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小說只在小強文學網首發!如果你喜歡本小說 請記住我們的網址http://www.xiaoqiangxs.com 《珍珠海岸·阿鮫》 正文 【珍珠海岸·阿鮫】(前言) 從珍珠海岸最早還是叫珍珠灘這個名字看出來,崑崙奴之後我的幻 視的名字就叫做阿鮫。 整篇珍珠海岸最早只是要寫阿鮫一個人。 她是與《崑崙奴》對稱用的。 在《崑崙奴》中寫過像一頭像一樣大力氣的女人之後,後邊跟著的顯然就會 是一個魚一樣的輕靈女人了。 我那時候一直見到那個(按照我的性向必須)全裸,而且苗條的女孩在中原 內地的某個城市中划船,如同精靈一樣的捕魚。 結果發生的事情,卻是我先用了一整章《雙日》為她設置緣起,寫了阿鮫的 父母。 而後在《不知歸》中本來是要繞一個小灣,假裝順便的做掉掉阿娜妲和小環 的結局。 而後就可以用《阿鮫》輕靈乾淨地結束,再也不會有人問我阿娜妲和小環後 來怎麼樣了。 小環是我以當時的能力可以做到的,塑造最好的年輕女子形象。 而在竟然十五年以後,現在在我的女奴群像中已經增加了很多的人,例如小 豬和阿鮫。 後二者所融的繁複的內涵,已經遠遠不是幾句文藝句子裝點的小環能夠相 比。 這也才是我終於膽敢試一試,為小環做掉結局的原因。 《不知歸》的設置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寫小豬,小豬完全是一個在獵場的推進 中自己生發,活動起來的姑娘。 她也因此完全破壞了我的佈局。 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不知歸》的第一節和第二節切開鏡頭以後,讓 許多讀者朋友不爽的原因。 因為我本來只是想短暫地提一下娜蘭的過去,交待出來瞳和菡以後,就到 巴國公的大湖之濱的。 結果卻是獵場豐滿地生長起來,自地延續了三節才告停止。 小豬是一個我能做到的,很好的人物,她必須有權獲得獨立一章的榮譽。 寫小豬的體驗使我激動。 結果是在完成小豬以後,阿鮫的影像在一天晚上突然清晰起來,我大概是用 了一夜和一天,幾乎是一氣呵成的寫出了《阿鮫》篇。 阿鮫太晶瑩。 一晝夜完成之後,幾乎讓我有添一字則長,減一字既短的呵護心理。 我不能再去削改阿鮫,只能去更換我事先設想的結構了。 這樣我要讓小豬和銀銬領班共同分享《不知歸》,去掉原《不知歸》中的第 一節。 我現在設想的新結構會是如下。 《崑崙奴》用一個蒼涼的西域起頭,隨後王朝的戰略方向轉到南方。 《珍珠海岸·雙日》寫槳奴,《珍珠海岸·不知歸》寫王朝殖民地的畸形繁 華,《珍珠海岸·湖》(暫定)寫巴國這個王朝在南海中的野性的敵人,隨後是 用《珍珠海岸·阿鮫》悄悄地解決掉我為珍珠海岸開篇的動機。 這之後再努力做一個終章,處理遺留十五年的阿娜妲和小環的問題。 從結構來考慮,這個終章可能已經需要脫離珍珠海岸系列,去與《崑崙奴》 前後對應了。 按照順序,現在應該出現的是《珍珠海岸·湖》,它的第一節就是現存不知 歸中的第一節,就是一開始出現的那座易公的移動宮殿。 但是因為我把她寫壞了一次,現在調子不順了,我已經沒有勇氣立刻開始去 做。 而阿鮫已經完成,是我現在希望和喜歡我的那些朋友分享的。 貼上之後再去改前篇的事我至今只做了這麼一次。 我很重視結構,但是結構是寫手需要操心的事,與看故事的觀眾朋友的關係 ,可以算是可有可無。 所以我只是繼續貼出來我現在手上有的故事。 前邊那些,也就是可有可無了。 全部做完之後我應該會再貼一遍排定的整套章節。 藉機順便說件奇怪的事。 我這整套西域南洋的夢幻旅程,緣起卻是因為有朋友希望我能寫一篇講一位 古代女英雄的文章。 從《中南亞洲》還沒完成的時候我就在認真考慮這個任務。 但是因為我的不羈常理的個性,我想像出來的女英雄們全都是上天入地,騎 象打魚,我這樣一個圈子兜轉下來,跟那位著名的巾幗豪傑都還沒沾上邊。 不勝誠惶誠恐,不由得雖已臨南海至遠,而要發一下浩歎了。 正文 【珍珠海岸·阿鮫】(壹) 珍珠海岸·阿鮫 揚州李記老酒的掌櫃李河南除了是一個詩人,還是一個有樂子的人。 他有樂子是因為他有一個漂亮的外國老婆。 