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暮霭凝香 作者:snow_xefd(雪凡) 修改者:鲍勃的红马 修改说明: 1.配角肉戏尽力删,能删的就删,很无奈。因为都连着剧情,如果一股脑都删掉的话,不知所云。当然,可以肯定的是,绝大多数都删了,只是有的地方删不干净。所以,如果引起不适的话,就放弃吧; 2.亵女剧情改掉; 3.基础校对、排版; 4.删减女主与其他男性的接触; 5.一些女主、一些剧情仍有郁闷,设定如此,不易过度脑补; 6.雍素锦赤裸身体引诱敌人改掉。 改的很艰难,不尽如人意,所幸坚守负防底线,主角的女人都没事,勉强可堪入眼。 有的时候,稍改动几个字,就能避免不大不小的郁闷点。 第一章 断霞峰下,一条小道蜿蜒曲折。 时逢晚春,一片碧海缀着万点花色,不论远眺亦或闲游,皆是醉人美景。 只不过,白阿四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倒不是因为他在这山脚下开酒肆多年看得厌了,而是他实在腾不出空。 这小小的酒肆之中,几年也难得一次的热闹,加了备用的木桌木凳,仍有七八个挑夫不得不坐在门外担子上。 生意如此之好,白阿四却高兴不起来。 酒肆内这密密麻麻二三十人,倒有一大半带着兵器,让他这种寻常百姓脊背发麻。若是熟客倒也罢了,偏偏这些武林中人,他没一个认得。 平素里挤不出半点笑容的老板娘白嫂,此刻活动着僵硬的面皮,挑起唇角往来招待。 到不是怕了这些客人,这胖胖的村妇,一向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能叫她耐下性子轻声慢语出面招待,只不过是因为,这班人都是断霞峰上暮剑阁的客人。 蜀州江湖势力繁杂,名声最响的三个,峨嵋据南,唐门霸东,而暮剑阁,则领袖蜀北。 两日之后,便是暮剑阁阁主嫡长子白若云大婚,将入门的新妇,又是峨嵋掌门清心道长的关门弟子孙秀怡。如此南北联姻,自然不会仅仅惊动蜀州武林而已。 能遣人来贺的,绝不会少了礼数,无暇抽身的,也都托镖行送上贺礼吉言。足足半月之间,白阿四的酒肆之中,就未曾有半日断了生意。 幸而暮剑阁与峨嵋派交好之辈尽是正道中人,婚礼不会邀请什么凶神恶煞之徒。就算有许多包藏祸心与冷眼旁观的,总不会屈尊到白阿四的酒肆里生事。 “赵兄,你说这次婚礼,唐门究竟会不会来?” “依在下拙见,唐门应来,如不亲眼衡量,岂不是对这场联姻一无所知?” “哎,老哥这话说的不对,就是俺这样的粗人,闭着眼睛也知道,白家娶了峨嵋的婆娘,总不会就为了生几个身强体壮的胖娃娃吧。俺要是唐门的门主,才不来白费功夫看人讨老婆合谋对付俺。” 白阿四听着这种在店中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类似对话,满脸堆笑的放下酒菜。趁着屋中酒菜大多上齐,他连忙扭了扭腰,往门口走去准备透一口气。 这近二十天中,他只盼莫要有人在他的酒肆中大动干戈,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才到门边,扑面一阵香风入鼻,白阿四抬头一望,登时便知道,那千万遍念诵于心头的祈愿,怕是要在今天落空了。 白家的宾客自然也不乏江湖女子,只不过很少有女人愿意挤进这臭烘烘的酒肆,大多只在门口买一碗清水淡茶,解解渴乏,便接着上路。酒肆之中,除了白嫂,便是男人的天下。 男人好斗,江湖中的男人更甚,为钱财、为面子、甚至为一句话,往往便会刀剑相向,血溅五步。一群男人中丢进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大都会如推石入湖,激起一片风浪。 而此刻在白阿四眼前走入酒肆的,正是一个好看的女人。 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若是笑起来,一定十分可爱,十分动人。可她非但没有笑,秀美的脸上竟连一点表情也没有,好似有一层无形的面具,正密合在她嫩如春花的粉颊之外。 她的身量不高,但自上而下非常匀称,显得苗条修长,颈上戴着一串碧玉珠链,左腕挂着一个碧玉手镯,上身穿着件葱绿夹褂,鹅黄束腰之下,是一条碧绿色的罗裙。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条碧绿色的影子。 如果不是她背后背着一个长包裹,一看便是什么兵器,怕是所有人都会当她是个走错了路的小家碧玉。 “客、客官,里面没……”白阿四结巴了一下,正要说话,就被旁边一人打断。 “哎,有位置,兄弟们让一让,总能给姑娘腾出个座来。”一个劲装汉子嘿嘿笑道,向着桌上他人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站起让出一个木凳,端着酒碗走了出去。 “喂喂,明明是两个座位好不好?”随着清亮悦耳的一声提醒,一个看样貌不过十三、四岁但身量颇高的少年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我得贴身伺候着,劳驾哪位行行好也给让个座呗。” 这小厮看起来比那姑娘小上一些,模样颇为讨喜,一张娃娃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乌溜溜的眼珠灵活的左顾右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神情。 屋里都不是什么恶人,这小厮又笑的叫人心喜,加上是这美貌姑娘的伴儿,马上旁边那人便端着茶杯起身笑道:“娃娃来坐,我去透透风。” “老板,要壶清水,不要装过茶水的壶,多谢。”那小厮颇为伶俐,一边把行李包袱放在地上,一边摸出一块碎银,递到白阿四手上,“方才让座那二位的帐,也一并算了,余下的,算是打赏。”说罢,掏出一块白巾,仔仔细细铺在凳上。 那姑娘也不开口,径自坐下,将背后布包解下放在膝上,黑亮双眸便只是盯着桌上放着的左手。 旁人已经忍不住在猜测她的身份,有几个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的偷偷瞄她,有几个全无头绪,只是间或看来一眼,剩下的到都在仔细打量她,一来秀色可餐,谁不爱看,二来也都好奇这到底是哪家的女侠,行走江湖穿得如此不便不算,还带着一个帮忙打点的小厮。 一时间想到好几个出身名门的女子,却大多和眼前这人对不上号。有人忍不住向见识较广的人低声询问,得了答复,目光却是一惊,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似乎不太相信。 那姑娘也不理会这些目光,似是早已见得惯了,清水上来之后,便静静地倒了一杯,凑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润湿红唇。 那小厮抹了把汗,咕咚咕咚仰头喝了三杯,哈的一声出了口气,笑道:“果然走的久了,清水都变得好喝起来。” 出声叫人让座的劲装汉子也听了旁人耳语,双目狐疑的在对桌主仆身上一扫,放下酒碗,抱拳道:“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在下刘振川,江湖兄弟抬爱,送了个别号叫做断水神锤,大家同来参加白大公子喜宴,可否交个朋友?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江湖人不拘小节,自然也不忌惮是否该问女子闺名。倒是旁人听了他的名头,忍不住瞄了一眼放在一边的八角紫金锤,心中暗暗道一句,原来是他。 那姑娘眉心微微动了一动,垂首喝了口水,并不答话。 反倒是那小厮嘻嘻笑道:“刘大哥,我家姑娘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您做您的断水神锤,莫要打断我们喝水就好。” 这回话颇为无礼,刘振川面上不禁一红,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若是称呼,我家姑娘姓崔,大家叫声崔姑娘,在这地方,总不会叫岔了人。”那小厮看了一圈,接着说道。 这崔姑娘果真不爱说话,只是静静坐着。但她越是如此,屋内几人的眼中狐疑之色越是浓重,仿佛这特征更符合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只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姓崔。 白阿四察觉气氛不对,拎着铜壶出了门口,摸了摸胸,长出口气,心里盼着这班人千万别动起手来。 谨言慎行虽是大多数江湖人应该牢记的原则之一,但若是人人都能如此,江湖又怎会有这许多事端? 刘振川左手位上恰是完全猜不到这女子来路的人之一,他与刘振川颇谈得来,见新交的朋友撞了这么一遭尴尬,登时面带怒色,哼了一声讥刺道:“崔姑娘好大的架子,行走江湖还要带个累赘,万一遇上事端,岂不是平白搭条性命。还是说,姑娘功夫俊的很,碰上什么对手,也保得住这半大娃娃?” 言下之意,你若是承认自己功夫不错,那他当下就要讨教讨教。 刘振川连忙伸手拽了一下,笑道:“冯兄弟,坐下喝酒,喝酒。”明里劝他,暗中却警告似的捏了他一下。 那姓冯的汉子却是个直楞性子,一翻双目道:“你捏我作甚?这姑娘进来连句话也不肯说,只叫个小厮答话,难不成咱们一屋子江湖好汉,只配和她手下的龟儿子叨叨吗?” 崔姑娘双目微抬,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她仍不说话,只是缓缓将膝上包袱放在了桌面上。 冯姓汉子酒性上头,讥笑道:“嗬,这么标致的姑娘,莫非是个哑巴?” 那崔姓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似是非常不愿的抬起右手,青葱嫩指钩住包袱布结,轻轻一扯,缓缓将包袱皮向一边扯开。 屋内众人,顿时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紧接着,又纷纷响亮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露出来的,是一把长剑。 浅碧色的剑鞘,缀着数颗翡翠,剑柄拖着两条天青剑穗。一眼望去,便知道价值不菲,单是护手上那一颗拇指大小的碧玉珠,怕是就会引来贼人无数,难怪要用包袱裹好。 众人抽气吃惊,自然不是因为这剑的价钱,那冯姓汉子面上酒意瞬间去了大半,面颊几乎没了血色,连声音也有些发颤,“这……这剑上……莫非、莫非有一道碧绿印子,擦……也擦不掉?” 那小厮笑嘻嘻的说道:“咦,冯大哥难道偷偷看过我家姑娘的宝剑?” 冯姓汉子脸上的肌肉都变得有些扭曲,似乎想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却不得其法。他缓缓坐下,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语气骤然变得十分恭敬,“在下……在下有眼无珠,没想到、没想到碧姑娘也会来参加白家婚礼,多有得罪……还、还请碧姑娘海涵。” 旁边已有人忍不住在窃窃私语。 “真的是她,没想到竟这么年轻。” “白家怎么会向她下帖?” “你怎知道她有请帖?谁知道是不是前来生事寻衅的?” “兄弟说的是,万一赢了暮剑阁白家,她的名头又要响亮几分了。” 刘振川比身边那人倒是镇定许多,他举起酒碗,朗声道:“久仰碧姑娘大名,今日得见,实感荣幸。方才如有冒犯,还请恕罪,刘某自干一碗,权作赔礼。” 旁边那冯姓汉子低声喃喃道:“血玉钗摇足踏云,一剑夺命碧罗裙,碧姑娘既然到了,莫……莫非血钗雍素锦也要来不成?” 江湖上的女人,名头响亮的,不是绝色倾国,就是武功超凡。貌若天仙却甘愿行走江湖的,多半会仰仗每隔一段时间便重新评判流传的江湖四绝色的称号扬名天下,而武功过人的,则往往不屑于艳名,更愿单靠一身功夫闯出名号。 血钗、碧姑娘这两个名号,对见闻广博的人来说,可是响亮的很。 血钗雍素锦,鬓上一根血玉银钗便是兵器,绣鞋之中从不穿袜,喜好赤着一双雪嫩秀足,传言其杀人后好以对手鲜血涂就足趾丹蔻,为人喜怒无常,只为被轻薄一笑,追魂索命四十七天,逐越七州,将雪山八杰之一宗恒当着其七位结拜兄弟面前毙于闹市街头,一战成名。 碧姑娘与这样一个女子齐名并称,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不仅那一身极有特点的穿戴在江湖口耳相传,她手上一剑穿喉的宝剑碧痕,近三年更是名震东南。传言其寡言少语,性格冷漠,极少与寻常江湖人士动手,却不知为何曾在东南三州遍杀七十一家青楼主人,背下一身血案,后被公门高手围捕,凭一把碧痕在手,逃出生天,留下腕脉被断的十余个废人,名动八方。 这两女俱非大奸大恶之徒,但行事乖张狠辣,也称不上正道中人,更何况碧姑娘一向在东南三州活动,按常理,暮剑阁的喜事,应该不会有帖子千里迢迢送去给这样一个行踪不定的诡秘女子。 看来八成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偷偷瞄了碧姑娘几眼,已有与白家交情不错的人开始担忧这场喜宴会多生事端。 他们担忧的的确有些多余。 事端,根本不必等到喜宴上。 这样一个秀美可人的女子,又是颇有名气的剑客,本身就足以带来没完没了的麻烦。 这边冯、刘二人才刚消停,另一角却有两个青年剑客齐齐站了起来,视线只在这位崔姑娘面上一扫,便盯住了横在桌上的那柄碧痕。 那两人穿着打扮极为相似,都是黄衫褐裤,软底布靴,腰间长剑也是一模一样,除了一个阔口方面,一个下巴颇尖之外,其余都如照镜子一样相似。 一看他们起来,酒肆内的诸人便想到了蜀州武林小有名气的一对兄弟。 果然,那二人马上便开口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在下陈德。” “在下陈荣” “我兄弟二人苦练剑法。” “蒙江湖兄弟抬爱。” “赐了个西川双剑的名号。” “我们兄弟生平最喜剑法。” “久仰碧姑娘大名。” “还望能不吝赐教,随手指点一二。” “选随便我们哪个都可以,另一个绝不帮忙。” “只是切磋技艺,不伤和气,点到为止,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这兄弟两个一人一句,说的却既有默契,若不是方脸陈德看起来略微年长,形貌与陈荣也颇有几分差异,还真容易被当作一胎孪生。 这种恼人的切磋讨教,在诺大的江湖中每日不知要发生多少,偏偏若不出手,往往便会被当作自愧不如,认了下风。尤其这些急着闯出名号的青年男女,更是将挑战视作扬名立万的捷径。 刚才冯姓汉子还能算是气话,崔姑娘忽略也就罢了,这种正经八百的邀战,才真叫难办。 二十多颗脑袋一起转了过来,都想看看她要如何应付。 崔姑娘浅浅抿了口水,那水有些太热,她稍稍撤后一些,拢起樱唇轻轻吹起气来,竟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陈家兄弟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陈荣将面带怒色的大哥轻轻一扯,朗声道:“崔姑娘,我兄弟二人堂堂正正向你讨教,你就算不敢应战,也总要有个回话吧?” 邀战不成,便是挑衅,如果崔姑娘仍不出手,至少在这班江湖汉子眼中,就已和露怯无异。偏偏崔姑娘仍是八风不动,只是将吹温了得开水送入唇畔,缓缓喝了起来。 那小厮在一旁也不慌张,仍是笑嘻嘻的来回打量周遭各色人等,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早就不以为意。 “既然如此,那在下得罪了!”陈德性子更燥,抬手将陈荣拨开,侧手一抄,已将剑柄紧握掌中。 崔姑娘此时却才将手中水杯放回桌上,瓷底木面一碰,发出哒的轻轻一声。 这一声中,陈德的手已扬起。 可所有人都没听到本该出现的那一声龙吟,也没看到本该出现的那一道寒光。 随着他的手一道抬起的,竟只是一个剑柄而已。 那寒光闪闪的三尺青锋,竟齐根断在了剑鞘之中。 崔姑娘放稳水杯,回手搭上剑鞘,水眸一侧,淡淡瞥了小厮一眼,似是在责怪他为何不快喝水,方便快些上路。 那小厮嘿嘿一笑,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吞了两口,一抹嘴巴,道:“成成,小的马上就好。” 这主仆二人,竟好似谁也没把那两兄弟放在眼里。 屋内这二十多人,此刻倒已都知道,这看似娇怯怯弱不禁风的秀美少女,确实有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资格。 陈德捏着手中剑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手背青筋暴起,却不敢移动分毫。 这四十多只眼睛,没有一只看到这位崔姑娘是如何出手,更不要说那足以无声无息击断精钢长剑的凌空虚劲是多么惊世骇俗。 即便先前还有几人存有挑战之心,此刻也随着冷汗流得干干净净,陈荣僵在兄长背后,更是连颤动不已的手掌都偷偷从剑柄上拿开,握出紧缠的白绢,露出一片湿痕。 崔姑娘轻轻呼了口气,提起桌上包袱缓缓包好,跟着缓缓站起,向门外走去。 众人望着她苗条倩影,裙下莲足堪堪一握,纤腰如柳盈盈欲折,挺背削肩,楚楚可怜,哪里像个转瞬之间便能断人兵刃的一流高手? 随之而来的,便是混杂着浓厚好奇的担忧。 这样一个女子,赶来参加暮剑阁的喜宴,所为何事? 酒肆内的诸人纷纷没了胃口兴致,崔姑娘才走出去,便一个个结账起身,跟在后面,也再没有人多看一眼陈氏兄弟。 一场转眼分出胜负的甚至称不上切磋的交手,仿佛已将西川双剑这个名号从酒肆中就此抹去。 不出数月,也许便是整个江湖。 白阿四抬起手抹了把汗,扭头望了一眼屋内,仅剩下的两个身影,已有一个沮丧万分的跪在了地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掩上了木门,决定晚些再进去收拾。 回转身子,那一主一仆走的着实不快,一眼望去仍未到山道弯折之处,颇难为一众江湖豪杰慢着性子亦步亦趋。 想来今日不会再有什么波折,白阿四抽了一张板凳坐下,可还没歇口气,搭手一望,远远低处一顶红花小轿,由两个壮士汉子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轿子左右,跟着四名妙龄少女,四个虽都背着宝剑,其中一个却穿着水红裙裤,合欢小褂,挽着双心环髻,手里还提着一只扎口母鸡,眉心点了一粒朱砂,粉黛覆面,精心妆点,竟像是临时充作了伴嫁傧相。 另外三名女子则是一般的黄衫青裙,素面朝天,形貌虽略有高低,但也都称得上秀美可人,比起方才惊起一番波澜的碧绿姑娘,也不逊色太多,只是倒有两个开面束发,一望便知已然名花有主。 傧相伴嫁在旁,轿中自然便是大礼之前不可见人的新嫁娘了。 白阿四登时跳起,招呼来白嫂准备茶水,迎宾多日,唯有这一拨,决计不可怠慢半分。 峨嵋此代俗家女弟子中,年纪最轻的五人素来交好,情同手足,人称灵秀五娥,此次白若云大婚的对象,便是其中五妹。 另外四人,大姐钟灵音,三姐齐秀清都已婚配,田灵筠与宋秀涟这一大一小则待字闺中,反落到了小师妹的后头。 白阿四连日里听那些江湖豪客信口闲聊,早已知道这次送亲,峨嵋掌门清心道长并未随行,而是另有要务提前出发,护着孙秀怡北上成亲的,自然便是灵秀五娥中的其余四个。 两相印证,这红花小轿中载的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嫁妆行李都随着清心道长先行一步,这小轿一路跋涉,倒也安稳低调,不致多生事端,至于今日挂了红花上了妆容,也是因为已经进到暮剑阁的地头,不需再额外谨慎。 “几位女侠,在小的这儿歇歇腿脚,喝口热茶再赶路吧。前面就是山路,还是养养精神的好。”白阿四一边招呼,一边将一张较为平整的木桌从屋内搬了出来,挑了最干净的杯子摆放整齐,“白家老爷特地打过招呼,可不能叫新娘子受了屈。” “既然是亲家的款待,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体态较为丰腴的那个年轻少妇温婉一笑,摆手让轿夫将小轿稳稳落下,绵声道,“来,大家喝口茶水,坐上会儿吧。” 另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轻轻放在桌上,道:“店家,五杯清水,两碗热茶。劳驾。” 白嫂连忙将铜钱拿起塞回,连声道:“不能不能,我们这小铺全仗着白家庇佑,怎么能收新少奶奶的钱。大家只管喝,我再去弄两个小菜,之后才有力气爬山嘛。” 那伴嫁打扮的少女抿了抿唇,先端了杯水,撩开轿帘钻了进去。此地习俗,直至花轿抬过门槛之前,新妇都不可叫伴嫁傧相之外的人看见,江湖女子虽大多不拘小节,但暮剑阁毕竟是由一方豪门大户转入武林,总比寻常门派计较多些。 剩下那圆脸少女咯咯娇笑两声,扭腰便坐在桌边长凳上,脆声道:“托小妹的福,从昨个进了阳梁镇,吃住就都不要银子咯。也不知道回去时没了新娘子跟着,他们还给不给咱白吃白住。” 崔姑娘主仆走的颇慢,跟在后面的众人回头发现了酒肆前的峨嵋一行,交头接耳一番后,倒有十几人折返回来。 比起一个来路不明的碧姑娘,新娘子才是大婚的主角。纵使见不到人,与随行的峨嵋女侠搭搭话聊聊天也是好的。毕竟此番联姻之后,峨嵋与暮剑阁保不准便会称雄蜀州,多探些风声,攀攀关系,百益无害。 此时到访暮剑阁的人,九成九都是为了这场婚礼,可崔姑娘却对身后诸事置若罔闻,只有那小厮扭头远远看了花轿两眼,微微低头在主子耳边说了两句什么,便又继续赶路。 山道曲折陡峭,虽离半山腰暮剑阁的别庄并不太远,走起来却十分费力。崔姑娘脚下颇慢,也看不出轻身功夫如何,倒是那小厮脚下初时极为轻快,走出三五里便拖沓沉重起来,惹来身后跟随那几人一番暗自讥诮,心道这碧姑娘果然艺高人胆大,竟带了这么个楞头小子行走江湖。 一路相安无事,只是走的着实不快,看到别庄门庭之时,天色已渐渐转暗,回头下望,那顶花轿也在众人簇拥中赶了上来。 这别庄本是暮剑阁外姓门徒食宿学艺之处,为了此次大婚,特地腾出作为宴客场所,也叫远道而来的贵客得以下榻,不致在阳梁镇中寻找地方落脚。 暮剑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已下到别庄迎客,峰顶居所并不招待外人。而此等江湖大事,不请自来的客人绝不会少,为了以防万一,单是门墙外迎客之处,就有十余名佩剑弟子彼此呼应散开护在管家白祥周遭。 跟在崔姑娘身后的那些人到了这里不好再磨磨蹭蹭,便快步抢到前头,按彼此大致江湖地位,默默分出了先后。 白祥虽年过五旬,但毕竟是习武之人,手脚依旧十分利索,他打理白家多年,眼力自然不差,一边恭恭敬敬的迎接着这些江湖豪客,一边横目扫去,盯住了那正款款走来,犹如碧绿影子一样的少女。 如此不便行动的衣裙,背后的狭长包袱,身边的半大小厮,这种场合任谁看上一眼,也会不觉留意。 “姑娘不辞劳苦赶来贺喜,白府上下感激不尽。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是单单道贺还是留下观礼?”白祥不敢怠慢,将余人托于手下仆佣,亲自迎上几步,恭敬问道。 崔姑娘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向着那小厮轻轻瞥了瞥头,那小厮颇为伶俐,立刻便满面堆笑,从怀中摸出一个扁方锦盒,躬身颔首双掌托起,道:“我家姑娘姓崔,远道而来只为观礼,还望行个方便,这是区区薄礼,敬请笑纳。” 白祥微微一怔,心里转了几个名字,却唯有一人与面前这姑娘形貌举止相似,他不敢断定,躬身接过锦盒,陪笑道:“你家主人背后的包袱,包的可是一柄华贵宝剑?剑上是否有道青绿痕迹?” 那小厮立刻笑道:“您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呢。我家姑娘寡言少语,您想必也是知道的。” 白祥极力克制,仍忍不住皱了皱眉,唤过持着礼簿的下仆,轻轻揭开盒盖。 盒中装着的,竟是一串翠绿色的随珠手链,颗颗都是一般大小,即便这几日已见多了贺礼中的珠宝玉器,白祥仍禁不住眼前一亮,忙将锦盒关好小心收入怀中,侧头道:“小心记下,崔碧春姑娘,上品夜明珠一串。” 名门大派消息来源自然要比江湖上的闲散豪客广博的多,酒肆中的众人只是知道外号,白祥却知道碧姑娘的名字。 远来是客,即使心中忐忑,他也不敢怠慢,忙一伸手,道:“崔姑娘,里面请。” 毕竟这少女声名较为特殊,白祥本想自己亲自安置,可没想到远远抬来的那顶轿子,却恰是新嫁娘所乘。他只得将崔姑娘主仆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下属,自己迎向峨嵋一行。 暮剑阁的别庄原是白府富甲一方时的别业,庭院楼台依顺山势,山间溪泉穿行其中,占地极广,容纳百余人食宿仍绰绰有余。 来访的女客并不太多,且有大半是武林群豪的家眷,所安排的便是极靠内里的院落,足足上了数列石阶,折绕多时,才算到达。 这院子本就不是弟子寝室,而是招待贵客的客房,分着内外双园,环境清幽雅致。除了留给孙秀怡随行姐妹的三间,还空着七间待住,其余六间倒是早早便住上了人。 崔姑娘一路无言,那仆人猜测应是喜静之人,便将她送到内园最角落的房间安置。 园中既然都是女客,那小厮身高体壮,除了面貌稚嫩,其余都已颇具男子气概,不能留下伺候,自然安置到了下仆通铺大房。不过这园中本就有三名丫鬟专供使唤,怎么也不会怠慢。 崔姑娘依着窗边,静静坐下,背后包袱随手搁在窗台,黑幽幽的眸子一路凝视着那小厮被带出园门,才转到园中走来走去忙活的三名丫鬟身上。 行大礼之前,自然不会摆下流水大席,晚上的餐饭,喜好热闹的可以去练武场拼酒吃菜,不愿如此的,自有丫鬟仆役送上家常小菜。白府毕竟曾是大户人家,这一套规矩繁而不乱,入夜灯悬,便已将众多来客招待的心满意足。 只是那新娘子,依旧不得一见。 花轿抬入峰顶暮剑阁本家,过了门槛才可见人,除了伴嫁傧相田灵筠外,其余人等就算在那小筑院门外挤破了头,也只能看到窗内摇曳的红烛之光而已。 崔姑娘本不算什么贵客,但那样一串手链送上,任什么客也都成了贵客,光是一顿晚餐,就有两个被白祥派来的丫鬟前后照应,伺候的如同中京官家的千金小姐,反倒让这满面波澜不惊的少女略略显出几分尴尬神色。 月上梢头,崔姑娘依旧静静坐在窗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园外的豪客仍在高谈阔论,园内的女眷女客却都早早休息,熄了灯火。 那三个丫鬟看夜色渐深,检查了一遍园中情形,离去闭了园门。 园门闭上的那一刻,崔姑娘长身而起,一把抓起窗台上的裹剑包袱,匆匆背在背上,也不开房门,挥掌一拂灭了灯烛,抬起窗棂轻身一跃,无声无息的落在了房外回廊。 她蹲在暗处左顾右盼,静静观望了片刻,才略显紧张的猫腰沿墙而行。 园门紧闭,她从内轻轻一扯,外头传来锁头晃荡之声,想来是怕有粗人酒后失德惊扰了这班女子。 略显失望的轻叹口气,崔姑娘摸到另一边屋角,纵身一跃扒稳屋檐,身子往上一探看往隔壁院子,确认无人走动之后,灵猫般一窜,擦着院墙钻了过去。 似乎来路上特意留意了庄内格局,崔姑娘仰仗园景遮蔽,不多时便到了护院起居之处,库房便在这间院中。 看着两名护院小心翼翼的把几件贺礼放入库中锁好,她脸上竟浮现起一丝得意的微笑,跟着撒手落下,仍藏身在院墙这边,静静等着。 哪知道她才缩进一蓬长草中蹲好,正要侧耳倾听隔壁护院们的动静,一声略带笑意的呼唤,就从她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了过来。 “崔姑娘,大半夜不去睡觉,来这里看风景么?” 声音不大,却不啻晴天霹雳,轰的她细腻无暇的光洁额头,登时便渗出一片细密汗珠。 她懊恼的皱了皱眉,跟着气呼呼的鼓了鼓脸颊,站起身来扁了扁嘴,这转眼之间的神态变换,竟比她一路上来的表情多了不知多少倍。 秀目一扬,这崔姑娘扭身便道:“明明是你毁约在先,说好了给我的那串珠子,怎么就成了贺礼?整天憋的像个泥雕菩萨,连句话都不敢说,你当容易么?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 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在她身后站定,此刻正笑嘻嘻望着她的,正是那模样颇为讨喜的小厮。 “你偷我的剑,被我捉住,莫非还有理了么?”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手往怀中一探,竟又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锦盒,“再说了,我几时告诉过你,那珠子只有一串了?你这飞贼,怎么就不偷点脑子补补呢?” 第二章:女飞贼 “还……还有一串?”那冒名顶替的崔姑娘愣在原处,原本理直气壮的气焰登时消弭大半,只是口中仍强撑场面倔强道,“人……人家又不知道,还以为你毁约在先。” 她侧眼看了看周围,扁了扁嘴,委屈道:“还不是你威逼利诱,哄着人家和你定了约,你可没告诉我,你是要我到这种武林高手满地爬的鬼地方装腔作势。不管,我不想干啦。” 那小厮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笑道:“你要只是不想干,这不是走错了地方?逃下山的路多的很,你怎么绕到库房这边了?” “你……你没听说过贼不空手么?”她哼了一声,气鼓鼓道,“这回可是我头一遭走江湖,偷你的剑被逮了个正着,受你一番欺负也就罢了,都到了这种地方,不带点东西走,以后还做什么飞贼?” “先不说做飞贼有什么好,这暮剑阁里,你当飞贼很容易做么?”那小厮微微一笑,迈步走到墙边,单手在墙上一扶,道,“库房周围的确没什么人看管,因为被放进庄里的,都算是白家的客人。可你知不知道,这庄园周遭每一处通路,都已被白家弟子紧密看护起来,断霞峰脚下,更是被这庄中原本住着的弟子看管的滴水不漏。唐门若要生事,他们都有备无患,岂会逃了你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毛贼?” “你胡说,就……就知道吓我。”那少女脸色有些发白,显然也明白自己考虑的实在不够周详。 那小厮看言谈已经奏效,便放柔语气,安抚道:“你不惹事生非,就什么事也不会出。乖乖的,回你的房去,接着做你的碧姑娘,这样自然有我帮你。” 听她一番说话,也知道应是活泼健谈的脾性,恐怕是整日绷着脸装样子憋得难受,又是以飞贼身份进了名门正派的老巢,心里紧张的难免有些脾气,那小厮话音未落,她就低声怒道:“姓小的,我不就是想偷你的那把好剑么,大不了你扭我报官去吧!挨一顿板子我也认了。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凭什么要我对你言听计从?天底下女人多得是,你随便找一个不就是了,扮个木雕菩萨嘛,谁不会啊!” 那小厮不急不恼,笑道:“我说可以叫我小星,可不是就姓这个小。一来你偷我的财物被我捉到,本就欠我一份在先,我说叫你帮忙抵偿,你可是答应了的。行走江湖最重信义,出尔反尔,可成不了天下第一的女飞贼。二来你的面目本就和那位崔碧春姑娘有几分神似,你叫我再去找人,可不知要多久才能找到如此合适的底子。再者说,你也姓崔,旁人喊你一句崔姑娘,你绝不会露出破绽。你看,这活是不是只有你最合适?” “可……”这位崔姑娘话头一梗,憋了一憋,才委屈道,“可我功夫不行,别个都当我是那一剑夺命的碧罗裙,哪知道我是笨手笨脚的偷儿崔冰,都像酒肆里那两个帮忙做戏的还好,要是来真的,我早晚被砍成十七八块,洒进河里喂鱼咯。” “做戏?” “不是做戏给那些人看,难道那把剑是你打断的?”崔冰撇了撇嘴,讥笑道,“你要有那么好的功夫,还用我帮你骗人混进来啊。” “是是是,”小星哈哈一笑,搔了搔下巴,道,“没想到崔姑娘一双招子到是亮得很。那两人演的真是不错,回头我一定好好打赏。” 听到打赏二字,崔冰眨了眨眼,心想反正已走不脱了,索性一咬银牙,道:“你既然不放我走,那约好的报酬,就得加码。我先前可不知道会这么危险,单一串夜明珠大大的不够。” 小星唇角微勾,淡淡道:“那崔姑娘准备再要些什么?” 崔冰心里打了几个转,想着这家伙身上再怎么也不可能带更多的值钱物件,略一犹豫,道:“你先告诉我什么时候算个完,完了之后,我还要这把剑。” 这把剑光是剑鞘价值就远超那一串随珠,不然也不至于让她一眼望见便忍不住伺机下手被捉,看小星的样子对这把剑也是颇为珍惜,又道:“你造个假货也不容易,不舍得的话,那就算了,你明早把我送下山去,此后两不相干就是。” 不料话音才落,小星竟点了点头,道:“这把剑虽说不是我的,但事毕之后送你也不是不行。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白家的大婚典礼一结束,你与我同去翼州走上一遭,就算是完了任务,这串珠子连同这把剑,到时都是你的。保不准,还有更让你惊喜的礼物。” 崔冰狐疑的望着他,心底衡量再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好,我就再憋上几天好了。” “放心,大婚之后,你就不需再假装碧姑娘,比起现在可轻松得多。” “是么?那好得很,真不知道你们那个碧姑娘是怎么过的,整日不说话,不难受么?”崔冰知道对库房下手已是绝无可能,便打量着退路,道,“对了,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可别怪我说穿自保。酒肆里那遭就吓得我够呛,后心都溻湿了,你倒好,找人帮忙做戏也不提前吱一声。” 她顺着来路退了两步,回头看小星还站在原地,不禁柳眉微蹙,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喝露水么?” 昏暗夜色之中,小星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被这样两道视线直直盯着,竟让崔冰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连忙又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小星摆了摆手,悠然道:“莫慌。崔姑娘,既然约定还要继续履行,你可还记得,咱们约定之中,你若不依我的安排擅自行事,该作何惩戒?” 崔冰一张小脸登时一白,跟着一片红云飘起,羞恼道:“我……我这不是没跑么,又没耽误你的事情。你、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这一回吧。” 小星伸手一扯,将她拽回墙边,微笑道:“那不行,我这人一向赏罚分明,你一路过来表现得很好,这把剑就算是赏。可你不声不响打退堂鼓,也一定要罚。还是老规矩,你自己挑吧。” 崔冰面上神情愈发扭捏,磨磨蹭蹭,声若蚊呐道:“哪……哪有你这么奇怪的规矩……你明知道,人家身上只有些散碎银子,掏不出一百两来。” 小星搓了搓手掌,笑道:“那还不站好。” 面颊红如火烧,崔冰脸色明明一副羞恼至极的模样,却偏偏乖乖站定在墙边,将身子转了半边,背对着小星,咬牙道:“打就打,又、又不是没被你打过。数好了,十下,一下也不准多。你、你要是打错了数,我和你没完。” 小星像是看穿了她心底一般,突的凑到她耳根后面,轻声道:“放心,绝不会少一巴掌。” “你……”崔冰嗔怒之声才起了个头,啪的一声脆响,小星的巴掌已经正正拍在她腰下圆润丰盈之处,将她的话也迎头拍回了肚子,拍成含羞带怯的一声惊呼,“哎、哎呀!” 柳腰纤瘦,易显臀股腴美,崔冰那两丘丰玉虽不多肉,却紧凑翘挺,穿起束腰长裙格外妩媚,数步之外看去,不知有多少男人心里会想着要捧在掌中温柔抚弄一番。她自从身段初成,色迷迷的眼光不知见过多少,屁股上挨巴掌,这却也才是第二回。 那头一回,便是偷剑不成被捉那晚,也是拜这位小星所赐,让他按在膝上,噼噼啪啪打了十掌。 这次倒没被按住,可她偏偏就是迈不开腿逃掉,只是任着脸上火烧火燎,咬住下唇等下一掌。 崔冰唯一擅长的就是轻身步法这种逃命功夫,练的一双长腿紧实无比,两瓣翘臀饱盈弹手,一掌拍上,肌理一阵律动,倒也算是诱人美景。 转眼三掌过去,说痛自然算不上很痛,可要说不疼,屁股后头也火辣辣的不是全无感觉,小星每一掌后都要拖上片刻,落掌时又不知用了什么古怪力道,初时那点刺痛,转眼就扩成一片痒麻,热乎乎的好似落了一层牛毛。 上次被打屁股便有这种感觉,此次更加清晰了许多,第四掌一落,崔冰下唇咬的更紧,鼻后噎住般嗯了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慌忙扶住了墙,匆匆喘了几口,恨恨道:“你……你就不能快些么。” 小星悠然晃了晃手,仍照着先前的节奏等待片刻,才一掌拍去,口中道:“你当真想我快些么?” 崔冰幼时曾失陷在风月场所,懂事许久才被救出,可不像寻常处子那般单纯懵懂,被他语气中的戏弄闹的耳根一红,当即啐道:“我只嫌你功夫太差,打女人的屁股都有气无力,一副要死的模样。” 听得出她也不是真的恼了,小星兀自一掌扇上,笑道:“再大些力气,我也不舍得。” “你大些力气也打不死我。”本想顶他这么一句,可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对,怎么好像在求他多用些力似的,她连忙顿住话头,硬生生转道,“你大些力气,打死我算了。” “那可不成,我去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帮手?”一边随口答道,小星一边拍下第七掌。 一掌掌均是一般的手法,一样的力道,受伤是绝无可能,痛也不是很痛,可崔冰就是冷不丁膝头一软,一直紧紧夹着的双腿不知为何抽了两下,叫她险些立足不住。 不多时,十掌薄惩已过,崔冰娇喘吁吁转过身来,额上竟出了一层细汗,油润光莹,她抚着胸口深深喘了口气,才愤愤道:“决计不会再有下次了。” 小星轻轻搓了搓手,笑道:“那是最好,我还担心你乐在其中,到时故意给我捣乱。” 崔冰柳眉一竖,红着脸扭过身去,低声怒道:“下流,色胚,好不要脸!” 小星哈哈一笑,在她肩上拍了一拍,道:“你若是见过真的下流色胚,就会知道我有多厚道了。时候不早,早些回房吧。在暮剑阁的地方,凡事多小心些,不要冒失。有什么事,记得先跟我商量。你那间院子我去不好,你委屈些自己回去,明日我再来陪你。” “要走就快走,啰啰嗦嗦,像个老妈子一样。”崔冰哼了一声,仍是别过脸去。 一直等到小星脚步声去得远了,她才转过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若不是见多了真的下流色胚,鬼才会跟你做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交易,州衙的土牢,我又怎么会怕。” 她静静站了片刻,等到脸上的热度退却,才俯身猫腰顺着来路摸了回去。 那小星明明也没给她什么当真可靠的保证,可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安定了不少,而他口中提到的那个惊喜,她也不知为何从心底感到期待,好像隐约有种预感,在提醒她,那报酬其实比宝剑随珠都要贵重的多。 连个姓氏也不肯提,这样信他,当真好么?崔冰扪心自问,心下又有了些许犹疑。这男人面相稚嫩,但实际相处下来,年纪八成比她还大,只是扮个陌生人,在这么个名门正派里走一圈,就许给她这么重的报酬,当中真没什么算计么? 她低下头,下意识的拢了拢胸口,转念又暗骂了自己一句,心道真要是为了这副皮囊,被捉那一晚就已被连皮带骨吃干抹净了,他功夫看上去虽颇为不济,对付她这个只会逃命的偷儿还是绰绰有余。 他说有旧相识在暮剑阁,难不成,就真只是为了来参加这场婚礼,担心自己默默无名无缘观礼,所以才费了这一番周折么? 那他倒还真是有情有义呢…… 胡思乱想着摸回到园中,探头一看,峨嵋女侠住的三间屋子竟还有一间亮着灯烛,一眼瞥去,倒有两个身影像是正在交谈。 这大半夜的,姐妹情深也太过了些吧?崔冰皱了皱眉,只好和来时一样,绕了个大圈,避开了峨嵋弟子居处,免得里面的女子武功高强听到她的动静。 躲过两班巡哨,她总算回了自己房中,往凳上一坐,臀下仍有些不适,她稍稍挪了挪身,麻酥酥的热流自下而上透来,心尖儿莫名就是一酸,身上一燥,想必又是飞霞扑面。 她咬了咬唇,恨恨把那包袱搁在桌上,半是气小星罚她的手段,半是气自己太不争气,竟冒了当时就算身上有一百两银子也不愿掏出来的古怪念头。 定了定神,她随手打开包袱,将那把价值不菲的宝剑拿了出来,喃喃道:“都说江湖人精明得很,怎么光这么一身行头,一把拔都拔不出来的假剑,就骗了这么多武林高手?” 想着一路行来,遇到之人口中所说的那个碧姑娘,倒真是威风得紧。什么“一剑夺命碧罗裙”,什么“宝剑碧痕,一剑夺魂”,什么“碧光照人影,剑下不留情”,句句都令她心驰神往,比起她心心念念的天下第一女飞贼的称号,高了不知多少座山。 将来要是有缘,能真见这碧姑娘一面就好了。她心里想着,旋即自嘲一笑,她这不入流的小贼,能有资格假扮一番,都是老天开眼,还奢望其他作甚。 “等我存下些银子,不如去求求如意楼好了……”纤掌一托香腮,她微翘红唇,望着窗外皓月垂云,自语道。 她提到的那如意楼,到并不是什么酒楼客栈,而是数年前在江湖中崭露头角的一个神秘组织,势力多大,人数几多,均不为人所知,直至今日,江湖中人了解的情况也并不太多。 不过知道的最清楚的,就是只要你肯付出足够的代价,如意楼就肯为你做你做不成的事。 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楼。 一旦拿到一朵精工巧制的银芙蓉,便意味着,你成为了如意楼选中的客人,你也就有了一次请如意楼办事的机会。 但与寻常赚取赏金的门派势力大相径庭的是,如意楼自有迹可循以来,选取的客人,反倒是与江湖人不巧有所牵扯的寻常百姓居多,为此也得罪了不少武林大豪。而同样是从江湖中选取的客人,名声越高,选的反而越少,要的代价也越大。 延州大豪鲁平江枪震北关,千方百计寻来一朵银芙蓉,求治练功留下的丹田顽疾,得偿所愿后,满屋的金银珠宝未被取走分毫,只是双掌拇指,自此无影无踪;永州参王金林,为报妻儿血仇,被那一朵银芙蓉,换走了两座山头的老参;某镖局为了追回一笔重要红货挽救声誉,几乎倾家荡产才得偿所愿,险些就此一蹶不振。 而与之相对的,是丐帮无袋弟子用两个馒头便换来对头一条臂膀,山贼家眷自甘为奴就废了某大侠一双招子之类的传闻。 所以像崔冰这样的下九流飞贼,应该只要花些银子,就可以遂愿才对。 只是那诡秘莫测的如意楼,也不知在什么地方,该如何联系才好。 这般走了会儿神,心里总算平复了许多,崔冰美美伸了个懒腰,抓起那柄宝剑,犹不死心的拔了一拔,果然仍旧纹丝不动,这才摇了摇头,款款走到屏风之后,宽衣解带,倒卧入眠。 山林之中,日出比起开阔之处更显慵懒。薄纱似的白雾将晨光透的格外朦胧,山风未起,仍有一股清新越窗而入,渗入香甜鼻息。诺大的山庄,便这样缓慢而稳定的醒转。 崔冰醒的很早,尽管身子还有些困乏,但脑海之中,已完全的清醒过来。 她自记事以来就不曾安安稳稳的睡过一个长觉,在这暮剑阁中,她又怎会有什么好梦。 拿起床边叠放的衣裙,她轻轻叹了口气,一件件穿在身上。她的动作很慢,不仅是因这华贵的衣装此前她从未有过一刻着身,也因为她需要这样的过程,来让自己变成这身衣裙中应该包裹的那个人。 那个令人心悸的碧姑娘。 脸上的神情逐渐淡漠下来,她对着铜镜拧了拧身,缓缓束上丝带,那个战战兢兢的女飞贼,已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 白祥一大早就等候在了园外,这些女客本就比来观礼的大半男宾都重要许多,不少事情,他只有亲自打点,才不致失了礼数。所幸今日峰顶本家的人几乎都要下来,他的兄长白吉早早就到了庄内,帮他担下了不少活计。 丫鬟刚刚泼湿了石板小路,白祥便看到那个碧绿色的影子款款走了过来,带来的那个小厮也早就等在园门,立刻迎了上去。 他一拂前襟,大步跟去,微一颔首,道:“暮剑阁此次准备匆忙,如有招待不周之处,小老儿先代白家主人给碧姑娘赔个不是,万望海涵。” 崔冰早已练熟了各式应对之法,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小星在旁躬身一笑,道:“多谢老爷子费心,我家姑娘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什么地方都待过,您这儿可算得上招待最好的咯。” “那是最好不过,”白祥顺势扫了小星一眼,微笑道,“大礼就在明日,这山庄之中景色还算怡人,两位若是有暇,大可四处逛逛。只是四下走动之时,还请千万多加留意,来客众多,难免有人惹是生非,可莫要坏了二位的心情。” “有劳白总管了,您只管招待别人,我家姑娘有我伺候,不必多费人手。”小星笑嘻嘻的将手一撇,道,“峨嵋的几位女侠只怕就要起了,您忙您的,我们先往别处转转。” “不过是给了串珠子,至于这么巴巴的伺候么。”一路婉拒了几个要贴身伺候的丫鬟,两人到了一间凉亭坐下,崔冰眼见四下无人,忍不住低声问道,不过她格外小心,口唇依旧勉力维持不动。 小星站在一旁,笑道:“这倒不怪他们。咱们冒名的这个碧姑娘,不管去参加哪家的喜宴,主人家只怕都要格外小心。这么喜庆的大事,谁也不想出什么大乱子。” “新娘子都不给看,好没意思。”口气百无聊赖,崔冰脸上仍还得绷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坐姿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唯恐破了武林高手的风范,“对了,你那旧相识是哪个?不去找找他么?” 小星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必,按那些下人所说,最晚今日过午,白家人就都要下来,准备晚上的前宴谢客。到时一定见得着。” 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突然外面的人声变得有些喧闹,崔冰好奇心起,看了小星一眼,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外头仆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放眼望去,有几个正往这边走来的护院脸色却有些奇怪。 小星侧身一探,向一个步履匆匆的年轻丫头问道:“妹子,出什么事了么?怎么外头闹喳喳的?” 那丫头是临时雇来帮忙,显然不太懂武林中的事情,茫然道:“就是新来了一批客人,人数还不少哩。不知为啥子,一个个都突然绷起了面孔,大院子里头正吃饭的,也都叽叽喳喳聚起来咯。” 本来这答案说了与没说无异,但小星倒也不必再做追问。 因为旁边已有一个护院匆匆赶到另一个较年长者身边,道:“唐门送贺礼的来了,总管叫咱们都过去。” 小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转身道:“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 这话虽说是询问,崔冰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微微颔首,领在前面走了过去。 其实若是换做崔冰来拿主意,她可是千万个不想去。 毕竟江湖中人只要提到唐门二字,最先想到的必定是两个词,毒与暗器。 这种按理说并不入流的手段,却在唐门中发展到了极致,并以此为根基,令唐氏一宗稳居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与南宫、慕容、萧三脉并列齐名。而且四大世家之中,唐门历史最久,不要说当今天璧皇朝,就是前朝未立之时,唐门都早已名动天下。 单讲武林地位,峨嵋尚可与唐门一比,至于这不过数十年光景的暮剑阁,至多也就是个后起之秀。 想来白家也应料到,峨嵋与暮剑阁联姻,唐门绝不会坐视不理,如此多的江湖豪杰结集之处,仍做出严密布置,提防的是谁并不难猜。 不过他们可能也没料到,唐门竟这样光明正大的上门道贺来了。 同为武林正道,同在蜀地经营,白家断然没有拒不招待的借口,哪怕对方来了几十个高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当作贵客一并迎入家门。 幸好,唐门来的并没有几十人那么多。除去挑担搬箱的临时脚夫,一看便是唐门中人的,只有八个。 小星和崔冰到了之后,那八人已被迎入主厅,不过身边那些江湖人的闲言碎语之中,倒是透出了其中三人的身份。 那三个都出自唐门本家,算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领头是最为年长的唐行简,另外两人唐行杰、唐昕为同胞兄妹。至于未曾提到的五人,想必是唐门支系所属的部下帮手,名气不足以叫在场见多识广的人士辨认出来。 原本应在练武场用饭的那些江湖人,倒有十之七八抛下了碗筷,围拢在厅堂门前,竖起耳朵听着迎宾下仆高声唱列唐门一行送上的贺礼。 几幅字画,一套鎏金首饰都谈不上什么重礼,几箱稀奇古怪的药材也只能算是唐门的特色礼物,值不了多少银子,有人正低声感叹唐门出手颇为小气时,就听那仆人的语气突然略显吃惊,报出的名字都带了一丝微颤,“阴、阴阳透骨钉一对,大搜魂针一盒,解药一瓶!” 众所周知,暗器这门功夫大略可以分为手法与机簧两种,机簧一道自孔雀翎不知所踪后,便由唐门独领风骚,而手法一道,名满江湖的漫天花雨这门暗器手法的程度,据说都进不了唐门本家的院子。 再怎么优秀的暗器,没有合适的手法或机簧,也不过是废物一个,所以若唐门只是送上一盒大搜魂针及其解药,那贵重程度也就相当于那几幅字画罢了。 但唐门还送了一对阴阳透骨钉。 几百年来的武林历史中,能令人闻风丧胆的机簧暗器并不多,毕竟行走江湖的人都清楚,任何器物,都远不如自己可靠。 而能令对暗器不屑一顾的人也趋之若鹜的,发必中、中必死的孔雀翎自然稳坐头把交椅,其下则是出必见血、空回不详的暴雨梨花钉,只是这两种堪称神奇的宝物,早已尘封于传奇,威力并不逊色他们太多的阴阳透骨钉,却还在唐门的手里。 谁也没想过,唐门会将这种东西当作贺礼。 对武林中人来说,这一对阴阳透骨钉即使是配上寻常透骨钉使用,也已是价值连城,更不要说还送了一盒可替代入内的大搜魂针。 大搜魂针贵为唐门三绝之一,与其配套的武功大搜魂手一旦略有小成,威力便足以登堂入室,装入阴阳透骨钉中,即便不如大搜魂手,也只是略逊一筹。 若这对小巧精致的精钢圆筒是十足真货,那在在场众人心中,对暮剑阁的价值简直胜过了峨嵋那即将过门的新娘子。 立刻便有人低声猜测起来,莫非,唐门这次,竟是来与峨嵋做竞争对手的么? 三方目前并无直接利害关系,破坏其中两方的连结,与使出更加热络的手段拉拢相比,效果其实并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种不伤和气的法子,江湖人很少去用,也很难想到罢了。 清心道长此时多半还在峰顶本家,也不知见到这份礼单后,会是怎么一番滋味。 崔冰本还担心挤不到人群之中,哪知道昨日酒肆里的贺客,恰有几位留下观礼,一见她来,低声交头接耳一阵,顷刻间就让人群自发散出一条路来。 “这就是那个碧姑娘?看着不像啊……” “就是她一招吓跪了陈家兄弟?” “这女人不会是来找白若云比剑的吧?新郎官可出不起丑呐。” 听着两旁的议论纷纷,崔冰心底暗觉好笑,而随着靠近厅堂门口,议论的焦点总算不再围绕着她,而转到了厅内众人身上。 寻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崔冰和小星这才算是见到了唐门诸人的模样。 八人均是一样的打扮,灰衣灰裤,箭袖扎脚,软底布靴,玄色束腰,唯一区别之处,就是落座的三人比站着的五人身上,束腰布带中央多了一道银线。 目光的焦点,自然都聚于座上端坐的三名青年男女。 最上首那名男子白面微须,脸庞方正,本来五官颇为豪气,偏偏眉毛内高外低,八字下垂,一眼看去便透着一股诡异丧气,看座次,应是此次唐门一行的首领,唐行简。 当中那位身形瘦削矮小,活似一只深山老猴,若不是一双阴森森的眸子莹润流光显露内功不弱,几乎看不出是位江湖武人,更让人不敢相信会是唐门本家弟子,唐行杰。 最后这名少女相貌颇美,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泛着一丝魅人微笑,黑幽幽的眼睛灵动有神,左目下一颗泪痣,平添几分怜惜之意,再加上前面二位衬托,更显妩媚动人。若不是她叫唐昕,只怕外面会有不少人生出追求之心。 唐门贵客,绝不能单靠白吉白祥两位管家接待,可无奈白家众人大多未在别庄留宿,留宿的那几位,也不够格擅自出面。因此厅内除了流水般进进出出的丫鬟,便只剩下一个满头大汗不住道歉拖延着时间的白吉。 “主人家到了!”人群外侧传来几声低呼。 庄门外旋即大步走进十几人,正是白家本家一行,想来是接到了什么传讯,匆匆赶了下来。 走在最前的是四个衣着古朴的中年汉子,佩着无鞘阔剑,与身后白家众人似乎大有不同。小星远远望了一眼,低声道:“看来是暮剑阁的四大剑奴。” 这四位剑奴据说是昔年神剑山庄的剑奴后人,所以武功并非暮剑阁一系,反而与清风烟雨楼的谢家渊源更深,论武功,据说也不在暮剑阁任何一人之下。 特地带上他们,足见白家对唐门抱持的戒心。 以暮剑阁在蜀州的名望,剑奴身后的众人均不难认。 那看着白白胖胖好似个生意人的,应是阁主的大哥白天英,身旁与他模样神似的敦厚青年,自然是他的长子白若松。 阁主白天武是他们五兄弟中最英俊的那个,人到中年依旧风采不凡,只是身前并不见他的二哥白天雄,身侧也不见他的嫡子白若云。 行四行五的白天勇白天猛并排走在最后,一个极高,一个极矮,却偏要亲亲热热的勾肩搭背,看着颇为可笑,后面跟着的几人,尽是他兄弟俩的子嗣。 小星抢在人前匆匆望了一遍,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马上就听到后面还有人跟着,便立刻看了过去。 这次进来的是峨嵋派先行一步的那些,那肤色微黑,留着半长胡须,眼帘半垂的中年道人,便是天绝师太的高足清心道长。 作为峨嵋掌门,总不能在唐门面前失了礼数,清心道长向厅前几张熟面孔略一寒喧,便带着弟子匆匆迈过门槛。 小星仍在望着门外,显然在等的也不是峨嵋派这些道俗弟子。 崔冰心下到有些怯了,方才走过的诸人,尽是些川中如雷贯耳的名号,要是露了骗局的底,此后还是绝迹江湖的好。她勉力维持镇定,尽量不露痕迹的凑到小星身边,带着满掌冷汗轻轻捏了他一把。 哪知道他身子一颤,突的站定在当场,一双眼睛,难得一见的怔怔望向一处,竟好似转瞬间陷入什么回忆之中,略微失神。 崔冰一眼望去,就见一个高挑苗条的少女挺背沉腰的大步走了进来,一张鹅蛋脸清丽可人,净无铅华,细眉大眼,小口挺鼻,明明腰佩长剑,却没被半点英武之气冲煞,直教人暗暗惋惜她那一身朴素劲装,若是换上绣衫罗裙该有多好。 “看、看,兰姑娘也下来了。”旁人一句轻声,却结结实实的落进崔冰耳中。 于是,她总算知道了,小星煞费苦心来见的旧相识,就是这位暮剑阁的阁主千金,白若兰。 第三章:夜深人不静 崔冰和小星一齐看着白若兰,白若兰却并未看到他们。 刚一踏入别庄,她就微蹙眉心望向一个奇怪的方向。那里并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人物,有的,只不过是围护着新娘子所在小筑的那道院墙。 崔冰心里莫名有些着恼,暗暗捏着小星手掌的指头忍不住又加了几分力道。 小星并不言语,只是偷偷在她掌心里挠了两下。 肚子里闷笑了两声,崔冰不愿再看着那边,便径自扭过了身,打量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厅门。 白若兰略显不满的盯着那堵墙看了一会儿,樱唇半启,无声的叹了口气,视线在这群江湖人身上兜了一圈后,突的停在了小星这边。 小星微微一笑,正要抬手打个招呼,她却双目一亮,大踏步走了过来。他这才留意到,她的视线并未停在他身上,而是越过了他的肩侧,死死的锁住了崔冰。 他的喜悦神情还不及变化,白若兰的声音已伴着一个拱手响了起来。 “这位就是碧姑娘么?” 比起崔冰的娇甜语调,她的话音则清亮生脆的多,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刻意而为的利落,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试图要补回因娇柔面貌而显露不出的那份女侠英姿。 依旧是那副容易被看穿的性子,小星清了清嗓子,笑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么?” 白若兰微一侧头,眸底闪过一丝狐疑,好似从小星的脸上辩认出了什么,但一闪而过,不愿深究,只是略带愠怒道:“你家姑娘从来都只是叫你替她开口的么?难不成我没资格与她说话?” 小星眼见周围人群的视线已经聚了过来,心中暗觉不妙,唯恐事态有变叫胆小的崔冰提前泄了身份,连忙陪笑道:“我家姑娘寡言少语,整日对谁也不爱说句话,之所以带着小的,就是因为小的擅长揣摩心意,不必她多做吩咐。” 白若兰秀目半眯,盯着崔冰背后那狭长包袱,缓缓道:“看来这就是那把‘碧痕’咯。” “白姑娘,毕竟是你们白家大喜的日子,您看,有什么事情,不妨过后再说如何?”说话的是恰好在旁的断水神锤刘振川,他在酒肆亲眼见过厉害,此刻不禁出声和事,免得惹出什么事端场面上不太好看。 “成婚的是我哥哥,与我何干。”白若兰倒是毫不领情,口吻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意,看来她兄长大婚,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喜事,“碧姑娘,久仰大名。我没听说白家与你有什么交情,你千里迢迢赶来,总不会只为了一杯水酒吧?反正也是要比剑,不如就由我这个最不成器的暮剑阁弟子先向你讨教一二。” “白姑娘,”小星依旧插在两人之间,只是目光已落在白若兰握住剑柄的手上,口中道,“我家姑娘确实并无恶意,之前行走江湖,也从不靠切磋剑法扬名,我主仆二人远来是客,不求贵府好生招待,总也不该刀剑相向吧?” 他旋即提高语调,朗声道:“此次崔姑娘只为来此观礼,绝不与白家任何一人较量剑法高下,还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说罢将身一侧,向着崔冰微微点了点头。 崔冰一颗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儿,使出浑身解数,才绷住了一张平静面孔,向着白若兰点了点头,刻意放沉语调,做出不常说话的样子生硬道:“见谅。” 白若兰还想再说什么,厅内却传来她父亲白天武的清朗声音,“兰儿,上山叫你大哥下来。诸多贵客都已到了,他提前来打个照面的好。” 白若兰抿了抿嘴,左足在地上愤愤一顿,抱拳向着崔冰道:“我心情不好口气太冲,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说罢转身便走,对父亲那句置之不理。 “我这女儿,真是被她娘宠坏了。”白天武苦笑说道,将这微小风波一句带过。 厅外诸人的心思,也重被拉回到厅内蜀州三家的情形,只在最外的圈子,有闲人交头接耳碎碎细语。 “原来兰姑娘是这么个脾气,难怪眼看着十五岁生辰要过,都还没订下亲事。” “要是像萍姑娘一样庶出偏房,肯定比现在和气的多。” “她这姐姐嫁不出,妹妹也只能等着唉,多少小帮派的青年才俊,都对萍姑娘等的望眼欲穿呐。” “明明模样差不多,要说其实兰姑娘还更俊些哩。” “诶,娶妻娶贤,性子还是要好。” 懒得听那帮人把话题越转越远,小星转身挤了几步,往厅堂那边凑得更近了些,崔冰虽说全无兴趣,也不得不配合着他往里走了一些。 碧姑娘再怎么有名,也不过是势单力孤单打独斗,而厅堂内的三家,却都是足以改变蜀州武林格局的势力,关切江湖局势的豪杰们自然不肯错过里面每一句话,小星再想往里挤挤,却是没人肯让了。 崔冰为了维持身份,只能垂手站在一边。 这位置虽说也能听到一些,但听不真切模模糊糊,捉到的只言片语,尽都是些场面寒暄,想来这三拨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可能讲出什么惊天大事,小星略一沉吟,返身钻了出来,笑道:“这里人多,咱们还是往别处逛逛去吧。” 崔冰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她现在本就恨不得离人群越远越好,方才白若兰那一闹吓出她一背冷汗,亵衣都黏在了背上。 白家这处别庄,当真仔细游览的话,耗上一个整日都嫌不够,崔冰倒也不必发愁该往何处去,更别说往何处去她也做不了主。 她本以为小星会追着找那白若兰去,没想到他转眼的功夫就又是笑嘻嘻没事人一样,让她都有些拿不准自己猜测的对不对。不过看起来小星似乎和她心思一致,也在找人少僻静的地方。 那样最好,人越多的地方,她这样绷着就越容易露馅。 往深处走出很远,却看到峨嵋派的那三位女子正站在墙下阴影之中不知低声商量着什么,崔冰自然不能有什么表示,小星却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走了过去,拱手笑道:“几位女侠可是峨嵋高足?” 身形丰腴柔美的那个少妇神情登时染上几分戒备,反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不不不,小的就是跟几位女侠说一声,清心道长已经下来了,正在前厅与唐门赶来贺喜的人聊天,怕几位不知道,特地知会一声。”小星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在三人身上细细打量一遍。 崔冰看在眼里,心底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呸,好色的登徒子。 “我们早知道了,这儿的事不用你管,你赶紧去伺候你家的哑巴姑娘吧。”那圆脸少女口气颇有几分烦躁,一连声顶了回来。 小星只好摸了摸下巴,带着不知有几分真心的尴尬神色溜达回来,口中细细低声自语道:“奇怪。” 崔冰不敢开口,只好一边莲步轻移,一边从鼻后轻轻嗯了一声,权作提问。 小星走在她身侧,低声道:“灵秀五娥与清心掌门可以说情同父女,可刚才我提起她们师父,怎么一个个都看着像是有些害怕?真是奇哉怪也。” 他这话显然并没指望崔冰回答,只是思索着随口答疑解惑罢了。 走到拐角处,小星远远扭头望了一眼,果不其然,与白家主人一起下来的四大剑奴,此时已散开到新娘子所在院落之外四角,默默守卫。 看来唐门送的礼再重,也压不平白家心底冒出的不安。 其实同为武林正道,暮剑阁和唐门应该不会在婚礼这种大喜之日撕破脸才对,否则唐门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仔细想想,唐门特地遣人来送上贵重贺礼,很可能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恶意挑拨。 毕竟嫁祸栽赃,本就是江湖上常见的手段。 心思转了几转,不觉已走到别庄另一侧地界,小星抬了抬眼,叫住一个模样颇乖的丫头,软语询问一番,免得走错了地方。 一问才知道,除了平日在这边学艺习武的弟子,别庄里还住着白家不少家眷,其中许多都是与武林全无干系的人物,按规矩,白家的侧室也不能住进本家,只有留在这边。 小星和崔冰此刻所站的小道,两侧的幽静小院就是白天武他们五兄弟的妾室起居之处。 如夫人的地盘,江湖人当然不好乱闯,小星看了看连护院也没有一个的空旷通路,心下讥诮一笑,带着崔冰继续前行。 崔冰眼看身前空无一人,忍不住开口抱怨道:“这帮武夫,别的地方保护的那么周全,小妾这边连个男人影子都见不着。” 小星不好多说,随口调笑道:“这么多小老婆独个住在这边,怎么敢派男人过来。” 崔冰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上一红,低声道:“那……派点女弟子来帮忙也好啊。” 小星还想再和她斗两句嘴,却发现前面院落一个年轻姑娘缓缓走了出来,连忙拍了崔冰手掌一下,两人一齐停住话头。 那少女年纪比白若兰还要轻些,样貌与白若兰极为相似,只是脸蛋较圆,眉梢略低,各处细微不同统合起来,令整个人显得颇为沉静,甚至略显忧郁,倒还真是形似神不似的典范。 她应该是没想到这边会有人在,略略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跟着才醒觉什么似的挤出一个微笑,怯怯道:“你们是来贺喜的客人么?这边没有客房,你们是不是迷路了?” 小星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与崔冰将步子钉在原地,柔声道:“我们闲来无事,在庄子里四处转转,如果惊扰到姑娘,还请多多包涵。我们这就离开。” “不、不妨事。”那少女微微低头,不太敢与小星目光相触,“我去找姐姐,你们……转你们的。”说罢,她迈开碎步匆匆离去,一副恨不得小跑起来的模样。 要不是她步履轻盈足下一看便有轻身功夫,还真会错当成哪家的闺阁小姐。 想来这就是白若兰的异母妹妹,白若萍。 崔冰多半也猜出了她的身份,微撇唇角,道:“这就是武林才俊们排队等着的好姑娘?真到江湖上动起手来,会不会被吓哭啊?喜欢这样的,娶个寻常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多好。” 小星嘻嘻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男人之中,喜欢女孩儿家打打杀杀飞檐走壁的,可远比不上喜欢老婆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饭的。别以为武林中的男人就会两样。你将来要是翻墙越户夜盗千家,可小心嫁不出去。” “呸,”崔冰立刻啐道,“本姑娘年轻貌美,温柔贤惠,将来当上了天下第一女飞贼,我就金盆洗手,你看会不会有男人排着队来娶我。” “你要当过天下第一女飞贼,那肯定有的是男人排队。”小星笑得一副好不欠打的模样,道,“就冲那嫁妆,就算是母猪,也有男人娶给你看。” 崔冰作势要打,结果又听到有人的动静,只得慌里慌张收了本性,转作碧姑娘的仪态,气哼哼的看着小星得意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越走越是荒僻,到了一处只能折返的死角,地处背阳,一看便极为阴寒,却偏偏辟出了一处小院,古怪的是,院门挂着三道铜锁,两道锁着门扇,一道锁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口,院墙头上用泥灰竖了一排精铁荆棘,一眼望去,倒像是一处囚牢。 莫非是犯了错的弟子被罚到这里思过?小星略一思忖,便觉不对,思过反省,自然没必要设下这种防备,而这种院墙,又防不住任何懂轻功的人,思来想去,只可能是在里面关着什么不懂武功的人。 堂堂暮剑阁,弄这么一处私刑般的所在,所为何事? 见小星驻足观望,崔冰也只好停在原地,这地方着实阴气逼人,让她不由自主抖了两下,禁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看不出什么,也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小星只好压下好奇,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有个仆人恰好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一见他们两个站在院门口,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一连声道:“两位贵客,怎么转悠到这儿来啦,快躲远些吧,免得惹上晦气。” 他口中说着,一溜小跑到了那大门前,接下腰上的钥匙,开了门上那个小口,小心翼翼的往里张望了两下,才飞快的把胳膊探到里面,扯出一条链子,用链子拉出一个木制托盘,盘上的碗碟钉的结结实实,一并被捞了出来。 “这位小哥,这里头还关着人么?”小星好奇心起,上前问道。 那仆人叹了口气,闭口不答,只是摇了摇头,匆匆把小口锁好,用手扯了几下锁头,才吁了口气,站起身走了两步,停下来看了一眼崔冰,忍不住叮嘱道:“女人绝不能靠近这边,暮剑阁里,只有这儿是绝对进不得的。你们快走吧。” 小星看出问不到什么,便点了点头,笑道:“好好,我这就带我家姑娘往别处转转,小哥您忙。” 那仆人拎着托盘大步流星走远,一直到一位中年妇人身前,才停下步子点头躬身说了些什么,那妇人低头叹了口气,怔怔的看了眼那木盘上的碗碟,才摆了摆手,让那仆人去了。 看那妇人衣着打扮,绝不是什么婆子下人,虽说神态憔悴,形容却依旧甚美,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风尘气息,即便一脸愁苦,仍是媚态横生,如猜得不错,应该白家长辈中某人的小妾。 小星回头望了一眼那院子,这么一来,那里面关的莫非是她的子女? 女子不能接近,那八成是白家的一个儿子就被关在里面。 这倒真是从未听过的新鲜事,小星微微一笑,暗暗记在心里,看崔冰已经压不住心里的厌烦,忙带在前面,往阳光明媚处去了。 有人的地方,两人就随便逛逛,没人的时候,小星便调笑两句帮崔冰解解烦闷,如此一天,时光倒也过得飞快,只是折腾着崔冰要在两种神情间变来变去,到了晚饭之前,唇角都变得有些发僵。 大婚前的谢客宴并不是什么习俗规矩,纯粹是因为成亲当天的流水席上繁忙纷乱,这帮江湖豪客难得聚在一起,白家又非不通世故,自然会弄上这么一场,叫这帮人彼此之间打个照面,至少也能混个脸熟。 诺大的练武场,被一众武林人士弄得热热闹闹,白家布置的时候显然费了心思,一些有名的怪人或是内向不擅言谈的客人,都被聚到一桌上,让这桌酒菜周遭,真是安静无比。 不过这氛围正合崔冰心意,她只消小心压住肚里的馋虫,小口慢慢品尝这些不曾吃得起的珍馐美味便是,女儿家用餐应有的仪态,她幼时被逼着学了不少,此刻恰恰派得上用场,即使有那么几分错漏,也不妨事,桌上这些终日行走江湖的,又有几个亲眼见过大家闺秀如何进食。 小星背着小厮名头,没有上席资格,被安置在唐门带来的脚夫堆里,在最偏远的角落摆了一桌,离崔冰倒也不算太远,饭菜酒水,也相差无几。 白家长辈依旧是上午来的那四人,不见白天雄出现,大哥白天英用一串场面话开了头,阁主白天武跟着向群豪道谢,而随他一同站起来的年轻人,便是风传为暮剑阁下任阁主、白家此代领军之人,白若云。 潘安父无武大子,白若云的相貌,也是他这一代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剑眉入鬓,星眸有神,那紧绷的唇角若是微微一笑,当是迷人至极,只是不知是否有些紧张,他始终是那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好像明日即将大婚的新郎官并不是他似的。 白天武的确很宠女儿,白若兰白若萍这姐妹二人不光名字带了男丁辈分,此时列席,竟也没在女眷偏桌,而是坐在白若云左右,显得颇为扎眼。 只不过江湖豪杰不拘小节,也没几个人会特别留意。只有小星,颇为玩味的打量着并排坐下的兄妹三人,微微一笑。 崔冰不敢饮酒,只在白天武领杯的时候浅浅抿了一口,她食量也不算大,其他桌上酒未过得一巡,她这边到已菜过五味不止,即便一直尽力而为的不去大口吃喝,不多时也已经吃饱喝足。 她既不与人攀谈,也没兴趣看着帮素不相识的生人,再加上远远看到酒肆里的陈家兄弟竟也来了,心下有些烦躁,便起身往住处走去。 不必她叫,小星自然紧紧跟了过来,只是他停得匆忙,一边走一边忙不迭抬起袖子蹭了蹭嘴角油花,不忘顺手抄走一条鸡腿,把这小厮还真是扮的活灵活现。 回去路上,恰好和给新娘子伴嫁两人送饭的丫头走到一起,那边的饭菜自然是单炉独灶,这时才准备妥当实属正常。 那两个丫头本就年纪不大爱笑爱聊,小星长的讨喜笑的又格外亲人,三两句就闲扯起来。 “那新娘子模样长的如何?” “哎呀哪里看得到咯,就是我们不守规矩想偷摸瞧上一眼,也过不了人家傧相那关不是。” “既然人家五个姐妹那么要好,长的肯定不会差太多,峨嵋女侠哟,肯定配得上云少爷。” “云少爷要成亲,咱们邻房的那个丫头还嘤嘤哭了大半宿。” “是啊是啊,也不看看自己那副样子,笑死人咧。” “嫁给云少爷这么欢天喜地的事,换我不得高兴死。” “你知道人家峨嵋女侠不高兴咯?” “我咋个不知道,白日就是我给送的饭,新娘子那份剩了一半还多咧。” “就不许人家饭量小,就不许人家思乡,都跟你似的,吃成小猪,可没人敢娶啦。” 小星本想随便问些什么,结果到后来插不进话,说笑一阵,就已到了小筑院门。 那两个丫头笑呵呵的和小星道了个别,将饭菜端了进去,小星侧头略略探了一眼,田灵筠听到声音迎了出来,她换下了那套伴嫁装束,也穿上了黄衫青裙,微笑着接过饭食,便掩上了房门。 新娘子要到洞房之夜才掀盖头,想要与她认识一下,看来还要等到大礼次日才行。 也罢,这么一个新过门的大嫂,结交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小星微微一笑,心里思索着白若兰方才酒席上从始至终的不悦神情,快步赶向独个走到前面的崔冰。 练武场上热闹,客房这边自然就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不愿抛头露面的女子还留在房中单独用饭,不过她们一来不出门,二来也和崔冰不在一个园子,三来管事的不在,小星也就乐得大大咧咧跟了进去。 到了屋里,说话总算方便了许多,崔冰长长舒了口气,靠着窗户坐下,把背后包袱一放,看着园里没人,这才有气无力的开口:“累死人家了,在这鬼地方扮一天,比别处装十几天都要命,挺背挺背,挺得我肩膀都痛了。” “谁叫你功夫底子差,不使劲摆出个花架子,一眼就让人看出是个草包,岂不麻烦。”小星笑嘻嘻揉了揉她的头顶,道,“不过你扮的很好,有模有样,我要不仔细端详,也看不出什么岔子。” “说得好像你仔细看就能看出来似的。”崔冰颇不服气,鼻子一哼顶了一句。 “那是当然,我又不像外面那些蠢材,”小星悠然一笑,站在崔冰身后双手一搭,帮她揉起酸痛肩头,“他们没一个见过碧姑娘,光靠传闻认人,好骗的很。” “咦?那……那你见过她?”崔冰登时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仰头盯住小星的下巴。 小星左手一推,将她头按低下去,右掌一捏,按揉着她僵硬脖颈,热力缓缓透入肌肤,倒真是舒爽无比,“我要没见过,也完全不认得,会叫你扮她?” “嗯……她就是我扮的这副样子么?”崔冰被揉的筋酥骨软,禁不住轻哼两声,仍不忘开口追问。 “怎会如此拖沓。”小星哑然失笑,“她时不时被人追杀,穿成你这副打扮,早死过十次八次了。不过她确实爱穿绿色,不然也不会换来个碧姑娘的绰号。” 崔冰心下隐隐有些失望,又摸着桌上包袱道:“那这剑也是你自己的鬼主意咯?反正那帮人也没一个见过真的碧痕。” 小星道:“对也不对。这种带剑的法子,确实是我的鬼主意,因为我一个前辈就喜欢这样背着包袱行走江湖,我觉得挺不错,这次就借来用用。但里面的剑,可货真价实一模一样,你就是让碧姑娘自己来看,也只能拍着胸脯说‘对对对,这就是我的碧痕’。” 最后那段他故意拔尖了声音,学着东南口音,逗得崔冰咯咯娇笑,忍不住啐道:“人家才不会像你这么说话。对哦,她真的成天不吭声么?不会闷么?” 小星笑着叹了口气,双手一分,顺着她脊柱按捏而下,道:“你既然知道她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又要从哪儿问出来她闷不闷?” “你这么说她,小心她知道了一剑刺死你。”崔冰笑着反手捶他一拳。 “刺死我,可就没人给你揉肩捶背了。” 崔冰脸上一红,本想扭开身子,可被按的着实舒服,当真不舍得,只好意思意思,哼了一声道:“我将来成了天下第一的女飞贼,上哪儿买不着懂事的丫鬟。才不要你。” “你不是要劫富济贫的么,怎么好拿银子给自己买丫鬟?” “我……我就穷啊!” 这般逗了会儿嘴,崔冰绷了一天的弦总算是松弛下来,一身紧的发硬的肌肉也被小星揉的血脉舒泰通体发轻,软绵绵的直想躺下。 其实这等动作,放在江湖之上看,也有些太过亲密暧昧。只是崔冰幼时所在之处满目尽是更加放荡大胆的情景,有幸脱身后又是跟着一个离群索居的女贼,师父压根不懂男女之防为何物,她这做徒弟的,至多也就是个似懂非懂。 她只是觉得小星这么在她身上动来动去似乎不妥,可想到连屁股也被打过,又不明白不妥在哪儿,心道反正没来脱她的裙子,应该无碍吧。 小星原本也只是打算帮她疏解一下,可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妙龄少女晕染双颊的斜倚在身前,体酥神醉毫不设防,就算是柳下惠也免不了口干舌燥一番,更不要说他早早便不是什么懵懂少年,也绝非正人君子了。 可惜此时此地实在不合,他也只有自嘲一笑,收手柔声道:“好了,你早些休息,明早肯定是无比热闹,可莫要贪睡。” “嫁新娘子而已,峨嵋山的姑娘又不会多长一条腿,能有什么好看。”崔冰下意识的往后蹭了蹭,不满的唔了一声,一副还想让他多按揉片刻的神情,浑然不觉自己曾险些丢进火坑的清白已经在悬崖边走了一遭。 小星心下庆幸,多亏与她遇到的早,不然以她这副样子,一旦离了蜀州这较为平和安定之处,不出三月就要被掳到不知哪家淫贼的地头,自此不见天日。 嘴上哄了一番,最后还是拗不过她水汪汪的乞怜眼神,明知多半是演出来的,小星还是多给她按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算得以脱身。怕离开园子时与人碰上,惹出无谓闲话,他干脆径直走到角落,轻轻一纵翻过了墙头。 一到了无人之处,他脚下便如棉絮落地听不到半点动静,别说崔冰听不到他靠近,就是此刻在旁看他走路,怕是也捉不到一丝声响,多半会吓上一跳,猜这小子究竟是人是鬼。 暮剑阁这种地方,谁知道藏了多少秘密,说不定能叫他在僻静之处撞见一个,那可是大赚特赚。 可惜这种事情着实需要些运气,他特意沿着暗处一路摸回到住处,也没碰见半个活人,反倒是在分出男女的下仆院口,撞见了一个埋头蹲着的丫鬟。 这种时候不去帮忙干活,也不怕被总管教训么? 走近一些,才听出那丫鬟是在低声抽泣,小星怜香惜玉的性子顿时冒出头来,也不管认不认识,径自蹲在她身边,柔声道:“好妹子,你是受什么委屈了么?谁欺负你了?” 他可没想到,这一句话,足足耗去他小半个时辰,生生蹲在那儿听那丫鬟痛哭流涕的诉苦不休,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 要真是受了什么欺压也倒罢了,小星对这种事本就是能管则管,不能管托人帮忙也要管,可这丫鬟委屈的实在是天马行空令他无从下手。 原来她就是之前那两个送饭丫头提过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起鬼迷心窍似的认定了白若云,当然,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认为应该让她做个填房,至于正妻,随便是个什么牙尖嘴利整日捧醋狂饮的混货就好。 她这厢一门心思落花有意落了一地,可白若云别说流水无情,压根是一无所知。 小星哭笑不得,问她为何不去表明心意,她反倒理直气壮道:“我、我要是那么举止轻浮,不知含蓄矜持,以后怎么能做白家的当家主母?” 跟着仿佛自己也知道这话有些太过镜花水月,又嗫嚅道:“再说那时候若云正和那个姓李的狐狸精如胶似漆,我总要等他清醒过来啊。”顿了一顿,又恨恨道,“那女的好不要脸,就知道勾引若云!” 然后便是一串小星打不断话头的愤恨咒骂,小星啼笑皆非,索性讥刺道:“白公子要是这么容易勾引,你也如法炮制不就是了。” 那丫鬟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叽叽咕咕从三从四德说到七岁不同席不同食,提到男女不杂坐时还偷偷瞄了一眼跟小星之间的缝隙,满面若非没人听我倾诉必定把你赶到八丈之外的神情。 小星仰天长叹,几乎从这丫头背后看到一个穷酸秀才的晶莹轮廓。 本着终究不愿叫她吃了暗亏的心思,小星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道:“你和白公子最亲密的情形是什么?我听听看能不能叫他了解你的心意。” 那丫鬟怔了一怔,跟着满面绯红,双手一掩羞道:“上、上次我去送汤,跟……跟松少爷撞了个满怀呢。” “哦……诶?松少爷?” “是啊,就是若云的堂兄啊。” “呃……别的呢?” 那丫鬟双眼眨了一眨,道:“唔唔……今年若云和我说了三句,但去年到这个时候也才说了两句,算是更亲密了些吧?” 要是还能按捺住好言相劝,小星恐怕明日一早就可以找个佛堂坐上去等人上香了。 于是之后的小半个时辰,就是他劈头盖脸的教训时间。 一直到忙完过来睡觉的下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便说话,他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指着满脸涕泪纵横的丫鬟道:“今夜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想不明白不许睡觉!” 看那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注意到周围已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连忙拍拍身后蹭上的灰土,笑着作了个罗圈揖,一溜烟逃回了住处。 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如昔。 白日里轮班休息的下人们纷纷起床,布置的赶去布置,值守的赶去值守。 练武场那边仍有欢声笑语,恐怕不到深夜难以止歇。 明日清晨,这场惊动蜀州武林的婚事,就将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唐门会不会做什么?暗处是不是还潜藏着不怀好意之辈?小星想不出,也懒得去想,他只需要考虑自己这次过来真正要做的那几件事就好。而没有意外的话,这场婚事并不会对他的目的造成什么影响。 从白若兰望向哥哥的眼神来看,这场婚礼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而言如此。 身边横七竖八的仆役早已鼾声如雷,小星看着窗外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小星起了个大早,顶着不舍离去的夜色穿戴整齐。 爆竹炮仗的声音会宣告着喜庆的开始,他喜欢这种令人欢乐的声音,更喜欢那种令人欢乐的场面。 他甚至在考虑,今日要不要破例喝上一杯,师兄远在中北,必定是管不着的。 婚礼一结束,事情办妥后,他就要带崔冰回翼州,再来此地,应该就是白若兰的生辰了,这次还是不要上去相认的好。虽有些可惜,但崔冰这丫头十分有趣,一路逗弄着,也是美事一桩。 正微笑着往崔冰住处迎去,却看到突然有几个护院施展轻功逃命一样狂奔而去,他眉心一锁,心中突然觉得一阵不安,看被护院落下的两个通风报讯的丫鬟满面汗滴面白如纸,他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其中一个丫头不知是否害怕,牙关嗒嗒响个不停,说不出一个整字。 另一个丫鬟倒是结结巴巴把方才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一听她说完,小星的笑容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新、新娘子……不、不见了……” 第四章:不翼而飞 对这场婚礼,暮剑阁上下的重视程度可以说前所未有。要知道,上一次四大剑奴同时通宵值守,已是将近十年之前。 孙秀怡落脚的小筑此前已有许久不曾有人入住,这次特地为她打扫出来,并不仅是因为此处环境清幽石奇池清,更是因为这里极易守御。 此处离练武场不远,东侧偏倚库房所在,北道直通向上石阶,阶上转圜平台只要立足一人,就能将小筑周遭尽收眼底,除了两株老树挡住窗户护着屋中隐私,什么变故也不会逃脱平台上护卫的视线。 南侧虽没什么地势优劣,却是直通别庄大门的方向,来来往往巡视的弟子护院,皆要从此经过。 更不要说这并不大的小院四角之外,还守着武功深不可测的四大剑奴。 即使是五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白天雄,也难和任一剑奴在百招之内分出胜负。 这样可说是因为唐门而变得森严至极的守卫,休说是敌袭,就是院中之人想要悄悄出去,也是插翅难飞。 谁要是想无声无息的把一个活生生的新娘子从这样一个地方偷走,还不如偷偷去割掉白家五兄弟的脑袋更容易些。 所以谁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 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送饭的丫鬟起的很早,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惺忪睡眼仍未完全睁开。她手上的喜饼,是新娘子今天一整天里唯一可以拿来果腹的东西,走向小筑门口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想着,一定要叮嘱好田姑娘,让新娘子多吃两口。 走到门前,她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这时候,田姑娘早就已经等在门口。她不懂武功,脚步重得很,总是能被听到的。 可这回门却没有自己打开。 她犹豫了下,心道莫非她们姐妹二人昨晚讲私房话讲的久了,耽误了睡觉? 敲门就是了,一会儿轿子就会抬过来,留给她们垫垫肚子的时间可当真不多。她抬起手,轻轻叩了叩。 不曾想,这轻轻一敲,那房门,竟吱呀一声缓缓开了。 她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连忙垂下目光,生怕过门前瞅见新娘子的模样。 这一眼望去,才发现门槛内的地上,竟掉着已断成两截的门闩! 那断口整齐无比,一看便是被利刃斩断。 这丫鬟吃了一惊,连忙扬声叫道:“田姑娘!田姑娘!你在里头么?” 不听回答,她立刻迈进门槛,扭头看到内室的屋门也半敞着,堂屋供桌倒在地上,旁边的椅子被从正中劈成两半,惊得她喉头一紧,登时尖叫起来。 四大剑奴反应均是极快,丫鬟的尖叫声还未停歇,四人已齐刷刷飞身赶到,掌中长剑虽未出鞘,无形剑气却已绷满周身,严防着暗器之类的手段。 不知敌人是否还在屋中,剑奴四人一边挥手示意丫鬟出去叫人,一边两两分开,脊背相抵分头探向两处内室。 新娘子暂住的屋中一片凌乱,床单被褥均被割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床上也有两道力透床板的剑痕,放着贴身陪嫁的木箱被剑挑断了锁头,里面的首饰被翻得乱七八糟,撒了一桌。 被斜斜劈开的屏风上,还挂着新娘子的内外衣物,一件肚兜皱巴巴掉在地上,仔细看了一圈,鞋袜也被踢到床底,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落在枕畔。 那不见踪影的孙秀怡,竟是被剥的精赤条条之后才被带走。 这边两名剑奴面如土色,另一边的两人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田灵筠的人仍在屋中,她并没被带走。但看到她的人都会想,她还不如与新娘子一样不翼而飞反倒好些。 比起那边的满地狼藉,田灵筠这边的摆设倒是整整齐齐,看不到丝毫打斗的迹象,唯独与平时不一样的是,本该睡在床上的人,此刻却趴在地上。 不知是否在睡梦中便被制住,田灵筠的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鞋袜留在榻边,外衣则叠在枕畔。没穿鞋袜,那双小巧的秀足,自然是赤裸裸露在外面,但一眼看过去,会注意到的,绝不是她的脚。 凡是此时走进门里来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她高高撅起的屁股。 那粉白浑圆的少女香臀,竟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本该遮挡住它的亵裤,被一直剥到膝盖之处。 她的亵衣被割开了前襟,撕下的布条绑在她的脑后,把团成一团的肚兜结结实实的捆在她的嘴里,下摆翻卷成一条盖在后颈,整片白皙粉嫩的脊背,仅剩下被反绑的双手遮挡着腰眼附近。 纤细的脚踝也被绑在一起,如果不是一张小凳垫在她的肚腹下方,她的身子早已侧翻在地上。 但这种情形下,只要不是孩子,都知道不让她翻到下去是为了什么。 耸隆的臀丘上,还残留着嫣红的指印,被乌亮的卷曲芳草覆盖的娇嫩蜜户,被已干涸的一片污血满满盖住。 皱眉上前,脱下外衣为她盖住身体的时候,那剑奴才发现,田灵筠胸前的那对蓓蕾,竟也被掐的肿起,白嫩的一双酥乳,布满了青紫的指印。 看她紧闭着双目仍维持着痛苦神情的脸庞,两名剑奴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担人总还是要弄醒的,他们必须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人中上掐的有些发紫,田灵筠的喉咙中才发出两下含糊的咕哝,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打开。 布条已被解下,赤裸的地方也已用外衣盖住,剑奴知道事急从权,不可能太过照顾她的心绪,单手在她腕脉上一搭,将一股浑厚真气送了进去,口中问道:“田姑娘,孙姑娘呢?” 田灵筠涣散的眸子一点点凝缩到面前剑奴的脸上,接着,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挣,整个人飞一样逃到了床上,双手一扯衣襟缩进角落,嘶哑的尖叫起来。 “滚!都滚开!不要……不要过来!都滚开……滚开……” 那剑奴的手僵在半空,停了片刻,才缓缓缩了回去,起身道:“咱们出去,叫峨嵋派的几位女侠过来。” 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并不大的院子里就已经挤满了人。 灵秀五娥剩下那三位赶到的时候,小星早已站定在院中,远远将情形打量了一遍。 屋内的情况不得而知,四大剑奴牢牢封住门户,外人不得入内,不过白天雄赶来后,其中一名剑奴向他附耳报告,小星抖擞精神凝神倾听,倒是略略清楚了个大概。 白天雄昨日白天未曾露面,原来是要负责昨晚整夜的巡防事宜,加上身体抱恙,于是到了入夜后才下来接班,并未与诸人正式照面。 他办事倒是利落的很,知道田灵筠此刻不宜会见男子,也不急着进屋,反倒是飞身而起,在屋顶上仔仔细细的走了一个来回,将院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认真勘察了一遍。 小星也在做一样的事,只不过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而是混在人群中东走西瞧。 这一番看下来,两人得出的结论倒也相差无几。 毫无异常之处。 就算是飞天遁地,总要有迹可循,现下唯一能算是敌人出入留下痕迹的,竟只是那断成两截的门闩。 白天雄拿在手里,小星也在远处仔细看着,那门闩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切口齐整光滑,应该是用什么利刃贯足内力一口气斩断,这种木料,只要有个十年八年内功修为,就能切豆腐一样砍开,没什么出奇。 奇怪的是,那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这件事的。 小星皱着眉心折返到院门外,昨晚他还从这边观望过里面,视野极为通畅,一眼就可以看到小筑屋门外的情形,昨晚这条主道人来人往,光是挂灯的人就忙活到半夜,怎么会有人敢挑这种地方下手? “换做是我,应该会考虑穿窗而入才对。”小星托着下巴,找了一圈之后,发现若要是避人耳目潜入这小筑,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才是最佳通道,而且进去之后就是田灵筠起居之处,下手也更容易。 砍断门闩从正门进去,光是那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足够要命了吧? 想来白天雄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大步走到被两株老树挡住的窗子外,抬手扳了一扳,两处窗棂均是完好无损,窗纸都不曾有半点破损,外窗台上积灰仍在。 这时另外三女已将田灵筠搀扶出来,白天雄上前欲问,那三人却齐齐摇了摇头,年纪最长的那个少妇面带愧色,哑声道:“白二伯,对不住,灵筠……她受了极大惊吓,您有什么话,要是等不及晚些再问,请过会儿到我们那边,让我代您问吧。” 白天雄只得点了点头,柔声道:“好好照顾田姑娘。” 院子里的所有人面色都显得十分凝重,有些浑浑噩噩的莽汉知道此事才真正明白过来,这不是个玩笑也不是一场噩梦。 白家的新娘子,真的就这样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一些惊惶的视线已经在人群之中来回打量。这座别庄地处半山,周围戒备森严,比起潜伏在外面伺机下手,提前混入庄内才是最有可能的做法。 果不其然,白天雄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叫来了白吉白祥这对正副总管,也不避讳不少人就在当场,朗声道:“白吉,你去拿至今为止所有留下观礼的宾客名单,白祥,你去把所有客人叫醒,在练武场集合,查点人数,给我核对出来,看看到底少了谁。” 他转脸看向围观众人,抱拳道:“诸位对不住了,暮剑阁出了这等大事,不得不劳烦大家暂时留下,帮我们清查真相。如果耽误了各位的要事,过后白某必将全力补偿。诸位先往练武场去吧。” 小星混在人群里走到半路,就见一支旗火冲天而起,拖出长长一道浓红烟雾。可以想见,原本已在本家等待着喜宴开始的白家主人们,在看到这紧急讯号后,会是怎样一番手忙脚乱。 练武场上,崔冰已在不显眼的角落站定,似乎是小星不在身边让她有些紧张,纤长的手指垂在衣襟下偷偷的绞着衣角。直到看见小星走来,才双眼一亮,酥胸大大一个起伏,暗暗长松了口气。 这时候也没什么人还有心思注意碧姑娘,崔冰望着前面诸人的背影,低声道:“喂,这到底怎么回事?新娘子呢?” 小星苦笑道:“我这会儿若是知道新娘子在哪儿,非被白家绑起来严刑拷打不可。看来今天这顿喜酒,怕是喝不上咯。” “那、那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崔冰口气有些着急,险些压不住声音。 小星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道:“现下已不是我说了算了,要看白家什么时候让咱们走。” 说话间白吉已拿来了名册,仿佛习武弟子晨练点名般高声喊了起来。 小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之辈,论名气比那西川双剑断水神锤更大的都寥寥无几,要信这里面有人能不声不响从四大剑奴眼皮底下偷个人出来,他还不如相信自己能生孩子。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样隐藏身份潜入进来的人下的手?小星沉吟四顾,这样一来范围可就小了许多,独来独往的江湖豪杰中,带了下人的只有崔冰这冒牌的碧姑娘一个,唐门带来的脚夫昨晚吃罢了饭就下山四散回家去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武林家眷带来的伺候丫头,和峨嵋派带来的挑夫。 可要这么算得话,为了这次大礼,白家还临时雇来了不少仆人丫鬟,那其中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嫌疑。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要查出此人身份都不算太难,毕竟白家大户底子仍在,两位管家又精明能干,只消仔细清点一番,少了什么人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白吉这边点到七八成人数,那边白祥已经把所有下人也一并集合了过来,手里抄着一本册子与白吉错开声音点了起来。 崔冰还有些恍惚,白吉朗声喊出崔碧春外带小厮一名的时候,她竟没回过神来,小星连忙抬手高声叫道:“在在在,我和我家姑娘都在!” 点完一遍,别庄中留宿的江湖群豪并没什么不妥之处,该在的都在,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站在最前面的唐门八人脸色到都不太好看,想来他们心里也清楚,闹出这么档事,哪家的嫌疑最大。 这时白天武面色铁青的赶了进来,勉强向场中众人拱了拱手,便径直走到白天雄身边,俩人走到角落,低声交谈。 这种大事,想必也没人还有心情留在上面,白家的人与清心道长一行紧随其后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看那几人面上尴尬神情,也知道原本只是赶来贺喜,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端。 白若云并未真正走入,他远远停在场外,脸上犹如罩了一层无形面具,看不出喜怒。不过将心比心,临到婚事丢了新媳妇,他总不会高兴。 白若兰自然是陪在哥哥身边,她的神情到颇为容易看穿,既有些恼怒竟有人敢在这时来白家捣乱,又有些欣喜这个将入门的嫂嫂不见了,还有一点点担忧此事似乎会惹来颇为不利的结果。 陆陆续续有白家弟子飞快的跑进来,匆匆赶到白吉身前摇摇头,跟着再返身出去。 小星点了点头,心道这么办也对,还不能排除下手的人其实还在别庄中的可能,那趁着群豪都在这里,彻底清查一下各间客房也算是不太失礼的方法。 不过有本事这样带走孙秀怡的,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查到。结果多半还是要落在这次临时多出的那些下人身上。 哪知道白祥匆匆清点完毕,下人这边,竟也一人不少。 算上派出去查看不便抛头露面之人的白家弟子的回报,这诺大的别庄之中,竟没有一人不在! 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在这种时候被人掳走,另一位弟子则惨被凌辱,肤色本就微黑的清心道长,此刻脸上更是几乎能滴下墨来,他眼见这边清点不出任何结果,面上怒色渐现,道:“天武兄,贫道小徒受创甚巨,旁人恐怕问不出什么,贫道先去看看,少陪了。” 白天武面色尴尬,只得拱手道:“道兄先去,田姑娘如有什么需要,道兄只管开口,白家上下定当尽心尽力。” “你们尽力找人便是。”清心道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虽说看到田灵筠的只有两位剑奴,但她被扶出来的时候,那双腿打颤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的模样可是大家都见到了的,被留下的都尚且如此,被带走的更是不言而喻。 不论人找不找的回来,这场婚约怕是就此告吹已成定局。 峨嵋与暮剑阁的关系,也就此变得扑朔迷离。 大概是不愿在群豪面前失态,白天武勉强走上前来,拱手道:“诸位可以回房歇息了,如有什么需要大家帮忙的,我们自会通知。这几日还请诸位莫要贸然走动,饭菜之类,自然有人会按时奉上。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心中纵有不悦,这种时候也没谁会强行说要离开惹一身腥。反正留宿观礼的本就没几个有要事待办,大都乐得在此观望事态发展。 场上众人散到一半,突然一个白家弟子满头大汗的狂奔而来,还没冲到白天武兄弟面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幸亏旁边白若松出手将他扶住,沉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弟子连气也调不顺畅,结结巴巴简直要哭出来一样,半天才将字咬清,道:“库、库房,唐门的……贺礼,不、不见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方才还想着留下观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就连唐门本家的那兄妹三人,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库房离练武场并不太远,人群很快就蜂拥而至,带在最前的,是已经笑不出来的白天英。 唐门的贺礼入库之后,门外便一直有两个弟子值守,这里地势宽阔,四周又都是白家自己的地方,两人彼此呼应,至少也能来得及呼救。 只可惜,他们这次却连呼救也没能做到。 那两名弟子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背靠墙壁,并未倒下。两人都紧紧握着腰侧的剑柄,却并未来得及将剑拔出。 一人一剑,一剑穿喉。 两人的面上还凝结着死前的惊恐与扭曲,凶手的剑,已快到足以留下他们生命最后的姿态。 已有人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着崔冰,打量着她背后那把剑。 小星忙一抬手,道:“我家姑娘方才一直在练武场上,这可是大家都见证了的!” 白天英转身在人群中扫了一遍,道:“碧姑娘方才一直都在,我是看见了的。大家切莫胡乱猜测,免得正中行凶之人的下怀。这几天大家也多多留心自身安全,一旦查清事情真相,便尽快让大家离开。” “那……那里……有字……”一人突然指着库房房门上面,颤声说道。 众人这才留意到,屋檐之下的暗青砖石上,竟用血写下了几个大字。 “你们都要死!” 五个字并非一般大小,头四个写的颇为潦草,而最后那一个死字,写的却是意气风发几乎破壁而出,一笔一划狂态尽显,单是看着这个血字,就叫人背后不禁升起一股寒气。 情形虽然诡异,经过却并不难猜,方才清点人数的时候,整个别庄所有精锐几乎都集中到了练武场那边,持续半个时辰不止,在这个间隙中杀人盗物,比起掳走新娘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唯一令人费解的,就是库房门前的院落也算是颇为宽阔,来袭的凶手究竟是如何让两位护卫浑然不觉直到被一剑毙命的呢? 想想消失不见的孙秀怡,已有人忍不住偷偷道:“这……这莫非来了个看不见的活鬼么?” 崔冰本就胆小,加上听到这么一句,险些便忍不住一个哆嗦。强撑着回到住处,才一关上房门,脸上便霎时没了血色,一扭身扯住小星衣袖,颤声道:“我……我不要再待在这儿,你……你得让我走。” 小星打量了一下屋内,白家人搜的匆忙,几处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得有些凌乱,看来还真是乱了阵脚。 “别怕,这次的事显然是针对暮剑阁来的,你我都和暮剑阁没什么相干之处,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伤不到你。”他双手一抬,将崔冰小手包在掌心,低头轻轻呵了口气,安抚道,“就算有人要找你麻烦,也要先过了我这一关才行。” “你?你能干什么?”崔冰脸上一红,双手挣了一挣,并未挣脱,也就随他握着,口中讥刺道,“你这武功也就抓抓我这笨贼,真碰上那神出鬼没的凶手,能不能拖到我喊出来救命都难说。” 小星拉着崔冰坐下,敛去笑容,认真道:“你既然学的都是飞贼的本事,那我问问你,像孙秀怡住的那种地方,你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要怎么办?” “外面有那四个怪物么?没有的话,只要挑没月亮的日子,或者趁云遮月的那一下,先沿着墙根到北墙下面,然后溜到那两棵树里头,接着就是对付窗户,是个贼就成。”不愧是立志要做天下第一女飞贼的,大概也就从高台上看过那小筑一两眼,崔冰心里就已经有了路线。 “要是砍开正门门闩进去呢?”小星轻轻捏着她嫩软纤掌,沉吟道。 “那是二愣子。绝不是贼,连打家劫舍的都算不上,就是找死。”大概是难得问对了本行,崔冰兴致勃勃的抽出一手,只留一只还叫她握着,凌空比划着道,“那种小筑从外面看也知道是最常见的格局,正厅两侧通着两间卧房,保不准还有丫鬟伺候用的隔间,你从正门外挑开门闩还说得过去,毕竟有些高手可以用内力黏住门闩,轻轻放下,要是砍断,咣当一声,木头掉在地下,傻子都醒了。” 看小星默不作声,崔冰楞了一下,小心问道:“新娘子难道是被正门进来的人抓走的?” 看他点了点头,她立刻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里面睡的两个都是峨嵋女侠,外头守着那么一堆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从外面把门闩砍断了摸进去,那真是活见……” 想到了鬼这个字,她又把自己吓了一跳,一掩小嘴,惊慌道:“莫非……真的有鬼?” 小星挠了挠她的手背,笑道:“这种事,可不好随便赖到鬼怪头上。再说,只不过两截门闩,是凶手故布疑阵也不是没有可能,光看那两截木头,谁分的出是从外面还是里面砍断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只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回到了原处,那人究竟是怎么进去的?他为什么要做出砍断门闩这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崔冰吐了吐舌头,低头道:“我是毛贼,不是捕快,你可别问我。再说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白家公子这婚摆明结不成了,你还不想办法带我走。我可没答应你帮你装那什么碧姑娘装一辈子。” “不帮白家解决了这些问题,你觉得他们会放人离开么?”小星抬起她的手掌,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笑道,“就算为了早点带你离开,也得多出点力气才行。” 从和他一起上路起,只要两人独处,就免不了这种暧昧亲密的小动作,初时她还不依不饶,后来也就惯了,就是嘴上还要骂他两句下流,骂完之后,想到库房门口那两人的死状,忙又道:“你还是别掺和的好,万一……万一你也跟那俩人似的没了命,我……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现下我又不是白家人,杀不到我头上。”小星放开她手,起身看着窗外,思忖道,“这事也十分蹊跷,按说有本事静悄悄偷走新娘子的高手,当晚就顺手牵羊拿走唐门贺礼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会拖到今天才动手呢?” “带着孙秀怡,做事不方便?”崔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 “笨,”小星随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笑道,“唐门的贺礼可不占什么地方,先去拿了就是,手上多了阴阳透骨钉,不是更容易下手?” “那……他是抓了新娘子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所以才折回来下手的?”崔冰微皱眉心,不自觉和他一起考虑起来。 “新娘子从进了那屋子就没出来过,送饭的丫头不嚼舌根,唐门来的消息她都不一定知道,怎么会知道贺礼的事。知道贺礼的,本就只有……”小星话头突然止住,他略一沉吟,突然微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种可能么。” 崔冰一脸迷惑,问道:“什么?” 小星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外面看守的人,要是看到的并非生人,警戒之心岂不是会低上很多?南墙外道正对着往来通途,外人极难翻越,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外人,反倒有机会趁机潜进院里,不是么?”他手指突然在桌上重重一叩,道,“只要能进去,砍开门闩也不是绝无可能,昨夜那么多人忙来忙去,道上本就喧闹不堪,他只要找准一个响动极大的时机,砍开门闩飞快进去,反倒是最安全的法子。” 他手指在桌上一顿,笑道:“就因为正门最难进去,所以那里才最容易放松警惕。” “可……可今天清点人数,并没人离开啊。”崔冰皱眉道,“那新娘子哪里去了?” “这别庄如此辽阔,动手的又不是外人,藏起一个被制住的女人,并不太难。我只是还没想通,那人为何又想起去夺唐门的贺礼?而且还留下那么一句。” 崔冰托住香腮盯着小星陷入沉思的脸庞,这种时候一看,他比起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可俊了不少,初次失手被这么一个少年捉住,还真算是她的运气。 照她的了解,若是换了别的什么男人,她这时早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被捉住的飞贼,被送交官府反倒是较好的结果,尤其她这样的年轻姑娘,那时可没人管你是不是劫富济贫。 想起了曾经见过的种种丑陋恶心,她忍不住低声道:“这世上本就有人会做些咱们想不通的事,掳走新娘,还杀人抢东西,你怎么可能想得出这种恶人是什么念头。” 小星微微摇了摇头,一边仔细思索,一边解释道:“即使是彻底的疯子,做事的时候也会有迹可循。短短一个晚上,行事时的心态不应变化如此之大。” “夜盗新娘,事先八成经过了极为缜密的部署,而且应变手段极强,在临时多出四大剑奴护卫的情况下仍然不留痕迹的得手,并全身而退,不漏破绽的隐藏回众人之间,不谈思虑如何机敏,光是这份冷静,就非常人能及。” “而强抢贺礼,显然是临时起意,不挑夜里下手,而在光天化日下杀人留字,这举动极不冷静是其一,思虑不周是其二,动手之时许多人都在练武场中,当即便能脱了嫌疑,平白造出一个对他极为不利的局势,岂不愚蠢?一前一后判若两人,倒真是……” 崔冰听得头昏脑涨,下意识抬了句杠,道:“谁告诉你肯定是一拨人了?判若两人,要我说,就是俩人干的。凑巧撞一块了不成么?” 小星一怔,愣愣思索起来,跟着双眼一亮,哈哈一笑,一把拉过崔冰抱在怀里,道:“你说得有理!” 崔冰被他抱个满怀,小脸几乎埋入胸膛之中,一股男子气息扑鼻而来,羞得她满面落霞,忙抬手去推他腰。还不及使力,脑后突然一紧,被他手掌一托,不觉便抬起头来,跟着唇上骤然一热,竟被他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你……你……”耳中轰的一声险些炸开,她瞪圆双眸,急得结结巴巴道,“你竟……亲……亲……我?” “这么香的小嘴,当然是亲,我可舍不得咬。”小星说罢,又一低头,比方才还要结结实实的亲了一下。 “你……下流!淫贼!色、色魔!登徒子!”崔冰被吻得双腿发软,连忙一把挣开,双手护在唇前,低声骂道,“这……这是人家夫君才能做的,你……你好不要脸!” 小星追着她坐到床边,双手一搂仍将她圈在身前,贴着她红晕密布的耳根笑道:“那怎么办?要不,今晚我就陪你洞房,算是名正言顺?” “呸,谁……谁说要嫁你!”她恨恨顶了他一肘,触到肉后,还忍不住收了八成力道,反倒像是撒娇一样,她捂住小嘴,闷声道,“你轻薄了我,过后要赔,连上我多帮你装碧姑娘的日子,过后你得跟我一并算清!” “好好好,”小星乐得轻搂佳人软玉在手,一边享受着那柔韧腰肢紧致细嫩的弹力,一边满口答应道,“除了随珠宝剑,你还想要什么?” 崔冰双手按住他腕子,不叫他再往上移,红着脸躲开他从后面呼上来的阵阵热气,道:“你在江湖上认识的人比我多,比我聪明,武功也比我好,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我……我想你帮我找一个人。” 小星微微一僵,柔声道:“哦?什么人?” 崔冰的气息有些凌乱,轻咬下唇,道:“我……我也说不清,她、她是个女人,比我大些,现在……长什么模样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比我高些,也可能低些。我……我就知道她、她左边屁股上,有块胎记。” 小星眯起双眼,笑道:“你是叫我走遍天下,帮你去看每一个与你差不多年纪姑娘的屁股么?此前我就知道有个南疆疯僧,满世界求人胸部一看,你不是想叫我学他吧?” “我……”仿佛发觉自己这要求实在难如登天,崔冰急得连眼里都有些湿润,咬了咬牙,道,“这要是不行,你能帮我另一件事也可以。你、你真要办成了,我这一生给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都绝无二话!” 小星略一沉吟,敛去笑容,双手捧过她面颊,与她对望着道:“你说。” 她吸了口气,一字字道:“我要你帮我找到如意楼。” 第五章:白若麟 “哈哈哈……”一听崔冰说出这话,小星先是一怔,跟着哑然失笑,道,“莫非你打算叫如意楼帮你去看天下女人的屁股?” 崔冰羞恼的捶他一拳,道:“不然我还能指望谁?江湖上都传如意楼的本事多么多么大,说不定他们能帮我想出别的法子来呢。你到底帮不帮我?” 小星仰头向后一倒,躺在床上道:“帮你不难,若是别的事情,我可能还不敢答应得太痛快,只是找如意楼的话,等我把事情办完,就能即刻帮你办成。” 崔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真?你……你可不要诓我!” 小星懒洋洋瞥她一眼,笑道:“我对天起誓,帮你找如意楼对我来说若不是易如反掌,叫我离开这屋子便被雷劈死。” 崔冰瞪他一眼,嗔道:“胡言乱语,举头三尺有神明,瞎开什么玩笑。”她低头想了一想,咬牙道,“好,你若做得到,我也绝不食言。” “话可不要先说得那么满,你上来就把人都许给了我,你要拿什么去付如意楼要的代价?”小星半闭眼帘,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我……我可以去偷。他们要什么代价,我尽力去凑就是了。” “他们万一也要你这个人呢?”小星伸手握住崔冰指尖,淡淡道,“你能付得起的,不是本就只有这个么。” “还、还有你答应给我的宝剑和随珠!那、那些东西也值不少银子呢,我可值不了那么多钱。”崔冰心里一急,低声叫道。 “他们可不一定稀罕这个。比起随珠宝剑,还是你可爱的多。”小星半是调笑道。 崔冰被他说得不知所措,嗫嚅半晌,才咬牙道:“那我只有跟他们说清楚,先来后到,我……我这人已经当作报酬给了你了,他们……他们还是要些更贵重的吧。” 小星微微皱眉,将她小手一拉,让她躺倒在胸前,道:“好歹也是要当天下第一女飞贼的人物,怎么一直这么说自己?” 崔冰将脸一歪,躲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本就是贱命一条,头一次卖给人,只卖了十两银子。你肯为了十两银子帮我找如意楼,我才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小星轻轻一叹,垂手在她臀上拍了一掌,笑道:“将来交易成后,我头一条便是要你记得,决不准再轻贱自己。”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小巧的银色指环,上头雕着密密麻麻的奇怪花纹,这指环应是他的,套在崔冰手上,只有拇指能勉强不致松脱,“呐,这算是我付的定金,等我带你找到了如意楼,你再还我。” 这银色指环却并非银铸,材质颇为坚硬似钢非钢,光看做工就知道绝非寻常之物,崔冰心里颇有些忐忑,道:“这……这……每次都是你付一堆定金给我,不怕我赖账么?” 小星微笑道:“那好办,你也付定金给我,互相做个抵押,不就是了。” 崔冰一愣,道:“我有什么可当定金的?我连衣服从里到外都是你给买的,你、你可不许为难我。” 小星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道:“你来亲我一下,我便算你给了定金。” “这……这你要怎么还我?”她脸上一红,立刻便道。 “我带你找不到如意楼,就亲还给你,如何?”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答案颇为有理,还得意的闭上了眼。 崔冰知道又被他戏弄,心中大羞,忍不住在他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拧了一把,嗔道:“好不要脸,我亲你还是你亲我,不都是人家吃亏!” 小星哈哈一笑,道:“肯定办的成的事,我怎么还你,也没什么所谓不是。” 看那他那副笃定的模样,崔冰心下也感到安定许多,她咬着唇瓣迟疑一下,终究还是涨红小脸将头凑了过去,微微颤抖着轻轻贴上了他的嘴。 这一触就已耗光了她所有勇气,耳根热的好似烧起,慌忙便要逃开。 可惜小星再一次证明了他绝不是什么君子。 她还不及后撤,他的双掌便已一上一下搂在她的脑后腰间,将她紧紧拥住。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小星微一偏头,就将她柔嫩樱唇牢牢吮住,舌尖如彩蝶探蜜,痒酥酥撩来,几欲钻入小口之中。 虽说听也听过,见也见过,但亲身当真被这般吻住还是头一遭,崔冰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推也不愿扯也不是,就那么攥着衣料微微发抖,不知如何解救失陷芳唇。抿紧的缝隙之外痒的丝丝入骨,禁不住便开了一线,憋在里头的一声嗯唔还没泄了出去,就叫他舌尖一钻堵了回来。 嘴里进了一根滑溜溜软绵绵的舌头,她生怕咬到,忙将小口又张开些,却将口中丁香卖了个彻彻底底,被他一番轻柔搅动,不觉便如交颈鸳鸯般纠缠到一处,拨来弄去香津横流。 周身上下一阵热过一阵,蒸的崔冰头昏脑涨,耸隆酥胸更是憋得发痛,直想抬手狠狠揉上一把,这念头一起,顿时把她吓了一跳,回忆里那些淫媚放浪的女子各般耻态一股脑涌上心头,惊得她身子猛然一颤,慌里慌张在小星身上一推,翻身闪到了一边,娇喘吁吁道:“这、这可足够了吧?再要,可……可就只剩下本钱了。” 好似看穿了她心里那股隐隐的恐惧,小星粗喘了两口,挺身坐起,抚着她的脸颊道:“你若愿给,我自然不嫌多。你若只肯给这些,我当然不会勉强。我还是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她有些不安的垂下眼帘,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但马上一双大手便探入她腋下,毫不留情的呵上痒处,她连整理心绪的时间也没腾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险些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他才停手罢休。 “你、你这人,真是,也不怕……不怕我笑得像个疯婆子,被外面人听到,到时候穿帮露馅,看你怎么办。”她一边整理着鬓边乱发,一边气喘咻咻的笑骂。 “管他那么多,先叫你笑了再说。”小星笑道,“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崔冰抬手扯住他衣袖,担心道:“你去干什么?那……那凶手还在附近,你可别去惹祸上身。” 小星抓过她手掌亲了一口,道:“我就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咱们早点走人的法子。” “呃……那你可得多加小心。对、对了,晚上用饭你可记得过来,别……让我独个在这儿。” “放心,”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笑道,“到时我没回来,你就咬我一口。” “呸,谁稀罕咬你,肉都是臭的。” 崔冰住的园子里外都是女客,搜过之后,男弟子便不好再戳在里面,只得守在门外,倒是有两个佩剑的女弟子护卫在内外园门之处,大概是女弟子确实不多,其中一个那天上午就跟在白天勇白天猛身后,算是与小星有一面之缘,应是那兄弟中某一位的女儿。 想必是提前有过交代,一看小星从尽头房间出来,一名女弟子便走近两步朗声道:“敝派正在缉查凶手,这位兄弟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回碧姑娘那里伺候着吧。” 小星微微一笑,道:“碧姑娘累了,想要歇上一会儿,我一个大男人,再待下去实在不太方便,请容小的回仆役房打个盹去。” 那两个女弟子对望一眼,没再多言,默默让他过去。 外园的回廊中颇为拥挤的站了七八个峨嵋弟子,除了三个俗家男弟子,其余都是道姑打扮,想来有人正在里面劝慰遭逢飞来横祸的田灵筠。 这边不宜掺和,小星径直走过,离园而去。 其实从猜测此次事情多半为白家自己人所为的那一刻起,小星心里就有了一个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要去一个地方看看。 他总觉得,若是要在这别庄中藏下什么人,那里应该是最合适的所在。 三道锁,一扇门,山崖环抱,高墙遮挡,要是峨嵋和唐门知道庄里有这么一处院子,只怕也会毫不犹豫进去看看吧。 那种一看便掩埋着不知什么秘密的地方,本就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好奇心。更何况是小星这种对任何不了解的事情都会心痒难耐的人。 即便没有今天的这些事端,他也会找个机会偷偷摸进去探查一番。 依旧穿过那片小妾住地,已经识得路途,找起来自然不费什么功夫。小星一路走来,并没碰上什么麻烦,遇到的人都匆匆忙忙心急火燎,看他并不面生,就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侧室们的居所倒是多了不少人手,此时怕是也顾不上避嫌,许多人高马大的男子就在各个院落信步出入,不仅有白家子弟,还有些白家信得过的江湖豪杰。 连着发生两桩诡异凶案,整座别庄的气氛都如拉满的弓弦,绷得死紧。 为了不引人注意,小星额外多兜了几个圈子,才绕进那处死角所在。一进到那阴气逼人的僻静之处,连外面的人声都恍若隔绝,空荡荡叫人尾骨发寒。 这种地方,白家应该也早已想到才对。小星缓缓走近,足下放轻,将身形掩入山壁阴影之中,直至靠入墙角。 倒不是他过分小心,而是此刻院中已经有人。 那挂了三道锁的大门,此时竟是开的。 这么待着被人看见,难免要落得个行迹鬼祟的嫌疑,小星略一犹豫,双掌一贴石壁,壁虎游墙般无声无息攀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钻入那密密麻麻的垂落青藤之中,屏息看向院内。 院里的布置简单至极,两株半死老树,一口青石水井,半列陈旧矮房,但那矮房中多半没有住人,窗门尘灰密布,棂框尽是蛛网。 门廊之外数丈方圆的院子当中,却垒了一座石屋,三面开着离地七八尺的小窗,一面开着扇狭窄铁门,单看外面窗台宽窄,便知道所用石砖极为厚重。 石屋旁还搭着一间板房,破旧木门半敞,有些水气传出,似是有人正在里面烧水。 那铁门外,站着四男一女,围拢一处,女的披着件亮紫斗蓬,风帽挡着头脸,小星只能大略看到一个背影,身段倒是颇佳,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四个男的都是熟面孔,白天勇白天猛两位同胞兄弟一左一右把二哥白天雄夹在当中,面色颇为不豫,另一个却是小星本以为该在田灵筠那边的清心道长。 “既然家丑不可外扬,贫道一个外人,还是去外面等着吧。相信三位不会刻意欺瞒我这远道而来的臭牛鼻子。”清心道长的语气极不客气,可见此前的交谈并不顺畅。 白天猛勉强一笑,道:“道长这是哪儿的话,咱们本就可算是一家人,没有瞒着您的必要。要是不想让您知道,也不必特意叫您过来了不是?” 清心道长一瞥白天雄,冷冷道:“你们兄弟叫贫道过来,不过是想叫他不得不开门放你们进去吧?” 白天勇忙道:“哪里哪里,我们五兄弟都有这里的钥匙,旁边屋的的老仆只要叫一声也能开门。只是觉得既然要搜,还是应该让二哥和道长你们二位在场的好。” 白天猛接道:“没错,二哥在场,我们才不是越俎代庖,道长眼见为实,顺便清了我们暮剑阁包庇的嫌疑。毕竟这是二哥的儿子,光叫他自己看看,对您也不好交代。” 小星微皱眉心,倒没想到这里面关的竟是白天雄的儿子,以他先前了解,暮剑阁中应该没有白天雄的子女才对。 暮剑阁成立之后,白家便分为两脉,一脉在暮剑阁习武,一脉依旧据守曾经的产业,或文或商,每一代的子女在懂事之后都可自由选择在哪一脉生活。白天雄的后人,不是应该都在白氏商家么?武家里何时多出了一个见不得人的儿子? 果不其然,清心道长也皱眉道:“天雄兄几时在暮剑阁又多出了一个儿子?” 白天雄一直面色铁青默然不语,此刻才缓缓道:“我倒宁愿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他长叹一声,拂袖道,“既然诸位信不过我,非要眼见为实,那就进去再搜一遍吧。只是小犬若麟疯疯癫癫,已不是常人,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在下先说一声抱歉。” 清心道长哼了一声,道:“不敢。” 白天勇与白天猛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转头走向铁门。白天猛似乎对二哥颇有忌惮,陪笑道:“二哥,你今天怎么也要开门进去一趟,就当让我们顺便看一看。这么多人陪着,说不定吓不着这位姑娘。” 白天雄并不领情,淡淡道:“她赚我的银子,吓不吓着,与我何干。” 那女子带着几分忐忑开口问道:“白二爷?里头的公子吓人的很么?妈妈没跟我说过啊。” 白天雄勉强放柔语气,安抚道:“你不去惹他,就没什么吓人,若是惹了他,远远躲开也就是了,里面有铁链栓着,他伤不到你。这三天若有什么不对,你大声叫人,福伯自会来救你。” “白二爷,我们赚些皮肉银子不容易,您可别诓我。奴家胆小,实在不行,就劳累您再找别人吧。”那女子战战兢兢的打量着石屋,似乎有些畏缩。 白天雄面色阴沉,道:“你若不干,就快些决定,我现下去找别人还来得及,你可莫要耽误了事。” 应是白家给的银子着实不少,那女子犹豫一番,还是一咬银牙,道:“罢了,我留下。想来翠儿姐要不是在这儿豁出去,也没本事这么早就给自己赎身。” 白天雄淡淡道:“若不是翠儿姑娘自脱火坑,我也不愿便宜旁人。你在这儿陪小犬三日,比你在富贵楼里做足三月还多。你若不肯,那里还有的是女人。” 那女子抿了抿嘴,挤出一脸媚笑,腻声道:“是是是,白二爷,是奴家不好,奴家知错了。奴家这就进去,保准把公子伺候的通体舒泰,跟上了云头似的快活。” 白天雄扫她一眼,扭头看向门内,这说话的功夫,其余三人都已钻了进去。 屋内并不宽敞,陈设更是简单至极,一床被褥贴墙就地铺开,一张矮桌用铜钉钉在另一边地上,被褥所靠的那面石墙,角落放着马桶,当中装有两条精钢锁链,链条颇长,松垮垮垂在地上,尽头锁着一大一小两个钢圈,小的套着脖子,大的套着腰,将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结结实实的困住。 那青年一头乱发未有半点修饰,枯草般四下垂落,五官颇为周正,面上若有胡须的话,倒是与白若松有几分神似,只是憔悴的多,那深陷的眼窝中,一双黑眸毫无神采,呆滞的盯着对面空空如也的桌面。 这屋子不必搜,也知道藏不下一个新娘子。 白天勇兄弟仍走进屋内,四下搜索起来,连被褥下都仔细翻看一番。白若麟看有人进来,眼珠动了一动,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仍是动也不动,翻找过来将他掀起,他就歪歪身子,翻找过去,他就仍坐回原处,只是鼻子不住抽动,向着门口那边嗅来嗅去,似乎是闻到了什么。 清心道长站在门口并未进去,他一眼扫过知道藏不住人,便回头道:“天雄兄,令郎可是走火入魔?” 白天雄点了点头,轻叹道:“他自小醉心武学,却不肯循规蹈矩,非要学先祖创出几门武功。这种天纵奇材才能办到的事,谈何容易。想新剑法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对劲,只恨我那时正在闭关参悟敝派剑法,没留意到。后来,他想自创一门内功心法的时候,贪功冒进,走火入魔,便成了如今的样子。” “那也不必将他如此看管起来吧?”清心道长皱眉道,“只是心智受损的话,应该还有办法调理。” 白天雄长叹一声,摇头道:“兄弟们肯留他一条命在,已是对我大大的照顾了。他走火入魔那天,一夜之间欺辱了七名女子,其中有我大哥三弟三名如夫人,两个无辜的丫鬟,一个外姓女弟子,和……”他话头顿住片刻,看着屋内轻声道,“我四弟的长女。” “那七人中,外姓女弟子将我们赔偿的银两撒了一地,悲愤而去,不知所踪,两个丫鬟在我们的安排下远嫁他乡,而剩下四人……”白天雄面颊的肌肉一阵抽动,道,“在事情发生后相继自尽,没有一人肯苟活于世。” 那女子一直在旁听着,看他们都沉默下来,自嘲道:“看来,反倒是我这样不知廉耻的婊子,活得更好一些。” 白天雄扭头看她半晌,缓缓道:“只要不知廉耻,是不是婊子,也都一样能活得更好。” 几人之间气氛本就微妙,一番查找一无所获,自然不愿久留,其余人早早出了院子,在门外等着,白天雄最后交代道:“有什么不懂的,去旁边屋子问福伯。三日之后,我来开门接你。” 那女子勉强笑道:“你若迟了,妈妈可会找你多要银子。” 临出门前,白天雄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望他一眼,笑道:“富贵楼里的名儿么?春红。” “屋里的这三天,你的名字是思梅,相思的思,梅花的梅。你可千万莫要忘记。” 这便是关门前,春红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门外传来咔嚓咔嚓的上锁声,这阴气沉沉的院落,瞬间便与世隔绝起来,一股寒意袭来,春红抬手搓了搓,呵了口气,扭头看着未再关上的石屋,略一踌躇,莲步轻移往旁边福伯的板房走去。 她在门上敲了敲,里头却没有回音。她又敲了两遍,那门缝里才传来一个苍老浑浊的回答,“进来吧,不用那么拘礼。” 开门进去,里头倒比那石屋正常的多,桌椅板凳,衣柜床榻一应俱全,一把铜壶正坐在炉上,嗤嗤地冒着热气,旁边放着打水木桶,里面还剩了半桶井水。 福伯弓腰驼背坐在水壶边上,头也不抬,只道:“有话就快些说,少爷还在等着,耽误了,就不好了。” “他就那么猴急?”春红吃吃笑道,“难不成晚一刻摸奴家的屁股,就会要命?” 福伯缓缓道:“不会要命,只会发疯。” 春红一愣,笑道:“他不是早就疯了?” 福伯道:“疯也分很多种。呆呆坐着和把你一口一口咬死,可是大不相同。” 这话明明应是玩笑,她却笑不出来,反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你们只说叫我陪他,可也没说该怎么做啊。”她靠住房门,轻轻揉了揉大腿,道,“难道我只要进去关门脱光衣服,躺下去张开腿等着就好?” 福伯举起铜壶,将热水倒入旁边的木盆中,口中缓缓道:“伺候男人是你的本行,我不懂。你用什么法子都好,总之这三日里,少爷至少要每两个时辰出精一次,才能保证你平安无事。” 春红双目圆瞪,惊讶道:“两个时辰?睡觉的时候呢?我一天要是睡不够四个时辰,皮色暗淡肌肤无光,那可要怎么办呐?这两个时辰的时限,你们是怎么算出来的?” 福伯冷冰冰道:“是许多和你一样贪睡的女人帮我算出来的。” 他看着木盆里冒出的氤氲水气,继续道:“其实你在那屋子里也没别的事好做,吃喝拉撒之外,你大可完事之后就睡。” “可那儿连张床也没有,我要挤着那疯子睡觉么?”春红嘟囔着抱怨道。 福伯将双手浸入滚烫热水之中,缓缓道:“到不了明天,就算是地上,你也睡得着。” “别再磨蹭了,这次本就比平常晚了一天多,当真出了岔子,最后还要我收拾。去吧,有事就大喊福伯,我听得到。” 春红撇了撇嘴,闪身出门,扒着门框笑道:“只有喊福伯你才听得到么?” 福伯面上总算是露出一丝微笑,道:“每个月都要听上三天,除了喊我名字,别的我只能当听不到。上一个姑娘,那个叫翠儿的,声音不大,我很喜欢。希望你也莫要叫的太大声才好。” 春红轻笑道:“我睡不成整觉,怎么好让你那么舒坦。老爷子,要是你总听着嫌没意思,奴家也能帮你出出火哦,就看你是不是宝刀未老咯。” 福伯将泡的通红的手掌缓缓举到面前,道:“老咯,早就不想着这些咯。需要擦身子的时候,记得到我这儿来拿水。全天都有热的。” “有力气来拿的话,奴家会来的。”春红微笑说罢,抬手一甩将房门砸上,算是略略泄了心头不安。 身上的斗篷可是上好材料,她犹豫一番,还是咬牙在门外脱了下来,挂到铁门角上,身上的夹褂长裙不值多少银子,破就破了,妈妈肯定会赔给她。白家说明了不准带发饰,让她只是绑了个辫子,三天出不来,脂粉也不好多抹,打从开苞以来,她还从未这么素净着去见过外人。 不过和素面朝天一样,伺候疯子,对她来说也是头一遭。 她身上还留着头一遭的事着实不多,千奇百怪的客人她遇到过不知多少,若非如此,她怕是也没那胆子接这趟活。 既然是疯子,应该不难打发,两个时辰弄出来一回,想想倒也不难,她闪进石屋,下意识的把房门小心关上,舔了舔丰润红唇,心想,你们都说了不限法子,那我光用用嘴巴,岂不是轻松得多。 她对口中那条舌头颇有几分自信,起码富贵楼里,来找其他姑娘吟诗的,远不如找她吹箫的多。 名士风流,男人下流,男人总比名士多,她胡乱想着,刚一转身,才发现白若麟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那两长串链子,竟没发出半点动静。 她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抚胸,平了平气,顺势撒娇道:“公子,你吓死奴家了。你摸摸,奴家的心口都一跳一跳的呢。” 习惯性伸手要拉,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个疯子,哪里受用的了这些情趣,只好讪讪顿在半空。 果不其然,白若麟完全没有听她说话一样,直愣愣的看着她的脸庞,缓缓凑过脑袋,抽了抽鼻子,喉咙里咕噜噜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突然嘿嘿一笑,道:“思梅,思梅。” 春红楞了一下,才醒觉这是她在这儿该用的名字,立时便笑道:“公子,思梅来了。” 猜测他这疯病至少有一半是心魔所致,既然如此念着这名字,多半是情根深种,应该收敛风骚,主添柔情,一个抬手抚摸上他脸颊的功夫,春红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双眸一眨,盈起千层相思,身子软软一偎,靠上他瘦削肩头,口中轻道:“奴家好想你呢。” 白若麟却没像她预想的那样有什么变化,而是依旧愣愣的看着她,低下头,一点点靠近她领口,将鼻子探入颈窝,一下下拱了起来。 “公子,好痒……”她缩了缩脖子,口中虽如此说道,却同时抬手解开最顶那颗扣子,领口一松,一小段温腻如玉的颈子便香幽幽露在人前。 “思梅……”白若麟咕哝一声,突然又把头抬了起来,直挺挺站在了那里。 春红一愣,也不知做错了什么,怀着忐忑向后退开半步,上下一看,才发现他人站的长枪般笔直,胯下那根东西,也一样直愣愣翘了起来,将松垮垮的青布破袍,生生撩高几寸。 硬成这样,他却一动不动,只是茫茫然看着不知什么地方,嘴里又开始叽里咕噜说些听不懂的话。春红想着福伯叮嘱的话,心里着实有些担心,略一踌躇,还是主动走上前去,一边蹲下,一边柔声说道:“公子,奴家这就帮你快活快活。” …… 春红捋了那物什一阵,转眼间听到一声低沉闷哼,她连忙往旁一躲,就见一股白浊横空而过,带着浓腥气味落在地上。 呼……比想象中好对付的多么,春红暗自吁了口气,这公子身子虽壮,耐性却不比敬哥强出多少,这般两个时辰一次,混足三天真是易如反掌,嗯……不如说是易如握掌。 她有些得意的从袖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掌,转身站起。 留在这边终究有些不太舒服,还是去旁边歇上个把时辰再来的好,她这么想着,抬手推了推门。 方才只是轻轻带上的门,此刻却纹丝不动。 她心中一惊,用力推了推,这才发现,挂在门角上的斗篷原本夹在门缝里,此时也已不见。 “福伯!这边完事了,你叫奴家去你哪儿歇歇好么?”她定了定神,扬声叫道。 没有回音。 她皱了皱眉,张嘴正要再喊,突然背后被股大力一推,啊哟一声向前扑倒,双手撑着铁门才勉强站住。 还没等她回头,下身突然一凉,却是那条曳地长裙被人猛然扯到了腰上。 她想要转过身来,腰胯却突的被人一拉,往后扯了一步,她连忙扶住门扇,低头往后一看,果然是白若麟正在伸手扯她的汗巾。 他胯下那根才泄了阳精的巨物,竟丝毫不见软小,毫无疲态仍旧高高翘在腹前。 …… 从正对着门的小窗看过来,只能看到白若麟那双麻杆似的腿不断前后摇动。 这种媾和场面,实在勾不起小星多大兴趣。 他费了一番力气挪到这片山壁上,象只蝙蝠倒吊在藤条后头,可不想只是看一场春宫了事。 只不过他实在无处可去。 白天勇兄弟倒是早早就与清心道长一道走了,可那白天雄却不知着了什么魔,锁好院门后竟没离开,而是像根木桩一样钉在了门口。 不管他在等谁,他离开之前,小星都只能待在原处,傻呵呵的吃进满肚子清凉山风,眼看着白若麟大享艳福。 看来有些时候,人的确是不如疯子快活。 小星微微一笑,盯着白若麟身上精瘦却十分有力的筋肉,低声自语道:“若是每次送来的女人再美些,我说不定也愿意做个疯子。做疯子,有些事可方便的多。” 第六章:夜兰 在富贵楼里这么些年下来,春红忍耐过很多事。 她接待过许多客人,玩法千奇百怪,受到的待遇几不喻人,但还忍着最刻骨的相思,为了情郎敬哥的赶考盘缠不得不推迟赎身的日期,只盼他功成名就之时,会娶个贤惠得体的夫人,容得下她在偏远小屋中辟一方天地。 她以为自己已没什么承受不住。 而今日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她既没想到自己会有忍耐不住的时候,也没想到今日头一遭忍耐不住的,竟是那让她每一根骨头都酥软如泥的极致快乐。 越是勇猛越难长久,她心里记着这个道理,口中婉转娇吟,用一贯擅长的酥柔嗓音营造出不堪风雨的孱弱可怜,等着他强弩之末那一刻。 白若麟对她醉人的呻吟置若罔闻,双眼直愣愣盯着冷冰冰的房门,手掌死死卡住她腰侧的软腴凹陷,精瘦的肌肉铁块一样鼓起。 春红狠狠裹了两下,白天麟终于忍不住泄了身。 …… 迎来送往的时候,没几个客人会想着让身下的婊子也跟着快活快活,那股劲儿被吊得多了,春红也免不了自力更生掌揉指戳图个快活。 拿了银子来暮剑阁,她可没想到竟让这么个疯子给蛮牛般捅出了不逊于自己手指的兴头。 匆匆喘了两口,她撑着门扇想要起身,毕竟泄了两遭,再强的男人,也到了鼾声如雷的时候,虽然她穴心儿里那股痒劲刚刚上来,但她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歇过这两个时辰,再来快活不迟。 臀股挪了挪位,腔子里头却被硬梆梆的别住,她吃了一惊。 怎么……怎么一点没见软呢?难道里面长了骨头? 血气方刚的少年恢复快,就在身子里面重新硬胀起来的她也见过,可这种一点没软,反而好像又大了几分的怪物,这可是头一次遇到。 而男人只要硬着,就肯定不会罢休。 这念头刚过脑子,身后的动作又一次开始了。 …… 晕过去前,春红总算知道了,快活,也有叫人受不了得时候。 她在里面受不了,小星在外面也一样受不了。 他面相虽小,人可不是稚嫩娃娃,这么一场好戏一路看到一边翻着白眼不省人事,没欲火攻心已经算是定力过人,再加上他修的内功本就极重阴阳互济,情欲较寻常人旺盛许多,看到最后,险些叫裤裆里直竖的尘柄顶在山壁上害他摔落下去。 幸好,到了这时,外头白天雄一直在等的人,总算来了。 与小星预料的丝毫不差,来的果然就是那天被他和崔冰撞见的那个妇人,看她一见白天雄便眼泪汪汪依偎入怀的举止,即便此刻头下脚上,他也猜的出那一定就是白若麟的娘亲。 那夫妇两个搂在一起嘀嘀咕咕边说边走,小星隔着整个院子连看到都有些勉强,竖直了耳朵也听不到什么,反倒是昏了过去的春红仍在无意识的嗯啊浪叫,钻进耳朵好不烦人。 这一番看下来,白若麟虽然一副势不可挡的模样,却没有用什么额外手段,光是这般疯狂交媾,体力耗尽也伤不到春红性命,不必他冒险强出头下手救人,还是先离开要紧。 虽说碍事的走了,他也不敢太过莽撞,依旧顺着来路藏在藤蔓后攀了回去,小心观望一阵,确定那福伯除了方才关门并未再出来,这才提气轻轻落在门外角落里。 那夫妇二人并未走出太远,小星一边往安全的地方悄悄摸去,一边还听到那妇人颇为伤心的嘤嘤哭泣,急得白天雄颇为笨拙的大声劝哄,光听语气,像是已急出汗来。 他这么宠着这房小妾,也不怕正室造反么?路过小妾众多的那片院落时,小星忍不住这般想道。 毕竟不管是江湖世家还是王公贵胄,最讲究的便是子承父业,白天雄既然选了武家一脉,就算是为了父子团圆,也该把嫡长子留在身边。不管是为宠小妾还是白若麟的确天资过人,只留他一个在暮剑阁里,分明就会惹得白天雄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悦。 白家曾是大户,按说更重小节,这种情形小星一时也没想通透。他此刻欲燥难安,也不太适合静心思索,心里一烦,索性蹲在池边撩着凉水哗啦啦淋了一头,这才算清醒了许多。 他湿淋淋的往起一站,却听背后传来一声低呼,跟着便是一句怯生生的问话:“你……你是谁?” 他只是看着院子里有个小小水池,四下无人也就信步而入,倒没想到会碰上他人,连忙抹了一把脸上水珠,躬身道:“小的是碧姑娘的小厮,这庄子忒大,转来转去迷了方向,心里恼火的很,借池子里的水清醒清醒,惊扰到姑娘真是对不住了。” 抬眼一望,站在屋前手里端着木盆的女子,竟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若萍。 白天武如此宠爱子女的人,怎么会让她独个住在这种地方?转念想到白若萍既是庶出,那她生母多半就住在附近,她孝心可嘉,也不无可能。 白若萍不知是不是极少与生人交谈,堂堂一个武人家的女儿,听完小星一番言谈,竟脸色微红不知所措的别开头去,细声道:“不……不打紧,就是池水不太干净,你、你别弄脏了脸才好。” “萍姑娘就住在这儿么?”小星好奇心起,索性走近两步,在衣摆上蹭干了手,含笑问道。 白若萍先是点了点头,跟着惊讶的睁圆了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小星,奇道:“你、你认得我?” 小星这才想到白天武设宴时虽把两个女儿都带在了身边,却只字未提姓名,并没介绍给众人认识,只好道:“我曾远远见过姑娘几面,当然认得。” 白若萍淡淡一笑,仍将视线落在别处,道:“这次临时雇的人,恐怕还没几个认得我呢。” 小星只得笑道:“小的擅长记人,过目不忘。” 白若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那也很了不起。”说罢,低头返身走了回去。 小星搔了搔下巴,盯着白若萍的背影,开关屋门之际,能看到里面墙上挂着一把精钢长剑,她果然是习过武的。 不过习武之人像她这副模样的真不多见。 这么看来,这暮剑阁里,还真是有不少怪人。 也真是有不少秘密。 本只是来看看,没想到事情竟会变得如此有趣,小星唇角噙着一抹微笑,望着白若萍紧紧关上的房门,大步离去。 如果所料不错,新娘失踪与贺礼被劫的确并非同一拨人所为的话,此时的白家无疑正处于危机四伏的状况之中。 小星对自己的判断颇有自信,新娘失踪一案,必定经过了缜密的事前谋划,如此悄无声息不留痕迹,目的显然只是想毁掉这场婚礼,利益相关的无非是不愿看到暮剑阁与峨嵋结盟的派系,对白家本身的危害只要仔细推敲就知道并不很大。 否则,只消拿出同样的本事摸上山去一剑杀掉白若云,岂不省事的多。 而贺礼引出的血案,则大不相同。 不论是行凶的手法还是留下的血字,都表明下手的人绝对隐藏着满腹怨气。贺礼来的如此突然,只不过一天间隔,就杀人夺宝,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人早已暗藏祸心,但苦无良机,此次唐门献礼与新娘失踪接踵而至,便乘机下手,更深一层去想,甚至此人与唐门早有谋划也不无可能。 二是此人临时起意,听闻贺礼一事在前,新娘失踪在后,心念一动便付诸实践。 不论哪种,夺走阴阳透骨钉都只会是一个开始。 暮剑阁当前这些门人中,并没什么极为出类拔萃的高手,阁主五兄弟中武功最高的白天雄,也不可能几招之内击败同辈中任意一个,按江湖传言,白若云与白若松两个后辈领袖切磋起来,没有五百招一样分不出胜负。 这样的情形下,阴阳透骨钉这种可以说是当世第一机簧暗器的宝贝,会被用来做什么事不言而喻。 原本没把握杀死的对象,此时则不可同日而语。 正因如此,方才在石屋中,那两兄弟才会不惜冒犯兄长也要打着寻找新娘的旗号仔细翻找吧。 越是思索,脚下走的越是轻快,不知不觉,小星就已回到佣仆居处,出了这么大的事,下人们这边的气氛也是格外紧绷沉重,那些年轻力壮的汉子连从丫鬟那边讨个口头便宜的心思都丢了个干干净净,没在忙活的几人都垮着双肩有气无力的坐在太阳底下晒着。 冒冒失失去找白家人详细说明并不明智,一来主事者未必会信小星这么个随行小厮的言语,二来他也怕万一找错了人打草惊蛇,反倒惹祸上身,白白陷入危险之中。 这暮剑阁中必定没有嫌疑的人目前来看一个也没有,不过他倒是有个愿意相信的目标,只是现在还不是找她的时候,白家此刻乱成一锅粥,她一定在忙着安慰哥哥,多半在他不好找去的地方,也暂时不必他担忧安危。 不如美美睡上一觉,养精蓄锐,再做打算。 行走江湖,能安心睡上一个好觉的机会并不多,抓住一个,当然便要睡个大饱。 小星并非白家的下人,指派任务也给不到他,看他面生,寻常下人也不好意思叫他帮忙,这一觉就让他睡到了霞笼西山。 睁眼打了个呵欠,也不知是睡得太好,还是拜白若麟所赐,胯下裤裆里头还真是精神抖擞,他笑嘻嘻的在那耸起处拍了一巴掌,骂道:“少给我捣蛋,还不到用你的时候。” 崔冰还在等他一道用饭,可不好这么带着一身火气过去,真闹的过了头,让旁人听去,穿帮倒在其次,就怕崔冰面皮太薄,呆不下去一溜烟跑掉。 用冰凉的井水好好洗了把脸,小星才慢悠悠的往崔冰那边晃了过去。 峨嵋那帮人已经散了个干净,但田灵筠应该是留宿在这边,门口齐秀清一脸戒备的按剑守着,算是颇有几分不给白家面子。 看小星算是熟面孔,守在通路上那两个女弟子点了点头便即让开,那个外姓弟子还小声念叨了句,“赶紧去吧,你家的碧姑娘隔着窗户快看成石头了。” 小星苦笑道:“两位辛苦。”忙不迭大步走了过去。 看他到了,崔冰眼底流露出一丝喜色,但既不敢太过明显,也不敢这就离开窗边,显得好象就为等他似的,磨蹭了一会儿,才转身侧对着窗户小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小星坐下灌了口热茶,小心翼翼的把目光从崔冰娇美俏臀上挪开,笑道:“随便看了看,没出什么事。我也不能总是在你房里泡着,惹人起疑,干脆回去睡了一觉,养养精神。你这边呢?” “也没什么事,好生没趣。”崔冰总算离了窗户,抬脚蹬开屏风坐在床边,道,“对了,过午没多久,外边园子里倒是吵吵了一阵,我出去听了听,峨嵋那个田姑娘,指认了凶手的模样。” “哦?是什么人?”原以为这么缜密的谋划不该出现太大纰漏,不想田灵筠这边竟然看到了凶手的样貌。暮剑阁的客人就这么多,加以印证一番,不难确认身份才对。 崔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 “嗯,”崔冰苦笑道,“这事还真是奇了,我本以为自己站的太远听错了,后来白家来人问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才确信,田姑娘就是这么说的。” “她说来袭击他们的那人,是个满面虬髯的巨汉,胡子很密,却没有头发,更绝的是,他身上穿的还是大红喜服,好象要嫁人的是他一样。” “这是个什么鬼?”小星听罢吃了一惊,苦笑道,“我之前刚见了一个疯子,看起来,好象还没这位兄台疯的厉害。白家按这去找了?” “不找又能怎的。”崔冰微笑道,“反正就我所见,这庄子里大胡子还有几个,外带秃瓢的可是一个都没有。” “那她是怎么遇袭的?”小星皱眉问道,心中颇多谜团交织在一起,一时寻不到头绪。 “事关清白,就算田姑娘说了,外人也听不到啊。我怎么知道。”崔冰撅了撅嘴,嗔道,“你当我长着千里眼顺风耳不成。好了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来问话还是来陪我吃饭啊?” 小星这才发觉,旁边桌上早已摆好了饭菜,只是怕凉了,用碗碟扣在下面,拿纱罩笼住。 这崔冰到底不是个藏的住心事的人,聊了几句闲话,便忍不住旁敲侧击想要问出小星究竟为何找得到如意楼,无奈她这对手糊弄年轻姑娘简直是娘胎里带出的本事,东拉西扯说的她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满心钦佩之后仔细回味,才发觉什么也没问出来。 美人佐酒,闲谈下饭,转眼桌上的菜肴就下了个七七八八,崔冰心有不甘,正想再寻个门道问上两句,却听门外脚步轻响,连忙敛起娇笑,平心静气端起了碧沽娘的架子,心里暗想这碧姑娘整日这么端着也不嫌腰疼么?难怪武林高手都要有一副铁腰,否则连这架式也摆不稳当。 来人四平八稳的敲了三声,跟着扬声道:“碧姑娘,你在么?” 这短短六个字说的顿挫齐整,清脆明快,一股硬要做出的英气扑面而来,不必开门,也知道是暮剑阁阁主的千金到了。 崔冰愤愤瞥了小星一眼,趁门没开,一筷子送了一口鱼肉下去,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做足了架势等着。 “在在在,小的这就来开门。”小星苦笑着高声答道,快步起身迎门。 门闩本就未上,白若兰也不等他,轻轻一推走了进来,她似是没想到小星会在,皱眉打量他一眼,显然是嫌他有些不通礼数,这么晚还呆在女子住处,好似她白家招待不周连个丫鬟也忘记指派一样。 这一眼望去,大抵是看得仔细了些,她眉心又深了几分,忍不住问道:“这……这位小哥,我之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与你见过?” 小星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有过一面之缘。兰姑娘贵人多忘事,只怕是不记得了。” 白若兰秀眉紧锁,迟疑道:“我……应该能想的起来才对。肯定不是一面之缘,我这人记性不好,只见过一面的,过不两天就忘了。” 小星看她直盯着自己苦思冥想,忍不住笑道:“白姑娘特地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小的我?” 白若兰一愣,跟着啊哟一声醒过神来,忙不迭转头看向崔冰,清了清嗓子一低头,恭恭敬敬躬身抱拳行了一礼,认真道:“碧姑娘,上回是我心里不快活,又听人说你要来找我们白家切磋剑法,一时冲动多有冒犯,在这里真心实意给你赔个不是。是我不好,你多包涵。” 崔冰小心翼翼的望向小星,看了看他的眼色,才慎重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不妨事。” 白若兰抿了抿嘴,粉莹莹的唇瓣被她抿的红里透白,崔冰只有在卸下心防之后才露出些许天真模样,而这位白家千金却直性子到面上神情都藏不住半点心事,看她那副既有些扭捏又有些恼火的样子,分明便是多半有事相求却不好意思开口。 小星在心底叹了口气,暗想这次出来运气着实不好,最在意的这两位,都是如此不谙世事的模样,真要踏入江湖,怕是转眼就被卷进漩涡底下,连水花都冒不出半个。 “白姑娘,你还有什么事么?”总不能让气氛就这么僵着,他只好开口推上一把。 果然,白若兰咬了咬牙,脸色微红道:“我这时候开口,显得我刚才道歉好象就是为了图你帮忙一样,可、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觉得对不住你,也确实想求你帮我个忙。只是……只是凑巧赶到一起了。” 崔冰肩膀一抖,忙吧肚子里的讥笑忍住,绷紧了面皮淡淡道:“何事?” 白若兰深深吸了口气,反手关上房门,低声道:“碧姑娘,我听人说你剑法极好,眼力想来也不会差。我……想求你跟我去看看我那两位师弟的尸体。” 崔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维持原样静坐不动。小星也没想到白若兰是来谈这事,心中急忙做起各种计较。 白若兰看崔冰不答,忙道:“这次的事情貌似严重的很,我从小到大,还没见爹和大伯他们这么着急过。我打听了一圈,他们说这次来的客人里,剑法最好的就是碧姑娘你,我……便来求你帮忙。” 小星在旁奇道:“这是不是该令尊他们操心么?怎会让你如此劳心劳力?” 白若兰偏开视线,似是在犹豫当不当讲,踌躇片刻,才道:“整整一天下来,爹爹他们半点线索也没有找到。二伯武功那么好,也没认出两位师弟伤处的剑创。我……听人说碧姑娘的武功神乎其技,光靠内功就可隔空断剑,我二伯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我……我就想来求你看看,说不定,你总在江湖上走动,眼力真的比我们家的人都要好些。” “莫非……清心道长已与白家闹得不太愉快?”小星沉吟问道。 论起历练,清心道长才是真正的老江湖,三十多岁才带艺投师,在天绝师太门下后来居上,不到四十便坐上峨嵋掌门之位,剑法冠绝金顶,不论怎么想,也该是由白家长辈出面请清心道长先去仔细勘验才对。 白若兰略带怒气道:“他……他草草看了一眼,说……说是没有什么剑法。这叫什么话。” 小星心念一动,转身道:“碧姑娘,那咱们就去帮他们看看吧。毕竟主人家有难,咱们做客人的,也不好只是看着不是。” 崔冰当然不愿去看两个冷冰冰的死人,无奈自己做不了主,只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抓起包袱背在背后,起身向外走去。 小星将手一伸,道:“劳烦兰姑娘带路。” 白若兰嗯了一声,出门领在最前。 走过外园,白若兰特地折到齐秀清那边,软语问候了下田灵筠是否平安,峨嵋这几位女侠显然都在火头上,屋里有人冷冰冰应了一句,齐秀清则连口都没开,只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回了。 白家有错在先,白若兰也无话好说,只有暗自捏了捏拳头,憋下口气继续带路。 库房所在的院落已被白家弟子紧密看守起来,不过上午的尸身当然不会还挺放在原处。 绕了几绕,三人来到一间较为僻静的院落,一名剑奴守在院门,见白若兰走近,道:“兰姑娘,早些看完早些回峰顶本家的好。别庄不安全,不宜久留。”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多谢丙伯伯关心,我有分寸。这几天伯伯们也辛苦了,也请多加小心。” 四大剑奴以甲乙丙丁为号,看来守在这里这位排行第三。小星侧头留意了一下,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想必那两具尸身四大剑奴也一定看过,竟也看不出么? 停放尸身的是间破落堂屋,四张桌子拼在一起,尸体横陈其上。白若兰胆子倒并不算小,一马当先进屋燃起了灯烛,才叫他们二人进去。 崔冰对剑法根本就是七窍通了六窍,扔块猪肉给她,她只怕都分不出剑和菜刀,来的路上就已极为忐忑,真刀真枪站在尸体之前,心里更是打鼓不休,背后都出了冷汗。 白若兰面沉如水,抬手一掀,扯下了盖在上面的白布,咬牙道:“请。” 崔冰垂目望去,两具尸体均是面目扭曲神态狰狞,脖颈上的伤口已经缩边,咧出褐红色的一个血洞,喉头一阵紧缩,险些将刚才的饭菜都呕出来。 她连忙定了定神,正思索该如何应对,耳边突然传来细若蚊鸣的小星声音,“你照我说的去说就是。” “这两人的伤口,的确看不出路数。”崔冰依言而为,按着此前略显生硬的语调,模仿着缓缓说道。 白若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手掌不自觉地便在桌上一拍。 崔冰又道:“但这并非凶手剑法神妙,而是下手的这两剑,根本没有使任何招式。” “没有任何招式?”白若兰蹙眉追问,满面不解。 “本未过招,何须剑法。” 