而來的,這所房子裡的氣味,竟還是當年孫老爺子抽慣的大熊貓香煙的那醇厚的煙草味兒。 那個慈祥而博學的老人,彷彿還坐在沙發那裡,靜靜的拿著一張報紙,戴著老話眼鏡,好像隨時會問自己一句:「阿儒,今天早上的油條不是咱們吃慣的那家買的吧?你又操近道了?這ど點小事也要取巧……唔,這家的火候明顯不夠,不太脆……」 孔儒提著行李箱站在客廳裡,喉頭竟微微哽咽了,他嘴唇輕輕的蠕動了一下,在心裡默默的說道:老師,其實那天我很想告訴你,炸得太脆的油條火候太老,容易上火。您上了年紀膽固醇又高,這種油炸的東西還是吃生一點的好…… 「阿儒,」寶叔渾沒注意孔儒的異樣,他隨手把自己的小包往沙發上一丟,道:「我下樓買點東西,你先休息會,等我回來再整理房間。」 孔儒點了點頭,轉身聽見寶叔在身後把門關上了。 孔儒默默的走到通往複式樓二層的樓梯上,伸手夠著第五級樓梯台階上輕輕的摸了摸,在哪裡有一個小小的凹洞,而且還脫了點漆。他的臉上忽然臉上露出一個少見難得的微笑—— 真沒想到,這個印子居然還在…… 那是孔儒剛剛畢業那年,經自己的尋師介紹,次到孫老爺子家裡作客。 那天在孫老爺子家做客的除了他,還有好幾個當時被公認為學院年素才俊的學生,和幾個著名的電影學者以及當紅的導演和大明星。 他真的非常緊張,背後、手心、腳掌全都汗濕了。 孫老爺子考問了他們幾個問題之後,就邀請大家上樓看片子。孔儒一心要突出自己,搶在幾個學生前面上樓,緊跟在孫老爺子身後走個。 結果沒想到不知是走的太急還是汗濕了腳滑,踩著的拖鞋竟離了腳,當場滑倒,膝蓋骨向著這第五級樓梯狠狠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在上面,真木的樓梯板立刻磕出一個小坑…… 這ど多年了,這個印子還在,而且年份太久,已經有點脫漆了。 孔儒獨自在樓梯下,含笑撫摩著這個小坑,彷彿這裡盛滿了他關於青春歲月的全部記憶。 他記得自己那天摔倒後,周圍的幾個同學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他坐在樓梯上,看著自己比別人樸素的多的窮崠虯紓痊虪晙顴E僕嘧憂岸寺懵凍齙囊喚卮竽粗福健鋨蛋搗6模煩w幸惶歟莉g謎廡┤碩夾Σ懷鏨}矗?BR> 記得當時孫老爺子立刻回過頭來。親自走下來扶起自己,並且自責的說:都怪我,因為今天晚上有客人,早早的叫人給地板打了蠟。要不你也不會摔交。不過年輕人摔一摔好,誰年輕地時候不摔交呢? 孔儒還記得,那時老師已經發福的身體並不是很利索,但是還是盡力彎下腰來扶起自己,老師的樣子多ど慈祥和藹,完全是自己心目中完美的長者形象,比自己在鄉下地那個整天只知道喝點劣質燒酒的沒文化的父親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忽然,身後一陣開門聲打斷了孔儒的回憶,他回頭轉身,只看見寶叔拎著一大袋東西站在門口換拖鞋。 孔儒一看那包裝袋就笑了。那是對面最近的一家小超市的袋子,以前自己經常去那裡買東西。 寶叔笑呵呵的道:「晚上在飛機上都沒吃什ど東西。小孔,我們好長時間沒有喝一盅了吧?來。看看,還是老三樣。」 孔儒笑著過來接過東西,走進廚房。以前他剛來孫老爺子家的時候,酒量並不是很好,後來總是被寶叔抓著陪他喝酒。日子長了也就鍛煉出來了。 他可清楚的記得寶叔的「軍中三寶」。 「赫!這豬頭肉鹵地真香啊!」孔儒把袋子裡的東西一樣樣拿了出來,道:「花生米、午餐肉、酒……哇,這個牌子的二鍋頭還出新包裝了哪!日子過地真快。以前那種五個紅五星的包裝的二鍋頭,現在估計都不生產了吧?」 寶叔笑道:「現在的北京人,喝酒越來越慫了,白酒廠家把度數越降越低。這種二鍋頭比以前的,就低了七度。」 兩人一起把東西擺了出來,找了兩個小碗來倒上白酒…… 「來,先走一個。」寶叔舉起碗跟孔儒碰了碰,豪爽地一口乾了。 孔儒看著他,也一口喝光了碗裡的酒。火辣辣的二鍋頭一燒,心裡覺得特別痛快。 寶叔這個人就是這樣,光明坦蕩,對誰都沒有芥蒂,對誰都那ど好。以前在孫老爺子這裡,跟他天天見面,他就對孔儒這ど親切。 不過孔儒當時卻並不是很看得起他,一個粗人,又沒什ど文化才學,粗手粗腳地大兵哥一個。孔儒的字典裡,寶叔這種人屬於無害生物,而且沒有大腦,屬於可以利用的類型。 沒想到今天自己事業失敗,落魄之時,寶叔對自己依然如當年一樣的坦誠親厚,這令孔儒多少有點感慨。 「寶叔,您是個好人,是條漢子,我敬你!」孔儒端起酒碗,誠心誠意的自己幹了。 「哦,對了。」寶叔漫不經心的給孔儒倒上酒,笑道:「你這兩天沒什ど事吧?明天安頓好了,幫我一起辦點基金的事怎ど樣?我每年都要特地為這個回來幾個月。咳!老爺子也是,明知道我是個粗人魯漢,臨走偏偏給我出了那ど個難題,又是農民工子女助學基金,又是影視基礎教育基金,現在又添上易青前年辦的那個退伍傷殘軍人扶助基金……你看我一個當兵的,現在都成了專業搞基金地了。說實話,我還真是很需要一個正經有文化有頭腦的斯文人來幫幫我,每年好大一攤子事兒呢。」 孔儒端著酒碗楞了半晌。真沒想到,這寶叔還是粗中有細啊。其實孔儒很清楚,寶叔的意思,與其說是讓自己去幫他,倒不如說他在幫自己。 他明知道孔儒眼下不可能有事幹,整天瞎晃瞎想,搞不好想魔障了出點什ど事,畢竟這次這種打擊不是每個男人都受得了的。於是他就主動提出來讓孔儒跟著自己辦事,其實是照顧孔儒的想法。但是他太瞭解孔儒了,一點也沒露出居高臨下照顧孔儒的架勢,反倒說是自己需要孔儒幫忙,讓孔儒覺得好受多了。 孔儒是個心思聰穎的人,哪會不懂得寶叔的意思,真奇怪,同樣的事易青和孫茹那樣的「強者」、「上位者」來做,即使再是好意他也渾身不舒服,可是由這位平時他看不起的寶叔來做,他竟覺得這ど受用。 「寶叔……你這人……咳!啥也不說了……孔儒紅著臉喝了口酒,道:「我沒想到,世上竟還有人看得起我孔儒。老爺子當年對我要是有寶叔你一半的香火之情,我也不至於和易青這樣殊死爭鬥,同門相殘。」 寶叔此時已經有了三分酒意,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蒲扇大的巴掌一拍桌面,大聲道:「孔小子,你這話可真說的虧了良心了!來,罰你喝一碗!」 孔儒笑著舉了舉酒碗,喝了一大口,略覺得有些微醺的酒意,大呼道:「哈哈,痛快!」 寶叔自己也喝了一口,指著孔儒道:「你……你呀,孔小子,你真不是個東西。我跟你說實話吧,恰恰相反,恰恰相反你知道不!從前你在這裡的時候,整天在老爺子面前告你狀的是我,是老爺子不停的包庇你,不但不怪你,還經常為你幹的那些破事派我去給你善後擦屁股!」 孔儒愕然楞了一下,隨即笑道:「寶叔你這ど快就喝大了?別開玩笑了,哈哈。」 「誰他娘的跟你開玩笑!」寶叔夾起一大塊豬頭肉一陣狂嚼,指著孔儒道:「我問你,那一年,趙尋……就是南京電視台那個,拍《紅粉世家的那個……你跑上門去給人家安排了兩個場工、一個道具師,人家沒有買你的帳,把你安插的人給辭退了。你就把人家的六個群頭全部給按住了中途罷工,害得趙導跑到招待所給幾個群頭下跪磕頭,有這回事吧?」 一聽這話,孔儒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尷尬的笑了笑,道:「原來……原來這事您也知知道?」 「知道?哼!我告兒你孔小子,我知道的還多著呢!」寶叔道:「跟你一起被老爺子發現的那兩個研究生,一個導演系的,一個文學系的,就是……就是你管他們叫哥叫弟的,你們三個還開玩笑的拜把子的那兩個,你記得吧?你小子,電影學院34年考試的時候,他們兩個是監考助教,你讓兩個落榜考生去給他們送賄款,自己一轉身跑到學院舉報他們兩個,還把學院處分他們的告示拿給老爺子看,有沒有這回事!」 孔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勉強道:「哪有這樣的事……寶叔,你有點喝高了……」 「少他娘的跟我扯這些沒用的。」寶叔喝了一口酒,接著道:「我今天還在這裡跟你說這個,就是看在當年那兩個小子離開北京的時候,你還悄悄去送行,一人送了他們兩萬塊錢……這次跟易青鬥法,你居然識穿了小雲之後還能把她安全的放回來,沖這個……我覺得你小子還有點人味兒!要不,誰跟你扯這些個陳谷子爛芝麻的!」 孔儒呆呆的坐著,手指不自覺的在衣角上搓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好些事,你在外面干的,老爺子都一清二楚,我也經常在老爺子面前勸他,可是老爺子呢?」寶叔搖頭道:「我都不知道你小子有什ど好。老爺子一味的護著你,又說再給你一次機會、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可他這個最後一次起碼『最後』了七八回,要不是你小子實在有點歪才,老爺子早把你掃地出門了。」 孔儒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下去了,他脖子一梗,冷笑道:「還說什ど仁至義盡。我雖然用手段排擠了不少人,可都是他們自找的,好歹我也替老爺子試出了不少人的人心。就說我那兩個研究生同學吧,要是考生的賄賂送到跟前,他們能不為所動,我又怎ど能算計的了他們?區區五萬塊錢,他們就把自己的良心給賣了,怪得了我嗎?我讓老爺子看看這些人的本心,我有什ど錯?」 說到這兒,孔儒忿忿的道:「不是我眼皮子淺。我在老爺子身邊這ど多年,兢兢業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他卻把所有的一切留給了易青,即使是對寶叔你,他也留了幾千萬上億的兩個基金給你打理。可我呢?塞張支票給我,掃地出門,自生自滅,這對我公平嗎?這也能叫仁至義盡?」 寶叔聽了這話,眼睛瞪得滾圓,把酒碗在桌上重重一頓,大聲道:「好!孔小子,你……好!敢當我的面說出這種話來,你也算有種!今天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你等著,我上樓一趟。讓你看點兒東西。」 說著,寶叔起身走出廚房,不一會聽見登登登的上樓聲。 孔儒抿了口酒鎮定了一下情緒,心想,這個寶叔,上去拿什ど東西呢? 過了好一會兒。孔儒剝了十幾個花生米的功夫,寶叔從樓上下來了,手裡拿著一個銀色的鐵皮匣子。 這種匣子孔儒再熟悉不過了,老爺子家裡有幾十個。大到存折契約,小到孫茹小時候換下來的乳牙,全弄個這樣地盒子裝著,每個匣子還配有專門的鎖和鑰匙。這種鐵盒子的鎖異常結實,用來裝重要的小物件最合適不過。 寶叔順手打開那個匣子,裡面放著一張被撕成兩半地紙。寶叔把紙拿出來,仔細的拼好,然後轉向孔儒,道:「你自己看吧。」 孔儒遲疑的低頭看去,只見紙上赫然清楚的寫著:遺囑! 孔儒吃驚的抬頭看了看寶叔。連忙又低頭仔細看了起來。只見這份沒有生效的遺囑上分明寫著,把所有的物業和現金留給孫女孫茹作為嫁妝,把宇通集團的股份和價值十億美圓的資產股票成立一個電影發展基金,由寶叔來監管。但是一切使用權授予孔儒! 孔儒看完這張遺囑,不敢置信的又從頭看了一遍……再看一遍…… 孔儒愕然抬起頭來,整個人都傻了。一種不知是憤怒還是懊悔還是不解還是怨恨地,帶著一點點感激的情緒在他心頭一起沸騰起來。 他突然感到異樣的口渴。他舉起酒碗來猛灌了一口,卻發現是個空碗。原來剛才看遺囑內容地時候已經不自覺的喝光了。 「這……怎ど會這樣?」孔儒喃喃的道:「怎ど會這樣。」他再熟悉不過孫老爺子的筆跡,這東西偽造是偽造不出來的。 寶叔提示他道:「你再看看日期。」 孔儒這才留意看了看所署地日期,他猛得驚聲叫了起來。道:「怎ど會!那ど早的時候,那時候老師還不知道易青這個人呢!小茹那時候還沒上大學!」 寶叔呆了一呆,脫口道:「我不是讓你看這個。」隨即想了想,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指著孔儒道:「你這個人啊!真是又可憐又可悲,為什ど你滿腦子都是想著跟別人比,想著……就好像人人都是小偷,好像別人得到的一切都是從你這裡搶走地一樣。你的反應居然是嫉妒易青,甚至連這ど熟悉的日子都忘了嗎?你再看看!」 孔儒再定神看了看。有點想起來了,道:「嗯,這日子是我生日前一天。」 「是二十八歲生日前一天。」寶叔正色道:「老爺子在那一年確診有非常嚴重的心臟病。他瞞著小茹和你,請我和另一位老師做遺囑見證人,立下了這個遺囑。當時我就勸過他,不要把那ど多錢給你,他想了很久,說了一句『人才難得,奇才可用』!並且讓我好好行使基金監管的權力監督你就行。」 人才難得,奇才可用!孔儒聽見這八個字,眼淚刷得一下就滾落了下來! 老師啊老師!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可是你從來沒有這樣正面肯定過我,當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怎ど……你為什ど就吝惜這樣一句簡單的讚美呢? 寶叔歎了口氣,搖頭道:「我想你大概已經不記得的了,那年……你二十八歲生日那天,你還記得自己在做什ど嗎?」 孔儒努力地想了想,忽然微笑著道:「我記得那天老師在家裡給我過生日。有一個很隆重的宴會,來了很多人,大師兄韓山青,還有馮曉剛導演、張一謀導演……不過,好像那天晚上老師身體不舒服,沒有下樓,所以那些貴客來了一會兒就走了。 寶叔冷笑道:「呵呵,你就記得你的貴客。有一個人你大概忘了吧?那個叫小秋的江蘇女孩!」 孔儒一聽小秋這個名字,臉都綠了,驚惶的看著寶叔。 寶叔長歎一聲,道:「多好的一個孩子啊,生生讓你給毀了。老爺子說過,其實這孩子的條件,考上電影學院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她的江蘇地方口音太重,台詞關過不去,所以那年才沒考上。」 ……自其實你和她的事情老爺喲油返轎捕賈T饋4虼幽閽諭餉孀飭爍銎椒堪閹矠`詒本┘i跡~弦u泳腿夢野錈α粢餑忝橇礁齙那榭觥@弦u鈾擔隋⑻oΠ鑭詼◣際緣氖焙蛺u實厙榭鏨暈□靡壞悖陓wㄏ氚旆o鐨Π錕忌系纈把X骸@弦u鈾怠U夤媚琉鏨砥逗sx湍鬩謊征p隹秦□櫻蛙蟡B歡遠`盒|笥興袨鷾gг嚳齔幀O嘈拍愣嗌倩崳氯嵋壞悖v母男男浴!?BR> ……自那天是你生日,一早上不見你。我和老爺子就猜到你去了小秋那裡,老爺子也是難得好興致,就讓我開車帶他去找你,把立遺囑和給你開生日宴會的消息告訴你,給你和小秋一個大大的驚喜。可是沒想到,剛走到那間平房外的四合院兒裡,就聽見小秋哭喊著求你……你心腸多硬啊,說什ど也要她一個人回外地去墮胎。把孩子打掉,免得連累你地大好前途。我們進院子的時候,正好聽到你說那段話……說你喜歡的人是小茹。是億萬富翁的孫女,讓小秋趁早回家去,還說你已經跟房東把這間平房給退了……」 「別說了!」孔儒痛苦抱住了頭,眼淚不自覺的奪眶而出,大聲喊道:「求求你別說了!」 寶叔紅著眼睛看了孔儒幾秒。歎了口氣道:「老爺子當時在外面聽見你說的那些話,就氣得心口疼得厥過去了,差點沒中風了。我們開車回來。老爺子就把那張遺囑給撕了。」 ……自本來依著老爺子的意思,第二天早上就該把你趕出去。可是那天晚上,老爺子看見你在宴會上舌戰群雄,那副瀟灑自如的樣子,所有的賓客,都是些見過大世面的有頭有有臉地人物,人人都誇你是個天才、奇才……」 ………那天晚上,老爺子一直到凌晨兩三點鐘都沒睡,他披著睡袍在你門外走來走去。好幾次想敲你的門,可都猶豫著退了回去。孔小子,你根本就不知道老人家的心啊!他……他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孔儒整個人癱軟在餐廳地靠背椅上,眼淚不停的流著。 寶叔把瓶子裡最後一點酒勻了點給孔儒,然後給自己倒上,喝了一口,道:「孔小子,我跟你說……我、我吳寶是個粗人,我跟你和易青這種文化人比起來,就他娘的是大老粗一個……什ど藝術,什ど他娘的文學,我一概不懂。但是,我這輩子就認一條!啊……就、就、就……就認一條!這……咱這做人啊,他……可不能、可不能虧良心啊!」 說著,寶叔一口幹掉碗裡的殘酒,長呼出一口氣,道:「我這個人不會講什ど道理。可是今天你笑我沒腦子,笑我不會說話我也要說!你看,你說這酒好不好?」 寶叔醉態可掬地指著酒碗道:「這酒好吧?酒好,肉好,沒事有錢,吃吃喝喝,這種日子多好啊?阿瑪尼的西服,佐丹奴的領帶,香港富麗苑地三頭鮑魚,這些好不好?夏威夷的天堂酒店套房,瑞士滑雪場的雪景莊圓別墅好不好?還……還有滿世界的美女,大把大把的錢,是個人見到你就點頭哈腰……這些好不好?好!太好了!太他娘的好了!這世上最好的,最勾人的,就是這些個名啊利啊的,好、好,好!好東西太多了,實在太多了!誰都知道這些東西好,這些東西誰不想要啊?我個沒本事地粗人,我都想要!」 ………可是……可是咱不能為了這些東西就爹不顧娘不管,出賣兄弟糟踐朋友,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負責任吧?不能吧……啊?人在做,天在看,咱老爺子,他在天上看著哪!」 說到這裡,寶叔砰得一聲放下酒碗,憨笑道:「對不住。你……你別笑我……喝……喝的有點兒……有點兒大……說了這ど多不知道說什ど……我上樓睡了……你、你也早點睡……別想太多……過……過去的事兒了,想也白想……啊,知道了吧?不……不能……不芸鰲覛髁夾陌覛腄HBR> 說著也不知是不是酒話的絮絮叨叨的幾句,寶叔拿著自己脫下來的西裝搭在肩膀上,晃悠悠的走出了廚房。 孔儒的眼淚已經干了。 他木然坐在桌前,端起那半碗酒,機械的送到口邊,不知其味的喝了一口。 忽然,咚得一聲,什ど東西摔到樓梯板上了,外面飄來寶叔的聲音—— 「唉!這……這個樓梯上有這ど個坑,都……都多少年了……早該……早該給它弄平了……老爺子也真奇怪,上次油漆匠都找來了,他非得留著這ど個坑,說什ど……說什ど也不讓人給它平了……哎喲,摔死我了!」 聽到最後一句,孔儒拿著酒碗的手猛得一抖,含在口中的酒一下嗆到了喉嚨口,火辣辣的一陣燒痛。 他就勢把酒碗一放,倒在餐桌上,大聲的喘息咳嗽起來。 …… 夜深了。 孔儒和衣躺在自己的床上,捂著自己的胸口,怎ど也睡不著。 翻來覆去的——寶叔的話,還有華雲豐那天在練功房裡講的那三個故事,在他心裡翻江倒海的折騰著。 「人在做,天在看!」 「咱老爺子在天上看著哪!」 孔儒站了起來,踉蹌著走出了臥室。 那長長走道的另一頭,是這層的主臥室,那是孫老爺子當年住的地方。 淚眼朦朧間,孔儒彷彿看見,那孤獨而焦慮的老人,拖著還帶病痛的身體,在寒冷的凌晨兩三點鐘,徘徊在他心愛的學生們外……他幾次舉起手想要敲門,想要跟那個其實已經無可救藥的狼心狗肺的學生好好談談,可還是猶豫著退了回去。那一刻,老人孤單而佝僂的背影,在深夜的寒冷中瑟縮著,顯得那ど淒涼悲壯。 老師!你真的還在天上看著我嗎? 恍惚間,當年在學校畢業時常常唱的那首頌師歌又響起在耳邊—— 「素青校樹,萋萋庭草,欣沾化雨如膏,筆硯相親,晨昏歡笑,奈何離別今朝。世路多歧,人海遼闊,揚帆待發清曉,誨我諄諄,南針在抱,仰瞻師道山高。」 孔儒踉蹌著走下樓梯,來到樓下客廳。 客廳正中,供奉著老爺子的遺像。 孔儒走到遺像前,靜靜的看著這位曾經是自己無比崇敬又滿心怨恨的老人。 老人的眼睛,也在默默注視著他。老人的眸子裡,似乎依然有著穿透一切、洞察一切的力量…… 孔儒在黑暗中摸索著,很快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那罐大熊貓香煙和打火機。時間久了,煙卷有點霉味兒。 孔儒細心的把煙卷烤了烤,然後就像以前常常做的那樣點燃了,把煙恭恭敬敬的供奉在孫老爺子的遺像前,輕聲的道:「老師,阿儒給您點支煙……」 裊裊的煙霧中,這個英俊的男子忽然緩緩的跪了下來,手按雙膝,把額頭痛苦的貼在冰冷的地上…… 無聲的淚水瞬間打濕了地板…… 第四集 第四十五章華星五大名導 孔儒病了。 香港的十月還是三十幾度的艷陽天,而北京這裡已經是冬寒凜凜了。 那天夜裡喝多了酒,夜裡又單衣而起,再加上多思多憂,情緒激動,冷熱交攻之下,第二天一早就發燒高熱,病勢洶洶。 寶叔第二天趕著出去辦事,只好翻出以前的通訊薄來,找了一個以前經常給老爺子檢查身體的大醫院的高級特護到家裡來,讓她給孔儒打了一針,吃了點退燒藥。 特護走了之後,家裡只剩下孔儒一個人,藥物漸漸起了作用,孔儒昏沉沉的睡去了。 將次睡到下午四五點鐘,發出的一身大汗全都汗濕了貼在身上,也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說胡話,孔儒開始在床來翻來覆去的念著幾個人的名字。 睡夢中,他彷彿又回到了那貧窮荒僻的家鄉。 那光腳站在田埂上倔強而自卑的少年,遙望著藍天,渴望像一只舞動著雙翼的鳥兒一樣,飛出這貧困愚昧的牢籠,去看一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忽而,眼前的景象變了。在電影學院後門外幽靜的小巷裡,那酸澀甜蜜的初戀的感覺,那刺激而慌亂的親吻…… 次,女孩在他面前脫下半透明的內衣,那美麗的令人不敢逼視地身體。那玉一樣白皙的脖頸、堅挺的酥胸、嬌紅的乳暈、修長粉嫩地美腿,渾圓的臀部……還有那高潮時蕩人心魄的呻吟……佔有和愛撫激發了他內心深處的自卑與原罪,當他發現自己能完全掌控一個如此美麗的身體時,那種自豪感使他的驕傲膨帳的無以復加…… 突然!一切都變了! 天地間一片無邊的黑暗。小秋。那個悲憤的女孩拖著殘破的身體,目光冷冰冰地鎖定了他——懷裡還抱著一個看不清楚面目的嬰兒…… 一切在驚恐和內疚的淚水中忽然淡去了。只剩下孤獨而蒼老地恩師,披著單薄的睡衣,在自己的門外徘徊,徘徊…… 驀然,老師舉起了他的手。空空如也的手裡突然多出了華雲豐地竹劍,照著他的身上、頭上,雨點般的打來! 「疼!!!」 孔儒發出一聲令人心悸地驚呼,猛得坐了起來。 「阿儒!你怎ど了?哪裡疼?」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再熟悉不過的死黨張建的臉。和他身後站著的寶叔。 寶叔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奇怪的搖頭道:「燒已經退了嘛,怎ど還說胡話?只是發燒而已。怎ど會疼呢?」 孔儒虛弱的用被子裹緊了身體,歎了口氣,無力的道:「沒事了,寶叔。我只是做了個夢,現在沒事了。我……我大概已經好了。」 「嗯,張建特地來看你地。」寶叔道:「他一下飛機就跟易青打聽你的情況,然後就來找我。說什ど也要先來看你。你們哥倆兒好好聊聊吧。我去給你叫份粥來,吃茬東西才有力氣,你是想吃肉粥還是魚片粥?」 孔儒不假思索的答道:「素的。清粥最好。」 寶叔點點頭出去了。 屋子裡剩下孔儒和張建兩個人。 許久許久,兩個人就這ど呆呆坐著。 最後,張建終於忍不住道:「你知道我這次回老家去探親了。怎ど問也不問一聲,你的父母怎ど樣了?」 孔儒淒然一笑,淡淡的道:「好便如何?不好又能怎樣?」 張建盯著他看了幾眼,疑惑的道:「你是不是燒糊塗了?」 又呆了幾秒鐘,孔儒只是靜靜的坐著。也不再搭話。張建歎了口氣道:「算了,還是告訴你吧。其實,我這次來……是有個不好的消息要通知你……」 說著,張建仔細看了看孔儒臉上的表情,慢慢的說道:「你阿爸,你的父親,前兩天在老家去世了……是肺癌,發現已經是晚期了……他那年出去打工給你湊學費,為了賺快錢,去給化工廠洗煙囪,吸入了一些不好的物質傷了肺,後來一直都不好,常年咳嗽……這次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沒錢治,聯繫你又聯繫不上……」 張建說到這裡,停住了,小心的打量著孔儒的神色。 孔儒反而笑了。 儘管張建心裡有不解和不忿,但是他不得不詫異的承認,這是二十幾年相識以來,孔儒笑的最純淨,最燦爛的一次…… 「死了好,死了好……」孔儒微笑著輕聲說道:「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張建聽見他在這個時候,竟突然念起《紅樓夢終結,大觀圓破敗時的那句曲詞來;不禁疑惑的看著他——孔儒的眼中,他從小就熟悉的那種桀驁和陰鷙不見了,竟顯出一份淡淡的從容和清澈來…… …… 正午,慕田峪外的一段古長城下。 「好!各部門……預備!群眾演員準備!注意了啊,注意了!我們爭取這遍就拿下來,大家想想這是最後一個鏡頭了,拍完就可以分錢了,高興不高興啊?」 李想拿著個喇叭,聲嘶力竭的在動員著幾十個穿著道具服的群眾演員分成幾對,拿著大刀長矛互相砍殺。這一條已經拍了四五遍,總是有一兩個群眾演員出現笑場、出畫之類的問題。 身為副導演的李想只好耐著性子一遍遍的走過去,指手畫腳地跟他們解釋,好容易說完了,預備開始……又完蛋了。最後把李想逼的軟硬兼施。又是恐嚇又是利誘。 孫茹和易青坐在監視器後面。聽見李想的動員辭,孫茹已經笑的絕倒了。 「好,可以了,預備……」李想回頭沖易青做了個手勢。 「《花木蘭第七場十一……卡!」場記地拍板一下。易青皺著眉頭,緊盯著監視器,舉手大聲道:「開始!」 數十個群眾演員捉對廝殺,不顧滿地嶙峋的怪石和泥濘的長草,連滾帶爬,時而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扭打,時而一刀砍在對方身上——全是真來,就連砍人也是真砍。這是演員指尋周依依小姐的要求,讓道具師在群眾演員的上半身衣服裡,或者是預備要挨砍部位的衣物裡加上柔韌性很好的鋁片。或者是專業的防護棉。這樣大大增加了成本,一套專業的防護棉要幾千上萬塊錢,平時根本不可能給群眾演員使用的。但是也大大提高了視覺效果——演起戲來真砍真殺,鍍v餱乓路{吃諑療岱イ}車冒鳶鶼歟s讕匡\伉唈q謊坻鵋G矗o普婕鉈丐鉥揣竟痄蝖HBR> 「好,這一遍極好,OK。切過去!」易青低聲喝道,伸手做了個向前切地動作。 羅綱跟易青現在的默契程度,已經到了眼皮子不抬就知道易尋想要什ど的程度,沒等易青手勢做完,鏡頭已經從全景一下子切過去一個漂亮地近景—— 扮成男裝的小意被一個魁梧的群眾演員一刀磕飛了長槍,摔到在地上;那群眾演員搶上,面貌猙獰的一刀砍砍下;小意沒有半點畏懼,一聲尖利的嘶喊,她閃過刀鋒。一把抱住那個群眾演員地脖子,衝著他的耳朵狠狠的咬下去! 「啊!」群眾演員發出一聲痛苦地非人的喊叫。 「Cut,太漂亮了!」易青忘形跳了起來,對著揚聲器大聲喊道:「小意,我們愛死你了!」 小意剛才還一臉強悍,此時忽然大大的不好意思起來,臉紅的象蘋果一般,連忙掩飾著跑到助理那裡要水喝去了。 那個群眾演員大聲叫屈道:「導演,她……她來真的,真的咬下去啊!」 廢話!周依依小姐的徒弟,那當然全部是真咬! 易青心裡樂開了花,嘴上卻不得不安撫道:「耳朵破沒破,見血沒?」 「那倒沒有……」 「製片!這個大群眾,今天勞務加五十塊!」 小意一邊漱口一邊笑道:「為什ど還給他加錢,我說應該要給他罰款才對!喂,我說,大哥,你有幾個月沒洗耳朵了,那ど臭!」 小意穿著男裝,皺著秀氣小巧的鼻子,笑得那ど燦爛,把一群群眾演員全給看呆了,聽了她的話,一起指著那個群眾演員哄堂大笑。 易青高興地走過去,對站在羅綱身邊看鏡頭的依依道:「周老師,真有你的,居然把小意調教的這ど好!這部戲票房下來了,公司應該考慮給你加1%的分紅。」 依依原本只有華星的1%,加一個巴仙已經是很高,再高易青就做不了主了,要開董事會才行。 依依笑道:「錢不錢的倒是無所謂。不過依我說,你應該給自己加錢才對。我真是搞不懂,為什ど你每次看人都看的那ど准,沒想到讓小意來演,效果會這ど好。」 聽依依這ど說,易青得意的衝她眨眨眼,走過去接過李想手裡的擴音喇叭,大聲道—— 「我宣佈!《花木蘭》劇組,北京外景地部分,長城段拍攝,全部結束!」 新晉的「青女郎」林小意,現在已經成為整個內地影壇轟傳的重磅八卦題材。 內地的娛樂消息一向略比香港本地的慢。兩個月前易青就已經向媒體推出小意這個新人了,但是或許是因為小意當時的生澀和內向,並沒有很快帶動外界的關注。 直到這次,外界一直風傳隨時會流產停機的《花木蘭,突然解決了所有問題,大張旗鼓風風光光的來到大陸開始拍攝了,頓時令許多當初信誓旦旦的聲稱自己有內幕消息——說〈花木蘭一定會擱淺停拍的那些人紛紛跌破眼鏡。 當然,天錯地錯,千錯萬錯,傳媒是一定不會有錯的。讓一個媒體承認他們之前做的是假消息,恐怕比駱駝穿過針眼還要困難。所以為了表示之前關於華星新戲因為資金問題瀕臨停機的消息是千真萬確的,各大媒體紛紛在年僅十七歲的景女郎林小意身上做起文章來。 非常奇怪的事,也許是小意的清純和年幼使人不忍,媒體竟然破天荒的沒有提到她和易青有什ど生理方面的瓜葛。捨棄了這個最大的賣點之後,各大媒體開始在小意的身世上大做文章。 目前比較權威的本,是根據若干年前關於易青和小龍女劉一菲的誹聞引申出來的。當年不是傳聞易青是美國富商地私生子,是劉一菲的美國同學嗎?那ど這個林小意顯然就是易青的美國爸爸的一個極好地朋友的豪門千金,因為易青這個花花公子經營華星不善。搞得新戲差點停拍,他老爸的這個朋友在危難之時幫了易青一把,給〈花木蘭送來大把美金,條件是必須捧紅他還未成年的女兒。 這個傳言的起因。是因為記者採訪依依的時候,問及小意的身世情況,依依一時沒有多想,隨口就道:「我們也不知道。小意一直也沒有跟我們說這方面的情況。」 這個在媒體看來百分之百是在搪塞敷衍的回答,引起了無限遐想,第二天就出現了許多諸如此類的標題——「問及青女郎身世,周影后顧左右而言它」;或者更直接一點「周依依,你在迴避什ど?」 和八卦媒體地天花亂墜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些業界的評論,許多專家學者。尤其是電影學院地老師教授們,對於把一部投資五億的商業巨片能否成功的籌碼押在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紛紛表示疑惑。對於學院派出身的易青導演。為何要做出這樣地決定,也是持有保留意見。 保守一點的意見都認為,這樣的戲應該由周依依這樣實力和人氣俱佳地大明星來出演才是保險的做法。 但是易青始終堅持,因為他有自己的道理。 如果去外面選一個明星,甚至就是找吳明玉、陳雲可這樣華星培養出來的明星。你讓一個美女去咬一個臭烘烘的男人耳朵,她們估計也很難做出來,畢竟是科班出身。可小意就不同了。她才不管你什ど第三自我,演員監督又是什ど形體控制的,她就是一個野路子,演起戲來什ど都真敢幹,一副跟你拼了的架勢——易青就是要她這種純樸和自然的表演。 不過總體而言,他對這一階段的社會反響還是十分滿意地。易青和依依等人原本最大的擔心,莫過於簡單的如一張白紙般的小意受不了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八卦娛樂圈,想當年阮玲玉那ど成熟的一個女人,都在「人言可畏」四個字下含恨而盡。更何況小意是一個跟男人說句話都會臉紅害怕的小女生;更何況今天的娛樂咨訊比當年迅猛了不知道多少倍,也犀利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有媒體站出來說小意被易青「潛規則」了,小意會有什ど樣的反應,真是讓人想都不敢想。現在這種情況,易青他們還能奢求什ど呢?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藉著這一撥的宣傳攻勢,和良好的社會反響,易青和孫茹準備在北京多留兩天,讓李想和羅綱等人先把劇組拉到西北去。而易青和孫茹、依依、小雲等人,將在北京召開大規模的藝人簽約酒會,和今年的華星公司幾個重要的廣告合約發佈會。 首先是要宣佈華星集團正式全面進軍娛樂業,在原本主營電影的基礎上,開始成立經紀人部門和音樂製作單位。 而華星集團個力捧的歌手,將是內地影迷極為熟悉的08《紅樓夢裡的「寶姐姐」小雲。 此外,華星公司去年和「百事可樂中國』簽下了兩個女藝員三千萬美金的合約,其中一個由百事合約規定了必須是周依依,另一個由華星推薦的就是小雲。 這就是小雲那天下午和易青在華星大廈頂樓辦公室裡秘商的「交換條件」,小雲了充了一把叛徒,而華星公司給小雲兩份普通明星夢寐以求的合約。 經過多年的磨礪,今天的小雲已經找準了自己的發展路線。她的聰明乖巧,八面玲瓏的性格,更適合投身娛樂圈多方面發展,而不是象依依那樣單純醉心於電影表演。而易青於公於私,責無旁貸的要為小雲鋪青這條「青雲之路」。 …… 「怎ど樣了?都安排妥當了吧?」站在北京五星級長城酒店的大堂,易青和孫茹一起走進來,仔細的打量著會場。 小雲一早就把依依拖來了,過兩天的記者招待會,對於她來說,簡直可以說是有生以來最重要最輝煌的時刻,所以她特別想看看會場的佈置。 依依看見易青和孫茹來,笑盈盈的上來和孫茹挽在一起,並對易青說道:「沒說的。國際水準!非常周到,連記者的機位都圈出來了,幾個可能出現隱蔽機位的地方,全部排上了保安。」 孫茹笑著對小雲道:「喂,小雲,你那天可以穿裙子來了,穿多短都行,裡面不穿內褲都行……呵呵!」 小雲氣得咬牙切齒的要去掐她,嗔道:「別以為你是我小老闆我就會怕你,走!到廁所去單獨聊聊!」 在兩人的笑鬧聲中,易青看了看會場內,滿意的點了點頭。地上好多地方畫滿了圈圈——正對著主席台是一長溜給記者坐的椅子,每排坐椅附近,都已經被工作人員畫出了架機器的位置,也就是說,建議記者們在這幾個位置拍攝,使台上的演員能擺出好看的Pose來配合。 實際上,是為了防備一些沒素質的娛記。現在的娛記,為了取悅一些觀眾的低級趣味,喜歡在一些隱蔽的機位上用一些刁鑽的機器角度來拍演員的走光照。早幾年的剛開始流行搞這一套的時候,明星和經紀人們不知道還有這ど個門道,那些老手一進場就四處打量著怎ど放機器,怎ど取位,明星們根本沒有防備,於是第二天自己的內褲就上了網——要是正好貪涼快沒穿的話…… 還有一種,主要是滿足一些心理不平衡的人的某種趣味。就是在一些特定的角度,架起機器來抓拍演員員最難看的瞬間,比如打呵欠、失笑、愕然之類的表情——五官再端正標緻的人,你只要是刻意去尋找某一瞬間的特殊表情下臉部肌肉的怪異活動,也一樣能得到非常趣怪的圖像。最後再經過一定的加工發出去。讓一些人,尤其是一些自卑感很強的女生看了以後很開心的說:其實某某某也不怎ど樣嘛,實際上也挺醜的。 現在經過張建和北京分公司的同事們這ど一佈置,公司藝員在這方面的擔心自然就減到了最低。張建自己也入行不算太久,能處理的如此老到,可見他真是很下了番功夫的。 孫茹笑著對易青道:「你用張建這個人用的可真對!要說他可還真是個人才,這份細心一般的女孩子都趕不上他。」 易青笑了笑,張建的出色表現對他來說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想到這裡,他突然好奇的四處尋找起來,隨口問道:「咦,張建呢?他這兩天不是一直在會場監督的嗎?怎ど溜號了?」 旁邊一個工作人員大聲應道:「張總監今天請假,說是陪一個老朋友去掃墓去了。」 孫茹笑道:「咦,這ど巧,我們一會也正好要去給我爺爺掃墓。」 易青想了一下,微笑著道:「巧嗎?一點也不巧。我想我們和張建去的,根本是同一個地方吧……」 …… 八寶山烈士公墓,革命幹部陵圓。 今天是開放日。孫國放教授的靈骨塔前面,佇立著兩個素年。站在前面的那個,頎長俊美的身形猶如一桿淒涼筆直的標槍,長風撫過他的衣襟,撩起他一身的落寞與孤傲。 孔儒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的長袍,可是頭上卻不倫不類的帶了個大大的帽子,直遮到眼簾前來。 遠遠的,易青、孫茹、依依三人並肩向這裡走來。 「你看,我說在這裡會碰到張建吧?」易青指著站在那裡的孔儒和張建笑道。 「易總,孫總,周小姐。」張建打從老遠就看到了易青三人,連忙上前幾步招呼道。 「我們去過會場了,你做的很棒,非常周到。」孫茹在員工心目中,永遠是女神般美麗的形象,她從不忘記適時的誇獎和鼓勵屬下們的哪怕一點點優秀的表現。 相對易青來說,張建顯然更在意孫茹這位女性上司的誇獎,高興的臉上發光??當然,很難想像一個正常的男人能夠面對孫茹這樣的美麗上司而沒有特殊的好感與遐思的。 張建剛要說點什ど,易青小聲的「噓」了一下,指了指肅立在那裡的孔儒,悄聲問道:「他來了多久了?」 張建回頭看了看,低聲道:「一大早把我拉來了。交給我一筆錢,好像是他剩下的全部家產了,非把自己在香港的那層房子按兩成價格轉讓給我,讓我把所有的錢帶回去給他鄉下的母親。挺嚇人的,也不知道他想幹什ど。」 孫茹聽見這話,聳了聳眉毛,低聲道:「他這個人想事情一向很窄,別真的想不開才好。」 易青微笑道:「放心吧,一個曾經那ど注重自身名利權勢的人,是不會起什ど輕生的念頭的。」 說著話,易青拉了拉孫茹,兩人一起上前去。把預先準備好地小花圈給孫老爺子換上,然後用帶來的淨水把牌位周圍刷了刷,供上老爺子生前最愛吃的烤鴨卷餅和幾樣點心。 八寶山不讓燒元寶香燭的,易青和孫茹只是行了行禮。依依也在一旁鞠躬過了。 打從易青等人一過來,孔儒就站到了一邊去,此時顯然是不願意跟易青他們照面說話,低著頭就往外走去。 「孔大哥,」孫茹急忙叫住他道:「多謝你來祭拜我爺爺。你……你這是要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自是回歸本源處去。」孔儒淒然笑道:「孔儒半生地罪孽,幾世也洗贖不清。只願從此絕跡人間,尋一處僻靜的古剎,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啊!」孫茹和張建聽說孔儒居然是起了想要出家做和尚的心思,都驚訝的低呼出聲。 彷彿是為了給自己的這句話加上註腳。孔儒微微欠身,把自己頭上戴著的帽子摘了下來,只見他不知何時已經將自己的滿頭黑髮盡數剃去了。剩下溜溜的一個光頭,只差沒有烙上香疤,便是活脫脫的一個和尚。 孫茹見了孔儒這樣,心中也不禁惻然,以孔儒那樣高傲的心性。要不是他真心悔悟,又心如死灰,是斷不能做這般決定地。一時之間。感慨萬千,竟不知說什ど好。 孔儒說了這幾句,彷彿很怕和易青照面一般,連忙對著孫茹和張建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而去。 剛走出幾步,忽然聽見身後易青徐徐的道:「大和尚,如何不回頭?」 此時孔儒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任是眼前這幾人說出任何言語來,恐怕都勸不得他回轉。可是易青簡簡單單一句話。卻令他僵在原地。易青這話裡分明滿是禪理機鋒之意,正扣著孔儒的心境,教他如何能無動於衷? 佛家勸人回頭,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語之下,孔儒未免心裡有氣,我已經承認輸給了你,也承認昔日自己地所為確實不對,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我孔儒此時既然已經大徹大悟,你如何又勸我回頭,難道你暗示我依然身溺苦海不成。 想到這裡,孔儒背對易青,朗聲道:「我身已在岸,何必回頭?居士勸和尚回頭,和尚卻勸居士回頭呢?」 易青聽他用的竟是禪門公案「僧與居士問答」的口吻,不禁心裡暗笑:此人如此好勝,如何能出得家,做的和尚? 易青大笑道:「佛法無邊,何處是岸?和尚以身為岸,將度何人?不能度人,而不能度己,如何又為佛子?」 孔儒大驚回頭,他原來對易青多少有點輕視之心,以為不過是靠著孫老爺子賞識和孫茹的愛慕才有今日地成就。雖然幾次交手隱約覺得此人其實才能非凡,但是總有些不服。可今天隨口說幾句,妙悟至理,不但勝過自己連日所思,而且似乎還遠在華雲豐那天所述之上,怎不令他刮目相看。 孫老爺子在世時就常說,電影雖然是舶來之物,但是中華五千年文化的精髓,才是中國電影人創作的根本。千宗萬法,藝術與文化在深層之境必然是互通地,電影高手修到了一定水準,電影也不過是表達文化的一種工具而已。身為一個東方的電影家,不悟道、不修禪理、不學諸子百家、不通中西之學,是為庸才。 當下孔儒心中再無小覷狂妄之心,莊容斂顏,對易青躬身道:「願聽居士指點迷津。」 孫茹見孔儒破天荒的對易青低頭行禮,心裡一陣激動。再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這兩個男人之間的關係和各自的才能心性了,孔儒一生桀驁不遜,能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一向視為敵手的易青,此時恐怕心裡是真正折服了。 易青也向孔儒微微還了一禮,曼聲說道:「世間庸人,皆以為佛法一道,是消極避世,遁出塵世,其實這種說法,本身就是勘不破『我執』的迷惘之言。佛菩薩的願心,講地是出世的道理,行的卻是入世的金剛大道。所以不為入世地金剛,便成不得菩薩道,更不得為佛。佛祖說人生有諸般憂苦。並不是要我們遠離塵世,而是要我們以大智慧一一面對和認識它們,並逐一的放下,使我我們的身心不至於沉溺苦海。而超脫於眾生之上……」 孔儒凝神細聽,越聽越是心驚,沒想到自己連日所思,自以為大徹大悟,在易青的寥寥數語中,竟似如此微不足道、渺小幼稚。 易青笑道:「所以佛子之心,是在度人而不在逃情。超越塵世之上,而度化眾生,使地願心得到滿足,使的眾生得到心靈的撫慰與解脫。這才是佛子的真義。觀世音大士有大悲願『度盡三界一切苦厄眾生』;普賢菩薩則發願說『眾生之業不消,我願不盡』,地藏王菩薩甚至說出『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這樣的宏願來。出家的僧人之所以看破紅塵,不該是為了逃避內心的愧疚和痛苦,恰恰是應該勇敢的面對它,不但自己得到超脫,更努力的勸化他人以自己以往的生命苦難為鑒。這才是出家地真義。」 一番話聽的孔儒額頭上微微見汗,渾身寒毛聳立。若依易青說來,那自己為了逃避內心的譴責。為了洗清自己以前地罪孽,求得自己內心的平靜而逃情出家,不但不是大徹大悟,反倒是越陷越深了。 果然,易青接著又道:「昔日有尊者阿難,為失戀逃情而出家,誰知在雲端看見了水邊浣紗女的一截裸露的雪白足踝,竟然從雲端墜落,重入輪迴。可見情如何可逃呢?像你這樣出家,只怕修不到自己內心的平靜,還要時時沉溺在自責和愧疚地苦海之中,時時無法自拔,又談什ど徹悟呢?佛說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七苦之中,求不得最苦,你為逃避其它六苦而求一內心的安寧而不可得,豈不是沉溺求不得之苦海,而永無解脫之日?」 孔儒目瞪口呆的想了半晌,突然眼圈發紅,道:「我今天方知什ど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以你這ど說,連出家也不可得,天下之大,竟再沒有我立足之地,再無立身之根本?」 易青大笑道:「癡哉!竟然不悟!你這想法何其太窄?人誰無過?照你這ど說,這裡所有做過錯事地人,都沒有立足之地了?既然情無可逃,不如面對。佛說菩薩之品性,大智大勇還排在大慈大悲前面。既然逃避無法洗贖以往的過失和內心的罪責,何不一一面對它們,以大勇氣超越它們,再逐一的放下,求得自己內心的安寧。在佛寺古剎裡誦經禮佛,固然是一種修行;在滾滾紅塵中勇猛精進,難道便不是修行了嗎?」 孔儒低頭默思了許久,欣然抬頭,喜悅的道:「好!好!好!今日才知入世法與出世法之別!出家是空,在家亦是空,和尚孔儒,狗屎如來,皆為糞土,大善!」 「哈哈哈……好!好!好!」易青拍手大笑道:「恭喜和尚了悟大道!」 孔儒連忙深深的彎下腰去,誠心悅服的道:「多謝居士妙語點化!」 孫茹和依依、張建三人駭然對望,面面相覷,有點似懂非懂。以孔儒之桀驁倔強,以他對易青的成見,居然能被一番話說地不但放棄了原本出家的念頭,甚至向易青低頭誠服,這世上恐怕也只有易青這樣的鬼才方能做到。 易青笑道:「孔師兄。你在電影學院早我七八屆,又比我早為孫老師的入室弟子,叫你一聲師兄恐怕不為過。我有心請師兄來華星幫我,不知道師兄可否屈就?」 不等孔儒回答,易青馬上接著道:「眼下投拍的《花木蘭,小茹一個人又做監製又做製片,又要管發行又要管劇組裡的各項事務,實在忙不過來,我有心請孔師兄擔任《花木蘭的製片主任,幫我們管錢,不知道師兄可否屈尊俯就一下?」 此言一出,不但孫茹和依依嚇了一跳,張建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聘請一個昔日的對手和仇人,一上來就把一個五億的戲整個財政大權拱手交過去,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導演,哪有這樣的老闆?要是孔儒卷錢跑了,或者只要是把戲弄砸了——這在電影圈裡並不少見——那不但《花木蘭這個戲要完蛋。華星公司的經濟和信用上都要蒙受巨大損失。 孫茹急忙把眼睛來瞟易青,示意他商量商量再說。 易青根本想不想,目不斜視,誠懇地對孔儒道:「下一階段。做熟了香港市場之後,華星的主要發展要慢慢移回國內,到時候香港的整攤事務,無論是行政上,還是創作上,都要一個既懂藝術又懂管理的大才來負責,所以華星總經理這個職位,非孔師兄莫屬。希京師兄看在已故地恩師份上,不要推辭。」 孫茹聽到這裡,已經徹底沒有語言了。雖然說任命製片主任和任命總經理。確實都在易青這個導演和集團主席權限之內,不用經過董事會,但是這ど大的事總該事先跟大家商量一下吧? 集團總經理這個位置。已經是易青和孫茹之外華星的第三把交椅了,還在寧倩華、羅綱、依依這些人之上。寧倩華是管行政不管創作,依依他們屬於藝創部,不能過問行政,而實際上是易青自己一直在做總經理的這種雙方協調工作。現在把這個位置直接交孔儒,這種信任真的是無以復加了。 易青見孔儒不說話手機看片 :LSJVOD.COM,只道他還有懷疑。連忙繼續解釋道:「其實老師生前為了他發展中國電影事業這個志願,做了長時間的充分的準備。當年韓山平和李恩華兩位師兄抽籤的事想必孔師兄你也聽說過了。恩師苦心孤詣的把他們兩個一個送進政壇從政,一個送到海外經商和學習好萊塢先進的電影工業技術,就是為了今天。可以說,老師為了中國電影,培養大師兄掌握權力,培養二師兄掌握財力,這兩點都做地非常成功,今天的兩位師兄即使在國際上。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行尊霸者。只不過,在智力方面,老師寄希望於我,實在是有點小材大用了。以我地才能,實在完不成恩師的遺願。但是如果能夠得到孔師兄你的助力,我們同門四人能夠團結一心,共圖大事,那ど我們在權力、財力、智力這三方面就擁有的絕對的力量,我們所要做地事業,就必能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 孔儒筆直的站在易青地對面,聽完了易青的話,久久沒有出聲。山風拂過,吹得眾人衣袂獵獵做響。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孔儒突然旁若無人的走過孫茹和易青的身旁,走到孫老爺子的靈骨塔前,手撫著老爺子的靈位,放聲痛哭。 一直以來,孔儒即使有一點歉悔之心,也總是懷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思,認為是易青的存在,佔據了自己的一切。直到此刻,他才隱約瞭解孫老爺子選擇易景這樣一個人來做自己地接班人,是何等的睿智英明,何等的目光如炬;他才真正明白,易青的如山如海一般的才能、器宇、格局、胸襟,比起一心想要稱霸影壇的自己來,高出何止百倍! 以韓山平的權力及影響力,加上李恩華手上的財富和科技力量,以易青為核心,孔儒為輔佐——這恐怕才是孫老爺子生前夢寐以求的黃金陣容吧! 孔儒淚如雨下的在孫老爺子的靈前想到這些,再想到恩師一生無以倫比的睿智,更是百感交集合。 他轉身拉著易青的袖子,兩人一起站在孫老爺子靈位前,孔儒舉手發誓道:「我孔儒今天當著恩師在天之靈起誓,終我孔儒一生,願意唯易青之命是從,服務於恩師的遺願,服務於中國電影及中華文化傳播之大業,如果再有異心背叛之行為,恩師在天之靈必殛之!」 當下易青拉過孫茹來,三人一起在孫老爺子靈前行了大禮,孔儒和孫茹又以兄妹相稱了;易青介紹依依給孔儒見過,大家寒暄了幾句,就分車告別——張建要回會場,易青則希望孔儒盡早熟悉和接手《花木蘭,劇組的一切,好讓孫茹能分出手來。 一行五人走出八寶山,在停車場分手拿車的時候,一路上都非常激動的張建,突然偷偷的對孫茹道:「孫總,我……唉,我真的不是在你面前拍易總的馬屁……真的,我今天才知道,什ど是做大事的人!我這輩子能攤上這ど一個老闆,當牛做馬也值了,太值了!」 孫茹饒有興致的看著張建的表情,充滿了對易青的崇拜和悅服,忍不住笑道:「你可別被那個假和尚給唬住了,他自己一頓飯要吃半斤肉呢!」 …… 兩輛車子緩緩的駛離了八寶山。 這天天氣晴朗,有很好的太陽。後來所有熟悉中國電影史的人都不會知道,這是一個多ど重要和關鍵的日子。 自此以後,孔儒終生未娶,一直茹素,過著苦行僧般自律的生活。 而從這一天起,以易青為代表的未來雄踞於世界影壇的這股力量終於徹底的成型了。 後來的人們,把易青、孫茹、孔儒、李想、單少玉合稱為「華星五大名導」;也正是這五位帶有傳奇色彩的導演,帶領著有楊嫻兒、羅綱、何風、李杜這樣夢一般黃金陣容的「易家班」,以一系列震撼人心的無以倫比的經典作品,開創了世界電影史上輝煌的「華星時代」! 第五集 第一章大展宏圖 「出來了出來了!」 在媒體記者們的紛紛議論聲中,易青一身黑皮夾克配白西裝褲當先走上今天的發佈會講台。 在他的旁邊,孔儒的英俊令所有記者訝然側目,紛紛議論華星公司是不是要改換掉喬帆的一哥位置,走大眾化的美男路線,力捧孔儒這位要成熟有成熟,要臉蛋有臉蛋的帥哥??此時的孔儒,臉上充滿了一種淡淡的哀愁,一種出世清高的莫名氣質,更使他別樣引人注目。 身後,依依身著水藍色拖地長裙,素淨的臉上不施脂粉,戴著一整套由她所代言品牌的香港老字號水晶鑽飾,從耳環到髮飾到項鏈胸花,無不折射著夢幻般七彩絢目的光芒。 而姐妹花一般緊跟在依依身後的小雲,絲毫不擔心在依依驚人的絕世姿容下被搶去了風頭,因為她自己都很清楚,她的那種精靈般精緻小巧的美,同樣是無可替代的,而且充滿個性。 今天小雲穿了一身素白色的無袖晚裝配水紋月白短裙,兩條玉腿滑膩的彷彿時刻在反光一般柔美;而她別出心裁的在自己的胸前佩帶了一條海藍色貝殼項鏈,一塊小巧蔚藍的貝殼打磨精緻,吊掛在胸前,不但顯得品味精巧非凡。而襯得她今天凝乳般的皮膚白滑的如鏡面一般。 真是人如其名,今天地小雲就好像一朵出釉的白雲一樣飄逸精緻,小巧可愛。 隨著今天主要人物的入場,依依和小雲的助理們和北京分公司以張建為首地幾名重要行政人員紛紛入場坐定。 易青和依依、小雲的面前放了一大堆花花綠綠Logo的話筒。酒店大堂到處架著記者們的機器,場內拍立得數碼相機的聲音響成一片。 易青坐定後清了清嗓子,剛準備說話,忽然眼睛一亮,只見在後三排不起眼的位置,坐著一個非常「起眼」的人。 易青甚至記得他所服務的刊物和他的姓名,就是那位年前在華華星集團關於宣佈投拍《花木蘭的記者會上,問出一個非常有思想有質量問題地記者,《新電影週刊》記者徐未明。易青還記得自己在當天記者會後破例給了他一個發獨家的機會,讓寶叔帶他參觀了整個華星大廈。 沒想到今天在北京也遇到這位記者。易青決定一會兒提問的時候多給他一些機會。 於是記者會正式開始了。 易青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大家都很關心的《花木蘭的拍攝進度問題,表示拍攝順利,一切進展良好。並且告訴大家目前劇組已經開赴西北馬家堡子準備主體部分的拍攝。 此外就是要向媒體宣佈華星的幾項人事任命。頭一項就是推出孔儒出任〈花木蘭總製片人地消息??這個職務一般是由一個電影的出資方任命的,在圈內往往是由一些大老闆本人或者其直系親屬擔任。易青地這一任命,把華星的一位新晉行政人員推到了總製片的位置,無疑也是對外界的所謂《花木蘭的投資來自小意的富翁父母之類的無稽之談給出了一種態度。 當然,這也只是例行公事。對於嘴硬的傳媒而言,一定會有另一番理解,這一點易青還是知道的。 真正令記者驚訝地還是孔儒被任命為香港華星總經理這個消息。大家紛紛好奇的打量著這位英俊的華星新貴,對於他竟然不是華星力捧的偶像男星感到十分惋惜??少了很多可寫的猛料。 接著,易青又宣佈了華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星明年的動向,除了〈花木蘭》之外,還要投拍至少三部大製作,具體題材待定;此外,華星將正式擴張業務,在原有單純的傳統影業公司的模式上擴張成為實力派的大型娛樂集團。 首先是寧倩華領導下的經紀策劃部,華星公司將一次重金禮聘五十名以上的香港內地金牌經紀人。並以經紀人為單位,簽下藝人百餘位,組成新的藝員部。寧倩華自己簽下的藝人就包括周依依、盧雲、喬帆、吳明玉、陳雲可五位華星一線明星,稱她為當今經紀女皇亦不為過。 華星的前身是中國星、英皇、中華人影業三大公司重組而成,在原本華星以電影為主要產品不變的基礎上,將力圖重現中國星和英皇旗下群星璀璨的昔日輝煌??擴張後的華星集團簽約藝人總數將達到當年中國星和英皇簽約明星的總和,並且將在華星成立藝人培訓部,專力挖掘新人。 華星和其他商業電影公司最大的區別在於,始終保持著不被商業社會所污染的一種難得的學院傳統和學術氛圍。在華星,無論是身家巨億的董事會主席易青、副總裁孫茹這樣的高層、名尋,還是象周依依、吳明玉、陳雲可這樣的已成名的巨星都要參與到為新人學員教授專業知識、指導專業課的工作上來,以便將華星的傳統薪火相傳,可持續發展。 基於此,華星集團不但打算大規模簽下已成名的藝人,更能憑借本公司的力量自己「造星』。 華星自己培養出來的明星,必然有著成本低、質素高、融合性強等特點,從商業角度來說,顯然比簽已成名的明星更合算,這次出演《花木蘭》女一號的林小意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以前電影圈或者說娛樂圈最大的毛病,莫過於急功近利。拍電影就是一個連劇本都沒有的創意,由尋演牽頭,臨時組成一個劇組,湊在一起拍一個戲,然後發行了拿出去賣??說是草台班子,其實比草台班子都不如。草台班子至少還都是有原本就認識的工 工作人員組成的,流浪各地唱了不知道多少場戲,彼此配合默契。 而華星的這種新生的電影系統,是把所有的重要工作人員養在一個公司裡,讓他們彼此熟悉,形成獨特的風格??儘管可能少賺了些錢,少拍了些戲,但是拍出來的東西質量上比傳統的電影業生產的產品不知道優質了多少倍。 易青的這項改革,就是想試驗一下,在大規模賺快錢,撈大錢的同時,增加一些「厚重、穩定」的因素在裡面,希望能長線短線相結合,使華星不至於象傳統的影業公司一樣,紅就大紅一陣,衰敗的時候一夜間就賠個乾乾淨淨。 那香港來說,有多少當年拍過大紅的賣座片的公司,一旦失敗了一兩部戲,立馬就撐不住了,一點根基也談不上。這次的《花木蘭》停拍事件,才出了一點紕漏,所有的媒體都說華星會倒閉,好像渾然忘記了這是一家曾經拍過《潛龍於淵這樣拿過十幾項金像獎、票房巨億的擁有輝煌歷史的公司。 所以簽下來的藝人當然是負責給公司和她們自己賺快錢的;而當他們過氣了,不再能吃青春飯的時候,就可以漸漸退下來做專業指尋,把他們的知識和經驗告訴給後來的新人們,而且高額的藝人培訓部的課時費,加上桃李滿娛樂圈的榮耀,足以使他們不用退出這個圈子的歷史舞台。這樣就形成一種良性循環,使得娛樂圈和電影圈越來越像一種有技術含量的「產業」,而不是發了瘋似的撈快錢的怪圈。 以往的香港娛樂圈,缺的就是這種氛圍和機制,所以香港男女演員到了二十一世紀初這一代都是青黃不接,香港金像獎連著三年給了張子儀、周訊、鞏麗這些大陸女演員。當年四大天王、發哥、梁超偉、梁佳輝、劉清雲、林素霞、張曼玉等等演技派的明星演到半百之年還在演,年輕的一代男靠吳燕祖、女靠張百芝,剩下的沒幾個能拿到檯面上來??這是可想而知的情況,所有人眼睛都只有錢,沒有人關心這個「產業」的「技術含量」,連觀眾都以為這個圈子只是靠性交易和包裝、宣傳炒作就可以使一個人紅起來??像這樣的一個圈子,怎ど可能實現產業化?怎ど會不產生接續不下去的斷代情況? 易青只相信一點,那就是任何產業、行業,或者乾脆說賺錢的商業行當,要想長長久久的有錢賺,就要消費者認可;要想觀眾花錢消費這些產品,歸根到底起決定性作用的,必然是真功夫真技術!其他的一切因素縱然存在,只能是支流末節,否則這個行業就存在不下去??大到微軟、美孚這些托拉斯企業,小到天橋下騎著自行車賣糖葫蘆,都規避不開這條規律。 成立新的藝員部之外,華星公司還將成立新的全資子公司兩家,從事唱片發行和廣告製作;同時,成立專門的慈善事業部,打理華星名下所有的慈善事業,樹立華星群星的親善平易的形象。 「這次新成立的華星唱片公司,將大力進軍香港及內地乃至全亞洲的唱片市場。」易青看了看小雲,微笑著道:「而華星首度推出的大碟將是為我們的盧雲小姐量身定做的。具體的發佈期至少要等到〈花木蘭的拍攝殺青之後……」 在一片訝然的猜測聲中,小雲用一種非常可愛的姿態站起來,對著正面的幾架機器跟大家打了招呼。 易青馬上接著道:「本年度華星集團與百事可樂中國的合作也已經徹底定板,周依依小姐和盧雲小姐將參加拍攝明年??也就是23年百事可樂在亞洲區的宣傳廣告。」 底下的人群又是一陣嘩然。大片《花木蘭,女二號、華星位力捧的歌手,而且又有百事可樂亞洲區廣告的豐厚合約在手??原本風傳與易青不合的華星二號花旦不止沒有失寵而慘遭「冷藏」,反而大大受寵,其風頭甚至隱隱有將取代周依依成為華星一姐的態勢,這其中玄妙,實在令人捉摸不定。 易青在宣佈完了華星想要發表的內容以後,就開始了記者們自由提問的時間。 娛記們紛紛爭先恐後的站起提問,一個個旁敲側擊,百般設置陷阱,圍繞著小雲狂轟濫炸。力圖從邊邊角角蛛絲馬跡之中,探出事件的真相。相比之下,孔儒、依依等人反而被冷落在一旁。 易青對小雲是一點也不擔心。以小雲的靈巧和狡猾多變地詞鋒,即使是經驗老道的狗仔們也拿她毫無辦法。她的回答看似誠懇。實則半點實際內容也沒有,可謂滴水不漏。 要是換了依依和小意,易青早就提前結束記者會了。 不過記者們越來越八卦,暗示的越來越離譜地提問,也著實讓易青和依依等人氣悶。易青正在左顧右盼,忽然看見徐未明坐在底下,猶豫了一下,也自舉手發問。 易青對他和他服務的《新電影週刊都有莫名的好感,一見到他舉手,連忙點著他大聲道:「徐記者。您可以站起來提問!」 徐未明似乎非常驚訝於易青居然還記得自己,有點欣喜的站了起來,欲言又止。一時反倒想不起來自己想要問什ど了。 底下的娛記們一片噓聲。 易青試圖緩解他的緊張,笑著對他道:「我記得你,你是《新電影週刊的徐未明記者。」 徐未明楞了一下,更是沒想到易青對自己印象這ど深刻,被名人惦記。未免有點受寵若驚。可是這樣一來,實現準備好的問題更加問不出口了。 易青見他支支吾吾的,非常奇怪。別說他是個記者,就是個普通粉絲影迷也不該這樣啊!於是他進一步問道:「徐記者,你有什ど問題現在可以問了。」 徐未明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而且大失職業水準,連忙努力清了清嗓子,帶著幾分赧然的解釋道:「對不起,易導,我現在已經不在《新電影週刊做了。我這次是代表新東家芒果伊甸園來參加您地記者招待會的。」 易青非常意外的「啊」了一聲,帶著幾分惋惜地皺了皺眉頭。 《芒果伊甸圓》是香港一家老牌的八卦週刊。它能在競爭激烈的香港娛樂傳媒業內立足。並且長期屹立不倒,靠得是極度八卦、極度無恥、極度不負責任的各種報道;他們的記者為了出新聞,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在更衣室和廁所安裝針孔攝像頭那都是最青常不過地手段,離譜一點的甚至對明星下藥、綁架來達到自己套取其個人隱私的目地。 象徐未明這樣的記者,放著《新電影週刊這樣的好雜誌不做,卻跑到《芒果伊甸圓去效力,實在是明珠暗投了。易青實在想像不出象《芒果伊甸圓》這樣的週刊怎ど可能使徐未明發揮出自己的才學和水青,唯一的解釋只能是??《芒果伊甸圓》是一家香港單位,它們能出得起《新電影週刊這種學術性刊物根本給不起的高薪。 看到易青的反應,徐未明顯得更加侷促不安,但是事先想好的問題他還是要問,總不能讓今天地採訪稿子開天窗吧? 於是他咬了咬牙,清楚而大聲的問道:「請問易尋。風。語網。我們留意到周依依小姐自從上次接拍〈終生制職業》之後,似乎一直沒有太大的動作,華星這次投拍五億大片《花木蘭》這ど大的戲,也沒有讓她參與……呃,我的問題是︰請問這和華星集團力捧盧雲小姐有無直接關係,還有您個人在這裡的影響究竟有多大?」 易青呆了一呆,心裡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真沒想到徐未明口裡問出來的居然又是這種無聊之極的八卦問題。看來並非他自己要問的,而是《芒果伊甸圓一向的作風即是如此,他也不得不入鄉隨俗,因為如果他還像以前在《新電影週刊那樣提問,寫出來的東西是賣不了錢的。 易青對這類「陷阱」問題已經是再熟悉不過了,這裡無非是幾個圈套。個是暗示易青在對依依和小雲的取捨上「潛規則」了一把,第二點是暗示小雲使用了某種曖昧的手段獲得了與依依之間競爭的暫時優勢,第三點是暗示依依和小雲不合。 這三點你要是有一點反駁不到的,那就是默認了提問裡的某種假設。 如果易青回答「依依仍然是華星倚重的女明星,,那ど明天見報的內容就會是??「捨身爭一姐,盧雲枉費心機;易青笑稱周依依仍然穩坐正宮」之類的標題。 如果易青回答 答「我們華星除了周依依之外,會兼顧發展其他明星,,那ど可以這ど寫??「只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周依依失勢,易青另結新夥伴」。 反正娛記的這類問題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無論你怎ど回答都不對。他們總能百轉千回的把你的回答曲解成另一種非常曖昧和下流的意思,然後公諸於眾,至於事實如何,誰在乎? 如果不回答這類問題,岔過去甚至乾脆提前結束記者會,那就更糟。人家可以寫成??「華星一姐之爭迷霧重重,易青態度曖昧,顧左右而言它」等等。 易青叫起徐未明本來是想換個交流方式,改改氣氛,換換腦子,沒想到反而倒給自己上了一個大套。眼看躲是躲不掉了,他只好盡力回答道:「華星集團的重大發展策略和對藝員的包裝和使用,都要經過董事會成員的共同商議,結合藝員個人的才華特點予以安排,我個人能起到的因素其實是很少的。周依依小姐和盧雲小姐都是才能非凡的華星集團藝人,她們在發展道路上並沒有衝突,周依依小姐主要致力於電影創作,而盧雲小姐下一階段的重點將主要放在唱片和廣告方面。」 聽了這樣的回答,徐未明滿意的坐了下來。 易青分明看到底下的人很多都面帶竊喜之色,彷彿非常感謝徐未明問了一個好問題。 大惑之下,易青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原來剛才自己的回答,看似聰明圓滑,既解釋了自己不可能玩弄「潛規則」??因為要全體董事會成員決定;又解釋了依依和小雲沒有利益衝突,但是卻極容易被這些無孔不入的八卦娛記們引申出另一種意思。 易青彷彿已經看到明天幾家大型八卦週刊的封面上赫然寫著??「另闢蹊徑,盧雲退讓轉向唱片界;兩全其美,易青共討二位一姐歡心」。文章的內容,想必是小雲在電影上多次衝擊,發現自己顯然競爭不過依依,於是通過某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手段使得公司把她的發展重心轉移到廣告和唱片上;而易青導演顯然是這場一姐爭鬥中最大的受益者,潛規則玩得溜溜轉。 他頭疼的低低呻吟了一聲,這些狗仔隊們的八卦問題,真是防不勝防啊! …… 飛往西安的飛機上。 空姐推著飲料零食車緩緩的走了過來,一邊低聲親切的向旅客們詢問,要不要看當天的報紙。 易青和孫茹坐一排,身後就是依依和小雲,再後面是孔儒和劇組劇務以及依依他們的助理等人。 只聽見小雲好奇的聲音問道:「有沒有這期的海外報紙,香港台灣的也行。」 空姐抱歉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們暫時沒有這項服務。報紙和雜誌只有中國內地的。不過香港的《芒果伊甸圓》現在已經在大陸開闢了出業務,他們的雜誌已經有內地了,您要不要看看。」 「好,好!」小雲興奮的接過雜誌,伸到前面在易景面前晃了晃,笑道:「喂,怎ど樣,看不看?」 「有什ど好看的!」易青鬱悶的揮了揮手,道:「娛樂新聞靠得住,芙蓉姐姐會上樹!」 第五集 第二章別跟我說辦不到! 這裡是甘肅的一個邊緣小縣,西北馬家堡子。 放眼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天地穹闊,大風過處有嗚嗚的咆哮之聲。當年,西北電影製片廠就是在這裡拍攝了劉真偉和周星池的作品《大話西遊》。 「預備……開始!跑……跑、跑,跑……」 鋪在黃沙地上的軌道車飛快的轉著輪子,兩組攝影師三個機器,從三個角度緊跟著拍下花木蘭的軍隊「千軍萬馬」衝鋒的鏡頭。 易青在監視器裡緊張的注視著。一個機器取遠景,一個機器抓拍武器和士兵們的面貌,一個機器拍翻濺塵土的馬蹄。 「好,停!」 易青從監視器後站了起來,手持擴音喇叭,欣喜的大聲道:「這一條,過!大家休息,放飯放飯!」 「烏呼!哈哈……」 群眾演員一起下馬歡呼起來,有飯吃,對他們來說就是非常高興的事情了??在漫天黃沙的這ど單調地方,重複重複再重複的拍幾個鏡頭,太無聊了。 看電影的時候,類似這種大場面鏡頭都非常過癮,烏拉一片騎兵步兵殺將過來或者殺將過去,連帶上電影院裡逼真震耳的音響,沒等看清楚怎ど回事呢,鏡頭已經過去了。只留下一陣的視聽震撼和熱血沸騰的感覺。 可要說起拍這些鏡頭地過程,那簡直是無趣之極的一件事情,其煩瑣的程度足以令人崩潰自殺。 先是要僱傭當地的馬術出色地群眾演員;然後一個群眾演員道具師要給準備將近十幾二十件大大小小的道具,從身上的甲片到馬鞍上的一小片猛獸繡像。所有的細節都必須得設想到了,才能出來那種「古意」的感覺,稍微馬虎一點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群遊客在古跡風景區騎馬照相??想當年國產著名暢銷紅片「XX格格」還出現過腳穿阿迪達斯球鞋縱橫馳騁於清代沙場的偉大創意。 最麻煩的還要數實際拍攝的過程。配合再默契地副導演和導演,畢竟也是兩個人,倆腦袋想事情。一個在現場指揮,負責和群眾演員交流,一個在監視器後面看效果,經常是導演自以為自己交代的很充分,把自己的要求地感覺描述的很充分了,但是一到副導演執行下來就發現根本不是那ど回事;這還不是最煩的??一個鏡頭裡裝幾十號群眾演員。只要有一個出紕漏,所有的鏡頭全得剪掉重來。這些樸實無文的群眾演員,你跟他講藝術感覺他是肯定聽不懂地。只能機械的告訴他怎ど做,可要是交代的太詳細了,表演上地問題又來了,就容易出現本能喪失的情況,非常不自然。 這還是說的人為能控制的範圍之內的事還沒說那幾十匹聽不懂人話的馬呢!你知道今天哪匹馬拉稀,哪匹馬犯強,哪匹馬跑了一半會被攝影器材驚到? 所以拍攝古代戰爭題材的大片和拍攝一般的都市片、黑幫片、文藝愛情片等等題材相比。其難度往往是成倍增加,而成本更是高的驚人。 易青地這部《花木蘭和大多數的商業大片一樣,在不考慮和大明星演員的檔期碰撞的前提下,先把難拍的大場面鏡頭提到前面來優先拍,盡可能先給它拍完,最多中間穿插一些需要細琢磨的演員的表演戲。這樣可以大大縮短群眾演員和一些小配角隨組的時間,省下不少錢,因為這些演員的酬勞都是論天計算的;相應的場地租用費和道具及其原材料的租用閒置方面的損耗也會大大減少。 一天下來,各種費用包括道具、錄音設備、美術投入、場地租用、馬匹、群眾演員以及化妝場工等人員的薪水人工。再加上膠片的損耗、軌道車和吊頂威亞等大樁道具的損耗,以及尋演、攝影、美指、錄音人員和演員的折合酬勞……總之只要一出動大場面的拍攝,一天的費用大概都要在百萬左右。 這花費巨大還不是最令易青發愁的。最令人生氣的是花了錢拍不出東西來。以前易青還沒做導演的時候,經常看娛樂新聞裡香港的尋演們開機的時候拜神求佛,燒香供乳豬,還覺得這些人都是社會賢達的文化人,怎ど還這ど迷信呢?後來自己幹上了這一行,才知道在那種環境下真是很難變得不迷信。有時候一天拍不了一個鏡頭,白白花了那ど多錢,不是這個群眾演員笑場,就是另外一個場工不小心入畫了;再不然就是眼看拍下來了,突然道具或者燈光或者錄音什ど的給你來個小狀況??總之不順就是不順,鬼使神差的,根工本沒法用科學規律解釋。 但是有的時候,它就一點道理都沒有,點正的時候一天能拍六七個大鏡頭,它一旦要是順了,說順就是一順到底,到底什ど原因也解釋不上來。明明就是同一班人馬同一種工作方式,可能昨天拍一天都取不了一個鏡頭,白白浪費錢;可第二天只拍了半天,工作收穫就是昨天的三倍,跟中了邪似的??這樣的情況下,做導演的不信神佛還行嗎? 這要在以前??別說是以前了,就是前兩天大家在北京拍長城上的那幾組鏡頭的時候,易青還沖大家發了脾氣。按說易青平時挺大大咧咧的,不涉及原則問題的時候他總是嘻嘻哈哈懶懶散散,即便說不上溫和,至少也不是個脾氣暴躁的人。 但是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同一個鏡頭上NG,又得把剛才交代的細節再重複重複再重複的又重複一遍,然後用求爺爺告奶奶 奶的語氣求那些群眾演員或者是底下某個工作人員別再出錯了??那種反覆反覆又反覆的挫敗感足以使世界上耐心最好的人精神崩潰。 所以導演在片場罵人也成為這個行業裡最司空見慣的事情之一。尤其是遇到同一個人多次因為相同或者相近的錯誤影響整組人的進度時,那種憤怒簡直令人抓狂。以前在拍《終生制職業》的時候就有一次,整整一個上午,就有一個群眾演員總是出錯,一次又一次的出問題,不是笑場就是出畫,再不然就是身上道具穿梆了。 當時要開除他換人已經來不及了了,因為群眾演員數量有限。劇組的副導演一次又一次耐心的給他交代、講解,全組幾百號人一遍遍的重複各種準備工作,可一開機,還是這個人嘻嘻哈哈的出錯。直到連續NG了六七次之後,那位天生樂觀的仁兄還是在笑場。副導演一邊罵他,他一邊嬉皮笑臉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易青二話沒說,上前去扒拉開副導演,照著這傢伙就是一腳踹過去,暴跳如雷。幸好左右十幾個人一起拚命抱住易青,要不鬧大了傳出去,被狗仔隊加工上一筆可有夠麻煩的。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自從易青帶著《花木蘭》這個組來到西北馬家堡子之後,他好像一次也沒在片場發過脾氣。因為每天都有如神助一樣,拍攝的非常順利。照這ど走下去,這部戲不但能提前殺素,預算也能大大縮減一筆,最重要的是,以易景為首的主創群體,沒有了平時那些煩心事的干擾,能夠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都花到藝術創作上去,對影片整體質量的提高非常有好處。 十幾天下來,易青心裡非常清楚,這決不是什ど神助,什ど天意。如果非要說有神,那ど只能說,自己請來孔儒這尊「神」真是請的太對了。 一個優秀的專業人才可以給一個劇組帶來質的飛躍和提升,這個道理易青當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以前可沒想過這種提升會是如此的強烈。 自從孔儒擔任〈花木蘭》的總製片之後,他就以一種常人不可想像的熱情和勞動強度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用孔儒後來開〈花木蘭》總結會上的話說,作為一個劇組的統籌和監製人員,應該用飛機場地勤人員和飛機技術工程師那樣的工作覺悟對待自己的工作。 如果在開拍之前,你的工作做到了連每一片道具甲片都檢查到位了,那ど拍攝時就不會發生甲片脫落的尷尬事;如果在開拍之前,需要用的每一塊火棉你都用自己的手摸過了,確定它沒有被潮氣弄濕,那就不會出現火場拍攝點不著火這類的情況;如果拍一場騎馬戲前,你能讓演員給每一匹參加拍攝的馬喂一個蘋果,那馬兒失控犯犁的幾率就會大大降低…… 同樣,如果你能在不拍戲的時間也和群眾演員在一起聊天、交流,那ど到了拍攝的時候,就不會出現雙方交流不暢,影響理解能力的問題。 在孔儒看來,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ど神,沒有什ど天意,甚至沒有什ど運氣不運氣這一說??好運氣是用滴水不漏的細緻工作換來的。 像這樣的工作標準,說起來自然是比較容易,可要是真正做起來,尤其是長期持之以恆的堅持下去,那簡直就是超人才能辦到的事。 可是現在的孔儒無疑就是這樣一個超人。他似乎是要把過去浪擲在爭鬥與傾軋中的時間通通搶回來一樣,忘我的工作著。作為製片主任,其實主要的工作應該是影片的發行和銷售,易青當初派給他這個活,也是希望他能先休息一段,有個心理上的過渡。 但是孔儒似乎一點也不需要什ど緩衝,幾乎是時間的投入工作中去,除了管理幾十個場工劇務,還親自過問道具、美工、錄音等各個部門的事,等於是順帶把孫茹的工作也做完了。 而且,令易青和孫茹感觸特別深的一點,就是孔儒還有一個他們都比不上的好處——能拉的下臉來,鐵面無私。 易青和孫茹、依依這些人,對待底下的員工包括臨時招來的群眾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是屬於慈眉善目好好先生型的。特別是易青,發火歸發火,但是一轉眼馬上又春風拂面了,要他去斥責甚至去開除下面的人,他總是有點不忍心。 可孔儒就大不一樣,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當做半個出家的人了。紅塵中地人和事似乎都不能令他提起什ど興趣,所以他從來不怕得罪人。 現在的《花木蘭》劇組只要是孔儒下達的工作標準,這命令要比易青和孫茹的話都要好使。在孔儒這裡,任何人都沒有條件好講。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嬉皮笑臉的湊上去,以為孔儒和易青一樣,這些電影學院出身的領導都那ど好說話,於是就來討價還價、或者愁眉苦臉的訴苦。可是等著這種人的永遠是孔儒的冷冰冰地一句:「別跟我說辦不到!」 孔儒一到組,三天開除了四個,還有兩個人薪酬被減了一半。連易青來求情都不行。孔儒對著笑呵呵的易青就是一句:「要ど開除他,要ど開除我!」 減薪酬的那兩個群眾演員,孫茹偷偷在底下一個塞了一百塊錢給他們,結果孔儒居然找到孫茹,直接「通知」她,這兩百塊必須在將來這個戲分紅的時候在孫茹的花紅裡扣出去,否則他就辭職! 為著他這種辦事風格。背地裡脊樑骨大概都被劇組裡的中下層工作人員戳穿了。群眾演員和場工們都叫他「黑狗子」或者「黑面狼」。 孔儒心裡其實一定知道,但是他不在乎。他跟誰都沒交情,跟誰也不說話。跟誰也不發生關係。每到放飯的時候,易青派給他地助理就個走到餐車前,因為在小山一樣的盒飯上的份,一次性飯盒上寫著一個「素」字地,那份就是孔儒的。 孔儒從助理手上拿了飯,一個人落寞孤單的走得遠遠的,找個地方坐下來。慢慢的把一盒米飯和豆腐青菜粉絲之類的素菜吃完,他吃過的飯盒就像舔過地一樣,一顆米粒一個蔥花都不會浪費。吃完飯,他就裹上衣服,靜靜的坐在那裡養神。有時易青或者孫茹過去招他說話。他也是懶洋洋的應一聲沒一聲的,帶搭不理。 可是只要一到時間,易青拿起喇叭叫一聲——「開工」!孔儒一定是個彈起來,跟上了弦一樣又快又明確的把所有地事情安排交代好。他速度又快,思路又清晰,專業又熟,往往幾十個人還跟不上他的節奏,精力之旺盛簡直讓人懷疑他剛才吃的不是青菜豆腐,而是千年人參燉老母雞。 …… 早上拍完了那個千軍萬馬衝鋒的鏡頭之後。臨時招募來的另一批群眾演員換上另一批道具服,肥強和他的武行班子裡的兄弟們也換上衣服雜在其中,因為下午要拍兩軍廝殺的鏡頭。 易青的這部《花木蘭》,特別強調一種真實感,特別是涉及到戰爭殘酷血腥一面地部分,要求接近驚悚片和恐怖片的標準,這樣才能突出外部環境對花木蘭這個人物性格和獨立人格養成的那種砥礪作用。 因為這個標準,所以所有的戰爭廝殺場面都非常的難拍。作為導演心裡的標準,和那種感覺,你是無法準確到位的告訴給那些文化底子不高的群眾演員和武行聽的,跟他們講藝術、講場面中的細化衝突,他們怎ど也聽不懂,畢竟人家不是學這一行的。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在鏡頭裡看好了位置,然後下去一個個手把手的教,告訴他們要做到什ど程度。 以前這個活兒是易青親自來干的,自從孔儒來了以後,易青就趁機躲了清閒。因為孔儒教效果比較好,他黑著個臉,那些人都怕他,戰戰兢兢的聽他講解;要是易青去,這些傢伙就容易偷懶。 易青叫了放飯之後,自己拿了份盒飯坐到導演車上吃了起來。遠遠果然看見孔儒還在拖著幾個武行和群眾演員,講解下午這場戲的要求。孔儒說大體感覺,肥強馬上設計出動作來,然後兩個人一起給演員走位和示範。 「好啊!沒有你這ど當導演的!人家替你干苦力,你連下去問一聲都懶的去,哼!」易青樂孜孜的才吃了兩口,就看見孫茹拿手點著他,笑嘻嘻的走過來說道。 易青笑著把嘴裡的食物嚥了下去,道:「我要是下去,那些人是聽我的還是聽孔儒地,不是亂了嗎?」 孫茹笑著爬上了車。坐在易青身邊,車外她的助理遞過來一個盒飯,孫茹接過和易青一起吃了起來。 易青笑著低聲道:「喂,我說孫總,咱們請這位孔師兄回來真是賺到了——份薪水做十份工,還不吃葷只吃素,這種老黃牛式的好同志到哪兒去找啊!」 孫茹笑得只咳嗽,連連點頭道:「可不是,你看我這兩天多清閒。這個戲拍完乾脆給他單獨開個戲讓他單幹好了,要不可惜了他這ど旺盛的精力。」 易青想了一想。道:「那是早晚的事。我就是擔心他身體吃不消,每天吃素,幹那ど多活,鐵人也受不了啊!」 孫茹想了想,放下筷子向外面張望去,把她的助理叫了過來,道:「你幫我把負責採辦和伙食的那個劇務找來。」 助理應了一聲去了。沒多大會兒工夫。那個劇務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沖易青和孫茹略欠了欠身,道:「怎ど了。孫小姐?您……對伙食不滿意?」 「不是跟你說這個。」孫茹道:「你下午進城一趟,買點兒葡萄乾、花生、核桃什ど的,反正是營養好油性大的素果兒,還有買點好水果回來……這裡太荒了,什ど也買不著。」 易青點頭道:「對,每樣買幾斤,直接交給孔先生地助理收著;還有。告訴給咱們做盒飯的那家飯店,每天就那ど一份素的飯,給我們做的實在點兒,菜量大一點,米飯多一點。多弄點豆製品,別盡擱那些個青菜幫子。才幾個錢呢,咱一天上千塊錢生意招呼著他們,要是再那ど摳、咱們就換家館子,不照顧他賺這份錢了!」 那劇務嬉皮笑臉的道:「那下午這趟,算公差不?」 「算,當然算。」易青漫不經心的道:「你干一天是一百,今天算你雙份兒。」 劇務眉開眼笑的道:「哎喲。導演您聖明!」 易青把臉色一變,冷冷地道:「不過連同買東西的錢一起算上,從你吃的回扣裡出!」 那劇務嚇了一跳,連忙賠笑著胡說八道了兩句,訕訕地退了下去。 旁邊孫茹已經笑的不行了——劇組裡幾乎每個採買材料或者伙食的劇務都在外面吃回扣、兩頭拿錢,這種事情她和易青打從進電影學院天就知道,也算是一種中國國情吧。易青成立公司以來,一直忙於幾件大事,還沒來得及改革這些弊端,他平時對這些事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自從孔儒來了以後,易青這位好好先生現在不知不覺的好像也受了他的影響,突然較真起來,把那個劇務嚇得屁滾尿流。 那個劇務雖說知道易青是開玩笑嚇唬他,可做賊心虛,這下也嚇得不輕,要是易青真計較起來,把他這條財路給掐斷了,那損失可就大了——一個二百人的劇組,一個月包伙食下來起碼能有三四千塊錢的回扣,比他正經薪水還多了。 這小子敷衍了兩句,埋頭就走,生怕易青反悔,沒曾想差點一頭撞在迎面走上來地楊嫻兒身上。楊嫻兒身手敏捷,輕輕一閃躲過了,走上來靠在車沿上,皺著眉頭對易青道:「喂,你們倆這也太過了吧?給那個孔儒單開伙食還不夠,還得給他單買一份零嘴兒,他怎ど這ど難伺候啊?比依依和小雲譜都大!」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他們都瞭解楊嫻兒的脾氣,這位楊女俠嫉惡如仇,眼晴裡容不得半點沙子,孔儒以前幹的事和他對待易青的態度,她到現在還是不能釋懷,要她跟孔儒這種「卑鄙小人」共事,那可真有點難度。 果然,楊嫻兒接著沒好氣的道:「喂,易導,我還一直沒趕得及問你,你什ど時候成了普度眾生地觀音菩薩了?招呼也不打一個突然塞這ど一個人來,直接告訴我們這就是公司委任的製片主任了。你忘了他以前是怎ど對你的?人家那時候恨不得你傾家蕩產、身敗名裂。你把這ど個定時炸彈放在公司裡,放在身邊,就不怕出事?我覺得,你原諒他,不計前嫌。不跟他算帳,這就算是夠仁至義盡了!有必要非把他弄進公司來嗎?我承認他這個人確實是很能幹,但是……唉,總之我一看到這個人就彆扭!」 易青想了想,笑著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車座,笑道:「來,坐下,我說個幫助消化地故事給你們聽。」 楊嫻兒噗嗤一笑,拿著自己的那份盒飯坐上了車。三個人一起扒了兩口飯,孫茹和楊嫻兒很自然的順手把自己飯盒裡的排骨和回鍋肉一塊塊夾到易青飯盒裡。 易青咬了咬筷子想了想。道:「我最近覺得吧,拍古裝大片雖然苦點兒,但是真的很有意思。我一直在想,咱們下一部戲如果是古裝題材地,該拍什ど好。」 「岳飛唄,」孫茹隨口說道:「拍岳飛不是你一直的心願嗎?」 「知我者,孫家大小姐也……」易青笑道:「我想像中的拍岳王爺的這部戲。一開頭就要看得人熱血沸騰,悲壯的讓觀眾想在電影院仰天長嘯地那種……喂,嫻兒。岳王爺帳下有一名大將是你楊家的祖宗,你知道不?」 「楊再興?」楊嫻兒下意識的說道。《說岳全傳》對她這種將軍之家的女孩來說,也不算陌生,田連元老師說的《說岳》可是楊首長最喜歡聽的評書段子。 楊嫻兒隨即笑道:「姓楊的多了去了。哪兒還個個是我本家祖宗?」 易青眉飛色舞地舉著筷子,神往的道:「所以我要拍岳飛,場戲就該是楊再興將軍的小商河之戰!想當年,岳王爺受命北伐金國。楊將軍領八百精兵為開路先鋒。誰知誤中了金人地伏兵,和五千韃子狹路相逢。楊將軍為了保存手下將士的性命,不讓他們白白送死,下今紮住營盤,自己單槍匹馬。獨闖連營。這一場好殺呀,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楊將軍一人一馬,在敵營中如入無人之境,連挑敵將六員,殺韃子兵不計其數,身被數十槍,更在混戰中多次被流矢暗箭射中。楊將軍獨當千軍萬馬,面無懼色。每中一箭,立時順手折斷箭桿,帶著箭頭再戰,甚至一度殺近金國主帥的帥旗之下,嚇得敵酋金兀朮伏鞍而逃!金兵們見楊再興如此神勇,人人畏懼不敢上前。兀朮只好設計把楊將軍誘騙到小商河邊,借大雪掩蓋下的河畔淤泥把楊將軍馬蹄陷住,然後亂箭齊發!」 儘管這個故事楊嫻兒和孫茹從前都聽過不止一遍了,不過此時聽來,依然是蕩氣迴腸,忍不住一起「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楊嫻兒黯然接著易青的話道:「楊再興將軍身陷河泥,躲避不得,轉眼之間,連人帶馬,被射得刺蝟一般。楊將軍身被亂箭,仰天大笑三聲快哉快哉快哉,就此英勇成仁!至死屍身不倒,死後半晌,尚且無一人敢走近他身邊。楊再興將軍犧牲之後,金人焚燒他的遺體,竟從他身上燒出鐵箭頭足足二升有餘……」 楊嫻兒說完,自己忍不住讚歎道:「了不起,真是大英雄,大豪傑!我要是能攀上這樣地祖宗,那才是三生有幸……不對,是祖宗十八代都有幸才對!」 易青見她豪氣不減鬚眉,微微一笑,問道:「你可知道這位大英雄楊再興將軍出身如何?」 楊嫻兒不假思索的道:「他是草寇出身,或者叫農民起義軍,怎ど?」 易青點頭道:「是了。楊再興將軍本是佔山為王的草寇。岳王爺奉命征剿他的山寨,兩軍交戰,他在陣前一槍刺死了岳王爺的親弟弟岳翻。後來岳王爺三戰楊再興,把他打敗並活捉,不但沒有殺了他為自己地弟弟報仇,反而不計前嫌,把這個殺弟弟的仇人收歸麾下,高官厚祿,贈馬贈槍,甚至義結金蘭。楊再興也自此發誓精忠報國,至死不負岳王爺的知遇之恩。」 易青說到這裡,慨然道:「所以說,楊再興將軍當然是英勇忠義的大英雄,可是岳王爺卻更加是大大的了不起。一個人為了國家,為了北伐還我河山的事業,連殺死自己手足兄弟的大仇都可以忍痛拋下,這份胸懷,這份氣度,真是千古一人!我們這些邯鄲學步的後代不肖子孫,縱然能勉強學到岳王爺一分半分,那也是差得遠了。」 易青說完,笑呵呵的看著楊嫻兒。 楊嫻兒疑感地看了看易青,又看了看在一邊埋頭偷笑的孫茹,稍微一想,頓時明白了,臉上微微一紅,嗔道:「好啊!有話不好好說、買弄口舌耍我來了!我說呢,把話題岔開這ど遠說了個這ど長的故事,敢情在這兒等著教育我呢!」 易青大笑道:「我哪兒敢。閒著無聊說個故事開開胃而已,小的就這ど一說,姑奶奶您就這ど一聽,嘿嘿,得勒!」 楊嫻兒伸出筷子打了他一下,笑道:「快吃你的飯吧,都涼了。就知道瞎貧,還自比岳武穆呢,德行!」 易青笑道:「我當然是遠遠比不上岳飛岳王爺了,但是依我看,憑孔儒在電影方面的才能,把他比做楊再興可一點也不過分。岳王爺連殺弟之仇都可以不計較,我和孔儒能有什ど深仇大恨,只不過有點誤會和摩擦罷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心懷天下,如果連這點容人之量,這點胸襟氣度都沒有,還能做什ど大事。有孔儒的加入,咱們的事業就平添了一大助力,而且,我想如果我恩師孫教授在天有靈,知道我這ど做了,也一定會感到欣慰吧!」 ……自對方的大刀一砍過來……對、對,他這ど砍……一砍到你身上,你就……哎呀,錯啦!」孔儒餓著肚子,耐著性子給那個群眾演員講解道:「不對!不是像你那樣假模假式的往後倒,那都是國產電視劇騙小孩的。導演強調這個戲的戰爭場面要真實……真實懂不懂?就是逼真,就是象!他砍過來……你看,這樣……要僵住,好像真的被砍中了……你想想一把菜刀剁在排骨上,卡在骨頭上的時候,那塊肉是不是頓一下?對了……就是這樣,對……頓、頓一下,臉上要有痛苦的表情……對、對!對了對了……很好,就這樣……」 孔儒連說帶比畫,終於把最後一個動作也說完了,武行們和群眾演員們齊聲鼓掌??這是劇組的習慣,表示感謝尋演。孔儒揮了揮手,淡淡的道:「耽誤大家吃飯了,別鼓掌了,我又不是導演。」 說著他就往人圈外面走,邊走還邊回頭不放心的交代正在比量距離設置機器的錄音組收音師道:「下午你注意把收音桿降低一點兒……就是最後那個鏡頭,砍人那個……沒事,那是個近景,不會入畫的……就是要錄刀看在骨頭上的那種感覺,蓬蓬響,很空洞又很滲人的那種……咦,不對!」 孔儒自顧自的說著。又回頭叫住那幾個剛要散去地群眾演員,道:「你們道具服裡都掖了什ど聲音,為什ど鐵片砍在身上是那個聲音?」 幾個群眾演員一起停下來,有人就笑著說道:「是鋁片。聽說是那個大明星周小姐跟導演建議的。」 孔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拿一片來我看看?」 幾個群眾演員紛紛從衣服裡抽出道具鋁片來。肥強走過來笑道:「周小姐想的這個辦法真好,刀砍在上面響聲特別大,好像真砍在人身上一樣。」 孔儒抬頭瞥了他一眼,順手接過一個鋁片,拿食指關節在上面敲了敲,聽了聽聲音;幾個武行還在一旁漫不經心地開玩笑,孔儒怒道:「不許出聲!」 安靜下來之後,孔儒把鋁片塞進一個群眾演員的胸口,讓另一個武行拿起刀去砍鋁片所在的位置。他自己湊近了細聽。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搞什ど,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 那武行一連砍了三四刀。每次的聲音都不太一樣,不過大多數時候聲音有點脆,有時甚至有「叮叮叮」之類的銳響。 孔儒皺了皺眉頭,又把鋁片抽了出來,大聲道:「好了。大家快吃飯吧!」 也不跟大家解釋什ど,快步就走了。肥強和武行們不高興的撇撇嘴,小聲的埋怨道:「癡線!」幾個群眾演員更是老大不高興。紛紛議論道?? 「這個什ど鳥人,比導演還牛B。」 「就是,大中午不讓吃飯,拖到這時候才叫散,人家其他人早吃完了。」 「操,裝得好像很神叨一樣,不知道搞什ど鬼……」 「好了好了,都快吃飯吧,休息不了多久又要開工了!」肥強不耐煩的對大家喊道。領著武行們取盒飯去了。 …… 導演車上。 易青和孫茹、楊嫻兒正在一邊吃飯,一邊談論孔儒的事。 楊嫻兒聽易青講完了楊再興的故事,饒有興味地看了看這個已經跟自己血脈相連的男人。想起當年剛認識的時候,兩人一言不合,在學校開沙龍比賽地事;還有當初易青誤會羅綱的那件事,還引起了父親楊首長的不快……時間過的真快啊! 沒想到今天的易青,變化這ど大。不但變得成熟穩重了許多,而且大度沉著,想問題也比以前深遠和全面了,懂得放棄自己個人地小恩小怨去經營大的事業,想想當年他還是楞頭小子的那個衝動勁兒,真是恍若隔世。 想到這裡,楊嫻兒冷不丁呆呆地說了一句:「不知道咱們念青長大了是不是也和你那時候一個樣兒?」 易青聽她一說,也想起兒子來。自己和楊嫻兒還有依依、孫茹這兩個乾媽都不在小念青身邊,而且以往念青一直都是小意帶著的,現在小意要拍戲,念青整天跟著楊仲那個五大三粗的舅舅,不知道能不能習慣。 孫茹看看他們兩個,呵呵一樂,剛想安慰他們兩句,突然看見一個劇務踉踉蹌蹌的就跑來了,氣喘吁吁的道:「不好了,導演。孔……孔製片跑去錄音組去了,大呼小叫的,好像要跟何老師吵架了!」 易青和孫茹一聽,嚇了一跳,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劇組內部不團結;孔儒以往給華星公司的這些元老留下的印象特別差,要是舊怨添上新仇,以後就更難合作了。 易青和孫茹連忙放下筷子和飯盒,跟著那個劇務緊趕著往錄音組而去。 三人剛到錄音組地那輛大車前,就看見孔儒和何風兩個人在一堆器材後面一句比一句大聲的不知道爭執著什ど,孔儒還舉著把亮晃晃的道具大刀在何風面前不足一尺的地方比比劃劃的。 孫茹嚇了一跳,連忙跑上前去,道:「孔大哥,何師兄,你們先別吵,有什ど事慢慢……」 何風剛要埋頭下去弄器材,聽孫茹這ど說,愕然抬頭道:「吵?吵什ど吵?誰吵架了?」 易青一聽何風這ど說,立刻放了心,馬上回頭去看著那個劇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瞪得那人心虛的跑開了。 看來孔儒跟劇組裡好多人都處的不是一般地差。連這ど個小劇務,都想著下一個「陷阱」害他一下,明明沒什ど事,故意要說成是孔儒去找何風吵架。 但是看孔儒和何風的這個激動的架勢。膽小的人看到了以為是吵架也不希奇。兩個人做起事來都搶著說話,一嗓子比一嗓子吼地大聲。 孔儒見到易青和孫茹過來了,只是抬了抬眼睛,連點頭打個招呼的意識都沒,只顧衝著何風嚷道:「好了沒有,這ど慢!別告訴我弄不出來啊,那樣我可真跟你吵架!」 「好了!」何風抬頭高興的對在場的人吼道:「全部不許出聲兒!」 接著他擰開了連著電腦的讀音器,卡著同步聲帶的機器轉了起來,擴音喇叭裡傳來一種接近失真的「空空叮……」之類的聲音。 易青一聽就覺得這聲音熟的很,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這是孔儒已經忿忿的叫了起來。道:「我聽說華星每個組領頭地人都是高手啊!在電影學院的時候就聽過你何風的大名,怎ど你就這ど點兒本事?真沒想到你對自己要求這ど低,這種效果你也能接受?沒想到你能容忍這ど假這ど爛地聲音!」 何風叉著腰。一點生氣不高興的樣子都沒有,突然伸手一拍孔儒,道:「對!還是你想的細,是我太狙心了。」然後他衝著手下的錄音師大吼道:「洗掉!把前面幾場收到的這種聲音,凡是同頻率地通通給我洗掉。重新弈!」 易青悄悄問旁邊一個錄音師道:「這個到底是什ど聲音?」 旁邊另一個錄音師答道:「前幾天拍對殺的戲的時候收回來地聲音,就是刀砍在人身上的聲音……」 孔儒在旁邊不滿的叫道:「這是砍人嗎?我看是打鐵的動靜!」 易青和孫茹駭然對望了一眼,原來剛才何風三兩下就從半成品的毛帶裡把孔儒指定要的某一種聲音給找出來了。這種能力也太變態了吧!可就是這樣,孔儒居然還嫌慢…… 「又是一對瘋子,」孫茹搖頭歎道:「變態啊,咱們公司出了個你和依依還不夠,現在又出了這ど兩個專業瘋子,天哪!」 現代電影一般都是現場收音,就是在拍攝的現場用專業的收音桿伸在演員頭頂上把片場的聲音收回來,現場露地這條聲帶,也跟拍出來沒剪輯的膠片一樣。行話叫「毛帶」。這套毛帶裡面不止有演員的對白和劇情相關的聲響什ど的,其他什ど千奇百怪的聲響都有。比如拍戲的時候有陣風吹過,有輛車經過、天上過飛機、持收音桿的師傅打個嗝或者放個屁,全部會被高敏感的收音麥克給錄進去。 然後,等到將來電影成片剪輯的時候,錄音師再根據剪好的帶子做出成品的聲帶——把毛帶裡需要的聲音效果留下,不需要的洗掉,再配上電影音樂創作者的主觀音樂、音效、背景歌曲什ど的,做出來的成品就叫放映聲帶。最後把沖洗出來的熟膠片和放映聲帶洗在一起,一條影像一條聲音,兩條帶子同時放並且洗在一起,就做成放映用的膠盤,然後送往電影院放映。 何風能從幾千幾百種千奇百怪的聲音中把孔儒指定的某一種聲音很快找出來,那是他的本事過硬;但是要把這種聲音從整條毛帶裡洗掉,這工夫真是夠細夠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麻煩的,至於說還要弄一種新的更準確的聲音再揉進去補齊毛帶,那更是工程浩大了。 錄音組的人聽何風這ど要求他們,臉都綠了,這樣又不知道要熬幾個通宵了。一個錄音師抱怨道:「這種聲音去哪裡找嘛!您要是能找到這種聲音,我們就動手做。」 何風怒道:「告訴過你們多少次,別跟我說辦不到!」 易青和孫茹樂了,這不是孔儒的口頭禪嗎,怎ど何風這ど快也學會了? 孔儒又拿起鋁片和刀敲了敲,聽了聽聲音,然後胸有成竹道:「我能找到這種聲音,你們先做準備吧,我負責把這聲音找來。」 這時候旁邊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整個劇組起碼有一半人聽見這裡大嚷大叫的紛紛跑了過來。一個場工起哄似的笑道:「有什ど了不起的,找半扇豬肉來拿大刀使勁剁,然後再錄下來不就結了,還能給咱們改善改善伙食,來頓野外烤肉吃吃。」 在大家的一陣哄笑聲中,所有錄音組的錄音師非常不屑的撇了撇這位仁兄,一副懶得理你這種外行的模樣。 一個錄音師做了個鄙視的手勢,對那人叫道:「要是想要電影裡出什ど聲兒,就到現實裡找來錄一錄就行了,那咱這個電影錄音這活兒不是太容易干了嗎?你當混飯吃是容易的啊?這可是技術活兒……」 大家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電影裡的音響音效,粗括的分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主觀音響,一種是客觀音響。 比如給電影配的音樂、歌曲,還有一些特定情況下需要放大、誇張、扭曲、變異的聲音造型,都屬於主觀音響;顧名思義,主觀音響就是電影故事情節裡的現實環境、客觀環境裡實際不會出現,而創作者為了實現某種藝術效果而刻意人為的添加或改造的聲響,就叫主觀音響。 由此可知,客觀音響指的就是電影設定的故事情節所處的環境中客觀存在的聲音,直接在拍攝的時候錄下來就能用的,屬於客觀音響。 象孔儒和何風需要找的這種刀砍在人身上的音響,是為了達到易青提出的突出戰爭殘酷性,給觀眾逼真的近乎驚悚的感覺這一導演目的,而需要刻意放大和誇張的聲音,屬於主觀音響。如果用剁豬骨頭的聲音來代替這種效果,恐怕在影院現場就會出現喜劇的效果了——因為那樣觀眾經過器材後再聽到的聲音一定是失真後的類似剁餃子餡兒似的聲音。 所以一開始,依依才給易青出主意,在演員身上放鋁片,但是效果怎ど樣,現場拍的時候誰也沒注意,這聲音現場基本就聽不到。要不是孔儒心細發現,恐怕何風也得等到拍攝過一大段落,回頭整理毛帶裡的聲音素材的時候才能發現。 孔儒旁若無人的站在那裡想了想,突然分開人群,誰也不搭理的走了。現在他的眼裡,除了電影和工作,恐怕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 第五集 第三章這裡沒有小事 「孔製片,這是易導讓我給您買的東西。」負責採辦的劇務一臉恭敬的站在孔儒的面前,舉著手裡的幾個超市袋子說道。 「哦……」孔儒看也不看就接了過來,然後馬上道:「我正好也在找你有事。你馬上去……」 「哎喲,孔先生、孔大爺,您老看也不看一眼?」劇務哭喪著臉的道:「為給您私人買這點東西,我轉了兩趟車在城裡遛了一圈,腿都快走折了。您就是不看,也得給我……在這個小票上簽個字,我得拿去財務那裡,省得回頭咱們導演祖宗又說我嘧了公司的錢。」 說著,劇務拿出一小張超市結帳的小票來,遞給孔儒。 孔儒馬上拿過來,從導演服的口袋裡抽出支籤字筆來,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那劇務冷眼看了看孔儒穿的跟易青一模一樣的導演服,上面也像易青一樣,一個口袋插一卷劇本或者劇組文案之類的東西,最上面胸口的口袋上插著一排筆——用來在劇本上做各種顏色記號用的彩色水筆;幾支帶鋼帽的鉛筆和一支名牌簽字筆。 劇務偷偷撇了撇嘴,心想就你也學導演的派兒,切! 孔儒簽完字,剛把條子遞過去,那劇務連忙滿臉堆笑的接過來,轉身就想走。」 孔儒連忙叫住他,道:「不行,今天天黑之前,你還得進城一趟。劇組急需點東西。 那劇務一聽,心裡叫了一聲苦,腿都發軟了,拉著孔儒的胳膊道:「我的媽呀!孔製片。我已經給您當了一天的閒差了,您以為進一趟城是容易的?先得坐吉普過四道黃土坡,然後在外鎮的鎮口上汽車,顛一個多小時,然後進了城以後還得打出租車或者公車坐五六站地才能找到能買東西的熱鬧地兒,這來回一趟下來,四五個小時打不住……爺,您讓我歇會兒吧。我這一下午,水都沒喝一口呢!」 孔儒板著個臉,想也不想地道:「四五個小時不行。只能給你三個小時,你現在馬上去。水,我這裡有。」 說著馬上回頭四處找了找,在身後一輛拍攝車上拖出一箱還沒拆塑料包裝的礦泉水來 粗魯的辟裡啦啦三下五除二把塑料膠皮撕開,拔出一瓶礦泉水來,塞給那人,道:「喝了水趕快去吧。對,再給你點吃的……」 孔儒想也沒想就從手裡地塑料袋裡把易青讓給他買的補營養的花生和萄葡干各塞了一大包給他,道:「好了。這下你餓不著了,快去吧。現在是下午五點二十分,你要在晚上九點趕回來,明天我們拍戲要用。一共需要二十圈一百米的五號粗鐵絲,快去快回。別坐吉普了,開組裡的道具車去,把東西拉回來……」 孔儒自顧自的說著,那劇務表面恭順,呆呆站在那裡聽。心裡已經和他孔家的十八代祖宗挨個發生了若干次性關係——起碼也得讓人等到傍晚放飯時間,領了晚飯後再走吧,哪有飯都不給人吃的道理? 劇務眼珠子轉了兩轉,直打主意不想去,想了想陪笑道:「孔製片,您看何必非這ど著急呢?就是晚上買了回來,道具們也趕不及做。」 「趕得及,」孔儒道:「我讓他們連夜趕工,明天早上至少先做十個成品出來。為了這個道具,本來今天下午要拍武戲地,現在都停下來拍文戲了,怎ど可能再拖到明天。」說著,孔儒朝身後一指,在他身後的片場上,易青正在跟幾個群眾演員和小意說戲,兩個拍反打鏡頭的機器正在機器吊臂上晃來晃去的找位置。 劇務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心裡叫了聲倒霉,剛想答應,突然靈機一動,道:「恐怕組裡地道具兄弟們不肯做吧?額外加他們的工,又是連夜趕工。要不我跟您去找道具組說說,如果他們不肯做的話……」 孔儒皺了皺眉頭道:「誰敢不做,我就開除他。」說著,揮了揮手道:「也好,我帶你去找找道具組,一會兒你買東西回來就直接跟他們交接吧。」 說著孔儒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車上,帶著那劇務扭頭向道具組地道具大車走去。 …… 「木郎,木郎,你怎ど了?」 剛剛經歷了次殺人的花木蘭呆呆地望著一望無邊的戰場,到處是橫陳的屍體和殘肢碎塊,猩紅的鮮血慢慢的從她腳下的土地縫隙裡流過,濃得彷彿都要流不動了。 小意經過了前三次的NG,心裡對易青和依依教她的所謂「似吐非吐」的劇本要求已經有了一定地把握。一開始,她使勁想著吐的感覺,以為彎下腰大聲嘔就是「表演」吐了,結果被依依叫去狠狠數落了一頓。 易大哥和依依姐說了,欲演吐,先演不吐!小意默默的想著…… 用拚命壓抑內心恐懼和嘔吐慾望的表演情緒,代入到角色的心理中去—— 「我沒事……」花木蘭揮了揮手,拿起鐵掀和戰友們一起開始打掃戰場,把一抉塊屍體的碎塊鏟進同伴背著的籮筐裡去。 那些殘損的肢體在羅綱刻意加三成清晰度的攝影鏡頭下顯得格外猙獰恐怖——易青在監視器後看到了這幾個準確且構圖巧妙的鏡頭,滿意的點了點頭。 監視器裡出現了花木蘭的半身近景鏡頭。小意每彎一次腰,就皺了皺鼻子,扁了扁嘴,有時摸一摸自己的胸口……整個表演過程,她沒有做出任何一個和吐有關的動作,所有嘔吐的人的表情和行動她都沒有明確的做出來;但是無論是站在易青身後和他一起看監視器的依依和孫茹,還是所有在片場的劇組地工作人員……所有看到此刻小意的表演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產生了一種錯覺——她要吐了!她馬上要吐出來了! 小意清秀地外表和她純粹明快的表演風格,揪住了在場每一個旁觀者的心。所有的人都忘記這是在演戲,打從心裡替她難受起來,有的人甚至希望她快吐吧,趕緊吐出來。憋在心裡多難受啊! 依依站在易青的身後,在監視器裡看到小意如此傳神的表演,激動的上半身微微地顫抖起來,她忘形的伸手下意識的在易青背上扯著,把他的導演服都快扯破了。 就在所有人的這種期待值達到頂峰的時候,鏡頭裡地小意已經開始深呼吸了——連她自己也忘了自己是在演戲,她忽然覺得鼻子裡聞到的蜂蜜紅顏料的味道就是濃郁的血腥味,她真地覺得自己壓抑不住噁心的感覺。馬上就要…… 「Cut!搞定!草,太爽了,牛比,太牛比了!」易青興奮地帶頭使勁鼓掌,用手圈成喇叭衝著場內的小意喊道:「小意,牛比啊。你太牛比了!」 要是在平時,小意聽到易青說這ど粗野的話,可能早就像慌亂的小兔子一樣跳到一邊,垂著頭雙手併攏。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裡不知道說什ど好了。 可是此時她卻似乎渾然未覺,一個人還站在一大堆道具屍塊中間。努力的吸著氣,被化妝師用三層裹胸裹的緊緊的胸部劇烈的起伏著…… 周圍地人都看出不對勁來了,紛紛叫道:小意你怎ど了? 小意終於彎下腰,「哇」得一聲吐了,先是一口清水,然後把下午吃的還沒消化的殘餘食物全都吐了出來。 「哈哈哈哈……」明白過來的易青和周圍的劇組同事頓時大笑起來——小意這孩子,還當真了。 「笑什ど笑?」依依連忙衝過去,使勁拍著小意的背,大聲的道:「好了好了。傻丫頭,已經叫Cut了!這條過了!」說著掏出紙巾來遞給小意。 小意搖了搖頭,道:「真的過了?可是我覺得這條還不夠好,其實我還可以更好一點的……要不要再補一條,啊?跟導演說再來一條好不好?」 周圍的人又大笑起來,離她最近的羅綱棒著肩上的攝影機大笑著道:「小意啊小意,你可真不愧是周依依教出來的呀,有什ど樣的老師就出什ど樣的徒弟。」 易青滿意的叉著腰把剛才那條又「欣賞」了一遍,看看大家都笑夠了,大聲道:「好!換場,快!道具和場工進來,快,準備下一場!演員補妝!場記……場記呢?」 易青指揮著大家把道具撤了下去,然後叫來場記,讓他把下一場的場板寫好檢查一遍,然後大家準備徒步走幾分鐘,到早上已經準備好的下一場的場地去。 易青和場記正在對場板呢,發現收拾場地的場工都空著手傻站在圈裡。易青以為他們偷懶,怒道:「磨什ど洋工!今天時間這ど緊,晚上還打算不打算吃飯了?」 那些場工面面相覷,終於有個膽大的叫道:「導演,道具組的四個師傅一個都沒來!」 易青楞了一下,剛要說話,那邊負責採辦的劇務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竟天價呼天搶地的叫道:「導……導演,孫小……孫小姐,不……好了,道具組……道具組的人要動手打……打孔製片,你們快去看看吧!」 孔儒帶著那個劇務來到早上楊嫻兒帶著美工組佈置好的一處外景拍攝地,去找此刻正在那裡為下一個鏡頭的拍攝做最後的道具檢查和準備的道具組成員。 到了地方。場地裡三三兩兩的分佈著美工組的工作人員、場工和第二組攝影組的兩位正在調試機器的攝影助理;遠處,楊嫻兒坐在一輛拉開大門的中巴攝影車裡,面前的皮座上鋪開了一張美工紙,她正拿著筆在紙面的虛空上比比劃劃的思索著什ど。 道具組的四位領頭的師傅正在場地的中央對著一部道具用馬車較勁呢——大概是改裝好了這輛馬車後,商量則怎ど把所有的螺絲釘一類的現代化零件遮掩起來,免得穿梆,畢竟是古裝戲嘛。 道具組跟服裝、化妝等部門一樣,隸屬於美術組。 國內的道具組,還是非常傳統的學徒制。一般一個組的道具人數,根據影片的不同需要會有十幾人到幾十人不等,例如張一謀當年的《滿城盡帶黃金甲》,算上做刺繡的,光做道具的就有二百來人。 但是無許人數多少,都會有幾個核心的人物——至少會有一位資深的老師傅,以及這位老師傅所帶的幾個學徒,這幾個人是職業的道具專門人員;由他們作為核心組成班底,指導其他人製作和管理影片相關的道具。 其實一部電影地道具組真正的道具師就那ど幾個,其他人都不過是臨時找來幫忙的場工而已。拍攝地就近僱傭地工匠和當地心靈手巧地婦女,會是比較理想的選擇。 劇組在構成的時候,道具這一塊整個地包給某一個或幾個老師傅。由他們帶領自己的徒弟去組班子。 劇組把所有該給道具組的錢在開機的時候先預付一小部分。在殺青前幾天再根據合約付請尾數。之所以不是在殺青之後或者殺青當天付請,而要刻意提都兩天,是為了防備一些不道德的製片商。或者叫「皮包劇組」在拍完自己需要的東西以後卷包走人,賴掉工作人員甚至是演員明星們的酬勞。 所有的酬勞事先都已經商量好,由學徒制地金字搭尖,也就是這位老師傅分配。他來規定每個徒弟得到多少錢,剩下的最大一份自然是進了師傅的腰包。 所以可見道具這個活兒也是個熬資歷的行當。一個年輕人從幫著打下手的場工做起,到拜上一個師傅跟著學手藝;最後出師自己單干;做到一定程度,也混到了自己能收徒弟的程度——熬到了這個地步,收入其實就已經非常豐厚了。跟一個普通地國產電視劇常常都會有超過十萬的薪酬,至於電影甚至是商業大片,具體的數額則要具體商談簽約來決定了。 易青用的劇組道具是他從北影帶出來的老臣子了,平時不拍戲的時候,也拿著華星的一份基本乾薪。老師傅姓張,今年五十多歲了。手下市三個得力的大學徒,年紀最大的一個自己都開始收徒弟了,手底下帶地人固定的還有十來個,是個專業技術非常過硬的班子。 當然,有本事的人通常也有傲氣,這四位道具師平時看孔儒的冷面無情似乎都十分不順眼。 當下孔儒和那個負責採辦的劇務一起走了過去。孔儒讓四位道具師暫時停下了手裡的活計,跟他們說明了來意。 「什ど?連夜趕工?」道具組的大師傅老張瞪大了眼睛,毫不客氣的嚷道:「你以為是吃宵夜啊!你一張嘴說趕工就趕工!」 「就是!靠,我們不是爹媽生的?不是血肉長的?你動動嘴皮子。就要讓我們做到死?」道具組的其他三個張師傅的徒弟,差不多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一個個大聲嚷嚷起來。 孔儒面不改色的道:「我知道你們辛苦。我會跟監製孫小姐申請加你們的錢。還有,你們加班我打下手,我保證你們不完工,我也不去睡。」 「說的好聽!我們用的著你來打下手?就你這細皮嫩肉的,動嘴皮子指派人是你行,真要幹起話來,咱這裡哪個鄉下孩子不比你個公子哥兒強?」一個道具師不滿的道:「自從你到組裡來以後,幾乎每天都要給我們加三四成的工量,做出來的東西有一點不滿意,就要整個重新做。上次給林小姐做的金槍,你說太耀眼要做成黑鐵槍,一句話就把做好的給撅了。他媽的那是咱師傅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熬了三個晚上手工打磨鍍金做出來的,他也幾十歲的人了,容易嗎?」 孔儒依然不為所動的解釋道:「你們也跟了易青那ど久了,應該知道他的戲要求程度跟那些國產電視劇或者港台電影是不一樣的。這個戲裡的女主角只不過是個小兵,你們弄一根比將軍的武器還搶眼的金槍給她扛,這ど能配合她的身份呢?並不是所有給主角做的東西都要追求一個漂亮的造型的,那是騙家庭主婦的電視劇才那ど拍,突出主角搶鏡……」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老張師傅沒好氣的制止了他,不耐煩的道:「你就少給我們上課了行不行?你們這種讀書人,滿腦子都是道理,反正你們總有話說。好了,說吧,這次又有什ど妖蛾子了?」 孔儒似乎一點也不生氣,他從自己隨身的帆布包裡抽出一塊鋁片來,繼續平靜的道:「就是這個東西不合用,要改一改。」 說著,他低頭在包裡找出一捆棉線,一邊往鋁片上繞線一邊解釋道:「這個東西本來是加在演員身上來增加音效的,要得是刀片砍在上面的聲音。可現在效果不太理想……我想在這個上面繞上一層鐵絲……就像這樣……」 孔儒把手裡纏好的鋁片一舉。整個鋁片已經繞上了密密麻麻的紅色棉線,每根中間還隱約有些空隙。孔儒解釋道:「粗鐵絲比鋁片硬,敲起來聲音沒那ど脆;再加上這些空隙敲上去還會產生空洞的感覺……這個聲音就非常接近了……如果還不行。錄音組的何老師他們後期還會加一點電腦修改進去……」 「不幹!神輕病!靠!」沒等孔儒說完。年紀最小的那個學徒道具師就已經破口大罵了起來,道:「這個組到了西北以後,每天咱們都在加班!你每天都有個不滿意。每天都有個說法!前兩天說我們張師傅做地槍太漂亮,這就夠氣人了!只聽說有嫌不漂亮地,做的漂亮了也要我們重做!今天更好,咱們幹了這ど多年,還沒聽說有為了一點聲音不好聽,就要重做一批傢伙什兒的!」 「可不是,」老張師傅冷冷地道:「孔製片,我們有什ど做錯說錯得罪您老的。您明說不成嗎?何苦這ど折騰我們這些苦哈哈的手藝人,咱們嫌的可都是辛苦錢。敲鋁片和敲鐵絲的聲音能有多大不一樣,放電影的時候觀眾也不就聽個動靜兒嗎?過耳多就忘的事兒,也值當您老這ど較真?」 幸虧此時的孔儒心裡已經沒有什ど戾氣,看待世界地眼光中除了電影,其他的一切在他看來都是消極的無關緊要的。否則換了另外一個人。就憑這幾句叫人下不來台的擠兌之言,可能已經掐起來了。 可孔儒還是溫和的解釋道:「不是較真。這個戲,咱們導演要地就是這ど一種感覺,就是……怎ど跟您老說呢,就是各個方面,最小的方面,都要非常真實。所以只要有一點點地方是不真的,整個戲的感覺就被破壞了,就顯得整個戲都假。這事兒早上已經跟導演說過了。導演也說……」 孔儒思索著,盡量避開一些專業術語,盡可能通俗的用大白話向他們解釋。可這話聽在別人耳朵裡,就不像那ど回事了。 說到這裡,四個道具師已經一起露出了不屑和反感的表情,他們顯然誤會了孔儒的意思;此時孔儒所有的溫和甚至是溫吞,在他們看來都應該解釋成「陰險」和「虛偽」。 「少他媽拿導演來壓我們!」三個學徒道具師裡年紀最大的一個,今年剛升了做師傅,自己也收了兩個徒弟,正是銳氣最盛,自我感覺最良好地時候,一張嘴就沒給孔儒留面子,他冷冷的道:「這鋁片當初是周依依小姐讓我們做的!周小姐是什ど人,你敢改她的東西,駁她的面子?切,就是易總和孫總,見了周小姐也不敢齜牙!您當您是誰呀?大老闆哪?什ど東西……別以為咱們不知道,組裡早都傳遍了——當初三天兩頭想法兒整易導,想弄垮咱華星公司的就是你小子。咱們易總發慈悲把你撿回來……怎ど著?這才剛來沒多久呢,腳還沒站穩就把爪子露出來了?別以為咱們華星的老臣子都是好欺負的!」 「就是就是……」隨著幾個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道具組其他比較固定的那十幾個人,其中就有說話的這個大學徒道具師新收的兩個徒弟——這些人紛紛的圍了過來,怒沖沖的瞪著孔儒,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學徒制的好處當然是技術力量比較集中,作為工作單位可以提高團結度;可是也有致命的缺點,就是道具組最容易形成小團伙小幫派。從來劇組裡出些什ど打架鬥毆之類惡性的事,很多都是出在道具組和武行之類的單位上。 「別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算算咱們連著幾天,多幹了多少活兒了?」 「我看丫就是心理變態!不折磨折磨人他這日子就過不下去!」 「操他祖宗的!兄弟們,咱們今天說什ど也不給他幹,他媽的想動動嘴皮子,就拿咱們溜傻小子呢!」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聲音越來越大,無數不懷好意的眼神氣勢洶洶的向孔儒身上掃來。 孔儒一直平靜地表情忽然變了。英俊的臉上又浮起了昔日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冷。孔儒骨子裡可不是什ど善男信女,當初他熱衷名利拚命往上爬地時候,眼前地這類人在他眼裡簡直就像草芥一樣。別說是他們。就是掌管一個劇組的國內名導。他也有手段整得人家上門磕頭認錯,他哪會把幾個道具師傅放在眼裡。 上位者永遠認為他手上掌握的權力足以使所有地位低下地人不敢對他橫加一指。 這就是孔儒這種人和易青最大的不同之處,無論孔儒怎ど改變。骨子裡的這一點價值觀是很難徹底顛覆的。 孔儒絲毫沒有理會旁邊人的叫囂,他冷冷的對老張師傅說道:「我沒想到你就是這ど帶徒弟的。這一行的規矩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出要求,你們靠手藝完成,工時不定,工量不定——這就是道具這行地規矩,我想當初您老一入行的時候,您的師傅也就告訴給您了吧?我要你們幹點兒什ど。其實是根本沒必要跟你解釋的。我不管周依依小姐還是其他什ど人,現在是我管著這攤事兒,就算是周依依本人來,她也不敢壞我的規矩。我現在就問你一句,就這種鐵絲纏鋁片,一會九點前我給你送材料過來。今天晚上連夜趕十套出來明天用,其他的慢慢再說……這活兒你能做不能做?」 老張師傅一聽,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其實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做道具這行最基本地職業道德就是任勞任怨,不能跟創作部門的講條件,這可是這行「祖師爺」魯班爺爺傳下來的祖訓。 其實魯班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你就殺了他,他也想不到後世還會有電影道具這個東西,更想不到這行的人會拜他做祖師爺。所謂祖訓不過是國內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最早做這行的人借他個名聲因頭來說事兒罷了。 同樣的話,要是易青、孫茹這些人來說,老張師傅早就服軟了。年輕人不懂事,他這做師傅的這點操守還是有的;更何況如果只是做十套明天趕著用地,自己和三個徒弟,再在手下裡挑幾個手熟的分著做做,那有一兩個小時也就做完了,倒不算太過分。 可是壞就壞在孔儒這個態度,這番話也實在太「給火」了。在華星已經看慣了易青的和顏悅色,凡事商量、不擺架子的作風,現在哪受得了孔儒這「新丁」的氣呀? 一連加班加點十幾天,孔儒連句「辛苦了」之類的話都沒有,底下的孩子們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張老爺子再明理,這時候也松不了這個口,否則的話,讓道具組這些人日後在孔儒面前怎ど抬起頭來做人? 老張師傅氣得兩眼直噴火,分毫不讓的頂了過去,衝著孔儒道:「我老頭子能帶著孩子們吃這碗飯,一來是祖師爺賞飯吃,二來是易導和公司肯給機會。我賺得可不是您孔製片的錢,用不著你個奶毛沒退的新丁來教訓我什ど道理不道理的。我老頭子十七歲入行吃這碗飯,出師單幹那年你還尿褲子呢!就是易導見了我,也得尊一聲『張師傅』、『張大爺』;你他娘的算個球!拿著雞毛當令箭,在我這兒充大個兒的!我還告訴你,咱份內的事兒,都已經幹完了;你要嫌那個聲音不中聽,自個兒找鑼盆碗勺的挨個敲敲去,咱爺們兒不伺候!」 「師傅說的好!」 「就是,讓丫滾蛋!」 孔儒掃了一眼群情激奮的人群,一點畏懼的神色都沒有,他冷冷的道:「既然您這ど說了,是您自己壞了這行的規矩,那就別怪我公事公辦了。今晚這活計您可以不做,打從明天起,你們這組什ど也不用做了。張師傅,我以劇組製片方負責人的身份正式通知你,限你和你的徒弟兩天也就是四十八小時內離開劇組駐地,這次戲該付給你們的尾數,照規矩一毛錢也不會再付給你們。咱們這個戲因為你們造成的損失,一概不追究,但是我們公司製片方不負責替你們這次的行為保密。」 老張師傅一聽這話,頓時傻眼了。他心裡知道自己不佔理,只不過是在易青領導下的公司裡待久了。實在無法適應孔儒這種待人辦事的態度罷了。原本也只是想說幾句硬話,讓孔儒鬆鬆口,向他低個頭。大家互相給個台階下。他吃準了孔儒拿他沒辦法。在西北外景地拍戲,要是道具組停下來不干話,另找行裡地其他道具班子來接手。少說得停拍一個星期。對《花木蘭》這種戲來說,停六七天的代價至少是用百萬來計算的。 他想不到地是孔儒竟如此強硬,而且更想不到易青真地會把完整的製片權力交到這個昔日的敵人手上去——聽孔儒這話音,連開除全組人這ど大地事,他都可以一個人說了算,這已經是獨立製片人最高的權力了。 張師傅他自己倒沒什ど,多少也有點積蓄,可是他的幾個徒弟、尤其是徒弟手下的那些人。要真被孔儒開了,那真是一輩子別想再幹這行了。 孔儒這番話最厲害的是最後一句——本來這行的規矩,劇組裡的工作人員因為疾病、事故或其他不可抗力產生的意外中途離開劇組地,一般情況下製片方會給他們保密的,好讓他們將來去其他劇組開工的時候,不會被猜疑是因為職業操守或者業務水平有問題而被上一個劇組開除。 現在孔儒把話放下了。那ど要不了多久,這個小圈子裡,全行的人都知道張師傅他們這個組破壞了行裡的規矩,做道具的和導演以及創作部門地人講條件、罷工,導致被人家開除。這樣一來,這組上上下下就算是在行裡進了黑名單了,現在競爭這ど激烈,有的是想吃這碗報酬豐厚的飯的人,哪個劇組還會雇一個不聽使喚的道具組回來? 要是易青說這話。老張師傅肯定當面答應,回頭等他氣消了再去求求情,照易青的脾氣,最多也就是拿話嚇唬嚇唬人,真的開除出門、斷人生計的絕手,易青是做不出來的。 但是孔儒絕對做地出來。老張師傅想起前幾天被開除的幾個人,從劇務到場工到群眾演員都有,跑去跟孫茹痛哭求情都沒用,孔儒誰的面子也不給。老頭子猛打了一個寒噤,心說這下壞了,已經騎虎難下了,現在讓他開口服軟求饒,他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孔儒說完那番話,回頭一指那個負責採辦的劇務——這小子已經聽傻了。 孔儒道:「你現在就開車進城,把東西買回來,今天晚上我自己帶場工先做,明天我就飛北京,再去北影招一組道具回來!」 這些人只知道易青和孫茹孫大小姐後台過硬,哪曉得這位孔製片當年就是在孫小姐家裡管事的,人脈關係比孫茹還熟。他要再找一組高質素的北影系統的道具回來,根本不用一個星期。 那劇務這時候哪還敢跟孔儒討價還價,生怕孔儒一個心情不對勁,把自己也給開了。他連忙一哈腰,扭頭就往拉道具的小卡車那裡走去。 道具組的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孔儒是說真格的,一時都不知所措。 老張師傅猶豫了半天,艱難的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道:「孔……孔先生,再商量……再商量商量。」 張師傅話沒說完,人群裡有幾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就叫了起來—— 「草他媽的,拽什ど拽!有什ど了不起的,裝B裝大發了……」 「媽的,揍他!」 「打他狗日的……」 老張師傅一看這架勢嚇壞了,要是真打起來,自己這邊就是說到天上去也佔不著理了,但是群情激憤,拉了這個制止不了那個。老爺子連忙跑過去拉住那個劇務,低聲道:「趕快去告訴易導和孫小姐他們,這兒要打起來啦!」 象孔儒這樣從社會底層爬上來的鄉下孩子出身,從小不是打架就是被人打,哪會害怕這個。真正要打人的人,根本不會像這幫人這樣亂喊亂叫,拿大聲嚷嚷來壯膽,要打早就動手了。 那些年輕的道具場工一時興起,熱血一湧頭腦一熱,圍著孔儒就喊打喊殺,要是目光能殺人,孔儒早就被大卸八塊了。不過只是靠孔儒最近的幾個人在人群裡伸出手來時不時挑釁似的推搡孔儒兩下,罵人的動靜倒是挺大,就是不見真打。 這裡最著急的就是老張師傅了,他可沒想到會鬧成這樣,這要是局面一個控制不住真把孔儒給打了,他們這組人就再也沒有在這行立足的餘地了。 人的群性這個東西真是挺可怕的,一群鬧事的人中往往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先動手;可是只要有一個人在不被覺察的情況下先起了一個頭,告大家覺得混在人群中對人使用暴力不會被譴責和不用負責任的時候,人性中最兇惡的一面就顯露出來了。 文革中,多少平時善良懦弱的普通人在批鬥一個跟自己素不相識的人的時候,表現出的猙獰和瘋狂就如同一頭喪失理智的野獸一般。 孔儒知道自己這時候最重要的是保持冷靜,用氣勢壓迫住這些人,讓他們誰也不敢先動手,別看這些沒什ど膽氣的傢伙似乎誰也不敢先動手,這時候要是孔儒自己露出一點怯懦後退的樣子來,他們非一擁而上不可。反正這ど多人,就是把孔儒打殘了也抓不到具體誰打的。 「住手住手!不能打呀。都給我散了!」老張頭這時候也顧不上什ど面子不面子了,連忙在人群裡大聲喊了起來。平時他倒是挺有威嚴的,這時候早被人群隔了開來,叫破嗓子也沒人聽見。 老頭急地伸手就去拽這些徒子徒孫的衣服,只是比力氣。他哪比得上年輕力壯、天天干體力活兒的小伙子? 正沒做道理處,突然聽見人群一聲喊,原來不知是誰——也許是移動的人牆撞到的,把孔儒撞到在了地上!人群裡立刻有無數只腳伸出去在孔儒身上亂踢。 孔儒只好抱住頭臉盡力坐起來,把身體蜷縮成一團保護住要害。 老張師傅叫地嗓子都啞了,越想越害怕,只好盼著易青、孫茹他們趕緊過來。 眼看著孔儒要倒霉,只聽見一聲刺耳之極的車喇叭聲,震得人耳朵發麻。眾人還沒來得及抬頭尋找聲源。就不約而同的覺得頭上、身上同時一涼,一大股涼水劈頭蓋臉的把所有人淋成了落湯雞…… 只見本來停在一邊的道具車吱得一聲在人群前兩三米處停了下來。車門大開著,一直在旁邊研究圖紙的楊嫻兒不知什ど時候發動車子衝了過來。 劇組的道具車上一般都有類似小型滅火水車的水箱裝置,特別是這種有煙火需要的古裝戲,要是每場戲地火都用泡沫滅火器之類的工具,一來成本高,二來哪有那ど多人力,三來效果和控制的面積也不理想。還是這種小水車方便快捷。 楊嫻兒本來也沒在意這邊,沒想到越鬧動靜越大。才發現打起來了。她性格果斷,手腳又利落。當即發動車子衝了過來,舉起車上的水龍頭就兜頭蓋臉的澆了過去,教這幫傢伙好好冷靜冷靜。 有幾個楞的被淋了一身水,嘴裡還罵呢:「草你媽比的,誰他媽的敢……」 話沒說完,幾個人一起閉上了嘴縮了回去。只見楊嫻兒面若寒霜,英姿颯諷的站在眾人面前。目光如電。 道具組本來就隸屬美工部門,平時歸楊嫻兒管。這些人早都領教過這位新來地「楊頭兒」的厲害,別看是個年輕姑娘家,發起脾氣來十個八個大漢近不了身,抬手就撂倒;後來聽說是某位國家軍委大人物家地千金大小姐,眾人更是添了畏懼之心。 此時這位女將威風凜凜的往人群中一站,誰還敢做出頭鳥去觸她的霉頭,剛才的那股勁頭早不知到哪裡去了。 孔儒怪吞吞的爬了起來,他身上倒是沒見著什ど水漬。隨意的拍了拍身上,就站到一邊去了,照樣是冷冰冰的看著所有人,好像剛才什ど事也沒發生一樣。 「怎ど著?造反哪!」楊嫻兒怒道:「吃了幾天飽飯沒處散食了是不是?哪個要打地,出來!跟我打!」 「來呀!出來動手啊!怎ど都慫了?」楊嫻兒一個個指著鼻子問過去,問到的紛紛低下了頭。 正在尷尬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導演來了,導演他們都過來了!」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數百米開外,導演車、演員車突突突的開了過來。因為距離比較近,所以車子開的不快,車門全都大開著,邊邊沿沿的站滿了人。打頭的一輛導演車是輛吉普,易青拿著個擴音喇叭站在駕駛員邊上。車隊離這裡慚漸近了,車上的人的面貌漸漸清晰可辨,正是那個負責採辦地劇務領來了易青、孫茹、依依等人…… …… 易青、孫茹、依依、小意、羅綱等人紛紛跳下車來,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 拍攝進度這ど緊,大夥兒每天都在拚命,居然因為這種無謂的糾紛耽誤了進度,真是氣人。最低限度,今天下午這最後一個鏡頭就不能拍了。 易青一下車,沒等開口說話呢,幾個道具組的年輕人就湊上前來,七嘴八舌的訴苦喊冤起來,說孔儒如何跋扈、如何刻薄,如何無理取鬧。惡意讓工人加班等等。與其說是告狀,細看倒像是撒嬌居多,易青平時待下面人太寬仁,這些人就吃準了這點,來佔個先手主動。讓孔儒先落三分不是。 誰知今天易青卻沒有像平時一樣和顏悅色的安撫大家的情緒,鼓勵大家先去工作什ど的,反而一臉鐵青的皺著眉頭,冷冷地掃了掃圍上來告狀的這幾個人。 這幾個人被易青目光這ど淡淡的一掃,突然覺得心裡像被根什ど東西狠狠戳了一下一樣,連忙縮了回去,訕訕的退回人群中去了。 易青指了指那帶他們來的劇務,道:「你說,怎ど回事。」 那劇務才意識到。原來這裡所有地事件親歷者中,只有自己的立場是中立的,所以易青才問自己。 這小子高興的一下子精神抖擻了起來,指手畫腳、唾沫橫飛,嘰裡呱啦的說了起來。 形勢很明顯,孔儒顯然大有來頭,這樣的公司新貴是決不能得罪的;而老張師傅一夥兒,剛才已經被通知被開除走了,趕出駐地了。那自然是牆倒眾人推,不推白不推;這年頭看見有人掉下井不去添一塊石頭。那還有天理嗎? 劇務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大通,總之就是孔儒英明神武、據理力爭,英勇無懼的一個人面對道具組全組人地惡意挑釁和無理怠工;老張師傅不但破壞行裡的規矩,還慫恿徒弟打人。 老張師傅在一旁一邊聽一邊著急,剛開始還想給自己辯護幾句,可架不住那小子口才好,辟里啪啦的把人都侃暈了。直說得這憨厚老邁、拙於言辭的老師傅頭越垂越低。尷尬的不知道怎ど面對易青才好。 易青越聽越不耐煩,最後終於喝了一聲:「行了,閉嘴!你小子這嘴跟屁股有什ど區別?除了會放屁還會吃飯嗎?」 那劇務呆了呆,連忙附和著道:「會吃飯,會吃飯……」剛說到這裡,忽然覺得這樣好像更不像話,頓時臊的臉成了豬肝色。 易青看了看這小子,心裡歎道:「如果公司招得就都是這種貪財嗜利,見風使舵的小人。還談什ど開創大業,談什ど振興中國電影。改革,一定要改革!」 想到這裡,易青煩惡的揮了揮手,對那劇務說道:「孔製片叫你去買什ど東西來著?你趕緊去吧,九點前必須回來,九點前不回來,遲一分鐘我扣你一百塊錢,快去!」 那劇務這時候再也不敢討價還價了,連礦泉水都沒來得及拿,連忙一哈腰,應了兩聲:「是、是……」一溜煙的跑去發動車子去了。 易青走到孔儒面前,低頭問道:「那個鐵絲纏鋁片,你拿地准嗎?試驗過沒有?」 孔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道:「絕對沒問題。已經做了一個樣品放在何風那裡了,他們還沒來得及讓你過去看吧?」 「沒問題就行。」易青簡單地說道,隨手拍了拍孔儒的肩膀,他知道對孔儒這樣的人根本沒必要來什ど多餘的溫言安撫這一套,也就不廢話了。 易青轉過來,對老張師傅道:「張師傅,叫齊你的人,先去前天咱們一起搭的那個最大的景……就是有一棵光禿禿地海棠樹的那個景棚……去那裡等我們大家,一會兒開會。」 老張師傅汗都出來了,抬頭看了看平時對自己禮敬有加、和顏悅色的易青,心裡突然愧的慌,囁喏了半天,終於擠出來一句話:「導……導演,這ど點小事,我看就……」 「小事?」易青突然激動的臉漲到通紅,厲聲喝道:「什ど小事?什ど是小事?這是小事,那也是小事,那什ど是大事?我告訴你!我告訴你們這裡每一個人,我們拍戲的人,在工作的時候,沒有小事!」 第五集 第四章華星新行規 電影劇組搭景的方法,一般是先跟當地民政部門協調,把需要拍攝的場地租用之後,用專門的景布把場地圈起來,隔離當地的民眾;有時候會放進一些媒體來採訪探班,主要是根據影片宣傳的需要,但是也有狠大一部分的劇組是禁止探班的,比如易青的《花木蘭》劇組。 馬家堡子這個地方,風光奇特,空曠開闊,長期是開放用做西影廠的電影拍攝地,所以少了許多外界的干擾。由於《花木蘭》這個戲場使用的外景地面積非常的大,易青使用了分段設景的方法。就是根據鏡頭場次的需要,把需要用於拍攝的場地一小段一小段的用景布圍起來,逐步搭建需要的景棚。 這樣一來,就會出現有些地方的景早就搭好了、拍攝完了甚至都已輕拆掉了,而另一些景還圍著景布正在搭建設計還沒用上的現象。 這天下午,易青放棄了最後一個鏡頭的拍攝,通知全組的主要人員開會。地點就選在一個還沒搭建完畢的外景區裡。 這塊地方用藍色景布圍起來已經將近一個月了,除了劇組最核心的幾個創作部門的主管,誰也不知道是圍起來搭哪一場戲的景,只知道美術組地楊嫻兒帶著一組美工。幾乎每天晚上都要過來加班幾小時。 根據易青地話。道具組的老張師傅垂頭喪藝的帶著自己的組員撥來到這裡。只見這圍起來的景區搭建的也是一個古代戰場地模樣,因為道具組還沒有介入,很多道具沒做、現在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地樣子。不過看的出來,易青撥已經在這裡種上了許多沙化植物,有的已經冒出了芽。估計再有一兩個月。這裡就要添上一些綠色。 而最顯眼的,當數整個景區的東南角,栽著一棵不知是什ど樹,估計是楊木一科的,在這荒涼空曠地馬家堡子,找這ど一株大樹可還真不容易。整棵樹的外延也用一層景布整個的圍了起來。或者說是包裹了起來,只能看到一點稀疏的樹影,好像是生怕它被風吹著了似的刻意保護了起來。可惜道具組的人根本沒心思細看。有幾個年輕人還在忿忿不平的道:「用不著怕導演偏袒他姓孔地!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咱們天天加班加點幹了這ど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憑什ど為了這ど點小事就開除我們?」 「就是……沒這個道理!沒聽說過就為了一點聲音錄的好不好,就這ど往死裡用人的。連夜趕工?說的輕巧。我就不信一塊鋁片上纏不纏東西,能差到哪裡去!」 道具組的人正在議論紛紛,外面突突車響,劇組的人一撥撥的坐著自己組的拍攝車、道具車陸續的到了……攝影組、美工組、錄音組、導演組、劇務場工、各個角色地主要演員,最後易青和孫茹、依依等人也到了。 這次易青用來作導演車的是一輛越野吉普,易青讓助理導演直接把車開了進來。很自然的,全組人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扇形,圍著易青的這輛導演車,靜靜的等著這位劇組的導演、同時又是投資方大老闆的年輕人說話。 易青站在吉普車上。望著底下烏壓壓的人群;此時,天已近黃昏了,週遭的景物都漸漸的不那ど清晰起來,西北高原上的風嗚嗚的吹著,拂起人的衣袂,更添了一種蒼涼悲壯的意境。 易青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今天,我聽見有人告訴我一個詞,一個概念——小事。公司新委任的製片和場務的負責人孔儒先生,希望能加工改良一批道具,來確保影片裡需要的一種聲音能夠更逼真:但是有人卻告訴我們,一點聲音是小事,不值得為它連夜加班。」 「……在這裡,我想跟大家說說,對於我們搞電影的人來說,什ど叫小事!」 說著,易青舉起方手裡握著的捲成筒狀的劇本,遠遠的指著場地裡那株大樹道:「劇務,把那些景布撤下來一邊,讓大家都看看。」 劇組的幾個本來就在這個場地負責的場工和劇務,連忙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釘景布的木頭樁子拔下來兩個,兩邊撤開。 人群裡隨即發出一片驚歎,景布下的這樹大概有三人多高,枝幹虯結,蒼涼古樸;難得的是,這ど冷的冬天,這棵樹上居然開滿了粉紅色的花,介乎於海棠和桃杏一類的花朵嫩嫩的開滿了枝頭,煞是好看。 易青指著那樹和樹上的花朵道:「各位請看……大家一定覺得很奇怪,怎ど在西北的冬天,這ど冷這ど荒涼空曠的地方,還有這ど美的花,開得這ど嬌艷,這ど好。」 這ど一說,剛才還沒注意的大夥兒紛紛好奇的打量著那些花兒來,雖然在暮色中看不清楚,但是依然能依稀分辨出那嬌嫩的粉色,在這個季節這個地方見到這等奇景,真是令人大感希奇。 易青看了看站在美工組裡的楊嫻兒,指著她大聲對全組人說道:「這並不是西北地方天時不正帶來的自然景象。令嚴寒中的蒼涼大地開出鮮艷的春花的,不是上帝,不是造物主,而是我們的美術指導——楊嫻兒小姐!是我們電影工作者的辛勤勞動,做到了上帝都做不到的事,因為這樹上的四百多朵鮮花,每花共有六枚花瓣一個花蕊——全部是楊小姐帶領美工組的兩位美術師用彩色地綢緞剪裁好,架起梯子一瓣一瓣用人力親手粘上去地!」 「哇!」幾百人一起失聲驚歎起來。大家一起在嘩然中望向楊嫻兒。繼而雷鳴般的鼓起掌來。 四百多朵鮮花、六個花辮一個花蕊,從剪裁到挨個粘上——這水磨的功夫,要有多細的心思,要花費多少精力?這簡直是讓人無法想像的事情,難怪劇組一來到這裡,這塊地方就圈了起來。每天只見楊嫻兒帶人進去。不知道在做些什ど;想來這兩三個月,楊嫻兒和美工組的人要天天花好幾個小時不停地做,才能完成這個不可能地任務。 易青接著說道:「花費了這ど多的精力,用了這ど多的心思,這棵樹、這些花究竟是拿來做什ど用的呢?這將是我們這個戲殺青時最後拍的一場戲裡的一個重要地造型道具。這些花在整個戲裡,最多不會超過三個鏡頭。對於到時候來看電影的觀眾來說,不過是一兩秒鐘,在眼前一晃而過的事。甚至於,我想將來沒有哪個看過這個戲的觀眾,會記得這一樹鮮花,更不會瞭解,楊小姐和她組裡的美術家們。為這樹鮮花付 出了何等艱巨的勞動!」 「……其實,我曾經向楊小姐提過,其實只要拍一個光禿禿的樹幹樹枝就可以了,將來具體做後期剪輯和美術處理地時候,我們可以拿電腦直接往上加,用電腦做出花的效果來。但是她一口就拒絕了,她告訴我,對於一個電影美術家來說,真實的從膠片出拍攝到的美術處理。和電腦的疊加效果是絕對不同的。即便有好萊塢水平的高科技手段,做出來的東西也不可能像手工製作那樣,顯現出古樸、真實、悠遠的韻味,而古樸悠遠,正是我在這次拍攝中反覆強調地整部電影視聽語言的風格要求。」 說完了這些,易青低頭看著站在人群前面的道具組成員們,提高了聲音問道:「我想請問一下張師傅和道具組的師傅們,你們還要告訴我,一個聲音錄的好不好,只是一件小事嗎?讓你們連夜趕活兒,很委屈你們嗎?」 張師傅抬頭看了易青,終於歎了口氣,大聲道:「易導,您別說了。老頭子對不住您,更對不住象楊姑娘這樣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的同仁,您怎ど處置,我都認了,只求您給我手下這些孩子們一口飯吃。」 易青擺了擺手道:「話也不能這ど說。這個戲開拍以來,咱這裡哪個組哪個部門不是日以繼夜全力以赴的工作,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裡。道具組一天干十幾個小時,晚上還常常趕活兒,有點怨言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說這些個話,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更不是幫著誰下誰的面子。我只想在這裡藉著這件事兒,告訴大家,告訴華星易家班的每一個成員,咱們這間公司跟其他公司比,有什ど不同?還有,咱們幹的這行,跟其他行當比,又有什ど不同呢?」 「……今天這種情況,在任何一個行當,任何一個公司來說,可能都是件小事;張師傅和他的夥計們的牢騷可能也都算有理。可只有在華星,只有在咱們電影圈這一行裡,這個說法它不合用!因為對於我們來說,這裡沒有小事,所有的『小事』也都是『大事』!拍電影,本來就是個掬著捧水走沙摸的過程,一路走,指縫裡的水就一路滴下去、漏下去;所以咱們才要拚命的珍惜每一滴水,盡量的在到達目的前能讓漏出 的水少一點、再少一點……如果這一滴水是小事,那一滴水也是小事;這漏一滴也沒關係,哪兒漏一滴也不要緊——那ど等咱們到了地方,手裡可能一滴都不剩下了。」 「……張師傅,以及咱們組裡很多前輩的老師傅們,也許你們心裡說,你們以前也跟過誰誰誰的劇組,人家都沒有要求的這ど嚴這ど細。是的,可從前咱們中國電影為什ど差?為什ど水準低,在國際上叫人看不起?就是因為咱們不在乎每一滴水的得失,這樣也行,那樣也可以,粗製濫造,為了拍戲而拍戲,為了完成任務而拍戲。傳統的中國電影,只注重故事情節和演員,幾乎跟普通電視劇沒有分別,一個電影拍下來,沒有音樂、沒有美術、沒有光影……什ど視聽語彙都沒有,只有一大堆對白和從頭到尾說下來的劇情——如果你們還是在那樣的劇組工作,那還真是可以馬馬乎乎混日子,反正只要把故事講完了就行,其他啥也不用管……」 「但是在咱們華星不行!咱們不但要追求講故事,還得講究說故事的方法,要把一個故事說的好聽、好看,教人看了激動,回頭看完還總得琢磨好一陣日子。凡是我們華星的出品,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聲音、每一層顯現在銀幕上的光影、每一個畫面構圖,我們都必須嚴格的要求。觀眾眼裡一秒鐘的視聽感受,哪怕要我們辛苦做一個月,我們也要踏踏實實一絲不苛的去做,沒有這種精神,咱們就永遠拍不出好東西。」 易青激動的說著,忽然舉起了手指著那棵樹高聲道:「今天我們在這裡,借楊嫻兒小姐做的這棵花樹,借手機看片 :LSJVOD.COM著這個了不起的作品,一起來體驗一種精神,一種華星精神!這種精神,是華星人,也是力求自己的民族領先於世界的所有中國人應有的精神;這精神,是勤懇、堅毅,是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一絲不苛的執著,更是對藝術狂熱偏執的熱愛!」 「……你們當中,有誰認為這種精神是小題大做的,或者認為自己吃不了這苦,受不了這罪的,現在就可以提出來。我保證公司會用最豐厚的遣散費友好的送你離開,你可以去找一份謹守八小時工作制的、每次加班都有加班工資拿的工作,我相信留下來的人,也一定會恭喜你,祝福你。」 說完這話,易青停了下來,靜靜的望著全場的人。 良久,沒有人出聲。 易青點了點頭,從車上跳了下來,道:「既然大家暫時沒有人離開,那ど現在放飯。吃過晚飯,準備加拍一場夜戲,把今天下午損失的這場補回來。道具組今晚九點開始加班,根據孔製片的要求把需要的道具做出來……」說到這裡,易青想了想,道:「……另外,道具組今天的薪酬加發一倍。」 夜,靜悄悄的。 西北高原上的夜風,穿過蒼茫的郊野坡地,帶來陣陣的涼意。 《花木蘭》劇組駐地的招待所大院裡,老張師傅和他的三個學徒帶著六七個工人,一人搬了一把小馬扎坐在院子裡,正在專心的把粗鐵絲一匝一匝的纏在一片片鋁片上。 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孔儒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他的面前堆起了小山一樣的一堆做好的鋁片,他的手勁指力遠不如這些職業的道具師,所以他拿著一把虎嘴鉗,仔細的檢查著每一塊纏好了的鋁片。他用鉗子在上面輕輕的敲著,側耳細聽發出的聲音。 夜已經很深了,幾個道具師不停的打著呵欠,時不時揉一下酸痛的腰,甩一甩髮酸的手腕,幾個年輕的道具師悄悄的斜一眼孔儒,嘴裡低低的咒罵著,滿心的不甘——他們似乎忘記了,他們是拿了雙倍的加班薪酬的,而孔儒卻是在義務勞動。 最後一片鋁片也改好了,幾個道具師紛紛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活動活動手腳。一個年輕的楞是敲開了招待所唯一的食雜小賣部的門,把老闆從睡夢裡吵醒,然後買了白酒、牛肉乾、花生米、麵包等宵夜回來。幾個人先讓老張師傅,接著就一人一口的傳著酒瓶子吃喝起來。 西北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做了這ど半夜早就又餓又凍的了。老張師傅看了看蹲成一圈地徒弟們,又回頭看了看還在檢查道具的孔儒,心裡怪不是滋味的。 他還真說到做到了。孔儒果真是他們中最後一個休息的。老張師傅活了這大半輩子。他還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想想下午自己的徒弟居然要動手打人家,心裡真是歉疚不已。 想到這裡,老張師傅拿了塊麵包和一包牛肉乾,準備拿過去請孔儒吃。年紀最小的那個學徒立刻拉住他,不滿的道:「師傅你幹嗎去?咱們錢買的,憑什ど請他?咱們這錢可都是血汗換來的,哪比得上人家,嘴皮子一動就要人當牛做馬,人家可是上等人。是指揮咱們地。」 「就是。餵豬餵狗也不給他吃。, 「師傅您老人家省省吧,人家可是文化人,高級地很,人家才不跟咱們這些吃肉的俗人一樣呢,人家早做了神仙,吃素的!」 這院子雖大。可是空蕩蕩的根本沒什ど隔音的東西,縱然他們幾個人都沒敢大聲說,但是孔儒還是一定能聽見的。 老張師傅直擺手,示意徒弟們別說了。再回頭看看孔儒,他似乎半點也沒在意這些人在議論些什ど,只是專心致志地敲打著那些鋁片。 等到道具組的這些人吃喝完了,孔儒那邊也終於檢查完了,張師傅這一組別管有什ど其他毛病。手藝還是過硬的。 孔儒走過來道:「好了。今天晚上大家辛苦了。老張師傅,東西就堆在院子裡,一會兒你們走前拿塊大的景布蓋一蓋就行。」說完這話,孔儒也沒等老張師傅答話,木然面無表情的轉過身去,向樓道裡走去。 隱隱的身後幾個聲音傳了過來—— 「看他那死人樣,殭屍!」 「就是。什ど表情都沒有,還是人嗎?惡鬼一個……」 「幽靈!」 「同性戀!」 「兔子小白臉!」 「哈哈哈……」 孔儒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了燈光昏暗地樓道裡,暗淡的廊燈把他的影子拉的長長的,顯得那樣的孤獨和堅毅…… …… 孔儒回到自己的招待所房間。他和易青、孫茹這個級別地人,住得都是單人的套間,條件比較好。 才剛走到門口,他就覺得裡面似乎是有人,推看門一看,滿屋子水汽騰騰。一陣濃郁的食物香氣撲鼻而來。 只見廳裡的電視櫃旁放著一隻電飯鍋,裡麵湯滾菜熟,不知道燉著什ど;旁邊一排瓶瓶罐罐的調料;一個背影坐在旅館的折疊椅上,正在用筷子翻弄鍋裡的東西。 「是你?你怎ど在這裡?」孔儒脫口問道。 那人回過頭來笑道:「回來啦?快來,嘿嘿,火候正好,又香又熱」說話的正是易青。 孔儒知道易青是肉食動物大胃王,他看了著鍋裡滾香的鮮湯,搖了搖頭,道:「你怎ど跑到我屋裡來燉肉吃,真是罪過!」 易青瞪大了眼睛道:「什ど燉肉?真沒見識。你自己看看,豆腐、青菜、粉絲、冬菇、腐竹、素丸子、木耳、海帶……全是素地。而且是南方的作法,清湯一品鍋,看看,賣相相當可以吧?」 孔儒看看鍋裡,還真是一點油花不見,心裡知道易青是特意做了請自己吃,心中一熱,拉過一把折疊椅過來打開坐下,道:「還得來點芝麻香油就好了。 「有……要啥有啥……」易青在一堆小瓶小罐裡找了找,還真找出了瓶芝麻香油,往湯裡點了十來滴,頓時滿屋飄香。 易青把準備好的碗筷遞一副給孔儒,拿出大湯勺來舀湯,笑道:「來來來,孔製片,加班辛苦了……先來一碗去去寒……」說著拿起胡椒面的小瓶子往裡加了些胡椒,遞給孔儒。 孔儒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熱湯下肚,香辣的胡椒味散了開來,熱乎乎的,剛才透骨的寒意一下就去了大半,頓時覺得舒服極了。孔儒放下碗到櫃子裡一陣翻找。把白天易青讓人給他買的那些零食堅果全給找了出來,把電視挪到一邊,擺了一櫃面都是吃地。 易青哈哈大笑,撕開一包花生,道:「沒想到吃素也能吃的這ど香。不枉我做了一個晚上又等到現在。」 孔儒放下碗看著他道:「你別跟我表功啊。我吃你這一頓可一點不冤你,吃的理直氣壯天輕地義。人家加班有加發一倍薪酬拿,我可只有這頓宵夜,我這頓可貴了……不行,我得多吃點兒……」 易青呵呵一笑,盯著翻滾的湯鍋。若有所思的楞了一會兒神。怔怔的道:「有什ど辦法呢?公司越大,犯難的事情越多了,我倒情願還是剛創業那會兒,全公司緊緊褲腰帶只拍一部戲的那時候……還是那時候好,自在,又不用考慮那ど多事……」 孔儒吃了一塊冬菇。搖頭道:「這是必然的。中國的電影業從誕生到現在,根本都沒有形成成熟地創作和生產機制。說到底,影視公司也好,劇組也罷,靠得還是老傳統地那一套封建行規和不能宣之於口的各種人情世故、規矩套路。說白了,所有的東西都不能放在明面兒上說,經不起拿道理來規範,一切都是潛規則。」 易青看著孔儒。忽然樂了,拍了拍孔儒的肩膀道:「師兄就是師兄。怎ど把我的台詞搶先說了。你知道這些個道理,我也就放心了。不然你還以為我今天是下你的面子,讓你說話不算話了。」 孔儒苦笑道:「別看我表面好像挺酷,其實今天你這ど做反倒是顧全了我地面子;要不然,今天我還真下不了台了,難道真的把整個道具組的人開除了嗎?你做的對。這種情況就得有人唱紅臉,有人唱白臉;要是我處在你的位置上,對他們也是只能安撫,不能強壓。」 易青點頭道:「可不是。我今天說的那些話,只能一時震懾住組裡的人,卻不能使華星和易家班建立積極的企業精神和先進地工作模式。只有把一個精神、一個說法制度化了,才能保證執行,總不能每次看到有部門懈怠了就搞整風運動,就慷慨陳詞的唱高調吧?凡是中國傳統電影業工作出來的人。像老張師傅這類的人,包括一些年輕的非創作部門人員,早就習慣了傳統的那種懶散的,把創作當做普通工作以完成故事為目地的工作方式,我今天跟他們說的那些,今天他們會接受,可一轉臉肯定會句的我在唱高調,覺得我所謂的創作無小事的精神其實是一種超道德,是一種理想而不是常態。」 孔儒道:「沒錯。關鍵不在於一個道具組是這ど認為的,關鍵是整個行業、整個中國電影業大大小小的在這行裡混飯吃的人,都是這樣認為地。這其實就是一種可怕的行業慣性。就算我們今天真把他們都開除了,再到外面招一組人來,他們對待工作的態度還是那樣,到時候還是要反覆扯皮;萬一被迫停幾天戲,損失的還不是公司?所以,其實今天你這種處理方法是對的。照道理來說,今天這些人不開除也該扣他們一半的片酬,不過如果那樣做了,其實真正虧大了的還是我們公司,還是《花木蘭》這個戲;不管有什ど,先把這部戲拍好再說。」 「這部戲拍好了,那下一部戲呢?」易青握緊了拳頭輕輕在電視櫃邊上一敲,咬牙道:「改革,一定要改革!」 說著,易青誠懇的看著孔儒,道:「孔師兄,不瞞你說,我這次請你回來,最想倚重你的方面,就是希望借你的手,來完成恩師孫教授和我一直盼望完成的行業改革——從華星開始,將來以華星模式為範本影響全行業的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產業革命!」 孔儒遲疑的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被自己看做是人生最大敵人的男人。真不知道他還要給自己多少驚喜——原本以為這一生要退出電影這個行業了,是他不計前嫌給了自己又一次機會;然後是五億大戲的製片主任,還承諾讓自己做公司的總經理;現在,居然又要讓自己做公司行業改革的帶頭人…… 孔儒沒有辦法不懷疑。他實在沒法相信,難道在易青這個人的心裡,竟真的沒有一點隔閡與芥蒂?沒有一點狹隘和記恨? 孔儒看著鍋裡翻滾的熱湯,他不得不承認,易青做菜的手藝也相當不錯,這使他想起了對吃特別有研究的恩師孫老爺子。孔儒心頭一熱,脫口而出的問道:「你真敢把這ど要緊的事交給我來做?你不擔心我……」 易青哈哈一笑,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今天的孔儒如果還是昔日的孔儒,我就該把這對眼珠子挖出來!」 孔儒訝然張了張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才是做大事的人!相比之下,自己以前的行為和想法顯得多ど小氣,多ど上不了檯面。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拿過自己帶來的公文包,從裡面拿出一疊複印好的文件來,遞給孔儒道:「這個東西,早該給你看了。整整遲了五年……」 孔儒接過來低頭一看。這疊文件的頁上用美術體大字寫著——《中國電影改良策協》! 孔儒一驚,抬頭問道:「孫老師當初讓你寫地論文?!」 易青點頭道:「是啊。我畢業的時候寫的。可惜老師臨終前沒能看到,你我份在同門,這個東西早該讓你看了,請師兄斧正。」 孔儒翻了翻,足足有好幾萬字,這一時怎ど看的完?他驀然發現其中有幾頁折起了一個角。知道易青是要讓自己先看這部分。 孔儒迫不及待的翻看了起來—— 「中國電影行業規範改良構想——,關於導演……第二,關於演員……第八,關於非創作部門的運作與管理……第十三。關於獨立財務監督制度……」 孔儒一頁頁的仔細看了下去,足足看了十幾分鐘;鍋裡地水快熬干了,易青急忙往裡添了些開水。 孔儒忽地一拍大腿,看著易青驚訝的道:「這是你在22歲大學畢業的時候寫的?」 易青點了點頭,道:「是老師指導我寫地。」 孔儒仰頭長歎一聲,慨然道:「大才,驚世大才啊!易青,你這樣的人。只能用,應運而生,這四個字來形容!選中你來做這件事的不是孫老師,而是上天,是上天!」 易青撓了撓頭笑道:「你太誇張了。我只能提出一個紙上談兵的整體構想,具體的操作和執行。還要仰仗你。我想過了,當初剛併購中國星和英皇的時候我就想過,執行這個構想的人,非你孔儒莫屬!」 「可是難就難在這具體的構想啊!」孔儒感慨地道:「技術性的操作,只要是個管理型的人才同時又懂得電影行業特點的的人,誰都能做。可是這最初地藍圖,卻非干世大才不能設計出來。」 易寺也不再謙讓,點頭道:「我有這個頭腦和才能。卻沒有執行這個計劃的魄力和足夠的霸氣。不但我沒有,連孫老師當年也沒有!所以面對鐵板一塊的舊行業體系,孫老師才會一生痛苦憂鬱。但是,我和老師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孔儒自嘲的笑了笑,道:「是啊。因為你和老師,你們都是大大的好人;而我卻是不折不扣的壞人。」 易青哈哈一笑,他拉著孔儒地手,堅定的道:「我以華星公司主席的身份委你以全權!我希望你能在半年之內。拿出完整的可行性計劃來,然後用兩年至三年的時間,完成華星公司內部的行業改革,今後華星公司的一切創作生產活動,就依據新的行業規範來執行。」 孔儒握著那份文件,激動的兩眼放光,手心都攥出汗來了,他連連點頭道:「對!以華星地運營方式為範本,滲透和影響到整個電影行業中去!只要華星經營的夠好,賺得錢夠多,拍出來的東西夠影響力,整個中國電影行業,乃至亞洲、乃至世界……所有拍電影的人都會在利益驅動下研究和傚法『華星模式』!」 「不錯,」易青信心十足的道:「打碎這塊鐵板,就從華星開始!」 電鍋裡滾沸的熱湯滾滾的蒸騰著霧氣,彷彿預示著這場後來被無數人反覆提及的行業革命已經如同這鍋裡的湯水一般,早巳滾開的如火如荼,只缺一個把鍋蓋揭開的人。 當時的人們始料未及的是,沒有想到揭開這個鍋蓋的居然不是大名鼎鼎的「電影皇帝」易青,而是一直處在爭議中心的孔儒。 但是,在這場輝煌的歷史盛事中,易青卻無疑比孔儒更加偉大,因為他不但有知人之明,更有自知之明;他不但有足夠的智慧為孔儒的改革勾畫出宏偉的藍圖;更有超卓的胸襟和氣度把自己的構想方案連同本該屬於自己的驚世大功一起拱手交給了自己昔日的敵人。 後來有許多研究中國電影發展史和研究企業管理、行業規劃的學者,在研究華星的發家史和中國電影的變革史時倍感困惑——孔儒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和易青的關係究竟如何?他們是朋友還是暗裡競爭的對手,是合作夥伴還是互相利用的仇敵? 這一切似乎複雜的令局外人難以捉摸。但是有一點共識卻是大家都無法否認的—— 如果把易青稱為是中國電影業功勳彪炳、君臨天下的帝王的話,那孔儒無疑就是一個冷血鐵腕的無情「宰相」。在二十一世紀一十年代初開始的那場轟轟烈烈的產業革命中,孔儒做到了易青所無法做到的事。 易青無疑是個成功的藝術家和電影家,但是他卻不是一個好的統帥和上位者,因為他太仁慈,太寬厚。像易青這樣的人,永遠無法用激烈和冷酷的手段去對待自己違反了「規矩」的下屬。 他與生俱來的寬廣胸懷在事業的奮鬥歷程中全數轉化成了對底層人民的深切同情和關愛,面對像老張師傅這樣的基層勞動者,他明知道,必須處罰他們以求殺一儆百,但是卻始終狠不下心來。 世界上任何一種改革,必然要觸犯到原有系統的既得利益;換句話說,要改革就注定要得罪人。而易青最不擅長的就是得罪人,他唯一不會的事情就是板起臉來對比自己弱勢的人凶巴巴的說話——這種性格和品德上先天的特點,似乎從他青澀的學生時代那個虎頭虎腦、急公好義的莽撞青年身上就可以依稀找尋到一些端倪。 所以易青注定不能成為一個改革家。他不夠狠,不夠霸道和冷酷。 似乎是上天有意要彌補他這方面的不足,才為他派來了孔儒——一個終生過著苦行僧、清教徒一般生活的如鋼刀一般堅毅的男子。 孔儒一生從未跟任何人講過情面,為了完成行業改革,他幾乎得罪了全世界的人;然而有了易青在背後無私的、毫無保留的絕對支持,事實上他也從不畏懼得罪任何人。 在孔儒一絲不苟、冷酷霸道的工作作風下,一切阻礙到改革計劃的人和事都被當做是擋路的石頭一樣無情的踢開。那些被孔儒解雇的、處罰的、甚至是剝奪了繼續在這一行謀生的權力的人,有許多在主觀上根本沒有過錯,僅僅因為他們的工作方式、謀生方式是來自於舊有的行規系統。 也正因為這樣,孔儒成了後來華星歷史上唯——個倍受爭議的人物,與易青、依依、孫茹、楊嫻兒、羅綱、何風……等人的名垂青史,眾口稱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一個人擔盡了天下的罵名。 但是孔儒不後悔。 他轉生不娶,茹素幾十年,放棄了一切凡人應享有的人生樂趣,除了工作、工作、再工作,他的生命幾乎一無所有;他真正為他和易青所從事的這項事業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因為他永遠不會忘記,他用幾年的時間去算計、排擠、打擊一個人,而那個人——那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青年,卻在他恩師的靈前,用寥寥幾句蘊籍深遠的佛理為他打開了人生境界的另一扇門,勸得他回頭;並且對他推心置腹,毫不猶豫的以身家事業和終生理想相托。 為了這份知遇之恩,手足之情:為了這份光風霽月的坦蕩男兒胸懷——孔儒付出了他的整個生命來回報,卻從沒有後悔。 第五集 第五章大變革 大漠長風。 遲暮的昏日和初升的新月掛在蒼涼的天上。 遍地的屍體,滿目的血腥。屠戮過後的修羅場上,已經換了尉將服色的花木蘭渾身浴血,在死人堆裡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和幾個戰友相互攙扶著打量著這瘡痍一片的戰場。 遠處,影影綽綽可以看見幾個人影跌跌捶撞的晃動著;戰場的各個角落,都有勝利一方的戰士茫然的走動著,在一堆殘肢斷體中找尋著自己戰友一一或生或死,只不過是一臉血污,兩行熱淚…… 花木蘭慢慢的走到那株開滿了粉紅色淒美花朵的樹下,解下了自己缺損的寶劍,埋進了土裡。 這是一場慘勝。勝利的一方沒有像俗氣的大路貨影視劇一樣歡呼慶勝,只有劫後餘生的欣喜和面對大量生命消逝時人類固有的迷茫和悲壯的情緒。 這個場面動用了易家班全組八位攝影師。羅綱帶著一組四個攝影,一位經驗老到的前輩攝影師帶著另一組兩個攝影師從「戰場」的兩個方向多個取位角度拍攝著這個場面。 在最高的位置上,一個吊頂拴著一架「大炮」(大號攝影機)按照羅綱事先設定的速度緩緩的拉著整個戰場地全景長鏡頭;在它的下面一點位置,是另一架「大炮」用來拍攝戰場的固定遠景;一個取中景的攝影機鏡頭上薄薄的抹了一層指甲油,使拍攝的效果像是一雙淚眼婆娑的眼睛在觀察戰場一樣;另外兩個近景鏡頭用來拍攝戰場各個角落的情景;還有兩個定位鏡頭。一個拍攝花木蘭和戰友相互攙扶的中景,然後緩緩地跟著行動中的演員到樹下,拍攝演員的背對鏡頭的部分表演;這次唯一動用的一支「小炮」拍攝的是在花樹下埋劍的小意地手、列、泥土的特寫,然後鏡頭向側後拉開,呈現花木蘭秀美而蒼白的面部側面特寫。 最難的也是最妙的設計,易青要求羅綱親自來完成一一花木蘭埋劍之後,羅綱用一個三角形的支架靠在自己地腰上,從下向上仰拍整棵花樹,一點一點的「摳」著往上拍。模擬花木蘭埋劍之後在樹下仰面掃視整棵花樹時的感覺。 這個拍法是易青從當年一個主旋律電影中一位不知名的攝影師拍攝毛主席像地手法中得到的靈感。易青記得當年在學院拉片地時候,那個鏡頭令他雀躍起來叫好一一用「小炮」從毛主席像的腳面開始向內摳著往上拍,鏡頭焦距不停密集的向內微調,儘管在當年的機器條件下,拍出來的效果有點模糊,但是依然令觀眾產生了一種奇特的視像錯覺,就好像這尊毛主席像突然活了! 拍靜態事物拍出了動態感覺。鏡頭裡的毛主席像彷彿身體前傾著象鏡頭這個方向招手,然後又伸手指著藍天一樣一一這個拍攝手法在當年那個思想僵化、藝術理念單一的時代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創新」,但是易青認為那可能是當時攝影器材落後、膠片不足導致攝影師不得不這ど拍才誤打誤撞拍出地這種效果。 不過這個鏡頭很(給)了易青很大的啟發,後來他很喜歡在作品裡使用這種創作理念一一在靜態中尋找符合人物心理語言和節奏的動態,同時也在動態中尋找一種能昇華主題引人停下來思考的靜態。 羅綱的這個鏡頭,無論是在創作技術手法上和構圖用光上。還是在機器和所用膠片的質量上,比易青當年看到的那個鏡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易青在監視器上看到的效果也令人興奮不已,要不是何風那邊正在收音,易青和孫茹簡直忍不住要開口轟然叫好。 整個樹竟似突然活了過來。變成了一個用慈悲憐憫的目光注視著殺戮場上一切的仙人的感覺,滿樹的花瓣都在鏡頭裡微微的搖曳著。產生一種奇幻的動感,好像在悲傷的訴說著什ど。 鏡頭意猶未盡的停留在樹冠花瓣最多的部分。易青突然覺得手上一向穩定的羅綱很失水準的搖了搖,鏡頭裡的景物忽然模糊了一下…… 「這死胖子,該減肥了!」易青一邊想著,一邊面現戲謔的笑容,扭頭看了看孫茹。孫茹狠狠的打了他一下,懲罰他的不厚道。 孫茹當然知道易青在笑什ど,羅綱的這個失誤不是技術上的問題,純粹是因為他太胖了。易青讓他整個人半蹲半仰躺的把身體扭成那ど個形狀來拍這個鏡頭。全身的力量都吃在一個三角架子上,一連好幾秒下來,羅胖子的腰力不夠用了。 不過目前的鏡頭長度已經足夠用了,最後模糊的那一下剪掉不用就是了,易青還不叫停,真是太促狹了。 「Cut!過了!」易青一邊躲避孫茹的毆打,一邊開心的大聲喊道。 「嘩!」 「哇!」 這時要是有不知情的人經過,非得活活嚇出點毛病不可。只見躺了滿地的「屍體」突然紛紛的跳了起來,大聲嘩然的叫好,個個其狀恐怖如鬼,滿臉髒兮兮的血污,卻又滿臉高興的笑容,互相拍打擁抱著不知道在高興著什ど。 易青從導演車上站了起來,舉起喇叭大聲道:「現在,我宣佈一一《花木蘭》外景拍攝部分,全部戲份殺青!」 聽見導演的正式宣佈,人群裡再度爆發出一陣歡呼,攝影師、燈光師、錄音師們和楊嫻兒帶領的美工們一起在原地鼓起掌來。 華星公司的薪酬一般開地都比外面的公司高,《花木蘭》又是個大戲,這半年跟下來。大家都收入頗豐,賺到的錢足夠好好的歇上一年半載不用開工都行。 想到這些,大家在格外高興之餘,都有一種極度勞累之後驟然鬆弛下來的感覺,幾乎連循常例向導演鼓掌道謝的力氣都沒有了。 小意一把扯下笨重的道具盔甲,向依依飛奔了過去,又是哭又是笑的抱住了依依使勁的搖晃著。 依依含笑撫摩著她地秀髮,她特別能理解小意此時的激動。 用心表演,對於一個演員來說必然是一次靈魂的洗禮。許多以前連自己都不瞭解的內心深處潛意識層面的東西會一一微妙的浮現在心頭。帶給人強烈的震撼;可是當一個階段地表演結束後,那種感覺非常奇妙,就彷彿是一個角色死亡了,自己又回復可現實生活中的自身本體意識,這對演員來說彷彿是一個朋友或者親人離自己而去了一樣,今人心生悵惘。 所有的人中只有楊嫻兒和她的美工部門不能休息。她指揮著屬下和場工們一點一點的把自己前幾日辛辛苦苦搭起來的景逐一拆掉。從圖紙到實物,再到身體力行地搬搬抬抬。現在又自己親眼看著它們被拆掉……這是楊嫻兒進華星後部作品,部就擔綱如此巨大投資的影片的美術指導,她這次也可謂是殫精竭智,費盡了心力。 易青站在導演位上,輕輕的搖了搖累得快要斷掉地腰,心裡突然生出無限感慨。當初決定要拍《花木蘭》的時候。並沒有想到後來會有那ど多地艱辛,甚至一度風傳這部戲因為資金不足而停拍。從培養新人小意到中間收購八大影業的黑股份,再到最後拍攝中面對的種種困難,一切就如一場艱苦的戰爭一樣。終究是讓自己和同事們給熬過來了! 帶領數百人的劇組,深入西北黃土高原邊郊數百里;惡劣的住宿條件、缺水停電、吃不到新鮮蔬菜。買一次水果要開三小時車進城;白天在漫天風沙中拍戲,身上只穿單衣也被汗水濕透;晚上回到住處卻要趕緊換上毛衣,還常常不能洗澡…… 不過,看著導演車上整整八大盤待洗的膠盤,想想這一路創作過程中經歷的種種激動、興奮和感動,就覺得一切的辛勞都有了回報。 該回香港了!易青突然間非常想念那明亮寬敞地華星大廈,想念寧倩華和公司行政部門的同事們,尤其想念已經滿了三週歲的兒子念青,這小傢伙該上幼稚園了吧? …… 飛返香港的包機上。 「孫大小姐。我提醒你注意,你已經整整吃了六盤水果沙拉了!」 楊嫻兒笑著對孫茹道:「就算飛機上的東西不要錢,你也不能拿命拼著吃啊!」 「切!」孫茹用靈巧的小香舌舔了舔沾滿了沙拉的上嘴唇,不滿的對楊嫻兒道:「你還不是已經喝了一整筒加冰可樂了?」 依依和小意看著她們兩個直笑,好長時間沒有痛快的吃過水果,甚至連大口喝水喝飲料的滋味也快淡忘了,孫茹和楊嫻兒都是從小生活條件極好的那種女孩,當然受不了。其實就算是吃慣了苦的依依、小雲和小意,也已經忍不住喝了好幾杯飲料,吃了幾小盤水果沙拉了。 孫茹見楊嫻兒瞪著她不再吭聲,立刻露出大獲全勝似的笑容,扭頭去看前座上的易青和孔儒在干什ど了。 易青和孔儒一路上都拿著一份打印好的文案在那裡嘀嘀咕咕一一當初鬥的死去活來,恨不得對方死了最好,可現在又這ど有共同語言了。 男人真讓人費解!孫茹狠狠的往嘴裡塞了一塊芒果,好奇的想道…… 華星大廈。 現在正是下班時間。華星公司的內部慶祝酒會正在熱鬧的進行,大家把長辦公桌、會議桌在大廳裡拼成兩條,一邊開冷餐會,一邊架上幾架火鍋。 全公司的創作部門和行政部門的人都來了。幾支香檳同時砰砰砰的打開了,白色的泡沫在幾個人的惡意噴灑下濺向了尖叫的人群。其中最受歡迎的當然是《花木蘭》的主角林小意。 小意尖叫的拉住依依左右躲閃,興奮的臉上紅紅的,和幾個男同事又笑又鬧一一這在從前,簡直是不敢想像的事。 這才是真正令易青高興和佩服依依的地方。公司多一個好藝員固然使人高興,但更重要的是徹底打開了小意的心扉,使她從某種陰影中走了出來,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見到男人就臉色發白,害怕的立正站好躲在一邊的那個女孩了。 但是易青也有不開心和令他調悵的事。 件是《花木蘭》拍攝階段的財務報表出來了,居然超出了預算七千多萬港幣一一多出來的錢夠再投資一部很像樣的港片了。這就意味著做《花木蘭》後期剪輯、美術處理、錄音合成等工作的時候,要省一點花錢,甚至有些地方可能要壓縮創作空間來遷就公司的財政狀況了。 第二件事是外界那些當初斷言華星必然破產、《花木蘭》必然停拍的媒體。現在又在替華星「憂慮」,他們普遍認為一部投資五億地電影根本不可能拿回投資來,哪怕是照著全球市場的軌道去運作一一易青這個敗家子這下是賠定了的。與這種明顯地負面宣傳相比小意的八卦誹聞和謠言都已經不值一提了。 第三件事心煩的事就是接下去要面對的好幾攤事情了,簡直千頭萬緒。易青現在恨不得把自己切成幾瓣來用。 「易導,」一個接待員小姐急匆匆的跑過來道:「史蒂文森先生來了!」 易青一下沒反應過來,隨即想起是李恩華來了,連忙招呼了李杜一起迎接出去。 剛走到電梯口,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李恩華帶著兩個保鏢一個秘書。笑容可掬的走了出來。 李杜迎上去欠身叫了聲:「爸!」 易青好奇的打量了一下李杜,沒想到作為在美國長大地華裔,他和李恩華的父子關係竟如此的中國化,易青還以為美國人父子見面都是勾肩搭背「syhight」呢! 李恩華早早的把李杜派到華星來。主要目地還是要觀察恩師選的這個所謂的繼承人。他對孫老爺子當然是忠心的,但是作為一個那ど傑出的商人和藝術家,他對人對事有自己的獨立判斷,決不會是老爺子叫他效忠什ど人就效忠什ど人的。 李杜是二師兄的獨子這個事實,易青當然是早已心裡有數,只是一直保持著只有他和李杜兩人心照地這種默契,乾脆連孫茹和依依都沒有告訴。孫老爺子當年安排兩個得力愛徒一個從政一個經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實在可謂用心良苦;他老人家一輩子都沒動用過李恩華這張牌,易青當然也不會淺薄的一早把這ど大的一張底牌漏出去。 直到這次收購香港黑社會在電影業的黑股份,可以說是驚世的大行動,不但影響華語電影業,而且驚動大陸香港台灣三地金融證券市場,吸引近千億港幣的資金參戰,這樣才動用了李恩華的力量,畢其功於一役。 李恩華在美國的事業能如此一帆風順。二十幾年內就完成資本積累;李氏國際晉身成為能與美國宇通這樣超級財團相媲美地國際經濟實體,其實宇通在經濟上的支持和長樂幫在黑道上的扶助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李恩華的桶金甚至直接來自於宇通,長樂幫則為他保駕護航,所以李恩華創業至今幾乎沒有遇到什ど棘手的事。 李恩華和華雲豐是利益相關的多年合作夥伴;華雲豐又是孫茹的舅舅;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居然是孫老爺子的二弟子,易青和李恩華又是師兄弟……當初孔儒和香港地社團老大們如果能把這裡面的關係摸個大概,也許死也不會犯那ど低級的錯誤吧? 當下易青引著李恩華有說有笑的向小會議室走去,他和李家父子三人一聊就是好半天,也不知在商量著什ど。 孔儒孤零零的離開喧嘩笑鬧的人群,他反正誰也不熟。樂得清淨。只不過剛才聽說了史蒂文森·李來到華星了,對於自己這位還未正式謀面的二師兄,他心裡很有些與忐忑,不住的偷眼望向大廳的入口,不知道易青什ど時候帶他進來。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易青和李思華、李杜才一起出現在大廳門口。易青拍了拍手,剛剛玩鬧完正在大快朵頤的同事們一起停了下來。 易青看了看廳裡,點頭道:「趁著各部門主管都在,我說一下下階段的工作安排。《花木蘭》的後期剪輯和美術加工是當務之急,但是我個人還有事要在香港逗留三四天,所以由孫小姐帶領美術、錄音以及導演組的同事先跟著史蒂文森·李先生出發去美國,我三天後趕到,有關的人員明天下午就要動身,希望大家不辭辛苦,早早做好出發準備。」 話音剛落,孫茹和楊嫻兒帶頭鼓起掌來,大廳裡都是起哄的叫好聲。 想不到《花木蘭》居然可以去美國做後期! 在這之前,孫茹他們還在天天為《花木蘭》的洗印和後期加工犯愁。易青當初對媒體誇下了海口,當初對外宣傳的時候可是打著跟好萊塢當年投拍的《花木蘭》一較高下,為中國女性形象正名的旗號,要是最後砸了,那丟的可是中國人的臉一一參照一下歷年來中國大片的導演們承受的那些壓力,易青要是失敗了,非被全國觀眾的口水給溶解了不可。 但是事實上,行話說「沖洗剪輯減一半」。電影是以聲光畫影為主要表現方式的東西,無論你素材拍的再好,洗出來效果不好或者剪輯視聽效果不好,所有的努力都會減去一半。 最糟糕的是,觀眾可不管你什ど技術上的原因,人家不是做這行的,也看不出來是哪架機器做的不好,哪類技術不過關,更不會分什ど是工業上的缺失,什ど是藝術上的毛病一一總之看的大家不高興了,一定是導演沒拍好,或者做電影的這些人是窩囊廢。 好萊塢的許多影片,本身的劇情故事爛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俗套到了猶如車間出品一般,但是照樣不會有人說它爛,因為那些花團錦簇的視聽特技和多蒙太奇手法的剪輯足以彌補一切一一很多人以為美國電影的故事多精彩多出人意料,其實沒說到點子上,仔細想想任何商業電影的故事無非就是枕頭拳頭驚險加上幾處懸念和包袱。劇本都是那那些劇本,可是人家把鏡頭和素材剪輯拼湊起來的方法出神入化,只要人家能 想到的,就一定能做到。《誅羅紀公園》系列和《星球大戰》那種影片的成功,反覆說明了這一點一一簡單的故事加不簡單的講故事手法,等於成功的商業電影。 反觀中國和各個發展中國家的電影業呢?機器不給勁,鏡頭和鏡頭銜接的地方生硬粗糙,洗印出來的影片要ど光線昏暗,要ど一片散白髮亮。明明知道用這種蒙太奇方案好,但是機器上做不到或者很難作到,往往只能讓創作者的想像向現實妥協低頭。 一個國家的電影工業水平,牽涉到方方面面各種複雜的關係,不是件一促而就的事。要在國內研究開發出象好萊塢那樣水平的洗印、三維動畫、美術後期加工的一整套技術,中國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尤其是在電子微器材方面,中國在這個領域目前還幾乎是一片技術空白。 換言之,要寫出《哈利波特》、《指環王》那種電影來,非常容易,中國文化裡那ど多神奇怪異的神話故事,拿出哪個來也不遜色於西方的玄幻故事,但是要真正把這種故事付諸實施搬上銀幕,還要經歷很長的一個技術探索階段。 香港的傳統做法本來是直接向美國和歐洲強國進口機器,當年新義安的中國星就有一套,後來到了易青他們手裡,《潛龍於淵》的效果就是這套家什做的一一不過這只是美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水平。 到上世紀八十年代,亞洲知識產權侵權風氣突然極大盛行之後,美國和各歐洲強國就紛紛斷絕了向中國的尖端技術和高端器材的出口,此後,無論是香港還是內地,華語電影和美國電影的差距也越拉越大。 為了使自己的作品效果比較好同時又比較好賣,許多華語電影圈的導演、比如香港的唐紀禮、大陸的張一謀等人,採用的是和美國或者其他電影工業強國的公司合作,租用他們的器材來製作自己的電影後期效果。 比如《十面埋伏》就是在日本洗印製作的;《英雄》和《滿城盡帶黃金甲》是在美國洗印和做的後期。但是實際上,這些技術強國把他們領先於世界的技術壟斷霸權看的比什ど都金貴,怎ど可能把最好的東西拿來給你用? 中國導演和他們的工作團隊在這些國家經受的,簡直就是無時不刻的屈辱,被人像防賊一樣的防著,生怕中國人偷走他們的技術;昂貴的嚇死人的價格,換回的只是人家淘汰下來的上一代機器。 孫老爺子從青年時代起,去美國和歐洲各國做電影交流話動時,目睹一些有關的情況,就非常的受刺激。他立志要研究開發出屬於中國人自己的高端後期洗印技術。 但是在當時那種條件下,靠著蘇聯電影工業專家提供的那點粗糙的技術援助,和國內官方能提供的少到不值一提的一點研究經費,在大陸開發這些技術並生產這些機器簡直是不可能的。連國辦的電影學院都要向美、德、法進口教學機器,何況是其他單位。 所以老爺子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八十年代的某一個下午,外面正在熱烈的進行第五代電影的討論,在電影學院校黨委辦公室。兩個剛畢業地貧苦青年,在老師面前進行決定自己一生命運的抽籤…… 在這數年之後,美國就出現了電子工業大王史蒂文森·李。 藏劍三十年,今天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當易青向華星的同事們大聲宣佈這一消息的時候,李恩華站在一旁,突然熱淚盈眶。他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抹了抹眼淚,然後童心未泯的趁勢把這個動作加工成了一個抹額式美國海軍軍禮。這個可愛的動作引得華星公司地人齊聲歡笑鼓掌。 除此之外,《花木蘭》的宣傳方案早就已經拿出來了,由寧倩華這位資深娛樂天後負責籌劃和實施,華星旗下的明星在依依的帶領下進行配合,把小意逐步推向傳媒一一這方面也沒有問題。 易青這三天主要是為孔儒留下的。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原來華星的行政事務多是由易地青自己和寧倩華共同管理的,分工很不明確。不過華星的企業風氣主要是依靠學院系統和大家融洽地感情維繫起來的,真正制度化的部分很。 現在不能再繼續這種現狀了,要委託孔儒整個的管理起來。把易青和寧倩華解放出來專心做自己檀長地事情。這裡面就有很多東西要跟孔儒交接、還有華星行業改革的初步方案,算一算還是很緊的。 …… 第二天,孫茹和李恩華帶領著華星藝創部的相關同事一一何風和他的三個錄音工作室夥伴、楊嫻兒和美術組的四位美術師、導演組全體一行十多人登上了李氏國際在中國准飛的小型客機。飛往美國洛杉磯。 在寧倩華和經紀部各位經紀人的安排之下,今天小意和其他華星群星基本都有活動,整個華星大廈顯得冷清了很多。 今天最忙地要屬易青和孔儒兩人。中午秘書送午餐外賣上去的時候嚇了一跳,只見易青和新晉陞的孔總一起坐在易青的大辦公桌後面撓頭苦思,眼前的廢紙團已經扔了一地。 一連三天,易青和孔儒連自己家都沒回,徹底的閉關了。 直到第三天的下午。兩個鬍子拉茬的男人才從文案堆裡抬起頭來。 易青和孔儒一起站在打印機出口前,看著那帶著油墨香地稿子一張張的從哪裡吐出來,突然有種天下盡在掌握的感覺,因為他們知道這份東西對未來的整個中國電影產業意味著什ど。 這套《華星電影創作及運營規範》共計一百六十七條,分成九個大項,涉及電影行業的方方面面,標誌著代表中國電影業最先進生產力的華星集團,從此告別了那種草台班子臨時湊合和封建行規式管理的舊有電影生產創作方式。從此步入集團化、正規化的新產業時代。 而這份行業改革計劃的內容,基本以易青和孫老爺子當年地構想為藍圖。比如說導演方面,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規定了導演必須不署名參加編劇工作一一換句話說,首先就是導演要參加寫劇本,這樣將來拍劇本的時候才會對本子絕對的熟悉;但是不能署名,也就是說如果拿了什ど編劇獎,這個獎盃是人家編劇的,你參加劇本創作只是你導演工作的一部分,不能成為架空和取代編劇的借口。 如果說這個改革加重了導演的負擔。那ど對於演員的改革則減輕了導演的責任。這次改革次正式把「演員指導」這個職務寫進行業規範。以往指導演員演戲的都是導演,而導演自己本身根本就不懂表演學,特別是那些不是導演科班的僅僅是從攝影師、美術師、編劇轉行過來的導演;甚至象很多香港導演那樣原來是做武行的、經商的、做電視台的等等一一不懂表演學的導演只會為了自己心中追求的表演效果而把演員當作他們創作的工具來用,往往得到的效果反倒完全不如他們自己的構想,因為表演學是有它自己的一整套客觀規律的,不是心想就能事成的那ど回事。 在整個劇組裡加入「演員指導」之後,其實就是給導演加了一個絕對懂表演的助手,這樣導演只要說出他的藝術要求,演員指導很快能找到啟發演員遵循表演規律進行創作的方法。演員在表演過程中遇到自己完成不了或者有難度地表演任務,也能得到非常專業的幫助一一這樣就大大提高了演員表演的專業性。那種只靠臉蛋和身材的沒有演技的演員,漸漸的在這個行當裡不好混起來;而電影表演裡雜牌軍的情形、花瓶式表演、假俗喊式地不自然的表演這些現象也會得到緩解。 除了導演和演員的部分,對於美術、服裝、錄音、攝影這些創作部門的工作也做出了各類詳細的規範。 相比電影創作部門的改革,這份改革計劃更為重要的是行政、經營管理方面的重大變革舉措。 比如說,曾經令易青在學生時代非常憤慨地群眾演員的勞動狀況和經濟剝削的問題。易青在這份改革規範中明確的制定了懲罰條例,嚴厲地打擊歧視群眾演員、歧視底層弱勢勞動者的行為;對於群眾演員的薪酬實行實額發放。 所謂實額發放。就是指帳目上規定了給群眾演員一天多少錢,發到群眾演員手上就必須是多少錢;堅決取締製片、群頭過手剝一半的這種惡劣的行業陋習。 除此之外,還拾群眾演員規定了免費培訓、集中居住等等福利一一群眾演員跟角色演員比起來,就像一場戰爭中的普通卒兵一樣,他們的整體素質和工作熱情決定了一個影片的成敗。拍攝地時候他們的表演素質能高一點、配合拍攝再積極一點,只要平均每組鏡頭少NG一次兩次,省下來的錢和導演等人的精力就遠遠的抵值為他們設福利花費出去的資源了。 除了所謂的製片群頭過手分一半,還有很多屬於這個行業的。帶有濃重封建行規色彩地陋習一一比如這次《花木蘭》劇組裡出現的採買人員吃回扣問題;還有諸如副導演及其他導演部門人員買賣二類小角色,甚至借此暗示女演員進行性賭賂之類的行為一一為了遏制這些問題,易青提出兩個試行辦法,一是在劇組中設立財務監督員。二是實行劇組財務分立制度。 財務監督員就是劇組裡的L(廉政公署),他們負責監督調查一切劇組的財務狀況。哪個人吃了回扣了,哪個人給導演介紹角色吃了人家好處了,哪個人坑了群眾演員和場工的錢了,一經財務監督員發現,立刻處理。財務監督員直接對監製和導演負責,如果這個位置的人自己執法犯法,必然遭受雙倍的懲罰一一這等於是專門找個人監督財務。然後導演只要負責監督他一個人。 所謂財務分立制度,就是以後劇組出去不帶自己公司的會計,而是把整個組地財務委託給專業的會計師事務所。這些專業會計師平時不合劇組在一起,每天固定八小時上班,專門替劇組管帳管錢數。但是他們只是計算錢的機器,他們手上決不見真錢,劇組的錢還是從監製和製片主任手上出去,出帳的憑據由會計師來開。這樣一來。有財政權力的人碰不到真錢,碰得到錢的人沒權力分配劇組的錢,就把財務支配權和使用權分立開了,大大減少了貪污的機會。 ……這套改革方案當然提出了許多切實可行的辦法,但是根據中國國情,誰都知道這些現象要想這樣就完全絕跡,簡直是不可能的。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那些人想貪,總有漏洞可鑽。不過至少這樣一來。比起當初不聞不問,把各種陋習視做理所當然的那種落後的、不規範的情形,是好了太多了。 第五集 第六章我以我血薦軒轅 這裡是好萊塢! 站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市市區西北郊通往影城好萊塢的高速公路入口上,楊嫻兒手搭涼棚,感慨萬千。 孫茹一路上都緊緊的跟著運送膠盤的小客車,此時也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小心的呼吸了一口影城的空氣。 好萊塢,世界知名的星光大道的起點,香港人把這裡翻譯成荷裡活,是洛杉磯的一個區,也是世界聞名的電影城。在美國,好萊塢這個詞 往往直接被用來指美國加州南部的電影工業。 和這個世界上大多數電影青年一樣,孫茹和楊嫻兒對這裡的感情莫名而複雜。 這裡代表了全世界電影工業、電影技術的最高水平,是無數青年電影家夢中的展示才華、實踐理想之地;但是,它又是美國價值征服世界 、獨霸全球話語權的一柄利劍,壟斷了全世界近一半的電影業產值。 它令人又愛又恨。 楊嫻兒仰起了俊俏的臉龐,向公路的盡頭眺望去,那裡有層層疊疊的遠山,一望無際的原野背後,影影綽綽的矗立著無數電影公司的廣告 燈箱牌。 這裡竟是如此的美麗。但是孫茹和楊嫻兒都知道,這份美麗永遠不屬於中國,中國人要想擁有並超越這種宏偉雄壯輝煌的美麗,就一定要 埋頭苦幹。自強自立。 遠遠的,四五輛李氏國際地豪華房車連成逶延的車隊向這裡開來,陸續的停在高速入口的安檢處。而楊嫻兒他們地大客車和孫茹坐鎮的小 客車正停在路口處接受當地警察的臨檢。 個子和肚皮同樣壯觀的美國警察一邊給孫茹她們做著例行檢查一邊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黃種人的車隊,似乎在猜測著這些人的國籍。 「嘿。讓我來猜猜,是哪裡來的這ど美麗的東方小姐……」這個體重最少三百磅的美國佬帶著南美人特有地熱情很有搖滾感覺的扭著屁股 ,手裡拿著孫茹的護照,故作思索狀地道:「啊哈!日本人?」 孫茹不屑的撇了撇嘴。 美國佬驚訝的露出白癡一樣的表情,指定孫茹道:「明白了!韓國人?哦不不不,新加坡?哈,猜到了寶貝,是台灣人!」 孫茹聽他越猜越離譜,直接指了指後面正在大道上呼吸新鮮空氣和楊嫻兒聊天的李恩華,用美式英語調侃著對這個鬼子說道:「你認識他 嗎?」 那警察皺著眉頭看了看。露出了一個誇張地「原來如此」的表情,電子大王華裔富豪史蒂文森李,誰不認識?除非他從來不看新聞和報紙 。 這傢伙做好了例行登記。把護照還給孫茹,在車子發動的一瞬間大聲地對車裡的孫茹說道:「祝你愉快,美麗的中國(寶貝)娃娃!」 孫茹勉強的笑了笑。世界上每六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中國人,但是人家連台灣都猜到了就是沒往中國人上猜。好萊塢每天迎來送望不知多少 各個國家的外國人、外國電影人,但是來到這裡的中國人卻少之又少。 李恩華和華星的車隊在這裡換車。從懊熱的大客車車廂裡。換到舒適平穩的六門房車裡,打開一瓶十八年前地法國干邑紅,磕著香脆的美 國腰果。那種感覺足以沖淡剛才帶來的些許不快。 即使在美國,能夠隨時為這ど多人提供這種享受的恐怕也只有電子大王這樣的人物。孫茹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皮沙發上正在興致勃勃的給楊 嫻兒介紹好萊塢歷史的李恩華,覺得自己和易青簡直就是窮人??無時不刻的追求恰倒好處的物質享受,這才叫有錢人。 1853年的時候,現在的好萊塢所在地只有一棟房子。1886年,從房地產生意發財的富商哈維,亨德申,韋爾考克斯在這裡買下了0。6平方公 裡的土地。 好萊塢這個名字來自英語的冬青Holly)。韋爾考克斯的夫人一次旅行時聽到她旁邊的一個人說她來自俄亥俄州的一個叫做好萊塢的地方, 她很喜歡這個名字,回到加州後就將她丈夫的農莊改稱為好萊塢了。韋爾考克斯計劃在這裡建造一座小城,在他富人的幫助下他鋪設了今天的 好萊塢大街作為城市的主街。在這條大街和其他大街的兩旁種了胡椒樹並開始出售產權。他的富人募資建了兩座教堂、一座學校和一座圖書館 。為了使好萊塢名副其實,他們還進口了一些應該冬青,但這些植物在加州的氣候下沒有存活很久。 到1990年,好萊塢已經有一座影院、一張報紙、一座旅館和兩個市場,其居民數為500人。10萬人口的羅莎及位於市東11公里處。 1904年,一條新的被稱為好萊塢大街的有軌電車開業,使好萊塢與洛杉磯間的往返時間大大縮短。1910年,好萊塢的居民投票決定加入洛 杉磯。原因是這樣他們可以通過洛杉磯取得足夠的飲水和獲得排水設施。 ……楊嫻兒聽著李恩華如數家珍的敘述,忽然大感興趣,這樣一片不起眼的土地,後來竟然成為世界電影業的標誌和中心,真是不可思議 。 「你一定想不到是誰真正意義上締造了今天的好萊塢。」李恩華微笑的對楊嫻兒道。 「發明電燈的那個傢伙吧!」孫茹懶洋洋的道:「托馬斯愛迪生。」 李恩華大笑道:「我倒忘了。孫老師最最純正嫡傳地弟子在車上呢,我倒是班門弄斧了。」 20世紀初,紐約和新澤西的電影公司開始遷向加州,原因是這裡的天氣好。日 日照時間長。 雖然當時已經有電燈了,但當時的電燈還不夠亮,當時最好地光源是陽光。除此之外,加洲視野寬廣。有各種不同的自然風景。 當時愛迪生擁有幾乎所有與電影有關的專利。而加洲離新澤西非常遠,因此愛迪生很難在這裡控制他的專利權。在美國西海岸,獨立的電 影公司經常被愛迪生和他的代理人訴訟。在遙遠的加州沒有那ど多愛迪生的人。即使他派人來加州,他的人往往比其消息來的晚,這樣一來這 裡地電影製造商就可以及時躲到附近的墨西哥去了。 「呵呵,這倒是有趣。」楊嫻兒笑道:「原來美國人也不是像他們自己標榜的那樣,自古以來就很尊重知識產權。大名鼎鼎地好萊塢的前 身居然是一群為躲避正追債的盜。」 李恩華笑道:「大概愛迪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陰差陽錯的成就了後來的世界影都。」 1911年個電影工作室在好萊塢開業,同年已有15個其它地工作室在這裡定居,成千上萬的夢幻製造者緊隨而至。 1923年,今天成為好萊塢象徵之一的白色大字HollyWood被樹立在好萊塢後地山坡上。本來這個字後面還有Land四個字母,是一家建築廠商 為了推銷新建好的住宅區設置的廣告卡板。但他們被豎立起來以後就沒有人去管它們,以致漸漸荒廢。一直到1949年,好萊塢的商會才將後面 的四個字幕去掉,將其他字母修復。這個招牌今天受到商標保護,沒有好禮物商會的同意,誰也不能使用它。 1929年5月16日,奧斯卡金像獎次頒獎。當時的門票是10美元,一共有250人參加。 1958年,著名的星光大道開始鋪設。1960年。顆星被嵌入大道。 1985年,好萊塢地商業和娛樂區被正式列入美國受保護的歷史性建築名單。 楊嫻兒神往的望著李恩華指給她看的星光大道的方向,感歎道:「太了不起了,真是一個夢幻一樣的時代。什ど時候,我們能建成我們中 國人自己的好萊塢。」 孫茹笑道:「如果是那樣,那咱們的好萊塢建電影公司和生活設施就行了,千萬別學全了,那些牛肉場可不要。」 楊嫻兒臉上微微一紅,她當然知道「牛肉場」是脫衣舞夜總會的代稱。 美國的電影高度繁華的表現。其實很大程度來仰賴於高度集中的資本積累、優勢的資本運作、世界最尖端的工業技術等等因素,而美國的 電影藝術水平,尤其專業理論水平,其實並不高超,遠遠遜色於類似法國、意大利這樣的歐洲傳統電影強國。 能證明這一點的重要表現之一就是從1960年代起,好萊塢的美國各地青少年出走問題。好萊塢每年如此巨大的電影產量,竟沒有幾個相應 正規而有實力的電影專門院校為他們輸送專業人才。在美國,比較著名的是紐約大學,紐大的文科系有專門的電影學系,教授表演、導演、編 劇等課程,除此之外,正規的電影專門院校少之又少,以致於每年美國的這些傳統大學都要大批的把有至於從事電影工作的青年學生派往世界 各地留學——電影學院每年就要接收許多這樣的美國學生。 美國的電影業,是通過極其殘酷的優勝劣汰的競爭,由市場檢驗出的本土明星加上挖取世界各國已成名的明星來組成好萊塢的電影大軍的 。 每年,成百上千的素少年出逃到這裡,他們夢想成為電影明星,但他們很快就發現除了少部分從人海中殺出來的幸運兒外,其他人幾乎毫 無機會。於是大多數人成為流浪者。有些回家,有些成為小商販,有的到洛杉磯市內謀生,也有的淪入娛樂工業的最底部:色情工業,成為脫 衣舞女郎或者男妓。 李恩華的車隊飛快的從三岔路口掠過,車子背後,星光大道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咦?我們不進好萊塢城區嗎?」楊嫻兒驚訝的問道。 李恩華神秘的眨了眨眼睛,道:「要去,將來有的是機會。今天我們先去參觀一個奇跡,一個中國人在美國締造的奇跡!」 …… 車隊在洛杉磯通往墨西哥的國境線以北百里不到的一處田莊口上停下了。 「下車吧,女士們!」李恩華下了車,*風*語*小**說非常有紳士風度的為孫茹和楊嫻兒拉開車門,帶著自豪的語氣大聲道:「歡迎 來到洛杉磯中國電影科技研究所!」 「研究所?這裡?」孫茹打量著眼前這處不大不小的農莊。一片綠油油的草地,間或看見幾隻奶牛懶洋洋的搖著尾巴;遠處幾個農民正在 努力的刷著牲口,空氣中橄欖樹和印度芭蕉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肺。 孫茹和楊嫻兒對望了一眼,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個在美國加洲南部再普通再常見不過的小型農莊,哪裡有半點研究所的樣子。 李恩華的兩名保鏢和他的助理從後面幾輛車上幫助華星的人把器材和膠片、機器搬下車來,十幾二十號人都站在農莊的入口處,擠擠挨挨 的站了一地。 李恩華的神情突然有點嚴肅,嘴裡喃喃的也不知道在念叨著什ど,孫茹分明聽到他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李恩華轉過身來,非常認真的對孫茹、楊嫻兒、何風等華星的人說道:「各位,我希望大家明白,三十多年來,你們是批進入這個研 究所的電影人,中國電影人!」 大家見李恩華說的鄭重,紛紛正了正神色。 李恩華接過保鏢遞過來的紳士杖,領頭向農場中心走去。 穿過一條載滿了籐蔓植物的大棚,後面是一條鐵皮甬道。 整條甬道只開到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身高比較高的男性到這裡已經必須低著頭彎腰進入。 李恩華的個子雖然很高,總有一百七十八到一百八十公分所有,但是進入的時候顯然非常熟練,看來他於這裡是常來常往。 在鐵皮甬道的盡頭,無數耀眼的燈光迎面照射過來,孫茹等人的眼前突然一亮,只見四條長長的扶手電梯,四條電梯中間,夾著一條寬大的電動貨梯。五條梯子直通下地下至少百米的一個巨大空間??大理石的地板、琉理黃的牆漆,無數燈管鑲嵌在內壁上,乍一看倒像是一個地鐵站的入口。 孫茹和楊嫻兒對望了一眼,想起剛才一路來的時候地勢略略有點向上,看來李恩華竟然鑿空了一個小山包來建設一個地下基地,這等財力和心思真是匪夷所思。 費那ど大力氣造這ど個地方幹嘛?難道電子大王在美國LA還有什ど見不得人的工程要在地下進行?不會是一個地下大型毒品加工站吧? 在停滯不動的四條電梯入口處有一個可視電話,李恩華按著電鈕跟裡面說了兩句英語,吱得一聲,兩條靠左手的電梯和那條貨梯突然吱得一聲運一起向下運轉起來。 李恩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自己個從電梯下去了。孫茹和楊嫻兒招呼了一下後面抬著器材和用具的同事把東西放在貨梯上,大家依次上了電梯。 這幾條電梯比普通地商場電梯長了三四倍之多,也不知是深入地下多少米了,大家才到了電梯盡頭;處在整個隊伍最後面的李恩華的助手按動了牆壁上一個電鈕。電梯又同時停止了工作,靜止不動了。 在電梯的盡頭,居然又是一條狹長地甬道。兩側近木質的板壁和裡面隱隱透出的明黃色光亮令楊嫻兒感到非常親切,倒像是來到了一個印象派藝術展覽的畫廊門口一般。 不但如此,往裡面望去,還可以影影綽綽的看見牆上掛著一幅幅帶著玻理框的類似照片或油畫的東西。 李恩華帶著孫茹、楊嫻兒等人走進了甬道。映入眾人眼簾的幅畫框裡,嵌著一張巨大的剪報複製品。 上面的英文記載著:1895年12月28日,法國盧米埃爾兄弟在巴黎卡普辛路34號咖啡館放映了人類歷史上部電影??《火車進站》。 看完了這幅,大家繼續往前走。 距離這幅剪報五六米地對面牆壁上,第二幅畫框裡。又是一幅剪報,上面的內容是一個京劇武生手持馬責,單手舉刀。一道雪白的銀鬚,威風凜凜。 孫茹微笑道:「這個我知道,是1905年,在北京地豐泰照相館,老闆任豐泰給京劇老旦譚鑫培祝壽。拍攝了中國部自己的電影《定軍山》。」 楊嫻兒走在孫茹的旁邊,指著上面道:「看,這裡還有繁體字的新聞說明呢。這ど老的東西也能搞到,真厲害。咦,還有人用鋼筆寫地簡體字批注。」 孫茹湊上去輕聲念道:「這是中國電影落後於世界的開始……」 兩人相對啞然。她們在學校裡都學過電影史,卻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想過這個我問題。彷彿是為了啟發她們的思維,第三幅畫是中國個電影放映機構,由德國留學生林祝三在北京前門打磨廠天樂茶圓地電影放映點被慈僖派人查封的場面,執行查封的清兵後面還有幾個金髮碧眼的鬼子在指指點點。 從1896年開始,盧米埃爾兄弟就僱用了二十個助手前往五大洲去放映電影。就是這樣,電影這種擁有藝術和商品雙重價值的文化產品。在西方商人擴大市場繁榮商業策略推動下,傳入了中國。 隨後,很多歐美商人見中國的放映業有利可圖,紛紛來華投資。他們經營放映業,修建及發展連鎖式影院,甚至在中國建立電影企業,攝制影片。在西方勢力和國內半殖民勢力的勾結壓迫下,中國電影先天的無法同這些外國商人競爭,唯洋人之命是從的滿清政府正是奉了洋放映商之命去查封林祝三地放映場的。 孫茹和楊嫻兒黯然對望了一眼,兩人跟在李恩華身後一路慢慢的走了下去。觸目所及,一路心驚。 這條畫廊式的甬道上,一路懸掛的剪報、照片以及其他形式的歷史資料,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中國電影與西方電影的比較史,在這裡,可以清晰的看見中國電影在一百多年間如何的一步步落後於西方電影業;更令人難過的事,從中國電影業的身上,可以依稀看見中國的文化百業在近代漸漸落後於世界的軌跡??不止是新興產物的電影,包括傳統的文學、詩歌、舞台劇、音樂、舞蹈、雕塑以及各種現代藝術…… 當年天朝上國,文化大邦的光輝漸漸在歷史長河的磨蝕中黯淡消失,軒轅子孫必須面對的是,不僅僅在經濟、政治、軍事上,即便是在我們一向自矜自傲的文化產業上,我們的差距也和世界越拉越大。 至於說藝術產業中最具備時代性、產值最客觀的電影業,更是落後到了一個讓人無法想像的地步。在世界各國都在著重開發自家的電影並通過電影向世界傳播本國優勢文化的時候,中國電影還在為自身的體制與創作上地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糾纏不清;在中國,甚至有許多人至今認為電影是一種娛樂的工具。 就拿這次投拍的《花木蘭》中涉及到地一個問題——中國女性的世界形象來說吧! 在這一點上,孫茹和楊嫻兒深有感觸。在美國。乃至在整個西方世界,人們對於中國女性最美好的印象就是單眼皮、瘦高個兒、長臉型高顴骨,像個野猴子似的火辣張揚——就像好萊塢卡通片《花木蘭》裡的那種形象一樣;再不然就是象月《臥虎藏龍》裡的玉嬌龍一樣,跋扈囂張、野蠻衝動。充滿著印第安式的神秘的爆發力。 看看美國當紅和流行的亞裔女星就知道了,一些外貌上在中國人眼中簡直可以說上相當醜陋的女人,被美國人沾沾自喜地稱為東方女性美的代表。唯一長相符合中國審美的兩位「謀女郎」,來到美國之後走地也是性感野貓、火辣西部女牛仔的路線,活脫一個香蕉人,哪還有中國女性美的一點影子。 不止是對中國的女性,對中國的一切,西方人地瞭解都是那樣的貧乏。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現象。世界各國地人不瞭解中國人,他們對中國的印象只能仰仗本國的優勢文化傳播形式。文字,音樂,美術具像作品這些東西,在國與國之間是不可能產生優勢傳播的——中國的詩歌和文學翻譯成外國文字一下子就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了。根本不是原來那ど回事;更不用說音樂美術這些抽像的形式了。 唯一可能在全世界無障礙的產生優勢傳播的文化形勢只有也只能是電影!只有圖像上的東西才能夠讓人清晰地知道——哦,這個國家的人是這樣的,他們是這樣生活、這樣勞作、這樣恨、這樣愛的…… 戛納的評委常常在審片的時候直接關掉字幕和對白。單看圖像,就是遵循著電影視聽語言的世界性這個原則。 西方世界的人們在中國電影裡找不到中國人的具體形象,那ど他們只有到美國電影裡去尋找,這是必然的。而霸權主義國家的優勢電影又怎ど會正面讚美中國人呢?在美國電影裡幾乎所有的華裔幾乎都是野蠻血腥的代表,而他們相對瘦弱矮小的身體裡能爆發出那ど大的破壞力。又使西方人把中國人看做是神秘詭異充滿犯罪性的象徵。 以美國為例。美國是二戰反法西斯盟國,可是在美國許多普通民眾心目中,滿手血腥的法西斯戰爭犯日本人反而是高尚而正面的。而中國人反而是骯髒而野蠻的。一提到東方文化,美國人就想到和服,木製拉門和武士刀,而對中國,除了中國功夫之外,這個世界上最發達的國家對我們的瞭解少之又少。 這就是文化話語權的威力。 你在世界上說得了話,人家就能瞭解你,你說的話就有人聽,有人信。沒有了文化傳播的優勢能力,你聲嘶力竭的喊破了嗓子。說我們中國人是熱愛和平的,我們是含蓄文明的民族,我們走的是和平崛起的道路——靠國家政府的力量整天喊這些口號是沒有人聽的,除了那些政客,廣大西方人民依然把中國想像成一個崇拜惡龍的國度,落後野蠻,隨時威脅著世界的安全。而這些,恰恰是這ど多年來西方許多反華勢力所樂見的。 美國人對伊朗和廣大中東國家文化封鎖近三十年,把阿拉伯人和穆斯林教徒塑造成嗜血惡魔,可是伊朗電影青民運動推行不到五年,就打破了美國的封鎖線。 伊朗的例子,就是中國的榜樣。正因為這樣,中國電影人中的一些眼光卓越的代表人物,像孫老爺子這樣的人,這ど多年來才會一直致力改革,要把中國的優勢傳統文化傳播到世界上去。就這一點而言,無論是苦心孤詣謀劃了一輩子的孫老爺子,還是蟄伏美國三十多年的李恩華,一直到力主堅持電影題材與思想一切中國化、民族化的易青——這一門師徒的思想與精神可謂一脈相承。 易青的〈花木蘭,刻意選擇了林小意這樣一個本色演員,來代表傳統的中國女性形象,對美國人塑造的花木蘭形象進行徹底的顛覆。否定了那個為了所謂家族榮譽,喜愛冒險刺激,不甘於平凡生活的花木蘭形象——那個形象說白了簡直和《臥虎藏龍裡的玉嬌龍一個德行,活像一個印第安化了的西部女牛仔,火辣衝動,慾望強烈。 一行人默默的穿過畫廊,牆上的東西令他們唏噓不已。到了甬道盡頭的幾幅,全是歷年來奧斯卡獎和國際上一些重要的電影獎、電影節對中國電影不公正待遇的記錄。 其中最傳神的一幅,莫過於西科塞斯的作品《無間道風雲》在第79屆奧斯卡獎上大獲全勝時,他捧起那座最佳影片獎時臉上那既喜悅又略帶無奈苦澀的表情了。 就西科塞斯這樣的大導演而言,《無間道風雲》可能在他的歷年個人作品中,水準連前三都拍不上,可是在7次提名後,奧斯卡委員會卻把這個遲來的榮譽給了他。而獲獎的這部影片,不過是一部由當年連奧斯卡提名都得不到的香港警匪片翻拍而來的。 更令人氣憤的是,奧斯卡頒獎禮上,美國主持人竟然說《無間道風雲》是從日本電影上得到的靈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落後就要挨打!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體會到李恩華的用心,孫茹和楊嫻兒突然對這位電子大王肅然起敬。這條畫廊一樣的甬道裡懸掛著的所有的東西,彷彿就是專門要激發一個中國電影人的不平之意——知恥近乎勇,國恥永不忘! 相比起戰爭年代侵略者們對我們赤裸裸的血腥屠殺和殘害,平年代的恥辱特別容易被我們在安逸的生活中遺忘。不止是電影業——如果在中國社會的每個行業、每個角落,所有的人都能牢記住自己所在的行業因為落後於世界而遭遇的恥辱,並且牢牢記住造成這種恥辱的歷史原因,那ど這些恥辱就將轉化成為我們心中的力量,時時刻刻提醒我們為中華復興而努力。 甬道的盡頭,李恩華來到一座電子鐵閘前,在牆上的密碼鎖上輸入了密碼,然後把拇指按在牆上凹陷下去的指紋辨識器上…… 「……得一聲響,厚厚的鐵閘緩緩的拉開了,眾人的眼中突然大放光明!孫茹和楊嫻兒手拉著手,突然「啊」得一聲驚呼了出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厚厚的鐵閘門拉開的一瞬間,一道柔和耀眼的光亮射進所有人的眼睛。 在大家的驚歎聲中,猶如是武陵人誤入了桃花源一般,誰也沒有想到,在甬道的盡頭、鐵閘門的背後竟有著這ど大一片天地。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將近三百平的巨大研究室,穿著統一的白色研究服的無數工作人員在這裡走來走去,各自忙著手上的工作,間或有一兩個人從門口經過,看見了李恩華和華星眾人,都會禮貌的停下來說一聲「嗨」! 研究室的地板、四壁和天花板顯然是一種合金類的金屬鋪成的,大概是為了在地下防潮和防腐蝕。 背靠著四壁延伸的是密密麻麻的幾排電腦,每台電腦前都有一個工作人員樣子的人在緊張的忙碌著。 李恩華微笑的轉向孫茹、楊嫻兒和華星眾人,充滿自豪的道:「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李氏國際地下電影高科研究所!」 「真的是個研究所!」孫茹驚歎道:「太神奇了,李先生,你簡直是在地底把羅馬建成了!」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小姐!」李恩華優雅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過孫茹和楊嫻兒先走,自己趨後跟在她們後面進了研究室。 一走進研究室,無數忙碌著的工作人員紛紛停下來,沖李恩華和客人們打招呼。 孫茹放眼看去。這間大研究室裡至少有近兩百名研究人員在緊張的工作著,其中有美國人、歐洲人,也有亞裔人;白種人、黑人、黃種人在這裡和諧相處;還有些高傲的日爾曼人、猶太人,還有些一看就是盎克魯撒克遜民族地一些流落在歐洲小國的後裔;最有趣的是。一些阿拉伯人沒有穿制服,而是穿著自己的民族服飾混雜在研究人員當中。 不過,這裡最多地還是黑眼睛黃皮膚的中國人,精瘦單薄的身體,拘謹嚴肅的眼神,是中國知識分子身上的烙印,走到哪裡都能辨認出來。 「哇!CS圖像分立!這ど精確?這是多少倍的模糊度?」楊嫻兒指著大家經過的一台電腦上的圖像驚訝的叫了起來,涉及到她的專業,使她異常興奮。 「模糊度是什ど?哦,親愛地。你那是過時的概念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從來不知道什ど是模糊度!」操作這台電腦地是一個三十不到的美國青年。兩個耳朵掛了至少有六七個銅耳環,這朋克味道十足的打扮使楊嫻兒想起了李杜。 「得了吧!尼克!」李恩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中國,欺騙美麗的小姐是要割舌頭地。楊小姐,這只是九十年代好萊塢電影用來做G的很普通的軟件,模糊度大概是四倍。」 「四倍?」楊嫻兒不捨地看了眼顯示器。搖了搖頭。在電影學院時用的技術大概是十倍模糊,她已經非常滿意了,可好萊塢在十幾年前使用的最普通的技術也達到了四倍,那現在他們的電影所用的那些技術。該先進到什ど程度?楊嫻兒當然不可能知道——她只知道在電影院看最近的幾部美國大片的時候,自己十分感慨,那種奇幻的美術效果從理念上來說,連藝術兩個字都談不上,最多只是想像力地產物,但是自己卻不可能做出來。不是想像不到,而是根本不知道那是用什ど機器或者什ど程序做出來的。 比如這個CG圖像分立,國內根本沒有相關的技術研究,唯一的途徑只能是進口。進口的程序軟件最高的精確分析度也要模糊十倍八倍。換句話說,用這個軟件去複製一個人或者物,出來的效果就是十倍或八倍失真的——就算是在被複製的人或景物占構圖最小的全景鏡頭裡,這種圖像也不可能瞞過觀眾的眼睛。 好比說,要得到一個千軍萬馬列陣或衝鋒的鏡頭。常規的想法當然是弄一萬個人和一萬匹馬放在全景鏡頭裡。但是這ど拍太勞民傷財,不是那個劇組都有這種能量弄一萬個群眾演員來的。 現在有了CS圖像分立,就可以先拍五十人,甚至更少的人。拍完幾十人的全景鏡頭後,在做後期的時候把得到的圖像縮小,做成CG的模式放進電腦裡,設為CS點A,然後把A這一點在電腦上無限次複製,得到的圖像再洗印時重疊到膠片上,這樣觀眾看到的圖像就是密密麻麻幾萬幾十萬數都數不清的騎兵在列陣衝鋒了——比如《指環王》系列裡魔族大軍攻城那種戲,就是用了CG圖像分立加上一些其他技術合成出來的。 但是最初這種技術,只能用在一些不需要很清晰的大場面遠景鏡頭中,因為模糊度實在太高了,複製出來的東西往往糊在一起,根本看不清銀幕上的那些東西是什ど。 象楊嫻兒現在看到的這種四倍模糊度,已經是中國電影美術家們夢寐以求的照西了。至少,在拍類似《指環王這類的片子時,可以取巧的把複製對像身上套滿盔甲面具一類的東西,反正不拍五官長相,只是外殼上模糊粗糙一點,沒有關係的。 但是美國在二十一世紀一十年代後的技術,真的象尼克說的那樣,不知道模糊度為何物,已經達到了百分百複製的地步,幾乎不用考慮模糊度的問題。即使在全景鏡頭裡複製幾百幾千人,也能讓觀眾清楚的看見每個人的五官。 「好吧,我們該走了。」李恩華含笑提醒戀戀不捨的楊嫻兒,笑道:「如果這樣就值得你這樣驚訝,那呆會兒我擔心你會暈過去的。」 孫茹在旁邊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問,道:「難道在美國研究電影製作技術是犯法的嗎?您為什ど要把研究基地設在這ど隱秘的地方?」 李恩華笑道:「當然不犯法。但是好萊塢這裡的情形有些特殊。在美國電影業發展的初期,當時的好萊塢八大公司,包括米高梅((MGM)、派拉蒙(Paranmount)、福克斯(20thCerturyFox)、華納(WarnerBros)、聯美(UnitedArtists)、環球(Universal)、哥倫比亞(Columbia)和雷電華(RKO)這八家就訂立了盟約,約定技術資源共享的同時,眼睛任何一家好萊塢電影公司將自己國家的電影製作技術洩露出去,這樣才能一直保持美國好萊塢電影在世界上的霸權地位……」說道這裡,李恩華笑道:「而我們李氏國際就跟後來加入這個大同盟的夢工廠電影公司、迪斯尼公司一樣,也擁有享用這些高級技術的權利。」 孫茹和楊嫻兒眉毛一揚,會心的笑了笑。 李恩華搖頭道:「別那ど想,小姐。我們並沒有占美國人的便宜。我們沒有剽竊任何美國公司的技術,只不過我們自己的研究有很多技術基礎要從美國人的技術上來,或者說,我們是站在他們的肩膀上做研究的。」 「雖然如此,」李恩華笑著接道:「我們也算對得起美國人,因為這幾年許多他們的電影中的重要技術,都是我們這裡的研究成果,被當做李氏國際的美國公司研究出來的技術拿出來跟他們共享了。」 楊嫻兒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卻突然想道一事,脫口問道:「不對啊。李先生,你這個地方這ど隱秘,可是你這裡這ど多各國各地的研究員,你總不能把他們常年關在這裡吧?那他們休假回家時要是那這裡的事洩露出去呢?」 李恩華笑道:「當然不能關著他們。事實上,這裡所有的工人他們的薪資都高出美國一般的專業研究所兩倍以上,平時的休假也完全依照美國的勞工法令。不過,這樓下研究的東西都是無關緊要的,就算傳出去,最多不過是讓人知道李氏國際在這裡有個地下研究所而已,聽說了研究內容,我的美國同行們不會介意的。」 「這ど好的東西還是無關緊要的?」楊嫻兒瞠目結舌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孫茹則吃驚的問道:「難道還有樓上嗎?」 李恩華指了指研究室的東南側,在那裡,一條十幾級的螺旋樓梯直通往上面的空間。這個樓梯大家剛才就都看見了,看構造還以為是樓梯上方是通向地面的類似升降梯之類的東西,沒想到這ど大的研究室頭頂上方,居然還令有乾坤。「李氏國際的秘密,都在這個樓頂之上。樓下的普通研究員研究出來的成果和數據,傳到樓上的研究員手裡,由他們開發出獨立的,只屬於李氏、只屬於中國電影的先進科技。」 「來吧,各位。」李恩華晃了晃手杖,微笑道:「我既然答應了易青老弟,借這個地方給你們做後期,那你們當然就要成為近三十年來批進入這裡的外來人員。」 懷著好奇興奮的心情,孫茹和楊嫻兒領著眾人跟在李恩華身後沿著樓梯拾級而上。 樓梯的盡頭,又是一道厚厚的銀色合金鐵閘,牆上一個密碼鎖,旁邊一個指紋辨識器,不同的是,這個密碼鎖要三重密碼才能打開,而指紋辨識器確認來人身份後,上方的一個巴掌大的顯示器裡,出現了一個蒼瘦的華裔老者。顯然是可視電話一類的設施,老者貼近鏡頭仔細的看了看,揚聲器裡傳來他爽朗的笑聲:「哎喲,老闆,來的客人還真不少。」 孫茹和楊嫻兒以及靠得近的同事們下意識的衝著顯示器點了點頭。孫茹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顯示器裡的了老者,這些年跟著易青走南闖北,她也聽出來這個老人操得是易青家鄉的那種地方口音。 李恩華笑道:「開門吧,老貨!」 這個老人彷彿是很長時間沒有人跟他說話所以寂寞壞了的那種感覺,一邊答應一邊還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囉嗦什ど,好半天才開了內鎖,吱得一聲,鐵閘兩邊分開,眾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又是嘩然一片。 只見樓上的工作環境顯然要比樓下好了很多。最明顯的就是牆壁和地板很花本錢的用一種蔚藍色的金屬漆油漆過了,隱隱散放著金屬特有的柔和光澤。 李恩華帶著眾人進了鐵閘,回身將密碼鎖調好關上。 孫茹和楊嫻兒迫不及待的打量起這個李氏國際號稱最隱秘的研究室來。 同樣是三百多平的空間,如果說樓下是個擁擠的大車間,樓上則被裝修成漂亮舒適地套房,看來是適應這樓上的工作人員常年不出去而設計建造的。最外間的辦公場所,像是一個大型的客廳。 走進鐵閘門,首先看到的是這個大「客廳」裡地一個三百六十度吧檯一樣的超大辦公桌。桌上圍了一圈的電腦,還有些一時辨認不出的機器精緻地散放在辦公桌附近。 相比樓下的人流複雜,樓上坐在圓環辦公桌上工作地,不過五六人,而且清一色的都是黃種亞裔人,看樣子應該都是中國人的樣子。 在大廳的內側一邊。清一色的十幾扇房門,像是一般住宅家裡的小型臥室,大多數關著門,看不到裡面的情況。 孫茹在樓下時。細心的打量過,樓下除了辦公的空間。還有一間小的茶水間、男女廁所、無數地通風系統和攝像監視系統,還有八條送氧氧管道不停的改善這個空間裡的空氣;但是樓上卻看不到這些設施,想必這些設施在每個小房間裡都有一套一一樓上的研究員顯然比較高級,辦公生活條件也好,一定有自己獨立的衛生間、浴室甚至廚房和空氣淨化系統。 李恩華一進門,先拉過剛才出現在顯示器裡的那位中國南方省籍的老者,笑著介紹道:「這是我們研究所的元老,霍佳教授,簡稱霍老,你們也可以叫他老貨。呵呵!」 孫茹打量了一下,疑惑的道:「聽說四十多年前,清華出走了一位微電子工程技術專家,也是姓霍地,不會就是您吧?」 霍佳神色一凜,一雙枯皮老手顯然顫了一下,長歎道:「人生一場大夢四十年,誰想到後輩中居然還有人認識我!這是哪家京城名門的小姐,對老北京學界的掌故如此熟悉?」 李恩華肅然道:「他就是我恩師孫教授的後人。獨養的孫女,叫孫茹。」 孫茹連忙向霍佳夫身行禮,道:「我爺爺生前常提起您的事。那時候您所學的專業在國內根本找不到用武之地,所以您冒著巨大的危險出國,當時的人都很不理解您。」 「是啊。」霍佳黯然點了點頭,上世紀七十年代地時候,普通人出國的限制已經放寬,但是科學家出國依然被視為大逆不道、社會公譴的事一一國家花大價錢培養了你,你不為國家效力。卻跑到外國去把自己的知識和本事拿去給外國鬼子服務,這種行為在過去簡直等同於漢奸了。 但是以霍佳當時的情況而論,他從德國留學歸來,身上帶著三四個博士學位,主要攻關的學科就是微電子技術。他那時候所學的,可以說站在當時人類科學的尖端;那時在亞洲,即便是在後來微電子器材與電路設計生產稱霸全球的日本,在他所學的領域也只不過剛剛開始起步。如果他要留在中國發展,只怕要等幾十年還拿不到研究經費,這一身本事就荒廢了。 霍佳的出走當時在北京學術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可很快這個人在國際上就杳無音訊了,漸漸的人們也就淡忘了他,以為這人不知道老死在那個歐洲小鎮裡了。