詩人的老婆鮫長的很特別的,深眼窩,高鼻樑,厚唇大嘴,幽幽的淺黑皮膚 ,滿頭滿身打卷的黑長頭髮。 她是個不同長相拼起來的物事,就是拼的挺好看。 反正一眼看上去她就不是個中原人。 她那種事其實就是大家一般說的雜種,只是那個說法很不好聽,用來叫一個 就住在三塊門隔壁,整天和和氣氣的老娘很不好意思。 李河南每天坐在櫃檯後邊給客人舀酒。 更多里外的雜務都是靠著年輕俊俏的老娘,跑進跑出的操持。 李記老酒算是一家酒館,招牌菜卻是老娘做的鮮魚。 阿鮫每天一大早要去城東魚市挑揀食材,她提上一個小魚簍子去走一座小城 的街巷,兩隻光赤的腳一整路拍打在青石鋪面上,都是清的平的沒有聲音。 可另有一路是得靠她用腿腳拖帶起來的晶瑩透光的環子鏈子,那東西她就不 太管得住。 那些透明的橢圓石頭開鑿通透了環環相接起來,跟她腳踝上戴著的晶石箍環 連成一串。 那是一支牽絆住女人一對光腳的水晶鐐銬。 老娘每天走過市鎮的時候腳下清脆的一路帶響。 她的手上也帶著響動,也帶著那麼粗那麼長的一副水晶鐐銬。 還有就是阿鮫在城裡住過了三年,每一天裡都要上一趟菜市,做兩頓魚湯, 從灶頭到桌面的忙亂,還有晚上收檔了跟鄰居嫂子講點八卦。 她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全身上下是玲瓏乾淨,溜滑溜滑的褐皮密肉,一對渾 圓的奶房暴露招搖,大暈圈,嫩奶嘴子。 至於人家胯底下的黑毛和屁股深溝裡的細碎花心子那種事就光擱在心裡 想想吧。 總之阿鮫住在揚州城裡的三年歲月裡邊,從來就沒有一個街坊鄰里,見到她 穿過哪怕半件衣裳。 每個集上的漁夫都知道,李記的掌櫃娘子是個有大能耐的小姐姐。 她不像他們用撈魚,她能用手抓住魚,用牙齒銜起來魚,她要是願意,也 許勾一勾腳趾頭就能把一條肥大的鱖魚踢上岸去。 她是他們做魚這一行裡的神。 而且她還每天過來照顧他們的生意。 粗豪的漢子們見到光身小老娘一片恭恭敬敬的招呼寒暄,師娘來了啊,師 娘吃了嘛?來啦來啦,吃啦吃啦!然後她挑兩條鯽魚,挑兩條鱖魚轉身就走了。 到月底才結錢。 三年下來的買賣情誼根本就不是露在面子上的。 三年裡只有一,阿鮫姐姐惺惺忪忪的腳步不穩,臉有點紅,舌頭有點大。 後來知道她整晚上陪詩人的故交多喝酒了。 詩人自己不會喝酒。 阿鮫大著舌頭說我得醒醒。 她從魚攤上摸起一把剪刀,晃了兩步自己就掉進了水裡。 魚市要靠船,就是緊挨著長江的邊上。 人家手上腳上可是都帶著那一長溜壓艙一樣的大石頭環子,眾人光是看到有 一支細小的水渦繞過江面打了一個圈。 她再爬上來的時候有點醒,有點不好意思,也是轉身就走,連要的魚都忘了 拿。 魚老提起來顛顛的追上去,生怕姐姐轉反了巷口,他還把她一路送進了家 裡。 等到老再江邊,他就見到滿集市的人張嘴瞪眼,他們眼睛前邊的江水面 上浮起來一條一丈長的大鱷魚,白肚朝天,是從頭到尾給開了膛的。 他們後來在裡邊找出來那把剖魚鱗的小剪刀。 光是那張魚皮都賣成了一筆大價錢。 鄰家嫂嫂們一早就互相傳揚過了。 阿鮫其實是個吃過大苦的姑娘。 你光是個食客吧,你總不好意思湊到人老娘的酥胸上去細細看看。 不過一堆女人挨在一起就大不一樣。 阿鮫滿身上的細膩皮膚裡邊,佈滿著綿密的細小陳傷,說那是用一種大海裡 的蛟絲才能抽煞出來的。 那種動物的筋拉到像蜘蛛絲一樣細,能像精鋼一樣尖利,做成滿滿一把鞭梢 以後,往背上只抽一道,人的整副背脊上要疼過一碗茶的功夫,才能滲得出來綿 密的血珠子。 滿背上的血珠子能滲一整天。 那是因為鞭絲太細太深了,被打壞的都是皮底半寸以下的筋絡。 沉在深處尖尖利利的疼,還能再疼上三個晚上。 還不怎麼留疤痕。 嫂子們都只聽說過官府大堂用大棒子打人屁股的,這時候試著去想想,心裡 寒噤一下。 然後呢?然後就是給你翻過個身來,往胸脯肚子再加上兩下吧每天必須 得光著屁股出沒在揚州這樣的繁華地方,這樣的事情還是一開始就說清楚前因後 果才好。 南海那邊要用那麼狠毒的辦法打女人,是因為那地方都用女人潛到深海裡去 找珍珠,阿鮫做過好幾年的採珠奴隸,幹那種活兒的女人哪一天要是找不夠數字 ,自然就得等著挨打了。 李記老娘俊俏的右奶以下偏左,肚臍眼子右上有一處巴掌大的紅色印章。 不穿衣服遠遠就能看見。.B. 晚上串門的姑娘媳婦坐在李記的堂中,拿過桌上油燈近看。 