小星从旁接过话头,并指为剑在空中比划了两下,道:“上午我们也在场,看那两具尸体的模样,也知道对方出手极快,两人死前连剑都不曾拔出,这种情形下,凶手又怎需一板一眼出什么招式?” “可……学剑的人出手总有习惯的啊?” “要么此人武功高出这两人太多,随心所欲即可一招毙命,要么……”小星凝神望着那两处微斜剑创,淡淡道,“就是这两人对那人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凶手大可以暴起偷袭。” “你说什么?”白若兰声调登时高了几分,眼底也划过鲜明怒意。 她身为阁主长女,本就极重暮剑阁的声誉,小星这话分明是在暗示白家内部有人捣鬼,她自然大感冒犯。 小星也不理会,自顾自指着伤口道:“这两人身量都算寻常,这个比那个矮些,你看这剑伤,都略微上斜,还恰恰有一个更高,所以这上面唯一能看出的,只有一件事。” 他顿了一顿,确认白若兰仍在听,才缓缓道:“不用任何招式的快剑平刺,留下这种伤口,只能说明下手的人,身材十分高大。” 白若兰自己也在习剑,她当然明白,全力出手平刺,又要转瞬间杀死两人,不可能不选择最有效率的方法——肩肘剑平直一线,翻腕刺击。 小星见她露出了解神情,微微一笑,迈步在一具尸体旁略一丈量,跟着张开手指测了一下剑伤位置,站直身子,在自己头顶附近比划了一下,道:“我可以断定,凶手的身量,在这个高度之间。兰姑娘,白家这么高大的剑术高手,应该也不多见吧?” 剑术高手,范围自然小了许多,首当其冲的,就是白家五老与四大剑奴。白若兰犹豫片刻,才道:“若按你比划的算,大伯四叔太低,五叔太高。甲乙丙丁四位伯伯也都不合。只……只有我爹爹……与二伯刚好。你、你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小星想了想,思忖道:“只不过是个猜测,未必就做得准。兰姑娘也不必太过计较。只是这事必定与白家内部的人脱不开干系,你身在其中,也要格外小心才好。” “那……我哥哥岂不是也有危险?”白若兰喃喃说道,满面尽是担忧之色。 “难怪爹爹和哥哥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他们早看出来了?”这喃喃自语说罢,白若兰便也一样默不作声,灭了灯烛,关好房门,默默将崔冰送回了客房那边。 天色已晚,小星自然不能留下,便跟着白若兰一道出去。 夜幕早垂,院门外清风拂面,四周虫鸣鸟语,繁星当空,明月高悬,本该是心旷神怡的良辰美景。 小星仰头吸了口气,看着白若兰茫然失措的侧脸,突然觉得胸中那阵鼓动再难压抑。 他停下步子,抬手拍了一下白若兰的肩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柔声道:“兰姑娘,你左臂上的伤疤,现下可好些了么?” 白若兰身子猛的一颤,右手下意识的抓住了左边臂膀。 她缓缓回过头,迷惑的看着他,眼中的神采骤然随着一些东西的爆发而亮起。 “是……你?” 第七章:好朋友 “你想起来了么?”小星看着白若兰如梦初醒的神情,心头一阵热流淌过,连微笑也暖了几分。 白若兰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打量着他,小声道:“模样我还对不上,不过这伤疤,除了我家人,应该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才对。你是小星,小星星亮晶晶的那个小星,对吧?” 小星走近她两步,颔首道:“没错,就是那个晚上和你一起在山里冻得打哆嗦,被你骂没用的傻小子。” 白若兰踮起脚尖比划了一下,道:“你头发长了,个头也高了好多。那时明明才到我眉头这里哎。” “男人长得晚。”小星依旧望着她的左臂,柔声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伤疤,如今怎么样了?” 白若兰脸上微微一红,左右看了一眼,确认四下并无旁人,飞快的挽起衣袖,露出一段雪玉莹白的臂膀,往小星眼前一横,嗔道:“诺,就是这副样子咯。生平第一遭行侠仗义,就长了这么个教训,估计要跟我一辈子,提醒我有狼扑过来的时候要用剑,而不是伸胳膊给它咬。” 手肘之下外侧那一块,留着一片褐红色的伤疤,即便已过去多年,仍能想象出当时被撕去一块皮肉的惨状,如今伤口早已新生,这片狰狞却只是小了少许,再不能恢复如初。 这伤口在小星梦中出现过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惨烈如新,每一次都会将他带回到那个莽撞懵懂的年纪,重温他本就绝不会忘却的记忆。 那时他们两个年纪都还不大,一个是学了几招剑法便自以为可以行侠仗义一有机会就溜下断霞峰跑上一整天的野丫头,一个是从懂事起就被药草武功内力之类的东西围绕不休逼得快要发疯的傻小子。 傻小子被母亲带着去找当时在蔽日山中落脚的剑客,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趁着母亲不留心,跑了,脑子冷下来的时候,人已在主峰山腰。 蔽日山的主峰,便是断霞峰。 而那天野丫头恰好新得了把剑,虽没开刃,但好歹也是沉甸甸的铁家伙,总不再是木头,练了不几趟,就忍不住跳过院墙,沿着山野兽径一溜烟没了影。 若是在两人遇上的地方折返,野丫头怎么也找的回自己的家,傻小子无非就是在暮剑阁耽搁几日,等母亲将他拎回家中好好教训一番。 偏偏那时侯,傻小子满心都是对武功的厌恶,只觉天下最可憎的事物,莫过于那一本本的秘籍和一盆盆的药汤。 所以看到野丫头舞着剑兴高采烈走过来的时候,傻小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这本没什么,可野丫头当时第一个念头,却是追。 一个追,一个跑,追得虽然学了点身法皮毛脚下如风,跑的却被泡了一身使不完的劲儿,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孩子间的较劲,跑跑追追,早把当初的由头丢进了山风之中。 蔽日山绵延极广,单是有名有号的山头峰顶便有八座,两个孩子一通猛跑,跑到傻小子失足扭伤,青青紫紫滚了一身摔进沟里的时候,住在这山里的野丫头也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一个害怕,一个委屈,又都满肚子气,于是两人的第一次交流,便是一顿极尽孩童之能事的破口大骂。 吵累了,骂够了,气喘吁吁的罢休了。傻小子终究胆子大些,只是汗流了满脸,野丫头毕竟是丫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见不得女人掉泪这种性子,傻小子也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着了慌,只得认错低头,道歉赔礼。野丫头收下之后,两个只比长草窝子高出一点的孩子,便搀扶着踏上了自救之路。 其实傻小子那时已经有了不错的武功底子,脚上那种扭伤,运运功隔日就可无恙,可惜正在赌气,闹着别扭偏偏不用。野丫头学了两年功夫,比寻常女娃壮实的多,只当同伴是寻常农家儿子,头上一热起了侠义心肠,只是搀着都觉不够,恨不得背在背上爬山涉水。 时逢深秋,山中不缺果腹之物,如此天公眷顾,总算让两人平安无事的晃了五天。 五日五夜,傻小子总算不再需要人扶,野丫头也没了初两日的精神,深山老林能轻易地夺去一个人的方向,替之以绝望。 幸好两人还都是孩子,孩子的希望,总比大人要长。 看不到终点的旅程在第六天突兀的结束。 傻小子的母亲找到了他们。 但一场血淋淋的事故,也就在这一刻发生。 在这诺大的山中找人,本就需要些非常手段,傻小子的母亲,为此去向附近的一位好友借了一匹狼。 那匹狼自幼与人一起长大,颇有灵性,比寻常的家犬还要能干几分。 只是,狼毕竟是狼。 狼奔向傻小子的时候,被吓坏了的野丫头用力丢出了一块石头,然后打着哆嗦把傻小子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接下来的事,恍如火苗将熄的走马灯,在傻小子的眼前缓慢却不可阻止的发生。 狼冲来,扑起,张口,咬下。 灰黑的皮毛,惨白的利齿,血红的舌头,那一刻的野丫头大哭出声,双腿打颤。 但她没有躲开,而是举起了自己细小的胳膊。 如果不是傻小子的母亲赶到,在最后关头喝住了那匹狼,野丫头的一条胳膊,就已永远留在那片山林。 后来发生的事傻小子自己也记得并不太清,好像是哭,一直在哭,哭的一点也没了男孩该有的样子。 这期间傻小子唯一记住的,是野丫头昏倒前说的一句话。 “你是笨蛋么?我会武功,你不会,当然是我护着你呀。” 多年过去,说那句话的人,总算又站在了他的眼前。 “现在,还会疼么?”小星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想要摸一摸那块伤疤,旋即醒觉有些逾矩,忙又垂了下去。 白若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跟着放下了衣袖,微笑道:“你娘给的药厉害得很,最后都结痂发痒了,也没再疼过。我娘现在还留着半瓶不舍得用,只等有个万一拿来救命。反正也没伤到筋骨,你不用总惦记着了。对了,你呢,后来听我的好好学武功了么?” 她话问出口,自己又哦了一声,接着道:“肯定是学了,起码刚才你的眼力就很厉害,我都不成。呐,明天咱们找个地方切磋一下怎么样?我还没和外人动过手呢。” 她的情绪变化到快,三两句间,愁眉尽展,小星不敢贸然接下话头,只道:“不不不,我这人眼高手低,还是算了。” 白若兰略显失望,抱怨道:“你不肯好好习武,再出什么岔子,还指望遇上个我么?” “人笨,没办法。”小星只是笑道,陪着她往大门走去,“很晚了,我送你上山回去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跟着莞尔一笑,道:“这回你可不用怕,来回的路上没狼。” 小星东拉西扯的问了一些白若兰的近况,她倒真是没什么遮掩,连不想着嫁人巴不得那帮青年才俊都去妹妹那边排队这种事都随口抱怨出来,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冷冽山风之中,搂成一团嘀嘀咕咕聊到睡着的陈旧时光。 如今小星到还想搂成一团,只是另一位多半不会答应。 “哎,你光问来问去,我还没顾上问你呢。你怎么成了碧姑娘的跟班了?你娘那么厉害,怎么会让你给人当小厮?”走到灯笼照映之处,白若兰侧目看到小星身上的粗布衣裳,忍不住断了话头,开口问道。 听她语气中的那丝不悦,似乎要是碧姑娘做了什么逼迫之事,她这就要折回去为他出头。 小星赶忙摇头,压低声音笑道:“你可千万别叫旁人知道,其实……我这小厮是冒充的。” “啊?”白若兰满面不解,扭头望着他道,“一个小厮,有什么好冒充的?” “碧姑娘根本不想来,想来的是我。你也知道,我在江湖上默默无闻,不求人帮忙带着,恐怕来送贺礼你们家也不肯收。你十五岁生辰眼看就要到了,我本就想来见见你,就求她帮忙咯。” “这你都记得。”白若兰轻轻一笑,道,“我都想不起跟你说过生辰了。那碧姑娘真看不出是这么热心的人呢。果然人不可貌相。” 小星笑道:“我这么聪明伶俐,她让我做小厮,总不算太亏。” 见她心绪转好,加上不愿让话头一直绕在自己身上,小星旁敲侧击几句,哄着白若兰往他希冀的路子上想去,她身为阁主千金,若能如愿,帮起忙来可会方便的多。 这着实不难,崔冰在江湖中就绝谈不上精明,而白若兰的心机摞上十叠,也够不到崔冰的边。 白天武不肯放这位女儿下山历练,实在是情有可原,换做小星有这样一个女儿,也一定会效仿母鸡把她死死护在翅膀下头。 拢共十来句话功夫,小星在心里打得腹稿用了不过一成,白若兰已正色道:“小星,你脑筋这么活络,不如……不如给我帮个忙吧。” “但说无妨。” 白若兰咬了咬牙,原本可能和家事有关不便让外人干预,但小星也算是她的旧识又有过那么一段经历谈不上有什么心防,略一犹豫,便道:“我去跟碧姑娘好好说说,这几天,先把你借来,咱们好好查查,看看到底是谁劫走了新娘,抢走了贺礼。” “这……”小星故意露出踌躇之色,不急着一口应承。 果然,白若兰立刻便道,“旁人你不用担心,爹爹哥哥那边我会去说,明日我给你找个客房,你是我朋友,不是什么下人。”她上下扫了一遍,面上微微一红,扭开头道,“到时再给你换身衣服,看你这身量,穿起来肯定不太难看。” “对了,你一直都不肯说你姓什么,”她皱了皱眉,道,“咱们之间倒是无妨,我带你去帮忙的时候总要介绍给爹爹叔叔伯伯他们,难不成说你姓小么?” 小星略一犹豫,笑道:“好吧,我不愿提,一是心中对我父亲存有芥蒂,心结未解,二是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但随口乱编一个,倒显得我藏头露尾没有诚意,我姓南宫,叫南宫星。” 如他所料,白若兰登时便追问道:“南宫世家的那个南宫?” 四大世家虽早已败落,但余脉犹存,南宫又不是什么大姓,武林之中携此姓氏冒头,必定会有此一问。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这便是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兰姑娘你也不必向太多人提起,该知道的人知道,也就够了。” 旁枝末节已经解决,他直接道:“既然要我帮忙,总该叫我大体了解一下目前的情形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其实比大家都知道的事也不多多少。不然也不会把我急成这样。” 她没什么心机,人却并不蠢笨,讲述起来条理分明详略得当,顷刻便把现状说的清清楚楚。 白家人的确没有得到什么进展,田灵筠指认的那个光头根本没人听说过,整个别庄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峰顶本家住处也找了一圈,依然没有孙秀怡的半点踪迹,只好封了那间小筑所在的院落,等帮手到了再做打算。 他们在等的帮手是白天英的朋友,因为是官府中人,便刚好让今日上山贺喜的官差带话过去求助。 那人叫冯破,在西南四州也算是一号人物,曾在天下第一女神捕玉若嫣手下当过两年副手,积功升迁,如今已是正六品下三等紫衣卫,比老上司差了不足半级,蜀州江湖门派众多,冯破因此并未调至中京,而是兼了个六郡总捕头的虚职负责蜀州重案。 白天英托这么个人来帮忙,显然也在担心此后的事态变化。 新娘子没找到,唐门的贺礼也一样没有着落,而且比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要藏起阴阳透骨钉和大搜魂针这样的东西实在是易如反掌。 无从下手的白家五老,不得不将方向转入分析一途。 白若兰对纯粹嘴皮子上的功夫不以为意,便没再多待,之后情形如何,她也一概不知。 “你要是觉得有用,明天我去问问。反正他们议论出什么事,也不至于瞒着我。”她仍不觉得只是坐在屋子里空想就能找到凶手,但南宫星想知道,她也只能帮忙。 毕竟家里其余人都不愿她掺和进来,她想做点什么,能作帮手的爬也只有他了。 其实南宫星和白若兰的家人倒是一般的想法,只不过按他的判断,白若兰完全置身事外,并不代表着就会平安无事,反倒是这样积极投身进来,让他有机会陪护在身边更加安全。 他心里笃定的很,那血字所说的“你们”,指的不可能是别庄中所有活人,只可能是白家上下这大几十口。 而凶手若真是白家内部的人,最可能牵涉到的,便是阁主一职的交替,白天武与其子女,自然就是最有可能的目标。 心念所至,他略一斟酌,问道:“我有件事不知问的是否冒昧。兰姑娘,你哥哥这次大婚之后,暮剑阁下一任阁主,是不是就非他莫属了?” 一提起哥哥,白若兰的双眸便颇为骄傲的抬起,微笑道:“就算叔伯爹爹他们没打算宣告天下,难不成还会有别人可选么?我那些堂兄弟里,松哥太过老实,大伯早早就说了他性子不合,不必考虑,竹弟人虽不错,但年纪太小,剑法也还差得远,四叔提都不敢提。至于其他的,不是我说,连给我哥哥擦剑鞘都不配。五叔都想着把他那几个儿子送回商号去了。” 不敢提到自己已经偷偷看到白若麟的事,南宫星故意问道:“说起来,你二伯就没有后人在这边么?” “那疯……”白若兰张口就道,说了俩字,硬生生咬回了后半截,颇为生硬的转道,“风平浪静的好年头,二伯的孩子都去读书,将来要考状元,可看不上我们这帮打打杀杀的疯子。” 说到疯子时,她颇有些心虚的扭开了头,不敢看他。 毕竟是家丑,她不愿提也属正常,南宫星沉吟片刻,本想问问思梅是谁,又怕引起她不必要的戒心,索性将话题引入他另一件不得不问的事上,“那你哥哥还真是大好前程,按说,早该有不少人家的姑娘托人说媒了吧,怎么拖到这时才跟峨嵋结亲?万花丛中,看迷了眼么?” “我哥哥才不是那么风流的人,”白若兰似嗔非嗔的瞪他一眼,道,“他此前也有个喜欢的姑娘,可……可身份实在不合,若是这场婚事顺顺利利,将来嫂子度量也不小的话,兴许家里还能给她留个地方。说起来……我好像有阵子没见着她了,难不成惦记着想要明媒正娶,伤心远走了么?”她说到最后,倒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语气中好像还略有些愧疚。 “你也认识那姑娘?” “嗯,”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之中,随口答道,“她本来就是替我们家女眷浆洗衣服的短工,亏我以前还对她不错……哎呀,不说她了,她一个孤女半点功夫不会,你难不成想说是她跑回来破坏我哥的婚事给自己出气么?” 南宫星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怎么会有此猜测。” 白若兰也发觉自己的气来的好没道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神色一黯,小声道:“她叫李秀儿,人其实很好很好,比起峨嵋来的生人,我到宁愿她做我嫂子。说不定,还引不出这么多祸事。” “哈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侄女,担心这么多可不像你的作风。”伴着笑声,白天英大步从旁走来,胖胖的身躯后,跟着九个在此住下的贺客,看他们神色,一个个怒气冲冲倒像是刚吵完了一架,他打量了一眼小星,问道,“这位是碧姑娘的那个……同伴?” 白若兰立刻道:“这是我朋友,你叫他小星就是。大伯,你这是做什么去?晚上不是你和二伯值守么?” 白天英扭头看了看身后,苦笑道:“要不是该我值守,也不会如此麻烦。” 原来晚上用过饭后,这九人便不约而同找到白天英,吵嚷着自身清白,非要下山离去,白天英无计可施,只得先往白天武那边去了一趟,搜查了一遍之后,九人身上并没带着什么可疑之物,白天武不好勉强留人,再三劝告后,只得让白天英送他们出庄。 “二弟这会儿恐怕正在门口那边,见了他,少不了又是一串麻烦。”白天英摇头叹了口气,走到白若兰身边,笑道,“将来你哥哥做了阁主,你可要多劝劝他,莫要成了二弟那副脾气,整日脸上板的能掰下冰渣子来,家里有一个这副样子的,就已够我头痛的咯。” “我哥对人温柔的很,堂堂一个剑客,难道整天嬉皮笑脸么?”看样子白若兰和他大伯没大没小惯了,随口就道,“像大伯似的,不管喜不喜欢见谁都笑,明显更适合去做生意嘛。” “嘿,还是侄女有眼光,”白天英笑着拍了拍她肩膀,道,“我老子看的有你这么准,我现在早睡在银子堆里了。松儿要不是缺心眼儿只能练练武功,我连他也不留下。” “松哥是老实,就你老说他缺心眼。小心大伯母生气,晚上不给你开门。金针铁剑,看你怕不怕。” “怕,怕的我赶忙再去娶个小老婆回来。” 这伯侄二人斗上了嘴,乐滋滋说个不停,多了旁人,南宫星不好再问,便只是静静跟着,肚里暗笑。 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青蛙找蛤蟆。白天英这样的人,要不是身在武林,只怕不会去娶金针铁剑周三娘这样的老婆,而白若云这样的翩翩公子,自然也不必尽等个素未谋面的孙秀怡过门。 舞刀弄剑的姑娘再怎么柔情似水,能尽心做成贤妻良母的终究不多。洗手作羹汤,拈针绣鸳鸯,扶簪坐厅堂,坦香诱红帐,令男人心满意足,本就不是比练出一身好武功容易多少的事。 也许,别庄中那片藏娇金屋,将来总会住进一个李秀儿。 走到大门附近,守在那边的却不仅是白天雄,白若云和白若竹也都在旁。 如不是站在白若云身畔,白若竹也称得上俊秀,那稚气未脱的少年和他堂兄一样站得笔直,衣饰姿态,都像是刻意模仿一样,不知情的人看去,他们倒像是一对儿亲兄弟。 “哥!”一见白若云,白若兰立刻便丢下大伯不理,径直跑去哥哥身边,笑得灿若桃花,连平时一刻不忘装出的利落英气,也霎那间甩得干干净净,“你等我呢?”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今夜咱们都在这边住下,不回山上去。爹在等你,咱们这就过去。” “诶?住在这边?”白若兰这时倒显得极为听话,随口反问了一句,便乖乖跟着迈开了步子,百忙之中到还不忘过来跟南宫星告了个别,约定明日再见。 看她走出很远,扭身指着自己对哥哥说着什么,让白若云转身看了过来,南宫星只得微笑抱拳,遥遥拱了拱手,权作寒暄。 另一边白天英交代的十分利索,南宫星才往回走出几步,就听到沉重的大门吱呀打开,回头看去,白天雄和白若竹左右站定,目送那九人依次出门。 浓重的夜色,转眼就将那一串身影吞入腹中。 南宫星走出不远,背后白天英就大步追了过来,并肩而行,笑道:“小兄弟,你是我侄女的好朋友?” 他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难得难得,我那侄女最多也就在山下附近野一野,平时几乎没听她说过有什么朋友,更何况还是个样子不错的少年。” 听出话里有话,南宫星只得停下步子,微笑道:“白前辈,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默默无闻一介草民,你没什么需要顾虑。” 白天英这才敛起笑容,正色道:“小兄弟,我那侄女与外人打交道不多,不太懂人情世故,人虽不傻,却也并不难骗。你是她好朋友,特地赶来贺喜,白家上下都领你的情,必定好生招待。但你要是有什么别的图谋,我这做大伯的,便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你和你那位碧姑娘,一并留心这点。” “是,晚辈谨记。”南宫星淡淡回道,躬身一揖。 “如此最好。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白天英重又挂起笑容,负手而去。 南宫星不愿跟他走得太近,便同路跟在后面。 看方向,白天英去的地方到真不难猜,正是那些小妾居所。 金针铁剑,果然还是敌不过软玉温香。 即使有白天武白若云两人护着,南宫星依旧不太放心,在仆役房里兜了一圈,连床也没上,便又溜了出来。 白天武他们并不难找,就在白若萍住处一墙之隔,南宫星在屋后树上运功歇了不到一个时辰,白若兰便被白若云送了出来。 他远远望着那兄妹在房门前分开,微微一笑,寻了个枝繁叶茂的地方,凝神打坐,静静的守在这里,不再走开。 这地方也算是别庄内部卧房区域的中心地带,树干长得极高,除了暗地保护白若兰,庄内有什么大动静的话,他必定能及时发觉。如此行功入定,半睡半醒的法子他已修习许久,虽是第一次实际用上,但也轻车熟路,不觉半点疲倦。 按他猜测,那个夺去贺礼的人很可能今夜就会动手,毕竟机会难得,有这样的凶器在手,恰逢人多事杂,许多破绽都可以轻易掩盖,若能按捺下来,才是怪事。 如此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到了后半夜,白天雄巡视这边的次数也大大增多,不过身边带的人倒是越来越少,天色将明之时,就只剩白若竹还在陪同。 可偏偏一夜风平浪静,连个水花也未曾漾起,不觉雄鸡啼晓,金光破空,南宫星看着仆役丫鬟纷纷起身,不敢再在树上久留,收功伸了个懒腰,瞅准无人留意的空当,一压树梢,反向一弹,好似一只张翼喜鹊,轻飘飘落在墙外。 知道今天白若兰还要找他,他匆匆在仆役房中洗了把脸,便赶去崔冰住处。 白家的女弟子依旧守在那里,只是换了新面孔,并不认得。而守在田灵筠门外的,也换成了丰美少妇钟灵音。 他敲开房门,端着水盆进去,崔冰显然睡得不好,眼中尽是血丝,举手投足也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南宫星不愿她涉险,干脆叫她留在房中休息。 与白若兰之间的事情,他大致向崔冰讲了一番,不过只说是旧相识,崔冰早有猜测,倒没什么太大反应,而一听他打算直接介入白家那边帮忙,便显得有些着恼。换成白若兰派来的丫头在身边待着,崔冰就得整日装成碧姑娘的样子,即便不谈其他,这也让她颇为不愿,至少占了一半缘由。 不过两人已有了更进一步交易的情形下,她那更似撒娇的抱怨也着实没什么意义,不用南宫星多费唇舌,她捶过来几记粉拳,便算是撒了气,自己收了恼火,叮嘱他自己小心,也就不再多言。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万一遇上什么事端不出手就要被看破身份,那你就拔剑。记得,只是拔剑,不要和人动手。”到最后,南宫星颇为慎重的叮嘱了她几句。 崔冰一头雾水,看着他道:“可那把剑根本拔不出来啊。” 他笑嘻嘻的拍了拍那个包袱,道:“这是留给你的锦囊,不到最后关头,你打不开的。” “呸呸,又在哄我。”她当即解开包袱伸手拽了拽,果然还是纹丝不动。 南宫星哈哈一笑,不再多说,端起她梳洗罢的水,出门离去。 如他所料,回到住处那边,白若兰已经颇不耐烦的等在门口,身边站着个丫鬟,还恰好是那晚对着南宫星抱怨良久的熟面孔。 一见他回来,手上还端着木盆,白若兰顿时皱了皱眉,上前抢过,随手递给旁边那个丫鬟,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帮你派个丫头去贴身伺候,你就不用再做下人了。碧姑娘要是不答应,我去跟她说。她话虽不多,看着倒不像不讲理的人。” 那正牌的碧姑娘,还当真就是个不讲理的人,南宫星在肚里暗暗笑了一声,忙道:“不必,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此后我与她只算同伴,不分主仆。多亏兰姑娘上心了。” 白若兰道:“那最好不过。屋里头我给你放了身衣服,你去换上,新住处晚上我送你过去,白天还要人去收拾收拾。难得我来个朋友,你可不许急着下山。” 看来她竟有些担心自己学昨晚那九人避祸逃命去,南宫星微微一笑,点头道:“放心,到了这儿,别人赶也赶不走我。” 学武的人眼力通常不差,白若兰给他备下的衣服除了腰身略宽,大体都很合适,难得她想到细处,连内里的亵衣亵裤都准备周全,不过这种寻常内衬暗袋太少,不方便他转移身上东西,便只换了外衣,怕她多事,索性将那套好料塞进大铺褥底,只当换过。 箭袖青袍,月白绸裤,黑革短靴,这么一身换上,即使头顶依旧是粗布束发颇为不衬,也让一个小厮转眼便成了翩翩公子。只不过圆脸白面,无髭无须,还是带着几分娃娃气。 再出门时,那丫鬟已经不在,多半是被指使去了崔冰那边。 白若兰盯着他前后左右打量一番,颇为满意的笑道:“嗯,这才像个样子。要是再有点胡子,下山就得有媒婆找你提亲。” “那可再好不过。”南宫星笑道,“既然准备停当,咱们该办正事了吧?兰姑娘,你打算从哪儿查起?” 白若兰摆了摆手,道:“那是后话,你先跟我去见我爹。嗯……不成,去之前你跟我拐一趟,我去找个发冠,替了你那头巾。可不能让我爹觉得我的朋友太过寒碜。” 客随主便,南宫星不好多说,也就由她去了。 这些妾室所住之处,必定会留着家里夫君更换的衣饰,白若兰带着他直奔那片小院,嘴里喊着姨娘,转眼就从屋里拿出一个发冠,带着木簪给他换上。 他匆匆一瞥,白天武这个小妾果然也是个娇弱妇人,一看便全无武功,送白若兰出门,也只是好奇而已,看他一眼,便匆匆躲回了屋里。 南宫星也没想到会这么早就拜见暮剑阁阁主,不过既然见了,也未尝不可。 出了这些祸事,白天武的脸色自然谈不上好看,但看到南宫星跟着白若兰进来,面上仍泛起一丝微笑,神情也变得颇为亲切。 “见过阁主。”南宫星上前一礼,余光扫出,屋内并无他人,连白若云也未在侧。 “坐。”白天武将手一伸,道,“我此刻没太多闲暇,小星兄弟,有什么话,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南宫星依言坐在下首,道:“请讲。” 白天武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瓷瓶放在桌上,问道,“当年令堂留下这瓶灵药,我多方问询,才知道原来是叫做枯木生花的旷世珍品。亏得它,兰儿的左臂筋络才得以保全,白某为此感激不尽。但我还是冒昧问上一句,你与赎魂玉手华沐贞,是什么关系?” 白若兰似乎没想到父亲会有此一问,登时显得有些疑惑。 南宫星倒是心知肚明,自杏林盟中的名医遭逢大劫死的七七八八之后,江湖中的回春妙手便成了凤毛麟角,而如今已行踪成谜的赎魂玉手,当年除了在江湖四绝色中占据一席,医道更是登峰造极,不会半点武功,依旧名动武林。 “谈不上什么关系,家母与华夫人相识,曾有过些牵扯,才受赠灵药。不过之后因为一些事端,两人已不相往来多年。前辈若是要找华夫人,恕晚辈无能为力。”南宫星略一沉吟,小心答道。 “原来如此,那小女的气运倒当真不错。”白天武淡淡说道,“当年令堂便蒙着面纱,想必有什么苦衷,你特地澄清南宫世家与你无关,我就不再多问令尊令堂究竟是何许人也。只是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在下师承来历,还是说,你至今仍未习武?” 南宫星踌躇片刻,微笑道:“不满阁主,晚辈师承……” 他的话只说到这儿。 猛力打开的房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中断了他们的对话,带进了一个面色铁青的白天雄。 “三弟,昨晚下山的那九人,全都死了!” 第八章:不该死的人 没有亲自领教过威力的人,往往不知道唐门大搜魂针究竟有多么可怕。 而真正领教过的,却往往再也无法开口。 只有残存在焦黑色尸身脸上的,那无法言喻的痛苦扭曲,在向观者传递着他们人生最后的惨痛绝望。 九具尸体,十二根针。九条冤魂,十二道杀意。 一盒大搜魂针不过七十二根,谁也没想到,凶手就这样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用了如此之多。 而且此针结构奇特,铸造不易,出手一次通常会回收再用,即便不重新淬毒,减弱后的药性依旧足以致命,至少可往复三次。 可这凶手到当真大方,十二根针,一根不少的留在了尸体身上,恍若无声恫吓。 原本一样动了心思打算离开的贺客,所有的念头都化成冷汗,流了满满一身。 死者发现的地方在将近山脚之处,巡山的弟子看他们死状奇诡,不敢冒然搬动,上山叫足了人手,以担架运回到别庄门口。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尸体的周围便已围满了人。 唐家的弟子,来的比白家五老还要早些,八名旁系弟子半弧排开,将本家嫡系三人护在中央,三人分别蹲下,带好了麂皮手套,在尸体上小心查验。 也亏得他们,才验出了九具尸体上,竟留下了十二根针,除了要命的那根,还有三人各多中了一根。 唐行简的八字丧眉几乎拧成一股,面颊上的肌肉隐隐抽动,起身退开一步,脱下手套擦了擦汗,才转向白天武,将查验的结果草草告知。 “这九人与白家并无太深渊源,只是有些交情而已。”白天武俯身望着那些尸体,沉声道,“正因如此,我才放心的叫他们下山离去,想着即使对手与我们白家有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向他们动手才对。怎知……事态竟会发展至此。” 白天雄眼中满是血丝,缓缓道:“昨晚我与竹儿将他们送出大门,那时并没人跟在他们后面,我们巡视一夜,也没发现有人在其后离开。” 白天英摇头道:“既然很可能是咱们自家的人下的手,对附近地势必定了如指掌,随便从哪里翻出去,有阴阳透骨钉在手,截杀这九人,实在不难。” 唐昕将手套塞进腰间皮袋,眉心微蹙,道:“可我想不明白,大搜魂针若不在当下立刻服用解药,绝对是中者必死,这九人武功平平,为何非要多费三针?是怕这三人死的不透么?” 唐行简唐行杰互望一眼,看神情应该已有猜测,但似乎有所顾虑,并没出声回答。 白家人更是不明所以,好不容易挤到人前的白若兰一看那尸体的焦黑之色,激灵灵吓了一跳,连原本要说什么也给忘了,四下看了一圈想找哥哥,才发现白若云并未到场,不知去了何处。 南宫星一直跟在白若兰身后,他远远盯着那九具尸体,突然开口问道:“唐姑娘,冒昧问一句,这九个人身上的十二根针,是否都是不同的路数?” 虽然不知问话人的身份,但看他衣着精贵,又跟在白家千金身旁,必定颇有干系,唐昕略一迟疑,点头道:“不错,我们三人分别验过一遍,的确是各不相同。” 说到此处,她似乎也明白了关键所在,红唇微张低低的啊了一声,显得颇为吃惊。 知道白家人必定是一头雾水,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扬声道:“既然如此,那容我大胆猜测一下。” 他顿了一顿,留意着周围诸人的神情,缓缓道:“小可不才,对唐门的事略知一二。那阴阳透骨钉虽是一对,发射的路子却截然不同,阴六阳六,单独使用,共有十二种变化。而两相配合,单是各打一枚出去,就有三十六种不同组合。” 白天勇听到此处,失声道:“你是说,这……这是在演练?” 南宫星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唐门众人,道:“想必夺走贺礼的凶手并非唐门弟子,想要有十足把握得手,他就必须熟悉阴阳透骨钉的操作方法。单是空膛研究,对打出的暗器轨迹全无了解,又如何一击必中?而不论阴阳之间如何配合,基础就是这阴六阳六十二种变化,这十二针打出,他就已完全了解。” “所以,不管凶手想用阴阳透骨钉杀谁,之后都随时可能下手。对么?”白天武迈上一步,低头看着那些尸体,道,“他为何不把这些大搜魂针收回去?如此一来,岂不是连这点意图也不会被咱们识破。” 南宫星谨慎道:“这其中可能太多,不好妄自揣测。也许是他怕撞见熟人,身上只带了阴阳透骨钉,没带解药手套,不敢贸然回收。也许是他根本就不懂回收的法子。也许是周遭太暗,想要回收需要灯火照明,他怕会引人注目。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根本不怕咱们猜出他的意图,他本就打算让大家知道,他很快就要动手杀人。” 白天英不解道:“故意让人知道,对他能有什么好处?我们这些可能被下手的,岂不是要早早戒备起来。” “贺礼丢失的那一刻起,该戒备的人就已全面戒备,”南宫星淡淡道,“而恐惧会令人紧张,紧张就会犯错,犯错,凶手才有机会。” 白天武点了点头,在南宫星的肩上轻轻拍了拍,道:“你说的不错,暮剑阁真是多了一位好朋友。” 这一句话,已足以扫去其余贺客眼里的疑惑。 不管他此前是谁的小厮,这一刻起,他就是暮剑阁的朋友。 不知是否看到了一线曙光,一名贺客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既然凶手只是为了练习,那……那是不是说,我们在这之后下山,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既然此前的推断都是南宫星所为,那此刻其余人的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身上。 他心中颇为不愿将此讲明,但为避免更多伤亡,还是扬声答道:“恐怕恰恰相反。只是练习,在僻静无人处做好靶子即可,就算需要活人,以此人心狠手辣的程度,随便捉一个丫鬟下人也就是了。若是非练武之人不可,庄中也有许多贺客,其中高手不多,伺机找个合适的目标轻而易举。” “而他将这九人全部杀死,练习恐怕只是顺便,他是不肯让庄里的贺客越走越多,才会特地出手杀鸡儆猴。”南宫星叹了口气,道,“他要所有人都留在庄中,要么是为了方便他浑水摸鱼,要么……就是这些人中,有他不愿暴露出来的帮手在内。” 果然如他所料,这番话才一说完,贺客之间便起了一阵倒抽凉气之声,猜疑的目光转眼就交织在彼此之间。 不过南宫星知道,即便他不开口说明,这情形迟早也会有人猜到,忐忑的种子一经种下,顷刻便会生根发芽。 “大家稍安勿躁!”也许是怕人心浮动出什么乱子,白天英扬声道,“即使有什么不安全的情形,也只限这两天而已。我昨天已叫人去通知冯破冯大人,冯大人这两三天内就会赶到。到时一定能揪出那个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 冯破这名字在官府如雷贯耳,在江湖却还是差了一些火候,更何况凶手可能在侧,手上又有阴阳透骨钉这种凶煞暗器,要想让这些客人心中安定,只怕把清风烟雨楼的谢家兄妹请来也未必能行。 留下白天猛在唐门弟子的协助下处理那些尸体,其余人心情低落的回到庄内,不知所措的沿着大道迈步,不知不觉,贺客们便分成了许多小群,彼此之间拉开的距离,盈满了惊疑和猜忌。 到了岔口,大半贺客都有气无力的回了客房,剩下一些,跟着白家人一道去了正厅。 厅门处,白若云正等在那边,白若兰松了口气似的赶上两步,抢到他身边,道:“哥,你去哪儿了?没什么事吧?” 白若云向她微微一笑,转向白天武道:“昨晚值守的弟子我已召集询问过了,住客之中的确没人起来过。负责收拾的下人我也已经问过,所有床铺,的确都有人睡过。我派了八名师弟,正在沿着外墙寻找足迹,午前会有结果。” 白天武点了点头,往厅内走去,道:“查到足迹的话,你和松儿两个一起,去查一下对应之处负责值守的弟子。另外,通传下去,这几日不论何人,都切勿单独行动。至少两人一组,一有可疑,立刻高声示警。” “事出必有因!”白天勇个子虽然不高,声音却颇为响亮,刚一入座,便梗着脖子道,“既然摆明了是冲咱们来的,总要有个前因后果!咱们白家行走江湖一向小心谨慎,从没结过什么深仇大恨,这十多年来江湖安定的很,正邪之争也都是些小打小闹,咱们本就没怎么出手,应该不会惹祸上身。这到底是什么人,非要置咱们于死地不可!” 白天英面上没有丝毫笑容,摇头道:“江湖武人,杀心本就好起的很。想找由头,那可容易的多,不说外人,单说咱们自家,难道就没有宿怨么?”他单手平伸,指着白天勇,口中道,“先说你,老四,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过想要对二弟出手的念头么?” “还有你,三弟,弟妹的事你就没有半分怀恨在心?咱们的家丑,当真就能那么容易忍下?” “你,二弟,这么多年下来,自己的骨血受着那样的罪,你敢说没有怨气在心?” 白天英指了一圈,最后指着自己道,“再说我,当家大哥被三弟做了阁主,松儿又输给云儿一头,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不忿?” 他一拍扶手,怒道:“要找由头,最后便是互相猜忌不休,连咱们兄弟五个都能自相残杀起来。” 周遭一时默然,片刻后,白若云道:“大伯,即便如此,也应该深究一下缘由所在。否则,连方向都无法分辨,如何去找凶手?” “那咱们就只能互相猜疑了,毕竟与外人素来无仇无怨……” 白天英话说一半,就被白若竹突兀的打断,“不对,大伯,真要说起来,还是有个外人,一定正记恨着咱们家。” 白天英皱眉道:“就算有又如何,新娘子被劫,贺礼被夺,在咱们家周围杀人,这些事情,外人如何做得到?” 白若竹却颇为固执,仍道:“别人做不到,这人却可以。他说是外人,其实与自己人也差不多。” 白天武抬手向白天英一压,皱眉道:“你说的是谁?” 白若竹一昂下巴,看着白若云道:“不是别人,正是那李秀儿!” 在场的那许多贺客,几乎都对白家有所了解,可一听这名字,却并没几人知道,反倒是厅中所有姓白的,都纷纷变了脸色。 尤其是白若云,神情霎时一变,抢问道:“她为何会记恨于我?” 他刚问完,白天勇就紧接着向着儿子道:“若竹,你休要胡言乱语!那李秀儿哪里懂得武功!” 白若竹对父亲似乎并不太尊敬,大声接道:“怎么不懂,堂兄与她谈情说爱的时候,可偷偷教了她不少!” “那种三脚猫的功夫,能干成什么!”白天勇脖颈青筋暴起,起身怒道,“这里还有峨嵋派的人在,你讲话给我小心些!” “都快没命了,还小心什么!”白若竹眼中血丝密布,他本就一夜未曾休息,方才目睹那九具尸身的惨状,似乎对他打击颇大,“是,李秀儿的武功是不怎么样!可她还能去找别人帮忙!” 白天英眼见情形有些失控,忙道:“竹儿,你先冷静些,李秀儿一个无依无靠的漂泊孤女,有什么事都是依靠你堂兄照顾,她能找谁帮忙。” 白若竹身子一挺站了起来,血红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一字字道:“如意楼!” 厅中登时一片死寂,只剩下白若竹剧烈粗浊的喘息之声,他咬紧牙关,缓缓道:“正因为她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正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她才最有可能被如意楼找上!咱们家这些案子,除了如意楼,还有什么人能做到!” 白若云突然长身而起,走到白若竹面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你还没告诉我,她为何会记恨于我?” 白若竹突然醒觉了什么一样,向后退开两步,双唇骤然没了半分血色,颤声道:“我……我……” 白若云逼上两步,死死盯住他道:“是你们说我婚前不宜再与她见面,我才托你们代我把她好生安置,等我去接,说,她为何会记恨于我?她的人呢?” 白若松面带愧色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白若竹身边,沉声道:“云弟,你也冷静一下。这……不是竹弟自己的意思。秀儿姑娘是怎么样的人,咱们兄弟都清楚得很,我们又怎会伤她。这其中……只是恰好有些误会。” “算了,”白天雄突然插口,起身道,“既然是我拿的主意,就由我来说明好了。” “这本是我们白家的家事,但既然事关大局,我也不好隐瞒。”怕其他人不明所以,白天雄先解释道,“那位李秀儿,是前两年在蔽日山中落脚的一位姑娘,为了生计,替我们家的女眷浆洗衣物。那位姑娘温婉秀美,云儿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前两人就已有了私情。我们这些长辈,也都大抵知道此事。我们早早就跟秀儿姑娘谈过,云儿将来很可能是暮剑阁的阁主,恐怕不可能给她正室名分。她并没二话,心甘情愿等着他日做云儿的侧室。” 他略微顿了一顿,接道:“此次大婚,对我们白家来说非同小可,实话实说,我们并不想冒任何风险。孙姑娘此前是什么样的人,脾性气度如何,我们心里都没什么底,所以打算的就是,将秀儿姑娘暂时安置到别处,等云儿婚后情形稳定,再做打算。” “秀儿姑娘通情达理,原本是一口答应的。”白天雄面色愈发沉重,口中的话也越来越缓,“可我们却不巧知道了,她竟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你们……你们竟瞒着我?”白若云浑身一僵,双目圆瞪,垂下的右手指尖,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本想等你成婚之后再找机会告诉你,可惜……”白天雄轻声叹道,“当晚我和竹儿、松儿商量对策,毕竟若是顺利生产,这有可能会是白家下一代的长子嫡孙,许多事情需要先做考量。你也知道,竹儿一向对你尊敬有加,他说什么也不愿让李秀儿把这个孩子生下,要请稳婆设法流掉,我们为此争论了一阵,可能是声音大了,叫秀儿姑娘恰好听到。她……担心我们会对她的孩子做些什么,便趁夜偷偷跑了。” 白若松低下头,脸上浮现一丝不忍,白若竹也避开了堂兄的目光,不敢看他。 白天雄则继续说道:“那一晚下着小雨,山路泥泞湿滑,秀儿姑娘跑的慌了,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她性命虽然无虞,腹里的孩子却因此没了。”白天雄神色有些木然,道,“她没有吵闹,甚至没责怪我们,她本来说想见你,我们觉得不妥,便没答允。次日晚上,她就不见了。我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她,除了你送的一串珠花,她什么也没带走。” 白若竹这才颤声接道:“哥,她……她记恨的不是你,是我们。一定是她……是她求如意楼,来替她死去的孩子报仇来了!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之后是松哥!然后是二伯!最后、最后是咱们全家!除了你,只有你……只有你她舍不得杀!” “说什么蠢话!”白若云厉声喝道,一掌压在白若竹肩头,一股真气强灌进去,帮他镇住了浮动心脉,“你清醒点,秀儿不是那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冷冷传来,清心道长迈入门槛,冷笑道,“贫道此前,不也没看出来暮剑阁的若云公子竟还是个多情种子,这边张罗着婚事,那边竟连孩子都已有了。枉小徒一心一意想做白家的好媳妇,最后反倒连自己也赔了进去。” 白若云心情显然极差,也不理长幼尊卑,冷冷道:“少拿这些话来挤兑我,你们那俗家大师兄凌崇这次为何抱病缺席,留在了峨嵋山,你这做掌门的,想必比我清楚。” 白天武眉头一皱,道:“休得无礼,云儿,你先下去,看看足迹查的怎么样了。若松若竹,你们两个陪他一道。去吧。” 看厅内气氛着实不太对头,白若兰忙道:“爹,我……我和小星一道去别处看看。” 白天武若有所思的看了南宫星一眼,点头道:“好,顺便去叫萍儿一声,让她照顾好她娘,就过来找我。” “知道了。”白若兰忙不迭点头,跟着拽上南宫星衣袖,一溜烟跑出了厅门。 门外,唐门众人恰好与白天猛一起回来,应该是已处理完那几具毒尸,唐昕远远看见南宫星,与身边唐行杰低声耳语几句,便快步追了过来。 白若兰正在门外低头考虑去哪儿,还没想出个结果,耳边已响起唐昕脆脆甜甜的声音,“兰姑娘,我们和白前辈商量过,那大搜魂针的解药,我们这些唐门弟子手上自然还有一些,虽然不多,关键时刻救命总是够得,我们打算各自找关键人物保护起来,我不愿和那些臭男人搅在一起,就来找你咯。你意下如何?” “我?我算什么关键人物?”唐昕这种相貌极易招来男子怜爱,相对的也就极易招致女子排斥,白若兰斜瞥一眼,女子天性登时冒头,“你去护着叔叔伯伯们吧,我何德何能,不敢劳你大驾。” 唐昕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叔叔伯伯自有别人护着,这次唐门来的弟子可只有我一个女的,我不来陪你,就要来个五大三粗的臭男人,他们可比不上这位小哥聪明伶俐,只怕会烦的要命呢。” 想想唐门那八个随行的旁系弟子,倒真是一个个高大壮硕,长得就不像能用好暗器的模样,白若兰嫌恶的皱了皱眉,妥协道:“好好,你愿跟着,随你就是。不过事先说好,可不要碍我们的事,我们有什么要紧事情商量的时候,你也得远远躲开。” 明知道她说的是白家的私事,唐昕仍打趣道:“放心,我这人识趣得很,兰姑娘什么时候想要和这位小哥私下独处说说悄悄话,只要给个眼色,我立马远远躲开,保准不听半句。” 白净面皮上顿时升起一团红云,白若兰低声斥道:“去,不要胡说。” 有个唐门本家弟子跟着,的确安全的多,南宫星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与白若兰之间,本就还没什么私密之事可言,不过他也看的出来,这位唐姑娘显然并非仅为保护白若兰而来,一道走出没多远,她的视线就已在他身上转了不下三圈。 恰好看见白若云他们三个堂兄弟正在远处屋檐下低声争执,白若兰留他们在这儿,独个过去,南宫星面带笑意,低声道:“唐姑娘,在下对这副皮囊有几斤几两还算清楚,虽说还过得去,但也不至于叫你这样的美人一见倾心。你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 唐昕红唇轻翘,泪痣微抬堆起满面笑意,如闲谈般道:“我就是好奇而已。这位公子,我们唐家的阴阳透骨钉虽不算什么不传之秘,却也很少有人见过,实际拿在手上用过的外姓人士,更是少之又少,我堂兄算是唐门这一代的翘楚,涉及阴阳透骨钉的事,他大都知道。可他并不认得你,那我倒要问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阴阳透骨钉,有阴六阳六十二种根基变化呢?” 看来,竟是唐门对他起了疑心,南宫星心中苦笑,只得道:“实不相瞒,我与唐门没有丝毫关系,但家母与你们唐家颇有几分渊源,唐远明,唐远图,唐远秋几位前辈的名号事迹,她时常向我提起,言谈中会提及一些旁枝末节,我这人记性很好,便都记在了心里。他们应是故交,当然,具体如何,我这晚辈也不好多问。” 这一番话勉强算是滴水不漏,唐昕听不出什么破绽,而他提到的那三个名字,皆是唐门举足轻重的前辈,门主唐远书都要敬其七分,他们三人早年也确实行走江湖交游广阔,这种解释,实在无法当下立刻求证。 无法求证,并不意味着就此罢休,唐昕笑容更盛,宛如魅人蔷薇,轻声道:“既是我们家的故交之后,那可真是再好不过,此间事了之后,可一定去我们唐家庄做客,也让那三位前辈,认识一下故人之子。令堂若是有意,也可同去。如何?” “家母有意的话,我这做儿子的,自然随侍身旁。” 言辞交锋几句,白若兰折返回来,他们随之收口不提,看她面上怒色犹存,可见那边的三兄弟闹得并不十分愉快,走出几步,她才气哼哼的说道:“竹弟年纪小,被吓得有些失常也就算了,怎么连松哥都在扯那什么如意楼,也一副怕的要命的德性,李秀儿不过是个寻常民女,就算真找了如意楼帮忙,能有多可怕?” 南宫星挠了挠下巴,不知如何回答,另一侧唐昕却道:“若真的是个民女请动了如意楼,那就真的非常可怕,可怕的要命。” “你也知道他们?”白若兰皱眉问道,她一向专心练自己的剑法,对江湖传言兴致不高,到了这时,才隐隐有些后悔,不由得顺势瞥了南宫星一眼,问道,“你呢?你也知道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那自然是听过的。不如兴许不如唐姑娘知道的那么多。” 唐昕抿了抿嘴,道:“算我走运,没和他们打过交道。兰姑娘,如意楼插手,对咱们这样的武林人士来说,可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白若兰不安道:“我不是全没听过,他们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么?与那些杀手刺客有什么不同?” “大不相同。”唐昕斩钉截铁道,“唐门专门就此做过调查,如意楼肯帮人做的事,远不止杀人这么简单。不如说,只要他们找上你,你的心愿,他们就必定会想方设法为你完成。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楼,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们……他们总不会做白工吧?李秀儿身无分文,我哥送她的珠花大概值点银子,可要请人做杀手,可差的远了。” 唐昕摇了摇头,道:“这如意楼,简直就是天生要与江湖中人做对一样。你要是武功不错,在江湖上小有名气,那他们为你完成心愿的代价就极为高昂,甚至有人为此丢过性命。而你要只是个平头百姓,与江湖素无牵扯,而心愿却又恰与江湖中事有关,那他们不光会做白工,甚至还会倒贴些钱财出来。” 白若兰的心底愈发不安,忙道:“可……可咱们这儿不是有这么多高手,他们再大的本事,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会飞天遁地不成。” 唐昕眼底竟也流露出一丝恐惧之色,语声微颤道:“先不说手段如何,光论武功,西山独侠金雁北高不高?稀里糊涂就丢了一对招子。丐王纪九袋高不高?百招不到就被人卸了那双降龙神掌。百里飞轻功独步天下,却被活活累死在龙江南岸。愁金刚一身铁甲横练,却被用手掌生生剖开了胸膛。这样的人来上一两个,这里的高手能自保就已不错。” 南宫星看白若兰小脸一片煞白,忙安抚道:“你也不用吓成这样,不还没有真凭实据就是他们么。再说,你们都认得李秀儿不是,不如想想,她会不会是那种想要托如意楼来造下这种杀孽的人。” 白若兰神色略宽,喃喃道:“你说的对,她……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连挨了蚊子咬,都不忍心打死,只是赶出帐子去。她肯定不会求人来害我哥哥。肯定不会。” 唐昕并不知道孩子的事,听她这么说,便道:“那再好不过,没人委托,如意楼也不会胡乱行动。这么一来,多半还是白家内部出了问题,不知道兰姑娘心中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白若兰眉头越锁越深,终于忍不住将脚一跺,道:“先说好,我带你们去见的这人,你们一定要千万保密,决不可让其他任何一人知道。” 南宫星点了点头,唐昕也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知兰姑娘想让我们见谁?” 白若兰咬牙一字字道:“一个早就该死的疯子!” 以白若麟的所作所为,在白若兰心中自然是该被千刀万剐,她脸上神情实在是藏不住事,那满满的愤恨几乎从眼里喷出火来,惹得唐昕无比好奇,想着究竟是什么疯子,会让白家千金气愤如斯。 到了那荒僻院落之外,唐昕才多少感觉到一些,不由得抬手搓了搓双臂,道:“兰姑娘,那疯子被关在这里?” 白若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门前,道:“原本你我都是女子,不该来这里看他。但事急从权,我总要看看他是不是还安安分分的锁在里头。”说罢,她重重捶了捶门,高声道,“福伯,我是若兰,帮我开一下门。” 里面一片寂静。 “福伯!我是若兰!家里出了大事,你叫我看看那个疯子还在不在!”白若兰大声叫道。 怎知道,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回音。 南宫星心中一凛,忙道:“兰姑娘,咱们要不要翻进去看看?” 白若兰略一踌躇,咬牙道:“好,万一出了事,我豁出去拖住那疯子,你们就赶紧去叫人!” 说罢,她一马当先纵身而起,轻功虽谈不上多么一流,身法却还算扎实,借着石壁反弹,堪堪越过高墙铁棘,落进院内。唐昕紧随其后,飞身而入,唐门身法随时要留着双臂待用,看着便颇有几分笨拙。南宫星看她两人越墙,才点地而起,凌空抓住一根藤曼,荡进院内,看起来像是费力攀爬进去一样。 院内依旧是昨天那副模样,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只是石屋旁的房子,没再冒出烟气。 唐昕还是初次到这地方,满心疑惑的左顾右盼,白若兰倒是毫不犹豫,大步过去伸手便推向石屋房门。 按道理,那扇门应该是锁上的。 但偏偏白若兰那样一推,厚重的门扇便吱呀一声,开了。 白若兰只向里看了一眼,脸上就瞬间没了半分血色,她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开两步,颤声道:“他……他果然……果然不见了。” “什么?”南宫星飞身抢到门前,目光落处,石屋中的陈设仍和昨日没有什么分别,只是那两条链子的末端,却不见了白若麟,只留下一望便知是早早就已偷偷锯开的两个豁口。 一个精赤条条雪白粉嫩的身子打横倒在屋子中央,双目紧闭不知死活,胯下胸前口角旁边尽是污浊狼藉,正是昨日才被送进来的春红。 不及细看,南宫星连忙打开旁边的小屋,向里看去,果然炉火已熄,人死灯灭,福伯那苍老的身躯斜挂在破旧的木床旁边,皱巴巴的皮肤呈现焦黑色泽,尸身早已僵硬,一双干枯手掌,仍一前一后护着胸膛。 看白若兰想要过来,南宫星忙一抬手,道:“不必过来了!这里头的老人也已经死了。去叫人来,快!” 白若兰已是惊慌失措,点了点头飞身翻过院墙,这次无处借力低了几寸,还被挂破了一边裤管。 南宫星看唐昕还在原处站着,立刻又道:“你也跟去,别让兰姑娘落单!我在这里看着。” 看唐昕飞身追去,他这才稍稍安心,小心的回到石屋之中,蹲下身子拿起春红左腕,屈指按了上去。 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不想一股真气送入,那空荡荡的心脉中,竟隐隐起了一丝回音。 反正并无他人在旁,南宫星将心一横,右掌一翻,按在春红左乳,一股雄浑内力强行灌入她被震得七零八落的经脉深处。 想必凶手看她只是个寻常妓女,不愿浪费大搜魂针,便随手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亏得如此,才留下她最后一口气息。 只是即便能问出什么,她这条命,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心中一阵愤懑,鲜明的怒意从南宫星的眼底浮现。 江湖中的恩怨情仇,为何总是要牵扯到这种无辜可怜的人? 他压下怒气,内力催动更急,面上青红交错,竟是阴阳交替盛极的模样,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那微弱的心音才被他的真气牢牢裹住,将已近凝滞的血脉重又逼活。 “敬哥……我……好痛……” 伴着一声破碎的呻吟,气若游丝的春红,终于睁开了双目。 而石屋外,也跟着响起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第九章:化春泥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南宫星怀中勉强坐起身来,唇角不住流下鲜血的春红面对着石屋中围拢的一张张面孔,费尽力气在脑海中寻找详细的记忆,“这位……白公子,厉害得很,连口气也不歇,我……我一时挺不住,被弄得昏了过去。” 南宫星不着痕迹的在春红背后继续传输内力,柔声道:“姑娘慢些说,莫慌,你伤的很重,千万莫要勉强。” 不知是否不愿家丑外扬的缘故,与白若兰、唐昕一道赶来的,只是白天英、白天雄两名白家长辈,带着白若松、白若云两名晚辈,白天雄毕竟关心儿子,俯身追问道:“春红,若麟呢?他怎么样了?” 春红猛地咳了口血出来,将南宫星盖在她身上的外袍染红了一片,颤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屋里……屋里几乎没什么光,白公子……不在,在我身边的,是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我……看不真切,只看得出,那人身上,穿了一身大红喜服。怪……怪的要命,我……我还以为见到鬼了。” “那人之后怎么样了?”白天英忙追问道。 “他……他冷笑了两声,跟着给了我一巴掌,打……打在我的背后。好……好痛……我浑身都使不上劲儿,好痛啊……”春红哽咽着流下泪来,双手死死抓着南宫星的衣襟,“公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真气得到的回应越来越弱,风中残烛般的心音,无法阻止的走向衰竭。 其余人都知道应该再问不出什么,起身走了出去,到隔壁检查福伯的尸体,只剩下白若兰还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垂死的春红。 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告诉我,我一定尽力替你完成。” 春红怔怔看着冰冷的屋顶,想了一阵,才喃喃道:“那……那就劳烦公子,替我去一趟富贵楼,那里……那里有我这小半年存下的赎身钱,如今……只怕是用不着了。你拿着银子,帮我去找一个叫赵敬的秀才,他赶考去了好久,算算时候,也快回来了……他家里还有个老娘,瞎着一只眼,就住在西赵村东头的老柳树边上,我自小在那儿玩,她老娘老是骂我是个疯丫头……我被卖了,她还说不会不要我当他们家的媳妇,就是……得要收收心。” 南宫星看她目光越发涣散,忍不住柔声道:“春红姑娘,长话短说,好么?” 春红愣了一愣,道:“对……我快死了呢。公子,你带着银子替我去看看,敬哥要是高中,光宗耀祖了,这些银子就算是我给你的报酬,你替我告诉他,有……有江南的大富翁看上了春红,给她赎了身,把她买走了。叫他……别再找我,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的过日子吧。一个婊子,不值得他惦记。是我……见异思迁,不肯跟他一起受穷了……” 她说得有些激动,胸口起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这次血色并不鲜红,而是深的发黑,裹挟着几块污秽,“要是……要是他落榜了,你……你就还照刚才那么说,但……但得把银子给他九成,告诉他这算是我心里愧疚,补给他的。让他拿去做来年赶考的盘缠吧。给他说他连个功名都考不上,这辈子都别来找我。剩下一成……算是给公子的报酬。如此……便多谢了。” “你……还有别的心愿么?”真气已探不到半点回音,南宫星缓缓拿开贴在他背心的手掌,柔声问道。 春红凄然一笑,气若游丝道:“我……我还有好多心愿……我想……想嫁给敬哥,想……想给他生好多娃娃……想把娃娃养大,想看着他们娶媳妇……嫁人……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想……死……” 两行清泪顺着污腻腻的眼角滑落,一道血痕缓缓从鼻翼下淌出,这写满了零落的丰美身躯,终究还是在南宫星的怀中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他把春红的尸身缓缓放下,捡起披盖在她身上的外衣套上,抽过旁边被褥上的单子,将她仔细裹好,这才站起,带着歉意道:“兰姑娘,真是抱歉,我把你给我的新衣服弄脏了。”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不打紧,我……回头给你换一件。” “这尸身……” “我会叫人好好安葬。”白若兰打断道,“富贵楼的银子若是要不来,问问大概是多少,我来出。那个赵敬,我也会叫人去找。” 南宫星凝视着她面上显而易见的伤悲之情,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代她多谢你了。” “那赵敬要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我就狠狠地给他十七八个耳光!”白若兰口中说道,心底再也克制不住,忙抬手擦了擦眼,转身扭开,“走吧,咱们去看看福伯。” 南宫星大步走到她身后,低声道:“兰姑娘,我很庆幸。” “嗯?什么?” 他低下头,鼻端几乎能嗅到白若兰清新的发香,“我很庆幸,你没有只当她是个下贱的婊子。” “说什么蠢话。”白若兰别别扭扭的回了一句,忙不迭走出门去。 兴许,她并没意识到,自己与那些问完话就起身离开的人有何不同。 不过,南宫星已了解,并记在了心中。 另一边福伯的尸体自然是交给唐昕查验,南宫星和白若兰过来时,她恰好站起摘了手套,正说道:“这凶手倒真奢侈,只是对付这么个老头子,就用了两根大搜魂针,打得还是个极为刁钻的组合,这老头难道也是个高手?” 白天雄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他本是西北的独行大盗,一双铁掌罕逢敌手,被围攻重伤之际,恰好被我救了一命,才心甘情愿在我白家为奴,若麟出事后,他也是自告奋勇守在这里,这些年来足不出户。” “知道他武功根底的人,多么?”南宫星站在门外,插言问道。 白天英唇角抽动,脸色极为难看,道:“很少。大概只有白家人才知道,连外姓弟子都应该不太清楚。” 唐昕冷冷道:“看来下手的人已经可以断定是你们自家的了。从中针的情形来看,这老头与凶手必定相识,否则这种地方见了生人,恐怕当下就要出手吧。” “可他看上去还有几分戒备,”南宫星沉吟道,“也就是说,他对来人其实并不太放心。” 白天英看了白天雄一眼,沉声道:“未必,若是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就算是熟人,也会戒备万分的吧。” 唐昕叹了口气,闪到门边,借着光将手中一张纸条迎风一抖,看了看,问道:“说起这个,你们谁能告诉我,谁是思梅?” “怎么?这是什么?”白天雄大步抢到唐昕身边,劈手夺过纸条,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个血字,仔细分辨,倒确实能认出思梅二字,一看到这两个字,白天雄脸色便一片煞白,连话也说不出口。 唐昕自顾自道:“那老头身子下头掉着,我也分不清是毒发前写的,还是死后别人扔的,看那俩字,应该是个人名吧?” 白若兰站在门外,道:“的确是个人名。她姓白,叫白思梅,是我四叔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姐。” 她颇有些愤恨的看着白天雄,一字字接道:“当年她惨被那疯子蹂躏,不过多久,便羞愤自尽了!” 大概是为此事压抑了许久的愤怒,白若兰看无人回应,咬牙又道:“思梅姐姐当年割脸断腕,红衣悬梁,为的就是化为厉鬼,如今,只怕是那厉鬼回来索命了吧!” 虽明知她说的只是气话,诸人却仍忍不住阴森森打了个寒颤。 南宫星见气氛变得极为紧绷,忙道:“兰姑娘,那毕竟是你二伯。你先冷静一下,走,咱们先去把事情通知阁主。” 出了屋子,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呼啸连声,竟有几个白家弟子从高耸山壁上沿着长藤垂落而下,纷纷落在院中。 白天英听声出门,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一个外姓弟子惶恐道:“回大师伯,我们按云师兄的吩咐,顺着别庄外围寻找足迹,结果一路便找到了这上面。弟子判断,昨晚行凶的人,就是从这院子中爬上山壁,绕到山下动手的。” 白天英的圆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仰头看着山壁,喃喃道:“白若麟……你莫非真的被厉鬼附身了么?” 离开那个院子之后,白若兰大步流星往正厅那边走去,行至半途却突然停下脚步,道:“小星,咱们先不去我爹那边,这些事情自然有人会去报告,你先跟我往别处去一趟。” 唐昕紧赶慢赶才追了过来,娇喘吁吁道:“兰姑娘,你又要去哪儿?” 白若兰咬牙道:“去找田灵筠。” 南宫星微微皱眉,道:“你去找她做什么?” 白若兰恨恨道:“咱们此前想岔了,都觉得抢走孙秀怡的和夺贺礼杀人的应该不是一道,可听春红刚才所说,明明就都是那穿着喜服的混帐干的。我去找田灵筠,说什么也要让她好好回想一番,找出这个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南宫星本欲劝说,但将要开口又想到峨嵋那边还一直没有半点情报,让白若兰这么冒冒失失的闯一闯倒也不是坏事,便道:“好好,你去问就是。只是莫要问的太冲,田姑娘毕竟刚刚受了那种打击,心神比较脆弱。” “我会注意。”白若兰毫不可信的甩下一句,便向着女客居处赶了过去。 外院门口恰碰上崔冰百无聊赖的闲逛着,白若兰派去的那个丫头亦步亦趋跟在身旁,百忙之中,白若兰还不忘过去打个招呼,叮嘱道:“春妮,你把碧姑娘千万照看好了。回头我给你发双份月例银子。” 那叫春妮的丫头喜滋滋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子颇为受用的几乎傍在崔冰身上。 南宫星看着崔冰求救的眼神,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忍耐。 不知是不是怕崔冰来要回南宫星,白若兰如此匆忙的当口,还多说了两句,好好夸了夸那丫头,“这春妮能干的很,手脚麻利也懂眼色,除了有时候稍微有些罗嗦,其余哪里都好。跟我们姐妹几个都挺亲近,你只管使唤。” 崔冰百般无奈,只得勉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 那晚听春妮一番抱怨,还以为她家里有个穷酸秀才父亲,说不定名字也颇为文雅,哪知道竟是这么个山村俗名,真不知她从哪儿学来那么多三贞九烈的大道理。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心道崔冰装的寡言少语,只有听人说话,那春妮偏偏是个话痨,这倒真是受了活罪,过后抽个空子,可得好好去安慰一下才行。 和料想中不差太多,拦在门外的宋秀涟果然借口田灵筠不便见客,把他们尽数挡在了门外。 要是别人,也就只好识趣先走。 可惜白若兰并非那种性子,她被拒绝两次,事不过三,索性后退半步,扬声叫道:“田姑娘!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不肯见人,我们怎么帮你报仇雪恨?那凶手还在白家不断行凶,见过他的人里,还能开口的就只有你一个!你不帮忙,还不知要出多少人命!” 宋秀涟柳眉倒竖,气哼哼斥骂道:“你叫喊什么!你们白家保护不周,让我们小妹丢了,二姐伤了,还好意思过来大叫大嚷!” 白若兰张口还要再吵,就听屋内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四妹,你让她进来吧。早些捉到那人,总也不是坏事。” 宋秀涟哼了一声,气鼓鼓让到一边,不知是否气过了头,都忘了把南宫星拦在外面,把三人一并放了进去。 虽进了门,南宫星却也知道不宜参与更深,便静静站在门内不远,斜斜可以瞥见屏风两端之处。 其余人多半已陪着清心道长出去,屏风拉开后,床边只有钟灵音这位大姐陪着,田灵筠依旧卧床不起,被头上露出双肩,只穿着白色中衣,脸色颇为苍白,形容透着憔悴。 白若兰坐到床边,打量了一下田灵筠的模样,歉然道:“田姑娘,我不是非要为难你,我也知道,你出了事,心里不好受,让你回想,也只会更不好受。可没办法,白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只能求你再仔细想想,那晚袭击你的凶手,到底有什么特征。” “出事?贺礼被抢之后又出了什么事?”田灵筠面带讶异,握住钟灵音的手掌,颤声问道。 白若兰一口气说道:“昨晚想要下山离开的九个客人,被人杀死在山脚。我们家里关着的一个疯子被人放跑,在那院子里的两人也丢了性命。死在那里的一个姑娘弥留之际指认,说行凶的就是那个穿着大红喜服的人!” 田灵筠顿时面色一片惨白,双手紧紧握住钟灵音的手指,颤声道:“这……这怎么会……” 她勉强定了定神,问道,“你是说,那人袭击了我们之后,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在白家杀人夺宝?” 白若兰道:“正是如此。他用那九人练会了阴阳透骨钉的用法,说不定,今晚他就要杀他想杀的人了!保不准……他觉得曾经被你见过,会再冒险来杀你灭口呢!” 田灵筠被她几句话说的面如土色,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死死握着钟灵音,“那……你想问什么?” 白若兰神情惶急,忙道:“什么都好,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和那个凶手有关的细节,什么都好。求你了,田姑娘,求你仔细想想。” 田灵筠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低下头,抬起双手捂住了脸,闷声道:“你不要催我,我……会好好想想。” “那晚……那晚我本好端端的睡着,突然觉得房中有人,就惊醒了过来。当时……靠窗的位置燃着长明烛火,我恍恍惚惚隔着屏风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我觉得很危险,便伸手去床头拔剑。结果……我才摸到剑柄,那人就鬼一样的闪到了床边,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从没见过武功如此高的人,我师父恐怕都比不上他。他不让我开口,自己也不说话,直接将我拖到屋子中央,绑的动弹不得,跟着……就……就来剥我的衣服。我……我……就被他……” 白若兰脸上有些发红,忍不住道:“田姑娘,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或是身上有什么特征?” 田灵筠头也不抬,双手捂的更紧,缓缓道:“那人是个光头,满脸大胡子又硬又长,笑起来很可怕,身上穿着新娘才穿的喜服,人很高,手脚很大。” “只有这些么?”白若兰有些失望,不自觉喃喃说道。 田灵筠霍的抬起头来,盯着白若兰,咬牙道:“是,他还有一处和寻常人不一样。” “是什么?”白若兰喜出望外,连脸也凑近了几分。 田灵筠恨恨道:“那人的那个东西,足足有手腕那么粗,活活把我弄昏了过去。你这下满意了么?” 这话中已满是怒气,白若兰听出不对,可心头又是一团雾水,忍不住道:“什么东西手腕那么粗?平常看到好认么?” 田灵筠羞怒交加,索性贴到白若兰耳边,低声道:“就是男人那根鸡巴,你要是想认,就一个个去脱了裤子好好看看吧!” 白若兰一张俏脸顿时红如绸布,猛地起身险些撞倒了屏风,指着田灵筠连说了四五个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愤愤拂袖而去,南宫星只得垫在最后赔笑道:“兰姑娘说话有些急了,不是她的本意,几位女侠还请多包涵。她也是为了早日捉到凶手,给各位一个交代。” 田灵筠一把丢出一个枕头,怒道:“她去捉啊!不要过来烦我!” 南宫星连忙把枕头接住,满脸堆笑交给宋秀涟,出门追着白若兰去了。 那边唐昕也在劝说,白若兰也知道田灵筠遭逢剧变情绪难免激荡,几句话的功夫,也就平复下来,念叨了几句赌气的话,还是道:“她也怪可怜的,回头有机会,我还是好好跟她道个歉的好。” 南宫星看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道:“其实你也是太过着急了。不过是一件喜服,并不能断定这些事都是一人所为。” “怎么说?”白若兰坐在花池边上,仰起头问道。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其实至今为止发生的事,真正诡异到无迹可循的,只有孙秀怡失踪这一桩。若将这一桩刨开,剩下的凶案,只要是白家内部、或是对白家十分了解的高手,就可以顺利做到。要是有帮手配合,都不需要有多高的武功,就能得手。你仔细想想,从夺贺礼到杀福伯,要是凶手真有抢走孙秀怡那种程度的武功,还需要阴阳透骨钉这种累赘么?死掉的人中,武功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年老体衰的福伯,能在四大剑奴眼皮子底下偷走一人凌辱一人并全身而退的怪物,杀这些人只怕是手到擒来吧。” 白若兰恍然大悟一样点了点头,道:“对,你说得有理。” “所以在那石屋里行凶之人根本是故意做那种打扮,想要让咱们猜测成一人?”唐昕顺势道,“所以那一掌他就是随便一打,死了就算是灭口,不死,也能给这里的人造成一个误导。对不对?”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其实那人并未想着直接灭口。春红姑娘当时正值阴虚,身体极度衰弱,否则那一掌的掌力,应该能让她要死不死的在那里挺上一天左右,足够告诉他人看到了什么。” “会不会……就是那个疯子干的?”白若兰撑膝站起,道,“我刚才留意到了,那两条链子末端的环,根本早就被锯开。他……会不会这几年都在装疯?就等着机会向我们白家报复?” 唐昕略一犹豫,问出了南宫星也想问的话,“兰姑娘,冒昧问一句,那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今可不是尽顾着家丑不外扬的时候了。” 白若兰踌躇片刻,一咬牙道:“何止家丑,简直是家门不幸!” “那疯子叫白若麟,是我二伯的长子,二伯为了他,不惜得罪全家将他出身风尘的母亲扶正为妻,以至于连几乎定好的阁主位子也让给了我爹。那疯子的确是个武学奇才,我小时候就总听长辈说,他一定能成为白家武功最高的那个,光宗耀祖。他发疯之前,我们几个弟弟妹妹,可都对他敬仰的很。尤其是我堂姐思梅,一得了空,就跑去黏着他不放。” “他先是创了一门剑法,全家都高兴得很,之后,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钻研出一门内功,来配合他的剑法。那天我爹带着叔叔伯伯下山办事,他正当午的时候喜滋滋跑到饭厅,对我们几个说他创的内功就要有成。我那时还小,傻呵呵的跟着拍巴掌,就记得在场的人都很高兴。” “那天晚上天还没黑,思梅姐姐就去找他,我看她端着几碟小菜,应该是去找他庆贺。哪知道……恰好赶上他走火入魔,发了疯。他欺负了思梅姐姐之后,还跑去了姨娘们住的地方,大伯的一房小妾,我家的两个姨娘外带他们的通房丫头,那疯子一个都没放过。夜里巡哨过去的穆师姐听到异响,跑去查看的时候,也被他制住凌辱。要不是二伯苦苦哀求,第二天大家就已要了他的命。现在看来,二伯就不该保他!他这些年一定是在装疯卖傻,就等着有机会出来,报他被关了这么多年的仇!” 南宫星在心里将这事情理了一理,口中道:“这就怪了,凶手不管是白若麟还是另有他人,福伯那边的地上,都不该留着思梅二字啊。” “也许只是装神弄鬼,吓唬人吧。”唐昕不以为意,道,“这凶手大费周章布下这么一片疑云,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这就要看,他真正向谁下手了。”南宫星略觉不安,道,“冯破今天不到,明后两日也该到了,凶手不会再等下去。而他真正的目标一旦暴露,至少从缘由上,就会有人有了嫌疑。” “唐姑娘,”他转向唐昕,道,“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和你家的兄弟商量一下,将大搜魂针的解药,给那几位关键人物一人留出一份?” 唐昕怔了一下,道:“这我可做不了主。不过我和兰姑娘还算谈得来,可以偷偷给她一份。” 南宫星知道唐门家规甚严,这个人情卖给白若兰,说不定都是因为别有所图,只得道:“那可多谢了,兰姑娘虽然不太可能受害,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唐昕也不磨蹭,当即就摸出随身药包,小心翼翼从其中挤出一颗淡紫色的药丸,用指甲一掐,揪掉一角,放在白若兰掌中,“小心收好,但别包的太严,大搜魂针药性发作极快,一旦发作痛苦万分,你拿解药慢了,恐怕都来不及放进嘴里。” 白若兰怯怯点了点头,拆了火折中一条纸捻,裹住药块放进袖袋。 除了等那凶手再次出手,所有人好像都束手无策。跑了白若麟这消息一经传开,不知白若麟是谁的宾客倒还好些,白家诸人,可都纷纷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白天雄。 白天雄爱子心切,白天雄武功是白家第一,白天雄身量颇为高大,白天雄与其他四位兄弟关系最差,白天雄手下的外姓弟子最少……一条条原本没什么干系的讯息,此刻都成了狐疑之源,缠绕在白天雄身上。 就连一向对二弟照顾有加的白天英,言谈之间也谨慎了许多。 白若麟的逃走,将众人心中一直紧闭的箱子,硬生生掀开了盖。 这种氛围下,白天雄终于也显出了疲态,他借口昨夜未曾休息,天色未黑就早早告退,往他夫人那里去了。 白天英担心二弟,只好也借口值夜疲惫,追白天雄而去。 白家五老的正室中,只有白天雄妻子住在别庄,与那些小妾比邻而居,再加上白若麟就被锁在这里,白天雄呆在别庄的时间,本就比其他人都长。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本就理所当然的事,也成了大大的疑点。 疑点虽多,这些人却也没让惊惧冲散了理智,一番商讨之后,他们还是认定,孙秀怡失踪,与此后的连环凶案,并非同一帮人所为。 那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位新娘的手段,终究还是让他们猜到了如意楼的头上。 李秀儿不忿腹中胎儿殒命,但秉性善良,不忍让白家遇上什么血光之灾,索性托如意楼抢走新娘,搅散了这场婚礼,算是报仇。 这猜测颇为合理,峨嵋派那边也暂且认同,更有急性子的弟子,当即就要下山去寻如意楼的晦气,只可惜一想到阴阳透骨钉,那热腾腾的念头就顿时冷了半截下去。 眼见就要入夜,关键人物的安全便成了头等大事。 这样一番布局,要对付的显然不会是什么武功糟糕之辈,那不论武功还是地位,最该被保护起来的,当然就是白天武父子,唐行简作为唐门一行的首领,当仁不让承下了这一任务。 其余晚辈按说不会成为目标,但为防万一,还是由白天勇白天猛兄弟一道,将白若松白若竹他们那代亲眷弟子聚集一处,由唐行杰照应。 白天武遣人去叫了一趟大哥二哥,两人却都不肯过来,说是要在住处喝上一盅,解解心头愁闷。 白家五老的女儿们,自然就是唐昕一肩扛起。白若萍似乎颇不适应这种人多的场合,远远坐在屋角垂首不语,反倒是白若兰心疼妹妹,特地坐了过去,护在她身边。白天英并无女儿留在武家,尽数去了商家等待嫁人,剩下几个年轻女子,到都是白天勇白天猛的后代,大抵是不同的妾室所出,相貌找不到多少相似之处,倒是身高一眼就能分出父亲是谁——白天猛的女儿,起码也比白天武的高出一头。 南宫星本想回崔冰身边问问情况,等到夜深再伺机埋伏,不想白若兰也不顾避嫌,偏要把他留在大屋之中,他对女子本就硬不起心肠躲避,白若兰的那些年轻姐妹又都好奇的紧,东问西问,转眼就把他围到了中央。白若兰还没抗议几句,就被这些女孩嘲弄了个大红脸。 莺声燕语环绕,南宫星到是受用的很,他见闻广博,随意挑些稀罕事说出口来,就能逗得身边女孩张口结舌,说不多久,就连唐昕也忍不住掺了进来,白若萍都远远瞪大了眼,一眨一眨的望着这位姐姐的好朋友。 白若兰既有些不快,心里又十分自得,索性不去管他,自顾自听着窗外的动静。 到了掌灯时分,各房送进饭菜,托南宫星口舌之福,屋子里的女孩心绪大都好转许多,吃吃喝喝之际,也有心情嘻嘻哈哈两句,当然,三句玩笑,倒有两句半绕在南宫星与白若兰身上。 白若兰也怪不得他人,是她自己藏不住话,没几句就被姐妹套出了底,知道了南宫星就是当年害她手臂留了伤疤的男孩,若是起哄的再厉害些,多半就要叫他们在饭桌边拜天地了。 年轻的姑娘往往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即便无形的危险就盘旋在身边,她们也能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但危险就是危险,不担心,并不代表它会因此消失。 一片娇笑声中,南宫星突然听到了嗤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很小,如果不是他留着心思仔细注意,根本不可能听到。 那是用针刺透窗纸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大搜魂针! 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果然,他刚起身,隔壁的大屋中,就传来了惊慌的叫声。 欢笑的气氛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一众女子呆呆地坐在桌边,连筷子也不敢移动半分。 只有白若兰站了起来,飞快的冲到窗边,双手一推飞身纵了出去。 南宫星自然紧随其后,百忙之中扭头向着也要追来的唐昕道:“不必跟来,照顾好她们。” 隔壁窗棂已被打开,远远可以看到中针的是白天勇,唐行杰正神情紧张的把药丸和水灌进他嘴里,白天猛满脸怒气,正往空旷的院子中四下打量。 白若兰应该也没看到对方的身影,她只是怒气攻心,按捺不住追了出来而已。南宫星心里明白,只得脚上加力,赶到她身边并肩疾奔。 出了院子便是南北岔道,两人停下脚步,南宫星皱眉道:“往哪边追?” 南向通往大门,北边则深入庄内。 “这边。”白若兰咬牙说道,带着南宫星往北追去。 这阵子的命案闹得人心惶惶,没有武功的下人忙完手上的事便都缩回房中不敢出来,今日没人负责巡视,护院弟子和四大剑奴都去守在了各处客房,空荡荡的道路上竟见不到一人身影,连路也无从问起。 眼见白若兰面上神情愈发焦躁,南宫星也无计可施,只有紧紧追在身边,凝神打量周遭,心中暗自思忖着方才莫名感到的一阵不安。 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悬在他们的头上,一寸一寸收紧。 这时远远的大道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浑身颤抖着缩成一团,坐在道边。 “是春妮!”白若兰喜出望外,拉着南宫星飞奔过去,双手一伸按住春妮双肩,急道,“你看没看到什么人从这边过去。” 春妮泪流满面唇白如纸,抖得好似筛糠一样,显见几乎吓破了胆,但看到是白若兰问话,还是哭哭啼啼的说道:“碧姑娘……嫌我啰嗦,赶我出来,我……我正要回去休息,就看到……看到一个怪人鬼一样的跑了过去。他……他明明是个男的,却穿着新娘子的衣服!好……好吓人啊。” 白若兰双眼一亮,问道:“他往哪边去了!” 春妮抹了抹眼泪,颤巍巍伸出小手,指向那一列妾室聚居的并排小院,道:“我……我看不太清,就在那边突然没了,不是第三个门,就是第四个。” 白若兰长身而起,一拉南宫星衣袖,怒道:“终于揪住你的尾巴了!” 站在院门外,南宫星皱眉问道:“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白若兰愤愤道:“这边住的是我大伯的小妾,那边,正是我二伯母的住处!” 她将手一伸,指着第三个门道:“你去看这边,我去看看二伯是不是在家。要是在,今日必定要他给个说法!” 南宫星心头略生疑云,但此时显然不是劝说的时候,便点了点头,道:“你千万小心,有事马上叫我。” 听着白若兰马不停蹄冲进院中,擂鼓一样敲起门来,南宫星倒觉得自己这边有些为难。 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男子,乘夜去敲妇人房门,可不是不拘小节就能一笔带过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敲门,毕竟白天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嫌疑,这里是他小妾住处,并非藏不下人。 屋里传来一阵忙乱之声,跟着,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娇怯怯道:“谁啊?” 南宫星道:“还请夫人开门,方才有杀人凶手往此处来了,阁主吩咐,叫我们来查看一下。” “凶……凶手?”里面的声音似乎颇为惊惶,还带着仓促喘息,“这……这里没人,你们往别处找去吧。” 这么一说,反倒更加令人起疑,南宫星又敲了两下,道:“夫人若不开门,在下就只能破门而入了。” “你、你等等!我……我还没穿好衣服!我睡下了!”里头的妇人急忙说道,跟着窗户一亮,似是多燃了几根灯烛。 这么等了一会儿,门内才喀喇一声卸了门闩,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娇小妇人鬓发散乱的站在门内,双颊酡红似火,额上却满是冷汗,连衣襟的带子,都束的乱七八糟不成体统。 看她一脸慌张,说是心中没鬼,只怕连白若兰也不会相信。 南宫星轻轻一推,闪进屋内,口中说了句:“得罪。”便四下打量起来。 “我……我这儿没什么人。”那妇人谄媚笑道,也不知是否故意,领口微微滑下,露出一片雪腻酥胸。 南宫星也不理她,扫视一圈,突然迈到衣柜之前,抬手将门打开。 那妇人一声惊呼,瘫坐在地上。 柜中的确藏了一个男人。 只不过,却不是白天英。 这男人并不胖,还十分年轻,身上的衣服还没穿整齐,裸着精壮的胸膛,头上汗出如浆,对着南宫星抖抖嗦嗦的说了两个我,便呆呆地站在衣柜里,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的确不是白天英,看他急匆匆套上的裤子,不过是个门都没入的护院弟子。 他本不该在衣柜里,而应该守在院子外头才对。 南宫星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幅场景,不曾想凶手没有追到,却给白天英捡到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尴尬的气氛中,一墙之隔的邻院,传来了白若兰怒气冲冲的声音。 “二伯!你怎么说!” 第十章:香茶苦口 听出是白若兰的声音,又眼见南宫星转身要走,那瘫坐在地的小巧妇人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一抱搂住了南宫星大腿,抽抽噎噎道:“饶命啊,小哥哥,求你高抬贵手啊。” 南宫星哭笑不得,道:“饶命这是从何谈起,你不守妇道,我也犯不着杀你不是。” 那妇人哭得更加惨痛,泪水鼻涕糊了满脸,“可你要是说出去,我……我就非死不可了。我……我哪儿还有脸见人啊。” 南宫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院子极为狭小,屋子也并不大,外无陪房,显然并没随身丫鬟服侍,作为妾室,应该也是过的较苦的那种,看她这副模样,为了失节而死不无可能,心下不忍,他只好道:“你若不被别人捉到,便不会有人知道。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夫人还是自重为好。” 那妇人仿佛溺水之际抱住了一段浮木,感激涕零的俯身梆梆磕了两个响头,连声道:“谢小哥哥饶命,谢小哥哥饶命。” 南宫星扭头看了那青年一眼,屋内和他身上确实也没有那颇不好藏的大红喜服,他刚才试了试,那人内力极差武功平平,应该足以洗脱嫌疑,但凡事留下后手是他的习惯,他低下头,柔声问道:“夫人,我保密,也总要知道保的是谁吧?” 那妇人倒是不傻,怔了一下,便立刻道:“我……我叫茗香,那……那个是白家的弟子,叫……叫林虎。” 南宫星将两个名字记在心里,起身一笑,道:“这边怕是马上要来不少人,你不想再被别人发现,就赶紧让这老虎学学小猫,找个路子溜走吧。” 那边白若兰似乎已等得不耐,高声道:“小星,你快过来!二伯还要抵赖!” 茗香显然对白若兰极为忌惮,转身就冲到衣柜边,拿起衣服往林虎身上胡乱套着,一连声道:“走走走,你赶紧走!别……别害我丢了性命!” 南宫星苦笑摇头,出门往隔壁跑去。 院内房门大开,毕竟是正妻所住,比茗香那里不知宽敞了多少,两个随侍丫鬟心惊胆战的站在门外,只敢探头不敢进去。 进了屋子,才看到白若兰正气势汹汹站在卧房门外,怒瞪着里面道:“二伯,你那件大红喜服呢,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来不及藏好吧?” 南宫星连忙赶到她身边,低声道:“怎么了?” 卧房里那个曾在白若麟院外见过两次的柔弱妇人正不知所措的站在床边,床上半躺着面色微红的白天雄,带着血丝的眼中已有了鲜明的怒意,“兰儿,你别太过放肆了!发了疯一样冲进我的住处,胡言乱语些什么!” 白若兰怒道:“还在装蒜!刚才四叔被人打了大搜魂针,我问你那会儿在哪儿,你说你一直在床上睡觉,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靴子上这些没干透的泥是哪儿来的!上面沾的叶子,总不是你修整花坛蹭上的吧!” 南宫星一眼看到榻边那双靴子,就知道白天雄的确是刚刚进屋不久,想必这谎说的有些糟糕,连旁边的妻子也没帮他去圆,而是柔声道:“天雄,你就实话告诉他们吧,你刚才去哪儿了。” 白天雄眉头紧锁,沉默片刻,看到白天猛也怒气冲冲的大步赶到,才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去若麟的院子那边走了一遭。想看看他上了山后,有可能逃到哪儿去。我的确不知道四弟受伤的事,更不知道什么大红喜服,你们不信,就只管搜吧。” 白天猛冷哼一声,抢进屋内一把推开白天雄夫人,毫不客气的翻找起来。 白天雄也不插手,只是起身扶住妻子,在一旁坐下。看他裤管上横七竖八蹭的尽是泥灰,还有蒺藜残存的断刺在上,倒的确像是刚从山林中回来。 但此时白若兰和白天猛都怒气冲冲,出声劝解反倒会招致疑心,南宫星只好默不作声,四下打量着看能否找到其他线索。 最后却什么也没能找到。 不仅如此,随后赶来的白天英也帮忙做证,他们兄弟喝了些酒后,白天雄的确说了要去山上找那不肖子,白天英想要同去,却被拒绝,便去找清心道长喝了一杯,打算多少挽回一下与峨嵋的关系,他最后看到白天雄去的方向,的确是向着白若麟逃走的地方。 这说辞并没什么错漏,屋内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证白天雄的东西,紧接着赶到的白天武也不好就此作出判断,只好宣布将此事暂且搁置,等过后冯破到了再一并处理。 白若兰虽然不忿,也只能压下怒气。可眼见着亲哥哥在鬼门关口走了一遭的白天猛却说什么也按捺不住,一声怒吼,竟一掌拍向白天雄胸前。 白天雄面色一沉,横臂一封,双掌相交,他坐在椅上纹丝不动,反将白天猛震出四五步远,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他双目半眯,缓缓道:“五弟,你可莫要忘了,我要是想杀四弟,根本用不到阴阳透骨钉。” 双目如电在屋中一扫,他紧跟着厉声道:“我不管想杀你们哪个,都不用靠那什么阴阳透骨钉!我久未出手,你们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屋内一片默然,白天猛挣扎两下,竟被方才那一掌震得撑不起身,唔的一声闷哼,唇角垂下一道血丝,满面萎靡。 白天武上前一步,淡淡道:“二哥,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过于蹊跷,人心浮动也是理所当然,你休要动气,事情必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白家此时,一定有人在暗处捣鬼。你若受了委屈,三弟先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可若这事最后真与你有关,我豁出这条命,也要与你分个高下。” 白天雄冷冷道:“随时恭候。我还真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剑法长进了多少。” 本以为有十足把握的追捕,最后就此不欢而散。 白若兰心思已彻底乱成一团,走在路上,忍不住喃喃说道:“小星,难道……我真错怪了二伯?看他……那副样子,实在不像是在扯谎啊。” 南宫星柔声道:“兰姑娘,真正会扯谎的人,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叫人看破。” “对了,你在旁边找到什么了没?” 毕竟是一条人命,南宫星只得道:“没什么,只有个瘦瘦小小的妇人,早早睡下了。弄得我颇为尴尬。”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声道:“那个茗香夫人挺可怜的,大伯十天半月也不去那边住上一次,也不肯派个丫头伺候,独个住着那么个不吉利的屋子,不早点睡下,也够害怕的。” “不吉利?”南宫星略感好奇,问道。 白若兰叹了口气,轻声道:“被白若麟害了的那个大伯的小妾,就是在那间屋子里悬梁自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怨鬼作祟,跟着为此自尽的,都吊死在了那间屋子里。” “白思梅也是?” 白若兰点了点头,“思梅姐姐去得最晚,从她自尽之后,那间屋子就被封了。直到大伯新娶了一房小妾,把新失宠的那个挤的没了住处,就硬是给安排到那破屋子里去了。其实……”她踌躇了一下,低声道,“叔叔伯伯里头,包括我爹在内,就只有二伯对小妾也比较上心。跟了二伯的女人,过的才算是有点福气。” 这话南宫星不好去接,白若兰身为女子,自然会对此有所感慨,可江湖上自小习武的粗人们,能有几个对小妾也一般的温柔怜惜?不过是图个香暖冷被,软玉承阳罢了。 比起这个,他倒是对刚才白天雄露的那一手武功更加在意,道:“对了,我原本听说,你二伯的武功虽然是五兄弟中最高的,但也没有高出其他人太多,刚才看来,好象并非如此啊。” 白若兰眉心微锁,道:“我爹他们又不是成天在一起比试,上次切磋都是好几年前了,兴许那时候二伯并没认真吧。” 说话间已到了之前落脚的大屋,南宫星本想查看一下方才大搜魂针究竟是从何处打来,无奈天色太暗多有不便,只好暂且作罢。 回去不久,便到了休息的时辰,唐昕依旧陪着这些白家少女,南宫星却不能再留,告辞之后,匆匆走向白若兰为他安排的客房。 那里离崔冰的住处并不太远,但天色已晚,就算想去摸摸她的小脸,亲亲她的小嘴,也已不是时候,南宫星叹了口气,孤枕独眠了一阵子,身上还颇有些难过。 要是崔冰有一身通识人心的本领,偷偷摸到他房中等着,就真是再好不过。 动了这个念头,南宫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两声,崔冰要真有这种敏锐,也不会被他哄着留在这里担惊受怕了。 这庄里女子倒是着实不少,可惜能慰他寂寞的,暂且还一个都没有。 被纷至沓来的事端拖住不得脱身,搞得他心底也渐渐烦躁起来。 屋内黑漆漆的,想必丫鬟收拾好床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就连灯烛也给熄了。他推门进去,伸腰舒了舒筋骨,将门闩随手架上。 哪知道咔哒一声响过,屋内竟紧接着响起一个女子话音,软糯酥甜,说不出的娇柔动听,“星少爷,你可回来了,妾身等的腰都酸了。” 南宫星眉头一皱,借着月光摸到桌上火石,点燃了灯烛,才沉声道:“茗香夫人,你这会儿可不应该在这儿啊。白大爷就在别庄住着,被他知道你夜里不在闺房,岂不要命?” 茗香的语气没了先前的惶急,而是透着浓浓闺怨,“他嫌我住的地方晦气,几个月也不会去一次,去得时候还都是白天。能发现我不在的,怕是只有那些游魂野鬼吧。” 南宫星心中飞快思量,抬手推开屏风,果然端端正正坐在他床边的,正是不久前才被他撞破奸情的茗香。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白家大户出身,看来并未忘记这个道理。 来此之前,茗香显然精心梳洗妆点了一番,乌发如云高高挽起,斜斜插着一柄鎏金步摇,饱满光洁的额心缀了一点朱赤,眉画精细,眼抹朦胧,颊泛彩霞,唇莹海棠,全没了此前涕泪纵横的狼狈,方寸之间,百媚流转。 大概是过来的时候不愿引人注目,她身边放着一件灰黑披风,身上穿的也是颇为朴素的对襟襦裙,为挡夜风,加了一件绛紫半臂。 她身量不高,坐在床边更显娇小,灯火昏暗,一眼望去浑然不似先前三十多岁的模样,倒像是双十年华的青春少妇。 说不动心那是假话,但要说马上色欲熏心也不至于,他先拉过屏风挡在床前,问道:“夫人是如何找到我这儿的?” 茗香怔了一怔,低头道:“妾身好歹也有几个相熟的丫鬟,你可是兰姑娘亲自安排的住处,白家的下人,早传的人尽皆知。” “那……你来做什么?担心我漏了你的秘密?”南宫星扶着床柱站定,问道。 茗香微微抬头,水汪汪的眸子直直盯着他道:“你又不是傻子,妾身说不担心,你也得信呐。实际上,妾身怕得要命,现在胸腔子里头还扑腾扑腾跳的心疼呢。不信,你……摸摸看?” 南宫星望着她刻意耸起的酥胸,微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此事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夫人总不会要我为此赌咒发誓吧?” “那可过意不去。”茗香水眸流转,娇声道,“少爷肯帮妾身,妾身就已是感激不尽,只想着该如何报答才好。”她抚着小巧耳珠上戴的翠色耳坠,道,“可妾身实在是拿不出什么,连身上的首饰,都是些多年的旧货,这可要怎么办呢?” 南宫星微一皱眉,道:“夫人,在下别无所求,你们能合家美满,安安分分度日就好。时候着实不早了,夫人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茗香抿了抿唇,含羞带怒的瞥他一眼,道:“妾身蒲柳之姿,确是不比兰姑娘青春美貌,可……难道只是一夜春宵,也入不得少爷法眼么?莫不是嫌妾身太老?” 南宫星心知肚明,这妇人半夜豁出脸面来此,就是为了将他也拖下水,堵住他的嘴巴,若不是怕惹麻烦,这飞来艳福,他早已笑纳,如今也只能道:“夫人言谈也算是知书达理,又何苦一错再错。” 茗香起身凑近到他身前,仰头向他颈间轻轻呵了口气,软软道:“你不肯与妾身一道犯错,妾身又怎能信得过你呢?” 下颌一阵酥痒,南宫星赶忙向后退开半步,道:“夫人,在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茗香贴上前来,双臂一揽已搂住南宫星腰身,那半抬眼眸,润莹莹几乎滴下水来,她吃吃笑道:“你要非让我走,我就扯破身上的衣服,叫嚷着冲出门去。到时没人肯信你说的话,我也一样能平安无事。” 她将脸埋入南宫星胸膛,一双小手心急火燎的上下摸索起来,口中已溢出急促娇喘,道:“你这小冤家,看着年纪不大,身子却比那林虎还要壮实,嗯……身上硬邦邦的,好……好得很呢。” 看她一丢开伪装,便露出了狼虎之年的气势,南宫星不由得暗自苦笑,想这三十来岁的妇人早早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其实也颇为可怜,如此艳福若是寻常男子,只怕还不好消受。 他也实在不曾想到,这次专程赶来暮剑阁,与白若兰之间还没什么实质进展,就先要给她大伯头上,多送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既然无法推拒,他索性顺水推舟,郁积许久的情欲能有这么一个成熟妇人帮忙承受一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既已决定,他也就不再客客气气只被摸来摸去,双掌一垂,抄到腰下径直按住那裙褶之下的耸隆臀峰。 茗香人虽瘦小,该有肉的地方到绝不含糊一分不少,隔着几层布料,仍能摸出那两瓣屁股圆润紧凑,鼓鼓囊囊甚是弹手,捏住往上一提一松,好似满水皮囊一般,沉甸甸便是一个晃荡。 “唔……”才被捏了几下屁股,茗香就咬着下唇仰身往后拉开头来,水汪汪的瞪他一眼,双手急匆匆去扯他腰带。 南宫星抬手任她把外袍脱去,耳中却留意着周遭动静,毕竟白家此刻的情形太过诡异,他可不能被温柔乡拴住所有的心神,中了什么圈套可大大不妙。 他这边还有余暇分心别处,茗香却已经面红眼湿一副迷醉模样,那如饥似渴的神态,让他都感到有些讶异。才一松开衣领,她那双滑溜溜的小手便急不可耐的钻了进来,顺着他紧绷肌肉一路摸索下去,掌心的细润汗水尽数抹在他身上。 “小冤家……你……你好壮啊……”踮起脚尖,茗香一口亲在他下颌,双臂搂着他脖颈向下用力,将两片嫣红唇瓣磨蹭着向上吻去。 南宫星低头相就,听她喉中一阵喜悦轻哼,贴着他嘴巴便是一连串重吸轻啃,还不等他向内挑拨,一条嫩滑丁香已主动送了进来,灵巧无比的舔过他口内各处,与他舌头顷刻便缠做一团,亲吮的啾啾作响,津唾入口,渗着一股淡淡香气,也不知提前含了些什么当作准备。 她嘴里忙成一团,双手也不落后,绕到颈前松开盘扣,回到背后一剥,便把南宫星亵衣扯下,露出筋肉凸起的精壮胸背,她手指沿着肌理起伏来回抚摸,鼻后嘤嘤连哼,一副喜极欲泣的模样。 吻得几乎透不过气,茗香才娇喘吁吁的松开小口,眼波朦胧的望着他光裸上身,死死盯着那隐藏在皮肤下,充满生命力的坚韧肌肉,她伸出舌尖,心满意足的舔过他身上四处皆是的细碎疤痕,突的长吟一声,软绵绵挂在他身上,有气无力道:“小冤家,下头……下头湿漉漉的好难受,人家没力气了,帮我把衣裳脱了吧。” 南宫星原本不信,伸手一抄,那里热气腾腾,隔着几层布料竟仍能让他黏滑满手,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他不是没与这般年纪的女子行过好事,教他所有阴阳交泰之乐的,便是个比茗香还年长些的丰美妇人,玩心大起,偷偷窥探别家夫妇同房的时候更不是少数。而勉强算是阅人颇丰的他,也从没见过如茗香这样,好似吃了春药一般的骚媚入骨。 寻常妇人再怎么淫浪透顶,恐怕也变不出这一裤裆好像尿了似的淫汁来。 他惊讶之下,动作慢了少许,茗香这就等待不及,口唇一张,吸住他胸前乳头,嫩滑舌尖卷贴上来,上下左右一通乱舔,小手摸过肚腹,丝毫不停的钻进他亵裤之中,迫不及待褪了下去。 与他脸上显小面相截然不同,劲瘦有力的大腿之间,那根阳具可早已是熟透了的模样,玉掌屈指难握,双手圈住,仍能从虎口露出一截,昂首如龙,顶起亮紫灵龟,青筋环绕,晃着紧绷春袋,头尾略略上翘,沉出一道微曲鹤颈,先不说是否能征善战,光是看着这副宝贝的品相,就足以叫晓事的妇人欢喜得浑身发酥。 从脖颈往下一寸寸看过来,真是个爱煞人的伟丈夫。 茗香起初仍在两个乳头间来回吮吻,待到双手脱下亵裤,绕到胯前一摸,登时张口结舌,呆呆退开半尺,低头看了下去,盯着那根宝具看了半晌,仿佛不信是真,又用手指捏了两下。 那东西本就谈不上老实,在她掌中立刻跳了两跳,她倒抽了口凉气,长长地哎呀一声,酥软道:“这……这可非美死我不可呀……” 南宫星将腰一挺,打趣道:“你现下可有力气了么?” 茗香嗯嗯哼了两声,双膝一弯蹲在他身前,喃喃道:“有有有,见了小冤家这宝贝,死娘皮也得睁开眼睛再嘬两口才肯安心去见阎王。” 她沿着大腿往上舔去,娇躯一跪一挺,勉强将口唇凑到阳物旁侧,也顾不得毛发刺挠,啊呜一口含住了一边内丸,隔着皴皱袋皮托在舌上把玩。 看茗香挺直身子也够的颇为费力,南宫星索性拍了拍她的头顶,扭身坐在了床边,她也不起身,就这么跪着扭身跟了过去,趴进他腿间喜滋滋的一口吻了下去。 他这几日根本顾不上沐浴擦洗,胯间满是男子体味,茗香却丝毫不以为意,埋首吐舌,连腹沟积下的尘垢都被她就着口水舔得干干净净,跟着偏头将面前阳具一握,如吹竹笛,细细打横吸吮上来。 腹下方圆被伺候的无比舒泰,南宫星忍不住轻哼一声,将双腿分的更开。 茗香满目春情瞥他一眼,香舌贴着阳具下侧一气舔到顶上,旋即红唇大张,勉力罩住龟首,一边吸吮,一边往深处含去。 她口舌之技可称娴熟,含入时以舌相托左右撩拨,退出时前后勾舔收颊急吮,看着嘴巴不大,进退之间,仍呜呜嗯嗯的吞了将近一半入口,阳具恰顶着紧缩喉头,好似个肥美花心,一下一下嘬的发麻。 一边卖力伺弄口中箫管,一边扭着身体将下裳褪去,白生生的屁股才一露在外面,茗香就匆匆将一只手掌塞进胯下,纤指拨弄,自行抚弄起来。 看来她下面那汪淫蜜并非作假,也没看出手指埋在股间有什么激烈动作,咕咕滋滋的水响便已清晰可闻。 连一向不愿往坏处揣测女子的南宫星,也不禁心想,这等淫浪的妇人被闲置下来,不去偷人才是怪事。 跪在他腿间舔了片刻,茗香啧的一声吐出口中巨物,樱唇已被蹭的略显红肿,双眼也被噎的泪光盈盈,她像是哀求般道:“小冤家,我……我实在忍不住了,求求你,弄、弄我吧。随你高兴,怎么弄都好,妾身下面的骚穴,痒得快要疯了。” 南宫星仍不愿将全部心神投在此处,他一边照旧留意着周围,一边翻身躺在床上,笑道:“客随主便,既是你来找的我,那要怎么弄,就随你好了。” 茗香盯着那旗杆般竖起的粗长玉茎,仿佛连心肝都酥的发颤,抖抖嗦嗦扶着床边站了起来,抬腿脱掉弯弯尖尖的小巧绣鞋,将袜子随手扯去,赤着一双雪白晶莹的小脚,晃悠悠爬上床来。 她伏下身去,又依依不舍的含着菇头亲吻一阵,留了一片津唾在上,这才分开一双细腿,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跪坐在他腰上。 “小冤家……你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硬,好像包了铁似的……”茗香伸手握住阳根,咬着下唇抬起屁股,将乌油油的毛丛下方那张流满馋涎的红嫩小嘴匆匆凑了上去。 前端被一片温热滑腻紧紧贴住,南宫星愉悦的哼了一声,双手抬起,隔着她未及脱下的上衣轻轻揉着那胀鼓鼓的胸脯,这边与她的屁股相比并不逊色半分,也是饱满圆润,颇叫人好奇,她这瘦小身子上的肉怎么会如此听话,尽长在该在的地方。 茗香咬了咬牙,纤腰向下一沉,玉门关口的拢簇嫩肉登时被尖端挤开,下面本就已是抹满了油膏一样滑溜,她被这一挤撑得腰眼发酸,哎哟一声软了双膝,一时控不住身子,竟直挺挺将那菇头整个塞了进去。 这一下不光撑得她眼冒金星,连南宫星也觉得这穴管儿实在紧的反常,不说浑若处子,也起码是久旷旱田,当下便道:“夫人,你这下面怎么会这么紧凑?难道那林虎下头,是顶了根竹签么?” 茗香额上满是细密汗珠,她费力摇晃着汗津津的雪臀,口中道:“我……我怎么知道。我好不容易豁出脸面勾搭了他,衣服都还没脱,就……就被你这小冤家撞破了好事,老爷几个月还不用一次,我偶尔塞根指头进去,还能撑松了不成。今、今夜被你这宝贝一插,我可得烧香拜佛求老爷最近莫来找我,否则……否则非漏了馅儿不可。” 看他面色平平,茗香低头在他唇上亲吻一番,腻声道:“小冤家,人家少个情郎,你怎么反倒不太高兴呢?你……真当妾身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子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抬手脱下她身上半臂,拨开短衣前襟,露出里面葱绿抹胸,抬起屁股往上顶了一顶,道:“我不高兴,是因为你下面把我紧绷绷的裹着,却偏偏动的太慢。” 茗香将上衣脱下,反手解开抹胸丢到一边,光溜溜的身上终于一丝不挂,雪白的娇躯泛着诱人粉泽,胸前那对白丘顶上,嫣红乳豆早已翘立在铜钱大小的晕红中央,看那样子,好似并未哺育过子女。 她趴伏下去只是昂着粉臀浅浅套弄,娇声道:“我哪儿来的力气,你那东西那么厉害,光是进个头儿就把我塞的满满当当,魂儿都轻了几两,要是大起大落,妾身的小骚穴,可就叫它捅透了底咯。” 显然是淫兴已炽,她晃着屁股上下起伏,口中叫的也有些乱七八糟,亲着南宫星的胸膛道:“亲哥哥,好少爷,你莫生气,让妾身慢慢来,妾身就是美死在床上,也一定让你的大宝贝快活。” 南宫星捏着她发硬的乳头,莫名心想,怎么这一番交媾,倒像是他被这妇人强奸了一样。 她低头喘了几口,奋力一撑,将火烫的身子竖直坐起,不知是下定了决心,还是觉得小穴已经适应,她深吸口气,又是往下坐去。 比起最初被顶开的关口,那蜜户深处倒没那么窄细,借着汁液黏滑,玉茎长驱直入,毫不停滞的一探到底,上翘龟首一路碾过穴管上穹敏感嫩褶,结结实实的撞在膨软如棉的蕊芯软肉上。 饶是如此,他胯下那条怒龙,仍有小半留在外面,好似一根铁棒,将茗香小巧玲珑的身子举在身上。 她双手死死按着嘴巴,嫩白的大腿根上剧烈的抽了两下,颤抖半晌,才呜的一声泄了口长气,软软道:“小冤家……容……容我歇口气,这……这一口吃的急了,险些……噎死我。” 南宫星并不着慌,好整以暇的把玩着她那对粉圆玉乳,任她肚中戳着他那大半截娇喘不动。 他掌中真气阴阳交替随心所欲,不论女子是何体质,只要贴着肌肤摸索片刻就能找到最有效的阴阳配比,在手上薄薄附着一层,所触之处酥麻酸痒,浓淡由他。 这本是他所修习的内功对敌手段之一,以阴阳搭配混出从根本上克制对手内功的真力,自然事半功倍,遇上至阴至阳的对手,也不会轻易落了下风。 只是他玩心颇重,一时兴起用在女伴身上,才发现依着体质不同,混出的真气一样具有奇效,自此便成了他引蜜流芳的重要手法。 他对茗香谈不上有什么亲近之意,此时把这手法施展出来,与其说是想要助兴,倒不如说是想看她不堪承受的模样,也想探上一探,这淫媚入骨的妇人究竟能放荡到何等地步。 虎口张开,将酥乳齐根纳入掌中,捏捏摸摸,好似玩弄成团面筋,五指交替攀爬,顷刻便罩上玉峰,掌心一缩,将敏感花苞挤了一挤,跟着二指轻捻,好似夹住初春时节第一朵冒头的柔嫩花苞一样,将乳头摘在指缝,指肚轻轻一压,便是十余下仔仔细细的左右揉搓。 如此往复,那两团柔乳在南宫星手里恍若成了一对名贵精美的瓷器,轻呵慢拭,悉心把玩。 在茗香心中,身上那对奶子不过是男人喜好的玩物,虽也曾被吸得发痒,但更多是被捏的发痛,哪知道被南宫星这一番抚弄,一浪又一浪的翘软酥麻涌遍全身,竟比肚子里吞下的那根阳具来的还要猛烈,这下别说是恢复些力气,转眼就已经美得她连腰都抬不起来,软绵绵趴了回去,任他围绕着两颗乳豆大做文章。 不多时,南宫星就把茗香送入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境界,周身红霞遍体,雪股抽搐不休,贴着灵龟的那团花心,一股股淌出清蜜,知道差不多到了时候,他将食指一曲用拇指扣住,将一小团内力附在指尖,双手齐出猛地在她已胀大一圈的乳头上弹了一下。 恍如雷贯背筋,茗香啊呀一声尖叫弓起脊梁,雪白的小脚死死蹬住床单,汗津津的屁股猛然抖了两下,嫣红阴门紧紧夹住那根硬柱,一股阴津倒浇下来,湿漉漉流了南宫星一身——着实酣畅淋漓的泄了一遭。 “小冤家……我……我是不是死了一回?怎么……怎么刚才好像魂儿都飞了。”她微微抖着趴在南宫星胸前,眼前的景象好似还有些朦胧,迷迷蒙蒙的娇声问道。 “难不成以前没尝过这种滋味么?”南宫星捧着她红艳艳的脸颊,柔声问道。 “没……虽也快活过,可……可没这么厉害。老爷他……通常都是剥了衣服让我伺候一阵,就按着屁股一通狠弄,破瓜那几次,可是弄得我死去活来。”她嘴里说着,好似觉得南宫星的阳具还硬邦邦竖着,心下颇为过意不去,强撑着又晃了晃香臀。 南宫星微微一笑,眼底划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并未开口说出什么,而是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她充血乳苞。 茗香的情欲果真炽烈异常,他才逗弄了十来下,她就如痴如醉的低头卖力的舔着他的胸膛,细细的腰肢好似要晃断一样拼命摆动。 南宫星已大致猜到了缘由,不忍再看她泫然欲泣的哀婉神态,双手一抱,搂着她猛一翻身,将她汗湿裸躯压在身下,抬掌一握,把住她小巧玲珑的玉足,一提一分,让她双股大张蕊绽花开,雄腰一挺,胯下怒龙猛冲而入,顶的她一声娇啼,背挺如弓。 他顺势一抽,灵龟滑至几欲脱出,一腔淫蜜随之外涌,还没等漏出泉眼,就被那硕大紫头咕唧一声堵了回去,直抵花芯。 这大开大合的刚猛路数若是用在娇嫩少女懵懂未兴之时,说是酷刑也不为过,可要是对上情酣欲浓的风骚妇人,可就是恰恰杀中了要害。 不过百余下的功夫,茗香胯下便汁漏如溺,双目紧闭死死咬着塞进嘴里的被角,泄了不知几回,玉茎翻搅之间,飞沫四溢,红肿蜜唇张合犹如鱼口,抱着阳具直想吞下。 看她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憋着一口气耸臀硬撑,南宫星微勾唇角,将腰背骤然一挺,跟着双掌捏住那对酥乳,一扯一顶,一推一送,如重锤破城,结结实实的在她花心上碾了几下。 感到体内巨物突的一涨,仿佛担心他向外抽走,茗香连忙睁开双眼,慌张道:“好少爷,我……我生不出孩子,你……你只管弄进来吧,全……全都给了我吧……” 南宫星好似早已知道,不仅未曾外撤,反而挺身一顶,将穴心都戳深了几分,精关一松,热腾腾的浓稠阳精一股脑喷在酥软蕊芯之上。 茗香双腿猛地打直,口中长声呜咽,被撞出两片嫣红的粉臀紧紧夹住,身子好似发了癫一样剧烈的抽搐几下,软软瘫在床上,舌尖搭在唇外,晕了过去。 南宫星抽身而出,也不急着收拾,反而将茗香脱在床上的衣衫拿到手中,细细翻找。 顷刻叫他找到一个小小的纸包,他翻身下床,绕到屏风外头,借着烛光小心打开,里面装着十几颗黑色药丸,透着一股淡淡清香。 他回到床边,捏起两颗放到自己袋中,跟着将纸包包好,放回原处,这才放心躺到床上,伸手玩弄着茗香犹在急促起伏的娇嫩乳尖,微笑着闭上双目,暗自思量。 看来,还得靠那唐昕帮个小忙才行。 第十一章、碧血染红裳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南宫星特地只是运功调息,并未睡下。 等到耳边茗香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失神的浅眠了大半个时辰后,他侧转过去,手指钻入茗香紧闭的腿间,在还有些肿胀的花瓣上轻轻搔弄。 不费什么功夫,茗香就被他逗的醒转过来。 本就是她主动送上门来,看到他胯下的阳具又是一副雄姿勃发的模样,她虽然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还是主动钻进了被中,蜷起身子将那根硬物小心的含进嘴里,前后抚弄。 弄了一刻,下巴酸得要命,南宫星却还是没有半点要出精的意思,茗香只得挪开嘴巴钻出被子,娇声道:“小冤家,妾身的下巴都快掉了。” 南宫星捏着她的乳肉,笑道:“那不如换张嘴巴再试试看如何?” 她勉强笑了笑,伸手往下面摸了摸,道:“可……可妾身那边有点发肿,怕伺候不好小冤家的宝贝。” “肿了不是更紧,”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一探按住蜜户顶上那颗相思红豆,轻轻一转揉了起来,“反正只要有刚才那么湿,你也不会难受不是。” “妾身被你弄得魂儿都丢了七八次,身子里的水都快流干了。你……你可轻些,莫要弄伤了妾身。”茗香低声说道,抬手掀开被子,侧头轻轻吻着他的胸膛。 南宫星顺势压了上去,手指逗弄一番,那条销魂缝里,到也有了些许清浆,不过比起上次的春水潺潺可是逊色了许多,他趁着龙头上滑津津的口水仍在,扳开腿儿往里一耸,便入了小半根进去。 茗香嘤咛一声咬住下唇,婉转承受。 南宫星不紧不慢的在她体内轻抽柔送,时而翻转身子叫她高高撅着屁股,时而将她抱起举着小巧娇躯上下套弄,翻来覆去恣意玩弄了小半个时辰,才轻轻抵住花心,将那细细的嫩管儿又灌了个半满。 他扯过床单随手擦拭,笑道:“夫人睡了一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感觉那股风骚劲儿,怎么突然少了许多?” 茗香掩住小口轻轻一笑,扭开头道:“小冤家你这么厉害,妾身那点春情都被你耗得干干净净,此后起码能安分个一年半载,不必老想着男人了呢。” 南宫星带着笑意点了点头,道:“那可再好不过。” 歇了一会儿,茗香撑起身子下床穿衣,小心翼翼的收拾停当后,笑眯眯的与他道了个别,又叮嘱了一遍一定要为她保密,跟着悄悄开门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留下一阵淡淡幽香,弥散枕席之间,若不是湿漉漉的一片仍在他身旁触手可及之处,到真容易当作一场春梦,了去无痕。 天色一亮,南宫星就匆匆穿戴整齐,换上白若兰给他准备的新衣,将染血的外袍留在房内,快步出门。 虽然想去看看崔冰,但心头疑惑急需解答,其余的事情都可以暂且缓缓,他赶到白若兰等女子的住处门外,看房门已开,便扬声道:“唐姑娘,你起来了么?” 里头颇为嘈杂,年轻女孩似乎正在互相嬉笑,他正要再喊,窗口探出白若萍的秀美小脸,怯怯道:“小星哥哥,你找唐姐姐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白若萍便扭头进去,帮他去叫。 不久,唐昕便匆匆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不明所以的白若兰,好奇道:“小星,你这么早找唐姐姐做什么?”看来这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一夜之间连称呼也换了。 南宫星从怀中摸出包好的那两粒药丸,打开将其中一粒递给唐昕,道:“我想请唐姑娘帮个忙,看看这丸药是什么东西。” 唐昕看他一眼,颇为好奇的戴上麂皮手套,将药丸接过,先是远远端详了一下,跟着用另一手扇了些香气嗅嗅,旋即皱了皱眉,道:“你等下,我进屋好好看看。” 白若兰好奇心起,也顾不上问他这药是什么来头,转身跟着唐昕回屋,显然是想看看唐门验毒试药的手段。 南宫星并未跟去,一来恐有年轻女子贪懒赖床,看到不雅,二来唐门手段大多是不外传的秘密,又怎会随便让人观看。 果然,白若兰转眼的功夫又走了出来,讪讪道:“唐姐姐拉了床帏,不给看。小星,你从哪儿拿来的药丸子?黑溜溜的还挺香的。” 南宫星只道:“我从别人那里捡来的,知道是什么的话,兴许有点用处。” 白若兰皱了皱眉,颇为不解,侧目看到一个丫鬟正把一盆用过的水端走,恍然醒觉自己还没梳洗打扮,啊呀一声转身跑回了屋里,咣当把房门甩上。 唐昕再出来时,白若兰都已梳洗妥当,其余女子也有好几个叽叽喳喳的到了院子中,抬拳踢腿的做着晨课。 她手里捏着那颗新缺了几块的药丸,疑惑道:“星公子,这药……好生奇怪,不光试不出半点毒性,里面好似还掺了极少量的烈性补药,我完全看不出头绪。你若不急,可不可以再等一会儿,我拿去给我两位哥哥看看,他们比我在行,兴许能看出来。”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劳烦了,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药应该确实没有毒性,只不过,也绝对不能放进嘴里。” 唐昕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带着药丸往隔邻而去,比起亲哥哥唐行杰,她似乎更信赖那位堂兄唐行简,径直便走向最头那间大屋。 这唐行简的本事也确实了得,唐昕敲门进去不过片刻,就开门匆匆跑了回来,面色绯红,眉目含怒,还没走近,就把那药丸一把丢了过来。 南宫星心中大致了然,扬手把药接住,微微一笑,道:“看来唐姑娘已经知道是什么药了。” 唐昕一路跑到他眼前,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道:“你……你从哪儿弄来这种不要脸的药?打算干什么?” 南宫星看着那药丸,微微摇头,一边收回怀中,一边道:“我要是说,有个女人特地吃了这药跑来找我,被我觉得不对偷出两粒,你会信么?” “是谁?”唐昕立刻追问道。 “抱歉,为了那女人的性命,我暂且不能讲明。既然这药果然如我所料,那有些事,还真要重新细细考量。” 白若兰一头雾水,满心好奇的问道:“唐姐姐,那是什么药?” 毕竟是才睡醒不久,她还没顾上装出那股英武利落的神气,声音娇软了许多,惹得南宫星侧目多看了几眼。 唐昕脸色更红,拖着白若兰往边上走开几步,还没开口,南宫星也走了过来,问道:“唐姑娘,实不相瞒,这药药性如何,我也很想知道。” 唐昕抬头盯着他看了片刻,看他脸上确实没什么下流神情,才抿了抿嘴,低声道:“这药主要是下在酒里用的,捏碎半颗融进一壶酒里,摇匀之后,就是青楼老鸨爱用的春酒,喝上两杯下肚,就算是三贞九烈的黄花闺女,也会乖乖搂着男人投怀送抱。算是常见的媚药。” 南宫星沉吟道:“那要是直接服用呢?比如吃下一颗,会怎么样?” 唐昕一怔,道:“哪有人敢这么用,要是吃一颗下去,药性攻心,不马上泄个七八次阴火出来,不出两个时辰就要变成眼里只剩下男人的疯婆子。” 南宫星点了点头,掌心沁出一层冷汗,心想果然飞来的艳福总是伴随着无尽的麻烦,想来茗香只是被哄着行事,并不知道其实已被当作了弃子,真若得手,不光堵住了他的嘴巴,还能将他逼出别庄。 而没能得手,显然是没想到他天赋异禀,又恰好起了玩心,轻轻松松便让茗香泄脱了力,正巧消了药性。 “糟!”南宫星心中突然一阵不安,暗叫一声糟糕,这一串事情早已表明幕后推动之人不仅心思缜密,应变也是极快,茗香舍身不成,难保对方不会设计灭口。 “怎么了?”看他脸色突变,白若兰和唐昕异口同声问道。 “你大伯那个小妾有危险!”南宫星忙道,“来不及解释了,我得赶紧过去!” “哪个小妾?” “你在说谁?” 两女均是不明所以,话问出口,南宫星却已发足奔出,远远传来一句:“是茗香夫人!” 茗香无子无女,一人独居,作为小妾自然谈不上有何地位,势利些的下人,恐怕都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这样一个寂寞妇人,想要哄骗她作为棋子,实在是轻而易举。 而将这样一个棋子舍弃,他们只怕也不会有半点心痛。 不错,正是“他们”,南宫星已察觉到,这些事绝不是仅靠一己之力便可以顺利完成,只是具体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他一时也不好分辨。 白家五老中,至少就有一人。 事关茗香,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一句话对她便等同命令的白天英。若是夫君亲自下令深夜前去勾引一个年轻男子,会依言服下春药好跨过心中羞耻也就理所当然。 只是这样一来,林虎的奸情就显得有些突兀,好像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凶手特意把人引到那边,难道昨晚发针的人正是林虎?可那人武功实在稀松平常,白若兰追到他应该是易如反掌,绝不会叫他来的及藏身进茗香房中。 究竟是哪里被忽略了呢?南宫星蹙眉思忖,脚下足不点地,虽未用身法,也比普通武夫快了许多,惹来一路侧目。 他来的已经够快。这边的丫鬟都还大多没起,站在门外的几个,仍在揉着惺忪睡眼。 但茗香的院门口,却已站了好几个人。是看护附近的护院弟子,和站在正中央脸色铁青的白天雄。 南宫星心中一颤,连忙疾步赶去,到了院口往里一看,便知道终究还是来的迟了。 那唯一的一间卧室房门洞开,其中空荡荡看不到人影,白天英站在门边,双目被映的通红,只因那卧房的正中,一根麻绳自房梁垂下,将一件霞披吉服高高吊起,那喜服领口肩头尽是乌褐血痕,看上去格外凄惨诡异。 南宫星眉心紧锁,缓缓走入院中,柔声道:“白前辈,究竟发生何事?” 白天英牙关紧咬,恨恨道:“我住在这儿的小妾,不见了。” “怎么回事?是何时发现的?” 白天英摇了摇头,冷笑道:“连就在隔壁的二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如何知道。今早有个丫鬟大叫,我们才发现。具体如何,你去问她好了。” 白天英一指,南宫星这才留意到,院门墙内,一个身材娇小的丫鬟正满面惶恐的蹲在地上,面白如纸显然被吓得不轻,偏巧,并不是什么生面孔。 他连忙走过去,弯腰问道:“春妮,是你看到的?” 春妮泪眼盈盈的点了点头,颤声道:“我……我昨晚看见怪人往这边来了,今早……路过,就忍不住绕过来看了一眼,哪……哪知道夫人的房门开着,里头……里头挂着那东西,我还以为是个死人,就吓得……吓得叫了出来。”她双手捂脸,低声羞道,“吓得我都……尿了,好……好丢脸。” 一个寻常丫头看到这种诡异场景,吓得失禁也情有可原,南宫星好言安抚两句,还没说完,旁边白天英已大步走到院门处,抬手指着屋中那件喜服,怒道:“二弟!你给我好好看看,这衣服你认不认得!” 白天雄咬牙道:“我……认得。” “你当然认得!”白天英怒吼道,“这和思梅死的时候身上那件衣服一模一样!这庄子里头,还有谁整日念叨着思梅思梅!你说啊!” 白天雄一字字道:“是若麟。” 一阵短暂的沉默,周围只剩下白天英粗重的喘息声,他面颊上的肌肉不住抖动,片刻之后,才长叹口气,缓缓道:“我最宠爱的小妾就死在这儿,没想到,我最不在意的小妾,竟也在这儿出事。兴许……这房子也该拆了吧。” 白天雄的夫人满面惊恐,此刻却还是颤声道:“大伯,兴许……茗香妹妹……还没死。” 白天雄突然怒道:“住嘴。” 他夫人浑身一颤,泪光盈盈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 白天英冷冷道:“被那个疯子掠走,还不如死了的好。” 白天雄缓缓道:“我这就安排人手搜山,如果能找到若麟,我一定亲自将他捉回来,这次,任由大哥处置。” “好!只要你舍得大义灭亲,我不在乎出手替白家清理门户!” 看气氛越发紧绷,南宫星站起身来,凝视着洞开的房门,向白天英问道:“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林虎是谁?他这时在哪儿?” 不料回答的却是白天雄,“那是我收来的护院弟子,平时偶尔指点一下他们武功,你问他做什么?” 南宫星只得答道:“恕晚辈暂且不能明言,不过能招来他,兴许能问出茗香夫人的事。” 白天雄也不多问,立刻侧头叫人去找,白天英狐疑的打量过来,南宫星只得视若不见。 不多时,匆匆离去的弟子快步折返,低声报告两句。 白天雄转过头来,一字字沉声道:“林虎也不见了。” 白若兰早已到了,听到此处仍是满心疑窦,不由得跑到南宫星身边,小声问道:“林虎是谁?茗香夫人的事为何找他?” 南宫星长叹口气,知道有些事已不能再瞒,只好道:“白前辈,此事不宜被外人听到,还请到阁主那边详谈。” 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南宫星心里自然明白的很,像茗香半夜来访一事,就万万讲不得,而原本答应替她保密的奸情,里面透着种种诡异,实在不好再隐瞒不讲。 他将详细情形一说,本就满面怒色的白天英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双手捏着椅子,咬牙道:“这么看来,这茗香被掳走,到真是报应不爽。如此淫妇,死不足惜!” 一屋子的白家人,听的神情各异。 但责难的目光,却大都落在了白天雄身上。 林虎是他门下护院弟子,偏偏又是他与茗香有了奸情,说是他从背后指使,也不无可能。 要不是大都知道林虎武功低微成不了帮忙发针之人,白天雄说不清楚的事便立刻就要多上一件。 想要再去茗香屋中看看,刚一出门,白若兰就轻声问道:“小星,唐姐姐,你们觉得……真是二伯么?” 唐昕默不作声,南宫星却反问道:“你怎么想?” 白若兰低头思忖片刻,茫然道:“保护贺礼的师弟脖子上的剑伤对着的身高二伯最为符合,下山的九人最后送出门去的也是二伯,那疯子的院子二伯有钥匙,最想放走那疯子的自然也是二伯,四叔当年非要杀那疯子,关在那屋子里也是四叔的主意,二伯记恨四叔好几年,大搜魂针拿来对付四叔,除了二伯我也想不出别人,茗香夫人不见了,被你撞见奸情的林虎又恰好是二伯的门下。我……还能怎么想。可……我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兰姑娘,你觉得你二伯是不是个傻瓜?” 白若兰楞了一下,当即摇了摇头。 “一个不是傻瓜的人,为何会谋划这么一串事件下来,反而让嫌疑全落在自己身上?”南宫星淡淡道,“对剑法比较精通的人,有至少二十种法子造出自己想要的剑伤,下山的九人死在山脚,只要是知道他们走了的人,都可以伺机下手,白若麟的院子白家五老都有钥匙,更不要说那堵墙就连咱们也能轻易翻过去,林虎只不过是个护院弟子,你二伯指点武功而已,应该也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吧?至于你四叔,恰恰是最诡异的一点。” 他扭头看着白若兰和唐昕,正色道:“你们若是处心积虑要用大搜魂针杀一个人,难道会特地挑选唐门高手就在旁边等着救命的时候么?” 唐昕黑眸微转,轻声道:“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有人在费尽心思嫁祸白二爷。” “兰姑娘,”南宫星叹道,“这庄子里头,记恨你二伯的,恐怕不少吧?” 白若兰皱眉道:“二伯人其实很不错,可……可那个疯子……可是几乎把全家都得罪了。” “子债父偿,也算是江湖常见的想法。”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兰姑娘,我猜,这次的事情恐怕并非某一个人所为。他应该还有帮手,就藏在这别庄之中。” 白若兰闻言一怔,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周遭,突然之间,只觉得周围原本熟悉的房屋院墙,竟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意,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道:“那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害死二伯么?” 南宫星却仍是摇了摇头,“如此大费周章,恐怕不会只是为了一人这么简单。” 言谈间到了茗香居处,两个外姓弟子守在院外,见是白若兰领着,齐齐施礼后让开院门。 屋内还是之前的模样,为了方便冯破查找线索,一切都未曾移动半分,连那满是阴气的喜服,也依旧悬在梁下,好似个小巧少女,随风轻轻摇晃。 南宫星看着那铺的平平整整的被褥,道:“看来茗香夫人昨夜并未在此就寝,她应该是乘夜出门办了什么事,回来的路上被人掠走。” “那这衣服……” “应该是有人特意过来挂上的,”南宫星心中盘算,奇道,“这件喜服,当真与白思梅自缢身亡时候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白若兰回想片刻,无奈道:“我这人记性差,早想不起了,不过大伯二伯都说是,那肯定不会错吧。” “若是为了暗示他人茗香是被白若麟掳走,勉强倒也说的通,不过一个逃进山里的疯子,应该没办法弄到这么一件衣服吧?”南宫星喃喃说道,绕着悬空喜服转了一圈,问道,“这种喜服不太常见么?为何你大伯二伯一眼就能断定和当年那件一样?” 白若兰不太愿意进屋,仍只站在门口答道:“这款式并不少见,我也不知道他们……”她话说至此,突然想到什么,仔细往那喜服上看去,跟着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我……我想起来了,这……这真和当年那件一模一样,你看下摆的七彩凰尾旁边,那里……那里加绣了一树梅花,这……这是我四婶亲手缝上,给思梅姐姐出嫁备下的!” 南宫星双眼一亮,起身道:“你四婶现在何处?” 白若兰略带惊恐的摇了摇头,道:“思梅姐姐死后,四婶悲愤成疾,没两年……就病逝了。” “难道……这是别人故意绣上的?”南宫星端详着那树梅花,自语般说道。 哪知道白若兰面上惊恐更浓,连声音都无法强作镇定,颤声道:“别人……怎么可能绣的出来,那树梅花共有七枝,一枝七朵,合着思梅姐姐七月初七的生辰,”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喜服旁边,指尖微抖托起下摆,“果……果然,这绣功,就连萍妹也仿不出来。思梅姐姐当年苦学了几年,也才学了个皮毛。这……这怎么可能!” “白家毕竟是武林门派,刺绣之道难免略逊一筹,”南宫星拍了拍她,柔声道,“可别忘了,这世上还有的是女子自小便精擅于此,就连你,只要知道这树梅花的大致情形,买一件同款喜服,寻个巧手姑娘帮忙,也能弄出这么一件来不是。” 白若兰心下略平,仍自犹疑道:“可……可我觉得,这就是四婶的绣功。” “这血污是怎么回事?”不愿她再在牛角尖里徘徊,南宫星指着领口肩头的大片赤痕,问道,“这几处故意抹上这么多鸡血,也是为了仿照当年的情形么?” 白若兰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退到门边阳光照耀之处,低声道:“嗯,和当年一模一样。” 南宫星仰头望着挂在绳上的血污领口,柔声道:“如果方便,兰姑娘能否详细说一下,当年白思梅自尽的经过?我记得你好像提过,她割脸断腕,死的极惨是么?” 白若兰颇有几分为难,但看他神情肃穆,像是事关紧要,只得握住唐昕手掌,开口道:“我记得也不太清,只能想起个大概。我记得那时候思梅姐姐原本没想着轻生,大伯的小妾和我两个姨娘接连自尽后,她还强笑着让大家放心,帮忙开解穆师姐的时候,思梅姐姐还特地前去帮忙。” “可那师姐不光没要我们家的银子,也不肯按嫁到我们家来,还将在场的人全部破口大骂了一顿,我听我娘说,她光指着思梅姐姐骂不要脸,就骂了七八次不止。之后连留在白家的行李也没收拾,就愤然下山走了。” “那师姐离开当晚,思梅姐姐就趁着夜半无人,偷偷开了这间屋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师姐骂了不要脸的缘故,她用剑划破了脸还嫌不够,竟……竟将整张脸皮都割了下来,此外还吞了毒药,用剑割开了双腕血脉,就在这房梁上,自缢身亡。从她脸上流下的血,就把那喜服上面染红了这么一大片。手腕上流下的血,据说也淌了一地。” 南宫星沉默片刻,似乎在想象着当年这屋中的惨状,茗香多半是此后才嫁进来或是并不知道详情,否则再借她八个胆子,应该也不敢在这里住下。 “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南宫星面现踌躇之色,道,“那尸体既然是那副惨状,你们又如何断定那是白思梅呢?” 假死遁世,本就是江湖中常见的手段,有此一问再正常不过。 白若兰似乎也知道他会问此事,立刻便道:“我们也盼着那不是思梅姐姐。可一来那喜服锁在思梅姐姐箱中,旁人拿不到手,二来,那两位受害的丫鬟那时并未离开,我大伯追着穆师姐下山,当晚又被拒绝了一次,白家上下,除了思梅姐姐,一人未少,又哪里能变出一具尸体拿来冒充。” 南宫星点了点头,淡淡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又在屋中转了几圈,打开衣柜仔细看了一遍,里面林虎弄乱的衣物仍是那副模样,看来茗香还没顾上收拾。 走到屋门外,他四下张望了一圈,道:“话说回来,这间屋子是你大伯的小妾住处,那你那两位姨娘,当时住在哪里?” 白若兰怔了一下,思索一阵,才道:“隔了几个院子的对面,那房子当年就被我爹拆了,重建之后,萍妹倒是经常住在那里,方便照顾她母亲。” 南宫星立刻追问道:“那当年白思梅受辱的地方是在哪里?” 白若兰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何问到这事,但还是答道:“关着那疯子的小院以前就是他静心苦思的地方,思梅姐姐就是去那儿找他的时候遭了祸事。”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屋内,缓缓道:“这就怪了。这几个地方相距不近,着周围又住满了年轻女子,为何独独就是她们几个被白若麟盯上了呢?” 白若兰一愣,仿佛事隔多年,才意识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樱唇微张,讶然道:“对啊,这……这是为什么?” 南宫星柔声道:“你好好想想,当年遭遇横祸的七人,彼此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比如相貌,衣着打扮之类。” 白若兰苦思冥想,急得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她们长的可全不一样,打扮更不可能相同,年纪大的足有三十多岁,最小的是我思梅姐姐,当年刚刚十四。哪儿有什么一样的地方……” 南宫星看她想的眉心越锁越深,只得道:“不急不急,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回头有闲再慢慢想想就是。这事情虽说有些奇怪,兴许只是凑巧而已。” 他扭头看了看屋里,那么小的地方着实也没什么别的可疑之处,便道:“走,咱们再去别处看看,这里似乎没什么值得留意的了。” 白若兰早就想走,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那高悬喜服,一马当先窜出了院子。 “你还想看看哪儿?”这两天南宫星表现早已出乎白若兰意料,她哥哥忙着外围搜查不在身边,不知不觉便开始仰仗起身边这位“故交”好友,一出院门,便扭头问道。 南宫星道:“回去你们昨晚的住处,我想找找看,那个发针的人,是从什么位置出的手。” 白若兰言听计从,立刻点了点头,往回走去。 回去半途,恰好遇到崔冰,她应该是待得气闷,出来四下走走,春妮还是亲亲热热的傍在她身边,好似平白多出一个小妹。 礼数所在,白若兰上去打了个招呼,小星也趁机靠着传音入密的功夫叫崔冰稍安勿躁。春妮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平复,脸色仍是白的吓人,话也少了许多。不过少了她的喋喋不休,对崔冰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两人是闲庭信步,自然不比这边三人脚下生风,超出一段之后,白若兰突然回头,若有所思的望着崔冰和春妮,一副发了怔的模样。 川中蜀地,女子本就少见高挑,白若兰这种在东北五州顶天算作中等的身量,在蜀州附近就可算得上健美修长。崔冰这种娇小身量,在蜀州境内反倒寻常可见,只有像春妮那般比崔冰还要低上一截,才算得上蜀州人里的矮个。 不过小巧玲珑的女子只要身段匀称,也别有一番风情妩媚,并不会显得短拙粗笨。蜀州多美人的说法,也不算言过其实。 而白若兰想起的,正是此事。 她一声低呼,扭身抓住了南宫星的衣袖,惊道:“我……我想起来了。你说那七个人应该有什么共同之处,我想到了。” 南宫星立刻问道:“是什么?” 白若兰在自己鼻尖下面随手比划了一下,颤声道:“不光那七人,就连昨晚不见了的茗香夫人也是一样。他们八个,都……都是这种小小的个子。” 应该是脑中浮现的记忆迅速的印证了她的说法,她飞快说道:“没错,一定是这样。我那两个姨娘都是小个,其中一个生的甚美,我爹给她赎身前她还有个外号叫小香坠儿,她俩都挺在意自己的身量,陪嫁来的丫头都和她们一般高低,平时也不爱和高些的女子来往,反倒和大伯的那个小妾关系不错。思梅姐姐……不、不止思梅姐姐,我四叔个子就矮,几个女儿都是那样,昨晚你也见过,就是那个头,好认得很。那个穆紫裳穆师姐也是一样。她们个子都一样。” 她忙抬起头,急切问道:“小星,这……算是有用的共同之处么?” 南宫星赞许的点了点头,亲昵的在她背后抚了一下,赞许道:“当然有用,人发起疯来,想的事情自然与常理不同,你这么一说,当年的白若麟,很可能就是认准了这个身高下的手。这么一来,茗香夫人恐怕真的就落在他手中。” 他微微一顿,缓缓道:“只是不知道,茗香夫人到底是凑巧被白若麟撞上,还是有人知道白若麟这点执念,故意把羊羔送到了饿狼嘴边。” 唐昕许久不曾开口,这时才道:“当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否则,去哪儿一早准备那样一件喜服来。闻那鸡血腥气犹在,多半是昨夜在厨房里现偷的吧。” 白若兰一早曾说过谈起私密之事时叫唐昕躲开,可后来也没真正去做,白家这些家丑,到叫她听了个七七八八。 “若真如此,那茗香夫人必定知道些不能让咱们知道的秘密。”南宫星回头望了一眼墙壁外的起伏山峦,喃喃道,“只盼那些人能早些将她找到才好。” 白天勇遇袭时的针孔仍在窗上,南宫星他们晚了一步,白天武早已带着白天猛顺着方向仔细搜查了一遍,发针的人昨晚就藏身在院中树下,但踏脚之处垫了多张树叶,看不出足印大小,旁边青石板上自然不可能留下半分痕迹。 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并没靠着轻功身法翻越房屋院墙径直逃走,而是像模像样的从大道离开,还大大咧咧的穿着那身大红衣服,把春妮吓了个半死。 与其说是胆大包天,不如说是肆无忌惮。 匆匆忙忙,转眼就已将近正午,南宫星正打算再去白若麟被囚禁的院落看看,白若云却匆匆赶了过来,面色凝重的叫走了白若兰。 他心下好奇,只好也往那边慢悠悠踱了过去。唐昕没跟白若兰离开,反倒若有所思的一直打量着他。 视线不觉对上几眼,南宫星忍不住笑道:“唐姑娘,我的脸上莫非长了什么怪东西么?” 唐昕却没笑,她笑起来宛如月牙的眼睛里,此刻却带着猜疑的目光,她犹豫片刻,才道:“我方才就一直在想,你早晨来让我看那春药的时候,说起的那个吃下药过来找你的女人,就是茗香夫人吧。你昨晚撞破了她的奸情,她怕你说出去,于是半夜偷偷去找了你,对不对?那她不见之前最后一个见过的,岂不就是你么?” 看来老是留意着白若兰,到叫他忘了,江湖中的女人,终究还是精明能干的更多,这种随口一说的话,白若兰只怕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事已至此,再做隐瞒也是徒惹嫌疑,南宫星只得压低声音,一五一十的向唐昕讲述一番。颠鸾倒凤的详情自然不能对她说得太细,便只用“费了一番功夫恰好帮她解了药性”草草带过。 唐昕听得脸上发烧,颇不自在的扭开了头,正觉有些尴尬之时,远远竟看到白若兰施展身法疾步奔来。 看她舍尽力气娇喘吁吁的模样,南宫星连忙迎了两步,问道:“兰姑娘,什么事这么慌张?” 白若兰面上神情极为复杂,她扶着唐昕喘了两下,才道:“我……我二伯他,他承认了。” “承认?承认什么?” 她满眼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南宫星一字字道:“他承认说,除了孙秀怡的失踪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干的。” 第十二章、恶意 事态有了出乎意料的转折。 但即使是白若兰,面上也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之前对白天雄的怀疑依旧还在,只是怀疑的对象变成了他突然认罪的缘由。 他们只能猜测,因为白天雄除了认罪之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他的神情显得异常的平静,就像卸下了一个背负多年的沉重包袱,享受着每一块骨头都散发出的的轻松。 白天英声嘶力竭的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对这个一向袒护自己的大哥,白天雄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声抱歉。 白天勇阴着脸一言不发,正在恢复中毒身体的他只是瘫坐在椅子上,怨恨的盯着白天雄。 而白天猛则直接上前,抬掌就劈了下去。 这次白天雄没有出手格挡,反而微微仰头,将前额亮了出来。 将这一招挡下的,是白天武。 身为阁主,白天武的号令依然有着不容质疑的力量。 所以白天雄没有死,也没有受到任何刑罚,只是被五花大绑,锁进了处罚违规弟子的禁闭小屋之中。 坦白之前,白天雄召集了白家几乎所有的人,交代的清清楚楚。 虽然白若兰复述的有些凌乱,但有白若萍在旁细心补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遗漏。 白天雄首先说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秘密,相当于直接点明了他这次下手的动机。 当年白若麟发疯的时候,最终出手将其制服的,正是白天雄这个亲生父亲,据说,当时白若麟蹭出现了短短片刻的清醒,犹如回光返照。 而那短短的片刻里,白若麟抱着父亲痛哭流涕,反复的说着一句话,那句话,白天雄至今仍牢牢记得,一个字也不会忘记。 “是思梅,是思梅,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害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白天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得上狰狞的神情,他说他从那时起就认定,这是不甘心让白若麟在白家独领风骚的白天勇背地指使。否则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如此恶意。 于是当白天雄听到唐门的贺礼中竟有阴阳透骨钉和大搜魂针的时候,他便动了杀心。毕竟平时白天勇白天猛两兄弟总是形影不离,想要一击得手并不容易。 而新娘的失踪,正是天赐的良机。 趁着人心惶惶,他先去了库房,杀掉了没有防备的护院弟子,夺宝之后,为让人心更加浮动,还特地留下血书,之后才赶去新娘住处假作查看。 他担心下山的九人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再有其他高手赶来大大不妙,于是趁白若竹如厕得以单独巡视的最后机会,赶下山去杀人,顺道测试了一下阴阳透骨钉的用法。 掌握之后,他径直赶去小院,先是出手杀死了已对他起疑的福伯,跟着放走了儿子白若麟,为了嫁祸给那个夺走新娘的人,他穿了一身喜服,出手震碎了春红心脉。 至于为何要冒险出手强杀白天勇,白天雄只道,若是再晚,怕冯破上山误了大事,只好硬着头皮出手。而林虎一事,他并不知情,只是恰好茗香的私情被南宫星撞破而已。 茗香之所以下落不明,想必只是因为身形恰好与白思梅相若,才成了心怀恨意的白若麟的猎物,他一早起来发现茗香不见,为了吓唬众人,便挂了一件喜服在屋里,想要转移视线。 白天雄早就知道白若麟对身形的心结,因此每个月下山挑选妓女的时候,尽是找些丰美修长的姑娘,唯恐他突然发作,害了无辜性命。 这一番陈述勉强可以自圆其说,而两件重要证物的下落,白天雄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交代。 照他所说,夺来的贺礼之后也再没什么其他用处,便找了个机会,丢到了无人可去的山涧狭缝之中。而那件大红喜服,他来自白之前,放在了囚禁白若麟的石屋之中。 唐门贺礼无法对证,那件喜服却不会不翼而飞,白若松飞快赶去查验,果然从那边地上捡回了一件大红喜服。 凰尾旁绣着一样的梅花,只是并无血迹,一看便知,又是一件与当年白思梅身上一样的衣裳。而上面的梅花,白天雄只说是拜托夫人所绣。他夫人从良之后一心精研家事女红,刺绣厨艺无一不精,白天武前去询问,她默然不语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凄婉。 这些事情娓娓道来,一顿饭几人也吃得索然无味,讲到最后,白若兰更是忍不住道:“我明明一直在怀疑二伯,可……他就这么认了,我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南宫星一边在心中小心梳理,一边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二伯对白思梅的指控,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信口胡言?” 白若兰蹙眉摇头,道:“死无对证,思梅姐姐又不会从阴曹地府蹦出来反驳,二伯自然想怎么说都可以。不过那疯子应该确实对矮个有什么心结,我听下人说过,早先有个送进去的姑娘,可能就是个子不够高挑,被折腾得险些没命,说是胳膊腿上,被咬的鲜血淋漓,几乎没剩下一块好肉。所以要说那疯子打心里恨着思梅姐姐,好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南宫星又问道:“白若麟你不了解,那白思梅你不是很熟悉么?她是不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白若兰面色显得有些为难,踌躇一番,还是道:“思梅姐姐人是很好不错,可……她这人就是有些顽皮,再亲近的人,她也不会手下留情,时不时会搞点恶作剧出来。真的在那天不小心害的那疯子走火入魔,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但就算真的是这样,我相信也绝不是四叔叫她去做的。” 南宫星不予置评,默默喝了两口热水,才道:“我不敢说白天雄就一定不是凶手,但至少他承认的这些事里,蹊跷之处太多。比如,他为何要把大搜魂针那套东西不辞劳苦丢到山涧里去?同样是证物,他为何偏偏把大可一烧了之的喜服留下?福伯脚下那张字条,是谁留下的?茗香夫人的住处并不偏僻,无人引导的话,白若麟是如何不惊动任何人就将她掠走?人人都会怀疑白若麟的情形下,他挂件喜服上去,岂不是画蛇添足?” “而且……”南宫星看着白若兰的脸色,缓缓道,“白天勇再怎么和兄弟形影不离,这么多年下来,白天雄若真是处心积虑想要他的命,也绝对不会全无机会。怎会偏偏在大婚之前白家外人最多的时候下手?” “那……二伯为什么要认下不是他做的事呢?”白若兰大惑不解,双手托住面颊苦思冥想。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如说,你二伯为何在短短的半天功夫里,就突然变了心性。这一两个时辰里,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我也问他来着,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问了问别人,大家也都没注意他这半天都去了哪儿。” “至少有一处地方他肯定去过。”唐昕微微一笑,道。 南宫星一口将杯中热水喝干,起身道:“唐姑娘说的不错,至少有一处地方,他肯定去过。咱们最好尽早赶去看看。” 那地方的确并不难猜,既然白天雄知道有件喜服丢在那边地上,不管是他亲手留下还是旁人放在那儿,他一定到过那儿才行。 至少行踪上,这是目前唯一确定的线索。 那阴森森的小院透着一股鬼气,此前又才丢了两条人命,白若兰着实不太情愿过来,无奈事情紧急,她绝不甘心不叫一切水落石出,只得安置好白若萍,匆匆与南宫星唐昕一道,又到了那间石屋之中。 此处上次本就没来的及细看,南宫星这次也就老实不客气的仔细搜查起来。 与门相对的窗户由内而外破开,那大小不过堪堪可以容得下一个瘦子钻出,探头看下,破碎的窗棂还挂着一条破布,显见白若麟的确是从这窗子里飞身逃了出去。 “这窗户有哪里不对么?”看南宫星扒着窗台探头看的出神,白若兰忍不住在下面开口问道。 南宫星松手落下,站定道:“窗户没什么不对,白若麟的确是从这里逃走的,既然如此,你二伯的话就有了些毛病。” “什么毛病?” 唐昕接口道:“兰姑娘,你也别乱了阵脚,这里的矛盾实在明显,你仔细想想,就知道哪里不对。” 白若兰左右看了看他们两个,跟着扭头看了看窗户,眼前突然一亮,道:“对啊,既然是我二伯来放的人,那……那他根本没必要破窗而逃,大大方方从屋门里走出去不就是了!” “不错,就算穿着稀奇古怪的喜服,白若麟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父亲。”南宫星扫了一眼屋内,道,“咱们不妨大胆些猜测,白若麟身后的链子如果不是早就被偷偷锯断,他其实本应与春红一起死在这屋里的。” 唐昕登时醒觉,惊道:“白天雄肯定在这儿也想到了这一层。”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二伯多半已经知道,做出这一番谋划的幕后凶手之中,有人想要他儿子的命。而那人的帮手,很可能已经混在搜捕白若麟的队伍之中,伺机下手。” 唐昕咬了下唇瓣,道:“那白二爷要是并非真凶,还特地出来认罪,莫非……是同真凶做了交易?想靠自己的命,换儿子不死?” “有这个可能。”南宫星仔细打量着石屋内部,突然靠近链子固定的那面墙壁,脸几乎贴在墙上,看了片刻,道,“看这儿。” 那坚硬的石墙上,留着相距尺余的两个小小凹坑,若不凑近,根本留意不到,凹坑里面隐约透着星点乌光,恰与石墙上的斑驳杂色混淆,极难发现。 唐昕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起身道:“很可能是大搜魂针。那针质地极硬,用阴阳透骨钉打出的话,力道过于刚猛没有巧劲,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白天雄费尽心思才保住儿子的性命,我想,他应该不会拿阴阳透骨钉来考验儿子的武功吧?”南宫星看着那两处凹痕,淡淡道,“如果凶手是一心想杀白若麟的人,那白天雄的嫌疑,可就小了太多。” 白若兰咬唇道:“可要是这样,那……那家里有嫌疑的人可就太多了。不说别人,就连我,也动过清理门户的念头。” 南宫星沉吟道:“其实,如果几件事放置在一起思考的话,倒是有一条线被咱们忽略了。” “是什么?”唐昕抢着问道。 “就是射向白天勇的那两根大搜魂针。”南宫星沉声道,“若是下手的人一早就知道唐门的人就在屋内,那岂不是他早就算到了中针的人会性命无忧?” 他看着白若兰的神情,道:“这样的遇袭,用来将自己置身事外,岂不是最有效的手段?” “你是在怀疑我四叔?”白若兰恍然惊觉,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唐昕点了点头,道:“这么一说,白四爷倒真成了最有可能的那个。对男人来说,一两个小妾,可远比不上亲生女儿那么重要。他挨得那两针,也确实冒失的有些反常。” “这只是个猜测,兰姑娘也不必早早就心慌意乱,”南宫星叹了口气,心底颇不愿见到这诺大的家族渐渐因猜忌怀疑而分崩离析,“幕后之人如果眼光长远,那提前料到会有人如此考虑,反而用这手段嫁祸白天勇也有可能。” 他垂目望着地上的被褥,干涸的污痕犹在,“甚至有可能,当时白天勇只不过是恰好在窗边坐着,所以才中了针,换成屋内其他随便谁坐在那里,都会成为目标也说不定。” “哎呀,你说的我头都大了!”白若兰越想越是心烦,扭身走到门口透了口气,道,“谁都有嫌疑,和谁都没有嫌疑,哪有什么分别。