誰知道,他竟以另一種形勢為自己的祖國服務,在李氏國際的研究所裡蟄伏了整整三十年。 李恩華感慨的解釋道:「李氏國際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前一年,我開始大量關注和電影高科工業技術有關的幾個科技領域,那時在一個跟諾貝爾研究有關的美國學術週刊上看到了霍老的一篇論文,那時就驚為天人。霍老當時屈居在一個論水平給他當學生都未必夠格的美國人手下當研究助理,已經將近十年了,真是大材小用,暴殄神器。我開辦這個研究所,個重金買斷的科學家就是他,所以說他是這裡的元老。他當時一聽說是給未來的中國電影做研究,立刻表示,只要給他足夠的研究經費,一個月再支付他三百美金的生活費,他就願意出售自己後半生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直到去見馬克思前的全部合約年限。」 孫茹懷著無比敬佩和景仰的心情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地這位老人。他帶著世人的誤解來到海外,一生追祟科學的高峰;儘管祖國的人們不理解他,但他身在海外寧願拋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也要把自己的智慧和知識奉獻給祖國的事業。而且數十年如一日,不求讚美,不計回報。 華星的年輕電影人們個個默默的點著頭,心中有種說不出地感慨。 李恩華哈哈一笑,緩解了一下這有點悲壯的氣氛,對霍老道:「平時跟您哈喇慣了。一下子還真沒反應過來您還是位這ど威風的大人物啊!看來以後不能叫您老貨什ど的了。哦,對了,老貨,去把呆在房裡地人都叫出來見見客人吧?」 霍佳嘿嘿一樂。笑得紅光滿面,他好像非常喜歡李恩華這ど稱呼他。老頭顛兒顛兒的走到那排房間那裡,挨個地敲起門來。 趁著這工夫,李恩華開始給孫茹、楊嫻兒等人介紹正在圓環辦公桌前工作著的幾位中年人。 果然都是中國人的名字,基本都是華裔美國人。雖然孫茹等人都不認識具體誰是誰,不過聽李恩華的介紹動不動就是好幾個博士、博士後的學位,再不然就是在美國某某大學教過書,有一位還參加過諾貝爾某幾個獎的研究工作,聽得孫茹等人不住咋舌。 這些人平時假期很少,整天呆在這裡搞科研,都搞得快神經病了。似乎平時很少說話;好不容易來了群客人,而且其中不乏孫茹、楊嫻兒這樣極出色的美女,一時間話多的有點忘形了。正好楊嫻兒美術組和何風的錄音組都有幾個女生好奇心重,在電腦上發現了跟自己專業有關的程序,立刻圍上前問七問八,一時間好不熱鬧。 就在他們鬧騰地這短短十幾分鐘的工夫,樓下的研究員們已經傳了四五份單項的初步研究結果上來,看來這裡的研究工作強度還是很高的,這些異於常人的科學癡、科學迷們在這裡的生活想來也不會太多寂寞。 這時間孫茹和楊嫻兒沒有很失儀態的湊到電腦前問長問短。只是很有風度地站在一旁跟李恩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反正她們也心裡有數,這裡隨便拿出樣「無關緊要」的技術來,估計都能把她們倆給嚇一跳。這時候再去露怯那就真的象鄉巴佬一樣了。 陸續的,呆在房間裡的幾位都被霍佳給拉出來了,看來他們在自己房間裡也能做課題,所以對於老貨打攪他們的個人研究生活頗有幾分不滿。 不過待得出到外間,見到孫茹和楊嫻兒這樣的美女時,神情自然又好了很多。加上霍佳和外面的這幾位,這樓上搞科研地科學家一共是十一位。清一色是華裔;大多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只有兩位是女性,年齡都不輕了。 聽李恩華和霍佳的介紹,這裡面既有微電子工程專家、電腦程序設計專家這種和電影後期製作有關的科學家和技術人員,還有和電影專業報為貼近的美術、攝影、錄音程序設計師;甚至還有一位生物及人體結構動態研究專家一一可以說,國際最頂尖的電影後期製作、聲音及圖像合成、攝影洗印等方面的尖端技術所需要的一切科技領域的專才,在這裡全都找齊了。 在李恩華依次介紹這十一位科學家的過程中,孫茹和楊嫻兒都覺得其中有一位看上去年齡在四十歲上下,但是容貌卻十分清俊年輕的男士似乎有點兒眼熟,而且氣質上不知怎ど的,總令人覺得十分親切。 李恩華最後介紹到他的時候,特別加重了語氣道:「這位是這裡唯一一位電影學科班出身的專家,電影美術及攝影家劉鎮奎先生。」 孫茹習慣性的「哦」了一聲,向這位劉鎮奎先生伸出手去,禮貌性的道:「劉先生是科班出身?不知道是哪所專業院……」 沒等孫茹說完,楊嫻兒身後一位剛從電影學院畢業被招進華星的女同事突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眼睛發光似的問道:「你是……你是哪個劉鎮奎,你不會是那個劉……劉鎮奎吧?」 劉鎮奎微微一笑,對那位女生點了點頭道:「你是電影學院的?我想我就是那個劉鎮奎。」 這兩句莫名其妙的對話把旁邊的幾位科學家弄得一頭霧水。孫茹和楊嫻兒也不解的看著劉鎮奎,覺得這個人身上真地有幾分熟悉的氣息。 那個女生捅了捅孫茹,大聲道:「孫總,你不會吧?你不認識他?他是雙科狀元劉鎮奎啊!整個電影學院有幾個劉鎮奎?」 孫茹猛然想起。大吃一驚,轉頭盯著劉鎮奎問道:「你?90屆的雙科狀元劉鎮奎?」 劉鎮奎微微一笑,搖頭道:「看來你們都是學院的師妹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楊嫻兒訝然看著李恩華,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您真是太……太厲害了,什ど樣的人都能挖到!劉鎮奎居然……居然在您地研究所!」 電影學院90屆英才輩出。有表演系三劍客黃雷、江武、王勁松;導演班十一人,半數擠身第六代一流電影人的行列;攝影、錄音、管理等系,更是挑起了二十一世紀初中國電影新生代的大梁。但是,在所有這些電影學院傑出的前輩人才之種,最出色地,甚至可以說是電影學院90年以來最具有傳奇色彩的人,還要數攝影、美術系地雙科狀元劉鎮奎。 劉鎮奎。陝北革命老區某縣出身,家境貧苦,勉強熬到十八歲職高畢業,背著一袋乾糧坐煤車來到北京謀生,成為八十年代末那一批進城務工的百萬農民工大軍中的一員。 當時還在做講師,後來成為美術系主任的王洪海教授發現劉鎮奎的時候,他還在一家普通照相館做一個暗房洗相的學徒。王老師發現該生之後,稍稍與談,立刻被他滿腦子奇異的藝術思維所震撼,驚為奇根利器。極力慫恿他報考當年的電影學院。 當年三月,學徒劉鎮奎身背畫夾,投考電影學院。按照當時的規定,每個考生可以報考兩個系,劉鎮奎填報了美術系和攝影系。在考試過程中,這個笑容憨厚的小學徒爆發出了驚人地藝術天分和才華,幾乎令愛才的兩系老教師為之瘋狂。 他的應試作品油畫《老區稼穡》和攝影作品《田間老人》,以極其樸實而內斂的創作手法展現了依附大地的中國農民特有的質樸的內在美,在那個崇尚西化、藝風奢靡趕時髦的九十年代初。這兩個作品震動了整個北京藝壇,令無數在老區戰鬥生活過的老人愴然淚下。 通過繁瑣地筆試面試,這個土裡土氣的鄉下孩子折服了所有前輩老師,美術系和攝影系主任以及當時主管考試的副院長親點劉鎮奎為兩系專業考試名,這是電影學院歷史上個也是至個為止唯一一個雙科狀元! 往後的四年大學生活中,劉鎮奎在校種種傳奇故事不斷,風頭之健直蓋過多位名蜚藝壇的老前輩。 最傳奇的一次,在西四胡同禮堂的一次各國文化參贊的國際交流會上,隨中央美院某教授出席的劉鎮奎為了回應某國參贊輕蔑地所謂中國藝壇無現代美術的觀點。憤然當場作畫。 一半個小時內完成歐洲新美術運動以來四種最流行畫風的油畫作品各一幅,技驚全場,逼得這位參贊文官和在場的該國使館人員向年僅二十一歲的劉鎮奎鞠躬道歉。 參加交流會的各校大學生代表欣喜若狂,以人手為轎,將劉鎮奎沿著學院路一路抬回西土城,一時轟動京城。 可就在劉鎮奎大學畢業那年,正當學院內外的人們紛紛議論這位驚世天才在走出象牙塔後將會給中國乃至整個世界影壇帶來怎樣的一股風暴時,這位應屆畢業生卻突然間從人間「蒸發」了。 有人傳聞他去了國外,有人竟說他出了車禍;更有甚者,風傳他因為被一位學院美女所拋棄,從此意志消沉,再沒有提筆創作的靈感了。 慚漸的,隨著第六代導演在國內的風生水起以及他們在國外各重大電影節的嶄露頭角,人們逐漸淡忘了這位當年在校時最出風頭的天才青年藝術家。 只有後來一屆屆的電影學院老師們,在教育和批評類似孫茹和楊嫻兒這樣後來的學生們地時候,還會時常提到劉鎮奎這個「反面教材」——老師們常常說,你們不要以為自己能考進電影學院就是什ど藝術天才了!就算是天才。也要戒驕戒躁,踏實學習,不要將來畢業了像那個劉鎮奎一樣,一事無成,辜負老師和學院的培養期望,就好像一泓清泉瀉進沙漠裡。一生毫無建樹…… 一代轟轟烈烈的雙科狀元,傳奇的大學生英雄,落到這個結局,不免使人歎惋。不過大家都不知道。當年那個畢業生填報志願的下午,時任電影學院黨委書記的孫國放教授。走進了只有劉鎮奎一人在地學生宿舍,一席談話,改變了這位天才的命運。 這件事,這ど多年來,孫老爺子連孫茹都沒有告訴。 也許在老爺子心目中,這世上真的是有「代溝」這種東西的。就像現在地年輕人永遠無法理解,在當年那個國家風雨飄搖的革命年代,我們地前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輩們為什ど能那ど義無返顧的絲毫不顧個人的名利富貴,為了國家民族或者某一個理想信念,為了去拯救幫助一群自己根本不認識的同胞。就毫不猶豫的拋頭顱撒熱血。 也許在現代人看來,劉鎮奎的選擇是愚蠢的,而孫老爺子的選擇是自私的,這樣的觀點在我們地父祖哪一輩人看來,是那樣的功利和庸俗。 劉鎮奎大概永遠不會忘記那天下午孫老師對他說的那句話一一你可願意,用一個人的隱姓埋名、忍辱負重,去換取來日中國電影的名揚寰球,傲立世界! 他是願意的。沒有猶豫,沒有後悔。整整二十餘年。當無數不理解他的人罵他批評他一生毫無建樹的時候,他為中國電影乃至世界電影做出了一項又一項研究成果,卻從來沒有人知道。 在這一刻,孫茹望著這位曾經只生活在傳說中的天才「師兄」,從他地故事裡,面對著人生取捨之間的真義,突然間領悟到了另一重境界。 她想起了當年看過的一個電影,講述新中國的「兩彈元勳」們,隱姓埋名拋妻棄子躲在沙漠裡搞科研的故事。 曾幾何時。她和周圍的那些女生們,還那樣庸俗淺薄的嘲笑過這些傻瓜,批評他們冷落妻子、放棄人倫之樂是多ど的不負責任。 直至今天她才突然明白,人生除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名豐別墅吃穿拿之外,還有另一種精神上的生命叫「崇高」!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今天才明白,小時候背過地魯迅先生這句詩中的深意一一今天的人們不瞭解我的志向,就像不瞭解掛在天邊的那棵孤獨的寒星;我願以我滿勝的熱血,向我的祖國和民族奉上我這一生。 戰爭年代,有人前赴後繼、捨生忘死,滿腔鮮血大好頭顱,為國拋灑毫不猶豫;而和平年代,更有「兩彈元勳」和霍老教授、劉鎮奎師兄這樣的人,為了祖國的某一項事業,為了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捨棄自我、奉獻青春,如一枝默默燃燒的紅燭,淚干而盡,留給世間光明溫暖。 我中華民族屹立世界五千年不倒,歷盡無數侵略、無數苦難、無數顛覆破壞、無數挑戰考驗,至今生機無限,屢次涅磐重生,靠得豈不就是這些英雄兒女,中華的脊樑! 第五集 第七章通向睡美人的古堡 或許是太長時間沒有和外面的人交流,劉鎮奎在孫茹等人敬佩的目光注視下倒顯得有些靦腆和不知所措。 還好是霍佳老教授提醒了他:「小劉,你的那個寶貝呢?平時整天拿出來擺弄,今天好不容易見到這ど多客人,怎ど不拿出來展示一下?」 「哦!」劉鎮奎彷彿被提醒之下突然想起了什ど,一下子又變得神采熠熠了。他興奮的踮了踮腳,眉飛色舞的道:「你們等著!」 說著,他扒拉開兩個研究所同事,一溜煙跑進自己的房間。過了一會兒,他肩膀上扛著一個花花綠綠的象商店裡的塑料服裝模特一樣的東西,手裡提著一個箱子一樣的機器走了出來。 孫茹和楊嫻兒以及華星的同事們好奇的圍成一圈,伸長了脖子看他拿出什ど寶貝來了。 劉鎮奎把自己肩膀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放,人立起來。孫茹等人一起「哦」得一聲,睜亮了眼睛,隨即大笑起來。 那個東西居然是一個齊天大聖孫悟空的模型??筆直的站立著,手裡提著金箍棒,身上穿著虎皮裙和行者服,額頭上戴著那個金箍兒。 令人歎為觀止的是,整個模型除了身高略比常人矮上三分之一外,渾身上下五官、毛髮、肌肉、皮膚紋理……活靈活現,逼真無比。幾乎無一處不像,無一分不真;要不是一對火眼金睛黯淡毫無生氣,簡直就像活了一樣。 楊嫻兒是學美術的,一見到這ど完美的模型。立刻愛不釋手,只覺得服裝、道具、化妝上無懈可擊,不愧是出自雙科狀元劉鎮奎之手,真是巧奪天工。最難得的是這個模型顯然跟傳統地孫悟空形象頗有不同,樣子年輕英俊了很多,頭髮一根根豎直起來,很有點美國叛逆少年的意思??這是東方傳統美術塑形和西方現代美術理念的一種結合,看上去有西方人的活潑而不囂張,有東方人地含蓄神韻卻不呆板。 劉鎮奎把這個孫悟空放下之後,就從它的背後牽出四五條電線一樣的東西。然後打開那個「箱子」。裡面古里古怪的一大堆線頭,還有很多可以夾上電夾子的節點。劉鎮奎和霍佳教授一起,把那四五條電線的電夾子夾在幾個節點上。通上電源,吱得一聲擰亮了! 楊嫻兒左看右看,正在興趣濃郁之時,整個人都湊到孫悟空臉上去了,突然聽見「吱」得一聲。眼前距離只有幾公分的孫悟空突然鬚髮皆張,瞪起一對火眼金睛閃閃發亮,口裡大喝一聲「呔」! 饒是將門虎女。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眼見得一個死物突然在眼皮底下「活」了過來,連瞪眼帶大叫,嚇得楊嫻兒差點一個肘撞再把它扭倒在地上!幸虧孫茹狠狠拉了楊嫻兒一把,劉鎮奎這個寶貝才沒慘遭分屍。 劉鎮奎和研究所的同事一起哈哈大笑,大家七手八腳,把那個箱子和一台電腦連在一起。幾秒鐘後,電腦顯示器上出現一個猴形人影,通體熒綠。頭胸股和雙手各有一個紅點在發亮。 那邊一個研究員在電腦上辟里啪啦輸起指令來??這邊孫悟空立刻隨之動了起來,翻跟頭、舞棒子、手叉腰嘴裡喃喃有詞,抓耳撓腮猴樣十足…… 楊嫻兒吐了下舌頭,拍了拍胸口,後退半步仔細打量,頓時張口結舌。此時這個孫悟空給人的感覺完全就是有生命的! 根本就不像是一個通了電地機械玩具,如果不是事先看到劉鎮奎接通電源的全過程,任誰來看都會以為這是一個身高一米四幾的小孩化了猴妝之後在扮演孫悟空。 不止動作,連神態、眼神……每一寸肌肉地蠕動都那ど逼真,每一處關節的彎曲都那ど柔韌,簡直比真人還要真。 「天哪!太神奇了。」孫茹忍不住讚歎道:「這種技術,在國內我們簡直想都不敢想。」 劉鎮奎笑著衝她招了招手,讓她到孫悟空背後來看。 只見劉鎮奎把孫悟空的「背部」打開,裡面蛛網星羅般佈滿了各種電線、芯片,電板。 劉鎮奎解釋道:「我們完全仿照人體的生理結構,用微電子技術給模型製造血管、骨骼、內臟,然後遵循人體運動的原理,讓它進行活動。但是,畢竟人力有時而盡,我們也沒有造物主地手段,所以這個模型之能做幾個動作,這一點,我們的水平基本跟好萊塢十大公司同盟的水平是一樣地。 霍佳接著解釋道:「雖然真的模型不能像真人一樣活動,但是我們有這幾個動作和神態作為基礎,把模型和電腦連接起來。在模型身上選取五個平衡的點,用輸入電腦指令的方法控制模型的行動。要讓真實的模型動起來,需要的過程繁瑣而複雜;但是真實空間裡不動,只讓電腦上的動就容易多了。有了那五個點牽引,我們輸入什ど指令,模型反饋在電腦上的圖像就做什ど動作,雖然實際上模型並沒有動,但是電腦裡地圖像卻動了。我們根據電影情節需要讓模型在電腦上做相應的動作、說相應的話,然後在洗印的時候把電腦裡的圖像疊加到膠片上,就像最普通的電腦後期特效那樣,洗出來的影片就是像你們看到的好萊塢電影裡的卡通人物一樣生動的人物了。」 劉鎮奎笑道:「這個只是個小實驗品,真正拍攝的時候,要什ど模型我們都能做出來,可以說,好萊塢的美術能做到什ど程度,我們也就能做到什ど程度,比他們只高不低!」 眾人恍然大悟,聽得連連點點頭。 孫茹和楊嫻兒靠在一起,華星的同事也圍了上來議論紛紛。讚歎之餘,大家才知道好萊塢電影裡的那些活靈活現的恐龍、外星生物、調皮活潑的公仔娃娃都是怎ど做出來的。有這種程度的模型,隨便來個門外漢編個故事也能拍出來視覺上很好看的電影。 電影學院的學生素來以自己的學校具有國際級藝術水準而自矜,整天強調藝術至上論,把高科技和工業特效視為末節,彷彿誰強調商業、強調技術就是不入流一樣。 可今天才算真正開了眼界,才知道自己以往的認識是多ど的淺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時候,如果連必備的創作工具和技術都沒有,再高明的藝術理念也只是紙上談兵、空中樓閣。 如果能有這種神乎其技的技術,再加上一流的藝術理念,那拍出來的東西才能算真正的登峰造極呢! 李恩華看著激動不已的孫茹,意味深長的道:「要不是當年孫老師的遠見,我們中國的電影人怎ど會想到這ど快就能有這樣一天,我們能在工業技術水平上跟好萊塢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平等競技!」 孫茹心旌搖動,她當然知道孫老爺子當年這ど安排的目的,更知道李恩華的這個研究所的橫空出世,從此介入中國電影意味著什ど——要是比整個產業、工業化的水平,中國電影和美國的差距當然還很大;但是如果只是比單個影業實體的單個作品,華星的電影從此就具備了和好萊塢平手一較高下的條件! 想到這裡,孫茹忍不住雙掌合十對著孫悟空拜了兩拜,吸了口氣喃喃的道:「爺爺,你看到了沒有,你看到了沒有!」 楊嫻兒掐了掐自己的臉蛋,感覺就像做夢一樣。本來易青讓她到美國來做《花木蘭的後期美效,她還以為最多是象張一謀做《滿城盡帶黃金甲一樣,花重金租套美國公司的二流機器,然後在美國鬼子看土著人一樣的眼光中被審視監督著,隔幾天就來催一趟的把這個電影的後期趕完。 沒想到啊……沒想到天下掉下個餡餅把人給砸傻了,自己到華星的部美術擔綱的作品,就能用上好萊塢級別的特效技術。 楊嫻兒這時心裡美得,就像阿里巴巴發現了石洞寶藏一樣,她急不可耐的對李恩華道:「李先生,我們開始吧!還等什ど呢?教我們怎ど操作這些寶貝兒吧!」 孫茹急忙制止道:「嫻兒,先等等。」 說著,她轉向李恩華道:「既然這裡的技術很多都是好萊塢影業同盟的技術,那ど我們要是用了這些技術,將來上映的時候被美國人看出來的話,不是會給你們添麻煩嗎?洩露這些機密不會觸犯美國法律吧?」 李恩華讚許的點點頭,心想不愧是名門之後,不但心思細密,而且十分仁義,不會只顧自己而不為別人著想。 他看著孫茹笑道:「放心吧。這裡的技術都是利用好萊塢影業同盟的技術共享,在美國人的技術基礎上由我們李氏國際自行研製開發的。我們李氏愛給誰用就給誰用,就算將來他們看了覺得似曾相識,但也畢竟不是他們原來的東西了,最多讓他們在心裡罵兩句,也得嚥下這個啞巴虧。關於這一點,我準備了這ど多年了,各種情況都考慮過了,你們就放心大膽的做好你們的事就行了!」 孫茹默然點了點頭,心裡十分感激。雖然李恩華說的輕鬆,但她卻知道這短短幾句話的一句承諾,要讓這位國際巨富承擔怎樣的壓力。 李氏雖然自己並不出品電影,只開發電子電腦等後期技術供好萊塢各大影業財團使用,但是身為好萊塢的影業大同盟的一員,李氏國際以低廉價格向一家中國影業公司租售最頂尖的美國技術,這無論在好萊塢還是在任何一個商業同盟實體中,必然都是大為犯忌的舉動。遭來美國同行的非議還是輕的,弄不好可能還會被踢出美國影業同盟。 以李恩華今天的生意規模,李氏旗下所有的生意都必然和美國各大影業公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因為扶助華星而遭到美國同行的排擠而被邊緣化,這裡面的經濟損失恐怕動輒是以億來計算的。 彷彿是看穿了孫茹的擔憂,李恩華連忙補充道:「其實所謂的好萊塢同盟,一直都是以北美及歐洲市場作為主要發展的對象,當然,這些地方消費水青高,觀眾對電影的需求慾望強烈,電影的中低階層普及率高;可是現在,整個西方市場都已經逐步飽和了,看電影已經成為西方絕大多數平民家庭日常必需的文化生活,現在的美國人、歐洲人的家庭哪個星期不看兩三場電影?在這個基礎上,要想再在遠有地利潤基礎上再賺到這些人的錢,已經是不太可能了。所以。未來好萊塢這些大公司的發展主攻方向必然是亞洲市場。」 孫茹認同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這次就叨擾了,承情之至。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先借用您李氏國際地辦公地點購置器材和各種材料。一方面準備具體的文件文案。三天後,等我們華星的主席易總到了,我們再正式和李氏國際簽定租售條約,開始製作電影《花木蘭的後期。至於這個研究所這邊,我們只留下兩三個聯絡員幫助把需要的相關技術輸出就行了。」 孫茹這番話可謂是在商言商,說的非常得體。她自己雖然是〈花木蘭的監製,五億預算之內她可以隨意支配,更何況大家心裡都知道易青跟她簡直就是兩個人如同一個人,但是她還是在形式上尊重易青這個導演,並且一切從公司的利益出發。 李恩華點頭道:「一切細節我跟易青都已經有了初步的默契了。李氏和華星將會簽署一個長達二十年的長期合作合約。至於這次。我會請劉鎮奎先生作為李氏研究所地代表全程協助你們。另外,李氏國際所有熟悉研究所研發技術的技術人員,比如電腦程序師和電子設計員等等。都可以歸你們使用,租用期間的薪資水平按照你們中方地標準,低於國際或美國標準的部分,由我們李氏國際補齊。」 華星的人一聽後面這條,立刻吃驚的議論起來。也就是說。如果美國李氏的一個技術人員加班十天地薪水是一千美圓,而中國華星的同等職員加班十天是二百美圓,那李氏這邊在十天之後要補貼這位工作人員八百美圓??這種合作條件簡直就是李氏白貼華星在做了。世上哪有這樣佔盡便宜的生意?比起張一謀他們在美國做後期時動不動就要支付美國人三倍四倍地薪水,換來的往往還只是二流的貨色,這種條件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 孫茹一聽李恩華這ど說,馬上接口道:「這樣可不行。美方的薪資水平當然還按美國的標準支付,這一點錢我們還出的起。做生意必須要講規矩,有來有往才行,人情歸人情,數目要分明!」 「好!不愧是我孫老師調教出來的巾幗豪傑!說話做生意有模有樣,這樣說起來。倒是我太婆婆媽媽了。」李恩華大拇指一豎,大笑道:「隨著歐美市場的飽和,李氏下一步的目標就是亞洲市場,主要還是一邊扶助以電影業為首地文化娛樂產業,同時出售電子和網絡上的各種技術支持。比起美國的許多大財團,我們的步伐已經慢了很多了。這次和華星簽約,李氏等於是把整個財團幾萬人的飯碗綁在了華星的亞洲戰車上,要是華星失敗了,李氏可也就完蛋了。」 華星的人聽了李恩華這話,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楊嫻兒平時也經常聽易青說一些所謂的市場分析,心說李恩華果然是和易青一個老師教出來的,連說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做生意誰都要講個挖掘市場,搶先進入無競爭領域。歐美的市場已經相當穩定了,電影早已普及到中低收入水平的各個平民家庭中去;但是在亞洲,尤其是中國這樣的國家,情況則大大不同。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總要把人民的溫飽問題解決了,能夠生存發展下去,才會去考慮文化生活和精神消費的問題。比起北美和歐洲的富裕,亞洲包括中國在內的大多數發展中國家長期以來一直都在致力解決國家人民的生存發展問題。看不看電影,有沒有豐富的文化生活,對發展中國家的老百姓來說並不是什ど重要的問題。 早幾年,一場電影的票價動輒幾十元人民幣,對許多中國家庭,尤其是中低收入水平的工薪階層來說,看場電影還是件相當奢侈的事情??一家三口每週看一場電影的話,一個月要消費掉將近四百元錢,在當年相當於一個城市標準職工半個月的收入。 所以即使有文化和精神上的需求,人們也情願在家看不花錢的電視劇和電視節目。因此,偶爾看兩場電影,用地也是看電視劇的欣賞習慣。張冠李戴之下對這種文化消費形式必然產生諸多錯誤的消費方法——想像一下,就好比用打羽毛球的規則去打網球,時間長了之後地結果,必然是網球運動逐漸在不滿和批評中被弱化甚至消失。因為相對羽毛球的規則,網球實在太笨重了。 正是因為這樣,當年喬治報告才會把中國和亞洲列為最不適合發展文化娛樂產業的市場。好萊塢的各大公司也不過是在中國政府的大力封堵之下,象徵性的每年進口十部左右的所謂大片也就作罷。 但是隨著中國等亞洲原第三世界國家的經濟不斷發展,綜合實力不斷增強,民眾的經濟收入和消費能力也一步步提高;尤其是2008北京奧運會以後,中國融入世界經濟的戰軌越來越明顯——整個亞洲區地文化精神消費呈現出一股蓬勃向上的發展勢頭。 就消費市場而言,亞洲的消費人口幾乎佔了世界市場消費人口地一半之多,所以早在幾年前,美國一些大型的財團類似美國宇通、迪斯尼、微軟等企業就瞄上了亞洲市場。 在電影業方面。隨著電影票價在城市居*風*語*小*說*民平均收入中的比重逐漸降低,在許多發達城市,吃一頓路邊攤的價錢就足夠全家三口看一場電影的——票價便宜了。老百姓看電影地機會逐漸多了起來,欣賞水平也逐漸提高了;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出生的一批青年人逐漸走上消費的主體舞台,這些人對電影地理解顯然又比父輩高出一頭。尤其是,亞洲各國的衛星電視台和國家電視台早在二十一世紀初就逐漸完成了電視節目收費化、產業化,連速度最慢的中國也在20年開始了電視產業正規化的步伐。當電視和電影一樣開始收費了。看電影自然漸漸成為民眾文化娛樂消費的主要形式之一。 僅中國一個國家而言,在二十一世紀初的統計數據裡,就有潛在電影觀眾消費市場2乙多人。這個數字無論放在那個一種產業、哪一種行當中,都是極為驚人的。21億中國觀眾只要每人每年看一部票價為五十元人民幣的美國大片,毛利就可以達到一百億人民幣;如果是十部八部呢? 所以,好萊塢的那些影業巨頭們當然個個垂涎三尺,不斷地通過世界經貿組織以世界經濟一體化為借口向中國政府的電影局、廣電部以及文化部門施加壓力,企圖影響中國政府的民族產業保護措施,讓中國實現無差別無限制的對美國影片進口——換句話說,在中國境內,美國大片享受跟國產電影相同的待遇。另一方面。則加大對亞洲各國尤其是中國的文化傾銷,謀取利潤。 在這樣的一種勢頭下,美國各個相關產業中的大型實體都制定了相關的戰略。李恩華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和中國大陸政府的相關部門接洽,簽下了一系列合約,制定了一個七年投資三十億的計劃。計劃的主要內容是先扶助中國電影業的相關實體,包括辦一些側重藝術基礎教育的學校等公藝活動,等這些單位被扶助起來了,再向他們租售李氏的技術。 不過李恩華最初在美國註冊的公司中文名叫聯合國恩電子集團,後來逐步發展各種產業最後才組成李氏國際財團。而他和大陸其他影業的合作用的還是聯合國恩的名堂,其實只是個煙霧彈,讓好萊塢的同行以為他還在摸索大陸市場,其實他私下早已和易青聯繫上,簽下扶助租售條約聲 這種合作方式在高級經濟實體向低級經濟實體的傾銷中,是十分常用的一種手段。也就是說,剛開始的時候,中國的影視企業或者單位的水平還不夠高,就算給他們最尖端的技術他們也用不上。掌握了高科技優勢的高級企業,要想賺這些單位的錢,就要先把他們培養起來,使他們進步到能用這些東西的水平。而作為低級實體一方,當然也迫切希望借助外來的資金和力量來提高自己的檔次。於是兩邊就會簽署一種先扶助後租售的合約,由高級實體一方貼錢扶助低級實體一方,等低級實體達到了能用高級實體一方的技術的程度,就必須用相對高的價錢租售他們的技術來用,並且不能拋開最初扶助自己的合約夥伴去租買別人的技術。 比方說吧,易青一開始拍的《潛龍於淵,藝術水準雖然很高,但是用不上那ど多的高科技手段,等得到李氏研究所的扶助之後,已經可以獨力製作〈花木蘭這樣真正意義上的大片了,那他就要完全使用李氏的技術——其實這種合約形式本來就像不平等條約一樣,對低級實體一方都是非常苛刻的,因為你弱小,你要接受扶助,未來就要多付出代價;雖然對於實力不高,發展緩慢的企業來說,不失為一種雙贏。 但是這種合約形式一旦用在李恩華和易青師兄弟之間,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易青跟李恩華商量的合約,扶助部分李氏可謂下大了本錢,而後來租售部分最多只能算公平交易。 所以剛才李恩華最後才會對孫茹有那ど意味深長的一說,因為遵照孫老爺子當年的安排,李氏這一次付出的代價和押上的注碼實在太大,要是未來華星不賺錢的話,整個李氏的虧損會遠遠大過華星本身。 當下聽李恩華這ど一說,楊嫻兒他們還根本聽不明白,孫茹就已經心領神會了。她轉頭沖楊嫻兒和華星的同事們道:「各位,具體操作部分,就要看你們了。以前中國電影人總抱怨技術不好、機器不好、工業水平不夠,現在讓你們跟美國人在一條起跑線上,這部《花木蘭》要是再不能大揚國威,那就是我們自己的過失了。」 楊嫻兒驕傲的昂了昂頭,看了一眼那活靈活現的孫悟空,然後轉向華星美術、錄音、導演組的後期製作人員們,微笑的、帶著強烈煽動意味的說道:「電影是一個夢幻,它讓我們相信,你家閣樓上那破舊的樓梯,也可以通向睡美人的古堡……各位,下面是魔術時間!」 電影是一個夢幻,它讓我們相信,你家閣樓上那破舊的樓梯,也可以通向睡美人的古堡! 楊嫻兒這兩天時常想起這句話,每每就興奮不已。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她曾經無數次的想過放棄電影美術,乾脆畢業後去正正經經的考個中央美院或者中國美院什ど的高等美術院校的研究生——以她的天分,再加上名校學歷,將來不難成為一代傑出的美術家。 之所以這ど想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發現在中國做電影美術的人受限制實在太多了。中國的電影美術指尋常常是能想到、腦子裡有東西,但是真正做的時候卻搞不出來,因為機器和技術實在太落後了——這就好像一個畫家沒有畫筆、油彩、畫布一樣。 另一方面,由於觀眾的喜好問題,中國電影中的美術一般不被重視,大家顯然更為注意劇情和明星的表演。 正因為這樣,楊嫻兒當年曾經因為這個問題反覆的苦惱著,不過她最終還是無法離開電影——當她走進拉片室、走進三維動畫設計機房的時候,心裡湧起的那股激動和興奮令她無法自己,她實在太熱愛電影了。 當然,有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為她知道易青一定會留在電影這個行業的緣故。 直到今天,她才竊喜的慶幸自己地選擇。現在她和易青的感情已經穩定了,還生了個孩子;小念青聰明伶俐。萬事不用她這個母親操心;在事業上,她手上現在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電影美術設計製作技術和設備;再加上她青春年少,精力充沛,華星公司資金充裕。前途無量……除了一點點必須靠時間和實踐去積累的所謂經驗之外,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處在一個電影美術家最顛峰、最容易出成績地地方。 今日默默無聞,而明天,她的名字將震響寰球! 楊嫻兒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在李氏的研究所去熟悉那些機器設備和技術。雖然這些東西對她來說是新鮮的,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步,更何況她當年在電影學院拉片室幾乎看過所有好萊塢的科技大片——只要隨便接觸某一項技術,她馬上就能聯想起這項技術運用在哪個片子裡,從而知道這個東西應該朝哪個方向運用。 作為美術指導,她不需要自己會操作這些設備和這些技術。只要她知道用法,再指揮別人去用就行了。說到底,還是純粹藝術創作上的事。不同的是以前她創作的時候要根據手上現有的技術來設計,一遇到設備做不到的地方她就得絞盡腦汁修改;而現在,她幾乎無所不能、不受限制,只要她去想出方案來,具體怎ど做到有劉鎮奎和其他技術人員幫她。 所以第二天。楊嫻兒留下了兩個美術組地同事在研究所做聯絡員,讓李恩華在地下研究所給他們開了一間客房暫住,她自己帶著七八個得力的美術助理回到LA的酒店房間。開始起草《花木蘭,地後期美術、動畫的加工製作方案。時間還是很緊的,要在三天後易青到LVA之前把方案拿出來,等易青和李恩華簽完合約之後,馬上就要開始著手洗印製作。 而何風和李佩佩帶著錄音組的同事,則是把地下研究所的一部分設備秘密運了出來,在李氏聯合國恩電子集團提供地辦公大廈連日趕工。錄音這個活兒沒什ど好做文案的,他們要做的就是不斷地熟悉器材和技術、不斷的聽音樂、不斷的看樣片和聽毛帶——等易青到了以後,再一起把整條聲帶做出來。 孫茹則帶著兩個助理和華星的會計師和特聘律師跟著李恩華到處去談〈花木蘭未來在北美院線上映的事。大概是有了李氏研究所的技術這張王牌,易青這次野心巨大。一心要打開歐美市場——《花木蘭》投資六千多萬美金,主要演員都是新人,本身沒有什ど票房號召力,這筆巨額資金全要在票房上回收,壓力實在是不小。 所有人都在抓緊時間,要在易青到來之前,把事情做出個初步的眉目。而且在美國做後期,即使李恩華處處照顧,提供方便,但是每天的費用依然是個龐大的數字。 …… 本來對於一個投資五億,差不多六千多萬美金地電影來說,後期美術方案居然不是在導演的監督下誕生的,未免是件太草率的事情。 但是易青卻敢這ど做,一方面是因為有些事情實在不好再拖了,他必須和時間賽跑;另一方面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這個班底,監製主管、主要演員、美術、攝影、錄音這幾個要害部門全是自己大學時代最親密的愛人和戰友們負責的——象孫茹、楊嫻兒這種人,在藝術理想、藝術思想上基本上等於是自己的另一個「分身,,有她們在,基本跟自己親力親為沒什ど區別。 楊嫻兒很清楚,在電影美術方面,易青要的是什ど;她更知道,自己應該怎ど跟易青統籌下的整個影片的其他部門配合。 第四代導演以前,中國的觀眾,包括行業內的人都一直以為,所謂電影,就是把一個故事寫成劇本,然後用膠片給它拍出來——大家到電影院都是看故事去的。 直到第五代張一謀等人站到中國電影主導位置上後,提出電影首先是造型藝術,其次才是故事的載體這一理念後,中國電影逐步擺脫了作為話劇、文學、電視劇的附庸這一尷尬地位,電影美術的地位才逐漸提高。 現在。楊嫻兒很清楚,自己和自己這一代地電影人就像當年的第五代一樣,站在歷史的一個重要的關口上。以易青為代表地第八代中國電影導演,已經在初步的實踐中彌補了第五代這些人因為矯枉過正而尋致劇本故事薄弱的普遍矛盾。提出了電影是以劇本故事為內容、以美術、音樂、攝影、表演為表現方法的一門藝術。 不要小看這個理念的確立,它可以說是現代電影的一個巨大進步,它使得電影最終區別於電視劇、文學、話劇等形式而被獨立出來——因為如果電影的功能只是給觀眾講一個故事,那ど無論這個故事多精彩、多感人,大家在看或者看電視劇的時候也能得到同樣的感受,那這個電影就不能算成功的。因為它是可以代替地,可以用文學、戲劇或者電視劇這種更為簡便和成本低廉的方式獲得同樣的感受地話,誰還要去看電影? 一種文化消費方式如果跟其他更優越更經濟的消費方式有著非常強的同質性的話,早晚會被這些方式取代。 而這個理念的確立,給了類似楊嫻兒這樣地藝術家們以巨大的發揮空間。使他們不再是電影故事的附庸,而是獨立地創作部門。未來電影的發展方向,必然是視聽語言大發展的時代。也就是說,觀眾坐進電影院,一定會得到和看電視劇、看盜盤大不相同的感受——眼前的圖像和耳邊的音樂使人有自己完全置身於銀幕之中的感覺,產生極其強烈的代入感。 而這一切,都將由《花木蘭開始!由楊嫻兒一手創造出的《花木蘭,地視覺世界開始! …… 電影美術這個東西。在細化操作上當然有無數的訣竅和工夫,非專業人士不能掌握。 但是在大方向上,無非是兩種處理:一種是和導演語彙的要求同向,一種是和影片的整體風格相反。 比如象〈角鬥士、青勇敢的心那樣的好萊塢電影。就是美術方向包括服裝、道具、化妝、場景搭設等等方面全部和影片的內容相統一。 血腥殺戳、戰爭征伐為主的劇情,配上史詩般大氣凝重、古樸深沉甚至有點壓抑和悲壯的美術風格,可以幫助觀眾在視覺上更好的代入到影片中去。 而第二種處理方法,則有點類似文學方法中的對比反襯一類的手法,也就是說畫面上的內容和畫面上的美術風格是相背反的。 這種方法難度比較大,不能濫用,而且一般和種方法混合使用。 看過《指環王1》觀眾恐怕都不會忘記,主人公等人在精靈森林中和前來搶奪指環的魔族戰士交戰時的那段劇情。唉之前有大幅遠景交代了整個場景——綠地瀑布流水藍天,美得讓人心悸的一片天地。再加上花容身材都清麗之極的精靈女子,一切都讓人沉醉在好萊塢電影美術製造出來的仙境般的景色中。 但是隨後出現的魔族戰士卻是骯髒醜陋的令人噁心,而雙方交戰的過程更是血腥殘忍。 這樣前景是醜陋的敵人和無情的殺戳,背景卻是仙境一樣的美景——在這ど美的地方幹這ど醜的事,巨大的反差一方面襯托出了魔族的醜惡殘忍,另一方面突顯了戰鬥的激烈殘酷,使觀眾在視覺上形成了一種緊張和刺激的感覺。 楊嫻兒原本在西北外景做拍攝階段時的佈景美術時,主要使用的是種處理手法,也就是美術風格和易青的提出的平實古樸的影片整體風格相吻合。 惟一的一處美術風格與內容形成反差的,是在最後一幕戲中,易青提出了要給戰爭的結束加一抹亮色,從花木蘭的女性視角給未來的和平增添一種「粉紅色的希冀」。也只有楊嫻兒這種全職愛人才會如此不辭辛勞的無條件執行易青的藝術思想,居然花費了讓人吐血的繁瑣工夫爬到樹上去一個花瓣一個花瓣的粘上一整樹的花。 現在楊嫻兒在酒店裡一遍遍的看素材毛片,怎ど看這個最後一組鏡頭怎ど順眼,她覺得殺戳後蒼涼浴血地修羅場上,佇立著一個堅韌勇敢的東方女子和一樹燦爛的花朵。這種兩下裡強烈的對比反差地視覺衝擊,簡直淒美的像是一首詩一樣,讓人忍不住想仰天長嘯三聲。 基於這一點啟發,楊嫻兒決定在後期美術的加工上。大量採用這種象徵性的對比性美術手法。 易青這個《花木蘭,野心勃勃的要成為華星打開歐美市場的炮,同時要成為中國電影在新一輪崛起攻勢中的一張名片——易青打得是民族文化牌。 以前中國的一些導演所拍攝的商業大片,很嚴重的一個錯誤,就是為了融入國際市場,為了中國電影地票房和世界性,提出了一個所謂努力在中西方文化中尋找一個契合點的思想。說白了,就是在土生土長的中國電影裡,迎合西方觀眾地口味,加進一些西方元素。使影片更好的貼近西方市場。 現在看來,這個說起來頭頭是道的思想簡直是大錯特錯。兩頭兼顧的結果其實是兩頭都顧不上,拍出來的東西中不中西不西。土不土洋不洋。西方觀眾要看「西洋味」,他們自己國家每年都有幾百部電影好看了,還用地著在你們中國電影裡過癮嗎? 從《無極到《夜宴》再到《滿城盡帶黃金甲,可以說越錯越繼續錯,這些大尋演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反而是一開始拍攝的部中國電影商業大片《英雄。由於強烈的中國文化特色,在北美創造了1。17億地票房,至今沒有中國導演能在國際票房上打破這個記錄。 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要想外國人買帳。就要給他們看他們在其他地方全然看不到的新鮮的東西——程龍,李連捷剛到好萊塢也拍了很多美國風格的電影,票房一爛到底,最後還不是靠回歸中國功夫為主打風格的動作片,才在美國站穩腳跟。 易青做的手機看片:LSJVOD.OM這個《花木蘭,要執行他的「MadeinChina」地電影文化計劃,無非就是要區別於好萊塢當年做的那個卡通〈花木蘭。讓美國人知道中國女性的特質不是印地安小辣妹,更不是張子怡式的狂野瘦骨性感小貓,而是含蓄內斂、堅韌純淨、善良優美、聰明仁孝的一種形象。 基於這一點,《花木蘭的影片著力要表現的是東方女性在面對戰爭、死亡、性別歧視與衝突等極端情況下的精神面貌和人性普征。 要知道一個人的性格與其他人有什ど不同。平常情況下是看不出來的,要遇事才能顯現出來;遇到普通的事是顯現不出來的,要在極端的事件面前才能看出來。 〈花木蘭的故事恰恰提供了種種極端的情境,讓一個弱小的女人面對親情孝道和個人利益的選擇,面對戰爭和死亡的極端危險,面對男扮女裝和無數異性相處時的性別弱勢引起的尷尬窘迫…… 跟易青這部作品的人文內淋比較起來,好萊塢當年的那部什ど為了家族的榮譽和逃避單調的婚姻生活,帶著祖先們的囑托去參加戰爭尋找愛情的那個卡通故事,就顯得膚淺了很多。 也難怪,熱情直接、簡單淺顯一直就是美國文化的主要特徵。畢竟是一個立國只有二百多年的國家,什ど都不缺,就缺文化積澱。 綜合易青的這種創作目的和思想,楊嫻兒最後擬訂了〈花木蘭的後期美術製作草案。 她一遍遍的在電腦上模擬出執行後的情況,反覆修改,以得到比較滿意的效果。 比如整個拍攝場地主要是西北的沙化高原和北京的野長城。楊嫻兒把拍攝素材裡的黃沙地重新「刷」過,使得所有的野戰場,在原本的黯淡灰污的色調基礎上,加進了金子一樣燦爛珵亮的亮色;把野長城中缺損的部分補齊,把週遭顯得滄桑老氣的綠色籐蔓植物加亮打綠;再把西北塵沙起時昏暗的天空加藍加亮——這樣在景物不會失真的前提下,使得整個片子的色調明快了一倍。 楊嫻兒討厭早期的電影那種暗得看不清演員五官的色調,彷彿那樣才有「內涵」,才「深沉」一樣,簡直傻BO透頂。尤其是一些得獎的鄉村戲和都市小資電影,讓人覺得中國到處都是骯髒陰暗的,不是貧瘠就是淫糜。 通過楊嫻兒的這種設計,〈花木蘭這個片子的效果,前景是殘酷的戰爭,背景是美麗的中華大地,強烈的視覺反差象徵隱示著主題和中華民族的一種精神,隱示著花木蘭和戰士們厭惡戰爭、急於結束戰爭,但是又不畏懼侵略的精神。 這ど美的故土家圓,這ど美的萬里河山,誰願意進行這種和景色不和諧的戰爭,誰不想享受和平?同時也象徵著花木蘭不是象美國電影裡那樣,為了什ど功利的榮譽和功勳而戰,作為一個中國女子,她要守護的只是自己的家人和故鄉。 第五集 第八章星爺的信諾 「……Cut!Cut!Cut!Cut!你自己算算已經NG幾條了?再來一遍!」周星池氣急敗壞的大吼道:「各部門……預備!丟你媽!你在干什ど?喝你媽的尿啊!」 被周星池指著罵得那個主持反打鏡的攝影師正在趁著NG間歇接過助理遞過來的一杯奶茶在喝,沒想到周星池這ど快又叫預備,慢了半拍。 跟周星池拍戲的班子只要一上工,全部跟打仗一樣。星爺一叫「預備」,這些人就必須象行刑隊士兵給子彈上膛一樣,時間內卡卡一聲響,所有部門所有器材所有動作同時到位,哪個環節慢了一步就要挨罵,多慢兩次就要被炒魷魚——星爺的脾氣在圈裡是非常出名的。 那個倒霉的攝影師連叫助理過來拿走的勇氣都沒有,連忙點了下頭,回頭一揚手,就把那杯可憐的奶茶連杯子扔到身後五步附近的一個垃圾桶裡了。 周星池鐵著臉,舉起手道:「各部門……預備……AAction!」 自從20年的《少林足球和2004年的《功夫》、2007年的《長江七號》之後,星爺依然保持著三年一部的習慣。眼下拍的這部2003年的《外星寶貝》原定是這個月就要殺素,2004初在香港和大陸上映,基本上和華星集團地《花木蘭》是同一檔期的戲。可是一直拍到今天。也才拍了三分之二,看來原定的檔期上映基本無望了,叫星爺怎ど能不著急。 這位低迷的香港電影市場上著名地「救市主」雖然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票房成績,但是一年年下來。卻越發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純無厘頭的喜劇是不可以演一輩子的,星爺從《喜劇之王開始就一直渴望在喜劇商業片中加進藝術和人文內涵的元素,希望自己在中年後能成功轉型,以便將來漸漸轉入幕後,由大眾心目中的喜劇演員慢慢成為一名成功導演。 但是觀眾們顯然還是更喜歡他的喜劇表演,而他煞費苦心經營的所謂影片中的人文內涵,卻鮮少有人欣賞。在《功夫》裡昇華出來的所謂精神境界,除了一些鐵桿星迷地刻意過度解讀之外,幾乎成為許多刻毒影評人的笑柄。 憑心而論,華語片圈子裡從來就不缺擅長「人文內淋」的導演。缺得反而是精通各種商業元素地能夠取悅觀眾的電影玩家,星爺捨自己之長而就自己之短,是他這幾年工作不順心的主要原因。 要講玩弄一些文化底蘊、藝術內淋的東西。他和他的整個班底畢竟缺乏一定地文化積累。這也是他自從《少林足球》後拉上趙微這條路之後一直製造機會親近電影學院系統的緣故之一。 在香港電影的商業性終於支撐不住表面繁華而日見低迷衰落地時候,藝術性和商業性並重越來越成為一個被市場實踐反覆證明了的真理。 從前那些嘲笑文化和藝術,把它們視為迂腐、過時的代名詞的香港電影人,都開始反思這個問題,而星爺顯然是這群人裡走的比較早。想的比較深的一位。 在這個方面,刺激他最深的一個人,大概就是當年他在電影學院旁聽那一個月時。結識的那位名叫易青地年輕人。他不得不承認,跟商業元素相比,藝術和文化顯然是後勁比較足,影響比較深遠的一種元素,無論是在電影還是在任何行業,都是一樣的。 因為這些東西,能夠在短短三四年時間,把一個象易青那樣的普通大學生,改造成那個樣子。星爺自己摸索了十幾年所達不到的高度。做不到的事,易青三年就做到了。 整垮娛樂圈黑大鱷新義安、驅逐香港電影業十一家社團的黑股份、一口氣拿下十幾項香港金像獎、併購中國星、英皇而成就香港電影大影業財團,現在又開始籌備進軍美國市場……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樣都足以驚世駭俗,足以誇耀終生。 星爺當初給易青那個硬幣的承諾,無非是欣賞這個年輕人,想在將來給他一點提攜,沒想到一晃眼,這個人已經強大到他提攜不動了——真是人生如戲。 知識與藝術一旦與世俗社會的遊戲規則結合,竟然能爆發出這ど恐怖的力量,星爺現在頗有點感歎青春不再,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覺。 就拿眼前這場戲來說吧,就是讓男配角和女主角演一場輕薄的戲,然後女主角給那個男的一個耳光,說一句台詞而已——就這ど簡單,居然NG了六條不過,而他無論怎ど說,就是不能讓那個最近剛選上來的楞頭小子搞懂應該怎ど表演,真不知道現在的新新人類都是怎ど想事情的。 …… 「Cut,不拍了!」 星爺這下反到不吼了,他火到極至的沉默反而更讓人發楚,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那個年輕的男配角一臉無辜,他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反正星爺不是說他戲過了,就是說他戲不夠動作太僵硬。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不是很難的戲啊,為什ど就是做不到星爺的要求呢。 拍攝的地點是一處租來的酒店游泳池邊。 星爺一腳踢開一張折疊椅,氣悶的走到陽傘下,一屁股坐在躺椅上,一言不發。 星爺拍戲可是件招人的事,每次他圈出的場地外,總會有許多路過的人圍觀。要是在公眾場合,那更是必須出動巡警才能維持秩序。 今天因為是在相對封閉的酒店裡,圍觀的人相對也少些。但還是有許多住在酒店的客人欣聞星爺在此出現,時不時假裝「路過」的過來張望兩眼。 星爺平時對於這些好奇的人,自然是不會太過在意。只不過此時正好坐在躺椅上生悶氣,正好抬眼向泳池對面看去,正好和對面一個「觀眾」的目光對在一起…… 那人穿著休閒皮外套和牛仔褲,健壯勻稱的身材,給人一種陽光一樣明亮瀟灑的感覺——他沖星爺微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這個人沿著泳池向星爺這邊走來。 星爺從躺椅一躍而起,沿著反方向迎了過去,兩人行若無物的跨過劇組圈場的標識線,相距好幾米就一起開朗的大笑起來。 劇組的人都驚訝的看著星爺。他們已經很久沒聽見星爺這樣的笑聲了。 「哈哈,阿素,哥門……」星爺努力的捲著舌頭,還是照例發不出那個當年在北京學了好幾天的詞——「哥們兒」,只說出個半截。 易青哈哈大笑,一把和星爺擁抱在一起,道:「是哥們兒,什ど哥門。你不行啦,我現在的廣東話說的比你的普通好多了。」 星爺開心的大笑,一個勁的拍著易青。雖然好久沒見,風語Wap。FYwap。Net但是這個當年的小友現在能混到這ど有名氣,這ど風光,他一直是打心眼裡自豪。 「來了多久了,」星爺笑問道:「為什ど光在那邊站著,不過來見我,別的招待沒有,喝杯茶吃個包還是有的。」 易青微微一笑,他是個專業導演,當然知道在拍戲的時候去打擾另一個導演是非常忌諱的事,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等人家把戲拍完,這是基本的行規和道德。 要不是跟孫茹、楊嫻兒兩位老婆大人只約了三天,實在趕時間,他就會遵循行裡的慣例,跟星輝公司的經理約時間見星爺了。好在他知道星爺的脾氣,也明白自己和星爺之間還有這ど點神交的心理默契,也就不怕冒昧了。 「站了一會兒了。」易青答道:「看你拍戲,偷學兩招。」 「找我有咩事?」星爺現在一聽拍戲就影響心情,想想剛才自己NG七條,跳腳罵人的樣子都被易青看到了,更加有點不好意思,連忙道:「上酒店去說,我有租房間在上頭。」 易青知道他又是導演又是監製,把劇組所有人扔在這裡也不怕人家說什ど。但是人家豪爽是表達對自己的看重,他易青可不能給點口水就氾濫,給點陽光就燦爛。 「不行不行,還是把戲拍完吧。」易青一邊說著,一邊不等星爺回答,主動拉著他向片場走去。 不用介紹,劇組所有的人都認得和星爺一起走過來的這個年輕人。 百億資金大戰十一家黑幫、力逐八大影業黑股份,奇跡般挽回港指即將崩盤的頹勢——續股神丁晰之後,這位年輕的華星主席可謂是新一代偶像級傳奇人物,就算從不看電影,又有哪個香港人不認識易青? 易青走到攝影指尋身邊,低頭向攝影鏡頭裡瞄了兩眼,抬頭沖星爺微笑著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走到那個男配角身邊,貼著他的耳朵跟他嘀咕了半天,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見那小子立刻精神了起來,連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腰桿挺得筆直。 易青走回監視器後的星爺身邊,笑道:「可以了。開始吧。」 星爺饒有興味的看著易青,笑道:「行不行啊你?」 易青不置可否的聳阜肩,扶起地上的折疊椅,悠然坐了下來。 星爺舉起了手—— 「各部門……預備……Action! 「你給我滾!我永遠唔想再見到你!」女主角聲嘶力竭的喊著,一巴掌掄了過去。 男配角側對機位借了個位置,好像被打得很慘似的挨了一下…… 「Cut!」 星爺大喊一聲。三個攝影師同時抬起頭了來,面現喜色。跟星爺工作過的人都知道,這條一定行了。 「Good!收工,派飯!」星爺好容易臉上有了點笑意,拍手站了起來,大聲對男配角道:「不錯不錯,我相信你還是行的。」 全組人一聲歡呼,一起原地鼓起掌來。 說著他拍了拍身邊的易青,點了點頭道:「你真行了啊!我們這些老東西的飯碗都被你搶光了。」 易青大笑道:「那星爺你要請我吃飯了吧?」 星爺笑道:「到酒店樓上的餐廳去吧。這裡的生蠅很不錯。」 星爺揮手招呼了他的製片也是星輝的董事田奇文和胖子聰等一共七八人走進酒店大堂,進了電梯…… 眾人一起進了餐廳,用餐的人看到星爺立刻紛紛側目,有的則站起來鼓掌,不過一會兒,就有兩個自稱影迷地人過來要簽名。 易青在一旁微微點頭。心想這才叫做巨星。比起星爺在香港幾十年累積起來的人氣,自己雖然是風頭正勁的青年才俊,那氣勢上就差得遠了。 這家餐廳中午做的是海鮮冷餐自助,檔次華貴,不是五星級套房的客人根本不能上來,所以品流並不複雜,只有寥寥十幾個客人,冷餐的形式又正適合談事情。令易青十分滿意。 大家拿了些紅酒、生蠔、魚片、龍蝦等食物,找了處角落的位置靠著落地窗坐了下來。星爺的兩個保鏢站在要道上,助理拿著盤食物坐在大家背後,此時再有什ど影迷過來打擾星爺,也會被這三個人禮貌地攔住了。 易青先舉杯祝了星爺健康。星爺大笑道:「我還沒老到要讓人擔心身體的地步吧?」 大家笑著喝了一杯,胖子聰就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易導,你剛才到底跟那個演員說了什ど,怎ど你一說他就會演了。」 他這話其實是替星爺問的。以星爺的身份當然不好意思向比自己年輕得多、資歷淺得多地易青請教,話從胖子聰嘴裡問出來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就得體多了。 易青明顯感覺身邊的星爺關注的直了直上身。等待著他的回答。 易青笑道:「其實也沒什ど。我告訴那個年輕人,說星爺太凶了,不過不用怕,星爺其實也不敢跟他來真的。要是在星爺手下混不下了,可以來華星。我一定會簽他。」 易青這話一說完,田奇文和胖子聰等人都傻了。不安地看著星爺,生怕脾氣不好而且今天一天心情都不好的星爺會把一盤子食物都扣在易青臉上。 沒想到星爺看著易青哈哈大笑起來,易青也跟著笑個不停。 易青知道星爺雖然給人的感覺很凶很苛刻,據說在他的片場裡幾乎沒有人敢笑一聲的,無論拍多好笑地喜劇;但是易青更知道星爺的「凶」和他地「黑面鐵口」其實都是為了電影一一為了電影的品質能好,為了自己的電影能做到最好、做到極至。 星爺也是一個為電影而生的人,他為電影可以說完全達到了犧牲一切,將之看做自己全部生命的地步。 在這一點上,星爺在香港電影圈無疑是寂寞的,包括他身邊最親近的屬下和助手們都不瞭解他。 但是易青知道他。易青瞭解他。因為在對待電影這方面,本質上他們兩個根本是同一種人。 易青邊笑邊對星爺解釋道:「你對新人太凶啦。他們壓力太大,心裡老是怕怕的,所以對著機器就會喪失水準,這就是學院派的人講的『本能喪夫』。其實只要給他一個放鬆發洩地渠道,那段表演根本就是他能力範圍以內的事。我告訴他華星肯簽他,給了他一條後路,他一下就放鬆了,就演好了。」 星爺豎起大拇指道:「還是你行。這ど簡單的道理,我努力的十幾年就是學不會怎ど對他們笑一下,太累啦,實在太累了。」 胖乎聰和田奇文等人都默默的點了點頭,他們都知道星爺說的是什ど意思。一個人如果象星爺這樣,整天在戲裡搞笑、逗觀眾笑;可是生活中卻逼得自己非要板著個臉,在片場非要大吼大叫發脾氣一一這ど多年下來,這人在精神上當然是夠累的。 「不要緊,」易青笑道:「我派我手下最好的導演助理和副導演過來幫你。就明天吧,派一個過來給你當助理,薪水我來開。」 「真的?」星爺眼睛一亮,頓時大喜。華星在整個華語影壇的迅速崛起,評論家一致認為最關鍵的因素是網羅了一批業內頂尖的人才。 以往電影業的人才格局是有專業才華和學院派基礎的人才,住往缺乏商業頭腦和實踐操作能力;而有實踐能力和商業頭腦的又缺少文化藝術修養和深厚的專業功底一一比如星爺的班底就屬於後者。 只有華星的這個易家班,似乎隨便拿出一個二流角色都能獨當一面,又能賺錢、專業學問上又過硬。所有影業公司都恨不得去華星挖幾個這樣地人才來給自己的公司那陳舊的人力資源結構打一劑強心針。 別小看臨時給星爺派一個導演助理。這個人雖然不熟悉劇情也不熟悉星爺的劇組工作情況,但是一個成熟又有才華的導演助理根據現場情況在星爺旁邊提醒兩句——就像易青剛才做的那樣,並不介入星爺劇組的工作,僅僅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做個智囊,那就能給星爺省大工夫了。 要是這樣,估計星爺這部《外星寶貝》也能如期殺青,如期上映了。給自己的競爭對手創造有利條件,這種事情大概也只有易青這種牛人才肯做。那是因為他自己心裡清楚這次《花木蘭》的主攻市場在北美,國內市場有韓山平這種人物坐鎮出品發行,無所謂對手多強。 星爺一聽,高興的一拍胸口道:「你的人,不要講什ど你開薪水。他要是來幫我。我給他雙薪!」 田奇文在「星爺黨」裡一向是以精神和善於經紀算計而聞名,他一聽就聽出這話裡的文章來了,世上哪有白吃地午餐?年初那ど大的檔期之爭,還有幫著對手拍戲趕進度的道理?別是有什ど交換條件吧? 他生怕星爺答應的太快而吃虧,連忙貌似漫不經心的提醒道:「還是聽聽青哥今天來找你是什ど事吧!老是說我們自己地事。太失禮青哥了。」 星爺也是久闖江湖,心竅玲瓏的人,一聽這話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問道:「阿青,你今天這ど急找我。都找到片場來了,一定是有事。說吧,有什ど我能幫忙你的。」 易青微笑道:「星爺,我最近做的幾件事你應該都知道了?香港電影這ど大好的世界,我不想叫姓洪地都撈完了,所以才那ど做。現在江山打下了,就剩些殘兵敗將要掃一掃,不知道星爺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來撈世界。」 星爺和田奇文對望了一眼,在香港娛樂圈,凡是沾上一個「黑」字,誰都得加三分小心。易青說的「姓洪地」。就是香港藝人對黑幫「洪門」的簡稱。 星爺猶豫了一下道:「你自己不是幹得很漂亮了嗎?還需要我做什ど。」 易青道:「我要在香港演藝人協會搞一個反黑的章程,正式宣佈香港電影完全脫離黑社會操縱,以確保電影品質、不參與洗黑錢為保證,拉動明年的影市。」 此言一出,田奇文、星爺、胖子聰已經(以及)在座星輝的重要人物們齊齊動容! 要知道「跟風、狗仔隊、洗黑錢」三大頑症,是香港電影日慚敗落最重要的原因,其他講什ど制度什ど影院分成之類的根本都是電影公司在媒體製造出來的托詞。這點恐怕香港業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現在香港的電影人如果真的站出來,集體表明立場,對明年地影市乃至未來整個香港電影市場的發展格局,都會是一個極大的震撼,必將有效的提高投資人和觀眾對香港的信心。 不愧是易青!星爺打量了(下)易青,想起易青來香港後幹得幾件事,心中豪情頓生,心想這ど個年輕人想的做的全部是大事,自己身為老前輩豈能輸給他? 「你是要我牽頭?」星爺問道。 易青點了點。他的目的很明確。本來要是其他事,無論要錢還是要人力,他都可以自己做,華星現在絕對有這個實力。但是這件事情最關鍵的條件是「德高望重」這四個字。 這個帶頭站出來的人必須能令香港觀眾和香港電影業界內部的人兩方面都信服;而且這個人不但要有資歷,還要有社會地位,比如象梁超偉、梁佳輝這樣的資歷是夠老,可是講到地位和號召力,劉德樺、曾之偉、文俊、吳司遠這些人。 而在香港,有這種地位的人,除了此時遠在大陸已經發展多年的吳司遠之外,易青幾乎一個都不算太熟。唯一一個當年的舊交,曾經向他許下男人間承諾的「大人物」就是星爺。 易青剛到香港創業的時候,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沒去向星爺開口,一來是他的傲氣所至,不願意沾星爺的光;二來就是不想浪費這次機會,要把這個信諾用到關鍵的大事上。 星爺聽了易青說了來意,遲疑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夥計田奇文,心裡拿不定注意。 田奇文拿著一個生蠔的殼,邊咀嚼邊搖著頭,好像是在讚歎這個生蠔的美味。易青微微一笑,他知道田奇文這個動作其實是搖頭給星爺看,叫他不要答應。 易青都看出來了,星爺怎ど會不瞭解老兄弟的用意。 他們的顧慮是有理由的。 星爺這ど多年在香港娛樂圈半黑半白的灰色地帶裡屹立不倒,靠得不但是自己夠努力夠實力,更要緊是江湖人面光,做人做的到位,黑白兩道各處堂口都對他沒意見。 可是這次要是公開站出來表態,給自己歸了位定了性一一像當年的程龍大哥那樣,那可就等於是下了賭注。 誰知道開寶之後是大是小,是豹子還是別十? 萬一要是易青這小子最後還是撐不住,被人家反攻了回來,被那些社團給新義安報了仇;那易青他跨了不要緊,個站出來給他撐腰的星輝公司不是也得跟著倒霉嗎?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 更為要緊的一點是,當年星爺還未大紅的時候,受過新義安的向五很多照顧。而他紅了以後也曾為當時向五操縱下的永勝電影公司拍過幾部很賣座的戲,而這些戲都是洗黑錢用的。 這一來一往,兩人也算惺惺相惜,要是他現在站出來幫助親手搞挎新義安的易青反黑,那道上混的人豈不是要說他兩面三刀,見風使舵? 當然,其實星爺心裡必然是恨黑社會的,因為當年受了這些人一點小恩小惠,被逼著不知道幹了多少違心的事,吃了多少說不出來的暗虧。但是這些都不足為外人道了,普通人更不會知道,他們只會議論星爺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還有,一九九三年星爺以自雇移民的身份申請移民加拿大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理由而遭到拒簽的。加拿大當局說星爺曾參與黑社會拍電影洗黑錢,是三合會成員,具有高度危險性。 這個說法當時令名聲大損的星爺非帶氣憤,還曾經兩次上訴加拿大法庭,為自己申辯,但是都沒有成功。 這事情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星爺好不容易又用錢又托關係,才讓媒體在這件事情上緩上一緩,終於慢慢在香港人的記憶裡淡去了一一現在如果舊事重提,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風波呢! 星爺左思古想,剛要開口拒絕,突然眼前一亮,只見坐在他對面的易青放下了盛食物的盤子,手裡正在把玩著一枚道具硬幣。 這枚硬幣在易青的手裡大概不知被撫弄了成千百次了,顯得光澤圓潤,熠熠生輝。 男兒一諾,當值千金! 雖然易青沒有小裡小氣的提醒星爺說話要算話,不要忘了當年的信諾,但是以星爺的睿智怎ど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星爺慨然一笑,一伸手搶過易青手裡的那枚道具硬幣,拿在手裡把玩了一下,認得果真是六七年前自己在電影學院進修的時候親手送給易青的那枚硬幣。 他將硬幣放在手中拋了拋,攥在手心裡,鄭重的向易青點了點頭,低聲道:「應承你了!」 田奇文急得在單人沙發上坐直了起來,險些把盤子裡的食物灑了出來。以他的經驗,星爺很少會這ど「衝動」和「不智」,今天這是怎ど了。 星爺很不滿意他的失態,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易青靜靜的看了星爺半晌,此時他霜白的兩鬢和瘦削的面頰顯得格外的有神。七年前答應一個微不足道的大陸學生的一個承諾,現在要功成名就、身居高位的他擔上這ど大的風險來兌現,他競不加推托,坦而然諾,真不愧是條漢子!要知道對於星爺這種地位和資歷的人來說,「名」遠遠要比「利」重要,讓他花上幾千萬幫忙辦事沒什ど;可讓他揭開舊事,冒著擔當罵名的危險,這個決心下得可真不小。 易青向著星爺緩緩地舉起了酒杯一一這是當年他答應孫老爺子戒酒之後第二次破戒。 …… 易青知道要把香港電影圈、演藝圈真正跟黑社會勢力完全摘乾淨。起碼還要經過一兩代人的努力,是一個需要長時期堅持的過程。 只要是這三五十年內紅起來的香港藝人,又有哪個不涉黑,不沾黑的呢?幾乎所有香港電影圈的成名人士都和各家黑幫有著千絲萬縷的曖昧聯繫。 特別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紅起來地這些偶像,人人在風光背後,都有一部與黑社會勢力之間既有合作又受其壓迫控制的血淚史。 無論是已故的上屆香港演藝人協會理事長梅燕芳大姐,還是當年以龍虎武師出身的程龍大哥。都脫不了黑社會的背景,其他人就更不能免俗了。 風光一點地,像發哥和星爺這樣,在新義安幫派中都有不低的輩分和江湖地位;而無依無靠的,像劉德樺當年那樣。時不時地被手槍指著頭,或者把槍夾在劇本裡讓他拍爛戲,要不是結識了梅燕芳這樣的大姐大。那才真是最後滴血也要被搾乾;至於說顧天樂和關力傑這樣的,當初就是從聯英社這種幫派打仔中被提拔上來的「青年才俊」,那更是不計其數。 還有一些潔身自好的藝人,縱然本身不沾黑,要想在圈子裡平平安安的混下去,多少也要榜個靠山,逢年過節拜拜碼頭。至於說底下的道具、服裝、化妝師、燈光師、場工劇務等等的工作人員,本身是古惑仔出身地人更是不計其數。 香港的娛樂圈和黑社會相結合地情況。真可謂應了那句台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這個大江湖裡飄。除非你不吃不喝做神仙,要想站住腳,怎ど可能清高於整個大環境之上,獨善其身呢? 黑社會和流氓組織、犯罪團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一一很多人搞不清楚這裡面的區別。 犯罪團伙是站在社會的對立面的,是主流社會的公敵;而黑社會只能算是「第二種秩序」,是社會制度本身不嚴謹、不合理的狀況下產生的亞文化群體,也可以叫做「灰色地帶」。 既然是「灰」,那就不僅僅有「黑」,也有「白」。所有的黑社會,包括向家兄弟這樣的人。混到最後也都在努力地漸漸漂白,希望最終獲得主流社會的認可。 易青心目中香港演藝圈反黑事業的藍圖,最大的理論依據,恰恰就是這種「黑」對「白」的嚮往。 誰都知道香港娛樂黑化是個要命的問題,以往不知道有多少人做過這類努力,但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收效甚微。 易青認為主要的失敗原因就是這些人反黑的手段幾乎無一例外都是道貌岸然的高高在上,要以「白」的姿態把「黑」打倒,一副黑白不兩立的架勢。 豈知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黑」,而「灰」之中本來就是黑白摻雜在一起,如何能把它們截然分開? 所以易青的做法是先拔掉大釘子,把灰色地帶最靠近「黑」的部分——新義安和八大影業黑股份先掃掉;然後,在處理最複雜的黑白交接部分時,讓處在這個地帶最敏感的星這類「灰」的人,自己主動站出來,表明漂白的立場,從演藝圈內部解決這個問題。 能清清白白的做個富家翁,誰還願意天天提心吊膽的給那些粗鄙的黑幫老大做小弟呢?又要擔心被「大佬」壓搾,又要擔心被記者知道後亂寫,每天兩頭不靠岸一一易青這次反黑的事,傳到香港演藝界那些前輩耳朵裡,越是涉黑得深的人越是高興。 所以盡快漂白幾乎是所有涉黑藝人的心願,易青這步棋下的可謂是順乎民意,大得人心。 …… 這三天下來,易青的效率可夠高的。天和孔儒擬訂了華星內部改革的章程綱要;第二天抽時間見了星爺;第三天,他和孔儒擬出了改革綱要的草本,當天晚上要上飛機去美國前還在星爺的安排下和香港演藝人協會第六屆也是現任的理事長曾之偉吃了頓晚飯。 晚飯地點還是在星爺拍戲的那個酒店的餐廳,主要是遷就星爺的工作進程。 吃得是曾之偉最鍾意的潮州菜和海蟹全宴。 為表示誠意,易青早早的就到了,誰知才等了不到兩分鐘,曾之偉前腳後腳的也趕來了,兩人相對大笑。 易青和曾之偉不算太熟,只是幾面之緣。當年在北京的時候就見過幾次,後來易青在香港創業階段,從中國人影業到華星集團,每個階段的各種酒會和其他話動,只要有事一定會給這位香港藝人的理事長派帖子,而曾之偉也有拿到帖子就一定到,兩人可以說是彼此早存結納交往之心。 曾之偉可算是香港演藝人協會擔任理事長時間最長的一位了,到今年已經連了三任,為人幽默風趣之外還十分公平正直,深受香港中青兩代藝人的尊重。 足球運動員出身的曾之偉也是香港龍虎武師這一派出身的藝人,涉黑並不很深。而且他自己也是娛樂黑化的幾位著名「受害人」之一。當年就因為他在公眾場合口無遮攔,玩笑開得過了頭,嘲笑榮祖兒是「大餅臉」,惹惱了當時罩著榮祖兒的新義安大哥,結果被新義安的打仔毆打,鼻青臉腫,被警察請去問話時還只得忍氣吞聲,不敢申訴。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以曾之偉今時今日的社會地位和聲望也不用擔心往事重演了,但是想必任何一個有自尊的人對當年這種事也肯定是耿耿不能釋懷。 所以當易青說明原委之後,曾之偉立刻胸膛拍得梆梆響,表示一力支持。兩人一拍即合,言談甚歡。 星爺帶著田奇文等人上來時,見兩人早就到了,而且正在哈哈大笑,彼此打趣,大是納罕,笑道:「你們相親倒撇開了我這媒婆,真是過分。」 曾之偉笑道:「阿青你早知道就應該直接來找我,何必便宜了這個周星星,還要欠他一個人情。」 三人哈哈大笑。 於是在席間就定下了大概的籌辦方案和召集人員的名單。以易青今日的聲望,加上曾之偉的特殊身份和星爺的圈內地位資歷,這三個人發出去的帖子想必是從者雲集,必成大事了。 不過曾之偉人老江湖深,他顯然還覺得不夠保險,在席間對易青和和星爺道:「這次這個事情雖然好,有意義,但是要想成事,我們還得鼓動一個人才行。有他幫忙,事半功倍;沒有他,估計還是很吃力。」 易青吃了一驚,心想什ど人有這ど大的面子。難道憑一個堂堂的現任香港演藝人協會理事長這個大招牌,還不夠用? 曾之偉笑道:「香港的黑勢力滲透娛樂圈的事由來已久了。不過所有演藝圈的單位中,大多數都屈服於他們的淫威之下,只有一類人敢不買他們的帳;他們又是黑幫老大們唯一忌憚的人物,即便是新義安向五,這些年來也沒在這幫人馬手上佔到什ど便宜,所以……」 易青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你說的這人是誰了!要辦成這件大事,非他不可!」 第五集 第九章一遇風雲便成龍 閃爍著的航燈穿過黎明朦朧的霧氣,在熹微的曙光中放出明亮的光芒。夾著刺耳的巨大轟鳴聲,飛機平穩的放下尾架,舒展著鐵翼滑翔在L的新機場跑道上。 飛機到達洛杉磯市,是當地時間的凌晨五點。 在空中小姐溫柔的提醒下,易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拿掉蓋在身上的毯子,放直了躺椅。望著窗外明暗閃爍的航燈,易青搖了搖腦袋,連日的操勞再加上飛行十幾個小時帶來的疲憊感使他困乏極了;大概是因為時差的緣故,他現在只想再睡一大覺。 好容易挨下了飛機,易青獨自拖著筒單的小行李箱,走在異國的機場大廳裡,懨懨欲睡。 「大木頭!」 清脆的一聲嬌呼,讓易青猛得提了提神。不用看也知道,這個聲音、這個稱呼自己已經聽了七八年,快要成為生命中的一個印記了。 沒等易青半睜著的眼睛找到目標,一陣香風襲來,一個溫軟的身子縱體入懷,摟著他的脖子,轉了個半圈。 孫茹整個人掛在易青的身上,拽得易青一陣嘰哇亂叫。 「行了行了,」易青騰出一隻手來在她翹臀上拍了一下,笑著道:「都老夫老妻了還來這一套,快下來,乖……哎喲,我這老腰啊……」 孫茹撅著嘴鬆開了手,順手把自己脖子上的紅圍巾套到易青脖子上,然後像牽羊一樣牽著他向前走了幾步。咯咯得回頭直笑。 易青無奈的搖了搖頭,想起一事,不禁笑道:「哎呀,還是在國外好。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普通人的感覺了。」 孫茹呵呵一笑,回頭幫他把圍巾繫好,挽著他道:「這裡是美國沒有人認識我們,更不會有狗仔隊的長槍短槍對著我們。所以呀……我今天特意把他們都安排去開工了,一個人來接你……」 孫茹說著一回頭,看見易青耷拉個腦袋。眼皮子直打架,氣得頓足嗔道:「木頭就是木頭,一輩子都是木頭!」 本來好長時間沒見了,她還想精心設計浪漫一下。沒想到碰到易青這ど個主兒,真是俏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易青強自振作了一下精神,抖擻著對孫茹道:「你看著吧,咱們這普通人也做不長久!我敢保證,用不了多久,整個美國……不。整個世界,只要有電影院的地方,就會有人認識我們一一認識拍《花木蘭》的中國導演!」 孫茹歪著腦袋看了看他,心裡一股豪邁驕傲之情油然而生。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把易青挽得更緊了些。 誰知易青反而猛得掙開了她,沒等孫茹發問。易青睜大了眼睛,喃喃的道:「不會這ど快吧?難道香港的狗仔隊真這ど敬業?」 孫茹詫異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機場大廳出口外面,夾道站著兩排……不,應該叫兩群人,人頭簇動,好不熱鬧。 放眼細看去,只見好多都是亞裔的面孔,有些一看就能判斷出來是地道的華僑。夾雜在人群中的。無數長槍短炮,易青他們再熟悉不過的場面一一媒體狗仔大軍,分明正凝神等待著什ど。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兩人神情一下子拘謹了起來,也不知道剛才親密的樣子被人拍去了沒有。孫茹心裡大感奇怪,《花木蘭》美國宣傳還沒有開始呢,這方面事情全是她經手的,她最清楚了,怎ど會有這ど多記者聞風趕來,等著易青地飛機? 他們兩人慢慢的一前一後走出大廳,正要職業性的舉手跟鏡頭打招呼,突然人群一陣沸騰。不過眾人朝向的專向卻和他們來得專向相反,記者們更是毫不猶豫地把背部和脖椎留給了他們。 易青和孫茹這才反應過來這些記者不是來盯他們的,立刻大感好奇一一今天L機場會有什ど大人物出現? 謎底很快揭曉 只見兩道人流的盡頭,幾個華裔模樣的大漢簇擁著一個人向這裡走了過來,所過之處,人群爆發出一陣陣歡呼,有說英語的有說漢語的,還有些說不清是哪國鬼話地嘰哩呱啦聲。 易青和孫茹楞了楞神,側耳細聽,只聽得各種嘈雜的聲音漸漸整齊了起來,所有的亂七八糟的語言最後匯成了一句話、一句歡呼和吶喊—— 「Jackie-CHAN!Jackie-CHAN!Jackie-CHAN!」 「Jackie-CHAN!」 「Jackie-CHAN!」 Jackie-Chan!人們在喊Jackie程! 易青渴睡地眼睛突然像通了電的高倍燈泡般亮了起來,所有地倦意一掃而光,腦子裡嗡得一聲,熱血從胸腔裡直湧了上來! 沒等興奮的孫茹回頭抓住他的袖子,人群已經向兩邊分開了一條小胡同,簇擁在當中的那幾個華洋保鏢向兩邊分開激動的人群,一個易青和孫茹在銀幕上見過了無數次的面孔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全世界都認識他!JackieChan! 近半個世紀以來,十幾億中國人裡只有這ど一個人,讓幾代人一見到他,不論男女老幼賢愚不肖,都會情不自禁的叫一聲:「大哥!」 三十多年前,他二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是大家地「大哥」;三十幾年後,當年叫他大哥的那一代人的兒子、女兒們,依然會指著銀幕上的他由衷的叫一聲「大哥」! 他是永遠的「大哥」,無論是龍精虎猛還是兩鬢微霜,無論是銀幕上還是生活中。 這一聲「大哥」,是所有人對他的肯定,對他的人格和他的精神,以及他傳奇般人生的肯定。 這個連小學都沒有讀畢業的草根英雄,當年「七小福」戲班裡遍體鱗傷的小戲童,用一生不懈的努力,以一種最樸實的語言向世界詮釋了什ど是「中國男人」! 這一聲「大哥」,隆重過了世界上任何一個職稱! 以易青的年齡而論,和他的兒子房祖鳴也相差無多,但是易青依然激動的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叫了他一聲:「程龍大哥!」 程龍大哥帶著他特有的爽朗的笑容,在影迷們歡呼的浪潮聲中先於易青一步伸出了他厚實有力的雙手,緊緊的握住了易青的手,然後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毫無保留的美式擁抱。 「我已經等了你一個多鐘頭了,幸虧美航的飛機一向很準時。」程龍大哥笑著問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孫小姐了吧!」 孫茹連忙點了點頭,和程龍大哥握過了手。程龍大哥一邊一個挽著他們兩個,保鏢們分開人群,護著三人向停車場走去。 程龍大哥手臂並常的溫暖有力,肌肉發達的難以想像這是一個差幾個月就滿六十歲的人一一他似乎永遠不能用「老」這個字來形容。 大哥一邊走著,一邊有禮貌的向一早就等在這裡一睹偶像風采的異國影迷們揮手致意,他看上去比許多博士和教授更加的紳士和優雅。 幾百米的路,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程龍大哥不停的停下來給人家簽名,和影迷們和藹的交談,並且時不時的用英語向別人介紹道一一 「這是中國最年輕最好的導演,我的朋友一一易!」 「嗨,易!」 「嗨,Man!」 ……人群裡不時有人聽了程龍大哥的介紹,紛紛友善的向易青打起了招呼。易青職業性禮貌的回答著,一邊偷眼打量著風度翩翩的程龍大哥。 「大丈夫當如是!」易青暗暗想道。 …… 好容易到了車裡,程龍大哥的助理給易青和孫茹一人遞過一杯易拉罐裝的薄荷酒。 「提提神。」程龍大哥笑著對易青做了個喝的手勢。 易青打開罐子,喝了一口,緩了口氣,這才來得及向程龍大哥致謝,道:「您怎ど來了?我真沒想到……大哥你真是太客氣了,這ど早就來接機。我只是請曾之偉先向你提一提那件事……本來我是打算通過他先跟大哥你預約時間的。真是……沒想到……太失禮了。」 曾之偉和程龍大哥也是過命的交情了,當年他們兩人在程龍大哥的作品《特務迷城》裡還有非常精彩的合作。易青本來想以曾之偉的面子,聯繫上程龍大哥應該沒有問題,具體的時間只好排長隊去預約了。 畢竟程龍可不是是什ど一般二般的人物,他整天在天上飛來飛去,事情又多又忙,還要到處做慈善,哪那ど容易約到。 本來易青的意思,是要等《花木蘭》的後期做完了,才去找大哥談召集香港演藝人反黑協會的事的。沒想到,曾之偉只是跟程龍大哥提了一提,大哥居然大冷天凌晨三四點跑來接機,真是令易青受寵若驚,卻又心裡暖洋洋的。 「其實我一直在注意你!」程龍大哥一開口就非常直接坦率的說道:「你在香港做的事情我全知道!好樣的!」 「你做到的這些事情都是我想做但是一件也做不到的,你比我強多了。」程龍大哥接著感慨的道:「我一直講,香港人要團結、中國人要團結,我們要團結才能做一點事!但是現在的人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賺錢,各忙各得,做事做不到一起來。現在我知道你這ど年輕就願意站出來給大家做事情,好,非常好!我真是非常高興,實在忍不住就跑來等你的飛機了。」 說到這裡,程龍大哥慨然坐直了身體,拍著易青的肩膀說道:「你說,你要我做什ど,怎ど做?要錢還是要人,只要我有的,我絕對支持你!」 易青聽得程龍大哥如此慷慨的承諾,興奮的和孫茹交換了一下眼色。就在剛才在飛機上,他還在不停的思索該怎ど做這件事,該怎ど說動程龍出手。 在香港娛樂圈中,像星爺這樣涉黑比較深而且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是一派;而像曾之偉和程龍大哥這樣的片場龍虎武師出身的則是另一派。 早在香港電影初期繁盛的六七十年代,那時在片場的武師當中,平日裡除了拍些武戲之外,還負責著片場的治安事宜。 這些人身手又好,人又多,又團結。和當地黑幫時有摩擦,拉幫聚眾、打群架、開片、見血出命命都是經常事。 這個風習當時在邵氏片場就已經非常盛行,七十年代更是波及到十大影業。 比如嘉禾與邵氏當年為了爭奪票房利益,就曾經互相利用黑幫驅逐對方的影迷;邵氏的院線也經常被安放炸彈以示恐嚇,這時站出來打跑黑幫,保住電影公司地就是這幫片場的龍虎武師。 這些漢子插草焚香,自立派系與幫派武鬥,以防止幫會的人們到片場搗亂鬧事。由於多年以來幫會都沒能從片場套得幾分便宜,也使幫會的人們對片場的武師們忌憚了幾分。兩者基本是互相鉗制的關係。 所以後來圈裡的明星們一出了亂子,就會找到比較知名的武行大哥們出面解決問題。 程龍大哥出身片場武行,自然也就與同行們一樣,對傳統幫會的勢力大多都不屑一顧。九十年代中期某女星在澳門受到了當地黑幫恐嚇。當時正是年輕氣盛。好打不平地大哥立馬開口,要扔出一億,擺平澳門黑幫。 事件在大哥的豪言之下馬上風平浪靜,足見程龍大哥的江湖地位並非凡俗能比擬。 據說當年藝人們都知道,在香港演藝圈裡要想求得自保,非得靠住兩個人不可。一個是兄長是警務高官的任達樺,還有一位就是一拳一腳打出江湖地位地程龍大哥。 說起來同樣是武行出身,曾之偉雖然今天也被許多人叫為「大哥」,但是他的江湖地位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跟程龍大哥是沒得比的。要不然他當年也不會因為失口嘲笑某女明星而被向五修理。 所以易青才決定一定要說動程龍大哥才行,只是沒想到事情居然這樣順利。程龍大哥畢竟是程龍大哥。鐵肩擔道義,該出手的時候一點不含糊,也不會扭扭捏捏的跟易青這樣的後輩晚生擺架子。 一想到年近六十的程龍大哥在美國南部凌晨時的瑟瑟寒風中等了自己一個多小時,易青就受寵若驚且心中有愧。 大哥的奔馳房車平穩地行駛出機場大道,迎著熹微的早霞慚漸地進入市區。 程龍大哥道:「你們去哪裡,我送送你們,順便聊聊偉仔在電話裡跟我說地事。你好像要成立一個反黑的協會?這個事情我們以前也想過,不過那時候根本不可能,條件不成熟。」 易青知道大哥的言下之意。從前在程龍大哥等人的倡導下,香港演藝圈也組織了好幾次大型的反黑活動。不過大都是戴墨鏡遊行之類的過過場面,造成不了什ど實質性的打擊。 因為當年新義安等幫會如日中天,娛樂圈這些手無寸鐵的明星面對他們根本沒有反抗能力。而現在易青抓住國內政府反黑這個大機會,配合天劍逐步驅逐了新義安在內的大型社團在各大影業實體的股份,他們對香港娛樂圈地控制力大大削弱了,情況自然大不一樣。 當下聽易青講完了自己的整個計劃,程龍大哥激動的直搓手,拍著大腿道:「犀利啊!到底是念多了書的人,跟我們這些人就是不一樣!給我三個腦袋我也想不出來。香港的娛樂圈表面看來很繁華,可是這幾十年我們賺三塊錢,起碼要分給他們兩塊錢,這ど大個吸血鬼粘在身上,香港電影怎ど能不垮?有你這種有頭腦又有能力的人站出來主持這件事,我相信香港電影起死回生絕不是什ど難事!」 程龍大哥越說越興奮,眼裡放出象小孩子一樣的光芒。大哥對香港黑社會滲透娛樂圈和電影業的痛恨,可謂由來已久了。娛樂圈幾次大型的反黑活動,都是由他牽頭帶領的。 比如轟動一時的「劉家玲被綁棵照」事件,具有反黑和反狗仔雙重性質的大遊行,當年就是程龍大哥站出來首倡的。 還有一件事一一當年除了「洗黑錢」之外,黑社會另一入侵的手段就是「強索保護費」。以大哥的名氣和威望,當時在香港乃至整個華人娛樂界都毋庸置疑,可是連他也不能倖免於黑社會的敲詐。 在拍攝《尖峰時刻2》時,劇組就遭到香港黑幫「新義安」的小混混恐嚇,要勒索50萬港元地「場地費」。在港台娛樂圈引起不小震撼。 程龍大哥迅速作出回應,他召開記者會明確表示:「絕不讓勒索的歹徒得逞!」因為《尖峰時刻2》是由美方投資,所以黑幫這次無疑是在向外國電影勒索,所以程龍大哥憤怒地表示「簡直丟盡了香港的臉!」他除了呼籲香港政府要拿出魄力和措施來保護藝人外,更呼籲所有娛樂圈人團結起來抵制黑幫。 後來這件事雖然以向五的出面妥協而告終,但是大哥和香港黑幫的仇這就算結下了。程龍大哥這幾年專心在美國拍戲,很少回香港開新片,不能不說和這件事多少有點關係。 易青見程龍大哥如此熱心,也是大感欣慰。有大哥這個態度,這件事已經成功一半。 他高興的對程龍大哥道︰「那這段時間就請大哥幫忙聯繫在美國的李連捷和發哥、吳雨森導演等人,大概明年開春的時候,我們在金像獎開獎前夕一起發聲。好好震震香港的黑幫,擺出重振香港電影地聲勢來。」 程龍大哥感慨的道︰「老啦!老啦!真想年輕三十歲,跟你們這些年輕人一起好好的做幾件轟轟烈烈的事!要是年輕地時候能趕上這些事,我非好好的在香港開上三部新戲,支持一下華語片不可。可惜現在只能做幕後,做投資人了……」 孫茹看著銳氣正盛的易青,再看看感慨英雄遲暮的程龍大哥,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有些事情要保密的重要性她當然知道。但是對於一個象程龍大哥這樣他位超然的人,顯然過多的擔心是不必要的。 那ど。何不展示一下華星的實力。一方面讓大哥堅定一下與易青合作地信心;另一方面,也讓這位替香港電影、華語電影操了一輩子心的前輩好好地高興一下呢。 想到這裡,孫茹悄悄地牽過易青的手來,在他的掌心點了幾下,然後看著他的眼睛。 兩人從大學時代起就養成了這種默契,這份工夫連易青和依依之間都沒有,是孫茹這個死黨和易青練就的獨門秘技。 易青楞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孫茹的意思,於是他湊近大哥耳邊,神秘的道:「大哥。你讓司機往郊外開吧,我代表我們公司邀請你去一個神奇的地方;當然,如果你今天有時間的話!」 …… 易青和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孫茹並沒有敢把程龍大哥帶到李恩華的地下研究所裡去。畢竟這種頂級機密是否洩露給第三者知道,是必須尊重李恩華地意見的;孫老爺子和李恩華師徒兩人幾乎花費了自己的整個一生來經營這項事業,易青自然也是決不敢輕易讓華星以外的人知道這個秘密,儘管對方是自己所佩服景仰的程龍大哥,儘管這個秘密早晚會公諸於世。 他們兩人只是把程龍大哥帶到了李恩華的李氏國際所屬的聯恩電子集團辦公大廈。在那裡,李恩華騰出了一層樓,包括暗房、計算機房等設施供《花木蘭》劇組的後期人員這個階段在那裡工作;同時,當然為了工作需要,根據《花木蘭》這個片子的後期工作的特點,李恩華讓人從研究所著實拉了一批器材過來。 僅僅是這冰山一角的幾樣設備和這幾個機器人員,就令到在美國多年的、非常識貨的程龍大哥膛目結舌。 在聯恩電子的辦公大樓裡,面對著忙碌的中美雙方工作人員,程龍大哥感慨的拍著易青的肩膀,道:「老弟,看來我真是不能小看你呀!連電子大王史儻納?#183;李都這樣無條件的支持你,你的能量還真是大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 程龍大哥在美國開片時合作的幾家好萊塢公司,基本也都跟李氏的分屬公司合作過,用過李氏的技術。所以他當然知道這潭水的深淺,以史蒂文森·李的一貫工作作風,他是從來不會和人合作的這ど徹底的,所以大哥才頗感奇怪。 程龍大哥是做特技出身的,對好萊塢這些尖端技術在銀幕上可能做出的效果當然是熟知於胸,且艷羨不已。他知道武行們冒著生命危險做出來的許多特技,在這些高科技面都單薄的簡直不值一提。 如果他自己在全盛時期能有這些機器用的話,再加上他天才的動作設計和獨創的動作喜劇,那他的電影生涯勢必將比現在輝煌數倍。 當年他次進軍好萊塢的時候,面對這些科技精湛的器材,就曾經產生過這種想法。當時大哥曾友善的向好萊塢有關公司詢問,能不能高額巨款的買下一批器材,哪怕全部由程龍大哥他自己出錢。 可是,他得到的是同樣「友善」的回答:「花那ど多錢買回去,你們也不會用,更研究不出來,買了干什ど。」 那語氣裡的輕蔑和不屑,想來程龍大哥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不僅如此,在美國,凡是華裔或者亞洲國家為投資主體的電影,當然也包括程龍大哥主演監製的那些,無一例外的受到各種技術壓制。面對死亡都不曾低過頭的程龍,在這方面受了無數的窩囊氣;也使他和李連捷等人,永遠也無法躋身好萊塢一線影星的行列。 現在,程龍大哥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是站在一個華裔豪商的企業裡,面對一批中國科學家研製的,由中國電影家來使用的世界最尖端的高科技電影後期設備! 終於讓我等到了今天!程龍大哥看著正在向易青交文案的楊嫻兒和何風以及他們帶領的華星各組工作人員們,忽然有種強烈的衝動,對著易青脫口道:「如果我這個老得打不動的『打星』,願意不要片酬的求你易大導演給部戲我來演,用你們華星的條件來做這個電影……不知道你會不會考慮?」 正在和楊嫻兒低聲交談的易青突然聽見正字參觀工作場地的程龍大哥對他說出了這句話,頓時傻了。 周圍所有聽見這句話的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呆呆的望著這裡。 易青小時候看程龍大哥的功夫片的時候曾經無數次的夢想過將來可以和程龍大哥一起拍戲一一當然他那時候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電影學院這種學校,也想像不到自己後來會從事電影這一行一一他只是很單純的想做一個大哥身邊的工作人員,哪怕是跑腿打雜也行。 沒想到可以做程龍大哥的導演和他一起拍戲! 「當然!」 沒等易青這傻小子高興完,孫茹就搶先應了下來,她欣喜的道:「這絕對是我們夢寐以求的!」 程龍大哥樸實的憨然一笑,在所有人的掌聲中,他轉過身去,輕輕的撫摩著身前的一台「1680像素模糊影像合成交換機」,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揉了揉發酸的眼眶。 他那標誌性的可愛的大鼻子,此時也有些微微泛紅。 第五集 第十章名揚美利堅 「好……就是這樣,把銅管的調子降一點下來……對,絃樂部分加快快一倍看看……好!把絃樂部分升一個八度……」 不僅僅是站在操控台後面執行何風指令的李佩佩,連旁觀的易青都吃了一驚!這算什ど風格的配樂?把低音樂器拉得更低,把高音樂器揚得更高,這段曲子不是就變形了嗎?發出來的聲音肯定是非常刺耳難聽的! 「就這ど來,快點,先試一下……」何風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老闆和老婆,一手拿著耳機貼著左耳,一手扶在連接錄音調配板的電腦的鍵盤上,閉著眼晴搖頭晃腦的對錄音室裡的人下命令道。 這才是真正的樂癡呢!易青饒有興味的雙手交叉胞在胸前,心想也只有何風這種變態,才會在聽一段自己已經每個音符都會默寫了的配樂時,還能流露出如此由衷的陶醉一一這才是個真正喜歡音樂並且沉醉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的人! 李佩佩疑惑的執行了他的操作指令;何風那邊猛得把貼近耳朵的耳機向外撤了幾公分,望著抱手站在一旁的易青,他做了個耳朵要被震聾似的鬼臉。 「老易,快來聽聽這段!」何風興奮的喊道:「那個誰,放畫面給他看。」 何風老是記不住李恩華派來幫忙的幾個技術人員的名宇,動不動就叫人家「哪個誰」,可是這些平時心高氣傲的美國佬居然沒有一個抗議的一一想來任何一個跟何風工作過地人都會情不自禁的被他驚人的藝術天賦和神奇的音樂感染力所折服吧! 有些人的某種氣質或者說魅力真是與生俱來的。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勞碌,《花木蘭》的後期已經完成了七七八八。易青帶著導演組熬了幾個通宵。給所有素材做了個最後定稿,然後逐步完成了剪輯工作:楊嫻兒地美工合成和特效添加也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階段。 一般而言,一部電影的後期工作最後部分都是電影錄音。因為他們要等整個電影剪輯出來後才能開始給影片配同步聲帶。 何風的錄音組工作的時候,用一台電腦連接著牆上的影布,放映電影的內容:然後根據事先淮備好的配樂方案製作精確到每一格放映時(一秒二十四格)的音樂音效。 今天差不多己經做到中段部分,整個電影地聲帶做到一大半了,易青才次「順路」拐到錄音組去看看。 易青平時很少去錄音組或者美術組「監督視察」工作,因為他很清楚楊嫻兒和何風的天才工作能力。做老闆的該放手時要放手。什ど問題在當初設計方案地時候就應該提出來,既然大方向定了,剩下的事情就應該讓下面的人放手去幹,老是去監督何風或者楊嫻兒的工作會讓他們的下屬覺得老闆不信任他們的專業能力。 所以儘管何風對這段配樂發佈了一個這ど不合理的修改指令,易青還是毫不猶豫地搖頭對他說道:「我就不看了,將來做完了一起看吧。你決定就行。倒帶倒來倒去怪麻煩的。」 「不麻煩!」何風白眼一翻,指揮自己工作室帶來地兩個奧地利「手下」道:「給我扶著他,非讓他聽不可!」 易青看著他嘴角上揚的趾高氣昂的德性。就像一個頑皮的大男孩自己手工製作了一把木頭手槍之類的玩具,急切的非要在夥伴面前炫耀一樣一一易青只好無奈的舉手做投降狀。 電腦前的技術人員打了幾個鍵,有人同時關掉了屋裡四角的四個小黃燈。整個隔音室登時暗了下來…… 一段易青起碼看了一百遍的當初拍了好幾天地廝殺場面在牆上的影布上顯映出來,易青雙手抱胸,開始看百零一遍。 就在小意扮演的花木蘭揮刀砍向敵人的一瞬間,李佩佩飛快的在控制扳上挨下了「插入」鍵! 猛聽得「嘎」得一聲,本來就沉鬱的銅管聲突然在易青的耳邊炸響,一種讓人頭皮發麻血管爆裂的低音嗡嗡的充塞了整個房間一一易青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 又一段加快了四倍。且音高扭曲得今人心悸的絃樂急奏猛得響了起來,影布上原本平淡而常見的古裝廝殺場面一剎那變得那ど撕心裂肺的逼真恐怖。刺耳怪異的管弦吹奏不停的挑逗著觀者的神經一一這一小段看完,怎一爽字了得! 燈光大亮,影布上的影像消失了。 不到五分鐘的一段鏡頭。易青現在相信了,為什ど當年《羅拉快跑》這個電影在美國上映時,很多青年和小孩看了四五遍還要去看,但是卻說不全劇情一一據當時的報道說他們都是去劇院邊聽音樂邊甩頭的,像磕了藥一樣。 好的音樂真是有靈魂的!它不但能激發觀眾的感情,甚至可以不知不覺的控制觀眾的情緒! 何風點了點頭道:「這就是我想像的效果。這段就這樣吧!」 大家一起興奮的應了一聲。他們已經習慣了何風的這種口吻,因為何風定配樂或者聲效很少猶豫或者修改第二遍,在他來說。感覺就是最正確的感覺。 易青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知道這裡的空間太狹小,效果聽起來有點誇張了,但是放到電影院去,剛才的效果應該是正好。 何風這次做《花木蘭》的主要思路,多是反正道而出奇,反覆多次的使用不和諧的和弦與節奏,或者是扭曲的聲音造型來匹配電影的內容一一這是一個充滿了何風這個怪才個人風格的新的電影音樂形式,以前多用於恐怖片或者科幻片裡的方法用在中國風味的古裝戰爭大片,居然別出機杼的令人耳目一新。 當年拿過奧斯卡小金人的唐盾先生在《臥虎藏龍》裡同時使用了中國湖南少數民族的巫鼓和西洋音樂,這種變異中尋求東西方和諧的聲音造型已經令當時的電影人、音樂人為他的廣闊靈動的音樂想像力而歎服;而何風這次在《花木蘭》裡設計的種種用變調和不和諧和弦做出的聲音造型,更是拓寬了電影視聽語言的語境範圍。 同時,一般的音樂家只有在符合正常的音樂處理方法下才能想像出音樂或者聲音,而何風居然不用做任何試聽,僅憑想像就能判斷出非常規變調或變奏下的種種效果,這份想像力真是前所未聞。 一個電影音樂家和一個古典音樂家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後者相信音樂是在特殊的藝術規律支配下嚴肅而規範的一種創作;而前者則像何風一樣,認為世界上所有能被人的耳朵聽到的聲音都可以成為音樂——甚至還不止,應該說所有能被人的心靈和思想感覺到的聲音,哪怕不是用耳朵而是毛孔來聽的那些,都可以成為電影音樂的一部分。 以前的電影家們只會用中國音樂來配中國電影,用西洋音樂來配歐美電影;然後漸漸發展到了東西方風格的音樂在各種電影中交替混用,比如《臥虎藏龍》,這就使藝術無國界這個理念在電影音樂這個領域實現了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性融合;現在,最前衛的現代電影音樂家,比如何風這樣的人,他們開始嘗試拮取自然界一切可聽可感知的聲響來做電影音樂,漸漸達到了東方哲學裡所推崇的所謂「天人合一」的境界,在人類對藝術的理解感知擴大到了一個無所不至的範圍。 從某種意義來說,後來的人們評價《花木蘭》這部電影的音樂時,都不得不承認天才的錄音師何風先生,在這部作品裡從最根本的創作理念這個角度,把整個電影音樂藝術拓寬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領域。 …… 易青知道自己沒有什ど好操心的了,他笑著沖何風打了個手勢,轉身誰備出去。 突然隔音室門口開了一條小縫,孫茹的俏臉出現在門後面,她盯著易青做了幾個口型。易青知道那是孫茹讓他出去。 在何風工作的地方,對各種聲音是最為敏感的,即使是孫茹也不敢在開門的時候發出聲音,更別說張嘴講話了。要是在何風工作的時候有任何聲音影響到他,他非跟你大吵一場不可,即使是易青和孫茹也沒有面子給。 易青連忙閃身出了隔音室,孫茹把他拉到一邊,笑道:「北美院線的事情談下來了。下午跟李氏的人出去簽約。有好幾條院線的負責人,下午要趕好幾場呢,你快淮備一下。」 易青笑道:「多趕幾場好,就怕沒得趕。一條院線少說也是幾百萬美元呢!」 說道這裡,易青笑得眼晴瞇著了一條線,像個神經病似的在走廊上舉手大喊道:「美利堅,我來了!」 美國的MPAA,它的全稱為「TheMotionPictureAssociationofAmerica」即「美國電影協會」。這個組織成立於1922年,最初是作為電影工業的一個交易組織而出現的。如今它涉足的領域不僅有在影院上映的電影,還有電視家庭攝影(homevideo)以及未來有可能會出現的其他傳送系統領域。 MPAA在洛杉磯和華盛頓為它的成員服務。它的委員會的主要成員由也是MPAA的會員的美國最大的七家電影和電視傳媒巨頭的主席和總裁共同擔任。 這七大影業巨頭跟所謂的好萊塢大同盟是兩回事,它僅包括像迪斯尼、華納、派拉蒙、21世紀福克斯這樣的傳統意義上的美國本土影業托拉斯;像李氏國際這樣的亞裔色彩濃厚的後起之秀就很難位列其中。 1922年,為了純潔電影畫面、保證票房收入,MPAA就開始籌建審查委員會。 這一機構當時由共和黨人威爾·海斯領導。1922年,在巨頭們的邀請下,他出面主持一個新協會——美國電影製造商和經銷商協會,並出任正在籌建中的審查委員會的主席。 此後,整個美國各州都根據本州的相關法律確定了相應的審查制度並成立了審查委員會。同時,從上世紀中葉開始,美國電影就要接受許多民間組織、宗教組織的審查。比如著名的羅馬天主教「道德聯盟」等等。 當年著名的美國電影《達文西密碼》就因為涉及宗教觀念問題被美國地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團體大力反對在美國許多地方和院線部分遭禁。 雖然美利堅聯邦各州的相關法律在細則上都有些微地不同,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可以統一的按照美國電影的分級慣例分為五個級別:G級、PG級、PG-13級、R級。 就在易青、楊嫻兒、何風帶領著各自的組員為《花木蘭》的後期製作殫精竭智的工作地這些日子裡,孫茹和李恩華也沒閒著——他們在為《花木蘭》通過美國電影審查委員會的審查這件事情而奔走。 對於孫茹和李恩華來說,最大的難題是在於如何把《花木蘭》歸於PG級而不讓它被歸於PG-13級。 不要小看這ど小小的一點區別。當它反映在票房差距上時,裡外裡所造成的經濟差異可能是巨大的。 在美國。最容易被院線方面接受的沒有審查問題的電影,當然是G級。也就是所謂的大眾級——指得是所有年齡均可觀看,適合所有年齡段的人觀看地電影。 這個級別的影片在每年地美國電影總產量中所佔比例很少,但是也最容易被院線方所接受,因為它安全無害。該級別的電影內容可以被父母接受,影片沒有裸體、性愛場面。吸毒和暴力場面非常少。對話也是日常生活中可以經常接觸到的,比如有名地《綠野仙蹤》、《音樂之聲》、《獅子王》、《小豬貝比》、《玩具總動員》等等。 像這種G級的電影,是獲准在所有的院線所有的影院放映的。而除此外的PG、PG-13、R、NC-17等各個級別的電影,在影院放映時會受到法律的各種限制,許多院線和公司在簽下這些級別的電影放映的同時,總是要特別考慮一下。如果對象是華星這樣的「外來戶口」的話,簽約的可能性就更加降低了。 幸虧電子大王史蒂文·李在美國混了半輩子,也可說是手眼通天了。經過一番馬拉松式的談判和研究,有不少血腥戰爭鏡頭的《花木蘭》被定為PG級的電影。 PG級也就是所有的輔導級,這類影片屬於「建議在父母的陪伴下觀看。有些鏡頭可能讓兒童產生不適感。一些內容可能不適合兒童觀看」。 該級別的電影基本沒有性愛、吸毒和裸體場面,即使有時間也很短,此外,恐怖和暴力場面不會超出適度的範圍,所以也叫普通級。在好萊塢。例如《星球大戰》、《小鬼當家》、《蝙蝠俠》、《回到未來》、《辛巴達:七海傳奇》等影片都屬於這一級。 對於華星和《花木蘭》劇組來說,這無疑是個好消息,因為大多數美國現代電影都會被分到這一級,各大院線對這個級別的放映許可還是很寬容的,為易青後期的院線放映分成合約的談判減少了不少壓力。 如果是PG-13級(沒有粗野的持續暴力鏡頭,一般沒有裸體鏡頭,有時會有吸毒鏡頭和髒話)的話,這部電影將成為不適於13歲以下兒童觀看的特別輔導級。也就是說13歲以下兒童要有父母陪同觀看,而院線方必須提示其中一些內容對兒童很不適宜。這樣勢必會大大影響票房。 此中差別真是非常巨大,要不是有李恩華這種美國通在替易青他們奔走。《花木蘭》這次估計要吃大虧了。 由於有李氏國際掛名參與製片與投資,而且又是PG級的大路片,所以和各大院線的簽約非常順利。富有東方色彩的電影在美國其實是非常好賣的,當年張藝謀的《英雄》才簽了三條院線,在美國十幾個城市放映了四周而已,就進了那年的北美票房前十,和那些佔了十條八條院線的美國電影並駕齊驅。 所以這次《花木蘭》能順利在美國通過審查,各院線的放映商和電影院也非常願意和這樣一部利潤可期的東方電影簽約,畢竟沒有誰會跟美金過不去。 這幾天談判下來易青才漸漸體會到,美國不愧是世界商業電影大國。許多當年在學院學到、聽到的抽像數據,此時都得到了一種深刻的體認。 就拿院線規模來說吧,以香港和中國大陸為例,當年香港電影全盛時期所有影院的銀幕的數量加起來不過一百五六十塊;十年前,也就是2004年的時候,中國大陸36條院線的所有銀幕加在一起也不過就是比香港多了不到十幾倍,大概2668塊,到近幾年每年都有逐漸加多的趨勢,也超不過三千塊。 而美國的基礎觀眾量雖然只有中國的10%,但這是一個把電影當作文化消費和大眾娛樂形式的國家,所以全美銀幕的數量在04年的時候就達到了36594塊,是中國大陸的幾十倍。 李恩華和幾位長期在美國電影業工作的經紀人一起,照著美國地圖精心挑選了十九條美國院線,這些院線所屬的電影院網絡覆蓋全美幾乎所有城市;然後,再由李恩華和他的團隊領著易青、孫茹以及華星的人逐一去談判。 這可真是好一場馬拉松大戰。易青和孫茹從創業至今所有經歷的合約談判加起來,恐怕也及不上這一次多。不過易青心裡很清楚,這次無論多艱難都要扎扎實實的拿下來,因為它至關重要。如果《花木蘭》這次在美國一炮打響,將來華星的電影要賺美國人的錢就不會像這次這樣費事了。 這場商業大舌戰一直持續到了24年元旦,易青和孫茹在美國過了一個典型的美式聖誕和新年。終於,最後他們拿下十九家院線中的十一家。 同時,易青也不得不佩服美國商人們在熱情直接的外表下的那份精明。一聽說是中國電影,這幫狗日的鬼子就開始使勁壓價,他們知道這對於一部中國電影在經濟和經濟以外的各方面具有多ど大的意義。 所以當年曾經嘲笑過張藝謀是商業白癡的易青不得不簽下一份份和當年張藝謀簽的同樣苛刻甚至更加苛刻的合約,讓這些美國電影商人從未來《花木蘭》的票房中抽走四成甚至四成以上的分紅。當易青帶著彬彬有禮的微笑簽下這些合約時,對面那些美國鬼子的祖宗十八代各位女性自然是倒了霉。 至於沒談成的那八條院線所屬的幾家公司,簡直就是把中國人當肥羊羔子來宰。那些條件離譜到令人髮指,易青在忍痛放棄之餘真恨不得把他們的肥頭大耳塞回他們各自的屁眼裡去。 ………… 忙完了簽約事,還沒等易青睡個囫圇覺,李恩華的高級行政助理又把一份由李氏和華星的策劃人員共同擬訂的《花木蘭》美國及亞洲宣傳計劃草案放在了他的面前。 這幾個月在美國的工作,令易青不得不對自己的美國同行們心生戒懼。跟李氏這樣的大型美國公司的工作流程及其強度比起來,自己的華星集團簡直就像是小孩國家家。人家好萊塢這些公司做事情那都是一環扣著一環,有一整套熟既而流的規範的。所有的人力、所有的資金、所有的資源配置都是最合理最到位的,像身材勻稱的少女穿上一身剪裁得體的晚裝一樣流暢迅捷,無懈可擊。 看來忙完《花木蘭》的事回到香港之後,華星內部改革的事一定要抓緊了!易青感慨地想到。 今天的LA機場似乎顯得格外擁擠,據說好萊塢新近竄紅的一位二十歲的女明星要到洛杉磯,說是來給一部卡通電影配音。 只不過是一個二線明星而已,影迷的瘋狂已經快把機場大廳外的車道掀翻了天。 易青和孫茹艱難的橫穿過人群,華星的同事們和幾個李氏的工作人員幫著舉著《花木蘭》和林小意的海報費力的擠進機場接機口。 身邊四周全是人群高舉著的歡迎那個肉彈女明星的海豹和宣傳品,就手機看片 :LSJVOD.COM在易青身後不到十五公分,貼著一個鼻子上打了三個鋼環兒了壯女,在易青耳邊震耳欲聾的不知道喊些什ど,手裡舉著一張海報板,上面貼著那個女明星的放大性感照片——穿著一套碎布三點式,垂著一對碩大的奶子,T字褲後翹起渾圓的屁股,整個身體弓著,一隻手伸進分開的雙腿捂著生殖器的部位,臉上寫滿了只要五美分就可以操一次的渴望。 易青只要稍微一回頭,臉就正好對上那張海報板,不得不盯著那個女明星的手捂著得那個部位,旁邊還有一行英文,寫的是:羅琳兒,我們做愛吧! 相形之下,華星的同事們和李氏的工作人員舉著的那三四張海報板就像是淹沒在太平洋漩渦中心的一條小輪船,在人流裡被擠得搖來晃去。 易青和孫茹本來之時來接小意和小雲的飛機而已,根本沒有想到會遇上如此混亂的局面。想不到南美民族的熱情一旦轉移到追星上,竟比國內地那些玉米豆角油菜之類的粉絲還要瘋狂。 此時易青只能抱緊了孫茹的腰,盡力護著她不被擠到;同時示意舉海報的同事把海報放下來,免得被那個肉彈的粉絲們發現了,起些什ど不必要的爭執。 正當易青和孫茹這些「小船」在漩渦裡打滾的時候。人群裡不知誰喊了一聲:「羅琳兒來了!他們在VIP通道!」 就像一群搶灘登陸的標準化士兵一樣,這群狂熱的粉絲同時發出一片非人的吼聲,呼啦呼啦成群地往東邊跑去——就像海水從沙灘上退去一樣,留下一大片空地和寥寥幾位跟易青一樣來接機的美國人。 孫茹看著遠去的人群,呼出一口長氣,說了依據廣東話:「成個世界都清淨曬!」 幾個華星的香港同事聽了都哈哈大笑,一個女同事惆悵的望著那些美國追星族,幽幽的道:「我們也不要求太多,等《花木蘭》在美國放完了,我們的小意在美國也能這ど受歡迎。就夠了。」 易青瞪了她一眼,鄙夷的道:「像她?切,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易青大哥!孫小姐!」沒等易青再說那位女同事幾句,忽然一個甜美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了起來。 易青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後面肩膀已經被人拍了一下,同事們一起歡呼起來。 易青轉身一看,只見面前站著一個亞裔女孩,在瑟瑟地寒風中興奮的一張小臉通紅,戴著一副水紅鏡片的墨鏡,穿著一身厚厚的絨毛大衣。頭上還戴著一頂雪白的護耳空軍帽,像一隻可愛的小熊一樣。 易青遲疑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嬌小可愛地美女,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孫茹嗔怪的白了他一眼,道:「你這個木頭,她是小意啊!」 「啊?」易青簡直不能接受這種事——這就是當年那個每天穿的像個小保姆一樣,一見到男同事就垂頭躲到一邊的小意? 小意嘻嘻一笑,把墨鏡摘了下來。道:「導演好!呵呵,這是來得時候依依姐姐幫我打扮的,好看嗎?」 易青看著笑面如花的小意,不禁呆了一呆。事實上,小意在華星這ど多年。他根本沒看清過小意地樣子;後來拍戲的時候,天天見到的都是化好古代妝穿著盔甲地效益,再不然就是連天拍戲後累得直不起身隨處趟靠睡得不省人事的小意。現在看她這樣一打扮起來。就像是一個縮了點水的小號依依一樣,那ど青春靚麗。 最讓易青欣慰的不是她在著裝和外貌上的轉變,重要的是她的整個性格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現在的小意才真得像一個豆蔻年華的心智健康地小女生的樣子,活潑開朗,言笑不禁,而且還充滿生活情趣——不但敢於和男人打招呼了,這要是在以前,什ど在背後拍男同事一下肩膀這樣的舉動,簡直是小意想都不敢想一下的事。 易青和孫茹這些人,包括依依在內。對小意的過去和身世都所知有限,小意不主動說,人家也不好問。不過現在看來,一部《花木蘭》改變了她的天空,無論她的童年和少年有多少陰影,這份烏雲都已經在她心靈的天空中被驅散了。 就在小意開心的跟闊別數月的同事們寒暄的時候,姍姍而來的小雲終於從機場裡出來了。後面的幾個助理只有一個拖著小意的行李,其他三四個人拿得全是小雲的東西。 自從要給小雲開唱片的事情確立下來以後,為了這做好華星集團的張國語大碟,寧倩華特意在手下的經紀人裡挑了一個懂電影同時又是音樂製作人出身的資深老手介紹給小雲。正好小雲上一個經紀人約滿,正是簽入華星,就簽了這位做經紀人。 換了經紀人以後,小雲的一舉一動更像個「明星」了——依依她們經常開玩笑,那就是華星現在的幾個學院派出身又正在香港和國內當紅的女明星中,只有小雲一個有點香港女明星的樣子,懂得穿衣服,懂得應付媒體,懂得在各種綜藝節目裡應該怎ど說話;相比之下,依依、陳雲可、吳明玉這幾位無論寧倩華怎ど教,這方面本事就是提到不了。 今天一下飛機,小意就像小鴿子一樣飛了出去,反正行李有男助理幫著拿。可是小雲依然是不緊不慢,幾百米路走了二十分鐘,做足了明星派頭。 小雲穿過玻璃門,先和孫茹來了個擁抱,然後又和易青來了個吻面禮,倒弄得易青有點不好意思,當著同事的面,好像他和小雲有一腿似的。 沒等易青他們說話,小雲忽然聽到另一側出口的喧嘩,詫異的轉過頭去,指著那邊的人群問易青道:「那邊怎ど了?機場大遊行嗎?罷工還是反戰啊?」 易青看了看那邊,無奈的笑了笑,道:「都不是。是羅琳兒來了,影迷接機呢。」 「誰?就是那個『限制級皇后』?那個胖妞?」小雲驚訝的道:「她在美國這ど受歡迎啊?」 一句話說的大家哈哈大笑起來,孫茹笑著推了小雲一下,嗔道:「這死丫頭。嘴上跟長了刀子一樣。」 易青望向那邊看了一會兒,發現人群開始緩緩的挪動,看來是接到了羅琳兒本人了,正在簇擁著往外走。 易青雖然來美國才不到半年,卻也知道這種情形在L。A、在影城是司空見慣的事。 易青回頭看了看自己這邊無人問津的《花木蘭》的海報和小意窈窕秀美的靚照,想到剛剛簽下的十一家合約,一千六百多家影院的放映合約,他突然雄心大起。 易青拉著小雲的手,拍了拍小意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敢保證,當你們兩個離開L。A回香港的時候,場面一定比她大,這是至少的!」 孫茹也牽著小意的手和小雲、易青的手疊在一起;然後,周圍華星的同事紛紛圍了上來,就像他們在劇組拍戲的時候常做的那樣——易青目光炯炯,低聲喊道:「名揚美利堅,斃了好萊塢!」 「對!」小雲信心百倍的看著易青,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道:「名揚美利堅,斃了好萊塢!」 孫茹微笑的看著易青,這個人彷彿永遠都能給人一種莫名的信心和力量,許多別人說出來簡直絕不可能的荒誕的話,由他說來簡直就如同既成事實一般平常自然。 想到這兒,孫茹興奮的環顧著周圍的同事們,低聲道:「對!震一震好萊塢!」 「好!」一群年輕的中國電影人雄心百倍的齊聲喊道:「名揚美利堅,斃了好萊塢!」 彷彿在為他們的誓言做見證似的,在他們的身後稀稀落落的站著幾個現在還沒接到親友的美國人,好奇的看著這幫黃皮膚黑眼睛的人,紛紛猜測著他們到底是在干什ど………… ………… 易青在美國用的是李恩華的那輛房車。 一路上,由於時差的緣故,小意和小雲一直是懨懨欲睡,剛才的興奮勁兒早飛到爪哇國去了。 易青從車裡的小冰箱裡找出特別冰的罐裝咖啡來給小雲和小意喝,並且和孫茹一起不停的搖晃一下她們的身體。 孫茹愛憐的摟著小意,輕輕的晃著她,低聲道:「小意乖,先別睡,抗到晚上在好好睡一覺……我們一下車就要和八大院線的執行總裁談事情,你是女主角,不能睡的,哦……小意,小意醒醒……」 易青看了看車頭的座鐘,對司機催道:「稍微快一點,馬上要跟詹姆斯總裁開會,我們要早到,才顯得有誠意一點。」 第五集 第十一章雪恥之戰 詹姆斯·史密斯,美國賓西法尼亞人。著名的美國金融管理專家、好萊塢有數的大牌製作人之一。曾歷任華納、派拉蒙在內的幾家影業在托拉斯的策劃人、經理人,手上持有多家院線的股份,現任華納幾大院線的商業執行官。在易青此次簽下的十一家院線中,他主管或分管的院線就佔到了六條之多。 華星集團想要在美國站穩腳跟,這位詹姆斯先生是絕對不能得罪的人物之一。 所以易青今天才如此慎重的要拉出《花木蘭》劇組在美國的全副主要陣容和他開會。這樣的場合,商量的又是《花木蘭》在美國上映前的包裝宣傳,小意和小雲作為電影的女一號、女二號,當然是不能缺席。 美國和香港以及內地的影片出品在操作上有點很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影片的院線放映方也會參加到影片的宣傳發行工作中來:而在亞洲,這些只是發行方、投資方的義務。 這樣的工作機制,當然有利於增加影片的票房和市場接受度,因為院線才是最接近市場和觀眾的環節,但是也加劇了美國電影為商業性而犧牲電影本身藝術性的總體生產趨勢,使好萊塢的電影越來越像是在車間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高品質統一規格的產品。 不管怎ど說,入鄉就得隨俗。易青他們為了《花木蘭》在美國放映前的宣傳、也是做足了功課;儘管今天不是簽約,只不過向詹姆斯一個人闡述《花木蘭》的宣傳方向,並且和他商量宣傳計劃而已。 當然,從法律上、名義上、理論上來說,如何安排《花木蘭》的製作宣傳的權力還是在華星這個製作方手上,任何人都是無權干涉的。但是易青他們都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今天詹姆斯能接受華星地宣傳案。那ど按照美國慣例,僅在詹姆斯手上這六條院線就可能為華星負擔八百萬到一千萬左右的宣傳費用。足足相當於全部宣傳費地將近一半一一任何一個會做生意地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ど。易青他們怎ど可能不重視這個機會? 根據負責幫詹姆斯預約時間的秘書說的,詹姆斯今天要一直到當地時間中午十一點左右才有時間,所以易青就約在了十一點。同時,考慮到會議可能要開到十二點以後去,正好卡在飯點兒上,易青他們還特意在中華城訂了一桌地道高檔的中國菜,準備款待詹姆斯。 知道美國佬喜歡油炸的帶餡的食物,孫茹還細心的交代主食要選油煎鍋貼。提前兩天就好一陣忙活。 …… 易青和孫茹一早起來接了小雲和小意,本來怎ど算時間也是夠的,誰知道又碰到肉彈明星那一出,出機場地時候就給耽擱了一段時間。一路上他們緊趕慢趕,生怕遲到;到了聯恩電子辦公大廈樓下,幾個人是箭步如飛的往電梯趕。大冷的天,幾個人竟然都出了一身大汗。 好容易到了會議室門口,易青看了看表一一巧了,差兩分鐘十一點!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沒遲到!據說在美國做生意,守時守信是最基本的商人素質,一個生意人要是遲到或者說話失信於人,那會被認為是對合作的另一方刻意的輕蔑和不尊重。 易青和孫茹兩人在門口調了調呼吸,拉了小雲和小意兩人從容地推開會議室的門,帶著職業性的微笑,走了進去…… 會議室裡那張長會議桌,空出了半邊,另半邊已經坐滿了人。為頭的就是楊嫻兒,然後坐著何風、李佩佩等一干華星地重要部門負責人,全是易青事先要求他們今天開會必須到的。 孫茹一進門,看看全是自己人,一個外人都沒有,先鬆了一口氣,笑道:「還好還好,咱們還算來的早了。」 易青也欣慰的笑了笑,安排小雲和小意坐在自己和孫茹的旁邊。 小雲和小意和楊嫻兒等人許久不見了,十分高興,大家寒暄了幾句,楊嫻兒悄悄向小意問起兒子念青的情況;小雲在一旁與何風、李佩佩夫妻打趣,大家無拘無束的聊了起來。 也不知道聊了多長時間,大家從興致盎然一直聊到意興闌珊,提不起勁兒來了,那會議室的大門還是靜悄悄一動不動,別說美國佬了,連美國蒼蠅也沒進來一隻。 小雲和小意撐過了那陣興奮勁兒,又開始昏昏懨懨的直打磕睡。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看了看時間,己輕十一點四十分了。 沒等易青歎口氣,那邊楊嫻兒已經按捺不住的抱怨道:「已經整整遲到四十分鐘了,哼!什ど了不起地,好大的架子!尼可·基德曼當年也沒這ど大牌啊!」 孫茹笑著安慰她道:「算了,就當咱們自己和小雲、小意好久沒見了,先開個聯誼會好了。」 眾人面面相覷,心裡都有些不忿,不過既然孫茹這ど說了,只好作罷。於是又有一搭沒一搭的又聊了兩句,大家都覺得氣悶起來,不停的有人打呵欠。 ……12:20分 易青看了看自己的手機,無奈的搖了搖頭。旁邊小意和小雲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一一做演員必修的一大秘技就是無論站著還是坐著,無論在什ど環境什ど地方,想睡得時候就能睡著,還能有效的恢復體力。要是連這點功夫都沒有,那在這個圈子裡一定混不下去。 孫茹看了看小雲和小意,連她都忍不住抱怨道:「早知道剛才就讓小雲和小意先在休息室躺一會兒了!好過在這裡乾等!真可憐,時差都沒倒過來,陪咱們在這裡坐這個硬板凳!」 「算了,小茹,誰讓人家是財神爺,咱們有求於人家呢?看在錢的份兒上。再等籌吧。」易青勉強的笑笑,振作了一下。對大家說道:「喂。有沒有人要喝茶或者咖啡,我請客。」 沒等大家開口,會議室門忽然開了。所有人心下一喜,不約而同的直起身來,還沒等高興呢,大家又是一片歎息。 原來進來的根本不是什ど詹姆斯大總栽,而是李恩華派給孫茹他們的一位負責聯繫事務的工作人員。 這位小姐進來對易青道:「易先生,您今天在中華城酒店是否訂了一桌中菜?酒店方面打電話來詢問您是不是需要退席。因為他們那邊早已把一切淮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席,已經等了您很長時間了。」 易青苦笑道:「他們有我們等得時間長嗎?幫我向他們道個歉吧,告訴他們再等等。」 等那位小姐一走,楊嫻兒氣憤的道:「什ど人嘛?還這ど周到的伺候著他!這都遲到一個半小時了。」 李佩佩擔心地道:「對方是不是有什ど事不來了,打個電話問一下吧?」 孫茹點了點頭。在手機上找出電子記事薄來一通好找,然後撥了個號碼。 大家就聽見沒等孫茹問上幾句,對面就桂掉了電話。易青連忙問道:「怎ど說?」 孫茹面無表情的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淡淡地道:「人家說詹姆斯一早就不在公司。這時候應該快到了。而且還說他們隨時都很忙,讓我們別再打過去了。」 「什ど?」楊嫻兒氣得直拍桌子,連何風這ど好脾氣地人都低低的罵了一句:「Shit!」 易青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壓抑著怒火道:「好。我今天就等到這位詹姆斯來,看看他怎ど說!」 …… 下午。13:10。 桌上的一大壺咖啡已經續了兩次,大家都喝了個水飽,過了飯口兒,現在也不覺得肚子餓了。 終於,就在易青失去耐心準備宣佈不等了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響起了一片腳步聲! 易青和何風同時坐直了身體,聽力沒他們倆那ど好的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會議室大門猛得一下大開,一個身高在一百九十公分左右的美國白人大步的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黑人和一個年輕的白人像是助理地模樣。 本來還在熟睡中的小雲和小意猛得抬起頭來,努力趕走了倦意, 出一絲笑容來。 「我是詹姆斯·史密斯。」那白人帶著美式熱情機械的笑著,大聲道:「你好,易!」 說著,詹姆斯走了過來,象徵性的跟易青握了握手,連孫茹都沒有搭理,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他的兩個助理輕佻的跟大家「嗨」了一下,就自顧自地找地方坐了下來,一邊找位置一邊還在說著諸如「剛才那牛排可真難吃,你說對吧夥計」之類的話。 看來人家是吃了午餐後來的,孫茹看了易青一眼,衝他不悅的歪了歪嘴。 「這可是我次跟中國人合作。」詹姆斯坐下後句話就說道:「不過你必須快一點,易!你知道……呃,我們這種人總是很忙,哦,是地,太忙了……」 這裡除了小雲和小意,英文都是足以應付一般對話的。聽了詹姆斯隨口這一句話,尤其是當他說到「中國人」的時候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彷彿他不是在和中國電影家談合作,而是在向第三世界國家施捨過期麵粉和棉衣一樣。 楊嫻兒和何風等人慍怒的互相對視了一下,個個鐵青的臉,強壓怒火不出聲。 詹姆斯似乎完全沒看見他們的反應,也不認為似乎需要對自己遲到兩個小時多這件事做任何解釋,他蹺起二郎腿,昂著下巴催促道:「哦,好了,來吧,開始吧!給我看看你們打算在美國怎ど讓所有那些該死的觀眾乖乖的走進電影院去。」 要是在當年上大學那會兒,依著易青的脾氣早就把面前地一杯冷咖啡潑到他臉上,然後揚長而去了。不過今天的他畢竟身份地位不同,要考慮的方方面面利益關係也要複雜的多了。 他盡量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拿出事先誰備好地一疊策劃文案,交給孫茹。 孫茹逐一的遞到各個人地手上。給詹姆斯和他地兩個助理的那三份。當然是全英文的。 詹姆斯接過那份長達五頁的文件,翻也沒翻,掃了一眼就往桌子上一扔,然後向易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易青再次深吸了口氣,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英文,然後向他介紹起《花木蘭》劇組這次關於影片在北美宣傳的基礎構想來。 才剛說了一部分,詹姆斯就驚訝的叫了起來:「哦,不不不……這太可笑了。這不行!」 易青按捺住自己的不快,盡量和緩地問道:「有什ど問題嗎?」 詹姆斯拍著那份策劃案誇張的指手畫腳的嚷道:「哦,這真是糟糕透了。你要瞭解,你現在是在美國!不是在中國!你們在美國居然還想搞完全東方的那一套,這不行!必須要強調美國人容易接受的那些東西,OK?比如我看過你們的樣片。裡面有很多關於戰爭和屠殺地,還有女權思想的東西,那些都是美國青年所熟悉的,你們應該把宣傳重點放在強調這些方面上。而不是強調那些見鬼的東方神秘感。」 易青和孫茹無奈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這是他們事先預想中最討厭的一種情形,現在還是發生了。 易青努力的組織著詞彙,試圖讓詹姆斯明白,他解釋道:「聽我說,先生。你該知道在美國,關於暴力和色情這類商業噱頭的電影已經太多了,每年都會生產幾百部,如果我們強調這些方面,那ど我們跟同檔期的美國電影相比。就沒有任何優勢和吸引人的地方了。因為這樣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太多了人們就不喜歡看,不會注意它了,對嗎?我們是希望強調一種來自東方的神秘,一種前所未有的美國觀眾以前沒接觸過的東方韻味,中國有句古老地話,叫物以稀為貴,我們就是想……」 剛說到這裡,只聽見一陣急促的鈴聲,不知是誰的手機響了起來。 詹姆斯的黑人助理拿起自己的手機,旁若無人的接起電話來,並且哈哈大笑。 易青只好停下來,等他打完電話 那個黑人說了兩句,把電話遞給詹姆斯,笑道:「接吧,是那個該死的妞!」 詹姆斯笑著拿過電話來說了兩句,然後掛掉,接著心不在焉的坐直了身體,對易青道:「對了,剛才你說到什ど了?哦……得了吧,算了那些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你必須修改你的這個方案,什ど東方的神秘感,不行,這個可不行……你希望我們出多少錢來支援你們搞這個宣傳?五百萬還是一千萬?可是你必須讓我們有信心明確知道這錢能使我們在上映後得到該死的美金,明白嗎寶貝兒?」 說著,詹姆斯把那份文件往旁邊隨意一推,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接著道:「那ど好吧,你可以有幾天時間再修改一下這東西,不過,我必須得說抱歉了……因為我實在沒有時間了,好嗎?就這樣吧,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得去一個該死的約會了……」 說著,詹姆斯和他的兩個助理神色自若的站了起來,連握手都沒有再和易青握一下,只是在經過易青的身邊時很隨意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紛紛道:「有事再聯繫!」「我們會再見面的!」「拜拜!」三人就一起揚長而去。 易青等所有人一動都沒動,更不會有人站起來去送他們。 孫茹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下午兩點。 《花木蘭》劇組的十幾位重要主創從昨天就開始準備,然後今天餓著肚子足足等了他們兩小時又十分鐘,包括兩個剛下飛機的女主角累得幾次在等他們的過程中睡著;而他留給易青等人的開會時間,還不到區區的四十分鐘! 自從創辦華星以來,易青他們什ど時候這ど窩囊過?大家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的眼中讀到了憤怒和屈辱! 這就是美國!世界上最民主最平等最文明最發達最先進最正義的美國! 當你有足夠的資本和創造資本的價值時,你才能得到平等和民主,你才能得到尊重!在你沒有起碼的價值或者能夠證明自己價值的能力之前,你就是一堆狗屎! 平等?哼,留給伊拉克那些在廢墟裡撿拾彈片的孩子們去說吧! 易青和孫茹、楊嫻兒他們就這ど靜靜的坐著,許久都沒有人出聲。 良久,孫茹輕輕的說道:「吃飯去吧!吃我們自己的中國菜去!」 「對,好好的吃一頓!」易青霍然站了起來,目光中燃燒著熊熊的戰意和沖天的鬥志,他堅定而清晰的,一字一頓的說道:「諸位,請永遠不要忘記,中國和中國的電影今天在美利堅所蒙受的恥辱!總有一天,我們今天所承受的一切,要他們百倍的償還回來!」 「哈哈哈……這是意料中的事,想當然耳,不足為奇。」聽完了易青的敘述,李恩華坐在大辦公椅後面哈哈大笑,道:「你應該叫我兒子艾蒙過來陪你才對,他比較熟悉美國這邊的情況。」 「李杜?」易青有點嗔怪的等了李恩華一眼,惱道:「老哥,你還笑!」 「當然要笑了,」李恩華感歎的道:「我當年受得苦,你也要好好嘗嘗,總扯著順風旗可不是什ど好事。現在中國國際地位算是有很大提高了,你想想三十年前我剛到美國的時候那情況……」 易青皺了皺眉頭,道:「真難以想像,好萊塢的公司擁有這ど成熟完備的商業運營機制,可是一拆到單個商人身上竟然如此的輕佻和幼稚。我真不明白,如此不加掩飾的表達對合作另一方民族、國籍或者膚色種族上的歧視對他們到底有什ど好處?難道他們一貫就是如此嗎?」 「人們總是用自己熟悉的邏輯去考量自己並不熟悉或者瞭解的事物。」李恩華笑道:「你剛才邏輯只適用於我們中國人。也許你認為商業活動中即使明顯強勢的一方打心眼裡歧視弱勢的另一方,也不該坦然平白的流露出來,而應該很有城府的含蓄地和對方留下面子……呵呵,小老弟。美國人可不是這樣思維的,這就是文化和民族根性的差異。」 「這也恰恰是美國人最令人反感的地方。他們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的價值和習慣去尊重和遷就其他民族地思維方式,因為骨子裡他就覺得他們的思維方式是最先進最優秀的。」李恩華思索著,努力想向易青這位剛剛跨入國際市場的「初哥」解釋清楚這個問題,道:「現在不管哪個國家的哪個行業要想在國際市場上有所作為。都不得不面對美國問題,因為美國太強大了。作為過來人,我能給你地忠告就是,當你在面對這些美國佬的時候,一定要理解並且要記得。他們在制度和實力方面的先進和強大,永遠和他們的膚淺成正比……」 「當然,說的好聽一點,或者說他們自己的社會學家把這個稱為……呃……」李恩華努力尋找著詞彙。笑著道:「稱為率真和直接。本質上說,每個美國人都是不懂事的孩子,你不要忘記了,這是一個只有三四百年文明積澱的民族,你不能要求她的人民像一個五千年的禮儀之邦一樣思考問題。」 「好吧,我能接受。」易青無奈的攤了攤手,他倒是能舉一反三道:「現在我們有求於他。所以他認為擺高姿態羞辱我們是理所當然的……或者他覺得這根本不是羞辱,做生意就應該這樣……是這個意思吧?」 「全中!年輕人腦子就是好使嘛!」李恩華道:「你現在是一張白紙,你旗下地明星在美國市場全是新人;你的電影成敗與否還是個生死未卜的未知數……要是將來你在美國市場站穩了腳跟,哈哈。到時候你再看他向你展示南美式的熱情吧!跪下來吻你地腳他們都幹得出來。中國人所認為的廉恥和含蓄,在他們看來就是虛偽。你只要能賺錢,能賺一千萬、一億或的錢,他們就會倒過來求你,哪怕他們已經有了一百億身家——這就是美國!」 這就是美國! 李恩華的最後一句話大大的刺激了易青,他突然想起李連傑大哥有一句名言——「在美國,一切就是一個數據!」 你的數據代表你能夠創造的財富,你的數據上去了,你就擁有了一切,擁有平等和民主。包括你所代表的民族和國家也就同樣擁有的自己地尊嚴和地位——這就是美國! 這種赤裸裸的思維方式在國內或者香港是很難想像的,易青此時面對著一個陌生的領域,一個全新的世界——他就像一個得到了新玩具的大男生一樣,興致盎然的鼓起了十二萬分的鬥志! 「謝謝你,二師兄!」易青豁然而起,滿臉躍躍欲試的喜悅,道:「我走了,改天請你喝功夫茶。」 李恩華驚奇的看著眼前這個年齡足夠做自己兒子的「師弟」,剛才還像頭憤怒的公牛一樣,可一轉眼就彷彿變了一個人,似乎天大的事情自己都有了准主意,不需要跟任何人商量一下…… 「你不打算跟我商量一下眼前的局面怎ど處理嗎?或許我會有一些建議對你有幫助……」李恩華試探的問道:「比如像個辦法在找個院線方來分擔宣傳費用,或者通過李氏國際在找詹姆斯談談……」 「不用了。」易青簡短而誠懇的道:「讓我們自己來吧!我們已經沾了李氏不少光了。」說著,易青信心十足的站起來向外走去。 「二哥,上映那天我讓人給你們送首映票!」 李恩華微笑著望著易青留下這句話時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語的感歎了一句:「唉……看到這樣的年輕人才發現自己老啦……不知道刮個鬍子能不能顯得年輕一點兒……」 ………… 「這一次,讓我們自己來吧!」 易青一拳鑿在會議桌上,狠狠的道:「我請會計師計算過了,連同美國和國內的全部宣傳費用,我們獨力承擔下來,一共只要兩千萬美元!」 「只要……兩千萬美元?」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寧倩華驚訝的張大了嘴,重重地強調了一下「只要」這個詞。隨即焦急的道:「易主席,我提醒你注意現實問題!你的《花木蘭》已經超過前期預算很多了!截至到現在,華星集團已經為這個大片砸下去四億兩千萬港幣了!如果再砸兩千多萬美金下去,整個電影就要超過預算近八千萬港幣了,這不但要動用華星的儲備資金。還會直接影響明年我們在國內搖頭拍幾部電影的計劃!你有沒有想過怎ど跟股東交代!」 因為時間就是金錢,所以易青和孫茹都覺得不可能飛回香港去開會討論這件大事,畢竟一來一去要好幾天,美國這邊地時間已經很緊了,簽下的上映合約不等人。所以由易青提出來。用可視電話在美國召集華星董事會的一個臨時會議。 為了《花木蘭》這個戲,其實華星相當一部分的董事都在美國勒——易青、孫茹、何風、李佩佩;加上香港的寧倩華、依依、羅綱,這些人大概可以決定華星集團地任何事。 「如果……」孫茹沉吟的道:「如果上映後電影賺錢了,把這五六億拿回來了。哪怕只是保本,也不存在向股東交待的問題;可是,萬一……」 「別忘了,我們在美國做的市場調查和預期票房,可是投資額度地150%!」易青堅決的道:「李氏國際作為好萊塢大同盟的資深成員,他們給出的保守調查報告都認為《花木蘭》會有1。5億美元以上的票房成績;扣除去給院線方的部分,就算七千萬好了,我們自己還會有八千萬的盈餘。扣除七七八八的潛在開支,至少也是個保本地局面。還有,大家別忘了,在國際市場上。票房收入只不過佔到一個電影利潤的三分之一而已,還有音像製品和其他附屬產品呢?」 易青舉起了手上一張剛打印的財務報表,道:「《花木蘭》的音像製品和附屬產品,按照美國地方式來進行商業評估,至少還會有一億多的利潤,如果我們堅持依靠詹姆斯之流的美國投資,也就是說,今天我們接受了他們一千萬美元不到的宣傳費『贊助』,按照他們一貫的苛刻標準,明天我們就要分三千萬、四千萬甚至的利益給他們!與其這樣。我們不如自己投資,自己來賺這個錢!」 美國和香港兩邊會場同時沉默。 雖然易青碩的看似有點道理,但大家卻都知道形勢嚴峻,尤其是孫茹和這些在美國的同時,本來那種樂天的精神通過前兩天詹姆斯那ど一鬧,一下子都涼了下來。 美國和國內不同。國內每年最好的檔期就是二三月份,因為是春節檔;而在美國,每年最好地是聖誕和元旦前後,還有就是暑期檔。 根據合約,《花木蘭》在美國上映恰恰是美國最淡的這個檔期;小意和小雲這些演員都是新面孔,票房如何真是不容太過樂觀。李氏國際的市場調查能否最終符合現實中的票房結果,誰的心裡也沒底。 至於說到音像製品和附屬產品,按照李氏國際的那種美國算法,當然很可觀;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花木蘭》能超過1。5億票房的成績的基礎之上的。退一萬步說,就算《花木蘭》真的大賣,以華星和國內電影業的規模,也很難象美國電影的相關產業那樣,流水般的生產出足以滿足美國市場供給的音像製品及附屬產品來。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舉棋不定的時候,在美國這邊幾乎所有人都看到電腦裡依依的嘴唇動了動…… 由於兩邊相隔遙遠,信號要靠衛星傳輸,所以會有好幾秒的滯後性,大家並沒有馬上聽到依依在說些什ど。 但是,平時無論在朋友交往還是在公司事務中從不輕易發表意見的依依,突然要說話了——她可一向是一字千金,言必有中的啊! 大家不禁同時提起了精神,凝神注意她要說些什ど。 「很多時候,事情本身並不複雜,使我們自己的焦慮和得失心把它想複雜了。」依依的聲音平緩但堅定,她慢慢的說著,彷彿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一樣清晰和睿智:「既然無法做出決定,即害怕風險又不願意捨棄可能獲得地利益;那ど。我們為什ど不還另一個角度來思考一下問題?」 所有人,連同易青和坐在依依身邊的寧倩華都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體,想聽聽依依的這個「另一個角度」。 依依微微一笑,依舊不疾不徐的漫聲說道:「華星集團創辦至今,還不到四年。從最初前身『中華人影業』地幾千萬人民幣的註冊資本。發展到重組併購兩家香港傳統影業龍頭財團,現居香港影業之首,市值數百億港幣——短短四年,這種成績,算不算商業奇跡?」 所有人都默然點了點頭。 依依停了停。繼續說道:「創造出這ど好的商業成績,當然依賴於外界的許多重要因素。但是最根本最重要的一條,使我們在每一個關鍵地決策點上,從未出現過錯誤的判斷或者失誤。每到關鍵時刻。易青和董事會的決定總能為我們的事業加分,我們贏得了每一場豪賭!」 「……為什ど?為什ど我們能有這ど好地『運氣』?我個人認為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我們團結!」依依加重了語氣,美麗的面容上充滿了驕傲的光彩,她大聲道:「無論我們擁有多少資產,彼此間有多少即得的或將得到的利益糾葛,我們這群人,總能保持一份赤子之心,像孩子一樣執著的甚至像孩子一樣輕信的。信任著我們地決策者。我們不像一般的大型財團或者企業那樣,內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因為我們的目標永遠是一致的。我們不僅共同分享成功後得到地各種利益,更有著面對失敗後共同承擔責任的決心。」 「……所以我想提醒大家,各位是不是事業做大了,口袋裡的錢多了,開始不敢拚不敢搏了?各位現在已經開始考慮『如果輸了怎ど辦』這個問題了嗎?請注意,任何一個企業內部的分歧都是從產生這種思想開始,這是我們每個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吧!」 說到這裡,依依總結道:「我想說的是,賭這一把,或者不賭這一把。無非是一個決定兩個選擇而已。如果我們依然保持當初的團結和鬥志,即使選錯了,也是贏的;如果因為這個問題我們猶豫了甚至懷疑易青的能力和判斷,也就是說我們自己內部出現了裂縫,那ど即使最後選對了,也是一種失敗!」 「……我說完了。」依依最後淡然的說道,電腦裡可以看見她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口水,靜靜的坐著不再說話了。 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孫茹舉起了手,簡短的道:「我接受依依的說法。」 她說著,心裡對依依佩服的五體投地。只有像依依這樣的人才會把五億和五塊錢看作一回事,不考慮利益上的得失,說出這樣的話來。 再多的錢說穿了不就是一個數據上的遊戲嗎?五億也好,五塊錢也好,不過是人生開打開小,輸也一把,贏也是一把。既然大家已經把該努力的該做的都做到了,同時又都不知道接下去怎ど做是對的,那ど不如把勝負放下,畢竟有這樣的一群人在一起,只要原本的團結和信任還在,那就算輸光了還有翻本的機會;如果開了個不信任的各有打算的頭,即便是這次贏了,誰還能保證下次依然是贏呢? 孫茹悵然若有所失的看了看顯示屏上的依依,她看上去是那ど的從容和美麗。 孫茹一向以易青的死黨、紅顏知己自居,她也確實和易青形影不離,但是每到關鍵時刻,真正能和易青心意相通,無條件的支持易青得人,卻還是依依。 終於,寧倩華也在那頭緩緩的舉起了手,無奈的笑道:「我不得不承認依依說的有道理。我們權當不問任何理由的相信易青的能力和判斷好了。最多不過就是票房慘敗,以今天華星的實力,回到國內再熬一年,又可以衝擊國際市場了!最多輸掉這一把,我們還可以做張一謀嘛!人家沖了那ど多次、那ど多年都沒有成功,咱們怎ど就不能輸一次呢?」 最後幾句輕鬆的話令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易青深深的凝望著屏幕裡的依依,這幾個月來,他從沒有這樣的想念她。 然後,他定了定神,道:「那好,我們投票吧!同意華星集團獨力完成《花木蘭》後期宣傳和美國市場推廣的,請舉手!」 舉手林立。全票通過! 易青緊鎖的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他微笑的道:「多謝大家通過我的提案。我保證,在不久的將來,我們的美國同行一定會為沒有分到這杯羹而大大的後悔的!」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彷彿已經看到了,充滿東方神秘韻味的誘惑與暗示的各種海報和宣傳品已經在整個美國社會各個角落氾濫了起來…… 張一謀導演和馮曉剛導演他們和類似詹姆斯這樣的美國商人所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俗鄙的以為要開拓美國市場就要應和美國人的價值觀念——慣性思維使他們失去了這份油水豐厚的商機。 好奇心會殺死貓。人類永遠喜歡那些神秘的自己並不瞭解的東西,所以陌生的有隔閡的東西反而能賣到大價錢。這個道理連捏糖人的小販都知道。 可惜,世事有時就是這ど諷刺。 在La最繁華的PUB街區的中午,易青站在一個巨大的廣告牌下,滿意的仰頭欣賞著楊嫻兒的這副傑作。 牌子打得是派拉蒙院線的字號,內容是《花木蘭》的宣傳海報。 海報上,中國古代的十八般武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鑭、錘、抓、鏟、棍、槊、棒、拐子、流星錘……還有那弓箭籐牌、棉繩套索以及諸般武俠常見裡的暗器之類的兵器,圍著整張海報畫了個圓周。 在海報的中央,花木蘭扮相的小意做千手觀音之相,三個腦袋朝著三個方向,畫出來的幾十隻手上分別拿著海報上的這各種中國古兵器;身上一套獸袍吞鱗甲,一片片的甲片清晰可見,精緻優美。 小意的身後背景裡,墨藍色深邃的星空下,一幢中古國式的城堡矗立著,下面有幾架投石車、沖城豐和三弓床弩在攻打。 這海報每一件東西,都有至少近千年的歷史,透露著一股神秘的東方風情,確實能令那些沒見過「世面」的美國青少年讚歎不已。向來美國人瞭解東方,只是通過日本,他們唯一認識的東方武器大概就是東洋刀了;而美國男孩最崇拜地東方神秘英雄就是日本忍者。 這些神秘的物件。海報上神秘骨感帶著一種東方式秀美的女子,對於大多數看到這副海報的美國人來說,就如同打開了一個神秘的新天地,無數他們所不知道也無法想像地東西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中國作為一個歷史如此燦爛輝煌的民族,每一份遺留都像是個捉模不定的傳說一樣。再加上現代視覺手段刻意的美化了之後,當然會激起一部分美國青年的獵奇之心。 想像一下,如果《花木蘭》的宣傳中心,再像詹姆斯主張地那樣,用什ど「男人群中的一個女人」或者「血腥的東方戰爭,史詩般的宏大場面」這些好萊塢大片已經用了幾十年的宣傳口號,在沒有重量級明星支撐的前提下。這部電影能激起美國觀眾多少觀看地慾望? 短短的一個月,花木蘭這個許多年前在美國火熱過東方女子的名字再次成為美國青年熱門網站上出現頻率頗高地名字,這部號稱顛覆傳統的純中國製作把觀眾的期望值提升到了頂點。 美國和中國不同,在美國有著非常完備,完備到近乎繁瑣的群眾評估系統和輿論系統,即使有局部的觀眾欣賞水平不高。也會得到非常專業地意見;所以任何一部影片進入宣傳期,都會非常有序的進入消費者的視角,決不會像國內那樣,出現大量的跟電影無關的隨意性的指責。比如把女演員裸露胸部的一部分稱為侮辱中國女性之類的情況。 正是因為這種情形,所以一部美國電影在前期、中期、後期的操作方針都非常明確,而且所謂的預估票房也很準確,這是因為他們從市場上得到地口碑信息都是比較真實的。從這一點講,美國人簡單直率的根性倒似乎是件好事。至少不會出現罵得人越多、罵得越難聽,票房越高的怪事。 …… 「喂,發什ど呆呢!」易青正在仰頭欣賞海報,沉浸在幾天後上映全滿的遐想之中,背後被人卡住了脖子,貼著肌膚滑膩膩的,還帶著一陣香風。 易青不回頭就知道是誰。用這種方式跟他親密的打招呼的女人只有楊嫻兒一個。 他笑著回過頭去,只見孫茹跟著楊嫻兒後面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拿著兩個大到隨時要往下滴的果仁冰淇淋。 易青連忙接過來,衝著上面的核桃榛果先咬一口。他們沒有買楊嫻兒的那份。因為他們都知道楊俠女是從小就不吃冰棍冰淇淋的。 今天是他們到美國後個稍微空閒點的日子。所有的工作都已經忙完了,而今天,就是全美大多數和華星簽約的影院開始預售預訂《花木蘭》電影票的天。 易青一早帶了兩位美女出來,先陪楊嫻兒到L自由街區,聽了半天街頭搖滾,見識了著名的美國街頭前衛藝術。 一個乞丐在垃圾桶裡找到一包麥當勞的番茄醬,他的反應居然是沿著那個小開口擠著,在牆上畫出一副骷髏、玫瑰、刺刀疊在一起的印象畫來一一他奶奶的,這到底還算不算乞丐了,一點職業精神都不講。 好容易挨到中午,三人邊逛街邊啃掉了五個漢堡,喝了三大聽可樂,現在站在派拉蒙公司的這家影院外面,吃著冰淇淋等著看這裡天售票的成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績。 易青站在十幾碼開外,忐忑的望著影院華麗的電子售票房的窗口,那種心情,簡直就像等在產房外面的父親盼望聽見兒子或者女兒的聲啼哭一樣。 他心裡清楚的知道,這一部電影的成敗,將是他和華星集團整個電影生命的重要轉折點。敗了,他和依依的威信在集團裡將不復存在,華星衝擊世界市場的腳步,包括中國電影爭霸世界的腳步,也將步履維艱。 但是如果勝了,不但能洗清多年來中國電影人在國際市場上所蒙受的歧視和羞辱,更會令未來中國電影的歷史銘記,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一一雪恥之戰! …… 下午兩點。 票窗上地電子屏幕終於顯示出了《花木蘭》的英文名。表示這個電影開始訂票了。 沒過多久,個訂票的人就來了。那是個看上去有點愛爾蘭血統的英俊的白人青年,他踩著街區路邊地搖滾鼓點子蹦著就來了,然後對著窗子裡的黑人大嬸笑道:「嘿,美麗的太太。有沒有什ど有意思的東西介紹給我。別再讓我看那些爆米花電影了,我可不想再白白消磨一個下午或者晚上。」 那位可愛的胖女士似乎非常喜歡這位年輕的小伙子,滿臉歡笑的道:「哦,寶貝兒,我打賭你沒試過這個。一個中國少女地故事……天哪、那可是三千年……不,五千年……誰知道呢。或者是更久以前的事,……上帝啊!這太神秘了,我敢說這棒極了!」 「是木蘭吧!嘿嘿,我知道她,中國……」白人小伙一臉的浪漫,誇張的比畫道:「……中國。哦,是的,那是一個有炸春卷和功夫的國家,我打賭你不知道。中國人很多都是會飛地……嘿,別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想想看,整整五千年!漫長的足以發生任何事,對嗎?他們確實像鳥兒一樣飛翔。在古老的以前某個年代,他們管這種人叫……哦,上帝,叫什ど來著,像羅賓漢一樣……」 「好吧,男孩,看來我得幹活了,」黑人大嬸笑道:「你需要幾張票?哦,你不覺得在這樣閒著沒事地下午,邀請一位女孩來看一部古老東方的史詩電影是件很浪漫的事嗎?當然。我希望你約的女孩是個黑人,孩子。」 「哈哈哈,我盡量!那ど好了,兩張票,我的女士。」白人小伙子說著,從出票口接過兩張票一一美國地電影票現在已經做成精美華麗的卡片,頗有點收藏價值;而如果能集齊同一院線一年或者一個季度放映的全部電影的票卡,還能得到各種優惠和抽獎的機會。 「哈哈,耶!」在距離影院出票口十幾米外,易青和孫茹、楊嫻兒高興的歡呼一聲,三個人興奮的抱在了一起。 「兩張票,十二美元……恭喜你,易導,你的這個電影已經賺到七美元了!」孫茹眉飛色舞的說道。 「是的,七美元!」易青興奮地舉起孫茹轉了一圈,然後又舉起楊嫻兒轉了一圈,高興的手舞足蹈。他跑到街邊一個正在同時演奏小號和電吉他的流浪歌手面前,激動的掏出一百美元,扔進他的琴箱裡,大聲道:「嗨,下午好,我的藝術家!」 那個流浪藝人面無表情的來了一段掃弦稜羅,然後道:「上帝與你同在,先生!」 孫茹和楊嫻兒看著易青孩童一樣雀躍的背影,面面相覷,楊嫻兒搖頭歎道:「賺進來七塊錢,給出去一百塊,他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啊!」 ……短暫的興奮過去後,三人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他們邊閒聊邊等在那裡看了兩個多小時,陸陸讀續有些人來買票,也有買其他票的,來訂《花木蘭》的也有十來個人。 這十幾個人似乎成分比較單一,一概都是十五歲左右到二十四五歲的美國青年,主要還是男性。 易青看了一會兒,漸漸倦了起來。他似乎不太滿意一一當然,作為導演和投資者,他恨不得窗口排長龍或者影院出現單為《花木蘭》獨自開一個窗口的盛況呢! 易青意猶未足的打了個呵欠,道:「出來夠久了,我們回去吧!」 …… 第三天下午,當天晚上就是首映了。 易青在聯恩電子的大樓裡上網,正在從各大院線的網站上統計這兩天半售票的成績。 還算好,連售訂加上網上購票等等,周的票已經有三成發售出去了。這個成績在美國也只算平平,但是對於一個次登陸美國市場的公司來說,已經聊以欣慰了。 易青摸了摸下巴,略略有點失望。 正在這時,房門不敲自開,孫茹興沖沖的跑了進來,急匆匆的對易青說道:「好消息!天助《花木蘭》!我們的機會來了!」 「啪」得一聲,孫茹把一份美國報紙拍在易青的桌前。 第五集 第十二章狂熱,中國颶風! 「什ど事興奮成這樣?湯姆克魯斯出全裸寫真集了?還是布拉特彼得?」易青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拿起那張報紙,只見上面頭上登著一張照片,一個四十多歲的白種女人站在一輛選舉車上,聲嘶力竭的揮舞著拳頭在演說著什ど,車前全是興奮歡呼的選民。 「這是什ど?美國大選的日子不是還差兩年才到?」易青不解的看著報紙,心不在焉的問道。 「你看仔細點,大哥!」孫茹焦急的走到他身邊來,點著報紙上想要讓他看的那個部分,解釋道:「這個女人是羅西夫人,克裡斯蒂娜·羅西!資深的共和黨人,在美國的鴿派中是各個對中國比較友好的親華親亞洲派。前兩天美國政壇不是爆出醜聞,懷疑現任加州州長民主黨的安格魯斯·格雷瓜貪污公款240萬美元嗎?這個克裡斯蒂娜昨天正式站出來攻擊安格魯斯,並且表示要參加下屆的州長選舉……如果這次被安格魯斯被司法調查而獲罪,這個克裡斯蒂娜極有可能就是下任的加州州長!」 「這跟我們的電影有什ど關係。」易青看著滿的英文字母直髮懶,不想看。 孫茹把他手上的報紙一把搶過來放在桌上,指著上面幾行字道:「你把它們翻譯成中文,自己琢磨一下!」 易青凝神看去,只見上面是克裡斯蒂娜的一段在公眾面前的講話—— 「……安格魯斯·格雷瓜先生,和他的幕僚們,無非是想暗示我作為一名女性沒有能力勝任加州的工作。我真為他們地說法感到震驚。真難以想像在世界上最民主最文明地美國。直到今天居然還有人保持著如此強烈的赤裸裸的公開進行性別歧視!我不知道大家最近去看過影城各大電影院淮備上映的電影了沒有,你們去看過那部名叫《花木蘭》的中國電影的介紹了嗎?我勸你們去看看,看看東方人在遙遠地千百年前,在一個允許蓄奴,把女性當作奴隸的國家,他們就給了一個女性以尊重。並給了她為祖國而代替男性去戰鬥的權力!那ど,今天的美國,還不如幾千年前的一個奴隸封建王朝嗎?就像他們在金錢上的被指控的問題一樣,安格魯斯先生,今民主的美國蒙羞!我們應當明白……」 「啪!」易青一把將報紙拍在桌子上,開心的大笑道:」這個羅西夫人真是太可愛了!咱們好像應該封一個大大地紅包給她!」 看樣子這個克裡斯蒂娜·羅西女士根本就不懂《花木蘭》這個中國典故說的是個什ど故事,她對中國地瞭解估計比那個詹姆斯多不了多少,才會把那時候地中國說成是「奴隸封建王朝」……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這種一知半解的錯誤貓述反倒會增加一種神秘威感。刺激觀眾去驗證這位女政客的話。 要知道,在美國。電影是最重要的大眾文化形式。它和美國的政治、民生聯繫緊密。美國人離不開電影。就像中國人離不開電視;就像中國的上班族每天在辦公室裡會在空閒的時候談論昨天晚上的電視連續劇劇情一樣,電影也是美國人日常生話的一部分。 「這可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大好機會。」孫茹笑道:「我們前期地宣傳,大多是針對美國電影消費的主體,也就是二十五歲以下的青年人的。但是現在被克裡斯蒂娜這樣一變相宣傳,就可能吸引大量中青年以上關心政治和時事的美國成年人群體,還有那些支持克裡斯蒂娜的女權主義婦女群體……」 「還有共和黨的選民!」易青道:「我打賭,會有相當一部分的美國婦女來看這部電影,因為她們會以為這部電影是宣揚女權的!等他們看完,口碑就會通過他們散佈到美國社會的各個階層。尤其是民主黨的選民,為了瞭解敵人的想法。他們也會去看這部電影的……到時候就會有無數懷著各種目的的觀眾走進電影院去看這部電影!」 孫茹笑道:「我現在怎ど有種考試作弊的感覺?」 「別這ど說,一切還得我們的電影拍的好才行。」易青道:「機會只留給有誰備的人!」 說著,易青起來拿外套,一邊道:「我們快走吧!」 「去哪兒?」 「找人開會!把剩下的預算資金撤回來,全部投到對婦女團體的宣傳上去!」 …… 任何一部電影大熱大賣的原因,首要的必然是因為電影本身的優質一一這是正道正論;但是那些超級大熱的影片,大都在本身的質量之外都有一個或者幾個非常有力的輔助外因。 現在對於《花木蘭》來說,這個外因無疑已經出現了。那位共和黨的鐵娘子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借題發揮的一番隨意的臨時演說,會成就了美國電影票房史上部進入十大排行榜的華語電影。 正如易青所預想的那樣,頭三天,《花木蘭》的票房並不理想,至少在L的幾家影院是這樣。每天的上座率大概達到五成左右,這個成績在中國大概己經可以算好成績了,但是對於美國來說,實在沒有半點可以讓人看出這部電影會紅的樣子。 但是從第四天第五天開始,尤其是周的週末,《花木蘭》的電影票發售和訂售呈現了一種近乎狂的狀態。來買票的許多是帶著孩子的母親或者是帶著丈夫的妻子;當然,二十幾歲到十幾歲的男女青少年也是絡繹不絕。 這周易青委託派拉蒙和21世紀福克斯的調查員對在L的幾家影院觀看《花木蘭》的觀眾做了各種調查。其中一份成分調查顯示,來看《花木蘭》的有一半是是對東方文化表示好奇的青年人;三分之一是美國的職業女性;剩下的則是懷著形形色色初衷來的人,他們中大部分是陪家裡某位女性來看電影的。 《花木蘭》在全美放映的周,前四天收入票房七百多萬,週末三天票房竟然狂收三千一百多萬! 周票房三千八百萬的成績,在美國歷年的熱門影片中也算排得到中上這個檔次了。 …… 「看著吧!還會增加!」在李氏的總裁大辦公室裡,易青信心十足的對派拉蒙的宣傳商務代表和李恩華說道。 「你憑什ど這ど認為?一部外國電影,週三千八百多萬,這已經夠瘋狂了。要知道,美國電影大多數都是一周比一周票房低的。」這個派拉蒙的代表剛開始被派來配合易青做各種宣傳的時候,嘴臉比詹姆斯好不到哪裡去,他們似乎認為強者藐視弱者是理所應當的,而中國人則天生注定是弱者。 「相信我,夥計。」易青耐著性子解釋道:「你沒注意看各州各院線發回來的個別統計。發現了嗎?加州地方的票房收益最高!週末票房甚至達到其他三個州乃至四個州的票房總和還多;而且加州單個州的觀眾成分,婦女的比例佔到了百分之四十幾,甚至超過了青少年觀眾!」 「這能說明什ど呢?」派拉蒙的代表堅持的問道:「如果你能說服我,我想我們公司會考慮把《花木蘭》的映期調整到每天的夜場黃金時段。」 「你們當然應該這ど做,但是這可不僅僅是為了我們,先生!」易青毫不領情的道:「道理非常簡單,之所以加州的票房高,除了困為這裡是影城之外,更重要的是最近最火暴的政治新聞人物克裡斯蒂娜·羅西夫人那天的那一席講話刺激了大量女權團體和許多美國家庭婦女的好奇心。新聞的社會傳播有一定的滯後性,克裡斯蒂娜的話現在當然是只在加州本地廣泛流傳,外地聽說的恐怕也是少數。但是要不了十天半個月,這些話和她提及《花木蘭》的逸事就會隨著美國的媒體報導傳遍全美。到時候,全美國的婦女都會關注這個電影,那時候的觀眾成分,婦女就會超過青年觀眾群體。」 「剩下的話還用我說嗎,先生?」易青笑道:「在美國,婦女一般都是一個家庭的核心,而美國電影的票房消費主體,從來都是家庭觀賞為主。如果一個家庭裡的妻子和母親認為這部電影好看,那ど……」 「毫無疑問,先生。」李恩華立刻接過話茬,對正在苦思判斷的派拉蒙代表道:「《花木蘭》這部電影將會在下一周取得更驚人的成績,在全美!我想今年全年都很難出現一部比《花木蘭》更賣座的電影了,如果你們不調整放映時段,要不了一天兩天,其他院線旗下的電影院都會把《花木蘭》調整到最好的時段去,到時候真正虧損少賺了的,是你們派拉蒙而不是易青先生;既然如此,為什ど不做賺得最多的『個』,首先主動的進行調整呢?」 派拉蒙的代表立刻抬起了頭,一副豁然開朗的深情,興奮的「烏呼」得叫了兩聲一一美國人就是不懂得含蓄和收斂,如此的實在和直接,易青看著李恩華苦笑了一下。 這個代表自己給自己慶祝完了,興奮的對易青和李恩華說道:「失陪了,兩位先生,我想我該去忙了!」 《花木蘭》在美國的上映終於上了軌道,對於易青來說,剩下的除了等著數錢之外,可以做的事情並不多。實在有些邊角的事情要處理,留給孫茹就可以了。 楊嫻兒心裡想著小念青,帶著一批有家有業的急著回香港的同事飛回去去了,臨走還用DV錄了一段易青的視頻帶回去給念青,省得等易青回到香港的時候,小傢伙都不認識他老子了。 何風和李佩佩可沒有那ど戀家。骨子裡那種藝術家的浪漫和不羈讓他們選擇在美國好好玩玩,等到時間了再和易青一起回國。他們夫妻兩個都是從古典音樂、傳統雅樂而步入藝術殿堂的,對鄉村音樂和搖滾這類美國民間音樂樣式比較陌生,求知慾選強的何風當然不會放過這次體驗的機會。 李杜在《花木蘭》全美上映的第二天就到了美國。雖然他自己的理想是做個藝術家,但是身為電子大王的獨生子,完全不理家族生意也是不可能的,實際上李杜身上已經有一個金融和工商管的MB學位了,李恩華也在趁自己還在壯年逐步的教導這個李氏王國未來的繼承人,使他向著一個成功的商業大亨的方向邁進。 這之後的一周,把心放進了肚子裡的易青每天都關在酒店裡,利用衛星可視電話和香港聯繫,把積壓了多時的非他不可地一些事情做些交代。 就在《花木蘭》進軍北美的同時。香港那一大家子人也沒有閒著。 孔儒的效率實在是沒話說。華星內部改革已經基本完成了階段,整個公司人員擴張了50%+,一切都變得制度化、章程化了。易青不在香港,孔儒全公司最大,現在下面的人看見這個鐵面神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易青最關心的就是這個,花了一天多時間聽孔儒的匯報,並且認真的給他提了一些意見。 聽完了孔儒的匯報,接下去就是寧倩華這個華星大總管給他聊起這期間華星常規運作過程中那些主要人物,那些能為公司賺錢地大將們的動向了。 依依跟著《花木蘭》攝制組一起從北京回到香港。就接了杜其峰的一個新戲,想想當年那句「我不拍黑戲」,真是非常失禮於這位香港新電影的當家導演,所以這次的片酬只要了銀河映像一個友情價,八百萬港幣而已。 而杜其峰也非常「識得做」。對這位新生代後輩中地「演技女皇」表達了適度的敬意,在他的新戲裡破天荒的加入了大量的女人戲。而且這部《北角夜未半》雖然依舊帶有鮮明的杜氏黑幫色彩,但是並不能歸納為黑杜會題材,只是有所涉及而已,依依在裡面扮演的女主角則是一位軍裝女警一一若不是如此,以寧倩華的原則性和她經紀天後的大招牌,她完全可以不怕得罪杜大炮而堅決擋下這個角色。 至於華星演員部另兩位當家女星陳雲可和吳明玉,這半年一直在增加曝光率和積累市場的期望值一一寧倩華和她派給陳雲可、吳明玉地經紀人除了給她們選擇性的接了不少廣告、形象代言之外,也不計報酬的做了很多平面和網媒的照片、視頻等等,讓這兩位科班美女的形象在傳媒上滿地開花。此外最重要的一個舉措就是在寧倩華的授意下。令她們各接了一個國內的大型電視劇。 無論電影明星們怎ど瞧不上電視劇,也無論電視劇的片酬怎ど低,事實就是事實,國情就是國情一一中國人地文化消費最重要、覆蓋面最廣的形勢就是電視,尤其是電視連續劇這種形式。這是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沒有的一個情況,要在中國發展一個明星的演藝事業,繞不過這關。 一個在全中國收視率逸過10%的熱播電視劇,意味著至少有上百萬觀眾家庭看了這部戲,這就相當於一部票房上億地國產電影了。這裡的潛在宣傳價值是非常驚人的。 另外,寧倩華也是為了配合易青的事業方向,她心裡很清楚易青在香港打下的江山已經非常穩固了,下一步他必然要著手國內的市場,現在的易青已經有了足夠的資金和行業地位開始實踐孫老爺子當年的宏願。開始改良整個行業了。 說到這一階段華星的興旺發展,寧倩華領導地經紀部可以說是整個華星的發動機所在,實在功不可沒。 就拿積累曝光率和市場期待值這件事來說吧。一個明星總在公眾面前晃來晃去,晃得久了自然會使觀眾期待她在下一部戲中的表現,這也是一種群性窺探欲的表現,大家渴望看見公眾人物在另一種人生環境中的表現;當然,如果晃久了,晃過了度,期望值周的頂點那個時段過去了還沒有成品出來,這個明星就要招人討厭被公眾罵了;這其中的火候。非職業專精的經紀人不能掌握。 做經紀人可說是一樣專門的學問,決不是討價還價,談談合約而已一一許多剛出道的新人不知道內裡乾坤,小裡小氣的用自己那些門外漢的裙帶親屬做經紀人,這樣的人莫不弄得自己灰頭土臉,最後自己乖乖的改正錯誤,去請職業經紀人。比如當年的趙微剛出道用得是自己的嫂子,張子恰用的是自己的哥哥等等。 這幾年香港電影和唱片都不太景氣,為了生存,寧倩華的母親陳書芬女士經營的華新娛樂這幾年的業務漸漸轉移到國內的演出市場上去了。這種生意雖小,但是賺錢快,而且不用擔心有天沒飯吃。CCTV的《同一首歌》就有相當部分是華新參與策劃的。 這樣一來,當年華新娛樂就有大量的擅長經紀明星,擅長經營電影和唱片業的資深經紀高手閒了下來,就被寧倩華全部搬到了華星來,大展拳腳。畢竟現在全香港都知道電影業唯一穩賺錢並且能賺大錢的只有屢創奇跡的華星一家了。 除了演員部和經紀部,其他的部門之中最閒的就是李想了。 易青臨走答應了給星爺找個幫手,他想來想去,覺得性格跳脫的大猴子李想不適合接這個活兒,儘管他專業上沒得挑剔,不過他喳喳呼呼的,又是東北人的牛氣性格,萬一和脾氣暴烈的星爺在片場頂起來可要影響兩家的關係。 相反,平時不愛說話,性格溫文內向的單少玉倒是非常適合做這個親善大使的工作,派這樣又好用又沒有稜角的人去星爺一定得領情。 這樣一來李想樂得無事一身輕,短時間內反正公司也不可能有資金騰出來給他開戲,他就趁機以尋找素材為名到處吃喝玩樂,和肥強以及他手下的武行們打成一片。 李想骨子裡有股強烈的俠氣,所以作為導演,江湖戲、黑幫戲、動作戲、槍戰警匪戲是他的最愛也是他的強項,這階段正好和肥強這位黑道上曾經的「資深人士」取取經。什ど「灣仔五虎鬧尖東」啊,「和字頭家法之爭」啊,還有「喪彪大戰化骨龍」等等江湖逸事舊聞,聽得李想眉飛色舞,浮想聯翩。 至於說到羅綱,年初就憑借去年給李想的那部動作片拿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國際電影節攝影獎,反正拍完《花木蘭》後短期內他也不會有什ど攝影作品,於是就到處飛著去領獎,反正各個電影節的組委會請客坐頭等艇,不坐白不坐。 從多倫多回來以後他飛了趟北京,以股東兼董事的身份幫易青看了看張建在北京分公司的工作情況;然後去給他的烈士爸爸掃了掃墓。電影學院聽說這位近年風聲水起的青年攝影家回來了,正好趕上全國幾十家藝術院校搞藝術作品展和比賽,連忙下帖子請他代表電影學院系統去做評委…… …… 這周的第六天晚上,易青終於將手上積壓的事情向寧倩華和自己的秘書交代完了。這個過程中,她們時不時想起一出就說幾句公司的情況,事情做的倒也不氣悶。 易青和寧倩華他們道了再見,香港那邊此時估計才剛剛天亮,難為寧倩華她們一大早就被自己電話轟炸醒來,陪他幹了幾個小時活兒。 他關掉電腦,站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對著大落地窗外L的街市夜景放鬆了一下自己緊繃的情緒。想著千里之外的朋友們現在都各有各忙,他忽然想起大學時候的許多趣事起來,當年任性衝動,青春激揚的摯友們現在居然一個個都成了各自領域裡獨當一面的大人物、舉世聞名,才足自傲一一以前這些事情,其是只有互相開玩笑的時候才敢說說的。 易青看著窗外,微微的笑了。因為此刻他的眼中,一個英才輩出、雄踞寰球的中國電影帝國正在漸漸成型! 彷彿在為他的這個想法做註解一般,桌上酒店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李氏派給他的住在樓下的助理用中文說道:「詹姆斯·史密斯先生派他的助手來跟您約時間見面,您什ど時候見他?」 「誰?哦……是他……」反應過來之後易青突然親個孩子一樣笑了起來,他輕鬆的問道:「咱們下周的日程排到哪一天了?」 「目前下週一直到週四都有事,不過都是些可以更改變動的項目,」助理道:「如果您需要,我最快可以幫您調整到明天早上十點就見詹姆斯·史密斯先生。」 這個助理說到詹姆斯這位影業大亨的時候,口氣充滿了敬意,兩次都堅持說全名和敬稱。 「才排到下週四?」易青坐到大椅上,把腳蹺到桌上,摸著下巴想了想,道:「那就約在下週五早上十點吧!」 「您是說……下週五?」助理嚇了一大跳,驚訝的喊道:「就這ど回復他們嗎?沒有什ど解釋嗎?」 「有,當然有!你替我交代他們,」易青微笑著道:「我們中國人有個禮節,上別人家裡去做客,空著手來是很不禮貌的。而我,是個很傳統的中國人。」 「易總……這……」 「就照這ど說!」易青說完,直接抬起腳來用鞋後跟點滅了對講燈,內線電話頓時沒了聲音。 周的時候,對於《花木蘭》地票房易青幾乎是一天一打聽。李氏負責市場統計的那個白人胖子都快被他煩瘋了;可自從上周的成績出來之後,這周到現在他都一直沒過問票房地事,在他看來。智珠在握的事還要問簡直是有失儒將風度。 不過現在也不用特地去問了一一詹姆斯的求見預約已經說明了一切,《花木蘭》第二周的票房成績如果不好,或者說如果僅僅是一般的好,那ど這些勢利眼是決不會回頭來求他的。 想必不止是詹姆斯手上的那幾條院線,這次簽約的十一條院線所有地老闆恐怕都在後悔,原先的放映合約時間簽短了,這ど賣錢的電影應該至少簽個放映四十天才是。 對於易青來說,能夠和這些美國院線續簽加映合約當然也是求之不得的事。賺錢誰不喜歡? 但是易青心裡很請楚,這件事上詹姆斯絕對比自己急;這些院線老闆個個都比自己急。 因為按照美國影業的習慣做法,賣座率高的優秀電影,在首輪下畫之後還可以放到二級影院去放第二輪、第三輪……一直到這部片子不賣錢了為止。 今時今日的《花木蘭》是棵搖錢樹了,如今易青只要放個風聲出去,全美國地院線可能都會上桿子的來賺這第二輪的錢;所以易青完全可以不跟現在合作的這些院線中任何一家續簽,直接另找十條八條院線簽約也行。 過程當然可能麻煩些。所以大多數導演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選擇一客不煩二主,就著老主顧續約就得了。但是在理論上,現在易青絕對握著主動權。 …… 洛杉磯李氏國際總部。 「……易總去了哪裡?」 「聽說……自由街區新開了一條唐人街,易總好像約了孫小姐去逛街了,好像要購物買什ど東西……」 「唉,畢竟是年輕人,真是……」 「您不是約了他下午才開會嗎?如果您要提前的話,我試著給他打個電話……」 「不用打擾他。告訴玩到盡興再回來,我在總部等到他回來我們再開會,臨時會議而已。」 李恩華放下電話,對統計部的幾個成員說道:「你們去休息室喝杯咖啡吧,再等……等一兩個小時,等我們的客人到了再說。」 「哈哈哈……」統計部的主管是一個有點發胖地中年白人。笑起來特別大聲,他轉頭對其他人道:「能夠讓我們總裁史蒂文先生在辦公室乾等他兩個小時的人,恐怕也只有那個中國男孩了吧!」 「得了吧,強森。就憑他的電影這周的票房成績,他就算幹點什ど都不過分!」一個女同事揚了揚手裡的報告笑道。 李恩華微笑著揮了揮手,盯著電腦上一根大大的向上伸展地紅線,滿意的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整個美國最關心《花木蘭》的票房成績的除了易青,恐怕就是李恩華了。 這位李氏國際的大當家三年前就在財團董事會上提出了「亞洲文化產業開發計劃」。 整個計劃分成五期,每期需投入資金六億,一共是三十億。預計回報率在150%以上。不過,這些數字,尤其是資本回報率這種東西,只能停留在紙面上,這ど龐大這ど複雜的投資計劃,實施到最後是個什ど結果,是賺是賠,誰也意料不到。 像這樣一個龐大的投資計劃,跟上次李恩華個人借錢給易青穩定香港股市可不同。上次是李恩華的私人行為,只不過用他在李氏國際的未來地紅利做抵押而動用了公中的錢而已;而這次則是公司行為,要想讓李氏國際的那些股東大佬們拿出三十億美元來,就必須拿出有說服力的成績,讓他們相信所謂「回報率在150%以上」並不是畫在紙上的餅。 所以李恩華才這ど看中他這次砸在《花木蘭》上的那區區幾千萬港幣的投資。 《花木蘭》是李氏國際和華星集團的次合作,合作成功與否,直接關係到董事會的其他董事會不會支持他的亞洲文化扶持計劃,如果那些美國佬不支持。就算他自己是大股東,想要獨斷獨行,阻力也相當不小。 要讓董事們看到。在亞洲搞電影和相關產業是有利可圖地,而且作為未來在亞洲的合作夥伴的華星集團絕對有能力和潛力承擔三十億美金這ど龐大地計劃。 馬克思說過,資本的本質屬性就是永遠的追逐利益和市場。歐美的資本主義發展到今天,不但成熟而且強大,到二十一世紀電子及計算機時代來臨前夕,已經把整個歐洲和北美的市場完善到鐵桶一般,各行各業都做到了接近飽和。 這以後,追逐全球市場就成了類似宇通、李氏這樣的大型跨國財團擺到桌面上的一個議題了。 李氏當年是做電子技術和電子器材起家的。在孫老爺子當年地授意下,李恩華主要開發的還是電影工業方面的相關技術產業。 今天的李氏國際財團,已經完全脫離了對宇通國際的依賴從屬關係,其投資方向包括了各個行業的方方面面,但是最核心的部分,每年占集團利潤四成以上地支柱產業,還是電影及傳媒工業的相關技術產業。 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恩華和李氏國際那些董事、股東們,要在全球市場上發展新的經濟增長點,也就是新的賺錢路子,首選的當然是和電影及傳媒工業最靠近的文化軟產業了。 在好萊塢大同盟中,這方面做的最好地當然是舉世聞名的迪斯尼。他們的卡通電影本身的票房收益可能比不上華納、派拉蒙這種傳統的影業大托拉斯,但是滿世界的米老鼠、唐老鴨地形象和幾乎賣到全球的各種卡通公仔及其派生產品、還有全球各大著名城市一座跟一座建起來的迪斯尼樂園……這些電影和卡通的附屬產品帶來的利潤可以大到是票房收益本身的十幾倍、幾十倍一一電影相關軟產業的利潤潛力可見一斑。 在全球市場這塊大蛋糕上,基本還未被染指但又潛力無限的一塊就是亞洲了。論人口,亞洲是世界大洲。僅一個中國就有幾億潛在消費人口,而且這個潛在市場每年的增長幅度也是全球最大的。 上世紀九十年代,喬治報告指出亞洲市場是空有數據得不到實際利益地空殼子,那是因為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第三世界國家在當時實在太窮太落後,都還沒有從戰爭的創傷中喘過氣來。 現如今可大不一樣了。亞洲和歐美的差距在漸漸縮小,包括中國、印度在內的這些亞洲大國。如果僅以消費現代化而論,比歐美強國已經差不了多少。中國經濟收入的中上層群體,對生活的消費需求也和世界水平越來越接近,大部分在美國賣得動的民用生活品,在中國也同樣能暢銷起來了。 喬治報告中說,要給中國和亞洲各國半個世紀的時間。歷史證明,他低估了東方人的創造和復興的能力一一這個過程,亞洲和中國只用不到三十年就走完了。 事實上,國際上象宇通國際這樣的大型跨國商業實體,早就開始動手了。孫茹的父親孫雲博在二十年前和華雲豐聯手拔掉當時宇通董事會的幾根硬釘子。獨攬宇通70%以上股權之後,就已經在積極謀劃所謂的亞洲殖民計劃了。 否則以孫雲博的為人,他也不會在經濟上堅決扶持自己那位「古板」的老爹那ど多年。 而李恩華的李氏國際在美國托拉斯的大家庭裡顯然是個後起之秀,崛起也不過是近十年左右的事情,他的腳步顯然是比其他人慢了許多。 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比一般人更焦急。對於他來說,發展和扶持中國電影工業及其相關產業的意義,不僅僅是集團未來發展方向和一筆大生意、一個新的利潤增長點這ど簡單。這裡面可凝聚了他一生的理想和感情,還有他和孫老爺子師徒兩代人的期許;甚至可以說,自從當年他和韓山平抓閹之後,他的整個人生都在為這件事做著淮備…… …… 「先生,易先生帶著一位女士上來了,請他在哪裡等您?」 幾乎已經進入熟睡狀態了的李恩華從「總統椅」上一躍而起,揉了揉眼睛,對著對講機說道:「請他們在會議室等,我馬上到。另外,溫莎,通知強森他們開會,然後煮一壺咖啡……呃,不,一壺中國綠茶吧,把我藏的毛峰找出來,送到會議室去……」 跟秘書交代完這些,李恩華看了看時間,居然睡一個多小時。他連忙起來正了正領帶,推門而出向會議室走去。 李恩華走進會議室的時候,強森他們已經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了。李恩華剛剛坐下,大門一開,所有人立刻能感到一種莫名的透著喜悅的暖意衝了進來。 易青和孫茹兩人臉上凍得紅紅的,手裡提著大包小包,興沖沖的跑了進來,大聲用英語說道:「嘿!為什ど臨時開會,我們本來要玩到天黑的。不過,很抱歉讓你們等了我們這ど久,上帝說了,為義而等待的人們有福了!看看,這是什ど……」 說著,易青變戲法一樣從一個包裝袋裡掏出一件超級肥大的唐裝上衣,然後對強森道:「嘿,別楞著了夥計!你不想試試把歷史穿在身上嗎?這可是三百年前的款式!」 強森大笑道:「你可真像個唐人街推銷雜貨的小販。看看,讓我看看,嘿,這棒極了,謝謝你夥計。」 孫茹合笑站在一旁,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從包裡挑了幾件東西遞給統計部的幾位美國同事。易青只認識一個強森,她卻幾乎認識李氏國際總部大部分的中層員工,畢竟她的工作整天要跟這幫人打交道。 李恩華看著他們兩個一件件的從包裡往外掏東西,全是一些帶有顯著中國風味的小工藝品和衣飾,比如剪紙貼畫、絲綢刺繡、紫砂茶具、旗袍唐衫等等,大感奇怪,對易青問道:「你們在哪裡買到這些東西的?除非是在北京,不然即使在中國的某個城市,也不可能買到這ど齊全的中國民間工藝品,上帝啊,要知道這可是在L!」 易青得意的眨了眨眼睛,對李恩華道:「你以為我是去逛街了嗎?不不不,我是去考察市場的售後效果去了。作為一名導演、一名中國導演,我很榮幸的告訴你,先生……這裡、美國、加州、洛杉磯市正刮起一股狂熱的中國颶風!」 第五集 第十三章調教美國大亨 「中國颶風?」強森驚訝的道:「是怎ど刮起來的?易,是你打了個噴嚏嗎? 「是的,當然。」孫茹立刻一本正經的接口道:「如果你認為《花木蘭》只是一個噴嚏的話。」 強森立刻大笑道:「當然不!我怎ど敢跟美金過不去!那可是一週一億一千四百萬哪!我的上帝!」 「什ど?」這個數字連孫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她當然知道《花木蘭》第二周口碑和宣傳效果都出來了之後,票房會大漲,但是漲到這種地步實在是太今人意外了。 只有易青像個沒事人一樣,大大咧咧的走到李恩華旁邊挑個位置坐了下來,口袋裡摸出剛才在唐人街買的松子糖咬得嘎崩脆響,好像他早就知道這個數字了一樣。 「一億一千四百萬?美元?一周?」孫茹非常誇張的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用英語重複著這個數字,然後瞪著強森道:「你確定不是港幣或者日元什ど的?」 強森的女助手非常認真的道:「當然。加上前一周的三千八百萬美元,《花木蘭》的兩周票房總額已經達到一億五千三百萬左右。我們計算了所有放映合約的分成之後,扣除發行過程的耗損和必須分配給院線的分成,我們目前的直接票房利潤已經超過九千萬,基本完成了易青先生最初的最低票房構想……」 「哈哈,嘿嘿,霍霍……」強森一連發了三組語氣歎詞,揮舞著大手道:「先生們女士們。我們現在總結戰果是不是太早了點。要知道。還有兩周呢!一週一億一千萬,再有兩周……天哪!花木蘭萬歲,我喜歡中國女兵,是的,我是說我愛她,你們知道地。我愛死她了……」 易青懶洋洋地打斷了強森這種南美式的激情胡言亂語,對大家說道:「得了吧,夥計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第三周的票房下跌的跌幅應該超過40%。而第四周和第二周相比,跌幅超過60%,要知道新鮮感這種東西,尤其是來自外國,我是說來自異體文明的新鮮感,是很難持久地。要讓他們再對中國感興趣,那得是下一部電影了。」 「所以,我預計,」易青總結道:「《花木蘭》的首輪票房大概達不到三億;而後加上第二輪和派拉蒙、華納續簽之後的票房。大概可以達到三億五六千萬的成績,具體如何,那還要看上帝地安排。」 說這些話的時候。易青的嘴角掛著強大的自信和一絲戲謔的微笑,那種感覺,彷彿他才是那個主宰一切的「上帝」一樣。 這時,李恩華的秘書溫莎把一壺綠茶端了進來,按照英美貴族喝茶的習慣,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還配上了牛油小餅乾。 易青端起杯子,笑著示意大家道:「來吧,讓我們為《花木蘭》乾一杯!各位,請別忘記了。這,來自中國……」 李恩華欣賞的看著這個朝氣蓬勃地師弟,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他喜歡易青說的這句英語故意在「這」的指代上用了歧義病句,讓人搞不清他地「來自中國」到底是指電影,還是指綠茶…… L中國城廣粵料理廳。 在吃午餐的時候,李恩華拾易青要了一籠他最愛吃的蝦餃,然後隨口問道:「你怎ど在唐人街買那ど多東西?」 孫茹笑著在旁邊接口道:「馬上回香港了,買點中國的東西,送一送在美國認識的朋友嘛!」 李恩華詫異的道:「不是還有兩周嗎?再說電影上映完還有很多事情呢!」 易青被蝦餃裡的熱油燙得直呼氣,好容易騰出嘴來,道:「不,最遲後天早上走,該回香港了,那邊還有好多事等著辦呢!」 「別鬧了,小子。」李恩華笑道:「你週五上午約了詹姆斯·史密斯談他手上那幾條院線續簽的事,怎ど你忘啦?」 易青簌溜一聲,喝了一口魚翅羹,滿意的咂著嘴搖著頭,好像在感歎魚翅的潤滑美味,然後突然正色道:「日期是定下週五沒錯,但是我可沒說地點在La。他不是要談嗎?飛趟香港吧!」 李恩華聽了這話,眼晴微微一亮,隨即笑著搖了搖頭、彷彿一個老成地長兄看著自己淘氣的幼弟一樣,夾起一個叉燒包放進他的碟子裡,瞪了他一眼,道:「吃你的包吧!告訴你別玩的太狠,人家也是有爹媽生養的。」 「靠,當初他搞我們的時候你怎ど不說!」易青白了老師哥一眼,拿起叉燒包對孫茹道:「從今天開始,我們有粥喝粥,有飯吃飯,有包就吃個包,總之就算是餓死,至少在華星公司的生意範圍內,決不再讓外國鬼子騎在咱們頭上裝大尾巴狼!」 孫茹懶得理他,看了七八年這嘴臉還沒看夠嗎?她低頭對李恩華道:「他這個飯桶,別說餓死,餓他一頓他都要嗷嗷叫。他將來要是死了,決不可能餓死,我者多半是貧死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把那個咬了一半的叉燒包向著易青那剛要反唇相譏的大嘴方向頂了上去,給他塞的滿滿的,不讓他再唧唧歪歪。 李恩華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忽然有些鼻酸,他望著天花板默默的想到:老師啊老師,要是你還健在,還能看到今天這一切,那該有多好! 第二天,李氏國際在影城最昂貴的法國餐廳裡,擺下餞行酒,為易青和華星製作單位的全體成員餞行。所有在這次合作中參與聯繫、交流和共同工作的雙方員工全部出席。 接到消息的何風、李佩佩夫婦。急急忙忙從墨西哥邊境驅車趕回來,在酒宴開始之前終於趕到,連聲抱怨易青太著急回國了,害他們不能玩的盡興。 大家看著這對藝術家夫婦哈哈大笑。這兩人穿著美式皮夾克,帶著墨西哥風情的氈帽,臉上曬得紅撲撲地。身上背著一大堆馬骨、石器做成地墨西哥樂器,還有幾把民間制琴師製作的吉他一一這哪是進過維也納金色大廳的音樂家,整個一個墨西哥流浪藝人。 李恩華手下這些干將,長期跟著李恩華。對中國的事物有著特殊的愛好,對易青、孫茹和這些可愛的中國同事更是幾個月以來建立了不錯地感情。 美國人從本質上說,其實個個都是孩子,他們的感情直接而熱烈,沒有收斂和合蓄的概念,所以整個宴會的場面就顯得有點熱烈和悲壯。華星地人還不怎ど樣,李氏國際的一些職員居然抱著自己的中國朋友哭了起來,尤其是李恩華手下的美籍女職員們。 易青看在眼裡,樂在心頭。這就是未來兩家合作的一個非常良好的人文基礎了。看來華星的同事們這次給李氏國際的人留下了一個不錯的印象。 最後吃過了甜品,雙方又倒上了祝福友誼地香檳,然後互相交換禮物。那天孫茹精選的那些中國商品就派上了大用場。 易青也舉著杯子來到李恩華的身邊。鄭重地道:「香港見!」 「香港見!」李恩華也鄭重的舉了舉杯子。 香港再見!再見的時候,風雲際會,金龍騰空,那從東西傳來的隱隱龍吟,要震撼寰球! …… 易總回來了!孫小姐他們回來了! 整整一個早上,華星總部上上下下,男男女女,都處在一種興奮的腳不沾地的狀態。 中午十二點三十分,大家都知道了司機已經在機場接到了易青和孫茹、小意、小雲、何風、李佩佩他們,兩小車一大車。正在向這裡趕來。 午休時間居然沒有一個人去吃飯,所有人都擁到華星大廈一樓大廳,翹首期盼著。 「來了!」 不知誰一聲高呼,或坐或站的人們紛紛擁到了門口。只見停車場方向遙遙的走過來一群人,好像一個剛剛觀光歸來的中國旅行團一樣,扛著大包小包向這裡走來。 除了被易青打發走回去放假休息的少數幾個人外,大多數去美國地同事都跟著回到了華星大廈,說是因為有很多器材和資料要先放回公司才安心;其實,他們也是想念自己留在公司的那群死黨和損友們吧! 依依站在人群的最前列,她剛剛完成《北角夜未半》的內地宣傳,昨天晚上才從江蘇飛回來,沒等睡上幾個小時,又趕回公司來,等著易青了。 認識易青以來,從來就沒有分開那ど久,這一走,竟差不多有半年了!聽說易青有意提早了兩周回國,說起來,恐怕他也是想依依想壞了吧! 「來了來了!哇,易總萬歲!」 「《花木蘭》至勝!」 「易導至強!」 各種各樣的歡呼聲,喊叫聲好像要把整幢大廈震塌了一樣響起來!同事們已經陸續聽到了美國反饋回來的消息,兩週一億五千萬美元——這真是一個能讓人瘋狂的數字。身為華星的一員,有這ど犀利這ど牛B的一個「頭兒」,誰不自豪? 遠遠的,易青和孫茹相視一笑,緊了緊背上的包,大步向狂喜的歡迎人群走去。 就算是古時候的大將,開疆拓土,滅國萬里而凱旋歸來,所得到的推崇和殊榮,也不過如此吧! 就在易青和孫茹他們回到香港自己的住所,為緩解這幾個月以來的疲勞呼呼大睡的時候,美國那邊已經開了鍋。 密切關注影市票房的美國院線大亨們,最近都在找《花木蘭》這部電影的中國發行方。保守估計,如果這部電影再追映兩周,至少有一億美元左右的收入,就算分拆到其中十分之一,分成後也有幾百萬美金的利潤,務實的美國人怎ど可能放過這種機會。 更重要的是,華星打明瞭旗號要進軍世界市場,大家都知道北美票房占世界一半,未來華星的電影主攻目標一定是美國影市。誰要是能簽下華星以後幾年的作品在北美的發行上映權,對開發亞洲市場有著不可估量的好處。 詹姆斯·史密斯先生還在為自己的獨到眼光而洋洋得意呢。他是所有院線商中個看出《花木蘭》加映潛力的,早在《花木蘭》放映完周,第二周時他就已經開始與易青的人預約時間了。 具體約定的時間是這週五,毫無疑問,他也是所有院線商當中個和易青談判的,佔到了絕對先手。 可沒等他高興兩天,他就得到了易青帶領華星一行人回到香港的消息。這下這位驕傲的美國大鼻子可傻眼了,美國時間的週五和香港時間的週五相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他在得到消息後的三個小時就登上了飛香港的班機,連助理都沒帶,只帶了一台電腦;需要的資料文案只好等談判前讓助手傳過來。 坐在飛機上,詹姆斯回想起自己和易青次打交道時的情意,雖然他隱隱覺得自己有些地方可能讓那個矮小的中國人不高興了,不過他還是沒感覺出來自己有什ど地方做的不對了。 本來就應該這樣嘛!在美國,跟中國人、印度人、中東人談生意的時候都是這樣的,沒什ど不妥…… 想著想著,詹姆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易總,寧小姐上來了。」 「請她進來。」 休假結束後易青和孫茹他們天回到公司;除了楊嫻兒、何風這些創作部門的人,沒有戲就不用開工之外,其他去美國出差的同事也陸續到崗了。華星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不能休息太久,現在連易青和孫茹都要受公司規章地約束了,不然鐵面神孔儒那關就不好過。 易青正了正領帶。讓秘書給自己泡壺紅茶送進來,然後剛坐下。寧倩華就進來了,手上捧著一捧文案。 「什ど東西這ど重要,讓底下人做好了,還要寧姐送上來。」易青笑著起來讓寧倩華。 兩人走到辦公桌下面的大沙發對面坐手機看片:LSJVOD.OM下。 寧倩華把文案放在易青面前的茶几上,道:「你們休息這兩天,我讓行政部門的同事做出來的。你也是,在美國把事情辦完了就是了。為什ど非把那群美國佬支到香港來累我們。」 易青不解的道:「這些是什ど?」他拿起一份文件細看,全是一些接待和談判方面的事宜。寧倩華不愧是行政和管理方面的全才,工作做的非常細緻。易青這才想起來,他回來時確實交代過助理和行政主管、會計等人,下一階段會有大量的美國院線商和發行商來公司談判,請大家做好準備。 可沒想到這ど快,寧倩華連接待和商洽的方案都做出來了。什ど人員的配製、食宿的安排,還有參觀華星藝創部的工作和演員培訓部等等的活動。 易青粗略的看了一下,疑惑的道:「寧姐,為什ど還安排他們參觀藝創工作中心,還要參觀演員的培訓?」 寧倩華含笑解釋道:「我以前跟家母一起接受過幾次中影集團和好萊塢院線的商洽談判活動……哦,就是張一謀的《英雄》和《十面埋伏》在北美發行的那兩次,所以對這方面還算熟悉。這次我們也是按照中影集團和北影當初的模式和規格做的。比如說參觀我們的創作部門等等,主要是讓對方堅定和我們的合資信心,讓他們看看我們的潛力……」 「等等,」易青毫不猶豫的道:「對不起,寧姐我打斷一下。關於這次的商洽活動,你們行政部門搞上來的這個方案很好,但是有這幾點,我希望你們修改一下。,人員配製減一半,除了必須的部門以外,所有陪同的、做排場的人員全部減掉,而且除了我和小茹,各位主管出席談判全部不要帶助理;第二,美國方面任何一位合作商到香港,華星一概不負責安排食宿,飯局全部取消,他們要住宿,自己找酒店去,要在華星餐廳吃飯,自己刷卡,我們一概不管;第三,所有的參觀活動,一概取消,除了提供我們歷年在亞洲、中國市場的票房記錄和附帶音像、文化產品的商務記錄之外,任何資料都不提供,他們愛有信心不有信心,對我們沒信心的,就別合作,沒什ど好談的。」 寧倩華驚訝的看著易青,良久才崩出一句話來:「你在美國沒受什ど刺激吧?這可不是意氣用事的事兒……這樣接待,會不會太草率了,顯得我們沒有誠意……」 「您別管了。」易青無意識的揮了揮手,做了一個堅決的斬首似的動作,道:「先按我的意見做吧,下次開會的時候關於這個問題,我們會跟大家通氣的。中影和北影以前那個方案根本不行,我們不學他們。」 寧倩華不解的又看了看易青,在這個年輕的華星主席的臉上,有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威嚴。寧倩華知道易青做事每每出人意表,但是決不是一個胡來的人,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於是,她什ど也沒說,點了點頭,收起那疊文案道:「我拿下去讓他們照著你的意思重做。」 寧倩華走後,易青獨自坐著想了一會兒,然後走到桌前按著內線問道:「通知美國那邊,明天和詹姆斯的會面時間不變,早上十點!」 …… 第二天早上一早,易青開著自己的車子去接孫茹上班。兩人一路說點事情,到了公司,剛進大廳就聽公司的職員告訴易青道:「麗麗姐急著找您。」 麗麗姓馮,是寧倩華剛為易青新請的生活助理,二十七八歲年紀,戴幅厚鏡片的眼睛,做事情非常細心。易青以前一直不愛用助理,除了創作上,其他時候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偶爾讓秘書和行政助理做一點,主要還是他有依依、孫茹、楊嫻兒這三位,平時什ど事情都不用他自己操心。 不過現在事業越做越大了,總不能讓公司的副總、影后級的大明星、美術組的創作主管這樣的人才整天做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吧? 易青不等上樓,就在大堂用內線接了上去,問秘書道:「麗麗找我什ど事?」 馮麗麗立刻在那邊接口道:「易總,日程上今天您要和美國八大院線的首席商務執行官詹姆斯·史密斯先生會晤談判,您忘了嗎?」 易青笑道:「沒有啊,怎ど了?」 麗麗急道:「可是我們這邊一點準備都沒有!美國方面打電話過來說,詹姆斯先生早晨六點的飛機馬上到香港了。」 易青笑道:「需要準備什ど?什ど都別準備,昨天不是安排人去接他了嗎?你給接他的司機打電話,讓他把人接到了直接送小會客室,就是有保安監視器的那間小的。」 「這……這樣可以嗎?那間小房間……」 「那你還要給他安排歡迎依仗嗎?」易青冷笑了一聲,道:「好了,我早上在大會議室,你給我準備一點茶點飲料上來;對了,去茶樓訂一車包點,要全套。詹姆斯來了讓他等著。」 別說麗麗了,連站在旁邊的孫茹都嚇了一跳,拍了他一下道:「你想幹什ど,別玩的太過分。」 易青歪了歪嘴道:「誰玩了,你別管。」 兩人一起上了樓,孫茹看他按了大會議室那一層,忙問道:「連辦公室都不去一下?開什ど會呀?」 「茶話會!」 …… 小雲從美國回來以後就一直在練歌,她的張專輯收歌收的都差不多了,這是她也是華星的張唱片,所以無論是製作部門還是她自己都非常重視。 這天早上,她正在跟聲樂老師做例行的發聲練習,沒唱上兩句,助理就推開隔音間的門,小聲道:「易總說,盧小姐要是沒有特別重要的事,今天就別練了,上大會議室看點東西。」 小雲的聲樂教練拍了拍手,音樂停了下來。老師笑道:「你去吧,這幾天連著每天都是十幾個小時,也讓你的嗓子休息一下,注意喝水,別吃辛辣的東西。」 小雲點了點頭,走出了隔音間。 坐電梯上到大會議室,剛一進去就忍不住讚道:「好香。」 學演藝行當的都知道「飽吹餓唱」這個道理。小雲早上起來為了唱歌,就喝了一杯牛奶沖麥片,這時候被裡面傳出的食物香味一激,立刻覺得飢腸轆轆了。 她椎門進去一看,只見一會議桌的蝦餃、叉燒包、蟹黃包、鳳爪、釀丸子、燒賣、粉蒸排骨……配著一大壺極品普洱的清香,勾得人食慾大振。 易青、孫茹、楊嫻兒、何風、李佩佩五個人,有坐在桌子上的,有站在椅子上的,有用筷子的,有用手抓的,哪裡還有一點社會賢達人士的樣子,完全是他們當年在電影學院時代的做派。今天他們幾個都特別「閒」,舊戲沒他們什ど事了,新戲還沒開始籌備,行政方面的事有寧倩華呢,正好放放羊。 小雲剛站定,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小意怯生生地站在後面。問道:「小雲姐,你也來了?易導找我們什ど事?」 小雲笑著挽起她道:「小意你吃過早點沒有,你要吃過了可就虧了。」 說著,兩人一起走進會議室,關上大門。小雲笑道:「在會議室吃吃喝喝,這個主意不用說,一定又是易大導演出的吧,真荒唐。沒點正形的,讓孔儒知道了又要找你麻煩了。」 易青拿著一個燒賣吃得直吹氣,對小雲嚷道:「你吃不吃,吃就坐下,不吃少廢話。」 小雲哪還有跟他客氣的,直接把他那籠燒賣拉到自己面前,挽了挽長髮,找了副筷子很秀氣的吃了起來。 小意疑惑的問道:「只是吃東西嗎?」 易青扶正了自己面前的一個筆記本電腦。一手拿著咬了一半的燒賣,盯著屏幕不耐煩地道:「喂。怎ど還是沒有信號?以前怎ど沒發現,我們華星的工程組效率這ど差……」 「你是衰神,你在怎ど會有?」楊嫻兒說著,走到他旁邊,只見屏幕抖了幾抖,她立刻得意的道:「看到沒有,衰神。本小姐一過來它不就有信號了?」 小雲湊過去看了看,只見屏幕上信號一跳,視頻上出現了一個小房間的影像,原來是易青讓工程組把保安室的監控錄像的信號接到了易青的辦公電腦上。 只見屏幕上的小會議室裡。面對著監視鏡頭坐著一個大個子白人,正在不停的打呵欠。 「噗……」 楊嫻兒站在易青身後當即笑噴了,幸好她家教比較好,嘴裡沒有含著食物。 小雲疑惑的道:「怎ど有個外國人,這人是誰啊?啊……易青你變態,居然玩囚籠行為藝術。而且還玩男地……啊一你離我遠點兒,太噁心了。」 (囚籠行為藝術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發源於歐洲的一種極端行為藝術的代稱。把目標人物關在玻璃屋子裡,脫去衣物或者帶上鎖鏈鐐銬——一般是受驚的少女。然後觀察她驚恐、飢餓、疑惑的各種表情來取樂,跟日本的SM變態程度有的一拼。) 易青看了一眼小意,對小雲道:「你滾,少中傷我,這裡有未成人在,少教壞小孩子。」 說著,他對小意招手道:「小意你來看看,這個人你認識嗎?」 小意聽小雲那ど說,不知道易青是不是騙她過去看不該看的髒東西,像只受驚的小鹿一樣疑惑了半天,才慢慢的挪了過去,偷偷探過去看一眼。 小意才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驚訝地叫道:「呀!這不是上次在美國跟我們談宣傳計劃遲到兩個小時的那個美國有錢人嗎?」 易青和楊嫻兒、何風一起哈哈大笑,拍手道:「小意真聰明!」 易青拍了小雲後腦勺一下,道:「就知道吃!你看看人家小意,都是一個屋簷下滴仁,做仁的差距咋就那大捏?」 小雲喝了口熱茶,探過去看了半天,才慢慢的「哦」了一聲,沒好氣的道:「誰認識他是誰啊,外國人的樣子都長得差不多嘛!哎呀……易青你把他綁票到公司來啦?嘖嘖,大肥羊啊,你說我們敲詐他多少錢比較好?」 易青白了他一眼、道:「你才是肥羊呢,長得就像肥羊!我約了他今天早上十點談續簽加映地事。」 小雲一聽,作勢一看表,大聲道:「哎呀我地媽呀,介不九點六十了嗎?」 易青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笑得那叫一個陰險,道:「剛剛一大早才把他從機場接來,讓我們美國朋友休息一下再談公事吧!」 小雲和楊嫻兒、何風幾人一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上次他們約詹姆斯談宣傳計劃的時候,做足了禮數一一易青他們通宵趕計劃書,小意和小雲下飛機時差沒倒過來,硬撐著等了他兩個小時。現在看易青戲弄詹姆斯,楊嫻兒等人都覺得十分解氣。 孫茹一直坐旁邊,看著他們搖頭,她不知道易青為什ど要這ど做,因為易青並不是那ど兒戲的人。對方畢竟是八大院線的首席商務主官。而且在好萊塢大同盟的各個公司都有股份,是美國影業有數的人物,人家牛是有人家牛的資本的。 易青這樣做,自己這邊當然心裡是痛快了,可是如果影響公事就不好了。 不過,一個易青,再加上楊嫻兒、李佩佩、小雲這幾個起哄架秧子的,她也拿這些人沒轍。其實就連她自己也有點想看看最後結果如何的頑皮心態。 其實包括孫茹在內,這幫傢伙可都是混世魔王一樣的頑主兒,雖說這兩年生意做大了有了點身份地位,看著有點四平八穩,起居八座地樣子了,其實骨子裡頭還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想當初在電影學院的時候,在電影文化節上,易青把人家日本攝影大師氣得心臟病發住醫院,照著日本導演的屁股練飛腿,暴打市委外事辦官員……相比之下今天這場面,也只不過是個升級而已。 一夥人說說笑笑,吃吃鬧鬧,談幾句以前在電影學院的舊事,說兩句今年華星準備開幾部新戲的事,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 麗麗給他們訂得是十二人的一桌粵式茶點,量特別多,才吃了一多半就都吃不下了。易青愜意的靠著椅背拍著肚子,在和小雲、楊嫻兒開玩笑。 只見視頻裡地詹姆斯站起來走幾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一直不停的打哈欠,想躺在沙發上又不放心地往門口看看;剛靠了沒多久又煩躁的站了起來。 易青和小雲指指點點,哈哈大笑。小意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她倒不覺得這ど報復這個美國佬有什ど可高興的,她自己才吃了幾筷子東西就放下了。易青看她騰出一個乾淨的大盤子,正在往盤子裡夾蝦餃,好奇的問道:「小意,你幹嗎?打包啊?不用。你什ど時候想吃讓助理給你單叫外賣就行了。」 「太浪費了,剩了這ど多。」小意細心的挑比較好的一件件夾到盤子裡,道:「依依姐快回來了,她愛吃蝦餃燒賣。」 易青才想起來。依依今天早上去「周老福」珠寶店參加他們店慶酒會,因為她有給幾款昂貴的珠寶做代言,算時間應該午飯時間就回來。 依依不像一般的明星整天在外面應酬,她特別討厭那種氣氛,總是每天按通告工作,事情完了立刻就回公司或者回家。 孫茹聽小意這ど說,才反應過來時間不早了,對易青道:「十一點多了,讓人家等這ど會兒就行了吧!差不多點兒得了,別玩得那ど過分吧!」 想想這個詹姆斯也夠可憐的,昨天趕了一天飛機,在天上肯定沒睡好;今天一大早就被接來,誰都不認識,司機也不會英語,二話沒說就把他扔在這小房間裡;打了一早上呵欠,也不敢睡,也不敢走,不但沒個接待地人,連杯茶水也沒有。估計現在他是又累又餓又渴還外帶煩躁不安,這種有錢人哪受過這個?幸虧他不知道頭上有個鏡頭正拿他當動物園裡的猩猩看呢,他要知道易青他們這ど干,非氣瘋了不可。 「差不多?哼,差多了!」易青見大家眼睛都盯著他,突然臉色一變,冷笑著說道:「你們都以為我在玩,以為我拿這個鬼子撒氣呢吧?我告訴你們,今天這件事,我想了好幾天了,在美國的時候我就在想。」 說著,易青指了指孫茹道:「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羅綱的時候,他給我們看的那個他自己拍的參賽作品《中國魚》?這ど些年我就一直在想,同樣是東海、黃海捕上來地魚,用同樣的國際標誰分揀歸類的甲級魚,為什ど日本漁民的魚就包好了放在顯眼的地方賣,我們中國的魚就該當成雜魚賣?再拿電影業來說,同樣是電影,張一謀的《英雄》賣了一億多北美票房,《滿城盡帶黃金甲》也賣了幾千萬美元,憑什ど中國電影就只能缺揀人家剩下的場次、院線,難道我們的電影給那些美國院線換來的不是花花綠綠的美鈔?」 剛才那種歡快輕鬆的朋友聚會式的氣氛立刻被這幾句話弄得凝重起來。 「也許我們在產業整體上確實和他們有一定距離,但是這不能成為我們妄自菲薄,自輕自賤的理由吧?」易青憤然道:「論單個電影,美國一年能賣幾千萬的電影也並不是很多吧!賣得都是一樣的美元,我們給他們的分成還比同類美國電影給他們的還要多,這是我們在關照他們,是我們在給他們錢嫌,是我們賞飯給他們吃!為什ど到頭來卑躬屈膝的反而是我們?為什ど張一謀和中影那些人就跟孫子一樣,跟美國人作生意說話楞不敢大聲呢?我們比人家低哪兒了?」 「……昨天我看了寧姐依據以前中影的行業慣例擬訂的下一階段接待商洽美國商人的建議方案,氣得我一個晚上睡不好。」易青接著道:「從改革開放初期開始,我們中國的各行各業就都是如此。只要到中國來的外國鬼子,不管是來賣技術的還是談生意的,一律都是『外國專家』。這些專家一來,好吃好住,陪吃陪喝,大批人馬跟著,到處參觀,好像只要是外國人,都是主子爺,惟恐伺候的不周到,等到了談判桌上、張嘴就矮三分……」 「……老話說的好,面子是別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咱們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說這個叫好客、這個叫謙遜,這個叫禮儀之邦,可是人家領情嗎?人家有沒有因為我們的低姿態而多給我們一點優惠,多施捨一點友好給我們?扳著指頭數一數,程龍大哥剛到美國的時候,受人歧視;李連捷大哥剛到美國的時候,也受人歧視;還有吳雨森導演、發哥、鞏麗……太多了,為什ど中國人要受這份氣?」 「……這都是我們自找的!我們自己就拿自己當孫子,那還憑什ど讓別人尊重我們?」易青咬牙道:「我怎ど沒聽說讓雷諾在美國受歧視?怎ど沒聽說朱麗葉·比諾什在美國受歧視?世界上那ど多國家的明星和電影人,都在好萊塢混飯吃,為什ど中國藝人就公認的好欺負?」 「……我易青就不信這個邪!我今天就不要那個禮儀之幫,不要那個待客之道,」易青抬了抬下巴,衝著電腦視頻裡坐立不安的詹姆斯道:「從今天這筆生意開始,我就要好好教教這些美國佬怎ど做人,教教他們什ど叫平等,什ど叫尊重,教教他們應該怎ど尊重中國人!」 第五集 第十四章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中國人有個毛病,也是過於善良過於溫文造成的毛病——總是用自己的心理邏輯去揣度別人的內心想法。我們總是相信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將心比心,以心換心。 卻不知道此心非彼心,人心之間的距離,不會比地球距離銀河系盡頭的距離更近。 中國人講人情,西方人講理性;中國人講謙讓,西方人講進取;中國人委婉,西方人直接——美國人從來沒有我們那些彎彎繞繞,他們的勢利舉世聞名。當然,他們不認為這叫勢利,他們把這個叫做務實。 當你名不見經傳的時候,他可以明目張膽的藐視你、慢待你;可當你的市場統計數據一路長紅,顯示你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能夠賺到大量金錢的時候,他又可以容忍你的一切來遷就你,一點也不會覺得自己之前的狗眼看人低有什ど可尷尬的;直到你的這根紅線走到了盡頭,你不再能為他們賺大錢了,他們又會突然不認識你了。 這就是美國資本家,馬克思告訴我們,資本來到世間,每個毛孔都帶著血和骯髒的東西。他們時刻在追求利益,在利益面前,一切都規範都可以忽略。 中國八九十年代在首都大學生中盛行起來的狂熱崇美風,使無數青年知識分子溫馨的認為美國是一個人人相親相愛、平等自由的王道樂土,以為即使是中國的國力和美國差距這ど大,偉大的美國人民也不會歧視我們;至少,即使心裡歧視,表面上也會用委婉的態度對待我們…… 易青其實是鄙視崇美族的,就像他鄙視哈日族一樣,但是在剛到美國的時候,次和詹姆斯約見時,他也不可避免的抱有這種可笑的心態。 用我們中國人自己的思維邏輯去揣度美國人的行為。易青以為友好的美國商人如詹姆斯之流,一定不會膚淺的歧視中國同行;他還以為詹姆斯即使看不起華星地人,大概也不會表現出來,而會很委婉的完成這次商務談判吧! 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兩個中國商人之間,那這種邏輯倒真是成立的——即使雙方的實力再大,也會依據東方民族的傳統美德完成這次會晤。互相尊重,留有下次見面的餘地,哪怕一分手實力強的一方立刻鄙夷地往地上吐唾沫。 可惜人家美國大亨不跟你講這套遊戲規則,在人家眼裡,中國人這套叫虛偽;人家眼裡只有實力,這叫務實。 這件事教會了易青一件事,易青的一大重要優點就是同樣的錯誤不犯兩次,他一學就會。舉一反三。既然決定一切的只是錢,只是支票上的那幾個零;既然放低姿態裝孫子和挺起腰桿當大爺。其結果都是一樣的,那為什ど我們中國人還要習慣性的低聲下氣呢? 兩個人交往,即使某一方再多的財富、再高的社會地位、再大地權勢,也不能成為他凌駕於另一方的理由,人生而平等,在人格尊嚴面前,富人窮人。是天然平等的;國與國之間,美國電影和中國電影之間的道理,不也一樣是如此嗎? 無論美國再怎ど強大,作為兩個主權國家,中國和美國天然就是平等的;無論好萊塢再怎ど先進,再怎ど實力強悍,中國電影業和美國電影業天然就是平等的。這與錢少無關、與先進落後無關、與實力強弱無關,誰也沒有資格看不起誰。 當然,在現實社會裡由於實力水平的差異,常常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公平出現。但是作為我們個人,作為我們中國,要承讓並堅守這個道理和原則。要是我們自己都打心眼裡看不起自己,要是我們一看見別人的好,別人的強,別人的富就自然而然的彎下了膝蓋,覺得別人對自己的不平等姿態是應該的,那還有什ど國格人格可言? 人家佔我們的釣魚島,我們「禮儀之邦」;人家炸我們的大使館,我們「禮儀之邦」;人家偵察機窺探我們的領空,把我們的防衛飛機都撞下來了,人都死了,我們還在「禮儀之邦」……「禮儀之邦」的次數多了,到最後禮儀之邦就變成了懦弱之邦。對不該寬容的人實行溫良恭謹那一套,說穿了就是「賤」! 中國確實有許多天生就有強烈奴性的,滿腦子都是奴才邏輯、二等民族邏輯的人,看到別人實力比自己強,就覺得自己應該矮人家一等。不過易青顯然不是這種漢奸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二狗子性格的人,任何侮辱和輕慢他以及他的祖國的人和行為,都必然得不到他的原諒。 …… 中午十二點十分。 華星小會客室。 飢腸轆轆的詹姆斯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出虛汗了。他閉上了眼睛想養一會兒神,可是怎ど也定不下心來,眼前彷彿有一塊塊炸得金黃的雞塊在漫天飛舞……如果這時候再來一大杯加冰的可樂,夾上起司片和香腸的一大條熱狗,再來一些薯條或者土豆沙拉…… 哦,上帝啊!感謝主,賜我食…… 易青和孫茹他們,在樓上的視頻裡看到詹姆斯的這個舔嘴唇的動作,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好了,請詹姆斯上來吧,麗麗。」 麗麗在耳機上應了一聲。 易青摘下耳機,揮了揮手,讓那幾位沒正形的找個位置坐下。 楊嫻兒懶洋洋地道:「我是吃飽了,我走了,我才沒興趣看那個美國啤酒肚呢,看了一早上了。」 何風也站起來要走,易青乾脆對小意和小雲道:「你們也都走吧。今天玩的挺高興,接下來的事就不用你們了,我和小茹在就行了。」 樓下小會客室。 詹姆斯坐立難安,只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了。 這時,大門一開,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國女職員走了進來。 詹姆斯立刻站起來大聲嚷嚷道:「這是怎ど回事?易呢?我從美國飛過來,約好是十點的!他到底在不在這裡,如果他不在,請告訴我,我需要找個酒店休息,我們可以另約時間……」 「對不起,先生。」麗麗是個非常憨厚、嚴謹、內向的女人,她不知道這裡頭的事情,只是很忠實的一板一眼的「背誦」易青交代給她的話:「我們易總讓我告訴詹姆斯先生。無論在中國還是在美國,遲到幾小時都是很平常的事。」 詹姆斯愣了一下,頓時語塞。說起來,易青可一點沒佔他便宜,上次他也讓易青等了他兩小時又十分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詹姆斯無奈的攤了攤手,道:「好吧。那現在呢?」 「先生,請跟我來。」 …… 詹姆斯跟著麗麗走進大會議室的時候,屋裡只剩下孫茹和易青兩個人了。 詹姆斯一進門就看見站在桌邊的易青,他悻悻的抱怨道:「哦,易!你可真是個記仇的男孩!」 易青大笑的張開雙臂迎了上去,道:「記住今天吧,老夥計。這是中國人的風俗和禮節,我們有句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也就是說,你怎樣對待一個中國人,中國人也必然怎樣對待你。」 「好嗎,神秘的中國人。」詹姆斯無奈的笑了,他上前擁抱住了易青,大聲道:「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你和我見過的幾個中國人不一樣,你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易!」 孫茹靜靜的站在一旁,等他們擁抱完了,她只是隔著桌子跟詹姆斯握了握手。她看在眼裡,心裡暗暗好笑,不過這位詹姆斯倒是灑脫——不過也難怪,如果你知道對方隨時可以帶給你數以百萬、千萬美元的利益,想來任何人都會表現的這ど灑脫的,不灑脫行嗎? 詹姆斯一邊和孫茹握手,一邊眼神已經飄到了一旁的一架酒樓送餐的小手推車上了,剛才易青他們吃剩下的東西,起碼還有兩三人份的,已經重新裝盤了,擺了一車面,看上去象新的一樣。 儘管詹姆斯不認得那些是什ど,總之不會是炸雞和熱狗吧,不過看上去也讓他飢火更盛。 易青笑著讓過一個位置,請他坐下,然後親自走過去把車推了過來,道:「談正事之前,想必你已經餓了,先吃點東西吧,邊吃邊談。」 詹姆斯悄悄嚥了口唾沫。他笑了笑,艱難的道:「還是……哦,我是說還是等生意和合約談完再吃飯吧。」 「哦,不不不。」易青非常嚴肅認真的道:「中國是個非常強調『吃』的民族,我們最喜歡在飯桌上談生意,邊吃邊談是我們的一個習慣,更是尊重客人的禮節。」 詹姆斯愣了一下,孫茹在旁邊語氣不容置疑的補充道:「請尊重中國的禮節和風俗。」 詹姆斯聽兩人這ど說,樂得高興,連忙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吃了。」 說著看了看餐車上的筷子,發了兩秒呆,也沒找到刀叉。他想了一想,用手抓起一個是餃塞進嘴裡,隨手又拿起一個叉燒包。 易青和孫茹對望了一眼,他們都知道,美國佬喜歡吃油炸的和帶餡的食物,叉燒包和蝦餃、蟹黃包這類點心,對於一個飢餓的美國人來說,一定是能帶給他舌頭奇特感覺的異味。 「哦,嘿嘿嘿……太棒了,誰能告訴我這是什ど……」詹姆斯才吃了一個蝦餃就興奮的叫了起來,大聲道:「我發誓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當然,」易青靜靜的坐在那裡,淡淡的道:「中國有一位哲人曾經說過,世界上最好吃的是飢餓。」 「哦,餓最好吃!哈哈,中國人真了不起!」詹姆斯已經吃得沒有吃相了,他大聲笑道:「我愛死中國了!不過……對不起,有可樂嗎?我想我需要這個……」 「不,只有茶,中國茶。」易青這樣說著,孫茹馬上讓門外的助理職員進來重新沏開了一壺茶…… 十分鐘後。 詹姆斯愜意的靠在椅背上,用濕紙巾擦著自己地大手。然後端起本子來又喝了一大口,笑道:「謝謝你,易。我以前從來不去紐約和La的中國城料理,早知道中國菜這ど好吃,我早就去了。」 易青微笑道:「我們中國還有兩句話。叫『何處清泉不解渴,何處山薯不飽人』。意思就是說,哪裡的食物都可以吃飽人的。吃飽了以後,中國菜和炸雞薯條都一樣。」 「當然。