那個印居然還是個陽文的印,真是用刀子在人皮上刻除贅余,凸顯出來的字 體。 每一刀都要刻進三分深度以後,兜底剜起一小層肉片來。 按照阿鮫的說法,刻完以後當時就要往肉傷裡填塞進去摻硃砂的灰漿,填滿 以後環繞肋骨打緊布條。 那種大秦的灰漿是吸進血去都能變硬的。 等過十天拆解開來,從肉裡挑出石模,每一筆刀傷都是被支撐開來,又凝結 生聚,只是新生的肉和皮都只能依照模子定住形狀,高就高了低就低了,這是一 個打進人身體裡一輩子不會再變平整的印章。 印章用過硃砂以後鮮艷赤紅。 這個印比給馬用的烙鐵深,筆道子比烙鐵嚴整,外邊一圈修過殘的邊框,裡 邊寫的是篆書筆畫:「王賜·袒」.那個王還像個人寫的字,另外兩個不像。 不過阿鮫解釋說這就是王說的話,他們當大王的看著人說那麼一句,事情就 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些王跟皇帝同一個姓,他們都是皇帝的兒孫和兄,他們在這個朝裡說話 還是算話的。 她帶上這個大紅印子就能夠光著屁股走遍天下,沒有一個官,沒有一個民, 能笑話她不守女人的規矩。 還有就是她要敢偷偷穿上衣服那就是大禍事了,每一個人都能扭她去見官, 按法律可能就要直接剝掉她的皮。 雖然她也不太肯定,反正自己忍著點,再也不沾布頭就是。 當然大家早就知道,其實老娘的額頭上,一開始就是用人都能懂的書體橫 過去寫出了王賜袒,也是染的硃砂,不過用的是針刺。 寫在臉上讓人監督方便。 她家老公李河南說過,那就像個治印時候的釋文,有講究的。 發配人犯額上都要刺字,當過奴隸的阿鮫也沒覺得有多不好意思。 那是,整個身子都打上紅印敞開給人看去了,難道她還能跟剖珍珠一樣,去 把走過路過什麼都沒錯過的男人眼珠子全給摳出來?隔壁做木匠的王叔叔家媳婦 說,那個什麼你老公晚上摸到這東西會不會嚇尿褲子啊。 去你的!阿鮫啐她一口,她挨過去放輕點說,人家用的舔呢。 女人們前仰後的笑成一團。 掌櫃李河南坐在櫃檯後邊一直在來比劃著推門還是敲門的手勢,他莫名其 妙的轉臉過來看看她們,望天翻了翻白眼。 晚上女人們一起玩玩。 白天老和娘子其實也不是太操勞。 放酒罈的櫃檯外邊擺三張桌子,裡邊砌好一座女人忙碌的柴灶。 煮好魚以後女人光身光著腳丫子給你親自端出來。 她一對細峭的腕上套住兩隻粗笨的水晶鐲圈,一大串圓融澄明的晶石鏈子拖 過舊木桌叮叮鐺鐺亂響。 那是她給你移動過來醋瓶和筷子竹筒。 李記的大菜只做魚,李記的一頓從不過三桌。 要是什麼時候有人慕名找到門上,想要出江去玩玩,夫妻兩人頂上門閂,領 起客人穿過灶台從後門出去了,也不會多掛個安民告示。 誰要是從前街上走來看到門緊閉,那就老老實實的改個天再來吧。 從後門出去下完三個台階就是整一條大江。 大江上用繩子繫住一條小船。 小船中間擺四個相對的座位,船頭是老和酒罈,船尾是一個爐子和一口鍋 ,再後邊是廚娘、船娘、和一個女打魚的。 這三件事是老的老婆一個人兼著。 阿鮫側坐在船沿上,一手划船。 另外一隻手伸到江水裡摸摸。 是要的刀魚還是江蟹來著?要不鰣魚就可能有點少姐姐有時候直接 從水裡提起一條來,這個小了?隨手扔去。 再等等看,咱們劃一陣再看看。 要是就想吃個鱖魚煲什麼的,老娘可能光坐在船邊就給你配齊了連魚帶上 鮮蝦小蟹的配料。 火腿細絲和蘑菰春筍是灶邊上切齊了帶上船的。 蒸螃蟹這種事稍微有點作弄人,因為人家一個輕輕巧巧在水裡鑽著的輕熟女 ,得把船停到江灘邊上去用光腳踩泥潭。 把螃蟹從土洞子裡踩出來。 不過反正她給你抓上一串也沒花多少時間,就是上船以後她臉面一直朝外, 因為得把兩腳伸進江水裡去洗涮乾淨。 真認準了找鰣魚的那一撥客人,可能要有一半的心情,其實是放在光身戲水 的老娘身上。 阿鮫從來不用和鉤子,她幹什麼都是竄進水裡用手抓。 鰣魚少,不那麼經常碰到,她可能得游出去好幾次。 阿鮫姑娘遠遠看看水面,她坐在船邊,每一次都是展腰後仰,再滾動半個圈 子斜掠進水裡去的。 進水以後老姐姐那一個圈子整整轉完,還是臀下臉上的體位,那時候她腿 腳蹬出去一片激浪,上半條黑魚一樣的溜滑身體擺在水線以下,輕穩平正,青絲 螓首完全悶進去江水裡,水面上單單浮起來兩頭乳峰。 她們像兩隻並肩的鴛鴦一樣縈飄搖,嬌柔俏麗的兩三次起伏以後,已經遠 在船頭兩丈之外的波光瀲灩處。 