我看这一趟,又是白跑。” “那可未必。”南宫星走到门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至少咱们知道了你二伯的嫌疑其实很小。那你说,咱们是不是该去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些罪名一股脑揽在自己身上呢?如果他真的和人做了交易,那他是和谁,在什么地方,如何做的这笔交易,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白若兰有些黯淡的目光立刻重新亮了起来,她咬牙捏紧拳头,道:“我想知道,想的要命!” 既然对方逼着白天雄认下了罪名,至少不会立刻就将其杀人灭口,想要布置成畏罪自杀,一时也不太容易,白天武多半也早早想到了这一层,才会在禁闭室外,以防止他逃走的名义布下了四大剑奴。 不过正因如此,白若兰他们想要进去问话,也不得不先去找白天武索要一封手令,否则以四大剑奴那软硬不吃的脾气,他们几个就算在门外撒泼打滚,也不会有哪双眼睛肯多看一眼。 一行三人马不停蹄赶去白天武的住处,不料却扑了个空,向人一问,才知道白天武他们几个长辈也加入到巡山的人手之中,就想着早些把白若麟捉回,说不定还能救下茗香这条人命。 别庄中只剩下还未痊愈的白天勇坐镇。 白若兰不敢找白天勇表明意图,唯恐打草惊蛇,只得不甘不愿的退了出来。 本想硬着头皮去找剑奴好好商量一下,不料还没走出院子,一个瘦瘦高高的丫鬟就飞一样的跑了过来,一见白若兰,便长长的出了口气,气喘吁吁的说道:“兰姑娘,可……可算找到你了。春妮哭花了脸,四处求人帮忙找你呢。她说……说那个碧姑娘被人逼去了练武场,好像……要决斗什么的。奴婢听不太懂,总之好像你要不去,事情就挺严重的。” 白若兰脸色顿时一变,早忘了自己也曾向碧姑娘挑衅过,登时便怒道:“碧姑娘是我们白家的客人,哪里的家伙这么不长眼?” 南宫星心下也有些忐忑,忙道:“先过去再说。兴许只是想找她比剑而已。现在这情形,总有人会过于紧张失了常性,也不必多做责怪。” 白若兰领在最前快步走去,还不忘回头对南宫星道:“你这人也太过好心,要是行走江湖,八条命都不够你用。” 南宫星只得笑道:“是是是,兰姑娘教训的对。” 在江湖之中,击败一个人并不太难,但要想让他败得心悦诚服,再无一雪前耻之心,则称的上难过登天。 所以远远一眼望见西川双剑那兄弟两个的时候,南宫星心里并没太多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这两人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是如何再度提起勇气跑来约战的呢? 他们来的还算及时,练武场虽站了不少人,但那兄弟两个显然还未出手,距崔冰足足数丈之遥左右站定,口中高声道:“你不肯拔剑,必定是心里有鬼!” “装得倒挺像模像样,原来只是个做戏的傀儡!” 陈德一见南宫星到了场边,立刻指了过来,道:“你不准过来!上次的事,多半就是你从中捣鬼!扮猪吃老虎,好老套的把戏!” 啧,南宫星暗自咂舌,心道莫非这几日表现得太过,叫那兄弟反对崔冰起了疑心?可按说那两个榆木脑袋,应该没有这份机敏才对。 崔冰站在那里,神情到还是颇为镇定,也不知是强打起的精神,还是仍错以为这西川双剑是南宫星叫来做戏的帮手。 怕擅自上前反倒坏事,南宫星停在场边,微微一笑不再迈步,偷偷运起内功传音崔冰道:“你小心应付,这两人不是我找来的。不要慌,实在不行,你就拔剑。” 可我拔不出来啊,你这蠢蛋!用眼神凌厉的丢来一句给他,崔冰细眉斜挑,缓缓从背后将包袱解下,纤细白皙的手指一勾一挑,打开上面布结。 围观诸人的低声喧哗霎时止住,一双双目光一齐投向崔冰手中的华贵剑鞘,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剑锋之上,是否有一道如泪似血的碧痕。 陈德早早就已拔出了手中长剑,远远看着崔冰掌内剑鞘,仍禁不住退了半步。 奇了,看样子这兄弟二人也并不能断定崔冰就是冒充,倒像是得了什么消息,特地又赶来试探,好有个挽回颜面的机会。 南宫星凝神望着西川双剑,一时没留意身边,这一个疏忽,白若兰竟呛得一声从腰间拔出长剑,飞身跃进场内,怒道:“你们两个好生无礼,碧姑娘是我白家的客人,岂容你们随意挑衅?” 场边诸人可都还记得白若兰是如何邀战不成的,有几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果然陈德在一边立刻接道:“不容我们挑衅,只有你白家的人才能挑衅是么?” 陈荣脾气略缓,不若哥哥那么急躁,忙在旁圆场道:“白姑娘,我们兄弟听到风声,这位碧姑娘根本不是咱们所以为的那个,她冒充别人身份混进白家,岂不是十分可疑?我们兄弟约战雪耻倒在其次,重要的是验明此人正身,说不定,还能顺便找出白家这一串凶案的犯人!” 这一番话堵得白若兰无言以对,宾客之中本就已有了互相猜疑之心,这寡言少语的碧姑娘恐怕本就是惹来疑心最多的外来者,一味回护,对其余贺客反倒有些不好交代。 崔冰一直出神的盯着手里的剑,掌心紧张的汗水几乎浸透了剑柄的缠布,但不知为何,包袱皮落到地上之后,她的心情骤然平静了下来。 并不是紧张至极后脑海中的一片空白,也不是那种被逼至绝境索性举手投降的自暴自弃。 她认真的看过这把剑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打量上面镶嵌的金贵宝石,带着一种得到值钱贼赃的窃喜。 这是她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握着这把剑,像一个真正的剑客一样看着它。 于是,一种莫名的,好似遇到了多年未见老友般的古怪亲切,细细的涌上心头。 那两人催促的声音更大了,这把假剑明明是她无法依靠的护身符,可她不知为何,却丝毫感觉不到恐惧。 她抬头看了南宫星一眼,眼中有着明显的迷茫。 南宫星竟理解了她的迷茫,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心头一片澄明,崔冰缓缓举起左手,剑鞘上的翡翠映出一片刺目光芒,她转动拇指,直到压上其中一块不起眼的翡翠,跟着,不着痕迹的轻轻一推。 一直在用力的右手骤然滑出,一道寒芒无声无息的闪耀于金色的阳光之下,那森寒如水的剑身上,靠近护手的位置,染着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碧。 那并非是刻意着色的结果,倒像是这把宝剑于烈火里成型之时,便凝入了不知属于谁的血肉,连着那份痛楚凄厉,一并锁在了三尺钢锋之中。 光是看着那片痕迹,就会生出一种要被吸入般的错觉,仿佛内里蕴藏着一股奇妙的魔力。 宝剑碧痕,噬命夺魂。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那剑锋缓缓落下,崔冰将这把宝剑随随便便的垂在身侧,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来吧。” 她已敢说出这句话,因为就连她也看得出,西川双剑的信心,从看清这把剑的那一刻起,就已崩裂成齑粉,随风而散,只留下苍白的面孔,和止不住的冷汗。 那些窃窃私语立刻倒戈,毫不犹豫的开始指责西川双剑无事生非,自寻死路。 白若兰盯着那剑锋看了一会儿,脊背一阵发凉,她不愿白家再闹出什么人命,忙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兄弟一直说让碧姑娘拔剑,这不,人家拔了,你们也看了,非要亲自试试才肯道歉么?” 陈德双目一瞪,挥剑就要上前,陈荣一把将他拉住,猛地往后一拽,跟着躬身施了一礼,道:“是我兄弟错信谗言,有眼无珠,如有得罪,还请碧姑娘海涵。” 仿佛怕这喜怒无常的女剑客也是个剑出必饮血的怪物,白若兰连忙横在他们之间,好声好气打了个圆场。 崔冰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绷着脸将剑收了回去,缓缓包进包袱之中。 至于西川双剑,恐怕就此又要落下一个笑柄。 南宫星却还惦记着陈荣方才道歉时所说的话,他眼见人群已散,赶忙快步追到那两人身后,满脸堆笑打了个招呼,道:“两位,方才你们说错信谗言,才来质疑我家姑娘的身份,那能否冒昧问一句,你们二人是错信了哪位小人的谗言?” 陈荣横了陈德一眼,好似在责怪大哥的冒失,抱怨道:“还不是大哥性子太急,都不知道什么人丢了个字条进来,就当宝贝一样信了。” 陈德怒道:“你不还是一样当了真,咱们怎么想得到,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这下倒好,反倒把碧姑娘得罪了个彻底,这几天晚上睡觉,也要小心脑袋了!” 南宫星连忙笑道:“二位大哥,我家姑娘这种事遇得多了,不会放在心上。倒是那字条的来路我颇有兴趣。这人不安好心,推二位出来借刀杀人,说不定,就是在白家惹出这么多祸事的凶手之一,那字条,您二位还没丢掉吧?” 西川双剑对望一眼,好像也觉得事关重大,陈德嗯了一声,往怀中一摸,掏出一张泛黄草纸,递给南宫星,道:“就是午后的事,这字条压在装腊肉的盘底,所以上面有些油腻。我们可不知道是谁偷偷放进来的。” 南宫星举起那张字条,上面的墨迹已被油渍染的粗浊不清,勉强能认出写的是这么一句:碧姑娘是冒牌货。 那字写的歪七扭八,南宫星就是用脚去写也写得更好看些,显然是刻意而为,他将字条收好,又好言安慰了西川双剑两句,这才回到练武场上。 向白若兰他们说了字条的事后,每个人都大惑不解,白若兰忍不住问道:“莫非是碧姑娘的仇家所为?可……可这报复的法子也太莫名其妙了。” 心里已有了计较,但顾忌崔冰身份不能明说,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其实,这人的目的倒是并不难猜。” “哦?”唐昕好奇的挑高眉毛,问道,“难道你已经有了头绪?” “碧姑娘一直都是怕麻烦的人,肯耐着性子等在这里,纯粹是为了将我这同伴照料的有头有尾,这人挑拨西川双剑来找碧姑娘的事,恐怕只不过是个开始,最终就是为了让碧姑娘不胜其扰,拂袖而去。”南宫星斟酌着措辞,道,“而碧姑娘在这儿的同伴只有我一个,碧姑娘若是走了,我就有很大可能也要跟着离去。” 他向着练武场上散去众人的背影扫了一眼,淡淡道:“看来,已经有人嫌我这小厮太过碍事了。” 白若兰先是一愣,跟着倒吸一口凉气,道:“是凶手不想让你在继续追查下去?那……那他会不会对你下手啊?” 南宫星苦笑道:“要是对我下手也不是坏事,起码证明咱们目前追逐的方向并未出错。” “呸,”白若兰登时板起面孔,啐道,“有人想要你的命,这还不叫坏事什么叫坏事!你是来帮我的,要是把你搭进去,我这辈子都要良心不安。唐姐姐……要不,要不你也给小星一份解药吧?” 唐昕微微皱眉,道:“兰妹子,这大搜魂针的解药,可不是街边叫卖的大力丸呐。我要是再给一份出去,我自己被毒死都没得吃了。” 南宫星忙道:“这倒不必,我武功低微,想要杀我,恐怕还用不到那大搜魂针。唐姑娘你还是小心照应着白家千金们就好。” “其实,他们把矛头转向我真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笑道,“不论他们先前计划的如何周详缜密,我插手这件事,他们绝对不可能预料的到。我是他们无法控制的变数,这可能也是他们急着将我赶走的原因。但他们越急,露出狐狸尾巴的可能就越大。” “别净说大话。”白若兰略显烦躁,不安道,“已经出了这么多条人命,这可不是说笑。你被狼咬我还能帮你挡一下,你要是被阴阳透骨钉打,我……我可没那么好的本事再救你一次。你、你要是死了,对得起我手上的疤么?” 南宫星费尽口舌好言安抚,白若兰才总算是打消了叫来两个剑奴贴身保护他的念头。 他虽然暂时不便对白若兰明言,但心里却清楚得很,凶手的确已经有了要把他这多事的变数赶出别庄的打算,而且早在想要借刀杀人处理掉茗香夫人的时候就已动手,只是被他出乎意料的御女功夫恰恰躲过,而这次的挑衅,当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只怕是藏身于暗处的凶手,不知何时何处,在崔冰的身上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才会设法唆使西川双剑出头验明。 这说明已有至少一双眼睛,盯上了崔冰。 这把货真价实的碧痕能瞒过一时,可未必瞒得过一世。 念及此处,南宫星不禁又头痛了起来,崔冰虽然依旧绷着脸装的像模像样,可瞪着他的目光,却分明在说,这把碧痕的事情,他非要有个交代不可。 到底是直接讲明呢,还是暂且继续隐瞒呢? 知道这场谈话硬要回避下去,只怕崔冰起了性子当场就把身份揭破,南宫星找了个借口与白若兰他们先行分开,陪着崔冰回到住处。 哭成一张大花脸的春妮被他口干舌燥的劝走,周遭才总算是没了旁人。 崔冰关上房门,喀拉将门闩挂好,跟着双肩一垂,脱力般坐在窗边,留意着窗外情景,道:“小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方才的事必定把她吓得够呛,南宫星靠过去在她背后轻轻抚摸,柔声道:“我猜,已经有人在怀疑你的身份了。你好好回想一下,这阵子有没有在谁的面前露出过什么破绽?” 崔冰紧咬唇瓣深思半天,气恼道:“哪有什么破绽,你跑了之后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还弄来个啰里啰唆的死丫头,除了在人少的地方闲逛几圈,我都快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只要身边有人,我就按你教的法子,提着脚后跟绷着屁股走路,累的要死,能被什么人看出来?” 南宫星目光闪动,口中道:“兴许来了什么眼力过人的行家,凑巧见到你也说不定。你毕竟没有内功底子,轻功也只能说马马虎虎,遇到真正的剑法高手,多看几眼,看穿也并不太难。” “那……那他们知道了我武功低微,是不是就要对我下手了?”崔冰神态焦急,颇有些你要说是我便立刻溜下山一去不回头的意思。 南宫星连忙摇了摇头,柔声道:“他们想必也并无十足把握,否则根本不需要唆使那两个蠢材来出手试探。” “我本来以为那两个是你找的帮手,闹了半天压根不是,”崔冰狐疑的盯着他的手掌,道,“那在酒肆之中,打断那人长剑的人……莫非就是你?” 这件事上东拉西扯只是徒增崔冰疑惑,南宫星索性点了点头,笑道:“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手法,关键还是巧劲。” 崔冰吐了吐舌尖,一副不信的模样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这话,还是留着去哄你那傻呵呵的兰姑娘吧,那巧劲换了我,只怕连根筷子也打不断。”她这才安心少许,软绵绵道,“你武功好就好,看你也不是没良心的人,总不至于把我丢下不管。” “放心,有了今天的事,他们的疑心至少要去了大半,纵使对你仍有恶意,也要忌惮几分碧姑娘的武功。”南宫星心下盘算,道,“如今白天雄背负着那些罪名,他们肯定不会贸然动用阴阳透骨钉,你还能狐假虎威一阵,不会有事。” 崔冰展颜一笑,粉面如花,她款款起身走到南宫星身侧,解下包袱放在桌上,从中掏出碧痕,突然一把拔了出来,照的屋中寒光四射,气沁肌肤。 她将碧痕握在手中,对着南宫星连声问道:“这把碧痕,根本不是假货,对么?这么一把宝剑,为何会在你这儿?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怎么敢把它轻轻松松就许给了我?碧姑娘武功那么厉害,你就不怕她来杀你么?” 第十三章、替天行道 这一串问话开头还是气势十足的质问,问到最后一句,却禁不住漏出了满心担忧,崔冰把碧痕回鞘,咣当一下丢在桌上,也不等南宫星回答,便道:“这么贵重的宝剑,我可要不起,你……你拿去赶紧还给碧姑娘,说不定……人家还能饶你一条小命。” 南宫星看她星眸微润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一暖,握着她的小手拉她一起坐下,柔声道:“你放心,这把剑不是我偷回来的。你想当天下第一女飞贼,也不能看谁都妙手空空不是。再者说,碧姑娘这么高的功夫,她不点头,我拿的到这把宝剑么?” 崔冰鼻头都有些发红,狐疑的侧目看他一眼,疑道:“那她的剑怎么会在你这儿?这把剑都成了她的标志,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了你。你……你还把它许给我当报酬。” 南宫星笑道:“既然你也知道,她有个这么显眼的标志,那她恰好不打算再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时候,自然就不想再带着这么个累赘。” 他轻轻抚着她的手背,道:“不管怎么贵重的东西,既是死物,便总有个价码,碧姑娘不再需要这个累赘,又恰好需要一大笔盘缠,我这人别的不多,只有银子是扔也扔不完,看这把剑说不定对我有用,就买下咯。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显然对这说辞半信半疑,崔冰皱眉道:“你这人嘴里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花了大笔银子买了碧痕,拿来给我让我装成碧姑娘,那你怎么不叫碧姑娘本人来帮你的忙?她武功那么厉害,说不定连这儿的案子也一早破了。” 南宫星故意重重叹了口气,抬手在她俏挺鼻梁上刮了一下,学着她的口气道:“你这人脑袋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笨,碧姑娘连碧痕都卖给了我,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哪来的空闲和我一道来参加个与她毫无干系的婚礼。” 崔冰哼了一声,依旧是将信将疑,嘟囔道:“你倒是真大方,就为这么点小事,就给我当了报酬。”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突的扭身过来,瞪着他道,“你、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赖帐?” “赖账?” “你许给我的报酬高的不合常理,这种情形,分明是要赖帐么!”仿佛找到了最合理的推断,崔冰杏目圆瞪,死盯着南宫星道。 看她红唇微撅娇艳欲滴颇为诱人,南宫星笑嘻嘻的抬手在她嘴上轻吻般点了一下,道:“我这种挥金如土的败家子,遇到喜欢的姑娘,烽火戏诸侯的事也干得出来,何况只是一把我用不上的剑,就算碧姑娘不卖,哪天你看上了,我也非用尽手段给你弄来不可。千金一笑,我可是觉得非常值得。” 这一大串话里别的她听得似懂非懂,喜欢的姑娘五个字她可是听得分外清楚,双颊一阵火热,登时羞得扭过头去,啐道:“你这人就没个正经时候,又来逗我。也、也不怕你家那位兰姑娘翻了醋坛子。” 南宫星凑近她颈窝深深一嗅,笑道:“奇哉怪也,醋坛子还没翻,怎么闻到了好大酸味。” 崔冰被他热气一呵,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顶着一张大红脸慌忙起身绕去屏风后面坐下,轻喘道:“可别再逗我了,那啰里啰唆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为此漏了馅,可不能赖我。” 南宫星也知道确实不是亲热的时候,便坐在原处道:“好好好,不赖你,都赖我这小色鬼定力不足,一见你就把持不住。” 崔冰羞得不知如何回应,索性闭口不答,沉默片刻,才犹疑道:“小星,这……这碧痕,你当真会给我?” 知道她自幼便没经历过几件好事,心中多疑实在再正常不过,南宫星也不着恼,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不信,我明日便找个凿子,往剑柄上给你刻个名字出来,如何?” 崔冰忙道:“不要不要,那、那我先跟你知会一声,这把剑……我将来想要还给碧姑娘。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南宫星道:“随你高兴。这把剑既然许给了你,你如何处置都是你自己的事,不必特意告诉我一声。” “那怎么行,”崔冰声若蚊鸣,轻轻道,“说不定到了那时……我连人都已是你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也要你点头我才能送人不是。” 她还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拘谨的要命,南宫星忍住笑意,道:“好,那我提前准了,你的东西,你高兴送谁就送谁。” 他转念一想,问道:“不过我倒是很纳闷,你和那碧姑娘连面也未曾见过,这么一把值钱的宝剑,干嘛一心想着要送还给她?” 崔冰默然不语,片刻后才道:“因为她做了我想做却做不成的事。这把剑在她手里,她才能去杀掉更多的恶人。” 碧姑娘最轰动的事迹,便是手刃了东南三州七十一家青楼主人,放走被逼入火坑的私娼无数,一时间就连乐坊官妓的司主都人人自危,整日如惊弓之鸟。 那自幼就被卖入青楼险些沦落到倚门卖笑的崔冰,会对碧姑娘心生崇敬也是理所当然,再加上她这一路假扮过来,无形之中会生出设身处地之心,即便素昧平生,也会不知不觉亲近许多。 知道她必定已有了心愿,南宫星笑道:“好,那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白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保证带你去见碧姑娘。” “你……你能带我见她?” “我既然能买来这把剑,自然就能见得到她。”南宫星道,“和带你去见如意楼的那件事一并办了就是。不过她人往西北去了,以她的武功,可能需要在那边耽搁一阵,算上往返路途,你们见面怎么也要两三个月之后了。” 崔冰从屏风后起身走了出来,满面迷惑的望着他,缓缓问道:“小星……你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星笑着走到她身边,轻轻勾起她的下巴,一寸寸凑近她嫣红樱唇。 她并未躲避,只是半垂着眼帘迷蒙的望着他。 他在那唇上心满意足的品尝一番,才附在她耳边,轻笑道:“我不是说过了,我就是个贪花好色的败家子。” 这答案显然让崔冰颇为不满,于是他的肋下被结结实实的拧了一把,不过唇上余香犹在,这点小小代价不值一提。 两人浅浅温存一阵,看时候已经不早,再加上春妮在外面都是第三次叫门,崔冰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 将思绪从温香软玉中抽出,南宫星一边迈开步子,一边整理着纷乱无章的线头,现下的情形,他知道的恐怕比白家的大部分人还要多些,只是无奈他需要询问的人个个都有嫌疑,即使得了回答也未必可信,真是举步维艰。 实在不行,就只好通过白若兰去与白天武父子认真商谈一下。但他不便表明真实的身份来意,只怕对方也未必肯像白若兰这样傻呵呵的一信到底。 经过外院,峨嵋的女侠这会儿倒是没再守在屋门,把守通路的女弟子也已撤走,看来白天雄认罪终究还是让别庄里的人安心了不少,只是白天武为了保险起见,暂时还未允许贺客们下山离开。 不过既然阴阳透骨钉还未找到,肯冒险下山的人本也没有几个。 与白若兰约好了在她们年轻姑娘的住处碰面,南宫星才走到半路,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前面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席间谈笑之时,他就已把白家那些女儿的姓名模样大致记住,一眼望去,那少女肤色微黑,身形矮小,五官与白天勇有几分神似,相貌只能说平平无奇,是白天勇的女儿白念洁。 这姑娘年纪尚小,武功更是堪堪入门而已,一路跑来,也像寻常女子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喘息道:“小星哥哥,兰姐姐叫我来找你,让你……去禁闭室外面跟她回合。她从三伯那里要了个什么手令,说是只等着你了。” 真是急性子,这便等不及了么,南宫星心中苦笑,连忙点了点头,道:“你歇口气赶快回去,我这就去找你姐姐。” 他脚下自然比白念洁要快的多,转眼就已到了禁闭室外,白若兰果然正在这儿等着,唐昕依旧跟在一边,想来是把留在住处的白家千金们甩给了她某位兄长照顾。 白若兰见他过来,立刻转身往里走去,道:“你可算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四大剑奴应该是已见过手令,让在两边,其中一个上去将房门打开。 屋内颇暗,只有一扇透气小窗,不过两条胳膊那般宽窄,连钻过个七八岁的娃娃都有些困难,除了一个马桶放在屋角,里面便再无他物,到真是个适合静心反省的地方。 白天雄被捆的像个粽子一样,盘腿坐在屋角,听见门响,紧闭的双眼也并未打开,整个人好似变做了石头,八风不动。 白若兰看了南宫星一眼,点了点头,上前道:“二伯,是我,兰儿。”看白天雄连睫毛也没颤一下,她又道,“我的好朋友小星,你见过的,他陪我一起去那……那若麟住的小院看了看,我们都觉得,这些事其实并不是你干的,对么?” 白天雄仍旧一动不动,如不是身体还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真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南宫星拍了拍白若兰肩头,走到白天雄身前蹲下,道:“白二爷,石屋里的情形我已看过,若麟兄当晚的确是死里逃生,两根大搜魂针险些就要了他的命,这么多罪名你都认了,为何没招出自己这桩大义灭亲的好事呢?” 白天雄面颊上的肌肉骤然一阵紧绷,但他反而抿紧了嘴巴,一副不会再说一字的样子。 看来这人的确极为顽固,南宫星皱了皱眉,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是与何人做了什么交易,但我必须得说,那人十有八九是在骗你。看那两根大搜魂针,就知道下手之人丝毫没有留情,一心想要白若麟的性命。” “但白若麟逃到了山里,他究竟还有几分神智,想必凶手也没什么把握,那他要想杀白若麟,就只有两条路可走。”南宫星盯着白天雄的神情,道,“第一条路,自然就是混在搜山的白家弟子之中,或者伺机下手,或者等着将白若麟捉回来之后再另觅机会。可这条路却极不可靠,能不能捉住,捉住之后还有没有机会下手,都不是有十足把握的事。” “所以要是我来想办法,我就会选第二条路。”他语速又放慢少许,仿佛怕白天雄听不清楚一样道,“想办法让白若麟身边最重要的人陷入困境。他既然能够逃跑,可见一来早早就有人给他锯开了镣铐,二来,他的疯病也多半好转了许多。只要他神智还有一分清楚,就必定会想知道白家的情形,那只要让他的亲人陷入危机之中,被他得到消息之后,岂不是就可以守株待兔?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他现身之后,就会被四大剑奴等高手直接杀掉,连自己的手都不必再脏。” 白天雄眉毛一抬,霍然睁开双目,盯着南宫星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有了回应。 可他说的却是:“他死,也是他的报应。” 报应二字咬的极重,就像是多年背负的压力都集中在这简简单单的一个词上一样。 “这……”南宫星没想到会有此一句,心中连转了数个念头,口中忙道,“就算该他的报应,难道旁人也该陪着枉死么?你一肩扛下所有罪过,让真凶逍遥法外,那些因此而死的人,岂不是死不瞑目?” 白天雄不再开口,连睁开的双眼都缓缓重新闭上。 报应,报应……为何短短半天之间,白天雄就将此前还一口否认的罪名全部认下? 要说报应,无非就是当年因白若麟受害的那七名女子,两名丫头远嫁他乡,纵有怨气也早已无人关心,三名侧室倒有可能在白天英白天武心中留下一笔,但白天雄整日与兄弟相处,不会直至今日才大感愧疚。白思梅死状虽然令人生疑,但从白天雄自白时的发言来看,即便是她死而复生,白天雄也未必会愧疚至此,怕是反而会对当年的事穷追不舍,来还儿子一个清白。 那剩下的岂不是只有…… 南宫星眼前一亮,将心一横,突道:“白二爷,你是不是遇到了穆紫裳!” 白天雄周身一震,双目微开,精光四射的看了他一眼,却仍是不肯开口。 不过这反应就已足够,南宫星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是不中亦不远,但就他所知道的一些白家并不知道的事,他还敢更大胆的猜测下去,“你一定并未见到穆紫裳本人,让你不得不信的,只是你能认出的物件,就像那身喜服一样。” 白天雄双目圆睁,终于忍不住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无疑等于承认。 白若兰心中顿时对这位好友有多佩服了七分,她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插不进话,只得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一旁,不住偷偷打量。 南宫星不禁叹道:“白二爷也算是老江湖了,这种小伎俩,也能将你骗到么?信物这种东西,若是需要,我随时可以变出十七八个,还保管不会重样。” 白天雄冷哼一声,道:“你就算变出十七八个,也骗不到我,冒充一个人,可不是弄把剑穿身行头就能做数的。” 这话中已隐隐透着威胁之意,分明是在告诉南宫星,崔冰的武功如何他早就看破。 南宫星略一思量,不见到人而能识别身份除了信物之外,靠的无非是手书字迹之类,“难不成,那位穆姑娘还写了封亲笔书信给你?” 白天雄低下头去,缓缓道:“我已说了太多,你不要再问了。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冯大人到了,我也是这个说法,将我缉拿归案,秋后问斩,我也绝无二话。至于我那逆子,你们肯高抬贵手饶他一命,我感激不尽,你们非要清理门户,我也只能说是替天行道,报应不爽。能保得白家上下平安无事,我死不足惜。” 他替天行道这四字咬的颇为生硬,前后语气,也透着一股远胜过愧疚的悲凉之意,南宫星心中一动,突然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探手伸入白天雄怀中,口中道:“对不住,晚辈得罪了。” 白天雄勃然大怒,喝道:“你做什么!若兰!还不快来拉开你这朋友!” 白若兰一怔,踌躇着正要上前,却被唐昕一把拉住,扯在原地。 江湖人的外衣中衣乃至亵衣里外,都常会做出许多暗袋,南宫星对此了如指掌,摸索一番,总算从绑的死紧的绳索缝隙中掏出一张白纸。 那张纸显然曾被攥成一团,此时虽叠的四四方方,却仍留着许多折痕。 南宫星对白天雄杀气四溢的眼神视而不见,径自走到门口,借着外面亮光,将纸张展开,飞快的扫视一遍,口中问道:“这的确是穆紫裳的笔迹么?” 白若兰忍不住也凑了过去,探头一起看了一遍,匆匆读罢,当真是心惊胆战,虽只是将当年所受屈辱草草陈述,但字里行间透着深不见底的怨恨,简直字字如血,控诉着满腔愤懑。 白若兰花容失色,惊道:“难道……真的是穆师姐回来了?可……可咱们就算有对不住穆师姐的地方,二伯你也不至于这样吧?难道不能与她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谈么?” 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那张白纸举高,道:“兰姑娘,这张纸的关键并不在上面写的那些字,而是这里。” 他的手指指着本该是落款的地方,那里并没写着穆紫裳的名字,反而印着一方颇为古朴的四字红章。 “这……这字都是什么啊?什么天……我怎么剩下三个都不认识?”白若兰瞪了半晌,也没认出那四个古怪的汉字写的是什么。 别说是自小习武的女子,就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是针线女红先过琴棋书画,能学会简单的日常读写已不容易,哪里认得这种古意盎然的字体。 反倒是唐昕眼光较为锐利,将第二排的头字认了出来,“这好像是个行字。” 跟着两女都是恍然大悟,齐声道:“替天行道!” 南宫星点了点头,肃容道:“恐怕这四个字,才是白二爷骤然变了态度的原因吧。” 白天雄额上已有冷汗涔涔而下,他压低声音,怒道:“快给我拿回来,这东西绝不可给旁人看到,你……你要害的暮剑阁就此覆灭么!” 这语气可以说是极重,白若兰着实被吓了一跳,扭身望着二伯,不解道:“二伯,这……这四个字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白天雄低喝道:“你们这种毛孩懂什么!就此停手,此事和你们无关,不要平白惹祸上身!” 南宫星一声冷笑,抬手将屋门关上,转身走回到白天雄身前,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淡淡道:“我还道白二爷是对什么人心中有愧才一心求死保全白若麟一条性命,倒没想到,原来竟牵扯上了天道。先不说是不是穆紫裳,写这封信的人,倒还真是找了个好厉害的靠山呐。” 他这话说罢,白若兰仍是似懂非懂,唐昕的脸上却霎时变了颜色,颤声道:“小星,你说的……难道是当年的那个天道?他们……他们重出江湖的传言,难道竟是真的?” 距今约莫五十年前的时候,武林正派最大的对手神龙道在一场惨烈血战中落败,毕其功于一役的正道同盟一口气将其逐往西北关外荒无人烟的大漠之中,被盘踞关口近百年的万凰宫隔绝于外不得复归。 那一战前,正派盟主慕容悲以替天行道的暗记将已成一盘散沙的武林门派中的关键人物秘密联合起来,自称天道,成为一支隐藏在所有门派之下的暗流,据传动手之前,就连神龙道中也已发展出天道的成员,里应外合,才会如此顺利的得手。 那便是天道最早的雏形。 那一战之后,名门大派元气大伤,以慕容氏为首的四大世家逐渐接管江湖事务,六大剑派也一跃而起,以少林武当为代表的传统正道领袖在不到十年的光景中迅速没落,虽有天道从中作梗的传言流出,却始终未得证实。 那段短暂的平和无波的光阴里,江湖门派的影响力迅速的扩大,势力所及,公门、商家乃至樵耕渔户,无所不有,民谣中甚至有了“仗剑江湖游,自不觅封侯”的说法。 盛极必衰,武林也自然不能幸免。 不知何时,一批性情古怪的高手悄无声息的集结在一起,开始出手遏止江湖豪杰的多余影响。他们盘踞的地方自称天狼山,那批亦正亦邪的高手,自称狼魂。 由摩擦到冲突,由冲突变为血战。武人本就好斗,矛盾演化为你死我活的局面,本就不可避免。 无奈狼魂高手人数虽少,武功却高深莫测,此后数年之中,始终是这些江湖大派所受损失更多。而狼魂不过折损了三四人而已。 于是天道再一次于暗处活动起来。 短短数年之后,血战天狼山一役突如其来的发生,四大世家六大剑派中的精锐成为了此次的主导,而天狼山的抵抗,却出乎意料的孱弱不堪。 这是天道第二次出现在江湖,恍如流星一闪而过,却带走了天狼山上数十个绝顶高手的游魂。 此后的安宁,一直持续到距今二十多年前的某日。 江湖上不断有名动一方的豪杰莫名殒命,就连四大世家六大剑派也不能幸免,被害者的身份上至一方家主,下至闲云野鹤,共通之处,便是年纪大都已经不小,且与当年的天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次年,亮出獠牙却将身体藏于黑暗之中的狼魂浮出水面,那些年轻人不知从何得到了当年天狼山的武功,以更加隐秘更加团结的势态展开复仇。 同年年底,四大世家中的萧家当主被偷袭而死,其女萧落华以北堂无心之名复组天道,这个原本松散的临时组织,就在她的手上成为了隐隐凌驾于各门各派之上的复杂势力。 直至狼魂中数人身份曝光,正面血战即将来临之前,江湖中已有传言,四大世家六大剑派,皆已成为天道操纵的傀儡。 此即为天道鼎盛之时。 之后,便有了一场持续数年的争斗,武林人士伤亡不计其数,四大世家三家先后遭劫,剩下唐门硕果仅存,六大剑派也皆成了风中残烛,人心惶惶苟延残喘。而在牺牲了如此巨大代价之后,那一代的狼魂明面上的人物也已死伤近半,领袖人物之一,身负蛮夷血统的纳兰暮也在一场决斗中与公门第一高手谭凌山同归于尽。 一些对两方都有所忌惮的旁观者,便在此时蠢蠢欲动。 于是一直试图化解这场江湖劫难的谢清风、谢烟雨兄妹,终于以清风烟雨楼的名义正式插手。 不久之后,萧落华亲手埋葬了北堂无心这个名字,与狼魂当时的领袖风绝尘立下三掌之约,人心惶惶的江湖乱世,总算是暂且告一段落,关于天道几十年来的秘密,也在此后公诸于世。 狼魂隐遁,天道匿踪,许多原本并无出头之日的门派借此良机,抢占成为武林新贵,如暮剑阁这样广收弟子,雄踞一方。 即便是近几年出现了有关如意楼的种种传言,武林大势依旧是欣欣向荣,平和稳定。而从去年年底开始,江湖上突然有了新的流言,称当年萧落华虽打算将天道彻底解散,但那样一个复杂的组织已如成年猛虎,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从下手,断掉的只不过是许多支线之间的联系渠道,让这只猛虎伤了筋络,一时间无法行动罢了。如今天道已有了新的主人,正于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卷土重来。 最新的流言白若兰并不知道,那替天行道的暗记她也没怎么听过,可她好歹也是名门大派之后,再怎么不关心江湖传言,天道狼魂之间的多年纷争她也有所耳闻。 在心里好生消化了一下唐昕的话,她才惊呼道:“难道是当年那个天道?这……这怎么可能?” 南宫星笑道:“江湖中的事,哪有什么不可能。萧落华前辈一言九鼎,不代表剩下的人也会甘心蛰伏,天道恐怕本就并未死透,只是既没了富甲一方的萧家作为后盾,也没了思虑缜密的萧落华作为中枢头脑,不得不沉寂下来罢了。” 他起身望着手上那张纸,淡淡道:“而只要有个既有银子又有头脑的人寻找到合适的机会,天道重新运转起来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白二爷,这其中牵涉的,只怕不光是令郎走火入魔一件事这么简单吧?” 白天雄面颊上的肌肉不住跳动,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就我所知,天道今年年初就已悄悄来过使者,只是三弟好像什么也没答应,闹得不太愉快。我……我却没想到,穆紫裳……竟然已成了天道中人。我若是不给她个交代,只怕白家上下都难逃一劫。”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微微摇头道:“你们年纪小,没有经历过当年的事,萧落华其实自己也清楚得很,她一手壮大的天道,到最后根本就已成了一只拼命吞噬江湖门派的怪兽!不然你以为她为何会在隐居遁世之前将天道的秘密公诸于众,不惜害的诸多正道首脑声名狼藉?” 白若兰不解道:“二伯,咱们白家不说武功如何高强,至少在江湖中也算有些人脉,你为何要怕成这样?” 白天雄冷哼一声,抬头道:“你根本不懂,天道的手段一贯是隐密不宣的暗地笼络,你与其对抗的时候,甚至分不清究竟身边有谁会突然捅你一刀。他若要来对付我,那在我身边,立刻就找不到几个可以相信的人。” 他在三人面上扫视一圈,冷冷道:“比如此时此刻,若兰我还可以相信十之八九,而你们两个,一个唐门弟子,一个恰好复姓南宫,说你们就是天道中人,可不是绝无可能。” “互相猜忌的心思,的确是最合适的武器,”南宫星挺直身子,苦笑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何不肯开口了。你必定是在怀疑,你另外四位兄弟中,已有人入了天道。” 白天雄咬牙道:“这是我白家的劫数,李秀儿的事多半惹来了如意楼,连新娘子也丢的不声不响,若麟造的孽又惹来了天道,若是没个交代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如意楼的事我无能为力,但天道这边,兴许我们父子的命,总能让穆紫裳她高抬贵手吧。” 该知道的已差不多全都知道,南宫星把那张纸收进自己怀中,走到门边,侧身道:“白二爷,天道若真的在白家下了一番功夫,你难道以为他们只是来为当年屈死的女子替天行道便会罢休么?什么人信得过,等你不再如此慌张的时候,心里自然有数,晚辈不再多费唇舌。这张证据还有些蹊跷之处,抱歉暂且不能还你。告辞。” 白天雄抬头看着他们三人,沉声道:“你非要拿去,我也拦你不住。我只奉劝你们三个小辈一句,对方若没有十足把握可信,天道的信息绝不可随意告知他人。否则若是害了白家一家老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南宫星并未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门外已是夕阳垂暮,奇峰突起刺入一片如火云海之中,山林起伏一线恍若镀上一层金箔,壮阔苍穹无边气象,仿佛都聚于日落之处,正是断霞峰景致最美的时刻。 但每一个看到这景致的人也都知道,这壮丽的画卷,不久便会化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夜幕,仅余万点繁星一泓水月,冷冷俯瞰苍生。 南宫星本还有些话想要问问白若兰,但看她心神不宁,加上天色已晚,也就按下不提,只说些闲话帮身边两个姑娘略略调适心绪。 无奈心头骤然多了如意楼与天道两片厚重阴云,再怎么打趣逗闷,白若兰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以她的性子,这些事情瞒着旁人还算容易,可要是见了她的兄长爹爹,只怕立刻便会竹筒倒豆子一样倾诉个底朝天。 回头想想,这种牵涉到暮剑阁安危存亡的要紧事,的确也不该让阁主与继承人都蒙在鼓里,经白若兰之口让他们早做提防,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南宫星知道这种事有他在旁反而不便,不如早些分开,看白若兰的神情,再晚点去找父亲只怕都会憋出病来。 再说他这边也有要紧事要处理,将白若兰唐昕送回住处,匆匆用了顿便饭之后,就找了个借口早早告辞。 他要静下心来仔细研究的,正是那张据称出自穆紫裳手笔的纸。 这趟出门,顺道要办的事大都比较轻松,而恰恰是和这穆紫裳有关的一件根本是毫无头绪,他险些索性跑去询问白天英,现下看来,果然不该操之过急。 这名字竟真的随着尘封往事一道浮了出来。 他拨亮灯火,将纸张铺开,甩开天道印记不管,将穆紫裳写下的笔迹逐字逐句凝神细看,在心中反复推敲琢磨。 果然,心头那丝异样的感触越读越是清晰,他盯着其中几处极为生硬的笔迹,冥思苦想,试图捉住脑中飘忽不定的那一点光芒。 可作为一篇受害者的血泪控诉,纵然有些文法不太通顺,好像也并不奇怪,更何况这也不是出自什么饱学之士,不过是个满腔怨恨的年轻女子而已。 莫非想偏了方向?南宫星将纸收好,坐到床上闭目打坐,靠着练功时的心澄神明暂且休息一下疲累的思绪。 他最重要的师父教过他,一件事想不出的时候,换个时候再去考虑,说不定便能得到新的收获。 执着一念,反倒会钻进死胡同中。 自从与白若兰在蔽日山中的几日经历之后,他总算放下了心底对武学的排斥,枯燥无味的练功,也被生性好玩的他琢磨出些许乐趣,沉浸于内功周天往复之中,不知不觉就已是夜半中宵。 往常夜深人静,身边女伴心神俱醉沉沉睡去之后,正是他思绪最为活络之时,他抖擞精神,刚掏出那张纸来,还没铺在桌上,却听到门外院中传来一串极轻的脚步声,飞快由远及近。 这会儿能是谁?他微一皱眉,先将纸张叠好收回怀里,屏息静气坐到桌边,力运双掌凝神等待。 来意好坏,光看敲不敲门也能知道个大概。 那人竟真的没有敲门,而是沿着院墙一路溜了个圈,绕到了屋后窗外,跟着梆梆敲了两下窗棂。 听那急促不稳的气息也已猜出是谁,南宫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崔姑娘,你这会儿偷偷摸摸来敲我的窗户做什么?” 不料外面崔冰回应的声音却带着一丝恐惧,好似微风拂铃微微发颤,小声道:“刚才,有人……在我屋外偷偷看我。” 第十四章、春来冰河开 南宫星闻言一惊,忙打开窗户先放崔冰进来,柔声问道:“怎么发现的?你看到是什么人了么?” 崔冰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一边心有余悸的瞄了一眼来路,一边调整着纷乱气息道:“我本来都休息了,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我从屏风后面探头看了一眼,哪知道……哪知道看到一双眼睛一下闪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穿好衣服拿着剑摸到窗边,扒着缝往外一看,结果……结果竟然还不止一个人在外面,”她紧紧抓着南宫星的胳膊,道,“光我看到,就有两个人在动手,一个穿着一身黑,上身看着很壮,另一个高高瘦瘦,嘴巴里发出的声音稀里糊涂的,但动静不大。他俩好像都怕惹来别人,越打声音越小,打着打着,那穿黑衣服的就飞过墙头跑了,瘦高个也飞着追了过去。” “后来呢?”南宫星扶着崔冰坐下,倒了一杯热水让她捧在满是冷汗的掌心,问道。 “后来我心里越想越后怕,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气闷得慌,就把屏风拉开了些,哪知道……哪知道月亮明晃晃照着窗户那里,有个影子忽的闪了过去,分明就是已经偷偷看了我半天的样子。”崔冰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略带歉意的说道,“我实在怕得不行,就……就冒险溜出来了,床上卷着被子,不进屋看应该看不出来,我绕了好几圈才过来你这儿,应该……应该没被人盯梢吧。”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你只管安心在这儿休息,我去看看有没有人追着你过来。”说罢,他从崔冰进来的窗口轻轻一跃钻了出去,足尖在窗台一点,身形好似风卷柳絮倒飘而上,无声无息的落在房顶。 到了无人之处,他的轻功更不再须收敛,身法一展,霎时间已将这件卧房方圆数十丈内的隐秘暗处蹚了一边,人没发现一个,野猫倒是惊跑了两只。 他不敢怠慢托大,索性提了一口长气,将搜索范围又扩了一圈,连白若兰住处的房前屋后也顺势远远扫了一遍,的确没发现什么可疑身影,这才吁了口气,原路返回。 回到屋中关好门窗,崔冰手中那杯热水已经喝了大半下肚,人也安定了不少,背后那不敢离身的包袱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她满眼好奇的看向南宫星,问道:“小星,你刚才那是什么功夫?怎么好象鬼一样的飘上去了?” 南宫星勾了勾唇角,只道:“就是打小上房上的多了,手脚快些,你没看清楚而已。好了,你大可以放心了,外面没人盯着你,知道你在这儿的,只有咱俩。” 崔冰轻轻拍着胸口,道:“有你在这儿,有人盯着我也不那么怕了。反正你是幕后主使,真有坏蛋想找麻烦,也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南宫星笑道:“这会儿不怕有什么用,你总要回去的啊,我可不敢去你住的地方给你壮胆,万一被峨嵋女侠发现,只怕当场就把我当成下流淫魔砍成一段一段。” 崔冰眼珠一转,将水杯往桌上一放,绕到床边打量了一下,满意道:“这床看上去虽没我那边那张那么舒服,但睡几个晚上,也不算将就。等公鸡打鸣的时候我再回去,不就安全的多了。”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道:“守着我这么个坏蛋,你还觉得安全的多么?” 崔冰脸上一红,哼了一声道:“亲也被你亲了,摸也被你摸了,连屁股都被你打过,我还有什么好怕。再说,你……你就算再下流,也……也不会强要欺负我。世上的坏蛋要都如你一般,我不管睡在那儿也用不着害怕。” “停停停,高帽子可莫要再戴了,”南宫星笑嘻嘻的站起来,走到床边到,“你再怎么把我往君子的方向推,我也不肯放着美人不抱去睡地板。你要真不想走,就把衣扣腰带都绑结实点,靠里躺躺跟我挤挤,把被子千万裹紧些,免得我把持不住兽性大发。那可就悔之晚矣。” 崔冰抿唇一笑,抬脚脱掉靴子,将裹足紧了一紧,外衣长裙都不敢除去,就这么坐在床上一转一滚,翻到靠墙内里躺下,足尖一勾一挑,将被子蒙得结结实实,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道:“你才要千万小心,要是一个把持不住把我的本金贪了,我就此赖上你,你可要大大的亏本。” 南宫星哈哈一笑,侧身一躺横在床边,足跟一勾屏风,将两人彻底挡住,道:“能换你这么个伶俐可爱的姑娘跟在身边,出什么也谈不上亏本。” “我可一点都不伶俐,”崔冰侧头望着他,突道,“你看我苦思冥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把碧痕,我怎么就突然把它拔出来了呢?” 南宫星笑道:“这把剑碧姑娘用了好些年,再怎么说,也不能是把拔不出来的样子货吧?” “你就会跟我装傻,”崔冰哼了一声,从被窝里抽一条胳膊出来拍了他一巴掌,道,“碧痕那机关普通人哪里知道,我被逼着拔剑的时候冷汗把衣服都溻透了,你偏偏还一副胸有成竹的德性,好像我就一定能拔出来似的。我要是试不出来那个机关,看你怎么收场。” 南宫星笑嘻嘻的抓过她的手指亲了一口,道:“你和那把剑有缘啊,你不是第一眼见到就看上它了么,还跟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可见你和这把剑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到了紧要关头,一定能拔出来的。” “胡说八道。”崔冰含嗔带怒的瞥了他一眼,道,“你肯定还有救场的法子,就是整天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肯跟人家说。” 南宫星只是笑道:“在江湖上办事,武功越低,知道的就该越少,知道的事情多了,可未必是件好事。” “老气横秋,”崔冰抿了抿嘴,道,“跟个三四十岁的大叔大爷一样,亏你还长的那么小,说是我弟弟都有人信。” 南宫星笑道:“要真是你弟弟,这年纪可不敢跟你这么躺在一起。” 这床铺本就不大,一人躺下绰绰有余,两人共卧,能将脸面拉开半尺相隔已是不易,纵使灯烛昏暗,开口说话便有气息轻抚过来,登时便平添三分暧昧。更何况说这话时,他的口唇已不知不觉近在咫尺,仿佛随时都可能亲吻上来。 被他的话略略提醒,崔冰这才发觉两人离得实在太近,小嘴一张忙往后仰头躲开,她本就已经半贴在墙上,这一下退得急了,当的一声后脑撞在墙上,直撞得她眼前发花,哎呀一声疼的险些流下泪来。 南宫星忍住笑意,将她搂过怀中,掌心铺了一层内息,放在她脑后轻轻揉动,道:“话说的好好的,我又没说要你今晚就付了本钱,干嘛急匆匆撞墙明志。” 崔冰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嗔道:“谁撞墙明志了,还不是你偷偷摸摸凑得这么近,吓人家一跳。呜……撞得好疼。” 南宫星忍不住笑道:“你大半夜自己跑来,自己跳上了床,我只不过离你近些,你至于吓一跳么。我明明把丑话可都早早说在前头了的。” 崔冰把头一顶埋进他怀里,闷声道:“不怪你。是我……我有时候控制不住。别看我之前才说过怕你赖账,其实……到最后真有可能赖账的,反倒是我。” 他扶着崔冰后脑以防她再突然后窜,柔声道:“真打算赖账,可不会提前给对方打招呼。” 崔冰咬了咬牙,犹豫片刻,还是道:“你不懂。我……我怕到了该付帐的时候,我一样控制不住。” 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极不愉快的记忆,她的口气变得极为不安,“能贴着男人胸膛这种事,以前我可是想也不敢想。我……我是很想托你帮忙,才把这唯一能许的也许给了你,可……可你对我确实不错,我……我不想骗你。其实……”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慌促,连话音也在微微发颤,“其实我只要想到男女间的那回事,就……就吓的想吐。当真……到了最后关头,我、我一定会害怕的要死,小星,我不想赖你的帐,我信你一定能帮我,要不……要不你去拿根绳子,现在把我绑起来,就……就这么要了我吧。记得……堵上我的嘴,不然,一定会让人听到惨叫的。” 她越说脸色越差,到最后冷汗满额,连唇瓣都有些发白。 崔冰自小被卖进火坑,即使最终被人救走,必定也遭逢过不少噩梦般的经历,看来她倒是早早就想着交易完成后的事,反倒把自己绕进了牛角尖里,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他。 “你在发什么傻,”南宫星微微皱眉,在她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掌,道,“这种两情相悦的喜事,我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用绳子把你绑住才行的地步,而且我就算要堵住你的嘴,也绝不能是为了惨叫。你在这不该犯蠢得地方,还真是蠢得气人。” 他抬手抚着她汗湿面颊,柔声道:“而且离我带你去如意楼的时候还早,你不用这么急着清帐,偶尔给我点定金,我就满意得很了。” 崔冰默然半晌,才道:“可……可我心里着急的很。” “你急什么?” “你武功好,人又聪明,江湖经验比我多得多,路子杂,人脉广,还……还那么有钱,”崔冰委屈道,“等你在江湖随便走动一阵,不知多少美貌侠女要扒着窗户往你房里跳,我……我本来就拿了你一堆东西,还要求你帮忙,除了装个样子,什么也帮不到你,这……这交易怎么看,也是我赚了大便宜。我毛贼一个,这身子……也不值几十两银子,还不如早早给了你,我……我也多少心安理得一些。将来……你就算想不起我来,我也算是和你清了帐,不欠你什么。” 没想到她肚里的肠子弯弯绕绕竟有这么多道,南宫星眉心紧锁,突然翻身坐起,一把把她抱上膝盖,面朝下按住,抬手一巴掌甩下,啪的清脆一响,扇在她翘起香臀之上。 这一掌不带丝毫安抚真气,还是他头一次真真切切的纯粹在打屁股。 崔冰被打得有些发懵,还没回神,转眼又是两巴掌下来,打得臀尖火辣辣一阵刺痛,疼的她呜唔一声哼了出来,不解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南宫星也不回答,又是两掌打完,才道:“我早跟你说过,既然是我看上的人,就不许如此轻贱自己。宝剑我给你,你想要的宝贝我也给你,你想找如意楼,找碧姑娘,我都肯帮你,这么些功夫换来个你,怎么可能就值几十两银子?告诉你,你这辈子已经是我的了,这是我捡了个大便宜,心里高兴得很,别人就算出几万两银子来换,也休想换你一片衣角回去。这次打你五下,以儆效尤,如果再随便将我的宝贝喊成几十两银子的便宜货,喊一次,便打你十下,你要不想练出一身金臀罩铁屁股的功夫,就给我乖乖的记住,我家的冰儿,是天下无双的宝贝。” 崔冰呆呆地一路听完,抽噎两声,突然抬手揪住他的衣领,一头埋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直就是个水做的姑娘,南宫星从认识她到现在,着实见过几次她流泪哭泣的模样,有假作出来骗人同情的表演,有无可奈何羞怒交加的委屈,毕竟是跟着一个女贼师傅,她算是比较会用眼泪这门兵器的那一类女子,水汪汪的眼睛一哭起来真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是个男人都要心软七分。 可这一次,倒的确是不太一样。 光是胸前转眼湿漉漉的那一片热气,就知道崔冰此刻可真是哭得全无形象可言,仿佛她身陷青楼在先,颠沛流离在后的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全化成了眼泪鼻涕,一股脑涌了出来。 那憋在心中不知多久的阴沉郁结,总算得到了契机,化为流水,嚎啕而去。 只是不知这契机,究竟是她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是她万幸遇到的这副宽厚胸膛,好像不管有多少眼泪,都能尽数吸纳的干干净净。 闷声哭号半晌,才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 南宫星轻轻环着她的纤腰,柔声道:“好冰儿,是我不好,把你屁股打得痛了。我给你赔个不是,咱们都下不为例,好不好?” 崔冰抽了抽鼻子,闷声道:“才不是。不怪你。我知道了,以后绝不再说了。” 他低下头,用鼻尖轻轻梳着她额前发丝,道:“我知道你以前受过不少委屈,过的也很不容易,但既然你找到了我,我也找到了你,今后,有我护着你,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崔冰伸头拱了他一下,低声道:“我要是不去偷你那把碧痕呢?” 南宫星柔声笑道:“我就天天带着那把剑在你附近转悠,我保证,你最后一定会忍不住下手的。” “你……你算计我。”崔冰娇嗔道,“人家初出江湖,就中了你的圈套。” 南宫星道:“计都已经中了,后悔可也晚咯。” 崔冰捏着他衣襟擦了擦眼泪,红着双目露出一个泪眼盈盈的微笑,道:“我只后悔一件事。” “什么?” “我怎么早没遇到你……” 有些发凉的唇瓣,带着些泪水的咸味,轻轻的贴了上来。 南宫星低头迎去,轻轻一吮,柔嫩樱唇便乖乖打开,任他长驱直入,恣意采撷藏于贝齿之后的婉转丁香。 细声嘤咛相就,崔冰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身子软软向床上倒去。 用绳子绑起来他没什么兴致,这种两情相悦的鱼水之欢他可决计不肯错过,他顺势跟去,雄躯一横,已将她不着大力的覆在身下,口唇依旧相交,延续着几乎喘不过气的绵绵长吻。 到了他松口抬头之时,崔冰哭的苍白的小脸已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小巧的红唇更是被吸吮的娇艳欲滴,随着她的急促娇喘,好似风中花瓣一般微微颤动不停。 “小星……你……你还是绑住我吧。”崔冰在饱满嫣红的下唇上用力咬了一下,细声道,“我……我是真的想都给了你,实在不行,你……你光绑住我的手脚也可以。” “不成,”南宫星低头在她上唇依样画葫芦似的咬了一口,跟着与她鼻尖相碰,哑声笑道,“做买卖讲究的是心甘情愿,你哪怕有丁点儿的不乐意,我也不肯和你清帐。” “我不是不乐意!”崔冰说罢才觉得这话说得好生丢人,不禁羞得把脸扭到一边,轻轻道,“我……我就是真的想给你,才叫你把我绑住的。” “你既然愿意做我的人,就得听我的不是。”南宫星将口唇凑到她歪头露出的那一截侧颈上,往雪白粉嫩的肌肤上嘶噜舔了一口,柔声道,“我要你以后所有想做的事,都能自己亲手完成。做不到的,我来帮你。耗得久些也没关系,但决不要强求。懂么?” 看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双手仍死死攥着他的衣襟,连指节都好似有些僵硬,他只好道:“来,过不了心里的坎也无妨,咱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捧起她的手臂,将衣袖向上轻轻拉高,露出小半条嫩白臂膀,低头在手肘上吻了一口,他柔声道:“好冰儿,我知道你害怕,今晚我不收你的本钱,你再给些定金就好。” 崔冰被他亲的胳膊一缩,颤声道:“我……我就只剩这副身子了,哪……哪还有定金给你。” 南宫星微微一笑,趁她分心,将她双手轻轻扯脱,反手脱掉自己上衣,露出精赤有力的胸膛,道:“定金本就有无数种,你对我也亲亲摸摸,就算是一种,你脱了衣服让我看看,也可算是一种,要是肯让我不隔衣服亲亲摸摸,那简直是付了个大头,只要你不害怕,这样我就高兴的很。” “嗯……”崔冰略一犹豫,低低应了一声,纤长的手指缓缓将衣扣一粒一粒捏开,弓起腰肢将腰带一抽,身子一扭将外衣连着下裳一并脱掉。 轮到素白中衣的扣子,她捏开两颗,却停了下来,红云满面的瞥了小星一眼,道:“小星,你……你不能帮我解开么?” 看她指尖不住颤抖,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今后我可以次次代劳,但这头一遭,非得你自己动手不可。你也不用勉强,今夜不行,就好好睡吧,我再怎么贪色,说过的话也驷马难追,我决不再要你强求自己做任何事。包括跟我的那场交易,你若是害怕的很,也随时可以取消。” 他颇为大方的笑了笑,道:“至于我给你的定金,就算是我毁约在先,你也不必还了。” “我、我没说取消!”崔冰慌张说道,手指一阵舞动,飞一样的将中衣解开,口中道,“我……我只是心里慌的不行。” 她捏着衣领抬了一抬,手臂立刻显得有些僵硬,她眉心紧蹙,咬了咬牙,突然将翻到一旁的被子拽来盖在身上,人在被中动了起来。 不多时,她停下动作,将被子轻轻掀起一条细缝,手掌一推,中衣连着衬裙裹足被成团丢了出来,伴着一句几不可闻的声音,“我……脱好了,你、你自个掀开看吧。” 说罢,她紧紧闭上双目,咬唇缩肩蜷在被中,颇有些慷慨就义的味道。 南宫星不由得暗自苦笑起来,他至今也算是有过不少红颜伴侣,但还是头一遭遇上这么一副舍身取义的神情,让他真是有种自己正在胁迫良家妇女的错觉。 他一早知道崔冰心中埋着些深可见骨的伤疤,如非必要,实在不想过早触碰,但事已至此,他若突兀收手,对好不容易豁出去的崔冰也是不小的打击。 略一犹豫,他还是俯身过去,将那被角轻轻抬了起来,缓缓掀开。 即便穿着衣服,以南宫星的眼力,一眼扫去也能将女子身段体型估摸的七七八八。崔冰与他所料一样,去了衣服遮掩之后,显得颇为瘦削,最先露在眼前的肩头略微带着骨痕,并不那么浑圆粉润。 昏暗的灯光下,她细嫩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锁骨勾勒出的那道阴影,一直延伸到羞得有些发红的颈窝。 她的右臂护在胸前,贴着水红色的肚兜揽住小巧如鸽的淑乳,而她的左臂却高高抬起,死死的捏住自己的右边肩头,泛着青白色的指节将那里的肌肤都捏的发红。 他皱了皱眉,心下已有了答案,他将身子靠得近些,宽阔的胸膛将她整个人护住,这才柔声道:“冰儿,不要紧的,来,叫我看看。松开你的左手,让我看一眼。” 崔冰紧闭的双眼中又留下两滴清泪,颤声道:“求你,看……别处吧。男人都喜欢看的地方,你只管看就是了。只是这里……只是这里不成。” “我想看你身上的每一处地方,好看的,难看的,都不要紧。这是你要给我的定金不是么,我照单全收,你可不要反悔。” “你、你才不要反悔才好……”崔冰微睁双目看了他一眼,好似自暴自弃一样愤愤将身子一扭,左掌一扯,缩回到被中,亮出了仅剩下肚兜背带遮挡的大片背脊。 这一片雪白的脊梁温腻如玉,因瘦削所至,两边肩胛都撑出一线凹痕,绑着的发辫甩落在旁,汗津津的颈窝旁侧,露出小半个暗褐色的伤痕。 他伸手过去,拨开挡在上面的乌发,那一小半伤痕,终于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那是一块圆形的烙印,应该是烙上已久,随着肌肤生长而扩大了不少,让图案都有些扭曲。 但即使扭曲,也并不难认。 因为圆圈的中央只是烙了一个字而已。 娼。 崔冰缩了缩身子,闷声道:“这是我被卖去妓院前烙上的,很丑,对么?” 南宫星将头凑近,在烙印的旁边轻轻吻了一下,道:“是,很丑。” 崔冰的话音已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道:“你……你后悔,也还来得及。” 南宫星笑着从背后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附耳道:“我不后悔,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麻烦?” 南宫星柔声道:“你可莫要告诉别人,其实我有个姨娘,这种伤疤,她不出半年就能帮你弄掉,好像从没有过一样。我虽不太愿意找她帮忙,但为你跑一趟,总算值得。” 不知这块烙印压在崔冰心头多久,她一听此言,竟激动地扭身翻转过来,直愣愣看着他道:“你……你可不要骗我,这……真的可以消去?” “男人身上有些伤痕无妨,女孩家青葱水嫩的身子,怎么可以叫它一直留着。”他低头托起她纤巧下巴,笑道,“而且若不去了这东西,今后你在我面前总是伸手捂着,恰好挡着胸前,我得少掉多少眼福呐。” 崔冰脸上腾的一下红如火烧,这才意识到方才扭身急了,被子直接开了半扇,不光肚兜整个露在外面,大半条粉滑修美的玉腿也直接露在他眼前。她忙往回一缩,将下身盖住,上身却并未去管,反而挪开了双手,背到背后,轻轻一拉,拽开了肚兜的带子。 “你不嫌弃,这……眼福,便算是下一笔定金好了。”她偏开头,双手紧紧夹在腰侧,想必是羞得狠了,连胸前都泛起了一大片红霞,淡淡隐入肚兜之中。 他抬手缓缓扯下肚兜,红绸滑落,两丘美玉登时落入眼底,这一对儿巧乳虽不很大,却尖尖翘翘形状甚美,顶上两颗嫩苞嫣红如豆,扁扁缀在晕轮当中,看似略微内凹,一裸在眼前,却颤巍巍立了起来,涨卜卜仿佛已有些发硬。 故意凑到极近之处,南宫星一口口热气都呵在奶包顶上,轻声道:“冰儿,你只肯给些眼福么?” 崔冰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双手似乎用尽了力气才收在身边,踌躇半晌,才咬牙道:“你……你想亲亲摸摸,也……随你。” 他也颇想知道崔冰以此时的心境能忍耐到何种地步,好顺便估量一下,如何循序渐进才能不必仰仗绳子帮忙。 怕她失控,他先将手掌抚上肩头,一点一点摸了下去,跟着转到背后,又在那已有些汗湿的肌肤上轻柔爱抚片刻,然后向怀中一搂,口唇便已凑上她纤细脖颈,仔仔细细的顺着细腻肌肤一下一下亲吻起来。 像受惊的小猫一般,崔冰的四肢死死绷紧,身子微微颤抖不休,夹在两侧的手掌紧捏成拳,险些攥破了掌中的被面。 “冰儿,我不会伤着你的,放松些,放松些。”他柔声说道,手掌小心翼翼的从她反应较大的腰下撤回,缓缓抚摸着肋侧上下。 毕竟已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梢头半熟青果,仍足以品尝到那酥酥麻麻痒中带酸的闺趣滋味,她鼻息促乱,只觉一双热腾腾的手掌明明比她洗澡时摸的还要轻些,所经之处却一阵阵说不出的快意,烘的她身上一刻热过一刻,连那对奶儿都隐隐有些胀痛。 “唔唔……”她耐不住哼了两声,语调里的娇媚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便睁大了双眼,迷惑不解的望着身上来回打转的宽厚手掌。 来回兜了几个大圈,看她神情总算略微松弛,他这才微微一笑,双掌一滑,托在玉锥般扣在胸前的乳房下头,虎口一挤,那奶儿便尖尖耸了出来,他啧的一口亲上,正吮住一边涨硬乳蕾。 “呀……唔……”崔冰低低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抬了起来,却不愿将他推开,僵在空中片刻,还是硬忍着夹回到身侧。 本就存着靠激扬情潮冲开她心头旧创的念想,先前隔着衣服亲亲摸摸的时候就已了解了十之八九,他掌中早已配好了真气,抚摸嫩滑玉体的时候还只是牛刀小试,此刻口中含着花苞舌撩唇吮,手指也一刻不停地捏摸上来,全力施为的程度,远超随手对付茗香之时。 “哎……哎啊啊,你、你这……手,好……好痒……”崔冰再怎么耳濡目染,亲自尝到快活毕竟还是初次,胸口憋闷的很,可偏偏毫不难受,乳尖被他舌头一缠,腰眼就酸的发软,手指爬过的地方仿佛生了千万只小虫,偷偷摸摸就咬的她肚子里头一股劲的发紧,不觉双腿中央就懊燥难当,情不自禁的在被中并紧,夹着来回磨蹭。 “呜……小星,我……我好热……该……该怎么办才好?”她迷茫问道,周身酥麻不断,心尖痒丝丝竟都有些难过,夹着的双腿磨蹭了两下,竟好像磨漏了尿,湿乎乎一片潮气。 青涩处子毕竟不比成熟妇人,这种快活此前从未尝过,当然是满心的不知所措,南宫星放开她的乳尖,挺身在她唇上吻了一口,依旧爱抚着俏生生的奶儿,柔声道:“你心里想做什么,去做就好,男女之事,本就是兴之所至最为重要,人人喜欢的都不一样,我可不好直接教你。” “我……我想怎样?”她迷离双眸雾蒙蒙的盯着南宫星健硕胸膛,心中一番挣扎,还是忍不住一头钻进他的怀中,火烫的面颊贴在他胸前来回蹭了两下,旋即一口亲上他的胸膛,好似只是这样在他身上左亲右吻,就能略略纾解周身流窜的燥热。 燥热渐渐在南宫星的掌下化为一团团的暖意,她拼命地贴着他的身体,仿佛要把自己嵌入到那坚硬的胸膛里面,从奶尖儿上传来甜美到近乎麻痹的滋味,莫名想要让他捏的更加用力,更加粗暴,就像那两颗花苞被捏扁后,就能流出令她彻底解脱的畅快。 南宫星略觉讶异的渐渐加重了抚摸的力道,照他早先的经验,寻常女子被他亲吻爱抚如此长的时间,至少也该婉转呻吟着泄上一次,崔冰身子虽不太敏感,但掌力所及,口唇所触,也都能察觉到喜悦的回应。可就是在最后关头,差了一步攀不上去。 幸亏有茗香在前帮他去过了火头,否则此刻被她这么在胸前乱亲乱拱,怕是还当真按捺不住。 手掌一抬,他只留二指捏住乳头,将成片的快活陡然聚于两点,指肚飞快的来回搓弄,搓的那对儿花蕾硬是又涨了三分。 她喉间一阵呜咽,喜悦的叫唤明明已到了嘴边,却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被子包着的双腿在床上蹬了几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几口,又从峰顶的边儿上滑了下去。 她好似也觉得快要坚持不住,可怜兮兮的从他怀中抬起头,哽咽道:“不……不要了,我……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我不要了。” 南宫星眉心一皱,恍然大悟,猛地将她搂紧,贴着她耳边道:“冰儿,这是两情相悦的男欢女爱,你不需要如此介怀。” 崔冰扭着身子想要躲开,抽泣道:“不是,这……这本来就是交易,我……我卖给你……却还变得这么淫荡……我不要,你……你要了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 他心下了然,一手搂着不叫她逃开,另一手将一边奶包整个握住,一边揉搓,一边道:“就算是交易,我换的也不是你的身子。我喜欢你,自然也要换你喜欢上我。” 他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哑声道:“这些暂且不谈,你根本不必苦苦压着心里的快活,这可不是什么淫娃荡妇才有的事,我能让你舒服,你能让我知道,我只会开心的要命。” 他望着崔冰的眼睛,缓缓道:“我喜欢看你没有任何压抑的样子,冰儿,只让我看吧。” 手掌的动作一直未停,崔冰的身子颤的越发厉害,她低下头,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道:“小星……你……你若是嫌我,我……我可不能再活了……” 看她不再挣动,他再次换成双手,疾揉快搓,舌尖轻轻舔过她汗润颈窝,轻笑道:“我们家的家训,便是自己的女人一定要好好宠爱,我爱看你这副样子,你只给我看,我就永远也不会嫌你。” 崔冰唔得一声咬住了下唇,双腿将被子紧紧夹住,她纤细十指捏着南宫星的腰侧,突的猛一用力,一串呻吟随之倾泻而出,“嗯……嗯啊啊啊……我……我……不、不成了……小星,小星!有什么……出……出来了……啊啊啊……” 一阵美妙的律动从她紧绷的臀部开始波及到全身,那憋得通红的小脸终于浮现出迷醉的神情,被他握在掌中的鸽乳内,那急促的心跳清晰可闻。 生平第一次泄身的滋味,终究还是满满的填塞在她既羞耻又喜悦的心房之中。 第十五章、银芙蓉 这下总该不必再想着绳子了,南宫星心满意足的抚着崔冰的脊背,手掌一路向下滑去,这次,一直到摸上她圆翘弹手的俏臀,她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抗拒,只是嘤咛一声往他怀中缩得更近,本已酥软如泥的腰肢陡然绷紧了几分。 下面那根潜龙早已昂首挺身等着出渊入泉,他略一犹豫,还是试探着往紧凑的臀沟深处爱抚过去。 越往里探,越是泞滑浸润,到了死死并紧的玉股根处,指尖一挤,便就着那滑溜深入一截,堪堪触到一块丰美软嫩的蜜丘。 不料这一碰之下,崔冰的小脸霎时便没了半分血色,一口大气吐到半截,竟转为孩童般的凄楚号哭,她双手用力一推,整个人飞一样向后弹开,那面上的惊恐,分明便是不知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南宫星忙捡起被子连被带人将她抱住,搂进怀里轻轻亲吻着额头脸颊等无关紧要之处,口中不住柔声道歉。 约莫一盏茶功夫,崔冰才渐渐平静下来,她脸上满是愧色,低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拉着南宫星的手掌道:“我……我就说你该把我捆起来堵上嘴巴,不然,我怕得要命,你根本什么也做不成。” “你怕,我就不做。”南宫星柔声道,“不打紧,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把那些不快活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不管怕谁,也绝不会再怕我。我等的起,你可不必着慌。” 崔冰默然不语,在他怀中窝了片刻,突道:“可男人不出火,不是憋得难受么?” 老鸨养大的女孩常识上果然与寻常姑娘不同,南宫星只得笑道:“无妨,我还没好色到那种地步。” 崔冰又默然半晌,突然双手一伸,摸进了他的裤腰里面,细声道:“我……我知道法子,不必碰我怕得地方,也能帮你出来。不过……我、我从没实际弄过,要是不舒服,你可不许嫌我。” 南宫星看她又露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伸出舌尖将樱唇由里到外润了一遍,大致也猜得出她意欲何为。 这也算是破除心障的路子,提前让她碰的多了,真到最后关头,也不至于那么害怕,他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说了声好,便大大咧咧往后一躺,摆出任你施为的架势。 就是不知道,幼时青楼老鸨教她的本事,这会儿她还能记住多少。 她将被子往身上紧了一紧,似乎觉得胸前亮着那对奶儿有些羞人,又把肚兜捡起穿上,跟着又盯着南宫星的肚脐之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偏头想了一阵,才吞了口唾沫下去,慢慢把手放在他的裤腰上。 腰带早就松的只差一扯,她手指一拽,总算是拉着他的裤子往下褪去。 此前的一番亲热应该不是全无效果,只要不去碰她私密羞处,其余地方应该已对南宫星全无防备,他看崔冰动作颇慢,不愿让胯下阳物久待而衰,便从她腋下穿过手去,轻轻把玩着她肚兜中的柔弹玉锥。 她脸上一红,仿佛收到他这无声催促,忙把他中裤也伸手扯掉,在手中叠的方方正正,放在一旁。 目光羞不敢及,她只得看着他的脚尖,将有些发凉的小手一点点摸索着顺腿爬了上去。 “你……你的肉好硬啊……”爬过胫骨,摸到大腿肌肉,崔冰啊哟一声,忍不住在上面捏了两下,心里好奇,终于还是扭过头来,想看看到底是捏到了人还是捏到了包了皮的床板。 这一眼过来,自然不可能独独看见两条大腿,大腿根处那朝天竖起,向肚皮微微翘起个头儿的昂首怒茎,也一并落进她讶然双眸之中。 她慌得手也忘了动,看着那根宝贝惊道:“这……这怎么和那婆子给我的假货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啊?” 南宫星忍不住笑道:“你见的那假货是什么样子?” 崔冰一时不察,比手画脚的说道:“差不多就是个长点的小头香菇……” 怕她又转回那段阴影之中,南宫星忙打断道:“那毕竟是假货,这是真的,自然不太一样。” 崔冰皱了皱眉,忍不住抬手在那上面捏了一捏,奇道:“嗯,是不一样,那东西是骨头削的,我还当男人下面长了一截一样的,没想到骨头外还应该裹着层皮。” 她手掌一动,灵龟棱后的皮便跟着翻卷上来,裹住了最粗的那道边,她扑哧一笑,道:“这皮软乎乎的,还会动。” 汗津津的手掌滑嫩酥软,这么捏着阳具一滑,南宫星又不真是骨头削的,忍不住腿间一紧,筋肉牵扯,玉茎一跳,仿佛要挣脱出去一般。 崔冰小小吓了一跳,面红耳赤的凑近看着,小声道:“这东西和活的一样,我……我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知道多少,就做多少,不行了,我再来教你。”南宫星悠然靠在枕上,嫩乳在手,正玩得不亦乐乎,干脆随她去摸索,她这么聚精会神,总不太容易扯到心里伤口。 她此时本就有些迷糊,听他一说,在心里回想一番,往根上摸索过去,先是摸到一片皱巴巴的紧绷肉皮,往里一掏,就碰到两颗圆滚滚的丸子,她大感为难,埋首在他腿间,打量着黑黝黝的毛丛,皱眉道:“我那会儿都是独个一根,能托着握在手里,可……你这儿连在肚子上,还挂着两个球,没处使劲儿啊。” 南宫星忍住笑意,隔着肚兜捏住她的奶头,边搓边道:“我又不是那根道具,你干嘛费尽心思要使劲?” 崔冰涨红着脸缩了缩头,小声道:“还不是那婆子说,能吞进去,男人才会快活。人家……也想让你快活一下嘛。” “那你看这东西你吞的下么?”他口中笑道,胯下微一用力,那东西又是一挺,连着她白皙手掌一并晃了两下。 她苦着脸抿了抿嘴,道:“好难,兴许……得捅进肚子里。” 南宫星摸了摸她的面颊,笑道:“我可不舍得你受那罪,只管随便去做吧,你给它亲亲摸摸,握着来回套弄套弄,我就舒服的很。” 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披起被子趴伏下去,有些犹豫的闻了闻顶上的味道,皱了皱眉,还是啊呜一声开口含了下去。 青楼妓馆里最先教出来的,必定是一副伶俐口舌,吟诗唱词、把酒言欢,枕席软语、吸舔勾含,都离不得这半点朱唇。 崔冰虽说是没出师的半吊子,起码的本事倒也没忘得一干二净,口中刚一纳入那颗菇头,舌尖一伸已垫在马眼之下,嘶嘶噜噜左右横舔上移,细密贝齿隐到唇下,檀口不大仍没让阳物碰到一次。 这教出的路子与茗香颇有几分相似,看来白天英这房小妾,多半也是青楼里赎来的美人。 不过这种含法事前暖身恰恰合适,想要直接吮出一口阳精,可是远远不够,他不愿看她劳累太久,便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你可以把嘴唇再收紧些,裹着最粗的那段,上下动的快些。” 崔冰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依言吸紧小口,螓首飞快摇晃,那两片嫣红樱唇好似一张小巧蜜户,紧裹着玉柱磨前蹭后,香唾如淫汁爱液津津而落,真是淫靡非常。 “好冰儿,嗯……手也可以握的紧些,和嘴巴反着去动。”南宫星收回手掌垫在头后,心想既然决定要等到不用绳子也可以的时候,今夜恐怕是暂且不成了,这一腔欲火,索性就这么出来也好。 毕竟曾有记忆在心,她套弄两下便已找到诀窍,一时间香唇吞吐蕊绽露珠,丁香如蛇缠吮轻嘬,玉指紧握下拢上抹,玉茎尽湿不说,连下面那摇晃春袋,也染了她流下的晶亮涎沫。 动的急了,发鬓散开,青丝垂落颊边,她忙抬头拨到后面,趁机喘了几口,不忘问道:“这样舒服么?” 南宫星露出夸张的满足神情,轻喘道:“舒服透顶,含进去的时候若能顺势嘬上一口,那就舒服极了。” 她抿着小嘴喜不自胜的笑了起来,兴致勃勃的俯身下去,重又将那根巨物卖力裹含进去,飞快吞吐,乖乖按他教的一下下嘬吸,吮的啧啧有声。 既然今夜只能享受“口舌”之快,南宫星也就不再忍着那股酥津津的滋味,迎着崔冰动作浅浅摆腰,真将那樱唇当作牝户一样抽送。 如此含了足足一刻有余,崔冰松嘴歇了两遭,那股酸痒的悸动才总算是累积到足以爆发的程度,他略一挺身,口中轻哼一声,道:“好……来、来了。” 知道他要出来,也大概知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可她事到临头,才发觉忘了去想如何应对,双眼一瞪,竟不知所措的叼着那小半截阳具愣在了那里。 男人精到关口可没有收回去的本事,通体舒泰所致,南宫星还快活的拱了下腰,反倒把那根巨物往里又塞了两寸,硕大的紫蛋猛地一挺,一股浓浆冲着她口内喉花便喷了过去。 软腭登时一缩,一口阳精憋向唇缝,她呛得满面通红张口欲吐,可又怕留下污痕在床上被收拾的丫鬟撞破,只得硬生生抿紧唇瓣夹死那仍在喷吐不停的玉茎,慌里慌张的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满满一嘴,混着唾沫也不知装了多少,她连眼泪都噎了下来,才将这一腔淡腥浊液两三口吞了个干净,委屈的抬头看向南宫星,见他面色潮红一脸畅快万分的神态,这才心下稍觉喜悦,仔仔细细舔净了尘柄,吐出那根已有些发软的东西,软绵绵爬回他身旁,一拉被子躺了下去,道:“可算是出来了,我下巴都快掉了。” 看他凑过来想要吻她,她连忙一扭小脸,慌张道:“这会儿不行,我……我刚吃了一嘴,黏乎乎还有些腥,不许你亲。” 南宫星才不答应,一副你都不嫌脏我才更不嫌脏的架势,硬是笑闹着抱成一团,吻了下去,不过还是被她趁着偏头躲开的功夫先用手背来回擦了擦。 这下两人都有些倦了,抱在一起温存了会儿,南宫星趁这机会不着痕迹的试探了一下,发觉摸摸她的大腿,捏捏她的小脚,她都不至于有太大反应,虽有扭躲也是纯粹因为羞涩。 而就是雪股根部那最后一块禁区,只要稍稍靠近就能察觉到她显而易见的恐惧。 那的确是由心底升起的,不可控制的强烈抗拒,按他推测,应该是幼时被什么亲密之人反复叮咛以至于烙印在心中的本能反应,虽然随着成长淡化了不少,却因青楼里的惨痛经历而依旧根深蒂固。 正因如此,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吞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决定等她心防卸的更加彻底一些,再去询问她对当年残存的记忆。 不多时,崔冰便酣然入梦,纤秀的柔荑有些稚气的握着他的手掌,仿佛怕他趁她睡着偷偷溜走一样。 他想了一想,侧身微微抬手,小心翼翼的将被子轻轻掀开,借着昏暗的光芒,看向她圆润如玉的俏臀。 那白如堆雪的一片肌肤上,赫然长着一小片淡褐色的胎记,恰在左臀近尖之处。 他轻轻吁了口气,将被子盖好,躺回她身边,闭上了双眼。 看样子,应是确凿无疑了。 如果白家的案子也像这一桩事一样可以这么轻易地解决该有多好。南宫星微微一笑,行功入眠。 不知是否有他在旁的缘故,崔冰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鸡鸣三遍,仍只是扭了扭身子,呜呜嗯嗯的哼了两声,不仅没醒,反而往他怀里又钻深了几分。 他只好晃了晃她,将她摇醒。 匆匆收拾一番之后,崔冰趁着天色仍暗,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顺着原路返回。南宫星自然不可能再睡,远远跟在高处护着,看她回了房中,才安心折返。 连着两夜有佳人助眠,他周身上下都舒泰了许多,心绪也更加清明。 吸了几口山间清新晨风,他飞身赶回屋中,将那张纸依旧铺在桌上,看了片刻,又将它举到窗前,晨曦透过纸背,将一笔一划都映照的清清楚楚。 “难道……这些字,竟是蒙在正本上描下来的么?”南宫星眉心紧锁,那些生硬的笔画似乎只有这一个原因才能解释的通。 可若是如此,这些话的正本在哪儿?是何人所描?穆紫裳又是何时何地写下这么一篇控诉?又是怎么到了白家?她究竟想做什么? 想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非要先找出穆紫裳的下落不可。 最后一个见过她的白家人是白天英,这人看似是个和蔼可亲的发福长辈,实际却也是事件的直接相关者之一,说他已经加入天道,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他就这么直接跑去询问恐怕根本问不出什么。 通过白若兰的话,倒是可以斟酌斟酌。 大概是连日来的各种事端耗去了许多心神,白家人今日起的都不算早,南宫星在院内冥想了许久,才等到穿戴整齐一起走出门来的白若兰、白若萍姐妹。 一见他等在树下,白若兰就一溜小跑奔到他身前,比划着不让妹妹跟来,又拉着他走出好远,这才略带不解的说道:“小星,我……我跟我爹和哥哥说了。” 知道她也瞒不住天道的事,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他怎么说?” 白若兰好似有些生气,闷声道:“爹叮嘱我一定不许让旁人知道,为此还向唐姐姐说了许多好话,看他那模样,比二伯还要怕的厉害些。我……我都怕他为了这什么天道,干脆顺水推舟直接让二伯顶罪。” “那若云兄呢?”南宫星心中计量,白若云年轻气盛,也不曾经过天道鼎盛之时,应该不会这么窝囊。 果然白若兰眼中的光彩又亮了起来,喜滋滋道:“我哥哥才不怕那什么鬼天道,他跟我说了,二伯如果是冤枉的,就一定要还他一个清白。爹不肯再查,他就私下自己动手。他答应了不说天道的事,但穆师姐的事他可没打算瞒着,万一真要是她回来报仇,也算是多了一条线索。” “这位穆紫裳,兰姑娘你知道多少?”南宫星左右看了看,没见唐昕跟来,白若萍也折回了屋里,心下大乐,笑眯眯的问道。 “穆师姐啊……”白若兰一边回忆,一边道,“相貌什么就不详说了,总之是个颇标致的美人,当时心仪她的师兄还当真不少,就那疯子跟穆师姐不对付,钻研武功一有点什么进展就先去穆师姐面前臭谝一顿,切磋时候还独独不让着她,简直是一对冤家。不过二伯很中意这个弟子,估计还想让她做自家的儿媳妇,平日处处都关照的很。” 果然女子自小关心多些的就是这种男女间的闲事,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问道:“别的呢?她为人如何?离了这里之后有可能去哪儿?” “穆师姐人很不错,做事干净利落,武功在女孩中也是数一数二,思梅姐姐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很有侠气,我……我小时候就想着长大了要和她一样。我们家上下都很喜欢她,要……要不是出了那么档子事,我说不定都该叫她一声嫂子了。”白若兰蹙眉苦思,缓缓道,“我还真不知道她能去哪儿,我记得穆师姐家里过的很苦,父母兄长都早早被强人所害,根本无家可归……哦,她好像说过有个妹妹,实在没办法,只能送做了别人家的女儿,她只敢偶尔溜去偷偷和妹妹见上一面。她妹妹叫什么我倒是记不太清了,是穆紫釉还是穆紫袖来着……” “果然是下落不明么。”南宫星沉吟道,“你大伯回来后提过当晚的事么?” 白若兰撇了撇嘴,道:“何止是提过,根本是大发了一顿脾气。大伯本来就死了心爱的小妾,为了顾全大局才追下山去给穆师姐送盘缠,顺便安抚一下人心。结果穆师姐一两银子没要,还把大伯也骂了一顿,骂的多半不比在庄里的时候好听多少。第二天思梅姐姐还在那房子里上吊了,那之后连着十几天,大伯都阴着个脸。” 南宫星思忖片刻,又问道:“那天庄中应该还有别的弟子,怎么恰好就是穆紫裳独个赶去救人了呢?” 白若兰楞了一下,疑惑道:“这我怎么知道,穆师姐性子挺急,可能一有人求救,就匆匆杀过去了吧。我听说那疯子当时武功高的吓人,穆师姐应该也是没料到才吃了大亏。” 南宫星沉默片刻,突道:“白思梅和这位穆紫裳的关系如何?为何穆紫裳临下山前还要大骂白思梅不要脸?” “可能是嫌思梅姐姐不争气,这种事也能忍气吞声吧。”白若兰轻叹道,“他们俩一直好的像亲姐妹一样,思梅姐姐没玩把戏整过的,怕是也只有穆师姐了。” “你一直问穆师姐的事,难道……”白若兰扭头问道,“真的是穆师姐回来报仇么?” 她的神情颇有些伤心,“我总觉得,穆师姐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她会叫天道来杀我们家的人,就像我不信李秀儿会找如意楼来拆我们家的台。她们两个其实都好心的有些过头,根本做不出坏事啊。” 南宫星叹了口气,淡淡道:“也许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是他们认为报仇并不是一件坏事。” “不论是不是她们,至少现在在这座别庄中,那要命的阴阳透骨钉一定还在某人的手中。” “那该怎么办?难道只能等着那人动手,坐以待毙么?”白若兰有些着急,声音也没有压住,惹来道边几个丫头纷纷侧目。 这位兰姑娘可不是怕人看的性子,即便知道总被人看她跟在南宫星身边,传出去的话一定极为不妥,也依旧是满不在乎,只想着先用足了这位好朋友的好脑筋,解了眼前的困局再说。 “其实倒是还有两条路可走。”南宫星向着看过来的丫鬟们微微一笑,继续低声道,“第一,等冯破上山,看看这位名捕能不能揪出凶手。第二,就是大家都找个借口,和自己信任的人结伴,下山行走江湖去。” “行、行走江湖?”白若兰双眼一亮,但还是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那人一直以来仰仗的都是对白家内部的了解熟悉,既能布置的十分周密,也能靠现在外人众多的复杂情形很好的隐藏身份。”南宫星道,“咱们已经可以断定,对方的目标就在白家这些人之中,而且一定不仅仅是白若麟而已。那如果这些人分成数批,往不同的地方离开,那人的便利之处,岂不是一个都没剩下?” “可……可他追来呢?或者……他根本就混在我们之中呢?” “要的就是这个。”南宫星微笑道,“除非凶手的目标恰好和凶手分到一起,否则他一定得想办法去找他的目标,江湖之上不比白家这一座别庄,再怎么提前布置也是白费,只能随机应变。那么他就一定会有破绽。” “那万一真的分到一起了呢?” “那岂不是说明,凶手就在他目标最信任的人之中,果真如此的话,离不离开这里,结果都是一样。这条路真正的风险,反倒是……”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道,“反倒是天道。天道在背后主使的话,江湖上必定也会很快就有凶手的接应,那咱们就只是从一片危险进到了另一片危险之中而已。但不管怎样,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糟。” 白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这就去找我爹?” “不急,”南宫星却摇了摇头,道,“起码,得先想出一个众人无从反驳的借口。毕竟白家内部已经出了问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恐怕这计划最后很难成行。” “去找新娘子!”白若兰立刻道,“这借口总不算差吧?” 南宫星摇头道:“并不太好,单单找一个孙秀怡,不足以兴师动众,你哥哥选几个人带上就已足够。而且不管借口怎么好,还有个前提非得早些做到不可。” “什么?” 望着远处碧翠山峦,南宫星苦笑道:“就是抓住那个疯子。” 的确,不把白若麟捉回来,白家就势必要有人被牵制在别庄之中,围捕或是指挥。 “那疯子从小去山里静坐一去两三天,对整个蔽日山的了解只怕比猴子都强,就算他还疯着,也没那么容易捉到,更别说他偷偷进来掳走了茗香,分明就已经神智正常。” “我在想,咱们要不要也去山上帮忙捉人。”南宫星目光闪动,道,“他真要神智正常的话,比起不知道会去哪儿的疯子反倒好捉的多。” “这倒也是个办法,”白若兰面现踌躇之色,道,“只是那疯子武功不知道到了什么境界,以咱们两个的功夫,加进去会不会拖了后腿啊?” 参与搜山的都是白若云白若松这些年轻一辈的精英和白家五老的同辈外姓弟子,白若兰对上随便哪个也走不出三十招外,看来她也挺有自知之明,只要性子没上头,还算捏的准自己有几斤几两。 两人正在商量,突然听到通往大门的道路尽头传来一阵喧嚣,附近的人都神情古怪的走了过去。 很快就有一个弟子飞快的跑来,口中叫道:“快去叫阁主,林虎找到了!” 林虎?南宫星和白若兰对望一眼,立刻拔足赶去。 白若麟就在周遭山中,加上白天雄已经认罪,白家并没安排多少人手去找这位平平无奇的林虎,真有心揪他出来的,保不准只有一个绿云罩顶的白天英而已。 若真是白天英抓住他,只怕当即就会一剑将他砍死,那可什么也问不出来。 所以看到白天英远远从另一端赶来落在他们二人身后的时候,南宫星还略略松了口气。 可惜,他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 林虎并没被一剑砍死,可他比起被一剑砍死也好不了多少。 七窍流血,通体青黑,尸身周遭方圆数尺都弥散着浓烈的恶臭,仿佛这尸体已在酱缸里泡了十天半月,露在外面的肌肤上,许多毛孔都渗着暗褐色的血点,看着极为骇人。 但他扭曲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狞笑,已经僵硬的嘴巴依旧紧紧咬着牙关,不知是否在宣示着死也不会开口的决心。 唐行简垂着那对吊丧眉,冷冷瞥了一眼,突然扭过头,对着身后八名支系弟子怒道:“说!是谁给他的?” 他在那八人面前踱了一圈,仿佛为了解开周遭诸人心头疑惑,缓缓道:“自尽用的齿间毒,寻常可没这么猛的药性,这分明就是唐家暗器上的毒药临时封丸做出来的东西,别以为混进去三分行僵散就能骗过我,是谁干的,最好早点给我个交代。” 那八人一起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白天武紧随在白天英后面赶到,闻言皱了皱眉,问道:“是谁送来的尸体?他是服毒自尽的么?” “是我送来的,才一死就臭的像块烂肉,老娘还做不做生意了。” 后赶来的诸人这才看到,大大咧咧坐在厅堂首座上端着茶杯一气喝干的高胖村妇,正是山下酒肆白阿四的老婆,白嫂。 南宫星正好奇的打量着她,就听身边白若兰啊哟一声,轻道:“这林虎怎么跑去表姑那儿了。” 表姑?白家亲眷之中,竟然有人在山下酒肆中安安静静的当老板娘?许多记不起在山脚喝酒时候说没说过白家坏话的贺客都是心里一惊,不少人半信半疑的看了过去。 结果白天英上前便是一低头,恭敬道:“大表姐,这逆徒难不成去扰了您和表姐夫的清静么?” 白天武也少见的低眉顺眼,道:“姐,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我们详情,近日白家的事您也应该有所耳闻,此人与这些事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会有什么重要讯息要落在他身上。” 白嫂乌黑如豆的小眼一瞪,冷哼道:“有个屁的详情,这人黑漆麻糊的时候偷偷藏在我们家柴房,我懒得理他,只管搂着死鬼睡觉,他不动我家大小,爱躲多久就躲多久。” 白若竹眉头大皱,忍不住插口道:“大姑,白家山脚下有人这么可疑,你总该留心点啊。” “屁,”白嫂啐了一口,道,“这种喽罗连你这废物也能单手干掉十个八个,我留心个卵子。这龟儿子不知好歹,天刚亮,就偷偷摸摸想对我家的死鬼下手。” 她肥肥厚厚的手掌猛地在桌上一拍,怒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竟然敢欺负我那没有武功的汉子,老娘气的连裤子都没兜好,就一巴掌把他糊了个半死。你们兄弟几个,平时都怎么收弟子的?从哪儿弄来这么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我家的汉子,也是你们动得的?” 白天武陪笑道:“姐,这很可能是咱们家潜伏进来的内应,不是我们有人派他下去寻你晦气,你别误会。后来呢?” “后来个卵,我还想多补几掌,这尿货就他娘的噶蹦一下嚼了个鸟玩意,俩腿儿一蹬,臭了老娘一屋子。大英,小武,我起码三天不能开张,是不是该有人给个说法?” 白天英立刻上前摸出一锭银子,道:“怎么能叫大表姐吃亏,那酒肆歇业这些天,连上清理臭气的工钱,咱家一并出了。多余的,就当慰劳姐夫,受我们的累,让他受惊了。” 白嫂哼了一声,接过银子道:“用不了这么多,我要个说法,可不是来讹你们的银子。这些足够。”她口中说着,满是老茧的手指一捏一拧,竟将那锭银子扭面团一样扯下小半,回手收进怀中,“你们忙你们的,我走了。” 她到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话音才落,也没看她脚下如何动作,就已迈到了白若兰身边。 小眼一横,白嫂斜斜打量了南宫星两眼,突道:“兰丫头,走,去门外,姑姑跟你私下说几句话。” 白若兰显然也对这位表姑极为忌惮,乖乖的点了点头,忍下对尸体这边的好奇,跟着走了出去。 南宫星心里有些忐忑,白嫂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酒肆中他出手打断那把剑的事情多半被她看在眼中,还真不知是吉是凶。 白嫂带着白若兰走到门边,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来,扬声道:“对了,这小贼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塞进我家死鬼身上嫁祸,你们哪个不嫌臭的,可以去搜出来看看。” 说了半天,就这句话最为有用。 唐行简余怒未消,带着猜疑向着身后八人扫视了一遍,那八名弟子立刻纷纷抢上前去,带上麂皮手套便去搜身,唯恐动作慢了惹来嫌疑。 转眼林虎尸体上的零碎就被摸出来散落一地,有几块碎银一串铜板,有一条黑巾应是用来蒙面,火折之类杂物一样不少,倒是不见有寻常武人常随身带的小瓶创药。 另有两件惹眼的物件,都是做工颇为精巧的饰物,一个是少女发鬓所用的梅花簪子,看簪身与花瓣上缀片的色泽,应是有些年头的旧物。一个唐门弟子举起让人看了一圈,除了几个长辈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其余人都摇头表示并不认得。 而另一件东西就更加面生,是朵只比拇指大上一些的银花,既非发饰也非耳环,就是单单做了朵花,花托花茎面面俱到,花瓣花蕊也做得十分逼真,应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若做的是些别的什么花,可能还会有人疑惑,为何会有人浪费银钱做这种毫无用处的器物。 但它偏偏是朵银光闪闪的芙蓉花。 一朵银芙蓉。 果然宾客之中立刻便有人颤声道:“这……这莫非就是如意楼的银芙蓉?” 猜疑的眼光尽数聚在那朵小花上,就连南宫星的脸上,也难得一见的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吃惊之色。 白天武看了两眼,皱眉道:“我们白家没直接见过如意楼的信物,在场的列位有谁知道么?” 只有两个声音响应,一个道:“我远远见过一次,似乎就是这个模样。”另一个底气更加不足,只道,“我一个好友见过,这和他说的挺像。” 唐行简招了招手,拿着银芙蓉的唐门弟子立刻把东西举了过去,他确认了一下上面无毒,便接了过去,举到面前,端详一阵,才道:“这不光是如意楼的银芙蓉,还是针对咱们武林人士的那种精贵货。” 白天武皱眉问道:“唐兄弟认得出来?” 唐行简冷笑一声,道:“唐门数百年传承,历经无数江湖劫难而屹立不倒,难道靠的只是武功和暗器么?这如意楼才一冒头,我们就已派足了人手去收集信息。” “去拿墨和纸来,”唐行简捏着那朵银芙蓉,缓缓道,“如意楼的银芙蓉是交给委托者的信物,分为两种,一种交给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一种交给肯花任何代价找他们办事的江湖人,两者样子并无区别,但后者,却能让人知道相关者的名字。” “相关者?” “不错,”唐行简捏紧银芙蓉的花枝,另一手扶住花萼,用力一转,上面的花瓣竟齐齐展平,露出当中细细的花蕊,他一边将一根根花蕊压平,铺成一个圆形,一边道,“如意楼多半是为了让人记得冤有头债有主的规矩,交给江湖人的那种往往不止一朵,而不管哪一朵上,都有此次事端的由头在内,虽未必就是委托者本人,但一看之后,多少也能猜到八分。这消息他们根本不曾隐瞒,花些功夫打探,就能知道。” 说话间纸墨皆到,唐行简吸了口气,将铺平的银芙蓉沾了沾墨,狠狠压在纸上。 当他把手抬起来后,所有人都看到纸面上的那块花形印记的中央,空白的纹路拼成了端端正正的三个小字。 白思梅! 第十六章、冯破 一看到这名字,白家诸人的面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白天武更是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如意楼是李秀儿托来坏事的,因此即使新娘孙秀怡至今下落不明,他们也仍将寻找的事情向后搁置了不少,他们心底还是隐隐觉得李秀儿毕竟心善,总不会有过于残忍的要求。 而这朵银芙蓉一出,事态登时便有所不同。 花中有字,说明委托的人必定是江湖中人,所付出的也必定是极高的代价。 这样的人为了白思梅的由头而来,想要的可不会只是白若麟一条疯命吧? 白天英面颊一阵抽动,突然转头对着白天猛道:“老五!这事,和你们兄弟有没有关系?” 白天猛盯着纸上姓名,立刻摇头道:“不是,我和四哥都没找过如意楼,这……这是咱们的家事,我们就算有气,也不会叫外人来掺和啊。只是捉那么个疯子,也……犯不着惹来如意楼啊!” “要是为了若麟而来,为何会绕个弯子,写下思梅的名字?”白天武眉头深锁,缓缓问道。 “难道委托的那人只是为了替思梅报仇?”白天猛也有些不解,道,“可思梅没下山过几次,除了四哥,该不会有人这么想才对。” 白天武双目微眯,手指紧捏着纸边,道:“若那人报仇的原因,恰恰就是因为思梅呢?” 白天英面色一变,问道:“三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天武道:“莫要忘了,当年就是因为思梅独独只叫了一人帮忙,才害得那人也被若麟凌辱,痛不欲生。若麟已疯,她这些年来一直记恨思梅,进而记恨白家,也不是绝不可能的事。” 白天猛登时向后退了半步,惊道:“你……你说的是穆紫裳?” 白天武揉了揉眉心,颓然道:“我只是提出这个可能,并非断定。看来二哥虽然打算豁出自己抵罪,但事情并未了结,此时白家情势极为紧急,庄中所有姓白的人,务必格外小心。” 南宫星听到此刻,才开口道:“阁主,此事还有蹊跷。这银芙蓉是真是假暂且不论,若这事情真是堂堂正正的委托,为何如此重要的信物,会由林虎这样的小角色偷偷摸摸拿去想要放在白阿四身上?如果不是白嫂深藏不露,此刻大家看到的,应是白阿四一家的尸体和这朵银芙蓉才对。” 看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南宫星又道:“诸位不妨想想,若是看到了白阿四一家老小的尸体,又有这朵银芙蓉作为信物,那么是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一切的事情都是如意楼做下,为的是让白家上下鸡犬不留?林虎特地下山去布这个局,岂不是反过来恰恰证明,如意楼其实并没这么做。” “幕后的谋划者显然觉得光靠白二爷的认罪不足以服众,也会让之后的计划束手束脚,”南宫星仔细观察着诸人的神情,道,“所以他才会出此下策。” 他最后二字咬的极重,白天武果然立刻反问道:“下策?” “更确切些的说法,应该是一记慌慌张张的昏招。”南宫星微笑道,“这一个安排看似即使失败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其实却足以排除掉不少人的嫌疑。” 他看向白家诸人,问道:“恕晚辈冒昧,我想问问,白嫂这一身武功,白家上下包括外姓弟子在内,有多少人并不知情?” 不料白天英摇了摇头,沮丧道:“我们这位大表姐性子古怪的很,武功练得很勤,用的却很少,早些年知道她底子的只有我们兄弟五个外带家里的长辈,有几个小辈可能听我们说过,其余的,只怕也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亲戚在山脚卖酒而已。至于外姓弟子,只有待得有些年头的,才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亲戚,这几年才来的,也就知道那是个酒肆老板娘罢了。” 南宫星心中一惊,暗道一声不好,竟然不觉着了那人的道儿。 若白嫂的武功知情圈子如此狭窄,林虎这一遭反倒成败皆可,成可将注意力引到如意楼上,借机下手自是不在话下,败则洗去了知道白嫂武功的人的嫌疑,起码白家五老就无形中清白了许多。 口说无凭,南宫星也只能道:“既然如此,那有嫌疑的人仍不在少数,兴许是我想错了。” “没错,”白天猛却在旁突道,“南宫兄弟,你这话说的好极了。那穆紫裳,就绝不会知道大表姐其实有一身好武功,她偏偏就只是知道,那人是我们家的亲戚而已。依我看,这一切都是穆紫裳借了如意楼的威风,回来装神弄鬼,报她当年在咱们家受辱的仇!” 白天武沉吟良久,才道:“即便是穆紫裳,借给她威风的,却也未必就是如意楼。” “那会是谁?还有什么人肯为了这样的事来寻咱们整个白家的晦气?”白天猛怒意似乎有些上涌,梗着脖子问道。 白天武看向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南宫兄弟,兰儿说那张纸在你那里,如果方便,还请拿出来吧。” 既然白天武决定不保守这个秘密,南宫星自然没有坚持的道理,他从怀中摸出那张纸,绕开伸手过来的白天英,直接交到了白天武手上。 白天武将那张纸一扬,肃容道:“若是穆紫裳已经入了天道呢?” 南宫星向后退开两步,看着身边诸人霎时间围拢过去,虽有些不解为何一夜之间白天武就肯将天道的事情公诸于众,但对于此刻在白家的无辜者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猜忌和提防在平时只会造成裂隙,而在此时,却说不定可以救人一命。 至于家族中的裂痕,大可以等到水落石出之后再行补救。 也许白天武也是深思熟虑后考量到这一层,才有了此时的决心。 虽说是名门正派的象征,天道的亮相,却不会让在场的诸位正道之士脸色变得有多好看。尤其那些和白家五老年纪相若的中年人,大都经过当年的风波,对这个神秘的组织多少了解一二。 大致的情形才一说完,就有忐忑的声音在外围道:“这里……这里莫非早就有天道的人混进来了?” “你们白家人里,是不是就有内鬼啊!” 还有人高声对着不知身份的天道中人喊道:“你们的目标要是暮剑阁,就不要牵连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就算是替天行道,也不能错杀无辜不是!” 唐行简的神情格外沉重,他扭过头,更加谨慎的打量着那八名支系弟子。如果林虎是天道的喽罗,那把毒药交给他的人,毫无疑问也是他的同伙。 更糟的是,唐门还是此次贺喜的各方势力之中,唯一曾被天道真正掌控在手中的一个。 果然很快就有人想起了往事,怒道:“唐门以前不就是天道的傀儡么!说,这次是不是又是你们使得阴谋诡计!” “都冷静些!”白天武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总算把场面重又镇住,只是唐门这次的重礼来的实在太巧,就算是白家人,也免不了投去狐疑的目光,白天武也不得不问道,“唐兄弟,白某冒昧问一句,这次与暮剑阁结好之行,是贵派那位长老的主意?这贺礼的单子,又是哪位做的定夺?” 唐行简脸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才沉声道:“对不住,这是我唐门的私密,恕晚辈不能直言。但若是我们唐家出的问题,我们唐家就必定会给你们个交代。天道之名兹事体大,晚辈不可直接为同门扣上嫌疑。” 厅内顿时再度嘈杂起来,唐行简这明显的回护姿态,自然惹得有性命之虞的众人一片不满。 南宫星悄悄走到白天武身边,小声提醒了一下纸张上字迹的描摹可能。他最近的行动本就颇引人注目,立刻便有人道:“说起来,南宫家当年不也是一样!这个姓南宫的小子,谁知道安着什么心!” 对手不怕将天道的讯息漏出,恐怕本就存着这之后的打算,让白家既不敢完全信任唐门,也不敢完全信任他这来路不明的姓南宫的小子。 南宫星微微一笑,还没开口,身边白天武却已道:“诸位不必担心,南宫兄弟是小女故交好友,更是赎魂玉手华沐贞的亲友晚辈,绝不会是天道中人。” 赎魂玉手华沐贞一直是当年天道延揽的对象,只是生性淡泊不愿参与,结果为此多次险些丧命,不得不在颇为重要的场合下与其宣告决裂,誓死不会有所牵扯。华沐贞不知所踪后,还有不少人怀疑是天道残党暗下杀手,害死了这位医道如神的江湖绝色。 南宫星唯恐陷入另一波麻烦之中,连忙拱手道:“我与华姨许久未见,她最不喜被人打扰,连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所在,只知道她好端端尚在人间,过得不错。想要找她的话,问我也是白费功夫。” 这时白若兰从外面走了进来,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众人,径直走到南宫星身边,拽着他道:“走,出来一下,我表姑有话跟你说。”跟着小声咕哝了一句,“他们都盯着你看做什么?你惹到谁了?” 看周围那帮人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必定在想,白家的兰姑娘一直待字闺中不曾许人,原来是早有华沐贞的后辈摸走了头签。 不过这误会南宫星乐见其成,看白天武的神情也不似打算澄清,对他而言总不是坏事,当下心中一喜,笑道:“有兰姑娘护着,我能惹到谁。对了,你表姑找我做什么?” 白若兰上下打量他一眼,生硬道:“不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不是说谎的材料,南宫星微微一笑,也不戳穿,心里一边做着几种猜测,一边将内息调匀,随着迈开的步子运转全身。 大门外的空地靠近下山道路的地方,白嫂正叉腰等着。白若兰带他走到半途,便站定道:“你去吧,表姑说只和你谈。” 南宫星心下了然,大步向着白嫂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两人相距数尺之时,白嫂面色突然一沉,双掌一扬,左前右后护在胸前猱身而上,她身材虽胖,这一动却疾如脱兔,眨眼间就到了面前,呼的一掌击出,直拍前心。 这一掌刚猛至极,掌力未到罡风已激荡而来,分明是大摔碑手之类的路子,南宫星不愿硬接,脚下一错身形侧转,借力平平移开两步。 白嫂一声低喝,掌势在半空一折,仍是拍向他胸腹之间。 看她足下激起尘泥情形,这掌力着实浑厚惊人,南宫星微微皱眉,足尖一点向后跃开。 白嫂冷哼一声,右掌猛然击出,左臂一甩,人竟向前疾窜了两尺有余。 南宫星人未着地,似乎不得不出手招架。 他却偏偏仍未出手,那掌力已触及衣衫之时,他猛然深吸口气,胸肋之处瞬间凹陷下去,勉勉强强避过了已老掌势。 白嫂双眼一瞪,大步踏上,短粗十指带着开碑裂石般的雄浑掌力连环进击,招式大开大合,浑不似女人该学的功夫。 南宫星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左踏右挪,转眼已倒退数丈,脚下画出一个半圆,看似步履踉跄颇为狼狈,却始终能在最后关头堪堪避过。 三十招外,白嫂双掌一圈,低喝道:“你不肯接招,老娘就和你斗到半夜!看谁耗得过谁!” 单靠轻功身法,南宫星有信心就算打到半夜也不会让她打中半招,但对方并非起了杀心,出手也都在最后关头留着转圜余地,目的如何一望便知,他只好歉然一笑,突的向后纵出丈余,抬手道:“前辈不过想知道晚辈武功来历,何必大费周章,直接问上一句不就是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说我就肯信么?”白嫂双眼一翻,冷冷道。 南宫星侧头一看,白若兰颇为担忧的望着这边,白天英、白天武不知何时也已到了,身后还站着唐门本家的三位,看来至少也已观望了三两招。 唐昕见他跳开,忍不住道:“没想到,你的轻功还真不错呐。”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不敢当,献丑献丑。” 看来即便为了此后行动的便利,也该对身份有个交代,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空地边的树木,纵身而起,拽了两片叶子在手。 他走回到空地当中,微笑道:“晚辈的师承好认的很,诸位一看便知。” 话音未落,他扬手一丢,两片树叶高高飞起,摆动落下。他长吸口气,沉腰弓步,突然双手齐出,在空中一抓,那两片叶子仿佛被微风牵引,一颤一晃,落向他双臂之间。 他屈指横扣,一双宽厚手掌此刻却显得灵巧非常,就连只懂剑法的白若兰,也看得出此后行云流水般一招招击出,尽是分筋错骨的厉害手段。 擒拿手的路数虽多,却少有一门打得像他这般好看,衣袖飘翻,指掌时隐时现,明明是扭腕捏筋的招数,却偏偏带着一股仿佛摘去少女头上珠花般的温柔。 而他双手出招之际,那两片叶子始终悬在他掌臂间圈出的那块空间,时上时下,却始终不得坠落。 “诸位看仔细了!”他最后高声一喝,双手突然向内一拂,十指如风凌空虚抓不断。 随着他这一招出手,那两片叶子竟叶柄相贴,叶片上下摆动,变得好似一只穿花绿蝶,翩翩飞舞在他手臂当中。 直到他双掌一翻,收招于身侧,那两片叶子才依依不舍的分道扬镳,转动着落在地上。 白嫂看到此处,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白若兰和唐昕都是一脸迷惑,唐行杰只是傻愣愣盯着自家妹妹,并未细看,唐行简眉心微皱,似乎想起什么,但不敢确认,只是望向白天英白天武兄弟。 白天英与白天武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是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白若兰可等不及他们在那边酝酿,径直跑到南宫星身边,匆匆问道:“小星,你这是什么武功?好像变戏法似的,真好看。” 南宫星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看向白天武。 白天武长长出了口气,似乎也为此感到安心许多,他略一颔首,道:“这套情丝缠绵手,江湖上只怕已经至少十年不曾有人见过了。不知骆兄的痴情剑,是否已从那湖底捞回。” 这一句,已足够叫旁边的年轻人知道南宫星师承何人。 离别刀,碎梦枪,痴情一剑成绝响。 不论江湖势力争斗的如何惨烈,浪子游侠的传说,往往传诵的更加广泛,人们更喜欢的,是鲜衣怒马,是快意恩仇,是把酒言欢,是英雄美人,而不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 所以当年在生性浪漫的年轻人中,这一句话代表的三个人,兴许比狼魂和天道还要出名一些,名头最亮的时候,甚至不输给同时期的江湖四绝色。 最后一句,指的便是痴情剑骆严。 出道的头五年,他叫多情剑,纵马欢歌,美人在侧。之后的三年,他叫无情剑,剑气如水,光寒十州。再之后,他叫痴情剑,创下情丝缠绵手,沉剑于无名小湖,直至突然之间隐匿武林,无影无踪。 南宫星道:“家师并未打算将那把剑捞回,否则晚辈也不会两手空空行走江湖不是。” 白天英笑道:“既然是骆兄的高足,你又何必绕个弯子靠碧姑娘帮忙,我白家虽然与骆兄只能算点头之交,但怎么也不会怠慢了如此有为的少年。” 南宫星只道:“家师一贯教导晚辈行事不应引人注目,再说碧姑娘恰好欠了晚辈的人情,托她帮忙,也算与她清了瓜葛。” 白天武叹了口气,道:“可惜南宫贤侄运气不佳,正好赶上白家多事之秋,否则我还能好好尽一尽地主之宜,也不至于像现下这般,还要麻烦贤侄你多多帮忙。” 他们既然与骆严平辈论交,此时对南宫星也只有改口,不好再为了亲近称兄道弟。更何况白天武也起了私心,改称贤侄,对他来说总是方便的多。 南宫星洞若观火,加上本就有这心思,自然顺水推舟,微笑道:“白叔叔不必客气,我此前多蒙兰姑娘照顾,就算只是为她,也应该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场面上的客气话说了几句过去,庄内毕竟还是一团乱麻,白天武他们很快就折返回去,白若兰理所当然留在南宫星这边,唐昕却也没有随着哥哥离开,而是低声向唐行简交代几句后,也落在了最后。 “喂,小星,你师父还有当年那么俊么?”四下才没了长辈,白若兰就兴致勃勃的问道,旁边唐昕平时看着颇为成熟稳重,这会儿也双眼一亮看了过来,分明也在等他回答。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苦笑道:“这我可不好说,当年他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我跟他学功夫的时候,他已经蓄了胡子,整天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要说俊恐怕有点勉强,不过那双眼睛还是很让周围的小姑娘爱慕不已,闹得他都有些心烦。” “真想不到哎,你竟然是骆严的徒弟。他肯教你功夫,你小时候竟然还闹别扭不想学,换成我,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白若兰嘟囔着说道,“你这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之后我可知福的很,不然,刚才岂不是要被你表姑一掌拍成画像。”南宫星笑眯眯说道。 白若兰果然面上一红,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她说要试试你的功夫,还跟我保证了绝不伤你,你也知道,最近人心惶惶,冷不丁有人说你功夫好得很就是不肯让我知道,我当然觉得别扭咯。” 南宫星只得笑道:“你也没有问过不是,你问,我还能不告诉你么。” 白若兰仿佛就在等他这句一样,突然扭头看着他道:“我问你就肯说么?” 南宫星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面上仍是笑容不改,道:“那是自然,兰姑娘对我可是恩同再造,我又怎会有半点隐瞒。” 白若兰看了看他,突然转身在唐昕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唐昕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庄内。 她这才站定在南宫星面前,正色问道:“好,我先问你,那个碧姑娘,是不是冒牌货?” 南宫星微微皱眉,轻叹道:“你表姑好毒的眼睛,不过兰姑娘,此事关系到那位帮我的姑娘安危,还请你千万莫要再让旁人知道。”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你们若不是来图谋我白家什么,我自然不会揭穿。她到底是谁?” 南宫星苦笑道:“她是我恰好在找的一个人,叫崔冰,相貌身量都与碧姑娘相仿,碧姑娘没空来帮我,我手上只有碧痕可用,干脆就让崔冰帮忙冒充一下。这样留她在我身边,我也方便暗中保护。” 白若兰盯着他的眼睛,又问道:“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南宫星收起笑容,正色道:“我的确有些事情要办,其中有些还恰好和暮剑阁有关,这些事我暂且还不能对你讲,但我可以保证,其中没有一件对暮剑阁不利。而且……只是为了那些事的话,我并不需要急着上山,我匆匆赶过来,原是打算趁着你哥哥大婚,来顺便见你一面。真正与你相认,我是想在你过后的十五岁生辰上,连着我准备的礼物一道。” 白若兰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道:“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啊?”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无奈道:“我本来打算的好好的,要趁着这次机会打探打探,兰姑娘的喜好应该再没人比暮剑阁的人更清楚了吧。哪知道会遇上现在这么个局面,谁还顾得上这种事。” “这种小事你也别总顾着了,”白若兰转身摆了摆手,道,“能帮我揪出那个凶手,可比送什么礼物都让我高兴。” “捉出凶手是理所应当的责任,”南宫星赶上两步与她并肩而行,道,“问出兰姑娘喜欢的礼物对我可不是小事,我也得抽空顾着才行。” 白若兰轻轻笑了一声,头却扭到了一边,不叫他看见脸上神情,嘴里似是抱怨般说了句:“你这人,比我哥哥还多事。” 两人还没走到大门口,南宫星眉头一皱,突然停下步子,扭头道:“有人在动手。” 白若兰一愣,回身仔细听了听,道:“哪有人?我怎么听不到?” 南宫星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道:“很快你就听得到了,正在往山上过来。” 果然,他话音刚落,白若兰就也听到了嘭嘭闷响,一连串响了过来。 转眼间,交手的声音就已到了近处,一阵尘土飞扬,一胖一瘦两个身影齐齐冲了上来,人在半空仍连对了八九掌,硬是震得分开两旁,间隔数尺落地。 胖的那个正是刚才才下山去的白嫂,瘦的那个却是个面生的很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灰蒙蒙的粗布衣裳,矮小精瘦,面色黝黑带着几绺羊须,若是背根扁担,活脱脱便是一个山间挑夫,只是那双眼睛凌厉的有些吓人,说是目光如电也嫌不足。 而且光是他能跟白嫂一路斗到山上这份功夫,放在江湖至少也是一流好手。 他似乎有些恼怒,才一得了空隙,便沉声道:“你这婆娘好没道理,我上山走得好好的,你不由分说便来动手,若是寻常百姓岂不是要被你这么一掌打死,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白嫂小眼一瞪,一甩袖子怒道:“一眼就看出你起码三十年内功在身上,寻常百姓个大头鬼,王法王法,王法个卵。我侄子刚才才嫌了我,说我见有人可疑,也不帮他们管管,这下可好,老娘出手一管,就碰上这么个硬茬子。” 她横了南宫星一眼,叫道:“人我逼过来了,这家伙厉害的很,我制不住,姓南宫的小王八蛋,换你上吧。我家的老鬼小鬼还等着我开灶,没空陪你们在这边耗着。” 刚一说完,也不等南宫星回话,她脚下一跺,呼啦啦飞身而起,恍如一只吃得太多的肥胖山鸡,扑棱棱消失在山坡之下。 白若兰张口结舌顿时不知所措,南宫星连忙恭恭敬敬抱拳行礼,道:“这位前辈,她就是这么个冒失性子,如有得罪还请海涵,白家上下出了不少事端,人心浮躁也是难免。” 那男人拍了拍裤子,叹道:“我知道必定出了大事,没点人命案子,哪有人会想起我这个朋友。” 白若兰这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两遍,仍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恭敬问道:“敢问您是否就是冯破冯大人?”她语气里满是怀疑,仿佛怎么也不信堂堂三等紫衣卫,正六品下的朝廷命官,就这么一副邋遢样子。 她的神情口气太过明显,那男人呵呵一笑,道:“小姑娘,我这副尊容,就算穿着银边紫衣佩着紫金鱼鳞刀,你也一样要怀疑我是不是偷来的一身行头。可惜,我就是冯破。不用叫我冯大人,你们江湖人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法纪,这种虚伪客套,索性省省吧。” “侠以武犯禁,自然入不得冯大人法眼。”南宫星扯了扯白若兰衣袖,笑道,“儒以文乱法,想来朝中那些文官,冯大人也是一样瞧不起的吧。” 冯破看他一眼,笑道:“可惜我就算烦死那些满口胡叨叨的酸货,到了面前,一样要点头哈腰喊一声大人。”他走到两人身前,敛去笑容,淡淡道,“一边进去,一边给我讲讲后来又出了什么事吧。暮剑阁这种地方,只是丢个新娘子,不至于闹得人心惶惶。” 白若兰一路讲述,南宫星在旁补充,冯破间或问上两句,步履极慢,走到里面不出多远,大体情况和一些细节便都已讲的清清楚楚,与白天英他们碰面之后,又将细微之处再推敲了一下,算是将前前后后的经过都印在了胸中。 白天武安排完追捕白若麟的人手后,也赶了过来,将那张纸交给冯破查验。 “别的事暂且还没有头绪,这张纸问题到明显的很。”冯破向着窗外光线明亮处一扬,看了一眼便皱眉道,“这字不是直接写上去的,应该是蒙在原来的字迹上描下来的。凭这笔迹不光定不了穆紫裳的嫌疑,反倒帮她洗的清白了一些。” 他将那张纸还给白天武,闭目沉思了片刻,缓缓道:“事情要一桩一桩来,混在一起,只会越来越没有头绪。走,咱们先去新娘子丢了的地方看看。” “你们有事要忙的只管去,有两三个跟着帮我打个下手就可以。来的人多了,反倒麻烦。”看身后跟了一串,冯破皱眉道,“刚才带我进门那个小子就行,他脑子挺清楚,帮得上忙。那个小姑娘也一起来,这就差不多了。唐门那个就算了,想起暗器我就头疼。成成,就我们仨,别的都散了吧。有事我自然会通知你们。” 唐昕看样子很想掺和进来,无奈冯破开口拒绝,也只好跟着旁人一起散了。白天武倒是对南宫星颇为放心,小声叮嘱了白若兰两句,也转身离去,反倒是白天英颇想一道行动,可惜就算冯破是他找来的朋友,也没对他有什么特别优待,一样是挥手赶走。 “查案子不需要多带些人帮忙么?集思广益应该没有坏处吧。”白若兰看着眼前仍保持着当时样子的小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小声道。 冯破也不回头,带上一双棉布手套,轻轻推开了屋门,道:“人多脑子就多,脑子多了路子就多,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难免就迷了心,好脑子不在多,在有用。” 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看得出白若兰的得意神情一样,他紧跟着说道:“你身边的小子,那脑子对我应该有用。不过我要是不带着你,他的心思多半留不到我身边,唉,男男女女那档子事,就是麻烦。” “冯大人莫非还未娶妻?”南宫星微笑问道。 冯破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娶了,还娶了不止一个,所以我才说麻烦。麻烦的头疼。”他环视了一遍屋内陈设,随口道,“费这么大心思娶个之前都不怎么认识的姑娘,就是成了亲,也一样都是麻烦。明明都自诩江湖人不拘小节,到头来婚事还是搞得和酸秀才没什么分别,礼数礼数,过门槛前人都不让见个影子,真丢了再找,岂不可笑?” 他捡起被砍断的门闩放在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放回桌上,问道:“可能进屋的几条路子你们都检查过了?” 白若兰心里隐隐有气,闷声道:“查过了,不过不如冯大人火眼金睛,要不您再看看?” 冯破摇了摇头,道:“不必,你们白家人比我了解环境,你们查过了,我不用白费功夫。既然进来出去的法子都想不出来,干脆好好看看屋内的情形。” 南宫星第一次踏足进来,不必冯破提醒,早已俯身一寸寸仔细检查过去。 “屋内留下的痕迹,比人说的话更可靠。”冯破对着面带不解的白若兰笑道,“所以比起问人,我更喜欢问这些东西。” 正厅并没什么异常,三人很快转移到新娘的卧房,这里并未收拾,散落各处的物件都仍在原处,冯破点了点头,赞许道:“白家不愧是大户,比寻常江湖草莽强得多,这里要是弄得乱七八糟,神仙也找不出蛛丝马迹来。” 目光扫了一圈,冯破立刻问道:“小兄弟,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没?” 白若兰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仍是满心不解,忍不住也看向了南宫星。 南宫星皱了皱眉,挺直身子道:“这里乱的有些古怪。若是为了无声无息的劫走新娘子,这屋子里不该是这副样子。” 冯破点了点头,道:“这里与其说是被翻成这样,倒不如说是被人摆成了这样。这人大费周章摆了一地,总不是在玩吧?” 说罢,他大步走到新娘床边,掀开床帏,探头仔细看去,跟着伸手在靠近枕头的地方的捏了一下,道:“嗯……头发到确实在,该有的也都有。” 南宫星跟过去道:“冯大人是怀疑这边其实没睡过人么?” 冯破点了点头,道:“不过有零碎皮屑,也有头发,这里的确当晚睡着人。” 南宫星双眼一亮,立刻道:“可这房里还有一间屋子,还有一张床。” “不错,”冯破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你若是肯当捕快,我一定帮你举荐到玉捕头门下。她就喜欢你这样的帮手。” 两人说完一起往另一边的卧室走去,白若兰跟在后面一头雾水,本想接着跟去看看,却听到外面院门处有人大呼小叫,好像是在喊她,只好道:“我去看看,你们先查着。” 田灵筠的卧室整洁了许多,他们两个仿佛已有了默契,不再多看周围的桌椅家具,径直走到了床边。 床上的被子散着,枕头也歪在一边,看似并没什么破绽。 只是,太过干净。 两双眼睛都看得出,这张床,只是做出了一个躺过人的样子而已。 “看样子,住在这里的田姑娘,应该是隐瞒了不少事呢。”冯破淡淡道,“咱们是不是该去问问她了。” 只可惜,他这句话刚一说完,白若兰就面色惊慌的冲了进来,颤声道:“糟了,小星!峨嵋派……峨嵋派的那几个女侠,连着屋里的两个丫鬟,都……都不见了!” 第十七章、不告而别 钟灵音、田灵筠、齐秀清、宋秀涟合共四人,昨夜被她们叫去的丫鬟合共两人,六个青春年华的女子,一夜之间走的干干净净。 清心道长站在房中,额上的青筋不住的跳动,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脾气称不上好的峨嵋掌门已到了爆发的边缘。 此人曾是天绝师太座下最得意的弟子,最晚入门却后来居上稳稳接下掌门之位,剑法内功皆已出神入化,但道家的修身养性功力,却显然不太精深。 清心道长若是就此发作,白天雄不在,房门外的白家人只有白天武尚有一线希望与清心道长一较高下。 白天武也确实的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但清心道长只是静静地站着,他身边的其余弟子虽然面色也是愤怒不平,更多的却是惊诧和不解。 只因这屋中并没有半点打斗过的痕迹,行李一件不剩,床铺也叠的整整齐齐,昨夜的蜡烛烧得只剩一滩烛泪,任谁来看,也是屋中这四人不声不响的悄然离去,还顺带拐走了两个丫鬟。 白家也没人开口质问,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盯着屋内的情形。 南宫星一行三人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静默到诡异的情景。 如此大的阵仗,崔冰自然不可能还安安稳稳呆在屋内,她站在内院门口,立足于几名看热闹的女眷身后,探头张望过过来。 春妮就在旁边,却对其余事情都并无兴趣一样,只是陪在崔冰身侧,侧头笑眯眯的打量着她。 南宫星瞥了春妮一眼,压下眼中闪过的一线寒芒,径直走到白天武身边,道:“白叔叔,这边出什么事了?” 白天武冷笑一声,道:“我也说不清,也许是白家招待不周,几位女侠大感不满,收拾行李偷偷趁夜回峨嵋山去了,为怕迷路,还带了我们家两个丫鬟,考虑的到颇为周到。” 清心道长扭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遥遥相对,眼中凌厉齐齐迸发而出,恍若无形刀锋,凌空对斩一处。 “看来该问的话似乎是问不到了。”完全不理会两位高手的隔空对峙,冯破叹了口气,径直走进屋中,左右打量了一番,淡淡道,“这几位姑娘,走的也太巧了点。” 清心道长与冯破素不相识,就算认识,对官府中人也不会有半分客气,他冷哼道:“听阁下的意思,倒像是我的几位徒弟惹下什么祸事,偷偷溜了一样。” “祸事未必,谎话,却一定是说了不少。”冯破只在屋里扫了一圈,便小步踱了出来,当着众人面朗声道,“关于孙秀怡失踪一事,已有了新的进展。不巧,恰恰就和这几位偷偷溜了的女侠有关,现下无处对证,着实可惜啊。” 清心道长强行压下怒气,身边几位峨嵋门人却已怒不可遏,两个壮年道士互递了一个眼色,齐声怒喝道:“休得对我峨嵋无礼!” 伴着话音,两人齐齐出掌,一左一右印向冯破肋下,掌风精纯,绵里藏针,一看便少说也有近十几年火候。 冯破躲也不躲,稳稳站在原地,竟就这么让他们打在身上。 两道掌力好似泥牛入海,不见半点成效。冯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淡淡道:“两位道爷,下官好歹也是正六品下带刀紫衣卫,你们袭击朝廷命官,只怕大大的不妥吧?” 那两人吃了一个闷声大亏,心中惊悸,带着一头冷汗退回到清心道长身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清心道长一拂衣袖,道:“原来是冯破冯大人,久仰。江湖传闻玉捕头手下皆是一等一的人才,想必冯大人也不例外。那贫道倒要请教,我这几位弟子说了什么谎话?” 冯破动了动肩膀,走到门外,回头盯着清心道长的双目,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谎话,就是骗了骗暮剑阁的白家老小,让他们错以为孙秀怡是在这里丢的而已。” 他拍了拍裤脚,轻描淡写的继续道:“其实孙秀怡根本就没到这里来过,那间小筑里,一直都只住了一个人。” 并非没人做过这种猜测,冯破此言一出,周围诸人大都变了脸色,但也有几人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狐疑的看向了峨嵋门人。 清心道长缓缓走到门边,冷冷道:“冯大人,官字两张嘴,就可以信口开河了么?无凭无据,败坏峨嵋清誉,就算你是朝廷命官,贫道也不能饶你。” 冯破瞥他一眼,道:“我既然敢说出口,自然就敢为这话负责。孙秀怡从头到尾都未曾让人见到过哪怕一个身影,此是其一;她的卧房里,散落着无数嫁妆,那些东西本该跟着清心道长你一道送进白家库房,却偏偏摆在了新娘卧室,算一算,连上箱子,压在轿子里,恰好是一个年轻女子的重量,此是其二;我和这位小兄弟方才在那边查验了一下,两间卧房,只有一间的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另一张床虽然做了做样子,却少了很多该有的东西,显然是有人刻意布置,此是其三。” “我原本凭此三点想要向田姑娘讨教讨教,不想已是人去屋空。清心掌门,我这信口开河,你可还满意?”冯破面上讥诮一笑,道。 “你的意思,那间屋子里的事情都是灵筠编造出来,她惨遭凌辱的模样,也是自己装的不成?”清心道长气势略略减弱,却仍是厉声责问道。 冯破淡淡道:“有些人脚趾灵活,帮忙绑上双手恐怕不是太难,接着绑好双脚的话,就连我也能把双手从脚下掏过去背到背后,提前放好凳子一趴,要么备些猪血鸡血,要么干脆存着月事恶露,更加方便。进去救人的人,总不好现找个稳婆,扒开女侠的屁股看看是否真被开了苞吧?” 清心道长勃然变色,枯枝般的手指猛然收紧,好似捏住了一把无形宝剑。 看峨嵋众人不再作声,白天武这才插言道:“冯大人,若是事情如你所说,孙姑娘的失踪,岂不是与外人根本毫无关系,不过是峨嵋派的内部事宜么?” 冯破讥笑一声,也不去理会清心道长眉心快长出月亮的那张黑脸,道:“这就不得而知了,谁知道是孙秀怡得罪了同门被私下杀了卖了,还是她有了别的相好这几个姐妹情深出此下策帮她脱身。我只需要知道,孙秀怡的失踪,和此后这些凶案,并没太大关系,这就够了。” “哦?这对后面的凶案有何帮助?”白天武微一皱眉,不着痕迹的站在了冯破身侧,提防清心道长恼羞成怒暴起伤人。 南宫星微微一笑,缓缓扫视着院内众人道:“既然田姑娘说的都是谎话,那有件事岂不是清楚得很。那个穿着喜服的光头大汉根本就不存在。” 冯破点头道:“所以并没有什么外人的嫌疑,从头到尾,所有的事都是在这庄中的人做出来的。” 清心道长听到此处,冷冷道:“这还用你啰嗦,白天雄早就认了。” 冯破双眼一翻,讥刺道:“你当我是那种有人认罪便打入大牢结案的太爷么?白老二这人脑筋太死,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什么都往自己心里装,别人描摹张字迹,搬出个天道的名头,就能吓得他把自己当车丢得远远的,好保住白家这个帅。不是别有用心之徒,稍微想想也不会先定了他的罪。” 白天武谨慎道:“冯大人,天道的那枚印记不似作假,如意楼的银芙蓉看上去也八成是真品,恐怕也不能这么早断言没有外人参与吧?” 冯破道:“我说的没有外人是指没有外面新来的生人,你儿子娶媳妇,已到了这么多人,和你们白家内鬼里应外合,杀几个人可不算太难。”他仍不肯放过清心道长,接着便道,“你看峨嵋女侠不过四个人,就能在暮剑阁里演一出强掳新娘的好戏,还能赶在我上山之前不告而别全身而退。” 清心道长哼了一声,冷冷道:“贫道劣徒若真的办下这种蠢事,峨嵋派自会将她们好好管教一番,不劳冯大人费心。” “那可不好说,万一孙秀怡已被那四个同门五马分尸挖坑埋了,我还真得费点心思将她们捉拿归案才行。”冯破嘿嘿一笑,背身往外走去,“不过这时候我还顾不上那几个丫头,比起已经跑了的蠢材,还在咱们身边的杀手可要紧得多。” 看守贺礼的两名白家弟子的尸体冯破并没去看,大致问了问剑创情形后,便仍和南宫星白若兰一道,径直去了库房。 房檐下的血字早已干涸,透着暗褐酱色。冯破端详片刻,道:“描摹那张纸的应是女子,可这里的字却绝非女子手笔,女人的手指就算蘸满了血用指肚去擦,也写不出这么粗的笔画。” 南宫星点头道:“我也一早就在怀疑,下手的绝不止一个人而已。天道的印记一出,现下看谁都会疑神疑鬼,反倒扰乱了视线。” “是么?”冯破淡淡道,“可我觉得你好像已经在盯着谁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心里是已经怀疑上了,而且还怀疑的不止一个。只可惜,狐狸的尾巴总是露一下就飞快的缩回去,我暂时揪它不住。” “很好,”冯破笑道,“知道在事情板上钉钉之前憋在肚子里,你比我想得更加有用。看你年纪还不大,有兴趣到六扇门吃碗公饭么?我可以把你引荐到玉捕头手下历练历练。” 南宫星不愿直接拒绝,转而问道:“玉捕头年纪也不大吧,好象成为江湖四绝色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她本事果真厉害得很么?” 冯破看出他无心官府,不再强求,只是道:“单论追踪捉人,眼力头脑之类的捕快本事,不是我夸口,和我比起来也就是不相上下,我好歹在这一行也干了这么多年,就是经验,她也比不了我。但玉捕头有两样我们这些寻常捕快远远比不上。” 他竖起手指,道:“一是武功,她对武功天生就有吓人的悟性,给她把刀,她能制住我,给她把剑,她一样能制住我,她武功没什么套路,但就是能把人制住,简直不讲道理。二是直觉,玉捕头好像长了天眼一样,有时候证据乱七八糟,根本拼凑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时,她就硬是能靠直觉筛出最危险的疑犯,按她说的去捉,十个里也难错一个。” “有这两样本事,难怪镇南王对她器重无比。”南宫星道,“将来有缘,希望也能亲眼见见这位玉捕头。” “不在她手下做事,也不犯下什么大案,恐怕是没机会见她的。毕竟她不两年就要做镇南王家的儿媳妇,西南那边没什么上达天听的大案,已经不怎么敢去惊动她了。”冯破将库房里仔细看了一遍,道,“这边没什么了,走,去白若麟的那间小院看看。” 白若兰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离开了那座库房,才小声道:“我不懂,孙秀怡不想嫁给我哥哥,一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峨嵋派俗家女弟子里,没嫁的又不只是她一个。更何况,我们白家也不是非和峨嵋结亲不可,比起他们,我宁可唐姐姐来做我嫂子。” “我听说灵秀五娥里只有孙秀怡是自小在峨嵋长大的孤儿,她不敢违抗师命,又不甘心这么嫁人,结果搞了这么一出闹剧,也并非绝无可能。”南宫星拍了拍她的肩头,微笑道,“更何况实情如何咱们还不知道,江湖险恶,孙姑娘是不是自愿配合都还难说。你也不必急着气你这位无缘的嫂嫂。” “我都不知道江湖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地方。”白若兰神色有些黯淡,道,“我还当江湖中大都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好事。即使有大奸大恶之徒,正道大侠们也会同心协力,替天行道。” 不自觉说出了替天行道四字,白若兰啊的一声捂住了嘴,恨恨道:“这天道怎么会这么可恨。” 南宫星默然不语,另一边的冯破却哧的笑了一声,道:“兰姑娘,不是叔叔我打击你,就算是你一直满心敬仰的侠客,做的也依旧是违法乱纪的事情。行侠仗义,什么是义?惩恶扬善,谁才是恶?劫富济贫,靠何判断?善恶贫富,怎么轮得到一介草民擅自做主?王法何在?” “既然目无王法,所凭的无非便是心中信念。这种东西,一万个人保不齐就有一万零一种各不相同,你觉得白家是遭了无妄之灾,说不定在当年的受害者眼里,这些凶手还恰恰就都是替天行道的大侠。” 白若兰瞠目结舌,连步子也乱了节拍,险些前脚拌后脚摔在地上。 南宫星接过话头,道:“他们眼里的大侠,在赵敬眼里,则毫无疑问是该千刀万剐的恶人。你不妨想想,若是赵敬知道了春红死亡的真相,会不会连带着恨上带她来这里的白家?” 冯破笑道:“这还只是简单的恩怨纠葛,既然还有天道牵扯在里面,想必还看上了你们暮剑阁的这一方势力。由此看来,旁人还不好说,你的父亲兄长两人,可是绕不过去的绊脚石。” “那……那咱们就只能等着么?”白若兰愈发惶急,忍不住低叫出来。 冯破看了看已在眼前的阴森小院,淡淡道:“我和这位小兄弟,不是正在四处找那条狐狸尾巴么。” “那张写着思梅二字的纸条就是在这边找到的?”冯破在小屋中简单检查了一下福伯留下的物件,开口问道。 “是,就在福伯的尸身下面。” “那字写的歪歪扭扭匆匆忙忙,小兄弟,让你推测,会是什么人留下的?” 南宫星沉吟道:“我也仔细推想过,反复排除,只留下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故意布置,为了扰乱诸人视线,但留一个死人名字在这里,意味着实不明。兴许有什么目的是我没想到。” “另一个呢?”白若兰多半也觉得是凶手留下,听到还有另一种可能,忍不住插言问道。 南宫星道:“另一个是白若麟。他逃走之后,很有可能折返回来,来看看福伯的情况,看到福伯已死,他慌里慌张的想要留下些什么线索,所以写下了那两个字。” 冯破将屋中的木柜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口中道:“所以你也觉得白思梅的事情十分可疑是么。” 南宫星看了白若兰一眼,点头道:“不错,她死的太不自然。破面残相,本就是不愿被人认出的手段,白思梅不是聂政,她若真想表露自己死前的怨恨,没道理在脸上做如此文章。” 白若兰大惑不解,低声道:“可大家都觉得那个应该就是思梅姐姐,而且,她干嘛要假死啊。” 南宫星只道:“只是个猜测,未必便是真相。白若麟疯疯颠颠这么些年,脑子里只记得一个思梅,写下那两个字也不奇怪。你不用急着头疼。” 白若兰皱眉道:“我怎么可能不头疼,你们两个都已经断定,下手的必定是已在庄里的熟人,可不管是穆紫裳还是思梅姐姐,我们姐妹都认得出来啊。难道是易容改扮不成?” 冯破沉吟道:“不好说,江湖上能人异士很多,易容后让你贴着脸看也看不出来的,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五个。再说如果是年纪还轻的人,用上三两年功夫改变自己的容貌,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在自己面颊上比划了一拳,“最简单的,用真力震碎颊骨下颌,用指头捏塌鼻梁,拔眉毛,眼角豁刀,只要找好郎中帮忙调养,等过十来个月,你根本看不出那人原来的模样。更不要说药物针石的手段,简单调整一下细微之处,不足的地方靠易容弥补,就算与你形影不离,你也未必认得出来。” “以前有个凶嫌,为了不被我们捉到,硬是把自己弄成了女人的模样,连下面那话儿也一刀骟了,委身青楼卖艺为生,还勾的不少名门公子为他神魂颠倒,要不是玉捕头当众割了他的裙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认出他来。” 白若兰摇了摇头,咬唇道:“我还是不信,思梅姐姐就算是假死,也没有回来把暮剑阁搞成这样的理由吧?只是想杀那疯子,她用大搜魂针偷偷下手就是。” 南宫星退到门边,叹道:“复仇不是一条好走的路,若是有天道帮她这么一路走过来,那除了白若麟外,杀谁不杀谁也不是她一人可以决定的了。不论如何,这些假设也要先揪出人来才行。冯大人,你有何打算?” 冯破道:“凶手如此熟悉庄内的情形,咱们只怕很难找到什么要命的证据。不过既然他们泄露天道消息在前,试图嫁祸如意楼在后,又想把小兄弟你赶出庄子,可见已经亟不可待想要下手了。峨嵋那几个娘们一走,新娘失踪的事情没办法再当作掩护,我猜肯定已经有人快要乱了阵脚。” “等他再下手么?”南宫星看着冯破的神情,道。 “干等着未免太无趣,”冯破动了动脖颈,道,“时候不早了,我肚子饿,咱们先随便吃口饭,跟着我找阁主帮个忙,咱们再来做个大场面的搜查。” 白若兰奇道:“搜查,搜查什么?” “丢了的那几样东西。” “可不是已经查过了么?”白若兰更加好奇,紧接着追问道。 南宫星双眼一亮,笑道:“没错,就是已经查过,再突然查上一次,才能叫他猝不及防。” 冯破点了点头,道:“透骨钉,搜魂针,连着一瓶解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不会藏在不能随时照应的地方。等午后让阁主帮个忙,不说要做什么,先把所有的仆役丫鬟都集中到练武场去,不许耽搁。然后叫几个女弟子帮忙,咱们当场搜身。” “为何只是仆役丫鬟?那些贺客呢?没有嫌疑么?”白若兰不解道。 南宫星替冯破答道:“若真是改头换面潜伏进来的人才是主使,那伪装成贺客可着实不太容易,而且行动起来也多有不便。最有可能的,就是藏身在仆役丫鬟这些下人之中。而且来的客人毕竟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太可能贸然集中起来搜身,反倒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趁机煽动惹事。冯大人的主意不错,不过事先绝不能泄露口风。最多可以让你爹提前知道。” 白若兰犹豫半晌,才狠狠一咬牙,道:“好,就听你们的。” “还有些时间,”冯破出门看了看日头,道,“咱们往茗香夫人的住处去一趟吧。” 那边为了等待冯破,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冯破在里面看了半晌,倒是和南宫星当初的观点差不太多,他也认为单凭绣工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在白若兰这种习武的姑娘眼里惊为天人的行针布线,在寻常女子手中不过是必须学会的本事之一。 就连白家赎回来做妾的那些青楼女子,随便谁拿出绣香囊的一半手艺,多半也能绣的不相上下。 白若兰自己学了没学成,比她更擅女红的白若萍也没学成,她自然是满肚子不服气,但见冯破和南宫星都是一般的看法,也只好认下。 南宫星猜得到她心思,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你换个位置想想就能明白。就拿茗香夫人来说,她一点武功也不懂,你在她面前挽个剑花,纵身上墙,她就必定觉得十分了不起。你看这绣工,和她看你的剑法,其实是一回事。”怕她不信,他随手指向一边桌上的绣架,“呐,看看茗香夫人的女红,你是不是一样做不到?” 白若兰探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世事本就如此,终日练剑的,拿起针线自然比不了终日绣花的。 冯破绕着悬梁喜服转了几圈,沉吟道:“这件衣服,挂在这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原因?”白若兰一愣,求助一样的看向了南宫星。 南宫星眉心一皱,口中道:“我先前以为,这件衣服是为了提醒诸人事情与当年白若麟犯下的大错有关,顺便让白思梅这个名字重见天日,靠死人来混淆视听。可现下在反过头来考虑,若白思梅本就是诈死,不应该将自己好好隐藏起来才对么?这件衣服挂的岂不是多此一举?” 冯破抓着喜服的下摆,侧头看了一眼整整齐齐的床铺,道:“也许,这件衣服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所有的人,不知不觉地以为,茗香夫人落在了白若麟手里。” 南宫星低头思忖片刻,道:“的确如此,大家看到了这喜服,就想到了白思梅,想到白思梅,就会想到白若麟,即使没有证据,也都在心里认定了,白若麟就是掳走茗香夫人的犯人。” 冯破淡淡道:“如果这就是这件衣服挂在这里的目的呢?” “按你们所说,白若麟这几天应该正是走火入魔最辛苦的几天,春红待了一天不到就已经丧命,他逃亡上山身边根本没有女人可用,哪儿来的心思带着一个毫无武功的女人东躲西藏?不管凑巧看到还是被人引导碰到了茗香夫人,他最可能的做法就是捉着她离开这庄子找个僻静处便立刻下手强暴。搜山的人绝不该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冯破凝望着屋中的陈设,皱眉道,“万一这件事也是有人嫁祸给白若麟,那茗香夫人的下落,只怕就不在这座山中。” 南宫星微微摇头,道:“这座别庄虽大,可藏下一个活人想必也不太容易。” “其实也不太难,”冯破望着窗外,道,“人们想不到的死角太多了,更何况,藏下的也未必是一个活人。” 他拍了拍平平整整的床铺,道:“另外的疑问,就是茗香出事之前的下落。看这床铺,她被捉奸之后并没在房中睡下,按你们描述的时间,她也不可能那时就被捉走。那她到底做了什么?最后见她的人是谁?” 南宫星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白若兰,但心知此事若是再硬隐瞒反倒对他不利,只好简单道:“实不相瞒,那晚茗香夫人来找过我,我不知道她何时到的,我回去时她就已经在了。她担心我漏了口风,想让我帮她保密,她走的那会儿,约莫是子末丑初的时辰。”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想,我可能就是最后见她的人。” 白若兰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辰,脸上突然一阵羞恼,但似乎是顾忌有冯破这个外人在,硬是闷闷的哼了一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知道白若兰已经想到那天早晨验春药时他和唐昕说的话,南宫星颇感无奈,只得干脆连有人在背后想靠春药用茗香算计他的事也和盘托出,简略说给了冯破。 “这么一来,背后操纵茗香的人将她灭口的可能性也大大提升了。”冯破看了一眼白若兰脸上神情,微微一笑,向门外走去,道,“我去外头透透气,好好理理。” 果然冯破才一出门,白若兰就横了南宫星一眼,怒道:“你这人真是色胆包天,这种艳福你也照单全收,不怕我大伯和你拼命么?” 本以为她会稍微吃醋,正在暗自窃喜的南宫星没想到她气得竟是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玩笑道:“我也没想到,才出江湖,就叫我碰上被下了春药的女人,我总想着这是大侠才有的待遇,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小心就被她得逞了。” 白若兰绷着脸啐道:“去,说的好象人家茗香要去强奸你一样。”她忧心忡忡的看了外面冯破一眼,低声道,“你也是,这种事怎么好随便跟我大伯的朋友讲,再怎么失宠,那也是我大伯的小妾,你……你这不是给他带了绿帽子么。你们男人就放不下这种事,被他知道,你岂不是麻烦的很。” 南宫星隐隐摸到点头绪,想来白若兰自小在白家这种人人妻妾成群的地方长大,比起茗香与他之间的不清不楚,反倒更在意他怎么收场也属正常。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还没有会为南宫星吃醋的心思,毕竟一样的事若被崔冰知道,起码也要在他脖子耳朵咬上两口才行。 后面这个可能多少让南宫星有点丧气,他撇了撇嘴,笑道:“无妨,说不定,你大伯一早就知道此事。” “啊?”白若兰吓了一跳,惊道,“那……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去求求情?大伯一直很疼我,说不定……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你仔细想想,能将茗香夫人操纵到这个地步的,暮剑阁中能有几人?” 白若兰一愣,旋即浑身一颤,小声道:“你是说……我大伯?” “还有可能是什么人拿住了茗香夫人的把柄,只不过一个无亲无故的失宠小妾,又能被人拿住什么把柄?”南宫星叹道,“那一晚我可以确认,茗香夫人并不是什么淫娃荡妇,她至少也有两三个月不曾与人同房了。林虎的事,多半是障眼法。” 白若兰默然不语,也不知心里信了几分,只是看她神情的话,倒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满面不悦。 怕她打草惊蛇,南宫星不得不接道:“暂时也没什么确凿证据,你不必急着为此难过。至少那晚咱们追过去的时候,你大伯正和清心道长在一起喝酒。”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只是心烦的很。不全是为了这事。” 走到院中,冯破等得已有些不耐,笑道:“你俩再不出来,我这肚子可要饿扁咯。” 白若兰展颜一笑,跑出两步,回头道:“你们慢慢走,我先去张罗一桌,保准你们到了就有的吃。” 冯破忙道:“给我弄几个不要辣子的菜,最好连锅也好好洗洗。” 白若兰应了一声,转眼去得远了。 四下没了旁人,冯破突然抬手拍了拍南宫星肩头,脸上浮现一股颇为亲切的神情,笑道:“你这小子,刚才连那种事也当着面说,不怕她大发雷霆么?真的要紧,找个机会偷偷告诉我不就是了。” 南宫星的神情也变了不少,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人肯为你吃醋,那可是好事。” “是是是,”冯破哈哈笑道,“女人这事,我可比不了你家学渊源,你爹身边的那些娘们随便丢出一个,都能把我家的黄脸婆晃瞎了眼。”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苦笑道:“我可没找他讨教过,只能算无师自通。对了,冯大人,白天英这人你了解多少?” 冯破微微皱眉,道:“比点头之交深些,要不是知道你在这儿,我肯定得处理完手上的事再来,怎么也要再晚个几天。你也有点怀疑他?” “嗯,”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一个白天英,一个白天勇,我始终觉得心中不安。幸亏你到了,不然很多事情还真不太方便。” 冯破笑道:“我每回都不忘哄你来六扇门,是你嫌规矩太多不肯,其实你们那一大摊子里头,规矩怕是也少不了吧。” “我也早说了咱们是私人交情,不谈公事,有师父管着我都嫌憋屈,和你一样带个六品衔,进一趟中京怕是连腰都要弯断了,我才不干。” “你说的也有理,照你这性子,真来了官府,俸禄都不够养你家的红颜知己。啧啧,你们爷俩都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子,真难为你师父受的了你。” “那要看你说的是哪个师父了,和你熟的那个,年轻时可比我风流得多吧。” “哈哈,你说的是,这真没错。” 两人并肩而行,留意着周围情形,笑谈不住,一直到了有人的地方,才将神情收敛,转成先前恰到好处的生疏模样。 白若兰早就等着,把他们带到别处,桌上饭菜早已摆好,毕竟是招待冯破,伙房显然是开了小灶,白天武也特地等在屋中作陪。 冯破先把饭后打算集中仆役丫鬟的事交代了一番,讲明了搜身的缘由。 白天武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知道召集也要费一番功夫,便先起身出门,去找白吉白祥交代。 一看白天武离开,南宫星立刻扯了扯白若兰的衣袖,低声道:“兰姑娘,一会儿搜身的时候,有件事一定得你来做。” “什么?”看他神情慎重,白若兰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南宫星道:“你看好春妮站在哪排,那一排就由你来搜,搜到她的时候,一定要格外仔细,任何可疑的东西也不要放过。” 白若兰眉心顿时蹙成一团,道:“你……你怎么怀疑到她头上了?” 