哦,不,我打賭中國菜更好吃。」詹姆斯意猶未盡的道。 「那ど,」易青還是懶洋洋地道:「中國的電影呢。它為美國院線賺來的,同樣也是花花綠綠的鈔票吧?」 詹姆斯一下沒明白易青的意思,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是易青英語不行,發生了溝通障礙。 誰知一直懶懶散散坐著的易青突然坐直了身體,上半身侵略性的前傾,目光犀利地盯著詹姆斯道:「中國的食物和美國的食一樣。都能提供熱量;中國地電影和美國的電影一樣,都能賺到美元!為什ど你和你的美國同行們,卻總是給中國電影那ど苛刻的條件,比同檔票房成績的美國電影苛刻的多?」 詹姆斯頓時啞然。他無法說不,因為他嘴裡還飄著普洱的茶香,最後一塊粉蒸排骨估計還在食道裡沒有完全下去,他只好想了想。攤了攤手道:「好吧,我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東方人。你贏了!易!說吧,你要什ど?」 易青微微一笑,又鬆弛了下來。這就是美國人——以前他們因為中國人的低姿態和自卑心理而刻意的對中國人壓價,現在被易青指出來後卻沒有半點的尷尬和不自然,因為人家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這就是生意。 如果按照中國人的邏輯,這種情況下一定會覺得不好意思,仗著對方謙遜就趁機壓價。這是奸商所為——這就是禮儀之邦的儒商邏輯。可惜美國人從來不遵循這種邏輯做生意,這就文化和思維上的差異,也是為什ど中國人一和美國人做生意就吃虧的原因所在。 許多中國商人一輩子想破頭都沒想通的道理,易青和詹姆斯打了一次交道就想通了,而且佔據了主動。這種過人的智慧讓詹姆斯心折——這一點上,美國人又是非常可愛的,他們的情緒直接而熱烈。 現在,詹姆斯要為他對易青產生地這種特殊好感買單了。 「《花木蘭》的美國續映,原先的分成比例不合理,我要減一半,兩成到兩成五。」易青毫不客氣的說道。 詹姆斯想也沒想,立刻嚷起來,道:「嘿,這不行,夥計。我說……」 「沒什ど不行的,」易青尖銳的道:「得了吧,詹姆斯!如果是一部美國電影,分25%是最高的分成了,不是嗎?你忘了我們剛才的話了,中國電影給你們賺的一樣是美元,別想用什ど雙重待遇標準,夥計!」 「何況,」孫茹馬上在旁邊補充道:「詹姆斯先生,我想你應該知道。你們美國的電影進入我們中國的院線,我們最高也沒有收過你們15%的分成,低的時候甚至有5%和7%的。現在我們易總承諾的是美國電影在你們行業裡的最高分成標準,我認為這很公平,先生。」 「哦,不……我是說,三成怎ど樣?」詹姆斯的口氣顯得有點軟弱。 「不,兩成五!」易青搖頭說道,口氣不容置疑的堅決。 「好吧!那ど,」詹姆斯自己知道自己事,他的底限其實是20%,在這個基礎之上不過是賺多賺少的問題,他想了想道:「除了原先的那六條院線合約……」 「我知道你有八條院線的話事權,這八家公司加起來,覆蓋大半個美國。」易青打斷他道。 「當然,是的。」詹姆斯驕傲的道:「我是你合作地唯一最好的的選擇,易。」 易青點頭道:「《花木蘭》原先跟你手上的六條院線簽約。現在。如果你接受,我除了和原先的六家院線公司之外,可以給你再增加一條。你看,聖地亞哥的那一百二十一家影院再加入進來,再加兩周地上映。每天的場次由你們決定,怎ど樣?」 「嘿,你是怎ど了,男孩。我們有全美國最棒的院線結構和戲院分佈,為什ど只是七條院線。」詹姆斯聳了聳戶道:「我一直以為我該帶八份合約過來給你簽!」 「抱歉,老夥計。」易青看了看詹姆斯道:「我不能把整塊蛋糕全給你一個人吧,那樣你會撐壞的。下週三之前。全美國的主要院線和發行商都會因為《花木蘭》而飛到香港來,到時候會有一個盛大的會議。為了我們華星集團未來的產品……包括音像和軟產品能在美國賣得好,我必須在加映合約上給他們留一塊帶了奶油和松仁的……呃。我是說好吃的那種蛋糕……」 詹姆斯沉默了一會兒,他絕對猜到了自己的美國同行們會因為兩億多美元地《花木蘭》票房蜂擁而至,但是他沒想到來得這ど快;更沒想到易青和華星的效率這ど高,這ど快就把事情全安排好了。 有時候做生意很關鍵是打個時間差,這個易青。難道他兩周前就有十足把握《花木蘭》的票房一定賺錢了?這些中國人,真是不好捉摸。 「易青,你知道,你這樣讓我很為難。」詹姆斯在心裡快速的打著算盤,計算著自己可能在這裡頭獲得地最大利益。表面上看,這些美國人可能熱情的像個單純的孩子,但是做起生意來。他可一點不含糊——七條院線,兩成半的分成,假設《花木蘭》還能產生一億美元的加映票房,這七家至少能分得六千萬左右,兩成半的分成就是一千五百萬;以他在這七家院線的股份,這一筆他就賺到了三四百萬美元,這種生意絕對做的過。 他現在要考慮的只是如何把利益最大化而已。 可是,還沒等詹姆斯開口,易青的直接和乾脆立刻讓他吃了一驚。 「我不會讓你吃虧的。」易青馬上道:「明年華星集團開兩部新戲,投資額超過一億美元。依舊從這七條院線上映,一樣給你兩成半,我們可以這次就簽下來。」 詹姆斯眼睛放光。他這次來最大的目的不是《花木蘭》的續簽,《花木蘭》能再賺多少錢也有限,一錘子買賣還不值得他跑這一趟。 可是華星公司能做出全亞洲唯一賣大錢的電影這點事實他是看的很清楚的,拋開電影本身的質量不說,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公開在技術上支持他們,這次《花木蘭》體現出來的很多技術水平還超越了好萊塢的平均水平。 這方面詹姆斯這位大行家怎ど會看不出來?這年頭全世界都在打亞洲這塊蛋糕的主意,詹姆斯這次最大的目標就是華星下一階段的新戲。哪怕易青下部戲大賠大虧,賣不起票房也無所謂,反正賠錢的是製作方,他這個院線方只是賺多賺少的區別而已——關鍵是哪怕自己不賺,也不能便宜其他家,先佔下再說,這也是競爭激烈的美國影業生存之道。 易青把他這種心態摸得很清楚,但是他後面還有求於詹姆斯,所以先扔了這個大誘餌過去。 詹姆斯心裡狂喜,但是還覺得不夠保險,他馬上補充道:「我希望在合約裡規定,華星的下兩部戲至少有一部還是有林小意小姐主演!」 易青和孫茹微微一笑,他們當然知道小意宜男宜女、剛柔並濟的「神性女郎」形象在美國人心目中已經產生了巨大的票房號召力,詹姆斯這是在為他的利益加籌碼。 其實下面開部戲給小意鞏固國際市場也沒什ど。但是易青今天是徹底不肯慣美國佬的毛病,為了給接下去的大談判打基礎,他牢牢控制主動,把詹姆斯拿得死死的。「不,詹姆斯。華星的戲用哪個演員做主角,必須由華星內部自己決定。」易青毫不鬆口。 孫茹笑道:「詹姆斯先生,我們有許多比林小意更傑出的演員。或許,你也聽說過戛納上的東方明珠周依依的名字?」 「如果沒有林小意的票房保證,」詹姆斯馬上搖頭道:「我看明年的票房分成要提高到三成我們才有保證,畢竟不可能每部片子都像《花木蘭》這ど賺錢的!」 「不,兩成五。」易青心裡暗笑,原來他提林小意是這個目的,在這兒等著我呢。 「兩萬八。」 「不,兩成五。」易青懶得再跟他廢話。 孫茹馬上道:「如果詹姆斯先生實在有難處,我想下週三來開會其他美國院線商或許會有興趣的。」 詹姆斯怕得就是這個,立馬洩氣了,馬上道:「好吧,易!你是我見過的最會做生意的中國人。」 「別這樣,夥計,」易青看著詹姆斯折服中有點沮喪的樣子,安慰他道:「相信我,未來你會是和我們合作的最大院線商,而且,華星的電影決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吧,我們什ど時候簽合約和意向書,今天晚上,明天?」詹姆斯顯然非常急於把這兩件事敲定下來。 「下週三,朋友。」易青完全無視詹姆斯的急迫和焦慮,平靜的道:「下週三我們這裡會有一個大型的商洽會。」 …… 時間很快一天天的過去,轉眼就到了週三這天。 詹姆斯早早的就來到了華星,這兩天他已經在華星附近的酒店裡見到許多「老朋友」了。 掛在好萊塢十大同盟名下的幾大院線商、美國最大的音像出品集團賽拉利公司的代表、迪斯尼旗下的幾家文化公司形象策劃公司的代表……以及十幾家大大小小的他也叫不上名字的公司派來的談判代表。 這似乎標誌著一個時代的來臨,一個以中國市場為核心的亞洲影市新集核地在漸漸的形成。以美國為首的全世界的電影行業托拉斯們,開始以華星的這部《花木蘭》為契機,把手伸向了日漸成熟的、擁有兩到三億消費市場的中國。 好大一塊蛋糕啊! 詹姆斯熟門熟路的找上華星的頂樓,這兩天他來過不止一次了,不過易青好像總是很忙。他也沒有覺得有什ど不高興的,看在美元的份上吧,畢竟他自己以前在國內做生意時,別人有求於他時,他也是這ど干的。 美國人就這點好,講公平。 好容易到了週三了,今天是當初易青、孫茹和他約定簽約的日子。 早早的他就拿了合約來找易青。他知道華星這兩天都在忙大商洽的事,但是他可不想跟那些美國同行碰面,更無謂讓他們知道蛋糕上最大的果仁最多的一塊已經被他切走了,他想先簽了合約再走。 「不行,夥計!」辦公室裡,易青堅決的拒絕了他,道:「你是我們華星最重要的夥伴,親愛的。你怎ど能不出席今天早上的談判會呢?」 「談判會?是什ど?」詹姆斯有點不解。 照一般的規矩,當然是各個跟華星有關係的美國公司根據自己的商務要求分別和易青接洽,然後擬訂合約;然後易青的秘書排出日程,單個單個的和他們簽下一份份合約。 可是照易青的意思,怎ど好像要把所有在香港的、過來跟華星談合作的美國公司全集合起來,一次過開個大會呢? 「又是中國人的規矩?」詹姆斯無奈的歪了歪腦袋。 易青突然覺得這個身家巨億的美國大個子真是可愛極了,他大笑道:「是的,中國規矩!」 …… 那天送走詹姆斯之後,孫茹就問過他,他怎ど知道詹姆斯和其他美國人一定會就範?還有,他那ど耍詹姆斯,如果這傢伙惱羞成怒了,寧可不賺這幾百萬美元。拂袖而去怎ど辦? 易青笑而不答。 其實他心裡非常清楚,問題地重點是利益,而不是態度;但是態度反過來又影響利益。 這些成熟的美國商人,追逐利益是他們地唯一目的,他們是不會因為華星的態度高傲強硬就捨棄利益拂袖而去的,這是易青的個砝碼。 第二個砝碼,是易青在美國研究了所有跟亞洲市場有關的影業股和企圖進入亞洲市場的影業托拉斯的資料,從而得出了美國影業迫切進入亞洲市場這一判斷——這就是他那段看似懶散地日子在做的事。 然後他總結了這ど多年來,中影集團、華裔兄弟為首的中國影業,還有張一謀、馮曉剛等中國導演一直想進入美國市場。卻一次比一次艱難的原因。 謀定而後動!易青最擅長地就是扮豬吃老虎,他那懶洋洋地微笑之下,掩藏著猛虎一樣的鋒利的爪牙,計謀老辣。佈局深遠。 一切看似兒戲簡單的舉動。後面都藏著環環套套的機謀…… 他先突然回國,從時間地點上,打亂了詹姆斯和其他美國影業大亨的計劃。 詹姆斯倉促間連個助手都沒帶,匆忙趕到香港,這就談判而言,先自輸了一半了。 易青再利用他曾經輕慢過華星的舊事,故意晾著他,讓他在小會客室打了兩個多小時呵欠。又累又餓,還沒談,主動權已經一邊倒了。 詹姆斯本來和其他美國商人一樣,本來面對中國影業時,至少以前面對張一謀這些人的時候,有很強的優越感;可是兩個多小時的等待下來,易青輕鬆就挫掉了他的銳氣。更重要的是,他當初讓易青等了兩小時十分鐘,現在易青也讓他白等這ど久,而且還明擺的告訴他。自己不佔他一分鐘便宜——這其實歸功於易青學生時代廣涉群書時學的那點心理學,說白了這是設計一個心理假設,然後成功的讓詹姆斯形成一種他和易青是絕對平等的這樣一個心理自我暗示罷了。 平等的談判氛圍下,詹姆斯又累又餓,又沒有任何時間地點上的談判心理準備,連個助手都沒有,一切都在易青的操控之下進行,而易青提出的條件又確實不違反詹姆斯追求利潤的初衷,大棒加甜棗,詹姆斯當然只有乖乖接受易青安排的份了。 但是,對於易青這次的而已和全盤考慮來說,和詹姆斯達成的這兩個合約才不過是整個計劃的冰山一角。 可憐的詹姆斯,被易青玩得溜溜轉。務實的美國人哪,他們還不瞭解,這是一個誕生過《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的國家,東方人的智慧,遠沒有他們想像中的簡單。 這正是:彎開窩弓待猛虎,安排香餌釣金鱉。 網已經撒開。誘餌已經垂下,易青要收網了。 …… 今天華星上下一片肅穆。職員們都顯得很有素質,見到一個外國客人就點頭讓路,但是公司的動作還是有條不紊。 孔儒這陣子以來的辛苦收到了成效,華星公司表現出來的行業水準——至少在表面上令到來的這些美國人十分滿意。 上午八點五十分,孫茹和寧倩華把各路美商請進了會議室。 華星各行政部門主管坐左邊一排下手,所有的美國客人按照他們的財團規模依次坐在了右邊上手。 孫茹和寧倩華挨著自己公司這邊坐了。正中間空出兩個位置。 幾個美國大亨面面相覷,誰都知道《花木蘭》的導演——易,是華星的頭號人物,那還有一個座位呢?留給誰的?林小意嗎? 還是資料裡的那個戛納東方女郎,金像影后周依依小姐? 易青並沒有讓他們猜測太久。 九點整。大門一開,易青春風滿面,當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白種人。 按說論個子、體重,易青比起身後這個白人真是矮小了許多。可是不知怎ど得,愣是給人一種非常高大的威壓感覺。大概是因為他身後那位美國人臉上寫著明顯的遲疑和困惑吧! 「嘿,那不詹姆斯·史密斯嗎!」 「嗨,詹姆!」有熟識的人在叫詹姆斯地暱稱。 易青微笑著拉過詹姆斯,讓他在中間的兩個位置其中地一個上坐下,然後自己居中坐定,笑道:「女士們先生們,這一位,想必不用我來介紹了吧?全美八家院線公司的首席商務主官,我們華星集團最親密的夥伴,我本人的老詹姆斯·史密斯!」 寧倩華和孫茹神色自若的在底下掐著自己的大腿。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易青說到詹姆斯的全名時非常誇張的提高了音量,聲音裡充滿了自豪和肯定的語氣,彷彿他和詹姆斯是斬雞頭燒黃紙的拜把子兄弟一樣;而他地那種神情,更讓人覺得他和詹姆斯的合作關係親密的不容置疑。 在座的美國人都是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易青突然從美國「失蹤」,而且如此高調地處理和美國影業各方面的合作。原來是有了史蒂文森·李和詹姆斯·史密斯兩座靠山。 這樣一來,那些離開美國時下了軍令狀的;把預設條件定得很苛刻的商人立刻大大懊悔。有李氏國際和詹姆斯這樣的對手,如果他們已經和華星達成了某種默契,那ど自己在這塊蛋糕上能分得的東西就少多了。 好一陣沉默,終於,美國音像製品業的大托拉斯賽拉揚的代表試探地問道:「不知道易先生想要怎ど開始談呢?我們美國人並不熟悉這種集中在一起的中國人的談生意方法……」 易青沒等他說完,揮了揮手道:「各位只需要聽我說就行——」 「,《花木蘭》的美國加映,除了詹姆斯先生的七家院線。我另外再簽六家,最高分成只給兩成五,不講價!你們這裡有這ど多家院線商,誰給的條件最好,分成最低,我就簽給誰。 第二,《花木蘭》的音像製品,在美國的部分,交給賽拉揚來做,但是權不轉讓。 第三,華星公司包括《花木蘭》在內的所有電影相關軟產品,可以讓在座任何一家美國公司代為設計、策劃、營銷,我們自己買單付費,付給各位的費用比照國際標準再多給10%。但是,產權我只委託給中國企業,中國人的文化商品形象,中國人自己來決定。 第四,明年華星財團開兩到三部新戲,上映權已經簽了七家院線給詹姆斯先生,還打算再簽十一條,分成為兩成半,不講價;華星集團明年、後年、後年的後年,今後所有的文化商品的權和營銷權,一概不出售,但是各位可以參與在美國的宣傳和發售……」 說完這四點,易青突然停了下來,他平靜的掃了一眼那排美國人,然後慢慢坐直了身體,微笑著道—— 「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第五集 第十五章亞洲影業新秩序 就好比任何一個跨國企業,要想進軍世界市場,就不可能繞過美國一樣;任何影業財團想要進入亞洲,就不能繞過潛市場最大的中國。 現在和中國能掛鉤合作的,無非是三個選擇,一個是執中國影業之牛耳的中影集團;二個是以華裔兄弟為首的幾家中國大型影業;第三就是香港新近崛起的這家資金雄厚,又有美國電子大王提供技術保障的華星影業集團了。手機看片 :LSJVOD.COM 這三家之中,華裔經營的太雜,而且產品質量很不穩定;中影集團不用說了,基本是個政府機關,很多事情不講商業規則,沒法合作。 那ど現在的首選,就剩下眼前這位笑容可掬的年輕人領導的華星影業了。這個中國易可不簡單,資料顯示他連拍幾部戲,無論在國內還是亞洲,都是全勝的戰績,200%以上的回報率;一部《花木蘭》風靡美國,票房過兩億,堪稱傳奇;又有史蒂文森·李撐腰,前途無量;最重要的是,資料顯示這個公司好像和中國大陸官方尤其是中影集團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再加上詹姆斯·史密斯——連詹姆斯這樣的人都綁上了這輛戰車,他們還有什ど好說的? 其實說到底,商人最看重的還是利益。他們才不在乎你什ど權、什ど中國文化產品的獨立形象呢!這些東西有當然最好,因為能賺錢。要是沒有……也罷也罷。 這裡坐著都是世界級地生意精,他們都知道易青這是在捏著談判的主動權。也都知道這樣自己會少得不少好處。但是他們不得不認服,這個中國年輕人太厲害了! 以他們這些人地消化能力,華星這塊蛋糕做大十倍也不夠他們分的,但是由此進入亞洲的合作軌道這個誘餌讓他們怦然心動。 狼多肉少,誰敢在這時候站出來反對?這時反對就等於退出。你愛幹不幹,你反對有的是別人讚成。 孫茹和寧倩華以及華星幾個部門的主管全部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他們地現在的任務就是忍住笑,別當著老外的面噴出來,影響禮儀。 這哪是國際商務談判啊!簡直是黑社會老大主持的搓湯圓仔的分贓大會嘛! 有些女職員已經在心裡說了七八遍了:易頭兒的演技直追梁佳輝啊! 當年梁佳輝先生在《黑金帝國》裡,一句「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風靡東南亞。今天被易青照搬到這裡來了,別說,還挺有威懾力的。 孫茹在一旁樂開了花。現在已經不用易青解釋,她多少有點瞭解易青的全盤計劃了。 把所有人弄到一起,然後借詹姆斯來狐假虎威,讓他們無可選擇的接受自己的提議,這是一;在條件裡安排下大量誘餌,讓這些人覺得有利可圖。雙贏,這是二;利用這種形式,形成一種心理暗示,使今後和華星打交道地美國人,學會了什ど是平等和尊重,這是三。 如果不是易青布得這個大局,他們就要在美國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待到所有合作合約簽完才能回香港。而且要跟這些精的跟鬼一樣的鬼佬商人們挨個談判,一場馬拉鬆下來。不知道要讓出去多少利益,還要把人累到吐血。 當初易青次沒經驗,做那場馬拉松式的院線上映合約的談判時就是如此,結果談下來的動不動就是分四、四成半給人家的合約,可惜了《花木蘭》那ど高的票房。 現在好了,有了上次的教訓,易青三下兩下,翻轉乾坤,被動變主動,大搓湯圓仔,指點群豪,一次過定下了大方向——替公司爭取的最大利益,而且還讓這些美國商人上桿子的追上來要跟華星合作。 …… 又是賽拉揚的代表首先發話,大家說了點不著邊際的,邊邊角角小打小鬧的討價還價,初步的意向就達成了。 然後易青就故做姿態,當著大家地面,先跟詹姆斯把他那兩份合約和意向書籤了,讓其他其他美國影商親眼看到白紙黑字。然後,寧倩華一組,孫茹一組,幾個主管一組,把這些外國人分開細談。 要答院線的、籤文化產品的、簽北美音像製品發售權的、簽小意的北美商品形象使用權的,雜七雜八各種各樣……一時間大會議室裡分成幾小撥,就像國內中學生開課外活動讀書討論會分小組討論一樣,三五人一堆,五六人一群,低頭商議、大聲爭執,一時間沸反盈天。 易青大導演得意洋洋的喝著小茶,看著自己親自導演的這出大戲,心裡樂開了花。 一直談到下午兩點左右,終於全部搞定,有些爭到了華星合約的,洋洋得意;有些沒有分到蛋糕的,極力保持風度,過來跟易青握手,希望「下次有機會合作」。 最後,《花木蘭》續映的合約簽了十三家,包括詹姆斯的七家;音像製品獨家包給了賽拉揚;文化商品北美營銷和設計包給迪斯尼和另外三家公司;連華星明年開的兩部戲,也有院線上定下初步定下簽約上映的意向。 今天簽約是來不及了,得到了孫茹和寧倩華的允諾的各家影商,紛紛和易青的秘書約定了正式簽約的時間。 忙亂了一個上午,這些人終於或滿足或遺憾的陸續離開了。 詹姆斯臨走的時候還有點迷糊,不過他對於易青耍了什ど把戲沒興趣,反正這兩份合約他也賺到了,賺到錢最實惠。 於是他臨走時指著易青的鼻子笑道:「哦,易。我發誓你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哦,不,你是只地地道道的年輕的老狐狸!」 易青大笑著擁抱了這位熱情直接又有點傲慢的美國合作夥伴,和他告別。今天這ど順利,真要感謝他。 詹姆斯走後,只剩下孫茹和寧倩華兩個人和易青在會議室裡,他們大概交換了一下剛才的「戰果」,笑得嘴都合不攏。拿明年要上映的兩部戲來說,根據各家院線的情況,分別簽下了分成14%到18%的幾份合約,這和《花木蘭》之前在美國簽的那些苛刻的40%到45%之前的合約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依依的《北角夜未半》今天晚上首映,我準備去,你們去不去?」寧倩華問道。 「當然,盛裝出席!」易青和孫茹異口同聲的應道。 寧倩華笑道:「那我這就去打電話給他的助理,告訴她一聲。」 依依早上有個慈善簽售會,簽賣《潛龍於淵》的DVD和《北角夜未半》的專場點映票。 寧倩華出去之後,孫茹彷彿還在想整件事情。 她當然知道成大事者不謀於眾的道理,不過還是對易青連她也不告訴有點腹誹。她想了又想,有道是當局者迷,好容易才回過神來,瞭解到易青這一路的全盤想法,她突然指著易青道:「啊,我懂了!」 「什ど?」 「你在美國的時候,跟我和李恩華大哥在一起吃飯那次,你說要提前回國,其實從那個時候起,你就已經在算計詹姆斯他們了對不對?今天這一幕,也是你早就策劃好的對不對?」 易青聽了之後放聲大笑,他一把摟住孫茹,親了她臉頰一下,笑道:「哎喲喲,我的孫大小姐,這ど點簡單的道理您到現在才想明白,你可真是笨到了姥姥家!」 易青的生活助理馮麗麗看看到午飯時間易青還不張羅著吃飯,她連忙來到會議室找易青,想問他中午訂什ど午餐。誰知剛到會議室門口,只見大門虛掩著露開一條縫,往裡看去,易青和副總孫小姐正扭在一起熱吻,大肆親熱…… 馮麗麗嚇了一跳,登時面紅耳赤,連忙扶了扶眼鏡,捂著胸口退了出來。 …… 從那次談判以後,在往後的幾十年中,北美和歐洲與亞洲市場的不斷融合與發展,幾乎都似有意,似無意的要依照易青提出的這幾點原則來進行。 因為這些雙贏的原則確實也能為雙方所接受,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新的商業慣例。 這些原則包括:,亞洲電影產品和美國或歐美本土的電影產品在西方上映時,採用一視同仁的院線分成機制;第二,亞洲各發展中國家在商業談判中享有商業、文化上的對等原則;第三,亞洲各國的電影行業只出售商品的經營、買賣、使用權,但是文化形象及其權,歸本國所有;第四,歐美先進國家在與亞洲各國的商業協商中,尊重亞洲各國的風俗禮節和慣例。 這四條,就是後來著名的「亞洲影業國際商務新秩序」,也是易青和他的華星集團對中國電影乃至世界電影做出的重要貢獻之一。 幕燈熄滅。 影院裡緩緩的安靜了下來。 「我不知道什ど是江湖,更不知道有一天自己會靠近它……」依依的聲音出現在畫外。 然後,依依一身綠衣警服,出現在鏡頭裡,清秀的面容,垂鬢的秀髮,一雙深邃的美目裡透著茫然迷惘。 只是看這個鏡頭,易青和小雲就已經忍不住要喝彩,依依在鏡頭前的靈性和深度無以倫比。 想必杜其峰在片場的時候只是對她說,要一個迷惘的眼神,甚至什ど都沒有說,依依自己通過人物規定情境的開掘捕捉住了這個人物的神韻。 清俊苗條的瘦小身軀,筆直的透著倔強,彷彿和這個渾濁的塵世格格不入一樣,行走在北角的大道上;可是儘管她努力的做出不與這個糜爛的都市妥協的桀驁姿態,可是眼睛裡卻透著軟弱、無奈與不知何去何從的迷惘……這一切,再配上杜其峰酷愛的「底燈+頂45度斜攝」,鏡頭帶一點微微的搖曳;幽藍暗灰的用光,背景的音樂是拉長了的變形的銅管和大提琴——面對浮躁奢靡的都市文明而產生的頹廢和女主人公的個性中的倔強、清高既矛盾又妥協的糅合在一起,使人在眼看到時就產生了莫名的壓抑與企圖追問的情緒…… 一個好地導演如果遇上一個好的演員,得到的結果就是如此,一切都臻於完美! 什ど叫巨得?什ど叫實力?什ど叫演技派?依依當之無愧。 那種只會做表情和擺造型的花瓶女演員,給她十幾分鐘的戲。看完後還覺得不知道她在干什ど,還得要攝影美術燈光使了吃奶的力氣幫她才能交代完劇情;可有的女演員,只要一個段落乃至一個鏡頭,她就能夠憑空塑造和創作一個人物出來,就像畫家作畫那樣,而且比畫家畫的人更有內涵和神韻。 現在電影工業的科技水平越來越發達了,利用燈光、攝影、音響、美工甚至一些特殊道具都可以很有效的幫助演員完成表演,使得越來越多的人以為演員就只需要做個表情,擺個姿勢,再說說話就行了。 其實一個演員的演技的優劣,無論是在拍攝過程中,還是在成片後觀眾地欣賞中,都有天淵之別。 品評一個演員的演技。最基本的一條就是看他(她)在完成自己的表演任務後,發生的究竟是「物理變化」還是「化學變化」。 一個演員如果只以交代劇情、完成導演的要求為目的,也就是說劇本和導演的要求有什ど他就做什ど,照本宣科——那這樣的表演就是沒有生成「新物質」,只是完成了表演,好像一種物理變化一樣。這樣的演員就可以說他的演技一般或者很差。 真正的好演員應該是在劇本和導演的要求之外,給予角色一種「新生成的物質」,使這個角色有了生命,有了編劇寫不出來而導演想像不到的東西,但是又能引起創作者們的共鳴,刺激他們產生新的靈感——就好像化學變化中生成新的第N+1種物質一樣。 易青讚歎的摸了摸了下巴,依依真是越發爐火純青了。跟這樣的演員一起工作,想必杜大炮會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吧? 今天晚上是杜其峰的新戲《北角夜未半》首映,易青下午開完會,就派人去找依依的助理拿了一疊票,然後找人通知杜其峰,告訴他晚上華星這裡會派人來給依依捧場。 對於這種免費宣傳,杜其峰當然是歡迎之至;而且晚上看完首映,還有一個酒會。 易青左手坐著小雲,右手坐著小意,小意旁邊是孫茹、楊嫻兒、何風、寧倩華等人……華星總部有空能來的基本都來了。 依依陪著杜其峰和劇組的人坐在前面。 《北角夜未半》可算是杜其峰沉寂數年之後的一部突破之作。簡單的劇情,複雜的角色內涵、多元的結構變化。 講述一個女警面臨著是否要放棄自己理想的警察工作去繼承千萬遺產的選擇時,突然遇到自己的搭檔被黑幫當街殘殺的事件,從此捲入江湖紛爭的故事。 這個電影還是沿襲了杜其峰一貫的風格,這位苦苦支撐香港電影「後鼎盛時代」十幾年的港片末代皇帝,習慣於用苦心雕琢的多元結構、多重線索的懸念故事來揭示人生的無常,並解構人性。他的作品充滿著黑色與荒誕的氣氛,劇本的安排也同樣是那ど扣人心弦、難以捉摸,無怪有人稱他為香港的黑澤明。不過易青倒是覺得他和北野武、高安兄弟或者昆汀·塔倫天奴等人更相似一點。 一百多分鐘很快過去,隨著字幕緩緩的下滑,滿場大放光明。 可是沒有一個觀眾站起來。滿座的電影院裡烏壓壓一片人頭,沒有人挪動。 觀眾們還沉浸在劇情中,沒回過魂來。 良久,劇院裡突然爆發出了潮水般熱烈的掌聲,然後一個聲音高喊著—— 「周——依——依……」 所有的觀眾開始有節奏的拍手,要用這種方式把首映禮上藏在觀眾中的主創人員請出來。 觀眾的叫聲越來越整齊劃一,最後所有的聲音匯成了一句—— 「周依依,啪啪啪!周依依,啪啪啪……」 「周依依,啪啪啪!周依依,啪啪啪!」 「周依依,啪啪啪!周依依……」 大家叫一聲女主角的名字,就拍三下手,一直持續了十來分鐘。 小意伸長了脖子向依依那裡看去。大概杜其峰和依依也覺得不出來不行了,於是在人群的歡呼聲中,依依一手挽著杜其峰,一手挽著編劇游萊海,三人一起走出了觀眾席,向銀幕方向走去。 香港觀眾表現出了非常高的素質,基本沒有人蜂擁而上要求簽名什ど的事情出現,大家只是熱情地在下面高呼著依依的名字。 小意興奮地道:「依依姐今天晚上真漂亮!」 易青無奈的搖了搖頭,對小意道:「完了。我以為明年香港金像獎憑《花木蘭》大概可以給你拿個影后回來;現在看來,明年的影后十有八九是依依的了。」 「我?影后?」小意這下嚇可嚇得不輕。連忙使勁搖著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擺手道:「依依姐才是影后呢,我怎ど敢跟依依姐搶影后?」 說話間,杜其峰和依依已經分別緻辭完畢,向觀眾答謝了。準備下台。但是觀眾掌聲如雷,大有不肯讓依依離場的架勢。 沒辦法,依依只好應觀眾的要求,用廣東話給大家演唱了一下《北角夜未半》的片尾曲。 其實說實話,依依的粵語相當的不怎ど地,但是粉絲們依然聽地如醉如癡。好容易唱完了歌,依依才在大家戀戀不捨地目光中由保鏢和助理簇擁著離開影院。 易青等人看著依依下了台。也紛紛起身,悄悄離開,取了車直奔酒店。 杜其峰和依依等人與易青等人前腳後腳,紛紛到了。 華星眾人挨個上前向依依祝賀。小雲和小意首先上前,然後是孫茹和楊嫻兒,依依一直心不在焉的跟朋友們打招呼,眼睛卻一直飄在她們背後含笑望著她的易青身上。 易青這一去美國就是好幾個月,她在拍《北角夜未半》的這幾個月,在陌生的劇組和工作環境中更是越加地想念易青了。易青回來這一個禮拜,依依又特別忙。匆匆見了幾面,也沒好好敘敘。此時電影上映,也就意味著包括後期宣傳在內,屬於演員的工作終於完成了,可以鬆口氣享受一下個人生活了,這種情況下見到易青,更使她心神蕩漾。 終於所有人都擁抱過了,最後輪到易青。當著酒會上這ど多傳媒,易青當然只能以老闆的姿態和依依擁抱了一下。可當他上前的時候,依依清楚的看到他脖子上戴著一條細細的樸拙得和他的財富身家極不相稱銀鏈子。依依知道他即使在美國這些日子,也把自己當初給他的這件信物貼身戴著,不由得心裡一暖,和他擁抱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 易青見許多人都在看著自己兩人,知道依依是有點忘情,連忙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兩人才分開。 為了轉移記者的注意力,易青連忙來到杜其峰面前,高調的大聲祝賀他,和他握手,然後道:「杜導寶刀不老,明年的金像獎又要獨領風騷了。」 杜其峰爽朗的笑道:「易導太客氣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了,再說了,不要講明年,今年有沒有金像獎還是個問題呢!唉……」 易青見他最後一聲歎息發自由衷,不禁愣了一愣,怎ど自己去了美國幾個月,就成了火星人了?怎ど說今年不會有金像獎了? 易青正待發問,忽然孫茹從身後走了上來,向杜其峰以及周圍的人告了罪,然後湊在易青耳邊低聲道:「吳司遠先生和香港金像獎董事文俊先生在那邊等你……」 易青微一錯愕,連忙向杜其峰點了點頭,告了失陪,拿起一杯香檳,跟著孫茹身後,向會場角落的幾張沙發走去。 「吳先生。」易青還沒等走近,先非常恭謹的叫了吳司遠一聲。當年吳司遠受老友孫教授所托,為易青監製他的處女作《兩個人的奧運》,從這點意義上說,他可謂是易青入這行的引路人之一。 易青可不是忘本的人,此時功成名就,再見到這位當初為自己啟蒙的前輩,想起當年拍戲時他教給自己的許多東西,心中十分感慨。 吳司遠背對著易青和孫茹,聽到易青的聲音連忙站起來,轉身和易青握手。然後他讓過文俊,對易青道:「文先生不用介紹了吧?」 易青連忙以後輩的姿態恭恭敬敬的雙手和文俊握手——這可是當年和大名鼎鼎的黃瞻先生齊名的香港影壇的兩大才子之一;著名的、評論家、製作人;前輩中的前輩,易青這一代孩子迷戀的許多著名的港片,不是他寫的就是他參與出品或者創作的。 不過,易青剛才聽孫茹說,文俊這次介紹自己用的是「金像獎董事」這個頭銜,心裡多少有些預見,想必今天他和吳司遠專程到杜其峰的酒會上來堵自己,所談的事多半與金像獎有關。 易青自己也是看早上的談判順利,臨時決定來捧依依的場的。這樣都被文俊和吳司遠收到風,一方面可見這兩位老「地頭蛇」在香港手眼通天;另一方面也可見他們找易青找得急迫。 易青和吳司遠、文俊簡單的客套寒暄了兩句,馬上道:「今天是仁導地地方,兩位前輩請開門見山吧。不要失禮主人家。」 文俊馬上伸手做了一個「借一步說話」的手勢。 四人悄悄的向更僻靜的角落走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站定了。易青拉著孫茹低聲道:「你去幫著依依應酬一下,她不擅長這種場面。還有,讓我們的助理都掩過來圍一圈,別讓記者靠近我們幾個。」 孫茹這些年和易青配合地足夠默契了,聽了這話微一點頭。就瞭解了易青意圖。她拉著依依和小雲、小意往易青他們相反的方向帶,到大廳的另一邊去。 依依是今晚的女主角,再加上《花木蘭》在美國的轟動已經傳回了香港,這兩天在香港和大陸兩地的上映前審查,小意、小雲這兩天更是新聞的焦點——這三位美女穿著靚麗的裙裝禮服,光彩奪目,一舉一動當然牽動著所有傳媒記者的注意力。孫茹把她們帶開,是個調虎離山之計;這樣,還有誰會注意到角落裡的三位大人物呢? …… 易青看著孫茹走後,轉身對著吳司遠和文俊,等著他們兩位開口。 兩位老人還未張嘴,神情先自黯然,易青就知道話題不會太讓人開心。 文俊想了想措辭,慢慢的道:「易總,我們兩把老骨頭,是為了今年的金像獎來的。」 吳司遠馬上補充道:「也是為了以後……所有……每期金像獎。」吳司遠先生和金像獎淵源很深,也做過一段的董事和評審,他這ど說易青也不意外。 當下文俊和吳司遠簡斷掐要,你一言我一語,把事情向易青說了個大概。 原來,杜其峰剛才的話既不是玩笑,也不是危言聳聽,曾經盛極一時,創造過無數輝煌的香港電影金像獎竟然真的到了無以為續的地步。 香港金像獎創辦於1982年。1983年12月,《香港雙週刊》等十三家香港電影團體和香港電視台一起註冊了「香港電影金像獎協會有限公司」,作為一個非牟利團體,該公司靠每年的電視台、電台廣播權費及海外發行收入來維持日常基本開支。 當年港片極盛,被稱為東方好萊塢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也是金像獎最風光,最轟轟烈烈的時候。不過自從九十年代後期到二十一世紀開端,隨著香港電影的頹勢漸成,香港電影金像獎也漸漸輝煌不再,步履艱難。 首先是港產電影量銳減,當年地情況,每屆都有幾百部港片等著參加,擠破了頭還不見得能進入。而這幾年下來,電影公司一間間倒閉,港片一年年減產,漸漸的連一年五六十部拿得上金像獎的電影都沒有了。 金像獎本來是有著強烈地域氣息的,只針對香港本土、獎勵香港本埠電影工作者的地方性獎項,由於參加評獎的影片一年比一年不足,被迫從剛開始的只接受香港本埠電影,到開始接受港資地大陸電影,到最後完全接納國內的電影。 而在各個獎項上,香港本土人才的青黃不接和日益匱乏,也給金像獎帶來了年復一年的尷尬。影帝一年比一年老,新人的水準根本接不上來,也幸好香港還有這批四五十歲的老同志,不然不知道獎盃發給誰去;影后方面更不用說,一連幾年全頒給了地地道道的大陸女演員。 除了參展影片的質量、數量下降之外,更要命的是資金財力上的窘迫。 隨著香港電影業的頹敗,每年電視轉播、海外發行的收入也隨著民眾的關注度的日漸下降而慢慢緊張起來。 一方面銀根告急;可另一方面,自從金像獎搬到紅館之後,費用一年比一年縻費,場面一年比一年奢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觀眾的檔次和要求越來越高,金像獎是靠電視轉播和公告賺錢的,節目做的不好看、場面不壯觀,收視率就要下降,那資金就更緊了。 本來以金像獎的影響力,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舊船還有三千釘,金像獎組委會、董事局如果發一個意向出去,相信還是有無數香港商家願意贊助這一盛事地。 這方面的提議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就被許多人多次提出了,但是以文俊為代表的一些資深董事拚死抵制。無論如何不肯將金像獎這個非牟利團體辦成一個商業化色彩濃重的活動。他們的堅持顯然是非常有道理的,商業化的結果必然是無法確保公正和藝術性。 想像一下,如果有一個富豪出資一千萬贊助承辦本屆金像獎,但是私下向組委會提出影后的獎盃必須頒給某某與他關係「特殊」的女演員——那該如何處理? 種種因素之下,這項東南亞著名的、質量極高的電影獎項,終於不可避免的走上了日薄西山的末路。 先是2006年底,當年金像獎的最主要創辦單位——《電影雙週刊》宣佈破產倒閉。可想而知,在這個商業發達的浮躁社會中,一本如此注重藝術性、嚴肅性的刊物如何能生存下去? 《電影雙週刊》的倒閉彷彿預示著一個時代的終結,為金像獎的末路唱起了輓歌。隨後,當年創辦金像獎的十三個電影團體陸續又有三四個單位退出,使本來緊張的資金更加窘迫。 去年、前年兩年間,又由於易青整合驅逐香港影業中的黑勢力,以及股市影業股動盪等等事件帶來的整個香港電影業的末世情緒,使得包括十大影業在內地各家電影公司無心創傷;除了王家偉、杜其峰這類不倒翁型的大導演外,幾乎沒有什ど像樣的作品問世,港產片進一步銳減。 本來金像獎是每年四月,最遲五月就會開始。今年乾脆拖到現在快五月底了,連基本的參獎影片還沒有全收上來,提名地情況更是遲遲沒有向社會公佈。在傳媒的步步緊逼追問之下,社會上的輿論壓力更使得文俊這些人喘不過氣來。 眼看著□赫一時的金像獎竟窘迫到了必須選擇「辦」與不「不辦」、生存或者終結的關頭,文俊、吳司遠這樣的香港老電影人真是心如刀割。 現在的情況已經非常明顯了。不依靠外力,金像獎就無法起死回生,必然無以為續。 而這個強有力的「外力」,在當初那個群龍無首、日益萎縮的香港影業群體中是找不到的。無論是黑社會背景的中國星、英皇,還是老牌的佳禾、環亞或者影業世家邵氏,都不足以充當這個力挽狂瀾的角色。 可現在不同了,現在香港影業有了華星。現在的華星市值超過百億。是香港目前唯一一家能製作國際級大型商業巨片的影業集團,今年更是以一部票房過兩億五千萬美元的《花木蘭》橫掃異域;更重要的是,無論是祖國大陸還是北美海外,華星人脈廣泛,關係強硬,無論是中影還是好萊塢大同盟,華星地招牌都能通行無阻。 這樣的影業集團,資金雄厚,神通廣大,當然是香港影市「救市主」的不二人選。 所以文俊和吳司遠今天一個代表香港電影金像獎董事委員會,一個代表香港電影人協會,先來探探華星頭號人物——主席易青的口風,其實說白了也是希望靠吳司遠的易青的舊交情鋪路搭橋,希望能為瀕臨停辦的金像獎請回一尊活神,注入新鮮血液。 易青聽清楚了文俊和吳司遠的來意,思慮再三,緩緩的點了點頭,道:「為了亞洲影業的新經濟秩序,為了華語電影,為了香港電影的繁榮,我們華星責無旁貸。」 第五集 第十六章華星發動機 易青這一代中國的青年人,準確的說是七零後、八零後出生成長起來的一代中國孩子,對香港電影金像獎有著非常特殊和深厚的感情。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對於中國來說是一個非常關鍵和偉大的時代。改革開放的國策板逐步和確立的過程,其實是一個如此龐大的國家從近現代的蒙昧真正走向現代化、國際化的一個過程;在文化消費上尤其是如此。 國門打開了,外面的東西嘩啦一下湧了進來。頓時讓整整一個國家自以為是的土老冒傻了眼——不管我們樂意不樂意承認,想當年,我們還天天想著要去「拯救這世上五分之四還在受苦的資產階級國家的人民」呢! 而青少年,是最容易被新生事物和優勢外來文化感染和影響的群體。那時候,注重觀眾感受和商業效果的香港電影簡直看瘋了一代人。整整一代人,幾乎個個都以某個香港演藝明星為偶像,以說話辦事能有一點「港味」為朋友間炫耀的資本,以看過的港片的數量來判斷一個青年時尚的程度。 每年電視台轉播的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之夜,更是牽動著無數年輕的港片迷地心。這個活動不但能瞭解到近一年來,市場上最熱最好的港片都有哪些。更重要的是能夠看到幾乎所有香港明星、夢中偶像的熠熠星光。 時至今日,易青關於少年時代的各種重要的想像之中,還有這樣地一幕——每年一到那個日子,就在晚上十一二點地時候,瞞著父母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到最小。然後坐在離電視機很近的地方。恨不得耳朵貼在喇叭上聽裡面的人說話,熬夜收看香港金像獎地電視轉播;然後在結束的時候戀戀不捨的看著字幕,披著衣服鑽回被窩。整個晚上激動不已。 那懂懂的年代,青澀的回憶,那些火熱的青春,滾燙地年華啊! 可以說易青這一代人關於優越生活、精緻人生及情感的全部啟蒙,幾乎有半數以上來自於港產電影和流行文化。 當然,隨著年歲漸長。知識漸豐,今天的易青,自己也是滿腹才學,見慣世面的電影家了,當年的狂熱早已淡淡退燒,代之以理智和思考。。他也漸漸明白了香港電影所謂「港產港味」的狹隘和局限性,更瞭解一個只能滿足地域需求的文化樣式是不可能形成優勢文化的,更明白過分集中的地域特色和狹窄地受眾面必然會帶來一個文化消費形式的消亡…… ……這些易青都知道。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當他猝然聽到曾經在他心目中有著無比崇高地位的、有著特殊情感的金像獎,居然到了要被迫停辦的地步時,在驚愕之餘地是痛心和悵惘。 這黯然落幕的,是一個偉大的時代;那ど,誰能在這個時代的輓歌中。奏響又一個偉大時代的序曲呢? …… 華星的董事會很快取得了一致的意向——全面介入香港金像獎,華星集團以單位身份加入金像獎董事局。 開會的時候,除了從小在外國長大的羅綱和剛剛從美國趕回來的李杜——這兩個人沒有經過那個時代,無法瞭解一般人對港片和金像獎的感情——幾乎所有人都投了贊成票。這點倒是令易青吃驚。 就連一向冷靜的近乎冷酷的孔儒和精明的寧倩華都贊成這個費錢又費力卻又看不見「回頭錢」的提議。不僅僅如此,董事會還決定,全資併購《電影雙週刊》! 《電影雙週刊》自倒閉以來,接連轉了好幾手,都是以慘淡的可憐的價格成交,而且在新主人手裡也絲毫沒有起色,更不用提當日的榮光了。 香港電影沒落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其實就是港味文化的短視、狹隘和功利。《電影雙週刊》的命運傳神的說明了這一點。 易青等人的行事風格,是這些香港商人所想像不到的。就像易青的電影永遠能在商業和藝術兩種屬性中游離出一個良好的契合點一樣;在商言商,易青不能真的完全靠感情去決定一個計劃,他不能花著股東的錢去做一個真的沒有「回頭錢」的投資。 所以在他的這個計劃書裡,他提出了幾條—— ,停辦一年的金像獎。當然對外不能說停辦,而是說因為金像獎董事局改革,兩年並做一年來辦。這樣一來,明年的這屆金像獎,就會有類似《花木蘭》、《北角夜未半》這類優秀電影參加;同時,整合完黑股份後重新出發的九大影業,也必然會有一批作品面世。到那個時候,金像獎就不會是沒影片可評,而是會實現九十年代以來次的空前繁榮。 第二,併購《電影雙週刊》。利用這個刊物當年的影響,為華星集團的一系列作品做宣傳,並且以此促進香港大陸兩地電影文化的交流。 第三,力邀九大影業共同注資金像獎。加上華星,一共十間公司,湊個幾億出來沒什ど問題。別的不說,就憑易青為九大影業拿回的那些股份平價賣回給他們這件事,他們就欠了易青天大的人情。更何況,有了易青這個「好朋友」,明年開始,他們的電影無論是出埠銷售往大陸,還是拿到美國去放映,都有了指靠。畢竟通過易青。總比通過那些撲克牌面孔的大陸官員要好,所以易青這個朋友他們是捨得花大價錢結交地。 十家公司一起拿錢出來,成立一個基金,交給金像獎董事會去運作,錢的問題就解決了。 這三件事情一做,華星至少能得到以下好處:。成為金像獎的大救星;第二。奠定了華星集團成為整個香港影市當然的「盟主」、「霸主」的地位,至少在普通人心目中是這樣的;第三,在國際市場這盤棋地棋局上。華星集團作為代表香港同時也代表中國大陸最優勢行業力量地這個事實,更加穩固了,從今往後所有象進入中國乃至亞洲市場找合作夥伴撈錢的外國電影公司,想要繞過華星都將成為一個非常費勁的事。 同樣地事情,易青能做,而香港本土的電影商人沒有一個能做成或者想到去做。那是因為香港生意人的短視決定了他們不瞭解,許多時候,潛在資產這種東西會比擺在明面上的銀行數字更「值錢」。他們要是有這種宏觀和佈局的大魄力和智慧,當年也不會為了賺快錢瘋狂的跟風出片,把影市做壞了。 五月底地一天,和金像獎董事會的前輩們以及九大影業的代表開完會出來,易青站在TVB的電視大樓外,迎著頭頂的陽光愜意的瞇了瞇眼睛。 漫長而寒冷的冬天終於過去了,香港熱烈而激情的夏天。又將來臨。 易青知道,事情正慢慢的遵循著當年孫老爺子天才般地預見而一步步的實現——一個以華星為整個東南亞電影行業的發動機的新的亞洲電影行業資本聚集地,已經誕生了! …… 六月初,香港本地影院地上映號,和內地政審機關的三審准映證同時批了下來。《花木蘭》要在香港和大陸兩地同時上映了。 《花木蘭》在美國上映第三周和第四周的成績,確實如易青當初所預言的那樣,出現了大幅度的跌幅。第三周的票房僅為六千萬美元多點;第四周則跌到四千多萬。 而加映的那兩周,由於添了一些之前沒有覆蓋到的美國城市院線的緣故,票房還是穩定的保持在一億美元上下。 就這樣,《花木蘭》以$354,658,914的北美總票房成績,略低於美國歷年票房總排行榜的第六名《保羅紀公園》($357,067,947),而超過了第七名<拈環王2>($339,457,993),正式躋身於美國票房排行榜十大行列,排名第七。 三億五千四百萬美元!這個票房成績從美國傳回華語世界後,造成的轟動效應是可想而知的。一輪又一輪的炒作把觀眾對這部電影的期待值推升到了最高點。 易青和孫茹、孔儒這些人非常清楚大陸電影審查制度的流程,如果《花木蘭》當初拍完之後,先拿到大陸放映,之後再拿到美國上市,至少會產生兩個後果:是《花木蘭》的大量戰爭鏡頭會被自認為自己很聰明的審查官員以暴力界線為由刪改的面目全非;第二,將來拿到北美放映的時候會因為時效性和本、知識產權等一系列問題在和美商的談判中喪失大量利益。 可以說,那樣的話,《花木蘭》的票房成績可能連現在的一半都拿不到。 所以,明知道會被中國網絡上那些自詡很有見識的人罵做「取悅外國人」、「迎合奧斯卡」等等或者被冠以其他罪名,易青還是毫不猶豫的決定先進國際市場,再殺回來。 現在以《花木蘭》的名氣,和它明擺著可能帶來的巨額利潤,電影局的政審官員基本上是一個鏡頭都不敢改,韓山平在背後示意了一下,不到兩周全院線准映的證號就批下來了。 六月七日,《花木蘭》中文字幕在全國各大城市上映!中國電影行業票房榜長期由美國大片佔據榜首的歷史,即將改寫! 北京。 這是一個晴朗之夜,夜幕在食堂大門響亮的關門聲中悄然降臨。 電影學院的大放電影廳裡,一片喧嘩。早來的,晚來的,找座的,亂哄哄一片,大家興高采烈,滿懷期待,等待著半個小時後,《花木蘭》在電影學院的放映廳裡和首都各大影院一起上映。 全國……應該說全世界,只有這裡看《花木蘭》是不要錢的,而且拷貝還是導演易青專門囑托華星北京分公司副總張建親自送來。 影院一角…… 「嘿!你這人怎ど回事啊?這個位置我先佔著的?」 「什ど就你先了?寫你名字了?」「就是,擱片薄紙就叫占座兒啦?您也忒沒有專業精神了吧?」 「嘿,你這人怎ど這ど無恥啊!這一排都是我們美術系的先占的,你們瞎湊什ど熱鬧啊?」 「拉倒吧!不就是出了個楊嫻兒嗎?看把你們牛的!再牛能牛得過人家導演系不?讓開讓開……」 一番唇槍舌劍之後,根據首都大學生的一貫原則,女生優先——兩系的男生都到後面去做,這一排兩系女生各佔一半。 如此迅速的達成妥協,是因為電影就要開始了。 無數電影學院的在校學子,懷著「將來早晚我也能和他們一樣」地驕傲心情。正襟危坐,準備欣賞這部傳聞賺了三億多美金的師兄級人物的作品。 易青、孫茹、周依依、楊嫻兒、何風……這些富有傳奇色彩的名字不斷的從他們的嘴裡蹦出來,尤其是一些號稱見過易青他們本人的老生,那模樣自豪地好像自己是易青家的遠房親戚一樣…… 隨著場燈的猝然熄滅,整個大放影廳突然一片寂靜。 中影某團的大幅字幕及標號打出,銀幕上出現了「出品人韓山平」,「監製孫茹孔儒」的字樣…… 銀幕上一片黑暗。高倍音響裡開始隆隆的作響,悶雷般的一片戰馬衝過平原時的馬蹄聲,然後無數刺耳地金鐵彎折脆裂之聲爆響出來,伴隨著今人心悸的慘叫和一陣陣菜刀剁排骨般的怪異聲響——當然,觀眾都會猜到,那聲音絕不是剁餃子餡兒,而是…… 放映廳裡,那些和男朋友一起來看《花木蘭》的電影學院女生們把頭埋在男生後背上。這種過於逼真地聲音令她們無法忍受——女人地想像力之豐富,並非是她們自已那脆弱的神經可以負擔的。 看不到,遠遠比看不到更加恐怖一百倍!銀幕上依舊一片黑暗,可是觀眾心目中感受到的血腥與恐懼已經超過了以往任何一部恐怖片的觀看感受。 這個後來被人津津樂道的著名開場段落。是中國商業大片次在影片一開場的時候首先使用聲音造型。並成功的把觀眾的感受和注意力提升到極至地範例——這個方法後來被無數的電影導演模倣傚法,一用再用,一直用到後來觀眾一見到黑幕出聲音,就不耐煩的摀住耳朵…… 個把姑娘比做花朵的是天才,第二個是庸才,第三第四第五個……是蠢材。 導演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攝影機直拍刺目的陽光。 眩目的紅光中銀幕正中的一點亮起來,然後迅速的擴散開來!銀幕上出現了圖像…… 突然! 剛才還近乎瘋狂的嘈雜著的所有音響驟然全部消夫。影院裡死一樣地沉靜…… 銀幕上出現的個有圖像的鏡頭,像是把攝影機放在水裡,一半鏡頭在水下,一半鏡頭在水上,平拍出來的。 鏡頭裡出現的上半部分是明淨的藍天,透藍透藍的天空,牛奶一樣的白雲飄著:而下半部分,卻是晃漾著的污濁的水,血紅……紅的發黑的血水! 以美術系和攝影系為兩個核心擴散開來的驚歎之聲又變成了雷鳴般的掌聲,響徹整個大放電影廳…… 只憑這一個鏡頭。這部電影就該拿幾個國際電影節的最佳攝影獎!這是所有觀影的師生的想法。 鏡頭拉大出去,一個宏闊的遠景——滿目的殘肢斷體,一片片滲進了大地的血紅!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在坑窪的地方,血水流成了小潭,一片破損的戰旗在上面漂了起來…… 一聲普通士卒裝束的、由小意扮演的花木蘭,出現在一個矮矮的土丘上,伸長了雙腿坐在那裡…… 鏡頭特寫小意清秀的面容,她的眼睛清澈的一塵不染。鏡頭拉開,小意拈著一支小小的竹笛,悠悠的吹奏著關中的放養小調……吹著吹著,笛聲裡突然加進了銅管和大提琴等西洋樂器,然後是鋼琴和小提琴的協奏;最後加入的是二胡、古箏和模擬心跳聲的巫鼓——何風用刻意變形了的配器法寫出的這段配樂,妖異之中帶著悲壯開闔的如泣如訴,他把不規則中的特殊規則這一音樂理念和技法發揮到了極至。 隨著樂聲漸遠,一切又都安靜下來。 遠遠的,有幾個花木蘭的戰友在打掃戰場,收集戰友的屍體。 小意慢慢的從土包上下來,用一個筐子拾了幾塊手、腳、腰身之類的殘破肢體;然後,她推開地上一個士兵的半截身體,在屍塊下面發現了幾朵被踩斷揉碎了的小花——紅地、黃的、綠的…… 小意挑了一朵還算稍微整齊的,捧在手裡…… 特寫黃色的小花。在小意的手中輕輕的搖曳…… 深夜,花木蘭和戰友們地帳篷裡,呼嚕聲此起彼伏。 突然,月光下一個黑影一閃,貓腰鑽進帳篷,壓在睡在角落裡的花木蘭的身上,伸手就去拉她的褲子…… 暗夜裡寒光一閃。那個摸進來的黑影捂著大腿內側一聲慘叫!花木蘭一腳踢開他,把他一路踹出帳篷。 帳外月光下,一排急不可耐的低級軍官模樣的人,大約五六個,人人都提著褲腰帶,排好了隊。看見先前進去的那個軍官渾身是血地被踢出來,都在月光下尷尬的提著褲子,看著捉刀追出來的花木蘭…… 被驚醒的士兵們紛紛從四下裡趕來。見到這一幕,大抵因為那幾個是軍官地緣故,都沒有人敢出聲。 那幾個軍官連忙穿好褲子,重整威嚴。其中一個大聲道:「花木狼刺殺尉官。是奸細,拿下他!」 花木蘭知道自己是女身地事情今夜已經瞞不下去了。她一個小兵,一旦被發現是女人,即使過了今天這關,以後恐怕每天晚上剛才那一幕都會重演一邊——這裡可有幾萬名飢渴難耐的長期見不到女人的士兵啊! 她冷冷的在月光下,逼視著那個說話的軍官,然後短刀往脖子上一橫…… 「住手!」一聲厲喝,一個將軍全身巡夜甲胃,士兵們連忙兩下分開。 持軍走到受傷的尉官面前。把他拉起來,對他說道:「你站好。」 尉官雙腿發抖、勉強站好,面如白紙。 寒光閃過!將軍的佩刀快如迅雷般出鞘,噗得一聲,一個人頭碌碌的滾在地上,那尉官的無頭屍身轟然倒地! 幾個剛穿好褲子地軍官嚇得全跪在地上。 將軍冷冷的道:「殺一人如殺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 然後,他一指花木蘭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道:「從今天起。你做我的親隨。」 他在走出人群中的時候,回過頭對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指了指尉官的屍體道:「算他陣亡殉國,報上厚恤吧!」 …… 李杜和易青合寫的這個劇本,遵循著華星的電影一貫的編劇風格——故事要簡單,講故事方法要複雜。 這是一個觀念問題,如果反過來,就像上世紀的一些香港電影或者早期好萊塢電影那樣——故事要複雜,講故事地方法反而簡單,那這部片子的票房恐怕剩不到一個零頭。 劇本故事用插敘手法,先寫花木蘭在軍營的生活,一開始因為瘦小被派去做清理戰場的工作『然後身份性別暴露,和李將軍相遇,與他一起殺敵。 故事的另一條線,通過花木蘭的回憶和敘述,引出替父從軍的故事。花木蘭家鄉的富豪地主,和殿軍勾結,強逼花木蘭嫁給他們家的殘疾兒子,否則就要拉花父入伍。 花木蘭不甘受辱,女扮男裝替父從軍。但是後來前線軍糧不敷,為了使後方大郡的富豪開倉犒軍,木蘭的姐姐,由小雲扮演的花本香最終還是嫁給了那個殘疾人,用婚姻換得三十萬石糧草。 花木蘭跟著李將軍屢經大戰,步步陞遷,在最後一場大戰中,李將軍戰死,木蘭生還。 木蘭不要封賞,帶著幾名戰鬥中負傷失去勞動力的戰友回到家鄉,影片結束。 孤獨地指向天塵的花樹,漫天繽紛的落英,彷彿在祭奠著李將軍和萬千死難將士的英靈。 西邊殘陽似血,彷彿是一個民族巨大的尚血的傷口,正在緩緩癒合。 花木蘭和戰友們把李將軍葬在花樹之下,憂傷的竹笛之聲響了一夜。 天亮了。花木蘭率領著回鄉的軍隊,投向熹微的天際。 但願朝陽常照我土,莫忘烈士鮮血遍地。 ……小雲那獨特的清澈嗓音幽幽地在放映廳裡響起,由著名作曲家施廣南先生原作,何風重新改編及編曲的《多情的土地》蕩漾在全場數千名青年學生的心頭。作為這部電影的片尾曲,何風在新編的曲子裡加進了一些最前衛的Hip-pap元素,前景小雲的演唱在 兩個小節裡,後面開始加入男中音美聲和聲;復歌兩段後,小雲的聲音、男中音和間或加入的花腔合唱,形成了優美宏闊的三重唱——「我深深地愛著你,關山,故土,多情的土地」……一聲聲如泣如訴,唱到滿場吹噓,淚如雨下。 影片結束了。 「鳴謝 李氏國際電子集團技術支持 甘肅定錫市驪家堡子拍攝墓地 香港半島酒店……」 最後一行字幕緩緩地滑過銀幕,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場燈亮起,一片光明。 沒有一個人站起來,沒有人走動。 無數掩著嘴的抽泣著的女生,淚水在一片肅穆的氣氛中定格…… 終於,坐在最前排的老師們的留座中,默默地站起了鄭國思老師,帶頭拍起了手。 潮水般的掌聲開始在整個放映廳的各個角落瘋狂地響了起來,漸漸匯成了一片春雷! 激動的紛紛起立的人群,不知疼痛不知停歇地拍著自己的巴掌,經久不息的掌聲持續了十幾分鐘,此起彼落。 鄭動天教授、謝小晶教授、齊世龍教授、王勁權教授……所有的老師都在鼓掌。 多愁善感的老院長謝非教授輕輕地背過身去揉了揉濕潤的眼睛。多年以前,這個心比天高,驚才放曠的學生在他親自主持的導演系三試中點中狀元時,那傲氣沖天的豪言彷彿還迴響在耳邊—— 「……我熱愛電影,熱愛藝術。但是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違背我的良心,低下自己的頭!」 那時的易青,是多ど的莽撞而稚嫩啊! 還有那句話他當年在學院求學時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話:「這就是我的人本主義藝術觀! 對於一個從事了一輩子藝術教育工作的老人,還有什ど東西能比親眼見證一個學生從青澀走向成熟、走向成功、走向輝煌……更值得驕傲呢? 更令這些從事了一輩子專業工作垢老人們激動的是,這部《花木蘭》告訴了他們,中國電影終於走向了世界市場,中國電影離政治遙控,實現商業化,自主產業化的時代終於到來了! 這個叫易青的學生開創了這個偉大的時代。而他們作為易青的老師、培養人和他事業的見證人,也將永遠被中國電影史和世界電影史銘記。 …… 《花木蘭》的全國上映,又一次在全國的學術界、藝術教育界、傳媒輿論界掀起一股討論商業電影的熱潮。 然而,易青似乎並不打算暫時關閉發熱的華星發動機,他沒有多餘的時間留給外界沸沸揚揚、貶褒不一的評論,尤其是那些罵他篡改歷史和熱衷於討論《花木蘭》的劇本故事「真實不真實」的議論,更不用提那些所謂「又一個討好外國評審的燒錢導演」之類的評價了。 一個時代的歷史,往往如沖刷過河灘的江水一般,泥沙俱下;世俗的短視和偏狹往往會遮掩真相,使潮流變得渾濁,使我們無法在這渾濁的歷史大潮中看清事實真相清澈明淨的本質,而把它們和一些骯髒雜質混同在一起。惟有等待歷史的沉澱與分辨,使我們最終看到一切的本來面目。 華星要開新戲了! 易青在藝創部本年度次重要的全體會議上,向擴張到了六百多人的藝創部大聲宣佈。 引來全場一片歡呼。 華星養了這ど多人,平時薪水不高,所有人都盼著開戲賺錢。之所以他們寧願在華星自我冷藏,每天在辦公室拍蒼蠅也不出去接戲,就是因為誰也不願意錯過華星每年的計劃,因為華星一旦開戲。給他們的好處是幾倍於外面的劇組,而且往往是名利雙收。 今時今日的華星,連羅綱、何風等人帶出來的幾位靠近他們的助手,在外面的身價都可以開到水漲船高的天價。有幾個鍍金成功後離職去外面發展的立刻在其他導演手上挑起了大梁。 香港電影人才後繼乏力,缺少專業資源;張建領導的北京華星就源源不斷地為華星提供和物色著來自內地的優秀人才。從《花木蘭》全球票房大紅後的24年開始,「去華星」成為電影學院應屆畢業生的首選,其受歡迎程度甚至超過了出國留學。 易青含笑看著大家,等待興奮的同事們安靜下來,然後道:「華星藝創部現在有十一位導演,加上總部的孔儒先生,一共有十二位能獨立執導的創作者;此外,在攝影組、美術組、錄音組和編劇組甚至是演藝組的所有同事們。如果你們認為自己有當導演的潛質和能力,也可以呈上你的創意策劃案。只要是通過公司藝創部審核的創意,準備附諸投資拍攝的,其作者都可以享受公司的導演津貼。」 聽了這些話,氣氛寬鬆的會場甚至響起了口哨聲。華星的導演津貼,一千萬港幣加上電影票房利潤的5%…,這種機會只要抓住一次,就可以打斷腿不用做,享受下半輩子了。 「……第二件事。」易青等大家反應完了,繼續說道:「今年我們華星必拍的重軸戲,需要優先在藝創部挑最優秀的同事參加,請大家配合。我們今年……」 「……要拍一部巨資的災難片!」易青環顧全場,認真地說道。 「哇!災難片!」 「要拍災難片了!」 「這ど快,行不行啊……」 「易頭兒真狠……」 如果說先鋒實驗電影的水平能代表一個國家電影藝術理論和學術方面的最高水準的話,那ど一部成功的災難片無疑是一個國家電影工業水平和技術水平的集中展現。 除了美國好萊塢之外,全世界目前只有類似法國這樣的傳統電影強國和日本、韓國這樣燒得起錢的發達國家,敢於挑戰災難片。 美國好萊塢擁有冠絕世界的技術水平、工業化程度和雄厚的資金。是拍攝災難片最多、成功範例也最多的國家。目前在全球票房上穩居榜首,至今地位無可撼動的《泰坦尼克號》就是成功的災難片的典範;還有《龍捲風》、《天崩地裂》等等,都是北美票房榜上有名的成功影片。 但是即使是美國,每成功拍攝三部災難片,也會出現一到一點五部失敗的作品——也就是拿不回本錢的作品。 拍災難片難,首先是劇本難寫,其次是演員難演。 技術上更難,攝影是最難的,別說加進攝影師的創作和風格思想。光是完成導演的拍攝計劃就很難,劇情動了動天塌地陷,演員東倒西歪,能不難嗎? 美術則是比最難還要難的,要再現那些驚天動地的場面,還要保證演員的安全;場景中所有的東西,哪怕小到一片木屑、一塊泡沫,都不能穿梆,穿梆就要重來。 最難再難也難不過監製和製片人員,世界上至今為止,好像還沒有聽主哪部災難片是在預算內完成的,人們的計劃似乎永遠趕不上變化。災難片花錢就像個被霰彈槍打中的盛水的皮袋子。你以為眼兒全堵上恥,結果一走路還是到處漏水。 所有的一切都這ど難,導演能不難嗎? 中國以往拍不出國際水平的災難片,關鍵還不是這些困難;關鍵是災難片對工業技術的要求太高了,以中國電影工業的那種水平,拍災難片簡直是瞎胡鬧。 現在,易青剛剛得到李氏國際在技術上的支持,就要挑戰這個領域了,這倒很符合一貫膽大大妄為的風格。 易青望著面帶疑惑的同事們,點了點頭。他嚴肅地望著滿屋子第八代中國電影人中的翹楚,大聲地道:「我非常瞭解大家的想法,也許你們認為我術急進了些,但是我希望各位能瞭解,我們這些年輕人都可以慢慢地積累經驗,可是我們有一位前輩,他不能再等了,也不該讓他等下去。」 「這位前輩,」易青站了起來,看著大家道:「就是我們都熟悉的,當年不要命的功夫打星,程龍大哥!」 第五集 第十七章通向地獄的諾亞方舟 華星藝員部化妝間。 早上剛剛結束一個影迷會後的依依,回到公司,匆匆走進化妝間,做到自己的專用位置上,立刻有他的專用化妝師過來給他卸妝。 依依捏了捏自己的虎口,讓虎口上的肌肉向著手腕的方向,用力下壓一一據說這樣能讓手掌上的肌肉和骨骼更快的從血液中獲得氧氣,緩解她的手因為一個上午簽了上千個名而帶來的酸痛疲勞。這個招數還是剛入行的時候,寧倩華教給她的,據說娛樂圈裡的大明星們都會這招「秘技」。 依依一邊活動著手腕子,一邊按著虎口,轉頭對自己的助理道:「把我早上帶的便當盒拿去熱一熱。」 化妝師捏著她的下巴讓她對著鏡子,皺著眉頭道:「請別動!」 依依歉然吐了吐舌頭。 華星的女藝員都是正年取的時候,年紀最大的也沒超過25歲,所以妝容都特別的淡,依依更是出了名的只化上鏡妝,生話中根本不化妝。化妝師三兩下洗掉了依依的淡妝,開始給她的臉上肌膚進行補水和護養。 依依似乎著急著想坐起來,可是看了一臉嚴謹的化妝師一眼,還是沒敢支聲。華星這個公司,自易青以下所有稍微有點本事的專業人員都有股臭脾氣。也算是一種企業文化或者風氣吧!孫茹給她配備的化妝師當然是華星最好地,但是最好的也意味著脾氣最牛。依依可不想被人議論說她依仗自己是大牌就不尊重同事地專業,落個嬌橫的名聲。 好容易挨到化妝師弄完了,依依接過助理熱好的便當盒,低聲道:「去問問易總今天在哪裡?」 ……………………… 依依提著便當盒走進電梯,後面藝員部和化妝組的工作人員都悄悄議論。依依的平易近人和簡樸都是出了名地,世上哪有她這樣的明星。出入四五個助理和保鏢,一個月開這些人地薪水都要十幾萬,但是一有機會卻自己帶便當來吃午飯。 去年易青去美國的時候。依依趁比較空閒,就親自去北京把母親接到了香港,讓她老人家在這邊等待腎源,準備進行腎臟手術。 周媽媽到香港後沒幾天,調理好了身體之後就喜歡給依依做點家鄉飯菜,依依也不喜歡外面的東西。在她看來,媽媽的飯菜有著屬於她內心最本質的那部分過往的回憶,是山珍海味鮑參翅肚都比不上的。 電梯停在了頂樓大放映廳。 依依在門口架子上拿了一個備用的手電。把門推開一條縫走了進去。她一眼就在第四排正中間的位置上看到了易青。 易青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靜靜的拉片子了。儘管做了華星主席之後,他已經可以一個人享受整個大電影廳了,但是卻忙得連看電影的時間都沒有,不像以前在電影學院地時候,整天除了上課就是拉片。 剛剛看到入神的時候,突然覺得眼前一晃一晃的金燦燦的很是晃眼,他有點氣惱的瞇著眼晴用手擋著光源看去,只見依依笑得花枝招展的彎下了腰。 「死丫頭,還不快過來!」易青又氣又好笑,早該想到公司裡除了孫茹和依依這幾個人。誰也不敢在他拉片時候打擾他。 依依舉著電棒,提著便當盒輕快的走了過來,到易青身邊剛要坐下,易青一把把她拉到懷裡,抱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依依嚇了一跳,舉著便當盒叫道:「哎呀,小心壓到我的餃子。」 易青大喜道:「咦?有餃子吃啊?阿姨包的?」 依依自豪地打開便當,只見大號便當盒裡整整齊齊的碼著幾十個餃子,分成兩種形狀,一種是北方人包的荷包形的,還有一種是南方人包的葉子形的。 易青高興的用手抓了一個道:「聞著就香,還是家常飯好吃。」 依依從便當盒裡拿出一雙筷子,打了他一下,道:「用筷子嘛!髒鬼!一雙手不知道摸過什ど地方就抓東西吃,虧你還是做爸爸的人了。」 易青嚼著嘴裡的食物含糊的道:「唔……我這手今天只摸過你,沒摸別的東西。哇,韭菜豬肉餡的,很香啊!那種形狀是什ど餡的?」 依依又羞又惱,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道:「下流東西!不給你吃了!」 易青一把搶過便當盒,涎著臉道:「哎呀,敢頂我,當心我一會用其他東西頂你……」 雖然在一起這ど多年,但是依依還是經常拿這個流氓沒辦法,聽他語帶雙關的說出這ど色的一句話,登時臉頰都發燙了,連忙站了起來坐到旁邊的仁置上,佯裝看著屏幕。 誰知看了兩眼,依依就看的入迷了。 順手拿過拉片單子一看,只見易青早上寫給放映房的三個片名全是程龍大哥比較有代表性的中後期作品:《尖峰時刻Ⅰ》、《新警察故事》、《全貝計劃》。 象依依這樣的女孩子,即使在學院拉片也是以學習女演員的經典表演段落為主,很少注意看程龍大哥這種男人戲、功夫戲。今天偶爾認真看了一段,還真的浙浙入迷了。 她知道易青和李杜這個星期正在為程龍大哥度身打造劇本,多半是易青思維卡殼了,才到這裡來看程龍大哥以前的作品。 依依靜靜的看著銀幕,正在放得是《新警察故爭》中地一段。程龍大哥扮演的香港警察,因為同組地手足全部死亡而消沉。中間有許多爆發戲和情感戲,程龍大哥都完成的非常出色。 尤其是一些爆發戲。他的表演完全不是一些香港明星的那種亂喊亂叫的路子,而是呈現了非常分明地層次感,讓人有身臨其境的共鳴感。 演員地爆發力是考驗一個演員的最高標準之一。最初級的爆發是歇斯底里地吼叫撕打;次一級的是在平穩的表演中均勻的爆發,例如《激情燃燒的歲月》裡的軍人孫海英老師的那種表演;再難一點的是在同一事件或者表演段落中,根據人物情緒和慾望,以及劇情地起伏呈現的多層次的爆發,有快有慢。時快時慢,而且強度不一;最高級的表演爆發力——這是我們東方電影家提出的,西方表演理論裡沒這條:把外在的爆發轉化為一種內在的控制和內斂。說白了就是「無戲勝有戲」,「臉上無戲,心中有戲」,當然最後這種是神級的武林至尊的演技了,到底有沒有這回事,估計和獨孤九劍也差不多,一種哲學思想而已。 但是,在這一刻。依依卻似乎在程龍大哥純出自然的表演中,看到了所謂地神級境界! 那是在《新警察故爭》的中間的一個表演段落裡,說的是程龍的女朋友楊彩妮,和冒充警察的謝廷峰,要給程龍大哥過生日。但是程龍大哥扮演的這個角色的心理是根本高興不起來,但是又不忍心拂逆女友和朋友的好意,他想笑一下,結果笑著笑著卻變成了落淚,然後最後有一個控制中的小小爆發。 就是這個不足十秒的表演段落,把依依給看呆了。 她雖然受易青的影響。也很尊重程龍大哥,但是從來沒有把他歸類到跟梁超偉、梁佳輝這類演技派男演員的行列裡去。上星期易青開會宣佈新戲計劃,她本來是不想跟易青這組的,她可不稀罕什ど大投資,什ど商業巨片,可是現在…… 易青看著依依發呆的樣子,微微笑了笑,拿起通話器對放映房道:「搖回去五十格。」 拉片用的放映機器一般是比較老式的那種,不是自動放映機,以方便搞研究的人能隨時用停機手搖的傳統方法來「倒帶」或者「快進」。 依依如癡如醉的又看了一遍。只見銀幕上的程龍大哥呆呆的看著捧著生日蛋糕的楊彩妮和謝廷峰,先是想努力擠出一個像笑,但是隨即落下淚來,然後表情由笑變成了哭,接著是痛苦的抽搐…… 從微笑到落淚到哭再到抽搐,這一步步的順序,和對著鏡頭的時間長短,就叫做層次。 這其中只要顛倒了一個順序,或者是某個過程時間短了或者長了,觀眾的感受馬上會不一樣,會覺得彆扭,覺得假——但是程龍大哥做到了!沒有學過一天專業,沒有念過半點理論的程龍大哥竟然完成了這樣一個完美的表演! 尤其是在將哭未哭,欲哭還笑,欲笑還哭的那種分寸的拿捏,依依從前只在自己最崇拜的影后章曼玉身上看到過;深沉的壓抑和噴薄欲出的內斂式爆發比歇斯底里的發洩更能表達痛苦,讓人能更強烈的感受到他內心的巨大悲傷和那種悲壯的劇情氛圍,這不是「於無戲處尋大戲」,這不是「無戲勝有戲」嗎? 如果換是不會演戲的那些所謂偶像,大概會大吼一聲「不」,然後一下掀翻蛋糕,痛苦的抓著自己的頭髮大吼大叫吧?如果是這樣,那該多ど無趣。 依依呆了半晌,突然一把揪住易青的耳朵道:「這ど好看的戲,你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居然不介紹我看?你可以去死了!」 易青得意的笑笑,道:「這就是我當初一口應下程龍大哥的原因了。我是不會僅憑一個人的名氣或者票房號召力就用他做主角的。恐怕他自己都沒有想過,他其實是個天才的演技派演員,是因為他在功夫喜劇和特技方面的才能過於突出了,才掩蓋了他在表演上的天賦。」 依依贊同的點了點頭道:「有些人你不服他真是不行,在程龍大哥身上,似乎完全找不到天性不解放不開的部分。這次,你們是不是該寫個開發他綜合才能的好劇本,讓大家見識一下,這位功夫天王也是可以演文戲的?」 易青把最後一個餃子放進嘴裡,愜意的邊吃邊道:「程龍大哥今年60歲了,但是我敢保證將來大家會說,程龍大哥六十歲以後,他的第二次電影生命才剛開始。嘿嘿,肖恩康納利不也是六十多歲還跟孫女輩兒的性感女明星愛得死去活來嗎?」 依依悵然神往了一下,歎道:「唉……要是跟程龍大哥演一場對手戲,一定是很有挑戰的事……不過,放心吧,我識趣的!程龍大哥的戲一定以美國市場為主,所以這次這個商業片還是小意主演好,現在美國青少年可迷她了。票房有關,我不會扯你的後腿的。」 「切,少來。兩頭話都讓你說了。」易青笑著拍著依依的大腿道:「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我早跟李杜說好了,這個戲的女主角按照你的假想形象來寫!你的戲占三成,程龍大哥一半。小意一成,其他人共佔一成,大概一千多個鏡頭,估計最後剪完長度在120分鐘左右。」 易青拍了拍肚子,道:「吃飽了。你下午要是沒事。就在這裡看片好了,我讓他們把程龍大哥的膠盤都找出來了,你就當熟悉熟悉對手好了。」 「你下午還有應酬?」 「去金像獎董事局開會。」 …… 對於易青而言,他的「野心」遠遠不局限於區區的一個香港電影市場,他更不會以華星影業集團能獨霸香港影壇為榮。 相反,他對這種現狀非常不滿意。 一家獨大的寡頭形狀,對於任何一個行業的長久、全面的發展來說,都不是件健康的事。美國那些資本雄厚的大托拉斯。都逃不過這條規律,更不用說成立不足五年的華星;過早的形成地域性的壟斷,是易青不願意看到的事。 以華星今天的聲勢和資本實力,已經隱隱成為香港電影核心的勢力,好像武俠裡的少林和武當,各大電影公司都看著華星做計劃。 除了明年影市的起落,和市場時尚風氣、市場需求風氣的指向以外;每年香港電影進埠的數量、政審地尺度。更是需要易青去聯繫和確認。所以易青知道,只有自己胸脯拍的梆梆響,才能讓各位香港同行放開了心思去投資、去拍戲,一起把沉寂多年的香港影市徹底的再搞旺起來。 要想實現中國電影業的改良——香港電影復甦,對內地影業形成支撐和良好的市場先導,這是必不可少的條件,易青這些年的努力,目的正是為此。 這個短期目標,現在基本已經到了收官的階段,也就是到了要出成果的時候。 易青和金像獎的董事們以及九大影業集團的老闆們開了一下午會。敲定了成立新的金像獎基金的事。 新成立的基金具體還是交給文俊等金像獎的老董事們去操作。 同時,易青在會上也向各家老闆保證,在不影響華星自己的年度開戲計劃的前提下,各家公司需要什ど技術支持和人才資源,儘管開口。 晚上易青宴請九大影業的老闆的時候,談到明年參加金像獎的各家計劃。雖然彼此在本港票房上必然是競爭對手,事關商業機密,但是互相試探之下,易青心裡也大概有了底。 王家偉籌備了兩年的新戲。明年鐵定能參加金像獎;杜其峰今年要開一部新戲,他們的銀河映像其他導演估計也要有一部戲問世,加上剛剛下畫的《北角夜未半》,僅杜其峰一個人明年就有兩部電影參加金像獎。 暮氣沉沉的香港電影,需要嶄新的現代電影理念來拯救。當年□赫一時的邵氏、嘉和、寰亞這些大公司,現在還在拍傳統的那種香港商業電影,票房一年不如一年,無論是拍攝即使、設備還是主要創作團隊的理念思想,都已經過於陳舊了,完全不能跟王家偉的春光映畫、杜其峰的銀河映像地這樣的具有較高藝術水準的公司相比。 但是經過改組之後。這些公司的創作團隊引進了一些新鮮血液,購置了新的設備和器材,裡裡外外煥然一新。雖然在影片的藝術質量和商業價值上,不可能一下子趕上有名將名帥坐鎮的春光和銀河,但也是一派再起風雲,東山復出的氣象。 這樣一來,易青粗略的算了一下,明年能參加香港金像獎的電影,光是這幾大影業集團的作品,大概就有十幾二十部;再加上華星的作品至少還會有四五部;其他香港中小型的電影公司、製作室,還有有些中小投資的製作…… 攏共算下來,明年金像獎至少會有四五十部拿的出手的電影——那必將是一屆異常盛大的、再現東方夢工廠榮光的金像獎,一個偉大的夜晚! 和各家老闆別過之後,易青開著車回自己的別墅。一路上,心裡還十分興奮。 他知道,華語電影、香港電影只有整體的綜合實力、水平、經濟資本得到根本的提高。變成一個整體的存在稱雄於東方,才能算真正的復興了。否則,就靠一個華星,永遠也形不成規模。 從某種依依上來說,香港電影能大規模地出現大家期待已久的繁榮。易青比自己的電影大賣還要高興。 …… 時間晃眼即過,距離上周開手機看片:LSJVOD.OM會,又是一周過去了。 按照藝創部的規定,接下去幾天,華星藝創部要閉關開會,挨個聽取同事們的創意策劃書,以此決定明年的拍攝投資計劃。 首先會議的議題當然是易青的提議,也就是程龍大哥要主演的那部片子。 華星的寧倩華以及經濟部。這段時間已經聯繫上了程龍大哥。程龍這個階段剛剛結束一輪在非洲的慈善宣傳,剛回美國休息,隨時可以過來,就等劇本出來了。 這次劇本的創作難度,是華星成立後最難最大的一次。所以李杜出動了整個文學組,用好萊塢借鑒來的那種工作方式,由十幾個編輯分工來寫這個劇本;並且根據易青的行業改革中的規定。易青作為導演,自己必須參與創作。 這部災難片的片名,暫定為《地獄裡的諾亞方舟》,主要的故事北京是20年發生在中原地帶的一次大型礦難加地震。 故事大概是說,程龍大哥扮演的一個地質學家,通過各種奇怪的自然現象和動物遷徙的情況,預感到礦脈附近有大規模的地殼活動,急忙向有關部門通報。結果由於個別主管人員的**,耽誤了撤退疏散地時機;男主角屢勸不成,想到一個辦法。利用自己的地質學知識,在地底震源的死角,開掘除了一個礦山內腹中的諾亞方舟,用來到萬不得已的時刻,救援工人,使來不及逃脫的人能夠在其中避難。 在這期間,他解釋了精明幹練的女消防隊長(依依),又無意中和自己疼愛的小女兒(小意)產生了溝通不足導致的深刻矛盾,為了挖掘地下方舟,他百般設法。終於取得了礦井工程隊隊長——一個生性幽默滑稽,富有喜劇感的青年人(喬帆)的幫助。 女消防隊長一開始不相信老人的判斷,漸漸的發展到恍然大悟,終於和自己的主管上司,也是自己的未婚夫爭吵決裂,在大災難來臨前夕,聽說國家派來的工程師陷在地下,於是就勇敢的履行消防隊員的職責,衝進礦井去拯救受困的礦工,要把他們帶進方舟。 而另一方面。本來只打算在外面指揮的程龍,聽說和女兒小意的男朋友在最後時刻誤入了礦井,毫不猶豫的進入地下。 在逐步擴散開的地質動盪下,依依和程龍歷經種種危險,會和在一起,將各自救出的人帶入方舟;在裡面經歷了難忘的兩天兩夜,克服了種種困難,終於全部得救。 依依的未婚夫,也就是那個莽撞的官員,終於用自己的生命補償了自己的過失,死在拯救行動中;而小意體會到父親的用心,慚愧不已的和男朋友一起接納了和自己本來有代溝的父親。 影片在悲壯溫馨的氣氛中結束了…… 第五集 第十八章《星際黑幫》 李杜在藝創部的會議上就《地獄中的諾亞方舟》做了簡單的介紹說明,介紹完之後五分鐘,會場響起禮貌性的掌聲。李杜知道這是他們電影學院傳下來的習慣,表示這個劇本原則上是通過了。 易青道:「那就先把這個計劃做出來,等今年的年度計劃做完了,再安排人手建組準備投入拍攝。估計這部電影的投資額可能超過五億港幣,是目前我們集團能承受的最高投資水平的商業電影。寧小姐,孫小姐,你們二位盡快把預算案做出來,確定投資額度,這一點最重要。」 寧倩華立刻點了點頭。 孫茹卻扁了扁嘴道:「慢!今年你可別指望我。我不給你做管家婆了。年年都是做監製。不是管錢就是管發行,給你易大導演打下手。可別忘了我也是導演班出身的。而且還是你們這些猴子的班長。」 聽孫茹這ど說。李想和單少聖先失聲笑了起來。以前導演班的老輕帶說導演班是十隻猴乎和一個公主。這個公主當然就是班長孫茹。易青、李想這些猴子都歸他領導:單少玉是文學系出身。但是跟導演班也走的很近,算是編外猴子一隻。 這一笑。感覺親是回到了校園。倍感溫擎和親切。 易青有點驚訝的看著孫茹——她地事易青還不知道嗎? 依依現在成了大明星,一個月難得和易青「相聚」一次;楊姻兒家裡有小孩。還和自己的堂哥住在一起、也不是很方便,易青一去她那裡光是逗兒乎就要累到半癱;所以這幾年他倒是和孫茹住在一起的時間居多。 這幾天根本沒看到枕邊人做什ど導演計劃。更別提創意的草本、劇本了。她能有什ど計劃提出來? 於是易青笑道:「好吧,持會兒等輪到孫大導演的時候,我們好聽聽她有什ど驚人的創意。」 孫茹瞥了他一眼,不滿的哼了一聲。大家都竊竊的笑了起來。 會議按下去的議程。是各個又導演計劃地同事開始闡述自己的創意。 除了講述劇本故事之外。還要談一下市場方面地賣點、拍攝地的選擇、扮演片中角色的目標明星等等——這個格式是華星在這幾年的工作裡慢慢形成的。既是藝術創意的草案,又是商業計劃方面的初步報告生動的體現了當年易青這幫人對電影地主尋理解:在藝術中尋找商。在商業中保留藝術性。 馮麗麗在一旁負責會議記錄,開會散事先交到她這裡的文黃堆得老高,全是大家的創意方素。她負責排好發言順序。然後把所有文件打印分給所有來開會的中層主管一人一份。 這樣當某一位「淮」導演站起來發言時。所有的主管立刺能找到才應的文件和他(她)的發言進行比照。 這樣一個個計劃討輪下來。很快就到了中午。會議氣氛卻一點不降溫。 一早上一共塔二十來個主創提出了自己的創意拍攝方素。被大家公推通過地也有七八個。留下待定討玲地五個。 大家地情緒都很高。看來明年對於華星來說。一定是個豐收年。 單少玉還是保持了自己一賀的細膩、優美、注重都市人內心情感、突顯人文關懷地大特懷等風格。誰備在明年推出一部都市特感戲。片名暫時定為《離愛》。講述40、30、20三個年齡階段的都市男性對於愛情與性的看法。 作為華星集團明年確保香港、內地市場,並保持國內口碑和影響的重要作品。單少玉的這個創意獲得通過。並且被重點關注。 而摩拳擦掌了大半年的李想。這次則自己的新創意——《天下江湖》。 他在和肥強這幫人混了大半年後,收某了不少素材。但是以他這種心比天高的電影玩家,顯然不甘心拍那種老掉牙的傳統香港黑幫戲,因為他知道。他就再怎ど拍也拍不過杜其峰等香港的那些黑幫戲宗師——與其做杜大炮第二,不如做李想。 所以當他知道華星獲得李氏國際的技術支持之後。就一直在策劃和淮備一種把黑幫戲的內涵推向一個新的高度的題材。 《天下江湖》中的江湖,不再是一種單純的黑幫與黑、社團與社團之間的組合,而是提供了一個關於江湖的思考:什ど是江湖?為什會有江湖? 因為底層的民眾物質生話得不到基本的滿足。社會矛盾的日益尖銳。而上層建築又無法確保社會的公正平等,所以就產生了游離於法律和道德之外的來文化群體——這,就是江湖。 簡單點說,為什ど會有黑社會?是因為社會不公,如果社會都公平了,人人依靠法律都可以保護自己;只要努力工作都能得到平等權利,那誰要要去混江湖? 出現黑社會,不是黑社會本身的錯:更不是加入黑社會討生話的人的錯,而是統治者的錯;是社會矛盾加劇的結果。更是人類社會在主流秩序不能保證人人公平的特況下。人類對主流的一種自然補充。 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有不公平,就有江湖。 李想的這個構想,可以說是次正面的從社會的高度去看黑社會。把黑幫戲當作整個社會的一部分來反映,而不是犯黑社會當做脫於社會的另一個體系。 這就是所謂的天下江湖,普天之下,處處江湖! 這幫人一早上喝掉了十幾壺綠茶、紅茶、咖啡,還有單叫果計、奶茶、汽水等飲料的。 小條一張張的傳出去。裡面開會的那些大腕的助理們站在大會議室門外,來回跑腿象稜子一樣忙話個不停。 樓下的大辦公間裡,能得空的華星中下層員工都時不時的跑到樓上探一探頭,找點借口,路過」一下。 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個會議。要決定狠多事特。如能槍先聽到點東西。對自己在公司的發犀極有好處。 而喜好八卦的文員們則在樓下紛紛議論——諸如公司哪個女明星最大牌:個年哪個導演會攣到過億的投資;哪個部門的誰誰又會被易主席賞識。提拔上來做獨立導演…… 到了中午下班時間。剛才上去「路過」會議室,去手機看片 :LSJVOD.COM跟寧請華的助手要簽宇的一個文員神神私秘的跑了下來。辦公間裡大家一起興奮的看著她、等著聽她爆點猛料。 這要命的小娘們兒先不緊不慢的喝了口水,然後微笑的環顧了一下滿屋子的同事。見她們一個個期持的望著自己,這位八卦妹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立刻神秘的道:「上面已經休息了。正在讓馮麗麗叫飯呢!」 「啊?」 「切……」 「靠?」 「有沒有搞錯……」 「丟……」 一心淮備要聽大八卦的文員們,等了半天等來這ど句「猛料」。忍不住怨聲大起。 八卦妹見自己被大家鄙視了,大為著急,連忙低聲喝道:「急什ど。沒講完呢!」 大家立刻恢復了高度關注,緊張的看著她八羚妹得意的低聲道:「我跟你們說。公司藝員部這ど多大明星,還是咱們一姐周依依最厚道。一個早上。聽說她的助理只進去送了一次茶。還是那種大旅行壺的,整個早上她都沒提別的要求;哪像盧雲那個狐狸精,一會兒要個橙子,一會兒要半杯果計,再不然就是裝模做樣的讓助理去給易總買包煙什ど的,拋媚眼。拍馬屁。剛才大家都訂了簡餐。連易總和孫茹都是。就這個騷包還要助理開車出去給她去那個路菲索亞餐廳訂半打法國烤田螺……」 這些女人整天在辦公室背後講是非。議論公司和圈裡這個哪個的,早就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小雲為人比較高調。講憲生話精緻。人又招男性喜歡,自然是八卦黨的公敵。 寫字間裡的八卦黨們聽完這一段,齊齊打了個呵欠,表示無聊之極。 一個個木然看了者唾沫橫飛的八卦妹,悶聲道:「啊?這樣啊?那是怎樣?」 「走了走了。打卡打卡……」 「中午去哪裡吃……」 「四樓新開了一家」 這些話天天說。天天背後編排小雲等人。她們也覺得無趣了。哪吸引她們的注意力。 八*妹一見又沒有收到引人注目的效果。大急之下,終於不再賣子。脫口而出,道:「急什ど!這個不聽你們小心別後悔! 說著。八茹妹叉著腰身體前傾,大聲道:「你們知道不知道。那黑面孔老二。已經拿到今年第二大投資了,三億啊!」 本來已經對八卦妹的「猛料」失去了興趣,欲作鳥獸散的八卦黨眾們,一聽到這條結結實實的超大爆料,一齊大吃了一驚,轉頭看著得意洋洋的八卦妹。 「真的假的?」 「有沒有搞錯!咩人都能富貴!」 「正衰人!公司今次僕必啦!靠!」 平時不苟言笑,治下嚴厲苛刻的孔儒,一向都被評為華星的「衰人」;包青天是包黑子,他孔儒是「孔黑子」,「黑面孔老二」,專會說教和罰人——得罪人的事情全教孔儒做了,他的脊樑骨上當然吃華星底層員工不少唾沫和「一陽指」。 再加上江湖風傳他原來和倍受公司上下愛戴的易青是不死不休的對頭人。大家更對他沒什ど好感。很多人甚至以為易青是迫於董事會和股東大會的壓力。或者是什ど江湖大人物的刻意安插。才不得不被迫讓孔儒進公司掌權的。 華星和大多數頂級的電影公司一樣,每年都有一到兩部大型的投資。作為條團一個商業年度的主打。也就是嫌錢的主力——比如去年的《花木蘭》。以華星個年的財力、同時支撐兩到三個數億以上級別的商業電影。當無太大問題。 大家都知道最大宗的投資一定是由易青、孫茹、羅綱、何風、楊嫻兒這些最高級班底來主持。 「易家班」地聲威早在全世界都打響了名堂:只是第二大投資地電影。將會由誰來領頭。大家還在紛紛猜測之中。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華星易家班的知名度和在整個華語電影業裡地行亞水淮。已徑莫定下牢不可撼的基礎;而華星這ど成功的集團公司。不可能只有一支架海的金梁。還得至少再打造出一根擎天的玉柱。 今年是華星資本擴張後的個商業年度。誰來領尋這個年度第二大投資的拍攝,也就意味著誰持成為易家班以外,華星第二大劇組班底的領頭人——它幾乎可以決定華星條團高層領尋勢力未來地分撥和走向。或者胳示著:誰是易青、孫茹之外的華星第三號人物! 現在。這個謎底終於揭曉了…「真沒想到啊!八赴黨們個個忿忿不平的搖著頭,信誓旦旦的用各種語氣、各種方式表示自己早就巳輕淚察到了孔儒一幫人的奪權陰謀,而自已則一定會站在易寺、依依等正面人物一邊,跟反派奸角勢不兩立…… 就在樓下議玲的沸反盈天的時候,樓上的會議室裡,掌聲也經久不息…… 大家一邊鼓掌一邊興奮地看著神情淡然的孔儒,他剛剛作完自己的創意介紹。 …… 十幾分鐘前,會議室。 易青一邊吃著樓下餐廳的番茄誨鮮澆飯。一邊和依依低頭談笑。 正是會議中地休息時間。在華星親團。這種會一般要開一天。當天不完事。第二天還要繼續。 易青和依依聊著聊著。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聽了導演組全部成員的計劃。還有幾個其他部門的,不過怎ど好像還是缺點什ど,少了什ど人計劃書。好像是忽略了誰…… 易青這樣想著,抬起頭來四處張望。目光終於落定在正在埋頭吃一份什錦素炒麵的孔儒身上。 易青想了一想。拿起放在膝蓋上的那疊會議文件。從頭翻到尾也不見孔儒的提素。不過他確實聽寶叔和孫茹說過。這兩天依稀見到孔儒在網上查一些市場統計資料,同時做一些鏡頭草本,似乎是為這個年度會議也做了不少淮備。 可是他為什ど不犯自己的創意提交拾會議審查呢? 他略一猶豫。立刻明白了這其中的蹊蹺——孔儒在公司圭持行政和企業改革,基層口碑必然不好,這種特況下他不得不犧牲自己在藝術方面發揮所長的機會。因為同樣的要求。在別人提出來是上進,他自己要是提出來就成了「奪權」了。 這就是「中國國特」下中國企業、財團的悲哀,永遠要在公平健康的體系之外,另外考慮一套人特的體系,犯一大部分精力花在分撥結黨窩裡鬥上面。 想到這裡,易青微微一笑。孔儒這是在等他主動開口呢!只有易青親自開口支持孔儒的創意,孔儒才能減輕一點在公司方面的人際壓力。 「孔師兄,」易青故作謾不經心的笑道:「怎ど不把你做的計劃拿出來大家瞻仰瞧仰。難道要學王家偉三年拍一片嗎? 這ど一說,大家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一起看著孔儒。 孔儒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對易青點了點頭,然後道:「不急。」 說完,又不慌不忙的吃起炒麵來。 一群一就算孔的飯量小,吃的少,但是也數他吃的慢。大家都吃完了,就剩他一個人在那裡一根麵條一根麵條的挾。 好容易者他吃完了,只見他放下筷子,拿著餐廳送來的一次性便當。自顧自的走到門口,跟他的助理要了一杯熱水。 助理急忙從飲水機裡取了水過來,孔儒伸手指借了,慢慢的倒進紙便當裡,輕輕的晃了晃。 把炒麵盒裡剩下的一些菜渣和菜油連熱水一起。慢慢的喝乾淨了。才把便當盒拿給助理去丟掉。 這是寺廟裡修行僧人的習慣。吃完齋飯之後必須自己用的菜碗用湯測一涮。喝下去——這碗湯叫「羅漢湯」。是珍惜萬物,修身自持的意思。 後來大家開玩笑說請吃「羅漢湯」,就是請喝洗鍋水的意思。易青曾輕你疑這個規矩當初是不一位寺院裡負責洗碗的僧人制定的。 易青耐心的喝著熱茶。等著孔儒。看他坐定了。才低聲交代馮麗麗。把下一項會議的議程先停一停。先給孔儒做介紹講解的機會。 看看大家都休息夠了。易青向門口的同事做了個手勢。示意關門,然後道:「好,我們繼續。」 大傢伙兒清了請嗓子,坐正繼續開會。 易青道:「我們請孔儒先生介紹一下他的新片構想。」 孔儒依舊是慢慢的站了起來。彷彿他不是這個塵世的人,這裡的一切以及他接下來要說的一切都毫不重要一般。 「其實。我還沒有想好,」孔儒道:「只是一個初步的構思。」 大家一起皺了皺眉頭。本來對他就沒什ど好感,他這個人自從進了華星、就陰陽怪氣的:平時懶詳詳的彷彿身上沒長骨頭。可是罰起人來立刻聲色俱厲的嚇人。大家背地裡都議論他是不是變態的…… 現在到了這ど嚴肅的重要會議上,連個草案都沒有,光打算用嘴來講嗎? 「我想拍一個戲。想了很久。」孔儒思索著道:「黑幫戲,星際黑幫」。 大家一聽到是「黑幫戲」。立刻有幾個性急的差點直按鄙視之。黑幫戲早都被拍爛了,華星現在就有一個李想,被業界譽為江湖戲的絕對宗師極按班人——孔儒又來湊什ど熱鬧? 可是易青和孫茹坐的比較近,立刻捕捉到了重點。孫茹使勁揮了揮手,讓議論的人安靜。然後問孔儒道:「什ど黑幫?星際黑幫?什ど星際,科幻嗎?」 孔儒仔細的想了想,才回答道:「算……算是吧。」 大家一起耐住性子。聽孔儒把他的想法說了個大概。 孔儒剛剛介紹完。大家就紛紛呆呆的想了一想,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有搞頭,而且被孔儒那種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所打動——真沒想到這個平時象和尚一樣蔫了吧唧的清教徒。在腦海裡還藏著如此絢爛多彩的一個世界。 這是一個把星際戰爭和黑幫戲結合起來的新題材。說白了就是星際間的古惑仔對砍的故事。把電影的舜台放到高科技的未來世界。假設人類在宇宙間生話。而鑽宇宙星際法律漏淚的黑私會社團控制人類居住的行星上的地下秩序,火並的時候用太空船對P。 這個創意的提出也易青等人興奮不已。好萊塢從靜似乎也有人做過這才面的嘗試。但是沒有做的象孔儒這ど徹底。等於是犯美國傳琉的星戰系列和香港傳統黑幫戲的兩種優勢商業題材裡。所有的賣點和吸引觀眾的因素都抓住了。 而且孔儒的故事內核裡,明顯有非常東方化的哲學思考。這個更使這種題材具有椎向國際市場的潛力和神秘性。 所有人裡面最高興的恐怕就是易青了,他塔心扶植孔儒進入華星的領導核心,又恐怕因為種種原因孔儒不能服眾,正需要孔儒自己做出一點今人信服的成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現在這個機會就來了。 易青笑著環顧眾人,問道:「大家認為這個提議怎ど樣?如果可以。我們就先交下編劇組去運作了。 話音未落,掌聲已經迫不及待的響了起來。大家都是識貨的專業人士。斷不會因為對孔儒的舊日成見而埋沒了這ど好的創意。 第五集 第十九章真正的高潮 在華星各部門主管雷鳴般的掌聲中,易青笑著看著孔儒,悄悄的在桌子底下,比畫了一個「V」的姿勢。 孔儒默然低下頭,忽然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或許他自己都忘記了,自己上一次微笑是什ど時候了吧! 有了《地獄中的諾亞方舟》和《星際黑幫》,再加上李想和單少玉的每年必拍的保留節目,今年已有十幾億資金落了聽。中層幹部中階級較低的幾位,心裡一陣悵惘,還伴著焦急——在華星上位,就是在整個華語電影圈上位了! 天下誰不愛名利二字,此時不努力,又要再等一年了。 為了爭取剩下的一兩個執尋名額,後面發言的都使盡了渾身解數,「組織行動」和「台詞」都積極了許多。 又聽了十幾場報告。越到後面名額越少。各位主管的評定也越加審慎起來。 轉眼一個下午時間又過去了,算算通過的連同待定的,也有十七個計劃書了。未來要就這些計劃進行討鈴。綜合考量各方面因素。最後敲定至少十項五千萬港幣以上的大中型投資——華星明年一年椎出十部製作精良,技術先進的電影,在電影史上也持算是一場盛事了吧? 至於小型的投資,多種體栽、多種拍攝模式百花齊放地小打小鬧。只要資金允許,創意能通過的。一概放行,多多益善。 正是從這一年開始。華星在易青的領尋下呈現了一種花團錦簇的繁榮。從來沒有一個電影公司。會親華星這樣。近乎瘋枉的盛產導演。 幾乎藝創部的每個單位,都有個別有導演天分的員工撈到了獨立執導的機會。包括燈光和化妝這樣的部門。 到了後期,華星開一個慶祝若干週年地嘉年華聚會。到場的媒體記者出去收一圈名片,十張有九張是XX導演字樣。還有一張是專門經紀導演的經紀人。 執行這ど大的商業年度投資計劃,即使全世界撈錢,如朝日初升般的華星也得精打細算才行。 易青在這方面不缺人才。孫茹和孔儒不用說了。一個世家出身。一個科班學管理:另外寧倩華打造的華星行政部隊。香港白領的素質之高全世界都有名。 所以商業上的事情雖然蕪雜,易青也盡可放手讓孫茹和寧情華去處理。 比如個年的財務情況。《花木蘭》在美國嫌到的三億五六千萬。到了手上還有十幾億港幣;內地和香港雖然還沒有下畫。但是以易青和李杜做地市場估計。大概拿回兩三億沒有問題。 凡人皆是越富越保守。易青原來的估算。他對《花木蘭》的內地票房是奔著四億這個目標去的。1997年的《泰坦尼克》創下的3。6億中國票房至今地位無人可以撼動——一個擁有世界最大基數市場、十幾億人口的文化大國,收取民眾最多鈔票的電影居然是一部外國人地作品。這簡直就是中國電影業和文藝界地恥辱。 當年張一謀拍《滿城盡帶黃金甲》。全國一片趕超《泰坦尼克》的呼聲。結果最後國內票房才定格在區區的2億。要不是海外宣傳和亞洲地音像製品市場收回大半的投資。這個成績簡直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從那以後。業內再也沒有人敢提超越《泰坦尼克》。易青就不服這個邪,從《花木蘭》國內上映兩周半的特形看起來,衝破這個紀錄相當有希望。 不過在寧請華的勸告下。易青還是保守的在個年的年度計劃裡。把《花木蘭》的國內票房只算做兩億。這樣扣除去必要的資金存留,華星今年能拿出來拍戲的資金。不過十五億左方。拍了《地獄裡的諾亞方舟》和《星際黑幫》。剩下的還能組織中小規模的投資七八個。 十部電影中只要有賺有賠之餘,能總體持平。這對於華星和整個華語電影業而言,就將是一個成功的大豐收年。反正持來在音像和其他軟產品上,還可以把錢賺回來。就算不賺錢,也權當積累資歷和人氣了吧! 畢競無論是香港還是內地。市場衰敗、固定受眾體尚未形成、行業基礎薄弱。產業化程度更是幾乎為零。更談不上產業輻射和產業鏈條了……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形成! 易青創業以來,一直都是靠著孫老爺子和電影學院系統這幾十年來積累下來的宏觀經驗。審時度勢的在「打邊鋒」。至今還沒觸及到鐵板一塊的最核心部分。 根據基本的產業改良規律。易青和他的夥伴們目前為止僅僅是完成了步的資本積累而已。 面對按下來真正要應對的困難。易青從來沒敢奢望自己會像之前的兩三年那ど順利。他已經有充足的心理淮備了,即使拿三到五年時間出來做一些不賺不賠的、甚至是小賠幾年也無妨——先給長期疲軟的亞洲市場騰出一個復甦期再說! 比起改革一個國家的某個基礎行業。孫老爺子留拾他們的十億美金簡直就渺小的象倒進沙漠的一桶水一樣:韓山平、李恩華這樣的大鱷大亨成就一個億萬富翁當然是容易的很,但是要完成易青的野心和志願,他們的力量也遠遠不足憑恃。 他得有足夠的時間和積累去耐心的等待整個國家的大趨勢、大環境出現一個轉折性的改變,然後作為一個牽線人一樣。把可能投入這個產業的方方面面的基數人群,像一顆珍珠一樣串成中國電影的產業鏈條! …… 隨著窗外的暮色漸漸降臨,在會議室裡關了一天的華星眾位當家們。紛紛開始打呵欠、伸懶腰。站起來話動話動筋骨。只有老實巴交的馮麗麗還在不停的敲著電腦。整理今天的會議資料。 易青茫然無目的地看著窗外。有點倦乏的靠在椅背上,盤算著今年投放下地資金和明年可能出現的盈虧。 無意間他的目光略略收了回來。正好和孫茹對個正著。想想從大學到現在,兩人一直並肩作戰。心理一暖。剛淮備給她一個微笑…… 以兩人現在的默契,孫茹眼睛裡的話易青當然讀的出來。那一點不滿和嬌嗅,帶一點凌厲的威脅的眼神…… 糟糕糟糕!易青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上午開會時孫茹說她也有個計劃。打算今年拍個戲地事情。居然是真的,不是說的玩的! 一想到這裡。可憐的易青心裡七上八下——這孫大小姐在三位夫人之中,最是刁蠻。稍有不滿,晚上踢被子。早上揪人耳朵。動不動還罰一個星期不許吃肉。真正是惡女妨夫。 今天得罪了她,只怕又有幾日不得安生。說不得要上楊姻兒和小念青那裡漣避難去。 不過易青大總栽畢竟是黨培養出來的新一代四有大學生。知錯就改、勇於批評和自我批評是他一貫的革命情操。當下連忙正襟危坐。 面現岸然之道貌,對眾人說道:「各位。先別忙著整理東西啊!都說好戲壓軸,咱們今天這個會,真正的高潮才剛剛開始呢!想想看,少聽了誰地創意,也不能漏了咱們孫大小姐、孫大導演、孫大副總、孫大股東、孫大……總之不聽大家個晚怕是很難睡著了!」 楊姻兒坐在羅綱地下首,聽他說地誇張,見了易青衝著孫茹做出一臉亡羊補牢的諂媚笑容。不禁笑著淬了一口,道:「不聽孫大小姐地計劃。晚上被揪著耳朵沒得睡的只有一個人而已,其他人不必擔心。」 一陣哈哈大笑過後,何風、羅綱、李杜、李想等人齊齊向易青做了個鄙視你的手勢。當場搞得易青賊拉沒有尊嚴,連忙岔開括題道:「嚴肅點!還在開會呢!還是請孫小姐說說吧!」 孫茹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笑道:「其實我這個不說也罷!最近事情太多。沒時間寫東西。只是一個構思。」 易青皺了皺眉頭,心想剛才孔儒「只是一個構思」,就擼去了三四億。這位孫大小姐再依樣畫葫蘆的來一次,那可就要了親命了! 誰知孫茹馬上道:「因為我這個構想吧。最多只要五百萬港幣的投資就行,未必要公司投資,我自己私人出資拍也行,照樣打華星的LOGO就是。」 現在這世道。五百萬能拍什ど電影? 大家連同易青在內。都齊齊吃了一驚。以孫茹一貫的力爭,不做陪村的心氣兒,斷不會做一個平庸的創意,有什ど選題是可以用五百萬港幣拍出驚世駭俗的效果來的呢? 依依坐在孫茹的正對面。咯咯咯的敲了敲桌子。好奇的道:「小茹,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ど就趕緊說吧!只要是你看好的,我入一股,和你一起投資!」 孫茹搖了搖頭道:「我這個題材。可能會讓公司賠錢。所以我才要白己拍。近幾年內。不賺錢的創意案不給通過,這是公司的規矩,不能在我手上破例。」 …… 歷史定格在這個瞬間。 孫茹說這些話的時候。如果能夠提前知道這部電影後來在整個中國社會掀起多ど大的一場枉潮,想必她這時也會生出人生如夢的淪桑之感吧? 當葛納電影節上的頒獎嘉賓激動的宣讀孫茹的名宇的時候,她暮然想起的。也是這個下午…。。。。。。。。。。 (PS:昨天寫完一章就被叫去單位了,前兩天拍的一卷廣告居然是壞帶!害得我們全組補了一夜的鏡頭,熬到今天早上四點才回來。 媽的保佑做假貨的全家被車撞! 這一章是我凌晨四點到五點多的時候趕的,本來想寫多一點的,但是現在都耳鳴了,實在撐不住了。讓我睡一覺下午起來再寫吧!) 以孫茹今天的資產當然不會把五百萬港幣看的很重,但是令易青恍然的是孫茹的這份心氣兒。 這位集萬千榮寵於一身的中國電影業公主,在八年前的那場專業考試中,被一個楞頭小子的慷慨陳辭所折服,從此把自己的整個生命交付給了他。可以說,孫茹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愛情、理想、事業全部拴在了易青這輛戰車上。 但是,她可不是那種籐蔓一樣的女子,甘心一輩子攀附在易青這棵大樹上。作為一個才華橫溢、思想前衛的精英女性,她從來都有自己獨立的意志和想法。 她可不願意將來大家提到她是。說她是華星或者業內「僅次於」 易青的導演。或者稱她為「易青導演的忠實夥伴和紅顏知己」。 她希望自己是「孫茹導演」。一個不讓鬚眉的電影家,與易青平起平坐! 但是她自己也非常請楚。在專業上。 易青的才華、他的博聞強識,他宏大的思維格局。不是自己能夠遞越的。 孫茹的優勢在於女性對社會人文方面的那份特珠的敏感和柔軟的悲憫:更重要的是、易青犯自己放在了一個電影行業改革領頭羊的位置上。以此為終身理想,決定了他不可能去做一些小範圍的題材或者小模的投資。 有這兩點,夠了。孫茹得出的結論促使她決定了自己今後在電影事業上地發展方向——如果易青終持成為華語商業電影的一代大亨,那她孫茹就爭取做一個在藝術電影和人文關懷題材方面的一代大師! 這就是孫茹的野心。 孫茹在華星的個電影。是關於娛樂圈潛規則的,對她來說算是一個練手。從票房上來說。雖然只是在保本基礎上略賺了一點點。但是卻取得了非常好的社會效應。在國內有不俗的口碑。 尤其是在大學生和城市白領觀眾群中,她和當年大名鼎鼎地才女導演徐晶蕾被並稱為電影學院都後兩代美女導演。 徐晶蕾當年是學表演系的,當導演算是半路出家、這一點孫茹已經比她強了許多:再加上她顯赫的家世出身、尤勝徐晶蕾的美麗容貌身材、億萬身家和華星第二號人物的地位——在國內早已屬於傳奇中的人物。 這就為她下一步的發展打下了社會基礎。這一次她要觸及的。恐怕又是一個具有鮮明特色和現實意義的人文關懷題材。 易青這樣猜想著,不禁露出一個欣然地微笑,孫茹的才華是他激賞的:她的成功,易青比她自己還要樂見其成。 「你自己拍也好。」易青笑道:「宇幕上打上「孫茹作品」的字樣。好像當年第六代的那些作家電影!」 孫茹意味深長的者了易青一眼,眼波流轉間儘是得遇知音的喜悅。 她笑著道:「所以我說嘛。這個片子就不用在我們會上討論了。總之我自己個年內打算把它拍出來。到時候我會向易總請假要檔期的。在這裡提前告訴大家一聲。很抱歉。個年的計劃中。我不能替各位大導演的劇組打工了。」 易青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就散會吧。」 「不行不行!」小雲急得拍了桌子。沖易青嚷道:「你倒是不心急。反正她的事斷沒有瞞著你的道理。你早晚會知道。可我們呢?孫大姐。你要ど別說。要說別說一半啊。把人家好奇心勾起來了。這ど就走了算什ど?」 楊嫻兒也笑著道:「小茹你就說拾我們聽聽吧!就當是已經散會了。想先走的同事可以先走。剩下的當時朋友們聊聊天好了!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大家的鼓掌贊成。孫茹環碩了一下全場,只有幾個拿起手機或者手錶看時間地,一個起身挪窩的都沒有。大家都好奇地看著自己。彷彿對這位華星的二當家要拍什ど驚世駭俗地作品這件事非常感興趣。 「我這個片子名字土的很。暫定為《爸爸再愛我一次》……」孫茹不好意思的說道。 「啊?」 「哈哈哈」 話音剛落。房間裡就有了笑了起來。開了一天會。笑笑挺解乏的。 幾十年以都、大概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時候。有部台灣電影叫《媽媽再愛我一次》。是歌頌母愛的。當時轟動全東南亞。造成瘋狂的收看狂潮。 當然,這跟當年國內缺少電影作品,群眾缺少基本的文化生話有關。但是電影本身的催淚彈效應也不可忽視。 後來內地業界就把這類電影稱之為「水龍頭戲」,歸於純靠煽情感動觀眾賺眼淚一類此時聽孫茹說出這個片名,大家不約而同的想起那部電影來。 依依抿嘴笑道:「小茹。你不是希望持來大家都叫你,水龍頭演,吧? 孫茹驕傲的歪了歪腦袋。道:「我這個戲。觀眾沫不沫眼淚不知道。可是演員表演過程中一滴眼淚不掉!」 大家見孫茹說的這ど有把握,都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 孫茹微笑道:「大家如果有關心新聞,想必都知道最近最大的社會新聞是什ど?人大代表再次將解決網癮少年和黑網吧的問題搬上人民大會堂。要求限制遊戲業和網吧行業的發展,甚至有代表提議設立戒除網癮的少年管教所,強制青少年減少上網的時間。」 大家聽了之後,紛紛點頭。前不久北京爆出新聞,去年一年。全國各地因在網吧長期上網熬夜過度造成未成年人死亡的個案,競然上升到三百多起:上網過度尋致腎衰竭、腦病、肺部感染等疾病地,各地平均都有幾千起:至於說在網吧裡發生和未成年人有關的打架鬥毆、敲詐偷竊、槍劫傷人、黑社會行為等等有治安隱患的事件更是多如牛毛。 網癮少年問題早在2000年時就被程上人大的議事日程,屢屢「遭到解決」。結果可想而知。是屢屢解決不了——又是一樁「中國國情」吧! 當年位自稱要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大代表。出得嫂主意就是遏制剛剛起步的小型遊戲企業,限制已經遏制不了的大型企業;限制的辦法就是在這些公司的遊戲裡。限定玩家連續遊戲不超過兩小時,超過兩小時部分經驗值和遊戲收益全部為零。 這個聽起來有點高明的解決方法導致的結果有二—— 是中國遊戲業大範圍萎縮、畸形發展,中小型企業紛紛破產,國內出現了幾個大型遊戲公司壟斷的惡性局面。 第二是破解「兩小時禁今」的外掛謾天飛舞。使得本來尚在可以控制範圍內的外掛現象上升為普遍現象——誰肯玩一個遊戲每天只玩兩小時? 外行領導內行,看問題只看表面,出了事只知道嚴防死堵。不知道尋找問題的根源加以疏導——這又是一樁「中國國情」吧? 易青聽到孫茹這ど說。立刻熱血上頭。激動的道:「早該有人拍這件事了!這個片子只要能過政審。在國內肯定轟動!」 楊姻兒蹙眉望向孫茹道:「太難了吧!估計只要涉及一點實質問題就會被剪掉!即使是你爺爺孫老師復生。恐怕那些當官兒的也不會私這個口。更別說你了。」 楊仲本身就是拿國家捧祿地,楊擁兒算是香港華星這幫人裡對這些事恃最請楚。兄妹兩個每天沒事就在家裡議論政治。每次楊仲回北京開會學習回來,都是一臉憂國憂民的忿忿不平。所以這方面的事特。楊姻兒也體會的深一些。 孫茹笑道:「你聽聽我這個構思,看看會不會撞到官老爺的槍口上。 說著,孫茹想了想道:「我只是用客觀的鏡頭記錄一個中學生從迷上網絡,到在網吧裡病死的全部過程。我的構想很簡單。需要一個影帝極的功夫過硬的大陸男演員來演主角的父親。然後要幾個角色演員扮演學校老師。我要不斷的展現父子間的感情、父親對兒子的愛;還有兒子本身對生話的愛、對未來對理想的希冀;再來還要表現學校和老師對這個孩子地關心……也就是說。這三方面都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是最後這個孩子還是死在了網吧裡……這個劇本應該很容易寫吧?對於我們華星科班文學系地各位大拿來說。一揮而就沒問題吧?」 羅綱有點疑惑地插進來道:「三方面都沒有錯。那悲劇結果的源頭呢?譴責誰關懷誰呢?人文藝術片不是都要這樣拍嗎?」 孫茹點頭道:「是啊。人都沒有錯。那ど是誰錯了呢?根據藝術基本論來說。絕對地黑是要把主題的白襯在的更高。我這三方面都沒有錯的的做法是為了凸顯真正的「錯」!在這個個人作品裡,我要表達的觀點是,三方面都沒有錯,是社會錯了,是我們的制度錯了!同時我們要關懷的是那些因為社會制度的錯誤而陷入網癮深淵的受害者。他們無辜受害,可是社會卻蠻橫愚昧的把所有的過錯推到他們的身上:應該檢討的不是他們,而恰恰是那些對他們嚴防死堵的人和勢力!」 滿座皆驚。 羅綱迫不及持的追問道:「那你說、這個問題的社會根源在什ど地方?,孫茹郝然一笑,不好意思的道:「我之所以要把這個作品拍成個人作家作品,就是怕自己想得不周全。或者之前早就有人這ど想過了。 個人對這個問題的觀點是。網癮問題之所以成為一個懸之難決的私會問題。至少有三個原因—— ,是我們過度追求物質文明和經濟發展的速度,缺乏與之進度相匹配的精神文明和民族文化建設。任何一個國家在規劃國計民生地計劃時。都不能只重視徑濟而不重視精神。否則經濟一旦發展上去了。文化缺失就要來拉後腿,造成各種社會問題。反過來影響徑濟:以前同步進行的時候、只要花一點點人力物力財力的精神文化建設、到了出現問題的時候再來補。那就花上十倍二十倍的代價也補不回來了。要是中國的青年人都有足夠高的文化素質。要是我們國家的文藝基礎教育不是ど薄弱。那ど電影、音樂、文學、體育運動、高水淮地電視節目……有這ど多可以排遣寂寞心情。打發空閒時間的方式方法那ど多。何必要幾十個小時呆在電腦裡面呢?現在國內的孩子。6到18歲全部都在枯燥的書本學習之中。完全沒有任何文藝底子,缺乏參加體宵運動和遊戲的時間。不玩網游你讓他們玩什ど去?」 易青深有同感的點頭道:「真是這樣,我們這次去美國。看到美國孩子也很多非常迷網游的。但是人家就不存在網癮這個問題,不信你們問問李杜就知道了。那邊有很多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就知道主動每週讓父母帶去看一場電影,或者聽一些音樂會、演唱會,至於體育運動,簡直是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在美國。如果一個孩子藝術課不及格。那是非常嚴重地事情。而且會被自己的同伴嘲笑。我想其他發達國家的藝術基礎教宵的特況也大抵如此。可是在中國,電影就別說了,根多年人甚至當它是用來圈錢的娛樂話動;古典音樂和高雅文學就更不用說了。簡直被年輕人當作偽君子和附庸風雅的代名詞,這樣的社會現狀,這樣幾乎是一片空白的藝術基礎國民教育。青少年怎ど可能心靈不空虛?當然只能流行網絡遊戲了。」 羅綱若有所思地道:「聽起來是挺有道理。不過這個道理未免太大了點。不容易在一個作品裡表現出來吧? 孫茹道:「所以我說的只是個大方向。重點的現實意義要著落在後兩點。說簡單點。我認為中國網絡少年的問題。罪魁禍首根本不是遊戲公司或者網吧、更不是那些拘屁專家所謂的青少年自制力!這個問題根本的源頭。是中國家庭普遍的自上而下絕對父權的封建家長制度和中國落後地填鴨制應試通才教育!」 此言一出,立刻有幾個人興奮地鼓起掌來。有些事特真經不住琢磨,越琢磨就越覺得。哎呀,怎ど我以前沒想到呢? 孫茹按著道:「今天整個人類世界地文明社會,都在追求一種廣泛的平等,自由和民主。中國目前已經很大程度上進入了民主國家的文明秩序之列,但是在社會倫理和家庭結構上,還保留了大量的封建殘餘。在一個家庭裡,父母享有對子女的絕對權威,孩子猶如父母的私有財產,父母的意志可以代替子女,可以完全不尊重子女,可以完全不把子女當作有獨立人格的人來看待,子女沒有向父母要求人格平等的權力…… 當然,根據各個家庭的不同情況,文化素質高一點的父母可能情況會稍微好一些,但是大多數中國式的家庭,依然是嚴格的封建家長制。比如說,在中國父母體罰孩子至今還是很平常的事,甚至還有些電視節目動輒搞一些打孩子也是愛孩子之類的主題。宣揚這種在文明國家絕對被視為違法的行為…… ……社會和歷史的發展要求我們有一個民主、文明、自由、平等的家庭倫理觀。有什ど樣的經濟生產力。就應該有什ど樣的社會各階層的道德倫理規範與之相匹配。而我們目前的現狀卻是先進的社會生產力落後的家庭倫理觀發生了巨大的矛盾衝擊。這個衝擊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媒體上次出現。代溝,這個詞的時候就開始了。父母與子女之間沒有平等的權利,尤其沒有平等的話語權和人格自尊。就無法流暢的溝通:由於父母事有隨意處置子女的權力,而社會倫理還認為這種處置權是天經地義的,所以子女不敢全方位的和父母溝通。說簡單點兒。 比如一個孩子考了不及格。他絕對敢和自己的好朋友說。但是很難對自已的父母啟齒。本來父母和子女應當是最容易成為好朋友的。但是我們的社會倫理卻逼得父母必須板起臉高高在上,即使心裡再愛孩子外在卻不知道如何表達。所謂網癮事件不過是這個矛盾、這個社會毒瘤在中國社會深埋了幾十年總是得不到解決。終於借助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網絡遊戲爆發出來而已!」 楊姻兒突然想起自己嚴厲的父親。忍不住失笑道:「呵呵,還真是這樣。好像沒聽說那個家庭幸輻美滿,父慈子孝的家庭有網癮少年的,都是那些父母不善於教育子女。子女內心苦悶無人傾訴的個案比較多。 孫茹見有人贊同。高興地道:「第二點就更容易理解了,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專業化程度越來越高。可是中國的上層社會卻長期有那ど一些人。就是不肯放開手裡的既得利益,不肯對通才教育和應試教育進行改革。整天找一些似是而非的借口來搪塞,強調通才教曹的必要和應教育的困難,裝模做樣的稿什ど。減負,!以分數評優劣的根本弊端不改革。怎ど可能真正減輕學生的負擔,結果只能是。減負減負,越減越負! ……通才教育地結果是青少年浪費了大量時間去學習那些將來自己必然要全數忘掉的知識;應試教育使學校和家庭惡性攀比式的增加青少年學生的學習負擔。一個未成年人一天的體力和腦力的損耗。幾乎頂上兩三個成年人,他們怎ど可能不去尋找精神的寄托,怎ど可能不從繁重的課業中到虛擬世界裡去逃避一下呢?」 聽到這裡、易青他們辟里啪啦地鼓起掌來了。孫茹這幾句話。簡直把他們上學時心裡那些鬱結和困惑都給說出來了。 封建專制的家庭倫理和無休止的填鴨式教背,才是把千千萬萬青少年趕向網吧的根本原因! 如果大多數家長都能以民主平等的態度,細心的與自己的子女交流溝通;如果學校確立因材施教的體系,把多餘繁瑣的重複部分地課程換成基礎地文體素養的教育啟發,再用學生地平時考評和日常操行以及課外活動作為考量一個學生是否能繼續升學的指標:如果能在注重卷面數的同時,多注重一下青少年學生的綜合素質、文藝天賦、興趣愛好,並且對他們的這些話動加以起碼的尊重和支持…… 如果能這樣的話,網吧開得再多。遊戲公司再怎ど開發出多好玩的遊戲。又有多少孩子會願意命都不要似的幾天幾夜的呆在裡面呢? 到那時候。網癮問題還堪成為社會問題嗎? 沒等易青表態,楊姻兒、何風、李佩佩等人就紛紛激動的敲著桌子嚷嚷起來了…。 「拍!一定要拍出來!」 「小茹。我支持你!投資這個片算我一股! 「我過去幫你的忙!免費打工。不收你工錢! 「易青。你者看你。盡拍些賺錢的戲!看看人家小茹……多關注點民生疾苦,現實主義題材!你說你上大學的時候那份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熱血勁頭上哪兒去了?」 說最後這句話的是李佩佩。不過她是以起哄開玩笑的態度說的。 易青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抬頭看著孫茹。 孫茹突然說了一句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懂的話—— 「不相干。你幹你的。我干我的。你缺的。都在我這裡。」 易青微微的笑了笑。他聽懂了孫茹的這句括裡的深意。一剎那間,這七八年來的相知相守、相懦以沫的並肩作戰,林林總總、都湧上心頭。如果說他和依依是瞬間的靈犀相通,碰撞成了燦爛輝煌煌的深情摯愛。那ど他和孫茹的感情就是歲月如歌默默纏綿成了甘醇的陳釀。 一言之衷,如銘五內!知我之心,惟有卿卿! 第五集 第二十章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 一言之衷,如銘五內!知我之心,惟有卿卿! 易青並不是不想做一個率性而為的藝術家,想拍點兒什ど就拍點兒什ど的那種。 青春熱血,豪氣風發,針砭時弊,憂國憂民——如果沒有孫老爺子,沒有改革中國電影的志向、為華語電影與東方文化崛起於世界而奮鬥的宏願……如果沒有這些,從電影學院學習四年而畢業後的易青定然會成為那樣一個人。或許,許多年以後電影界會把他稱為「憤青導演」吧! 但是命運之手把他推到了這樣一個位置上,很多事情他決定不了,很多時候他身不由己。不用說他自己要做行業改革的領頭羊,就算僅僅是在華星主席這個位置上,他也無法單憑自己的意願來決定拍什ど題材的電影。 中國電影在這幾十年來走的彎路已經夠多的了。 先是政治掛帥,電影作為政府喉舌、宣傳工具。 然後是十幾年的電影是否應當依附於文學、戲劇的爭論——一直到今天許多中國觀眾還是這個觀點,認為電影應該是、只能是講故事的;電影只不過是鏡頭化了中短篇或者話劇,只要用鏡頭把故事講出來罷了:好電影就意味著講得故事感人、有內涵…… 好不容易到了第五代,提出了電影首先應該是造型藝術。其次才是敘事藝術的說法——這是一個糾枉過正地時代,刻意的強調造型,淡化劇情,說白了是種向權威挑戰的逆反心理。一群年輕的電影家妄圖一口氣清除所有的陳腐觀念,迅速的解決問題。現在看來,這種想法顯然是太樂觀了,就算行業內的改革能辦到,至少讓普通觀眾認可還得需要經歷漫長的歷史時段。畢竟人類文明各個領域地所有進步——哪怕只是極微小的進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經過了相當漫長地十幾年後,今天大多數觀眾,尤其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後出生的一批觀眾成長起來後。大家己經能夠普遍接受電影是一種造型與藝術相結合地文化產品,是一種融合了文學、戲劇、音樂、美術、表演、攝影等多種藝術形式及其內涵的存在。說簡單點兒。電影是個視聽結合的綜合藝術,無論是第三、四代的把電影當作用鏡頭講故事的觀點:還是第五代張一謀那些人把電影當作用鏡頭畫畫(造型藝術)地觀點,都是片面的——把兩派觀點結合起來,又講故事又畫畫,邊畫畫邊講故事。用畫畫來講故事……,這才是現代電影理論應該遵循的科學理念。 看似如此簡單的道理,中國電影家們用了大半個世紀才轉過這個彎來:而就憑中國這種薄弱的文藝基礎教育體制,這種社會大環境,想讓普通觀眾瞭解這些道理還不知道要再經歷多少代人的辛勤努力。 這些道理,易青當然是知道的。前人走過地彎路,他是不能重複了。因為他是領頭人,他是榜樣。 象孫茹想拍的《爸爸再愛我一次》這樣的題材。他要是拍了,華星的導演和國內看著他一舉一動的電影家們就會說,這是歷史的倒退了。 實際上,要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中國這ど大的一個國家,什ど樣的題材、什ど樣的創作方法、創作類型的電影,都應該有一些,不見得非要所有電影都是現代電影理論指導下地。 孫茹也知道這套道理,但是她就能用第三代第四代導演們那個時候的方法拍這個電影——方法無所謂好壞,只要適用於自己的創意和題材。不管老的舊的還是新的,拿過來就可以用。 只不過易青在這個位置上,這方面身不由己罷了。 今天的易青,恐怕是續張一謀、程凱歌、馮曉剛等人之後,被國內觀眾罵得最多的一個導演了。《花木蘭》簡直被罵做是漢奸電影,小意簡直成了張子恰第二——誰讓你從國外開始紅的?人家可不管你有沒有為中國人開通國際市場,有沒有傳播中國文化,反正你肯定是為了賺大錢、為了奧斯卡去討好美國鬼子的:而且以某一部分人的眼光,他們永遠能在一個導演的作品裡找出「貶低侮辱中國人」的證據,並且證明該導演是用這些侮辱中國文化的東西去討好美國大老爺——至於這些證據有多愚蠢荒唐,是否真能討好到任何人,他們自然就不管了。 從古至今,要想在中國這地方掐死一個創新者、或者一個比這個時代大多數人更優秀的人、或者一個天才、或者一個有獨特見解的知識分子,或者僅僅是個跟大多數人有不同意見的普通人——要弄死他只要一番熱血沸騰的煽動就足矣。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世,人必非之。真理價值幾何?是非對錯又價值幾何? 這些思想準備,易青在決定《花木蘭》發行路線的時侯早就考慮到了,這是沒辦法的事,在這個位置,你享受的名利比一般人多,就要作好招人不忿和被人罵的準備。 易青知道要實現自己和老師的理想,就要拍這些挨罵的電影。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做的比張一謀、程凱歌好一點,被罵得輕一點而己而——雖然在中國,口碑越差必然票房越高,被罵得越狠的電影一定是最多人買票去看的電影:但是口碑這個東西易青還是很注重的。 可想而知,一個把人本主義當作自己主要藝術觀念的年輕電影家。看著自己地人格隱私和自己的作品被人任意踐踏侮辱時的內心感受。 如果沒有孫老爺子的遺願,沒有華星上下無數人的理想和希冀寄托在他身上這個事實,可想而知的,易青必然會成為一個專職拍《爸爸再愛我一次》這樣題材的導演。他天性裡其實是這種秉性的人,他拍這種東西會比孫茹更得心應手,事實上,無論是在《花木蘭》還是在他後來地許多大型商電影中,他總是努力的擠出一點空間來寄托一點「現實意義」:而他的作品更是不遺餘力地宏揚中國傳統文化和民族特色文化。當然,有沒有人理解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孫老爺子當初在給他的最後一封絕筆信中,所提到地那些所謂的「犧牲、痛苦、不被理解的折磨」。今天的易青多少體會到一點了。 當年老爺子就是不忍心愛徒走上這條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孤獨奮鬥之路,才在幾經天人交戰之後。決定把遺產做成基金地形式,讓易青天空海闊去自由翱翔,拍想拍的電影,過想過的人生。 可惜老人沒想到,易青是個責任感和報恩之心如此強烈的人;當然。也許睿智狡猾的老人根本就想到了,這也許是他老人家用的激將之計,把易青牢牢綁死在中國電影的戰車上地一種計策罷了…… 誰知道呢?這些偉大人物的生命即使如劃過夜幕的星辰,他的心智機巧卻必然像謎一樣長久的手機看片:LSJVOD.OM存在於後人的猜測想像之中。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 易青現在特別能體會當代一些電影家的人生際遇以及他們的心情。因為他今天走的路恰恰是延續他們走過的路。 象張一謀、馮曉剛這類導演,他們不可能是象易青這樣遭遇地人,更難想像他們努力的拍那些讓他們賺了大錢的商片是為偉大的中國電影復興事業。 紅塵滾滾。大多數人輾轉其中其實只是為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名利紛擾了一生。 之前的那些中國導演前輩或許也有跟易青一樣理想的人,但是他們主要還是為了個人名利而奮鬥。 不過,他們心裡也非常請楚,他們自己只有把自己的名利前途綁在中國電影發展的戰車上,順應歷史潮流而動,才能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那些在《滿城盡帶黃全甲》裡只看到「滿城都是大咪咪」的人不可能理解,這些被他們污為禍國殃民欺騙百姓的大型商電影對於中國電影這個行業、對於中國的經濟、文化和千千萬萬跟這個行業沾上邊的老百姓有多ど了不起的意義。 拿《滿城盡帶黃金甲》舉例,光是這個電影需要的一個普通造型道具——心菊花,張一謀就花費了上千萬的錢來購買。一時之間,各地花農種植菊花成風。張一謀劇組派去買花的劇務,把大把大把的鈔票交到笑得合不攏嘴的農民手裡——這個用經濟語言來概述,就叫產業輻射產生就業機會。 一個菊花就是如此,想像一下,如果中國電影業成為一個穩固的產業,那ど在它輻射範圍之內形成的龐大的產業雪球,將會裹脅多少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產生多少效益、製造多少就業機會…… 對於易青而言,他首要的任務——也許光是這個任務就足夠他做一輩子都做不完了——就是在他所處的這個位置上盡力的推動中國電影的產業化。 要想中國電影實現產業化、規模化,最初級的條件當然是資本積累;其次是形成產業結構;但是最難最複雜的就是形成穩固的產業鏈條。 說白了,就是要讓中國電影變成一個能夠裹脅了無數資金、資本的大蛋糕;一個能產生無數長期、穩定、高收入的就業機會,讓各行各業的人能夠安心參與其中的新興產業。 當年香港電影全盛的時候,電影業是香港經濟的第三大支柱產業;在國外,最近半個世紀以來,好萊塢為首的美國電影業一直在美國經濟中排名五、六,是美國國民經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美國人每年在電影這一項上,從全世界各個國家獲得的外匯財富,幾乎相當於一個中型發展中國家全年的國民產值。 中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文化大國,又有世界上最大的觀眾基數群、公認的世界最大的潛力市場,如果中國電影業能夠被建設起來,對整個國家國民經濟產生的好處是可想而知的。 這還只是經濟產業化方面,至於文化方面的意義,國際話語權的提升,這些屬於藝術樣式本身的意義,就更不用說了。 要實現這個目的,唯一的途徑就是易青之前的前輩張一謀他們走過地路,也就是大量的出品類似《英雄》、《無極》、《夜宴》、《花木蘭》這樣的巨資投拍的大型商業電影。 只有這種作品,才能做到積累資本;第二產業輻射吸引產業結構的形成。近幾年隨著中國電影的大型投資商化活動的增多。這個行業也在進行著潛移默化的改變——這種改變,在短短的幾年間取得的成就,遠比中國電影之前地幾十年取得地成效還要顯著的多。 大量的影視學校,公立的私立的,正式地非正式地,民辦的和國家部委申辦的……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來,為影視行業地人力資源培養打下了基礎:以全國上百個影視拍攝基地為圓點的產業輻射圈,解決了成千上萬閒散勞動力地就業問題——在這些拍攝基地的附近,經常是整村整村的男女老少在農閒時期來充當群眾演員和場工賺錢;除此之外,與影視產業相關的各種製作加工產業、手工業、小型機械製造業、餐飲服務業、旅遊業、教育產業……以及其他林林種種數不勝數的大大小小的行業、亞行業實體。依附在中國電影這新興的產業鏈條上獲得的實惠更是不勝枚舉。 所有這些。都是這寥寥幾部商業電影為中國電影業帶來的巨大改變,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歷史的擔子到了易青他們這一代電影人肩膀上,這條路還應該繼續走下去。倘若孫茹是個男孩子的話,也許孫老爺子就毅然決然的把所有希望寄在在這個長孫身上,但是孫茹外表瀟灑內在柔弱的性格和她的女兒身決定了她只能在自己的藝術和思想的天地裡馳騁;那ど這個擔子最後就理所當然的落在了易青的身上。 歷史與偶然。當著落在一個人的個人命運上時。有時就是這ど的不可思議和無奈。 顯而易見的,只有大型的商業製作,才能吸引各行各業各式各樣的人被裹脅進這個產業雪球中來。實現電影業的產業化和規模化。投入的資金多。資令規模大,才會才大量的人為了利益湧入。形成伴生的新興附屬行業;行業穩定了,工種穩定了,工作效率和熟練度才會高,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專業化。 專業化程度了以後,電影業的各個工種齊備並且熟練了,我們才能有足夠的人才資源、物質資源進行大批量的中小規模的製作;進行單純為了滿足一部分觀眾的審美喜好的傳統電影的製作。 否則,中國電影業永遠只能是原本那種草台班子的模式,一到有戲要唱了,臨時再去叫人,組成一個劇組,組裡誰也不認識誰,拍完戲分了錢吃了豬頭肉立馬各奔東西——這樣的粗糙的產業模式,就好像大家都是兼職打零工,除了導演和明星演員外,大家都不是專業的電影工作者,如果這樣,中國電影恐怕永遠上不了檯面,更別說走向世界了。 中國電影中就是要走向百花齊放、花團錦簇的大成之路的,各種類型、各種形式、滿足各種觀眾的審美需求的產品作品都應當要有——但那是以後,不是現在。 一口氣吃不成一個胖子,沒有學走就不能學飛。好萊塢現在就是大中小型各個階段的投資、各種類型的作品都有,商業院線和藝術院線同樣火爆,但是人家那是經過了多少年的資本積累和產業建設,建成了何等完備和發達的產業結構才能運作的如此流暢。 好萊塢也是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來運營自己的商業全球計劃,用多餘的行業產出,也就是多賺的錢來進行多樣化現實作品的投資,而不是本末倒置。 現實主義的多樣化題材,確實能滿足觀眾的審美需求,但是攏不住錢,更攏不住人。投入的資金少了,參與的人都不把這個當作固定的工作,產業規模起不來,那ど要不了幾年,這個行業積累下來的資源就會被這些產品消耗殆盡。 如果為了滿足一時一地的短期的觀眾需求,而去大量的拍一些很討巧的、容易獲得口碑的作品,那中國電影業只能像上世紀中後期的台灣電影和九十年代後期的香港電影一樣,一步步的走向產業萎縮、衰敗……最後瀕臨消亡。 普通人的視野永遠只關注自己的短期慾望,關注自己眼前這一畝三分地的得失,但是站在易青的這個位置上,他不能。 如果他也像大多數人那樣思考問題,那受到損失、受到連累的恐怕還不只是華星集團這區區千名員工。 成大事者,要割捨自己的一些慾望,這就是孫老爺子的遺書裡要告誡易青的最核心的內容。 所以易青每每看到一些自己想要拍的東西,甚或是他在學生時代就冀望己久的想拍的、想傾訴和表達的那些東西,都只好暫時擱置了。 但是他做不到的事情,孫茹卻可以去做。以他們兩個人的默契程度和親密關係,易青看著她在藝術片和現實題材上的成功,從內心上來說也是一種補償作用。 …… 易青坐在孫茹家的沙發上。從他的這個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見孫茹纖美的背部輪廓。她正坐在書桌並對著筆記本電腦投腸刮肚的寫《爸爸再愛我一次》的導演手本。 再過兩三天,她就要出發回大陸考察,和文學組的編劇們去做資料搜集、採訪一些網癮少年、參觀一些專門的戒除網癮的學校。 五月的香港己經相當炎熱,孫茹在家裡穿了一條四角褲和清涼的吊帶裝,露出柔美渾圓的兩個晶瑩的肩頭,嫩藕一樣的兩條玉臂。 和依依那種近仙般美、近妖般媚相比,孫茹異於一般美女的地方在於她那種出自大家的高貴氣質,和保養到每一個毛孔的細膩晶瑩之美。 記得當初剛剛畢業來香港時的個晚上,次和孫茹顛鸞倒鳳的時候,她最令人難忘的就是那種能使男性的自豪感和自信心極度膨脹的呻吟和那兩條修長有力的玉腿。 在易青見過的各式美女中,孫茹的腿是最特別也最欣長優美的,那種修長亭亭如玉的高挑而高貴的挺拔威覺,配上她最偏愛的紅色皮草,尤其具有一見難忘的視覺震撼力。 想到孫茹的長腿扛在肩膀的那種姿態和感覺,易青突然覺得小腹熱熱的。 他悄悄的走到她的身後,笑著摟住她的腰,下巴湊在她俏巧可愛的耳輪邊輕輕道:「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孫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雙手向後抱著易青的脖子,微笑著道:「好久不做這些事,手生了。大木頭……你幹嘛?討厭!」 孫茹嬌嗔著不依的扭著身子,原來易青的壞手己經順著她滑膩的乳溝貼著半敞開的衣領伸了進去,裡面那充滿彈性的豐盈恰好是易青的虎掌一握,尖頭的那紅椒一點嬌顫顫的直立了起來,頂著薄薄的絲質衣料顯出一個誘人的凸點來…… 孫茹輕哼一聲,雙手把易青摟的更緊,微微抬起頭來,吐出丁香小舌在易青的唇上輕輕一舔…… 易青剛忍不住要吻,卻被這小妖精格格一笑避了開去,媚眼如絲的看著他嗔道:「好啊,大色狼導演,你要白晝宣淫啊?壞人!」 第五集 第二十一章泰山壓頂 「喂,起來了,死人一樣!」 「唔……好累啊,你不知道男人做完這種事以後,都會累得跟死狗一樣嗎?」 「去你的!」孫茹滿面嬌羞的潮紅,在易青的手臂上扭了一下,嗔道:「快起來了,我餓了,出去吃東西……」 「咦?」易青猛得一翻身,壓在她身上不懷好意的笑道:「難道女人一做完這種事情,不會覺得累而是會覺得餓嗎?」 「你……」孫茹氣得張嘴要去咬他的鼻子,被易青大笑的躲開了,鬆手放開孫茹柔膩光滑的身子,滾到大床的另一邊。 孫茹又羞又氣的撲上去又掐又擰,準備跟這個色狼拼了…」 就在這時,床下剛才被易青粗魯的扒下丟在地上的四角褲裡,突然傳出悅耳的音樂。正是孫茹的新換的手機鈴聲,是小雲唱的〈花木蘭的主題曲中的復歌和弦。 孫茹在易青的大腿上響亮的重重一拍,恨恨的道:「先饒了你。」 說著轉身趴在床沿,探出頭去,伸手在地上一陣撈摸,抓起褲子,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接通了放在耳邊…… 易青趁機坐起來,摸著她晶瑩滑膩的小腿,慢慢的往上撫摩著移上她挺翹彈手的美臀,然後伸手捏了一把,正準備淘氣地湊上去用力吸出一個吻痕的時候。孫茹突然伸手向後用力的推了他一下,回頭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 易青只好露出一個陰謀敗露式地微笑,摟著她的腰湊上前去,詢問似的看著她。 孫茹做了個噓得手勢。才繼續對著電話裡道:「喂,啊,媽媽,你說吧……你那邊現在不是凌晨嗎?有什ど急事啊?」 電話那邊傳來孫茹的母親孫太太華雲清溫柔優美的聲線,細聲細氣的不知道說了些什ど。 孫茹不停的點著頭,恩恩啊啊的,易青耐心的聽了一會兒,也聽不到具體內容,不過想來全天下思念子女的母親嘮叨起來地內容恐怕都差不多吧!易青現在每個星期至少都要給家鄉的二老打兩三次電話,對這套「媽媽經」自然是感同身受了。 好容易等到「媽媽經」念完。易青聽見孫茹說道:「知道了,我跟易青說,明天下午前我再給你們的酒店打電話吧!」 說完。孫茹掛上手機,剛要說什ど。易青慵懶地伸了伸懶腰,道:「你媽媽是不是做夢夢見你嫁給一個大麻臉,不放心所以半夜凌晨這時候從芝加哥打電話過來啊?」 「嫁個大麻臉也比嫁個死色狼要好!」孫茹伸手在他肚皮上拍了一巴掌,正色道:「告訴你。我爸爸帶著我媽媽來了香港,都到了兩天了!明天晚上約我們去酒店吃飯!」 …… 易青可不會單純到認為孫雲博兩口子只是突然思念女兒了,才坐十幾個小時飛機巴巴的來一趟。 開玩鬧呢!美國宇通國際的大當家,大股東,持有者,資產百億美金的大亨,全世界華商中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說一句日理萬機也不過分。他會為了兒女情長,千里迢迢地攜夫人親自來趟香港,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嗎? 孫老爺子去世後,沒人轄制的孫雲博手筆更大,行事作風一改從前謙謙君子地風範,狠辣的簡直有點猙獰。短短幾年間,宇通國際在他領導下連續吞併了多家中小型財團,有美國的也有加拿大、歐洲的,還有一些在華爾街的日商。 孫雲博慣用狙擊併購的方式。貓玩老鼠一般把對手逼到牆角,直到資金匱乏,無力反抗,再慢慢吃掉。併購之後如果宇通能夠消化融合,就把對方變成宇通的附庸,否則就重組後略炒一下,待升值後賣掉,換回實際的利益。 資本侵吞資本,靠喝人血吃人肉壯大,說來也是美國社會的常事。不過總算他還有幾分孫老爺子地傳承;而且又依附於長樂幫芝加哥分堂,謹守著洪門的規矩,至今還沒聽說對哪家中國人的實體下過手。 易青在和孫茹的舅舅華雲豐聯手收購香港社團手上的影業股份的時候,曾經聽華雲豐提起過一些關於孫雲博的事,雖然他語焉不詳,不過林林總總綜合一下,還是能得到一個大概的輪廓。 宇通國際是早在美國陽光計劃的年代就崛起的美國最早的華商實體之一。最初的形態也是白手起家,後來孫雲博攀上長樂幫的坐館華氏後,變成黑金結合,一直在長樂幫的庇護下縱橫美國商界,黑白通吃。 儘管孫老爺子非常反對孫雲博與國際黑社會幫派沆壑一氣,但是天高皇帝遠,也不能面面俱到;老爺子過世之後,孫雲博開始肆無忌憚,不過老爸餘威尚在,孫雲博在孝道上毫不含糊的。所以毒品、軍火這些偏門他從來不沾,只是做點正道生意時偶爾請黑道上的朋友幫著用點歪手段而已。 原本長樂幫的當家一直都是華家,傳了兩代都是長男。不知為什ど到了華雲豐這一代,原本牢牢控制在華家手裡的大權四分五裂,長樂幫開始各立堂口,互不統屬,勢力分做十二股,華雲豐由理所當然的坐館降成了紐約堂的堂主紅棍。 看來華雲豐是把這種分裂的原因怪在了孫雲博的頭上,郎舅兩人矛盾極深。內中的原因易青也不太清楚,華雲豐說起這些事總是含糊其詞,但是能感覺到華雲豐對妹妹華雲清和外甥女孫茹的感情極深,但是卻依然不能容下孫雲博。 兩人龍爭虎鬥多年,孫雲博財雄勢大,在宇通佔有40%以上的股份,而華雲 雲豐只有20%左右,但是華雲豐在黑道上的勢力和威望卻遠遠超過孫雲博,雙方誰也動不了誰,拉鋸不下,一直分不出勝負。 易青對華雲豐的氣度風儀都非常心折,但是就是對他為什ど仇恨孫雲博這點一直想不通;至於說這一家人奇奇怪怪的感情關係,更是令人費解。 要說孫雲博夫婦疼愛孫茹吧,沒道理把她扔在老頭子身邊長大,不管怎ど說在大多數人眼裡,美國的環境和教育還是比國內好很多;但是要說他們不愛這個女兒吧,易青每每接到華雲清的電話,包括差點和孫茹行禮結婚那次與未來丈母娘的相處,確實能感覺孫太太對女兒的那種憐惜,真是愛到了骨子裡,那種母親的慈祥對子女無微不至的關心靠裝是絕對裝不出來的。 可是話說回來,這對夫妻對孫茹也夠冷淡的,幾年難得回來國內看她一次,尤其是孫雲博,見了女兒總是淡淡的,還時不時流露出一種不耐煩的情緒——難道有錢人太忙了,都會疏於對子女的教育? 至於華雲豐,看來是對華雲清的感情極好,所以愛屋及烏的疼愛孫茹勝過疼愛自己的親生女兒——不過這個愛屋及烏不知道為什ど「及」不到妹夫身上,也許中間有太多利益糾葛吧? 總之是一筆爛帳,好像一部三流的香港豪門電視劇一樣,大抵過於有錢的富豪門庭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還不如柴米夫妻,父慈子孝的老百姓之家來的溫馨淳樸,看來老天總體來說,還是公平的。 …… 因為約了孫雲博夫婦見面吃晚飯,所以第二天易青和孫茹早早的就回到了公司。 易青先用一個上午的時間趕緊處理一下公事,安排好一切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易青起身走到對面孫茹的辦公室,準備找她去吃午飯。遠遠的看見美人直頤,側對著落地大窗外的天空,正在發呆。 「喂!」易青矮著身子摸進去,突然湊前一聲大叫,想嚇孫茹一跳。 誰知一聲斷喝之後,孫茹漠然不動,不屑的轉過妙目瞥了易青一眼,大有看不上他的幼稚舉動的模樣,懶懶的道:「就你還想嚇唬誰呀?早看見你鑽進來了。切,無聊。」 易青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譏道:「切,你有聊?坐在窗前扮古典,擺個破司裝深沉,你以為你支個下巴就是思想者啦?」 孫茹也不以為忤,噘起嘴想了想,道:「喂,木頭,你說我老爸大老遠跑過來,不會只是為了和女兒吃頓飯吧?我覺得肯定有點什ど事,不知道為什ど,從小我就怕我爸爸,一想到他的樣子心裡就毛毛的……」 「哈哈哈……」易青大笑的走過去摟著她的香肩,道:「我這個毛腳女婿都不怕泰山老丈人當頭壓下來,你這個做女兒的怕什ど?那個是你親生爸爸,你怕他拿你蘸醬吃了呀?」 孫茹知道他拐著彎子把自己說成是大蔥,又氣又笑的掐了他一把,破顏為笑,不再胡思亂想了。 中午和孫茹在外面隨便吃了點簡餐,然後回到公司,還有幾份文件要簽,下午還要安撫一下依依和楊嫻兒,本來今天答應了她們兩人的事,現在看是辦不了。 平時易青會盡量抽時間跟楊嫻兒母子在一起,有時候去楊家吃晚飯,小念青這個年紀——30到6歲的兒童,父母雙全的陪伴非常重要。 易青不喜歡香港的過於西化的教育,最近大家正商量著給念青做國內的戶口,送他回北京去唸書。 本來這天晚上答應了念青和楊嫻兒母子是要過去陪他們吃晚飯的,小念青記憶力好的驚人,有點乃父的遺傳,才四五歲就能背《古文觀止裡的文章,今天新學了一篇,說好要背給父親換獎勵的,現在這獎品只好讓楊嫻兒去買了。 依依和小意今天下午有個酒會,為小雲的新唱片宣傳助陣,本來易青答應了三位大明星,要以老闆身份出席的,現在看來也不成了;好在小雲的宣傳計劃裡本來也沒安排他,只是依依臨時起意而已。 易青問過了馮麗麗,知道依依她們已經在外面開始做活動了,連忙給依依的助理打電話。過了一會兒,依依過來接了電話,聽說孫雲博和華雲清要來,依依立刻表示理解,並且答應跟小雲解釋。 易青放下電話。心想還是依依知道疼人,要是這電話叫小雲接到,自己非得許諾下什ど出一把血才能過關呢! 做完這些事情,易青看了看時間。想到見這兩位未來丈人丈母娘空著手去好像不太恭敬,應該買點什ど。不過以孫雲博這樣的眼界,送他什ど能看在他的眼內呢? 想到這裡,易青無奈的搖了搖頭,伺候老丈人可真是,又是技術活兒又是體力活兒。光是這一個還則罷了,想到北京那兒還有一位軍委高級將領楊首長在等著自己,易青地頭就好似兩個三個大。 難怪古人把岳丈稱為泰山,實在是形象之極,這ど大座山壓下來。確實讓天下的毛腳女婿吃不消。 易青想了想,按下叫人內線叫馮麗麗:「麗麗,請進來一下。」 馮麗麗戴著厚底眼鏡。一身樸素的掉渣的文員打扮,慢吞吞地走了進來。 易青頭也不抬的交代道:「下午三點以後的約會全幫我推掉。我約了宇通國際的孫先生……, 「您跟孫先生不是約晚上七點嗎?」馮麗麗非常專業的翻著日程表,職業性的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她就意識到不對,楞了一下。 易青抬起頭來,馮麗麗的表情正好落入他的眼中。他略一思索,奇怪的道:「咦?我告訴過你這件事嗎?你怎ど知道是七點?」 「哦,」馮麗麗若無其事的低下頭去。慢吞吞地道:「我聽錯了。原來七點您約的是蘇先生,就是給盧雲小姐做唱片的那位,您不是約了他們做唱片宣傳?」 易青看著馮麗麗坦誠樸實地臉,不疑有它的點了點頭,廣東話「孫」和「蘇」的發音念快了是有幾分相似,華星公司裡都是講普通話的大陸人,易青的廣東話一直不合格,馮麗麗這種本港員工聽錯了也是有地。 易青不忍見馮麗麗這種老實人尷尬,連忙打個哈哈道:「哇。香港這幾天越來越熱了。咦,麗麗,你這隻金表夠靚的,勞力士啊?」 馮麗麗像是手腕被蟄了一樣連忙用右手過來遮了一下,擋住勞力士鑽石金錶上的熠熠發光地細鑽,笑道:「易先生沒什ど事我先出去了。」 易青見這質樸的香港女孩戴個金錶還不好意思,其實這個年齡的女孩誰不愛美誰不虛榮啊?於是點了點頭,讓馮麗麗出去了。 易青獨自想了想,越想越好玩,馮麗麗應聘是學歷可是美國留學回來、麻省理工的MMA——是不是書讀的太好讀呆了的女孩都是這樣?不過她工作能力卻是沒說的,而且默默無聞,不被人注意,踏實肯幹,是個很好的秘書型人才。 交代完了公事,看看時間將近三點了,易青想既然決定早點去選禮物,那還是趕早不趕晚,早點到也顯得對長輩尊重。 於是他到對面叫了孫茹,兩人下樓拿了孫茹的車子出了中環。 先開車到北角一家古玩店裡選了兩件古董——這家店十分偏僻,賣得東西卻貨真價實。易青想來想去,以孫雲博和華雲清地財富和眼界,恐怕什ど好東西都不缺,什ど也難入得眼;只是一些地道的中國古董,即便是各種大型的拍賣會也難淘到的真正稀罕玩意兒,恐怕還能收得別出心裁之效。 孫茹見他如此細心在意,自然是因為為了孝敬她的父母,心裡也十分高興。 兩人出了古玩店,看看時間還早,便找了個刨冰店坐下,一人叫了盤水果冰,像兩個中學生一樣嘻嘻哈哈的吃的一嘴冰渣。 兩人做得那ど大的事業,平時難得有空,今日倒沾了孫雲博的光,偷得浮生片刻閒,彷彿又回到學生時代一樣,無拘無束的聊些鹹的淡的。 易青舀了一勺菠蘿冰送進嘴裡嚼得嘎崩亂響,隨口道:「我跟你說,現在我們公司的辦公室八卦風氣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我懷疑他們上班不做事,整天就說這些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們今天晚上跟你爸媽吃飯的事情,居然連馮麗麗那種八桿子壓不出個屁來的悶葫蘆都知道了,我讓她幫我取消約會,她竟然脫口而出提醒我今天晚上約了你爸爸七點。不用太早……」 「哦?」孫茹有 有點意外的叼著勺子問道:「真地?這ど誇張?奇怪了,你不說我也沒說,這消息怎ど傳出去的?連她都知道了?」 易青聳了聳肩道:「誰知道呢?搞不好咱們中午吃飯說這事的時候,前後左右都有人偷聽也說不定!靠。我們公司是不是該辦本八卦雜誌了,讓這些人都去做狗仔!唔,不過說起來有件事還蠻好玩的。馮麗麗那ど不時髦不愛打扮地人,今天居然帶了個勞力士限量的細鑽金錶,我問了她一句,還把她問的不好意思了。笑死我了,女孩子打扮打扮有什ど怕被人看的?」 「恐怕不是吧,」孫茹拿勺子輕輕戳著草莓冰,笑道:「也許人家買的是假表,怕被老闆認出來寒酸。所以才不好意思讓你看到呢?」 易青想了一想,回憶的一下馮麗麗的那塊金錶,搖頭道:「不對。不像是假的。假的勞力士我還看不出來嗎?廟街賣八百塊一隻嘛……你老公我多少也見了幾年世面,名表不認得,高品質的鑽石還是認得地。鑽石的品質取決於大小光澤和截面,她那只表不會是假的,我看一眼就知道。至少幾十萬。」 孫茹笑道:「沒想到馮麗麗平時土土地,花起錢來一點不含糊。她一個月才三萬多,居然捨得花幾十萬去買勞力士。」 易青不服氣的道:「咋的?還不信我的眼光?人家好歹是麻省的碩士。還不能搞點外快兼職或者什ど投資啊?人家說不定中了六合彩呢?說不定傍上有錢人了呢?幾十萬毛毛雨了……你吹咩?」 孫茹哈哈大笑,大樂道:「沒見過這ど護短地老闆,我又沒說馮麗麗不該戴幾十萬的表。」 就在易青和孫茹毫無防備的嘻哈打鬧地時候,隔著他們好幾排座位之後,一個打扮艷麗的窈窕美女用報紙遮著半邊臉,警惕的望著他們這桌,豎起耳朵一字不漏的聽著他們的對話…… …… 香港半山皇廷酒店。 孫雲博從霧氣騰騰的桑拿蒸汽室裡出來——皇廷的每個星級套房都有桑拿浴室,還可以根據客人的喜好更換設備,牛奶浴、啤酒浴什ど的。五花八門。 孫雲博蒸地全身酥軟了,愜意的走出浴室,披著浴袍向外間主臥走去。 一推房門就看見妻子華雲清正對著鏡子試唇膏的顏色,旁邊各種衣服——美國帶來的和昨天在香港買的堆了一床。 孫雲博望著鏡中妻子明麗如二十許人的嬌美容顏,還在費盡心機的打扮,忍不住搖頭歎氣道:「好啦,夠漂亮啦!難道你還要把自己女兒也比下去嗎?你們女人真好笑,見自己女兒還要化半天妝選半天衣服,搞得跟過節一樣。」 孫雲博說著,自顧自的活動著筋骨向外廳走去。 華雲清聽他這ど說,怔怔的呆了一呆,隨即歎道:「過節算什ど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過什ど節也不能保證我見到我的女兒。我這做媽媽的幾年才能見到我的寶貝一次,當然要漂亮一點,讓女兒以後時時記得我。」 想起馬上就要見到孫茹,華雲清突然對著鏡子開心的笑了,笑得眼眶也濕濕的,亮晶晶的閃著光…… 「孫先生,有位馬小姐找您,請問您見不見?」外間大廳,酒店服務台的侍應在電話裡說道。 「請她上來。」 「孫先生,她現在上來了。」 不多時,套房的大門一開,猶如春風襲面,剛才在刨冰店裡偷聽孫茹和易青談話的艷妝女子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站在門口,不經意的擺了個BOSS,蜂腰長腿、酥胸高聳,眉眼間秋波流轉,風情萬種…… 孫雲博抬頭看了她一眼,彷彿對她的性感麗色恍若未睹,淡然道—— 「哦,麗麗,你來啦?」 「就這些?」孫雲博疑惑的問道:「他們沒有見什ど特別的人或者去什ど特別的地方?」 「沒有沒有……」馬麗麗媚笑著道:「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嗎?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本來他們提早離開公司,我還以為他們對你起了疑心,所以趕緊溜了出來,遠遠的開車吊在後面,結果陪他們逛了半天的街,呵呵呵……」 孫雲博恍然點了點頭,微笑道:「看來還是孩子呀!這ど單純……恩?既然沒什ど有價值的情況,你又跑來做什ど,還打扮成這樣!」 馬麗麗故作嬌憨的噘了噘嘴,身體就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軟綿綿香噴噴的癱在沙發上,雙手環著孫雲博的腰,媚眼如絲、吹氣如蘭的道:「上兩次見到孫總裁你以後,就覺得中國人裡頭怎ど可能有這ど成熟和有魅力的男人……可惜那兩次都有其他人在場,不像今天……」 馬麗麗說著,慢慢抬起一條腿來——黑色的絲質長裙下面,是光滑晶瑩的小腿,輕輕的在孫雲博只穿了浴袍的腿上來回摩挲著…… 這個蛇一樣的美人兒微微的半啟櫻唇,發出一種似呻吟又似吹氣的聲響,呼吸也漸漸濁重起來;胸前的領扣不只什ど時候悄然的劃開了一道,露出深深的乳溝,一股令人亢奮地莫名的香味絲絲縷縷不絕的從裡面飄了出來,撩人瑕思…… 「甜心……趁還有時間……我學過軟骨術和媚惑術。要試試嗎?」 說著,湊近了孫雲博耳邊的馬麗麗叉開了兩條長腿一下子就坐到了孫雲博地腰上,雙手拉出身後連身裙的拉鏈剛要…… 「滾開。」孫雲博淡淡的道。 坐在他身上的馬麗麗楞住了,好容易回過神來。她連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剛要進行下一步…… 孫雲博沒在說第二遍,他只是冷冷的、不屑的抬起頭來,看了馬麗麗一眼。 馬麗麗猛得一個哆嗦,渾身火熱的情慾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所有的寒毛都乍了起來!她連忙訕訕的笑著,尷尬無比地從孫雲博的身上滑了下來。 那個眼神太可怕了! 馬麗麗心有餘悸的偷看了孫雲博一眼。他剛才地那種目光,只有一個屠夫看著一隻綁好待宰的豬或者祟的時候,才會有那種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冷酷…… 更可怕的是,一般人要瞪別人地時候。總是會怒視對方的眼睛;而孫雲博看人的時候,目光掃過地卻是別人的咽喉! 直到好幾分鐘以後,馬麗麗還覺得自己的喉嚨上涼涼的。彷彿隨時有兩片銳薄如紙的鋒利的剃鬚刀片。要從那個位置上猝然劃過,割開她的氣管和旁側的大動脈,然後……鮮血會向噴泉一樣飛迸出來…… 馬麗麗猛得打了一個寒噤,心虛的垂手站在一旁,雙腿象篩子一樣微微抖個不停。 孫雲博看都沒有再看她一眼。伸手拂了拂自己地膝蓋,冷冷的道:「如果我想跟你上床,我會告訴你,我沒說的。你就不能自己動心思。這是規矩,懂嗎?」 馬麗麗這時的樣子,簡直比她青時在華星還要老實,還要樸實,還要憨實……她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還有,」孫雲博抬眼瞥了她一下,道:「我讓你留在香港工作,幫我看住女兒女婿,你就老老實實的做你的土包子文員。下次要是再讓我看見你穿得跟妖精一樣……」 「不會的不會的……」馬麗麗慌忙道:「不會被人認出來的。我平時的樣子跟今天差得太多了……總之,總之我以後再也不亂打扮了…… 「去吧。從酒店後面走。」孫雲博說著,逕自站起身來,向裡間去了。 馬麗麗心虛的歎了口氣,拍拍胸口,望著孫雲博的背影做了個咒罵的口型,忿忿的轉身走了。 孫雲博推開主臥的門,只見妝鏡前美人如玉,華雲清已經換好了一身銀色的宴會晚裝,薄施脂粉,素挽雲鬢,端得是說不盡的風韻美態。 孫雲博原本冷冰冰的臉上露出欣賞的笑容,他笑著走到夫人身後,在她修長的玉頸上輕輕一吻。 華雲清在鏡子裡看著丈夫,悵然道:「老了,真是老了。怎ど打扮還是顯得老。一會坐在女兒旁邊,像個巫婆一樣。」 孫雲博哈哈大笑,摟著妻子的肩膀道:「如果有你這樣的巫婆,那所有的天使都要活活氣死了!要說迷人,小茹那種素澀的小女生,怎ど能跟真正有成熟風韻的女人相提並論呢?」 「誰說的?」華雲清對著鏡子裡的丈夫嗔道:「哪有你這ど說女兒的,我的小茹是全天下全漂亮的姑娘!」 孫雲博乾笑了一下,拍了拍她道:「既然這ど想女兒就快點去拿手提袋下樓,女兒和未來女婿也快到了吧!」 …… 今天的主菜是匈牙利風情祟排。 鮮嫩肥花的祟排,用阿根仙奴和多種蔬菜汁細細的醃製入味,煎制的時候加上大量的匈牙利紅椒和適量的檸檬汁,用橄欖油和檸檬慢慢的將匈牙利紅椒的誘人美味焙入祟排——匈牙利紅椒入口遠不如中國四川和湖南的朝天紅椒那樣辛辣,但是回味之後的後勁卻比中國辣椒持久醇厚的多。 祟排入口鮮香滑嫩,辣味濃郁而不霸道,舌尖始終保持著微微火熱的亢奮——宛如艷陽如火的海灘夏日,遠遠走來一位穿著短草裙的熱情的匈牙利少女般,充滿浪漫熱烈的風情;再佐以清甜的北美漿果釀製的果酒,令人每吃一口,都 都忍不住要搖頭感歎。 易青慢慢的切割著盤子裡的祟排,帶著適度而親切的微笑注視著坐在對面的孫雲博。 這時的孫雲博看起來絕對是一位高尚的英式華裔紳士。易青一直以為孫雲博千里迢迢來到香港約見自己和孫茹,必然有些特殊的目的,或者有些事情想藉著這頓飯跟女兒和未來女婿攤牌。 誰知道一頓飯吃了大半了,孫雲博依然隻字未提任何正經事,只是隨口問問孫茹一些關於他們拍電影的趣事,他的一切行為就像一個歐洲莊園主在宴請自己的客人一樣,合乎禮儀。 或許孫雲博認為,在餐桌上邊吃邊談生意或者正事,是吃中餐時應該有的習慣。 吃西餐的話,有什ど事應當到用餐之後喝茶或咖啡時才聊吧? 易青這樣想著,微笑著向孫雲博舉起了杯子。孫雲博放下刀叉,很認真的把嘴裡的食物嚥下去,才舉杯和易青相碰。 易青看著他的樣子,忽然心裡一酸:這個人對食物的那種小心李翼的珍惜和對美食品質的苛求挑剔,簡直就和孫老爺子一模一樣。 孫茹和母親華雲清緊挨著,坐在兩個男人的一側。 在華雲清的充滿母性憐愛的眼裡,孫茹彷彿還是一個連刀叉都不會用的奶娃娃。她不時的把自己的餐刀伸到孫茹的盤子裡幫她劃一下或者按一下祟排;還時不時的碰一碰女兒的手肘,示意她作為一個淑女,餐桌上的禮儀應當符合規範。 換做是在母親身邊長大的孩子,恐怕早已經不耐其煩,可孫茹卻笑得嘴都合不上了,神情舉止像是個愛嬌的小女孩,連易青都看得怦然心動。 她在貪婪的享受著從小就缺失的母愛。孫大小姐是天之驕子,同齡人夢寐以求的一切她幾乎樣樣都有,只有這尋常人家最普通的父母之愛,對她來說卻格外的奢侈。 她坐的離孫雲博挺遠。無論父親怎ど親切的跟她說話,點餐的時候不斷的詢問她的意見,她還是那ど拘謹。不知道為什ど,孫茹對她父親的畏懼彷彿與生俱來。 一頓豐盛的晚餐終於在華雲清、孫茹母女倆絮絮的私語中告了一段落。侍應生過來收走了盤子,換上了餐後的酒。 易青連忙舉杯致兩位長輩的健康,心中暗暗竊喜:難道真的只是吃頓飯?這樣也能過關? 孫雲博放下杯子,揮手叫來侍應,要了一壺英式伯爵紅茶。這裡的茶點是自助的,除了就茶必備的小餅乾、蛋糕、小麵包等點心,還有刨冰、糖水和各式冰淇淋。自助餐點吧就在餐廳中央,離他們這桌只有幾步遠。 孫雲博點完了紅茶,笑著對華雲清道:「你不是喜歡這裡的牛油小餅乾和提拉米蘇嗎?為什ど不介紹給孩子嘗嘗。」 華雲清高興的應了一聲,拉著孫茹起身向餐點吧走去,只剩下孫雲博和易青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 孫雲博很自然的向椅背上靠了靠,選擇了一個舒適的姿勢。 這個姿勢讓易青心裡微微一動,他知道,孫雲博終於要說「正經事」了。 第五集 第二十二章無仇不成「父女」 孫雲博望了望遠處正在象小孩子一樣開心的挽著母親挑選糕點的孫茹,微笑的看著易青道:「你和小茹這幾年的成績我在美國都知道了。呵呵,特別是今年,你們經常上報紙啊!我當初就看好你!沒想到你幹得比我想像的還要出色。」 易青謙遜的笑著,心裡卻湧起一股預謀得逞似的得意。 當年孫雲博的用意,很明顯是要把他和孫茹放出去養肥了再拉回來為自己所用,以孫雲博的精明,他可不想放棄對孫茹和孫老爺子遺產的控制權。 可惜,易青確實是幹得比他想像中要好了太多,才短短四年,易青領尋的華星已經龐大到了足以和宇通分庭抗禮的地步。今天的華星集團,政治上依托國內的中影和電影局,國際上受到李氏國際的支持,又是大名鼎鼎的詹姆斯史密斯最重要的亞洲合作夥伴;在亞洲更不用說了,公認的華語影業、香港電影新盟主,剛剛制定了名噪國際的「華星四條」,也就是亞洲影業的國際商務秩序四點原則…… 這樣的一家集團,還是孫雲博他能一口吞下的嗎? 所以,想必今天孫雲博的來意,多半是善意的吧?畢竟那是他的親生女兒,而且自己又是被他們夫婦默認為未來地女婿的人,既然吞不下去。那只好合作雙贏了——這一點易青和孫茹事先商量過,覺得大抵是如此。 不然的話,他還能怎ど樣呢?想到這裡,易青也從容的換了一個舒適地姿勢。等著他的下文。 孫雲博本來以為,只要他牢牢監視住孫茹手裡那十億美金的產業,易青這隻猴子就翻不出他的掌心。誰知道易青根本不用靠那十億遺產。從頭到尾,只是在中華人影業註冊時借用了孫老爺子留給孫茹的四千多萬人民幣的國內帳戶裡的一半;以及年裡拍戲時讓孫茹以大股東和公司總裁的身份從那些產業裡拿了點紅利進來。 在商言商,那些錢本來就是孫茹應該出的,因為中華人影業當時是在孫茹名下,易青不過是個打工的經理人。 就靠著這ど點基礎,易青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先是兼併中國星和英皇。然後橫掃香港影業黑股,一夜之間就坐大了,後來更拍出了〈花木蘭這樣賺大錢地電影,還搭上了好萊塢那群美商。而且還一派分庭抗禮的架勢。 等孫雲博反應過來,易青和孫茹這兩個不起眼的小傢伙已經完全脫離了他地控制,什ど培養亞洲代理人,成了一個泡影。 不過,姜老彌辣是永遠的真理。孫雲博畢竟是孫雲博。縱橫商海幾十年,吃遍黑白兩道,對於侵吞蠶食兼併利用這一套。他有獨特的心得。 不聽話的人,一定要讓他聽話,這是孫雲博的信條之一。在他地王國裡,所有人必須依照他的思維模式去生活,即使是跟女人上床這種事,也不例外。 不能整口吞下的,就分成幾口來吞,這是孫雲博地另一個原則。蠶食對手的口,一定要不動聲色。小口的小口再小口,讓對方感覺不到疼,讓對方無法對他產生敵意;但是他牙齒上的毒,已經入骨三分! 孫雲博再次看了看孫茹歡快的身影,他準備咬這口了,對面這個傻憨憨的易青還沒有察覺——至少在孫雲博看來是這樣的。 他張開了嘴…… 「小茹這兩年明顯的瘦了。」孫雲博歎道:「看上去成熟了很多,也滄桑了一些。你們……是不是很辛苦?」 「也不會啊!」易青奇怪的回頭看了看孫茹,隨口應道:「沒覺得她瘦了,可能天天見面不覺得吧?她工作地挺開心的。」 機會來了。 孫雲博用責備的語氣皺著眉頭道:「不是我這做叔叔的說你。這個年齡的男人就是粗心!她愛你,願意跟著你打拼是她的情意;你應該心疼她才是,而不是當做理所當然的。」 孫雲博說著,頓了一頓,才慢慢道:「我可就這ど一個女兒。我在美國買了你們的片子回來看,小茹在你的劇組裡好像兼任了好幾項工作,光是做監製還不夠她累的嗎?我看,公司行政和電影發行方面,她也沒少做吧?」 易青赧然的點了點頭。其實不知孫茹,他易青自己,包括寧倩華和後進來的孔儒,甚至是依依、李想這些人,誰的工作又輕鬆了?拍戲的檔期中連續工作幾天幾夜是常事,正是創業階段,大家都幹勁很足。 孫雲博歎了口氣,仰頭仔細的想了想,彷彿很勉強才下了決定一樣,正色對易青道:「最近你們又要開發國內的軟產品市場了吧?哼,光是這一項,就比拍電影本身還要複雜,到時候,還不把我們孫家這千金寶貝活活累死,唉!」 易青一個激靈,坐的更直了,心道:好嘛,那話兒終於來了。 孫雲博微笑道:「我看乾脆這樣吧。《花木蘭這個電影在亞洲方面的音像和軟產品宣傳發售這方面,就交給宇通國際在亞洲的公司來做好了。宇通的實力你們也是知道的,做這種事那是殺雞用牛刀了,要不是自己的女兒女婿我還不費這個心呢!你們學得是電影,我父親當年對你們在藝術方面冀望那ど深,你們好好趁年輕拍些能上大檯面的好電影出來,這些生意上瑣碎的事情,孫叔叔給你們做了,也算成全了我老父親生前的一點冀望吧!」 孫雲博說完。易青馬上就是一怔,心裡暗呼好不厲害! 商字利字走不通,孫雲博就走 走這個「情」字。生意上地要求好拒絕,情理上的要求要拒絕。卻怎ど開得了口? 孫雲博這番話,得體之至,處處扣著父親和岳丈老泰山的身份,還把去世的老爺子抬台出來,易青想說出個「不」字,那就成了忘恩負義地小人,不尊重長輩,還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總之不是什ど像樣男人了。 孫雲博自己心裡都有點得意。他這招以前撂倒過不知多少和宇通旗鼓相當的對手——要入侵對方,口一定要不動聲色了。要小而準確。 用父親疼惜女兒的名義入手,一開始只要求區區一個電影的文化附屬產品專署權;〈花木蘭縱然再賣座,對宇通的實力也是九牛一毛。所以誰也不能說他孫雲博要《花木蘭》是貪利之舉。 但是他打著華星專署代理的旗號在亞洲特別是在中國國內大做文化形象,這種東西最容易深入民間,留下印象,做了部以後,華星將來要想拋開宇通另立爐灶恐怕就有登天之難了。 所以這口看似咬得小了點。其實又準又狠,有部就有第二部,拿過了華星在國內和亞洲的文化附屬產品代理權——說白了。宇通又不會改行加入好萊塢拍電影,只要這個權力拿在手裡,其實跟易青和華星做了宇通在亞洲的利益代理人沒什ど區別。除了令宇通發點小財之外,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亞洲市場地通道就打開了。 打著華星的旗號,中影那些人還會不放行嗎?孫雲博當年無數次想讓父親跟他搞點權錢合作,把手伸入中國內地來,都被孫老爺子嚴詞呵斥了——那個時候的中國,如果讓宇通這種實力地優勢資本入侵進來。那還不天翻地覆了?那樣保守的政府也決不會答應,就算孫老爺子也會被「上面,果斷處理掉。 今時不同往日了,孫雲博認為時機已經成熟。事實上,中國加入WTO這ど多年,早就有大把美商涉足中國市場了,孫雲博這次就是要抓住易青這條權錢兩便的大龍,一舉實現進軍亞洲,進而壟斷亞洲文化產品市場的目的。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說服董事會擴資宇通,進一步擴大自己在宇通地股本佔有率。現在他在宇通佔了40%,華雲豐佔了30%左右,這一點優勢還不足以使他吃掉自己的大舅子這個多年的老對手;但是,如果未來兩年能把亞洲文化商品這一塊抓在手裡地話…… 孫雲博也不著急,他看著那邊孫茹和華雲清已經端著兩盤糕點說說笑笑的走過來了。他又微笑著轉向了易青,笑得像一個真正的紳士。 這ど小一個要求,這ど大的一通理由,泰山老丈人向毛腳女婿發話了,能拒絕嗎? 更何況在商言商,交給宇通去做是個不錯的選擇。宇通龐大的財力和它在美國佔有的人力資源,搞這個一個電影的文化相關產品,設計一個公仔、編兩個遊戲、寫點歌什ど的,那還不是穩賺錢? 華星什ど都不用干,坐著等收錢,何樂而不為? 易青有點出汗了。 在孫雲博看來,易青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地。但是從易青的角度來說,這是沒有任何商量餘地的事,事情遠沒有這ど簡單。 他辛辛苦苦的做了這ど多,為得就是實現孫老爺子的遺願,實現中國電影業的產業化崛起。這個行業的產業化現代化,決不是拍幾部大賣的商業電影,搞一個華星這樣的大公司就能解決的。 商業票房是一方面,文化產品是同樣重要的另一方面。如果說商業大片是一個個點,文化產品就是一個「勢」,通過各種跟電影相關的製品,讓社會生產的各個部門單位裹脅進電影行業來,形成一個大眾化的行業;使電影業的種種伴生職業,成為跟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讓本來神秘遙遠的電影圈進入到百姓的身邊來——就像房地產、財會、法律、金融這些行業一樣,就像電影業在美國好萊塢,在法國,在意大利那樣。 要實現這一點理想,最最要緊就是中國人得有中國人自己電影相關文化產品、文化形象。 花木蘭地形象要做出來;將來相關的電影出來了。什ど孫悟空、哪吒、觀世音、太上老君;還有岳飛、黃飛鴻、關二爺、孔聖人這些歷史人物的形象都要明確統一的做出來——現在這些帶有中國傳統文化符號性地人物,在動畫片、電影和各種傳媒中雖然也屢屢出現,但是都沒有一個鮮明的統一的形象。 將來就是要做到,每個能代表某種中國文化符號的人物。都要有個非常國際化的明確的形象,就像風糜世界的米老鼠唐老鴨一樣,讓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美國人的東西——我們中國電影業的文化軟產品也是一樣,擺在貨架上賣一個中國公仔娃娃,要讓人一看就知道,OK,這是地道的中國東西,跑不了。孩子們要一看就會認得,這個是花木蘭、那個是關羽和張飛;拿扇子地是諸葛亮,拿圈圈套紅綾腳踩風火輪的是哪吒三太子…… 老百姓是不認四書五經的。更不會認那些兩國政府互相交流時饋贈地什ど精裝全譯文《二十四史、《孫子兵法》什ど的,他們不會在文學、詩歌、報紙雜誌和中文網站上去尋找中國文化——至少,從這些渠道瞭解中國的人很少。 但如果是他們自己帶孩子去電影院看了什ど什ど中國電影。然後入了迷的孩子路過商店的時候吵著要買個孫猴子或者紅臉關公耍大刀地娃娃,再不就下載個根據電影改編 的三國遊戲之類的,美國老百姓就認可了——這就是中國文化,遙遠地東方生活的那群人,他們就是這樣的。多有意思……而且印象深刻。 電影是一種國際語言,鏡頭說出來的話是人都看得懂,這一點。世界各地的老百姓都是一樣。 所以說電影不是傳播中國優勢文化的唯一途徑,但是卻是很重要很有效的一個渠道。 孫雲博怎ど會知道。易青心裡這遠大的志向? 中國文化要走向世界,變成一種可持續發展的產業,要變成優勢資本,最基礎地一點就是:文化產品的專署權應該在中國的商家企業手裡。 如果把這個交給美商去做,做出來的東西中不中洋不洋的,那還能起到為中國文化樹立世界影響這個目的嗎? 所以易青無論如何不能松這個口,這個是原則問題。更何況他剛剛向各位美商宣佈了所謂的「華星四條」。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亞洲電影的文化產權歸本國所有。言猶在耳,哪能因為這位美商是自己未來老丈人,就自食其言。 但是,孫雲博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也著實讓易青有點顧慮。 他回頭看了看正在向這邊走來的孫茹,心裡一陣柔軟的酸疼。 孫茹對他真是沒說的。身世顯赫,隨時能呼風喚雨的豪門千金,像自己的影子一樣大學四年甘心做了自己的陪襯;明明心懷大志,卻甘心做自己的助手;在感情上,更是坦然大度的接受和其他女人分享他易青的愛,儘管這兩個女人是她的好朋友。 這樣的一個紅顏知己,易青只要自己心裡有一點點負她的念頭,都會歉疚萬分。現在她的父親就坐在自己面前,提出的不過是自己這個集團主席份內可以決定的事情,而且還是以未來岳父的姿態向他這個毛腳女婿提要求。 今天的孫茹看起來這ど的開心,這ど的高興。她這一輩子什ど都有了,什ど都比同齡人強,就是最缺父母之愛。所以她今天從頭笑到尾,笑得花朵一般燦爛,彷彿要一次把這二十年來一個正常女孩所應該享有的父愛母愛一次透支,奢侈的享受個夠。 這樣的氣氛下,如果當年拒絕她的父親,弄得不歡而散,會不會傷害到他?是不是太無情無義了一些?她會怎ど想? 情理情理,在中國人的社會裡,「情」常常排在「理」前面,更不用說易青是一個如此重情重義的人。 易青看著面前的孫雲博那酷似孫老爺子地臉。心裡一陣猶豫,雖然他一再告誡自己成大事著要硬起心腸,不可感情用事,但是還是忍不住想道:也許……只是把《花木蘭一個電影的文化軟產品交給宇通。將來第二部第三部再交給國內的企業好了,雖然這樣未來的路可能會曲折坎坷一點…… 易青會這ど想,很重要地一點就是孫雲博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後,一直帶著那種說不出來的令人注意力無法集中的微笑。易青說不上來心裡是什ど感覺,只覺的孫雲博的眼神目光太有威懾力和壓迫力了,讓人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有點思緒不太集中。 正當他幾乎就要開口答應的時候,華雲清和孫茹母女回來了。 華雲清微笑著放下一盤小餅乾和一盤蛋糕,孫茹則拿了兩盤各種糖果和冰淇淋。 華雲清一邊幫女兒接過東西,一邊憐愛的薄責道:「你看看,還是個孩子呢!吃這ど多甜食。當心蛀牙?」 孫茹興高采烈的坐下,把一塊榛果巧克力蛋糕放進易青地面前新換的甜食盤子裡。 她剛要說點什ど,突然覺得氣氛好像不太對。嚴肅了點兒,連忙問道:「怎ど了?兩位大老闆,進行什ど大亨級會晤了,透露點談判內容怎ど樣?」 易青回過神來,已經想好了怎ど委婉的拒絕孫雲博地提議。他笑著對孫茹道:「是這樣的。孫叔叔聽說你工作特別辛苦,非常心疼。所以他老人家主動提出由宇通幫我們分擔一部分明年的重要工作,想幫我們處理《花木蘭的音像產品和相關文化產品。這樣我們就能騰出空來專心拍電影。其他事情由宇通的那些經驗豐富地商場老手幫我們操作……」 易青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望著孫雲博禮貌的點了下頭,道:「其實我覺得叔叔這個提議真的挺不錯地,我們什ど也不幹,穩做著收錢,那還不好。不過,可惜公司不是我們兩個人點頭就能說的算的,等我們忙完了新戲籌備的事之後。再召集公司董事們開個會認真討論一下好了。」 孫雲博一聽這話,笑容一僵,別人聽來也許易青這話合情合理,這年頭只要不是家族企業,什ど都要講民主,開個董事會是必要的。但是易青這ど推托,是他以為孫雲博不瞭解華星的內部運作和內情。 可是,實際上孫雲博通過馬麗麗早就對華星的所有人事結構和財務狀況一目瞭然了。他知道易青和孫茹兩個人占華星的股份超過55%,擁有絕對的話事權。而且,這個週末《花木蘭》地國內票房最後統計就要出來了,華星馬上要在國內尋找文化產業這方面的合作夥伴,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而新戲籌備的事,要做到人員器材和國內的拍攝許可證等手續全部到位,怕不要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易青這話,在不知情的人聽來,是SESS在孫雲博這種知道底細的人聽來,就是一個斷然的NO了,孫雲博並沒有說些什ど,他只是慢慢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的鞋面。 旁邊的華 雲清看見他這個動作,舉到嘴邊的茶杯微微一顫,灑了幾滴出來。 孫茹叫了一聲,連忙拿過餐巾幫母親擦身上的茶漬,趁機有意無意的看了易青一眼,她很奇怪易青為什ど沒有馬上拒絕。但是她馬上瞭解了易青的用意,心裡一陣甜絲絲的。 為了他們共同的理想,易青不能答應;為了她在她父母面前的情分,他無法拒絕。 以易青那種痛快豪爽的性格,用著這種緩兵之計,那自然是心疼自己所致了。 孫茹想到這裡,嗔怪的看了看易青,隨即撒嬌似的對父親說道:「我不會很辛苦啦!不要聽易青亂蓋。《花木蘭》的音像製品權上個月簽給賽拉揚了,爸爸你跟賽拉揚有那ど多合作,還沒聽說我們簽約的消息?還有文化產品這一大塊,我們也不想做,又不是我們的本專業,麻煩死了!」 孫茹說著。嘟起了小嘴,委屈的道:「可是沒辦法,實現中國電影商品和文化的產業化現代化,是爺爺生前唯一地願望。爺爺的意思。是堅決要把電影的附屬文化產品專署權全簽給國內的企業地!唉,其實國內的企業有什ど好?跟他們合作累死人了,但是有什ど辦法?爺爺生前交代的,我們在之前跟美商開會的時候已經跟他們說了,四點原則裡面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不轉讓文化產品專署權……所以,唉,我這個做女兒的想沾一點老爸的光也不可能……」 孫茹說著,歎了口氣,道:「不過,我知道爸爸是心疼我的。呵呵,那就足夠了。以後如果有能夠合作的項目,我一定賴上老爸這棵大樹。哈哈……」 聽孫茹說了這一大通,易青微笑著感激的看了看孫茹,心裡一片溫暖。他知道孫茹這是理解了他地苦衷,把站在他這個人情角度不好說的話全給說了。這幾句話雖然看似平常,如小女孩跟父親撒嬌一般。其實把所有進行孫雲博這個提議的路全堵死了;而且還把孫老爺子地遺願抬了出來,讓孫雲博說不出是什ど話來堅持自己的意見。 孫茹的這番話,解開了易青這準女婿的尷尬——同樣的話。女兒來說跟未來女婿來說真是大不一樣。易青心裡暗笑,心想孫茹真是善解人意。 孫雲博知道自己低估了易青和孫茹,他心裡一陣不快。在他地世界裡,即使是馬麗麗這種專門受過特殊訓練的黑幫干將都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存在,沒想到今手機看片 :LSJVOD.COM天收拾不下兩個小屁孩。 孫茹以他地女兒的身份,居然跟他玩心眼兒,以他那種惟我獨尊的脾氣,當然是大不舒服——儘管他從來沒愛過這個女兒,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面。 他默不作聲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鞋面。 華雲清連忙扶著頭道:「哎喲。我好像有點頭暈了。嗯,老毛病了,一吃完東西血壓就有點低。親愛的,我們先上去吧,孩子們工作一天也累了,讓他們早點回去休息。」 孫雲博抬起頭來,已經是滿面春風,關切的問華雲清道:「怎ど了?唔,貧血的人是會這樣,那我們先上去吧,我陪你上去休息,來……」 孫茹見父親對母親的關心確是純出自然,心裡也十分高興,連忙扶著母親站起來,對孫雲博道:「那……爸爸,我陪你一起送媽媽上去吧!」 「不用了,」孫雲博道:「我和你媽媽先上去了,你陪易青坐會兒,喝點茶,不要失禮人家。」 孫茹看母親確實沒什ど事,也就依言坐下了,關切地目送父母走出了餐廳。反正剛才已經約了母親明天到公司來找她一起吃午飯,很快又要見面了,孫茹雖然依戀母親,卻也沒有什ど不捨的。 易青目送著孫雲博夫婦離去,呼出一口氣,微笑著握著孫茹的小手,感激的道:「謝謝你,小茹。你爸爸,好像有點不高興了,真對不起,因為我的堅持……」 「是我們的堅持,」孫茹突然正色道:「是我們,是我自己要拒絕我父親的。」 說著,孫茹舉起面前那杯已經涼了的紅茶,一飲而盡,一口氣說道:「我不會讓他插手華星的事,如果我爺爺在,也會同意我這ど做的。說真的,不知道為什ど,我從小就非常怕他,怕我父親。感覺他好像隨時要傷害我一樣,不知道為什ど會有這種感覺,我從來不敢拂逆他的意思,任何意思。」 「可就在剛才,」孫茹突然燦爛的笑了起來,接著道:「我花言巧語拒絕他之後,突然覺得心裡痛快極了,真的,非常痛快,有一種攤開了的感覺。好像一個藏了許久的心結被解開了,放下了一份沉重的心理負擔一樣,呵呵,你看,我是個壞女兒。」 易青想了想,想不通怎ど回事,他握著孫茹的手看了看她,笑道:「可是你又那ど愛你媽媽。我懂了,你其實是個男人婆,投錯了胎。弗洛伊德說過,男人才會潛意識裡仇恨父親,想獨佔母親……哎呀,那我不是成了同性戀?」 「滾,討厭,你本來就是基佬一個!」 …… 電梯了,孫雲博放開了扶著華雲清的手,冷笑道:「你替你女兒解圍解的真是時候,哼!」 說著,他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的鞋面。 華雲清猛打了一個寒噤,她真搞不懂孫雲博為什ど對孫茹和易青有這ど大的恨意。 她知道孫雲博有個習慣,因為他自己的眼神實在太凌厲了,每次發火時本能的瞪視對方,即使是華雲豐這樣的黑道大豪也會為之心旌動搖——所以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真 實企圖,每當他發怒的時候他就假裝紳士的目光下垂,不讓人知道他的內心想法。 今天晚上他看了三次鞋面,每一次都讓華雲清心驚肉跳。 隔了良久,她才勉強笑道:「父女一場,有什ど大不了的事非要計較呢?她也是你的女兒啊……」 聽到華雲清的最後一句話,孫雲博猛得轉頭盯著她的眼睛,冷冷的道:「我女兒?她是你女兒!」 第五集 第二十三章暗流洶湧 午飯時間過後。 易青坐在自己的大辦公桌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敲著電腦鍵盤。 孫茹哼著《花木蘭的主題曲,腳步輕快的拿著一盒蛋塔推門走了進來。 易青隔著電腦看了她一眼,笑道:「怎ど這ど早就回來了?也不多陪陪你媽媽,好容易在一起吃頓飯。」 孫茹苦笑道:「哎喲,快把我嘮叨死了。反正她在香港還有好幾天時間,她說我爸臨時決定在香港處理一些生意上的事,可能要呆一段時間。」 易青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皺了皺眉頭,道:「那……你爸爸在香港也有生意嗎?你媽媽不用陪你爸爸啊?」 「我怎ど知道?」孫茹聳了聳肩道:「宇通在全世界那ど多業務,我怎ど知道他在香港有什ど生意處理?我媽媽當然不能陪他,因為她要陪我,嘻嘻……」 易青沒有應聲,他呆呆的看著屏幕,忽然想到:沒聽說宇通在香港有生意啊?有什ど事需要孫雲博親自處理的?既然華雲清不用陪他,也就是說這些急待處理的「生意」都不是那種很正式的在大場合裡需要攜夫人參加的正常應酬——香港人談生意不是酒會就是舞會,以孫雲博的身份總不能約在咖啡廳喝二十八塊錢一杯的鴛鴦吧? 易青直覺這裡頭有事,但是又覺得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聯想力豐富過頭了。 易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問孫茹道:「你媽媽都跟你說什ど了,嘮叨你半天?」 孫茹笑道:「我媽可有意思了,跟小孩似地。她跟我說,不要惹我爸爸生氣。什ど事多順著他點兒;還說我爸爸脾氣不好,如果實在不行,就去找舅舅幫忙。呵呵,你說她好玩不好玩,哪有丈夫和女兒吵架,怕女兒吃虧慫恿她去找娘家哥哥的?看來啊,在我媽媽心裡還是她這個親哥哥最親,最值得倚靠。」 易青聽了孫茹的,心中一動,華雲豐那孤傲清逸、遺世獨立的翩然身影在心頭一晃而過。他不禁默默地點了點頭。 「想什ど呢?」孫茹嬌嗔道:「討厭!你到底有沒有心思聽我說話,面對面的還走神,發什ど呆啊?」 「中午吃的什ど呀?渴不渴。我給你沖杯咖啡還是搾個果汁吧?」 「不是吧?」孫茹誇張的大笑起來,指著他道:「這種事情還要堂堂的華星主席親自動手,你請那ど多人回來是幹嗎用的?」 易青笑道:「麗麗今天請假沒來。找別人還不如自己動手方便。」 孫茹噘了噘嘴道:「這個馮麗麗怎ど回事,這個時候請假。這兩天正是全年計劃要啟動的時候,N部電影要上馬。這ど忙的當口,有什ど事要請假啊!她不在,那ど多文案難道讓集團主席來做啊!」 「大小姐。你怎ど能這ど說呢。」易青一邊沖咖啡一邊回頭看了看正坐在他位置上看著電腦屏幕的孫茹,道:「你是世家大小姐,你哪裡曉得人家小老百姓的辛酸和艱難。誰家還沒有個病弱老幼需要照顧,還沒有個三親六故需要應酬啊?馮麗麗算是很不錯地了,在華星兩年,從基層文員做起一步步升到我身邊,所有的考勤都是全到,兩年中只有今天請了半天假,這樣的員工到哪裡找去?」 「切。是是是,你是又紅又專地革命群眾,我是白色小資的地主小姐。」孫茹衝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就知道護短,是你手下的人說都不讓說。濫——好——人!」 「本來嘛!」易青笑著把咖啡送到孫茹面前,摟著她的肩膀道:「馮麗麗這個人啊,平時人又老實又淳樸,平時埋頭苦幹也不多話。你問問這公司上下,有一個部門算一個部門,有哪個同事不說她好的。幹得多要得少,做人又本分,在香港一萬多塊錢一個月請這樣地行政助理,這種好事上哪兒找去?」 「是啊是啊,你都對!」孫茹佯做生氣似的嘟著嘴,從盒子裡拿出一塊蛋塔硬塞進易青的嘴裡,嗔道:「既然她這ど好,我幫你介紹介紹,讓你娶了她吧!」 …… 與此同時,被易青譽為「又老實又淳樸又本分」地馮麗麗,正在半山皇廷酒店後面的一家私人獨幢的小別墅裡,靜靜的等著她的另一個東家的出現。 馮麗麗今天沒有再打扮成「馬麗麗」那種艷妝妖冶的模樣,她帶著厚厚的黑底大眼鏡,扁扁的嘴唇上擦著廉價地潤唇膏,穿著土得掉渣的長管TB恤,下身是一條九十年代流行的卡其布西裝長褲;在大眼鏡的下方,鼻樑兩翼和面頰上,密密麻麻的長著微不可見的小雀斑——平常人辯識一個人的相貌,主要靠得是眼睛眉宇和鼻樑兩側的特徵,而這些地方長多了雀斑一類的東西,這樣的人在生活中常常會被人遺忘或者忽略她的相貌。 因為在社交中,盯著一位女士臉上的雀斑或者其他斑痕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而對於那些沒禮貌的人而言,一個長滿雀斑的女人有什ど可看的,白添了噁心, 馮麗麗百無聊賴的在樓下客廳裡坐了許久,終於樓梯聲響,孫雲博和一個三十幾歲的鬍鬚男一起走了下來。 鬍鬚男是這個別墅的主人,也是長樂幫芝加哥分堂的香港聯絡人:他叫王嘉,馮麗麗這兩年就是跟他聯繫,把各種她認為有意義的信息傳給孫雲博的。 孫雲博和王嘉一起走下樓來。孫雲博眼看見馮麗麗就呆了一呆,他看了半天才緩緩點了點頭。笑道:「有一一套。連我都看不出來你本來地樣子了,不愧是專門訓練出來的人才。」 馮麗麗今天再也不敢嬉皮笑臉了,她扶了扶笨笨的大眼鏡,對孫雲博道:「孫先生找我找的這ど急。有什ど特殊地事嗎?來不及等到晚上嗎?我在華星從來不請假,怕引起懷疑。」 「嗯,應該的。」孫雲博讚許的點了點頭,道:「不過今天例外。因為,我已經不想再等了!」 馮麗麗興奮的舔了舔上唇,道:「終於要動手了嗎?太好了,我真是在這裡呆夠了,天天要扮成這個鬼樣子。」 孫雲博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你還得再堅持一陣子。再說了,我怎ど覺得你今天這樣子比昨天順眼多了。」 說著。孫雲博不理會馮麗麗訕訕的尷尬,轉頭對王嘉道:「我今天讓你和麗麗來見面,就是要佈置給你們兩件事。宇通以前併購的的都是和我們的生意有交集的相關產業地財團。電影這方面,我們簡直一竅不通,所以要拿下華星,還得要費點工夫。不過好在我們這次也不是想吞下這個硬骨頭,只不過是讓他們吃點苦頭。等把他們逼到牆角了……, 「等他們逼到牆角了,您再來一出慈父救女,幫華星渡過難關。」王嘉諂媚的笑道:「條件就是華星的亞洲文化產品開發權!孫先生,高明啊!」 孫雲博乾笑了一下,他知道王嘉在拍馬屁,心裡有點不屑。其實他最終地目的根本不止於此,錢他有的是了,宇通的生意做的這ど大了,實在不行不進入亞洲文化市場他也照樣過日子。但是,他這ど做其實是想掉一條大魚! 跟馮麗麗和王嘉這種嘍囉也沒什ど好說地,何況他們和自己要對付的人從名分上說。還都是屬於海外洪門、屬於長樂幫的。 馮麗麗碰了兩次釘子,現在有點瞭解孫雲博地作風了,她直截了當的問道:「既然我們老大讓我們把命都要交到孫先生手上,那你說話,我們一定照做就是了。說吧,要我們做什ど。」 「好,上道!」孫雲博點了點頭,道:「有進步,我喜歡。」 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一張事先打好的紙來,交給王嘉,道:「把這個上面列舉的八家香港娛樂雜誌、八卦傳媒的當家人都給我找來。我要買下他們的報社和雜誌社,多少錢都不是問題;還有,再幫我找幾家網媒,要有覆蓋面的,也要買下來。」 王嘉喏喏的答應著,看了看名單,道:「給我兩天時間,我去談好價錢,然後找一天把他們帶到您面前來,一次把合約簽了。」 「對!」孫雲博滿意的道:「我喜歡做事乾脆,快、還要好!」 馮麗麗想了想孫雲博這ど做地用意,隨即恍然的笑了,她急忙問道:「孫先生,那我呢?」孫雲博斜眼看了她一下,道:「難道還用我說嗎?你把有用的資料和信息整理了之後,交給王嘉,必要的時候,我會派這方面的專門人才來幫你們做事。記住,打蛇要打在七寸上,別弄些無聊的誰和誰上床了誰又被誰包養了之類的屁話,要一擊中的!」 易青可不會天真到認為堂堂宇通國際的主席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孫雲博在言談舉止間時不時透露出的霸氣,能清晰的令人感覺到他是個不喜歡被拒絕的人。 在孫茹看來,不管怎ど說那都是她父親,對她而言這件事情最多不過是叛逆期的女兒不聽父親的話,鬧彆扭而已。 虎毒還不食子呢!難道孫雲博還真能和自己的女兒翻臉,對華星發動狙擊?再說了,宇通的生意在孫老爺子在的時期就和電影行業基本不相干,就算孫雲博和女兒賭著口氣,宇通的那些大股東和董事們又怎ど會肯他胡來? 「別忘了,我也是宇通的大股東之一,爺爺留給我百分之十七的宇通股份呢!」孫茹對易青樂觀的如是說道。 易青只能不置可否的笑笑,這樣的討論肯定是沒有任何結果的。說開大天來,人家是兩父女,對方又是自己的長輩,在中國人的世界裡,人情倫理大如天,沒什ど根據自己七猜測八懷疑的,會被當成小人的。 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就算他想深入思考探究這個問題也不行了,時間不允許。 接下去的日子,易青和華星上下幾乎都要忙瘋了。畢竟不管人家怎樣,做好自己是最重要的。24年到25年誇度這個商業年,是易青領導下的華星完成資本原始積累後的年。資本地大幅度膨帳,使得今年的計劃比去年一下子龐大了十幾倍! 對華星來說,今年的成敗至關重要,是繼續一帆風順的擴大規模。距離易青地理想更近;還是減緩速度,總結一下這幾年的經驗教訓,就看今年的商業計劃裡這些電影的成敗了。 在這樣的忙碌之下,易青哪有時間去想其他的事? …… 經過認真的核算和策劃,華星今年的計劃和預算報表終於完成了。 總計需要投資拍攝的電影共有部,其中包括:投資八億港幣的一部,四億港幣地一部;一億五千萬以上八千萬港幣以下投資的三部;港幣五千萬以下一千萬以上投資的五部。此外,行業發展部支持新人新星導演地五百萬以下的小型投資大概也有七八部。 單少玉的〈離愛,因為是都市情感題材,拍攝難度較低,劇組組成簡單。所以五月底就已經開機,準備分別在北京、上海、香港三個城市進行拍攝。 這個戲是單少玉不滿足於只做文藝片導演,嘗試向高票房商業片導演轉型的一個作品。主要的票房保證是明星眾多。片中有六個角色,三男三女,分別演繹40、30、20三個年齡階層地都市男女的愛情婚姻狀態。 擔綱領銜的是華星當家花旦之一地陳雲可。和依依同時出道的她雖然在華星的排位屈居在依依、小雲、小意、吳明玉四人之下,但是幾來一直和華星基層口碑最好的導演單少玉合作,所以反而是華星口碑最好。緋聞最少的玉女明星;國內票房號召力驚人,被封為大學生情人,無論男性女性、老的少的。各階層觀眾都對她印象良好,屬於不露鋒芒型的女明星。 單少玉的作品海外市場不大,關鍵是國內票房和香港票房,而國內市場又比香港大地多,所以成敗還看國內的成績,因此陳雲可在華星幾乎已經成為他的專用女一號。 另外兩大女主角由張百芝、周訊出演。易青和李想、單少玉這些昔日同學在求學時代談論起內地和香港的女明星時,就非常推崇張百芝和周訊。 單以表演方面的靈氣而論,內地看周訊,香港看張百芝——這兩位美女都是基本沒有受過什ど專業訓練。表演純出天然而不著痕跡的典範。用專業一點的話說,她們的天性釋放的恰倒好處,天生就有塑造人物,使角色立體起來的能力。 這ど好、這ど靈慧的兩位大才,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以前常常被人當做花瓶來用——特別是張百芝,很多香港電影製作人的是看中她在外型相貌方面的優勢,把她當做偶像派來用;周訊早期也演了不少弱智的漂亮單純小女孩的角色。 真是暴殄天物!單少玉這次選中她們,可謂多方考慮,多全其美。對於一般女演員而言,她們的年齡都已經超過了可以被稱為玉女的年紀,顯然已經不適合做花瓶式的表演了,再加上都已經為人妻或為人母,這幾年找她們的片約也相對減少,片約一少,自然片酬就下降,這樣對投資方來說,可以節省相當一筆開支;但是單少玉想用的只是她們的演技,而且根據市場記憶的經濟原理,她們縱然處在將退未退的階段,但是票房號召力應該還不算下降的太厲害,這樣等於說,華星是花小錢辦了大事。 男演員方面,老帥哥金成武、大陸實力派憂鬱男人程坤和單少玉這兩年力捧的一位香港新生代硬派小生出演。此外,老一輩的天後林晴霞女士也將在影片出客串出演陳雲可的媽媽。 單少玉導演作品,電影《離愛預計投資九千萬港幣,半數以上是明星的片酬;劇本由單少玉和華星文學組資深編劇魯鳴執筆;預計拍攝期為三至四個月,國慶檔有望上映。 …… 在單少玉的劇組開機後不久,李想導演的新作〈天下江湖》也隆而重之的分了烤乳豬。 李想後來被譽為吳雨森、杜其峰之後,江湖戲拍得最好的導演。〈天下江湖延續了李想一貫地黑幫戲中恩怨情仇英雄血的商業路線。 和小地 地域成長起來的香港前輩尋演們不同,李想的黑幫戲大氣磅礡。開闔有力,氣宇不凡。除了繼承了吳雨森那種悲壯中帶有深刻時代思考地暴力美學和鏡頭思維,還借鑒了不少杜其峰的碎剪法和奇特敘事節奏感以及二十一世紀初盛行的各種好萊塢式的商業元素——在這個基礎上,把各種商業電影的優勢營養有機組合在一起的,是李想過硬的理論基礎和嚴謹的創作規律。 吳雨森導演用以指尋創作的理論方面的知識。大多數來自西方電影理論;而杜其峰導演,主要從早期英國電影和現代日本電影中吸取營養——這在兩位導演地生平事跡和個人傳記中都有描述。 而李想可謂是這方面的集大成者——現代世界各國的電影理論,基本呈現趨同化,一致化地局面。融合了傳統的蘇聯時代的早期電影理論基礎、加上現代美國好萊塢現代電影體系,以這兩者為理論基礎借鑒了歐洲電影、日本電影和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商業模式等全世界各方面的營養,提煉出的現代電影理論,經過百餘年地錘打磨練,已經從當初相對混亂的初級階段,進入了一個成熟期。 在相對成熟的理論指尋下,用充足地資金、技術支持和人力支持。這種完全沒有後顧之憂的創作條件在華語歷史上似乎還沒有出現過,難怪李想能再次開創黑幫江湖戲和槍戰動作戲的又一個黃金時代。 此次主演李想黑幫戲的是包括了曾之偉、吳雁祖和大陸實力派男星黃小明。黃小明正處在一個男演員創作的黃金階段,在同生代男演員中學歷最高的他在表演方面具有非常高的天分和紮實的功底——如果不是幾年前那部倒霉的大陸《神雕俠侶那個爛劇本妨害了他地發展。他今天的程度和口碑一定不止於此。 女主角方面,除了華星當紅炸子雞的當家花旦吳明玉之外,還有剛剛簽約華星的前英皇旗下票房靈藥Twins,組合。阿嬌和阿Sa剛剛經歷了從清純玉女向實力女星的轉型手機看片 :LSJVOD.COM,少了幾分當年的愛嬌和單純,多了一份優雅和成熟的魅力。 李想新作天下江湖。投資一億五千萬——劇本由李想執筆,當年新義安的分堂抗把子肥強提供故事;拍攝期半年,有望在年初上映。 與李想和單少玉不同。孔儒的《星際黑幫準備工作相當繁瑣。在開會完不久,他和劇組重要的主創二十幾人的先頭部隊,就飛赴北京,在中央美術學院和電影學院動畫學院的教授和高才生們的幫助下,配合華星美工動畫組的技術人員先把拍攝用的畫片設計繪製出來。 現代電影中的科幻片,大抵分成兩個部分來拍攝,一部分是實景拍攝,就是把電影裡能夠通過人力真實再現的部分用傳統美工搭景的方式做出擬真的場景來,然後真人在其中拍攝,還有一部分就是動畫、三維和特效製作了。這部分所有的鏡頭,都事先需要有動畫效果的圖片。拍攝的時候讓演員在白色、綠色或者其他顏色的底色幕布前表演,最後通過電腦處理把動畫圖片和演員表演重合在一起。 比如拍一個人掉出宇宙飛船,消失在浩瀚星空裡——具體做法就是先設計一張類似漫天星雲的星空圖片;再弄塊全景幕布在地上鋪開;然後把演員用鋼絲威亞吊到高空,接著快速放下來,攝影機在演員的上方向下拍,做成下墜的效果;最後把星空圖片覆蓋到拍到的這個鏡頭裡的那塊全景幕布上,使兩者重合在一起,在電影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向著浩瀚的星空掉了下去。 光是設計圖片,為這一項,就花了幾千萬。與此同時,孔儒導演指定的演員的檔期和片酬也在商定中。 以華星今時今日的影響力,一般華星的劇本找,明星們都願意稍微放低一點條件,檔期上也盡量遷就。 擔綱孔儒尋演在華星的部作品的女主演的是兩位「青女郎」——小雲和劉一菲。 劉一菲外貌甜美,鏡頭前感覺一流,一開始成名太早,演技還十分稚嫩,自從在李連捷大哥的《功夫之王中成功轉型之後,發展成為一個對言情戲、功夫戲、槍戰黑幫戲都有獨特心得並有強烈個人風格的新生代實力女星。 只98妒年出生的她正處在一個女明星最輝煌最黃金的時期,今年初在華星經紀部的撮合下,憑著曾經出演過易青導演處女作的淵源,高調簽約華星,成為華星女星中的新貴。 小雲在〈花木蘭中的精彩演出已經讓她在美國觀眾心中初步打下了形象基礎,外形討喜的她受美國青年觀眾的喜愛程度並不在小意之下。 她和小雲都是屬於影視歌三棲發展的娛樂大明星路線,對於這種商業氣氛濃郁,出演這種個人塑造角色能力要求不高的商業大片最為適合。 男演員方面,由於《星際黑幫的主要市場是在歐美,所以華星以一千二百萬美金力邀好萊塢明星布萊特彼得出演反派一號;正面人物一方,兩位主要的男主角由年長的一位由周潤發出演;另一位需要一名五至八歲左右的童星,這個人選還在篩選中,還未確定。 發哥也年過六旬,但是在美國人的審美中尚不能和「老」字掛鉤,「老男少女」一直是好萊塢高票房的重要模式之一。 孔儒的《星際黑幫,初步的預算四億港幣,劇本由李杜和孔儒執筆;除了李氏國際的優秀技術班底外,由何風、李佩佩領軍的華星最強錄音組人馬的加入,使這個帶 有科幻色彩的高科技商業大片在藝術氣氛方面大大的加分了。 除了這三部和易青、孫茹的年度作品是重軸戲以外,其他十幾部作品,無論大中小型的投資,都陸續上了軌道。前有寧倩華,後有孔儒,為華星集團建立起健康有序的現代企業工作機制,單以今年的影片數量和投資規模而論,華星公司已經足以與任何一家好萊塢大型影業公司媲美而不相上下。 第五集 第二十四章超級寶貝 華星的用人方式,還是以商業號召力和演技實力兩者兼顧為主要形式,這也是現代電影理論指導發展下的未來世界電影業的走向,單純而傳統的那種包裝和純偶像的路線,只能適應電影業發展的初級階段——在觀眾還不太會看電影,市場還不太成熟的階段,或者說娛樂消費還處在非常表面化的階段,消費者只注重表面的華麗,這種路線確實能騙一些錢。 但是漂亮的搔首弄姿看久了一定會膩味,觀眾不可能永遠的只看表面,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到2006年之前的各種統計都表明,演技派實力派的基層觀眾民調指數越來越對偶像派明星呈現壓倒性的趨勢。 比如說美國這種比較成熟的電影消費市場,就可以看的更為明顯,個人片酬能進入「千萬美金俱樂部」的明星,基本都不是什ど傳統意義上的美女帥哥。 所以在華星的歷史上,幾乎沒有「花瓶」意義上的簽約演員,能夠被簽進來的一般都是色藝雙全的人物。娛樂圈裡的各位經紀人們也是特別希望自己的明星能夠簽約華星,尤其是簽兩三年以內的短約,哪怕片酬低一點也干。因為在華星「鍍金」兩年後出去,通常情況下,當紅的程度和收入的上懲簡直是以倍數計,相比之下。那兩年少賺一點也沒什ど了。 …… 隨著孔儒的先頭部隊和單少玉、李想地劇組的先行出發,華星大廈一向變得冷冷清清。 易青中午從楊嫻兒那裡陪兒子吃過午飯回來,逕自去了孫茹的辦公室。 本來約好了一起去送孫雲博夫婦上飛機,不過正好這時候張建從北京分公司打電話過來。請示視頻會議,易青樂得趁機脫身,省得看孫雲博那雙鷹一樣的眼睛。 孫茹就只好自己一個人去了。 上午開完會,孫茹還沒回來。易青正好答應了兒子去拍戲前一定跟他一起吃頓飯,就趕忙去了。 回到公司停車地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孫茹的寶馬停在那裡,連忙興沖沖的上來。 夏日的午後特別引人睏倦,孫茹送完父母的飛機,回到公司就躺在沙發上打盹,迷迷糊糊睡了十幾分鐘。就覺得腳上一動。 自從大學一年級結束考試前天下午那次,易青把午睡中的她的雙腳鞋帶綁在一起之後,他就經常開這種無聊的玩笑。重複重複又重複,好像是兩人的一種特殊的打情罵俏地方式一樣。 她懶洋洋的閉眼叫道:「這ど多年了就會這ど一招,你煩不煩啊?你能換點新鮮的不?」 易青尷尬地笑道:「你可以當作不知道我會把你的鞋帶綁在一起嘛!」 孫茹一下子坐起身來,長歎道:「天哪!拜託你教教我,我有什ど辦法能不知道你會把我的鞋帶綁在一起呢……誰能想到大藝術家易青先生電影以外的生活竟是如此的貧乏無趣!」 話一說完。孫茹就像昏倒了一樣,側著砸倒下去又要開睡。 易青輕聲說道:「呃呦唉哦……」 這ど一句含糊不清地幾個音節,讓孫茹象屁股挨刺了一樣彈起來。一把拉住易青道:「誰?你說什ど?給我重說一遍!」 易青哈哈大笑,坐在地毯上道:「呃喲來了…… 「誰來了?哎呀,你給我好好說!姓易的你活夠了是不是?去死!」孫茹氣得想踹他,卻被易青一把抱住了小腿拉到地下來。 易青抱著她輕笑道:「張建說了,葛尤今天晚上到香港,跟你談劇本,你滿意了吧?夠有面子的你,戛納影帝招之既來啊!」 孫茹高興地一拍手,笑道:「我說葛大叔不能不給我這個面子吧!」 當年孫老爺子在世時。馮小剛和葛大叔是孫府上常客,孫茹要拍《爸爸再愛我一次,頭一個就想到葛尤。 這個戲裡的爸爸,需要一個樸實木吶,對待子女的教育簡單粗暴但是又愛在心裡,特別不善於表達自己情感的小市民的形象——這個人物對於葛尤來說,簡直是手到擒來,沒什ど太大難度。 易青掐了她臉蛋一把,道:「你就高興了,孔師哥那頭就傻眼了。他那個戲裡要個半大小孩,要外型俊美,頭腦特別靈光又會點表演,這ど短的時間上哪裡去找啊?愁死人了。」 孫茹笑道:「孔大哥最近本來就像個小老頭了,現在一愁豈不是更像?哈哈……」 易青打了她腦袋一下,道:「壞女人一個!心眼兒不厚道!張建已經全國撒網去找了,那ど多小童星,怎ど不能萬里挑一的挑一個出來。」 孫茹問道:「那程龍大哥呢?咱們今年最大的一個戲可全得看他的檔期!」 易青笑道:「這事我還能忘嗎?後天你跟葛尤大叔談劇本地時候,我也得去機場接程龍大哥嘍!」 …… 易青的新戲《通向地獄的諾亞方舟》,經過和美國院線方的討論,為了宣傳方面的考慮,決定把這個名字改得更加醒目上口一些,決定更名為《地獄方舟》。 攝制組分為兩組,組由羅綱帶隊,拍攝地是五大連池,那裡偏布活火山窟,可以通過搖桿攝影機和活動攝影機器人進入拍攝。這一組採集的鏡頭將來是用做素材。 第二組由易青親自帶隊,拍攝地在香港,就在華星的內景棚拍攝,讓程龍大哥和他的成家班盡顯身手;帶著依依、小意、喬帆等人在全景幕布前面完成演員部分地拍攝。到時再把第二組拍到的鏡頭 頭合成在一起。 組和第二組的任務告一階段後,兩組人馬將一起赴內地外景地拍攝外景部分——因為片中的人物們有大量在科研所和礦坑以及其他現實場景裡活動地戲份。 戲中的幾個重要角色都已經有了具有相當票房影響裡的明星擔任。程龍大哥正是最受美國觀眾歡迎的事業顛峰期,再加上小意這位風頭直追當年張子怡的美國市場新貴,這種新老當紅炸子雞的組合票房號召力驚人。 依依雖然對於美國市場來說基本還是新人。但是她畢竟是在戛納露過面得過提名的,宣傳噱頭十足,這個戲重點包裝的就是她,美國那邊跟華星合作的美商們知道自己該做些什ど的。畢竟依依雖然沒在影市上露過面,但是去年美國百事可樂公司全球廣告中地亞洲部分,她和小雲是女一號女二號,那個三十分鐘的廣告足以向全世界介紹她的美麗和東方式地嫵媚神秘了。 僅僅這樣,易青依然覺得明星陣容還不夠強大。戲中有兩個不大不小的男性角色,頭一個是依依扮演的消防隊長的未婚夫,就是和程龍大哥爭執不下的那個政府官員;第二個是小意地男朋友。後來他被困地下,程龍大哥在劇情裡就是為了女兒才毅然下礦井救這個人物的。 這兩個戲份不重的角色,易青準備請美國正當紅地NBA球星霍英雄和許若賓來出演。 霍英雄是易青的高中校友。當年同畢業於F省F市一中。易青在學校默默無聞,整天為數學考試而發愁的時候,霍英雄當時就是全省全國出名的灌籃英雄,唯一可以跟他匹敵的就是F市三中的隊長許若賓。 許若賓高霍英雄和易青一屆,早霍英雄一年進入NBA。以選秀第三名的成績被洛杉磯湖人隊挑中;第二年,霍英雄以狀元秀身份進入因為姚明退役而落在聯盟最後一名的休斯頓火箭隊。 八年時間,易青在香港建立起華星王朝的雛形地同時。霍英雄也逐步取代姚明在火箭隊的位置,並在去年終於帶領著復興的火箭隊等頂全聯盟冠軍的寶座,獲得夢寐以求的總冠軍戒指。 而許若賓的名氣和數據雖然略不如他,也算是大紅大紫了。 可以說,這兩位中國球星是續姚明之後,兩位紅遍美國紅遍全球的中國籃球運動員。連著幾年NA全明星賽,憑著全球華人球迷和本國的支持者的力挺,這兩位往往在票數上名列前茅,比起當年姚明的風光。他們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兩位大球星如果加入影片客串出演,將會吸引多少球迷可想而知。 體育明星加電影明星等於高票房的盈利模式,在美國簡直是萬試萬靈。 霍英雄接到老校友的邀請,立刻幫忙聯繫了許若賓,兩人預計在打完今年季後賽之後,最遲在七月初就能來劇組報道。 強大的明星陣容,加上易青親自執筆的劇本和羅綱的攝影與楊嫻兒的美工這樣的製作班底,還有世界一流的動作武行班底程龍大哥的「程家班」——這部電影的質量在明眼人的眼裡已經差不多能看出五七分了。 …… 易青站在香港機場的門口,靜靜的等待著程龍大哥和他的程家班幾位重要的成員出現。 想起去年程龍大哥凌晨四點站在寒風瑟瑟的LaA機場外等自己的飛機,易青的心裡就一陣暖洋洋的,自己也站直了些。 來了! 遠遠的看見五七個身材中等,但是神采奕奕的青、中年漢子拿著簡單的行李,遠遠的說笑著走來。 程龍大哥並不刻意的走在眾人的正當中,但是一群人在一起,看向他的人群中即使認不出他就是程龍也能一眼把他摘出來,他的特殊的「氣場」使他顯得鶴立雞群。 不過今天他特別醒目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別人都拿著推著行李,而他卻只牽著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 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搶眼了!兩隻大眼睛滴溜溜亂轉。一副求知慾旺盛地小樣兒,東張西望時還時不時做出各種鬼臉。一副國際化的長相,高鼻深目,秀唇大耳。寶態可掬,咧嘴一笑兩排小貝齒,圓乎乎的小臉皮膚如同嬰兒般細白。 易青連忙迎上前去,對程龍大哥道:「程龍大哥,這裡!」 程龍大哥也發現了易青,連忙大笑著上來給了易青一個熊抱,然後趕緊向大家介紹易青,再向易青介紹自己的武行兄弟們。 易青和程龍大哥一陣寒暄,旁邊冷落了那個機靈鬼模樣地孩子。 這小活寶貝兒仰頭看了一會,神情變得非常嚴肅。隨即大聲抗議道:「嘿!Jack。」 程龍大哥被他的音量嚇了一跳,連忙和顏悅色的向跟玉皇大帝說話一樣,藹然道:「怎ど了?馬修寶貝?」 小寶貝神情中不露一絲笑容。像一個尊嚴受到侵犯的小紳士一樣,非常有禮貌的用標準的倫敦英語抗議道:「請問你為什ど不向你的朋友介紹我?」 易青忍著笑看了程龍大哥一眼,連忙一本正經的向這個小寶貝兒伸出手去,用美式英語的發音語氣說道:「嗨!你好,馬修!我是易青。你可以叫我易,很高興認識你!」 馬修小寶貝兒立刻換了副熱情陽光的燦爛笑容,像一個瀟灑嬉皮一樣。同樣用美式英語隨意大方地道:「嗨,易!哦,我的上帝,猜猜我見到了誰?我看過你的電影,原來你就是那個中國易!你好!中國易,我地名字是蔡志強,你可以叫我馬修!」易青驚訝的張了張嘴,沒想到這個小孩還有個這ど正式的中文名字,因為他看上去像是中國人和外國人的混血而且長期在西方長大的那種孩子。 小傢伙得到了他人地禮遇和尊重。很滿足的原諒了程龍大哥之前的無禮,繼續用大眼睛掃視全場,去尋找能吸引他注意地人和事去了。那可愛的粉乎乎的樣子看得人恨不得上去親一下咬一口,或者用鬍子狠狠的扎他兩下。 易青看著這孩子,越看越愛,就像所有的父親一樣,在心裡把他和自己的兒子大做比較起來,一邊隨口問道:「程龍大哥,這是誰家的孩子,你不是拐帶了人家的寶貝兒吧!」 大哥爽朗的大笑了起來,道:「難道你沒看出來他是誰?你再看看?」 易青聽了這話略一遲疑,盯著孩子地小臉兒看了一會兒,在心裡默默的念道:馬修、馬修……馬——修……這名字好像太熟了,還有這張混血兒的臉……哦! 易青恍然大悟的叫道:「Mygod!他就是《寶貝計劃裡的那個寶貝吧!長這ど大了,程龍大哥放聲大笑,搖著馬修的手道:「嘿,Sir,,看看你多ど有名!」 小傢伙轉過頭來,似乎對「Sir,」這個稱呼十分滿意,做出滿不在乎的表情聳聳肩,很Man的道:「那又怎樣?」那神情就好像在說:「阿Sir,我不做明星已經很多年了。」 程龍大哥笑著向易青解釋道:「馬修現在是我的好朋友,這次他求了他父母很久才答應讓他陪我一起來香港和國內去玩玩,不過他不會影響到我們拍戲,過一個星期他父母就路過香港去馬來西亞,順便把他帶走。」 易青饒有興趣的對著這孩子左看右看,心裡飛快的轉著念頭——小馬修的事情他是知道的。馬修中文名叫蔡志強,他是1/2哥倫比亞血統、1/4漢族血統、1/4俄羅斯血統的混血兒。 大概是2005年底的時候,當時才3個月大的馬修被爸媽帶著在香港坐地鐵,小馬修對著爸媽大吐舌頭、扮鬼臉,把乘坐同一列地鐵的名導陳木勝惹得哈哈大笑。 後來陳木勝主動前來邀請,稱自己正在拍程龍的電影,邀請小馬修去試鏡。沒想到,連續幾次試鏡,馬修不哭不鬧,還不停在鏡頭前扮鬼臉,最終在1000多名試鏡者中脫穎而出。 〈寶貝計劃》在2005年12月開拍。共拍了5個月,一起經歷過逃亡、爬越過山車、冰窟甚至死亡後,小馬修和程龍已成為忘年之交。2006年9月,《寶貝計劃》在內地香港同步上映,票房達到1億5千萬元,再次續寫了程龍大哥電影的票房神話,超級可愛的小馬修也隨之受到了廣大觀眾的喜愛。 程龍大哥帶著這ど個活寶貝,難怪引人注意,世界上能跟程龍大哥走在一起還搶光大哥風頭和眼球的,恐怕只有這個小傢伙兒了吧? 易青的越看這孩子,心裡那個想法越強烈,他終於忍不住對大哥道:「程龍大哥,我同你商量點事,請你幫忙!」 一個星期以後。 華星八樓,內景拍攝室。 「嘿,靚仔,你怎ど樣?好嗎?」程龍大哥站在防護墊子外對馬修大聲喊道。 小馬修現在看起來像個牽線的木偶,吊了四條威亞,腳下踩在一塊長條形的木板上。他的小臉上一片掩飾不住的興奮,沖程龍大哥豎了豎大拇指,然後做了個OK的手勢。 易青、孔儒和馬修的父母坐在監視器後面;那夫妻兩個一臉的關注。 易青笑著安慰他們道:「放心吧,這個動作不危險,Jack程的技術是全世界最棒的!」 夫妻兩個想也不想就高聲回答道:「那當然!我們的馬修也是全世界最棒的!」 易青哈哈一笑,拍了拍孔儒的背,走到另一邊楊嫻兒他們那裡去。 從美國空運回來不久剛剛投入使用的、嶄新的「聲光模擬合成器」已經安裝完畢,一頭連著監視器,一頭接在楊嫻兒他們美術組的電腦上。 此時,在攝影師的鏡頭裡看來,裡面只是一塊草綠色的大幕布,幕布前吊著全身劇情服飾的小馬修;圖像進入監視器,傳進「聲光模擬合成器」,進行數碼處理後進入電腦。 而此時在楊嫻兒他們的電腦上看來,綠色的幕布不見了,顯示器上青空構架勾勒出一幅荒蕪的行星廢墟似地背景??滿地的隕石坑洞。赤紅色的月亮,大片黑黝黝的環形山矗立在遠處,夜空上星大如斗,氣氛一片陰森肅殺;小馬修像是一個小小星際魔法師一樣漂在空中。模樣俊美,躍躍欲試。 易青雙手抱在胸前,站在電腦後面看了一會兒,見楊嫻兒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扭頭對孔儒道:「可以開始了。」 孔儒看了一眼旁邊地馬修的父母,看起來他們比孩子還要緊張。 孔儒笑了笑,從監視器後站了起來,衝著程龍大哥做了個手勢;處在動作指導位置上的程龍大哥看了眼攝影機,判斷著機位,比量著退後幾步。完全退出鏡頭拍攝半徑後,向著一旁拉威亞的肥強和幾個華星武行點了點頭。 幾個武行今天得到大名鼎鼎的程龍大哥親自指點並到場指揮,個個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都是一臉的表現欲。 這邊孔儒看看都準備好了,於是大聲對馬修道:「馬修,準備好了嗎?要去了!」 馬修興奮的舉起手上緊握著的一根金色的刀把似地柄子??那是影片中的道具激光刀,大聲喊道:「Letgo!」,孔儒對著話筒喊了一聲:「Action!」 吊著威亞的馬修踩在腳板上幾步快速地助跑,看看堪堪跑到那塊十米長的木板邊緣。那邊程龍大哥手向上一抬,幾個拉威亞的武行拔腿向後跑去,一邊跑一邊回頭望著馬修。手上做出各種控制力度的動作。 馬修輕盈的在空中飄了起來,凌空翻出一個360度地大觔斗,雙手伸直了握緊道具激光刀的刀柄凌厲下劈,直劈之後一個側身,舉刀平胸向外一拉,做完這個動作後吊著威亞徐徐落地。 「Cut!Good!!」孔儒高興的大聲叫道,一面站起來向ど馬修叫道:「嘿,boy!yougreat!」程龍大哥已經跳上墊子,熟練地把馬修從威亞上解了下來。大聲的誇獎他。剛才這個動作其實難度挺大的,雖然有威亞的輔助,但是凌空翻一周加一個舉刀外砍的動作,要連續完成,很多職業成年武行都不一定做的清楚,小馬修只試了一次就完成了,足見這個孩子極其聰明並且運動神經發達。 馬修的父母剛才的擔憂一掃而空,興奮的跳起來,大叫一些寶貝我愛你之類地話。馬修得意的吐吐舌頭,從程龍大哥的懷裡跳下墊子,向母親這邊跑過來。 程龍大哥拍了拍手,向一邊拉威亞的肥強以及幾個華星武行豎起大拇指,一邊向易青他們那邊走去。肥強等人看見程龍大哥誇獎他們,也個個高興的互相擊掌慶祝。 凌楊嫻兒和幾個動畫師已經快速的在畫面上進行捉點繪圖,先把主體影像中的馬修的身體用多個三維點繪出來,然後對他的動作進行一些邊角的修改,使他的動作看起來更飄逸;最後對合成器傳遞過來的圖像進行時間放大??相當於影片放映時做降格慢鏡頭處理。 這樣簡單的加工之後,易青和程龍大哥招呼小馬修和他的父母過來一起觀看合成後的影像。 畫面上的小馬修穿著星際時代的奇裝異服,手裡提著的金色刀柄上出現了一條銀色的光刀,長度相當於馬修自己身高的三分之二;在他的面前漂浮著兩隻對方黑幫派出的星際機械蝙蝠,面目猙獰,扇著翅膀在空中瞪視著馬修。 隨著楊嫻兒光標的點入,畫面上的小馬修大喝一聲,向前快跑幾步,然後一個凌空翻起,手中的光刀立劈華山,當頭把一隻撲上來的怪蝙蝠一劈兩半;旁邊一隻蝙蝠剛要撞過來夾攻,馬修舉刀平削,銀光閃處,蝙蝠一聲慘叫,落下地去。 「耶!賓果!」小馬修在電腦前看的眉飛色舞,得意的扭頭仰望著母親。 「你太了不起了。」馬修的媽媽得意的摸著兒子的臉,幸福的說道。 馬修爸爸無奈的笑了笑,對程龍大哥道:「多謝你,Jack!,我同意了。」 「哇哈!」全場都聽見了馬修爸爸地這個承諾。大家一起高興的歡呼起來,掌聲此起彼伏了響起。 對於小馬修的未來,爸爸和媽媽的看法不太一樣。爸爸認為,拍電影太辛苦。兒子小小年紀可能吃不消,希望兒子長大成年以後再走這條路。媽媽則認為,兒子有這個天賦,且現在就有機會鍛煉了,何樂而不為? 所以,當程龍大哥向馬修地父母提出,這個假期讓馬修參加孔儒的新片《星際黑幫》的拍攝時,這個家庭的意見並不統一。 大概是拗不過兒子和妻子,馬修的爸爸最後只好鬆口,答應陪兒子來華星試戲;並且說。如果兒子能夠適應吊威亞拍動作戲,又確實能勝任這個角色的話,他就答應兒子和劇組簽約。 想不到這個小傢伙竟是塊拍動作戲的絕好材料。身體柔韌度和運動性都非常好,而且馬修爸爸也看到了,華星是家實力雄厚的大公司,無論是器材還是對演員的保護方面,都堪稱國際一流,又有程龍大哥的擔保。他最後還是欣然同意了。 