付出去五兩銀子讓阿鮫劃你到江心,讓阿鮫給你煮魚吃。 裡邊可能有二五十兩是為了看到這一眼的魚躍出發,另外二五十兩是等 她游來的時候,從船底下穿梭過三遍的粼粼背脊。 她從船邊江面直立起半個身子,滿頭濕髮一對酥胸就在你的咫尺之內。 她在胸口抱住一條甩尾巴的大魚問你,這條行嗎?後來阿鮫騰出兩隻手去收 拾魚,可能還切了姜和蔥。 剛出水的魚,最簡單的清蒸。 她只用一隻腳上的腳趾頭搭住船槳划水,就不用說那些叮噹亂響的晶明鎖鏈 了。 散到江面去的水汽裡有魚熟的味道。 現在你覺得這條魚簡直就是個免費奉送的大禮包。 正文 【珍珠海岸·阿鮫】(貳) 作者:楊驛行 25/7/9 首發於:. 字數:375 貳 李河南一直相信自己是整個大周最好的詩人。雖然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那 麼想,可是大家在李河南騎著一頭驢子走進瓊州城門的時候,還是喜聞樂見奔走 相告了一陣,他好歹真是周朝最出名的詩人裡邊,其中的那個之一吧。瓊州的各 種父母官們一時雅集不斷,連著吃了一個月的酒肉。瓊州地方除了著名掌握著實 權的海運部署,近來有一座叫做珠櫃的官衙正開始聲名鵲起,珠櫃設立起來是專 為了在南海裡操辦朝廷的珍珠事務。 那個什麼,珠櫃的珠子……李詩人的詩,這都是天底下至風至雅的事了吧, 這個……還是請李大師雁過留聲,這個那個怎麼也吟出一首來…… 筆墨早就備齊了,肯定逃不過去。李河南擺了個架子。他寫: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頭上何所有?翠微榼葉垂鬢唇。 背後何所見?珠壓腰衱穩稱身。 寫到這裡他悄悄歎一口氣,好歹算是出來一個珠字。雖然這事有點擰了,可 是管他呢,詩聖嘛……誰也不好說他有什麼不是。接下去一氣續完。啊……這個 ……是在下恭錄的杜甫大大的絕世奇做,是我向天下愛杜甫之人的致敬啦。至於 李河南那人……他是真的不寫詩已經很多年…… 沒事。雖然有傳說李河南敬仰的一直是李白,正是因為如此,大詩人略作沉 吟,一揮而就的恭錄杜甫才更有了增值空間。這東西是要裱好了在珠櫃堂裡掛出 來的。 收下一盒海珠潤筆這種小事略過不提。李詩人抬手略略的拂一下腦後髮際, 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其實誰都能想到的,已經到了那麼南邊,那麼大海的地方, 他就是想到珠場裡去看看。傳說嘛,珠女嘛。珠櫃的官也不太好意思。他說那個 ……其實場裡很苦的。 詩人說我游西域逾十年,追隨安西將軍射過匈奴的。梅花香自苦寒來,不苦 哪有詩呢。 話說到這樣,恭敬不如從命了。那咱們就給大師再備一個桴,去海上……浮 一浮吧,浮一浮吧。 李河南那天乘船在海裡走到傍晚,他才見到了水邊撈珠的麗人們,她們剛從 更遠的海上來。珠女住的這個珍珠工房是一個高出浪湧兩尺的珊瑚砂礁,上面 有一小片劍麻和五棵椰子樹,有一個集雨用的蓄水池子,旁邊有一圈竹籬笆的圍 欄。其實他看到正從靠岸的船上爬下沙灘的珠女們沒有穿著衣裳這一點,並不出 乎他的意料。要在水裡一天做到晚肯定不會搞成裙裾飄飄那種樣子,來看珠女的 誰心裡不是都奔著一個叫裸泳的傳說?問題就是他那一天見到的一大群姑娘,一 個一個全都是屈膝低頭,她們是跪在散沙裡,光靠著膝蓋關節一步一顛的扭動過 來的。 珠女的脖頸都用木枷住,枷向下長到腰間。她們的兩隻手,是從這塊大 子中間的兩個洞眼伸到外邊,兩隻挺出前邊的小臂再在腕子上加一副鐵銬。鐵 銬用鏈往下牽在枷的底邊上。然後她們每個人兩手環握住一把尖利的短刀。 顯見得這雙手臂在枷外邊還是能活動,能往前捅,能往下砍,可是有木頭 擋住了一定砍不到下邊的身體。再就是往上夠不著自己的脖子,向下拖拉的那條 鏈子就是專為了防住這一招。 各人腳下都拴粗鐵鏈條不用說了,各人的兩個膝蓋關節處也都套環,還一邊 加掛一個黑鐵球。所以她們一上岸就都跪著走路了,因為可以省掉把兩個鐵球搬 運到空中的額外負擔。她們這個樣子弓背跪伏,抗住一面木枷蹣跚扭捏,踽踽獨 行起來,根本像是龜鱉之類正在爬上沙灘找地方下蛋。最奇詭怪異的,當然還是 她們在胸前枷外邊挺出來的那把刀子,再加上她們風吹日曬變成的黑硬皺瘦的 臉孔,整條身體上渾披的亂髮,人能把她們看成一群海底閻王派上來的牛頭馬面。 