南宫星正要解释,却听身边冯破突然一声冷笑,将筷子搁在了碗上。 “怎么了?”白若兰一愣,忙道,“冯大人,这些饭菜不合口么?我叮嘱过不放辣子了呀。” 冯破从口中掏出还没咽下的半截青菜,端起酒杯嗅了嗅,仰头喝下半杯漱了漱口,一口吐在地上,道:“哼,这一顿要是全吃到肚子里,就算不死,也得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而被丢在桌上的那半截青菜,不过转眼的功夫,咬开的断口就已变成一片墨绿。 第十八章、毒花 白若兰站起盯着桌上显然被下了毒的青菜,心中大骇,双腿一软竟禁不住坐了回去,口唇一时间微微颤抖,连血色都褪去了不少。 南宫星面色一变,立刻俯身下去,将一盘盘菜肴顺次端起凑到鼻下仔细嗅闻。冯破哼了一声,板着脸拿起筷子也在每一个盘子中挑拨两下。二人不多会儿的功夫,就挑出了三盘,摆在一边。 而这三盘里,竟都是没放辣子的。 不要说白若兰大惊失色,折返回来的白天武也是吓出了一头冷汗,怒道:“这……这是谁干的?” 南宫星在白若兰背后上下安抚,柔声道:“兰姑娘,你刚才去张罗酒菜,具体是什么情形?” 白若兰眼珠动了一动,看向南宫星,抬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口,颤声道:“我……我就是直接去了伙房,开单灶的地方挺忙,我就直接叫他们先给咱们做了,大声叮嘱了一下有几个菜不要辣子,先洗洗锅。里面乱糟糟的,我不想进去,就在门口等着,看丫鬟把菜都端走了,才跟着最后一个回来。小星,那……那里面的厨子都是从我小时候就在白家的老伙计,他们……他们不会下毒杀我的,对不对?” 南宫星忙道:“这不是杀你,是为了对付冯大人,这毒药的性子不烈份量不重,恐怕只是想让冯大人暂时无法行动,如果连着咱们两个也一并毒倒,自然更好。看来对手果然已经没多少耐心了。” 冯破端起碗挑那些无毒的菜吃了起来,无奈那些菜里没有毒却有辣子,吃不两口,就辣的他满面通红,嘶嘶哈气,气道:“这人真他娘的可恨,非逼着我吃出满嘴泡来。” 南宫星并不太饿,便向白若兰问道:“你仔细想想,当时等着开单灶的丫鬟是不是大都已经到了?” 白若兰仍还有些紧张,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人头涌来涌去,我哪儿记得清。” “女宾那边我记得都是小灶单烧,算算时辰,伺候那边的丫鬟是不是都该在那边排着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女宾的院子里的丫头多些,昨晚丢了两个,她们聚在一块叽叽喳喳说的尽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听得我头疼。”白若兰咕哝了一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南宫星看了一眼白天武,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想,既然那些丫头都在,那春妮是不是也在那边。” 白若兰瞪起眼睛,不解道:“你刚才就在说春妮的事,难道……她也有嫌疑?这怎么可能!她来我们家两三年了,和我们姐妹关系都好得很,虽然人有点楞,可手脚十分麻利,她……她还偷偷留意着我哥哥呢,我总是见她对着我哥发呆,你要说新娘丢了和她有关我还信,杀人这种事我可不信是她。” “也没说就一定是她,”南宫星皱眉道,“不过有些事如果深究一下会变得十分蹊跷。比如那晚你四叔中针,咱们一路追了出去,是谁给咱们指的路?” “是春妮啊,她不是恰好要回去么,是你那位崔姑娘赶她走的不是么。”白若兰对这丫鬟倒颇为回护,看来之前关系不错并非虚言。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如今咱们已经知道了,所谓的红衣光头大汉根本就是峨嵋派那几个女人炮制的谎言,并不存在这么个人。那你说,春妮为何会看见他?” “不是说凶手是为了掩人耳目转移视线么?”白若兰立刻便道,“春红最后看见的不也是那么个人?”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一样,凶手那次故意放春红一条活路来误导大家,位置也是在偏僻院落的密室之中,不会有任何被撞破的风险。而偷袭你四叔那次,可以说屋中高手众多,就算别人忌惮阴阳透骨钉不敢马上追出来,唐门的人也是不小的风险。而且他逃亡的路线并不是一定没人的小路,而是随时可能被人看到的大道,结果除了春妮,却一个见到那人的都没有。咱们顺着找过去,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这……这能说明什么?”白若兰仍是一头雾水,问道。 冯破咽下一口饭菜,道:“说明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那凶手觉得自己轻功高强绝对可以走脱,就是穿上花裙子也不怕被人看到。另一个,就是那位春妮姑娘在说谎。” 南宫星又道:“你再想想,茗香夫人的失踪,又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还、还是春妮。” “那我对她起了疑心,也不算过分吧?”南宫星微笑说道,也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白若兰迷迷糊糊的吃了几口,突然道:“呀,她……她要真是凶手,碧姑娘岂不是很危险?咱们赶紧去搜身吧!” 冯破笑道:“兰姑娘不要慌,你爹已经叫人把他们召集起来了,青天白日的,就算动手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先让大伙填饱肚子。吃得饱,才好办事。” 话虽如此,白若兰还是无心吃喝,匆匆扒拉了几口,就说饱了,跑去外面等着,算是变相催促。 白天武按冯破要求暂时不把事情公开,搜身时冯破不去,就称突然身体不适,以免对方突然起了戒心。 了解到白天英和白天勇都无法脱净嫌疑的时候,这位暮剑阁的阁主难以克制的露出伤感落寞的神情,亲兄堂弟,却都有可能在算计自家人的性命,最后的目的甚至可能是他座下这阁主的位子,他又怎会没有感慨。 “今日午后,阁主还是把派出搜山的人手都收回别庄吧。”冯破吃到最后,满足的打了个酒嗝,道,“让那么多好手为了一个疯子在山里乱转,只怕正随了凶手的意。尤其是你那位年轻有为的儿子,这种非常时期,他若是死在山里,往白若麟头上一推,死无对证,轻而易举。” 白天武神色一凛,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立刻起身出门吩咐下去。 南宫星与冯破对望一眼,点了点头,跟着走出门去。 那么多丫鬟仆役已经集合完毕,也不好叫人家一直在太阳下头晒着。 是动手的时候了。 练武场上站着的人不少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交头接耳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一直到白天武大步走到场内,嘈杂声才渐渐沉寂下去。 白吉白祥办事的确干净利落,仆役丫鬟连着庄里的老妈子都被集合过来,就连送饭菜上山的挑夫也被截下留住,暂且不准下山,乖乖站在角落。 男女分开列成数排,看见进来的白家人面色都十分肃穆,不由得纷纷露出忐忑之色。 南宫星向白若兰使了个眼色,白若兰扁了扁嘴,但还是依言走到春妮所在的那排,抢先站住了位置。南宫星不敢怠慢,唯恐有什么疏失,便依旧跟班一样贴在白若兰身畔。 随着白天武中气十足的高声解释,五女五男十名白家弟子立刻走向阵列诸人,从最前排开始一个个搜索过去。 白若兰虽记挂着春妮,前面几个丫鬟却也不能马虎对待,免得惹人生疑。丫鬟身上能装东西的地方并不多,即使按此前南宫星特意交代的搜法,连臀后胯下裤腿袖管这些地方都不准放过,搜完一个人也不费什么功夫。毕竟一双袖箭规格的精钢圆筒,一瓶解药,一盒大搜魂针,都是一摸就能摸出来的物件。 南宫星还额外叮嘱过女弟子要记得在丫鬟的小腹上按上一下,不用按的太重,能摸出内里有没有硬物即可。 众人虽然不解,倒是老老实实照办,哪个丫鬟被这么一按,就免不了哎呀一声轻叫。 这些女弟子大都还未解男女之事,自然还想不到女人身下天生便多一个藏东西的地界。 不多时,到了春妮身前,白若兰定了定神,仍从胸前领内摸起,一寸寸小心翼翼的拍了下去,跟着绕到腋下,一寸寸按至腰侧,搜过袖口,旋即蹲下从裤管往上,摸到胯下臀后,最后伸掌在小腹不轻不重的按了两下。 这一套手续做完,再掏出摸到的鸡零狗碎一样样细细看过去,就算再想细看,也找不出可看的地方了。 总不能再掰开嘴巴,看看有没有把那两根管子藏在舌头下面吧。 那还真是要有一张狼嘴才做的到。 白若兰怕春妮起疑,只好点了点头,往下一个丫鬟面前走去,趁机回头看了南宫星一眼。 南宫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只管继续,不必多想其他。 后面的丫鬟大多没什么嫌疑,南宫星只是一路跟着,并未再凝神戒备,而是想着为何春妮身上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莫非是猜错了方向,她确实清白?还是说……她提前发觉事态可能出现变化,赶忙做了准备?东西若是交到了她的同伙手上,那便有些麻烦,白家最有嫌疑的两人,偏偏都是搜不得的,何况以那二人的身份,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整日带在身上。 下人们白日里都忙得要命,已被搜过的自然只能放回去干活,南宫星走出几步,扭头看向已经在往外走去的春妮的背影,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次没能搜到,若的确是冤枉了春妮还好,若真的如他所猜测得那样,是被春妮看破,起了戒心提前做了准备,在没找到任何实证的情形下,她会不会为了谨慎起见暂且收手呢? 真是这样,那狐狸尾巴可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揪到手里咯。 心念一动,他心中略一思忖,立刻下了决断,哪怕只有获得性点蛛丝马迹的可能,也好过坐等着对方上门出手。 他稳定了一下心绪,双目紧紧锁住春妮的背影,骤然扬声喊道:“诶,白思梅?” 这一声喊的极为自然,完全是冷不丁见到熟人的口气,就连白若兰也忍不住扭头过来,疑惑的望着这边。年轻丫鬟并没几人回头,她们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只有三两双眼睛好奇万分的四下打量着,想看看这陌生的名字是谁。 春妮楞了一下,马上左右看了一眼,跟着也扭过头,看向喊人这边的方向,旋即莫名其妙的挠了挠脸颊,转身仍往外走去。 这并不是南宫星想要的反应,他皱了皱眉,到底春妮其实另有身份,还是的确冤枉了这个痴心小丫鬟,亦或是……她的定力已高超到如此地步? 他本就在怀疑春妮其实就是白思梅,当年死掉的那个,说不定就是她和白天英联手害死的穆紫裳。若是当年仅有十四岁的她就能做出诱使白若麟走火入魔、杀人处置尸身借死隐遁的事来,如今这些年过去,她有这份处变不惊的本事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 这次搜身召集的规模着实很大,就连白家侧室的填房丫头,几个都已只差名分的半个白家人也都委委屈屈的站在后面等着被人上下摸索。 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才算是彻底搜完。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伙房的厨子连着帮手也都被招来,白天武趁机将他们大略审了一审,那几个确实都是早就在白家的老辈长工,不然白若兰也不会特地叫他们负责冯大人的菜,一听说冯大人中了毒,那几个人吓得扑通便跪在地上,连称并不知情。 当时伙房人来人往,厨子顾不上往外递菜,哪个丫头挤过来了,就搭把手送出去,肩膀挨着肩膀背贴着背,随便哪个经手的端稳了盘子,找下毒的机会轻而易举,想挑出这个人来,绝非易事。 即使问出春妮当时在场也毫无意义,她是崔冰那边的贴身丫头,为自家女宾要单灶小炒天经地义,若是不在那里才是怠工。 这对手实在颇为难缠,想到目标必定不只是为了白若麟父子二人,南宫星也只好先做下两手准备,他附在白若兰耳边,慎重交代了两句。 白若兰满面疑惑的看着他,小声道:“不是有这么多唐门的人在,需要如此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看唐行简的意思,唐门里也有天道的人在捣鬼,不能全仰仗他们。你先按我说的办,之后不要落单,尽量多跟着唐昕,这女人虽然肯定另有所图,但应该不会对你不利,跟她一起你会安全得多。” 白若兰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说罢,她转身拉着白天武走了出去,边走边说,转眼就消失在练武场外。 冯破对外宣称中毒,以他的内家功夫,做出一副冷汗涔涔面色苍白的模样易如反掌,托唐行简验过菜中的药,确实不是什么厉害的毒物,症状也很好伪装,不过是四肢无力腹如刀绞而已。 这在寻常药铺就能配出的毒药用来下毒极好辨认,令唐行简着实生了一顿疑心,南宫星也有点摸不到头脑,只能猜测对方不愿再连累唐门这边的同伴,只好自行下手,无奈对毒物不太在行,才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唐门擅长的那些见血封喉的暗器毒药,用在下毒暗杀上也不算趁手,远比不上真正专精用毒的行家,所以并未出手帮忙免得暴露身份也有可能。 南宫星对唐行简也不敢完全放心,所以这些猜测仍只让白天武一家和冯破知晓而已。 白若云连日奔波,回来之后也显得十分疲惫,眉眼之间尽显倦意,白若兰心疼哥哥,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看的南宫星心中苦笑不已,只得庆幸这两位的确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总成不了他的真正阻碍。 白若兰向哥哥讲起峨嵋派逃婚的阴谋,自然少不得一番添油加醋,把那个本就看不上眼的无缘嫂子恨不得贬的一钱不值。白若云却好像并非没有心理准备,面上神情一直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等到了解完事情的详情,才淡淡道:“那几人关系好得很,不会害她只会帮她。这事与凌崇脱不开干系,过后我去找他们,将这事了解了便是。结亲不成,也不至于彻底翻了脸面,与峨嵋成了对头,只会让旁人暗自得意罢了。” 白若兰心中不忿,禁不住又抱怨了两句,跟着关切道:“对了,哥,这两天你搜山的时候,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比如总是跟在你身边啊什么的。” “白若麟武功那么高,我怎么可能单独行动,竹弟和松哥一直都和我在一起,身边也断不了有别人。”白若云笑着安抚了一下妹妹,道,“比起在山里,反倒是在庄中的时候更加危险不是。” “是啊,小星和冯大人都说凶手已经忍不住了,”白若兰恨恨的捏紧了腰侧的剑柄,咬牙道,“可咱们就只能等着。下午搜身,也没搜出什么结果来。” 冯破咳嗽一声,插言道:“搜不出来也是正常。一来对手里有人就是白家内鬼,对这里的情形知根知底,二来,从唐门中也有问题来看,这次送贺礼的事多半也是谋划的一环,那这次的出手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会有各种后手防备也是理所当然。” “兴许……真的是我想错了?”南宫星皱眉望向窗外,道,“春妮那些疑点,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冯破轻笑一声,道:“小兄弟,那个叫春妮的丫头,绝不会毫无问题。你喊名字试探的那一下,也不是毫无结果。” “哦?”南宫星颇为好奇的扭头看过来道,“此话怎讲?” 冯破眯起眼睛,缓缓道:“如果你对我说的没有夸张失实的地方,兰姑娘刚才学的样子也八九不离十的话,春妮对白思梅这名字的反应就绝不正常。” “不正常么?”南宫星皱眉道,“她要是白思梅,冷不丁被人喊到自己的名字,反应不外乎那么几种罢了。要么强作镇定继续走路,要么装作不认识四下看看是谁在喊,要么一时不察直接回身,不管哪种,都应该会或大或小的破绽才对。而这春妮,只是楞了一下而已。有人突然在身后不远喊人,谁都会愣这么一下吧。” 冯破点了点头,道:“但要是喊得是个并不熟悉的名字,那谁会第一时间往自己身边左右打量过去呢?喊话的你明明就在身后,只是好奇,回头看你一眼不就足够?” “你的意思是,她当时是下意识的在找什么人?因为我喊了白思梅的名字。” “不错,”冯破微笑道,“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定力再高,也不可能完全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尤其是在刚被搜身过心里必定紧张的情形下。” 他略一沉吟,接道:“假如那几件贺礼真的在她手上,她也提前足了准备,那来集合之前,她就一定已经猜到自己已被怀疑。要我猜,她可能是把小兄弟你喊出名字的那一下当作身份被识破的信号,才会戒备的看向周围,防备有人向她出手。” “这倒也有可能。”南宫星眉心紧锁,虽仍觉得隐隐有些不对,但一时找不到头绪,只能暂且压下。 既然知道了凶手随时可能出手,安全变成了头等大事。毕竟白家五老中就已有两人身负嫌疑,唐门也暗藏危机在内,很多事上不得不更加慎重。 冯破虽说是白天英的好友,但以他在蜀州六扇门里的威望和资历,加上此时此地他不可回避的作用,白天武父子总不能怀疑到他头上,连着白若兰南宫星一起,五人在屋中足足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此后可能发生的事大略有了应对的方案。 一番谈话下来,南宫星最大的收获便是白若云眼底流露出的些许赞赏和认同,可见此前这位白家少主对他其实并未完全放心,只是顾忌妹妹心情不愿表现出来罢了。 等到关系能再改善一些,他大概就可以考虑开口,详细问问白若云,关于李秀儿的一些他很在意的事情了。 此后依旧是摆下私席,只在小屋用饭,白天武转去招待外客,作陪的换成了白若云。心里有些担忧崔冰,南宫星犹豫一番,还是忍不住向白若兰说了一下,这位兰姑娘倒是并不在意,可能也是担心春妮真有问题,大大方方的叫人去唤来了崔冰。 崔冰虽然装着碧姑娘的模样颇不自在,但跟在南宫星身边总好过守着那么个黏人的丫头,除了白若兰时不时打量她一眼让她心里有些忐忑之外,心情倒也称得上不错,还忍不住在桌下悄悄搔了搔南宫星的大腿,惹来他一记有些无奈的侧瞪。 崔冰坐到桌边动了筷子,白若兰的表情反倒变得有些不安,还间或偷偷瞄一眼冯破的表情。吃到半途,终究还是压不住肚子里的担心,找了个由头把南宫星揪了出去,低声道:“小星,那个崔冰扮的可是碧姑娘啊!你忘了么?” 南宫星自然一愣,不解道:“没忘啊,怎么了?” 白若兰忙道:“碧姑娘不是官府的要犯么,冯大人……冯大人要是打算拿她归案你要怎么办?” 南宫星心里啊哟一声,他与冯破有私交在前,这次找崔冰的事这位蜀州六扇门的把头也着实帮了些忙,让他竟把这矛盾忘了。他一时不愿曝光与冯破的交情,只好敷衍道:“六割藩属之间各项事宜都彼此猜忌颇深,碧姑娘是在东南犯的事,这里是西南,冯大人应该不会管这种不搭界的案子。” 白若兰将信将疑的看了屋里一眼,小声道:“那你也留意着点,别让人被冤枉成犯人拿去顶了罪,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南宫星只得点了点头,好言应承下来。 除此之外,席间也再没什么别的风波。 天色已晚,冯破还在装病,白若兰有哥哥护着,送崔冰回去的任务自然是南宫星当仁不让。 怕晚上再出什么乱子,南宫星观察了一下女宾住处的环境后,悄悄叮嘱崔冰若是有什么异动,便还摸到他那边休息。 崔冰脸上一红,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 看她进屋,南宫星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将周围仔仔细细勘察了一圈之后,确认并无旁人,便偷偷溜到了原本峨嵋那四人所住的两间屋子中。 不过与他预计差别不大,这四人显然早已做好了溜走的打算,屋中收拾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女宾院落毕竟不宜久留,南宫星又将崔冰房屋周遭巡视了一遭后,便往自己住处返回。 这间小小客房两天里来了两位女子,让他远远还没走到门口,便忍不住想今夜会不会仍有佳人突然到访。 不想还真被他料中,站在门外,他便听到门里已经有人。 那人到并未试图隐藏形迹,气息自然平稳,并不怕被他听到,看到月光将他身形映在门上,还脆生生道了句:“都回来了,还在门外站着做什么。” 南宫星挠了挠下巴,笑着推门走了进去,道:“天色已晚,唐姑娘突然到访,难免让人心里有些忐忑啊。” 唐昕坐在屋中桌边,秀目斜瞥,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这房里满是女儿家的香气,别人来得,我就来不得?” “哪个来的,都少不得是我的麻烦,”南宫星笑着将门随手带上,远远坐在一旁,并未过去,道,“我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也就不再客套了,唐姑娘,有事请讲。” 唐昕眉心微蹙,颇为幽怨的摸了摸眼角那颗泪痣,淡淡道:“我倒没想到,你原来是还是个正人君子。” 南宫星也不看她,只是笑道:“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知道什么花摘得,什么花摘不得。” 唐昕哼了一声,道:“怎么,我便是那摘不得的?” 南宫星仍笑道:“唐门的花,任谁想摘之前,都会好好思量一番的。再漂亮的花,也要毒不死人才行。” 他敛去笑容,正色道:“好了,别兜圈子了,唐姑娘必定不是特来帮我排遣寂寞,有事就不妨直说,免得我自作多情,大家都落的尴尬。” 唐昕将耳边乌发向后轻轻一抚,露出带着翠玉耳钉的小巧耳朵,柔声道:“你怎知我就不能帮你排遣寂寞?怕你那兰妹妹吃醋么?” 南宫星笑道:“你既便能,也必定是要我做了什么之后,我不先问清楚是什么事,岂敢先把报酬当真。唐门本家的千金,可不是会在生人房中半夜发花痴的傻丫头。” 唐昕颇为不甘的抿了抿嘴,终于还是道:“大哥说得不错,这种小花招对你的确没什么效果。” 南宫星笑道:“可不是没什么效果,坐在屋里的等我的要是换成你那两位哥哥,我早就把人撵走上床睡觉了。就是不知,特地叫你来的,是你哪位大哥?” 唐昕正色道:“当然是行简大哥,唐行杰……不过是凑巧和我有同一个爹爹罢了。” 南宫星颇为玩味的将她眼底的嫌恶记在心里,道:“那唐兄是有什么事,你现下可以说了吧。” 唐昕沉默片刻,缓缓道:“大哥要我联络你,与我们兄妹一起对付天道。” “天道?”南宫星唇角微翘,略带讥诮地扬声说道。 唐昕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草率,忙补充道:“当然,不是指叫你和我们一起与天道为敌,那么大的由头,我们也揽不下来。我们的意思,是将这次事件中天道插手进来的势力设法解决掉。” 南宫星的神情这才缓和了许多,道:“令兄倒真是看的起我,我这么一个来路不明还姓南宫的小子,你们当真能够放心?” 唐昕盯着他的双目,认真道:“我既然来了,就代表我们有足够的把握,你绝不会是天道中人。” “哦?”南宫星扬眉道,“这我倒很好奇,你们是如何断定的?” “华沐贞与你的关系是其一,”唐昕道,“你师父的身份是其二。有这两重关系,你不光不会是天道的人,而且有很大可能会是天道的对头。” “我师父?”南宫星颇为好奇的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 唐昕道:“我在唐门本就归属情报搜集一系,你也不必跟我装傻充愣,骆严退出江湖之前那两年的事情寻常人也许不知道,我们唐门可是清楚的很。” “此处也没旁人,你也不必刻意瞒着,”唐昕声音转低少许,道,“骆严是为谁退隐江湖,我们至少已了解了十之八九。从他沉剑之时起,他所做的很多大事,便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而那女人,是绝不可能加入天道的。当真在暗处做着什么谋划的话,反倒是如意楼更像是她的风格。”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相干?”南宫星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微笑问道。 唐昕牢牢锁住他的双眸,道:“骆严早年便已说过,并不打算将一身武功传给后人,直到退隐,也没收下任何一个弟子。我和大哥都是一样的想法,你要真是他的弟子,那唯一有资格帮你牵线搭桥的,就是那个女人。” 南宫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那个女人关心的更多一些。” “那是当然,”唐昕盯着他道,“这江湖中对独狼风绝尘的下落不感兴趣的人,只怕还没有几个吧。” 南宫星眨了眨眼,笑道:“这倒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挺感兴趣。可惜我什么也不知道,帮不到你。我师父至今未娶,孤家寡人一个,我也没见他有什么女人,论起身边的红颜知己,反倒是我更多些。你只怕是找错人了吧。” 他不等唐昕接口,立刻又道:“不过我的确和天道没什么干系,天道在打暮剑阁的主意,我得帮兰姑娘的忙,也算是他们的对头,顺道能帮到你们些什么,自然也是一桩好事。只是唐姑娘总该让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掌握了什么?在怀疑谁吧?” 唐昕黑眸一转,点了点头,道:“那就说回正事。这次的事情,我们唐门的人里也有内鬼,这你想必已经知道。” “只是猜测,不敢断定。” “我和大哥,在怀疑同一个人。”唐昕正色道,“就是我那同胞兄长,唐行杰。” “哦?”南宫星挑眉道,“你们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唐昕沉默片刻,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肯不肯帮我。” 南宫星淡淡道:“你们若有真凭实据,这次的事情有唐行杰在其中捣鬼,那不去收拾了他,白家的事岂不是无法收场。你们若想要别的承诺,抱歉,我不可能轻易答应什么。” 唐昕又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道:“大哥不愿让唐门的家丑在暮剑阁中传开,南宫星,你能保密么?” 南宫星讥诮一笑,道:“来找我帮忙的是你,怎么反过来要让我这个不行那个不准的,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一件事说与不说,我自有衡量。你们要是担心泄密,唐姑娘,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请回吧。” 唐昕脸色变了几变,想她唐门本家出身,人称得上精明能干,模样又漂亮喜人,在家里只怕还没碰过这种软钉子。 南宫星视若无睹,面上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微笑,道:“唐姑娘,你既不说,也不走,莫非要让我误会你还有别的打算?我那张床虽说不大,容下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昕眉心一蹙,左手啪的一声按在了桌上,接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是再三,才开口道:“你若随便走漏了消息害了我,我也只好怪自己识人不明。这次来与白家交好的计划,提出的人,就是唐行杰。而且,特地要求将大搜魂针和阴阳透骨钉加入礼单的,也是他。如果不是行简大哥临时决定加入,这次来贺喜的队伍,本该是由他率领。” 这种事并不难猜到,南宫星并未显得如何惊讶,而是接着问道:“可他要真计划得如此周详,又为何要多带一个碍事的你?还是说,你也是临时起意加入其中的?” 唐昕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种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不想放过。”她的眼中闪动着显而易见的愤恨,“他可从没把我当过妹妹,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没办法将他甩开的女人。仗着哥哥这层身份,他做什么都可以带上我,而我却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躲他躲得远远的。” 想到了此前唐行杰盯着唐昕时的异样目光,南宫星忍不住皱了皱眉,道:“他难道已经到了需要你躲的地步了么?” 唐昕的面颊隐隐抽搐了两下,半晌,才缓缓道:“如果我不够机灵,那从我十四岁起,恐怕就不知已被他强奸过多少遍。我敢保证,如果这次行简大哥不在,那唐行杰最先要做的,就是半夜摸到我的床上来剥我的裤子。” 南宫星挠了挠下巴,笑道:“说真的,唐行杰是不是天道我兴趣并不很大,不过你这样的姑娘被她这样的人缠上,倒着实令人同情,比起你大哥想要的结果,我更想在这上面帮你一把。” 唐昕的眼睛登时一亮,道:“你肯帮我们揪出唐行杰来?”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我只是想帮你打发掉这种莫名其妙的荒唐哥哥。反正他要是和白家的事情有关,我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目的达到,说法有些差别无关紧要,唐昕的神情总算略微松弛了一些,不过看她的样子并不算十分满意,可见她此行与南宫星协商不过是目的之一,只怕此前对他身份的种种试探反倒是真正的重头任务。 可惜他早已不是会被漂亮姑娘随便套出话来的懵懂小子,让她得了个承诺回去,也只是怜香惜玉的心思作祟罢了。 至于唐门这些消息有几分可信,他还需要小心斟酌。 唐昕毕竟不好久留,随口聊了几句闲话,发觉南宫星对私事守口如瓶,探不到半点口风,也就只好作罢,起身准备离开。 不想她刚刚站起,耳中就听到一丝动静,她面色一沉,看向后窗娇斥道:“什么人!” 伴着话音,三道乌光呈三角之势,无声无息的射向窗外。 正是追魂夺命的唐门暗器! 南宫星脸色大变,双掌一拍座椅,整个人竟比暗器还要快上几分,迅疾如电赶到窗边,掌力带起一阵罡风,硬生生将还未破窗的三枚铁蒺藜凌空震开,啪啦啦散落在地。 窗外这才传来崔冰结结巴巴的颤抖声音,“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第十九章、无头尸 “真没想到,这竟然是你弄的障眼法。”听南宫星草草解释了一遍崔冰的事后,唐昕颇为惊讶的感叹道,“这里高手云集,你的胆子倒真是大。” “起初只是为了有个进暮剑阁的资格,后来出了这么多事,她冒着碧姑娘的名头,总要安全几分。”南宫星将惊魂未定的崔冰搂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随口答道。 崔冰再怎么没有江湖经验,也知道唐门暗器的厉害,明白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外走了一圈,吓得小脸煞白窝在南宫星怀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小猫一样蜷着。 南宫星早察觉崔冰到了窗外,只是不愿叫破而已。他心里对唐昕下手狠辣颇有些着恼,言谈间的口气也自然地带上了一丝不悦。 唐昕心思机敏,一个转念便想通了其中缘由,看他们的亲昵模样,这崔冰至少也是个暖被娇宠,为此得罪这个颇值得仰仗的少年实在不智。 就算不谈他与华沐贞骆严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光是刚才那一手后发先至拦下她并未留情的出手暗器的功夫,就称得上惊世骇俗,这诺大的别庄中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怕是屈指可数。 更不要说碧姑娘那从不离身的宝剑碧痕,竟会成了他手上帮人伪装身份的道具。 既然存心结好,唐昕立刻便换上一副温柔笑脸,软语向崔冰认错道歉,颇为诚挚的主动表示绝不将这秘密泄露给旁人。 以崔冰的出身,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她一看就知道唐昕对南宫星别有所图,便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两句,就交给南宫星去应付,自己不再开口。 等到唐昕识趣的离开,南宫星闩好房门,这才顾得上问崔冰:“你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又有人在偷偷看你么?” 这次他下了决心,要是还有人不惜败露行迹也要来找崔冰的麻烦,他就悄悄潜过去捉个现行出来。 不想崔冰怯生生的摇了摇头,道:“今儿晚上……没人,我、我就是不舒服,翻来覆去睡不着。” “嗯……”南宫星像模像样的抓起她左腕捏在手中,沉吟道,“脉象倒是挺稳,怎么,是着了风么?” 崔冰皱着眉心摇了摇头,捏着衣襟道:“我在房中看了一会儿碧痕,总觉得……好象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个人。可……只要一仔细去想,就会浑身发冷,不停地出汗,总感觉要是那样睡过去,一定……会做噩梦,很可怕的那种噩梦。” 南宫星心中一颤,走过去抚着她的面颊柔声道:“你想起的,是不是你打算托人帮你去找的那个女子?” 崔冰的身子抖了一下,细声道:“应该是吧,我……我不该忘了她的,她肯定是很重要的人,我、我只要想到她,就……想哭。她……会不会是我姐姐?” 南宫星将她抱进怀中,道:“想不起,就不要勉强。将来找到了那人,你自然就知道了。” “可……要是找不到呢?”崔冰的声音隐隐带上了一丝哭腔,“我连她的脸都想不起来,我竟然只记得一块屁股上的胎记,这要……这要怎么找人啊。” “天无绝人之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南宫星轻笑道,“实在不行,我就豁出去夜探百家,看谁和你说的年纪相近,就掀开被子看看那人的屁股。只是将来我必定要被玉捕头捉进牢里,你可要记得时常去探望我。” 崔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拳,道:“哪儿能真这么找,我……我再费心思好好想想就是了。其实今晚我就觉得脑子里隐隐约约有点什么想冒出来,说不定哪天机缘巧合,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呢。” 她刚一说完,又笑着补充道:“我就是想不起来,大不了不找,可不许你去满世界瞧人家大姑娘的光屁股。” 看她心情转好少许,南宫星又与她聊了片刻,这才哄着她上床休息。 今夜很可能会有人动手,他不敢贸然留给对方可趁之机,便当真只是与崔冰和衣而卧,倒头入眠。 崔冰心思还算透彻,初一躺下还面带红霞的悄悄将鬓边的发丝理了一理,聊了几句闲话,发觉南宫星今夜并没什么其他打算,也就收了荡漾心神,乖乖侧头躺好闭上了双目。 而她所预料不到的是,随着南宫星为她逐渐打开心防,许多尘封的碎片也都不知不觉的飘荡出来,终究还是化为了惨烈的景象,毫不留情的呈现在她的梦乡之中。 她最先感觉到的,是皮肉被烧焦散发出的刺鼻腥臭,即使事隔多年,仍能在一瞬间唤起她心底最浓重的恐惧,绑缚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狞笑的男人将手上的烙铁放回炭盆,拎起一桶水浇了下去。 泼溅开的水雾中,露出了一个女孩湿淋淋的身影,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肩后那一块圆形的伤痕还在冒着热气。 崔冰看着那个女孩,尖锐的痛楚从心头向全身扩散,她想哭,想喊,可身体里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提不起来,只有无边无际的绝望,让周围的一切都慢慢的扭曲,碎裂。 昏暗的小屋变成了宽阔明亮的草场,老马拉着破旧的板车,吱吱呀呀的缓缓挪动。 那女孩安静的坐在乱糟糟的稻草上,即使带着沉重的木枷,她的背依然挺得笔直,垂下的视线,温柔的望着崔冰的方向。 像是砂石摩擦一样的刺耳声音突兀的从旁边响起,是两个男人在说话,语音含糊,好像鼻子里塞了东西,字句之间并不容易分的清清楚楚。 “喂,你说这俩小归小,模样可挺俊呐。看看那膀子,啧,真她娘的白。” “你看看你,憋不住了吧?” “嘿嘿,送到了地头也是便宜那帮糙货,还不如咱们趁着这段路没别人,直接给开了呢。看那小屁股,娘的,肯定紧的勾魂儿。” “这小的到无所谓,偏门出的也没人当回事,这大的可是被点过名的,你说……会不会惹上事儿啊?” “惹个鸟,你当是点了啥好名么?看看这俩肩膀头,写着啥字认识不,娼,最下贱的婊子的意思。专门送过去让那帮快憋死的戍边卒子排队操着玩的,咱不开,也是便宜了不知哪个龟孙子。” “啧,你这么一说,还真他娘有理。” “干不干?” “干!娘的,两个骚货,先学着伺候伺候爷爷我吧!” 老马被拽住,板车吱吱呀呀的停了下来。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崔冰的眼前,那女孩黑幽幽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所在的方向,而即使已被这梦境吓得浑身发抖,在这眼光的注视下,她却感到无比的安心。 好像就算整个苍穹刹那崩落,那女孩瘦削的双肩也会坚定的扛在她的身上。 天空凌乱的旋转起来,眼前闪过纷乱的草叶,飞扬的泥土,耳边响起男人的怒吼,马鞭抽打的声音,一切的嘈杂,突然终止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惨叫让崔冰浑身的毛孔都同时缩紧,一根绷紧的弦啪的一声在此刻断掉,无法形容的悲伤海浪般将她卷入,冰冷刺骨。 接着,她又看到了那个女孩,五官模糊,黑发摇动,唯有一双眸子,乌溜溜的十分清楚。 褴褛的衣衫被扯成了彻底的碎片,散落在被压倒的草丛中。 白生生的,纤细的双腿被巨大的手掌抓紧,打开,按在两旁。 小小的嫩臀中央已血流如注,鲜红的溪流染上大片肌肤,连那块胎记也几乎完全遮盖。 巨大的身体不停地摇晃,小小的身子也跟着不停地摇晃。 根本不足以承受那种凶器的青涩果实,在她的眼前,被那根凶残的怪物,撕裂成惨不忍睹的模样。 不知过去多久,第一个身影才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咆哮,哆嗦着压在了那女孩的身上。 之后,第一个站起,走到一旁,另一个快活的叫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 没再有惨叫。 只有当小棒槌一样的凶器在血肉模糊的嫩肉中搅和的时候,会有一声仿佛快要断了气息一样的干涩呻吟,从不知何方响起。 第一个换第二个,第二个又换回第一个。 崔冰的视线变得模糊,模糊到分不出此刻正在娇小的身体上肆虐的是哪一个身影。 她只知道,被凌辱的那一个,始终不曾变过。 漆黑的夜幕下,火光熊熊,不知是否梦境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所致,她真切的感觉到夜风吹来的寒冷,让她连骨髓都几乎要被冻僵。 但她知道这寒冷必定只是错觉。 因为就在火堆边,那两个男人和那个女孩,都没有穿任何衣服,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手掌钳子一样捏着女孩的腰肢,把她固定在自己的胯上。那里竖起的粗大旗杆,像枚可怕的钉子,将女孩紧紧钉在身上。 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响起,期间夹杂着威胁和辱骂,那女孩的身体僵硬的扭摆起来,像条白生生的蛇。 另一个男人就站在旁边,手里揪着那女孩的头发。 他扯得很紧,好像随时都可能连着头皮揪下一块。 但那女孩没有喊痛。 她一定很痛,但她没办法喊。 那张小小的嘴巴被塞满,连口水都被挤出了嘴角,流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胸膛。 惊恐终于在崔冰的心里爆发,眼前不断的晃动着的,是那女孩血淋淋的下身,仿佛一张被打碎了所有牙齿的嘴巴,不停地开合,开合…… “啊啊啊啊——!”伴着崩溃一样的尖叫,崔冰猛然坐起,浑身的冷汗甚至穿透了衣衫,打湿了身下的被褥。 南宫星也慌张醒转,一见她面色有异身子抖如筛糠,立刻不假思索将她紧紧抱住,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脊背,道:“冰儿,冰儿,梦醒了,梦醒了,没事了,一切都好了,有我,我在。” 崔冰抽噎两下,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那是我姐姐,我姐姐!我姐姐她……她好惨……救她,谁来救救她。小星,你救救她,救救她啊……求求你,救救她……血,好多血,姐姐……会死的,会死的啊……” 南宫星连声道:“好,好,你放心,她一定没事,我帮你救她,我帮你找她。没事,一切都有我,有我。” 这次的噩梦威力着实不小,崔冰足足抽泣着念叨了小半个时辰,才疲累至极窝在南宫星怀中睡了过去。 看着她脸上泪痕,南宫星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有些事不该多问,所以一直都只是在心里猜测而已。 而刚才听了崔冰断断续续的凌乱描述,如果那梦中的一切真的曾经发生过……他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在心中叹道,崔碧春啊崔碧春,你没变成个愤世嫉俗的女魔头,还真是难能可贵啊。 虽只睡了半夜,该起身的时候也不能耽误,被南宫星叫醒的崔冰仍是哈欠连天,精神颇为萎靡,无奈再继续赖床保不准会被早起的丫头堵个正着,只好勉强爬了起来匆匆收拾一下,让他护着往回赶去。 南宫星心底颇为庆幸,昨夜要是崔冰没有过来,这场噩梦做在那边院子里,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你精神不太好,白天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在房里睡一天吧。春妮那边我找兰姑娘去交代一声,今天让她别来烦你。怎么样?”快到院子的时候,南宫星柔声在崔冰耳边说道。 崔冰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木然,一来是困倦未消,二来……那场噩梦着实让她想起了些什么,此刻心绪正是一团乱麻,反应也变得略微迟钝。 迟钝到南宫星突然一把把她拉住让她停下步子,她仍没留意到发生了什么,茫然的回头看向他,怔怔道:“怎么了?” 南宫星并未回答,而是闪身挡到她身前,莹润双眸陡然爆出一股杀气,直直锁住她所住的那间客房屋顶。 崔冰这才注意到,远远地屋子顶上,竟传来了一阵阵颇为凄厉的低号。 此时天色未明,虫鸣鸟语之外再无其他声响,那一声声叫唤悠长可怖,语音极为含糊,却只有二字反复,并不难听出喊得是什么。 “思……梅……思……梅……思……梅……” “这……这是什么鬼……”崔冰吓得浑身一颤,在南宫星背后缩的更紧,探头张望过去,却只能看到黑糊糊的一片,隐约好似有个黑漆漆的影子正趴在屋脊上。 这叫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足够吵醒那院子周围的许多人。 很快,就有灯烛亮起,两三个披着外衣的护院提着灯笼匆匆跑了出来,看了一眼房顶,高声叫道:“是什么人!谁在上面!” “思……梅……”那声音嘶哑的喊了一句,跟着骤然中断。 接着,那黑漆漆的影子猛然长身而起,竟如一只大鸟一样,轻飘飘向远处逃走。 “白若麟!”南宫星双眼一亮,叮嘱崔冰道:“你直接去找兰姑娘,不要回房。” 话音落处,他双臂一展,足尖点地,恍若御风而行轻巧一纵,便追去数丈之遥,几个起落,就将已在高声示警的护院远远甩在后面。 单看轻身功夫,白若麟恐怕绝不在其父之下,南宫星已是全力追逐,眼见就要到了庄边院墙,仍还差着将近十丈的距离。 “白若麟!我知道你不是全疯!你爹正背着不该归他的罪名,你的弟弟妹妹很可能有人要为此送命,你就丝毫也不关心么?”知道一旦进了山中,再想跟上就是难如登天,南宫星刚一抢近,就高声喊道,想要扰他心神,让他慢上半步。 白若麟肩背一紧,脚下却丝毫未停,屈膝一蹬,人已腾空而起,高高跃过院墙。 南宫星心念急转,突然足尖一挑将一枚石子踢向半空白若麟后心,口中喝道:“看暗器!” 白若麟猛一拧腰,衣袖罩在手上凌空一拍,将那石子打落在地,而这一霎之间,南宫星已抢至墙下,紧随其后飞身而起。 “滚开!”白若麟口中一声怒喝,双足在墙头踏实,一掌拍向南宫星面门。 南宫星早已料到,双腕一翻,情丝缠绵手犹如柳枝随风,紧紧黏上白若麟手臂。白若麟撤掌横切,南宫星乘势借力,双足一错,也稳稳落在墙头。 暮剑阁唯一擅长的便是剑法,白若麟赤手空拳,武功无疑大打折扣,一见南宫星手上擒拿招数巧妙绝伦,眼底登时浮现一丝怯意,双臂一震硬是要把南宫星的指爪甩开。 一股罡风激荡而来,南宫星吃了一惊,没料到这疯子身上竟有如此浑厚霸道的内力,忙催动真气由阳转阴,十指靠着阴寒柔劲硬兜住反震之力,疾捏白若麟肘侧关节。 白若麟铁了心要逃进山中,双臂向肋侧一收,蹬起身形凌空一腿踢向南宫星胸口,人也飞向院墙之外。 南宫星当然不肯叫人就这么轻易走脱,掌沿一切一扭,在白若麟脚踝上顺势一扯,反逼得他险些摔进墙内,不得不连环踢击逼开南宫星牵扯,勉强落回原处。 拿肩、锁颈、钳臂、扭腕,缠腰、贴胯、挤腿、勾踝,南宫星刻意避过白若麟雄浑真力不与其正面硬碰,上下三路手段尽出,让白若麟莫说是跳下墙外,就是撑着不被带下墙内也很勉强,不过三五十招,就已急出他一脸油汗,连格挡招架的破绽也越露越多。 这时已有护院追赶到场,远远也能看到白天英白天猛带着年轻弟子持剑飞奔而来,只要再被纠缠十招,白若麟今日就必定难以走脱。 “啊啊啊——!”一声困兽般的怒吼陡然从白若麟的口中爆出,他双目瞬间一片血红,跟着左臂一垂,右掌并指为剑,一招刺向南宫星腋下。 这一式变招极为突然,剑路又极为精妙,绝非暮剑阁夕云三十六式可比,南宫星应变虽快,贴身缠斗之际却没想到白若麟指上真气能暴起如斯,一线火辣擦身而过,竟把他腋下衣料穿出一个圆洞,肋侧登时留下一条血痕。 白若麟得了这个喘息之机,双足拼命踏落,将墙头砖瓦一股脑踢向南宫星身前,身形借力一弹,远远跳出墙外。 这种碎砖烂瓦当然拦不住南宫星,他随手一拂,纵身抢上,仍要把白若麟留下。 墙外林木错杂,白若麟得了地利,左闪右躲,南宫星明明轻功更胜一筹,却偏偏被越落越远。而到了山林稀疏的地方,南宫星抖擞精神又能追上一段,两人一前一后飞奔追逐,转眼就到了另一座山头上。 若比长气,南宫星自信绝不会输给白若麟半分,只要不丢了行踪,他便定要追到这疯子脚下发软为止。 白若麟显然也发觉身后的对手耐力比他强上许多,疾奔转向之际,猛然俯身抄了一根树枝在手,看上去好似要当作长剑来用。 南宫星心中一凛,双手蓄势待发,等着迎接白若麟困兽犹斗的搏命反击。 不料白若麟一个纵身而起,竟飞身上了树梢。南宫星心中奇怪,却也不得不跟着跃上枝头。 白若麟竟又是全力一纵,瘦长的身影径直穿过茂密枝叶,高高跳到了空中。 跟着,他突然将手一甩,掌中那根树枝啪的一声断成数段,化作数枚暗器,裹挟着凌厉真气激射而出。 打向的却并不是南宫星,而是隔着一道山沟另一边的一颗老树。 南宫星大惑不解,还没等想明白其中缘由,就听到那几段树枝消失的地方传来一声哀叫,软软脆脆虚弱不堪,听上去竟是个年轻女子! 白若麟打出树枝,立刻飞身跳进山沟之中,身躯一缩,钻进了茂密灌木之中。 那一声痛呼硬是扯住了南宫星的步子,看这山中情形,他若是接着追下去,即使追到了白若麟,只要这疯子不肯开口,他还是没办法找回此处救下这个女子。 他在心里略一衡量,叹了口气,止住了脚下身法,拧身往那棵老树的方向纵跃过去。 那边是山林向阳一面,一棵棵老树都长得枝繁叶茂,随便选择哪个,都是天然的藏身之所,要不是白若麟故意丢出树枝打出声音,搜山的人再找多久,也不会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活人。 唯恐有诈,到了树下不远处,南宫星便提气开声道:“姑娘,刚才出声的是你么?你在哪儿?” “救……救命……”枝叶间传来有气无力的一声回应,听声音疲累至极,简直好似几天几夜接连干活不曾合眼一样。 南宫星小心翼翼的走到树下,仰头一看,总算是看到了树上的那名女子。 作为观者,又是男人,这一眼看到的风景简直称得上秀色可餐。 只是作为被看到的这位姑娘,恐怕只会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吧。 她年纪并不大,估摸也就刚到待嫁的时候,一双巧乳尚未长成,只是浅浅隆了两丘,顶着一对嫩红珠儿,不过身量颇为瘦小,看着倒也匀称。细腰之下臀胯也是一副青涩模样,双股单薄,小腿纤瘦,分明不过是个半大女娃而已。 可就是这么个稚气未脱的丫头,胯下那没长出几根毛的娇嫩阴阜,却已被蹂躏的一塌糊涂,连白白嫩嫩的大腿根上,都糊满了红白交错的污痕。 她双手双脚都被藤蔓牢牢绑在树枝上,一根枝丫托着她的腹部,让她巴掌大小的屁股高高往后撅出,丝毫动弹不得,成了个供人泄欲的软香器皿。 看她那副昏昏欲睡的衰弱模样,不难猜出,她必定是落进了白若麟手中,成了他借以度过走火入魔最为难熬时期的道具。 南宫星叹了口气,脱下外袍拿在手上,纵身跳上枝头,将那些藤条一根根扯断,手掌贴着小腹灌了一股真气进去,帮那丫头振奋了一下精神,跟着用袍子将她裹好,抱着她一起跳了下来。 这女孩只怕连眼泪都已哭干,脚一落地,也顾不得身上肌肤还未遮全,倒头便跪,感激道:“谢谢公子救命之恩,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落到白若麟手里的?”这几天白家少的人南宫星大抵心里有数,虽然猜到了几分,心底却还是不愿相信,只好开口问道。 这丫头抿了抿嘴,小声慢慢讲了出来。 果然如南宫星所料,这丫头名叫翠巧,正是白家被峨嵋派那四个女人带走的两个丫鬟之一。 那一晚她和另一个丫鬟被临时叫去伺候,本以为是田灵筠身体不适,需要人手帮忙照顾,不想她们两个一到屋里,就被两位峨嵋女侠一左一右持剑制住,被迫带路下山。 两个丫鬟不懂武功,哪里有胆子违抗半分,只好乖乖被她们带着翻过院墙,循着些白日里都难走的很的小径摸索着往山下探去。 那么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好远,挟持的两人才收了兵器,让两个丫鬟打起灯笼领在前面。 翠巧正庆幸之后的路总算好走了许多,就听到身边的林子里一声狼嚎一样的叫唤,白若麟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袍子斜刺里杀了出来。 峨嵋派的四人似乎早已有所防备,立刻纷纷拔剑在手,四人脊背相抵互相照应,剑光闪闪舞的密不透风。 白若麟手上没有兵刃,手上功夫又极为一般,连冲了三五次,反倒被破了两道伤口,也没能杀进绵密的峨嵋剑法布下的剑幕。 翠巧和另一个丫鬟早吓得抱成一团缩在一边的树下瑟瑟发抖,哪知道白若麟游斗了一阵发现无果,竟扭身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翠巧的领子,像拎只小鸡一样提在手里,大步往密林中走去。 翠巧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可惜,并没有一个人追来,四双漂亮的眼睛,都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若麟将她带走。 她喊到连嗓子都嘶哑的时候,才隐约明白,为什么这四个人非要带两个丫鬟领路。 不过她即使什么都明白,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要说是在荒无人烟的山林中,就是在人来人往的白家,一个被主子拽进屋里的丫鬟,又有几个人会去理会。 她拼命捶白若麟的胳膊,却震得自己小手生疼,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身子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升上来,脸蛋被枝条刮得火辣辣的疼,只好用双手护住头面。 没多久,她就被白若麟带到了这棵树上,月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白若麟赤红的双眼上,让这张胡子拉碴的面孔犹如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恶鬼般狰狞。 她拼命挣扎,总是做粗活的丫鬟,毕竟还是比寻常女子的力气大些,手上的指甲,还划破了他的脸。 但之后,却是一记重重的耳光。 尽管并没有用上内力,一个强壮男人的一记力道十足的耳光,也足以让她感到天旋地转。 她慌张的想要捂住脸,胸前却传来一阵凉意,跟着,宽大的手掌死死的捏住了她小巧的乳房,用几乎要捏爆的力气攥住。 她哭叫着踢打起来,于是,又是一记耳光落在了她另一边的面颊上。 凄楚的痛哭声中,她身上的衣裙被撕成一条条的破布,甩落进旁边的山沟之中,她还想徒劳的抵抗,但落在她娇嫩乳房上的一拳彻底击溃了她的防备,钻心的痛楚让她只能蜷缩成一团,浑身痉挛的眼睁睁看着身上最后一件衣物化作纷飞的碎片。 接着,长满细刺的树藤成了现成的绳索,她被按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手脚都被紧紧绑住,变成了南宫星看到她时的模样。 从那时起直到被南宫星救下,她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羞耻的姿态,不曾有半点变化。 白若麟就在这树上粗暴的夺去了她的初红,仿佛把整个人用锯子从胯下锯开一样的痛苦让她昏过去又醒来,醒来又再昏过去,昏昏醒醒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只知道已经麻木的下身一直在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她疼到便溺都一起失禁,白若麟却只是用草叶树叶胡乱擦了擦,便继续着他疯狂且无休无止的奸淫。 所以当被刺痛从昏睡中唤醒的时候,发出痛呼的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幸好,她看到的是陪在兰姑娘身边的那位公子,而并非凶神恶煞的阎罗王。 这些事并不复杂,翠巧有气无力的讲完,也没有费上多少时间。 只不过,再去追白若麟已不可行,只好就此返回。 翠巧是山民家的女儿,在这山里只要能看见东西就决不会迷路,只是她下身受创极重,一迈步子就牵扯的满脸冒汗,南宫星只得将她背在背上,让她领路折返。 背了一个不好被颠簸的女子在背上,回程的路即便抄了近道,也比来时慢了许多。等到能看见白家别庄院墙的时候,天色都已大亮,只不过金乌隐迹,灰云漫天,连风中都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显然不是什么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此时若在高处,倒真是应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说法。 而等他回到庄中,才知道天上的雨还没落地,白家的雨却已重新下了起来。 崔冰颇为听话,尽管心里不愿,却还是去找了白若兰,两人此刻便肩并肩的站在一起,乍一看好像姐妹一样。 只不过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当然不是因为南宫星追丢了白若麟,事实上,看到他平安归来,两人的脸色才算是好了几分。 但周围其他的白家人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不那么好看。 就连冯破,也在紧锁着眉心沉思不语。 他们都在崔冰住的客房里外,本就不大的屋子,几乎没了落脚的地方。 而他们看的都是同一处,同一样东西——一具没了脑袋的尸体。 南宫星这才知道,为什么白若麟会趴在屋顶傻了一样的鬼叫。 屋顶被掀开了一大块,趴在上面的人,恰恰能透过那个不算小的洞,看见被拿开了屏风的床。 而那具无头尸,就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已经凝结的血,把大半张床都染成了酱汤一样的颜色。 尸体的个子很小,身段到还算匀称,身上的衣物是丫鬟的款式。 冯破看向南宫星,淡淡道:“昨天晚上,庄里只少了一个丫鬟。” 白若兰眼中满是悲愤,咬牙道:“碧姑娘说了,昨下午春妮在屋里绣东西的时候,被针刺了左边食指。” 南宫星皱着眉拿起了尸体的手掌,果然手指上刺痕犹新。 白若兰走近他身边,小声道:“我知道她昨晚和你在一起,唐姑娘也帮忙做了证明。不过还是有人怀疑,你看,要不要把崔冰的身份说穿?”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说穿也无济于事,这种时候,人的疑心都比平常重得多。这么一具尸体躺在这地方,看着又像是春妮,没人怀疑崔冰才是怪事。” 他叹了口气,道:“这之后,崔冰只怕要多仰仗兰姑娘你照料一下了。” 白若兰抿了抿嘴,道:“你也是为了帮我们家才惹上的事,我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只是这尸体,也来得未免太巧了吧?” 南宫星摸着尸身手指上的伤痕,摇头道:“因为这本就是谋划好的一步棋。你难道真的认为这尸体就是春妮么?” 白若兰皱眉道:“我也觉得不对劲,可……可这不分明就是她么?” 白天武驱走了旁人,关好房门,沉声道:“南宫贤侄,你觉得这尸体是谁?” “一个可以用针随便扎出来的伤口,并没有什么用处。”南宫星看了冯破一眼,缓缓道,“更何况,春妮做了几年丫鬟,这尸体的手,却并不是丫鬟的手。” 冯破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尸身的手掌茧子极少,只在指节顶针之处有积创,指甲修的圆润整齐,还涂过花汁,的确不像是春妮的手。” 南宫星盯着尸体周身看了一圈,突然伸出手去,刷刷扯开了尸体的衣襟,露出苍白一片的赤裸胸膛,他在那乳房上按了两下,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的确不是春妮。” “咱们已经不必再找茗香夫人了。”他沉默片刻,缓缓道,“她就在这儿,做了春妮的替死鬼。” 第二十章、意料之外 “李代桃僵,瞒天过海,若她真是白思梅,这一招可就并非初犯了。”南宫星喃喃说道,神情有些复杂的站直了身子。 不过三两天的功夫,一个寂寞幽怨的娇小妇人,便成了没有脑袋的一具挺尸。 也许旁人还需要些证据才能判断,他却不需要。 那双曾经细嫩柔软,充满活跃弹力的乳房,的的确确曾被他捧在手中悉心把玩过。即使如今已冰冰凉凉没有一丝生气,他仍摸得出,这就是茗香夫人。 不过这证据颇不好讲出口来,幸好还有个冯破。 这种没有仵作稳婆的地方,冯破也就不再避嫌,叫上白若兰南宫星帮手,转眼便将无头尸体剥的一丝不挂,一寸寸从头到脚仔细查验,白若云毕竟年纪尚轻,颇为尴尬的转开了头,白天武则认真看着,静等着结果出炉。 “我不知道茗香夫人该是什么模样。”冯破连阴户之中也扒开仔细看过之后,起身叹道,“不过我觉得南宫兄弟说的应该没错,死的这名女子,至少也在三十岁以上,倒是不曾生养过孩子。那个春妮,顶天也过不了二十岁吧。” 白天武面颊隐隐抽动了两下,道:“过不了,我们白家除了几个情形特殊的老妈子,所有丫鬟一过十八,都可以支一笔结算银子回家嫁人。不想走的,到了二十,我们一般也都会安排她们与合眼的长工结成夫妇,在山下另外安置住处。整个庄里目前过了二十还没着落的大丫鬟只有三人,里面没有春妮。” “云儿,去把白吉白祥叫来。”白天武至此总算开始正视春妮身上的疑点,即刻叫儿子出去唤来管家。 知道这是茗香夫人的尸身,自然不好就这么赤身裸体摆在那里,白若兰南宫星两人又费劲把衣服都套回原处,刚刚穿好,两个管家便已敲门走了进来。 白天武也不罗嗦,直接问道:“叫春妮的那个丫鬟是什么来路?” 白祥总领内外事务,他略一思忖,答道:“是元顺三年正月底进府的丫鬟,自称是河东遭了蝗灾的流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签了终身契,牙婆也只收了二两银子,算是把她托个好人家。她父亲姓李,母亲李赵氏,均是农户,据说是流民入蜀后病死在南川,尸骨无存,无从考证。” 白吉等弟弟说完,接口道:“这丫鬟手脚麻利,力气也不小,除了有些多嘴多舌,没什么其他毛病,进府头年分到伙房帮工,半年后临时在二爷夫人院中帮了一个月手,因与几家的姑娘颇谈得来,便在庄主与四爷两家的千金手下跑腿。去年因为不小心,弄丢了几件李秀儿洗好的衣裳,罚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此外再无过失。不过丫鬟房里有传闻,说她暗地爱慕着云少爷,显得有些魔怔,因为不影响平日干活,并未详细取证。” “元顺三年正月……那她来此已经三年多了,有谁与她平日关系不错的么?” 白吉楞了一下,侧头打量了一眼白若兰,谨慎道:“她与其他丫鬟关系一般,反倒与伺候过的姑娘们关系都算不错,念洁姑娘与兰姑娘算是其中最好的。” 白若兰点了点头,道:“我平时到别庄来练武,总是使唤她。她这人就是话多,别的都好得很,虽说嘴上不饶人,心肠却当真不错,哪个丫头身上不方便的歇着,她老是头一个出来顶活。要让我们姐妹几个来说,可不信春妮能干出这种事。” 心知白若兰这种性子认定的事不到铁证如山不会轻易更改,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知两位管家哪个能帮忙查查,昨日最后一个见到春妮的是谁?方便的话,还请带来让冯大人问几句话。” 白吉一拱手道:“我这就去。” 等人的功夫,屋内几人商量了一下应该如何公布,南宫星和冯破意见依旧一致,这尸体布置的其实颇为匆忙,漏洞着实不少,而且金蝉脱壳的意图太过明显,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妙招,若是将计就计,反倒显得是在故意装蠢卖破绽,说不定进而会对冯破的身体状况起疑。 不如干脆就把疑点公开出去,说暂且不好确定尸体身份,但不是春妮的可能性不小,顺势发动大家以搜索人头的名义再将别庄各处查探一番。 对方既然已经有了手忙脚乱的征兆,不如就帮他们把弦绷的再紧一些。 大致安排妥当后,白天武略显担忧的说道:“南宫贤侄,最近的事情一直将大哥排除在外,我担心他心中起疑。平时白家的大小事务,我都会和大哥二哥商量。二哥现在被关了禁闭,我突然什么事都不对大哥说,会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南宫星眼珠一转,道:“说的也是,那白叔叔不妨把这次搜查人头的事情交给白大伯全权负责,茗香夫人好歹也和他同床共枕了好几年,他城府再深,说不定也会漏出什么破绽。” 冯破插言道:“嗯,要不是白老四中了毒在山上本家养病,这次的事连他一齐扯上是再好不过。” 白若云冷笑一声,道:“四叔不在,五叔也是一样。他们兄弟两个,本就是一条心。我不相信四叔要是算计什么,五叔会一点也不知情。” 南宫星沉吟道:“那更好,白天猛的性子藏不住心事,比白大伯和白四叔好看穿得多。只是……这种事也要有人从旁观察,白叔叔,不知你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白天武想了一会儿,道:“我大哥那边,冯大人自然是最佳人选,五弟喜欢和年轻人混在一起,不如就让云儿从旁帮忙。只在庄内活动,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话虽如此,白若兰心中还是担忧的很,拉着哥哥到旁嘟嘟囔囔叮嘱了几句,似乎还想让南宫星也跟在一旁帮忙,犹豫了一番后,却并没有开口。 白若云倒是一副并不在意的神情,只是道:“不必担心,叔叔伯伯里旁人我兴许还没有把握,以五叔的功夫,他就算偷袭也杀不了我。” 不多时,白吉便带着一个丫鬟匆匆返回。 那的确是最后一个见到春妮的人,而且见到的还是颇不得了的情景。 按那丫鬟所说,她半夜被尿泡涨醒,夜壶被同屋的用了个九成满,只好披上衣服出门上茅房解决。 偏偏茅坑被两个吃坏了肚子的丫头占着,两人都困的点头如啄米,白花花的屁股下头还是稀里哗啦泄个不停,看着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 她们这些跑腿丫鬟住的离主人家的卧房近些,相对离仆役们的居处远些,她想绕到就近的院子尿一泡,就趿拉着鞋一溜小跑往主子们的住处去了。 身上衣衫不整,她也害怕被巡院子的男人看见,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调戏,便挑着夜露浸润的潮软土地溜边摸了过去。 怕有主子正上茅房,万一撞上个不挑食的老爷少爷,突然起了性子保不准就给她拖进屋里,她便特地在院门口探了探头,结果就是这一探,叫她看见了春妮。 其实第一眼她没看出那是谁,只看到有个小小的背影站在暗处的角落中,乍一眼瞅过去,还以为撞了女鬼,吓得她一个哆嗦,背后登时渗了一层冷汗。 结果那身影扭了扭头,似乎在看另一边主子们的卧房,这个侧脸恰好闪在惨白惨白的月光下头,让她认出正是春妮。 但她没敢喊,也没敢上去问这么晚你在这儿干什么。 因为她还看到,春妮身前不远的地方,更暗一些的角落里,还站着两个人。 这阵子白家的风言风语足够把她这样的小丫鬟吓死十个不止,她仔细一寻思,顿时吓得连腿都有些发软,转身就沿着来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溜了回去,直到回了屋子,才发觉裤裆里凉飕飕的,不知何时已经把一泡尿全撒在了身上。 她连出门也不敢,把被子蒙在头上抖抖索索直到天亮,别人起了,她也只说身子不舒服,赖在了屋里。 白吉去打听春妮,她才知道春妮连头都没了,这才壮着胆子钻了出来,匆匆洗了洗屁股换了条裤子,跟着总管跑了过来。 这丫头胆子虽小,人到机灵,否则保不准真会被杀人灭口,成了另一具无头女尸。 只可惜晚上实在太暗,她只看的出那两个人隐隐约约的轮廓,都比春妮高,一个瘦些,一个颇胖,瘦的只比春妮高出一点,有些驼背,胖的那个算是中等身材,硬要说的话,和白大爷颇有几分相似。 她转身前仿佛听到春妮骂了一句“废物”,听起来气冲冲的,就是不知道在骂谁。 为保险起见,白天武让白祥将这个丫鬟小心安置起来,让她暂且住在禁闭室旁边,名义上照顾白天雄的饮食起居,实际上是让四大剑奴将这个证人一道保住。 尸体的处理也安排完后,白若麟惹下的烂摊子也不得不前去收拾,白天武让白吉多准备些银子,等事情过去后请个好郎中,帮翠巧好生调理一下身子,之后尽量安排个好人家,不要让她受了委屈,又成了新的自尽冤魂。 只是再怎么妥善的安排,怕是也难以弥补这可怜少女身心所受的巨创,当年白若云兄妹年纪都还小,隔了六七年的当下再看到无辜受害女子痛苦失声的模样,在旁照顾的白若萍早忍不住落下泪来,白若兰双拳紧握将下唇咬的都有些发青,而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若云,眼中已闪动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若是那位堂兄再落进白若云手中,只怕是不会有命被关进任何地方了。 新的命案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翠巧痛哭流涕的陈述无形中又成为了峨嵋派诸人肩上的负担,于是,日头还未过午,清心道长便带着随行弟子前来告辞。 “那几个逆徒有悖侠义之道,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贫道断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既然此间凶案与我峨嵋派并无干系,贫道这就下山去找那几个混账,必要将他们五花大绑押回此处向翠巧姑娘负荆请罪,愿杀愿罚,悉听尊便。”清心道长铁青着脸说完这一番话,许多没胆子再留在山上的贺客便也趁机一并告辞,打算跟着峨嵋派下山,人多势众,总不会半路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白天武不好强留,冯破也觉得容易混淆视线的人少一个算一个绝不是坏事,便说了一番场面话后,将那二十多人统统送到庄外。 出庄路上,南宫星和冯破特地郑重其事的向清心道长再问了一句,“白天勇中针那一晚,白天英确实在和道长一起喝酒么?” 清心道长却只是道:“一起喝酒不假,不过天英兄心事重重,没喝几杯,便匆匆告辞。具体的时辰,贫道也不好推算。” 看着这批人步履沉重的消失在山道尽头,送行的几人都是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显然别庄中的人数越少,对凶手就越发不利。 春妮借死隐遁,明显发觉自己已被盯上,从那丫鬟听到的话来看,春妮在事件之中的地位竟还颇高。 按那丫鬟看到的身形描述来推测,最符合的人就是白天英和唐行杰。 可这两人一个是白家五老中的长兄,一个是唐门本家的弟子,更别说前者还是白思梅的长辈,春妮凭什么在他们面前斥责一声废物? 听起来,倒像是那两人一直在受她指挥一样。 如此看来,春妮至少有八九成的可能真是天道中人,并且在这一线上的地位不低,否则白天英那种性子,应该不会对她言听计从。 结合唐昕关于唐行杰的说法,天道在幕后的谋划倒是已经显露出一个清晰的轮廓。 只是不知道,在春妮原本的计划中,最后能一口咬下暮剑阁阁主这个香饵的人,到底是白天英还是白天勇。 “若是白天英,白天勇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且春妮要真的就是白思梅,那她没道理不偏向自己的父亲,有这一层父女关系在其中,白天英怎么会如此放心的参与进来?”冯破沉吟良久之后,缓缓道,“当真把他们可能到手的利益摆上台面来看,反倒让我觉得,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算计。” “扰乱视线的事情办了不少,真刀真枪的下手却还一次都没有,”南宫星也疑惑道,“孙秀怡的事情水落石出后,才发现真正出了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看守贺礼的弟子,九名无辜客人,春红,福伯,林虎,茗香夫人,你不觉得……这谋划者的步调有些奇怪么?” “这么看,真正暴露杀机的,反倒只有对白若麟得那一次,而那次,还让白若麟逃了。”白若云暗暗咬牙道。 白若兰早就完全没了头绪,索性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地站在哥哥身后,时不时瞥南宫星一眼,顺便看一眼他身后站着的崔冰。 白天武眉心紧皱,孙秀怡一事带来的压力虽已消散,天道的影子却已愈发浓重,加上那个不知究竟有没有参与进来的如意楼,他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惹出一桩桩的事,逼得我和云儿加强防范。想要杀我,不是该在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最容易成功么?” 冯破沉吟道:“毕竟还有阁主位子这么一层关系在内,起码想要抢下你们爷俩这个位子的人,总不能背着凶手的嫌疑吧。” “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即使得手,之后不管是谁坐上阁主的位子,也都会背上凶手的嫌疑。”南宫星接口道,“我还是觉得,他们似乎做了太多多余的事。”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若换了是我,唐门那边负责把暗器当成贺礼送来,这边的内应设法把东西弄到手,之后就该找机会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嗯,”南宫星附和道,“最初还可以说是为了将视线引到白二爷父子身上,之后却好像在那条道上走的停不下来,明明这嫁祸已经失败的一塌糊涂,却也没见到什么新的招数,反倒把几个人的嫌疑暴露的如此明显。” 冯破想了一会儿,笑道:“也许春妮终归还是个年轻姑娘,这世上,本也没多少天衣无缝的计划。否则,咱们还在这里商量个屁,让他们父子俩提前准备后事不就是了。” 冯破虽这么说,白若云和南宫星却仍有些无法释怀,对望了一眼,倒是互相认同了一下。 毕竟事关自己与儿子的安危,白天武谨慎道:“不论如何,此前决定好的应对不能松懈,对手越是大费周章,咱们越是要小心谨慎,峨嵋走后,这次的客人必定还会有人跟着离去,这几个凶手既然已经开始着慌,多半也不会再有余暇去拦截他们,那他们行动的时机很可能就在这两日内。既然你们都怀疑他们还另有所图,那在这里的每个人就都要格外小心,他们的大搜魂针,说不定会用在谁的身上。” 众人又商量了几句,之后,外面有人敲门,里面的诸人也就一起停下了话头,开门之后,进来的却是白若松。 白若松是年纪仅次于白若麟的男丁,性格颇为老实,练武勤勤恳恳,天资虽只是平平无奇,却靠着勤能补拙硬是在年轻一辈的一流水准站稳了脚跟,他前年迎娶了并非武林人士的妻子进门,去年纳了一房小妾,如今妻妾都已有孕在身,妻子怕他憋闷,年中又要替他纳一房妾室进门,说他是白家最安稳幸福的那个也并不夸张。 以他在白家的口碑,即便此刻他父亲身上已有不小的嫌疑,白天武父子也没有怀疑他一分一毫,只是担忧他孝心太重,露了口风,才把他排除在外。 此刻他突然找上门来,自然是有事要说,白若云立刻起身迎了过去,让他进屋坐下。 白若松神情颇为紧张,盯着冯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不安的侧目打量着崔冰和南宫星。 白若云立刻开口道:“松哥,这位南宫兄弟这些天鞍前马后的帮忙,你想必也记在心里,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白若松犹豫半晌,才道:“冯大人,也许……这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只是我想多了。这种多事之秋,人人的脑子都有些乱,可我又怕要是不说,会害了我们家的人。” 冯破微微一笑,道:“你只管说,是不是你想多了,我自然会好好判断。不过你只需要说事实就好,不需要加上你的意见。” 白若松点了点头,开口道:“我……觉得四叔被偷袭的那天晚上的表现十分奇怪。我想了很久,越想越不对劲。” “哦?都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 “从吃饭的时候起,四叔就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还发一会儿楞,好像在想什么很为难的事。我当时没有在意,还当是家里出了事,四叔心里也在着急。”白若松认真回想着道,“后来竹弟不胜酒力,身上燥热,坐到窗边想要吹吹风,四叔就突然变了脸色,找了个莫名其妙的由头把他拽回了桌边。没多久,他就拿了壶酒,和五叔单独坐到窗边那桌。” 白若兰忍不住插言道:“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白若松摇了摇头,道:“从坐到那儿喝酒开始,四叔就一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喝了没几杯,他突然嫌热,硬是和五叔换了位子。可他换了之后,又嫌风大,把窗子还关的只留了条缝,自己也不坐凳子干脆坐在了桌上。再然后,四叔就突然被大搜魂针射中。当时乱成一团,我也没往心里去,过后仔细想想,四叔怎么……怎么好像事先就知道偷袭的人要从那扇窗子动手一样?” 南宫星与冯破互望一眼,心中立刻都开始了又一轮算计。 他们还在斟酌该不该开口,白若云却已说道:“这并非绝无可能,唐行杰当时就在屋内,即便中了大搜魂针,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反倒能先帮自己洗脱嫌疑,绝对算不上昏招。” 白若松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信,白天武道:“松儿,你这消息十分有用,说不定,能救到不少人的性命。我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去做一下。我和云儿如果去的话,恐怕对方会起疑心。” 白若松立刻点头道:“阁主只管交代,为了白家上下安危,若松万死不辞。” 白天武摆了摆手,道:“没那么严重。既然四弟的确有古怪之处,那就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昨天大张旗鼓的搜身,只是针对了下人,结果今天那个春妮就借死逃的不知所踪,我想,那些丢失的东西会不会已经转到了她的合谋者手上。松儿,我希望你能尽快上山,去家里探望一下你四叔,不必多说什么,只是看看他最近气色如何,顺便留意一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器物。这些东西十分要紧,他要是拿着就很可能随身带着,你如果有机会,试探一下也好。但一定要注意不要露出破绽,免得他突下杀手。” “是,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白若松起身拱手告辞,看这架势,还真是立刻就要上山探查,一刻也不愿耽误。 等到白若松关上了房门,白天武才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冯大人,南宫贤侄,松儿的话,可有什么有用之处?”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这些事情随便哪个在屋里的人都能看到,若松兄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那很显然,白天勇的这些异常之处是确有其事。这就很有意思了,咱们先前想的,就是白天勇牵扯其中,才会借大搜魂针来洗脱自身的嫌疑。按那条路子去想,他中针的事本该是一早就安排好的。但有了白若松这一番话,事情就变得有趣了许多。” 冯破跟着说道:“这些描述的事要是不假,那其中的结论显而易见。中针躺在家中卧床不起的那个,本该是你们家的老五才对。只是白老四不知为何,思来想去之后,莫名其妙的改了主意。” 白若云一皱眉头,问道:“为何会让五叔出来当目标?四叔又为何最后关头改了主意换成自己?” 南宫星沉吟道:“这么看,很可能白天猛对一切事情并不知情,白天勇兄弟之间关系一向很好,被袭击的如果是白天猛,当时白天勇又就在他身边,一样也能起到洗脱白天勇嫌疑的效果。唐行杰本就有非常大的嫌疑已入天道,帮白天勇保下弟弟的性命并不算难。” “白老四最后关头突然反悔,宁愿去挨那一针,整天躺在床上等人送药,为的恐怕并不是兄弟情深吧。”冯破挑了挑眉,沉声道,“要我说,他是想逃,逃避一件本该由他去做的事。” “逃?”白天武不解道,“我四弟和五弟虽然脾气大不相同,但做事却都有些人如其名,勇猛的有点过头,年轻时就被长辈教训过于莽撞。有什么事会让他用这种法子逃避?” 冯破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指指着白天武道:“有啊,比如说,杀你。” 白家几人面色都是一变,白若兰更是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抬手掩住了嘴巴。 “冯大人说的不错,”南宫星缓缓道,“最合理的推断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中,遇袭并帮白天勇洗脱嫌疑的是白天猛,有了这一层铺垫之后,白天勇便可以以照顾弟弟的名义回山上家中,非常方便的制造出下手的时机。而顺位靠前的白家大伯二伯,便会成了众人怀疑的对象,届时阁主父子已死,白天英白天雄一旦洗不清身上嫌疑,白若松为人敦厚与世无争,那两代人中最可能接下这一大摊子的,岂不就是白天勇与白若竹这父子两个?” 冯破点头道:“那么,他们谋划的这一切显得拖拖拉拉的原因也就很明显了,白老四事到临头突然变卦,少了原本计划中下手的那个人,他们自然只好遮遮掩掩再找机会。才弄出这许多事来。” 白若兰迷惑道:“可……可四叔为什么突然反悔了?” 南宫星思忖道:“反悔的原因不好直接判断,从白若松的描述来看,应该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与他原本预计的不太一样,单讲那兄弟两人的性格,白天勇比他弟弟还是要谨慎得多。我也在想,他当时考虑到的究竟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四叔突然发现这种洗脱嫌疑的法子并不难看穿,加上他又不想下手杀我爹爹,所以干脆临阵脱逃?”白若兰眨了眨眼,小声道。 “发现这法子不可靠还有可能,不想杀你爹爹?那他早该把所有的凶手都指认出来,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还说得过去一点。”冯破不屑道,“他直到那时侯才想明白要反悔,可见原因一定与计划中的什么变故有关。咱们不妨想想,当时已经发生的事情里,有什么是他们原本该做却没有做到的?” 白若兰抿了抿嘴,低声道:“咱们又不是凶手,怎么知道他们该做什么。” 白若云也道:“咱们连凶手的目的也只能大致猜测而已,直接去猜他们原本该做却没做到的事,有些强人所难吧?” 南宫星目光闪动,道:“若是这样考虑呢?白天勇为何会参与到这件事中,除了阁主这个位子之外,白思梅这女儿,只怕也是原因之一吧。白思梅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改头换面回来报仇,那她该做却没做到的事,岂不是显而易见?” “白若麟!”白若云立刻醒悟过来,道,“他们想杀的白若麟并没杀掉!” 白若兰疑惑道:“这也不对啊,要是杀了白若麟,二伯岂不是直接洗脱了嫌疑?那我爹爹出了什么事后,四叔可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不难解决,”南宫星道,“其实我原本就有些怀疑,手铐脚镣即使断了,也没那么容易瞬间挣脱出去,凶手要是在石屋内突然出手,那两枚大搜魂针应该能当场要了白若麟的命。他们原本的设计恐怕是让白若麟死在山中不知何处的角落,只是没想到白若麟并未真疯的那么彻底,一进山中便再也找不出来。只不过我暂且想不出,这变故和白天勇的反悔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不对,”白天武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这次说得不对。如果是思梅回来设计帮他父亲和弟弟夺权,这我姑且可以相信。但你们说她非杀若麟报仇,这个可全无道理。” 他略一犹豫,又摇了摇头,道:“二哥没有说谎,若麟被抓的那个时候也确实是清醒的,若麟走火入魔的事,的确是思梅的恶作剧所致。无论如何,这件事中,思梅也不该是来报仇的那个。” 白若兰满面惊愕,颤声道:“爹,你……你不是说笑吧?思梅姐姐她……她……真的……害了那个疯子?” 白天武点了点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再隐瞒。当初为何会网开一面留下若麟的性命,就是因为最后还是证实了,归根结底思梅才是罪魁祸首,她为了不让若麟出太多风头,往端去的酒里放了从她爹那里偷来的春药,她年纪小不懂事,放得太多,才惹下了那件天大的祸事。此事关系重大,知情人并不太多,就连大哥,我也没敢说明。毕竟当时受害的那个小妾,简直就是大哥的心头肉,你们都不知道他有多难过。” “阁主,当年的春药,是否是青楼中用来调配迷春酒的药丸?”南宫星听完,忍不住插言问道。 白天武皱了皱眉,道:“你怎么知道?那时候四弟迷上了一个清倌,赎回家后又嫌她不晓得闺中趣味,特地去富贵楼讨了一包春药助兴。思梅不知怎么知道了,悄悄偷出几粒,还以为可以拿来作弄别人。没想到……唉。” “这就怪了……到底白老四当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冯破皱眉道,“难道,是咱们想多了?” 南宫星也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道:“未必,他们这个计划中有一个矛盾,被咱们忽略掉了。” “是什么?” “别忘了,暮剑阁的阁主只有一个,这计划中嫌疑最大的人,能染指这个位子的,却有两个。”南宫星道,“白天勇若是亲自出手杀人,那万一计划出了什么纰漏,笑到最后的人岂不成了白天英?” “那白老四先前为何会同意?这种事情总不会是临时安排出来的,他们一定提前商量过。”冯破立刻追问道。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我猜,白天勇并不知道白天英也参与在其中,而到了那晚用饭的时候,他苦思冥想想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开始担心会被白天英渔翁得利,又不愿将女儿的计划破坏的太厉害,索性让自己成了受伤的那个,名正言顺的退居幕后。” 白若兰听得脑子发胀,忍不住小声道:“猜来猜去麻烦死了,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去找四叔,黑黑白白,问个明白就是。” 白若云在她手上轻轻敲了一记,道:“要是五叔还能这么办,四叔的话,恐怕谁也休想问出什么来。从他们刚才的分析来看,五叔恐怕并不知情。” 这结论似乎让白天武稍微感到些许安慰,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踱到窗边,道:“我实在料想不到,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我们兄弟几个之间,就已到了这种地步。”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白四叔真是个颇有城府的人,当年白若麟被害的事,未必就是白思梅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这么简单。白若麟武功天赋如此之高,当年暮剑阁中一直看好的继位者,只怕还轮不到若云兄吧?” 白若云双手紧紧按住扶手,点了点头,道:“即便是如今的我,也比不上当年的若麟大哥。他……的确是天赋奇才。如果他没疯,我们这一辈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心甘情愿辅佐他左右,效犬马之劳。” 尽管江湖门派未必会以武功高低决定领袖者的人选,但白若麟这种能自创剑法内功的绝顶人物,即便掌舵的本事一塌糊涂,也会在旁人辅佐下成为一派宗主。 这样的领袖,本就是门派自身的招牌。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想通,”屋中沉默片刻后,南宫星再度开口道,“按你们的说法,春妮已经到了这里三年挂零,有白家大伯四叔这两条线可以帮忙,按说她应该有大把的机会谋划动手,为何非要等到这时候才行动呢?” 这问题冯破似乎也考虑过,他张了张嘴,不过还没问出口来,就被门外一声满是慌张的叫喊打断。 “阁主!阁主!出……出事了!” 白天武面色一沉,大步过去打开房门,扬声道:“怎么了?” 一个暮剑阁弟子疾奔而来,一身大汗满面通红,一路冲到白天武面前,才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墙壁喘息道:“四……四师叔……和……和五师叔……都……都遇害了……若松师兄正在那边看护,你们、你们快过去吧!” 第二十一章、白天英(上) 惊涛骇浪。 与这条突如其来的讯息一比,先前那些变故统统成了湖面微波。 不要说白天武脸上顿时没了半点血色,就连南宫星的神情也变成了难得一见的惊愕万分。 白若云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惊问道:“你……你说什么?谁遇害了?” “师兄,是……是四师叔和五师叔。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那弟子显然是竭尽全力飞奔而来,话刚说完,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时也没人顾得上照看一个报讯的弟子,白天武领在最先冲了出去,屋中诸人纷纷跟上,飞也似的向庄外赶去。 崔冰功夫虽差,但跟着飞贼师父学了这些年,身法倒着实不差,快步急赶,并不比白若兰慢上太多。 南宫星唯恐有人趁乱下手,便不着痕迹的垫在最后,小心留意着周遭情形。 既然对方已经开始动手,冯破也就不再装作中毒,几个起落,便追到了白天武身边,他身形腾挪之间姿态颇为笨拙,速度却着实不慢,轻功显得极为实用。白若云施展浑身解数,也没能拉近半分,心中这才对冯破生出了几分敬意。 南宫星护着两名女子,自然而然被甩落在后,等到赶至白天猛尸身所在,冯破已仔细查验了片刻。 这兄弟二人并未死在一处,白天猛陈尸的地方,距离接近峰顶的白家住处还有一段颇远的距离。 五兄弟之中,白天猛的心性最为浮躁,武功修为甚至比不上年轻一代中顶尖那几位,凶手根本没有用到大搜魂针,就拿了一条红绸腰带,便把他活活勒死,吊在了山道边的歪脖树上。 这应是白天猛上山给哥哥送药的时辰,他既然已死在这里,那本该送上山的药,还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 白若松赶去了山上,白天猛的尸身边守着的,是两个本家的护院弟子,应该是被白若松紧急从山上叫了下来,这帮人都已赶到,那两个还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尸体没有任何掩饰,就那么直挺挺的挂在上下必经之路旁,可见凶手根本没去在意是否会被发现。 白天武的双拳已经捏的发白,他盯着白天猛的尸身看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你们两个,把五师叔放下来好好送到别庄里。冯大人,咱们赶紧上去看看四弟。” 冯破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这次,没有人再急着用轻功赶路,白天武这一家人的脚步,都显得有些沉重。 这后半段山路,他们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比起相当于门派所在的别庄,白家的家宅并不太大,也就是寻常富户的院落大小,门庭修饰也颇为朴实。 想来白若松还没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院落中还比较安静,只有几个丫鬟在回廊出探头探脑,远远看着一脸戒备神情紧张的白若松。 白若松就守在白天勇的卧房门口,白天勇的小妾都在别庄,正妻早已亡故,并没什么需要避嫌之处。 白天武一行正要过去,另一端却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灰衣妇人,模样尚能看出几分秀气,只是形容颇为憔悴,双眸也没有多少神采,恍如一朵开过了季的枯花。 那妇人望着白若松径直走了过去,眉心越锁越深,面上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责怪之意,还有十余步远,就开口道:“松儿,你不在下面帮爹爹做事,在这里做什么?” 白天武连忙大步赶上前去,恭敬道:“大嫂,是我叫松儿上来帮忙办事,稍稍占了他一些时间。” 南宫星略感讶异,低声问白若兰道:“兰姑娘,这……就是当年的金针铁剑周三娘?” 白若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嗯,她就是我大伯母。” 金针铁剑周三娘当年虽不是什么艳名远播的美人,名声全凭着一身功夫闯荡出来,可容貌也绝不算差,只是脾气太过糟糕,才让不少男子望而却步,最后被白天英娶回家中时,还着实羡煞了不少曾想一亲芳泽之人。 南宫星虽未见过,但江湖传言总归知道一些,他微微摇了摇头,忍不住道:“她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声道:“从大伯纳进第一房小妾,她就渐渐变成了这副样子。不过脾气据说倒是比年轻时好了许多。” 她看了白天武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把声音压得更低,补充道:“我早说了,家里这些女人,只有跟了我二伯的才算是有点福气。” “包括令堂么?”南宫星皱了皱眉,问道。 白若兰轻轻叹了口气,细声道:“我娘……总算比其他人强些。”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白天武已经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白若云站在一旁,尽量不露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大伯母的神情。 听到白天勇已死,周三娘确实吃了一惊,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转眼之间,就已镇定下来,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道:“凶案已经波及到家里,还盼阁主早点解决了这些事端,免得家中老小整日心神不宁。我一个妇道人家,帮不上手,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松儿,过后你来我房里一趟,我看看这几日你的武功有没有耽搁。” 她轻声叮嘱完,连屋内的情形也不想看上一眼,就这么径自转身走了。 “自家小叔都没了命,这婆娘就还只关心她儿子武功进境,”冯破忍不住皱眉道,“她是就这副性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天武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已经好得多了,换成她刚进门那几年,恐怕我死在她面前,她还要嫌我挡了她的路。我这大嫂,有儿子之前眼里只有自己,有儿子之后眼里就只有儿子。冯大人,她就是这副性子,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白若松也连忙道:“我母亲平时也就是这样,她对我父亲都不太关心,冯大人不必多想。” 冯破看了白若松一眼,点头道:“咱们赶紧进去看看白老四吧。你说说,上来时候是什么情形?” 白若松推开房门,道:“我就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叫人下去报信了。” 这多半是实话,因为实在没什么人愿意站在房中仔仔细细的看上半天。 只是推开了屋门,一股刺鼻的恶臭便扑面而来。 这味道并不陌生,林虎的尸体被带上来的时候,散发出的也是一样的味道,只是不如此刻屋中飘荡的这般浓烈。 白天勇的死状,也和林虎差不多的模样,通体青黑,肌肤遍布血点,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凝固的垂死神情,除了因痛苦而造成的扭曲之外,竟还残留着满心的惊骇,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何会如此吃惊。 难道是不相信动手的人真的会杀他? 这尸体并没什么查验的必要,依旧是唐门的毒药,想必是伪装成了调理补药的样子,喂白天勇吃了下去,顷刻之间,毒发毙命。 此前并没想到白天勇会成为凶手的目标,防备的主力几乎都在别庄,如果动手的是白天英,躲开那几个武功平平的门丁实在易如反掌。 而他们既是同谋又是兄弟,随便找个借口哄白天勇吃下送来的补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春妮借死遁走,以她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对白天勇下手,那被圈在疑凶线中的人,便只剩下了一个白天英。 这些想法不好当着白若松的面说,白天武便以请唐门的人过来帮一下忙的由头将他支开。 屋内的气味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忍受,一行人只得出来关好房门,去了院中的凉亭商议。 五兄弟中已死了两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等凶手出手,不论疑点和证据是否足够,也到了去和白天英对证的时候。 “只是我还没想通,为什么白大伯会在这么个时候动手做这么一件事?”南宫星沉思良久,才缓缓问道。 白若云点了点头,也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四叔和五叔。按说,他们要是同谋,我和我爹都还毫发无伤,应该不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才对。” 冯破沉吟片刻,突然道:“阁主,你说,白老大有没有可能,其实早就已经知道白思梅才是害死他最宠爱小妾的罪魁祸首?而幕后的谋划者,很可能就是白天勇兄弟俩。” 白天武神情一凛,喃喃道:“如果早些时候,我还能说他应该并不知情。可……可先前二哥认罪的时候,不经意提起了这件事。如果大哥听到之后记在心里,并不难推测出当年的真相。” “那……会不会从那时起,大伯就在心里悄悄将目标从爹和我转成了四叔五叔?”白若云皱眉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大伯对当年自尽的那个小妾,可是宠爱进了骨子里头。” 南宫星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原来他配合白思梅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将计就计。可能他原本的计划是顺着白思梅的安排行动,等到大事已定,再设法杀掉白思梅父女,到时多半还会揭发他们的阴谋,顺水推舟的拿下阁主之位。如今眼看计划无法进行下去,便干脆铤而走险,杀掉真正想杀的人,顺势灭口。” 冯破叹道:“的确,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下去找他吧。也许大牢那种地方,才能让白天英清醒过来。” 众人一起站起来,往外走去,只有白天武仍坐在石凳上,神情哀伤,缓缓道:“你们在门外等我,我……想静一静。” 知道此刻白天武必定是心乱如麻,旁人也就依言先行走开。 白若兰担心爹爹,走出两步,便忍不住回头望上一眼。 南宫星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便紧紧跟在白若兰与崔冰身边,不敢有丝毫大意。 这无疑是他来此之后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就在白若兰回头看向父亲的同时,院墙外的茂密树冠之中,突然传出了极轻微的几声动静。 而十几道仿佛比声音还要快些的乌光,刹那间射向院中数人身上。 正是阴阳透骨钉打出的大搜魂针! 三十六种不同的组合手法,这一瞬间便打出了八种! 十六根大搜魂针,几乎同时锁定了院中所有的人。机簧劲力之大,数十丈开外的距离,连眼都来不及眨上一下,这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之王,就已到了众人身前。 冯破在六扇门中多年,早不知在鬼门关口来回走过多少遍,身上汗毛一竖,那恍如野兽般的本能就已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行动,声音响起之时,他已飞身扑向白若云,两人搂成一团,颇为狼狈的滚在地上。 饶是如此,仍有一根大搜魂针钉上了白若云的袍角,毫厘之差,未能蹭到他的油皮。 南宫星并没有那种野兽一样的直觉,但他的反应却比任何人都快,声音响起的同时,他身形一扭,双手同时向后一扯,毫不犹豫的拦在了白若兰与崔冰的身前,射来的六根大搜魂针彼此呼应,角度极为刁钻,他若是躲开,身后两女必受其害。 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手一扬,内息鼓荡向内一拢,施展情丝缠绵手的上乘功法,硬是把六根大搜魂针齐齐逼到中央,双掌一合,紧紧拍在手心。 白若兰俏脸登时没了半分血色,一把扯过南宫星手掌,怒道:“你不要命了!大搜魂针怎么能用手去接!” 六根细针掉在地上,而南宫星的掌心肌肤上,却留下了一线乌痕,顷刻便沁透进皮肉之中。崔冰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的双手,大颗大颗的眼泪登时涌了出来。 南宫星却只是将双手握拳一挣,道:“不碍事,我可以用内功逼住毒素,快去看你爹。” 十根大搜魂针牵制住了走出凉亭的五人,而剩下的六根,却都打向了凉亭里仍沉浸在悲伤中的白天武。 暮剑阁的轻功至多不过沾到个武林一流的边,更不要说白天武的武功都还不是暮剑阁中的顶尖。 他的反应比南宫星其实并没慢出太多,也许只慢了一刹那而已。 刹那之间,九百生灭。 他的选择并没有错,意识到危险的那一刻,他已来不及转身去留意飞来的暗器的线路。 所以他向前冲了出去。 不论对方瞄准的是他身体的哪个部位,只要他能及时冲过凉亭顶盖遮蔽的范围,那什么样的飞针就都伤不到他。 这一蹬一冲已用上了他毕生功力。 可他还是慢了一刹那。 他躲开了四针。 剩下的两根大搜魂针,一根钉在他的臀下,一根刺入了他的左膝。 在半空中感受到的刺痛一瞬间就化为弥散全身的麻木。 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无法形容的痛楚开始在四肢百骸流窜。 眼前一黑,他的意识便被迅速拖入到燃烧着焚身业火的无间炼狱之中…… 翻过院墙,冯破轻易地找到了凶手出手的地方。 那里的掩饰并不算太好,只要有稍大一些的风吹过,形迹就会败露在院内的人眼前。 而且在这种距离下,又有凉亭作为掩护,并不能算是狙杀白天武的绝好机会。 可能正因如此,凶手才会不惜用上十六根宝贵的大搜魂针,铤而走险。 只要距离再近一些,或者冯破和南宫星的反应再稍微慢些,白若云此刻恐怕就已不能再满面怒气的站在树下。 “若云兄,这种时候,你还是去陪陪兰姑娘的好。我和冯大人沿路追下去就是了。”南宫星用衣袖撕下的布条缠住了手掌,向白若云说道。 白若云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我不可能还呆在那边。” 冯破纵身跃下,道:“下山的路应该不会太多。如果对方绕远,此刻可能还未到别庄,咱们快些下去,看看沿路有没有什么线索。”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窜出,双足在树干上接连借力,瞬间便已冲下山坡十余丈远。 “事不宜迟,那就走吧。”南宫星点了点头,双臂一展,化作一只大鸟飞身而下。 白若云轻功比那两人略逊一筹,但仗着对山中地形熟悉,不走山道的情形下怎么也不会被落下太多。 不论怎么下山,白天猛陈尸之处都是绕不开的地方。 那两位收拾尸体的弟子,说不定就有可能见到凶手的模样。 他们料得不错,那两名弟子的确撞见了凶手。 只不过,两人到死恐怕都没见到凶手的脸。 一个弟子搂着白天猛的腰,一个弟子正在托白天猛的脚。 两人就在这个准备放下尸体的姿势,被一人一剑,穿心而过。 “看来咱们上去的时候,凶手就已经跟在咱们后面了。”冯破叹了口气,道,“这也算是你们自家弟子,他下手倒真是毫不留情。” 白若云咬牙道:“会对自己兄弟下手的人,区区几个弟子,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来不及收拾,三人只好仍将三具尸体留在原处,接着飞身追了下去。 快到别庄的时候,在路边的山壁旁,三人一眼望见了白若松。 他并没有死,但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奇怪,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背靠着山壁坐在烂草窝子里,面色苍白如纸,满脸冷汗涔涔,连手上拔出的长剑都掉在一边的地上,看到他们三人赶到,想要说什么一样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白若云一个箭步冲到白若松身边,蹲下在他腕脉上按了一下,沉声道:“松哥,怎么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白若松的手抖得十分厉害,连咽了三四口口水,却仍是说不出话来。 南宫星和冯破大步走到他身前,互望一眼后,冯破开口道:“白若松,你是不是看见凶手了!” 白若松先是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最后却颤声道:“我……我看见了……” 白若云急切问道:“你们动手了么?看清那人是谁了没有!” 白若松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一旁,小声道:“我们……没、没有动手,那人轻功很好,我……我也看得不太清楚……” 南宫星眉心微皱,问道:“你看到的那人是什么样子?” 白若松沉默片刻,才踌躇道:“是……是个穿着红色喜服的男人,个……个子很高,挺瘦。是……是个光头。” 白若云顿时满面错愕,道:“你……你没有看错?” 白若松咬了咬牙,道:“没有。” “那他往哪里去了?”冯破盯着白若松面上神情,问道。 “他……他从那边翻过山壁,越过墙头进去庄里了。你们……你们快去追吧。”白若松说罢,头颈好似突然失去力气一样垂了下去,埋在曲起的双膝之间,“我……我只是突然身体不舒服,让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唐门的人恰好有点事要处理,他们过后才能上去。” 三人走出几步,南宫星突然回过头来,道:“若松兄,阁主刚才在山上被人偷袭,中了大搜魂针。我再问一遍,你能确定方才撞见的那人,就是那副模样么?” 白若松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一些,仿佛随时可能晕厥过去一样,“你……你说什么?” “受害的已经不只是白老四兄弟俩,你们的阁主被两根大搜魂针射中,唐门的人远在别庄,还要我说的更清楚么?”冯破转过身,冷冷的盯着白若松道。 白若松双手突然抬起,紧紧抓住了有些散乱的鬓发,他的喘息变得更加急促,足足长吸了七八口气,才轻声道:“我……我看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抱……歉。” 南宫星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柔声道:“若松兄,你身体看来确实有些抱恙,我们也不好把你直接扔在这里,不如你告诉我,白大伯这会儿在哪儿,我送你过去。有他看着你,我们也放心不是。” 白若松猛地抬起头,颇为慌张的连连摆手道:“不、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爹在哪儿。我……真不知道。” 冯破拍了拍白若云的肩膀,使了个眼色给他,两人一并往大门那边走去。 南宫星站在原地,淡淡道:“若松兄,你家中娇妻美妾都已有孕在身,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这样的老实人,不该被卷这些事里。” 白若松重又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攥着身边的草叶,不再说话。 南宫星转过身,大步往冯破那边追去,留下一句:“若松兄,令堂身体不好,今后好生尽孝吧。” 白若松浑身一颤,向着南宫星的背影伸了伸手,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发红的眼中,已是热泪盈眶。 刚一走进大门,一个站在门内的丫鬟就立刻迎了上来,道:“云少爷,大老爷让我给您传个话,您要是想找他,他就在练武场旁的练功房里。”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白若云微微一怔,立刻问道。 “就刚才,大老爷好像很累的样子,还说您可能马上就到,叫我赶紧过来。”那丫鬟被白若云眼中的杀气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三四步远。 “看来,他也打算做个了断了。”冯破叹了口气,道,“咱们一起去吧。” 练功房本就是天气不佳时室内练武所用,屋内极为广阔,墙边陈列着剑架、木桩,地上画着练习基础身法的足印。 休息时大多是席地而坐,因此屋内只有两张椅子,摆在最头,供指导者入座。 白天英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则摆着两碟小菜,一壶黄酒。 白若云他们三个进来的时候,白天英刚刚喝完一杯,心满意足的咂了咂嘴,笑了起来。 白家的人都知道,白天英是这里所有人中最爱笑的那个,也是最和气的那个,除了指导弟子武功的时候偶见严厉之外,大都像个白白胖胖的生意人一样。 几天之前,若有人告诉白若云说他大伯要谋害他们家人的性命,他恐怕会连嗤之以鼻都嫌浪费时间。 而此刻,他却恨不得一剑捅进白天英笑眯眯的嘴里。 白天英对面前杀气腾腾的侄子视若无睹,径自斟了杯酒,喝下一口,笑道:“我本打算请各位陪我喝上一杯,你们这副样子,看来这酒,是喝不成了。” 白若云冷冷的望着他道:“想喝酒,来年的今天我给你倒在坟头上。” 白天英咧了咧嘴,将剩下半盅仰脖喝下,笑道:“你果然比我心好,来年我可未必想的起你来。” 南宫星微微一笑,踏上一步,道:“白大伯,江湖中一直讲究的是一不做二不休,要么不做,做便做绝。你放白若松一马,没把他灭口,实在不应该啊。” 白天英擦了擦嘴,笑道:“若是把他灭口,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可惜啊可惜,松儿从小被母亲教导,我那夫人严格的有些过头,把我的好儿子活活教成了迂腐老实的笨蛋,连撒谎这种小事都学不来。” 南宫星盯着他道:“令郎已经尽力而为,他为了帮你掩饰,硬是又把穿喜服的大汉搬了出来,只可惜,这么拙劣的谎话,和把你直接招供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分别。这会儿在别庄里的,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让他包庇到这种地步。” 白天英将酒杯缓缓放下,道:“既然知道,你们竟还敢来?难道以为我身上就带了那十六根大搜魂针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在山上见到尊夫人,我才想起,旁人兴许不那么容易藏下一整盒大搜魂针,对你来说却容易得很。尊夫人一手金针暗器功夫也算是小有名气,从她那里拿一套布兜,一盒大搜魂针你尽可以贴身带着。阴阳透骨钉满仓不过十六根,你等我们的功夫,只怕早已装好了吧。” 白天英已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他稍稍抬起手腕,垂下的袖口中,露出一双要命的筒口,“那你们三个是觉得,这么近的距离,也能躲过去我发的大搜魂针么?” 他冷笑一声,道:“即使你们两个能躲过去也不要紧,只要若云躲不开,对我来说就已足够。” 冯破看了白若云一眼,开口道:“白兄,你把我大老远叫上山来,就是为了给你的阴谋陪葬么?” 白天英哼了一声,道:“我与你的确有那么几分交情,可我也知道,单单是我写的那么一封言语含糊的信,你不可能来的这么快。而且,要不是四弟突然变卦,根本等不到你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我这时,也已该是暮剑阁的阁主。” 南宫星突道:“这就是天道承诺给你的报酬么?一个你不惜杀死自己的兄弟也要抢到手的位子?” 白天英一怔,跟着冷笑道:“那种作伪的东西,到连你也骗过去了么。那和如意楼一样,不过是我们借来的壳。谋划之前,我们就想好了退路,天道和如意楼,随便哪个都好。” 南宫星心念一动,道:“这退路,只怕是春妮帮你想出来的吧。” 白天英眼神一闪,道:“是又如何,你们追在屁股后头查来查去,难道没查出她其实才是一切的设计者么?” 南宫星淡淡道:“这就有趣得很了,她要不是天道的人,又怎么能安排唐门中的内线帮忙准备这一切呢?白大伯,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这有什么可遮掩的,天道要是肯来帮我做这些,你当我不肯加入么?”白天英绷起面孔,道,“至于春妮是不是天道的人,我才不关心。她能帮我弄到唐门的暗器,能帮我谋划出这些事,就已经十分足够。只可惜,她最后也没想出法子,赶跑你这个碍事的小子。” “她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才到白家,她就装的失魂落魄楚楚可怜,害得我怜香惜玉安慰了她那么久,现在想想,难道那时候她就已经对我起疑了么?可我没来之前,她听说若云兄大婚,在房中偷偷哭泣又是怎么回事?”南宫星皱眉思忖道,神色颇为不解。 白天英道:“我们为这件事谋划了许久,当然不愿意出现任何变数。来贺喜的客人,只有你和碧姑娘两个不在预计之中,不先试探一番,怎么可能放心。至于偷偷哭泣这种事,我可从没听她说过。” 南宫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道:“她能让你如此放心,只怕也是与你十分亲近的人吧。若只是个天道派来的普通丫鬟,你绝不可能与她一起谋划出这种事来。” 白天英讥诮道:“你不是早就盯上了春妮么,我还道你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呢。” 白若云怒道:“她就是白思梅!对不对!” 南宫星叹道:“白大伯,当年被当成白思梅尸体的那个姑娘,恐怕是你和她联手害死的穆紫裳吧?穆紫裳性情刚烈,你追去劝她,她不肯原谅不说,保不准还要把白家的丑事公开到江湖上,为了保护白家的名誉,你自然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去。反正穆紫裳也只有个不怎么见面的妹妹,杀了她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帮白思梅假死脱身,不必再承受家中的压力。” 白天英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说的有模有样,倒像是亲眼所见似的。” “离开之后,白思梅机缘巧合入了天道,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改头换面回到白家,成了春妮。我猜,那时她应该就已经与白家的某人搭上了线,我只是猜不出是你还是白四叔。按说应该是白四叔那边可能更大,可想到你们有着共同的秘密,兴许她先找上的,是你。” 白天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他点了点头,平平板板道:“不错,她回来之后,的确是一直在靠我帮忙。” 注意到白天英很自然的用上了“回来”这个词,南宫星心中一松,知道对春妮的猜测应是八九不离十,口中道:“我先前一直在想,为何春妮会拖到今年若云兄大婚才谋划动手,现在想想,原因应该是天道。今年年初天道来找过阁主,谈的什么,自然不难猜到。阁主当时直言拒绝,我没料错的话,你们动手的计划,就是从那时开始构想的吧?” 白天英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 “以你们两个的武功,就算拉来白四叔兄弟两个帮忙,想要顺利得手只怕也不太容易。”南宫星一边在脑海中梳理,一边道,“春妮一定是找了什么借口,让你相信唐门的人可以帮忙,所以你就暗中促成若云兄的婚事,好让唐门的助手借机把必要的暗器送来。对么?” 白天英这次却摇了摇头,道:“不对,促成若云婚事的是二弟,我们的计划也是若云大婚定下之后,才真正开始的。春妮说她在唐门有很可靠的朋友,这次大婚恰好是天赐良机。一旦成功,不光我能坐上阁主之位,松儿也不会再有碍事的绊脚石。我当然不会拒绝。” “原来如此。”南宫星转了转眼珠,道,“可她再找上白四叔兄弟帮忙的时候,显然会跟那边更加亲近,你就毫不担心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个么?” 白天英冷笑道:“只要唐门的宝物在我手上,是什么结果,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不管成败,该死的人,我当然一个也不会放过。被利用有什么关系,我本也就是在利用他们。” 南宫星皱眉道:“你们原本的计划,是趁着白若云大婚人多浑水摸鱼抢下唐门贺礼,击伤白天猛帮白天勇洗脱嫌疑,之后由白天勇动手杀掉白天武父子,在山中杀死白若麟造成他逃跑的假象嫁祸白天雄,对不对?如果是这样设计,大搜魂针就该在白天勇手上,你岂不是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白天英悠然自得的又斟了杯酒,笑道:“四弟也不是傻子,我让春妮和他讲好只给他一个阴阳透骨钉,他非要两个否则便不肯出手。我思来想去,的确有些担心四弟杀的兴起连我一道收拾了。所以就卖了个破绽,故意让他看破我其实也是同谋者。他这人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亲生骨肉也不会尽信,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最后决不肯亲自动手。不出我所料,我那一枚针打过去,就知道中针的是他。不要紧,这正合我意。” 南宫星又问道:“可这计划一旦乱了节奏,你们夺位的目的,岂不是要被拖延很久?” 白天英抿了口酒,长出了口气,凄然道:“我说了,这正合我意。拖延的久些,我才好找到合适的机会杀掉这些混账,祭奠我铃儿在天之灵!这阁主之位,慢些又能怎样?这么多年,我不还是一样忍过来了?” 冯破盯着他略带疯狂的双眼,道:“白兄,你莫非早就知道白思梅他们父女才是罪魁祸首?” 白天英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微笑,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本就一个也不打算放过,这样送上门的机会,我真只能说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他的神情突然显得有些狰狞,一字字咬牙道:“只可惜形式所迫让他们死得太便宜了,我本该将他们一个个抽筋扒皮,千刀万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第二十二章、白天英(下) 白若云已是怒极,握着剑柄的手掌不住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不顾一切的拔剑而上。 但他不能动。 白天英的一只手,始终冲着他的方向,那要命的阴阳透骨钉,就藏在那袖口之中。 南宫星的神情到并不太紧张,看着白天英咬牙切齿的模样,唇角浮现起一丝讥诮的微笑,道:“白天英,你死了心爱的小妾,就满心怨恨的做出这些事来,那这次因你而死的这些无辜的人呢?你可有半点愧疚?” 白天英默然不语,片刻才道:“是我害了的,才轮的到我去愧疚。看守贺礼的那两名弟子,是四弟的门下,动手的也是他。和我无关。” “可之后这几件东西就应该由春妮交到了你的手上。当晚九名贺客和福伯的性命,你难道也想赖给白天勇么?”冯破的面色阴沉了许多,一双眼睛牢牢的锁住白天英双掌,口气中也隐隐戴上了一股杀气。 白天英的面颊跳动了两下,缓缓道:“不错,这些人是我下的手。江湖之中弱肉强食,我即便愧疚,也不会后悔。” 南宫星立刻扬声道:“春红算什么江湖人!一个可怜青楼女子,为了攒些赎身银子在这里饱受一个疯子蹂躏,明明昏厥过去看不到你是谁,你还要为了混淆视线这种区区小事夺她性命?你也算在江湖上闯荡过的一方人物,不觉得自己有点太过心狠手辣了么!” 白天英浑身一紧,手中的酒盅突然啪的一声碎裂开来,他哼了一声,道:“我还当你们已经全都查出来了,原来也都只是猜测而已。” “春红可不是我下的手,是谁杀的,我也不清楚。”白天英坦然道,“这件事里,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只有茗香一个。” 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恼恨,仿佛带着些许自责,“春妮叫我安排一个听话的小妾帮她,她特意说明要选对我不那么重要的,我没多想就选了茗香,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会是这样你就不肯答应了么?你就愿意让这次的计划为了一个你并不宠爱的小妾付诸东流?”南宫星毫不留情的讥刺道,“白天英,你恐怕不是这么多情的人吧。” “她肯定能想出别的法子来掩饰,故意用了这种,根本就是对我有疑心,在试探我!”白天英突然恶狠狠地瞪着南宫星道,“你这给我戴了绿帽子的,来理直气壮的指责我,还真是可笑之极!” “林虎是什么人?”冯破及时插言道,“你们干吗安排这么一个小喽啰去山下你表姐的地头送死?” 白天英意犹未尽的横了南宫星一眼,才道:“我不知道。那本就和我无关。兴许她真是想让林虎去嫁祸如意楼,兴许,如意楼真的来了也说不定。” 南宫星道:“白二爷认罪的时候公开了白思梅的事,你应该就是从那时决定要先对他们一家下手的吧?” 白天英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他将手上残留的酒浆缓缓抹在衣服上,道:“不错,他们迟早会想到我会因此而恨上他们,与其等他们察觉坏了大事,不如干脆就由我先动手。” “契机是白思梅杀死茗香李代桃僵,对不对?”南宫星又追问道。 白天英的气息骤然顿住,神情又一次变得有些奇怪,憋了一会儿,才道:“对,明明可以留下一条命,装成失踪不就好了,却非要搭进一个茗香。我再不动手,还不知要额外搭进多少条人命。” “所以你就勒死了送药的白天猛,拿着药去毒死了白天勇,绕回山下又跟着我们上山,打算一次将我们统统除掉。是不是?”南宫星的眼神越发冷冽,屋内的气氛也随着他的质问紧绷到了极限。 白天英怒道:“是!人都已经杀了,不杀下去又能怎样!这时候了,我难道还要去装成疼爱弟弟的好大哥等你们找上门来么!成王败寇,我有阴阳透骨钉在手,把你们杀个干净,光凭若兰若竹几个小辈,能奈我何?” 他双手一翻,阴阳透骨钉露在掌底,“四大剑奴就在外面,三弟已死,他们遵照誓言必须听我号令,你们就算躲得过大搜魂针,难道还敌的过我们五人联手不成!”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白若云,苦笑道:“若云兄,你们家的四大剑奴,难道不分好坏是非的么?” 白若云摇了摇头,道:“他们不分。只要是暮剑阁阁主的命令,他们便什么也不在意。他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四把凶器。” “可按道理,你爹死后,不该是你继任阁主的么?”冯破皱了皱眉,开口道。 白若云又摇了摇头,道:“那是这次大婚之后该公布的事。未公布之前,一切便只能按家中的规矩来办。” “那如果动起手来的时候,我一招就杀了白天英呢?”南宫星突然道。 白若云道:“那在二伯脱困赶来下令阻止之前,四大剑奴都不会停手。” “不用再说那些废话了,”白天英似乎感到有些不安,不耐烦道,“南宫星,冯大人,你们两个与此事并无干系,你们要是肯答应我就此离开,对暮剑阁的事情不再过问,我便留你们一条生路。” 南宫星讥诮一笑,道:“白大伯这会儿怎么突然变得好心起来了。” 白天英眯起双眼,缓缓道:“因为死的人已经太多。” “既是为了兰姑娘的恩情,我也不可能离开。”南宫星淡淡道,“这里死的人的确已经太多,只是,还少一个该死的人。” 冯破沉声道:“白天英,你犯下多桩凶案,依律罪不容赦,你若是肯束手就擒,我还可帮你向州府刑司求情,给你留个全尸。” “你们看来是不肯走了。”白天英缓缓道,“那就怪不得我了。” 白若云将长剑拔在手中,冷冷道:“你可以叫四大剑奴进来了。” 白天英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剑奴听令,格杀堂下三人!” 没有任何人进来,一前一后两道房门,都静静地敞着。 屋内变得十分安静,静得能听到外面开始飘落的蒙蒙细雨,和白天英变得粗拙沉重的呼吸。 “剑奴何在!”白天英的脸色有些发青,这一声怒喝中气十足,足以传到远远地练武场外。 四大剑奴总算出现了。 四张一贯木然的脸庞,两个出现在前门,两个出现在后门。 但出现的不只是他们。 白若兰和崔冰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腿脚还有些不便的身影,跟着后门的两位剑奴一道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还有些发黑,嘴唇依旧是青中带紫,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吃下了解药,大搜魂针,终究还是没能要了他的命。 即便要承受搜魂蚀骨的痛苦,他也依旧活着。 他活着,暮剑阁的阁主就还是他。 白天英的脸色霎时由铁青转为煞白,冷汗不断从他额上冒出,“这……这不可能……” 南宫星淡淡道:“唐昕曾给过兰姑娘一份大搜魂针的解药,不巧,我之前恰好让兰姑娘把那份解药交给了她爹。” 冯破踏上一步,沉声道:“白天英,朋友一场,我先前说的依然有效。你束手就擒,我保你全尸。” 白天英圆圆的脸上不断浮现着细小的抽搐,额角的青筋恍如细虫暴起蠕动。 他的手掌颤抖了两下,跟着突然攥紧,抬起,袖中黑黝黝的管口,瞬间锁住了前面三人的身形。 如此近的距离,他有十足的信心,那三人绝不可能全都躲开。 除了深不可测的南宫星,剩下两人都要死在当场! 他的小指已贴上了阴阳透骨钉的旋钮。 十六根大搜魂针,八种互相配合的手法,即使死,他也要人陪葬! 他的力道运向指尖,机簧早已打开,只要轻轻一扳,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他却没能扳下去。 没有飞出的乌光,没有细小的破风之声,就像是原本就已在那里一样,四根大搜魂针,两两刺入了他的双手小指。 几乎是马上,那两根小指便已发黑、麻木。 他惊讶的看着南宫星,仿佛不敢相信这年轻人仅靠双手,竟发出了比阴阳透骨钉还要快得多的大搜魂针。 这不是只有唐门绝学大搜魂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么? 南宫星看着白天英错愕的面孔,微笑道:“为了全尸,你连身上的解药也不肯吃了么?” 白天英这才恍然大悟,挣扎着抬起手掌,急忙从衣领内摸出一个小包,也顾不上剥开,连着油纸一并塞进嘴里,拼命嚼碎,费尽力气咽了下去。 就这么短短的霎那功夫,黑气便已弥漫到他的全身,连眼珠都泛起了骇人的死灰色泽。 南宫星将剩下的十二根大搜魂针收入腰带,紧了紧手掌上的绷带,走近到白天英身前,扯下那对阴阳透骨钉,问道:“你还没告诉我,白思梅在哪儿?” 毕竟是中了四根大搜魂针,即便已是第二次使用,毒性也没那么容易被马上抑制,白天英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唇角,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含糊不清的反问道:“你……难道觉得,知道……一切之后……我、我还会大发……慈悲……放过她么?” 南宫星将阴阳透骨钉连着腰间的大搜魂针一并卷入布中,交到白若云手上,扭头问道:“那她的尸体呢?” 白天英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他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你永远不可能找到的,不管你有多聪明,你也永远都找不到她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最高亢的时候突然中断,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卡住了脖子,他惊讶的低下头,看着原本发黑的双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个一个细小的血点。 无法形容的惊讶和愤怒一瞬间充盈在他的面孔,他飞快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那正是装着大搜魂针解药的容器,他看着那个小小的瓶子,突然昂起头,犹如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垂死山犬,发出了一声高亢刺耳的哀号。 哀号和他的笑声一样瞬间中断。 他肥胖的身子猛的挺了一下,软软从椅子上滑下,瘫倒在地上。 刺鼻的恶臭,随着血点密集的出现而散发开来。 毒死林虎、白天勇的那种毒药,终究也被用在了白天英的身上。 冯破掩住鼻子,皱眉道:“果然,白思梅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白天英并不擅长暗器毒药,只要一不小心皮肤直接碰到大搜魂针,为了稳妥他一定会吃解药下去,必死无疑。” “可这样的心计,不也落得个死不见尸的下场。”白若云冷冷说道,转身向父亲那边走去。 南宫星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白天英的尸体默然不语,仿佛还在思考他死前那挑衅一样的话。 冯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么,还有些事没想通?”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他最后的话不像是在骗人。白思梅确实已死在他手里,我只是想不明白,他要如何下手,才能让我绝对找不到尸体。” “兴许这附近有山民筑的砖窑,一把烈火烧成了灰,混进砖里,盖了哪家的房子,那你就算上天入地,也找不到半点痕迹。”冯破微笑道。 南宫星还想说些什么,白若兰却已经按捺不住,飞快的跑了过来,一把抓过他的手掌按在腋下,扭头就往外走去,嘴里嚷嚷道:“你还磨蹭什么,说好了事情一了你就跟我去找唐姐姐要解药,再磨蹭下去,毒性发了怎么办!你想我愧疚一辈子么!” 虽说手掌缠了绷带,白若兰穿的也不算单薄,可被往肋侧这么一放,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女儿家绵软柔弹的肌肤曼妙,尤其是这自小练武的女孩,一身皮肉都紧紧实实,让他忍不住便动了动胳膊,手背在她身上悄悄蹭了一蹭。 “去,不要乱动。”白若兰小声斥骂了一句,拖着他一溜烟出了屋子,身后的事一概不再去管。 崔冰也快步跟在后面,对这两女而言,白天英已经伏诛,自然再没什么事比南宫星那双手更重要。 若不是怕加快毒性扩散,白若兰早就忍不住扯开他手上的绷带,看看那为她硬接下大搜魂针的掌心此刻是怎样一番模样。 问清门口的护院,唐门并未全部动身上山,只去了一个唐行简帮忙,白若兰顿时松了口气,等不及走进院门,便高声道:“唐姐姐!快出来救命!唐姐姐!唐姐姐!” 进到院里,却见到八名唐门旁系弟子一字排开拦在小径当中,神情颇有几分尴尬,当中一个上前一步道:“白姑娘,我家师兄师姐此刻不便见客。请回吧,如有要事,我过后叫他们过去找你。” 白若兰眉心一皱,道:“我当然是有要紧事才来的,片刻也容不得耽搁。” 那人面上神情更加为难,拱手道:“可行杰师兄特地吩咐了,半个时辰内,任何人也不准打扰他和师姐。” 南宫星面色微变,突然问道:“唐行简什么时候走的?” 那人楞了一下,犹豫道:“不到盏茶功夫。” 南宫星眼珠一转,侧耳凝神倾听了一霎,暗叫一声不好,将手一挣从白若兰掌中抽开,口中低喝一声:“让开,唐姑娘有危险!” 话音未落,他双足一错,灰蒙蒙的影子一晃,竟好似融入到迷蒙细雨之中一样,无比诡异的一闪,便到了拦路八人的身后。 那八人本就被喝出的那句吓得一怔,回神扭身过来之时,南宫星竟已迅捷如电的冲过了院子,站定在房门之前,二话不说便是一掌劈下,咔嚓一响,门闩断裂,门扇应声而开。 那八人顿时也顾不得再拦余下二女,慌忙大步追了过去,可一看到门内情形,便一个个呆若木鸡,连南宫星冲进门内也不再理会。 只因那八个脑袋里绝没一个能想得到,此刻屋中竟是那般情形。 桌边两张凳子歪倒在一旁,屏风歪歪扭扭靠着床头摇摇欲坠,屋内摆设都被打翻在地,显得凌乱不堪。 平时虽样貌妩媚穿着却一直干练利落的唐昕,此刻身上尤有中衣蔽体,却呆立在房中,显然是被用什么法子制住,一双凤眼满是热泪。 唐行杰就站在她身前,一手抚向唐昕白嫩的脸蛋,一手挑着她几缕柔顺的发丝,放在鼻下,陶醉不已,满面红潮简直犹如喝下了一坛陈年佳酿。 唐昕却偏偏连眉毛也动弹不得,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羞愤欲绝。 南宫星可不是这种时候还要仁慈的正人君子,一眼看清了屋内情景,二话不说便劈空一掌推去,飞身而上。 也不知是否色欲熏心,门被一掌劈开,唐行杰仍就嗅着小妹的发香沉醉入迷,对那巨响置若罔闻,南宫星掌力已将及体,他才啊呀一声扭过身来,右手疾向腰间探去。 可他色令智昏,制住小妹后就猴急的把裤子脱了,哪里还摸的到腰带上的皮囊,更不要说他手还未到胸下,南宫星的掌力便到了他的肩头。 唐行杰内力不弱,这一掌中的结结实实,他却只是闷哼了一声,顺势就地一滚去抢丢在那边地上的皮囊。 南宫星扭身一拂,真力到处,门扇啪的一声重又合拢,同时脚下一蹬,屈指成爪凌厉一扣,将唐行杰肩头死死捏在手中。 这一招力透筋骨,唐行杰一声惨嚎,与皮囊近在咫尺的手指却说什么也不能再移动半分。 南宫星冷哼一声,抬手将唐行杰猿猴一样的身子抛到半空,一脚踢了出去。 唐行杰痛呼一声飞撞在墙上,不料他手腕一扬,竟打出了三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飞针。 那针细如发丝,虽不是大搜魂针,但唐门暗器总不会抹蜜在上面,这三针去势极快,竟丝毫不逊于阴阳透骨钉所射。 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如此狭小的卧房之中,三根飞针已足以封死对手所有的退路。 唐行杰对自己的手法有充足的信心,他口中的血还未吐出来,便已忍不住想要微笑。 但紧接着,他的神情便僵在了脸上,变成了一个扭曲而怪异的样子。 因为南宫星的手只是凌空抄了一下,划出了一条无法形容的弧线,那三根飞针,便好象泥牛入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可……”惊呼还没出口,唐行杰就重新看到了那三根飞针。 只不过,钉在了他的腿上,一根左腿,一根右腿,剩下一根,则正中了他方才还雄姿英发趾高气昂的那条“腿”。 看来这飞针正是他拿来对付唐昕的手段,他挣扎着爬向自己的上衣,只可惜发春的时候丢的太远,才爬出两步,他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睁着一双满含惊骇的眼睛,半点也动弹不得。 南宫星哼了一声,扯过外衣为唐昕穿上,转身走到门口,开门叫进白若兰崔冰和一个唐门弟子,让他看了看唐昕的样子,问道:“有解药么?” 那弟子连连点头,忙从身上摸出一个油纸包,抖抖嗦嗦的打开,从里面挑出一个写着“麻”字的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放在南宫星手中,道:“拔出针后外敷一些,和水吞服一些。” 南宫星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搂着他向外走去,笑道:“找个这里的人带路,赶紧上山把你们那位师兄叫回来。兰姑娘,碧姑娘,唐姑娘就拜托二位了。” 到了门外,两个唐门弟子匆匆离去,剩下六人则面色青红交错,神情极为尴尬。 里面两个都是本家弟子不说,还偏偏是兄妹二人。 这么一桩丑事被他们几个撞破,保不准便是要命的祸事,想到此处,已有两个心思机敏的流下了满脸冷汗。 南宫星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有默默站在门边,悄悄解松手上绷带,向里看了一眼,呼的出了口气,重又把绷带缠紧。 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屋内白若兰啊哟惊叫一声,南宫星心中一凛,连忙推门闯了进去,随手又把房门关上。 唐昕看来已恢复了行动的能力,虽然还未运力自如,却已经能勉力行动。 这当然不是白若兰惊叫的原因,她惊叫出来,只因为没想到唐昕才一能动,就挣扎着从自己衣裤中摸出一个皮囊,连麂皮手套也顾不上戴,从中掏出一把毒砂便尽数打在唐行杰身上。 “唐姑娘……这……”南宫星看着唐行杰的面上迅速浮现一股黑气,想要开口留他一条活路,却又觉得这要求有些不近人情,只好道,“这可就什么也问不出了。” 唐昕死死地盯着唐行杰,上前一脚把他踢翻过来,看着他充满哀求神情的双目中渗出的乌黑血丝,咬紧牙关道:“问不出就问不出,我要他死!他死上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嫌不够!” 眼泪终于从眼角垂落下来,唐昕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这才坐到床边,一边压抑着抽泣,一边找出随身的银质小刀,在方才抓毒砂的手掌中心切开十字血口,将解药敷了上去。 白若兰不忍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前慢慢死去,低头小声道:“唐姐姐,我方才说的,你可莫要忘记。我……我去给你找件合身的外衣。这件都破了,穿不得了。” 唐昕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小星才刚救了我,我怎么会不帮他解毒。” 崔冰也不太情愿在这里看人变成尸体,这里又没人不知道她的身份,立刻跟着站了起来,道:“我跟你去。” 等那两女离开,唐昕挣扎站起来,走到屋外,冲着那六人道:“去院门守着,除了行简大哥和兰姑娘她们两个直接放进来,其余都先知会我一声。” 那六人连忙避开目光不敢看她,躬身道:“是。” 唐昕回身关好房门,看了一眼地上横着的唐行杰,恨恨踹了一脚上去。 只是她这哥哥此刻已七窍流血,从唇角血沫来看,气息已是只出不进,只差死透而已。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青天白日的,唐行杰发了失心疯么?”南宫星看唐昕情绪好转少许,连忙开口问道。 “我怎么知道!”唐昕愤愤道,“行简大哥说找到了唐行杰的破绽,看在同门一场,想给他个机会改过自新。顺便也警告他,不要再打我的主意。我就在这屋里等他们谈完。” “结果他们还没谈好,白若松就疯了似的跑来,说出事了,山上得去个唐门的人帮忙。”唐昕顿了一顿,道,“大哥让白若松先走,自己犹豫了一会儿,说白家今天乱的鸡犬不宁,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不能由我过去,还是他亲自走一趟的好。那时我看唐行杰无精打采,还当大哥的教训有了作用。” “谁知道大哥刚走不久,唐行杰就跑来我的房里,我不好和他撕破脸,就应付了几句,后来我想试探试探他有没有改过自新的心思,就绕着弯子提了提天道。”唐昕羞愤的瞪了垂死的唐行杰一眼,道,“哪知道他突然就对我出手,一针扎在我颈侧……” 她抽了抽鼻子,不愿再说下去,紧了紧衣领,闷声道:“昨晚我主要想的的确是试探你的身份,唐行杰这边,我和大哥其实并没打算让你插手。结果没想到,竟真是你来救了我。” “只是事情败露而已,会让他疯狂至此么?难道就为了在被家规处置前一亲芳泽?”南宫星皱了皱眉,看着终于不再动弹的唐行杰,道,“这人平时就这么蠢么?” “这种人能聪明到哪里去。本来就是个整日叫春的公驴!”唐昕恨恨骂了一句,扭头看向南宫星的手掌,放柔口气道,“不要再提这个混账东西了。来,赶紧让我看看你的手,大搜魂针沾上皮肉也了不得,你可真是怜香惜玉的不要命了。” 南宫星伸出手掌,笑道:“不打紧,其实没什么大碍,还不如你小手里那伤口让人心疼。” 唐昕面上一红,啐了一口道:“少来拿我调笑,这花有毒,摘不得。” 她嘴上说着,手上已麻利的将绷带解开,可摊开一看掌心,登时愣在原处,满面不解,“怎……怎么……没事?”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内功过人,大搜魂针再怎么厉害,连层油皮都没刮破,岂能伤到我。这绷带只是为了我出手用大搜魂针对付别人方便,才留在手上的。” 唐昕并未接话,拿着他的手掌左右端详,仔细看了好一阵子,秀目半眯,轻声道:“你用内功逼出来了?”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不错,只是兰姑娘匆匆忙忙硬拽我过来,我都没来的及开口而已。” 唐昕放开他手,挺直了脊背盯着南宫星,看了片刻,突道:“对了,小星,你刚才反击唐行杰的那一手功夫很厉害啊,也是情丝缠绵手么?我怎么不记得痴情剑骆前辈还用过暗器?” 南宫星瞥她一眼,缓缓将手掌收回身侧,淡淡道:“只是寻常打暗器的法子,平日多丢丢石头,也就练出来了。收针那一下,倒的确是情丝缠绵手的招数。不然,万一惹到暗器高手,赤手空拳岂不是要命的很。” 唐昕又盯着他看了半晌,莞尔一笑,柔声道:“原来如此。那你倒真是厉害的很,我都忍不住有些仰慕了呢。” 南宫星知道她所言并没几分诚意,也就不再搭话,只是静静看着地上唐行杰的尸身,脑中依旧不住的思考着。 这一场风波,就这样突兀的结束了么?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简单的错觉。 只是一天的功夫,白天英、白天勇、白天猛、白思梅、唐行杰就纷纷殒命,除了白天英算是有所交代,其余人都连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算上此前就已丢了性命的茗香夫人,这桩为了暮剑阁阁主之位的谋划,竟没留下一个参与者的活口。 唐行杰的死,难道真是意料之外的变数么? 南宫星侧目打量了唐昕两眼,心底略觉疑惑。 唐行杰要对唐昕下手显然毫无疑问,唐昕方才的愤恨也不像是做戏,可如果唐昕其实才是天道中人呢? 她若是以自身的贞洁为赌注诱惑唐行杰出手,此后以愤恨为名下手诛杀,不一样可以将他灭口么? “你怎么了,一直偷偷看我?光明正大的看,我又不会说你什么。”唐昕捉到他两次视线,忍不住开口笑道,“毒花摘不得,看两眼又无妨。” 南宫星也笑了起来,道:“我这人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简单的事也偏偏要想的太过复杂。以后我可得改改才行。” 也许,真的是他想得太多。 此后的一切,都平静而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唐行简回来后,责怪了唐昕几句,但毕竟是唐行杰有错在先,他也只有长叹一声,将此事作结。一行人没等入夜,便带着尸首匆匆离去。 白家五老转眼五去其三,加上此刻已真相大白,白天雄自然没道理还被关在禁闭室中。 白天武中毒过深,即使当时服下解药,唐行简又帮忙诊治一番,仍是行动不便,连思虑也变得有些迟钝,据说余毒所致,此后也只能精心调理身体。暮剑阁大小事务急需有人决断,白天武便将弟子召集一处,提前公布下一任阁主由白若云担任,白若云二十五岁继任之前,白天雄暂代阁主全权处理。 白家年轻一代的后人中白天勇兄弟二人的子女占绝大多数,他二人一死,白若竹年纪尚小,主心骨便自然而然的转到白若云的身上。 白若松本就与弟妹们相处极好,更因亲父所为倍感愧疚,白若云的将来,已几乎没有半分阻碍。 至于那个半疯不疯的白若麟,白天雄的第一道命令,便是由他自己亲自点选人马,势必要将这不肖子再度捉回,听凭白若云发落。 犯人皆已丧命,冯破也就不再久留,当晚饭也没吃,就连夜下山离去,临走时也不知是否玩笑,说要去捉峨嵋派那几位女侠,至少也要办她们一个拐带良家女子。 这话倒提醒了白家,峨嵋派那边的事还并未解决。 这场喜事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虽说峨嵋派并非罪魁祸首,但至少灵秀五娥应该给白家一个交代。 之后两天,白天雄抽调人手率队进山搜寻白若麟,白若云主持庄内事务,将还耽搁在庄中的其余宾客好生安抚之后送下山去。 虽是罪有应得,但白天英他们毕竟也是白家亲眷,简单的办完丧葬杂事,便又过去了两天。 知道有机会下山行走江湖,白若兰早早就强行占了一个出门的位子,硬要白若云带着,而且也不知道是否早早就担心上了江湖险恶,还没等南宫星开口说要跟去,就主动请他一道上路帮忙。 南宫星本就还有事情尚未办妥,白若兰不开口,他也要找个由头跟在白若云身边,当下欣然应允。 没了后顾之忧,白天雄召集了庄中几乎所有好手,连同四大剑奴,带足干粮在山里一连搜索了五天,从残留的星点人迹来看,白若麟好像也已逃出了蔽日山。 白天雄返归之日,就是准备停当的年轻人们下山的时候。 江湖辽阔,要找五女一男,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灵秀五娥还算小有名气,凌崇这位穿花剑客的名号在蜀州也称的上响亮,总算不是无迹可寻。 白若松与白若竹带着一位师弟一位师妹,动身前往峨嵋派,看看清心道长的打算,白若云兄妹则和南宫星一道,以他们六人都不敢回峨嵋的前提出发寻找。 “孙秀怡的下落,她那四个师姐必定知道。无论如何,也只能从那四人找起。”白若云此时已对南宫星颇有敬意,上路之前自然还要商议一下目标行程。 “找人其实不难,只是我下山后还有件事需要先跑一趟,若云兄还请不要怪罪。”南宫星望了一眼白若兰,拍了拍身后崔冰的手背。 白若兰显然并未忘记,立刻接口道:“嗯,哥,咱们先去一趟富贵楼,完成春红的遗愿,之后上路也安心的多。” 其实南宫星还想顺便安顿好崔冰,不过此时不便开口,只道:“春红姑娘的嘱托对在下来说并非小事,如果若云兄急着赶路,你和兰姑娘先行一步也可。” 白若兰还没开口抗议,白若云已摆了摆手道:“现下本也没什么头绪,春红姑娘无辜丧命,完成她的遗愿也是白家分内之事。咱们先走一趟富贵楼就是。” “头绪还是有的,”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比如,云霄剑侠方语舟。” 白若云先是一怔,跟着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对,先找他绝不会错。” 云霄剑侠方语舟年少成名,游侠四方,师出黄山派一系,在江湖中沉浮多年,二十八岁暂居蜀州,经武林大豪说媒,落地生根娶妻生子,到今年年底,儿子才满两岁。 而正因他儿子才不过一岁出头,那里才一定会有灵秀五娥的线索。 再怎么下定决心藏匿起来躲避风头,做母亲的钟灵音,绝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毫不挂怀。 陆阳方家,便是他们启程后第一个目标。 第二十三章、妻劫母难 快马,竹笠,面纱飞扬。 南宫星一行还未踏出蔽日山半步,钟灵音的身影已飞快的穿过了陆阳郡的高大城门。 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她略略平顺一下气息,快步走进了承泽客栈的敞亮大门。 将一块碎银甩给小二,她轻声道:“来些上好酒菜,够我一人就好。剩下的算是打赏。”口中说着,脚下也不停步,径直走向最里面的靠窗位子,将背后长剑连着包袱一起解下放在桌上,长长出了口气,缓缓坐下。 她并未将斗笠摘下,面纱仍垂在脸前,不愿抛头露面的女子本就爱做这种打扮,她也不必担心引人注目。 稍稍歇了一会儿后,她略略侧转脸颊,压抑着眼底的急切,将视线从窗棂中投了出去。 斜对面是座颇为朴素的宅院,既无牌匾,也没镇物,不是熟人,极难想到这会是曾经的游侠方语舟现下的居所。 钟灵音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就在那里嫁做人妇,在那里初为人母,在那里从青涩无知的少女变为了成熟丰润的少妇。 那里是她的家。 可她却不敢直接回到那扇门内,对夫君道一声安好。 不仅是因为自出门以来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隐约不安,还因为无法抹消的愧疚。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她只要闭上眼睛,眼前还会浮现出那个被白若麟带走的丫鬟投向她们的绝望目光。 为何……为何我们会沦落到做出这种事来?原本……不是仅仅为了帮小师妹一把的么? 钟灵音难过的低下头,手指缓缓地揉着额角。 灵秀五娥之中钟灵音虽是老大,却并没拿过几次主意,她性子优柔寡断,为人过于温和,因此五人之中,田灵筠才是常常做出决断的那个。 这次在白家实施的那个如今看来糟糕透顶的计划,也是在田灵筠的一再劝说下才得以确定。她最初因为田灵筠为此牺牲名节而感到惋惜,之后白家的连串命案开始让她觉得有些惊惧,等到绑架两名丫鬟带路连夜出逃,她才恍然发现一切竟已不知不觉的失去了控制,像一道汹涌洪流,卷着她随波而去。 她不敢去见师父,一时也不敢回家,只有听田灵筠的安排一起逃向东南。 一想到离儿子越来越远,她的心底就宛如刀绞。 那时她就已萌生去意,后来与田灵筠的争吵,彻底坚定了她偷偷离开的决心。 她当时想着既然已经逃了出来,又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没必要再带着那个吓破了胆的丫鬟,不如放人回去少添罪孽。 不料田灵筠却唯恐暴露行迹,硬是不肯,说的僵了,便要拔出剑来当下杀人灭口。 她望着田灵筠不似说笑的神情,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寒意,仿佛有条冷冰冰的蛇,弯弯扭扭的爬过了她的脊梁。 仿佛这位师妹,今日她才第一次认识一样。 当夜,她买了一匹快马,带着自己的行李不辞而别。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去哪儿,对爱子的思念又愈发浓重,最终,马头还是拨转到了家的方向。 方语舟一贯嫉恶如仇,性子又颇为死板生硬,钟灵音此刻到了家门之外,心中反倒起了怯意,不敢直接面对夫君。 思来想去,反倒起了念头,干脆她就这么等着远远看孩儿一眼,知道一切安好,再偷偷溜了吧。 不然知道她嫁于此地的人不在少数,难保不会有人来这边打听她其余姐妹的行踪。 还没拿定主意,小二已把拌调好的头菜端上了桌,配着一壶清酒,钟灵音拨开面纱,吃了口菜,嘴里慢慢嚼着,眼睛又忍不住飘向了窗外。 此时已近傍晚,她夫君应已从授课的武馆回来,奶娘只有午后会带孩子出门玩耍,今日应该见不到了。 她心下有些失望,口中菜肴也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味同嚼蜡的吃了几口,钟灵音拿起酒壶满了一杯,举到唇边,余光却瞥到自家宅院门内缓缓走出了一人。 她连忙放下酒杯,垂好面纱看了过去。 那人怀中抱着的,还恰恰就是她的儿子方汝望,一看到儿子白里透红的面颊,她险些开口将“毡儿”这乳名喊出口来。 旋即,她眼中的欣喜都变成了疑惑,并带上了无法压抑的恐惧。 那个穿着她家奶娘衣服,抱着她的儿子的年轻女子,竟是个她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她请的奶娘就是隔两道巷子外的宋家大嫂,那是个矮胖敦实精明能干的寻常妇女,而此刻家门外那个女人个头虽然差不多高矮,衣服却松垮垮的显然内里十分苗条,看模样也年轻俊俏得多。 难不成就走了这么些日子的功夫,夫君便纳了一房小妾进门? 钟灵音心里有些慌神,虽说男子纳妾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她夫君此前没有半点征兆,家中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一号人物。 她盯着那女子仔细看了一会儿,越看,心里的惶恐就越是浓重。 那女子看上去一直微笑垂头望着怀里的婴孩,显得十分疼爱,可只消看一眼她的双目,就知道她其实根本没有一丝笑意,额前发丝下的双眼,分明就带着一缕缕的杀气。 钟灵音心里一紧,忙将身边长剑佩在腰侧,侧了侧脸扫了眼长街两头。 并没什么异样之处。 莫非是多心了?钟灵音皱了皱眉,低头拨开面纱小口吃了起来,继续留意查看着家门口的动静。 那女子抱着孩子在门口站了片刻,转身走了进去。 钟灵音的饭快要吃完的时候,那女子竟又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依旧站在原处,一模一样的姿势,好似特地做给人看一样。 不对……毡儿在生人怀里,怎么不哭不闹,还一直闭着眼睛睡觉? 方语舟年近三十才喜获麟儿,自然是宠溺无边,一岁出头的娃娃又正是一刻也停不下来的时候,怎么会在这种时辰安安分分的缩在怀里睡觉。 察觉到危险似乎已经无声无息的到了身边,钟灵音深深吐息两次定了定神,匆匆将肚子填饱,不再去看家门口的情形,快步走出客栈,翻身上马,娇叱一声,顺着原路骑出了城门。 找了个僻静之处将马儿拴好,她趁着城门未关,又混在商贩之中折回城里。在城中绕了一个大圈,到了巷内宋家门外,她侧耳听了片刻,仍不敢直接敲门,只好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院墙之上。 宋家不过是寻常民户,窄小院落中仅有两间瓦房,一览无余。 屋内已燃起灯烛,灶房炊烟仅剩一线,显然一家人正在屋里吃饭。钟灵音略一踌躇,扒着墙头缓缓放下身子,无声无息的落在院中。 