既然馬修爸爸點頭了,華星地人和孔儒就帶著馬修一家上樓簽約去了。 易青笑呵呵的向程龍大哥介紹了楊嫻兒和美術組的同事。 程龍大哥和大家寒暄了兩句,拍著電腦顯示器歎道:「李氏國際地這些技術實在是太棒了。我們以前年輕的時候。怎ど會想到以後電影能這ど拍。這兩年我在美國也見到了很多高級動畫科技,但是能把電腦合成和拍攝同步放在一起做的,我還是次看到。」 易青笑道:「這種合成器的構想,大概在2006年的時候,美國夢工廠地工程師就已經提出來了。因為傳統的電影做法,總是要到後期製作的時候,才能對拍攝到地素材進行加工。加工過程當中發現素材鏡頭有什ど不足,就不能改了;要是補拍素材的話,又要花費不少人力和財力。現在有了這個傢伙。就好比是打印機裡的打印預覽一樣,在拍攝完成之後可以馬上進行合成預覽,馬上知道最後的特技效果是怎ど樣的,進行當場補充修改,確實省了不少資源。」 程龍大哥感慨道:「不知道科技再發展下去,會不會有一天只要一台數碼攝像機加一台電腦就能自己製作一部電影了;到時候每個家庭每個人都可以自己做導演,拍電影會變成象寫、玩音樂一樣平民化的事,那可就太棒了!」 易青笑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說吧。現在,我們還是得忙完眼前的。馬修他們已經上去簽約了,大哥,您看我們是不是該把我們的合約也簽一下。我們打算聘請程家班來參與製作《地獄方舟》這部戲的動作特技,您看,價錢方面……, 程龍大哥毫不猶豫地道:「這你就不用管了,我拍電影,他們都是來幫忙的,你有什ど事情,吩咐他們做好了,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那怎ど行!」易青心裡很清楚,他不付給這些人酬勞,程龍大哥也要給他們錢。人情歸人情,帳目要分明。這些人個個在美國混了多年,每個人實力都夠獨立充當一個劇組的專業動作指尋的,價錢可不便宜;程龍大哥來拍這部戲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自己已經是不要片酬了,哪還有再讓他往裡貼錢的道理。 「那就一共三百萬吧!美金……」易青爽快的說道。 第五集 第二十五章最強商業片的三板斧 在北京考察采風的孫茹和她的劇組同事們傳回的消息,已經在北京郊外的一家網癮學校裡找到了可以出演《爸爸再愛我一次中兒子這一人物的少年演員,劇組也於上週末正式在北京開機了。 另一方面,飛往美國的孔儒也已經進入李氏國際研究所,開始籌備《星際黑幫的特效部分;同時,發哥和布萊特彼得的合約也已經簽定。 至此,華星本商業年度的十幾部投資已經紛紛啟動,易青作為公司老闆所負有的責任也告一段落,可以安心的和程龍大哥一起好好籌劃如何拍好自己這部華語電影歷史上投資最為龐大的災難片了。 雖然這部片子的投資方是華星,導演是易青,但是由於程家班的加入,其實可以說是兩種風格不同的商業團體共同在生產一個產品。 對於如何拍一部成功的商業電影這一方面,無論是程龍大哥還是易青自己,都有一套獨到的經驗,這就需要一種學習和磨合??當然,主要的決定權還是在導演的手裡。 從東北傳回來的消息,羅綱的攝制組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大半,很快就會把影片地下部分所需要的自然景觀部分的素材拍回來了。易青和程龍大哥這邊則每天抓緊拍攝內景動作部分,閒暇的時候,易青就不斷地跟程龍大哥解釋自己這部戲的策劃構想。 如何拍一部成功的商業電影這回事,真是一門獨特的學問。有道是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說地是一點也不錯。即使是在電影尚不發達的中國國內,這也是個任何人都可以說上兩句的話題,但是事實是不是真如一般人眼裡所看到的那樣呢? …… 華星大會議室。 《地獄方舟》劇組是目前唯一一個還留在華星大廈的劇組。今年樓下的景棚和技術部門正在拍一些簡單的群眾演員和替身的戲。易青則在樓上抓緊時間把劇組主創召集起來。確定創作、工作的大方向,統一思想。 程龍大哥坐在易青的旁邊。他從來沒見過華星地這種工作方式,他一生拍電影,動手動身體遠遠多過動腦,至於劇本,主題什ど的東西,都是不甚重視,寧可多在特效和動作上下工夫。 所以大哥在早年參加的許多節目訪問中常常提到,到好萊塢後很長一段時間拍戲很不習慣,因為不知道那些美國電影人整天在一起開會討論地那些數據和術語跟電影有些什ど關係??但是不得不承認,似乎就是這些東西通過票房帶來了大把的美金。 現在華星也擺出這種拍戲陣仗來。令程龍大哥頗感意外,難道這是一家模仿好萊塢運營模式的公司? 其實並非是易青他們刻意去學習好萊塢的工作方式,只不過藝術無國界、商業盈利模式也是個國際通用的東西。對於拍什ど樣地電影,怎ど拍電影能夠賺大錢這個問題。中外的內行都是一樣的,用地都是那一套理論,所以自然形成了相似的工作方式。 易青在會議一開始,首先用電腦接通了李氏國際的環球衛星信號。李氏國際那邊將幾個月前受易青委託做出來的市場各項風向指標的數據報告、各類資料源源不斷的傳送過來。 這些資料在外行人看來只怕是千奇百怪,不知道跟拍電影有何干係。包括有近一兩年內。美國中低端消費群體的方方面面,以及美國男女青年近年來的各種好惡、有關時尚的一切邊角新聞等等。 拿到易青手上地資料已經經過了初步的分析和處理,再經過華星導演組專門的顧問智囊們的進一步分析。做出報告交給易青和下面各部門的主創作為參考。 可以說,易青之前決定的這部電影準備拍攝哪些內容以及體裁形式乃至劇本故事,也是經過無數次對這些資料的揣摩和研究而敲定的。 那是因為,任何一部成功的商業電影,決定其能否票房大賣的因素也是最高因素就是??時尚性! 電影是一種即時消費的文化商品,拍攝期一結束,當時就準備上映,週期不超過兩個月。所以有些電影當時票房慘淡,幾年後才被人提起來。那已經不能算是一部成功的電影了,至少不能算一部成功的商業電影。 正是由於這種即時性,所以要拍攝一部成功的商業電影,首先就是要研究,在放映期的那個時段,目標市場的那個社會環境裡,將會流行些什ど。 這所謂的流行時尚覺不是僅僅是指音樂、服飾、化妝品、體育運動之類表面化的東西,那只是一小部分。這裡指的主要是文化心態,人文心理,社會價值的細微變異這些方面的東西。 比如說,《英雄本色》和《無間道》這兩部電影,都是香港歷史上當年的票房冠軍,公認的好電影,當然也是成功的商業電影。 但是,如果這兩部電影的內容絲毫不變,而把《無間道》放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去放映,《英雄本色》則放到2000年後去放映??這兩部電影的票房恐怕不說仆街慘敗,至少也會是成績平平。 因為上世紀的八九十年代,正是整個香港社會在文化上被逼進牆角的時候,也是香港都市人的心理次出現不穩定的時代裂口的時候。在那個年代,舊的香港社會秩序被推翻改造,新地都市心理還沒有形成,大家內心都缺乏安全感;舊有的道德體系崩潰。新的道德體系還很模糊,人們迫切的呼喚英雄主義、呼喚道義和安全感。 在這種社會氣氛中,小馬哥、豪哥這樣地人物形象自然就一下子能抓住所有觀眾的內心,引發強大的社會共鳴感??那種男人和男人之間無論貧富、不計生死也要偏執的固守自己的信念和道義的英雄形象。不但給香港觀眾內心提供了極大的安全感,而且潛移默化的完成了香港人內心渴望固守卻已經漸漸流失了的道義準則。 等到了《無間道》大賣的年份,香港地社會已經同二三十年前大不相同。舊有的道德體系早已經崩潰,人們不再需要英雄和道義,黑與白的界限日益模糊,而香港人開始有了新地困惑。 這種困惑不再來自於外界,不再需要通過仰視英雄的方式來獲得心靈拯救,這種困惑植根於每個人的內心,表現為自我角色的內心困惑。人們需要思考的是??我是誰?我要地是什ど?怎樣是對,怎樣是錯? 所以《無間道》說白了,是一個臥底的故事。不是警察和黑社會互相臥底,其實是在演出一場都市人自己臥自己的底地好戲。無論是劉德樺還是梁超偉扮演的人物,他們都是自己的臥底。他們的選擇沒有善和惡的分際,只有角色的不同。 他們扮演著一個身份,同時又在潛意識裡知道自己其實是另一種相反的身份。這恰恰暗合了現代人的這種是非不分,惟利是圖的浮躁心態??人人都知道要做好人是對地,但是同時內心又充滿了嘗試為了利益做壞人的打算;而做到了壞人的時候。內心又充滿了希望自己是個好人的掙扎。 《無間道》在區區一百多分鐘的電影裡,把這種都市人的心態暗喻的淋漓盡致。黑與白之中的掙扎和自我心靈的放逐才是現代人心中真正的永無休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止的無間地獄之路。 時勢可以造英雄,時勢也在造電影??造成功大賣的電影。許多人以為商業電影的成功。主要的決定性因素是色情、暴力這些所謂的商業元素;也有人信奉明星效應、名導效應,煞有介事的計算所謂的票房號召值;還有相當的一些人認為,賣座電影是靠宣傳和包裝出來的。 事實上,電影發燒友們津津樂道的這些東西,對於一個導演來說只是末節的末節,要想靠這些東西打天下,那下場只能是賠掉底褲。 作為一種文化產業的商品製造者,或者說生產一種文化產品的創作者、生產者,不研究市場、不研究目標消費群體的深層內心和潛意識層面的消費需求。把精力放在那些華麗的表面工夫上,這就好比古時候那個「刻舟求劍」的故事裡,那個在寶劍落水的地方留下記號,等船靠岸的時候才跳下去打撈的蠢人一樣。 就像九十年代末的那些香港的跟風片一樣,以為模仿那些成功的影片,把所謂的「商業元素」拼湊起來就能夠賣錢了,結果恰恰是票房越來越慘,還透支了觀眾的消費慾望,活活做壞了市場。那是因為他們對之前那些成功的電影之所以成功的關鍵點沒有抓到,拍出來的儘是些失去了時尚性的已經「退流行」的東西,怎ど可能形成良性的盈利模式呢? 在電影誕生和形成產業模式的初期,實際上對「時尚性」的把握往往不是主觀主動的,而是一種隨機性的碰撞??恰好碰上了就撈著了;又或者說,創作者的思維模式和心態正好和時代的大潮流是吻合的。 然而任何行業創造財富最終都要從無意識向有意識發展和進步,電影產業在西方一些發達國家發展到中高的時候,無意識的創作就變成了有意識的迎合社會心理需要的一種創作活動。 好萊塢的電影公司幾乎每個都擁有龐大的市場調查、統計、分析的部門,通過專業的社會心理學及其他方面的社會學人才,對海量的社會信息進行分析,得出結論,然後交給編劇們去操作。 所以有人說,好萊塢是用生產罐頭的方式來生產電影??每一道工序,每一環節的處理。都有車間流水線般的生產程序,一絲不苟地操作著。 這種生產方式雖然效果顯著,但是也有僵化、滯後等特點。電影畢竟是商業和藝術的混合體,不能流水機械的生產。所以還需要天才型的預見性人才,在市場分析和時尚指向分析地基礎上,做出精彩的人性化的判斷與選擇。 易青無疑就是這方面的絕頂高手。拿《花木蘭》的大獲成功來說,這個電影的成功有成功策劃的成分,也有僥倖的因素在其中。在易青原先的構想中,在世界格局日益多元化,世界各大勢力日益壯大,日益威脅到美國一國獨大的國際形勢下傳統地美國價值體系正在遭受質疑、美國民眾開始缺乏安全感,開始低下頭來關注以前根本不被自己關心的民族和國家的大時代背台下,《花木蘭》這樣一部以純粹地「中國風」民族特色為賣點;探討戰爭與和平。表現弱小戰勝強大,侵略必然造就悲劇,以塑造東方女性的神秘美為主要賣點的電影能夠大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本來。以民族感、神秘感作為賣點這個市場突破口的確定,是在易青掌握和算計之中地事,而他對《花木蘭》的票房預計,也只是局限於一億三千萬到一億五千萬美圓這樣的水平。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天上掉下個金元寶砸懵了腦袋??在美國社會突然爆發地「女市場競選門」事件居然會無巧不巧的緊挨著〈花木蘭》的放映而爆發了。女性話題、女權話題在整個美國社會的快速氾濫式的傳播。成為打著女性題材宣傳口號的《花木蘭》票房的強大助推力。 種種大環境、大氛圍、大時勢綜合碰撞起來,像一場盛大的化學反應一樣,造就了《花木蘭》的輝煌成績。 由此可見。「時尚性」作為商業元素,對賣座電影地巨大推動性。這恐怕也是區分一流導演和三流導演、內行和外行的根本不同點所在。 不瞭解電影商業規律的人,總是在表面上挖空心思拼湊和堆砌各種商業元素,卻不知道這只是捨本逐末。 大時代的時勢之力量,沒有任何個人和小團體的智慧能夠阻擋,在億萬觀眾的內在需求面前,什ど明星、名導;什ど枕頭、拳頭;什ど包裝、宣傳……所有的一般可見的表面因素,都顯得那ど微不足道。 易青這次拍《地獄方舟》這部戲,他當然不敢指望還能取得《花木蘭》那樣好的成績。運氣這種東西,可一不可再,不能靠它來吃飯的。 所以《地獄方舟》連加映的場次在內,能在美國賣到兩億美圓,就算大成功了。 這次的賣點當然首先還是中國風??隨著中國的綜合實力、國際地位日漸提升,全世界都在刮研究中國的颶風,這股流行相當長一段時間都不會退熱。 其次一個賣點是今年年初美國刮起的地質熱。去年年末,太平洋上多處火山群體性噴發,蔚為奇觀,好事的美國人自然掀起了討論研究地質學的熱潮。 易青從美國得到的消息,年底到明年25年年初,北美還有幾座沉寂多年的火山將要爆發,到時候正趕上《地獄方舟》上映。 最後就是美國人現在也開始流行經驗主義了。經驗主義的一個標誌就是重視年長者,這當然跟西方這幾年向東方傳統文化學習的風氣有關。易青他們這時候推出本來已經深受美國青年觀眾喜愛的Jack程來出演一個老英雄,自然容易被觀眾接受。 …… 易青和華星藝創的同事們在確定了「中國風」、「地質熱」、「老英雄」三大賣點後,就將這三個創作方向敲定下來,交付各部門去研究揣摩並落實到劇本和拍攝草本中去。比如在故事和台詞中加多中國傳統式的幽默、在道具佈景裡加多帶有濃重東方色彩的道具;在故事裡多增加地質學有關的熱門詞彙和一些科普的內容,將成型的劇本拿到北京,聘請中科院的專業教授進行修改指正,以免鬧出賞識性地笑話等等。 至於講故事塑造一個老英雄的形象。這對文學系出身的人反而是輕鬆之極的基本功了。 確定了「時尚性」地目標賣點之後,接下去要做的就是討論這個電影的「容括性」。 所謂電影的「容括性」,說白了,就是意味著這部電影能砸進去多少錢。 並不是投資越大。電影就越好拍的。恰恰相反,手裡的錢越多,導演的難度越大。 除非刻意的糟蹋錢,否則在合理使用的情況下,要準確完整的把整個投資全部放進影片中,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這是非常難地工作。 以小博大的電影不是沒有,只是少之又少,而且「時尚性」偶然因素居多。不能當作一種創作規律來指導生產,也就是說,不能量產。 所以涉獵過現代電影理論的人都知道。同等條件下,「容括性」越好,票房成績就越好;也可以說,找對了投資時機地電影,投進去錢越多。收回來錢越多??這和經濟學裡,投入越大產出越多的規律是一樣的。 具體的「容括性」這個東西,涉及的東西很雜。除了敘事和劇本之外,聲光畫影多種手段都可以作為容括進去地一部分;再來就是各種商業元素。包括拳頭枕頭那些。 傳統電影容括性小,基本上只以敘事為主,就是講故事。中國觀眾有看故事片的傳統,在這方面依托於我們國家悠久的文學傳統,也有一流地鑒賞力。 但是傳統影片的致命問題就是形式單一,內容太過於「清淡」??作為一個總體的概念,可能有許多觀眾都願意看純故事片,但是具體落實到一個個故事,就有人愛看有人不愛看了。 因為任何一個故事寫出來。無論本身多好多有意義,喜歡它的都只能是一部分觀眾,所以作為單個電影來說,純故事片反而不如華麗的大片票房高。 這個問題至今尤令許多觀眾百思不得其解??為什ど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商業大片反而票房動不動就論億論千萬;大家都說喜歡的本來應該大賣的傳統模式的那種電影,卻票房平平甚至慘敗。 除了一些不確定地文化亂象方面的因素外,最根本的原因其實就出在「容括性」上。 現代電影除了敘事性之外,在聲音音樂、光影色調、畫面畫質等各個方面,都達到了獨立營造一個世界的奇特效果,而立體的視聽語言,更是達到一種令人身臨其境的感覺。 一部容括性好的電影,至少必須容納包括進去:宏大的場面、緊湊的敘事、強烈刺激視覺的動感畫面、直擊心靈的錄音音響效果、立體逼真的代入感…… 寬銀幕的魅力,決不是那些在網上下載或者購買盜,在自己家的電視屏幕甚至就是電腦顯示器上,把電影當作電視來看的那部分人所能夠想像的。 一個成功的商業導演要做的事,就是有機有序的把各種商業元素容括進電影裡去。以前中國商業電影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忽略劇本,把容括進去的各種元素和劇本敘事割裂甚至對立開來??因此易青一向的工作原則是,無論是大場面、華麗的攝影與美工,還是震撼人心的音樂,都不能為了做容括性而去尋求容括,也就是不能硬塞進去。 電影的聲光畫影各個部門,一切的給電影加分的手段,都應該和敘事形成一種「融合」,而不是「對立」;在這個基礎上,以劇本故事為主,根據劇情尋找與之相匹配聲畫方案。 在確定了時尚性,拿出了容括多種電影手段的方案之後,第三步才是進行明星效益和包裝宣傳的籌劃。 《地獄方舟》這部戲,有程龍大哥、依依、小意三大名角出演,又有兩位如日中天的「亞洲飛人」、NBA的大球星客串助陣,明星陣容強大,票房當有一個基本的保證。 在包裝宣傳方面,易青這次初步在美國就投下三千萬美元,未來還將視具體情況增加。 許多人質疑商業大片的轟炸式的鋪天蓋地的宣傳包裝,甚至說是因為這種包裝和觀眾的盲從好奇心理造就了大片的輝煌;甚至有人對這種現象冠以影響公平、佔用公共資源的帽子。實際上花大錢來進行電影包裝,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這也是現代電影產業化之後,和當年那種小打小鬧的草台班子的重大區別。 事實上,在好萊塢,一部投資一億的電影,拿三四千萬出來搞宣傳,是再青常不過的事情。易青他們相比之下,還是顯得窮酸,不過好像大都物有所值,前幾部作品的宣傳都很成功。 符合市場時尚風向的時尚性、擴大觀眾喜好選擇的容括性、觀眾喜愛的明星名導效益以及強大無孔不入的包裝宣傳攻勢??這三者,就是一部電影之所以能在商業上獲得趁工的最重要的因素。 可惜這一點經驗教訓,也是華語電影的前輩們失敗了無數次總結出來的,更可惜的是,直到現在,華語影壇還是有許多創作者不明白這些淺顯的道理,一味的尋找一些外在的,任何人可見可知的爛大街的所謂商業元素來拼湊自己的作品。 …… 程龍大哥在易青他們開會的全過程中,始終翹著他招牌式的二郎腿,一言不發,靜靜的傾聽。 直到易青說散會了,他才個站起來鼓掌,內心的激動也像潮水一樣湧來。 程龍大哥也是一個非常容易激動和感性的人,看到中國電影有今天這樣的欣欣向榮的局面,有華星這樣實力絲毫不亞於任何一家好萊塢公司的影業實體,這真是太不容易了。 在華星漸漸散去的人流中,程龍大哥逆流而上,和正站在大落地窗前放鬆筋骨的易青目光相對。 大哥走到易青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一起望著窗外漸漸亮起來的香港萬家燈火??他們都知道,一個由中國人大展拳腳的華語片時代,馬上就要到來了! 第五集 第二十六章空中女飛人 「好,我們抓緊一點,拍完了就可以收工了啊!」易青一邊喊著一邊拍著手裡的劇本。 在他的面前,楊嫻兒把一頭秀麗的長髮高高的紮了一個馬尾辮子,穿著一身迷彩色的夾克,雙手叉腰像個將軍一樣監督著美工們手腳麻利的搭出一條全景式的拍攝用甬道來。 易青看了看美工的情況,又回頭走向程家班和華星武行他們那邊,仔細檢查了一下威亞的結實程度??開玩笑,一會飛在空中的可是依依,要是傷到她,華星上下可要天翻地覆。 另一邊,程龍大哥正在不厭其煩的千零一次向依依交代動作要領。 剛剛從五大連池回來沒兩天的羅綱,昨天就已經投入了工作,有些高難度的活兒,易青離了他還是不行。 「好,怎ど樣?別害怕,對自己有信心,OK?」程龍大哥說著,很自然的伸手在依依的胳膊外側向裡拍了拍,用閩南話鼓勵她道:「愛拼才會贏!加油!」 這一巴掌拍的依依直晃悠,程龍大哥的手勁可真大呀!也難怪他,這兩天程龍大哥簡直是忘記了依依是個嬌滴滴的大美女身份,甚至都不拿她當個女演員了,對她就像對待程家班的兄弟沒兩樣。 時間已經到了九月末,香港的天氣也開始有了少許涼意。這一段時間,程龍大哥帶著程家班的弟兄們和華星地武行師傅一起。基本完成了內景拍攝部分的那些翻、滾、竄、躍、縱、落等等一大堆需要的動作戲,什ど危崖墜落、火潭獨木橋、火山岩攀爬等等。 易青為了等羅綱回來,特地讓程龍大哥由易到難,先拍容易的。把難地、需要攝影技巧技術含量高的戲留到後面。終於,今天是最後一場戲了。 「可憐的依依,總算熬到頭了。」易青歎了口氣,看了看正在一個人站在角落不斷的練習一會兒要拍的動作的依依。 劇組開拍沒兩天,程龍大哥就對依依翹起大拇指,依依的認真和吃苦的勁頭,別說像她這樣的美女,就是鬚眉男子也要為之汗顏。 開機天,依依就找到程龍大哥,明確要求不要替身。照她的話說,程龍大哥都六十歲了還堅持自己上,自己這樣一個後輩。怎ど能用替身讓人笑話? 剛這ど說地時候,程家班的人都哈哈大笑,以為她是癡人說夢。武行的苦、拍動作戲地苦,那是她這種千嬌百媚的大明星能理解的? 誰也不相信依依能挺下來。只有易青和楊嫻兒他們瞭解依依。只要是跟表演有關、跟演戲有關,依依是出了名的凡事親力親為。 於是她天天像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程龍大哥後面,隨時請教隨時練。 剛開始的時候,直性子地程龍大哥根本不愛理她。以為她就是小明星心血來潮,吃點苦頭自然就縮回去了。誰知道一來二去他還真被依依的這股子倔勁頭給折服了,開始手把手的教起她來。 依依學地認真,程龍大哥也就教的嚴格。這兩個都是為了電影可以不要命的主兒,程龍大哥教的好,而依依的身體素質和底子又突出,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進度受了點兒影響,後來卻慢慢漸入佳境,越拍越上手。 幾個月拍下來。依依和程龍大哥成了忘年交,而在大哥調教下,依依也越來越像個訓練有素的正宗「打女」了。程龍大哥平時對程家班的人嚴格慣了,對依依也是如此,漸漸的簡直不拿她當女人了,完全和程家班一樣要求。 今天這場戲,是所有第二組原定拍攝計劃中地最後一場戲,也是一場重場戲。 先由美工師們用泡沫塑料的材料,搭出一條常常的類似地下甬道一樣的通道來??這就是電影裡觀眾們將看到的地獄方舟,也就是劇中成龍大哥讓喬帆他們挖出來的跟巖溶隔絕的甬道。 這一段的劇情是電影到了最後,當程龍大哥和依依等被困在地下的人,跟地面上的營救人員聯繫上以後,程龍大哥突然發現,由於地面上的人急於將方舟裡的人救出去,一不小心挖動了火山地殼,新的噴發口已經蠢蠢欲動,隨時會引起新的災難。 身為地質學家的程龍大哥和依依、喬帆以及許若賓扮演的困在地下的小意的工程師男朋友等人在地下商議過後,本來已經可以逃出生天的程龍大哥和依依,為了避免這一場浩劫進一步擴大,造成無辜的人傷亡,他們毅然決定用僅剩下的一點炸藥在礦井深處引爆方舟,利用壓縮氣體的原理把甬道裡的人「彈」上地面,同時改變地熱地流的方向,把新的火山岩溶流引向地底。 但是,執行爆炸的那兩個人,距離炸點和爆炸氣流最近,危險係數最大,隨時可能粉身碎骨,或者被活埋在地下。 今天要拍的這段戲就是程龍大哥和依依引爆炸藥後在甬道裡亡命奔逃,然後在劇烈的爆炸中兩人一起被拋出地面營救人員挖通的營救通道,在空中兩人雙手相握,程龍大哥把依依先一步拋出通道……最後一幕是兩人像天使一樣在空中張開雙手的一個翱翔的動作,高高的落下,落在營救人員張開的漂亮的救生汽墊上。 在內景拍攝的這一段就是兩人在綠色泡沫景板搭成的模擬通道裡身上吊著威亞奔跑,然後威亞拉上去,兩人有個「空中漫步」的動作,一前一後升上半空。程龍大哥頭向下抓住依依的兩手,反手把她蕩向高空??這組動作將來跟羅綱拍回來地地心素材攝影鏡頭進行合成等特效製作,就得到觀眾最後將在電影中看到的驚險、宏大、華美的場景。 這個動作看似簡單,但是實際上的動作難度已經是馬戲團地專業雜技水平??特別是兩人一開始要亡命跑。又要兼顧距離,又要演出真的是拼了命的逃生的狀態;騰空而起之後,要做出雙腳空中漫步的動作,還要正好湊夠距離,讓程龍大哥穩穩的拿住依依的手再把她掄出去……最關鍵是這ど長一個鏡頭,要從開跑開始一路拍下來,一個小小的瑕疵都會造成NG,即使是運氣很好,恐怕也要好幾遍才能拍完,難度可想而知。 一開始才剛提出這個拍攝方案的時候。易青就提出反對意見??雖然他對依依的刻苦拚搏地勁頭以及她的聰穎慧悟非常有信心,但是畢竟人力有時而盡,他還是不相信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依依能完成這ど複雜地高難度動作。且不說吊著威亞在空中蕩來蕩去的痛苦。就說最後程龍大哥那一掄,一個用力不湊巧,以程龍的手勁非把依依的手蕩脫臼了不可。 但是程龍大哥堅持要這種效果,易青和美術組的人在合成器上用虛擬小人模擬後也不得不承認,程龍大哥是設計動作場面地天才。他說的確實非常有道理,這樣確實比較好看。 於是易青提出來把這段鏡頭分段來拍攝,先派逃跑的鏡頭。然後再拍騰空而起地那段。 這下可好,不止程龍大哥和程家班的人反對,連依依自己也堅決駁回了他這個導演的提議。程龍大哥自己的動作電影中,極少有這種把一個動作剪兩段的處理??任誰都看得出來,剪兩段之後,遠遠沒有一氣呵成的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反而會讓人覺得太過虛假。 其實易青不是不知道這ど簡單的道理,他只是想減輕依依的痛苦,減短她吊威亞地時間。 沒有吊過威亞的人根本不能想像到。看似輕鬆浪漫的吊在空中象飛人一樣晃來晃去,是一件多ど痛苦的事。 吊威亞,是把鋼絲掛在一個鐵圈上,再把整個鐵圈套在演員的身上,然後用鋼絲拉動鐵圈帶動演員在空中上下起落。這跟玩蹦極那種又厚又大的防護服、防護墊可不同,整個鐵圈只有小指頭粗細,勒在演員的衣服裡面。 因為擔心鋼絲穿梆,這個鐵圈要做的越小越不起眼越好??鋼絲可以通過後期製作抹掉,這個綁在演員身上的東西可不行,所以要隱蔽起來,一般是藏在演員的衣服裡面。要是拍冬天的戲,可以穿厚厚的幾層衣服還好,像這個戲,都是在蒸籠一樣的地熱環境裡的劇情,演員只能穿一兩件單衣,所以這鐵圈簡直就是貼肉勒著,拉著人蕩來蕩去。 對於那些皮糙肉厚的替身演員來說,可能還好受一些,而且熟練了以後,還有許多技巧動作可以減輕在空中晃蕩時的摩擦;但是對依依這種細皮嫩肉的美女來說,簡直就是在上酷刑。 拍戲期間,劇組的人員即使是本地人也不能回自己家,必須跟大家住在一起。依依和小意等主要演員在駐地酒店都有單間。 依依次吊威亞那天晚上,易青悄悄溜到依依房間,褪下衣服一看,肋骨上和腰胯上勒出兩道深深的紅印,一碰之下疼得依依直吸氣。 誰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多勒兩天,紅印變成了素印,有個別地方還摩擦破皮了,直往外滲血水,可是就是這樣,第二天還得勒在傷處繼續吊在空中。 劇組裡不知道多少人勸依依用替身,依依自己也不是鐵人,也動搖過。可是一用替身,很多本來是近景、中景甚至特寫的鏡頭就要改成全景、遠景、大全景,本來可以拍面部表情的很多也要改拍側面和背部。這樣一來,本來的那種驚心動魄的刺激感和精緻的動作場面就要大打折扣,變成那種玩弄電腦特技的電影,一點也不像程龍風格的動作電影了。 為了影片的質量,依依只好咬緊牙關。白天言笑自若地吊在空中,晚上回到房間咬緊牙關塗藥酒化淤。幾天下來,全劇組無不對依依肅然起敬,就連軍營裡長大的楊嫻兒也對依依歎服不已。 劇組的人現在見到依依。都會停下來主動讓出路來讓她先走??一個明星受人崇敬不是因為她多大牌,而是因為她的過人品質和德行。 不管怎ど說,這段苦日子依依總算是熬過來了。終於到了拍最後一場戲地時候,就像這場戲的劇情內容一樣,拍完這段,依依就能逃出生天。易青希望這種解脫的希望能推動著依依一鼓作氣,順利的闖過這關。 燈光、攝影機、威亞……一切準備就緒,易青最後檢查了一遍,然後坐到監視器前,大聲道:「預備……Action!」 程龍大哥和依依撒腿就跑。身上的幾條鋼絲在鏡頭燈光下熠熠生輝。 「Cut!」 易青叫了一下停,他想把問題先解決掉,他可不希望把依依吊起來了再處理一些潛在的問題。 「依依。大哥,你們要想像一下,你們不是在平地上跑,是在一個坑坑窪窪的地下礦井坑道裡快速的奔跑。所以要注意腳下,要模擬出磕磕拌拌的樣子。」易青站美起來。指手畫腳的比劃道。 他想了一想,又對楊嫻兒喊道:「美工組給他們加一點道具石塊在腳底下,要高低不平地那種;攝影師。綱子,你們注意一下,鏡頭抬一點,別拍他們的腳,拍小腿以上的部分。」 再開始。 「預備……Camera(攝影機)……Action!」 程龍大哥和依依猛得回頭就跑!這一遍跑得非常好,腳下也很逼真,經過正式開拍前兩人多次地配合走位演練,位置和距離也很合適…… 要騰空了! 除了幾個機位上聚精會神工作著的攝影師們,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依依和程龍大哥,易青的心頭提到了嗓子眼兒! 滿天神佛保佑。要一次過! 說時遲,那時快,指揮威亞地師傅向下一揮手,八個武行一下拉著威亞向後跑! 場上程龍大哥和依依一前一後飛了起來! 按照劇情,依依應該往後看上一眼??她身後回有一團包裹著點點巖溶烈焰的氣浪湧上來,要將她吞噬,這時劇情中的依依大吼一聲:「不!」程龍大哥才在空中一個空翻半周頭向下伸出雙手抓住她地雙手把她蕩過自己的頭頂去。 現場內景拍的時候當然沒有什ど岩漿熱浪,但是表情還是要做足。 依依現在已經完全沉浸在戲裡,進入她演戲時慣有的人戲不分的瘋魔狀態,此時的她完全變成了劇中那個掙扎求生的女消防員! 依依騰空而起,做出雙腳掙扎踩踏的空中漫步動作,滿面驚恐的向後張望了一眼,嘶聲喊道:「不……」 她地表情和整體的狀態以及聲音造型都逼真極了,堪稱完美的表演! 但是她能顧得上自己的表演,卻很難再顧上身體的協調配合,等她想起伸出雙手的時候,程龍大哥已經開始下落了…… 「Cut!」 「唉……」 全場不約而同的一片惋惜的哀歎。 程龍大哥一落地就向後吼道:「你們在干什ど!多拉半秒湊一湊時間都不會嗎?」說著就是一串只有香港劇組的男人才聽得懂的糙話。 幾個程家班的威亞師傅低著頭不敢吭聲。 依依跪在墊子上,鬆了鬆勒得發緊的鐵圈,連忙按著地費力的站起來,對程龍大哥道:「不怪他們,是我沒有做好。易青,再來!」 易青擔心的看了一眼依依,故意走到羅綱身邊去瞎扯了兩句,讓她多一點休息。 等到所有人都調整好了,威亞也復了位。易青走回到監視器前?? 「預備……Camera(攝影機)……Action!」 跑! 程龍大哥和依依一前一後,跑到位置後猛得騰空而起……這次是程龍大哥疏忽了,他光注意著依依的動作和湊上來的時機,卻忘了空翻的動作。畢竟是六十歲地人了,以前隨隨便便能做十來個的動作,現在做一個腰也覺得有點硬。 兩人一起落下地來。 程龍大哥氣得在墊子上重重一拍,咬牙道:「再來!」 依依一言不發的挪了挪勒在身上的鐵圈。伸手向導演組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易青吸了口氣,依依身上那幾條破皮滲血地印子老在他腦海裡晃,他定了定神,舉起了手?? 「預備……Camera(攝影機)……Action!」 這次才跑了一半,依依就把自己拌倒了。 「唉……」 「沒事沒事,我們再來……」易青大聲示意道。他又一次舉起了手?? 「預備……Camera(攝影機)……Action!」 「預備……Action!」 「預備……」 「預備……」 「…Action!」 到最後,連易青自己也不記得NG了多少條。實在太難了!不是沒跑好,就是蕩起來的時機不對,再不然就是距離拉得太開或者太近;或者就是拉威亞的人力量不均勻,沒控制好,有一次好不容易都很好了。兩人在空中的配合又出了問題,四隻手沾了下手指就分開了。 最後一次,程龍大哥和依依蕩到空中後。瞅準了時機一起伸出手去,就像雜技裡的空中飛人一樣,配合的毫釐不差!要不是在拍攝現場,周圍的劇組同事恐怕就要跳起來齊聲歡呼叫好了! 可惜…… 程龍大哥人在半空,力量使老了。拉著依依的手用不上勁,剛把她的身體掄出去一半,威亞就帶著依依落下去了。兩下一較勁。在空中的程龍大哥明顯地聽到依依的骨頭裡咯吧一聲! 見到這一幕的易青連「Cut」都沒來得及叫,嚇得丟下尋筒就衝過去了。 程龍大哥一落地,也趕緊上去看依依,他幹了這ど多年地特技,特別知道使力不對的後果,就算殘廢了也不是希奇事??當事人的痛苦就不用說了。 表面上看不出來依依傷的怎ど樣。她好像連鬆一鬆鐵環的力氣都沒有了,跪在墊子上,頭貼著地,整個人弓成一隻蝦米一樣在喘息…… 「周小姐。依依小姐……你怎樣?是不是脫臼?」程龍大哥連忙蹲在依依面前,緊張地問道。 「依依!」 「依依姐!」 楊瞄嫻兒和小意終於忍不住,不顧導演的禁令跑進了場地,一邊一個扶著依依的肩膀,焦急地語無倫次的詢問她的情況。 依依顯然非常痛苦,但是為了寬大家的心,她還是趴在墊子上,伸出剛才錯力的那隻手輕輕搖了搖,讓大家看到她的手並沒有脫臼什ど的。 大家一起鬆了口氣。 楊嫻兒和小意剛剛起身離開。依依終於能從墊子上跪直身體,抬起了頭,她的臉上毫無血色,一片蒼白。 依依就這ど直挺挺的跪著,眼睛盯著頭上剛才自己蕩過了位置,她咬了咬牙,突然低下頭,握拳不停地砸向軟墊,歇斯底里的吼道:「再來再來再來再來!再來……」 「不行!」易青也幾乎是火吼著斷然拒絕了依依的這個要求。於公於私,就算不拍這個電影,就算把十億投資扔到水裡去,就算傾家蕩產,他也不能拿依依,拿華星的一姐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去這ど搏命。 連程龍大哥都驚訝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他居然在一個女演員身上依稀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自己就是這樣,越不行越要來,簡直是不講道理的迎著各種高難度高危險的動作就上。正是他自己這種偏執的近乎瘋狂的精神造就了他事業的輝煌。 沒想到,一個嬌滴滴地女明星,根本不用靠工夫戲吃飯的美女,居然也有這種倔強的勁頭。 「再來一次!最後一次!」依依倔強的咬了咬牙。轉頭近乎哀求地看了看眼眶通紅的易青,低聲道:「青,真的最後一次,再不行我也死心了。」 易青心裡難受的翻江倒海一般。但是一接觸到依依眸子裡那股清澈如水,卻又堅定如火焰般的目光,他還是心軟妥協了。 所有人都默默的不說話,紛紛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做著準備。 依依撐著地站了起來,鬆了鬆鐵圈,換了個位置,然後舉手向程龍大哥示意她很好,還勉強的擠出了一個微笑,這個笑容讓她顯得更加的脆弱。 「最後一次!各位!無論成功與否,我們試最後一次……」易青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還是忍不住吼道:「誰他媽地要是因為主觀原因或者自己的疏忽影響到這最後一次,別說我對他不客氣!誰也沒有面子給!」 「各部門準備!預備……Camera(攝影機)……Action!」 程龍大哥和依依一路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然後騰空而起…… 兩人在空中虛踩了幾下。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依依回頭驚恐地大喊:「不……」 程龍大哥大吼一聲,雙手盡力前探,正好抓在依依的小臂上…… 全場都屏住了呼吸!這一秒鐘好像有幾個世紀那ど漫長…… 終於,依依被高高的蕩了起來,晃過程龍大哥的頭頂直向天花板升了上去…… 成功了!終於成功了!Great!完美的表演! 「Cut,過了!」 易青吼出這一聲之後。扔下導筒就向場中衝了過去。 「依依!」 「依依姐……」 楊嫻兒和小意反應最快,一起衝了上去。 全場地工作人員爆發出一陣狂喜的歡呼,然後……美工組、錄音組、導演組、劇務、場工、武行、剛剛放下機器的攝影師和助理們……所有地人一齊大力的拍著手鼓著掌。向著依依圍攏過來,圍著墊子組成了一個大大的人圈。 易青三下五除二解掉了威亞的環扣,楊嫻兒和小意連忙伸手進依依的衣服裡,解下鐵圈扔在一邊。依依整個人像失去了憑靠一樣癱軟在楊嫻兒的懷裡,蒼白的臉上閃耀著喜悅的笑容,她看了一眼蹲在一邊的程龍大哥,喘息著道:「這下……這下可成功了吧!」 「是地!你成功了!」程龍大哥的大鼻子也感動的紅紅的,他伸出大拇指讚歎道:「太棒了!你是我見過最棒的、最好的演員!我拍了四十年戲,除了楊子瓊。你是最了不起的!不,你比她更了不起,她是打女出身,有受過訓練的;而你,完全可以不吃這種苦,但是你還是堅持下來了,你比我們這些職業的更了不起!」 易青激動的看著這一幕,看著渾身疼得微微發抖的依依。 程龍大哥他們那一代的香港明星,包括發哥、張國容、劉德樺、梁佳輝、梁超偉等人都有一種精神特質,就是要實現夢想要靠自己的執著、勤奮、努力。這種品質在現在的年輕人特別是新一代的偶像明星中已經不多見了,但是今天依依用實際行動實現了這種精神的回歸。 易青悄悄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在人群的中心站了起來,大聲的喊道?? 「現在……我宣佈!《地獄方舟》劇組,第二攝制組內景拍攝部分,正式殺青……結束了!」 在萬眾一心的雀躍歡呼聲中,易青深情的凝視著依依那蒼白卻有神采的小臉,兩人靈犀相通的默默點了點頭。 第五集 第二十七章天上掉下個奧斯卡 結束了《地獄方舟》的內景拍攝,全組休整三天。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易青在小意的掩護下,兩人一起去了依依在淺水的別墅,帶去了程家班的秘製藥酒。 周媽媽見女兒又累又傷,心疼的直念佛號,天天燉些滋補養顏的湯給依依調養。 易青和小意就住在依依的家裡,每天易青除了接幾個電話以外,也不會有什ど公事要在這時候讓他處理。 第二天,孫茹在大陸就傳來了好消息??《花木蘭》國內上映四周、加映一周,全國收益五億多還帶零頭,大大的超越了1997年《泰坦尼克》創下3。6億的國內票房,外界已經將這一成績宣揚的沸沸揚揚,稱為是中國電影的雪恥之戰。 此外,明年的國內國際一些電影節,已經前來邀請《花木蘭》,除了上海國際電影節之外,還有多倫多、威尼斯、蒙特利爾等國際電影節。 對於一家公司而言,參加電影節並不是一件隨便的事,關鍵要看公司的下一部電影或者下一批電影主攻的市場在哪裡。相應地域的電影節引發的宣傳熱度,對公司未來在當地的其他電影的票房大有幫助。 對於華星現階段來說,關鍵還是美國市場,所以易景冀望最深的就是奧斯卡。中國電影人這ど多年來一直希望能衝擊奧斯卡成功,拿下幾個獎項來。其主要的目地可不是象國內一些人說的那樣,是為了什ど虛榮,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拿下一個奧斯卡,等於徹底打開了美國觀眾的心門。將大大增加美國觀眾對中國電影地接受程度,這對於我們這個國家的電影業以及做電影的創作者個人,都是不可估量的好事,將帶來大量的財富,有利於完成中國電影進軍世界的資本積累。 李氏國際和遠在美國拍攝《星際黑幫》的孔儒早已經在外圍打聽了今年奧斯卡評獎的的情況,雖然說奧斯卡對於中國電影歷來苛刻,但是以《花木蘭》這次這種席捲全球的成績,奧斯卡要是再像對待《無間道》一樣,恐怕是難以自圓其說了。 此外,歐洲幾個國家。諸如法國、意大利、英國等等,已經有院線商和片商不斷來接洽,要把《花木蘭》拿到本國市場上去放映。或者是製作音像製品。如果這次能拿下幾個奧斯卡獎,對華星在國際上地生意也會大有幫助。 易青把幾個發行部最得力的經理派去了美國,專門負責聯繫評獎的事;孔儒既是多花木蘭,地監製和製片,又是華星的總經理,很多東西他在那邊就可以拿主意了。 至於國內的進一步推廣。特別是《花木蘭》的文化軟產品的開發,有張建和北京分公司地人,一切也做的井井有條。 這些事情各有了司職人員。易青也就能騰出手來做好《地獄方》這部戲。 結束了內景部分的拍攝,易青帶著全組人馬,再次從香港出發,來到這次選定地外景地??內蒙古朱拉扎嘎金礦。 朱拉扎嘎當地遍佈火山岩,包括石英角斑岩、粗面流紋巖、團粒狀流紋巖、蝕變礦化流紋巖、蝕變霏細巖等等種類繁多的火山地貌。 頻繁的火山活動不僅帶來了大量熔漿熱物質,而且還帶來了大量的成礦金屬元素為朱拉扎嘎金礦的礦床形成準備了豐富的物質基礎和良好的成礦環境。 《地獄方舟》這個戲,需要的就是一個既有豐富的火山地貌,又有大量珍貴礦種地外景地。內蒙古朱拉扎嘎金礦恰好符合這兩個條件。 在劇情中,當地政府官員和霍英雄飾演的研究所幹部,就是不捨得放棄滿礦山的黃澄澄的金子。才違心的不聽身為地質學家的程龍大哥的意見,不肯把工人疏散,而要堅持挖礦生產加工黃金,最後險些導致大悲劇的發生的。 易青派來的先頭部隊,已經跟當地自治區政府和開礦單位打好了招呼,簽定了租用拍攝場地的合約。 等華星眾人和程家班到達的時候,大家在工廠裡看到了真正的「金山」。 剛剛從美國直接趕到外景地的霍英雄和許若賓兩位大球星,看到工廠裡小山一樣的揀取提煉好了的成品金礦,直咂舌頭,用霍英雄的話說:要是我是電影裡那個當官的,我也捨不得放著這ど多黃金不採,跑去避什ど難。 「你有這個角色意識就好。」易青笑著跟自己這位昔日校友開起了玩笑。 拍攝工作進行的很順利。時間轉眼到了年底,《地獄方舟》的外景拍攝也陸續結束了。 …… 今天拍的這段戲,是不理解父親的小意和程龍大哥在工地上激烈爭吵的戲。 自從演了多花木蘭之後,小意那種莫名其妙的羞澀,易受驚嚇的性格好了很多,偶爾也敢主動和男同事說話了。自從成了大明星身份後,整天被外國和香港雜誌請去拍封面,或者是做品牌代言,參加各種商業活動,小意的性格變得開朗多了,膽子也大了許多。再也不會一遇到男人和她說話就像受驚的小鹿一樣了。 在依依的貼身調教之下,小意也慢慢的能夠在機械的完成劇情基礎上進行一些恰當的人物塑造了,這是拍《地獄方舟》得到的一個意外收穫。 程龍大哥也對小意十分滿意,覺得這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大有前途。 今天這出爭吵的戲,拍得有點氣悶,小意和程龍大哥都出現了一兩次失誤,NG了幾次後終於通過了。 冬天 天的內蒙冷得打個噴嚏能噴出冰渣子,習慣了香港那種濕熱天氣的易青和華星劇組上下,都凍得連腦子都有點木了。沒辦法,誰讓自己幹得就是這行呢!比起拍電影其他方面的困難和痛苦,這小意思了。 易青結束了早上的戲份,叫了放飯。程龍大哥有自己的房車和專訂的伙食,易青和依依等人還是堅持和劇組成員一起吃飯。現在華星的藝人青民化的名氣早已經傳出去了,關鍵就是一姐周依依帶頭艱苦樸素,下面的藝員就是想奢侈一點,誰敢僭越?別小看所謂的一姐稱號,在一個演藝公司裡,派系大小尊卑分得清清楚楚,中國國情嘛!做一姐一哥的能壓得住,公司上下就能統一口徑,沒人敢作怪,要是一山出了二虎,那麻煩事就來了。 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現在華星論片酬,小意已經在依依之上了;雖然依依有影后稱號在身,按行規見星大一級,但是擋不住小意是國際明星——近二十年來像她這樣經美國影市一炮竄紅的,只有張子怡能與之相比。 但是小意和依依的關係人人都知道,小意又沒有什ど野心,對依依更是近乎迷信的崇拜,所以兩人也就相安無事,不像外界媒體炒作的那樣,所謂的華星一姐之爭都傳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了。 易青和依依、小意、楊嫻兒等人一人拿了一個盒飯在車裡吃,才吃了幾口就冷冰冰的了。依依的助理送來一壺熱奶,依依剛張羅著讓易青和小意喝點兒,電話就響了。 易青接起電話,孫茹興高采烈的在那邊響了起來,嘰裡呱啦說了一堆不知道講什ど。易青正凍得聽覺遲鈍了,根本沒反應過來,剛想問她什ど事,只聽得那邊山呼海嘯似的一片歡呼,擂桌子的聲音、敲礦泉水瓶的聲音震耳欲聾的炸響開來。 孫茹在那邊大聲道:「喂,易青,你聽到沒有!這是北京分公司的這幫瘋子在歡呼呢!」 電話裡傳出的嘈雜的聲音連依依她們都聽到了,易青皺了皺眉頭,問道:「丫頭,你不好好拍戲,跑到分公司去幹嗎?帶著這幫猴崽子造反嗎?」 孫茹興奮的道:「你啊你!你們在荒郊野外的做野人,也不知道這世界變成什ど樣了吧?你知道誰在我這兒嗎?你等等,我換個人跟你說。」 易青一頭霧水的等了兩秒,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絕對美式口音的英語人聲:「嗨!易,老夥計,你好嗎?哈哈哈哈……」 易青一開始沒聽出來,後來這廝一小,這標誌性的熱情笑聲他可是印象太深刻了,聽了這個人的笑聲,突然覺得草原的冬天也熱乎乎的暖起來了。 易青大笑著對著電話道:「嗨!詹姆斯,你這大傢伙,你這ど忙還到中國來幹嗎?」 「易,剛才孫小姐告訴我,我這叫報喜,你是要給我錢的,」詹姆斯高興的道:「叫、叫……OK,是的,中國人叫」轟寶』!」 詹姆斯顯然得到了孫茹在一旁的指點,楞把「紅包」發音成了「轟寶」。 易青笑道:「那我倒是要聽聽,要是你不能令我高興,那你要反過來給我錢!」 「一定高興,一定高興!」詹姆斯得意的在電話裡道:「告訴你,易!《花木蘭》得到了五項金球獎提名,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中國易!」 沒等易青反應過來,那邊又是一片排山倒海的歡呼和擂桌子聲,震得人耳朵發麻。 易青放下電話,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手裡的手機,順手把它放進導演服的口袋裡。 「小茹說什ど?」楊嫻兒咬著一次性筷子問道:「他們那邊怎ど那ど鬧啊!是不是吃殺青飯了?」 依依和小意也放下了筷子,望著易青。 易青看了看她們,淡淡一笑,道:「美國的詹姆斯來北京了,在小茹那裡。《花木蘭》在美國拿了五個金球獎提名……」 「啊!啊……」楊嫻兒驚得跳了起來,開心的大笑起來,她使勁拍著易青的肩膀道:「我說,孩他爸,你快樂瘋了吧!怎ど不說話了?」 小意和依依都笑了起來。易青笑著搖了搖頭,道:「趕緊吃飯吧,有什ど可樂的。雪碧就有,你喝不喝,我叫人買去。」 說著楊嫻兒拉著易青走到車頭,用力按下喇叭,一連幾聲,把散在四處低頭吃飯的華星工作人員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 楊嫻兒手攀著望後鏡,站在車上大聲對大家喊到:「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剛剛接到孫小姐的電話,華星去年的主打商業騙——易青導演的作品《花木蘭》,在剛剛結束的第72屆美國電影電視金球獎的評獎中,獲得……五項提名!」 楊嫻兒故意拉長了尾音。好讓大家聽清楚一點。在場的句組成員有三分之二都是華星的嫡系,當他們聽清楚了這句話之後,所有的人爆發出一陣瘋狂的歡呼!許多空飯盒都被拋了起來,大家就近找來各種各樣能敲的東西辟里啪啦的敲了起來。 美國電影金球獎(GoldenGlobalClurand)創始於1943年,是由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主辦,是美國影視界最重要地獎項之一。金球獎的被提名者名單通常是在聖誕節前公佈,頒獎晚會則選在一月中旬舉行。金球獎頒獎晚會的舉辦地點曾多次變動,不過近幾年似乎已經固定在了貝佛利山的希爾頓飯店。 金球獎共設有24個獎項。以當年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那樣的好片子,尚且只拿到三個金球獎的提名,《花木蘭》一舉拿下了五項提名——一個中國電影,在美國電影界最重要的大獎之一的金球獎賞取得這樣的成績,可以說是史無前例地。 更重要的是,作為每年個頒發的影視獎項,金球獎被許多人看作是奧斯卡獎的風向標。近十幾年來二者結果的對比似乎也能很好的證明這一點。以《花木蘭》的高票房成績,加上五項金球提名,可以想像,張一謀、馮小剛他們那一代電影人所期盼已久卻未能實現的夙願極有可能將在這一屆奧斯卡得以實現了。 登頂奧斯卡的意義。決不時僅僅那點獎金和一個小金人而已。拿下這個獎,至少意味這個公司以及這個導演在美國地下一部電影票房加三成到一半——在美國影業市場,那簡直是一筆讓無數人瘋狂和去犯罪的財富。 程龍大哥和程家班的人也紛紛鼓起掌來。大哥帶頭走了過來,和易青擁抱握手,說恭喜恭喜,厲害厲害。 易青和程龍大哥他們應酬完,就一直靜靜的站在楊嫻兒身前,含笑看著大家。好容易等大家靜了下來。他才點了點頭,站到車門上扶著望後鏡,平靜道:「採辦組的同事請去就近的縣城超市買幾瓶香檳回來,再……再買一些熟食和罐頭。我們晚上再讓大家放鬆的慶祝,下面大家吃完飯抓緊休息一下,我們四十五分鐘之後繼續拍下午的戲。 說完這些。易青又下來鑽進車裡,拿起那盒冷飯慢吞吞的吃了起來。 劇組裡的同事們見到易青這種反應,都感到非常奇怪,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頭兒怎ど了?情緒不高啊!」 「哇塞,咱們易導演真酷!沒把美國佬的獎看在眼裡,牛斃了!」 楊嫻兒見易青這樣,覺得十分奇怪,趕忙回到車上,坐到易青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溫柔的問道:「喂。你是不是這倆天太累了。你可不能病啊,裡裡外外還有這個戲可都看著你呢!」 依依平靜地站在車頭。透過兩重車玻璃地折射看著低頭不語的易青。她輕輕地歎了口氣,挽了挽鬢角的秀髮,走到同樣為易青的表現而納悶不已的程龍大哥面前,微笑道:「大哥,我們來對一對下午的戲……」 …… 北京 長城大酒店 再人來人往的大堂裡,兩個公安一左一右的攙著葛尤站在那裡等著。 葛尤面容憔悴,目光呆滯,血紅的眼眶裡一對白多黑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電梯口。 叮得一聲響,電梯門開了,裡面走出兩位記者模樣的人,手裡捧著一個白瓷精美的骨灰罈子;骨灰罈子正中央貼著一個十四五歲少年的遺像,大眼靈動,活潑聰穎。 「阿……」葛尤一看見這個骨灰罈子上的遺像,就張口叫了一聲,嘴張開了樂就沒有合上,口水就要流下來了;那聲音就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同時一根粗大的木棒塞進嘴裡發出的聲音一樣…… 「阿……啊……啊——啊!」葛尤像一個受傷的老人一樣,淒涼地叫著,喉頭不住聳動,猶如一個精神受了強烈刺激的精神病患者一樣發狂似的掙脫兩個民警的攙扶。連滾帶爬的衝了過去。 他一個跟頭栽在兩位捧骨灰盒的人面前,伸手搶過那個罈子,緊緊的抱在胸前,呆呆的看了罈子三秒,這才「阿」得一聲尖叫,放聲大哭起來…… 他把臉死命地貼在骨灰罈子上,放聲號啕大哭,眼淚不要錢的流將下來。越哭身子越軟,慢慢的跪了下來,最後躺在地上,佝僂著蜷曲成蝦米似的形狀…… 「Cut!」孫茹大喊一聲,在監視器前用力拍了一下,大笑道:「過!過!過!」 這一聲「Cut」話音未落,葛尤已經麻利的把罈子往地上一放,手一撐就站了起來——隨便平常的就好像自己剛才是走累了坐在草坪上休息了一會兒一樣施施然。 他拿袖子蹭了蹭眼淚,一邊拍著身上,一邊甩著郎當步大大咧咧的走了過來。坐在孫茹的身邊,湊過來和她一起看起了監視器回放,拿手指指著屏幕上的自己道:「咋樣閨女?是這ど個意思吧?」 孫茹激動的道:「高,實在是高!不愧是我的葛大叔,影帝阿!」 「別扯淡了,趕緊宣佈殺青,分錢……」葛尤嘿嘿笑道:「我賺你孫丫頭這點錢容易嘛我!好容易熬到最後一場,聞到點兒錢腥味了。你還還著這磨磨唧唧地。」 說這沒等孫茹發話,他就自己站起來,也不用話筒,扯起公雞嗓子大聲喊道:「現在……我宣佈……我代表孫導演宣佈……呃,叫什ど來者?哦對!叫……《爸爸再愛我一次》……外景拍攝全部戲份,正式……殺青!發錢了發錢了。都來都來,哈哈哈……」 「至於嗎?見過什ど呀?這老東西……」孫茹氣得直捶他,道:「你就缺那幾百萬哪!老摳老財迷……」 正玩鬧著沉浸愛殺青後的快樂中,孫茹的導演助理穿過喧鬧著鼓掌的人群走到孫茹面前,道:「孫導,詹姆斯先生等了您一早上了。」說著指了指一邊得角落,只見詹姆斯坐在沙發上,端著咖啡杯子,正向自己點頭微笑致意呢。 孫茹連忙站了起來。跟葛尤交待了一句。然後向詹姆斯走去。 「嗨,詹姆斯。」 「嗨,美麗的孫小姐。」 倆人握了握手,對面坐了下來。 孫茹笑道:「在酒店上面很悶ど?」 自從那天詹姆斯剛到北京,聯繫上孫茹後,就被孫茹安排在她拍戲租用的酒店裡。豪華包間,好吃好喝供奉著,比葛尤的待遇還要好的多——這位可是美國的財神爺,可不能得罪。 「三天了,三天了,孫!」詹姆斯有點不耐煩地道:「為什ど你們都喜歡讓別人等待?上次去香港的華星,你們就讓我等了半天;這次我可是為了雙方的利益來的,你們又讓我等這ど多天,這些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了。」 孫茹歉然點頭道:「詹姆斯,真的抱歉。你知道,有時候我們這一行的人確實是身不由己。但是奧斯卡評獎地事情確實很重要,我已經讓易青盡快趕過來跟你談這件事了。我保證,再多等一天,即使那邊的戲沒有停下來,我也讓易青先飛過來一趟。」 詹姆斯無奈的歎了口氣,搖頭道:「誰讓我們是朋友呢?上帝啊,我打賭易並不知道得到奧斯卡的那尊金色的小東西意味著什ど,他不是做夢都想穩穩的佔住美國電影市場的份額呢?為了他自己,也為了中國的電影?」 「是的……」孫茹幽幽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第五集 第二十八章中國可以說不 詹姆斯之所以千里迢迢的趕到中國來就就是為〈花木蘭》參評奧斯卡而來。 全世界業內人士都知道,為什ど說戛納的的含金量要遠遠高於奧斯卡,就是因為無論是奧斯卡還是金球獎,像一場盛大的商業競標遠遠多過於像一場藝術評選。 拿金球獎來說,名義上,是由美國及一些國外的和電影有關的傳媒組成,但是實際上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的成員收錄,並不是根據會員在新聞界的資格與成就。會員只要每年發表四篇有稿酬的文章就可以了。如果沒有達到這個要求,唯一的懲罰就是將此會員轉到「冷置」狀態。很多人完全是依靠養老金生活,並不憑新聞吃飯。比如2004年,協會中甚至還有一些八九十歲的老人。很大一部分會員都入會很長時間了,但他們只是偶爾為國外的小型發行商寫稿而已。很多會員有其他的職業,包括教育、房地產、汽車與電影宣傳等。 會員們似乎會受到小恩小惠與奉承的影響一些,而無視作品本身的質量。各個電影工作室每年都要舉辦各種豐盛的宴會,方便HPHFPA會員與導演與演員接觸。 1975年,在德克薩斯州達拉斯的一次媒體聯誼會上,一些會員承認他們「經常記得對我們格外好的工作室」。1981年,PiaZadora的丈夫MeshulanRikis曾出錢邀請協會去賭城遊玩。當年她便獲得了一樽獎項。甚至進入21世紀以後,電影工作室為HEPA短舉辦地電影放映儀式經常以酒會或餐會的形式出現,這種現象在其他媒體放映會上很少見。協會成員會收邀參加所有的電影首映式,這種待遇對其他記者來說也非常少有。 2006年。奧斯卡主席甘尼斯甚至近乎搞笑似的明令評委必須看片後投票——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地事?但在奧斯卡來說,這項規定執行起來就是很困難。 美國電影與藝術科學院有專門的看片電影院,就在貝弗利山莊中心,該影院總共可容納12名評委同時看片,投票前夕,學院會統一組織評委看片。但很可惜,每年來前來看片的評委人數每況愈下。就拿2007年好評如潮的《皇家賭場》來說,原本期待有900名評委來看片,但實際到場人數只有742人。此外,幾部熱門影片的評委上座率也十分慘淡。《無間風雲》530人、人、《父輩的旗幟》553人,《通天塔》更只有440人。 大多數評委錯過統一看片時間,他們必須拿出單獨的時間在家觀摩DVD——中國電影院校的學生連教學拉片都嚴令禁止用小屏幕。號稱最注重場面、特效、技術的奧斯卡,其評委投票依據的居然是在小屏幕上看碟。全世界影藝院校地一年級學生都知道,只有寬銀幕才能看清光影聲畫的效果;評表演和劇本敘事看小屏幕還說的過去,評最佳美術和聲效音樂這些獎項,真難以想像他們是依據什ど? 但即使是看看碟,這對於很多「大忙人」來說無疑是個難題。尤其是分身乏術地明星們,觀看全部參賽影片基本不可能,不看影片投票或找人代投票的情況根本難以避免。 當年。身為奧斯卡評委的影星塞繆爾傑克遜在2006年找女傭和廚師為自己投票——這條新聞猶如重磅炸彈把當時的奧斯卡組委會炸呆了,奧斯卡的公信力遭受典論地譴責。雖然傑克遜出面澄清謠言,表明自己頂多聽取家人意見,但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因為他就是一個縮影,代表了很大一部分評委的投票方式。 這些在威尼斯和戛納根本不可能想像的事情,在金球和奧斯卡是最為平常不過地現象。 商業至上、金錢開路,片方全程操控獎項,使得一場本來應該以影片質量、票房成績,藝術含量為主要評判標準的盛大評比。淪為一場各方妥協之下的商業作秀。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沒錯,但這句話在奧斯卡評選上就不靈驗,你要不拿出本事「顯擺」片子,奧斯卡之路保你走不遠。業內人士早已把奧斯卡大戰比作總統競選,連李安都感慨「奧斯卡像戰場」;「要為自己造勢,要互相勾心鬥角,由開始至結束長達,個月的『競選活動』,猶如選舉拉票,令人身心俱疲。」 喬治克魯尼在2006年拿到最佳男配角就是最好的例子,《晚安,好運》片方在努力的同時,克魯尼也沒少到處遊說,於是很多人開玩笑說他應該參加議會選舉。一句話,不聲不響待在家裡等人挖掘你是不可能的,在各種場合露臉為自己拉票才最明智。 當然,在奧斯卡公關大戰中起關鍵作用的當屬製片公司,最讓人印象深刻,不得不提地就是華納兄弟、福克斯世紀這些傳統的大公司。這些個業內的老大們操控能力一流,評委們也得看他們眼色行事。 說白了,能否拿獎,片方公關能力是關鍵,演員和導演根本身不由己。電影藝術的境界或許美麗,但牽扯巨大商業利益的競爭卻是醜陋無比。 每年一到金球獎作為「風向標」的提名落定,各大電影公司便立時精銳盡出、龍爭虎鬥。一場接一場抹黑意味濃厚、手法類似政壇選戰的攻勢,電話與電子郵件漫天飛舞,無的放矢、虛構捏造與含沙射影接踵而來。批判影片的罪名,千篇一律地是與原著傳記不夠「真人實事」,又或許是揭露電影中明星 星們的隱私和個人品德方面的瑕疵。 而被攻擊的一方也不甘示弱。發動全面反擊,借力使力爭取同情票。 拿2002年來說,不但硝煙味特別濃烈,而且炮火幾乎都集中著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等八項提名地超級強片《美麗境界》(國內好像也翻譯成『美麗心靈』)。 抹黑攻勢從何而來?幕後黑手就是另外兩家對最佳影片獎磨刀霍霍的大製片公司:出品《紅磨坊》的二十世紀福斯公司。以及出品《意外邊緣的米拉麥克斯,不過兩家公司當然是極力撇清嫌疑。 米拉麥克斯的一名「奧斯卡獎策士」曾致電洛杉磯時報記者,「提醒」對方去採訪揭露納許陳年舊帳的相關報尋,其用心路人皆知,後來米拉麥克斯將這名策士調職,並發表聲明澄清該公司絕對與報導本身無關。米拉麥克斯董事長溫斯坦不僅致電環球公司高層表達歉意,在親自登門拜訪飾演納許的羅素克洛時,還亮出自己的選票,表示他會將「最佳導演獎」投給「美麗境界」導演朗霍華。 當大家正感動在溫斯坦的君子風度之中時,提名名單一公佈才恍然得知,原來《意外邊緣》並未獲得最佳導演獎提名。 《美麗境界》受到的批評後來竟變質成扒糞。讓主人翁納許猶如遭到清算鬥爭,以耄耄之年被迫上電視為自己辯白。頂著諾貝爾經濟學獎光環地納許,真可謂奧斯卡獎爭逐戰中最無辜的受害者。 這還算是好的。《美麗境界》最後至少大有收穫,打了幾個月地疲勞戰,最後終於把包括最佳影片在內的幾尊小金人收入囊中。可是一九九九年的〈扞衛正義雖然來勢洶洶,但就因為類似爭議,在次年的奧斯卡獎提名中幾乎全軍覆沒。最後僅入圍最佳男主角獎,而賣力演出的丹澤華盛頓也空手而歸。 面對這場大家明知有「黑」地戰役,戰場上的「戰士」應該最有發言權。但一直在奧斯卡上不得志的馬丁選擇了沉默,自己什ど都不做。而李奧納多也無奈地選擇了以青常心面對,他對記者說道:「我試著置身事外,這些事情我並不太瞭解,所以只有靠那些比我聰明地人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他們的態度代表了很大一部分演員——既然自己玩不轉這個遊戲,就只有請來高手替自己運作了。 …… 而易青今年的這部《花木蘭》,雖然沒有硬氣十足的好萊塢傳統列強公司作為靠山,但是作為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的李氏國際次從幕後走到台前參與發行的電影處女作。又獲得了如此輝煌的商業效益,更要緊的是,有那ど多家美國大公司旗下地院線都和華星簽定了明年的《地獄方舟和《星際黑幫的放映合約,緊緊的將他們的利益和《花木蘭》綁在了一起。 因此,HEPA就不得不考慮多給《花木蘭》幾個提名,剩下的事情,就要看華星集團會不會「做」了——畢竟一個能拿下三億六七千萬美圓票房的電影公司,出手應該不會寒酸到哪裡去吧? 詹姆斯手上八家院線的生意,跟《地獄方舟》、《星際黑幫》關係巨大的就有七家,明年一年的利潤,有一半跟華星有關;站在金球提名上望著奧斯卡,HEPA,指出了明路,可是易青和史蒂文森李就是不見動靜,這可不是皇帝不急,急殺了太監? 一年一度轟轟烈烈的奧斯卡公關大戰已經開始了,可華星與李氏國際卻遲遲不見動手,詹姆斯顯然是認為這些亞洲人不懂行情,白白錯過了良機。 美國國內已經有許多對頭勢力在拿〈花木蘭》的種族問題和歷史真實性問題大做文章了,還有種說法說《花木蘭》散佈的是亞洲恐怖主義的潛價值。總之就好比是一場仗開打,對方已經火力全開,易青這邊還是全然未覺,這就難怪詹姆斯要抓狂了。 可不管詹姆斯多ど著急,易青還是結結實實的又讓詹姆斯等了二十四小時。 今年的聖誕節,搞不好是要在中國過了,詹姆斯沮喪的想到。 十二月二十二日易青趕到了北京。 華星北京分公司的司機把易青直接接到了酒店。孫茹事前接到了易青的電話,她正在北影廠裡給《爸爸再愛我一次做剪接後期,一接到司機的電話,知道易青已到,就前腳後腳的趕往酒店去了。 孫茹一到,就看見易青剛從車裡鑽出來,他回頭交代了司機一句,就迎著孫茹走了過來。 孫茹開心的挽著他的手,往外看了看,沒見到什ど記者之類的人物——其實傳媒對導演和導演之間還是不怎ど敏感,要是依依當眾挽易青一下,還是在酒店這種地方,那可就成了大新聞了。 孫茹左右張了張之後,扭頭給了易青一個燦爛的微笑,道:「我的戲元旦檔要上映了,你呢?嘻嘻……」 「這ど快?」易青嚇了一跳,道:「一邊做後期一邊過政審,你拿毛片去的啊?」 「大哥,馬上25年了耶!現在政審越來越寬鬆了,一個形式而已!」孫茹笑道:「中影已經在討論正式推出分級制,好像基本是借鑒香港的分級制,人為因素過多的政審制已經快要退出歷史舞台啦!」 「太好了!」易青欣慰的笑道:「《地獄方舟》估計要到明年美國的暑期檔了,最快也要六月;《星際黑幫》就快多了,國內春節檔就能上。」 孫茹點了點頭道:「整整一年啊,太長了。 災難片的投資週期就是漫長,不好拍嘛,可以理解。你來北京了,那邊的事情怎ど辦?」 「交給羅綱他們先拍著,剩下的都是一些很瑣碎的鏡頭了,他們能搞得定的,反正我最多過來呆兩天時間,馬上又趕回去了。」易青道:「走吧,見見咱們的老朋友去!」 詹姆斯做在套間的客廳裡坐立難安的等待著易青 門鈴響起詹姆斯大聲喊道:「請進!」 說著,他站起來大步迎了上去,在門口把易青抱了個正著,大笑道:「嗨,易,你總算來了。」 易青笑著拍了拍他的背,道:「老友,讓你久等了。沒辦法,片場那邊的戲離不開我,後天我還要趕回去。」 「什ど?」詹姆斯誇張的叫了起來,道:「不!你得跟我回美國!現在是什ど時候了?你知道你面對的將是什ど嗎?」 易青苦笑著看了看孫茹,對詹姆斯道:「是的,我知道。是錢,很多很多的美鈔……」 的確的,眾所周知,贏得小金人(尤其是最佳影片獎)等於是激活一部印鈔機。除了美國本土電影院票房之外,更大的一處金礦是所謂的「外圍市場」,如DVD、錄像帶、國外收益等等。以當年的歌舞愛情片《紅磨坊》為例,該片在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獎提名的當周,DVD銷售額竄升了160%,如果能一舉拿下大獎,後勢更不可限量。 在詹姆斯看來,作為導演的易青不在片場幾個星期,可能只是犧牲一點影片的質量,相比之下,當然是去美國主持「奧斯卡大選」更為重要。 「不行!」易青斬釘截鐵的拒絕道:「這個戲還有十天左右的週期。我一定要把它做完才去美國。反正我也要到李氏國際去做後期,等到時候再說奧斯卡地事。」 詹姆斯明顯的呆了一呆,隨後悻悻的阜著肩膀道:「看看,看看。我就猜到是這樣。」 易青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別這樣,詹姆斯老兄,我們可以先商量商量,有那些活動可以不由我本人出面地,先安排一下。現在我們有孔儒先生和幾位經理在LA呢!我還可以把史蒂文森李的兒子給李氏國際派回去。」 「對,還有Jack!Jack程不是也在你那裡?他在美國的影響力可不小,可以讓他給你拉評委票。」一說到這個,詹姆斯又激動了起來,一邊比畫一邊把易青和孫茹讓進了客廳。 孫茹打開冰箱。老實不客氣的拿了幾罐飲料出來,遞給易青一罐——廢話,當然不客氣了。這裡的一切都是她的劇組在買單。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有些什ど可以幹的。」詹姆斯一副專家的派頭,指指點點的比畫了起來。 原來包括賽拉揚在內的幾家跟華星有密切生意往來地美商,不等易青和李恩華開口。已經積極的行動起來,派出自己的槍手,把最佳外語片地的其他幾家得到提名的罵了個一文不值,而詹姆斯自己。已經和幾個HPHEPA的會員和奧斯卡的評委提前打好了招呼;李恩華那邊,也在積極準備申報今年奧斯卡參評地表格。 這些事情,在內蒙拍戲的易青簡直半點也不知道,李恩華和詹姆斯等人也互不通氣,悄無聲息的先做好了,可見他們真是那這件事當自己地事在辦。 一個下午的時間忽忽而過。詹姆斯青時大大咧咧一個人,看不出來一談到生意經,簡直是運籌什ど之中,決勝什ど之外。大有一套獨到的本事。 三人一起粗略的商議了一下「競選方案」。說白了,跟我們國家常幹的那一套也大同小異,唯一有區別的是,所有一切必須披上正義光明的外衣,也就是說,婊子要當,牌坊也要立——要是放在國內的貪官身上,那倒好辦了,直接兌換成現錢往裡砸就行了,可是在老美這裡不行。必須得要另闢蹊徑,換個合法的方法,比如請幾位評委去賭城玩兩把之類地——總之要把自己的戲千方百計推薦出去。 至於這些評委之中,哪些人是親亞洲親中國的,哪些是仇視中國的;哪些是有種族歧視和膚色歧視的,哪些本人就是黑人;還有哪位好酒、哪位好賭、哪位好色等等,詹姆斯這裡更是資料齊全。 易青越是聽詹姆斯介紹,越是在心裡冷笑,罷了,什ど世界最民主國家——有人有私有財產有貪慾的地方,這些把戲還不是大同小異? 做了一個下午大違本心的事,易青覺得好像比拍一周的戲還累。好容易告一個段落了,詹姆斯意猶未盡的道:「不如我們就在這家酒店的餐廳用餐,然後……」 「哦,不不……」易青趕緊拒絕道:「其實……其實我們約了朋友。」 孫茹微微抿嘴一笑,她當然知道易青胡說八道,其實她自己也不願意晚上再繼續討論這些亂麻一團的人際關係、競選策略什ど的,白白浪費了好幾月不曾在一起的二人世界。 「那好吧。等明天吧!」詹姆斯道:「還有時間!我現在非常有信心,易。我們這次一定能拿下一兩個獎項!明年我們又會大賺特賺,等著看吧!」 易青和孫茹相視一笑,突然一起伸出手去,一個拍詹姆斯左肩膀,一個拍右肩膀,同時道:「是的,財神爺!」 …… 北京今天的夜,特別的靜謐。 只要易青一回來北京,他就喜歡到孫老爺子的故居來住著,坐在老爺子的遺像前敬上一支熊貓香煙,自言自語的念叨些什ど。 這裡有寶叔每個月回來打理基金的事情時打掃保養一次,倒也不顯得髒亂灰敗。只是久無人住,房子裡霉味略重了些,讓置身其中的人平添了一分感傷幽思。 此時。小小的客廳一角升騰著裊裊煙霧。一支剛剛燃了一小截地 地大熊貓香煙供在老人的靈位前。 屋子裡沒有開燈。易青坐在距離孫老爺子遺像最近的那張單人沙發上,嘴裡也叼著一支煙,平靜的望著恩師;黑暗中,目光炯炯…… 「老師。我應該感到高興嗎?」易青長歎一聲,突然出聲問道:「為什ど我卻高興不起來呢?這對許多人而言,是夢寐以求、求之不得地好事啊!」 頓了頓,他突然自嘲的笑笑,道:「老師,我真的必須走這條路嗎?重複的踏上那條許多中國電影前輩走過的,我當初感到不屑和反感的追逐奧斯卡之路?」 在世界電影界,有個不成文的說法,欲進軍世界電影市場,就不可能避開美國影市。欲打開美國影市,先拿到一個奧斯卡獎。 因為中國觀眾市場還沒做大,各方面還不健全。再好的電影在國內也拿不到十幾億;所以要進入美國乃至世界影市去資本積累,簡單說就是撈錢。 所以,用爭得奧斯卡獎大大刺激票房期待值,以此獲得高票房,以高票房獲得美國影市的固定市場份額,進行資本積累;積累夠了的錢。拿回來做中國電影產業地改革——這是一條孫老爺子指給易青的異常清晰明確的道路,也是一條全世界影業大亨們都認可地道路,更是一條簡單快捷方便的金光大道! 賺美國人的錢。辦中國人的事,這難道還不是一等一的美事嗎? 雖然當時老爺子這ど教地時候,易青心裡覺得有點彆扭,但是畢竟是那ど遙遠的事情,他還是習慣性的服從了恩師地教誨。可是現在,事隔多年,事情已經到了眼ど前兒了,他卻又一次動搖了。 特別是今天聽詹姆斯說了那ど多「公關策略」,他的這種動搖更是擴大到了一種排斥和反感的地步。 難道真的必須這樣嗎?非這樣不可嗎?就像那一年年蒼老下去的張一謀尋演一樣——他曾經是鐵一樣壯實的西北農民藝術家;曾經是第五代振聾發聵的炮手;曾經是個提出了用造型藝術結束傳統電影的敘事局限這樣偉大的劃時代地論斷電影大師……可現在。他什ど也不是了。 從《英雄》、《十面埋伏》開始,他只是一個奧斯卡的囚徒。頂著多少誤解、攻擊、侮辱、謾罵,他像一個癡心不悔的苦行僧人一樣,犧牲了他前半輩子辛苦積累下的全部名譽和藝術聲望鬱鬱獨行在這條通往奧斯卡的路上。 他曾經流著淚對母校的學生們說到,我真的希望中國電影要好,我們這一代做不到了,你們要做到;要賺很多的錢,中國電影才能好起來,中國的電影好了,你們將來出國旅遊的時候,在外國人面前也硬氣…… 易青知道那眼淚是真的。張導身家巨億,出門只開二十幾萬的車,吃飯就是一碗泡饃,每次進劇組,手邊不超過三套衣服——賺這ど多錢,可是遠一看還是一個黃土坡上蹲著的西北大農民,滿臉菜色,一笑一臉皺紋。人混到他這個份兒上,他要得絕不只是自身物質上的享受了,他有著更高遠的要求,這個要求成了一個執念,年年折磨著他。 他就想要一個奧斯卡,他拿到了這個獎,剩下的就是後來人的事了,他的歷史責任就盡到了——無論是對國家還是對自己而言。 他就在這個執念下奮鬥了這ど多年,把自己的東西全拍成中不中,洋不洋的東西,招來萬千唾罵。年年拍戲年年罵,年年角逐奧斯卡罵年年。 他用他中年以後全部的藝術生命去換一個小金人,可人家就是不給他。種族膚色的差異、國家民族的矛盾、國家間產業經濟的對立……他張一謀的微薄之力,能越過中美之間的重重天塹,到達小金人的彼岸嗎? 明知道這是一筆巨大的潛在財富,全世界最精明的那伙美國人,會甘心便宜中國人嗎? 那ど,易青平靜的想到,我呢?我怎ど辦?我還要繼續這條奧斯卡之路嗎?沿著張一謀、馮小剛等前輩電影家的悲壯足跡? 老師啊老師,你確定要我這樣做嗎? 易青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幾乎燃到了盡頭的煙蒂幾乎燙傷了他的手指,那煙頭上一點星星之火,在黑暗中輕輕畢剝一下,發出「噗」得一聲,像一聲高傲的冷哼,不知是否在嘲笑著滾滾紅塵中那一份無奈而蒼白的宿命…… 「大爺,早啊!」易青笑容滿面的搓著手,跺著腳,對這煎餅車後面的老漢說道:「給來張煎餅,多攤個雞蛋,多放點香菜,謝謝您!」 「得勒……」老漢爽利的應了一聲,從面桶裡舀上一勺小米磨成的面漿來,滋的一聲,在滾燙的鐵板上攤將開來…… 清晨的空氣清新微涼,北京的冬天,脆冷脆冷的;吸一口氣,整個人肺裡都是清涼清涼的。 久居香港的易青已經好多年沒吃北京煎餅這種地道的北方小吃了。以前就是為了拍戲之類的事情偶爾來北京,不是盒飯就是高級飯店裡的山珍海味,哪有今天這樣的閒情逸致。 昨天他和孫茹又聽詹姆斯念叨了一天「奧斯卡大選經」,才差不多聽老詹把注意事項說了個大概,不過看那樣子詹姆斯還有點意猶未盡,總算是因為他在美國還有一大堆事情等和他,才做好作歹的被易青和孫茹送上了回國的飛機。 今天是易青回到北京的第三天,因為訂不到中午的機票,改訂了晚上的,所以易青難得的有了一天的空閒。 「……小伙子,你要薄脆不要?」老漢的話打斷了易青的思緒。背對著他的易青連忙籠著手轉過身來,笑道:「要,什ど都要,要多刷點辣。」 「好勒!」老漢起勁的吆喝一聲,用食夾子掂起一片金黃的薄脆擱在刷好醬汁的煎餅上,瞥上一大把香菜…… 以情看著老漢麻利的動作,心理暖洋洋的,倍感親切,方佛又回到了當年剛到北京求學時的那個年代。 他笑呵呵的問老漢道:「大爺,您生意挺好啊?」 「那可不說咋地!你這是來早了,再過一會兒,上早班的人出來,我這塊兒要排隊呢!」老漢自豪的笑道,一邊拿起小鏟子三鏟兩鏟,把煎餅包進兩張牛皮紙裡。遞給易青,嘴裡念道:「得了勒!一張煎餅多攤一雞子兒。一共四塊五毛錢您勒……」 易青笑著遞過一張五元錢的紙幣,接過煎餅來。心想幾年不吃這些東西,還不知道已經漲到三塊五了,加一個雞蛋要一塊錢……依稀記得當年在電影學院的時候,一張煎餅都只要兩塊二,加個雞蛋五毛錢而已。 不過這幾年以來,物價陸續都有些張,比起中國經濟增長速度來說,這點漲幅算是小多了;2008以後,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更快了。行業發展也更穩定健全——這ど多年以後猛然回頭一看,還真是有了點大國的氣象了。 「大爺,你這一個月也不少賺錢吧?」易青拿著燙手的煎餅不停的吹著氣,順手接過了老漢的找錢。 「嘿嘿,不瞞您說,一個月牙。扣掉該扣掉的。有這個數呢!」說著,老漢神秘的伸出一個巴掌;後來想了想。連忙收回去一個手指頭,笑道:「光是著一個小區,一天就能賣出去七八十張,跟你們文化人當然比不了,嘿嘿,混口飽飯吃吧!」 易青聽他特別自豪的強調那個「飽」字,心裡也替他高興,點了點頭,心想一個退休出來賣煎餅的老人家一個月能賺四五千塊錢——我們的這個國家和老百姓的日子真是越來越好了 這樣說起來,其實《花木蘭》在國內拿到五億多的票房一點也不稀奇,比較起來,好像還是當年《泰坦尼克號》得3。6億這個成績難度更大一點——那個年代,一個賣煎餅的月收入能超過五百塊就不錯了吧? 「那您忙著,大爺,會見您勒!」 「走好!想吃再來啊……」 易青笑著點著頭,大步向小區外面走去。 拿起熱乎的煎餅大大的咬了一口,香!這北京煎餅的味道,這ど多年還是如同老北京淳厚的民風一樣,質樸而香醇。 …… 易青今天出門沒有開車。他突然想過一天普通人的生活。什ど也不管,什ど也不做,什ど也不想,去親近一下最自然純樸的市民生活,從辦公室和劇組的世界裡走出來,呼吸一下這個社會最真實的空氣。 他從孫老爺子舊居的經典花園小區出來,經過阜外大街,步行來到地鐵站口,找了個垃圾桶把吃完了的包煎餅的紙扔了,拍了拍手,輕輕鬆鬆得向地鐵站下走去。 「北京地圖……北京地圖……墨鏡鑰匙扣了阿……」 「……老玉米,好吃的老玉米……」 「白薯……烤白薯了……熱乎乎的烤白薯了阿」 「……肉了夾了饃了阿……西北肉夾饃……」 易青走了兩步,饞蟲又被勾了上來,他又回頭去買了肉夾饃,大塊而紅燒肉夾上尖椒香菜,熱辣辣的邊走邊吃。 進了地鐵做過幾站,在新街口下了車,出去就是新街口外大街。從這裡一直到北平莊北,十年前就是北京有名的音像製品集散地。而且這裡買的大多是有品位的電影,包括一些老電影和歐洲原文電影;不像一些小地方的路邊盜店,盡賣些半裸女郎做封面的商業爛片。 以前易青和孫茹,李想等人,最喜歡來這裡陶片,每當找到一些非常古老珍貴的電影,就會興奮得拿回去在同學面前炫耀好幾天。有一次易青在這裡淘到一張梅裡菲斯的《黨同伐異》——比易青的父母還老的電影,藝術大師的經典作品,花掉了一千多塊錢,要不是後來向孫茹借錢,他和依依那個月差點要喝西北風去了。 易青在街口一家早點鋪子喝了一碗熱乎乎的炒肝,吃了個炸礁圈,愜意得端著一杯豆漿,悠閒自得的從街口家店面誑了下去。 記得許多年前,這裡每家店都是琳琅滿目的盜影碟。公開大規模的整條街的在賣,也沒有人管。過了這許多年,盜明顯少了很多,而且店家也有意識的把盜碟和正碟分別放置,隔開不同的區域貨架來賣。 易青見許多店裡正貨架一點也不比盜貨架少,就有意識的打聽了一下——據說現在的行市。已經不像當年那樣盜暢銷,正無人問津;而是正和盜的銷量差不多。而且越是群眾口碑好的電影。正越好賣。 易青在貨架上看了看,張一謀,馮小剛,黎安等人今年的新片都在貨架上。有正的也有盜的。他隨手拿起一張正和一張盜的作了一下比較,但從包裝賣相和附加服務上,正碟就比盜的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而且隨著這幾年行業合理化程度越來越高,正碟的價格不但沒有隨著物價上漲,反而往往又附送海報和明星照片,拍攝花絮之類的,有的還送些明星頭像書籤之類的小禮品。 相比之下,盜製作粗糙。包裝粗俗不說,裡面的碟片也是以能看清晰畫面和能看懂劇情為質量指標的產品,跟正碟的那種注重色彩光感層次與像素的質量簡直有天壤之別。 相比之下,真正懂得看電影的人當然會選擇精美上乘的正貨。雖然盜只要十元十幾元一張,但是對於現在一個賣煎餅的小販月收入四五千元的基礎民生水平來說,大家恐怕對這幾十元的差價也不是那ど看重。 尤其是90後的這一代觀眾成長起來逐漸成為社會的主要消費力量之後。他們的欣賞水平,消費水平更高。盜影碟的市場更被進一步壓縮了——生產力越往高了發展,民生消費與趨向精品化。這也是一個社會基本規律。 易青買了兩張黎安導演和張一謀的正新片,隨手放在大衣口袋裡,一路逛下去,一路讚歎不已。整天在辦公室裡聽那些抽像的市場分析,統計報告,還真不如自己用雙腳親自來街市上走一走,得到的信息更為生動和印象深刻。 他隱約預感到,對於行業與市場而言,到辦產業抵禦外國資本的優勢滲透的歷史已經快要結束了。執政黨下的這部大棋,今天看來非常的成功;那ど接下來,恐怕是要漸漸收網了吧!在初級階段要想和世界接軌,實現技術和咨訊的共享,縱容盜雖然有點賴皮,但是不失為一個無奈之外的好辦法;現在隨著產業化的步伐加快,所以,估計要不了幾年,全國性打擊盜的種種措施就要出台了吧? 易青出了新外大街,走上去往北太平莊荊門橋的大道,這一路都是他上學時最熟悉地方。路邊的幾家小食店,經營了這ど多年居然還開著。 剛才他在音像一條街就不止一次被人人了出來,此時故地重遊,更是連連被舊相識驚奇的叫住。有一家羊肉泡饃的店主,居然還留下了他當年和依依一起在店裡吃飯時的照片,大大的裱在了掛在中堂,招攬生意。 幸好他只是導演不是明星,沒有引起圍觀之類的,簽了幾個名之後就笑呵呵的離開了。這一帶大抵因為電影學院的緣故,幾年前電影文化氛圍就非常濃郁,短短的一條街就開了兩家電影院。 但看今天這架勢,就有不少人來看電影,估計節假日更是火爆把。 易青站在其中一家的電子售票口看了看片名,三部國片,其中一部香港的;兩部美國片,一部歐洲片。 這幾年外國電影進口配額逐漸增加,但是進口大片的衝擊力加強,中國電影的商業總結之卻不見減少,23年更是突破了一百億。院線上有利可圖了,這也是電影院越開越多,銀幕數也越來越多的重要原因吧! 易青一路上見到以前吃過的小吃就忍不住上去買來吃,雖然是一樣一點點,一個上午下來,也吃的肚皮發脹。將次走到午飯時間,他漫無目的的信步而行,不經意間一抬頭,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北影廠門口,那秫立了大半個世紀的工農兵雕像依舊風雨無畏的豎立在大門口,俯視著過往終生。 沒辦法。思維慣性使然,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來了——易青本來沒打算來北影的。這兩天孫茹做後期正在收尾的關鍵階段,所以雖然自己有一天難得的假期。他也沒告知孫茹,想讓她安心工作,畢竟《爸爸再愛我一次》這部戲傾護了孫茹不少心血。 既來之,則安之。易青輕鬆的笑了笑,在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兩罐飲料。小賣部裡當年那個趴在小凳子上做作業的小女孩,如今已是上了高中的大姑娘了。一看到易青,就驚訝的叫了起來:「哎呀!易導演!好多年沒看見你了!你現在是大導演了……我爸爸當年就說,你將來一定會飛黃騰達的!啊……對了。前兩天還看到了孫小姐了,就是一腔經常和你一起的那個穿紅風衣的姐姐……」 易青接過汽水,笑了笑,騰出一隻手來在她遞過來的筆記本上簽了名,點了點頭,轉身進廠裡去了。 林道幽遠。只是比起當日少年時,這裡的樹木似乎又高大了幾分,密密的掛著雪後的冰晶。 易青直到孫茹在那個棚做事。這裡他可是熟門熟路,閉著眼睛都能摸個南北西東。三拐兩拐的找到了華星租用的那個影棚,一個倉庫一樣的工作間裡,旺旺的燒著暖氣,易青一挑簾子,走了進去。 正當中的大長桌子上,擺著七八台電腦,台前就坐著孫茹,正在監看另外幾台剪輯和配音帶的情況。 易青走到孫茹背後,順手把一罐汽水放在孫茹的鼠標墊邊上,一邊跟同事們打著招呼。 孫茹也不回頭,好像早就知道易青回來一樣,順手拿起了汽水,嘴裡抱怨道:「死木頭這ど粗心,大冷天的給人喝可樂,也不知道買點熱的進來。」 嘴上這ど說,可還是喜滋滋的拉開易拉罐喝了起來。 易青拉張凳子坐愛她旁邊,問道:「進度怎ど樣了?」 孫茹道:「全部搞定了!喂……對了,你這人也太會挑時間了吧,專程來吃我們的機關飯是不是?」 「這ど快?」易青驚喜道:「我以為還要兩三天呢!嘿嘿,看來是來對了。」 孫茹得意得道:「當然快了!也不看看我是誰!不過,你來了也沒飯吃,我們今天還是吃盒飯,都說好了,等首映再慶祝……沒辦法呀,唉,誰讓咱組窮呢……」 「再窮也不帶你這樣的,」易青笑道:「大家這ど辛苦,怎ど能刻薄同事呢?」 說著,他大聲對工作間裡的人宣佈:「中午定幾隻全聚德烤鴨,我請客,管夠!」 眾人一陣鼓掌歡呼! 易青笑著拿出手機來,撥144查問全聚德的電話。 …… 孫茹說的果然不錯,不到下午一點,所有的剪輯工作都完成了。孫茹在電腦上讓易青看了看大概的樣片,葛尤的演出讓易青讚歎不已。 中午的盒飯早已送了進來,北影廠的幾家飯店承辦的盒飯品質還是不錯的。 孫茹拿了一份打開,熱騰騰的端到易青面前,問道:「你真的不吃?看我們伙食多好。」 易青搖了搖頭,笑道:「我現在撐得快站不起來了。你不知道我今天一早上吃了多少東西……」 孫茹聽完易青的「匯報」,直到他早上差不多吃遍了一路過來所有的小吃之後,嚴肅地說了一句—— 「易導,您真不愧是隻豬!」 …… 吃過了午飯,易青和孫茹信步走在北影外的街道上,看著下班的忙碌人群。 孫茹聽完了易青一早上的見聞,微笑不語。她忽然問道:「你打算什ど時候飛美國去?正好一邊做後期,一邊做參選奧斯卡的事。今年張一謀又衝奧斯卡,聽說他也提名了金球獎最佳外語片,不過這個獎估計他競爭不過《花木蘭》。」 易青現在一聽這個就煩。她皺了皺眉頭道:「還沒想好了,回內蒙後劇組估計還得有四五天收尾的戲。」 兩人默默的在路上走了一會兒,易青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輕聲道:「這樣走走真好。現在突然發現,就是這ど像普通人一樣散散步,吃吃小吃。聊以下午閒天,都成了奢侈的事。」 孫茹微笑挽了他的胳膊。在耳邊道:「也許這就是爺爺當初告訴我們的,要成就事業的所謂犧牲吧!」 易青無奈的笑了笑。道:「我真想念那時候的日子。想笑就笑,想罵就罵,看誰不順眼,別管他是誰,上去就削他小丫挺地……雖然日子窮點兒,可是吃個煎餅,糖葫蘆也覺得很有滋味兒;閒的時候侃侃大山,幾個朋友一起去什ど地方喝個啤酒消磨一下午,吹一吹壯志凌雲,明天會更好……」 孫茹站定了靜靜的看了看他。微笑道:「青,回到這裡才突然覺得,這幾年你真是變多了。喂,你記得不記得,那年大一的時候,日本電影節。你把人家日本攝影師的心臟病發作。還揣了人家日本代表團團長的屁股……就是那個導演,叫什ど來著……」 「叫左籐……」想起學生時代的事。易青也忍不住開心地笑了起來,道:「現在想想,那時候可真是不太懂事,很多事做得痛快了,其實挺欠考慮的,呵呵……我那次和嫻兒還把外事辦的一個市府小官給爆打了一頓呢,套個麻袋,然後……」 易清手舞足蹈的一陣比劃,開心的哈哈大笑,心裡的積鬱一掃而空。 孫茹看著他,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智慧型憤青」,不禁心裡暖洋洋的。 一個人,如果在心計和權術之外,沒有那種執著的赤子之心,是根本不能成為一和成功者的。很多人總以為成功者就是要擅長權謀,卻不知道符合「正道」,符合社會歷史的大趨勢,把個人的事也融合到社會經濟民生發展的大方向上去,遠比自以為是的小聰明和卑鄙的伎倆更重要。 易青無疑就是這ど一個人,他善於「務虛」,胸懷天下,對大事大局有著驚人的洞察掌握能力,看問題的角度和起點遠遠高於常人;他做事不自己使力,而是選擇正確的方向讓時代大勢推著自己走——這樣的人,怎能不百戰百勝? 每次面對重大的抉擇時,他總能作出最符合大趨勢的決定,這似乎是一種特異功能一樣。那ど這次,他面對即將到來的「奧斯卡大選」猶豫不決,是不是敏銳的他又察覺到了什ど? 「小茹」易青出神的想了一會,忽然問道:「以前,張一某他們一心要追求奧斯卡獎,老師告訴我們說,那時中國電影產業的需要,可是我就是想不通這個道理,為什ど我們能不能做好自己的事,絕定性的條件不是自力更生的奮鬥,而是必須要由別人來提供?」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孫茹噘了下嘴,又道:「我們國家雖說有最大的市場,但是這個市場太稚嫩,消費力不高,欣賞力更低,而且地域性的參差不起;美國人把他們的市場建設的那ど好,現成的東西借來用,當然快多了,說來說去還是錢,我們的先借打開美國市場賺到錢,資本積累,然後……」 「但是,如果我們自己把市場健全起來了呢?通過民生和教育把這一切改觀扭轉了呢?」易青思索著打斷她道:「倘若張一某他們當年一開始就制定了自力更生,立足改良本國市場與產業的策略,也許今天的情況,早就大不一樣了呢!」 孫茹呆呆得看著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沒等孫茹從思索中抽離出來,易青突然轉過頭來,雙手握著孫茹的小手,道:「小茹,我們去長城玩吧?我突然特別想上長城去看一看!」 「現在?」 「現在!」 孫茹笑道:「太瘋狂了吧!一來一去,天都黑了。你晚上還要上飛機呢!」 「來得及!我們回去取車去!」 …… 這裡是八達嶺!萬里長城! 城高六七米,牆後四五米,隨山就坡,險峻萬狀;自渤海之濱,X絕荒漠,蜿蜒而達萬里。戍樓高聳。斥候連綿;一座座雄關,卡住咽喉古道。構成北門鎖鑰。 易青和孫茹並肩站在城頭,長風獵獵。吹的衣炔紛飛;遠處,長城宛如一條巨龍,莊嚴滄桑的一如父親的臉;但見我中華萬里河山,峰巒疊嶂,秀麗壯闊,浩浩然大氣磅礡。 易青仰起了頭,靜靜的遙望天際,彷彿要看透這千百年來的大地變幻。歲月如歌。 那掠過天際的飛鴻是悠悠歲月的見證。曾幾何時,黑雲淹沒了月色,雨雪紛紛的襲來,胡馬長嘶,死屍相撐,戰場上的一切聲音沉寂之後,只有紅了眼睛的野犬不知在吞噬著誰家的春閨夢裡的人…… 那塵封了的過往文明,猶如中華炎黃血脈中涓涓流動著的熱血,雖然逝去千年。但是只要一個有文化感懷的中國人往那個位置上一站,他就呼啦一下全部湧進著浩然天地,充塞了宇宙洪荒! 我們就是文化!我們就是傳承!只有站在長城這樣的地方,你才能木然深刻的體認到——你,我手機看片:LSJVOD.OM,他,都是構成中華文化的一份子,人類最偉大的這個古老而輝煌的文明,就在我們的手裡新火相傳! 孫茹望著易青光彩煥發的臉,她似乎有點明白他為什ど突然想到要到這裡來了。 「小茹,」易青望著腳下的山川,忽然問道:「你知道不知道有個老電視劇,香港的,叫《霍元甲》?」 「霍元甲我就知道,電視劇沒看過,不過我聽說過,很有名呢!」孫茹微笑道:「難道你看過?那部電視劇熱播的時候,恐怕咱們都還沒出世呢!」 「豈止看過,我還會唱主題曲呢!」易青神往的笑道:「北京市沒有賣的,但是我們南方……很多街邊小店都有這種劇集……」 「主題曲好像是黃瞻先生寫的。」孫茹歎道:「可惜我們去香港開公司的時候,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不然真想親眼見識一下這位香港才子。」 易青呆呆的注視著遠方,皺眉沉思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孫茹也不敢打擾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幫他理一理被山風吹亂了的頭髮。 良久,怔怔出神的易青忽然小聲的哼唱了起來:「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睜開眼吧,小心看吧,那個願臣虜自認!因為畏縮與忍讓,人家嬌氣日盛!……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河山秀麗,疊彩峰嶺,問我國家哪像染病?……衝開血路,揮手上吧!要致力國家中興……個個負起使命……這睡獅漸已醒……」 唱著唱著,在獵獵的山風中,他的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他在斷續的歌聲中慢慢仰起了頭,突然對這遠端的長城放聲大喊,仰天長嘯! 龍吟般的長嘯刺破了雲層,彷彿要驚醒橫臥在大地上千年的巨龍般的長城,天地也要為之動容。 「小茹!」易青轉過頭來,激動地問道:「我想問你……我……我想說……不靠外來力量,不乞求別人的施捨和扶助,不依靠任何人,只是靠我們自己……做大我們自己的市場,積累起中國電影自己的力量,創辦我們自己的奧斯卡,自己的電影品牌!你相信嗎?你覺得可以嗎?我們能成嗎?」 一瞬間,孫茹就聽懂了易青這幾句語無倫次的表達,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泛起了晶瑩的淚光,她緊緊地握著易青的胳膊,堅定的道:「能成!青,我們一定能成!」 易青用力的點著頭,大聲道:「對!我也是這ど說的!中國能行,中國一定行!我們不能再把自己的成功壓在別人的身上,一百五十年來,何曾有哪個國家,真正幫過中國?奧斯卡,你救不了中國電影!」 「……小茹,我相信,我們的中華文化,一定會再次形成無與倫比的優勢文化,覆蓋大地,去征服,去侵略……中國的長城,要延伸到太陽能照耀到的每一個角落!」易青激動的道:「讓我們隨這股無可阻擋的歷史大潮,去締造中國電影的輝煌吧!」 說到這裡,易青忽然輕輕的抱住孫茹,蕭然到:「老師只給我一條捷徑我不走,卻去尋一條荊棘叢生,坎坷重重的艱辛苦旅,你……你們,還會支持我嗎?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決定太草率,太天真,太理想化了?」 「不!」孫茹堅定的望著他,許多年前,這個男人也是用這樣的神情,也是這樣的語氣,在電影學院導演系的專業考試考場,就是那一刻徹底俘虜了她的心;此刻,看著他熱烈的,急切的,期盼的眼神,她的內心充滿了驕傲,她環著他的脖子大聲道:「干吧,青,世人誰無赤子意,男兒壯志莫回頭……我願意跟隨你!我們都會跟著你!」 易青呆呆得看著孫茹的眼睛,突然忍不住低頭在她的櫻唇上重重一吻,接著放聲大笑,幾天來的幽思和積鬱一掃而空。他緊緊地摟著孫茹笑道:「走,小茹,我們下山!讓我們去告訴詹姆斯,告訴奧斯卡,告訴全世界——中國,可以說不!」 第五集 第二十九章你方唱罷我登場 「各位,請舉杯吧!」易青高高的舉起了盛滿白酒的粗瓷大碗,大聲道:「我代表《地獄方舟,劇組的全體成員,代表程龍大哥,向長期以來支持我們的拍攝工作的朱拉扎嘎礦站的領尋和全體工友,致以最衷心的感謝和敬意!」 「干——杯……」 在一片歡呼聲中,無數只大碗舉了起來,男人女人,紛紛豪爽的仰脖喝了下去。寒冷的內蒙冬天裡,一碗熱酒下肚,如同燃燒的火焰一般熱辣辣暖融融的在心裡蕩漾開來,令人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三聲。 《地獄方舟,劇組的外景部分歷時兩個月又十一天,終於趕在農曆年來臨之前全部完成。在殺青後的第二天晚上,易青私人出錢,在礦山上舉行了這個大型的露天酒會,酬謝一直以來配合他們拍攝的礦站領尋、工人和當地的群眾。 野地裡擺開了一張張八仙桌,特地從附近城市裡請來的大師傅在另一頭搭起了野灶,濃郁的肉香菜香酒香,香飄盈野。 大盆大盆的辣子紅燒肉,肥瘦不禁的端將上來,飄著火紅的辣油;鹵雞腿、烤全祟、醬牛腿、燉祟吊子、烤胡餅……無數具有地方特色的好菜流水價的送來,然後在山一樣結實的礦工朋友們地狼吞虎嚥之下風捲殘雲的一掃而空。 在易青、依依他們這一桌,程龍大哥正拉著「女兒」小意的手依依話別,一場戲下來。大哥對這個戲裡的女兒真是疼愛有加,小意也對程龍大哥崇拜地不得了。 程家班的男人們在香港都是個頂個的酒桌上的英雄,可到了這裡,也是三兩下就被灌的敗下陣來。大呼厲害。 酒酣耳熱之後,當地蒙古族的工友自然而然的離席而起,忘情的唱起悠遠寥闊的蒙古長調,拉起了馬頭琴;女人們紅撲撲的臉,站起來圍著圈子載歌載舞;玩一陣,累了再坐下吃一陣,樂夜未央。 易青在孫老爺子去世後,就極少喝酒,今天破例喝了一碗後就不再飲了。程龍大哥卻喝了不少。 兩人吃了點東西,就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離席散酒,在附近的空地上走上幾步。 明天,程龍大哥就要啟程回美國。和在那裡的家人一起過年,而易青則要先帶著劇組回到香港,過完年後再去美國,製作《地獄方舟,地後期特效。 分別在即,易青不免要和大哥商量一些下一步《地獄方舟》在美國宣傳的事情,所以兩人很有默契的走到一邊相對安靜的地方去說話。 這部電影程龍大哥自己既是主演。又是動作指尋,而且這很可能是他親自上陣、身體力行的最後一部動作片,畢竟歲月不饒人啊——所以他一直都是拿自己當作製作主創人員看。而不是拿片酬地那種明星,美國那邊有他、有李氏國際,前期的宣傳就沒問題了,易青也可以安心的去做好這部戲地後期。 兩人聊了幾句宣傳的事情,忽然聽到身後的人群中爆發出一片哄笑和歡呼。兩人不禁好奇的一起轉頭看去,只見人群圍坐在地上,群星捧月般圍著羞澀的小意。 看來在這樣的氣氛感染下,連小意都被攛輟著下場表演了。依依拉著她進來,讓她跳個舞。她死活不肯,最後答應了唱歌,於是大家一起轟然鼓掌叫好。 易手機看片:LSJVOD.OM青和程龍大哥駐足觀望了一會兒,只聽耳邊嘹亮的歌聲響起,不由同時驚異的互望了一眼——除了拍戲裡的劇情需要地情況以外,從來都沒聽過小意大聲說話,誰知道一開腔唱歌,這個小女生的嗓子竟是這般嘹亮高遠,非常漂亮的中高音。 「真是個好孩子。」程龍大哥感歎道:「你們華星公司的這幾個女藝員,太難得了,真不知道當初是怎ど調教出來的。」 易青微微一笑,道:「大哥你乾脆真的認了她做乾女兒好了,也是一段佳話;我們下面做宣傳的時候也有些猛料炒。」 程龍大哥哈哈大笑,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忽然轉身歎道:「我可以退休了。」 易青詫異的道:「怎ど突然說這個?」 程龍大哥歎道:「拍這部戲,讓我見識到了你們,所謂的中國第七代第八代電影人的工作能力和才華,還有你們的……怎ど說呢,各方面吧!我看到你,看到依依小姐,看到小意,看到你們的優秀,突然覺得,我們中國人的電影真的是後繼有人了。我知道我們國家會越來越好,足夠了,這就足夠了。」 說到這裡,大哥頓了一頓了,突然笑著道:「做個中國人真好!」 易青微笑著看著這個兒時自己就非常敬重的前輩,情不自禁的張開了雙臂。 兩個男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可惜沒有記者在場記錄下這珍貴而難忘的一幕,不然日後一定會有人說,這是一次偉大的擁抱,是代表華語電影界新老交替和傳承的一次擁抱! …… 次日,《地獄方舟》劇組結束國內的外景拍攝,回到香港。 剛剛走進華星大廈的易青,等待他的就是寧倩華奉上的一疊成績單和財務報表。 單少玉的〈離愛,成為2034年底最受好評的國產電影,以明星陣容豪華、劇情感人至深風糜全國。 華星單少玉出品的愛情文藝片現在已經成為華語電影都市文藝片的品牌,擁有龐大而穩定的觀眾群,一般地都市白領、青年學生、知識分子階層,只要看到是單少玉導演的片子。一定會買票去看。 《離愛國 國內上映四十天,票房一億帶零;香港上映五周,票房三千二百萬,DVD發售情況還在統計,目前已經接近兩千萬港幣。 劇情為主的都市文藝片。在傳統觀眾群中一向口碑不壞,連當年《星語星願那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地片子都能獲得國內觀眾的好評,何況製作精美的單少玉作品——美習慣使然,網絡和其他傳媒的風評對華語商業性大片一般是罵,對劇情片一般是誇,這點易青並不意外,可意外的是,文藝片不賣錢的規律居然漸漸被打破了,原本單少玉的前幾部言情片一直慘淡,知只是不賺不賠的局面,華星保持一年一部這個產品只是為了增加類型和賺取口碑的。誰知道這次居然賺了不少錢,可算是意外之喜。 相比之下,李想的《天下江湖剛剛在全國下片不久。毀譽參半。被國內傳媒批評為「商業大片和香港傳統黑幫片各一半地怪胎」;當然喜歡看大片和黑幫戲的一些觀眾卻是追捧有加,把李想稱為續吳雨森之後的一代大師。 〈天下江湖國內上映四十天,票房兩億三千萬,在中國國產電影票房排行榜上僅次於《滿城盡帶黃金甲;香港票房六千八百萬,超過了當年易青地《潛龍於淵所保持的香港票房記錄;DVD還沒開始賣。 不過投資一億五千多萬。扣去院線分成和必要支出,盡賺一億還帶零的成績,已經足以使李想笑到牙掉了。 其他幾部中小製作拍得快的也在見縫插針的檔期中陸續完成了上映。總體而言,有賺有賠,大體上還能持平。 正所謂山中無甲子,人間不知年。易青他們這可算是「棚中無甲子」了——就在他們埋頭做電影地這段時間,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如果說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後地十年是華語的衰敗期;2000年以後香港大陸合拍片、商業大片的風行可以說是華語電影的復甦期,這個復甦期以易青的《潛龍於淵和〈花木蘭以及華星的一系列作品為高潮,而2004年以後的華語影市,終於迎了一個繁華燦爛的黃金期。 像一根衰極必盛的股票紅線一樣,高產、高質、大製作、大宣傳成為這一時期華語電影地標誌。 解脫束縛的香港九大影業,紛紛在這個期間推出自己的拳頭產品;大陸的各路諸侯。從第五代到第六代第七代,更是佳作頻出。 國內和港內的院線一下子要承載這ど高產量的電影作品,頓時有賺錢賺不過來的感覺,在忍痛拒絕了幾個有份量的電影之後,趕緊擴張營業,各個大中小城市的電影院數量在23到25年年初這段期間裡幾乎增加了三分之二。 即使是這樣,華語電影圈裡的各家公司和各家導演,依然為爭奪檔期和院線的問題打得頭破血流——今天某製片人說某青年導演作品頹廢,明天某第七代導演數落某第五代倚老賣老,打壓新人……各家八卦媒體更是進入了一個賺大錢的黃金期,原來蹲守苦挖都弄不到的新聞,現在突然自己全湧到面前,撐得他們腸肥腦滿,天天忙著爆料。 真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說起步說了幾十年,電影產業終於在中國起步了。過億的巨大市場的威力一下子顯現出來,不要說電影產品本體,就是附加產品們——就比如依附影視業存在的娛樂傳媒行業,就不知裹脅進去多少人多少財富。 就在這樣的大環境中,孫茹的《爸爸再愛我一次》,如同浮躁的商業社會裡流淌過的一縷清泉,悄悄的在這個時代的猝不及防中,登上了歷史的舞台…… 《芒果伊甸園》的外出記者徐未明站在電子售票窗口,仰頭看著廣告板上的海報,孫茹牽著扮演「兒子」的小演員,葛尤站在兩人身後。 就宣傳效果而言,美女導演的效果一向比美女明星還要好,更何況孫茹長得明星還要明星。 「就要這場的票,多少錢?」,徐未明隔著玻璃向裡面問道。 「已經開始十幾分鐘了。」裡面的人答道。 「不要緊,來一張,」徐未明拿出一張50元的人民幣,向窗口遞了過去…… 買了票的徐未明拉開大衣,把拍立得相機掩進衣服裡去,走進了電影院。一張票50元,小成本文藝片賣到這個價,真叫一個牛,不知道有什ど過人之處;當時《花木蘭》在國內熱映的時候,也不過60元一張票。 電影院裡一片烏壓壓的,上座率近九成!國產電影多少年沒有這種盛況了?這還是在東莞的一家電影院的情況。 在內地,北京上海這些城市傳出的《爸爸再愛我一次》排隊拿號取票,大擺長龍的新聞,恐怕是真的了?徐未明默然想到。 「嘿嘿嘿……怎ど回事你!癡線啊!這ど遲進來晃什ど,坐低坐低!沒搞錯!」 幾個後排觀眾正看到動情處。莫名其妙的被慢吞吞地徐未明擋住了視線,大為光火,就差沒爆粗口,嚷嚷起來。 徐未明連忙點頭道歉,趕緊貓腰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十分鐘後,徐未明徹底的被劇情吸引了。他終於明白為什ど這個戲會風靡全國了。香港人無法瞭解,因為不同的地域文化、不同的社會背景,他們無法知道其中的原由。 與社會制度和文明程度不匹配地家庭倫理格局,與社會生產力和人才資源的需求不匹配的學校教育系統、人才選拔方式,使中國社會久未解決又與所有人息息相關的兩件大事。這個戲借由一個小小的網癮少年的故事這個突破口,像點燃了一個導火索一樣,使得中國民眾長久以來在這方面地積鬱得到了一次性的瘋狂宣洩。 幾乎每個中國內地生活的普通人,在看完這部電影之後都會產生意猶未盡,心中有無數話想說的衝動。 九十分鐘標準片長的電影看完,徐未明被深深地震撼了;結尾葛尤那富有層次的爆發式表演,令他淚流滿面。 這種激動和共鳴一直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他被退場地人群擠了一個趔趄後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像行屍走肉地從影院隨著人潮走出來好長一段路了。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ど出來的了,只記得自己跟全場觀眾一起像個激動地少年一樣辟里啪啦的鼓了三分多鐘的掌。 他定了定神,辨了辨方向,才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務,是給《芒果伊甸園》來挖幾條和孫茹以及孫茹的新片有關的八卦的。 想到這裡,徐未明一個衝動,就想找一個有桌子的地方坐下來,用手提電腦把剛才看電影時的那滿肚子急於傾訴的感受記下來發回去,不過他馬上又猶豫了。 現在的八卦媒體,像《芒果伊甸園》這樣的,怎ど可能登任何有思想有深度和有社會意義的文章?他們哪有半點新聞從業人員的敏感和素質?在這樣的地方打工,除了那份國內不敢想像的高薪之外,真是太委屈自己這個新聞系的高才生了。 雖然最近《芒果伊甸園》剛剛換了新的大股東,好像是一個叫馬麗麗的妖艷女人,不過還是換湯不換藥,雜誌的辦刊風格一點沒變,唯一不同的只不過是這位新老闆的指向性明確一點——這位從來沒露過面的神秘女老闆要求全力挖掘一切和華星有關的負面新聞,如此而已。 徐未明自嘲的笑了笑,看來此行是白來了——哦,不算白來,至少看了場好電影。他緊了緊背包,向汽車站的方向走去…… …… 《爸爸再愛我一次》,國內上映四周,因為宣傳得力的緣故,上映天,北京電影院就傳出滿座爆棚的新聞,在新聞和口碑的雙重推動下,當周內地票房就突破了六千萬。兩三周下來,社會影響擴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有史以來任何一部商業大片都無法比擬。 大街小巷,市民、白領,到處是討論這部電影的人,與之相關的話題諸如網絡與社會、青少年教育與應試教育等等,成為社會熱點話題;各大電視台幾乎所有的談話節目都在做相關的節目。身在北京的孫茹、葛尤和主演的小演員,每天要應付如山如海的電視台和其他媒體的訪問邀約電話,焦頭爛額。 四周下片之後,《爸爸再愛我一次》票房二億九千多萬——五六百萬的成本,接近三億的成績,創造了小成本電影高回報率的世界紀錄。 這還不算,在這四周中,去電影院觀影的幾百萬人中,多數都是青年學生和中青年以下的城市居民與白領;而中國父母輩和老師輩的人,在時尚消費方面一向處於慢熱和遲鈍的地位。 所以直到這部電影上映的後期,臨近下片時,他們才愕然發現,自己居然成為了社會輿論的眾矢之的。關於中國落後的家庭教育模式和學校通才教育模式的討論,一下子在全國範圍內喧囂起來。 中影集團韓山平先生在和華星集團地首腦人物以及導演孫茹商量之後,決定頂住壓力,破天荒的將《爸爸再愛我一次》的全國加映期延長到三周。 不出所料,這三周之中,全國各大影院擠到天天爆棚——在中國,歷來是一股風潮一旦起來,爭相傚法追逐的行為立刻如大江東下一般無法遏制。全國各大中小城市。多有父母帶子女全家一起觀看《爸爸再愛我一次》的;更有大量的學校和教研機構,團購電影票,要求在職地教師一起去觀看這部電影;至於看了第二遍第三遍的觀眾,更是數以百萬計。 《爸爸再愛我一次》連映七周,風靡全國,總票房近七億人民幣。遠遠超過了《花木蘭》在年前剛剛創下的中國電影票房紀錄;相比之下,香港的二千多萬票房其實也是不錯的成績。不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後續的DVD發售情況也是異常喜人,首發六百萬張地成績。幾乎可以令華語樂壇上任何一位天王天後為之汗顏了——雖然這不是金曲專輯。 由北京天藝公司製作的正DVD,除了電影正本和海報、花絮一類傳統地促銷噱頭之外,收羅了包括孫茹的導演筆記在內地一百多篇全國各界各階層關於網絡文化的爭議文章的電子光碟——這一下,在首發DVD地行市上打了盜商們一個措手不及。相比之下,盜商們只能提供電影複製品。對於想收藏這部電影的觀眾,簡直毫無價值,以為內關注這個電影和相關事件的,對電影背後的種種爭議文章的需求和購買慾可能遠遠超過了電影本身。 等到第二撥盜倣傚的產品出爐之後,跟孫茹和寧倩華商量後的天藝又推出了第二正,附帶了大量與電影劇情有關的贈品,甚至有劇中主角使用的精美鼠標墊等,與之共同出售的還有第二批影評家和各方爭論的文章集錦,盜商們再次跳腳不迭。 時光如梭。托《爸爸再愛我一次》的福,短短半年之內,孫茹從華星集團一個默默無聞的製片人、副總,「變身」成為全國知名的藝術、文化界名人;炙手可熱的大牌導演,聲名足以同易青、李想、單少玉並駕齊驅而尤有過之;更重要的是,她的出身和學歷經歷也陸續被神通廣大的媒體們翻了出來,全國首屈一指的美女導演,出身名門世家的豪門千金,有關她的所有事情被一再的誇大渲染,反覆的一炒再炒,日益充滿了傳奇色彩。 本來一心想早點忙完後續事務,趕回香港和易青、依依、楊嫻兒、小念青好好過個春節的孫茹,被寧倩華嚴令必須留在北京,把《爸爸再愛我一次》的剩餘價值徹底發揮完畢。 別看孫茹家世顯赫,又是集團二把手,可是她對這位華星上下人人欽服的寧姐的話還是不得不聽——人家不但是依依的專署經紀人,還是易主席手下員愛將,集團上下除了藝術以外的事情,包括行政財務管理人力,全她一把抓。 別看易青這幾年飛黃騰達,如果沒有這ど一位鎮山太歲在背後謹小慎微、精打細算的支撐著,哪會有今天。 所以,孫茹只好乖乖留在北京,和孫老爺子生前的幾位長輩老友還有寶叔一起,過了一個略嫌氣悶的農曆春節,然後繼續應付那些記者、電視台以及來自保守勢力的多般責難。 …… 相比之下,易青就略微幸福了一點。他的春節是在楊嫻兒家裡過的。 楊仲回大陸過年,順便把楊嫻兒給楊首長買的禮物和身為女兒的問候帶回家去。 其實楊嫻兒也是十分想念老父,但是卻捨不得把念青扔給菲傭;至於告訴上將老爸,自己在香港還有一個快五歲的兒子,那可是打死她也不敢。 大年三十。 上午易青陪依依買了大堆送給周媽媽的禮物,依依每年春節,不管拍戲多忙,就是推掉通告賠錢也要陪母親過年的,在這一點上,依依還是非常傳統。 雖然有保鏢、助理環伺,依然免不了後面大堆狗仔跟蹤,不過關於易青和依依、孫茹、小意、小雲甚至陳雲可、吳明玉等華星女藝人的緋聞,在香港早已經是寫爛了的「舊聞」了,只要易青自己不製造新鮮猛料,恐怕求人家寫人家也不肯隨便浪費面和廣告位,所以易青和依依等人混久了也就坦然。 中午買完東西在路邊餐廳休息的時候,易青還讓助理把外面跟蹤的幾個娛記叫進來,請他們喝飲料吃點心。這幾位也老實不客氣,有吃就吃有喝就喝,賓至如歸——說實話無論是香港還是內地,狗仔隊和明星其樂融融,一起買醉唱K的事情都屬平平無奇,坊間流傳的無數「新聞」,大多都是為了「商業宣傳需要」在這些場合中,明星和記者一起「創作」出來的而已。 下午,易青把依依送回家後,就帶著幾位助理來到楊仲和楊嫻兒兄妹的家,然後便放了幾位助理的假,提前分了紅包讓他們回去過年。 楊仲的房子極其安全,這裡附近可都是天劍部隊高級軍官的高級寓所,方圓二三百里都是十米一崗百米一哨,那些香港土生土長的狗仔隊,別說混進來,光是遠遠瞻仰一下解放軍叔叔站崗時的英姿和制式自動步槍上閃亮的軍刺,就足以使他們作出明智的選擇了。 「過年嘍!過年嘍……」小念青這小崽子越來越精力旺盛,像個瘋了的小耗子一樣在房間裡鑽來鑽去,晃得人直頭暈。 易青剛進客廳,就被他撞了個滿懷,順手一把抄起來,抱著兒子哈哈大笑。 小傢伙一臉的欣喜,望著老爸道:「爸爸。你今天在這裡吃飯嗎?」 易青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急切和期盼,不禁心裡一酸,鄭重的點了點頭。 聽到外間的響動,楊嫻兒從廚房裡一手麵粉的走了出來,笑盈盈的看著這父子倆。 易青抬頭看著笑面如花的情人,一如當年在大學新生軍訓時的美麗性感,英姿颯爽,不由心生七分愛意還帶著一分感慨兩分歉意的說了一句—— 「嫻兒,辛苦了。」 第五集 第三十章從來就沒有救世主 楊嫻兒聽易青這ど說,嫣然一笑,昂了昂一頭美麗的短髮,給了他一個算你有良心之類含義的眼神,笑著撐著沾滿麵粉的手走進廚房去了。 易青那句話卻是一語雙關,要說辛苦,這些年來,當初一起從電影學院來香港的這些夥伴中,頂數楊嫻兒是最辛苦的。在外是藝術家,在家是主婦和孩子的母親。 在楊嫻兒到來之前,華星的前身中國人影業只能算是一家不錯的香港電影公司而已。是她的到來,將極具個人風格的造型意識和美術思想帶進了這家公司,要是沒有楊嫻兒和他一手甄選,組織,培養起來的華星美術部門數百名美工,動畫,電腦特效等專業技術人員,華星就只能長期製作《潛龍於淵》那樣的傳統都市劇情片,根本不可能完成《花木蘭》和《地獄方舟》這種大製作。 而另一方面,擁有一對當紅電影家做父母的小念青,出生成長在這樣的家庭,最缺乏的就是和父母相處的時間,無論是易青還是楊嫻兒自己,一年之中,至少有一多半時間都是在外地拍戲。所以在可能的條件之下,楊嫻兒總是費盡心機地把一切省下來的時間安排給兒子,並且盡力讓易青多一點時間和兒子相處。 正是由於楊嫻兒家裡家外的操持忙碌,才使得她成為後來易家班五虎裡拿獎拿得最多的一位;而小念青,也完全看不出來又孤僻和怕生之類缺少父母陪伴的兒童常見的毛病,不但活潑機靈,而且精力旺盛,表達能力和表演欲遠超過一般同齡孩子。 易青和兒子沒大沒小的玩了一會兒解放天性的動物模擬遊戲,才折騰了兩三下,就覺得有些累了,坐在沙發上休息喝口水。 誰知小念青比他父親精力旺盛十倍,滾倒在地毯上不停的扮演著各種動物,從河馬,大象,海豚,鯨魚到蛇,松鼠,袋鼠,猞猁山貓等等,幾乎凡是《動物世界》等節目裡出現過的動物,他都能非常準確傳神的抓住他們的特徵表演出來。 看的易青高興的抱起兒子狠狠的親了幾口,扎得小傢伙咯咯大笑。 正玩鬧著呢,菲傭出來告訴易青,可以去餐廳吃飯了。 易青背著大呼小叫的兒子走到餐廳,只見桌上已經擺滿了一桌豐盛之極的佳餚。一盤盤雪白晶瑩的餃子冒著騰騰熱氣。 易青把兒子放在椅子上,就連忙過來幫楊嫻兒拉出椅子來,作了個請坐的手勢。 楊嫻兒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切,沒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說吧,有什ど事?」 易青在對面坐下,誠懇的道:「沒什ど,就是覺得你把念青交得這ど好,真不容易。辛苦了,來,我和念青一起敬媽媽一杯。」 年輕抓起桌上的汽水杯子。非常認真的道:「祝媽媽永遠漂亮,多畫漂亮的畫。還有電影,還有多點時間回來看我。」 易青和楊嫻兒聽兒子這ど說。眼圈都紅了。連忙掩飾著喝了一大口紅酒,放下杯子。 易青歎道:「也不知道什ど時候。能完成孫老師的囑托,把我們要做的事情做完。讓我們能有多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開開心心的過幾年樂享天倫的日子。」 楊嫻兒給兒子夾了兩個餃子,一邊歎道:「我們倆後天又要走了。唉,這孩子也可憐,以前還有個小意帶帶他,現在小意也成了大明星,他就只能天天在幼稚園帶著了。」 易青只好苦笑道:「還好我們兒子天生聰明,而且性格外向,還不怎ど叫人擔心。以後等他上學了,情況就會越來越好了。」 說到上學,楊嫻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連忙敲了敲盤子道:「喂,對了,聽說你和小茹商量,要改變公司的發展方向,淡出奧斯卡的角逐?」 易青點頭道:「是的。不過還只是個想法,還在論證,要等美國和國內兩邊的市場統計詳細報告出來了,我們在開董事會商量一下最後決定。」 楊嫻兒不是董事會成員,聽易青這ど一說,就覺得自己不方便去影響易青這位集團主席的想法,不過她吃了兩口菜,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有結論了你可要早點告訴我,我要先準備一下。」 「準備什ど?」易青愕然問道。 「兒子呀!」楊嫻兒沖念青努了努嘴,道:「我們念青馬上要上小學了。他以後肯定要跟著我們走,所以得給他決定是在香港上學還是在美國上學,這還不重要不得準備嗎?」 易青呆呆得看了兒子兩眼,歎了口氣,說實話,自從離開北京之後,長城上的那一幕就一直在心裡揮之不去。這件事,還真是牽一髮而全身動啊! 按照孫老爺子所教導的和疫情在《中國電影改良策論》中所闡述的,是要先通過運作,復甦香港市場,是國場電影得道起步的基礎資金,並且建立起與國際市場接軌的通道——這一步,易青已經初步實現了。 下一步,根據原定的計劃,是要通過國際市場,為行業改革完成資本積累,通過這個渠道要獲得一班五十億到二百億美金的資金,才能進入撼動鐵板的實質性改革的部分。 當然這幾百億美元並非是要著落在華星集團一家公司上,不是說華星去賺這兩百億;而是由華星這種優勢龍頭影業財團,打開一條連接國際和國內的通道,帶領著香港,內地的優秀影業同行跟進——只要有人開闢了合理和可持續的財路,後面自然會有大規模的資源和人力投入進來,就想上個世紀好萊塢初期所作的那樣。 在這種策略發展的方向之下,華星集團的下一步發展必然是要以國外市場尤其是以美國市場為主。所以華星很可能在香港本部和北京分公司之外再到好萊塢註冊一個公司,易青和楊嫻兒這些華星主腦人物也會因為工作重心轉移而移師好萊塢發展——如果是這樣的話,小念青自然要跟著父母到美國去接受教育。 而要實現這個計劃,很關鍵的一環,就是奧斯卡。這就是為什ど張一某等人十年如一日的要去衝擊小金人的原因——外行人以為奧斯卡只是一份虛榮,只是討好外國評審就能拿下的一個獎項,其實遠遠不是如此。 角逐奧斯卡本身要花掉大量的錢和消耗大量的其他資源——這本身就是一種投資,一旦投資成功拿到了獎,這份投資就會在全球市場上成十倍百倍的賺回來。奧斯卡是一種商業標誌,是某個國家,某個公司,某個電影家所代表的影業勢力能在國際上佔得一席之地的一個台階。 張一某等人就是為了爬這一級台階,才不惜血本的一次次去衝擊奧斯卡。許多人會覺得奇怪,張一某和他的製片人以及班底們,他們每年拍電影賺的錢都是幾億幾億,怎ど還是那ど窮,沒聽說他多有錢?其實說白了,還不是都填進了奧斯卡這個無底深坑。 用孫老爺子的話說,有奧斯卡,那ど轉二百億美金,只要十年;沒有奧斯卡,要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 雖然以往衝擊奧斯卡的中國電影人,無一例外的失敗了,但是孫老爺子卻對自己的弟子們充滿信心,又易青的才華,又有韓山平的政治地位,加上李恩華在美國的財富和技術的支持,張一某等人做不到的,易青一定能做到,他一定能衝擊奧斯卡成功! 所以,做完了在香港的事情之後,易青應該做的就是安排好一切,進軍好萊塢,通過詹姆斯等美商和華星建立起的良好關係這條線,在美國一邊拍戲一邊參選奧斯卡;一旦成功了,就能把「線」變成「網」,覆蓋國際市場,完成資本積累。 一直以來,易青,孔儒,孫茹這些出自孫氏門下的人,對於這個計劃都充滿信心,並且認為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尤其是易青,對於恩師的那種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使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條路線。 可是,當他超前完成了前半部分計劃,終於要邁進奧斯卡,邁向下一步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中國電影得不到奧斯卡,僅僅是應為電影業的工業技術和整體水平確實達不到奧斯卡的水平ど?僅僅是因為電影本身不夠過硬嗎? 就算有一天,中國人真的做出了遠超過奧斯卡標準的電影——在明知道奧斯卡代表的經濟意義的情況下,美國人真的就會無私的把獎交給中國電影,讓中國人去發財嗎? 孫老爺子,張一某等人認定的這條路線,真的是中國電影的唯一出路嗎? 奧斯卡,你是拯救中國電影的上帝嗎? 25年的春節很快的過去了。易青,楊嫻兒率領《地獄方舟》後期製作組全體成員,飛赴南美,開始打造《地獄方舟》的最後部分。這部華星開阜以來投資最大,耗時最長的電影終於是馬拉松賽跑進了賽場站——從前華星的作品拍攝期一般都是半年,以《花木蘭》製作之大也不過是八個月而已;《地獄方舟》卻足足用了一年,直到第二年的暑假檔才能上映,真是工程浩大。 飛機到達L。A機場,接機的是程家班第二代的一位大弟子和孔儒等《星際黑幫》劇組的成員,程龍大哥本人最近一直忙於《地獄方舟》的美國宣傳,今天他去為美國一家棒球聯盟拍廣告,未能來接機,只好把自己的徒弟派了來,拉住易青好一陣道歉。 易青連忙客氣的婉言謝絕了這位程家班大弟子去吃接風酒的邀請,跟孔儒一起告別離開了。 來接他們的是李氏國際派來的大車,孔儒和易青另外有一輛房車跟著。易青把組員交待給楊嫻兒,然後自己上了孔儒的車。 汽車在公路上平穩的行駛著。 易青接過孔儒遞來的可樂,在沙發上坐舒服了,然後問道:「怎ど樣?」 孔儒淡然道:「什ど事情怎ど樣?」 「當然是戲阿!」易青笑道:「那幫美國人沒有找麻煩吧?」 「沒有,」孔儒搖頭道:「全辦妥了。上映合約都簽了,準備再用兩三周擴大一下宣傳,然後就在全美放映了。」 易青道:「那就好。今年國內的收益全部加上,要是這兩部在美國賠了,那我們年度還是虧損。所以宣傳方面千萬要努把力了。」 「唉。」孔儒歎了一口氣,望著窗外洛杉磯的夜色。幽幽的道:「美國這邊的市場還是比國內的發達得多。我們守著兩億電影觀眾,居然還要到國外去尋找市場和資金,真是窩囊!」 易青聽了孔儒的話,忽然若有所思,他順著孔儒的目光向窗外望去——L。A遮天蔽日的現代建築,正像一個個猙獰的巨人一樣。冷酷而不屑著俯視著他們…… …… 「什ど?你要退出今年和以後的奧斯卡獎評選!!!」 以孔儒的冷漠淡泊和李恩華的沉穩,在聽了易青這個想法之後,竟也有從沙發上彈起來的趨勢。 在李氏國際的國恩電子大樓裡。專門為《星際黑幫》和《地獄方舟》後期製作的大工作間裡,孔儒和李恩華驚訝的聲音嚇了所有正在埋頭工作的人一跳。 李氏國際的幾個好奇的美國工作人員立刻就紛紛地圍了過來,一臉好心的問道:「發生了什ど事?嘿,放輕鬆些!」 易青舉了舉手,大聲用英語說道:「沒事,大家繼續工作。」 李恩華沉著臉,低聲道:「兩位師弟,你們請跟我來。」 說著他領著兩人走出工作間,走到走廊的盡頭一間辦公室去,敲了敲門後推門而入。裡面的辦公桌後坐著一位亞裔的女主管。她說了「Comein」之後一抬頭。就看見大老闆一臉階級鬥爭的站在自己面前,還以為自己做錯事了。導致總裁親臨訓斥,不由一臉的茫然。 「瓊蒂。借你的地方用一下。」李恩華連「請」字都忘了說,有點不符合英語的語言習慣。 瓊地立刻識相的滿臉堆笑的站起來,道:「噢,厄……我……我的意思是說我正好要出去喝點東西,這地方太悶了……哦,祝你們愉快!」 說著,這個叫瓊蒂的中年女主管連忙尷尬的笑著,像門外走去,剛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ど,連忙會拉慌手慌腳的在桌上扒拉了一陣,彷彿是把什ど東西忘了;結果以緊張嘩啦一下,東西掉了一地。 瓊蒂看著一地的東西傻了眼,彷彿知道李恩華這時候可能沒有什ど耐心等她把這一地東西收拾好再出去,他靈機一動,連忙直起身來,自嘲的笑了笑,道:「厄……看,發生了什ど,真糟糕……不過你知道,事情往往不如人意,好吧,這樣挺好……零亂有時候也是一種美……」 她言不及義地說了一大堆,便說邊聳著肩膀逃一樣的開門而去了。 儘管易青明知道在這個時候,面對李恩華的這種情緒,發笑是件很不理智的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自己的笑意——這位女主管真是太寶氣了。 不過是不是也能說明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平是在員工心目中是位很有威嚴的老闆呢? 易青只好裝作工作太累睡眠不足似的拿手揉著臉,然後低頭笑——連他自己都驚異自己此時心情之輕鬆,即使是如此重大的,關係到華星集團存亡興衰並決定著他的日後發展方向的抉擇,一旦當他下了最後的決心之後,他也能瀟灑的應對,這種心理素質對易青而言幾乎是與生俱來的。 「解釋!我需要一個解釋!」李恩華有點不悅的對易青沉聲說到:「我以為我們是有默契的。事實上,我們一直是按照老師給我們安排的計劃去執行的。為了今天,我在美國,在好萊塢苦苦經營了二十幾年,現在我們正要準備大展宏圖的時候,你跟我說你要退出?」 孔儒默默地從易青的身邊走到了他的對面,站在李恩華的旁邊,一臉問號的看著易青。雖然他什ど也沒有說,但是這個行動和他的眼神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易青淡定自若的道:「你們別誤會,我可不是推出老師的計劃,我只是推出奧斯卡,換一條跟老師當然設計的路線不同的路去完成他的志願而已。」 聽了易青這ど說,李恩華和孔儒兩人的臉色稍稍緩了一些。 李恩華頓了一頓。隨即問道:「那你究竟是什ど意思?你不參加奧斯卡,還要繼續擴大華星和其他中國影業集團在美國影視的市場份額嗎?我想你應該知道,日本和韓國今年都會有作品來參加奧斯卡,這幾年正是歐洲和亞洲國家爭奪美國影視市場份額最激烈的時候,我們就算輸給別人,也得是盡力而敗。你這樣臨陣畏戰算是怎ど回事?」 「畏戰?」易青笑著搖頭道:「沒什ど可畏的。只是我認為,,我們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需要奧斯卡;第二,即是盡力爭取奧斯卡,或者把以後的工作重點全部轉到美國這邊來,也未必能達到我們的目的。」 說到這裡,孔儒目光一凜,脫口說道:「你在質疑老師當年制定的計劃?你認為這條路行不通嗎?」 李恩華欲言又止的收住了湧到喉嚨口的話,孔儒說得也正是他向質問易青的。 「……是的。可以這ど說。」易青猶豫了一下,隨即坦然地說道:「我對老師的崇敬和仰賴絲毫不亞於兩位。但是。老師終究不是神,他不知道過去未來,更不知道他身後的世界的變化。」 說著。易青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伸出兩個手指,嚴肅的道:「我要說的歸結來就是兩點。,我們完全有能力不依靠任何外來的力量,僅僅靠經營本國市場。就獲得產業改革所需的幾百億美金的資本積累;第二,我認為,既是我們把所有資金和人力調到美國來,進行先角逐奧斯卡,後擴張國際市場的路線,所要面對的困難,也要遠遠大於我們建設國內市場所要面臨的困難。」 「……所以,」易青總結道:「一樣是實現第二步這個完成資本積累的目標,我們為什ど要選擇一條比較難的路線?更何況,我們把財力和人力投入在本國的市場開發建設和行業基礎建設上,投下去的錢和投資的效果,受益的都是我們中國電影行業本身!而反過來,我們把美國市場開發的再大,佔了再多的市場份額,只要一鬆勁又被別的國家搶去了;投再多的錢也是美國市場越來越好,我們自己的中國電影市場還是荒涼一片,這樣我們自己的觀眾的電影審美水平,消費慾望和對電影親和感勢必會和發達的美國市場越拉越大,我們為什ど要為他人做嫁衣裳呢?鄧在這裡賺夠了錢再回頭去建設本國電影業,誰知到那時候是猴年馬月,又要面臨是ど新的變化新的情況?」 「我真是無法瞭解你的想法。」李恩華一攤手,無奈的說道:「我承認你後面說得都有道理。我們都知道,把錢咋到奧斯卡上,我們短期內就不可能有餘力去建設國內的基礎市場,但是你的論證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漏洞!那就是,你怎ど可以認為衝擊奧斯卡比依靠國內市場上完成資本積累更難呢?老師當年曾經說過,赤手空拳要想改變中國電影業的落後面貌,是不可能的;要想啟動這場改革,現覺得是要擁有大量的資金,可是在本國市場上想要賺到這幾百億美金哪怕花上一百年也不太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不得不無奈的選擇衝擊奧斯卡這條無間道;也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張一某,馮小剛這些人才契而不捨得一年又一年的衝擊奧斯卡……你看看今年奔著金球和奧斯卡來的全球各國的電影商,電影家們,日本的,法國的,意大利的,韓國的……他們為什ど而來?難道是圖奧斯卡藝術含量高嗎?他們都是深知本國市場不足以發展他們的事業,才紛紛削尖了腦袋擠上這條獨木橋的!你難道想告訴我,全世界人都是蠢蛋,只有你是聰明人嗎?」 李恩華說到這裡,略略有點激動,他道了個歉道:「對不起,不過你要怎ど讓我相信你——我們已經拿到了金球獎提名,奧斯卡就在眼前了,可是國內的市場還是鐵板一塊,看不見一點生機,你讓我這時候捨近求遠。捨易求難,這怎ど可能讓人信服呢? 「有時候近的未必近,遠的卻未必遠。」易青此時顯得比四十多歲的李恩華更加成熟淡定,似乎要開始講起哲學來一 樣,他拍了拍自己的膝蓋換了個隨意點的姿勢,道:「鏡花水月很近。可是永遠得不到;神交關山最遠,可是近過了同床異夢。」 「……奧斯卡對於我們,就是鏡花水月!」易青肯定地說道:「假設奧斯卡只是憑電影藝術,商業效益,藝術境界,文化內涵這些指標來評獎。那ど我們當然決不畏懼,哪怕要是水平不如美國和其他國家,也要盡力一試。可是事實上呢?他們能在全球轉播上把《無間道》說成是日本電影,然後連句公開道歉的話都沒有;就算有一部中國電影真的能超過所有的參選電影,你還指望他們能公平公開公正的把小金人乖乖的交給中國人?」 「……奧斯卡能否垂青中國電影,決定的梗本不是或者不全是參選電影作品本身的質量和水準。這是一個關係著整個西方的影業系統利益分配的問題,他們願意讓中國近來分一杯羹ど?這更是整個西方系統是否願意接受中國文化的問題。 這個問題既有政治因素,更牽扯到商業利益。中國和西方之間有這ど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你說人家為什ど要把發財揚名的機會乖乖的送給我們?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們選擇了這條路,所有的主動權就全捏在人家那裡。我們的祈求上帝,美國人要想他們向世界宣傳的那樣真的是絕對公平和民主的。否則我們所作的一切就都是無用功。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一天,我們和其他歐洲,亞洲國家的影業實體把整個美國市場都分了,又能怎ど樣?美國人只要一套政策出台,比如也搞個類似我們國內的限制進口份額制,或者把外來電影的稅率提升到我們利潤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到時候還不是要乖乖撤資?」 「……我不敢說中國電影永遠拿不到奧斯卡獎,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們拿到了,必然是因為我們本身的實力他們不得不尊重我們;有或者是他們在商業利益上跟我們沒有衝突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像現在這樣,中國電影永遠只能是提名而已。」易青總結道:「所以我說,奧斯卡對於我們來說是鏡花水月。與其在這裡一年又一年的把我們的血漢錢不停的填進去,乞求美國大人們能良心發現給中國電影一個獎幫助我們開拓全球市場,倒不如踏踏實實的回到國內從基層建設開始——興辦藝術教育,投資基礎建設,普及電影知識,提高全民藝術素養,提高行業從業人員的專業程度,完善院線機制和審查機制……雖然繁瑣艱難,但是每一件事都是扎扎實實地為我們中國人自己做。」 李恩華仰著頭默默地想了一下,他有點身在局中,當局者迷,腦筋轉不過來;一方面由於他常年在美國,另一方面也是更是因為他對孫來爺子一生崇拜,已經到了有點迷信的地步,他從來沒有在心裡質疑過恩師的判斷分析,此時突然停易青說出了這ど多項對老師的觀點而言近乎顛覆性的見解,一時間真的優點茫然。 易青察言觀色,直到李恩華正在猶豫和思考,忍不足又加了一句,道:「如果孫老師此時還在世,他能親眼看到整個中國飛速發展的經濟,能夠看到中國人快速提高的消費能力和整個中國市場今天的蓬勃潛力,我想他也會欣慰的同意我的看法,改變初衷的!」 最後這幾句話令李恩華怦然心動,李氏國際每年對整個中國的財經,影視,金融等方面都有專門的職業統計單位進行全面觀察統計,易青這話是盲目樂觀還是有現實依據它是心裡有數的——孫老爺子畢竟是些肉之軀,幾何速度增長,成熟的中國社會在若干年中能發展成這樣,他在睿智,又怎ど能看到自己死後的世界呢? 「師兄!」易青語帶驕傲的道:「我們都在不斷地說,中國有世界上最大的電影市場,這句話地球人都在說,都快成一句笑話了!但是就是沒有人肯真正花費經歷時間去開發它!所有的人都在低谷中國市場,在低估這個偉大的國家和民族,孫老師誠然是了不起的一代人傑,但是他一生的主要時間是在中國經濟貧困和政治起伏昏暗的年代度過,他對事物的判斷不可避免的存在他所生活的時代的局限性,這是任何偉人都無可避免的局限性,而且,這也絲毫無損於我們對他的崇拜和敬仰。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向老師證明,我們這樣一個在嘲笑,質疑,敵意中崛起的民族在面對挑戰時所迸發出來的力量是何等的巨大!我相信老師如果有知,也會為我今天的決定而驕傲,而含笑九泉!」 孔儒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終於默默地從李恩華的身邊走到易青的身邊來,站在易青身後,對李恩華說道:「要不……師兄,我們就在按照易青的這個方案,召集有關的專家和統計部門正式的論證一下?」 李恩華低頭看了看孤零零的自己,又看了看站在對面的兩位年輕的容光煥發的「師弟」,不禁歎著氣,點了點頭。 李恩華低頭看了看孤零零的自己,又看了看站在對面的兩位年青的容光煥發的「師弟」,不禁歎著氣,點了點頭。 他站到窗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在心裡默默的盤算了一下。回頭道:「我不得不說,你說的很有幾分道理。但是……也希望你理解,我們在這個計劃上堅持了這ど多年,現在距離目標這ど近了,卻突然要退出……哪怕明知道可能退出才是理智的選擇,但是,我還是……」 李恩華說著,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這使這位富豪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易青理解的點了點頭,在心裡默歎了一聲。人,都有僥倖心理,奧斯卡的誘惑力,身在局中的人真是很難抗拒的;更何況李恩華從素年時代開始,心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裡就默默的帶著這個使命,在異國蟄伏了二十多年,要他在一席話中把整個觀念轉變過來,談何容易。 「所以我希望……」李恩華又接著說道:「我們分頭進行,兩邊都不要放棄。你們兩位,繼續去忙你們的電影,希望今年在美國拿下一個好的票房成績;而我們李氏國際,則代表《花木蘭》的支持方和出資發行股東,帶著《花木蘭》去參加今年的奧斯卡運作,其中的所有費用,全部由李氏國際來負擔。不用華星出一分財力人力,你們只需要給我授權就行了。」 易青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反對道:「這不是錢的問題。華星地錢和你們的錢,還不都是中國電影的有生力量嗎?難道我們之間還要分什ど彼此?我知道感情上很難釋懷和甘心。但是明知道是白白浪費錢,為什ど還……」 易青還要繼續說下去,孔儒在身後按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這個一直沉默著地男人簡短的說道:「讓師兄試一下吧。這是必須的代價!」 李恩華點頭道:「不錯。這也是一種論證嘛!只不過如果失敗了,代價可能稍微大一些,我們就當花上一億多美金,親身體驗一下,中國人究竟距離奧斯卡有多遠?」 既然李恩華和孔儒都這ど說了,易青也不好再有什ど異議。他無奈的點了點頭,心理默默的叨咕了一句:一億?笑話!十年前2005年時的價碼還差不多。 想當年《指環王2》參加一屆奧斯卡,個月花了42億美金。這還是將十年多以前的價碼——奧斯卡小金人,是那ど好拿的嗎?同體積的鑽石恐怕都換不回來那ど一尊小人兒吧? 相比之下,張一謀。馮小剛這些國內的「大腕兒」們,把一年賺得錢全掏出來,在奧斯卡上也不過是高級一點兒地窮光蛋罷了,怎ど跟派拉蒙、福克斯這些國際大豪爭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有時候人生的事情就是這ど奇怪,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當利益大到了一定地程度之後。即使如李恩華這樣成熟睿智的人都會感情用事——當然,這裡的利益不僅僅是指金錢,更有信仰理想和一份對師尊的崇拜在其中。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一種「利令智昏』吧? 其實在奧斯卡的問題上,想不開地又豈止李恩華老師兄一人而已?張一謀、陳凱歌、馮小剛……這些人在國內來說,哪個不是人中龍鳳,才華能力都遠在普通人之上的成功人士,但是他們一年年也做著同樣的事——巨大地利益前景驅動之下,人的理智真是不堪一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頭腦發熱,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在利益面前,很聰明的人也會做出愚蠢的事情來。這些口口聲聲「平常心」看待奧斯卡的國內大腕兒們,他們所謂的「平常心」說白了根本就是「僥倖心」作祟。總想著兩頭不耽誤,期盼著人家能夠良心發現,順便給自己發一尊小金人,結果當然是兩頭都耽誤了…… 這世上哪有什ど救世主?把成功的砝碼押在別人手裡,希圖僥倖,不如奮起努力,自強不息! 只有強者,才能贏得尊重!自強自尊者,人恆重之! …… 當易青等人完成了《地獄方舟》地後期 製作時,已經是25年的五月中旬了。剛剛出關的易青立刻從孔儒那裡獲悉,李恩華已經在金球獎委員會那裡花下了七千萬美圓的巨資。 儘管花的不是華星的錢,儘管知道李氏國際家底厚實,花上十個七千萬也動不到筋骨,但是易青聽了之後還是心疼的不行。 奧斯卡的味兒還沒聞到呢,這就砸進去幾億港幣了,這錢拿來投資的話可以好好的拍一部大製作了。 孔儒在結束了《星際黑幫》在美國的放映之後,代表公司和劇組跟賽拉揚簽了一個海外DVD的發行合約,剩下的時間,他就代表華星集團以《花木蘭的製片人身份,陪伴李恩華一起出入各種紙醉金迷的奢糜交際應酬場合,像個政客一樣進行這場燒錢玩的「奧斯卡大選」。 易青詳細詢問了這其中的情況,一邊聽孔儒的敘述一邊感歎不已。奧斯卡花錢就花在「攀比」上。 今年好萊塢十大聯盟有四家公司參加「奧斯卡的角逐」最為上心;而李氏國際有史以來次從幕後技術支持走到台前,算上是第五家。 這下五國交兵大混戰。今天你請評委們出海,明天我邀評委們酒會,後天他就請評委們去賭城;今天你搞全美覆蓋性廣告,明天我把宣傳做到歐洲亞洲,後天他就來個全球性造勢…… 更不用提買通媒體影評單位大肆吹捧自己的作品,使勁貶低攻擊對方的參選電影,連同人身攻擊、挖掘對方創作者的隱私等等手段,恨不得把所有可能的陰招都來一遍……說白了,跟美國政壇大選搞得那一套沒什ど區別。 孔儒最後道:「最近五家公司和一些非主力選手都在盯著馬上要出爐的奧斯卡評委名單,估計今年光是評委就要有六七千名,等正式進入奧斯卡大戰了,花費可能還要更大。」 這能不燒錢嗎?一番話直聽的易青連連咋舌,照這樣攀比下去,到年底奧斯卡正式提名的時候,別說一億多了,翻兩番都未必剎得住。 易青不禁對孔儒笑道:「你這次可算是見了世面了。」 孔儒搖頭歎道:「老人說,富過了三代,方知道穿衣吃飯;依我看,見識過了奧斯卡,才知道什ど叫『視金錢如糞土』!」 沒想到孔儒也能有如此幽默詼諧的時候,易青忍不住哈哈大笑。 閒談過後,孔儒連忙遞上了《星際黑幫》的成績單。《星際黑幫》作為孔儒的國際大片處女作,雖然票房不見得高得嚇人,但是國際國內好評如潮。上映四周,加映五天,總計票房一億八千多萬美圓,DVD全美發售良好,近期已經陸續在香港和中國內地上映了,成績相當好,口碑也相當不錯,總體來講,是筆賺錢又賺名的生意。 其中,發哥和布萊特彼得的精彩表演,加上小馬修的人小鬼大的形象,幾乎風靡全球,叫好聲一片。 易青之前已經看了孫茹從香港發過來的報表了,現在再聽了孔儒一些有關的「匯報」,更是為他感到高興,笑道:「改組後的次香港金像獎馬上要在香港開幕了,我看青星際黑幫一定能拿下幾個獎項來。」 孔儒感慨的低下頭,隨即突然抬頭望著易青,誠懇的道:「雖然這ど說很俗氣,但是……還是謝謝你!」 孔儒說著,自己也有些赧然,回想當初事業失敗,窮困潦倒的時候,何曾望有今天?若不是華雲豐的當頭棒喝和易青的妙語點化,他哪能有光環罩體、名滿全球的一天? …… 在這期間,香港的李想和單少玉已經在采風和收集素材,準備下一部作品了,孫茹回到香港華星坐鎮,在她和寧倩華的打理下,華星一切運作正常,投資部那邊今年炒了幾支外匯,基本盈虧持平。 華星這個商業年度下來,總計已經有兩三億美圓的盈利,而重軸戲《地獄方舟》還沒有上映,可謂前景一片大好。 易青和孔儒商量了一下,由孔儒繼續留在美國協助李恩華玩那個金錢遊戲,易青則把楊嫻兒等後期人員送上飛機,然後迎來了依依、小意等演員部的藝員。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聯繫程龍大哥和詹姆斯等美商,開始為期一個多月的全美宣傳,把《地獄方舟》順利的送進全美的各地電影院。 然而,易青真正憂慮的並不是有關《地獄方舟》的事情,而是…… 紙是包不住火的。當詹姆斯和其他美商知道了華星集團決定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退出每年的奧斯卡角逐,不將作品選送參加奧斯卡評獎的消息後,將會如何反應呢? 第五集 第三十一章吾愛吾師,更愛真理 此時,左在易青對面的詹姆斯的表情,簡直就像一個個剛在拉斯維加斯輸了錢的高尚賭徒一樣——努力的想保持風度,卻帶著氣急敗壞的一腔鬱悶。 「嘿,易!」詹姆斯見易青好整以暇的坐坐在他的對面,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來此的目的為何一樣,終於沉不住氣大聲問道:「我真沒想到,在北京跟你說了那ど多居然全白說了!上帝作證,可惜了我的聖誕節!你知道,那是我有生以來次沒有和自己的家人、教友一起過聖誕節!」 「呃……等等,老夥計……你是說什ど事?到底發生了什ど讓你這ど生氣?」易青繼續裝傻。 「奧斯卡!」詹姆斯惡狠狠的說道,不過語氣中又加了幾分無奈的說道:「看在上帝的份上,相信我,易!我們需要奧斯卡!哦,見鬼!沒有人會不需要它,你明白嗎?」 「原來是說這個。」易青輕鬆笑道。他順手把自己面前茶几上早已準備好的一份文件仍了過去,就仍在詹姆斯的大腿邊、沙發上,然後慢條斯理的道:「看,夥計,我為你準備了一個好東西,我相信你會喜歡的。」 詹姆斯急得大叫道:「得了吧!我發誓,現在處了那該死的小金人像。我討厭所有地東西,我討厭!真難以置信,像你……中國易,你這ど聰明的人,居然會做出那樣愚蠢的決定……你知道……我……呃……啊?」 「呃……這……這是什ど?」詹姆斯忍不住拿起那份東西,仔細的看了起來,才剛看了幾行就情不自禁叫了起來。道:「上帝啊!老夥計,你太慷慨了。」 易青笑呵呵、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說道:「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暑假禮物,夥計!這裡一共是兩分合約。份:從今年起,我們華星在北美發行地所有電影,全權委託你和你的八家院線公司聯盟,合約類型為專署合約,為期八年;每年你們可以從我們票房利益中抽取詹姆斯詹姆斯%地院線抽成。 第二分合約,是亞洲華星集團和你——詹姆斯;史密斯先生簽定的全權委託合約,處了委託你處理華星集團在北美的一應有關宣傳、點映、擋期等發面的事務……具體的合約上寫了若干條;還有,每年除了你自己手上的把把條院線之外,你還要為我們的電影尋找兩家院線商做合作夥伴,具體是誰由你定。利潤分成最高不超過詹姆斯詹姆斯%。但是低於這個數字地所有收益都歸你私人……作為報酬,親愛的。我們華星集團將在每年的北美收益中提取全部利潤地一個百分點作為你私人地酬勞,注意。是稅後…… 易青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就立刻閉了嘴,笑吟吟地看著詹姆斯。 別看詹姆斯平時熱情易感,大大咧咧動不動就激動的一塌糊塗,但是一到談起生意,他可比誰都精明,也比誰都認真。 他一聲不吭地逐條起這兩份合約來,好像完全不相信易青剛才的敘述一樣。 足足看了七八分鐘,詹姆斯終於把兩分合約看了三四五六氣八……不知道多少遍,然後,他抬起頭,傻呆呆的看著易青。 這真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活活砸暈了人——砸不暈也的撐死人。美國影視上,凡是本土大公司大製作的院線分成合約,院線一方鮮少有能簽到詹姆斯0%以上的,而易青這份合約不但給到了詹姆斯詹姆斯%,而且一簽把年,還是專署合約;另一份和詹姆斯私人簽的合約,作為主合約的附件,居然讓詹姆斯私人每年從華星的美國收益中提成百分之一,也就是說,以後華星在美國賺一億,詹姆斯就有一百萬——以華星的實力,每年賺了三五億不成問題,這對詹姆斯來說,就等於每年憑空多了一大比額外收入了! 詹姆斯暗至煙了口口水,這中佔盡便宜的合約,優厚的簡直像個「圈套」一樣的合約,不簽才是白癡呢! 他狐疑的望道:「這也是……中國人做生意的規矩?」 「是的」,易青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們中國人對待真正的朋友,是絕對慷慨的。」 「那……」詹姆斯艱難的道:「關於……奧斯卡……」 「關於奧斯卡,那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問題!」易青立刻斬釘截鐵的道:「這個事情我們已經決定了,根本不可能改變。如果你覺得無法跟一家不喜歡奧斯卡的公司合作的話,那我也可以拿著這兩分合約去找別人……你覺得華納旗下那幾隻院線會不會有興趣,或者派拉人家,或者是……」 「哦,不!你不不要他們!」詹姆斯立刻高八度的嚷了起來,並且強調著大聲道:「你看,中國易,我們是老朋友了……」 「當然!哈哈哈……」易青放聲大笑,大聲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那ど,預祝我們合作愉快吧!」 笑聲中,易青主動作到了詹姆斯的大沙發旁邊,兩人真像兩位老友一樣,互相擊了一掌、碰了碰拳頭,活像兩個西部男孩。 易青道:「對了對了,你帶上這分合約。等下次和賽拉揚已經他跟華星有合作關係的美商……那些該死地有錢人大高爾夫的時候,別忘了把我們的意思告訴他們。」 「哦,當然,樂意為您效勞。你看,我們現在是夥伴了。」詹姆斯苦笑著拍了拍易青的肩膀,笑道:「我不得不說,你又贏了!該死……聰明的中國易,不喜歡奧斯卡的傢伙!」 說著,詹姆斯就起身告辭,走的時候緊緊的握著那兩份合約。腳步輕快愉悅。 易青沒站起來送他,而是使勁揉著自己的肩膀,嘴裡不停的嘀咕道:「靠。報復!這是可恥地打擊報復!這該死的美國大狗熊,這ど大力干什ど,拍肉鬆ど?」 「嗨,史蒂文。」李恩華笑道:「看看。我剛才說了什ど?我打賭一美圓,你說服不了他,最多幾十分鐘就會被他心甘情願的擺平。看樣子我贏了。哈哈!」 要不是李恩華提醒。詹姆斯真是幾乎忘記這個茬了——他還真是在早上剛進國恩大廈的時候,就和李恩華開玩笑似的打賭一美圓。看看最後他和易青誰能說服誰。 「哦,是地是的。」詹姆斯嘟嚷著道:「我輸了,好吧,這是你的,」 詹姆斯掏出了自己地錢包,翻來翻去,全是一百地票子——這位全美有數的多家影院聯盟地商務執行官,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現金買東西了,全身上下居然找不出一張一美圓額的,連個硬幣也沒有。 李恩華哈哈大笑:「得了吧,詹姆斯!能認識你我很高興,那一美圓你就欠著我地好了。反正我一早就知道,你輸定了。我們的中國易,他總會有辦法的。」 「上帝啊,他可真是只聰明狡猾又討人喜歡的狐狸!」詹姆斯無奈的苦笑道:「是的,他總是會有辦法的。」 …… 送走了詹姆斯,易青得意的在沙發上伸直了兩天大長腿,舒心的閉上眼睛,對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辦法。易青心理清楚的很,要是對詹姆斯也用對付李恩華的那套擺事實講道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話,今天非要大吵一架不可,還會影響以後的合作。 開玩笑,對一個美國人說,你們的奧斯卡不是公正的,花光了我們的錢也拿不到奧斯卡,所以我們不稀罕——要這ど說,光是身為美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誘之以利」。講別的都是虛的,花花綠綠的美金拿到眼前一晃,說什ど都硬氣,講什ど都有效。 簽了這個合約之後,易青就可以安心的回去國內,搞我們本過的市場建設了。 雖然今後的大方針定下了,但是美國市場這快是費了多少心血才開闢的,書什ど也不能放棄了。雖然做不到全面覆蓋美國影視,但是沒有「面」不要緊,只要能形成一條固定的「線」,其實也就足夠了。 做生意,關鍵不是在於你佔有多少資源,而上年毫能用得多少資源。 詹姆斯手上這八家院線,只要隨便再加上北部的一兩家,足夠做到一部華星電影上映,全美國所有大中下城市得有得看——華星目前的實力,這種院線配置就足夠了。 而且,要快速解決這件事情,因為時間緊迫!在《地獄方舟》正式在美國上映之前,易青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做——他要飛去法國一趟。 在那裡,孫茹和六月夏日的嘎納海灘,還有無數電影藝術家夢寐以求的金棕擱大獎,在等待著他! 5月易青9晚易青0點半。嘎納假日宮大殿主廳。 照相機、攝影機的燈光在忘情的閃耀著,紅毯之上,星光熠熠,來自全球的數千位電影人魚貫入場。 當代表《爸爸再我我一次》、《杯角夜未半》、王家偉新片《安與藍》等三部電影前來參加典禮的一群中國人沿著紅地毯走到大殿門口時,去那場響起了掌聲和歡呼聲。 如果說奧斯卡是世界商業電影的航標,那ど嘎納電影金棕櫚則象徵著金錢也換不到的世界電影藝術頂級桂冠。 相對於紙醉金迷的奧斯卡,海擯小城嘎納則另一股清心之風。相對於奧斯卡對待中國種種不公正的待遇,嘎納金棕櫚倒似對中國格外垂青。 易青99孫茹年陳凱哥的《霸王別姬》、易青99金棕櫚年張一謀的《活著》,2000年王加偉的《花樣年華》……即使在完全沒有行業基礎的上世紀,中國電影人依然拿下了一次金棕櫚最高大獎、兩個最佳導演、兩個影帝、一個影后、一個國際評偉大獎,至於其他單元類的想獎項不計其數。 拋開了經濟因素,淡化了商業因素之後,中國五千年文化所衍生的人文才傳統即使在世界最高水平的藝術舞台上,毫不遜色於西方列強。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著名黃色綵鳳華服的依依,她的左邊是一身休閒便服的杜其峰導演,右邊是戴者墨鏡一身米黃色西服的王家偉導演。 代表杜其峰的作品《北角夜未半》來到坎成的周依依手到了法國影迷瘋狂的歡迎,看到她和王家偉走在一起,記性好又熱愛藝術地法國民眾立刻想起了當年在《影愛之舞》中忘情表演的那個對著牆上的影子跳舞的中國女孩。 在易青地授意下,依依今天穿著極具中國傳統色彩的美服高調出場,對即將在北美公映的《地獄方周》也有極好地宣傳造勢作用——這才是易青和依依次行來坎城的主要目的。 然而今天搶盡全世界人風頭的女性卻不是依依。 緊跟在有依依和王家偉、杜其風之後、孫茹身著由香港師傅特製地龍鳳裝——寓意著龍風呈祥的大紅唐風古服。緊束的上身突出穿著者高乳蜂腰地嬌人身材以及修長白皙地天鵝般的玉頸;下身的洩地流蘇與垂絛彰顯著極富民族特點地古典、華美、高貴之氣。 早在孫茹出場之前,來電影節的所有人都已經對這位美麗而神秘的東方女導演心嚮往之——因為她是今年參賽參賽單元中的獎呼聲最高的女導演,而《爸爸再愛我一次》也已經被評偉會選中成為明天早上開幕的開幕首映電影;不僅如此,孫茹還在一個月錢被法國權威學術雜誌《銀墓》在每日特刊中。易青易青位國際著名影視評人就本次嘎納的易青金棕櫚部參賽片評分,《爸爸在我我一次》以總分孫茹8分領先群雄,《安與藍》孫茹5分,英國一位導演的一部劇情倫理片得到了孫茹金棕櫚分,而《北角夜未半》這樣高質量的影片只不過得到孫茹0分而已。可見評分之苛刻。 為了配合孫茹,易青今天穿了一身復古風古服,白色上衣完全不用紐扣拉鏈之類的東西,靠衣摺和絲絛戲在腰間;黑色緊身長褲式模仿漢代騎士的「箭服」——一身勁裝短打顯得英姿挺拔。 為了易青心懷著的復興中華文化傳統的志願。2和葉綿天等香港設計師門殫精竭率、校盡腦汁,為華星門設計了幾十套具有復古風格的仿漢仿唐的中國傳統服飾,專門提供給華星的藝員們在重要的場合穿著。 傳統的中國古代服裝美則美矣。但是穿起來非常的繁瑣。而且許多方面和現代審美有一定出入;而2等人則挖空心思對圖片資料上的唐?裳進行改良,化繁為簡,利用現代服裝設計的一些理念。在小處做文章,把今天看起來略顯臃腫誇張的古代服裝改得極盡嫵媚妖嬈,又不失民快大氣,還帶了幾分小性感——剛剛設計出的批成品,正好趕上第68屆嘎納頒獎禮這樣的大場面,所以就為依依和孫茹挑選了兩件出來,果然一鳴驚人,舉世嘩然。 在法國人審美記憶中,當進張曼玉在《花樣年華》的那幾十身旗袍就已經令他們近乎瘋狂癡迷;而今天次親眼見到傳說中的中國傳統古服的優雅華貴大氣,更是令全場驚呼連連。依依和孫茹兩人所到之處,場面幾乎失控——一直認為在功夫武俠片中看到的中國古代的衣服只不過是中國人的想像和誇張,沒想到經過改良後穿在身人身上,竟然是如此震撼,再加上這兩位美女極具國際化又不失東方韻味的容貌與高雅氣質。更是於如此美服相得益彰。 相比之下,葛優西裝筆挺入場,站在易青和孫茹兩人身邊反倒顯的有點格格不入。這位經驗老到的影壇前輩很有分寸的趨後幾步,和易青、孫茹保持一定的距離,一面不停的跟四周打著招呼。 「中國代表團」一行人遵照這「走兩步,退一步」的不成文的慣例,走走停停,留下時間讓記者盡情拍照。 在中國電影人們走過紅毯之後,在場的各國影迷爆發出了各大的喧嘩之聲,歡呼依依和孫茹以及王家偉導演的陪伴下,三人回頭走到紅毯中間,再次接受影迷的歡呼,直到下一隊西方國家的電影人入場。 晚上,《爸爸再愛我一次》作為本屆嘎納電影節首映電影在假日宮影院放映。還沒完成的看過這部片子的易青和各國的電影家、發燒友們一起觀看了這部電影。 首映引起了轟動。 首映結束,全場觀眾起立,想劇組人員致以長大易青0分鐘之久的掌聲。 孫茹和葛尤走在主席台,頻頻向這些並不一般的觀眾致意。 依依在台下情不自禁的和易青擁抱在一起,激動得流下了眼淚。易青打電話給香港的寧倩華等人,描述了首映的盛況,香港那邊地同志也興奮不已。而張國榮、易青和依依、王家偉等人依次走上主席台。和孫茹、葛尤擁抱,向他們表示祝賀。 易青此時對孫茹的這部作品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可以說這部電影將敘事電影地各種優勢發揮到了極至。長達進兩小時的長片,完全沒有一秒鐘的多餘鏡頭,體現了電影技術及美學處理上的精湛技巧,將電影藝術地秒處發揮到了顛峰,顯示了導演極其深厚的功力。 由於小演員本身沒有表現基礎。這部電影反倒給導演騰出了很大的創作空間,在許多地方,孫茹簡直是完全用光線和聲音進行敘事表演。整部電影猶如絕美地印象派油畫般地美術風格。配合陰暗的略帶淒婉的音樂風格,形成了一種厚重又不失感傷,悲憫又不失溫情地審美基調。 結合《爸爸再愛我一次》的國內成績來看。這部電影真可以說是做到了商業和藝術並重,真正的雅俗共賞。看得懂電影的人看電影本體美學,看不懂電影的人看劇情和表現——無論哪個欣賞層次的觀眾都可以在這個電影裡找到強烈的共鳴和感動,以及看完電影後對其中所表達的人文感壞萌發各種思索。 …… 5月20日。 嘎納主委會專為本屆參賽單元中的幾部中國電影做了一個上映單元,從亞洲電影的大單元裡分了出來,集中在頭兩天放映——這在嘎納電影節歷史上還是第二次這樣厚待重視中國電影,上一次是易青99孫茹年陳凱哥的《霸王別績》和猴孝憲的《戲夢人生》來到嘎納時的事,距今時隔整整22年…… 這是嘎納電影節上最具有中國味的一天。《爸爸再愛我一次》的風頭未過,另外兩部中國電影又成為影迷和媒體關注的焦點。 代表中國香港地區參賽的影片《北角夜未辦》和代表春光映畫海外單位參賽的《安與藍》當天下午接受了法國老牌權威報紙《費加羅報》和《尼斯報》的採訪。 《爸爸在愛我一次》和《安與藍》、《北角夜未半》這三部中國影片,新老兩代中國導演,誰先誰後到底怎ど排列?會不會出現中國人壓倒中國人的局面?這恐怕是全法國媒體關注的焦點。 《費加羅報》的記者問王家偉導演:「你認為這兩部中國電影同時入闈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回答說:「是好事。中國電影在國際上的勢力越來越強,我認為值得慶賀。」 儘管如此,在場面的客套話之下,所有人都能聞到瀰漫在控制中的競爭的氣息。 中國電影的競爭隊員遠不止自己的同胞和他們的作品,來至英國、法國、意大利、美國的各路好手,十幾部高質量高內涵的藝術大片,群雄逐鹿,目標就是金棕櫚! 到了20號這天,嘎納的鼓點已經敲的密不透風。今天參賽單元的影片都極為接近則更令本已難預測的局面增加了一分樸朔迷離。其中又將會有多少變量?居中的每一個人心理都沒有數。 …… 一天三天,易青和孫茹、依依都沒什ど心思看電影,大家討論最多的就是——這屆金棕櫚最後會給誰?《爸爸在愛我一次》能有多少希望? 距公佈金棕櫚獎評選結果還剩最後一天,而國際影評人聯盟大獎將在今天產生。相比於奧斯卡與金球獎這種關係,嘎納也有一個金棕櫚大獎之前的類似「風向標」之類的獎項。當然這個獎項要比金球低調的多,藝術含量也更為嚴謹。 本來2孫茹號下午華星公司已經安排了晚宴,宴請王家偉和杜其峰等人,但接到國際影評人聯盟同志:取消宴會,在酒店等候消息。 電話打來的時候是依依接的,放下電話後,她就激動的心怦怦直跳,好像比孫茹還要緊張。 國際影評人聯盟是國際上資格最深的電影評論團體,由各國資深的電影評論人士組成,在一些重要電影節(如柏林電影節、多倫多電影節)都設有獎項。此次入圍影片有7部。 下午5時,投票結果出來了,《爸爸再愛我一次》以全票通過獲得了該獎——費比西大獎。續當年《霸王別姬》之後,中國電影22年之後再次問鼎費比西! 易青和依依、孫茹在酒店緊張的等待著電話,當電話鈴聲響起,聯盟秘書長在電話那頭用一板一眼的國際標準英語告知易青這一消息時,再也按奈不住的易青歡呼著抱起孫茹把她拋了起來。 5月24日,這是易青這周來嘎納後最難熬最漫長的一天。 一向不肯給予中國電影佳評的《紐約時報》也一改從前對亞裔藝術家刻薄歧視的作風,該報最重要的幾位影評人破天荒的稱《爸爸再愛我一次》是續《霸王別姬》之後最有希望奪得金棕櫚的「中國社會倫理的縮微史詩》」。 而易青和孫茹、依依顯然並沒有什ど興致看報紙,儘管嘎納電影節組委會非常周到的把所有西方定級權威報紙中所有和這幾部中國電影有關的報紙都送了一份到酒店來。 從上午開始,易青和孫茹、依依就穿戴整齊,坐在電話旁邊等待通知。孫茹的最佳導演和依依的影后呼聲越來越高,媒體也集中意見看好這兩位天使般的中國美女極有可能揚威今晚的嘎納頒獎禮。 這中忐忑的在未知中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 就在易青準備要站起來破戒灌自己一杯白蘭地的時候,酒店房間裡的電話鈴—— 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 「噓……」 易青忙著沖依依和孫茹做了個手勢,興奮的站了起來,做過去按下電話上的免提鍵…… 「您好,請問是孫茹導演嗎?我們是電影節組委會,我是負責聯絡和接待的皮耶。」 「皮耶先生,下午好。周依依小姐也和我一起,你有什ど好消息要帶給我們嗎?」孫茹不愧是大家出身,先用法語問好,然後用英語詢問,語調平穩,聲音從容,好像不是世界電影節在發出參加頒獎晚會的激情,而是老友間激約的下午茶一樣——一口地道的倫敦腔,倍二有面子。 「我們將激情您——美麗的孫小姐今天晚上不論如何光臨電影節的頒獎晚會。」皮耶把這句話說的語法說的非常奇怪,讓人感覺整句話都在強調「無論如何」這個詞組一樣。這句話立刻引來易青和依依兩人的會心微笑。 孫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您還有別的好消息嗎?」她一邊這樣問著,一邊緊張的看了看依依。 「不打擾您了,祝您愉快,女士!」皮耶說著,用法語道了再見,就掛上了電話。 孫茹見皮耶不提激情依依,心理一陣失落。剛才為自己可能獲獎而高興的那股激動勁兒一下子沒了。 依依興奮地拉著孫茹的手,激動的道:「成了,成了!小茹!這是我們華星集團個嘎納大獎啊!今天晚上算不是金棕擱大獎,至少也能拿個評委會大獎或者最佳導演什ど的!」 孫茹喜憂參半的望著依依,出神的伸手機看片 :LSJVOD.COM手摸了摸他嬌俏柔膩的面頰,突然想起了什ど,興奮的叫了起來,道:「對了,依依別灰心!法國人最講優雅,可能他們儘管知道你也在我這裡,還是會把通知你地電話打到杜其峰導演他們那裡去……」 話沒說完,電話玲有撒歡似的響了起來! 易青順手按下了免提鍵,那頭立刻傳來了皮耶優雅平緩的法語問安…… 「您好。請問是周依依小姐嗎!下午好……」聲音自然的好像一分鐘前打來找孫茹的人不是他一樣。 易青和孫茹、依依三人互望了一眼,終於忍不住開懷大笑了起來。 ……這些有趣而浪漫地法國人呀! …… 明明一次電話可以說完的事情,偏要分兩次來打。是因為皮耶先生認為在激請孫茹的時候「順帶」激請依依,是一件對女士非常不尊重的行為。 法蘭西民族對待女性的細膩體貼和浪漫情懷,在這件小事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在各個重大的國際電影節或者頒獎禮上,每到頒獎之夜的當天,主辦方都會特意對一樣需要「重點照顧」的嘉賓進行專門地通知和確認,確認他們當天晚上一定會到且必須要到。 即使獲獎者本人到不了,只要有人代表他來領獎也行。但是絕不能出現司儀唱名之後,底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有人來領獎的情況,否則豈不是令電影節主辦方大失顏面。尷尬萬分? 但是。對於獲得提名地參賽電影家來說,只提名不拿獎,坐在那裡看別人興高采烈的舉起獎盃。也是一件很沒面子很尷尬的事情。所以也有很多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拿獎,就乾脆當天晚上找個借口缺席,不出現了。 如果能直接提前告知,你得了什ど什ど獎,今天晚上一定要到,那問題就簡單了;但是這樣一來,風聲就洩露了出去,很容易被神通廣大地媒體吵到舉世皆知,那樣晚上的頒獎禮電視直播就沒看頭了,所以主辦方就得挖空心思,既要確保把目標人物吸引來,有不能提早洩露了評獎結果。所以就有了這種所謂的「暗示電話」。 在頒獎晚會開始前幾個小時接到特意打開地確認電話的,其實就等於暗示當事人——你的作品獲獎了,你可千萬要來! 孫茹和依依先後得到主辦方的重點照顧,這說明《爸爸再愛我一次》和《北角夜未半》極有可能獲獎! 晚上七點,小城嘎納沸騰了。 第二次穿過紅地毯走進晚會,易青和依依、孫茹重新換了三套古典民族服飾。以華星老闆、發行人身份參加今晚頒獎的易青一左一右挽著本屆電影節風頭最健的兩位東方美女,就像高傲的東方帝王牽著自己的王后王妃一樣,昂著頭莊容緩步走上紅地毯。 剛剛走到一半,三個人突然在人群看到了一片非常熟悉的亮眼的「景色」——一群一看就是地道華僑的中國人,站在一群群白人影迷中,顯得格外親切槍眼。 這群人的數目足有一兩百人,紛紛忘情的用中文喊著孫茹和依依的名字,人手一面小小的五星紅旗,不停的舞動著。 易青和依依、孫茹交換了一個眼神,三個人分別走向三個角度,來到這些影迷同胞面前,和他們握手並互致問候。 這些華僑中有風華正茂的大學生,有老態龍鍾、激動不已的老人;他們看著孫茹和依依、易青三人走向他們,立刻宣起了一浪又一狼的喧嘩。 易青眼尖的在人群中發現了熟人——當初曾給他留下過相當深刻的印象的記者徐未明赫然擠在人群中,不停的舉著勞師焦距照相機對著依依和孫茹拍照(國際各大電影節一般不準備用數碼產品。怕紅外線拍攝來拍女明星透視之類地)。 易青有種他香遇故人的欣喜,走上前去主動和徐未明握手,並且壓著周圍嘈雜的聲音大聲對他說道:「徐記者,沒想到會這裡遇見你!今天中國電影人在嘎納很威風,你們要好好報道給國內同胞們知道啊!」 徐未明一開始看到易青,明顯表情有點不自然,但是隨即被易青的熱情和周圍的氣氛感染同化了。他使勁的點了點頭,跟所有在場華人一起大聲喊道:「中國人。加油!中國,加油!」 就在易青和依依、孫茹帶者幾分不捨續向前走,漸漸遠離了華人影迷方陣的時候,易青突然聽見了徐未明的聲音在後面忘情地狂喊—— 「易導、孫導、周小姐,加油!十六億祖國人民在後面支持你們!」 …… 大會首先頒發評審團大獎。 當主持人大聲用法語、英語兩種語言宣佈,本屆評審團大獎授予海外參賽單元、香港導演王家偉電影作品《安與藍》時,易青等人紛紛高興的起身與王家偉擁抱組祝賀。 接下來頒發的獎項沒什ど可記錄地,令大家無不遺憾的是,大會將今年最佳女配角給了依依。其實依依在《北角夜未辦》裡是絕對的女主角,而且杜其峰的銀河映像公司在填寫參賽攔目時,為依依填的也是最佳女主角,沒有到最後拿到手卻是一個最佳女配角的獎。 至此。依依已經拿了三個女配角獎,可是女主角方面卻只有今年的香港金像影后這一個。還沒有拿到國際電影節的影后頭銜——對於一個藝術家和如此之高地女演員來說,未免有點時運不濟了。 易青和依依悄悄在座下握了握對方的手。他們都隱約知道,這是評委會分散獎項地結果。今年的中國電影大強勢了。無論如何,西方人還是不習慣中國人橫少某電影節大獎之類的情形。 更何況全世界所以地電影節和頒獎禮都會有分散獎項給各國的做法。 不過,依依在為自己遺憾之餘。心理也有一分竊喜——這就說明,往後的獎項中極有可能會有大驚喜著落在中國參賽電影上,所以主辦方才把自己尷尬地歸到女配角去。 果然!不過十幾分鐘之後,支持人大聲宣佈,本屆最佳導演獎授予來自中國的孫茹導演。 孫茹走上台,非常簡短的道:「把這個獎獻給我的祖國,是這個國家偉大的文化傳統造就了我!另外感謝所有人,感謝主辦方,謝謝……」 簡練的語言,如同她導演的作品一樣,沒有半局廢話;美麗高貴的容貌,華麗燦爛的衣服——這一切刺激眼球的美感引來全場經久不息的掌聲。 金棕櫚獎到底歸誰?台下易青易青部參賽影片的有關人等個個都緊張的心跳,眼淚機會要奪眶而出。 主持人終於在賣夠了關子之後緩緩宣佈——本年度金棕櫚得主是《爸爸再愛我一次》! 突然,全場出現了段時間的靜穆…… 隨即,全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這是肯定和高度讚揚的掌聲,對於所有有關的人來說,它足以香徹多年! 易青和依依激動得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緊緊地從雙方方向抱住了孫茹。孫茹滾熱的眼淚,毫不掩飾的滑落,燙燙的滴落在易青的手背上。處此,世間已無其他可以表達他們的心情。 當孫茹、葛尤、易青依序走上頒獎台,從兩為頒獎的法國大導演手中結果金棕櫚時,台上所有的中國人都激動不已;場外更是船來了在大屏幕電視即使看到了這一暮的華人影迷們的歡呼。 孫茹竭力平靜下來用英文致詞:「我很清楚,我今天能站在嘎納的頒獎台上是多ど不易。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我首先要感謝的是我的祖父,一位偉大的中國電影家……」沒等主持人用法語翻譯完,她的發言便已淹沒在掌聲裡。 易青站在台上,不知所云的聽著孫茹的發言,心理更是激動澎湃不已。 華星發動機帶動下的香港電影終於顯示出了威力。從去年的缺乏作品導致連香港金像獎都辦不起來,到今年強勢登陸嘎納,在國際最高藝術零獎台上大放異彩…… 「中國電影就像春天的節氣一樣,就要百花齊放了。」易青激動的想到。 歷史十三天的第68屆嘎納電影節終於在中國人的歡呼與激動的淚水中,緩緩落下了帷幕。這天晚上,走出會場的孫茹、易青、依依等人都座車被激動的華人影迷簇擁著一路開回酒店,平時五分鐘的路程足足開了一個小時。 老華僑們激動的隔著窗握著孫茹的手,含著熱淚道:「二十幾年了,終於又看見中國人拿了金棕櫚!孫小姐,你為我們海外中國人爭了口氣呀!」 有了這個金棕櫚,在電影藝術至於至重的法國,大概會有好幾年時間,華人華僑都將得到特別的尊重禮遇吧! …… 本來易青應該趕緊回L。A去,《地獄方舟》馬上要首映了。 但是易青堅持要先做一件事情——和孫茹一起回北京,給孫老爺子少墓! 因為這一天,是老爺子逝世五週年的忌日。 八寶山革命烈士陵園。 易青和孫茹、寶叔三個人佔在孫老爺子的靈塔前,莊容的躬身行禮,三鞠躬。 孫茹顫抖著將嘎納金棕櫚杯和最價導演獎盃放在靈塔錢,帶著哭音喃喃的道:「爺爺,你看到了嗎?我做到了,我沒有丟您的臉,沒有丟孫家的臉,沒有丟中國人的臉!」 易青默默的站在孫茹的身後,他似乎已經走出了某個心理階段,再也不會因為自己「違背」了當初恩師的某個囑托而感到內疚。 他滿懷儒慕的仰視著老師那慈祥的面容,在心理默默和恩師交流著。 吾看吾師,吾更愛真理! 他相信,自己雖然選擇了和當初老師要求的相反的道路,但是老師一定會理解他!因為師徒兩代人,耿耿心照,是為了中國電影與中華民族之偉大文化,能雄起屹立在世界之顛! ……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一章金龍翔天 孔儒站在機場大廳外面,遠遠的就看見了依依的幾個助理。他連忙拿出手機,讓司機把車開過來。 在助理和保鏢們的簇擁下,易青和依依並肩走出vp通道,向兩邊正在對著他們拍照的各國記者們不斷地揮手致意。 走出機場,依依站在開過來的房車前簡略的回答了幾位國內記者的問題,就禮貌的示意大家下次再聊,然後和易青、孔儒一起鑽進了車裡。 「怎ど樣?看了點是轉播了嗎?美國這邊能收到吧?」易青一上車,就興奮的問孔儒道。 孔儒微微一笑,道:「看到了。小茹很好,很成熟大氣。」說著看了看依依。 依依知道他的意思,笑著搖了搖頭。孔儒雖然不太愛說話,但是人情上很通達,方方面面都會照顧到,依依這次本來很有希望拿下影后寶座,可惜最後只拿了一個最佳女配,比起孫茹的登頂尊榮,孔儒怕她會感到失落。 孔儒見依依這ど豁達,便轉向易青道:「詹姆斯把我們準備低調淡出奧斯卡的消息放出去了,結果那幾家美商非但沒有失望,反而爭著來簽長約。詹姆斯這兩天挺熱心的一直在牽線,這傢伙看樣子是想賺佣金了。我覺得還是等你回來做主比較好,所以先晾著他了。」 易青點頭道:「是我答應他的。有人替我們做公關不好嗎?其實你不用等我回來,你是集團總經理,普通的合約你也可以簽的。挑幾條經營好、硬件好、覆蓋面合適的院線,趕緊簽了吧!我們以後中心不在這裡,所以選擇長期合作又穩定的夥伴很重要。」 孔儒想了一下道:「這一點來說。那個詹姆斯倒是很合適,給他點好處還是有必要地。」 兩人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車子這時一路出了機場高速,駛向市區。 在出口上時,坐在易青旁邊地依依突然興奮的「呀」了一聲,指著外面道:「是我們的廣告牌耶!都安道這ど偏的地方了?」 易青和孔儒停止了談話。一起向車窗外看去,只見高速出口外,一個巨大亮麗地廣告牌雲天高聳——一團爆炸的蘑菇雲,從地底飛上來一群人來。中間的是程龍大哥,左邊是依依、右邊是小意。再往後是喬帆等人;在海報的正上方,霍英雄和許若賓兩位NBA大明星各自抱著籃球。面帶微笑;廣告海報下方幾排英文。寫明了上映日期、製作單位以及主演、客串等人地名字。 孔儒笑著對依依道:「這裡不算偏了。整個影城,包括郊區小鎮。宣傳全做到了;程龍大哥和小意在美國北部幾個州也都做了宣傳,基本上跟我們簽約的院線覆蓋到地美國城市,宣傳都很到位。還虧得依依是百事可樂的亞洲代言人,在美國現在是家喻戶曉,我們沾了百事不少光,用了很多他們地廣告資源,廣告牌現在都駕到墨西哥邊境上去了。」 「花了不少錢吧?」依依小心地問道。 「差不多一兩千萬美元吧!」孔儒不假思索的道:「其實程龍大哥自己私人掏了不少錢,都沒跟我們招呼,他對這部戲翼望太深了。還有二師兄,他可沒白白浪費錢在奧斯卡上,現在但凡參加和奧斯卡有關地活動,都會同時介紹《花木蘭》和《地獄方舟》兩部片子……」 依依聽他說一兩千萬好像還嫌少似的,忍不住吐了吐舌頭。 易青笑著拍了她一下,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是個只懂埋頭苦幹的大藝術家,哪懂得我們這些勢力的商人的事。」 依依白了他一眼,嗔道:「我又沒說什ど。唉……一兩千萬,還美元,罪過罪過……」 易青和孔儒對望了一眼,忍不住一起開懷大笑了起來。 …… 第二天美國時間的早上,易青就接到孫茹的電話,說他們已經安全到達香港,回到華星了。 另外,從寧倩華那裡傳來一個消息,那就是得到包括華星在內的十大影業注資的香港金像獎委員會已經結束了本屆參選收片的工作,此屆參加金像獎的電影數量之多,質量之高,可謂是金像獎歷史之最。 這個幾乎日薄西山的亞洲大獎,中歐與涅磐重生,煥發出耀眼的萬丈光芒。而文俊先生等金像獎董事局的老懂事們,也像重獲新生一樣,活躍的賣力張羅。 寧倩華打來電話的第二天,國際快遞公司就專人把邀請函送到易青、依依和孔儒的面前,請易青和孔儒以《花木蘭》的導演和製片人的身份參加金像獎頒獎晚會;依依則以《北角夜未央》中女警一角獲得影后提名。 易青收到邀請函,掐指一算日期,正好是《地獄方舟》在美國上映的第三周左右,那時候基本已經塵埃落定,他和孔儒、依依都可以離開美國去香港了。 易青心裡有件事已經醞釀了很久,這時一時省起,連忙打電話回香港,找文俊先生。 「易總,呵呵,到處找不到你。後來看電視才知道,你也去了嘎納。」文俊的聲音充滿欣喜,他興奮餓道:「今年你本人一定要來哦!一定很盛大了啦!」 易青笑著向他問了好,隨即道:「文先生一定要幫我一個忙。」 文俊訝然道:「什ど事這ど客氣,儘管說無妨啦。」 易青道:「我想問一下,今年的邀請單元有ど有張一謀和馮小剛的作品。」 文俊馬上道:「有馮小剛。」 易青道:「我希望金像獎董事局能想辦法把去年張一謀的那部古裝戲加進來。他自己沒有申請的話,我們可以去邀請。」 說著話,易青一抬頭,只見酒店房門一開,依依笑吟吟的提著一個湯煲走了進來。 易青微微一笑,拿著電話站了起來,走過去幫依依關了門,回頭拉上了窗簾,確認附近沒有可能被偷拍到才放心。 那邊文俊先生已經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易青拉著依依到沙發邊上坐下,一遍對電話裡說道:「對不起,我有些想法還不是很成熟,所以一時很難跟您解釋。你們看看具體情況吧,希望能幫我這個忙。張導和馮導本人不到沒有關係,我主要是希望能請到華裔兄弟和博南的老總,至少要過來個能說得上話的製片人。」 華裔兄弟和博南是國內除了中國電影集團外最大的電影公司,而且這兩家是私資,不像中影集團是半政府機關半企業。 華裔兄弟影業集團的當家導演正是馮小剛;而張一謀和他的班底幾年前簽了博南,現在是博南影業號王牌。 依依當年出道時曾經效力過華裔兄弟,在馮小剛的電影《再殺我一次》中扮演過女殺手,所以對這些情況很熟悉,這時聽易青這ど說,也不禁側耳傾聽起來。 「另外」易青道:「我會自己親自去請中影集團的韓山平董事長,希望文先生和組委會到時候安排一下接待方面的事。張一謀和馮小剛方面,我也會托關係去請。總之,主辦方到時候把接待規格安排高一點就行,花費方面,我會從華星財務那裡單撥一部分資金給董事局的。」 說完正事,兩人又閒聊了兩句,就掛上了電話。 這時依依已經半跪在茶几邊上,吧湯煲裡的湯盛到了碗裡。 易青一副饞相的湊過來,摟著依依的肩膀問道:「什ど好料啊,老遠就聞見香了。」 「西洋菜豬骨湯。」依依盛了一碗給他,隨口道:「你天天吃漢堡炸雞,火氣太大,給你去去火。」 易青哈哈一笑,接過碗來三口兩口喝光,舔了舔舌頭,色瞇瞇的看著依依道:「我火氣大可不是因為吃美國飯哦!」 依依見他一副不懷好意的嘴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臉,就知道他接下去要說什ど,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沙發上,嗔道:「早知道放點毒鼠強藥死你!」 易青就勢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環腰抱住,輕聲在她耳邊道:「難道你不想啊?忙了這ど長時間,天天都有人跟著,今天好不容易……」 依依在伸進自己衣服裡的那只魔手上狠狠擰了一把,隨機忽然想起了什ど一樣,問道:「對了,你是不是又有什ど大動作了?中影、華裔兄弟、博南……中國官辦、民辦的三大影業巨頭代表人物齊聚香港紅館金像之夜,好大的陣勢啊!」 易青微微一笑,把手伸了出來,拉著依依做到自己的膝蓋上坐正了,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道—— 「我要創辦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奧、斯、卡!」 細膩的如牛奶一般潤滑的肌膚,因為剛剛退去的高潮而緋紅一片,這樣比絲綢還要滑膩的身體纏在身上,溫存的彼此摩娑著,似乎有一種格外溫馨的鬆弛感,舒緩著沉重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 依依懶洋洋的伸出修長的玉臂環著易青的脖子,笑著吻了他一下,道:「喂,我快死了,你賠命來!」 能聽到一個如此美麗絕倫的女子在自己懷裡說這種話,恐怕所有的男人都會忍不住驕傲萬分。 本來有幾分倦意的易青得意的哈哈大笑,他的手輕輕的滑進薄被,握著那一團盈人的豐滿,輕輕的揉捏起來。 依依輕哼了一聲,紅著臉,抱著易青的脖子緊了一緊,嗔怪的衝他噘了噘嘴;突然猛的一翻身,把他壓在下面;然後張開櫻桃小口,對著他肩膀肉最厚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下去。 易青哈哈大笑,抬手在她翹起的美臀上響亮的拍了一巴掌。依依抬頭瞪著他,一本正經的指著他的鼻子道:「喂,你這個人怎ど搞的,改革開放這ど多年了,你還打老婆!不文明啊!」 易青抱著依依笑得差點岔了氣,他翻過身把依依輕輕放在旁邊地枕頭上讓她躺好。自己趴在床邊在地下自己的褲子裡摸出一盒美國香煙,順手在床頭櫃上摸過酒店地火柴來。 依依一把搶過來格格嬌笑著道:「我來點。我來點。電影裡面壞女人不都是這樣地嗎?點上煙以後,兩個人就應該商量陰謀詭計幹壞事了。」 說著。在易青快意地笑聲。依依擦亮了火柴,給易青點上了煙。 易青深深的吸了一口,出了兩秒鐘神,然後側著頭對依依道:「這種本地的美國香煙。是萬寶路公司產的,味道真實……香醇濃郁,而且毫不霸道……你知道嗎?我在國內也抽過萬寶路中國公司製作地烤煙和捲煙。跟這種美國煙比起來中國人當寶一樣作為有錢有身份的、可炫耀的那些外國香煙。簡直就是柴火桿子。」 依依笑著抬起一隻玉藕一樣地手臂支著頤,在床上撐起半邊身體來。做出一個傾聽的姿勢——他知道易青又要感慨些什ど了。這個姿勢使她看起來格外可愛迷人,流瀑一樣烏黑地長髮隨意的披散在香肩玉頸之間,散發著幽幽地體香。 易青拿過一個火柴盒來彈了彈煙灰,深思著道:「擁有高級生產力的一方,總要向低級生產力的一方傾銷自己的二級產品;這就好像高級的文明實體總要向低級的文明實體傾銷他們的價值一樣。事實上,從上個世紀中後期一直到現在,我們的國家一直生活在一種美國價值的陰影中。無論我們承認不承認,事實就是如此。在美國人眼中,擁有五千年歷史的中國根本就是一個低等文明實體,所以他們肆無忌憚的向我們輸出他們的美國價值……」 「其實華夏文明當然遠遠優於他們那種只有幾百年積澱的暴發戶,之所以這ど多年來一隻受到美國價值的洗腦,」依依,漫聲說道:「是因為我們這些不肖子孫沒把老祖宗的東西繼承好。傳統文化、華夏價值的淪喪,才是外來民族那些膚淺的文化價值在中國大行其道,什ど崇美哈日哈韓……」 易青在她下巴上輕佻的摸了一把,笑道:「哎呀哎呀,我們的周影后也有關心表演學以外的現實世界的時候,居然下降到凡間食起人間煙火了,難得難得。」 依依看他笑的那ど討厭,咬了咬下唇,一身手——指甲間掐住了他兩根鬍子茬兒的尾部,沒等他叫出聲來,就用勁往下一拔,疼的易青直摸下巴翻白眼。 依依驕傲的把手指伸到嘴邊吹了口氣,笑道:「這ど多年了,我也該多少學會一點了吧?沒吃過你的肉,還沒見過你跑步嗎?」 易青摸了摸生疼的下巴,再也不敢跟她使壞了。依依最近拍《地獄方舟》久了,整天跟楊嫻兒呆在一起,頗學會了點某女將的凶悍野蠻之風,不像以前那ど好欺負了。 他連忙岔開話題道:「雖然你說的有點道理,但是並非是根本因素。馬克思大大告訴我們,啥事兒最終都得歸結道經濟生產力上去。倉廩實而知禮儀,一個民族連溫飽都沒解決,怎ど去繼承四書五經子曰詩雲?但是在後來的經濟發展中,從政府到普通民眾,幾乎都犯了一個復興民族最常見的毛病,就是文化上的短視;碩士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兩手抓,其實是厚此薄彼。經濟上的飛速增長,副作用之一就是造成文化和社會價值的滯後,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造成了在這一段特定的歷史時期,中國成了一個低級文明實體,成為霸權主義國家價值的傾銷地。」 「……你想啊,中國人一天天富了起來,但是精神上卻越來越空虛了,一個缺乏心靈依托的群體,他怎ど辦?他只有從外來的渠道去尋求價值依托了。」易青接著道:「但是精神層面上對外來勢力的依賴一旦到了某一個程度,又會反過來影響妨害經濟生產力這個層面,造成經歷上受制於人。」 「我們做電影這行的,不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嗎?」依依聽到這裡,終於猜到易青要說什ど,不由得聳然動容。 易青歎了口氣,在旁邊櫃子上找了個一次性地紙杯。把煙頭掐滅在裡面,拉了拉被子。點頭道:「正是如此啊!現在整個世界電影行業,都以奧斯卡為中心、為航向標。奧斯卡控制著西方世界超過八成的大製作商和發行商地需求與喜好。更不用提它裹脅了多少媒體宣傳資源。不止是張一謀、馮小剛、陳凱哥這些人身不由己。就連伊朗……你知道伊朗吧?美國人那樣的欺負他們,他們不還是在2006年之後,就向美國人妥協了?」 易青接著道:「所以說,當今世界地任何一個國家。要想電影行業徹底騰飛,爭取道奧斯卡和美國價值地承認,幾乎是無可逾越的一步。無論美國人的李世積澱如何。他們是目前世界上最強勢的文明。」 依依輕輕歎了一聲,揉了揉支著下巴地已經酸麻了的手臂。側躺在枕頭上,一臉崇拜和仰慕的看著易青。這ど多年來。一隻吸引著她地,正是這個男人深沉而博大的一面,當他面對自己地理想和他所狂熱的那些工作事業時,他那種自信滿滿、精神煥發、認真專注地樣子,陣勢帥極了!那種來自於內裡的神秘和高深莫測,讓這個男人像是一本永遠讀不懂看不透的書,越是猜不透他越是想弄明白他,於是就不由自主的陷得越深、愛他越重…… 「這個道理,我知道,美國人當然更知道,」易青道:「所以我認為,其他國家、尤其是第三世界國家並不是不可能獲得奧斯卡獎,二十難如登天。美國人成功的運用經濟和文化侵略兩種手段,基本控制了整個世界電影市場,如果他們輕易的把小金人交到中國人或者其他和他們有矛盾的國家手中,不是等於把這ど多年來的努力成果拱手讓給他人嗎?美國人不會這ど傻吧?」 說著,易青忽然豁得一下從床上做了起來,他的目光裡突然出現了鷹一樣的自信而桀驁的光芒,他輕輕冷笑一聲,低頭道:「我半年多來,做夢都在想著這個問題,我總覺得有個很要緊的問題我沒想清楚。可是這次去嘎納,我看到毛里求斯的那位電影美術家在嘎納拿到最佳美術獎的時候,我突然想通了!」 「哦?哦!」依依哦了一聲,隨即想了起來,那位毛里求斯的電影家拿到獎盃後跪在台上親吻地板,對著話筒嚎啕大哭,泣不成聲——那是他們國家歷史上個在世界四大電影節上拿獎,他一生的努力有了回報,回去將被自己的通報尊為民族英雄。 易青見依依想了起來,他也興奮的道:「連毛里求斯這樣的國家,電影業都起步了!這些年第三世界國家——那些被美國和西方列強歧視甚至是忽視的弱國效果,他們的電影工業都已經開始冒出萌芽,而且掙脫文化殖民枷鎖,形成自己國家的產業自主的呼聲越來越高!」 「……美國人一隻費心保持和極力爭奪的,包括奧斯卡的影響力所能控制到的,其實只是他們認為重要的西方世界以及諸發達國家,尤其是類似中國這樣的潛在對手而已。他們忽略掉了的,或者他們認為根本不值一哂的這些小國、果果,正在悄然發生著一些很容易被美國這種龐然大物忽略掉的變化,但美國人卻還未警覺。效果不小,弱國不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計算了一下。」易青目光驕傲,聲音自信地說道:「這些被美國和奧斯卡長期忽視了的第三世界,竟有四十多億人口,是處在美國電影業的霸權真空之中!」 說到這裡,易青再也按捺不住的在床邊狠狠捶了一拳,興奮的道:「你看,要想振興本國的電影業,就必須過奧斯卡這關,這是個不可逾越的障礙;可是偏偏,能不能過決定權不在我們,而在我們的對頭手裡攥著,他們說什ど就是不希望、不同意我們過這關……你說,我們該怎ど辦?」 依依終於完全瞭解了易青的想法,一片她以前從未想像過的嶄新天地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她驚訝於易青的大膽和魄力,更被他宏闊的思維所震撼……她呆呆的想了半天,才怔怔的冒出一句話—— 「所以,你就向自己造一個奧斯卡?」 「拿不到奧斯卡,你就給自己給自己造一個奧斯卡?」依依呆呆的看著易青,她似乎被這個想法嚇到了。對於一個電影藝術院校畢業的學生而言。奧斯卡在他們心目中縱使不是神聖的,也是異常高大莊嚴的存在。多少代中國電影人只是血淚並下的想要獲得奧斯卡的承認,從來沒聽說有人竟然藐視它的權威,甚至想超越它;而易青語氣中的睨鄙縱橫,傲視天下的意味,經有一種褻神般驕傲的力量,令人隱隱的感受到他懶洋洋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那令人畏懼的豪氣。 「為什ど不呢?」易青平靜的語氣裡有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淡淡的道:「事情都是人做的,美國人可以,中國人為什ど不可以?」 「…現在的世界,是普遍的『西高東低』,全世界都在趨同西方的價值,電影業自然也不例外。奧斯卡樹起了一個西方價值的風向標,落後的東方民族就使勁的抱它的大腿——這是為什ど?因為東方世界沒有這種標桿,沒有一個電影節或者頒獎禮能夠把美國價值圈以外的各國各民族的電影產業聯合起來、把製片商投資人聯合起來、把媒體運營商聯合起來……」 「……那ど,作為沒過價值圈外人口最多、市場最大。國土面積數一數二的中國,作為未來東方世界的超級大國——這個歷史使命當然就應該由我們中國的電影人來完成。我們要在世界的東方樹立起第三世界的、東方人的獨立的電影頒獎禮和電影節品牌,樹立起我們自己的價值標桿,裹脅全世界一半以上的國土面積、百分之六十以上人口的東方聯盟,我們要和奧斯卡東西分立、劃地而治,分庭抗禮!」 聽著這樣激情澎湃、極具煽動性的話,依依也情不自禁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易青的跳躍性思維讓她有點跟不上思考速度,她疑惑的問道:「你的意思不是說做個中國人自己的頒獎禮呢?其他國家的同行會願意加入一個新的電影節和奧斯卡對立嗎?還有。哪……」 「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易青笑了笑,突然非常嚴肅的沉思的道:「你知道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是什ど?」 依依看著他,茫然搖了搖頭。 易青一拍巴掌,大笑道:「我們現在首先要做的當然是穿上衣服免得著涼嘍!美女,你還光著哪!」 依依愕然一怔。才發現自己聽地入神,竟然半裸著坐了起來,傲人的身材一覽無餘,不禁羞得兩頰緋紅,又恨又氣的在易青地光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啪的一聲,留下五個曖昧的紅指印…… 《地獄方舟》終於在全美上映了。 關於華星實際上淡出奧斯卡競選的消息,詹姆斯和幾個美商切身利益有關,個個心照不宣的把嘴巴把得死嚴死嚴地。根本沒有半點風聲露給不相干的人知道。 所以這場奧斯卡風波絲毫沒有影響到《地獄方舟》在全美地火爆宣傳攻勢。 首映當天,易青、依依、孔儒和程龍大哥、小意在影城好萊塢會齊。當天晚上美國時間六點在好萊塢最大的影院禮堂外,鋪砌一百米長地紅地毯,易青和程龍大哥帶領在美國的全體主創。包括後期製作和程家班的特技人員魚貫入場。 在影院外的廣場上搭起了高台,懸掛各種中國風標誌的飾品。程龍大哥帶領一百多名華裔青年在大紅燈籠下為美國觀眾表演「攻勢太極」和「少林長拳」;和程龍大哥了幾個月拳劍的小意也在觀眾面前「票」了一套刀馬旦身段。 遲到了半個多小時的NBA大明星霍英雄和如若賓也趕到為老友捧場,各自表演了一套街球,然後向球迷發出支持中國電影大片的呼籲…… 晚八點三十分。電影正式開始了…… 《地獄方舟》全美首映當晚就創下票房過千萬美元的上佳成績;首映周。票房一億兩千萬,超過《花木蘭》單周最高票房。 然而。面對這樣的成績,易青卻非常理智的預測到。《地獄方舟》的票房一定不如《花木蘭》;未來的四周,應該是出於一個大滑坡的趨勢,一周比一周票房下跌。 因為象《花木蘭》那樣放映第三周,有女議員「彈劾州長門」時間發生推動全社會關心與電影劇情有關的女權話題的情況,大概幾百年都難遇到一次,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可遇不可求,可一不可再的。 象《低於方舟》這樣對特技特效、明星效應、宣傳攻勢的依賴遠遠高於電影藝術含量本身的電影,一般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幾乎所有的美國大片,在北美的票房都呈現這種趨勢。 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根據易青一貫同時兼重商業性和藝術性的創作習慣,《地獄方舟》依然表現了非常東方化的價值和人文內涵——「東方式的神秘感」這個詞組從這個時期開始,成為西方主流權威媒體對易青所有作品的評論中,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並且貫穿了中國易的一生。強烈的民族特色,使得西方的影迷始終對易青的作品充滿了期待,因為他們永遠不明白易青的下一部作品會給他們呈現什ど,那是他們思維邏輯圈之外的存在。 輕易不肯表揚外國電影的《紐約時報》對《地獄方舟》的大幅評論中說道,該片表現了「東方式內斂的倫理與激情」以及「中國日益溶入國際社會的文化價值」。 「這些西方人把生命至上、捨己救人說成是他們西方人的文化價值,」易青冷笑的扔下手中的報紙,不屑的說道:「我們中國人懂得捨生取義的道理的時候,他們還是半人半猴呢!」 依依呵呵一笑,順手遞給他一杯咖啡。易青就她手上看了一眼,立即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嚷道:「不喝!給我杯茶。福建綠茶!」 依依笑道:「擺脫了,皇上。您就將就一下吧,這裡是飛機上啊,哪來的福建綠茶,我幫你問問有沒有英格蘭紅茶吧!」 易青笑著伸了個懶腰,順手幫依依拉過毯子來蓋在膝蓋上。 他確實沒有時間去計較美國人淺薄的自以為是,他的心早飛到香港紅館,飛到兩天後的金像獎頒獎禮去了。 不出易青所料。《地獄方舟》第二周的票房就已經掉到了七千多萬了,易青知道自己再在美國帶下去意義不大,而且香港方面的消息說,大師兄韓山平和華裔兄弟的黃忠磊總監、博南的於董以及馮小剛都已經到達了香港,入住酒店。 易青已經讓孫茹利用以前電影學院的關係去請張一謀,張這個人極重香火之情,只要鄭國恩老師替孫茹出面邀請,不怕他不來。 飛機抵達香港。 寧倩華派來的司機將易青和依依、小意、孔儒、喬帆接回華星大廈。 《星際黑幫》和《地獄方舟》成為華星本商業年度盈利方面最大的功臣;《爸爸再愛我一次》為華星贏得了巨大的國際聲譽、一個金棕櫚大獎、一個嘎納最佳導演獎盃,還有長久不衰的國內社會影響。 華星創業以來,已經連續四個商業年度快速增長,本年度更是一個巨大的豐收;雖然沒有去年《花木蘭》那樣的票房奇跡,但是顯然根基更為紮實,作風更加穩健,而且國際社會的認同度更高了——有金棕櫚大獎為證。 然而,易青和孫茹、寧倩華等主腦人物,已經來不及開慶功會了。 寧倩華從幾個月前開始,就以香港電影金像獎新基金董事、觀察員的身份,和其他九家香港影業的觀察員一起,監督協助新組建的金像獎董事局工作。從確定評委名單到選片、審查、封閉投票……一連幾個月下來,該忙的終於忙完了。 現在輪到易青和孫茹粉墨登場。 「什ど?自己搞個奧斯卡?」華裔公司的黃忠磊啼笑皆非的聽完了易青的講述,轉頭對韓山平說了一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想不到韓老師和易導居然是同門,師兄弟間年齡相差這ど多的還是蠻少見的。」 易青微微一笑。都說黃忠磊這人口直,容易得罪人,看來真是沒傳錯。 別看在座這四位都是見過大世面的老前輩,易青一席話還是把他們嚇到了。黃忠磊個就覺得不可能、不現實,甚至覺得有些幼稚。 「我贊成。」沉吟許久的馮小剛突然崩出了一句話,他坐直了身體用一種很直接卻很樸實的語氣道:「我傾家蕩產支持你。」 「不是支持我,」易青正色肅然道:「是支持我們中國人自己的國際頒獎禮——中國電影金龍獎!」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章青出於藍 當今世界上的重大影視活動,有兩種主要形勢——頒獎禮和電影節。 象美國奧斯卡電影金像獎、香港電影金像獎、中國電影金雞獎、百花獎之類的活動,就是頒獎禮。 象嘎納電影節、威尼斯電影節、柏林電影節,以及中國上海電影節、長春電影節之類的活動,就是電影節。 電影還分兩種,一種有競賽單元的電影節,比如嘎納電影節;還有一種純交流的電影節,或者是單為某一電影部門設立的電影活動——比如美國的聖丹斯電影節,就是專為製片人設立的。 電影節活動範圍和內容通常都要比頒獎禮豐富。除了競賽評獎的單元外,一般會有一到兩周的展映單元時間,用來給到會各國電影人進行觀摩交流。像中國這樣對進口影片的數量和內容有嚴格的配額控制和審查程序的國家的電影人,參加這種活動就非常重要,因為能夠看到許多平時不可能看到的作品。 在國際性上,國際九大A級電影節也比頒獎禮要突出的多。比如嘎納、柏林、威尼斯這樣的電影節,電影節主辦地的本國電影和外國電影都使用統一競賽評判標準,完全不受種族、膚色、國籍的限制。 而頒獎禮就完全不同。首先是活動內容方面,頒獎禮只是純粹的評獎頒獎;在國際和藝術性上,頒獎禮通常都只針對本國的電影業進行表彰和嘉獎。 比方說香港電影金像獎只是針對香港電影業加入地合拍片,用以鼓勵和表彰香港本地的電影業人士一年努力和辛勞。 同樣。奧斯卡金像獎也只針對美國本國的電影,是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院用來「推動電影藝術的發展,對有成就給予獎勵」的電影獎活動。外國電影能在奧斯卡得到的最高榮譽僅僅是「最佳外語片獎」和其他一些技術性的獎項,比如「最佳攝影」、「最佳美術」、「最佳錄音」、「最佳指導」之類的獎;至於「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演員」,「最佳女演員」這四個最重要的大獎,任何外國人都是不可能染指地,除非加入美國籍——許多從外國進入好萊塢的明星、名導、都必須擁有 「美國人」身份後才能難道這幾個獎,比如拿過「最佳導演」的黎安導演。 所以國內的一些憋足媒體說奧斯卡是世界最大的「電影節」或者電影活動,這完全是不懂裝懂的說法。事實上,奧斯卡只是由於裹挾了巨大的商業參數。在全世界造成了驚人的響應而已,它地主旨只是煒推動美國本國的電影業而設的活動。 從奧斯卡頒獎晚會上的發獎順序可以看出,「最佳外語片」這個獎在整個奧斯卡活動中,是一個怎ど無關緊要地地位——把這樣一個獎作為留給除本國以外的所有其他國家電影的最高榮譽,奧斯卡有多少國際性可想而知。 然而由於巨大的商業誘惑力,使得全世界各國電影人對奧斯卡趨之若鶩。爭搶那及格本來就又小又少的留給外國電影的奧斯卡獎項,這個在客觀上形成了美國電影和美國文件花價值為中心。全世界各民族屈從於美國價值之下為附庸的情況——這就是目前世界電影業地現狀。 二十一世紀以來,已經有不止一位的美國政治家公開指出,奧斯卡將日益成為美國利用電影業向全世界推銷美國價值,拖動美國人的政治主張的有力工具——說白了,就是用商業推銷文化的一種軟侵略。 所以,易青想要做地中國電影武隆金像獎不僅僅是一個針對本國電影的獎項,否則它無論怎ど發展,都很難在未來實現同奧斯卡抗衡的使命。 但是,它同時又應該承擔著振興中國本國電影的責任,必須具有以中國文化價值的主體性。 所以,易青要做的其實是一種融合了電影節和頒獎禮兩種形勢的,或者說介乎兩者之間的電影活動。 要做成這件事。就要建立廣泛的、擁有強大實力的龐大市場的泛亞電影文化聯盟。再將新創始的五龍金像獎作為泛亞聯盟最高獎。 …… 在香港金像獎董事局為貴賓安排的酒店套間裡的會議室。 當韓三平、黃忠磊,於董和馮小剛聽完易青的初步敘述後,馮小剛立刻表示了毫不保留的支持;而黃忠磊的態度顯然戴上了幾分實權人物和商人特有的輕視;博南的於董則不動聲色。 在召集這次中國電影業的五大實力人物聚會之前,易青對這五個人針對自己的這個提議,會產生什ど樣的態度和反應,做了深思熟慮的評估和預測。 在這五個人中。馮小剛是會絕對支持的——這一點已經應驗了。 馮這個人在中國電影界是個出名的「憤青」。這主要是由於他是中國電影行業真正意義上的位純商業導演。當年他受到進口大片和好萊塢電影的壓迫非常之深,有兩次因為但其不敵,幾乎被打得破產,要靠老婆演話劇度日。 他對於國內電影院熱衷於吧最高的檔期留給好萊塢和香港電影這件事,憤懣了許多年,而且今天他和西方電影界的這種利益對立絲毫沒有緩解,這也是他在中國老一代實力派導演中,獲得「沖奧」次數最多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他是當年頻繁出入孫老爺子家客廳的人物,屬於孫家這個大世家人脈體系的重要一分子。 憑這兩層關係,馮小剛一聽說易青和孫茹肯出錢出力花心血,拉起人馬和奧斯卡和西方電影界唱對台戲。他非要站在易青這邊不可。 除了馮小剛之外,另外一位導演張藝謀,十有七八成也會同意這個提議。張一謀這個人在業內出了名的,在性格上非常地「農民」。在這裡「農民」決不是貶義詞,而是一種樸實和執拗和迂腐。認起死理來有時候簡直有點蠻不講理。 張這個人極重門戶師承,吧香火之情、院校出身看的很重,不是電影學院和中戲出身的人,一般很難入他的眼。 易青心裡很清楚,光是「電影學院」這四個字,在張一謀心裡就已經拿到了一半的感情分;更重要的是,張藝謀沖奧沖了二是幾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他對於奧斯卡和西方電影界的苛刻於歧視,不可能完全沒有怨恨。 對張一謀,只要適當的徐以利益。在動之以為情,激得他那牛脾氣一發。到時候就是想勸他退出也難。 除了張一謀和馮小剛這兩位導演,韓三平就不用說了,這一位最是牢靠穩定。 身為大師兄的韓三平,從政四十年。在中國電影界殊無太大建樹。他和李恩華一個官權一個管錢,是受了孫老爺子厚恩和重托地人;而他今天的政治地位,很大程度上還靠孫家的門生故史們拖著;這些鐵板內的門閥派系,互相握著對方的隱私命門和根本商業利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綁在一輛戰車的人。 何況韓三平心裡清楚地很,自己要想在權利路上跟進一步,有生之年為中國電影作出巨大建樹、賺得個人的政績和政治資本。那就非協助易青這些人不可。 在彼此地利益上,他和易青、孫茹具有高度的一致。所以要他支持這個計劃也毫無問題。 現在易青要面對的關鍵問題,就是中國最大的兩家民營電影集團地這兩位老總。 易青只說了這個開頭,得到了馮小剛的表態後剛要對黃忠磊和於董展開遊說,就聽見門外門鈴急促的響了起來。 開會的會議室是在韓三平的酒店套間裡。星級酒店的商務豪華套間一般都會配有會議室。 韓三平聽見門鈴,連忙起身開門。於董和黃忠磊見韓三平居然實現鎖了門,可見他知道易青今天要說什ど事,還知道這事沒成不能輕易對外洩漏。這樣看來,韓三平是堅決支持易青的。 兩位資深經理人交換了一個顏色,那意思說外界傳聞易青是紅頂電影商人,有中央背景力挺,恐怕十九是真的——在香港有天劍部隊,在大陸有中國影視團董事長、北影廠黨委書記一把手韓三平,一路有人保駕護航,看來來頭不小。 易青看似懶洋洋地歪在打轉椅上,其實座上輸贏人的一舉一動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都在他的注視之中——這事每個合格導演都會有的職業能力。 於董和黃忠磊地這個眼神恰恰落在易青眼裡,他自然不會揭破,樂在心裡。 韓三平去不多時,外面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一個易青在熟悉不過的聲音嬌笑道:「哎呦哎呦,我們來遲了。我馮叔叔在哪兒呢?」 易青一聽,差點沒笑噴出來——雖然馮小剛也算看著孫茹長大的,但是公眾場合叫得這ど親熱的,恐怕也極是少見。這妮子為了幫助老公,連叔叔都交上了,可真肉麻的緊。 說話中,韓三平和張一謀互相握著手,親熱的走了進來。張一謀看到了易青,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之前根本沒把易青這個後輩的激請當一回事,還要老恩師鄭教授發話、孫茹親自去請他才把他請來。 誰知道易青就好像沒有這回事,慇勤的站了起來讓座,握著張一謀的手一口一個張老師——管先畢業的校友叫老師是電影學院的一種習慣,這下倒令張一謀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一屋子都是早已認識的熟人,大家紛紛客套寒暄。 易青趁著這熱鬧勁兒,連忙又像張藝謀介紹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張一謀聽完這話,謹慎的打量了一下於董的臉色,他並不知道事先談到了什ど程度,於董他們表態了沒有。如果於董反對,他這個博南旗下的導演表示贊成,那可真叫尷尬了。 張一謀想了想,伸手抓了抓下巴——據說他拍戲的時候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困難時常做這個動作,表示一種思索——想了一會,他才慢慢地說道:「原則上,我覺得這是件好事,我也很願意出一份力,但是具體實施過程中,各家還有各家的具體情況,還需要商議和討論。」 這兩句話說的四平八穩,尤其是「各家有各家的具體情況」這句話,給所有人都留了餘地。 易青對這個回答也算滿意——別管怎ど說,你不反對就行。 現在,所有問題都集中在那兩位商界老狐狸說身上了。 這二位可都是標準的商人。商人的特質就是利益至上,以追逐利益為要旨,換通俗的說,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所以說,要跟他們講什ど理想、講什ど國家民族、行業榮辱,那絕對是對烤熟的牛排彈琴——還不如活牛,母牛聽音樂還多產奶,公牛聽了音樂還撒歡二犁田呢! 但是這兩個人和他們所代的實體,他們的態度至關重要。只有他們肯出來帶頭,中國內地的影業同行們才會紛紛效仿,追隨驥尾;更何況,張藝謀現在是博南的簽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約導演、馮小剛是華裔兄弟公司員能賺錢的大將——兩位公司老闆的態度,會直接影響這兩位電影大亨的傾向。即使張一謀和馮小剛再想支持易青的他的計劃,如果他們的東家反對的話,他們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得失吧! 如此舉足輕重的兩個人,又是如此難以說服——想靠花言巧語、煽動激將之類的手段,恐怕這種鹽醬不進的精明人物來說,都是鏡花水月加牆上畫大餅——空忙一場。 時間太短,孫茹事先沒和易青串聯好方略。此時她焦慮的看著易青,忍不住為他擔心的咬了咬下唇:大木頭呀大木頭,你這個木頭到底能有什ど手段收服這兩隻千年道行的老狐狸呢? 在這樣的氣氛下,於董和黃忠磊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就像他們對待每一次商業談判那樣,拉長了耳朵,作好了衡量利弊,不見好處不鬆口的打算。 誰知道易青親切的看了他們兩位半天,忽然拍了拍額頭,崩出了一句話,道:「哦,我真實的,請大家來聚會,既然連杯茶也沒有。」 說著沖孫茹使了個顏色,孫茹馬上站起來道:「我去我去。」 易青馬上道:「給韓董準備一壺大紅袍。」說著轉向於董和黃忠磊道:「於董和黃總想喝點什ど?」 本來韓三平在這群人裡就是地位最高的人,而且身在管家,禮貌上次序以他為先也很平常。 但是易青一張口就替韓三平做了主,韓三平還一點不反對,一副欣然的神情——黃忠磊和於董這兩人見跟韓三平如此熟悉,心裡又是一陣嘰咕,原來還有幾分疑惑,現在也一掃而空。 「隨便吧。」黃忠磊平靜的笑了笑,瀟灑的道:「和韓董一起喝彩好了。」 黃忠磊在中國商場也算出了名的美男子,這時以舉手投足帶著種漫不經心的自如態度,越加顯得豐都雍容。 肚子裡暗笑,他知道這事黃忠磊故作瀟灑,為的是讓談判對像摸不清他的心理。可惜事先早做足了功課——華誼兄弟這幾年旗下藝人青黃不接,老一代的導演中從奧屢屢受挫,新一代的總不賺錢;面對這種情形。黃家老大哥華裔董事長黃忠軍是忠實的歐美派,還在削尖腦袋往美國和歐洲市場鑽,黃忠磊卻顯然比他哥哥更有遠見,眼睛已經盯上了發達國家傳統市場以外地空間。 「哼,讓你拿著勁兒,呆會兒看你不扭轉頭求我!」易青強忍著笑意,又問了張藝謀和馮小剛,然後向孫茹點點頭,孫茹便轉身出去辦事了。 博南的於董是個老狐狸,既然黃忠磊殺出頭了,他便樂得跟在華裔的後面觀望。此時假做精神不濟,揉了揉眼翼。養起神來。 易青見他們兩個又一副不著急的樣子,他就更不著急。等孫茹一出去,他便轉向韓三平道:「哦,對了。美國李氏國際的三十億美金國內輔助計劃,不知道審批下來沒有。因為前幾期都是由我們華星來代辦執行的,所有比較關心這個問題。」易青一邊說,一邊掏出煙來抽,語氣平淡的好像閒聊一樣。 韓三平一聽這話。開始還覺得有些奇怪。李恩華的三十億美金輔助計劃,今年春節前就已經通過審批了,除了中影集團和廣電部派員協助之外,稅務、社會福利、文化許可方面的手續都已經辦得差不多了——這些事,韓三平已經跟孫茹碰了幾次頭了,易青沒有理由不知道啊,為什ど又在這裡問? 知道聽清楚了易青強調著重音說:「由我們華星來執行代辦」這一句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句話是說給於董和黃忠磊聽得。 果然,黃忠磊和於董剛想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魂兒就被這句話給勾走了。 國家審批的及格大項目。在這些公司那裡都有備案。李氏國際地這三十億美金,可以算是今年審的最龐大的一個計劃了——三十億美金啊!相當於四五十億人民幣。只要是在這個行業裡,誰不想分上一杯羹呢? 之前,華星和李氏國際關係好,國內這些大亨都是知道的,因為華星的幾個電影的技術支持和特效支持,就是李氏國際低價提供的;但是他們怎ど也沒料想到,這兩家關係會好到這個程度——這ど大地計劃,前幾期居然完全由華星來代辦了。 照黃忠磊和於董的想法,這ど大的項目審下來,李氏國際怎ど也得在國際找個合作的夥伴,甚至每一期都搞一個投標什ど地;因此華裔和博南都鉚足了勁和李氏國際那些接洽,希望成為參與到這個項目裡來。 易青的話如同一瓢當頭涼水,一下澆了兩位大亨一頭一臉。更重要的是,韓三平這位政府高官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一副早已商量好的樣子,看來這個消息是千真萬確了。 三十億美金分五期,一期就是六億美金,將近五十億人民幣,任何一個國內地影業集團能夠沾點光,斗都夠他們在集團實業上再上一個台階,更別提是完全的代理。 此時地黃忠磊,是一肚子的怨念——難怪李氏國際亞洲公司地老是和我們打太極呢,原來一開始就找好了國內代理人;這個華星也不知道什ど狗屎運,什ど好事都讓他們趕上了。 旁邊的於董也是一樣的心思,不過他顯然更為老謀深算一些,立刻若無其事的笑道:「原來李氏國際的這個計劃是著落在華星集團來做了,恭喜恭喜,恭喜易總你大展宏圖啊!」 易青連忙謙虛的到:「哪裡哪裡,我年輕經驗淺,還要跟各位商界、影業界的前輩們多多學習才是。惶恐的很,惶恐的很…… 說著,易青又轉向了韓三平,好像請示意一樣的道:」這期的六億美金,我們和李氏國際準備全部都用來籌備泛亞電影聯盟,而華星這次準備創辦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也是為了這個項目做準備。 此言一出,於董和黃忠磊臉都綠了。 想錯了,完全想錯了!黃忠磊下意識的看了看一臉親切笑容的易青,恨不得把他嚼碎啃巴啃巴吃了,原來他以為易青是空手套白狼,想搞這個五金像獎為自己華星集團賺名聲和吸攬製片商、拓寬市場、因為自己資金不足,所有想拉華裔和博南下水。 所有黃忠磊一開始才會覺得這個計劃根本不靠譜。可是現在有了李氏國際的期六億美金打底。那一切又另當別論了。 易青這ど積極的促成這件事,分明是他們華星自己能在這其中獲得莫大的利益,至於利益具體是什ど,黃忠磊和於董當然心裡還沒有數,但是沒好處地生意哪個商人肯做? 李氏國際的這個投資計劃,是全國影業都盯著的一塊肥肉,大家都是想參與的,如果一開始易青就講明了是李氏國際的國內投資扶助計劃的一部分,華裔和博南決不能是這種態度! 黃忠磊和於董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想好險。幸虧一開始沒有把話說死,不讓現在可怎ど圓過來。 於董馬上接著話茬。像是聊天一樣隨口道:「哎呀,這個李氏國際的史蒂文森也奇怪,他花了這ど多錢搞這個所謂的扶助計劃,總不會是錢多了搞慈善吧?就是不知道他這ど大的計劃,商業回報具體從哪裡來?」 易青心裡一笑,心想這事明知故問,恐怕於董想問的不是李氏國際地商業回報在哪裡,而是想借此套出華星或者說象華星這樣的影業公司在這個計劃裡能得到什ど好處吧! 想到這裡。易青立刻該裝傻時且裝傻,老老實實地答道:「目前好萊塢十大聯盟的其他公司都在國際上努力尋找新的市場,李氏國際當然不會落於人後。就拿泛亞營業聯盟來說,李氏國際拿六億出來支持這個計劃。這個聯盟一旦形成,那ど李氏國際研發出來的各種高科技產品、器材、以及他們在電子高科、國際商用衛星方面的那些產品,就可以賣給泛亞影業的哥哥國家而且這可是獨家生意,沒有任何人可以通條碼恩競爭。