圈住幾十個這樣的女鬼還得派男人看著。男人都是分撥給珠櫃的軍隊,到了 這裡也要兼管採珠工務。軍工班子的頭領說,最麻煩的就是那把刀子。珠貝在海 底下跟礁石粘在一起,不用利器撬不出來。女人都是櫃上買來的南海土著,性子 多野,她們在水裡游起來我們這些陸地生人本來就已經管不住了,還得給她們一 人發一把刀子。 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砍你一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砍一刀自己呢。 領頭的大喊一聲,全體都有了,扔下刀子!他的趴跪在沙裡的整隊女兵一齊 鬆手,這才讓刀子掉落下去,刀把全用皮繩拴在枷朝外的,掛在那地方不會落 地。男兵們再過去一支一支的全都解開收起來。要下水的事情全都是這樣麻煩, 不連在身體上,一不當心再加水沖就沒了。以後珠奴們都是帶著木枷整晚蹲在竹 欄裡過夜。轉天早晨她們爬過沙灘出海去的時候,還是非常的像一群形容萎靡的 爬行動物。一直等到真進了海裡,李河南才知道事情變的非常不一樣了。 李河南和軍管頭領乘在一條大一點的帆船上,那是他們的採珠旗艦。在他們 後邊拖出去一長串不大的舢。每一條舢裡守著兩個男人,管理兩個珍珠奴隸。 真正下海前仍然要有一些準備。就像李河南以後見到的那樣,珠女們下海幹活都 是兩兩的編成一組。第一個人依舊披枷,握刀,在舢現場拆解開第二人的頸手 夾,把依舊戴銬的手上系的鏈子,連在前一個的腳鐐上。給第二個女人的腰上 掛住竹簍。 兩個女人的腰肢這時候都已經拴好粗大的纜繩,纜繩另一頭盤在船艙裡備用。 男人低喝一聲,下水!兩個女人負擔住脖子手腕上的份量,顫顫巍巍的探出船邊, 撲通一下雙雙撞進海裡去。 七丈深的綠海底下有一大片白礁盤的海底。南洋中的海水清到能在七丈之深 的地方看到魚群。珠女們身上系的鐵器到現在就不再是累贅,十條舢正在同時 放出珠女,她們真的像許多只蜘蛛那樣懸絲而下。在風還是水裡邊飄飄蕩蕩。李 河南從舷邊俯視,他看到粼粼水光中的礁石表面上女人跪伏的赤裸背影。她們的 身體現在並不是那麼笨重和死了,水裡浮力大,其實她們反而只是憑藉著腳鐐 還有膝彎鐵球的重量,才能讓自己在激烈的動盪中保持住位置。幾乎是立刻就發 生起來的一場激烈動盪讓李河南獲得了深刻的印象。因為他見到的採珠姑娘們不 是像那種飄飛的蝴蝶在採花,那些赤身女人禁錮在枷之前的手臂像撲食的毒蛇 一樣,帶動小刀飛快地衝撞身體下嶙峋的岩石表面。她就像一個發動了機簧的玩 具那樣,一開始發動就絲毫也不停止。 軍官說,這可是塊好地方,底下趴著不少珍珠蚌殼呢。光這一塊礁盤就有上 畝地的大小,從海裡升出來的,還沒長高到海平面上。往外出去是大片深海, 那種地方就沒人能摸到底了。可是再出去幾里又有礁盤。咱們的活兒就是領著女 人,這麼一塊一塊大礁石頭的鏟過去。 蚌類們粘附在石頭上,珍珠奴隸一發現就瘋了一樣的動作,一陣子連鑿帶砍。 她們都要死屏住氣才能呆在那下面,不能拖延一點時間。有些沉積的渣滓像煙霧 一樣飄散在周圍,前一個女人結束操作,她騰躍起身體來,有些飄忽的穿越出去, 跟她的腳鐐連在一起的第二個女人撲到剛才挖掘的地方,搬動起來一隻被翻撬弄 鬆動了的大貝殼。 一個人單做一件事情腦子動得少。軍官說。我們用不著這些女人的腦子,我 們只要她們一直都使出蠻力氣來。女人全扔進水裡以後吧,小船上的兄要記住 數數,慢慢數到一二十這樣子往外拽人。拽出水來倒空簍裡的珠蚌……當然活 人也得喘口氣,吐吐水什麼。憋氣不好的那些,趴船上嗆到抽抽呢……半天半 天都緩不過來。 還有就是下過了幾水去,要把前邊拿刀子捅的女人,跟後邊帶簍子撿的那 個掉一個頭尾,均勻一下,頂在前邊捅的那個太花費力氣。 軍官長年守在小島上,專心操辦朝廷珠務,難得出來一個客人。他絮絮叨叨 的講解起來一時半會閉不上嘴巴。 其實是……是個大活人都能練出來,時間長就好點。進來第二年的那些就要 給她們數到一八……對,得要能憋住一口長氣。所以進咱們場裡做到一年兩年 了,都要給背上打個一打個二的火印,讓人一眼就知道該怎麼數數字。打三打四 的……像是也有?