灵秀五娥之中,钟灵音的武功仅次于天赋极佳的宋秀涟,在峨嵋俗家弟子中称得上出类拔萃,即便将这一辈弟子全都算上,生子之前能稳压她一头的也数不过两只手去。 提气踮脚,踩的又是软泥,即使产下毡儿之后身子笨了许多,她也有自信不会被屋里的人听到任何动静。 到了窗外,探头向里一看,屋中只有宋家夫妇带着三个娃娃,当家的正教训着两个大点的孩子乖乖坐下,宋嫂正小心的给怀里的娃儿喂粥。 她皱了皱眉,闪身过去推开屋门,径直走了进去,看着宋家夫妇面上颇为吃惊的神情,道:“宋嫂,我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抱着我家毡儿的那个是谁?我付了你银子请你当奶娘,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 宋嫂楞了一下,满面不解,小声道:“这……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明明是你家新来的亲戚给我结了银子,非不叫我接着干了,我家幺儿吃不下,涨的我奶子生疼,一天要挤掉小半碗,我还觉得委屈呢。” “亲戚?什么亲戚?”钟灵音连忙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快详细跟我说说。” 宋嫂看钟灵音神情极为严肃,察觉到干系重大,不禁缩了缩脖子,回想道:“都快十天了吧,我就回家奶了奶幺儿,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去照顾你家毡儿,你们家那么大方,咱也得对得起这份银子不是。可……可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你家里来的亲戚就不让我干了,说他们请了个更好的。” 她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见着那小娘们了,模样俊归俊,可一看就不像个会奶孩子的,胸脯子没四两肉,能喂饱个啥啊。” “那……那我家当家的呢?”钟灵音一头雾水,“他什么也没说?” 宋嫂点了点头,道:“没,你家老爷本来就不爱吭声,就在旁边坐着看了。结银子都是你家亲戚拿的。” “什么我家亲戚!”钟灵音心中大乱,怒道,“我是峨嵋山脚不知道哪家不要的弃儿,语舟不到十岁就没了爹娘,哪里来的亲戚。宋嫂,你那天都见了几个人,是什么模样?” 宋嫂吓得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发颤,“那……那难道那些人是你们的仇家?”她哆哆嗦嗦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把被吓得哭起来的娃娃往怀里一按塞了个奶头进去,回想道,“我就见着四个人。三男一女。女的就是他们说的新请的奶娘,整天抱着毡儿在门口晃悠,不到天黑不消停,你只要在门口等会儿就能看见。另外三个男人……和我说话的是个白白净净的伢崽,个头挺高,但笑起来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有个一直陪你家那口子坐着的,长的忒敦实,个也就我这么高,不显胖,却比我还宽,感觉那拳头能给墙捣出个洞来。剩下那个是个黑大汉,脑袋跟个鸡蛋似的没长毛,腮帮子上有半拉脸那么长的疤瘌,一看就是你们混江湖的。” 宋嫂说完顿了一顿,有些担心的说道:“妹子……他们不会是在等着对付你呢吧?” 夫君儿子都在人家手里,就算真是又能怎么样,钟灵音咬了咬牙,道:“我家当家的仇家太多,兴许真是哪个找上门了。” 她犹豫一下,要来纸笔,飞快的写了几句,掏出一块碎银放到宋嫂手里,道:“这银子给你,你务必帮我个忙。我一会儿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救人,如果过了今晚我还没回来找你,你就帮我托人把这封信送去峨嵋派交给清心道长。” 宋嫂有些紧张的接过手中,道:“要……要不我去报官?” 钟灵音摇了摇头,道:“六扇门的一闹起来,我家毡儿保不准就要没命。我此去凶多吉少,宋嫂,这封信就拜托你了。” 看宋嫂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钟灵音转身奔出门去,纵身翻过院墙,落在了小巷之中。 对方制住夫君挟持爱儿,摆明了就是要等她送上门去自投罗网,若是她冒冒失失直接回家,此刻说不定已被捉住静等着别人斩草除根。 幸好,此刻她还不到绝望的时候,至少那些人还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她并不是全无机会。 她先去客栈开了间房,从包袱中取了些暗器收在袖袋,将身上的无用杂物收进去放好,跟着摆了几个茶杯在窗棂内侧防范,闩好屋门,躺在床上一口气睡了两个多时辰,养足精神。 起身随意洗了把脸,用夜壶解净了便溺,她喝了壶茶,静静的等到身体与精神都恢复到最佳状态,这才换上深色外衣,拿开茶杯,从窗户翻了出去。 陆阳并非大郡,也不是什么咽喉要地,巡夜的只有两个更夫,梆梆声外,万籁俱寂。 身上毕竟不是夜行衣,钟灵音沿着墙跟猫腰前行,并不敢直接上到屋檐,轻手轻脚到了自家门外,才轻轻一跳扒住院墙,小心翼翼的从墙上探出头来。 小院内并没旁人,西列厨房柴房一片漆黑,北面堂屋和两侧厢房倒都亮着灯光,东列两间客房北间亮着南间黑着,门窗都关的很紧,远远看不出什么。 她想了一想,从门檐后悄悄落进院内,把背后长剑调整了一下位置,缓缓摸到了柴房门外。 自家之中地形毕竟比较熟悉,她反手一提,将柴房的门慢慢打开,侧头听了一会儿,里面并没有呼吸响动,看来方语舟并没被关在这里。 钟灵音只盼着夫君是被绑着单独放置,要是有人看护,想要强行救人可是难如登天,抱着一线希望,她又摸向东列黑着灯的南间客房。 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她伏在窗外听得手心都快急出汗来的时候,总算叫她听到了微弱促乱的气息。 她伸手轻轻一推,门并没闩着,开了半扇,她屏住气息闪身进去,反手关好屋门,门轴吱呀一响,又将她吓出一身冷汗,停在原处等了半晌,没有什么异动,她才宽了宽心,抬腿走到了床边。 听得出屋中只有一人,抬手一摸,身上还有绳子,应是她夫君无疑,她心中一松,险些连眼泪都掉出来,忙掏出火折,用身子挡住轻轻一晃,照亮了身前情形。 床上被捆成一团的果然是她的夫君方语舟,她伸手推了推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唤了两声。 他喉中一阵细小的咕哝,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见是妻子归来,方语舟先是一惊,忙将钟灵音上下打量一番,看她没事,这才眼神稍安,唔唔哼了两声,将手侧身举高。 钟灵音挥剑将绳索斩断,跟着掏出方语舟口中塞着的破布,熄掉火折,急匆匆低声问道:“语舟,到底怎么回事?是你的仇家?还是我的?厉害得很么?毡儿有没有事?你呢?” 方语舟低低喘了两口,才小声答道:“是张芙的妹妹张蓉,其余的都是她的帮手,家里的这几个武功不如我,但他们来的时候有个戴了面具的怪人,武功简直深不可测,你我联手,恐怕也撑不到百招之外。毡儿应该没事,我也还好,只是一直被捆着,每天就一碗粥,气血有些不畅。” 钟灵音心中一颤,她知道自家夫君颇有傲气,既然会这么说,可见那戴面具的怪人武功只怕不在她师父之下。 张芙是她婚前出手对付的一个江湖女子,行事颇为邪气,她本想将其武功废掉,不料两人武功差距比她预计的小了不少,最终收招不及将其置于死地。张蓉颇有姿色,想必是靠色相找了靠山,这才赶来为姐姐报仇。 可按说武功高强到如此程度的人,不该会为了这种代价向他们一家出手。 难道是张蓉找的靠山里,有人背后另有高人助阵? 儿子还在对手手中,钟灵音无论如何也不肯就此罢手,她看方语舟气色虽差,却并未伤到元气,便道:“你大概多久能恢复功力?” 方语舟摇了摇手腕,道:“我只是气血不畅,片刻就好。” 钟灵音咬了咬牙,道:“那……你一能行动就来找我,我先去看看毡儿在哪儿,有没有机会把他抢下来。一旦毡儿回到咱们手上,那几个人咱们联手对付就是。” 方语舟显然觉得有些冒险,可他也不舍得将亲生儿子留在这里,只有闭上双目,急催真气冲活手足血脉,口中叮嘱道:“你不要贸然行动,千万多加小心。” 钟灵音点了点头,原路摸回到门外,蹲在窗下一点点挪到东列北屋,小心翼翼用唾沫蘸开了窗纸,往里看去。 这边虽燃着灯烛,屋内的人却早已躺下,只能看到一个对着床外的背影,被子只是随便搭了个角,不难看出里面躺的是宋嫂口中那个面上带疤的光头黑大汉。 这壮汉个头着实惊人,钟灵音家的床绝不算小,那人躺在上面,竟还要微微屈膝才能容下,看那一身油光水亮的黑皮,多半是外门硬功的行家。 毡儿并不在屋里,钟灵音小心退开,往北列靠东的厢房挪去。 才靠到窗沿下,就听到屋里陡然传出一声细长婉转的娇哼,跟着便是一句又酥又软的“不成不成……再泄就要晕过去咯”,钟灵音当然听得出那话音中满盈欲溢的倦懒满足,面上登时一阵火热,在心里骂了一句好不要脸。 知道屋内的人正在颠鸾倒凤,她也就快了几分,赶忙破开窗纸,悄悄看向里面。 这次总算没有扑空,床边被挪开的屏风旁,踏脚凳外放着她亲自买回家的提篮,篮中她的毡儿也不知是否睡了,闭着双目一动不动,不过倒是能看出气息颇为平顺,应该是并未受到什么创伤。 她这才放下心来,视线转到床上,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破窗而入抢下孩儿。 哪知道床上恰好是鏖战方歇,那应是张蓉的年轻女子往床边挪了挪身子,伸出白生生的臂膀便把毡儿连着篮子往床根挪了一挪,还顺手摸了摸嫩乎乎的脸蛋,咯咯笑道:“这小娃娃模样随他娘亲,生的真是喜人,过后干脆带回去,咱们当儿子养着如何?” 床上躺着的男人正是宋嫂口中那个矮子,他似乎还没尽兴,双手绕过张蓉腋下,搓着那对小巧奶子粗喘道:“带个鸟,儿子咱们自己也能生,就是你这身子忒虚,老子放了一泡还没尽兴,你就不中用了。” 张蓉浑身上下就剩了个没系绳的肚兜搭在半边屁股上,四处肌肤汗津津红酥酥好像刚泡了个热水澡一样,胯下那块地方更是湿漉漉一片污痕,钟灵音瞧上一眼,就看出必定是快活的酥了骨头,不歇上一会儿真会被弄昏过去。 她夫君虽然为人严肃,床笫之间却也称得上骁勇善战,有了毡儿之后久未享受雨露滋润,她此刻看着屋内春光,竟禁不住有些怀念起那股销魂蚀骨的滋味。 她连忙拧了自己大腿一把,收摄住迷乱心神,心里算计起来。看那矮子的模样,等张蓉回过气来还要大干一场,方语舟很快就能恢复行动,那只要等上片刻,里面两人盘肠大战之际,他们夫妇突然出手抢下孩子,破窗而逃,另外两人必定来不及帮忙。 她这边盘算着,屋里的矮子已经按捺不住,捏着张蓉的乳头把她扯到自己身上,双掌一按便把她脑袋压在胯下,哑声道:“嘬着点,别让老子等软了。” 这矮子个头不大,老二却着实不小,看张蓉年纪并不算大,保不准就是被这么条巨物开了嫩苞,为了报仇,也算是牺牲不小。 钟灵音想了一想,先原路返回到客房之中,跟方语舟讲明了那边情形,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方语舟略一思忖,点头应允,等到他手脚都已不再麻木,夫妻二人商定好动手讯号,一起摸出门外,轻手轻脚到了厢房墙根,一个贴住屋门,一个等在窗下。 张蓉在床上费了半天功夫,下巴酸沉难耐,只好娇声道:“姚郎,人家没劲儿了,下头……下头这会儿好点,还是你来弄吧。” 那矮子哼了一声,爬起身来,一按腰肢让她跪伏下去,马步一开噗滋一声便塞了进去。 “你姐那个朋友到底什么时候才到?钟灵音万一带着她们姐妹一道回来,光靠我们仨可有点悬。”那矮子心里似乎有些不安,一边大开大合,一边小声问道。 “咱……咱们有这娃娃在手上,怕……怕什么。”张蓉哼哼唧唧道,“再说了,戴面具的那个……那个大哥说不定还在附近,我看……他保不准比我姐的朋友厉害。” “哼,那家伙连面具也不肯摘,不能太信他。”矮子皱了皱眉,道。 张蓉媚眼如丝的往后瞥他一眼,柔声道:“咱们能制住姓方的就全靠……靠人家帮忙,我姐的朋友也是……人家给联系上的,你……哎、哎呀,慢、慢点,要戳透人家了,讨厌。你就别老防着人家了。” “你懂个屁,走江湖不随时防着点,命早没了。”矮子咬了咬牙,拇指一加劲儿,挤进张蓉肛口一节。 看他们两个在床上越战越酣,钟灵音红着脸冲方语舟点了点头,将手一抬,轻轻一摆,跟着娇叱一声,飞身破窗而入,两支飞镖脱手而出,直取床上二人。 那矮子反应极快,一个翻身将床上被子抡起挡下暗器,顺势一搂把张蓉丢到床里护住。 方语舟号称云霄剑侠,轻功自然了得,破窗之声未落,他已踢开房门身形一晃冲到床边。此时那矮子还被被子挡着视线,自然全无应对。 眨眼间方语舟已将提篮拎出门外,钟灵音不敢恋战,再打出两支飞镖后,腰身一拧穿窗而出,向方语舟那边冲去。 方语舟将手中提篮交给钟灵音,从她腰间抽出长剑,道:“走!” 钟灵音知道夫君武功远胜自己,立刻将提篮紧紧护在怀中,提气一纵,跃向院墙。 人到半空,突然听到阴恻恻一声冷笑,一个瘦长影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院墙之上,冷冰冰道:“走不得。” 钟灵音此时无处借力,一见对方面上带着一副青惨惨的血口鬼面,心中顿时一沉,连忙将手中提篮向身后丢去,一掌劈向那面具鼻梁之处,喝道:“带孩子走!” 哪知道鬼面人根本没有理会钟灵音绵里藏针的一掌,灰袍一抖,直直往墙里坠下,坠到半途双足在墙上一蹬,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钟灵音唯恐摔到孩儿,这一下抛得颇高,方语舟没料到有此变故,转身过来已经慢了一霎,刚刚跳起想要迎向提篮,鬼面人已飞身而过,将提篮紧紧抓在手中,凌空一翻,稳稳落在厢房门前。 这时那矮子才冲了出来,身上只匆匆套了条裤子,宋嫂说的那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也匆匆忙忙从另一间厢房里跑到院中,只有客房里那个黑铁塔动作颇慢,还在房中没有赶到。 鬼面人将提篮递给那矮子,冷冷道:“你们这几个废物,两个人质握在手里,竟还险些被他们逃了。不夹到嘴边,就连口肉也不会吃么?” 方语舟面颊一阵抽搐,突然回身冲上墙头,一拉妻子手掌往外跳去,道:“咱们先走!快!” “可、可毡儿……”尽管明知一家人要都落在对方手里,毡儿才真是没了活路,可做母亲的,哪那么容易丢下亲生儿子不管,钟灵音被拖下墙头,硬被扯到了街心,仍扭头望着自家的院墙,脚下说什么也提不起劲。 “灵音!先走!” 方语舟又是一声怒喝,钟灵音虽仍心乱如麻,但对夫君乖顺惯了,总算知道运起轻功,跟着纵起身形。 但才一个起落,面前阴沉沉的街道中央,竟又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修长苗条的年轻女人。 月色朦胧,街上的景致本不是那么容易看清。可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钟灵音仍能看的出,那是个样貌极佳的美人。 钟灵音的模样绝对称得上端庄秀丽,若不是肤色略深,评价在灵秀五娥中本应仅次于孙秀怡一人而已,可在这名女子面前,她竟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相貌,方语舟却在注意别的,一眼打量过去,他握着妻子的手掌一紧,情不自禁道了声:“糟!” 那女子悠然踱近两步,脚下卡塔卡塔一阵脆响,穿的竟是一双短齿木屐。那木屐并未包帛,仅有两条红色夹脚绸带,而蹬在这双木屐上的脚掌,竟连布袜也没穿一只。 嫩白如新剥煮蛋一般的娇美雪足,竟就这么赤裸裸的呈在世人眼前,趾甲抹就十片艳红,脚踝挂着两串细珠,骨肉均匀,纤巧秀美,好似温玉精雕,一眼便能吸住男人的视线。 她身上穿的到不算花哨,只是裙摆削去一截,刻意将一段光滑紧实的小腿,连着那两只欺霜玉足,大大方方的露了出来。 “阁下就是方大侠吧,那位就是尊夫人钟灵音钟姐姐么?”那女子妩媚一笑,款款走近,右手抬起在鬓边一抹,将一柄血红玉钗捏在指尖,柔声道,“妹妹姓雍,是专门来寻二位晦气的,不必客气,赶紧出手吧。” “血钗……雍素锦?”莫非……这就是张蓉所说的帮手?钟灵音眼前一阵昏眩,直觉双脚好似踏入了一片泥沼之中,整个身体都在向着无边的黑暗之中陷没。 方语舟额上浮现一层细密汗珠,他在钟灵音胳膊上一推,道:“你走,你不被捉,我和毡儿都不会有事,快走!我来拖住这个妖女!” 说罢,方语舟长剑一挺,分光三路,疾刺雍素锦双肩喉头。 钟灵音知道别无他法,只得飞身跃起,跳上一旁屋顶,折向逃走。 她最后扭头看到的情景,是她夫君挥出的一片凌厉剑光之中,雍素锦犹如鬼魅般轻易欺近,殷红如血的发钗,快如闪电刺向她夫君剑招中最要命的一处破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拼命地纵起落下,双腿都被震得发痛,可她不敢停下。功败垂成,往往能带来更加沉重的绝望,如今,这绝望已快压得她喘不过气。 脸颊感到一阵凉意,她抬手擦了擦,才发觉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难道……从答允了田师妹起,就已注定了此后的劫难么?心中莫名闪过了这个念头,一连串的狐疑也跟着冒出了脑海。 一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推动着什么。 身上的寒意更重,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栓着她来时坐骑的城门外冲去。 值夜门卒早睡在不知何处,她打开小门,扶着城墙大喘了几口,一边想着该往何处求助,一边跌跌撞撞跑向马匹那边。 绕了几个弯子,马还拴在原来的地方,正在树影下默默啃着脚下的杂草。 她又擦了擦泪,下定决心乘夜赶回峨嵋山,任凭师父责罚,只求同门中人能出力来救她夫君儿子。 走到马儿旁边,她伸手正要去解缰绳,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哭。 不要说此刻夜深人静,就是在闹市喧嚣之中,她也绝不会听错那熟悉万分的声音。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每一个毛孔都一瞬间缩紧。 她缓缓转过身来,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她儿子小小的身影,和悬在上方不远处那一张青惨惨的鬼面。 鬼面上,那双死灰色的眼睛冷冷的望着她。就像被猫儿盯住的老鼠,她突然间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跟着,她看到那个矮子,依旧精赤着上身,气喘吁吁的向她走了过来。 她想捏紧拳头,飞起一脚蹬在那矮子的鼻尖上。 但她不敢,因为一只带着惨青涩手套的手掌,正冷冰冰的压在毡儿细小的脖颈上,把哭号压制成了憋涨的青紫。 “求求你……放、放开他……”牙关在颤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钟灵音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连自己都听不太清的句子。 死灰色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了一丝笑意,青色的手指稍微抬起了一些,毡儿深深透了口气,一边咳嗽,一边小声的哭了起来。 “刚才扰了老子的好兴致,看老子不干裂了你。” 身后传来一声伴着淫笑的嘟囔,钟灵音浑身抖了一下,捏了捏拳头,却没有再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一双手压在她的肩上,按着她趴了下去,跪伏在布满夜露的草丛里。 她抬起头,盯着那张鬼面下方哭喊的儿子,什么都不愿再去想。 长裙被翻卷到背上,被汗水染得有些发潮的衬裤也被粗暴的扯到大腿下方,剩下毡儿后丰满了许多却依然紧凑而富有弹性的臀部赤裸裸的暴露在清凉的夜风之中。 她咽了口唾沫,细小的鸡皮疙瘩布满了她裸露出的肌肤,她盯着儿子,想要忽视从心底升起的那股恶心。 娇嫩的入口被坚硬炽热的硬物抵住,冲撞了两次后,后方传来一声略带恼恨的呸。 硬物撤走,跟着,带着湿漉漉的口水重新抵回到原处。 那死灰色的眼睛又浮现了一丝笑意,青色的手掌离开了毡儿的脖子,向着另一个方向摆了摆手。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她的夫君,脸色灰败,像一口没装满的麻袋,被那黑铁塔一样的巨汉拎小鸡一样提在手里。 方语舟说不出话,但那双充满惊讶愤恨羞恼与不敢相信的眸子,却无疑已说出了所有。 恍如噩梦初醒,她悲愤的大叫了一声,挺身就要站起,仿佛想用最后的力气殊死一搏。 但身后的矮子,已经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腰眼,不要说起来,就连已被阳具兵临城下的丰臀,都只是无力的撅了一撅。 一阵热辣辣的刺痛猛然从胯下冲向脑海,犹如新婚破瓜般的裂痛清楚的提醒着她在夫君面前失身旁人的惨痛事实。 “啊!啊啊啊啊啊——”凄楚高亢的悲鸣声中,赤身裸体的矮子发出亢奋的喘息。 远远地一棵树上,雍素锦嗤的轻笑了一声,蜷起一条玉腿,伸出发钗,将上面的一滴鲜血缓缓滴在纤长的足趾顶端,用指肚轻轻推抹匀称。 那片已有些斑驳的趾甲,又再度变成了妖艳的猩红…… 第二十四章、淫音 钟灵音在野外空旷之地被那矮子奸的泄了两回身,丈夫方语舟不堪受此刺激,早早便被激的昏迷过去。 那矮子终于完事,抱着钟灵音喘了一阵,心满意足的将她一把丢在地上,抄起裤子穿好,瞄了一眼鬼面人,道:“鬼脸兄弟,这娘们等也等到了,捉也捉回来了,该怎么处置他们一家子?” 钟灵音裸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发愣,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来,哀求道:“是我不对,是我当年下手太重害了张芙姑娘性命,你们有仇有怨,冲我来就是,让张蓉把我千刀万剐,我也没话好说。只是……只是我夫君和毡儿都是无辜的,你们放过他俩吧……求求你们……你们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放过他俩吧。” 也顾不得下身还赤条条露着羞处,钟灵音倒头就伏在地上,一下一下磕起头来。 鬼面人冷冰冰的看她一眼,缓缓道:“你的命不归我管,但你要肯乖乖听话,方大侠父子的命,我到可以保下。你要再逃,就独个活着好了。” 贞洁已失,仇家多半又会要命,钟灵音哪里还有什么顾忌,立刻跪在地上泣道:“我什么都肯……只要……只要饶过他俩……我什么都肯。” “好啊。”鬼面人抱着毡儿转过身去,淡淡道,“先跟我们回你家去。荒郊野外的,什么都不方便。” 那黑大汉二话不说,拎起方语舟扛在肩上,似乎对这鬼面人十分服气,那矮子嘿嘿一笑,迈步跟上。 钟灵音抽噎着爬起来,刚捡起被扯在地上的衬裤长裙,那鬼面人却脑后长眼一般远远道:“不许穿那些,就这么跟过来,快点。” 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磨磨蹭蹭了大半天,才终于咬了咬牙,将上衣往下扯了扯,勉强挡住大半个屁股,踉踉跄跄的追了过去。 回去时候特地绕了个远,走的是另一头的城门,门里的两个值夜兵丁虽然醒着,却对走在最前的鬼面人毕恭毕敬,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对昏迷不醒的方语舟,他们当然更是不闻不问,不仅如此,看见裸着一双长腿跟在最后的钟灵音,还淫笑着上来摸了一把,道:“这么标致的娘们,什么时候也轮到我们玩玩啊?” 那矮子咧嘴笑了笑,在钟灵音屁股上拧了一把,“她归蓉妞处置,蓉妞要是打算让她活着受罪,保管请二位去先过过瘾。” 一个卒子立刻笑道:“活着受罪好,活着受罪才好,啧啧,瞧这屁股,真他娘的圆。” 钟灵音几乎咬碎了牙,才忍下一掌劈死那两人的念头,低着头默不作声继续挪着步子。 平时与夫君散步显得并不太远的路程,此刻对她而言却好似千万里一样遥不可及,脚下有些发软,腿上赤裸的肌肤,甚至都开始感到麻木。 到了家里,张蓉正颇为焦急的等在院子里,一看他们推门进来,先是神情一黯,跟着看到赤着双腿慢慢走进来的钟灵音,顿时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 钟灵音横下条心,只当自己已经死了,任他们随意摆布就是。 张蓉果然是愤恨难平,上来便先是一串耳光扇了上去,噼噼啪啪打的钟灵音头发都散落开来,口中骂道:“姓钟的,终于叫你落在我的手里了!你这贱人,还我姐姐!” 女子臂上力气原本天生就小,张蓉没有武功,钟灵音又并未被制住内力,这些巴掌打得虽响,却并不太痛,钟灵音本就面红耳赤,倒也看不出是不是被打红了脸颊。 “张芙作恶多端,本就该死,让我重来一次,我一样一剑杀了她!”钟灵音有了求死之心,猜出自己的性命多半要交给张蓉发落,索性出言相激,斥道,“你为了报仇委身给这种三教九流的下作人物,自甘堕落不知羞耻,你们姐妹根本就是一路货色,若不是今夜栽在你们手上,我连你也要铲除!” 张蓉气的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刷的一下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一把揪住钟灵音松垮垮的领口,横在颈上道:“信不信我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那矮子立刻横过手臂将张蓉拦开,探头过去耳语了几句,指了指鬼面人怀中的毡儿。 钟灵音登时大感后悔,心想刚才还不如顺势一挺脖子,主动被张蓉手刃的好,被那矮子提醒之后,还不知要有一番怎样的折磨蹂躏。 张蓉斜着眼睛看了看钟灵音紧并裸腿,冷笑道:“哟,真没想到,咱们的钟女侠嘴巴喊得漂亮,其实竟是个被三教九流的下作人物在野地里强奸,都能操到泄身的骚货啊。” 钟灵音无话可说,只有羞耻的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鞋尖,这双腿上只剩鞋袜,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可笑。 鬼面人将毡儿递给张蓉,缓缓道:“钟灵音的命是你的,但这父子俩不是。她若是不听话,这个娃娃你们就一刀杀了,她若是乖乖任你们摆布,你们就把这条小命留下,懂么?” 张蓉楞了一下,动了动嘴,似乎有些不甘,但没敢说出口来。那矮子在旁抢着道:“好,都听你的。我们就只管炮制这个骚货。” 他跟着扯了张蓉一把,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保管在这个娘们身上让你出够气,这不就成了。” 张蓉咬了咬牙,恨恨道:“好,我绝不让这贱人死的太过痛快!” 那矮子淫笑道:“不不,咱们最好让她觉得死反而是件好事。只要她敢自尽,咱们就杀了她的儿子,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 张蓉白了矮子一眼,啐道:“呸,你根本就是还没操够她。” 矮子嘿嘿一笑,摸了一把她的脸蛋,道:“怎么,这就吃醋了?” 这时那白净后生从另一间厢房里晃悠了出来,嘻嘻笑着走到那黑大汉身边,抬手接过方语舟,道:“鬼大哥,之前你不许我们动这俩,这会儿钟灵音也捉到了,能让我碰碰方大侠了么?” 他嘴里说着,眼睛往方语舟的臀后瞄了过去,那神情,竟比那矮子看向钟灵音屁股的时候还要灼热。 钟灵音浑身一阵发寒,忙道:“不成,你……你答应了我的,我可以随他们摆布,你……你不能让他碰语舟。” 鬼面人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向那后生道:“你还是忍了吧,我说了只要这女人听话,就保住这父子二人。我说过的话,就绝对有效。” 那后生咂了咂嘴,颇为遗憾的转过脸来,双眼扫着钟灵音的屁股,看的她后背阵阵发麻,莫名感到臀眼一阵发紧。 “走,自己去弄点水洗洗,洗干净了来屋里,别太磨蹭了。衣服就脱到井边吧,别穿着了,碍事。”矮子摸了摸下巴,揽着张蓉往堂屋走去,那黑大汉咽了口唾沫,也跟了过去,只有那后生颇为遗憾的拍了拍方语舟的屁股,把他依旧扛去客房,用绳子绑紧捆上。 鬼面人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并没要离开的意思,似乎还不太放心这边的情形,但也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兴趣不大,只是守在当场以防万一。 钟灵音捏紧双拳,浑身发抖的站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一步步走到井边,一件件脱下身上最后的遮蔽物,打了桶水,一点点洗去身上的尘泥污秽。 井水寒凉,刺得她的心头也是一片冰冷。 如果不是还有毡儿,她真想就这么一头栽进井里,一了百了,到了阴曹地府,再向夫君请罪就是。 毡儿……她抹了抹泪,忍下心中刀绞般的痛楚,拾起脱下的衣服擦净了身上的水。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鬼面人看上去言出必践,她再怎么遭屈受辱,总还有保住儿子一条命在的希望。 不敢在外磨蹭太久,匆匆擦干之后,她便转身走向堂屋。 兴许是这一路裸露了太久,一丝不挂的走在冰凉的石板小道上,她心里的羞耻反而减少了许多。直到踏过门槛,屋内的眼睛齐刷刷聚在身上,好似数把蘸了油的刷子,在她胸口胯下扫来扫去,这才重又浑身发热,耻辱的低下头去。 那后生还没过来,屋里只有矮子大汉连着张蓉三人,张蓉抱着毡儿握着匕首远远坐在角落,身上穿戴得倒还算整齐,那黑铁塔已经打了赤膊,矮子则干脆脱了个精光,盘腿坐在椅子上。 屋里的地上铺了几张草席,多半既是怕钟灵音再弄脏了身子,也是方便他们尽兴亵玩。 足足看了一刻出头,看的钟灵音已经恨不得掰开个地缝钻进去,矮子才得意洋洋的将双腿放下叉开,淫笑道:“钟女侠,站那么远多见外啊,过来,到爷身边来,让我们兄弟好好欣赏欣赏。” 钟灵音咬紧牙关,迈开步子走了过去,直挺挺站在矮子身前,视线偏到一边,不敢再低头…… …… 钟灵音被一群人奸淫,身体忍不住有了反应,意识也变得模糊,渐渐成了只知欢愉的荡妇。动作来得迅急了,不给她羞耻的间空,她不得不放下清醒,投身于无边的快感。 鬼面人站在院中,静静的听着,张蓉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向堂屋返了回去,他也只是侧头看了一眼她拿的小篮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并未开口。 那里面放了几根绣花针,一串辣椒,一碗仍发着红光的木炭,一条马鞭和许多看起来一样风马牛不相及的杂物。 但只要想想,就知道这些东西只要善加利用,都会是很好的刑具。 “你其实不用守着了,钟灵音已经是个玩物,那身武功,和在母狗身上已没什么分别。”娇脆脆的话音中,院墙上垂下一双秀美绝伦的赤足,拇趾挂着木屐,轻轻来回摇晃。 鬼面人淡淡道:“若不是等你,我刚才就已走了。” 雍素锦一声娇笑,摸着鬓上发钗道:“看样子你已经有准信儿了,是么?” 鬼面人点了点头,缓缓道:“比我预计的糟糕一些,不过还不算太糟,大事初定,就是旁枝末节出了些问题。” 雍素锦垂首玩弄着纤细脚趾,道:“我不关心你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儿,你只管说,要我帮你杀谁?早日清了欠你的帐,我心里也舒坦。” 鬼面人沉默片刻,突道:“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雍素锦咯咯娇笑道:“要劝我和你们一道,还是找个更厉害些的人来试试的好,凭你的功夫既杀不了我也捉不到我,我凭什么做你的部下?” “这江湖中,武功并不能决定一切。”鬼面人似乎有些遗憾,“罢了,随你。既然你不想欠我的,那就在陆阳耽搁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凡是来找钟灵音的武林人士,你都杀了就是。” 雍素锦细长的眉毛皱了一皱,道:“你这人到真会做生意,万一来上百八十个的,岂不亏死我?” 鬼面人淡淡道:“其余人随你高兴想杀就杀,但只要有姓白的在里面,那群人你就绝不能放过。我不限你时间,哪怕追杀上一年半载也无妨。” 雍素锦抱着膝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笑道:“好,你接着帮我找崔碧春,我杀完了,你就给我她的下落。” 看鬼面人点了点头,雍素锦身子一晃,翻身落在墙外,跟着飞身而起,几个纵跃,白生生的双足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鬼面人叹了口气,也不见屈膝抬腿,就这么平平一滑,也跳出到院墙之外。 那幽灵一样的身影还没走远,方才还淫叫连连的堂屋之中,便响起了张蓉亢奋的笑声,和钟灵音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第二十五章、钱庄的少东家 与先后十几条人命,折了暮剑阁过半主事者的风波相比,追查灵秀五娥的行踪不过是为了了结与峨嵋之间的事端,紧张与急迫自然少了许多。 一离开山腰别庄,崔冰的身份也不再需要刻意隐瞒,一并上路的诸人,除了南宫星依然偶尔露出在思忖什么的神情之外,其余各人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白若兰生平第一次被允许行走江湖,办了几场白事的晦气顿时一扫而光,连山道周围早已看腻了的景色都变得顺眼得很,连装出一副英气利落的模样也忘得干干净净,眉开眼笑简直像个被塞了一嘴糖的娃娃。 直到山脚“巧”遇早等在这边的唐昕,二男二女的队伍硬是被挤进一人,白若兰才想起应有一副女侠的样子,总算又回了常态。 在白家的时候唐昕出力不少,她借宿农家苦等良久只为结伴随行,白若兰当然不会拒绝,白若云虽然觉得不妥,但不愿影响与唐门的关系,也只好点头应允。 只是唐昕嘴上虽然说着是为了调查清楚峨嵋派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好对得起自身搜集情报的责任,可上路才一会儿,一行几人就都感觉到她的心思显然更多放在了南宫星身上。 倒并非是会让崔冰吃醋的那种在意,而是鲜明到近乎不加掩饰的探秘意图。 上路不久,白若兰就忍不住扯着唐昕快走了几步赶在前面,偷偷问道:“唐姐姐,小星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啊?” 唐昕摇了摇头,扭脸看了一眼南宫星眼底的戒备,轻笑道:“不是东西,是他这个人。你就不想知道他更多事情么?” 白若兰转了转眼珠,抿嘴笑道:“说实话,想。别看我和他小时候是过命的交情,可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她拉了拉唐昕衣袖,小声道,“其实我前天还偷摸问过崔冰,结果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还这么放心?也不找他好好问问?”唐昕似笑非笑的瞄着她道。 白若兰立刻摇了摇头,笑道:“等我想知道的不得了的时候,自然就去问他了。这么不知道着,其实也挺有趣。对他我可没什么不放心的,他要是也想害我,我早死了七八百回了。” 唐昕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他想要的万一不是你的命呢?” 白若兰一愣,马上道:“他本事那么大,难不成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在我身上,他拿不去的?” 唐昕呵呵一笑,拉着她道:“没有没有,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他真要想要,绝对都拿的走。” 白若兰挠了挠鬓角,觉得唐昕似乎话里有话,可偏偏听不出来,索性问道:“唐姐姐,你呢?你不是比我更想知道他的事么,那怎么不直接去问?” 我可不是没问过,只不过碰了个大钉子罢了。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唐昕微笑道:“我没那本事,你救过他,我又没救过,你问他肯说,我问啊……肯定是自找没趣。” 白若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突然道:“唐姐姐,你想问什么,要不你告诉我,我帮你问?” 唐昕张口欲答,突然醒觉过来,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我想……呃……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说不定我多帮帮你的忙,他就肯告诉我了。” 险些被套出话来,唐昕这下记住了,白若兰兴许江湖经验不足,情窦未开显得天真迟钝,但绝对不是个蠢货。 那份救了白天英的解药,显然并没有有效到可以让这位白家千金对她完全放下戒心。 这两人没聊几句,崔冰便掺了进来。她不用再假扮碧姑娘之后,恨不得把之前憋在肚里没说的话统统补回来,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似个树梢盘旋的小雀儿。白若云话少的要命,南宫星也比平时沉默了不少,她自然只能加入到白若兰与唐昕这边。 唐昕对崔冰本就刻意讨好,白崔二女也已经交上了朋友,三人聊的倒也融洽,闲谈之间,不觉把话题扯远,不再绕着南宫星打转。 虽说行程不赶,却也不能靠两条腿一路走去陆阳,过了官道最近的驿站不远,便有一家小小马场。 里面的马匹量少质差,价格反而比附近阳梁镇中还要贵上不少,就是仗着地利,赚那些在驿站附近不得不换乘之人的油水。 不过白若云兄妹盘缠带的很足,唐昕也随手就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引得马场老板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南宫星并不缺钱,无奈白若兰和唐昕都不肯叫他付账,一番争执后,还是由唐昕矮子里挑了个将军,选了匹好歹像模像样的黄鬃送他。 五个人买了四匹,最好的那匹胭脂马由白若兰带着崔冰共乘,十六只马蹄随着他们一声轻叱,扬尘卷土便往阳梁镇而去。 阳梁与陆阳并不在一个方向,但一来灵秀五娥来时曾在阳梁落脚,不知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二来富贵楼的春红后事还等着了结,无论如何也要先走一遭。 巴遗郡是蜀州北部第一大郡,阳梁县则是郡中第一大县,繁华甚至远胜郡城,而阳梁镇,又是该县几乎所有规模较大的集市所在,前些年县令索性将衙门搬到了镇中,往来商旅说起阳梁,指的便反倒成了市镇所在。 富贵楼的主人,同时也掌管着县内官妓乐户,算是半公半私的地头大豪,虽顶的是不入品级的虚衔,寻常佐官县丞见了却都要点头哈腰。 白家商贾一脉与富贵楼关系极好,而暮剑阁这一系尽管在江湖上称得上一方豪强,在富贵楼眼中却不过是个舍得出钱的豪客而已,看在另一系白家面上,往来之间多有照顾,可要论交情,就相去甚远了。 光是每月一次从富贵楼里要去个小姐折腾三天这一桩事,就足够让老鸨龟公头疼不已。 结果这次竟连人都没送回来,也亏得出事之后白家正闹得不可开交,便飞鸽传书交代给白家商号的人帮忙,那边的主事知道人命案子不可怠慢,早早上下打点安抚了一番,所幸死的不过是个贱籍妓女,倒没掀起太大波澜。 因此,他们一行费了一番力气才见到的那位老鸨,脸上的神情可着实谈不上好看,那双刀子一样的眼,也只有在唐昕和崔冰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的时候还称得上和气。 “春红的遗物?你们是在说笑么?”听南宫星寒暄之后讲明来意,那老鸨脸上更是几乎结出冰渣滓来,“她存的那点银子,加上客人平日打赏的珠宝首饰,往大了算也够不上她赎身价的一半,少说还差八百两,让她走这一遭丢了命,我亏得都要吐血,你们还有脸来问我要遗物?” 这种场合下白若云实在不知如何开口,白若兰也只能压着脾气闷不做声,场面上反倒只有南宫星和唐昕一搭一档好声好气沟通。 “其实银子不是问题,这次的事本就是我们不对在先,不光春红姑娘差的赎身银子,就是再加几百两赔偿也是理所当然。”南宫星略一思忖,陪笑道,“我们过问遗物,只是想看看春红姑娘有什么值得纪念的物件,过后我们带上山去,与她葬在一起。” 找了个由头将这一桩事带过,南宫星看老鸨脸色好了一些,便又提起了春红打算骗过赵敬一事,到时赵敬必定会来富贵楼询问,两边总要对好口风。 老鸨眉心一皱,道:“春红蠢,你们怎么也跟着蠢?不妨告诉你们,我老早就从中京的朋友那边听到了信儿,这次高中状元的考生,就叫赵敬。他不光在登龙殿见过了皇上,还被封疆大吏看上收了女婿,哪儿还用的到我去骗他。” 白若兰脸上登时一暗,忍不住道:“这……这是真的么?” 老鸨哼了一声,道:“痴心女子负心汉,寡情薄幸的读书人,千百年来多如牛毛,要不是怕伤了春红的心,我早就该断了她这个盼头。瞧瞧她,为了存这点破烂银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客人都来者不拒,最后……最后还把自己一条贱命搭了进去,那赵敬要是敢来,我……我非一鞋底子抽死他不可!” 不知道触及了什么伤心往事,老鸨说到最后,竟落下几滴眼泪,她自觉失态,拿起手帕擦了擦,起身道:“我们这里入夜才开张,没什么别的事,就都请回吧。记得把该赔我们的银子送来,否则我可要去你们家的商号要账。” 看她要走,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若云突道:“我们该赔多少银子?” 老鸨扭头看他一眼,道:“听说你们家最近也很晦气,看在老主顾的份上,我不多要你们的,凑个整,一千两。怎么样?” 白若云点了点头,起身就往外走。白若兰也是满心不悦,立刻跟了出去。 才一出了大门,白若兰就忍不住道:“这……这也太可恶了。春红姑娘人都不在了,凭什么她存下的银子还不能按她的遗愿安排?那……那个赵敬,怎么能这样辜负春红的一片心意啊!” 听崔冰唐昕在旁附和了两句,南宫星插言道:“不要急着下定论,流言蜚语未必可信。最好还是见到赵敬本人或是他的家人再说吧。” 白若云扭头看了一眼富贵楼的招牌,道:“反正今天也打算在这里过夜,你们先回客栈,我骑马赶回去拿银票过来,先把这里的钱赔上。欠着这种地方的帐,我睡觉都睡不安稳。” 南宫星皱眉一想,左右张望了一下,拍了拍白若云的肩膀,道:“不必,犯不着为这种小事单枪匹马赶回去一趟。不然,我都不知道是该陪你回去还是在这里陪兰姑娘等你。” 白若云若有所思的看向南宫星,片刻后才点了点头,问道:“可咱们身上的盘缠凑起来也不够,难道欠到咱们再回来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这好办,若云兄,欠富贵楼的你不愿意,那要是欠我的呢?” 白若云一怔,道:“你身上带了这么多?” 南宫星笑道:“身上没有,但去提一下,也就有了。” 提现银要靠银票,兑银票要靠现银,不管哪种,身上都得先有才行。这下其余四人都是一头雾水,可看南宫星颇为笃定,只好将信将疑的跟着一路走了过去。 绕了几个街角,在东市北市交接的交叉路口,南宫星径直走进一家店里,身后众人抬头看了一眼,高悬的牌匾挂着“朗珲钱庄”四个大字。 白若兰一愣,忙赶上两步扯了扯南宫星的衣袖,小声道:“喂,你……你该不会是来抢钱来了吧?即使人家开钱庄有为富不仁的地方,你也不能劫人家的富,济咱们的贫啊。” 南宫星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想哪儿去了,我有银子在这儿,凭我的暗记可以直接提钱。” 白若兰微张小口,目瞪口呆道:“还能这么办么?我……我怎么从没听过?” 看剩下几人也颇为惊讶的看了过来,南宫星只好解释道:“我是这钱庄东家之一,当然跟寻常商户不同。” 这时迎到门口的杂役恰好听到这句,皱了皱眉陪笑道:“哟,客官,您是来兑票还是存钱呐?” 南宫星转身走到柜前,往里张望了一眼,道:“你们大掌柜不在?” 那杂役恭敬道:“大掌柜在后院清帐,帐房先生在,您办什么找他也是一样。” 南宫星想了想,道:“你给我拿纸笔来。” 那杂役虽然眼神颇有疑虑,但还是快步进了内屋,拿了纸笔出来。 南宫星挥手在纸上涂了一个似字非字似画非画的古怪图案,跟着在图案角上写了一个小小的“独”字,对折两下,递到杂役手上,道:“你去交给你们大掌柜。就说少东家来了。” 唐昕伸长脖子也没看清纸上是什么,反被白若兰瞪了一眼,讨了个没趣。 进去没一会儿,那杂役就飞快的跑了出来,掀开帘子弯腰伸手,毕恭毕敬道:“您往里走,大掌柜有请。” “那我朋友……”南宫星一边迈开步子,一边随口道。 那杂役立刻点头道:“小的一定招呼好。” 白若兰好奇的看了一眼帘子里面,小声道:“我们不能跟去么?” 那杂役立刻将帘子放下,陪笑道:“对不住,大掌柜点名只见那客官一个。您几位坐,小的给列位上茶。” 沿着走廊进到后院,穿过一条蜿蜒小路,南宫星也不敲门,直接推开门扇走了进去。 屋里一张摆满了账册的黑色木桌后,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皱眉紧盯着打开的一本账册,南宫星敲了敲桌面,他才回过神来一样啊了一声,抬起头来,笑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是替风老板来查帐么?” “吕掌柜,我哪儿看的懂这些账本,别取笑我了。”南宫星道,“我也到了能出来办事的年纪,当然该出来历练历练不是。” “您从生下来就跟老江湖打交道,给您接生的稳婆都是江湖排的上号的高手,哪儿用得着历练呐。”吕掌柜把账本合上,笑道,“没事您可不会来这儿,既然到了就别客气了。只管吩咐就是。” 南宫星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林虎身上搜出的那朵银芙蓉,交到吕掌柜手上,道:“帮我看看,这一个是真的假的。我记得咱们的这些花,挺难仿造的啊。” 吕掌柜收起笑容,接过那朵银芙蓉,仔细端详了一阵,又拨开花蕊打量了几眼,略一思忖,取过砚台,磨了些墨,在纸上印出了白思梅的名字,将纸张举起,逆光看了片刻,这才开口答道:“是真的。” “可花托下的暗纹我怎么摸不到?”南宫星立刻追问道。 吕掌柜摸索着银芙蓉的周围,慎重道:“发出这朵银芙蓉的人不想让人知道是从哪一堂口出的手,所以暗纹的地方,是故意磨平了的。” 看南宫星面色有些凝重,吕掌柜接道:“不过并非查不出来,只要让十八名堂主一起从上往下追究,有白思梅这名字在,绝不会跑了这内鬼。”他看着南宫星的眼睛,淡淡道,“这种事别人做不到,您和楼主可是轻而易举。”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容易。不过你说的也是个办法,这银芙蓉就交给你,你帮我捎去总舵,交给楼主定夺吧。我还没想好接不接这大摊子,下令的事,我还是不管的好。”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这桩事就这么定了。另一桩我还要考虑考虑,我身边有个姑娘,带着上路觉得有些危险,她恰好和我一个任务有关,我要是想好了,明天你就帮我把她送到总舵,让她在那儿等我。” 吕掌柜点了点头,道:“是先前满蜀州的分舵都动员起来找寻下落的那位崔姑娘?” 南宫星笑道:“我没领多少任务出门,还能有谁。” 吕掌柜也笑了起来,道:“您这性子,谁知道会不会多接一串小姑娘的任务。问一句总没错。听说白家的事闹得挺狠,您还要跟一阵子么?” “是啊,少说也还要一两个月,”南宫星苦笑道,“要不我也不用先来找吕掌柜支点盘缠不是。” 既然说到了银子,他顺势将富贵楼的事也匆匆讲了一遍,道:“这一千两银子倒不是大事,关键我想让你帮我通知一下这边分舵的人,帮我打听一下赵敬这人的下落。春红的遗愿,我既然接下来了,就也算是任务一件,总不好虎头蛇尾就这么草草交代。我随行的朋友太多,不好自己去分舵那边找人。” “好,既然是家住在这附近村子的人,一定给您查出来,明日您出发前,保准给您消息。”吕掌柜说着,从桌下的抽屉里掏出厚厚一摞银票,数了半叠,放在桌上一推,道,“这是五千两散票,只要不在太偏的地方,三大钱庄都能通兑。您看够么?” 南宫星笑着点出一小叠,道:“用不了这么多,两千两足够。现银再给我些,就差不多了。” 吕掌柜笑了笑,把剩下那些银票揣进自己怀中,起身道:“富贵楼的老板与我也有些交情,干脆赔偿的事就由我去解决好了。” 南宫星只得道:“那就劳烦吕掌柜辛苦一趟了。” “能给楼里出点力,我心里可高兴得很。”吕掌柜呵呵一笑,与他一起出到门外,回身将房门上的三道大锁锁好,跟着一并走了出来。 与吕掌柜见面之后,听他一口一个少东的叫着,剩下四人总算知道南宫星所言非虚,一个个都极为惊讶,白若兰口快,当场就问道:“这可是三大钱庄之一,你都做到他们家少东了,还……还走什么江湖啊。” 吕掌柜在旁接口答道:“白姑娘有所不知,正因为是钱庄的生意,才必定要和江湖人士搞好关系,否则光是镖银托运,就有数不清的麻烦。实际上我们在阳梁这边的产业,还有你们另一房白家的一份。我们背后的大老板里,也着实有几个绝顶高手。” 将店面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吕掌柜便跟着他们再走了一趟富贵楼。 同样的事,同样的那个老鸨,这边不过是多了个吕掌柜,那张能结出冰凌子的脸就变得堆满笑容,简直能暖融了面皮上的白粉。 一番笑语闲谈,那老鸨不光一口答应下来若是赵敬找来一定帮忙圆谎,连此前非要白家赔的银子也一口免去,说了一番春红如何如何命苦,掉了几滴眼泪之后,还将春红遗下的木匣交给了南宫星他们,只是春红攒下的那些赎身银子,就决不肯再吐出来了。 这已是极好的结果,好到让南宫星都有些懊悔还不如一开始就叫吕掌柜来谈。 与吕掌柜分别之前,南宫星带着崔冰与他单独聊了片刻,崔冰一听要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等着,脸上顿时便满是不情不愿,任凭南宫星说破嘴皮,也只是闷声不吭的抿着嘴连连摇头,直到南宫星搬出她姐姐,道:“冰儿,你也不想想,万一你真要有个好歹,我将来就算帮你找到姐姐,她也只能对着你的牌位伤心欲绝。这一趟真没你想的那么安全,我只是不好明说,其实按我推测,这一趟出去,很可能比在白家得时候还要凶险几倍。” 崔冰这才满心不甘的眨了眨眼,道:“那……容我再考虑考虑。” 吕掌柜走后,日头都已偏西,他们一行本就赶路耽搁了一顿,此时了了一桩事情,心中一松,一个个都开始感到饥肠辘辘。 去客栈定下房间的时候白若云就已表明态度,既然都是为了帮白家的忙,一路上的吃住自然应由他来付账。既然他是付银子的那个,吃饭的地方索性就也交给他来决定。 客栈里还没开灶,不过对面就是一家酒楼,背临富贵楼后巷,装潢颇为铺张,白若云打量一圈,周围也没什么早早开张的铺子,干脆就选在了酒楼大堂。 白家本就是大户,这一趟又九成九是个远门,白若云身上带的盘缠自然十分充足,天天这样吃喝当然不够,但偶尔吃上一顿也是绰绰有余。 这酒楼的厨子手艺极佳,他们五个又都饿的腹中连连作响,这一餐简直吃的犹如风卷残云,连三位姑娘都吃得樱唇闪亮,口角沾腥,真应了江湖人不拘小节的风评。 一个娇美,一个俏丽,一个妩媚,酒楼里本就只有两桌坐了人,这三女初一落座,还引得旁人侧目偷瞄,后来一顾不得吃相,反倒把另外桌上的男人吓退了眼。看的南宫星暗暗发笑。 吃饱喝足,他们也不急着离开,坐在远处一边喝茶一边商量还要不要在阳梁镇找一找当初灵秀五娥落脚的地方。毕竟是抬着一顶花轿赶路,如此显眼应该不难打听。 白若云兄妹觉得没什么太大用处,那四人逃走的路线未必就和来时一致,而且就算这里打听到她们来过,住的也必定是客栈,客房每天都要收拾,哪里留得下什么蛛丝马迹。 南宫星思忖一番,觉得好像确实有些浪费时间,不如回客栈里好生休息一晚,明日买好快马,早早赶路。 唐昕在唐门负责情报一系,此时也显得极为大方,主动帮诸人分析了一下灵秀五娥的各自情况,方便一起推演若是陆阳扑空后该往何去。 钟灵音与南宫星所说并无二致,唐昕也赞成最先从这位大姐身上入手,只是她也提出,既然大家都能想到这一点,难保他人也会想到,因此对于陆阳之行,应该加倍小心提防,并做好钟灵音已被设法处理,不能再开口的准备。 白若兰心中一惊,忍不住道:“她们毕竟是同门师姐妹,应该不会下杀手灭口吧?” 唐昕摇了摇头,微笑道:“仔细想想就知道,单凭她们四个峨嵋弟子,当真就敢谋划下这种几乎必定会导致暮剑阁与峨嵋派交恶的事来?这其中未必就没有阴谋,若是想得远些,甚至可以猜测,很可能天道在这一方向上也使了力,为了帮暮剑阁中的那些人造就方便出手的混乱环境。而钟灵音性格优柔寡断远不如田灵筠果敢决绝,一定不会是这四人中的主谋,她思念孩子,其余三人可不会冒险陪她回去,而若是她一人返回陆阳落了单,要换我是幕后主使之人,肯定会给她挖个大大的坑等着,让她再没机会多嘴。” 田灵筠是灵秀五娥实际上的首领,与孙秀怡关系极好,犹如亲生姐妹,至今尚未婚配,也没许下人家,单说找她,绝对是最无头绪的一个。 行三的齐秀清,新婚不过半年,嫁的是同门师兄,有父母兄弟在老家补山郡,若是能确定他们逃走的路线向西,就很可能在齐秀清老家找到一些线索。此人不似钟灵音那么软弱,决定了帮孙秀怡的忙,就不会半途而废。 宋秀涟年纪虽比孙秀怡长些,但性子更加稚嫩,既有小孩一样的天真,也有小孩一样的狠辣,她一贯对田灵筠言听计从,家中也是和武林沾边的镖局行当,若是她们逃亡的路线朝向东南,说不定就会在宋家落脚。 至于孙秀怡,早先曾有传言是清心道长的私生女儿,只是没有真凭实据足以佐证。她样貌在峨嵋派首屈一指,年纪尚轻,并没太大主见,传与师兄凌崇私下相恋,只是还不及定下终身,就被掌门许给了白家。 而凌崇这位穿花剑客,算是峨嵋派俗家弟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是天绝师太退位归隐那年被峨嵋收养的弃婴,天资根骨都是上乘,师父死后过到清心道长门下,不两年便仗剑江湖闯下不小的名气。传说此次孙秀怡婚期方定,凌崇便赶回峨嵋山大闹了一场,之后告病休养,再不见其出现,有人称其早已离开峨眉山,不知所踪。 六个目标的大致情形说完,唯一可能的路线也就基本确定,先往陆阳寻找钟灵音的下落,如果不成,便去补山郡看看齐秀清的老家,再然后是东南宋家的镖局。这几人身上盘缠都不算多,找可靠的地方先藏起来应是最可能的行动,这样追踪下来,总会找到一些她们留下的线索。 大体商定了行程,他们正要回客栈休息,刚才钱庄的那个杂役却匆匆跑了过来,将一张纸塞进南宫星的手中,道:“少东,大掌柜叫我给您的。” 南宫星皱了皱眉,到亮处展开一扫了一遍,抬头苦笑道:“看来春红的事,倒是能彻底了结了。” 白若兰对此较为关心,忙道:“什么意思?是赵敬找到了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缓缓道:“他六天之前就已回家,打算卖掉家中田地老屋,只是家中老娘身体抱恙,才耽搁未成。” 白若兰柳眉一竖,眼底等时便露出一股怒气,白若云皱了皱眉,道:“看来无论如何,咱们还是去与他见上一见的好。” 白若兰抿紧嘴唇恨恨道:“我……我非给他两记耳光不可!” 南宫星只有劝道:“一切见了再说。兴许其中有什么苦衷,或是有什么误会。” 反正要往附近的村子走一遭,他们便先去将来时的劣马卖掉,换了五匹耐力绝佳的蜀州良驹。 去客栈整理了一下春红的遗物,挑了一根颇不值钱的木钗出来,那东西极不值钱,却偏偏用丝帕层层包着,八九不离十应该是赵敬所送的信物,用来骗他刚好合适。 将要出发之际,饭后一直默不作声的崔冰突然开口,说想要留在客栈休息,不想跟着跑这一趟。南宫星猜她可能还在纠结要被留下的事,只好叮嘱她锁好房门,不要独个出去。 唐昕略一斟酌,主动请缨留下陪在崔冰身边,这种狭小斗室里有个唐门弟子守着身边,当然是安全了许多。 事不宜迟,南宫星也就不再磨蹭,与白家兄妹一道纵马上路,向着赵家绝尘而去。 西赵村的位置颇为偏僻,三人问了几次路,才七折八绕的找到村口,里面的土路坑洼难行,他们不愿伤到马儿,便将坐骑拴在村外,一脚一脚低的快步走了进去。 进去的地方便是东头,没走出几步,就能远远望见那棵已近枯死的歪脖柳树。 柳树边上有两三户人家,南宫星看了一眼,径直往屋后田地已荒草丛生的那家走去,口中扬声叫道:“赵敬赵公子是否在家?” 破布帘子里传来一阵咳嗽,跟着一个颇为瘦削的年轻书生撩开门帘,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半张硬饼,指缝里还夹着一段腌菜。 他眯着眼睛走近两步,看了看面前三人,迷惑道:“小生便是赵敬,列位有何贵干?” 白若兰原本满腔怒气,可一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奇道:“你……你不是中了状元么?怎么……怎么还是这副穷酸样子?” 赵敬瞪圆了眼睛,道:“不要乱讲,小生穷尽所能,也不过中了探花而已。状元郎是小生同宗,向来是以讹传讹有了误会。三位,找小生究竟所为何事?” 南宫星一拦白若兰的话头,拱手道:“我们是春红姑娘的朋友,受她所托来找你交代些事情。不过说之前,有些传言我们想要问个清楚。听人说赵公子被一个封疆大吏招作了女婿,可有此事?” 赵敬楞了一下,立刻道:“你们是说翼州的许大人?他确是跟我提过家中有两位千金尚未婚配,可小生早就下定了决心,不管旁人如何看待,如何讥嘲,春红都一定会是小生的结发妻子。没有她,怎会有如今的小生。上赐诰命,她也受之无愧。” 白若兰目瞪口呆,问道:“那……那你为何不去找她。” 赵敬又是一愣,道:“小生一回阳梁,便去了富贵楼,可听说她恰有贵客,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只好先来处理家中琐事。” 白若兰急道:“富贵楼的老鸨怎么都不知道?” 赵敬面上一红,露出几分羞赧之色,道:“不瞒姑娘,小生去找春红,通常是从后门靠她一个相熟的姐妹传信,怎敢让鸨母知晓。” 白若兰有些心慌,又问道:“我怎么听人说你还卖了田地房产,准备带着老娘搬走?” 赵敬展颜一笑,道:“小生托那位同宗状元美言相助,恰好许大人治下有个从六品的文缺,早早得了外放,下月便要走马上任,俸禄不多,小生算了算,连春红的积蓄一并算上,最多半年,就能为她赎身,接她过去与小生成亲。你们既然是她的朋友,到时一定要来吃我二人的喜酒。” 白若兰眼眶一酸,忙扭开头去,道:“你……她……我……” 南宫星手里早已攥住了那根木钗,却不知该如何交给面前这位形容憔悴却喜形于色的青年。 这时,白若云突然从南宫星手中拿过那支木钗,沉声道:“这事本就是白家的不对,也没什么必要再作隐瞒。赵公子,就由我来原原本本告诉你吧。希望你……节哀顺变。” 赵敬脸上的微笑登时凝结,跟着,随着白若云的讲述,崩塌成紧抿的弧线。 也许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吧,赵敬红透了的眼圈中,始终没有掉下泪来,只是他面上先前的喜悦,却在转眼间被抽干,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他们三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的老柳树下,才传来了压抑不住的、苦闷到令人不忍细听的抽噎…… “我宁愿他是个负心薄幸的混蛋,真的。”到了客栈门口,白若兰的鼻尖才算是没那么发红,她揉了揉眼,将马缰交给小二,低低咕哝了这么一句,快步上楼去了。 阳梁往来商旅众多,宽敞的上房他们只要要到一间,留给三位女子合住,南宫星和白若云则各自要了一个单间,虽说空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住着也不算难过。 听小二说崔冰和唐昕出门了一趟,回来时拎着几包下酒菜,要了一坛酒上去,南宫星思忖片刻,打消了上楼劝劝崔冰的念头,直接回了房间。 草草擦洗一遍,他吁了口气,躺在床上一边行功,一边想着白天英死前所说春红并非是他所杀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思来想去,若是严合凭据,就再没其余凶嫌,若是单凭内伤状况贸然猜测,又一下多出一串疑犯。 还没理清,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他皱了皱眉,刚一侧头,门扇便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一阵诱人的浴后清香,登时便随着穿堂微风吹了进来。 第二十六章、冰花初绽 不必起身,南宫星也知道来的是谁。 崔冰对他的安排满眼尽是不甘不愿,不趁夜来与他讲清了决断,明早哪里还有机会。 嗅到她身上淡淡花香,南宫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扭头看过去,正看到她把门闩小心挂好,转身走了过来。 看样子崔冰似乎喝了些酒,双颊染着略不自然的晕红,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也显得颇为迷离,修长的颈子下面,不知是否故意松了两粒盘扣,露出一小片细腻如玉的脖窝。 南宫星向里让了让,床虽不大,空出一个崔冰的地方却也并不太难。早享受过她的檀口嫩唇,此时又何须假惺惺的客气,他笑着拍了拍床板,道:“过来说吧。” 崔冰也不扭捏,坐在床边轻轻一勾脱掉了脚上的鞋子,内里竟未着袜,赤着白生生的小脚一个翻身躺了上来,将头一偏,自然而然的枕在南宫星肩上,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将我送走去别处等你,到底是嫌我累赘,还是怕我碍了你和兰姑娘的好事?” 她口中酒气并不太浓,似乎并未真的醉了,南宫星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我不是说了,这一趟行程不太安全,让你伪装成碧姑娘也无济于事,想想白天英对咱们出手那次,真要遇上比那还危险的情形,我可只能豁出命去了。” 崔冰身子一颤,忙摇了摇头,咬唇道:“好吧,我……知道了。你想把我送到哪儿,我都认了。” 南宫星听出她语气中的隐隐寂寞,想了一想,柔声道:“其实,让你去和一群生人待在一起等我回来是有些不好,不如这样,明日我让吕掌柜改一下行程,送你去我娘那里,如何?” “你……你娘?”崔冰双目顿时一亮,“我、我能去见她吗?” 南宫星笑道:“当然能,她平时一个人住也挺没趣,你去陪陪她,帮她浇浇花儿种种菜,怎么样?” 崔冰喜滋滋的点了点头,道:“那当然好,你说什么这舵那舵的,我可不爱去。我去陪伯母,保管让她开开心心的。” 南宫星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你哄好了她,到时候她怪我一出江湖就往家里带漂亮姑娘,指着鼻子骂我的时候,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 一想到自己多半也被算在他口中的漂亮姑娘之内,崔冰脸色更显红润,突的趴到他肩头,张嘴便在他耳朵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娇嗔道:“你要是带上十个八个来接我,伯母骂你的时候,我可只会帮她递水润嗓子。” 崔冰早先对梳妆打扮几乎是一窍不通,扮碧姑娘的时候为了搭配那些首饰闷在客房里自学成才,也不过是勉强有个不那么邋遢的样子,可今夜不知是谁好心出手帮了一把,为她描目画眉,点唇抹粉,虽不过是出浴后的简单妆点,却恰到好处的凸显出她本就精秀细致的五官,眉梢眼角,尽是江南佳人的水样风情。 南宫星虽早就知道这是个美人坯子,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雕琢,就有人代劳出了诱人光华,如此距离,险些便忍不住一口吻将上去。 他定了定神,道:“好了,既然你也没什么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下吧。你还有事么?没有的话,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然对同房的另外两位不好交代。” 虽然猜到她还有别的打算,但他总要提醒一下,当真彻夜不归,可绝瞒不过她另外两名同屋。 崔冰抿了抿嘴,贼兮兮的笑了一笑,道:“反正我明儿个就走了,兰姑娘知道就知道呗,我羞也羞不到哪儿去。至于唐姐姐,她可一早就知道我要来,也知道我今晚没打算回去,这会儿,多半已经闩好房门睡了吧。” 南宫星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口,打趣道:“我这里可没有绳子。难不成又要辛苦你的小嘴儿么?” “不成,”崔冰的气息因紧张而变得有些急促,“我……我可是豁出脸去求唐姐姐帮忙想招来着,今晚……今晚说什么也要让你欠我的帐,不然……不然我去傻呵呵的等着,你不回来接我该怎么办?” “我答应的事,绝不会忘。”南宫星认真答道,“你可不用担心这个。” “才不是,”崔冰神情一黯,小声道,“你……你都说了此去凶险万分,我……我怕……你和我师父一样,一去……就再见不到了。” 南宫星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不用担心,我保命的本事不说天下第一也是登峰造极,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他又在她唇上一沾,这次轻轻吻了片刻,才道,“你找唐昕帮忙想办法了?” 崔冰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我……我心里闷,唐姐姐陪我聊天,不知不觉,我就都说给她了。” “那她给你想了什么办法?”南宫星心中颇有几分好奇,看崔冰的模样,倒的确和平时不太一样,只是窝在他怀中,娇小身躯便好似在渴求什么一样轻轻的来回扭动,勾的他腹下一阵发紧。 崔冰抬眼望着他道:“她说酒……酒是色媒人,酒浓……春心动。硬拉着我去富贵楼那边买了几个下酒菜,还说帮我去找富贵楼的人打听打听……有什么办法。” “结果呢?”忍住肚里的笑意,南宫星轻声问道。 “结果也没问到什么,唐姐姐自己都是黄花闺女,懂得都是纸上谈兵的本事,恐怕还不如我呢。最后就在屋里吃吃喝喝,她让我喝了半壶酒,说保准没问题,就让我来了。”她醉眼朦胧的抬手摸着南宫星的面颊,吃吃笑道,“不过……好像真的有点用处呢,我……我身上热腾腾的,好……好想摸你。” 毕竟已有过亲密行为,她当下便毫不客气的伸出双手,摸摸索索钻进南宫星的衣襟之中,循着肌肉纹理用汗津津的掌心上下轻抚,口中细声道:“奇怪……心里头痒丝丝的……热的,都要出汗了。” 光是酒醉,恐怕不会有这么强的效果,南宫星微微皱了皱眉,将鼻子凑到她嘴旁,除了酒气之外,果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香气,“冰儿,你喝的酒,唐昕喝了没有?” 听他问的认真,崔冰认真想了一想,道:“唐姐姐说她吃的解毒药一个月都不能沾酒,光我一个人喝了。我……我其实本来想喝的更醉一点的,到时候躺下任你摆布,和被绑上也不差多少。可唐姐姐只让我喝了半壶就不肯再倒了,说……说我要是真醉得像条死狗,你说不定就没兴致了。我、我只好就这么来了。我……我好像真没那么怕了呢,小星,你……要不要摸摸看?” 看来唐昕多半是去富贵楼弄了些药丸调了壶迷春酒,崔冰这丫头就真喝了半壶下去,这要是管用还好,要是不管用,他恐怕还真的用上绳子才行。 “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主意,你不要乱听。”南宫星苦笑说道,双手一揽轻轻抱住崔冰臀尖,轻柔搓弄着往中央缓缓滑去。 崔冰轻轻嗯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一拱,小声道:“我……我这次也是急了,以后一定不这么冒失。”她已发觉自己身体有异,不过还巴望着多少能有些效力,便只是等着,任腹中那团暖洋洋的感觉四处流窜,凡其所经之处,筋络便是一阵酥痒。 她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裙,内里并无衬裤,南宫星的双掌罩上,和直接摸在她紧致臀肉上也没什么太大分别,那手掌越往中央那一道凹裂滑近,她的气息就越发急促,紧张的连那双小手都死死攥住。 掌沿将将要碰到那俏美桃儿下的柔嫩溪谷之时,崔冰突然身子一抖,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原本强撑着分开的双腿也忍不住重又夹紧,虽比上次惊声尖叫好了一些,但还是浑身绷的死紧,好似拉满了的弓弦一般。 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柔声道:“冰儿,实在不成,就还是算了吧。” 崔冰喝了半壶迷春药酒,当然不能真就这么算了,只是南宫星料准了崔冰今夜必定是豁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适当以退为进,总好过徒惹反感。 果然崔冰心中一急,十指一握将南宫星的手腕紧紧抓住,一咬银牙,硬是分开双腿将他的手掌放了进去,跟着浑身猛地一颤,唔的闷哼一声,双股齐收,把那只手死死夹在了自己腿心,颤声道:“你……你别急,我……我适应一下,适应一下……就好了……” 想必唐昕没敢下太大分量的药,虽然崔冰已是一副春情萌动的模样,隔着一层裙布,手背隐约贴上的那处蜜裂却不过是微微湿润而已,仅有一股温热潮气,一点点沁透过来。 南宫星于床笫之间一贯喜好仔细品味女伴极乐之时妩媚入骨的娇态,能让心仪的女子因他而骨酥神迷,比叫他出一次阳精都更心满意足。崔冰这副强要给自己上刑一样的架势,当下便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用力一挣,抽出了手。 崔冰眼圈一红,忙道:“小星,你……你容我再试试看嘛……” 南宫星捧起她脸颊,在她唇上吻了片刻,才道:“这样硬来不成,我心疼。” “可、可我刚才不只是害怕,真的,还……还觉得挺舒服,夹着你手那块地方,痒丝丝的好像有热气在爬一样。”崔冰有些慌神,连忙开口解释。 南宫星双臂一撑,翻身罩在她身上,从上而下盯着她道:“唐昕已经帮了你不少,剩下的,你就听我吩咐好了。我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崔冰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乖乖的等他开口。 “先闭上眼睛。没我允许不准睁开。”南宫星随口下令,同时抬手解开衣扣,将身上衣裤脱下放到一旁,“深深吸气,慢慢吐出,重复十次。” 看她比方才平静了不少,南宫星侧身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左手放在自己胯下,柔声道:“来,帮我握住,先来回动一动。” 崔冰红着脸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立刻缠住了已胀大不少的阳具,小心捋动。 “好,跟着不要用手,把裙子脱了。”他笑眯眯的向桌上油灯弹了弹手指,气劲拨动灯芯,屋里登时亮了不少,让崔冰的羞红娇颜更显妩媚。 她皱了皱眉,扭了两下身子,不禁道:“你……你作弄人家,这……怎么脱的掉。” 看她确实全数照办,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一勾解开了她的裙带,道:“怪我,忘了帮你松开。你再试试。” 崔冰咬住嘴唇,纤腰一拱,在床单上将裙腰向下一蹭,一段雪白细腻的腰肢便赤裸裸露在南宫星眼底,她一门心思想着如何不用手来帮忙,一时都忘了害羞,将那翘挺挺的臀尖上下好一番折腾,总算让裙子褪到了大腿之上,她吁了口气,又是一阵屈膝蹬腿,一双嫩白脚掌交替用力,这才算是将自己下身脱得精光。 才得意的邀功般微微一笑,她立即醒觉过来,赤条条的双腿已然一丝不挂,当下心中大窘,忙将右手一挪,紧紧捂在雪腻如玉的大腿尽根之处。 南宫星拨了拨她左腕提醒她不要停下这边动作,跟着手指一伸,轻轻巧巧点在她隆起酥胸顶端,隔着布料绕着那颗乳蕾缓缓划圈,口中道:“双膝屈起,双脚打开,没我允许不准合上。” 乳尖被他划得一阵发酸,崔冰忍不住嘤了一声,心里既要顾着左手不能停下,又要想着奶头周围那一股股欢畅,还惦记着右手牢牢捂紧,那还有心思细想他的指令是什么意思,直接一曲双腿,便乖乖照做。 只是她还迷糊的不算彻底,右手紧接着就往下一伸,把险些露出的蜜户蛤口一并挡住。 顾此失彼,她手掌本就娇小,再怎么卖力,也少不得露出一些。她身形虽透着一股稚气,除了臀肉丰弹合手,其余各处均稍显单薄,但腿心那处却大不一样,一只柔荑挡在上面,仍能轻易看出耻丘丰腴饱满,柔嫩鼓胀,犹如半颗多肉蜜桃,白里透红的扣在她胯下羞处。 她还是个天生白虎,胯下方圆细腻光滑不见丝缕芳草,唯有一层几不可见的纤短绒毛,如此被她捂在掌下,真好似藏了个新出笼的白面包子。 南宫星不信那些江湖相术,对这无毛阴阜反而觉得格外喜爱,恰好崔冰手指捋的快了两下,叫他险些忍不住便一手掏摸上去。 他压了压心中欲火,柔声道:“冰儿,你手掌压的稍稍用力一些。” 崔冰已经羞的连大腿都有些发红,只觉张开的双股之间好像多了无数只眼睛,每一只都在拼命的盯着她最见不得人的地方,看的她浑身一阵更比一阵火热,额头竟蒸出汗来。 “手掌不要松劲儿,上下左右动一动,揉一揉。”南宫星低声呢喃般说到,手指加重力气,按住了已经变硬翘起的乳头。 崔冰颇为疑惑的嗯了一声,手上却已按他的要求动了起来。方才她那半颗蜜桃之中就已蓄足了憋在里头的酸痒翘麻,手掌刚一压下就觉得一阵舒畅,这会儿才一揉动,只觉手掌笼罩之处说不出的快活,比起那日被他揉奶捏乳竟还要强猛几分。 “嗯……嗯嗯……小星……嗯嗯……这、这是怎么了……呜——好酸……”上次尝的滋味远不如这次直接,崔冰越揉越是停不下来,连上衣被南宫星悄悄解开也浑然不觉,握着阳具的左手不知不觉停了动作,只剩下右掌捂着顷刻间流满馋涎的蛤口搓的不亦乐乎。 南宫星微微一笑,将身子抽开,蜷起一缩,趴在了崔冰双腿之间,盯着她转动手掌,细细打量。 崔冰陡然失了南宫星的方位,胯下一紧,惊慌道:“小星,你……你去哪儿了?” 南宫星双手一伸,握住她汗津津的滑嫩淑乳,柔声道:“我就在这儿,莫慌。” 知道他双手都在,哪怕摸的是胸前双乳,她也稍稍松弛了紧张,揉着蜜户的手掌又再动了起来。 南宫星默默看着,双手布好真气,配合着她右掌的动作不住刺激着敏感乳尖,不一会儿,便听得娇声连连吟哦不断,第一遭泄身顷刻就已近在眼前。 看她不自觉地连腰臀都抬起了几寸,水光都已染到股后,南宫星突然双手停在她胸前不动,道:“将手拿开,放到一边。快!” 这一道命令口气颇为严肃,崔冰吓得一颤,下意识的将手挪远。 那遮遮掩掩不肯见人的蜜包儿,总算是彻底露在南宫星眼前。 当真犹如开了道缝的熟透蜜桃,丰美外唇将嫩红蛤口紧紧裹在中央,内里两片花瓣极为娇小,软软合在玉门关外,纵裂之中显出一抹鲜艳桃红,正是流着香津蜜液的销魂洞口,粉莹莹的嫩肉在那处攒成一团,只有一个小孔留在中央,随着崔冰急促的喘息微微开合。 “小星……求、求你再让我……让我揉揉吧……”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初尝这种滋味的崔冰几乎带上了哭腔,要不是心里仍有些害怕,真要抓着胸前南宫星的手掌往股间送去。 知道她正是最为渴求的时候,也知道自己双手仍在她胸前,最易失了戒心,南宫星微微一笑,身子向前一压,唇舌到处,将她毫无防备的多汁花房一口牢牢吻住。 手指抠摸崔冰曾经见过,阳具侵犯她更是亲眼目睹,可这唇舌来袭,她却从未有机会装进心里,心中没有,又何谈恐惧,只觉得浑身一麻,新奇惊慌一股脑涌上心头,一声不行还没喊出口来,就被腿根阵阵奇酸彻骨融在了肚里,化成一句娇媚如丝的呻吟,“啊啊……嗯啊啊啊……” 趁热打铁,乘胜追击,南宫星双手一捏,将一对奶头来回拨弄,同时口唇一压,舌尖已挤入到丰腴蜜裂中央,先是在膣口媚肉附近转了几圈,跟着一路上行,毫不犹豫的舔上了女儿家最为要命的阴核嫩豆,舌尖一顶推开那层薄皮,旋即便是一串狂猛拨弄。 “诶……哎呀——嗯!小、小星……停!停啊……啊啊啊——”这下也顾不得南宫星还未下令,崔冰双眼一睁弓腰抬起半截身子,手连忙推向他头顶,又羞又急道,“那儿……那儿怎么可以下嘴……啊……嗯、嗯呜——呜啊啊啊……” 双乳连上蜜核,三颗小豆加起来还不及一根小指大小,带来的绝顶快活,却是抚遍全身其余各处累加起来也远远不及其万一。 奶尖儿上两根指头一拨一压,便有一股纤细如丝的酸涩直透心窝,从胸腔子里漾开一阵令人慌张的滋味,层层叠叠垒在一起,却成了说不出的爽心,美的连身上的肉都一下子一下子的发紧。 下面那颗相思红豆更加要命,平日里她连擦身也不敢碰,自长大后,股心方圆就再没被布巾之外的东西如此贴近,这回头一遭失守,就遇上了灵活有力,滑溜溜又带着细微糙磨之感的舌头,双唇夹住一吸,蚌珠便乖乖突起到他口中,舌尖抵住豆儿,舔上两下,吸上一口,那一小块被罩在嘴唇里的嫩肉登时就涌出汹涌猛烈的麻软酸酥。 胸乳还只是叫她浑身肉紧,阴核上这一番玩弄,则让她四肢百骸窜了火一样,仿佛不让每一处都狠狠使劲,不张嘴叫出声来,便会被那无法形容的快活撑炸了魂儿。 “小星!啊啊……来、有什么……来……了……出、出来……了啊啊啊——”身上流窜的所有愉悦骤然汇聚一处,烟花般轰然爆开,崔冰梦一昂头,涨红的颈子里泄出细长高亢的婉转春鸣。 那汗津津的俏臀猛地往上拱了两下,湿淋淋的媚肉几乎贴上了南宫星的下巴,紧接着,那肥美白嫩的穴包儿畅快淋漓的抖了几下,臀沟一夹,几股清津凉丝丝的喷了出来,染了他满满一胸。 他笑吟吟的伸展身躯,拍了拍崔冰仍在不住颤动的双腿,道:“好了,可以伸直了。” 崔冰仍有些失神,恍恍惚惚的轻哼了片刻,才将身子慢慢放平,双手一抽从袖子里撤了出来,将上衣留在原处,扭身钻进了南宫星怀中,娇喘道:“刚才……美的我连魂儿都要飞了。你、你怎么连那里都上嘴啊,也、也不嫌脏。” 南宫星指了指自己胸前,笑道:“你不是洗过么,挺干净的,这儿也是你的味道,不信你自己尝尝。” 崔冰抬头看了一眼,将信将疑的吐出舌尖,在他湿了一片的地方轻轻舔了一口,皱了皱眉,道:“你又哄我,明明有些涩嘴,还……有点咸。” “我吃着觉得好吃就行,”南宫星拉着她的手仍放在自己阳物上,笑道,“你吃我这东西的时候,不也没嫌味道腥气么。” 崔冰红着脸咬他一口,小声道:“是你的,我才不嫌。” 南宫星低头望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我也一样,是你的,我就不嫌。”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开头去,他又道,“对了,方才你怕的很么?” 崔冰愣了一下,思忖道:“开始……应该是有些怕的,可、可我压根没想到男人也能亲那种地方,握着你的手还正放心的,就被你、被你给咬住了。后来……后来就顾不上怕了。” “那我这会儿再用手去摸呢?” 崔冰抿了抿嘴,将一条腿抬起搭在他腰上,低下头,脸红到了耳根,轻轻道:“我……我觉得,今后只要是你,我怎么都不会再怕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掌顺着她纤柔腰线缓缓抚摸下去。她肌肤微微沁着细汗,掌心抚过似乎要被吸住,让他禁不住便来回多摸了一阵。 手腕一转,五指渐渐逼近崔冰开敞门户,他低下头,在近处留意着他的神情。 她果然还是残存着些许心结,方才还尽是泄身后慵懒松弛的神情此刻情不自禁的再度紧绷起来,只是比起此前,倒是少了那股无法克制的惊骇。 他先在肚脐周遭轻轻转了一圈,跟着指肚一寸寸探到耻丘顶上,虽没有卷曲芳草可供拨弄,这一片光溜溜的肌肤却格外娇嫩滑腴,兴许是格外丰隆的缘故,指尖轻触都觉察不到耻骨,当真要把胯下阳物陷入进去的话,不知会是怎生销魂的桃源秘乡。 崔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搭在南宫星身上的玉腿也忍不住曲了起来,脚趾不知是否紧张所致,仿佛想要握拳一样紧紧蜷起。 不过看她面上表情,虽说红潮褪了一些,也不自觉地咬住了唇瓣,却并没害怕到如狼口白兔一样。 心里稍稍有了些底气,南宫星另一手从她身下一挤,将她腰肢搂住,手掌轻轻一滑,和她不久前捂住自己的架势一样,将她饱满柔软的蜜户直接罩在了掌下。 “呃——”崔冰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跟着,她用力在自己唇上咬了一口,深吸缓吐,双手紧紧握着南宫星的手臂,总算是硬忍下来,没有飞身逃下床去。 南宫星一直留意着她每一丝变化,此时才算是松了口气,低头附在她耳边,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吮,柔声道:“冰儿,这种两情相悦的美事,在爱侣之间天经地义,不要再想着曾欺辱你姐姐的恶人了,只想着我,好么?” 崔冰迎向他的视线,心中一阵酥软,整个人都仿佛陷入到他眼底的怜爱之中,跟着,那只覆盖在她胯下的手掌挪到了一边,抚过她挺直的脊背,轻柔的罩住了她肩后的那块丑陋疤痕。 “不管是哪里的伤,都由我来为你抚平。” 她噙着眼泪绽出一个娇美的笑容,火热光滑的娇躯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身上。她抬起头,用力吻住了他的嘴,一边献上自己柔滑的丁香小舌,一边抓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从臀后放到自己的股间。 这次,她颤抖的双腿没有再夹紧,口中流泻出的也不再是紧张的闷哼,当指尖试探着摸到她细嫩的膣口时,交错贴合的唇瓣之中溢出的呻吟里,惊惧与惶恐终于被喜悦与期冀彻底掩盖。 如痴如醉的亲吻了许久,崔冰将头向后一仰,躲开了他追来的口唇,娇喘道:“我、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顾虑那么多了。” “你当真准备好了么?”看她娇羞的撤开距离,凭着不知何时的模糊记忆将枕头连着一块白巾垫在自己腰下,南宫星润了润发干的唇角,柔声问道。 崔冰红着脸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担心自己还是害怕,主动闭上了眼睛,小声道:“你……你来吧。” 若说润滑,有唇舌挑逗在前,手指玩弄在后,那处子蜜穴之外到早已是一片泽国,指尖轻轻一压,便滑的溜向一边,再继续下去过了兴头,反而不美,他略一犹豫,挺身而起,伏在她双股之间,道:“刚开始可有些痛。” 崔冰抿着嘴点了点头,等了一下,又开口道:“我知道的,不过……没事,是你,我不怕。” 南宫星嗯了一声,捧过她一只脚掌轻轻吻了一下,另一手压下高高翘起的硬涨怒龙,向前抵住了已从粉嫩变为嫣红的微开蜜泉。 先试着向里进了进,垫高后的穴眼高低朝向都恰恰合适,他并未怎么用力,硬梆梆的菇头就挤开最外那一圈皱缩在一起的嫩肉,浅浅没入一个指节。 “唔嗯……”身子最娇嫩的地方一阵胀痛,崔冰低低哼了一声,双足情不自禁的向内一收,在南宫星颈后勾住了脚尖。 知道破瓜之时讲究的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南宫星爱怜的抚摸着她滑嫩雪股,在玉门关内那层阻碍之外前后抽送了十余下,叫她慢慢适应异物侵入体内的感觉。 亏得唐昕的药酒帮忙,崔冰虽然紧张的每一处肌肉都在用力,那小小嫩穴之中的胀痛却还是很快过了劲头,只剩下让她腰眼发酸的酥麻一股接着一股涌来,若不是还能隐约想起姐姐胯下血淋林的惨景,只怕这会儿她已忍不住开口去催那根硬梆梆的怪物快些进来。 最深处那痒的一跳一跳的蕊芯儿,仿佛只有叫这根又长又粗的棍子狠狠捣上两下才能快活。 看她双颊重又布满桃红,起伏的娇乳比方才更加圆润了些,南宫星心下安定了许多,双手略微加力,顺着她大腿内侧细腻肌肤一路摸向股根。 崔冰懵懂不知,顺着他的抚弄便将双脚张开到两边,他微微一笑,先是停下腰杆伸出食指,带着内息在蜜核上冷不丁揉了几下,接着趁她欢畅正浓,双掌卡住纤凹腰侧,俯身便是一耸。 “呃——”崔冰一声闷哼,直觉一阵火烧火燎的撕裂痛楚刹那间直沁心脾,屁股中央仿佛夹了一根带刺的木棍,即便先前的浓情仍在,那棒尖儿也顶的花芯十分快活,仍痛的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惨叫出来。 倒不是蜜露不足,只能怪她胯下那无毛粉桃天生如此,丰厚外唇裹挟之下,内里那条蜜径比寻常处子还要紧上三分,且内壁细嫩多褶,落红之时,自然是格外痛楚。与之相对,陷入其中的阳具却是通体舒泰,被这样的丰美穴丘紧紧吸住,就连定力强如南宫星也是背后一阵发麻,险些当场便忍不住狂抽猛送一番。 此等蜜户,恐怕也只有风月场上流传许久的销魂十景那种名器才能胜过一筹了。 玉茎周遭裹吮的这般紧密,南宫星自然猜得到崔冰会有多疼,他按捺着将阳物埋在深处不动,跪稳了身躯,一手伸去拨弄她胸前翘起乳头,一手垂下轻巧揉搓她那颗红润鼓胀的蜜核。 “你……你不用动弹的么?”崔冰被弄的浑身发软,下面那根东西戳着不动,反倒让她莫名焦躁起来,连痛也顾不得,忍不住微睁双目问道。 南宫星将她鼻尖的汗珠轻轻一揩,用指尖抹在她颤巍巍的奶尖儿上,笑道:“我不舍得你痛,暂且缓缓也无妨。” 崔冰却觉得比起这胀痛,嫩眼儿里头那股酸痒更加难捱,她羞于开口,索性自己拱了拱腰,这一动之下,阳具在身子里又擦出一阵热辣,让那狠痒平息了八分不算,还磨出一股说酸不酸说麻不麻,比憋了一夜的尿泡一股脑撒出去还要爽利数倍的快活劲儿,险些一个哆嗦,就这么疼着小泄一遭。 尝了滋味,她当然更不肯停,仗着腰下垫了枕头,双脚踩紧了床板,扭动腰肢自己动了起来。 “我心疼你,你反倒忍不住了。”南宫星舒服的吁了口气,低头看向她臀下那块布巾,原本落在上面的星点红梅若再不管,多半会被之后滴下的清透阴津冲染开来。 他笑着将那布巾一抽丢到一边,双手一分抓住她纤细足踝提起打开,一字字道:“要是疼的受不住,可赶紧开口。” 这一句一共说了十二个字,十二个字的功夫,他胯下那条怒龙,已在她的嫩桃儿蜜缝之中驰骋了二十余下。 “我……哎……啊、你……不……不是……呀……啊啊啊……”崔冰本想开口答一句没事,没想到一条棒儿猛然杀将进来一通翻江倒海,疼固然是还疼,可那股快活却不知强了几倍,一时间只觉嫩穴之中尽是痒处,阳具所及无不酣畅淋漓,脑海里想说的话登时被冲的七零八落,嘴里在叫些什么连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但却绝不能闭住嘴巴,否则定要被身子里满满胀开的喜悦顶昏过去。 迷春酒这种用来败坏女子贞洁的淫物,用在此处到恰好消减了开苞破瓜的痛楚,南宫星心中暗笑一声,握住崔冰一双玉乳一边把玩,一边加紧抽送。毕竟再怎么有淫药助兴,女子头一遭行房仍会对身子亏损极大,他若按平时惯常的耐性行云布雨,只怕明早崔冰决计下不来床,正好崔冰阴户肥美窄嫩,给他的愉悦也十分强烈,干脆快马加鞭,顺势一道早些去了吧。 他这边还有余暇考量,崔冰却早已干脆利落的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本就已被他连番挑逗蓄满了情潮,这会儿阴阳交泰又有药性激发,身上的痛楚都还没过,便蹬着床单弓腰耸臀的泄了一次。泄身之后娇躯加倍敏感,棒头一下下开凿进来,简直好似戳在她心窝子里,直入的她浑身发抖咿咿呀呀欢叫不休。 股心桃瓣含死了那条阳物,一口一口吐着淫汁儿,顷刻便让臀下硬枕都湿了一片,在这滑津津肥嫩嫩紧如肉箍的蜜穴之中进出,南宫星也格外畅美,菇头被穴心一下一下嘬在顶上,舒服的连毛孔都好似通了气。 堪堪一刻过去,赤身相拥的二人都已汗水淋漓,南宫星最后猛送了几下,嘴里长出一口浊气,精关一松,浓稠精流猛的向崔冰酥软如泥的蕊芯射了过去。 崔冰如哀泣般长吟一声,双手紧搂着南宫星的脖颈,双脚缠在他的腰上,雪白臀肉一夹一夹的向里收紧,嫩红蛤口死死咂住了那根棒儿,恍恍惚惚的被丢上了极乐之境,连唇角的津唾,都晶亮亮垂出一缕,舌尖冰凉香汗如浆,几乎失了魂儿去。 足足歇了比交欢还久的功夫,崔冰才渐渐缓过气来,看他把那方沾血布巾放在枕边,满面羞红的钻进他怀中不肯抬头。 经了雨露滋润,两人间立刻便少了许多忌惮,崔冰更是伸出小手,在他赤裸身上来回摸索起来,连那半软阳物,也捏在手里轻轻掐了一把,娇嗔道:“这东西方才那么凶,这会儿倒装的乖巧。” 两人调笑了几句,崔冰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低低啊哟了一声,跟着抬头道:“小星,能叫我按按你的肚皮么?” 南宫星哑然失笑,道:“你掐小兄弟的时候怎么不打招呼呢?” 崔冰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一样,这是唐姐姐求我帮的忙。” 南宫星一怔,皱眉道:“她让你帮的忙?” 崔冰点头道:“嗯,她说最好不叫你知道。那可不行,她再怎么帮我,我也不能瞒着你。” 她顿了一顿,摸到南宫星肚脐下方不远,那里有道并不显眼的横疤,她抿了抿嘴,道:“她说,如果在这里摸到一道疤,就偷偷按一按,帮她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个硬疙瘩。” 第二十七章、陆阳城外的老板娘 崔冰瞪大了眼睛,几乎贴在他肚腹上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道:“你……你这里竟然真的有道疤,她怎么会知道的?难道……难道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弟不成?” 南宫星双手枕在头后,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毫无笑意,道:“真是找弟弟,她大可直接来问我不是。” 崔冰眼中满是好奇,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疤痕,轻声道:“我不告诉她,你……叫我摁摁行么?” 南宫星看她那谨小慎微唯恐得罪了他的神情,忍不住笑道:“告不告诉她其实也没太大分别,她已经猜到这一层,那从你这里得不到答案,也会另想办法。你想摁就摁吧。” 崔冰轻轻用了用力,果然指尖稍微陷入一点,就感觉到里面有颗硬邦邦的东西,好像是个圆球,不仅讶然道:“真……真的有个硬疙瘩。这……小星,你、你不会是病了吧?” 南宫星笑着将她一把搂过,道:“这要是病,江湖上该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唐昕都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我之后的麻烦,也少不了了。” 崔冰有些惊慌的看着他道:“她打探这个是要害你?那、那我帮你骗她,我其实还挺会骗人的,一定给你骗过她去。我就不信我说什么都没摸到,她还能亲自来验证一下。” 南宫星轻轻揉着她的酥胸,笑道:“这可难讲,这事儿对旁人兴许只是个贪心,可对唐门中的弟子就大不相同。信不信我要是用这个秘密做饵,不费太大功夫就能把她钓到我的床上。” 胸前又被揉得有些发胀,崔冰扭了扭身子,脸上一红,在他胯下捏了一把,娇嗔道:“咱们一块过来的一共才五个人,你干脆连白若云也一并勾引了算了。” “哈哈哈,那可不成,就算是旱路后庭花,我也只肯进像你这样的可爱姑娘。”南宫星笑着将她一把抱起,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双手抚摸着她仍有些汗津津的光滑脊背,既未刻意躲开那块伤疤,也没特别关照,便好似那里的凹凸粗糙并不存在一样。 崔冰毕竟曾在花街柳巷挣扎生存许久,不似寻常少女那么懵懂无知,当下便红着脸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嗔道:“才不给你进,又脏又臭。你这色鬼,连那边也想要么。” 她心里还是好奇,接着又问道:“呐,这秘密……很重要么?真能让唐姐姐连身子都肯豁出去?” 南宫星故意一抿嘴巴,道:“你这话说的,到我床上走一遭,原来是豁出去么?看来你为了找姐姐,还真是委屈了啊。” 崔冰心中一慌,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是说唐姐姐,不是说我。你……你就算帮我找不到姐姐,我也一定缠你一辈子,你就算甩也甩不掉我。人家……今晚真只是想着你而已,交易什么的,就是觉得不好意思,拿来当借口的。我的意思是,唐姐姐看起来不是那么喜欢你,哎呀,我……我……” 看她越说越是情急,南宫星忙展开笑颜,一口封住她的樱唇,吮着舌尖咂吸一阵,这才放开她道:“我逗你的。别当真。其实我最初找你也有别的原因,不过到了如今,我必定是想把你长留身边,才会送你去我娘那里。” 他拉起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小腹上,轻声道:“这的确不是什么适合公诸于众的秘密。要知道江湖之上怀璧其罪,这里头埋得那颗东西,不知多少人拼了命的想要。” 崔冰愣愣的看着他,不解道:“这么秘密的东西,唐姐姐为什么会知道?你不小心被她看到了?” 南宫星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了保护你和兰姑娘,迫不得已赤手空拳接下了大搜魂针。” 崔冰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感动,“当然记得,那么厉害的毒,你还能用内功逼出来,我看唐姐姐说起来的时候,脸上全是不信呢。” 南宫星缓缓道:“她当然不信,因为大搜魂针的毒,是不可能单靠内功逼出来的。近百年前有位中原大侠,屡有奇遇,年纪轻轻就身负数甲子的深厚内功,快意恩仇仗剑江湖七年未遭一败。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崔冰望着他,问道:“难道……是大搜魂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当年这里还不叫蜀州,唐门也远不如此时出名。那位中原大侠游历至此,竟与唐门门主的未婚妻一见钟情,大抵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身陷情网不可自拔,带着那位女子私奔而去。唐门不甘受辱,高手倾巢而出,中原大侠自知理亏,便一躲再躲,虽也杀了些唐门的人,但退让的姿态却摆的还算分明。” “半年后经人出面调解,两方约定一场酒席,准备消解这段仇恨。被夺了未婚妻的那位唐门门主追击中受了内伤,不得不退位让贤,权力大不如前,自然也无从反对。”南宫星顿了一顿,道,“那场酒席上大家都喝的很痛快,就在他们一笑泯恩仇后,那位前门主拖着残躯进来,要给中原大侠夫妇敬酒。然后,就在他抬起手来的时候,列席的江湖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大搜魂针。” “那些针打的不再是中原大侠,而是他身边已有五个月身孕的妻子。”南宫星摩挲着崔冰的脸颊,继续讲述道,“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和我之前一样,他的手上也沾上了毒素。” “后……后来呢?”崔冰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掌,来回摸着他的掌心。 “就如我所说,大搜魂针的毒性是不可能靠内功逼出来的。中原大侠内力大半用来压住毒性,武功大打折扣,那位前门主又找来了许多大侠从前的仇家,许多人一拥而上,车轮围攻。有唐门暗器掠阵,在场的其他人也不敢帮忙,一场剧斗打了将近一个日夜,中原大侠气力衰竭,毒性发作,倒地身亡。他那已有身孕的妻子被曾经的未婚夫带走,从此不知所踪,江湖传闻她生下了一个女儿,母女二人皆被养为畜奴,终日被蹂躏羞辱。只可惜那位杀伐决断绝不容旁人轻侮爱侣半点的大侠,再没有持剑而起的那天了。” 崔冰听得出神,听到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才想起问道:“诶,那……那你是怎么没事的?” 南宫星拉着她的手在肚脐下的伤疤上按了一下,笑道:“就是因为这个硬疙瘩。这其中缘由,我若是告诉你,你就绝不能透露给旁人知道,否则,我屁股后面转眼就会多出无数追杀的人,就像当年那位中原大侠一样,我这种老实巴交就是有点好色的好人,你忍心么?” 崔冰扑哧笑了出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那……还是算了。论心计,我在江湖上只怕排不上号。知道你这里有个疙瘩,能让你不怕大搜魂针的毒,我也就知足了。知道太多,万一被谁套去了话儿,害了你的性命,那我可不活了。” 她顿了一下,突然发觉不对,忙又抬头道:“等等,你绕了一大圈,还讲了个故事,可就是没告诉我,唐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南宫星歇了这么久,又一直把崔冰赤条条滑嫩嫩香喷喷的娇躯搂在身上,胯下那根东西不免有些蠢蠢欲动,他微微一笑,挺了挺腰,让略微翘起的半软阳物在她腿上蹭了一蹭,笑道:“看你净是聊天也不睡觉,拖了这么久,我那小兄弟都精神起来了。” 崔冰抿嘴一笑,稍稍分了分腿,一跨将那根半硬棒儿夹在双股之间,跟着收腿一夹,娇嫩滑腻的大腿内侧便紧紧挤住了当中那条半睡半醒的倦龙,口中撒娇道:“哪有话说一半吊人家胃口的,你说嘛,那……那个东西精神起来,我帮你弄弄就是。” 破去那层心障之后,崔冰倒还真是变得大胆了许多,阳物其实已贴住她润湿穴口,她也只是稍稍颤了一颤,并未再有害怕的神情。她双腿本就笔直结实,平日并拢站定,当中便是毫无罅隙的直直一线,阳具夹在其中,虽不如颠鸾倒凤那般实在,却也颇有几分舒畅。 南宫星双手托着她尖尖淑乳,笑道:“打破砂锅问到底,是怕唐姑娘和我有什么旧情么。” 此前交欢那妙不可言的愉悦让崔冰也十分受用,乳包儿被揉了几下,揉的她忍不住扭了扭腰,夹着阳具的双股挑逗般上下动了一动,口中道:“我要是那么大醋劲儿,一看你对兰姑娘那副样子,就早跑没影儿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她跟你非亲非故,此前也素不相识,怎么就能猜得这么准呢?” 南宫星对此无意隐瞒,便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大搜魂针之所以能成为唐门三绝之一,除大搜魂手这暗器手法深不可测外,其毒性猛烈也几乎可称天下无双,是极少数用内功不能逼出体外的剧毒之一。武林之中可以解掉大搜魂针毒性的法子,就连唐门弟子,也只知道两种。而这两种,全都在唐门掌握之中。” “一种是解药,那……你就是另一种?” 南宫星嗯了一声,道:“所以她发现我没用解药却安然无恙之后,应该就在怀疑了。只不过她年纪轻,多半不敢断定天下就真没人能用内功逼出毒来,所以才会设法来验证我用的是不是第二种法子。” “可那两种法子不都在唐门掌握之中么?”崔冰更加不解,迷茫的看着他问道。 南宫星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看来我只能告诉你另一个秘密了。这秘密虽不那么要紧,可还是不能让唐昕知道。其实,我娘也姓唐,我要是翻翻唐昕的家谱,说不定还能认她个表姐。” “啊?”崔冰掩住嘴巴惊讶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道,“那……那你岂不也是唐门的后人?” “我可不想和那边攀上什么关系。”南宫星亲了亲她的小嘴,笑道,“我这种喜欢逍遥自在的性子,可受不了什么拘束。好了,反正你不过几天就见到我娘了,有什么好奇的,哄高兴了她,随便你问就是。我的事,她和我师父比我自己都了解的多。绝对能满足你这满肚子的好奇心。” 崔冰怕他嫌自己多嘴,忙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小声道:“我知道了。” 明日就要送走这娇俏可喜的小佳人,此后江湖险恶,下次再有这种艳福,恐怕还不知要隔上多久,南宫星本来颇怜惜她初尝云雨,但看她精神着实不错,身子也痛的并不那么厉害,打好的主意便从她的樱桃小口又转到了股间蜜缝儿之中。 “那,是不是该你满足一下我了?”他小声提醒了一句,雄腰微抬,在她紧并的大腿中央抽送了两下,他那根阳具本就微弯上翘,向后一撤,菇头便在她滑腻不堪的穴眼外不轻不重的刮了一下,刮得她浑身一紧,情不自禁的缩了一下。 眼珠转了转,她稍稍抬了抬臀,道:“人家下面还有些痛,你可不能像刚才那么猛。不然……不然我可吃不住了。” 看出她其实也在跃跃欲试,一副尝到甜头的孩子模样,南宫星微微一笑,双手骤然将她臀尖抱高,向后一挪,高高竖起的棒儿便直愣愣顶在了她的胯下。 她啊哟一声,慌忙分开双腿半蹲半跪,把身子稳住。她对这姿势也感到有些新奇,不禁低头看了两眼,颇有些好奇的用手扶了扶棒儿,小声道:“转眼就涨得这么大,真是个怪物。” 南宫星笑道:“再大些你也吃得下去,莫忘了娃儿都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你不是怕我不够温柔弄痛你么,不妨你自己动动试试。” “自己?”崔冰楞了一下,旋即心领神会,长长哦了一声,喜滋滋的便去摆开架势,她先是试着跪在他身上,结果身量太过娇小,硬是跪坐下去,只怕非要吞到根上膝盖才能着地,只好又换回蹲姿,可这样一蹲简直就像骑在他身上撒尿一样,登时觉得有些丢人,红霞满面说了句,“我……我能转过去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笑道:“我不动,这次随你喜欢。不过早都被我看光了,你还扭捏个什么。” 崔冰横了他一眼,嗔道:“不一样,这样好丑。”说着转过身去,双手扶住了他的膝盖,两只小脚来回挪了挪,总算找到个合适的位子,蹲下的粉臀恰好罩住了那根阳物,动作起来应该不太别扭。 她此前多半只是知道这么个法子,从没亲眼见过,用手扶着找了半天,才算是对准了穴眼儿,不想双腿用力太过,下面也跟着夹紧,第一下愣是没塞进去。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豁出去打开双膝,细长的腿儿一张,双手往近处挪了挪位子,恰似蛙儿欲跳一般。 吸了吸气,她再次扶准了菇头,缓缓坐了下去。 入口的细嫩皮肉层层包裹上来,南宫星舒畅的出了口气,享受着青涩少女将自己最娇嫩的地方主动献上的满足,这种架势下女子双腿用力,本就会比平常紧些,崔冰又是芽苞初绽,仗着残精黏滑才能顺畅挤入,进了才不过半截,内里就一阵阵蠕动吸吮,嘬的他腰后发麻,果真爽快。 女子欲念最受爱恋驱使,崔冰本就已经情动,再加上迷春药酒余威犹在,这大半根慢慢纳进身子里头,虽热辣辣的还是有些胀痛,阳物所及之处却无不酸麻舒爽,心里一贪,往下坐的狠了,硬热龟头结结实实在花芯那团媚肉上捣了一下,登时快活的浑身发抖,险些一口叫出声来,忙把嘴唇一咬,稳住臀尖不敢再吞,娇喘吁吁的往上提起。 起落提坐不几个回合,她便寻到了其中妙处,为了追逐身子里那团暖洋洋的酸痒,纤细腰肢忙不迭扭动起来,粉白娇俏的屁股一会儿前后摇晃,一会儿左右摇摆,时而坐到最低缓缓研磨,时而退到只叼了个头儿在穴中,来回旋转吸吮。若不是那片胎记颇为显眼,倒真似个顽皮孩子,将一颗粉球颠来颠去。 “嗯……唔……嗯嗯……怎么……怎么会……这么……这么快活的……嗯嗯……啊、啊啊啊——!”全盘掌控,本就最容易取悦自己,不多时,崔冰便越动越急,桃臀将湿淋淋的棒儿飞快吞吐,十几下大起大落后,周身一颤猛然直直挺了起来,伴着一声细长娇吟,嫩穴一阵痉挛,美滋滋的泄了一遭。 南宫星才刚起了兴头,一见她先自顾自快活了一回,眼见着爽透了心尖儿,估计那小蛮腰也没了力气,当机立断挺腰坐了起来,双腿一分从背后将她搂住,让她坐在他的怀中,手掌抱紧了滑嫩臀股,托起放下。 崔冰身轻如燕,南宫星这么动作起来简直易如反掌,可他那根阳具弯翘如刀,他这么坐起抱住,棒儿前移,反倒让龟头次次正中花心,撞的是又快又狠。 别说崔冰刚刚才泄得一塌糊涂,就是情潮初动,也受不住这招招直取要害的奸弄,三五十合未过,她就啊的尖叫一声,满面通红的又丢了一次。 阴津横流把两人的股间染的一片狼藉,南宫星怕她禁受不住,强压欲火让她歇了片刻,跟着向前一挺,将她压趴在床上,放松精关隔着臀肉猛地一通掏弄。 崔冰把小脸埋在被褥之中,仍掩不住口中嗯嗯啊啊的淫叫,阳具从臀后斜刺进来,又换了一种美法,让她舒服的都有些恍惚,一双小手情不自禁的放在胸前,捏住饱胀倒有些刺痛的乳头便搓了起来。 雪白的肌肤泄满了潮红,光滑的娇躯在身下不住扭动,柔嫩的蜜穴抱紧阳具不住吸吮,此等媚态,终于把南宫星也退到了亢奋的巅峰,他低头舔吻着崔冰肩背肌肤,壮硕的身躯几乎把她完全盖住,装脚蹬紧床板,开始做最后的冲刺。 “啊啊……啊!嗯——啊啊……小星……小星……我、我要死了……死了,啊啊……要死了……飞、飞起来了……呜呜……呜唔——嗯啊啊啊……” 南宫星猛一用力,深埋在花芯中的棒儿剧烈的跳动起来,崔冰螓首高昂,在阳精炽热的冲击下花芯剧颤,泄的几乎昏死过去,那一声欢愉至极的叫唤,真不知要穿过几道墙外。 抱着她翻身躺好,两人拥在一起,半晌,崔冰才缓过气来,软软道:“我……我刚才是不是喊得声音很大啊?” 南宫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抚摸着她光润的肩头。 崔冰皱了皱眉,扁了扁嘴,小声道:“好羞人,算了,反正明天也走了,爱听听去。” 她应是倦的狠了,嘴上说着,眼皮就已沉了下来,此时时候已经不早,南宫星也只好就此罢手,将她搂在怀中盖好被子,闭上双目挥手拂灭了灯火,如往常一样行功入眠。 贪欢报来的极快,次日一早,其余人都精神抖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唯有崔冰,不光睡眼朦胧困得抬不起头,还浑身酸痛好似骨头都已散了,好不容易让南宫星用凉水抹了一把清醒了许多,一爬下床,便哎哟一声岔开了马步,双手捂着胯下哼哼唉唉道:“怎……怎么这么痛啊。” 初试云雨就盘肠大战了半个多时辰,一夜过去,那娇嫩牝户怎可能完好如初,她双腿只要并的稍微近些,里面就一阵刺痛,迈起步子,也犹如戳了根木棍在里头,只能碎步前行。 唐昕早早送她替换衣服下来,一见她那走路的模样,登时捂着嘴笑了起来,斜了南宫星一眼道:“真没想到小星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 南宫星笑而不语,崔冰却抢着道:“才不是,是我……贪那快活贪得多了。” 她说话没加掩饰,反叫唐昕脸上有些发红,忙道:“好好好,是我多嘴,不该说你家的情郎。” 他们三女本该同居一室,崔冰离去,白若兰自然知道,更不要说白若云就住在隔壁,崔冰那些响动,十成十全被听了去,崔冰多半是怕南宫星生气,不停地打量他的神情,逼得他低头附耳道:“你不用担心成这样,我不怕兰姑娘知道。我本就是这种风流好色的人,她早知道,也不是坏事。她就算因此疏远了我,我也绝不会迁怒到你的头上。傻丫头。” 崔冰这才松了口气,颇有些得意的瞥了一眼略显神不守舍的白若兰,高高兴兴的挽住了南宫星的臂膀,再不避讳旁人。 吕掌柜一早便亲自带人到了客栈外候着,不仅给崔冰备下了马车车夫,还安排了两名女子随行,看她们举手投足,显然也是武林好手。南宫星的母亲目前正在隐居,不便让太多人知道住处,南宫星就只单独交代了崔冰到了地方之后该如何去找,并拿了一枚蜡丸给她做为信物。 虽还有些依依不舍,崔冰却也没再磨蹭,看唐昕一直想要跟她私下说话却苦无机会,索性主动过去一道走去一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南宫星并未刻意去听,不过看唐昕将信将疑满面不解的神情,也知道崔冰必定没说实话。 上车前崔冰又拉着白若兰的手,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跟着也不等白若兰反应,回身就跳到了车上,撩起布帘摆了摆手,随着滚滚车轮而去。 南宫星侧头一看,才发现白若兰面带羞红,又显得有些气恼,瞪着远去的马车狠狠跺了跺脚,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冰儿惹到你了么?” 白若兰扭头便瞪了他一眼,愤愤道:“没有,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才惹不到我。”说罢,转身就往后院马厩走去。 南宫星追在后面笑道:“那她说了什么?方便告诉我么?” 白若兰头也不回道:“什、么、也、没、说!” 白若云抱肘在旁看着,那两人走的远了,唇边才挤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唐昕在旁瞥他一眼,笑道:“你打算就这么安安静静当你的便宜大舅子?” 白若云默然片刻,才道:“兰儿不小了,不用我替她拿主意。倒是唐姑娘你,费了一番心思,结果什么也没打探到,接下来,是打算亲自上阵,还是要转成哄我妹妹帮你?” 唐昕知道自己的目的有些太过明显,只得讪讪道:“我只是可怜崔冰即将分别还不能得偿所愿而已,别把我说的好象满心算计一样。”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白若云淡淡答道,看那两人牵马出来,便不再理会唐昕,径直走了过去。 南宫星把马缰交给白若云牵住,自己则走到吕掌柜身边,低声安排了几句,跟着又摸出两颗蜡丸,道:“送信的事,还是钱庄这边比较稳妥。吕掌柜,劳驾你再费费神,这一颗,你帮我送回总舵,这一颗,你帮我送去眠月山庄,务必交到何夫人手中。” “何夫人?这一趟有这么凶险么?”吕掌柜皱了皱眉,小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知会你师兄一声?”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师兄有事在身,赶不过来。家里的好手大都不得空,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好为此调用堂口的人。年前才听何夫人夸了薛师姐,趁机和她叙叙旧也好。”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若兰,跟着缓缓道,“再说,若真是那条百足之虫重新爬了起来,早一日让何夫人知道总没什么坏处。既然他们先不守约定重又冒了头,那何夫人他们也有了兴致,重新出山斗上一场,自然也算不得破誓不是。” 吕掌柜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是将一张字条递给南宫星,沉声道:“去陆阳的话,这应该用得到。” 南宫星低头扫了一眼,点了点头,二指一搓,已将纸条搓为粉末,笑道:“那,就此别过。多出的那匹马还栓在客栈后院,你记得过后替我卖了。后会有期。” 四匹良驹不再耽搁,马鞭一扬,绝尘而去。 尽管白家兄妹觉得无妨,但在南宫星的坚持下,他们四人还是放弃了穿山越岭的打算,沿着官道坦途绕了一个大弯,平添了一日半的行程。 不过实际到达陆阳郡所辖范围之内,比预计还要慢了一天。 倒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是路上在一座县城落脚,用饭时听到旁边吃喝的人说起当地有个恶霸,仗着与县丞沾亲带故,为祸一方颇为可恨。 白若兰当即就按捺不住,饭也不吃便要去教训那人。南宫星强压着让她吃饱喝足,最后四人只好往那恶霸家里走了一遭。 传言中让人恨不得抽筋拔皮,实际亲眼见了,才发现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寻常流氓,身子比普通百姓壮些,给衙门当差学过三招两式拳脚,欺男霸女的恶行真没做过,也就是喜好吹吹牛皮,带着泼皮兄弟从街头摊上顺个三瓜两枣,瞅见哪家抛头露面的小媳妇水灵,也就是围过去起个哄讨个嘴上便宜,有次酒后壮了壮胆,才捏了捏小手,还被人夫家召集人手堵着院子打了一顿,三天没敢出门。 他也的确不似撒谎,白若兰气势汹汹冲进门去就要杀他,他别说还手抵抗,当即就双腿一软摊在地上尿了一裤裆,还把家里的老娘惊起了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求饶命。 这种人白若兰总不能一剑杀了,要是扭送县衙,连个拘起来的由头都找不到。 最后不光没能行了侠仗了义,还把那“恶霸”老母亲吓得翻了白眼,四人不得不赶忙去找郎中,取药煎药一番折腾,灰头土脸的离开时,天都已经擦黑。 白若兰气得要去找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家伙,要不是南宫星费了一番口舌劝住,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直到进了陆阳地界,白若兰在马上还忍不住抱怨道:“你说那些一点真凭实据都没有的事,怎么就有人可以煞有其事的讲出来啊?” “三人成虎,这世上的流言蜚语本就如此。不会分辨真假,起码也要学会不去轻易相信。不然行走江湖,还有你忙的在后头。” 南宫星这答案显然并不太让白若兰满意,她神情依旧略显不忿,不过单看这几日旅途中白若兰对南宫星的态度,也不好说究竟是答案她不肯接受,还是因为从南宫星口中说出来,她才不愿直接承认。 这一路上白若兰与南宫星之间的话少了八成,不仅远不如唐昕,甚至连白若云,都和南宫星聊的更多一些。 南宫星一时也猜不透究竟她是在吃崔冰的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好随机应变,好言好语哄着。 唐昕一直是那副不甘心的模样,白天没机会直接开口,晚上住店,白若云又都和南宫星一间,她想学崔冰夜访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白若兰还和南宫星闹着性子,让她当真是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陆阳郡郡城虽小,所辖范围却也不输其余几郡,次日四人鸡还未叫便起身赶路,连饭都在马背上颠着吃了两口,这才抢在日落西山之前看见了郡城高大厚重的城墙。 都是满身疲态,当然不愿在城外多做耽搁,正要策马前行,南宫星却勒马在前一横手臂,道:“先等等,咱们不直接进去,先跟我去找另一个人。” 余下三人都是一愣,白若云皱眉道:“南宫兄,时候已经不早,我和兰儿身上都有兵器,晚了的话进城遇上搜身,我还好说,兰儿恐怕会有些不便。是什么人,很要紧么?” 南宫星张望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要不要紧,不过有人教过我,新到一处陌生地界,若是觉得可能有危险,最好先去拜访一下当地的地头蛇。” 白若云盯着他道:“咱们进去找钟灵音,会遇上什么危险么?” 南宫星微笑道:“先前不就说过,会想到来找钟灵音的,未必只有咱们一拨。说好了小心提防,当然要做好功夫才行。” “那你要找的是那个地头蛇?”唐昕扬了扬眉,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南宫星笑了笑,指向远处一个坐了没几人的茶水棚,道,“不过去喝杯茶,就能认识了。” 毕竟有之前的种种表现作保,三人虽然将信将疑,却还是依言调转马头,往茶棚那边过去。 “客官,喝茶还是喝酒?要不要些小菜,我们这里的小菜很有名的咧。” 招呼的伙计满口浓重乡音,语速还快,白若兰一个恍神,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南宫星忙道:“先来四碗清水。不要太热。多谢。” “好嘞——”那伙计长长应了一声,转身用彻底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喊了一串,另一个小个子立刻提着大铜壶小跑过来。 南宫星看他们一个放碗一个倒水,从怀中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递了过去,道:“会账,不必找了。” 那伙计吓了一跳,啊哟一声连连摆手,操着蹩脚官话道:“那里要得这么多,莫吓我,莫吓我,您肯打赏,多给几个大钱也就是咯。”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光是打赏,还为了买一样东西。” “买啥子?”那伙计战战兢兢接过银票,看了看上面的印戳,眼睛都亮了起来。 “买老板娘的酒。” 这六个字刚一说完,桌边的两个伙计的表情都变了。 原本的笑容到都还挂在脸上,只是都变得更加虚伪客套,还略带一丝僵硬。 后来的矮个伙计嘟囔了一句听不懂的乡音,道:“客官,这里就俺们俩光棍,哪里有啥子老板娘咯。酒倒是有,可使不完这么多银子诶。” 南宫星淡淡道:“喝老板娘的酒,这些银子莫非不够么?我们来陆阳办事,不愿多生枝节,老板娘的酒多贵,我们也喝的起。” 两个伙计的笑容顿时消失,矮个子的二话不说拎着铜壶转身就走,骂骂咧咧不知说了些什么。先前的伙计面无表情的收起那张银票,道:“马留在这里,跟我走。” 白若兰看着桌上还有些烫的热水,舔了舔嘴唇道:“可我们水还没喝呢……” 那伙计迈步就往后面的荒地走去,道:“你们既然要喝老板娘的酒,那还喝什么水。” 南宫星向众人点了点头,起身跟了过去。三人互望一眼,只有跟上。 荒野里走出约莫两三里,陡然出现一条小路,弯弯折折绕向一座小小村落,四散的农户都是些破旧小屋,唯有当中一间大宅崭新敞亮,挂着灯笼的大门外挑着一杆青旗,写着个歪七扭八的酒字。 白若兰眨了眨眼,不解道:“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卖酒啊?” 那伙计也不回头,道:“这里的酒不卖散客,城里酒楼客栈,用的都是这里的酒。” “因为这里的酒好?”唐昕插言问道。 那伙计也不扭头,阴森森的嘿嘿一笑,道:“他们不敢不用。” 转眼到了大宅门前,那伙计进去通报了一声,便自顾离开。跟着出来两个穿着扎脚黑裤白布背心的高壮大汉,一左一右将四人带了进去。 院中说是酒坊,反倒更像是镖局武馆,空地摆着木人石锁,靠近院墙还有一架兵器,长短俱全,酒坛子却只有地窖口外才垒着几个。 到了堂屋,两个大汉左右站在门边,道了句请,四人便一起走了进去。 与门外两人装束类似的大汉屋内还有四名,两左两右站定两旁,护着当中一张宽大座椅,座椅上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媚眼如丝风韵犹存的娇美妇人,穿着碎花对襟小褂,腿上铺着一张毯子,盖住了整个下身。 想必是已经休息又匆匆起来,她脸上未施脂粉,面色也略显苍白,一双水汪汪的细长凤眼将四人打量了一遍,口中懒洋洋道:“前几日染了风寒,腿脚不便,恕不起身迎客。” 她举起酒杯在手中把玩一圈,抿了一口下去,才道:“我便是你们要找的老板娘。不知几位特意到访,有何贵干?” 第二十八章、表姐 既然是南宫星主张来的这里,到了发话的时候,其他人自然也就乖乖的看向他,等他开口。 “我们几人远道而来,可能要在陆阳城中盘桓几日。行走江湖,每到一处总不好失了礼数。特地来向老板娘拜会一下,在陆阳城中,还望多少行个方便。”南宫星垂头抬目,看着老板娘的脸四平八稳的说道。 老板娘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腿都动不利索,看得起我这酒坊的,叫我一声老板娘,讨我一杯酒喝,我仗着有些人脉,保他们在城里绝不会没处喝酒。可真碰上硬茬子,还是不如去六扇门拜一张帖子的好。” “我们不是来杀人放火,不必打点官家。”南宫星抬眼打量着老板娘身边的四人,道,“只是来处理些江湖恩怨,事毕就走。” 老板娘的腿脚似乎确实有些不太舒服,她伸了个懒腰,双手抱着左腿挪了挪位置,颇有些疲倦的说道:“这种小事,不必特地知会我一声。不耽误我卖酒的生意,我养腿都还来不及,哪里有空找你们的麻烦。” 南宫星扬了扬眉,笑道:“可我担心,有别人在等着找我们的麻烦。” 老板娘的动作一顿,侧目扫了一眼他们四个,挺了挺腰,盯住了南宫星,笑道:“有别人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找我也没用啊。我手下都是些搬酒坛子的糙汉,可比不了你们这种整天走江湖的好手。你看我这腿,他们都毫无办法,你还能指望他们帮你么?” 白若云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女人为何反复提到自己的腿疾,正想开口发问,衣袖却被南宫星暗暗扯了一下。 “老板娘,其实我对岐黄之术略通一二,要是寒湿之症伤及筋脉,在下给你略施按摩,说不定会有奇效。”南宫星看着老板娘的眼睛,突然向前走了两步。 那四名大汉神色顿时一变,肩背一紧,立刻便往中间近了几寸。 老板娘咯咯娇笑起来,一摆玉手,道:“不必,不过是四处走动的时候麻烦一些。伤不到性命,怎么好劳驾少侠费心。” 南宫星随即停下脚步,双手抱肘,与她对望着道:“老板娘看我是外人,信不过我么?” 老板娘唇角一勾,笑道:“莫非不是外人,就信得过了么?再说,即便我信得过,我兄弟们信不过,那该怎么办?” 南宫星微笑道:“实不相瞒,在下看老板娘你面色不佳,是气血不继之相,这腿脚上的隐疾,似乎不可小觑啊。” 老板娘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娇笑道:“我一个寡妇孤苦伶仃,再大的隐疾,也没人能帮忙不是。” “可我要说我能帮你呢?”南宫星笑容忽的一敛,沉声问道。 老板娘一愣,跟着咯咯笑道:“男人说漂亮话的我见得多了,可惜,一看我腿不能动,就只剩喝杯酒的交情咯。你也喝上一杯,赶快走吧。” 南宫星大步走上前去,淡淡道:“喝也可以,不过,我要喝你手上这杯。” 那四个大汉顿时紧张起来,双拳一捏,八只手臂一起噼啪作响,竟都是外门硬功的好手。 老板娘仿佛被吓到一样,纤手一抖,酒杯登时滑落下去,她似乎颇不舍得这杯酒,弯腰向前便是一抄,这一下探的急了,她双腿又动弹不得,啊哟惊叫一声,竟向前摔了出去。 四个大汉面色一变,八只手齐齐伸出,向老板娘身子抓了过去。而就在这时,他们眼前青影一晃,南宫星竟犹如鬼魅般闪到了面前,双手一抓,便拧住了两人手腕,一扭一送,两个颇为壮硕的汉子便如草人一般飞了出去,将剩下两人撞倒在地,滚成两团。 南宫星弯腰一抄,已将老板娘夹在腋下,返身一纵,已跃回另外三人面前,他也不避讳,放下老板娘的身子,一掌便按在了老板娘腰侧。 白若兰大惊失色,道:“小星,你、你这是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门口守着的两名大汉已拔出腰刀冲了进来,被打倒的四人也站起拉开架势,挥拳便上。 南宫星也不抬头,自顾自用另一手按上老板娘大腿,喝道:“别让这几个走脱了!” 白若云余光一瞥,看那老板娘面上露出的竟是倍感安心的神情,当下拔剑在手,扭身刺出,将两名持刀汉子逼住。 白若兰虽说满面不解,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一边拔剑,一边狠狠瞪了南宫星放在老板娘腿上的手掌一眼,飞身迎向那四个外家好手。 唐昕倒是原地未动,莞尔一笑道:“不许走脱,那许不许杀了?” 老板娘面上忽红忽白,额头也冒出一层细汗,似乎正在什么要紧关头,尽管如此,她仍强撑着开口道:“杀就杀了!都不冤!”这话音中满是愤恨,杀气四溢丝毫不见作伪。 唐昕双手一分戴好了麂皮手套,笑道:“那再好不过,我只会杀人,不会捉人。”伴着她最后四字,四道乌光应手而发,闪电般射向围向白若兰的四个大汉。 那四人外功扎实,脚下却并不太快,错步闪避,只有远端两人堪堪闪过,近处二人眼见躲避不开,竟仗着硬功所致皮肉结实,抬手用胳膊挡下。 唐门暗器如此硬挨无异于自寻死路,那两人胳膊还没放下,整条臂膀就已发麻,眼光所及,伤口还未冒血,周围一片皮肉就已散开一片乌黑,一条黑线转眼就沿着血脉爬过肩头。 中毒二人惨叫着跌倒在地同时,白若云已转身纵向白若兰身边,留下身后被伤了双膝的两名持刀汉子疼的满地打滚。 白若兰身法轻灵,剑势虽远不如白若云,但一招一式也是娴熟精纯,对付这种半吊子的硬功莽汉,简直是招招见血。那两人中毒倒下,剩下两人自然慌了手脚,一看白若云赶到,彻底没了战意,转身就想逃走。 这一下破绽百出,白若兰自然不会放过,剑尖疾点,左右分刺,正中两人膝窝。 六人全部倒下之时,南宫星长出了口气,挺身站了起来,笑道:“老板娘,感觉如何了?” 老板娘笑靥如花,双手一撑,竟轻轻松松站了起来,双足一蹬旋身而起,凌空一翻,轻轻巧巧落在原地,这才道:“果然通畅,少侠好吓人的内功。我闷头冲了七八天,可是一点儿用也没管。” 南宫星看她下身只穿了件衬裙,此前全靠毯子遮挡,便脱下外袍挡在她腰下,道:“你冲不开也是正常,伤你的人用的不是点穴手法,而是截脉。这两条经脉一旦闭塞超过十天,你这双腿就算能救得回来,也免不了落下残疾。” 老板娘将他外袍一披,愤愤道:“好狠的手段。” 说话的功夫,门外呼啦啦跑来十七八个精壮汉子,有几个衣扣都没扣好,领头的慌里慌张看了一眼屋内,惊道:“老板娘,这……这是怎么了?你的腿……好了?你请的保镖……怎么都躺下了?” “我请你奶奶个腿!”老板娘细眉倒竖,扭头一掐纤腰,大步迈到门边,怒道,“老娘被人下了暗手,六个煞星成天盯着我,我挤眉弄眼给你们这帮废物暗示了三四天,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还不如人家新来的后生懂眼色!还不快拿绳子过来,把这六个王八蛋绑结实了,通宵给我审!” 外面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老板娘这些天不是身体不适而是被人暗中控制,登时都变了颜色,马上有人指挥道:“去,拿六根绳子!要结实的!” 南宫星看了一眼地上已经只剩下抽搐力气、嘴角已喷出黑色血沫的两人,淡淡道:“四条绳子,两口棺材。” 老板娘在门口飞快的交代了一串,口中尽是此地乡音,白家兄妹是完全不懂,唐昕似乎略懂一二,唯有南宫星神色自若,好像全不在意。 她匆匆说罢,转身向着四人施了一礼,道:“四位贵客稍待片刻,我这副邋遢样子实在见不得人,容我去略略收拾一下。”说着,她便躬身退了出去。 老板娘的手下紧接着冲了进来,绑紧了四个活口,连着两具尸体一并抬走,跟着抬来桌椅,上了两坛好酒,略带歉意的说道:“准备得匆忙,下酒菜过会儿才能好,几位先喝着。” 白若兰一头雾水,眼见着身边旁人都忙完出了屋子,赶紧问道:“小星,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白若云也眉心微皱,低声道:“南宫兄,我确实也留意到那老板娘的神情有些奇怪,可你只是和她交换了几个眼色,就有十足信心出手了么?” 唐昕微微一笑,道:“这人的眼睛会说话,那老板娘的眼睛也会说话,俩人光是互相瞪着,可能就跟咱们张嘴聊天一样咯。” 南宫星等他们说完,才笑道:“用眼色向我求救只是其一,你们就没注意到,老板娘的身边其实很不对劲么?” 看三人都是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他倒了杯酒,在鼻端嗅了嗅,道:“她一个寡妇,双腿又因病不便行动,这种情况下,身边怎么能只有几个五大三粗的莽汉?” 他放下酒杯,又道:“一个盘踞一方的地头蛇,不过是招待四个异乡客,何至于门里门外把守如此森严?别忘了,咱们只用了一百两银子,就到了这儿。里外之间的差异,大的有些过于反常。” 白若云若有所思道:“仅凭这些异样之处,你就决定出手了么?” 南宫星看了一眼四周,突然压低声音笑道:“其实即便猜错也无妨,万一这老板娘是个荡妇就喜欢让男人抱着,为人就是小心谨慎非要让保镖守着,和我交换的眼色全是我自作多情,那也没关系。我出手制住她,还是能得到想要的消息不是。” 白若云一怔,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唐昕倒是颇为赞许的笑了笑,倒了杯酒一口喝下。 白若兰藏不住话,登时便道:“你……原来不是有十成把握才出手救人的啊。” 南宫星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道:“我这人做事,通常都没有十成把握的。所以每一层变数,才都要考量进去。” 不管几成把握,这次出手的结果毕竟不坏。 不多时,就有人陆续上了不少菜肴,又过了片刻,老板娘才换好装束,略施脂粉姗姗来迟。稍微梳洗打扮一下后,这风韵犹存的妇人登时又明艳了八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东拉西扯之间,彼此到也大致交了交底。 老板娘姓夏,此前的村名儿早早罢用,习武略有小成后,师父帮起了个闺名叫做初荷。十六岁出师进了江湖,十九岁嫁做人妇,夫妻并肩闯荡。不到一年,夫君受了重伤,两人只好携手归隐,靠着半吊子的酿酒手艺接管了这边一处半荒废的酒坊。 夏夫人性子辣,城里的酒坊雇人找了他们几次麻烦后,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带了几个旧时的好友,在那家酒坊肆意大闹了一夜。 此后数次麻烦,都被她针锋相对的顶了回去,恰恰年底她夫君过世,叫她守了寡,她一怒之下,将城中的旧帐尽数清算了一遍。 自那时起,陆阳城中的酒家客栈,就再没用过别家一滴酒。 大抵是几杯酒下肚,她人也大胆了许多,说到酣处,竟大大咧咧的直接挽起袖子,露出一条雪白莹润的臂膀,让他们四个人看了看自己当年几次火拼留下的伤疤。 白若兰偷偷吐了吐舌尖,这才有些钦佩,相信了起码这位老板娘手下的兄弟,不是看她漂亮才帮她做事。 闲话说了个七七八八,老板娘凤目一侧,斜斜瞥了南宫星一眼,道:“好了,拉拉杂杂唠叨了这许多,咱们也算是朋友了。陆阳城的人都知道,朋友有事,在老板娘这里尽管开口。你们说吧。” 南宫星与白若云交换了一下眼色,犹豫着并未开口。 老板娘抿唇一笑,道:“说吧,再不说,我可要醉了。我一醉,明天可不知什么时候才醒。” 南宫星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我们四个过来,是为找住在城中的方语舟方大侠的妻子,钟灵音钟夫人。但出于一些顾虑,想借老板娘的本事,问问那一家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老板娘面色微变,皱眉道:“这城中定居的武林高手不多,姓方的一住进来,我们的人就一直小心留意着。说实话……看在你们救了我的份上,我真希望你们不是来找他们家人的。” “此话怎讲?” 老板娘的脸上竟微微浮现几分惊惧,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最近这半个多月,总共有三批武林中人来找方语舟。一帮是方语舟的好友来找他叙旧,另外两拨不知道是要找谁,反正往方家那边敲了敲门,打听了几句。” “哦,那些人出什么事了么?”南宫星听出她口气中的异样,立刻追问道。 老板娘愣愣的看着桌上的酒菜,又沉默片刻,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前后三批一共十七人,看上去都是武林有头有脸的好手,可这十七人,没有一个好端端的待到第二天的。十五个男人全都死于非命,官府直接收了尸,按仵作的说法,每人喉头都是一个血洞,再没别的伤痕。剩下两个女的,至今也再没人见过。劝你们一句,那方家不是中了邪闹了鬼,就是被什么绝顶高手盯在了眼里,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你们还是打道回府吧。” 白若云心中一惊,看了南宫星一眼,道:“南宫兄,看来……好像真被你说准了。” 白若兰眨了眨眼,不解道:“要是冲着咱们来的,干什么要伤及无辜啊?”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可能是对方不想让其他人坏了他们的计划。也可能……负责下手的人并不认识咱们,只好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杀无赦。”他转头看向老板娘,道,“老板娘,你说,这些在方家惹是生非的人,会不会和偷偷来制住你的那个戴面具的人是一伙的?” 老板娘楞了一下,细细回想片刻,才道:“你这么一说,倒不是没有可能。那个带鬼脸的混帐来无影去无踪,武功高的吓人,要是他下的手,倒也说得过去。诶……他围绕着方家做文章,我和方语舟井水不犯河水,特地跑来对付我做什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恐怕就是因为你们的人一直小心留意着方家,碍了他们的事吧。出了这么多条人命,六扇门就没有半点动静么?” 老板娘皱了皱眉,道:“怪得很,死了十五个,却跟往水里丢了块石头一样,就收尸的时候起了点浪花,过后也没下文了。连询查疑凶的告示都没出一张。” 南宫星苦笑道:“看来对手倒是早早打点好了官府。老板娘,方家近些天究竟是什么情形,能详细跟我们说说么?既然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布置,还特地跑来封你的口,那边的异常之处应该不少才对。” 老板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起身走向门口,“等我一下,这几日我什么也没过问,有什么动静我也不太清楚。我去叫个人来。” 不多时,老板娘便带来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在方家斜对面的酒楼跑堂,与另一个伙计共同留意着方家的异动,一旦有什么特殊情况,便记录下来交到老板娘这边。今日他恰好在这边,便索性叫来直接询问。 这少年看着虽然憨头憨脑,但口齿颇为伶俐,记心也好,一盏茶工夫不到,就把方家发生的奇怪变化尽数讲了一遍。 最早的异常之处,是方家突然来了几个此前从没见过面的亲戚,三男一女,到方家的头一天,就把一直照看方家小少爷的奶娘辞回了家。 那之后,方语舟就一病不起,十几天没在众人面前露过脸。 方语舟见不到人的前些天里,方家来的亲戚中的那个女的频繁带着方汝望在门前放风,足足放了七八天,才突然打住。 而就从那女的不再在门口出现起,方家隔壁的邻居每晚都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惨叫,好像闹了鬼一样,听得仔细些,好像还是女鬼。 期间并没有人看到钟灵音回来,但方家以前的奶娘有次漏嘴说起钟灵音其实已经回了家,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几个街坊心里好奇,便上门打听了一下。 结果那几个亲戚说,方大侠新纳了两个小妾,钟夫人半夜回来,两人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街坊也确实见到了那两个新欢,一个就是此前来的亲戚里的那个女人,另一个则是个更加年轻也更加美貌的女子,光是眼神一勾,就叫去的男人忘了该问什么。 之后,便是陆陆续续葬送在城里的三批人。三匹人里的两个女的失踪后,街坊晚上听到的女鬼叫声仿佛又响亮了些。方家奶娘一家大小五口,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灶台上的锅都被烧穿了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人人都察觉到方家出了什么大事,再没人敢登门拜访,连有事路过,也宁愿绕过他家门口。 众人细细听完,老板娘道:“怎么样,对你们有帮助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感激不尽,要是不往这里来一遭,径直奔去方家,这会儿只怕已经和那里埋伏的人交上手了。” 他看向白若云,沉声道:“如果老板娘这边的消息不假,那事情其实很清楚了。” “钟灵音肯定偷偷回了家。那个女人先前抱着孩子在门口徘徊,就是为了引她上钩,既然后来不再继续,显然是已经得手。钟灵音此时九成九已经落在他们手中,生死姑且不论,咱们想问的事,只怕是不太可能遂愿了。”南宫星缓缓道,“以亲戚之名进驻方家的四人里只有一个女子,可后来街坊看到的却是两名假冒的小妾。悄无声息多出的这一个,多半是方家那些人中最该在意的人物。” “那个带鬼脸面具的人不辞劳苦赶来偷袭了老板娘,按我猜测,不可能与方家的事端毫无关系,他很可能是在外接应的关键杀招。”他看了一眼老板娘,道,“老板娘武功不弱,说明那鬼面人武功更加深不可测,对手早早布置好一切,里应外合,咱们要是这么跑去跳坑,恐怕是凶多吉少。” 白若兰眉头紧锁,不自觉又在南宫星面前流露出依赖的口气,道:“小星,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南宫星想了一想,道:“若要我说,上策当然是在老板娘这里借宿一宿,明天一早便上马走人,现下情形十分明显,灵秀五娥只有钟灵音一个来了这里。而咱们从她口中只怕已经问不出任何事来,不如就此转向补山郡,去看看齐秀清的老家有什么线索。” 没想到上来就是退堂鼓,白若云不禁开口道:“难道就这样放着方家的事不管了么?方语舟也算是行侠仗义多年,咱们既然知道他身陷囹圄,怎么能见死不救。” 南宫星喝了口酒,淡淡道:“既然踏足江湖就该有所觉悟,磨出一嘴尖牙进了林子,被咬死的时候就不要喊疼。比起方大侠夫妻,我即便不走,要先救的也是无辜被牵连进去的奶娘一家。只可惜在这帮人手里,那一家五口只怕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唐昕察觉到南宫星说到最后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气,突然饶有兴致的盯住他的脸,微微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若兰看哥哥和南宫星似乎眼看就要说僵,忙道:“那另外还有什么办法么?咱们大老远过来,难不成就为喝老板娘一顿酒啊?”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中策,就是你们三个都在这里呆着,好好护住了自己。我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出方语舟夫妇。” 白若云眉心皱得更深,道:“南宫兄,在下武功的确尚不及你,可也不至于到了累赘的地步吧?兰儿和唐姑娘留在这里也就罢了,连我也不能跟你去么?” 南宫星看他一眼,笑道:“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你跟我去了,难道靠老板娘和她手下那些搬酒坛子的来保护两位姑娘么?” 白若云顿时一怔,虽心里明知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却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 唐昕看气氛有些尴尬,忙插言道:“如此看来,下策就是咱们几个一起进城找死咯?”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快马加鞭,飞鸽传书,这世上有的是办法,让消息比咱们的脚程快。这次灵秀五娥的事情已经验证了有旁人在幕后捣鬼,那这些布置,并不是没可能专为针对咱们而设。” “如果先前猜测的属实,孙秀怡的逃婚本就有帮助白天英制造混乱的目的在内,那暮剑阁的事情,兴许并未结束。”南宫星盯着白若云的眼睛,道,“不论如何,小心为上。我一介浪子,与哪门哪派都没什么关系,初出江湖,也没几人认得,逃命的功夫比你们几个都好,你们要是不打算走,那该去城里探路的,自然非我莫属。” “出来办事,就不要太想着面子问题。江湖上是有不少觉得脸比命重要的人,可惜……那样的人啊,多半是活不长的。”老板娘笑嘻嘻的打量着南宫星,随口说道。看她眼波朦胧,显然已有了几分醉意,对面白若兰一见她的模样,立刻瞪了过来,她哧的一声轻笑,举杯喝了一口。 白若兰心里也担心哥哥出事,便帮着说了两句,白若云只好应下安排,商定了明日一早,南宫星就去城里设法救人。 大概是看南宫星救方家夫妇的热情实在不高,白若兰忍不住道:“小星,你就当是帮我的忙好不好,方大侠儿子才满一岁,就算不看她们夫妻,也该看在孩子的份上帮一把不是。” 南宫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淡淡道:“若他们真的是为了你们兄妹,那只要你们不被他们捉到,就算是救了方大侠父子的命了。” 白若云并不太信幕后还有人在针对白家,只是种种迹象确实可疑,妹妹武功又不是一流,他也确实不能贸然犯险,便听从了南宫星的安排。 酒足饭饱,四人自然就在老板娘这里住下,这酒坊着实不小,即使再多来四个八个,也尽住得下。 地方充足,也就没了两人同床的必要,四间客房一字排开,除了屋里酒味大些,怎么住着也比客栈舒服许多。 白若云兄妹住在中央比邻两间,南宫星则和唐昕各占一端。 知道唐昕恐怕会忍不住偷偷过来,南宫星刻意在白若云房中多留了许久,东拉西扯的闲聊不停。 说到最后,白若云忍不住苦笑道:“南宫兄,我知道你不愿让唐姑娘打探你的秘密,可时候确实不早了。有这么多房间你还要和我睡在一起的话,你就不怕兰儿胡思乱想么?” 南宫星一路过来,倒是难得听白若云开上一句玩笑,当下笑着拱手告辞。 果不其然,院中回廊柱侧,唐昕压根就没回房,而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一见他出来,便微微一笑,径直走了过来。 南宫星不由得叹了口气,笑道:“我先前还对冰儿说过,要是用我手上的秘密钓你上床,你兴许都肯。” 唐昕黑幽幽的眼眸锁住他的脸庞,轻声道:“你的秘密要是和我想的一样,你肯给我,我就肯用一切来换。若只是贞洁,那你今晚就可拿去。” 南宫星敛去笑容,道:“可惜呐,我不肯。” “我问几句也不行么?” “你问我也未必会说真话,何苦白费功夫。” 唐昕皱了皱眉,道:“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事关唐门,你若是一味回避,我只好按自己的猜测上报门主,到时精英尽出,问起来,可就不会像我这么温柔了。” 南宫星勾起唇角,道:“等你唐门的精英倾巢出动,可未必还找得到我。” 夜风清凉,唐昕紧了紧领口,道:“你不让我问个清楚明白,我是绝不可能死心的。其余的事情我都可以慢慢观察,唯有这件事,我一定要尽快知道。为此,我可以不择手段。你要不想回答,不如干脆就在这儿把我灭口的好。” 南宫星盯着她看了片刻,终于还是长叹口气,缓缓道:“算了,进屋谈吧。” 他转身走到自己房前,刚一打开屋门,就听背后一阵细微风声疾速而来,直扑后心。 双手一分在两边门框一扳,他也不回头,俯身便向里冲了几步,堪堪避开唐昕偷袭一掌。 唐昕一招扑空,唯恐惊动旁人,向屋里踏入两步,一掌挥出同时顺势用脚跟勾上房门。 南宫星头也不回,斜身后撤半步,抬肘一夹,恰把唐昕小臂紧紧束在腋下。这一招犹如脑后长眼,反倒似是唐昕自己把手臂送去让他捉住一样。 唐昕丝毫不见慌张,运力一送,被夹住的手臂竟又向前伸了一截,跟着手肘一曲,一掌按向南宫星腹下。 早料到她存的是这门心思,南宫星长吸口气,下腹猛然向后缩了几寸,沉臂便去抓她手腕。 掌后乃腕脉所在,南宫星又身负情丝缠绵手这种一流擒拿功夫,唐昕当然知道厉害,左掌一推便要撤开。 不料南宫星竟是虚晃一招,这一抓到了半途,他的人竟滴溜溜转了个圈子向后绕去。 唐昕掌力已老收势不及,脚下根基登时虚了六成,娇躯一晃一个踉跄险些向前扑倒。她心中一急,另一手连忙摸向腰侧皮袋。 但对付唐门中人,又有谁会不去留意她身上可能有暗器的地方。 她的手还未触到袋口,纤细嫩滑的腕子就已被铁钳一样的大掌紧紧握住。她心中不甘,手肘疾向后顶,想赶在脉门被制之前挣脱。 南宫星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凝力一攥一扭,一股阴寒内劲迸发开来,登时便让她半身酸麻,跟着顺势一扯,就将她拉入怀中,横臂勒住脖颈,将她彻底制住。 虽说两人都没用上真力,唐昕的偷袭也以按到他小腹为目的,并不是真刀真枪的厮杀搏命,但南宫星的应对处理,无一不是妙至毫厘,即便你死我活的动起手来,唐昕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她喘了几口,索性放软了身子,靠在他身上,道:“这么搂搂抱抱,不怕你家兰姑娘吃醋么。” 南宫星笑道:“你撺掇冰儿半夜来找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好心?” 唐昕轻轻一笑,娇声道:“那……你是想像对付崔冰那样对付我么?” 南宫星低头在她颈窝里嗅了一下,道:“不。一想到你就算爬上我的床,也只是为了按按我的肚皮,我就没了兴致。” “既然没兴致,还不把我放开。”唐昕语调骤然一冷,道,“难道你还盼着我强奸你不成?” 南宫星皱了皱眉,松开力道,向后退开两步,道:“你问不出什么的,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 唐昕背对着他低下头去,略显凌乱的发丝从鬓边垂下,不知是否伤心难过,她双肩不住耸动,竟像是哭了起来。 南宫星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道:“唐姑娘,你大半夜在我房里这副样子,对你自己名节有损,还请自重。” 唐昕豁然转过脸来,愤愤道:“好!” 这一声好说的中气十足,就见她嫣红小口猛然一张,唇齿之间骤然飞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银光,直射南宫星喉头! 几乎同时,她双手袖中也射出两枚细小暗器,三方呼应,瞬间便锁死了南宫星每一条退路。 南宫星眼中寒光一闪,右手疾扬,凌空轻描淡写的一圈,画了一个并不太弯的弧。 而就是这么看似简简单单的一招,三发暗器就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不过两步开外的距离下! 唐昕脸色猛然大变,急道:“停!” 这一字喊出的同时,她耳边传来细小的一声轻响,她缓缓扭头看过去,方才的三发暗器,竟已钉在了她身后数尺外的墙上。 自幼苦修暗器手法的她,却完全没看到这三发暗器是如何飞过自己身边的。 她转回头,盯着南宫星宽厚的手掌和长长的手指,缓缓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浑身像是虚脱一样,一瞬间瘫软下来。 她低下头,捂住脸,足足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仍在原地站着的南宫星。 此刻,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就像是一个哭闹了半天才要到一口糖吃的孩子。 跟着,她用斩钉截铁的口气缓缓说道:“没想到唐月依不仅没有死,还和南宫熙生了孩子。呵呵,算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表姐呐。” 第二十九章、毒花的刺 南宫星的脸上霎时间没了一点表情,五官仿佛罩在了一张无形的面具之下,连唇角翘起的弧度,也丝毫联想不到半分笑意。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唐姑娘,信口开河,在江湖上可是很危险的行为。你又不是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不会这么不懂规矩吧?” 唐昕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她心里清楚得很,方才那一下若不是南宫星手下留情,背后墙上的三发暗器如今就已在她的皮肉之中,即便无毒,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其实早在白若兰告诉我你用一双肉掌帮她和崔冰接下了大搜魂针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你的身份了。”她平顺了一下呼吸,一双黑眸闪动着异样的神采,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反反复复的打量着南宫星,口中道,“你不是也知道,阴阳透骨钉打出的暗器,单单每发就有阴六阳六十二种劲力变化,而且机簧力大无穷。那若有人靠一双肉掌硬是接了下来,便无非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个对十二种变化都了然于胸并能一瞬间判断出来的绝顶高手,要么,就是他会一门可以化解任何一种暗器变化的手法。” “不过那时我还不敢断定,毕竟你一来眼力过人,二来也确实了解阴阳透骨钉的十二种变化。说是个对唐门十分了解的高人所教出来的徒儿,也不无可能。”唐昕的语速渐渐变快,随着脑中思维的运转,嫣红的唇角浮现了一丝兴奋的微笑,“而你对付唐行杰的那一次,却叫我亲眼看到了你的手法。只是当时我心里正乱作一团,并没仔细看清。事后回想,才骤然发觉,你竟在不足一丈之处接住了唐门高手的‘三阴锁’。我刚才也用了同样的手法,也算确认了我并没看错。” “最可怕的是,你不仅从容接下,还能一瞬间反打回去。即使是行简大哥,也绝做不到这种事。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而已。”唐昕的鼻翼翕张,连气息都变得有几分急促,“那就是大搜魂手。放眼武林几百年间,只有大搜魂手这一种武功,同为暗器功夫中的攻守之王。若没有大搜魂手,大搜魂针根本不配出现在唐门三绝之中。” 南宫星负手而立,听到此处,才淡淡道:“不错,我的确懂得大搜魂手。那又如何?这门武功并非是什么稀世珍宝,会的人少,只不过是因为天资够格的人实在不多而已。” “是,唐门此代弟子光本家嫡系便有一百七十余人,可被长辈允许练习大搜魂手的不过三人,即便再过五年,这数字也不会超过十个。”唐昕平缓了一下语速,舒了口气,道,“不过正因如此,大搜魂手的秘笈也并未流出过一本,非我唐门中人修习大搜魂手的,皆为唐门弟子亲传,百年间有据可考的三十五名练成之人,九十三名失败之人,无一例外。” 她微微一笑,无比笃定的接道:“近三十年间,习得大搜魂手又下落不明的唐门弟子,仅有一人。那便是险些当上唐门首位女门主的唐月依。” 看南宫星似乎要开口辩驳,她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你那见了鬼的体质。” 她指向南宫星的下腹,道:“我知道那里面肯定有个硬疙瘩,崔冰肯为你撒谎,你也一样瞒不过我。大搜魂针的毒性绝不可能用内力逼迫出来,要么你吃了解药,要么,就是有人用唐门的单传密法,在你丹田外埋了一颗农皇珠。” “农皇珠贵为唐门三绝之首,可吸纳百毒融于其内,缓缓消解。炼制一颗,需要至少五年工夫,无数精贵药材,九鼎齐炼,能得其一已是不易。而且此物极为娇贵,稍有不慎,便会毁于一旦。如今唐门秘室里的那个九重金匣之内,也不过还有三颗而已。”唐昕深吸口气,微笑道,“巧的很,唐门近五十年里只丢了一颗农皇珠,盗走它的嫌犯中最有可能得手的,也是唐月依。若将农皇珠埋入体内,那只要不在短时间内吸收大量毒性,就可保百毒不侵。而这法子,在那一代本该只有一人知道,可那人恰恰是唐月依最亲近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堂叔。我这位堂叔,为了姐姐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呢。” 南宫星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可爱,甚至有点孩子气,“还有么?” 唐昕戒备的将双手伸向腰侧,但转念一想,又大大方方的放在了扶手上,空门大开的坐在那里,道:“至此,我九成九可以确定,你是唐月依的儿子。我这位下落不明的堂姑,看来不仅没有死,反而活得十分滋润。那剩下要考虑的,就是你父亲的身份。” “你既然姓南宫,那这问题的答案至少对我来说实在并不难猜。”唐昕目光闪动,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似乎略有遗憾,又带着一点点伤感,“我那堂姑在唐门最后经手的任务,就是诛杀当时在蜀州闹得翻天覆地的几匹狼。而当时名头最响亮的,反倒是那个并非继任前代,带着一身南宫家的绝学半路出家,最后还将南宫世家亲手毁掉的银狼南宫熙。此人贪花好色,自称银狼,本就有自嘲之意。我堂姑当年风华绝代,即便是比江湖四绝色那样的美人,也不会逊色太多,所以她还没有出击,南宫熙反倒先找上门来,潜进唐门大闹了一场。那时他们第一次交手,不分胜负,但南宫熙坏了几个唐门女子的名节,重伤了数位元老,最后还避过大搜魂针全身而退。实在是让本门上下颜面无光。” “之后我堂姑率领唐门精英,在蜀州追杀南宫熙,两人又交手了两次,记录的结果依然是不分胜负。但说实话,我是不太信的。”唐昕歇了口气,缓缓道,“我断定南宫熙三次决斗一定都手下留了余地,我堂姑虽然天赋奇高,论修为,却不可能甩开门中长老太多。而她失踪后,先后有三名长老动身去寻找她的下落,其中两人都被南宫熙突然出现拦下,不足百招,便一败涂地。” “第三次决斗时,两人曾一起坠下山崖,唐月依从那次得救回来之后,就一直表现异常,直到最后农皇珠不翼而飞,她的人也和看守农皇珠的几个长老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了唐门近三十年来的第一悬案。”唐昕低声叹道,“现如今,我总算知道了答案。我堂姑多半是和南宫熙两情相悦私奔而去,返回唐门,说不定就是为了偷一颗农皇珠。那几位看守长老,想必是追着她离开唐门,最后在他夫妻联手之下,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南宫星依然面带笑容站在门边,似乎在挡着唐昕的退路,“你费尽心思手段,就是想知道我爹娘是谁?现下你知道了,是否该去回报唐门,让他们派人来追杀我娘这叛徒了?” “要是只想到这些,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唐门情报一系的第三把交椅上。”唐昕颇为自得的微微一笑,道:“我可还没有忘记,你另一个身份。银狼南宫熙的儿子,同时又是痴情剑骆严的徒弟,这就很有趣了。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为了风绝尘,骆前辈可是和南宫熙有过一场很出名的约战来着。旁人也许不知道,我们可是清楚得很,骆严就是因为那一招之败,才沉剑于无名湖底。要是没有其他的关系,骆严怎么可能收你为徒?” 看南宫星默然不语,唐昕接道:“所以我上次的猜测,其实就是事实。与你关系紧密的人,必定还有昔日狼魂的领袖,独狼风绝尘。风绝尘与南宫熙关系极好,情同姐弟,你这种惊世骇俗的资质根骨,她绝不可能只让骆严这种她看不上眼的高手来做你的师父。这位痴情剑,只怕不过是你行走江湖的障眼法。你真正的师父,应该就是风绝尘本人。破冥道人创下的阴阳隔心诀乃是惊世神技,只不过必须自幼练起,并靠大量药物辅助,一旦功成,体内阴阳内力随意流转变换,比起阴阳调和的内功都要更胜一筹,若有阴阳隔心诀作为内功根基,天下武功几乎没有什么修炼不得。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把大搜魂手练到如此地步?” 南宫星并未否认,而是离开门边,坐到了窗下桌旁,倒了杯水,轻轻一抛,道:“说这么多,喝点水吧。” 那水杯犹如被一只无形手掌托在半空,平平飞到唐昕面前,稳稳落在她掌中,她吃了一惊,看他一眼,略一犹豫,还是接着说道:“唐门这几年多方调查,根据现有的情报揣测,那突然之间兴起于江湖的如意楼,有八成可能是由风绝尘一手主持。别人不说,西山独侠金雁北,丐王纪九袋这两个绝顶高手,除了风绝尘的孤烟掌,只怕还没什么功夫能把他二人伤成那样。