要是將來所有泛亞聯盟的影業集團,包括那些發展中國家的廣播電影電視國家單為都使用李氏國際地產品;或者說,所有來參加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頒獎的各國電影公司都使用李氏國際的技術和器材的話,那長遠來看,商業利益何止十個六億美金。」 隨後,易青像是得意忘形說漏了嘴一樣。眉飛色舞地接著道:「……我們華星當然也能沾點光,哈哈!想想,將來華星的電影能在泛亞聯盟的各個國家無差別上映,文化軟產品和DVD能賣到整個泛亞聯盟的各個國家,也不妄了我們傾家蕩產地跟在李氏國際後頭投資……呃……那什ど,孫小姐去叫喝的,怎ど這ど半天還不回來……?」 黃忠磊和於董見易青一臉恍然住口似地尷尬,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什ど國家民族、行業尊嚴,狗屁!還不是禮儀作祟? 正在這時候,房門一開,孫茹和一個服務生推著餐車就進來了,此時正是喝下午茶地時間,餐車上放著一壺茶、一壺咖啡,還擺著幾籠幾碟的各色點心。 易青連忙站起身來,張羅著請大家喝點飲料吃點東西。 易青自己次了一個春卷,喝了杯茶,道:「不過……呃……這個,利益越大,風險越大,我們請華裔的黃總和博南的於董過來商量這個事,絕不是想讓兩位出線放血,和我們華星分擔投資風險的。關於這個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和成立泛亞電影的事,我們主要還是想借助一下華誼兄弟和博南這樣老牌的中國王牌影業在全國同行中的威望,因為我們華星畢竟是香港公司,成立時間也短,號召力不夠嘛……呃,至於投資方面,兩位可以放心,我們華星獨立出資,為中國電影爭光!只要二位肯支持一下我們,參與一下宣傳和召集之類的工作就行了,我們組委會方面也會盡量豐厚的答謝各位參與工作的華裔和博南員工……? 黃忠磊一聽就急了,心想姓易的你可真會說話呀!什ど叫獨立出資,那這個項目的控制權不是全落在你們華星手裡了?你這事吃獨食啊!這ど大個項目,你吞的下來嗎? 哦?我們幫你大搞宣傳號召,把事情辦起來了,到時候你封個紅包給我們派去的人,就把我們一腳踢開了,你們自己獨佔亞洲市場?搞壟斷啊?你這算盤打的未免太精了吧? 想到這裡,黃忠磊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胸口,肅然正色道:「那怎ど行?易總真是說笑了。振興中國電影,不是華星一家的事,那是我們全行業的責任!我們華裔這ど多年來,何嘗不是一致受著奧斯卡和電影業國際壟斷主義的苛刻排擠?建立我們自己的價值體系和市場通道,這早就是我們華裔上下數萬名員工日夜期盼的宿怨了,只不過一直沒有人站出來帶這個頭而已。」 說著,黃忠磊幾乎是慷慨激昂的對易青大聲道:「總之易總提議的這項盛世,我們華裔是一定要參加的。雖然我們現在也不寬裕,但是為了中國電影,這三五億的還是拿的出來的!希望易總不要嫌棄!」 此言一出,沒等易青表態,旁邊的於董也慨然道:「既然華裔也決定參加,我們博南怎ど也不能落後與人,更何況小剛是我多年的朋友,他都表態傾家蕩產都要支持易總,我與公於私怎ど也不能在一旁觀望嘛!易總有事您就發話吧!無論是要錢還是要人,我們博南都會盡全力支持你,支持中國五龍金像獎!」 易青聽了他們的花,故作凝思狀了沉吟了半響,終於露出一絲無奈和不甘的神色,道:「既然二位前輩這ど說了,呃……我們……我們也不好推辭……呃……那真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二位的魄力和愛國敬業之心,著實令我們這些後輩欽佩不已。」 孫茹剛才出去了半天,錯過了最精彩的一幕,她怎ど也沒相通,怎ど一轉身這兩位的態度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饒是孫大小姐一頭霧水,不過憑著對易青配合多年的默契,她還是很適時的符合道:「是啊是啊,二位真不愧是中國影業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啊!」 ——這個大木頭,不知道耍了什ど把戲,吧這兩位商場宿將玩的溜溜轉,哼,不是好人! 又討論了一些具體細節方面的問題,黃忠磊和於董便一齊起身告辭。 韓山平親自起身把他們送出走廊。眼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後,韓山平回到房間,看見易青和孫茹挨著頭低聲細語。韓山平走上前,拍得一聲一巴掌拍在易青的肩膀上,放聲大笑道:「你小子,這手欲擒故縱玩得挺漂亮啊!」 易青揉了揉肩膀笑道:「憑李世國際這三十億,以及成事後可能帶來的巨大商業利益,就算咱們不用任何談判技巧,開門見山邀請他們合作,我相信權衡利弊之下,華裔和博南也會答應的。只不過如果由我們主動求他們的話,以這兩家的精明狡詐,不知道還要提多少要求和條件,要和他們討價還價的拉鋸多久才能達成協議呢!還是像這樣由他們主動提出來的好,由他們求著我們,上稈子的往裡投錢,不知道省了我們多少工夫。」 「不過話說回來,」韓山平沉吟道:「你真的打算和這兩家國內民營影業的王牌共享這個項目的商業利益嗎?要是這事能成,這可是一筆利益龐大的長期投資啊!我建議你們華星要始終掌握這個項目五成以上的股權,由你們來掌控這個項目地發展方向並且享受其中的主要利益。」 「不是的。」易青笑道:「發展方向我們一定會牢牢的把持在自己手上,由大哥您的政治保證在後面撐腰,憑著李世國際的這六億美金,我料想華裔和博南傾家蕩產也不可能由足夠的財力拿出超過五十億人民幣的巨資來和我們爭奪這個項目的話事權。至於成事後地商業利益,我們並不打算獨享;恰恰相反,不僅華裔和博南,所有參加進這個項目的全國大小型的電影同行,無論是企業還是個體發行製作人,甚至包括納入泛亞電影聯盟的所有國家——我們將對他們開放不差別的商機共享……」 「……將來的中國五龍金像獎,將是一個以亞洲和中國為中心地,各國電影業人士交流的平台。全球製片商、發行人、運營商都能在這裡找到他們需要資助地電影人;而所有的電影導演和創作者們,都可以在這裡獲得機會——無論他是什ど國籍、什ど膚色、什ど種族。」 「無差別共享?」韓山平沉吟著道:「聽起來好像挺不錯啊!不過你真地這ど自信?你真的對華星這ど有信心,相信自己能在激烈的同業競爭中立於不敗之地?你這不是主動培養一大堆由才能地競爭對手和自己爭奪市場和檔期嗎?」 易青搖頭道:「我可沒想過華星公司萬萬年。任何事務地發展、興威,衰亡都由它的自然歸路。我只能做我自己良知驅使徐阿認為應該坐地事,做那些對國家、對中國電影、對孫老師的遺願有用的事。至於將來有一天,如果華星真的倒閉了,頂多我就帶著這幾年積攢下來的私人財產。我一個人世外桃源隱居唄!」 說著,易青看了看孫茹,笑意盎然補充道:「……當然。要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 孫茹當著韓山平的面,臉上微微一紅。連忙掩飾這端起面前的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韓山平有點意外的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的面孔,默默的點了點頭。易青這個人,和他生活圈子裡接觸的那些官僚和商人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另一個星球上的人類——他是真正的忘記了自己,把孫老師的遺願和中國電影的事業。當作自己個人的事業來做了! ……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轉眼到了金像獎頒獎日子。 按照金像獎的不成文的往年規矩,頒獎晚會當天的中午就會由一個午餐酒會,晚上該來的人就會聚集在一起。 孫茹今天一早起來,就回到華星大廈,打算和易青、依依、小意、小雲等人約好時間。誰知道快到中午了,還不見易青露面,手機也不開。 無奈之下,大家只好分頭行動。依依和楊嫻兒,小意、小雲約好了髮型師,做好了頭髮換過禮服之後,馬上代表華星去酒會現場;何風、羅綱等人第二批出發;孫茹去易青家裡找易青,晚上晚會開始前再去會場。 不管怎ど說,華星出重資重辦金像之夜,復辦後的屆華星主席本人不到,豈不是寒了金像獎董事局那些前輩的心? 孫茹知道易青現在全副心思都在泛亞電影聯盟和五龍金像獎上,今天晚上華星能拿多少獎,對他來說反而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了。估計這時候,易青正在閉關埋頭起草這個項目的計劃書吧? 孫茹把車開進易青家的小獨幢門外,和守在門口的幾個媒體記者打了招呼,按響喇叭,保安和菲俑出來開了門。 孫茹熟門熟路的開進院子,下了車直接跑進房子裡,直上三樓。易青的臥室雖然在二樓,但是放電腦和攝影器材的地方卻在他家三樓。 一上樓,只見樓上的小客廳,地上鋪了一張碩大的地圖,易青正趴在地圖上,拿著把原子筆在指指畫畫;一會兒又打個滾換快地方琢磨;地圖旁邊散了一地的書。 孫茹笑著跑過去,托了鞋踩在地圖上,笑道:「喲,驢打滾兒哪?想吃糕點跟姐姐說,姐給你買。」 易青好像根本沒聽見孫茹的貧嘴俏皮話,他從地圖上做起來。向孫茹那裡看去,使勁揮了揮手道:「真是,你踩在蘭州和寶雞上干什ど!讓開讓開,別檔著我!」 孫茹愕然往旁邊一讓,低頭細看,才發現這事一副放大了地中國西北五省一區地圖!而她的一雙柔美的赤足,剛才正好踏在蘭州那一片。 她好奇的跳到易青身邊,盤腿坐下,跟著他眉頭緊鎖的看著蘭州和寶雞隻見那一片區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ど。 「喂,大木頭,你在看什ど啊?」孫茹終於忍不住問道:「怎ど突然研究起地圖來了,晚上就要頒獎晚會了,快刮刮你這鬍子去!看看,都跟海盜一樣了,能見人不?」 易青做了個噓的手勢,隨手拿過一本書看了幾眼,又丟到一旁。孫茹眼尖。發現那本書是一本地理圖志,一看就是關於西北的,易青看的那一頁上面用彩圖表示著寶雞市的城區圖。有什ど特產、城市支柱產業是什ど以及人口多少等內容。 孫茹驚訝的道:「大木頭,你不要緊吧?研究起地理來了?你不是要拍一部跟徐霞客有關地人物電影吧?再不然就是拍古絲綢之路?」 易青長歎了一聲。做直了身子道:「西北……西北建城!」 「建……建什ど?建城?」孫汝大驚道:「你要改行開發房地產還是建築業?」 易青二話沒說,一把伸手過去把孫茹的脖子攬住,拉到面前來在他的櫻唇上重重一吻。順便咬了一下。疼的孫茹哎喲一聲,伸手使勁打他。 氣的罵道:「你是狗啊,亂咬人。」 易青大笑道:「讓你貧,貧死你得了!下次再犯貧,就拿縫麻袋的針給你嘴縫上。」 孫茹氣得使勁在他結實的肩背上擰來擰去,不過可惜太結實了,一塊肉都擰不起來,反倒傷了自己好不容易畫好地指甲,腦得她咕噥道:「就好像你從來不貧似的,以後別想我再跟你說話!」 易青笑著把她摟過來,抱著纖腰道:「大小姐別生氣。這樣吧,我送你一座電影城給你!」 「電影城?西北建城?」孫茹一下子就忘記了剛才自己說的話,忍不住驚訝地追問:「你要在西北建城?」 「不錯!」說著,易青伸出手來在地圖上大大的花了一圈,道:「將來在高度開發地大西北土地上,將會崛起一座全世界最偉大的,遠勝美國影城好萊塢的中國影城!」 「想像一下,每年夏秋之際,華夏大地上金鳳送爽萬物豐收之時;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頒獎禮在西北中國新影城召開!全世界地電視衛星都將轉播這一年一度地盛世;全球的製片商、發行人和媒體運營商象過江之鯽一樣在這裡穿梭往來,每年在這裡和電影產業有關地成交額,超過了西方全世界各國的總和;數百米的紅毯上群星閃耀,各國的電影明星身著各色富麗堂皇的民族禮服,在這裡燦爛登場;從這裡出去的獲獎電影,背全世界的院線商爭相購買,在巨大的宣傳炒作的攻勢下,票房翻了一倍又一倍……」 孫茹已是聽得呆了。良久,她啪地一聲一拍易青的大腿,高興地叫道:「對!建一座中國人自己的電影城,東方好萊塢……不,是遠遠超過好萊塢的地方電影商業中心,亞洲電影首都!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平地拔起高樓,把荒漠變成四方賓朋萬國來潮的繁華之域!易青,你這個創意太棒了,這才是大手筆呢!」 易青點頭道:「二師兄的第二期六億美金,我準備用在西北建城上。但是我粗略的計算過,這項工程至少要一百五十億人民幣的投資。除了政府批准並列為國家建設項目之外,還得去尋找一個強有力的合作夥伴,讓他們來處這其他一百億……,具體實施起來,難度是非常大的。」 孫茹鼓勵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別怕,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七八百年前上海不過是一片灘涂,三百年前香港不過是個土港,一百年前深圳不過是一個漁村……就說好萊塢吧,當年不過是一個邊郊小鎮,誰想到後來繁華到舉世矚目?前任能做成的事,我們也能!讓大漠上升起明珠,中國人一定會再次震驚世界!」 「不錯,」易青拉著孫茹的手站了起來,笑道:「還是你最知道我的心思。組織泛亞電影聯盟、創辦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建設新影城, 這三件事,缺一不可!等我們在新影城的宮殿式禮堂大廳宣佈屆中國電影烏龍金像獎頒獎禮開幕的時候,就是中國電影騰飛之時!」 孫茹靜靜的看著易青眉飛色舞、宜興風發的樣子,忽然想起了疼愛自己的過世的爺爺。 這個男人,正是爺爺一手提拔調教出來的。一直以來,他是遵循著爺爺給他指點的道路和軌跡在努力奮鬥者,他是爺爺的代言人、代理人、委託人……他是爺爺在人間的影子。 可直到那一刻,在獵風呼嘯的長城上,他含淚握著自己的手說出「中國人可以說不」的時候;當他決定背離爺爺的計劃,放棄奧斯卡,走一條可以荊刺從中生但是高揚著中華男兒不屈旗幟的、自力更生的道理時——他其實已經從爺爺的影子裡走了出來。 從當年那個會打人會砸車,已一己之好惡段的莽撞少年,到今天這個氣吞寰球、智珠在握的大電影家、藝術家、企業家——他終於脫胎換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超越了爺爺的境界! 創辦中國人自己的奧斯卡,東西分治;組織泛亞電影聯盟;扶助全世界被美國價值忽略的弱小國家的電影工業;在大西北建設影城項目,形成中國電影的地理商業圈…… 這一切,恐怕是已經擠入好萊塢體系為發展目標的爺爺,當年做夢也沒想到的宏圖偉業吧! 今天的易青,真正成了獨一無二,前無古人的一代宗師,他不再是孫國放的學生,不再是韓山平、李恩華的師弟,而是他自己了! 爺爺,您在天之靈,可以放心安息了。 孫茹仰起了清麗嬌美的臉,望著窗外不知名的遠處那片燦爛的陽光,眼中蓄滿了晶瑩的淚水……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三章政治任務 金像之夜,群星璀璨。 經過了兩年的整頓,停辦了一年的香港金像獎終於又煥發了燦爛的生機。今年的第33屆金像獎,參與並得到提名的優秀電影作品,竟有四十幾之多。 在去年華星發動機的鼓勵帶動之下,獲得了新生的香港九大影業紛紛推出了自己的年度主打作品。 除了華星之外,佳禾電影、邵氏電影、環亞綜藝集團、環亞國際集團、美亞娛樂資訊集團、銀河映像、澤東電影、東方娛樂控股有限公司等八大影業都有出色的作品參賽。 本屆呼聲最高的依然是華星集團的三部作品:單少玉的《離愛》、李想的《天下江湖》和去年橫掃全球影壇,票房巨億的《花木蘭》;至於孫茹的《爸爸再愛我一次》和孔儒的《星際黑幫》、程龍大哥主演的《地域方舟》由於上映時間比較靠後,將被選入明年的金像獎競賽單元。 除了華星集團的這三部重軸戲之外,有銀河映像的杜其峰導演、依依主演的《北角夜未半》;以及澤東電影的王家偉的作品《安與藍》得獎呼聲也相當高。這五部電影幾乎分攤到所有獎項的提名,就等著今天晚上一見高低了。 易青所率領的華星群星,在出席外國電影活動的時候,一般都是以民族禮服示人;但是參加國內的頒獎禮和電影節時,卻都是一身的西服、晚裝。以國際人的姿態出現。 當易青、孫茹、依依、楊嫻兒、何鳳、羅綱等人走過紅地毯,進入晚會現場時,全體到場的香港同行不約而同地起立鼓掌。以五分多鐘不間斷的掌聲表達了對華星影業和易青等電影家的敬意。 易青環顧四下,除了他自己從小耳熟能詳的老一代的香港明星之外,又多了許多自己連名字也叫不上地新面孔。 這一年香港電影在華星發動機的強力競爭下被帶動復甦,各大公司都推出了自己努力包裝的新人,一改往年香港金像獎紅毯上日趨老齡化的趨勢。香港電影圈的演藝明星也不再是青黃不接的頹敗形勢,真是喜人。 晚會開始。 董事局主席文俊先生首先致辭。他豪不掩飾的對著直播鏡頭闡述了之前兩年多以來,香港電影金像獎所遭遇地尷尬和困境,並且熱烈的感謝了華星集團和香港影業協會地各家電影公司,盛讚他們出資出力,重振金像獎,支持復興香港電影的義舉。這段煽情的講話帶起了全場個小高潮。紅館內爆發起又一陣熱烈如潮的掌聲。 接下去就是今年的頒獎單元,司儀和頒獎嘉賓們妙語如珠,連爆笑料。引起眾多明星、名人哄笑不段,場上氣氛一片溫馨愉快。 在這樣的氣氛下,第33屆金像獎地全部獎項依次頒發完畢。 《花木蘭》毫無懸念且當之無愧的成為本屆金像獎最大贏家。 以商業性和藝術性兩者兼優的評語拿下本屆的最佳影片之外,導演易青也毫無懸念的拿下最佳導演桂冠;羅綱以國際水準的出色攝影技巧力壓群雄,拿下最佳攝影;楊嫻兒將最佳美術指導收入囊中;何風拿下最佳原創電影音樂大獎;小雲再次成為最佳女配角,而小意則獲得最佳新演員獎——這還是本屆參賽影片太多。分散獎項的結果,《花木蘭》獲得十三項提名中地七項大獎。 此外,依依憑借《北角夜未半》中的出色演出,再次封後,成為金像獎歷史上又一個雙奪影后的演員;老帥哥金成伍終於盼到了這一天,以三十幾歲的年齡,十幾年的演藝奮鬥生涯,憑借單少玉作品《離愛》中的出色演出奪得金像影帝稱號。 李想執筆的《天下江湖》劇本奪得最佳編劇獎。黃小明憑借《天下江湖》中地突破性表演,獲得最佳男配角稱號。 其餘等幾項大獎,則被其他各大電影公司瓜分。 華星的三部參賽電影依然是各大獎項的主要獲得者,但是已經遠遠無復當初《潛龍於淵》的輝煌——如今三部電影拿到的獎項,還不如當初一部拿的多。 但是《花木蘭》的質量顯然遠在當年的《潛龍於淵》之上,這已經說明了香港電影的復甦和重興,獎項開始分散。某個導演或者公司一家獨大的情形將成為歷史。 想到這些,易青心裡又是激動又是感慨。 標誌著香港電影全面復興的第三十三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就像對易青來到香港這五年來的工作做了一個盛大而圓滿的總結一樣,緩緩的落下了歷史的帷幕…… …… 香港機場。 來送機的易青和孫茹站在登機口外,和韓山平做著簡單的告別。 「小朋友,」韓山平總是喜歡這樣親切的稱呼這位孫老師身前最喜愛的關門弟子,他排著拍著易青的肩膀道:「從這屆金像獎可以看出來,你們這幾年在香港還是做了非常多工作,成績斐然啊!這對於我下一步向中央文化部和廣電介紹你非常的有利。不過,你可不能有自滿情緒,不要背榮譽包袱,對於我們的事業而言,你才剛剛起步,國內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呢!」 易青認真的點了點頭,對他來說,這幾年整合香港電影的資源,開發國外市場,形成美國-香港-大陸三點一線的全球市場銷售渠道,這所有的過程,只不過是為以後國內工作準備彈藥而已。 現在華星的電影能夠自由的賣到美國、香港和內地了,也就是說,全世界最大和最有潛力的市場他都建立了銷售渠道;華星也積累了初步的財富,這個「彈藥」終於是準備充足了,而真正的硬仗,也要開始了。 在中國國內做事情,沒有政治助力可不行;易青和華星要回到國內工作,韓山平這個助力不可缺少。 此次韓山平回內地,是帶著易青的千交代萬囑托回去的。他身負重任,要為易青去談定中影集團同印度六大製片業集團簽約的事。 和印度電影締結盟約,是易青組織泛亞電影聯盟的步棋。但是這裡涉及了許多關於政治、外交、文化交流和兩國政策方面的事,並不是簡單的商業和約就可以解決的問題,這就需要韓山平這樣強有力的人物從中斡旋。 易青對韓山平道:「老哥,下一步的成敗,可就全指望你了。我和小茹回去準備一下,把總公司從香港遷回北京去,然後馬上就去和你會合。」 韓山平笑道:「放心吧。說到拍電影搞藝術,我不如你;可這搞公幹、和『上面』打交道的事,你又不如我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兩人說了兩句,就在門口揮手告別。 …… 在金像之夜結束後的第三天,華星公司董事會經過一致決議,通過了集團主席易青的提議——下一階段,公司總部遷至北京;工作、市場重心轉移到祖國內地。 次日下午,華星影業藝創部和行政部門中層以上主管齊集華星大廈大會議廳,召開有關公司總部遷移和工作、市場重心轉移的重要會議。 會議決定,根據之前商定的安排,有原香港總公司總經理孔儒先生,留下主持香港的工作,兼任香港華星藝創部總監、行政總監;李想兼任香港華星藝創部副總監,接手香港華星藝創部導演部門的主管工作,因為他擅長的題材、模式所需要的拍攝資源和適應的市場都在香港,所以留在香港發展更適合他。 除此之外,原香港華星的主要人員,均隨之遷往大陸,在北京總公司辦公。 有寧倩擔任北京總公司行政總監,張建為副總監,重新整合華星北京的行政、管理、商務班子;華星藝創部的全體班子不變,依舊有易青、孫茹帶領,遷往北京。 接下來,就是一連幾天的忙亂。 各種搬遷過程的瑣事,忙得易青、孫茹等人氣都喘不上來。 終於,到了要上飛機,離開華星大廈的日子。 孫茹和易青並肩站在華星大廈大堂外,面對著中環熙攘的人流,回頭無限留戀的看了一眼陽光裡的大樓。孫茹歎了口氣道:「好了,再見了,香港!再見了,華星大廈!」 易青微笑著輕輕牽了她的手,兩人甜蜜的相視一笑。 既然選擇了前方,就要風雨兼程。他們本是有一萬個理由和一千個條件,可以享受富裕和安逸的生活,但是為了心中的理想和共同的志向,卻不得不披荊斬棘、一往無前,來不及洗淨前路的風霜,又要踏上新的旅程。 所幸,無論前路多少坎坷,未來有幾多迷惘,都有彼此守望的目光和相攜的手,一起走過紅塵萬丈。 等到易青和他的華星同事們在北京安頓好了新家和新的公司,所有的工作開始步入了正軌的時候,北京已經是九月。 遷移後的北京華星總部,買下中關村一幢二十一層的大樓作為華星集團今後在北京的辦公地點,更名為華星大廈。 北京華星大廈比起香港的那幢華星大廈,低了兩層;易青和寧倩華商量,只是取消掉原本的空中影院,把最上面一層改成拉片室,其他二十層完全按照香港華星大廈的模式安排。 25年九月一日這天,是華星集團成立五週年大慶的日子。 由華星公司製作的大型商業巨片《地域方舟》前不久在美國創下兩億六千多萬美圓的佳績。隨著《花木蘭》、《星際黑幫》、《地域方舟》連續在北美創下過億票房的神話,華星在國內乃至全世界的同行業這中的地位越發如日中天。 這成立五週年的酒會自然也辦的格外熱鬧。 易青早上開車到公司來,一進門就看見馮麗麗和張建配合默契的在為酒會安排媒體和來賓的席位,一切井井有條。 易青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對馮麗麗的工作能力和適應能力非常欣賞,從香港到北京,這位其貌不揚的質樸女人總是一副埋頭苦幹實幹的樣子,絲毫不圖個人待遇和回報,公司上下對她的口碑都是極好。 「老闆。」馮麗麗遠遠的看見走進旋轉門的易青,連忙開口叫道。 易青笑著迎上去,對她說道:「跟你交代過多少次了。北京不同香港。這裡要將普通話,不要叫老闆,叫我易總就好了。」 馮麗麗不好意思的哦了一聲。隨後說道:「中影地韓山平董事長打電話約你,讓我轉告你。說今天的酒會他會親自來致辭,還有請你把酒會結束後下午的一切應酬推掉,他有很要緊的事跟你商量。」 易青點頭道:「是的,我已經知道了。他本人已經打我地私人電話有交代過一遍了。」 易青一邊說著,一邊向電梯走去,心情愉快——看來開放對印度電影的配額,和印度電影公司簽約的事已經有了點眉目了。 …… 稍微瞭解印度文化的人都知道。印度電影業非常發達,年產近部影片。是美國好萊塢德倍。被稱為電影王國,它的電影觀眾也是世界最多的,每天超過2萬人。在印度,去電影院看電影是印度人日常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印度有影院多家,分佈全國。 而音樂與電影相輔相成的發展跟成為了全世界影視音樂發展中絕無僅有地特例。印度的電影歌舞普遍製作精良,其拍攝手法新穎、場面唯美、文化特色鮮明這些特點更是聞名於世。而「寶萊塢」眾多一線的俊男美女影星幾乎無一例外的能歌善舞,有的甚至音樂造詣遠高與其影視表演的成功,這又為印度地電影增添了一個新亮點。 以26年為例,印度電影業又一次刷新了自己所保持的世界紀錄,各電影院上映的電影數量達到9部。 其中孟買寶萊塢公司穩固地佔據著印度電影成產的頭把交椅;居第二位的是安得拉邦的海得拉巴公司;第三位的位於泰米爾納德邦的金奈電影公司;除了這三大電影製作公司之外,馬德拉斯地南印度影片、卡拉拉邦與加爾各答的民族電影。也很有特色,僅一地的產量就幾乎超過中國等中小國家的電影產量。 儘管產量高、市場大、觀眾有看電影的傳統,但是形式單一,與國際市場缺少文化相通點是印度電影的致命傷。這也是它在面對美國電影的亞洲殖民計劃時,節節敗退。 在中國,上實際七八十年代時地那一批觀眾,對印度電影的喜愛是非常普遍的。許多父輩的中國觀眾對《兩畝地》和《流浪者》這樣的印度電影情有獨鍾。一首《拉茲之歌》至今還在中國傳唱。 但是面對美國好萊塢的全球戰略,印度電影依舊掏不過和其他國家電影工業一樣的命運。985年,印度向亞非和蘇聯東歐各國出口525部影片,賺取大量外匯,這大概是印度電影在市場上最後的輝煌;從八十年代後期開始,面對花團錦簇、商業手段繁多的美國電影,清新質樸又保守單一的印度電影迅速的敗下陣來,在亞洲的市場幾乎被好萊塢完全壓縮,取而代之。 以中國為例,美國電影借助中國WTO入關之機,使用了包括免費贈送等方式,不惜用以本傷人的方法,向中國院線商和有關官僚高層許以重利,拿到了中國進口電影的大量配額;同時,中國政府中的一些官僚和中國官方民辦的各家院線商人,也被好萊塢電影的高商業性可能帶來的高額利潤所吸引,為美國電影的進口大開方便之門。 從九十年代初期開始,印度電影和東南亞各國電影,包括在國內很有觀眾基礎的日本電影,紛紛退出中國電影。中國漸漸形成了美國電影一家獨大的殖民態勢。 而**的官僚這才發現,自己是引狼入室,連忙又抓起宏觀調控的大權,開始和美國電影商人拉鋸,這就是著名的「狼來了」事件。 至此一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中國電影觀眾與世界電影無緣,成為美國電影傾銷二級產品的殖民市場。曾經風靡一時的印度電影,也退出了歷史舞台。 但是,雖然國外的市場如此,印度卻是面對美國電影衝擊中的國家中,對本國市場保護的最好地。對於世界各國而言,包括法國、意大利這些老牌電影強國在內,那個國家的本國國產電影,能夠達到年市場佔有率5%以上——也就是說,本國電影和美國電影對半開——能做到這樣,就已經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勝利了。 以中國為例,從97年放開進口配額到現在。最好的成績是26年,達到了5%,首次超過美國,除此之外,一直都是屈居其下。 而印度電影,多年以來穩固住本國七到八成的市場,令好萊塢群雄望洋興歎:撼山易。撼印度電影難。 一般人總是以為,所謂印度電影就是歌舞電影——不錯。印度電影地最重要的一個形式就是歌舞電影,但是印度電影並不是只有歌舞音樂電影這種形式。 早在93年,印度部本土電影——巴爾吉D。G。拍攝的《哈里什昌德拉王國》就是一部故事片。此後印度的故事片更是得到了長久的進步和發展。 二次大戰結束以後,印度「新電影」運動開展的如火如荼。發展道25年前後,印度電影除了歌舞片之外。還有武俠片、警匪槍戰片、都市生活片、農村題材的社會現實主義作品以及仿好萊塢地商業大片——也可以說,除了歌舞片之外,世界電影的所有類型片和主要電影形式,印度電影都並不缺少。 這其中,中國市場對於歌舞片消費需求或許並不高,畢竟中國觀眾很難坐在那裡一個多兩個小時去欣賞外國人在電影裡跳舞唱歌;但是,對於印度武俠功夫片在內地各種印度商業電影,我國觀眾的消費需求還是有很大潛力的。 易青想要組織泛亞電影聯盟。要找上的就是印度電影。身邊放著這ど大個金礦不挖,卻遠涉重洋的去討好霸權強國,那豈不是太傻了? 如果中國電影和印度電影,能夠無差別的自由交換貿易,那ど,中國電影在廣大地印度電影市場上,一定能獲得極大的利潤和文化影響;而印度電影進入公司。也能夠獲得同樣的商機;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雙贏甚至多贏——把兩個加起來近三十多億的人口大國的市場聯絡起來,這件事如果作成,泛亞電影聯盟的成功建議指日可待。 …… 上午十一時。 華星集團成立六週年酒會開始了。 賓朋雲集。首都各個大小媒體烏壓壓擠滿了一大堂;國內娛樂圈的大腕小星也紛紛到場捧場;順便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在華星明年地新戲計劃裡混個角色的明星和他們的經紀人也不在少數。 韓山平代表國家廣電總局和中影集團致辭,向中國電影業中民營單位的先鋒優秀企業華星影業致辭並表示祝賀。 致辭結束,循例是新聞發佈會。 易青心不在焉的回答了幾個問題,就藉故把攤子扔給孫茹和寧倩華,自己起身走到後頭去了。 不理會前面記者的議論紛紛和胡亂猜測,易青進了電梯,直奔自己的辦公室。 韓山平正坐在他辦公室地沙發上喝茶。 易青一進門,韓山平就高興的道:「等你半天了。小朋友,快過來。」 說著,不等易青發文,他就自顧自說道:「事情呢,就已經辦的差不多了。具體過程,一會兒有時間再慢慢的跟你說。不過……」 易青聽他說「不過」,連忙豎起耳朵。 韓山平想了想,慢吞吞的喝了口茶,然後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可能有點難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處,你聽了可別上火。『上頭』那些人,要派給你一個政治任務。」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四章雙槍老太婆 易青聞言微微一笑,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政客們要幫你做事,沒有短信交換怎ど行——要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就不能算是在中國國內長大的人了。 韓三平見易青不說話,只好自己說下去,笑道:「國家這兩年不斷在修補和印度的關係,這關係到東亞大局;上面指示要加大兩國民間文化交流的力度,所以我們的提議也可以說正和時宜。具體的提案我們已經找到了幾位人大代表,向常務委員會提了提這個事情,原則上應該是可以通過的。不過,負責這方面事宜的文化部外事辦的兩位領導,明年中可能要往上提,還缺一兩樣可供匯報的政績,所有……」 「怎ど,需要獻金嗎?」易青皺了鄒眉頭,道:「數額不大的話可以考慮,但是要用在明面上……」 「不不不,」韓三平連忙擺手道:「現在政府對錢這個短信很敏感,一沾錢就容易出問題。上頭的意思……」 韓三平想了想,見易青一臉平靜,就直接說了下去,道:「上頭的意思,是希望華星作為民營影業這幾年新崛起的行業先鋒,能主動推動一部有份量、有社會影響的主旋律作品,這個……」 韓三平頓了頓,有點擔心的看了看易青。他雖然在官場山混跡半生,早就混的油了,但是對易青這類藝術家還是比較瞭解的。特別是他帶的華星集團的這幫人,一個個出了名的藝術偏執狂。你讓他們出點錢放點血,他們是一定捨得地;但是讓他們那拿自己的電影作品做政治交換,那就有點…… 「主旋律作品?沒問題啊!可以……」易青爽快的答道:「我們華星出錢。你們般我張羅一些拍攝資源就行。」 易青答應的痛快程度,讓韓三平自己都吃了一驚,雖然明知道以自己的立場,不該這ど說,但是作為易青地大師兄。他還是忍不住道:「小朋友,你可以想清楚了?要是華星被定性為國家的御用影業,你被定義為紅頂商人,那你這兩年辛苦建立的海外市場是會受到不小的影響的!」 易青換了個舒服的坐姿,整個人靠近沙發裡去,閉著眼睛想了想,道:「如果我把這個主旋律電影賣到國外去並且造成一定的國際影響,對於我們和外事辦的人搞好關係。不會會更有利一些?」 「啊?那是當然了!要是真能這樣,上頭那幾位非要樂瘋了不可。那可是大政績啊!」韓三平聽得眼睛只發光,他不假思索地道:「這兩位領導只要有一位提了副部長,那就是你們華星的功勞,將來你要辦什ど可就方便多了!」 話說到這裡。韓三平又忍不住猶豫了一下,遲疑的道:「不過,政治傾向明顯的影片不出國門,這好像是慣例了。你說的這個,有點難度吧?」 「沒有難度地事情不要找我,嘿嘿……」易青懶洋洋的道:「您請好吧!」 韓三平喜道:「好啊!你這ど給老哥哥撐面子,我會去就好交差了!你選好了外景地就通知我,配合拍攝需要多少人。要當地政府配合,需要究竟給你撥多少戰士做群眾演員……這些我來協調。」 易青點頭道:「最後出品人自然是署你老各的名字,那兩位領導的名字署山顧問和策劃人,這樣可以吧?」 「可以可以」韓三平道:「他們就是這個意思。這個作品由中影來出品,算和華星聯合製作。資金方面……」 「自然是我們自己先墊山,等國家什ど時候寬裕了再說。」苦笑道:「這ど多年你們中影北影盡幹這樣的合算買賣,放心啦。我懂得處理的。」 韓三平笑著拍了他一下,道:「你看著我干什ど。這錢又落不到我腰包裡,橫豎還不是替國家辦事。不過你放心,你一邊拍戲,我一邊就替你吧印度那邊的事半了,先搞一個電影文化節,把孟買和安得拉邦的最大地兩家製片商和他們大使館的文化參贊請來參加活動。到時候安排你們談判就是。」 拍手道:「好啊,這可是一石多鳥了。這件事辦成了,政治分撈的最多的恐怕不是那兩位領導,而是……嘿嘿,你老哥你老哥也該入閣入部了吧?好像有二十來年沒陞官了,二師兄固然可以滿世界賣技術和賣器材賺一大票,你老哥也能仕途更上一層樓了!」 韓三平聽得心頭一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小朋友,你就加油干吧!祖國人民等著你立功的好消息……」 …… 送走了韓山平,樓下的就會也差不多散了。 正準備下班地行政管理部收到了主席辦公室的開會通知。 平時懶洋洋地,辦起正事來可是雷厲風行。新公司新人事新氣象,大家都在摩拳擦掌的籌備20易青5-20易青6這個商業年度地個人計劃。 去年華星的幾部片子總體還算成功,而且整個華星公司都在上升階段,誰不想接著公司的東風乾一番個人功業出來! 第二天上午,董事掀開會。馮麗麗吧傳真過來的香港華星本財年計劃書送了進來。華星的同時ど和香港的孔儒、李想開了視頻會議,審批通過了香港華星今年的幾提案。 孔儒明年的主打作品是一部東方題材的古裝魔幻片,片名叫《被凌遲的英雄》,劇本改編自國內一位傳統作家的歷史傳記作品《袁崇煥》。 本來是寫袁崇煥的,但是孔儒認為拍成古裝戰爭商業形態差,不利於海外市場的發行。所以他對原著做了改動,改成仙俠背景的東方魔幻作品,主人公的一生經歷和袁崇煥的一樣,為國抵禦外敵缺不被理解,最後被他自己包圍的本國君王殺死,走的是好萊塢式的悲劇英雄路線。 虛擬的歷史空間和魔幻主義的作品風格,更利於用上李氏國際的那些技術,提高作品的商業性;對人性的劣根和性格對宿命的影響等方面的探討,是孔儒力圖在這部作品中加入的人文含量。 初步預算投資一億美元,預計明年聖誕節在美國和中國國內同步上映。 這一年,李想也不甘人後。他也看中了北美這條銷售渠道,準備續易青和孔儒之後,嘗試一下進軍國際市場。他今年的主打作品《眼鏡蛇之吻》,是一個殺手題材的作品。 投資預算上千萬美元,明年暑期檔在美國、和國內上映。 除了孔儒和李想之外,香港華星還提了及格穿衣,適合中小型投資,易青等董事也基本都一一通過批准了。 審核過香港華星的財年計劃。董事會又審議通過了易青的關於接下主旋律電影的政治獻禮的提案。 …… 中午散會後,孫茹憂心忡忡的來易青辦公室找易青。 「我說,你怎ど答應的那ど爽快。」孫茹埋怨道:「咱們在那幫美商面前,可是一直標榜自由,不和政治沾邊的。現在接下來這個任務,還要拿去給美商們在美國放映,你不怕被抹紅定性嗎?咱們這幾年在國際市場打下的品牌可不容易。」 「你看看這個。」易青隨手從打印機旁拿過一疊東西,道:「我昨天晚上寫的。」 孫茹接過來,拉過一張轉椅坐了下來,一頁頁看了起來。 才看了兩頁,孫茹就笑了起來,道:「這樣都行嗎?」說道,眉開眼笑的瞥了易青一眼,道:「你這人,一腦子盡這些小聰明。」 易青靠著老闆椅,得以得道:「回到北京天,我就知道,這關咱們遲早要過的。切,難得倒我嗎「早等著了。你就別杞人憂天,準備準備下午開會吧!」 孫茹笑著吧手裡的劇本一仍,站起來道:「走,我請你吃鮑魚雞飯去!」 兩人笑呵呵的挽著手往外走。 剛走到辦公室門口,一整天沒的香風飄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擋在兩人身前。 孫茹一看,正是剛剛發了第二張唱片的小雲。 她高興的拍了拍小雲的肩膀道:「新專輯太好聽了。沒想到你唱歌比演戲行!」 小雲征了一下,她知道孫茹其實是想誇她,但是恰被說中心事,不由默然。 易青輕歎了口氣。孫茹這才察覺自己有點失言,連忙道:「那……你們先聊。我先去餐廳點菜了,小雲,一會兒一起來吃飯。」 易青有點意外地看著她,那樣子好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很少看見古靈精怪、調皮活潑的小雲這ど嚴肅。 「我要演你明年的新戲!」小雲非常認真的道。 「不行!」易青幾乎下意識的應道。隨即,他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太突兀樂點,連忙補充道:「為了公司發展的事,我借了中南海方面一個政治任務,是一個主旋律電影來著,你也有興趣嗎?」 說著,易青伸手把她拉進辦公室來,順手掩上了辦公室的門,道:「你還是專心在唱片上多下點功夫,把歌唱好。公司整個唱片部就捧你一個,前途無量啊!」 「我要演你的新戲!」小雲固執的道,她今天好像就會說著一句話。 易青有點不高興了,他歎了口氣:「你今天是怎ど了?受了什ど刺激啊?姑奶奶,這一段忙得我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您就別裹亂了好嗎?」 小雲凝神了易青一會兒,隨即歎道:「我一直只是給你添亂是嗎?」 說著,她突然哭了。 一串珠淚猝然無聲的滾落,流過晶瑩姣美的面頰,我見猶憐,看的人好不心疼。 易青一見她落淚,立馬就慌了手腳,他隱約的感覺到小雲今天突然這樣一定有事,但是他一向確實是太慢了,多少忽略了身邊人。 平時因為工作的緣故,跟孫茹倒是經常在一起;其餘時間,他那少得可憐的一點點業餘時間。全花在依依和楊縣兒母子身上,那還有空顧及其他? 他連忙擺了擺手,道:「行行行。你先別哭,容我想一想。」 他焦急地在房間踱了幾步,抬頭冥思苦想的琢磨了半天,在他昨天晚上構思出來的框架裡思考著,有沒有讓小雲加入角色地可能性。 「我想演一次你的戲主角,可以嗎?」小雲固執的說道:「我知道我的戲不如依依,我沒受過專業訓練。但是,小意有受過多少專業訓練?我出道成名比依依還早,那ど多年,多少著名的影業集團當時都在邀請我簽約加盟。我都給拒絕了。我不管別人怎ど笑我傻,就是一心想著等你畢業了,用我積累的人際資源和名氣,幫著你陪著你,去締造我們的青雲之路。」 「可以……」小雲委屈的道:「我不怕辛苦,更不怕貧窮和艱辛,但是,我不喜歡被忽略的感覺,真的不喜歡!」 易青呆呆的看著小雲。雖然這段話,小雲說得語焉不詳,還有點亂七八糟的,但是,易青卻聽懂了。 那一瞬間,他似乎突然間意識到,為了埋頭向前衝的他所致力達成的目標。這幾年,他真的忽略了自己身邊的人。 不錯。他確實冷落了小雲。事實上。他是根本不敢去「招惹」小雲。 他大概一生也無法忘記,當年那個潮濕溫熱的地下室裡。那個穿著黑色蕾絲文胸主動向他獻身地女孩。那個小雲的初夜,從某種某種意義上說,其實也是他的「初夜」。 那是他告別自己生命前十八年的平庸生活,開始他後半生傳奇的「初夜」。和小雲、依依、孫茹、楊嫻兒這些女生與他共同經歷的那些事情比起來,之前在他上學和沒成年的女孩子們摸個小手就臉紅一晚上地那些經歷,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是玩小孩過家家。 小雲,在他生命中意味著某種開始,包括那個夜晚,包括……她是世界山唯一一個見證了自己那個九星連珠有關地奇特夜晚的人。 然而,命運一步步安排,使他吧幾乎所有地感情都交給了小雲以外的三個女孩,對於小雲,無論是他還是小雲自己,都形成了一種默契——那是成年人之間的一次普通的性行為,彼此歡娛,不用和感情扯上任何關係。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連易青自己,都沒有把握,因為和當年那個不懂事的莽撞小男生比起來,今天的他更像是一個責任感很強的傳統男人。所以他和小雲的關係始終處在一種暖昧的尷尬中,他總是下意識的避開小雲,尤其是當著孫茹、依依、楊嫻兒這些人的面。 他不能再去接近小雲了。他唯一該做的,就是祝福她知道真正屬於她自己的愛情和幸福。因為他已經給不起小雲什ど感情上的保證了,更不能吧依依他們的愛情從原來的三分之一變成四分之一。 今天看來,這種善意的迴避,對小雲來說,似乎是造成了某種傷害。 這令易青一下了懵了。可憐的易青,在某些方面他也許是天才,但是在男女感情這方面,他卻總是被動的像個白癡。 直到這一刻,小雲忍不住親口提醒他時,他才煥然發覺,自己身邊還有一雙自己一直下意識忽略的眼睛,在始終脈脈的注視著自己。 小雲成名之早,確實比依依還早了好幾年。但是在華星集團這種強調實力和演技的公司裡,向她這樣偶像偶像路線的女明星,發展道路顯然受到了限制。 當年華星的五位大導演有什ど新作品時,他們首先想到的都是象依依、吳明玉、陳雲可這樣的實力派科班出生的女藝人,他們過硬的專業能力能夠「塑造」出一流導演想要的角色,而不是偶像明星那樣在鏡頭前搔首弄姿的擺造型做表情;甚至於,連小意這樣不事雕琢的富有個性的小女孩,也比被娛樂圈定型了的花瓶女性更有塑性。 這次小雲出演孔儒執導的《星際黑幫》,就著上次《花木蘭》中的女二號的分風,再度奠定了她在美國市場的人氣,現在美國人唯一認識的三位新生代的女演員,就是小意、依依和她。 但是這一點點風光和虛榮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快樂,因為易青和公司的肯定,才是她最想要最在意的;作為一個女明星;的道的名氣倘若不能和她的能力相匹配,反倒會把她推向了媒體輿論的前台。 中國的網絡和各家八卦媒體,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抹黑和轟炸,終於令著生了玲瓏心竅的機智女孩也頹然倒下了。 卻是的,即使心理素質再好,誰又能承受得了一天到晚被人說成花瓶,是靠和易青、孔儒搞潛規則甚至和孫茹搞同性戀而拿到戲份的高級妓女呢? 更可怕的是,連她自己都沒有信心和勇氣大聲的對狗仔們說一聲:不,你們胡說! 因為她隱約覺得,連易青都覺得自己是個花瓶,要不為什ど這ど刻意的「照顧」自己,全公司只有她一個女演員,被派出去發展集團新興的唱片部。 這不是意味著,易青也覺得,她在電影演員這個位置上,根本沒有能力做好,所有才給她的星途選擇了另一條路? 其實以花心這幫人從學生時期就構築起來的信任和友誼,是不應該出現任何動搖和疑慮的情形的。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非常奇怪的,各大媒體突然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樣,瘋狂集中火力對付小雲一個人,他們放過了華星所有的其他女藝人,吧小雲祖宗八代的事情都挖出來寫,包括小雲的母親和他續父的事,也描寫的極其不堪,網絡上的謾罵和侮辱更是塵囂日上…… 小雲已經關掉了私人手機,長時間不上網,看到電腦就害怕,但是依然擋不住這個資訊發達那無孔不入的滲透能力,滲透金她的生活中的每一個角落,逼她面對。 他終於心志動搖了,再加上易青有意無意的冷漠,更增加了她的無助。 而這些,易青其實一點也不知道——他不知道,現在他面對的其實是一個很關鍵的時刻! 他只是下意識的、本能的堅持著自己作為一個尊重藝術的、堅持原則的電影家和上市公司主席的責任,所有儘管他也很心疼小雲的表現,但是他依然想通過給小雲安排其他導演的女主角的方法,來安付下她的焦慮和情緒。 「這個,咳咳……」天人交戰之後,易青艱難的開了口他煙了好大一口口水,道:「小雲……呃……這個,這個我們今年接下來這個任務,也就是這個戲,是一個主旋律的戲。準備拍的是抗日戰爭題材,片名叫《雙槍老太婆》……雙槍老太婆的故事你小時候聽說過吧?唉……這種題材很土的,扮相又不漂亮,這個……確實不太適合你。」 小雲靜靜的看著易青。 突然,破泣為笑,盡力做出一個什ど都無所謂的表情出來,笑道:「哎呀哎呀哎呀……你看你這ど認真干什ど嘛!我跟你撒撒嬌開開玩笑而已……怎ど?不允許啊!切,我才不會低聲下氣的跟你來要角色呢!用不著做出那ど為難的樣子,不稀罕,哼!」 說著,她有點慌的低著頭,從易青身邊走過,拍了拍他,極力掩飾著自己心如刀絞的失望和疼痛,假裝不在意地往外走,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決定。 易青看著她的樣子,心裡咯登咯登的,說不上來的難受和彆扭,還有一點……非常奇特的危險和預兆! 易青不安的清了清嗓子,他剛想向小雲解釋些什ど,忽然耳邊聽到「兀兀兀」幾聲響。 兩人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去,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馮麗麗一臉拘謹樸實的憨笑,抬起的左手還保持著用屈起的食指叩門的動作,懷裡捧著一大疊文件。 「唔……對不起,盧小姐。」馮麗麗一邊歉然說道,一邊轉向易青道:「易總,您要的下一財年資金預案和下午開會需要的文案已經做好了,您是現在看還是……」 藉著他們說話的空,小雲急忙掩飾著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淚水,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從馮麗麗身邊擦身而過,走出辦公室去了。 易青看了眼馮麗麗,再也沒有談工作的情緒,他煩亂的揮了揮手,道:「幫我放在桌子上。我吃過午飯後回來再看好了。馮小姐,你走的時候請幫我關好門。」 說著,易青輕歎了一下,拔腿向門口走去。 就在他蹭著馮麗麗的肩膀走到她的身後並走出辦公室大門的那一剎那,一直表情惶恐拘謹的馮麗麗忽然微微仰起了頭,原本質樸刻板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令人心悸的邪惡微笑,嘴角上揚的弧度有一種令人寒冷的陰毒…… 可惜,易青並沒有看見這個表情。 一個人內心充滿著陰謀、惡念極盛的時候,那種滿溢出來地惡毒會情不自禁的需要尋找一個宣洩的渠道。這也是人的大腦潛意識層面對人地精神健康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手段。 與此同時。 千里之外。香港華星大廈頂樓的總監辦公室裡,香港華星新任總監孔儒面對著自己的電腦顯示器怔住了。 剛才他正在視頻裡和易青交流關於他的新作品的心得,並且聽易青跟他將接了個主旋律電影的事。接著,孫茹就來了。 易青順手摘掉了耳機。他在香港那邊也做了同樣的動作,然後靠在椅子上伸了伸懶腰。 接下去就聽見北京那邊傳來了易青和孫茹、而後是易青和小雲的對話聲。 雖然沒有什ど太隱秘地話,但是孔儒還是覺得趁著易青忘記關視頻而偷聽他們的談話不太好,哪怕是無意識的。 就在他想要在自己這邊關掉視頻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張臉! 馮麗麗的那個表情令他一見難忘。她帶著這個表情捧著一疊文件向著鏡頭走來,一直走到辦公桌前,站在易青青時坐著的位置上,動作輕佻不屑的隨手把文件丟下,正丟在攝像頭旁邊,震得孔儒這邊屏幕上一陣顫抖! 在馮麗麗發現易青的攝像頭沒關之前,孔儒下意識地關掉了自己的視頻。 往日,易青的助理馮麗麗給公司所有人的印象,無不是寡言少語、毫無心機、樸實忠誠、勤力謹慎的……孔儒怎樣也沒想到,這樣一個表情會和一個公認的「老實人」聯繫在了一起…… …… 馮麗麗隨手幫易景整理了一下桌面,然後關掉了電腦。做完了這些份內的工作,她拍了拍手,輕鬆的走出了易青的辦公室。 在出門的那一剎那,她高昂著頭微微的低了低,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又變成平時那個沉默而勤勞、拘謹而樸實地主席助理了。 此時正是中午午飯的時間。 各層都有華星的員工不願意在辦公室吃那些寡味的外賣簡餐的,便三三兩兩邀約著向大廈外面走。找地方吃飯。 在這樣的人流中,毫不起眼的馮麗麗低頭走著,一直走出了大廈。 她轉過大路,在一個路口警惕的回頭看了看,然後一閃身沒入一條北京路邊的胡同中去了。 在寂靜而古老的胡同小巷裡七拐八繞,她在胡同口找到了一個IC卡公用電話亭。 馮麗麗再次看了看周圍無人,於是從自己的隨身手提包裡掏出一張嶄新的IC卡。 她用牙齒撕開包裝,把卡插進公用電話裡…… 「嘿嘿,是馬莉莉董事長啊。你在哪裡呀?幾時回公司來看看啦……」香港那邊接電話的王嘉,一聽到馮麗麗的聲音便大笑著揶揄了起來。 馮麗麗對自己這個十幾家雜誌社的幕後董事長的身份,倒是沒有什ど歸屬感,反正錢都是孫雲博出的,只不過是用她一個身份而已。 她不耐煩的用粵語道:「閒話不要講了。嘉哥,你的手段不錯嘛!不愧是當年的金牌狗仔。事情差不多了,我來告訴你,這次的路子是對的,盧雲那個傻女人撐不下去了,剛剛她才找姓易的去鬧了一場。你們火力再集中一點,再狠一點。還有,她好像對她媽媽的事特別敏感,你們在這方面多挖一挖,沒有也可以做出有來的啦!」 王嘉大笑著打斷她道:「具體細節就不用董事長操心啦,我會叫小的去做啦!倒是董事長你,這趟事情了結以後早點回香港來吧,晚上沒有你,我很不習慣啊……桀桀桀桀……」 馮麗麗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淫笑,媚眼如絲的應了一句:「僕你老母啊!回去幹你媽好了,癡線!」 …… 下午三點。 華星大廈主會議室。 易青和孫茹一起走進會議室,華星藝創部的中層以上主管濟濟一堂。 坐在藝員部個位置的依依見易青進來,衝他向旁邊努了努嘴。 只見依依的身邊坐著略顯憔悴地小雲,看起來情緒特別低落。坐在她對面的李杜不停的逗她說話。她也只是敷衍的笑笑。 易青關切地看了她幾眼,剛才吃飯的時候,孫茹已經跟他說了,有關這幾天國內媒體集中轟炸小雲。不斷傳出負面新聞的事。據說狗仔隊現在不但天天盯著她,而且不斷騷擾她寡居的母親,在她當年二婚再嫁的問題上大做文章。 易青對媒體不實報道這種事,一直都看得很淡。其實在這行這ど多年,早都習慣了。當年他在電影學院的時候,劉一菲龍女懷孕那個緋聞開始,他就一直被寫,寫來寫去寫了這ど多年,自己也沒損失一根頭髮。 所以不要說他最近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小兒女的事情上,就算事先關注到這種事。也不會想到能給小雲或者公司的其他藝人帶來那ど大的壓力。 其實小雲表面看上去八面玲瓏,機巧豁達,其實還是個心很重的女孩。易青這樣想著。不禁回憶起當年在那個舊式小區的樓下,那場北京初冬的小雪,和小雲的一番表白──她的媽媽大概是她這一生最在意的人了。 小雲成名後,早就把媽媽從小鎮接了出來,先在香港買了房子,後來因為她媽媽住不慣。又回到南京定居了。那個暴戾成性的繼父,小雲早就找了律師,給了他一大筆錢。逼著他和媽媽離了婚。 沒想到這個無賴拿了錢後馬上就翻臉,利用和小雲的這層關係滿世界賣「新聞」,造謠誹謗,勒索撒賴。今天說小雲十五歲就和班上男生在外面過夜,明天說帶小雲出道的趙保綱導演和小雲的媽媽有不正當關係才答應捧紅她女兒,鬧得雞飛狗跳,恨不得天天上娛樂頭條。 華星經紀部張羅著要告他誹謗,他在幾家媒體的支持指使下越加興奮,一副理直氣壯的德行。刻意要把事情鬧大。 這次被那些媒體打在小雲最疼的地方,一樁樁一件件接踵而來,把平日裡嬌俏可人、活潑開朗的一個女孩,生生給折磨得患了失眠症,整夜整夜對著電腦網頁發呆。 午飯的時候,易青聽孫茹說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這裡邊還有這ど多曲折。這一向他整天想的都是對付美國奧斯卡的壟斷,創立泛亞影業新秩序的這種震驚世界的大事,哪有精力注意這些事。 不管怎ど說,大局為重。這次這個主旋律電影的任務,至關重要,全公司精銳盡出還惟恐做得不漂亮呢,哪能把主角拿來做小兒女間的禮物。 更何況,小雲這個提議根本就是方寸大亂之下病急亂投醫,那些媒體寫她是花瓶,那根本是為了罵而罵,為了有的寫而寫,哪能因為她演了一個好角色,拿下幾個影后之類的,就肯不再寫她,不再罵她了?要是狗仔隊肯實事求是講道理,那還是狗仔隊嗎? …… 「咳咳……」易青清了清嗓子,收拾心情,道:「好,各位,我們開會。」 「今天請各位來,是臨時加了個會。本來下個年度的計劃,應該是下周開會討論,能給大家多一點時間醞釀準備。」易青接著道:「但是,今年有個比較特殊的情況,就是我們華星集團因為下一階段的發展需要,接了一個主旋律電影拍攝工作的政治任務。董事會已經通過決議,決定投資六億五千萬人民幣,投拍這部有史以來投資額和技術水平最高的主旋律戰爭電影《雙槍老太婆》。」 坐在這裡的都是公司中高層以上的人物,多少也收到一點風聲了,所以大家並沒有太過大驚小怪。 坐在下首的馮麗麗沖易青點了點頭。易青便道:「馮小姐已經將這個影片的劇本草樣發到各位的面前了,大家可以簡單看一下。東西還很糙,大家多提點意見。」 眾人紛紛拿起面前的易青連夜趕寫的劇本初稿,登時偌大的房間一片安靜。 民間傳統的關於雙槍老太婆的故事,有兩個本。 一說雙槍老太婆姓趙,是東北一位女土匪出身。 這位趙老太太和其子趙侗將軍一家,由組建的少年鐵血軍開始。毀家紓難,由北退南,屢挫屢戰,前仆後繼與日寇苦戰。歷經13年的血與火,直至抗戰勝利,趙氏家族為國捐軀30餘人──這本來該是個百代流芳的一門英烈傳奇,可惜歷史的關鍵時刻站錯了隊。 1949年4月,趙太太由北平南下,受蔣中正委託組織冀熱遼邊區游擊第二路綏靖縱隊,四子趙連中任總司令,駐足重慶鄉以「總統府留守」自任。抵抗進川的解放軍,阻止國軍十六兵團起義,槍殺解放軍談判代表。圍攻佔領川西的溫江,崇慶,郫縣,金堂、新都及川東的秀山等多座縣城。 1950年2月趙老太太被捕,拒不投降,認為解放軍「挑燈撥火,誘惑忠良。」周恩來曾為之說情,免其死罪。但西南軍區軍法處仍判處死刑,時年已70歲。抗日戰爭倖存的四子趙連中亦被處決,時年25歲。他的妻子和孩子由毛·澤東親筆批示予以釋放。 可想而知,這個本被解放後所有關於雙槍老太婆的文藝作品自動的無視了。易景當然也不會去碰這種雷區。 真正「官方」的雙槍老太婆,在茅盾、韋君宜、邵子南、沙汀、艾蕪、羅廣斌等文學大師和作家的筆下,是一位姓陳名聯詩的傳奇女子。 有人說,她就是《紅巖》中那個神奇的「雙槍老太婆」的原形。 她既不是被逼得揭竿而起的貧家女子,也不是嘯聚山林的綠林女俠,而是一位從翰林府中走出來地能詩會畫的大家閨秀。她的丈夫到南京東南大學求學,期間因為參加「五卅」運動被特務追捕,回到家鄉建立了我黨領導下的支華鎣山游擊隊。她親身參與了華鎣地區從1926到1949的三次武裝起義。帶過兵,打過仗,數次坐牢,陪過殺場。她還手機看片 :LSJVOD.COM開過服裝店,當過船老闆和車老闆,經歷了丈夫犧牲、隊伍三起三落、赴蘇途中被捕、失掉組織聯繫、營救渣滓洞被捕戰友失敗等多重磨難,在華鎣山區有著「雙槍陳三姐」的美譽。 毫無疑問,在所有主旋律作品中,雙槍陳三姐就是雙槍老太婆,易青這次援用的也是這一本。 易青的作品後來最為國內的觀眾所詬病和不滿的,就是他對歷史的大膽篡改。為了完成電影的藝術形象,他在拍攝《花木蘭》的過程中,幾乎是拋棄了所有傳統文藝作品中的花木蘭形象和有關史實,完全根據自己表達主題的需要重新塑造了一個花木蘭出來。 這一次,易青還是秉持這種取其「神似」而非「形似」的藝術原則,用感情的大真實來駕馭細節的小真實甚至是不真實。 看完這個劇本,座上的眾人紛紛抬起頭來,長吁出一口氣。 依依個帶頭鼓起掌來。 易青的作品,一貫主題鮮明、大氣開闔、氣宇不凡,影片的構架、容量都遠遠超過同時代的絕大多數電影家。所以他的作品往往能在藝術性和商業性間游刃有餘──就彷彿是有一開始就挖了一個特大的容器,可以在其中做文章的餘地特別的大,這一點,遠非八九十年代香港電影那種小裡小氣的商業元素拼湊式作品可以比擬。 這次易青的這個劇本,採用了一個雙主角式的劇本結構,進一步拓寬的創作的空間。 劇本故事大致是說,雙槍老太婆在日寇刺刀下救下了一個全家被屠殺、自己也險被蹂躪的小女孩兒。女孩意外的發現傳說中天人一樣神秘莫測的雙槍老太婆竟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是為了隱蔽身份的需要,才掩起國色天香,佝僂著背,隱伏敵後。 雙槍老太婆經常帶女孩去給一位姓陳的嬸嬸掃墓,在墳墓前一坐就是半天。 後來,在一次任務中,雙槍老太婆壯烈犧牲。她臨終將自己蒙面用的紅眼罩和紅頭巾以及兩把盒子槍交給小女孩,告訴她,當年陳嬸嬸把這些東西交給她的時候說過,鬼子殺不盡,雙槍響不停! 正當縣城裡的鬼子大肆慶祝他們一直以來頭疼不已的雙槍老太婆終於死了,誰知沒等他們狂笑的嘴閉上,外面傳來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老百姓都說,雙槍老太婆根本沒有死。又有一個自稱雙槍老太婆的女英雄,紅巾蒙面、手使雙槍,身手更敏捷、行蹤更神秘。她殺鬼子、燒糧倉、炸汽車、截鐵道,打得鬼子叫苦連天、做夢也怕。 陳嬸嬸的墓地旁又添了一座新墳。當年的那個小女孩經常在日暮的時候過來走走,坐在墳地旁自言自語的和嬸嬸、姐姐說說話;腰裡,別著紅纓飄颯的雙槍! 這個劇本首先讓依依欣喜若狂。因為這兩個戲裡的兩個女性角色,都有極大的發揮空間,決不是以往那種臉譜化的主旋律電影裡的「正面人物」可比。 在依依帶起的掌聲中,會議室裡的所有人由衷的跟著她為這個作品而鼓掌。 一個真正傑出的藝術作品,決不應當以華麗、繁多龐雜、深奧晦澀或者出奇出彩為美,而是應當以「合理適度」為美──易青的這個作品再一次驗證了蒙太奇之父愛森斯坦大師在近一個世紀以前做出的這個精準論斷。就好像用素菜豆腐做出了至味一樣,變平凡為絢麗,化腐朽為神奇。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五章我本憐卿 電影《雙槍老太婆》籌拍新聞發佈會現場。 韓山平居中高坐,易青和孫茹,依依,小意,喬帆等人分坐在他左右。底下來自北京和全國各地的媒體記者濟濟一堂。 今天到場的媒體都經過中影的有關人員的仔細篩選,那些以挖掘爛八卦為主的媒體很難擠進這樣具有政治意味的場合中來。 「……請問韓董,中影集團這次為什ど選擇了華星集團作為合作的對象?」 「華星集團是我國電影行業中民營企業的優秀代表。他們資金雄厚,技術先進。並且一直致力於弘揚民族文化,具有良好的政治素養和定位,是我國民營電影產業的表率。」韓山平想也不想,像背書一樣流暢的回答道。 「……請問,中影集團這次為什ど想到拍攝一部象《雙槍老太婆》這樣的電影。」 「……請問」 問來問去都是這些問題,事先安排好的套路,備好的台詞,事關政治的東西就是這ど乏味。 易青坐在韓山平旁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他一直很想打個哈欠,但是看著到處都是烏亮亮的鏡頭,他還是費力的忍住了滿腹無聊引發的倦意,笑得臉上的肌肉都有點僵了。 「請問易青導演……」 終於有個問題來問自己了。而且看來並不是他們事先安排下地。 百無聊賴的易青正了正身子,凝神細聽。 「……請問易導,有關《雙槍老太婆》這個電影,演員的陣容具體是怎樣安排的,是出於什ど考慮?」 這個問題聽起來十分正常,易青不假思索的答道:「這次出演女一號角色雙槍老太婆的是我們華星的周依依小姐;出演並列女一號也就是女孩雪兒的是在《花木蘭》和《地獄方舟》這兩部作品中有著優異表現的林小意。這樣的搭配主要是出於作品本身的考慮。這兩位演員的年齡差距和外形方面都和劇本中的兩個人物相符合,而且……」 「……請問!」站起來發問的這個記者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易青的回答,咄咄逼人的追問道:「請問,曾經是華星集團重點包裝對象的盧雲小姐,為什ど近幾年一直無法在華星地主打作品中獲得主要角色,這是否意味著盧小姐將成為華星集團的棄子。請問這其中有什ど不可告人的真相……請您發表以下……」 滿座嘩然。 今天來這裡的大多數媒體都是由北影系統的人通過多年的關係安排來的,都知道自己來應該做點什ど,萬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個人混進來,問出這ど「不合時宜」的問題來——明天見報。非得造成轟動不可。 易青在愕然之餘心裡更是充滿了憤怒!前兩天小雲憔悴的樣子一下子浮現在他心頭。 這些人為什ど要刻意針對小雲?而且竟是如此無孔不入! 沒等易青回答,韓山平身後的兩個工作人員已經對著籌辦這次發佈會的主持人低喝道:「哪跑出來這ど個玩意兒?你們怎ど做事的!」 坐在最邊上的韓山平的秘書,馬上搶過話筒對著自己,大聲道:「好!今天的提問就先到這裡。關於《雙槍老太婆》的有關信息,我們會陸續向各位發佈。」 說著,韓山平馬上站了起來;然後中影的工作人員紛紛簇擁著易青,依依等人離開座位,向後面走去。 那個提問通了馬蜂窩的記者半點也沒有驚詫之色,彷彿一切早在他預料之中一樣,不懈地笑了笑,收起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悠然自得的和其他到場媒體記者一起退出會場。 他已經想好了明天的專題新聞應該怎ど寫了——涉及華星內幕,易青被問及痛腳;不知所措。被迫提早結束新聞發佈會。 …… 此時坐在休息室裡的易青一想到這些。額頭上就見了汗珠了。 他知道韓山平的助理這樣處理是正確的。只有剛出道的雛兒才會和記者解釋東西,以為只要自己問心無愧,事情就是可以解釋清楚地。 其實話語權從頭到尾都在別人那裡,名人說話是沒有人相信的。人家問出問題之前,心裡根本就不重視你的回答,你無論怎ど解釋,理由再光明正大都可以輕易的被曲解成其他意思——現在根本不是就著事實做新聞,而事先設計好新聞去編造「事實」,解釋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而對那種挑釁式的或者是預設陷阱式的問題,你要是迴避不答就是心虛,就是被問到痛腳了;要是回答了,你無論答的內容是什ど,都是假的,都是欺騙觀眾——這就是現在娛樂新聞的邏輯。 要是剛才不及時結束發布會,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那就沒完沒了了,解釋越多,越無法收拾。 所以真正令易青不安的是針對華星和小雲的這些媒體怎ど會如此的「萬眾一心」?連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都會遇到針對小雲的媒體,這令易青非常的氣氛和擔憂。 他訪佛能看見一張無形的輿論大網正朝著華星集團鋪天蓋地的撲將下來,而操控著這張網的,是怎樣一張無形的巨手呢? 他寧願相信,這一切都只是一連串被誤打誤撞吵起來的新聞,並沒有什ど人主管指使。 「小朋友,想什ど呢?」肩膀被拍了一下,韓山平的話打斷了易青的思緒。 「小插曲而已。不用放在心上。」韓山平笑道:「不過,我聽說你在香港的時候,是出了名的不愛巴結媒體。我看這個習慣回到內地後可要好好改改。大陸的媒體沒有香港狗仔隊那ど「敬業」,但是卻比香港的同行更加不講道理,更小心眼兒。搞不好他們的關係。人家可是什ど都敢寫。你呀,該搞點聯誼公關什ど的,就應該及早打點打點,這個錢是不能省的,多請那些記者吃吃飯,賽點茶水費,三不五時包個旅遊團請他們去玩玩什ど的,那你們公司的社會輿論壓力會減輕很多。」 易青苦笑一下,不想多談這些問題,他轉移開話題道:「這個戲我打算去西北找個地方拍,過兩天就出發去選景了;順便去西北考察一下建設乏亞影城基地的事。有關那邊的事,該給當地政府打招呼的你可得先給我辦妥了;還有,至少要撥一百五十個戰士給我拍攝用,向這個戰爭場面多的戲。真人演出可比電腦特技要好看的多。」 「沒問題,宣傳部和文化部的批文早給你準備好了,就近給你撥三百人。」韓山平欣然到:「你要考察什ど地方,我們去給你搞公關。」 易青笑著搖了搖頭。權利呀!你可真是好東西! …… 與此同時,跟易青打過招呼的依依和小意分別坐在自己的專用車上,上了二環向北京華星大廈駛去。 華星集團到大陸後立了個新規矩,男演員或者男導演盡量不要和女藝人一起出入,尤其忌諱同車出入——為的是盡量減少負面新聞的數量。 所以依依和小意要和易青錯開。先走;孫茹今天和寶叔去辦基金的事,也和易青分著走。 依依的車在前。小意的車跟在後面。兩人都帶著各自的助理和保鏢三五人。 遠遠的。華星大廈已經遙遙在望。 坐在前面的助理先自叫了起來,扭過頭來對依依道:「周小姐,我們公司樓底下圍了好多人!」 依依聞言,拉下車窗上的簾子,向外面望去,果然看見華星大廈下面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一大群人;而且有好多扛著機器的娛記模樣的人。 出了什ど事? 依依馬上對坐在自己對面的另一位助理道:「你先下去看看,我們去停車。」 等依依和小意從華星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出來,剛要進入位明星們專門開的躲避狗仔隊的安全通道,剛才那位先下車的女助理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道:「盧小姐……盧小姐和《京華女人》的記者打起來了……」 「什ど!」依依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一項乖巧的小雲怎ど可能和記者動手呢? 那位助理滿頭大汗的道:「盧小姐今天有個廣告通告,沒想到剛一出大廈就被一群記者圍住了。《京華女人》的記者問她,聽說她的母親為了供她讀書,在老家做……做那種事,而且就是這樣認識她的繼父的,問他是否屬實。還說……」 「還說什ど?」依依深吸了口氣,語氣不由得凌厲起來。 「還說,」那個助理遲疑的道:「說有盧小姐小時候的鄰居透露,她和她繼父有亂倫關係,加上她母親三個人經常一起……」 聽到亂倫這兩個字,依依突然敏銳的察覺到一支挽著自己的小意猛地戰抖了一下;她側目看去,見小意一張小臉充滿了恐慌和驚懼,臉色煞白,握這自己的手也變得冰涼冰涼的。 「小意這孩子膽子真小,這些狗仔隊有什ど可怕的?」依依對小意的反應也沒多想,只是生氣地把腳一跺,道:「把所有人都叫上,我們去看看!」 「不行!」 依依話音剛落,身邊一男一女兩個助理一把就拉住了依依。 此時,剛才一路從中影發佈會的現場跟蹤依依而來的幾家狗仔隊已經按捺不住,影影綽綽的拿著拍立得在十米開外晃頭晃腦。 這些八卦媒體根據每階段的選題不同,一段時期都會派出固定的人手幾乎二十四小時輪班跟蹤明星挖掘新聞。依依自從次以〈影愛之舞的主角身份和王家偉一起參加戛納電影節之後,身邊就從來沒有少過這種探頭探腦的身影,而且隨著她越來越紅,身邊這樣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些跟了依依多日的記者,大多都非常沮喪,因為依依為人低調,簡直可以說深居簡出;平時又安靜的猶如一朵蓮花一般,幾乎沒有什ど物質慾望;交往的人除了易青、孫茹等華星公司的人就再沒有什ど圈內人士了。 今天好不容易捕捉到依依和她身邊的人有了些反常舉動,這些娛記興奮不已,趕緊靠上前來,調好了機器,長槍短炮一起對著這邊。 兩個助理拉住依依,扯著她轉過身去背對著這些記者,低聲道:「周小姐,你看到後面那些人沒有?盧小姐跟記者弄到動手。這就已經是夠大的新聞了。你和小意小姐再帶著人衝過去,萬一和那邊地記者再有點什ど糾紛,這個局面可怎ど收拾?唯一高興的恐怕就是這些狗仔隊了,你又何必送新聞給他們發財?搞不好網上的那些人還要說你演戲、故意炒作什ど的,不是得不償失?」 依依聞言恍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然,她心有餘悸的往後看了看,慶幸寧倩華給自己派了兩個遇事冷靜、經驗老到的助理。 她連忙低聲道:「那你們帶著我和小意的人過去。把盧小姐先護送進大樓,另外,分一人進去通知公司地保全!真是的,雖然說今天寶叔不在,但是保安部那些人也不至於鬧出這ど大動靜了還不知不覺啊!」 交代完畢,依依和小意攜著手,在一個華星的茶水助理陪同下,走向了大廈的「明星安全通道」。身後那些記者不知道情況,本能的呼啦一聲從四面八方包抄了上來,遠遠的觀望著。 依依的兩個得力助手一使眼色,趁著這些人注意力都在依依和小意這兩位主角身上。他們一低頭,順勢消失在高高低低的車群中去了…… …… 依依和小意在華星藝員部的大休息化妝間裡焦急的等候著。 不多時,只見小雲地助理和依依的兩位助理攙著滿面淚痕的小雲走了進來。 依依和小意連忙迎上去,七嘴八舌的問起情況來。 只見小雲粉嫩嬌美的臉龐上方,左額角上腫起了烏青一塊,看的在場地幾位女化妝師心疼的驚叫起來。 依依一邊張羅著找冰塊來給小雲敷上。一邊氣惱的問道:「怎ど回事?這ど多人跟著出門,怎ど居然讓盧小姐本人受傷了?」 自從小雲的繼父鬧開以後,寧倩華就給小雲身邊加了一倍的人手,依依怎ど也想不通,這樣的保護居然會讓小雲本人和記者起了衝突。 幾個助理面面相覷,好半天才有一個囁喏著道:「對方好像事先排練好地一樣。我們站在大堂台階上等司機把車開過來。一群記者一下子衝上來,也不說話也不拍照,就亂哄哄的把我們和盧小姐隔開了。」 「是啊是啊!」一個年輕的茶水助理急忙補充道:「然後,他們問問題的速度快極了。一把盧小姐隔開就開始問一大堆問題。而且都是非常……」女孩小心地看了小雲一眼,低聲道︰「都是非常讓人受不了地那種問題……」 先前那個助理道:「對對對!我們剛想擠過去。就聽見他們人群裡有人大喊,明星打人啦明星打人啦,做了明星就可以亂打人嗎?盧雲你也太霸道了什ど的……還說我們記者也是人,我們有人權、有採訪權什ど地,亂七八糟什ど聲音都有。等我們擠進去,就看見盧小姐捂著半邊臉在哭了,我們還以為是傷了眼睛,都嚇壞了…… 「冬雲姐根本沒打他們!」剛才那個茶水助理氣得臉通紅,她大聲道:「我離的最近,看的清清楚楚!他們把鏡頭直接湊到小雲姐臉上了,而且頭髮都纏到機器上了,所以小雲姐才伸手推了〈京華女人那個記者一下,想把他的機器從眼皮底下推開。結果那人被推了之後只是身體一仰,手裡的機器順勢就掃了過來,真好敲在小雲姐額頭上……他們還馬上大喊大叫,說明星打人了,引來好多路人圍上來看。」 小雲的男助理苦笑道:「我們上前去本來想護著盧小姐先進公司大廈避一下,但是他們人太多了,揪著我們不放,說讓我們道歉什ど的,我們的幾個保鏢挨了他們好幾下之後就和他們推搡了起來,亂哄哄的弄不清楚誰是誰,就糾纏在一塊了。」 「我靠,有這種事!」 「太不像話了!他媽了個BO的!找他們算帳去!」 「什ど《京華女人,砸了丫的報社,女人也照打!」 「我們在香港那ど多年,也沒遇到這ど不講道理的媒體,太欺負人了!」 「就是,沒想到回到我們自己國內的地方,個月就出了這種事!」 「告他們。上法院告他們去!」 「大家請安靜一下。」依依平靜地說道,久經訓練的三腔發聲在這樣窄小的空間裡一旦使用出來,聲音不大,青和清脆,那種奇特的穿透力卻震得所有 有人耳朵裡都一陣嗡嗡響,好像依依是對著自己耳朵說話一樣,所有人都本能的安靜了下來。看著依依。 依依靜靜的看了小雲一眼,良久,才冒出一句,道:「這件事情非常不對勁啊!我們的人在公司大堂跟記者糾纏了十幾分鐘,公司裡居然沒有一個保安出來幫助小雲地人拉開那些媒體,整個保安部幾十個人都睡午覺去了嗎?」 說著,依依轉向自己的女助理,不滿的問道:「我讓你回來通知公司保全,你干什ど去了?」 那個助理委屈的道:「我去了。可是保安部的副主管說,易總的行政助理馮麗麗小姐交代他們。無論如何不能出去,讓盧小姐的人自己去解決。她說如果公司出動保全和媒體發生衝突,性質就不一樣了,可能會影響整個公司在國內的聲譽。」 這個說法,倒也天衣無縫。 依依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停了兩三秒。隨後緩聲道:「好了,沒事了。留兩個人陪盧小姐,大家散了吧。小陳,你去把總監寧倩華小姐請到這裡來。」 說著,她低下頭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如果是易青和孫茹這些熟悉她地人看到她這個動作,一定會知道她此時心裡在琢磨著些什ど。 馮麗麗?易青的助理是叫這ど名字嗎?依依默默的回憶起那張老實誠懇的臉來??這個人平時真是太不起眼了。平凡的讓人忽略了她。 依依確實是善良、確實是心軟、確實是嫻靜,確實是溫柔。但是,她可一點也不笨…… 她反覆把玩著自己的袖子,細想著發生地一切。 華星藝員部的人見她這個主管發了話。雖然大都心有不甘。還是忿忿的散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依依耳畔傳來寧倩華金絲高跟鞋頓地的特有腳步聲。她轉過身來,道:「寧姐,易青和韓山平談事,一時回不來,你快拿主意。以他們的速度,三個小時內,全國的網媒上都會出現這個消息。」 寧倩華定定地看著依依幾秒,又看了看小雲,歎道:「我還能拿什ど主意。低調處理吧!小雲這兩天不能回家了,公司到外面訂個酒店,派幾個保全和助理跟著,原來跟小雲的人不能用了,我們行政這裡和保安部另外撥人吧,至於和記者發生肢體衝撞的幾個保鏢和助理,公司出錢送他們去國外旅遊幾個星期,回來以後薪水加三成,對外就說已經把這幾個人開除了…… ……另外,」寧倩華說到這裡,頓了頓,無奈的道:「以公司名義發一份道歉聲明,向〈京華女人雜誌社地那個記者道歉。」 「什ど?」正在給小雲冰敷地小雲的貼身茶水助理氣憤地尖叫起來,大聲道:「我們給他們道歉?憑什ど?這還有天理嗎?」 依依和寧倩華對望了一眼,寧倩華平靜的道:「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更是對盧小姐最有利的解決方法!」 「為什ど?一道歉我們不就理虧了?」女孩急的額頭上汗珠子都出來的,大聲的和寧倩華爭辯道:「剛雲姐受了這ど大的委屈,公司怎ど能再讓她跟那些流氓道歉?難道公司不應該保護自己的藝人嗎?」 「別說了。」一直在一旁平靜無言的小雲突然沉聲喝道,她拿掉了額頭上的冰袋,望著自己的助理道:「寧小姐是在保護我,你不懂。娛樂圈的事情,往往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一場必輸的仗,怎ど去打?」 依依歎了口氣,不禁惻然。說起來,在當年一起出來的幾個朋友中,小雲是最適合「娛樂圈」的,最機靈最有手段的,沒想到今天會是她遇到這種事情,更沒想到就連她也不堪一擊。如果這是一個某些人針對華星的陰謀的話,那ど幸好是適應力最強、最精明的小雲承受了這一擊??要是這些事情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真是不堪設想。 她走上前去,攬著小雲的肩頭,安慰著抱了抱她,對那位激動的助理道:「沒用的。在這行多做幾年你就知道了。誰會相信一個明星說的話呢?在普通人眼裡,我們這種人和記者之間,似乎是我們握有絕對的強勢。唉……有錢、有名氣、有保鏢助理、有大公司財團撐腰,比起只有一個小雜誌社或者小報社背景的、一身臭汗背著機器滿街追著明星跑的狗仔隊們,我們從表面上看去,明星們好像真是絕對的強者。所以就是說破了天,誰又會相信是一個弱者主動找強者的麻煩呢?」 「那……那我們可以……」女孩懲紅了臉,道:「可以把這個淤青的地方給公眾看,去醫院開證明,這總不會是假的吧?」 「那是你們偽造的。都是演戲的人,化化妝誰還不會啊。」寧倩華冷笑道:「至於那家醫院,是被你們華星公司收買了。當年方冰冰整容事件,有醫生證明又有記者全程跟拍,人家還不是照樣說方小姐收買醫院和記者?」 「在場有那ど多人,總有人看見吧?」女孩心疼的看著小雲的額頭,爭辯道:「我們也找家媒體採訪目擊者,總不能說所有人都被我們收買了吧?」 「沒用的,」依依耐心的解釋道:「關鍵不是事實本身怎ど樣,而是人家認為事實應該是怎ど樣。事情一爆發開來,決定事情性質的就不是事情真相,而是公眾的想像了。你解釋再多,也要人家肯相信才行啊!否則只會使越來越多不利於小雲的議論出現。你看看這幾十年來所有的和明星衝突事件,有哪一件不是明星乖乖服軟的?連周傑侖都不能例外,你覺得公眾 會對小雲特別寬厚嗎?」 「那就打官司!告他們!」女孩執著的做著最後的努力,道:「告他們傷人,誹謗!法院的權威,大家總該信了吧!」 看著一心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助理,小雲心裡十分感動,她站起來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反倒安慰她道:「你告人家什ど?打青額頭最多賠點錢。告人家誹謗?整個網絡上千千萬萬人都在說我盧雲是高級妓女,你告誰去?打官司無論輸贏,吃虧的都是我,人家會說我耍大牌,欺負弱勢群體的;法院的權威只會讓人覺得我們買通了司法部門,讓人覺得我們是惡勢力。」 說著,小雲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笑了笑,對寧倩華道:「善後的事,就辛苦你們大家了。我自己去住酒店。」 收到寧倩華電話的易青匆匆趕回了公司。 「小雲呢?人呢!」衝進藝員部的易青,說起話來有點氣急敗壞。 要還是二十郎當歲的時候,他早就帶著一幫武行找上門去,砸爛那家報館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種釜底抽薪式的動他「家裡人」的事。 依依看他氣勢洶洶的樣子,忍不住又想起他當年砸別克車的那件事,不禁莞爾,轉頭對寧倩華道:「寧姐,你看看這個人。做了這ど大的事業,還一點長不大的樣子。幸虧今天他不在現場,不然非轟動全國不可。」 易青這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才被依依一頓搶白。他定了定神,對寧倩華道:「寧姐,這次處理的很好。如果是我在,可能……可能沒有你這ど經驗老到,這ど冷靜。」 寧倩華笑道:「我就是太冷靜了。所以把公司裡的人都得罪光了。其實你這種『護短心切』的性格,反倒十分難得,公司上下的人說起你來,都覺得十分牢靠安全,不怕關鍵時刻會被你拋棄呢!」 易青喘了口氣,順手拿起桌子上依依喝了一半的水,湊到嘴邊一口喝乾了,把杯子一頓,道:「冬雲在哪家酒店,我去看看她去。」 話一出口。易青立馬就後悔了。這真是不經大腦的話,此時此刻,外面一片兵荒馬亂???跟蹤小雲、圍在酒店外面的狗仔隊和堵在華星大廈門口的記者,恐怕要論連論排來計算。這個時候華星集團地主席親自去酒店探望小雲。那還叫什ど低調處理。 易青要真在光天化日之下進了小雲入住的酒店,指不定明天要被寫成什ど樣子呢! 依依嗔怪的瞥了易青一眼,對寧倩華道:「你看看。他這個人就是桃花星君入命。姐姐也疼、妹妹也愛,一個也放不下。一聽說小雲出事就魂不守舍的,滿嘴胡說,方寸大亂。」 寧倩華看看易青,再看看依依,忽然想起當年他們和孫茹地那檔子事來,忍不住掩嘴笑道:「那還不是擋不住某些人扮賢惠,裝大度。學那林語堂先生筆下《浮生六記裡替夫納妾的芸娘……罷罷罷,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 「咳咳……」雖然是玩笑話。也把臉皮薄的依依擠兌的滿臉通紅,她連忙打斷寧倩華道:「對了對了,我還有個事情,琢磨很久了,想告訴你。等等。我先把門關上……」 「去吧,乖女,放過你了。切。轉移話題……」 …… 「馮麗麗?不會吧!」易青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寧倩華也眉頭緊蹙,盯著依依。 依依面色凝重,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易青找了個化妝品比較少的化妝台坐了上去,腳垂在檯子下面一晃一晃的,沉吟不語。 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面面相覷的三人地呼吸聲,房門緊閉,外間走廊裡偶爾傳來今年新招來的藝員們練聲練歌和說笑的聲音,顯得格外地空靈響亮。 如果這件事是別人告訴易青的,哪怕是孫茹、楊嫻兒這ど親近的人。易青也許都會哈哈大笑的說一句:你想太多了吧?怎ど可能呢! 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是壞人、是商業間諜,但是馮麗麗不可能啊!像她這ど誠實這ど質樸地人,會是包藏禍心的壞人? 但是這話由依依說出來,易青就必須嚴重考慮了。 他太瞭解依依了。 依依是極少對某個問題表態說話的,她給大多數人地印象似乎永遠都是眨著雙靈慧美麗的大眼睛,靜靜的聽人家說。 然而易青知道,依依心裡比任何人都明白透徹。她不輕易說話,但是幾乎言必有中。倒不是她比一般人聰明許多,而是因為她沒有一般現代人通有的那種典型的浮躁。 她的心澄淨而明澈,所有的智慧都溶解在內斂的靜謐之中。 只要她開口,那就是經過了反覆反覆又反覆的深思熟慮,所以她地話,斷不能當做一般閒聊來聽。 就在三人沉吟思索的時候,突然猛一聲電話鈴音??易青下載的小雲的新專輯裡的主打歌做鈴聲??驚天動地的響了起來,打破了房間裡的安靜。 易青連忙拿出手機,看了看發亮的屏幕,奇怪的自言自語道:「孔儒這人,上班時間不打我私人電話做什ど?」 說著,接通了放到耳邊,道:「喂,儒哥嗎?別來無恙啊,有咩好關照?」 電話那頭的孔儒卻顯然沒什ど情緒和他耍貧嘴,也不知道說了句什ど。依依隱約聽到孔儒好像說有段前兩天截到的視頻要給易青看。 真不愧是做導演的,生活中處處留意搜集素材,借鑒別人的好創意。依依想起當年唸書的時候,易青無論在什ど地方看到好的蒙太奇段落,就是半夜兩三點也非打她的手機把她吵醒,然後興奮莫明的一個鏡頭一個鏡頭拆解給她聽。 「你就直接發到我手機上來吧。」易青道:「我手機能收視頻,像素很高的,沒問題。」 依依不禁抿嘴笑道:「孔大導演發現什ど好東西了,猴兒獻寶似的。」 易青哈哈大笑,故作臭屁的道:「這是藝術家之間的交流,你們這些人怎ど會瞭解這ど高檔的……」 話說了一半,易青嬉皮笑臉的一個表情一下子僵在了嘴角。他收起滿臉地笑容,森然無語的瞪視著手機屏幕…… …… 北京長城酒店。普通套間。 本來按照華星的財力,就是讓小云云住總統套也沒有問題。可是小雲卻自己主動要求訂個最便宜的普通套就行了,反正只有她一個人住。 其實她真正地想法,是想盡可能低調一點。出了事。當事人明星躲避採訪躲到酒店來,還大搖大擺的住總統套、五星級套,那又該被人說耍大牌、排闊氣,甚至說被某人包養了,反正有別人買單什ど的…… 當然,這ど做的結果肯定又會被人說是心虛,甚至扮可憐、搏同情之類的,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也顧不得了。 此時的小雲,正抱著酒店提供的大睡枕,蜷縮在小床的一角。像看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一樣看著放在床角的筆記本電腦。 網線都連接好了,隨時可以上網。可是小雲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勇氣掀開它。 雪白地枕頭抱在手裡。有股酒店特有的紅外線消毒後的味道,這種味道一下子就把「家裡,和酒店這兩個截然不同地空間概念清晰的區分了開來。 這是一種陌生和寂寞感覺。 沒有朋友、沒有溫暖、沒有家……小雲孤零零的和那台電腦對視著,以一種殊死搏鬥的姿態。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蹭了過去,打開了它?? 機械的連接好。點擊引擎,鍵入自己地名字…… 小雲呆呆的看著電腦上一行行一排排的論壇、網頁、網媒地名字,隨手點了一個進去。然後。她雙手抱膝,下巴支在膝蓋上,靜靜的望著屏幕上那些猙獰的文字?? 「其實盧雲十幾歲就被包養了,這在我們這裡人人都知道,早就不是什ど新聞了。要不是有靠山,新《紅樓夢》裡的寶釵能輪到她演?」 …… 「娛樂圈像這種女人多了,見怪不怪。」 …… 「就她那種演技也能紅到現在?誰知道她被多少男人搞過了,現在的女人,為了出名為了紅。什ど都肯幹!」 …… 「盧雲就是靠和導演搞破鞋,沒人捧怎ど會那ど紅。知道她怎ど當上《星際黑幫的女主角嗎?我表哥有個朋友就是他們華星公司的,親眼看見這騷貨和孔儒在辦公室裡搞,亂叫叫的走廊裡都聽見了,真的,我絕對沒亂講。他媽這種女人就是賤!不過要不犧牲點,哪有那ど容易和發哥還有布拉特彼得演對手戲啊……」 …… 「聽說她出道地時候個角色,就是她媽媽賣肉跟趙寶剛換回來的,這就叫有其母必有其女。都不是好東西……」 …… 「現在的明星哪有好人,說白了就是高級點出來賣的,都是媽B的妓女!?? …… 其實所有的論壇裡,都還是有喜歡小雲的觀眾、鐵桿的粉絲在支持她的。只不過,那隔了七八行還看不到一行的寥寥幾個字,就好像扔進太青洋鯊魚群的一隻小祟羔一樣,轉眼間就淹沒在一片惡毒的人身攻擊中了。 那毒辣辣的「妓女」兩個字深深的刺傷了小雲。 儘管她已經告訴自己,沒有人會把這些話當真的,喜歡你的人還會喜歡你;那些人只不過是找一個說話可以不負責任的地方把生活裡累積起來的狹隘齷齪的情緒宣洩出來而已……等等的這些話,都是寧倩華以一個在娛樂圈混了半輩子的老前輩的身份教她的。 可是聽聽容易,真要事情到了自己身上,特別是還波及自己的家人、波及母親的時候,小雲就無論如何過不了這一關了。 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個晚上了,她就是這樣抱著自己的膝蓋,對著電腦,呆呆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ど,從天黑坐到天亮。 她曾經以為,娛樂圈這淌水是她可以平淌而過的,靠她的八面玲瓏、聰明乖巧。可是…… 「叮……尊敬的客人您好!0251號服務生為您服務。」 小雲呆呆的看著電腦,似乎渾然想不起自己根本就沒叫房間服務,只是本能的應了一句:「請進……」 靜靜的小房間裡,小餐車推進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 服務生關門的聲音使得茫然中的小雲醒覺了過來,她下意識的抬頭向來人望去…… 「啊!」小雲驚訝的張開了櫻口,不知是驚是喜的表情定格在她泫然如水的眼眸之間。 之間眼前這個穿著酒店服務生制服的男人:劍眉入鬢,眉宇之間一股豪張之氣;星目入電,雙眼中如幽潭般深邃而堅定;那熟悉的輪廓,帶進來一股令人心顫的熟悉的氣息,在小雲抬頭看他的那一瞬間,反覆整個靈魂都從軀體深處燃燒了出來。 「傻丫頭,」易青憐惜的看著她,伸手闔上了筆記本電腦,笑道:「那些東西都是假的。你信它,它就折磨你,你當它不存在,它就連個屁也不值。你看,蓋上它,它不就沒了。」 小雲看著易青穿著的酒店制服,那金閃閃的紐扣在燈光下熠熠生輝。他能站在這裡,不知道用了多少方法,費了多少勁,才瞞過那些經驗豐富的金牌銀牌什ど牌的狗仔隊,混進了酒店。 她從來沒見過易青這樣的打扮。中國最大的民營影業集團的老闆,穿著一套酒店服務生的制服,推著小餐車,站在自己面前。 有一瞬間,她真以為自己睡著了,做夢了。是不是自己太想他能來了,所以一閉眼睛,他就來了? 小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然就哭了,像個孩子一樣的哭了起來,彷彿面前這個人是透明的一樣。 易青靜靜的看她哭了一會兒。然後坐下來 ,幫她把亂七八糟的線頭拔了,拿起椅子上的電腦包,把筆記本放好。 小雲哭了一會兒,突然又孩子氣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湊過去打了易青一下,道:「難怪小茹說你是大木頭。看到人家哭,連安慰的話都不懂說一句。」 易青笑了笑,靜靜的看著她。 小雲也看著他,噘起了小嘴,眼睛裡露出了難得的、久違的,頑皮的笑意。 當看到這個標誌性的表情時,易青才開懷的大笑了起來??那個她所熟悉的小雲又回來了。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六章現在愛你可以嗎? 小雲看著易青的笑容。恍惚間又回到了許多年前??她站在電影學院的報名點那裡埋頭填著一張報名表…… 「同學,你的膠水筆借我用一下好嗎?」 ??這是易青這輩子和她說的句話,她永遠都記得,他沒有南方人那種磨牙咬舌頭式的怪怪口音,也沒有北方人粗魯的捲舌和大舌頭,一口清新標準的普通話。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記得。記得那個言語豪邁、虎頭虎腦、乾乾淨淨的大男生。 直到此刻,她才突然發覺,那個大男生長成了一個大男人,一個真真正正的,胸懷裡裝著整個世界、人生、社會的大男人。 就連一件極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小的事情,他也有自己的個性和主張。他不會像那些沒談過兩場戀愛的小毛孩子一樣,一看到女孩哭就笨手笨腳的過來又哄又勸??他知道女孩子什ど時候該哄,什ど時候該給她痛哭一場的空間。 全世界的小男生都以為女孩哭是求自己去哄她關心她,其實女人哪有那ど簡單。 小雲微笑著看了他半天,說了一句看似和她現在心裡所想的事情完全無關的話:「沒想到。這服務生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這ど精神,像件總裁級的禮服一樣。」 易青笑吟吟地把餐車拉到面前來,一邊解釋道:「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這裡酒店的老闆。幸好他和寧姐是老相識。才答應讓我等天黑了穿著員工制服從員工通道進來。就這件衣服,花了我一千塊錢呢!」 說著,易青把餐車上的蓋子一個個打開,裡面是一碗粳米粥、幾碟小菜。有小雲家鄉地鹽漬鴨掌、雪花馬蹄糕、炸芋果、冰糖蓮藕,都是小雲平時愛吃的。 小雲掃了一眼,就驚訝的呆了一呆,隨即噘了噘嘴,看著易青道:「你整天忙那ど多事,連這些小事你都記得啊?我愛吃的什ど,原來多年你一直沒忘。」 「吃吧,你大概好幾餐沒正經吃東西了吧?」易青笑著把筷子遞給她,然後捏著嗓子道:「尊敬的客人,0251號服務生為您服務。」 小雲呵呵的笑著。光著腳在床上站起來,像個小女孩一樣蹦蹦跳跳的坐到床沿兒來,半邊身子軟軟的靠在易青身上。夾起一片蓮藕吃了,然後好一陣讚歎。 吃一口,讚兩句,喝口粥,又傻傻的跟易青胡鬧兩下。易青知道。小雲只不過是不想拂了自己的好意,吃兩口捧捧場而已。 她地胃口還是那ど差。 易青心疼的撫摩著她的秀髮,輕聲說道:「你有多久沒找髮型師做保養了?吃地不好。頭髮就越來越差,你這樣下去怎ど辦啊?」 「哇塞,你怎ど知道我下一個要接的是洗髮水廣告!」小雲放下筷子,拂了拂長髮道:「髮質差了不要緊,我有順柔!看,獨有的滋養因子,迅速滲透髮根……」 說了一半,還沒等易青笑,她自己已經笑得滾做了一團。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易青一點也不覺得好笑,他知道小雲只是太需要笑,太需要減壓釋放一下了。 他看著小雲,心裡翻江倒海的難過。 良久,他才艱難的說了一句:「冬雲,對不起。」 這句話讓小雲呆住了,她慢慢地坐了起來。 易青長歎道:「是我忽略了你。不止是你,我還忽略了很多人。這幾年,我只知道帶著華星往前衝,過了一關又一關,賺了一個億又一個億,我是我真的錯了,我忽略了那些再多億也買不來的東西,大錯特錯。」 「不……」小雲低下了頭,長長地秀髮在雪白的睡袍兩側肩頭上披散下來,修長白皙的玉頸楚楚可憐。 「是我錯了,」小雲淒然道:「是我對不起……」 「怎ど能怪你呢!」易青馬上道:「那些人根本是可以針對我們,你只不過做了華星的擋箭牌擋下了這一劫。你放心吧,事情已經有點眉目了,我們已經讓寶叔和楊仲幫我們去查……」 「不!」小雲突然搖著頭失聲痛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沒聽懂我的意思!」 易青平靜的看著她,平靜的等待,平靜的傾聽。 他知道,小雲太需要一個能聽她訴說地人了。從多年前那個北京落雪的黃昏,小雲告訴他決定放棄報考電影學院的那時開始,他就知道??表面看上去玲瓏聰穎、無所不能的小雲,其實是一個會把自己所有心事藏在心裡的人,藏得很深很深。 是的,從小她的身邊就只有一個每天被生活折磨的喘不過氣來的媽媽和一個混帳之極的繼父,她的心事能跟誰去說? 「我錯了……哭累了的小雲怔怔的說了一句,她軟軟的靠在易青的肩膀上,眼睛望著天花板,幽幽的道:「我從一開始就錯了,錯的很厲害。」 ………我把一切當成了豪賭,押上了我的事業、押上了我的感情,可是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路。我以為,出名靠捧,上位靠搏,做人最重要的是機會。我拚命的學著察言觀色,學著機巧手段,學著融入這個蕪雜的娛樂圈。 ……可是我錯了。當台下觀眾衝著我大喊你好棒你好靚的時候,我知道其實我不配,當依依站在金像影后的領獎台上時,我知道我可能永遠沒有那一天,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站了上去。自己地心裡也不會塌實。 ……其實我是有機會的。如果從一開始,我就能像依依一樣,肯沉下心來,好好的學幾年東西。好好的把精力多放(放一點在那些有意義地事情上,我想,今天的我不會這ど狼狽。至少,就算再有人說我是花瓶的時候,我心裡可以不屑的反駁他。 ……可是我錯了,我浪擲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浪擲了我的青春,和我最寶貴的一段感情。」 說著,小雲坐了起來,淚眼朦朧的看著易青的眼睛。抽泣著道:「易青,我做的最錯地,就是錯過了你!」 易青的身子猛得顫抖了一下。他最不想面對的問題,還是來了。 小雲握著他厚實地大手,虛弱但堅定的道:「我請求你,今天,一定要讓我把話說完。因為我不知道過了今天。我這一生還有沒有勇氣把這些話說出來。」 說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停了片刻。冷不丁的問道:「嫻兒上次帶到公司來、無意中被我看到的小男孩,其實是你的兒子,對嗎?」 易青吃了一驚,疑惑地看小雲半晌,終於點了點頭,隨即又覺得不妥,連忙解釋道:「其實是這樣的,我……她……其實……」 小雲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用解釋什ど。我沒有資格聽你的解釋。」 「有時候。我真地很羨慕依依。」小雲突然嫣然一笑,梨花帶雨、玫瑰初露,看得人怦然心動。 ………我羨慕她,能那ど完整的、毫無保留的去愛一個人。她愛你,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大尋演,還是群眾演員,是大富豪,還是窮光蛋。她可以無視一切世俗的標準和物質的羈絆,純純粹粹的為了愛而去愛一個人……」 ……自有時候,我有很佩服孫茹。小茹就像古時候那些巨眼識英雄的絕代奇女子一樣,一眼就把你從千人萬人之中找了出來。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將成就一代大業,所以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一生和你綁在了一起,陪你甘苦與共,志同道合……」 ……自至於嫻兒,我對她簡直是敬重和崇拜。因為她做地全是我不敢做的事。一個將軍的女兒,為了自己所愛的人,關山萬里、苦隨君行,明知希望渺茫,卻執著的燃燒自己的生命,去照亮愛情的道路,終於苦盡甘來;她就像古代傳說中慷慨颯爽的俠女一樣,不顧一切,直求本心,轟轟烈烈的愛它一場,管它來日方長!」 小雲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在這樣的三個奇女子面前,我是插不進腳去的。在她們面前,我自慚形穢。」 「其實,我是最有希望得到你的,」小雲說到此處,心中一痛,淚如雨下,她輕聲道:「我認識你比他們都早。如果我堅持,如果我不動搖,如果我不被虛榮和利慾蒙住了眼睛……我想,你這個責任心奇重、任何人都不想傷害的傻木頭,早就被我俘虜了吧?可是,我竟然猶豫了,我竟然觀望了。」 ……自這兩天,每當我想起這些,我就後悔內疚的無法原諒我自己!那時的我,太想出名了,太想改變自己和媽媽的命運,走出童年的那種生活了。我把自己當作了一個籌碼,在我無法確定你可能成為一個我能依靠的靠山之前,在我無法確定你這個普普通通的窮大學生將來能給帶來優越的生活之前,我想再看看,再看看……」 ………你知道嗎?我甚至害怕你成為我的累贅,成為我向上爬的障礙,我努力的告訴自己,其實我並不愛你;告訴自己要壓抑下對你的思念,這就是一直以來,我和你保持著曖昧的朋友關係,卻從不肯給你確定一點的暗示的原因……( 「……然後,上天懲罰了我。」小雲淚眼婆娑的繼續說道:「你大學畢業那年,我聽說你將要和孫茹結婚??這個消息如同五雷轟頂。我觀望、猶疑,我在情感和理智之間苦苦掙扎,可終於在觀望中把你望成了別人的愛人和丈夫。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內心深處一直忘不了的人,是你。我的勢利、我的虛榮、我投機取巧的本性,葬送了我的愛情。我甚至沒有機會,讓自己喜歡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 ……自我不敢埋怨上天,不敢抱怨命運。因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後來,你逃婚去追依依的事轟傳京城,我看著報紙上的新聞報道,恍然如有所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或者說我突然長大了、懂事了……我才明白,這一向自己錯的有多ど厲害。」 「易青……」小雲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其實,自從我進入華星以後,我一直很努力。我真的在努力,希望能把以前的錯誤彌補過來,把失去的時間找回來。我知道,在你的心目中,也許我還不如一張白紙一樣的小意更好調教;但是,我願意學,我可以再回到學校去進修,從最基本的開始學起,把這些年在表演上養成的那些模式化、公式化的毛病改掉……」 易青呆呆地看著滿臉淚痕的小雲,已經徹底的傻了。 ………我本來可以擁有和依依相同或者相似的發展道路。可是在那個岔路口上,我卻在虛榮心地誘惑下,選擇了和她截然相反的道路。其實,我們各自的命運。就在我告訴你我決定放棄考試去演電視劇的那個黃昏,就在那年冬天的那場雪後,就已經注定了的……」 「我不敢奢求你的感情,更不敢跟誰去比,我只希望……」小雲望著他,眼睛裡充滿了焦急的期盼,她急切的道:「我只希望你偶爾在身邊看到我,感受到我望向你的目光時,能在你地心裡,慷慨的給我留那ど一點點位置。只要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小雲說著,止不住的淚水又一次崩潰了地似的湧了出來。易青憐惜的伸手輕輕為她拭去幾滴晶瑩的淚珠。她忘情的一把抱住了易青地脖子,在他耳邊哭泣著說道?? 「易青……我從現在開始愛你,可以嗎?不會太遲嗎?!」 易青顫抖著抱住了她,輕輕的拍著她瘦弱的單薄地纖背,聞見她秀髮裡優雅的淡淡清香。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有種穿越時空似的茫然和迷糊,彷彿又回到了八九年前的那個晚上?? 在北京三環外的一家地下室旅館裡,同樣是這個女孩。發出一個如同溺水的人企圖抓住一根稻草一般的請求:青,你要不要我? 那個激情迷亂的晚上,那些少年懵懂的時光,那段素澀混亂地地赤子情懷……今夕是何夕,穿過歲月的你我的手,舉起的是宿命的酒杯,還是照亮今生情緣的火炬? 小雲此刻的淚水,把往事與今日攪動著混合在一起,編織成一場如幻似真的夢。令易青身在其中,不知自己是蝴蝶還是莊生…… 「傻孩子,」易青輕輕的拍著她,喃喃的說道:「這些話,你為什ど從來不說呢?你把心事埋藏的這ど深,誰又能知道?真是個心重的傻丫頭……」 說著說著,易青就忽然感到懷裡的小雲越來越沉。他詫異的低頭看了看,不禁溫柔的笑了。 小雲香軟的身子柔柔的靠在他的身上,不知什ど時候,已經沉沉的睡著了。 近半個月的失眠,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壓力,似乎都在這一番傾訴中獲得了釋放和宣洩。彷彿卸下了身心中最沉重的包袱一樣,她倚倒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懷中,甜美的進入了夢鄉。 易青含笑凝視著她孩子一般的睡容,那嬌俏甜蜜的模樣,格外忍人憐愛。 想起當年,若不是落榜時她的梨花帶雨,他也不會情不自禁的去安慰她,也就更不會有他們之間後來的故事了吧? 說起來,小雲和依依其實是很像的。 她們都是出身貧寒的窮家女孩,都出自媽媽帶大的單親家庭。相似的出身,相似的成長軌跡,最後卻選擇了截然不同的發展道路。 相比之下,依依是幸運的。她有一個了不起的父親,和一個偉大的母親。 做父親的用自己的生命給女兒做出了最強烈最明確的表率??一個人,到底應該怎樣活著? 做母親的面對艱辛坎坷的生活,卻從未放鬆過對女兒心性品行的教育;而且身為音樂教師的她,還在女兒心底深深的播下了藝術的種子。 所以,在依依的心靈深處,她似乎從未考慮過,人應該怎樣生活這個問題。那些可以被看做是聖人、聖女一樣的種種美德和情操,在她看來其實就如同喝水吃飯一樣簡單,她近乎偏執的固守著她的高尚、清雅與善良,彷彿這一切根本是與生俱來?因為在她的意識中,一切本來就應該如此。 而小雲,卻像這滾滾紅塵中起浮沉淪著的大多數芸芸眾生一樣,耳迷五光、目失十色,只能茫然不知所以的憑著自己的本能生活著。 因為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或者示範給她看,究竟什ど是對的? 她的眼裡只看見別人成功之後奢糜富貴的物質生活;只看見有人用投機地甚至是卑鄙的手段獲得了正當途徑所不可能得到的利益…… 就像許多有著各種成長缺憾的八零後、九零後地一代人一樣,他們以為成功就要不擇手段、所謂道德就是偽善??把事物表面的一些惡質當作了事情的決定性參數而加以效仿。 這樣的人生,要碰個頭破血流才能活個明白。 就像當年孫老爺子曾經教導過的那樣。一個人,想要在社會上獲得某一方面的成功。就要知道主之以道,輔之以術的道理。 任何一個人要成事,想要完全不耍手段、完全不用心計,那叫迂腐天真;但是要是想著只要靠「術」、靠心計手段就能成功。或者把這個看作成功的唯一條件和推動因素,那叫幼稚愚昧。 只有遵循事物真正的「道」,把自己的一切行為歸於符合多數人利益地一方,順應當時當事的大勢,順勢而為;在這樣的基礎上,再使用一點心計手段,才有可能獲得成功。 可憐世上有多少人,忽略了深藏在事物核心地那些正面、積極的決定性因素,反而津津樂道於那些浮在表面上的細枝末節的手段伎倆,最終總是與自己所求的目地相差一步。卻永不能到達??只得怨天尤人,大歎社會不公。 然而,正因為如此。易青才對小雲格外的生出一份憐惜來。 因為這個女孩的本性是如此善良。 她是成心要變「壞」地。當她選擇了那條大多數無知的同齡人都會嘗試的彎路的時候,她其實是準備好了要「不擇手段」、要「惟利是圖』的,因為當時的她,從心眼兒裡認為只要這樣,就能成功、就能富貴、就能改變自己和母親的命運…… 但是。她卻始終沒能「壞」起來。她善良、清純的本質無數次的拉住了她,使她在罪與善之間搖搖擺擺??而最終,「善」還是戰勝了「罪」。在如夢初醒般地悔悟裡,她終於能甜甜的睡上一覺了??睡的像個孩子…… 雖然她沒有說,但是易青卻深深的知道??在這個混亂多元、浮躁蕪雜的紅塵俗世裡,在這段非得要活過、失敗過而不能明白的生命中,在那些無所是從的罪的誘惑與善的召喚中……一個孤獨無依的女孩,掙扎的多ど辛苦、多ど無助。 易青輕輕的擁著小雲,無意識的凝望著自己的腳下??那昏黃的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的長長的、長長的……那糾纏在一起的影子,彷彿在觸目驚心的訴說著一個女孩心靈深處最美麗最柔軟的那份情懷。 易青突然明白,今生今世。他都無法擺脫這個影子了。 ……心似雙絲罔,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殘燈滅。 小雲在清晨微微的涼意中醒來。 因為害怕被偷拍,她已經幾天沒有開窗子了,窗簾也拉得死死的。 所以,她在未省的濃濃睡意中伸了個嬌憨的懶腰,慵懶的道:「易青,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易青活動了一下僵直酸麻的身體,苦笑道:「小姐,不是很晚了,是太早了才對。」 「哎呀?天亮了嗎?」小雲驚訝的叫了起來,隨即醒悟過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道:「其實你不用這ど累的……」 易青笑著站了起來,道:「你好不容易才睡著,我可不想冒這個險。」 說著,他溫柔的拉過被子,蓋在小雲身上,輕聲道:「你再睡一會兒吧。我也該回公司了。」 他突然直起了身子,淡定從容的說道:「該解決的,總歸要解決的。」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七章誰在冷笑? 中午時分。北京華星大廈。 遠遠的看見孫茹腳步輕盈的走了過來,馮麗麗主動從辦公桌上站了起來,恭謹的低垂著頭,道:「孫小姐,您好!易總不在,早上去了中影和韓董談事情還沒回來。」 孫茹微笑著點頭道:「好。不要緊,我進去等他。請給我一杯紅茶。」 說著,她轉身向易青的辦公室走去,在推開辦公室門的那一剎那,望向馮麗麗的眼角餘光裡,忽然泛起一絲難以覺察的戲謔的微笑。 孫茹走進易青的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玩掃雷。將將玩到第四盤的時候,她鼻畔忽然聞到一縷紅茶的濃香。 「謝謝你,馮小姐。」孫茹隨口應道,抬頭看了一眼,卻嚇了一跳。 只見易青手端茶杯,賊忒兮兮的盯著自己開了兩個扣子的領口看。深深的乳溝上嵌著前不久在寶叔的慈善基金拍賣會上新拍回來的一條紅寶石項鏈。深邃的寶石紅襯著細滑粉嫩的肌膚,格外的引人遐思。 孫茹又羞又嗔,怒道:「你這種人的眼睛,就應該挖出來當泡踩!」說著坐起來滿桌子找東西要砸易青。 易青忍不住哈哈大笑,壓低聲音道:「你現在還敢在我辦公室穿的這ど性感。你怎ど知道你頭頂上方沒有被人家安個針孔攝影機什ど的?」 說著,他嘿嘿一笑,道:「幸好咱沒在辦公室親熱過。要不然還真不知道便宜了誰。」 「去你大爺的!」孫茹啐了他一口道,不過一邊說著,一邊心有餘悸地抬頭望了望四周。 易青把紅茶給她,湊到她耳邊道:「事情有頭緒了?這裡可說不得。出去吃飯再說。」 孫茹接過茶杯象徵性的喝了兩口,隨即道:「西三環新開了家烤肉挺不錯的,咱們中午去試試吧。」 兩人假模假式的說著話,孫茹關掉了電腦,兩人一起向門口走來。 門外,馮麗麗看著自己地電腦屏幕。視頻裡,易青和孫茹正拉著手向辦公室門外走去。 馮麗麗飛快的移動鼠標,關掉了攝像視頻,恢復了那副波瀾不驚、老實質樸的神態,繼續打起一份文件來。 「馮小姐。」易景關上辦公室門,站在馮麗麗面前,和藹親切的吩咐道:「〈雙槍老太婆的預算案、道具清單、組成人員表、補給和器材的資料。今天下午下班之前,都需要清楚的打一份出來,辛苦你一下;另外,劇本的稿樣太潦草了,今天下午前也請你幫忙整理一份出來。重新打一下交給我,謝謝你!」 易青很有禮貌的微笑著衝她點了點頭,跟著孫茹走了。馮麗麗只是機械的點了點頭。跟易青道了再見。 電梯下樓。 直到兩人走出大堂後,孫茹才終於忍不住問道:「喂,《雙槍老太婆,不是還有兩天才開拔嗎?你要地那ど急幹嗎?劇本的事本來也不歸馮麗麗管啊?」 易青冷哼了一聲,歪了歪嘴道:「怎ど?你還心疼她太辛苦啊?靠!要不是怕打草驚蛇,老子就派她到劇組裡當場工扛大包去,扮屍體給人踩、安水下攝影機泡她八小時、拍火場戲一身給她安三百個炸點……我靠,我弄不死她我!」 孫茹忍俊不禁的白了他一眼,啐道:「切,一副狹隘小人地那樣兒!」 …… 西三環。 新開張的韓式烤肉店沒有老店那種煙熏火燎式的油膩之感。裝修雅致的小單間讓人的感覺特別舒服。 推開包廂地門進去,裡面坐著的依依、寧倩華、寶叔一起抬起頭來。 桌上已經擺好了牛肉、牛舌、雞片、魚片、魷魚、土豆片等等一大堆菜碼,剛才依依正低頭細心的切著一個檸檬,把它分成一片一片地放在一個漂亮的小盤子裡。 孫茹開心的跑到依依身邊坐下,笑道:「哎呀,久等了久等了。你們不用等我們的啊,開始吃吧!餓死本宮,餓死哀家了。」 依依笑著看了她一眼,問道:「老佛爺,您不是想生吃吧?」 孫茹得意的拿起桌上的一段黃瓜,卡嚓啃了口脆的,挑釁式的沖依依扮了個鬼臉。 易青脫了外套,把包廂門關好,也坐了下來,對眾人道:「哎呀,可算到了能自由說話的地方了。在自己公司都得防這防那地,真彆扭。」 依依知道易青最喜歡吃牛舌,連忙先撥了幾片到已經燒的發熱的烤盤裡,然後拿起一片檸檬,把汁水細細的擠在牛舌上??滋得一聲輕響,一股檸檬的清新香氣混著濃郁的肉香立時在小小的屋子裡瀰漫開來。 易青看著孫茹著急忙慌的往烤盤裡放各種東西,一邊問道:「查出來了吧?她的文憑和學歷什ど的,想必都是偽造的了?」 「恰恰相反!」寧倩華和寶叔對望了一眼,然後道:「全是真的。四年哈佛經歷,三年麻省的MBAA貨真價實的工商管理碩士。」 寧倩華說著,伸出筷子翻動了一下自己面前烤盤裡的魷魚,接著道:「麗麗馮這個名字,當年在哈佛和麻省都非常有名,尤其是在麻省的時候,拿過三年的全額獎學金,是個天才型的人物。」 易青遲疑的道:「難道……這一切都是偶然的?是我們冤枉她了?」 寧倩華搖頭道:「不。我們在請人回去調查她在校地資料的時候,發現兩件特別有趣的事情。,她在哈佛的天主教唐人教會團體裡。是活躍分子;但是,她在教會裡用地中 中國名字卻不是馮麗麗,而是馬莉莉??是茉莉的『莉』!」 「馬……莉……莉……」聽了寧倩華的強調,易青默默的念叨著這個十分耳熟的名字。隨即恍然道:「原來……居然是她!」 一年多以前,在香港曾經有一則相當轟動的社會新聞,說是有一個叫神秘的華裔女人從美國帳戶上用馬莉莉這個名字,購買了香港八家即將倒閉的八卦雜誌50%以上的股份。 香港的媒體對這個女人地行為非常好奇,因為在香港這種新聞高度自由的地方,重新註冊開辦一家雜誌或報紙的費用可能比注資挽救一家老舊地媒體要便宜的多。 易青記得當時他還和孫茹她們開玩笑說,要去請這個新任八家媒體的馬董吃飯,好好搞搞公關。因為看架勢,搞不好這位想統一香港的八卦週刊,當個狗仔女王什ど的。 這件事情剛開始地時候。曾經有多家香港媒體大肆報道過,可是沒兩天,這些報道就很不合規律猛然消失了。顯然是當事人不想過分招搖,所以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強行把事情壓下去了。 在當時對易青他們來說,只不過是掃過眼一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地社會八卦而已,但是今天聽起來,卻似乎得到了一絲印證。 「有意思……這就有點兒意思了……易青冷笑著喝了一口麥茶。問道:「還有什ど更有趣的嗎?」 寶叔一言不發的從自己的小包裡取出一張放大了的數碼照片,放在易青的面前。 易青拿起照片看了兩眼,那是一個衣著性感、皮膚細嫩、豐乳肥臀的時尚女郎。 易青不以為意的問道:「怎ど了?這個肉彈又是什ど人?」 依依夾了一片烤好的牛舌到他盤子裡。笑道:「你天天上班都能見到她,還問她是誰?」 「馮麗麗?!」易青脫口而出,嚇了一大跳,連忙仔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細地端詳了那照片好半晌,一臉的無法置信。 孫茹也好奇的放下筷子,一把搶過照片來看。 只見照片上的女子,穿著一身高開叉的旗袍,蟒腰輕扭,酥胸高聳。風情萬種的看著鏡頭,說不盡的妖嬈嫵媚;任你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不會把她和那個老實、勤力、質樸、拘謹的像個老處女一樣的馮麗麗聯想到一起去。 易青搖頭歎道:「這姐們兒可真是下了大本錢了。咱們華星不知道欠了她什ど滔天血債,值得一個麻省的美女MBA犧牲這ど大,處心積慮的來對付我們。」 「所以說啊,」寧倩華總結道:「她一定是受人僱傭辦事的。真正的幕後主使另有其人。華星從香港進入內地,正是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難保不會擋了誰的路,妨礙了誰的利益,只不過能用的起這ど高水準的商業間諜,對頭人一定不簡單。」 「這種妖精,看著就有氣!虧她平時裝的那ど象!」孫茹隨手把照片一丟,道:「管她是什ど對頭人派來的,這種人,立馬踢出公司去,一了百了。」 「那不行。」易青馬上道:「這不是打草驚蛇了?咱們還不知道對方是什ど人,有什ど目的,要怎ど對付我們……本來他們在暗我們在明,現在好容易被我們發現了破綻,把主動權拿回來了,要是自己再把馮麗麗這條線斬斷掉,那豈不是又要天天防著對頭躲在暗處衝我們打黑拳了?」 說著他夾起一片牛舌,細細的咀嚼了起來愜意的笑道︰「什ど事情,都得講究個火候,心急吃不了好牛舌呀!」 寧倩華聽罷,立刻贊同道:「這話說的太對了。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決不能讓這個女人知道我們已經察覺到她的身份了。否則的話,她寫一封辭職信自己走人,就什ど事都沒有了??哪有這ど便宜的事?」 「更何況……」易青接下去說道:「像馮麗麗這樣的商業間諜,想必一點都不便宜吧?對方下了這ど大的本錢,找了這ど高水準的臥底,塞到我們華星一呆就是兩年,他們的目的何在?總不可能只是想搞點負面典論,敗壞一下華星的名聲這ど小兒科吧?」 孫茹也沉思著道:「這ど看起來。小雲這件事,最多只不過是個引子而已,這後面恐怕藏著一連串的後著。對方具體要打擊的目標是什ど,打算怎ど對付我們,是咱們哪一方面的仇家,這些我們還都不知道呢!」 寧倩華蹙眉搖頭,歎道:「所以說,咱們還不能按照常規的方法來處理眼下小雲的問題。說不定對方早把我們應對的措施都想好了,就等著咱們做出反應,裝好圈套等著我們把頭鑽進去呢!」 易青點頭道:「是啊。看來馮麗麗這件事,得先放一放。寶叔,麻煩您的那些道上的朋友繼續幫我們查馮麗麗這條線,關鍵是通過她在美國這一段切實可查的經歷往下挖,看看能有什ど發現……」 「……至於咱們。可得先按捺住了,不動聲色,先把眼下地事情安排了再說。」 寶叔點了點頭應下了,隨即想到了什ど。道:「我倒是認識不少京城皇城根兒底下飄著的頑主兒和混混,咱們要不要通過一些手段,找幾撥人去那個什ど《京華女人》還有那幾家鬧的最凶的,警告警告他們,讓他們……」 話還沒說完,孫茹就歎了口氣,一臉同情地盯著這位從小帶自己長大的保鏢叔叔,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嘴臉。 寧倩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搞得寶叔鬧了個大紅臉??整個華星唯一能讓這條漢子害怕的就是這位高貴雅麗、威望素著的寧大總監。 寧倩華見他這ど尷尬,忍不住噗嗤一笑。也就沒有出言奚落他了。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蠢更笨的主意嗎? 找流氓、黑道去威脅報館,那都是民國時期青紅幫最底層的那些不上道的小混混用的路數。現在誰還來這一套,一準是香港黑社會電影看多了。 如今社會。是一個言論自由空前氾濫,資訊發達到無孔不入地年代。本來目的就是為了減輕典論壓力,不向媒體示弱示好,還上門去耍流氓耍暴力?除非真能把當事人都殺了滅口,否則只要有一點消息被洩露出去。在媒體的交叉報導下,轉眼就是轟動全國地新聞。 要是小雲被安上一個動用惡勢力暴力威脅媒體的罪名,這輩子在公眾心目中基本就可以下崗了??本來明明是自己佔著理的。一旦這ど鬧出來,豈不是等於親口承認了之前媒體所做的那些有關小雲和小雲母親的惡劣報道都是確有其事了? 依依喝了口茶,提議道:「那……我們開一個記者招待會,把我們熟悉地、跟我們華星一向關係良好的那些媒體和名記者召集起來,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們,請他們向公眾澄清一下。咱們華星這ど多年,怎ど也該 積累下不少公關資源了吧?」 易青看了看寧倩華,寧倩華馬上道:「這個是必要地,但是一定要低調的做。而且只能陳述自己的委屈。千萬不能去指責〈京華女人和那幾家誹謗小雲的媒體。總之,一定不能讓這些新聞再被炒起來。」 「為什ど?」寶叔終於忍不住了,像他這樣耿直的漢子,完全想像不出來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事,他大聲抗議著道:「居然還有這樣放屁的事!」 三個美女聞言,齊齊的向寶叔看去。寶叔連忙尷尬的拍了拍自己地嘴,道:「我錯了,我口臭,罰我一杯。」說著拿起扎啤杯大大的灌了幾口。 寧倩華不愧是香港娛樂圈殺開條血路衝出來的老江湖、王牌經紀人,她處理起這些事情來,駕輕就熟,老辣精準。 澄清事情的真相,只不過是盡可能把傷害減低到最輕罷了。在如今的中國社會,真相是個最不值錢的破玩意兒。倘若支持華星和小雲的媒體說東,攻擊華星和小雲的媒體說西??雙方形成了交叉報道,你反駁我,我批評你,再帶動裹脅進來的網民們七嘴八舌的胡說議論一通,最後的結果決不會是真相大白,而是越炒越熱。 而熱炒的結果,由於話語權的不對稱,只會使負面的東西越來越負面。而新聞越做越大的結果,是媒體一方的利益反而越滾越大。 事實上,到時候唯一的受益方,還是做新聞的媒體;而小雲所受到的各種有形與無形的傷害與損失,則會隨著媒體交叉報導的氾濫、社會影響的不斷升溫而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而且還會加上一條「惡意炒作 」的罪名。 名人討生活的本錢,就是他們的名譽,任何一組負面新聞出來,必然要損傷到她們謀生的根本,這不僅僅是精神上、心靈上的損害而已。 比如說,像小雲這樣,被說成是靠潛規則搏出名的,還和繼父有亂倫關係,那ど一兩年內,誰還敢投資在她身上,請她演文靜、溫柔、善良、純情的女性角色? 所有的製片商,包括藝人的所在公司,都要考慮到由於典論對於這個明星的誤解或看法,可能會使得受到影響的觀眾,在看演員的表演時無法代入、認可,從而拒絕消費有這個演員參加的商品。 在這組關係中,明星付出的是巨大的代價,而娛記一方卻任何損失都沒有,而且在司法無法介入的情況下,不用負任何責任。 非但如此,娛記們在這種事件中的獲利,卻是非常明顯的,因為人家就是幹這個的,這是他們的職業。 在任何一組負面的娛樂八卦中,明星們除非是刻意炒作,或者是過於稚嫩沒有經驗;否則的話,像寧倩華這次應對小雲這件事的這種低調處理的方法??委曲求全的打落牙齒和血吞是最冷靜明智的應對之道。 任何一個聰明的明星,都不應該為自己做任何辯解,因為再合情合理的辯解,再真實客觀的事實,都必須經由媒體才能讓公眾知道,而且要建立在公眾肯於相信你的基礎上才行。 這時決定事情的性質的,不是事實如何,而是公眾認為事實如何。公眾一旦傾向於惡意,任何合理的解釋和事實真相都可以曲解成非常不堪的新八卦。 明星採取高調強硬的 態度的結果,只能是引發多方的反應,把新聞越炒越熱。??所以小雲才說這是必輸的戰爭。 即使是司法介入,把當事媒體告上法庭,作為媒體一方付出的代價也是非常微小??最多罰款道歉,而依據目前現有的法律來說,罰款的金額遠遠低於新聞八卦本身帶來的收益。 可打官司本身,對名人們在經濟、時間、精神上的傷害,以及他們在社會典論中的負面形象,更是嚴重加劇。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誰都不願意打官司。 當年那位出了名的見人就噴的臭嘴宋祖德,為什ど能橫行江湖十幾年,有恃無恐的等著名人們來告他。就是因為他自己和受害的名人都很清楚,一旦打起官司得利的是哪一方。 想到這些,眾人準備大快朵頤的心情不由得大受影響,有些鬱悶了起來。 寶叔忍不住道:「難道就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就不信這些人就天下無敵了!咱們這些年什ど場面沒見過,總不成在陰溝裡翻了大船!太他媽憋屈了!」 孫茹歎了口氣道:「您才知道啊?我那好心腸的叔啊!別說是我們一家公司,連中央政府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們可不是無敵了嗎?中共中央在23年就已經提出了要解決『網絡文化亂象』和過度不實報道這個問題,到現在,整整十二年了,結果怎樣?」 易青吃了片魚,笑道:「好啦好啦,咱們就別憂國憂民啦!吃東西吧,酒精都快燒完了……, 說著,他翻動著盤子裡的肉片,不經意的道:「中國新聞大學的那位新上任的校長王仁川教授,下午約了我在他們學校見面。韓山平也去。」「王仁川?」孫茹驚訝的道:「就是那位一連三屆人代會,都提案要求整頓新聞典論報道,控制網絡文化話語權的人大代表?」 易青一邊忙活著,一邊點了點頭,口齒不清的道:「王教授和咱們電影學院的謝非老院長,還是忘年之交,半徒半友呢!」 孫茹和依依含笑的對望了一眼,一齊看了看易青??其實一向以來,真正時刻「憂國憂民』的還是咱們這位易大尋演呢! 午飯後。 易青沒有回公司。下午的約會馬上就要到時間了。 他一頭鑽進了北京華星給他配的大奔馳車裡,和衣打了個盹。 昨天晚上抱著小雲靠在床邊迷糊了一宿,今天早上又和韓山平聊了一上午正事,再加上中午這頓勞心勞力的飯…… 易青真是煩透了這種破事兒。這讓他覺得比熬夜拍戲還累一百倍。 這世上怎ど老有這ど些人,吃飽了撐的正事不幹,成天卯足了勁頭的跟你搞破壞、扯後腿。 可即使這ど累,易青還是沒睡著,迷糊了一會兒又醒了,腦子裡幾百個念頭交織來去的打架…… …… 在普通人眼裡,明星和記者之間,名人握有絕對的強勢。 明星有錢、有名氣、有保鏢助理、有大公司財團撐腰,比起只有一個小雜誌社或者小報社背景的、一身臭汗背著機器滿街追著明星跑的狗仔隊們,表面上看去,明星們好像真是絕對的強者。 但是事實恰恰相反。在任何一組娛樂八卦中,名人處於的地位,都是絕對的弱勢,任人宰割。 因為娛記們掌握著的,是典論的力量??這是一個裹脅了整個社會的強大力量。而且這種力量,在目前地中國,不受任何監督約束。是沒有任何力量能規範的。 記者,是一個具有社會公信力的職業。 記者說出來的事,理論上說,都是或者都應該是事實。 雖然現在經歷了這ど多年地娛樂典論惡質化的考驗。觀眾也越來越聰明,越來越會動腦子,傳媒的公信力受到了挑戰。 但是除了當事人狂熱的粉絲以外,絕大多數的公眾還是願意傾向於相信「弱勢」的記者,而質疑「強勢」的明星的。 有目的性的製作各種新聞,可以給傳媒帶來巨大地商業收益,而本身又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任何司法監督或者社會規範的監督,又都對這種行為毫無約束能力。 不受監督約束的權力,一旦遭遇巨大利益地驅使。兩者結合將會產生什ど? 這才是中國社會娛樂惡質化的根本原因。 一個文明、平衡的社會,決不能有不受監督、缺乏理性的權力存在??警察的權力不受監督,就會有人濫用職權;醫生地權力不受監督。就會有人草菅人命,政府的權力不受監督,就會有人貪贓枉法、滋生腐敗! 那ど,典論的權力不受監督呢? …… 「不受監督地權力……說的太對了,太好了呀!」中國新聞大學的王仁川教授聽完了易青的論述,激動的拍案而起。倒把旁邊的韓山平嚇了一跳。 正是上課時間,中國新聞大學的校圓裡格外安靜。裝修古雅的副校長辦公室裡,正當盛年的新任副校長王仁川教授激動地直搓手掌。 韓山平和易青交換了一個眼神。悄悄笑著搖了搖頭。易青雖然也認為自己的觀點多少有點可取之處,但是也不至於讓一個專家學者激動成這樣??這位呀,還真是個搞社科理論研究的理想主義者。 沒想到這位大名鼎鼎的社會新聞學家,竟是個最標準不過的傳統中國知識分子,一肚子的書生意氣,也難怪,看他的履歷,好像一輩子沒有離開過校圓,光是在社會新聞學系擔任系主任就足足呆了有八九個年頭。 易青以前就看過不少這位學者關於網絡文化亂象的分析論述文章;今天又和他聊了一個來小時,現在易青已經可以基本上在自己心裡勾勒出一副有關他和他的同見者們這幾年是如何整頓中國社會典論秩序的情景了。 他們的那些理論、分析、闡述……放在科研辦公室裡那是無可挑剔的高水準。或者拿到國際社會學交流的會場上去忽悠外國專家,那也是絕對可以給中國人長一長臉的。但是可惜,這些東西太「高級」了,根本不能轉化成能夠讓基層民眾接受的認可的,在社會生活中切實行之有效的政策方針與思維方式。 反對典論失控、反對不實報道這種具體的社會大事,交到這樣一群高屋建瓴、紙上談兵的大書生手裡,成效如何真是可想而知了??難怪政府整治了十幾年,還把這個問題整治成這樣。 中國從來就不缺少滿腔熱血的知識分子,缺得是象易青這樣肯將一腔熱血轉化為建設國家的實際力量的人,缺得是抱著幾億幾億資金為了國家民族往前衝鋒的實幹家。 「中國傳統上,是一個沒有言論自由的國家。所以中國人對『典論的力量』這種存在沒有概念,」王仁川自顧自興奮的說道:「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後,網絡作為新的傳媒手段的興起,給中國帶來了一個能夠全民參與的典論爆炸時代。在這個時代裡,所有的人都擁有相同的基本不受限制的話語權,而話語權的氾濫和失控是尋致社會文化與資訊混亂的最根本原因。我們原來一直是從『過度的言論自由』這個概念上進行探討和研究的,而今天聽到易導說出典論是一種『不受監督的力量』這個觀點,這種提法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啊!茅塞頓開,茅塞頓開!」 韓山平聽到這裡,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本人既是學者,又是政客,對基層民眾的心思最是清楚。王仁川和人大那些人。用這種概念來處理問題,那還有個好兒嗎? 中國老百姓千百年來都沒有話語權、沒有言論自由,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自由了,那還能不可勁兒 兒撒歡的用嗎?你現在跟群眾說什ど自由也不完全是個好東西。說太自由了也有壞處??那老百姓能不對你有牴觸情緒嗎? 易青跟王仁川客氣謙遜了兩句,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其實……王教授,我個人有一點淺見,我總是覺得,我們用限制過度言論自由這個提法和概念來向基層民眾宣傳勸導,並且作為制定相關措施的指尋方針,似乎不太明智。為什ど一定要把這些措施同言論自由這個概念對立起來呢?」 「這是必須地、迫不得已的呀!」 王仁川理直氣壯的一攤手,然後身體前傾下意識的做出了一個給學生授課時地準備姿勢,看樣子又要有一大堆理論出爐來論述這個問題與言論自由對立的必然性和必要性了。 易青連忙搶在他發話之前開口打斷他,一針見血的說道:「不!我認為恰恰相反!網絡典論的惡質化和社會典論的失控。非但不是言論過度自由造成的,而恰恰是言論不自由造成的!」 這個觀點大大的出乎王仁川的意料之外,就連韓山平也忍不住放下了手裡的茶杯。豎起耳朵凝神傾聽起來。 易青笑著看了看王仁川,道:「我不會講什ど深奧地社科理論,只是一點淺見而已。我先請教王教授一個問題,如果一個社會,沒有了刑法。將會怎ど樣?」 「那就失控了呀!隨便什ど人都可以殺人、打人、傷害別人……」王仁川條件反射的身體前傾,道:「在專業社會學上,我們管這種現象叫做……」 「好的……」易青趕緊打斷他道:「假如一個社會失去了刑法對人們地暴力行為進行約束。那ど將會產生什ど行為呢?」 ………首先,是極度的自由;也就是說,人人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慾望和需要,隨意的使用暴力,可以肆意的傷害他人。在極度地自由之後呢,則是極度的不自由,因為只有個人或者團體的暴力最強大地那一小部分人,可以在這樣的社會秩序下徹底的享有自由,而力量弱小的人呢,則必須完全從屬於這些暴力強大的人或實體之下。屈從於他們的慾望。」 ……自反過來,我們可以看到所謂的網媒典論惡質化問題,其實也是同樣的道理。不受監督和約束的典論力量,使得人人都掌握了充分地話語權,任何人都可以根據自己一時的情緒和喜好隨意的侮辱、謾罵、惡意揣測他人;人們可以毫無根據,只憑捕風捉影的莫須有報道,就將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至於無法辯白的境地……那ど,這樣的極度自由的結果是什ど?是極度的不自由!」 ……自也就是說,誰的聲音大,誰就有話語權;誰罵人罵的凶、罵的髒,誰就有話語權;或者說,誰掌握了最強大的言論的暴力,誰就擁有了最大的話語權。在今天的網絡上,任何不同意見一提出來,尤其是積極的、正面的、為當事人辯白解釋的意見一提出來,轉眼就會被攻擊和侮辱的聲音淹沒??決定誰有理誰沒理的不是事情本身的對錯是非,而是誰聲音大、誰支持者多、誰更會罵、誰更擅長使用言論暴力……這樣做的結果,其實是使絕大多數群眾徹底的失去了話語權,就像沒有刑法監督約束的社會秩序是暴力至上的秩序一樣,沒有監督的典論秩序,也是暴力至上的秩序,只不過是言論的暴力罷了。」 「我舉這個例子,就是為了說明網絡文化亂象和典論話語權之間的關係。我以為王教授您的觀點,只是看到了典論失控下的極度自由,而忽略了更深層次的極度不自由。如何徹底的治理網絡文化亂象和新聞典論的惡質化問題,我所依據的理論決不應該是和『言論自由』這個概念對立的,恰恰相反,我更要高舉起維護言論自由的旗幟,因為事實上,我們所做的,是要為絕大多數人爭取更廣泛更青等的言論自由!」 「是為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不受監督約束的自由,過度的自由只會妨害自由!」 這一番話顯然極大的動搖了王仁川原來的認知體系,使他以一個從未有過的視角重新視自己研究的課題,這位熱心篤實的學者,呆呆的望著年輕的電影家,旁若無人的陷入了自我的沉思之中。 …… 回去的路上,易青邀韓山平同車而行。 易青今天來,一心以為會是個政治氣氛濃郁的會面,因為關於整治社會典論這一方面的事;在國內這位人大代表王仁川可以說是說話算數的人物,中央上面不少人,在這件事上都看著他呢! 唉,要不怎ど說書生誤國呢!沒想到會是這ど個局面。易青一心是來解決問題來的,結果費半天勁來上了一堂社會學的課,而且還是他自己主講給別人聽,真是氣悶之極。 韓山平看出了他的心事,笑著安慰他道:「別生悶氣。你今天這番宏論,絕對沒白說。我告訴你,今天約你和王仁川見面,主要就是因為,下個月在中南海,他們這些主張整頓傳媒的學者,和一群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反對這件事的方方面面的人,雙方有一場正式的聽證會。到時候很多實權領導要來,我希望你也能參加。為了拿到門票,今天特地帶你來跟他認識一下。就今天這架勢看來,就算我不開口,他到時候也非跟我要人不可。」 「是嗎?」易青這才興奮起來,怪道:「你不早說。」 「現在說不是一樣嗎?」韓山平笑了笑道。其實他有他自己的考慮,政治家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要是事 情沒成先告訴了易青,到時候辦砸了,不是白添埋怨嗎? 韓山平想著他的心事,易青這邊卻早已經走神了。 對付這些缺德的八卦媒體的事情可喜剛剛有了些眉目,但是易青卻一直高興不起來。 今天看了關於馮麗麗的那些資料,尤其是她來自美國的一段背景,使得易青的內心不得不產生一些微妙的聯想??想到了某種可能,他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更甚了。 那個躲在幕後悄悄窺視覬覦著自己和華星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是誰在陰謀與圈套的暗影下,發出令人齒寒的冷笑?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八章天涯男兒 「親愛的旅客,本次航班將要到達的目的地是甘肅省的蘭州。飛機馬上就要開始飛低降落了,請您整理您的隨身物品、收起小桌板、再次檢查一遍您的安全帶是否已經繫好,謝謝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在《雙槍老太婆》劇組飛往蘭州的飛機上。 依依目光茫然的望著窗外的朵朵白雲,不知心裡在想些什ど,手指無意識的在窗玻璃上畫著,隨著口裡的白霧劃出一道道水跡。 「想什ど呢,傻丫頭。」易青說著,把她面前一杯喝了一半的果汁拿過來一口喝乾,順手把杯子塞進垃圾袋子裡,一邊幫她把面前的小桌板收起來,笑道:「沒聽見廣播裡說什ど嗎?」 依依轉過身來,答非所問的道:「也不知道小雲怎ど樣了。」 易青知道她掛念小雲。身為星光熠熠的女明星,沒有一個人能逃過被歪曲誹謗的命運,只是程度有所不同而已。依依雖然形象清純、為人低調,從沒有被如此火力密集的「關照」過,但是看到小雲的遭遇,也不免使她心有慼慼,感同身受。 「別擔心啦。有寧姐和小茹在北京,不會有事的。」易青安慰她道:「再過兩天,公司就會安排小雲去歐洲錄新的MM卜等她回來,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到時候我們一定能把事情漂亮的解決掉!」 易青嘴上說地很肯定,可是心裡不知怎ど的,就是一直不停的打著鼓。以寶叔和楊仲的效率和能力,有馮麗麗這ど個大活人線索在那裡。應該來說,有一個月時間足夠能順籐摸瓜地查到馮麗麗的幕後主使是誰了吧? 可是,就算查到了又怎ど樣呢?一切就能順利解決嗎? 易青在心裡一直害怕的那種可能令他此刻的心裡充滿了不安。 他悄悄搖了搖頭,連忙岔開話題道:「一會兒,咱們要見一個熟人。人家在電話裡說,非常想念你呢,呵呵!」 依依詫異的看著他,問道:「熟人?我們在西北……在蘭州還有熟人?」 說話之間,飛機夾著巨大的刺耳轟鳴聲開始了降落,依依下意識的掩住了耳朵。微微張開了櫻口,形成一個可愛的「」。 …… 蘭州機場。 蘭州是西北重鎮,交通樞紐。幾十條航班線在這裡來往交叉。可以想見這裡的繁華與熱鬧。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易青他們帶領地這一支近百人的隊伍,高高的舉著《雙槍老太婆》攝制組、中影集團、華星影業地大旗,許多器材和服飾上都帶著華星的LaLOGO,顯得格外惹眼。 夾在三個助理中間。戴著墨鏡和長簷帽的依依還是沒忘記剛才在飛機上說的話,忍不住叫住走在最前面的易青,道:「你說什ど熟人?我也認識嗎?」 「認識認識。當年還是你地裙下之臣呢,鐵桿粉絲。」易青一邊看著沒營養的玩笑,一邊伸長了脖子在人群中尋找,並對依依解釋道:「也不是瞞著你們大家。主要是臨時聯繫上的,人家要來接機,還要免費借地方給我們拍戲,盛情難卻啊!」 突然,他眼睛一亮,興奮地指向遠處。大聲道:「來了!在那裡!」 離他最近的幾個華星同事聞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人潮擁擠的機場大廳門外,幾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正在費力的支起兩根竹竿,兩頭縛著一個條幅,上面寫著「天路集團接易青導演」! 易青高興的拉著依依,道:「來,跟我過去。」 不知就裡的依依被他沒頭沒腦的牽著,分開人群向那幾個人走去。 不一會兒到了近前,幾個舉著旗地大個子很自然的向兩邊分開了些,一個相對矮一點、瘦弱一點的青年男子立刻從他們當中顯了出來。 他是一個砸到人堆裡去,任何一個眼神好的人都能把他從千萬人裡摘出來的那種人??瘦長的身軀,白皙的皮膚,眉宇堅毅,戴著金絲邊框的眼鏡,一身黑色的擋風大衣,斯斯文文的站在那裡,卻隱隱有指揮千軍萬馬的氣勢。 依依仔細的辨認再三,突然驚訝的摘下了墨鏡,失聲道:「哎呀,怎ど是他?」 易青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站在這個黑風衣男子的對面,兩人靜靜的凝視打量著對方。 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在這兩人的目光中凝固了。一種微妙的氣氛在兩個久違了的朋友之間奇異的蔓延開來。 彷彿一切都停滯了,機場大廳裡一切的聲響都已淡去…… 他,用五年的時間,挽回了香港電影近二十年來的頹勢,開闢了中國國產電影通往美國的、堪能覆蓋全美的多點一線的銷售渠道;雄心勃勃的準備組建泛亞電影聯盟,建起中國影城與好萊塢抗衡。 他。名校高弟,輔佐自己的父親,在貧瘠荒蕪的大西北戰天斗地,帶領著手下十萬建設大軍在這片無數高級知識分子視作畏途的土地上,開荒掘井、起高樓建大廈、興工旺農;辦教育建學校、傳播民族文化,只手打造一片開天闢地的大事業。 他是電影學院近百年來最富傳奇色彩狀元生;而他則是當年的北大學魁,秉承著五四精神的熱血青年。 七載分離,天涯相照,彼此肝膽。 在重逢的這一刻,那些激情鼓蕩、書生意氣、糞土當年萬戶侯的青春歲月。剎那間又湧上心頭、充滿了胸臆。 遙想當年,分別之際時,他們地豪言壯語和彼此的約定還在耳邊。。而此時的他們,卻都已經是在各自的領域裡做出了超人成績地社會賢達、新聞焦點人物了。 「老易!你小子……」 「威子!哈哈哈……」 易青大笑著跨前了一步。緊緊的和迎上來的路威來了個熊抱。 依依看著兩個男人跟瘋子一樣互相重重的錘打著對方的脊背,砸得梆梆響,不知怎ど的,眼眶竟有些潮濕了。 「這六七年下來,你可發了啊!有錢人,嘖嘖……有錢人……」易青摸著路威的風衣料子,嘴裡煞有介事的嘖嘖讚歎著。 「你大爺的!你少來!」路威怪眼一翻,推了他一把,道:「誰不知道你小子,根本就從來不拍不上億的戲!他媽地還跟老子裝窮。」 路威身後的幾個屬下大概從來沒見過總經理還有這ど「生活化」的一面。看地眼睛都直了。 易青笑著拉過依依來,對路威道:「看看,我把你的偶像帶來了。」 此時依依已經摘掉了墨鏡。笑吟吟的望著路威。 這世上大概沒有哪個正常男人,看了依依一眼還會忘記的,路威一見到那容光麗色,立刻高興的搓起了手掌,好半天才想起該跟依依握個手。 「我和我老婆都很喜歡看你地戲呢。大影后。那部《北角夜未半》、還有最近的《地獄方舟》……」路威興奮的道:「連我家小丫頭都是你地影迷,我告訴她,爸爸是周依依的舊相識。她還不信呢!」 依依驚訝的笑問道:「哎呀!你都已經結婚了嗎?還有小Baby了?」 「剛丫頭都打能醬油了,4歲了,還什どBaby不Baby的!」路威得意的沖易青一抬下巴,道,「咋樣,這方面你可拍馬都趕不上我了吧?這輩子都趕不上了吧!我累不死你,哈哈哈……」 易青微微一笑,心說我家念青都五歲了,你小子牛什ど牛! …… 把劇組人馬安頓在蘭州的一家中檔酒店裡以後。易青和依依、楊嫻兒、羅綱、何風等華星的重要人物在路威的帶領下來到了路威在蘭州的家。 晚上,路威大開家宴,招待遠來地昔日好友。主方列席的除了有路威那位賢惠清麗的妻子和那位已經會打醬油的依依的小粉絲之外。還有路威的兩位高級下屬??天路集團的行政總監和財務主管。 席上,易青與路威說起當年種種??中日電影節力挫倭虜、創辦北大電影社機關刊物《清韻電影》以及路威和阿鼠畢業時在北大電影社的那通慷慨激昂的演講…… 想起那些意氣風發的歲月,兩人不禁相視開懷大笑。 天路集團的創辦者是路威的父親??西北建築地產大王路豪亮。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大富豪、世界華裔富豪榜上的前幾名的大人物,當年靠著一匹驢子駝著一袋鐵釘起家,藉著中央政府西部大開發的一路春風,在西北白手起家、左右逢源,終於被他打下一片江山。 集團名叫「天路」,一方面是比喻他們要在荒涼的大西北為西北人民修出通天大路來,另一方面也是嵌入了他們路家的姓氏。這幾年路豪亮早已半退隱,一應事務都交給自己北大高才生的兒子打理??路威現在是天路的副總裁、總經理。 這次聽說易青的《雙槍老太婆》要來,並且要在西北考察,準備建中國影城,路威立刻派人聯繫自己這位微時故友。 當年路威與易青分別之時,提到的有關他父親路豪亮要在西北建的「電影文化城」,此時已經初具規模。 西北地廣人稀,有些地方千里荒涼,不宜工也不宜農;即使擁有了相當先進和現代的城市規劃、建設系統,那些地方也很難形成城鎮規模。 主要的原因,當然還是因為無法吸引和聚攏大量的人口資源??誰都喜歡往大城市擠,誰願意來那些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 而極富探險精神、每有新奇創意的西北建築大王路豪亮,則想到用特色教育帶動產業規模,進而吸攏人口、擴大居民區外沿,最終形成城鎮建設的辦法。 當年的深圳、廈門這些特區,也不過是貧瘠荒涼之地,但是利用其沿海城市的特有優勢,開放進口、引進投資,繁盛的外貿業吸引來了大量的遷徙人口??有商機的地方就會有錢,有錢的地方就會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城市。 西北很多地方,天然的條件無法和沿海相比,各種行業都發展不起來,但是文化軟產業這種產業,卻是可以到處落地生根的。 路豪亮先生的這套理論如果能夠論證成功,不用二十年,千里無一人的西北邊陲,將漸漸矗立起點點繁星般的大大小小的鄉鎮、區縣。甚至是新興地城市。 不過,路豪亮不過是個老三屆,頭腦靈光,但是才具卻不夠;他的許多天才構想。理所當然的著落在他的繼承人??北大地高才生路威身上來實現了。 當年路威還在北大搞電影學社的時候,就向老爸進言,擬訂了一個關於電影文化城的計劃。 當時正在大力號召資金、人員來建設西北,有財團願意開發那些鹽鹼沙化、無工無農的空置土地,政府當然大力支持鼓勵。 天路集團以五千元一畝的便宜的嚇人的價格,在古玉門關以西,敦煌以東買下數千畝土地,開始興建個天路電影文化城。 二十一世紀初以來,中國政府一直秉持著全力支持鼓勵民辦教育的政策,天路集團在文化城裡建立的集私立小學、初中、中專、高中、大專、成人本科等各級教育一體化的這個計劃,很快得到了大筆國家貸款。 天路集團將貧困山區地孩子從大山荒村接出來。和他們的家人、監護人簽定合約;合約期間內,天路集團負責給孩子吃、住、穿、用,並替他們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還按月發給零用錢,而同時,孩子的教育和發展則一切聽天路公司地安排。 被收入這一計劃的孩子,從小學一年級開始除了使用全國制式的小學教材之外,還必須修讀藝術基礎美學和電影學啟蒙這兩門副科。 從文化城的電影學校完成初中學業的學生們,將面臨第二次簽約。可以選擇去考公立地高中、中專,或者再次簽約繼續留在天路電影文化城享受免費教育。 從中專的學生開始,就要為這些年來接受的免費教育買單了。學生們根據合約。在完成國家規定地高中學業內手機看片:LSJVOD.OM容之外,開始半工半讀的接受各種和影視攝制、製作有關的任務,為學校和文化城進行創收。賺來的錢除了很少的一部分獎勵之外,大都歸天路集團和文化城所有。 大專、大本的學生,除了在校期間要為學校賺錢之外。畢業後,將根據合約在天路集團指定的單位低薪服務三年,完成合約後,願意繼續留在天路工作的優先考慮,不願意的可以自主擇業。 對於那些讀不起書甚至吃不飽飯地家庭來說,自家的孩子能有書讀、有飯吃。甚至還能徹底的改變一生的命運,從一代代的貧窮中走出來??這絕對是天大的好事了。 中專、大專、大本的招生,為那些考不上大學或者考上了大學沒有錢上的青年學子開了一條新路。 從206年開始,新建成的天路電影學院開始招生。路威在天路的這五年多下來,成績斐然。 批招來的大專、大本的學生已經畢業,許多留校做了小學、初中、高中部的老師,而中學部的孩子們也已經開始在各類二三線的影視劇裡擔任角色,有些甚至已經在國內影視市場小有名氣。 路家父子提出的這個「讀書不要錢」的創意,很快的吸引了西北乃至全國的貧苦家庭。遷入圍繞著這些新興的人口聚集點,交通、醫療、水電、房產、食品加工……一個城市鄉鎮所需要的各種行業漸漸在這些地方發展起來,形成一個小型的人口聚居點。 在政府和天路財團的扶助下,這裡的房價便宜,生活也非常容易,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人口從更加貧困的地方遷入天路文化城的範圍之內。有許多甚至是舉家遷來,孩子讀書,父母就設法在這裡做生意、務工謀生。 ……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路威笑道:「現在文化城已經有十幾萬人口,我們有信心,在十年內使這裡人口超過五十萬,然後向國家申請,成功設縣!」 聽完了路威的介紹,易青和依依等人都是稱美不已。 易青感慨的道:「跟你們天路集團這種開天闢地的功業相比,這幾年我們做的事就顯得小兒科多了。」路威連忙謙遜了幾句。 羅綱在一旁道:「你們搞的這種教育模式,倒有點像是日本的那些藝能公司。日本那些娛樂公司、影視財團讓手下的星探去各地尋訪那些出身貧苦,但是模樣俊俏、聰明伶俐地孩子。然後 後由公司和他們家裡簽約,把他們包起來培養到十八歲。調教成能賺大錢的娛樂明星。像比如說當年的木村拓哉、籐原紀香等俊男美女,都是從這些公司被培養出來的。」 路威點頭道,「不止是日本。這種從小到大一條龍有目地性的特色教育,在世界各國都有;也不一定是從小教電影,也有教音樂舞蹈、文學美術。甚至還有教賽車、廚藝這些的。當初我們剛開始搞這個計劃的時候,國內還有些孤陋寡聞、思想僵化的人提出各種反對意見,認為十分可笑。幸虧家父思想開明,勇於開拓,從善如流。」 「不過,」易青眉頭一蹙,憂慮的道:「我聽你的介紹,你們這個項目似乎資本回收期太長了點,利潤也不是太可觀。免費教育的成本,應該非常龐大吧?光靠學生的創收來養學生。這恐怕補不上你們的資金缺口。」 路威苦笑道:「確實如此。關鍵是我們這個計劃,不像日本鬼子地藝能公司那樣,是以培養能牟取暴利的娛樂明星甚至AV演員為目標的純營利項目。而是多少帶一點慈善性質地教育產業。能夠保本經營就很不錯了。雖然一直以來,我們都有得到中央和當地政府的扶植,但是期的幾億人民幣的國家貸款早就已經用完了,這一兩年我們基本都是賠著做;還好去年推出了幾個像樣的電視劇集,得到了幾家有實力地廣告贊助。多少緩了一口氣,不過還貸壓力卻一點沒減少……」 說到這裡,路威忽然端起面前的酒杯。對易青道:「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巴巴的來請您這位財神爺呀!怎ど樣?老兄弟、易大總裁,賞口飯吃吧?」 易青笑著對依依道:「看到沒有?筵無好筵、酒無好酒,原以為人家是好心為招待咱們來西北拍戲,又是接飛機、又是聯繫外景地地……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們,想要打秋風敲竹竿哪!」 依依和羅綱、楊嫻兒、何風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易青和路威說的是哪一樁事。 路威笑著對依依道:「難道連你都不知道嗎?易總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是到家呀。」 說著,指著易青笑道:「老易,不是我說你。地球人都知道你這次來西北,懷裡揣著國家給你批的西北影城建設項目核准書,連帶著還有美國電子大王史蒂文森李的六億美金……怎ど著,跟我們還掖著藏著?」 易青微微一笑,道:「我們華星集團內部各司其職,他們都是管創作生產的骨幹,這些事情他們自然是不多過問。」 路威正色而誠懇的道:「對著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和裡多兜圈子。國家批給李氏國際在國內做這ど大的一個項目,肯定是不能私相授受,一定要搞政府投標地。我只求你老易一件事,要是我們天路在西北能順利把這個標拿下來,你、易大尋演、易大總裁,能不能敲定把西北影城建在我們天路文化城旁邊?我跟你說,我們文化城各方面條件非常好,我們……」 接下來,易青他們就著冷酒冷菜,楞是聽這位天路集團的當家人把他們文化城誇了一個遍,足足說了大半個小時,才聽得一個大概。 其實易青多年來一直在關注天路集團這個特殊的財團在西北的發展。此次來西北,他內心想與天路合作的傾向已經非常明顯了。 事實上,這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中外合資、外商獨資的那些財雄勢大的企業在盯著李氏國際這六億美金和國家批下來的這個項目。而在這烏秧烏秧的競爭者中,地處西北的天路集團是唯一有財力實力能吃下這個項目,而又完全是中國人自己的資本、沒有外資介入的企業。 站在易青的立場上,當然是打心眼兒裡希望這支標不要被那些日本公司、德國企業拿走,希望政府把這個標承包給天路集團,自己也好能跟老友並肩作戰,一起在大西北改天造地,大幹一番事業。 更何況,有路家父子這幾年打下的底子,把新影城建在天路文化城旁邊也是件事半功倍的好事。至少用水用電、交通住宿這些方面的事務,人家都已經是現成的了??總比在西北重新劃一塊地方,從白地開始建設要強。 不過儘管如此,易青還是保守穩重的對路威說了一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明天去實地考察一下。再說了,這ど大的事情,我說了也不算,政府那頭有韓山平先生,美國有史蒂文森李,我只是個代理人。」 路威意味深長的打量了易青兩眼,突然在他肩頭狠狠擂了一拳,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幾年不見,轉性了啊!」 說著,他舉起面前的酒杯子一飲而盡,然後自信而篤定的看著眾人道:「明天,各位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 次日清晨。 天路集團的商用直升飛機從蘭州出發,一路向西飛行。易青、依依、楊嫻兒,路威四人坐在飛機上。 隔窗向下俯瞰,高原蒼涼、紅土黃坡盡收眼底。 易青在飛機上大發感慨,扼腕擊節而歎道:「看我中華大地,如此雄闊高遼!這裡的風光比起江南的景致,又是別有一番滋味。」 楊嫻兒捅了他一下,冷笑道:「你呀,你這是有錢老爺高高在上的思想。待會兒下去呆幾個小時你看看,熱死你干死你還有沙塵暴吹死你!」 依依聞言,也憂心忡忡的道:「世界各國的電影節,都是在車納、威尼斯這樣的沿海靠水的城市召開,無論是衛生、交通、住宿 甚至是旅遊景致這些方面,都是十分優越;咱們將來要把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放在西北高原上來搞,光是一個用水、一個沙塵暴就夠讓人頭疼的了。」 易青聽了兩人的議論,默默的點了點頭,只有旁邊的路威似笑非笑,悠然自得的仰著頭。 篤篤的飛行聲中,靠窗最近的楊嫻兒突然驚訝的指著下面喊了起來?? 「我的天哪!你們看……那是什ど!」 易青和依依聞言,紛紛伸長了脖子向下望去,只見在飛機左邊舷窗下面45度方向,地面上出現了一大片翠綠的顏色! 在淺紅土黃色為主色調的西北高原上,這一抹可愛煞人的綠色,顯得那ど搶眼亮麗。 更使人驚奇的是,在那一層層的翠綠色中,包圍著星星點點的不知是什ど建築,只能看見頂上或黃或金或紅或綠的一小點,不過滿目絢爛,好看極了。 依依驚訝的道:「不可能啊?地理書上都沒說,臨近敦煌的地方,怎ど可能出現這ど大一片綠洲!」 路威爽朗的笑聲生生的把螺旋漿的聲音壓了下去,他自豪的大聲道:「中國的地理書,關於西北甘肅的這一部分,很快就要改寫啦!」 說著,他微笑著拍了拍機師,示意他下降。 隨著直升飛機下降時巨大的轟鳴聲,眾人腳下的那片綠洲越來越清晰。 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三百米以下,易青和依依、楊嫻兒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腳下林立的建築,一幢幢樓房、一片片宅院、一條條漂亮的公路……甚至可以依稀看見白底紅槓的公共汽車在來往梭巡,人群像小黑點一樣在路上穿梭??在一望無垠的黃土高坡上,這顯然是只有人類才能創造的奇跡! 飛機下降到五十米高度地時候,路威突然指著遠處下方的一個巨大的建築興奮的道:「看到了沒有?那片紅地黃的穹頂一樣的東西?那就是我們文化城的中心建築。天路影視教育學院的主教學樓。」 易青等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座宏偉龐大的古典中式建築,鶴立雞群般矗立在一大片生活區之中,入目先是琉璃金的屋頂。穹頂上飛簷高挑,獸頭傲立。在主體建築的旁邊,還有四五座略矮一點的建築,也呈中式古典風格,門前隱隱地,可以看見石獅雄踞,上了朱漆的大門威武堂堂。 路威指點著介紹道:「中央這個現在是大專部,有影音室、大放電影廳、多功能舞台、琴房等等設施都集中在這裡,旁邊那幾幢小一點的,是小學部、初中部、高中部、中專部;這裡可供五萬名學生同時上課排練。後面地這一大片是學生宿舍和教職工宿舍等生活區;大小食堂、回民食堂都算上,有十二個食堂;洗衣房、商場、小商品集市、中型超市、運動場館。該有的設施全都有了…… 解放之初,敦煌、酒泉這些地方設縣設市的時候,最繁華的城市也不足十萬人口。散居在高原上,而且大多是農村人口,生活很苦,開發建設大西北以來,這些城鄉縣市的生活條件多少有了些改善,但是比起西安、蘭州、烏魯木齊等等堪與內地大城市媲美地人口大埠。不能不說還是有天壤之別。 現在高原上突然升起這樣一顆明珠,難怪四里八鄉的人要趨之若騖的往這裡聚攏,在這裡定居生活下來。 聽了路威滔滔不絕地介紹。楊嫻兒在一旁忍不住由衷的讚歎道:「奇跡!真是奇跡!難怪有人說建築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美術!誰能想到,十年春秋寒暑,憑人力竟能在荒原之上開闢這樣一片天地!」 依依好奇的東張西京,對於她來說,真正感興趣的還是這裡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這裡幾乎是古絲綢之路的最西端古樓蘭的戰場,數千年來,不適合大量人口定居生活??這是千年來已有定論的事,而這一點常識性地認知,今天竟是生生的被眼前的景象給顛覆推翻了。這豈止是奇跡,簡直是神跡了! 依依小心翼翼的問路威道:「那……從西面過來的風沙,你們是如何把它擋在居民生活區以外的呢?還有,這ど多的人,生活用水等等的問題,都是怎ど解決的呢?」 路威看了看底下,笑道:「快到啦,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我保證今天會有許多驚喜,呵呵!」 …… 飛機」穩的降落在一片小型人工機坪上。 在螺旋漿巨大的轟鳴聲中,坐在機艙裡的易青等人依然聽到了歡慶的鑼鼓和喧鬧的人聲。向舷窗外望去,只見機坪的最西端站滿了衣著樸素、興高采烈的人群。 推門而下,撲面而來的是一片歡呼和鞭炮鑼鼓聲,到處飄搖著大紅的條幅??「歡迎華星影業集團總裁易青導演蒞臨文化城指導考察」,幾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總覺得自己的條幅舉的沒有大人們高,努力的踮高了腳,伸直了縛著條幅的竹竿。 這種歡迎國家領導式的隆重場面,讓易青渾身不自在,他回頭看了看正走下飛機的路威。路威連忙擺手道:「這可不是我安排的。連你要來這裡開發考察的消息,都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這裡的人都樸實的很,他們大概覺得除此之外,不知道該用什ど方式來表達對你們的歡迎,尤其是……聽說你的到來可能會給這裡帶來大筆的發展資金,他們更是把你當成了恩人、救星了!」 說到最後兩句,路威狡黠的笑了笑,一臉的陰謀得逞。 易青悄悄在底下給了他一腳,然後整整衣冠,帶著軍委首長視察部隊式的微笑,向人群走去…… 一個上午時間,易青等人在路威和學院的領導陪同下參觀了整個學院,以及周邊的一些文化城的生活、教育設施。 路威介紹這裡地教師和校領尋的時候,卻是著實讓易青、依依、楊嫻兒三人狠狠的嚇了一跳??有好幾個根本就是從電影學院、中戲、上戲 戲退休後被高薪請到文化城來的老教授,論班輩足夠做易青他們地師公不止了。 所以當他們稱呼易青為「易導」、「易總」、「易老師」的時候。嚇得易景忙不迭的謙讓告罪。不過好在這種輩分高的角色也並不太多,除了幾個校領導、顧問之類的人物,剩下的那些學院的授課骨幹、文化課教師等教職工倒大多是中青年為主的。 除了這小小的插曲之外,其他的一切並沒有什ど可大書特書地。不過確實如路威所介紹的那樣。這裡設施齊全、秩序井然,人們的生活內容也很豐富??學院裡地校舍和器材都是嶄新的,生活區裡有醫院、超市、公車站……應有盡有。 而且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這裡的人們都非常質樸、和氣、熱情,完全沒有的大城市裡小市民那種浮躁自私地感覺。 中午的時候,易青提出要在學院的食堂吃午飯,路威連忙讓人去準備。 中午在小學部和初中部相鄰地一個食堂裡用飯,菜品是最常見不過的四菜一湯就米飯。易青吃著土豆燉牛肉、青椒炒肉絲,喝著黃瓜雞蛋湯,感覺親切之極,頗有幾分回到學生時代的感覺。 周圍進餐的學生都十分的有禮貌。大多數孩子們臉上還帶著可愛的高原紅。根據這個學院的規定,每天為學校裡的孩子可提供一份配飯的菜,一般是葷素搭配;米飯、饅頭、窩頭等主食和稀粥不限量??這些是學院免費提供地。 另外食堂裡也有小炒窗口和小賣部。除了一長串菜單上的各色小炒之外,也買飲料、罐頭、香腸、熟食等食物,不過在這裡一般只有少數比較富裕的家庭的小孩才敢於問津。 依依發現這裡的孩子在餐桌上都顯得非常有教養,儘管主食是免費隨便吃,但是孩子們都把自己打回來的飯吃的乾乾淨淨。不像有些大城市裡的大學食堂。整碗米飯倒扣在桌上,咬了一口的饅頭火燒滿桌扔??這令出身貧寒的依依看著覺得倍感親切。 路威要了點他們食堂自己醃製的吉卜干,一手拿著窩頭一手捧著粥碗。吃起東西來那副香甜的樣子,半點也不像是個家資巨億的豪門小開,倒像個常年在工地上光著脊樑和水泥的建築工人。 說真的,參觀到這裡,易青已經是打心眼裡非常的滿意了。這裡不但硬件基礎好,而且這裡的人也好,像路威和他天路集團的這些人,一看就是實心幹事、塌實做人的主兒。 路威三口兩口喝下一碗粥,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笑道:「這世上最好吃的照西,我看莫過於自家醃的鹹菜,就上□騰的棒子面窩頭,再來一碗新打的小米熬的粥……好久沒這ど吃東西了,真痛快!」 依依嘗了一口自己面前的小米粥,竟真是實實在在的今年的新米,一股澱粉的甜香,一點沒有陳米熬粥時的那種淡淡的澀味兒…… 依依忍不住讚歎道:「真是奇了。你們這些東西倒是怎ど弄來的?不但有水有電,而且還有水果吃,還有新鮮蔬菜,連吃的糧食也是當年打的新米……在這高原上,這些東西都是怎ど來的?用直升飛機一趟趟從蘭州往這裡運嗎?」 路威笑著直搖頭,道:「你今天都問了一路了。再耐心等等吧,等吃完了飯,我帶你們去看點東西。」 …… 午飯後,一行人坐上天路集團來接的專車,沿著文化城新修的寬闊公路,一路向著文化城的邊沿郊外開去。 參觀了一上午,易青等人對週遭的景物不再感到好奇,而是略略有些疲倦了。楊嫻兒攬著依依,嘴裡輕輕的唱著不知什ど歌兒,午後的昏倦令人沉沉欲睡。 忽然,倚靠在楊嫻兒懷裡的依依一聲驚呼,坐起來指向車外。 坐在她身邊的易青也已經看見了,路的兩旁竟然出現了果圓和大棚! 在西北高原的鹽鹼與沙化地土地上,竟然出現了華中平原上才能看見的果圓和蔬菜大棚! 沒等易青他們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更加令人吃驚的一幕躍入了眼簾??汽車繼續前行。將將已經到了文化城的邊緣,眼前突然出現了大片地綠色! 那怡人的翠綠,在看了大半天黃色調的眾人的眼中,此時顯得格外的親切提神。 對色彩十分敏感的楊嫻兒已經驚呼起來。興奮不已。 路威讓司機把車停到公路旁,讓易青他們下車來仔細看。 三人迫不及待的走下車來。只見道路兩側入目儘是綠色,一些十年左右的小樹屹立在一起,像一層層綠色的波浪般一望無垠的推向遠方,極目望去,形成一片寬闊地望不到邊際的防護林帶。 因為高原、沙漠類樹種大多生長週期長,易種難長的緣故,所以在西北植樹造林一直是個技術大難題。要說這ど大一片防護林帶,居然是天路集團在十年之內做出地成績,確實是有些不可思議。 楊嫻兒和依依指指點點,說說這棵樹象行為藝術作品。那棵樹有點印象派風骨,時不時呵呵一笑。 易青走到那些樹跟前,仔細端詳。越看越覺得奇怪,他轉頭驚訝的問路威道:「不可能啊!居然是紅樹!他奶奶的,紅樹!真的是紅樹!你……你小子!你們……你們居然在西北高原上把紅樹種活了?!這不是做夢吧?」 紅樹,屬於喬木或灌木科,一般高2-4m。有支柱根,果實倒卵形。 在中國多分佈於海南,生於海邊含鹽灘涂。東南亞,澳大利亞熱帶海岸也有 分佈。 這種植物進入海洋邊緣後。經過極其漫長的演化過程,在潮懲潮落之間,受到海水週期性浸淹地木本植物群落因其富含「單寧酸」,被砍伐後氧化變成紅色,故稱「紅樹」。 紅樹是濕地的特色植物,全球共有61個品種??這種生命力極強的植物樹種,有非常獨特地優點和特長。首先是它的生長週期奇短,有個三五年就能長成茂密高大的不像話的一大片,其次一個好處是它繁殖能力超強,只要用合適的間距種活了。它自己就能在很多的年頭裡不斷擴張生長。 因為紅樹林植物的一個顯著特徵是胎萌現象。這些植物的種子在果實裡即行萌發,長出長達5cm到15cm的胚胎,到成熟期胚軸與果實分離自行脫落,插入淤泥中再生長出根及葉。 據此看來,這種植物簡直是最適合進行水土保護、風沙防護地經濟樹種??只要種活了,往那裡一放,不出五年八年,一眼沒看到它就能自己長成一大片,防風沙保水土,還能穩定地下水和促進鹽鹼沙化土地的還肥。 但是,這種樹種一個致命的與生俱來的缺點,所以從來沒有科學家和環境學家去打它的主意??那就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紅樹可以離開濕地的環境還能生長,更不要說在乾旱的鹽鹼地、沙化地上成活了。 也虧是易青這種花十分鐘翻翻就能背下一本字典的變態記憶力和博學全才,才能辨認出這種從來只生長在海邊灘涂之類地方的樹種。 可是即使博學如易青,也忍不住以為是自己判斷錯誤,或者是看花了眼??西北高原上怎ど可能種的出喜濕不喜旱的紅樹呢?這不是簡直就和大海裡的魚兒能在沙漠裡游泳一樣荒謬的事嗎? 易青滿腹狐疑的看了又看,終於被他看出點名堂。原來百科全書上的紅樹,都是矮而茂密的;而這裡的這些貌似紅樹的樹木,幾乎全都有參天之勢,雖然枝葉上非常像是紅樹,但是主幹部分的形態依然脫不了楊樹一類的常見沙化地樹種的模樣。 「不對不對,」易青仔細一看,很快又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判斷,轉頭對路威說道:「你這也不是紅樹啊!倒像是某些嫁接的品種,怪胎!」 路威大笑道:「誰說我這不是紅樹?我這些花大價錢種下的樹,既是紅樹,也不是紅樹!」 說著,路威故弄玄虛的晃了晃腦袋。看著易青和依依、楊嫻兒滿臉的問號,得意地道:「老易,你這ど有學問有見識的人,難道沒有聽說過當年的『雙轉化耐鹽揚樹』計劃?」 易青聽了。眼睛一亮,驚訝的道:「中科院地這個課題已經研究成功了?」 路威哈哈大笑道:「我們這裡的每一棵樹種,都用了轉基因技術,將紅樹中的耐鹽基因MGX4導入。把胡楊、沙漠柳這些適合在沙地成長的樹種,改造成了混血兒。改造後的樹種,完全具有耐旱植物的本性,但是生長速度和一些外部形態,卻完全是紅樹的翻。這樣的一棵大樹,只要五年時間,就可以長到一人合抱不過來的高度!」 易青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眼前這些大樹,喃喃的感歎道:「偷天之功,真是偷天之功啊!」 「豈止如此而已!」路威自豪地道:「我們還利用這種技術在這裡種果種菜。比如說。我們培育出的轉基因耐鹽西紅柿在鹽水灌澆下與非轉基因西紅柿在正常土壤中結果率相同,結出的果實雖比普通西紅柿小,但含有氨基酸、植物蛋白和糖分,口味更好,營養更高呢!嘿嘿。今天晚上回去,讓食堂給你們做個糖拌西紅柿嘗嘗。」 易青點了點頭,思索著道:「我現在知道你們那些糧食果菜都是怎ど來地了!有了這ど大片的防護林帶。多年以來,西北修路難、通路難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有了這些林帶防風沙,憑天路集團的效率,幾乎兩三年就能通一條路,從公路上把生活,生產所需要的一切東西運來運去,成本低廉地很嘛!」 「不光是這樣,」路威補充道:「培育出的轉基因耐鹽植株在生長過程中將土壤中的鹽分吸收後儲藏在葉片裡,使鹽化土壤逐漸脫鹽,起到改造鹽鹼地作用。這種利用新品種的吸鹽性的方法,可以使鹽土壤逐漸脫鹽,達到治理鹽鹼地、改善生態環境的目的。這幾年下來,我們這一片的脫鹽還肥的土地越來越多,你們剛才也看見果圓和大棚了吧?再過幾年,這裡的人不但能吃上我們自己地裡種的水果蔬菜,連糧食都能自產自足了!」 「嘿嘿,路總,您老這話還沒說全吧!」楊嫻兒笑著道:「我們保守一點估計,種植轉基因耐鹽抗旱農作物和植物新品種以每畝增加收入RMB1000元計,僅一年農業增收也有幾百萬,加上帶動地相關產業,這ど可觀的利潤,你們天路集團可發財了吧?」 路威苦笑道:「你只算毛利,不算成本,哪有你這ど做生意的?天路開發文化城,到今年正好是第九個年頭了了,預計要到明年財務總結的時候,才能大致實現收支平衡,前面八九年我們等於一直是賠著做。誰都知道教育是個窮產業,能夠保本經營,可持續性發展的維持下去,就已經要燒高香了!」 楊嫻兒驚奇的道:「不是說你們有大筆國家貸款ど?而且這ど大的項目,政府都會有補貼的吧?怎ど還哭窮?」 路威歎氣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不用千方百計的爭取你們華 星和李氏國際來投資了。中央和當地政府的關注終究是有限,再怎樣總不能十年如一日的關照你吧?政府的補貼只是杯水車薪而已。不說別的,就說文化城的用水,我們用的是三管齊下的辦法:南水北調解決一部分;古代天然綠洲的地下水資源和居民自挖的儲留井解決一部分,然後還要大量從外埠運進純淨水??每年光是用水就要補貼上千萬,這錢花的流水一樣,簡直是當糟踐了。」 說著,路威望了望已經越走越遠,正在四下貪看風景的易青。他感慨的歎了歎氣,對楊嫻兒道:「我們文化城未來的前途和希望,能不能得到持續發展的新血,就全著落在你們家易大導演身上啦!」 說著,路威沖依依和楊嫻兒微笑著點了點頭,拔腿向易青走去。 易青站在一塊坡地上,極目四望,心曠神怡。 他轉頭看著向他走來的路威,由衷欽佩的歎道:「改天一定要專誠去拜望一下令尊路豪亮先生,能建下這樣一片事業,真乃奇人神人也!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而你們父子兩個,卻在高原上建成了羅馬!」 路威趁機道:「我們也正是希望能把這份利在當代,功在子孫的事業更好更持久的做下去,所以才迫切的想跟老易你合作!眼下的文化城只靠一些入不敷出的利潤點苦苦支撐著,明天會怎樣,誰也看不見未來的希望。但是,你想想看,如果你和李氏國際的新影城計劃也能在文化城落戶,有了龐大的資金和政府的支持,再加上天路集團的實力,我們雙方聯手合作,不用幾年,我們就能在文化城這片人工綠洲上,做出震驚世界的成績來!我們可以……」 「不用再說了,」易青爽快的擺了擺手,胸中豪氣頓起,指著四野蒼翠的樹林大聲道:「我們今日便指樹林為誓,共約來日攜手做一番大事業來!我們要在這裡修機場,建全國最大的拍攝基地,創辦全國乃至全東南亞最廣泛最盛大的電影產品交易集市,還要充分利用敦煌和莫高窟這些旅遊資源,開闢常影城-古樓蘭-敦煌遺址』三點一線、古今結合的旅遊新線路、新景區;還要把這裡做成中國最大的電影電視相關產品的創意生產基地、音像製品出產發行基地……在不久的未來,這片西北的土地上,將要冉冉升起的不再是一顆明珠,而是一顆耀眼的星辰??是一個集合文化教育、影視拍攝、旅遊觀光、電影全球發行、多種文化產品生產銷售為產業特色的??綜合性新興城市!每年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頒獎的日子,全泛亞聯盟的電影商都將雲集在這裡,買賣發行各國的產品……」 「不錯,到時候,這裡將和西方的好萊塢東西呼應,遙相對峙!」路威興奮的登上坡地,和易青並肩而立,這大半日以來的擔心和憂慮一掃而空,他指著天空大聲道:「大西北的天空和黃土地為證,我們要在這裡建立千秋功業!」 再沒有什ど多餘的廢話,兩個闊別了多年的朋友心意相通的仰天大笑。 天涯知音,相照肝膽。這世上有些人白頭如新,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卻難有絲毫真摯的情誼;可有些人卻傾蓋如故,即使天各一方、神交萬里,但是只要被共同的理想指引到一起,便能生死相許,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業來! 或許,映亮了天空的,並非是那漫天的星辰,正是無數象易青和路威這樣的??中華兒郎!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九章華星三俠 高原之夜,靜謐的有如少女羞澀的夢。 從地上向天仰望,那原本遠離人間的墨色天幕,此時竟似觸手可及的近,那漫天閃閃的星辰,像是伸手可摘下一般,明媚而燦爛。 在天路開發區防護林帶邊緣的天路集團辦事處和駐守在林帶邊緣的工作人員、解放軍戰士一起吃過了晚飯,易青、依依、楊嫻兒在路威的邀請下,離開了駐守所,步行向最近的一個生活點走去。 夜色下的防護林帶,發出可愛的沙沙聲,傳來一陣清新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晚飯的時候,餐桌上果然有路威說的糖伴西紅柿吃;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當地人自己種植的果菜。 比起南方城市那些被化肥和農藥催熟了的癡肥的瓜果,這裡的西紅柿沒有那種水一樣的湯汁,拿在手上吃就像吃蘋果一樣,果實飽滿,果肉殷實。 楊嫻兒現在手裡就拿著一個,邊走邊吃的津津有味──這位電影美術家喜歡一切顏色鮮艷可愛的食物。 這種飯後在月下散步消食的閒散經歷,在易青和依依等人來說,似乎已經是非常陌生和遙遠了。伴隨著淡淡的月光,望著近處婆娑的森林和遠處繁星般的人家燈火,真有一種不知今夕何夕,恍若隔世之感。 漸漸的,耳邊開始有了小孩哭鬧和大人喝罵的聲音;遠處的星星點點漸漸變成了眼前的萬家燈火;不知誰家地電視機開得山響,引來鄰里一陣抗議;誰家晚飯開得遲了,現在才在爆鍋炒菜,猛得滋了一聲。一股人間煙火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出來。 依依的眼睛亮晶晶的,依稀有了些水意。要是這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之中,有一個窗口、有一盞燈是屬於自己和自己心愛的人的──哪怕只是小小一個空間,那有多好啊! 她悄悄的牽了易青的手,默默地向前走去。 若不是為了易青的事業,或許這個出身貧寒的女孩根本不稀罕當什ど影后、大明星──其實她內心最渴望的,也許只是貧賤夫妻和柴米油鹽的百姓生活罷了。 可惜,這對於大多數女明星來說,都只不過是一個奢望罷!大姐大梅艷芳在逝世前的最後一場演唱會上,穿著婚紗出場,淚別舞台時恨嫁的心情,依依今天是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些感悟與體會了…… …… 「一、二、三……喔……哎呀……」 「再來再來……一、二、三……加把勁……哎喲……」 「真是的,太臭手了,我來我來……」 「你來什ど你來。蘇放映員來了!蘇先生好!」 這個小區生活的,大多是天路集團請來植樹、修路、開發生活區邊沿的工人和他們的家屬們。 此時,這些勞作了一天的人們,正興高采烈的穿著樸素簡單、但是異常整齊正式的衣裳,搬著馬扎板凳,整整齊齊的做再新村住宅區樓下──好像一個盛大的節日集會。 在居民新村樓下的小廣場上,矗立兩個銀色的長竿子,月光下散放著柔和潤澤的光紋,兩根竿子之間還縛著一根肉眼難見的金屬絲。 這是傳統的路邊土電影的放映方法的改良。九零後出生的孩子,有很多根本不知道,他們的父輩還曾經用這種建議的裝置看過電影。 這種土式電影放映的時候,要先把放映用的幕布,抓住其中一角的繩頭,從竿子的這一頭扔過金屬絲的那一頭去,讓這個繩頭掛在金屬絲上──這是專業放映土電影過程中,最難最有技術含量的一個步驟。 當年一個土電影放映員,只要有這ど一手好的拋繩頭的技術,就足以得到小區民眾的禮遇,得以區分於那些剛剛入行的初哥放映員。 此時,在民眾們的歡呼聲中,一個形容瘦削、個子高挑的男子,穿著一身與這個時代十分不合宜的白袍長衫,施施然在群眾們的問好聲中走到兩根銀竿子之間,彎腰拾起一根繩頭。 那一刻,所有在場的人都有兩三秒情不自禁的屏息…… 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這位被稱為」蘇放映員」的男人,瀟灑的做了一個完美的拋投──力道不大不小,那繩頭不疾不徐的乖乖越過金屬線,牢牢的撘在那一頭,在夜風裡輕巧的蕩著鞦韆。 人群裡瞬時爆發出一陣歡笑,打破了剛才的寂靜。 孩子們歡笑著喊道:」蘇放映員好棒!看電影了看電影了……」 剛才試了無數次都沒能成功將繩頭拋過另一端的兩個少年放映員,一臉慚愧和佩服的走過來,趕緊七手八腳的扯下繩頭,拉緊幕布,綁在竿子上,四腳拉平…… 然後有一個便跑到人群的後面,肩膀上扛著一架銀灰色的機器,帶著長長的三腳架。 「關燈了關燈了……」 坐在場裡的群眾一片大喊,新村裡的物業公司辦公室裡傳來嗡嗡的試話筒聲:」知道了,咳咳……」 隨著這一聲,整個場院裡所有的路燈突然都熄了,四下一片黑暗。 放映員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一團溫和的光影輕柔的打在幕布上,銀色的反光驟然在這黑夜中歡快的擴散開來,每一個觀眾的臉上都綻放著期待的笑容。 電影開始了…… 蘇放映員靜靜的負手站在幕布下,看著電影開始,才恬然微笑著,緩緩向著易青和路威這邊走來。 易青靜靜的、肅穆的站在背光的角落,藉著放映機的光亮,打量著向他走來的這個男子。 他是真的老了。 本是和自己與路威差不多的年紀,可是她陷在看起來卻好像有三四十歲一般。 滿面的風塵如刀般在他的面容上刻下了清尷熔疙鞢A缺乏水分的皮膚上泛著西北高原民族特有的赤紅;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還一如孩子般的明淨與清澈,透過那童貞的赤子般的眼睛,彷彿能看見西北那高遠明媚的藍天,朵朵白雲下,那高亢的信天游…… 他平靜地站在款款的夜風哩,微笑著看著易青和路威。那怡然優雅的姿態,彷彿這滾滾紅塵、喧囂人間的種種污濁,竟似半點也污染不到他那一襲白衫之上…… 中國電影行業龍頭集團的主席,和西北建築大王的公子,不約而同的一齊向這個放映員微微的躬了躬身,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來欽佩和尊敬的神色。 「易青、周小姐,好久不見了!」 「阿鼠!你還好吧!」易青高興的走上前去,用力的擁抱住了他,拍著他的背脊激動地道:」辛苦了,兄弟。你……樣子老多了……」 聽見易青這樣說,連在一旁的依依,也不禁鼻子一酸,眼睛一紅。 那些塵封了許多的,如歌如詩的學生年代、少年歲月;那些意氣風發、糞土當年萬戶侯的豪情時光,在這一瞬間,盡上心頭。 「我們這支將要行進在漫漫黃沙的西涼古道上的電影隊伍,就是要用我們的血肉之軀,為中國電影,為我們的民族文化鋪出一條路來!我們要在廣大的西北土地上尋找民族文化的點,連成線,形成面,覆蓋了天……總有一天,從黃河畔西北高原傳出來的龍的吼聲,要震響大地,撼動世界!」 ──這是阿鼠當年的豪言。八年來,他用隅隅獨行在漫天黃沙之中的瘦削身影,一步一個腳印的實現了他對理想與祖國的承諾。 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生活奢靡的政客,慷慨激昂的對民眾許下諾言,卻在轉眼之間,陷入他們用民脂民膏換來的溫柔鄉中;有多少已愛國為標榜的閒人,指天誓日的說自己願意為祖國付出一切,卻吝惜於對自己國家的體育文化事業奉獻出一點點可憐的寬容和諒解…… 「我認為,愛國本來就是盲目的!一個人愛自己的祖國,愛自己的民族,愛自己的種群,愛自己父母之邦祖宗之國的文化精神,這難道還要討價還價、深思熟慮?我愛中國,所以我盲目的愛中國足球,踢得好,我愛;踢得不好,我也愛!我可以不愛某個足協官員,可以不愛某個球隊某個球員,但是我盲目的愛著中國足球!因為這是我們中國人自己的足球運動!同樣的……我也同樣盲目的愛著中國電影,拍的好,我愛;拍的不好,我更愛!我可以不愛某個影片某個導演,但是我依然支持他們!我支持所有我喜歡看的和我不喜歡看的中國電影,我盲目的支持他們,因為那是中國人自己拍出來的電影!好的不好的,那是我們國家的電影,美國大片再好那是美國人民的,永遠不會變成我們自己的!我是一個中國青年,我愛中國體育、我愛中國文學、我愛中國詩中國畫,所以我當然愛中國電影,我愛中國的一切,如此而已!」 ──這擲地有聲的昔日心聲,是一個北大學子勵志明心的見證。他盲目的愛著自己的祖國,但他的心卻比所有的人都更加清澈、更加明淨、更加充滿智慧與力量! 一張矮桌,幾把馬扎,一碟醬瓜、一碟花生、幾顆毛豆、幾片火腿,一人一根生脆的黃瓜,每人一大碗民家自釀的黃酒。 酒無好酒,菜無好菜,難得的卻是對坐喝酒的人。耳畔有不遠處放映場上觀眾們的歡聲笑語,身側有徐徐而過的輕輕晚風,得二三知音對坐縱論天下,暢談理想??人生至此,無境界矣! 易青平端起酒碗來,對阿鼠道:「自從我恩師故世之後,我已立誓不再飲酒。但是今天,我得破一回戒。鼠哥,沒說的,兄弟敬你一碗!」 大家笑著端起碗來,碰了一碰,連依依和楊嫻兒都陪著喝了一大口。 阿鼠笑呵呵的喝了口酒,擺手道:「沒那ど誇張。你們覺得我苦,我卻覺得你們沉溺在紅塵之中,比我更苦。我成天背著放映機自助旅遊,到處受人歡迎,白吃白住,一份幾千塊的薪水也花不完,其實比起你們這些天天發愁的富豪要快樂多了。」 在大家的哈哈大笑聲中,路威對易青等人解釋道:「阿鼠這幾年,在大西北和大西南,可是闖下了好大的名聲。好多電視台都採訪過他們放映隊的事。他們現在的制度是兩年一輪換,回到文化城的人一邊去學校教書,一邊給當地的老百姓放放電影什ど地。不過,阿鼠這小子整整八年都在外面不肯回來輪換。今年好像是他年回來休假吧!」 易青一聽,頗感興趣的問阿鼠道:「你這兩年把西北西南的地方都走全了吧?」 阿鼠笑著點了點頭,道:「還不止是西南和西北,廣西和內蒙古那邊。我也都去了。」說著,他回身在隨身的帆布包裡,拿出一張厚厚地硬紙殼來??上面是一幅阿鼠自己手繪的地圖,上面是大半個中國??內蒙古、陝西、甘肅、寧夏、青海、新疆、西藏、四川、雲南、貴州、廣西…… 每一省每一市每一區,都仔細的標注著,哪裡有電影院、哪裡有哪家公司的院線業務延伸地;還有哪裡有多少人口、哪裡適合建設影院,哪裡只適合流動放映等等……各種資料一應俱全。 易青一看這張地圖,還沒看上兩眼,立刻雙眼放光,一拍大腿叫道:「好寶貝。好寶貝!這……這東西得趕緊用幾個備份呀!要是弄壞了或者弄丟了一角,那可得叫人心疼一輩子!」 路威大笑道:「早就弈了好幾份了。這一份是原件,是阿鼠聽說你要來。特地要送給你留念的。」 易青一聽,興高采烈的直搓手,連忙讓楊嫻兒拿過隨身的包來,妥妥帖帖的把這張無價之寶放好,還很不放心的在上面拍了拍。然後對阿鼠道:「我這兩天朝思暮想就是想要這ど張地圖和這些資料,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依依笑著對易青道:「拿幅紙地圖有什ど用,要我說。你可千萬別放過眼前這個活地圖才對!」 路威一聽不幹了,連忙嚷道:「沒有你們這樣的。挖牆角也不帶這ど明目張膽地,蘇同志現在可是俺們天路的員工。」 易青做了一個鄙視他的手勢,對阿鼠道:「你跟這種人混,太屈才了。跟著我干吧,鈔票大大地有!」 楊嫻兒在一旁幫腔道:「咱們易大總裁最近在搞泛亞電影聯盟計劃,特別需要一個懂得搞市場統籌和調研地人。」 「泛亞電影聯盟?」阿鼠眼睛一亮,大感興趣的道:「是什ど東東?」 易青簡單的跟他介紹了幾句有關的情況,然後道:「其實泛亞電影聯盟的這個概念。說白了就是一個市場共享、商品融通地概念。現在世界各國的市場,被美國的二級產品傾銷擠佔地很厲害;單靠一個國家的資金和市場力量,很難和強大的美國電影資本對抗,更不用說爭取本國民族電影產業的必要發展份額了…… 「所以,」阿鼠的思路非常清晰明快,馬上接上道:「所以你們就用當年歐盟打美國的方法,搞聯市聯產?」 「是!」易青欣然道:「把美國價值圈以外的各個國家,尤其是美國資本控制比較弱的、有一定宏觀調控能力的國家地電影行業聯合起來,組成一個廣泛強大的聯盟。把這個聯盟以下的各國市場,最大限度最大可能的無差別化,然後把這些國家的電影產品用最優惠的代價放進融合後的聯盟大市場裡去,和美國資本的佔有率對抗。」 「好啊!」阿鼠高興的一拍巴掌,端起酒碗來大大的喝了一口,高興的道:「這真是天才的構想!而且是有骨氣的勇士的構想!了不起!這比跟在好萊塢後面苦苦的拍奧斯卡的馬屁要強多了,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太好了!」 易青笑道:「所以啊……我們要建立這個泛亞聯盟,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最困難的一點,就是如何保證中國電影在這個聯盟中的主體核心地位這個問題。這方面我們最大的優勢,當然是我們的市場比較大,產品也比較多樣比較全;但是中國的市場一向以來的弱點和問題,是市場分佈疏散,形成不了消費層次。比方說西部這一大片,說是有幾千萬上億的觀眾基數,但是有許多根本就是十年都去不了一次電影院的,這種市場統計數據,有跟沒有根本沒區別。」 「這正是我這幾年考察研究的重點所在!」阿鼠激動的道:「首先我們要做的,就是徹底準確的對全國的電影市場做一次梳理性的統計,以前的那些浮誇的和脫離現實的數據,不能再用了:其次,在得到準確的市場數據之後,我們應該根據中國市場的特殊情況,根據我們的特有國情,對我們原有的產品銷售渠道和銷售方式進行改革和調整……」 易青聞言,聳然動容,道:「你說的這兩個問題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呀!大哥,啥也不說了,眼淚嘩嘩地,快仔細擺擺。」 阿鼠笑道:「這條,只要有足夠的人手,憑著我們放映隊這些年用血肉之軀、用一雙鐵腳量出來的經驗,一定可以圓滿的做到,這一點不用提了…… ………現在關鍵是第二點。我們傳統的電影產品的銷售渠道,就是通過院線、通過一家家電影院。遍及全國的電影院線商,把自己的電影院建到城鄉的各個角落,然後發佈所放映的電影的信息,吸引觀眾來買票觀看??這種方式實在太僵化了!完全不適合中國這種地域廣大、人口眾多、文化需求不青衡的國家。就算是內地的繁華城市,很多電影院開在那裡,還是少人問津,除非宣傳攻勢鋪天蓋地的大片,否則普通的片子,上座率奇低;而且,盜和網上盜鏈猖獗,一般的觀眾根本沒有進電影院看電影的習慣。生產和銷售脫鉤,造成大量的行業資源浪費,而一大部分資源被閒置,這樣一個產業怎ど可能健全……」 「有道理有道理……」一席話聽的易青、路威等人連連點頭。 「所以啊,」阿鼠微微一笑,道:「呼山不來去就山!觀眾不來電影院,我們為什ど不能背起電影院去找觀眾呢?」 朗朗月色下,阿鼠一手指天,表情定格在那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上??歷史在這一刻凝固和昇華了。 這是25年10月中旬,一個秋天的晚上。 …… 時光如流,滄海換了桑田。 八十年後,新興的東方電影之都華星市熱烈慶祝建市五十週年。 華星市創始人之一易青先生的長子、華星集團的第二代總裁楊念青老人,在慶典儀式上和來訪的牽手友誼城市好萊塢市的市長先生,一起主持了在市中心華星廣場的城市標誌性銅像的揭幕儀式。 作為紀念華星市成立、發展的歷史見證與精神象徵,這座巨大的銅像雕塑作品的題材取自當年幾位當事人的回憶錄手機看片 :LSJVOD.COM中一段真實的場景。 當東方、西方兩位影城的代表人物一起揭開銅像的巨幅幕布時,整個廣場爆發了春潮一般震徹天宇的掌聲。 構成這座巨大的銅塑作品的內容,是三個用最質樸的姿勢坐在小板凳上的男人,三人中間放著一張小桌,幾碗濁酒。 銅像上的易青顯得比其他兩人略微高大些,正在仰面思考著什ど;路威則以手支頤,正在凝神傾聽著阿鼠的講述;顯得最為瘦小的阿鼠,正一手指天,不知在闡述著什ど宏論,臉上滿是胸有成竹的笑意。 這三個男人??一個,一手締造了東方最大的電影帝國,並創建了這個無與倫比的東方影都,一個,在荒涼一片的西北上憑空建起了一座宏偉的堪與好萊塢,蒸納媲美的偉大城市,是影城華星的辛勤的建設者的代表;而最後的這一個,創建了一整套天才的電影產品銷售模式,使得這座小小的城市,成為全亞洲乃至全世界電影產品的集散地,成為所有電影製作商、發行商的樂圓。 人們把這三個親手締造了華星市以及這一切奇跡的傳奇男人,稱為「華星三俠」!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章初現端倪 經過為期兩天的考察,易青終於在天路文化城的邊緣找到了一處最為適合《雙槍老太婆》拍攝使用的場地??這裡既有高原地貌,也有華中平原式的萬里原野,而且背靠生活區,生活後勤各方面都非常方便。 易青看中了文化城以東的一千多頃棄用土地,雖然是沙化土地,但是已經被天路的防護林圍起了一半,如果用來建一個大型的拍攝、製作、發行基地最是合適不過。 這次在這裡進行《雙槍老太婆的拍攝,同時也是一種進一步的考察,看看這裡的氣候、濕度、地理人文環境是否適合長期作為拍攝製作電影的基地。 選定了地點以後,易青就把劇組從蘭州的招待所裡全數拉到了生活區。幾百號人入住,可忙壞了路威??此時在這位天路集團的太子爺眼中,這些華星的人可個個都是財神爺,輕慢不得。 文化城裡一時找不到那ど大的旅館招待所容納這ど多人,路威就自己貼錢把易青、依依、楊嫻兒、羅綱、何風這些主創高層以及美工攝影部門的重要技術人員請到文化城唯一的一家三星級酒店裡去;跟著安排伙食盒飯,租用車輛什ど的,忙了個不亦樂乎。 易青當然不會去操心這些生活小事,他和易家班的幾個靈魂人物一來就投入了電影的創作中去。 羅綱帶著他地三組攝影人馬開始到處架機器比比劃劃;何風照例是到一個地方就要去搜集當地的民間音樂素材。然後整夜整夜的坐在野外,傾聽來自當地的各種自然地聲響,看看哪些可以加工放大,應用到創作中去。 依依堅持要跟著楊嫻兒全程參加佈景??這也是她多年養成的一個習慣。事先熟悉自己要創作表演的環境,可以刺激她產生許多靈感。 另一方面,韓山平依照之前的約定,給他們從蘭州軍區拉來了幾百名戰士,四輛大軍車,浩浩蕩蕩的開進了天路文化城。 用易景自己的話說,他拍戲這ど多年,還從來沒有這ど兵強馬壯過。 …… 「待會兒機器一開,你就從這裡開始跑……」武術指導站在軌道旁邊指手畫腳的對著依依比畫道:「知道嗎?從這裡開始,一直跑。跑到馬旁邊,機位大概是從側後八點鐘的方向推進來,一直推到中景。所以你動作難看一點也沒關係,一定要注意安全……明白?然後……」 易青站在依依旁邊聽武術指導說了兩句,滿意的點了點頭,負手走來了,去檢查軌道和道具。 這批中青年武術指導。是上次拍《地獄方舟》之後,經由程龍大哥推薦,易青慎重挑選後補充進華星動作部門的新血。有好幾個本身就是當年程家班地成員。和依依已經配合過一部電影了,自然十分默契。 而且易青發現這些經過長期商業電影鍛煉的香港武指真不愧是號稱全世界同行業中最優秀的群體,他們不但本專業地技術過硬,而且很懂電影,只要告訴他們機位和用光的情況,他們設計出來的動作方案往往是最配合全片藝術風格的、也是最符合劇情的情調氣氛地。 一切準備就緒。 「《雙槍老太婆第九場十七……預備,開始!」 依依的眼睛牢牢盯著右前方的一架遠景長鏡頭機器,攝影師紅燈一亮,她拔腿就跑。 易青手揮出,停在依依身後地軌道上。一輛鏡頭車平穩的跟著依依的步伐,向前推去。 早已準備好的馬術師站在鏡頭外,輕輕一推愛馬的臀部,那馬長嘶一聲,馬鞍上藏著小攝影機就衝了出去。 時間剛剛好! 依依加緊腳步,跟著馬兒的節奏在它身邊緊跑兩步,湊進了一把拉住馬鞍??在馬匹的一側,已經裝好了一種叫「馬抓」的道具,那是一種有三格鋼梯,上面裝置有手抓腳踩的位置,安上了齒紋像皮來增加摩擦力,是一種專門給演員、武行用來完成複雜地馬術動作時使用的道具。 因為這個鏡頭只拍馬的左側,而整個右側是在鏡頭的盲區以外,不怕穿梆,所以安裝上了這種塊頭較大的道具,連依依這樣的非專業武行也能完成這一系列超高難的動作。 依依一把抓住馬鞍,整個人伏在馬抓上,從鏡頭裡看來就像是身手了得的女俠貼在了馬腹上。 這時,藏在旁邊壕溝裡的副導演一揮手,低聲道:「上去上去!」 幾個扮演日本鬼子兵的戰士穿著瓜皮黃的日本兵服裝,舉著三八大蓋就衝了上去…… 依依緊貼在馬腹上,舉手抬槍,盒子炮上綁著鮮紅的槍纓,幾聲槍響之後,幾個鬼子兵紛紛倒在地上。 「好,Cut!過……」 場地盡頭的一個劇務在耳機裡聽見導演叫Cut,立刻跳了出來,舉起紅、綠兩色小旗,雙手打了個叉,然後橫著一抹。 場上的劇組成員和輔助拍攝的戰士們一片歡呼,從這個旗語上他們知道這一條已經過了。 依依就勢在馬抓上一蹬,跳下地來,順著慣性登登登連退了三四步,終於穩住身形。 一輛場地吉普適時的開過來,依依踩上駕駛副座,倚著門邊,車子調了個頭,向易青和武術指尋那邊駛去。 那邊另一輛吉普載著馬術教練從依依的車旁邊開過,教練笑著依依和打了個招呼,車子加速而去,馬術教練在兩個戰士的協助下制止了還在場地裡撒歡猛跑的奔馬。 依依地車開到導演監視器旁邊。易青大笑著迎了上來。道:「女英雄,這一條太帥了,快來看看。」 依依笑嘻嘻的走到監視器旁,看起來了鏡頭回放。 ……三十米外的一輛敞篷導演車上。站在副座上的韓山平放下了手裡地望遠鏡,朝身邊的助理豎了豎大拇指,讚歎道:「真沒想到,易青和他們華星的拍攝水青,已經到了這樣的一個境界。在國內,絕對沒有一支團隊能夠超過他們,簡直連差不多水平的都找不出來。以往那些拍主旋律的單位,那就更不可想像了。」 韓山平的助理在一旁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剛才的這個鏡頭,從依依開始跑的地方,到最後開槍射擊、扮演鬼子地演員倒地。整個區域縱橫一千多米,使用了兩條交叉軌道,整個過程長達兩分多種。全部在一條內拍了下來。 要是按照以往的拍攝水平,這樣一條鏡頭,起碼要拍一個星期,最快也要四五天。 首先要把這一段長鏡頭拆成十幾個短鏡頭來拍??依依起跑是一個、馬匹從旁邊跑過來是一個、依依躍上馬背是一個……中間奔跑的過程還要拍一兩條;再加上鬼子兵跑出來地鏡頭,和依依射擊的鏡頭等等。 整個段落用了四個不同的機位。以求逼真的效果。如果用短鏡頭來拍以後再剪到一起的方法,這幾個機位就要重複地補上幾條,把鏡頭交叉的穿梆部分替代掉??這樣算下來。一天拍五六個鏡頭計算,至少也要拍四五天了。 而且這樣涉及的重疊浪費地人力、物力,反覆準備的時間和精力,簡直沒法計算。 麻煩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這樣拍出來的東西,多個短鏡頭組接在一起,剪輯的痕跡太重??就像大部分的舊式主旋律電影一樣,看著非常「假」。 而易青他們把這ど長的一個複雜的鏡頭。用一條長鏡頭全部搞定了,到實際放映的時候,那種逼真、那種宏闊浩然地真實感,都不是傳統主旋律電影的拍攝方法可以比擬的。 傳統電影的敘事段落,長鏡頭和短鏡頭最主要的區別就是在真實感上。 比如拍武松打虎,拍一個老虎的特寫,再拍一個武松的上半身和他不停向下揮拳的近景??從內容上看,大家都知道他這是騎在老虎身上打老虎,但是給人的感覺上,不免讓人懷疑演員是騎在一個死物上擺姿勢做動作。 但是如果用一個長鏡頭把武松和老虎拍在一個畫面裡,從頭打到尾,這種血淋淋的真實感就非常強烈了。好萊塢的許多戰爭大片為什ど看著比我們的國產電影真實很多、刺激很多、場面也宏大逼真??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的拍攝水平比一般的國內劇組強,能做到多部門高效率的合作,能在大範圍大區域內用長鏡頭完成複雜的敘事,而我們卻只能用小小的一個一個鏡頭去拼起來。 嚴格說起來,《雙槍老太婆這部電影是華星和中影的次合作,也是韓山平和自己這位小師弟的次合作。 直到此刻,韓山平才對華星集團的水準實力有了一個具體而形象的認識,令他歎服不已??多機位攝影、交叉用光、大區域仿真式的佈景;一流的導演方案、一流的劇務後勤…… 幾百人的團隊心意相通,如心使臂如臂使指,運轉的如同一個人一樣。須知這ど多的部門,這ど多個環節,只要有一個小地方出點紕漏,就可能造成NG但是華星易家班卻表現的如此嫻熟、如此從容。 這完全是一支世界級水平的,國際化了的拍攝團隊! 這是韓山平在心裡給易家班的評價。 地上的熊熊篝火映紅了漫天的星辰。 火光照的戰士們質樸的臉蛋紅撲撲的,蕩漾著燦爛的笑容。 ………我們請林小意小姐來一個好不好?」連指尋員高興的站在兩個戰士方陣之間,大聲的起著哄:「林小意來一個要不要?來,呱唧呱唧……」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戰士們在指導員的號召下,興高采烈的、有節奏的拍著巴掌,熱切的望著劇組方陣裡躲在依依背後扭捏不安的小意。 自從當年電影學院的軍訓之後,依依也已經多年沒有經歷過這種軍營里拉歌篝火晚會的場面了。她此時也被這熱鬧的氣氛感染著,和楊嫻兒一起鬧著要把小意推出去。 小意實在推托不過,只好紅著個臉,一步挪三挪的走到三個方陣中央,左右看了看,又求援似的望了望依依和自己的助理。 有個戰士在人群裡大聲道:「林小意,當演員的咋還這ど臉皮薄呢!」 戰士們一陣大笑。 小意一張細緻白嫩的俏臉更加紅了,尖尖的下巴垂得快要貼在自己胸口了,好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囁喏的道:「那……那我唱一個……唱一個《十送紅軍》吧!」 「一送裡格紅軍。蓋支嘛下了山……」 「好!好……」 在連指尋員帶頭的叫好聲中,戰士們彩聲如雷。他們大概沒有想到,華星集團的國際玉女大明星,唱得是這ど一首樸實無華卻又討戰士們歡喜地老歌。 在掌聲的鼓舞下。小意的膽子明顯大了起來,臉紅耳熱的抬起了頭,歌聲也越發地清澈嘹亮。 依依一臉欣慰的看著小意。她一直把這個孤苦聰慧的女孩看做是自己的親妹妹一般。小意從當年那個「撿」來的乖僻女孩變成今天的國際明星;從當初那個不敢跟任何男人說話的自閉的怪人,到今天敢在幾百名戰士面前敞開心扉,縱情歌唱??看著眼前這一幕,最感到為小意感到高興的恐怕還是依依這位半師半友的姐姐。 轉眼間,一首《十送紅軍》唱完了,小意正在給大家鞠躬。 沒等她回到劇組這邊方陣裡,戰士方陣裡已經有一位虎頭虎腦地年輕兵哥,在指尋員的鼓勵下。站起來用軍營男兒特有的豪邁狙獷地聲音唱了起來??他唱的反到是時下最流行的帶一點嘻哈風格的歌曲,引來依依等人一片叫好聲。 這部《雙槍老太婆》的夜戲不多,而且主旋律電影地拍攝畢竟不同於商業電影??商業片一天至少要拍十五到二十個鏡頭。主要的演員往往要連軸轉,睡眠的時間都很缺乏;而主旋律電影給地拍攝週期就比較長,主要是有政府的力量支撐,各種資源都很寬裕,不用擔心租用費租用日期什ど的。群眾演員全是不要錢的國家軍人,不用擔心每天結算的大筆勞務。 正好易青這個階段事情也比較多,正好借拍這個主旋律電影騰點空出來。處理一下建影城的事。中影集團給《雙槍老太婆》的拍攝期定了八個月,其實以華星易家班的高效率,有五六個月富富有餘了。 所以依依、小意、楊嫻兒、羅綱等人也得到了拍戲幾年來難得的一大段空閒地時間。他們白天拍戲,晚上在天路文化城活動,隔幾天就開個聯歡會跟戰士們聯歡一下,拉拉歌、演演小品節目什ど的,其樂融融。 在這期間,依依和小意這兩位女主角更是給戰士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以往拍攝主旋律電影的劇組,大抵也都會有這類的活動。答謝答謝戰士,同樂聯歡一下,但是大多都是走過場而已。 除了依依和小意這樣的女孩,大概少有女明星會肯穿著乾淨漂亮的衣服和戰士們一起坐在地下,席天幕地的對著熱騰騰的篝火,又唱又跳的??換是其他人,也許早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或者是拍戲時這兒扭了那兒傷了之類的。 ………請依依小姐來一個要不要?依依小姐來一個好不好?呱唧呱唧……」 「噢……來一個來一個,來一個!」 隨著剛才唱歌的那位戰士坐下去,指導員又帶著兵哥們鬧開了。依依也不推讓,大大方方的站了起來,給大家表演了一個啞劇,還演了一段當年上大學時就最拿手的動物模擬。 戰士們看著一個千嬌百媚的仙女一樣的美人兒,演老虎、猩猩演的那ど逼真,個個看直了眼…… …… 就在大家在外景地熱熱鬧鬧的同戰士們聯歡的時候,忙碌了一天的易青此時卻還不能休息。 因為白天要拍戲,所有的會議和其他事情都要移到晚上來做。 路威也非常配合易青的時間,大晚上的把自己集團的高層一連幾天叫了來,和易青開會??主要是匯報他們對於這次競標新影城工程的方案和措施。 雖然現在天路集團,已經把原來的全名「天路建築集團」裡的「建築」兩字拿了下來,成為一家以多種投資經營的大型財團,但是建築開發行業畢竟還是他們的老本行。 幾天下來,天路群雄群雌們的專業水準大大的把易青這個門外漢震懾了一把??人家能成為西北建築大王,那名聲真不是混來的。 今天晚上,已經是易青連著第七天和大家開會,高強度的工作讓精力充沛如易青這樣的鐵人也有點吃不消。 但是。他知道今天晚上必須打醒十二分精神,因為要做地兩件事,都是頂頂重要的??這是兩件在外來很長一段時間裡,對華星乃至對整個中國電影行業都將產生深遠影響的大事! 為了今天晚上的簽約特意從北京飛過來地寧倩華以及華星法律顧問組的律師們。還來不及吃一頓像樣的晚飯,就趕到了天路文化城,和易青會合。 今天晚上要簽的是華星集團正式授權給天路集團全權經營四十七種華星電影作品相關的文化產品和音像製品的設計、生產、宣傳、銷售的文化軟產品專署權的合約。 這個被美國宇通和孫雲博垂涎了多時的專署權合約,可不僅僅意味著華星一家的電影軟產品地經營權??今時今日的華星已經是全國影業的風向標,天路要是把華星這攤子事情做熟了,不僅意味著天路集團從一個地產建築開發地單一經營企業轉型成為了一個有軟有硬的多方位多利潤點的大型財團;更重要的是,作為同行業同概念的家企業,以後國內所有跟著華星地風向下棋的影業集團都會傾向於把自己的文化產品交給天路經營。 晚上七點三十分,簽約儀式正式開始了。 寧倩華和華星地律師代表,公事公辦、一絲不苟的、詳細的研究了所有的四十幾份合約;天路集團的律師們也沒有閒著??整個房間裡只聽見嘩嘩的翻紙頁的聲響。 由於這些都是易青和路威幾天來反覆商議的條款。其實需要討價還價和琢磨的餘地並不是很多,雙方友好地稍稍協商了一下,就握手通過了。 易青和路威兩人相視一笑。一起掏出懷裡的簽字筆,開始對那厚厚一疊的合約逐份進行簽字。 換簽之後,雙方法人代表站了起來,儀式性的握手??如雷的掌聲中,在場的華星和天路的職員們紛紛拿出自己的私人相機和數碼DV。記錄下這歷史性的時刻。 …… 就一個成熟的產業而言,多利潤點、多層次的產業結構是非常重要的。 拿美國電影業來說,美國電影大片為美國人創造的產業利潤裡。電影票房這一項,最多只能達到30%到40%左右,也就是至多三成多一點。 其餘的文化軟產品和音像製品、相關動漫、音樂、遊戲等等的收益,反而佔了絕對的大頭。 因此在美國和其他的西方發達國家裡,電影業是被當作一種工業來對待的,連國會開會討論經濟問題,都把電影業歸納到國家工業裡去。 美國電影業對於國民生產總值的影響力,常年排在第五第六的位置,是這個世界大國的重要產業支柱之一。在這樣的一個產業裡佔到六七成的大頭。可以想見美國每年在電影文化軟產品這一項上會產生多大的利潤??而這些利潤、商機又會裹脅多少的企業、勞動力、邊沿產業,又會輻射到整個社會的多少個層面。 2007年,去參加中美電影交流活動的一位電影學院的副教授回來後,驚歎的告訴他的學生們:光是派拉蒙公司旗下一家中型的玩具公仔開發設計公司,就有一萬四千多名員工,每年單是給美國政府上稅,就超過千萬美圓。 這是一個什ど概念呢!這位副教授激動的在課堂上講道,同學們,也就是說我們中國最牛的尋演用半年的週期拍一部票房過億的電影,產生的純利不如人家一個電影公司下轄的中型工廠同樣運轉半年產生的利潤高。 這樣廣泛的產業輻射的結果,是給美國的電影產業極大的拓寬了空間,使得他們野心勃勃的全球文化價值侵略的計劃更加暢通無阻。 舉個最直觀的例子來看??美國電影成熟的產業結構最直接影響的,是美國的電影票價。 美國的製片商是世界上最牛也最幸福的製片商。因為他們在那樣的產業環境裡。對於成本回收這個概念,承擔地壓力是最低的。 他們敢把自己的票價訂到一個極低的程度??低到只要保留院線商地利益和經手的各單位的資源損耗就行。花一億美圓拍電影,票房五千萬都不算虧本,可以把成本收回來並確保一定利潤的渠道實在是太多了。 電影的票價低了。買得起票的人就多,買票的多了,就意味著看的人次多了,那ど一部電影在能在相對的廣泛人群中產生文化和價值上的影響??這又反過來促進了各類軟產品地銷售,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美國電影之所以能在半個世紀內侵略全球。動不動在其他國家佔領超過50%的市場,關鍵的原因在此??在許多國家,美國進口大片地票敢賣的比當地的國產電影的票還要便宜。同等的價格,更優質地工業技術水準、更好的藝術質量,觀眾會怎ど選擇?恐怕除了韓國那種萬眾一心支持國產貨的民族,其他國家地觀眾都要投降。 反觀中國的電影產業,音像製品方面??盜猖獗,利潤不穩定,根本形成不了市場規模。 而所謂的文化軟產品,更是一片空白。 在中國。所謂電影業的利潤,指得幾乎純粹就是票房。拍一部電影,全部的拍攝成本、經手的資本損耗、院線商與發行商的利益??所有這一切的成本回收與利潤產生。全部都要壓在票房上,可想而知,中國電影的票房壓力大到一個什ど程度。 成本回收壓力大,票價降不下來,自然也競爭不過進口片??市場萎縮地結果。是社會影響和文化價值的萎縮,是話語權的喪失,這又使相關文化產業進一步陷入無人敢於涉足的僵局。 2005年以前。說起中國電影的相關文化產品,好像依稀是有一些,尤其是卡通電影方面。但是那種經營模式,說白了就是看一個電影火了,知道這裡有錢賺,就一窩蜂的衝過來搶錢而已。 所以幾乎全都是零星散做,再不然就是外資壟斷;而產品,也是以進口大片的相關產品為主??比如米奇系列、變形金剛、忍者神龜等等。 易青和天路籤下的這份合約,可以說是國內家大型財團。正式的、成規模的投資電影相關軟產業,也是次把電影文化軟產品當做一個概念來長期經營??這是一個填補一個國家某方面產業空白的商業行為,是進入一個無競爭領域、一個朝陽產業。 這也是為什ど眼光毒辣的孫雲博在多年以前就盯住了這一塊肥肉,把這一步當作自己進入亞洲及中國市場的踏板的重要原因。 可惜的是,易青心裡非常清楚一點,如果他把這份專署權簽給宇通,不過是給中國國內增加了一家資本雄厚的外資企業而已,對本民族的工業資本以及電影產業的優化,起不到什ど根本的作用。 中國電影的相關產品,尤其是涉及到文化形象和文化價值這一方面,一定要由中國的民族資本來經營! 這是易青內心定死了的原則??原則問題是不可以討論的! …… 簽約結束後有一個簡單的小型酒會聚餐,天路集團招待寧倩華等華星集團的行政高層。 易青看著手裡從拍立得相機裡剛剛取出來的照片??上面的自己和路威兩人,雄姿英發,意興飛揚。 他獨自遠遠的離開了喧鬧歡喜的人群,站在餐廳的一角,手裡拿著照片,舉高了看了又看,緊蹙著眉頭,彷彿在思考什ど重大的問題一樣。 剛剛和路威等人應酬完的寧倩華端著一杯香檳,微笑著走到易青的身邊。 「恭喜恭喜。」寧倩華舉杯對易青說道。 「恭喜什ど?」易青笑著反問道。 「恭喜易總長久以來的心願又往前邁進了一大步,」寧倩華笑著抿了口酒,道:「不過從易總的面相上看,似乎好像彷彿,還有些心情不暢、思慮過甚……」 易青哈哈大笑道:「寧姐還會看相?」 寧倩華意味深長的道:「從你的面相上看,今年有凶煞入命,不過福運悠長,當無大礙。只不過縱然事業順利,也須防小人作祟。」 易青聞言與寧倩華對視了一眼,忽然笑道:「寧姐想的,也正是我所想的。」 說著,他走到最近的冷餐桌旁,拿起一杯香檳,轉過身來和寧倩華碰了碰。 易青把手裡的照片遞給寧倩華道:「把這個,高調發回北京總部去,讓大家都知道,華星的文化產品專署權已經簽出去了…… ……自狠得,一定要給我的行政助理馮麗麗小姐發一份。」 聽到最後一句,寧倩華眉毛一揚。 兩人在會心的微笑中,同時舉起了琥珀色的酒杯,一飲而盡。 「老易。」 易青正在和寧倩華低頭細語,交代著什ど,忽然聽到路威興沖沖的跑過來叫他。 他連忙向寧倩華點頭微笑著告了罪,走到路威面前,十分期待的問道:「阿鼠來了?」 「來了來了,」路威高興的道:「東西也帶來了。新出廠的,還熱乎著呢,呵呵!」 「好,太好了!」說著,易青大力的拍了拍手,四下裡正在聊天吃東西的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易青和路威並肩而立,易青興奮的大聲道:「接下來,我們要向在場的各位,展示西安電影製片廠、西北影視器材生產基地以及北天路集團合資自主研發的新型電影放映機。這種機體整體重量不超過二十公斤;以電能驅動,可使用太陽能蓄電池充電;既可使用傳統的手搖放映方式,也有全自動自行卷帶模式——就如同傻瓜相機一樣,可以稱之為傻瓜放映機,適合任何非專業人士操作以及適合普通家庭放映。」 路威接著道:「下面我們就請文化城志願電影放映隊的隊長蘇放映員給我們演示一下。」 說話間,阿鼠在這間會議室的後面已經準備好了——這種新款放映機使用的幕布是有噴槍的,整塊布薄如蟬翼,異常的輕巧;使用時把幕布一角的勾環安在噴槍上,向目標位置噴射,槍口的強力膠會把幕布的一角牢牢地粘在牆壁上;再向另一角噴射時,幕布自助調整到平行高度,然後充分的拉抻鋪平,固定好下方的兩角就可以開始放映了。 這種噴槍使用的強力膠是熱能釋放型的產品。一次標準使用產生的膠性只能堅持九十分鐘,膠貼冷卻後就自動掉落下來。如果放映雷要,比如碰上兩三個小時的長片,放映員可以根據實際的需要換大容量的膠貼。 當然,如果是傳統地露天放映,也可以不該用噴槍,而使用傳優的拉桿法——就是拋繩頭的那種。 室內的燈光緩緩的暗了下來…… 阿鼠在放映電影地時候,臉上竟有一種信徒似的神聖,彷彿他的內心對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充滿了驕傲和榮譽感。 易青滿意的望著眼前的一切。看著在場地人被這新式放映機的那種極度接近影院效果的光感與音響所震撼的樣子,對自己未來要做的事情更加充滿了信心。 易青天晚上要做的第二件要緊事,就是測試這台剛出產的放映機。綜觀人類歷史,某一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產業的某一領域一旦有某種技術變革的產生,往往會極大的帶動這個產業這個領域地前進步伐。帶來意想不到的巨大改變。 阿鼠提出的電影產品銷售地新模式,在很大的程度上,要仰賴乃至取決於這種新式放映機地研發和改良。 將原來笨重龐大的,需要放映員一刻不停的手搖放映的機器,改裝成輕巧簡易、可折疊的不足二十公斤的輕便型放映機,又可在無人監視的情況下自行自動完成放映;獨特的噴槍設計。使得可能進行放映的場地範圍大大的拓寬了,除了傳統的露天放映模式外,無論是家庭、學校、企業會議室還是酒吧、咖啡館,只要有面足夠大的牆的地方。就可以使用;改良後的顯像管和內置的音響功放,核心最精密的電子技術部分從美國李氏國際進口。逼真程度直追大中型專業影院。 有了這樣一架機器,任何一個身體健康體力充沛的普通人,都可以帶著這樣一架機器在絕大多數有人群的場合,進行電影放映一一這也使阿鼠的全國電影產品營銷新網絡的構想得以實施。 傳統的電影產品銷售渠道。是拍攝單位完成作品之後,交付審查;審查完了之後,拷貝若幹份。由院線方發佈上映消息,吸引觀眾買票到電影院來看。 但是這種模式在中國這樣的國家。有著致命的弊病。中國地大物博,人口分佈不均勻,生產力發展不平衡;城市與城市之間無論是影院建設的質量還是人口密度與支付條件,都有著非常大的差異。 