真的少……能做第三年的那可真要算是個女漢子…… 再多兩年人就完全沒勁了,肚子裡也存不住精氣,趴在沙裡喘出來都跟狗哭 一樣……那就是一攤人一樣的渣渣,人腔子裡的心肺都咳嗽爛了吧…… 李河南那天晚上坐在小島礁靠邊的沙灘上,見到採珠子的女奴隸阿鮫的時候, 除了看到她胸脯底下的那個紅印子,還看到姑娘肩膀後邊烙出來的四個小數字: 一,二,三,四。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已經帶著枷拖上腳鏈和鐵球,扒在礁巖底 下捅撬過四年的珍珠貝殼了。那天晚上阿鮫剛挨過打,整個身前身後都在密密的 滲透出小血點子來。阿鮫當然不知道跟一個大詩人能有什麼話可說的,她只是因 為全身疼的,一陣一陣的哆嗦。 阿鮫那時候已經知道,再過十天半月自己就要死。圈在這裡邊幹活的珠女們 三天兩頭會有人被打死,因為她們全都被規定了每天挖蚌的數量,每天點算過以 後,得用鞭子補足挖不夠的珠子。阿鮫從小就是在海水裡長大的,常的定數真 不在她話下。一直到半年以前出來個大王,寵幸她一次,那以後的日子才越來越 是過不下去了。 阿鮫到那時候活過的二十年裡遇見過好幾次祥瑞。祥瑞都是些非常難得的奇 怪事,阿鮫每一次遇見,好像也都是被調換了星數命理。阿鮫生出來是在一條叫 做珍珠海岸號的大船上,她被裝在一個木桶裡扔進了大海。第一天出生的小嬰兒 悶進水裡自己能憋氣,可她當然不能游出去一個白天再在晚上游來。問題是那 天珍珠海岸號在大海裡航行了整一個白天,到了晚上船舷外邊還跟著一群海豚。 它們在海裡追著這條船一整天都沒有拉下。它們團團的推著,頂著,用鰭腳摟抱 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船上有人說,這種事……再不去管真要折壽了。水手和駐軍們用纜繩拴一個 人吊放下去,從海豚背上抱起來那個女的小東西。小東西也沒怎麼哭鬧,她可能 已經吃過了一整天海豚媽媽的奶水。 正文 【珍珠海岸·阿鮫】(三) 阿鮫在那條船上長到了十六歲。 頭三年裡她要一哭,水兵們提起來就給她扔船外邊去。 那不是要淹死她,外邊一大群海豚嘰嘰喳喳的等著呢。 三年以後她要是再不高興,小姑娘自己就爬過船舷跳海裡去了。 船上人都不用養她,她跟海豚爸爸媽媽一起吃飽了魚才爬來。 珍珠海岸號是在奇麗的南洋大海群島中間巡來往,多年下來船上也攢住過 幾種寶貝。 後來拴住阿鮫右邊腳腕的蛟絲就是其中的一件。 那一束紅色的絲縷無比的精韌,無比細密,根本看不出來那種繞成一小把的 物件能夠放出去兩丈的長度。 當時管大船的船長說,給身上繫個東西吧。 我們還是得知道你在哪兒啊,我們也不想讓鯊魚把你吃了。 雖然有海豚媽媽照應,不可能有鯊魚能吃掉阿鮫,可是阿鮫當然還是在踝子 上束住了那支紅線,這樣至少在阿鮫小的時候把她放進海裡去吃奶,提溜起來方 便。 紅色的蛟絲長到兩多丈,而且輕如鴻羽,長大點的阿鮫帶著它在海裡邊游 玩沒什麼負擔,就是讓船上的人能夠知道她還在哪個方向上。 要找她的時候輕輕拽拽,她自己就游來了。 阿鮫的手腳後來還被戴住了沉重的水晶鐐子,那倒是等到姑娘青春長成以後 的事情。 雖然整船的水手和兵,加上往來乘船的過客,全都很喜歡阿鮫,他們也從來 沒有特別怎麼樣的欺負她。 可是船長總有點嘀咕。 他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找來阿鮫說,都那麼大姑娘了,咱們總還是得 講個規矩禮數啥的吧。 規矩禮數就是那兩條透明的鏈子,把腳和手都鎖上。 這一副東西,傳說是珍珠海岸的鎮船之寶,它本意根本就不是用在陸地上, 按照傳說它是用在深海裡鎖人魚的。 阿鮫姑娘整天跟一群海豚泡在水裡,她蹦下去爬上來的時候都沒穿著什麼衣 服,在船上晃蕩也是有時候纏一塊綢子,有時候不纏。 珍珠海岸是官家的船,各種過客裡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人物,撞上就會問一聲 :這誰啊?答的就得說那是個奴隸妹子。 奴隸妹子就不能不帶上鐐銬。 要不船長也不能交代過去。 水晶鐐銬的至珍至奇處在於,它是渾然天成的不用鎖頭鑰匙,它會自己慢慢 的融生長。 