这次的连串事端中,我一直在留心观察你。你对武林人士间的阴谋算计基本算是冷眼旁观,只是涉及到白若兰你才出手帮忙,也不会因为某个江湖人的死而现出义愤填膺的神情。反倒是春红殒命,翠巧遭劫之后,你眼中才能看到一些杀气。”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不敢太过确定,直到今晚,你第一个想到的上策,竟是就此离去,还表明了救人的话优先奶娘一家的态度。你的愤怒既不是因为方家夫妇惨遭挟持,也不是因为线索很可能就此中断,而是这事情牵连了许多无辜百姓进去。”唐昕笑了笑,刻意在此停顿了一下,道,“就我所知,武林中近百年间只有两批人的行事准则如此特异。一批,是当年搅得整个江湖鸡犬不宁的狼魂。另一批,便是已经暗暗影响着武林走向的如意楼。这两批人很可能彼此之间有所传承,比如他们的共通之处,独狼风绝尘。” 她盯着南宫星的双眼,沉声道:“那作为风绝尘弟子的你,恐怕也和如意楼脱不开干系吧?朗珲钱庄一直没有与大镖局有过合作,可经营至今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他们背后的大股东,想必就是早年的狼魂,如今的如意楼,对不对?他们敬你一声少东家,依我看,你很可能就是如意楼的少主!” 南宫星侧目看了唐昕一眼,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道:“唐姑娘,你说的这些事,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要是让我承认,我依旧只会说,我是痴情剑骆严的弟子,有情丝缠绵手为证。不错,我母亲的确是你们唐门的叛徒唐月依,但你们要想从我这里得到她的下落,只怕也太瞧不起我了。至于你其他猜测,我只能说,你不去说书,反而在唐门那种地方整理情报,当真是可惜了。” “南宫星,我的猜测有理有据,你想只靠几句话就脱身,没那么容易。”唐昕似乎显得有些焦急,语速又变快了许多,“我从头到尾都在看着你的眼神,要是我说的话并非事实,你绝不会是那种强作镇定的模样。你难道敢斩钉截铁告诉我,你绝对不是如意搂中的人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正要开口,突然面色一变,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闪身靠到了门后。 晚了一霎,唐昕才听到有个轻轻的脚步声正在由远及近,一路走到了门前。 接着,门外传来当当两声轻响,伴着一声略带醉意的低唤,“南宫兄弟,你睡下了么?” 屋内还燃着灯烛,明晃晃的骗不过人,南宫星只好清了清嗓子,道:“还没,怎么,老板娘有事?” 毕竟是主人到访,南宫星不好闭门不见,只得一边应声,一边打开了房门。 唐昕下意识的一闪,转坐到门口见不到的地方。 老板娘换下了碎花小褂,穿了一身鹅黄襦裙,披了件翠绿半臂,面上妆容似乎精心修补了一番,当真是妩媚动人。她斜倚门框之上,纤白玉手提着一个酒坛,吃吃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夜深人静心里烦闷的紧,想来寻兄弟陪我再喝两杯。” 南宫星眼中登时闪过一丝笑意,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位醉妇,怕也不是单纯为了多喝几杯而来,早知道有这艳福,方才就该早早打发了唐昕才对。 他还没答话,老板娘却已微蹙眉心,探头左右嗅了一嗅,低声道:“咦,好香的味道,是方才吃饭时的哪个姑娘身上的?” 唐昕虽然装束干练,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打扮,但身上也一样装着亲手绣出的小巧香囊,碰上鼻子灵的,的确是瞒不过去。她一听老板娘在门口闻了出来,只好讪讪走到南宫星背后,道:“是我,我跟小星说点事情,这……这就准备回去休息了。” 方才交手一番,衣衫虽未受影响,唐昕的鬓发却多少有些散乱,加上酒意仍残留不少,她的面颊也是和老板娘一样微呈晕红,这副模样站在一个高壮少年房内,让人想不误会也难。 果不其然,老板娘先略略一怔,跟着掩口笑道:“啊哟,真对不住,是我来的不巧了。没想到南宫兄弟年少有为,竟连唐家的千金都……”她向后退开半步,一扭纤腰,道,“先来后到,我可不想坏人好事。南宫兄弟,你可得多住几天,姐姐改日再来找你喝酒。” 她一边说着,一边碎步离去,檐下灯笼一照,才看出她单薄襦裙中竟既无中裤也没衬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双修美玉腿的诱人轮廓。 “诶……”南宫星轻轻唤了一声,却并没真叫出口,看老板娘头也不回的径直走远,只好搓了搓手,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回身关好房门,瞪了唐昕一眼,道:“唐姑娘,你看看你,跟我胡搅蛮缠个没完,结果黄了我的飞来艳福。” 唐昕看他颇为生气的样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我怎么想到这小寡妇头晚上就会来找你,论俊可是白公子俊的多。” 南宫星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若云兄模样俊俏,讨得是你们这种年轻姑娘喜欢。我身子壮实,人高马大,老板娘这种知晓风流快活的俏寡妇,当然会选我。” 唐昕面上微微一红,道:“那她走也走了,反正明天也未必要离开,明晚你再等她就是。我不也是为了不让你的秘密泄露,才选没人的时候找你谈么。我对自己的猜测一向很有信心,小星,明人不说暗话,你就直截了当告诉我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如意搂的人?” 南宫星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听出他比起刚才口气有所松动,唐昕立刻道:“我想求你们和我们唐门一起对付天道!” “什么?”南宫星着实怔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唐昕咬了咬牙,道:“上次唐门受天道所累,成了别人掌中的一把好刀,折损许多高手,平白为萧落华做了走狗。如今天道死灰复燃,其实早在我们赶来白家之前,唐门中就也一样有了异动。行简大哥暗中联络了我们信得过的十几个小辈,让我们加倍小心,千万不能让当年的悲剧重演。依我看,不论是当年的狼魂还是如今的如意楼,虽说手段激烈作风骇人,却从没有过侵夺他人门派势力称雄武林的野心,所以我想,与其被天道渗透操纵,不如求你们如意楼帮忙,咱们一起将这只百足之虫重新碾死在泥里。”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照说,如意楼从不参与帮派之间的阴谋争斗。也不会主动涉入江湖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任何想求如意楼办事的人,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就算我是如意楼的人,那你、或是唐门,能给出什么报酬?” 唐昕楞了一下,喃喃道:“唐门……唐门的大事,我做不了主。可天道崛起,必定会对如意楼不利,你我本就该尽力合作不是么?” “不是。”南宫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真想联系如意楼,凭你们百年唐门的人脉讯息,绝不可能联系不到,这种帮派之间的合作交易,本就该是当家作主的人去谈。你一个唐门情报线上的第三把交椅,抓住我这么个闲云野鹤就死攥着不放,只代表一种情况。那就是唐门中那些主事者,你已经没几个信得过的。也就是说,唐门的情形恐怕远比你说的要糟糕的多,说不定,又要像从前那样,做了天道的傀儡。这么大的事,别说我不是如意楼的少主,就算是,也只会立刻拍板拒绝,早早做出安排,等你们唐门自己出来受死。” “那……那我以我的名义求你呢?任何代价我都肯付,决不食言。”唐昕一咬下唇,抬头说道,“只求你帮我查出唐门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被天道渗透了多少!即使要壮士断腕,我们唐门总得知道该切哪只手吧!” “你情报这么灵通,我劝你还是找真正的如意楼,去要朵银芙蓉吧。”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只要你给的代价让他们满意,一朵银芙蓉,一个心愿,他们不会吝啬的。” 唐昕心中不甘,霍然站起,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全都讲出去么?南宫熙和风绝尘都是欠下血债无数的人物,唐月依更是唐门的窃宝叛徒,我保证会有无数人乐于知道他们的消息。你武功高,但总会有不择手段的人,把主意动到你身边的人身上。” 南宫星苦笑道:“唐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唐昕缓缓道:“没办法,我一直负责的都是情报一系,情报就是我的武器。为了唐门安危,我可以不择手段。”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就不怕我也像你一样不择手段么。” 唐昕身子一颤,脚下不自觉地往门边挪了半步,强撑道:“除非你杀人灭口,否则,休想堵住我的嘴。” “哦?”南宫星长身而起,眉梢一挑,突然一晃到了唐昕身前,呼的一拳打向唐昕面门。 这一招平平无奇,拳速却快如闪电,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面孔,唐昕登时面如土色,双臂一错便护在脸前。 南宫星拳锋一侧,化握为抓,一把捏住了她的左腕。她这才醒觉过来,左臂运力后撤同时,上路右掌横切直斩南宫星颈窝,下路提膝便顶向南宫星胯下要害。 武林女子赤手空拳时多仰仗轻灵游斗,一旦贴身相搏,便不能忌惮太多,戳眼掏裆决不客气,否则便会被武功相若的男子以力硬降。 唐昕的选择,作为并不擅长小巧擒拿的唐门弟子来说已是上佳。 可惜她碰上的是南宫星。 南宫星早已料到这反击路数,左掌一抬随随便便就将她斩来的手刀拿住,双腿一分一夹,把她膝弯也牢牢锁在胯下。他本就高出唐昕将近一头,此刻屈膝把她制住,到恰恰与她相视齐平。 唐昕情急,连运数道真力,无奈情丝缠绵手的力道连死物落叶都能缠在当中如蝶起舞,又怎么会被内息远远不如南宫星的她轻易挣脱开来,她猛撤了两下,反被他乘机一送,将她双手卡到背后,双臂如箍把她勒在当中,彻底动弹不得。 “你……你要做什么?”唐昕花容失色,连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南宫星浮浪一笑,道:“我这人怜香惜玉,不舍得灭你的口,只好试试堵住你的嘴巴咯。可惜堵女人嘴的法子,我只知道两种,一种怕咬,只有另一种还能用用。” 唐昕先是一愣,跟着就见眼前南宫星那张略带孩子气的笑脸陡然欺近,她心里一慌,还不及扭头躲开,就觉唇上一热,竟已被南宫星牢牢吻住。 本以为性命不保,哪知道却被偷香樱唇。唐昕如遭惊雷轰顶,浑身登时一僵,一双美目圆瞪如铃,脑海纷乱嘈杂犹如春秋五霸各率雄兵斗在一处,一时间满肚子都是念头,却又一个主意也蹦不出来。 她这厢傻成了木雕泥塑,南宫星理所当然乘虚而入,先是在软嫩唇瓣上吸吮轻啃,恣意赏玩一番后,干脆一吐舌尖,钻入她小口之中,大肆探索不休。 被他拨弄到丁香小舌,唐昕才恍然惊醒一样闷哼出声,下巴一紧,闭口便往南宫星舌上咬下。 南宫星听到她怒极哼声,当下便向后撤开,她狠狠一口咬了个空,反而震得牙根生疼。 将手一放,南宫星微微一笑,退开半步,意犹未尽般的舔了舔嘴唇,道:“唐姑娘,你这朵毒花,花蜜的味道也着实不错么。” 唐昕浑身都在微微发抖,颤了一会儿,她突然扬起右手,一掌扇向南宫星脸颊,怒道:“你这混蛋!” 啪的一声脆响,南宫星面颊上顿时泛起一阵红光,唐昕反倒呆在原地,愣愣道:“你、你怎么……怎么不躲……” “毒花有刺,我强要吃上一口,本就该挨扎不是。”南宫星抚着脸颊,笑道,“再说唐姑娘你总是半夜三更到访,又生的格外妩媚,我总想着当日唐行杰对你轻薄非礼,强要占你的身子,到底会不会把你气到出手杀人?刚才一试,唐姑娘果然只是装的一副老辣样子而已,只是香你一口,就把你气得暴跳如雷。这么看,你肯把自己当作代价,还真是豁了出去啊。” 唐昕脸上忽红忽白,交错半晌,才道:“我既然是江湖中人,那找如意楼谈条件,本就该有豁出去的决心,不是么?”她偷偷瞄了一眼南宫星脸上的红印,道,“这……这一巴掌,是、是我本能反应,不……不是有心。你可不要生气。谁叫你……连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强来。” “我不也是为了堵你的嘴巴么。”南宫星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你那些推测,愿意说,就只管去说。我不管帮人还是不帮人,都从不怕人胁迫。你把我的家世挖的再深,对你也没有半点助益。时候不早,回去休息吧。再不走,我想堵住的,可就不是你上面这张嘴了。” 这话已说的极为露骨,唐昕泪痣一颤,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羞怒道:“我……我若是肯让你堵呢?是不是成了你的女人,再求你帮忙,你就会变得好说话些?” 南宫星笑道:“我好色,但并不蠢。事实上,崔冰的忙,我也并不是因为她上了我的床才肯帮她。兰姑娘最近都快从眼里丢出冰块来了,我不也依旧任劳任怨的跟着。我这人办事随心所欲,说不定哪天,我就突然想帮你了呢。” “你这话算是为了先稳住我么?”唐昕退到门边,反手抓住门闩,道。 “有什么必要呢。”南宫星坐到桌边不再看她,淡淡道,“有些事我的确不想让人知道。但这并不代表,我怕人知道。我讨厌麻烦,但我相信,这世上没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 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唐昕不甘心的跺了跺脚,扭身拉开房门,迈了出去。 泄愤一样,她猛地合上门扇,留下砰得一声巨响。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喝了杯凉水,自语道:“若是这会儿,老板娘再来找我喝上一杯该有多好。” 可惜的是,老板娘并未再来。 次日一早,南宫星就收拾停当,准备往城中打探打探。 这本是昨日就商定好的行动,哪知道唐昕变了卦,非要让白家兄妹留在老板娘这边,她跟着南宫星一道同去。 “我一向负责情报搜集,打探消息正是我的本行,我的轻功也不太差,有我的暗器在旁策应,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小星脱身也更加容易。白公子和兰姑娘互相照应,有老板娘帮忙藏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一番说辞她多半昨夜回去就已想好,此刻说出,衬着脸上坚定神情,倒颇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气势。 南宫星略一思忖,心底对唐昕这个变数也不是十分放心,索性点了点头,拉过白若兰到一旁僻静处,低声交代道:“你和你哥留在这里,记住提醒一下他,也不要对老板娘太过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有十足把握,不要轻信旁人。” 白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别别扭扭的说道:“你……去城里也小心些,即使救不出人,也、也别伤了自己。” 南宫星心中一喜,笑道:“那是自然,你生辰就在不远,我可不敢出事错过。” 白若兰脸上一红,推了他一把,道:“你这人,没轻没重的。谁在意那个了。留心些,赶紧去吧。” 上马前看到唐昕偷偷瞄了白若兰两眼,骑出一段后,南宫星直接便道:“唐姑娘,我这人平时也算和气,对姑娘通常也算怜香惜玉。但那都是在我没有动气的时候。”他一捏马缰,缓缓道,“你最好莫要有真惹火我的打算,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唐昕心下不乱的时候何等机敏,立刻便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即便咱们有什么纠葛,我也不会牵扯无关旁人进来。我本就是求你帮忙,你不用防我到这种地步。”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毒花的刺扎我一下也就罢了,要是扎了旁人,我就只好动手帮这花拔一拔了。” 唐昕抿了抿嘴,小声道了句:“有你这位金刚罗刹护着,什么刺也扎不动那位兰姑娘。” 她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吃吃笑了起来。 南宫星颇为好奇,道:“你笑什么?” “我想了半天,最后那位兰姑娘,还不是要被你扎。”似乎也知道这玩笑颇为下流,唐昕才一说完,便脸上一红,一声娇叱催马赶向前面。 南宫星怔怔望着那马上颠簸的苗条背影,心底着实有些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模样,才是最真实的她。 两匹好马转眼就把两人带进城内,他们心里有底,自然也不急着去方家开口询问。而是按老板娘手下的建议,径直进了方家斜对面的承泽客栈。 这客栈虽比旁边的酒楼更偏一些,但窗户的位置更加隐蔽,装作喝酒吃菜的样子,观察一阵方家门前的情形,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企图。 他们来的尚早,客栈里的住客大都未起,只有两三桌客人正在匆匆吃着早点,想必过会儿就要赶路。 靠窗那一列桌子都空着,只在角落里那张有一个人。 那人身在客栈,却好像并没要房间住下,面前摆着两碟小菜一坛好酒,却并没动筷子,酒也还剩半杯,他就那么靠着身后的墙,双脚搭在桌上,正自呼呼大睡。 唐昕早已养成习惯,一踏进门,屋内所有的人就都已被她打量过一遍,这个在饭桌边鼾声如雷的男人,她自然也不可能放过。 那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灰褂灰裤,束袖扎脚,上下各打了一个补丁,衣料早已洗得发白,裤脚和脚上的软底布鞋都沾满了尘土,像是不知赶了多久路的旅人。 他面色颇深,黑里透着隐约赤红,面方口阔,浓眉入鬓,一头乱发并未扎起,乱蓬蓬散成一团,与络腮胡子连成一片。若是单看这副长相,简直像是个从山林里跑出来的野人。 即使是野人,也一定是个不好惹的野人。 那上衣穿在与他差不多身材的男子身上,一定会十分宽松,可在他身上,却紧的仿佛随时会裂成数片,衣衫紧裹的强韧筋肉,即便在熟睡之中,也隆突如丘不知蕴含着多少力量。 而且,他的面前还放着一把刀。 刀横在桌上,放在酒菜之前,好像这桌酒菜,其实是给这把刀上供的祭品。 刀柄十分普通,比寻常的刀把略长,缠着的白布已被攥得发黄,末端的铁环崩了一个豁口,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刀刃却比寻常单刀短些,刀背颇厚,前端平平无尖,不知是本就未铸,还是被什么神兵利器削去了一截。 整把刀看着都颇为朴素,那崩了个缺口的铁环上,却偏偏栓了条既干净又漂亮的丝带,光泽闪亮,一望便知道是上品货色。 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在那条丝带上,透出柳叶一样的绿色,绿的刺眼。 唐昕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她带着一股令人玩味的笑意看了南宫星一眼,小声道:“骆严一定对你提过这个人吧?” 南宫星苦笑道:“我只希望他莫要是那个人。我师父并不喜欢他。” 唐昕低低笑了一声,道:“痴情的人,总是不喜欢离别的。” 离别刀,碎梦枪,痴情一剑成绝响。 悲歌当泣离别意,刀断魂,人断肠。 他的名号,本就是当年那三人之中最响亮的一个。 离别刀。 柳悲歌。 第三十章、小捕快 “有没有可能是冒充的?”南宫星低声问了一句,略一犹豫,往最远的另一边角落走去。 唐昕多瞄了几眼,也压低声音道:“应该不是。柳悲歌并不是什么人人敬仰的大侠,反而仇家不少,冒充他没什么好处。要不……我用暗器帮你试探一下?”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免了,是真是假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那可未必,”唐昕跟着他落座之后,把声音压得更低,道,“柳悲歌初出江湖那阵子,一直都有传言,说他是柳家庄少庄主与方家幺女的私生子。” “方家?”南宫星挑了挑眉,道,“方语舟的方?” 唐昕点了点头,道:“方家早被仇家灭门,方语舟是远房亲戚的后人,不过当年父母在方家做客,一并受累身亡。如果传闻不假,方语舟可以算是柳悲歌的远房表侄。” “这门亲戚,方语舟自己都未必会认。”南宫星,摆了摆手,唤了一声,叫来了正在打盹偷闲的小二,拈出一块碎银搁在他手心,低声问道,“角落里那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在饭桌边睡了啊?” 那小二看他好奇,笑着低头小声答道:“累的呗。他来时骑得那匹马,满口吐得都是白沫,牵到后院还没到晚上就抽抽着倒下断了气,老板还正发愁怎么跟那位大爷说呢。” “累得这么狠么?” “要我说啊,起码赶了两三天的路,估计都没合眼。一进门就丢了一锭银子说不知道住多久,先开间房随便上点酒菜,完了直奔茅房差不多两刻工夫才出来,到了桌边把那把刀一放,没吃两口眼皮子就开始打架,结果把腿一翘,让我们不要吵他,直接睡到了这会儿。再过会儿太阳上来,可就睡了快一个对时了。”小二偷偷扭头看了一眼那边,补充道,“反正在那儿也碍不着别人,爱那么睡就睡呗。一把刀横在那儿,连个鞘都没有,又长着一张土匪脸,谁敢打扰他啊。” “多谢,帮我们随意上些早点,剩下算是打赏。”打发走小二,南宫星沉吟道,“这么一个远房表侄,值不值得他这样千里奔波而来?” 唐昕想了一想,道:“这不好说,他这人办事无从揣测。为了抢个青楼歌妓,都会单枪匹马杀进中京皇亲府邸,惹出大内高手,险些丢了性命。” “没这么简单。”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别忘了,这次的事情下手的人既打点了官府,又钳制了老板娘,分明是不想消息外泄,免得以此做饵钓上太多不相干的鱼儿。那柳悲歌如此辛苦的连日赶路,必定是有人特意要让他来。但他到底是来做什么,只怕还不好断定。” 唐昕微微一笑,道:“不是来救人,就是来帮忙杀人。不管哪一样,都和咱们脱不开干系。” 南宫星看了窗外方家门前一眼,淡淡道:“他最好是来救人,那就省了咱们的事。” 这种时候往方家看过去,一切与平时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依旧是寻常的宅院,寻常的街巷,人来人往,小贩货郎。 不多时,小二上了一壶热茶,两碗清汤面,配着四碟小菜,两人举起筷子吃了几口,继续留意着方家情形。 南宫星特意坐在了唐昕左手侧桌,乍一看似是小情侣爱意正浓不肯对桌隔开,既不会引人注意,也能方便观察。 不过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吃干喝净,四碟小菜也全都见底,两人仍没看出方家周围有什么埋伏。 唯一固定不动的小贩是街角生意正旺的馄饨摊,摊主是个直不起腰的老妪,两人特地留心看了一阵,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婆子,看手上动作和顾客的口气神情,起码也在这儿卖了多年,并没什么可疑。 “要是埋伏都在家中,周围没有接应,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南宫星皱了皱眉,思忖道,“还是说,他们在家里埋伏的人是个让他们十分放心的高手?” 唐昕撇了撇嘴,道:“那这高手可要十分擅长追杀才行。江湖这么大,万一发觉不对分头逃命,一两个高手怎么追得过来。” 南宫星笑道:“这可不好说,江湖上可真有不少高手格外擅长这种事,六扇门里也不缺这种人才,得罪了他们,你就是上天入地钻山进海,他们也能穷追不舍。” “不过按老板娘所说,方家埋伏下的人是否擅长追杀暂且不论,起码暗杀的本事绝对一流。”南宫星沉吟一下,又道,“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在外入睡本就格外警惕,这人竟能用同样的手法无声无息取走十五条性命,绝不是光功夫好就能做到的。” 唐昕仔细想了一会儿,浑身一个哆嗦,小声道:“还真是,你让我用暗器还行,让我趁夜黑风高摸进房里用兵器一个一个挨个捅穿脖子,还得让他们不发出声响来,这可得有股杀人如切菜的狠劲儿才行。” “看来,咱们得先找出这个人来。不然就算救了方家夫妇,也是被这么个怪物如影随形的盯着,这个险,冒得就忒大了。”南宫星又观察了一下街道两端,道,“想直接找出这人,好像还真是只有一个法子好用。” 唐昕抽了一口凉气,道:“你……不是打算登门拜访吧?” 南宫星点了点头,笑道:“这才是最容易的法子。我去上门问问方家的情况,说要找钟夫人,跟着在这客栈里开个房间,坐等对手上钩。等除去这个杀手,咱们再去想办法救那位方大侠一家。” “你就那么有自信对方杀不了你?到时你没除了他,反被他除了,我们剩下几个人要怎么办?”唐昕眉心微蹙,毫不客气的问道。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说实话,要是我被偷袭杀了,你就马上收拾收拾回去通知白家兄妹,你回你的唐门,他们回他们的暮剑阁,再也不要掺和峨嵋派的事了,以后,也不要再想着天道啊如意楼啊之类的事,不行就退出江湖,明哲保身吧。” “你在说笑吧?”唐昕瞠目结舌,有些慌张的问道。 南宫星起身向外走去,笑道:“你猜。” 他们两人起身之时,客栈门口匆匆走进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三十来岁年纪,气质沧桑面无表情,一看步履,便知道是轻功不错的好手。他往客栈中扫视了一遍,径直走向角落里仍在打鼾的柳悲歌,还不等走到,就唤道:“柳兄,柳兄!你、你怎么睡在这儿了。醒醒,醒醒。” 南宫星带着唐昕走出门外,侧头道:“往方家走一遭的话,你还是不要跟去的好。柳悲歌在这儿待着,我多少有点在意,不如你留在客栈,拿出你打探情报的本事,看看刚才那人是什么来路,他们两个打算做什么。” 唐昕颇有些不愿,但在心底权衡一番后,还是道:“好,那你去。我在这里开两间房,都用你的名字,你到时直接来这里找我就是。” 南宫星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回头看了唐昕一眼,柔声道:“那两人都不好惹,你也多加小心才好。” 唐昕笑道:“我是毒花,没那么容易被人摘走。你去吧。” 南宫星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并不十分放心,唐昕再怎么目的不纯,也是他同行女伴,绕到方家门前那条街上后,他故意来回趟了两遍,反过来往客栈里边打量了几眼。 后来的那个瘦高个叫醒了柳悲歌,絮絮叨叨正在聊着。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南宫星聚精会神去听,也只听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片段,能听清的词只有“堂弟”“不对劲”“仇家”“峨嵋”几个而已。柳悲歌开头几句没压住声音,到让他听到了那个瘦高个的名字,好似叫做方群黎。 这么一联系,莫非这是方语舟的远方堂兄,柳悲歌的正宗表侄? 倘若如此,那唐昕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两人,说不定真是来救方家夫妇的。 南宫星略一斟酌,此时的上策当然是作壁上观,让这两人打个头阵,一样能找出谁是那位杀手。 可若是这两人武功高强救人得手,只怕没谁会再关心那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一家五口。 权衡一番后,他决定先按老板娘给的情报往那位奶娘家去看看,若是能找到什么线索直接救人或是可以断定人已没救,方家这边,他就决定让给柳悲歌和方群黎。 反正他本就更在意宋家五口的生死,若不是白若兰求情,他才不愿明知这里是个挖好的坑,还巴巴赶来跳进去试试深浅。 宋家离方家并不太远,南宫星装着信步闲游的样子,不一会儿便逛到了宋家门前。 破旧的木门敞开在两边,门内空无一人。 大小五口平平常常的百姓,除了关系不错的街坊邻居,只怕再也没人关心他们的下落,就连六扇门,多半也只会在年关清理无头案底的时候往纸上记下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某巷中户宋家一门五人,失踪。 迈进院中,他四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见到什么明显的痕迹,不过即便是寻常武林高手,来对付几个平民百姓也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看一眼厨房,灶台上摆着烧穿了底的锅,应该是来例行公事的捕快帮忙拿开的。 门框窗棂都完好无损,他轻轻一推,屋门应手而开,屋里桌上还摆着碗碟,只是其中的饭菜早已发霉。 筷子整整齐齐的摆在碗边,只在地上掉了一根,也不知是宋家的人碰掉的还是哪个不小心的捕快所致。 光看屋内情形,宋家人应该是在等粥熬好的时候被人胁迫住,屋内看不到半点血迹,也丝毫不乱,可见至少离开这屋子的时候,那一家五口应该都还活着。 家中有三个小孩,只要拿住孩子作为人质,带走整家人实在是轻而易举,按老板娘的说法,谋划的人早已提前打点好了官府,那只要在夜里下手,即使有守门兵丁在,带出城外也不是什么难事。 将屋里屋外各处逐寸打量一番,并没找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毕竟隔了数天,又有捕快衙役来踩乱了足迹,即便是冯破到此,应该也是束手无策。 南宫星叹了口气,盘算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着手调查,正想着,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扭头看过去,门外站着的,竟是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少年捕快,一手扶着腰刀,怒目而视过来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气势。 南宫星皱了皱眉,心道这陆阳城的六扇门莫非是骗了空饷,怎么连这么个半大娃娃也凑了人头。 看那少年身上皂衣官帽、腰刀腰牌一应俱全,不似冒充,南宫星只得先拱了拱手,道:“回官爷,我是宋家的远房亲戚,办事途径此处,听说表姑表姑父他们突然失踪不见,连忙急着过来看上一眼。敢问您是?” 少年捕快面色一寒,呛的一声将刀抽出半截,冷冷道:“你要是冒充宋家的族亲,兴许还真能被你蒙混过去。表姑?宋家嫂子是落难流民遗下的孤儿,哪里来的你这么个好表侄?我三天几乎不曾合眼,就是在查看所有和宋家有关的底档,你最好说实话。” 看他带着七分稚嫩的脸上硬要板出逼人气势的样子,南宫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敢问官爷今年贵庚?是不是和我一样只是面相显小呢?” 那捕快冷着一张脸答道:“这与你无关。你只要老实交待,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宋家的失踪案,与你有什么干系?” 南宫星摇了摇头,诈道:“我上次来陆阳城还没听说过六扇门有你这位年少有为的捕快,连名字职位也不报一下,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是不是冒充官爷行骗。” 那捕快果然年纪尚轻,脸上一僵,朗声道:“在下慕容极,是陆阳城新晋三等捕快,你若存疑,大可与我走一趟府衙,有公文为证。” 南宫星一怔,道:“慕容?慕容世家的那个慕容?” 慕容本就不是大姓,天璧朝一统天下之后,先后曾有两位皇帝尊汉逐异,连累异族汉姓的慕容一支近乎绝迹中原,较大宗族仅剩慕容世家一系。 南宫星的父亲正是当年慕容世家分崩离析毁于一旦的主导,不知多少慕容家的子孙因此流落江湖,因此一听到这个姓氏,他便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一问出口,他才发觉这几乎等于表明了自己江湖人的身份。 果然,慕容极双眼一亮,道:“寻常百姓,怎么会先关心慕容世家这种旁枝末节!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做什么!再不说实话,休怪我出手拿人!” 南宫星眉心一皱,没想到在这儿惹上这么一出麻烦,他心底略一衡量,开口道:“好好,官爷莫恼,我……我叫南宫星,受人之托,来查探方语舟方大侠的近况。可听说方家奶娘一家五口也被卷进事端之中,所以特地赶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慕容极眯起双眼,看着南宫星道:“南宫?南宫世家的那个南宫?” 南宫星忙道:“我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不过是个苦哈哈的江湖新丁,可担不起南宫世家这么大的名头。” 慕容极眼中的敌意这才稍微退却,板起脸问道:“你是来找方语舟一家的?” “是,官爷有什么指点?”南宫星笑道。 慕容极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意,冷冷道:“有。别去送死。” 南宫星眼珠一转,装作吓到的模样道:“此话怎讲?我听人说方大侠只是身体不适不便见客,难道不是么?” 慕容极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巷子两端,踏进院内将房门关好,道:“信这说法的,已经死了十五个,没了两个。看你还知道关心一下宋家五口的下落份上,劝你一句,不要去方家问任何事。你要是已经问过,就快些找匹好马,有多远跑多远。” 他嘴里说着,弯腰低头在院中又仔仔细细地查探起来,看来他在府衙文书中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又回来勘察现场。 南宫星见他查的仔细,忍不住道:“死了十五个,这么大的案子,你怎么不急着去查,反倒只来盯着这一家五口的失踪案?” 慕容极抬头看他一眼,板起脸道:“第一,那些命案现由我们捕头带人负责,我不在其列,不能越权。第二,案无大小,即便有轻重缓急之分,也都该有人来查。第三,比起那些整日以武犯禁自称侠义之辈,我更不希望宋家这种无辜百姓被牵扯进去。” “堂堂郡城之内,一家五口一夜之间不知所踪,竟只有个乳臭未干的三等捕快在费心查案。十五条人命案子压在堂下,街头巷尾连为此四下打探的衙役都没见一个。看来这次的对手,把六扇门打点的很好啊。” 慕容极双眼一瞪,道:“你什么意思?” 南宫星撇了撇嘴,微笑道:“这位小官爷,你是装糊涂么?你要是真查了这些天,会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慕容极眯起眼睛,面颊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两下,咬牙道:“那也与你无关。你既然是受人所托来找方语舟,就别在这里碍事。” 南宫星目光闪动,笑道:“不,比起手上少说也有几十条人命的方大侠,我也更在乎宋家这五口的死活。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我?帮你?怎么帮?”慕容极挺身站直,神情略显戒备。 “这一家五口的案子除你之外再没旁人关心,我昨晚才到了陆阳城外,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不帮我,我便什么也做不到。”南宫星将双手背到身后,带着坦然而亲切的神情缓缓说道。 慕容极瞪他一眼,后退了半步,道:“这案子不需要你费心,我既然决心要查下去,就一定能查到水落石出。玉捕头曾说过,查案的时候,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任何说法。你这就离开,我姑且当你没有嫌疑。若是命案,你无缘无故到现场查看,我可就不会放你轻易离去了。” 南宫星眉头一皱,笑道:“我并未要你信我。你提供信息给我,我便能提供你查案的路子,说实话,这些信息,对宋家五口不感兴趣的人即便拿了也毫无用处。而显然此刻这城中还关心他们全家生死的不过你我而已。这种合作,还不至于要以多么诚挚的信任为基础吧?”他略略一顿,看慕容极面色依旧犹豫不决,便又道,“你难道不知道玉捕头还说过,查案的时候,要敢于借助有用处的力量么?” 慕容极一愣,道:“这……这句我还真没听过。她……她真这么说过?可我没听说她查案的时候靠过哪位江湖人士帮忙啊?” 南宫星故作神秘道:“这种事毕竟对官府面上不太好看,当然不会轻易传出去。这次你我合作查清了宋家五口的案子,我既不会闲着四处去说我和六扇门的人有过合作,你想必也不会去跟人讲这次破案还有我的功劳吧?” 慕容极似乎有些动心,踌躇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南宫星立刻又道:“慕容兄弟,你再想想,现下城中暗流涌动,看你年纪,武功肯定也算不上一流高手。万一惹到了幕后凶手,你独个一人,当真能全身而退么?” 这话反倒让慕容极神情一变,沉声道:“你这是在小瞧我么?我自懂事起就在不停练武,一日不敢懈怠,慕容家的逆七星刀在我手上固然不如当年世家中的前辈高人,但也尽够我与凶手一较高下,如若技不如人,虽死无憾!” 这少年练得是逆七星刀而非七星引天掌,可见还尚未摸到慕容家核心武功的边,南宫星皱了皱眉,忙道:“你舍身赴死固然可敬,可宋家大小五口呢?官府中只有你一个还在努力,你一死,没人帮我,他们五个即便还活着,也只能坐以待毙,你又怎么忍心?” 慕容极毕竟年纪还小,不觉便被南宫星引入若是独个查下去不仅查不出来还必定会死的假设之中,他面色变了几变,终于还是压下被伤到的傲气,勉强道:“你先说说看,我该怎么帮你?” “你只要如实回答就好。”南宫星心中一喜,思忖着问道,“这一家五口消失不见的具体时间是?” 慕容极略一犹豫,道:“五天前,三月廿七。乍一看会以为是傍晚用饭时就被带走,但我在柴房里看到了有人呆过的痕迹,那些柴火垛也被人为地移动过,以当时巷子出口两端的情形来看,不可能有人在那时大摇大摆带着两个大人三个小孩离开。所以他们真正被带走的时辰,应该是夜半无人之后。” 南宫星又问道:“四门入夜后是否都会封闭?” 看慕容极点了点头,南宫星接着问道:“最近四门守夜的兵卒是否有固定的一批人轮值?” 慕容极怔了一下,道:“北西两门是守城兵卒抽签值夜,并不固定。东门旁是更夫住处,两个更夫巡夜时会将城门锁上。南门紧邻府衙,候补待升的新来差役都要在城门口值三个月夜。没有新人的时候,有两个伤了脚的衙役专职负责。你问这做什么?” 南宫星心中飞快思索,口中答道:“这次在城中捣鬼的人费了一番心思打点好了官府上下,显然是不想闹出什么大乱子。连十五条人命,都是偷偷摸摸杀在客栈里,很快就有六扇门的人收尸,没掀起多大波澜,只传出了一些流言而已。若是要咱们去找出谁被打点过,城中为府衙做事的恐怕数以百计,就算是身在其中的你,也未必能直接断定谁的嫌疑,对么?” 慕容极想了一想,点头道:“没错。虽然最近有些同僚的表现不太对劲,但挑不出什么可以指责的大毛病。我一个三等捕快,人微言轻,更是无能为力。” “但咱们可以猜测,哪些人是一定要收买的。”南宫星双眼发亮,道,“假如要在城中谋划什么,如果只是要让官府装聋作哑,其实并不需要打通所有关节。而且府衙之中各方关系盘根错节,要去分辨个目标出来,实在不够容易。” “但,城中入夜之后还不能休息的这批人,却一定要打点妥当才行。”南宫星看着慕容极脸上的了然神情,微笑道,“他们犯的这些事,无疑都在夜半无人的时候才会动手。不管是杀人还是掳人,都难免有失手的时候。陆阳并无宵禁,没有巡夜差役,只要能保证入夜后还在岗上的城门守卫与巡夜更夫都被买通,那这一晚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 “可人多嘴杂,既然不愿意消息外泄,就一定要尽可能减少知情人的数量。”南宫星道,“所以最近这些日子,夜间值守的人应该比此前固定才对。这些人,去问,一定能问出什么。” 慕容极仔细思索一番,道:“你说的有理,好,你跟我走,我这就去府衙,托人帮我看看最近值夜的记录。” 南宫星心想从这边入手其实也不错,不过另一边不能放着唐昕干等,便道:“我还有个同伴,你和我去接上她,咱们一道过去。” “你去接她。我这就回衙门,你尽快过来,咱们在衙门西边巷口碰头。”慕容极嘴里说着,人已大步走到了门口,开门出去,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道,“我并不十分信你,若是半个时辰后你还不到,我就自己去查,不再等你。” 南宫星微笑道:“不必那么久,我一会儿就到。” 其实南宫星也并未太过信任慕容极,只不过比起毫无头绪的闯进陷阱中诱敌,有了别的突破口自然是一桩好事。既然换了策略,那唐昕也就没必要再冒险留在客栈那边,虽说一直对她有所提防,但这种情形下,他也不希望她出事,既然同来,就要同去。 回到承泽客栈,柳悲歌和方群黎已经不在,角落那张桌上杯盘还未收拾,可见走了也并不太久。 隔了两张桌子之外的地方,唐昕竟坐在那儿脸朝下枕臂趴着,桌上摆着一坛开了封的酒,一个酒碗斜斜倒在桌上,里头还剩着一点酒浆。 南宫星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 四周并无异样,只有看他进来的小二不知为何没有迎来,反而用颇为鄙夷的眼神一直瞪他。 他心中纳罕,连忙快步走到唐昕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唐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话刚说出口,唐昕猛地站起身来,转过一张涕泪交错的花脸,带着哭腔怒道:“你、你还有脸回来!” 这一声喊罢,她手臂一横将酒碗连着酒坛扫到地上,一副气煞了的模样扭身便往外跑。 南宫星一愣,也顾不得周围旁人投来的责难目光,拔腿追了过去。 出了店门,唐昕也未曾停步,一溜烟拐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南宫星眉头紧锁,想不出她在闹什么玄虚,只得大步流星追赶过去。 哪知道他刚一追进巷子,就见唐昕好端端的站定在阴凉处,正用手指细细梳理着乱了的鬓发,脸上的泪痕也早已擦净,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你在玩什么花招?”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路人,小声问道。 唐昕嘻嘻一笑,道:“你不是让我去探消息么?事情这么急,不拿出点非常手段怎么行。” 她探了探头,看巷口附近无人,才道:“之前我和你在里面用饭,看起来不是像一对江湖情侣么。你走后,我自己回去,就装作了被你始乱终弃的可怜女子,哭哭啼啼的要了一坛酒,一边喝,一边痛骂你这负心薄幸的人。反正你本来就透着一股花心好色的气质,根本就不会有人怀疑。我不光把柳悲歌聊天的话听了个遍,最后走的时候,柳悲歌还好心的安慰了我两句,说以后碰见你,一定为我出气。” “喂喂,你不会真答应了吧。他那把刀出手不是断肠就是离别,我可得罪不起。”南宫星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唐昕摇了摇头,唇角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道:“我可是帮你说情了的,我哭哭啼啼的说这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够端庄贤淑,没本事做你的正妻,又不甘心做侧室小妾,弃如敝履也是人之常情。哎呀,不知怎的柳悲歌好像更生气了呢。是我说的哪里不对么?” 南宫星苦笑道:“对对对,你说的哪里都对。将来我接不住那一招离别刀,我也绝不怪你。好了,你都听到什么了?” 唐昕原原本本讲了一通,连她的猜测一并说了出来。果然与南宫星所料的相去不远,那位方群黎的确是方语舟的堂兄,也是柳悲歌的正统表侄。 柳悲歌此次不眠不休两天三夜赶路而来,就是接了这位表侄的传讯,求他帮忙救人。 这位方群黎在城中隐藏身份待了数日,大体情形也摸的差不多了,他们碰头之后匆匆聊了个大略,决定了晚上动手,就往客栈房间里详谈去了。 唐昕估摸了一下,跟去偷听被柳悲歌发现的几率过大,只好接着在大堂里装模作样,等一会儿再找机会看能不能开了柳悲歌隔壁的房间,隔墙探听一下。 哪知道还没等到,南宫星就匆匆回来了,她只好顺水推舟再表演一番,免得客栈里有人起疑。 她用的法子虽说不错,但南宫星怎么想似乎都有一丝恶作剧的影子在内,万一将来带着白家兄妹过来住店,保不准白若兰就要被这里的小二认作横刀夺爱的正房,又要出一顿丑。 “你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找我了?方家的杀手露面了么?”唐昕兴致勃勃的讲完,转而问他道。 他便把方才的事匆匆说了一遍,道:“……这样怎么也比贸然犯险要强,走,咱们这就去衙门那边。说不定顺藤摸瓜,能轻轻松松了结了这一堆事。” 唐昕抿唇一笑,道:“那当然再好不过。问话的时候我可以帮忙,唐门的毒药虽不是那么五花八门,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小捕快是个急性子,咱们还是快去吧。我觉得他等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自己调查去了。”南宫星想了想,指着巷子另一头道,“从那边走,别从客栈门口过了。” “你还是怕会挨一刀么?”唐昕吃吃笑道,转身走在前面。 南宫星跟在后面,玩笑道:“不光如此。也怕柳悲歌看见你和我走在一起,心想怎么转眼的功夫这丫头又不知好歹的贴上这种下流混帐,干脆,一人一刀都宰了吧。” 出了巷子,沿着中心大道往南,不久便见到了气派的郡府衙门。 但衙门西边的巷口并无人等着。 他们两个在那里等了许久,慕容极才怒气冲冲的从侧门走出,看了这边一眼,大步过来,愤愤道:“那主簿,先是不准我查阅记录。说巡守驻防事务,我一个三等捕快,无权经手。” “为了办案也不成么?”南宫星插言问道。 “不成。”慕容极道,“他说办案的话,先去领太守大人的文书,才可随意浏览。我想了半天,找了个借口去向大人禀报,太守大人不在,还好郡丞平日对我还算器重,我软磨硬泡,总算是求了一封书信,说明特事特办,允许我调阅值守记录。” 慕容极咽了口唾沫,一副怒气难平的样子道:“结果、结果竟然什么也查不到!本该放着的地方,竟然只写了个已佚。我问主簿,他说这种小事一贯由文书负责,丢失也并不要紧,下月补上就是。” 南宫星思忖道:“负责这一职责的文书是谁?” 慕容极立刻道:“我也问了,主簿说此类记录五日一报,由文书张大人负责。” “那位张大人呢?” “身体抱恙,已在家休养了两天,要到明日该报文的时候才来。”慕容极颇有几分不甘,道,“这下该怎么办?等到半夜亲自去看一眼各门的守卫么?” 南宫星略一思索,道:“这倒也不必。不知道这位张大人,是不是住在城内呢?” 慕容极一愣,跟着双眼一亮,口中却道:“他家倒确实是在城内。只是……我与他没有私交,无公务在身的情况下,不太方便登门拜访啊。” 南宫星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只要方便带路就好。拜访这种事,我和唐姑娘都方便的很。” 第三十一章、群氓 陆阳城东南区域最为繁华,外地官员到此赴任的居处,也大都集中于此。 负责收理文书的那位张大人是随郡城府尊一道来此就职,算是门下故吏,住处也只隔了一道街口。 慕容极办事颇为麻利,带路之前不过抽了一盏茶工夫,便在同僚口中将张大人的大体情况探了个通透。 一个典型的末品小官,已近中年仍看不到仕途升迁之望,仰仗着与府尊的同乡情谊混口饭吃,职位几无油水可言,平日也总把清廉挂在嘴边,住处比起城中小户商贩犹有不及。 早年他结发妻子回娘家探亲路上被江湖风波牵连,平白丢了性命死无全尸,此后一直未曾续弦,家中只有一个忠心老仆照顾饮食起居。 站到张大人家院墙之外,南宫星还在思忖,低声道:“按你的说法,这位张大人似乎并不容易收买啊。这种带着酸腐气的老书生,只怕不会那么容易为了些银钱玩忽职守。” 慕容极点了点头,道:“所以我也有些怀疑,是张大人受了胁迫,还是另有旁人嫁祸。” 唐昕不屑的抿唇一笑,道:“收买人的法子未必只有银子,有人好色,有人好宝,有人好酒,有人好吃,收买不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他不够了解,要么是价码给的不够高。” 慕容极皱了皱眉,看向南宫星道:“不论如何,先问过再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如今咱们手上并无证据,你们去问也不过是私人探询,他要是不说,咱们就想别的法子。我朝律例不得私动刑罚,更何况是那是有品级的官员,你们切莫有逾矩之举。” 南宫星盯着他的神情看了一会儿,微笑道:“小官爷,你还是选个地方,慢慢喝壶茶水去吧。我们问话,肯定比六扇门的杀威棒温柔的多。” 慕容极双眼微眯,正要开口,却听不远处院门吱呀一响,缓缓打开。 一个颇为瘦削的中年男人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面色苍白里透着一股潮红,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他看了看天,低低叹了口气,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慕容极楞了一下,道:“那就是张大人。走,咱们悄悄跟上。看他到底要去哪儿。” 南宫星上下了扫一眼慕容极身上的捕快装束,笑道:“你如果不换身行头,这样盯梢的傻事儿,我可不奉陪。” 慕容极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一身官服,左右看了一眼,道:“你们先去盯着,我随后就到。”说着一把扯过一个货郎进了巷子,花了一串铜钱租了那人身上的粗布衣裳,让他保管好自己的外衣,把腰刀用衣摆勉强遮住,匆匆跑出来追了过去。 幸好张大人走得并不太快,看上去腰似乎受了什么损伤,磨磨蹭蹭半天才走到城门下,慕容极追上南宫星唐昕的时候,恰看到张大人向城门的守卫说了两句什么,跟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走出城外。 白昼四门守城的都是驻守此郡的兵卒,南门那两个跛脚衙役,此刻应该是交了班正自补眠才对。 可张大人出门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那两个跛子。 慕容极当然认得,低声提醒道:“这两个是南门值夜的。他们和张大人没什么交情才对,看起来……这次果然勾结在一处了。” 南宫星并不急着断定,而是看着那三个有说有笑的人道:“看样子他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这倒省了咱们的事。” 沿着大路走出不远,张大人三个就转进了一条羊肠小道之中,再直接跟在后面不免有些太过显眼,南宫星他们只好闪身钻进道旁的稀疏树林,仰仗丛生灌木隐藏行迹在十余丈后远远跟着。 “你当捕快的,这附近应该熟,你看他们这是往哪儿去呢?”跟出一段,唐昕理了理被勾乱的发鬓,低声问道。 慕容极想了想,道:“不好说。这条路通着附近好几座村子,往哪儿都有可能。不过……要是和守城兵卒有关,前边不远倒是有一座废弃宅院,守夜的人有时会轮班过去赌钱喝酒,有次被营地的巡查逮到两个,都打了好一顿军棍。” “应该就是那儿吧。”南宫星探头望了一眼,前方那三人果然离开小道走进了荒草坡中,破底便是那座破败院子,围墙到还完好,只是门板仅剩下半扇,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若不是守夜兵卒这样的人,只怕还不够胆子趁夜来这种鬼地方赌钱喝酒。 这地方白日里也是阴森森的,难怪破落如斯,南宫星他们才一下坡,周围就阴凉了几分,唐昕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脚下荒草及腰,地上又随处是断枝枯叶,三人不敢跟的过紧,直到张大人他们进去好一阵,才摸索着到了院墙外。 跟踪当然不会去走正门,南宫星左右打量一眼,选了段有歪脖老树掩护的围墙,贴在墙边轻轻一跳,拉高身体爬了上去,蹲在墙头枝叶后小心张望了一阵,才摆了摆手,低声道:“直接上来吧,都没在院子里。” 唐昕提气一纵,足尖在墙头一点,稳稳落在粗大枝丫上,屏息蹲下,只有梢头如被风吹般晃了两晃。 慕容极则正了正刀柄,挑起扒住墙头,学着南宫星的样子攀了上去。 墙上铺着瓦檐,又长满了青苔,立足着实不稳,慕容极强撑着半蹲下去,脚下一滑险些滑进院内,只好红着脸又挪去了树上。 “听声音,应该就在这一列屋子里。不过人似乎比想象的多啊。”南宫星侧耳听了一会儿,小声道,“现在至少也有七八人在里头,里面应该有两个已经醉了。” 慕容极瞪大眼睛,道:“你……你怎么听到的?我为何听不见?” 唐昕笑道:“不要和这人比,他长了顺风耳千里眼,看着不大,其实是个八百多岁的老妖怪。” 南宫星看慕容极将信将疑的神色,低低笑了一声,道:“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可见也是提防着外面的,咱们过去时侯还是小心一些。毕竟真有高手在里面的话,可未必会让我听见。” 墙根的泥土极为松软,三人无声无息下来,小心盯着脚下,转眼就到了那列破屋廊下。 这条走廊连顶盖都破了大洞,护栏更是腐朽不堪,所幸脚下的石板铺的还算精细,只从缝里长出些草叶,下脚还算稳妥。 离得近了,其他二人也听得到他们嬉笑闲聊的声音,说是压着嗓子,其实也并未压得太低,只不过比平日闲谈时小心一些罢了。 内容尽是些闲扯,到也听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那些带着些许醉意的笑声,不知为何显得颇为下流。 南宫星耳力极佳,早早听到了剩下二人还未听到的东西,他突然扭过头来,传音给唐昕道:“里头的情形听起来不太雅观,你要不要退到外面去等?” 唐昕一愣,旋即想起城中受害的十七名江湖人中还有两个女子至今下落不明,而女人比男人值得活下来的理由,实在不难想到是什么。 她略一踌躇,果断往后退去,她不会传音入密的法子,便只是冲南宫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慕容极本还一头雾水,但唐昕才刚退开,他就也听到里面有人淫笑道:“好几天了,那小娘们还是紧的很,不愧是练过武的,要我说,那俩瘸子弄不了多久,谁打算续下一摊?” “掷骰子,掷骰子,还没上过的都来掷骰子,直接比大小。” 男人扎堆的地方,一旦开了黄腔的头,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了过去。慕容极和南宫星已经猫到了窗外墙根,里面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隔屋中叽叽嘎嘎的破床摇晃声也是清晰可闻。 听上一阵,外头两人心里就都有了数,里面确实关着一个女人,八九不离十就是城中失踪的两个之一,至于为何会被关在这儿供这群粗人泄欲,想来是当作了贿赂的添头。 “刘哥,咱们啥时候能解开绳子好好玩玩啊?老这么绑着胳膊腿怪没意思的。”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没听人鬼面大哥说么,这妞可是个小有名气的女侠,要不是受了内伤,光这几根绳子都不保险。别抱怨了,这种妞,这辈子能操上的机会不多,绑着就绑着吧。看看人那俩瘸子,从不挑剔,脱裤子就干,连他娘的洗都不先洗一下。” 内室里传来嘶哑的一声笑骂:“去你娘的,老子不在乎,就着你们的浪浆子,捣起来滑溜!” 先前的声音又道:“还女侠呢,昨晚上为了喝口稀粥,就帮老子嘬了大半天,最后忍着恶心往下吞精水的模样,嘿,绝了。” “哟,那我一会儿得试试,看用个鸡腿能不能勾着她让我开了屁眼。哈哈哈哈……” “四儿,那地方又脏又臭你也不嫌恶心啊。” “我早先也以为恶心,可上次去方家玩的那次,钟夫人的大白腚就已经被开了,我也试了试,别说,跟小屄眼子还真不是一个滋味。” “嘿,那咱们一会儿可得试试,用什么鸡腿,直接强来得了。” “不成不成,这妞夹得紧,我上次抹了香油都挤不进去,得拿鸡腿跟她换换。” 慕容极越听越怒,手掌一伸,已紧紧握住刀柄。南宫星忙在他肩头一按,传音道:“别急,等我绕过另一头,听我声音一起动手,前后夹击,免得跑脱了人。” 慕容极咬着牙点了点头,把捕快腰牌在掌心攥的死紧,一副想要丢了它冲进去杀个痛快的样子。 南宫星伏低身子,狸猫般窜了出去,一路绕到了屋后。 内室的窗户开在这边,他稍稍探了探头,便将里面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个年轻女子被绑成一团按在破床板上,身上除了交错绳索一丝不挂,微黄肌肤上布满了指印污痕。手脚被绑在一起的缘故,面朝下趴着的时候,便不得不跪的好像个谷堆,膝盖与头面撑着身体,只高高昂着浑圆紧凑的屁股。 一个瘸衙役似乎刚刚完事,正心满意足的站在床边把阳具上的污秽抹在女人的脸上。另一个跛子则褪了裤子,正按着女人的腰骑在上面噼噼啪啪的操弄。 那位张大人就站在屋里,却并没靠近床,而是远远站着,双眼带着异样的神情,死死盯着床上被奸的泪眼婆娑的女子。 床上的跛子甩着腰干了几十下,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擦了把汗,扭脸道:“张大人,你都当了这些年鳏夫,干嘛还光看啊?不要钱的小妞,又嫩又紧,你就光过过眼瘾?” 张大人摇了摇头,道:“欺辱妇女,律法不容。包庇纵容,已大悖圣贤之道,我岂能一错再错。” 那跛子缩了缩头,嘿嘿一笑,往肿的发亮的阴户里狠命捣了两下,道:“天天跑来看,却不肯自己下场。搞不懂你,明明裤裆都鼓了,嘴巴却比鸡巴还硬。随你的便吧,憋出病来我可不管。” 南宫星确认了一下内室中的三人腿脚都不太利索,便转到外室窗下,从窗角确认了一下屋中情形,有六人盘膝围坐在一小堆火旁,火上烤着三只剥了皮的兔子,旁边的地上放着酒壶酒碗,屋角还躺着两个已经睡着的。 外八里三共十一人,看上去并没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定了定神,突然一掌劈开窗棂,飞身纵入,喝道:“动手!” 慕容极早已被屋内诸人口中的淫言秽语激的怒不可遏,一听讯号,握刀在手飞身一撞,哐啷一声冲进屋内。 这种远离边关之地的守城兵卒本就称不上精干,又灌了一肚子黄汤,一见有人闯入,其中两个先干脆利索的一头撞在一起,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另外四个还没摸到兵器,就先被慕容极连着刀鞘放倒了一半。 最后两人也只是摸到了刀柄而已,南宫星踏步上前抬腿一踢,就把他们蹬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向官军动手!不要命了么!”受的都不是什么大伤,立刻就有人挣扎着想爬起反抗。 另一人看得分明,向着慕容极怒道:“你不是城里新招的捕快么!好大的胆子,动到我们头上来了?” 慕容极呛的一声将刀抽出半截,露出寒光闪闪的刀锋,道:“你们强掳良家妇女,行苟且奸淫恶事,被我抓了现行,还有什么话说!” 他说话间,已有两人挣扎站起,挥拳扑向南宫星。南宫星手起爪落,将两人肩膀扭脱,脚下一扫,让他们惨叫着滚倒在地,跟着笑道:“诸位军爷,你们还是识相些好,这位小官爷起码是想着把你们送进大牢,惹恼了我,我要送你们去的地方,可就是阴曹地府了。” 话音未落,他抬臂一推,掌心阴劲凝成一股遥遥击出,砰的一声闷响,将五六尺外的墙壁震出一个半臂宽窄的圆坑。 碎砖泥屑簌簌而落,屋中六人登时都睁圆了眼睛,再不敢妄动。反倒是先前睡着的两个醉汉被扰了好梦,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句。 南宫星看已经震慑住这边,便大步冲进内室,道:“你看住他们,我进去救人。” 一撩门帘,两道刀光便当头劈了下来。 两个瘸腿衙役走路不便,办事到很利索,一听外面动静不对,立刻便抄刀在手准备偷袭,正干的兴起的那位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胯下晃着黑黝黝的棍子,颇有几分滑稽。 这种水平的刀法,南宫星画上个齐肩宽的圆,不出圈子让两人砍上一年也砍不中一刀。 他双手一分,各出二指一捏,已将两柄刀都牢牢定在掌中,腕上真力一运,已震开了两名衙役的手掌,跟着向前一送,两把刀柄便齐齐顶入二人腹中,当下便把他们打成虾子一样蜷做一团,呻吟着倒下。 张大人仍站在原处,面色虽有些发白,却丝毫不见恐惧之色,背负双手道:“你是何人?” 南宫星微微一笑,走到破床边上,抬手一扯,绑在那女子身上的绳索应声而断,“一个帮你们慕容捕快捉贼的闲人。张大人,我看你也不像是和这帮九流货色同流合污的人,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大人哼了一声,道:“莫要血口喷人,你可以问问这位姑娘,我可曾对她做过什么?” “我可没说奸淫妇女的事,我说的是城门夜岗的值守记录不翼而飞的事。”南宫星一边灌入一股真气帮那女子疏通血脉,一边淡淡道,“最近这一阵子,原本该轮流值守的夜岗固定成了外面那八个,这安排,太守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连上那两个更夫,这十几个人都收了好处,对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装聋作哑,不知道,你张大人拿了多少呢?” 张大人脸色一阵青红交错,怒道:“本官分文未取!这种江湖女子,抛头露面寡廉鲜耻,在这里遭人凌辱也是咎由自取,我至多算是见死不救知情不报,这罪名,我心甘情愿。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反正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那对你张大人来说,人命又算是什么?”南宫星看那女子血脉渐渐通畅,便扯断剩下几根绳子,为她彻底推宫活血,冷笑道,“就算城中十五条人命是江湖械斗咎由自取,两个失踪女子被人凌辱囚禁是咎由自取,那下落不明的宋家五口呢?难不成也是咎由自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的圣贤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张大人双手攥紧,微微颤抖,连气息都急促了几分,“那些事……我一概不知。切莫怪到我的头上。” “那你到底知道什么?人命关天,失踪的还有三个孩子,你难道真忍心见死不救?” 张大人一个踉跄后退了半步,一手扶住身后墙壁,擦了擦额上冷汗,道:“我……我当真不知道宋家的事。最先我是发现上报过来的值夜班次不比寻常,才去找主簿王大人询问。王大人却当我的面将当次的文书置于烛台上烧了个干净,并下了密令,此后夜岗的班次记录,在他有新的指示之前,全部销毁即可。我犹豫了几天,心中觉得不对,便称病在家休养,结果刘三找到我家,说有……有让我觉得解气的东西让我看。我……我才知道了这里。” 看他神情,确实不似说谎,南宫星正在思索,突的手下一颤,却是那女子终于复苏过来,肢体不再僵麻。 才一能动,她便霍然起身,双目赤红一片,也不理会身上精赤条条,一个箭步迈到地上衙役身边,抬手一掌便向一人头顶劈下。 南宫星面色微变,忙闪身过去一托,制住她手肘,道:“姑娘,这些人并非元凶首恶,你与其泄愤杀人,不如先静静心,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帮你报仇雪恨。” 那女子愤恨难平,被南宫星强搀到床边坐下,披上外袍按住,抽噎了一会儿,才将事情草草讲了个大概。她情绪激荡,讲的颠三倒四,南宫星只得从旁柔声引导,才算大致了解清楚。 他们一行九人是方语舟的旧相识,途径陆阳,自然要来登门拜会一下,结果不光没有见到方语舟本人,只见到了几个他家的亲戚,连客套一下的招待也没有。他们愤愤不平的在酒楼用了便饭,只好去客栈找地方对付一晚。 结果,等她醒来,就已经被捆成粽子一样丢在这破落宅院里,成了十来个粗莽男人的泄欲工具。而从每日来奸淫她的人口中,她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连着同伴其余七人,都已在那一晚命丧黄泉。 而直到此刻,她也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才落得如此下场。满腔羞怒,自然便只能落在这些轮流奸淫她的男人身上。 她讲的声音并不算小,慕容极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持刀逼住其中一个,让那人把周围同伴挨个用绳索绑住双手,压着怒气道:“你们收受贿赂,逼奸妇女,玩忽职守,我就算在这儿把你们一刀一个杀了,也不算冤枉。快说,到底是什么人给你们定下的夜岗?” 那个先前被称作刘大哥的兵卒硬挺着伸直了脖子,道:“你一个三等捕快,凭什么过问?我们犯了事,自有军法处置,你把我们扭送回营,不管是挨军棍还是砍脑袋,我们都认了。” “你……”慕容极怒瞪双目,挥刀横在那人颈间,刀锋微颤,却无法狠狠斩下。 这时张大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叹了口气,道:“郡尉李卓李大人,城中守备军力,尽是由他调度。” “你胡说!这……这和……李老大没关系!” 慕容极收刀回鞘,狠狠抽在那人脸上,跟着看向张大人道:“郡尉李卓此时在哪儿?” 张大人靠在墙上,浑身都好似没了力气,颓然道:“这时辰,李大人应该正在营中督练,之后会在军中处理公务,午前才会返回城中住处。” 南宫星带着内室三人一道出来,道:“小官爷,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凭你一个不入品的三等捕快,别说是主簿郡尉,就是你上面的捕头,只怕也能反将你丢进牢里。” 慕容极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多么可怕的事实。 十五条命的大案至今没人认真查访,失踪的宋家只有他一个不肯放弃追查,主簿直接下令文书销毁值守记录,郡尉直接调整防务固定了夜岗人选……真闹到太守面前,他一个小小的捕快新丁能有什么办法?就算玉捕头带着镇南王府的腰牌从天而降,也没那么容易让这些人一起伏法。 南宫星捡起绳索,将两个跛脚衙役双手绑住,推进那堆兵卒中倒成一团,道:“我给你个建议,先别急着去想什么一网打尽。这里这些欺辱妇女收受贿赂的走狗,可是被咱们抓了个正着。你不妨把这些人,该押回衙门的押回衙门,该送交军营的送交军营,让他们写下供状签字画押,不仅乱了他们的苦心布置,也能试探一下除了捕头主簿郡尉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府衙要员已被收买。” 慕容极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还有这两个更夫,你也一并带上吧。”话音中,唐昕一手一个拎进二人,一把丢在地上,“算他们运气不好,来时正碰上我。” 两个更夫应该是中了暗器,半身僵麻倒在那里,挣扎动作,还不如身边被绑着的那些灵活。 慕容极扫视了一圈倒下诸人,扭头看向仍站在墙边的张大人,道:“张大人,你是否能如实做出证供?有你这位人证在,他们便不好抵赖了。” 张大人略带愧疚的看了一眼南宫星身边仅有一件布袍蔽体的女子,缓缓道:“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宫星留意到身边那位女子眼底仍尽是止不住的怨恨,只好道:“这位姑娘,如今陆阳已是是非之地,幕后之人不惜收买官府要员来布下动手的环境,就算是一流高手只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劝你还是忍下一时激愤,离开陆阳吧。” 慕容极弯腰从几人身上剥凑了一身衣服,丢给那女子,道:“他说的对。你还是走吧。城中那些违法乱纪之徒,自会有人对付,绝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 那女子抽抽搭搭的穿好了衣服,唐昕过去帮她理了理鬓发,悄声道:“我知道你受了这样的罪,一定恨得要命,你放心,若是这个小捕快没本事把这些人送进大牢,我就替你把这些人送去阎罗王那儿受审。我是唐门的弟子,我说的话,一定算数。” 那女子这才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盈盈拜了一拜,道:“诸位恩公,小女子……” 南宫星却打断道:“好了,不必问我们的名号,也不必说你的姓名。如果你以后退出江湖,咱们只怕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如果你还在江湖走动,那再见面的时候不妨记住,我们没在这里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们。” 那女子一愣,跟着感激万分的深深一躬,扭身而去,足下虽有些踉跄,但直到离开屋内诸人的视线,也不曾回过一次头。 “这么一大帮人,你打算怎么押送?”到屋外透了口气,南宫星看了一眼屋中倒成一团还在哼哼唧唧的人堆,问道。 慕容极道:“找条长绳子,牵成一串就是。不过之前我得先找来纸笔,给张大人录了口供。免得离开这里后事情有变。”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好,干脆咱们把这些人手脚捆上后一起回城,留张大人在这儿看守,看看他是不是诚心悔过。你拿了纸笔,就来录你的口供。顺便帮我指指路,看看该去哪儿找那位王主簿。” 慕容极眯起双眼,问道:“你打算做什么?主簿可不比文书,那是太守的佐吏,在郡中颇有实权,要是不小心行事,可是会弄出惊动六扇门高手的大案子。” 南宫星笑道:“放心,我不会做出刺杀朝廷命官的事。问话的手段,又不是只有严刑拷打。对了,宋家五口的事,你问了么?” 慕容极点头道:“问过了,看他们的样子,确实是不知道。如此看来,要么是毁尸灭迹,要么,就是把他们藏匿在了城中什么地方,并没出城。” 唐昕不愿在屋内和一群臭男人待着,也走了出来,道:“说好了没?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这方家的事还没摸出半点头绪,反倒稀里糊涂的兜了个大圈子。小星,你就不怕办不好兰姑娘嘱托的事惹她生气么?” “不救出宋家五口,我没什么精神去管方大侠的家务事,怎么办?”南宫星随口笑道,迈步走出廊下,“这荒院子阴森森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慕容极道:“好,我去叮嘱一下张大人。” 他还没返身进屋,张大人却匆匆忙忙走了出来,险些和他撞个满怀,口中喃喃道:“跑……跑了……刘三跑了。” 慕容极一愣,旋即将张大人拨到一边,进去一看,果然方才带头说话的那个兵卒不知让谁帮他解开了绳子,顺着南宫星破开的窗子悄悄翻了出去。 “不知悔改的混帐!”慕容极怒火中烧,冲到窗边探头左右看了一圈,可那家伙身手颇为矫健,竟似乎已翻出墙外,逃之夭夭。 “不用慌,逃他一个,至多是打草惊蛇。可别忘了,咱们本就打算好好把这草丛拨拉一番不是。他真跑去提醒,也没什么。”南宫星并不十分在意,拍了拍慕容极的肩头,淡淡道,“而且,万一上头打算丢卒保车,他可就连蹲大牢挨军棍的机会都没了。” “可这边的事,这么早就让城里知道,难道不会有什么不妥么?”慕容极扶住窗框,一副跃跃欲追的样子。 南宫星道:“方才张大人说毁掉记录的是谁,你可还记得?” 慕容极一愣,道:“郡城主簿王大人。”话音落处,他才猛然醒觉,道,“对,我……我先前去问的就是他。你是说,城里的人其实已经知道了?” 南宫星点头道:“如果他们不是傻子,看到你去调查值夜记录,就该知道你在追查哪一条线。这会儿,恐怕幕后的操控者已经商量出对策了吧。” “哼,我按律法办案,不管他们有什么对策,我也不怕。”慕容极握住腰刀,咬牙说道。 他这话才刚说完,墙外竟远远传来一声惊恐万分的女子尖叫,那叫声凄楚短促,好似才一被人袭击,就被堵住了嘴巴。 “不是刚才走的那个姑娘,方向不对。走,去看看!”南宫星扭头对唐昕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穿窗而出,提气一跃,跳过院墙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疾赶而去。 慕容极轻功不佳,匆匆忙忙交代了张大人一句,爬过墙头后玩了命的追了一阵,才算是看到了前面两人的背影。 “应该就是这附近,四下看看。都小心些。”南宫星凝神留意着周遭,指挥其他两人散开四下搜索。 人没找到,却看到了一滩血迹,余温仍在,粘稠未干,显然是才喷溅到树干草叶之上。 这血流的着实不少,倒是清晰地标出了流血之人离开此处的方向。 南宫星领在最前,顺着血迹找去,慕容极居中,抽刀在手提防左右,唐昕垫在最后,提前带好了麂皮手套,捏紧了一把毒砂。 走出几十丈外,血迹陡然停住,在堆满腐叶的地上积下圆圆一滩,几人神色一凛,自然抬头往旁边树上望去。果不其然,一冠翠绿春叶之中,粗大枝丫之间,架着软绵绵一个人影,光看这一路上流过来的血,也知道多半是有死无生。 南宫星微一皱眉,突然看出有些不对,飞身一纵跳上树去,拨开枝叶一看,面色登时一变,也不理会那尸身还在树上挂着,扭头便跳了下来,道:“上当了!上面死的那个是刘三!不是女人!” “那……那刚才的……”慕容极瞠目结舌,愣愣问道。 还没说完,唐昕已打断道:“调虎离山,快回去!” 手上已捏到了主簿和郡尉两条线索,南宫星倒并不着慌,只是想着与对手碰个面也好,跟在慕容极后面赶回了那间院子。 才刚翻过院墙,三人就都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气。 慕容极曾在城中的屠户家帮过几个月的工,他以为自己早已对这种味道麻木。 可当他走近窗子的时候,竟还是忍不住弯腰想要呕吐,一股股的酸水,烫的他喉头阵阵涩苦。 唐昕站在窗外,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道:“没想到真让我说中了,这人杀起人来,竟真好像切菜一样利索。” 他们的脚力都不算差,这一来一回,恐怕都不够一个半大小子往嘴里拨拉一碗白饭。 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已只剩下一个活人。 浑身溅满了血浆的张大人像块木头一样坐在墙边,裤裆下一片水痕,嘴角垂着口水,双眼发直,显然已被吓得失了魂儿。 他就是唯一的那个活人,除他之外,屋中其余被绑起来的兵卒衙役更夫,一个不剩,全都死得干干净净。 每人的喉头,都多了一个小指粗细的血洞,有的血已流尽,有的却还在随着尸身的抽搐喷出粘糊糊的血沫。 南宫星皱着眉跳进窗内,避开血污小心翼翼走到张大人身边,蹲下用真气强行镇住他的虚浮心脉,柔声问道:“张大人,刚才是谁来过了?” 张大人的双眼依旧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的尸堆,沾染着口水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嘟囔着说了句什么。 南宫星皱起了眉,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 唐昕走到他身边,看他面色有异,小声问道:“小星,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南宫星苦笑了一下,将张大人梦呓一样的句子惟妙惟肖的复述了一下。 唐昕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难看。 “脚……赤脚……好白的……一双赤脚……” 第三十二章、屐上足如霜 慕容极进来最慢,捂着嘴巴压下胸口欲呕烦闷,才开口道:“张大人吓疯了么?他说的这叫什么话?” 唐昕缓缓退到背倚死角之处,双手攥紧毒砂,幽黑双眸带着几分紧张留意着门窗,道:“没猜错的话,他说的是一个人。一个……不太好惹的人。” 南宫星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道:“我倒希望张大人确实是吓疯了,而不是真看到了一双好白的脚。” 这时窗外传来一串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娇笑,一个甜脆动听的女声紧随其后飘来,“真可惜,他就是看到了,不是吓疯了说胡话。” 南宫星平平挪开两步,视线穿窗而出,远远几十丈外,对面院墙后的树上,一个年轻女子正笑盈盈的坐在枝杈之间,薄衫黄裙,乌鬓如云。 而一眼望去便不自觉被吸引过目光的,却是她裙摆下的微翘双足。 足趾勾着短齿木屐,松松挂在脚上,两条带铃珠串,套着纤巧柔润的足踝,膝下五寸除此之外,再无半点遮掩。 一双娇美白嫩,如精工玉雕般的天足,就这么赤裸裸的垂在那里,趾尖上翘,前后微晃,好似正在临水浣洗。 她手上捻着一根血玉发钗,轻轻一晃,便有一滴嫣红从末端坠下,足趾一抬,从下方恰恰接住,那朱红血滴,便化作了足头蔻丹。 仿佛怕隔得太远这边看不真切,她伸手摘下一只木屐,挺直一腿,将那小巧细嫩的玉足左右晃了一晃,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慕容极年纪虽小,却也不自觉地将目光定在那只脚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前,还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那是谁?这些人……都是她杀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将木屐重又穿好,道:“我就在这儿,你这办案的不来问我,反倒先问别人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她双股一挺,也未见双手借力,娇躯硬是轻轻巧巧拔高数尺,稳稳站在了枝头,那树枝也并不见有多粗,她飞身站上,梢儿却只是轻轻一颤,“我姓雍,叫雍素锦。屋里那些废物,都是我杀的。这位查案的要是捉人,可千万记准了我的模样哟。” 南宫星四下扫了一眼,朗声道:“雍姑娘来的倒真是快。我刚才才听说了主簿王大人是你们的人,料到你们要有动作,没想到你这就到了,还用的一套好手段调虎离山。只是不知道,这杀人灭口的事儿,为何还留了张大人一个活口。这种人证,有一个也很要命吧。” 一串娇笑飞扬而来,雍素锦捂住樱唇前仰后合笑了一阵,才道:“灭口?官府一个老杂碎也配指使我么?我只是听说衙门里仍有人在查宋家的案子,竟还查到了点上,好奇过来看看罢了。没想到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诺大一个郡城,这良心剩的也忒少了。” 慕容极鼻端尽是周遭的腥臭味道,他双目一瞪,怒道:“那你为何杀了这么多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雍素锦扑哧一声又笑了起来,笑得连脚下的树枝都上下摇晃起来,配着她娇美容貌到真称得上是花枝乱颤,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道:“王法眼里又没有我,我眼里为何要有它?至于这些下流货色,哪个算是好东西?我帮你们大牢省了地方,还不快谢谢我。” “他们……他们罪不至死!”慕容极似乎是想到不久前自己也曾起过杀心,喝出口的话便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雍素锦娇笑道:“罪不至死是按你的规矩,不是我的。明明都到了事情败露的紧要关头,这帮臭男人还有心思盯着我的脚调戏两句,要不是绳子捆着,非得爬过来摸摸看不可。这样的人有什么悔改的可能,不如送下去早死早投胎。” 她望了一眼窗内仍是双目发直的张大人,语调也柔和了不少,“反观这个老鳏夫,人家看归看,哪怕脑袋里动了什么歪心思,起码没有任何过分的举止,好歹算个君子。你瞧,我不是留了他一命么。” 慕容极满心错愕,道:“这……这算什么理由。你……你穿成那样,也不能全怪他们啊!” 雍素锦俏脸登时一寒,冷冷道:“呸,我有几两金子,我高兴在怀里揣着就揣着,高兴放在手上亮着就亮着,再值钱,那也是我的,你不能抢。我这双脚就是我的金子,我高兴亮出来给人看,谁夸我的脚好看,我还要说声谢谢,但你要是想打歪主意,就别怪我的规矩无情。” 她展颜一笑,抬起脚掌晃了两下,道:“可惜男人大都是臭色胚,有这么双脚可看仍不知足,非要沾点别的什么便宜才行。一个个得寸进尺,最后想的,都是怎么把人拐到床上,捏着你的脚,弄了你的人。” 南宫星微微皱眉,不愿看他们把话题越扯越远,便开口道:“雍姑娘,你既然只是为了自己的规矩,不是特地来包庇王大人他们一伙,那不知可否冒昧问上一句,城中消失不见的宋家五口,如今究竟人在何处?” 雍素锦眨了眨眼,微笑道:“不知道。我这人懂得事情少,太复杂的弯弯绕绕一想就头痛,玩点小花招杀个人才是我擅长的活儿。我没记得杀过那五个。” 南宫星还没开口,她又道:“我答了你,该你答我了。你和那边那个姑娘,是不是姓白?” 唐昕微微一笑,抬起双臂亮了亮掌中的手套毒砂,道:“你要是再近上几丈,我就让你知道我姓什么。” 雍素锦啊哟一声故作吃惊的掩住小口,笑道:“原来是唐门的高足,来日方长,今后有机会再讨教。那这位小兄弟你呢?”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在下姓南宫,不姓白。我答了你,那现下该你答我了。是什么人托你在这城里杀人的?” 雍素锦瞥他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托我?我不能高兴在这里杀人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以血钗平素行事的作风,怕是不会费这么大功夫上下打点买通官吏来布局诱杀。你想杀人的时候,奔行千里穷追不舍,闹市街头毫不在意,如此随心所欲的性子,肯耐下心来蹲守此地,必定是受人所托。所以我才好奇,到底谁才有本事请到你这样四海漂泊又喜怒无常的人。” “你这问题太重要,我得再问一个才不亏本。”雍素锦螓首微偏,笑眯眯道,“你们找完了宋家五口,是不是还要找方语舟那夫妻俩?” “不,”南宫星立刻斩钉截铁道,“我和方大侠素无交往,江湖人的事,自然有江湖人去解决。我只是同情宋家五口被无辜牵连,恰好路过此地忍不住插手帮忙而已。” “你们不找方家人,那就和我无关了。”雍素锦莞尔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那主簿手脚也不老实,我看人面子暂且放他条狗命,你们查完案子要是不舍得杀,就留给我,我保他决活不过端午。” “那……那是朝廷命官!即便玩忽职守也自有王法处置,轮不到你管!”慕容极走到窗边,一副怒气冲冲想要冲上去的样子喝道。 雍素锦哈哈大笑起来,轻蔑道:“朝廷命官又如何?是多长了一个脑袋还是多长了两条腿?不想我杀他,那你问完话,可千万记得调来大内高手把他好好护起来,吃饭睡觉上茅厕都别离了人哟。我还有事,少陪了。” 南宫星忙道:“雍姑娘,你还没答我的话呢。” 雍素锦咯咯娇笑起来,笑声中纤腰一拧,扭身没入枝叶之中,远远留下一句,“你答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应承过你一定会说么?” 看雍素锦的轻身功夫,这种距离下穿窗越墙强行追过去,没有不逊于昔年凌波妖女的绝世轻功,可以说绝无可能。 南宫星修习的轻功更偏纵跃扑击闪转腾挪,不擅长程追袭奔走赶路,屋中余下二人尚不如他,自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雍素锦一抹倩影转眼消失不见。 这稀奇古怪的女子,也难怪张大人吓失神后就记住了一双赤脚。 大概是强忍了许多时候,雍素锦一走,慕容极再也压不住胸中苦闷,猛地推门跑了出去,扶住一棵枯树垂头哇哇大呕起来,看那架势,简直要将胃袋吐出底来。 南宫星也不愿在屋中多待,向唐昕使了个眼色,便拎着张大人一起走了出来,道:“小官爷,这里的烂摊子我帮不上你多大的忙,王主簿那边,我倒是可以代劳,就是得你帮我指个路。” 慕容极擦了擦嘴,勉强道:“我……我也去。这边还收拾什么。回去知会一声,臭了之前有人来收尸就是。只是没有这些人的证供,光一个吓傻了的张大人,咱们能问出什么?”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我们去问话,并不是过堂审案。相信我,这个血淋林的张大人,比什么供词都管用的多。” 唐昕将毒砂收回袋中,担心道:“咱们还是快些吧。雍素锦并不一定就是主谋,她不动手,不代表别人就会对咱们坐视不理。能指使血钗的人物,绝对不好对付。” “咱们是该快些。”南宫星点了点头,道,“不过看刚才雍素锦的神情语气,她未必是受人指使命令,倒像是做了什么交易。而且看起来他们关系也未必有多牢固,那人费了这么大劲买通的值夜人被查到,杀了这位小官爷显然才是最佳的应对,一劳永逸。可雍素锦却把这帮人杀了个干净,还随心所欲的留了个张大人的活口。所以那人选雍素锦坐镇城中,多半是为了利用血钗的一技之长。” 唐昕皱了皱眉,道:“刺杀?雍素锦这人下杀手的时候的确不择手段,若非不肯易容改扮,倒颇有几分当年风狼沈离秋的感觉。” “光是刺杀,七星门岂不专业的多,门下刺客无数,七位门主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拿钱办事绝无后患,也不会旁生枝节惹是生非。”南宫星叹了口气,道,“雍素锦真正可怕的,应该是她的追杀。莫忘了她成名一战,便是追越七州之境,旁若无人的将宗恒毙于市集街心。” 唐昕双目微瞪,讶然道:“方才……她特意问了咱们是不是姓白。” 南宫星神情凝重,道:“看来如果来的是白家的人,那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雍素锦也会追杀过去。” 唐昕道:“其实峨嵋的事也没那么要紧,这幕后指使之人如何就能断定白家的人一定会来找钟灵音?看这布局,可是咱们动身前就开始了的。” 南宫星沉吟道:“如果……暮剑阁中仍有内应呢?毕竟是悔婚闹剧这种可以算得上是笑料的丑事,只要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完全可以让白家派出人手追查灵秀五娥的行踪。” 唐昕皱眉道:“也就是说这布置其实并不只是针对白若云?白家换谁来也是一样?” 白若云毕竟是下任阁主,身份特殊,武功又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真是为了吞下暮剑阁,这个障碍不可不除,唐昕一直将天道作为假想敌,自然也就将白若云当作了对手默认的目标看待。 南宫星并未点头,而是道:“峨嵋派是名门大派,去那边直接查问的人风险要小的多,以白若云的性子,本就九成九会把那任务让给别人。而且,万一白若云没按他们的设想行动,他们多半也还有后手。只是不知道他们传讯的手段如何,要是飞鸽密文,只怕我这碍事的人,也要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唐昕微微一笑,道:“你这人滑不留手,满脑子主意,就算是眼中钉,也是拔不出来只能让你刺瞎了的那种。”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幸好飞鸽传书信息不会太过繁复,白若云兄妹两个的样貌没那么容易过来,有雍素锦今日这一问提了醒,回去可要叮嘱他们俩各起个假名,小心为上。” 说了这么多,慕容极总算缓过劲儿来,颇有些惭愧的抓住张大人的胳膊,问道:“咱们就这样回城里?” “这样可进不了城。”南宫星看着张大人满身满脸的血,道,“让唐姑娘带着他沿来路往回走,你和我先赶回去租辆马车,你换回你的衣服,出城接人。进城的时候有你在,应该不会有人查验吧?” 慕容极咬牙道:“我说是查案,他们自然会放行。这里总有江湖人来来往往,门卡本就很松。” 张大人虽然吓得三魂丢了六魄,但总算还能走动,唐昕推他一把,他就跌跌撞撞走出几丈,推着肩膀转向,也能乖乖调头。 依言而行,南宫星和慕容极一道赶回城内,租车费了些时候,慕容极找回衣服又费了些时候,等到马车接上摇摇晃晃的张大人时,足下人影已成扁扁一团,城门外的茶肆都坐满了歇脚的疲惫旅人。 慕容极把马车驾进城中,道:“这时辰,王大人应该已经在家里,咱们直接过去吧。” 南宫星说了声好,钻回车中,看向唐昕道:“这种吓傻了的,有什么法子治治么?” “这种癔症,能有什么法子,等他自己回神呗。”唐昕颇为无奈的抿了抿嘴,跟着扑哧一笑,道,“一个老鳏夫,被吓得满口念叨女人的脚,也真是有趣。” 南宫星沉吟道:“你想想办法,治不好,让他闭嘴也行。总之别让人看出来他其实傻了。但也别弄昏过去。” 唐昕微微一笑,道:“这还不容易。”说着,她从腰侧摸出一根细针,往怀里一摸拿出个小小的胭脂盒,开盖用针尖在里面轻轻沾了一沾,跟着往张大人面颊左右各刺了一下。 张大人脑袋一颤,嘴里仍在喋喋不休,但眼看着他的下巴就渐渐不受控制,最后僵在那里,半张口唇好似被定住了面庞。 唐昕随手一托,把他嘴巴合上,道:“成了,不尝到解药,三四个时辰他的嘴巴动不了。” 除了嘴巴附近,其余的地方都行动自如,比点穴好用的多,南宫星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唐门的毒,看来也不光是涂在暗器上杀人才好用。” 唐昕颇为自得的接道:“那是自然,唐门苦心钻研毒物多年,虽及不上那几个用毒用的出神入化的怪物,门派之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僵麻的、发痒的、钻心疼的、慢慢烂掉的,应有尽有。暗器上用、空气里用、饭菜水酒里用、血脉里用,也是五花八门。不要说用来杀人、防身、审讯,就连拿来庇护我们年轻女弟子清白之身的用法也有。怕不怕?” 南宫星调侃道:“难怪你敢半夜上门找我谈天,却怕你哥哥怕得要命。原来这毒花,真的有刺。” 唐昕脸上微微一红,道:“我才不稀罕用那种守贞药,我的刺,可不想等人家都摘到手才扎人。” 南宫星听她这么一说,略一思索,猜测这毒药应该是融于血脉,靠女子失贞时的落红毒沁肌肤发作,与其说是守贞,不如说是复仇更恰当,按唐昕的性子,的确不会用那种东西。 唐昕看他不语,以为是对这药有了兴趣,便笑道:“怎么?想弄点给兰姑娘帮忙护身?这东西其实哪儿都挺好,喝下去就进了血脉,对本人毫无影响,基本察觉不到。服上一颗,就能有三四个月效力,除了你这样有宝贝傍身的,谁敢窃玉偷香,就要丢了小命。可惜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得让血混了女儿家身子里的东西再沾了皮肉才起效,我们唐门的姑娘自己都爱开玩笑说,这玩意就是生米成了熟饭后,给人撒气掀锅的。” 南宫星笑了笑,摇头道:“这本就是其他办法都没了用,不得已失身时候的报复,而且这药一旦威名在外,唐门的姑娘不就没人敢贸然下手了么。要当采花贼,起码也得学会了分辨的法子才行。” 唐昕笑道:“这个不用个特别复杂的法子可分辨不出来,”跟着神情略略一黯,道,“否则这次出门过来前,唐行杰也不用费尽口舌说动了大娘,在上路时找个由头收走我的药囊检查一通,还硬给我查了血,看我没偷偷吃那东西,才放了心。不过也亏得他企图太过明显,不然行简大哥未必会硬要跟来。” 她不愿多提那已经死了的兄长,转而笑道:“其实你才是我们唐门姑娘的大敌,不怕毒,不怕暗器,功夫又好,还和你爹一般的好色,我求你去唐门帮忙的话,说不定要坑了我家里不少姐妹呢。当年南宫熙……” 南宫星打断道:“第一,我还没答应去唐门帮你。第二,我也没承认过那是我父亲。” 唐昕察言观色,立刻转而微笑调侃道:“果然,你倒是不否认好色这事呢。” 南宫星故意板起脸道:“没错,我就是个大色鬼,下次你再敢晚上过来,我就剥了你的裤子狠狠打你的屁股。” 唐昕毕竟不是崔冰那种青涩丫头,虽颊生霞晕,却仍能眼波流转,妩媚笑道:“想剥我裤子的不知有多少,可剥了后想打屁股的,你还是头一个。说的……我都想试试了呢。” 知道这一口鲜汤里保不准就是一肚子唐门的麻烦,南宫星忙定了定神,苦笑道:“唐姑娘,干脆咱们做个约定如何。你要是能在白家这些事解决之前不勾引我,我就考虑处理好这边后去唐门帮你一把。” “只是考虑而已?” “总比压根不考虑的要好吧。” 唐昕眨了眨眼,神情似乎显得有些不甘,突然凑近他耳边狠狠咬了他一口,道:“你明明好色的很,难道我长的这么丑么?我不敢说比你那兰姑娘标致多少,但除了年纪,总没有哪处输给她吧?” 南宫星笑着揉了揉耳朵,道:“你要是当真丑胜无盐,我不就不用怕你勾引了么。你这人这么聪明,怎么在这种事上也和一般女子一样发昏。” 唐昕白他一眼,嗔道:“这是女人的要害,你们男人不懂。” 这时慕容极撩开布帘,道:“聊完了么?咱们到了。” 大概是知道南宫星打算把王大人带出来,慕容极径直把马车停到了侧巷中,车屁股对着外面,正是午饭的时辰,并不太需要担心被人看见。 慕容极还有些犹豫,看了看院墙,道:“我是不是不跟进去的好?” 南宫星笑道:“按说你一个捕快,没有公文就来捉一个朝廷命官是不太好。可你不去,我怎么知道哪个是王主簿?” 慕容极笑了起来,道:“那我还真不必进去了,你绝捉不错人,这院子里哪个男的大小能顶三个丫鬟的,你想办法带出来就是了。” 南宫星道:“要是你说的没错,那你就更要一起进去。否则我一个人带着那么一大坨肉,轻功再好也跳不回来。” “你既然捉住他了,押着他从侧门出来就是了。前面不远拐角就是,你进去,我就把马车驾过去等你。” “好好好,”南宫星只好道,“我自己去就是。你要是还怕有什么后患,马车驾过去后不妨躲起来避避嫌。” 慕容极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我只是不想让他家其他人看到我,毕竟里面不少下人平时在街上见过我,人多嘴杂会给我惹出不少后患。至于王大人,他都已经去那女人那里告了我的密,我还有什么好躲得。” 南宫星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巷口无人,提气越过院墙,轻轻落在地上。 先前与慕容极来租车路上,他已听说了这位主簿大人的身家。此人也算是官宦世家出身,祖上最为风光之时曾官至二品封疆,此后改朝换代家道中落,却也没丢了根基,王大人的祖父发奋苦读凭借榜眼佳绩重耀门楣,虽卷入朝廷风波骤然一蹶不振,仍在陆阳城为家眷留下了颇为厚实的家底。光是此刻王大人住的这座祖宅,便比太守府邸还要多出一进,张大人的卧室放在这园中,顶天也就做个柴房。 太守佐吏品级虽然不高,各项事务却颇有实权,这位主簿大人住着这样的庭院,光是日常开销,怕也不是他那些俸禄供养的起,慕容极早就知道这些却不愿早早断定王大人被收买的事,可见他在朝廷律法之事上,实在有些偏执。 宅院虽大,找人倒也不难,只不过白日里丫鬟仆役人来人往,让南宫星费了不少避人耳目的工夫。 慕容极说的果然不错,就是略显保守,这位王主簿的体格,要顶三个的话,非得是人高马大的丫鬟才行,换成他身边给他喂饭那个娇小玲珑的如夫人,起码也要顶上四个半。 南宫星一眼望过去,就忍不住想这两人到了床笫之间,若是女的在下面被这肉球压上一下,只怕连胆汁都要从嘴里喷出来。 青天白日,事不宜迟,南宫星四下打量一下,一个箭步冲进门内,二话不说一掌切在那如夫人颈侧将她击晕过去,跟着一掌推出印在王主簿胸口,靠一股阴劲去压他嗓子里的叫声。 哪知道这人实在太胖,真气透胸而入竟没能完全压住喉头那口浊气,仍让这王主簿压着声音叫了一句:“你、你是什么人!” 南宫星不愿赘言,捏着王主簿颈上肥肉一提将他拎起立在地上,身子往后一缩掐着他道:“要命的就跟我走,不许做声。” 这庞然大物登时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颤声道:“莫、莫杀我……我依你,全依你。” 果然着这种货色都是极为惜命,多半用不到张大人那一身血,就能掏个干净,不过反过来想,这么个贪生怕死东西,也不会有人让他去保什么太重要的秘密。 就是不知道宋家五口的下落,在对头眼里算是什么级别的秘密。 往偏门走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撞见了几个下人,南宫星存心炫技,真气外放凌空遥遥挨个点住,惊得王主簿目瞪口呆,脚下都快了几分。 到了偏门外,马车倒是早等在那儿,只可惜,王主簿这体型想要塞进这种大小的马车里面,就得连里头的座位都拆下来才行。 慕容极只好撩开帘子,让他从外面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张大人。 这一眼确实已经足够,甚至险些就过了头,他看的双眼发直,双腿一抖,竟流了一裤裆的尿,要不是南宫星在背后及时送了股真气进去镇住心脉,只怕当场就要多出一个疯子。 “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多话,更不许反问。明白了,你就点点头。” 这种事毕竟不好官差来做,南宫星便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王主簿道。 那颗长了头发的肉球立刻便捣蒜一样晃个不停,晃得腮帮子上下甩动,让唐昕忍不住扭头笑了两声。 “是什么人来给你送的贿赂,让你帮忙掩饰城防夜岗的调动?” “没……”王主簿一听,下意识的便想洗脱,旋即发觉这不是堂上应审,忙又道,“就……就是给我孝敬了些银钱。算不上贿赂,算不上贿赂。” “我问的是什么人,不要让我再问一遍。”南宫星冷冷道。 唐昕一勾唇角,手腕一转,掌中已多了一柄精巧的银质小刀,笑吟吟的在王主簿的眼圈周遭比划了一圈。 “是……是郡尉李大人给我带来的,一共……一共两千两银票。这……这当真不多,我也不用做什么,只是让几张没人看的破纸晚一两个月归档而已。”王主簿磕磕绊绊的说完,双腿一软几乎在地上瘫做一团,毕竟慕容极就在一边,虽说一个三等捕快人微言轻无凭无据参不倒他堂堂主簿,但真要逼着他写下供状画了押,可就成了大麻烦。 南宫星看他面如土色的模样,又道:“你不必担心,我们不是来办你贪污的案子。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话,帮了我的忙,那两千两银子我只当没听你说过。 这些天城里发生的事,你必定多少也知道些,我只问你,失踪了的宋家五口,你可知道下落?” 王主簿的小眼登时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狂喜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个……那个宋家的老婆,就藏在我家里!我……我好吃好喝养着呢!连根毫毛都没伤到她!你带我进去,我……我这就领你们去找!” 没想到还未踏破铁鞋,宋嫂的下落就已近在眼前,南宫星面上一喜,向唐昕使了个眼色,立刻道:“好,带我们去找。” 一路上王主簿不停地絮絮叨叨,说他根本毫不知情,只是被个带鬼面具的怪人塞了五百两银票要他帮忙藏着宋嫂,郡尉李卓就跟在一边,他自然不好多问什么,五百两专养一个寻常妇人吃喝,养到老死都还有富裕,他当然乐得效劳。 总之这么一桩失踪案到了他口里,他便只剩下贪财的“小小”毛病,其余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 打开柴房,里头的确绑着一个形容憔悴的妇人,一见有人进来,还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嘴里呜呜嗯嗯的哼了两声,满目哀求。 南宫星上前扯掉她口中破布,柔声问道:“你就是宋嫂?” 那女子一边点头,一边哀泣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你见到我的孩子们了么?求求你们,我替钟夫人送信是我的错,我不对,你们要罚要杀,对我一个人来就好,放过我家的其他人吧……放过他们吧……” 看她情绪激亢似乎也不太清醒,南宫星微微皱眉,一指点在她颈侧,让她浑身一僵,软软倒了下去,跟着将她打横一抱,转身往外走去,示意唐昕放开王主簿。 只是经过王主簿身边的时候,南宫星还是忍不住低声道:“王大人,听我一句,卖了这里的祖产,找个没人认得你的地方躲起来吧。越快越好。” 王主簿一愣,跟着惊慌失措的叫道:“你什么意思?有、有人要杀我?谁?” 唐昕回头瞥他一眼,看在南宫星面子上提醒道:“你今天调戏了谁,你心里有数。我只提醒你一句,所有喉咙上多了个洞的死人,那个洞都是一根发钗戳出来的。” 王主簿显然并不太笨,只是实在胆小,一听唐昕说完,便软趴趴倒在地上,双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带着宋嫂一路出去到了马车上,一边将马车驶出巷子,南宫星一边解开了宋嫂的穴道,柔声问话。 好言好语的哄了一阵,急红了眼的宋嫂才从孩子不在身边的慌乱中稍微平复了些,大致讲清了近来发生的事。 先是钟灵音去她家求她帮忙,之后便是城中一连串的变故,她家出事那天,来的是个带着鬼面具的瘦高个,一进门,便幽灵一样闪到了她男人身边,变戏法一样便夺去了最小的那个儿子,孩子在人手中,他们自然只好乖乖就范,任人摆布。 一家五口先是在柴房中被关了一阵,跟着就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将他们带了出去,听他们路上的闲聊,其中有一个就是郡尉李卓李大人,领在最先的,就是那个带着鬼面具的人。 可惜的是,宋嫂是第一个被送出来的,她一被送进王主簿家里,其余四个便都被带走,应该是被藏在了别的什么地方。 如此看来,下一个该找的,显然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南宫星沉吟片刻,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宋嫂,撩开帘子问道:“小官爷,看来咱们得等等再吃饭了,李大人既然也住在城内并未驻营,此事似乎正是问候一下他的好时机。” 慕容极勒停马车,扭头低声道:“李大人可不比王主簿,牵扯到军营的事,太守大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边六扇门的好手,十之七八都与他有交情,王主簿既然报过信,保不准他那边已经有了防备。” 南宫星皱眉道:“快些过去,总比晚些过去要好。救人这种事,本就要趁热打铁。” 慕容极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我是为了查案,职责所在。你一个路过的江湖人,宋嫂也不认识你,你到底图个什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淡淡道:“图个心安而已。” 说罢,他本想放下帘子,不料余光扫过,便又忍不住锁紧了眉心。 慕容极看他神情有异,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此时马车恰好走到承泽客栈附近,客栈的门口,也正好站着些人。 约莫二三十个,分了四五批间隔站开,每一批都能看到有领头的带在最前,所有人都一起望着客栈门口,望着站在那里的两个人。 方群黎。 柳悲歌。 第三十三章、三天三夜与三个孩子 那些人虽然看上去杀气腾腾,却不似是针对面前站着的两人,倒不如说,更像是被那两人召集而来。 南宫星扫视一遍,扭头道:“唐姑娘,你眼界广,这里头有你认得的么?” 唐昕往布帘后挪了挪,张望过去,口中咦了一声,道:“单单这么看,我大半都辨不出来路。只能认出两拨,一拨是那几个一样行头灰衣黑靴的,看腰上判官笔,八成是禄山帮的弟子。另外那拨,就是腰间带着镖囊的那四个,是无形镖裘老爷子的徒弟。” “后面这四个你怎么如此笃定?”南宫星一边问道,一边打量着那边的情形,方群黎走下台阶,不知在说着什么,周围其他人不时点头附和,面上神情都颇有些义愤填膺的味道。 唐昕微微一笑,道:“蜀州练暗器的名家,还没人敢不去唐门拜会。这里头旁人我兴许记不清,那个下巴有颗大黑痣的,我可绝认不错。是裘老爷子门下老五,旁人都叫他孙三手。直接叫一句孙三,他也答应。” 看他颇有些好奇,唐昕低声道:“要不要我帮你去探探?看他们这架势,倒像是在筹谋什么。” 南宫星略一思忖,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上次帮我探消息,给了我一顶负心薄幸的帽子,让我欠了柳悲歌一刀,再帮我探一次,我只怕就非和柳悲歌打一架不可了。” 唐昕凝望着他,似笑非笑道:“莫非你怕了那柄离别刀不成?” 南宫星一笑道:“离别这种事,本就可怕的很。” 慕容极小声道:“你们是要接着看会儿,还是出发去找李大人?” “当然是去找郡尉大人,”南宫星看了一眼那边的人群,毫不犹豫道,“看这样子,也知道大侠不缺人救,不差咱们这两三个。” 他刚要放下帘子,唐昕却从旁抬手接住,道:“等等,看。” 再看过去,客栈门前的人却已经散开,方、柳二人折回门内,剩下那些依旧三五成群,往四面八方各自离去。 “追过去,问两句就清楚了。”唐昕拍了拍慕容极的肩头,指着裘老爷子的几个徒弟道,“不费什么工夫,耽误不了救人。” 南宫星皱了皱眉,略一犹豫,道:“好,咱们过去问问。” 那几人脚程虽快,马车赶上总不太难,唐昕隔窗看已经离开客栈很远,便撩开一条帘缝,道:“孙三手,你在这儿干什么?” 孙三手楞了一下转过头来,皱眉细看一番,倒抽口气连忙凑近马车道:“唐姑娘,您……您怎么也在这儿?过来办事么?” 大抵是不愿分享这个攀关系的机会,他扭头又对旁边几位师弟道:“你们先走,我过会儿追你们去。” 唐昕懒得理会他这种小小算计,只道:“我恰好和朋友路过这边,有点小事打算顺手办办。方才瞧见你们一大堆人聚在一块,这会儿又呼啦一下散了,怎么回事?” 孙三手左右看了一眼,又颇为谨慎的想要打量马车内部。 唐昕俏脸一寒,冷冷道:“怎么,信不过我?” 孙三手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平常行走江湖小心惯了,不是防着您。不知道您听没听说,最近这陆阳城里出了不少怪事,死了十来个人,还都和方语舟方大侠有关。” 唐昕只道:“这个我略有耳闻。不过我们唐门与方大侠没什么交情,也就并未深究。” 孙三手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道:“唐姑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方才客栈门前那些人,起码有一半和方大侠没什么交情。这里头有人是方大侠的旧相识,有的是卖离别刀柳大侠的人情,还有的,就是听说这事牵扯到如意楼,才巴巴赶过来的。” “什么?”唐昕顿时眼前一亮,连头都探出窗外几分,“如意楼?” 南宫星在车内也是面上一凛,凝神细听。 孙三手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招我们过来的那个方群黎,据说是方大侠的远房堂兄,消息就是他放出来的,不过他说如果真有如意楼牵扯其中,这次来的人手就有些不足,所以他给我们几帮人分发了柳大侠的亲笔信,托我们送到陆阳附近的武林大豪手中。我手上这封拿回去给我师父,多半他老人家也要赶来凑凑热闹。” 唐昕转了转眼珠,道:“他场面倒是弄得不小。这么大张旗鼓,难道已经摸清了方语舟家里的底细?” “他说那宅子里面有埋伏,为了避免死伤,打算等人手齐了,高手多了,再直接杀上门去。听他的意思,这边的六扇门……”孙三手说到这里,才留意到马车前慕容极身上的差服,连忙闭紧了嘴巴。 唐昕立刻道:“六扇门怎么了?你说就是,马车前是我的小兄弟,身上的衣服只是为了办事方便。你不用担心。” “这边的六扇门很可能已经被如意楼买通,城内十分危险,最好只留他和柳大侠两人观察情况,其余人来后先在城外住下,三天后的正午在承泽客栈汇合。”孙三手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慕容极,小声道。 唐昕想了一想,问道:“除了你们家裘老爷子,还有什么高手会来?” 孙三手答道:“方群黎送了不少信出去。顶尖儿的除了我师父之外,还有惊龙鞭宿九渊,寒刀关凛,破天一剑沙俊秋,这几人都卖了柳大侠人情,据说早已在路上。年轻一辈的好手,我孤陋寡闻,大多不太认得,也就没往心里记。” “好大的阵仗……”唐昕喃喃道,“这些人要是都到了,埋伏在方家的人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吧。” 孙三手嘿嘿一笑,道:“那是,蜀州一直都是武林重地,有不长眼的敢在这边闹事,各方英雄总要来帮他长长教训。” 唐昕心中算计,口中道:“好,我知道了,不耽误你了,去送信吧。” 孙三手乐滋滋的道:“唐姑娘要是办完事不忙,不妨也来掺一脚吧,这种给咱们年轻一辈扬名立万的场面一年也不会有几遭,可别错过了。” 唐昕展颜一笑,道:“要是不忙,我会去看看的。” 孙三手恭维道:“有唐门助阵,咱们的胜算可就更大了。那您忙您的,我先去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唐昕目送孙三手远走,放下窗帘回头便道,“小星,你怎么打算的?光是个方语舟你好像没什么兴致,加上个如意楼呢?” 张大人依旧呆若木鸡,宋嫂筋疲力尽早已歪倒在车上睡去,隔墙之耳不过一个慕容极而已,南宫星探头让慕容极把马车驶向郡尉大人那里,缩回身子道:“这说法你信么?” 唐昕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我为何不信,这里又没有如意楼的人出来澄清。” 南宫星此刻并没有玩笑的心思,他微微皱眉,喃喃道:“这里的局面显然有了什么变化,我只是暂且想不出,这变化能和白家有什么关系。雍素锦就算有通天之能,三天后高手云集,她连全身而退都不容易,又怎么还有余力追杀白家到访的人,为什么要放出如意楼的消息引来这么多高手呢?” 唐昕双眼发亮,凑近道:“说不定,这是天道的打算。万一他们也猜到了你的身份,那临时改变布局转而向你下手也不是不可能吧。” 南宫星瞥她一眼,笑道:“我不就是痴情剑的传人么,向我下手又有什么好处。” 唐昕对他身份的怀疑其实并无太大差错,只不过拿不出真凭实据逼他承认罢了,当真在武林人士面前一条条分析下来,十有八九都会信她,他也不好抵赖。 可唐昕断定他身份不过是这两日的事,城中布局的变化绝不可能如此仓促,算算传讯的时间,只怕不会比他们下山的时候更晚。 他心里忍不住想到了此前那枚来路不明的银芙蓉,如意楼暗中经营数年,势力早已遍布五湖四海,但其中认得出他本人的并不太多,只是知道名字的也不会超过三成,而其中能假造一枚银芙蓉出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这次陆阳城中的谋划将目标真变成了他,他反倒觉得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顺藤摸瓜,就能拔出埋在楼中的钉子。 从天道悄悄死灰复燃的那一刻起,如意楼就已在作出各种应对,这种往对方阵中埋下暗桩的事,他们其实也在做,只可惜天道早在萧落华时代便牢牢贯彻着支线之间互不交错的原则,至今为止,得到的情报也只是天道正在谋求东山再起这种笼统模糊的讯息而已。 念及此处,南宫星的心底竟觉得有些隐隐的兴奋,仿佛一个以后必将要被他打倒的怪兽,早早在他面前现出了庞大身躯一隅。 初生牛犊不畏虎。 此时的他并不会知道,今后他要与这凶狠狡诈的庞然大物,进行怎样漫长的争斗厮杀,又要为此,付出多么刻骨铭心的代价。 清明雨后,群冢丘头,蓦然回首,雾满孤楼…… “我迟早拿到证据,到时看你怎么抵赖。”唐昕显然也对三日后的场面颇有几分期待,白嫩的面颊浮现一层胭脂般的细润红晕,低声道,“喂,和你有没有关系暂且不论,这事的背后多半有天道在捣鬼,你就真不想留下看看么?” 南宫星笑道:“不想,宋家五口全都救出来后,咱们就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明知道天道在捣鬼,明知道有可能要找我的麻烦,那我还巴巴的赶去凑热闹,岂不成了傻子。” 唐昕眉心微蹙,颇为不解的看着他道:“我都有点搞不懂了,你练这一身绝世武功,到底为了什么?” “救人,逃命,起码,不必再要别人在我面前挡着。”南宫星笑了笑,道,“而且,练不练武这种事,本也由不得我。我使过一回性子,结果反倒知道了,有本事,总要比没本事好的多。事到临头无能为力的那种滋味,尝过一次,就已太过足够。”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南宫星撩开布帘,本想问到了么,却看到马车仍在街心,只是车前站了三个官差一个捕快,那捕快向着慕容极招了招手,道:“可找到你了,大中午的不来吃衙门的免费饭,驾着马车乱跑什么。快快快,跟我走,王捕头正找你,有急事。” 慕容极一愣,道:“可……可我这会有要事在身。” 一个官差笑道:“什么要事比公务还要紧呐?咱们当差讲究的就是随传随到,不是急事,咱们哥几个能连饭都不吃满世界找你嘛?” 慕容极略一衡量,返身对着南宫星低声道:“看来我得去一趟,你驾着马车,往前过三个街口后左转,第三间就是李卓的家,只是他暂住的地方,不是什么奢华门面,顶上的牌匾还是张府没换,你莫走过了。” 南宫星看了车前几人一眼,道:“我知道了。你跟着他们过去,最好也当心一点。” 慕容极嗯了一声,小声笑道:“不打紧,这边六扇门的几个高手奉命追拿一个江洋大盗,三五个月都不会回来。这种乌合之众,再来七八个也伤不到我。” 南宫星换到车前,挥了挥马鞭,四蹄扬动,吱嘎前行。慕容极跟着那四位同僚,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了街旁小巷之中,看上去像是打算抄近道回衙门。 马车尚未驶到下个街口,南宫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么大一个郡城,六扇门少说也有百十号人,有什么紧急公务会让他们匆匆忙忙在饭点也不休息就来找一个小小的三等捕快? 念头一转,他回身将马鞭交给唐昕,低声道:“靠边停下,然后进车里等我。看好这两人,没事不要出来。” 说罢,他在车辕上一蹬,也顾不上路人侧目,冲天而起跃上一旁屋顶,几个起落,就到了方才慕容极走入的巷旁。 这时那一行五人才刚走到半截,两前两后,四人恰恰把慕容极挤在中央。 但凡略有江湖经验的人,也知道在这种二人宽的窄巷如此走法,简直是将性命交给了身后。 南宫星唯恐打草惊蛇,屏息凝神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这不到二十丈的距离,他转眼就能赶上。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迟了一步。 也不知是本能察觉到了危险,还是身边的四人露出了什么破绽,慕容极突然扭头向四周看了一圈。 而就在他狐疑打量的同时,他身前两人和身后两人同时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捕快打扮的人一声暴喝:“动手!” 巷子两侧的墙头,便同时飞落了四道寒光。 两把鬼头钩,一对鸳鸯剑。 光闪一现,血色四起。 慕容极的刀甚至都没能出鞘,鬼头钩已割开了他的臂肘,鸳鸯剑也已刺进了他的肋下。 如果南宫星再慢上一刹那,慕容极的右臂就要和身体分家,那三尺七寸长的剑锋也会从侧面穿透他的胸膛。 幸好,南宫星并不慢。 就连一直刻意观察的唐昕,也绝想不到会有这么快的南宫星。 正面抓着慕容极的两人的确看到了有个人影疾冲而来,但嘴里的那句小心还没叫出口,眼前一花,那身影已挤入对面二人中间。 紧接着,一股大力澎湃汹涌从慕容极身上传来,三人撞做一团,向后一齐飞了出去,慕容极创口喷溅出的鲜血,也尽数落在这二人身上,糊了满头满脸。 电光火石之间,南宫星选择了唯一能救下慕容极的方法。 他一掌推在慕容极的背中,将他连着前方两人一起打了出去。 这一招劲透全身,虽多少会让慕容极受些内伤,却在半空便震晕了一起飞出的两个对手,既当了肉垫,也没了后顾之忧。 使鬼头钩的汉子毫不犹豫一脚蹬在旁边一个官差胸口,人不落地便飞身直扑倒在地上的慕容极。使鸳鸯剑的妇人默契十足的横剑一拦,想要挡住南宫星救人。 南宫星侧身让开被蹬飞的官差,顺势一肘顶晕了余下那个,抢了一步上前,也不理会剑光闪闪十字交错,一掌便推了出去。 双剑妇人心中一喜,剑锋一铰便要卸了这只不识好歹的胳膊。 但她的喜色还没浮现到面上,一股寒意就已从她的骨髓中升起。 那看似飘然无力的一掌,竟不知不觉便到了她的胸前! 她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辨不出这一掌的来路,这一掌看上去并不快,她手中双剑,却硬是慢了三分。 这种用鬼魅来形容也略显不足的掌法,她此前竟连见也没有见过。 乱刀入体般的剧痛撕裂她的神智之前,她蓦然想起了曾经在武林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诗。 那十个字只是在古句上稍作改动,却代表了当年纵横江湖人人垂涎三尺的两门绝顶武功。 大漠孤烟掌,长河落日拳。 这便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念头。 南宫星的杀气并不重,依他怜香惜玉的性子,对这面容姣好的半老徐娘本不会重下杀手。 只可惜他还要救人,不知道对方内功深浅的情形下,这一掌若想一箭双雕,便不得不穷尽全力。 咔嚓骨裂之声响起,他才知道这妇人剑法虽精,内功却只是堪堪够到一流的边,一掌之威,足以让她筋骨尽断脏腑俱伤,如他所愿般疾飞而出,后发先至撞在那追击汉子身上,变作个人型暗器。 那汉子被撞的扑地倒下,挺身站起,喉头一股甜腥,竟被传导掌力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他内功比那妇人高出一截,受的那点轻伤也并无大碍。但他并不笨,一见那妇人已然倒毙,目中恨意上涌,脚下一蹬,却往墙后纵去,只往南宫星身上留下怨毒无比的一瞥。 南宫星无心追击,方才那一掌运力过猛,阴阳隔心诀尚未调整到最佳状态,此刻肩头也在隐隐发痛,经脉中更是热寒交错奔流汹涌。他双掌连出,在墙壁上拍了几下,才算是稍稍恢复过来。 此地既然是对方设伏之处,当然不宜久留,他调顺气息,匆忙跑到慕容极身边,他外伤虽重,却不至于伤及性命,只是双唇发黑显然方才的兵器上淬了毒药,触手皮肤犹如火烧,人也早就晕了过去。 他只得将慕容极扛在肩上,转身赶往唐昕等待的地方。 不过片刻工夫,这狭窄陋巷之中便重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地上,多了四个晕厥的人与一具尸体。 看到南宫星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又扛回个满身是血的人来,唐昕着实吓了一跳,跟着就连忙钻进车厢帮忙检查。 外伤很重,包扎妥当后也要仔细调养好一阵子,内伤较轻,等到外伤养好的时候,哪怕是略有内功底子的人也早就康复。 只是这毒,却一时不好料理。 对方倒并不是什么下毒高手,这毒也不算是见血封喉的猛药,唐昕略一观察,便知道多半是在药铺草草调配的毒液,只做一击不中的后备而已。 但唐昕并非名医,手边也没有合适的材料,在马车之中完全施展不开,只好塞了颗镇毒丸在慕容极口中,向南宫星道:“这里不行,咱们得先退到老板娘那边,我验明了毒性,开出药方,才能彻底救下他来。” 南宫星皱了皱眉,将沾了血的外袍脱下放在车内,道:“你先驾车回去,顺便把情形警告给若云兄,老板娘那边也通个气,给他们兄妹先暂且用别的姓名。我往李卓那里去一趟,说不定宋家剩下的人就关在那边。” 唐昕眉心紧锁,不解道:“你这又是何必,这城里已经是暗潮汹涌危机四伏,宋家人这时候还没死的,再晚个三五天也未必会死,看看里面那女人,可见即便救出人来,咱们也问不到什么有用的话。你与其冒这种险,还不如先跟我一道回去,咱们救下慕容极,多他个熟门熟路的,再从长计议岂不更好?” “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南宫星撩开布帘钻出车外,微笑道,“比起我,你们出城的时候才要当心,别被城门口的人闻到血腥气拦下来才好。” 唐昕略带怒气道:“你干嘛非去不可,就算你是如意楼的,可这一家子不是根本没有托过你么?” 南宫星笑道:“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套我的话么,这与如意楼有什么干系,人生在世,大丈夫本就有所必为。我不去,还能有谁去?” 说罢,他转身踏下车辕,快步离开。 唐昕钻出布帘,启唇欲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竟觉得怅然若失,怔怔望着他远去的魁梧身影,半晌才醒过神来,忙定了定纷杂思绪,调转马车往老板娘的方向去了。 幸亏慕容极最后留下的指点,挂着张府牌匾的院落很快就落入南宫星眼帘。 比起那主簿大人,这位郡尉的住处的确显得有些寒碜,光看暂居之处的门面,倒像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没了慕容极,南宫星一时也无法知道李卓的样貌特征,只好径直上前拿起门环重重敲了两下,跟着理了理身上衣物,翻出一块玉佩垂在腰间。 门内一串细碎步点由远及近,门闩哐啷开启,跟着吱呀一声,开了的缝隙中露出一张小丫鬟的圆脸,咦了一声道:“您是哪家的公子?有什么事么?” 南宫星作了个揖,道:“晚生乃主簿王大人的外侄,因有要事特来传讯与郡尉达人,烦请姑娘通传一声。” 那丫鬟颇不耐烦的道:“那你算白来了,老爷先前托人捎了句话,这几日要驻营,不回来住。你往城外找他去吧。” 南宫星一愣,还没再问,大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了个严丝合缝。 这种内陆守备,军中哪里来的什么要务,李卓突然驻营不归,显然是在躲避城内的风头,南宫星细细一想,既然只是捎话回来,那一定来不及转移,宋家若有人在他家中关着,此刻就一定还在。 没空潜进去慢慢搜索,南宫星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又拿起门环重重敲了两下。 开门的还是那个丫鬟,她一见仍是南宫星,当下便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 不等她把话说完,南宫星一掌握住门边,运力一推,闪身而入。 他随手带上大门,屈指一抓扣住了那丫鬟喉头,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架势低声道:“不许叫,否则要你的命!” 那丫鬟双腿一抖差点便瘫倒下去,南宫星忙从后将她架住,拖着她往边一闪,靠在影壁上道:“我问你,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答得好了,我便放了你,答得不好或是随便出声,哼哼……你听明白了么?” 那丫鬟忙不迭把头点了两下,眼窝里的泪珠扑簌簌甩落下来。 南宫星顺手帮她揩去眼泪,问道:“你们家里,最近是不是藏着什么人?” 那丫鬟一怔,踌躇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好似还在衡量该不该说。 南宫星只好又逼着嗓子道:“你要是敢说半句谎话,我就将你绑走先奸后杀!” 那丫鬟浑身一抖,总算是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用手指比划,告诉我藏了几个。”南宫星凝神听着院中的动静,低声问道。 那丫鬟颤颤巍巍的举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只有一个?南宫星这下大感为难,只得问道:“那个人在哪儿?你这就带我过去。”说罢,他将手一松,顺势向旁一扣,五指一合,轻轻松松便将影壁上的外凸雕刻捏下一块,运力一搓,洒下遍地石粉,“若是敢惹出什么幺蛾子,不妨想想你的头和石头哪个硬。” 那丫鬟双膝一软又险些跪下,一看地上的石粉,打了个激灵忙扶着墙壁又站了起来,一边傻了一样点头不停,一边摸索着走到影壁边,探了探头,小声道:“就……就在客房床下面。每天……都是我去送饭帮忙如厕,肯定不会错。” “带路。”南宫星轻轻推了她一把,冷冷道,“错不错,我要看了才知道。” 毕竟是暂居之处,家中人并不多,两人很快就到了客房,丫鬟摸出把钥匙,抖抖嗦嗦打开,小声道:“就在里头。” 南宫星扶着她后颈道:“你先进去。” 那丫鬟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推门走了进去。 南宫星唯恐有埋伏误害了无辜性命,倒也运足了真力凝神提防。 但门内倒当真什么也没有,只有床底下一个被丫鬟费尽力气拖出来的五花大绑的男人。 看来……最重要的那三个孩子,还依旧捏在对方手里。 南宫星叹了口气,一指点倒了那丫鬟,将她打横放在客房床上,柔声道:“莫怕,过上一两个时辰就能动了。他们问你,你就照实说不打紧。我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看那丫鬟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南宫星苦笑着帮她拉起被子盖住掖好,转身扛起那男人走了出去。 看他被堵着嘴巴还一副神情激动的模样也知道不宜在此地问话,南宫星飞快的带人出了大门,东弯西绕一直到了一个十分僻静的地方,才帮他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比起宋嫂那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这男人虽也面容憔悴神情激亢,但总算说起话来条理尚且清楚,问答几句,就将大致情形说了个明白。 无奈没什么用处,他知道的,也就比宋嫂多了一截。 那一行人送完了宋嫂,就来送他,把他送到李卓家里后,除了李卓带着他进了门,剩下的几个带着他们家的三个孩子,仍跟着那鬼面人走了。 南宫星这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诺大的陆阳城,只要舍得花银子,藏下三个小孩实在是轻而易举。唯一庆幸的就是起码他们都还活着,看样子,暂且也不会死。 若不是顾忌从在白家就感受到的内鬼疑云,加上这边的掌柜远不如那边的吕掌柜熟悉,南宫星真想直奔城中的朗珲钱庄,先调动陆阳郡内的几处分舵赶来帮忙再说。 不过仔细一想,看这风云突变的架势,保不准对方本就在试图钓真正如意楼的人上钩,他还是不要妄动为上。 带着救出的人往老板娘那边去的时候,南宫星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 只要稍加推想,就知道收了贿赂的这两位官员很容易就会成为被调查的目标,宋家这五口能称得上是见证的无非是两个大人,可他们两个反倒被放置在这两处,对他们的计划不会有多少威胁的三个孩子,反而藏得严严实实不知去向。 先前他还以为对手留下宋家活口可能是有一念之仁,但看到慕容极险些丧命,不由得又觉得其中也许另有内情。可现在两个大人都已救出,剩下三个孩子在他们手中,能有什么用处? 回到老板娘的酒庄,慕容极的伤势已被处置妥当,老板娘也已派人去城中照方抓药,虽说十天半个月难以痊愈,但总算是性命无虞。 南宫星这才放下心来。 宋家夫妻两个见了面,自然是抱头痛哭一场。众人放他们清静,不去打扰。 提到三个下落不明的孩子,光靠南宫星一人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老板娘倒也爽快,立刻吩咐下去,让她手下那些贩夫走卒,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留意看哪家多出了孩子,或是有多了孩子的迹象。 知道城中的阵仗多半是拿来对付自己,白若云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但毕竟定力颇佳,并未显出慌乱之色,只是默默思忖该如何应对。 白若兰则从看到慕容极的样子就彻底乱了阵脚,先是在门内满头大汗转来转去一直等到看见南宫星活生生的回来才算松了口气,跟着就是说什么也不愿让南宫星再去城中打探,非要他等到方群黎召集的好手到齐。 “是你非要我帮忙插手方家的事,如今又不让我进城,我就算是神仙老子,这样也只有两手一摊无可奈何了。”南宫星看出她眼中的关切,心下大乐,口中忍不住笑着调侃两句。 白若兰秀足一顿,道:“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明明有那个什么方群黎找人帮忙了,又不是没人救他。你想管宋家的事,两个大人也都救回来了。再说那三个孩子……我又不是不让你救,等个三天又能怎样?到时候城里高手多了,他们也不敢那么嚣张,不比现在安全的多么。到时候我也陪你一起去,抓住那些混帐,把他们千刀万剐!” “他们说不定要对付你们兄妹,我什么时候去,你也最好不要跟着。” “他们要对付的是我哥哥。不让他去就是了。”白若兰干脆的答道,“再说了,现在他叫贺云,我叫贺兰,城里哪有几个人能认识我们。三天,你就等上三天不行么?” 南宫星看她眼底焦灼万分的神情,心中一软,无奈道:“我只是担心城中会有什么变化,那三个孩子会受其所害。” 白若兰抿了抿嘴,道:“我也想救那三个孩子,但要是你也出了事,那三个孩子不是更没了指望么?我哥哥和唐姐姐两个,可没你这么大本事。” 南宫星只好道:“这样吧,这三天我不保证不轻举妄动,就守在这里。不过要是老板娘的手下发现了线索,你也不要拦着我非要我等满三天。” 白若兰点了点头,皱眉看着他脱下的袍子上沾到的血迹,道:“真有了准信,我……我还在这里等着你就是。” 南宫星趁她心绪不宁悄悄拉住她的手掌,口中道:“不硬跟着我去了么?” 白若兰白他一眼,道:“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三日后城里人多,我跟着你去起码安全得多。这三天里要是有事,我可不去给你当累赘。” 白若云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刻,才突然插言道:“南宫兄,要是三日后进城,我也与你同去。” “哦?可他们……” 白若云抬手打断道:“我总要知道,他们打算对白家人做什么。三日后高手云集,又有你和唐姑娘在,我不信他们能当场要了我的命。”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缓缓道,“而且,就算要了我的命,只要白家还剩一个人在,不管天道还是如意楼,都休想成为四大剑奴的主人。” 看来,白若云倒是对敌手的目的有了大致的判断,虽不知依据何在,南宫星却也不想多做追问,毕竟暮剑阁中有什么值得他人图谋的东西,本就是白家的人才最了解。 连日奔波的弦骤然放松下来,让他只想好好地吃上一顿,休息休息。 三天的等待既不太长,也不太短。 他轻轻叹了口气,动了动仍有些酸麻的臂膀,胸腹间的热流虽然弱了不少,但仍旧令人略觉烦躁。 他侧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老板娘水汪汪的目光。 既然只能等着,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找老板娘喝上一杯,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三十四章、酒漾莲心醉 宋家夫妇既然救了回来,总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理,抱着一丝侥幸,傍晚一看他们两人心情平复的七七八八,南宫星便又去盘问了一番。 宋嫂虽然讲起来条理清楚了许多,但内容并没什么新鲜之处,她毕竟是头一个被送走,也算是情有可原。而她丈夫恢复之后,反倒露出了一副木讷本性,回想讲述的还不如刚被救出那时详细,看他满脸藏不住的歉意,南宫星也不好多做追问,只得草草作罢。 先前捉住的四个大汉老板娘已经审了一天,她对这帮臭男人自然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没给对方答话的机会,就先严刑拷打了一顿,南宫星一走进那间临时腾空的酒窖,就闻到了刺鼻的皮肉焦味,当下,他便把非要一同过来的白若兰撵了回去。 就连唐昕这种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那四个大汉活不活死不死的样子,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几个本来也不可能放出活口,我掏完了话,就是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若是没有,今晚我就送他们上路了。”老板娘轻描淡写的说道,目光缓缓扫过白若云和唐昕略显不忍的神情,停在南宫星面上。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这种江湖莽汉毛手毛脚不知轻重,老板娘不如多折磨几天出出气,心里痛快了,再杀也不迟。只可惜凭他们的武功,恐怕不够资格让咱们问出什么有用的来。” 老板娘颇为愉快的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说对了,他们就是拿了那鬼面人的银子过来盯我,一个人收了一百五十两。就负责看着我不准我调动城里的手下。别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敢赚这种刀口的银子,我免费送他们棺材,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眼波流转,看向白若云道:“白少侠,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白若云面上肌肉微微一颤,默然片刻,只道:“在下不好置评。只能说,换作我,我不会这么做就是了。” 唐昕却已调整好了心绪,笑道:“夏姐姐,这种事男人不懂,女人受了气啊,就是得出痛快了才行,不然身上哪儿都不舒服,真能憋出病来。” 老板娘摆了摆手,道:“我也有过满肚子慈悲心肠的时候,多在江湖走动走动,慢慢就都懂了。不说这个了,咱们上去喝酒。今天让你们尝尝我这里镇招牌的十里桃花醉,大家都好好喝个尽兴,别总是绷得那么紧,松一松,之后才更有劲头。” 开坛香十里,满树桃花醉。 比起今晚这两坛,昨日救下老板娘后喝到的那些只能算是醋。 老板娘说得不错,他们确实已经绷得太紧,适当的松弛,正是他们此刻最需要的。 所以他们都醉的很快。 也许他们都不想醉的这么快,无奈好酒的力道犹如内家高手,触手不觉,后续绵绵,失却先机,便是排山倒海再无抵御之力。 两个年轻姑娘酒量也是一般的小,白若兰醉的快些,捉着筷子对准一片腊肠夹了三五次都没夹上之后,扁着嘴嚷了句:“你不理我,我还偏不吃了!”说罢一放筷子,趴下再也抬不起头来。 唐昕大抵是因为头晚的水酒没滋没味失了戒心,小觑了这酒的后劲,算着量喝了四五杯,一贯媚人的美目便难得一见的直楞起来,被南宫星调笑了两句,竟笑嘻嘻的唱起了蜀地小曲儿。乡音浓厚,南宫星听不太懂她唱的什么,倒是白若云听了之后,颇为玩味的打量了他几眼。 又是一番畅饮之后,白若云也不胜酒力,勉强保持着清醒,送妹妹回房休息,借此告退。 唐昕倒在里间床上睡得香甜,桌边就只剩下了南宫星和老板娘二人。而第一坛酒,不过才少了六成。 “南宫兄弟,看上去,你似乎也快要醉了。”老板娘二指捏住酒杯轻轻转动,侧目望着南宫星道。 南宫星的圆脸的确早已是一片酡红,面上的笑容也不似平时那般自然,露出几分刻意的味道,看上去,真像是随时可能像根木头一样倒下的模样。 但他悠然自得的仰头又饮下一杯,道:“快要醉了,就是没醉。有些特殊的情形下,我的酒量总是比平时大些的。” “哦?”老板娘也送落一杯下肚,挑眉道,“什么情形?” “比如……”南宫星将两人酒杯满上,笑道,“有机会灌醉你这样的美人的时候。” 老板娘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道:“你肚子里的念头,倒是丝毫也不掩饰呐。可惜,我虽是个寡妇,却是个卖酒的寡妇。你真觉得能灌醉我么?万一最后醉的是你,可就没人护着他们几个了。” 她这一双越喝越亮的眼,看得到是通透。 南宫星微微一笑,举杯喝干,一亮杯底,道:“行走江湖的都不是三岁娃娃,我总不能连尿布也要备好替他们换上吧。” 老板娘跟上一杯,拿过酒壶倒满,细声道:“你的意思是,敢和我一起大醉一场咯?” “美人有约,在下从不错过。”南宫星抬起朦胧醉眼,举杯道,“更何况我这样的色鬼,是绝不会比美人先醉的。” “巧的很,”老板娘吃吃笑道,“我也从没比别人先醉过,在酒席上打我主意的男人你可不是第一个,之前的,都醉成死狗被我丢进了臭水沟。” 南宫星直直的盯着老板娘胸前领口透出的那一抹诱人白腻,笑道:“我要是也醉成了死狗,你不妨把我也丢进臭水沟里。” 老板娘的眼里笑意更浓,柔声道:“你这样可爱又强壮的男人,我可舍不得呢。” 言谈间又是几杯下肚,第二坛的泥封拍开,屋内已是酒香四溢。老板娘满面飞霞,一双妙目却偏偏依旧清醒无比,纤长手指轻轻巧巧的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灌进口中,仍似喝水一样利索。 南宫星眼中醉意更盛,身子早已半伏在桌面,从他趴伏在那儿仰头喝酒开始就是一副马上便要醉倒的样子,但一直喝到第二坛下去大半,他也仍是那副样子,摇摇欲坠,却偏偏不坠。 第二坛也喝到见底,老板娘满面喜色的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出门去,转眼又拎回两坛,咣当丢在桌上,笑道:“许久没遇上你这么能喝的对手,来,咱们喝个痛快!” 人的酒量终究不可能比的上十里桃花,十里桃花都会醉的好酒,人又岂能不醉。 第四坛将将过半之后,老板娘清亮的眸子终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摆了摆手,道:“不成……了,我家……那口子归西之后,我……已经有五年不曾醉过了……小星,你好本事,我……喝不过你。我……要醉了,之后……随你吧……”她醉眼盈盈的瞥了南宫星一眼,双臂一横枕在头下,趴了下去。 南宫星直愣愣的看了她几眼,笑着将酒杯扣在桌上,摇摇晃晃的走到老板娘身边,将她打横一抱,放到了唐昕身侧,跟着随手落下床帐,拉过屏风,转身出门之前,还不忘灭了灯烛,留下一室静谧。 “没想到会喝成这样,看来……只好多等一天了。”他颇有些不舍得看了看屋里,抬手关好了房门。 即使明天起来可能要头痛欲裂,他还是忍不住一路微笑着回到了住处。 女人肯在你面前喝醉,总不会是什么坏事。 而有好事的时候,人还是应该笑一笑的。 和南宫星预料的相差不远,直到日上三竿,他才揉着额角爬下了床,那酒他的确喝得太多,连睡觉中自行运转的内息修为效果都打了个对折。 白若兰醉的最快,醒的也最早,南宫星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已经在院中练了一个多时辰的武。白若云坐在一旁一边指点一边自行修炼,到并未下场喂招,看他神态,应该是昨晚几人之中最清醒的那个。 将近正午,白若兰都将换下的汗湿衣服洗好凉晒出来,唐昕和老板娘才先后醒转。 唐昕醒得早些,一发觉自己醉卧在老板娘身侧,忙偷偷下床摸出门来,一溜烟窜回了自己的客房。 老板娘显然是醉的狠了,梳洗罢,略施脂粉,走出门来,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一双凤眼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密布的血丝。她的头想必也疼得厉害,出了门也一直用手扶着,按揉不休。 但她的神情显得相当愉快,一种特别的希冀之意正若有若无的流淌在她微翘的唇角与水盈盈的双眸之间。 她的眼睛的确会说话,只是一个对视,便已让南宫星明白,今夜,他们仍该一起喝上一杯。 午后,老板娘在城中的手下传回消息,城内并没什么太大的动静,李卓依旧驻留营地未曾返家,但他家中去了许多捕快,似乎是调查有人闯门的案子。 宋家的三个孩子尚无音讯,但查到东街口的药铺最近有人照着一个宁神安眠的方子抓了十来剂,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孩子安静入睡不被查到。 另外,半夜里承泽客栈似乎出了事,楼上客房那边打得噼里啪啦,所有住客全被吵醒,只是都听得出外面肯定是江湖械斗,也没人有胆子探头看上一眼。不过并未闹出人命,一早起来,一个拿着无鞘单刀的汉子赔了银两,也就没再惊动官府。 最后一件事,是城外一间荒宅着了大火,连四周的野草都烧了个干干净净,不过不知是谁提前清出了一圈泥沟,没让火势蔓延到附近的林中,只把宅院烧成了废墟一片。里头似乎有不少焦尸,只是衙役们围的严实,打探不出更详细的。 南宫星暂时没想出什么头绪,便只是问了问昨晚城中四门的夜岗情形。 回报的人楞了一下,大概没想到会有此一问,向老板娘请示之后,便又匆匆出门去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人折返回来,带回了答案。 四门都已被新安排的轮值官兵把守,夜岗也一并纳入,一切都平静无波,就好像死了的那些兵卒、更夫和衙役,根本就没在这世上存在过一样。 看样子,即便是那个被吓傻了的张大人醒转过来,也不可能从衙门里扳倒这位郡尉大人了。 对方在官府中的防备,竟比预计的还要重视,这倒真不像是江湖人的行事手段。 萧落华执掌的天道并未和朝堂有过多少牵扯,一切明争暗斗,都自限于江湖之远。 而这次陆阳城的布置,官府绝对脱不开干系,南宫星不禁开始怀疑,莫非从一开始就被误导了方向?这一切其实和天道并无关系,而是江湖上又暗暗兴起了一股势力? 可若是如此,以如意楼此时的消息渠道,不应该丝毫没有察觉才对。 骆严毕竟是以剑法名动江湖,白若兰此刻难得有了空闲,与南宫星聊了不几句,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强行转到了剑法上。她也知道自己必定不是南宫星对手,只是想让他指点指点,看看她的剑法都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这本是个亲近的好机会,无奈南宫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苦笑道:“我只学了师父的情丝缠绵手,剑法我只是懂个皮毛,拿在手上耍耍还行,想要指点你们这种从小练剑的,可就远远不够了。不过我师兄是专修的剑术,有机会遇到他,我叫他教教你。” 白若兰一听此言,立刻满面担忧道:“你轻功虽好,可只学了一套擒拿武功……也太危险了吧?我听说有的高手会移筋换穴,你碰上了,岂不是毫无办法?”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不不不,我的掌法拳术也都算得上略有小成,只是寻常情形有个擒拿功夫也就足够罢了。” 暮剑阁专精剑法,拳脚功夫只不过是可以护身的程度而已,白若兰不精此道,也就不再追问,转回闲聊,打发着练剑间隔的歇息时光。 今日晚饭,众人都没再饮酒,老板娘的宿醉直到这时才消解干净,重又有了容光焕发的感觉。两三日的相处下来,彼此之间总算少了许多戒备,除了白若云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其余几人倒都放松下来尽情谈笑。 饭后南宫星去隔窗看了看宋家夫妇,宋嫂依旧以泪洗面,面前的饭菜几乎不曾动过,他丈夫吃的也不太多,愁眉苦脸的坐在张大人身边,不停长吁短叹,时不时揪住头发,一副恼恨万分的神情。 南宫星捏了捏拳头,却也只能转身离开。 从遇见孙三手算起,今日已是第三天,按江湖惯例,明天正午就是他们集合的时候。 若是柳悲歌邀请的人全都到了,那这陆阳城中说是高手如云也并不过分。要是在这帮人中出了什么岔子,莫说是白若云,就是白天雄与他的疯儿子联手,也难以全身而退。暮剑阁里能在这种场面下稳稳守住阵脚的,只怕仅有四大剑奴而已。 而四大剑奴并不在这里。 在这里的,只有他南宫星。 此刻仍没摸清对方的路数,他不禁感到有些紧张。 其实,直觉依旧在提醒他,抛下陆阳城中的事端,带着白家兄妹换往他处另寻线索才是上策。 可如今宋家夫妇已被救回,剩下三个孩子很可能还活着,他已不可能甩手不管。 他在夜风中静静站着,静静的看着满天繁星。 周围的窗子,一扇一扇的熄灭了灯光。 最后,只有一处仍然亮着。 他笑了笑,向着那暂时的温暖走了过去。 他相信,此刻最适合帮他放松下来的人,就在那里等他。 “谁?”叩门之后,门内传来老板娘懒洋洋的回答,似是独个在房中已浅酌了几杯。 “我,南宫星。”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想找老板娘喝两杯。” 门内沉默片刻,一串轻微步点直达门边,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线,露出老板娘浅浅妆点过的面庞,她扫一眼南宫星空无一物的双手,笑道:“我找你的时候好歹知道带一壶酒做做样子,你就这么空着手来了?” “老板娘这种贴心人,房中必定早已有酒。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老板娘眉梢一挑,轻笑一声拉开房门,扭身走回桌边。 桌上果然有酒,不过只有一壶而已。 南宫星踏入门槛,回手带上房门,跟着老板娘过去坐下,双眼毫不客气的将她苗条背影上下扫视了几遍。 衣裙穿的虽然整齐,却尽是轻软薄透的料子,内里好似也没有中衬,灯火一映,娇躯起伏轮廓尽收眼底。 若是准备睡了,这便穿得太多,而若是打算和人喝酒,这便穿的太少。 看来,老板娘不止是眼睛,连身上的衣服也会说话。 这服饰她显然精心选过,既凸显了她丰美成熟的妇人体态,又恰到好处的掩饰了她略逊于豆蔻少女的紧凑结实。 “怎么,只盯着我看,酒也不喝了么?”老板娘旋身坐下,捏起酒杯嗅了一嗅,抿了一口,笑道,“我这老寡妇,有什么好看。” 女人嘴里的我有什么好看,若真当作反问来听,便是十足的呆头鹅。 南宫星不是呆头鹅,他依旧盯着老板娘看个不停,也不去理会桌上早为他备好的第二个酒杯,微笑道:“当然是哪里都好看,只是看着,酒都不必喝,便要醉了。” 老板娘扑哧一笑,干了剩下半杯,道:“好甜的嘴,难怪唐门暮剑阁两家的千金都待你不错。只是这半夜三更,你和我孤男寡女……啊不对,是孤男寡妇,当真对饮一夜,就不怕她们生气么?” 酒染红唇,丰美光润,若是离得近些,南宫星倒真想轻轻咬上一口,可他知道,越是这种春心萌动的久旷妇人,便越是不能操之过急。 “她们生什么气?”南宫星举杯笑道,“我夜不能寐的时候,是老板娘肯陪我喝上一杯,既不是唐家的千金,也不是白家的姑娘。对不对?” 这样的回答,已足够消除老板娘最后的顾虑。 她的眼波少了几分醉意,多了几分温柔,她放下酒杯,搬着凳子往他这边靠了靠,抚了抚他的脊梁,低声道:“明日的事,你其实也有些紧张,是么?” “要一头闯进看不清东西的雾里的时候,我通常是有些紧张的。”南宫星侧目望着她的嘴唇,那是她脸上最有韵味的地方,“不过能与老板娘喝上一杯,一定会放松不少。” 他知道,面对这样的妇人,他并不需要主动做些什么。 就像带着花香的春风,只要站对了地方,她就会温柔的吹拂过你的全身。 “喝酒并不是放松的好法子。”老板娘低低的笑了起来,诱人的双唇凑近他的颈侧,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我有更好的法子,保证能让你完全松弛下来,除了睡觉,别的什么都不会再想。” “不可能,”他扭过头,如他方才所渴望的那样,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咬了一口,抵着额头,低声道,“到了那时,即使睡觉,我至少还会想着你。” “看酒不够,打算用情话灌醉我么?”老板娘低笑起来,身子一扭,已离开了自己的凳子,轻轻一靠,斜坐在了南宫星腿上,手臂环过肩头,抚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道,“这一壶是上好的眼儿媚,我这里酿不出,专程托人买的,离了坛子,酒香会越来越淡,不如,咱们先把它喝了吧?” 南宫星点了点头,伸手去端酒壶,却被老板娘抢先一步拿在手里。她身子在怀里一动,臀股方圆的绵柔弹力便尽数传到他大腿之上,登时撩的他心神一荡,胯下一紧。 “喝酒未必非用酒杯不可。这眼儿媚,本就该用另一种喝法。”老板娘捏着酒壶,秋波斜送,笑道,“你先前咬了我一口,乖乖的不准动,闭上眼,叫我咬还回来。” 这种时候,听话绝不会错。 老板娘看他双目紧闭,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喜滋滋一笑,仰头就着壶嘴含了半口美酒,凤目微眯,斜斜一凑,便一口吻在他嘴上。 南宫星当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他双唇一张,便将甜中带辣的酒浆连着香软滑嫩的舌尖一并含了进来。 酒咽下去,那丁香小舌,却不肯就此放开,而是轻轻咂住,辗转把玩。 唇舌纠缠一番,老板娘向后一撤,娇喘吁吁的从壶中又接了半口,这次却不上前,而是微微后仰,红唇半启,露出口中酒波荡漾。 南宫星心领神会,俯身低头亲了下去,唇齿相贴,一边嬉戏,一边将酒浆连吸带吮喝了个干净。 眼儿媚本就是闺房助兴的好酒,加上又是这种喝法,酒意未涌,两人就都已浑身火热,口中酒液喝得越多,反倒觉得越是干渴。 老板娘哺罢了这口,提起酒壶一晃,听里面只剩小半,抿唇一笑,扬起醉晕娇颜,道:“剩下这些,我换个地方一并喂了你好不好?” 南宫星双手抱住她柔韧腰肢,探头过去在她下巴上点了一口,道:“还有哪里比你的樱桃小口更香甜么?” 老板娘咯咯娇笑起来,反手钻进后领,将背后系带绳结一拉扯开,跟着娇躯一扭,上衣中那一抹桃红登时松松脱了下去,隔着薄如轻纱的上衣,丰美圆润的傲人双乳简直清晰可见,那两圆嫣红之中,花苞似的奶头早已翘起,硬涨如豆。 她手指一勾,将领口扯开,露出那一片白腻胸膛,跟着双臂一环,酥胸聚拢,仿佛能埋进整张脸庞的沟壑,立刻化作了一把香艳无比的酒樽。 壶嘴缓缓斜坠,一道银链淅沥落下,落入温柔乡中,聚拢一汪香潭。老板娘凤目微抬,会说话的眼睛已发出了邀请。 南宫星的鼻子长长地出了口气,似是叹息,又似是已准备就此沉溺。他埋下头,一双绵软丰腴的玉丘,带着扑鼻酒香,就这样容纳了他已然发烫的脸颊。 酥乳嫩滑,酒液香醇,一条舌头好似已不太够用,他索性用上双手,一边一个将那两只玉兔捉在掌中,纵情揉捏。 老板娘媚眼如丝,双手搂在南宫星头后,昂头连连轻喘,那酒醉晕红一样的胭脂色泽,随着她气息愈发急促渐渐蔓延到颈窝胸前,犹如披了一抹霞光在身。 小半壶酒不过是南宫星满满一口的分量,但酥胸在口,又有哪个男人肯轻易放开,舔净了残存酒浆,他顺势一拱,鼻尖已顶开了松垮垮的上衣,双唇一夹,将嫣红的硬翘奶豆儿吸了进来,唇舌抱拥而上,立刻便是一番玩弄。 老板娘娇喘吁吁调笑道:“如何,这里比我的嘴巴是不是香甜的多?” 南宫星并齿轻轻一咬,含糊道:“是是是,我简直恨不得全都塞进嘴里,吃个干干净净。” “乖弟弟,姐姐的奶,你只管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老板娘眼中好似要淌出水来,语调满是娇媚,听在耳中,就像一只红酥玉手,顺着子孙根下摸来摸去,“只是千万莫要咬得狠了,人家可怕疼呢。” 南宫星闻言,立刻便牙关加力,将乳尖儿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老板娘玉体一颤,啊哟哼了一声,却并没出声责备,反而连鼻息都促乱了几分。 嘴里舔吮啃咬,他手上也已试出了最让老板娘受用的真力,当下顺着腰侧腋下一线来回抚摸起来。 这种布了阴阳真气在掌心的爱抚手法,对任何女子也是事半功倍,更何况是个守寡良久的寂寞妇人,五指所及之处,立刻便起了一层细密疙瘩,连她口中那一声娇哼,都带上了些许诧异。 “你……你这巴掌有什么古怪?是什么内功么?”老板娘被摸的浑身发颤,酸麻彻骨连穴心子都忍不住抽了两下,不禁拉过他的手放在眼前,打量着奇道,“我还是头一次被人摸就摸成这样,你、你这手可真是个宝贝……” “你这么抓着,是不愿让我再摸了么?”南宫星看她好奇的望着不肯撒手,忍不住调笑道。 老板娘立刻笑道:“不成不成,这么快活的滋味,你可得多给我摸摸,窝在这小地方展不开手脚,来,抱我去床上。” 她到丝毫不见扭捏,话音刚落,身子一横双脚一翘,已趟倒在他怀中。 他只得顺势将她抱起,大步走进内室。 老板娘显然是早有准备,被褥上透着熏香的味道,床头床尾,还额外点了两根粗长红烛,此时已夜近中宵,那两根红烛,才不过燃了堪堪小半。 “这布置,倒像是新房一样。可惜差了凤冠霞披,和你顶上一方盖头。”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南宫星顺势蹬脱了鞋,翻身伏在她上方,凝望着她的眼睛。 老板娘抿嘴一笑,双足在床边一蹭去了绣鞋,道:“只用一夜的洞房,何必讲究那么多。真叫我顶着盖头等你,羞也羞死了。” 南宫星哑然失笑,侧身帮她脱掉布袜,顺手抄住一只赤足在手,一边抚揉,一边道:“方才喝酒不见你羞,一个盖头你反倒觉得羞人了么?” 她足底满是辛苦练功的痕迹,前掌后跟均有一层硬梆梆的茧子,唯有足心尚算柔嫩,但即便是并不完美的一双脚,南宫星也不会将其忽略错过,他一贯希望身边的女人,身上每一处地方都能享受到他的温柔。 老板娘被他揉捏的轻轻哼了一会儿,才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我又不等着人在门口立贞洁牌坊,与你调调情,有什么好羞。但要是一段露水姻缘,被我弄得又是盖头又是花烛,好似急着改嫁一样,万一被你误会打算赖着你不放,岂不是丢大了人。” 南宫星低头解开她早已凌乱不堪的上衣,从她背后剥去,不解道:“想要赖着我不放,是件很丢人的事么?” 老板娘双目半眯,也不去揽遮胸前一双裸露美乳,反而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让他枕在软玉温香之上,口中道:“即使天下的女人都觉得那样不丢人,也不碍我的事。