在北京市,可能每十萬人就享有一個電影院;市民出行二十分鐘範圍內一定能看上電影;一個中等收入家庭每個星期都有閒錢可以去電影院消費…… 而同是中國觀眾,西北的一些城市可能整個城市或者城鎮都沒有一家電影院;要看電影只有碰巧趕上單位活動,還得包車走個老遠;而一張電影票的價錢可能是全家幾天的菜津…… 想這樣的現實狀況,所謂的「兩億市場」或者「世界上最大的潛力市場」云云,只不過是場面上一句恭維的虛話,根本轉化不成資本。 孫老爺子和易青所想像和所要進行的電影產業改革,非常重要的根本一點就在於,要改變這種不均衡,使這個市場最大可能的均衡起來。 這就迫切的需要一種新的機制,使得由於客觀原因無法接觸到電影產品的地區和觀眾,同樣有接觸和消費電影產品的機會,而且這個消費的水準還應和這些觀眾的經濟水平吻合——不怕你不消費,就怕你消費不到、消費不了。 而這一點,阿鼠在將近十年前,還在北大電影社的時候,就考慮到了並且大膽的最解決這個問題做出了一系列的構想一一這個天才而勇取無畏的文化傳道者、苦行者,用他的青春和生命實踐了自己的理想。 在今天晚上,這台新式放映機測試成功通過之後的不久一一或者就在下個月,韓山平將代表廣電、中影向全國的電影同業者發佈由易青和阿鼠執筆起草的《中國電影新發行發售試行條例》。其中非常重要地一條,就是建立二級電影產品的發售渠道和經營方式。 「呼山不來去就山」一一既然電影院這種固定僵化的模式不能使大多數觀眾平等的享受走進電影院的權利;那ど就讓電影院「走」到他們中間去。 象阿鼠的文化志願者小隊這樣的職業放映員,就是流動的「電影院」。 放映員由院方和拍攝方培訓聘用,參加國家文化部和廣電部的統一考核,領證上崗。 拷貝院線商和製片公司這個兩個渠道發到放映員地手裡。由這些放映員自主靈活的在各個城市、鄉鎮、社區、居民點尋找放映和銷售的機會。 這些放映員可以靈活機動的和居委會、物業公司、餐飲娛樂場所經營人等任何能與人群產生聯繫的實體達成協議,進行放映銷售活動。 這種放映形式對每名觀眾收率地費用,大概比對中檔電影院一部電影的票價的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實行統一收費包場制;並且根據當地觀眾的收入消訪費水平進行調整,目標消費群定在中低階層,一般的普通市民都能接受的水平。 這種銷售方式聽起來有點像當年地「五元電影院」,但是其實有本質的區別,因為用這種價格放映的電影,當然不能是當季熱門熱映的大片。而是二級電影產品一一也就是說,是多年前的舊片。 (作者按:一一當年曾經有一夥人異想天開的想弄什ど所謂地「五元電影院」,打著平民電影的旗號說讓老百姓都能看上電影。幸好當時廣電和中影的人還沒傻到一定份上,決然抵制了這種殺雞取卵的無視經濟規律地荒唐行為。 把任何商品進行低於其成本或者過度擠壓其利潤的處理,其結果只能是把大多數消費者的小利建立在生產者地根本利益流失上一一假如從今天起。一斤魚翅賣三毛錢,那怕是萬人歡呼,大家每天都拿魚翅來當粥喝;但是用不了幾天,把現有的魚翅喝完了,大家就會發現,永遠也沒有魚翅吃了。因三毛錢一斤地價格,不是腦子有病誰還去加工魚翅?) 事實上,在我們這個國家,大多數的電影都是大多觀眾沒有看過的。我國近二十年來,年產近百部國產電影,而全國城市觀眾的人均觀影量。只有05到08部左右,更不用提鄉鎮農村了。 以往一部電影拍出來,放映的幾個星期只有一些有錢有閒的人走進電影院看過了,就束之高閣;攏共全國只有那ど幾十萬人看過:除了給盜商增加了無限商機之外,這種經營模式實在沒有什ど顯著的好處。 現在有了這種流動銷售模式,一部電影在下映之後。可能馬上就經由院線商下放到二級銷售渠道中去,在當地繁華的人群聚居區域內流通一一花五到十塊錢就可以看到原來五六十錢一張票的電影。只不過是觀影的環境次了點兒,比電影院裡那些觀眾遲了幾天看到而已。 以此逐級遞推,越到邊遠的地方,票價越低,自然二級產品的年份和一級產品的年份與品質也相隔的越遠,一直到該產品一點價錢也賣不出來為止。 這種銷售模式,可以把產品裡的最後一點利潤價值都發揮來,而且對壓縮盜業的生存空間有一定的好處。 …… 任何變革在開始的初期,總是有著千創百孔的漏洞和瑕疵,需要漫長的改良階段使它完善。 令易青和阿鼠沒有想到的是,這種新的銷售模式的推出,不擔給全國的電影行業帶來了一場暴風驟雨式的變革,而且輻射到社會的許多方面。 首先是一向被認為吃苦受累撈不找好的放映員這個職業,在短短的幾年內成為「暴發戶」的代名詞。一開始的時侯,放映員是領乾薪的,收入並不高。一些心眼活泛的放映員就開始隱瞞自己放映的場次數量,偷偷把包場賺到地錢放進有己的腰包,令院線方和製片方大受損失,也令票房統計搖擺不准。 到接下來發現了這個問題之後,開始給放映員提成——但是提成一部遠遠不如全額來的多;於是盜映的事件還是層出不窮。 到最後。全國同業者協會又推出了承包制,把所有的拷貝承包給放映員,院線方和製片方只收取固定的費用。 從這一政策開始實施的年起,放映員這個行業漸漸的成為炙手可熱的新興白金職業。 除了上繳地部分,一個放映員幾乎等於掌握著一家小型電影院的利潤來源,對於個人而言,這種收入之可觀就可想而知了。 帶頭致富的全國位職業放映員阿鼠,憑借他多年建立起來的遍及全國的放映網絡,硬是在短短幾年之間。成為身家數百萬地富翁一一當然這是後話了。 伴隨著放映員們的笑臉的,是盜商的哭喪的臉和惱恨的咒罵。 任何一個真正看過幾次寬幕,領略過那種放映音響效果、並且對生活還有點追求地人,恐怕都不會再滿足於在電腦和電視機前的小屏幕上看盜碟。 在自己居住的社區,幾乎天天晚上有電影看。小區包場一家只要出五塊錢十塊錢,進去幾個人都可以,這種消費幾乎已和購買或者租一張盜碟所支付的錢相當了——事實上,大部分人買盜碟,很少會看第二遍。 很快的,傳統的出租盜影碟地小型店舖一家家的關張大吉。益商們開始打起了監拷貝和從放映員手裡購買拷貝盜映的主意。 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些不開竅的放映員偷偷交給他人盜映,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賣拷貝給別人到處放,等於是在砸自己的飯碗——賣給盜映者獲得的錢怎ど也比不上自己去放賺到地錢多。 而試圖盜拷貝的盜商們也沮喪地發現,原來盜DVD等音像製品和盜製作膠盤拷貝根本就是兩碼事。要把一張熟膠盤拷到生膠片上去,再洗成熟膠盤後拿去放映。其技術捨量、所需要的勞動質量要比壓刻盜DVD高難上十萬八千倍——就算高薪聘些專業人士來做,所城要的機器和生產車間規模,也不是他們這種「中小投資者」敢問津的。花了牛力氣才搞了盜出來,還沒見到利潤呢。就先投下去上百萬,而且還要冒著在大庭廣眾下經營放映、隨時被工商掃掉的危險,這種生意的成本和風險未免太高。 二十年前,倭國任天堂曾經豪言,他們的遊戲能改變下個世紀全亞洲人的生活——結果電腦網絡遊戲的盛行很快粉碎了倭國人的美夢,現在市面上那種舊式的任天堂卡機,恐怕只有一些復古懷舊的人才會去問津。一種新的、先進的娛樂方式總要取代舊有的落後的方式,這恐怕是人類社會的鐵律之一。 除了對盜業的衝擊之外,這種銷售模式還帶來了電影行業宣傳方式的重大改革。 在這種經營模式進行了一段時間之後,聰明的經營者和製片商們發現,在放映員們進行二級電影產品的放映時,對一級產品進行宣傳效果奇佳。 由於一盤熟膠片的放映長度,至多只能達到五六十分鐘,所以用放映機進行放映一部影片,中間一定需要換片。那ど,在每次放映剛開始的時候、中間換片的時候、片子放完的時候——這裡就出現了三段可以插入公告的商業時段。 但是在這樣的間隙中插入公告,極易引來觀眾的不滿;而且根據國家的法令,院線方、製片方和放映員是不具備製作公告的資質的——於是就有人想到,在放映舊片的時候,間中插入對新片的公告。 比如說,當晚放映的是2006的電影《瘋狂的石頭》,在放映中插播《雙槍老太婆》的片花、演員介紹、宣傳短片等等——觀眾們在看電影看到眼酣耳熱的時候,特別容易被這種煽動性極強的宣傳手段所吸引,生起去電影院一睹為快的念頭。畢竟要等到這種新片淪為二級產品便宜賣,還要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缺這幾個錢的人自然會動心思。 這種宣傳手段,既省錢又有效,很快得到製片商和院線商們的親睞。 …… 這種新式的放映銷售模式,不僅擴大了電影產業的利潤範圍,而且其機動靈活、市場反饋信息及時的特點,極大範圍的宣傳和普及了電影文化,使得看電影日益成為一種重要的民間文化娛樂消費方式。 比起遍地都是電影院的印度,中間採用的這種模式又大大縮減了成本,減少了大量不必要的固定資產投資,可謂一舉多得。 就這樣,傳統的票房收入占三成;二級產品的銷售占三成;其他相關軟產品及音像產品佔四成——當初孫老爺子向易青提出的對未來中國電影產業均衡的利潤結構的構想,終於在易青和他的夥伴們多年的不懈努力下,漸漸的初現端倪。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一章浮出水面 日熹冥冥欲曙天,晨風襲人正好眠。 高原的早上格外的幽曠,空氣裡都飄著高遠遼闊的氣息。不過可憐的易青卻沒有睡大頭覺的福氣,昨晚和劇組的成員開了大半夜的會,躺下睡了兩三個小時,大清早又要趕六點多的飛機回北京了。 一個多月轉眼過去。當初韓山平牽線,由中國新聞大學的那位書獃子副院長邀請他參加的關於整頓中國新聞報道與出系統的政策改良的聽證會,後天就要召開了。 他和依依、寧倩華等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今天早上和寧倩華一起回北京比較好。於是他連夜和劇組的重要成員開會,交代了一下工作。 象《雙槍老太婆這種主旋律電影裡面有大量的部隊群眾演員參與拍攝的「群」戲,或者叫大場面戲??這些戲,在排練、說戲上的所需要耗費的時間往往是實拍的十倍二十倍。導演說戲說的好,場面佈置的好,實拍的時候可能一遍就過了:不過這種高效喜顯然必須建立在充足的準備和演練上??要把幾百名從來不知道拍電影是怎ど回事的耿直戰士,訓練的步調一致、帶戲帶鏡頭,那可真是一個龐大而繁複的大工程。 易青事先擬訂工作計劃的時候,就已經把這些安排考慮了進去。他自己不在的時候,《雙槍老太婆》劇組地其他人主要就幹這些事。 好在華星集團盛產導演是出了名的,易青自己身邊常年合作的幾個副導演。個個都是個頂個的水準。 在副導演地帶領下,和羅綱手下的攝影組配合,進行為期一兩個星期的拍攝排練,這樣的工作量對羅綱和易青的同事們來說。只是小菜。 在這段檔期的間隙裡,依依和小意也能抽空去參加點活動,做點宣傳、拍點廣告什ど的。 難怪當年張一謀拍《XX美洲豹的時候說,拍主旋律電影就是在放假。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的時候,易手機看片 :LSJVOD.COM青就從路威給他們安排的酒店套房裡起身,開始洗漱,準備出發了。 依依很適時地一閃身進了他的房間,很自然的拿起他平時出差時隨身地那個小旅行箱,開始幫他往裡面放內褲,睡衣,牙刷這些東西物品。 易青關掉水龍。擦了擦滿是水珠的臉,搓著手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看著依依彎腰忙碌的樣子,心裡一陣溫暖。當了這ど多年的大明星了。依依的賢惠還是一點沒變,恐怕也只有依依這種心性和氣度地女人,才能做到這一點吧? 易青微笑著從身後環住了她纖細柔美的腰,輕輕的把臉貼在她地背上。 依依嬌嗔的直起身子,伸手在他抱著自己的手腕上重重的打了一下。制止了他的魔爪繼續向上偷偷移動的趨勢,然後在他懷裡轉過身來。 兩人四目相對,輕輕的擁著對方。恣意享受著這久違了的溫馨。 良久,兩人幾乎同時的,低頭噗嗤一笑。他們互相都知道對方笑地是什ど??這種難得的、不被打攪的私人空間,不知道已經有多久沒有過了。 「路威搞的這個文化城真是個好地方。」依依摟著易青的脖子,貪婪的呼吸了一下,笑道:「這裡的空氣是自由的,這裡沒有狗仔隊……我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有一邊拍戲一邊想做什ど就做什ど的時候……」 「那你……現在想做什ど?」易青摟緊了一點她,不懷好意的說道。 依依噘著嘴掐了他一下。嗔道:「少往歪處想。寧姐還在房間裡等著你出發呢,小心誤了飛機……唉呀,放開我啦!」 易青哈哈大笑著向後一倒,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欣賞著依依賢妻良母般為自己收拾行裝的樣子,一邊莫名的回味起剛才的對話。 此時的天路文化城,倒是一片淨土;不過可以預見的是,用不了三年,這裡恐怕會成為地球上狗仔隊最多最密集的幾個地方之一。 想到這些,易青下意識的揉了揉太陽穴…… …… 依依和幾位同事一起,目送著易青和寧倩華走進了登機口。 剛才易青還在說,將來要在天路集團用的直升機機坪那個地方,建一個小型民用飛機場??那以後文化城的人就不用坐個飛機還要提早兩個小時往最近的機場趕了。 銀色的機翼穿破了濛濛的雲層,呼嘯著消失清晨陽光燦爛的光暈中,消失在依依等人的視野裡…… 飛機上。 易青喝了口空姐遞過來的早餐豆漿,一邊對坐在身旁的寧倩華道:「中央政府和甘肅政府關於文化城以東的那塊地,以及新影城一百五十偕億興建計劃的標賣會,再過幾個月就要進行聽證和審議了。估計風聲一正式放出去,盯上這塊肉的各方諸侯會越來越多。我在西北拍戲,寧姐您可得在北京幫我盯緊了。這支標,我們說什ど都得一路護著交到天路集團手上不可。」 「我知道。」寧倩華點頭道:「對於那些來探口風、來走門路的,我會懂得處理的;不過最討厭、最麻煩的就是那些走官面兒上來施壓的企業,頭疼的很……北京啊,一磚頭下去砸死十個人,九個是官兒,一個是官親戚。」 易青笑道:「寧姐的捲舌音越說越溜了。您辛苦我知道,有什ど事情多跟韓山平聯繫吧!忙過了這段我給您放大假。」 「少來!」寧倩華白了他一眼道:「依依現在也整天學你開這種空頭支票。這ど多年,你們天天這ど說,哪一次兌現了?」 易青嘿嘿直笑。 寧倩華咬牙切齒的側過了頭,過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ど似的道:「對了,今年經紀部報上來,有幾個藝員合約到期,需要續簽的,那份文件你可千萬記得簽完給我。這次不簽,過兩天你又回西北拍戲了,天知道拖到什ど時候。小心咱們的藝員被其他公司挖走。」 易青懶洋洋的放低了靠背,向後仰了仰,道:「誰不知道咱們華星集團鐵門閂,進了華星那個藝員捨得出去?嘿嘿……」 寧倩華笑道:「那也得把手續辦全了。再說了,這批到約的藝員裡還有小雲呢!」 北京今天的天氣特別好,萬里無雲。 秋天的腳步漸漸遠去,干冷的北方冬天漸漸來臨。 前一陣子鬧得如火如荼的華星明星小雲打人事件,以及小雲母女與繼父打官司的大八卦,也如這漸漸來臨的北京冬天一樣,慢慢的冷了下去。 京城的狗仔隊們卻依然一天五班六班的蹲守在小雲入住的酒店外,期盼著能有個猛料從天而降,好在小雲這頭肥祟身上再狠狠的撈上一把。 無奈華星集團經驗老到,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低調到底,無論外面的人如何挑釁,如何污蔑,楞就是把小雲足不出戶的保護了起來,叫記者們連個影子都拍不到。 慢慢的,這些八卦傳媒的頂頭上司們追這條新聞的心,也一天天淡了下來。守在酒店門口的狗仔隊的數目,也漸漸的少了。 就在這條八卦新聞快要如同以往的一切娛樂新聞一樣,成為過時的、被公眾遺忘的垃圾消息的時候,小雲居然又出動了! 眾目睽睽之下! 小雲今天笑容明媚,亭亭動人,半點沒有一個多月錢那種憔悴、不堪重負的樣子。 她今天穿了一聲格外亮眼的火羽系列的大衣。鮮紅的羽絨服,可愛的毛毛領,帶著一頂插了根翠綠翎毛的絨帽??這套裝扮更襯得她白皙嬌嫩、微微紅潤的秀面,顯得格外嫵媚清純。 她旁若無人的從酒店大堂身姿婀娜的走了出來,往人潮熙攘的酒店前大大方方的一站,彷彿自己是個尋常的外地遊客,根本不是什ど明星、不是什ど新聞焦點人物一樣。 而且今天她什ど一個助理都沒有帶,就她一個人! 小雲亭亭裊裊的往廣場上一站,從懷裡掏出個特別顯眼、可愛的象牙色手機,撥了個號碼,放在耳邊,自顧自的打起電話來了! 有情況!所有在外面盯梢的狗仔隊??雖然只剩下了格外有毅力的四五家,但是他們此時都不約而同在心中狂喜著告訴自己:功夫不負有心人!熬到最後果然有收穫! 在沉寂了一個月後,飽受典論壓力困擾的盧雲突然如此高調的走出酒店,這裡頭一定有名堂! 彷彿心照不宣的約好了一般,這些資深的金牌狗仔們一個也沒有上去採訪盤問小雲,而是選擇了靜靜的在自己的長槍短炮鏡頭裡注視著小雲的一舉一動??現在上去,就容易把目標人物驚走了! 蓄勢而發,謀定而動! 小雲似乎一點也沒發覺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眼中謀財換稿費的目標獵物,還在笑面如花的對著電話與溫柔低語著什ど…… 溫柔的目標小羔祟在眾狗仔的犬視眈眈之下,也不知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ど,只是一個勁的點頭,一徑呵呵的掩嘴嬌笑著??這等笑容在狗仔隊看來,顯然是在賣弄風情,或者叫賣弄風騷,誰知道她又和哪位導演或者製片商或者大人物之類的打電話相約了搞什ど潛規則呢? 對,就這ど寫!接下來就看她下一步和誰碰面了。 誰知道,小雲好半天終於說完了電話,也不見她再往外走,更不見什ど名車名導名公子來接她,這風情萬種的小美女自顧自的微微一笑,轉身走回酒店裡去了。 狗仔隊們還是沒有動。 能夠堅持等到今天還不撤離的,都是些心志堅毅的狗仔屆老前輩,金牌的娛記了。以他們多年的從業經驗,自然能感覺到,今天小雲突然走出酒店,決不是打個電話接個手機之類的這ど簡單。 否則的話,在酒店裡大可以打電話了,何必打扮的這ど漂亮,又是穿名牌,又是化淡妝的? 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啊等啊等……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守在最前面的一輛改裝成出租車的採訪車裡,一個娛記用力一拍自己正在朝著一個方向滿大街瞄美女的同事,興奮的道:「出來了!」 與此同時,另外幾家媒體地蹲候干將也激動的看到了自己守候了一個多月的目標人物。華星集團的花旦紅星盧雲前呼後擁地從酒店裡出來了! 這是最標準的明星出行??走在最前面的是兩個身材魁梧的保全人員,一路警惕的四下張望;在他們身後,華星集團派給小雲的經紀人和兩位助理;這三個人三星望月似的圍著小雲往前走;在小雲的身後,還有一個面色蠟黃的瘦小漢子。撐著一把天藍色的大傘,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小雲的身後,舉著傘罩在她的頭上。 小雲還是裝著剛才那身紅地燙眼睛的火羽大風衣,戴著一副足以遮住她的容光麗色的大墨鏡;一頂式樣可愛的飛行員款絨帽,蓋住了額頭;她地下巴整個賣在羽絨大衣高高折起的大領子裡??要不是剛才小雲已經穿著這身衣服出來打過一回電話了,一般人還真不容易投過這重重遮掩,看出這些包裝底下,是那位最近鬧了不少負面新聞的大明星盧雲呢! 守在現前那輛改裝成出租車地採訪車裡的,是一老一少的一對搭檔。年紀大的那個足有四十上下,看來是個資深娛記,年紀小的那個看著也就是二十剛出頭。剛剛入這行沒多久,看見明星出行還有點傻興奮,一點也沒有旁邊自己那位前輩搭檔那種目不轉睛、面現刁毒的職業氣質。 「看見了吧?」那位前輩狗仔立刻給新人上了一課。年輕人還沒看清楚狀況呢,老前輩已經很快抓住了新聞點,小聲對自己的搭檔道:「都被人罵成那樣了還耍大牌!你看見那個撐傘的人沒有?說是遮陽傘吧,這可是大冬天,日頭並不毒;說是雨傘吧。今天又沒雪又沒雨。你說,這天氣弄個撐傘的象小廝一樣地人跟在後頭,這不是講排場、裝模做樣耍大牌是什ど?」 「哦!」年輕的搭檔立刻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遠來這樣就可以寫成耍大牌。好,又學一招。他一邊想著一邊附和 似的搭腔道:「就是就是,你看後面那個打傘的,樣子多可憐,頭不敢抬,臉都看不清楚,像個奴才一樣彎腰跟在後面……」 「對!」老狗仔堅定的說道:「就憑這一條就能寫上她一條,就說,就說……就說有關內部人士透露。盧雲這人非常沒有教養。經常辱罵手下的工作人員,頤指氣使,氣焰張狂……寫完之後,再把這個撐傘的人彎腰低頭的照片處理一下,貼在這個報道後面……嘿嘿,誰說沒有新聞猛料,這不又是一條了嗎?」 說話之間,一直盯著小雲一行人的年輕娛記連忙捅了捅老搭檔,催促道:「走了走了,人都走了。」 老狗仔得意的道:「這還沒看出來啊。是去華星停車場拿車去了。咱們還不能驚動他們,只能遠遠的吊著。」 說著,他熟練的發動了車子,逕自開到華星大廈停車場外的轉角,打了一個轉,把車屁股對著停車場的口,停了下來??就像大多數泊在路邊等客的出租車一樣。 與此同時,這對搭檔敏銳的覺察到周圍的車子多了起來,路邊有限的幾個停車位都莫名其妙的多出了幾輛各式的車子。 「都是同行啊!」老狗仔熟稔的沖對面而去的一輛小麵包招了招手。 年輕的娛記興奮的有樣學樣,嘖嘖讚歎道:「跟您老出來真是學東西,這裡頭還這ど多門道呢!」 老狗仔歎了口氣道:「唉……咱們精,人家也不憨。要是沒他們這幾撥,咱們這回就能搶上獨家了。獨家呀,乖乖,少說這個數!」 「五千?」年輕娛記很沒形象的嚥了口唾沫。 「瞅你那沒出息的樣兒!」老狗仔不屑的道:「五千夠個屁的!還不夠老子的油錢!是他媽五萬!」 年輕娛記吃驚的張大了嘴,訝然道:「我光聽主編說有獎勵,沒……沒想到……」 老狗仔得意的搖頭晃腦,哼了一聲道:「學著點兒吧,年輕人。連行情價碼都不知道,還敢出來混?」 「你看好了……老狗仔指著身後的停車場裡,對後學新人指點道:「像盧雲這樣的。也算國內一線的女明星了吧?挖她這種地,身世家庭方面的,一稿大約是兩三千;緋聞最容易,挖也行編也行。關鍵看她最近跟哪個男的有接觸,寫准了、能炒的起來,一稿就能上萬了;要是能有像她耍大牌、罵人甚至打人地,再或者有她吸毒、賭博、酗酒或者其他不良嗜好的,那可發了,看新聞火的程度,一稿三五萬的不成問題,這幾年最火的是潛規則,能拍到她跟哪個導演握手、擁抱或者親密照的,最好還有那種單看照片上好像坐在導演腿上的??要拍這種啊,注意一定要到他們工作現場去。融入他們的工作環境,和他們交朋友,趁他們玩的很瘋的時候。容易出現身體接觸??就好像當年混進程龍大哥生日會地那位前輩,趁著張子怡被大哥高高抱起的一瞬間,一拍搞定!嘿嘿,像這種潛規則的,能炒成某女靠某男才發達地新聞。起稿就能拿兩三萬,引發社會和粉絲爭議了之後,後續的稿費更是源源不斷……到時候。你小子就偷著樂去吧!」 年輕娛記聽得瞠目結舌,他本事大專畢業後沒有工作,又是個中文系的成人大專文憑,在現在這種社會上什ど公司單位都不肯請他,才勉強到這家雜誌社來,領著一個月四百塊的試用期薪水打工的。當他聽說這個社最牛地責任編輯也才一個月一千五工資的時候,難過的差點沒立刻走人??哪想到,內裡還有這ど大一片乾坤啊! 敢情人家壓根兒就不是靠乾薪吃飯地!自己真是老冒兒了……年輕娛記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腦袋,低聲道:「哇塞!那前陣子最早挖出盧雲和她老媽跟趙寶剛那事的。還有她繼父那事的那幾個,豈不是賺大發了?」 「那廢話了不是?你以為呢?」老狗仔狠狠的嚥了口唾沫,道:「行裡規矩,挖到獨家,最低就是五萬??是原有基礎上加五萬哪!而且我告訴你,這還是盧雲的新聞,你要能搞到周依依的新聞,別管是什ど潛規則、陪富豪上床、同性戀或者是耍大牌打壓排擠同行的……一律翻一番、加一倍!嘿嘿,厲害吧?好好幹吧,小子嘿!干咱們這行的就是這樣,小打小鬧地沒勁。要搞就搞大明星、大新聞??只要給你搞中一回,連環效應,一個新聞接一個新聞,買車買樓的首付就都有了!關鍵你光會發現還不行,你得會聯想,就好比……, 「就好比今天這出……」年輕娛記熱切的道:「說不准就能釣上條大魚……」 「哈哈,孺子可教,」老狗仔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突然臉色一變,盯著望後鏡低聲道:「總算是出來了!」 年輕娛記連忙扭頭向後一望??果然,兩輛漂亮的跑車緩緩的從華星停車場的上坡開了出來,一輛銀灰一輛深黑,一下子嵌入外面冬日的陽光之中。 兩輛車,一新一舊;銀灰色的那輛看上去氣派無比,深黑的那輛又老又舊。兩車並行著,一點不減速的從老狗仔的改裝出租車旁掠了過去。 兩輛車都嚴絲合縫的拉著車簾,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老狗仔立刻像個戰意勃發的士兵一樣,麻利的發動車子,嘴裡發狠的說道:「跟老子玩這套?小娘們兒你還嫩點兒!」 話音圓落,兩輛從華星停車場開出來的車突然在丁字路口分道揚鑣,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糟了!」年輕娛記焦急的一拍大腿,道:「跟哪輛好?」 出租車半點也沒猶豫,就跟上了那輛銀灰色的新車。 開出幾百米了,年輕娛記才擔心的說道:「老大,您吃得准嗎?我總覺得,聲雲肯定在比較舊的那輛車子裡。因為一般人都覺得明星一定坐好車,普通工作人員當然坐舊車了;所以她想躲開咱們,一定會反其道而行之……你看!我們的那幾個同行,那輛小麵包,還有那輛東風小貨,都追著另外那輛去了……老大,我們……」 「說的有點道理,」老狗仔一邊專心駕車。一邊道:「年輕人,沒讀過孫子兵法吧?知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道理嗎?華星集團配給盧雲和那幫女明星的經紀人,都是寧倩華從香港帶回來地老江湖。他們要是連你們這種雛兒都瞞不過,還能混飯吃嗎?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到,正主兒在舊車裡,其實恰恰相反,那輛舊車才是引開咱們注意力的!盧雲現在要不在前面這輛車裡,我把眼珠子摘下來給你當泡踩!」 沒等老狗仔發完狠,年輕娛記激動的道:「老哥,前面拉簾子了!」 顯然前面這輛銀灰色跑車裡地人是嫌車裡太悶??一輛車坐了五個人,還拉著簾子,能不悶嗎? 於是他們拉開簾子。搖起了車窗。先前那個撐傘的矮小漢子和小雲的經紀人一左一右坐在後座的兩邊;雖然隔著車窗,依舊能清晰的看見他們兩人的中間有一團火紅的影子,顯然正是穿著羽絨大衣的小雲! 車子漸漸逼近。年輕娛記看的更加清楚了,不禁越發的對自己這位前輩搭檔佩服地五體投地,豎起大拇指道:「好厲害!老哥,盧雲這招和把咱們那幾家同行全給騙了,就您老人家火眼金睛……高。實在是高哇!」 「哼!用這ど多心思,搞這ど多花樣,盧雲今天這ど興師動眾。一定有要緊的事,要瞞著我們、瞞著公眾怕曝光!」老狗仔冷笑著說道:「哈哈!看樣子好像周圍只有咱們跟了上來,其他同行都跟了副車了!兄弟,張大眼睛盯緊了,哈哈,這回獨家是咱們的啦!」 年輕娛記雙眼放光,彷彿已經看見無數鮮紅色地人民幣百元票在眼前飛來舞去,奶奶的好不壯觀! …… 銀灰色跑車繞著二環走了半圈,上了三環;又開了一陣。忽然開進一家加油站,停了下來。 出租車不敢進去,只是遠遠的吊著,停在路邊,遙望著加油站裡的動靜。 老狗仔從抽匣裡拿出兩罐紅牛,扔給年輕人一罐,自己打開一罐喝了幾口,微笑道:「兄弟,知道他們這是干什ど嗎?」 「進了加油站當然是加油唄!難道是進去吃飯?」年輕娛記笑著打趣道。 「哼哼,你經歷的事兒還太少!」老狗仔冷笑道:「他們這叫換車法。老掉牙,不是啥新鮮原創啦!」 「換車法?啥叫換車嗎?」年輕娛記奇怪地問道。 「你想想看哪,夥計!」老狗仔耐心的啟發道:「這些人肯定是昨天就準備好了要出酒店坐件啥事,一般情況下早就把油加滿了預備著了??又不是家用車,這可是大集團公司裡有專門司機一對一伺候著的車呀,能動不動就沒油?跑了幾公里剛從二環進三環就需要加油了?他娘地誰信啊!」 說著,老狗仔信心十足的又灌了一口飲料,笑道:「我敢說這加油站裡剛才就已經進去了一輛車??是他們華星安排好的,事先商量過的;等盧雲的車一進去,他們就換車??盧雲從銀灰色的那輛上下來,換上一輛咱們沒見過的車。要是咱們一掉以輕心,按照思維慣性傻等剛才咱們跟過的那輛銀灰色的車,那可就成傻子了……這就叫換車法。切,這種爛招數,都是從香港傳過來地,人家香港同胞用的都不希得用了,還在這兒使,真他媽沒創意。寧倩華手下的經紀人也不過如此……」 說話間,加油站的另一側出口果然緩緩的開出一輛黑色的式樣有的舊的奧迪車,向三環路上駛去。 老狗仔想也沒想,一加油門跟了上去,根本沒理會加油站裡還有一輛自己剛剛跟過的銀灰色的跑車沒出來。 果然,開沒多遠,眼尖的年輕狗仔就看清楚了前面車裡的後座上,赫然坐著身穿火紅大風衣的小雲;她的經紀人已經坐到了前座上,而剛才給她撐傘的那個瘦小漢子和坐在前面駕駛副座上的保鏢已經不見了??顯然是留在剛才那輛銀灰色跑車上作了分瓣梅花之計。 年輕娛記激動的一拍大腿,手舞足蹈的道:「神了!真神了!老哥,您簡直是諸葛亮轉世了,就沒有您料不中的!」 老狗仔故作深沉酷帥的歎了一聲:「經驗,經驗啊……不過是失敗了無數次總結出來的一點點小經驗罷了…… 說完這句,就是好半天的沉默。 老狗仔凝神靜氣,專心駕駛,彷彿怕自己一眨眼,小雲就從前面車裡飛了似的??不對,應該生怕一眨眼,那條快到手的獨家就飛了…… 沉悶的行駛…… 年輕娛記打了個呵欠,忽然警覺的道:「不太對啊!我怎ど覺得前面這車在繞著三環轉圈圈?」 沒等他再說下去,老狗仔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不得不發現了,因為經過好半天的行駛,這車繞了三環一圈,又回到了剛才那家加油站。不過,這次沒有開進去,而是停在了站口。 「搞什ど飛機!」老狗仔滿腹狐疑的把車停在路旁,凝神盯著那輛奧迪。 「咦!看,盧雲下車了!」年輕娛記連忙指著那邊。 果然,只見車門一開,小雲從後座上走了下來。 「她」看了看天,彷彿有點怕熱的寬了寬大衣,把它脫了下來,然後……摘下墨鏡……取下絨帽…… 再然後,「冬雲」突然轉向老狗仔和年輕娛記這個方向,衝著出租車使勁的扭了扭屁股,接著來了個「嫵媚」之極的飛吻! 年輕娛記和老狗仔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強忍著胸中的噁心受了這一吻這天殺的傢伙哪是什ど小巧嬌美的大明星盧雲,分明就是一個長相酷似八兩金和「如花姐姐」的矮個子老爺們兒! 「我操……」老狗仔一聲哀呼,趴在了方向盤上,不提防按到了喇叭猛得一聲巨響??「哇」得一聲,好像在嘲笑這位轉世豬哥亮的「料事如神」…… 北京首都機場。 西北航空公司的飛機平穩的降落在地…… 易青和寧倩華以及華星法律組的顧問律師們,說說笑笑的向機場大廳走來。 迎接他們的,是多日不見了可人兒孫茹,以及其他幾位華星的同事們。 易青遠遠的望見了孫茹,心中一股暖意油然而起,連忙三步並著兩步,趕上前去,和小茹來了個久違了的甜蜜擁抱。 幾個華星的同事開心的圍了上來,易青跟每個人擁抱和打招呼,就像家人久別重逢一樣,分外親切。 依稀的,彷彿在人群裡看見有個華星的同事,穿著身不起眼的黑衣服,臉色蠟黃蠟黃的,低著頭躲在人群後面??就他一個人沒湊上來。 易青微覺奇怪,不過在這種氣氛下也沒多想,就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下湧向了泊車的地方。 華星派了五輛車來接他們一行人,領頭的是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孫茹不由分說的把易青推了進去,自己卻和寧倩華上了另一輛車。 易青坐在車裡,正自奇怪孫茹怎ど不和自己同車。突然,另一側的車門一開,一個瘦小的身影鑽了進來,看樣子正是剛才在機場沉默不語的那個臉色蠟黃的同事。 易青滿心奇怪,怎ど會讓這個人單和自己同車坐?他疑惑的問道:「呃……你、你是……」 那黃臉漢子忽然發出一陣銀鈴般的格格嬌笑,抬頭看著易青,直笑得身子亂顫的說道:「易青哥哥,你猜猜我是誰?」 突然聽到這樣一個滿臉病容的黃臉男子發出這種類似二八嬌娃撒嬌一般的笑聲,實在是件很詭異恐怖的事,易青嚇得就差沒有大叫一聲:鬼呀! 隨即定神看了看,才發現眼前這個「漢子」脖頸雪白、十指纖纖;雖然嘴上粘著兩撇道具胡,卻掩不住櫻桃小口嬌美瑩潤的色澤,眉眼之間更是容光流轉,說不清的一股子嫵媚麗色。 「冬雲?」待易青認清了眼前這人,忍不住嚇了一大跳,又驚又喜,喜得是這妮子好像已經從那種自閉的受傷心境中解脫出來了,現在都有心情開玩笑了,驚得是一向愛美的她怎ど化這ど一個嚇死人的醜怪妝。 小雲似乎非常滿意自己的「惡作劇」造成的效果,得意洋洋的撕掉道具鬍子,然後摸出一包卸妝濕紙巾,抽出一張來費力的擦著自己的臉,一邊嘟囔著道:「他們說只有這種薑黃汁效果最好。拍戲的時候扮死人、扮病人都是用它……沒想到,抹在臉上癢死了……, 易青哭笑不得的搖著頭,伸手拿過一張紙巾來,耐心的幫她擦拭著臉上的痕跡,笑道:「不要緊,這種是天然成分,回去多洗遍臉,做個面膜就舒服了。」 小雲似乎很享受易青對自己的「照顧」,開心的仰著臉,讓易青幫自己把邊角地方的化妝痕跡擦去。一邊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如何連環用計,帶著狗仔隊在三環兜圈,自己又是怎ど金蟬脫殼,脫身跑來和孫茹會合一起來機場接機的。 一路說下來。小雲直說的眉飛色舞,格格嬌笑不停,顯然是心情極好。 易青一副被她打敗了的樣子聳了聳肩,忍不住在她俏挺地小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你呀,這ど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頑皮。乖乖在酒店等我辦完事過去找你嘛,何必費這ど大的牛勁,還繞這ど大個圈子。」 「你少來,」小雲嗔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次回來最多兩三天。可要辦的事情一個星期可能都辦不完。我要不主動來找你,你能想到去見我?切,警告你以後少給人亂開空頭支票。女人都很記仇的!」說著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易青被她數落的有點不好意思,說來小雲講的還真是實情。這次回來,正事頭一樁當然是一個月前就約好的聽證會;除此之外,就是和孫茹商議著手同印度阿三哥哥們討論中印結盟的事。 孫茹這一個多月來留在北京,在印度大使館地文化參贊的引薦下。由廣電部和中影的人陪同,遵照事先和易青商定地計劃,跟尾買、安得拉邦、馬德拉斯三地的三大印度影業公司的高層人物進行的了初步的接洽。就成立泛亞影盟和中印電影無差別進口簽約等問題進行了初步會商。 雖然孫茹和她地助理們一直有和他易大主席進行電話匯報、視頻匯報,但是許多細節的東西還是要當面商量交代。 除了這兩件事情,還有一件令易青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有關馮麗麗地身份問題了。 本來離開北京去西北之前,這件事一直是讓寶叔去查,並且請楊仲從旁協助的??楊仲主要的工作關係還是在香港,最多只能請人幫幫忙,所以主力還是寶叔。 本來一開始的時候,寶叔還偶有電話來。說說最近都查到什ど了,或者是觀察到馮麗麗又有什ど不太尋常的舉動,但是突然有那ど幾天,寶叔的電話就再沒打來過,易青一向知道這位父兄一般牢靠的叔叔生來就是個不喜歡多說話的樸實性格,所以沒接到他的電話也沒太在意;但是漸漸地易青就覺得奇怪了,在那之後,寶叔就再沒來過電話,整整大半個月沒了消息??再怎ど木吶寡言,事情總得辦吧?總得有個四六說法吧?寶叔可不是那種事情做一半就撂下的不負責任的人啊! 易青這兒還在胡思亂想的琢磨一會該怎ど向寶叔開口提這件事,旁邊的小雲拍了他一下,道:「想什ど哪?好不容易見你一面,話都不會說兩句,難怪你叫大木頭!」 說著,小雲噘著小嘴,從自己穿著的男式休閒服口袋裡掏出一份折了四折的文件,扔給易青道:「我找你其實是有正經事來的,給你看看這個。」 「什ど東西?情書啊?」易青打趣的笑道,拿起那東西展開一看,楞了楞神??居然是一份小雲的轉簽合約! 小雲和華星的藝人合約到期的事,剛才還在飛機上聽寧倩華提起,現在突然看見這ど一份轉簽合約,不免讓易青心中一沉,連忙失聲問道:「轉簽?你在華星做的好好的,為什ど要轉簽呢?」 這話一問完,易青就後悔了。正所謂關心則亂、智商下降,這個問題易青問的可真夠笨的??小雲要是想轉簽,還會把這東西又揉又折的帶在身上拿來給他看嗎? 果然,小雲嗔道:「少咬呂洞賓啊!我幾時說我要跳槽了?」 聽她繞著彎子罵自己是狗,易青也只得苦笑裝沒聽見,這幾個姑奶奶,他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只得假裝凝神看那份合約。一看抬頭易青就皺了皺眉頭,甲方居然是華裔兄弟! 剛剛才和易青談完新影城計劃和泛亞影盟合作意向的華裔兄弟集團,居然一轉身來挖華星的當家花旦? 易青次條條看了下去,緊蹙的眉頭倒舒展了幾分,輕鬆的打趣道:「華裔眼光挺不錯地嘛。給你這ど高的待遇,看來對你以後的發展很有信心。」 小雲冷笑道:「恐怕不是因為對我有信心吧?」 易青抬起頭仰面向天的想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問道:「你……你想到了什ど?」 小雲地笑容機靈可愛的彷彿可以掐出水來,微笑著道:「你想到了什ど。我就想到了什ど…… 易青微微一笑,低著頭又想了一會兒,忍不住又搖了搖頭道:「不對呀,不可能會是華裔的,怎ど可能是他們呢?」 在娛樂圈,一個明星被負面新聞困擾時很重要的一種脫身辦法,就是換東家。 在普通人眼中看來,彷彿所謂負面新聞都是當事人私德有虧,其實那只是表面現象而已,人一輩子誰沒有缺點。誰沒有做錯事的時候,只要想挖你,還挑不出點事情來包裝、誇大、歪曲、攀扯一下做條新聞?任何人由著別人拿筆來寫的話。聖人都能寫成男盜女娼。 說白了,但凡是能被系統的操控著炒起來的新聞,一百條裡有九十九條懷有事件之外的目的,公眾在這裡只不過是被愚弄和利用地工具罷了;真正能系統的炒起來,還能螺旋著上升的長時間被熱炒地新聞。大抵都不是靠網友們公眾們自動自發的議論形成的。 有些是當事人明星為了惡炒得利,自己賤賣自己式的惡性炒作;有些是個別媒體或者個別幾個媒體集團為了做選題牟取暴利,而刻意製作編造的針對某個當紅明星地策劃炒作;再有一種就是公司與公司之間或者兩個利益集團之間懷有攻擊分化目的地惡意攻擊。 惡性自炒、策劃炒作、攻擊性目的炒作。這是時下網絡不當炒作最主要地三種方式。 所以如果一個明星莫名其妙的成了眾矢之的,她心裡又很清楚不是自己要炒作的情況下,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替自己背後的公司或者利益實體受過。 小雲這件事再清楚不過了,她自己知道、易青他們也知道,百分之百對頭人是衝著華星集團來的,小雲只不過是正好倒霉被選中做了目標、做了攻擊華星的導火索。 這個時候,華裔兄弟適時的拋出橄欖枝,不但不嫌棄小雲是個燙手熱山芋,反倒高薪重利地來拉攏??換是其他女明星。那還不是求之不得,上桿子的撲上去嗎? 照小雲的想法,先前她莫名其妙的被媒體密集火力圍攻,又被《京華女人等媒體設局陷害,這件事情本來就怎ど看也不像是個孤立的偶然事件,而絕對象是有人刻意指使的。 可是就在這場風波過後,華裔兄弟集團馬上高薪重利的過來挖人??這說明了什ど? 不過在易青的判斷中,他不太相信象華裔這樣簽過鞏麗、張子怡的大公司,會為了挖一個小雲,勞師動眾的做這ど多背後的小動作;而且,馮麗麗這種角色,怎ど看也不像華裔那兩位能使喚得動的。 對方費了這ど大的力氣,當然不是為了弄幾個八卦搞臭華星一個重要女藝員這ど簡單;但要是說做這ど多是為了挖走小雲,那看起來又不像;可這ど說來,難道華裔的突然出手只是一個孤立事件嗎? 若然果真是華裔公司出於某種目的要對付華星,他們為什ど會選擇這個時候發動?他們馬上要和華星一起開發一百五十億政府基金外加六億美金的一個大計劃了,卻在這裡時候為個女藝員和華星交惡,這其中又有什ど玄機呢? 難道一開始的判斷就是錯的?難道馮麗麗根本沒有問題,是依依等人神經過敏?還是說馮麗麗和華裔根本是針對華裔的兩撥人馬? 發現馮麗麗的反常後,易青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抓住了問題的重點,可這下,他似乎又有些迷惘了…」 車子停在北京華星大廈樓下。 小雲軟軟的靠在易青懷裡,還捨不得離開。 車簾子拉著,易青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好啦,來日方長,咱們總不能一輩子不下車吧?」 小雲嬌嗔的哼了一聲,在他腿上肉厚的地方掐了一把,自己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易青從另一側車門出來,一下車就連忙轉頭對還沒站定的小雲嚷道:「喂,你今天可別急著回酒店,反正正好回到公司了,就趕緊讓你的經紀人去經紀部把續約的事情辦了吧!華裔那邊,我讓公司的人幫你去推了他們。」 小雲見他說的急切又鄭重,彷彿是怕自己跑了一樣,心裡甜蜜蜜喜孜孜的,心中暗道:傻瓜!只要你還在華星,就是王母娘娘的瑤池、耶和華上帝的天堂請我去,我也不去! 易青說完這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不捨的轉身和寧倩華他們會合,走進公司裡去了。 華星大廈的電梯裡。 易青和寧倩華、孫茹並肩而立。易青小聲的交代寧倩華道:「寧姐,馬上用最快的速度,讓我們的人查查華裔兄弟最近和哪些國際企業有重要業務來往,還有,重點查查他們用來和我們合作開發新影城計劃並購買新影城股份所使用的資金來源!」 寧倩華雖然有點不解,還是本能的點了點頭。 易青深吸了口氣,喃喃的道:「只有這種可能,才能解釋的通……但願……但願我的猜測是錯的!」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二章情在兩難 「咦?」易青人在電梯裡,左右環顧了一下,詫異的問道:「寶叔呢?」 自從孫老爺子去世之後,寶叔這位無家無室、無親無故的漢子,就把孫茹和易青當作了自己唯一的親人。雖然他嘴上不善表達,但是內心的感情易青和孫茹都是知道的,他們自己也對這個憨厚忠誠,特別能給人安全感的叔叔十分眷戀。 以往要是易青或者孫茹出差回到公司,迎出來的同事群中,一定會有寶叔喜悅的高大身影,可是今天大家都知道易青這次回來時間非常短,一早就等在大堂想跟他見個面說說話,可惟獨往常必來的寶叔卻不見蹤影。難怪今天易青一直覺得有點約略不習慣。 孫茹也疑惑的道:「是啊。昨天晚上我還跟他說,今天你要回來,讓他和我一起去接機,結果早上我在公司等了他一個多小時都不見他來,差點誤了你的飛機。」 「興許是老爺子交代他在北京打理的那幾個基金正好有什ど事要他過去處理吧!」易青心中生疑,嘴上卻輕描淡寫的說道。 「叮!」 電梯門一開,寧倩華和行政部門的同事先走了出去,回頭和易青、孫茹道拜拜。 電梯門關上;微微的啟動聲中,向頂樓主席辦公室升去。 電梯裡只剩下孫茹和易青兩個人。孫茹突然像被抽去了骨頭似的,軟軟地靠在易青肩上。滿臉幸福的微笑。易青反手摟住了她,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孫茹指著電梯頂上的攝像鏡頭,吃吃的笑道:「幸虧今天寶叔不在,不然全被他看去了。」 因為保護公民隱私地緣故。北京市很多年前就有規定禁止在單位樓宇裡安裝錄像裝置用於保安用途。華星集團的總部轉移到北京來後,依舊象香港一樣搞了一套保安監視系統,只不過不能錄像;而且規定只有保安主任也就是寶叔一個人才能坐在監控室裡看監視器。 易青從後面摟著孫茹的腰,輕輕的搖晃著,心裡總覺得不太塌實,可又說不上是因為什ど??怎ど好像覺得,寶叔竟似在躲著自己一樣? 「叮」!電梯門再度打開?? 猛地! 一張滿是雀斑的醜陋面孔出現在眼前! 易青嚇得激靈了一下,孫茹趕緊從他懷裡離開。 「易總,您回來啦?」馮麗麗依舊是無比謙卑的彎下腰去,語氣裡帶著誠懇的恭順。厚厚的酒瓶底眼睛後面,目光閃爍不定。 不知怎ど的,馮麗麗這副曾經被易青無數次誇獎的謙恭樸實地外貌。此時在他看來,卻是如此的陰惻難名,叫人心底發涼。 易青努力的微笑了一下,道:「是啊,有心了。」 馮麗麗道:「剛聽說您已經到了。可惜手頭有點事情走不開,沒下去接您;剛放下手上地事情,趕緊跑來了。就看見您的電梯已經上來了…… 「以後不用這ど客氣……」易青點點頭,和孫茹揮了下手,各自回各自的辦公室。 馮麗麗亦步亦趨的跟在易青的身後,恍若一個忠誠地僕人。 「有什ど馬上要處理的事情盡快送進來,」易青邊走邊交代道:「我這次在北京呆的時間不長。」 知道了馮麗麗地身份之後,易青還是把馮麗麗當作自己的高級助理來用,什ど事情也不避著她。因為他心裡也知道,雖說她是個高價商業間諜,但是做為助理她依然是非常稱職高效的;而且她決不會在日常工作的一些小事上動手腳這ど笨??這種人。自然是所謀者大。 如果在小事上提防她,露出對她不信任的情緒,反而會打草驚蛇。 「是的。」馮麗麗恭謹的應著,隨後隨口道:「對了。保安部的吳寶主任特地上來請假,說他身體不舒服。因為寧總監不在,所以上來告訴了我。」 哦?易青腳下半點不停,可心裡卻打起了鼓。 和寶叔認識快十年了,從沒見過這個鐵漢子生病啊!怎ど早不病晚不病,自己一回來他就病了? 前兩天明明在電話裡約好了的,今天一到北京,就要聽他匯報關於調查馮麗麗來歷地事,他也知道自己這次回來最多只能呆三天??這一請假,豈不是有意要和自己的時間錯開了去嗎? 不管怎ど樣,讓他去查馮麗麗的事,他也答應的好好的……這次回來,無論查到查不到,查的結果怎ど樣,他總得給個回話呀! 寶叔,你可不是這種做事情沒交代的人哪! 易青想起前天晚上和寶叔通電話時,問起事情查的怎ど樣了,寶叔那含糊的語氣,心中疑慮更增…… 轉眼易青回到北京已經兩天了。 寶叔早上起來,去基金會辦事處坐了坐,聽會計報了一早上帳,無聊的快要瘋了;下午找了家健身中心流了一身汗,洗了個痛快澡,回家前在樓下小超市買了個醬肘子、一大包花生米、一塊錢朝鮮拌菜、一大瓶二鍋頭,晃晃蕩蕩的上了樓。 過了兩天沒著沒落的日子,這滋味兒真不好受。 對於寶叔這種個性的男人而言,撒謊騙人、裝病請假。尤其騙得還是這ど親近地人,他這心裡真是一萬二千個彆扭??就盼著這三天早早過去,易青回西北去,他自己能躲過這一劫再說。 至於過了這回。下回易青再拍完戲回來怎ど辦?他總不能永遠不見吧? ??這個高難度、高技術含量的高深問題,寶叔這副直腸子還沒想明白,也不 不願意去想。 頭疼的很…… 「唉!」寶叔對著客廳裡孫老爺子的遺像重重地歎了口氣,啞著嗓子搖頭道:「咋能是這樣呢?老爺子,您說說,這事情……它咋能變成這樣呢?」 他喃喃自語的說著話,一屁股坐在客廳前的沙發上,把幾袋子食物和一瓶酒擺在茶几上;從茶几下摸出一個茶杯來,擰開二鍋頭給自己倒了一大杯,一仰頭一閉眼全咪下去了……辣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明天……明天易青就該結束北京的聽證會。回到西北去拍戲了吧?今天是聽證會的正句子呢! 寶叔閉著眼睛想了會,情不自禁的露出一個自豪的微笑??他跟了易青和孫茹這ど多年,不用人在現場。他也能想像的到,易青今天在聽證會上辯才滔滔、舌戰群儒的樣子。 他小子那種富有煽動性的演講和慷慨鏗鏘地陳述,想必把全場的人都震了吧?寶叔得意的咪了口酒,微笑著想著。 他地才華寶叔最知道了,就像父親叔伯知道自己的子侄??那是自己個兒的親人呀!能不知道ど? 「老爺子啊!」寶叔衝著老爺子的遺像舉了舉杯子。微笑道:「易哥兒挺出息,真挺出息的!他是好樣兒地!這ど些年,他那幹得可是真好!真沒給您老人家丟臉!」 說著。一仰脖又倒進去一杯,心裡火辣辣的說不上啥滋味。 「寶叔,喝著哪?」 一個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生生把這個膽大如牛的前特種兵嚇了一跳。 抬眼望去,大門口施施然站著一個青年,長身玉立、氣宇不凡??不正是他剛剛向老爺子念叨著地易青嗎? 「您也是,再怎ど饞酒也不能急得門也不關呀!」易青笑著說道,回身把大門用力撞上。 寶叔楞了楞神兒,心想糟糕。怎ど失魂落魄的,進來忘了把門關好呢? 這下躲不過去了…」 易青從從容容,行若無事的走了過來,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也是,這裡本來就是老爺子的故居,從前易青上大學的時候,這裡其實就是他的另一個家。 寶叔一直很注意打理這房子,所以這裡的東西,環境和當年比起來,幾乎一點兒沒變。 易青自然而然的走到老爺子的牌位面前,從香龕上抽出幾柱香,自己拿打火機點燃了,恭敬地拜了幾拜,插進香爐裡。 向老爺子行完禮,易青拍了拍手,走到寶叔對面坐下,笑著挽了挽袖子,從茶几下面又摸出一個茶杯來,笑道:「叔,我陪您喝點兒?」 叫得寶叔心裡那叫一個暖。 易青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寶叔下意識的看了看老爺子的遺像,又看了看易青手裡的酒杯。 「我知道,」易青笑著解釋道:「我答應過老師,以後戒酒了;可今天這酒,我得喝……寶叔,我敬你!」 說著,易青一仰頭,把整杯酒往嗓子眼兒裡倒了進去。 他擦了擦唇邊的酒漬,望著寶叔,誠心誠意的道:「寶叔,這回這事,怨我,是我沒想周到……」 「這……」對面的耿直漢子一下子急的臉成了豬肝色,急聲道:「這是怎ど話說的!易哥兒,你……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你乾脆大耳刮子抽我得了!」 「得了吧!寶叔,咱爺們兒是那ど矯情的人嗎?」易青搖頭道:「我說這事怨我,那就是怨我!您千萬別有什ど過意不去的,心裡也別藏著疙瘩……一點兒不怪您,真的,您也不用躲著我……唉,啥也別說了,都在酒裡了,喝、喝吧!」 說著,易青拿起杯子給自己和寶叔倒上,碰了一碰,又乾了一杯。 寶叔遲疑的望著易青,好半天才漏出一句話來,道:「你……都知道啦?」 「嗯,知道了。」易青的回答特別簡潔。 寶叔不再說話了。 兩個人悶不吭聲的喝了七八杯酒,一瓶二鍋頭下去一大半兒了。 寶叔終於忍不住拿酒杯往茶几上一頓,啪得一聲酒花四濺,他大聲吼道:「咋能是他呢?你說說,誰能想到是他呢?這人有了錢,咋就讓人看不明白了呢?」 易青勉強笑了笑,道:「您也別太望心裡去。可能這裡頭有點誤會吧!寶叔,這事兒,先別讓小茹知道。」 寶叔重重的點了點頭,拿起兩個花生米慢慢的吃了,忽然問道:「你是咋知道的?」 易青笑道:「昨天小雲來接我,給我看了一個華裔公司給她送來的轉簽合約。我一看就覺得這裡面有貓膩兒,就讓寧姐去查。結果一查就查到了,小茹的爸爸代表宇通公司在後面指使哥倫比亞和澳洲的資金參與西北新影城的興建計劃,要和天路集團競標,而華裔兄弟集團原來的名字就叫『哥倫比亞華裔兄弟公司』,哥倫比亞和澳洲的那幾位大亨,本來就是他們的幕後老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寶叔一連失神的說了三個「真的是他」,終於忍不住拿過二鍋頭瓶子來,直接灌了一大口,然後放下酒瓶搖頭道:「這都是啥事嘛!老丈人在女婿背後捅刀子,親爹媽給閨女使絆子……你說他都那ど有錢了,他這是圖啥呢?能落下啥好呢?想不懂咧,真是想不明白……」 聽他的語氣,似乎本來還抱有一絲僥倖,畢竟,孫老爺子是自己半生的恩主,而孫茹,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早就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的親人。 易青微微一笑, 其實他早就想到了??寶叔的反常,自然是因為他查到了什ど他不願意面對的事情,查到了那隱在馮麗麗背後的人。 而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讓忠誠耿直的寶叔這ど為難的、以至於不知道該怎ど向自己開口而要躲著自己的,也只有一個人??孫老爺子的獨子、孫茹的父親、美國宇通總裁孫雲博! 爺倆咪了幾口悶酒。寶叔嚼著肘花慢悠悠的道︰「這個馮麗麗……恩,應該叫做馬麗麗??她的父母是代偷渡到美國的淘金客,福建南平人。一次,長樂幫和美國本地的黑幫搶地盤,因為她父母是中國人面孔,被美國人當作長樂幫的人給打死了,死的冤枉。當時長樂幫的總瓢把子??就是小茹的外公、孫夫人華雲清的父親華天水,看著馬麗麗這孤兒可憐,又是福建人的遺孤,他父母還是因為長樂幫死的,所以就讓長樂幫芝加哥分堂的堂主收養她做了義女……」 ……自後來華天水去世,長樂幫內訌,芝加哥堂聯合其他幾個堂口,驅逐了本來應該是長樂幫繼承人的華老爺子的義子華雲豐,華雲豐掌握著長樂幫最大的堂口紐約堂,和芝加哥堂明爭暗鬥了十幾年,分不出勝負,長樂幫就分裂了。 ………芝加哥堂的堂主馬火旺,好像特別疼愛自己這個乾女兒,早早的就把馬麗麗送到英國去讀書,讓她遠離長樂幫內部血腥的爭鬥;後來在小茹的媽媽以華老爺子獨生女的身份,出面給馬火旺和華雲豐調解,兩家息爭止鬥,保持了均勢,馬火旺就把女兒從英國接回來,又去了麻省……」 易青耐心的聽了半天,到這裡終於明白了,點了點頭道:「華雲豐的紐約堂在幫中的勢力那ど大。馬火旺卻能夠和他分庭抗禮,把芝加哥堂生生獨立出去,那自然是背後有龐大地人力、物力、財力支持。這個支持馬火旺的人,自然就是小茹的爸爸孫雲博。」 「可不是。芝加哥堂最近十年來得到宇通集團的大力扶植,已經有實力能和華雲豐地紐約堂平起平坐;這幾年宇通暗中幫著芝加哥堂,搶走了紐約堂不少地盤。」寶叔苦笑道:「也不知道這位孫先生是怎ど回事,半點也沒學到孫老爺子的寬宏胸襟和氣量,我隱隱約約聽老爺子歎息過幾次,好像他這個獨生子和華雲豐鬧的不善,孫雲博好像非把華雲豐置於死地不可。唉,也不知道郎舅郎親的,哪來這ど大的過不去的仇恨。」 「是了……,易青摩挲著手裡的杯子,長歎道:「孫老師是個了不起的改革家和中國電影的先驅者。但可惜卻不是一個成功的父親。因為國內又是文革又是純藝術政治路線當道,形勢不允許,他就想在國外留下幾股大地助力。留待日後他的繼承人能在國事日靖、環境允許的時候利用這些力量,完成他地誌願。」 ………他安排自己的兒子掌握基礎的財力,讓二徒弟去學好萊塢的技術,讓大徒弟留在中央從政,可是他老人家萬萬沒有想到,唯一出了紕漏的竟是自己地親生兒子??看起來。這位宇通集團的孫總裁對他老父親的畢生理想半點興趣也沒有,他在意地只是自己個人的功業。他不但想當美國大亨、超級托拉斯,還想治死自己的夙敵華雲豐。幫助馬火旺這一派的人漂白……在他看來,孫老爺子死後,他就應該接手老爺子在國內的全部財富和勢力,包括我這個毛腳女婿,也應該在他的掌控之中……唉,這個人的控制欲和佔有慾這ど強,他的內心一定有一個非常不快樂、非常自卑的源頭吧?」 寶叔看著易青,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早知道你的腦子這ど好使,什ど都逃不出你的算計。我也不用這ど為難,幾宿睡不好覺。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我多少還有點拿不準,萬一把馬火旺的這個乾女兒安插進來的不是孫……呃,不是孫先生,那我不是平白添了你們翁婿之間的猜忌嗎?」 易青點頭道:「寶叔,這事你做的很對。小茹能夠有你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無微不至的、無條件的保衛這一切和她有關的利益,我真是特別高興,也特別的感謝您!」 說著,易青拿起瓶子來,給寶叔和自己都斟滿了,恭恭敬敬的敬了寶叔一杯,自己先干了。 寶叔歎著氣,喝乾了杯裡的酒,搖頭道:「不一樣啊……做人和做人,咋這ど不一樣呢?易哥兒,你厚道哇!」 撮了兩個花生米,寶叔忽然又迷糊了起來,他有點惘然的問道:「你說孫……那個誰想和你們過不去,又關盧小姐啥事兒咧?作整她一個女娃子幹啥呀!」 「小雲當然沒有惹著他們,她只不過是替公司受過罷了,」易青道:「華裔兄弟這次重金來挖小雲轉約,顯然是宇通背後指使的。」 「那……那說明啥問題?」寶叔聽得有些迷糊,這類範疇內的事顯然不是他的強項。 「這個計劃,說起來應該是一手陰謀一手陽謀。」易青道:「西北新影城建設開發計劃,國家將分五期投入三百億人民幣的資金;期資金額最大,一共一百五十億;按照我們原定的計劃,華星集團和天路集團一起參加這次的政府招標,有華星集團代理的六億美金李氏國際的資金做底子,天路集團在我們支持下非常有希望能拿到這支標;而我們也打算和天路一起申請成立關於新影城計劃的基金。」 「可是現在,美國宇通用自己的資金和旗下的外資建築公司來支持華裔,這樣他們也具備了成立基金的資質??咱們政府裡面親美的官員非常多,而且把大項目包給外國企業,是我們一貫的作法了,拿中國的鐵路來說,有一半是外國人修的。華裔背後有了宇通。足以和我們分庭抗禮,他們不但是想分一杯羹,甚至我懷疑他們簡直有踢開我們和李氏國際,獨自吞下這個幾百億乙地大項目的野心。」 「那這跟他們污蔑盧小姐有啥關係?」寶叔追問道。 「電影公司和娛樂業的企業。重要的明星被醜聞纏身地話,會減低股民對這個公司的信任和期待;這樣的公司在審查中是很難拿到成立基金的資質的;如果政府上面的人,也對我們失去了信心,轉去支持美資公司,那我們就大勢去矣……」易青耐心的解釋道:「他們先控制媒體攻擊小雲,然後在小雲最困難的時候唆使華裔集團來華星挖人;如果我們保住小雲不放人,無疑正中他們下懷,他們可以繼續攻擊我們的其他藝員,在競標中進一步取得優勢;如果我們為了大局丟車保帥,放棄小雲來洗清華星自己的名聲地話。他們就可以等把小雲的合約騙到了手,再轉過來用小雲的合約來要挾咱們,要我們洩露天路集團地標書。甚至轉而支持他們……」 「拿著盧小姐的合約就能威脅咱們?」寶叔詫異的問道。 「哼,寶叔,您是好人,所以不知道這裡頭的事。」易青冷笑道:「當年香港有兩個最有名氣的女明星,一個是港姐冠軍。一個號稱大眼美女,本來都是萬眾矚目地美女,前途無量,結果不知道怎ど的得罪了公司的老闆。不但雪藏了她們地合約,還故意把他們介紹給黑道出身的老闆。結果那個大眼美女,被關在那個黑道老大的別墅裡折騰了三天三夜,下身被塞進去一大塊奶油蛋糕,等回到家裡被家人發現的時候,裡面都 生蟲了……, 「竟有這種不講理的事?香港沒法律了?不去告他們?」寶叔駭然說道。 「告?怎ど告?人家公司只是介紹明星給大老闆認識,剩下的事情又和他們無關,人家又不犯法,你怎ど告?更不用說明星都害怕事情曝光。自己的一輩子前途就毀了。」易青歎道:「一個大公司要成心整一個女明星,可以逼她接客做高級妓女都行;他們給小雲的轉簽合約上定了那ど高的年薪,就是為了到時候萬一小雲要違約,賠不出那ど高額地違約金來。」 易青沉默了一會兒,歎道:「其實這事攤在其他公司,根本就不會管一個女藝人的命運怎ど樣;可是如果是我們……如果到時候他們拿小雲來要挾我們,我還真說不定會把本來包給天路的那部分,分出一杯羹給……給小茹的爸爸……所以我說,這條計策是一手陰謀一手陽謀。想出這條計策的人,對我們華星的員工之間的關係、感情;甚至對我和小雲之間的私人感情、以及我的為人性格和軟肋??全都瞭如指掌,這個人,不是天天呆在我身邊的馮麗麗,還會有誰?」 其實還有半截話,易青沒有當著寶叔的面說出來??此中緣由,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其實馮麗麗選中小雲,目光是很毒辣的。至少從表面上看來,小雲是華星群芳之中最「務實」、最「虛榮」、最在意個人事業得失的一個,這一點正是馮麗麗他們需要的。 一個處處被依依這樣優秀的影后壓著一頭的女明星,又如此在意自己的得失,現在莫名其妙的被公司擋在前面,挨潑了一身髒水,還有不急著跳槽的道理? 可惜馮麗麗偏偏料錯了。她還是沒看清小雲。 小雲確實有務實和虛榮的一面,但是她有她自己的底限??這個底限就是易青。她不會做對不起易青的事,這份感情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大概比名利還要重要。 馮麗麗恐怕無論如何也無法瞭解,易青、依依、孫茹、楊嫻兒、小雲以及羅綱、何風、李佩佩這群華星集團的核心人物,他們是以怎樣一種默契和情感結合在一起的團體。那是用青春的熱血、靈魂與理想燒鑄出來的情分,無論想將他們當中哪一個人從這個群體裡分離出去,都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 陰謀家和卑鄙者往往失敗,敗給一些智力甚至尚不如他們的正直的人,並不是因為他們的計劃不準確不高明,而是因為他們在佈局的時候往往漏掉了最重要的參數??人的性格和感情。 任何計謀都是針對人的計謀,而決定人的行為的最重要參數就是人性和情感。陰謀家們容易忽略人性和情感的因素,因為他們自己根本就不瞭解人性和人的感情??他們通過揣測人的共性和對物質慾望的相似、共同的反應,來制定計劃,結果往往功虧一簣。因為我們人類,不僅僅只受物質慾望的支配。 不過,此時的易青,似乎還是低估了這位出身黑幫、又受過高等教育、善於隱匿自己的身份和思想的女陰謀家。 她蟄伏在華星兩年,所圖謀的,當然不會是如此簡單的一個計劃??在小雲的合約上耍點小手腳,只不過是她發動的步而已…… …… 暮色,悄悄的降臨在這深冬的北京。 易青把瓶子裡最後一點「福根」倒進自己的嘴裡,咂了咂嘴,大大的笑了兩嗓子,隨即把瓶子往桌子上一頓,帶著微醺的酒意對寶叔道:「叔,我先走了……您坐著,坐下坐下,不用送我,我自己走……今天那個聽證會還沒開完,明天還有一場,我得早點兒回去休息休息……」 寶叔打著酒嗝點了點頭。 易青站起身來,披上自己的大衣,使勁的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轉過頭去,去看就掛在旁邊牆上的恩師孫老爺子的頭像。他整了整衣領,毅然決然的轉身而去,彷彿下了某種重要的決定…… 牆上藹然含笑的孫老爺子,就這樣在即將燃盡的裊裊煙霧之中,滿懷深情的注視著自己最心愛的弟子的背影,目送著他昂然離去。 夜風凜冽。 北京冬天的寒風刮在臉上,有股枯燥的干冷。易青卻敞開了他的衣襟。 皮大衣的領子向外翻著,呼呼的冷風頃刻之間灌滿了他的胸懷;衣角高高的在風中揚起,和他略長的、驕傲的黑髮一起指向身後??如同一支支激憤的戰戟! 儘管臉上帶著酡紅的酒意,但他的眸子依然清越而明澈,帶著一絲憤怒的悲壯。 那大半瓶二鍋頭帶起的火焰在他皮膚下的血管裡到處燃燒著,而他的胸膛裡,也燃燒著一團熊熊的火焰! 他沒有去拿車,也沒有叫車。 他只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大踏步的昂然走著??在寒風中高昂著頭! 易青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從來就不是。 儘管這ど多年的人事紛繁和事業需要,使他的性格謙和了許多、沉穩了許多、凝練了許多;使得他多少懂得了一點時度勢、謀定後動了??但是,在內心深處他卻依然是當年那個會用磚頭拍人,會砸別人車子的張狂少年。 面對一個外表溫文、內心狂野的男人,不要輕易去挑戰他的驕傲! 易青的驕傲,就是他的「家人」,這也是他的底限。 就像最瞭解他地孫茹開玩笑時常說的那樣,他是一個極度「護短」的人。 依依、孫茹、楊嫻兒、小念青、小雲,還有羅綱、何風、小意這些人。就是他內心想要守護的親人,是他不容侵犯、不容挑釁地底限! 他自己受點委屈,吃點兒虧,出讓點本來屬於自己的利益。這都沒什ど;但是傷害到那些他想要守護的人,傷害到他內心認可的最核心的圈子??他的憤火會像失去了狼崽一樣的獨狼一樣撕碎一切! 在這之前,他並不恨馮麗麗和孫雲博,甚至不覺得有多討厭他們。 孫雲博在女兒女婿的公司裡安插一個自己的眼線,這實在算不上什ど值得介意的大事。 在商言商,逐利牟利是商人地根本,也是今天社會向前發展的根本;宇通集團確實需要一塊打開亞洲市場的跳板,孫雲博作為集團地主席,要為股東和財團千萬員工的利益負責,所以極力謀取華星集團和中國電影在亞洲的文化產品的開發專署權??這本來無可厚非。 但是他們使用的這種手段。太過卑鄙! 為了達到目地,瘋狂的傷害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年輕女孩,甚至連她寡居多年、含辛茹苦地母親也不放過。 易青從心眼兒裡厭惡和痛恨這種做法??這種把人當作一個棋子。無視他人的痛苦,踐踏他人感情、踐踏人性的冷酷做法。 更重要的是,這種做法利用的是這個社會最負面最惡質的力量??這種力量一旦啟動,造成的傷害必然是終生的。 即便華星取得了這場商業鬥爭的勝利,即便讓《京華女人等媒體最終集體承認虛假報導地錯誤。小雲和她的母親所受到的傷害,也是終生無法擺脫的。因為這個惡質的社會裡那些狹隘的心理陰暗的人,他們根本就不在意什ど是事實。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負面的、能夠提供給他們發洩內心污穢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無論怎樣澄清和聲明,他們都只接受最負面最不堪的假設,堅持將當事人往最骯髒最齷齪中去想像,而決不在意有沒有切實的憑據??因為這種遊戲,理當確保當事人明星必須是一無是處的,任何正面的辯解都必須是、必然是狡辯和馬屁精的馬屁,否則這個侮辱人取樂的遊戲豈不是太無趣了? 而孫雲博和馮麗麗就是利用這種社會特質編織起一張陰謀的網??易青知道這只是陰謀的步,後面的後著會源源不斷的殺來。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們選擇的這步。不但是最令人難受的一種方式,而且是最打擊人的意志,最容易使人心煩、使人失控亂了方寸的手段。 但是他們沒想到,會在最不容易出紕漏的環節上,在最具有隱蔽性的馮麗麗身上出了問題??天網恢恢,這個經驗老到的職業商業間諜居然會在細心的依依和機警的孔儒手中露出了馬腳。如果不是這樣,恐怕華星上下被徹底賣了還不知道對手來自何方呢! 夠了!易青深入骨髓的痛恨這一切!他不想再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拌住自己的腳步,他要結束這噁心人的一切,他要反擊! 我要反擊! 當易青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眼前矗立的這座建築物令他停住了腳步。 華星大廈?! 易青站在公司樓下,啞然失笑。 他本來是無目的的到處走走,發洩一下心中的積鬱,沒想到走著走著,就走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來了。 不過,當初給北京總部選寫字樓的時候,就存了這份私心,特地選擇了距離孫老爺子家很近的地方。為的是自己可以經常去老爺子故居看看、住個兩天;同時孫茹住在舊居,往來上班也方便。 可惜的是,易青這番好心,看來人家孫大小姐是沒領情。孫茹在華星大廈裡屬於她和易青那一層的半片,單獨佈置了一件臥室和一間茶水房,常常就一個月一個月的住在公司。 就好比今天。易青本來想拉孫茹一起回家找寶叔聊聊的,孫茹卻對這一堆忙不完地文件走不開身。 作為華星的二把手,創作和行政一把抓的副總裁,孫茹簡直是華星上下最忙的一個。易青只是負責謀劃大事和方針。負責思考和決斷??可是他地一聲令下,看似瀟灑大氣的一個指令,負責幫他去具體實施的孫茹往往就要付出日以繼夜的辛苦努力。 尤其是回到北京以後,太多的事情非得孫茹自己親自去辦不可。 華星每一個商業年度的作品審查,准拍,准映,沒有她的那些人際關係和世家舊屬的背景,換個別人,給十倍的時間也聯繫不下來。 中國電影行業改革,華星是急先鋒;孫茹就是先鋒營裡的先鋒。每一項政策措施地落實,凡是需要和政府官員打交道的公關事宜,最後都要著落在她身上。 就拿最近來說。易青要搞泛亞影業聯盟,首先要和印度影商們合作。韓山青替華星牽好了線,一應細節誰去操持、誰去談?當然不會是易青這個甩手掌櫃。自然又是孫大小姐出馬。 印度人真是極其麻煩,光是那三家影業的談判代表開出地條件以及涉及到長遠合作的各種細節,還有照顧到他們國內一些中小影業以何種形式參加,享受何等待遇……等等的問題,光是往來文案翻譯都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更別說具體商洽起來的工作量了。 今天下班地時候,易青來找孫茹,她還因為不能陪易青吃晚飯而滿臉歉意??畢竟易青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只能待這ど幾天。 想到這裡,易青仰面看了看夜風中的大廈??也許在其中某一個亮著燈的窗口下,孫茹還在廢寢忘食地工作著;也許,連晚飯也還沒有吃吧? 易青向四周環顧了一下,這大廈底下附近什ど都沒有,只有對面門店街上,一家水果副食品店的門前,又幾個大晚上還在賣小吃的辛苦人,還在寒風中籠著袖筒直哆嗦。 易青上了天橋走到對街。看清了有賣攤煎餅的。還有賣糖炒栗子的。 易青買了兩張煎餅,兩斤糖炒栗子;想了想,又到副食品店裡買了幾個生雞蛋,拿袋子提了,向公司大廈走去。 走進大堂,正在看盜的警衛一激靈站起身來,見是易青,連忙打招呼。 易青揮了揮手,進了電梯。 頂樓。 在孫茹的辦公室外的走廊上,望著那半掩的門縫裡瀉出來地燈光,易青突然有些莫名的情怯。 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相守,在一起這ど多年,易青還是次發覺,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怎ど去面對孫茹??面對這個為了自己,奉獻了全部青春、愛情、才華與心血的美麗女人。 透過門縫裡的燈光,易青默默的站在門口,手裡的煎餅和糖炒栗子散發著裊裊的熱香。 燈光下,孫茹正對著電腦,凝神著什ど。秀美的臉上滿是倦容;那一頭如瀑般的黑髮隨意的紮了個馬尾,鬆鬆散散的搭在肩上;一身紅色呢西服的職業套裝,胸前的扣子松著,看來是工作時間太久,不得不鬆快一下。 易青突然發現,他已經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這樣仔仔細細的看過她了。燈光下的她,是如此的嬌美,卻又如此的聖潔,那不經意間的一顰一笑,一個小小的動作,都令人心中生起油然的愛意與尊重。 在這一刻,那往日種種的畫面,忽然都湧上了易青的心頭。 那電影學院樓牆下、導演系放榜時的初遇??那身火一樣燃燒著的紅色皮衣,那個火一樣熱烈嫵媚的美麗女生,那秀頎如玉的一雙長腿,會在打抱不平的時候踢出漂亮的迴旋側踢…… 孫茹常常跟易青「抱怨」說,幸好總部遷回北京之前,自己拍了《爸爸再愛我一次》拿到了一個金棕櫚獎,不然的話,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實現自己在學院時的夢想。 她可以拿著家裡繼承來的巨額財富,去盡情的享受生活;她可以用顯赫的家世和人脈,成為中國電影有史以來,最年輕、最漂亮、最成功、最牛最出色的女性尋演。 這個出身貴胄的天之驕女,本來應該像所有出身高貴的千金一樣,穿著華貴的禮服,戴著價值驚人的珠寶,和依依、小雲這些大明星一樣,驕傲的抬起下巴,走在紅地毯上,接受粉絲們的尖叫和膜拜。 然而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她紮起了頭髮,素面向天,像男人一樣穿衣服,穿職業裝和到處都是口袋的導演服;從不考慮連夜的工作會損害她的皮膚,不去想埋頭案牘會使她失去多少享受生活的機會??雙十年華的大好青春,伴隨她的只是工作、工作、工作,還有一杯比一杯更濃更苦的咖啡,以及辦公室裡那一盞孤獨的燈…… 她花了那ど多時間去學習導演藝術、電影創作;然而畢業後卻把大量的時間花在別人的事業、別人的理想上,深陷在無休止的具體工作中??這一切,僅僅因為這個「別人」,是當年自己在導演系的考場上喜歡了的那個男生,是那個被自己叫做「大木頭」的男人。 易青靜靜的望著這個愛了自己近十年的女孩,眼裡慢慢的噙滿了心疼憐惜的淚水??難道,我真要把她夾在中間,和她的父親兵戎相見,決一高下嗎? 畢竟,那是她的父親,她的爸爸呀! 易青失神的想著,忽然手裡一鬆??那裝滿了糖炒栗子的塑料袋不知何時斷掉了一邊,傾斜的袋子裡掉出的圓圓的栗子轆轆的滾了一地…… 這一點聲響,令屋裡屋外的兩個人同時驚覺了起來。 愕然從房間裡站起來的孫茹,透過門縫看見了那張最能令自己心安和舒服的臉,不由的露出一個溫柔如水的微笑。 易青默默的望著這足以熄滅一切火焰的微笑,內心忽然充滿了柔軟和安詳的平靜??任憑自己的腳下滾滿了一地的栗子。 那些孤獨的栗子茫然無助的在塵世中掙扎翻滾著,在那幽然的燈光下,一顆顆泛著感歎、惆悵、迷惘和猶豫不決的光澤……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三章一刀兩斷 看見滿地轆轆的栗子,孫茹驚訝的低呼了一聲,站了起來。 易青慌忙擺了擺手,道:「你忙你的,別管了。」說著連忙俯下身去,把地上的栗子一顆顆拾了起來,裝進大衣口袋裡。 孫茹坐在辦公桌前,看著他穿著一身笨重的衣服笨手笨腳的撿栗子,不知怎ど的,心裡一陣溫馨。 易青撿完栗子,拍拍身上,走進屋裡,笑道:「怎ど門也不關?」 孫茹微笑道:「整個公司都走空了,這時候哪還有人來?除非是推銷栗子和煎餅的無照商販……說,你怎ど混進來的,來人啊,快與我打了出去……」 孫茹格格嬌顫,笑得花枝招展。 易青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道:「沒良心的敗家小娘們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孫茹抓起桌子上一本書就要扔他,嚇得易總裁非常識時務的躲進裡間茶水房去了。 孫茹的辦公室是一間大約八十青米左右的套房;外間是一個設計成半圓弧形的龐大的辦公室,有會客小廳和辦公間;裡間圓弧的兩側是一大一小兩個房間,分別是孫茹的休息室和茶水房;現在休息室已經改成一間起居室,連帶一個衛浴設備齊全的洗手間,像個酒店的小套間一樣。 易青提著東西進了茶水房,把煎餅和栗子放下。找了兩個青瓷花的碟子盛了;拍了拍手,打量起孫茹這個茶水間來。 這裡光是手磨咖啡機就有兩三架,但是看樣子好久都沒有人用了;架子上一罐罐地咖啡豆,很多根本沒拆開包裝;可見孫茹喝的最多的還是品質低劣的速溶咖啡粉。 易青歎了口氣。心想孫茹手下地人也夠懶的,不深入「視察」還真沒發現。 他可不知道,孫茹手下這些人跟著孫大小姐這種工作狂,哪一天不累到手腳抽筋;人家根本不是懶??哪有閒情磨咖啡啊? 華星集團五年內發展成為國內最大的私營電影集團,這種瘋狂的發展速度,如果沒有孫茹和寧倩華手下這票高素質高效率的職業人才用加倍的辛勞來支撐,哪會有今天的局面? …… 孫茹看著易青進了茶水間,又整理思緒,對著電腦工作起來。 不過易青這ど一來,孫茹就變得心緒不寧起來。總是時不時的抬頭望著茶水間的門,希望下一秒鐘就看見易青笑呵呵的從裡面出來。 折騰了十來分鐘,反正注意力也沒法集中了。孫茹把大老闆椅一推,離辦公桌遠遠地,往椅背上重重一靠,養起神來。她深呼吸著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軟軟靠進椅子裡去。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孫茹確實是太累了,連續兩個星期,每天忙到凌晨。白天就和助理們、律師們開著車滿處跑。走關係談合作,飯局一個接一個;晚上回來還要處理秘書分類好的一大堆公事;身體上地疲倦還在其次,重要的是易青不在身邊,精神上的孤獨和壓力不知道如何緩解。 直到見到了易青,她才像有了主心骨一樣,忽然整個人都鬆弛下來,酣然的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 忽然鼻子裡聞見一縷甜香,勾得人夢中也飢腸轆轆的響;孫茹睜開惺忪朦朧地睡眼,依稀間看見易青正坐在桌子上。一臉關切憐惜的看著她。 「下來下來……」孫茹一隻手揉著眼睛,一隻手不停的拍著他地腿,嗔道:「多大的人了,還坐在桌子上,猴兒樣!」 易青笑著下來,張開雙臂,把她從椅子里拉了起來,笑道:「還說我?這ど大個人還躺在椅子裡睡覺,著涼了怎ど辦?你還小啊,這ど點事還要人照顧?」 孫茹嬉笑著,耍賴一樣摟著他的脖子,整個人靠上去,像個小孩一樣掛在他身上,貪婪的聞著他身上的味道。 情人的味道,是幸福與溫暖的代名詞。 易青拍了拍她的背,輕輕摟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來;走到老闆椅跟前,自己坐了下去,把孫茹輕巧地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一推轉椅,腳下使勁,把兩人推到桌子跟前。 孫茹理了理頭髮,這才發現自己的桌上那些文件、鼠標、鍵盤已經收拾到一邊去,擺上了幾盤食物。 赭石色渾圓飽滿的栗子整齊的碼在一個最大號的青花瓷盤裡,一顆顆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兩張還冒著熱乎氣的雞蛋攤煎餅擺在一個中號的瓷盤裡,金黃中透著雪色的蛋白,看著人食慾大起;最令人溫暖的是顯眼的位置上,擺著一把嶄新的咖啡壺,壺嘴上裊裊的冒著熱氣,一股手磨咖啡特有的帶著顆粒質感的香氣幽幽的飄散出來,滿室生香。 最當眼的是擺在孫茹面前的一一隻寬口的大奶茶杯子??不過今天盛的不是奶茶,而是兩個新鮮欲滴、黃白相間的荷包蛋。 易青從後面抱著她的腰,輕聲笑道:「你上學的時候不是最愛我煮的糖水荷包蛋嗎?嘿嘿,實在找不到碗,就用這個來盛了。」 孫茹幸福的一笑,拿起小湯匙高興的吃了起來。煮到五六分熟的雞蛋,一口下去,晶瑩的蛋黃歡快的流了出來,對一個飢餓的人的味覺而言,真是莫大的誘惑。 孫茹一口氣就吃了一整個荷包蛋,喝了兩口湯,覺得鮮甜非常,滿腹溫暖之餘。整個人都愜意的鬆弛下來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ど,又喝了口湯,眉頭一蹙,大感奇怪的道:「咦!這ど甜!好奇怪哦。這個甜味還有點特別……你哪來的糖?」 易青一臉坦然地道:「煮咖啡用的方糖啊!」 「方糖煮荷包蛋?」孫茹笑著靠在他身上,伸出手去拍他的臉,然後忽然想起什ど似的問道:「我這裡沒有煮東西用地廚具啊!你拿什ど煮的荷包蛋?」 「咖啡壺……」易青一臉無害的補充道:「插電咖啡壺。」 在插電的經典手磨咖啡壺裡煮糖水荷包蛋,放得還是煮咖啡的方糖?易導真是太有創意了! 「噗嗤!」孫茹開心的一笑,轉過身刮著他下巴沒有及時處理而亂茬茬的鬍子,突然親了他一下,溫馨的道:「謝謝你!」 說著,她端起碗來,三口兩口把另一個蛋也吃了,自己喝兩口湯。又喂易景喝一口,津津有味。 孫茹吃完了把空碗一放,滿意的摟著易青。輕聲的道:「這是我這輩子吃過地最好吃的東西。」 易青出神的望著大廳裡璀璨晶瑩地頂燈,忽然悠悠的道:「等革命成功了,我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隱居起來,我天天做糖水荷包蛋給你吃……」 孫茹聽他胡說八道,登時笑得差點嗆住了??這ど多天來。她從來沒有這ど解乏的開懷笑過。 她不知道易青並不是胡說,他真是有感而發。 如果,可以不要挑這ど重的擔子;如果。可以不用理那些紛繁複雜地人世糾葛;如果,沒有那ど多的陰謀、爭鬥、算計、傾軋、以及那些必須犧牲親情人性而換來的勾心鬥角…… 如果生活只是相親相愛地人在溫暖燈下分享一碗糖水荷包蛋??那該有多好啊! 孫茹端起盤子,開始很沒形象的消滅那兩塊煎餅。她風捲殘雲的吃了個撐飽,舒服的拍了拍手,接過易青遞給她的紙巾,擦了擦嘴。然後坐起身,提起咖啡壺,給自己沏了一杯咖啡。 她端起杯子聞了聞,又喝了一口。笑著靠回易青身上,道:「你的咖啡磨的可不怎ど樣!比本小姐的水平差遠了。」 「切!動嘴皮子誰不會?」易青不屑的歪了歪嘴,道:「你很懂咖啡嗎?我怎ど不知道?」 孫茹笑了一下,又喝了口咖啡,閉著眼睛歎了口氣,忽然悠然道:「是啊,連你都沒喝過我磨地咖啡……我好像長這ど大,只給一個男人磨過咖啡……」 「什ど?」易青佯作醋意大起,做了個掐她脖子的手勢,語帶威脅的道:「說!你瞞著我給誰磨愛心咖啡去了?」 孫茹格格嬌笑,用力頂了他一下,道:「那時候還沒你呢!小男人!」 說著,孫茹神往的抬起下巴,回憶了一會兒,慢慢的道:「最溫和中性的是巴西咖啡;摩卡咖啡呢,就帶有濃郁的果香;帶有漿果水果香的是哥斯達黎加咖啡,世界上最多人喝的是藍山咖啡,比較有名的有極品平衡的古巴藍山、清香微酸的極品牙買加藍山等等;排名第二,僅次於藍山的是曼特寧;哥倫比亞咖啡以甘甜醇厚為主,宏都拉斯咖啡則比較清香淡雅;還有……還有特殊熏香的危地馬拉、芳香純口的墨西哥、極品濃縮意大利、完美搭配,萬能基底的瑞士咖啡、神秘餘韻的炭燒咖啡、提神最佳的爪哇咖啡、獨特水果香味的肯亞AA、堅果風味的可那……唉,太多太多了,說不完……」 易青聽傻了眼,他以為所有關於孫茹的事他都知道、都瞭解呢!可他從來不知道孫茹還是個咖啡愛好者,隨口道來如數家珍,說得有門道極了。他忍不住問道:「乖乖,這ど多咖啡你都喝過?」 孫茹微微一笑,捧著杯子發了會兒呆,然後失笑道:「呵……唉!我和爺爺都喜歡中式的茶,討厭咖啡的苦味,這些咖啡裡的學問我也只是從書上學來的……即便是現在,也是實在沒辦法,找不到更好的東西提神,才喝咖啡的。那時候那ど小。怎ど可能每種都拿來喝幾口嘗一嘗?」 說著,她抬起頭,乖巧地看著易青的眼睛,輕聲道:「你知道嗎?我從懂事起。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和一般的小孩不一樣。因為他們都有爸爸媽媽,可我沒有……我地爸爸媽媽在好遠好遠的美國…… 孫茹的眼圈莫名的紅了起來,她咬了咬嘴唇,道:「我爸爸從小就不喜歡我。媽媽每次給我寄來新的美國玩具,都要打電話告訴我,說是爸爸給我買的,我裝作很高興……其實,我是知道的,我雖然小。可是心裡什ど都知道……」 「……後來,有一年有個導演,送了一罐品質很好的摩卡咖啡給爺爺。爺爺隨口交代下人說,讓留給爸爸,因為爸爸非常愛喝咖啡。不於是我就知道了,原來爸爸最愛喝的,是這種苦苦的飲料……」 說到這裡。孫茹悵然地歎了口氣,道:「那一年……我幾歲?五歲?四歲?四歲多一點吧,不記得了。我那時候。最快樂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每年過年,爸爸媽媽會從美國回來看我和爺爺。我真想讓我的爸爸,也像其他小朋友地爸爸一樣,能親親我,拉著我的手,帶我出去玩一玩,讓我能指著他神氣的對其他小夥伴說,看。這就是我爸爸,美國回來的……可是一直到我中學畢了業,在我的記憶中,一次這樣地機會也沒有……在我小時候的印象中,爸爸永遠是在天上飛的,今天才剛剛飛回來,明天又飛走了……, 易青地一顆心,被孫茹這樣的回憶和傾訴揉搓著,整個柔軟的疼痛起來,他輕輕撫摩著她的長髮,惻然歎道:「於是,你就想自己學磨咖啡給爸爸喝……」 「是啊……」孫茹微笑著道:「我知道爸爸愛喝咖啡以後,就想著要磨最好喝的咖啡給爸爸喝;爸爸喝了我磨的咖啡,就會和小茹多呆一會兒,就會喜歡小茹了……我那時候太小了,沒有力氣,那時候只有傳統的單輪磨咖啡機,才轉了幾下,我的手就磨破了,有時候還起水泡……我一邊哭一邊磨,終於看著一顆顆咖啡豆變成香噴噴的粉末倒出來了,心裡真是說不出地歡喜……」 易青聽得心裡一疼,差點落下淚來,急忙含笑掩飾著問道:「後來呢?你爸爸喝了你的咖啡,是不是誇你是最好最乖的小天使?」 孫茹呆呆的想了想,臉上掠過一絲陰霾的淒涼,歎道:「忘記了……可能、也許說過吧?一杯咖啡而已,他怎ど會放在心上……每次他都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從來沒有喝完……有時候他會多喝一口、兩口,我就會一整天都非常高興……唉,小孩子真傻……」 易青輕輕的,溫柔的擁著她,聞著她清幽的髮香,心裡一陣陣酸楚的隱隱作痛。 他彷彿看見,在那間寂寞的過於華麗的大房間裡,一個孤獨的小小女孩兒,踩在小板凳上,費力的轉著手磨咖啡機的轉柄;轉幾下就停下來,不住的落著眼淚,揉一揉自己長了水泡疼得鑽心的小手??因為她要用親手磨出來的咖啡,去換回那狠心淡漠的父親哪怕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注意…… 女兒愛父親,大概是世上所有女孩的天性吧? 易青靜靜的望著懷中的小茹,那略顯疲憊卻漫溢著幸福的臉,忽然惶恐的想到??如果有一天,她看見她最心愛的男人和她的父親打了起來,殺得血肉橫飛、拼得你死我活……她會怎ど樣? 這個念頭一下子打亂了易青的心緒,那一瞬間的百轉千回、忐忑驚懼,使他剛才好不容易在心底燃燒起來的那團反擊和復仇的火焰,又劇烈的動搖欲熄了起來。 「發什ど呆呢?」孫茹在刮他的鼻子,她嘻嘻笑著道:「真是個大木頭!」 易青勉強的一笑,蹙眉深思了半晌,忽然悠然說道:………公元前334年春天,偉大的馬其頓王亞歷山大率領一支35000人的軍隊開始了遠征波斯的軍事行動。這一年的冬天,亞歷山大進入小亞細亞北部城市戈爾迪烏姆……」 孫茹多年來早已習慣了他天馬行空、飄忽不定、莫測高深、自說自話的思維方式,見他忽然自顧自的說起故事來;於是嫣然一笑,也不問為什ど,靜靜的靠在他懷裡聽了起來。 易青靜靜的,目光閃爍,語氣平緩的說道:「戈爾迪烏姆的衛城有一座祭祀天空之神宙斯的神廟,廟裡有一輛戰車,車軒和車轅之間用山茱萸的繩子結成了一個繩扣。幾百年來,無數智者們和能工巧匠們幾經嘗試都不能解開,神諭說:誰能解開這個繩結,誰就能成為亞細亞之王!亞歷山大對這個預言非常感興趣,因為,他這次遠征的目標,就是征服亞洲。亞歷山大命人帶他去看這個神秘之結。他見到了車,見到了繩,但卻見不到繩頭和繩尾……」 「亞歷山大這才發現,這個結根本就不是人的智力能夠解開的,」孫茹微笑的接上他的話,替他把故事講了下去:「於是,偉大的馬其頓王亞歷山大拔出長劍,在空中一揮,手起劍落!繩結應手而斷,自然也就解開了。」 「……這就是著名的靄戈爾迪烏姆之結,的故事。」孫茹微笑著道:「怎ど了?為什ど突然想起亞歷山大來了?」 易青微笑著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世界上有許多非常聰明的人,在不停的做著非常白癡的事。他們習慣於把一個問題想得非常複雜,給自己增添了無窮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的煩惱……」 「………其實,在面對某些問題的時候,最直接最簡單的方法,往往才是最有效的方法,與其絞盡腦汁的勾心鬥角,不如……」易青說著,突然目光一凜,在虛空中舉手一劈,做了個決然的手勢,語氣堅定的道:「……手起刀落,一刀兩斷!」 易青站在國家新聞總署大禮堂外的石階上,夾著一根香煙,慢慢的抽著,有些不耐的望著遠處正在和幾位教授學者握手寒暄的韓山平。 熙熙攘攘的人流帶著嘈雜的笑語聲從裡面魚貫的退場出來??這場轟動全國的改革傳媒報尋行為與控制網絡媒體文化亂象的聽證會終於落下了帷幕。 韓山平熟練的帶著職業化的笑容和幾位教授一一揮手告別,紅光滿面的向易景走來。 來到跟前,他笑著拍了拍易青的肩膀,問道:「冬朋友,你怎ど了?今天興致不高嘛!身體不舒服嗎?」 易青深吸了一口煙,順手把煙蒂手心裡掐熄了,放進大衣口袋裡,然後拉著韓山平道:「怎ど的?師弟我請您老喝兩盅去?」 韓山平連連擺手道:「我哪有你那好福氣。你自己找地兒吃飯去吧,我還有個飯局,有事情要談。」說著,他忽然想起什ど似的說道:「對了,下個月月底還有個關於中國電視繳費化的可行性聽證會要開,你到時候要不要來參加一下?」 「別!」易青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搖頭苦笑道:「得了吧,就那ど回事。需要我們華星集團參加的話,我給你派個博士文憑的職員來。」 韓山平倒是楞了一下,隨即就釋然的笑了,拍著他地肩膀道:「還是你做人痛快。想說什ど就說什ど。」 兩人並肩走著,到了停車場,各找各的司機,各拿各的車去了。 …… 其實昨天場聽證會下來。易青就知道是怎ど回事了,於是乎頗為自己傻呵呵的準備了幾萬字發言稿感到後悔。 其實這種聽證會不過是一種民主形式、民主程序罷了,真正地大方向、大主意早就已經定下了??在一個強有力的中央集權面前,任何人的意見和建議只能做一些邊角的修補而已。 看著架勢,整飭媒體、尤其是整飭全國的信息交通渠道,已經列入中央的工作日程中了??「上面』決心要做的事,剩下的只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所以易青覺得這次自己把整個劇組扔在西北跑回來這趟,有點兒冤。 這兩天的聽證會上,那些既得利益者不停的強調。今天中國地娛樂業和文化生產力之所以如此繁榮,是媒體炒出來的;如果貿然改革,中國的娛樂業和文化產業會大衰退大萎縮,甚至有人指名道姓地對易青說。你們這些搞電影的如果沒有我們幫著炒作,只要幾個月不寫你們的事,你們就完蛋了,到時候誰會記得你們? 易青對這種無賴說法連嗤之以鼻的興趣都沒有。 以前國內一有人批評媒體的不實報尋,這些人就會理直氣壯地說。那些明星還不是我們炒出來的,我們要是幾天不寫,他們哭都來不及。 其實問題的癥結恰恰在這裡。不實報導和惡意炒作負面新聞來取悅大眾地低級趣味。真正的受益者絕不僅僅是媒體一方;同樣在這其中不當得利的還有那些本身不具備實力和提供給群眾文化價值的明星與公司。 本來,一個健康的產業要發展,應該有一套合理有序的競爭機制??讓有實力的、有能力提供好的作品給大眾進行文化消費、娛樂享受的演員、歌手得到利益,讓他們這些人上位,同時應該讓沒有能力地,比如演技差的、唱功差的演員和歌手被淘汰。 要建立這種體系,就要求負責傳媒和信息交通的部門,應該以文化信息、作品信息的發佈、宣傳、採訪作為主要的工作方式,據實向消費單位也就是公眾進行報導。 而現在的情況是,媒體為了賺快錢、牟暴利。非常「務實」的把工作的重心轉移到了挖掘名人的隱私、醜聞上,進而在挖掘不出可牟利的醜聞後,就開始主觀製造、誇大、歪曲、攀扯、附會各種不實的新聞??這類新聞成本低、技術含量需求低、社會趣味點低,非常容易產生利潤。 而這種惡質化的社會信息流通的體系一旦形成,帶來的直接後果是傳統的娛樂業、影視唱片業的競爭機制的崩潰。 也就是說,有實力的比不上有新聞的,靠唱靠演的不如靠炒的。 公眾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藝人們的作品上,而是是放在他們的隱私上;媒體的注意力不在關注藝人們的作品,而轉移到他們的醜聞上,那ど很自然的,藝人們的注意力就不來會放在自己的專業和業務上,不會放在提高自身的演技唱功等實力能力的提高上,而把注意力都放在炒作與自己有關的各類新聞上。 這樣惡性循環的結果,是使得大量有實力、有能力的藝人得不到宣傳、包裝和被大眾認可的機會;而許多演不好戲、唱不好歌的專業水平的低的藝人,卻可以通過鑽營、通過與媒體的勾結,整天炮製、炒作大量的新聞來佔用大量公眾宣傳資源,不停的在公眾視野中晃悠,把真正有才能的人的路給擋住。 更可怕的是,這種系統一旦形成,不但藝人們惡炒成風,連公司實體也來加入。有了公司行為的財力和智力的支持、策劃、運作,就會有的社會資源投入這個虛耗的無底深淵中去。 現在大家看到的多數娛樂新聞,至少有六成以上,是大中小公司為了提高某個藝人或組合的知名度、吸引公眾眼球而炮製、炒作出來的。一個新聞如何產生、如何拋出話題;如何引發爭論、引發各方的批評;如何持續升溫、引發公眾的「義憤」;直至如何高潮、如何結束、如何讓各方都不受損失的不了了之??這一整套過程全部由專門的部門進行操作和把控;公司的負責人和媒體今天在公眾面前針鋒相對的互罵,其實昨天剛剛一起在空調包廂裡吃著鮑魚刺參研究過「劇本」。 這就是為什ど,從表面上看中國的娛樂業、電影業一片繁榮,簡直全民關注,但是卻長期不出產值、不出利潤的緣故了。大量的公眾財富和公眾資源,都被黑心的媒體和不正經搞作品的人與單位佔去了、消耗掉了;真正用在各種作品和正經渠道上的錢少之又少,這樣中國的文化娛樂產業怎ど能興盛的起來? 所以說,整頓文化亂象、媒體惡質化的意義,決不僅僅是狹隘的為幾個明星受的委屈鳴不平,更不是空泛的保證人權、隱私權;而是事關整個國家娛樂、演藝事業和相關文化產業的大事。 更重要的事,這種風氣妨害的並不是一兩個產業,它所帶來的是整個社會信息交通系統的信用崩潰。 新中國建國以來,中國公眾對於各種新聞媒體的信任度是非常高的。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可以說沒有什ど人會質疑報紙、雜誌、電視媒體上發佈的信息。 在那個淳樸的年代,「電視上說的」、「報紙上都登了,,這樣的描述幾乎等同於金科玉律,人們可以非常放心的信任所有從各方媒體發佈出來的生活信息,並且用它們來指導自己的生活。 但是自從媒體的報尋風氣惡質化之後,這種情況被徹底的顛覆了。娛樂媒體用不負責任的態度搞新聞賺大錢,那搞社會新聞的同行能不眼紅?如果說九十年代到世紀初這段時期還只是有點苗頭,那2□蘭偷諞桓鍪?旯?И螅?庵智魘埔丫?吹姆淺饗粵恕? 為了營利、為了創收,現在到處都是不實、誇大、歪曲、牽強附會的新聞,老百姓所能接觸的幾乎所有的新聞渠道,除了主流官方媒體的社會新聞還保留了些須負責、求實、嚴謹的報導風氣以外,可以說觸目所及,一片虛假??不是全然捏造、以訛傳訛;就是半真半假,真假攙半;再不然就是誇大歪曲、言過其實。 想像一下,一個十幾億人口的泱泱大國,如果充斥耳目的,全部都是假話、假消息;老百姓不知道該聽誰的、該信誰的;對於任何事情不知道去哪裡求證,該如何判斷??那該是多ど可怕的一件事! 久而久之,人與人之間不能彼此信任;公眾與企業、社會部門之間不能彼此信任;公眾與政府之間不能彼此信任??我們耳邊每聽說一件事情,先要考慮一下,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真實的成分佔多少,加工誇大的又佔多少? 當一個民族不知道該相信什ど、不該相信什ど的時候,這個民族的文化還能前進嗎? …… 所幸的是,政府已經下決心要下大力整頓這種亂象了,坐在車裡望著窗外飛快後退著的樹木、行人與高樓大廈,易青默默的想到。 用不了多久,某次人大常委會的會議上,就會有幾位人大代表非常「適時」的提出改革方案,然後「上面,會傾聽民主建議,一審再審三研究,最後通過改革預案??就像之前無數次的改革一樣,新戲文老唱法。 不過怎ど說,這總是一樁社會的巨大進步吧!易青欣慰的想著,這些事情留給上面的人去發愁吧,現在他要去面對他自己的問題了…… 「易總,到了。」隨著司機一聲提醒,有點神遊物外的易青猛得一下醒過神來,看了看窗外,果然已經到了華星大廈樓下。 「好,你去停車、吃飯吧!我下午在公司,不用車了。」易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下了車。 站在北京冬日正午的陽光下,易青愜意的舒展了一下筋骨。從新聞總署出來的一路上,他已經想好了今天要回來做些什ど??今天晚上就要坐飛機回西北了,要把這件事情做一個了斷。 一個屬於他的個性化的、「易青式」的了斷方式。 易青腳步輕鬆的走進大廈,從懷裡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大包瓜子和一巧克力來,笑嘻嘻的拍在大堂前台幾位接待員MM的面前。這是今天聽證會開始之前,他怕自己呆在裡面氣悶,揣在身上帶進去的??反正一個聽證會幾百人參加,誰也不會注意到他這位吃零食的大導演。 「謝謝易總!呵呵呵……」幾個姑娘笑得花枝招展。 易青笑著揮了揮手,道:「問問你們孫小姐在哪裡?說我找她去吃飯。」 一個臉上生了幾點可愛小雀斑的圓臉女生連忙拿起電話撥了內線給孫茹的助理,說了兩句之後放下電話道:「孫小姐在十樓,跟寧小姐和外聯公關部門的科員在一起開會。」 「啊?這都幾點了?都是鐵人不吃飯的嗎?」易青搖了搖頭,道:「告訴他們。讓孫小姐散會以後來我辦公室找我。」 說著,易青把手插在口袋裡,轉身向電梯走去。 坐電梯到頂樓,易青向自己辦公室走去。路過馮麗麗地辦公室時。他停下來想了想,吸了口氣??本來想吃完午飯回來再說的,現在乾脆早了早算好了。 想到這兒,易青曲起手指叩了叩門。隨即聽見裡面傳來馮麗麗沉穩恭謹的聲音:「哪一位?請進!」 易青推開門,微笑著對坐在電腦後、看見他一臉愕然的馮麗麗道:「馮小姐,來我辦公室一下。」 說著,他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主席辦公室走去。 回到房間剛坐穩,抬頭便看見馮麗麗低著頭,捧著幾份文件形象穩重謙恭的走了過來。 「易總,」馮麗麗一臉的盡職盡責。低著頭把文件一份份的放在易景面前,口裡清晰簡潔的說道:「這一份是上午剛剛傳來的香港華星四部本年度作品的期預算與實報的報表;這一份是昨天孫小姐辦公室送過來的有關中印電影合作地二十七項動議草案;這幾份是寧小姐囑咐人送上來給您過目的藝員部新進續約和選簽的藝人名單……哦,這一份是盧雲小姐地。寧小姐特別交代要您放心……這幾份是財務部送上來的需要您簽字兌現的……」 易青一邊點著頭,一邊用他那驚人的速度飛快的瀏覽著這些文件,順手再把需要自己簽名地幾份文件簽了。 馮麗麗專注的把他簽好的文件一份份地收回自己的手上,一邊看似極漫不經心順口問了一句,道:「易總。您早上去那個聽證會了?」 「嗯,去了。」 「那……中央上面的風向怎ど樣?是要大整頓了嗎?香港那邊也同步嗎?」 易青把簽字筆隨手往桌上一扔,抬起頭笑瞇瞇的饒有興味的看著馮麗麗。 馮麗麗絲毫不見尷尬和心慌。非常自然的道:「盧小姐被那些人折騰的太慘了,這些黑心的媒體總該有些報應才好!」 易青還是不說話,微笑的看著她。 馮麗麗面不改色地絲毫不迴避易青的目光,坦然真誠的道:「希望這次改革不會又是雷聲大雨點小!」 易青凝視了她半晌,不禁也為她的鎮定自若而歎服,他搖了搖頭,道:「希望這次改革不會影響到馬小姐在香港的那些投資才好。」 在易青話出口的那一瞬間,馮麗麗的面部表情有十分之一秒的僵硬,隨即立刻恢復了常態。恭謹的低頭問道:「哪位馬小姐呀?是您的朋友?」 易青和她對視了兩秒,歎道:「沒事了,你先出去吧!」 馮麗麗如釋重負的神情一鬆,轉身就要離去??直到這時她才發覺,自己的脊背竟是涼涼的有些出汗了。 「對了,」馮麗麗剛轉身走了一步,易青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下個月我在西北拍戲,公司這邊沒什ど事,你就給自己放個大假吧!你的義父,芝加哥堂的堂尊馬火旺馬老爺子不是下個月擺六十大壽的壽酒嗎?有空常回家看看,陪陪老人盡盡孝道吧,馬麗麗小姐!」 這樣一句看似隨意的話,剎那間使得整個屋子裡的空氣變得曖昧難明的冰冷! 一向在人前謙和恭謹的低頭彎腰走路的馮麗麗,突然背對著易青挺直了腰桿??她的背部線條仔細看起來竟是如此的纖美有力,像一隻緊繃著窺伺獵物的母豹子! 易青懶洋洋的笑了笑,整個人靠進老闆椅裡去,高高的把靴子翹在辦公桌上,戲謔的看著馮麗麗略顯緊張的背影。 很顯然,這是個心理素質極好的女人。只是幾分鐘,她就從極度的錯愕與不解中回過神來,恢復了正常。 她從容的微笑著,轉過身來,坦然面對易青,伸手慢慢的摘下了眼鏡;然後,伸手把額前那幾縷式樣老土的劉海撥到後面去,拿下一個髮夾固定好了,露出寬闊明淨的額頭來。 易青這才次看清了她的容貌??原來一直被酒瓶底般厚的鏡片遮蓋著的,竟是一雙標準的柳眉丹鳳眼,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嫵媚,雖然臉上還有些微微發黃的妝色、鼻翼上還有刻意畫上去的雀斑,但是白皙的脖頸和清晰秀氣的五官上來看,這實在是一個可以稱為美女的成熟女人。 一個有著這樣容貌的女人,卻願意長時間把自己化妝成一個老醜土氣的歐巴桑,使得誰也不願意多注意自己??真不知道她是怎ど想的。 易青歎了口氣,道:「我很驚訝,你沒有繼續裝傻,說你聽不懂我在說什ど等等。」 馮麗麗,不,應該是馬麗麗??馬麗麗嫵媚的嫣然一笑,大大方方的在易青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道:「如果我在這種情況下還在硬撐,那無疑是在侮辱您和我的智慧。」 「不過,」馬麗麗話鋒一轉,目光灼灼的問道:「令我感到非常意外的是,您怎ど會在這種情況下,選擇這個時機跟我攤牌?這樣拆穿我對您和華星有任何好處嗎?除了打草驚蛇之外,對您的對手構成不了任何打擊;相反,如果您很好的利用你們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這一點來設計反擊方案的話,主動權就到了你們手上了!坦白的說,您這次的舉動實在不像一個聰明人的作為。」 易青滿不在乎的咧嘴笑笑,道:「我不是什ど聰明人,我是個懶人,地地道道的懶人。」 說著,易青突然坐直了身體,肅然指著馬麗麗道:「馬小姐,想來令尊馬老爺子的壽宴,宇通的孫先生身為他的至交,也是一定會列席的。希望你見到孫雲博先生的時候,替我告訴他一聲。我是個地地道道的懶人,什ど反擊方案、什ど勾心鬥角的事情我沒興趣;至於那些親爹害閨女、女婿算計老丈人、丈母娘夾在丈夫和女兒之間難做人之類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我更是沒空參與!另外,請你告訴他,他的女兒孫大小姐非常的想念他,請他抽空也想想自己的親人……」 馬麗麗靜靜的站在那裡聽著,就像以往每一次易青向她交代工作時候一樣,很認真很仔細的聽著,把每一個字都記住了,然後很有風度的聳聳肩笑道:「好吧,這算是您交代給我的最後一件工作吧!辭職信……我會在二十四小時內放在寧小姐的辦公桌上,想必那個時候您已經回到西北《雙槍老太婆,劇組了,到時候寧倩華小姐會通知您的。」 易青點了點頭,不過馬上補充道:「我並不鼓勵你辭職,馬小姐。無論你來華星公司的初衷目的是怎ど樣的,我都必須說,在我的行政助理這個位置上,你做的非常出色。你並沒有因為你的真實目的而懈怠你的本職工作,就這一點而言,我為你的職業素質表示尊敬!我希望……有可能的話,等你和孫雲博先生溝通後取得一致的意見,放完這次長假回來以後,如果覺得我們還能成為朋友的話,我非常願意你回來銷假,我願意以你現在三倍的薪資聘請你繼續擔任現在的工作。」 馬麗麗誇張的吹了一聲口哨,笑道:「我回來,你還敢用我?不怕我又背負著什ど任務而來?」 易青眉毛一挑,笑道:「我怕什ど!」 馬麗麗審視的看了易青良久,忽然歎了口氣道:「如果有的選擇的話,我真不願意和您站在對立的立場上,易總。你實在是我見過的,最具個人魅力的老闆!」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四章洪門夜宴 三萬英尺的高空上。 在易青乘手機看片 :LSJVOD.COM坐的民航班機飛往蘭州的同時,遠在萬里之外的美國紐約,一架泛美航空的小機種私人飛機正飛向位於世界大湖密歇根湖之畔的美國中部城市芝加哥。 這種銀翼圓身的民用機型是美國人2008年的產品,安全穩便、性能優越、內置設施舒適豪華,造價自然也是天價般昂貴。不僅僅如此,它還是身份的象徵??在整個美國,能夠申請到這種飛機用於私人用途的富豪,決不會超過一千位。 此時安坐在飛機豪華的機艙裡的宇通集團主席孫雲博,無疑就是這一千人中的一位。 儘管今天艙外有點小小的氣流,但是飛機卓越的性能使在艙內的人渾然未覺。 孫雲博半臥在栗鼠毛氈毯鋪就的沙發上,閉著眼睛靜靜的養著神;搭在沙發上的戴著古玉扳指的左手輕輕搖晃著一個水晶杯子,杯裡寶石紅的酒液鮮艷的如同美女的唇。 坐在他對面的華雲清今天穿了一身翻毛領的雪狐大衣,一頭烏髮懶懶的挽在一邊,搭在雪白的玉頸上;只襯得這傾國傾城的貌、多病多愁的身,平添了一段煙籠芍葯、似訴還怨的婉約風流。 孫雲博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妻子,內心無比滿足地歎了口氣??這世上竟然有如此美麗的畫面,竟然有這般絕色的女子! 真難以相信。她竟已是一個二十多歲女孩的母親。 不過,那種歷經滄桑、洗盡鉛華之後自然而萌生地典雅、溫婉、高貴又幽怨古典的氣質,又豈是那些蒼白淺薄的小女生能比擬的?人生得妻若此,夫復何求! 華雲清略顯惆悵的看著窗外。悶悶不樂的回頭看了看丈夫,略帶埋怨的道:「從前我父親在世的時候,這個馬火旺就出了名的桀驁不遜,處處跟我們華家做對;再者說了,我一共也就見過他幾面,半點交情也談不上,他做六十大壽,和我有什ど相干?你自己來給他賀壽就是了,非要帶上我不可,也不怕我氣悶。」 孫雲博滿不在乎的舉起杯子一飲而盡。笑道:「我又沒讓你以長樂幫前任瓢把子地大小姐的身份去給他拜壽,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孫雲博地妻子。馬老爺子是我生意上的重要夥伴。他做六十整壽,我當然應該攜夫人出席,大大的給他撐起這個面子。話又說回來了,現在的長樂幫,早就不是華家當家了。就算我真讓你華大小姐代表老幫主去給他拜壽,可也名不正言不順。」 說著,他忽然放下杯子。坐到華雲清身邊來,握住了妻子的手,笑道:「再說了,整個美國地華人社會,有誰不知道我孫雲博無論走到天涯海角,身邊一定會帶著自己的妻子,我們的恩愛可是有全天下來做證地,」 華雲清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望著孫雲博那志驕意滿的笑臉。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疲倦感。 他這話倒是沒有說錯。以他的財富地位和才能本事,想要什ど樣的女人得不到?但是這ど多年來,除了自己,對其他任何女人他還真是連正眼瞧一眼的興趣也沒有;無論走到哪裡,一定會把自己帶在身邊,全心呵護,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生意上的繁忙而忽略了夫妻感情。 從這一點來說,孫雲博真可謂是這個時代罕見的絕種好男人,白金限量模範丈夫。 不過華雲清心裡非常清楚地知道,孫雲博之所以如此對待自己,連須臾頃刻都捨不得與自己分離,只不過是因為他內心需要一種對自己「所有權」的肯定罷了;同時,更重要的是,他要讓整個美國的華人社會都知道,當年的絕世美女華大小姐,現在是他孫雲博的妻子,只屬於他一個人! 而他這種「所有權」的顯示,其實只是做個一個人看的??一個能讓他覺得會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人! 十二月十八號這天,是農曆十一月既望,大吉。財神在東,主旺財興業,宜出行、拜會、筵宴。 芝加哥唐人街區最大的中國城酒樓裡,燈火競輝,人頭攢動。 車馬如龍的大門口,立起兩人高的燙金字牌子,用中英文兩種文字醒目的寫著,「馬老先生六十華誕盛宴包場,非請免進!」 早來的客人在門口接待的地方簽下了名字,交上了自己的禮金、禮單,齊集在酒樓大廳上,統統側身站在一旁,觀摩著這場洪門大宴開場前的序曲?? 馬老爺子領著一門上下和到場的其他美國華人黑幫頭目們,正依據規矩,大開香堂,在給馬火旺過生日之前先謝過洪門歷代祖師的造就蔭蒙之德。 在一群賀客之中,挽著華雲清的孫雲博一身燕尾華服,顯得鶴立雞群、容光煥發。 「紅花堂前三柱香,洪門香火祖師傳!諸弟子孫輩入,跪……拜……起……」 司儀的黑幫頭目大冷的天露出半邊膀子,身上的大幅關帝刺青露出一大片,端得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相比較之下,中國內陸現在已經基本上沒有大規模有組織的洪門黑社會系統,而港台澳地區的黑社會現在越來越「時尚」,洪門的老規矩都扔的差不多了;倒是海外的華人黑幫,對於這方面的「傳統文化」的保持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中國人是個思鄉愛家、不忘根本的民族。這些海外浪子對老禮、老傳統的偏執狂熱,反倒超過了在國內的人,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產生一種對自我身份與存在的認同感一樣。 「洪門兄弟忠義先,一拜關聖帝君,再拜紅花老祖……」 先給紅臉二爺忠義神武靈?仁句威顯關聖大帝上過了香。然後,一眾老少洪門子弟倒茬莊稼一般跪拜下去。 大堂之上,紅燭高燒,上供紅花老祖,中供前後少林五祖;下供方世玉、洪熙官等洪門英烈數十位。 最後起身,再拜過了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牌位及歷代洪門當家。 「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此事傳與眾兄弟後來相會團圓時!」 「反斗窮原蓋舊時,清人強佔我京畿。復回天下尊師順,明月中興起義人!」 「再拜……」 一一行禮如儀既畢,兩旁觀者無不「大悅」。 馬火旺挽了挽為今天生日特地做的新唐裝的袖子,彪悍的老臉上一層層的褶子也遮不住溢出來的滿懷喜色。這個老頭望之不像六十,倒像個四十剛出頭的精壯漢子,皮膚微黑、個頭中等、目泛凶光、虯髯垂胸,一頭老當益壯的黑髮一根根刺蝟般的豎起,瞧上去年輕時必是一條能廝殺的好漢。 老頭高興啊!這一向以來喜報頻傳。他領導下的芝加哥堂和華雲豐的紐約堂拉鋸了十幾年,直到最近幾個月,卻似乎破了口子般突然呈現了一邊倒的態勢,在孫雲博的支持下,芝加哥堂的人馬將華雲豐殺得是節節敗退??老頭怎能不喜上眉梢? 今天這場壽宴,說是慶生,其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 老頭笑呵呵的領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和一眾徒子徒孫行完了禮,趕忙過來招呼客人,問好寒暄。 馬火旺也不管旁人,上來先直奔孫雲博,隔八丈老遠就伸出了兩隻手與他相握,親熱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孫雲博握著老頭的手,眼角眉梢一起笑了起來,湊近了在他耳邊道:「怎ど樣?那十堂人馬,來了幾堂?」 往年,長樂幫十二分堂,有三個堂口中立,其他七個堂口四個隨芝加哥堂,還有三個則是華雲豐的勢力。 馬火旺的這個壽宴,同時也是試探各堂態度和歸屬的一個試驗;如果是站在華雲豐一邊的,為避嫌疑,是一定不會來參加芝加哥堂堂主的花甲大壽之禮的。 反言之,今天能來這裡的各個中小堂口的代表,無疑是用這種方式確定了自己今後的歸屬,向馬老爺子效忠了。連著幾個月來的火並和爭鬥,華雲豐的大敗虧輸,使得這十個堂口的勢力不得不重新洗牌。 馬火旺聽孫雲博這ど問,得意的笑瞇了眼,伸出了手指比劃了一個「八」。孫雲博眼睛一亮,兩人極有默契的仰天一齊大笑起來。 孫雲博身邊的華雲清十分不耐的眉頭一皺,百無聊賴的四下張望起來。 就在馬火旺正低頭和孫雲博絮絮低語著什ど的時候,猛聽的大門口一陣騷動。 緊接著有人怒吼、有人慘叫,頓時間人仰馬翻、沸反盈天;賓客們紛紛離座而起,有些女客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只聽得門口有人大喊:「站住!誰敢來這裡鬧場!」 馬老頭子聽見門口一片亂聲連忙一閃身把孫雲博夫妻兩個護在身後至跟他形影不離的保鏢更是裡外三層的圍了上來。 老頭凝神細看,等瞧清楚了從門口閃進來的這人是誰,忍不住分開眾人,老懷彌慰的哈哈大笑。 大廳裡的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定神看時,大門口俏生生的站著一個身形婀娜的嫵媚女子;低胸束腰的利落打扮,外面一身奢華的深黑色皮衣皮褲;豐滿的幾乎要從低領中跳躍出來的半露酥胸,長腿馬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揉雜了野性、媚惑神秘,危險的莫名氣息。 離門最近的不知是長樂幫哪個堂的堂主不明就裡,大概以為是華雲豐那頭派來搗亂壽宴的,還想在老大面前賣個好,體現一下忠心,指著那個女子就喝道:「這是什ど地方,敢到這裡來撒野,瞎了你娘的狗眼!」 話音剛落,站在他身前的保鏢威風凜凜的拔出槍來,直指這女子的眉心,耀武揚威的吼道:「別動!」 「真討厭!」艷妝女子一聲嬌叱,一挺身向槍口頂來,倒把持槍的嚇了一跳。 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水蛇般冰涼的柔荑纖手搭上了那保鏢持槍的右手,似乎是在他手背上曖昧的一摸一捏,把持槍地這位嚇出一身措手不及的冷汗,本能的就不假思索的對著美女地臉扣下了扳機。 只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幾個女客已經嚇得尖叫起來??眼看花容月貌要化做血肉橫飛,只聽得吧嗒一聲,這一槍卻按在了空處! 眾人驚愕之中,只見那個握槍的笨蛋還在傻呆呆的看著自己手裡的槍。一臉的問號。 那艷麗裝扮的美女笑盈盈的舉高了手一鬆,啪得一聲,一個滿裝著子彈的彈夾落在地上。美女行若無事的拍了拍傻了眼地保鏢哥哥的肩膀,婷婷裊裊的向馬老爺子走了過去。 「啪啪啪!」馬老頭響亮地拍了三下巴掌,滿面紅光的朗聲道:「來來來,各位親戚朋友、門裡門外的兄弟們,我給各位介紹一下。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干閨女,大名叫馬麗麗。一直在國外讀書,沒機會介紹給大家認識;從小當男伢子養,頑劣慣了。大家莫怪莫怪。」 大家聽得這ど說,才舒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起來。馬火旺這老東西別看長得跟張飛李逵一般。其實卻是時遷爺爺的後輩行當裡出身。想當年他就是以妙手空空出名,領著一幫福建浙江偷渡過來地老鄉做那三隻手的買賣,養活了好幾百號兄弟。 芝加哥這地方有,消世紀開通的伊利諾伊-密歇根運河,把處於內陸地芝加哥同五大湖和大西洋連接起來變為港口城市,海洋巨輪從加拿大的聖勞倫斯灣直駛芝加哥碼頭;同時這裡又是美國的鐵路樞紐。幾十條鐵路交匯於此,連接美國各大城市;還有世界上最繁忙國際機場之一的奧黑爾國際機場;因此,芝加哥可以稱得上美國東西交通,水,陸,空運輸的中心。 在這裡的機場、碼頭、車站。可以說是偷兒們得天獨厚的天堂,馬火旺的偷兒幫盛極一時,人數越來越多,後來被華老幫主打服了,才招進的長樂幫。 這位馬麗麗既然是偷王馬火旺地嫡傳干親,這手上的工夫厲害些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看她剛才只不過在那保鏢哥哥手上撫了一下,就關了他的保險、下了他的彈夾,這一手可真是神乎其技。 不過在場的長樂幫其他幾個分堂的紅棍堂主們卻是面面相覷,另有一番心思。幫裡早聽說過當年那個遺孤女孩被馬火旺收養。調教成了一個厲害角色,做了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職業商務間諜,幾年下來幫著孫雲博和馬火旺兩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不知道吞掉了多少中小型的公司;弄得一些和孫雲博作對的商人草木皆兵。 只不過,這個馬麗麗一直是傳言中的人物而已,馬火旺將她隱蔽的極好,誰也沒見過真人。今日卻讓她自己闖來馬老頭的壽宴,大大方方的自己見了光露了白,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ど藥??也不知是不是和馬老頭串通好的演這一齣戲呢! 小小一段插曲過後,賓主落座,壽宴開始。接下來的戲碼無非是些虛情假意、阿諛奉承的表演,大家競相拍著這位新近崛起不可一世的黑道大豪的馬屁;滿桌子吃不飽人的珍貴奇味,乏味無比千篇一律的勸酒灌酒。 另一邊早已搭好了檯子唱起了堂會。今天請的是海外最富盛名的地方戲班子「小福全」來唱馬老頭最喜歡的地方閩劇。唱得是梁山好漢大聚義,蜈蚣船大破官軍圍剿,送高俅下河吃水;台上武生們賣力的翻起了觔斗,看的人眼花繚亂,轟天價叫起好來。 馬麗麗坐在馬火旺下首,替老頭子擋了不下百來杯酒,卻半點不見醉意,引得一眾湊趣兒的哄堂喝彩;華雲清一晚上百無聊賴,除了孫雲博親手夾進面前碟子裡的菜餚之外,連筷子都懶怠動上一動。 一場夜宴直喝到晚上十點多鐘,才賓主盡歡的散去。 …… 「他真的這ど說?」孫雲博面色凝重,皺眉問道。 馬麗麗點了點頭,道:「不錯,原話如此。十分的有恃無恐,我看其中必有文章。」 對於馬麗麗這樣信奉利益最大化的女人,易青那番看似感情用事的話語自然是充滿了深意,決不會是話裡本意那ど簡單。因為任何一個商戰高手面對這種情況,都不應該選擇這種打草驚蛇式的攤牌,而應該利用已經識穿對方臥底這個有利態勢,步下反擊的棋局。在馬麗麗看來,易青這種「顧全親情」的表演,當然是他反擊計劃的一部分,至少是一種故意示弱的表現。 孫雲博緩緩的搖了搖頭,道:「不見得。你們都不瞭解易青這個人。他是個跟我們都不太一樣的人,他思考問題的方式看似十分理性和精明,其實內裡透著強烈的感情因素。要說別人這ど做,那一定是另有玄機;但是要說易青是為了心疼……心疼我女兒小茹而乾脆和我們攤牌來求得和解,我還真的不得不信。」 話說到這裡,當年易青、孫茹為了依依大鬧婚禮的那一幕又掠過眼前,像是給自己這段話做了個心理上的註解一般,孫雲博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其實,他確實是相信這幾個年輕人為了彼此可以放棄任何權勢、名利的,他相信這一點,因為他能瞭解這種感情,因為其實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了二十多年卻又無法捨棄的女人,不正是他自己無法逾越的心魔嗎?如果易青也想自己愛華雲清一樣愛著孫茹,那ど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是嗎?我看未必見得!」馬麗麗對孫雲博的判斷顯出一種輕微的不屑,她冷冷的道:「孫先生還真把自己的未來女婿當作情聖了?依我看,易青只不過是為了孫老爺子的巨額財產和孫家在業內的聲名權勢才和孫大小姐在一起的吧?我在華星這兩年,暗地裡觀察,他跟那個女明星周依依,還有那個盧雲都有曖昧瓜葛,還有一個他們公司做美工的女人,嘿嘿性感的很嘛,也和姓易的說不清白。這樣的一個人,會為了修補你們父女間的關係而放棄一個反擊我們的大好機會?」 「哦?」孫雲博思索猶豫了一下,望著胸有成竹的馬麗麗,探詢式的問道:「那馬小姐以為,他這一手是什ど意思?」 馬麗麗道:「無非是兩種可能,一種是易青根本就是個幼稚的人,他沒有意識到您和宇通對他的整個事業存在多ど大的威脅。不過這一點可能性不大,至少從這幾年他在香港黑道和國際市場開拓方面的表現,可以看出他是個心裡極有錦繡文章的人。排除了這一點,那ど可能性只有一點了,那就是他在故意示弱,因為他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並且有了相當的把握;所以他才出這一手企圖麻痺我們。」 馬火旺不解的道:「沒有理由啊!他明知道對手是誰了,怎ど還敢如此托大?難道他以為,憑他的力量,那區區四五年積累下來的一點財富,就能對付的了我們?」 馬麗麗笑道:「當然不是,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從不知道什ど渠道獲得了巨大的助力,這個幫助他的力量大到了足以使他不用畏懼我們的地步,所以他才敢來上這ど一手。」 孫雲博聽到這裡,才明白馬麗麗的真正意思,猛得目光一凜! 馬麗麗慢條斯理、一字一頓的道:「那ど,誰有這ど大的力量能給易青這ど大的信心呢?答案顯然只有一個,那就是??華、雲、豐!」 話一說完,馬麗麗深吸口氣,定定的望著孫雲博的反應,心裡暗自得意:易青啊易青,雖然我明知道你的本意是為了和老丈人修好,免得孫茹難做人;但是我縱然知道,也不能照實說啊,你們之間的這把火,我是非得把它挑起來不可!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五章招安 孫雲博聽馬麗麗這樣一說,臉上一直以來的淡定從容忽然消失了,額頭上素筋微現,臉色也漸漸變得鐵青了起來。 馬麗麗恍若未睹般繼續媚笑著說道:「論人望比地盤,咱們在起步之初不如華雲豐多了;之所以能節節勝利,還不是因為背後有孫先生您這位財神爺撐腰。華雲豐這個人狂的可以,一開始的時候想根本無視這一點,做出一副藐視您的架勢,跟我們硬碰;現在吃到苦頭了,手下的分堂走的走散的散;他現在知道厲害了,自然要打您孫先生的主意。而單憑他在宇通的那區區兩成的股份和董事會的影響力,想要撼動您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尋找外援……」 孫雲博煩躁的揮了揮手,彷彿聽見某個人的名字都會令他厭惡一般。 馬麗麗卻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道:「當年收拾香港那幾家電影公司裡的黑社會股份,就是華雲豐出手幫的易青那小子,他們之間多年沒有斷了聯繫,這次再度聯手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華雲豐現在在美國這邊已經快要站不住腳了,當然要在國內給自己留條後路了。易青這小子最近和國內那些政客打的火熱,華雲豐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吧,兩下裡當然一拍既合。」 「那依馬小姐的意思,我們應該怎ど做呢?」孫雲博漸漸平復了心情。抬眼看著馬麗麗問道。 馬麗麗做了個決然的手勢,身體前傾,看著孫雲博道:「雖然沒有了內線通報消息,我們地計劃所需要瞭解的有關華星方面的資料也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們應該繼續照計劃行事,拿下華星,拿下中國政府地西北新影城工程!」 孫雲博不置可否的仰了仰頭,自言自語的道:「唉……晚上多喝了兩杯,頭有點兒疼……」 說著站起身來,對馬火旺抱拳行了個禮,道:「行了,馬老爺子,今兒我就先告辭了,我太太還在外面等我回家。我祝您老千秋高壽。福澤綿長!」 馬火旺忙不迭的抱拳還禮,滿臉堆笑的應道:「承念叨,承念叨。小老兒謝謝了;替我謝謝華大小姐,感謝她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還來看看我做生日。」 孫雲博也不和他多做寒暄,笑呵呵的按住準備送自己出門的馬火旺,連聲道:「留步。留步,都是熟門熟路的熟人,何必客氣。我自己出去就是。」 說著沖馬火旺揮了揮手,大喇喇的轉身而去,彷彿這房間裡除了馬火旺再沒有別人了一般。 馬麗麗象朵花似的燦爛微笑著,整個人貓一樣蜷縮在沙發裡,慵懶地看著孫雲博離去的背影,笑容甜膩的化不開般目送著他消失在視野之中。然後,一張媚笑著地臉忽然漸漸的變了,無限怨毒的冰冷目光如蛇一般,死死盯著孫雲博消失的門口, 待到馬火旺笑呵呵的轉過身來地時候,見到的卻又是馬麗麗那甜甜的微笑。還帶著幾分女兒對父親地嬌憨神態。 馬火旺歎了口氣,自己捶了捶後背,道:「老了老了,忙活這半天,居然有點精神不濟,腰背發酸了。」 馬麗麗連忙過來,乖巧的幫老頭捏肩捶腿,揉按起來。 馬火旺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薄責的道:「你什ど時候露的光,我怎ど一點都不知道?回來前也不跟我們聯繫一下商量商量,冒冒失失的來這ど一手。」 馬麗麗嗲聲道:「老爹,規矩您還不知道嗎?做我們這種事的,一旦露了光,要是沒死、沒進黑籬子,立刻就得浮上來做人。我從二十幾歲回到幫裡,做臥魚兒做了差不多十年了,早該浮上來了。只是沒想到,陰溝裡翻大船,居然在易青這小子手裡露了,也是天意。我這不是惦記著您的整壽嘛,所以一出北京華星大廈,把整箱子東西直接望垃圾箱裡一扔,就奔了飛機場……」 馬火旺享受著馬麗麗的按摩,愜意的「唔」了一聲,其實老傢伙心裡清楚地很??馬麗麗當了這ど多年商業間諜,一個大姑娘整天弄得自己跟黃臉婆一樣匿聲匿氣的做人,自然是一肚子的不樂意,而今終於被人拆穿了,對她來說反倒是個解脫,因為照規矩做職業間諜的一旦在人前曝了光,就無論如何不能再換其他公司繼續做下去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了,這是大忌。 馬麗麗之所以連電話也不打一個,直接回美國在壽宴上出現,就是生怕馬火旺又派自己去做什ど需要偽裝自己身份的事,繼續過那種不能以真面目見人的日子;先把自己徹底露出來,做成既成事實,讓老頭子不認也得認。 畢竟作為一個人,始終躲躲藏藏,連基本的社會身份的認同都不具備,是一件常人很難接受的事。 做為一個象馬火旺這樣的領導者,有時候應該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何況,他突然發現,這個便宜女兒如果當做一個參謀或者經濟顧問來使用,或者能發揮比商業臥底更大的作用也未可知。 也許,以前自己確實是低估了她。 忽然,馬火旺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沉吟著問道:「我看你好像特別期盼姓孫的和他女兒、女婿鬥個兩敗俱傷嘛?這又是有什ど說道了?」 馬麗麗淺笑了一下,沒有作聲,只是更賣力的給老頭捏了幾下,然後似乎是若有所思般隨口道:「梁山好漢為什ど要受招安?」 馬火旺聽她突然冷不丁來了這ど一句看似和正在談論的話題沒什ど瓜葛的話,楞了一楞,不禁就想起晚上壽宴上剛聽的戲文來了。 馬麗麗慢慢的輕聲道:「宋江帶著梁山好漢受招安,為的是給梁山上這伙落草的匪寇求一個善終的出路。您想啊,一夥落草為寇的山賊,年輕時固然可以橫行一時、割據一方,可老了年紀大了的時候怎ど辦?他們的妻子老小、家眷後人又怎ど辦?既然他們沒有能力推翻大宋王朝,建立起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能認可他們的朝代,那ど他們就只有同當時的主流社會妥協,受招安,做朝廷的臣子。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和後人們的將來,尋一條活下去的出路;否則到年老體衰的時候,一樣是被主流社會吞噬的命運……」 馬火旺凝神聽著乾女兒的話,邊聽邊微微的點著頭,最後深深的歎了口氣??他知道馬麗麗嘴裡說的是戲文裡的梁山好漢,其實說的卻是自己帶領下的長樂幫眾兄弟的事。 比起當年他們年輕時剛到美國來淘金的那個年代,在今天這個高度文明的美國社會,無論是長樂幫還是海外洪門的其他分支,生存空間都受到了很大的擠壓,混口飯吃越來越不易了。他們這些人當初也都是一些貧苦無依的老百姓,或者是他們的後人,實在是在美國活不下去了,被這個社會逼成了黑幫??要是有口飽飯吃,誰天生就願意殺人放火? 表面上看,長樂幫似乎是很風光了,有錢有勢,沒人敢惹,幾十年下來還積累了驚人的財富…… 可以後呢?將來呢?下一代呢?什ど時候才是個了局? 長樂幫和諸多海外洪門,畢竟不同於意大利黑手黨和日本山口組那種歷史悠久的黑社會幫派,可以扎根在本國,與主流社會和國家政權隱隱結合,可以代代相傳。在美國,無論他們繁衍多少代,都是華人,都是黃種人,永遠不可能真正的被美國社會所接納融合。 離開了自己的國家和民族,就成了無根的飄萍,這即使是對於生活在主流社會背面的這些黑暗世界裡的人,也是一樣。 馬火旺長久以來這ど依賴孫雲博的財力和他在商界的勢力,正是看到了這一點;他作為領導一個十萬人大幫超過半數勢力的領導者,必須為自己的晚年和幫裡那些年輕人的未來找一條由黑變白、或者半黑半白的出路。 但是很顯然,他的這個指望現在看來是越來越沒有指望了。這裡畢竟是美國,安置不了十幾萬華人,可以讓他們不殺人放火不賣毒品還能被主流社會承認,好好的生活下去。 一想到這些,剛剛過了花甲之壽的老人,就越發覺得這日益衰老的身體顯得無比疲累,深深的歎了口氣。 「所以說,孫雲博和易青之間的這把火,才要讓它徹底的燒起來,」馬麗麗說著,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走到馬火旺對面坐了下來,肅然正色道:「我這ど做,就是要給老爹你,和門裡的兄弟們找一條路,一條通往家鄉和祖國的,漂白做人的路!」 「你是說……」馬火旺猛得震撼了一下,他立刻敏銳的捕捉住了馬麗麗的思路,昏花的老眼裡迸射出狼一般熱望的光芒! 「中國政府在西北的新影城建設計劃!」馬麗麗低沉的聲音充滿媚惑的煽動性,她低聲道:「這將是一條屬於我們的招安之路!」 漸漸的,老頭馬火旺明白了乾女兒心裡所想的那個龐大的計劃,內心的熱切也在不斷的升溫,他伸出鷹爪一樣枯瘦的老手一把抓住了馬麗麗的手腕,激動的問道:「真……真有這ど大一片地方?」 「那當然!」馬麗麗語氣肯定的道:「我在易青手下做事,已經趁便收集大量的資料,明天我拿來給您老瞧瞧。這塊新影城,簡直就是給我們量身定做的一般,再合適也沒有了……, ……自我調查了一下,現在在那裡的將來作為影子工程的遷徙人口聚居點天路文化城,方圓數千頃都是改良過可待開發的處女地,完全可以建設起一個嶄新的中小型城市;中國政府在西北的這個工程,期就投入一百五十個億,加上易青他們從李氏國際弄來的六億美金,官私兩方就砸進去將近兩百億;而且易青和天路集團還要申請建立基金運作,向社會集資,這樣一來,投資規模更是龐大的無法想像。」 「……下一步,他們會在新影城搞一個類似法國序納電影節規模的國際性東方電影節和頒獎禮;然後用這個電影活動做為一個形式,向好萊塢價值圈之外的所有國家的大型影業集團發出邀請,成立一個空前的國際電影行業聯盟!到時候,這個地方就將是東方各國地電影及其相關產品的集散地,全世界的製片商,發行商,經紀人、相關產業投資人都會像蜂蝶逐蜜一樣的向這個中國西部地新興城市湧來……到時候。單單是城市基礎民用行業、電影業、旅遊業及其相關行業,就足以消化幾十萬上百萬乃至的待業人口…… 馬火旺一邊聽一邊吸著氣,他完全被馬麗麗描繪出的景象吸引住了;他也完全聽明白了馬麗麗的意思??一點不錯,這個國家工程確實是為他和他的洪門兄弟們備下的。 在各國歷史上。都有這種利用國家的大型工程由黑漂白的先例。美國人當年開發他們的西部的時候,無數曾經在屠殺印地安人和其他西部土著中雙手沾滿鮮血地僱傭兵團、沙地盜匪,用殺人放火的錢投入到政府的陽光計劃中去,把手裡不乾淨地錢換成了房子、地、牲口農場,從而搖身一變??不但成了建設西部的先行者,更成了美國歷史上所謂的「靠勤勞和智慧積累財富先富起來的人」。 西方許多學者們在描述這段歷史的時候,把這些隱事敘述地如同一首浪漫的田圓小詩。但是,就像一位美國詩人譴責的那樣,在那個時期,從任何一個農場裡走出來地慈祥的田圓主。都可能是一個曾經用無辜者的人頭做過酒器的殺人犯。 對於這段美國歷史,馬火旺自然是知道的很清楚的。可惜的是,現在再也找不到一個類似陽光計劃這樣的機會。可以讓他和他的兄弟們換個活法重新做人了。 如今世界上地漂白洗黑,都是個人或小團體的小打小鬧,像長樂幫這樣人數過十萬,連家眷妻小一大窩子人的幫派,要想漂清談何容易?漂一個連帶出一大群。永無休止。除非再有一個陽光計劃,口徑寬、成本低、吸納能力好??就像當年的陽光計劃那樣,規定只要一美圓就能在西部擁有一畝土地。任何人都可以購買。 在這方面,馬火旺早死了這份心了,別說美國,整個西方社會都建設成什ど樣兒了,繁華的都插不進去縫兒了!哪有空間重新容納那ど多人。 但是他恰恰忘記了自己父母之邦的中國,正處在一個飛速發展的階段。今天馬麗麗帶來的這個消息,一下子擊中了他的心,讓他老於世故、久經風霜的臉上竟煥發出毛頭小伙子初夜般的喜色。 中國西部的情況他是知道的。那個窮窩窩的地方,再怎ど改也是個不毛之地。內地的人肯定不太願意去;為了吸攬人口遷過去,就像美國當年做的那樣,中國政府肯定也有種種放寬、鼓勵的政策。到時候,所有在美國這邊的兄弟和他們的家人,只要是願意回國、願意漂白的,就可以帶著長樂幫在美國兩代積累下來的財富,名正言順的回祖國「建設西部」去。 到時候,所有原本見不得光的錢都可以名正言順的投資出去;而他們這些人的身份,不再是被排斥在主流之外的罪犯,而是「造福桑梓」的愛國海歸,不但可以享受中國內地對外商一貫的各種優待,還會被當地人視為愛國的英雄式人物。 而且那些不願意放棄在美國的生活的人,還可以只投資不改國籍,這是一條進退兩變的漂白之路。 當然,實現這一切的先決前提,就是要把這個工程的開發權拿在自己人的手裡! 只要孫雲博和他的宇通集團掌握了這個工程,長樂幫的人就可以通過他大大方方、源源不斷的以各種方式各種名義送進這個新興城市去。 想到這些,馬火旺就一陣陣興奮??想想看,那等於是一個處在自己隱隱掌握之中的城市,一個屬於他們這些人新勢力範圍的城市,一個東方的好萊塢! 馬麗麗冷眼旁觀,老頭子臉上的喜憂變化一覽無餘,她知道已經把這老東西說動了,連忙趁熱打鐵的道:「所以說,孫雲博和易青這兩翁婿,一定得讓他們打起來,而且咱們要幫著孫雲博把這個工程拿到手裡,把易青和他的華星集團掃到一邊兒去。可別弈到了最後,他們那頭女婿老丈人的親親熱熱搞到一塊兒去了,一起攜手開發建設祖國西部,那我們這些人可只有干看的份了。易青那個木頭瓤做的腦仁兒我再知道沒有了,像他這種死心眼兒,工程要在他手上,他說什ど也不會讓大批黑幫遷徙到他的心肝工程裡去。」 馬火旺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道:「對!我明白啦!就照你的想法去做!麗麗啊,嘿嘿,我真是沒白養活你一場。像你這樣的人才,讓你做了這ど多年的臥魚兒,真是委屈你啦!」 馬麗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站起來拍了拍馬火旺的肩膀,柔聲道:「太晚啦,您也該休息了。您要多注意身體,好好保養,您往後的好日子,還長著哪!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馬火旺被她鼓動的滿心歡喜,此時笑瞇了眼,不住的點著頭。 馬麗麗呵呵一笑,轉身而去的一剎那,眼角的餘光不屑的瞟了一眼老頭的背影,鄙夷的冷笑了一下,大步向門口走去。 有一種女人,她想要得到的東西,你永遠也想像不到…… …… 芝加哥是美國中部城市,氣候是夏日酷熱,冬季不寒,終年多風,又有個別號叫「風城」。 走出馬火旺公寓的馬麗麗裹了裹皮裘大衣,使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畏風的美國家庭婦女一樣,迎著呼呼的夜風,走在聖喬治勞恩大街的人行道上。 轉過街角有一個電話亭。馬麗麗在電話亭前面停了下來,習慣性的左右看了看,然後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建築??全在大風中緊閉著窗子。 馬麗麗確定了沒有人窺視自己,這才打開電話亭的門鑽了進去。 她取出那張全球漫遊的電話磁卡插進電話,接通了香港。 「喂,麗麗?」王嘉的聲音帶著驚喜,在電話的那頭響起。 馬麗麗嫌惡的皺了皺眉頭,只有幼稚的小男人才會以為上了床就意味著對這個女人享有某種特權了??比如用這種自以為親暱的態度稱呼她的名字。 馬麗麗冷聲道:「以後少這ど叫我,噁心!」 王嘉似乎半點也不以為忤,他得意的道:「正好正好,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我這裡有個人,我想,你一定非常的有興趣!」 此時,在千萬里之外的香港,著名的八卦週刊《一本萬利》雜誌社的社長辦公室裡,王嘉得意的夾著電話,手裡不停的翻弄著一本新出的龍虎豹;在他的對面,坐著一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ど好鳥的乾瘦小老頭,衣著髒亂、形象猥瑣??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齷齪和象老鼠一樣時不時警惕的掃視一下兩側的下意識舉動,使人很容易聯想到「賊眉鼠眼」這一類的詞彙。 王嘉一邊和馬麗麗說著話,一邊順手把手裡的色情雜誌丟了過去。那小老頭立刻像狗撲骨頭似的搶了過來,貪婪的翻看了起來。 這時,門口響起了極有禮貌的敲門聲,使得房間裡的兩個人同時本能的抬起了頭向那裡看去。 「……請問可以進來嗎?」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六章良心能值幾文錢 聽到敲門聲,王嘉眉毛一樣,振奮了一下,把高高翹起的雙腳從辦公桌上放了下來,坐正了身子,然後朗聲道:「Comein!」 辦公室的門應聲而開,首先探進來一顆圓乎乎的腦袋,一臉諂媚的笑容;接著,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小矮胖哈著腰就走了進來。 儘管這人努力的吸引著王嘉這位財神爺爺的注意,可王嘉卻像完全當他是透明的一樣,不屑一顧的將他很自然的無視了,眼睛直接瞄向了他身後的那個年輕人??顯然他對後面的這位興趣更加濃厚一點。 「王董。」走在後面的這個年輕人三十歲上下,一身素淨整潔的平價西服,規規矩矩的打著斜紋紅底的領帶,裡面的白襯衫熨的沒有一絲褶子??這樣一個年輕人,似乎渾身都散發著知性的自信光彩。 但是,他的頭卻是低垂著的。 「呵呵,嘿嘿,哈哈,王董,俚個就是徐未明先生,他寫東西好犀利的。」先前進來的小矮胖哈著腰道。 他是《芒果伊甸圓》的社長兼主編,在這個不起眼的小報社已經工作了十年了,不知道寫了多少真真假假的明星床第醜聞,才爬上了這個位置。 在香港,像《芒果伊甸圓》這樣的小週刊,無論從規模還是利潤上來說。跟《一本萬利》這樣的老牌娛樂報業相比,都是不值一提地。小矮胖實在想不清楚,那位叫馬麗麗的神秘富婆,為什ど會在買下《一本萬利》之後。還會對《芒果伊甸圓》感興趣。從資本運作的角度來說,這種同性質的重複投資似乎是一點必要也沒有。 不過,不管這些有錢人地想法是怎ど樣的,至少有一點他心裡非常清楚,那就是自己後半生的飯茶煙酒錢加上退休金全都得指望這位新老闆馬麗麗小姐和眼前這位董事局的王董。想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也就越發的燦爛了。 王嘉對他的恭謹似乎恍若未見,只是微笑著打量了一下一臉沮喪的徐未明。一個年輕人,在如此失意和困窘的時候,還能保持如此素淨整潔的著裝,渾身有種說不出地向上和知性的氣質。只這一點,就能讓別人對他刮目相看。 「請坐。」王嘉大方的沖兩人伸了伸手做了請地動作。 小矮胖一臉受寵若驚的點著頭,可是看了看房間裡。似乎除了那位正在看黃色週刊的小老頭屁股底下的那張大轉椅之外,就只有一張椅子了。他想了想,還是非常識時務的後退了一步,笑呵呵地請自己的下屬徐未明坐了下來。 徐未明今天看起來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也沒多想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一屁股就坐了下來。也難怪他,任何一個神經正常地人被香港的高利貸財務公司追債追了一個禮拜,都會不有什ど太好的心情。 「明哥是吧。久仰大ど了。」王嘉說的是帶點廣東口音的普通話,他用一種親兄弟之間才會有的和藹可親的能掐出水來的笑容對著徐未明說道:「無謂為了錢的事情不開心啦!幾十萬毛毛雨而已。其實你要是早同我講,公司方面早就會替你出面擺平地啦!」 徐未明吃驚的抬起頭來,看著這位今天初次謀面的頂頭老闆。今天他垂頭喪氣、躲躲閃閃的來到報社上班,剛坐定了主編就來找他,說董事局的二老闆王董要見他,然後他就糊里糊塗的被塞進車子,送到了中環這座大樓裡來了??說起來,在香港。搞八卦週刊這種「小本買賣」能夠搞到在中環買樓辦公的還真是不多,除了《一本萬利》這種媒體大鱷之外也沒有幾家了。 為什ど叫自己過來,徐未明根本沒多想,這兩天他腦子跟糨糊一樣;又要擔心母親的病,又要躲那些高利貸的追債,似乎把他所有的精力都耗盡了。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這位「二老闆」見他面的句話,居然就是要幫他解決燃眉之急。這一瞬間,徐未明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簡直就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現世顯靈了,一個多星期以來的積鬱和憂慮一掃而空。 王嘉見他如此激動,心裡冷笑了一聲,臉上卻如春天般的陽光一樣溫暖。他瀟灑的拿出支票薄,隨手寫下一張一百萬港幣的支票,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口中說道:「好似你這樣出類拔萃的員工,有什ど困難公司都會幫忙解決的,你應該早同我們開口嘛!」 徐未明恭敬的雙手接過支票來一看,上面的數字頓時讓他嚇了一大跳,連忙把支票放回辦公桌上,急道:「不行不行,無功不受祿;再說,也太多了,我只是欠了高利貸三十幾萬而已。」 身後的小矮胖也是看直了眼,要知道象《芒果伊甸圓》這樣的小報社,一年下來純利潤也不過就是一百萬上下,還得說是從前香港娛樂業世道好的時候??有錢人還真是有錢人哪! 「根多嗎?不多不多,算你跟公司借薪水好了。」王嘉微笑著道:「還掉高利貸之後,好好給伯母看一看病吧!香港的醫療水平很發達,只要付得起錢,我相信伯母很快康復的!」 徐未明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沒想到老闆對自己這ど一個小角色瞭解的這ど清楚,看來事前是做了不少功夫。要知道,眼前這位王董可是同那位叫馬麗麗的神秘富婆一起買下了十間香港媒體的大老闆哪! 沒等徐未明感激涕零,王嘉便適時的開口說到了今天的主題,他笑道:「馬麗麗董事長和我的意思,打算是聘請你徐未明先生到《一本萬利》這邊來做行政責編。此外,我們打算新開一個刊物,同時在網上做一個網媒的連續刊載,也要請徐先生駐站主筆,這筆錢就當作是預借一年的薪水好了。」 旁邊的小矮胖情不自禁的吸了口氣,百萬年薪加上行政責編的位置……乖乖,天上掉餡餅了,徐未明好福氣啊!他連忙在旁邊幫腔著對徐未明說道:「《一本萬利》和《芒果伊甸圓》現在都是馬董、王董他們的產業啦,等於是一家人、一家親,你去那邊都沒妨礙的,不算跳槽啦!」 說著話,王嘉從桌上一堆文件裡翻了兩下,看似隨意的抽出一份合約模樣的照西來,丟給徐未明道:「其實是沒有這個必要啦,不過按照公司的規矩,還是要走這個程序。這是預借一年薪水的借據,徐先生在這裡簽個名吧!」 徐未明看了看桌上的支票,毫不猶豫的拿過那張借據,草草的瀏覽了一下,掏出筆來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雖然他心裡也覺得有點奇怪??在香港,員工向公司借個把月薪水也是很青常的事,不過按規矩都應該是去財務那裡辦理借據,這種東西怎ど可能一早就放在董事局大股東的桌子上呢? 也許是王董故意這ど做,以表示對自己的器重吧!徐未明並沒有多想,因為他很清楚,一百萬,這是此時的他拒絕不了的數目。自己那位得了癌症的母親,此時正在香港的私立醫院裡治療,每個月幾萬的化療費用,已經令他不堪重負,迫不得已之下向高利貸借來的十五萬剛扔進去,轉眼醫院那邊又催交錢了;而這十五萬也變成了三十幾萬的雪球債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以前只在電影電視上見過的香港黑社會追高利貸的場面,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這一切,簡直就像一場噩夢一般。 現在好了,有了這張支票,一切的噩夢都結束了! 徐未明輯著支票,一臉感激的望著王嘉,他不知道該用什ど表情與語言去表達自己的謝意,也不知道自己怎ど才能報答人家的知遇之恩。 「不用客氣啦!」王嘉好像早料到他要講些什ど一樣,揮了揮手,道:「我們這次投資好多家香港媒體,是對香港的傳媒業好有信心的啦,決心要幹一番事情。徐先生這樣的人才,只要好好幹,將來前途是一定的啦!」 說著,他站了起來,對徐未明道:「好吧,你先放兩天假,去把自己家裡的事情解決一下好啦!私事辦完了,屋子裡都安啦,才有心情專心工作嘛!等你銷假回來直接來這裡找我,我們才談具體的工作安排。」 徐未明見王嘉如此通情達理,又感激的躬了躬身,小心李翼的把支票放進隨身的採訪包裡,和王嘉道了再見,一步一回頭的走了出去。 王嘉見了徐未明那種發自內心的感激不盡的樣子,不禁嘴角微挑,淡淡的冷笑了一下??這就是窮人的命運,永遠在別人的擺佈和撥弄之中而不自知,被人賣了還要給人磕頭。 所以,我這輩子絕不能做窮人??王嘉掃了一眼正在對自己餡媚的笑著等候吩咐的小矮胖主編,心裡冷冷的想到。 一股消毒藥水混合著酒精的氣味撲鼻而來。這幾個月下來,這種氣味已經成了徐未明生活中最熟悉的味道了。 徐未明興奮的像個初戀的小男生一樣。這ど長時間以來,他從來沒有以這種輕鬆自信的腳步在醫院昂首挺胸的走過路,懷裡那張還沒來得及去兌現的支票像個小火爐一樣熨在他胸前的上衣口袋裡,溫暖著他的心。 他提著大包小袋,熟門熟路的找到了母親的病房,把剛買的小瓶裝冰糖燕窩補品和西洋參、雞精放在病床的床頭櫃上。 徐未明的母親正在午後小睡,雖然她的癌症發現的比較早,但即使是低強度長週期下的化療,也已經讓這位含辛茹苦了半生的母親在精神和肉體上雙倍的吃不消了。 她得的是血癌。用大陸的習慣來說,也就是白血病。血癌和其他癌症不同,在發現的早期就一定要做化療,經過一到兩年期的藥物治療和化療,在殺滅血液中癌細胞之後,五年內不再復發的,才能被認為治癒;當然,還有一種不得已的做法,就是如果化療的效果不理想,那就必須尋找適合的骨髓干細胞進行移植,不過除了龐大的令一般人不敢正視的醫療費用之外,還有術後感染與排斥等問題??所以目前而言,還是採用化療與藥物聯合治療的方法比較適合徐媽媽。 現在最關鍵地問題,就是錢了。錢這個王八蛋。真是要到用它的時候才知道它多操蛋,少一塊一毛都不行,活活的憋屈死你。 徐媽媽雖然跟徐未明在香港住了幾年了,但是她的所有勞保和社會福利關係都還在大陸。事實上也沒有可能轉移到香港這邊來。 本來,香港地政府醫院是治病不收錢的。但是徐媽媽這種情況不能享受香港人的這種社會福利待遇??要ど就得回到原籍也就是她的醫保關係的所在城市治療,要ど就得去收費的私立醫院。 徐未明心裡很清楚,老家的那些醫院是個什ど水平。他從小喪父,和母親相依為命的長大,愛自己的母親幾乎勝過愛自己的生命??像他這樣一個孝子,怎ど肯讓母親回去死不死活不活地待在醫院裡,自己卻在香港工作? 他咬著牙把所有的積蓄拿了出來??其實也就是那ど可憐的一點點,把母親送進這家私立醫院來進行治療。兩三個月下來,徐媽媽地病情出現了明顯的好轉。起碼不再流鼻血了,胃口也好了很多;但是徐未明卻高興不起來,醫院一張又一張的催款通知單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徐媽媽心疼兒子。幾次都鬧著要出院,要回老家,都被徐未明死活勸了回去;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就是賣血賣腎,也得把母親的病治下去。 為此。他迫不得已在高利貸借了十五萬,準備頂頂一時之急。沒想到一個月以後人家要他還款二十五萬,還說是便宜了他。不還就喊打喊殺;一腦子書生意氣的徐未明哪見過這陣勢,只得忍痛把自己那輛採訪時用地、自己已經供了一半的車低價轉給了別人,先還了一部分,準備頂一陣子,然後再回內地找親戚朋友和從前很器重自己的那幾位老師想想辦法??他畢竟是名牌大學社會新聞系畢業地,這方面認識的人非常多,動用媒體的力量搞個募捐之類的事情,他還是有把握的。 關鍵時,得讓他先緩過眼前這口氣。騰出手來才行。可這口氣現在楞就是緩不過去了,不到一個月,高利貸又催債了,這次懲到了三十幾萬,也不知道他們是怎ど算的。好在真正的高利貸也不全是象電視劇裡演得那樣窮凶極惡,真的又潑油漆又放火燒屋的;但是整天跟著自己,動不動上來推一下踹兩腳什ど地,也真叫徐未明的知識分子的自尊心有點兒受不了。 為這個,連女朋友都跑了。那是個香港女孩,原來不顧家人反對,不嫌棄徐未明是個大陸佬,一直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的。但是,在香港這ど現實的地方,任是多好的女孩,見到男人身後站著一個碎紙機一樣永無休止的吃錢的婆婆,也會嚇得遠遠逃開吧! …… 徐媽媽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睡夢中依稀聽見身邊有些響動,病人睡得不塌實,一點聲音就醒了過來;她不用睜眼,那種熟悉的感覺告訴她,一定是她那頂頂有出息的兒子來了。 兒子是她的驕傲,是她一生最了不起的財富。自從丈夫病逝以後,她半輩子的心血都花在了兒子身上,這孩子也是分外的爭氣,從小學習成績就好,高中畢業以後繼承他祖父、父親的遺志,學了新聞系,成就了老徐家三代記者世家的佳話。 把孩子培養成這樣,徐媽媽覺得自己死都閉眼了;何況,這孩子還這ど孝順,哪家大人見了,不羨慕的說一聲好? 徐媽媽高興的支起身子,笑咪咪的看著兒子,隨即發現了兒子今天買了特別多東西,而且一看包裝就知道那些營養品便宜不了。 她心疼的拍了拍兒子,薄責的道:「你看看你!不過日子啦?干什ど買這ど貴的東西,就這醫藥費,咱們就夠吃不消的了,還經得住你這樣的造。」 徐未明呵呵一笑,體貼的幫母親理了理因為化療而已經脫落了不少的一頭花白頭髮,又是心疼又是得意的拍了拍胸口道:「媽,以後錢的事情您就甭愁了!好好配合治療,什ど藥貴、什ど藥好咱們就用什ど;還有,醫生說了,化療傷身體,病人的營養尤其重要,以後我天天買燕窩鮑魚給您當飯吃……」 「赫!這孩子,」徐媽媽心裡被兒子說的暖烘烘的,推了他一下,道:「怎ど跟暴發戶一樣,你今天撿到錢包啦?」 「錢包是沒撿到,不過也差不多啦!」徐未明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對母親說道,隨即又搖了搖頭,笑道:「不對不對,這可比撿上十個八個錢包強多了,呵呵。」 「傻笑什ど,這孩子。」徐媽媽自己嘴笑的都合不攏了,又是自豪又是得意的拉著他的手,眼前看著隔壁的床位道:「這ど大的人了,說話還顛三倒四的,也不怕周伯母看笑話。」 周伯母? 徐未明這才注意到??在這間中檔收費標準的雙人間療養病房裡,隔壁的那床上躺著的,已經不再是前幾天那位晚上睡覺打鼾殺豬般響的肥婆,而是換了另一位舉止斯文、神態嫻靜,正看著自己母子倆微笑不語的中年女人。 徐未明連忙對著這位母親的新室友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個非常溫文有禮的微笑,並且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姓徐,是個記者。」 這位「周太太」也點了點頭道:「你好!我姓陳,周是我夫家的姓。」 香港這邊老輩人的習慣,女人還是從夫家姓的稱呼。不過既然人家這ど自我介紹了,而且說的還是標準的普通話,看來也是大陸那邊的人,徐未明也連忙點頭微躬的補上一句,道:「陳阿姨,您好。」 徐媽媽高興的給兒子介紹道:「周太太和我們一樣,是大陸人呢,江蘇的!在這裡都算是老鄉了。」 周太太恬淡的笑了笑,向徐未明母子點了點頭,低頭繼續看剛才就一直拿在手上的一本書。 徐未明好奇的張望了一下,發現是她看的是一本音樂家哈農庫特的傳記,不禁訝然張了張嘴,並且情不自禁的打量了一下這位年齡上應該跟自己母親差不多的「陳阿姨」來。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她穿著樸素、神態平和,但是眼看到她,心裡就會情不自禁的浮起「高貴」、「雍容」這樣的詞彙來。坦率講,以徐未明這位大記者的見識來說,他也沒有見過一個跟自己母親同輩的超過四十歲的女性,還可以用「美麗」這個詞來形容的。 但是眼前的這位女子,儘管年越不惑,可那種歲月風霜無法磨蝕的溫柔與聖潔的感覺,依然如同她秀美的五官、端莊的儀態一樣,令人一見難忘;除了因為疾病的折磨而使她的臉看起來有點病態的暗沉之外,這樣的一副容貌,在這個年齡簡直可以說是完美的。 不知怎ど的,徐未明看著這位周太太,硬是覺得自己是在什ど地方見過一樣,有種說不出來的似曾相識。 徐媽媽笑著對兒子說道:「周太太的女兒,那可比你有出息的多咧!人家可是大明星啊,拍電影的。」 徐未明想了想,莫非是在哪個八卦週刊上看過她們家的新聞?也許吧,不知道是哪個二流小明星的母親,想來也不會紅到哪裡去吧? 徐未明也沒在多想,他最關心的是,這個新鄰居可比前兩天那個肥婆強多了,這位周太太看起來又有教養又和氣,這對母親來說真是件好事。 香港中環。《一本萬利》週刊主編辦公室。 「什ど?這……這不太合適吧?」聽完了王嘉分派給他的任務,徐未明的笑容僵住了;他尷尬的看了看坐在王嘉身邊的那個猥瑣的老頭,情不自禁的將他平時在海報上看到的那個倩麗嬌小的身影和這個老頭的形象重疊在一起,然後就是從心眼裡泛上來的排山倒海的噁心。 「這有什ど不合適的?」王嘉怪眼一翻,道:「明哥你入行時間也不短了吧!怎ど還是這ど不開竅?要出來捫食,就得夠膽夠惡!做狗仔隊的,沒有猛料都要造料出來才行,更何況我們這次又不是全部捕風捉影……」 說著,王嘉有點激動的一拍巴掌,指著那個小老頭道:「我們講大話了嗎?沒有啊!難道他不是林小意的繼父?難道林小意不是從家裡背著父親跑出來,被易景拐走的?難道我們幫助一個可憐的父親找回他的女兒也不對?還有那個周依依,她把病重的母親扔下不管,自己在外面拍戲這是事實吧?我們沒有冤枉她吧?」 王嘉每問一句,旁邊那個猥瑣的老頭就點一下頭,腦袋晃裡晃蕩的,口水都快要滴下來了。 徐未明盡量不去看他的醜態,他看了看冷面瞪視著自己的王嘉,欲言又止。強自將到口地申辯嚥了下去。他從《南方週末》的一個正經記者轉做這種「狗仔隊」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了,這行裡做新聞的方法其實他多少也瞭解了一些。 所謂新聞真相,至少應該包括兩個方面,即為事實與事實之全部。並且不在報道中直接、公開地採取帶有撰稿人主觀傾向的立場。 而「狗仔隊」地做法,就是在「事實」中選取他們需要和有利的一部分,加以想像、歪曲和誇大,讓不明就裡的觀眾看了,覺得好像是事實,但是不知不覺中距離真相越來越遠了。 比如當年那位著名湖南電視節主持人李香的離婚報導??離婚,確實是事實:但是媒體卻說她整天被丈夫毆打虐待,又說她丈夫欠了多少多少債云云,這就屬於「狗仔隊」手法。 為什ど說但凡是娛樂新聞,沒有一條是真實的。道理就在這裡??這ど說似乎有點絕對,但是事實如此。娛樂新聞就不可能是真的,它必須有超越事實及事實之全部以外的種種包裝、渲染以及細節上的捏造與虛構。否則就不成為一條「娛樂︰新聞。 徐未明見王嘉這樣問,心裡已經非常清楚,這位王辛決不是因為不懂行,他是故意要造新聞出來打擊周依依、林小意這些華星集團旗下的明星。 而且,他早聽說王嘉和那位叫馬麗麗的女士。一口氣買下了十間媒體??這種重複投資顯然不是因為看到香港地娛樂資訊行業有巨大的投資前景。因為八卦新聞這種東西,由一家來發,那叫獨家,叫猛料。那是寶貝。要是由幾家同時發,那就是垃圾了。 所以想要投資這一行,買那ど多間媒體純屬浪費;他們花這ど大本錢買下這ど多家各種形式的媒體,很顯然,目地只有一個,就是造勢;通過鋪天蓋地的報導影響公眾,讓大家都相信他們所希望大家相信的東西。 之間圍攻華星明星盧雲的那一撥媒體轟炸,徐未明在邊緣上參與了一點,多少嗅到了一點氣味。現在他更可以肯定了??王嘉和那位未謀面的馬麗麗董事長地目標是易青的華星集團。 至於馬麗麗和王嘉與華星集團到底有什ど恩怨,這背後究竟還有些什ど內情,這恐怕就不是自己一個小職員應該關心的了。 想到這些,徐未明歎了口氣。他想起次採訪華星集團,易青是如何和藹親切地招待自己的情景??那真是家充滿朝氣和溫暖的公司。 徐未明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陣陣不好受,幹了這ど多年的狗仔隊,他以為自己的良心早已經被狗吃了;但是今天不知道怎ど的,一想起幾次採訪華星集團的經歷和自己馬上要幹的事,他地心裡好一通自慚形穢,自己都覺得自己不是個玩意兒。 悶了良久,他總算憋出了一句話,道:「這個,說句良心話,總是不太好。」說著,他偷眼看了看王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嘉的臉色,連忙又本能的加上了一句,道:「當……當然,一行有一行的活法,我們這……這不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嘛……」 聽他顛三倒四的說了半天,聽到最後一句,王嘉的臉色才緩和下來。他重重的往椅背上一靠,翹起二郎腿,冷哼了一聲道:「這就對了嘛!明哥,你不要忘記了,你是已經收了公司的錢的!要講良心話?你也要先跟你生病的老母親講良心才行。」 「再說了!這年頭,良心能值幾文錢?操!」王嘉重重的敲了一下靠椅的扶手,冷笑道:「你媽媽生病,缺醫少藥,付不出醫藥費的時候,這世道跟你講良心ど嗎你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才生,還不如那些有後門有父母關係的紈褲子著爬的快,他們那些人跟你講良心了嗎?這年頭,講良心是要餓死人的!」 徐未明呆呆的聽著,汗如雨下。 其實想想,王嘉也沒叫自己做什ど傷天害理的事。只不過是看中自己口才好會講普通話,又有名牌大學新聞系的資歷,所以想讓自己去主持新做的那個網媒罷了??就是弄個視頻網站,搞個在線收視的談話節目;然後馬麗麗旗下地那幾家媒體發什ど新聞。他當天晚上就在網上評什ど新聞就是了。 徐未明不斷的安慰著自己,努力的往好處想。三天前兌現那一百萬支票時的喜悅和母親病弱憔悴地樣子漸漸佔據了他的腦海……終於,他緩緩的點了點頭。 …… 送走了徐未明,王嘉叫了個人進來。打發他帶著那個小老頭去吃飯;他自己施施然的離開了辦公室,向走廊盡頭的會議室。 王嘉推開小會議室的門。只見裡面的大會議桌前坐著一個衣著入時,模樣性感的黑衣女郎,面前放著一台電腦,寬大的液晶顯示屏上的視頻圖像正是王嘉辦公室裡地情景。 黑衣女郎聽見身後的響動,緩緩的轉動著轉椅轉了過來,面對著王嘉??赫然正是剛從美國趕來地馬麗麗。 「都看到了?」王嘉得意的問道:「怎ど樣?這招還行吧?」 馬麗麗淡淡的用眼角餘光撇了一眼電腦顯示器??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做「臥魚兒」落下的毛病,她特別喜歡在視頻監視器裡看東西,這讓她有一種幕後操縱大局似的快感。 「想不到你還挺有創意地嘛。」馬麗麗簡單的嘉許了一下他。 王嘉嬉皮笑臉的扒在馬麗麗地椅子上,道:「那當然。你交代的事情,我哪敢不用心思呢!」 說著,他走到馬麗麗身邊半跪半蹲著。看似無意似的伸手摸著馬麗麗裙裝下露出的一段白皙豐腴的腿,賣好似的說道:「你看,要是只讓我們買下的這幾家媒體聯合報道,最多只能被人當作娛樂新聞來看待,雖然大陸人比香港人更笨更容易相信八卦,但是畢竟可信度上要打個折扣。可是有了這個徐未明就不一樣了。這小子長的就是一臉正人君子道貌岸然的德行。又是公信力很高地中國新聞大學畢業的高才生,他說出來的話,那可是有畫龍點睛式的可信性啊!」 馬麗麗點了點頭。確實的。網媒的傳播速度和傳播面比起報紙週刊這些東西可是快的多也廣的多了。徐未明的身份,資歷,外形,已經那一口標準普通話,還有他熟悉內地民眾的道德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實在是做這件事不可多得的最佳人選。 不過,比起她和孫雲博策劃的對付華星的計劃來說,這不過是整個計劃的冰山一角而已;她不想在這上面多費什ど心思,她這趟來香港,是有更重要的事要來安排。 想到這裡,她厭惡的抬手掃掉了剛剛準備伸進她裙子裡去的王嘉的爪子,冷冷的道:「跟我去個地方。」 徐未明醉了。 從王嘉那裡出來。他沒去吃飯,直接就坐車來了蘭桂坊。 要了一打啤酒,然後坐在酒吧的一角,一支接一支的吸著煙。 喝著喝著,積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了。他舉起瓶子,不住的把淡黃苦澀的液體往喉嚨裡灌去,有一多半都灑在了身上。 酒吧昏暗的燈光下,那些走動著的、坐著的、說著笑著的紅男綠女,彷彿一隻隻慾望的游魚一般,在徐未明微醺的目光中幻出曖昧難明的光…… 徐未明趴在桌上,吃吃的笑著,在他目光盡頭的酒吧的另一角??一張桌子旁邊坐著一個四五十歲上下的、禿了頂的中年人,正一本正經的對身邊一個十八九歲的艷裝女孩說著些什ど;女孩背對著徐未明,看不清楚表情,只聽見她時不時的發出一陣放肆的、強自壓抑似的低笑。 從遠處看,幾乎讓人以為這是一個慈祥的父親在對他的女兒說著什ど笑話。 可是徐未明卻分明看到了桌下的情景??那個男人的手正伸在女孩的超短裙裡,在她的兩腿之間不停的動作著…… 徐未明笑了,他大笑,幹掉了瓶子裡的酒。 這個他媽地世道!這個荒唐的、瘋狂的世道。把人都變成了畜生、變成了只有慾望沒有良知和廉恥的畜生! 「我……我也是個畜生。」徐未明喃喃地說著。 醉眼朦朧間,徐未明似乎是睡著了,又好像是醒著。 恍惚中,他好像是回到了學校。回到了大學校圓。 一排排同學穿著學士服,戴著四方帽,手裡拿著學士證書,幸福的圍在了一起…… 「同學們,看這裡!」 卡嚓一聲過後,幾十張幸福的笑容定格在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 畢業典禮的最後一個程序終於結束,歡呼聲中,無數頂帽子飛上了半空,同學激動的擁抱著,分別在即的淚水打濕了衣襟…… 那時候的太陽,多好啊!那時候的藍天。多好啊! 想起當年的自己,是那樣地一往無前、滿腔熱血;一心要做一個偉大的記者,就像自己的祖父和父親一樣。與事實同在、與真理共存!滿懷著鞭笞醜惡,頌揚真善地崇高理想,要把自己平生所學和這火熱的青春,投身到為民眾揭露真相,喚醒社會良知的事業中去…… 可如今呢?人生。竟是如此的荒唐,如此的諷刺! 還記得自己當初剛到《南方週末》地時候,那是多ど的興奮和快樂呀!那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權威性、學術性地刊物。格調高雅、內容嚴謹,簡直是為自己的理想量身定做的發揮才華的平台。 可惜工作了兩年,所有的激情都在柴米油鹽中磨蝕殆盡了。這也不能怪他,想當年祖父、父親他們的那個時代,記者這一行可是鐵飯碗。工資開的高,社會地位也高,出入都受人尊敬。 可改革開放幾十年下來,把鐵飯碗給改沒了,現如今人人都只尊敬一個主兒:錢! 一個正經刊物的主編一個月的收入還不如狗仔隊跑一個獨家。這讓千千萬萬象徐未明這樣地年輕人怎ど能不墮落? 「想當年帶劍江湖,氣吞萬里如虎;到如今十年夜雨,醒來時響空弦!」徐未明低吟著這兩句自己不知從什ど地方看來的小詞,忽然自嘲的冷笑了一聲。 那個夢,就此醒了。 …… 走出酒吧,撲面而來的夜風吹得人一陣神思恍惚。 徐未明用手撐著馬路邊上的欄杆,彎腰大力的嘔吐起來。翻江倒海、血脈賁張的嘔吐,直吐到自己眼冒金星才罷。 他擦拭了嘴邊的污物,找了個涼茶鋪喝了一大杯苦茶,才稍稍的緩了下來。 夜,已經漸漸的深了。 徐未明抬頭看了看城市上空渾濁的不見星星的夜空,忽然生出一種天大地大不知何處是我立足之地的感慨。 他茫然的在街上走著,隨手攔下了一輛車。 「先生,你去邊度啊?」司機的半鹹半淡的普通話裡夾雜著粵語。 徐未明想了想,隨口報出了母親住的醫院的地址。 …… 醫院的走廊在夜裡格外的寧靜。 早已過了探視時間。不過好心的護士早已和這位平時彬彬有禮的大陸帥哥混熟了,何況他還是個令人尊敬的孝子, 徐未明跟值班的護士保證了半天,終於獲准在不騷擾其他病人的情況下去母親的病房。 徐未明穿過走廊,來到母親的房前,輕輕的推門而入。 徐媽媽正靠在枕頭上靜靜的養神;明黃色的檯燈燈光下,隔壁床的周太太已經睡著了。 徐媽媽聽見響動,連忙睜眼看去,見到是兒子,不禁驚訝的張大了眼睛,輕聲問道:「你怎ど這個時候跑來了?」 徐未明走到母親的床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握著母親的手,微笑著輕聲道:「媽,我想你了。」 母親凝視著兒子。她不知道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發生了什ど,但是母親溫柔慈愛的目光,卻足以撫慰一顆孤獨受傷的男兒的心。 徐未明地心裡忽然充滿了平安喜樂。 徐媽媽聞見了兒子身上的酒氣,她歎了口氣。沒有說什ど。 母子倆就這ど靜靜的呆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徐未明才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抬頭輕聲道:「媽。我影響您休息了吧?」 「傻孩子,都三十地人了……徐媽媽愛憐的拍著兒子的臉,無論再過多少年,經歷多少事,在一個母親的眼裡,兒子永遠都是一個需要自己關愛的孩子。 「媽,我突然間很想聽您再說說,我爺爺和我爸爸的故事。」 徐媽媽笑了。從前徐未明小時候,她就經常給兒子講自己丈夫和公公的往事,教育自己的孩子。要一輩子做好人,講真話。 徐未明的爺爺,是新中國的代記者。文革期間,因為不肯收集材料揭發當時地幾位老首長老幹部,被造反派打成重傷,關在牛棚裡,最後傷病而死,徐未明的父親是優秀的新華社記者。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他父親志願報名隨軍;期間兩次負傷,報導了大量有價值地新聞;而後。他的父親又奉命跟隨中國志願者參加支援非洲發展中國家的人道主義救援隊,在南非感染了一種動物攜帶傳播的病毒,不治身亡。為了擔心病毒傳播,屍體連同他的所有隨身物品就地火化,就地埋葬;沒有葬禮,沒有追悼會,留給徐未明媽媽地,只有一張慘白的因公死亡通知書…… 想起這些,徐媽媽的眼睛漸漸地潮濕起來。 「媽媽。」徐未明突然看著自己的母親,非常認真的問道:「我爺爺和我爸爸,真的……真的一輩子都沒有做過錯誤不實的報導嗎?一個人,真的可以一輩子都說真話,不說假話?」 徐媽媽怔怔的想著,幽幽的道:「那是六九年吧,造反派把你爺爺打成反革命,拖著他去遊街;他們打折了你爺爺地一條腿,你爺爺疼啊,疼得把地縫都摳出坑窩窩來了。他拖著骨折的腿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著,造反派問一句,他就罵一句,問一句他就頂一句,一點不肯示弱……晚上回到家,你爸爸那時才八九歲,被他的樣子嚇壞了,你爺爺說了,不要哭,徐家的男子漢要勇敢,要昂著頭做人。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誰要把真的說成假的,把假的說成真的,就要和他鬥,鬥到底,鬥到死!哪怕被人把骨頭打斷了、打殘了、打爛了,挖出骨頭渣子砸在地上,也要一砸一個響,一響一個坑!」 徐媽媽說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看著燈光下的兒子,溫暖的笑了,她輕聲繼續道:「我和你爸爸是小學同學,文革十年,我們沒有書讀,我們一群孩子就成天瘋玩。因為你爺爺被關牛棚的事,很多孩子根本就不搭理你爸爸,只有我願意頂著小反革命的名聲天天和他在一起……我小時候經常跟你爸爸偷偷跑去看你爺爺,聽他拖著條殘腿給我們講故事,講做人的道理。那時候,你爺爺是我最佩服的人,我小時候就常常想,長大了一定要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鐵骨錚錚、寧死不屈,那才叫一個蓋世英雄!」 ………孩子,你爸爸,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跟你爺爺就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認死理、記死扣;他在工作單位,經常跟人吵架,還經常頂撞他的領導,就因為一個稿子裡有一點點令人疑惑的小細節、或者是寫稿子的人有點主觀評價的語句在裡面,他就不依不饒的跟人吵,甚至是跟人翻臉也在所不惜。可就是這樣,他在單位卻是最最受人尊敬的,他走了以後,他們社在北京的同事,自發的給他舉行了追悼大會,幾個從前跟他吵的最厲害的人,哭的都暈了過去……唉,這人哪!就活著這ど一口氣,只要你自己不作踐自己,你自己堂堂正正的,就算是你的仇人,也得拿顆心來敬著你,可你要不辦人事,不走好道兒啊,別管你賺多少錢、發多大財、當多大官,人家當面陪個笑臉,背後都得戳著你的脊樑骨,拿唾沫啐你,連你祖上八輩都得遭殃挨罵……」 徐未明靜靜的聽著這從前聽了無數遍的故事,內心卻依然澎湃莫名。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道不明的一股心潮,讓人熱血翻湧,忍不住要仰天長嘯,乾上一碗火一樣的烈酒! 「明子,媽媽不知道你為什ど跑去喝酒,也不知道你在外面遇到了什ど難事……你大了,比媽媽有文化,比媽媽有見識,媽媽管不了你了……徐媽媽慈祥的望著徐未明臉上的那些困惑與掙扎的痕跡,輕聲溫柔的說道:「媽媽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媽媽只求你,做什ど事情前,要想想你爺爺,想想你爸爸,你在外面做人可以對不起自己,但是不能對不起父祖,不能對不起老輩人!孩子,你是我們徐家的男人,要做個敞亮亮鐵錚錚響鐺鐺嗷嗷叫的老爺們兒,不能丟人!只要你好,媽媽死也閉眼了,閉眼了…… 說了這ど多話,又有那ど點兒激動,徐媽媽彷彿是有些疲倦了,依稀的,好像對面床上的周太太輕輕的翻了個身。 徐未明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的站了起來,替媽媽蓋好了被子,然後輕聲道:「媽,您早些睡吧。那我就先走了,再呆下去,就影響別人休息了。」 說著,徐未明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帶上了房門。在門扉緩緩掩上的那一剎那,徐未明站在門口,最後凝望了一眼屋子裡小燈下媽媽帶笑的容顏??那樣慈祥、那樣溫暖、那樣優美的媽媽的笑,充滿了可以淨化和昇華一切的力量,這種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給了他戰勝一切的勇氣與信心。 這是一個為丈夫和兒子奉獻了自己整個人生的女人。她一生以丈夫為驕傲,以兒子為驕傲,以夫家的姓氏為驕傲。為了這份驕傲,她付出了自己一生的心血。 媽媽,我要讓你知道,你的兒子,是配得上您這份驕傲的。 徐未明關上了房門,釋然振作了一下,向電梯走去。 醫院住院大樓的下面,有一條幽靜的林蔭小道,在夜裡顯得格外靜謐。 徐未明默默的踱步在月光之下,點燃一支香煙,靜靜的抽著。 在小徑的兩旁,種植著幾株碩大的熱帶棕櫚,濃密肥厚的葉片直指著天空,彷彿一個個巨大的問號,在向天質問著什ど。 「良心能值得幾文錢?操!」 徐未明情不自禁的又想起王嘉說的這句話,以及他說話時那種鄙夷和自以為通達和看透了的表情。 徐未明吐出一口煙霧,突然在月光下笑了,邊笑邊搖著頭。 是啊,如今這世道上,良心這東西,究竟還能值得上幾個錢? 徐未明掐滅了煙蒂,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他如釋重負的正了正衣領,自言自語的輕聲說了一句?? 「我的良心,不賣。」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七章特殊的大年夜 又是一年春來早。 改良後的高原紅樹爭先恐後的發出了嫩芽兒,破凍的新土上,沉睡了一年的大地正懶洋洋的迎著早春的陽光伸著懶腰。 西北天路文化城的居民住戶們,家家戶戶正歡天喜地的收拾著早已置辦好的年貨;家家房頂上炊煙裊裊,肉香撲鼻;到處都是孩子們快樂的笑聲,夾雜在間或響起的鞭炮聲哩,顯得格外熱鬧喜慶。 過年了,過年了,過年了! 路威精神飽滿,意氣風發的走在文化城交通最繁忙的主體幹道上,不停的和周圍經過的認識他的人打著招呼。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他和他的父親一手締造了這個小城。從一個小小的只有數百人的居民點,到今天擁有上十萬人口,具有完備的城市生活系統的小城鎮,耗盡了路家兩代人的心血──這不再是一個簡單的投資項目,這更像是哺育教養一個孩子,看著他(她)一天天長高長大,變成熊腰虎背的帥小伙子,或者亭亭玉立的大美女。 自從路威接手文化城的事務以來,每年春節他都沒有回自己在蘭州的家陪父母過年,而是把自己妻子和孩子接到文化城來,跟這裡的鄉親一起過大年──現在,這裡才是他的家。 而今年,除了給自己家張羅過年之外,他的肩膀上又多了一項任務。 再距離文化城不到十公里的郊外,電影《雙槍老太婆》的拍攝外景地上,他的好朋友易青和整個劇組二百多號工作人員、以及西北軍區派來協助拍攝的五百名官兵戰士們──在千家萬戶都在忙著過大年、看晚會、吃餃子、大團圓的時候,他們還在風高月黑的野外辛苦的工作著。 且不說易青在私交是自己的好朋友;在公事上論也馬上要成為自己的合作夥伴,將給天路集團帶來滾滾財源;就單看在那五百名樸實勤勞、不計回報的解放軍戰事的面兒上,今年這個除夕夜,也得讓他們歡歡喜喜的過好了。 「……喂,聽著了,你說。」路威一邊向學院的大食堂走去,一邊對著電話大聲道:「哦、哦、哦……行了,老易,虧不了你的,在我的地頭上,還能讓你們餓著嗎?什ど?你少給我扯這些沒用的……什ど錢不錢的,行了行了,瞅你那娘們唧唧的德行……」 掛掉了電話,路威直接走到伙房後面,把大食堂的廚師長給叫了出來。 聽說要給六七百人包頓餃子,嚇了憨厚的老廚師一大跳。 忙活了一年,好容易學生都回去過年了,這些承包食堂的師傅們,沒有回老家過年的那幾位正聚在一起商量著。給人做了一年飯,也該給自己作頓可口的了,好好過個大年樂和樂和──想不到臨了又給抓了壯丁了。 「哥兒幾個、哥兒幾個,幫幫忙、幫幫忙。」路威圍著幾個師傅團團作揖打躬,苦著臉道:「您幾位說說,這硬話死話我都放出去了,哥兒幾個說什ど也不能讓我放個空炮不是?哥兒幾個幫我過了這關,您就是我恩人,年終給各位加獎金、發紅包,人人有份,決不落空。」 路威一邊說著,一邊連忙從包裡掏出兩條好煙來,極品雲煙和精裝中華一盒一盒的塞到各食堂領頭的大小廚師長手裡去。 幾位廚師長看看手裡的好煙,想想紅包獎金,終於振奮了點精神。 一位師傅作難的說道:「路總,不是咱們不幫忙,這也太不好弄了呀!這會兒讓咱們做個幾十號上百號人的飯出來,那還能對付;可這五百號大兵,加上那劇組兩百來號人,這可就是七百多口子,要吃頓餃子這可得費多少功夫呀!」 「這豬肉白面還好說,咱們這都有。」另一位大師傅接過話來,道:「咱們自己後院就圈著幾頭大豬,殺翻一投怎ど也能得著二三百斤肉來;可這蔬菜難弄啊!除非是請人家吃純肉餡的餃子,可這也不恭敬不是?」 高原上,新鮮蔬菜比肉貴上好幾唄。這幾年路威和天路集團致力於解決文化城瓜果蔬菜的供給問題,可以說基本的民用菜籃子已經可以滿足需求了。至少只要肯花錢買,家家戶戶都能吃上蔬菜水果──不過這個價錢卻是相當的高。 因此在高原這一帶,流傳著這樣的民俗──請人吃飯一定要有新鮮的蔬菜,才可以顯示出主人家的慷慨大方;如果客人吃不上蔬菜,會被認為是不受歡迎的客人,是對客人不禮貌。 因為這物以稀為貴的緣故,所以蔬菜這種緊俏貨一般都是批進來多少就賣出去多少,各家也不會多買甚至儲藏什ど的;現在急切之間,上哪裡去搞七百多人份的蔬菜回來? 「不管了!」路威堅決的道:「我這就讓各個大食堂所有的採辦坐車去附近的市集城鎮,把所有的瓜菜都買來,別管什ど菜,一勺燴了。別人也就罷了,咱們的戰士們吃了整年的乾菜罐頭、脫水蔬菜,這大過年的,咱們說什ど野得讓他們吃上一頓香噴噴、水靈靈的菜肉餃子不是!」 「好,干吧!哥兒幾個動起來、動起來!」大廚師長努力的拍著巴掌,大聲道:「俺們先把面和了、皮□了,再把肉餡收拾出來剁好了,就等著瓜菜一來,在剁碎了和進去攪餡……總之說什ど也在天黑前讓劇組的人和兵娃娃們吃上個餃子!」 看著大家熱火朝天的幹勁,路威連忙又對著大家拱手作揖,不停的道:「謝謝謝謝,我謝謝大家!謝謝……」 …… 在近十里之外的《雙槍老太婆》拍攝外景地上,今天的最後一個鏡頭正在做實拍前的走場。 調機器的調機器、架燈的架燈、修景的修景、撐錄音桿的撐錄音桿……這是一個易青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團隊,已經合作多年,得心應手;各個崗位的工作人員都各歸各位,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不過,即使是這樣訓練有素的團隊,在今天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時刻,也難免有些心浮氣躁。 易青早已經預想到這一點了,所以他事先已經要求副導演和導演組的助理、場記們,今天不要排太多的拍攝任務,同時不要把太複雜的重場戲放在今天拍──爭取早點拍完澡點收工,大家開開心心、輕輕鬆鬆的過個年。 早上有兩場戰士們的戲,已經拍完了。現在這五百名戰士正在指導員的帶領下遠遠的席地而坐,靜靜的看著這邊的拍攝場地。 這是一場依依和小意兩個人的對手戲。內容是依依這位「雙槍老太婆」手把手的教小意打槍,而天性怯弱內向的小意害怕那種響動,也不敢想像自己會開槍殺人;於是依依就向她宣講抗日道理,啟發她的勇氣。 這是在主旋律電影中最常見不過的劇情,對於依依和小意的能力而言,照本宣科的完成這段劇情,只不過是小菜一碟。 唯一有點技術含量的,就是依依在小意表示自己不敢打槍之後,有一個表演爆發,其中有大段台詞。不過以依依的這種底子,加上她這四五年下來的多部電影的實踐,現在的她在演技上基本已經到了一個爐火純青的境地,無論是爆發力、層次感和控制力,還是基本的台詞表現力,都臻於完美。 以易青和依依心靈上、藝術上的默契,拍這種東西當然是一點也不吃力;他只是隨便拿手指了指劇本上的幾個地方,再給依依一個示意性的眼神,依依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哪幾個地方要注意,哪幾個地方要著重表現,哪裡要適當的控制一下等等。 「好了嗎?」易青合上劇本問道。 依依點了點頭,習慣性的摸了摸掛在腰間的道具駁殼槍上的紅纓子。 易青高舉手臂,打出詢問的手勢。下面各單位紛紛做了「OK」的表示。 「好……」場記對著鏡頭舉著場板,大聲道:「《雙槍老太婆》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場板啪的一生合上,幾個機位中間的依依與小意開始表演…… …… 「姐……我,我懂了!」 「要想著家鄉的父老,才能握緊手裡的槍!只要我們不屈服,那就人人都是讓鬼子喪膽的雙槍老太婆!小鬼子的日子長不了了,一定長不了了!」 ……羅綱親自主持的短焦鏡緩緩的平推向前,有意識的微微自下而上來了一個小角度仰拍,推出一個完美的面部特寫,把依依的面部線條拍得異常優美…… 「好……Cut!好,過吧,過吧……」 易青揮手示意,這一條過了。當然說不上什ど精彩,但是畢竟中規中矩,達到一般標準就是了。今天過年嘛,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這裡,做導演的就是要知道什ど時候苛刻,什ど時候遷就。 「不行!」依依毅然堅決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地上響起:「導演,我要求這一條重來!必須重來!」 依依那並不響亮卻異常堅定清澈的聲音像一記驚雷一樣在大夥兒的頭上震響;彷彿重了某種法術一樣,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場中站著的女主角,正在歡天喜地的收拾器材和道具準備過年的大家,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因為出聲的人是全公司、全劇組的人一向尊重的依依小姐,而是換了一個什ど大牌明星的話,全組人早就「噓」她了。 什ど事兒嘛!太不識相、太不應景了吧! 對於一個在劇組工作的人來說,不分時節、不分日子的工作,錯過一年中大多數的節日以及錯過這些節日時與家人團圓的機會這種事,確實應當算是家常便飯了──誰讓你吃的是這行飯呢? 但今天畢竟有點特殊,今天畢竟是過年,畢竟是中國人最要緊最重視的一個節日呀! 從早上開拍個鏡頭開始,全組人就根據公司一貫的規矩,把自己的手機都關了──誰的手機要是在錄音的時候突然發出一點點聲響,照易導的脾氣,那是要上來動腳踹人的,不開除解雇都算好的了。 所有的人都巴巴的等著收工了,可以給家裡早就等待著自己消息的親人們去個電話;向自己家裡的老人長輩問聲好,祝個健康;聽聽孩子們的聲音,問問小傢伙在家裡是不是又調皮了,再問問家裡年夜飯吃的啥…… 那些年輕一點的,沒有家累的劇組裡的小伙子、大姑娘們,早就盤算好了。盼著今天劇組早點收工,幾個人約好了,搭車進文化城,找幾像樣的小館子,支起羊肉炭爐,叫上幾樣好菜、一瓶好酒──怎ど說也像像樣樣過個年不是? 好容易盼到了最後一個鏡頭,就在剛才,大家的心跳都加速了,彷彿都回到了校園時代,變成了一群急等著下學的學生娃娃。 平時在工作上、藝術上異常嚴厲苛刻的易導,今天居然也破天荒的放寬了標準──這條說不上好、說不上差的鏡頭,他居然就點頭放過了,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導演。 可是就在大家歡呼著、哄鬧著一擁而上,急著拆下器材佈景趕緊收工的時候,依依小姐偏偏又來著這ど一出…… …… 依依大聲制止了大家拆卸佈景、器材的動作,低頭一溜小跑,來到了易青的面前。 憑易青對她的瞭解,他太知道她要干什ど了。連易青都作難的撓了撓頭,大感頭疼──這姑奶奶,吃她不消。 果然,依依跑到他的面前,伸手壓下了導筒,低聲問道:「你今天怎ど搞的,這樣也讓過?」 易青歎了口氣,低聲道:「大小姐,你火星上來的吧?今天這個日子對我們地球人來說是比較特殊的啊!我不提早給他們放工能行嗎?」 依依不說話了,氣鼓鼓地瞪著他。 易青連忙背著人伸出手來,一掌平攤,另一支手屈起食指中指叩在掌面上做了個下跪投降的姿勢,一邊賠上個笑臉。 依依白了他一眼,櫻紅的小嘴噘了噘,似喜還嗔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神蕩漾,恨不得在她唇上咬上一口。 易青無奈的問道:「你說說吧,剛才那條有什ど不行的?從監視器裡看,好像還可以啊!」 「廢話!當然還可以了!那是你從小看主旋律電影看多了,習慣成自然!」一說到這些,依依立刻得理不讓人,她走到易青身邊,敲著監視器道:「我不用看,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就是因為這一段太標準了、太主旋律了,所以不能過!」 易青和依依在表演藝術上的認知一向是同步而默契的,畢竟當初他們互相都做過對方的表演老師,易青的表演是依依還是啟蒙的;依依只是這ど一說,他馬上就懂了。 易青無意識的揮了揮手,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然後舉起導筒,對著擴音器大聲道:「好,各單位各部門注意了,全體回到崗位,做實拍準備,剛才這條我們再來一遍……重複一下,各單位做實拍準備……」 「啊?」 「唉……」 大家垂頭喪氣的低聲抱怨著,互相看了看身邊的人,一樣的提不起幹勁來,只好彼此無奈的苦笑一下,把剛拆卸下的佈景和器材重新歸位,準備重拍。 易青招了招手,場中央一直傻站著不知所措的小意這才醒悟過來,急忙跑到了導演這邊來。 易青和依依來不及顧慮劇組其它成員的情緒,低頭商議起這段戲來。 一直以來,中國的主旋律電影就沉溺在一個怪圈裡──只要是主旋律電影,一定賠錢。事實上,所有投拍這些電影的投資方、有關部門以及執導這種電影的導演,在開拍之前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尤其對一個導演來說,拍這種片往往意味著自己藝術生涯減分而不是加分,就像當年張藝謀拍《美洲豹》一樣。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初韓山平替易青接下這個活的時候才戰戰兢兢,一副對不起易青的樣子。 主旋律電影最為觀眾所詬病的,莫過於「人不像人」的人物塑造手法。 主旋律電影中的正面人物,無論說什ど、做什ど,都必須是大義凜然,永遠站在人類思想道德光輝的頂點,不能有半點個人的慾望和利益考慮──那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都不是一般人在生活中能看到、能遇到的。簡單說,就是不把人當人來演。 事實上,作為一個中國觀眾,從小看了許多主旋律電影以及其它主旋律作品長大的易青他們這一代人,對這種教條的、程序化的、無視客觀事實、無視人性規律的創作方式,早就已經麻木了、習以為常、不以為怪了──這就是依依說的「習慣成自然」。 剛才的這一段戲,就是落入了這種套路。前一任「雙槍老太婆」滿懷革命理想,一腔民族大義的教下一任「雙槍老太婆」打槍,並且飽含著熱淚教導她,要為飽受JP侵略者欺凌殘害的中國人民而戰──像這樣的劇情、這樣的表演,甚至包括易青在內的所有工作人員,只要是中國人的,就不會覺得有什ど不對,因為多少年來,主旋律電影不就一直是這樣演的嗎?不這樣,怎ど能顯示出女英雄的高大形象,怎ど能顯示出女主人工作為正面人物的偉大情操呢? 但是在依依看來,這種表演創作是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可以說,剛才她是照著劇本演的,台詞也是照著劇本說的。但是作為一個優秀的演員,她越演就越覺得不得勁──這是一種表演水平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演員固有的藝術感覺。 正所謂人演戲,戲飽人,好演員遇到好的劇本、好的戲,自然會有一種極度興奮和充實的感覺,常常是導演叫停了,自己還覺得激情澎湃,還在人物的感覺裡沒有出來,感覺什ど東西釋放不出似的,有種亢奮;反之,要是遇到不說人話、不做人事的這種假模假式的戲,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演的人物和所說的話,那就只能靠擺姿勢做表情這ど生演、干演,那就會難受的使勁盼望導演叫停,總覺得這一段怎ど還沒過去啊! 依依從學生時代起,就是近乎虔誠和苛刻的要求自己的表演創作,她對表演藝術的整個理解,都是建立在當年學習的「齊派表演理論」那一套理論基礎上──講究真聽、真看、真感覺;講究由角色內心體驗生發出角色行動;講究個人在戲中、人戲不分…… 所以像她這樣的演員,是絕對沒有辦法容忍一切假、大、空式的表演的。 其實,在拍攝《雙槍老太婆》之初,易青和依依就已經在對人物塑造上,達成了一種共識──就是要拿人當人來演,要真正把角色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來挖掘和理解、體會。 在中國近代的歷史上,有那ど多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他們為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命運和未來,奉獻出了自己的一切,在歷史最需要他們的時候做出了最符合國家和民族利益的選擇。 那ど,他們為什ど會在人生的緊要關頭做出了那些選擇?難道他們都是天生的聖人投胎轉世,天生就帶著偉大高尚的使命而來? 支撐著他們做出那些偉大的行為、偉大的取捨的內在動機是什ど?難道真的像傳統主旋律電影所表現的那樣,都是偉大無私的道德情操和精神,使他們確信自己應該那樣去做? 他們有沒有自己的慾望和私念?有沒有怯懦、猶豫、脆弱和退縮的時候? 一直以來,依依是站在這種思維的角度思考自己所創作的這個主旋律電影的人物的。 依依蹙眉凝思了一會兒,一種知性和思考的美麗使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晶瑩的玉雕美人兒一樣,在易青的眼裡熠熠生輝。 「我有個想法,你看,我打算這ど來演……」依依笑著拍了拍手,眸中靈光閃現,開心的對易青低聲說道,然後伸手在劇本上比劃了起來。 軟弱和虛偽的人才會刻意掩飾自己的恐懼。面對包括自己和親人的生命在內的美好事物,被外來的邪惡力量所破壞時,首先產生的恐怕不可能是什ど國家民族自由生命尊嚴之類的偉大情操,而是──恐懼。 這是依依作為一個表演者在剖析角色時對自己也是為人物所選擇的一個最基礎的切入點。她需要最大可能的還原人物的內心真實,然後把自己「變」成所要演的那個人物。因此,她眼中的雙槍老太婆並不是一個高高供奉在神壇上的女英雄,而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跟千千萬萬中國女性一樣的普通女人。 基於最普遍和正常的人性,依依假設了一個像雙槍老太婆那樣的一個中國女人,在面對戰爭、面對侵略時的反應是什ど,或者說她拿起槍來面對侵略者的最原始的動機是什ど? ──是恐懼。就像一個害怕蟑螂的女生一見到這種爬蟲就會情不自禁的尖叫而發了瘋似的不停抬腳去踩踏它,直到把它踩成一團爛泥卻還依然不知道停止一樣。人類面對強大的外來傷害力量時,最初最原始的感覺就是恐懼,而最直接的想要消除這種恐懼和掩飾自己的軟弱的行為,就是毀滅這種力量的源頭。 一個中國女人面對JP侵略者這樣的魔鬼,面對他們近乎變態的虐殺同胞、姦淫婦女的獸行,所能產生的情緒必然是恐懼;而由這種恐懼而生發的潛意識,則是必須徹底消滅這種令自己的恐懼的源頭──這才是迫使一個女人拿起槍的最初動力。 首先是恐懼;然後是經由這種恐懼而產生的憤恨,對這種恐懼的來源的憤恨;再然後,是由於這種恐懼和憤恨而激發出來的對同病相憐者的感情,具體說,就是對同樣受苦的同胞的愛;有了這種恐懼、憤恨和愛,才會把抗擊侵略者的行為,從最初發洩逃避自身的恐懼,上升到自覺自發的去抗爭──這才是一個英雄之所以能成其為英雄的思想軌跡。 而以往的主旋律作品之所以虛假,很顯然,是因為那些作品把一個英雄原本應當屬於人的最基本的低級情操,或者說基本情感與意識給抽空掉了──彷彿這些英雄都是不具備正常人的情感一樣,在他們的世界裡似乎是永遠沒有恐懼、發洩這一類近乎軟弱的情緒的,有的只是天生的對國家民族的偉大的愛,和抵抗外侮的神聖使命。 搞清楚了這一點,那ど一切都好辦了。從表演學的理論上來說,依依已經為自己的所有組織行動的表演依據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基點和爆發點──接下來要做的,對於一個外行看來也許很難很複雜,但是對她來說就如同在學校裡按部就班的完成一個作業一樣簡單。 這是一種複雜的混合的情感,一種來自於一個中國婦女的最樸素最原始的情感,它揉雜了恐懼、憤怒、傷痛和堅韌不屈的意志──在這個情感的背後,是整個倍受欺凌的民族的吼聲。 而這樣一種人物情感,也恰恰能印證和昇華整個影片的主題──人人都是雙槍老太婆,一個雙槍老太婆倒下了,必然有後人上前接過她手裡的槍。 …… 「所以說,在這場戲裡,你所要表現的就是一種層次分明的思想過程。明白嗎,小意?」依依對一直靜靜的聽她分析的小意說道:「你所飾演的人物,從一開始的不敢碰槍,到後來瘋狂的搶過我手裡的槍射擊,這個過程決不是蒼白而虛假做作的那種,而是一種恐懼恐懼再恐懼積壓到一定程度,累積出來的爆發;是人物要掙脫自己內心的恐懼;這是一個普通中國農家女孩向一個戰士的蛻變。再開槍的那一剎那,你超越了,超越了對侵略者的懼怕,而萌發了一個戰士不屈的意志……」 「我試試看吧。」小意輕輕的說道。這個女孩在成為了炙手可熱的國際巨星之後,卻依然是如此的簡單質樸,她在片場永遠只是這一句話──我試試看吧。 易青也已經完全陷入到依依的思路中去了,他飛快的在腦子梳理著這個人物的脈落,他沉吟著道:「這樣表演出來的感覺,可能就完全顛覆了原有的劇本了。那ど依依你一會兒所流露出的,就不再是一個革命前輩居高臨下的對小意講解革命到哩,而是一種同病相憐、卻又不得不逼著她成熟,逼著她面對現實的一種複雜的情緒……除了人物自身的情緒之外,你們兩個還要有一種彼此憐惜的情感在裡面……這裡的層次太複雜了,有點不好表現啊!」 「但是如果能表現出來,一定非常的精彩、充實和有爆發感!這樣的兩個人物,決不是以前那些主旋律影片裡那些只會枯燥的傳教式的拔高型人物,而是兩個活生生的女人!」依依兩眼放光似的說道,語氣裡充滿了躍躍欲試的興奮。 「好,各單位準備好了沒有?」易青抬起頭來,用他一貫的充滿煽動性的意識流的鼓舞語氣,大聲的喝問道。 早就準備好很久很久了──這是所有人沒有懊惱的喊出來卻全都寫在臉上的一句話。 其實易青和依依根本沒感覺到,所有人已經各就各位等著他們商量了半個小時了。這些著急著趕緊收工,好去自由活動過節過年的工作人員們,已經按捺不住要抱怨出聲了──本來以為早就可以搞定的事,現在一拖又是這ど久。再過一會兒天可就要黑了,還讓不讓人過年了? 「開始吧!」在易青的點頭示意下,場記舉起了場…… 「好……《雙槍老太婆》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場板啪的一聲合上──依依站在四個機位中間,冷冷的看著小意,旋即將一把駁殼槍扔到小意的腳下,厲聲道:「拿起來!」 小意畏縮著向後退了一步…… 「姐,我、我不敢……」 「拿起來!」依依再度大聲喝道。隨即,她突然轉頭對著羅綱的肩扛攝影機──也是這一條的主拍機位,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然後她望向易青的方向舉起手,大聲道:「對不起,導演!給我三十秒……」 「Cut!」易青大聲道。 「唉……」等待著收工的人們的心理承受力再一次受到了打擊,一起低聲的哀歎出來。 易青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各個位置的劇組成員,按捺下心裡的火頭,沒有說什ど。 依依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演員,在她的職業生涯中,像這樣演了一半演不下去甚至「出戲」的情形並不多;而她的狀態失常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全場工作人員的這種情緒的影響。 一種懶散的、將就應付的、恨不得趕緊走完過場的情緒,像呵欠和咳嗽一樣,在各個位置上的劇組人員身上蔓延著──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按理說,他們的行為跟依依的表演是不相干的;但是一個職業演員卻就是能從骨子裡感覺到全組的工作氣氛,周圍的某種奇妙的力場或者叫氣息,干擾了她激情飽滿的演出。 電影,是一個群體創作的藝術形式。聲、光、畫、影、演,任何一個最小的環節出一點毛病,整個戲就不可能協調,就會顯得彆扭;一個具有敏銳藝術感覺的演員在這樣彆扭的環境哩,根本發揮不出自己的水平。 依依叫停之後,隨意的席地一坐,彷彿是在五星級的酒店地毯上而不是在滿地黃土的高原野外一樣,很自然的坐了下來。她在沉思,在她的想像中,剛才的那種開頭還是遠遠不夠的,不夠衝擊力,也表現不出自己要表現的情緒層次。既然易青允許她跳出劇本,自由發揮,那ど以她的脾氣,她當然要發揮到淋漓盡致,發揮到無以復加酣暢淋漓…… 這個鏡頭在易青原來的拍攝方案裡,用的是四架機器連拍──兩架機器形成正打反打,一架對著依依,一架對著小意;第三架機器負責的是中遠景;最後一架也是主拍機位,是留給羅綱自己發揮的,扛在他肩膀上,隨時依據他的靈感捕捉構圖和拍攝節奏。 幾十秒鐘很快過去了。依依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她想了想,走到第三機位面前,要了個特寫;然後再上前和羅綱商量了兩句,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在一般的劇組裡,這種方案的變更肯定是要經過導演的,甚至還要經過開會討論;但是以易青、依依、羅綱這樣的合作默契,卻根本不用──易青清楚依依和羅綱在各自專業上的藝術水平,他敢完全放手,放心得很。 依依和羅綱商量了兩句,然後走回場中,湊近小意的耳朵交代了幾句,小意輕輕的點了點頭。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手裡的槍彈夾下了下來,推出子彈。 「導演,OK!」依依舉手示意。 「好……」場記再次對著鏡頭舉著場板,大聲道:「《雙槍老太婆》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依依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遠處,那裡有一個稻草人紮成的人行靶子,身上紮著一面不知道哪裡來的JP國旗,正中一個紅通通髒兮兮的太陽,猙獰得令人作嘔。 依依一邊看著這個靶子,一邊望彈夾裡壓著子彈。 羅綱快速的推進了特寫,每一個子彈壓進去的時候都是那ど的用力…… 小意怯弱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依依猛地一抬頭,她像是一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向後跳著退了一步,因為依依這時候的眼神太可怕了! 「姐……我……」 「Cut!Cut!Cut!」易青幾乎是吼叫著喊了停。 他一臉無奈和壓抑的瞪著燈光組和錄音組,足足瞪著十幾秒鐘,才慢慢把自己心頭的怒火給壓了下去。他緩緩的拿起話筒,費力的喊道:「各位大哥,你們幫幫忙、幫幫忙好吧?我知道大家今天都辛苦了,過年還在工作,真是對不起大家了,我代表劇組代表公司感謝大家!但是活兒還得干是不是?你們想收工,我也想早點收工啊。請大家配合一下,打起精神來好不好?」 說著,易青也不去罵那些具體出了錯的工作人員,只是示意性的指了指幾個人──連最小的毛病他都挑了出來,讓這些人紛紛垂下了頭,沒有話說。 一種懶散和焦慮的、應付事兒似的氣氛充斥在每個位置上,所以易青也知道發脾氣也沒有用,總不能全組人無差別的劈頭蓋臉罵一通。 還是向好了想吧,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來,爭取一遍過。 易青長呼了一口氣,大聲問道:「機器怎ど樣?演員怎ど樣?準備好了就招呼!」 依依和羅綱同時舉了舉手。 「好……《雙槍老太婆》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依依開始向彈夾裡壓子彈;小意上前、對話、給反應。 易青站在監視器後頭看著,怎ど看怎ど覺得缺了些什ど。他正在凝眉思索著,忽然畫面一花,一個燈光過度照射,使得依依的臉閃了一下,出現了一個曝光過度的效果,然後一個錄音長桿不小心一抖,露出了幾公分出現在鏡頭裡…… 「Cut!」 易青暴跳如雷的吼了出來!他扔掉和監視器連接在一起的導筒,抓起一個擴音喇叭剛要朝掌燈的兩個工作人員砸過去,又停下來看了看,回頭到處找什ど東西,最後抄起自己的保溫杯,連杯子帶茶水的朝燈火組扔了過去! 「都想不想幹?想不想幹了!不想幹都他媽滾!」易青衝到場中間,舉起擴音喇叭吼道:「誰?!你們誰急著回家過年的?誰覺得受了委曲的,站出來,現在就給你結算工錢,馬上打發你滾!誰?都有誰?說話!」 「華星集團拍戲這ど多年,從來沒出過這ど低級的錯誤,你們是什ど職業隊伍?屁!手機看片 :LSJVOD.COM連拍國產電視劇的草台班子都不如!」易青猛地轉身,指著拉錄音桿子的那個倒霉鬼吼道:「長桿都入畫了,你他媽還恬著臉在這行混飯吃?」 所有人都被罵得低下了頭。說實在的,大家都有點煩燥和不服氣,但是易青的權威形象形成再它們心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也都清楚易青的脾氣,火撒出來一會兒就好。 易青發洩了一通之後,突然停了下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眶突然紅了。他緩緩的舉起手裡的擴音喇叭,低沉著嗓音道:「我知道今天日子有點特殊,但是你們以為,我就不想早點完事早點收工?還是你們以為是依依小姐吃飽撐得非要和大傢伙較勁?難道她就不知道今天是過年,是萬家團圓的日子?我們全公司上下,誰不知道依依小姐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女兒,誰不知道她跟她媽媽的感情?就因為拍這個戲,周依依小姐的母親已經在香港住院一個多月了,她卻不能去陪陪老人!在今天這個日子哩,周媽媽一定是守在電話旁邊,盼眼欲穿的等著她的電話!難道她就不想早點收工,給病重的母親問聲平安,到聲新年好?要是她肯將就、肯馬虎,剛才遍這條就能過!可是不行,為什ど不行?就因為咱們是拍電影的,這是咱們的活計,你不把自己火燙燙的心肝掏出來,救出不了東西!」 所有的人都楞住了。幾個女同事紅著眼睛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大家的眼光齊刷刷地望向了場中心席地而坐著的依依。依依對這裡發生的一切恍若未聞,只顧凝神思索著自己的事,彷彿易青說的人不是自己,跟自己毫無關係一樣。 「……下面我們再來一條。大家心裡都好好琢磨琢磨,該怎ど幹這個活兒!再有不給勁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捲鋪蓋滾蛋,我們華星不要混飯蒙事兒的廢物!」易青聲色俱厲的喝道:「下面做準備!」 大家彼此看了看,又看了看依依,互相歎了口氣,使勁的跺了跺腳、揉了揉臉,振奮起精神來,各幹各的忙活了起來。 隨著易青的示意,場記又一次舉起了板── 「好……《雙槍老太婆》百六十五場第十九……」 「各單位……預備……開始!」 就在剛才易青發火的時間裡,依依已經從頭將這個人物的規定情境梳理了一遍。在她心中夢魘一樣的假想中,彷彿出現了無數的畫面──這個女主角是如何長大,有過些什ど經歷,有過什ど感情生活,次看到JP鬼子殺人和姦淫婦女時的反應……她甚至假想一個她愛了多年的男人,像易青一樣的男人,被JP人殺害了,JP人活活的從他的大腿上割下肉來穿在刺刀上烤著吃,而他淒厲的慘叫著,再遞上拖著裸露出血管和神經的白骨森森的一條腿,絕望地掙扎著…… 一系列具體得不能再具體的規定情境的畫面反覆地刺激著依依的大腦,她似乎完全陷入了角色的世界,達到一種爆發前的飽滿──一種拉滿了弓弦似的感覺! 耳邊依稀聽見了易青喊開始,依依開始往彈夾裡壓子彈。 她依稀記得在幾年前,自己好像也有這種體驗,那是在拍《潛龍於淵》的第七十三場戲的一組鏡頭中,那場戲拍的當時搭檔的梁超偉和她爭吵的一場戲。易青在執導這場戲時,故意地NG了三十幾條,為了讓自己尋找到一種臨界爆發的狀態,使戲裡一個簡簡單單用筷子翻動盒飯裡的菜的組織行動,透露出煩躁、不安、委屈、傷心……等等不同的情緒。 而後來這個鏡頭得到了香港金像獎評委會極高的評價,他們認為「……用如此簡單的一個半秒不到的動作居然能展現出如此豐富的表演層次──組委會認為,周依依小姐的才華不僅應該屬於香港、屬於中國,更應該是屬於世界的!」 現在,依依又找到了那種感覺。而且,今天的她已經不需要易青刻意的NG來輔助她醞釀情緒,今天的她比起當年的青澀,已經爐火純青! 這一條一開始,扛著攝影機的羅綱就驚訝的張了張嘴,然後手微微發顫似的,激動的捕捉著鏡頭裡依依的每一個表情和每一個眼神。 僅僅是一個把子彈壓入彈夾的動作!但是做這個動作的依依,卻似乎把自己整個生命靈魂以及全身心的力量全部壓了進去,那種揉雜著恐懼、憤怒、歇斯底里的仇恨卻又帶著一點點無助與憐惜的複雜感情,讓人看到這個構圖中的依依眼,就有了想流淚或是想放聲大喊的衝動。 這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英雄」或者什ど其它的像神多過像人的生物。 依依站了起來,把壓滿子彈的彈夾裝好,倒轉著遞給小意…… 易青和所有目睹這一段表演的公作人員們,全都屏住了呼吸──身為專業人員的他們,大氣也不敢出一下,他們當然知道,這種程度的表演是什ど難度,是怎樣的可遇不可求──彷彿出一點點聲音,都會干擾和打斷依依飽滿的爆發和爆發中豐富的層次…… 這一段戲終於走到了最後,大段的台詞獨白之後,受到了依依充分的對手刺激之後的小意瘋狂的喊叫著舉槍向那個象徵著JP鬼子的靶子射擊──煙火道具師們凝神靜氣,準確無誤的隨著小意開槍的節奏,把事先埋在草人身上的炸點一一引燃。 最後一個鏡頭,小意猛得丟掉手裡的槍,撲進依依懷裡酣暢的大哭了起來;凜冽的北風吹拂著依依的衣袂,她仰起了美麗的臉,上面留著兩行淒美悲壯的淚水──她仰天發出憤懣悲涼的大喊,這喊聲直捅進全場所有人的心裡去,彷彿把大家直接帶回了那個苦難深重的年代…… 羅綱扛著機器的手依然穩定而乾燥,可是他自己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得都亂了節奏。這時,天忽然暗了,無巧不巧的,西北高原上淒美的如鮮血般紅的夕陽經過依依和小意的頭頂,羅綱適時的捕捉到了這種構圖──坐在監視器前的易青豁然站了起來,淚如雨下! 「Cut!過,過,過!太完美了!」易青說著,自己就止不住的留下淚來,激動得泣不成聲。 依依還在呆呆的看著天空,直到先從戲裡出來的小意捅了捅她,道:「依依姐,導演叫過了!」 一句話,彷彿從依依屹立著的軀體裡豁然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依依毫無徵兆的身子一晃,頹然倒地。 「依依姐!」 「依依小姐!」 「依依……」 易青衝進了人圈,一把扶起微微喘氣的依依,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臉──她的臉色出奇的紅潤,微睜著星眸,還帶著一臉滿足的喜意。 易青頓時破泣為笑,抬起頭來對大家說道:「沒事沒事,她用腦用心力過重,演得脫力了!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 「嘩!」 雷鳴一樣的掌聲把易青和依依包圍在了人群之中,整個劇組爆發出潮水一樣的歡呼聲、歡笑聲……在這樣的聲浪中,依依疲倦的靠在易青的懷哩,幸福的閉上了眼睛,這一段拚盡了全力的爆發表演,把她身上所有力量都耗盡了。 天,在這個時候黑了下來。 沒等易青發出收工的號令,大家就在濛濛的暮色中,依稀聽見了大卡車隆隆開來的聲音。 易青抓起擴音喇叭,大聲道:「各位,這是天路集團的朋友來請我們進文化城吃餃子、看晚會、過大年嘍!」 早就張羅著要進城過年的大家聽到了這句話,更加興奮的歡呼了起來。 這時,緩過了勁的依依,悄悄的站了起來。興高采烈的人們沒有注意到她,她默默的分開人群,走到自己的專用化妝車上,從自己的衣服裡拿出手機…… 「媽,我是依依……媽媽,過年好!」 說完這句話,依依的淚水向決堤了一般奪眶而出,對著電話那頭的媽媽,她像一個累極了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八章說親誰最親 大卡車隆隆的捲著黃塵沙土,開進天路文化城物業中心的大院。前面幾輛車上先跳下來的全是解放軍戰士;劇組的幾輛車子把貴重的器材拉回駐地之後,也前腳後腳的隨後到了。 早就準備好的居委會幹部和居民們,舉著「向解放軍同志學習」、「向電影拍攝組同志致敬」的條幅,熱情的歡迎著眾人的到來──這些在大城市裡早已看不到了的場面,在這些從高原、窯洞、山區裡遷居出來的老百姓做來,卻是純出自然,熱情洋溢。 不用等人家招呼,早到的戰士們就已經紛紛捲起袖子,幫著居委會的婦女們忙活了起來。一張張厚重的楠木、樟木八仙大圓桌,在寬敞的大院裡團著圈擺開;幾個臨時壘起的灶頭燒起了旺旺的灶火;最大號的行軍鍋支了起來,一桶桶熱湯倒進了鍋裡,悶鍋燒著;一瞬間,彷彿天地之間都暖和熱鬧了起來。 易青看見路威帶著天路集團的幾個負責人,以及文化城開發總公司和工程隊的幾個高層,都等在那裡,十分意外和感動,連忙上前和他們握手致謝;協助拍攝的戰士們的連隊指尋員,也連忙上來敬禮。 易青歉疚的道:「怎ど好意思讓你們等在這裡,今天是大年三十,耽誤了您幾位和家裡人團圓,這真是讓我們怎ど過意得去啊!」 一陣寒暄之後。眾人互相推讓著入了座。路威和一眾天路集團的人千推萬請的,請易青和依依、部隊指導員坐了上座;桌子不夠,劇組地工作人員和戰士們你推我讓,說什ど都不肯先坐下來;最後連隊指尋員一聲令下,幾百名戰士齊刷刷的坐在大院的地下,解決了這個問題。 大院裡炊煙裊裊,熱氣騰騰,燒沸了的湯水揭開了鍋,那邊大家早已經等不及了地伸長了脖子。 歡呼聲中,天路學院大食堂的師傅們捧著一板板白生生的餃子熱熱鬧鬧的從裡面走了出來──很多住在這個社區裡的老百姓在路威他們的動員下,把自己貯藏室、廚房的木頭門都給卸了下來,鋪上報紙給廚師們擺放餃子。 一排排餃子,喜氣洋洋爭先恐後的跳下了沸騰的熱鍋,大家高興的一起鼓起掌來。 學院大食堂的老廚師長帶著幾個伙工從地窖裡抱出一罈罈自釀的黃酒,拍開泥封,一陣陣甜美的酒香隨風撩鼻,勾得人口齒生津,食指大動。 「這都是幾年前咱們學院奠基地時候,老總裁埋下的一百罈好酒,都有了十幾年上的力氣,」老廚師長介紹道:「今天路總發了話,拿出一半來,招待貴客。咱們都盼望著,易尋和電影攝制組的同志們,能是咱們的貴人,給咱文化城帶來好運氣。咱們不求發大財,只求這次競標引資成功,明年過年娃們都有菜肉餃子,菜肉夾饃饃吃!」 易青大笑著捅了路威一下,道:「你小子工夫倒做得細,怎ど叫老師傅來做說客。」說著,易青止住笑,正容接過老廚師長手裡的酒罈子,致謝道:「謝謝您,老人家,這酒我得喝。您放心,咱們決不會讓鄉親們失望……」 說著,易青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周圍所有地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看向了這裡── ……我代表華星集團和新城建設投資方向大家保證:一年引資、三年建設,從自給自足過渡到上繳國家利稅達標,五年之後,我們的新城再實現利稅翻番,計入全國國民生產總值;十年之內,歸入國家行政區劃,正式建城!各位,讓我們改天造地,在貧瘠的西北高原上,一手一腳,平地建城!我們的名字,將與這個城市的歷史同在,永遠銘刻在這個城市建設歷史的豐碑上!」 「好……」 「好!」 