雖然那根本是一件天海間,五千年的無價至寶,可是當時全船上下就沒有一 個人覺得,它就不該用在阿鮫的那對赤腳上。 鐐銬的石頭環圈都是先套進姑娘的手腕腳踝上去,先用絲線繫住不讓它們出 溜出來。 阿鮫再戴著它們去海裡吃著玩著的,銬環朝裡的一面會慢慢長出來薄薄的結 晶。 銬環朝裡有一圈結晶的構造,它能把鹹水裡溶解的各種珍稀鹽分,慢慢吸附 到自己面子上,全都長成了自己。 石頭面跟肉寬鬆的時候,一粒一粒小晶珠子層層生發出來,幾天之內就添堵 住了環和肉的空隙。 到這時候解開絲線再試試,那對鐲子當然是再也不能褪過腳踝骨頭的咕嘟了 。 船長當時在他的水手木箱裡還收著一支晶明透亮的頸環,頸環分成兩個半圓 ,半圓的榫口能夠插進去住。 這才是真正鎖拿鮫女的三裝套件,第三件的項圈是用來環住女人的脖子。 可是船長那天想了想,卻沒有給阿鮫一起帶上。 南洋的氣象濕熱,女孩們成熟起來早。 阿鮫姑娘在珍珠海岸上長到十六歲的時候手骨腳骨已經長成了定型,這時候 再鎖上水晶鐐鏈,天作成以後,晶和肉兩邊都不再有變化。 下一年發生的大變化卻是打仗。 朝廷在娜蘭設立州府管制了十四年,到第十五年全境暴亂彈壓不住。 叛亂的娜蘭人衝上靠泊的珍珠海岸,一把大火把它燒成了一座全是焦炭的大 空架子。 李河南一輩子也沒有問過,那天從白天到晚上阿鮫遇到了什麼事。 也許她自己也不記得了。 阿鮫再醒過來的時候見到自己躺在一處礁島的沙灘裡。 她睜開眼睛看到前邊有一片劍麻,五棵椰樹和一圈關人的竹子圍欄。 前一天晚上娜蘭的港灣裡一片焦油火海,也許海豚鯊魚,隨便什麼活物都待 不下去了吧。 要是海豚媽媽們還在的話,她們肯定不能讓自己的女兒漂到這個地方來。 阿鮫被做珠子的官兵們帶上木枷,拴上鐵球,她兩手握住撬刀跪在海底下挖 了四年的珍珠蚌殼。 女孩腳腕上拴的蛟絲,被解開來截出幾段做成了鞭子。 管事的發現用那東西打人特別的凌厲。 兩丈的絲縷當然是沒有用完了,海浪隔一天又衝上來一個木盒,裡邊有兩 件對剖的晶石半圓圈,這個東西沒人知道能拿來幹嘛,不過它當然是又好看又貴 重的。 那還剩著的一把蛟絲也團一團,扔進去,搬進駐兵的房裡先擱個地方吧。 李河南後來發現他不是第一個到了珍珠小島,卻想著要吃魚的人。 他在島上住到第二天就不再想看裸泳的珠女們,他說他要吃魚。 守島的兵們給他找來的就是阿鮫,因為他們試過,那個妹子能憑一雙空手從 海水裡抓出來大魚。 這件事說起來,還一定得要奉承一下半年前來到這一面海洋上,巡視檢閱的 一個王爺。 王爺那一年帶領一支艦隊巡視過了整個大周的南洋。 到瓊州附近的海邊,下錨挑的地方正好是在珍珠島。 整一路航程倥傯讓他疲倦,但是對於王朝做珠子的事業,也還是要記得嘉勉 一下。 他從巨艦上下來,沿著趴伏了密麻一片珠奴的沙灘走了幾步。 王停住的時候說,把這人弄起來。 那時候他正站在阿鮫噘起來的黑屁股後邊,或者那是王爺看到了女孩帶著的 透明鏈子。 他說,把她的木頭枷弄掉,讓她去水裡劃幾下子。 這時候當然會有機智的守衛能想起來那支紅線絲絛,現在真能派上用場了, 拴住女孩的腳腕她就不能真的跑掉。 軍官陪著妹子把她往海裡送的時候悄悄說,你要真有本事,給大王弄條大點 的石斑魚大鮑什麼的上來我這裡重重的賞賜。 我還有那條鞭子你可一定不能空著兩手上來啊誰都不想挨打。 那天阿鮫是在島邊轉了兩圈,給大王提了一條石斑出來。 王看見當時夕陽一側,波光粼粼,一個玲瓏乾淨的女孩披著滿身溜滑的褐皮 密肉,一對渾圓的奶房暴露招搖,他甚至多看了一眼她的大奶暈圈和嫩奶嘴子, 女孩滿頭濕髮一副酥胸。 她在胸口抱住一條甩尾巴的大石斑。 王嘀咕了一句,天地間有女若此她可真該一直那麼光著啊。 後來王在艦的時候,還停下腳來跟管事的多聊了幾句珠女的事。 這之前盛有那副水晶項圈的盒子已經送上座艦獻給了王爺,王沉吟一下,還 是覺得姑娘手腳上那些鏈子也算有點別緻。 「到個什麼時候拆解下來送去讓我看看。」 王隨口說了一句,管事的趕忙接上。 那您稍等片刻,就片刻,我這就讓人去砍她的手腳,您現在就能帶上船去了 。 王那時已經先看過,知道阿鮫的鐐銬根本沒有鑰匙打開。 王笑,哪裡就那麼急了。.. 她也算個能幹的妹子吧。 讓她給國家再多做點事吧。 多采幾天珠子,到差不多了再看。 也許我過陣子還來轉轉呢。 管事的死死記在自己心裡,也許王爺有一天還來轉轉。 