就像她们都觉得主动勾引男人很丢人,也一样碍不到我。” 仿佛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她手掌顺着南宫星的裤腰摸过去,解开裤带,伸进去便是一掏。 她又不是懵懂无知的闺阁少女,这一下当然是准确无比的抓住了目标,只是这一握,反倒让她吃了一惊,道:“啊,怎、怎么是这么一根东西?这……这是真的?” 南宫星索性翻身躺到里面,笑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验验不就知道。” 老板娘赤着上身一翻坐起,伸手便把烛台拉近了些,就着亮光侧身一挪,一把扯下了南宫星的裤子,歪头一看,当即便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你……你这……我可没生过娃娃,这、这东西,怕是塞不进去吧?” 南宫星会阴用力,粗长阳物登时挺了一挺,他拉过老板娘的手扶在上面,笑道:“娃娃都能出来的地方,它怎么会进不去。你要怕的不行,那干脆就此作罢,我这就回房睡觉去好了。” “别……”老板娘心里一慌,脱口而出,握着阳物的手掌也是一紧,“我这不是没尝过这般大小的么,心里难免有些发慌。” 她低下头,左右端详了会儿,手指翻了翻外皮,又在龟首上来回抚摸一边,好似还有几分不信这是真的。 南宫星当然不会闲着,随她坐在那儿赏宝似的观看,自顾自撩开她的裙摆,顺着光滑结实的小腿一路摸了上去,在那丰满紧绷的一双玉股上流连忘返。 被他摸的舒服,老板娘干脆身子一斜,将裙腰之下一股脑送到他手边,自己枕住他大腿,盯着那根宝贝左看右看,又是害怕,又是跃跃欲试。 她还想多看一阵,身上却被南宫星摸起了痒,一丝一丝的细细酸麻径直往尾骨尖儿周遭流去,越聚越厚沉在腰下,暖洋洋的好不舒服,股芯冷不丁抽了两下,双腿情不自禁交叠磨蹭,这才骤然发觉,不知何时那饱满花房之外,竟已溢满了黏滑爱蜜。 老板娘咬了咬牙,握住南宫星的腕子向旁一推,娇喘道:“不成不成,别摸了,再摸……可就泄了。你这见鬼的手,真不愧是学擒拿的,一下一下都跟中了要害似的。” 南宫星曲起手指勾了一勾,笑道:“这不过才开始而已,要是真中了要害,你可就没力气把我推开咯。” 老板娘眼中一荡,似乎也在想象这只手抚摸在自己最娇嫩的那处地方时,甚至是将那有力的手指一寸一寸塞进她的体内时,是否会带来强烈到无法预料的愉悦。 但她实在还有更想要的东西,她的寂寞已经靠手排解过太多次,再怎么有魔力的手,也不过是只手罢了。 身子里火烧一样的灼热,针刺一样的酸痛,都在渴求着一种阳刚的侵入,让她可以不必再靠一场接一场的酩酊大醉,度过枕畔空空的长夜。 她抚摸着那根冲天昂起的宝物,软软的躺倒在床上。 她的眼睛又在邀请,只是,这次更加急切。 她的每一寸肌肉都已放松下来,她丰美娇嫩的玉体已完全敞开在南宫星身边。 她显然也很了解男人,该让男人主动的时候,她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仅仅是侧过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那是能在任何男人心底点燃一把火的眼神,更何况,南宫星的心底本就已经有了一团火,一团因为他催动真气过急而烧灼了他快两天的火。 熄灭这团火,只有靠水一样的女人。 他翻身压在了老板娘身上,两具火热的身躯磨蹭着褪去了彼此多余的遮蔽,直至一丝不挂。 黝黑紧贴着雪白,结实压迫着高耸,交错纠缠的两双腿间,膨胀的巨柱一寸寸填补了柔软的凹陷,喜悦的呻吟婉转升起,纤秀的十指爬上了宽阔的脊背,宽厚的手掌握住了浑圆的雪臀,销魂的律动,就此持续在鸳鸯绣被之上。 湿润、紧致,却没有丝毫胀痛。坚挺、巨大,却依然被完全包容。 销魂噬骨的甜美不断从结合的部位传向汗水淋漓的二人。 南宫星喘息着低下头,吻住了老板娘因极致的喜悦而微微开启的朱唇。 不论其他时日如何。至少今夜,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这朵完全成熟的水润莲花,既醉了自己,也醉了他。 第三十五章、春梦无痕 “嗯——嗯啊啊——出、出来了!好……好美——!” 伴着这一声如泣娇啼,早被晃落的床幔里冷不丁伸出一条圆润修长的玉腿,脚掌绷得死紧,足尖如风中树叶一样颤动不停,那样伸在半空足足僵了半天,才随着一声满足的呻吟软软搭在了床边。 一片晕红漾开在膝弯上下,隔着床幔,隐约还能见到那白生生的大腿犹在一下一下的抽动。 “我的老天爷,真……真是快活死了。”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去,床上的老板娘才长长出了口气,软绵绵说道。 这二人一个经脉阳气躁动亟待安抚,一个心中春情勃发只等慰藉,才一交欢便大开大合急进猛抽,一个棍棍到底将花心顷刻撞得酥醉如泥,一个手搂足勾雪臀连夹恨不得将那条粗长阳物一口气吞进肚里。 这等酣畅淋漓直截了当的盘肠大战,南宫星此前也不曾有过,胯下只觉一团肥嫩包裹上来越吸越紧,阳具直冲到底也不见老板娘有何不适,当下便放开顾虑双手按住一对美乳直入的啪啪脆响。老板娘那一腔嫩褶许久不曾被东西碰过,一根玉杵戳将进来,不仅不痛,反而奸的她周身上下仿佛连毛孔都开了一样通透,美得她双脚一勾便嗯嗯啊啊的往上凑起了屁股。 一张木床几乎被晃散了架,行云布雨弄到电闪雷鸣的地步,自然难以长久,老板娘毕竟寡居,禁不住南宫星手上厉害胯下威猛,百余合便交了花芯头股真津,泄的汁水淋漓。 到了方才南宫星元阳喷薄而出,灌得她花心化作小口张合吞吸不及之时,已是她第三次丢了身子,总算是云散雨收,暂且歇了头场。 “我说了不会痛,可不是哄你吧?”南宫星双臂张开躺在外侧,让老板娘侧倚在臂弯中,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意犹未尽的抚摸着她汗滑丰乳。 这急匆匆的一场肉搏只不过是解了心焦,两人谁也没打算就此罢手,南宫星摸着她的奶儿,她也毫不客气用手玩弄着已经软下来的命根子,懒洋洋道:“是是是,你说的对,何止不痛,简直让我登了天。真怕今晚在你这儿尝了大鱼大肉的滋味,以后吃不惯清粥白菜可就难熬咯。” 听她话中含意颇丰,南宫星略一掂量,还是决定默不作声放过话头。毕竟只是一晌贪欢,他不打算期待什么,更不可能许下什么应诺。 安静了片刻,老板娘忍不住抿唇一笑,伸指在他胸口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故作娇嗔道:“你这男人,到了手,便连句甜蜜话儿也懒得说了么。” 南宫星扭头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笑道:“我是怕我心里一甜,忍不住拐跑了你回家做小老婆。” 老板娘伸长脖子,故意往他乳头上咬了一口,顺势就那么趴在他身上道:“哟,这你可千万别许出口来,我迟早能找个合适的男人再嫁,可不会带着这一张老脸去给你做妾。今晚你拿出好本事,让我以后能时不时回味一下舒舒心活活血,就是大恩大德咯。” 南宫星捏了一下她滚圆弹手的臀肉,调笑道:“听你的意思,刚才莫非只吃了个半饱?” 老板娘丝毫不觉羞赧,舔了舔丰润红唇,道:“这点份量,喂喂你身边那两个丫头倒能噎着,给我,也就垫了垫底儿。” 南宫星勾着她的下巴,探头亲了上去,痴缠吮吻片刻,才撤开道:“男人总要歇口气,这可比不得你们女人,再怎么连着吃也吃的下去。” “好吧,我就等你会儿。”老板娘侧了侧身,仍将那根阳物捏在手里,好似生怕错过它复又抬头的时机一般。 两人赤身相拥互相爱抚片刻,老板娘突然低声道:“知道么,其实刚被你救下那会儿,我还有些怀疑,你是不是跟那鬼面人是一伙的,演了这出好戏,就为了我辛辛苦苦赚下的这处地盘。”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后来怎么还我了我的清白呢?”这会儿听到,他当然不会有什么芥蒂,一来江湖险恶人心本就多有防备,二来若是老板娘心里还有疑虑,方才绝不可能与他尽兴至斯,他对自己的眼光,多少还有几分自信。 老板娘慢悠悠道:“仔细想想,也就知道可笑咯。那鬼面人有本事买通到郡尉一层,真想夺了我的酒坊生意,哪怕不用武功也就是一天半日的事儿。再说你这双眼的确贼的很,真能看出破绽来,前后说得过去。而且……”她口气略略有些黯然,“我看得出,我这小小酒坊,你恐怕还看不上眼。” “如此美丽动人的老板娘在身边,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有心思再去想什么酒坊。” 老板娘抬头看他一眼,突然伸出舌头在他乳头上舔了两下,笑道:“别光嘴甜,我真要美的很,你那小兄弟倒是赶紧给我翘起来啊。” 其实南宫星年轻力壮,又有阴阳隔心诀傍身,真要不想休息,莫说是一个老板娘,就是再来十个八个狼虎之年的妇人,也淘不到他有心无力。 只是方才那一遭他主要为安抚经脉燥郁,与老板娘阴津交泰,此刻正是周身血脉最畅快舒爽的时候,他先要忙着将内息理顺,暂时不便分心,才压制着胯下阳物只是与她闲聊。 最多还有几个吐息的功夫,这一波后劲就算是完全消解,他便只是笑道:“再有一会儿而已,吊吊胃口,接着吃的才香。” 老板娘把脸往他肚皮上挪了一挪,似笑非笑道:“这么软绵绵的,还不如叫我真把它吃了。” “你舍得么?”南宫星盯着她的双眼,伸手在她嘴唇上暧昧无比的抚摸了两下。 老板娘一张小口,将他拇指含在唇中,舌尖轻轻上下一舔,跟着便是牙齿略略用力一咬,就那么叼着手指道:“你猜我舍不舍得?” “我猜你不舍得。”顺着她的意思答了一句,南宫星手掌由她嘴唇挪向脸颊,跟着滑入颈窝,顺着肩头几道伤疤直奔腰间而去,抚弄一圈,又按在圆滚滚的屁股蛋上。 老板娘咬唇一笑,将身子掉了掉向,上头挪到他腿间,下面转到他身旁,仿佛为了让他摸得更加趁手一般。 捏着命根子上下捋了捋,她盯着软软菇头看了一阵,道:“我帮帮它,它要还不肯抬头,看我舍不舍得真咬下来它。” 南宫星正在那圆翘美臀上大肆享用,笑道:“你肯帮它,它肯定要卖你面子。” 屁股被他摸的又热又痒,老板娘哼了一声扭了扭腰,故意将股间蜜户往他手边凑了凑,跟着将头一探,既不舔上两下做做调情手段,也不管上面还残留着一番大战后的淫汁浪液,直接啊呜一口将小兄弟尽根吞进口中,红唇一束到底,连鼻尖都堪堪贴在了阴囊旁侧。 她急切的丝毫不加掩饰,才将阳具纳入口中,便迫不及待拢唇一嘬,这结结实实的一下,连没流净的残精都吸进了嘴里,她混着唾沫直接咽下肚去,舌尖拨开那层外皮,贴着龟头便是转圈连舔,嘴巴里头忙着,纤长手指也没闲着,一手将命根子下那一对肉丸轻轻一握不住温柔抚弄,另一手干脆探过会阴,指尖绕着他后庭画起了圈圈。 这吮的滋啧作响津唾四溢的架势,要是换个童男过来,真是连尿泡都要爽漏了汁。 南宫星忍不住呻吟一声,当下不再压制奔流阳气,阳物一挺,在老板娘口中吹气似的胀了起来。 “唔唔、呜嗯嗯……”口中原本富裕的空间顷刻被塞了个满满当当,老板娘闷哼几声,双唇一夹向后一撤,换手上来握住棒根,唇舌只管叼住菇头,手掌上下套弄,嘴巴也跟着起伏吞吸,这种专盯着男子肉棱最敏感处下功夫的手段,比起方才卖力吸嘬来的更加要命。 不过南宫星才刚出了一次,尚有余力慢慢享受,他沉了沉腰好让老板娘不必缩着脖子动作,跟着双手一伸抱过她丰美成熟的臀股准备投桃报李。 灯火微光又隔了一层床幔,本该暗的看不清什么东西,可惜在南宫星练出的一双夜眼看来,真可以说是纤毫毕现。 大抵是臀股丰腴的缘故,老板娘的蜜户看上去并不显得饱满,而更像是被臀股肌肤夹挤出的一线深缝。萋萋芳草十分茂密,不仅牝户顶上卷曲绵延一片,连那一线桃源两侧,也排下了一圈细长乌毛,直延到缩成一团的小巧后窍周遭,仍有稀疏几根,颇为壮观。 手指一拨,毛桃开裂,绽出嫣红果肉,残浆仍在,水淋淋的煞是诱人,毕竟才灌了一腔阳精进去,南宫星当然不愿唇舌相就以品玉报吹箫,只是剥出了那颗晶莹粉润的蜜核,凝了一股真气在指尖,轻轻压了上去。 这嫩豆和桃源小穴虽隔了寸许,内里却好似连了根筋,他在这边一揉,那边的小洞便是一抽,这边一揉,那边一抽,一揉一抽,不几合,便淌出一股蛋清般的蜜露。 此等挑拨,本就心痒难耐的老板娘哪里禁受的住,一股股酸麻一路酥着骨头爬遍全身,先是让她嘴巴一下包的比一下紧,跟着忍不住吐出口来昂头淫叫两声才能再放进嘴里,到了最后,便只有将脸侧在一边,嗯嗯啊啊娇吟不断,连握着尘柄的手都忘了还要上下动作,只顾着扭腰晃臀循着那一点快活追逐不休。 逗了一阵,看她胯下已是汁水淋漓断不会涨痛,南宫星挪开手掌,抬头在她臀上亲了一口,道:“来,你上来吧。” 不管观音坐莲还是倒浇蜡烛,凡是女子在上掌控的架势,只要不是动不两下便绵软无力的娇弱千金,便可以自行寻找最受用的角度节奏,一般通晓情趣的妇人,大多乐于此道,只是男子之中肯居妇人之下的并不算多罢了。 他本是讨好,哪知道老板娘摇了摇头,翻身抱住他一通胡亲乱吻,又躺在了旁边,扯着他娇喘道:“不,你来,我喜欢你来,上面后面可以,快,我、我忍不住了。” 南宫星只好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下面,双手抓着她的膝弯一分,都不必去费事对准,这厢一挺,那厢一迎,咕唧一声,整条阳具径直钻入那颗毛桃之中,当即便挤出一股清浆,顺着美得直哆嗦的大腿根流了下去。 “你不喜欢在上面自己动弹么?”揉着一边乳房重重向里顶了两下,南宫星好奇问道。 老板娘双脚缠上他的腰背,一边压着他的屁股,一边喘息道:“不喜欢…… 嗯、对、对!重些,再重些……啊啊……我、我平日里就总管着一帮人,上…… 上了床……难得、难得有个你这样又壮又棒的好男人,我……我当然要让你…… 也、也管着我,啊啊、啊啊啊……好舒服,我……我也想有人……有人这样压着我,制着我……把我翻过来调过去的……干、干个死去活来。” “你这么压着我,我起不来……只能……被你插啊插得,好快活……好快活! 什么都不用想……交给你……交给你就成……多美啊。啊啊啊……还要……我还要……啊、丢……丢出去……了啊啊啊啊——!”她越说下面那个小洞越缩,收到最后,眉心一皱,便叫嚷着泄了满满一腔子。 出了一次,老板娘却连口气也不愿多喘,双手捧着南宫星的脸颊,弓起身子与他伸长了舌头缠吻片刻,娇声道:“不、不用管我……用力,只管用力……就是……就是给我干穿了芯……我也……认了……啊、啊啊……” 这骚浪媚态是个男人也按捺不住,南宫星本还想着头一遭走了狂猛的路子,梅开二度不妨就试试温柔技巧给她点不一样的感受,哪知道老板娘压根不稀罕别的法子,仿佛心里憋了火,就等着他来给一场狂风暴雨。 双臂往床上一撑,南宫星筋肉绷紧,拿出了要凿穿床板的架势,向着那绽开媚穴便是一阵大起大落。 老板娘双脚大大分开仍嫌不足,索性连双手也用上,伸到臀下往两边一扒,不要说桃源洞变得门户大开,就连不远处的臀眼,也连累着被拉展了褶儿,成了个褐红色的小孔,随着阳具抽送一张一缩。 床褥已然留不住她汗津津的裸躯,随着南宫星狂猛抽送,她身下的床单也不住向上皱卷,她原本躺的颇为靠下,可等到泄过第四回时,她连肩背都已靠在了床头墙上,身子蜷在南宫星与墙床之间,简直要被他活活顶进墙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嘴里已快活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身上还管用的也好像只剩下那被插的凹进翻出白沫四溢的阴户,泄身的间隔一次短过一次,到了不知几次之后,那根硬入铁棒的阳具只要贯穿进来,便是一串冲头而去的绝美滋味,粗大的肉棱后撤一刮,便是一股连穴肉都要化掉的酸软。 开始最舒服的花芯,到了此刻早已感觉不到,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好像都成了原本的穴心子,阳物顶撞进来,心肝脾胃肾真是无一处不麻,一通通这么搅和下去,说不定连肚里那些血肉都要化成淫水顺着小穴喷将出去。 到南宫星紧紧抱住丰臀将第二次阳精喷射进来的时候,老板娘早已香汗淋漓舌尖冰凉,两片红唇都已发白,一双妙目失却神采,茫茫然犹如烂醉,尽管如此,被那热精一冲一激,仍是双腿蹬了两下,嘴里哎哟一阵乱叫,又泄了一滩出来。 要不是南宫星没学过采阴补阳的功夫,以她此刻虚弱不堪的阴关,一身近三十年的阴元几乎是唾手可得。 生怕劲头太过伤了她的元气,南宫星搂住她的身子温柔抚摸,直到阳物软小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跟着就贴着心口送了一股真气进去,帮她稳固住泄的七零八落的虚弱阴脉。 足足一刻有余,窝在南宫星怀里的老板娘才一口长气吐了出来,软绵绵道:“真好……打我成亲以来,还是头一次好成这样。就算明天一早就把我扔进尼姑庵里吃斋念佛,有这么一晚,我也不冤了。” 南宫星把湿透了的床单从两人身下抽出,用未湿的地方擦了擦两人身上,换到干一些的褥子上躺好,这才抚摸着她的臀尖笑道:“你浪成这样,怕是没哪家尼姑庵容得下你。” 老板娘啐了一口,嗔道:“我虽然没立过贞洁牌坊,可也没搞过迎来送往的把戏,你真当我隔三差五便能遇到个合眼缘的汉子么?再说……”她侧头咬了他一口,把被他压住的头发往外拽了拽,痴痴道,“也就你这小冤家,有本事把我弄成这样。要是你还能再来,我说不定一次过了劲儿,今后真能乖乖守寡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往她身上一贴,阳气到处,那根巨物又是一昂,直挺挺顶在她的腰上,“你猜,我还能不能再来?” 老板娘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呆呆道:“你、你这身子……难道真是铁打的么?” “不是铁打的,又怎么喂得饱你这风情万种的寡妇。”南宫星难得能遇上可以放开调笑的对象,说话也就没了什么顾忌,“怎么,还吃的下么?” 老板娘也没答话,仿佛仍有些不敢相信的抚摸着翘起的阳具,啧啧赞道:“这你要是拿出真格的来,那两个小丫头屁股挨屁股摆到一张床上,也招架不住吧。” 她摸了半天,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摇了摇头,道:“不成了,我腰眼都酸疼了,刚才就险些被你冲的脱了阴,可不敢玩火了……” 南宫星笑嘻嘻哦了一声,翻身仰躺闭上眼道:“好,那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一堆事呢。” 老板娘没想到他硬梆梆的翘着竟然还能说睡就躺,也不来对她软磨硬泡,一时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咬着嘴唇踌躇半晌,还是伸手在他肩上一推,道:“你……你这东西还竖着呢。” “不妨事,等我睡得熟了,自然就没事了。” 老板娘皱着眉,瞄了两眼那根棒儿,心里好似猫爪挠着似的一阵一阵刺痒,忍不住又推了他一下,道:“你一个大男人,我说不来,你就听话啊?” “是啊,”南宫星闭着眼道,“不然难道还要我强奸你么?” 老板娘的眼睛仿佛快要滴出水来,纤细的颈子蠕动着吞了口唾沫,伸手往股间摸了两下,她咬了咬牙,凑过去在他耳边呵了口气,腻声道:“看你硬邦邦的,人家替你心疼啊。这样憋着,多难受啊。” “你说了不成,这是你的地盘,我怎么敢对你用强呢。”听出她话中的含义,南宫星笑着在她腿上摸了一把,道。 “虽说是我的地盘,可你武功高强,我不是你的对手啊。”老板娘的鼻息又变的急促起来,“再说,我现在四肢酸软,你就算想对我做什么,我也挣扎不了呢。” 南宫星双眼一睁,笑道:“我看你精神还好,不像挣扎不了的样子啊。” 老板娘瞪他一眼,突然翻过身趴了下去,双膝一跪,撅起了白生生圆滚滚的屁股,道:“哎呀,这么趴着睡,要是有人从背后欺负我,我可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知道调笑也要把握分寸,逼出羞恼两人真就此睡觉可就没了意思,南宫星一个挺身坐了起来,翻到老板娘背后,双手一伸将她腰肢卡住,故意哑着嗓子道:“好个骚娘们,竟然光着屁股睡在床上,尝尝我这采花大盗的厉害。” 老板娘媚眼如丝扭头瞥他一眼,道:“哎哟,这位大爷,小女子守寡多年,你可莫要坏了人家的贞洁啊。” 嘴里说着,她将双手背到身后,鼻腔里的气息愈发急促。 南宫星抄过裤带将她双手绑住,一手抓紧,另一手将阳具向下一压对准了湿淋淋的红肿穴口,向前一挺挤了进去,哑声道:“老夫采花多年,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风骚淫荡的小寡妇,嗯……才一进去就把老夫的小兄弟勒的这么紧,果然是上等货色,看老夫今晚将你奸上一夜!” 老板娘哼哼唉唉的扭了几下,故意做出哭哭啼啼的模样道:“人家一世名节都坏在你手上,呜呜呜……” 玩闹般缓缓弄了片刻,那肿胀蜜穴总算又适应了南宫星的巨物在内磨来弄去,老板娘强撑着又演了几句,终于还是敌不过穴眼儿里一股猛过一股的舒畅,索性晃着屁股浪叫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采花大盗和小寡妇的戏码。 不过这种绑住双手好似用强一样的架势南宫星倒是颇觉新鲜,不知不觉便将老板娘的白皙臀肉越捏越紧,越握越红。 老板娘呜咽一声吃了痛,南宫星这才醒觉过来,忙将力道撤去,在被捏红的地方按揉起来。 “不……不碍事,那边……唔、嗯嗯……那边痛些,我……我更喜欢。”老板娘却将捆着的双手摆了一摆,呻吟道。 南宫星心中了然,笑道:“是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便是一巴掌扇在她耸挺臀峰上。 他这打屁股的招数本就是用来调情的手法之一,刚知道有些女子受些痛楚反而更加快活的时候他还不信,有了几次实践之后方才了解其中妙处。看老板娘的样子,似乎不必混杂多少用以安抚的真气,他也就老实不客气的真给了一记巴掌。 嫩白的屁股上顿时浮现一片晕红,老板娘哎哟叫了一声,阴门却裹着阳具紧紧咂了一口。 南宫星心中大乐,抽送十余下,便给上一巴掌,左右开弓,还不到第十掌,老板娘就脚掌一蜷脊背一弓长声呻吟着登了顶。 泄了一次,老板娘又有些上头,拱着屁股往后凑了几凑,忍不住道:“再快些,再快些吧……里头……里头好痒,使劲,你、你尽管使劲,我受的住……我真受的住。” “不成,我是采花大盗,怎么轮得到你这小寡妇指挥。”南宫星唇角微勾,反而向后撤开不少,只留了个鸭蛋似的龟头卡在玉门关内,浅浅磨弄。 “诶?嗯……嗯嗯……好冤家,你……你可别逗我了……用力点,求求你了,你这、你这够不着啊……” 可惜这会儿老板娘全无主导的能力,想往后凑,南宫星双手一抓便把她的屁股牢牢卡住,就是只留几寸埋在她膣内前后滑动,那丝丝缕缕的骚痒一股股的全都汇聚到深处酸麻难耐的蕊心。 “哎呀……深点……求求你深点吧,”老板娘急得双腿都有些哆嗦,偏偏面朝下被南宫星按着丝毫动弹不得,双手要不被绑还能好些,当真是作茧自缚,“哎呀,你……你这么弄,我……我要疯了!” 南宫星仍是不紧不慢的在膣口附近挺动,时不时还转动腰杆让胯下龙头往她痒处搅拌一通,她退他便撤,她耸他便推,一攻一守好似过招一般,只不过南宫星占着大优情势,就像拿了一条咸鱼锤在被拴住的馋猫口边,只准它舌尖碰到,就是一口也不给咬实。 心痒难耐,馋涎都将大腿染的透湿,老板娘急得哀求连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婉转娇吟就染上了急切的哭腔。 估摸着差不多到了界限,南宫星俯身下去将她腰肢一搂,凑在耳边喘息道:“来,自己吃顿饱的吧。” 话音未落,他搂着她向后一躺,将她举到了自己身上。 这种心急火燎的当口,老板娘哪儿还记得刚才还说过不肯在上面,满脑子只剩下胯下近在咫尺那根又热又硬的老二,趁着还有个头儿卡在自己身子里,当下就双腿一分蹲住了架势,使出练功扎马步的劲头,一屁股便沉到了底。 “咿……呀啊啊啊……”这一下美的她简直三花聚顶,一口浪叫都喊不出整个的,硬是拉成了细长一线。 唯恐南宫星又把到口的阳物撤走,老板娘连屁股也不敢抬的太高,就那么贴着他的小腹来回旋磨,双手在身后连忙挣开了绑得并不算太牢靠的腰带,撑稳了身子,快活无比的上下晃了起来。 乳波臀浪奔就要在这种丰腴妇人身上才显诱人,南宫星看的兴起,从下往上使起了劲儿,这一挺正迎上老板娘结结实实的一坐,一根巨龙登时塞到了底,连两颗肉丸都险些一并送了进去。 早被吊足了胃口的老板娘哪里还禁得住这么重重一击,花心一缩一放,当即便泄了个稀里哗啦,蜜缝里流出的股股淫津,把南宫星的毛发都溻湿了一片。 看她僵在那里两瓣丰臀不住夹收正是受用无比的当口,而这种时候女子的桃源小径可以说是既紧又滑,层层蠕动好似活物,不是名器也能沾上八分美妙,南宫星当然不愿错过,双手一捏臀肉托住她娇躯不坠,跟着雄腰猛挺,一根玉杵向着那放倒了的媚臼深处便是一串连环进击。 娇嫩媚穴越是奔向极乐便包裹的越是紧致,而那里吸得越紧,南宫星就战的越是勇猛。 几百下啪啪脆响过去,南宫星低吼一声,将她身子向下一放,龟首深深钻入绞紧的蜜管儿之中,用力跳了两下,酣畅淋漓的喷射起来。 老板娘早已被奸的四肢瘫软,汗出如浆一身油亮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两片肥美花唇之间更是一片汪洋,泄的好似破了尿泡,最后被阳精一冲,也没了力气叫唤,只是翻着眼睛呃呃挺了两下,约莫是又丢了一泡。 这回再把老板娘放下之后,她连撒娇的力气也没了一丝,含嗔带怨的瞥了南宫星一眼,算是不满了刚才被吊的七上八下的胃口,跟着便如摸到了炉火旁的小猫一样,幸福无比的将身子一蜷,缩在南宫星怀里闭上了眼。 南宫星还想调笑她两句,可还没开口,她倒是已打起了细细的鼾,竟转眼就睡踏实了。 两具汁水狼藉的身子,自然只好靠他来草草收拾一番。 这种毫无顾虑可以彻底放开手脚的鱼水之欢,平素总是想着女伴心绪的南宫星难得遇上一次,此时静下心来,倒真是放松的彻彻底底,四肢百骸都极为舒泰,要不是怜惜老板娘倦极,还真想鼓起精神再来一场。 不过既已如此,他也就压下欲念转而行功冥思,休养精力,准备迎来正午那场群雄集结。 这营救方语舟的阵仗必定藏了不知如何的暗潮涌动,不要说是南宫星有此顾虑,白若云也是颇觉紧张,一大早就醒转过来提剑出门,在练武场出了一身大汗,才算是平复了少许。 天还未亮,倒是让他正看到从老板娘房中悄悄溜出来的南宫星。 南宫星当然也看到了白若云,不免稍稍觉得有些尴尬,过去寒暄道:“这么早便起来了么?” 白若云唇角微勾,淡淡道:“起来的是我,总好过是兰儿。” 南宫星面上微微一红,只好转而道:“咱们临近正午再过去也来得及,白兄不妨再休息休息,养足精神。” 其实任谁都看得出南宫星对白若兰的兴趣,白若云这做哥哥的当然多少有些生气,略带讥刺道:“在下昨晚睡得还好,倒是南宫兄应该再好好休息一下。” 知道多说无益,南宫星只得草草应付两句,走向自己的客房。行到半途,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扭头道:“白兄,此间这些烦心事都解决之后,你可否赏脸陪小弟一起去喝杯花酒?” 白若云没想到他此时竟会冒出这么一句,眼底登时升起一股怒气,但一眼望见他神情颇为古怪,似乎有什么别的意思,略一犹豫,还是道:“南宫兄帮了我们白家这么大的忙,在下请你喝杯花酒也是理所当然。” 南宫星展颜一笑,神态颇为满意,道:“那再好不过,到时还望白兄不要嫌麻烦,地方就由小弟来选吧。” 白若云皱了皱眉,道:“在下不擅此道,听凭南宫兄做主就是。” 南宫星点了点头,又一拱手,转身回房。 到天光大亮,众人都起了身,老板娘倒是还在卧房酣睡,丫鬟进去看了几次,都只说睡得香甜不敢打扰。 白若兰和唐昕嘀咕一阵,都猜老板娘肯定是又喝多了,南宫星看白若云似乎并未提及他的事,也算略微放下心来,便道:“老板娘多半又要睡到午后,咱们既然有事,也就别讲究什么礼数,非等着她来送客,到了时候,咱们自行出发就是。” 有老板娘的提前吩咐在,上午返回的手下便将情形向南宫星他们做了报告。 城外确实已经有武林人士出现,不算那些三五成群较好辨认的帮派弟子,光是独行客就有将近十人之多,但其中有多少是路过多少是为此事而来还不好下定论。 但其中有一个女人只要是对蜀州武林略有了解的,便不会认错。 三十多岁,身形瘦小,左目已瞎,看上去整个人也就五六十斤的分量。 可她背后,却偏偏背着一把七尺关刀,厚背刀锋暂且不论,光是那根铜柄,便不是寻常壮汉挥舞的动。 这女人原本姓什么没人知道,众所周知的,只是她如今的名字——关凛。 江南的一流高手之中,另有一个来路不明的恰巧用的是剑,关凛手下几乎没有活口,而另一位出手却绝不杀人,好事者便将两人齐名并称,唤为寒刀佛剑。 她本就是南宫星最不希望能如约出现的人,无形镖裘贯和她比起来,就像是个丢石头的孩子一样无害。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我只希望这位关大姐莫要成为咱们的对头才好。” 白若兰不解道:“咱们是去帮忙救人,和她可是一路的,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猜测不好拿来当作解释,南宫星敷衍两句带了过去,与众人商量了两句,决定离开老板娘这里后绕道另一侧大门入城,免得给老板娘带来什么后患。 留在酒摊那边的马早被牵了过来,已在门外候着,南宫星托酒坊的伙计留下话,让老板娘多留张大人几天,城里风头过去,再放他回家,顺便卖个人情。 收拾清点妥当,唐昕带上宋嫂,白若云带上宋家当家,六人四马,扬尘而去。 诺大的酒坊,重又安静下来。 两个丫鬟一间间的收拾着空出的几间客房,清理南宫星住的那间时,突然听到门口有什么响动,扭头一看,却是老板娘站在那里,目光清亮,显然已醒了很久。 “您起了啊?怎么没去送他们啊?”平素没大没小惯了,嘴快的丫鬟立刻就问了出来。 老板娘笑了笑,自语般道:“有什么好送,不过是场梦,醒了,就该忘了。” 说罢,她打了个呵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扭身子,顺势擦了擦眼角,缓缓走向了酒窖。 十里桃花醉,不如,再喝上一坛吧…… 第三十六章、群雄 知道来了这么多高手,一心想着救人的白若兰自然是十分高兴,只是宋嫂哭干了眼泪的模样就近在咫尺,找到那三个孩子之前,她也只有按捺着心中兴奋好言宽慰。 白若云和唐昕看上去也颇为乐观,毕竟来的人中就算是寒刀关凛这种下手狠辣的高手,行走江湖仍是踏的堂堂正道,加上柳悲歌一刀镇场,那鬼面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难以直接伤到白家兄妹才对。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临近陆阳城时,白家兄妹二人还是按南宫星的意思戴了斗笠,以贺姓互称。 今日春燕巡路,晨风带潮,日头懒懒爬了半个时辰,便早早没进云中不见踪影,待到北天那一线铅灰如浪涌至,八成会有一场好雨。几人在城外买了蓑衣穿上,看着倒也并不太过显眼。 城门口一个妇人正带着孩儿踏郊戏草,宋嫂触景生情,又低着头呜咽了两声,她丈夫却只是呆呆坐在马上,仿佛连对妻子说两句话的力气都已失去。 白若兰略感愤懑,低声道:“那鬼面人竟然拿孩子当作人质,实在无耻至极。等今日的诸位大侠将他揪出来,我一定要替宋嫂砍他几剑。” 宋嫂抽噎道:“我……我只是想我的孩子们平安无事……只是这样……而已……” 南宫星仰头看了看天色,问了句:“对了,唐姑娘,慕容极的伤势后续如何照顾,你给老板娘的人交代好了么?” 唐昕白他一眼,道:“你昨晚专门叮嘱的,我怎么敢忘。照顾他的那个小子还收了我二两银子,不给上心,回头我知道了一定去踢他的屁股。” “我写的字条呢?” “等他清醒了,自然有人帮你给他。”唐昕颇为好奇的从马背上探下身子,低声道,“你真要如此上心,这些事你干嘛不自己去安排?老板娘把你的武功夸得天下少有地上无双,她那些手下要是你吩咐一句,可比我塞银子都管用的多。” 南宫星微微一笑,只是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个小小少年受了这么大的挫折,有什么法子能多少安抚他一下呢?自然是等他伤好之后,不经意间听说有个温柔美丽的姐姐专心致志的为他疗伤,即使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去,仍好生嘱咐一番旁人,当真是情深意重。他有这么一遭激励,重新振作可就容易的多。” 唐昕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你这人就坚持不了三句正经的。”她扭头望了一眼白若云,确认他们兄妹没注意这边后,压低声音道,“你对这小捕快这么好,莫非是因为当年你父亲一手弄垮了慕容世家的缘故?” 南宫星笑道:“只是投缘而已。你们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 唐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一遇到我说中了的事,你就爱顾左右而言他。” 南宫星打了个哈哈,突然皱了皱眉,指着城门那边道:“那个拿鞭子的,你认不认得?” 唐昕本以为他又在转移话题,但回头看了一眼后,倒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那就是惊龙鞭宿九渊。说真的,鞭法这种冷门武功,能练到他这个地步着实不易。” 先前这声哦说的平平无奇,但话刚说完她马上又咦了一声,却是显得十分惊讶,为了确认不是自己看错,又连忙扭头过去仔仔细细看了一看。 她这才知道南宫星未必认不出宿九渊,毕竟光是那条盘起来比寻常长鞭大不止一圈的兵器就好认的很,他这一指,根本就是故意让她看到宿九渊身边一同走进来的那人。 方正脸庞,八字丧眉,虽说胡子刮了个干净,但唐昕总不会少了点胡子就认不出自己的堂兄。 本该早早带着人回到唐家的唐行简,此时竟也到了陆阳城中! 唐昕心中莫名一阵不安,本能的抬起手压了压斗笠,不知为何竟不愿让这个她一贯敬仰的堂兄认出,她略一犹豫,索性跳下马背,让宋嫂坐在马上挡着她的身子,低声对南宫星道:“他……他可不是我叫来的,你的事,我还没对他说过。你相信我。” 南宫星笑着点了点头,拉过她从马边探出半边脑袋,道:“先别急着藏,你堂兄没看这边。帮我看看那一串,你能认出几个?” 唐昕皱着眉一一打量过去,小声道:“我又不是什么江湖百事通。再说了……你未必比我认得少,不就是想听我说说,给你印证一下么。” 南宫星望着那边笑道:“这不是有你在旁帮我印证一下么,要是没你在,我也只能瞎猜不是。我都发愁,万一被你惯坏了,以后没你在身边可怎么办。” 唐昕顶了他一肘,双眼一扫又确认了一遍,才道:“一流名气的只有个宿九渊,我大哥身后那个白白净净好像整天不怎么见太阳的应该是寻梦浪子邢空,那双桃花眼我不太可能认错。再后面那几个,看不出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走在最后那个呢?就那个脸色比邢空还白的。”南宫星扯了扯唐昕衣角,低声问道。 那是个大概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与前面众人隔了将近十丈,显然是不愿与他们一道,一张瘦长面庞苍白如纸,竟比邢空那好似被酒色泡出的脸还要白上几分,白的近乎透明,甚至透着丝丝鬼气。 他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剑柄连鞘通体乌黑,连剑穗也是一般颜色,看鞘上隐约雕纹,似乎并非凡铁。 白若云也注意到了那把剑,唐昕还没开口,他先低声道:“是黄泉。” 南宫星面色微变,唐昕似乎也吃了一惊,道:“是与谢家兄妹手上的清风、烟雨齐名的那把黄泉?” 白若云的双目发亮,颇为兴奋道:“不错,一十七把神兵古剑,暮剑阁都曾列为目标,白家手上最多的时候,共集到了九把。后来作为天下第一剑与四大剑奴的谢礼,我们将清风和烟雨两把最顶级的上品送给了谢家兄妹。这把黄泉虽然在十七古剑中位列末座,却并非是因为此剑有什么瑕疵,而是煞气太重,极为不祥。” 白家创下三十六路夕云剑法之前,断霞峰上的名号本叫做募剑阁,如名所示,募集天下宝剑,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昔年神剑山庄的象征,那把天下第一剑。四大剑奴也是为此进入白家,成为暮剑阁蒸蒸日上的基石。 因此白家的人,对宝剑的鉴别之力,绝对不会逊色于他们的剑法。 白若云意犹未尽,又道:“若是不仔细观察剑鞘纹饰,很容易将这把剑错认成雅乌。不过雅乌当年在紫禁之巅遭逢一场不甘之败,锐气丧失大半,及不上黄泉凶光逼人。南宫兄,碧姑娘那把碧痕已算是颇有煞气的宝剑,可跟这把黄泉比起来,简直就像个温柔可爱的姑娘一样。” 南宫星微笑道:“白兄对名剑的来路果然如数家珍,不知这把剑此时的这位主人,你可有什么头绪?” 白若云略一思忖,摇了摇头,道:“黄泉已有四十余年不曾在江湖出现,最后一次露面,是在雁悲山顶,与破冥道人决斗的天剑李啸风手中。可惜决斗双方不论哪个,此时也应已过花甲才对。” 唐昕听他说完,接道:“我本还猜不出那是谁,白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人。他是破冥道人的弟子,后因逆练幽冥九转功踏入采补邪道被逐出师门,几年前曾听说他在万凰宫的人手上吃了闷亏,便又潜回师门所在,偷了一把宝剑出来,苦练剑法准备往西域关外寻仇。” 南宫星皱眉道:“幽冥剑阴绝逸?他和柳悲歌到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一路,看来多半是恰好在附近,得到风声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看白若云颇为渴望的看着那把黄泉,南宫星忙道:“白兄,阴绝逸好歹是破冥道人门下绝字辈的高手,你心里再怎么痒痒,也请老实忍住吧。”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此剑难得一见,我只是想多看几眼罢了。” 唐昕用手肘顶了顶南宫星,低声问道:“那要真是阴绝逸,堂堂绝字辈的高手,武功如何?” 南宫性正要开口,突然醒觉过来,忙转而笑道:“这话问得,我又没和他交过手,如何知道。” 他顿了一顿,还是绕了个弯子道:“不过幽冥剑这门功夫当真练到融会贯通的境地,即便和柳悲歌一战,也不能说全无胜算。” 唐昕眼珠一转,微笑道:“那就算他来搅局,这里的高手应该也应付的下来。关凛与柳悲歌两人联手,绝字辈中单拿谁出来应该也敌不过吧?” 南宫星扭头看她一眼,明白她的心思还在风绝尘上,便笑了笑不再答话,只道:“看来那边的人快到齐了。咱们也过去吧。” 宋家夫妇下了马后,互相搀扶着走在南宫星一行四人中间,当下不过巳正时分,离午初尚且还有一阵,六人虽然牵马走的不快,却也不太担心耽误了事情。几双眼睛一齐留心,顺便看看是否能有和那三个孩子相关的蛛丝马迹。 进城的江湖人半日间多了数倍不止,白家兄妹即便不用蓑衣遮着长剑,也谈不上有多引人注目。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郡尉大人使了手段还是这陆阳城一贯如此松懈,这么多佩刀带剑的江湖人纷至沓来,竟不见官府中遣出人手四处巡防。 陆阳城的百姓大抵是没怎么见过这等阵仗,除了几个胆子大的小贩仍在吆喝叫卖,便只剩下一些远远看热闹的年轻小伙子尚未躲回家里。 那承泽客栈的大掌柜,要是胆子大些,肯定要当场关了店门,可惜他也只是个寻常平民而已,只敢吆喝着让小二出去招待那些要酒要菜满脸杀气的煞星,自己搂着婆娘缩在柜台后头瑟瑟发抖。 南宫星他们并未走得太近,而是远远停在了街口另一侧,站定在能同时看到客栈门外和方家宅院的地方。 “那个满面红光的胖老头就是无形镖裘贯,”唐昕为了不被唐行简看到,也弄了顶斗笠戴在头上,一边小声认人,一边留意着堂兄的动向,“那个颇为富态的中年男人,就是穿的很讲究的那个,就是破天一剑沙俊秋……糟,孙三手这个马屁精,去找我大哥搭话了。我先躲下。” 南宫星张望过去,果然孙三手正颇为谄媚的和唐行简说话,说不两句,唐行简便挑了挑八字丧眉,转着脑袋四下看了一圈。 南宫星也不想被他认出,便挪到了马后稍微躲了一躲。 按说唐行简在白家的表现并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但他此刻出现在陆阳确实很耐人寻味,就连唐昕都起了疑心,南宫星当然也要小心提防。 日头懒洋洋的爬高一些后,承泽客栈门前已经站定了近四十人,还有许多被带来的门人弟子四下散开大圈围住了方家,手上大都捏着暗青子,以防里面的人见势不妙伺机脱逃。 南宫星托着下巴仔细思忖一番,仍想不出这种情形下雍素锦要如何脱身。 怎么看,这都是一步死棋。 那个鬼面人,到底留了什么后手?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方家的这些人,已被当作了弃子。 可布下这么一个局,再弃掉方家的几个喽罗外带一个辛苦延揽的雍素锦,能有什么好处?栽赃如意楼?就算那几个喽罗视死如归豁出名做了嫁祸的手段,方家夫妇又还不是死人,这么多高手在场,杀人灭口反倒会惹人生疑。 再说以雍素锦的性子,真被当了弃子用来栽赃嫁祸,只怕转身就要去追杀那个鬼面人到天涯海角,怎么可能配合他们演戏。 思绪被客栈门前连声响起的“柳大侠”打断,南宫星侧目望去,柳悲歌和方群黎并肩走了出来,环视一圈后,柳悲歌拍了拍腰间刀柄,朗声道:“感谢诸位给了我柳某人一个面子。今天这一臂之力,我记在心里,诸位今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柳某人帮忙,只管托人带句话来,我若推脱半句,算我是没种的乌龟王八蛋。方兄,具体情形你来说吧。” 方群黎面色凝重走上前来,隔着客栈屋角指了一下方家,开口说了起来。他说话条理分明言简意赅,寥寥几句,已将方语舟夫妇如今的惨状说的清清楚楚,不甚详细之处,反而留下更多可供想象的空间,令人愈发义愤填膺,说到夜里院中传出的凄厉惨叫,赶来的几个女子都是怒气上涌恨不得这就杀进门去,仅有关凛瞪着一只独眼面无表情只是听着。 行走江湖的女子,平时兴许不拘小节邋邋遢遢,但到了这种群豪齐聚的场合,但凡有些姿色的,总少不得略施脂粉以最明艳的一面见人。 关凛却已不必如此。 并不是她年纪大了,事实上,不管多老的女人,只要有合适的机会,也总还是会打扮一下的。 她不再需要梳妆打扮,只是因为弄瞎了她左眼的那道伤痕,几乎占据了她半边面颊,那狰狞的猩红一线,甚至会随着她的心跳而不住抽动,就像一条半死不活的巨大虫子,趴在她的鼻梁左侧。 看她完好无损的另外半张脸,隐约还能看出她没受伤的几分清秀,可正是这几分清秀,反而让另一边的伤疤更加刺目。 也许,她并非心甘情愿那样面无表情,只是不愿让脸上的喜怒哀乐,牵动那条疤痕变得更加丑陋罢了。 南宫星远远望着关凛的脸,突然很想让她能毫无芥蒂的开怀大笑一次。 唐昕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喂,你别这样打量人家的脸,太无礼了。”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觉得丑陋而故意避开不看,才是真正的无礼吧。” 转眼间,方群黎已把诸人分配妥当,最多的一批由关凛压阵,封死正门,余下分作两支,宿九渊沙俊秋分别带领左右夹击,而最有可能夺路而逃的屋后房顶,则由裘贯率以唐行简、邢空为首的几位青年俊杰占住,柳悲歌从旁策应。 “救人为主,大家动手!”方群黎一见众人就位,毫不犹豫将手一挥,厉声喝道。 话音未落,裘贯双臂一振,捏着两把飞镖纵身而下,沙俊秋微微一笑,如迈下台阶一般踏入院中,宿九渊双足一点,身形软软一扭闪了下去,他们身后诸人立刻拔出兵器在手,将方家小小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唐昕皱眉道:“这下就算是三个雍素锦,恐怕也插翅难飞了。” “什么人!”院中暴起一声怒吼,紧接着化作一声惨呼,旋即一个矮小的身影猛然窜上院墙,双臂护着头面想要冲出,墙头诸人还没出招,就见院中一道乌光猛然凌空追来,精准无比的套上了那矮子的脖颈。 乌光一束即松,收回院中。 那矮子的一纵之力竟丝毫没受影响,仍向着墙外飞了出去。 但抽出兵器的人,已都不再去拦他。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已经歪到了一个近乎诡异的程度。 方才飞起的那一鞭,已勒断了他的脖子。 一霎之间,断其颈而不阻其势,宿九渊的惊龙鞭,果然不负盛名。 那矮子的尸身刚刚坠地,方家大门轰然巨响一声,碎裂两旁,一个黑黝黝的高大壮汉怪叫着冲了出来,身上竟连条裤子也没穿,赤裸裸的胯下那条阳物仍然翘着,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 那大汉一眼望见如此多的人守在门口,双目一瞪开口就要喊些什么。 只可惜他的话还没喊出口,冷冰冰的剑锋,就已从颈后刺入,贴着他的舌面,从他的嘴里刺了出来。 腥臭的尿液从他仍未软化的阳具顶端流了出来,巨大的身躯软软的瘫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不要杀我!不……不要杀我!”随着惊慌失措的尖叫,一个白面后生抱着后脑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胸前还插着两只飞镖,血已将衣物染红了大半。 方群黎上前将他按住,连出几指点在胸前,既帮他止了血,也顺势将他点住动弹不得,这才沉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祸害方大侠一家?” 那后生咳了口血,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我……我们兄弟……”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院门内一声羞愤至极的怒吼:“都给我让开!” 怒吼声中,方语舟提着一把长剑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一看见那后生,一双眼睛顿时红的好似要滴下血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当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架势。 方群黎一愣,起身道:“兄弟,你……” 他才说了这三个字,方语舟就已走到了那后生的身前,对着那后生的胯下一剑刺了过去。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呼,方语舟手中剑锋直直刺入那后生的命根子里,他毫不犹豫一转手腕,剑刃一搅,立刻便把那后生的老二搅了个血肉模糊。 “啊啊——饶命、饶命啊——!”那后生穴道被点完全没有躲避之力,只得连声惨叫告饶。 但方语舟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剑锋一抽,跟着又是狠狠劈下,顷刻之间,竟把那后生一条阳具,连在身上活活剁成了肉馅一般。 那里本就是男子血脉汇集之处,几剑下去,已是血如泉涌,等到方语舟满头大汗的驻剑而立罢手停下,那后生口鼻的热气早就只出不进,死了个十成十。 门前诸人大都只当方语舟嫉恶如仇,又是自己夫人受辱,会如此愤恨也是情理之中。 只有少数心思较为通透见闻也广的人,才看出方语舟走路的样子颇为怪异,好似在臀股之间受了什么重创,杀人泄愤的时候又一直盯着某处下手,自然猜到一二,只是如此羞耻之事,不好当场说开,只能日后当作江湖闲谈的笑料罢了。 似乎是怕方语舟太过激动,方群黎连忙上前将他揽住,低声出言安抚,也不知是否看到堂兄赶来总算有些安心,方语舟望了方群黎一眼,双肩一松,连长剑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靠近门口的几个人往里探了探头,疑惑道:“方夫人呢?” 里头安静了一阵,跟着突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木板被人一剑劈开,片刻后,沙俊秋和裘贯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钟灵音从院里走了出来,沙俊秋身上的外袍裹住了钟灵音的身子,但光看衣摆下露出的那双赤脚和毫无遮挡的小腿,也知道钟灵音的身上必定只有这一件袍子而已。 在门外的许多人心中,钟灵音的形象应该还是那个温婉秀丽的丰美少妇。 所以如今被救出的这个钟灵音,着实让他们有了一种不敢确认那就是本人的错觉。 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头秀发如今四散披开,额前鬓边都被剪得乱七八糟,耳后还秃了两块,看那残留的血痂,显然是被硬生生连着一层头皮揪掉。 原本丰润饱满,透着初为人母的喜悦红晕的面颊此时已彻底凹陷,加上眼窝又黑又深,瘦的好似得了痨病一般,眉毛也被剃去,一侧的鼻翼挂着一枚铜环,穿孔之处血迹犹存,双唇不见一丝血色,唇角残留着一块一块干涸的白色污痕,露在袍外的脖颈上套了一个项圈,一看便是给看家护院的畜牲所带。袍脚下方露出的一双小腿也是惨不忍睹,不仅满是乌青,还布满了针刺的小孔,十根脚趾,也只剩下两只小拇趾还留有趾甲,剩下八块地方,均成了暗褐色的一块血痕,看色泽由深至浅颇为整齐,竟像是每日拔掉两个一样。 沙俊秋扶着钟灵音送到方语舟手上,转向方群黎道:“地窖里还有一个女人,不过已没得救了。” 方群黎咬牙道:“这班人罪无可赦!就这么杀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方语舟抬起手,颤声道:“还……还有人,在里面。” 众人都已是怒火中烧,一听此言,当下便有数人抽出兵刃,上前几步便要抢进门内。 不料一个背影却从里面缓缓退了出来,长鞭卷在手臂上,蓄势待发却并未出招,正是先前进去的宿九渊。 宿九渊一退出门槛,便纵身跃到一旁,朗声道:“小心,她手上拿着孩子!” 门内缓缓走出一个年轻女子,一手搂着一个年幼小儿贴在怀里,另一手握着一柄匕首,寒光闪闪的刀尖紧紧压着孩子的颈侧。 钟灵音浑身一颤,张了张嘴,却并未喊出一点声音,方语舟咬牙切齿迈上一步,怒吼道:“张蓉!把孩子放开!” 大概毕竟是在身边奶了一年的孩儿,一看张蓉抱着小孩走了出来,宋嫂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几欲晕倒,唐昕忙从旁搀了一把将她扶稳,白若兰也咬牙恨恨道:“拿孩子当人质,好不要脸!可惜今日这么多高手围着她,看她怎么走得脱!” 张蓉却好似并非要逃,她仿佛遇到了什么极为难以理解的事情,一双眼睛满是愤恨疑惑,但那张嘴偏偏像被缝在了一起,连半个字也不肯说,只是用手里的匕首死死顶住孩子的脖子,充满怨毒的盯着站在离她几丈之外的钟灵音。 她已折磨了钟灵音这么久,她的恨,却像是完全没有得到一丝宣泄。 如果这匕首是顶在钟灵音的脖子上,她必定已毫不犹豫的刺进去。 她眼中鲜明的悔恨,已足够说明一切。 钟灵音抬起头,看向张蓉的脸,她抿了抿嘴,掰开了夫君的手掌,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跟着,她一下跪倒在地上,像个最谦卑的女奴一样伏在那里,用嘶哑干涩的声音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的儿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真的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照做,只要我儿子平安无事,我就是下了地狱,也绝无怨言。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不知是否被这一幕触动,宋嫂抽噎着擦了擦脸,泪水已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蓉的表情却变得更加愤怒,她扭着头,往门前的人群里看着,象是在找什么人。 方语舟过去站在了妻子身边,压抑着怒气道:“张姑娘,你放了孩子,咱们有话好说。我只想要我儿子没事,别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想死,不是么?” 张蓉怒瞪方语舟一眼,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腔恼恨几乎要从双目中喷溅出来,她突然张开嘴,发出一串嘶哑干涩令人觉得无比刺耳的尖叫——与其说是嘶号,更像是胸中的怨恨化作了气流从喉间呼啸而出。 跟着,张蓉拿着匕首的手猛然举起。 一个不懂武功的寻常女子,准备用匕首刺人的时候,理所当然会先这样拉开一段距离。 但她却不知道,在这种高手环伺的情形下,这样稍微离开孩子脖颈一下的动作,已足以让她死上十次。 投鼠忌器的人,只不过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自信。 关凛很有自信。 不然,她不会用那样一把关刀作为自己的兵器。 张蓉手臂上的肌肉才一绷紧的瞬间,关凛瘦小的身影已经一闪冲出。 当张蓉的胳膊落下的时候,那把匕首已经连着她的手掌手腕,拖曳着一道血弧飞了出去。 门前年轻一些的人,甚至都没看清那把巨大的关刀,是怎样霎时间劈过了张蓉的身前。 温热的血溅到脸上的时候,张蓉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巨烈痛楚,和几乎能让她的骨髓都冻僵的凛冽寒意。 她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徒劳挥下的手臂,旋即发现,怀中的孩子竟也失去了控制,被那关刀打横一托,向后高高抛了出去。 她明明死死搂着那孩子的……她惊慌的想让自己另一只手用力,这才发觉,她另一只手,竟也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自己的额心迅速的扩散,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裤裆里传来湿漉漉的感觉,她瞪大眼睛,却惊恐的发现,世界在她的眼前诡异的分开到两边…… 孩子飞起到半空的时候,宋嫂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呜咽一声晕了过去。幸亏如此,她才没有看到紧接着张蓉被关凛一刀劈成两片,五脏六腑喷溅一地的惨状。 不要说寻常百姓,就连这些江湖人,也有不少忍不住想要呕吐。 白若兰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压不下那股烦闷,跑到马后扶着墙哇哇吐了起来。 方群黎轻轻一跃,将孩子接到怀中,抱到方语舟身前,柔声道:“兄弟,可还有漏网的对头么?” 柳悲歌纵上院墙,望着屋内道:“当然还有。只是这几个杂碎,怎么可能将他们夫妇害成这样。别的不说,至少还有一个打赤脚的年轻娘们,那一晚曾向我偷袭,看她功夫,陆阳城里遇害的那些武林同道,十有八九是被她所害。” 关凛的独眼眯了一眯,将关刀倒拖身后,大步迈入院中。 宿九渊等几个高手彼此使了个眼色,也跟进四下搜索起来。 方语舟周身发颤,咬牙道:“那女人……就是雍素锦,血钗雍素锦。不过……她并非主谋,只是被人请托,特地过来帮忙杀人而已。” 钟灵音呆呆地望着方群黎怀中的孩子,喃喃道:“不必找了,那女人……昨天就没再出现过了。” 方家并不大,很快,里面的几个高手也都纷纷出来印证了她的说法。 “里面没其他人了。” 方群黎皱眉打量了一下方家的情形,柔声道:“弟妹,你们两个先随我去客栈休息休息,等精神好些,再来告诉大家,究竟是何方神圣,要来如此加害你们。” 方语舟眉心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钟灵音却一把推开了旁边搀扶过来的女子手掌,勉强站稳在中央,突然抬手脱下了身上披着的外袍,嘶声道:“我不需要休息!我……就在这里说!能让各位英雄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将来能为我们夫妇仗义出头,我死也瞑目了!若不是为了我儿子的性命,我根本不必苟活到今日!我只是为了孩子……只是为了孩子……” 说到后来,她已是泣不成声。 众人的视线,理所当然的被她完全赤裸的身体吸引过去。 却并非是因为色欲。 男人看这样的裸体再久,只怕也很难提起半点兴趣。 如果方才露出的脖颈和一段腿脚已经悲惨到触目惊心,那此刻露出来那躯体上的惨状则远远超出十倍不止。 方才张蓉被劈成两半的时候忍下不曾呕吐出来的人,此刻却有不少弯腰捂住嘴巴跑到了一边。 白若兰才刚擦净了嘴巴走回原处,远远一眼看见,面上又是一阵发青,回身又跑到马后吐了起来,而陪着她一起呕吐的,还多了个唐昕。 没有人忍心看第二眼,所有人或者低下了头,或者转开了眼,仿佛视线在那样千疮百孔的身子上多停一霎,都是一种罪过。 没人在想钟灵音是如何忍受住的,大家都在想,她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孩子,也许就是唯一的答案。 也只有一个母亲,才能扛过这样的一场苦难。 一阵微风吹过,脓臭混合着腥臊飘进了人群,又有几个没忍住的扭头捂着嘴跑开。 愤怒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就连面无表情的关凛,握着关刀的指节都已发白。 大家都在等着钟灵音开口,南宫星也屏息凝神,想看看钟灵音是否已经知道了那鬼面人的身份。 钟灵音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方群黎怀中的孩子身上,她弯腰捡起方语舟掉在地上的长剑,蠕动了一下唇角,抚摸着剑锋缓缓开口道:“千错万错,是我不该帮我的小师妹逃了暮剑阁白家那一场婚礼。我只是怜惜小师妹与师兄情深义重,便帮忙做了这么一场戏,想着白家都是正道中人,当真东窗事发,我们好好的赔礼道歉,哪怕有损峨嵋清誉,也是我们咎由自取,总不至于酿出多大祸事。哪知道……我小师妹的那位未婚夫婿,恼恨白家名望受损,竟……竟请动了如意楼,来对我师姐妹几人进行报复!” 南宫星面色微变,一横手臂拦住欲上前辩驳的白若兰,低声对白若云道:“快,带着兰姑娘上马,往东门去。钟灵音已经不打算活了。” 果然,南宫星话音刚落,那边钟灵音已嘶声叫道:“我只盼各位英雄看在我如此惨状的份上,为我夫妇二人所受的屈辱,向白若云和那如意楼讨个说法!若是能换来我儿安好,我在九泉之下,也对各位感激不尽!” 大家的视线都不忍心放在她身上,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已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方语舟看到了,但他却并没有动,仿佛连他也认为,死,对他妻子来说已经是一种解脱。 剑锋划过,血雾喷上半空。 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钟灵音的人已倒下,她的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方语舟惨然一笑,突然反手一掌打在自己前额,口鼻中登时迸出一股鲜血,他双膝跪地,挣扎着向前挪了两步,与妻子倒在了一处。 奇怪的是,他们夫妻两人最后的神情,竟都带着几分愧疚。 只是没有人能再知道,他们的愧疚,究竟是因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逃 “明明不是我们做的,为什么不让我去说?”白若兰气冲冲的瞪了南宫星一眼,但终究一路过来对他早已服气,即便恼怒,说出口来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小心不叫那边的人听到。 白若云脸色煞白,眉梢不住跳动,显然也已怒极,但他双掌紧捏成拳,握的连掌心都要掐出血来,竟硬是把这股怒气压下,一拉妹妹手掌,沉声道:“听他的,过去也没用。这套,怕是从咱们到这儿后就设下了。” 南宫星顾着拦阻白若兰,并没在意身前的宋家夫妇,宋家那男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弯腰将宋嫂抱在怀里,向着那边大步走了过去。 唐昕诶了一声,迈步便要去拽,南宫星微微皱眉,一把把她拉住,低声道:“跟他们两个一起上马,先往东门去。快!” 三人这才磨磨蹭蹭的依言上马,白若兰犹自不甘道:“宋家这两口子,也不帮咱们说说话!” 南宫星苦笑道:“他们两个多半还以为你们兄妹姓贺呢。你这要求,也忒强人所难了。”他在马臀上轻轻一拍,让马儿先缓缓溜达出去,“再说……两个寻常百姓的言语,那边怎会有人当真。” 说话间宋家夫妇已经走到那边人群之中,表明了身份后,悠悠醒转的宋嫂从方群黎手中接过了那个孩子,喜出望外的死死搂进怀中,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只当是奶娘与孩子感情深厚,一想到今后这孤儿只怕只有这奶娘可以依靠,其中不少纷纷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旁人大抵是问了什么,宋家男人畏畏缩缩的答道:“我……我……不知道,绑走我和婆娘还有孩子的那些人,到……到是提起过如意楼。别的……我全都不清楚。我后来……一直被关在郡尉府,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南宫星看三匹马已经溜出几丈,便将自己那匹马的缰绳一松,也拍了一掌,让马儿也往哪个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马上就有人指着这边问道:“去郡尉府救你的,就是那边那个年轻小子么?” 唐行简登时咦了一声,道:“那不是前一阵子和白家兰姑娘走的很近的南宫兄弟么?” 南宫星知道抵赖无用,只得遥遥抱了抱拳,笑道:“唐兄,别来无恙。” 此时那三人已离开十余丈远,先前没关注这边情形的人,暂且还想不到他们本是一起。 南宫星也以为自己还能拖上一阵,不料方群黎陡然站起,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带杀气道:“南宫兄弟,你对宋家夫妇施以援手,颇有侠义心肠,也算是值得赞许。可郡尉府中大小一十九口,不过是有丫鬟贪图如意楼的银子帮忙藏了藏人,你何必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难不成,你是为了杀人灭口么!” 南宫星强笑道:“方大哥,这里这么多正道豪杰,如此大的罪名,总该有凭有据。这样血口喷人,不大好吧?” 方群黎冷冷道:“若不是你,还会是谁?” 南宫星忙道:“这陆阳城里会杀人的只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再说那天我救了宋大哥就一路送他离开,宋大哥和我离开的时候,郡尉府里的人可都还活蹦乱跳的。” 方群黎看向宋家那男人,问道:“那天是这样么?” 这句话才问出口,南宫星心中便是一沉。 因为他已看到了,宋嫂惭愧藏起的面孔,和他男人挣扎的眼神。 方群黎看那男人不答,又道:“你不要怕,我与柳大侠召集了这么多高手在此,就是为了不放过一个凶手。你们一家五口不管还有多少尚未找到,我都保证他们平平安安。” 宋嫂的丈夫缩了缩肩膀,低下头道:“他……他把我救出来后,又……又折回去了。再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 沙俊秋大步上前,拔剑在手指向南宫星,怒喝道:“你这油滑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裘贯不知何时坐上了墙头,手里夹着三支飞镖,冷冷看着南宫星那边。 寒刀关凛却并未有什么动作,而是歪着那只独眼,出神的盯着仍在抽噎不休的宋嫂。 南宫星扫视一遍眼前众人,长叹道:“我无话可说。看来,我的确本该一早便离开这里的。”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响起:“他在拖延时间!他就是如意楼的人!他和白家兄妹是一道的!往东去的骑马的那三个人,里面就有白若云!不要被他们走脱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滑头!”宿九渊面色一寒,飞纵抢上,人在半空手臂一甩,一线乌光疾飞而出,将近两丈的惊龙鞭竟比先一步出手的沙俊秋还要早到半招。 几乎同时,裘贯无形镖也已出手,三点寒光并未直取南宫星本人,而是分袭三路封住南宫星所有可能的退路。 鞭前剑后,镖封左右,这三人联手一击,任谁也不敢小觑。 更何况,还有柳悲歌这样的高手在旁边院墙上居高临下虎视眈眈。 这几乎已是绝境。 此时此地,换做方才离去的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只有引颈受戮。 可惜留下的是南宫星。 鞭风未至,南宫星的人已飘了出去,就像被风吹走的落叶,忽的一下便闪向了东侧。 既然知道他要往东去,裘贯的无形镖便有两枚封往这一侧。 裘老爷子在这手无形镖上下了足足四十三年苦功,再安逸的时候,一天也要练上两个时辰。 他指缝的老茧,已厚过很多小人的脸皮。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看到南宫星的身影往东动的时候,他的唇角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下一个瞬间,这一丝笑意便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南宫星只是在身前出手平淡无奇的划了一圈,那两支无形镖,便真的没了形迹。 裘老爷子的镖并不是没被人接住过,但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收了去,却还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第三次。 但正因为被收过两次,他才认得出这是什么手法,近乎本能的,他立刻惊叫道:“小心!大搜魂手!” 众人的脸色变了,唐行简的脸色尤其难看。 可首当其冲的,却是沙俊秋和宿九渊。 裘贯那声小心还没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两支要命的飞镖。 宿九渊长鞭一抖,借力在半空极为勉强的一扭,飞镖擦身而过,带破了他胸前衣衫。 沙俊秋轻功略差,更显狼狈,回剑自救已是万万不及,不得已,只好硬是沉下一口真气,就地一滚,让飞镖擦肩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这一招连消带打,避过了三人合击。而被认出来的大搜魂手,也帮了南宫星一个小忙。 本已准备动手的不少人,一听到大搜魂手的说法,都不由得停下动作,扭头看向了人群中的唐行简。 唐行简眉梢又往下垂了几分,忙道:“他不是我唐门中人,你们不必顾忌!” 这一句话说的颇快,但这句话的功夫,已足够一个高手出上不止十招。 更不要说是轻功本就不错此刻一心逃命的南宫星。 两镖挡下强敌,大搜魂手逼住裘贯让他不能再次出手,短短刹那间,南宫星已把形势计算到了极限。 先走一步的三人听到了这边的情形,已经开始策马急行。 最后的一关,就是柳悲歌。 从一开始,他就策应在旁并未直接出手,此时此刻,他作为定场镇心之人,已没有理由再袖手旁观。 南宫星向着马匹疾冲而去,余光一瞥,柳悲歌的刀已在手,人已纵出。 单纯与柳悲歌一战,南宫星并非全无底气。 可他一但被那把刀留下,即便单挑取胜,又能如何? 闪念之间,柳悲歌的身影已如鹰隼般扑空而至,手中刀光蓄势待发,竟是向着南宫星身前的马匹而去。 糟! 南宫星暗叫一声不好,那马儿还未奔至全速,若是他先行上马,绝不可能骑在马上挡下这一招离别刀,若是半途出手拦下,被对手刀招缠住,保不准连马也再难追上。 他被留下倒在其次,就怕白家兄妹脑子一热,为了他再折返回来,那才叫遂了对手的愿。 看来只有硬接一刀试试看能否借力追向马儿那边了。南宫星暗暗咬牙,脚下疾奔,气运双臂,对付柳悲歌这种高手,当然不可再藏私留手,孤烟掌或落日神拳,今日少不得露上一门。 柳悲歌人虽长得刚猛,离别刀的招数内力却都是极偏阴柔,南宫星略一思忖,拿定主意将内力尽数转阳,准备使出地狼纳兰暮的绝学落日神拳。 纳兰暮已亡故多年,兴许对头还没那么容易猜破他的身份吧。 转眼两人前后抢近马匹,南宫星一声低喝,气沉丹田顿足站定。 柳悲歌仿佛早已料到,刀招收放自如,寒风一卷转而攻向南宫星胸口。 哪知道斜刺里冷不丁杀出个程咬金,两人还没交手,旁边已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如意楼的小子,我来卖你个人情!” 随着话音,阴绝逸竟如鬼魅般杀入两人之间,腰间那柄古剑黄泉发出一声犹如垂死呻吟般的响声,卷着一股森森鬼气离鞘刺出。 幽冥剑并没有什么花巧的招式,而这样的剑法,却往往是最要命的。 柳悲歌怒啸一声,回刀封住胸前,守下攻势。 阴绝逸抢得先机,幽冥剑本就重攻轻守,自然是毫不犹豫招招进击,剑锋上暴起数寸剑芒向着柳悲歌扑面刺去。 得了如此大的一个空隙,南宫星当然没有不走的道理,此时无谓婆婆妈妈,只会浪费别人一番好意,虽说这人情阴绝逸必定要他有所回报,但这种情形下显然不是计较这种事的时候。他果断转身一跃跳上马背,从马鞍旁抽出马鞭便是狠狠一抽,呵斥声中,马儿扬开四蹄,撒腿跑向前方几十丈外的三人。 那三人毕竟还是担心南宫星被留在原处,一起将马匹略略缓了缓速,唐昕更是腾出一手带好了手套,攥了满满一把毒砂。看南宫星飞快赶上,这才一起挥鞭促马,向着东门疾驰而去。 城门并未闭锁,但却也没见到守门的兵卒,只有防止马匹疾驰伤人的木栏还摆在正当中。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后面,扬声道:“不必下马,我来。”说罢,单掌一扬,一股劲风击出,竟把数丈前的木栏咔的一声推开到一边。 白若兰惊得目瞪口呆,连唐昕也禁不住微微侧目,赞了声:“好功夫。” 南宫星随口笑道:“我练的掌法力道送的远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出城后一路沿官道向东,都跟紧些切莫走散了。” 白若兰犹自不忿,气道:“凭什么……就该咱们灰溜溜的逃命啊?” 南宫星叹道:“不逃,等咱们没了命,这些栽赃陷害的罪名,就再也洗不净了。” 白若兰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南宫星面色一变,顺着视线望去,登时也吓得花容失色。 城门外官道正中,竟站定了三排十几个官兵,张弓搭箭对准了出城的诸人! 旁边一个军官一眼看到四匹马儿冲出城门,立刻喝道:“郡尉大人有令,今日四门出城者必须下马验身,否则格杀勿论!” 南宫星一鞭抽上马臀,道:“冲过去!” 那军官毫不犹豫将手一挥:“放箭!” 唐昕银牙暗咬怒上心头,攥着一把毒砂的手掌立刻蓄足了力道。 南宫星忙道:“不必,我来!” 话音未落,弓弦铮铮连响,飞矢如雨扑面而来! 南宫星双臂一振,也未见他如何甩腕扬手,几十枚铜钱已洒出漫天金光,叮叮当当一通乱响,将那些箭矢尽数打落在地,一支也没有放过。 那些官兵再想搭箭,马已冲近许多,南宫星抬手捞过半空尚未坠地的十来枚铜钱,又是一样的手法射出,或伤弓身,或断弓弦,眨眼间便尽数废掉了对面的十几把弓。 那些官兵将废弓一丢,前两排纷纷抽出腰刀,后一排从背后取出长枪,仍要强行拦阻。 骑在马上冲散那两排持刀兵卒当然容易得很,可硬去突破一排训练有素的官军士兵所持的长枪,与送死也没什么分别。 南宫星转念一想,唐行简就在后面,说不定能帮他们解毒,这边形势严峻,实在不能继续仁慈留手,只得喝道:“唐昕,毒砂!” 唐昕早就等着这句,一声娇叱,玄黑铁砂带着要命的毒劈头盖脸打了过去。 那些整日操练的士兵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普通汉子,哪里躲得过毒砂这种堪称唐门标志的暗器,一片惨叫声中,连站在一边的军官也未能幸免,都捂着脸面痛苦万分的倒在地上。 唐昕余怒未消,策马跃过时还忍不住扭头啐了一口唾沫下去。 奔行一阵,官道转入山区,四马并行两侧已经几乎没有空余,道旁也从田地变作了山坡,支棱着一片片的歪脖松树。 南宫星左右一望,沉声道:“你们在前面等我一下。” 他一勒缰绳飞身下马,一个箭步窜入道旁坡下,纯阳真气运至十成,肩臂一紧,一拳平平击出,噗的一声闷响,打在树干之上。 这朴素无华的一招与寻常强身健体的长拳看似并无分别,哪知道拳劲落处,干枯树皮竟嘭的一下四散崩裂,比海碗碗口还要粗上一圈的老松咔嚓断做两截,整条树干斜斜飞上官道中央,犹如被数人抗在肩上,稳稳横在路面。看那断面,竟由外而里越碎越细,到了年轮中央那几圈,更是直接成了一团团的木粉,带着焦痕簌簌飘落。 南宫星马不停蹄,连连出拳如法炮制,那边惊呆在马背上的三人还没缓过第二口大气,并不宽敞的官道上便已堆起了一座树墙,七八颗粗大松树连着枝叶垒成一叠,摞得整整齐齐,就是叫几十个苦力带上斧锯忙活上一天,也未必能弄出这么一个巨大的障碍。 深吸口气,南宫星抬手抹了把汗,纵上山坡,快步上马,轻叱一声,赶到那三人身边,道:“好了,咱们走。真有追兵,这起码能挡他们片刻。” 三人这才缓过神来,一并催马前行。 白若兰眨了眨眼,连先前一直堆在喉头想问的话也抛到了脑后,开口便道:“小星,你……你刚才那是什么拳法?也……也太霸道了吧。” 南宫星微微一笑,还没作答,另一边唐昕已经略带兴奋的扬声说道:“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和孤烟掌齐名的落日神拳,对不对?” 白若兰双目一亮,道:“就是那个纵横江湖的纳兰暮用的拳法么?” 南宫星只得苦笑道:“九重天境,我不过练到了第七重,比起纳兰前辈还差得远。” 白若兰嘟囔道:“他有一半蛮子血统,兴许天生力气就比你大些。诶?这落日神拳,你也是跟你师父学的?” 南宫星侧目瞥了一眼唐昕,只道:“机缘巧合一位前辈高人给我了一本秘籍而已。” 这理由实在不算好,但也无法反驳。 毕竟这诺大的江湖之上,每天都会有无数传说发生,于再匪夷所思的情况下拿到一本武学宝典都说得过去。只要一句运气好,便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其实能在这江湖上平安无事的活下去的人,又有几个会运气太差。 看出了南宫星显而易见的回避态度,白若兰也不多做纠缠,马上想起了先前要问的话,柳眉倒竖,怒道:“对了,小星,方家那、那两口子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罪名赖在我哥哥头上?我们……我们明明是去救他们的啊!”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就算咱们当时没在那儿,这一切也还会照样发生。不如说咱们幸好当时在那儿,否则被一群江湖豪杰追杀,咱们见了阎王都说不清缘由。” 白若兰不解道:“我哥哥到底哪里对不起她钟灵音了?这次的事,她小师妹逃婚在前,他们师姐妹掳人逃走在后,于情于理,我们来要个说法总不过分。她……她凭什么连命都不要也非要栽赃陷害啊。”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我没猜错的话,她也是情非得已。” 白若兰一怔,跟着道:“她有什么情非得已的,明明人都被救出来了,孩子也平安无事,周围都是正道英雄,还有谁会害她不成?” 南宫星沉默片刻,道:“孩子的确平安无事,但那真的是他们方家夫妇的孩子么?” 白若兰又是一怔,唐昕一声惊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白若云也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原来如此,他们……好毒的手段!” “你是说……方家的孩子,其实还在对头手里?”白若兰也醒觉过来,只是口气中还有一些不信。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应该就是如此。孩子被那女人抱出来的时候,钟灵音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宋嫂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钟灵音之后跪地求情,一口一个我儿子,却连看也不看那个被匕首抵住的孩子一眼。关凛出手救人,孩子被挑飞到半空,方家夫妇没一个跟着动了视线,宋嫂却先承受不住,晕了过去。这些异常之处,只能说明一件事。” 唐昕眉心紧锁,竟显得有些胆怯,缓缓道:“你是说,他们救下来的那个,是宋嫂三个孩子中的一个?”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宋嫂还有两个孩子在他们手上,自然是对他们言听计从,方语舟夫妇苟活至今只是为了救下自己儿子性命,为此不惜当场自尽将咱们的罪名坐实。这一套布置虽然破绽不少,但作为临时应变的设计,已是大大足够。” “临时应变?”白若兰疑惑道,“难道一开始他们并不是这么打算的么?” 南宫星沉声道:“这布置如此仓促,显然是有人带来了什么变化的情报,才让他们不得不做出应对。我先前还猜不出是什么人,到离开方家门前那时,倒是叫我知道了。” “是谁?”白若兰怒气冲冲问道,“到底是什么人,对我哥哥如此恨之入骨。我哥哥一共也没在江湖走动多久,怎么就得罪了这么一个对头?” 南宫星道:“你们走远后,一个女人认出了你们兄妹两个,并出声提醒。不然他们问起我来历之类的事,我东拉西扯至少可以再拖一阵。那个女人知道咱们的底细,我匆匆看了一眼,她个子很矮,套了一件兜头披风,显然是不敢叫咱们看见她的脸。兰姑娘,你说,这会是谁?” 白若兰双目先是一眯,跟着越睁越大,惊道:“难道……是、是春妮?不,是……思梅姐姐?可大伯不是说……杀了她么?” 南宫星道:“不是她,还能是谁。” 白若云缓缓道:“没想到大伯到了生死关头,还想要庇护她。那她将矛头调转向我和南宫兄两人,算是要为大伯报仇么?”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白天英下手杀了她的父亲和叔叔,她应该不会还有为他报仇的心思。嫁祸给你,只怕一来是他们仍有图谋暮剑阁的打算,你这位继承人当然是最大的绊脚石。二来,给如意楼添了一条罪名,一石二鸟。最后,还顺便给我栽赃陷害了一把,连我这烦人碍事的不速之客,也跟着一并铲除。” 白若兰抿了抿嘴,小巧的鼻翼抽动了两下,道:“小星,唐姐姐,真对不住,这本来是我们白家的家事,你们不需要牵扯进来的。” 白若云咬牙道:“南宫兄,我妹妹说的有理。这事跟你们二位并无太大干系,你们从此不再插手,相信他们也不会对你们两个穷追不舍。尤其是唐姑娘,你是唐门中人,唐行简刚才就在那群人中,你还继续跟着我们,当真是有弊无利。不如……” 南宫星立刻打断道:“白兄,现在可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暮剑阁弄乱了他们的安排,以天道的行事风格,至少这一支为了暮剑阁而来的人马不可能轻易放过我。我现在帮你们兄妹,也就是帮我自己。至于唐姑娘,就要看她个人的意思了。” 唐昕从方才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此刻定了定神,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道:“我也不能走。我之后还有事要指望小星帮忙,跟着他出点力,也算卖他个人情。” 南宫星苦笑道:“你到和那阴绝逸一样,目的露的正大光明,一点也不遮掩。” “阴绝逸?”唐昕略感疑惑,开口问道。 “他听那些人说我是如意楼的,便硬卖了我个人情,帮我拦下了追击的柳悲歌。不过也亏了他横插这一杠子,不然我真没那么容易脱身。”南宫星口气平淡,心中其实犹有余悸,当时若没有阴绝逸,他全力出手即便能保得自己平安,多半也不会再有余力照顾另外三人。 后果险些不堪设想,南宫星当然不敢再有半点托大,也正是因此,他才带着三人转往东行,将原本安排在事件解决后的行程提前。 他已意识到,此事已不是光靠他单枪匹马就能顺利解决的了。 “阴绝逸冒这么大风险出手救人,看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托给如意楼帮忙呢……”白若兰似乎是想起了如意楼的种种传说,一时竟显得有些出神。 白若云看前方出现岔道,皱了皱眉,问道:“南宫兄,咱们接下来是要去哪儿?” 南宫星向着偏南那条大道一指,道:“去翼州。我本想等孙秀怡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带你们兄妹过来,现在事出紧急,只好先往这边跑上一趟了。” 白若云沉吟道:“南宫兄是在那边有帮手么?” 南宫星苦笑道:“我是没想到这次去蜀州看望兰姑娘会遇上这么大的事,要是早做安排,蜀州境内我也能找到不少帮手。现在事出紧急,翼州算是我的地头,总比这边安全的多。而且我先前约了人在那儿等我通知下一处落脚的地方,咱们过去直接和她汇合,多她那一把刀,咱们可就多了个护身符。” 白若兰好奇道:“你说的是谁啊?这次追杀过来可都是些一流高手,他的武功又那么好么?” 南宫星只是道:“我也不知道她如今进境如何。不过就算她这两年毫无进步,方才方家门前那群人中,需要她出第二刀的,绝不超过十个。” 白若云和唐昕都是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白若兰更是直接道:“这么厉害的人,一定很有名吧?你说说看,我兴许不知道,唐姐姐想必一定听过。”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她叫薛怜,今年年初才开始在江湖走动。应该还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名气并不代表一切,这次见面之前,你们必定也没听过我的名字。”他略略一顿,苦笑道,“不过天道把李郡尉家里一十九口的惨案栽给了我,在六扇门里,我恐怕很快就要小有名气了。” 他们三个当时已经走得略远,并没听到详情,听南宫星简单讲了一下之后,白若兰略感伤心,黯然道:“宋嫂他们……竟然也……毕竟事关两个孩子的性命,唉……” 南宫星叹道:“终归是情有可原。我只盼咱们逃出来后,鬼面人那一伙莫要担心留下人证,将他们一家杀人灭口才好。” 白若兰愤愤道:“亏他们自称天道,如此草菅人命,究竟哪里沾的上替天行道?为这种势力效命,一个个都是不辨是非的混帐!” 南宫星道:“其实现在也没有证据能确凿无疑的认定这一切就是天道所为,替天行道的印记和如意楼的银芙蓉一样,仿制虽难,却也不是绝无可能。不过就算真的是天道死灰复燃,这名号早在与狼魂厮杀的年代就已走火入魔,替天行道之时,人不过是蝼蚁而已,蝼蚁之命,何足道哉。” 他笑了一笑,接着淡淡道:“其实何止是替天行道的天道,行侠仗义的名头之下,人命莫非就少了么?武林争斗,本就是一群刽子手的游戏罢了。” 白若云侧目望他一眼,道:“南宫兄似乎对武林颇有成见。如此想法的江湖人,着实并不太多呐。” 南宫星笑道:“我人就在其中,还谈什么成见。只是说说罢了。” 唐昕方才就一直在苦苦思索着什么,此刻见他们言谈暂止,便道:“小星,我有些想不通。按时间推算,鬼面人这边应该是一早就准备下手才对,钟灵音有儿子在家,无论如何要紧的事,都很可能会回家看上一眼。那岂不是说,不管白家的事如何发展,帮师妹逃婚的钟灵音都要有此一难?”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没错,看起来即使暮剑阁里白思梅得手,这边鬼面人应该也不会放过钟灵音。他们好像原本就不是一路。” 唐昕慎重道:“所以我在想,会不会咱们面对的,其实是天道里的两支人马,一支由白思梅谋划,抢占暮剑阁的基业,另一支……要对付的则是峨嵋派。” 南宫星皱眉道:“只是一个钟灵音……你是有什么依据么?” 唐昕摇了摇头,道:“没有,就想我在唐门中的时候一样,只是有种感觉。兴许……是我多虑了吧。” 南宫星思忖片刻,苦笑道:“清心道长回了峨嵋山,峨嵋派的事,还是让他操心吧。咱们自顾不暇,管不了那么多了。” 唐昕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顾不了,难道也不能通知一下别人么?” 南宫星在马臀上抽了一鞭,淡淡道:“我要是有别人可以支使,还会沦落到带着你们三个落荒而逃么。” 这的确是落荒而逃,南宫星虽然指明了去处,但未经谋划行程,又有追兵在后,路上遇到驿站,他们也只敢匆匆喝了口水,花银子换了马匹继续赶路。 日落西山之际,离下一个城镇仍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荒郊野岭的山道两旁,连能借宿的村子也找不到一个。 赶路到下一个镇子虽说不难,但一想到追兵也必定会想到他们可能在那里落脚,就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让三人停在一处较为隐秘所在,南宫星施展轻功上到高出,趁着夕阳暮光未尽,匆匆找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山坳,指示着三人绕了过去。 坐骑毕竟不是家中驯养的熟马,不能放去吃草,只能寻了出不太显眼的地方绕树拴住,随便割了些野草权作夜料。 露宿的经验似乎只有南宫星有过,就连唐昕也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费了一番功夫,他们总算是在交错丛生的野藤长草之中清理出了一块地方,备好了木柴生起了火。 险些用毒镖去打鸟的唐昕,添柴差点添进去褡裢的白若兰,对着开了膛的兔子喷出的屎尿呆若木鸡的白若云,要不是在这非常时期,非要让南宫星笑得满地打滚不可。 不过即使南宫星并未笑出声来,将手里的兔子烤成一块大炭之后,白若云白净的面皮还是禁不住有些发红。 这地方虽说比较偏僻,但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们找到这儿的可能性并不算小。 唐昕提议轮流值守,一人一个多时辰,一夜很快就能过去。天色将明之时,差不多可以继续赶路。 南宫星却道:“不必了,我练的内功和寻常的不太一样,只是闭目养神一样能恢复精力。不如你们都好好休息,我来照看。我在山林里的经验也比你们丰富的多,有什么风吹草动,大概能分辨出是什么情形,不至于虚惊一场。” 白若兰将信将疑的说道:“你也就和我哥哥差不多年纪,哪里来的这种经验啊?” 南宫星面上泛起一丝苦笑,将一根枯枝撅成两段投进火中,道:“倒不是我想。那一年我功夫才略有小成,就被师父丢进比这里大的多的山中,和几匹狼一起过了半年。” 看白若兰和唐昕都是一副好奇心起的模样,南宫星忙道:“以后有时间,我慢慢说给你们听就是。都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看妹妹将草叶铺好侧身躺下,白若云缓缓舒了口气,低声道:“南宫兄,今后……少不得也要多仰仗你了。” 南宫星一怔,按他所知,白若云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他略一思忖,应道:“这话就见外了不是。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白兄不必总是放在心上。” 白若云扭过头来,静静的看了他片刻,道:“不论你为了什么,总之多谢了。” 天地万物皆由阴阳而生,南宫星置身于这种地方,阴阳隔心诀更易进入周天往复的冥思之境,熄了火堆坐上枝头不过顷刻,他周身的感知便已融入到如水清凉的夜风之中,流淌在方圆百丈之内。 这范围之中,不论怎样的异动也不会逃过他的警戒。 即使是连觅食林鸮都能毫不惊动的轻功高手也不例外。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树下空地边上那三人都还好梦正酣,脸上神情一凛,在枝头上提气一跃,已钻入到密密交错的枝叶之中。 很快,他就看到了来人。 山林中的月光并不算太亮,几丈的距离,已经几乎分辨不出五官的轮廓。 但他还是轻易地认出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因为她,实在是有一双好认的脚。 第三十八章、烟花湖畔正梳妆 过渡章节,此后正式进入第三阶段。 近几章准备给南宫吃糖,毕竟下一场OX戏是白若云同学主役……提前透一下免得有人等不及怒催。 最近烦心事很多,已经快到了循环发卡的求佛也无法治愈的程度了。 所以万一某周周日零点十分仍然没刷出新章节的话,说明这货已经到极限了。敬请休息期待次周吧。 另外最近在贴吧乱逛的时候看到了奇怪的言论,在这里特别讲一下,我在网上发的全部H文,都没有拿到过一分钱报酬。这几百万字犯禁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我在某手机网上一篇三千字的小玩意带来的收益大。 我写,只是因为我高兴。所以我不管怎么写,也必然是因为我高兴。 当然还有些感动也是动力之一,比如上次有读者很积极问了链接去帮我偶像投票,我立刻觉得我还在写实在是太好了。为了这样的一些人,做些妥协和改变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嗯……似乎一到心烦的时候我就会变得有些罗嗦…… 大家还是看正文吧。以上。 *********************************** 南宫星本以为还能再接近些才被发觉,不想他才将对面身影的轮廓锁进眼中,那双赤足便脚尖一扭,将正面朝向了他这边。 跟着,两人都止住了一切动作,恍如融入在周遭景色之中,连气息声都隐没不见。 默不作声的情境下,先忍不住开口的那个通常是女人。 即便是这种武林高手对峙的情形,一样也不例外。 “唐门的人应该没这么大的本事,是姓南宫的那个小哥么?”雍素锦略一侧步,先将脊背贴在了一棵二人环抱的粗大树干上,才扬声笑道,“我不过先去顺手宰了那个王主簿,就差点没追上你们,就这还活活跑死了我一匹马,你们逃命的功夫可真不错呢。” 南宫星仍然屏息不动,只是仗着自己夜能视物远远盯着雍素锦的周身上下。 “我知道你就在那边,别想装神弄鬼玩什么花样。”雍素锦精擅刺杀,少不得也练出了一双夜眼,不过看她视线左扫右转,便知道她只是虚张声势,并未发现南宫星的确切所在。 又沉默了一阵后,雍素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她抬起手掌,轻轻捏住了头上的发簪,道:“我先把话说开,我可不是来杀人的。你不必这样防贼一样防着我。” 南宫星微微皱眉,看见雍素锦抬起的是左手,这才注意到她的右臂竟去了半截衣袖,裹了一段厚厚的绷带,上面渗着一片暗红,显然受伤不轻。 看样子继续制造紧绷的气氛也逼不出什么东西,而对方的神情已经显得有些恼怒,南宫星终于开口,沉声道:“你不是来杀人的,为何先把你杀人的家伙捏在了手里?” 雍素锦俏脸一扭,登时顺着话音锁住了他的方位,但她确实没有猱身而上就此出手,只是将扶在鬓边的手指垂落回去,靠着树干道:“因为我不想被杀。这江湖上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冤死鬼,与这样一群蠢货在黄泉路上作伴,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不想杀人,却特地跑来找我们几个,难不成你是要请客吃饭么?”南宫星讥诮道,“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藏起来,你可别说你吃饱了饭没事干瞎转悠不小心恰巧溜达到了这边。” 雍素锦扑哧笑了一声,颇为自得的说道:“换成旁人找你们兴许要费不少力气,我找你们,也就是用上吃饭转悠的本事而已。” 南宫星心中一动,道:“你姓的这个雍,莫非是昔年六扇门雍老爷子的那个雍?” 雍素锦难得一见的正色道:“北魏南雍,千里追踪,别的事上我兴许辱没了先人,这家传的本事,我可是下过苦功的。” “难怪这还没到后半夜,你就已经摸了过来。”南宫星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并不是他行迹掩藏的不佳,而是偏巧遇上了祖传的追踪高手,看她也没带旁人,光她一个,还挂着彩,完全应付得来,“既然不是杀人,那还有什么事,能劳动你雍姑娘大驾?” 雍素锦轻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是牛头马面一样,整天就奔着拘魂锁命么。我前后左右思量了好一阵,总觉得今后多半要和你站在一条船上才行,要连你的人都找不到,那还谈什么其他的。” “你这找人的法子,可不像是打算站在我们船上的样子。这是我耳聪目明早早发现了你,要是我也好梦正酣,保不准就被你偷偷摘了脑袋。”南宫星淡淡道,“陆阳城里闹得这么大,你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你先前要找的姓白的人,我身边就有两个。可惜你要找他们,还得先过了我这关。” 雍素锦似乎是伤口有些不适,抬手动了动胳膊,口中道:“你也说了是先前。江湖的事瞬息万变,我如今不需要杀姓白的了。”她的语调转轻,一字字说得很慢,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她后面所说的话,渗着一股浓烈到几乎透出血腥味的杀气,“托我办这件事的把我摆了一道,要不是我心里觉得不妙早早抽身,今天可就要交代在方家。哼哼,敢把我雍素锦当傻子耍的,我保证不会让他死的太快。” 南宫星揉了揉眉心,心中飞快的算计着种种可能,道:“你要是能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咱们不是没可能合作一把。我猜,咱们要对付的说不定是同一拨人。” 雍素锦似乎也有些疲倦,她抱着双膝向下一坐,也不再看对面树上的南宫星,自顾自说了起来。 她讲起事情来拉拉杂杂,东跑西拐,这里带一句那里扯一句,并不复杂的前情后果,愣是让她絮叨了将近两刻功夫,若不是一直留意着周遭,南宫星真要以为她是故意过来拖延时间给同伙制造机会。 雍素锦在江湖上的名气亦正亦邪,一直都令许多人摸不到头脑,而她今夜这番话要是让那些人听到,只怕一个个都会当场傻掉。 她杀青年侠少风流才俊,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宿怨,杀绿林大盗采花淫贼,也不是因为行侠仗义,前者杀的少些,后者杀的多些,只不过是因为后面那群人,得罪她的更多而已。 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她被惹到要杀人的时候,根本不去考虑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只会想这个人好不好杀,该怎么杀。 至于那人是普度众生的善人还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她一概不管。 只不过真正的老实人并不会得罪到她,因此她手上那些人命,终究还是登徒子更多。也正因如此,她才没被列为丧心病狂的女魔头,遭人追缉。 以这样的行事方式行走江湖,怎会不遇到大大小小的麻烦。 再加上,六扇门也不会因为她是雍家的后人便法外开恩。比起齐名的崔碧春,派出来缉拿她的只怕还要多上一倍。 而去年年中,她突然发现好几个让她一直深感烦恼的包袱,竟被人暗中解决的干干净净。几个平时都要绕着走的大郡,竟无声无息的撤了她的画像。 之后她惹下的几拨仇怨,也都没费她半点力气,就消弭于无形,甚至没在江湖上传开。 将近年底的时候,那个鬼面人终于出现在她眼前,意图以此作为延揽的筹码。 她一向自由自在惯了,虽偶尔也会与人合作,但都是干净利落的买卖,各取所需绝不拖泥带水,再说她的直觉一贯敏锐,对鬼面人背后那个神神秘秘不肯透漏半点口风的组织隐隐感到恐惧,结果便一口回绝。 没想到那之后,她又被强卖了几次人情。她忍耐不住,只好主动要求帮他们做些什么权作交换。 她最大的本事,当然就是杀人。 下暗刀子她兴许比不过七星门里那七个专业好手,但有雍家家传的寻踪功夫在身,追杀这种事,放眼武林也不会有人比她强出太多。 当时她察觉到鬼面人背后的组织并不简单,便试探着又额外提了一个要求,让他们帮忙找出崔碧春的下落,由头只说是不愿与人齐名并称,打算决斗一场正式分个高下。 崔碧春在江湖上一向行踪隐秘,杀遍东南三州也只不过让六扇门的好手围堵住一次,如今离了那块地方,天下之大,就算有宝剑和行头当作特征,也与大海捞针无异。 在已经欠下无数人情的情形下,还提了这样一个要求,任谁来看,也是有些过分。 可那鬼面人却一口答应下来,并称崔碧春因为一些要事赶往西域,真找起来并不太难。 所以才有了她这次的陆阳之行。 张蓉的姐姐与她还算是旧相识,她赶来助阵,于情于理都无可挑剔,方语舟夫妇这一跟头栽的再狠,也沾不到鬼面人身后那组织的一星半点。 开始她并没觉得哪里不对,甚至还装成了方语舟的小妾在方家住了两天。 但后来,那鬼面人不知道见了什么人,她周围的情况,骤然有了一些让她不得不在意的变化。 宋嫂一家被绑走,一个宋嫂的孩子被送来替换了方汝望,明里说的由头,是既不想让方家夫妇看到孩子近在眼前仍存有抵抗之心,也不想让邻里看出破绽。 而郡尉李卓匆匆将一个偏宠小妾移居军营,自己也不再在家中过夜。 城中所有可能走漏消息的渠道本已被鬼面人亲手封死,可仍有流言飞快的传了出去。 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方群黎,跟着,又出现了一个柳悲歌。 方群黎她不曾听说,柳悲歌的离别刀,她却还是知道的。 但答应了的事,总不能一口吃回肚里。 于是,就有了她右臂上深可见骨的一道伤疤,和鬼门关前转悠的那一遭。 其实以她的轻功和当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形,她判断出难以取胜的那一刻完全可以全身而退。 可出手的还有一个被她低估了的方群黎。 要不是擅长追踪的人通常也擅长隐藏行迹,那一晚她还真是凶多吉少。 当夜处理伤口的时候,她气得三尸暴跳七窍生烟,但强行静下心来之后,她却又被突然发现的事实惊得不寒而栗。 她立刻意识到,继续待在方家等着有人自投罗网,其实是在自寻死路。 张蓉的死活她并没放在心上,而且她也觉得,一旦让其他人知道,那就连她也一样走不脱。 次日一早,她就乔装打扮悄悄离开了方家。 她平素里刻意塑造的形象这时通常能派上用场,只不过是换了一身衣裙穿了一双绣鞋,将头发编成辫子戴上一顶斗笠,这陆阳城里就没几人再认得出她。 这总算是叫她好整以暇的躲在暗处看完了方家的一场好戏。 “我可不是能被当成棋子丢来丢去的人,这个坑给我挖的这么大,我不把挖坑的丢进去埋了,以后也不必再在江湖上混了。”雍素锦抬了抬眼,道,“怎么样,南宫小哥,肯和我合作一手么?” 南宫星淡淡道:“这些都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不能尽信。对看不透的人,我通常都会小心些。” 雍素锦啧了一声,笑道:“瞧你说的,我又不是来嫁给你做老婆,给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表示一下交易的诚意。合作是各取所需,难道还非要我把老底都兜给你么?” “各取所需?你打算要什么?”南宫星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还用说,我要方群黎的命。其他的我都可以让给你们去杀,这人,你得交给我。”雍素锦咬牙切齿道,“我就算手生了,也绝不会让他死不够三天。” 南宫星沉默片刻,叹道:“那鬼面人,果然就是方群黎么?” 雍素锦冷哼一声,道:“他戴上那鬼面具的时候,鞋里、肩膀上、胸口和肚子都垫了东西,用来糊弄蠢货到是绰绰有余。我在太阳下头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总算是认得清清楚楚,他要不是鬼面人,我就把这对招子挖出来喂猪。” “你这要求倒是简单得很,当真合力制住了他,他怎么死,我本也不太关心。这种连自己堂弟夫妻都不放过的人,你能让他死够一个月,我只会在旁拍手称快。”南宫星道,“那你能给我们什么?” 雍素锦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弯腰拍了拍土,道:“我这人能拿来作价的就两样,一样是杀人的本事,一样是我自己这个人。你选前一样,没说的,咱们这就成交。”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我要是色胆包天偏想选第二样呢?” 雍素锦咯咯笑道:“我可贵的很。想把我整个换去,起码也得拿出风绝尘、谢烟雨、黄凤引、池寄瑶这种才貌双全的绝顶人物吧。方群黎这种货色,至多也就能换你摸摸我的脚。” 她口中这四个名字,论武大都几无败绩,论势至少也是一方当主,论相貌,一半昔年曾位列江湖四绝色之中,另两位也绝对称得起美人一词,她这索价,已不能算贵,而是荒谬。 不管谁拿住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个,也不可能舍得来换她这么个江湖小辈。 听出她是在信口调侃,并无几分当真,南宫星也笑道:“可我对杀人真没多大兴趣,与其让你帮我杀人,还不如让我摸摸你的脚。起码你的脚,可比那些死人好看多了。” 雍素锦皱了皱眉,道:“我都分不出你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你知不知道光是陆阳城里追过来的就有多少好手?你想没想过唐行简和柳悲歌只要递个信出去,又会有多少人从各方追来。我帮你杀掉一些,你不也轻松的多么?” 南宫星淡淡道:“他们大都是被人骗了,糊涂蛋虽然可恨,但总罪不至死。真把他们大杀一通,我们几个可就真洗不清了。” 雍素锦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失望,道:“看这样子,你是不打算同意咯?” 南宫星笑道:“我不是说比起杀人,我更想摸摸你的脚么。” 雍素锦双目微眯,浅笑道:“只是这样,你就肯把方群黎交给我处置?你身边那两个都生得挺美,你还嫌不够?” 南宫星道:“对美人,男人通常是不会嫌多的。” 雍素锦颇为戒备的盯着他的方向,往身后的大树侧面挪了两步,道:“你当真不用我帮你出手?” “不必。”南宫星仍是笑道,“如非必要,我不想杀人。即便我想,我也不缺帮手。” 雍素锦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足,沉默片刻,突然抬头娇媚一笑,道:“你果然来头不小呢。好,你能拿住方群黎,我就来专程给你摸上一天。不过,只有脚哦。” “果然来头不小?”南宫星微微皱眉,问道,“你听谁说过我的事?” 但雍素锦只是留下一串轻笑,返身一扭,便已隐入到林间暗影之中,大抵是为了表明诚意,她不知何时又将带铃珠串挂上了足踝,悦耳的轻响,转眼便远远离去。 南宫星细细咀嚼了一下方才雍素锦所说的话,略一推断,她最有可能得到这信息的渠道只有鬼面人方群黎一个,那方群黎又是从何而知? 南宫家早已覆灭多年,世家子弟尽皆流落江湖各处,怎么算,也称不上来头不小。 这话中所指的含义,十有八九是在说如意楼。 可他身为如意楼中人这件事,就连唐昕也不过至多有八成把握,仍在旁敲侧击不敢断定。春妮唐行简这些先前就与他碰过面的,了解的事情比唐昕更少,绝对不可能推出更多。 联系到这次对方专门针对他的栽赃嫁祸,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问题应该与那朵银芙蓉事出同源。 蜀州在如意楼内归西三堂负责,总管岳玲和旗下三名堂主与南宫星关系都还不错,不然这次寻找崔冰下落的事也不会如此顺利,依此时的情形,他只能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通知岳总管,自上而下排查内贼。 如意楼作为一支小心隐藏着的势力,结构并不算紧密,南宫星虽说与楼主风绝尘关系亲密,名义上更是内三堂总管骆严的亲传弟子,可并未担任什么实职,出江湖的时间比他师兄叶飘零还要晚了半年,底层寻常弟子,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他。 若方群黎的确是天道中人,又轻而易举的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天道这条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少说也已恢复了六七成元气,起码已有了当年揪出狼魂中人的本事。 这么看,向东过来尽早进入翼州,当真是最佳选择。若是仍强行追寻灵秀五娥余下几人的行踪,只怕真要连着身边这几条性命,一起葬送在蜀州境内。 南宫星心有余悸的回到原处,一边思考应该如何向楼主和岳总管分别报告,一边重新警戒着周遭环境。 那三人睡的都还算踏实,只是一个个面色凝重,白若兰还呢喃了几句梦呓,都不像是做了什么好梦的样子,次日一早起来,反倒是南宫星气色最好。 牵上马顺着山势走了一阵,找到一眼活泉,这种情形下,两位姑娘也都不得不抛开无谓矜持,四人一起蹲在泉边,灌满了皮袋,洗洗手脸。 寻了一处背阴树丛,交替进去五谷轮回一番,总算是可以继续上路,下山时一匹马滑蹄扭伤了脚,唐昕只好和白若兰共乘。 雍素锦的事南宫星在路上大略提了一提,唐昕果然如他所料支持与雍素锦合作,这种时候多个强援终归不是坏事,白若云并没表明态度,白若兰则是干脆利索的拒绝,说什么也不愿与那种杀人如麻的凶残之辈同流合污。 “可按江湖传闻,雍素锦杀的大都不是什么好人,借她的手有何不可?武林中这些大侠哪一位杀的人少了?就说要追杀咱们的关凛,你看她下手那股狠劲,猜猜她杀过多少?”唐昕不知动了什么念头,仍在坚持,口气也强硬的有些奇怪。 白若兰坐在唐昕身前,仍忍不住扭头瞪了她一眼,怒道:“那关凛要想帮我,我一样不答应!就算是……就算是恶人,也不能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抓进大牢的犯人,难道一个个可以全都砍头不成?” 南宫星在旁听她们争执了一阵,心里早猜到了唐昕在等什么,看白若兰似乎动了真火,只好道:“你们不用吵了,咱们不必借她的手。唐姑娘,光一个薛师姐你还不放心的话,那里还有我其他的帮手。” 唐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道:“看来……翼州千真万确就是你的地头呢。” 白若兰一怔,没想到唐昕脸上的固执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还不知该说什么,唐昕就凑近她道:“兰妹妹说的有理,姐姐错了,那种草菅人命的杀手,咱们不必她帮忙。方才是姐姐着急了,跟你赔个不是。” 唐昕这么明目张胆的一点点蹭向自己的目标,南宫星心知肚明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看着白若兰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苦笑着摇了摇头。 骑行露宿了两日,总算叫他们遇上一支西行商队,南宫星加了银子,将三匹筋疲力尽的山地矮马换成了奔行更快的四匹高头大马,半日之后,总算是离开了陡峭山区,步入大道坦途之中。 等到真正离开蜀州,骑过翼州界后,南宫星才算稍感安心,当晚头一次带着他们寄宿在了村庄农户。 农户家的青菜白饭当然算不上什么美味,可对连着吃了数日毫无调料的生烤鸟兽的人来说,只是加了些盐就足以让他们大快朵颐。 饭后烧了开水,借了农家洗衣服的大木盆,两个姑娘把自己关进房里,着实彻彻底底的洗了个澡。 再上路时,南宫星向村里买了几身合体的粗布衣服给四人换上,又将白家兄妹的两把佩剑包进包袱中,粗略一望,四人都几乎看不出什么江湖味道。 只不过他们的长相气质也不像是真正的农家子女,不过骗骗粗心大意的人而已。 所幸一行四人之中,一半在江湖上毫无名气,另一半也只在蜀州略有薄名,进到翼州境内,就没那么容易被人认出。 于是之后白昼骑行赶路,入夜就近投宿,不再如先前那般匆忙。 向东过了两个镇子,一处市集,十余座村庄之后,四人沿着官道折向正北,到了此时,南宫星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胧湖西南依山傍水的湖林郡。 湖林虽不是翼州最大的郡,却毫无疑问是其中最有名的那个。 那里既有月游烟波的妙景,也有香飘十里的珍馐,只是这些,已足以让往来过客流连忘返。 更不要说,这里还有天下男人十有八九心向往之的地方——湖岸一行相思柳隔在当中,这边是一排莺歌燕舞的花舟,那边是一列亮灯如昼的小楼。 这里有最好的歌姬舞娘,也有最懂得如何满足男人更进一步欲望的绝色名妓。 天下风月,七分江南,江南烟花,七分湖林。 正因为有这样的艳名在外,一听说要去那里,两个年轻姑娘的脸色不由得都显得有些奇怪,白若云却想起了在陆阳城里南宫星神情古怪的那句话,立刻便问道:“南宫兄,你上次特意跟我提起要请我喝花酒,莫非,说的就是湖林郡这边?”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道:“是这里没错,不过……咱们来的早了些,先请你也无妨,但真到了时候,还是得请你陪我去喝一杯。” 白若兰立刻抢道:“你喜欢那种地方,你自己去就是了。不要祸害我哥哥。”她顿了一顿,忍不住又别别扭扭的说道,“其实你也该少去,花街柳巷,总不是什么好地方。” 南宫星笑道:“只是去喝杯花酒,听听小曲儿,这里的歌姬不少都是皇亲国戚的府上贵宾,过其门而不入,今后可少不得后悔。” 白若兰瞥了白若云一眼,嘟囔道:“随你们吧,反正男人都喜欢这一套。” 唐昕在旁笑道:“既然他们只是去听听小曲儿,兰妹妹,咱们也跟着去不就是了,省得你担心哥哥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魂儿。” 说罢,她笑吟吟的看向南宫星,想看他怎么回绝,哪知道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好啊,你们两个都去。不过那地方不太欢迎女宾,你们随便扮个男装,给龟公老鸨一个睁只眼闭只眼的借口就好。” 白若兰仍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小声道:“你对这种地方倒是熟的很。” 赶路这些天一直没遇上什么状况,雍素锦也没再露面,众人的心情总算是渐渐松弛了下来。 进入翼州界后,地势渐渐趋于平缓,道旁景色也愈发怡人,路上所见的行人农夫、摊贩商贾,都透着一股悠然自得的神气,也不知是否水土滋润,就连水道中相貌平平的采莲少女,都从头到脚渗出一种微妙的生机,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摸摸她们红彤彤的小脸,捏捏她们在水中不住撩动的小脚。 不足千里之隔,就恍如置身于另一重天地。 进到湖林境内,离湖林郡城还有一天路程时候,南宫星在落脚的小镇精挑细选了几身衣服,总算是让他们脱了农户行头,换回了寻常打扮。 只不过因为出钱的说了算,两位姑娘衬底的亵裤都被换作了衬裙,布靴也都换成了精工绣鞋,外裳更是步子大些就要担心飞起裙摆。 白若兰穿上之后手足无措,唐昕更是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无奈南宫星理由说得天花乱坠,又是这样打扮不显眼不易被人认出,又是这样假扮大家闺秀进城后可以名正言顺戴上帷帽更加安全,最后更是斩钉截铁表示这么穿才好看才像个姑娘连他看了都心动。 唐昕和白若兰互望了一眼,勉强答应下来。 有了衣物,自然还要相称的首饰,两位以江湖为志向的姑娘整日一个练剑一个练暗器,即便练暗器的手巧些,也一样不过是懂得挽发扎辫,梳头插簪而已,莫说是首饰戴的少,练暗器这个,甚至连耳洞也未曾穿开。 在南宫星花言巧语诱哄之下,次日一早,两位姑娘就不情不愿的被带进了首饰、脂粉铺子。 大半个时辰过后,铜镜里面,便出现了两张连自家主人也瞠目结舌不敢去认的面孔。 这时再让她们两个不开口说话端端正正坐在那儿,一定会有人猜测这是哪家官爷的千金因故抛头露面。 两人本就底子不错,又让铺子里的熟手婆子仔细拾掇一番,英气勃勃的白若兰便成了柔美娇嫩的小少女,原来就有股子媚气的唐昕更是变得艳色逼人,要是她在唐家也敢作此打扮,她那已经做了鬼的禽兽哥哥保不准当场就要豁出去霸王硬上弓。 “这……这么一身东西,你叫我俩还怎么骑马啊?”唐昕起来踩着仿佛只裹了层布在脚上一样的轻薄小鞋走了两步,看着轻飘飘的裙摆为难道。 南宫星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马我已经卖了,若云兄受我之托,早早就去买马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巷口等着咱们了。” 白若兰双目大睁,羞红着脸道:“连哥哥……也、也站你那边了么!” 南宫星心满意足的上下打量了白若兰一番,看的她又羞又恼忍不住别开了脸,才悠然道:“这就是兰姑娘你不懂了,这世上做哥哥的,哪个会喜欢看见自己妹妹整日穿着扎口衬裤,蹬着厚底布靴,拿着兵器与人打打杀杀的?你要是打算一辈子这么打扮,若云兄必定会心花怒放连声赞同,说不定还会笑的像个傻子。” 白若兰立刻啐了一口道:“去去去,我哥哥才不是这种呆头鹅。”嘴里这么说,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哥哥那副模样,扑哧笑了出来。 毕竟还是担心有追兵赶到,南宫星另外雇了一个车夫驾车北行,四人全都坐进了车厢之中。 虽然已经是镇上能买到的最大马车,四人坐进去仍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姑娘还都精心妆点了一番,弄得小小空间里芬芳四溢,南宫星当然是乐得一双眼睛看来看去,赏心悦目,白若云则略觉尴尬,索性闭上双眼静心练气。 马车比起挥鞭狂奔自然是慢了不少,但本来的计算中就留下了富裕,等到驶进湖林郡城的南大门内,天色也不过将将擦黑而已。 未进城门,就已能看到烟波浩渺的胧湖,其时天色不过微暗,湖中却已亮起了盏盏舟灯,往来花船之上,已能隐约听到婉转悦耳的悠扬歌声,配着丝竹琴乐,恍若人间仙境。 入城之后放眼所及车水马龙,大道两旁宫灯高悬,商铺大都尚未歇业,不少货郎此时方才铺开摊子。 白若兰挑开布帘痴痴望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和哥哥的凶险处境,只想着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在此长住一阵,好生游玩一番。 马车一路驾到朗珲钱庄门前,南宫星让他们三人稍待片刻,只身下车进去,过了约莫两刻功夫,才折返回来,定下了落脚之处。 按说逃亡之人,应该选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入住,免得人来人往漏了风声。 可南宫星却偏偏选了这里最大的鸿禧客栈。 按说这里住得舒服吃的也好,就算贵些南宫星也已经抢着一口气付了半个月的押金,总归是件高兴的事。 可白若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唐昕的神情,也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因为她们两个都看到了进门时南宫星回头望向对面的那几眼。 鸿禧客栈的对面,是千金楼。 艳绝天下,色满神州,分店开了不知多少的千金楼。 当朝宠妃,曾是千金楼的舞娘魁首,无数富豪商贾,均以拥有一个在千金楼挂过花牌的爱妾为荣,就连武林中百年来每隔一段时日便由众人评出一榜的江湖四绝色之中,都有三人曾在千金楼做过挂牌卖艺的行当。 武林中的天下第一楼自然是清风烟雨楼,而寻常人心中的天下第一楼,尤其是男人心中,则必然是千金楼。 而对面这间更不是寻常的分店,正是千金楼中的第一家本铺。 可谓是第一楼中的第一楼。 这里不仅是能让你怀抱千金小姐一般的美人之处,也是一掷千金难买红颜一笑的奢靡所在。 连白若云也忍不住望着对面门楼上高悬的两串大红宫灯,问道:“南宫兄,你要请我喝的花酒,难不成是在这里?” 南宫星从掌柜手中接过属于他们的四把铜钥匙,扭头看了一眼神情各异的三人,笑道:“不错,既然要请若云兄喝花酒,当然要去最好的地方才行。” 他张望了一眼千金楼门前的花榜,又道:“不过咱们来的太早,和我预计的相差太远,咱们起码还要再等上四天才行。” 四天?白若云皱了皱眉,转身看向那张用百花缀边,写满了名字的巨大红榜。 红榜上写着的一个个名字前,都挂着一个小小的花牌,名字后则写着初七、初九之类的日子。 那些名字自下而上越来越大,而名字写的越靠上,日期便越是稀疏,最上的十来行,大都能间隔两日。 这其中还混着一些写着几日后的名字,凡是这样的名字,前面的花牌都没有缀上鲜花,似乎是预留席位的样子。 白若云仔细一个个看了下去,写着的日期上符合四天之后的,只有两个。 一个在下方接近底部的位置,叫桂香。 另一个则离前十行不过一步之遥,写着的名字,叫做凝珠。 PS:四绝色这种刷脸榜,肯定会更迭的很快。 一来男人喜新厌旧,二来美女在江湖上闯荡不几年通常就名花有主了,这事儿跟追偶像一样,谁乐意捧个别家定下了的啊。当然,关键还是要有新人接棒。 既然是绯色武侠,总要有个设定让人看起来觉得这世界里不缺美女是吧…… 第三十九章、他乡遇故知 到了湖林,即便是再怎么紧迫的旅人,也会忍不住停下脚步略略松弛片刻。 更不要说已经完全陷入迷茫不知所措境地的白若兰。 不过半天功夫,她和唐昕就先后适应了身上毫无半点江湖气的裙装,也忍下了头上叮当作响的簪钗耳环,罩着帷帽,被南宫星连哄带劝的领去游山玩水。 打着隐藏身份的旗号,南宫星硬是给白若云也换了一身锦衣绣袍,佩剑留在客栈,四人一道出行,倒真像是家风开明的公子携家眷踏春赏景。 只不过明眼人还是看的出,那两位女眷足下步履矫健,可绝不是大家闺秀弱柳扶风的样子。所幸风景醉人,倒不会有多少闲人盯着别家女眷看个不休。 唐昕头一遭到这种如诗如画的山水之间游玩,不知不觉就将烦心事抛在脑后,白家兄妹也不过玩了一天,就都露出笑容,浑不似逃亡时那般紧张。 绿草如毡,山似抹翠,缓坡上铺开一张白布,摆一篮什锦点心,望着远方湖面镜映苍穹,心中不论有怎样的淤塞,也会禁不住一点一点开阔起来。 若不是每晚回到城中南宫星都要专程跑一趟朗珲钱庄不知在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应对,另外三人真要以为他一到了这美女如云的地界,就把陆阳城里扣在头上的大麻烦忘得干干净净。 三人都旁敲侧击的想试探出南宫星到底做了什么打算,可不管怎么问,他也只是似笑非笑的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日子从来都像调皮的娃娃,越想让他慢些,他就越是快的令人害怕。 周遭有名的景致游玩了七七八八,不知不觉,三天就已过去,而除了要在今晚陪南宫星去喝花酒这件事外,他们三人知道的,和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乎一样。 这天一早,南宫星就兴致勃勃的敲门叫醒了他们三个,天色不过蒙蒙亮,唐昕还以为他终于要有什么计划,匆匆忙忙头一个收拾妥当,连发钗都插歪了一支,就忙不迭拎着裙角扣上帷帽跑了下去。 白若云早就在下面等着,白若兰虽然这两天手熟了不少,但等她妆扮完毕,也总要一两刻功夫。 “小星,是不是终于有行动了?”毕竟已经游玩了三天,好似大鱼大肉,连着进嘴也多少有些烦腻,唐昕坐到桌边,将面前几样精致小菜随意点了几口,便道,“往东的岔路一共也没多少,他们要是分头追踪,保不准这两天就已经有人在城里了。” 白若云也微笑道:“今日难得起的这么早,想必南宫兄一定是有话要说吧。只是不知是和追兵有关,还是和今晚那场花酒有关。” 南宫星睁大眼睛看了他们一圈,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面颊,笑道:“追过来的人都还不知道是谁,也不好早作安排。今晚的花酒,到时咱们一起去喝就是。余下一些杂事,我先前也说了,早已托人在办,很快就会有信儿。为这些小事,不值得起这么大早吧?” 唐昕一愣,问道:“那……还有什么大事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正色道:“周围的山、寺、竹林、园景咱们都逛了个遍,可这胧湖,咱们还只是在岸上看过。我昨天打听了一下,湖上的日出晨景极美,有瑞气东来之称。去的晚了,连船都租不到,我当然要早早叫你们起来才行。” 白若兰紧赶慢赶的梳妆打扮,这会儿正好下到桌边,一听便道:“啊?要……要去划船?” 南宫星颇为好奇的看着她道:“昨天我说去试试荡舟赏月,你就颇不乐意找个由头拉着咱们回来了,是怕水么?” 白若兰脸色有些发白,坐到桌边道:“我不通水性啊,就自家山后那条破河,齐腰深的水,都险些淹死我一回,这湖里头……人叠人站上我三个,恐怕也露不出脑袋吧?” 南宫星笑道:“咱们是坐船赏景,又不是去戏水游泳。而且有我在,莫说是这小小的胧湖,你就是掉进龙江激流,我也能把你捞回来。” 唐昕在旁一托香腮,似笑非笑道:“小星,我也不通水性呢。白公子……只怕也不会水呀,真翻了船,兰姑娘自然是有人救的,我们两个,岂不是只能手拉手去见龙王?” 南宫星仍是笑道:“这里的艄公一个个都是水里长大的,真落了水,起码救起若云兄不成问题。剩下你们两个,我一手一个保管能送到岸上。” 旁人夸口,白若兰唐昕这样的性子都少不得讥刺两句吹牛,可南宫星夸口,她们两个都只能听着,听了,还不得不信上八成。 再加上这几天游玩也确实一直没到湖上去过,若说心里全不痒痒,怕是连自己都不信。 等到了湖边,见到南宫星准备租下的精美画舫,两个姑娘登时就把自己不通水性这种小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南宫星那边还正在掏银子,这边两个就已经喜滋滋的跳上了船,一摇三晃的互相搀扶着钻进了船舱之中,快活的笑声即刻银铃般传了出来。 这时候的白若兰已经足够让白若云略觉吃惊,而此刻的唐昕若是叫唐门的人见到,只怕会当场吓得掉进水里去。 短短的两三日,两个举手投足都与寻常少女大不一样的武林巾帼,便露出了这年纪该有的女儿家模样。 看着从雕花窗内探出半个身子,挽起袖子撩动湖水的妹妹,白若云站在南宫星身后,缓缓道:“南宫兄,当年遇到你,也许是兰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南宫星并未回头,只是带着笑意道:“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胧湖的确值得所有人为它起个大早。 薄雾如纱笼在湖面之上,轻风微浪让这层薄纱缓缓流淌,矗立岸边张目遥望,十余丈内烟波荡漾,再远些的地方,便只剩下一片空茫,雾气中透出星点灯光,不知是哪家的花船仍载着欢声笑语流连忘返。 当船头破开水面,缓缓驶入这一片晨雾中后,船上的所有人便都仿佛置身迷境之中,周遭隐隐有歌声传来,但除了流淌的纱帐,什么也看不清楚,船行渐远,连歌声都渐渐止歇,晨星渐隐,东方渐亮,周遭的雾气也跟着变了色泽,将目力所及的世界做出了由暗及明的指引,光明的方向从未如此清晰,恍神之间,似真似幻,若醒若梦。 暗色迅速的消退,东方的金光破云而出,一片氤氲之中,陡然杀进利剑千柄,短短片刻,便将方才的人间幻境切割的支离破碎,水波粼粼映出万点星芒,霎时就把薄纱之内照的清清亮亮。 纱依然是纱,却从暗处的角落,到了朝阳的光下。 远方的青山,就像少女起伏的胴体,从这层轻纱里朦朦胧胧的透了出来,风情万种。 金乌拔地而起,晨雾渐渐散去,广阔的湖面一览无余,却并未令人有任何天地苍茫之感,反而犹如置身于情人的眼波之中,心醉神迷。 怕是也只有这样温柔的让人心碎的湖水,才配的上湖边那一个个令人心碎的美人吧。 “我在山上也经常看日出,”舱内静默良久,白若兰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道,“可没想到,同样是那么一个太阳,换个地方,竟有这么大的不同。” 南宫星将备下的茶水点心拿了出来,笑道:“这世上的事物大多如此,比如同样的一个兰姑娘,来了这边,竟也有这么大的不同。” “你、你又来笑我。”白若兰脸上一红,忙将裙角正了一正,扭头又看向窗外去了。 这一看,却发现了些许异样,她皱了皱眉,道:“小星,好像……有两条小船一直在跟着咱们。” 以胧湖的广阔,离岸颇远之后,便不会有游船还乐意与生人相伴,更别说这湖上有不少小舟还是湖边青楼中的美人与豪客鱼水交欢之处,有些眼色的,都不会贸然跟在别家船后。 唐昕撑着香腮点了点头,道:“他们跟了咱们有一阵子了。我起初还以为也是来赏景的,现在看来,多半是另有打算。” 南宫星略一沉吟,扬声道:“船家,劳驾停上一会儿。让我们喝杯茶水。” 头尾两个艄公应了声好,摘下斗笠坐到了船帮上。 跟着的两条小船近了一些,之后兴许是发现了不对,其中一条跟着停了下来,另一条倒是依旧如故,越驶越近。 南宫星凝神望了一阵,微微一笑,回身坐下,道:“不必担心。” 唐昕当然不会被这么四个字打发,她看了看远处停下的那条船,问道:“那边那个连脸都没露,你就能认得出来?” 那条船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扎了两条黑油油的大辫子,一身碎花衣裤,裤管颇短,露着一截白生生的纤秀小腿,一双赤脚伸在湖水里前摆后荡,像是个渔家闺女,只是扭着头不肯看向这边。 南宫星笑道:“认得出。你只要想想,这江湖上还有那个女子伪装身份的时候会特地选这种打赤脚也不会惹人怀疑的行头,就知道是谁了。我都有些好奇,这人脚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用东西包上就浑身难受。” 唐昕恍然大悟,道:“是雍素锦?她竟还真一路盯过来了……看样子她水性不错,你就不怕她过来找咱们麻烦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不怕,这不是还有另一条船么。” 恰好那条小船已经靠了过来,相隔不到一丈,船上人又是站在船头,当真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个看上去和白若兰差不多年纪的少女,眉宇间甚至还有着一丝稚气。 她容貌颇为秀丽,尤其那双眼生的极美,顾盼之际,宛如晨星闪动,任谁看到她,都会忍不住在这双黑眸上多望几眼。她穿着一身偏淡色的月白衫裙,纤细的腰肢束着一条浅黄系带,虽是年轻女子,她周身上下却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腰上没有坠饰香囊,乌发也只是绑成辫子盘起,站在船头,映衬着荡漾碧波,仿佛一抹将要融入水色之中的影子。 如果第一眼一定会去看她的双目,那第二眼,就一定会看她的腰。 并不是因为她的腰又细又挺,也不是因为她的腰带有多好看,而是因为那里挂着一把刀。 一把弯弯的,月牙一样的刀。 刀鞘很普通,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手握的地方已被磨得发亮,刀柄的缠布也已有些发黄。刀身比寻常的刀短了不少,比西域的弯刀却又略长一些,整把刀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弧度,即使没有手握在刀柄上,仍给人一种随时会脱鞘而出的错觉。 这种刀并不常见,唐昕盯着看了片刻,唇角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道:“小星,这姑娘就是你说起的那位薛师姐么?看上去,可也就是兰妹妹那年纪啊……” 南宫星微笑道:“我们小帮派的辈分派的乱,没那么多规矩。薛师姐不高兴别人喊她师妹,我们就喊他师姐咯。谁叫我们都打不过她。” 白若兰瞠目结舌,奇道:“你们那帮人,可以这么乱七八糟的么?你们上一辈的没人管管?” 南宫星苦笑道:“因为上一辈就是乱七八糟,比如我四师叔,喊谁都是弟弟妹妹。” 白若兰突然想到不对,咦了一声,道:“骆严没听说和谁结义过啊……他也没有什么门派传承,你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同门出来?” 唐昕双眼一亮,立刻赞许的看白若兰一眼,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道:“我师父退隐江湖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是独来独往,早就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兄弟。关系近了,以同门相待也很正常。” 唐昕开口欲言,但侧目望见不远处那位薛师姐腰间的弯刀,略一犹豫,又闭上了嘴巴。 白若兰对这答案似乎也并不满意,但她瞥了唐昕一眼,也没再追问,而是看着那条小船道:“我记得你说她叫薛怜……看着也颇有些楚楚可怜,你说她是比你还厉害的高手,我可真看不出来呢……” 唐昕亲眼见过南宫星的厉害,当然也是将信将疑,眼珠一转,道:“要不……我出手试试她?” 她这话刚刚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话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这位姑娘,你打算怎么试试我?” 这一句轻声细语听在唐昕耳中却不啻旱地惊雷,吓得她浑身一震,猫腰一窜躲到了南宫星身侧,这才敢回头看过去。 那俏生生站在船舱外看着里面的,正是方才还在数丈外小船船头的薛怜。 除了南宫星,就只有一直不曾挪开视线的白若云看到了薛怜足尖一点,凌波而来的瞬间。而白若兰只是分神听了唐昕一句,便也被吓了一跳。 两条船上的艄公更是目瞪口呆,一个口中吃了一半的茶蛋掉在船底,另一个呆呆地握着手中的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唐昕连忙道:“我……我说笑的。薛……”她本想叫声妹妹以表亲切,转念想到方才南宫星的言语,硬生生改口道,“薛姑娘千万莫要见怪。” 薛怜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其余几人,向南宫星道:“小星,你说的那位姑娘是哪个?是这个鬼头鬼脑的,还是这个有点呆的?” 南宫星一怔,忙递了个眼色过去,笑道:“都不是,那姑娘晚上才到。不过事情有变,先前的话不作数了。赵掌柜没跟你说么?” 薛怜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大早才进城,恰好看见你出客栈,又有个人偷偷摸摸跟着你们,就没去那边,直接跟着来了。那条船上的女人麻烦么?用不用我帮你处理掉?” 南宫星回头望了一眼仍在悠闲拍着水花的雍素锦,道:“不必。你先去赵掌柜那边走一趟就好。我差不多都交代给他了。” 薛怜微微一笑,道:“好,等船靠了岸。这里景色当真不错,我头一次来,还想多看看。”她扫了舱内一圈,道,“不打扰了。” 说罢,她侧身一纵,犹如一只浅蓝飞鹤,平平掠过水面,回到自己那条小船上,一手扶着刀鞘,一手抬起向着南宫星摇了一摇。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艄公一脸敬畏的点了点头,将船头掉了个方向,渐渐荡远。 白若云钻出船舱,目测了一下先前两船之间的距离,心中思量,若是自己拼尽全力施展轻功,纵身过去落在船上也并非难以做到。 可若要想像薛怜那样贴着水面平平掠过,宛如踏波而行却又不是登萍渡水的身法,则就算是他二伯白天雄也绝做不到。 她手中的弯刀配合这样的轻功,南宫星所说的不如,只怕还真的并非谦辞…… 和薛怜大大方方上船不同,雍素锦就只是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他们船停,她就停,他们船走,她就走,到最后船上诸人索性不去理她,仍将心思放在美景如画的胧湖之上。 如此游玩一圈,不觉就到了日上当空的时辰,快到岸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雍素锦的小船不知何时没再跟着。不过除了唐昕,也没人再把她放在心上。 午间用饭时,白若兰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小星,你那位薛师姐,到底有多厉害啊?光是轻功那一下,我觉得你也差不多能办到吧。” 唐昕也从旁道:“再怎么厉害,双拳难敌四手,柳悲歌关凛这两人联手就已十分要命,再加上四面八方赶来助拳的,和那个深不可测的方群黎,你可不能太自信了。” 南宫星想了一想,道:“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人,练刀一次,就抵得上旁人练百次千次,修炼一个时辰,就胜过旁人一天不止,这种人,我们常称之为天才。” 白若兰满面敬意,赞叹道:“薛姑娘就是这样的天才么?” 南宫星却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笑道:“以这种标准,我可以算是天才。”他顿了一顿,正色道,“而她,则是天才中的天才。” 看剩下三人都露出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他哈哈一笑,道:“有这么一个人帮我,你们是不是安心了不少?是的话,就快些吃饭吧。” 南宫星这口气吹得实在太大,莫说唐昕不信,白若兰也毫无掩饰的露出质疑的神情,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抄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面前,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不打紧,来日方长。” 晚上已有了安排,饭后众人也就没了多少时间可供支配,匆匆将诺大的郡城逛了一逛,买了些土产物件,尝了尝还未尝过的新奇糕点,便一道回了客栈。 两位姑娘才尝试了几天寻常闺阁千金的打扮,就又要头一遭体验女扮男装的滋味,心里既有些忐忑,又有些新奇。 幸好她们两人在蜀州女子中也算身材高挑,面相也不是极为阴柔,换换打扮,并不算太过容易识破。 白若兰本就更具英气,束发佩冠之后,的确颇有几分俊美公子的神韵,只是耳垂不得不贴些东西。唐昕虽然眉眼娇媚,但胜在做戏的本事更强,加上本就未打耳洞,此前也不穿裙装,举手投足一旦注意起来,倒也像个错投了胎的风流男儿。 其实这些倒也都不太要紧,不管哪家青楼的龟公,也断不了遇到有想见识见识妓户情形的好奇女子,只要她们肯换上男装不惹是生非,他们自然懒得去管。毕竟会有这好奇心的不少,而真有这行动力的,往往都是些江湖巾帼,一句话说不对,保不准还要伤及自身。 提心吊胆的过了大门,白若兰反而颇有些失望的往后瞟了一眼,略带失望的说道:“他就没正眼打量咱们啊。” 南宫星笑道:“一个站门迎客的,哪儿好上上下下盯着主顾打量。这不也好,咱们没费什么功夫就进来了。” 虽然进过富贵楼,但一来那是白日没开张的时候,莺莺燕燕都还在倦鸟赖巢,二来,这两处的规模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富贵楼的确是间四方围起的小楼,而这千金楼,分明便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巨大庄院。 他们四个来的算早,第一道门进去,里面却已经有不少男人排起了长龙,其中大半还带着随从,挑担提盒装了许多礼物。 第二道门分了四岔,东头一个岔口排满了人,剩下三个却门可罗雀,只有迎宾的龟公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白若兰左右张望了一眼,小声问道:“咱们也去排上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那边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里,也没人有兴趣听曲赏舞。咱们走这边。” 他们跟着南宫星径直往西数第二个口走去,这时一顶小轿飞快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轿边跟着个一溜小跑的管家,一路到了西头第一个入口,那管家连汗也顾不上擦,匆匆忙忙递上一纸名帖和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牌,小声说了几句。 那里的龟公随便扫了一眼,便懒洋洋道:“对不住,您晚了一步,她已经陪客游湖去了。” 那管家啊哟一声,连忙走到轿边隔着帘子低声交谈了几句,跟着又走到龟公面前小声说了什么,跟着递了块银子过去。 那龟公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位在,您是里面请,还是容我叫她出来?” 那管家又小声说了两句,龟公点头让开通路,小轿便一溜烟的钻进了院门,转眼消失在错落雅致的园林之中。 白若兰好奇道:“那人怎么连轿子也不肯下?我看旁人的轿子都是停在外头的啊。” 南宫星微微一笑,低声道:“虽说朝规并未明文禁止,但官员嫖宿总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再说千金楼这里除了最东的院子,其余三处地方可不是光靠月例俸禄就能光顾的起的,自然只有藏头缩尾悄悄寻个风流快活。” 白若兰恍然大悟,皱眉道:“原来是个大贪官!” 南宫星却摇了摇头,笑道:“真是大贪官,哪还用亲自跑这一趟,一纸名帖直接递给鸨儿,便是这里的小轿抬着佳人送上府去咯。” 说话间已到了入口前,那龟公抬眼看了一看,跟着皱了皱眉,似乎在辨认什么。 南宫星上前两步,从怀中摸出一个花牌,递了过去,道:“真巧,上次在金姨房里倒茶的就是你吧?” 那龟公长长哦了一声,喜笑颜开道:“果然是公子您啊,您换了这身华服,小的都不敢认了。您怎么从正门来了?给给给,您还递什么牌子啊,直接进去吧。” “我今日不是来谈事,纯为带几个朋友来玩玩。不必惊动金姨,我就是来花银子的。” 那龟公看了一眼他背后三人,忙陪笑道:“瞧您说的,您这几位都是贵客,尽管享用就是,我去跟里头说一声,可不敢收您的银子。” “诶,”南宫星摸出一快碎银放进龟公手里,摇头道,“我说不必就是不必。你就当我想在朋友面前摆摆阔气,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也不喜欢太张扬。对了,今日新来的姑娘,已经到了吧?” 那龟公点了点头,道:“到了到了,早都梳妆好了,最近的新人可就今儿这两个,哎哟,那个桂香是在东边花月院里供人抢头红,您要是往这儿来可走错门了。啧啧,今晚想给她开苞的男人可真不少……” 南宫星又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找她,我等另一个。” 那龟公眨了眨眼,陪笑道:“松竹院的姑娘……可是不卖身的。您带朋友玩,总不能光听曲儿吧?要不您往旁边梅兰院?那儿的姑娘色艺双全,以公子这几位贵客的品貌,留宿想来也不是难事。” “我们就是来听听曲儿,看看舞,顺便品品这儿的眼波媚,上次金姨给我开了一坛,现在想起来,我肚里的酒虫都还要闹腾。”南宫星说罢,将花牌接了回来放进怀中,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绕过门内园景,立刻就有两个青衣丫鬟迎了上来,挑起花灯一左一右领在前面,她们俩年纪尚轻,走起路来却已经学会了如何扭动纤细的腰肢,娇怯怯的背影,竟已带上了几分勾人的味道,不过几年,多半就也要将红花悬在花月院中了。 到岔路处,一个丫鬟款款回身,万福道:“公子,是往杨柳阁吟诗作对,还是去水云居观舞赏曲?” 南宫星笑道:“吟诗作对我们都不会,往水云居吧。” “是。”那丫鬟娇滴滴应了一声,继续领路在前。 几个转折后,到了一片相连楼阁之前,中央一间大屋灯火辉煌,里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两个丫鬟将他们引进大门,齐声道:“请在堂内稍歇,奴婢告退。” 门内有一片颇为宽敞的厅堂,红柱之间布置着桌椅,往里用矮栏隔出了一片舞池,几个乐师卖力演奏,池中七名少女正娉婷起舞,牵住了周遭桌上宾客的视线。 两旁是几道走廊,想必是通往各处私密所在。 南宫星他们来的早,厅里不过三两桌坐了人,他们随便寻了一处坐下,先看了起来。 池中的舞姬姿色技巧都不算出挑,想来是不够格单开门户,只能在此结伴表演。不过虽说技巧生涩相貌也称不上绝色,但彼此间默契颇佳,装束也十分诱人,绝称得上赏心悦目。 屁股还没坐热,已有一个小丫鬟捧着一本花册快步走上前来,脆生生的问道:“公子,您是头次来,还是已有心仪的花娘?” 南宫星道:“这里我还是头次来。” 那丫鬟又道:“今日定家宴邀人的多,公子是要奴婢给您举荐一位,还是从余下的花娘里自行挑选?”说着,她将花册封皮一掀,双手托到南宫星面前。 南宫星翻了几页,七八人里倒有一大半用彩签遮了名字,他将花册一合,道:“今日新来的姑娘,是叫凝珠么?” 那丫鬟点头道:“是,不过另有两桌也是在等她,公子您也要等么?” 南宫星笑道:“等,我们本就是为她来的。” 那丫鬟收起花册,万福道:“公子稍待,西南回廊会有人通传,奴婢告退。” 她这厢退下,立刻又有几个丫鬟过来奉上了糕点茶水,既不问单,也不说价,想来是各桌一样的开销。 静静的看了一支舞,七位少女万福谢场,踩着碎步退了下去,新换了五人出来,赤着玉足轻摇着薄纱罩裙翩翩接下场面。 唐昕白若兰都是自幼习武,同为女子自然也对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美身形有多大兴致,只觉得举手投足绵软无力,看着挺美,就是好生无趣。 这时外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桌客人,唐昕大概是长久任职养成的习惯,不管什么人进来,她都要不着痕迹的打量几眼。 看了几拨,都是平平常常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单奔着歌舞而来,神情也看着干净许多,可看着看着,唐昕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转过身把脸端端正正的摆好,低低自语般说了句:“怎么这么巧……” 南宫星立刻眯起双眼,回头看了过去。 刚刚进门的,是位光彩照人的公子,一双祥福瑞天字印的靴子,一身情丝坊的蜀绣锦衣,一枚翠玉扳指,一顶束发紫金冠,不光从头到脚贵气逼人,样貌也是俊秀非凡,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只是微微一笑,便叫池中的两个舞姬跳漏了拍子,涨红着脸忙不迭补救。 南宫星将头凑到唐昕旁边,低声道:“进来的那个你认识?” 唐昕犹犹豫豫的侧头又瞥了一眼,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道:“那……也是我的堂哥。被唐门逐出之前,叫做唐行安,现下……早已改了名字。” 南宫星双目一亮,道:“浮华公子唐炫?我之前光知道名号,还道是轻浮浪荡之辈,这么看,不是也挺稳重的么……” 唐昕面带憾色,轻声道:“他本就是我们这一辈里最出类拔萃的那个,可……可他偏偏就不喜欢暗器和毒,不做主修都不成,就是一点也不学。后来又不知怎么得罪了家中的长老,被灰溜溜扫地出门。要不然……下一任门主的位子,十有八九是他的。” 南宫星看她有些紧张,笑道:“你怕他认出你?” 唐昕摇了摇头,道:“不怕,他和行简大哥一贯说不来,不会告我的密去。而且他也很疼妹妹们,我怕她做什么。只是……他要过来,我这女扮男装可就要穿帮了。” 南宫星哦了一声,略显玩味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紧张神情,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不再作声。 来客并不都是为了凝珠姑娘的初演,不多时,就有几桌客人被丫鬟带进了两侧回廊之中,去寻自己欣赏的歌姬舞娘,以渡曼妙之夜。 等到这五名舞姬也快要舞罢的时候,西南回廊终于走出一位丫鬟,脆生生唤道:“想要欣赏凝珠姑娘歌艺的贵客,请随我来。” 南宫星点了点头,四人一道起身,往那边走了过去。 喜新厌旧果然是人之本性,堂内跟着站起的,竟足足有六七桌近二十人。 过了七折八弯的回廊,众人被引到一座水榭,围栏之外引水成湖,占地颇为辽阔,远远能看到几处湖心亭,另一个方向还能看到红帐花船,似乎是几院共用。 “此番是凝珠姑娘初演,按规矩会先唱一曲,诸位若是不合心,可回堂内再选心意的花娘。合心的,届时竞价抢花即可。诸位请入座。” 看来这里就是供人竞价的地方,两边的矮桌配着坐垫排了长长两列。 看诸人都已坐好,那丫鬟走到栏杆边上,将一根垂绳轻轻一拉,一声清脆的锣响远远传了出去。 锣音落处,缓缓划来一叶扁舟,船舱无壁,只有围柱撑起四面垂纱,纱帐之内,一盏灯烛映照,隐隐可以看到一个盛装美人端坐其中,横琴身前,一个丫鬟立侍在后。 琴声方起,船夫便停了竹篙,让船儿静静飘荡过来。悠扬婉转的歌声,便随着船头由远及近。 歌技略显青涩,但歌喉的确是品质极佳,唱的是略带几分哀怨的《秋波媚·杨柳丝丝弄轻柔》,字字句句动情无比,划过心头,竟令人眼眶微感酸涩。 曲至上阕终末,一个休字被她唱的百转千回柔肠欲断,也不知是否上感天听,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起了一阵夜风,带出阵阵涟漪,贸贸然吹开了成帐轻纱。 琴上十指犹顾不暇,歌者自然不会去在意这种小事。 但目光一直随着船儿摇摆的诸位客人,却绝不肯放过这提前一睹真容的机会。 再怎么为了听曲而来,若真是实在生的抱歉,只能隔纱赏艺,起码也要走上三成客人。 幸好,船上那位凝珠姑娘不仅不丑,反而生的秀美端庄,一副闺秀气度,那精心描画仍不显俗陋的面容,甚至比她的歌声还要醉人。 水榭中的诸人心底大都暗暗叫了声好,却有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直接惊慌失措的叫了出来,“怎、怎么是她?” 南宫星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白若兰,跟着又把视线投在隔座的白若云身上。 白若云的定力绝不算差,但此时,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握紧的双拳,甚至已在微微颤抖。 他努力克制住喉头涌起的怒吼,缓缓转过头,瞪着南宫星,低声咬牙一字字道:“南宫兄,为何秀儿……会在这里?” 第四十章、珠泪凝 南宫星微微一笑,将面前的酒杯举起浅浅抿了一口,悠然道:“白兄,你在说什么?你说谁在这里?” 白若云怒气冲冲的又往小舟那边看去,但清风已过,轻纱已落,视线所及之处,又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倩影。 他深深吸了口气,跟着缓缓吐出,抬手拉住了几欲发作的白若兰,尽量以不惊扰其他客人的声音道:“南宫兄,这世上绝不能有如此相像之人。若是单我一个,我兴许会怀疑是我思念所致认错了人,可我妹妹方才分明也认了出来,那船里坐着的,必定是我先前的未婚妻子,李秀儿。” 南宫星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明明连唇角的弧度都不曾变化,却骤然成了好似带着面具一般的模样,口中却仍是一派悠闲道:“白兄这就是说笑了,咱们此次冒险下山,不就是为了找回你的未婚妻子,孙秀怡么。拢共三个字的名字,你怎么只说对了个秀字呢。” 白若云眉心紧锁,比了个手势让妹妹噤声,平复了一下心绪,揣摩着南宫星弦外之音道:“南宫兄,你不必讥刺,我的情形你也不是不清楚。我对秀儿的情意我自己问心无愧,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我本也打算之后找到她再做解释。可……可我着实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地方。南宫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为我指点迷津。” 看他态度软的已全然不似本性,南宫星的眼中总算又有了几分笑意,道:“我不知道什么李秀儿,我只知道那船上是凝珠姑娘,凝珠姑娘的事,你该去问她本人才对。” 白若云闻言,双拳一握便要站起,这时南宫星从旁又道:“白兄你喜欢动动拳脚,花月院到也有为了银子什么都肯干的娘们。可千金楼余下各处,可不是容人撒野的地方。” 他瞥了一眼白若云僵在半途的动作,道:“花娘也分等级,外头榜上有名的美人,都有专人护卫,兴许白兄的功夫比他们好些,可双拳难敌四手,再说,你也不想因为在妓院闹事,上了官府的悬红告示吧?” 白若云面颊微微抽搐一阵,仍站了起来道:“我一定要和她见面。即使真为此被官府通缉,我也心甘情愿。” 南宫星淡淡道:“你这样见她,能说上几句呢?不如一会儿竞价抢下,单独入房听曲,这样直到凝珠姑娘歇息之前都不会有人打扰,你有的是时间向她倾诉爱慕之情。” 白若云一怔,旋即摸向自己怀中,左右瞟了一眼,列位的其余客人大都是贵气逼人,只怕砸出千百两银子连眉头都不会动一下,心中一紧,禁不住有些微微面红。 知道他也说不出自己囊中羞涩这样的话来,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白兄不必着慌,我也对这位凝珠姑娘很有兴趣。咱们既然那是一道的,我赢,不也就是你赢么。” 白若云咬了咬牙,坐回原处道:“那就……有劳南宫兄了。” 那知道南宫星摇了摇头,道:“我赢就是你赢,那同样的,你赢也就是我赢。你想和凝珠姑娘说话,竞价的当然该是你。你只要记住,你不论报什么价,我都肯帮你出就是了。” 白若云一怔,跟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白若兰。 白若兰被哥哥看得脸上一红,忍不住嘟囔了句:“他……他愿意帮你,你看我做什么。”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感激万分的看了南宫星一眼,都忘了明明这事情里最诡异的就是他。 唐昕旁观至此,忍不住掩口偷偷笑了两声。 一曲早就唱罢,小船缓缓驶到附近一处水边石阶,那丫鬟扶着凝珠下了船,站定之后,先举起一盏宫灯,将凝珠从头到脚照了一遍,为的就是叫水榭宾客看清楚花娘相貌,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回廊,快步转入一片珠帘之后,缓缓坐下。 丫鬟拨帘走出站定,朗声道:“诸位贵客,凝珠姑娘今夜不做大宴,只在房中招待知音,闺阁简陋,若是超过六人,便难以容下诸位的非凡气度,还请结伴过多的贵客早些回去另选花娘。人数合当的,等下便可报上礼单了。” 白若云对暮剑阁附近的富贵楼也算是略有了解,那里的价码他当然略知一二,他将两边规模大致做了一下比较,咬了咬牙,上手便准备报出五十两银子的高价。 这价格的确已经不低,天璧朝官员俸禄颇高,上县令官居从六品上,一年的俸钱也不过就在此数上下,若是个清官,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要典当禄米才能超过。 可惜这里是千金楼。 虽不至于叫人真的次次拿出黄金千两,但也不会让人五十两银子便能买到花榜险些排进前十的花娘一晚陪伴。 更不要说凝珠还是个头一次出现的新人。 松竹院卖艺不卖身,因此历来就是贪花好色的富贵人家挑选小妾的首选之地,见第一面就满意赎身金屋藏娇的比比皆是。 白若云不过刚刚开口,迟疑着说了一个“五”字,对面那一列已有一个面相富态的中年男人朗声道:“现银一百两,龙凤玉镯一对,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凝珠小姐笑纳。” 那边话音未落,这边又有个声音道:“现银三百两,珍珠耳环一对,还请笑纳。” 两个声音接的毫无间隙,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听到珠帘后的凝珠低低的惊叫了一声。 白若云当然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眼帘后,估摸了一下不需借助南宫星所能达到的极限,咬牙道:“三百五十两!” 先前那人的珍珠耳环保不准比五十两还要贵些,他这一声报完,周围登时响起一阵低声嬉笑。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朗声接道:“我这朋友初来乍到有些紧张,他其实还没报完,再加滑珠官雨珠各两颗。” “一千五百两。大兴号的三宝票,龙江以南通兑。”一个颇为懒散的声音缓缓说道,南宫星顺着望去,正是此前唐昕认出的那位浮华公子,唐炫。 依他那身行头,倒真的确像是一掷千金的人。 这已是能给寻常青楼里中上水准的美人赎身的价钱,小一些的地方,兴许连花魁都能带走。 只是赏曲不到两个时辰而已,认为不值这个价钱的显然占了多数,唐炫才一说完,两列位子上的客人便站起不少,陆陆续续沿着来路退走。 转眼间,就只剩下了南宫星一行四人、唐炫和另一列最末位子上最后进来的那个男人。 唐炫看白若云脸色隐隐有些发青,笑道:“这位兄台可是还要与在下继续争一争?” 白若云还没应声,另外那个男人却抢先开口道:“朗珲钱庄的金龙票,一千五百两,外带现银一两。” 南宫星皱了皱眉,看那人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唐炫,便低声问道:“那人是谁?你堂哥的对头么?” 唐昕侧目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人面目极为寻常,甚至寻常的有些非同寻常,好似不管丢进怎样一群人中,都会迅速的隐没消失,令人难以注意。 这真是不知多少杀手梦寐以求的天赋。 唐炫盯住那人,扬声道:“一千六百两。” “一千六百零一两。”那人不紧不慢的跟道,嘴上甚至还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唐炫眉心皱了一皱,旋即笑道:“一千七百两。杨昙,你这样不停加价,未免有些太下作了吧?” “是他?”唐昕一怔,跟着小声道,“这人也是最近才在江湖上小有名气,成名于翼州,偶尔也在蜀州走动。他自己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做逢赌必赢。” 南宫星啧了一声,笑道:“这牛皮吹得可有些大了,赌徒不会永远有那么好的运气。” 唐昕摇了摇头,飞快道:“这人的外号里的必赢指的并不是必定会赢,而是必定要赢。他要是赌输了一把,就一定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接着跟那人不停地赌下去,直到他彻底赢回来才肯罢休。上次你在陆阳见过的寻梦浪子邢空,据说就是为此和他结下了梁子。” 两人这边说话的功夫,杨昙已笑嘻嘻的把唐炫的价码推高到了两千两,他仍不罢休,还是笑道:“两千零一两。” 唐炫举起面前的酒杯,苦笑道:“杨昙啊杨昙,你这次一共就跟我赌了五百两,我要是就此罢手甘心服输,你岂不是还要多亏一千五百零一两在这里?” 杨昙双眼一翻,道:“我赌的是你今晚抢不下这千金楼里任何一位姑娘的竞价,只要能赢你,我就高兴。你管我亏多少银子进去。银子我可以赚,赌局,你当是那么好赢得么?” 唐炫抿了口酒,将酒杯向桌上一砸,朗声道:“好,我出五千两!” 