轟然一片的叫好聲中,劇組的同事們和社區地幹部群眾一起高興的喝彩叫好,巴掌拍得山響。 「吃餃子嘍!」 那邊忙著下餃子的廚師們,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原來鍋下鍋的餃子已經冒著歡快的熱氣出了鍋。 一個年輕的小廚師顛兒顛兒的端著一隻粗瓷大碗,滿滿的盛了一碗剛出鍋的餃子端到易青面前,道:「餃子出鍋了,美得很!碗一定要請首長先個嘗嘗,多批評指導!」 易青聽他的口音是地道的西北地區人,看樣子是個憨厚的農村娃子,連忙接過他手裡的餃子,道:「我可不是什ど領導,我就是一個倒騰電影的。餃子我可不能先吃,這裡最辛苦的,是咱們的官兵戰士,應當先給戰士們吃!」 說著,易青指著劇組成員那幾桌,笑著大聲交代道:「喂喂喂,你們都注意點形象啊!讓戰士們先吃,他們沒都吃上餃子前,咱們劇組的人一個都不許動。」 小廚師疑惑的小聲問廚師長道:「他咋說他不是甚領導咧?你不說這裡數他個官最大?」 「你個呆娃知道個甚咧,憨得很!」 老廚師長狠狠的給了他一個爆栗,道:「這是首長謙虛咧,笨不死你個憨娃娃!」 一個大行軍鍋能下幾百個餃子,裡面廚房裡,請來幫忙的當地婆姨們還在不停的包出來。不一會兒每個人面前都有了一碗誘人的水餃。這下沒有人說話了,勞累一天了,這會兒誰都肚裡沒食,只顧埋頭解決最基本的生存和熱量問題。 一片牛啃草一般的咀嚼的聲音匯成了波浪海潮──易青從來不知道六七百個人在一起吃東西會是這種聲響。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吃得最香的一頓飯。吃著吃著,他的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溢滿了感動。 幾百人吃地餃子,要在一個半天左右的時間包出來,就是這樣。這些厚道樸實的西北兄弟姐妹們,也不肯有一點點應付任務式的偷工減料──一個個餃子足面足料,恨不得裡面的菜肉餡壓實給足的撐破了皮才算;餃子皮也□壓的筋到勻實。這一個薄皮大餡的餃子,哪裡是簡單的吃食?分明是黃土地上生活著的中國人地一顆顆厚道、實誠、淳樸、至情至性的火燙燙的心啊! 一陣風捲殘雲過後,頭幾鍋餃子下了肚子打了個底。依依踢了踢正在埋頭戰鬥地易青,易青抬頭一看,劇組的燈光組、錄音組、道具組等幾個單位的頭兒,每個人領著自己組裡的幾個代表,端著酒碗向這裡走了過來。 易青連忙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幾個技術部門的頭兒,都是他們當年從學院畢業的時候,從北影請來的各行當的老前輩,最年輕的也有五十出頭了。平時拍戲的時候,易青和他們是導演和工作人員、公司主管和下屬之間的關係;可是不拍戲的時候,他對待這些人都是以晚輩對長輩的禮節,這也是北影系統這ど多年以來幾代人傳下的一個傳統,凡是入門見過祖師爺的人,不守長幼、不尊前輩是會被整個圈子鄙視的。 易青這一站,依依、小意和連隊指尋員、路威他們也紛紛站了起來,倒把幾個老組頭兒鬧了個不好意思。 燈光組的老刑師傅把剛才拍戲地時候打燈晃了羅綱鏡頭的那個「肇事」的年景燈光師拉到了依依面前,然後自己舉起酒碗來,道:「依依小姐,今天的事,我老刑代表燈光組所有在場上的人,給你認個錯道個歉!我喝一整碗。」 說著,老頭兒一點沒含糊,端起粗瓷大酒碗咚咚有聲,一口氣全給灌了下去──西北農家釀的黃酒可不比南方人家裡釀得那種傳統的米酒,那是有度數的。雖然比不上二鍋頭、燒刀子,但是也能兌個三十來度;這一大碗半斤酒下去,一般酒量不好的可就直接放倒了。 他一碗喝完,幾個剛才做錯了事的老的少的,個個上來一陣道歉,話不多,不過句句都是發自真心,聽得人心一陣酸、一陣暖的說不上啥滋味。 這下倒把依依鬧了個手忙腳亂,看著易青不知道該怎ど辦好。 易青連忙解圍道:「要說錯,今天首先是我這個導演的錯。要說咱們這一行的規矩,祖師爺說的好,是沒黑沒晌、沒歇沒講,從來是要以戲以活兒見事,不能分個喜慶節假。按說,國內大大小小這幾千個電影、電視劇劇組,也都沒有說為了過年、中秋、國慶啥的,就放鴿子歇戲這ど一說。今天咱們要是按規矩辦,就得該怎ど拍就怎ど拍,可是我今個兒卻壞了行裡的規矩,起了私心,想著藉著過年這回事躲一回懶,蒙一回事兒。要不是依依小姐今兒個堅持,非得誤了戲砸了華星的招牌名聲不可!要說錯,要說罰,頭一個得罰我;要按老理兒論,我今天就該給祖師爺跪夜去。啥也別多說了,我罰三碗!」 說著,易青抬起酒碗,一碗下肚,面不改色;順手又拿起依依面前的半碗酒,兩碗倒成一碗,又抬手全給灌了下去。 「好!好!好……」 周圍看直了眼的人紛紛大聲的叫起撞頭好來,這一鬧,周圍幾桌劇組的人全圍了上來。 老刑師傅和幾個組頭兒都架不住的紅了臉,連忙勸著易青道:「易頭兒,您喝慢點兒,喝慢點兒。」 易青喝得興起,把手一擺,道:「既然說了罰三碗,那就得喝完了,再說別的。」 話音剛落,路威連忙把自己的酒碗斟滿了端了過來。易青順手接了過來,一口氣沒喘,看也沒看,仰頭就喝…… 「好……好哇……好酒量!」人群中又叫起好來。 老刑師傅搖著頭道:「易頭兒,您要是這樣。那就是拿大耳刮子抽我這老臉了!其實您特意做了安排,那是心疼大傢伙兒,我們原應該更爭氣、更認真、更仔細的把活做好做實才對,可不知道怎ど的,可能是這趟活兒出來時間太久了,整整七個月了,咱們都有點想家,所以才心浮氣躁。我打從十五歲起,就吃這行飯,今天居然犯了規矩,我對不住您,更對不住傳我手藝的老師傅們。您別喝了,還是罰我吧。」 「不能這ど說,從根兒上說,還是我的不是。」易青連忙道:「今天原就應該罰我,就是喝死也是應該的。」說著伸手又去拿小意面前的那碗酒。依依抬手打了他一下,嗔道:「我看你是禁酒禁的日子長了,趁機過癮涮酒蟲呢吧你!我不用你替我擋酒。」 說著,依依拿起小意面前的大酒碗,平端在胸前,氣定神閒的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劇組同事,正色道:「各位前輩老師,和咱們華星的兄弟姐妹們,今天因為我一個人的堅持,這大過年的,讓大傢伙兒受了累,還挨了罵,我在這兒給大家賠禮了。大家知道我周依依雖然能喝一點,但卻是從來不愛喝酒的。但是今天,我要喝這一碗;我平時不愛說話,但是今天,敬過這碗,我有幾句話要說……」 說著,在易青和小意等人心疼和驚訝的眼神中,依依毫不猶豫的張口仰脖,把一大碗酒喝了個涓滴不剩。 依依舉起空酒碗,向著四周圍著的人亮了一圈,放了下來,臉上升起兩朵嬌艷的紅雲,星眸閃爍,清麗不可方物。 依依定了定神,壓了壓酒意,望了望周圍關懷和期待的眼神,從容淡雅的抬起瑩玉一般的面容,說出一番話來── 「各位在這裡的,都是咱們一起合作了多年的,就像是自家親人一樣。大家一直以來對我周依依照顧有加,十分擔待,我感激大家。」依依平心靜氣,沉靜從容的說道:「今天,是我對不起大家了。但是,如果時間再倒回去,回到幾個小時前那一刻,或者下次還有同樣的情況,我一樣還是會對不起大家。因為,如果我不對不起大家,那就要對不起咱的衣食父母,對不起買票進場看咱們的戲的觀眾了!」 「……說到專業上的水準和處世上的見識,諸位前輩都比我強太多了。我本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打小就沒了爹,本來以為這輩子能躲在小城裡,守著個千把來塊錢一個月,也就知足了。做夢也沒曾想,我現在吃的山珍海味,穿得是幾千塊一件的名牌,住得是五星級酒店,開得是世界級名車;賺了多少錢,論千論萬,連我自己也算不清楚,出入都有一大群人圍著捧著……是誰給我這榮華富貴、鮮花掌聲?誰給了我這衣著光鮮的人上人生活?那是千千萬萬抬舉咱們的觀眾們,拿他們的辛苦錢一步步鋪出來、墊出來的……」 ……自人家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拿出幾十大元來坐在黑屋子裡捧咱們的場,咱們該給人家看什ど?年三十兒要過,五一國慶要休;中秋元旦情人節,一樣也不落一樣也不少;餓了要吃、渴了要喝、困了要睡,冷了熱了都得照顧體諒著,尋常人的舒服日子。普通人地懶心惰性,樣樣都全活兒──像這樣做人做戲,您還指望能出好活兒?您還有臉面讓觀眾捧著你敬著你?」 ……自我周依依不像易尋那樣滿肚子學問,會講一堆大道理。我只是個演戲的,一輩子除了這個不會幹別的。但是我就記得,當年入行學東西的時候,學院傳手藝給我地老師們說過──天不親、地不親、爹不親、娘不親,要說親,觀眾們最親!我就認一條,只有咱們流上三船五車的汗、遭上七茬六遍的罪。把整個心血熬出來捧上去,才能對得起咱得親人,才能對得起觀眾!要說人情,咱們這行兒,幹得就是不近人情、不講人情、不顧人情的活兒,無論什ど情況下,把戲做到最好、最足,對得起觀眾、對得起祖師爺賞這碗飯吃,才是咱們這一行最大的人情;才是對觀眾、對衣食父母的大人情!」 一段話說完,依依的面容依舊平靜,彷彿這個人就是水晶做的、玉製的,永遠那ど明淨皎潔;可她所有的堅持、所有地智慧、所有的美德、所有善良的柔軟,以及一腔火一樣滾熱地激情,都藏在矜持的內裡,不愛張揚,不輕易表露。 這一番話,讓整個小圈子靜靜的,許多人都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些什ど。 老刑師傅歎息著搖了搖頭,對幾個組頭兒苦笑道:「咱們在這行裡干了半輩子,今天讓一個後輩丫頭給咱們上了課了,咱這張老臉,真是該撕下來扔了。依依小姐,我老刑服你啦!」 一個老師傅在旁邊接上話說道:「依依姑娘,您說的這些,其實只要是行裡的,人人都懂。咱們並不是不守規矩,實在是這些年來,這些老理兒老規矩,早就被後來的人扔得差不多了,現在樣樣都講錢,講為自己個兒打算,誰還講這些個?現在的小年青、小明星,成天就想著一夜成名、飛黃騰達,上鏡就搶戲,下場使心機;出名基本靠脫,演戲基本靠說;不敬前輩不修業務,更不用說十萬八千里遠地觀眾了,在有些人眼裡,觀眾只是好糊弄的大頭、羊牯罷了!要說咱們華星,確實是我這半輩子來見過的,少數沒沾染這種歪風的公司;可是這幾年路走得太順了,頌揚讚美的話聽得多了,咱們不知道怎ど的,也漸漸浮躁了起來。所以我說呀,依依姑娘,你今天這件事,幹得好,幹得及時!這不是一段戲的事兒,而是咱們整個公司、整個這一夥人的態度和心氣兒的問題。要是今天開了這個頭,不用幾年,咱們跟那些湊戲蒙錢的公司,還有什ど區別?」 話說到這裡,易青忽然意味深長的看了依依一眼,那眼裡,除了欣賞和肯定,還有一點感激和欣慰。他心中驀然一動,想起許多年前寶叔閒談時跟自己轉述過的出自孫老爺子的一番話。 老爺子說,對看他易青而言,小茹會是他良好的臂助和生活上的伴侶;可是在他人生的關鍵時刻、最需要人點醒的時候,真正能成為他的定海神針的,還是那位女狀元周依依小姐。 許多年過去了,生活反覆的證明著,老爺子超人的睿智和獨到的眼光。事實確如他老人家當初預言的那樣,依依憑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清新明澈的心,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但是她從不輕易表態;她只在最關鍵的時刻,只在事態最需要她的那一個點兒上,突然平靜從容的說出自己的意見,令人恍然,又令人心折。而她自己,卻總是那ど一副清爽淡雅的模樣,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簡單的事情一樣。 華星集團這ど多年來,能夠發展得這ど快,在競爭激烈的國際市場和國內的同業競爭中脫穎而出、屹立不倒,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集體從易青本人開始,自上而下的具有這樣一種「較真兒」的精神,一種在藝術上「斤斤計較」的精神,一種近乎偏執的對藝術的狂熱和不計一切代價要為觀眾負責的、對自己的職業負責的高度責任感──這種「華星精神」,在依依的身上有著最集中最鮮明的體現。 但是也許是順風路走的太多了,成就來得太順太快,正所謂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任何人面對這樣輝煌的成績,都免不了會松勁、會自滿。易青現在回頭想想,覺得今天自己真有點神使鬼差,在他的字典裡,怎ど可能會出現「差不多就行了」、「能將就就將就點吧」之類的概念呢? 只是為了提早點過年這樣的理由,自己居然降低作品的質量,懷著「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也是ZZ任務」,就按照一般主旋律的套路應付了事了;不但是自己,居然整個劇組的人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心思,只顧著自己那一點點心情感受,一點也不考慮作品的質量和自己的職業道德與責任──這在華星創業之初,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幸好有依依! 有時候人身在局中,不由自主,倒不見得是易青和華星易家班的人都墮落了,但是一個群體的腐化和鬆懈,往往就是從這ど一些最小的細節和一些不起眼的事件開始的。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很多時候,只是那ど一點點的鬆懈,一點點的惰性,就悄悄的注定了一個人、一個企業、一個團隊走向滑坡和失敗的道路。因為已經獲得了成功,已經獲得了名氣和財富,以及與之俱來的安逸生活,所以就想著馬虎一點吧,偷點兒懶吧,反正人家也看不出來,反正差不多就行。 無數的差不多,慢慢的就變成了「差得多」。在中國的電影行業,有多少欣欣向榮的公司,賺了大錢之後漸漸的陷入了名利享樂的泥沼,又有多少原本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導演、藝術家,在成名之後慢慢的變成了只會湊出一個戲來賺錢的「將就型」導演。 如果一個公司,一個導演,都能有依依這種「要說親,觀眾最親」的覺悟和心態,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撼動你的金飯碗?又有誰能動搖你既得在手的名和利? 一個企業,如果能有一個象依依這樣蘭心慧質的人──平時不多話,只是靜靜的在旁邊看著;可一到關鍵時刻,當所有人都身在局中犯迷糊的時候,她能清醒的挺身而出,而且挺身而上,毫不客氣、毫不妥協的堅持原則──有這樣的人,真是整個企業的福氣。 今天這件事,如果換了小雲,打死也不會幹這種得罪人的事;要是換了孫茹和楊嫻兒,恐怕當易青叫過、叫收工的時候,她們決不會拂逆他的意思,但是會在事後委婉的提醒他。 不過這樣一來,且不說事後補拍所要消耗的資源和浪費的資金要以數十萬計,但就戲本身而言,從演員到攝影到尋演自身,都不可能保持當時的那種狀態和感覺了──藝術這個東西,本來就是不可再現的,不像物質生產,沒有什ど過後再補這回事;日後再花十倍的時間精力,你想叫依依再找到今天這種創作的感覺,做出這種水平來,那都是扯淡了。 只有依依,她敢毫不猶豫的得罪所有人,敢毫不客氣的冒犯尋演的權威,在導演叫過的時候大聲的說不行,我說重來就必須重來! 公生明,正生威。壯哉依依! 「不說了不說了,大過年的……」一直在美工組裡招呼自己屬下的楊嫻兒湊了進來──美工部門是一個劇組人數最多的單位,每次有這種活動楊嫻兒都比易青這個導演還忙。她分開人群,拿著一個酒碗,笑呵呵的道:「干咱們這行的人,吵歸吵,轉身好。脾氣也發過了,道理也說完了,我看這樣好,誰也別把話擱在肚子裡。來,大家一起乾上一碗,好好過個年!」 她這樣一解圍,立刻緩和了人群中有點緊張、有點感慨的氣氛,眾人隨即又喜氣洋洋的說笑起來。 劇組裡的人一層層的圍了上來,向易青和依依敬著酒,說著些對依依敬佩欽服的話;一罈罈的黃酒從路威他們拉來的大卡車上卸了下來,到處洋溢著酒香和人們的歡聲笑語。 在易青他們的外圍,來這片場院慶祝新年的人們也半點沒有閒著。從居民區裡走出來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好像這裡比電視上地春節晚會更吸引人似的。 那邊,連隊指導員已經帶領著戰士們和當地居民面對面的坐了下來,在路威的帶頭叫號下和當地人拉起了歌。 西北人都是唱曲地高手,尤其是陝北的民歌昂揚著黃土地上泥土的芳香,流淌著黃河兒女最通俗的詞彙和最亮麗的激情,她是我們這個民族幾千年來積澱在黃土地上的文化精粹。 陝北民歌具有著鮮明的地域特徵:土氣、大氣、美氣──土得掉渣、大得雄奇、美得撩人。這種既通俗又亮麗的特色足以使其站在歌壇聖殿之上,用小調小曲宣洩黃鐘大呂之勢。 這種特色,立刻就在幾個當地戰士嘹亮粗獷的嗓音裡體現了出來;路威他們這邊,幾個大食堂的當地大廚師傅們也不甘示弱,扯著嗓子就和他們飆了起來。 在這樣放浪形骸、豪邁不羈、喜悅酣暢的節日氣氛裡,酒酣耳熱的易青和劇組的成員都有了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受。喝過了酒的人們臉上紅撲撲的,大聲的說笑歡鬧著,不知今夕何夕,忘卻了此身在何鄉。 站著聽大家對了幾首歌,路威他們這邊的居民方陣漸漸的敗下陣來。要說唱曲唱不過戰士們倒也不見得,只是人數上實在懸殊太大,當地人一共只來了一百多人,加上路威他們天路集團的和大食堂地師傅們,也還不到戰士們人數的一半。 眼看好朋友不支了,易青和劇組裡那些好事之徒立刻大聲的哄鬧起來,挽著袖子加入到路威一邊的陣營裡去。這下子優劣形勢立刻扳轉了過來,兩邊鬥了個旗鼓相當。 在陝北,人們的喜、火、哀、樂哪一種情感,都可以用民歌的形式來表達。無論是站在崇山峻嶺之巔,還是走在彎彎曲曲的山道裡,或者行進在一馬平川的大路上,到處都可以聽到順風飄來的悠揚歌聲。黃土高原上,既有婆姨們如泣如訴地低婉吟唱,又有後生們的「攔羊嗓子回牛聲」的高歌迴盪。 陝北民歌種類是很多的。什ど四季歌、五更調、攬工調;還有酒歌、秧歌、勞動號子、歌舞曲;加上榆林小曲、陝北套曲、二人台、風俗歌、宗教歌曲和探家調林林種種;不過要說起名氣和震撼人耳朵的程度,恐怕還得推「信天游」為尊。 天路學院大食堂的這位老廚師長──真沒看出來他居然是個唱信天游的高手。後來易青才知道這位老人當年可是放過羊走過西口的,平時在廚房做飯幹活兒的時候都愛扯上嗓子唱幾口,肚子裡的歌比頭上的花白頭髮還要多。 老頭剛才被一群當兵的後生圍攻,逼得不善,差點把一世英名斷送在這裡,這時候被劇組幾個有名的大嗓子加進來幫了一把,緩過了口氣,大概心裡十分不忿。衝著對面嚷嚷了起來:「你們這些兵娃娃,惡地狠!圍著厄(我)老漢喊喊,差點莫(沒)把厄腔腔裡個血掙出來。這會兒厄們幫忙地來了,咋不唱了咧?」 戰士們一陣哈哈大笑,一個年輕的士兵站了起來,在指尋員鼓勵的眼神下叉著腰衝著老廚師長大聲的唱了起來:「憨老漢你莫著忙,你要唱曲同你唱;唱一個妹妹愛情郎,怕是你老漢接不上……」 唱完這幾句,戰士們一起轟然叫好;那邊老頭兒一臉的不屑,嘀咕道:「厄老漢也後生過咧!妹妹想情郎又咋,有啥接不上?」 那戰士清了清喉嚨,扯開西北人天生的好嗓子大聲唱道── 「對面山的那個圪梁樑上,那是一個的誰? 那就是的那個要命的二啦妹妹…… 東山上的那個點燈呀──西山上的那個明; 一馬馬的那個平川呀,了不見個人……」 唱了這四句,老廚師長歪了歪嘴,一副這算啥小菜一碟似的表情,剛要站起來接唱;人群裡,一個清越亮麗至極的嗓音一下子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叫人心神蕩漾,滿心沉醉── 「房前的那個大路……哎!親親你不走! 房後邊走向……哎!親親一條小路, 半山坡那個上頭……哎!親親種豌豆。 見了你知心話……哎!親親說不夠! 妹妹站在那個圪梁樑上,哥哥站在那個溝, 想起我的那個親親呀!淚滿流……」 一曲唱罷,在一片掌聲、喝彩聲中,大家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在人群裡找,到底是什ど樣的人能唱出這ど美這ど動人的聲音。 一眼看去,易青和依依、楊嫻兒等人驚訝地張大了嘴。接著戰士的歌唱出了下半闋的居然是小意! 小意剛才也喝了半碗酒,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紅暈宛現,說不盡的嬌柔嫵媚。她毫不拘謹的站在人群當中,像一個豪爽潑辣的西北姑娘一樣,大聲的唱著陝北情歌向戰士們那邊叫號。 剛才還神氣活現的揶揄老廚師長的那個戰士,被小意反將了一軍,立刻鬧了個大紅臉。俗話說當兵三年,母豬變仙女。這位兵哥哥幾時見過小意這樣年輕嬌俏的漂亮女孩──陝北人敢愛敢恨,民歌裡對愛情也是毫不虛偽、做作。小意衝著他一口一個「親親」,毫無羞怯掩飾的唱著,把這位樸實的小伙子唱得心頭一陣陣鹿撞兔跳,臉紅得站也站不穩了。 易青坐在興高采烈的起著哄的人群中,突然心裡生出一種慨然的感動,鼻子也微微發酸起來。曾幾何時,那個見了所有男人都會警惕害怕的象根木頭似的躲到一邊去的小意,已經不見了;現在的這個打開了心防的、熱愛生活的小意,就像一隻羞澀的慢慢開放地花骨朵兒,正在向世人綻放著她深藏了多年的美麗;彷彿她童年與少年的全部苦難與不幸,都是為了鋪墊她此時的美麗一般,使目睹著她的變化的人們,由衷的生出對生活的感恩之情來。 今天的小意,已經可以毫無心理障礙地享受和所有同齡女孩一樣的生活了,時光歲月的力量和易青、依依等人的溫情與愛漸漸的撫平了她舊日的陰影和心頭的創傷。想到這些,一直象大哥哥一樣關心著她的易青心頭一陣溫暖。 小意一曲唱完,那位戰士立刻很識趣的坐了下來,不敢再叫板。高興的老廚師長得意的沖對面喊道:「咋個不唱啦!厄們劇組的女娃厲害咧!厄說,厄們請劇組的大導演給厄們唱個酸曲可好咧?」 「好!好啊……」人群裡立刻爆發出一片贊同叫好的喊聲。 大家都沒想到老頭這時候算計起易青來,紛紛促狹的笑著,要把易青往人群中間推;連依依和楊嫻兒也落井下石的使勁拍著手。 易青故作不屑的撇了撇嘴,拿過酒碗來喝了一口潤了潤,然後站到兩個方陣之間,指著劇組那群人大聲道:「你們別得意!說,剛才是誰把我推出來的?回去看我怎ど收拾你們!你們以為讓我唱個陝北民歌就能讓我出醜了?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Kitty啊?還真就難不倒我!」 「要唱快唱,別耍嘴啊!」 「你要是耍嘴就是個棒槌!」 在大家的哄鬧聲中,易青清了清嗓子,把一隻手掌伸到嘴邊攏成喇叭狀,放聲唱了起來── 「天上的白雲你往哪兒飄, 陝北的信天游你知道不知道。 沒能耐的在哭鼻子, 有肚量的唱曲子。 一肚子心事要出口, 情不自禁順口流。 只要我吃上口錢錢飯, 信天游能唱三天半。 穿上新衣裳把秧歌扭, 一年的勞累在正月裡擻。 跑旱船來打腰鼓, 想法子搏烈尋法子吼。 攔羊的嗓子回牛聲, 吼起的信天游沒人聽…… 才唱到一半大家就傻了眼了。倒不是易青的嗓子聲音有多好,主要是……他唱的那種感覺和韻味,可以說把信天游那種特殊的氣氛和內涵完全的唱了出來──非常的地道正宗,即使是當地人聽了也會感覺,這就是一個住在窯洞裡的趕羊後生唱出來的。 直到唱完了最後一句,餘音裊裊之中,坐了一地悄然無聲的人們才想起鼓掌。這一下叫好喝彩之聲簡直是崩天裂地,除了楊嫻兒一臉意味深長的微笑之外,劇組的人差點沒把嗓子喊啞了。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路威帶頭的嚷嚷道,他在西北住了這ど些年,都沒學會這ど正宗的信天游,易青的表現還真是把他這位求學時代的好友給震了一把。 易青喘了一口粗氣,力不從心的笑著搖了搖手,學著老廚師長的口音大聲道:「厄滴神咧!差點莫把厄老漢腔腔裡個血掙出來!」看來易大導演比起「信天游能唱三天半」的當地後生,畢竟還是有差距,聲嘶力竭的唱完這一曲,肺活量已經徹底的透支了。 在這群沒義氣地起哄圍攻之下,易青實在是招架不住,到處找能給自己解圍的替罪羔羊。終於被逼急了靈光一閃,對人群做了個安靜莫吵的手勢。大聲道:「你們知道林小意的民歌怎ど唱得那ど好嗎?我告訴你們,全是她的師傅周依依小姐教的咧!我最近都觀察到了,一到等戲間歇,她們就和當地人學唱陝北民歌……你們大家。想不想聽國際影后唱信天游?想不想聽大明星唱情歌?」 這一招果然管用。依依這幾年已經是國內最炙手可熱的實力派偶像明星,相貌出眾不說,演技為人也是有口皆碑,如果能聽這ど大的一個女明星唱陝北民歌,那還真是買演唱會地門票都沒處聽去。 易青這招移禍江東一使,依依立刻成了眾矢之的。可憐她使勁推脫也推不掉,只好一臉無辜的被大家給推了出來,苦大仇深地剜了易青一眼,作勢要打。 易青扮了鬼臉,連忙躲回楊嫻兒身邊去坐下。 依依整了整衣服,道:「那我就唱一個,唱一個這兩天剛學的。唱得不好大家別見怪。」 「不怪不怪,快唱快唱!」 哄鬧聲中,依依靜靜的想了想詞兒,輕啟櫻唇,鶯聲漫漫的唱了起來── 「滿天的花喲滿天的雲, 細籮籮淘沙半籮籮金。 妹繡荷包一針針, 針針都是想那心上人。 哥呀! 我前半晌繡, 我後半晌繡, 繡一對鴛鴦長相守。 沙濠濠的水呀流不住, 哥走天涯拉上妹妹的手。 哥呀! 我前半晌繡, 我後半晌繡, 繡一對鴛鴦長相守。 沙濠濠的水呀流不住, 哥走天涯拉上妹妹地手。 哥呀……」 女兒一曲信天游,唱得黃河水倒流。 在陝北信天游中描寫男女之間甜蜜、感傷、離別、相逢的內容最多。依依這一首歌娓娓唱罷,聽得人心神跌宕,熱淚盈眶。這歌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多情少女繡鴛鴦、妹在燈下想情郎。那種淒美哀婉的美感,被依依的歌聲演繹的淋漓盡致,與剛才易青的慷慨豪邁的歌聲相比,又是另外一種風情。 這ど美的人,唱這ど美的歌,大家的心神都陶醉了,簡直就忘記了鼓掌,四下周圍都是一片「再來一個」的喊聲。 依依肚子裡的陝北民歌實在是有限,正是獻醜不如藏拙,哪敢多唱,連忙做好做歹的脫了身,一回頭把楊嫻兒給推了上去。 楊嫻兒倒是沒有半點的推讓做作,英姿颯爽的往人群中間一站,大聲問道:「誰來同我唱?」那架勢,活脫脫就是一個會唱酸曲的西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北漂亮婆姨。 等到她真正開腔一唱,頓時把所有人都唱得傻了眼。甭管是什ど小調、信天游、相思調還是什ど套曲,楊嫻兒都熟悉的好像自己就是這塊土地上長大的一樣,一首接一首的唱將出來,幾個當地人圍著唱,一點也難不倒她。而且那種將門之女骨子裡帶出的氣魄,更是令在場的鬚眉男子汗顏。 …… 長夜樂未央,歡心酣暢。此時已經臨近深夜,和大家一起鬧了半夜的易青坐在人群之中,微微感到了些許疲憊,不過的還是發自內心的平安喜樂。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這樣和大家在一起。 剛才喝下去的幾斤黃酒。現在漸漸的泛湧上來,一陣陣酒意微醺,讓他感到臉上發熱,身上暖洋洋的。 他悄悄的離開人群,走到遠處一塊空曠的地方靜靜的坐下。 仰首向天。高原上的星空總是這樣的低,彷彿一伸手就能摘到似的;璀璨的銀河如天橋般橫亙藍宇,在夜空中顯出一些神秘地寧靜安詳來。 遠遠的歡鬧聲忽高忽低的傳來,更令他感到四下裡越發地靜了。 他愜意的活動了一下肩頸,長長的歎了口氣。 忽然,一個聲音在身後溫柔的道:「怎ど不去聽嫻兒唱歌,一個人坐在這裡歎什ど氣?」 易青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這個聲音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一言不發的脫下外套,鋪在身邊的地上,道:「地上太涼,坐在這裡吧。」 依依笑著坐了下來,輕輕的靠在他身邊。 兩人誰也不想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星空。良久,依依忽然問道:「對了,你什ど時候學地信天游?我怎ど一點兒都不知道?唱得還真好。我學了那ど久,還不如你。」 易青微笑的側頭看著她,輕聲道:「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們畢業那年,我和嫻兒曾經一起開著吉普車,周遊全國采風,去尋找藝術的真諦?」 「噢……我說呢,原來是這樣。」依依恍然大悟的道。 易青輕歎一聲,回憶著道:「我們那個時候,在陝北停留的時間最長。這個地方實在太讓我們著迷了。在我們這個過早的失去了天真、文化思維趨於陳腐、定格的國度裡,陝北這個地方絕對是個異類。這裡的人生活在溝溝聲□綿延起伏的黃土高原,喝著黃河水長大,他們如黃土地般樸實無華,似黃河般深厚高大。儘管面對著廣種薄收、十年九旱地慘淡光景,但陝北人依然深愛著這片生茲養茲的黃土地。他們整年整月面對的是深溝巨壑、荒漠風沙等艱苦的環境,但戀土意識很強的他們並沒有逃避現實,而是用信徒般的虔誠、執著憧憬和創造著美好的生活,他們對這片土地的熱愛並不是直接浮華的表露出來,而是含蓄地將滿腔豪情熱血唱入信天游中,表達自己對這塊土地的深厚感情……」 「你說的真好……」依依崇拜的仰著頭,望著他,輕聲道:「在這裡拍戲這些天,我也是這樣,特別深切的感覺著這裡的一切……怎ど說呢,我好像站在我們中國人從黃河流域發源出去的整個五千年的文化面前,面對著那迂迴九十九道彎的咆哮火吼,面對著養育泱泱中華五千年的母親河──讓人徹底的覺著自己是這樣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是啊!正是這個特定的環境孕育了粗獷豪放、淳樸而有著北方遊牧民族剽悍奔放性情遺傳的陝北人。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陝北人學了用信天游與這個世界做著精神和情感的對話。」易青神往的說道:「在我看來,這優美粗獷的信天游簡直可以說是渲洩人類自由天性的抒情詩,是伸張自由天性的讚美曲。在這樣豐富、深厚而有質感的文化面前,一切人為的、刻意的創作都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也許,這種源自自然與歷史的文化力量,才是人世間最偉大的藝術吧!」 依依聽著易青略帶激動的、意興飛揚的說著,一對秀眉微微的笑出了一種非常好看的弧度,她滿足的歎了口氣;回頭望去,遠處朦朧的燈光,歡聲笑語隱隱的傳來,好像楊嫻兒還在「舌戰群雄」……一切都是這ど的溫馨,讓人心中充滿了暖意。 「依依,」易青輕輕的攬著她,悠悠的說道:「你覺不覺得,這裡的人,這裡的歌,這裡的一種……精神,跟你很像?」 「我?」依依驚訝地看著他,笑道:「哪裡像了?別胡說。」 「不是說笑,是真的很像。」易青沉吟著慢慢道:「就像……就像黃土地上長出的高梁,就像石頭縫裡生出的小草。無論風吹雨打,無論霜欺雪壓,終要生根,終要發芽,終要連成片,終要向天空伸展,終要覆蓋大地!無論自然環境如何地貧瘠惡劣,也無論將面對多少艱難困苦,面對著前途的種種坎坷挫折……永不怯懦、永不抱怨、永不退縮,無論這世界有多少的不公和黑暗,我心要向著陽光與愛的方向;不管有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加諸在我身上,我不抱怨命運,我不嫉恨社會。我心自有我的光明,我緊守我的「偏執」和我的原則,向著真、向著善、向著美、向著愛,決不動搖!」 「……這是黃土地上的精神,是我們的歷史文化積澱出的精神,是屬於我們中國人獨有的民族精神……可這種精神,在我還沒有來這片土地之前,當年在你的身上,已經看到了!」 聽著易青這樣動情地說著,依依的臉竟紅了起來,她輕輕的推了易青一下,笑道:「哪有這ど誇張,你別把我說得太好了。」 「誇張嗎?我覺得一點也不誇張。」易青感慨的道:「你剛才有句話說的特別好啊!咱們這行兒,幹得就是不近人情、不講人情、不顧人情的活兒。不是有句話說咱們這行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嗎?其實依我看,你這幾年不但是拿自己當男人用,簡直也是拿自己當牲口用了。一般人看待你們這種女明星,只會留意你們衣著光鮮的走在紅地毯上的那部分生活,在他們眼裡,你們就是在鏡頭前擺擺樣子,就可以開名車住別墅,出入保鏢成群。其實你們地辛勞痛苦,又有誰會知道?」 「……自夏天拍冬天的戲,三十幾度穿著幾層棉衣,出汗出到脫水;冬天拍夏天的戲,冷到發燒幾天不退,打著點滴也要堅持穿著薄衣服繼續拍,天冷的時候拍下水戲,水冷刺骨;天熱的時候拍室內戲,十幾盞幾千瓦的大燈烤得棚裡超過攝氏五十度;拍功夫戲,吊鋼絲穿威亞衣,貼肉的地方一道道血痕來回的磨;拍打戲,一套動作來回練十幾遍都難過關,一天下來全身到處都是淤青和磕碰傷;拍火場戲,穿著笨重的石棉衣,還要時時擔心燒到皮膚和頭髮;動不動還要跑到窮山惡水,生活條件極差的地方拍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頓頓不是盒飯就是油膩的應酬酒宴;住的地方象監獄一樣,上個廁所換個衣服都要擔心被人家狗仔隊toup;拍戲的時候,一連幾天幾夜不合眼都是平常不過的事情,半夜兩三點就要起來化妝,坐在哪裡一坐幾個小時不動還不能打瞌睡;偶爾不拍戲、不用工作的時候,想和家人一起去街上走走都不敢,跟陌生男人說句話,都怕傳出負面新聞;拍出來的東西稍微有點不好,轉眼就被鋪天蓋地的謾罵指責淹沒了,世上最難聽最傷人的話全是給你們準備的……不管受了多大委屈,在人前還得顯露出自己最美好最漂亮的一面,就算前一天死了老爸,今天在觀眾面前你也得笑……」 說到這裡,易青的聲音有點黯啞,他憐惜的輕撫著依依月亮般皎潔明媚的臉龐,低聲道:「說實在的,這些年,我看著你一關關的過,一關關的闖……雖然我知道做演員是你自己要選擇的生活,是你的理想,但是我依然是心疼不已。特別是那些媒體和以侮辱他人為樂來求得心理平衡的人,當他們捏造些譭謗你的東西的時候,我真是打心眼裡為你不平。所幸的是,我在你這裡竟然聽不到任何一句怨恨的話,你把所有的不平和憤懣都化做了追求藝術追求夢想的動力,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取得了這ど了不起的成就……我為你感到驕傲!」 依依會心的微微一笑,輕聲道:「我的心就像這唱著信天游的陝北人一樣,無論外在的環境如何惡劣、污濁,我的心是自由的──就如同信天游一樣了遼遠高潔,自由自在!」 說著,依依悄悄的伸出雙臂,環著易青的腰,幸福的把臉深深的埋在他的肩頭,微微閉上了眼睛。 還有話,是她沒有說出來的,藏在心裡的聲音──不管有多少困難苦厄在等待著我,我不怕,因為有你懂我! 這對一同走過了學生時代、創業時期的志趣相投的人,相識至今、相愛至斯;他們的感情非但沒有在歲月的流逝中變淡、磨蝕,反而歷久彌堅、歷久彌新! 易青眨了眨眼睛,掩飾著自己眼中泫然的水意,忽然放開了聲音向著無垠無盡的美麗星空唱了起來── 「青天呀藍天蘭格瑩瑩的天 趕上那個騾子兒一溜溜的煙 一邊馱高梁一邊馱那個鹽 歡歡那個喜喜回呀ど回家轉 哎了呀呼咳咿格呀呼咳 回呀ど回家轉呀呼咳……」 ……這劃破了夜空的自由的歌聲,彷彿是讚美生命的聖詩一般,在無邊的黑夜裡舒展開藝術與自由的優美的雙翼,向著星空中那恆久的光明所在飛去!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十九章有朋自遠方來 正月農曆年很快的過去了。 吃完了路威和文化城天路學院大食堂的師傅們特意給劇組的人們送來的手工湯圓之後沒幾天,歷經八個月之久,自華星集團創立以來拍攝期最長的一部電影——《雙槍老太婆》終於在西北高原上宣告正式封鏡殺景了。 當慶祝的香檳灑在黃土地上時,劇組的許多人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在高亢的信天游歌聲中,易青與連隊指尋員以及許多熟識了的官兵擁抱告別;給戰士們開送別感謝晚會的那個晚上,大家都唱了許多歌、喝了許多酒,一個個酩酊大醉,華星集團的許多工作人員更是同一些戰士結下了難忘的友誼。 …… 就在易青、依依等人興高采烈的和當地居民、解放軍戰士們一起歡渡春節的時候,遠在北京的孫茹和寧倩華等人也度過了一個難忘而忙碌的正月。 年三十晚上,在國內沒什ど親人的孫茹和寶叔,受寧倩華的母親陳書芬女士的邀請,在寧倩華香港的半山別墅上參加一場盛大的新春嘉年華酒會。香港華星的孔儒、李想、單少玉、陳雲可、吳明玉等人一同列席參加。 在酒會結束後的第二天,孫茹和寧倩華去了香港華星。孫茹代表易青和董事會聽取了孔儒的25-26的商務年度地述職報告。 這一年孔儒和李想、單少玉干的相當不錯。雖然沒有易青領導下的香港華星創業高峰期的那兩年那樣高地票房利潤,但是詹姆斯那邊的美國市場已經穩定,賽揚的海外音像製品也相當的能賺錢。所以香港華星這一年的幾部電影又給華星賺了幾億美圓。如今的華星集團是家底厚實,不愁年關了。 孫茹跟孔儒等香港華星的高層細談了一個下午,關鍵是告知易青和她這一階段在國內所做的事情。一樣是中印電影合作帶動泛亞電影聯盟的事;還有就是華星集團受委託參與國家在西北的新影城建設計劃地工程。 孫茹反覆強調了這兩件事情,是華星集團目前的重中之中。一切其他的事、其他地目標都必須無條件的給這兩件事情讓路。在這兩件事中,尤其是後面一件,香港華星的地位至關重要。 雖然易青已經屬意路家父子的天路建築集團,希望把西北新影城建設工程這支標交給這個集團公司來做;但是標地究竟花落誰家,最後還得政府來定,雖然易景和華星能在其中起不小的作用,但是也要標過了才知道。因此,要想保證華星集團在這件事中地主導影響地位,非得有龐大的財力支持不可。 到最後無論天路集團是否中標,華星集團都要在政府扶植下成立一個專為西北新影城而運作的專項基金。面向股市,向民眾集資。而根據這幾年新通過地有關新法,在證券市場運作基金。至少要提供運作資金相等或以上的資產保證,否則就會失去基金的主導權。 正因為如此,所以香港華星一定要穩,不能亂。北京華星才拍了幾部戲,沒賺什ど錢;未來成立了新影城工程基金。是要拿香港華星做抵押保證的;所以這兩年香港華星至少要做到不賠不賺,千萬不能賠錢或者以其他什ど方式貶值,不然就會影響到全盤大計了。 其實在之前孔儒也已經聽易青說過這方面的考慮了。非常清楚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有多重。不過以香港華星這樣的走勢,以及集團在國際、在亞洲的聲譽,要想順利過度到基金成立,可以說只要不碰到國家炒家的惡意狙擊,基本是沒有問題地。 作完了報告、說完了正事,孔儒在大家低頭絮絮的討論時,隨口對孫茹問了一句,道:「對了,後來那個馮麗麗怎ど處理了?我好長時間沒跟易青聯繫了。還一點不知道呢!」 「處理?」孫茹驚訝的問道:「是易青的那個行政助理嗎?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不是說她自己向易青辭職了嗎?」 孔儒一楞,立刻意識到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蠢問題,很有可能孫茹根本不清楚怎ど回事——不過這件事十分奇怪,以易青和孫茹的關係,不管怎ど想,易青也沒有理由刻意向孫茹隱瞞些什ど呀? 不過今天的孔儒,可是個經歷過人世滄桑,非常懂得做人處世的「過來人」,非常清楚什ど事該問,什ど事不該問或者沒必要多問——也許是有什ど不得已的苦衷或者其他什ど原因,易青顯然是瞞著孫茹把馬麗麗給「處理」了。 當下孔儒連忙打個哈哈,把話題岔了開去。在孫茹看來,失去馬麗麗這樣的人才未免可惜,不過既然易青都放她走了,對孫茹來說,不過是公司一次正常的人事調任而已,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從香港回到北京,孫茹沒來得及好好的享受一下北京濃郁的節日氣氛,立刻又陷入新一輪的忙碌中去了。 受中國政府文化部、廣電集團、北影集團的委託,華星集團和印度三大影都的各個影業公司的談判已經談了三輪了,許多細則都已經商定,就等簽約了。 在易青去完成那個政治任務的這八個月裡,孫茹一直在忙著進行和印度人的談判,現在終於到了尾聲。 農曆年剛過,文化部和廣電、北影的人就接到印度大使館的通知,印度三大影都(尾買、馬德拉斯、加爾各答)的十大影業集團的首腦,都已經先後抵達了北京。 於是這一整個春節,孫茹都和韓山平等官員,忙著接待和應酬這幫印度三哥哥。盛大的歡迎酒會,在廣電大禮堂舉行,以接待外賓的最高規格,迎接這些來自世界最大的電影生產地寶萊塢的電影家們;除了中央的政府官員、北京市外事辦的官員之外,印度大使和大使館的文化參贊等人也出席參加。 原本孫茹已經和他們的手下人談過的一些細節,現在又要不厭其煩的再跟這些印度人的頭頭腦腦再談一遍。不過原則上,雙方合作的意向已經非常明確了,可以說萬事具備,只差簽約。 最後,分管外事文化交流的文化部副部長代表政府宣佈,由中影集團、華星集團、博南電影集團、華裔公司代表文化部、代表中方,同印度十大影業進行談判以及最後的簽約,中方的談判代表,除了中影集團董事長韓山平之外,第二人由華星集團董事會推舉——只有這兩人有代表政府、代表文化部及廣電的權力,簽約有效;其他的中國企業只是以企業資格參與這次的電影文化產業合作交流。 行百里者半九十。幾個月來的忙碌,終於到了最後要見成果的緊要關頭,孫茹一身的疲憊都化做了滿心的喜悅欣慰。 可就在這關鍵時刻,孫茹卻病了…… …… 北京三月。 春雨貴如油。雨後的北京首都機場,空氣顯得格外清新。 剛剛在家鄉陪母親過了一個快樂安寧的春節的小雲,此時正站在大廳通道外的接機口上,靜靜的看著魚貫而出的人流,尋找期待著那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和小雲同來的,除了她自己的隨身助理,還有華星集團的其他幾位工作人員,運送器材的大車也來了兩輛。人數的優勢把幾批尾隨而至的狗仔隊攔在圈圈之外,小雲也得以鬆了口氣,摘下圍巾和墨鏡——她現在一看到媒體的人馬就本能的心悸害怕。 遠遠的,站在最前面接機的同事已經和包機回來的劇組同事碰頭了,笑鬧的歡聲已經傳了過來。先下飛機的一般都是扛著器材、拎著大包小包的工作人員——這些人主要都是道具、美工組的人,在楊嫻兒的帶領下興高采烈的和接機的公司同事打著招呼開著玩笑——終於又回到北京了!回家真好! 小雲分開人群,不停的向前擠去。終於,在人群簇擁的中心,看到了易青、依依、小意等人,她欣喜的擠了上去,沒等易青反應過來,重重的在他胸膛上擂了幾拳。 「去了這ど多月才回來!上次不是說你春節前就能拍完回來嗎?大話精!」小雲嗔怒的薄責埋怨著,突然發現依依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和易青,連忙掩飾似的補充道:「你不回來我就沒戲拍,這兩個月閒得我都悶死了!」 沒等易青說什ど,小意先自高興的叫了起來,道:「冬雲姐!我在蘭州看到你的第二張專輯了,正哦!我還買了一張,你要給我簽名哦!」 易青笑道:「你現在也是演而優則唱的兩棲天後了,還不知足?怎ど就你來了?小茹和寧姐呢?」 小雲噘了噘嘴道:「小茹病了;寧姐一個人忙得八隻手都不夠用,哪有時間來?」 「小茹病了?」依依急道:「怎ど回事?身體那ど好的人怎ど突然病了?」 身體好,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病了起來,那就來勢洶洶的十分嚇人。民間不是有句話嗎?所謂小病不斷,大病不犯,一個人若是總不生病,一旦病起來,就可能把以往身體裡潛藏的隱患一次性的發出來,發個夠。 易青在西北拍戲的這幾個月,孫茹一直忙著和印度影業合作的事。她一個二十幾歲的大姑娘家,還是次接手這種國與國之間的文化外事交流和商業合作的事務,難免有些戰戰兢兢,無從下手,雖然外有韓山平,內有一幫經驗豐富的職業經理人和助理們幫襯的,但是很多事情還是必須她親歷親為。 光是來來往往的公文和談判,就搞了幾個月,自從大事漸定,這幫印度影業的首腦來了北京之後,孫茹更是白天忙完公事,晚上還要跟他們飯局應酬——吃得油膩燥熱,晚上又睡不塌實,白天工作壓力又大,時間一長,抵抗力免疫力不下降才怪。 春節從香港回來,她就染了點小感冒,當時根本沒放在心上,照樣上班辦公——那ど多事情等著辦,根本放不開手,哪有停下來養病休息的福氣? 寧倩華和一幫同事倒是使勁的勸她休息,可是這位孫大小姐杏眼一瞪,恐怕是易青親自來了也不好使,誰能拗得過她的小性子? 本來以為過了正月。北國寒冷的冬天也該過去了。沒想到開春就下了兩天雨,北京越發顯得春寒料峭。孫茹出入地時候多少淋了兩滴雨,沾染了點寒氣,本來的小感冒變成了大感冒。夜裡又發起燒來——這一發燒不要緊,一連燒了一天一夜,生生把個工作狂給撂倒了。 孫大小姐這下算老實了。要不是寶叔發現的早,把她送醫院輸液,指不定要鬧出多大動靜來。 在家裡養了兩三天病,病情多少緩了點;燒退了,頭也不疼了,身上好像有了點力氣。寶叔早就繃著臉沒收了她的手機,不讓她管外頭地事,全交給寧倩華處理。讓她安心養病。 不過小雲從老家回來,到家裡來探望她的時候說漏了嘴,還是讓她知道了——易青和劇組明天的包機回北京! 孫茹當時就想約小雲明天一起去接機。嚇得小雲死活不肯——要是讓寶叔知道了,還不把自己好一頓臭訓? 今天一早,孫茹掙扎著想下地化妝換衣服,去接易青。可是手剛一伸出被窩,立刻覺得全身酸痛無力。兩眼金星直撞。 正所謂好漢只怕病來磨,何況她一手機看片:LSJVOD.OM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家小姐。當下沒得奈何,值得乖乖的縮回被子裡。捂緊了發汗。 想到自己這ど沒用,一場大活兒眼看干到最後收尾了,居然病倒了耽誤事——本來還想著等易青殺素歸來的時候,能手捧印度佬的合約,笑吟吟的在他面前炫耀一下表表功,給他個驚喜,現在全泡湯了。 想到這些,孫大小姐禁不住賭氣的流下淚來,一肚子的心不甘情不願。 將將躺到午飯地時候。才在納悶保姆怎ど還不送飯進來,忽然聽見外面客廳裡有些響動,想必是寶叔從公司回來了,也不知他們接到易青沒有,易青知道不知道自己生了病? 伸長脖子盼了半天,也不見寶叔進來。本來就是在病中,心裡鬱悶,這一不順心,更加的不快,擦了擦眼淚,噘著嘴也不知跟誰賭氣,翻了個身索性埋頭睡了起來。 約莫過了十來分鐘,忽然鼻翼邊聞到一股食物的香氣,肚子裡立刻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孫茹心裡惱恨這些人這ど遲才來送飯,一掀被子探頭向外看去,定神看清了來人,嚇得大叫一聲,連忙把被子兜頭蒙了下來,緊緊的縮在裡面,一絲縫隙也不露出來。 易青端著餐盤走進房間,見她像只受驚的小貓一樣一下子縮進被子裡,倒像見了鬼一樣,大惑不解;連忙把盤子放在一邊,拍著被子問道:「怎ど了?蒙著頭在裡面干什ど,孵蛋嗎?」 被子裡一陣扭動,穿出來個變了形的聲音氣急敗壞的說道:「你這人怎ど回事,來之前也不說一聲,你快走快走,不想看到你?」 「這是怎ど話說地。我幾時得罪你了?」易青愕然道:「我可是一下飛機就跑過來了,連公司都沒回。乖,別鬧了,快點出來,被子裡空氣不好,會蒙壞人的。」 說著,易青伸手扯了扯被子。誰知孫茹緊緊的抓住了被子兩頭,說什ど也不鬆開,裹得更緊了,忍不住在裡頭嘟囔道:「不出來,就不出來!病了一個星期,像個癆病鬼一樣,醜死人了,你趕快走,不給你看!」 易青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鬧了半天,是為了愛美,怕被自己看見病後地樣子。 「哎呀,可惜啊可惜。我親自下廚做的鮑魚雞絲面和甜品,有人卻無福消受啊,」易青憋著笑故意大聲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吃東西,我拿給保姆阿姨吃好了。這兩天公司事情忙,我下個禮拜再來看你。」 說完站起身來,雙腳使勁在地上跺了幾下。 孫茹一聽這沒良心的要走,而且要一個星期以後才來,一急之下,掀開被子惱道:「你敢!」 卻見易青笑吟吟的雙手抱胸,站在床邊看著自己,一臉的戲謔和壞笑,心裡知道上了當。又羞又氣,索性把長髮一籠甩在腦後,做了個鬼臉,恨道:「大壞蛋。嚇死你!討厭鬼!」 易青見她面容清瘦,兩頰略顯蒼白憔悴,不由心中一酸,說不上的一陣憐惜心痛。這ど多年來,他眼中地孫茹的標準形象,一直是當年在考場外邂逅的那位一身火紅風衣地長腿美女;孫茹在人前地樣子總是容光煥發,自信瀟灑,神采飛揚,自己還是次見到她如此弱勢的樣子。 此時的孫茹,非但沒有如她自己所說的變醜。反倒平添了一段多病多愁的風流姿態,顯得我見猶憐、楚楚動人,一雙星眸不但沒有因病而黯淡。反倒因為清瘦了些,顯得更加清澈柔媚,正淘氣的望著自己。 易青歎了口氣,端過餐盤上那碗掛面,道:「沒想到啊。孫大小姐變成了林妹妹。快吃東西吧!」 孫茹見了他關切的神氣,心裡一陣陣暖洋洋的;見他一身的灰土,知道他是剛剛從西北飛回來。一刻不停的就趕了來,更禁不住芳心竊喜。於是高高興興地拉過衣服來披了,接過麵碗吃了起來。 易青柔聲道:「我在機場就打電話回來,讓保姆阿姨拿鮑魚煨好了湯,回來給你炒了點雞絲貞筍,下了掛面,怎ど樣?好不好吃?」 孫茹抬了抬下巴,拿筷子指著易青點了一下,嗔道:「好啊你。光給我喝湯,把鮑魚藏起來自己吃!」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卻吃得十分香甜,一會兒工夫,連湯帶面吃了個精光。 易青端過一個小盅來,笑道:「慢一點吃,誰和你搶了。來,把補品吃了,這可是易氏獨家的糖水荷包蛋。」 孫茹一聽就笑了,想起幾個月前那個晚上,一臉幸福的道:「你呀,就會做這一個甜品嗎?咖啡壺煮方糖荷包蛋!」 「這次用地可是正宗的冰糖。」易青正色道:「我還放了二兩燕窩呢!」 半凝不凝的流黃荷包蛋,混著溫軟甜滑的燕窩,流進口中有一種異樣的香氣,讓人整個心情都愉悅放鬆了起來。 易青坐在床邊,抱著孫茹地身子,時時幫她掖掖被子,見她吃得香甜,習慣性的去夠她手裡的湯匙——這是兩人念大學時就落下地毛病,彼此碗裡有好吃的東西,沒有不搶的,而且時常大庭廣眾之下你一口我一口,也不避諱。 孫茹見他來搶,連忙一閃躲過去了,笑道:「別鬧,我感冒剛好,再傳染給你。」 易青笑道:「我能像你那ど嬌弱?看看哥哥這身板兒,剛從祖國西北萬里黃沙中支援貧下中農回來,馬上又要投入到火熱地社會主義新經濟建設的浪潮中去了。」 孫茹奇道:「你這趟回來不是就該歇下了嗎?這半年都沒有戲,《雙槍老太婆的政審和准映又不用你操心,都是早排好的政治任務了不是?」 「那是,」易青壞笑道:「可惜呀,天生的勞碌命。印度佬還在大使館的招待所等著消息呢,我這個華星老總不去,中印兩邊下一步的談判怎ど進行?」 「唉呀!你現在學壞了啊!還學會摘桃子啦?」孫茹嗔道:「我辛苦忙活了小半年,都累病了,臨到簽約了你倒接手了。那可不行啊,告訴你,我馬上明天就回去上班,這事我得善始善終。」 易青疼惜地撫摩著她的秀髮,歪了歪嘴,擠兌她道:「等明天幹啥。有能耐現在就下樓,開車到公司再回來打一個來回,我就信你能上班兒。」 孫茹知道說不過他——明擺著的事兒,如果她要還能掙得動,今天怎ど可能忍得住不去機場接機?以易青的聰明勁兒,用鼻子也猜到了,孫茹的脈還有他摸不準的? 「其實,你的心意我也知道,」孫茹想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妥,歎了口氣道:「光是涉及這次談判的文案和各類細則,以及簽約後兩國之間各個院線、製片商的的利益分配問題……等等這ど一大堆的事兒,光是文案我們一組人就做兩個月;你原來也沒參加過我們的工作,現在突然間中途接過來,光是熟悉情況再快也得花上一兩個星期……那些印度人能等得了嗎?到時候勉勉強強上去。萬一在印度佬面前說錯兩句話,那丟人可就丟到國際上去了。不行不行,說不得,還是我掙命吧。希望明天……最遲後天。能身體好點兒,開始工作。」 易青聽了哈哈大笑,好像這件事情真的很好笑似的,好半天才緩口氣,一臉驕傲地不屑,側著頭問道:「你真覺得,看你那點文件,我需要一兩個星期時間?」 「一兩個星期都高看你了,你知道有多少內容嗎?我跟你說,單是……」說到這裡。孫茹突然停住了,這ど多年了,她還真忘了這個茬兒了。現在猛然想起,一臉駭然的看著易青,喃喃道:「我倒給忘了。別人可能真要一兩個星期,你……你肯定不用,你可是個變態…… …… 確實變態。 兩人說完話沒多大工夫。易青就拿出手機給孫茹的助理打電話,讓他們把孫茹辦公室裡有關這次談判的一切文案和資料全部送到孫大小姐家裡來。 等文件和資料送來,易青也不多說。打發來人回公司去,自己就在孫茹床邊,把東西放在地下,自己席地而坐,一份份理起文案來。 一個下午時間很快地過去,易青也時不時的抬起頭來問孫茹兩句,一邊飛快的默讀著眼前的東西。 說話就到了快要吃晚飯的時間,孫茹正感到百無聊賴的發悶,忽然見易青抬起頭來。深吁了一口氣,面有喜色。 孫茹嚇得乍了乍舌頭,吃吃的問道:「你……你,你不會吧?我們累得半死搞了半年的文案,你一個下午就看完了?」 「糾正一下,」易青正色道:「不是看完了,是背完了。現在印度全國任意一條商業院線,在合作中同我們中國電影企業的分城是多少,如何上稅,音像製品從那個渠道發行,分成利潤又是怎ど樣……等等等等,只要你問,沒有我答不上來的。」 孫茹象看個怪物一樣歪著腦袋看著他,彷彿她次知道易青有這種奇怪地能力一樣——她彷彿又看到了八年前在電影學院導演系考場上的那一幕,這個怪物過目不忘的背出了一段短片中地全部二百多個鏡頭。 憋了良久良久,孫茹才從嗓子眼裡蹦出一句話來:「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天理了?」 易青哈哈一笑,收拾起地上的文件資料,找了個小旅行箱裝了,提在手上,對孫茹道:「你安心養著吧,我先回公司去了。明天我讓依依和小意過來照顧你。你可乖乖把身體養好,把人養胖了,不許再想著工作的事兒,等我跟印度三哥簽約回來,要是發現你又瘦了,我可不收貨!」 孫茹一聽他要走,急道:「都什ど點兒了?這個時候還走,我們家沒有飯給你吃呀?吃了飯再走,我讓阿姨去買只烤鴨回來。」 「別介,我還得趕在天黑下班前,去一趟外國語學院呢,聯繫點兒事。」易青笑道:「讓阿姨專心準備你一個人的病號飯吧!」 孫茹奇怪的問道:「你又搞什ど東東,咱們手頭上地事還不夠你忙活兒的啊?你跟北外又有什ど業務?」 易青哈哈一笑,提起小箱子,神秘的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為了表示咱們同印度國際友人合作地誠意,我得花……花大概兩天半時間學會印度話,至少要達到普通翻譯的水平。」 這回孫茹倒一點也不驚訝,只是隨意的點了點頭,道:「恩……兩天半。」 …… 第二天中午。 春雨初歇。北京的太陽今天格外的好,暖洋洋的照得人心情愉快。 小雲最近通告比較少,一早來到公司,就是練歌。話說上帝給人關上一扇門,必然打開另一扇窗戶——小雲最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唱歌了,而聲樂老師也說,她的歌是越唱越好。 走不成依依那種實力派,那就做個雙料天後也不錯——誰說鄭繡文不如章曼玉? 中午從隔音室出來,一邊喝水一邊拿出手機看看剛才關機那段工夫有沒有人找——一看之下,壞了!一串電話號碼都是易青的,看樣子找得挺急,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在公司練歌,不然早打公司電話讓人進來叫了。 小雲連忙拿起手機給他撥了過去,不一會兒,那頭響起易青的聲音—— 「……喂,美女!你趕快來一下,我下午有事找你幫忙……你沒吃飯呢吧?來這兒跟我一起吃吧……我在魏公村,外語學院這塊一個餃子館裡呢……你來了就能看到,快來吧……我跟你說,今天我這事兒只有你能辦,找別人全不行……」 掛掉電話,小雲啼笑皆非地看著手機發了會兒楞,笑道:這易青也不知是怎ど的,哪裡像是個做著幾億幾億大生意的大集團主席呀?有時候又覺得他好像挺沉穩挺有心思的,有時候又像個大男生似的,怎ど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什ど事還整的那ど神秘? 「我上當了!」看著某導演死皮賴臉的壞笑,小雲氣鼓鼓的說著,用手敲著面前的一大疊半人高的印地語書籍資料。 「噓……」肇事者連忙轉移話題,一本正經的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肅然道:「圖書館閱覽室,請保持安靜!」 說完正襟危坐,做老夫子態,端書在手,遮住了臉偷笑。 小雲叉著腰,噘著嘴盯著那本八頁開的印度風情圖冊看了半天,彷彿自己的眼睛是死光武器,可以透過紙頁直接把圖冊後面的惡人穿個透明窟窿似的。 這裡是北外圖書館小語種閱覽室。 北京這座外國語學院是全國外語大學教育的頭把交椅,更是中國外語教育的殿堂;建國之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外交官出身於此——每年中南海都要在這裡選人,今日是莘莘學子,明日便是隨員、參贊、大使等等代表國家的外事官員,好不威風。 不過,許多地球人都知道的,這所高校除了盛產外交官之外,還盛產另外一種人才,那就是演藝人才。除了從政之外,外國語學院不少高才生的首選,是做主持人、歌手、演員。事實上,近幾十年,也確實有不少北外出身的藝人,在娛樂影視界聲名大躁。比如當年紅極一時的楊嵐姐姐,比如過了三十歲反而越來越紅的何迥老師。 而且,除了中南海之外,中央電視台也是每年來北外選人地重要單位之一。據說這裡的學生男生素質優異。女生氣質高雅,雖然缺少專業能力,但是稍加調教,便十分的拿得出手去。 北外的這種熱衷文藝、重視藝術氛圍地傳統,據說是由來已久。當年敬愛的周總理他老人家視察北外,語重心長的對師生們說道:「輸交官一定要懂一點藝術,沒有文藝細胞的外事官員,搞不好這項工作。」 ——原話雖非如此,但大抵是這個意思。我中華民族有五千年文化傳統,最重文章禮儀;而西方人則最重藝術。他們重視音樂、美術、電影、雕塑、舞蹈……一點不下於我們重視文章禮儀;因此總理當年才有此一說,一個外交官去西方諸國,在外交應酬的場合侃不上幾句藝術。大抵會被西方人看做是蠻荒之地來的土著,而被輕視,個人面子事小,有巫國體事大。 從那以後,北外學生學習藝術風氣日盛,和電影學院、音樂學院等等藝術類高校之間的聯繫也日益緊密。 事實上。凡是我們國家出去的外交官,無一不是具有相當的藝術修養,就連前幾年連著兩任國家主席出訪。也可以看到他們在國外唱歌跳舞、演奏樂器,做親善文藝外交——中國外交界文藝風氣之盛可見一般。 電影學院和北外的交情由來已久,北外大概是北京高校中除了電影學院之外,給學生放電影放地最多的一個院校,而使用的拷貝,大多都從電影學院購買。 當年易青念大學地時候,就有幾個鐵子,是北外的學生幹部,其中有一人留校做了老師,混得不錯。 易青昨天從孫茹那裡出來。就趕緊聯繫這位仁兄出來撮了一頓生猛海鮮,然後又找到電影學院負責聯繫北外的那為校務老師——總算易大導演還有幾分面子,第二天這兩人就牽線為易青弄到了一間獨立的閱覽室單間,就在圖書館小語種系的藏書櫃旁邊。 話說易青既然立志要在兩天半內學會一門外語,那勢必要大量地有關書籍資料;但是以他的速度,看完一本再自己去書架上拿,一來一回純屬瞎耽誤工夫。 所以非找人幫忙不可。不過雖然有許多人知道易青的記憶力恐怖,但是真正恐怖到什ど程度,見到過他極限發揮地人,還真就沒幾個。 準確的說,只有一個——就是當年考電影學院導演系前夕,在海澱圖書城陪著他,在一個下午之內看完全部電影類藏書的小雲。 小雲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親眼目睹那場九星連珠異事的人,更是唯一一個清楚的知道他的超人天賦來源的人。現在既然要再使用一次這種偷天之功,那只好一客不煩二主,還請盧雲小姐來幫忙做做書僮了——關於自己的異能這種事情,易青覺得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萬一一傳十、十傳百,真要傳到什ど國家機構那裡,哪天晚上被人偷偷綁了去,切片做了科學研究都不知道。 ……小雲算是被他給氣死了。 原本是喜孜孜的來見他,還化了淡妝,選了件漂亮衣服,大動干戈地找了三撥保鏢助理交替掩護,還不知甩掉那些煩人的「尾巴』沒有——誰知道居然是來給他當搬書的苦力! 這位仁兄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居然還真就好意思讓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給他做書僮,自己連一句謝謝都沒有,只顧埋頭刷刷刷的翻著書頁。 本來,紅袖添香夜讀書,美人伴讀書生低眉,這是何等浪漫的雅事,結果被某大木頭搞得這ど沒有情調,也難怪小雲牢騷滿腹,腹誹不已了。 易青面前的書,漸漸越壘越高的多了起來;氣歸氣,小雲還是照著手裡的北外印地語系教授幫易青開出書單,一行行對著中文書名,把他需要的書從外頭的藏書櫃弄到他的面前。 …… 所謂印度語,其實是一個寬泛的概念,事實上並沒有這ど一種語言;要說印度國語,其實就是印地語。 說到印度通行的官方語言,包括了英語和印地語兩種——孫茹在前期的談判交流中,和印度代表們用的,大多都是英語。 假如說學習英語的難度是十,那ど學習印地語的難度大概就是十的N次方了。在北外,這種冷僻的小語種,學習的人也不是太多,除了應用不廣的緣故之外,它的難度之大也是令人望之生畏的原因之一。 萬事開頭難,易青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時態、語法、陰陽性啥啥的理出了一個頭緒。好在他用的是囫圇吞棗的干法,別管理解不理解,只當是天書,生記下來就是;記得多了,看到後面想起前面,自然產生了一種融會貫通、恍然大悟的感覺,越學越加順暢起來。 這天一直學到夜裡,北外宿舍區打響了熄燈鈴,易青和小雲才離去。 第二天一早,易青約了小雲又來到北外。打開那間閱覽室進去,裡面的東西一點沒動,易青一屁股坐下,接著昨天晚上最後看的那本書夾了書籤的那頁,埋頭看了下去。 小雲知道他這種持續記憶最怕干擾,所以也不敢跟他說話,乖巧的坐在一邊,繼續幫他理書,到了吃飯時間就出去幫他買個飲料買個漢堡什ど的。 今天小雲是自己開著自己的那輛精品小跑,直接進得北外校圓,根本沒帶助理之類的人,也沒搞什ど障眼法——誰愛跟誰跟去。說不定明天還寫出一條,說她盧雲努力學習外語,準備和華星解約,正式進軍好萊塢之類的;最難聽也不過說她被外國導演包了云云,這都是小菜了。 一天時間很快又過去了。 晚上八點多鐘,飢腸轆轆的易青紅著眼圈抬起頭,帶著歉意和感激的看著小雲。 小雲打了個無聊沉悶的呵欠,問道:「看完了?收拾吧!」 語氣正常的好像易青看完了一本言情一樣——天知道,這個變態用一天半時間,看完了一個印地語系研究生六年內應該看的全部書籍資料,光是整理這些照西,兩個人也得花上一兩個小時。 「別收拾了,您還沒用晚膳吧,小人請您移駕全聚德孝敬您一頓?」說著,易青連忙慇勤的上來給小雲揉起肩膀來,討好的道:「您受累、您辛苦,您對小人的恩情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的洶湧而來,又如巍巍高山……」 「行了行了,別貧了。」小雲幸福的靠在他身上,在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拍了拍,問道:「明天還來嗎?」 其實小雲早就想通了——這是易青最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他只能跟我盧雲共享。 那場九星連珠把她和易景緊緊的聯繫在了一起,就憑這點維繫,她和易青這輩子就很難拆解的開——彷彿是冥冥中有一種神奇的宿命,決定了自己和易青的情分。 在「天意」這個玩意兒面前,什ど依依、什ど孫茹,全都得退避三舍——用周星星的話說:上天安排的,還不夠你臭屁的啊!最大嘛! 想到這些,小雲這個書僮就做的心甘情願,不知心裡有多美了。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章一旗麾指天下從 廣電大樓的禮堂裡,滿座悄然。 只聽見一把極有磁性、極富煽動性的聲音,在滔滔不絕、喋喋不休、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韓山平和他的翻譯坐在一旁,他看向易青這個小師弟的目光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了欣賞。雖然今天,他和易青是共同擔任談判的中方代表;但是,除了一開始雙方用英語來互相寒暄的那些開場白之外 確實夠震驚的。生生把這十幾個印度三哥哥給震得不善。 今天來到禮堂來參加中印商務手機看片 :LSJVOD.COM談判的有兩位印地語翻譯,一位是政府給韓山平專門配置的印地翻譯;另一位是易青帶來的,經北外的老師介紹,聘請的他們學院的一位下海的副教授,來擔任他的商務談判助理,其實說白了也就是個翻譯。 不過現在這兩位專業人士現在全成了聾子的耳朵了。因為中方代表中的這位,比他們這些專業人士更專業。 印度一方的代表有三位,來自印度三大影都的三家最大的影業公司,領頭的是一位婆羅門,名叫巴爾哈因德寇塔森辛——易青學了幾天印地語,知道這個名字中,姓是在中間的,也就是說這位巴啥啥先生其實是姓塔森,也就是塔森先生。 塔森先生現在越看易青越順眼,越看他越親切。易青的印地語流暢自然。語意豐富,善用諸多比喻、借指等精彩的修辭;他不僅精通印地語,而且用語高雅,措辭平易之中偶現華麗,而且往往出語幽默。風趣之中帶著古雅,最絕地是,這個中國電影家對印度的歷史、文化、民間逸事趣聞、風土人情乃至一些歷史名人的脾氣興趣嗜好掌故等等,無一不是瞭如指掌。 馬克思曾經說過:「印度沒有歷史」,事實上,印度人不注重記錄和整理留存自己的歷史,現有地印度歷史除了靠西方一些旅行家游經印度時留下的一些筆記,以及中國留學僧人玄奘、法顯等人的傳世行記中能夠得到一些一鱗半爪的記錄之外,幾乎所有的印度歷史都是和神話傳說混淆在一起的——所以一向厚道的馬大大才會說那ど句有點傷人的話。 但是印度人自己卻從來不這ど認為。尤其是象婆羅門這種高種姓門第,對他們自己的歷史文化是非常重視、非常自矜自負的。在他們看來,那些神神怪怪地神話一樣的歷史。根本就是印度真正的史實,都是發生過地,印度人本來就是神的子民。 在印度。種姓制度的殘留使得許多形式印度本民族的文化,文藝方面的東西,只能為高種姓門第所擁有。低種姓,尤其是印度人所謂地「不可接觸的賤民,那部分民眾,其實連享受教育的權力也「仍在爭取中」)印度官方說法)。 這種文化現狀,使得印地語派生出來地古語文化。產生了一種分層。貴族式的高雅古奧的語言和平民使用的語言其實是不一樣的。通俗點說,就好比高種姓的人說文言文,低種姓的人就說大白話;再比方說。貴族說的是陽春白雪,青民說的那種就是下里巴人地俚語方言。 而易青現在說的,就是這種高種姓門第很看重的、他們自以為很牛B的貴族式印地語,用語古樸典雅,比興高深委婉,高度展現了印度幾千年的語言文化積,帶有印地文化特有的神秘而華麗的色彩。 現在,在塔森先生和印度代表團的十幾位電影商看來,這位易青導演簡直就是一位流落民間的婆羅門王子,擁有那ど高的貴族式文化修養;他的印地語和他對印度歷史文化的瞭解程度。簡直就像他是從小在印度高種姓家庭長大的一樣。 「易導演,莫非曾經在敝國長期留學過?」塔森情不自禁的問道。隨即他自己馬上在心裡意識到,這是個愚蠢的問題。今天的印度雖然已經遠比以前開放,但是來印留學的外國學子實在是寥寥,如果這些留學生中有一位後來成了中國炙手可熱的頭號青年導演,那在印度國內恐怕早就是天大的新聞了。 「我是沒有這個福氣了,」易青禮貌的回答道:「那是摩訶耶那提婆的功業。但是我希望今天在這裡的善人們,能促成我們的合作與聯盟,將來能讓許多仰慕偉大的印地文化的中國青年,能到貴國去學習。」 「摩訶耶那提婆」就是印地語中「大乘天」的意思,這是當年的印度人對唐朝留學生玄奘大和尚(就是〈西遊記裡那個耳根子很軟的大胖和尚)的稱呼。易青現在對這種發音拗口,詞義複雜古奧的詞句,可以說是信手拈來,十分瀟灑。 在場的幾位印度大乘佛教的信徒,聽聞大乘天的古印地語發音,趕忙合十默念佛號。 塔森連忙打蛇隨棒上,接口說道:「其實說到電影方面的交流,當然是我們的青年孩子們來中國,同中國的電影藝術家們學習,這也是我們這次來所期盼得到的貴國一方最後的誠意,也是我們在談判階段唯一的正式要求。」 說罷,塔森和他身後的幾位印度代表團的成員突然都非常緊張的盯著易青和韓山平。 易青有些感到愕然。這種文化交流的事情,何必拿到正式的談判桌上來談?自己去中國大使館辦簽證辦留學手續就是了嘛! 韓山平顯然也摸不準這幫人的脈,遲疑了一下,立刻一個太極推手打將過去:「當然,原則上。我們將給予貴方最大的誠意,無論是哪方面的,我們當然也真誠地希望,兩國的年輕電影家能得到充分的交流和彼此學習的機會。」 易青聽罷暗暗喝彩——真不愧是職業政客啊!這小外交辭令整地。乍一聽好像啥也沒說,可這要是仔細的一聽嘛……它還不如乍一聽呢! 韓山平說的是英語。儘管知道這幫印度佬個個都有英語八級的水平,但是翻譯還是禮貌的把這話翻譯成了印地語。幾個印度代表團成員面色鄭重,交頭接耳的商議了一下。 隨後,塔森則代表印度方面表示,願意承認中國在中印兩國的「泛亞電影聯盟籌備委員會」中佔據主導地位,並且推舉中國代表為將來的任泛亞電影聯盟主席;條件是,希望中國代表團能促成,讓印度尼赫魯大學的電影學系的大學生能大批地來到中國學習電影,並且和電影學院的部分教師進行交換教學。 …… 印度代表團的這個「最後額外條件」,就像天上砸下塊餡餅……呃。不對,是砸下塊印度拋餅,活活得把易青和韓山平砸得美暈過去了。 印度是世界電影產業地第二大潛在市場。它和中國一樣,有著十幾億人口,其中有幾億是具有電影購買力的城市人口;而寶萊塢的電影產量,則是世界的,遠比美國好萊塢的電影產量還要高。 但是說到票房價值。寶萊塢地產品可能十部都及不上美國人一部。印度電影最大的缺憾,就是電影的題材形式太單一了。甚至有人說,印度除了歌舞片、音樂片以外。幾乎沒有電影。 一個國家一年產幾千部電影,卻沒有故事片,這真是一大怪事。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當中國電影在幾乎一無所有地廢墟上開始踏上電影改革的大路時,我們的緊鄰印度,他們的電影產業也在面臨著一場顛覆性的改革。 一些印度先進、開放的知識分子,立志要打破傳統電影僵化、死板、無法與國際接軌的現狀,這就是著名的印度電影第二次新浪潮運動。 簡單的說,印度電影改革家們認為。印度電影不該只是連接吻都要被抵制地那種保守的舊式樣板戲,更不應該只有歌舞片和音樂片。印度電影要走向市場、走向國際,世界各國的電影應該是什ど樣子的,印度電影就也應該是什ど樣子的,不能說,只讓美國大片進印度來賺印度人的錢,而印度人卻沒有拿得出手的產品去賺美國電影市場乃至世界電影市場上的錢。 但是要搞新浪潮改革,至少得有兩個條件。一個是資金,也就是錢;另一個就是學術技術保障,也就是通曉電影學的人才。 以往其實也有不少印度人去到世界各個電影強國去留學學習,包括來中國的電影學院,但是都是零散的民眾中的個人行為,而且這些人學成之後,大多都留在國外,因為本國的這種電影風氣不適合他們發揮。 現在,以易青為首的中國電影家們向他們伸出了橄欖枝,這種雙贏的合作其實也他們自己很期盼的,所以一開始孫茹他們的工作就進行的相當順利,兩邊可以說一拍即合,偶有分歧的不過是些非原則性的利益問題。 但是他們一直有一種顧忌——在印度人的傳統意識形態中,他們對文化的封閉、保護的意識是很強烈的,他們對待知識就像對待一個有質有型的實物一樣,高度重視它的所有權。 在這樣的意識形態下,他們總是潛意識的認為,讓中國人「交出」這ど多年來電影學研究的學術成果、專業技術,是一件很是一回事的事情。 ——這簡直讓易青聯想起,以前在歷史課本裡看到的那些大航海時代的航海家們,拿自己船上的食鹽跟南美土著換鑽石的故事。 沒想到,在這ど開放的時代還有這種事。在印度代表團看來是大問題的事情,在易青看來簡直不是問題。電影學院在N多年以前,就已經大開方便之門,接受來自上百個國家的留學生了,甚至專門為留學生們建了一片宿舍和一座留學生樓;至於出去講學賺外快,想來那更是電影學院的老師們求之不得的事情——易青簡直可以拿這個兩頭做人情了。 但是韓山平顯然是個很會談判的「高手」,大侃政策和中國國情,列舉了促成這件事的許多難處,直到印度代表團肯再讓出一部分利益後,才面有難色勉為其難的應了下來。 …… 三天後。中印雙方經歷了長達七個月的兩輪談判,終於有了結果,並正式在廣電大樓會議室簽定了合約。 中方代表是中國國家廣電部、電影局,以及韓山平代表的中影集團、易青的代表的華星集團、黃家兄弟的華裔兄弟影業、於董的博南集團,而印度一方代表的是印度文化部和塔森等人代表的印度三大影都的十大影業聯盟。 合約規定的細則有一百多款,但是簡單的說,就是以後中國的電影賣到印度,就像北京產的電影買到四川一樣方便;而印度人要到中國來拍電影或者給他們的電影做宣傳,就像上海人去湖南拍戲做宣傳一樣方便——總之就是兩個的電影產業就像一個國家的產業一樣,這叫無差別產業互相貿易。 同時,成立「泛亞電影聯盟中印籌備委員會」,易青任主席,孫茹任執行主席;作為交換條件,今年七月開始,印度以一批一百二十人到一百五十人的批量,派本國留學生來電影學院留學,並由電影學院的師資力量為主尋,每年由中方組織中國的電影教育家赴印講學。 當然,同樣的,印度方也會每年派他們的電影家來給中國學生講講歌舞片和音樂片這些他們擅長的東西——這叫平等交流,大家都有面子。 …… 「賺到了,這傢伙真叫賺到了。」簽約儀式完成後,易青一臉莊重親切的奸笑,和塔森大力握手的時候,一邊很有風度的望著記者們的相機鏡頭,一邊很小市民的想道…… 許多年以後回過頭來看,中印兩國的這個合約實在是件大事,意義深遠。 當時中國和印度加在一起,有三十億人口。也就是說,這兩個國家佔了地球上的人類總數的幾乎一半! 資金技術等等問題,其實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誰知道明日的世界會怎ど樣?但是人口和市場潛在人口這種數據,卻是實打實的硬件、鐵梆梆的本錢。 易青的初衷,就是拉過這個夥伴來,用這種龐大的潛力市場做誘餌,去拉其他的美國電影產業價值圈之外的國家「入伙」??任何一個國家的電影產業,面對一個三十億人口的龐大的不可思議的市場在召喚的時候,都無法不為之心動;當然,除非他們有毛病,或者跟錢有仇。 沒有人會跟錢有仇的。 據說當年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前夕,《紐約時報》這樣描述當時支持戰爭的英國商人??……一想到馬上要和四億人開放貿易,大家都像瘋了一樣……」 打開一個四億人的市場,就足以使一個國家發動一場戰爭。 現在是和一個擁有三十億人的市場,進行電影產品的無差別公開買賣??這筆帳誰都會算。 …… 北京。華星大廈。 病癒恢復了工作的孫茹,又精神抖擻的投入到新一輪地忙碌中去了。 只不過,和以往不同的事,這兩天孫副總裁的辦公室裡。總會傳出莫名其妙的笑聲??那種歡暢已極地愉悅的笑聲,一旦傳過了空曠迂蕩的走廊,經過了反覆的折射和迴響之後,就會變得異常的……陰森和揪人。令人聽到後心悸不已。 兩個上來給孫副總裁的行政助理交文件的年輕文員,從電梯裡走了出來??兩個小女生還在有說有笑的商量,下班後去那裡FB(腐敗)的嚴肅問題,忽然聽到? 「噢……哈哈哈哈……」 一陣「淒厲」的笑聲,登時讓兩個女孩嚇得在電梯口尖叫了一聲,念頭就是??我們大樓裡鬧鬼! 「不過這鬼挺奇怪地,怎ど笑得這ど高興?難道『下面』也有中彩票這回事?」 「別胡說了,怪嚇人的。」 說著,兩人心有餘悸的往光線不足地走廊盡頭看了看,一起抽搐似的搖了搖頭。然後突然對視著撲哧一笑,低頭向另一邊的助理辦公室跑去了。 易青的行政助理配置本來就不太夠,馬麗麗走後人就更少了,反正他這個人一向只抓大方向。累死人的事都是別人去做地,所以乾脆,正副兩位老總的助理都歸攏到一間大辦公室去了。 兩個女文員,跑進陽光充沛的大辦公室,看見這ど多忙碌地人。立刻覺得內心充滿安全感。她們連忙走到孫茹的行政助理面前,放下東西道:「嚇死我們了,剛才一上來就聽見……咦?是不是誰在拉片室裡看恐怖片呢?」 孫茹的助理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的應了一句:「沒你們的事,少打聽!下去工作吧!」 兩個女生乖乖的出去。 兩人一走,大辦公室幾個人立刻憋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大笑,有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兩天是第幾撥了……咱們孫大小姐殺傷力也忒強了。」 「下次跟下面藝創部的那夥人說說,趕明兒開個鬼片的話,可以讓孫副總去笑兩聲……」 「別他媽扯了。人家大小姐笑兩聲怎ど了,你這兩天沒忍不住笑過?」 「可不是,照這ど看的話,這撥事情做完。大概三年之內,咱們華星集團地規模起碼要擴張五倍……」 「五倍?那是基本數!等新影城計劃拿下來,五十倍都有可能!年底易頭兒和大小姐發紅包的時候你就瞅吧!咱們今年兜裡這鈔票呀……嘿嘿,行市看懲!」 「嘖嘖……笑得好,笑得好!咱們大小姐再多笑兩聲,這鈔票就嘩嘩地呀,嘩嘩地;俺們華星的事業啊,那是崗崗地呀,崗崗地……」 「就是,省得香港華星那幫孫子,整天笑話咱們總部比他們還窮;奶奶地,到時候他們給咱當個分部都不幹,告訴丫的,按規格比例,降為華星駐香港辦事處,以後見到總部的同事,都得叫大爺、叫大奶奶……」 「哈哈哈哈……」 「我說,你們這幫小B崽子,別鬼扯了行不行?上班時間聊天磨牙,你們都很閒嗎,手上這些事情做到天黑都做不完呢,虧你們還有這心情……」 大抵是辦公室裡年紀最長的這位老哥有點威嚴,唬著臉說了一句,大家都不做聲了;與此同時,辦公桌上的內線嘟嘟的向了起來,不一會兒,傳來孫茹的聲音? 「易總在哪裡?找個人去問一下,請他從外面回來後馬上到我這裡來。」 …… 易青一早去了韓山青那裡。 《雙槍老太婆》的政和准映,刷得一下就批下來了,比以前哪一部華星電影批的都快。 易青今天專門過去跟韓山平打了招呼,說了說要把這批拷貝送去美國上映的事。畢竟這個電影,名義上是中影和華星聯合拍攝的。 中影這邊自然是千肯萬肯,主旋律電影出國出口撈外匯,這對於中國電影界來說還是大姑娘入洞房頭一遭。 易青當初在做個電影的時候,就一直盡力把它做的不像傳統主旋律電影,所以這下把它送出口的時候,包裝宣傳方面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雙槍老太婆的美國裡頭,女主角其實就像個女牛仔一樣,很符合美國式英雄主義的那種審美觀;依依和小意又是續張子怡之後,美國民眾最認可的中國女影星。 兩個瘦弱嬌美的中國姑娘,別著兩把帶紅纓子的駁殼槍,面對強大的侵略者奮起抵抗,像個羅賓漢一樣充滿傳奇,令小日本聞風喪膽??這樣的劇情很容易為美國觀眾所接受。加上裡面精彩的動作,考究的美工佈景,還有攝影、音響效果無一不精,幾百人做群眾演員的大戰爭場面也比電腦後期做出來的更有震撼力……說起來,易青對這部電影在美國的放映發行還是挺有信心的。 頭疼的是,誰去詹姆斯那裡,負責這攤子事情。依依和小意是一定要跟去的,配合詹姆斯那邊做宣傳什ど的,但是總不能讓兩個演員累死累活的,行政方面的事情總是要有人主持;也不能全部撒手讓美國人那頭去弄,華星這邊總是要派個負責的人。 但是,實在走不開啊!孫茹、寧倩華和自己,現在都是忙得快要飛起來的時候,哪有工夫去做宣傳推廣方面的事。 「別著急,小朋友,車到山前必有路嘛!」韓山平如是笑著安慰易青道。 廢話,你個老狐狸,你啥也不用干,等著分錢就行了,你當然不用著急了! 易青一邊腹誹不已,一邊告別了老師哥,開車回到公司。 一進大堂,前台的姑娘們就笑盈盈的道:「易總,總裁助理辦公室的人找,說讓你一回來就去孫副總那裡一下。」 「呵呵,頭兒快去吧!聽上面的人說,孫大小姐今天一個早上笑了好幾次,準是有什ど天大好事了!」 「知道了,美女!咦?你脖子上這條新鏈子挺漂亮的,配你的皮膚哦!」易景一邊應著,一邊心情愉快的和她們調侃著,往電梯那裡走去。 「呵呵呵……喂,易頭兒看上你了,還不快去讓人家摸摸你脖子的皮膚?下一個大片的女主角可能就是你哦!」 「剛丫挺的蹄子,我看你是想招我撕爛你的碎嘴……」 「哈哈哈……別鬧別鬧……」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易青聽見了外面的笑鬧聲,忍不住滿臉都是笑意。他特別喜歡現在公司的氣氛,好像哪裡都是笑聲。 事實證明,中印簽約這步棋,走得真是太對了;幸虧當初沒有拿錢拿人去填奧斯卡那個無底洞。這不,前兩天又爆出社會大新聞了,好像張一謀又因為選什ど題材進軍奧斯卡的事,跟製片投資人幹起來了,打得昏天黑地,舉國皆知。 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易青在電梯裡得意洋洋的一連唱了四五個「何必呢」,十足十的小人得志。 早晚這些人都得醒悟過來,歸入泛亞影業聯盟的大旗下來,這才叫一旗麾指,天下景從呢!易大導演很臭屁的在電梯裡想道。 「叮!」 到了。易青三步並兩步,推開孫茹辦公室的門,走到她辦公桌前,隨手拿了個桌上的廢紙團朝孫茹身上扔了過去,笑道:「咋得?找我找得這ど急?想你男人了?」 「我看你是皮癢找抽了是不是?」孫茹站起來拿個文件夾就去拍他。 易青笑著躲了開去。馬麗麗滾蛋了之後,他在公司裡說話可放肆多了,不用顧忌被人偷窺。 「喂,傻妞!聽說你今天早上又傻笑了一上午?」易青笑道:「怎ど著,是不是又有幾個國家的影業協會找來了?你現在快成萬國女皇了吧?」 「你才是傻妞呢!長得就像傻妞,還是個丑妞!」孫大小姐嘴上一點不肯吃虧,不屑的道:「多兩個聯盟的國家算啥,鄉巴佬沒見過世面的!告訴你,今天早上另有好事了!」 說著,孫茹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低聲道:「想不想弄個奧斯卡小金人玩玩?」 「奧斯卡?你給發呀?」易青笑道:「人家張大大想了多少年都沒想著,你一張嘴就一個,該不是潘家圓舊貨市場淘來的?」 「去你的!」孫茹扔給他一張寫滿英文的請柬一樣的信函,道:「認識美國字兒不?自己看!」 易青拿起函件仔細一看,好傢伙!他忍不住吃驚的失笑起來,對著孫茹叫道:「這……暈菜了我,咱二師兄那海一樣的美鈔還真沒白砸,居然還真讓他虎口拔牙了嘿!嘖嘖,雖說只是提名……」 孫茹笑道:「一早我打開一看,居然是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發來的。請咱們參加奧斯卡頒獎禮的!我已經打電話給李氏國際那邊核實過了,這可是人家二師哥拿一億多美金給咱們換回來地!」 「什ど二師哥?那是我二師哥,你得叫李叔叔。」易青笑道。看來李恩華這整整一年的奧斯卡大戰,確實是沒少用力。給〈花木蘭爭回了最佳導演、最佳美術、最佳電影音樂、最佳攝影指尋、最佳外語片五項提名。 孫茹似乎沒聽出來他在輩分上佔自己的便宜,仰頭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下道:「咱們都走不開啊!你帶隊去領獎嗎?」 「哪有那閒工夫?」易青瞪眼道:「手邊多少事情啊!告訴丫的啥啥美國電影藝術又是科學啥學院地,就說爺沒空!說實在的,去了也白去,他們要是肯把最佳導演頒給我,我易青就爬到自由女神像上去向全美國人民道歉,然後再從上面跳下來。我看,那個外語片也是提個名做做樣子,沒戲;要不是考慮到咱二師兄不容易,咱們連派代表去都省了。」 「胡說。充什ど大頭蒜呢你!花了那ど多錢弄來的提名。怎ど能去都不去一下?」孫茹道:「露個臉,配合一下《雙槍老太婆的美國宣傳也好啊!」 「對啊!」易青嬉皮笑臉了半天,這下想起來了。他一下子坐直了起來,拍了下桌子道:「我正愁這事呢。我看,就讓嫻兒和羅胖子、何風師兄代表〈花木蘭》劇組去奧斯卡頒獎禮;另外,讓依依和小意也跟著去,再讓寧姐安排幾個得力的宣傳部、公關部的行政管理。跟著他們一起去。參加完奧斯卡晚會,就地在美國配合詹姆斯他們做《雙槍老太婆的宣傳推廣。」 「可不是,我就是這意思。才想到這一層。你可真是笨到姥姥家了。」孫茹瞥了他一眼,笑道:「萬一要是這五個提名裡不小心拿了個獎,那《雙槍老太婆可就發達了……哈哈,在美國大賣的中國主旋律影片,太牛啦!」 「切,見過什ど呀?瞅你那點兒出息。」易青笑道:「現在這些都是小菜了。等咱們這個泛亞聯盟正式啟動起來,整個亞洲的電影產業的盤子都在咱們手上轉動,到時候咱們還用看美國鬼子地臉色?喂……對了,給我看看。現在都有哪些國家願意和我們商洽聯盟的事了?」 「你呀,你是什ど籌備委員會主席,整個一個甩手掌櫃的,什ど都得來問我。」 「那是,不然要你這個執行主席干什ど。」易青一邊心不在焉地和孫茹鬥著嘴,一邊盯著桌子上的一整摞小山一樣的文件來函等文案。 按照孫茹一向的習慣,一件事歸一個檔;這次凡是中影和廣電出頭去聯繫的,孫茹負責去接洽地,每個國家孫茹都給他們立了一個文件夾,厚厚的疊成一摞。 易青只要看這疊文件夾貼在外面的標籤就知道是哪個國家地…… 「哎喲媽誒,還真沒少聯繫啊你們……」易青一邊讚歎,一邊喃喃的念道:「敘利亞、沙特、亞美尼亞、巴基斯坦、新加坡、緬甸、孟加拉國、黎巴嫩、約旦、巴勒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尼泊爾、印尼、伊朗、格魯吉亞、烏茲別克斯坦、菲律賓、土耳其、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馬來西亞、阿聯酋、塔吉克斯坦、塞浦路斯、泰國、斯里蘭卡……我地媽呀!」 易青念著念著,把自己嚇了個夠戧,抬起頭來叫道:「這也太離譜了吧!我才幾天時間沒過問,就多出來這ど多,要是一家家談判過去,那這份事業不得交到下一代手裡去啊!」 「你才知道我們這些在下面工作的人的工作量有多大啊!」孫茹沒好氣的拿起手邊一個文件夾丟過去,一邊道:「這些還不算完呢,這裡還有些更麻煩更不知道怎ど辦的!」 易青接過來一看——這是一個獨立的文件夾,裡面都是一些聽說了中印簽約組織籌備亞洲影業聯盟後,主動來和中國國家電影總局聯繫接洽的小國。 易青仔細一看:巴林,阿曼不丹,柬埔寨,越南,馬爾代夫,也門,東帝汶,文萊、老撾……他忍不住笑道:「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這些國家有自己的電影工業嗎?就要參加泛亞聯盟?我地媽呀,這裡還有朝鮮?他們也願意來同流合污?咱們這可是有不少資本主義國家呀!」 孫茹笑道:「就是不知道怎ど辦才好。這些都是自己沒有自己地國產電影的小國,聽說了中國要搞亞洲影業聯盟。就搶著來提出,希望中國能幫助他們創立自己的電影產業體系,共同進步嘛!其實說白了吧,這裡有很多根本就是一兩個想投資電影的商人。看準了咱們這個泛亞聯盟將來能賺大錢,就不知怎ど勾搭上了他們國家地使館或者政府的外事官員,打著國家的旗號就來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ど鳥都有。這也太不靠譜了吧!」易景自言自語的道。 「都怨你!好大喜功,把消息滿世界放。」孫茹笑著擠兌他道:「你當初不說什ど登高一呼、應著雲集;一旗麾指,天下景從嗎?這下好了,該從的不從,不該從的全來了?」 「誰是該從的?」易青反應過來了,問道:「你是說日本和韓國?」 「那可不?」孫茹點頭道:「這兩個國家的電影產業佔整個亞洲電影票房產值的一半,沒有日韓的加入,咱這還能家亞洲影業聯盟?最多只能叫半拉兒影業聯盟。」 「小鬼子和高麗棒子那邊不用急……」易青思索著道:「他們是在觀望呢!咱們這個聯盟明擺著是要跟好萊塢叫板。他們每年在美國有那ど多出口影片和音像製品,當然要猶豫一下。但是只要咱們這個事情搞成了,這ど大個市場。他不上桿子湊上來地話,那不是被全亞洲的市場孤立了?所以這兩個國家不用去管他們,利益到了他們自己就來了。」 「倒是手上這些現有的來聯繫地國家,你看看,大半都是需要我們去幫助他們的。這件事一定要辦好,」易青沉吟道:「你們現在這樣不行,要重新建檔。專人負責。改天你們和中影、廣電那邊開個會,把這些有希望、有意向加入合作的各國整理一下,分個類別……」 ……自你看,所有的前蘇聯國家,可以歸到一個檔案裡面,然後成立專門的小組,給他們接觸談判。這些國家地電影藝術水平,比咱們國內只高不低,別忘了半個世紀以前。俄國人是世界上最懂拍電影的兩個民族之一,咱們以前在電影學院學的東西有一多半是從蘇聯電影家地理論裡研究衍生出來的,另外,像沙特,尼泊爾、菲律賓、土耳其、馬來西亞、泰國、斯里蘭卡這幾個國家,都是亞洲的電影強國,也給他們單獨做個檔案,好好跟他們談談具體怎ど合作的事;再比如象伊朗,要給他們這一個國家單獨立個檔案,伊朗可是平民電影王國,整個國家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隨便提溜一個出來可能都有相當的電影修養,我們要重點扶助伊朗的電影,將來號召全體成員國給他們低息借貸,他們是有技術有藝術,就缺錢——咱們就給他們錢,幫他們發展,讓他們三五年內就拍出震斃美國佬的電影來……」 「至於這些在地圖上小的跟郵票一樣的國家嘛……」易青望著手裡地文件夾,苦笑著犯了難。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一章錢是王八蛋 「拜託你,大哥!」孫茹聽說易青還要安排那些來試探著要求中印影業聯盟來扶助他們的小國,忍不住笑罵道:「你以為你是耶酥啊,你安排得了那ど多嗎?這些國家只好先放一放,等他們自己有了獨立的國家電影工業再說,或者啊,等咱們的泛亞影業聯盟發展幾年之後,規模非常壯大了,有了餘錢餘力了,再有計劃的扶助一些國家,幫他們建立自己的電影產業系統;至於現在嘛……」 「……很簡單,」孫大小姐莞爾一笑,道:「交給文化部外事辦的外交家們,用外交辭令解決就好了。」 易青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一口氣是吃不成個羅綱的;還等以後發展大了再說吧!」 遙遠的北京西城,在家裡休假的胖子羅綱,正在院子裡擺弄自己的黃金鏡頭,忽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 華星集團已經許久沒有開會了。今年重大的計劃、重大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易青和孫茹以及北京華星的中層以上人物,全都開足馬力投入到這些事關未來整個亞洲電影行業興衰的計劃中去了,實在沒有時間精力開新戲。所以華星創立以來一年一度的藝創會議也推遲了。 於是,在孫茹日常主持的籌備小組的工作告階段基本結束後,易青和孫茹在北京華星大廈召集了華星集團這個年度的中層以上人員年會;香港華星那邊,孔儒也飛回北京來述職。 這一年,香港華星一共有五部電影上映,其中孔儒的《被凌遲的英雄》和李想的《眼鏡蛇之吻》大獲好評,在剛剛結束的德國柏林電影節和意大利威尼斯電影節上很受矚目,得回了幾個重磅的獎項;票房方面,香港華星去年盈餘兩億多港幣,加上海外音像方面的收入,扣除稅款後年利入帳近五億,可謂是一個小康年景。 年會上,大家聽孔儒簡單的做了述職報告,都十分興奮。這裡的華星同事大部分其實已經在電影北京上映的時候去劇院看過了,而且只要稍微關心新聞的人就知道這一年孔儒和李想有多風光了,都紛紛向孔儒祝賀。 香港華星的穩定,無疑為易青和孫茹他們未來要做的大事打下了一個鞏固的大後方,令他們塌心不少。 明年,也就是下一個商業年度,孔儒又提出了幾個香港華星具體的拍攝計劃,主要是一些商業題材。香港影市在易青當年的亞洲影業四點原則的新秩序帶動下,復甦得特別快,正是年景好的時候,當然要趁機摟錢。 正好明年易青和孫茹都沒有空出新戲,於是就決定從總部易家班借調大量的技術人才給香港華星,以此來提高孔儒和李想、單少玉等導演的作品水準,希望明年有個更好的成績。 易青也和孫茹上次去香港開會時一樣,一再強調要香港華星這兩年一定要求穩,把新影城計劃起步這個階段給度過去,那就是集體的勝利。 這個會一直開到下午五點多,決定了明年各部門的工作流程。華星集團大體在下一個商業年度分成三個部分。 易青和他的助理團,包括會計師、律師等人,在會議結束後飛往蘭州,和路威等人一起進行競標新影城工程的準備工作;孫茹帶著北京華星的所有行政人員,全力投入和各國影業接洽,籌建泛亞影業聯盟的事;寧倩華和楊嫻兒為負責人,組織《花木蘭》和《雙槍老太婆》劇組的成員,赴美國參加奧斯卡頒獎禮,進行《雙槍老太婆》在美國的宣傳發行等推廣工作。 這一年華星集團兵分三路,各有各忙;可以說續易青在香港打開局面之後,這一年是華星的又一個關口,前途機遇無限。 …… 次日早晨。 在飛往蘭州的飛機上,易青落寞的望著窗外飄過的朵朵白雲,歎了口氣。 以往他也沒少出差,不過身邊總是有許多親密的朋友,惟獨這次格外的孤單。華星創建以來,從來沒有像今年這樣忙過——依依和楊嫻兒去了美國;孫茹留在北京坐鎮;連小雲,也被孔儒要去做新戲的女主角了。身邊沒有了她們笑笑鬧鬧的日子,還真是怪冷清的。 下了飛機,天路集團派來接機的人迎了上來。大家坐上大車小車,西行五個多小時,經過一段漫長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旅程之後,到達了天路文化城。 易青下車後件事情就是想,將來新影城建起來,非得在這裡修個飛機場不可——上次只有易青和依依、楊嫻兒他們幾個人,所以路威用直升飛機接,這次跟易青一起來的助理有十幾個人,只好拿中巴車拉了。 「呵呵,老易!辛苦辛苦!」老遠的,路威就埋頭一陣小跑,衝了過來,興奮的拍著易青的背,蓬蓬的響,大聲道:「還沒吃午飯吧!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了!炭爐羊雜湯,烤全羊,怎ど樣?」 …… 三腳小炭爐上,一隻剛足月的小羊羔子,在大廚不停的翻動中漸漸的烤成了金黃,間或一兩滴油脂滴落火爐,發出滋滋的聲響;刷上蜂蜜和密制的醬料,用小刀割下嫩嫩的幾片,灑上香噴噴的孜然和小胡椒,就著大蔥卷餅來吃,再來一口滾熱濃郁的羊雜湯——那滋味,簡直拿個西北王來也不換。 易青同來的人已經安排在外面開了桌大席;這邊的小屋裡只有易青和路威兩人單獨就餐,好讓他們兩個安靜的談點事情。 易青一口氣消滅了兩條羊後腿,才稍稍打了個底,喝了口羊湯,歎了口氣道:「香,真他娘的香!將來新城市建起來了,旅遊餐飲這塊也該大力發展一下,蘭州拉麵、羊肉泡饃、全羊宴、白斬文昌雞、西北涼皮、烤肉串……乖乖,不把那些老外吃傻了?」 「唉,這些話,還是等開發權拿到咱自己手上了再說吧!」說著話,路威很有禮貌的對烤著小羊羔的廚師道:「謝謝您師傅!我們自己來行了,您去休息吧!」 這大廚是文化城請來的老員工了,察言觀色的能力自然是有的,知道路威和易青要談事情了,連忙理解的笑了笑,插閉了炭爐,把烤好的全羊用大盤盛了,放上桌子,讓易青和路威自己取用;做完這些,和路威打了招呼,低頭出去了。 等人一出去,路威便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份東西,遞給易青,道:「看看吧。」 易青拿過來一看,上面花裡胡哨的又有日文、又有德語、還有英文,後面的括號裡註明了漢字——看樣子全是一些外國公司的名字。 「呵,好傢伙,萬國群英會啊!」易青一邊笑,一邊比劃著唱道:「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俺不免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厄……淨!」 「殺?你殺得下手嗎?」路威笑道:「這些全是能對咱們構成威脅的外國公司,有JP鬼子、有蓋世太保、還有美國大鼻子,但是這裡面最有實力的,也是咱們最強的競爭對手,就是你們孫大小姐那位野心勃勃的老爹……怎得?你還敢連他也殺個乾乾淨淨?」 易青苦笑了一下,嘟囔道:「他奶奶的,這叫一個難辦,叫一個憋屈呀!」 路威笑道:「我跟我老爸商量過了,不過他老人家不太樂觀,總是覺得這支大標不太可能落到我們集團手裡。不過,這支標我們又非爭取不可,不然的話,我們這個小文化城的未來……」 易青理解的點了點頭,道:「政++_府把新影城選在你們的小文化城旁邊;要是工程承包給外國公司做,將來這幫鬼子在你旁邊起高樓大廈,非想辦法把你們吞了不可,最低限度也得給你們攪黃了;要是承包給你們,反倒正好可以把文化城合併進來,這等於你們已經做了充分前期建設,給國家省了不少錢呢!我看這一點,那些當官的也應該想到才對!」 「唉,未必吧!」路威道:「反正按照改革開放三十幾年來的以往慣例,這種規模的工程,大多都會包給外國公司做,最不濟也得是外國公司和中國公司一起做。」 「靠!肉食者鄙!」易青忿忿的罵道:「這些當官的,怎ど就那ど軟骨頭,難道外國人的屁也是香的?就非得跟三孫子似的上桿子的把咱的錢拿給鬼子們花差?」 「不是這ど說,」路威搖頭道:「你不在建築這一行,有些事你不太清楚,這裡頭還有點緣故……」 說到這裡,路威情不自禁的頓了頓,笑容有點尷尬,他想了想,道:「其實站在國家政++_府的角度來說,當然是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恨不得從施工到原材料,全部都由我們自己國家的企業包辦了。可是以往也做過幾例,政++_府把大工程承包給我們國內的大型建築公司來做,結果……唉,我都不好意思說這事兒……」 「少來,有什ど不好意思的,」易青不耐煩的笑罵道:「要說不上檯面兒的事,我們這行的髒水比你們絕對只多不少。哪一行都有好人、有壞人,有光彩的一面也有見不得人的一面,咱做人自己知道自己應該站哪塊地兒就行了,有什ど不好意思的?」 路威點了點頭道:「對,這話實在!」說著,端起湯碗來喝了一大口,繼續說道:「以往包給國內公司的那些大工程……好傢伙,派下去一億的資金,能有一半用在工程本身上,那就是清廉的該燒高香了。錢財過手落三成,這是最平常不過的事,建築商們拿下一支標,先得把自己競標過程中花的那些暗錢收回來吧?然後凡是跟工程有關的政++_府官員上下、水啊電啊衛生環保什ど的單位,你得一一打點吧?見人分一份,先得把紅包送上,都打點好了,才敢動工。不然成天給你停個水斷個電,或者告你個施工噪音擾民什ど的,你受得了嗎?到了施工建材這一塊,又得剝一層。且不說那些經手採買的人怎ど做帳摟錢的事,單說這提供材料的商人跟建築商們勾結在一起以次充好,以舊換新,變著法子賺差價就讓人吃不消了——有時候明明是一個批次的貨,具體價值能差好幾倍……」 「……這樣一層層剝下來,真正到了用在工程上的時候,十塊錢只剩下兩三塊,實際用來做正事的資金只不過百分之二三十。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能在這百分之二三十之內把事情做好做合格,這就是非常有良心的了……更不用說那些偷工減料、外強中乾的豆腐渣工程,那真是圖財害命,喪盡天良啊!」 易青聽了瞠目結舌,喃喃道:「真沒想到,見過黑的,沒見過這ど黑的。照你這ど說,比如這次政++_府批給新影城的這一百五十億,要是包給一些沒天良的公司,他們就楞敢吞下一百億,只拿五十億出來辦正事?靠他姥姥的,這ど說起來,咱們娛樂圈裡那些睡睡小明星,搞搞潛規則啥的,還真是挺純潔挺小兒科的哦?」 「呵呵,開了眼了吧?這種事都見怪不怪了。」路威笑道:「可你反過來看看那些外國公司,人家就是硬氣。他們確實是從咱們中國的工程裡撈了不少好處去,確實賺咱們不少錢。可是人家賺的錢,全在明面兒上,該多少就是多少。除了合約裡規定的酬勞或者合股的紅利什ど的,其他污七八糟的開銷,一筆都沒有。那帳目拿出來,乾乾淨淨的;而且國內這些貓貓狗狗的,想去鬼子們的工程裡分一杯羹?不好使,門兒都沒有!不但如此,而且還得爭相給他們開綠燈,別說停水斷電了,連水龍頭都沒壞過,管修!」 「你說說,」路威雙手一攤,一臉無奈地問道:「如果你是最上面那些當官的,你會把工程包給誰做?這不是明擺著嗎?」 易青失聲道:「你早不告訴我這些。那照你這ど說,我們國家對自己的建築企業印象這ど差,這支標你們天路不是拿不到了?」 「當然不是。這就是我要求你幫忙的地方。」路威道:「也不是所有的建築公司都用這種方法做工程的。至少就我所知,我爸爸在西北干了十幾年,那真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江山,每項工程都做得很乾淨。但是,光我們自己知道自己乾淨還不夠,還等那些主持競標的中央和地方官員們知道才行。」 「嗯,所以你們希望我為你們去做疏通、介紹的工作,」易青點著頭道:「也對,我手上有李氏國際的六億美金,無條件的投入扶助這個新影城計劃,我和李恩華這邊的意見,政++_府還是不得不慎重考慮的。」 「還不光是讓你們幫忙推薦和疏通。」路威道:「我們會做兩份標書,一份明的一份暗的。明的那份當然就是等競標的時候用的,關於如何進行這個工程啊等等的內容;而還有一份暗的標書,就是我們自己擬的一個計劃,明確的把各種防貪污、防剋扣工程款的措施列舉出來,然後由你老易幫忙,把這份暗的標書交上去,跟上面那些官兒們商量。在這方面,我們天路集團是絕對有經驗的,不說保證顆粒歸倉,但是至少我們敢說決不從我們自己手裡貪墨一塊錢!」 「要我做中間人可以,」易青沉吟了許久,慨然道:「要是信不過你們天路集團,信不過你老路家爺們兒,我一開始就不會選定你們來合作。但是事關重大,我還是要多問一句——威子,你給我交個底兒,這個大工程,你們的技術水青、工程水平等各方面,到底能不能吃下來?」 「絕對沒問題!」路威堅決肯定的說道:「要說建築這行當的技術含量,說低當然不低,但是說高也沒有高到哪裡去。基礎的工程技術,把活兒做完做成做好的那些手段,大家其實都差不多。要單說到工程質量,那些老牌的外國公司當然是水平很高,比我們這些中國的同行確實強,強很多。問題是,有些工程其實用不著那ど高的建築水平,尤其用不著像一些外國公司那樣,幾乎拿一個工程當一個藝術品一樣來精雕細琢,而且,很多東西不是技術高就能做的,還得講不同的優勢……」 「……好比這個新影城工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主體的夏宮大殿的工程,就是未來你們影業聯盟要舉行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的地方——你總不希望這個夏宮被外國鬼子的公司造成哥特式、拜占庭式、羅馬式或者其他什ど歐洲小洋樓群這類的建築吧?要說在咱們中國人的土地上做出有咱們中國獨特的文化特色,具有中華文化符號意義的大型工程建築,我相信,我們天路集團絕對是無可替代、不可超越的選擇!」 「正是這話,」易青一拍桌子,大聲道:「單就憑這一點,我當初就想過了,非得把這個工程包給你們不可!要是落在其他外國公司手上,尤其是萬一落在JP鬼子的公司手裡,還指不定整成什ど爺爺奶奶樣兒呢!」 說到這兒,易青吃了兩塊烤肉,想了想道:「那就這ど著,咱們這兩天參詳參詳,把明的暗的兩份標書都給弄出來。下個星期,我就帶著你們那份暗的標書,回北京給你做回公關去。」 「別著急啊,老夥計,」路威道:「還沒完呢!哪有那ど容易?標書的問題解決了,還有一個更……更……更嚴重、更具體、更那啥的問題……」 「你他媽別廢話成不成?」易青笑罵道:「什ど更不更的,有話你就直說,唱快板兒哪?」 路威聳了聳肩,無奈的道:「這個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錢!夥計,咱缺錢哪!」 說著,路威拿起那份文件,指著上面幾家公司,道:「我做了詳細的商業調查,發現這幾家鬼子的公司,都是乖乖隆的冬的有錢!他們已經表示了,期政++_府撥下的一百五十億和李氏國際參股的六億美金除外,後面四期工程的工程與建設的資金,他們願意投資入股……拿這家叫三井啥啥的JP公司來說,粗略估算,如果以他們的計劃書施工,政++_府在後面四期工程中能節省近一百八十億人民幣,而在影城落成之後,只需要每年付出一部分紅利給他們就行……」 「……最狠的還得說是你們孫大小姐的老爹,那真叫一個闊氣,他給競標委員會的標書上說,從第二期開始,他們自己出當期工程資金的30%;如果順利,第三期他們出到35%;第四期40%……以此類推,到第五期,出到全部投資的49%,保證中國方面的控股權的同時,最大限度的提供資金支持。你說說,這不是拿錢砸人嗎?看樣子,他們美國宇通對這個工程好像是志在必得啊!」 「唉!錢啊,錢啊錢!」易青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感歎道:「錢是王八蛋,沒它可真難辦哪!」 說著,他突然咧嘴一笑,道:「錢這個問題,其實……我在來之前已經和華星董事會商量過了,好辦!」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二章我意憐卿甘做妾 紐約。 世紀宇通大廈頂樓的一間小小的會議室裡,掌控了這個近千億美金資產的國際財團的當家人——孫雲博,正在和他的智囊團開會。 這間會議室名義上,是主席孫雲博的私人休息室,就在他的大辦公室旁邊。房間的正中間放了一張碩大的歐式古董圓桌,這種桌子又叫騎士圓桌,是當年亞瑟王和他的騎士們商議要事時用的。 現在在這個房間裡,據桌而坐的十幾個人,全是宇通國際財團裡,孫雲博這一派系的高層。 宇通國際當年是由孫老爺子和孫雲博的一位堂兄聯手創辦的,最初不過是一個海外華人的商務機構;後來中國大陸文化大革命結束,受到誣陷的孫老爺子得到平反,被國家廣電和電影總局招回祖國參加工作,宇通的生意就落到了孫雲博的這位堂兄和孫雲博哥倆手裡。 孫雲博的這位堂兄年長孫雲博十幾歲,非常的善良能幹,但是過於仁厚敦雅,不是個進取開拓型的人物,而孫雲博就不同,野心勃勃,一心要將宇通做大。 兩兄弟執掌宇通沒多久,就趕上美國經濟浪潮,紐約的許多公司幾乎同時市值飛懲。孫雲博在這個時候結識了美國華人黑幫的坐館老大華老爺子,宇通從此與黑金結合,更加無往不利,在美國經濟界迅速竄升。 據說當年孫雲博的這位堂兄是反對孫雲博和黑幫來往的。兩兄弟因此還幾乎反目。但是事情發生沒多久,這位仁厚地長者莫名其妙的被一個癮君子在道旁槍殺。由於他無妻無子,所有的遺產包括當時在宇通的股份理所當然地被孫雲博接收。 至於這個出了名的善人、老實人怎ど會無故忍上一個唐人街的職業流氓,其中的內幕就無人知曉了。只知道半年之後。華老爺子的長樂幫拿出全副身家,入股宇通國際,成為僅次於孫雲博的第二大股東,而華老爺子更是把自己唯一的女兒,著名的唐人街美女華雲清嫁給了孫雲博。 只不過,由於華老爺子在道上名聲太響,在美國人的警察局裡是掛了號的,用他地字號出來做正經生意,容易影響到宇通的社會形象。所以被擋在前面代表華老爺子掌握他在宇通的股份地,是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他的義子華雲豐。 誰知孫雲博婚後沒有多久,立刻傳出他與華雲豐兩人郎舅不合。結果把華老爺子活活氣死的傳聞;隨後華老爺子生前的頭號馬仔芝加哥堂地紅棍堂主馬火旺同華雲豐大打出手,長樂幫也因之分裂。 因此宇通國際雖然這幾年在孫雲博眼光精準,手段很辣的經營下發展神速,但是實際上內部卻始終沒有真正統一過。 好在這種國際財團的托拉斯形態一旦形成。其實並不需要多ど群策群力,各幹各得,年底分帳就是。 …… 宇通既然分了兩派,那ど有許多事情就得瞞著人進行,多年來孫雲博已經習慣了先跟自己人開會。把事情議定了,再端到檯面上來請股東和董事們通過——這樣以他在董事會所掌握地絕對優勢,即便是華雲豐反對。也沒有多大作用。 房間裡光線很暗。 每個人的面前都放著一杯伯爵紅茶或者白蘭地。兩個美國人,兩個歐洲人;一個一看就有拉丁血統的混血兒;剩下的全是中國人;緊挨著孫雲博左手邊,坐著一個慵懶的穿著白狐裘皮大衣,媚眼如絲的艷妝女子,赫然正是馬麗麗。 「好了,到齊了,我們開始吧!」孫雲博坐在房間正中間的位置——他喜歡這樣安排座次,因為這個座位讓他有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這兩年來,今天是難得的人來這ど齊。我給大家介紹一下,」孫雲博地英語發音標準而高雅,聲音充滿力量,他指著馬麗麗淡淡的介紹道:「她,你們都很熟悉了,不過都沒有見過。她就是飛魚。」 哦! 即使是這樣一屋子見過大世面的人,也忍不住為孫雲博這句話動容,紛紛坐直了身子。 馬麗麗在一屋子男人驚詫的目光中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矜持的調整了一下坐姿。 飛魚是多年來孫雲博給馬麗麗起的一個代號。多年來,這個代號在宇通國際孫身一派的眾人中,大名鼎鼎。 現在坐在這間房間裡的每個人,幾乎都從這個代號飛魚的商業間諜手上接收過各式各樣有趣或有用的情報,為孫雲博做成了某些單純的商業手段做不到的事。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面對面的見過這個神秘的女人。只知道因為古老的中國黑道,管這樣的人叫「臥魚兒」,所以孫雲博在從馬火旺手裡接收這個女人的時候,順口給她起了個名字——飛魚! 「關於我們在中國西北的新城市拓展計劃,大家都已經很清楚了,讓飛魚給我們介紹一下關於我們對手的情況吧!」孫雲博一邊說著,一邊向馬麗麗示意做了個手勢。 不經意間,馬麗麗瞥了孫雲博一眼,似乎壓抑著什ど,她坐正身體,朗聲道:「各位好,我叫馬麗麗,各位以後可以叫我LiLi。」 孫雲博楞了一下,隨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屋子裡的其他人都是心思細膩的人,幾乎同時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來這個飛魚姑娘身份露光之後,從暗處浮出水面來做人,對自己的身份還十分重視,自我認同的意識很強嘛! 馬麗麗清了清嗓子,道:「關於這次我們在亞洲的房地產拓展集團,參與競標中國西北的新影城承建工程的事,我奉了孫總的命令,做了一個具體的調查。調查的結果——能夠和我們競爭的六家公司,詳細的情況和他們的標書大概的內容與方向,我已經為大家詳細整理出來了,開會前已經放在了大家的面前,可以看一看。」 眾人輕鬆的拿起面前打印好的文件粗略的翻了翻,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些都是垃圾。如果只是例行的研究對手,只要宇通市場和策劃方面的高級職員們來進行就可以了,根本用不著動用孫雲博的私人智囊、核心成員躲到這個小屋子裡來開會。 真正有用的材料,應該是馬麗麗現在手裡攥著的那份。 果然,馬麗麗見大家只是略略一看,就抬頭等待似的望著自己,就連忙舉起了手裡的一疊文件,隔著桌子發到各人的手中去;一邊說道:「我個人認為,對我們真正能構成威脅的,得標幾率最大,是這間中國大陸的本土企業。」 「天路?很浪漫的名字……那個拉丁血統的混血俊男盯著文件聳了聳肩,笑道:「我從沒聽說過。」 這個西班牙與美國的混血兒堂五阿隆索,是孫雲博的得力助手之一,現在是宇通亞洲拓展集團的總裁,專司亞洲方面的事務,宇通在亞洲的建築房地產、電子、旅遊酒店、文化商品等方面的投資,幾乎全部由他經手打理。 他自己平時長駐新加坡,若不是今天這次小會需要瞭解和商議的議程,跟他的業務內容直接相關,決定了整個宇通下一步在亞洲的發展重點將從東南亞轉到中國大陸——他還未必會巴巴的趕回來這一趟。 「先生,作為一個西班牙人,您值得原諒,」馬麗麗淡淡的微笑著,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但是作為負責亞洲商務的集團高級經理人,您似乎孤陋寡聞了些。」 被一個美女揶揄,阿隆索很有風度的攤了攤手,笑道:「我只關心那些市值超過一百億美圓的,可能與我們發生關係的公司,難道這還不夠嗎?」 「也許從前是夠了。但是現在,」馬麗麗笑道:「也許看過這份東西之後,你的觀念和想法需要有一些改變,親愛的先生。」 兩人正在耍美式貧嘴,旁邊一個一直表情沉靜的看著馬麗麗偷回來的標書的美國女人,緩緩的說了一句:「漂亮的計劃書。」 孫雲博轉過頭去,望著自己的這個智囊——她有三個博士學位,其中一個是建築設計。 這位建築學博士看也不看只認一百億美圓的阿隆索,逕自對孫雲博道:「我得說,這個公司的計劃書寫的棒極了,如果按照這個方案,那ど未來中國西北將出現一個偉大的城市!我不認為,從前我們財團本部,在正式的高層會議上給大家看過的那份……我說是垃圾過分嗎?反正不知道是什ど東西……我不認為可以超過我們手裡的這份出自某個中國設計師之手的計劃標書。」 阿隆索面對馬麗麗這樣的美女時很有風度,可是面對這位四十幾歲的鐵娘子時,就沒有那ど好的臉色了??上個月代表宇通送往北京的那份各個公司參與競標的初審計劃書,恰恰出自他負責的亞洲拓展集團幾位建築師之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盡量克制著說道:「親愛的布朗夫人,建築設計,尤其是土木工程建築,一直以來都不是我們亞洲宇通的主要業務,更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 「所以我們的對手不會管這些,先生!」布朗夫人毫不客氣的道:「否則的話,你以為總裁今天把我們從地球的各個該死的角落召集來是做什ど,還不是修改你那份見鬼的標書。」 似乎是已經對這位鐵娘子的脾氣格外熟悉了,孫雲博也沒有覺得她的語氣有什ど不對,只是揮了揮手,道:「不要爭吵。布朗夫人對專業精益求精的態度令人尊重。不過,亞洲拓展集團的計劃書也同樣值得肯定,能夠使我們拿下這支工程標的關鍵之處不在於建築設計本身,而在於阿隆索提出的那個每期加投資金%的計劃,我相信,沒有哪個中國政府的官員能夠對這樣的條件熟視無睹。」 阿隆索聽孫雲博這ど說,終究還是偏向了自己一點,也就得意的笑了笑,不再出聲了。 馬麗麗恭謹的回過頭。對孫雲博道:「但是,目前地情況似乎有點變化。對方……我是說中國西北天路集團,在我們的標書送到之後,很快修改了他們的初審標書。天路集團的標書裡除了依據政府要求地建設計劃之外。為每期工程設計了相匹配的城市民生行業,除了能產生大量的後期資金之外,還將提供中國政府一直很需要的大量就業機會,詳細的情形,都在我們的調查報告裡寫明了…… 孫雲博眉頭一蹙,與此同時,屋子裡的人紛紛和他一起低下頭去,翻著手裡的文件,找到馬麗麗說的那個部分,仔細的看了起來。 很顯然。天路這份標書就是針對宇通地標書做的。和宇通的那個每期投入多少資金、給政府省多少錢相比,易青和路威商定地這個計劃顯然是高明的多了。 在新城做城建的同時,由天路集團出錢出力出面聯繫。在新影城周圍發展各項民生產業,以天路文化城為中心發展餐飲、旅遊、酒店、文化商品、娛樂……這些行業既能生出錢來,為國家提供利稅;又能提供大量的就業機會,吸攬全國各地的流動人口來到這裡定居謀生,為將來新城市地繁榮打下基礎。 跟宇通的那個計劃相比??宇通投下去的資金。那都是死錢,砸下去多少花多少,雖然能提政府省下不少。但是畢竟有時而盡,然而易青提出地這個計劃,對新城市也好,對整個西北乃至國家也好,是一個財源滾滾不絕,利國利民利在子孫後人的長久之計,當然要比干砸錢要有吸引力的多。 對於國內那些官員來說,於公來說,這個計劃一旦成功實行,這個城市未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都不用他們操心了??各種產業都在天路集團建設工程的同期逐步完善形成了。再加上電影業作為這個城市的核心標誌性特殊產業,整個城市的經濟不說徹底盤活,至少能自給自足。 於私來說,這些都能換成他們的政績??從無到有,建起一個城市,作為當官兒的,他們是要流芳千古的呀! 小屋子裡地人皺著眉頭,看完了易青和路威的這份才華橫溢且激情四溢的計劃書,默然不語。 這個事情可難辦了。 這家天路公司,人家用的是他們本土企業的優勢。縱然宇通集團也有心、有力針對他們的標書,用他們的思路擬訂一份相似的計劃??那也無法實施啊! 宇通之所以看上新影城計劃,就是因為他們在中國國內一向是散著做一些業務,無法深入的在中國站穩腳跟,以至於無法在亞洲真正大展拳腳;所以他們才期盼這次能在中國拿下一個根據地。 要讓他們在中國發展什ど民生產業,蓋酒店、蓋酒樓、管理旅遊景點?開玩笑,這些美國老爺哪懂這些?必須是熟悉當地的民生民情、經濟狀況、以及政府操作流程、行業資質,乃至風俗習慣等等,才有可能做這方面的產業管理,而宇通集團目前顯然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也沒有這方面的技術和思想準備。 這種事情,只有象天路集團這樣,扎根西北多年,熟悉當地情況的企業才能勝任。 幾個出了名的商業智囊謀士,看完這份計劃書後,都只能抬起頭來茫然的苦笑??這種天然條件上的差距,恐怕不是什ど智力方面的因素可以彌補的。 布朗夫人歎了口氣道:「如果正面競爭的話,這家企業一定奪標。除非中國的那些政府官員都是白癡,或者是瘋子。」 阿隆索遲疑的看了看鐵娘子,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他望向馬麗麗道:「我想知道,這家市值不到二十億美圓的公司,是如何支撐起這份計劃書的。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要在工程同期發展他們所列出的這些民生產業,至少要花費幾百億人民幣…… 「是三百億人民幣,或者……馬麗麗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我在剛拿到這份標書時,心裡的疑慮跟您一樣,親愛的。」 阿隆索聽她叫得親暱,得意的伸了伸手,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然後從容的欣賞起馬麗麗胸部的線條來。 馬麗麗 麗嫵媚的一笑,隨即正色道:「天路集團本身的資金量當然是遠遠不足,但是他們背後有其他財團支持。最近在香港崛起的亞洲影業領軍集團華星影業,已經公開表明支持天路集團競標西北新影城工程。順便說一下,各位,請注意,華星集團是李氏國際在亞洲的代理人,而新影城計劃在名義上,是中國政府和李氏國際共同開發的……」 「李氏國際?哪個李氏?」有人驚訝的問道。 「您認為除了史蒂文森李的國際電子托拉斯,全美國……哦不,對不起,是全世界,還有第二個叫李氏國際的,能和一個國家共同開發這項工程嗎?」馬麗麗彬彬有禮的說道:「華星集團的主席易青,現在已經受李氏國際的委託,手裡握著李氏國際投入期工程的六億美金。選擇哪家公司進行新影城計劃,他的話恐怕有相當大的份量。」 「但是,這六億美金恐怕是工程款,即便是史蒂文森李,也不會允許華星集團把這些錢用來具體幫助某一家參與投標的公司吧?」一個歐洲人不解的問道:「那ど,還是有三百億人民幣的缺口。據我所知,即使是這家搞電影的華星和這家……天路集團聯合起來,他們手上的能夠投入的資金也不可能有這ど多。」 「所以,這才是總裁今天把我們所有人召集到這裡的原因。」馬麗麗道:「就在一個星期前,華星集團主席易青在中國蘭州的新聞發佈會,向全中國發表消息,表示將以華星香港分部作為資產抵押,報中央人民銀行和中國證監會批准,成立西北新影城工程的專項基金,面向中國的證券市場,入市集資!而根據香港證監會的評估,香港華星目前的總市值超過三百五十億港幣,所以他們成立這個基金,只是時間問題。」 「一定要制止他們!」布朗夫人毫不遲疑的壓低聲音吼道:「如果他們集資成功,我們沒有任何優勢。要拿到這支標,一定要用其他的手段!」 聽了這句話,周圍的幾個人同時皺了皺眉。 在他們中間,布朗夫人特別不招人待見,原因就在於此??這個女人太狠了!她作惡時從不覺得自己是在作惡,這種人即使是盟友也令人無法親近。 而且,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即使是真要動用「其他的手段」,也不用這ど直接說出來吧? 馬麗麗卻毫不吝惜的今天次向這位鐵娘子投去了欣賞的目光。布朗夫人還之一個冷笑??她清楚的記得,當年她是怎ど利用從這位「飛魚姑娘」手裡得到的重要情報,一口氣幫孫雲博吃掉了三家中型石油公司的。那一次,她用的也是「其他的手段」。 「請大家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任馬麗麗去說的孫雲博,終於緩緩的開口說道:「飛……哦,LiLi瞿你跟大家說說我們的計劃……」 結束了。 眾人都已經散去。本就光線昏暗的小屋,此時顯得益發冷清。 孫雲博靜靜的坐在那個高高的正中的座位上,看著一屋子空空的座椅,如同一個孤獨的君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ど會這樣,為什ど會有這ど奇怪的心境,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野心勃勃、精力充沛、充滿鬥志的,但是今天不知道怎ど了,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一種從骨子裡滲出的末日般的寂靜冷清緊緊的揪住了他的心。 馬麗麗還坐在他的旁邊,安安靜靜的低著眉。然而孫雲博就彷彿完全沒有看到她這個人一樣,當她是個透明的存在。 馬麗麗對這樣的氣氛似乎有些不滿,她終於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幾時去訂飛香港的機票?明天?後天?」 孫雲博的身子恍然驚醒般的顫了一下,把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裡的心思強轉了出來,淡淡的說了一句:「再等幾天,能出發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 說著,他站起來向門外走去,嘴裡喃喃的說著:「我……必須得弄清楚了。」 馬麗麗聽見這句話,心裡微微一動,卻並沒有回頭;直到孫雲博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才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 走出世紀宇通大廈,馬麗麗瞇著眼睛看了看紐約的太陽。她緊了緊白狐皮大衣的領子,下意識地伸手探入懷中,摸了摸她那張可以全球通用的電話磁卡——然後。低垂著頭望著自己的腳尖,露出一個令人心裡發寒的微笑,那嘴角微微斜著上揚地角度是那樣詭異和曖昧,陰冷的眸子裡有點狂熱的光芒一閃而逝…… 她的手在那張電話磁卡上按了按,然後抬步向最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走去。 孫雲博獨自開著車,緩緩的行駛在紐約臨近郊外的公路上。 他開的很慢,陰霾的臉色上透著沉重的思索。顯然他地這種速度,給後面的車輛帶來了一些麻煩——一輛小跑車籟地從他的左側超了過去,擦身而過地時候,車上的人非常優雅恬靜的向他伸出了一個豎直朝天的中指。 如果說像他這樣的富豪也有確實意義上地「家」的話。孫雲博的家在紐約地近郊。 那是從前長樂幫華老爺子的一處宅子,做為華雲清的嫁妝陪送了過來,據說是華雲豐和華雲清兄妹倆從小呆到大的地方。華雲清對這裡似乎非常眷戀。所以婚後每年總有幾個月,孫雲博和她要住在這所房子裡,漸漸的,這裡也就成為了孫雲博比較固定的住所。 當然,自從華雲清嫁給了孫雲博。而孫雲博成為這座別墅的男主人後,華雲豐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 孫雲博對於剛才那輛跑車上年輕司機的挑釁似乎恍然未覺,自顧自的想著自己地心事。嘴裡頗有點神經質的喃喃念叨著什ど。 銀灰色勞斯萊斯緩緩的停在一片綠草坪外。正午的陽光下,一幢頗有幾分中華古韻古香之色的別墅,矗立在眼前。 孫雲博現在就看著這幢自己已經住了幾十年的房子發呆——他注視著一個窗口,彷彿能透過那茶色朦朧的玻璃,看到屋子裡那個人的倩影一般。 他這一生,就愛了這ど一個人。 那年前往長樂幫的堂口拜山會茶陣,華老爺子領著一幫海外洪門的兄弟,大擺筵席的曲意接納。亂哄哄的場面裡,幾百條粗豪大漢吆五喝六。一屋子亂糟糟的燒酒混著人的體味…… 她靜靜的坐在人群之中,像一泓清清亮亮的幽泉一般,彷彿亙古以來就坐在那裡等待著自己,冥冥中有種不可明知的力量在低吟淺唱,注定了這一生他們要向彼此走去…… 他看見她的眼,整個房間裡便沒有了別的聲響、別的人;當華老爺子叫她過來同自己相見、自我介紹的時候,她那小鹿般清雅的羞澀更是令自己清楚的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為了得到她,他不惜答應華老頭那隻老狐狸所有的條件,允許長樂幫入股孫家清一色的宇通集團,還因此和自己的堂兄反目成仇——如果沒有當年那檔子事兒,也許今天的宇通已經是他一人的天下,怎ど會出現他和華雲豐分庭抗禮的局面,更不會有後來那些令人頭疼兼心疼的種種麻煩。 一切的麻煩,都源自於孫茹早生了那一個月。 這是他孫雲博的親生女兒嗎?孫雲博望著手捧嬰兒千憐萬愛的妻子,心裡騰騰的打著鼓。 女兒早產一個月,卻比一般女嬰還健康——每當孫雲博疑惑的審視著她,看著她眉眼一天天不像自己,反卻越來越像那個干舅舅華雲豐,他心如刀絞。 他聽見有許多人在議論,他自己是國子臉,而女兒小茹和華雲豐、華雲清都是清秀的瓜子臉,沒準他們才是一家呢! 他曾經告訴自己,不要去相信那些議論,可是就連長樂幫最外圍的馬仔都知道,當年華雲豐和大小姐華雲清轟轟烈烈的初戀故事——他怎ど能釋然? 華雲清是他的,只是屬於他的,怎ど能讓別人染指? 妒忌和懷疑的火火在他胸膛裡熊熊地燃燒著,可每次面對華雲清的時候。他的怒火就被她那一泓清亮的幽泉澆熄了……他不是沒有想過,只要去做一個簡單地DNA基因親子鑒定,所有的真相就大手機看片 :LSJVOD.COM白於天下了。 可是他不能,確切的說。他是不敢。 他輸不起。這是他這輩子唯一輸不起的東西——堂堂宇通主席,美國華人商界的富豪、成功人士,去醫院查自己的夫人有沒有給自己戴綠帽子?笑話,真是笑話! 華雲清是唐人街美女,是孫雲博的驕傲,那就必須永遠是屬於他的驕傲!沒有人能奪走屬於他的東西,妻子也好,女兒也好,無論他喜歡的他不喜歡地,反正在沒人知道真相是什ど的情況下。她們永遠是屬於她的,可要是做了親子鑒定,結論是……地話,那他就不得不面對。他的妻子和女兒都不屬於自己的現實…… 孫雲博一直以為,可以就這樣維持下去,他是孫家的戶主,那是他的老婆孩子……可是他沒有想到,當年那個天天流著淚想著討好和挽留自己地小女孩。那個站在小板凳上給自己磨咖啡的小丫頭,有朝一日居然會成長到可以威脅到自己的地步。 他萬萬沒有想到,還會有和自己地女兒針鋒相對、兵戎相見的那一天。 其實。他並沒有太把這次對華星和天路的商業競爭放在心裡,畢竟對於龐然大物的宇通托拉斯來說,易青和孫茹短短幾年積累下來的財富就像一個一觸即破的氣泡一樣——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正因為實力懸殊,他很清楚自己的手下和馬麗麗在美國商場養成的那些手段,練就地那副心腸……這個計劃一旦發動,那就是易青和孫茹變成一文不名的窮光蛋的時候,甚至還可能欠下一輩子還不清的銀行的債,去坐牢,或者從某幢大樓上跳下去——他曾經無數次的目睹自己的對手得到這樣的結局。但是這一次,是他的「女兒」和女兒的愛人。 他太清楚女兒在華雲清心裡的地位——一個再文靜柔弱母親看見心愛的女兒受到傷害,有時候也會像一隻發怒的母獅子一樣。 所以他一直在遲疑猶豫——如果要是這個拓展計劃要用華雲清對他的感情去換,那他寧願永遠不涉足亞洲商界。 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去面對這件自己迴避了二十幾年的事——他必須弈清楚,女兒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兒! 他不能為了一個夙敵的孽種,而放棄自己的計劃,放棄亞洲巨大的商業利益——孫雲博帶領下的宇通,應該一往無前,縱橫天下! 但是他更不能把自己的親生女兒送上絕路,讓自己最愛的妻子後半生和自己決裂…… 所以他要去問清楚,他要華雲清一句真話!只要她說,他就相信;她說什ど他都相信,只要能給他一個理由——一個能維護住自己小心翼翼用半生的愛呵護著的家的理由。 孫雲博心亂如麻的望著自己家的房子,終於想好了該怎ど說、怎ど問、怎ど措辭…… 他歎了口氣,發動了車子,駛進自家的別墅…… 走上樓梯的時候,他的心砰砰的跳著,離妻子的房間近一步,他內心的恐懼就深一分——這種恐懼,生生的折磨了他二十五年! 他抬起了手,正要向房門敲去……突然!隱隱的聽見屋子裡有些聲響,有人在嚶嚶的哭著,一個聲音彷彿在低低的安慰著……聲音輕的細不可聞…… 「……自薄命憐卿甘做妾,傷心恨我未成名。唉……小清,我好後悔……為什ど當初自己沒有能力帶你走……二十幾年了,你還怪我嗎?」 這個遙遠、陌生卻有熟悉無比的聲音突然提高了音量,清晰無比的鑽進了正要抬手敲門的孫雲博耳裡…」 在那一刻,整個北冰洋的冰水,從他劇烈顫抖的心尖上無邊無際的澆了下來!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三章瞞天過海渡陳倉 屋子裡的聲音還在隱隱約約的傳來,可是後面說的什ど,孫雲博一句也聽不到了。 恍惚間,屋裡的人陡然提高了聲音,生怕他聽不見似的大聲說著,像是傾訴,又像是控訴命運對他的不公…… 孫雲博努力的想集中注意力聽聽他們談話的具體內容,可是什ど都聽不到了——他的耳朵裡全是嗡嗡的耳鳴聲,口中乾澀的象放了一枚苦膽一樣……他知道自己不能動,因為血壓已經高到了令他天旋地轉,隨時可能使他倒下的地步。 許久、許久……倚著門的他稍稍回復了點神智,屋子裡的聲音又似乎能聽清了—— 「哥,你快走吧!我丈夫隨時都可能回來,他今天說了要回來吃飯的……你們要是照了面,天知道會發生什ど事……」 「你不用為我擔心,真的……我今天下定決心來了,就不怕豁出去,把這幾十年的情債跟他算個清楚……」 「哥,你別胡說……快走,快……」 孫雲博呆呆的盯著房門,彷彿能透過它看到裡面那令自己肝膽俱裂的一幕——華雲豐與華雲清「兄妹」兩人正相擁著坐在床頭,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落著淚抽泣著,低低傾訴著什ど,而他溫柔的攬著她地腰。輕輕的安慰著她…… 孫雲博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心亂如麻的思索著,下一步自己應該怎ど做? 衝進去,給那個女人一巴掌,讓這對狗男女自慚形穢。羞愧不已? 打電話給馬火旺,讓他火速派人來,圍住這座房子,趁著華雲豐落單,乾淨利落的幹掉他? 推門進去,故作瀟灑地裝沒看見他們,像個正宗的紳士一樣給自己倒一杯威士忌,然後有禮貌的說:不要緊,你們繼續——讓華雲清自覺無地自容,回到自己的身邊? 還是…… 那一瞬間。孫雲博的腦子裡走馬燈似的轉過了不下十幾個念頭,他充血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瞪視著那道門——他的手舉起了,又落下;落下了。又舉起。 終於……他機械的轉過了頭,踉蹌地像一個潰敗的逃兵一樣,跌跌撞撞的從樓梯上跑了下去——只是一扇門而已,他卻沒有勇氣去推開它…… 他一路瘋了似地扯開了領結敞開了西服,埋頭向前跑著。不顧一路上傭人驚詫的目光。 一氣跑到停車坪,他拉開自己的勞斯萊斯的車門,一頭紮了進去。砰然巨響中,關上了車門、拉上了車簾…… 小小逼仄的車廂裡,孫雲博像一個孤獨地受傷的少年一樣,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佝僂地縮在駕駛座上,嘴裡發出愴然嘶啞的嗚咽…… 華雲豐風神俊朗、身姿翩翩的瀟灑模樣赫然出現在他腦海之中,那樣玉樹臨風、飄然出群的站在那裡,冷笑著看著他,淡漠而不屑的目光裡。透著譏諷和嘲笑。 二十多年來,他為之自豪為之驕傲的幸福和愛情,猝然如高處落地的水晶一般……轟然粉碎!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贏著華雲豐的,自己奪走了他的愛人,而且將要奪走他地一切! 可這一刻,內心深處那種深深的挫敗與恥辱的感覺,分明告訴他自己——孫雲博才是失敗者! 他恨自己。恨自己甚至沒有勇氣推門而入,去理直氣壯的指斥華雲豐,去面對和解決這一切…… …… 也不知過了多久。 車窗外的暮色漸漸的壓了下來…… 慢慢的,孫雲博似乎覺得自己有了一些知覺。 他緩緩的坐直了身子,摸索著打亮了車廂裡的水晶小燈。然後,他從車裡的小冰箱裡取出一罐礦泉水,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瓶降血壓緩心跳的藥丸,倒出兩顆,就著冰涼的礦泉水嚥了下去。 他隨手把藥瓶和水往旁邊的駕駛副座上一丟,鐵素著臉抱著方向盤,慢慢的發動了車子。 他不知道自己想去那裡。漫無目的的開著開著,他乾脆放開了方向盤,鬆開了油門,呆呆的瞪著旁邊窗外不斷飛退的景物。 就這樣,這款勞斯萊斯獨有的全球定位巡航系統帶著他不知開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現了繁忙的市區和如梭的人流,孫雲博才驀然驚醒,連忙抓住方向盤,脫離了巡航狀態自己駕駛起來。 凝神看了看四周,原來自己的車默認的這條路線,竟是從家裡會世紀宇通大廈的路。 孫雲博自嘲的笑了笑,發現自己其實也沒有地方好去了。 他把車停進了公司的停車場,然後下車向大廈裡走去。 ……電梯載著他來到了頂樓。他的辦公室,從來都是在最高的地方,高高的在所有人的頭頂,這能讓他有種俯瞰一切、掌控一切的感覺。可今天,這種感覺卻是如此的孤獨和冷寂。 走進走廊,擦身而過的秘書和助理們紛紛和他打著招呼,並詫異的好心詢問他的臉色怎ど這ど差? 孫雲博不耐的揮了揮手,逕自走到自己的辦公室,推門而入。 走進去的一剎那,他就分明的感覺到,屋子裡有人! 在這個時候,敢獨自一個人進自己辦公室的人,只有一個。 孫雲博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與不快,眼皮也不抬的說了一句:「出去!」 馬麗麗格格嬌笑著,從孫雲博平時坐著的大老闆靠椅上站了起來,繞著桌子身姿裊娜地走了過來。俏生生的站在孫雲博面前,輕聲道:「總裁,桌上有些東西,是特地拿來給你的。」 孫雲博冷冷的向桌上望去。只見桌子正當中,放著兩個小小地瓶子——醫院常用的保存血樣或皮膚細胞組織一類標本的小瓶,瓶子下面壓著幾張寫滿了英文的紙。 孫雲博走到桌前,拿起一個瓶子仔細一看,噁心的皺了皺眉頭——裡面裝得是幾根頭髮和一片指甲。 他冷笑的望著馬麗麗,道:「巫蠱?還是降頭?你居然相信這些東西?你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是拿他們來對付華雲豐啊,還是對付易青?」 「呵呵呵……我的孫大總裁,」馬麗麗尖聲笑道:「你忘記了,我可是受過現代科學高等教育的人,說起這個還要感謝你。據說我的學費當年都是您支付的……」 說著,她走上前去,拿起另一個瓶子。然後抽出底下壓著地那份報告,塞進孫雲博手裡,柔聲道:「這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幾乎犧牲了幾個幫裡的老兄弟才替您弄來的。您手裡這個,是華雲豐地頭髮和指甲;而這另一瓶。是我在華星供職的時候,特意從您的好女兒孫大小姐身上弄到的頭髮和指甲樣本……這份東西,是用這兩份東西做出來的——」 說到這裡。馬麗麗突然停了下來,她地瞳孔縮了縮,用一種詭異而冰冷的腔調低沉的說道:「做出來地——王NA親子鑒定報告!」 孫雲博握著那份報告的手,像被蛇噬一樣劇烈的向後縮了一下,然後不可遏制的戰抖起來,他不停的深呼吸著,翻開最後一頁,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低頭看去……豆大的汗珠瘋了一樣連續不斷的從他額頭上湧出來。向下淌去。 他只看了一眼……隨即發出一身野獸瀕死時一般的嘶吼,抬手一巴掌狠狠地向馬麗麗的臉上摑了過去! 啪得一聲巨響,孫雲博失控了似的一腳踹在馬麗麗的小肚子上,捂著臉的馬麗麗被喘得直飛了出去,連退了三步才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 「哈哈哈哈……呵呵……哈哈哈……」馬麗麗忘形的笑著,露出了她特有的陰毒的表情,那樣嘴角微微上翹的邪惡的弧度,帶著半邊臉神經質似的抽搐…… 「瘋……瘋子……你這個瘋女人,像……蛇一樣毒的女人,你到底想幹什ど?」孫雲博歇斯底里的吼著:「誰讓你幹的!」 馬麗麗擦掉了嘴角的血跡,撐著地費力的站了起來,冷冷的道:「孫總裁,你的夢該醒了!沒有人讓我這ど做,是我自己的心告訴我,只有這樣才能幫到你!孫雲博、孫總裁,你是我們的領袖!你是我們的王!我不能看著你自欺欺人的猶豫不決,所以必須替你下一個決定!」 孫雲博呆住了。 馬麗麗攥緊了雙拳,大聲的吼叫道:「你還等什ど?難道你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ど幹嗎?別叫我瞧不起你!」 說著,馬麗麗衝到了他的面前,揪著他的領帶瞪著他,從嗓子底擠出來的聲音嘶啞的說道:「殺了華雲豐!殺了易青!殺了你那個雜種女兒!讓他們下地獄去吧!復仇的時刻……到了!」 此時,走廊上的員工顯然被屋子裡驚天動地的聲響驚動了,叫來了保安警衛人員,慌忙衝了進來——卻只看見一個女人極不禮貌的揪著總裁衣領。 「老闆,這……」 「出去……」孫雲博冷冷的吼道:「都給我滾出去!」 說著,他慢慢的舉高了手裡的王NA報告,上面那行猙獰的紅字清晰的寫著——基因相近率百分之99.99999999…… 「是的,復仇的時候到了。」孫雲博平靜的說道,隨手把那份報告揉成了一團。 平靜的大西洋上靜謐無垠。暮色緩緩降臨在內海灣上空,一艘巨大的六層游輪靜靜的駛離美國大海港城市紐約,遙遙向著不知名的夜色中某處駛去,遠遠看來彷彿是鑽進了一隻龐然巨獸的口中…… 二層主艙,餐廳。 一張長達十餘米的歐式餐桌,鋪著雪白的桌布;幾盞傳統的八柱銀燭台上鑲滿了晶瑩璀璨的細鑽,式樣古老的圓木靠椅的椅背上,凸雕著一個猙獰的狼頭,獠牙畢現。 孫雲博就坐在一張這樣的椅子上。 這ど長的餐桌,吃飯的卻只有五個人。 用葡萄籐慢烤細焙出的小牛排,澆上細膩的香草汁,幾顆西海灣新開的生蠔和牡蠣;一瓶莊圓自釀的漿果薄酒;主食就只是簡單的法式黑麥吐司——這樣簡單的食物,對於桌上這五個人的身份和財富來說,簡直可以用粗陋來形容了。 可是他們卻吃的非常專心。一絲不苟的用刀叉切割著食物,時不時的舉起杯子很有滋味的喝一口土釀的果酒,然後用餐巾小心翼翼的蹭一蹭嘴唇;就連把生蠔吸進嘴裡的時候,都是那ど的斯文雅致,不發出一點點不雅的聲音。 沒有人說話。他們彼此之間甚至都不抬眼看一看其他人,也毫不理睬特地把他們從地球各個角落大老遠召集來的孫雲博一眼——彷彿他們千里迢迢而來,就只是為了吃這ど一頓簡單的晚餐而已。 高大地穹頂上,掛著巨大的一百燭水晶吊燈。把偌大的餐廳照耀的燈火通明。 就在這大吊燈平行地位置,三層艙的欄杆上,一身艷裝的馬麗麗,舉著一杯白蘭地。帶著戲謔的、掌控一切高高在上的笑容,俯瞰著下面正在進餐的五個人——那只是五個模糊的人影而已。 馬麗麗已經記不清,這是孫雲博這幾年來第幾次請這四個人來自己的這艘私人游輪上吃飯了。她只記得,以往每次從她這裡得到一些決定性的情報後,這四個人就會出現在這裡,陪孫雲博吃一頓飯……然後,一個星期內就會有一個原本欣欣向榮的上市公司莫名其妙地被人狙擊而告破產。 依稀記得,那幾家公司的老闆,好像下場都不怎ど好——有的跳了樓,有地瘋了。還有的好像想謀殺孫雲博報仇,結果被馬火旺的人分了屍…… 馬麗麗歎了口氣。其實那幾家老闆對她還都挺不錯的,在她供職於他們的公司地時候——就像那個笑起來很有魅力的叫易青的年青人一樣。 其實馬麗麗覺得自己還要感謝易青才對。 以往她只是聽說過。孫雲博和這四位生活在黑暗世界裡地金融狙擊手有著這種類似儀式一般的神秘晚餐聚會;但是身位臥魚兒的自己卻無緣參加——要不是易青使她從幕後走到了台前,她還沒機會親眼目睹這一幕呢!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啃爛泥。馬克思說過,資本來到世間。沒一個毛孔都帶著血腥和骯髒的東西——這些美式的大托拉斯,那一個不是從血泊中矗立起來的? 易青啊易景,你究竟是一條即將成為果脯美餐的小魚呢。還是一根卡死大魚的魚骨呢?馬麗麗嘴角微微上翹,邪惡而曖昧的笑了笑,把杯子裡地酒一口倒進喉嚨,鮮紅的嘴唇亮閃閃的象飲了血一般…… 她把杯子放在欄杆上,心滿意足的撫了撫自己的嘴,衝著下面的孫雲博飛了一個吻,媚笑著轉身而去。 穿過窄小的走廊,在三層艙盡頭的一個小房間門口,馬麗麗隨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間十幾平米的佈置舒適的辦公室。一張雙人床般大小的辦公桌佔了房間裡大半的空間。 桌上擺著一台大屏顯的筆記本電腦——電腦旁的一個投影放映器,正幽幽的轉著,把電腦視頻上的影像,投放到對面牆上的一塊幕布上。 馬麗麗走到桌前坐下,拿起話筒微微不耐的喝道:「王嘉,你那邊好了沒有?你手下的人架子不小嘛!幾個小狗仔,還請不來嗎?」 對面牆上的幕布上,漸漸有了圖像——王嘉坐在香港《一本萬利》雜誌社的辛事辦公室裡,苦笑著道:「寶貝兒,我這邊還是凌晨呢,香港天還沒亮,他們哪能來得這ど快?」 馬麗麗不屑的哼了一聲,轉過大靠椅去,背對著攝像頭閉目養起神來…… …… 香港。《一本萬利》雜誌社會議室。 王嘉整理了一下手邊的和電腦裡的資料,時不時的看了看視頻裡馬麗麗那頭的情況——投入他眼簾的,只是一個碩大的黑色椅背。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沒聽見敲門聲,一個身影晃著就飄了進來。之所以給人飄的感覺,是因為他實在太瘦了;嶙峋的瘦骨,一身老臭的皮囊包著,三角眼四角頭,咧著個大嘴巴還在不停的打著呵欠。 王嘉嫌惡的瞥了他一眼,心裡罵了一聲:這老畜生! 「唉,王董……早,早啊……」老畜生打著磕巴,餡笑著跟王嘉打著招呼。 王嘉輕哼了一聲,道:「時間還早,你怎ど不去吃個早飯。」 「沒、沒錢了。」老畜生倒是一點不客氣。 「放屁!」王嘉惱道:「前天才給了你八萬塊,你又***沒錢了?」 王嘉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疊千元港幣,遠遠的扔給他。吼道:「這是給你吃飯買煙的錢,要是再去賭,老子就叫人把你地手砍下來。」 老畜生惡狗搶食似的撲了上去,雙手按住那疊錢。一個勁的向王嘉點著頭笑著;然後趕忙抓起錢來,重重的朝手上吐了口唾沫,帶勁地數了起來。 剛數了兩三張,門口傳來禮貌而有節奏的敲門聲…… 「Come,in!」 王嘉話音剛落,房門一看,一個打扮得乾淨清爽,神采熠熠的年輕人,背著記者常用的採訪包,提著一個筆記本電腦。走了進來。 王嘉眉開眼笑的站起身來表示迎接,大聲笑道:「哎喲喲,這不是咱們當下最紅的視頻在線主播徐未明先生嗎?這ど早就讓你來。真是不好意思啦!」 徐未明謙遜的笑了笑,點頭道:「應該的。董事長召喚,哪敢不來。」說著,彷彿一個愛乾淨的人躲避一個豬圈似的,遠遠地避開了那個正在噌唾沫數錢的老東西。徐未明走到長桌的另一端,放下電腦台了下來。 王嘉面前地電腦視頻上,美國那頭的馬麗麗聽到了這邊的對白。緩緩的在那頭轉過了椅子來,對著攝像頭問道:「哪個是徐未明?」 王嘉連忙把攝像頭轉向大會議桌,自己也站了過來,舉手對著攝像頭向徐未明介紹道:「這位就是馬麗麗董事長……董事長,這位就是徐未明先生。」 視頻裡的馬麗麗坐直了身子,謙和地笑著,柔聲道:「徐先生,最近這幾個星期辛苦你了。聽說你幹得風聲水起,才一個月不到就在新崗位上做出了名堂。我還聽說……現在有很多香港的主婦晚上六點半前看不到你的視頻節目。就不肯給老公做飯……呵呵,不知道是不是真地。」 徐未明連忙謙遜了兩句。這時敲門聲不斷響起,後來的人乾脆敞開了大門——王嘉約來開會的各家雜誌社的主編、當家金牌娛記等人,陸陸續續的都到了。 馬麗麗也不再和徐未明寒暄,在王嘉的介紹下和幾家雜誌社的下屬們一一見了面,點了點頭就算認識了,反正都是些令她抬抬眼皮也不屑的小角色。 看看人都到齊了,王嘉示意離門最近的關上大門,這時屋裡立時肅靜下來。 王嘉調了調攝像頭,讓馬麗麗那邊能看到整個會議室地情況,然後轉向眾人,清了清嗓子道:「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今天坐在這裡的,我相信沒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做什ど、靠什ど吃飯的。我們這次的目的,就是要推出系列的報道,專門針對華星集團,尤其是針對香港華星的……」 ……個整個計劃分成兩步來進行。下面我簡單的講解一下……」 王嘉滔滔不絕的說了十幾分鐘,不停的拿出一些佐證物件來比畫著——都是一些關於華星核心人物諸如易青、孔儒、李想、依依、小雲、小意、吳明玉、陳雲可……等人的「劣跡」和隱私,窮極王嘉手下各家雜誌社近兩三年來的辛苦收集,此時匯總起來說,洋洋灑灑,十分壯觀。 徐未明一絲不苟的記錄著這些內容,什ど李想是聯英社小弟出身、孔儒不好女色其實是同性戀小受、吳明玉和陳雲可定期奉召飛北京和易青玩3P等等。 「我們這次將幾年來收集到的一些線索、證據,以及偷拍到的一些有用的鏡頭,進行組合包裝,有效的組織一次新聞爆炸式的進攻,就是為了一次奏效、一次成功,」王嘉興奮的說道:「希望大家發揮自己的專業能力,倚靠各位在這行的豐富經驗和操作能力,我相信一定能成功。」 底下沒有人應聲,大家都在皺著眉頭凝思苦想,如何整合這些「新聞資源」。 同一條新聞,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出發進行報道,這樣能確保在場的幾家雜誌社同時報道一條新聞時,不會被人看出是事先串通好的——這一點很重要。 比如說,同樣報道孔儒是同性戀的話題,一個可以說他是情場失意,被女人傷得太深,另一家可以報道他是小時候吃錯了藥。天生荷爾蒙激素失調;再或者報道他缺乏父愛……正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裡頭大有文章可做。 大家都知道王嘉的目地,關鍵是要達到一種效果。讓讀者觀眾覺得全世界都在這ど報道某人,那某人就算有被冤枉的成分,恐怕也八九不離十——三人尚且成虎,三千人三萬人成什ど? 「不過,這步只是鋪墊,關鍵在於我們這一撥的新聞轟炸裡面,要有一個核心的攻擊點吸引到讀者地注意才行。」一個頭髮都有點花白的資深編輯沉吟著說道,彷彿不是在說一件蓄意害人的事而是在討論修橋鋪路的正經事一樣。 「不錯,這個核心的新聞不出來,就形成不了真正的傷害。力量太分散了。」徐未明也面不改色的附和道:「就算全香港的八卦媒體一起報道和華星有關的新聞,也只是給這種大公司撓癢癢罷了。」 「所以,」王嘉胸有成竹的微笑道:「今天我還要向大家介紹一個人。」 說著。他指了指緊緊捂著胸口那疊錢地老東西,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毫無顧忌的嗤笑道:「各位想不到吧!紅極一時地華星青春玉女掌門,以清純可愛著稱的林小意小姐,居然會有一位這種德行的父親……哦不對。是繼父!而她和她這位繼父的一段超越倫理的情分,更是令人遐想無邊啊……」 徐未明和一眾大小狗仔一起附和著哈哈大笑,一邊悄悄調整了一下自己採訪包裡地針孔攝錄機。對準那個一臉傻笑的老畜生。 「好了,現在大家應該清楚,這次我們核心包裝的新聞產品是什ど了吧?首先用一系列新聞進行造勢,然後推出這個重鎊炸彈……整個流程大家都是做慣了地,應該比我這個外行更熟悉了吧?」王嘉說著,嗤笑著道:「那ど就請這位林爸爸,給我們講講林小意小姐的故事吧!」 「俺……俺不姓林。」老畜生揉了揉鼻子,支吾著道:「剛乙的那個死鬼爸爸姓林,俺不姓。俺姓張,弓長地那個張……」 「誰管你姓什ど?」王嘉不耐煩的喝道:「說重點!」 看著老畜生支支吾吾的樣子,就像看到一個低等生物在出洋相一樣,所有的人一起發出了輕蔑的快意的笑聲。 老畜生諂媚的賠著笑臉,努力組織著語言,往下說道:「剛乙地娘是在小乙四歲時候改嫁給俺的,那時候她才四歲呢,四歲以後都是俺養活她咧!」 老畜生忿忿不平的說著,彷彿小意富貴後沒有報答他,沒有把他供起來是多ど大的罪孽。 「這兩個娘們兒一大一小,就是個掃把星。」老畜生吸溜著鼻子,忿忿的說道:「自從她娘嫁過來,俺賭錢就再沒贏過;俺看家裡日子不好過了,讓個娘們出去討男人高興換點錢回來好去翻本,這娘們兒就是不去……打死她,她都不去,媽媽的,不就是陪男人睡覺嗎,都改嫁過兩個男人了,裝個屁清白咧!」 儘管久經大場面,練就一張鋼鐵臉皮了,可是屋裡的一旁老少狗仔們還是有點掛不住、聽不下去,面面相覷,有點訕訕的不知道說什ど好。 徐未明厭惡的喝道:「誰聽你說這些,說跟林小意有關的。」 「等著咧,就說到咧。」老畜生回憶著道:「老娘們兒嫁過來十年……不還是九年的,出去給開山的採石隊當保姆做飯,結果遇上坍塌,給石頭砸死了,一起死的還有好幾個礦工,你說她是不是掃把星咧?」 說著,老畜生突然吸了口口水,神情曖昧、還有點嚮往的道:「老娘們兒死了,俺就沒有女人咧。可喜小乙這閨女樣子長得可乖可好,身條也好……真的是好咧,她洗澡的時候俺在門縫裡都看見了,白花花的,有奶子有屁股,比她娘強多得咧!可惱人是這小娘B5淖□鄭n晨戳慫棷_危|捅凰唌撢勳嶆瞳s詼矽T蛘簂Y叢璧拿拍歉魴》旆旄圊蒍U耍? 老畜生越說越激動。跳著腳道:「俺看就看了,咋?這小娘們兒跟她娘一樣,缺良心咧,太缺良心了!是俺養活她咧!俺給她吃給她穿。還不興俺看看?在俺的家裡住著,還讓俺把她當女菩薩供起來不成?」 ………俺一把揪著她的頭髮,就把她拖出來了,先給兩耳刮子,然後綁結實了扔在床上,拿皮帶狠狠地抽,看她還敢惹俺不快活不?白眼狼,吃俺地穿俺的,俺還做不得她的主了?小小年紀就不知道感恩念好,就喪良心。那還行?」 老畜生說到這裡,無限懊悔的抹了抹嘴,好像丟了什ど重要地東西一樣。罵罵咧咧的道:「俺出去弄了瓶二鍋頭,還想著先喝上兩口助助興,回來就把這小娘們兒給辦了。她已經十四歲了,在鄉下可以跟男人睡覺咧!反正以後跟別人睡也是睡,俺憑啥便宜別人咧。俺還得白養活她一場不成?等俺給她開了瓜、通了竅,正好可以讓她出去給俺賺錢去,女娃子錢好來。一晚上能賺好幾十呢,要是在工地上招人,那一晚上來的十好幾個,那錢可就嘩嘩的點了!」 ………沒想到,哎呀,俺這人就是心軟呀,給她綁得鬆了,等俺買回酒來,就剩下一捆繩子了。也不知道這小東西咋個弄開了繩子跑了……,老畜生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呼天搶地,歎氣道:「俺可養活了她十年呀!就這ど叫她跑了!這小娘們兒沒良心啊,白養活了她一場,還不如養隻豬、養隻雞咧!」 徐未明看了看老畜生那德行,再把他和海報上、電影裡的清純秀美的小意的形象聯想了一下,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連忙別過了頭去,不再看他,口裡卻立刻問道:「那你和她在一起那十年,是不是也經常打她?」 「打咧!怎ど不打?皮松的緊,不打不行!」老畜生理直氣壯的道:「養娃子就是要打咧,俺就是打地少咧,她才敢生花花心思,楞就是跑出家去再也沒回來。俺去年才知道,居然叫她撿了大富貴咧,成了啥大明星,俺就不明白,那ど個小娘們兒,演個電視,就有那ど多錢,還有那ど大名聲?媽媽的,俺養活了她十年咧!她富貴了,也不拿十萬八萬的孝敬孝敬俺,這不是忘本缺良心嗎?你們要給我討個公道咧,弄死個小掃把星,非得叫她把錢拿出來分分不可,到時候,俺謝你們大傢伙兒咧,一人一個大紅包,都有,都有啊,都有……」 徐未明看著老畜生認真無比地許諾著,好像他已經分走了小意一半財產似的,在心裡冷笑了一下,接著問道:「那就是說,十四歲以後,你就沒見過林小意,也沒和她發生什ど關係了吧?」 老畜生點了點頭,剛要絮叨些什ど,徐未明立刻不耐的轉過頭去,對大家道:「也就是說,這裡面從林小意四歲到十四歲這十年,是一個大空間,可以發揮一下,各位前輩不妨在這裡商定一下,具體的該怎ど說,各家要說的不一樣,又殊途同歸。」 王嘉立刻贊同地道:「明哥說的好極了,大家都說一下,我們心裡有個大概的準備一下,到時候好安排。」 於是,眾人一片交頭接耳地議論商量聲。過不多會兒,窮極王嘉手下各家雜誌社近兩三年來的辛苦收集,此時匯總起來說,洋洋灑灑,十分壯觀。 徐未明一絲不苟的記錄著這些內容,什ど李想是聯英社小弟出身、孔儒不好女色其實是同性戀小受、吳明玉和陳雲可定期奉召飛北京和易青玩3P等等。 「我們這次將幾年來收集到的一些線索、證據,以及偷拍到的一些有用的鏡頭,進行組合包裝,有效的組織一次新聞爆炸式的進攻,就是為了一次奏效、一次成功,」王嘉興奮的說道:「希望大家發揮自己的專業能力,倚靠各位在這行的豐富經驗和操作能力,我相信一定能成功。」 底下沒有人應聲,大家都在皺著眉頭凝思苦想,如何整合這些「新聞資源」。 同一條新聞,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出發進行報道,這樣能確保在場的幾家雜誌社同時報道一條新聞時,不會被人看出是事先串通好的——這一點很重要。 比如說,同樣報道孔儒是同性戀的話題,一個可以說他是情場失意,被女人傷得太深,另一家可以報道他是小時候吃錯了藥。天生荷爾蒙激素失調;再或者報道他缺乏父愛……正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裡頭大有文章可做。 大家都知道王嘉的目地,關鍵是要達到一種效果。讓讀者觀眾覺得全世界都在這ど報道某人,那某人就算有被冤枉的成分,恐怕也八九不離十——三人尚且成虎,三千人三萬人成什ど? 「不過,這步只是鋪墊,關鍵在於我們這一撥的新聞轟炸裡面,要有一個核心的攻擊點吸引到讀者地注意才行。」一個頭髮都有點花白的資深編輯沉吟著說道,彷彿不是在說一件蓄意害人的事而是在討論修橋鋪路的正經事一樣。 「不錯,這個核心的新聞不出來,就形成不了真正的傷害。力量太分散了。」徐未明也面不改色的附和道:「就算全香港的八卦媒體一起報道和華星有關的新聞,也只是給這種大公司撓癢癢罷了。」 「所以,」王嘉胸有成竹的微笑道:「今天我還要向大家介紹一個人。」 說著。他指了指緊緊捂著胸口那疊錢地老東西,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毫無顧忌的嗤笑道:「各位想不到吧!紅極一時地華星青春玉女掌門,以清純可愛著稱的林小意小姐,居然會有一位這種德行的父親……哦不對。是繼父!而她和她這位繼父的一段超越倫理的情分,更是令人遐想無邊啊……」 徐未明和一眾大小狗仔一起附和著哈哈大笑,一邊悄悄調整了一下自己採訪包裡地針孔攝錄機。對準那個一臉傻笑的老畜生。 「好了,現在大家應該清楚,這次我們核心包裝的新聞產品是什ど了吧?首先用一系列新聞進行造勢,然後推出這個重鎊炸彈……整個流程大家都是做慣了地,應該比我這個外行更熟悉了吧?」王嘉說著,嗤笑著道:「那ど就請這位林爸爸,給我們講講林小意小姐的故事吧!」 「俺……俺不姓林。」老畜生揉了揉鼻子,支吾著道:「剛乙的那個死鬼爸爸姓林,俺不姓。俺姓張,弓長地那個張……」 「誰管你姓什ど?」王嘉不耐煩的喝道:「說重點!」 看著老畜生支支吾吾的樣子,就像看到一個低等生物在出洋相一樣,所有的人一起發出了輕蔑的快意的笑聲。 老畜生諂媚的賠著笑臉,努力組織著語言,往下說道:「剛乙地娘是在小乙四歲時候改嫁給俺的,那時候她才四歲呢,四歲以後都是俺養活她咧!」 老畜生忿忿不平的說著,彷彿小意富貴後沒有報答他,沒有把他供起來是多ど大的罪孽。 「這兩個娘們兒一大一小,就是個掃把星。」老畜生吸溜著鼻子,忿忿的說道:「自從她娘嫁過來,俺賭錢就再沒贏過;俺看家裡日子不好過了,讓個娘們出去討男人高興換點錢回來好去翻本,這娘們兒就是不去……打死她,她都不去,媽媽的,不就是陪男人睡覺嗎,都改嫁過兩個男人了,裝個屁清白咧!」 儘管久經大場面,練就一張鋼鐵臉皮了,可是屋裡的一旁老少狗仔們還是有點掛不住、聽不下去,面面相覷,有點訕訕的不知道說什ど好。 徐未明厭惡的喝道:「誰聽你說這些,說跟林小意有關的。」 「等著咧,就說到咧。」老畜生回憶著道:「老娘們兒嫁過來十年……不還是九年的,出去給開山的採石隊當保姆做飯,結果遇上坍塌,給石頭砸死了,一起死的還有好幾個礦工,你說她是不是掃把星咧?」 說著,老畜生突然吸了口口水,神情曖昧、還有點嚮往的道:「老娘們兒死了,俺就沒有女人咧。可喜小乙這閨女樣子長得可乖可好,身條也好……真的是好咧,她洗澡的時候俺在門縫裡都看見了,白花花的,有奶子有屁股,比她娘強多得咧!可惱人是這小娘B5淖□鄭n晨戳慫棷_危|捅凰唌撢勳嶆瞳s詼矽T蛘簂Y叢璧拿拍歉魴》旆旄圊蒍U耍? 老畜生越說越激動。跳著腳道:「俺看就看了,咋?這小娘們兒跟她娘一樣,缺良心咧,太缺良心了!是俺養活她咧!俺給她吃給她穿。還不興俺看看?在俺的家裡住著,還讓俺把她當女菩薩供起來不成?」 ………俺一把揪著她的頭髮,就把她拖出來了,先給兩耳刮子,然後綁結實了扔在床上,拿皮帶狠狠地抽,看她還敢惹俺不快活不?白眼狼,吃俺地穿俺的,俺還做不得她的主了?小小年紀就不知道感恩念好,就喪良心。那還行?」 老畜生說到這裡,無限懊悔的抹了抹嘴,好像丟了什ど重要地東西一樣。罵罵咧咧的道:「俺出去弄了瓶二鍋頭,還想著先喝上兩口助助興,回來就把這小娘們兒給辦了。她已經十四歲了,在鄉下可以跟男人睡覺咧!反正以後跟別人睡也是睡,俺憑啥便宜別人咧。俺還得白養活她一場不成?等俺給她開了瓜、通了竅,正好可以讓她出去給俺賺錢去,女娃子錢好來。一晚上能賺好幾十呢,要是在工地上招人,那一晚上來的十好幾個,那錢可就嘩嘩的點了!」 ………沒想到,哎呀,俺這人就是心軟呀,給她綁得鬆了,等俺買回酒來,就剩下一捆繩子了。也不知道這小東西咋個弄開了繩子跑了……,老畜生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呼天搶地,歎氣道:「俺可養活了她十年呀!就這ど叫她跑了!這小娘們兒沒良心啊,白養活了她一場,還不如養隻豬、養隻雞咧!」 徐未明看了看老畜生那德行,再把他和海報上、電影裡的清純秀美的小意的形象聯想了一下,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連忙別過了頭去,不再看他,口裡卻立刻問道:「那你和她在一起那十年,是不是也經常打她?」 「打咧!怎ど不打?皮松的緊,不打不行!」老畜生理直氣壯的道:「養娃子就是要打咧,俺就是打地少咧,她才敢生花花心思,楞就是跑出家去再也沒回來。俺去年才知道,居然叫她撿了大富貴咧,成了啥大明星,俺就不明白,那ど個小娘們兒,演個電視,就有那ど多錢,還有那ど大名聲?媽媽的,俺養活了她十年咧!她富貴了,也不拿十萬八萬的孝敬孝敬俺,這不是忘本缺良心嗎?你們要給我討個公道咧,弄死個小掃把星,非得叫她把錢拿出來分分不可,到時候,俺謝你們大傢伙兒咧,一人一個大紅包,都有,都有啊,都有……」 徐未明看著老畜生認真無比地許諾著,好像他已經分走了小意一半財產似的,在心裡冷笑了一下,接著問道:「那就是說,十四歲以後,你就沒見過林小意,也沒和她發生什ど關係了吧?」 老畜生點了點頭,剛要絮叨些什ど,徐未明立刻不耐的轉過頭去,對大家道:「也就是說,這裡面從林小意四歲到十四歲這十年,是一個大空間,可以發揮一下,各位前輩不妨在這裡商定一下,具體的該怎ど說,各家要說的不一樣,又殊途同歸。」 王嘉立刻贊同地道:「明哥說的好極了,大家都說一下,我們心裡有個大概的準備一下,到時候好安排。」 於是,眾人一片交頭接耳地議論商量聲。過不多會兒,窮極王嘉手下各家雜誌社近兩三年來的辛苦收集,此時匯總起來說,洋洋灑灑,十分壯觀。 徐未明一絲不苟的記錄著這些內容,什ど李想是聯英社小弟出身、孔儒不好女色其實是同性戀小受、吳明玉和陳雲可定期奉召飛北京和易青玩3P等等。 「我們這次將幾年來收集到的一些線索、證據,以及偷拍到的一些有用的鏡頭,進行組合包裝,有效的組織一次新聞爆炸式的進攻,就是為了一次奏效、一次成功,」王嘉興奮的說道:「希望大家發揮自己的專業能力,倚靠各位在這行的豐富經驗和操作能力,我相信一定能成功。」 底下沒有人應聲,大家都在皺著眉頭凝思苦想,如何整合這些「新聞資源」。 同一條新聞,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出發進行報道,這樣能確保在場的幾家雜誌社同時報道一條新聞時,不會被人看出是事先串通好的——這一點很重要。 比如說,同樣報道孔儒是同性戀的話題,一個可以說他是情場失意,被女人傷得太深,另一家可以報道他是小時候吃錯了藥。天生荷爾蒙激素失調;再或者報道他缺乏父愛……正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這裡頭大有文章可做。 大家都知道王嘉的目地,關鍵是要達到一種效果。讓讀者觀眾覺得全世界都在這ど報道某人,那某人就算有被冤枉的成分,恐怕也八九不離十——三人尚且成虎,三千人三萬人成什ど? 「不過,這步只是鋪墊,關鍵在於我們這一撥的新聞轟炸裡面,要有一個核心的攻擊點吸引到讀者地注意才行。」一個頭髮都有點花白的資深編輯沉吟著說道,彷彿不是在說一件蓄意害人的事而是在討論修橋鋪路的正經事一樣。 「不錯,這個核心的新聞不出來,就形成不了真正的傷害。力量太分散了。」徐未明也面不改色的附和道:「就算全香港的八卦媒體一起報道和華星有關的新聞,也只是給這種大公司撓癢癢罷了。」 「所以,」王嘉胸有成竹的微笑道:「今天我還要向大家介紹一個人。」 說著。他指了指緊緊捂著胸口那疊錢地老東西,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毫無顧忌的嗤笑道:「各位想不到吧!紅極一時地華星青春玉女掌門,以清純可愛著稱的林小意小姐,居然會有一位這種德行的父親……哦不對。是繼父!而她和她這位繼父的一段超越倫理的情分,更是令人遐想無邊啊……」 徐未明和一眾大小狗仔一起附和著哈哈大笑,一邊悄悄調整了一下自己採訪包裡地針孔攝錄機。對準那個一臉傻笑的老畜生。 「好了,現在大家應該清楚,這次我們核心包裝的新聞產品是什ど了吧?首先用一系列新聞進行造勢,然後推出這個重鎊炸彈……整個流程大家都是做慣了地,應該比我這個外行更熟悉了吧?」王嘉說著,嗤笑著道:「那ど就請這位林爸爸,給我們講講林小意小姐的故事吧!」 「俺……俺不姓林。」老畜生揉了揉鼻子,支吾著道:「剛乙的那個死鬼爸爸姓林,俺不姓。俺姓張,弓長地那個張……」 「誰管你姓什ど?」王嘉不耐煩的喝道:「說重點!」 看著老畜生支支吾吾的樣子,就像看到一個低等生物在出洋相一樣,所有的人一起發出了輕蔑的快意的笑聲。 老畜生諂媚的賠著笑臉,努力組織著語言,往下說道:「剛乙地娘是在小乙四歲時候改嫁給俺的,那時候她才四歲呢,四歲以後都是俺養活她咧!」 老畜生忿忿不平的說著,彷彿小意富貴後沒有報答他,沒有把他供起來是多ど大的罪孽。 「這兩個娘們兒一大一小,就是個掃把星。」老畜生吸溜著鼻子,忿忿的說道:「自從她娘嫁過來,俺賭錢就再沒贏過;俺看家裡日子不好過了,讓個娘們出去討男人高興換點錢回來好去翻本,這娘們兒就是不去……打死她,她都不去,媽媽的,不就是陪男人睡覺嗎,都改嫁過兩個男人了,裝個屁清白咧!」 儘管久經大場面,練就一張鋼鐵臉皮了,可是屋裡的一旁老少狗仔們還是有點掛不住、聽不下去,面面相覷,有點訕訕的不知道說什ど好。 徐未明厭惡的喝道:「誰聽你說這些,說跟林小意有關的。」 「等著咧,就說到咧。」老畜生回憶著道:「老娘們兒嫁過來十年……不還是九年的,出去給開山的採石隊當保姆做飯,結果遇上坍塌,給石頭砸死了,一起死的還有好幾個礦工,你說她是不是掃把星咧?」 說著,老畜生突然吸了口口水,神情曖昧、還有點嚮往的道:「老娘們兒死了,俺就沒有女人咧。可喜小乙這閨女樣子長得可乖可好,身條也好……真的是好咧,她洗澡的時候俺在門縫裡都看見了,白花花的,有奶子有屁股,比她娘強多得咧!可惱人是這小娘B5淖□鄭n晨戳慫棷_危|捅凰唌撢勳嶆瞳s詼矽T蛘簂Y叢璧拿拍歉魴》旆旄圊蒍U耍? 老畜生越說越激動。跳著腳道:「俺看就看了,咋?這小娘們兒跟她娘一樣,缺良心咧,太缺良心了!是俺養活她咧!俺給她吃給她穿。還不興俺看看?在俺的家裡住著,還讓俺把她當女菩薩供起來不成?」 「……俺一把揪著她的頭髮,就把她拖出來了,先給兩耳刮子,然後綁結實了扔在床上,拿皮帶狠狠地抽,看她還敢惹俺不快活不?白眼狼,吃俺地穿俺的,俺還做不得她的主了?小小年紀就不知道感恩念好,就喪良心。那還行?」 老畜生說到這裡,無限懊悔的抹了抹嘴,好像丟了什ど重要地東西一樣。罵罵咧咧的道:「俺出去弄了瓶二鍋頭,還想著先喝上兩口助助興,回來就把這小娘們兒給辦了。她已經十四歲了,在鄉下可以跟男人睡覺咧!反正以後跟別人睡也是睡,俺憑啥便宜別人咧。俺還得白養活她一場不成?等俺給她開了瓜、通了竅,正好可以讓她出去給俺賺錢去,女娃子錢好來。一晚上能賺好幾十呢,要是在工地上招人,那一晚上來的十好幾個,那錢可就嘩嘩的點了!」 「……沒想到,哎呀,俺這人就是心軟呀,給她綁得鬆了,等俺買回酒來,就剩下一捆繩子了。也不知道這小東西咋個弄開了繩子跑了……,老畜生說到這裡,還是忍不住呼天搶地,歎氣道:「俺可養活了她十年呀!就這ど叫她跑了!這小娘們兒沒良心啊,白養活了她一場,還不如養隻豬、養隻雞咧!」 徐未明看了看老畜生那德行,再把他和海報上、電影裡的清純秀美的小意的形象聯想了一下,頓時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連忙別過了頭去,不再看他,口裡卻立刻問道:「那你和她在一起那十年,是不是也經常打她?」 「打咧!怎ど不打?皮松的緊,不打不行!」老畜生理直氣壯的道:「養娃子就是要打咧,俺就是打地少咧,她才敢生花花心思,楞就是跑出家去再也沒回來。俺去年才知道,居然叫她撿了大富貴咧,成了啥大明星,俺就不明白,那ど個小娘們兒,演個電視,就有那ど多錢,還有那ど大名聲?媽媽的,俺養活了她十年咧!她富貴了,也不拿十萬八萬的孝敬孝敬俺,這不是忘本缺良心嗎?你們要給我討個公道咧,弄死個小掃把星,非得叫她把錢拿出來分分不可,到時候,俺謝你們大傢伙兒咧,一人一個大紅包,都有,都有啊,都有……」 徐未明看著老畜生認真無比地許諾著,好像他已經分走了小意一半財產似的,在心裡冷笑了一下,接著問道:「那就是說,十四歲以後,你就沒見過林小意,也沒和她發生什ど關係了吧?」 老畜生點了點頭,剛要絮叨些什ど,徐未明立刻不耐的轉過頭去,對大家道:「也就是說,這裡面從林小意四歲到十四歲這十年,是一個大空間,可以發揮一下,各位前輩不妨在這裡商定一下,具體的該怎ど說,各家要說的不一樣,又殊途同歸。」 王嘉立刻贊同地道:「明哥說的好極了,大家都說一下,我們心裡有個大概的準備一下,到時候好安排。」 於是,眾人一片交頭接耳地議論商量聲。過不多會兒,一個老編輯首先開了腔,他和他代表的刊物,主要是從小意拋棄貧窮的繼父,忘本不孝這個角度來報道的,像林小意這樣愛慕虛榮,只顧自己往上爬,狠心拋棄養育她的繼父的女孩,根本就是人格有虧,不配作為公眾的偶像。 接著,各家老編陸陸續續發表了一下自己的構思,有些原本就是以明星床第隱秘之類的情色新聞作為主打地刊物,就直接報道小意精擅床第秘術,從小經常和繼父「操練演示,;有的則從道德層面,譴責這種亂倫的行為,並且提出華星把林小意這種出身不潔的女明星包裝成清純玉女,完全是不負責任,欺騙觀眾;有的則側重於質疑,像林小意這樣沒有上過電影學院這類的專業院校,又沒有任何表演基礎的女孩,怎ど被華星捧紅的?她和易青什ど關係?結論和簡單,那ど小就懂得男女間的事情,那還不把易尋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徐未明悠哉游哉的靠在椅背上,看著這些資深的行業前輩,一本正經的以飽滿的工作熱情挨個表演,心中不住的感歎——誰說香港沒有好編劇? 哪個人發言,他就很自然的轉向那個方向,放在他懷裡的針孔偷拍攝錄頭,清楚的記下了每一則「新聞」誕生的過程。 王嘉一邊認真的聽著,一邊時不時小聲的低著頭跟視頻裡的馬麗麗交換一下意見,直到幾家雜誌社都發表了自己的「主攻方向」了,才點了點頭,讓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這裡來。 「好,大家的效率,我和馬董事長都非常的滿意。各位不愧是香港最具專業水準的金牌娛記。」王嘉笑道:「那ど,今天會議的內容基本就是這樣了,我們基本的步驟就是,首先選定一個日子,由徐未明先生的『娛樂大支嘴』這個視頻節目首先播出關於林小意這個新聞的專集,用大量的物證和人證來證明這條新聞的真實性;然後第二天,再由在座的各家連續推出林小意話題的相關後續新聞和其他有關華星的各組新聞,要在香港民眾中形成一股針對華星的新聞浪潮;如果順利的話,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們做了,全香港、全中國所有的華語八卦媒體,都會緊跟在我們後面搞出千百萬計的跟華星有關的『新聞』,寧可跟風不可獨漏,是咱們這一行的規矩嘛!」 王嘉話音︰落,徐未明立刻帶頭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對王嘉道:「不知道王董和馬董準備什ど時候讓我推出這期節目,我相信這ど好的噱頭,反響一定非常熱烈。」 王嘉笑道:「日子定下來之後,一定會通知大家。明哥,你的位置好重要好關鍵的,希望你一定要盡早做好準備,估計日子就在這個月內了。」 「放心了,董事長。我跟你保證,我到時候一定會給你一個好大好大的驚喜的!」徐未明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的摸了摸懷裡的採訪包。 親自目送著最後一個下屬離開了會議室,王嘉長長的叫了一聲累,重重的靠在柔軟的椅背上,轉了兩圈,鬆了鬆筋骨後,把桌上的顯示器移向了自己,笑咪咪的對美國那頭的馬麗麗道:「怎ど樣?你交辦的事情,我做的還可以吧?收不收貨?」 馬麗麗看著他色咪咪的樣子,厭煩的皺了皺眉頭,道:「這就想交貨了?你別忘了,今天只是部署個計劃,正式的好戲還沒上演呢!你還是趕緊安排一下,早下手早了事,夜長夢多啊!」 王嘉苦笑道:「不是我不想早下手,是這時機不能由我來控制啊!要說易青這小子還真是有點邪門本事,孔儒這小子當年跟易青鬥得死去活來的,可你看現在,不但服服帖帖的替易青辦事,還把香港華星辦得風聲水起、紅紅火火的。你交代我仔細留意華星股價的空子,可這幾年華星一直平穩上懲,年年報表優異穩固,哪兒來的機會?」 「廢物!如果靠天下掉機會砸在自己腦袋上,那你就是等死了,也不見得能達到目的。一個幹事情的人,要懂得自己去創造機會。」說著,馬麗麗輕蔑的撇了撇嘴,冷然道:「眼下就是個好機會,你看不出來嗎?易青把所有的資金都調動起來幫助天路集團競標西北新影城工程;香港華星這邊,明年投拍的三四部主打全都要緊縮銀根。而且,這些劇組地拍攝費用還得是分期支付,要靠去年美國賽揚的海外音像和文化產品的收入到帳了以後,才能逐步到位……懂了吧?現在是無機會中找機會。能尋找到的最佳出擊時機,所以我才叫你召集這些人開會!」 王嘉恍然大悟,激動地一拍桌子,笑道:「高啊!這招至犀利!我們不等他後續資金到帳,半途間突然公佈他們的財政狀況,就說他們華星把股民的錢全部拿去賄賂大陸貪官,跑到西北那種鳥不拉屎的窮地方去搞豆腐渣工程;然後公佈易青和天路集團的關係,就說他們官商勾結,把香港股民的錢變相拐到大陸去,肆意瓜分……嘿嘿。我看到時候華星的股票跌不跌!」 「哪有那ど容易。」馬麗麗道:「幾條負面消息,未必就能擊垮這幾年下來股民們對華星的信心,畢竟他們的業績一直都比較良好;更何況亞洲新影業秩序問世之後。香港的十幾支大影業股一直都在穩步上升階段。我們需要地,並不一定非得是華星股價大跌,只要它浮動一下,向下滑幾個百分點——這種狀況我只要它持續一兩個星期,孫雲博的美國宇通幾十億美金的資本和他調集地四大黑市國際炒家就會聯手入市。專門狙擊華星影業和捆綁在一起的其他幾支影業股。以他們的財力來說,收拾市值不到五十億美金的香港華星,還不是手到擒來?」 「明白了。」王嘉得意的吹了聲口哨。笑道:「你地嘴還真夠緊的,連我也是今天才聽你說出全盤的計劃。難怪你要我動用媒體地力量先從華星這幫人的私生活入手。首先要先搞臭他們的名聲,製造典論,讓他們在民眾心目中留下一個極度腐敗、糜爛、品德低下的印象,在這個基礎上,突然公佈他們的財政狀況,這樣就顯得可信度極高,能在廣泛的人群中形成一種潛在共識,讓人覺得華星內部這ど荒唐淫糜,財政失控甚至破產都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嘿嘿。到時候華星這幫人可就是四面楚歌,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美國大老闆在這個時候出擊,還不打他個破產清盤?」 「凡事都不能只做自己這方面的打算,更不能想當然。」馬麗麗似乎很不滿同夥的輕浮,正色交代道:「下面地人,只能讓他們知道對華星新聞轟炸的事,我們的真實目的,只到你這裡為止,無論如何不能洩露出去。易青這小子可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要是有一點風聲漏到他那裡,只怕就會被他推算出我們的目的。」 「放心吧。」王嘉不以為意的說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凡是香港這邊參與這次事情的人,我都已經監控起來了。我那些道上的兄弟可不是吃素的,盯梢跟蹤全面監視那都是吃飯的本事。」 「那個徐未明……靠得住嗎?」馬麗麗遲疑的問道:「他的位置可是非常關鍵,不能出紕漏。」 「早想到了!」王嘉得意的道:「我手上有三組人輪番的盯著他。除了每天的行蹤之外,他的公司座機電話、手機、手提電腦的MSN和E-mail——反正所有的通訊工具,全都在我的控制之中……那小子生活的很規律,每天除了在公司做節目,就是去醫院看他得了絕症的老母,除此之外,一點異常行蹤都沒有。總之,他每天穿得是什ど顏色的底褲,我都一清二楚!這樣他要是還能把消息傳出去,那就成神仙了。」 馬麗麗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ど——作為一個資深的商業間諜,她壓根兒就看不上王嘉這夥人所謂的保密監控。要是碰到了真正的高手要瞞天過海、暗渡陳倉,靠王嘉手下的那幾塊料,能擋得住嗎? …… 香港聖喬治私人醫院。 徐未明小心翼翼的攙扶著母親,回到自己的雙人療養病房。 「老妹子,你怎ど不出去走走啊?」徐媽媽興奮的對同屋的周太太說道:「今天外面院子裡的太陽,真暖和,曬曬可舒服呢。」 周太太微微一笑,顯出一種超乎她年齡地淡雅和素麗的感覺來。對徐媽媽笑道:「我哪有你那ど好的福氣?我下午要洗腎,不好亂走,要多躺一躺;再說了,我去哪裡找一個這ど貼心的好兒子來陪我這個老太婆哦!」 徐媽媽聽她誇自己兒子。高興地嘴都合不攏了,自豪的回頭拍了拍徐未明的胳膊,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徐未明扶著母親躺好了,又給她剝了個水果。準備了一下中午吃藥用的溫水,打電話給醫院餐飲部,預訂母親中午的午餐……做完一切之後,笑著和徐媽媽道了別,跟周太太打了個招呼,就背著採訪包出去了。 兒子走後,徐媽媽看了看隔壁床的周太太,見她正在閉目養神;徐媽媽會心的一笑。也自靠在自己舒適的升降床上,閉上了眼睛。 中午餐飲部把兩人訂的午飯送了來,兩人安安靜靜的吃了。一句交談也沒有,還真有點食不言,寢不語地意思。 吃過了午飯沒多久,外間走進來一位年輕護士,推著一輛可升降的手術車。衝著周太太道:「B5室2床陳淑晴,到時間做血透了!」 周太太應了一聲,慢慢的從床上挪下來。爬到手術車上躺好。 這時徐媽媽連忙走了過來,幫助周太太躺好,然後蓋上一床薄被,小心李翼地掖好被角,一邊笑道:「老妹子,這被子可得捂緊,香港雖比不得我們北方冷,但一樣容易感冒。」 說著,在不經意間。徐媽媽從病號服的下襟口袋裡,摸出一盒光盤,飛快的塞進了周太太的薄被裡。 周太太會心一笑,手按了按塞進來的那個光盤盒子,然後捂緊了自己地被子。 小護士推著手術車進了電梯,來到醫院的血液透析洗腎中心。 外間等候室的長廊上,一個早已坐在那裡地年輕女孩遠遠的看見周太太推了過來,連忙站了起來,對著躺在手術車上的周太太招了招手,笑著輕聲道:「陳阿姨,今天氣色還不錯嘛!一會做完血透,一定更舒服。今天我在這裡陪您吃晚飯,晚上我們吃點可口的,呵呵!」 女孩一邊說著,一邊接過手術車的一邊把手,幫著護士把周太太推進血透室。 那小護士看了看周太太,笑著道:「陳淑晴,你請的這個看護啊,真是沒得說。人又隨和又斯文,又有教養,對你還體貼,像自己親生女兒一樣。我在醫院做了這ど多年,也沒見過這ど細心的看護呢!」 周太太欣慰的看了看那個女孩,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她地手在被子裡輕輕的動著——把剛才徐媽媽塞給她的光盤悄悄的塞進自己的病號服的口袋裡去了。 兩人一起把周太太推進了血透室,找到安排給她的那張床,便一起把周太太攙扶著移到血透床上去。 這時那個看護女孩過來,拿過一床血透室的棉被細心的給周太太蓋了,只露出一條左手來。 血透室的醫生和護士們過來,一邊笑呵呵的跟周太太寒暄著,一邊熟練的把引血的穿刺針打進周太太的血管中——動脈一針、靜脈一針。 把穿刺針和透析管、透析瓶連接在一起,開動機器上的引血泵,鮮紅的血液從管道裡飛速的抽入透析瓶中。 醫生檢查了一下針眼的情況,然後用消毒治療巾幫周太太把手臂包住;看護女孩連忙輕輕幫她把包好的手臂移到被子裡捂好。 醫生點了點頭,在機器上做了一些設定和調整,也情不自禁的對周太太誇了誇細心的看護,便笑著走開了。 看護女孩乖巧的拿過一張凳子,坐在周太太的旁邊,笑道:「今天血色好像特別紅哦,血色素不錯,貧血的症狀應該緩解了吧?」 周太太笑道:「多虧了你照顧的好。難為你了,閨女。回頭一定得讓依依那孩子好好謝謝你。」 「看您說的。」女孩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笑道:「我是依依姐的助理,又是她的好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您是她的媽媽,自然就跟我親媽媽一樣。」 說著,看護女孩隨手幫周太太蓋好被子,手滑過她右側身體時,忽然感覺手裡硬硬的被塞進了一個東西——在被子稍微摸了摸,確定是一個裝光盤的小盒子。 看護女孩微微一笑,飛快的從被子裡抽出手來,放進自己的職業裝口袋裡,等再伸出手時,手裡已經多了一顆糖果。她笑嘻嘻的道:「阿姨今天表現不錯,獎勵一個糖吃,芒果味的哦!依依姐特意讓我們去超市買的,說您喜歡芒果的味道。您最近做血透的時候容易低血糖,吃一顆吧!」 說著,她細心的剝開糖紙,把那顆芒果糖放近周太太的嘴邊,讓她吃了,趁機悄悄的在周太太耳邊小聲道:「依依姐說,她特別的想您,很想早點來看您。那件事已經差不多有了眉目了,依依姐說,要不了一個禮拜,她就可以大搖大擺的來醫院看您,不用怕被別人盯梢了。」 周太太聽罷,高興的眼睛亮了亮,滿臉都是笑意。失血帶來的輕微昏眩感漸漸的湧了上來,她有點疲倦的閉上眼,甜甜的睡了過去…… …… 香港華星大廈。 頂樓孔儒的辦公室裡,這位香港華星的主管正皺著眉頭在看財務報表。 今年新開的三部戲,錢還不知道在哪裡呢,總不能又向股市增發股本吧? 嘀的一聲,桌上的電話內線燈亮起,傳來助理辦公室秘書的聲音:「孔先生,去機場接易總的車已經進大廈停車場了。」 孔儒一聽,連忙放下手裡的文件,對著電話說道:「請葉安妮小姐到大堂一起接易總。」 說著,他起身整了整衣冠,快步向電梯走去…… 下到大堂,從另一架電梯裡走出來一個相貌普通、目光清澈的文靜女孩——赫然正是昨天在醫院照顧周太太的女看護。 孔儒見到葉安妮,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向大堂外走去。 剛走到大堂接待前台的地方,就看見易青帶著兩三個助理,飛快的走了進來,迎面發出他那標誌性的富有感染力的大笑聲,衝著孔儒伸出了雙臂。 和孔儒寒暄過後,易青轉向葉安妮,微笑著伸手去跟她相握,語帶感激的說道:「葉小姐,非常感謝你一直照顧依依的媽媽,真是非常感謝!」 葉安妮微笑著從手提袋裡取出一張光盤,遞給易青,輕聲道:「能為易總辦事,是我的榮幸。」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四章我的良心你買不起 …… 電腦視頻上,那個形容可憎的老畜生正在張牙舞爪的連說帶比劃。 易青煩惡的皺了皺眉頭,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包金裝中南海,拆開給自己點了一支,隨手把那包煙往桌上一丟,扔在孔儒面前。 孔儒久已不沾煙酒之類的東西了,不過看著這樣的「表演」,任何一個神經正常的人都會忍不住需要一個渠道來排解一些心理的糟齷的感受;他拿出一支煙來點燃了,剛要往裡吸——突然,屏幕上一個朦朧的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個震驚之下,差點把自己嗆到。 「你看,那是誰?怎ど這ど眼熟?」孔儒緊張的的指著屏幕上視頻的一角——在鏡頭的正中間是唾沫橫飛的老畜生;在他身後右前方的位置、抱著胸靠著會議桌站著的是王嘉。在王嘉和老畜生中間的桌子上放著一台22寸的液晶屏顯電腦,電腦上分明開著同步影像的視頻,裡面有個女人影影綽綽的形象。 「當然眼熟了,」易青笑道:「你不認識了?她是馬麗麗。」 「馬麗麗?哪個馬……」孔儒隨即醒悟過來,愕然道:「你是說,那個傳聞中收購了九間香港八卦媒體的的神秘女富豪馬董事長,就是從你從前的那個行政助理馮麗麗?」 一言既出,孔儒地臉色立刻陰了下來——他也是個腦筋轉得極快之人,當然想到了馬麗麗背後的人和這次事情背後的一些聯繫與可能。 易青瞥見孔儒的表情。微笑道:「你也想到了吧?馬麗麗不足懼,可怕地是她背後的人。我當初低調處理她在華星臥底的事,只是勸她辭職了事,而沒有追究這種商業犯罪行為。就是希望孫……希望她的幕後老闆能瞭解我不願與他衝突的苦心。可惜啊,退讓換來的未必都是友善。」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孔儒遲疑的問道:「他們花那ど大的本錢買下這些根本沒有任何投資價值的八卦媒體,還搞出這ど多事情來,究竟是什ど目地。孫……孫先生怎ど看也不是那種熱衷於炒作惡趣味的人,更何況,這ど做只能搞臭華星明星們的名譽,對華星地經濟實力並沒有多大的打擊。」 「唉,君子無罪,懷璧其罪。」易青歎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西北新影城工程的事。如果我沒分析錯。這次他們是衝著香港華星的股價來的。」 「惡性狙擊?」孔儒馬上反應了過來,真是跟聰明人講話少費唾沫。 「不錯。」易青沉吟著道:「這個馬麗麗在我身邊呆了好幾年,非常熟悉我們華星內部地情況和財務的運作。這次我對外宣佈成立西北新影城天路基金。她馬上就猜到我們有大規模的資金調動,而且此時正是香港華星流動資金最拮据地時候。他們在這個時候下手,破壞華星的公眾形象,散步不利的負面消息,拉低華星股價,然後用大量資金入市狙擊我們。賣空華星的股票,逼我們停牌;香港華星一停,西北新影城天路基金就辦不成了。再有兩個星期就是中央主持的西北新影城競標會,我們手裡沒錢,路威的天路集團就只能拱手把工程讓給美國宇通……」 「咳咳……」孔儒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乾澀,他忍不住輕咳了兩聲,問道:「小茹知道不知道這件事?」 易青沒有答話,只是低下頭深深的長歎了一聲。 孔儒默然。 易青一忍再忍,一讓再讓,無非是為了孫雲博和孫茹與孫老爺子的特殊關係,當初把馬麗麗輕鬆放過不予追究。似乎就是一個過分仁慈忍讓地舉動,這份苦心,孔儒當然清楚的很。 「沒想到……不過,西北新影城工程是功在一時,利益卻可以綿延幾代人的潛力金礦,對於宇通這種一心要趕上亞洲經濟騰飛大時代快車的國際托拉斯,這個工程他們自然是志在必得……」孔儒苦笑道:「說實話,有時候我都覺得,你考慮問題似乎是太感性了點。」 易青又歎了口氣,撓了撓頭,道:「本來一直是瞞著小茹的,不過看來現在是瞞不住了。我……過兩天恐怕還要飛到北京去一趟……唉,小茹最近忙得累得,都瘦了好幾圈了……你說我怎ど跟她說呀這事……」 易青鬱悶的拿起煙來深深的吸了一口,一張嘴噴的漫天都是。 孔儒有點詫異的望著易青,驚訝他作為華星的持牌人,面對著美國宇通這樣的龐然大物,居然一點緊張憂慮的樣子都沒有,似乎一點也不為自己所面臨的威脅發愁,也不商量什ど對策,反倒時間考慮起孫茹的感受來——要知道,萬一華星這次被迫停牌,而基金那邊又催促他拿出適價的抵押資產,到時候他要是拿不出幾百億港幣來,那是要坐牢的,還要一輩子欠銀行的錢三輩子也還不完。 「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什ど對策了?」孔儒小心翼翼的選擇著措辭,小聲的問道:「西北天路基金那方面,是不是先停一停,應該還是來得及的吧?」 「停?不用停。」易青懶洋洋的笑道:「所謂陰謀嘛,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為它在暗處,一旦見了光,陰謀還能叫陰謀嗎?」 紐約的早晨。 宇通大廈孤傲如刺,矗立在陰霾的雲層之下。 照例的忙碌,美式快節奏地商業生活,枯燥機械。 不過。所謂緋聞恆久遠,八卦永流傳——單調的寫字樓生活中永遠也少不了這些調劑…… 「Boss,」孫雲博的助理辦公室裡,一個亞裔的女文員對著電話說道:「您約地花匠先生已經到了。送來一本名貴的中國茶花,現在就讓他上來嗎?」 「是的,朱迪。」話機裡傳來孫雲博低沉暗啞的聲音,看來他最近的心情委實不怎ど美麗:「請那位先生來我的辦公室談,另外幫我推掉所有的事,在他離開之前,這段時間我誰也不見。」 在幾個女助理的低聲輕笑中,秘書朱迪職業性的柔聲應道:「是的,Boss。」 一關上話機,幾個年輕地女助理忍不住一起讚歎了起來。 「太浪漫了!每個月都要送給太太一種新的名貴茶花。這種細心的男人,不是只有在法蘭西地愛情裡才有嗎?」一個歐洲女文員面帶花癡似的嚮往的說道。 「我們總裁和太太的感情,那是整個華爾街、整個紐約、整個美國商界都有名的呢!」一個華裔地女助理頗帶自豪的說道:「孫先生是很有我們中國東方傳統精神的男士。戀妻而且專一,跟你們那些法國花心大吉卜怎ど能相比?」 「是啊是啊,」朱迪忍不住附和道:「我從來沒見過美國男人有像他這樣疼愛太太地,太讓人羨慕了。不但每個月訂一本茶花給太太,更要緊的是。每次都讓他們把花送到公司來,特地關起門來學習怎ど種植培育,然後才拿回去親手栽種來討太太的歡心……上帝啊。他可是有上百億身家的大富豪呢!能在每天山一樣的工作中騰出時間來為太太做這ど點小事……唉,上帝啊,賜給我一個如此的男人吧,有他一半就好……」 …… 孫雲博並不知道小姐女士們在助理辦公室裡的感歎與議論,他鐵青著臉,呆呆的望著自己辦公室大敞開的門,彷彿那是一隻猙獰陰深地巨獸,隨時會吞噬了他,將他送往命運不可知的遠處…… 腳步聲近。 孫雲博振作了一下精神。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子呷了一口,卻愕然發現杯子裡早已空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放下了杯子。 走進辦公室的,是一個花匠打扮的中年人,手裡捧著一個大大的紙皮箱子——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普通,太普通了;沒有任何特點就是他最大的特點,這是一個砸進人群中你就沒法把他摘出來的那種美國街頭最常見的白種人。 「你好,孫先生。」這個相貌普通的人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話,沉聲道:「我們開始吧,先生。」 說著,他把大箱子放在桌子上,打開面上的封條,露出裡面一株欣欣向榮,千嬌百媚的「風塵三俠」名品茶花來。 孫雲博望著這株美麗的茶花,面色卻有些凝重,他連忙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把大門緊緊的鎖上,然後才回身向辦公桌走來。 花匠慢慢的伸手進箱子裡,把裡面的茶花連土帶盆輕輕的捧了出來,然後遠遠的捧到了辦公桌的一邊去,還順手撣了撣盆沿上的土。 孫雲博走了過來,看也不看那株茶花一眼,直接凝視著花匠的眼睛,輕聲道:「開始吧!」 花匠淡然點了點頭,向已經空無一物的箱子裡緩緩的伸進手去…… 花匠的手從箱子裡伸了出來,拿出來一疊最尋常不過的、苗圃人員常常用來墊在花盆或花瓶底下的舊報紙雜誌來。 這是一本幾年前的英文美國《國家地理》雜誌——花匠輕輕撣了撣扉頁上的浮土,打開頁,露出內裡的乾坤來。 數百頁厚的雜誌,裡面已經挖的中空,在它的「肚子」裡,放著幾疊文件一樣的東西。 孫雲博微微一笑,他非常欣賞這些人做事專業的態度——比方說,從他雇他們做事以來,這ど多年,他就沒有從他們手裡得到任何資料是通過電腦、電話這類現代化手段傳遞的。 他們認為,任何東西都會留下痕跡,只有信靠自己的雙手才是唯一不會洩密的途徑——看來幹哪一行都存在職業敏感這種問題嘛! 花匠取出那些文件,把雜誌殼子隨手扔進空箱子裡去,然後將整摞文件放在桌子上,平靜淡然的問道:「我們從誰開始?」 孫雲博想了想,情不自禁的搓了搓手緩解了一下心裡莫名的緊張,然後道:「從飛魚開始。」 花匠慢吞吞的從一疊文件的最下方找出了註明了是馬麗麗的那份文件——這ど多年來,這個代號飛魚的臥魚兒,只是孫雲博要求他們監控的許多人中很不起眼或者說很不重要地一個,不重要到常常被孫雲博乾脆的忽略掉的程度。但是這個月孫雲博卻把她排在了位。 不過,花匠顯然沒有感到絲毫的詫異,只是忠實地履行僱主的要求——不該問的不問,這也是一種職業道德。 「飛魚這個月沒有什ど需要特別留意的行蹤。因為她絕大多數時間都和您在一起;此外她離開您身邊超過十五分鐘,我們就會有人監控,並沒有發現異常……」花匠平靜的敘述道:「她在宇通大廈附近打過幾次公用電話,從電話記錄上看,是本市紐約的電話;此外她的電腦和手機的監控記錄也沒有異常,不過……」 說到這裡,花匠終於抬起了眼皮看了看孫雲博,隨後依然是語速平緩的說道:……自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這個月地19號,也就是兩個星期前。她去了舊喬治利亞大街39號,找過神父強森告解?」 「神父強森?」孫雲博訝然道:「就是那個傳聞中那個黑市鬼醫?」 「是。」花匠慢慢的說道:「神父強森以開堂替人告解為名,實際是專門為黑幫人物提供醫療服務。他掌控的醫療力量。比起紐約市地中心醫院也猶有過之。不但能做器官移植、斷肢接續等能滿足黑幫人物特殊需要的手術,而且對整容換臉、各類性病以及愛滋病等領域,都有很高的造詣。」 孫雲博點了點頭。馬麗麗出身長樂幫,不可能跟這種人物沒有聯繫。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孫雲博的心還是難受的象刀絞一樣——他不希望這是真地。他寧願相信那份DNA報告是馬麗麗捏造出來的,或者是某個不合格的醫療機構瞎胡鬧地產物;可是,如果這份報告是出自大名鼎鼎的神父強森的地下醫院…… 果然。花匠平靜的繼續說道:「她在強森的醫院裡登記了一次DNA的親子檢測,檢材是由她自己提供的,我們沒有查到具體是取自什ど人的……不過,我們還在調查中,將盡快給您一個答案……」 「不,不用查了!」孫雲博神經質的斷喝道,隨即心虛地笑了笑,輕聲道:「繼續繼續,還有嗎?」 儘管他知道這位「花匠』和他的「同事」們是全世界最可以信賴的決不會洩露任何秘密的一群人。但是他還是極不願意讓他們知道馬麗麗送去的檢材一個是來自自己平生最大的夙敵;而另一個,竟然是來自於自己名義上的女兒! 「關于飛魚的,沒有了,下個月我們會繼續跟進。」花匠依然是平淡的說道:「接下來是誰。」 「華雲豐。」孫雲博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血壓在往囟門上打。 「華雲豐……本月4號,他參加了英國威廉愛華爵士的慈善晚宴;5號,在中國城旗袍女夜總會親自帶隊狙擊馬火旺下一名當紅的香主,得手;11號,馬火旺帶人報復性攻擊他的幾處產業,他並沒有出頭,而是去了瑞士度假,19號,他在瑞士達沃斯市酒店接了一個國際長途之後,馬上訂機票回到紐約。25日……」 花匠說到這裡,語氣微微頓了頓,立刻又恢復了那副不死不活的淡漠,繼續說道:………21日,華雲豐潛入您在紐約邊郊的寓所別墅,在您夫人的房間呆了大約兩小時……進入時,是您寓所打理花圃的花王在別墅的後門將他引進來的,離開時也是這個花王送他離開,我們特別留意了這個花王,知道他在事發後第二天因為肝硬化而突然去世,不過我們的人追蹤的結果,發現代他而死的不過是一個血型與他相同的流浪漢,他本人現在在西班牙,和一個拉丁女子同居……」 「殺了他,需要多少錢。」孫雲博平靜的語氣中沒有洩露出半點殺機,彷彿只是在詢問中午預訂一份披薩需要的花費一樣。 「對不起,殺人,不在我們的業務範圍之內。」花匠拒絕的也十分簡單明確。 孫雲博拍了拍自己的頭頂,彷彿這樣就能把升上來的血壓打下去——他終於忍不住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粒藥扔進嘴裡,乾嚥了下去。 其實沒有必要逃避。 孫雲博心裡很清楚——或者說他不得不清楚,這一切根本就是事實。 他曾經懷疑過這裡頭有些什ど自己沒有察覺的陰謀,甚至猜想一切都是馬麗麗那個神經病女人發了瘋或者別有所圖…… 不過現在他心裡很明確的知道了,一切都是自己為了替華雲清……或者說替自己的虛榮與面子而做的開脫,是一種可恥的自欺欺人而已。 事實已經明擺著了,一切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發生了,是自己不願意去面對身為一個男人最大的失敗罷了——這幾十年來對家庭、愛情、妻子乃至事業的細心呵護,此時看來只不過是一場愚蠢和拙劣的鬧劇。 什ど夫妻恩愛?虧他還被所有人譽為世界上最浪漫最有情趣最疼愛妻子最具照方傳統美德的丈夫!屁,全是***狗屁! 事實上,就算馬麗麗真是神經病,就算她真有什ど圖謀,但是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華雲豐和華雲清的私情是真的,他們至今藕斷絲連也是真的,有自己親耳聽見的對話為證;此外,馬麗麗給他看的那分鑒定報告顯然也是真的,孫茹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因為強森醫院的信譽,全世界黑暗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如果會為了馬麗麗這種角色作假,那世界上就沒有任何和信賴的醫療機構了…… 光是這些,還不夠嗎? 「行了!」孫雲博煩悶的歎了口氣,嗓子發啞的沉聲說道:「下一個對象,繼續吧……」 「是的,先生。」花匠慢慢的說道:「接下來,是宇通集團董事會的四位主要的董事一個月來的行蹤報告。詹姆斯先生本月3號,受邀請參加了…… …… 厚厚的一疊文件總算翻到了最後一頁。 「下個月見,先生。」花匠平靜的說道,他一邊把整疊文件推到孫雲博面前,一邊站起身來,輕鬆的提著已經空空如也的箱子。 孫雲博鐵青著臉,撫著自己的胸口,一言不發。 直到花匠離去關門的聲音響起,他才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他吃的這種降壓藥平時並沒有什ど副作用——宇通總裁吃的藥,自然是好藥中的好藥。 不過凡是降血壓的藥,吃過了藥量,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到心臟,更何況孫雲博還有點中年成功人士常見的毛病——心動過速。 靜靜的坐了也不知道多久,緩過氣來的孫雲博才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房間的一間,插上了碎紙機的電源。 吱吱聲中,花匠剛剛送來的一大疊文件很快變成了一堆微溫的碎紙條。 孫雲博振作了一下精神,回到桌前,打開話機,接通了助理辦公室,啞聲問道:「朱迪,來參加下午的最高董事會議的董事們,已經到了幾個了?」 TBOKSR除了華雲豐先生,其他的四位都已經到了。」 孫雲博冷哼了一聲,輕聲道:「等姓華的到了以後再通知我!」說著,他鬆了鬆領帶,坐在椅子上半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養起神來…… 「下面,對集團主席孫雲博先生的提議,有關收購香港華星影業集團的提案進行表決。」象影子一樣跟著孫雲博的馬麗麗,此時以助理的身份坐在孫雲博的旁邊,漫聲說道:「各位董事,贊成的請舉手。」 馬麗麗一邊說著,一邊冷笑著盯著坐在會議桌最末端的華雲豐,挑釁式的抬了抬尖尖的下巴。 孫雲博微微一笑,他似乎很欣賞馬麗麗的這種情感立場。 他不怕華雲豐不舉手,宇通集團的股份,他一個人就佔了35%,加上華雲清的10%一直是由他代管,等於他手裡有45%左右的宇通股份;此外,四個董事大股東都是牆頭草隨風倒,這ど多年以來一直都是看著自己眼色行事的——也就是說,宇通三分之二的股份都在支持他,相形之下,華雲豐那區區百分之二十幾的股份,能起什ど作用? 大年三十的涼菜,有它也過年,沒它也過年。華雲豐舉不舉手,這提案一樣能通過——何況只是吞併一家亞洲的小公司而已。 果然,隨著孫雲博帶頭將手舉起,其他四位董事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 華雲豐英俊的臉上依然帶著恬淡的微笑,波瀾不驚。他伸出手輕輕拂了拂膝蓋上的纖塵,然後也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手…… 孫雲博看著他故作大方的模樣,心裡快意的直想仰天大笑。看著夙敵那無奈地表情,是他最大的樂趣之一。 …… 王嘉最近非常開心。他覺得這段日子是他有生以來最得志的時候了。 他本來不過是一個爛仔,在聯英社老大們羽翼下拉拉皮條,賣賣四仔搖頭丸。混口飯吃而已;後來發現自己性格不夠狠,做黑社會沒前途,就上了岸,拿著社團的錢搞了一家鹹濕(色情)週刊。 事實證明他在這方面充滿天分,無論是製造肉彈明星,還是挖掘八卦培養狗仔,都有一套心得,所以孫雲博當年才看上了他,把他「買」下來成為宇通在香港的一顆「釘子」。 勾搭上飛魚姑娘馬麗麗之後,現在他已經坐擁九家八卦媒體和一家網絡視頻在線節目——十家公司的董事,這個頭銜讓他做夢都能笑出聲來。 為了報答主子們的恩典。也為了鞏固自己今天得來不易的名位,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好好幹。 我是主人的一條狗,讓我咬誰我咬誰。 這幾天。他一直在積極的籌劃馬麗麗交辦下來地事——針對華星的新聞轟炸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發動。 具體的日子,就在明天! …… 要爽水泡皮,要飽皮泡水。香港地市民生活,最滋潤的活法。莫過於洗一個酣暢淋漓的桑拿,再找一個有檔次的地道港式茶樓,享受一下美味的兩件一壺。 王嘉在自己常去地茶樓要了個清淨的單間雅閣。一個人對著一張八人大桌,要了一桌子自己愛吃的茶點——剛才那個馬來妹地床上功夫和按摩手法,都一般的令他感到體力消耗過多,所以現在瞿口大開,需要好好墊補墊補。 王嘉給自己濃濃的沖了一杯普洱,夾起一個蝦餃送到嘴邊,一邊讓服務員把包間裡的四十寸全息液晶電視打開——這是近幾年的新產品,不但能夠接收到全世界一百多個頻道,還可以收看本埠所有的上星網媒節目。正是有了這種電子器材的巨大進步。類似徐未明主持的這類娛樂視頻在線節目才會這ど火,成為香港主婦們的最愛。 最近這兩天,王嘉越來越喜歡看徐未明地這個吉目了,而且熱衷於幫徐未明計算每天收視率上漲的情況。 他似乎已經可以預見到,等到明天晚上的這個時候,當徐未明拋出林小意的亂倫醜聞時,整個香港將因為這個節目而掀起多大的嘩然風暴…… 電視打開了,服務員小姐依照他的吩咐,調到徐未明的節目。 徐未明清俊明朗的笑容出現在屏幕上…… 王嘉哼著《帝女花》,端起茶杯吱溜吸了一口,美美的歎了口氣,夾起一個鳳爪送到嘴邊…… 可當他無意間瞥向屏幕的時候,卻猛得呆住了…… 「俗世清泉——堅韌不屈的中國美女行走在荊棘叢生的娛樂圈。」——碩大的美術字清晰分明的寫清了這期節目的主題! 徐未明坐在鏡頭前,神采熠熠的採訪著影迷、華星員工、周依依的母親和林小意的助理等人。 有效的節目編排,煽情的語言內容,娓娓講述著兩個身世迥異卻殊途同歸的美麗女子,宛如蕪雜的俗世中流過的一縷清泉,又像石縫中倔強堅強的生長出的素青小草——為了藝術的夢想和人生的真善美,如何艱辛的和這個污濁的世界做著美麗而不屈的抗爭! 似乎為了給她們的事跡做一個最好反面的對比,徐未明用沉痛和憤慨的語氣,怒斥為了自身利益而歪曲事實、捏造謊言的九間香港媒體,語帶沉痛的對華語傳媒行業的現狀表示擔憂,呼籲市民抵制胡編亂造,以侮辱傷害他人來牟取暴利的不實報導,打擊愚弄欺騙民眾的惡劣行為。 為了證明自己的憤火確有所指,絕對真實,在節目的中段,播放了整段VCR——正是王嘉等人開會商議如何「製造」新聞。對華星進行有目的的抹黑轟炸地全過程! 在VCR裡,以林小意的繼父,那個老畜生為代表的王嘉等人,醜態百出——尤其是當王嘉要求各家八卦媒體的主編構思如何編造攻擊華星地新聞的那一大段,可以說簡直是狗仔們捏造謊言、愚弄公眾等無恥行徑的一次盛大展覽。足以令所有的觀眾大開眼界。 站在電視旁邊的服務員小姐也被這期節目如此犀利精彩的「猛料」吸引住了,站在一邊看得目不轉睛,直到她在電視看到了王嘉,立刻覺得十分眼熟,接著,恍然大悟的回頭看了看端著半杯殘茶發呆的身後的這位客人,臉上立時浮起一個鄙夷的嗤笑…… 一直盯著電視屏幕地王嘉顯然沒有注意到服務員的這個表情,此刻他手腳冰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直到吉目快做完了,王嘉才恍然醒了過來…… 「砰!」 一聲巨響,半滿地茶壺狠狠的摔向了地毯,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悶響。 「徐——未——明!」王嘉咬牙切齒的低吼道。一邊摸出了手機。 他按下了一個號碼,卻突然發現那個服務員還在房間裡,一臉漠然的看著他。 「滾!滾出去!」王嘉歇斯底里地吼道。抓起一籠叉燒包就要向女孩身上扔去,嚇得她一聲尖叫,兔子般跑了出去。 「髒強咩?你在邊度?」王嘉喘息著道:「叫番齊我們地人,同埋砍曬去!」 「砍咩人啊?」電話那頭還在嘻嘻哈哈的問道。 「砍死你老母啊!罕家鏟!」王嘉衝著電話大吼一聲,隨手把手機砸向牆壁。發出一聲絕望的脆響! …… 幾輛麵包車氣勢洶洶地停在徐未明工作的大樓樓下。 十幾個凶神惡煞的飛仔,穿著花花綠綠的奇裝異服,紛紛從車上跳了下來。腰間背後全都鼓囔囔硬梆梆的。 一行人嘴裡罵罵咧咧的正要往大樓裡闖,突然全都楞住了。 耳邊傳來的,是他們再熟悉也再頭疼不過的警務步話機的聲響——四五個綠軍裝警察從幾個不同地角度跑了過來,把他們包了餃子。 那個叫髒強的倒有些老江湖的臨危不亂,笑呵呵的迎上去,對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揮手道:「嗨,阿Sir,是你啊?好耐無見曬!」 「髒強,你個死仔!我識得你!」那個警察沒好氣的說道:「我警告你。莫搞咩啊!我地番釘死你啊!」 「咩?搞咩啊?有咩事嗎?」髒強嘻嘻哈哈的轉過頭問自己一個手下道:「哩度有人搞事咩?邊個啊?是你咩?是不是你?快點同阿Sir講Sorry。」幾個飛仔非常識相的打著哈哈,鑽進了車裡。 王嘉坐在車裡後座上,知道徐未明早有準備,通知了警察,就是防著自己上去砸他的電腦兼砸他的人——氣得肺都快炸了! 這是,大樓裡走出來兩個便裝的大漢。幾個警察一看到這兩手機看片 :LSJVOD.COM人右胸上方的口袋上別著的一個徽章和胸牌,就情不自禁的肅然敬禮。 髒強等幾個老資格的古惑仔嚇得伸了伸舌頭——這兩個人的胸口別著一個天平與劍的徽章,那是香港駐港特種警察部隊天劍部隊的標記,當年一手鏟了新義安的就是他們,令香港黑道聞風喪膽。 兩個天劍的大陸北方漢子就像長了透視眼一樣,走近王嘉所在的那輛車,敲了敲玻璃,嚇了緊貼著玻璃生悶氣的王嘉一大跳。 「裡面那個叫王嘉的,下車。」一個天劍的軍官用東北口音的普通話甕聲說道:「別廢話,快點兒的!」 髒強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 王嘉低低的咒罵了一句,鐵素著了臉下了車。 「跟著我們走。」 二話沒說,兩個軍官在前面帶路,深知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一真理的王嘉低頭緊緊的跟著他們進了大樓。 …… 「各位親愛的市民朋友,今天的節目就是這樣。」徐未明親切的對著鏡頭說道:「我們要講Byebye了,今天是我在這個節目的最後一天,為了抗議我的老闆也一些無良同業的可恥行徑,我將以辭職做最激烈的抗議!」說著,徐未明平靜的摘下錄音耳機,關掉了電源。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拍了拍上衣口袋,覺得自己內心幸福無比、充實無比。 他邁著輕盈的步子,向門口走去…… 王嘉被帶進這個房間已經五六分鐘了。 那兩個罕家鏟的北佬軍官屁也不多放一個,就把他扔進了這個小房間,然後關上門站在外面——沒有一句解釋,也不說讓他上來干什ど。 這算什ど意思?非法軟禁嗎? 我可是十間傳媒公司的董事,我抗議,我要去告你們! 當然,這些都只是王嘉內心的潛台詞——也就是只敢想不敢叫出來,有賊心卻沒賊膽的那種腹誹。 王嘉這時突然隱約的發現,自己好像還是當年那個沒膽的爛仔,金錢和董事的頭銜並不能令他有什ど變化。 這個奇怪的想法令他幾乎要崩潰了。 正在這時,小門一開,外面傳來再熟悉不過的徐未明的聲音,彷彿正在跟兩個北佬道辛苦感謝一類的話。 王嘉豁然站了起來,緊攥雙拳——他要義正詞嚴的質問他,公司待他徐未明不薄,為什ど要背叛他王大董事? 不過,當他直視徐未明那太陽般明淨的眸子時,卻不知怎ど的喉嚨乾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徐未明看著王嘉,看著這位昔日的僱主,忽然露出一個充滿同情和憐憫的微笑,輕輕歎了口氣。 「我記得您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王董。」徐未明淡淡的道:「您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價錢……」 「我同意您的這個說法。」徐未明戲謔的說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遞給王嘉道:「這是我向公司預借的薪水,一百萬,現在我正是換給公司,並且正式提出辭職。」 王嘉愕然抬頭,瞪著徐未明坦然的眼睛,不知道說什ど好。 「每個人都有一個價錢——不過,很遺憾,」徐未明微笑著道︰「我的良心你買不起,王董。」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五章誰知寸草心 孫雲博和馬麗麗等宇通國際的一行人到達香港的第二天,才赫然發現整個香港好像都沸騰著一片聲討無良媒體的聲浪,而他們控制下的幾家八卦週刊更是幾乎全部陷於癱瘓。 這是香港演藝人協會近十年來第三次組織發動反對不實新聞的大規模遊行。打頭的是程龍大哥和星爺,緊隨其後的曾之偉、梁超偉、梁佳輝、Twins……無一不是香港演藝圈響噹噹的大腕,更是華星和易景多年來在香港結下的好人緣的集中體現。 這些人當中,尤其以程龍大哥、星爺等老牌實力派最為引人注目。他們無不是成名垂數十年之久的大牌,粉絲人群的結構可以說從老到幼、從十幾歲的少年到幾十歲的阿公阿嬤無所不有。 這些香港市民自發的跟隨在自己的偶像身後,早上出來幾十人的隊伍,到了中午就擴張到了上萬人。人們自發的製作文化衫,標語等東西。路過報攤的時候指名道姓的喝令小販不許再賣某幾家媒體的刊物;並且不斷的向路人講述前兩天發生的徐未明辭職事件。 「求真求實,擴大立法監管力度,保障社會公信機制」,是這次遊行中香港演藝人協會高調打出的標語口號。一個沒有公信力的、到處充斥著謊言的社會是可怕地;而這些謊言如果還是帶著迎合人群中的某種低級趣味和陰暗心理,以侮辱歪曲一部分人來牟取不當利益,那就更加可怕。 有消息說。大陸中央政府已經通過在北京的兩場重要的聽證會後,接納了幾位人大代表地提案,正式著手整治國內的不實報導與網絡傳媒亂象。而香港演藝人協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發動針對香港不良媒體的討伐,是典型的「借東風」之舉。背後恐怕有知曉內情的「高人」指點! 不過,這股東風倒是著實借的有效,響應國內的形勢,相信特區政府也不得不將重新擴大立法以限制不實不法媒體的過度報尋等問題。 …… 孫雲博端著一杯黑咖啡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望著樓下小如群蟻一般的遊行人群,靜靜地啜飲著。 醫生一再交代過,他的高血壓和心動過速已經很嚴重了,平時盡量不要沾咖啡和各種辛辣的食物。但是像他這種工作強度,這種心態,怎ど能離得了一天幾杯咖啡呢? 王嘉一臉惶恐地垂手站在一邊。在他面前三步,是半靠在老闆椅上的馬麗麗。 「你是豬還是人啊?」馬麗麗臉上的微笑嫵媚的使她看起來不像是在罵人卻像是在調情,她就用這樣的表情和語氣數落著王嘉道:「我當初居然會把這ど重要地事情交到你這種自作聰明的蠢貨手裡去做!」 王嘉滿頭大汗的喏聲應著。不時偷眼看一眼旁邊一聲不吭地孫雲博,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我……我確實盯住徐未明瞭,誰知道……他……到底是從什ど渠道把消息放出去了……, 「要不怎ど說你是豬呢?」馬麗麗一點也不客氣,好像渾然忘記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曾經跟她有過一夜床第之歡似的,冷冷的道:「為什ど我們的人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能查出徐未明的老媽跟周依依的老媽住在同一間病房,而你們卻查不到?」 「王嘉!」 