他想了很多天,做了一件雅事。 管事專門從瓊州請來一個治印的老師給阿鮫刻下了一個印子。 王萬一真的來見到,一定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治印的老師一時不敢在活人肉裡動刀,管事還專門用一個已經就要做不動的 採珠奴隸給他練手。 模□記得像是三年前被人販子送進來的,或者是叫個帕南的巴族人?巴國雖 然不是朝廷的轄土,不過販子們無孔不入。 既然捯飭女人能換進零花錢,綁到哪裡算到哪裡。 帕南開始進來也算手腳麻利的,做過三年終於要不行了。 管事的讓人把那個叫帕南的珠奴手腳釘進沙土裡去,全身展平。 再請老師用這個肉質的材料,多刻幾遍,刻完一面再刻一面。 終於練到手熟以後,才給阿鮫的右邊肋骨上治出了那個王賜的印章。 帶著印的阿鮫又給大周挖了半年的珍珠。 管事的又開始想心事。 因為其實王爺日理萬機,他真不一定十年還是二十年再來一次呢。 管事覺得他不能再那麼等過二十年去。 他這想出的辦法就是慢慢的把阿鮫打死,那就能名正言順的取下一堆水晶 送給王爺。 王爺收到了看看,也許還能想起來他這個管事的,幹起事情來有記性,有首 尾。 說要幹那就干了。 管事下一天給阿鮫規定的挖蚌殼數目增加了一倍。 晚上檢點沒能做到的,身前身後用蛟絲的鞭子狠命抽上四下,翻一翻面再加 四下。 要是阿鮫竟然能夠做足數目逃過了這頓毒打,那給她下一天的定量再加一倍 。 管事覺得自己所做問心無愧。 因為對於一個撈珠子的奴隸妹妹來說,能為大王去死那真是個夢寐以求的大 恩典。 那天下海以前他一點也沒有騙她,這才能叫一個童叟無欺的重重賞賜。 管事本來估計這樣整治起來,阿鮫再能耐也活不出一個月份,只不過是突然 又跑出來一個想要從海裡抓魚吃的。 那就還是找那個水晶妹子,還是給她腿上拴根繩,讓她再去海裡撲騰一 吧。 反正已經給她定好了要死的命數,要做大事還真不在這樣的早一天晚一天上 。 那以後詩人李河南吃了十天阿鮫用手抓出來的石斑魚,到第十一天他為阿鮫 贖了身。 採珠女奴們的身價其實並不貴,採珠行裡已經把她們運作成了機器一樣的流 水線。 練過幾天憋氣以後就是拚力氣,不用什麼技巧。 每一個女人拼光了力氣再挨打,打到半死了拖上船送陸地去。 誰是要女傭要丫頭的,哪怕你是要找幾個爛女人去賣皮賣肉,多少付點,領 起走人。 阿鮫的問題只是她身上帶的水晶。 再有天大的價錢,管事也不能讓自己丟下那麼個親近王爺的機會。 李河南當然通曉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一天一夜不吃不睡,草成一章叫做《崑崙奴》的故事,講述的是他在西域 遊歷的所見所聞。 這可能還真是李河南有生以來第一次試作散文。 謄清之後詩人再添一封信函,首先寫上敬請雅正河南人氏李的一時技癢塗鴉 ,再交待清楚了自己在島上見到阿鮫的前因後果,對島上管事也大大稱讚一番。 這篇《崑崙奴》和這封信交給貨船帶去瓊州,因為是給藩王的密件,特別囑 咐使用驛站快馬專遞。 六天以後驛站的連人帶馬是裝在船上直接開到了島邊。 那位領封受土,代表天子行權南海的嶺南王給詩人只帶來一張收據。 收據落款用了王的印,所取事項端端正正書寫出來,說的是那個王,從瓊州 珠櫃收到水晶材質連手帶腳鐐鏈乙副。 前述所列即時交接。 訖。 李河南把這張條子交給兵方管事,順利的領出來了採珠奴隸阿鮫。 夫妻兩人拜謝過管事的天大恩德,過海上岸,一直走到揚州江邊。 阿鮫突然想起來,趕忙告訴夫君說,我可不能跟你河南去啊,王不讓我穿 上衣服,我會凍死在那邊的。 李河南想,揚州也不是個冬暖夏涼的所在,不過總還是劃在江南的。 嗯,不能再過江了。 阿鮫是李河南自己認下的天命,還有一副水晶鐐鏈呢,得算是他代替王爺暫 時收住,真到個什麼時候也許還得還給人家。 他欠的這兩頭都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從此待在長江邊上守住年輕漂亮的 老婆,開店賣魚過日子了。特色小說只在小強文學網首發!如果你喜歡本小說 請記住我們的網址http://www.xiaoqi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