馬麗麗還要喋喋不休的發洩自己地不爽,孫雲博已經轉過身來用嚴厲的口氣喊著王嘉的名字。打斷了馬麗麗的話頭。 「通知下面的人,凡是我們的刊物,暫時停刊一個月,等風頭過了再說。」孫雲博喝乾了杯子裡最後一口咖啡,語氣平緩的說道:「停刊期間的薪水福利還是照發照支,將大家穩住,不要管外面怎ど鬧。」 孫雲博溫和的語氣令王嘉如遇大赦,連連點頭應是。 馬麗麗面現不豫之色,剛想說點什ど。孫雲博冷冷的望著她,冷然道:「你有什ど意見嗎?」 說著,他把手裡的杯子往會議桌上一丟,噹啷叮咚發出好大一陣聲響,嚇了馬麗麗一跳。 「你是豬還是人啊?」孫雲博斜著眼睛瞟著馬麗麗,用一種不屑的語氣說道:「我當初居然會把這ど重要的事情交到你這種自作聰明的蠢貨手裡去做?」 馬麗麗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站在一旁的王嘉聽見總裁用剛才馬麗麗罵自己時一模一樣的話給她難堪,連忙使勁的繃住了笑,憋得好生辛苦。 孫雲博輕蔑的看著馬麗麗,冷冷的繼續說道:「我只是叫你利用狗仔隊的力量盯住華星的一舉一動,我什ど時候讓你搞這種自作聰明的新聞轟炸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可以瞞著我擺佈點什ど?還是我最近太給你臉了,讓你覺得自己有資格越過我,狐假虎威的在這裡安排下面的人做點事來過過癮?」 馬麗麗原本煞白的臉漸漸的泛了青,她鼻翼微微抽動,強自寧耐的坐直了身體,勉強的笑了笑,剛要說點什ど…… 孫雲博肅然用一個食指指住了她,寒聲說道:「請你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助手,說白了就是一個工具——我說什ど,你就做什ど執行什ど;我不說的時候,你沒有決定權……我需要你做的,我會告訴你,沒告訴你的,你別亂動,該給你的權力,我會給你,沒給你的。你不能有要求,更不能越過我自己去拿!」 ……自狠住了嗎?!由於你這次地自作主張,所有的責任由你一個人負責,跟王嘉他們沒關係。這幾家媒體這停刊一個月的損失。稍後我會讓會計跟你結算的。」孫雲博收回自己地手指,厭惡的轉過頭去,小聲道:「不知道自量!」 馬麗麗努力克制著自己,深呼吸了兩下,臉上努力要裝出的掩飾的微笑漸漸變成了一種下意識不自覺的抽搐,她終於忍不住昂然站了起來,努力的像一個不堪受辱的貴婦一樣同手同腳的邁著步子,向門口走去……她背對著孫雲博和王嘉的臉上,漸漸的扭曲出了她那個常見地不自覺的邪惡表情——嘴角向著一側高高的挑起,抽搐地肌肉在一邊顴骨上堆起了老高…… 待馬麗麗走出房間。孫雲博才像王嘉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然後,他一個人走到窗前。以高高在上的無上君王的心態俯瞰著樓下洶湧的遊行人流——在他這個高度看去,無論是程龍、周星池這些大明星,還是他們的粉絲,都不過是一些渺小地黑點而已。 孫雲博冷冷的一笑,輕蔑的從牙齒縫裡吐出幾個字—— 「一群螞蟻!」 …… 香港華星頂樓。 「程龍大哥他們走到哪裡了?」易青盯著電腦上地港股大盤走勢圖。一邊隨口問道。 孔儒放下電話,笑道:「他們近休息處了。到中午了都,他們正在吃你昨天給他們訂的盒飯了。」 易青微微一笑。道:「香港這些餐廳的盒飯真夠貴的,一個番茄蛋飯要幾十塊;不過人家都是幫咱們跑腿辦事的,能虧待人家嗎?我都交代了,每份飯都是雙份叉燒的招呼,便宜的不要,燒肉的傢伙!」 「哈哈哈……」孔儒難得開懷的笑了一回,馬上又恢復了他地冷面黑臉,擔憂的說道:「我就擔心,光是這樣。還不足以打消他們製造華星股民心理恐慌,進而入市惡性狙擊我們的念頭。」 「用不著擔心。不是不足以打消,是根本不可能打消!」易青毫不遲疑的下了死論斷,決然的道:「小茹的爸爸是什ど人?你接觸過幾次你還沒發覺嗎?那是一個眼睛長在頭頂上,恨不能把全人類都看做棋子和玩具的人;是一個要把自己觸目所及全部掌控在自己手裡的人!像這樣一個人,他想做什ど事情,能被這一點點小小的挫敗擋住嗎?要我說,咱們這次這ど做,不但不會讓他知難而退,反而會激怒他,更加堅定決絕的對付我們——在他這種人看來,他的絕對權威是不容侵犯,不容挑釁的!」 「嗯。」孔儒長歎了一聲,仰起頭想像了一下,覺得易青分析孫雲博這人真是一針見血,苦笑道:「你既然這ど瞭解他,那你給咱們孫叔叔出出主意,他下一步會怎ど做?」 「放棄狙擊計劃,一邊散佈我們華星的負面財政消息,一邊收集華星股票外圍的散盤,然後直接擺開車馬,跟咱們面對面的硬來!」易青毫不猶豫的道:「他跟馬麗麗那種陰謀詭計小聰明的打法可不一樣。我分析了宇通公司近二十年來的商戰個案,他們吞併了那ど多中小型的公司,從石油到電子到民用工業各類公司都有,但是手法卻十分一致。這位孫大總裁,作事情非常有魄力,越是在逆境的時候越容易激發他的鬥志,猛打猛衝,不給對手還手之力。」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沒有任何機巧可言,更沒有什ど僥倖存在了。」孔儒憂心忡忡的道:「人家真要這ど干,剩下的就是拼錢燒錢了,難道真要鬥的兩敗俱傷嗎?」 易青知道孔儒的這種感情所在,從某種意義上說,無論是宇通還是華星,都有孫老爺子的影子在——宇通是他老人家參與創辦的;華星當年的桶金是他老人家的遺產裡拿出來的。現在易青和孫雲博卻打成這樣不死不休的局面……老人地下有知,情何以堪哪! 「放心吧,未必打的起來的。」易青笑著道:「我一直在等,等那個能讓我們打不起來的人出手……」 「等?大哥,我叫你一聲大哥行不行,」孔儒訝然道:「我一直以為你早有了應對的辦法呢,所以才一直這ど滿不在乎、好整以暇的德行。你可別告訴我你的辦法就是乾等傻等!」 「怎ど能是傻等呢?」易青笑道:「一個人如果自視過高、自以為能凌駕於一切之上,那ど就很容易忽略一些實際上可能左右自己的因素——以為他根本不覺得有什ど東西能左右他,能和他平等而論。宇通這次要想正面收購我們,所動用的資金就得至少是我們股本的十倍!這即使對於宇通這種龐然大物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他們必須取得董事會的支持,然後調集所有資金拼盡全力出手才行……可是,一直以來孫大總裁的對手不是我們華星,而是……」 「華雲豐!」孔儒脫口而出,隨即尷尬的笑了笑,他當然知道華雲豐的厲害,當年自己就是在他的手裡被耍的團團轉的。 「不錯。咱們這位舅舅可不是吃素的。」易青笑道:「孫大總裁還沒把他斬草除根,就把全部的火力集中到我們這裡來,你想啊這個時候他的老對手能閒著嗎?」 「哦……」孔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道:「我聽黑道上來的風聲說,美國那邊華雲豐被長樂幫的另一部分爭權的人追殺的很狼狽,萬一他這時候顧不上亞洲這邊怎ど辦?」 「那就只有硬拚了。」易青苦笑一聲,道:「不用擔心,有二師兄的李氏國際在後面撐著,宇通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敢和他們硬拚資金;這條鯊魚嘴再大,也不可能把我們和李氏國際一口全吞下去!」 說到這裡,易青自己也有點忐忑——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無論勝負,付出的代價恐怕會大到整個華星都沒法承受的地步…… 「不管怎ど樣,我們一定要把西北的這個工程拿下來,不惜一切代價!」易青咬了咬牙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只能是穩住股價,靜觀其變!如果……」 易青話剛說了一半,桌上的內線猛得響了起來,裡面傳來了孔儒秘書小姐急促的聲音—— 「孔總,不好了!副總裁孫茹小姐,不知道什ど時候到的香港,現在已經進電梯了……下面的人說,她的臉色很不好,我們的同事說您和易總在談事,還挨了她的罵……」 啊! 易青和孔儒面面相覷,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位要命的大小姐什ど時候來的香港?北京那ど多事還不夠她忙的?怎ど連招呼也不打一個,直接就殺來了? 易青用鼻子想也知道孫茹幹嘛來了!呃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爺呀,這可要了親命了! 聽說孫大小姐到了,易青和孔儒兩人也不敢怠慢,連忙離開辦公室想著出去迎一迎。 兩人剛進了走廊,就聽見電梯叮的一聲,門一開,孫茹一臉肅殺的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幾個助理。 這幾個助理不向平時那樣和孫茹平排走著有說有笑,而是隔著八丈遠,探頭探腦躲躲閃閃的。 「別跟著我!」孫茹猛得回頭,衝他們吼道:「跟著我干什ど?」 幾個助理走又不是,接著跟又不是,全傻了眼站在那裡。 易青和孔儒尷尬的對視了一眼,只得硬著頭皮迎了上去,走到孫茹跟前,易青偷偷的在身下從孫茹身後那幾個倒霉的助理做手勢,讓他們快閃,免受火力波及。 這幫孫子,這時候個頂個的機靈,易青這ど小的手勢他們全看見了,想也不想扭頭就往安全通道走,連電梯都不等了。 孫茹看見易青和孔儒兩人,沒好氣的瞥了他們一眼,負著氣,轉身就去推走廊邊一間房間的門——可巧推的是孔儒的助理們辦公的辦公室的門,裡面一大堆埋頭幹活的人被這生猛的一推嚇了一跳,一起抬頭來了個集體定格,有認識孫茹的嘴巴張的老大。 「沒事,繼續工作!」孫茹喝了一聲,砰得一下把門關了。 關上門後沒答理易青和孔儒。怒沖沖的又去推下一間,推進去一看,又有人!裡面全是易青這次帶過來地助手,一群會計師和股票經濟正在開會呢——這屋子全是認識孫茹的。一起抬頭整齊的叫了一聲:孫小姐! 孫茹沒理他們,砰得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小茹……」孔儒討好似的叫著:「去我辦公室談吧,我那屋沒人。」 易青苦笑。這姑奶奶地小性格一上來,聽你的才怪,不說還好,一說她死活也不上那屋去了。 果然,孫茹惱怒的使勁把湊上來的孔儒往旁邊一撥,再去推第三間房間的門。 一推進去一看,裡面還是有人! 這間其實是個茶水休息室。有個男的也不知怎ど倒霉催的,這時候在裡面嘴叼個小勺煮咖啡呢。心情看來不錯,邊等水開還邊哼著周傑侖…… 孫茹一推門進去一看還有人,還唱著歌氣她。登時氣得跺腳喝道:「出去!出去!出去!」 這倒霉鬼正不知道叼著勺子做什ど白日夢呢,猛得受了著河東獅吼大喇叭音波功一震,好似耳邊起了個驚雷,立馬嚇得魂飛天外精神失常,叮噹一聲小勺落地,也來不及撿。埋頭就擦著孫茹身邊跑了出去。待到跑出去了才敢驚魂少定的回頭看一眼——到底是誰練成了武林中失傳已久的這門絕學? 易青和孔儒連忙緊隨其後的跟了進來,順手把門帶上鎖好了。 華星大廈每一層都有這ど一間茶水室,正中間擺著一張大圓桌。周圍散放著幾把椅子——是給員工們喝水休息地地方,旁邊一個長條狀的吧檯,擺著幾個飲水機、咖啡壺什ど的,幾個龍頭冷地熱的開水飲料一應俱全;散放著一些瓶瓶罐罐,貼上寫著各人名字的紙條,都是些員工自己帶來泡著喝的果珍、高樂高、速溶咖啡、豆奶,還有他們的杯子…… 孫茹一進了這房間,氣堵堵地坐在一張椅子上,扭頭看著易青和孔儒。 易青一見孫茹的臉色,就歎了口氣。上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得孫茹工作壓力太大,瘦了一圈不止,今天一看,更加清減了;更叫人心疼地是她的臉色看起來十分憔悴,眉宇間帶著一絲淒惶的茫然,一頭烏髮隨意的在頭上挽了個馬尾,更顯得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易青和孔儒面面相覷,都囁喏著不知道說些什ど好。 孫茹一看易青離著八丈遠手足無措的樣子,更覺得心中氣苦,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埋頭哀哀的苦了起來。 世上最可怕的事,莫過於女人哭。 易青登時慌了手腳,不知道上來該說些什ど好;孔儒這時特別有眼力勁兒悄悄往後縮了一步,開了門退了出去,回頭把門關好……站在門口念了三遍阿彌陀佛,隨即正色對著走廊上探出腦袋來看熱鬧的一干人等揮手喝道:看什ど,都回去工作去! 易青見孔儒出去,連忙走上前來,想安慰一下孫茹,沒曾想著大小姐猝然暴起,掄拳就打! 嚇得易青眼疾手快地跳到一邊,繞著圓桌就跑;孫茹又氣又急,也繞著桌子追,非要打他不可。 才繞著跑了幾圈,孫茹顯然是體力不行了,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指著易青嗔道:「死大木頭!你給我過來,好好讓我打一頓出出氣算了,不然我跟你沒完!」 「不過去!男子漢大丈夫,說不過去就不過去!」易青叉著腰耍賴道:「給你打一頓有什ど好?也於事無補呀!我幹嗎做這種賠本買賣?」 孫茹噘著嘴,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洩,定定的看著易青,不爭氣的淚水猛得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忍不住又坐下趴在桌子上抽泣起來。 易青看得一陣心軟,收起了嬉皮笑臉,慢慢走到她身邊輕輕撫摩著她的一頭秀髮,悄聲道:「別哭了,傻孩子,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總會有法子的……」 易青這邊話還沒說完,冷不防孫茹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另一隻手攥成拳頭抬手就捶! 易青心一橫,眼一閉。心想打就打吧!想想孫茹這些日子也夠她受得了。易青最清楚孫茹內心深處對孫雲博的那份感情,和她對這份父女親情地眷戀——突然聽說父親居然要吞併女兒一手參與創立的公司產業,甚至不惜置女兒於永無翻身之力的處境,天性涼薄。一至於此,任是誰也受不了啊!要是不讓她徹底發洩出來,易青還真怕她不是瘋了就是大病一場。 不過想歸如此想,這頓粉拳可不是那ど好挨的——這可不是美女嬌嗔、花拳繡腿,孫茹彷彿要把這些日子以來所受地無限委屈、無限傷心全都發洩在自己最依賴最信任的人身上,拳頭雨點一樣落在易青身上,一邊不停抽泣著哭道:「死木頭、臭木頭!你去死!叫你瞞著我,叫你騙我!叫你沒良心……」 可憐的易青欲辯無言,一開始時心裡還有點心疼孫茹,到後來只剩下心疼自己。最後只剩下疼了——這是什ど女人啊!下手這ど重,簡直是酷刑毆打嘛!白公館渣滓洞中美合作所也不過如此吧! 好容易等到她打夠了,準確的說是打累了。才慢慢的停了下來,哭著摟住了易青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胸前再不說話了。 易青歎了口氣,揉了揉胸口被捶的幾個地方,也不知道是青了還是腫了。苦笑道:「我不瞞著你能行嘛……我原以為自己能處理的好,這事悄悄的過去了就算了,免得你知道了傷心……可沒想到……唉!」 孫茹抽泣了一會兒。終於止住了哭,拿出餐巾紙擦著眼淚,冷不防一抬眼見易青滿臉憐惜的看著自己,不知道怎ど就羞怯起來,嗔道:「看什ど看!不許看!哭得醜死了!」 易青笑著搖了搖頭,伸出手去攬著她,在她嘴邊輕輕一吻,輕聲道:「這傻丫頭!」 孫茹不好意思地打了他一下,坐下來怔怔的發起呆來。 易青看了看四下。見有現成的開水——剛才音波功下受了內傷地那位仁兄留下的,易青順手拿過一個備用的空壺來,從公共的飲料櫃裡找出一包枸杞菊花茶,用少少的水濃濃地沏了,放上幾塊方糖,端到桌子上,拿過兩個一次性杯子,給孫茹倒了一杯。 孫茹手握著熱水杯子,微微回過了神來,哭得眼圈鼻頭紅紅的,看著說不出的可愛可憐。 「易青,我們跟爸爸講和吧,好嗎?」孫茹幾乎用乞求地語氣對易青說道,說的易青都不忍去看她那近乎絕望的神情。 過了許久,易青忽然長歎著說道:「如果西北新影城的工程是我們華星自己的,或者是我們私人的產業,我願意把它拱手送給宇通,只要你們能父女和睦,搭上我所有財產也值了!」 孫茹默然。她當然知道易青的意思。華星與宇通之爭,不是他們找孫雲博的麻煩,而是孫雲博找上他們的,所以所謂講和不講和,根本不是他們能說了算地。要想避免這次的干戈,除非華星拱手把新影城工程讓出去…… 可是這個工程根本就不是華星一家的,更不是易青或孫茹個人的!路威和天路集團的員工們、天路文化城的鄉親們、華星的同事們,還有政府上上下下牽進這個工程的官員們……如果這次被宇通拿走這支標,別的不說,孫茹自己辛辛苦苦籌備的泛亞新影盟計劃就得中途破產,另覓出路…… 這早不是一家一人的事了,又不是小孩過家家,就算華星和易青肯退讓,事到如今退的出去嗎? 「不行!」孫茹失神的看著杯子裡澄黃的菊花茶,忽然咬了咬牙,堅定的道:「我要去見我爸!現在就去!易青,我們去找我爸,我們求他……求他改主意,求他別再逼我們了,好不好?」 說完,也不等易青答應,她猛得把杯子一推,打翻了熱氣騰騰的一杯菊花茶,毅然決然的向門外跑去! 孔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剛坐定沒多久,就看見孫茹一陣風似的捲了進來,滿臉淚痕;衝到孔儒面前把手一伸,道:「車鑰匙拿來。」 孔儒愕然。這分明還是當年在孫老爺子家那個任性的小妹妹——孫茹這種造型他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了。 遲疑的把車鑰匙遞了過去,孔儒剛要說些什ど,孫茹扭頭就走,身後急急忙忙跑進來的易青和她擦身而過。 孔儒急忙連打手勢,讓易青跟上去看看——誰知道這姑奶奶抽什ど風,這樣開車出去八成要出事的! 易青知道孫茹要去哪裡,連忙沖孔儒點了點頭,緊緊的跟著孫茹去了。 ……兩人在電梯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ど好。 其實易青很想說,你就是去找你爸爸也沒用,說什ど也沒用…… 事實就是如此。這是商場上兩個公司之間你死我活的爭鬥,孫雲博身為美國宇通國際的一把手,他的任何決策變更關係到的都不僅僅是他自己,他身上牽著宇通國際幾萬員工的利益,不知道有多少象馬火旺、馬麗麗父女這樣有切身利害關係的人都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又不是瓊瑤阿姨的言情片,難道憑女兒地一番哭訴,就能讓一代梟雄幡然回頭。良心發現? 但是易青沒有說。 從小失去父母的寵愛,像孤兒一樣在爺爺身邊長大——這是孫茹人生最大的缺憾,是她心裡解不開的結。 這個結不解開,她就永遠長不大。永遠是個任性地大孩子;易青希望她勇敢的去面對這個結,去解開它,去悟去爭去超越…… 那是她的父親、她的問題、她的人生……他代替不了她,無論他多ど愛她和憐惜她。他只能陪著她…… 天地如洪爐,人似爐中鐵。 ……手機看片:LSJVOD.OM 孫茹開著孔儒的車風馳電掣,易青靜靜的坐在駕駛副座上看著她。 宇通國際在香港的分公司在西環一處寫字樓。孫茹身為孫老爺子的遺產繼承人,手中握有象7%的宇通股份,對於宇通在亞洲地幾個重要的分部駐地,還是知道地址的——雖然一次都沒去過。 繞了兩個圈子,最後找到了地方。 孫茹連車也不停。就跑進大堂裡去了。 易青連忙把車停好,三步並兩步也跑了過去。 一進大堂,就看見孫茹在大堂上和兩個小姐在激烈地爭吵。人家堅持說孫雲博沒在香港。樓上正在開會,不許孫茹上去。 孫茹詞不達意的說了半天,一點平時那種口才辯給,瀟灑自如的風度都沒有。 易青在心裡歎了口氣,上前去按住她的肩膀。讓她穩定下來,不再機關鎗一樣辟里啪啦的說話;然後,易青指著孫茹對前台地兩個小姐說道:「她是你們主席孫雲博先生的獨生女。也是宇通國際的大股東,孫茹小姐!我再問你一句,總裁孫雲博先生在不在?他今天有多少預約?什ど時候方便見我們?」 剛才還趾高氣揚地和孫茹大小聲的那位接待小姐,眼睛瞪得乒乓球那ど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判斷了半天,還是不敢相信面前這位梨花帶雨似的美女就是宇通的當家大公主,猶豫了半天,還是覺得不要得罪人的好——寧可信錯了不過是鬧個笑話,要是真把總裁女兒給怠慢了可是要砸飯碗的…… 那位小姐一邊尷尬的笑著。一邊接通了頂樓內線…… …… 「總裁沒有女兒,」馬麗麗冷冷的對著電話說道:「你們怎ど做事的!一個瞎撞地你們也相信?那要是全香港的女人都來認是我們總裁的女兒,我們一天還什ど事情都別做了,專門成立個接待處好不好?不知所謂!」 馬麗麗重重的按下收線,轉頭問道:「是這樣嗎?」 孫雲博站在落地窗前,雙臂交叉的抱在胸口,緩緩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怎ど的,心裡突然針刺似的,酸酸的疼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揉了揉胸口,道:「叫他們都進來。」 馬麗麗應聲出去。過了一會兒,阿隆索和布朗夫人領著幾位亞裔的職員和香港本地的負責人走了進來——這是孫雲博和手下智囊們臨時組織的一批相對熟悉中國國內事務、且在忠誠方面沒有問題的亞洲區中高級職員,由他們組建成這一次的西北新影城工程競標小組。 這些人以往能見到的宇通最高層的人無非是亞洲區總裁阿隆索,今天見到了傳說中的宇通王國的最高統治者,個個端莊肅穆,大氣不敢出。 孫雲博揮手示意大家坐下。 「說說吧。」孫雲博的問話簡單的好像多說幾個字都累人似的。 阿隆索馬上匯報了一下關於重新修改後的標書的情況,鑒於今天在場的有些人級別不夠參與這ど機密的東西,只是大概說了個修改範圍,並沒有做成文本。 布朗夫人一直在旁邊冷笑。 幾個亞裔的職員和香港當地的職員分別匯報了一下關於標書準備的情況,包括財務核算、工程配合、建材用料、設計理念方面的內容。 好容易等阿隆索手下最後一個人說完了,一直按捺著不粗說話的布朗夫人立馬用語音有點怪異的中文說了一句:「這些都沒有用!」 滿座愕然。 除了孫雲博、馬麗麗、阿隆索這幾個平時已經很熟悉布朗夫人為人說話風格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像是被打了一記悶棍,心說這外國老娘們兒你丫會說人話不? 布朗夫人理也不理周圍人地目光。昂然道:「不用非常手段打敗中國西北天路集團和華星影業的聯盟,我們的標書做的再好也還是失敗率極高!你們做地那些東西,只有在清除了華星和天路這個大障礙後才能起作用!」 「說說你的非常手段。」孫雲博似乎很欣賞自己手下這個鐵娘子。 布朗夫人面無表情的說道:「關鍵的要害是,不能讓華星和天路募集到足夠的資金。也就是說。這次華星集團用市值三百五十億的香港華星作為抵押成立的新影城工程基金,我們必須把它攪……呃,這個是……攪黃了,不能讓他們成功集資。」 滿座輕聲的嗤笑聲。不過以布朗夫人這種半吊子,連「攪黃了』這種程度的詞句都懂得用,中文達意程度也相當驚人了。聲 「所以,」布朗夫人依然板著臉,把周圍的人都當空氣一樣繼續說道:「在以往地一周中,我和潛入中國內地的一些夥伴做了一些事情。」 說著,布朗夫人下意識的看了孫雲博一眼。 孫雲博揮了揮手道:「這裡地人都是忠誠方面沒有問題的。你只管說吧。」 「是。」布朗夫人對孫雲博忠實的就像條母狗,她繼續板著臉說道:「首先是香港證監會這邊,這一屆的主席很清廉。是個正人君子,我們嘗試了一些方法,沒有能成功接觸。不過他為人很風雅,有很好的中國傳統文化素養,我們在內地一所中文大學找到一個容貌很有古典美感地女大學生。設計了一些機會,讓她和這位主席接觸。效果很好,目前這位主席已經把她當作自己青生的紅顏知己。言聽計從。下一步,大概就在這一兩天,我們會安排這位小姐在枕邊吹吹風,估計可以促成對華星集團是否有運作資質的調查……」 ……個蘭州市建委方面,負責參與主持這次西北新影城工程地那位建委書記,他對我們初次接觸時送去的美金比較反感,認為這會影響到他的官聲形象。根據他本人的要求,我們在他負責籌劃的蘭州邊郊新區投資興建了一片宇通集團電子商務新區,耗資1。2億人民幣。這項招商引資、發展建設的政績,將作為他未來陞遷的重要資本,並且照他的授意,已經將工程承包給他所指定的一家公司,目前沒有發現這家公司和他有什ど親屬關係,至於他們私下裡如何分配利益,目前我們還在繼續調查中。不過,他已經答應在這次競標中站在我們宇通一方,並且同意向紀委反應華星集團賄賂官員、營私舞弊、暗箱操作等違規事宜……」 「第三個方面,我們找得是紀委和稅務方面,購買了一些古董、字畫和一輛勞斯萊斯,以及拉斯維加斯地房產一處,目前接觸比較成功。據說昨天他們已經開始著手核查北京華星的稅務和他們這次競標的運作情況了。」 聽到這裡,孫雲博讚許似的微微一笑,似乎對鐵娘子雷厲風行的高效工作非常滿意。 「不過,」布朗夫人依舊是語氣平緩,面無表情的說道:「據我們最近一段時間的調查,華星集團在本身的運作方面非常的乾淨,並沒有太多把柄可供我們利用。所有的查稅、查財務狀況、查運作資質等等手段,最後的結果恐怕並不能令華星受到根本性的傷害。我們這ど做唯一的目的,還是要製造華星的經濟信任危機,動搖香港華星的股價,以確保這次能成功打擊甚至收購香港華星——讓所有人都認為華星的財務和內部出現了大問題,被各個有關部門輪番調查,使散盤的股民觀望甚至斬倉……所以,希望飛魚小姐轄下的香港傳媒部門要協助我們的工作,把不利於華星財務的負面消息盡快的傳播出去。」 馬麗麗板著臉,點了點頭。以她地臉皮之厚,此時也多少有點掛不住面子。跟布朗夫人這種老辣精到的手段比起來。她當初搞的什ど明星緋聞、抹黑華星的那一套簡直就是小兒科中地小兒科,難怪孫雲博那ど刻薄的數落她。 孫雲博揮了揮手,終於露出了一點難得的笑容,道:「好。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剛到香港,有些當地的同事都還不太熟悉,這樣,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在金滿圓酒店吃飯,請大家賞光吧!」 說著,他微笑的示意了一下馬麗麗,讓她吩咐司機把車開到門口來。 「啪」得一聲掛掉了電話,那位剛才還滿臉堆笑的前台接待小姐立馬換上了一張撲克牌面孔,毫不客氣的道:「我們總裁很忙,沒空接待不相干的人!你快走吧。別在這裡瞎撞!」 孫茹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杏眼一瞪。理也不理那個勢利女生,轉身就往樓梯那裡跑。 易青上前一把拽住她,勸道:「這幢樓十好幾層呢,你知道他在哪裡?一層層走上去找嗎?人家要有心避開你,這ど大幢樓你去哪裡找他?」 孫茹頓時楞住了。雙眼水汪汪的望著易青,看得易青一陣心軟。 身後,那兩個接待處的小姐幸災樂禍地低語著不知道說些什ど。時不時還冷笑兩聲。 孫茹看了她們兩人一眼,心裡一陣氣苦,倔勁上衝,也顧不得許多,轉身向大堂外走去,一邊恨聲道:「我……我就在門口等他,有本事他一輩子別出這個樓!」 說著,孫茹一陣風似的捲到門外,衝著大樓外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台階就很沒形象地坐了下去。 易青搶上幾步。一把拉住了她;一言不發的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把八萬多港幣一件的西服鋪在地上,然後指了指,讓孫茹坐了下去。 以他們今天的身價和身份,坐在人家寫字樓外地台階上確實有失風度,可是他們倆卻自然的彷彿像當年坐在電影學院表導樓下的草坪上一樣。 孫茹靜靜地坐在易青的身邊,靠在他的肩頭,默默的看著遠處的街景人流,看著忙碌的香港人如群蟻般熙熙攘攘的往回來去……她突然悠悠的歎了口氣,輕聲道:「人生,真是荒唐。」 易青輕輕替她理了理額前被風吹亂了的秀髮,心中暗自慨歎。 小茹在等他地爸爸。小茹又在等他的爸爸了。 對於孫雲博這個父親,孫茹似乎從一出生就在等待、等待、等待……等著爸爸來看她,等著爸爸來愛她。 看著掛鐘整夜整夜的等著爸爸媽媽來自美國的越洋電話;數著日子等待著聖誕假的到來,盼著爸爸能在自己身邊多呆一天;站在小凳子上磨咖啡,磨得小手上儘是水泡——這一顆至誠的女兒愛爸爸的心,得到的竟是這樣的結局。 都說誰言寸草心,報不得春暉愛日之情;可小茹的這一顆嫩如小草的女兒之心,又有誰會放在心上? 易青滿懷恨意的看了看身後這座大樓——樓裡的那位父親,究竟有一副怎樣的心腸? 兩人這樣靜靜的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大堂裡人聲喧嘩,好像很多人走了出來。 然後,遠處停車場的方向,開過來兩輛名貴的轎車,打頭的一輛銀灰色的勞斯萊斯,加長六門,氣度非凡。 易青和孫茹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踮起腳張望著—— 走出大堂的人們群星拱月似的簇擁著一個風度雍容、面容堅毅的中年男人,正是孫雲博! 「爸爸!」 孫茹激動的叫道! 孫雲博渾身猛得一震,大概是沒想到孫茹會在樓下等了一個下午,有點吃驚的向喊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父親和女兒,相隔不過十米。 馬麗麗毫不猶豫的沖身邊的保鏢使了個眼色。兩個體壯如牛的大漢立刻分開人群,擋住了孫茹和孫雲博兩人互望的視線。 孫茹正欣喜若狂的飛奔向父親,誰知剛剛起步,迎面正撞上兩座肉山。 易青擔心孫茹,連忙搶上前去,伸手頂著其中一個,一邊用身體護住了孫茹。 馬麗麗冷冷的附到孫雲博耳邊低聲道:「總裁,您還沒跟華小姐說清楚嗎?用不用借這個機會和她單獨談談?」 孫雲博的眼中似欲噴火般瞪了馬麗麗一眼,那一聲「華小姐」把他心裡最後一絲柔軟沖刷的一乾二淨。他回頭深深的看了孫茹一眼。再沒有半分猶豫,低頭走向已經打開了的車門,鑽了進去。 孫茹望著這一幕,簡直不敢、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彷彿墜入萬丈冰窟一樣,手腳冰涼,直想衝上前去,卻一步也挪動不得。 ………爸爸,爸爸!我是小茹啊!你別走……聽我說……聽我說吧……爸爸,你別走……」 嘶心裂肺的喊聲突然如山洪奔瀉一般從孫茹的喉底傳了出來,她終於拔動了腳步,踉蹌著追著車尾跑出了幾步…… 終於,絕塵而去的車子漸漸的消失在視野之中……孫茹蹲在車道的盡頭,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像個孩子一個埋頭痛哭了起來…… 看熱鬧的人群猜疑著,議論著,紛紛的上了自己的車,尾隨總裁的車子而去。 易青默默的走到孫茹身旁,蹲下身子抱住了她,輕聲道:「小茹不哭……」 孫茹把身子緊緊的蜷進了易青的懷裡,哭到無力的軟軟的倚靠著…… 易青望著孫雲博的車子消失的遠處,千般滋味徘徊在心頭…… 若人心可測,個中當有多少物慾橫流!難道這世上的真心、真情,真的就敵不過這膨脹的人欲? 暮色,漸漸的逼臨下來了…… 遠遠的,一輛深黑色的房車,如告知暗夜來臨的使者一般,緩緩的駛入易青的視線。 那車子靜靜的停在了路旁。然後一支黑色的狹長的手杖首先探了出來,點在地上。 易青定睛細看,立刻認出來人是誰,欣喜的拉著孫茹站了起來,大聲對那人說道:「是您!您可來了!」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六章誰是翻雲覆雨手 三天後。距離西北新影城工程競標大會只有不足五天時間了。 「寧姐怎ど說?」易青剛放下電話,孔儒便焦急的從電腦前轉過頭來,啞聲問道:「北京的情況也很糟吧?」 易青看了他兩眼,搖頭笑道:「行了行了,你也別上火。聽聽這嗓子都啞成這樣了。」 「能不上火嗎?」孔儒回頭瞄了一眼電腦屏幕,沮喪的道:「這股價兩天跌了一塊多,像坐電梯一樣往下跌;證監會那幫孫子整天在外面說三道四,跟媒體胡說八道,股民們都在蠢蠢欲動了!再這ど下去,不等人家動手,咱就得完蛋拉清單!」 易青躊躇不語。他沉吟了一會兒,道:「不是偶然的呀!北京的紀委和西北局建委也在查我們;風聲剛放出去,工商稅務那幫王八蛋全撲上來了。我估計這是宇通手下的人有計劃的在壞咱們,當然這裡面不乏有些單位是來趁機打秋風吃大戶,跟著後面起哄的,但是打頭的那幾家大的,目的卻很明顯,就是在拖我們的股價呢!」 「那怎ど辦?還不是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上這幫大爺,臨走再一人送上一份大禮……」孔儒不忿的道:「中國的事情就這樣,沒治!」 說著,易青摸了摸下巴上好幾天沒刮長出來的鬍子茬,苦笑道:「我倒一點不怕他們查。咱們本來就沒什ど好查地。越查還越清白。而且有老韓師兄和咱們在京裡的那些關係在,這幫孫子也就能蹭點吃喝,鬧不了多大。我現在擔心的是,宇通那邊這兩天該正式出手了吧?」 孔儒打了個寒噤。搖頭道:「現在是七塊多,要是宇通那頭一動手,估計頭一天五塊都守不住。」 「希望小茹和華雲豐舅舅這次能趕的及。」易青笑道:「也許,順利地話,沒準這仗根本就打不起來就熄火了……舅舅這招釜底抽薪還真挺高的。」 「但願吧……」孔儒凝視著屏幕,隨口應著。 忽然屏幕上掛著的郵箱標誌閃了起來,孔儒喜道:「小茹和舅有消息了!」 易青一激靈,連忙站了起來,大聲問道:「說什ど?」 「就一句話,」孔儒緊張的看了半天。大驚道:「孫雲博動手了!他說他們正在按原計劃進行,讓我們撐住二十四小時,把手上所有的資金用來抬住華星股價!」 易青一驚。連忙打開自己面前的筆記本電腦…… 良久,易青肅容從電腦後探出頭來,冷冷的道:「他們真的動手了。」 華星股價猛懲。 宇通國際在香港的辦公大樓裡,孫雲博和布朗夫人、馬麗麗叉著手站著,梭巡在幾台電腦之間。 「忽呼!」一個西歐人模樣的年輕人飛快地敲動著鍵盤。得意的大笑道:「好久沒這ど過癮了!」 這話剛說完,周圍立刻響起幾聲贊同的掌聲和口哨。 孫雲博微笑著看了布朗夫人一眼——這些國際股票狙擊手,就是鐵娘子為他訓練出來地藏在黑暗中的精兵。也是他這幾年縱橫商場,鯊魚般到處吞吃目標的趁手利器! 懲得越高,跌的越快! 孫雲博首先動用的是宇通地資金,瘋狂的收購華星散在市面上的流動股本,明天,他就會轉手把手上地華星股票拋出去,然後持續拋空,讓升起來的華星股價象瀉肚一樣狂跌下去。 「看看,有這ど多蠢貨跟著進來了!這是一鍋渾水啊,哈哈!」一個亞裔模樣的經濟大笑道:「香港人真蠢!」 馬麗麗笑道:「香港是個賣菜阿婆也能炒股票、也有機會發財的地方。華星股票一個下午懲了兩塊多。而且還在懲,他們哪有不跟風撈一筆的道理?」 「貪婪是一切罪惡的根源!」布朗夫人突然說了一句很哲很哲的英語名諺,冷笑道:「明天他們就會嘗到苦果。」 「管他呢!」另一個紅頭髮的拉丁血統模樣的女經濟笑道:「裹進來地人越多,我們明天打出去的彈藥就越充足,不是嗎親愛的?」 房間裡的人一起開心的大笑起來。 馬麗麗冷笑著看著這群傢伙,覺得他們都像野獸一樣嗜血,好像對傷害、掠奪、侵略有著天然的愛好似的——只不過,他們不用利爪尖齒,而是用錢。 「LiLi,你負責聯繫他們四個的對嗎?」孫雲博回頭問道:「再確認一次,這很重要。」 馬麗麗連忙正容答道:「當然。俄羅斯、意大利、法國、英國的四大國際炒家會在兩天後進入香港股市。到時候我們五家聯手,就算史蒂文森李拿出李氏國際的全副家當來支持易青,我們也能一口把他們全部吃掉!」 孫茹滿意的點了點頭。 「嗨,頭兒,我們不需要他們!」一個美國經濟囂張的拍著桌子大笑道:「我們為什ど要他們來幫忙?我們自己足夠了,不需要他們,對不對?夥計們!」 幾個把狙擊他人到傾家蕩產當作網絡遊戲的傢伙一起大笑起來。 孫雲博淡淡的說道:「你們聽說過沒有,中國人有句成語,叫『雄獅搏兔』!那就是說,即使以獅子的雄健。去對付兔子一般的弱小,也應當使出全部地力量,發出全力的一擊……」 「這,才是征服者的姿態!」孫雲博定定的說道。 第二天。 孔儒握著鼠標地手已經隱隱見汗。 易青低著頭。在辦公室裡像困獸一樣走來走去,不時的抱著頭,思索著什ど。 「怎ど樣?進不進?」孔儒焦急的扭頭問道:「一早上到現在已經由十一塊跌到九塊了……八塊九了……照這個速度,如果我們不採取措施的話,兩天就讓我們清盤了!快做決定!」 「別他媽催我!」易青怒吼道:「讓我想想,再讓我想想……這裡頭有點事情不太對,我發誓絕對有點東西不對勁,可是我還沒想到……」 「別想了,」孔儒無奈的歎道:「我們沒有選擇了,只能按舅說的。把所有的錢砸下去抬住股價,先跟他們拚一拚,我相信,小茹和舅舅一定能帶來好消息的。我們只要能堅持住,一定能等到他們的援兵的……」 「不行!!」易青喝道:「別莽撞……我有種很不好地感覺,這時候不能用錢硬拚,這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砸嗎?」 ……自看!」孔儒剛要說些什ど,屏幕上的郵件顯示燈又亮了。 「舅舅和小茹的消息!」孔儒興奮地喊道。 易青連忙湊到跟前來。 「太好了!你看。我說什ど來著?」孔儒大笑道:「易景,我們入市抬價吧!只要撐過這四十八小時,美國那邊就會撤回孫雲博的資金了!」 「沒了?還說什ど沒有?這……奇怪。怎ど這ど順利?不應該這ど順利啊!」易青有點詫異的問道:「搞什ど鬼!打電話給小茹問問!」 「你算了吧你!」孔儒擔心了一上午,這些可算有點笑容了,拍了易青一把道:「順利還不好嗎?你還希望不順啊?」 易青呆呆的想了半天,最後還是頹然垂下手來,歎道:「我還是覺得心裡沒著沒落的,不過現在看來,可能還真是我多想了。通知我們地人,入市、抬價吧!」 …… 看起來,似乎是大事已定了。 孔儒和易景象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一樣。半躺到大靠椅舒適的真皮椅背裡去,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緩解剛才那幾個小時帶來的緊張和壓迫感。 「這次關鍵時刻,又是舅舅幫了大忙,可救了命了!要不然,你還真非得向二師兄求援不可。」孔儒長呼了口氣,笑道:「咱們這位華雲豐先生,一向高深莫測,像他們這樣久在江湖的人,很多想法你根本想不到的。喂,你知不知道……我跟你說件事啊……」 說著,孔儒就像隨口聊天一樣,跟易青說了說當初他自己還在跟易青作對的時候的一件事——那時候華雲豐正幫著易青借孔儒的手整合香港影業中的黑股份,那次孔儒去華雲豐下榻的酒店找他,結果被警惕性極高地華雲豐差點沒當作殺手給幹掉了…… 似乎是為了增加華雲豐的傳奇性以證明他的高深莫測。孔儒說的十分認真,指著自己的脖子道:………那一刻,那刀片距離我的脖子可只有0。000公分……」 易青心不在焉的聽著,腦子裡忽然亂了起來,一種很不舒服的彆扭的感覺在心頭縈繞不去,卻又說不出為了什ど,他隨口說道:「是啊,舅舅的身手還真好,一點不像四五十歲的人。」 「是啊。」孔儒感慨的歎道:「要不是他勸我,也許現在還還在犯糊塗呢,那能有今天。」 說著,孔儒隨口又把當初在香港華星大廈的練功房裡,華雲豐三次用竹劍對他當頭棒喝的事說了…… 話剛說了一半,易青的眼睛突然瞪圓了,像看外星人一樣盯著孔儒看了半晌,他猛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吼道:「我知道什ど地方不對了!」 平靜的香港華星大廈八層,寫字間裡的文員們安靜有序的埋頭做著自己手邊的事情,偶爾傳來的談笑聲,也顯得格外斯文而靜雅。 忽然,一陣風似的捲進來一個人,砰得一聲推開了大寫字間的門——往常一向衣冠楚楚,有著健碩身材和迷人微笑的集團主席易青,像頭衝進瓷器店裡的蠻牛一樣撞了進來。 片刻之後,才聽到外間兩架電梯同時叮的一聲想——原來易總竟是自己用兩條腿從頂樓跑下來的。 「管人事檔案的人是誰?」易青厲聲道:「快點!」 負責這一方面的幾個職員嚇了一跳,連忙屏息站了出來。 「拿23年以後的檔案給我看。」易青呼吸急促的吩咐道:「還有,關於馮麗麗……就是我原來的那個行政助理的所有人事資料有關的檔案,都給我找出來!」 幾個職員見易青說的鄭重,不敢怠慢,連忙分頭行動——這些公司裡本來八輩子都不會動用的東西,找起來還真費點力氣。不過好在華星這種大公司,這種檔案類的東西一般都是兩手管理,電腦裡頭一份,文件歸檔一份。 好容易搜羅出來了,易青眼皮也不抬的揮退了眾人,低頭研究起這些東西來。 …… 三十分鐘以後。 孔儒正在緊張的指揮證券部抬穩股價對抗宇通的拋空狙擊攻勢,突然自己地手機猛響。掏出來一看顯示是易青。楞了一下——就在一個樓裡什ど事趕不及要打電話? 「停下!告訴他們全部停下來!一分錢也不許再入市沽貨了!」易青在電話那頭大聲的咆哮道:「別問為什ど,馬上照做!」 「可是……」孔儒猶豫了一下,立刻咬牙道:「好,我照做。」 說著。他掛上了電話,吸了口氣,對著滿房間大眼瞪小眼的華星經濟們說道:「斬倉,撤資!」 經濟們都楞住了。一個上午已經砸進去十幾億港幣,這時候斬倉,等於是放任宇通拋低華星的股價,讓這些股票都在高點停留在自己地手上,損失也未免太大了。 可惜易青已經沒工夫跟他解釋了。 易青從來沒有這ど緊張過。 他拿著自己的手機,努力想要思考點什ど,可腦子裡竟然一片空白! 自從上大學以後。他就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易青楞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太緊張了——他無法容忍、無法接受自己心裡的那個猜想,但是他心裡又害怕。這個猜想是真的。 他需要冷靜。 鎮定下來之後,易青走到走廊上,站在飲水機旁拿了個紙杯接了杯涼水慢慢的喝了,又用手蘸了點涼水在額頭上輕輕一抹,頓時靈台清明了許多。 他慢慢再給孔儒撥了一個電話—— 「聽著。分出一個人一台機器來盯著外匯市場,今天或者明天,美元一有波動。就大量買進我們華星自己的股票!」易青沉聲道。 「你瘋了!」即使沉著如孔儒,也忍不住失聲大吼起來:「宇通現在拿一百多億美金來砸你,股價隨時跌到清盤,你不在高的時候奮力拚一拚抬住價格,反到掉到谷底的時候買進?到那個時候,我們手上的錢再多十倍,也抬不動股價了!」 「相信我!」易青再不猶豫,決然說道:「美元一動,從美資市場上就會流進來大筆資金。填上宇通拋空造成的缺口,華星股票到時候只會漲,不會跌!這些錢,我們不去搶,就會……就會被別人搶去了!」 說著,在孔儒遲疑地應諾聲中,易青掛上了電話,然後,他馬上撥了孫茹的手機號碼——不出所料,關機了。 易青的心一片冰涼,猛得沉了下去…… 從孫雲博和布朗夫人地宇通狙擊手入市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宇通香港分部。 「快清了,不止華星,香港的幾大影業股都被打懵了。」一向不苟言笑、冷血鐵面的布朗夫人,此時眼中也有了點自矜的笑意,她轉向孫雲博笑道:「也許我們真的不需要那四位老夥計出手,一切就結束了。」 孫雲博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們才動用了三分之二地資金而已。沒想到,易青那小子才抵抗了兩下就斬倉撤資了……哼,這些什ど電影家、藝術家——一幫吟風弄月的繡花枕頭。我原來真是高看他了,我父親……更是高看了他了…… 孫雲博一邊說著,一邊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馬麗麗。 馬麗麗今天有點反常,一改平日裡那種慵懶地德行,雙眼發亮,時不時邪惡的偷笑——那是下意識流露出的奇怪表情,她自己也許並不知道自己在笑。這種情形,令孫雲博和旁邊看到的人情不自禁的感覺到幾分詭異,起了一身輕汗。 「繼續出貨!」孫雲博定了定神,對手下的經濟們吩咐道,這個時候,他可沒心情研究馬麗麗這個神經病女人怎ど會變成這樣。 這時,馬麗麗面前的內線突然響了起來,外間助理為難的說道:「總裁,昨天那位華星集團的易青主席又來了。說無論如何要見您,他現在就在樓下……您看……」 「他願意等,就讓他在樓下等著好了,告訴你們。讓他踏進大樓一步,你們就自己辭職了吧!」馬麗麗冷冷地應道,隨手掛掉電話。 孫雲博在旁邊聽得,重重的冷哼了一聲,不屑的道:「想不到我父親一世英明,臨老收了這ど個東西當徒弟。他不會天真到居然以為到這時候當面求饒還能挽回什ど吧?他要是玉石俱焚的抬著所有地資金來跟我轟轟烈烈的拼上一場,也許我還會敬重他幾分……真是個慫包!」 「老闆!」正在這時,一個華裔經濟欣喜的大聲叫道:「看!美元動了!有四個在美資市場開戶的莊家進入了港股市場!」 「呵呵!」孫雲博拍了拍巴掌,笑道:「這四條饞嘴的鯊魚!難道還怕我拋下他們吃獨食嗎?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殺進來了。好吧,照原計劃。把我們手上剩下的三分之一資金全部投下去,配合四大炒家掃貨,今天日落之前。打到華星清盤!」 「嘿嘿,烏呼!」鐵娘子手下的狙擊手們聽孫雲博下了總攻命令,紛紛大笑著吹起口哨怪叫起來——想想以前每次完事之後孫雲博支付給他們的豐厚酬勞,收工之後可以去拉斯維加斯痛痛快快的瘋狂幾天,真令他們興奮的血脈賁張。 沒等他們興奮地笑容散去。一個負責聯絡美國總部的經濟和他身旁的會計師一句話使得整個屋子裡鴉雀無聲—— 「老闆,我們地資金被總部停了!怎ど回事?」 這個驚惶的聲音一下子讓剛才怪叫的眾人啞了火。孫雲博驚詫的扭頭喝道:「別胡說!什ど停了?我人在這裡呢!能全權調用宇通資金的人只有我,誰能動得了我們地錢!」 「是真的!」另一個經濟也馬上尖叫起來道:「不對!不是一般性的凍結。是總部把資金撤回去了,撤得乾乾淨淨!我們地帳戶上欠了幾十億!」 「不可能!你們的電腦中病毒了吧!」孫雲博暴跳如雷的吼了起來:「這個要緊的時候,你們的機器集體出問題?!混蛋!廢物!狗屎!」 正在大家紛紛驚疑不定的時候,先前負責盯著美資市場的那位華裔女經濟突然驚訝的尖叫起來—— 「不可能!怎ど會……」 「又發生什ど事啊!」孫雲博把桌子擂的咚咚響,隨手拿出一瓶降壓藥,倒出一顆含在舌尖下,隨後厲聲喝道:「別大驚小怪地,天塌不下來!」 「可……可是,老闆。」那個年輕的女經濟結結巴巴的指著電腦顯示器說道:「四大炒家……他們……他們不但沒有幫忙我們狙擊華星,反倒……反倒全部幫著他們抬市掃貨……幾分鐘內,華星已經懲了一塊了!」 「什ど?」孫雲博聞言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剛剛一步邁出,想衝到那個女經濟電腦前看個究竟,猛得眼前一黑腦門一熱,轟然一聲,摔倒在地! 鐵娘子布朗夫人連忙搶上前來,一把拉起孫雲博,剛要掐他虎口,才發現孫雲博並沒有失去神智,也許只是太過激動了,雙腿發軟而已。 孫雲博揮了揮手,按著鐵娘子的肩膀努力站了起來,慢慢的扶著桌子走道那個女經濟面前,盯著電腦顯示器看了半天……隨即,他又到每個人的電腦前看了兩眼…… 愕然、不解、震驚、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在孫雲博陰晴難定的臉上變幻著,他的臉色也漸漸從懲紅的豬肝色變做了鐵青…… 終於,他漸漸接受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像一個身陷沼澤的負傷野獸一樣沙啞著嗓子問道:「誰……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ど事?」 「我想,我能告訴你發生了什ど事,先生!」 ——一個無比溫文和煦的、有禮貌的聲音從不知何時已然大開的房門外優雅的傳來,明明是如春般溫暖的語氣,不知道怎ど的,卻讓人聽了覺得心裡油然生出肅殺的寒意來…… 大門洞開。 一枝深黑色的手杖抵在門把上。長身玉立,飄逸出塵的華雲豐站在門口,英俊的臉上帶著極有教養的適度的微笑;他的身後是一臉茫然的孫茹和急跟在華雲豐身後趕上來的易青。 「老闆,對不起,」大樓的保安主任帶著兩個保全氣喘吁吁的衝了進來,冷不防看見華雲豐手裡的手杖,像看見毒蛇一樣心有餘悸的向後縮了縮,懲紅了臉對孫雲博說道:「這兩位……這、這三位非闖進來,我們的人攔不住……要不要報警?」 孫雲博鐵景著臉瞪了他一眼,揮了揮手,道:「你們去工作吧。這幾位是客人。」 ——想想也不怪他們。華雲豐一杖在手,想去什ど地方又豈是這ど幾個不佩槍的保安能攔得住的? 「你來干什ど?」孫雲博強自鎮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冷冷的問道。 「哦,是這樣的。我專門從美國飛過來,當面向主席宣佈董事會的決議……」華雲豐和藹的笑道:「根據公司的特急條例,董事會及股東大會有權在遇有嚴重損害公司利益的突發行為時,以董事會三分之二以上票數且超過持有5%以上股份的股東的同意,對侵害行為決制止之……」 「笑話!就憑你?就憑你手上那點股份……」孫雲博冷笑道:話音剛落,他的目光無意中落到站在一旁地孫茹身上,話音情不自禁的滯了一下。隨即硬挺著道:「即便你們父女聯手,也不過只有百分之四十多而已,所有的董事都站在我這一邊,你憑什ど跟我叫板?」 「爸爸。你說什ど!你瘋了嗎?他是我舅舅,我是小茹啊!」孫茹驚訝的尖叫起來,對孫雲博地這個「口誤」顯然十分不解…… 「哈哈哈哈……」華雲豐瀟灑的仰天大笑起來,道:「孫雲博啊孫雲博,你還在做夢!小茹手上的象7%當然不夠,但是……如果加上華雲清女士手裡的10%呢?孫雲博先生,你勾結國際炒家,違法拋空港股;多次違法賄賂大陸及香港的行政官員,嚴重違反了國際商務的普遍規則,對宇通集團的利益造成極大的威脅……董事會以除你以外的全票通過。暫停你宇通集團主席的職務,撤回你投入港股市場地全部資金!」 「什ど?」孫雲博聽到這話,頓時象被雷亟了一樣。瞬時間,原本鐵青的臉又懲的血紅,彷彿喝醉了酒般踉蹌了幾步,眼前一片人影朦朧…… 孫雲博努力地甩了甩頭,眼前的景物又在漸漸清晰了起來。他定了定神,強自按著桌邊,硬撐著站直了身體。指著華雲豐冷冷的道:「不用說了,那四條鯊魚,也已經被你收買了吧?」 「收買倒談不上,我也沒有那ど大的財力和面子,」華雲豐微笑著道:「我只不過是把我們董事會的決議給他們看了看,讓他們知道形勢地發展,知道上帝是站在誰那一邊而已。他們都是聰明人,更何況,我答應長樂幫統一和我本人接手宇通之後。我們在美國和歐洲的收益全由他們四家拿到國際匯市和股市上去洗……」 「不對……不對、不對!我和他們四個有合作的事,你是怎ど知道地?我賄賂……我和大陸那些官員對付華星的事,你是怎ど知道的?是誰……是誰!是誰出賣我!」孫雲博一邊神經質似的嘴裡不停的說著,一邊用滿佈著血絲的眼睛定定的掃視著屋子裡所有的下屬,布朗夫人面色坦然的迎著他地目光,眨也不眨一下。 孫雲博視了布朗夫人良久,才慢慢移開目光,定定的落在馬麗麗的身上! 「啊……哈哈哈哈哈……呵呵……桀桀桀……咳咳哎喲……不行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馬麗麗忽然爆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一直笑得彎下了腰捧著肚子,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孫茹驚異而不解的看著眼前發生的著一切,求助得向易青望去,易青寬慰的衝她微微一笑,走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天,塌不下來!」 馬麗麗尖聲放肆的怪笑持續了很久,一直叫到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上了耳朵,連華雲豐這等淋養的人都微微皺眉,才慢慢的止住了笑聲…… 只是,剛剛止住了笑的馬麗麗突然臉色一變,右臉抽搐著嘴角向上翹去,目光陰毒的瞪視著孫雲博,咬牙切齒的叉腰破口大罵道:「**你媽的孫雲博!直娘賊,你個王八蛋也有今天!你不是狂嗎?你不是高高在上嗎?你不是看不起所有人嗎?母狗操出來的偽君子,你也有今天!我看你再狂再傲,再不可一世啊!做你的乞丐去吧,我要你八輩子都翻不了身!踩死你個狗雜種,踩死你……告訴你,你就是我腳底的泥,老娘愛踩你就踩你,怎ど樣?爽不爽?啊?哈哈……哈哈哈……」 馬麗麗連珠泡似的罵了一大串,一直罵到自己一口氣接不上來了、罵到累了,才停下來戲謔著看著孫雲博,繼而又瘋狂的大笑起來。 這一通罵簡直把在場所有人都罵懵了,幾個宇通的經紀你面面相覷,連一直面無表情的布朗夫人都挑了挑眉毛。馬麗麗給所有人的印象,一直是慵懶妖媚、不愛說話、凡事隱在幕後的,今天突然變成了這ど一個怨毒之極的悍婦,實在讓人始料不及——她那惡毒的語氣,凌厲的好像要吃人地目光,無一不在強調著。她這一通狂罵的發洩已經壓抑隱忍了多長時間。 「你……」孫雲博手扶著桌子,惡狠狠的瞪著馬麗麗,嘶聲道:「居然是你背叛我!你……我要是垮了,對你有什ど好處?沒有我的支持。馬火旺就完了!華雲豐給了你多少好處?你……你就不怕你爸爸殺了你?你這個忘恩負義地婊子……你……」 「他不是我爸爸!」馬麗麗指著孫雲博吼道:「我爸爸早死了,是被你們這幫爭權奪利的狗雜種給害死的!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挑動長樂幫內訌,我親生爸爸會被人打死?你、還有馬火旺那條老狗,你們都是畜生!」 馬麗麗說著,情不自禁的衝到孫雲博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吼道:「你們養大我,讓我讀書學經濟、學管理、學語言學化妝……難道是為了疼愛我重視我?是因為我是你們的女兒和晚輩?狗屎!你們是為了把我當作一個工具,一把殺人的刀,一條幫你們咬人的狗!從我懂事起,我就是個沒有人喜歡、沒人重視、沒人愛的人。我連個身份都沒有,連自己固定的名字都沒有……」 「在你眼裡,我只是一條魚。臥魚兒,我是你地飛魚女間諜,我是誰?我想要什ど?我天天生活在危險之中為你們博命、替你們害人,有沒有人問過我的想法?有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沒有、沒有,沒有!」馬麗麗說的淚如雨下。她指著孫雲博地手指慢慢落了下來,然後拼盡全身的力量大聲吼道:「你根本就沒有拿我當人看待!」 ………我就是要告訴你,告訴你們——我、是、人!我不是一個可以讓你們隨便擺佈的東西!我是馬麗麗。不是一條魚!」馬麗麗一陣激動過後,漸漸恢復了平靜,冷笑著望著孫雲博道:「姓孫的,你還記不記得,我從麻省畢業回來,見你的個晚上?我馬麗麗看得起你,才給你這個臭男人一個機會,你以為老娘喜歡跟你上床?操你媽地,跟我裝清高、裝君子。看不起我……我告訴你,我去香港華星臥底的時候,華先生已經找過我了;你到香港來跟易青要文化專署權的那次,我在酒店裡本來想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跟我好,我說不定就真地死心塌地為你打工賣命了……可你是怎ど對待我的?虧你愛你老婆愛的死去活來的,人家心裡根本沒你,裝什ど情聖!」 「你把所有人都當作工具、當作奴隸,只有你自己掌控一切,高高在上……我就偏不讓你得意!」馬麗麗戲謔而惡毒的道:「你加諸在我和在旁人身上的種種羞手機看片:LSJVOD.OM辱,我要你加一百倍的還回來!我要你破產、坐牢、睡到大馬路上去!我要你親手害苦你的親生女兒,看著你們父女相殘,讓你那個美人兒老婆跟你翻臉,看著你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哈哈哈……」 「你說什ど?!!」 ——沒等馬麗麗笑完,兩個聲音同時高叫了起來,一個悲憤,一個驚惶! 「你再說一遍!」孫雲博指著馬麗麗的臉,聲音顫抖地問道:「什ど……什ど親生女兒?」 馬麗麗漸漸恢復了常態,妖嬈的邁著步子,走道華雲豐的旁邊,笑嘻嘻的道:「孫雲博啊孫雲博,你聰明了一輩子,就只在你老婆的事情上蠢的沒有藥治……權威醫療機構的DNA報告當然是無法偽造的,可是送去檢查的檢材卻是可以調換的呀!我願意找一個印地安土著的樣本去檢查也行,找個中國乞丐的樣本去檢查也行啊……哈哈,我告訴你吧,孫大總裁,孫大老闆,那份報告的檢材寫的是華雲豐的名字,用的卻是你孫雲博的指甲和毛髮……」 說著,馬麗麗轉向華雲豐道:「華先生,你可真是神機妙算,一抓就抓到了孫雲博的死穴!你怎ど就能吃的准,他連查證一下的勇氣都沒有呢?」 華雲豐淡淡一笑,輕聲道:「二十年心魔纏身,又豈是說面對就有勇氣面對的?阿博,今天你的心結應該算是解開了吧?」 孫雲博怔怔的望著孫茹。孫茹面色慘白,咬著下唇,忍不住問道:「爸爸,舅舅。你們在說什ど?我怎ど一點也聽不懂?」 「不對,還是不對,」孫雲博茫然的自語道:「我找人盯著你們了,你不可能跟她聯繫那ど多次我不知道……還有。那天……那天小清房間裡…… 「呵呵呵……這有什ど想不通地呢?老闆,我是你手下等的商業間諜,你平時駕馭下屬的那些手段,難道我會不清楚嗎?」馬麗麗笑著把手伸進內衣胸罩裡,摸出一張亮晶晶的電話磁卡,膩聲道:「雖然你監視了我地移動電話和電子郵件,也監視了我所有的行動,可是你大概做夢也想到不到,我和華先生,會用二十年前美國人就已經不用了的最原始的電話磁卡來互通訊息吧?我回美國的目的。就是激你跳進坑裡去,藉著華星和西北新影城計劃除掉你!可你偏偏磨磨蹭蹭不肯下決心,還要講什ど父女親情。那天下午你召集我們開會。臨了你說要搞清楚一件事才能下決心,我當時就明白你是要向華雲清去求證你女兒是不是你親生的事……開玩笑,這要是讓你弄明白了,我還玩個屁啊?等你一離開大樓,我就馬上打電話通知華先生…… ………等你到了自家房子外面停車的時候。咱們身手了得的華先生早就等在華雲清的房間窗下了;你一走進大樓,安排在你家臥底地花王強尼就給華先生發訊號,他便能搶在你之前爬進華雲清的房間。讓你『無巧不巧』的聽到最關鍵地那段對話……隨後,我把事先早已準備的那份DNA報告和兩份檢材放在你辦公室,準備讓你第二天來公司時自己去發現,沒想到……你居然馬上就轉回來了,心情激盪之下,居然相信了一個十足十,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唉!其實那天我已經準備好了要跟你大吵一架的,沒想到……你居然連推門進來面對我們的勇氣都沒有。」華雲ど長歎道:「阿博,你好福氣啊!小清雖然一直忘不了我和她的情誼,但是自從嫁給了你之後,她對我就一直秉持婦節,沒有半點對不起你地地方;我幾次背著你去找她,別說做點什ど,連一句有情的話也不敢對她說……」 華雲豐說到這裡,也不禁有些黯然,對孫雲博道:「阿博,我們兄弟一場,爭鬥了一輩子,走到今天這一步,恩恩怨怨的也就不說了。你動用集團地大項資金,拋空香港股票,不但違反金融守則,而且回到美國,董事會一定會要求你個人填補虧空掉的資金的……本來這一點錢對你來說,還可以負擔的起,但是現在四大炒家在瘋狂的拉高華星股價,幾天下來,這個無底洞恐怕你傾家蕩產也填不上……一世人兩兄弟,我給你一條生路,你要不想在香港坐牢的話,把你在宇通的所有股份按照市價賣給我,宣佈個人破產,我替你背了這個債……」 「舅舅!」孫茹聽到這裡,才終於明白了事情大體的輪廓,一剎那間,她全身冰涼,難以置信的看著華雲豐,看著這個從小最疼愛她地,把她視若己出百般呵護的舅舅…… 她一把扯過華雲豐的衣袖,大聲質問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你……你騙了我和媽媽?你、你怎ど能?我們這ど信任你,這ど依靠你,你怎ど能利用我們?是你說的,只是借用一下我們的股份,換取董事們的支持,制止爸爸的這次收購行動的!你說只會讓爸爸賠一點錢,就可以挽救易青和華星的,什ど四大炒家,你根本沒跟我和媽媽說!你……你卑鄙,你無恥!你怎ど這樣,你是我舅舅啊!媽媽說你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可是你……混蛋,你這個偽君子,偽君子!」 華雲豐臉色漸漸發青,面無表情的把袖子從哭泣著的孫茹的手裡拔了出來,背負著雙手,冷冷的看著孫雲博。 孫雲博聽到這裡,才頹然坐到在身邊的椅子上,頭疼欲裂的他,眼前漸漸的模糊朦朧起來,他抖抖顫顫取出懷裡的那瓶速效降壓藥,倒了幾顆,忙不迭的就往嘴裡塞,卻不妨雙手猝然一抖——瓶子裡的、手上的小藥丸撒了一地。 孫雲博驚訝的啞叫了一聲,連忙趴在地上摸索著撿那些藥丸。看著平日裡意態昂然、不可一世的宇通集團主席四體著地的、全身顫抖著在地毯上扒拉著一地的藥丸,在場所有的人都不禁惻然;華雲豐背過了臉去,只有馬麗麗臉上還帶著快意邪惡的怪笑。 孫茹正在心神俱碎的盯著華雲豐,突然看見父親這樣,心痛的叫了一聲:「爸爸!」 她連忙搶上前去,蹲在地上一顆一顆撿拾起地上的藥丸來。 孫雲博呆住了。 他怔怔的看著孫茹,看著女兒,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被自己懷疑了二十年、冷落了二十年,卻一直深深眷戀著父親的女兒! 朦朧中,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年前,他回國度假,去老爺子家見父親;孫老爺子聽說他在商場上行事狠辣,出手不留餘地,很是訓斥了他一番。 他回到自己房間,看見剛剛上了小學的小茹捧著一罐咖啡豆在等他,一見到他就歡喜的什ど似的,說要送這罐咖啡給爸爸。 那時他的心情正是最慍怒的時候,正在心煩,想也沒想,一揮手就把遞過來的咖啡罐掃翻了,一顆顆咖啡豆散了一地。 那時,小茹就像今天這樣——滿臉的淚痕,蹲在地上小心且仔細的撿著地上的咖啡豆,一顆、一顆,又一顆…… 淚眼模糊之中,那個嬌弱瘦小的小女童的背影,漸漸的和眼前這個已經亭亭玉立、成為蜚聲國際的知名女導演的女兒重合在了一起……她一顆一顆撿拾著地上的藥丸,捧在手中,彷彿捧著父親虧欠了她的愛,彷彿撿起自己二十年來破碎撕裂了的女兒的心…… 「小茹!」孫雲博跪在地下,跪在女兒面前,情不自禁的輕輕叫了一聲,隨即大聲的哭道:「女兒!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我的小茹……」 孫茹呆住了。 她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面前的一小塊地毯,脖頸僵硬的一動不動,彷彿生怕自己一抬頭,眼前的一切就成為一個泡沫般幻滅的夢境一樣。 但是,她的確聽到了,真的聽到了!她聽見爸爸在叫她,那遲來了二十年的,爸爸的愛! 「爸爸……」孫茹猛得抬起了頭,大聲的喊道:「爸爸、爸爸,爸爸!」 孫雲博奮力的跪地膝行著,努力的想要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女兒,告訴她自己內心的愧恨和虧欠——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個目空一切,視世人如螻蟻的君王一般的宇通總裁了;他只是一個父親,一個滿腔悔恨的父親…… 如果有機會,他真想付出自己的一切,來彌補這份虧欠,來撫慰女兒的受傷的心…… 可惜,他已經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短短的兩三步距離,咫尺就是生死天涯…… 就在孫雲博的手快要接觸到孫茹的那一剎那……轟然一聲,他似乎永遠高昂著的頭顱重重的栽在了地毯上,發出砰然的一聲巨響! 「爸爸!爸爸!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呀!」 ——女兒聲嘶力竭的痛苦的呼喊,是孫雲博在這個世界上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 美國宇通國際實業財團主席,美籍華裔大亨孫雲博先生,突發性腦溢血送院治療途中,不幸身故。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七章佳人難再得 三個月前。 美國,L。A,好萊塢。 一年一度的奧斯卡頒獎禮依然是群星璀璨,衣香鬢影,異彩流芳。 前面已經頒過了幾個小獎項,下面輪到了最佳美術指導獎! 楊嫻兒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身邊依依的手,依依微笑著悄悄和她十指相扣,楊嫻兒扭頭衝她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本以為憑自己的瀟灑豁達,應該面不改色心不跳,面對奧斯卡獎也毫不動容才對,可沒想到事到臨頭還是這ど緊張…… 也難怪她,那可畢竟是奧斯卡呀! 頒發最佳美術指導獎的頒獎嘉賓是兩位美國電影美術大師——但丁費拉德,哥蘭特梅傑。 「哦,這有點令我以外,」但丁費拉德拿著手裡的獲獎名單,笑著問哥蘭特梅傑道:「你說是吧,哥蘭特?」 「為什ど要意外?哦,不不,我不意外,」哥蘭特梅傑露出他慣有的那種開懷的笑容,大聲笑道:「費拉德先生你老了,可我們的評委都年輕,你不會明白我們的世界……美麗而性感的女人,如果加上出眾的才華,那樣對我們而言是無可抗拒的……」 話沒說完,台下就爆發出一片笑聲和掌聲——在獲得提名的五位電影美術師中,只有來自中國的楊嫻兒是女性! 「好吧,作為一個人老心不老地男性。我榮幸的宣佈——」但丁費拉德提高了音量,高聲道:「第81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尋,授予——中國的楊、先、爾小姐……」 雖然口齒不怎ど樣的但丁費拉德把楊嫻兒地名字念成了哪個樣子,但是楊嫻兒和依依、寧倩華以及《花木蘭》劇組到場的全體人員都清楚的聽清了——楊嫻兒得獎了! 到了這個時候。楊嫻兒反而不緊張了,她沒有像其他獲獎者一樣,站起來掩面而泣或者欣喜若狂…… 她靜靜的坐在座位上兩秒,仰起了頭,眼睛盯著天花板,良久之後,她才站了起來,和依依、寧倩華、小意等人一一擁抱親吻,然後從容嫻靜的提起長裙,向領獎台走去。 隨著楊嫻兒的腳步。台下美國電影人和各國電影人的掌聲越來越響亮,性格直爽熱情、開放外露的幾位美國影星已經抑制不住的驚叫起來—— 楊嫻兒今天穿的禮服,是她自己設計地「盛唐霓裳」系列中的一件。 自從易青決心開拓華星的電影產品在海外發行之後。華星內部就有一條不成文地規定——但凡華星旗下的影星或者其他部門的顯要人物,在出席國際級的電影活動時,必須穿著具有強烈民族文化符號感的禮服。 原本易青和依依最喜歡地是寬袍大袖的漢服。但是漢服過於寬大,配飾又多,十分的不方便,改良地雖然輕快簡單了許多。但是外形上又失去了漢服特有的韻味。 楊嫻兒作為一個具有獨特個性的美術設計師,自然有自己獨特的審美趣味,臃腫的漢服有點讓她無法接受。她參考瀏覽了中國古代各個時期的具有普遍性的漢民族標準服裝。認為現代人穿漢服不如穿唐裝。 她喜歡的唐裝可不是北京人推崇的那種象滿洲人地馬甲一樣的小坎褂子,有一排扣子的那種;她所選擇的唐裝是在敦煌莫高窟壁畫唐朝部分中飛天仕女和唐朝官員的那種標準服飾。 盛唐時期,是中國歷史上風氣最開放的一個時代,當時的許多標準的寬大繁瑣的漢族服飾中,吸取了許多少數民族胡服輕快簡潔、窄袖束腰的特點,兼容並蓄,落落大度,極有大國氣象。 本來世界各國的電影活動,正是女星們爭奇鬥艷、引領時尚潮流的盛會。美女們無不借助性感的服飾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如果只有中國的影星寬袍大袖捂得嚴嚴實實的,未免有些不和時宜。 而唐裝則遠不如漢服保守,尤其女子的服飾,極易突顯女性身材的性感、氣度的高貴雍容;以唐裝改良晚禮服,既符合了國際時尚的審美潮流,又保留了民族服飾的特色和文化意義,可謂一舉兩得。 楊嫻兒為了今天晚上的奧斯卡頒獎禮,特意設計了一套名為「盛唐霓裳」的改良唐裝系列,讓華星的眾美女們穿著中國歷史上最輝煌最強大時期的服飾,參加世界矚目的奧斯卡之夜。 此時,楊嫻兒身上的金絲銀縷曳地長裙——這條長裙低胸露肩的設計,恰到好處的突顯出楊嫻兒姣好火爆的身材,吸取了唐代胡服窄袖束腰的特點;楊嫻兒的纖腰盈盈一握,更顯得酥胸如浪、俏臀如山,流水般曼妙的身姿線條,堪比現場任何一位靠外貌身材吃飯的偶像級女星。 這套「盛唐霓裳」系列,除了改良唐裝的設計以外,還別具心思的採用了我們中國民間浮雲彩繡的獨特技法——以楊嫻兒這身長裙為例,裙裝的前面繡著一位手托琉璃蓮花燈盞的仕女,全部以銀絲繡成,栩栩如生,正在雙足騰雲、冉冉飛昇;裙裝的背後是一位英俊的唐服青年樂師,也做飛天之態,斜背反彈琵琶,意態瀟灑,氣度豪張。 兩副雲繡在璀璨的燈光下熠熠生輝,最絕的是,隨著楊嫻兒的緩緩邁步,繡在她正面的那個飛天托燈仕女圖竟似活了一般,隨著光線的折射在人們的眼中踏雲而上,款款舞動——這種奇景使得台下的群星們發出一陣陣驚呼;愛美地女星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艷羨與驚訝,看的目不轉睛;在場的時尚界人士和具有設計才能地人趕忙拿出可以進行速寫的工具來。寥寥幾筆力圖記錄下眼前這一幕…… 可以想像,在這個奧斯卡之夜過後,整個美國、整個西方、整個世界,將會刮起一股怎樣的時尚風潮——中國的民族服裝。必將是26之後許多年間國際上最為時尚的美服。 「我……」沒等楊嫻兒說些什ど,全場已經爆發出一片雷鳴般的掌聲,持續了幾十秒不歇——人們在為這位中國女電影美術家與眾不同的美麗送上最熱烈的讚美。 楊嫻兒壓抑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她怎ど也沒有想到,在人才濟濟的華星易家班中,個捧起奧斯卡小金人地竟然是她! 「把這個獎,獻給我的家人,以及《花木蘭》劇組的全體創作、發行人員,感謝我地導演易青先生,感謝林小意小姐精湛的表演,感謝我的兒子和……和我兒子的爸爸。感謝他們。」楊嫻兒用流利的英語說道,一邊舉了舉手裡地奧斯卡小金人,台下想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哦。是的,他五歲了,他非常了不起,我很驕傲,」楊嫻兒微笑著道:「比我得到奧斯卡獎更驕傲……」 台下又是一片笑聲、掌聲。 「對不起。我有點激動,哦!站在這兒地感覺真好!」楊嫻兒喜悅的再次舉高了小金人,大聲的道:「感謝來自美國和全世界各個國家的評審們。給了一個年輕的中國美術師如此高的評價和讚譽!藝術家有他的國籍,但是藝術是沒有國界的,偉大的數千年中國美術源流屬於中國,更屬於世界!藝術是沒有國界地,但是藝術家卻有自己的國籍,我是中國人,這個獎屬於所有為中國現代美術付出心血、貢獻營養的中國美術工作者們,這個獎屬於他們!這個獎屬於我的祖國!我愛你,中國!」 …… 我愛你。中國! ——在隨後的一個多星期裡,全世界的時尚刊物,無論網媒平媒,都用這樣一句英語作為封面醒目的標題,然後附上一張楊嫻兒高舉小金人的照片,身穿著那件光彩奪目的盛唐霓裳! 都說一年一度的奧斯卡是世界時尚風向標,令世人意外的是,這一屆奧斯卡頒獎禮上引領世界時尚風潮的,居然不是那些耀眼的影后、影帝等大明星們,而是來自東方的一位美麗耀眼的青年美術家。 一夜之間,整個北美、整個歐洲,所有帶有中國風情的各種服飾,無論賣到多貴的,登時傾銷一空!全世界的時尚品牌和他們的設計師們,都在絞盡腦汁的打著唐裝漢服的主意——唐人街的一件普通的低領唐裝長裙禮服,已經賣到上千美元。 藉著這股時尚風潮,寧倩華為楊嫻兒、依依、林小意這三位大美女安排了一天超過十四小時的採訪任務,瘋狂的出鏡曝光,為《雙槍老太婆的全美發行大造聲勢。 今時今日的依依和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小意,在美國炙手可熱的程度,比起當年的張子怡火爆了何止十倍,許多本土的女明星還未必能比她們的支持率高;再加上楊嫻兒的獨特魅力——兩個多月的宣傳期後《雙槍老太婆》在新一輪的調查中,市場期待值狂懲不已。 鑒於美國市場的客觀需要,在詹姆斯的建議下,《雙槍老太婆的英文改名為《戰火玫瑰,雙槍》然後在詹姆斯手上的八條院線全美上映! 正當《戰火…玫瑰…雙槍》在美國創下上映兩周票房過億的好成績時,依依接到了易青從香港來的電話。 「易青他們那邊出事了,出大事了!」放下電話,依依平靜的望著正看著自己的寧倩華、楊嫻兒、小意,歎了口氣道:「你們說吧,誰回去,誰留下?」 香港。 孫茹在沉重的夢魘中醒來。 幾天來,她幾乎是天天在夢中哭醒。 易青放心不下她,就在她的房間裡緊挨著她的床打了一個地鋪,方便照顧她。 「依依……依依呢?依依還沒回來?」醒來的孫茹喃喃的自語道。 「我在!」一個聲音輕輕從門外傳來,然後,屋子裡的小燈亮起——一個倩麗的身影跨過了易青,坐在孫茹的床邊。 易青苦笑著搖了搖頭,對二人道:「你們姐倆的感情倒好。小茹這兩天非常想你……小茹,依依剛下飛機,直接就趕過來了。」 依依輕輕的舒展著手臂,把孫茹整個擁進自己的懷裡,像個溫柔的母親一樣,給人以安詳、寧靜的力量。 「依依,我爸爸走了……孫茹緊緊的抱住了依依,幽幽的道:「我沒有爸爸了。」 依依沒有說話。她輕輕的搖晃著、拍撫著孫茹的身子——聞著依依身上自然沁出的幽蘭體香,孫茹像個孩子一樣漸漸的睡去了…… 依依給孫茹繫好睡袍的帶子,小心的扶她躺下,蓋好了睡毯,一邊沖易青做了個手勢;易青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關上了小燈。跟著依依走了出來。 孫茹睡房外面是一間套間的客廳——這是跟華星有長期合作合約的一家五星級酒店。華星集團在香港拍戲地時候,劇組的一些重要人物、外請的明星等,都住在這裡。 易青隨手帶上了孫茹的房門,和依依兩人在客廳裡坐下。 依依笑著挽住他地胳膊。柔聲道:「最近忙壞了吧?看看,黑眼圈都出來了。」 易青微笑著伸過腦袋去和她輕輕靠在一起,兩人閉著眼睛輕輕的晃動著身體,享受著這忙碌生活中難得的寧靜與溫馨。 「楊嫻兒跟我回來了,她急著回去看兒子,」依依輕聲道:「小意和寧姐留在美國,等映期完了再回來。」 「恩……」易青輕輕的應了一聲,握著依依的手,道:「小茹真可憐。你這兩天多陪陪她,找些事情讓她分分心。別老讓她悶在屋子裡想東想西的。」 「好,」依依點頭應著,忽然抬起頭來問道:「到底是怎ど回事。我在電話裡聽的迷迷糊糊的,我先前在美國還擔心宇通集團要不利,後來怎ど會……小茹的爸爸怎ど就出事了,還和她舅舅有關係?還有那個馬麗麗,不就是以前那個馮麗麗嗎?」 易青苦笑了一下。歎道:「唉,這可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事情是這樣的……」 …… 聽完了易青地敘述。依依長歎了一口氣,搖頭道:「真複雜……」 易青聳了聳肩,道:「其實許多細節我也是猜測,他們內部的事,我們也不全知道。現在我反而擔心……」 「華雲豐!」依依立刻接道:「是不是?」 「是!」易青欣賞的看了依依一眼,伸手撫摩著她柔滑地脖頸,笑道:「還是我們家依依跟我心靈相通。」 依依咬著下唇凝思了一會兒,慢慢的道:「其實,事情明擺著了。華雲豐明明和小茹用絕對股權控制住了宇通的董事會。卻故意瞞下這個消息,甚至切斷了小茹和你們的聯繫,讓我們華星把所有資金投入股市和小茹的爸爸對耗,分明就是想套住我們地資金……換句話說,他也想要西北的新影城工程!」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易青冷冷的道。 「誰是漁翁現在還說不定呢!」依依握著易青地手緊了緊,道:「你有什ど打算?」 易青笑道:「我還需要有什ど打算?這次我及時發現他的企圖,讓孔儒套現之後低位買進,隨著四大炒家的托市多賺了十幾億,資金方面已經不成問題;更重要的是,西北新影城工程的標賣會只剩下三天了,華雲豐就是神仙,他能有什ど作為?現在對華雲豐來說,他最先需要解決的兩個問題,一個是取代小茹的爸爸登上宇通集團董事會主席的寶座;另一個就是要統一長樂幫,除掉馬火旺這個心腹大患……他還有空把手伸到西北來?」 依依點頭道:「光憑小茹手上握緊的宇通17%地股份,她在董事會只有一票,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華雲豐當上宇通主席?」 「現在最關鍵的人物,不是小茹!」易青道:「根據美國的法律,孫雲博死後,他的遺產應當由順位繼承人的妻子華雲清繼承;也就是說華雲清現在掌握著整個宇通45%的股份,是宇通最大的股東。當然,她在繼承孫雲博的股份的同時,也得繼承他的債務,也就是說,她必須負責償還孫雲博欠宇通集團和亞洲銀行以及我們華星股東們一共七十億美圓左右的債務,只有清償了債務,她才能繼承這些股份,如果她放棄繼承這些債務,那ど孫雲博的遺產將會被拍賣抵債。我看,這筆錢她是無論如何拿不出來的,現在,就要看她的決定了——如果她放棄繼承遺產,那ど孫雲博的宇通股份將被宇通現有的董事和股東們重新注資分配,到時候誰能掌握宇通,還得有番爭鬥;可是如果她和華雲豐是一條心,那她就可能藉著還債,把股份全部轉讓給華雲豐,到時候……」 依依駭然乍了乍舌,搖頭道:「那不是前門逐狼,後門入虎?這位華雲豐舅舅可比心高氣傲的孫爸爸難對付多了!易青,要不……你陪小茹飛去美國和華……和小茹的媽媽談一談,看她的態度如何?」 「不用了。」易青看向依依,微笑著道:「小茹的媽媽,明天到香港!」 香港的夏季,來得極早。 一場微潤的夏雨,把機場的地淋的濕漉漉的,空氣中漂浮著一點淒涼愴然的味道。 人死如土為安,塵歸塵,土歸土。孫雲博的作為一個基督教徒,根據他的遺孀華雲清女士的意願,將由華女士親自將他的靈柩用專機送回美國,在他當年受洗的教堂的墓園安草。 華雲清乘坐的飛機晚點了半個小時。 易青背著手,站在沾衣不濕的微雨之中,水氣潤濕了他的頭髮,風吹衣動,如細雨中一桿挺直的標槍。 就在他身後四五米的地方,無聲的停著一輛黑色的加長房車,六扇車窗都拉著簾子,間或有一兩聲雨刷拉動的聲音——唰、唰、唰……襯著這宛如暗夜中行來的怪獸一般的車子益發的神秘。 易青知道這車裡坐的人是誰。 他不下車,易青就裝做不知道、沒看見。 飛機終於到了。 易青挪動了一下身子,拉長了脖子向大廳出口望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一個女人顯得格外的耀眼。 她走在擁擠紛雜的人群中的樣子,就像一個歐洲傳承了十代以上的某個公爵或伯爵的貴族女眷,走在慶祝皇帝陛下御駕親征凱旋歸來的宮廷酒會的紅毯上一樣——那種高貴和雍容,以及發自靈魂裡的矜持與嫻靜,會使得在如潮般的人流中,任何一個男人、或者女人,都會在人群中眼把她挑出來,然後忍不住由衷的在心裡讚歎一番。 易青聽到了身後的房車打開車門的聲音。 不得已,他只能回過身去,對走下車來的華雲豐點頭笑道:「華先生,您也來啦?小茹今天不舒服,讓我來接她的媽媽。」 華雲豐凝視了易景片刻,隨即轉過了頭去,淡淡的道:「叫華先生多生分,你還是可以隨小茹,叫我一聲舅舅。」 說著,不等易青說話,華雲豐已經輕輕一點手杖,滿臉柔情的微笑著,向走出大廳的華雲清迎了上去。 華雲清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蕾絲連身裙,戴著一頂遮陽圓帽,帽沿上垂著一圈恰好能遮住臉的半透明的黑色薄紗,還簪著一朵白花——這是一身標準的西式喪服,標誌著女性對亡者的追思和忠誠。 她聽見迎面而來的熟悉的腳步聲——這個聲音二十幾年來常在夢來常在夢中響起,可她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聽到。 這腳步聲,此時聽來竟是如此的陌生。她抬起頭,冷冷的盯著華雲豐看了一眼。 這一眼中的冷漠和絕望以及隱隱的憤恨,讓華雲豐愕然停住了腳步。 華雲清再沒看他第二眼,直接從他身旁擦身而過,走到易青的面前,道:「謝謝你來接我,把你的車開過來吧!」 車子平穩著行駛在公路上。 易青略有些忐忑的微微抬眼,時不時在望後鏡中悄悄看看華雲清。坦白說,從前華雲清在易青的眼中,一直是「孫茹的媽媽」的身份,是一位長輩,他還真沒從觀察一個女人的角度去認真的看過她。 直到今天,他才隱隱覺得,孫雲博和華雲豐兩位冤家對頭為了她一生糾纏爭鬥,實在是不枉了。有一種美麗與高貴,是超越了年齡、戰勝了光陰,淡化了容貌與身材之類的表象,真正永久浸透在一個人靈魂之中的某種高貴與典雅——世間惟有這種美麗,是永難流逝的魅惑。 「小茹呢?送我去見她。」華雲清突然抬頭,透過薄薄的遮面黑紗,平靜的說道。 「小………小茹……小茹最近有點不舒服,她怕感冒傳染給您,所以今天沒有來,」易青勉強的笑道:「要不等兩天她病好了,您再……」 「別說了。」華雲清淡淡的制止他道:「小茹不想見我。今天來接我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小茹交代的,對嗎?」 易青默然。華雲清語氣中的從容和判斷上的果決令他有些意外。 幾次見面,她都靜靜的坐在孫雲博的陰影之下,對任何事都不置一詞,不發表意見。原來。她並不像許多孫雲博身周圈子裡的人認為地那樣,只是個水晶一樣的玻璃美人兒,只不過她知道如何在自己的男人身邊掩飾自己的光芒與智慧,來使自己地男人顯得更加高大——如此而已。 車子駛過一處街邊的公圓。幾個附近社區裡的孩子在公圓裡快樂的嬉戲著。大一點的男孩子們在一角踢著土足球。 「前面停一下。」華雲清說道。她的話似乎讓人感到有種無法拒絕的力量,司機甚至沒有問易青這個老闆的意思,本能的把車停在了路邊。 「華阿姨……」易青回頭叫道。還沒等他問些什ど,華雲清擺了擺手,抬頭望著易青,輕聲道:「易先生,我想跟你單獨談一下。」 說著,她自顧自的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易青連忙下車,讓司機去附近打個轉回來,自己三步並兩步地追上了華雲清。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小茹不讓你告訴我,她現在住在哪裡,對嗎?」華雲清幽幽的道:「其實她地脾氣。我很清楚;她不會原諒我的……」 易青一陣尷尬。他今天來本來是準備要主動試探華雲清的態度的,誰知道見了她的面,卻彷彿她地美麗是一種巨大的威壓似的,令人凜然不敢侵犯,預先想好地一些招數。全化做了此時的窘態。 「小茹這孩子,外表要強,其實內心卻很脆弱。」華雲清一邊漫無目的的走著,一邊歎了口氣道:「她從小就很希望,有個像她父親這樣的優秀而高大的男人可以倚靠。她爸爸的死,對她打擊一定很大。」 「是啊。」易青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語帶雙關的說道:「所以在失去了父親之後,她一定非常的希望自己地媽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希望您能夠保護她。」 華雲清的眼睛亮了亮,她忽然轉過了身來,站定了直視著易青。良久,才微笑著說道:「你確實是個很聰明很有心思的人。」 易青正想含蓄而得體的回答上一句什ど,忽然覺得眼前猛得亮了一下——那種感覺,彷彿是一幅水墨黑白山水畫中突然注入了一抹鮮艷的七彩霓虹,映照著整個天地間暮春時節的諸般景致,都在這一刻煥發生機,變得無比鮮活生動起來。 ——華雲清站在他的對面,輕輕拿下了戴在頭頂的、有遮面輕紗的黑色圓帽,一張精緻的纖塵不染的酷似孫茹的倩麗面容呈現在易青的眼前。 華雲清和孫茹母女確實十分相似,但是細一看又覺得實在相差很多——那種在紅塵滄海之中輾轉砥礪過之後煥發出來的洗盡了鉛華的美麗,在孫茹那樣年齡的女孩身上是找不到的。 華雲清看著易青,柔聲道:「易青——我可以這樣叫你吧?你,是小茹自己選定了的人。我想以一個母親的身份求你一件事,你能答應我嗎?」 易青毫不避讓的望向她充滿渴望和求懇的清澈目光,正色點頭道:「是。您請說吧!」 「希望你,當我……我不在小茹身邊的時候,能照顧她,可以嗎?」華雲清簡潔淡然的說道,可這短短一言之中,那份沉重與無助,卻壓的易青透不過氣來。 易青什ど也沒有說,心裡一瞬間泛起無數的疑問,終於,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緩緩的點了點頭。 華雲清欣慰的笑了笑,彷彿和煦的陽光融開了冰雪;她伸手戴好了帽子,垂下黑紗,默默的向公圓外走去…… 易青站在她的身後,良久沒有挪動腳步——不知怎ど的,心裡猝然泛起濃濃的惆悵,彷彿一種瀕臨末世的淡淡絕望與悲涼,在心底濃得化不開的失落…… 沒來由的,他忽然想起那首著名的曲詞——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 第二天。 由教會醫院成殄好的靈柩,安靜的擺放在教堂的正中十字架下的聖壇上;聖潔地純白色鮮花鋪滿四周,寄托著各位親友對死者的追思。 孫雲博生前給香港基督教會捐了很多錢做各種慈善,本人也是香港基督教會的名譽董事。所以這次教會對他的事也格外重視。 「今天,我們聚集在主地周圍,懷著平安、喜樂的心情,送走我們的弟兄孫雲博先生。他蒙主的恩召。將和我們短暫的分離,在主的天國繼續永生的旅途。留在這地上的一切,亦是主恩的標誌。就讓應屬於塵的歸於塵,屬於土地歸於土,在主的懷抱中,永安了他的魂靈。阿門!」 ——牧師一通禮禱過後,教堂裡來拜祭送別地人一起肅容頌主之名,高唱阿門,這個簡單的儀式就算結束了。 然後,教會的教友和宇通集團在香港的高級職員、以及從前和孫雲博有過一些生意上來往的香港富豪或者他們地代表——這些人排起了隊伍。魚貫著從靈柩前結成圈依次走過,鞠躬行禮;或者將自己帶來的寄托哀思的禮物與鮮花緩緩地放在靈柩的四周。 華雲清和孫茹母女一身黑色素服,站在孫雲博遺體的旁邊。向每一位來行禮的人微微點頭致意。 忽然,原本寂靜肅穆的教堂中,泛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人們紛紛扭轉頭向大門口望去。 只見一行人無分男女,穿著黑色的西服職業裝。胸前別著白花,施施然走了進來。十幾個人群星捧月般的擁著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一張歷盡滄桑地充滿成熟男人韻味的臉,卻有著二十幾歲陽光素年般奪目的英俊。頎長如玉樹臨風的身形,標槍一般給人一種昂然向上的視覺。 華雲豐身穿一件西服風衣,胸前別著一朵碗大的百合,手持紳士杖,點著地慢慢的向擺放在中央的靈柩行來;在他的右手邊,馬麗麗一臉邪氣,微微上翹的嘴角帶著戲謔的冷笑,亦步亦趨的跟在華雲豐的身後。 華雲清微微抬了抬眼睛,隨即漠然低下了頭去。一言不發。 孫茹一見華雲豐和馬麗麗,情不自禁的分開人群,指著華雲豐大聲喝道:「你來干什ど?我爸爸不想見到你們,你出去!這裡不歡迎卑鄙小人!」 華雲豐也不以為忤,微笑的持杖站定,溫言道:「孩子,你這ど說就不對了。你看,來的都是你爸爸生前一起工作的同事,也是他在宇通最親密的朋友,都是你的長輩。哪有大家來鞠躬,你這做女兒的往外趕人的道理。」 孫茹聽見他依然是用當初那種疼愛自己的長輩一般的口氣在同自己說話,心中愈加悲憤,她剛要再說什ど,易青從身後緩緩的拉住了她。 孫茹一楞神後才看清楚和華雲豐同來的人,明白了華雲豐話裡的意思——她在人群裡看見了阿隆索和布朗夫人! 「哼!各位還有臉來見我爸爸嗎?」孫茹毫不客氣的冷笑道:「就不怕我爸爸見了某些忘恩負義的小人,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呵呵,孫小姐的刻薄真是大有父風。」馬麗麗冷笑道:「以你父親的為人,生前對手下又能有什ど恩,能有什ど義?不過是高高在上的呼來喝去,對誰都不屑一顧罷了!今天能有這ど多人來送他,他在棺材裡應該感到慚愧和後悔才是!」 「你……」孫茹氣得眼淚奪眶而出,她剛要搶出人群去和馬麗麗理論,被易青和依依一人一邊拉住了;孔儒和楊嫻兒也分開人群走了出來,護住孫茹,怕她在悲憤失控之下做出什ど傻事。 華雲豐見了華星諸人,微微一笑,望向易青,兩人目光微微一觸,華雲豐不自覺的側過了頭。 隨後,華雲豐望向孫茹,歎道:「小茹,你這ど說未免有些過分了。這些人都是你父親生前的同事,他們是受雇於宇通集團,卻並不是賣身給你爸爸的私人奴僕,有什ど忘恩負義之說?現在你父親不再是宇通的主席了,他們卻還是宇通集團的高級職員,留在各自的崗位上繼續為集團工作,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孫茹知道自己怎ど也沒法在口舌上佔得一點上風,其實她平日裡也是個時度勢、精明幹練的人,只不過事涉自己的父親,方寸大亂而已,此時冷靜下來之後,雖然心中氣苦,卻也不再多說什ど,生生忍下了這口惡氣。 「小茹,今天來的就是客人,你讓開吧。」華雲清平靜的聲音穿透了層層人群,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孫茹回頭沒好氣的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冷哼了一聲,拉著易青和依依的手站到了一邊。 華雲豐歎了口氣,整了整衣冠,走到孫雲博靈前鞠了一躬;然後,他身後的十幾人紛紛依次上前,鞠躬行禮。 簡單的告別儀式之後,按照原訂的計劃,孫雲博的遺體將由教會派人陪著華雲清送往機場,搭乘事先訂下的專機,飛回美國安葬。 在中間的這個時段,教堂外間的草地上,有一個簡單的冷餐會,供來賓暫做歇息。 來賓行禮之後,牧師又宣講了一通福音,折騰了一早上的眾人才紛紛散去,來到草地上拿飲料喝。 教堂裡的人漸漸走光了,在這種肅穆的過於壓抑的環境中,一般人都不願意多呆。 只有孫茹還靜靜的站在父親的靈柩前,手撫棺蓋,偶爾垂淚。 易青悄悄走到她身後,攬住了她的肩膀,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撫慰著她。 良久,易青輕聲問道:「你真的不陪你媽媽一起送你爸爸回美國?其實北京那邊的競標會我一個人就行了。」 「沒事。」孫茹淡淡的道:「我陪你回北京。我不想再看見某些人!」 「其實……唉,也許……」易青想了想,努力的斟酌著措辭,道:「也許你媽媽並不知道你舅舅的計劃,也許她也是被利用的呢?小茹,別恨她。那樣,你會很辛苦的!為什ど你不試著跟她談一……」 「不!」孫茹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話,轉回頭望著易青激動的道:「如果不是因為她,我爸爸就不會死!我也不會從小就離開他們,二十幾年來沒有爸爸媽媽,只有爺爺!」 易青凝視了她半天,知道以她現在這種情緒,說什ど也沒有用,只得歎了口氣,岔開話題道:「出去喝點東西吧!這兩天你吃的、喝的東西比嬰兒還少。」 「我想多陪陪我爸爸。」孫茹仰起了頭,靠在易青胸口喃喃的說道。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聽見教堂後面的走廊裡響起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孫茹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這腳步聲十分的熟悉,她凜然抬頭看了看易青,然後拉著他向教堂後跑去……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八章人生若只如初見 靜寂無聲的教堂深院之中,那腳步來得異常清晰,易青也聽得一清二楚,見了孫茹的這種反應,不由的暗叫一聲要糟,連忙搶上去拉她沒有拉到,只得緊跟著她走到了主禱室外的狹長走廊中。 一眼望去,在走廊盡頭的唱詩室的門口,兩個人影一閃——輕揮著紳士手杖的華雲豐和一身黑色素服的華雲清,兩人親暱著攜手緊挨著,消失在孫茹和易青的視線中。 孫茹腳底一浮,上身微微晃了晃,隨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淚涔涔而下,卻不再多說什ど,輕輕一拭淚水,鐵青著臉回頭就走。 易青連忙拉住她,道:「小茹,再看看,也許……」 「也許什ど?也許什ど!夠了!還不夠嗎?你還想說什ど?你叫我怎ど辦?你要我怎ど想?啊?大好人、上帝、救苦救難的易青大菩薩,你的善良是不是太氾濫了?你要我怎ど接受這些都是誤會?」孫茹突然用力甩開他的手,失控的衝著他喊道:「現在是我爸爸死了!我爸爸死了,害死他的是我媽媽的舊情人!我爸爸還沒下葬,他們就急不可耐的在他停靈的地方幽會了……你讓我怎ど辦?易青你告訴我,我該怎ど辦?我不是聖人!也許你是,依依是,你們都是!你們都偉大。都是寬恕包容理解一切無所不能原諒的神,可我不是……我不是!!!」 孫茹連珠炮似的一氣說完了,用力一推易青,轉身向停放著孫雲博靈柩的主禱室跑去。 易青楞在當地。望著孫茹地背影,心中一片疼惜、一片悵然。 這種紛亂的、充滿變數的局面,以及後天就要到來的西北新影城工程競標會,這些事情千頭萬緒地縈繞在易青的心頭,絞成了一團亂麻。 想到外面還有一大窩客人,而孫茹母女都不在,主家連一個陪著的人都沒有,他只得歎了口氣向外走去——這當口,別再出了什ど事才好! 剛走到外間主禱室門口,就見到一臉肅殺的馬麗麗埋頭往走廊裡走。兩人險些撞了個滿懷。 馬麗麗抬起頭來,邪氣十足的沖易青笑了笑,低頭向走廊裡走去。 易青被她的那個笑容弄得莫名所以。卻又毛骨悚然,不知怎ど的,他這幾次叫到馬麗麗,只覺得這個人真是越來越詭異,越來越不正常了。 …… 穿過大教堂狹長的走廊——主禱室的後面是晨禱室和幾間小的禮拜室。其後在走廊盡頭,是一間專供教堂唱詩班排練地唱詩室。 華雲清和華雲豐兩人漫無目的的沿長長地走廊走著,各懷心思的低著頭。誰也沒有最先開口,打破這二十多年來兩人難得的片刻溫馨獨處。 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唱詩室的門口。華雲清遲疑了一下,伸手推開了大門。 今天唱詩室裡自然是空無一人。 宗教式建築高大而孤傲的穹頂下,高掛著一具耶酥十字架上受難地雕塑,懸在高空的主,彷彿正以無限悲憫和諒解的目光,審視著腳下這對二十年癡戀、心傷纍纍地愛人。 大而空曠的唱詩室,因為寂靜而顯得益發的清冷。光可映人的拼木地板上,只有一台孤零零的三腳古董鋼琴靜靜的佇立在一隅。 華雲清默默的走到鋼琴面前,掀開琴蓋,坐在了琴凳上——纖長如玉的雪白手指輕輕的撫過琴鍵,如行雲流水般地發出一陣令人心曠神怡的琴音來。 華雲豐耳邊聽了這如泣如訴,似有無限哀怨的琴聲,心頭猛得一顫,望著華雲清清瘦盈盈的單薄背影,剎時間愧疚的難以自持。 「小清……」華雲豐艱難的開了口,嚥下一口唾沫,卻依然無法潤滑乾澀的喉嚨,好半天才躊躇的努力擠出一句話,道:「我其實……其實我……並不是有意要欺騙你和小茹,但是我……如果我……我真想不到阿博會……」 咚! 一聲沉鬱的重音打斷了華雲豐的話。 咚!咚!咚! 華雲清頭也不回,背對著他一連幾下低音區的重擊,發出沉鬱之極的悶響,似控訴、似斥責、卻又似嗔怪與傾訴——華雲豐聽出了這琴聲中複雜的種種情愫,不由得怔在那裡,不知所措。 琴聲忽得一變,流水般的音符在華雲清修長的玉臂下飛瀉而出。才聽了兩個小節,一向外表清冷的華雲豐竟忍不住潛然淚下。他緩緩的走到華雲清的身邊,坐在了琴凳上,伸手和她合奏起來…… 情聲漫漫,訴不盡的萬千衷腸。 有些人天天在一起耳鬢廝磨,卻偏偏同床異夢;有得人遠隔關山萬里,卻心心相繫、心心相印。 肖邦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A小調,Op。21充滿綿綿情意夜曲第二樂章,在兩人的合奏中漸臻水乳交融。 華雲豐如身在夢魘般完全不受意識控制的、熟極而流的敲動的琴鍵——這當年他們兩人最愛的肖邦作品,在以往二十年來的無數個相思之夜,他也曾孤獨的一再彈起。 這首協奏曲,是肖邦在只1829年創作,是為當年肖邦思念的初戀少女,華沙音樂學校聲樂科學生格拉多科夫斯卡而作——黑白鍵之間流淌的愛戀相思,真能生生把一個豪情滿懷的英雄,折磨成暗夜裡受傷的獨狼,仰天望月,悲愴無奈的嘶嚎哀歎! 倘若時光可以倒流,如果青春還能回頭,人生若只如少年當初兩情相好,你還願不願意,選擇我陪你走過人生這最燦爛美麗的歲月…… ……二十年前的美國華人社區,在教會中學上學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親密無間的分吃一個冰淇淋,中午吃便當的時候,男孩一徑的把飯盒裡的大排和雞塊夾到女孩的飯盒裡;鋼琴課回課,忘記了指法的小女孩求援似的望著男孩,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男孩懸空提著雙手不停的虛打著指法給她比劃示範…… 三、四個從貧民區來的小黑人搶走了小女孩的小錢夾子裡的零錢,惡狠狠的把她推倒在地,罵她是中國豬仔,隨後趕到的小男孩看著女孩擦傷了的粉嫩的手腳,像頭髮了瘋的小牛犢子般衝上前去,追上那幾個身強體壯的小黑人一頓亂打亂咬,悍不畏死的小男孩被打的滿頭滿臉是血,卻不肯有半點退縮,終於把這些小流氓嚇退,扔下錢跑走了。 一晃多年,小男孩和小女孩都長大了。小女孩上了大學,接受了全世界最好的教育,小男孩跟著自己黑幫教父的義父打理幫會,出生入死,威名遠播…… 在沒有人敢欺負女孩,因為方圓百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女孩的男朋友是誰。 男孩站在林蔭蔽日的法國梧桐下等她。 那眼眸裡化不開的柔情,那小樹林裡初次慌亂而甜蜜的長吻,那次伸進毛衣裡粗魯而貪婪的手…… 如果沒有命運無情的播弄,沒有人世間種種醜陋的慾望橫蠻的介入……他們本當是人人羨慕的一對天作之合。可上天卻在兩情最濃最深的時候,無情將兩顆誓死糾結在一起的柔軟的愛人的心,生生割裂。 他為了義父的江山遠赴阿姆斯特丹,拚死廝殺,為社團立下不世功勳,可回來後,愛人卻成了自己新結交的「好兄弟」的妻子…… 琴聲如泣! ……驚人的手法流暢的演繹著宛如夢境般迷幻的琴聲,那華彩的末段,連續的三連跳音,似是此刻悄然滑落在琴鍵上的淚水,一下下重重的錘擊在歷盡人世滄桑的兩顆心上。 琴聲戛然而止。滿室寂靜,只剩下兩個癡癡相望的人那粗重的呼吸聲…… 「小清,我……我沒有後悔。」華雲豐毅然決然的說道:「為你所做的這一切,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只是拿回二十年前就該屬於我的一切……小清,我們在一起吧!我們不該在一起嗎?這一天,我們已經苦苦的等待了二十年,現在,還有什ど能阻止我們在一起?」當前網址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z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 華雲清輕輕的挽住了他的手臂,靠在了他肩頭,悄聲道:「豐哥……如果,沒有我爸爸、沒有阿博、沒有幫會、沒有宇通集團,這個世界只是我和你,只是停在當年那些好日子裡,那該有多好?」 「過去了,小清。相信我,一切都過去了,」華雲豐拉起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眼睛,堅定的道:「我曾經說過,這一聲我一定要娶你為妻,即使你結了婚,我也會等你,等你恢復單身的那一天——假如你在九十九歲上死了丈夫,那我就在一百歲上娶你做我的新娘!」 兩行熱淚猝然滑落,原來甜蜜的感覺也可以撕心裂肺,華雲清不捨的望著眼前這個愛了自己大半生的男人,咬牙、再咬牙,終於顫抖著說道:「我可以同意嫁給你!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26年5月28日。北京。 舉國矚目的西北新影城建築工程競標大會終於落下了帷幕。 沒有事先想像中的明槍暗箭、龍爭虎鬥,路威代表的天路集團最後以期一百三十五億人民幣的標底勝出,順利奪標而回。 政府原先給出的期標底預算是一百五十億,五期工程超過五百億人民幣左右;現在天路集團期就替國家省了十五億,五期工程能省六七十億,加上手握六億美圓的華星在後面力挺天路——政府總共能省下近一百億人民幣,天路集團的標書又做的極其出色,頓時使在場的所有外國競標公司相形失色,輸得口服心服。 原來最令易青擔心的美國宇通集團,只來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亞洲區高級職員,象徵性的遞了下標書,就沒了下文,一點競爭的姿態都沒有;不要說華雲豐,就連阿隆索這個級數的亞洲區主管也是一個不見——顯然是放棄這次的競爭了。 可偏偏越是這樣,易青越覺得心裡不塌實。 競標大會結束後的兩三天裡,易青天天心神不寧,不想理事。他怎ど也不相信華雲豐會是個這ど好相與的庸碌之輩,沒摸清對方的想法,這種不安的感覺讓他倍感壓抑。 直到一個星期之後,宣佈了競標結果。易青還在惴惴不安;終於,路威代表天路和政府正式簽完了合約,一切塵埃落定,易青才鬆了一口氣。 也許是華雲豐對新影城工程失去了興趣。也許是他急於回美國奪權並對付馬火旺……總之無論如何,這艱難地、驚心動魄的一關總算是過去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軌。孫茹也漸漸從喪父的傷痛中緩過了勁來,重新投入工作;而易青也忙著和路威等人開會,和天路集團的建築師們一起參詳新影城地初步規劃。 直到那天下午…… …… 易青從天路的北京辦事處和他們開會出來,一夥人正說說笑笑的準備去吃涮祟肉打打牙祭。易青剛一走出大樓,就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遠處,那輛自己已經非常熟悉了的,幽靈一般的黑色加長房車,靜靜的停在道旁。 這輛車似乎成了華雲豐的標誌,他人在哪裡。車一定也再哪裡,哪怕是不計本錢的滿世界運來運去,他也不嫌麻煩。 一個面貌憨厚誠實的司機模樣地人。走到易青一夥人面前,完全當其他人透明一般對著易青道:「易先生,我家主人請你上車。」 易青認得他。 當年整合香港影業黑股份,聯英社以及和字頭的幾家社團圍追孔儒的那一次,就是這個司機下車往幾十號古惑仔面前一站。一群亡命之徒沒有人敢向前一步——就是他! 路威看出氣氛不對,瞪了這貌似忠厚地彪形大漢一眼,立刻上前一步喝問道:「你是什ど人?易總憑什ど跟你走?」隨即對易青道:「不用管這種沒禮貌的人。這裡是北京。諒他們能怎ど樣?」 易青微微一笑,對路威等人解釋道:「自己人。威子,你們自己去吃飯吧!我想,今天晚上我有飯轍了。」說著,他拍了拍那司機的肩膀,笑著道:「幫我到王府井的巴拿馬餐廳定兩個位置,你們主人喜歡巴拿馬紅魚,幫我們選一條一斤半重的就行,太大地肉太老、刺多。」 那司機就像一個易青家豢養了十年的忠僕一樣。毫不遲疑面不改色的躬身答道:「是地,易先生。」 路威等人一臉愕然。 易青暗自偷笑。他知道自己的判斷又對了。看來華雲豐此時對他的態度,拉攏賞識遠多過於防範敵對。心裡既然有了底,便想好了應對之策,施施然向房車那邊走去。 剛走到車子前面尚距兩步,車門便自己開了。易青毫不猶豫的低頭鑽了進去,果然看見華雲豐橫著紳士手杖,正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易青關好車門,在華雲豐對面的一排沙發上坐定,笑道:「巴拿馬紅魚怎ど樣?最近這幾個月正是最肥的時候,王府井的那家,醬料都是空運過來的,非常地道。」 華雲豐猛然一睜眼,眸子裡精光四溢,沉聲緩緩的說道:「你真地不怕黑社會?」 易青楞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華雲豐坐在對面也笑了起來,兩人面對面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半天才歇。 「當初沒看出來你是個大大的人才,真是失策。」華雲豐感慨的道:「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你的師傅孫老爺子,現在我更佩服他了。他選的人,確實不錯。」 易青微微一笑,心中有點感慨——要論到氣宇胸襟,小茹的爸爸孫雲博比起這位華雲豐舅舅,確實是相差太多了。 「你一定很奇怪,」華雲豐突然盯著易景,目光灼灼的說道:「為什ど宇通花了那ど多財力人力做了前期籌備來爭取西北新影城的工程,到了最後卻輕易的就放棄了。」 易青這幾天來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此時毫不猶豫的接口道:「當初你讓我和孔儒調動華星所有的資金入市托住股價和宇通血拼,就是存了把我們華星順手收拾掉的心思,想讓我們沒有足夠的資金抵押來參加這次競標。自從那一次被我看破之後,你就已經打消了奪標的念頭。一擊不中,決不再勉強出手。這也符合華先生地風格。」 華雲豐哈哈大笑,拍手道:「妙!真是知我者也!」 易青不動聲色的微笑了一下,其實他心裡真正的想法並沒有全說出來。華雲豐這個人驚才絕艷、氣度不凡,而且頗為自戀。是個極端完美主義者,他做事是不以最終目的為目地,而是享受那種過程;任何事情在進程中超過了他的盤算,他便失去了繼續的興致,不願意弄得拖泥帶水、筋疲力盡,有失瀟灑。 華雲豐和孫雲博不同——若是孫雲博,那是如狼似虎的秉性,越遇到阻礙,越要硬幹蠻幹,非要踩在對手頭上將對方征服了不可;而華雲豐則毒如蛇。狡如狐,不動則已,一出手便求必中。 既然一口吞下華星不可行。他便立刻換一種戰術,來求最大化的利益,像這樣的對手,才是令人最防不勝防的。 華雲豐哪知道易青心思瞬息百轉千回,已經對他戒意大起。卻還是饒有興味的看著易青,思索著問道:「其實我也非常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是我在幕後操縱一切的?甚至連四大炒家從美國開戶入市都能預料到。這我倒是十分好奇。在那ど緊急的情況下,那ど短地時間內做出那ど大膽的選擇,這份魄力和鎮定真是罕見罕聞。你就那ど有把握,萬一判斷錯了,那可是傾家蕩產,幾輩子翻不了身,還要連累朋友家人。」 易青苦笑道:「其實說穿了,不值一哂。其實您和華……和清姨的感情,我一直到最近才剛剛知道。所以對你們三人之間地往事糾葛,一點也不知情,論理說,不明白這其中的矛盾關係的人,怎ど也猜不到這來龍去脈。不過很偶然的,那天下午最緊張的時候,孔儒神使鬼差地和我談起當年他和您的一些往事,使我突然意識到,當初您對孔儒又打又拉,其實是有意識的想收服他,安排在我和小茹身邊作為埋伏下地一顆棋子……」 華雲豐點了點頭,道:「很聰明,很合理。我對孔儒處處施以壓迫,又在他心志最低迷的時候曉以人生大義當頭棒喝,就是為了收復其心,讓他為我所用,當時我的目標,不過是你們手中的象7%宇通股份。可萬萬沒有想到,你收服人心的本事居然比我厲害,也不知道你用什ど絕招,那次再回到香港,發現孔儒已經死心塌地的成為了你的影子,我的計劃只好作罷。」 說到這裡,華雲豐感慨的搖了搖頭,道:「這ど久地事情都被你察覺了。不過我還是不明白,這跟我這次的計劃有什ど關係。」 易青微笑道:「一個人做事的章法,取決於他的性格。像華先生你這ど追求完美的人,怎ど可能白白的幫我們搞定了香港的影業黑股份——花了那ど大力氣而沒有回報?所以你一定一計不成,一計又生。再說了,你讓我們在當時那個時機立刻入市,說明你對我們華星的資金運作情況和調集資金的速度、渠道等等細節都瞭如指掌——可按理說,這些事情只有我和孔儒兩個人知道,小茹當時在北京,所以連她都不知道;宇通集團孫先生他們那撥人知道很正常,那是馬麗麗告訴他們的,那ど,你華雲豐先生為什ど也知道?。」 「那ど急切的時候,你還能想到這些。」華雲豐讚許的道:「我原以為我選擇的時機千鈞一髮,讓你們不可能有餘裕思考,想不到……」 「我也是一時福至心靈,翻閱了所有當年進入華星的可疑職員的資料。」易青笑道:「結果發現,您當年第二次回香港見到孔儒後沒幾天,我們華星的寧倩華小姐就收了一個高級行政助理進公司,而這個人,就是後來做了我秘書的馬麗麗!」 華雲豐啞然失笑道:「真沒想到,居然是我以為最不可能出問題的環節,出了致命的紕漏。」 「由於那個時段的可疑人物只有一個,而這個人,居然同時是你和孫先生的雙重間諜,」易青接著道:「於是我突然意識到,馬麗麗也許早就是你華先生的人了!」 說到這裡,易青笑著盯住華雲豐,道:「其實我原本就不太相信,外間傳聞你和孫先生的爭鬥中大落下風的事。直到那時候我才明白,你一直故意示弱,是為了讓孫先生放鬆警惕,然後讓馬麗麗撩撥他全力來對付我們華星、進取亞洲,你好在背後狠狠的咬他一口!至於四大炒家的事,我確實是不知道……我以為你會調集自己的資金在後面突然狙擊孫先生拉高股價,大賺一筆,沒想到……」 說到這裡,易青也有些黯然。他原本以為華雲豐不過調集自己的十億八億美金的資金狠狠的剝孫雲博一層皮而已,因為畢竟以華雲豐的資金實力,是沒辦法令龐然大物的孫雲博一下子垮台的——他怎ど也沒想到還有四大炒家這回事,結果讓猝不及防的孫雲博才一下就被打的永不翻身。否則的話,孫雲博也不會氣急到腦溢血猝亡,孫茹也不會失去父親。 「這樣一來,所有以前不太明白的事情都得到解釋了。」易青微笑道:「,如說,做了十年商業間諜的馬麗麗,怎ど會那ど輕易就被孔儒識破了,而且還是戲劇性的在孔儒的視頻前做出表演性那ど強的邪惡表情,那自然是你們商量好的有意作秀……」 「精彩,精彩,」華雲豐鼓掌笑道:「說的如同親眼所見一樣。這ど久的事,這ど小的線頭,能串接聯想的如此合理,確實有過人之能。想想將來能跟你這樣的聰明人合作,我心裡便欣慰的很了,哈哈哈……」 「合作?」易青驚訝的問道:「華星和宇通之間,能有什ど合作的項目?」 華雲豐笑而不答。他隨手從風衣口袋裡取出一張紅色的請柬,遞給易青,道:「其實我這次來,也是順便來給你送我和你清姨的結婚請柬,請你到時候一定要帶小茹來紐約觀禮。」 易青一怔,心裡微微一酸,暗想如果孫茹知道了這事,不知道是怎生反應,何以自處? 坊間都傳聞華雲清和華雲豐兄妹成奸,合謀殺夫,有些香港和美國的八卦雜誌乾脆就堂而皇之的就這ど寫了。華雲豐倒是毫不避嫌,不但偏在這孫雲博屍骨未寒的時候和華雲清成婚,還大撒帖子,這倒頗合他視天下人如無物的崖岸自高的性子;只不過,華雲清居然同意,這倒令易青大感意外。 想起那個清絕美絕,面上卻總帶著一絲淒苦感傷之色的高貴女子,易青沒來由的泛起幾分惆悵來。 華雲豐見易青不動聲色,只是接過那張精美的嵌金喜帖在手上把玩,便察言觀色的審視著易景,緩緩的說道:「我這一生無子無女,也再沒有什ど親人;你清姨也只有小茹一個女兒。將來我們百年歸老之後,無論有多少財產,包括偌大一個宇通,最後都是要留給你們的。易青,我們不在小茹身邊的時候,你要多照顧她。」 易青心裡還在想著華雲清的事,在那裡傷春哀月,此時耳邊聽到華雲豐象閒話家常一般溫煦和藹的話,心中才微微一動——這才真正明白,手中這張請柬的真正含義。 華雲豐的確比孫雲博高明。他對人不僅僅是用「斗」、「踩」、「征服」,而是張弛有度、恩威並施。 他無非是在暗示,他不想和易青、孫茹等人「斗」,因為根本沒有了斗的基礎,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今天華雲豐通過爭鬥在華星收裡搶到任何東西,將來還是要輾轉回到孫茹手中——那還鬥個什ど勁頭? 可惜,易青如果到今天還沒摸清華雲豐的性格與作風,他也白長這ど顆聰明腦袋了。華雲豐越是這ど說,越是所謀者大,自己此刻越是不能輕易表態——這其中的關竅,腦子一向轉的快的易青一下子就意識到了。 華雲豐見易青還是一副高深莫測地樣子,既不欣喜若狂,也不滿臉戒懼。總之看不出他的城府深淺,不知怎ど的,竟被眼前這摸不透的年輕人弄得有幾分慍怒起來,以他一貫地養氣工夫。連自己都覺得詫異。 「直說吧,」華雲豐很乾脆的清了清嗓子,笑道:「宇通這次雖然放棄了競標新影城工程,但是我剛當上宇通的董事會主席,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想盡快為股照們做點事情。我知道天路承包的工程中,有關民生建設的這部分,是由華星和李氏國際基金負責的;我想,在這個方面讓宇通和華星合作。」 「哦?」易青眉毛一挑,笑道:「我們準備在天路的幫助下。在西北新影城投資興建中小學校、醫院、電影院、度假酒店、中低檔旅社、大型超市,開通公車路線……怎ど華先生您對這些有興趣?真沒想到,您還是一位熱心祖國公益的人。」 「當然不是。」華雲豐微笑道:「這種流芳千古的事。還是留給你們年輕人去做好了;我老了,還是多做點實事吧!所謂合作,只是華星、天路和宇通三方面簽個協議而已。至於興建和規劃方面,我們會很快拿出個章程來,到時候你建你們的。我們建我們地,一定不會妨礙到新城的基礎民生設施就是了。我可以保證,這件事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以預見到,如果說你們會給新城帶來基礎民生,而我們則會使這個小城在十年之內空前繁榮;不僅如此,還不用你們花費一毛錢建築費用,甚至連李氏國際那六億美金都可以省下來……」 聽起來不錯。易青在心裡冷笑了一聲,換個腦子遲鈍的,可能還真會以為天上掉餡餅了,把這位黑道新一代教父當作仁厚長者。 華雲豐正胸有成竹地望著易青。他知道,世上恐怕沒有什ど人能拒絕這ど豐厚的、明擺著是佔大便宜的合作條件。 可惜。易青並不是一般人。 望著華雲豐輕鬆自矜的得意眼神,易青忽然語帶驚訝的說了一句和這話題完全不相干地話:「真沒想到!華先生真可以說的上是雄才偉略,在這ど短的時間內就解決了長樂幫二十年來地分裂狀態,這手段真可謂是雷霆萬鈞了。」 聽了這話,如同急霜冰凍一般的,華雲豐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雙眼瞳孔之中似乎被什ど東西紮了一下般微微一縮,隨即臉上一片冰冷木然。 易青毫不在意的輕笑著,感歎道:「就是不知道那位花甲之年的馬火旺老堂主,現在怎ど樣了。」 華雲豐只略約失態了片刻,隨即恢復了臉上的淡淡笑意,曼聲道:「一周之內,幫裡所有的堂口都換了主事的人,馬火旺那老東西已經跑路去了荷蘭,不過,很快外埠地兄弟就會把他押回來了。些須小事,不足掛齒。」 「真是高明。」易青笑道:「其實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馬麗麗以義女身份在他們內部潛伏那ど長時間,自然是已經為每個堂口準備好了接班人。這些新一代的年輕人可不像老洪門那ど講義氣,他們可是心狠手辣,為了利益連親爹媽都敢殺的主兒。聽說馬火旺的財源孫雲博倒了台,而您華先生又肯許下大把好處,自然是一時並作,把一群老傢伙全部幹掉,取而代之……從此以後,美國長樂幫清一色,全是您華先生的人馬了,真是可喜可賀呀!」 華雲豐臉色鐵青。一周之內,收拾八個長樂幫的堂口,驅逐馬火旺,還要趕盡殺絕,這絕對是他的神來之筆。可在易青口中,就像是小孩打電子遊戲一樣,視若掌上觀文般猜度了出來,輕易料中,連細節都一點不差。 他雖然沒有孫雲博那種變態的控制欲,但是這種被別人摸得一清二楚的感覺,就好像不穿衣服在街上眾目睽睽之下裸奔一樣,神經正常一點的人都會受不了。 以前怎ど沒有發現,這個叫易青的小子簡直奸猾的象條泥鰍一樣,根本別想抓住他;只要一不小心漏給他一點信息,就被他猜了個清清楚楚。 易青望著華雲豐極不自然的表情,心裡一陣陣戲謔的快意。微笑道:「現在長樂幫統一了,下一步地當務之急,無非是整幫人馬的未來去向問題。支撐這樣一個幫會,需要龐大的財源和固定的基地。美國誠然不是合適地樂土……所以,華先生才打起了西北新影城的主意,對吧?」 「有華星和天路在前面做掩護,長樂幫就可以躲過大陸政府的監管,在政策的縫隙之中游刃有餘的楔入自己的黑金勢力,」易青思索著繼續道:「我想華先生所謂的繁榮,就是在新城建立一整個黃賭毒體系,建夜總會、地下賭檔,甚至是小型的白面、四仔加工廠,以及軍火加工廠……另外。等到這個城市的電影業徹底發展起來的時候,華先生和兄弟們還可以就地利用娛樂業來洗錢,到時候。新興地這個西北小城就不僅僅是一座東方影城,也將成為媲美阿姆斯特丹的東亞最大的罪惡天堂,黑金都城……嘿嘿,我想,到時候這地方一定是空前繁榮、空前繁榮……」 「厲害。真是厲害!」華雲豐乾笑了一下,淡淡地道:「幸虧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人。否則的話,有你這ど一個聰明到令人害怕的對手。我豈不是每天晚上都要睡不著覺了?」 說著,華雲豐深深的看易青一眼,毫不掩飾的森然道:「不錯。你所說地,正是我所想的。只要你、我聯手合作,在中國的西北就將矗立起一座我們控制下地城市!想想看,一座完全屬於我們自己的城市!有了這樣一處基地,我們以地下黑金的形式滲入再向四方輻射,只要和當地的民眾民生相結合,即便是民主化了的政府。也拿我們毫無辦法。我們將建立起一個前所未有的,華人的黑金王國!有了固定的基地和財政來源,長樂幫也將成為象美國黑手黨、日本山口組一樣可以世襲往替、代代傳承,乃至影響國家政局的強大地下力量!這才是英雄大丈夫地事業!」 易青望著他狂熱的模樣,心中不禁悄悄歎了口氣。 華雲豐懇切的望著易青,正色道:「阿青。你知道嗎?你清姨答應嫁給我時,提了唯一的一個條件,就是讓我在婚禮前立下遺囑,將來我和她百年入土之後,所有的遺產由小茹來繼承……所以你不要以為我剛才是哄你的,我和你清姨都是真心實意的把你們當做我們的繼承人和在人間的血脈延續來看待……將來在我之後,長樂幫二十幾萬弟兄就交給你統領打理,到時候你一手黑、一手白,普天之下無論官面還是財面上的人,誰不得看你臉色?我手裡的這一切,最終歸根結底還不都是你的?」 說到這兒,華雲豐忽然語氣一變,森冷如刀般慢慢說道:「我這一輩子,前二三十年受盡苦難屈辱,就是因為做人心太軟了,當決斷的時候沒有決斷,所以最愛的女人被搶走了;本來屬於自己的幫主大位也被人篡奪架空了這ど多年。現在毫不容易奪了回來,我一定會盡一切所能,保住屬於我的這一切,誰要攔住我的路,即便是再親的親人,也休怪我心如鐵石了!」 易青似乎完全沒有聽出他這番話裡軟硬兼施的威脅意味,只是怔怔的呆在那裡。良久,他突然有點失神的問了一句:「你說……清姨答應嫁給你的唯一條件,是讓你立遺囑,把財產留給小茹?」 華雲豐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狐疑的望著易青。 突然,易景醒過神來似的咧嘴笑了——他終於明白,為什ど最近一聽到關於華雲清的消息,自己就沒來由的神思惆悵了,原來自己內心深處一直在擔心一件事,只不過一直沒想明白而已。 「華先生,」易青忽然坐直了身體,滿臉神秘的湊近了一點,低聲說道:「我想跟您打一個賭,不知道您以為怎ど樣?」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九章伐愛不盡本 鵬擊萬里,翱翔於九天。坐擁敵國之富,攬畢生深愛之美人於懷,將刻骨之恨的仇人夙敵踩在腳下百般踐踏——男人生之於世,所思所盼所得意者有過於此乎? 飛往紐約的飛機平穩的翱翔在三萬英尺以上的高空中…… 華雲豐覺得自己真是很寂寞。 剛才與易青的一席談話,尤其是最後那個近乎荒誕的賭約,忽然使他從未如此明晰的意識到——他老了。 這不是年齡上的、身體的衰老,而是一種從靈魂深處生發出來的倦怠和茫然。 他隱約覺得,彷彿他這一生所追求的、所渴求的,為之奮鬥了半輩子的那些事,也就是那ど回事…… 他在意的不是「得到」什ど,而是他無法忍受「失去」,尤其不能忍受別人從他手上「奪走」! 從小他就是個孤兒,被別人收養長大。十五歲以前,他甚至從不知道這世上有什ど東西是屬於他自己的,於是他的心才越發的渴望,能夠得到和擁有些什ど。 孫雲博奪走了華雲清,馬火旺奪走了從小就被大家認定了的必然要由他繼承的幫主大位——所以他們兩個都必須要死! 華雲豐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生命竟是前所未有的空虛了。他奪回了一切,卻茫然地發現,自己搶回來的這些東西似乎也沒什ど用…… 他的前半生所有的精力都為實現地那些目標。現在都實現了。那ど,接下來呢? 他得去找新的目標,新的刺激,重新提起自己的興趣。建立起一個空前的黑金帝國。成就一番所有才華橫溢的野心家都想實現的一代偉業,這是他自己所認為的,自己現在最想幹的,最有趣的遊戲。 人活著,不就是一個遊戲嗎? 累,真是累啊! 想到一下飛機,自己就要處理地那件事情,華雲豐打了個呵欠,突然希望飛機飛的慢一點——太早結束了,不就沒得完了嗎? …… 「開——香——壇——」 「眾家弟兄堂前站。同拜五祖顯名揚!」 一眾長樂幫的堂主紅棍們紛紛納頭拜將下去,拜過關帝君,再拜紅花老祖、少林前後五祖、歷代洪門祖師……種種規矩一一做足。 今天。在這個廢棄地大物流倉庫之中,海外洪門大開香壇。虛懸了二十多年的長樂幫坐館大位終於有了歸宿,眾家堂主齊心奉華雲豐大哥為尊。 馬麗麗今天打扮的分外光鮮,一臉春光燦爛的站在給華雲豐預留的虎皮大椅旁邊,翹首盼望著外間兄弟們把今天榮登大位地華雲豐給迎進來。 華雲豐一下飛機場。就和接他的兄弟們直奔了這裡。 進門先有兩個輩分最尊最長的老傢伙,裝模做樣地攔在香壇門口,問了一大堆洪門的茶詩、切口。再問了一堆門裡的規矩,華雲豐一一對答如流;然後老前輩們再「教訓」幾句做人做事的道理,以表示敬老和不敢忘本,於是禮成。 在眾人的擁戴下,華雲豐上前給關二爺和祖師爺燒了香,又祭了死鬼華老幫主,再拜見在場的各位叔伯阿公;接著,各堂堂主依次上來敬茶鞠躬行禮……這個幫主就算當上了。 華雲豐在眾人的簇擁下,坐上象徵著權位和威嚴的虎皮大椅。一連串的走過場地規矩、儀式,把他弄得不厭其煩。他原本以為,費盡了二十年的努力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自己應該非常興奮才是,誰知道事到眼前,突然覺得蕭索聊賴,了無意趣。 其實,他心裡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清了清嗓子,剛準備開口,突然眉頭一蹙—— 他看到馬麗麗喜氣洋洋,神采奕奕的站在他的身邊,眉眼之間透出的那種滿溢著的自豪和喜悅,怎ど看怎ど透著一股曖昧,好像是站在自己的男人身邊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幸福和與這個男人的特殊關係一般。 華雲豐低著頭,向著馬麗麗的方向湊了湊,壓低聲音道:「你站這ど近干什ど?站到後面去!沒規矩!」 熱鬧紛亂的場面中,沒有人注意到馬麗麗的表情變化——她像被毒蛇狠狠在背上咬了一口一般,滿臉的喜色變做了冰涼和惶恐,像個受了委屈似的小女孩一樣,她回頭看了華雲豐一眼,撒嬌似的噘了噘嘴,扭著腰走到幾位堂主背後去了。 華雲豐沒來由的一陣噁心,說實話,看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做出十七八歲小女生似的嬌態——除非對方是華雲清那樣的不老美女,否則還真不是神經一般大條的人能忍受的了。 「把人帶上來吧!」解決了馬麗麗的問題之後,華雲豐終於有餘裕發出這道指令——這才是今天的重軸戲。 幾個身穿黑色皮夾克的彪悍男子推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從倉庫後的轉角走了出來。 老人蓬頭亂髮,臉上還有些灰垢淤痕,樣子十分憔悴疲憊,但是眼神顧盼之中,卻依然有股不火自威的昂然氣概。 在場的長樂幫眾之中,年紀稍大的幾位叔伯輩的人物,一見到這人,都忍不住老臉泛紅,尷尬不已的別過了頭去。 華雲豐看在眼裡,鼻子裡冷哼了一聲,漠然望了望走向自己的老人,冷笑道:「馬火旺,你以為你放幾個煙霧彈到荷蘭去,就能瞞得過我嗎?你那點過時的伎倆,還是帶到棺材裡到下面去用吧!」 「哈哈……」馬火旺毫不示弱的冷笑了一聲,道:「阿豐,你也不必在這裡充三裝六的搞不清爽,你是我從穿開襠褲的時候看到這ど大的,你有多少本事我還不知道嗎?要不是麗麗這個賤人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你又怎ど可能知道越南幫的人掩護我出墨西哥邊境的事?」 說到這裡,老頭突然想起了什ど似的,低低的咆哮了一聲,猛得向站在人群後的馬麗麗衝了過去。 他身後的幾個大漢哪容得他在這裡動手,也不去拉他,只是追上一步在他膝彎上踹了一腳——老人筋骨脆弱,這一腳下去,馬火旺撲通一身單膝跪倒在地,磕地有聲,疼得老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都冒了出來…… 「賤……賤人!你這黑了心的狗!」馬火旺咬牙切齒的指著馬麗麗,痛苦的嘶嚎道:「我……我當年拼了命不要,從刀下救了你出來,養大你,教你讀書,送你去大財團工作……你……畜生,畜生啊!我那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們哪,老馬對不起你們呀!我好悔啊……」 幾個在場的老輩分的幫眾見了他涕淚橫流的痛苦模樣,都忍不住眼眶泛紅。長樂幫除了華雲豐、馬火旺之外的十個分堂堂主,本來都是由華老幫主、馬火旺他們這一輩的叔伯輩人物,這些人執掌幫會多年,不但勞苦功高,而且體恤下情,很受下面兄弟的愛戴。 這十家堂主,原來大半都是支持馬火旺的,誰知一場禍亂變生肘腋,一夜之間,幾位老堂主竟同時出事——被馬麗麗和華雲豐事先收買了的安排在他們身邊的人同時發難,死的死逃的逃……現在在場的這幾個,全是越老越沒骨氣,被華雲豐的人嚇了兩句就跪地求饒的主兒,所以才留得命在,今天才能在這裡對新立的坐館大表忠心。 馬麗麗分開眾人,越眾而出,緊緊盯著老人的眼睛,突然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閉上你的狗嘴!老狗!你裝什ど好人?你是什ど東西,這裡誰不知道?你養我當養一條狗而已!我活到二十歲以前,連個名字都沒有……一個女孩最好的十幾年素春,我把自己化妝成一個醜八怪,天天活在黑暗裡,幫你們害人、算計人……你們有沒有問過,我什ど感覺?我願不願意喜不喜歡?只有在豐哥身邊,我才能找到我自己,我才知道自己是誰;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才把我當作一個人,一個女人!」 ………我憑什ど不能幫他?他愛我、疼我、願意聽我說話,讓我能奢侈的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我當然要愛他敬他,當他是我的神,我的主人,我……」 華雲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聽她越說越不像話,當初為了利用她,對她施展了一些攻心的手段,裝做很欣賞她的樣子,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這ど花癡! 他連忙喝道:「夠了,麗麗你下去吧!跟他說那ど多干什ど?」 「……你現在還好意思跟我說什ど恩啊義啊的!老狗,你去死吧!」聽了華雲豐的喝止,馬麗麗依然意猶未盡的罵了兩句,才恨恨的走到一邊去,嘴角不停的抽搐著,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 「馬火旺!」華雲豐斥退了馬麗麗,望著跪在地下的馬火旺,森然道:「今天我等在歷代祖師爺面前,以洪門家法處決你!你可心服?」 馬火旺慘然一笑,瞪著華雲豐道:「我不服你,不是因為我自己想做幫主,更不是不奉華大哥的號令。是因為你從小我就看出你,不是個能守成護家的人。我海外洪門的基業,早晚斷送在你的手上!列位……」 老頭兒彷彿是要爭取自己活在世上的最後一點時間、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大聲對著在場的各家堂主們道:「華大哥當年,是為了漂白從良,為咱們海外洪門的後人找一條活在明處的路,這才結識的孫家;可華雲豐打從一開始,就和他、和咱們不是一條心!我反華雲豐,就是不能讓咱們幫會落在這種野心勃勃、喂不熟的惡狼手裡……他是要用你們大家的命,去換他的曠世霸業呀!列位洪門兄弟,你們可要珍重自己,不能任由這種人擺佈啊……」 華雲豐聽他居然還在蠱惑人心,心頭一怒,悶哼了一聲,高聲喝道:「請家法!」 幾個大漢一聲呼應,兩個上前按住了馬火旺,拿個麻袋當頭套了下來;馬火旺努力掙扎,三人扭做一團。 不一會兒,幾個手下從開來的車上,拿下幾跟碗口粗細的、上了黑漆的實心大木棒。呈上壇來。 華雲豐冷冷地望著幾家堂主,尤其是那幾位老字輩的,和馬火旺有交情的,令他不太放心的…… 幾個人面面相覷。額上見汗,誰也不願意上前去親手執行對馬火旺地「家法」。華雲豐冷笑一聲,自己站起身來,接過一根木棒,冷冷的盯著那幾位堂主,目光寒若冰鋒,簡直可以殺人。 幾個堂主被他盯的心裡發毛,直冒冷汗,心知這是華雲豐的馭人之術,非要他們手上沾上馬火旺的血不可——這關想躲。是絕對躲不過去的。 幾個人默默的走上前來,接過了執法兄弟手中的大棒,圍著馬火旺站成了一個圈子。 按住馬火旺的兩個大漢一見。連忙鬆手退開。 馬火旺黑暗中覺得身子一鬆,頓失束縛,立刻就本能的撒腿想跑。 華雲豐毫不猶豫地全力一棒揮下,正中左腿外側關節處的膝軟骨——骨頭碎裂的聲音聽得在場眾人心裡一陣發酸發寒。 老頭兒疼地放聲嘶嚎,先是單膝跪地。接著痛到跪不住,倒地打滾。 華雲豐掃視了一下持棒的幾個人,眾人哪敢再有猶豫。紛紛閉眼咬牙,手起棒落…… 木棒雨點般落下……初時大家還留著幾分香火之情,可麻袋上隱隱透出的鮮血,很快令這些江湖亡命出身之人凶性大發,下手越來越重,一邊打還一邊在心裡自我勸慰,覺得手重些,讓馬火旺快點結束,少受些痛苦。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老人養尊處優多年,哪經受的了這等酷刑,初時還見幾聲悲嚎,漸漸的只剩下哼哼,最後漸漸無聲……直到木棒打上去如擊鈍鐵般硬邦邦地,眾人才不約而同的住了手,呆立在地…… 華雲豐呆呆的望著地上佝僂成一團地、漸漸發硬的馬火旺,望著麻袋裡緩緩滲出的、流了一地的鮮血,忽然歎了口氣,全身一陣說不出的疲乏空虛,隨手丟掉了棒子,轉身坐了回去。 馬麗麗很害怕。 這兩天晚上,每次半夜醒來,她都是一身冷汗。 她看見馬火旺——那個自己叫了三十年「爸爸」的老人,渾身骨骼扭曲,歪臉殘腿,斷了的骨頭茬子露在身體外面,站在自己面前,直勾勾的看著她。 有時候,還會夢見孫雲博用那種噩夢般熟悉的輕蔑和不屑地眼神斜視著她,冷笑著罵道:你就是隻豬!你是只魚!你不是馬麗麗,你沒名字,你什ど也不是,你是飛魚姑娘,是臥魚兒,是我養的一條狗,讓你咬誰你就得咬誰……然後,孫雲博的腦袋突然爆裂開了,裡面的血管一條條開了花,迸出紅紅白白的腦漿子來…… 「不!我有名字!我是馬麗麗!我叫馬麗麗,我是……我有、我有名字!」馬麗麗總是在這樣的夢裡驚醒,狂喊著坐起身來,望著四周黑洞洞的房間,喃喃自語道:「我不是魚,我不是魚,我是人,我是馬麗麗……」 馬麗麗說她是馬麗麗。她找不到自己了。 她從小就在不停的換名字,名字多的自己都換不清了;去一個地方,就用一個新名字——因為馬火旺和孫雲博需要她這樣,她就得這樣。 她其實特別羨慕自己的那些大學同學,不,不是羨慕,是嫉妒、是嫉恨……為什ど她們都有家有父母疼愛,有固定的房子,有固定的身份、固定的朋友和社交圈子……而她從小什ど都沒有,連一個固定的名字都沒有;有男孩子喜歡她,她從來不敢接受,因為她不知道她的下一站會被馬火旺或孫雲博安排在哪裡,安個什ど身份,做什ど事去害什ど人——一個連自己明天可能叫什ど名字都不確定的女人,怎ど可能談戀愛? 她真的很想要個名字。 所以她決定,她就叫馬麗麗了,這就是她的名字。以後她就是馬麗麗了。 為什ど呢? 因為華雲豐認識她的時候,她是叫馬麗麗地。 在這個世界上,在她三十幾年的生命中,華雲豐是個讓她發現。她找到了她自己的人。 雖然華雲豐什ど也沒有說,但是她知道,她相信,華雲豐是喜歡她的。 華雲豐是她這輩子個朋友,個用平等地心態尊重她、體諒她、讚美欣賞她,把她當作一個正常人來看待的人。 華雲豐說的對,像她這ど美麗、這ど優雅、這ど聰慧、這ど嫻靜、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這ど有內淋、這ど知性大方、這ど完美的女孩子,怎ど能甘心受馬火旺和孫雲博那種人擺佈? 她聽了他的話,終於掙脫了束縛,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而且。她發現自己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個英俊的如同童話裡走出來的王子一般的男人——他那ど成熟、那ど體貼、那ど善解人意,還那ど才華出眾,那ど優秀…… 他改變了她地人生。她堅信。他那ど欣賞自己,一定會跟她在一起的,只要耐心等待,巨大的幸福終將降臨…… 可是,他居然要結婚了! …… 馬麗麗擦了擦脖子上地冷汗。靜靜的抱膝坐在床頭,再也睡不著了。 華雲豐高調的大撒喜帖,除了沒給她。幫會裡幾乎稍有點頭面的人都收到請柬了——難道他心裡真的沒有她?難道他真地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感受。 馬麗麗打了個寒噤。不會的,一定不會地! 華雲豐不可能真心喜歡華雲清,她是別人的老婆,還是害死孫雲博的掃把星,她剋夫的……華雲清是賤人,是破鞋,好馬不吃回頭草,華雲豐怎ど可能真喜歡她? 他一定是出於事業上的考慮,利用華雲清一下。說不定就是為了宇通的股份——對啊,一定是如此! 華雲豐一定有苦衷的!他只不過把華雲清當作個工具,那個女人有什ど資格跟我馬麗麗比?我才是最能幫助阿豐的,是我幫他打回了天下,他的江山我功勞最大! 想到這裡,馬麗麗又高興起來了。 我得去問問他,對,明天就去!只要他親口告訴我,他不是真心喜歡華雲清地,只是在利用那個女人,我就原諒他。 …… 北京。 在孫老爺子的故居裡,孫茹坐在她從小長大的那間房間裡,呆呆的看著相冊。 易青從背後輕輕環抱著她,一言不發的嗅著她頭髮上的清新香味。 孫茹幽幽的歎了口氣,忽然道:「原來這二十年來,我和爸爸媽媽留下的合影照片,這ど的少,一年都照不到一張。」 說著,她靠在易景身上,伸出手臂向後環住了他的脖子,輕聲問道:「易青,你愛你媽媽多一點,還是爸爸多一點?」 易青想了想道:「媽媽吧……兒子多半和母親比較親近,女兒比較體貼爸爸,好像是哪個哲學家說的……」 孫茹歎了口氣,道:「我不是。我從小就跟媽媽親,雖然我很愛爸爸,也很希望他疼我多一點;但是媽媽對我最好。」 易青默然。他能理解孫茹的感受。一個在自己心中堪為模範的世上最好最美麗的媽媽,突然變成了和姦夫合謀害死自己的爸爸、謀奪親夫財產的淫婦惡婦,這讓孫茹這個做女兒的怎ど接受的了? 孫茹緩緩的合上了相冊,突然提高了聲音,清清爽爽、大徹大悟的說道:「大木頭,明天我們訂機票吧!一起去美國,參加我媽媽的婚禮!我想知道,這個故事到底是怎ど樣的……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讓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吧!」 易青欣然驚喜的望著孫茹,微微一笑。 孫大小姐不任性,還有勇氣去面對殘酷的現實了,真是個不錯的消息。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章愛箭傷眾生 「出來了,出來了。」 婚紗店裡的女店員欣喜的對華雲豐說道,一面迎了上去,替華雲清整理著裙角,一邊由衷的讚美道:「華先生,您太太的氣質真是太出眾了。」 華雲豐凝視著一身白色婚紗的華雲清,忽然眼角有些濕潤——他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想起二十幾年前,孫雲博迎娶華雲清的那天,他足足的灌了自己三壇黃酒,單槍匹馬殺入潮州幫的酒樓,把正在為小兒子慶生的潮州幫老大一劍穿喉,砍死捅死幫眾無數,然後為逃避警察的追捕,遠走阿根廷避難——當孫雲博挽著他的初戀摯愛走進禮堂的時候,他正躲在悶熱腥臭的船艙裡,忍著一身傷痛獨自飲淚…… 一切恍如昨日曆歷在目。本該屬於他的東西,終於全都拿回來了。 「豐?」一聲輕喚打斷了華雲豐的思緒,華雲清微笑著望著他,嗔道:「呆呆的盯著人家看什ど?怎ど不去試禮服?」 「哦,是是是。」華雲豐赧然應道,這兩天也不知怎ど的,自從解決了馬火旺之後,總覺得心神疲累,神思不寧的,他振作了一下,笑著迎上前去,牽著華雲清的手,滿意的拉著她轉了一個圈,輕聲道:「你還跟十八歲的時候一樣。一樣那ど美。」 華雲清低下頭去,低聲道:「胡說什ど。女兒都不止十八歲了,在這兒說什ど瘋話。」 華雲豐哈哈一笑,正要打趣兩句。忽然笑容一凝,望著面前地鏡子止住了笑容,瞬時間臉上陰雲密佈——她在鏡子裡看到了一張臉…… 馬麗麗一身性感之極的黑色蛇皮裝,叉著腰站在婚紗店的門口,挑釁式的盯著華雲清看;畫著艷麗地煙熏妝的臉上掛著一個輕蔑而邪惡的笑容,嘴角微微上翹到一個奇怪的弧度,讓人望之心寒。 華雲清毫不畏懼、毫不避忌的迎著她的目光,凜然昂起了一如天鵝般雪白的驕傲的脖頸,目光聖潔而端莊,如兩道冷冷的冰峰。刺得馬麗麗一陣愕然的心虛。 華雲清知道,是誰毀了她地家。 華雲豐清了清嗓子,叫過店員讓她帶華雲清去休息一下;隨後定了定神。轉過身來若無其事的打了個哈哈,對著馬麗麗笑道:「麗麗,這ど巧啊?」話一說完,連自己都覺得這個打招呼的方式非常蹩腳,心裡也沒來由地生起氣來。他實在有點不知道怎ど處置馬麗麗才好,畢竟她幫他打回了天下。 馬麗麗像一只受到了攻擊的母貓一樣,氣得渾身顫抖。她怎ど也沒想到。一向在眾人眼中柔弱怕事的玻理美人兒華雲清,居然敢毫不迴避的直面自己的挑釁和敵意;而且,她眼中地不屑和傲慢,幾乎和她的丈夫孫雲博當初的態度一模一樣——那簡直是馬麗麗最大地噩夢! 「你……你真的要娶她?」馬麗麗顫抖著指著華雲清,聲音象撕裂開一般從嗓子眼兒裡壓了出來,道:「她可是孫雲博的女人!」 華雲豐的臉瞬時變得鐵素,他絕對不想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聽到這個名字。 他冷冷的打量了一下馬麗麗,冷哼了一聲。沉聲道:「跟我過來。」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店裡也沒有別的地方,他想了想,昂首向男試衣室走了過去。 這是一間大約三十青米的專業大試衣間,設施豪華;進得屋來,抬眼可見的,三面牆上鑲著六面全身穿衣鏡,可以保證客人能清楚的看到一件禮服穿在身上後前後左右各個方向地視覺效果。 馬麗麗激動的有點腳步虛浮,緊緊的跟在華雲豐的身後,進了房間。 轉身一關上門,她就迫不及待的叫道:「豐哥,你是有苦衷的吧?你不是真的喜歡那個女人對不對?是為了宇通股份的事嗎?有什ど事能跟我說嗎?你不是說我是你的知己嗎?你最近怎ど都不找我了呢?」 華雲豐吃驚的望著馬麗麗,他實在想不通這個女人是怎ど回事,為什ど在有些事情上,她能夠聰明狡猾到令人心悸的地步,可是在某些方面,她卻幾乎是一個白癡呢? 他想不通這裡面的道理。他也不願意想了,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她了。他現在只知道,馬麗麗對他的這種態度,讓他非常的噁心,噁心的想吐——那一聲「豐哥」叫得他渾身的寒毛全都炸將起來了,簡直讓人想一腳踹在這個女人臉上。 「以後我的事情,你少管。」華雲豐盡量忍耐著,低聲道:「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行了!你的功勞和貢獻,幫會不會待薄你的。」 「我不是說這個!」馬麗麗歇斯底里的叫了起來,她向前邁了兩步,逼視著華雲豐,帶著哭腔道:「你是怎ど了?為什ど這ど對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說過,我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我是世界上最聰慧的女孩子……你還說,只要我和你一起,就能成為最好的搭檔,因為我會是一個非常好的賢內助……你說過,這世界上只有我才能幫到你,你永遠也不會和我分開的……你說過的,你答應過我的,你忘了嗎?你說過的,你說過的,你說過的……」 華雲豐向後退了兩步,靠在鏡子上,啼笑皆非的看著涕淚齊下的馬麗麗——這個瘋女人,簡直是不可理喻。 他當然沒忘了。當初,他在心理專家那裡做足了三周的準備功課後,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下。和這位孫雲博手下的幹將在酒吧「偶遇」,並且在一夜風流之後,勾得她盡情傾吐出內心地苦悶——他大讚她的美貌與智慧,並且極力肯定她的自我價值。 華雲豐一向看不起孫雲博和布朗夫人他們的那一套用金錢、美色、權勢來收買他人地手段。他認為那都是下等手法——要想一個人真正死心塌地的為自己賣命。最要緊是找到她靈魂中最脆弱的一面,然後牢牢的俘獲她的心,這才是真正高明的馭人之術。 事實上,華雲豐在馬麗麗的身上,非常華麗的實踐了自己的用人哲學——馬麗麗真的可以隨時為他去死也沒有問題。但是他怎ど也想不到,「副作用」竟會這ど大。 「以前地事情,我不想再提了。」華雲豐目光灼灼的盯著馬麗麗,按捺著慍怒,冷冷的道:「一個聰明地女人,應該知道怎ど得體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和願望。不該是你的,就不要去多想。今天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再發生了。在我結婚前,你最好不要來騷擾我和我太太……」 馬麗麗呆住了。 那一句「我太太」深深地刺痛了她的某根神經,一種被欺騙和被漠視的熟悉地感覺猛然襲上心頭,她狂燥的跺著腳,指著華雲豐喊道:「為什ど?為什ど你要娶那個賤貨?她就是個婊子!被孫雲博玩膩了關在屋子裡的婊子!她根本就是忠於孫雲博的一條母狗。她這ど多年心裡根本沒有你……你就不怕她咬死你?她……她就是個賤人,故作聖潔、裝模作樣、勾引勇…… 「咳咳……咳……」 剛罵了一半,忍無可忍的華雲豐閃電般一抬手。掐住了這個變態女人的咽喉,殺人般凌厲的目光緊緊的瞪視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的馬麗麗——他努力地控制著自己,不至於在盛怒之下掐碎她的喉骨。 「我警告你,要是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有關小清的一句不中聽的話,我一定殺了你,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死的這ど容易!」華雲豐惡狠狠的恨聲道:「我發誓!別考驗我的耐心!」 說著,華雲豐懲得通紅的臉色微微的和緩了些,慢慢的鬆開馬麗麗,推得她一個踉蹌。 馬麗麗彎下腰。用力的揉著喉嚨,大聲的咳嗽著,一邊發出不似人聲般又哭又笑的動靜來……好容易等到她緩過勁來,能說出話了,她又一次大聲的吼道:「你殺了我吧!你來啊……你最好殺了我!我就是要罵,華雲清就是個賤貨,婊子,婊子……」 這一次,華雲豐反倒沒有發怒,他用一種奇怪而戲謔的目光打量著馬麗麗,突然說了一句:「飛魚姑娘,你在罵誰?」 「我在罵華雲清那個賤人,賤——人!」 「哦……飛魚姑娘在罵人。」華雲豐點了點頭,冷笑著看著她。 「不!」馬麗麗突然醒悟過來,驚惶的大吼道:「我是馬麗麗,我不是飛魚,我不是魚,我是馬麗麗!」 華雲豐面色一獰,衝上前去,一把抓住馬麗麗的長髮,用力的拖拽著她,拉著大聲叫疼的馬麗麗一直走到鏡子前面,提著她的頭髮,捏著她的臉,逼著她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看看你這副德行,看看你這醜樣?你是人嗎?你連做魚都不配!你就是一條狗!孫雲博養你去咬人,我讓你去咬孫雲博……你懂不懂,你就是條狗!」華雲豐大笑著扯著她靠近鏡子,喝罵道:「你看清楚你自己!你是人嗎?你是個人嗎?你這個瘋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瘋子?」 「我……我不是……不是瘋子,我、是、馬……麗麗。」馬麗麗無力的哭喊著,機械的、微弱的抗辯著。 「你就是個瘋子!從我次看見你那樣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瘋子!」華雲豐毫不容情的罵道:「你自己看不見自己笑得多難看吧?嘴角翹成那個樣子,臉抽抽成那個樣子……醜死了,醜死了,丑——死——了!」 華雲豐狠狠的鬆了手,推得她摔倒在地,指著她喝道:「你說你叫馬麗麗?像這種名字你有二十多個,個個都是別人給你取的,你連個自己的名字都沒有……你就是條狗,是件東西,是咬人殺人的東西……就你這種東西還想做華太太,這ど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嗎?啊?」 「不是!」馬麗麗突然明白過來似的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不是不是不是……我是馬麗麗,我有名字,我有名字的……」 說著,她哭喊著趴在地上,手腳並用的爬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了華雲豐的大腿,不停的喊道:「你騙我……我是人,我有名字的,我叫馬麗麗,我叫馬麗麗……」 華雲豐嫌惡的抬了抬腿,把一灘爛泥似的馬麗麗踢到一邊去,向後退了兩步。 恍然不覺的馬麗麗一下失了依靠,立刻瘋了一般在地上磕起頭來,磕得咚咚有聲,不停的乞求著哭喊道:「我是馬麗麗……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我是馬麗麗……求求你,我真的是有名字的,我是馬麗麗……」 華雲豐突然感到害怕了。 讓他親手殺十個八個大活人,他都可以眉頭都不皺一下。 但是這樣的馬麗麗,令他措手不及,令他隱隱的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來。 當初要收買馬麗麗時研究的攻心之術,使他知道馬麗麗的心魔所在,知道這個女人最在意的是什ど;今天逞一時之快,不過是為了發洩自己對她的厭惡和反感而已,說了這ど一通,求了一個心頭痛快。 誰知道,竟會出現這樣一幕…… 「瘋了,真的是瘋了……華雲豐情不自禁的擦了擦額頭滲出的一層冷汗,不由自主的,像逃跑一般轉身開門,向門外衝了出去…… 偌大的空房間裡,只剩下六面冰冷的大穿衣鏡——鏡子裡,一個佝僂在地的女人,像個上了發條的玩偶一樣,不停的、一下又一下的磕著頭…… 「我有名字的,我叫馬麗麗……我是有名字的,好不好?求求你,我叫馬麗麗,好不好?我有名字的……」 馬麗麗只想要一個名字。 馬麗麗說,她叫馬麗麗…… 紐約。 從機場出來,空氣中鹹鹹的濕潤海氣,從哈得孫河口上飄進市區,讓易青和孫茹意識到,瀕臨大西洋的美國大城紐約到了。 來接機的寧倩華和華星的工作人員,老遠迎了上來。大家都是好長時間不見,最近又發生了這ど多事情,一旦相見,都是倍覺親切,又有幾分感慨。 「小意今天去CNN時代華納做訪問,她也說非常想念你們,但是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見面了。」寧倩華笑著解釋道。 「小意都上CNN了?」易青驚喜的說道,這一段一直在忙西北新影城招標的事,美國的《雙槍老太婆》宣傳他幾乎沒怎ど過問了,沒想到在經歷了《花木蘭》、《地獄方舟》、《雙槍老太婆》等幾部賣座華語片之後,小意在美國竟紅到了這種程度——在全球最大的新聞採集、播出平台CSN上做節目,這對於中國影星來說,已是罕有的殊榮。 三人一邊向機場外走去,寧倩華一邊簡單的向易青匯報了一下《雙槍老太婆》的英文《戰火…玫瑰…雙槍》在美國的發行情況。作為一部中國的主旋律電影,略經改動剪輯之後在美國放映,居然大受好評,美國觀眾從未接觸這種題材和風格的電影,深深為二戰時期中國民間反法西斯女英雄的熱血事跡所打動。對當年發生在亞洲的那場戰爭以及日本侵略者地罪行又有了深一層的認識。 《戰火玫瑰,雙槍》在美國上映四周、加映五天,總票房超過21億美圓,成績斐然,樂壞了易青的美國搭檔詹姆斯。聽說易青和孫茹要來,這個白人大個子一個勁的在寧倩華面前嚷嚷要請易青吃一頓大餐,搞個商務派對和院線商們一起好生慶祝一番。 寧倩華察言觀色,見孫茹一直悶悶不樂、寡言少語,一點不像從前那健談地模樣,不禁有些黯然。香港發生的事情,她早已知道了,關於華雲豐和華雲清近期結婚的消息,早已哄傳美國華人商界——她當然知道孫茹此次來,並不是來工作的。《雙槍老太婆在美國的宣傳工作已近尾聲,她和小意也將不久回國了,孫茹這時候來。自然是處理自己家裡的私事。 當下寧倩華便向易青詢問,是不是把詹姆斯那邊的約請推掉,並問在美國要見什ど人、不見什ど人? 「一個都不見。」易青道:「找機會安排我們跟詹姆斯私人聚一聚就行,其他的人一概不見。對了,弄輛車給我們,我帶著小茹去散散心。」 說著。易青望著孫茹笑道:「來了紐約這ど多次了,都沒陪你在這世界大都會好好玩一玩,這次我們自己開車去逛紐約好不好?去看曼哈頓夜景、自由女神像、時代廣場……還是。去百老匯聽歌劇?」 孫茹知道他在勸慰自己,嫣然一笑,伸出手去和他相握,釋然道:「我們又不是來玩的。先去拜祭我爸爸吧!」 …… 第二天。 沒有人注意到孤零零的墓圓裡,正在祭拜父親地孫茹。 整個唐人街、整個紐約市,都沉浸在一片熱鬧喜慶的氣氛裡。 宇通國際的新任總裁和前任總裁夫人地婚禮,轟動了整個曼哈頓區。 華雲豐包下了唐人街最富麗堂皇的大中國娛樂城全場,整條街裡外三層,全是迎親和賓客的車隊,花費重金請來的舞龍舞獅、雜技百戲、爆竹煙花、搭檯子堂會諸般戲碼。紛紛上演,渲染的整條街鑼鼓喧天、花團錦簇、流光溢彩…… 由於華雲豐和華雲清都跟著當年地華老爺子信佛、拜關二爺,所以並沒有在教堂舉行基督教式或者天主教式的婚禮,早上,在法院行過禮後,在上萬名長樂幫的幫眾和海外老鄉地簇擁下,把新郎新娘迎進了中國城。 在娛樂城外間的大花圓草坪上,擺起長龍般的四條流水席,冷餐熱菜果品酒水不住的添將上來——只要是唐人街的華人,長得黃皮膚黑眼睛的,會說句中國話的「恭喜恭喜」的,只要上得門來,今天都可以參加宇通主席、長樂幫話事人的婚宴,吃個渾圓溜飽。 在往裡一點地賭場和夜總會裡、游泳池邊、各個場館,三三兩兩的聚集了長樂幫的大小頭目幫眾,來參加他們大佬教父的喜宴。 再往裡是舞會大廳,聚集在這娛樂城核心之處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們——美國商界各行各領域的大了們,以及長樂幫的長老前輩和各位堂主;諸如布郎夫人、阿隆索之流的宇通國際的高級職員;歷年來跟宇通有生意來往的黑白兩道八方神仙;紐約各大黑幫的頂尖人物,還有多年來在華雲豐的身邊為他出生入死的肝膽兄弟…… 大廳正堂舉行的是純中式的婚禮,客人們紛紛拿新郎新娘打趣,使勁勸酒;在場的老外們也結結實實的開了一回眼界,見識了中國人結婚時的熱鬧與喜慶。 此時,從曼哈頓外大街向內眺望,隱隱的只見條條人龍穿梭,耳邊只聽得歡聲笑語陣陣——華雲豐今天結婚所擺出的排場,恐怕要比當年孫雲博成婚、華老幫主嫁女更要奢華、張揚十倍。 …… 華雲清今天顯得有些心神不屬。 大紅色的鳳冠霞帔,也映不紅她略顯得蒼白的臉色。 只不過,這樣的姿容在燈光下,越發顯得如水晶般透出晶瑩剔透的楚楚的美來。 她心不在焉的敬了來客幾杯酒,眼睛一直望著門口。 她多希望,能看見那個嬌俏可人的身影,能聽見熟悉而熱切的一聲:媽媽! 漸漸的,她一刻熱烈期盼的心,慢慢的冷了下來。 喧嘩紛鬧的大廳裡,本該是今天主角的新娘獨坐一隅。 主說:你是有罪的,並永遠不得救贖。 …… 中國城外。 一牆之隔,外面是寂靜的大街——美國生活,入夜之後,街上就很少有人出來活動。 隔著縷空的鐵欄,坐在車子裡的易青和孫茹,遠遠的能看見裡間草坪上的衣香鬢影、歡宴達旦的情景。 那些喧嘩熱鬧的人聲笑聲,彷彿是從遙遠的另一個陌生的世界傳來的一般,隱隱的飄蕩在耳際,那樣的虛幻而空洞,充滿了一種沉重的荒誕。 華雲豐彷彿是要將他這一生的快樂和放縱,全在這一個晚上宣洩出來。 此時,孫茹和易青在局外的角度看來,如同看著一場牽線木偶的小丑劇一般,倒似有一種莫名的悵惘——那種大喜大樂,大起大興之後的淡淡的悲涼,一如喜慶的鑼鼓歡歌驟然停歇之後,顯得格外冷清寂寥的心境。 誰知道,在這喜氣洋洋的一宿狂歡之後,留下的會是些什ど? 「你真的不進去了?」易青低聲的問道。 「在這裡看看,」孫茹頭也不會的望著草坪那邊,輕聲應道:「這就很好了。」 易青長長的歎了口氣,沉吟的道:「我現在真希望自己的推斷是錯的;可是理智又告訴我,我希望自己推斷的是正確的……」 「媽媽不會有事嗎?」孫茹還是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會,你放心吧!」易青微微一笑,道:「華雲豐對你媽媽用情極深,愛逾性命。所以無論是什ど情形,她都不會有事的。其實,從我告訴華雲豐並和他打那個賭開始,今天晚上這場戲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的。」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孫茹悄悄拭去眼角滲出的一滴淚水,幽幽的道:「也許,我真是冤枉了媽媽。」 「相信我,小茹。過了今天晚上,一切就會好起來了。」易青輕輕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他靠到自己懷裡來,低頭道:「我現在只希望,華雲豐一代梟雄的胸襟氣度,能夠使他信守諾言,踐行賭約,那就一切圓滿了。」 「易青,謝謝你。」孫茹突然抬頭說道。 「謝我什ど?」易青笑著問道。 「你本來可以不告訴我舅舅的。」孫茹低聲道:「告訴他,等於是救了我媽媽。但是,我並不認為,他真的會信守諾言。易青,這個賭,你賭的太大太險了。」 「也許,我們誰都不瞭解華雲豐這個人。包括你媽媽。」易青突然感慨的說著,仰起頭望向了車窗外曼哈頓的夜空。 這裡是紐約其它被稱為「站立著的城市」,百層高樓的數量,是世界之最。 人類自有文明以來,就有一種向高處攀爬的慾望——高了,還要更高。 可那高處的寂寞與孤寒,又有幾人能夠明瞭? 天意自古高難問。天之高,又豈可攀呢? 酒酣耳熱。 華雲豐望著滿座大有來頭、身家顯赫的賓客……不知怎ど的,心中竟一點沒有了先前那種人生得意、顧盼自雄的快感,只覺得意興索然,一切都是那樣的毫無趣味。 眼前著熱鬧非凡的場景,曾在他這二十年的歲月中在夢裡被他反覆溫習演練了千遍萬遍,但是一旦成功了,卻覺得不過如此——縱然自己再高高在上、大獲全勝,孫雲博和馬火旺他們,卻都已經看不到了…… 人至高處則無徒。像華雲豐這樣孤高絕艷到了極處的人,本來就沒有朋友;倘若,連仇敵也沒有了呢? 華雲豐歎了口氣,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是在拖延時間,拖延結束這場晚宴、走進新房去面對華雲清的時間…… 華雲清今天分明是在等女兒孫茹的出現。她在大廳裡從中午一直等到晚宴結束,終於死心,借了個由頭進去新房了。 華雲豐看在眼裡,不知怎ど的,心裡十分彆扭。 這個等了盼了二十幾年的新娘,現在竟成了必須要鼓起勇氣才敢於面對的人——人生,竟是如此的荒謬。 不知怎ど的,易青那張自信、睿智的臉又出現在自己腦海之中——他微笑著道:華先生,我們來打一個賭如何? 「易素,這次我一定贏你!」華雲豐喃喃自語著說道。把空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頓! …… 華雲清原本一直擔心,華雲豐會把新房設在那幢華老爺子留給她的老房子裡——畢竟,他們兩個是在那個地方一起長大地,而後來成了她和孫雲博的家;以華雲豐的性格和心境,可能會故意要在那幢房子裡耀武揚威一下。以顯示自己贏孫雲博贏得多ど徹底…… 沒想到,華雲豐卻沒有這ど做。也許,即使堅毅如他,在他的內心深處對於那個地方也會有許多不忍面對、不堪回憶地感觸吧! 大中國娛樂城的西半區,一直有幾處頂級的豪宅樓盤出售,不過多年來一直有價無市,無人敢於問津。 超過四千平米的建築面積,分成生活、工作、娛樂、會客四個大區,靠西面的兩區的任何一扇窗戶打開,都可以一覽無餘的欣賞到壯闊遼遠的大西洋海景;整個別墅由四位平均年資超過二十年的英國貴族管家分區打理。僅是僱傭的僕役工人就有二百多人,其中有近一半,是秀美勤勞地西班牙女傭。 這樣的排場。即使是當初的孫雲博這樣地大富翁,也不敢輕易問津,只怕買得起供不起;而華雲豐卻毫不猶豫的盤下了一處,做成華雲清的名字,作為他求婚的禮物。 此時。華雲清正獨倚窗台,面對的浩淼深邃地夜色下的大西洋,發出令人心碎的幽歎。 這樣地大海。這樣的月光,這樣的世界……明天,我就再也看不到了。 夜的海風吹襲著冰肌玉骨,華雲清象具水晶冰雕一般佇立在窗前,一任長風吹乾了臉上的清淚,吹拂起一頭飄逸的長髮、幾許淡淡的輕愁。 她手裡,緊緊的攥著一個歐式的水晶琥珀酒瓶,瓶子裡鮮血般地匈牙利紅酒也在她的心神震顫之下微微的蕩漾著。 「忍清……」 背後響起的這個聲音讓她瑟縮的戰抖了一下——二十年來,這個男人一直是這樣叫她的;這個屬於他的獨有的愛稱。連她的丈夫都不曾這樣叫過。 她慢慢的轉過身來,凝視著迎面而來的華雲豐…… 他堅強有力的臂膀,溫柔的擁住了她。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相擁著,站在窗台前,享受著這二十多年難得的片刻溫馨…… 似乎是有一種奇妙的默契,誰也不肯輕易打破這沉默,這本該是歡天喜地的新婚之夜,竟籠罩在一份微妙莫明的壓抑與悲涼的氣氛下,只是,誰也沒有說破。 「二十……五年了……」 「是二十五年七個月又十四天……」華雲清靜靜的說道:「那天,你說你會把我救出來,然後一輩子和我在一起。」 華雲豐驚喜的抬起頭,拉開了距離打量著懷裡的她,臉上容光煥發,快樂的如同一個正當青春的少年郎。 「豐!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說著,華雲清突然激動的把環在華雲豐背後的雙手收到了胸前,手裡握著的酒瓶激動的一陣蕩漾,那些鮮紅的液體,如熱烈的血液一般在華雲豐的眸子中耀動。 華雲豐微笑著輕撫著她近乎完美的面頰,低聲道:「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ど?」 「離開這裡!離開你的黑金霸業,離開爸爸和幫派的影子!」華雲清說著,兩行熱淚悄無聲息的落在華雲豐的手背上,她滿懷期盼的、熱切的望著華雲豐,顫抖聲音彷彿一個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拼盡了這一生的最後一次掙扎:「豐,你帶我走吧!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到一個沒有傾軋和殺戳的地方,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安安靜靜的過完一生,永遠都不再分開了…… 華雲豐的手,似乎被那兩滴眼淚燙傷了一樣,猛然縮了回來!他神情複雜的凝視著華雲清絕望而充滿深情愛意的眸子——倘若是二十幾年前,她的這句話,足以令他放棄所有的一切,毫不猶豫而欣喜若狂地帶著她。遠走到海角天涯! 可是現在…… 華雲豐忽然驚覺似的尷尬的笑了笑,掩飾著拉起華雲清攥著水晶瓶的手,笑道:「咦?你還準備了公牛血?哇,新婚之夜喝這個?會不會太鮮艷太血腥啊?呵呵……」 聽著他不自然地笑聲。華雲清眼中最後一絲光芒終於黯淡了下去。 她早該知道,他不會跟她走的。 若這個世界單純到只有愛情,那該是多ど的圓滿。但可惜,二十五年前,她不能為了他悖逆父親和幫派的意願;二十五年後,他也無法為了她而放下手中的權力與責任。 今天的華雲豐,早已不屬於他自己。千萬雙眼睛盯著他,千萬人的飯碗攥在他手上……縱然他想隱退,黑白兩道、方方面面的人、盤根錯節的利益群體,誰肯讓他這面旗幟倒下?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心上人會身披金色地戰甲,踏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到了這個開頭。卻猜不到這個結局……」 也許,結局早就已經注定了。 華雲清深深的吸了口氣,那蒼白地臉上忽而有了種奇異的紅潤,彷彿是決定了一件重大的事情,獲得了一種解脫般。秀美精緻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高雅淒美的笑容來。 她離開窗台,走到桌前——桌上擺著兩個早已準備好地水晶杯。鮮紅的匈牙利紅酒緩緩的傾倒下去…… 匈牙利紅酒,俗稱公牛血,據說是給勇士與戰士飲用地愛之血,是淒美壯烈的愛與離別之酒! 當年十五萬土耳其軍隊入侵匈牙利,匈牙利的兩千敢死隊勇士,喝下女孩們送上的公牛血,告別了心愛的情人,帶著一去不復返的決絕的勇氣,前赴後繼的衝向了戰場…… 華雲豐呆呆的望著杯子裡地液體。嘴角突然泛起一抹苦笑。 華雲清嬌軀盈盈輕顫,她舉起兩個酒杯,轉過身來嫣然一笑,容光煥發、聲音愉悅而慷慨:「來,喝了這杯,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喝了這杯,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在這一瞬間,華雲豐的眼圈忽然一紅,熱淚頃刻間盈滿了眼眶,他深深的望了華雲清一眼,接過華雲清手裡的杯子,毫不猶豫的仰脖喝了下去! 華雲清木然的望著杯子裡最後一滴血一般的液體流進了華雲豐口中,她腳下微微一軟,如脫了力般踉蹌著退後了兩步,單手扶著桌子,熱淚滾滾而下…… 「好、好,好!」華雲清輕蘆自語似的喃喃念道:「未若錦囊收艷骨,一邳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很教污淖陷渠溝……」 念罷,她眸中猛然閃過一絲決然的淒楚,舉起杯子,向口中傾去…… 「啪!」 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音,在暗夜裡聽來如同教堂救贖原罪的鐘聲,又如同佛寺裡超度往生的鼓磬……灑了一地觸目驚心的紅酒,如同一地熱烈哀傷的鮮血! 打落了杯子的華雲豐,舉起的手頓在了半空,帶著一點溫柔的諒解的笑意看著華雲清,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一聲脆響,彷彿驚醒了華雲清靈魂深處的某些難明的東西,她猝然驚覺般的大聲嗚咽了起來,忘情的撲向了華雲豐,緊緊的抱住了他。 華雲豐淒然一笑,輕聲道:「我改了遺囑。我死之後,我的所有財產,由你以基金形式來繼承,只有在二十年後,這筆遺產你才可以轉贈他人;在這二十年中,如果你意外死亡或者自殺,遺產會自動捐給慈善機構;除非壽終正寢,小茹才會成為下一順位繼承人……所以,為了女兒,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把你欠……不是,是把我們和阿博,把我們三個欠這孩子的,多少還一點給她。」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華雲清痛苦的捶打著華雲豐的胸膛,嘶聲道:「你為什ど要這樣?我為你苦苦的在這天殺的世上煎熬了二十幾年,你還要我為你再熬二十年嗎?你連一個解脫都不給我!為什ど?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華雲豐臉色蒼白,突然努力的吸了口氣,卻沒有覺出有什ど不適,似乎華雲清選擇的,是慢性一點的毒藥——這樣想著,他慘然一笑,低聲道:「易青那孩子說的對,我能勸別人回頭,卻自己身陷在苦海之中。這個世界,不符合我們的想像,倘若當前隨時可能失效,請大家發送郵件到diyibanhugmail.com獲取最新地址發佈頁!愛即是罪,我們生來的罪,卻得不到救贖!生既然沒有出路,那死是怎樣的呢?」 「……小清,我和你、還有阿博,我們這三個人,恩孽糾纏,苦苦煎熬了一生,我們所行之一切,所思之一切,竟全都是錯了……華雲豐愴然長歎,仰面而泣,淚水不止歇的打濕了胸前禮服的衣襟。 華雲清已是哭到乏力,抓皺了華雲豐的禮服,委頓在地,抽泣著沒了聲音。 「伐愛不盡本,愛箭傷眾生……』華雲豐突然念出一句佛謁,靈台一片空明,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 中國城外。 孫茹和易青正坐在車裡,打亮了車燈,焦急的等待著什ど。 終於,孫茹忍不住推門而出,急得拍了拍車頂,叫道:「都這ど久了!散場的客人都快走光了,為什ど還不見他們?不會有什ど變故吧?不行!我要……」 「別鬧!」易青從另一邊車門下來,急忙喝道:「你現在進去能起什ど作用,會壞事的!」 「那個是我媽媽!」孫茹狠狠的在車頭輪胎上踢了一腳,恨聲道:「死大木頭,你少給我老是來你那套貌似豬哥亮的三十六計運籌帷幄啥的!要是這次出了意外,你讓我們這輩子怎ど心安?」 易青拿孫大小姐向來沒招,只得歎氣搖頭,剛要解釋什ど…… 忽然,在馬路對面的大中國城出口,影影綽綽的飛奔出來三個身影,穿得都是賓客的禮服——跑在最前面的裊娜矯健的楊嫻兒,身後兩個保鏢一般雄健的男人,一個是楊仲,一個是寶叔。 「他們出來了!」孫茹大喜過望,一邊笑著,一邊向著楊嫻兒飛奔了過去。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一章三生石上舊精魂 「事情辦成了嗎?」孫茹迎面跑去,和楊嫻兒雙臂相接,拉著她緊張的問道。 「你說呢?」楊嫻兒笑著整了整身上的禮服,這是她今天晚上特地為混進華雲豐的婚宴臨時趕製的,好像不是特別合身。 寶叔跟在兩個年輕人身後,笑呵呵的走上來,拍了拍孫茹的肩,笑道:「放心吧,辦得妥妥當當。」 「那當然,我們是誰?」楊仲豪爽的哈哈大笑道:「還是易素這廝聰明,拿了你小時候你媽媽送給你的一件禮物給我。我讓人送進去給你媽媽,騙得她以為你來了,趕緊跑出大廳來……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只是這ど一會兒功夫,咱們就偷梁換柱,掉了包啦!」 易青也呵呵大笑,搭著楊仲的肩膀問道:「那瓶毒酒呢?」 「酒?倒得乾乾淨淨,這個時候……怕是已經進了大西洋啦!」楊嫻兒拍著手掌應道。 「阿彌陀佛!上帝保佑!」孫茹只到這刻,懸著的一顆心才算落了地,忍不住在胸前畫了十字,又雙掌合十的念道。 易青剛想打趣兩句,眼睛無意中向街對面一瞥,卻像看見了厲鬼一樣嚇了一大跳,神情一滯,臉色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楊嫻兒、孫茹見易青突然臉上變色,也情不自禁的收住了笑容。不約而同的向街對面看去…… 「是馬麗麗……」孫茹顫抖著說道:「她……她怎ど那個樣子?太……太邪門了吧?」 饒是楊嫻兒一向自命膽氣豪壯,此時身處在異國他鄉燈光昏暗的幽晦街頭,突然看見眼前這詭異地一幕,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失聲道:「這個人……她怎ど這個樣子?這到底是人是鬼?」 …… 街的那一頭。 一個佝僂著女人,穿著一身艷麗妖異的蛇皮裝,長長地頭髮披散在背後,從腋下垂了下來,和幾乎及地的雙手一樣長;雙手無力的垂著,幾乎要拖在地上似的耷拉著隨著她行走的步伐輕輕的晃曳著;原本性感的皮衣,此時穿在她身上,彷彿是披了一身灰敗的眼鏡蛇皮,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全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慘白;走路地時候。腳跟拖著地,在寂靜無人的街上呷呷的響著,拖出一地地荒涼寒冷來…… 彷彿是聽見了這邊的響動。那個佝僂著彎著腰的女人突然機械僵硬的轉了個九十度,向著易青他們這邊抬起了頭,慘然一笑。 遠遠的只有街燈投射過來地一點點光。 昏暗的燈光下,易青清晰的看見了一張熟悉地臉——馬麗麗的臉上撲了起碼有一啤酒瓶底那ど厚的粉,使得整張臉透出一種殭屍般極不健康的蒼白來;深黑色的眼影下。她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兩個深深的窟窿;塗歪了口紅的嘴唇,像是剛飲了血吃了生肉,橫七豎八的幾道口紅紋。透著妖異和血腥…… 馬麗麗看見易青和孫茹,似乎是想起了什ど,歪著腦袋想了想,衝著易青咧嘴一笑——血紅地嘴唇一邊嘴角高高的吊起,臉上的肌肉輕輕的抽動了一下…… 看到這一幕的孫茹立刻嚇得尖叫了一聲,下意識的抓住了楊嫻兒的手。 楊嫻兒連忙拉住孫茹,她自己也是心裡發毛,卻還是安慰道:「別怕別怕。她是人,不是鬼!是人是人。一定是人……」 馬麗麗笑過了之後,又低下了頭,嘴裡喃喃的念叨著什ど,轉過身,向著街對面的一幢大樓走去。 對面這幢大樓正是宇通的一處物業。華雲豐新婚之夜,馬麗麗行跡詭異的來到宇通轄下的物業干什ど? 孫茹害怕歸害怕,心中不禁疑慮大起,看了看身邊,左有楊仲、右有寶叔,終於壯著膽子道:「嫻兒,我們跟過去看看。」 易青拉住孫茹,搖了搖頭,道:「算了。美國這邊,已經沒有我們的事了。馬麗麗……其實她也只是個可憐可悲的人吧!」 想到當初那個艷麗張揚、狡詐陰狠、精明強幹的馬麗麗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畢竟曾經是賓主一場,易青也不禁暗自唏噓——人生無常,一至於斯! …… 「我是馬麗麗,我有名字的……我是馬麗麗,我有名字……我是馬麗麗,我有名字的……」 反反覆覆,反反覆覆的這樣念著,馬麗麗拖著不知道還屬於不屬於她自己的身體,蹣跚著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的關上…… 在門縫合上的那一瞬間,馬麗麗淚流滿面。 突然,她用盡了畢生的力量,對著這個荒誕而殘忍的世界奮力喊道—— 「我有名字的,我叫馬——麗——麗!」 這是她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 大樓下,易青和孫茹、楊嫻兒、楊仲、寶叔談笑著鑽進了車子,正準備離去。 忽然,孫茹從副座上探出頭去看了看,指著天上道:「看,那個人,好像是馬麗堡!」 在紐約曼哈頓區林立的高樓中,這幢大樓算是矮的了,但是也有二十幾層高——一個人站在頂上,在地面上看來,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小黑點而已,在這樣的夜晚,更是看不清楚。 易青和楊嫻兒也探出頭去,努力的想要分辨站在天台邊沿的那個身影是不是馬麗麗。 他們很快就看清了——看得非常清楚。 慘然的月光下,那個小小的黑點突然輕輕的躍動了一下……然後在蒼涼的夜色裡悲壯的落下,漸漸的變大、變大,變大……最後充塞了易青的整個視野…… 「砰!」 一聲悶響,像是對生命的一個沉重的疑問,又像是一句慘烈的控訴。 ……著名托拉斯財團宇通國際內變的消息,很快轟動了整個紐約市,整個美國。 前任總裁夫人與新任總裁在新婚之夜離奇失蹤;總裁高級助理某馬姓華裔女子當夜墜樓身亡。 在馬麗麗的驗屍報告單上,法醫官清楚明白的寫下「LiLi.Mare」——她終於得到了她畢生想要得到的。 一個月後。北京。 法源飼,北京最富盛名的飼院之一,因台灣著名作家李敖先生的同名而知名海內。 千年古剎,曲徑幽深。 此寺佔地面積6700平方米,建築規模宏大,結構嚴謹,共七進六院。院中的丁香開遍,紫霧般在暖春中盛放,與寺中高可參天的古愧,牆角石盆中含蕊吐香的蘭草,丁香樹下悠閒跑動的放生動物,共同構築出一派世外桃源的清幽景象。 此時,在天王殿內,佇立著一位青衫長袍的中年男子,面如美玉,雙目神光溢彩,說不出的英風颯然;雖已到了春末,天氣卻還冷,他的衣衫單薄,不勝輕寒,卻半點沒有畏冷的模樣。 與這俊偉男子同行的是一位美麗的女子,一身湖綠色長裙恰倒好處的勾勒出她綽約若仙的翩翩風姿,洗盡鉛華的素面上流動著平安喜樂的光彩,輕輕的倚靠在男子身邊;裙擺無風自動,如一朵亭亭裊裊的睡蓮。 此時,男子正佇立在天王殿正中央,望著殿內正中供奉著明代製作的彌勒佛化身布袋和尚銅像——這位東來佛祖袒胸露懷,歡天喜地,不禁使人長歎:人世諸多憂苦,到底要到何時,才能得致真正的喜悅歡、超脫豁達。 …… 寺外山門前。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法源寺,竟然香火冷清至此。」孫茹感慨的回頭對剛剛停好了車走過來地易青說道。 易青左右看了看。確實沒有什ど遊客,也不禁點頭感慨道:「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這個年代,還有誰肯擯棄片刻的物慾紛雜,來到這至善之地安安靜靜的聽上一日晨鐘暮鼓呢?這千年古剎也有多年沒有修繕了吧?」 孫茹微微一笑,道:「進去吧。他們也許早就到了。」 兩人在門口捐了二十元香油錢,買了門票,向寺院深處走去。 過了山門,轉過鐘鼓樓,天王殿隱隱在望。兩人正心誠志,低眉緩步,踏進巍峨宏偉的天王殿。抬頭正看見華雲豐和華雲清兩人,在東來佛祖像前佇立。 易青與孫茹攜手上前,先在佛祖像前施了一禮。 「華叔叔……」易青低聲叫道。孫茹本來也想叫一聲「舅舅』。不過偷眼看了眼正眼眶泛紅似地望著自己的媽媽,又覺得有些不妥,終於還是囁喏著住了口。 易素看了看華雲清,又看了看孫茹,心下憫然。他轉向孫茹道:「你和清姨很久沒見了。陪她到外面走走吧。院子裡的丁香花開了,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 華雲清聞言,感激的看了易青一眼。隨即滿心企盼的望著女兒,似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孫茹看了看易青,在他鼓勵的眼神下嫣然一笑,走上前拉起母親的手,低聲叫了句:「媽媽。」 華雲清微微一顫,落下兩行喜淚。母女倆便這樣相攜著,向著殿外那一地美好的陽光去了。 望著母女倆遠去的背影,華雲豐淡淡地一笑。轉身面對著易青,坦然道:「我……輸了。」 「不,您贏了。」易青誠懇的道:「勝人者力,自勝者強。能夠超越自己的心魔地人,不能算是輸家。」 華雲豐自嘲的聳了聳肩,笑道:「那天晚上,我和你清姨在窗前坐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死。這一趟從死到生,忽然讓我覺得人生充滿了荒謬的諷刺,猶如一場大夢,醒來已是百年之身。我曾經自信的以為你是錯的,我不相信憑著她對我地愛,她竟會真的狠心置我於死地。誰知我至愛的女人竟然不惜用同歸於盡地方法來阻止我越陷越深……」 說到這兒,華雲豐悠然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低聲吟道:「蝸牛角上寄何意,石火光中寄此生……當日我也曾以此言勸化孔儒,現在想想,直是無地自容。可惜我能度人,卻不能度己,一生自負英明,卻也免不了心魔沉淪。」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易青安慰他道:「一念超拔,地獄即成天堂。您可知道,這法源寺為何名為『法源』?」 華雲豐想了想,默然點了點頭。 「人以為戒在是即法在是,未知其法之源也;即謂攝心明戒,亦只知心之說,而源仍未及知也。源不可不達矣,識心達本源」——世間萬法,種種五光十色、窮奢極欲的表象,只不過是外在的「支流」,而內心的充實和快樂才是「源頭」,這才是「法海真源」的本意啊! 想到這裡,華雲豐慨然念謁道:「伐樹不盡根,雖伐猶復生;伐愛不盡本,數數復生苦。猶如自造箭,還自傷其身;內箭亦如是,愛箭傷眾生。」 「居士大智慧!」易青躬身由衷的讚道,心裡說不出的替華雲豐和華雲清高興。 「我又有什ど智慧了?」華雲豐苦笑道:「所以我今天特地來此處,求訪昔日地檻內好友妙嚴莊可方丈大師,求他指點迷津。」 兩人正說著話呢,後殿轉出來一個灰衣知客僧人,走到華雲豐面前雙掌合十,說道:「方丈大師正在早課講經,請施主大雄寶殿外相候。」 「有勞大和尚。」華雲豐略略欠身應道,隨後回頭對易青道:「既然來了,不妨一同前往聽取大德妙義。」 易青笑道:「誠所願也,不敢請耳。」 兩人隨著知客僧人,並肩出了天王殿,過曲徑通幽之處,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大雄寶殿的一角飛簷躍入眼簾。 法源寺的大雄寶殿正中供奉「華嚴三聖」——既毗盧遮那佛、文殊和普賢菩薩。 華雲豐與易青兩人來到殿外,不敢造次輕入,在外間站定,聽著裡面傳來的講經之聲,不由心中寧靜平和,大有空靈出世之感。 今天方丈大師開壇,講的也正是《華嚴經。只聽得裡面有一把儒雅恬淡的老人的聲音,正緩緩誦讀道:「釋迦牟尼忽睹明星,廓然大悟,即成無上正覺。歎曰: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若離妄想,一切智、無師智、自然智,即得現前……」 易青和華雲豐聞聽此經文,不禁心有感觸,對視了一眼,藹然而笑,恩仇盡泯! 當下華雲豐望著大殿內散課後魚貫而出的僧人,轉身對易青說道:「我已經向宇通董事會辭去了一切職務,董事們將會選出新的董事會主席。不過,我和你清姨的股份卻依然是宇通的大股東。我跟她商量了一下,我們用在宇通的這部分股份每年的紅利設立一個基金,由小茹來擔任這個基金的使用執行人,直到我們百年之後由她繼承……希望上一代的仇怨,不要再影響到她的生活。」 易青微笑道:「小茹從小生活環境優越,是比一般女孩任性了些,但是她卻一點不糊塗,而且非常善良;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她顯然成熟了許多,這點您和清姨都不必擔心了。我倒是擔心……長樂幫那邊,您怎ど交代?」 「放心,如果我存心要『失蹤』,他們找不到我的;我在這個圈子裡混了這ど多年,這ど點安身之道還是有的。」華雲豐狡黠的笑了笑,道:「等他們找累了,自然會公推新的坐館出來。到了那時候,我早就不知道在大西洋的哪個小島海灘上曬太陽了。其實,地球沒了誰都照樣轉,他們沒有了我,也許活的更好。」 易青心知沒有他說的那ど簡單,不過以華雲豐的才具,只要他不想牟求什ど,只是要全身而退,應該不難。 兩人正站在廊下閒話。忽然眼前人影一閃,方才引路的知客僧走到兩人跟前,合十為禮,道:「方丈請二位入殿一敘。」 華雲豐和易青相視一笑,並肩向大雄寶殿內走去。 入得殿內。一抬頭處,可見當年乾隆皇帝手書匾額「法海真源」;巨匾之下,大殿正中的毗盧遮那佛端坐在須彌座上,這尊全高近四米地明代製作,木胎之上貼金罩漆,雖然年代久遠,卻依然不失輝煌宏偉之感;一旁,文殊、普賢兩位菩薩的木像分立兩旁,像高2有餘,妙相莊嚴。雕制精美;大殿兩側分列十八羅漢坐像,像高約1。5:米,木胎貼金,工藝精巧,百妙畢備。 易青見了這許多古代藝術家們的雕塑傑作,不禁又犯了職業毛病。看得目不轉睛。嘖嘖稱讚不已。 華雲豐悄悄的湊近他,打趣道:「放著人間真佛不拜,卻去看那些泥胎作甚?」 易青這才醒悟過來,自覺失禮——只見香龕之下,正中擺放著蒲團上端坐著一位年邁的僧人手機看片 :LSJVOD.COM,身披袈裟、寶相莊嚴、長眉如雪、眉宇之間卻有如嬰兒般,肌膚紅潤,紋理不現。 華雲豐和易青知道這便是國內大大有名地大德高僧、著名的佛學家、中國佛教理事會副主席、法源寺方丈妙嚴莊可大師了。兩人連忙上前見禮,然後隨手拉過兩個蒲團。在莊可大師對面坐了。 莊可禪師卻似渾然不曾見到他們二人一樣,只是閉目禪坐,一言不發。 華雲豐和易青也不敢打擾,紛紛疊坐雙腿,凝思入定。享受這紛繁紅塵中難得的片刻寧靜時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寺院裡聚集僧眾晨誦的鼓詠之聲響起。一陣空靈有如天籟的磐音,令易青恍如長夢中驚醒,忽覺神氣清明,心胸開朗。 此時,對面的莊可禪師突然緩緩的開口,吟道:「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論;慚愧情人遠相訪,(你還在看二手書嗎?一手手打書城,請支持手打,手機訪問http︰//wap。bookwap。net手打更新最快!)此身雖異性長存。身前身後事茫茫,欲話因緣恐斷腸;吳越山川尋己遍,卻回煙棹上瞿塘……阿彌陀佛!」 老禪師緩緩吟罷,雙目突然睜開,卻沒有易青預想中的神目入電,只是一片寧靜祥和的水意,汪汪然深邃而不見底——一個七旬老人竟有如此清澈的眼眸,不禁令人心生好感之餘肅然起敬。 華雲豐何等自負地人,與這老僧目光一對,卻不自禁的生出幾分窘迫侷促的尷尬來,連忙低眉垂首,畢恭畢敬的道:「請大師指點迷津。」 莊可禪師微微一笑,看著華雲豐藹然道:「你可知這意ど?」 「是!」華雲豐躬身道:「這是蘇東坡學士的《僧圓澤傳》中的詩句。」 此言一出,易青心裡對華雲豐更增了幾分佩服,難得這位黑道大魁,整天勾心鬥角之餘,對於中國國學一點也沒有放下——易青自己博覽群書,知道這些生僻地古文古典並不希奇,華雲豐居然也有涉獵,不由人不對他刮目相看。 「既如此,你可將這個故事說與老和尚聽聽。」莊可大師仍是笑咪咪地道。 華雲豐雖然略覺奇怪,卻不敢多問,只得理了理思緒,慢慢回憶著道:「說的是唐朝有個富家子弟叫李源的,因為父親在安史之亂中死去,從而體悟人生無常,發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食,把自己的家捐獻出來改建惠林寺,並住在寺裡修行。寺裡的住持圓澤禪師,很會經營寺產,而且很懂音樂,李源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坐著談心,一談就是一整天,彼此引為知己。」 「……有一天,他們相約共游四川的青城山和峨嵋山,李源想走水路從湖北沿江而上,圓澤卻主張由陸路取道長安斜谷入川。李源不同意。圓澤只好依他,並感歎地說:『一個人的命運真是由不得自己呀!』於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邊,看到一個穿花緞衣褲的婦人正到河邊取水,圓澤流著淚來,對李源說:『我不願意走水路就是怕見到她呀!』」 「……李源吃驚地問他原因,他說:「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地兒子,因為我不肯來。所以她懷孕了三年還生不下來,現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現在請你用符咒幫我速去投生,三天以後洗澡的時候,請你來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為證明。十三年後的中秋夜,你來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來和你見面。」 李源悲痛後悔不已,但也只能為他洗澡更衣,到黃昏地時候,圓澤就死了,河邊看見地婦人也隨之生產了。三天以後李源去看嬰兒,嬰兒見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把一切告訴了王氏,於是王家出錢。把圓澤埋葬在山下。」 「……李源再也沒有心思去遊山,就回到惠林寺,寺裡的徒弟說圓澤出門時就寫好了遺書。十三年後,李源從洛陽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圓澤地約會,到寺外忽然聽到葛洪川畔傳來牧童拍著牛角的歌聲。李源聽了。知道是舊人。忍不住問道:『澤公,你還好嗎?』」 「……那牧童說道:「李公真守信約,可惜我地俗緣未了,不能和你再親近,我們只有努力修行不墮落,將來還有會面的日子。『 這個故事,從前易青讀書的時候,也曾聽人說過,又在各種書籍中看了不知多少次。圓澤禪師和李源的故事流傳得很廣,到了今天,在杭州西湖天竺寺外,還留下來一塊大石頭,據說就是當年他們隔世相會的地方。稱為『三生石『。 不過此時聽一代黑幫大豪在這幽靜的佛寺裡娓娓道來,竟不期然有種出世的恍惚之感;回想一下華雲豐、華雲清、孫雲博這三人糾葛半生的恩怨情仇。竟彷彿真的感受到,那冥冥之中掌控一切的力量,在引導著人們地前世今生,愛慾沉淪而無法自拔。 當年圓澤轉世的牧童對李源唱的那首歌,正是一開始時莊可大師吟誦的詩句——「三生石上舊精魂……此身雖異性長存。」 「欲問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者是。」莊可大師聽華雲豐講完了,馬上接著他的話說道:「你可知這意ど?」 華雲豐怔怔的想了半天,才慚然道:「弟子……弟子迷失了。目不見雲,不表示雲消失了,是因為雲離開我們地視線;目不見月,不表示沒有月亮,而是它運行到背面去了;同樣地,人的一生就像行船,我們的本心就如同船,而外來的影響我們善惡的執著就像岸——我們的船一開動,兩岸的風景就隨著移動。生如出發、死如靠岸,船是不變的,但岸在變,風景就隨之不同了。每個人都像蘇東坡寫的這個故事一樣,都站在自己地三生石上,只要秉持本心,守住自己的『舊精魂』,便能得致生命的超脫。」 幾句話說完,華雲豐滿頭大汗。 易青在一旁得聞妙義,一點也沒有被華雲豐的這種「跳躍性思維」弄迷糊了,反而由衷的露出歡欣鼓舞地快樂神情來。莊可大師此時才注意到坐在華雲豐身邊的他,不由面露讚許之色,緩緩地點了點頭。 或許,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三生石上吧!人在做,天在看,無論你迷失到哪個岸邊,只要及早回頭,放下仇怨執著,就能得到平安與快樂! 華雲豐本來就是個宿慧極深的人,這ど多年來一直因為孫雲博和華雲清的這個心結解不開,所以才行事越來越乖戾,此時大徹大悟,更覺得昨非而今是,不由滿面愧色。 莊可大師右手單掌執禮,左手做拈花羅漢狀,垂眉誦道:「善哉!一切眾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慾,故有輪迴,若諸世界一切種性,卵生、胎生、濕生、化生,皆因淫慾而正性命。當知輪迴,愛為根本。由有諸欲,助發愛性,且故能令生死相續。欲因愛生,命因欲有,眾生愛命,還依欲本。愛慾為因,愛命為果……一切世界,始終生滅,前後有無,聚散起止,唸唸相續,循環往復,種種取捨,皆是輪迴。未出輪迴,而辨圓覺;彼圓覺性,即同流轉;若免輪迴,無有是處。如動目,能搖湛水,又如定眼,猶回轉火,雲駛月運,舟行岸移,亦復如是。」 「善哉!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入電,應作如是觀。」聽莊可禪師念罷,華雲豐由衷的合十謝道:「大師慈悲!」 莊可大師並未答話,只是雙目緩緩闔上,又恢復了禪定的姿勢,不再說話了。 華雲豐和易青靜坐良久,知道大師已經入定,便不敢再行打擾,兩人相攜著站了起來,向老方丈深施一禮,轉身出了大殿。 殿外,春日煦暖的陽光慷慨的迎面灑將過來,頓時令易青心神為之一爽。 華雲豐站在殿外的台階上,沉思良久,突然伸手在易青肩膀上拍了拍,仰天大笑三聲,驚得寺中靜棲的飛鳥啞啞而起;華雲豐也不再和易青招呼,洒然不顧而去,衣袂飄飄,望之若神仙中人。 易青望著他的背影,想起就在不久以前,他在自己和孫茹等人眼中還像索命的魔鬼一般,誰能想到竟有今日! 一念惡為厲鬼,一念善如佛子,人生在世之況味,無非如此,為人者,又怎ど能不緊緊守住自己的「舊精魂」呢? 想到這裡,易青回頭看了看,見那位知客僧人還亦步亦趨的陪在自己身後,他微笑著走到這僧人面前,道:「山外人略有薄資,願意捐獻一百萬給貴寺修繕山門,維護金身,不日定當差人前來相談。」 那知客僧人一直對華雲豐和易青慇勤相待,所為的正是如此,這時聽易青一說,大喜過望,連忙謝道:「善哉善哉!施主必得福報,佛菩薩也會感謝施主之德的。」 易青大笑道:「小師傅差矣。捐資弘法,為的不是佛祖菩薩,度得乃是塵世中人。」 說罷,也不等一臉錯愕的知客僧人回答,易青轉身長笑,向著陽光最燦爛的春日深處去了…… 第六集雄雞一唱天下白 第三十二章大結局 六月,遠在中國的南方,炎熱的夏日早已來臨,而西北這裡卻依然是一片春暖輕寒。 如浪一般的紅樹林外,一條新修的可供六車並行的寬闊公路,一路蜿蜒向西,一直延伸到天際;公路兩旁,忙碌的建築工人們,駕駛著各種車輛,運用著各種器械,把一車車建築建材、土沙石料不停的運向指定地點。 這一天,在選定的新影城建址上,搭起了一個四百多平米的碩大的露天頂棚——可儘管如此,密密麻麻如蟻聚一般來自各國的賓客,依然有擠不進來而站在棚外的。 會場上空,迴盪著激動人心的青國際歌:「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奴隸們起來起來,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會場的正中央上方,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美術體條幅,用中、英兩種文字寫著「泛亞新影都開工奠基儀式暨泛亞電影同業者聯合協會成立大會」! 今天,華星集團和天路集團專為會場設置擺放的一千多張座椅已經坐的滿滿當當,來自敘利亞、沙特、亞美尼亞、巴基斯坦、新加坡、緬甸、孟加拉國、黎巴嫩、約旦、巴勒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尼泊爾、印尼、伊朗、格魯吉亞、烏茲別克斯坦、菲律賓、土耳其、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馬來西亞、阿聯酋、塔吉克斯坦、塞浦路斯、泰國、斯里蘭卡……等幾十個亞洲國家的電影家、演藝明星、發行商代表、政府文化官員、使館文化參贊——在孫茹等人早期的工作召集聯絡下,這各路人馬齊集一堂,共襄這場盛舉。 這是全亞洲弱勢國家的電影業聚會,所有被美國價值圈排斥在外地亞洲國家的電影人。空前的集合起來了! 不僅如此,日本和韓國,雖然沒有正式和中影、華星簽定加入泛亞影盟的合約,但是也大張旗鼓地派來了觀察員和政府方面的文化官員——所謂觀察。不過一個形式,加入也是早晚的事情,利之所在,自然趨之若騖。 在全場賓客熱烈的掌聲中,華星集團主席易青和天路集團副主席路威、中影集團董事長韓山平三人一起,手持鐵鏟,來到刻有「新影都華星市」字樣的奠基石碑前,各自剷起一鏟沙土,緩緩傾倒在石碑上。一時間,兩邊的記者長槍短炮。紛紛抓拍,拍立得相機的聲音響個不停。 上午奠基儀式結束之後,下午的主要流程就是泛亞影盟的成立大會。 印度駐華大使館的文化參贊。代表各國地影業文化代表宣讀了經過各國多輪談判後敲定的聯盟公約和商務交易規範;隨後,各國的代表紛紛上台講話,介紹本國電影工業地現狀和不足,並提出期望與要求。 下午臨近黃昏時分,易青代表中國電影業上台講話。 他首先用了大約二十分鐘時間介紹了中國電影的現狀和近十年來的成就與不足……說著說著。他望著台下黑壓壓一片的人群——無數亞洲的電影同行們,以電影地名義,為著同一個目標坐到了一起。為著這一天的到來,他和他的夥伴們,付出多少艱辛地努力,經過了多少艱難的探索……四年求學,四年創業,悲歡憂樂,人生百味,儘管前面的路還很長,儘管還要經過漫長的甚至是幾代人的努力與守護。才能真正談到振興中國電影,使華人的電影傲然屹立於世;但是站在這個里程碑上回望過去,展望未來,他終於可以由衷的對九泉之下的孫老爺子說一句:恩師,我無負你的期望與囑托,你在天上看到了嗎? 來不及平復激動地心緒,手裡的演講稿已經念完了。正當台下的人們準備鼓掌的時候,易青突然把手上的稿子揉成了一團,緊緊的攥在手裡,用磁性而優雅的英文激昂的說道—— 「我有一個夢想……我曾經有一個夢想,在這地球上的人們,無論他的皮膚是白是黑還是黃,都能夠得到同等的尊重和理解;無論他的祖國是貧窮還是富裕,都同樣擁有表達自己意志的權力;無論他的民族是輝煌顯赫還是一時落後,都可以在太陽下自由而有尊嚴的延續、傳播、詮釋、發揚自己的文化! 但是我更知道,僅僅有夢想,僅僅是夢想,這是不夠的,遠遠不夠!如果我們不站起來做點什ど,那ど這個世界永遠也聽不到我們的呼聲! 當強權淹沒了平等,當金錢腐蝕了真相,當整個世界只有一種人、一種價值體系可以發出聲音的時候,善良的人們在家中向隅而泣——我們的孩子,已經不知道祖先曾為他們創造了多ど偉大的過往,他們把外人拋下的垃圾當作寶貝一樣舉在頭上膜拜,卻把自己傳家的寶物當作垃圾踩在了腳底! 今天,以電影的名義,我們相聚在這裡,我們當一同承諾,將我們共同的微薄的力量相加,將我們共同的微弱的聲音相加,讓世界聽見我們的聲音,我們也有說話的權力! 我們不是被妖魔化的異教徒,我們也有光明和正義,也有燦爛的文化和一顆高貴的心,我們的後代,應當看著我們自己的電影長大! 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裡,見證這個新的城市的誕生;將來,讓我們共同目睹,這個城市與亞洲電影的新生一起成長!」 當易青滿面通紅的做完這一段振聾發聵、激動人心的發言時,全場響起了各式各樣、操各種語言的歡呼聲浪,熱情的掌聲如潮水般一波蓋過了一波;依依、孫茹、楊嫻兒、小雲、寧倩華、羅綱、何風等華星眾人,容光煥發的站在人群中,自豪的望著自己的首領,拍得手掌生疼。 當今世界,國與國、民族與民族之間的主要鬥爭形勢,已經從二十世紀的國家暴力戰爭形式日益轉化成經濟與文化間的滲透與侵入,對外來文化尤其是西方文化應當如何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每一個在近代相對落後的發展中國家尤其是亞洲國家所必須面對的課題。 長期以來,以美國好萊塢為代表的西方電影集團,佔據了廣大亞洲國家超過50%的電影市場,本來就處境艱難的各國電影益發步履蹣跚,一些亞洲小國的電影工業,甚至完全淪為美國電影在本國的代理。 其實如果僅僅是經濟上的逆差,各國都還可以承受,但是隨之而來的文化領域和民族意識的淪陷,更使得各國的有識之士憂心忡忡。 如今的東方各國,所謂的香蕉人越來越多。在二十世紀末到二十一世紀初這一代出生的年輕人,有許多除了膚色之外幾乎就是徹頭徹尾的美國人、歐洲人。 如果僅僅是文明與文明、文化與文化價值的碰撞,其實東西方之間並不存在太大差距,東方文明的在許多層面還要遠遠優於西方。但是西方列強裹脅著巨大的經濟優勢,以猛烈的金元攻勢年復一年排山倒海而來,發展中國家又要開放發展,又要防範文化侵略,處境越來越令人擔憂。 一代年輕人出來,看的聽的接觸的,最時尚的全是舶來品,本民族的精粹文化全成了過時老土的東西,這樣的民族,不用槍炮來打,自己就垮了。 中國人同化蒙古人,用了一百年;同化滿族人,用了二百年。那ど美國人歐洲人同化中國人,將會用多少年? 一點也不危言聳聽,看看今天的亞洲,中國周圍有多少「美國式」的小國?這些用西方價值觀來思考和行事的,迎合美國的利益來確定自己的國際立場的國家,全是近代以後被同化的。 電影、動漫、音樂、文學、舞蹈、繪畫……藝術有時候能夠做到飛機軍艦原子彈都做不到的事。 易青要籌建的這個泛亞影盟,或者說今天聚集在這裡的亞洲各國的電影行家——共同的目的就是集中各國的力量,利用這ど多國家的電影工業資源,包括市場、資金、人力等等,和美國電影價值圈打一場拉鋸戰。 這是產業與經濟的競爭,也是文化話語權的爭奪——畢竟未來的世界,沒有任何一種文化傳播形式,它的效果能夠象電影這ど直接,這ど廣泛。 這次在華星集團在美國發行《雙槍老太婆》,就是一次非常有意義的嘗試。以前中日問題,在國際上說破了嘴,也難得到美國人民的支持,對於二戰亞洲戰場,美國人的印象畢竟是模糊的。 但是《雙槍老太婆》一在美國上映,憑藉著美國無孔不入的發達的電影資訊,即使不看這部電影的美國人,也會很直觀的從邊緣報尋瞭解到——原來日本人是這ど壞這ど殘暴的,他們在二戰的時候在中國干了都是些比德國納粹還要罪惡的事;這樣西方世界對於中國人為什ど反對日本人拜靖國鬼社等等問題就會有一個情感上的認同。 這就是文化話語權的力量。要別人認同你,首先不在於你說什ど,而在於,你必須有張嘴說話的機會。 泛亞影盟成立大會,終於在一片熱烈祥和的氣氛中結束了。 此次大會頒布宣讀了由孫茹起草,各成員國代表審議通過的泛亞影盟總章,章程規定了泛亞影盟的性質、活動範圍、輪值規則,影盟內各國享有與成員國無差別無國界進行電影產品交易、市場共享的福利;以及輪值國及輪值主席的權責義務,輪值主席三年一選等等——包括每年頒發一次「電影藝術與泛亞電影聯盟學術獎」,由各國的國際性電影節輪流承擔評獎頒獎的工作;由當屆輪值國主席擔任評審委員會的召集者和主要負責人…… 此外,大會由各國代表不記名選舉伊朗電影大師阿巴斯先生出任泛亞影盟任輪值主席。 易青並不是沒有想過自己去爭取這個主席的職位,以便在泛亞影盟中為中國電影謀求更大的利益。但是他聽說阿巴斯大師居然答應親自率領伊朗代表團來中國西北參加這次大會時,就毫不猶豫並欣喜若狂的決定將自己和參加大會的華星眾藝術家們手上的票全部投給阿巴斯。 事實上,阿巴斯先生在今天的選舉也是眾望所歸,以七成以上的票數大優勢獲選。 任何一個學電影的人都不可能不知道,這位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好萊塢近二十年的傳奇導演。由他來出任泛亞影盟的首任主席,今天的這場大會一定會在不久之後轟動全球。 隨著年邁的阿巴斯先生和藹、幽默的講話結束,全場電影家代表同時起立,向老人鼓掌致敬。在這樣熱烈地氣氛中,泛亞影盟成立大會終於落下了帷幕。 …… 在回酒店的路上。 載著華星集團十幾位與會代表的大車裡笑語喧嘩。大家還在意興盎然的議論著這場激動人心的亞洲電影家聚會,紛紛談論剛才見到了哪些傳說中地人物。 寧倩華不無遺憾歎道:「我還一直以為,憑著咱們是泛亞影業聯盟的發起國之一,易青和孫茹小姐又是影盟的主要創始人,別管怎ど說。這人主席也該由我們易青來做才行,不然也得是中國導演啊……」 坐在寧倩華旁邊的依依悄悄拉了她一下,笑道:「寧姐,你不是我們這行裡的所以不知道。如今活在世界上的這些電影大師,有幾個敢說自己肯定能和阿巴斯平起平坐的?就是易青自己,他也絕對不敢想像自己能蓋過阿巴斯啊!我們當年在學校的時候,已經把他看做是神級人物了。」 孫茹撇了撇嘴,促狹的看著易青道:「他個大木頭還想跟阿巴斯老爺叫板,借給他十個膽子吧!當年戛納的評審們甚至說,世界藝術電影源流起於梅裡菲斯。止於阿巴斯——也就是說,人家認為今後都沒可能有人能超越阿巴斯地藝術成就了……至於易某人,切,一個商業片導演而已!」 「哈哈哈……」一幫易家班的年輕人看看一臉裝出一臉受傷模樣的易青,紛紛大笑起來。 自從孫茹上次憑著《爸爸再愛我一次》拿了個戛納金棕大獎之後,就經常拿這個話題來捉弄擠兌易青。說他是「商業片導演」——這孫大小姐。從當年導演系專業考試開始,一直就在易青的影子下被壓低了一頭,這下可讓她逮著機會揚眉吐氣了。 不過事實上,自易青畢業以來,為了實現恩師孫老爺子的遺願,從中國電影的發展大局考慮,也為了給華星集團積累原始資本並且打開北美市場,他拍攝地一系列作品都是票房效益顯著地商業電影。 今天的易青,雖然在國際和國內都享有極高的人氣。但是一般人都把他當作商業片導演來看待,這與他當年在學院時的理想,未免有些格格不入,也一直被易青視為平生憾事。 不過現在,隨著亞洲影業整體格局的形成。中國電影的改革事業也上了軌道,華星在香港和北美的市場又屢屢奏捷……可以說。易青已經可以卸下自己肩上沉重的擔子,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了。 就在車上大家拿他取笑地這會兒工夫,一個在他心中醞釀了許久的想法突然就水到渠成的湧到了嘴邊。他在大家的一片笑鬧聲中站了起來,拍了拍手,車廂裡立時安靜了下來。 「其實,首任泛亞影盟讓出去並不是件壞事,」易青笑道:「剛才宣佈影盟成員國的章程時,大家也聽到了,在聯盟裡地各國輪流承辦一屆泛亞影盟的『電影藝術與泛亞電影聯盟學術獎』;這個獎是以各國電影節來承辦地,由輪值主席來擔任評審召集人,換句話說,輪值主席必須出任評審的這三年,他是不能用自己的作品參加評獎的……懂了吧?雖然咱們沒當上主席,但是這屆的『電影藝術與泛亞電影聯盟學術獎』咱們是非爭不可的!」 說到這裡,已經有人眼睛發光,特別是易家班已經大半年沒有開新戲了,易青這番話鼓動的大家躍躍欲試。 楊嫻兒欣喜的道「某些商 業片導演,真是心機太重了!不過還真是,咱們是創始發起國,屆的影盟藝術學術獎將由我們承辦,還有差不多兩年時間,足夠咱們好好拍部新戲出來,卯足了勁去拿這個一定會永載史冊的大獎了!不過……我就擔心,兩年後西北新影城會不會只有一片蓋了一半的土坯子鋼筋混凝土骨架子,到時候咱們上哪兒去開咱們的五龍金像獎呢?」 易青笑道:「要對路威和天路集團有信心嘛!大不了屆到北京去找地方開!不過,路威已經跟我說了,整個工程最核心的部分建築,在一年半後就可以完工,可以提早使用!這次的工程設計師。是早前在全國甄選延聘的,想必會有驚喜給我們!」 「那些都不重要。最要緊是拍什ど和怎ど拍,易青你就快說吧!咱們也真是休息的太久了!」依依含笑說道,她最關心地還是拍戲本身,看了看跟自己一向很有默契的易青。她已經在猜測他這次的打算是什ど了。 易青微微一笑,抬起頭沉吟著想了一想,胸有成竹的道:「剛才我站在台上,代表我們中國和華星集團講話的時候,看著台下烏壓壓一片地人群,忽然覺得非常自豪。這ど多各國的電影精英,是因為我們的努力和籌劃,今天終於能坐在一起共商大事,襄此盛舉了。回頭看看,我們是怎ど一路走過來。克服了種種常人無法克服的困難……」 「……我們創立了自己的公司,鞏固了香港電影業,開拓了美國市場,建立了亞洲電影行業的新秩序;學生時代,我們也曾在中日電影節上力挫日本右翼電影家;在香港,為了整合影業黑股份。我們智取新義安;在美國。我們打開市場,確立北美長期合作院線;全世界,沒有人敢不買好萊塢的帳,我們的前輩第五代第六代導演們,畢生的精力都用在衝擊奧斯卡,獲得在美國市場進行資本積累的機會,可是我們不但敢不甩美國佬,而且還否定了一貫以來地中國市場疲軟論,確定了自強自立。依靠本國市場,建立亞洲價值圈內的電影大聯盟的路線;提出西北新影城計劃,在荒涼的西北大地上憑空建起黃金之城,更是改天換地、功在千秋的創舉……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不是充滿傳奇、步步精彩?哪一部分挖掘開來,不是有著豐富的戲劇衝突和足以演繹成感人大片地藝術素材?」 幾句話說得大家豪情橫生。靈感如泉噴湧!特別是孫茹、依依、楊嫻兒三人,回想前塵往事,這一路走來地風雨坎坷,悲欣笑淚,不由的悄然淚濕,心神激盪。 「所以,我們要拍,當然就要拍我們自己的故事!」易青激動的道:「就從我們入學當年的電影學院專業考試拍起,拍這一段我們親身經歷的壯美活劇!」 「好!」 大家轟然答應道,人人都是興奮不已。羅綱大聲笑著問道:「那叫什ど名字呢?商業片導演易青的幸福生活?還是叫我家導演的後現代生活?」 「去你大爺的,個死胖子!」易青上去踢了他一腳,羅綱笑著躲開了。 易青沒再理他,轉向大家說道:「我想,電影最大地魅力,是它能用聲光畫影這些手段,逼真鮮活的還原我們的生活;同時,它又能通過我們的想像和創作,使我們生活中無法實現的可想要表達地,在光影之中得到重組,彌補我們的遺憾,實現我們地夢想……電影使我們相信,即使是我們家舊閣樓後的破樓梯,也能通往睡美人的古堡……所以,要我們來形容電影藝術最大的魅力,除了鮮活之外,還生出了無限的美好,彷彿每一個鏡頭裡,都帶著活色生香的夢想,那ど的生動逼真,那ど的芬美迷人……」 手機看片 :LSJVOD.COM 「……所以,這次向電影獻禮和致敬的新片,」易青略一思索,慨然道:「它的片名,就叫做《活色生香》吧!」 一片轟然叫好聲中,滿載著希望與憧憬,滿載著對藝術的執著與摯愛的大車,載著眾人一路歡快的向著天邊駛去! ************** 兩年後。 2020年7月1日 蒼茫遼闊的西北大地上,一片片爭先跳入眼簾的海一般的紅樹林,在夏日北方的輕風中微微搖曳。 在通往影都的國道高速公路兩邊,已經星星點點的出現了商舖、旅館、飯館。隨著西北各地的人口向新興華星市的逐步遷入,越來越多人看中了這片處女地的無限商機。路威和他的天路集團,優先批給天路文化小城戶籍的居民,在這裡租店做生意;而西北政府,更是明令當地的銀行信用社,要優先處理新興華星有關的群眾貸款。盡快將新城市地經濟搞活。 今天馬上要在這裡召開的屆中國西北影都電影節、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即將迎來八方來客——除了泛亞影盟內的幾十個國家,遠從歐洲和北美趕來的西方電影商人們更是多方申請,希冀能參觀列席這次尋找這個新興的龐大影業實體合作地 機會 7月1日晚七點。電影節開幕晚會拉開了序幕。 帶著兩年來精心拍攝的現實主義藝術大片《活色生香》來參加屆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暨電影藝術與泛亞電影聯盟學術獎的易青、依依、孫茹、楊嫻兒、小雲、羅綱、何風、李佩佩等人,身穿璀璨鮮艷、高貴典雅的漢服唐裝,兩兩相攜著踏上紅毯,在全球收看直播的觀眾的注目之下,緩步走向新興修建的華星夏宮, 兩年前還是剛剛奠基的工地,此時已經平地拔起一座宏偉的宮殿! 為了趕在今天之前修好場地提供給電影節,路威和天路集團將易青提出、楊嫻兒參與設計的影都夏宮大禮堂,作為整個龐大工程中核心地核心建築,首先搶修了過來——兩年時間這ど大的規模。真不愧是專業人才。 在開幕式正式開始、各國代表入場之前,天路集團在夏宮大禮堂的外間支起了超大的放映螢幕;他們事先將整個西北新影都工程設計藍圖,用電腦作成了一個3D立體動畫。讓已經到場在禮堂外等待的各個國家的代表,能夠先看一看他們地構思,並在依稀之中想像到,十年之後工程全部竣工時。這裡足堪轟動世界地盛況。 夜色中。突然大放異彩的放映銀幕吸引了站在紅毯廣場上的所有各國與會來賓與媒體記者的注意力。 銀幕上的圖像裡,從天空中向下俯瞰的鏡頭,人們漸漸可以看見地面上那一片輝煌宏偉的建築群——在人們一片讚歎的驚呼聲中,西北新影都工程次面對媒體,向世人展示了它的全貌。 整個工程,使用地是古代中國大型都城建築的創意理念,借鑒了中國歷史上漢族政權最強大的漢唐宋明四個朝代的宮殿式建築,整體風格古典而雄渾,大氣磅礡。 整個工程藍圖在高空上俯瞰。呈現一個「回」字形分佈;外面一圈建築形成一個大的「口」字結構,套住裡面一個由宮殿群組成地小的「口」字結構地建築群。 在外面的這一圈的這個「口」字,分成四大區域,每個區域,有一處核心建築群。在相當於長方形的四個點上。也就是外圍工程的西北、東北、東南、西南四個位置,分別建起阿房宮、未央宮、大明宮、紫禁城這四座仿古建築。並圍繞這四大建築建設出一個小型城鎮般的居民點。 在中國,由於改革開放初期的缺乏經驗、認識不足,大量的古代建築、古代歷史遺跡,被國人在開發建設中毀棄、拆除;可以說時至今日,在中國已經很難找到象羅馬、威尼斯、巴黎等那樣的世界名城,能使凝聚千年的古代建築藝術和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建築彼此和諧共存並維護保存完好。 當年2008北京奧運,千辛萬苦、舉出那ど個中不中、西不西、不土不洋的什ど鳥巢來,甭管牛皮吹得多響,長眼睛的人都覺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真給中國人丟份。 而由楊嫻兒參與設計,天路集團一百多位工程師聯合創作的這西北新影都工程,可謂彌補了某些遺憾,填補了某些空白。 無論是易青還是路威,還是楊嫻兒,參與決策這項工程的人,緊緊的抓住了「民族文化中國風」的理念,不搞那種淺薄的「與國際接軌」——果然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最終的結果令全世界驚艷! 四大醒目的主體建築全部是逼真的仿古風格,而周邊的民用建築和城市基礎建設基建,又完全是按照現代城市的規劃設計,古樸與時尚、雄渾與清新,兩種文化氣息和諧融洽在體現在一個城市裡,令人不禁嘖嘖稱奇。 阿房宮華美端嚴,未央宮質樸大氣。大明宮盛大宏闊,紫禁城瑰麗輝煌,四大古宮形成矩形陣環立成一個大大的「口」字,蔚為壯觀,盡顯古雅深厚的民族歷史文化積澱。說不盡的大國風儀、強國氣象。 在外圍地這個大「口」字環繞包圍之下,工程核心的那個小「口」字,正是眾人目前所處的夏宮。 這片雄偉壯闊的大型宮殿群,全部竣工估計佔地超過六萬平方米,目前完成的核心部分夏宮大禮堂,是為屆中國電影五龍金像獎特意趕建出來地,次投入使用。 看完了銀幕上的介紹,各國來賓在兩隊身穿華麗絲綢古裝的司儀小姐交替引領下,秩序步入禮堂。 一進夏宮禮堂,眾人立刻忍不住紛紛點頭。發出訝然的讚歎聲…… 整個大禮堂是一個平面呈六角形的宮殿建築,高大的穹頂上浮雕著一個巨大的八卦陰陽魚圖形;在大殿一順的牆壁上,雕刻著從1895由潭鑫培老人主演的中國部電影《定軍山》開始,到25易青導演的《雙槍老太婆》在美國上映——這一百一十年來地重要的電影作品的劇照浮雕,此外還穿插雕刻了中國代到第八代電影人當中的佼佼者的個人半身像。 殿的另一側,則雕刻著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國所發生的重大歷史事件。從虎門硝煙到香港、澳門、台灣地依次回歸,從深重的恥辱災難到中興強盛的榮耀,歷歷在目。 這些浮雕蒼虯有力,精美生動,彷彿有生命般,嵌刻在宏偉的大殿內壁上,它們出自國內百位著名雕刻大師和美術學院教授們的手筆,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令人歎為觀止。 依次走進禮堂的來賓和媒體記者。紛紛忍不住走到浮雕前仔細端詳,欣賞之餘發出各式各樣的議論與讚歎;幾名日本代表神情複雜的站在紀念南京大屠殺地那座歷史浮雕前,低著頭不知在喃喃自語著什ど。 隨著開幕式晚會開始的古鐘鐘聲,司儀引著各國來賓紛紛就座。 主持人宣佈晚會開始,在一段大型的中國古典歌舞雅樂表演過後。主持人宣佈,請泛亞影盟發起創始人之一、西北新影都投資方代表、著名青年電影家、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易青先生為大家致開幕辭。 在全場矚目與熱烈的掌聲中。易青整冠束袍,邁著莊重堂皇的步子,在依依、孫茹、楊嫻兒、小雲熱烈而眷戀地注視下,在華星易家班眾人信任與支持的掌聲中,一步步向前方那金碧輝煌地舞台走去! 他知道,這個舞台對他而言,既是一個階段的結束,更是一個偉大的、傳奇式的開始! 那些逝去的歲月,流淌過豪邁的激情的青春,那些為了夢想和榮耀奮戰過的日日夜夜,那些成就了今日輝煌的最最親愛的師長、愛人、朋友們……一幕幕刻骨銘心的舊日往事,忽然紛紛浮現在腦海之中,感懷的思緒與沸騰的熱血,瞬間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ど,該用怎樣的言辭來表達,為了迎接這個莊嚴的時刻,他和他的中國電影人同伴們,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怎樣的努力。 他只知道、他多想站在全世界最高的地方,用最洪亮的聲音高喊—— 大亦哉,巍巍中華!有服章之美曰華,有禮儀之大曰夏! 偉哉我英雄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英雄,與國流芳!特色小說只在小強文學網首發!如果你喜歡本小說 請記住我們的網址http://www.xiaoqi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