杨昙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这数目对他而言也的确不小,但他毫不犹豫一拍桌子,仍加价道:“五千零一两!” 南宫星看了一眼身边已经闭口不言的白若云,心知他绝不愿欠下自己如此大的人情,宁肯不再竞价,只好转了转念头,一口干了杯酒,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讥诮无比,正斗在兴头的二人忍不住一起看了过来,唐炫忍下并未开口,杨昙却冷冷道:“你笑什么?坐在这里也不报价,当在看杂戏么?” 南宫星又笑了两声,才道:“你和他做的这种事也叫赌么?他这种花销,你这种抬价,分明是在斗富。要是真打算赌,就拿出点赌的样子。” “哦?”杨昙斜斜盯着南宫星道,“这位兄弟倒是说说看,怎么才算有赌的样子?” 南宫星笑道:“既然两位的赌局发展至今已经取决于凝珠姑娘的香闺为谁敞开门户,那不如取来笔墨,各位把自己的报价写在纸上,附上些说给凝珠姑娘的甜言蜜语,之后,由凝珠姑娘亲自选出准备招待的客人,余人愿赌服输,如何?” 杨昙双目一瞪,道:“唐炫比我好看,岂不是先天就占了便宜?” 南宫星悠然道:“杨兄,这里是千金楼,即便是潘安再世,该给的银子,也一文不能少吧?还是说,你没自信能猜出一个稳稳压过唐炫一头的数目?” 唐炫也跟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撤回此前的报价从新来过,就按这位兄弟的规矩。你不妨猜猜看,我肯为了五百两银子的胜负,投下多少银子去。方才叫道五千两,其实我也颇为后悔呐。差点就连酒钱都剩不下咯。” 杨昙的脸色变了几变,略一迟疑,道:“好!叫人取纸笔来!” 那丫鬟先进帘后与凝珠低声商议了两句,得了首肯,便匆匆离开水榭,去拿文房四宝。 唐炫往南宫星身边扫了一眼,似乎想到什么一样,微笑道:“我倒忘了问一句,这位兄台提的这个赌法,你们是不是也要参与?” 南宫星笑道:“那是当然,给你们两位增加点不起眼的变数,不是更加有趣么?” 他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又掏出几张金叶子摆在上面,接着撒了一把珍珠在旁,淡淡道:“再说若只是斗富,我们赢得太没意思,也太过浪费,不如各凭本事赌上一把,对大家都好,对不对?” 唐炫杨昙都是眼力极佳的行家,光是看南宫星撒在桌上的珍珠,品相最差的也是官雨珠的档次,那滚了一桌子的,分明就是数不清的银子,神情不禁都是一凛,各自在心中重新计较着要写下的数额。 白若云方才就一直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张珠帘,丫鬟取来纸笔搁在他面前,他才浑身一震,大梦初醒一般靠向南宫星,低声道:“这……我该怎么写才好?唐炫方才可是喊出了五千两啊。”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白兄,你既然和凝珠曾是故交,那你肯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了解她,该写什么,怎么还会需要我这局外人帮你拿主意呢?” 白若云一怔,旋即扭过头去,又呆呆地望向珠帘之后,手里握着毛笔,却并没写下一个字。 那边唐炫面带微笑一挥而就,将墨迹轻轻吹干,犹有余暇折成双叶笺,抬手递给了那个丫鬟。 杨昙皱着眉头左思右想,先是提笔写了两句,跟着将纸揉成一团丢进湖里,又要了一张,深思熟虑一番,缓缓写罢,对折一下,交给了丫鬟。 白若云到了这时,才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匆匆写了一行,随手给出。 那丫鬟拿着三张纸走到珠帘后,交给凝珠。唐炫伸指在酒杯边缘轻轻一弹,笑道:“杨兄,你的脸色貌似不太好啊。” 杨昙唇角微微抽动,强笑道:“这种赌法让你占了便宜。松竹院的姑娘比起其他三间院子里的,本就没那么看重银子,我出的价,非得能抹平你那张脸才行。就算输了,我也不服。” 唐炫微笑道:“不管我怎么赢你,你都不会服的。为了不让你纠缠不休,下次我就让你赢回来。” 杨昙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白若云,哼了一声道:“你别得意得太早,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对手。这位兄台,可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身边的朋友,似乎比你还要阔气吧。” “朋友虽有通财之义,但这位兄台颇有傲气,不像是会全数依赖朋友的人,否则方才也不会半天一声不吭,任咱们把价码推得水涨船高。”唐炫眼观六路,看得到也清楚,杨昙眼力过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听他这么一说,脸色便又白了几分。 珠帘后静了片刻,突然响起一声似乎是苦苦压抑却没能成功的抽泣,跟着凝珠竟直接站了起来,匆匆走进了另一边的回廊之中。 唐炫面色微变,刚要起身,那丫鬟却从帘后走了出来,颇为疑惑的打量了南宫星一行四人一眼,跟着朗声道:“哪位是白若云白公子?” 白若云应声站起,连语音都微微发颤,道:“是我!” 那丫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道:“恭喜公子,您四位这边请。” 南宫星将桌上的财物一扫收起,催着他们三人走进凝珠走入的回廊之中,自己落在最后,瞥了一眼唐炫,笑道:“唐兄,以后,凡事还是不要那么自信才好。” 唐炫神情只一霎那便平复如常,微笑道:“的确怪我,我是没想到,连昕妹都混在其中女扮男装的一拨人,竟是真刀真枪来花大钱的。带着姑娘来这种地方长见识,仍舍得一掷千金,在下自愧不如。” 南宫星笑道:“唐兄看来对风月一道还是不够精通,就是因为带了姑娘来这里长见识,才要一掷千金,不然怎么显出大好男儿的豪气。” 唐炫听出他在说笑,便转而道:“你们赢都赢了,能不能让我知道,你们到底出了多少?我可是当即做了一首情诗,外带出了三千两银子。” 杨昙赢了赌局,心情大好,也跟着笑道:“啧,你竟然出的反倒少了,亏我还豁了老命写了六千五百两上去,真要中了,娘的连裤子都要当掉。喂,小哥,你们出了多少?七千?还是一万?要是这价码,你们真不如去找老鸨商量商量再多出点给这位凝珠赎身算了。” 南宫星神神秘秘的一笑,压低声音道:“说出来怕你们不信,有时候只要一句话说准了,对女人来说,简直可以抵得过黄金万两。我们今夜,怕是只需要花几十两酒钱就好。” 留下瞠目结舌的二人,南宫星也是心情极佳,哈哈大笑着走入回廊。 走到凝珠所在临湖小筑,果不其然,白若兰和唐昕都留在了门外并未跟入,那个随侍丫鬟显然也被凝珠打发了出来,焦急万分的站在门外仔细听着门里的动静。 “怎么?你们不进去跟着听听小曲儿?凝珠的嗓子当真不错,假以时日,进了花榜前十也不奇怪,到时候再想听上一曲可就难咯。”南宫星跟着站在门外,戏谑道。 白若兰颇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只是有生人在旁,不好发作,只得仍装着男人语调低声道:“她怎么进了千金楼这种地方,我早晚得找你要个交代!你分明早就知道,为何早不说上一声?” 南宫星淡淡道:“你们下山是为了找孙秀怡,又不是为了找她,我贸然说上一声,岂不是要乱了你们的行程。” 这毕竟是白家的家事,唐昕不好插言,只好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 南宫星看了那丫鬟一眼,上前摸出一块银子塞进她手中,柔声道:“小妹你也不要一直守在这儿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吧。过一个时辰再回来,也没什么。” 那丫鬟忙把银子推还回来,戒备道:“这……怎么行,奴婢要伺候凝珠姑娘,也要防着有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南宫星仍将银子塞回去道:“诶,你一个弱质女流,真有什么事,难道还斗得过我们三个江湖草莽?小筑外头就有护卫,这种事怎么用得到你操心。实不相瞒,这位白公子和你们凝珠姑娘曾是旧相识,在里面必定有些私密话儿要说,你听了去,可就知道的太多咯。” 那丫鬟神情微变,在这种地方,知道的太多永远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略一犹豫,接过银子塞进袖袋,低声叮嘱了句:“你们既然不进去……干脆,也到别处休息吧。奴婢给你们上茶。” 南宫星笑道:“好,劳烦小妹领路吧。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免得被人打扰。” 白若兰似乎有些不愿离开,唐昕只好上前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她才不情不愿的跟了过来。将哥哥和凝珠一起留在了那边。 门外的人都已经走远,小筑内却依旧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气息。 白若云费尽力气才维持住气息的平顺,而一进门就躲进帘后的凝珠,呼吸间依旧隐隐夹杂着抽泣之声。 他最想问的就是她为何会在这里,可不知为何,竟觉的这么问出口来会有些突兀,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才好。 又过了片刻,凝珠总算是顺过了气,低声问道:“白公子,你想听首什么曲子?奴家这就为您弹唱。” 白若云心中一急,道:“你、你知道我不是来做这种事的!” 凝珠道:“这倒奇了,不做这种事,你来千金楼干什么?难不成富贵楼不做你们白家的生意了,害得你千里迢迢来这儿找人救你们家那个疯子?” “是南宫兄硬要带我来的。秀儿,果然是你,我……”白若云听到她无异于自承身份的话,心神激荡,双目中竟闪动着一丝水光。 凝珠立刻打断道:“那个名字你休要再提。李秀儿已经死了,如今在这里的只是凝珠,一个不得不投身青楼卖艺谋生的歌妓而已。” 白若云的话被生生噎进肚中,顶的他胸口一阵烦闷,他向着凝珠那边走了两步,黯然道:“秀儿,再怎么说……你我也算有白头相守的山盟海誓,这其中,只是有些误会而已。他们怕你扰乱了和峨嵋之间的联姻,只是想看护你一阵,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凝珠的声调突然拔高,仿佛被触到了痛处的母兽,只是不愿惊动旁人,才拼命压住了音量,“若是没有恶意!为何会害得我没了孩子!若是没有恶意!我趁夜逃走不见救我找我的人来,杀我的怎么反倒来了!若是没有恶意!会是谁请动了大名鼎鼎的七星门,来追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你、你说什么?”白若云面色一片惨白,膝弯一软,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这……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是新郎官儿啊,我这种碍事的弃妇是生是死,怎么会有人煞风景的赶去知会你一声!”凝珠画中的哭腔已经难以压抑,就像先前所受的委屈,一股脑从心底涌了出来,“要不是我福大命大,遇到了一些好人,什么李秀儿,什么凝珠,都早成了烂泥窝子里的几根白骨!” 这听到的消息实在太过出人意料,白若云双手紧紧捏着扶手,剧烈的喘息了几口,才算是镇定下来,道:“秀……凝珠姑娘,这与我听到的情形相差太远,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请你……无论如何再信我一次,告诉我,咱们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凝珠走出帘外,脸上一片木然,只挂着两行清泪,她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白若云道:“你不妨先说说,你听到的是什么情形?” 白若云仔细回想着当时在白家听到的话,道:“他们说商量堕掉你腹中胎儿的时候被你听到,你趁夜偷跑不小心滚下山坡,救起你后孩子已经没了,你受创颇大不肯开口,当夜便消失不见,只带走了我送的珠花……实际不是这样么?” 凝珠盯着他的双眼,泪眼婆娑道:“那一晚我害喜难受的无法入睡,起身经过门廊,就听到你那竹弟一口一个婊子的在房中骂我,我忍不住听了一阵,才听出他不光想要拿掉我的孩子,还想趁这机会要了我的命,因为我只是个下贱的洗衣妇,配不上你前途无限的少阁主。你二伯苦劝了一阵,我却越听越是害怕,最后只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把孩子偷偷生下来,再去找你。” “哪知道那晚突然下了大雨,我逃到后来迷了方向,一脚踩空滚下山坡,醒来的时候……孩子……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当时救起我的是你的松哥,我看他不像坏人,就按他说的藏在屋中静养。可到了傍晚,你二伯赶了过来,告诉松哥说你竹弟为绝后患,带了几个心腹师弟去找我的下落,让松哥一定赶在他们之前找到我。你松哥不会说谎,当下就告诉了你二伯,他进来看了看我的伤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当晚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危险越来越近,忍不住偷偷起来穿好了衣服,想去跟你松哥说说话,结果……却恰好被我发现窗外的院子竟然有人偷偷摸了进来。我情急之下,行李也顾不上收拾,只抓了一朵珠花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那之后我足足逃了七天,身后一直有人在追我,让我连一场觉都不敢睡,最后……还是被那些人追上了。他们自称是七星门的杀手,拿钱办事,叫我做鬼不要找错了对象。我问他们是谁要杀我,他们不肯说,只是拿着剑,向我走过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看着凝珠的脸上因回忆而浮现出深邃刻骨的恐惧,白若云心如刀绞,惨然道:“是……谁救了你?” 凝珠低头望着他,沉默半晌,才一字字道:“是如意楼。” “什么?”白若云心中一惊,霍然起身道,“竟……竟真是他们?他们怎么恰好救了你?” “他们看我混身脏兮兮的可怜得很,本是来给我送些饭菜银子,哪知道恰好遇到杀手逞凶,他们……他们为了救我,还……牺牲了两人。”凝珠抬手擦了擦泪,道,“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李秀儿,只有凝珠了。” 白若云方寸大乱,情不自禁问道:“你……你当真委托了如意楼,来白家报复么?” 凝珠一愣,跟着,眼中迅速的升起一股怒色,好似受了什么侮辱一样,她退开两步,冷冷道:“我要是托了他们报复,你还有命坐在这里么?你知不知道,我抱着肚子在床上躺着流泪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像条野狗一样逃命,从泔水桶里捞饭吃的时候最恨的是谁?我被四把剑指着的时候最恨的是谁?” “那……那你……” “我是委托了如意楼,”凝珠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制住激昂的情绪,道,“而且还委托了不止一件事。毕竟他们找我要的代价,我无论如何也支付得起。等到事情一了,我便交给他们,从此两不相欠。” “你委托的是……” “我不会告诉你的。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凝珠的神情也变得愈发冰冷,她走回帘后,道,“公子要是听曲,现下就可以点了。否则,就请回吧。奴家……很累了。” 白若云眉头紧锁,心底的淤塞难过无从发泄,无数疑惑也是毫无头绪,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找不到一处可以进入的通道。 “秀儿……不,凝珠姑娘,是我……对不住你。我说过一定会好好护着你,我没有做到,错的……是我,我……这就走。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失魂落魄的留下断断续续的句子,白若云打开房门,行尸走肉一样挪了出去。 廊外歌舞依旧欢愉喜庆,夜风仍带满了陈年佳酿的香气,勾人的脂粉味充斥在流动的气息中,除了他,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享受着生活带来的快乐。 他关上身后的房门,走向回廊。回廊的尽头,仿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转过第一个拐角,他就看到了南宫星。 “我还当你们都先走了……兰儿和唐姑娘呢?”白若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 南宫星道:“他们正在和唐炫喝茶,我怕你这边对付不来,过来等等看。” 白若云缓缓道:“只是……听曲儿而已,能有什么对付不来的。” 南宫星笑了笑,直截了当道:“看样子,你们还没和好啊……” 白若云一怔,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你面前装腔作势,好像也是白费力气。是,她根本就是恨透了我。我……又哪里来的机会跟她和好。” 南宫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无比的笑话一样。 白若云被笑得有些羞恼,不禁道:“你笑什么?” 南宫星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肃容道:“我问你,你方才写的字条,报了什么价钱?” 白若云略一迟疑,低头道:“我只写了一句‘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南宫星马上道:“所以她恨你恨得连几千两银子都不要,只是为了叫你进去骂上两句,对么?” 看白若云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南宫星又道:“女人有很多时候,嘴上说得是一套,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套。你若是在女人面前听见什么就当是什么,那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呆头鹅了。” “你……你的意思是……” “我只知道,一个恨你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是不会一进屋就把丫鬟先赶出来的。”南宫星说罢,笑着凑近白若云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白若云大惊失色,道:“这……这怎么成?” 南宫星只是笑道:“你回去看看情形,自然知道成不成。不用担心护卫,你只要转身回去,下一刻,那些护卫就都在我这边喝酒了。” 白若云迟疑不定的看着他,神情有了显而易见的动心模样。 “去吧,咱们还有一屁股麻烦等着解决,没时间给你在千金楼里卖上十天半个月痴情。你若还想要这个老婆,就听我的。”南宫星抱起手肘,催促道,“或者你说到明处,从此不再来找凝珠,凝珠此后被人赎身给人做妾也好,被人买走为奴为婢也好,都与你无关,那咱们这就回去,再不登千金楼的大门。” “不,”白若云终于定下心来,他感激的拍了拍南宫星的手背,道,“我这就回去。” 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回到凝珠的小筑门外,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凝珠显然没想到白若云还会回来,惊慌失措的回头看向门口,连手上的东西都忘了放下。 她坐在桌边,桌上开着一盒妆奁,其中的东西整整齐齐,只少了一样被她拿在手上,紧紧捏住。 白若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他曾经亲手为她戴上的那朵珠花。 第四十一章、枝头春意闹 “你、你回来做什么!”凝珠愣了一霎,才慌忙将捏着珠花的手藏到了背后。 南宫星的提点总算是让白若云从彷徨失措中清醒过来,而眼前的世界清晰起来后,他马上就发现,凝珠脸上刻意做出的敌视有多么可笑。 可笑到让他想大哭一场,再把刚才夺门而逃的自己痛揍一顿。 他没有答话,只是关上房门,大步走了过去。 “我要叫护卫了!你要干什么!”凝珠慌里慌张的将手上的珠花收进妆奁盒内,但盖子还没扣好,已经被白若云伸手托住,一把掀开。 千金楼对花娘的首饰从不吝啬,那妆奁盒中手镯耳坠、发钗步摇琳琅满目,叫寻常人家的女子看了,只怕顿时就要闪瞎了眼。 但放在最当中的,仍是那朵已经陈旧残破的珠花。 绸布做成的花形已经掉色斑驳,串在上面的小珠也掉了几个,摆在这么一盒首饰中,就像掉了毛的公鸡垂头丧气的站在一群凤凰里。 “我……我只是怕逃命的时候没有盘缠,才带上它的……”凝珠看白若云热泪盈眶的盯着看个不休,咬了咬唇,恨恨道。 “可你从泔水桶里捞饭吃的时候,为何不当了它?”白若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绕开她刻意用言语堆砌起的城墙后,他才察觉,这些看似凌厉的防备,根本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是怕被杀手追上。你……不要自作多情!”凝珠倔强的将脸扭向一边,飞快的擦掉了脸上的泪。 “我一直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白若云轻轻叹了口气,悄无声息的走到凝珠身后,突然双臂一圈,将她搂在了怀中,“现下看来,是我太自大了。” 凝珠颇为恼火的挣了一下,看他不放,又用手肘向后顶了一下,羞怒道:“公子自重,这里是千金楼的松竹院,不是你家的厢房!” 白若云哪里肯放,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口鼻埋进她如云乌发之中,叹息般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心思虽然机敏,但实则是一根筋的性子,当初认定了我,便什么都不管不顾,有了孩儿屈做侧室也没有半句怨言。秀儿……原谅我,我知道你心底并不是真的恨我,否则……依你的性子,我根本没可能过来见你。” 她又挣扎了两下,还没开口,白若云已将她彻底紧紧抱住,柔声道:“我再也不想去管什么门派大势了,秀儿,我要娶你,等我找到孙秀怡,我就上峨嵋山登门退掉亲事。我要昭告天下,我白若云的妻子是你。” 凝珠低下头,轻轻的抽泣两声,才道:“不要再拿这些虚妄的话来哄我,我先前要的那么少,你们却不肯给,如今我什么也不要了,你为何……为何又来缠着我。我只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孤女,不过蒙你白家大少爷眷宠,就惹来杀身之祸,你叫我……怎么还敢有半点奢望。” 一想到此处,白若云的心头便涌起一股无法克制的怒火,他咬牙切齿道:“白家最近出了很多事,也死了很多人,所以我之前才误会是如意楼为了你受的冤屈来白家出头,这次的风波,我大伯四叔五叔都赔进去了一条命,我父亲也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秀儿,我保证派人去追杀你的一定是对白家有所图谋的人,绝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凝珠浑身一震,惊道:“怎……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我、我真没有托如意楼去为我出头。我……我只是……” 白若云忙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你绝不忍心做出这种事,先前是我心慌意乱口不择言。是我混帐。你莫往心里去。” 陡然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竟和缓到近乎暧昧的程度,凝珠慌忙又挣扎了两下,双颊微红道:“你快把我放开,你家的事,我……我根本不想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必整日在河边洗衣,唱唱小曲便衣食无忧,不劳白公子你费心惦记。你还是去再找个傻透了顶的女人嫁你吧。” 察觉到凝珠的挣扎根本全无力道可言,白若云想了想方才南宫星附耳教导的话,暗暗咬了咬牙,低声道:“好,就算被千金楼的护卫乱刀砍死在这儿,我也认了。” 凝珠一惊,道:“你、你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她哎呀惊呼出口,竟被白若云一把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向着屏风后的摆琴软榻走去。 这里本就是听琴赏曲的小筑,就算是为了安全,也不会特地摆下床铺。 但这种时候,一张软榻已经足够。 足尖一勾一挑,白若云已将碍事的琴连着琴桌一起挪到一边,俯身一放,已将凝珠横摆在榻上。 凝珠又羞又急,一双粉拳抵着他的胸口,怒道:“白若云!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只要喊一句,立刻就会有人冲进来,轻则殴打一顿,重则砍你半死!你不要仗着有点武功,就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白若云一手撑在她腋下,低头望着她被泪水冲花了的妆容,忍不住抬手为她擦了一擦,轻声道:“我仰仗的不是武功。” 凝珠被他望的有些心虚,不禁将头一扭,愤愤道:“怎么,难道你结识了什么达官贵人,成了靠山么?” “我仰仗的,只是你心里那一念不舍。”他的头越降越低,口唇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呼出的热气都激起了她颈侧一片细小的疙瘩,“你随时可以叫,护卫进来,我也绝不动手,他们愿意将我怎么砍成肉酱,我也绝无怨言……” “你、你……你为何……为何……”凝珠的眼中又开始闪动着泪光,“为何总是要在这种时候勉强我……最初我拼命躲着你,你……你就不肯放过我……非要……非要让我动了心。如今……如今我心已死了,你……你又偏要来……来寻我……” 他扳过凝珠的头,与她前额相抵,缓缓道:“当初你心里明明有我,也是偏不承认,我只好说我破了件衣服,哄你到了厢房,硬是亲了你一口,你才肯吐露心意。如今你明明还念着我,却非要说恨我,情形……和当时似乎相差无几呢?” 凝珠双目登时睁得溜圆,双手推着他的胸膛,摇头道:“不……才不一样,我……我那时……那时……” 说话的功夫,白若云的面庞已近在毫厘,还带着些许茶香的气息灼热的喷吐在她脸上。 两厢情浓耳鬓厮磨的时候,这样的体会曾经无比熟悉,颠沛流离的这段时间,却让这感受茫远的近乎陌生。 满心的酸楚,终究还是没敌过汹涌而来的甜蜜回忆,她像是认了命一样,垂下了双手,闭上了眼。 白若云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但紧接着,就毫不犹豫的覆上了她冰凉微颤的柔软朱唇。 这厢凝珠娇小滑嫩的丁香重又被白若云擒获同时,原本负责凝珠安全的两名护卫已是第三杯酒落肚,黝黑的面庞都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较年长些的那个扭头看了一眼另一侧的小筑,似乎有些担忧,道:“南宫公子,您是金老大的朋友,您看……咱们是不是该去知会她一声?松竹院里真要出了私通的事,说出去可不太好听呐。”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我方才不已经让你们看了,凝珠姑娘的卖身契本就在我手上,我说没事,自然就是没事。至于他们在里面谈些什么做些什么,我都不管,自然没你们什么责任。喝酒,喝酒。” 另一个年纪轻些的护卫看了一眼南宫星身后,笑道:“看来我们不管,一样还有人管的样子。” 南宫星微微一怔,扭头一看,却是白若兰正怒气冲冲的站在回廊那头,略一犹豫,便大步向他走了过来。 “两位慢用,我失陪片刻。”南宫星连忙起身,匆匆迎了上去。 “小星,我哥哥那边……怎么没动静了?”白若兰看着有些着急,小声抱怨道,“我刚才去那边看了看,房门也闩了,屋里也没声音,你……你还把护卫都叫来喝酒。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南宫星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说道:“是你们兄妹认出了凝珠的本来身份,我好心帮忙给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成了我在搞鬼呢?莫非你不喜欢这个嫂子?” 白若兰忙摇了摇头,道:“可没有,我哥要真成亲,当然还是李秀儿最好,她人聪明懂事,又体贴能干,除了出身来历,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我也挺喜欢她的……不对,这和我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成了凝珠,到千金楼这种地方卖艺来了?” 南宫星无奈道:“这种事你当然要去问她本人才行。相信这会儿你哥哥已经在努力问话了吧。” 听出南宫星口气中颇有几分调侃的味道,白若兰楞了一下,道:“我怎么觉得你一副想看好戏的模样啊。不成……我去看看我哥哥。” 南宫星忙道:“别,你要这会儿闯进去,我保证凝珠姑娘在你出嫁之前都不敢再进白家大门。” 白若兰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星不好直接解释,只好委婉道:“就我所知,凝珠姑娘和你哥哥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之前还把你哥哥赶了出来,我教了你哥哥一个法子,他又回去试了试,这会儿还没出来,说明成了。你要去捣乱,可就尴尬大了。” 白若兰仍是一头雾水,道:“那……我不打扰他们就是,那小筑三面都有镂空窗户,连窗纸都没有,我去远远看一眼总没事吧?这阵子事情这么多,追杀的人保不准这几天就都到了,我怎么放心让他自己在那儿。” 南宫星本想开口阻止,转念一想,这会儿唐昕正陪着唐炫喝酒拉家常,杨昙赢了五百两银子非要请客,一时半刻都绝过不来,说是天赐良机也不为过,当下他便忍住肚中偷笑,柔声道:“好好好,我拗不过你,那这样,我陪你一起去看一眼,他们没事,咱们也可以帮忙守上一阵。否则真要来了对头,光靠你也于事无补不是。” 白若兰本就想拉着南宫星过去作伴,哪里知道他还有别的心思,当即喜道:“那再好不过,咱们这就走。” “对了,你教我哥哥的是什么法子啊?”白若兰好奇心本就颇旺,才从回廊绕到院中,就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是寻常家里夫妻拌嘴之后常用的法子。”南宫星仍不肯明说,只道,“只要两人还有真情实意,这法子就比嘴上道歉管用的多。” 白若兰迷惑道:“真有什么误会,不是诚心诚意把话说开才最管用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诚心道歉最重要吧。你又出了什么鬼点子啊?” 南宫星笑嘻嘻的扭头在她鼻头上戳了一下,道:“误会说开了就不生气,诚心道歉就能原谅,像这样的女人,我希望这世上是越多越好。” 白若兰一愣,无奈的小声道:“好吧,有时候我生气起来,也是挺不讲理的。可能你的法子的确有需要用的时候。” 到了本该是那两个护卫驻防的偏院,凝珠所在的小筑就在数丈之外,灯火通明。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你哥哥功夫比你好,咱们还是别靠得太近。被他发现难免有些尴尬。” 白若兰瞥了他一眼,嘟囔道:“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你和我哥在搞什么把戏。” 她正四下看着找合适的地方,突然听到小筑内传出一声纤细悠长的呻吟,好似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像是难受,偏偏听起来又透着一股快活。 白若兰正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年纪,要是寻常地方听到这种声音,仔细想想兴许能明白一二,可此时此地,一来松竹院的规矩就是卖艺不卖身,二来她心底也不愿承认哥哥会在这里做那种事,因此先是一怔,跟着忍不住小声道:“刚才……那是李秀儿在哭么?” 南宫星忍住笑,答道:“她不叫李秀儿,叫凝珠,她不是在哭,我保证。” 白若兰心里有些慌张,左右看了看,院子里不是松就是柳,连个能落脚的高处都没有,就一株半大柏树,还离窗颇近,一个不留神,多半就会被哥哥发觉。 可实在找不到别的地方,她只好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树下,抬头张望了一下,寻了个一人半高的粗枝,猫腰一窜,轻手轻脚的将身子扯了上去。 江湖传奇中总免不了有这种夜窥探秘的桥段,白若兰老早在家就心痒惦着,只是无奈英雌无用武之地,这回有了机会,看的又是自家哥哥,不怕有什么后患,自然迫不及待就将视线抛了进去。 若是另外两面,有那一扇屏风挡着,她还看不到什么东西,可恰恰这偏院本就是给护卫保护花娘所用,那不铺窗纸堂堂正正呈在人前的,正是琴桌所在的软榻。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哥筋骨紧绷,汗湿油亮的赤裸脊背,和裸背下雄腰上牢牢缠着的一双粉腿。 那双腿白里透红修长纤美,脚掌勾在一起,十支足趾随着那裸背的起伏不住蜷伸,好似想要从半空握住什么东西一样,而每当那脚趾用力伸展的时候,裸背的下方就会漏出一声呜咽般的轻哼。 哥哥的衣服丢在一边,凝珠原本的一身盛装,也都成了垫在身下的被褥,那交缠在一起恨不得将彼此嵌入体内的两人,已赤裸的好像初生婴儿一般。 即便是未通人事的白若兰,也不会傻到还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这一幕让她实在太过震惊,一时间为了捂住嘴巴不要尖叫出声,竟连扶着树干的手都收了回来,当下脚下一滑,失了平衡。 但身子一沉,她还未向下坠,就被一条胳膊从腋下穿过,毫不费力的抱了起来,稳稳放回了树上。 她惊慌失措的往后一看,看到是南宫星不知何时纵了上来,双手一搂将她稳在了枝头,心中先是一松,跟着又是一紧,大感害羞的扭了扭身子。 无奈树枝上只有这么大点地方,即便南宫星很柳下惠的向后让让,两人也拉不开容下一拳的的距离,更不要说,南宫星这人和君子绝没有半点沾边。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挪了几分,这一近,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白若兰背上。 从和白若兰重逢开始,南宫星就一直在表现着他难得的克制,只是靠着偶尔不经意与她小手相触聊以慰籍。而此时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错过简直天理难容,就算是会惹来一阵不理不睬,他也非要先赚下些红利再说。 更何况这些天他早就摸透了白若兰的性子,只要是对她好过的人,有气她也存不过三天。 “小星,你、你靠太近了。”生怕被哥哥发现,白若兰捂着嘴巴压低声音扭头往后说道,另一手总算记住了扶好树干。 “我这不是怕你再掉下去么。”南宫星笑嘻嘻的从背后将她搂紧,心满意足的低头嗅着她发丝间的少女幽香。 时值春末夏初,即便这两天天气凉爽,众人也都穿的轻透了许多,今夜白若兰穿的又是男装,想着衣料厚实,便去了里衬,贪个凉快,这会儿南宫星贴在后面,才惊觉原本以为的厚实,竟是如此单薄的一层,连他身上哄哄的热气,都沁到了她的肌肤上。 “我……我掉不下去。”低声驳了一句,却恰逢屋里凝珠没咬紧牙关,一口畅美娇呼飘了出来,她浑身一阵发烧,猜着南宫星多半是没听到,只好懊恼的又挣了两下。 托男装束发的福,白若兰娇嫩小巧的耳珠几乎每有半分遮蔽,南宫星舔了舔嘴唇,象征性的踌躇了一下,便毫不客气的探头过去,伸出舌尖在耳垂后自上而下便是一划。 白若兰耳后一痒,浑身一阵哆嗦,登时羞得连领口外那段嫩白颈子都红了个通透,忙曲起手肘往后便顶了过去。 被人穿腋搂紧的情形下,这么一顶本就不痛不痒,全无威力可言,更别说她分毫没用真气,手臂这么一蹭,倒像是撒娇更多。 她也知道此刻情势大大不妙,可哥哥和凝珠就在眼前不过几丈外的地方颠鸾倒凤,香汗淋漓纤毫毕现,真弄出动静来被他们发现,她这做妹妹的只怕再也没脸出现在两人面前了。 若是旁人,兴许她还有心思豁出脸面捍卫一下界限,偏偏此刻轻薄过来的却是南宫星,这才真叫她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急得红透了一张脸,连汗都渗出了鼻尖。 “我……我可不是千金楼的花娘,你、你快放开我。”耳珠已被舔得又酸又软,她才总算得了个机会,趁着凝珠咬着哥哥肩头让哥哥通哼一声的当口,赶忙低低喊了一句。 南宫星意犹未尽的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吸,偏开头柔声道:“兰儿,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明白,千金楼的花娘,怎么可能叫我费心至此。要不是你们家出了这么多事,我原本可是想着等你十五岁生辰一过,就想方设法把你拐回去做南宫家的媳妇的。” 白若兰浑身一震,心弦当即便乱了调子,恰赶上窗子里白若云粗喘几声,吓得她哪里还知道要说什么,随口便道:“我……我不过救了你一次,不、不用委屈你来哄我。” 无心之言,反倒大都带着真意。 最初重逢,南宫星不过是碧姑娘明面上的一个小厮,白若兰心中自然毫无芥蒂,纯因能与幼时经历过生死的伙伴再见而高兴。之后南宫星处处帮护,一步步为暮剑阁帮下大忙,她一个正值情窦初开之际的少女,说心里没有几分期许就连自己也骗不过。 那时他还不过是痴情剑骆严的弟子而已,骆严一世游侠,居无定所,怎么算,家大业大的白家也不必担忧门当户对的事。 谁知道,离了断霞峰,南宫星的更多身份便一点点的露在她眼前。 光是朗珲钱庄背后少东这一样,就能将白家商号一脉都压下不值一头,更不要说还算是江湖草莽之流的暮剑阁。 另外还有临别特地向她暗讽的崔冰,一路铁了心赶都赶不走的唐昕,媚眼如丝投怀送抱的老板娘,论姿色,哪个也不逊色于她,所以即便早就感觉到南宫星的期待,她也只能暗自平添恼火。 她不是二伯母那种性子,不够格去拥有的,她宁肯早早抛掉,不去惦记。 南宫星隐约知道她心中那一团纠结,而最好的应对,便是不去理会,只是笑道:“这种好事,怎么能叫委屈。你看你哥哥抱着凝珠,心里会有半分委屈么?” 本就口干舌燥挪不开视线,被他这么一说,白若兰忍不住又将视线正了一正。 白若云伏在凝珠雪白的身子上正自酣战,身下佳人已被弄得骨酥神醉,连跪伏也稳不住姿态,不觉便将整个上身都贴在了散乱衣物上,婉转承欢。看凝珠那双手捂在嘴上都已捏得发白,鬓散钗乱目光迷离,明明眉心紧蹙,却偏偏透着一股快活的难以忍耐的滋味。 白若兰看得愣了神,南宫星趁机低头在她颈侧来回吮吻,她才惊抽了口气,忙低声道:“不……不一样,他们两情相悦,再说……我哥哥,对李秀儿一直都喜欢的要命,李秀儿真不退让的话,他说不定一开始就把和峨嵋的婚事推了。我……我……” 她连说了两个我,却不敢把心里涌上来的话说出口,一来二人还根本未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二来……她竟不能确信无疑,万一真遇上南宫星不得不另娶他人的情形,她是否会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定的绝不退让做小。 “兰儿,我对你也是喜欢的要命呐。不是为了你,这么要命的情形,换成谁,怕是也跑得不见人了吧。”南宫星在她细嫩的颈侧一边轻咬,一边柔声说道,“咱们是否两情相悦,不全看你了么。” 屋内的活春宫,换了妇人来看,早就香津横流心痒难耐,白若兰即便不经人事,背后一个雄壮身躯牢牢抱着,肩头一张嘴巴轻轻巧巧地吻着,一股股男子气息几乎将她裹住,终究还是动了情关,身子一软,靠在了南宫星身上,面红耳赤的咬了咬嘴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道:“你……你有那么多姑娘和你两情相悦,何苦……何苦还来……逗弄我……” 南宫星的口唇依旧不舍得离开她那段已被吻得发烫的脖颈,低声呢喃般道:“红颜知己再多,南宫夫人却只有一个。要怪,就怪你当初一时冲动,豁了命去挡一只狼,结果惹下了我这只色狼,我这一生缠你是缠定了,你就是上天入地,钻山下海,我也一定会去找你。” 被南宫星从背后贴抱上来,白若兰只觉背后热得发烫,既想向前逃开,又想往南宫星怀中钻紧一些,与他的身子磨蹭几下,心思迷糊之际,倒也没错过他这段说情话不像情话的表白,心中一阵酸甜交织,娇嗔道:“谁要当你的夫人,到时候弄来一院子小妾,烦也烦死我……” “谁敢烦你,为夫帮你打她屁股。”南宫星口中调笑,顺势抽回一手顺着柔韧腰肢往下一滑,恰恰停在白若兰耸翘嫩臀与腰窝衔接之处,左右轻轻摩挲,那掌心热度轻而易举便透过了几层薄布,一股一股流淌在她肌肤之上。 麻痒汇聚在尾骨周遭,冷不丁窜了上去,白若兰一个激灵,嘴里轻轻啊了一声,忙将下唇咬住,垂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 别说她没舍得用力,就是全力扭这一下,南宫星也不会就此罢手。白若云与凝珠的鱼水之欢帮了他的大忙,既能让白若兰心神大乱春意萌动,又能叫她百般顾忌不敢放开手脚,虽说不能趁着这个机会行周公之礼,但将距离一口气拉近到极限可是再好不过。 想着今后未必会有如此香艳的良机,南宫星瞥了一眼窗内,看里面两人还能欢好一阵,便将目光从凝珠身上收回,心下跟未来大舅哥说了声抱歉,加紧往白若兰身上施展开来。 火热的口唇不住的亲吻着颈窝耳垂一线,臀后那只手掌越摸越是靠下,而身前搂着的那条手臂,不知不觉也越来越高,马上便要盖住特意用布条束住的酥胸,白若兰心中大感不妙,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起在脑海中叫喊着快些挣开,可……可被他摸到亲到的地方实在是痒酥酥的好不舒服,那明晰了的情意也让她心底好似猛浇上一捧新蜜,甜的连唇角都禁不住想要勾起,哪里还凝得出半点气势去挣扎抵抗,只想着不过是搂搂抱抱亲亲摸摸,既然是他……干脆随他好了。 情爱攻守,最难的一步便是卸下心防,南宫星见白若兰不再挣动,心中大喜,手指一撩掀起了上衣下摆,得寸进尺的往衣服里摸了进去。 练武先活腰,自小学功夫的女子,腰肢往往软中带韧,白若兰正值青春年少,说是肤若凝脂也不为过,那春葱般的嫩肌之下,弹动着充满力度的腰筋,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南宫星的手掌抚摸到哪里,哪里就随之绷紧,好似生怕他的手会按进她的身子里面一样。 而他只要轻柔的来回摩挲一阵,那一片紧绷的肚皮就会连这里头的肌肉一起软化,仿佛被挠到了痒处的猫儿。 终究还是觉得如此肌肤相贴不妥,白若兰垂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往外拉了一拉,没有拽动,也就不再使力,只是小心的克制着口鼻娇喘,细细的体会起了他手掌带来的麻痒滋味。 不过当他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她裤带的时候,她猛然一把将他手指抓住,近乎惶恐的摇了摇头。 南宫星也不勉强,退而求其次的将手一绕,隔着步裤直接捧住了她紧翘臀峰。她喉间低低咕哝了一声,并未推阻,只是略绝不安似的扭了扭腰。 大抵是基本功练得过勤,白若兰的俏臀并不算丰腴多肉,显得有些单薄,南宫星的大掌一张,便能把半边屁股整个盖住,不过这嫩臀虽小,触感却是极佳,没有多少赘肉的缘故,滑嫩肌肤下尽是弹力脉动的感觉,尤其是当她腰肢轻扭,双腿微摇,掌下的肉丘便好似成了活物一样,不揉自动,不捏自绷,方寸变换,其乐无穷。 他用上手法爱抚一阵,白若兰便有些抵受不住,低低哼了一声,两瓣妙臀冷不丁向内一收一夹,让他立刻忍不住想到近在咫尺的另一处桃源蜜境在这种情形下会是怎么美妙的紧致包裹。 就算光是让这两瓣臀肉将阳根夹在当中挤上一挤,也少不得几分销魂。 屋内二人做了良久,终于到了高潮,凝珠一声叫唤传到窗外,登时让白若兰又羞又羡,羞得是女儿家竟还能叫出如此骚浪的呻吟,羡得是别人可以开口,她却只能紧紧攥着衣角苦苦忍耐。 以前她只知道痛可以让人忍不住叫出声来,今夜才算明白,原来这无法形容得痛快,更叫人难以忍耐呼叫呐喊的冲动。 “小星……停,哥哥……他们好象已经好了。”看着白若云和凝珠搂在一起亲吻抚摸,动作变得轻柔和缓,白若兰忙小声提醒道,“你……你再逗我,就该被他们发现了。” 她已经撤去了要紧处之外的所有防备,南宫星岂会让她就这么刚刚兴起便点到为止,说什么,他也要让她今晚就明白身为女子那独一无二无法比拟的喜悦快乐。 他最愿意看到心仪的姑娘因他而欢喜快活时的神情,那种时候的女人,眼中往往会有着愿意将一切都送到你怀中的柔情万种。 更不要说白若兰这他一早就立志要娶回家去的人。 “那……咱们就去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地方好了。”南宫星微微一笑,在白若兰耳边低声说道。 白若兰一怔,还没明白过来,整个人一轻,跟着就好似腾云驾雾一样被他抱着飞了出去,一起一落,便到了十余丈外花坛后的院墙下。 双足刚一踏实,她抬头正要开口,就见南宫星绕到身前,双臂一伸将她圈在墙边,一对深不见底的眸子犹如夜空星辰,向她一寸寸迫近。 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她就这么半开着嫣红的唇瓣,呆若木鸡的望着他越来越近,越来愈近。 直至,温热的触感,紧紧地,不容逃避的覆上她的小嘴。 一蓬绚烂至极的烟花,在心底,轰然绽放。 第四十二章、月夜 亲嘴这种事,白若兰并非全然不知。 她既在书房里撞见过自己父亲与一位姨娘贴面相拥,也在小河边巧遇过哥哥与李秀儿在树下痴缠。 只是她一直都不明白,不过是把嘴巴贴在一起动来动去,到底什么地方有趣?让搂在一起两的人面红气喘,一副陶醉万分的模样。 而如今事情到了头上,她才总算是明白了个中滋味。 南宫星的面庞靠近到可以闻见他口中淡淡酒味的时候,她就已经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明明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提醒,他要亲过来了,他要亲过来了,她却偏偏连扭开脸也做不到,反而口干舌燥的要命,情不自禁的便微微张开嘴,用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她一个怀春少女并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对早已迫不及待的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于是下一刻,她的小嘴便已被牢牢亲住。 胸中的搏动仿佛快要震聋耳朵,本就燥热的娇躯瞬间每一处都在发烫,面颊直到耳根更是几乎要烧起来一样,不知不觉,她的手便抬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搂住了南宫星的脊背,脑海里迷迷糊划过了一个念头,他的背好宽…… 她闭上眼,颇有几分羞耻的想,如果这时有人在旁看到了她,恐怕也能看到一副面红气喘陶醉万分的模样吧。 原来只是被喜欢的人这样亲着嘴巴,就会让人快活的想要飞起来呢。 一得了回应,南宫星立刻就拿出了得寸进尺的本事,双手一搂将她环住,一手探入衣摆,顺着微染香汗的嫩滑腰背爱抚而上,一手扔去捞住因心慌意乱而绷紧了的小巧臀丘,布足了真气来回揉弄。 亲吻自然也不会仅仅满足于贴合在外轻轻磨蹭,点水般触了几个回合,他便将舌尖一吐,寻着了白若兰微微开启的唇缝,画着圈儿上下挑拨。 只是唇瓣相碰就让她浑身火烫,此刻被又滑又软的一条舌头逗弄起来,更是让她通体酥软不知所措,连臀后那只手掌越挪越低也无心理会,只顾着抉择到底是把这不速之客放进嘴里还是拒之门外。 南宫星可不等她慢慢盘算,先收回舌头将嫣红唇瓣上下分别含在口中吸吮一阵,亲的她下意识将小嘴开得更大,跟着便卷土重来,灵舌一探,已长驱直入钻进了她檀口之中。 “嗯……唔?”白若兰不曾见过这种亲嘴的法子,冷不丁嘴里多了一条舌头,心下一慌,险些便一口咬住,幸好马上想到这是南宫星的舌头,悬崖勒马,可心里仍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换了用自己口中丁香向外推阻。 这可正合了南宫星的心意,他顺势一退一吸,反将她香滑嫩舌含进了自己口中,双唇一夹嘬的啧啧作响。 怎么……怎么像被他吃了舌头一样,白若兰心中大羞,忙向回缩,南宫星顺势跟去,又钻回她口唇里头,来来往往,四唇相接之间,倒成了一双舌儿交缠嬉戏之所。 女子情欲最受心绪影响,爱意翻涌心醉神迷之际,握着小手亲上一亲,都抵得过寻常时候摸揉半天奶儿。 此时白若兰臀背俱被抚弄的热痒酸麻,口中也已渐渐摸索到回应之法,痴吻到唇角银丝垂流,三方汇聚之下,一股陌生而浓厚的深切感觉迅速的在她肚腹之中膨胀开来,明明未动内力,丹田周遭却好似漾了一汪温水,暖洋洋的酥麻无比,不知不觉,裹胸布中两颗软嫩奶珠便悄悄立了起来,顶在布上,身子一动,尖儿便轻轻一磨,磨得心窝子里一阵发酸,连膝盖都跟着一软。 “嗯……嗯嗯……呜……”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女子情潮汹涌而来的前兆,只觉得周身上下虽然舒服却又说不出的憋闷,双手紧紧攥着南宫星背后衣服只想让他再搂的紧些,将她的屁股再揉的狠些,最好能把背后那只手换个地方,帮她把缠布下头那对涨的发痛的花苞儿也捏上两下,仿佛只要这样,积在肚脐后的那一团懊燥便能成了痛快,心急之下,连吸吮南宫星舌头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事先也没想到白若兰的回应能到如此地步,南宫星颇为后悔的想,要是一早弄间幽静厢房,这会儿便是云雨巫山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大好光景了。 不过依白家大户出身江湖气并不算浓厚的教养,有今夜这一番耳鬓厮磨的亲热,白若兰也几乎就算是他的人了,他心中欢喜至极,硬是压下去解她裤带的冲动,手腕一转,将臀后伺机已久大掌微微一侧,伸入到她双股之间。 那布裤裆下,竟已微微湿了一块。 白若兰正不知道满腔燥意该如何宣泄,突然腿心处多了一只手掌,隔着布料轻轻一压,蜜丘顿时便有细细一缕畅美直冲脑海,心火稍减,连肚子里头不知道哪个地方,都跟着美滋滋的一抽。 她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亲也被亲了,摸也被摸了,想一下今后若真嫁的是他,满肚子都是讲不清的高兴,于是在她心里,就再没什么好防着他。礼教贞洁之类的东西她虽说也略略学过,可在家里还是江湖人不拘小节见得更多,就是不算叔伯那辈人的风流韵事,光是看她哥哥,不也还没过门就把李秀儿哄进了厢房。 所以她不光没躲,反而双腿一夹将南宫星手掌挤在了当中,纤腰一拱自己主动磨了两磨,鼻后一阵细碎呻吟,显然是搔到了痒处。 南宫星忍不住放开她的小嘴,低喘道:“你学得到快,这便反客为主了么。” 白若兰只是循着本能渴求去动,口唇间少了亲吻,心中一阵失落,她还道是自己夹了他的手,撅嘴道:“你伸过来要摸,我……我忍不住就夹住了。你要当人夫君的,借只手也这么小气么?” “怎么会,我恨不得全借给你。”南宫星哑然失笑,手臂一转,已将她蜜户隔着布料罩在掌心,屈指一拢,抚琴般轻轻撩拨起来。 “嗯唔……好……痒……”将红晕密布的面颊贴在他胸膛,白若兰一边听着他胸中心脉急促搏动之声,一边伸手也钻进他衣摆里,有样学样的去抚摸他的脊背。 那汗津津的小手已有些发凉,从他背后抚过,却登时激起一串热流,他喉间咕哝一声,忙道:“你先莫急着学,我……我这会儿可忍的很辛苦,你逗过了头,我可要撇下你哥哥不管,找地方和你洞房去了。” 虽不是十分明了,但白若兰也能隐约听出他的意思,只好悻悻收回手来,只是搂着他让他在自己身上继续施展,嘴里不甘道:“只许你摸我,不许我摸你,好没道理。” 听她鼻息愈发急促娇媚,知道应该到了紧要关头,南宫星一边继续抚摸着她湿润蜜丘,一边笑道:“将来我管保叫你摸个够,你不摸都不行。” “嗯嗯……你、你叫我摸我就摸么……嗯嗯……啊、哎呀……怎、怎么突然……好麻……唔……呜呜……不、不成……”本还想抬两句杠,不曾想才一开口,腹中那股酸劲儿猛然涌了出来,一声低叫不知不觉就溜出了嘴,她生怕被人听到,慌忙踮起脚尖,一口亲住了南宫星的嘴巴。 这真是正中下怀,南宫星牢牢吮住她送上门来的丁香小舌,没了怕她呻吟过响的后顾之忧,手掌一贴,紧紧压住她裆下一片,飞快的揉了起来。 “呜、呜呜……呜嗯嗯……唔唔唔——呜嗯嗯——嗯……” 最猛的一股酸麻激流般冲入白若兰腹中,暖意顷刻化成无数道畅美,奔流在四肢百骸之中,她紧紧闭着眼,死死抓着南宫星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人就会飞到天上,再也落不下来,有什么东西不断地从身子里涌出来,涌出一股,便美的她浑身一阵哆嗦,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用力,一直到几乎将胸中的每一口气都挤出去,才随着一阵快活的战栗放松下来,骨酥筋软…… 毕竟自小习武,身子泄的也并不多狠,白若兰偎在南宫星怀中喘了一会儿,便平顺了气,整了整衣服,突然颇有几分惊奇的道:“我……我……怎么……怎么尿湿了裤子?” 南宫星忙把她羞透了的小脸拉近嘴边,小声跟她解释了一番,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小声嘟囔道:“倒真是没什么味道。刚才流出来的……原来是这东西啊。” 南宫星回头望了望,白若云应该还在房中与凝珠温存,便搂着白若兰道:“在这儿歇会儿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往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一靠,想了想,又道:“你可别再摸我了。” 南宫星微微一笑,在她耳珠上啄了一口,道:“怎么,你不喜欢么?” 白若兰红着脸摇了摇头,道:“喜欢是喜欢,可……可再来一遭,我就得找条裤子换了。” 两人笑了一阵,静静拥在一起,渐渐地,仿佛连气息的节奏都趋于一致,即使隔着几层衣料,仍好似没了半分隔阂。 “小星,你说……那些鼎鼎有名的江湖侠侣,是不是也经常会搂在一起,亲亲抱抱啊?”大概是以前的幻想中从没计算过大侠女侠们属於常人的部分,白若兰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南宫星笑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只要他们还要吃要喝,就免不了也还要亲亲抱抱,匆忙的时候呢,就象你我这样隔靴搔痒,聊胜于无,闲暇的时候呢,就象你哥哥那样,肌肤相亲享受人间至乐。你莫非以为江湖侠侣,一辈子便只要双剑合璧并肩对敌就好么?放下手中兵器,他们也不过是寻常夫妻罢了。” “寻常夫妻么……”白若兰神情颇有几分茫然,喃喃道,“我从小学剑,只想着不管多少人说我资质不佳,我也要练出个名堂给人看,要做个人人都知道的女侠,惩恶除奸。到如今针线女工不通,琴棋书画不懂,下厨只怕会烧了灶台,我自己都想不出,和人做了寻常夫妻是什么情形。” “那些拿了一辈子刀剑的女侠,能比你好到哪儿去。”南宫星笑道,“有个当年名满天下纵横无敌的绝世高手,喜欢的是个寻常书生,一身武功派不上用场,想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结果作出的东西尝了一尝,竟把自己给气哭了。还有个唐门高手,玩暗器的手法天下无双,结果第一次给儿子换尿布,竟然紧张的手抖,勒的自家孩儿哇哇大哭,急出自己一身大汗险些晕过去。” 白若兰扑哧笑了出来,道:“你净逗我,我才不信。” 南宫星悠然道:“是你把那些江湖传奇里的人物在心中神话了而已。不管是魔头还是大侠,他们一样要吃喝拉撒,要生儿育女,要做所有人必须做的事情。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有一样本事的普通人罢了。”他转了转眼珠,低声道,“忘了告诉你,我刚才说的那个唐门高手,给儿子喂奶的时候人困的有点迷糊,被儿子一口咬疼,差点本能反应一掌把他拍死。吓得她当即就要自废武功。比起她,普通女子反倒不会有这麻烦不是。” “我不信,绝世高手在我心里可都是仙人一样的人物。”白若兰笑嘻嘻的摇了摇头,可能连自己也觉得以前的想法有些可笑,忍不住自嘲道,“他们就是不用吃喝拉撒,不食人间烟火,不、不进茅厕。”说到最后,禁不住笑出了声。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了一会儿,周围愈发安静,一阵静默后,两人突然什么都不想再说,只想这么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白若兰侧了侧身,扭过头仰脸看着他,抿了抿嘴,羞红着脸闭上了眼。 这时还不知道她在等什么的,就是十足十的呆子。 南宫星心满意足的低下头,轻轻亲上了她的小嘴。 这次没有撩拨舔含,没有辗转吸吮,四片软软的嘴唇,只是温柔的贴合在一起,缓缓地磨蹭,交汇着丝缕流淌的、不同于令人血脉沸腾的欲念的,那绵长醇和的情意。 如果说先前的亲吻能在少女的身上撩起一把火,那现下的这种就能在少女的心中织下一张网。 双丝网,千千结。 天不老,情难绝。 缱绻良久,白若兰依依不舍的偏开头,看了一眼哥哥那边,小声道:“他们还没起来么?” 南宫星在她颈窝里意犹未尽的蹭了蹭,笑道:“他们这么久没见,兴许还要春风二度。怎么,你还要过去看看?” 白若兰脸上一红,抓起他的手掌咬了一口,道:“不去,不然你这色鬼又不知要打什么主意。” 她想了想,突然扑哧笑了出来,道:“我也穿的是男装,方才要是让人看到了,两个男人在树上偷偷摸摸搂搂抱抱,看你以后还怎么好意思来千金楼。” 南宫星微微一笑,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白若兰登时睁大了眼,扭头看着他道:“还、还有这种人?” 南宫星点头道:“你莫非没听过断袖分桃这些典故么?” 白若兰当然不曾听过这种逸闻史趣,听到董贤这名字,只会猜是哪家武林门派的公子,听他草草讲完,惊得小口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想了一想,小声问道:“你不会也有那癖好吧?我……我今天可是扮的男装……” 南宫星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凛,肃容道:“来了。” 白若兰先是一愣,跟着立刻离开南宫星怀中立足站稳,蹙眉道:“谁来了?追杀咱们的人么?” 南宫星道:“不,应该是一直追着凝珠的那帮人。拿钱办事,这种杀手最是难缠。”他说着向上一纵,稳稳站在墙头,向远处张望过去。 隔着千金楼的内湖,另一边的岸上亭台楼阁之后,浓浓黑烟滚滚升起,伴着有些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叫喊着:“快去打水!取湖水过来!” 白若兰也跟着跃上院墙,望了一眼,惊道:“起火了?走,咱们快过去帮一把!” 南宫星一把将她拉住,摇头道:“是有人纵火。想引护卫们过去。七星门的杀手看来已经到了。他们动作果然快得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有人……花银子买李秀儿的命?是谁?”白若兰不解道,“李秀儿平时待人温柔和气,怎么会结下这么大的仇?” 南宫星淡淡道:“你哥哥应该已经在问了,过后你向他打听吧。我若知道背后缘由,也不会只能找人守着干等了。” “找人守着?”白若兰骤然响起白天见到的薛怜,恍然大悟道,“你请那位薛师姐,是来保护李秀儿的?” 南宫星微笑着纠正道:“叫她凝珠,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李秀儿了。否则,还不知要有多少麻烦。” 说话间,湖中几条小舟突然一起往这边靠了过来,船头站着的,都已不是原本的船夫,而是寻常客人打扮的精壮男子,五条船上足有九人。 船未靠岸,那九人便已飞身跳上岸边,此时千金楼的人都已被火情吸引过去,剩下事不关己的,也都在自己屋中享乐,有两个护卫留守这边,看出情形不对,当即便各自掏出一只竹哨,嘘溜溜吹了起来。 那九人一听哨响,足下步伐立刻快了许多,还有一个从怀中摸出一支哨箭,扬手一甩,尖锐声响破空而起。 白若兰抓着南宫星胳膊的手掌不自觉地一紧,道:“小星,你……能不能帮我找把剑来?我拳脚功夫太差,有把剑,起码没那么累赘。” 南宫星摇了摇头,站定不动,道:“不用咱们动手。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把追来的人都引到一起的,他们传信的飞鸽都被拦了下来,只要今晚把他们一网打尽,李秀儿就可以毫无后患的成为凝珠。即便我不在,他们也不可能走脱一个。” 就像是为了特地印证他所说的,随着他一字一句的缓缓说出,湖边几处凉亭连着传出数声惨叫闷哼,紧接着,一个持刀汉子跌跌撞撞的从一处听曲的地方跑了出来,向着那结伴的九人跑了几丈,似乎想开口叫喊什么,但才张开嘴,一道细如发丝的银光便从他身后射了过来,后脑贯入,舌上穿出。 那汉子倒下之后,快步走向凝珠这边的九人齐刷刷停在原处,背靠背站成一团,警惕的望向四周。 但周围重又安静下来,就连之前叫人的两个护卫,也退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湖边的宫灯突然顺次熄灭,转眼间,就只剩下了那九人身边的几盏。 月色如水,湖面如镜,美景在旁,那九人却无心欣赏,每个人的额上,都已挂满了冷汗。 其中一个低声说了两句,那九人突然分成两群,一个个拔出兵器在手,依旧脊背相贴彼此护住后方空门,仍缓缓往凝珠这边移动起来。 南宫星颇有几分赞叹的说道:“七星门的杀手果然名不虚传,明知道已是凶多吉少,还是要来试试看能不能完成任务。” 从湖岸到凝珠的小筑不过隔了一进院落而已,白若兰不禁有些担心道:“小星,你……你真不打算帮我找把剑么?” 南宫星无奈一笑,侧目望向身前院落东首一处小亭,朗声道:“薛师姐,莫再研究了,弹琴这种事,不是你一晚上便能学会的。” 那边传来两声不成调的弦响,跟着蓝影一闪,亭中一人已轻飘飘的飞身上到对面墙上,一个清丽声音带着几分笑意道:“那琴不听话,回头我一刀劈了它。” 白若兰看着薛怜面带笑意转身跃下,大步迎向不足十丈外的九人,忙摇了摇南宫星手臂道:“喂,那边可有九个人啊!就算不给我找剑,你去帮帮她也好啊!” 南宫星依旧稳如泰山,笑道:“来的又不是七星门的七位门主,这种程度的对手我要是跑去帮忙,只怕薛师姐会忍不住先给我一刀。” 他望着那边,拍了拍白若兰的后背,小声道:“你要知道,高手,都是很要面子的。” 薛怜回头一望,笑道:“小星,偷偷摸摸说我什么呢?” 南宫星哈哈一笑,道:“我说你爱美。” 薛怜啐了一口,笑道:“你啊,还是没个正经。” 她扭头说话,几乎是把空门亮在了那九人之前。 不要说是只为了杀人的杀手,就是寻常江湖草莽,也不会放过这种出手的机会。 那九人立刻散开,其中三个挺起兵器急刺而上,另外六人从两旁摸出各种暗器甩手射出。 三把兵器的破风之声恰好将暗器的响动全数掩盖,显然是演练过的偷袭手法。 白若兰面色一变,惊呼道:“小心!” 薛怜头也不回,脑后就像长着眼睛一般,足下一滑,竟从三人夹攻的兵器之间险到极处的钻了进去,后背几乎抵住了当中那人的胸膛。 暗器当然不会往自己人的背后招呼,于是一瞬间,薛怜就站在了最安全的地方。 那杀手显然没想到这娇怯怯的少女竟然轻功过人一眨眼便钻进了自己怀中,右手兵器招式已老收力不及,只得左掌横切斩向薛怜颈侧。 没想到,薛怜一刻不停紧接着又是矮身一闪,竟从那杀手右侧腋下钻了出去。 两次简单而有效地移动,她就从三把兵器无数暗器瞄向的地方,到了三前六后的九人之间。 而最要命的是,此刻面对着她的六人,兵器都交到了左手,而刚发完一把暗器的右手,都还正伸在怀中,动作最快的那个,也不过刚将第二把暗器捏进掌中。 前方三人一招刺空,身形急转。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长天之上、碧波倒影之外的第三道月光。 天上月,光照万物。 水中月,景美人心。 而那一柄掌中月,却让看到的人连血液都变得冰凉。 唯一一个将暗器捏进掌中的人总算是将手伸出了怀中,但那把铁蒺藜,却只是噼里啪啦的掉在了地上。 另外五个手上慢了些的,则依旧保持着掏暗器的姿势,就这么如同凝固一样定在了原处。 月光一闪,消失。 薛怜已站在了那六人身后,腰上那柄刀,仿佛从未出鞘一样。 她握着刀柄的纤长手指伸了一伸,跟着,重又握紧。 那呆若木鸡的六人,胸前突然一齐裂开平平一线,霎那间,漫天飞血! 六人倒下之后,剩下的三个,总算是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因为他们竟没一个看清了薛怜的刀。 他们只看见了一片刀光,美得要命的刀光。 薛怜迈过那六具尸体,看着那三个斗志显然已大不如前的杀手,问道:“你们肯告诉我,谁是你们的雇主么?” 两人的面颊一阵抽搐,一言不发,剩下那个急促的喘息了两声,道:“我们不知道。” 薛怜笑了笑,自语般道:“的确,我本也不该浪费时间问这种废话。” 她又走上两步,柔声道:“如有来世,不要再做杀手了。” 这就是那三人在这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白若兰的眼睛已经瞪得像月亮一样圆,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声道:“她……她……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我还什么都没看清,那九个人,怎……怎么就都倒下了?” 南宫星遥遥向薛怜摆了摆手,拉着白若兰跳回院中,笑道:“杀人这么没趣的事,了解那么清楚做什么。” 白若兰还没从惊愕中回复,仍喃喃道:“天哪……我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功夫。” 南宫星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江湖之大,藏龙卧虎,以后,你肯定还能见到比这更厉害的情景。而且,就算是薛师姐,刚才也没拿出十成功夫,她这人不勤快,能出三分力拿下的,绝不肯多出一厘。” 白若兰缓缓吁了口气,道:“七星门不是很厉害的么?怎么……这就被一网打尽了?” 南宫星笑道:“不要乱说。这雇主不舍得花大钱而已,来的人虽然不少,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最初出动的倒有几个硬手,解决他们就颇费了点功夫。” 一直在等的应该就是此事,白若兰看他不再在院中停留,径直带着她往回廊走去,心中一阵酸甜交织,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先前缠绵的墙边角落。 先前凝珠的两名护卫仍在喝酒,南宫星过去附耳交代了两句,他们点头应下,便起身离去。白若兰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打算,想要问,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好静静跟着默不作声。 回到唐昕那边,杨昙已经喝得大醉,敞开前襟抱着把琴,正哑着嗓子高歌《秘书刘尚书挽歌词》。唐炫面带醉意,目光倒是依旧清亮,仍与唐昕谈笑风生。 唐昕自知酒量,只是浅抿了几口,见南宫星白若兰两人回来,笑道:“去了这么久,是找地方幽会去了么?” 这一句玩笑正中白若兰要害,她脸上一红,慌张道:“别……别乱说。” 唐昕见她神态扭捏,反倒吓了一跳,起身走到南宫星身边,低声道:“你们真去幽会了?” 南宫星笑道:“大好时光不去花前月下,难道在这里干坐着喝酒么?” 杨昙哈哈笑道:“是啊,赌也赌完了,我干嘛不去找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呢。唐兄,你这人赌品好,下次有机会咱们再赌一把。” 唐炫苦笑道:“你这人赌品不好,下次我还是陪你喝酒吧。” 杨昙说走就走,将衣襟往腰带里随手一扎,叫来个丫鬟领路,这就往花月院去了。 唐炫吧唐昕叫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跟着皱起眉头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做哥哥的平时照顾不了你,你出来走江湖,还能叫你缺了盘缠不成。”说着,便把几张银票硬是塞进了唐昕手里,旋即向南宫星打了个招呼,笑道,“你们接着聊,我也该去找个地方好好听听曲儿,养养神咯。” 走过南宫星身边时,他又故意用压低过却依然人人都能听清的声音道:“我这堂妹难缠得很,南宫兄今后可要多多担待哦。” 唐昕瞪他一眼,嗔道:“去去去,就你话多。记得过后回家看看,伯母当真想你想的不行了。” 唐炫也不回头,只摆了摆手,道:“家门肯让我进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的。走了,后会有期。” 换做他们三人坐下后,南宫星新叫了些酒菜,问了问上菜的丫鬟,火已熄灭,纵火之人也已经抓到,只是还没逼问,就嚼了毒药横尸当场。 唐昕皱了皱眉,白若兰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这……这些人难道就不怕死么?” 南宫星苦笑着喝了杯酒,道:“会被养来做杀手的人,本就没资格怕死。” 东拉西扯的闲聊一阵,唐昕旁敲侧击,反正是不肯远离白若兰与南宫星偷偷幽会的话题,说的白若兰脸颊越来越红,接话都接的颠三倒四,最后索性低头小口喝酒,不再作声。 快到中夜时分,白若云和凝珠才一道现身,光是看凝珠那一脸红晕双目迷醉外带眉梢眼角的倦懒风情,和那紧紧依偎在白若云身侧的动作,也知道不管什么误会,此刻也已不再要紧。 一进房中,白若云就先向南宫星那边投去了感激一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凝珠坐下。凝珠刚一坐稳,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嘶的一声轻轻抽了口气,忙又挪了挪臀,抽了个坐垫过来。 南宫星心中暗笑,看来白若云在里面似乎不只是春风二度而已,要是再勇猛些,说不定凝珠都要起不来身了。 那些伤心往事凝珠并不想再亲口提起,白若云先将两人关系大大方方讲明,解了唐昕心头疑惑,跟着大致说了一下与孙秀怡定下婚约前后的事情经过,然后便叫来了丫鬟,扶着凝珠往住处休息去了。 凝珠走后,白若云才将凝珠所讲的事情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转述了一遍,一听到七星门的杀手竟有可能是白家的人请来,白若兰登时便白了小脸,连身前的酒杯都碰翻在地上。 心结打开后,凝珠又说了更多,其中有些话白若云也不太理解,只好转述给南宫星,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头绪。 “她说她还有事不能告诉你?”白若兰大感意外,不由得抢先问道。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她说……其实李秀儿也不是她本来的身份。她原先说的身世都是假的,她到白家,其实是为了找人,只可惜,直到最后离开,也没有找出半点头绪。”他转向南宫星,道,“南宫兄,你是否也知道这事?” 南宫星沉默片刻,道:“我的确知道,不过凝珠姑娘暂时不愿告知,你们也就先不要追究了。她此刻已是凝珠,今后没什么意外,也将永远是凝珠。她原本的身份,其实并不重要。她告诉你到这种程度,只不过是不想再有事瞒你罢了。” 白若云若有所失的点了点头,又道:“她还告诉我,她托如意楼办的事里,有一桩已经办成了。恐怕这几日,就要有人来收代价。我问她那代价是什么,她却只是流泪,不肯告诉我。” 白若兰急道:“如意楼对寻常百姓不是不收什么贵重东西么,李……凝珠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唐昕看了一眼南宫星的神情,开口道:“有时候,不一定非要是什么贵重东西才会让人依依不舍。我小时候有个娘亲手缝的破布拼凑的娃娃,丑的要命,也不值钱,但弄丢的那一天,我可是哭的昏天黑地,谁都哄不住呢。” 白若兰皱了皱眉,道:“可万一凝珠找了冒牌的如意楼,被骗了怎么办?” 白若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南宫星道:“应该不是,她让我看了那朵银芙蓉,的确是无字的那种,据说无字银芙蓉每一朵都要经过如意楼堂主的手,想来不会有假。” 白若兰立刻追问道:“和咱们家里见得那朵样子一样么?” 白若云点了点头,道:“一样,看来,咱们家里那朵刻着白思梅名字的银芙蓉,也不是假货。”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缓缓道:“大伯死前只说如意楼天道都是白思梅借来的壳,为的就迷惑众人视线。现在看来,并不是实情。” 唐昕皱眉道:“可结合各种蛛丝马迹,加上此前春妮在陆阳嫁祸如意楼的表现,她更像是天道一方的人。天道和如意楼应该不会是同路。” 白若兰忍不住道:“可要是如意楼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春妮其实是天道的人呢?她只是以白家人的身份去委托,不也说的通么?关键是,她到底委托了什么啊?咱们是不是该去找如意楼的人问一问?” 唐昕听到这里,忍不住端起酒杯挡住微笑,瞥了南宫星一眼。 白若云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真正相信,暮剑阁的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南宫星笑道:“不管结束不结束,咱们这会儿也没空闲去管。眼下的麻烦不解决,你都未必能活着回到断霞峰。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走一步算一步吧。身后那票麻烦要是不傻,这两日就该到了。” 白若云看了另外三人一圈,神情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呃……凝珠说她不能离开千金楼,我今晚不回去了,在这里陪她。” 南宫星一怔,低头笑道:“能头一次来就住进松竹院过夜的,白兄你也算是头一个了。” 白若云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南宫星,微笑道:“哪里,还不是全赖南宫兄帮忙。唐姑娘和我妹妹,今夜就有劳南宫兄照料了。” “你倒放心。”唐昕扑哧笑了出来,道,“把妹妹托给他。” 白若云笑了笑,一字字道:“全托给了他,我才是放心至极。” 白若兰一怔,看了看哥哥的神情,总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而这事,恰恰和南宫星有关。 南宫星也望着白若云,两人似乎在用眼神交流什么一样,片刻后,他才缓缓答道:“交给我,你尽可放心。” 第四十三章、第六星 “我哥他留在千金楼里不会有事吧?”都已出了大门,白若兰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南宫星侧头瞥她一眼,笑道:“除非你那未过门的嫂子大发雌威,旁人肯定动不到你哥哥。守着他们的人,比我可靠多了。” 唐昕只听白若兰说起,并未亲眼见到,不由得带着几分遗憾道:“那位薛姑娘当真如此神乎其技么?什么时候也让我见识见识?” 南宫星道:“我倒宁愿不会再有需要用上她的时候,可惜……你多半这几日就能如愿。” 唐昕微微蹙眉道:“那些追兵能来的这么快?路上岔道那么多,他们就算分路追来,真到了这儿也没几个人了吧。” 南宫星淡淡道:“若真是分兵追击,只有几人过来,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唐昕一怔,跟着若有所悟的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千金楼外,无数青楼歌坊、画舫花船都还灯火通明,寻常人家大都已早早安眠,鸿禧客栈的大门已经关上,三人便信步往侧门小巷走去。 颇有几分让人意外,侧门开着,还有一个相貌朴实忠厚的中年人侯在门边,提着灯笼也不坐在身后放着的凳子上,只是不住往巷口打量。 一眼看到南宫星他们,那中年人立刻就一溜小跑奔了过来,离得近些,三人才看清原来是鸿禧客栈的二掌柜。 南宫星站定原地,拍了拍白若兰和唐昕的肩头,道:“你们先往前走,直接回房休息也可以。我和掌柜说点事。” 除了交住店银子那次,并没见南宫星和这位二掌柜有什么交流,白若兰和唐昕不禁都有些疑惑,但两人也都知道这会儿不是发问的时候,一起往前快步走远,站定在侧门外回身等着,倒难得多了几分不约而同的默契。 二掌柜的确有些匆忙,从二女之间穿过时连点头招呼一下的起码礼数也没顾上,径直跑到了南宫星身前,开口低声说了几句。 南宫星听了片刻,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开口道:“海捕文书?五百贯花红?我原来才值不到二百两银子么?” 听南宫星似乎没有压低声音保密的意思,二掌柜的声音也略略大了一些,道:“在六扇门不是小数了,而且这只是提供线索的数额,捉拿到的话另有赏钱。 这种等级的缉拿令,起码能惊动附近三四州的捕快。捕头有空闲的,也多半会走一趟。” 他似乎有些担心,紧接着又道:“而且听说李郡尉将事情闹得很大,他是镇南王部下旧将,与世子颇有几分交情,官驿的人听到风声,说原本动身要去蜀州西北办一件大案的玉捕头接了六百里加急的文书,转往这边来了。此人不好对付,您还是千万小心些好。” 南宫星打了个哈哈,道:“来的是个绝色美人,总比被一群粗糙汉子撵着屁股要好不是。其他的呢?” 二掌柜唇角垂了一垂,似乎颇不认同,但还是低头小声又说了几句。 南宫星一直耐心听着,不时点一点头,交代几句,不过这次声音压得很低,白若兰她们再也听不到只言片语。 唐昕也不知是等得无聊还是故意想让白若兰担心,先是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跟着道:“没想到惹来了大麻烦,那位玉捕头自己的本事就不说了,光是镇南王府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就能带来多少六扇门的一流高手啊。真没想到那李卓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白若兰有些心神不宁的看了一眼南宫星那边,小声道:“可……可那案子明明就不是小星干的。她要真是名副其实的女神捕,应该能还小星清白的吧。” 唐昕轻蔑一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从不办错案的衙门,越是叫得响的名捕神捕,捉来的犯人就越难翻案。名头响到一定程度,她说是凶手,你若拿不出铁证自证清白,绝对是百口莫辩。” “我不信。”白若兰咬了咬嘴唇,坚定道,“她只要是真正的神捕,就决不会冤枉了小星。会将错案也硬压下去的,绝成不了神捕。” 唐昕看她一眼,道:“你这辈子,怕是还没和官府打过交道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但还是道:“没打过交道又怎样,你打过交道的,难道就是天下所有的官家么?” “天下乌鸦一般黑。”唐昕撇了撇嘴,不屑道。 白若兰只道:“你在一处堂上见了乌鸦,也不能说天下坐堂的都是乌鸦。” “那你是不担心咯?大名鼎鼎的女神捕特地赶来,看来反倒是好事一桩?” 唐昕似乎来了兴致,仍追问道。 白若兰脸色微微变了变,道:“我担心,所以要尽快想出如何证明小星的清白。唐姐姐,你人这么聪明,还要有劳你多费心思了。” 唐昕只是道:“女神捕要是认定是小星干的,我可没有办法。我势单力孤武功平平,挑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她微微一笑,凑近白若兰耳边到:“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你想想,白思梅一样是势单力孤,她找了谁帮的忙呢?” 白若兰双眼一亮,道:“对,如意楼!” 唐昕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你舍得拿出什么来帮小星了。” 白若兰不再答话,暗自思忖起来,显然是在考量应该付出什么代价。 唐昕转了转眼珠,提醒道:“兰姑娘,你哥哥还有一堆麻烦在身上呢。你可莫要有了情郎便连他也忘了。” 白若兰脸上一红,忙道:“才没有。可……可我们家能拿出的东西,多半……换不来如意楼做两件事。真……真不行的话,小星是被无辜卷进来的,还一直尽心尽力帮我们白家,当然要先救他。” 唐昕怕被她看见自己面上忍不住的笑,忙把头往另一边扭了一扭,压着笑意道:“这想法倒是不错,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小星呢?” 白若兰小声道:“还没想好。我怕小星不准。明天见了哥哥,我先和他商量商量。哥哥拿主意的话,能给如意楼的东西好歹也多些。” “小星那么有钱,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让他去求如意楼?” 白若兰立刻道:“不行,按你们的说法,小星要是去求如意楼,多半整个家业都要赔进去。我们……我们起码还有七把神兵古剑和当年神剑山庄的天下第一剑这些宝贝,江湖人对这种东西总要更感兴趣一些。” 唐昕颇为讶异的看了白若兰一眼,道:“那些东西,你哥哥得正式接过阁主的位子才能拿来交易吧?来得及么?” 白若兰咬牙道:“大不了,我回去偷出来。” 这时南宫星总算谈完,向她们走来,那二掌柜却提着灯笼匆匆忙忙一溜烟走了,也不知这么晚还要去什么地方。 看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二女也便都没出言询问,只轮番关切了几句。 南宫星只是笑道不必担心,便带着她们回楼上休息去了。 唐昕似乎是还有话想对白若兰说,到了自己房前不开门,反而一路跟到了白若兰门外,笑道:“兰妹子,这里客栈的床大得很,我陪你一起休息可好?” 白若兰当即便是一愣,道:“有事么?” 唐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图个安心。” 南宫星在旁好奇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唐昕过去一把揽住白若兰的胳膊,笑眯眯道:“既然对手很可能就快来了,晚上这客栈也不能说绝对安全吧?身边武功高强的只有小星你一个,万一来的人同时向两间屋子里的人下手,你就算再大的本事,救人也不得不分个先后吧?” 她在白若兰的肩头拍了拍,道:“兰妹子,我敢跟你赌五十两,他绝对先救你。” 白若兰脸上一红,忙道:“你……怎么也染上那个杨昙的毛病,我、我才不跟你赌。” 唐昕回头看了一眼南宫星,看他并没否认的意思,唇角划过一丝苦笑,道:“所以我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跟着兰妹子同吃同住的好,真有人来袭,我功夫好些能抵挡一阵,小星你来救人也能顺便救我一命,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南宫星笑了笑,道:“你说得有理,那你们就一起休息吧。不过另一间房不必退,我一会儿把两间客房都布置布置,四空二,多少也能弄出点防范的手段。” 听他这么说,白若兰也不好再开口拒绝,再说她也确实担心万一有人趁夜偷袭,南宫星先来救她害了唐昕的性命,那她可要内疚一辈子,只得小声道:“我怕气闷,我睡外面。” 唐昕笑眯眯的推着她往里走去,故意侧头看着南宫星道:“随你随你,里面外面都随你,只要你高兴,上面都行。” 白若兰没听懂她的调笑,不解道:“上面是哪里?” 唐昕咯咯笑出了声,反手一甩关上了房门,不再让南宫星听到。 南宫星揉了揉眉心,轻轻叹了口气,开始了睡前最后的忙碌。 其实这几日传回给他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喜讯,而且,还印证了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西三堂中,存在至少一个中层以上级别的内鬼,嫌疑者的身份,自副堂主起,向上皆有可能。 他最先怀疑到就是负责蜀州近九成地区的二副一正三位堂主,找崔冰的事经西三堂总管岳玲传下令后,主要便由他们三人负责督办,自然也就与他接触最多。 所以他这次一到湖林,便拿自己的去向当作筹码,来验证那三人的嫌疑。 最理想的情况,便是追兵分路找人,这说明内鬼不在这三人之中,而是另有他人。 而最糟的情况,其实已经发生,海捕文书直奔湖林而来,那些武林中人,也只耽搁了不到两日,就如有神助的找准了他们逃窜的路线,今晚落脚的地方,距离湖林已经不足一日路程,性子急的先锋,保不准明天一早就能进城。 海捕文书上的画像姑且还能令人心安,可跟来的应该还有个春妮,单靠隐藏身份很难避过。 大概是被陆阳南宫星逃脱时的功夫震慑,他们过来的路上又邀请招呼了方便汇合的几个高手。 不过南宫星不会再选择逃。 如果要有个了断,湖林对他而言占了地利人和,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他看得出,方群黎带来的这群人中,并不全是天道的成员,或者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被蒙蔽的寻常江湖人。 如意楼并不愿被迫站在明处成为众矢之的,所以他必须在尽可能少造成伤亡的情形下,找出方群黎的同党。 这也绝非易事,江湖上有太多人,能用刀剑讲话的时候就懒得用嘴巴。 而天道的成员,从最初就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此次卷土重来,没理由会变得更加坦诚。 布置好后,南宫星回到自己房间,留意着隔壁二女住处是否有什么异动,心中细细盘点,想先从陆阳见到的人中筛选出一些嫌疑较大的,或是先排除掉一些不太可能的。 结果一番深思熟虑后,能铁定排除在天道之外的,竟只有个帮他脱逃的阴绝逸,而除了方群黎之外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帮忙召集了人手的柳悲歌,和二话不说便出手留人的宿九渊、沙俊秋与裘贯。 萧落华复组天道之后,拉拢最多的就是一些有家有业并小有名气的江湖好手,这种人通常忌惮较多,并大多有不为人知的污点,毕竟真正只是行侠仗义的人,通常都穷得叮当响,更别说积累一笔足以开拓家业的财富。 单就这一条件而言,出手三人中,裘贯的嫌疑最大。 裘贯、柳悲歌、方群黎,在心底先把这三人的情形梳理了一遍,南宫星这才满意的合上双眼,冥思休憩。 次日一早,南宫星难得成了被叫起的那个,白若兰和唐昕显然都休息得不错,不过也不知她们昨晚到底聊了什么,白若兰一见南宫星出门,脸颊便红了一片,带着几分羞意扭开了头。 下楼随意叫了些东西,小二刚刚端来第一盘,大门外便走进两个精神焕发的男女。 “白兄也起的这么早啊?”南宫星颇感意外,没想到白若云有佳人在怀还这么早便起身,更没想到,凝珠竟带了帷帽随他一道来了,“凝珠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天璧朝民风开放,更不要说湖林这种地方,男女结伴出游卿卿我我更是屡见不鲜,凝珠就这么挽着白若云手臂走进客栈,别说惊世骇俗,就连小二都没多看一眼。 只不过千金楼的花娘管理颇为严格,按道理,应该是不准像她这样陪客陪得好像幽会一般。 凝珠将面纱整了一整,坐下道:“我找妈妈请了病休,若云离开湖林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他。他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白若兰不解道:“秀……不是,凝珠姐姐,我哥哥没跟你说么?我们……我们可是有很大麻烦在身,你一直跟着,很危险的。” 凝珠笑了笑,道:“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她拉着白若云坐到她身边,“因为如意楼在保护我,保护我,就得保护他。” “凝珠姑娘果然聪明,”南宫星笑道,“看来朋友托我帮你带来白若云,也是有如意楼从中安排咯?” 凝珠望着他,片刻,微微颔首道:“是,不管怎样,还是要多谢您。若云和若兰能有您帮忙照顾,是他们的福气。” 南宫星摆了摆手,笑道:“不敢不敢。我怕你有危险,还专门请了一位师姐暗中照顾,你们不必太过担心。” 凝珠微微一笑,看了白若兰一眼,柔声道:“劳您费心了,真是感激不尽。”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必客气。”南宫星道,“那白兄你暂且有什么打算?陪着凝珠姑娘游玩几日,如何?” 白若云从进门起,就一直用一种略显异样的眼神注视着南宫星,这时也只是答道:“南宫兄觉得如何?” “凝珠姑娘还没尽兴游玩过,白兄你来做个向导当然是再好不过。你们二人同游,我们几个就另作打算吧。”南宫星道,“不过你们出发前,我有几件事想问问凝珠姑娘,毕竟朋友托我的时候说的并不太细,还是想听她亲口讲一下。” 白若云点了点头,凝珠也颔首道:“就在这里么?还是到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南宫星道:“这里就好,唐姑娘不算外人。” 唐昕闻言,倒是颇为惊喜的瞥了他一眼。 不过满心以为能听出些端倪的她最后还是有些失望,南宫星并没问什么值得保密的问题,凝珠大体上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自己的遭遇而已。 她心中思量一番,猜测这不过是南宫星掩饰自己身份的手段而已,毕竟他牵头带着众人到了这里与凝珠重逢,其中的刻意显而易见。 可即便是有这些掩饰,想必也只能哄哄江湖经验不多心思又较为单纯的白若兰而已,唐昕看得出,白若云应该是已经猜出了什么,因为他眼神中的信赖,已和昨晚之前的有了微妙的不同。 转眼天色大亮,客栈大堂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嘈杂声中,凝珠和白若云真依了南宫星所言,起身出门游玩去了。 白若兰听凝珠亲口诉说了一遍坎坷遭遇,听到腹中孩儿不保的时候,眼眶就已泛红,到凝珠轻描淡写的说起为了保命不得不睡在野狗窝里的时候,终究还是掉下泪来,直到此刻心思还是尚未平复,红着鼻头喝了几口茶水,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空碟子发愣。 唐昕百无聊赖,正要开口问南宫星今日有什么行程安排,门内外的嘈杂突然安静了不少。 南宫星和她一齐扭头看去,门外一个官差昂首挺胸走了进来,靴跟一跺站得笔直,大声道:“都听好了,官府发下加急海捕文书,悬赏通缉一个灭门惨案的凶手,有知情者,一旦核验情报无误,便有五百贯赏钱,若有人抓住凶嫌送交衙门,另外还有巨额赏银!” 接着,那官差大声诵读了一遍通缉令上的文字,跟着便将它抹上浆糊,贴在了堂内最显眼的柱子上。 南宫星默默低下头,伸手过去在唐昕胳膊上轻轻敲了一下。唐昕心领神会,起身放下帷帽面纱,走到了通缉令前。 文书上的画像应该是照着描述中的相貌所绘,圆脸微黑,眼大鼻挺,只是画师毕竟没有见到真人,当真按图索骥,只怕要把这城里不留胡子、相貌还过的去的圆脸少年抓来一半不止。 “小星,你……要不要也换个名?”白若兰心有余悸的看着那官差出门的背影,压低声音道。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本来就不喊姓,没那么容易引人怀疑。只要记得别刻意喊我全名就是。” 那官差才走不久,门外竟又喧闹起来,甚至还传来了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 南宫星微一皱眉,示意白若兰和唐昕整好面纱,三人一起往门口走去。 门外长街早已满是游人商贩,而此刻人群齐刷刷分开到两旁,让出了街心通路。 并非是来了什么达官贵人,让众人不由自主退开的,是街中那两个踉跄奔走的人。 那两人都穿着一身朴素寻常的民服,但两人的右手上,却又都拿着一柄短而锋利的匕首,闪动着蓝幽幽的光芒。 他们看上去都不太老,都还只是二十岁上下的精壮小伙。 这本该是人最好的年华,可那两人的面目,却都已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们似乎努力想喊些什么,却没有一个能喊出声来——他们的左手牢牢地按着自己的脖颈,尽管如此,鲜血仍已染红了他们胸前大片的衣料。 两人中瘦小些的那个终于无法再坚持下去,跌跌撞撞的走了最后两步,瞪圆了眼睛仰面倒了下去,他的手缓缓松开,滑落到一边,露出的咽喉上,果然有一个血淋林的洞。 另一个人强撑着跑出几步,胸口猛然一收,似乎想竭尽全力喊出些什么,但指缝中一阵血沫飞溅,带走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他瞪圆了眼睛缓缓看了一圈四周的人,倒在了地上。 “报官!报官!快去报官!” “杀人了!来人呐!出人命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陡然又响亮了几分,街上的人纷纷退到了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也有不少转身逃开了这里,父母没来得及蒙住眼睛的几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其中一个当场尿了裤子。 南宫星走上两步,四下打量了一眼,并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像是并不太熟练的传音入密:“南宫星,去扯开他们衣服看看吧。你的麻烦已经来了,这两个算是我白送的,你是不是还非要摸我的脚呢?呵呵……” 南宫星回过头,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渔家打扮的少女甩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轻快的走远,草鞋中的那双白嫩脚掌,简直比脸还要好认。 雍素锦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南宫星略一思忖,故作惊讶的扬声道:“诶?死人胸口好像藏着什么东西!金光闪闪的!” 说着,他一个箭步上前,到离他较近的尸体旁蹲下,袖中一摸,已将一小片金叶子拿在手中,跟着一扯尸身衣襟,将胸前衣服扯开,看着落在地上的金叶子叫道:“这……这人怀里有金子!穿的这么穷酸,难不成是江洋大盗?” 他一边故作惊叫,一边将几张百两银票偷偷放进死人怀中,伸手再一扯,衣襟崩裂,银票四散。 果不其然,几个眼里放光的大胆糙汉终于按捺不住,一边叫嚷着“说不定真是江洋大盗”“走走咱们也去搜搜看”,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七八个跑向还没人管的那具尸体,三四个向着南宫星这边跑了过来。 这会儿功夫,已足够南宫星把想要的东西藏进自己怀中,也足够他看清死人胸前的记号。 南宫星眉心紧锁,趁着身边人抢夺银票的混乱,尽量不着痕迹的退回到白若兰唐昕身前,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一起回身走进客栈之中。 里头的人要么躲回了客房,要么在外面看热闹,大堂一时间倒是清静了不少,连小二们都凑到了门边探头探脑。 “你突然过去做什么?你正被通缉呢,就不能小心些么?”白若兰张望着门口的情形,心急如焚的小声道。 南宫星苦笑道:“六扇门的麻烦挺大,可这个麻烦也不小。” 他用手指沾了沾茶水,随手在桌面上点了六下,画出一个缺了一颗星的北斗图案,沉声道:“那人的胸前,有这样的香疤。” 白若兰楞了一下,左右歪头看了两遍,不解道:“这是什么?北斗……六星?” 唐昕的面色却显得有些难看,她咽了口唾沫,摇头道:“不是六星,是第六星。” 她突然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的往四周看了一圈,缓缓道:“也不是北斗,是七星门,七星门的第六星,武曲。” 她似乎还是有些不信,扭头看着南宫星道:“难道真是七星门的六门主?” 南宫星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了桌上,道:“这是我从刚才那人怀中摸出来的。” 那张纸上也画着一个人像,只不过比起柱子上的通缉令,这幅画像可要精细的多,桌边的三人一眼看去,就认出了上面画着的正是南宫星。 画像下只有三个字。 一个大字在上,杀。 两个略小些的字在下,武曲。 江湖上稍有历练的人,都知道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便是七星门。 只要你肯出足够高的价码,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们也敢派人去杀上一杀。 也有不少人知道,七星门有七位门主,除了招揽买卖派遣杀手办事之外,他们本身也都是最优秀的杀手。 他们的名字并没有人知道,对杀手而言,名字本也没有什么意义,七星之名用来代称,就已足够。 七星门的寻常杀手身上烙印的是完整的北斗七星。 而直接隶属七位门主的杀手,才有资格抹去主人所占名号的那颗。 这些杀手的功夫未必很好,因为他们的职责并不是杀人。 他们要做的,只是主人出手前的准备工作。 所以这样的人一旦出现,就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人花了重金,要买南宫星的命。 至于接下任务的是武曲还是他的副手,目前还尚未可知,不过不管哪个,都绝不是好应付的对手。 “唐昕,你们唐门对武曲这人可有什么了解?”南宫星看了几遍手中的画像,小心的叠好放回怀中,开口问道。 唐昕眉心紧锁,道:“这种捉不到活口的杀手组织,情报很难搜集。我所知道的只有两个。老大贪狼是个最不像杀手的杀手,他接下任务后,大都是正面挑战,在决斗中直接将对方干掉。而且他还有老弱妇孺不杀的规矩,显得和七星门颇不搭调。另一个是五门主廉贞,据说是个颇为年轻的女子,和贪狼完全相反,此人杀人既不择手段,也百无禁忌,就像是天生喜欢杀人这件事一样。剩下五个,我完全不知道任何情报。” 她顿了一顿,道:“我只知道……门主接下的任务,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白若兰的脸色有些发青,颤声道:“为……为什么……会是小星?他……他明明才开始行走江湖不是么?怎么……怎么就招惹了这么大的仇家啊?” 南宫星心中转了几个念头,嘴上只是道:“七星门只要有钱就能请动,说不定就是那位郡尉大人。” “我觉得……又是我们白家的事牵连了你。”白若兰愤懑道,“先前来追杀凝珠的就是七星门,要我说,多半就和请这个什么武曲的是一个人。” 南宫星故作轻松道:“那可倒好猜了,兰儿你只要想想看,你们白家谁有钱到可以把七星门门主请动,不就知道谁是幕后真凶了。” 白若兰急道:“你、你这要我怎么猜,我们暮剑阁虽然不算大富之家,可……可同族的另一支亲眷却完全不缺银子,不管是谁,真到了情急的时候,去临时借一笔银子并不困难。” 南宫星淡淡道:“但总要去借不是,那咱们只要走一遭白家商号那边,不就能揪住他的狐狸尾巴了么。” 白若兰双目顿时一亮,但旋即就转为了担忧之色,“现在咱们被麻烦赶着串的追着跑,哪儿还有空去啊。” “不要紧,再多的麻烦,一桩桩解决就是。”南宫星笑了笑,道,“迟早,会有解决的干干净净的那天。” 白若兰抿了抿嘴,看神情,分明并不认同,而目光中,竟又有了几分当年不顾一切拦在狼吻之前的那种决绝。 南宫星微一皱眉,立刻道:“白若兰,你要是敢和你哥哥商量着偷偷跑掉,想把祸事全引到你们兄妹身上,那……我保证绝不再管你们白家任何事,你们兄妹死后,堂堂暮剑阁,就任凭天道驱使瓜分,做个傀儡好了。” “我……”白若兰一时语塞,愤愤别开头去,不再看他。 唐昕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只得柔声圆场道:“办法都是想出来的,你看凝珠姑娘那么娇怯怯一个女子,不还是在七星门的追杀下逃亡了七天七夜,才有命被人救起。”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凝珠的脑筋转的很快,应变也十分过人,如果我朋友说的没错,她的聪明才智,起码也抵得上一个二流高手的一身功夫。”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笑道,“解决麻烦,这里很多时候比拳头好用。” 唐昕单手托腮,似笑非笑道:“那你还不快好好用上那里,想办法解决你自己的大麻烦。” “武曲还没现身,担心他为时过早。六扇门这边,我倒是确实该想想办法。 唐昕,杀掉那十九口人的真凶,要是让你猜,你会猜谁?” “谁下的手不好说,”唐昕叹了口气,道,“但那位李大人,就算不是主使,也起码是个知情人。早早把宠妾移居到军营里,他倒是个多情种子。” “眼睁睁看着家里死掉一十九口,就算是多情种子,也是个狠心的多情种子。” 南宫星苦笑道,“起码那个长的颇为讨喜的丫鬟,我就绝不舍得看她没命。” 这时白若兰突然插口道:“小星,还有六天,就是我的生辰了。” 南宫星一怔,旋即笑道:“我当然记得,兰儿,你想要什么贺礼?” 白若兰认真道:“我想要的东西兴许不太好弄到,你可不要答应得太痛快。” 南宫星正色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上天入地我也会想办法给你弄来。你只管开口就是。” 唐昕似乎已猜到了白若兰想要的东西,掩口轻笑起来。 白若兰低头考虑了片刻,抬起头,正视着南宫星的双目,一字字道:“别的我都不要,我只要你帮我弄来一朵银芙蓉。” 第四十四章、单刀直入 一听白若兰说出这么一个要求,南宫星忍俊不禁,道:“银芙蓉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弄来的,你怎么想起找我要了?” 白若兰咬了咬唇,道:“凝珠的事既然如意楼安排到了你的头上,总不会和你没有半点瓜葛。我也不问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只要帮我弄一朵银芙蓉就好。刻字的话……就刻我的名字。” 南宫星看了她一眼,故作认真道:“兰儿,你身无长物,拿什么来付如意楼要的代价?不如……干脆我去要一朵银芙蓉,你有什么愿望,我直接替你开口。我这人穷的只剩下银子,都给了他们也无妨。” 白若兰微蹙眉心摇了摇头,道:“这一大堆麻烦本就是因为我们白家而起,怎么能让你为此再丢了家产,让你顶上个败家子的名号,难道我脸上很有光么?” 她看南宫星还是面带犹豫,索性娇嗔道:“是你说力所能及上天入地也给我办到的,这银芙蓉你明明要得到,不许抵赖。” 南宫星只得干笑两声,道:“好好好,我不抵赖。不过那东西若非如意楼主动送上门来,去讨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五六天工夫,我怕来不及……” 白若兰立刻接口道:“不打紧,我只当你欠着。五六天来不及,十天八天也行,再不行,一个月内。只要……只要在你被官府抓去之前到了就好。” 南宫星看出她眼底的焦虑,微笑道:“我这种此前并无案底的江湖新贼,哪那么容易就被抓进牢里。这附近有名有号的公门高手,不就是来了个未及双十的年轻姑娘么,瞧你慌得。” 白若兰不甚满意的嘟囔道:“你还瞧不起她,人家名头可比你大多了。抓的贼比我见过的都多。” “是个捕快抓的贼都比你见过的多,”南宫星笑着起身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道,“除了我这采花大盗,你哪儿还见过其他的贼。” 白若兰抓过他的手咬了一口,愤愤道:“是是是,我头发长见识短,白替你操心了。” 咬完一口,她才想起唐昕还在一旁坐着,侧目一望,对方笑吟吟的视线稳如泰山定在自己身上,登时便红透了脸,一头埋在桌边不肯起来。 唐昕瞥了一眼南宫星,正要调侃几句,突然脸色一变,抬手将自己和白若兰的面纱放了下来,压低声音对小星道:“别回头!” 南宫星当即便知是有人到了,背后一绷,真气已运遍全身蓄势待发。 身后门口处紧接着传来还略带着些气喘的声音:“行了,别弄得紧张兮兮的,就我自个,没别人。我还当你小子早藏起来了,正准备从这儿问怎么找你呢,嘿,你胆子倒真不小,就这么大大咧咧坐这儿了,通缉令,看到没,通缉令就在这儿呢?” 南宫星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扭头看了过去,道:“冯大人,不是我胆子大,实在是你们这人像画的太精妙绝伦,我想怕都怕不起来。” 冯破似乎刚赶了很远的路,身上的布衫胸前腋下湿了大半,他没穿差服,没配腰刀,乍一看就像个田间老农,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步走到南宫星身边,直接坐下,也不客气,径自拿过茶壶对着壶嘴便咕咚咕咚灌了半壶下去,跟着哈了一口大气,这才道:“我和你分开也没多久,你怎么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他神情颇为凝重,擦了把汗道:“一个上郡尉,从四品的驻防武将,住家里闹出十九条人命,要不是里头没有真正的亲人,恐怕都要上达天听咯。这案子的消息通传出来,足足惊动了大半个蜀州,吓得我手上的活儿都丢了,跑死了六匹马满世界找你。”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南宫星挪了挪位置,自己侧目望着门口动静,问道。 冯破叹了口气,道:“两州交界方圆数百里的传言,都说你们往湖林来了。绘声绘色一个个都跟亲眼见了你们的人一样,我随便找了个地方四下打探了一下,光是说见过你们一行人在他们店里吃饭喝酒,聊天说要去湖林的店子就有三家,我稍一逼问,就都交代是拿了人的银子,帮忙放消息。” 他抬眼望了一圈四下,道:“我总得来看看,一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二来,看看放消息的人想干什么。” 南宫星抬手捏了捏冯破身上的粗糙布料,笑道:“玉捕头没招你回去帮忙么?” 冯破颇有些落寞的摇了摇头,道:“现如今我与她只差了半级,以她的性子,绝不肯再支使我咯。啧,升这么个屁官,有个鸟用。” 他抬头拍了拍南宫星的肩膀,转而笑道:“不过她不调我也好,穿了那身皮,办事就要走衙门口的规矩,照规矩,我可就不能陪你坐在这儿聊天喝茶了。” 南宫星抿了口茶,笑道:“是啊,照规矩,这会儿你得把我拿下,带回陆阳郡府关起来审个七八天再说。” 白若兰急道:“冯大人,那凶案真的不是小星做的。他的事,和我们兄妹的事,连同暮剑阁里白家得那些事,一直都有人在背后算计。咱们以为已经死了的那个春妮,就是我思梅姐姐,其实还活着,上次在陆阳我们才见了她。” 冯破皱了皱眉,道:“还是别在这儿大摇大摆的坐着了,咱们上去找个没人的房间,你们吧下山后遇上的事,详细跟我说说。方家惨案惹来的武林公愤我爱莫能助,李郡尉家的凶杀大案,我还是能帮上忙的。” 白若兰点了点头,忙不迭起身带路在前,还忍不住低声嘟囔道:“方家的事也和我们毫无关系,这次当真是的冤的要命,气死我了。” 南宫星跟在最后,欲言又止的看了前面三人一会儿,停下步子,抬手叫来了刚才就守在柜台后的二掌柜,附耳交代了几句,二掌柜慎重无比的点了点头,回身去了后院,南宫星这才神情略舒,跟上楼去。 白若兰满肚子不忿本就差个人听,又恰好碰上了冯破这不久前才让她见识了本事的好捕头,不由得大倒苦水,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唐昕从旁补充细节,两人并不了解的地方,南宫星才开口加以说明。 “没想到,后面这一串事,竟然还是白家那些案子的延伸。如此看来,白天英原来不过是白思梅的傀儡么?”冯破揉了揉紧锁的眉心,看向南宫星问道。 南宫星不置可否,只道:“我只能确定春妮还活着,说不定又改换了身份,放出我消息的,应该也是她。” 冯破不解道:“这话怎么说?那个小妮子有这么神通广大?” 南宫星只是淡淡道:“她既然有本事弄到刻着名字的银芙蓉,那有本事找到我也不奇怪。我等在这里,本就是为了让她找到。” 冯破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突然睁开双目,道:“好,我再往陆阳走一遭。只要是栽赃陷害,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干了这么多年捕快,就不信会被一个年轻娘们蒙混过去。” 他倒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身上汗都没干,起身便往外走。 白若兰楞了一下,忙叫道:“冯大人,你、你赶了这么久的路,不稍微歇息一下么?” 冯破头也不回拉开门扇,笑道:“等上了马,就这西风嚼几口大饼一样管饱。兰姑娘不用挂怀,时间不等人,早一刻也是好的。” 白若兰迟疑一下,扬声道:“冯大人,小星……真的不是凶手,请你一定要相信他啊。” 冯破回头一笑,道:“现下我没穿那身皮,说出来,也不算坏了规矩。小星是我朋友,我当然信他。等我去穿上那身皮,再去剥了真凶的皮,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南宫星对白若兰和唐昕比了个手势,独个起身跟了出去,送下楼梯。 一关上房门,冯破的脸上就立刻没了一丝笑容,他一边慢慢走下楼梯,一边道:“玉捕头现在很可能已经在陆阳了。说真的,情形并不好。” 南宫星点头道:“我知道,对方既然敢招来她,就不会留下太多破绽。不过那班人的计划是匆匆忙忙临时大改出来的,我相信一定还有弥补不到的地方。” “嗯,这也是我一定要亲自往那边去一趟的原因。”冯破叹了口气,道,“小星,你那摊子的人虽然厉害,你也不能太过托大,我知道,湖林这地方算是你半个窝,吹吹哨子,就能招来一群护窝的老母鸡,可这次对面可是当真牵了猎狗带了猎鹰,你可得千万小心才行。”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不过……我这里的半个窝,也不是什么鸡窝。区区几条猎狗几只笨鹰,成不了什么气候。比起那些没什么大本事只为了扬名立万的傻小子,我更担心那些牵着狗绳带着鹰架的人。” 冯破侧目望了他一眼,道:“比如柳悲歌他们几个?”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柳悲歌和关凛,陆阳城当天我见到的,要数这俩最为难缠。不过真让我后背发凉的,还是那个方群黎。” 冯破皱眉道:“你们不是没见他出过手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却道:“冯大人,你听说过雍素锦这个人么?” 冯破的眉心立刻皱的更深,竖起的纹路几乎能夹死落进去的飞虫,“当然听过,她犯下的凶杀案子数不胜数,光是有真凭实据足以定她罪的,就有不下二十桩,江湖人里像她那样闹到由中京颁下文书,号令六割藩属全境协查捉拿的,可没有几个。听说这次陆阳死了一位主簿,已经确认是她所为。” 南宫星道:“江湖上那些传闻虽然不能尽信,但体现出的脾性,却与她本人相去不远。柳悲歌在陆阳城中留宿的晚上,她还曾去偷袭刺杀过。” 冯破微微颔首道:“这个女人五脏六腑多半都得给胆子腾地方,柳悲歌成名多年,练刀的时间加起来保不齐比她年岁都大,她哪儿来的自信?” 南宫星道:“一来她秉性如此,二来,她的眼光其实很毒,武功比她高些她并不在乎,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去试试看。” 冯破托着下巴思索片刻,道:“按我从案底中了解的情形,她这次没得手,一定还会追在柳悲歌的后面伺机下手吧?” 南宫星却摇了摇头,道:“她偷袭柳悲歌那晚还同时与另一个人交了手,吃了亏,受伤不轻。” 冯破双眼一亮,道:“方群黎?” 南宫星点头道:“不错,就是方群黎。” “方群黎与柳悲歌一道出手的话,不能说明什么吧?”冯破颇为不解,问道。 南宫星摇头道:“可如果雍素锦在那之后并未计划再次动手,而是另找他人求援了呢?她与我见了一面,咬牙切齿的想与我做个交易,让我与她合力解决方群黎。按她所说,她之前就与方群黎交手过几次,从她的话里我可以大致推断,雍素锦刺杀柳悲歌应该有不小的胜算,至少能让她有底气下手一赌。而如果她要杀方群黎,就非借助他人帮忙不可。” “也就是说,方群黎的武功,至少要胜过柳悲歌一筹。”冯破搓了搓手指,道,“明白了,我会对这人多加留意。不过他要真是云霄堡方家的后人,方语舟怎么也算是他的堂弟,犯得着如此‘大义灭亲’么?” “我也不清楚其中有什么内情。我只能想到一件事。”南宫星的目光显得有些伤感,“方语舟虽然师出黄山,但众所周知,他行走江湖仰仗的看家功夫,还是方家家传的云霄剑法。若不是正牌的方家惨遭灭门,如今娇妻爱子在侧,颇负侠名生活无忧的那个,本该是方群黎。” 他顿了顿话头,淡淡道:“我希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冯破苦笑道:“我也希望,千万莫要是这个缘由。” 在门边已经驻足够久,冯破望了一眼门外日头,道:“好了,不必送了,门外人多眼杂,不要惹出事来。我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南宫星微笑道:“难得有一次咱们碰面,你没顾得上提一句拉拢我进六扇门的话。” 冯破哈哈一笑,道:“好歹我也得先给你脱了罪,才有脸拉人不是。保重,后会有期。” 南宫星抱拳道:“后会有期。” 送走了冯破,南宫星正要回身上楼,一个小二却匆匆忙忙跑过来叫住了他,小声道:“二掌柜让我过来给您捎个话,千金楼那边似乎有和您有关的动静。让您注意往对面看看。” 南宫星停下步子,转身走回到门槛内,对面千金楼已经到了白日沉寂之时,只不过毕竟艳名远播足以称得上是湖林一景,门前还是有络绎不绝的游人来来往往,先前倒毙的尸体多半已经有官差仵作赶来收拾完毕,仅剩下路当中留了两座小香炉,提醒往来者绕开。 正想着这不是没有什么异状么,南宫星就看到对面的门楼上爬上了两个年轻龟公,扶着屋檐摇摇晃晃的走到当中,跟着把一卷麻布用瓦片仔细压住一头,另一头推了下去。 推下那头坠了重物,那长长麻布迎风展开,权作是最粗糙的条幅,自上而下用巨笔歪七扭八的写了一串大字:“南宫星正牛观胡楼二楼等你柳”。 虽说午字出了头,湖字没了水,但看下来总算是能看懂什么意思,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柳悲歌竟然用了这么个法子找他。 就是不知对方怎么会如此自信南宫星一定会看到,是有了什么确凿的消息么? 还是说……就只是单纯的莽撞而已? 他将那条幅从上到下看了三遍,心中默默想了想观湖楼的位置,那座酒楼算是湖林最有名的几家之一,头天游玩回来,他还带另外几人一道去好好享了一顿口福。 观湖楼的位置颇对得起它的招牌,就坐落在湖岸探向湖内的一块实地上,除了大门朝向那边,三面环水,口品佳肴,目赏美景,的确是颇为享受的去处。 不过既然是江湖约定,要考虑的自然不是那里的景致或菜色。南宫星靠柱闭目,略一回忆,观湖楼的内外场景便尽数浮现。 最显而易见的,那是个只要封住大门便只剩下水路可走的死地。 除了专精水下功夫的高手,任谁进到水中,武功也要大打折扣,一流剑客进到湖里,未必能敌得过拿着鱼叉的老渔夫。 七星门的杀手,恐怕有不少就是专擅水中刺杀的吧。 他想了一想,柳悲歌毕竟也是对手阵中明面上的大将,不论如何也该探探虚实,在湖林这些天的布置本就是为了应变,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拿定主意,他当即便上楼叮嘱好了白若兰和唐昕两个千万不要离开客栈,随后匆匆赶去朗珲钱庄,捎了几封密信出门。 做完这些,他在钱庄后院找了一间安静狭小的屋子,一张坚硬狭窄的木床,拿开枕头,平平躺了上去,闭上双眼,缓缓放空了思绪,陷入仿佛连血脉的流动都舒缓下来的深沉睡眠之中。 一个多时辰之后,南宫星睁开双目,眼中的光彩平添了几分莹润,眉宇间也充满了一种奇妙的活力,他翻身下床,站直身子,踮起脚尖,将身体尽可能的舒展开来,奔腾的内息激荡于四肢百骸之中。 其实如果早知今日会有一场约见,他会选择能更让自己更加松弛饱满的方式,守着千金楼,那法子易如反掌。 昨晚还不如趁热打铁爬上兰儿的床……他颇为遗憾的笑了笑,将体内阴阳真气各催动了两个周天,大步走出屋门,往观湖楼而去。 观湖楼当然不会只有一个正门,那里本就在经营着租船生意,湖中玩累了的游人,直接将船划到观湖楼后的简单木台外,便可进入就餐。 南宫星租了一条小船,选了水上的路。 想埋伏在水路,不外乎如下几种法子,化装成船夫渔民在湖中游荡,靠细竹管或苇杆换气藏身水下,在湖岸上乔装改扮伺机下水。 不管哪种法子,只要仔细观察,绝不会发现不了。 提前看好湖上的情形,总不至于没有退路。 颇让南宫星讶异的是,他一路舟行过去,直到靠在观湖楼边,也不曾见到一星半点可疑人物的影子,反倒是岸上大门前早早就围满了看到条幅过来等着看热闹的闲人。 他从船中出来,略一思忖,走进了观湖楼中。 一楼依旧是坐满了宾客,看他进来,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应该是在猜测他的身份。 其中并没有什么熟面孔,看来应该都等在楼上。 南宫星将一串铜钱放在小二手中,笑道:“二楼还有位子么?” 那小二面色显得颇有几分尴尬,陪笑道:“客官,楼上有个蛮子包了场,上去几拨客人几乎都被撵了下来,就一个还在上头,您也要上去试试?要我说,还是小的给您在一楼加张桌子得了。” 南宫星笑道:“不,我上去试试。既然有一个没被撵下来的,我当然也有机会不是。” 小二只得一甩抹布,躬身道:“好嘞,那您上面请。” 竟然还有个没被撵下来的,会是谁?南宫星一边好奇猜测,一边踩着台阶缓缓走上。 沿湖而建的楼阁木板大受潮气熏陶,常人一脚踩上,便是吱嘎一响,而南宫星走上十几阶,足下仍是无声无息,那小二在下面反应过来,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上到楼上,南宫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窗边端坐如山的柳悲歌。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碟火腿,一碟拌菜,一坛没开封的酒,和他的那把离别刀。 他双手抱肘,并没动筷子,只是坐着。 先前上来那人并没和他坐在一起,而是独个跑去了另一边的角落,让南宫星颇有些意外的,那人竟是逢赌必赢杨昙。 南宫星无声无息的上来,杨昙正望着楼梯口,自然看的清清楚楚,而侧对着这边的柳悲歌却也立刻扭过头来,咧嘴一笑,道:“没想到你竟真的在这儿。” 南宫星在心底暗暗估量了一下,向着杨昙礼貌一笑,缓缓迈步向柳悲歌走去,道:“我也没想到,你急着找的竟是我。” “白家人的帐,可以过后再算。” “难道柳前辈和李郡尉也是亲戚?” 听出南宫星话中的讥刺之意,柳悲歌哈哈一笑,道:“我这种落魄糙汉,不配有那样的亲戚。我先找你,也不是打算拿了你去换赏钱。” 他收起笑容,一伸手,道:“坐。” 南宫星应声入坐,道:“今天不喝酒么?” “不喝。需要保持清醒的时候,我从不喝酒。” “保持清醒,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错,人很容易就会被冲昏了头。” “那你为何还要了一坛酒?” “因为你有可能并不在湖林。” “我在。” “你在,所以这坛酒,我就不能喝了。” 南宫星苦笑道:“我倒宁愿能和你喝上两杯。” “说不定将来会有那么一天。” “会么?” “只要你们真的和陆阳发生的事无关。” 南宫星双目微眯,看着柳悲歌面前桌上的刀,道:“我们和陆阳的两场命案无关。不过我这么说,你会信么?” 柳悲歌笑道:“我没喝酒,但也没清醒到能直接断定这种事的地步。” “你已在怀疑?” “不错,因为有些事,实在是太不自然。”柳悲歌缓缓道,“我不是聪明人,可我也不傻。” 南宫星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能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绝不会是傻子。” 柳悲歌又道:“可惜,我虽然不傻,却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这件事,我看不出什么破绽,为了江湖道义,白家兄妹被我看到的话,我还是要出手捉人。” “捉人而不是杀人,已经很好。” “并不好,来的人里,只会杀人的不在少数。他们想要活命,兴许真要靠如意楼帮忙才行。” “前辈没有杀意,已是他们的幸事,不敢奢求其他。只是不知,前辈为何要特地找我过来。” 柳悲歌微微一笑,道:“因为我想和你打一场。”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李郡尉的案子晚辈也是被栽赃嫁祸,来日一定能找到证据,找出真凶,还请前辈……” “诶,”柳悲歌抬手打断,道,“公门接手的案子我才不管。我找你,是因为唐家的人告诉我,你是骆严的徒弟。” 南宫星苦笑道:“不错,家师正是痴情剑骆严。” “碎梦枪孟飞野心最盛,与我交手也是最多,我负多胜少,甘拜下风。骆严沉剑之前,也在孟飞手下败过几阵。昔年齐名的三人之中,只有我和骆严一次也不曾交手。”柳悲歌伸手抚摸着面前的刀身,缓缓道,“对我来说,这着实是不小的憾事。” “家师既已沉剑,自然不会再与前辈决斗。” “所以我才要找你。”柳悲歌的眼中浮现出一股狂热的神采,“陆阳郡中单看你的轻功,比起当年骆严还要略胜一筹,唐家小子所说不假的话,你还身负大搜魂手这样的不传绝学。十有八九,已比当年的骆严还要厉害。” “可我若是不想打呢?” “我不勉强。”柳悲歌笑有些狡黠,“你不和我打,我就只好在这里吃吃菜,喝喝酒,然后……去找找人。旁人我不知道,方群黎,可是巴不得我赶紧去干正事。” 南宫星看着对面桌上的刀,衡量一番柳悲歌的话有几分可信,口中道:“那边那位赌鬼,不知道准备下什么注?” 柳悲歌笑道:“他已和我赌了。” “赌的什么?” “暂且不能说,因为他说和你有一面之缘,说出来,怕你故意让他输。” “赌注呢?” “五百两银子。” 南宫星看着柳悲歌身上的破烂衣衫,笑道:“看起来,前辈不像是有五百两银子的人。” 柳悲歌淡淡道:“无妨,我这人就算没什么长处,五百两还是值得。” 南宫星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但左思右想,除了决斗本身不好应付之外,并没什么坏处,万一能与柳悲歌攀上关系,对当前的麻烦是个不小的助益,保险起见,他又问道:“你说的那位方群黎,没跟你来么?” “我不习惯和人总呆在在一起。正好有位叫李嫦的姑娘有事相求,他们一道走了。”柳悲歌道,“这边有我,还有关凛宿九渊等一众高手,方群黎晚来几日,不是什么大事。” 虽说有些贸然,但习武之人特有的那份热血,却不知不觉已经冒出了头,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好,你准备在哪儿打?” 柳悲歌起身一指,道:“好,痛快。咱们也不必磨蹭,未免有人打扰,就往湖中那处盖了凉亭的湖心岛去吧。” “那里不会有人打扰么?” “如果有,我先帮你劈了他。”柳悲歌哈哈一笑,单掌一拍,桌上离别刀翻弹而起,稳稳落在他手中。 “杨兄,你不去么?”南宫星走下楼前,特地扭头向着杨昙笑道。 杨昙也回了一个笑脸,扬声道:“柳大侠不是会赖赌的人,我坐等就好。” “可你不是必定要赢么?不亲自到场,如何施展手段呢?” 杨昙摇了摇头,笑道:“这次的赌约,轮不到我施展什么手段。我武功不行,差得远,还差得远。”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往下走去。 大概是为了让南宫星放心,柳悲歌额外租了一条船,与他那条隔开数丈齐头并进。 那块湖心岛不过方圆十余丈大小,当中的凉亭也远不如各家青楼所建的那般精致,不过地面较为平整,只有一些杂草,到是个决斗的好地方。 “骆严沉剑之前并未收徒,看起来,你也并没带什么兵器,我这便宜占的可不小咯。”临近目的地,两人都站上船头,柳悲歌侧目看了南宫星一眼,朗声道。 南宫星笑道:“我自小学的就是手上功夫,兵器拿了也是累赘。前辈要是不好意思,不妨让我几招。” “我生平与人大小数百战,从未让过半招。需要我让招的对手,我根本不会找上。”柳悲歌说罢纵声大笑,笑声透着无法掩饰的亢奋,此时船头距离实地还有数丈之遥,他却单足一点纵身跃出,犹如苍鹰横空,飞向岛上。 南宫星拍了拍船夫肩膀,笑道:“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他躬身一缩一蹬,化作离弦之箭,凌空赶上,与柳悲歌同时落地。 高手相争先机决不可贸然放弃,离船之时决斗便已开始,先落地哪怕半招工夫的人,就能抢下这微妙优势。 柳悲歌看南宫星针锋相对赶了过来,喝了声好,落地之后斜刺一窜,离别刀拦腰横斩,封住往凉亭去的通路。 南宫星却并未打算依靠凉亭的地形抵消刀法中大开大合的招式,刀招才到半途,他已不闪不避猱身而上,屈指成爪,道道劲风宛如情丝缠心,直往刀身拢去。 柳悲歌向后斜踏半步,刀刃一斜反撩而起。 南宫星不敢冒进,左掌一托拧身前探,右爪疾取柳悲歌握刀手腕。 柳悲歌回刀横封,双足一蹬后撤二尺,叫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以短搏长,本就不能让对方轻易拉开距离,南宫星毫不犹豫压步迫近,双臂好似两条林蟒疾探而出,一招柔肠百结,便要去拧柳悲歌右肘。 已不再有试探的余地,柳悲歌一声低喝,左掌推在刀背,横斩腰间以攻代守。 情丝缠绵之意最惧离别,骆严不肯与柳悲歌交手,兴许就有这层意思在心。这以阴柔刀劲催动变化刀招的离别刀离透刀刃刀刀分离,恰好让布劲为主擒拿为辅的情丝缠绵手极为难受。 虽说招数恰巧克制,但柳悲歌依旧不敢怠慢,哪怕七实三虚的破绽,他也宁可放过,继续且战且退,也要始终与南宫星保持一刀之威的极限距离。 转眼十余招过去,柳悲歌看南宫星出招锐气渐消,眼底登时浮现一股怒气,喝道:“你不是代你师父应战,有什么本事不必藏着掖着。他这套情丝缠绵手婆婆妈妈,就欠我送他离别一刀,你再用下去,我胜之不武!” 南宫星看他神情坦荡,不由自主的收起了方才稍稍冒头的诈败之心,双掌一错,道:“好!我就来认真会会你的离别刀!”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挺臂挥出,阴寒内息击在柳悲歌刀身,竟震得他微微一晃。 “这就是大搜魂手中接发暗器外的招式么?”柳悲歌见猎心喜,回刀封守门户,诱南宫星继续进击。 “不错!”南宫星口中喝道,又是两掌切出,大搜魂手的招式极为怪异,都是将手臂整支当作兵器一样,南宫星既无金丝手套也没精钢护臂,全仗变招疾速逼住柳悲歌刀招。 柳悲歌虽被震得退了几步,南宫星的衣袖,却也多了几道口子。 “你使暗器也不要紧,我正想见识见识大搜魂手的真正厉害。”柳悲歌全力施展,渐渐适应了大搜魂手的奇异招式,转守为攻。 南宫星初次斗得如此酣畅,热血上涌,一招情丝缠绵手将刀招托开半尺,突的急退两步,喝道:“用不着暗器!” 喝声中,南宫星周身阴劲瞬间化为至阳,掌出半空便已攥成拳头,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拳风轰然扑向柳悲歌面门,刺肤如针,竟让他霎时间犹如置身于夕阳垂暮,烈风乍起的大漠之中。 柳悲歌面色大变,推刀横封。 当的一声闷响,柳悲歌足下泥土崩裂,不得不顺势向后纵起,凌空倒翻了个筋斗,才踉跄站定。 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南宫星,颤声道:“落日神拳?” 第四十五章、鏖斗 “柳前辈果然好眼力,一招就看出了来路。”南宫星微微一笑,双臂一上一下横亘胸前,竖拳如锤,形成一个颇为怪异的起手架势。 柳悲歌在身侧耍了一个刀花,脸上一抹红光泛起,另一手斜斜一扯,将衣襟拽开,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胸膛,大笑道:“年轻些的娃娃兴许还要些眼力才能认出来,我这年岁的,要是连当年几乎打遍六合八荒的纳兰暮的看家本事都认不出,哪还有脸出来见人。好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火候,方才那一拳之威,少说也到了第六重天了吧?” 南宫星双肩微沉,道:“晚辈不才,去年已破了七重天境。” 柳悲歌一怔,旋即大笑道:“大搜魂手,落日神拳,我看骆严就算有什么奇遇,也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吧。如此悟性根骨,你没连你家老子的擒凤手、伏龙九式一并学了么?我先前还在想你这大搜魂手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的,连唐行简都毫无头绪。这下通透了,唐月依那水灵灵的大美人,最后还是落进狼窝便宜了那条色狼。” 大搜魂手和落日神拳这样的组合,放在姓南宫的少年身上,对柳悲歌这样年纪性格的老江湖,已几乎等同于自昭身份。 南宫星也懒得出言掩饰,只道:“前辈净提这些没用的做甚,莫非是不想打了?” “打!”柳悲歌当即便道,“等你成名再打,可就麻烦多了。你小心些,我可要出全力了。点到为止,敌不过你的落日神拳。” “只管来吧。”出江湖后首次能与这种层次的高手毫无顾忌的决斗一场,南宫星胸中激昂鼓荡,除了柳悲歌那把刀,眼中再无他物,一向厌恶武学一道的他,竟情不自禁被柳悲歌眼中的狂热感染,窥探到了此前从未注意过的世界。 沉腕扬刀,柳悲歌一声低喝,上步斜斩。 南宫星双臂一振,挥拳迎上。 离别往往简单而直接,离别刀亦是如此。 全力出手的柳悲歌,刀招中不再有先前那些灵活精巧的变化,每一刀斩出,都如旧情不在的负心人那样决绝,而力透刀锋的阴寒真气,则比最无情的负心人的眼神还要冰冷。 尽管没有一丝一毫杀气,精纯的刀风依旧充满了令人心凉的压迫感。 武功本就是杀人的伎俩,杀人本就是一件无情的事。 离别刀,仿佛便是人与人之间无情的极致。 多年以前的一把离别钩,透出的是对相聚的渴盼。 而浪迹天涯孑然一身的柳悲歌,拥有的仅是离别。 他曾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自己的兄弟姐妹为他的父亲痛哭,也曾在与朋友痛饮大醉后独自倒在后巷的水沟呼呼大睡。 唯一不会与他离别的,只有他手中的刀。 但离别,终究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无情。 苍茫大漠,日落长河,天地之间渺然一点的人,又岂会被风沙顾念半分。 飞沙走石般的壮阔拳威,不足百招便已将刀势死死压制,只是一来南宫星力有不逮,并未把落日神拳练至顶级,二来柳悲歌决斗经验极为丰富绝非南宫星可比,几次险极硬是靠近乎本能的应对间不容发堪堪避过,一来一去,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南宫星心思转的极快,酣斗间略一衡量,落日神拳对真气消耗极大还在其次,与柳悲歌这种一流高手尽情切磋的机会可是当真不多,当即便微收内息,小心把控着拳上力道继续交手,留心学习。 那些无数场生死相搏才积累出的经验虽不能顷刻间化为己用,但记在心里,将来总会有派上用场的那天。 柳悲歌显然也知道落日神拳消耗惊人,还道是南宫星后力不济,哈哈一笑反攻几招,刃上的凌厉刀气竟也弱了几分,道:“落日神拳不宜久斗,你还是再换一门武功吧。” “不必,你小心看好了!”南宫星微微一笑,脚下原本平平无奇的步法陡然一变,身形一晃,霎那间便转到柳悲歌侧翼,同样一拳击出,顿时便比先前要命的多。 柳悲歌精神一振,雄腰疾扭,旋身斜跃一刀回撩封住追击线路,饶是他应变神速,胸腹间衣料仍已被拳劲带破。 南宫星一招未老,双足斜踏,竟顺着拳力之势飘摇欺近,简直形同鬼魅。 那至刚至阳到透着一股悲壮之意的拳法陡然配合上如此诡诈莫测的步法,实在已是避无可避,柳悲歌以攻代守已然不及,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又是不肯,不得已只好收肘拧身,硬是用左臂挡下。 落日神拳的精髓全在运劲法门之上,七重天境催动,便是七道可怖拳劲,道道叠加愈叠愈猛,先前柳悲歌仗着手中那把好刀,避不过的勉强接下一拳,只是震得虎口发麻,如今左臂鼓足真气硬抗一拳,才算是头一次领略到落日神拳的威力。 比起疼痛,更鲜明的感觉是灼热。好似一柄烧的通红的重锤,在胳膊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以柳悲歌的经验功力,身体抢在意识之前便已做出了反应,足下拔根侧步平移,飞身卸力。 但及体拳劲却一道紧随一道,犹如一块火炭被压在臂上,越压越紧。 他踉跄几步凝力一顶,总算是化解干净,但侧目望去,接招之处衣袖崩裂,黑黝黝的皮上赫然留下一个通红拳印,汗毛卷焦,触目惊心。 南宫星一招得手,原地站定,笑道:“柳前辈,还继续么?” 柳悲歌左臂转了两圈,大笑道:“狼影幻踪名不虚传,好,继续!我皮糙肉厚,一拳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等我能接下你这套功夫,你再换门功夫让我看看如何?” “等你接下再说!”南宫星双拳一摆,脚下连踏,再度展开步法。 柳悲歌微微一笑,双脚一蹬,竟飞身向后直退到背靠水边,身形一侧左臂垂在后方,刀身一扬,指住了南宫星迅速迫近的身形。 这等背水一战的架势,恰好将弱点空门藏在了对方不易企及的方向,离别刀论速度绝不算慢,南宫星若是再想倚靠身法诡秘抢攻侧翼,已有准备的柳悲歌便能将他封在那个方向。 直来直去的落日神拳对上舍弃花巧的离别刀,便又成了先前招招硬碰互耗真气的缠斗死局。 南宫星顿住脚步,望着平举刀锋,保持着不足一尺的距离,笑道:“你这种打法倒不多见。” 柳悲歌连催数道真气,总算是平顺了左臂经脉,口中道:“真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更无耻的打法我也得用不是。” 落日神拳威名远播,配合狼影幻踪更是威力惊人,柳悲歌能如此快的找到应对之法,即便不太有效,也实属不易。 南宫星一时兴起,心里突然想看看这位老江湖到底对各种各样的武功是不是都能找到临时应对之法,当下暗自调息,阴阳隔心诀运至十成,转眼已化出一身冰寒至极的玄阴真气。 江湖中人只知道大搜魂手是天下暗器手法之王,却鲜有人知道,这门功夫本身的可怕程度,几乎不逊于大搜魂手发出的大搜魂针。 而靠至阴内功催动的巅峰大搜魂手,就连唐门中也几乎没人见过——毕竟唐门并不以内功见长。 看出他起手架势有异,柳悲歌咦了一声,目光突然一凛,抢上一步挥刀急斩。 南宫星身形一侧,逆着刀风斜踏一步,臂展如剑以掌为刃,一招刺向柳悲歌喉头。 这些大搜魂手的招式先前柳悲歌就已见过,他旋身提肘,刀撩必救,以攻代守轻松化去。 不料这次南宫星却并未收招,就见他手臂一折,突然好似一条抽了骨头的长蛇,柳悲歌眼前一花,腕上一紧,竟已被他紧紧拿住。 亏得柳悲歌经验老道应变奇快,旋腕一挣强行脱开,但还未来得及后撤,刀锋一沉,竟不知何时已被南宫星捏在手中。 他连忙双掌催力推刀横斩,哪知道刀刃刚刚挣开,左肘一麻,竟又被南宫星拿在指尖。 他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运力后纵挥刀横切,南宫星撒手矮身一躲,啪的一声,再次将他挥在半空的刀刃捏住。 不得已,柳悲歌只得使出蛮劲猛然后退,刀锋一松便纵横连砍,舞出一片刀光护住身前。 看南宫星并未追击,他定了定神,吐了口气,笑道:“我倒没想到,大搜魂手原来还有这种将对手当暗器抓的用法。可惜拿捏暗器全凭一股巧劲,速度虽快,后续发力不及,破绽还是不小。” 南宫星淡淡道:“先不说我手上若有大搜魂针会如何,你当真以为后力不及发劲,你就安然无恙了么?” 柳悲歌一怔,这才察觉方才被沾到的地方竟都透着一股阴森寒气,好似无数细针刺入肌理,连附近经脉都连带着有些气息不畅,被抓住过的腕肘两处,此刻竟连转动都有些僵硬,犹如在冰窟之中浸了半晌。 “你的内功竟然能在极阴极阳之间自如转换?”柳悲歌心念急转,口中喃喃道,“阴阳隔心诀,破冥道人,骆严……你原来是风绝尘的徒弟!” “是又如何?”南宫星微微一笑,踏步走来。 柳悲歌眼中又是一阵光芒闪过,他哈哈一笑,朗声道:“如何?当然是要再领教领教名满天下的孤烟掌咯!” 笑声中他双臂一振,鼓动真气硬是将滞涩之处冲开,提刀迎上。 “破了我的大搜魂手,我就让你领教!”南宫星心中也是斗志昂然,两人一般的红光满面,倒像是共饮了一坛陈年佳酿。 “破字不敢当,起码,得叫你没那么容易在我身上动手动脚。”长笑声中,柳悲歌脚下步法竟也是一变,南宫星刚一迫近,他便好似风中柳絮一样轻轻飘开,挥刀出招,也陡然变得飘忽不定。 南宫星微微皱眉,依旧一招大搜魂手攻出,够不到对方手臂,便直取半空中的刀锋。 不想指尖方一触到刀刃,那把沉甸甸的刀却好像突然间没了重量一般,猛然弹开,凌空一转迅疾无比的反斩向南宫星身侧。 他面色微变,幻踪错步,身形一晃顺着刀风滑向柳悲歌身前,一式大搜魂手横切对方胸肋。 柳悲歌既不收招也不躲避,刀光一转横封南宫星退路,左掌一提正迎向南宫星攻招。 不愿硬碰,南宫星化掌为爪反拿柳悲歌腕脉,不曾想,反制暗器几乎百发百中的大搜魂手,这一下竟扑了个空。 柳悲歌的左掌,就像被风吹开一样滑到一旁,紧接着无声无息的反拍南宫星胸侧。 刀在人旁掌在人前,足下前欺之势未老,南宫星无可奈何,只得斜引掌力硬接一招。 双掌相对,便全凭内力修为,南宫星在怎么根骨绝佳,内功进境总比不上大出他二三十年的柳悲歌,更何况此时内力调为至阴,在柳悲歌阴性内功之前占不出多少便宜。 右臂一阵酸麻,南宫星忙借势卸力,向后撤开数尺,胸前衣服却还是被刀锋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破口。 他抬手拨弄了一下破开的衣料,苦笑道:“云絮掌,风柳刀,看来……你和柳家庄的关系也不算太差啊。” 柳家庄以碧波刀法配合云絮掌的刀中掌闻名江湖,刀为掌辅,掌隐刀中。 而一旦将这两样功夫都练到极致,便能参悟出柳家庄真正的绝学,风柳刀。 光是碧波刀法兴许还可能是外系弟子,碧波刀法兼有云絮掌,便必定是柳家族人,而见到风柳刀,就等于见到了柳家庄本家高手。 江湖传言中,柳悲歌正是柳家庄的私生子,只是这事柳家庄矢口否认,柳悲歌本人也是一听就勃然大怒,所以即便这次他千里迢迢来帮方家,也没几人敢在心中认定他的血脉。 南宫星倒是早知道柳悲歌的身世,不过所知道的信息中,柳悲歌与柳家庄简直谈不上有半点感情,几十年来未曾有过任何交集,行走江湖用的也是自创的离别刀,大开大合与柳家庄的两门刀法没有半点相似。 而方才柳悲歌这一出手,云絮掌自然是精纯至极,风柳刀也至少有了八成火候,柳家庄里能施展到这个地步的,只怕也不会超出一掌之数。多半他行走江湖之初,这些武功便都已传给了他。 柳悲歌的面上一股悲戚一闪而逝,他勉强一笑,道:“旁人再怎么无情,父母终究还是父母。怎么样,肯让我见识见识孤烟掌了么?” “好,既然你把压箱底的本事都亮了出来,我也不好对前辈不敬,继续藏私。”南宫星面容一肃,左掌前伸,身形微侧,奔流内息转瞬间便敛尽寒意,凝出万股韧劲,“小心了。” 柳悲歌略一颔首,足下一蹬,刀光一闪,抢先出手。 风柳刀偏重后发制人,因此这一招,仍是他十成功力的离别刀。 试探之际,本就要以谨慎为主,再加上南宫星步法变幻莫测,因此柳悲歌这一刀功力虽足,实际却并未用实,而是留备了风柳刀的后手。 南宫星却并不接招,双足一错,擦着刀锋向斜后避开。 柳悲歌也不急抢招,一边紧盯着南宫星双手,一边化作六攻四守的一式风柳刀追击。 南宫星依旧双掌错开左前右后,仗着狼影幻踪步伐精妙迅捷,又是险险避开。 柳悲歌眉头一皱,出招更加谨慎,几乎刀刀皆是试探,脚下也是分寸不敢冒进,始终将距离保持在刀锋力所能及之处。 堪堪三五十招,柳悲歌心底不免有些烦躁,掌中催力,刀身寒芒外吐,又将刀招所及范围扩大了将近半尺。 南宫星衣袖被刀芒卷破,旋即退开半尺,仍旧在刀风边缘左闪右躲。 柳悲歌哭笑不得,猛砍三刀向后一跳,道:“你叫我小心,莫非是怕我看你蹦来蹦去,晃花了眼么?” 这句话他才说到那个眼字,面前的南宫星竟突然不见,定睛看去,地上只留下一个近三指深的足印。 刹那间,他周身连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无数次生死之间徘徊磨练而出的本能发出几乎在脑中炸开一样的警报。 根本来不及考虑,全凭着下意识的动作,他双足一踏气沉如山,右手一松将刀撒开,一掌向身侧拍出。 他这一掌的确迎的很准。 不知何时到了柳悲歌身侧的南宫星正是向此处无声无息的拍出了一掌。 但他们的手掌却并未相击在一起。 柳悲歌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南宫星的掌力,腰臂当即发力,内劲汹涌而出。 可发出的力道,就像是打在了一缕轻烟之上,空空落落。 而几乎在发劲的同时,他右肋骤然一痛,一股阴柔掌力巨浪般轰来,脚下根基竟然沉压不住,身子一轻侧飞出去,竟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掌。 若不是百忙之中左掌抄了一把抢下了半空中的刀,他连兵刃都要落在地上。 不过他内功深厚,南宫星这一掌也显然未尽全力,只是单膝一跪撑了一下,便稳稳站了起来,将刀交回右手,左臂一抬擦了擦唇角血丝,啐了口带血唾沫,笑道:“啧,不过分了一丝儿神,就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再来,我连你的招都没看清呢。” 风绝尘纵横江湖之时用她父亲破冥道人传下的武功更多,自己一手亲创的孤烟掌反到并没多少人见过,大都只是知道这门掌法极为诡异,招架格挡难如登天,只有轻功过人纵跃闪躲才行,明明能硬碰硬对掌的情形,却不知如何就成了白中一掌的败局。与齐名的落日神拳相比,恰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以柳悲歌的性子,当然想要亲眼看一看,见南宫星仍没要动手的意思,不禁道:“我技不如人,方才已经算是败了,我认输。剩下的招数你只管藏私,你就把刚才打我的那一招再叫我看看,我总要知道自己是怎么败得。” 南宫星略一犹豫,上前两步,道:“好,你看清楚了。” 话音落处,他右臂一抬,中宫直进单掌击出。 柳悲歌将刀一背,双目半眯,左掌凝力迎上。 云絮掌本就以轻灵飘忽见长,论起变招的迅捷繁复,决不在当世任何掌法之下。 果然,双掌刚一相触,柳悲歌的掌力便又扑了个空,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左肘一沉也跟着顺势变招,掌力一偏斜斜引向南宫星肘内。 不料南宫星那看上去并不很快的一掌,却眨眼间就到了他胸侧,他明明紧盯着那只手掌,却硬是看不清招式的轨迹。 嘭的一声闷响,柳悲歌踉跄退开数步,皱眉道:“这……简直见了鬼了!别的招数,也是这个样子?” 南宫星双掌一错,淡淡道:“孤烟掌入门的时候倒是有无数变化,但练成之后,就只有一招而已,前辈可看清了么?” 柳悲歌揉了揉发痛的胸口,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道:“没有,再来!” 南宫星连步法也不再使用,走上两步直接站在了柳悲歌面前。 柳悲歌低喝一声,手中刀锋斜挑,与左掌分进合击,正是柳家庄武功中的最强搭配。 南宫星眼中光芒一闪,双足连踏旋身后撤,又是擦着衣襟险到极处的躲了开去,口中道:“咦,这一招风柳刀我方才还没见过。” 柳悲歌一怔,跟着略一思索,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也忒瞧不起我,你想看风柳刀的招式,说出来不就是了。” 说罢,他向后跳开丈余,单刀一提,道:“风柳刀六十三招,云絮掌四十五式,繁复变化之处你自行推演,看好了!”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话音未落,他挥刀出掌,就在南宫星身前这块空地上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虎虎生风的一套练罢,柳悲歌长出口气,笑道:“怎么样,看的清楚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颔首道:“你故意打得这么慢,想看不清也难。这两套武功配合起来的确威力惊人,可惜不必要的变化太多,云絮掌单拿出来也算不上一流,这几代里若出不了个人才潜心费神修正一下,柳家庄在武林中也就仅止于此了。” 柳悲歌扭了扭脖颈,笑道:“柳家庄如何和我无关。你既然看清楚了,就别再装模作样兔子一样蹦来蹦去,来吧,我还等着接你的孤烟掌呢。” “你所有的招数我都已看遍,你还想要接?” “若是被人看上一遍就无可奈何,我早死了不知几次。少废话,来吧。” “好!”南宫星再次走上两步,一掌挥出。 一声闷哼,柳悲歌后退两步,皱着眉看向自己手中的刀,摇了摇头,道:“再来!” “呃……再来!” “嘿,奇怪,再来!” “再来!” ……也不知过了几掌,南宫星缓缓向后退开,微微喘息道:“柳前辈,你还不死心么?” 柳悲歌即便内功深厚,南宫星即便留手七分,这一掌都不闪避硬是要接的打法打下来,一掌都没接住的柳悲歌终究还是几乎耗光了内力,胸腹之间积累下不轻内伤,身子一挺便如万刀攒动。 饶是如此,柳悲歌仍是喘着粗气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胸口一个个红肿的掌印,不甘道:“论眼力应变,我应该不会输你太多,这孤烟掌如此难接,一定有什么古怪之处。” 南宫星苦笑道:“我若是肯告诉你其中关键,你是不是就不再继续尝试了?” 柳悲歌抬眼看着他,挺胸想要站直,结果一阵剧痛,索性向后一倒坐在了地上,一边勉强提起一些残余真气运功恢复,一边大笑道:“那要看你说的我信不信服。要是敷衍了事想蒙混过关,等我歇上半个时辰,咱们再来。”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孤烟掌之中的奥妙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因为即使讲出来,能做到的,也只有身负阴阳隔心诀的人而已。 “以前辈的内功根基,应该知道,这世上有些真气先天互斥,一旦两人是这种情况,便不能合作练功,不能传输真气,更不可能给彼此疗伤,真气外放,甚至会有互相推拒之力。” 柳悲歌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听过。不过人与人之间体质各不相同,即便是修习同一种内功,同为至阴至阳,内力分毫不差一般多少,体内的真气也一样会有细微不同。连找一样的都这么难,更何况要找先天互斥的呢。这与孤烟掌又有什么关系?” “莫要忘记,阴阳隔心诀大成之后,可以自行转换阴阳,那外放出的真气,自然也可以一点点的细微调整。”南宫星缓缓道,“只要能摸清对手内功的大概路数,稍微拿出十几招琢磨一下具体情形,配出后天互斥的外放真气,并不是什么难事。” 柳悲歌一怔,跟着道:“这么说,你之前避而不战,并不单单为了看看我的风柳刀?” 南宫星点头道:“其实孤烟掌自修习起,就要细心磨练各种掌法变化中轻灵飘忽的路数,只有对所有这些变化精熟于胸,才能凝化出孤烟掌真正的这一招,换句话说,孤烟掌本就是天下灵动掌法的集大成者。我除了经验还略有欠缺之外,眼力、预判和应变都不太差……” 柳悲歌呵呵一笑,插言道:“岂止不差,应该是绝佳。风绝尘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的确合该有你这样一个徒弟。” “……所以其实一般情形下,我很少会用到互斥真气帮忙。而一旦用上互斥真气帮忙,即使是柳前辈这样的老江湖,也不太可能招架的住。”南宫星微笑道,“若将来你我有生死攸关的一战,前辈可千万记住,莫要再逞强硬接了。以前辈的功力,我方才那几十掌,你大可以闪避过去。” 柳悲歌瞪着眼睛看着南宫星,沉默半晌,才把手中的刀往地上一丢,双手撑在野草上长叹道:“风绝尘竟能创下这么一种武功,不愧是破冥道人的女儿。”他忽又一笑,道,“不过我还不服气,回去之后等我仔细想想,只不过是多了互斥真气帮你借力而已,一定有办法招架的住。下次咱们再打,我先让你摸清我的真气,咱们再试。” 南宫星笑道:“好,前辈若想出了结果,随时可以来找我。只不过……可别再往千金楼上挂那么显眼的家伙了。”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这也是逼出来的下策,宿九渊他们几个来的也慢不到哪儿去,我紧赶慢赶抢下这么半天功夫,找不到你,保不准就没机会了。” 南宫星皱眉道:“关凛他们都已认定是我和白家兄妹所为了么?” “人心隔肚皮。”柳悲歌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道,“谁知道他们心底真是怎么想的。一大群人凑在一起,有几个声音牵了头,往往就不再有人反对,至少目前,他们的想法都还算是一致。”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南宫星一眼,道:“不过我觉得不管是歪打正着还是的确有人知情,起码有一件事他们没有说错。” 南宫星苦笑道:“那里的案子件件冤枉,柳前辈怎么会有此一说。” 柳悲歌哈哈笑道:“我说的不是案子,而是你的身份。风绝尘的徒弟若不是如意楼的人,我这脑袋便送你丢进湖里喂鱼。”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向远处等着的小船招了招手,道:“看在好几年没有打得这么痛快的份上,提醒你一句,你的身份,那个叫李嫦的小姑娘好象清楚的很。那丫头能说会道,信她的人着实不少。我其实也是信了你如意楼的身份,才更想要和你打上一场的。” 南宫星心念急转,忙道:“柳前辈,你说的那个李嫦,是否就是陆阳城里提醒众人说我是如意楼弟子的那个?” 柳悲歌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她。有方群黎给她撑腰,她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说话的份量还真不轻。” 湖上船夫早已等的烦闷无比,一看这边招手,便铆足了力气划了过来,柳悲歌踉踉跄跄走到岸边,爬上船去,回头摆了摆手,笑道:“后会有期。” 南宫星微微躬身,道:“后会有期。” 竹篙一点,小船离岸而去,波纹还未荡开,南宫星突然想起件事,忙往岸边赶了两步,扬声道:“柳前辈,你们离开陆阳的时候,宋家夫妇还好么?就是方家奶娘他们那家人!” 柳悲歌在船上一愣,跟着回忆一番,才颇为抱歉道:“这我实在想不起来,当时都匆匆忙忙召集人手追击,谁还顾得上几个寻常百姓。不过在场的人大都还算是正道好手,总不会难为他们几个。再说官兵随后就到了,怎么,那是你家的亲戚?” 南宫星摇了摇头,只道:“不是,我不过随口问问。” 柳悲歌略一思忖,一拍脑袋,遥遥道:“啧,瞧我这脑子,这就忘了你是哪儿的人了。不过我是真不知道,我只能保证我走的时候,他们都还活着。将来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那小银花可别对着我发啊!” 南宫星一拱手道:“那是自然。” 柳悲歌收起笑意,在船头端正了坐姿,将刀横放膝上,朗声道:“今日你我决斗中发生的所有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不会对旁人说半句闲话。” 南宫星也肃容答道:“晚辈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看柳悲歌的小船远去,南宫星颇为疲惫的吁了口气,上了自己那条小船,指了一下要去的方向,倒头躺进了船舱。 从内功略有小成至今,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精疲力尽的感觉,虽说身上的内力还有富余,但经脉中已经开始感到隐约的刺痛,方才被莫名的亢奋所掩盖的疲累,这会儿一股脑的涌上了身。 随波荡漾的小舟极为助眠,他略一思索,让船夫将船停在了湖中,闭上眼睛,决定小憩片刻。 遇到豪客,船夫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坐在船头一直等到他醒来再做指示,才将小船靠岸。 虽说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但精神总算恢复了六七分,南宫星回到街中,因为本就做了当饵的打算,自然也没做什么掩饰,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招摇过市,直到接近客栈,才绕了几个圈子,找地方换了身衣服,仔细观察一番,确认并无尾巴黏在身后,便从侧门入内。 上到楼上,敲开白若兰房门,却把他吓了一跳。 不光是因为凝珠白若云薛怜几人都在将这客房挤得满满当当,还因为白若兰和唐昕竟又穿上了男装。 白若云匆匆解释一番,南宫星才知道果然那帮人不会比柳悲歌慢上太多,过午之后不久,白若云和凝珠就在城外的山间凉亭遭到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的偷袭。 有薛怜在,当然是有惊无险。那些人身手不错,但并非是陆阳城见过的人。 而且这小小风波中还另有插曲,动起手来之后,还有两个敌人似乎是慢了一步,远远正要赶来,却被一个蒙面剑客半途拦下,出招击退。 白若云虽然离得不近,但几经思忖之后,还是道:“那剑法我认得。我应该不会认错。” 白若兰当然已知道哥哥的猜测,颇为不解道:“好奇怪,那疯子……怎么会突然出来帮你?” 白若麟出手帮忙虽说意想不到,但终究不是坏事,他们也无暇深究。 凝珠这一遭见识了薛怜的武功,回程的路上便动了心思,一到客栈,便张罗着让白若兰晚上也去千金楼留宿。 白若兰初时不愿,但唐昕一番衡量,劝她道这样一来能减少南宫星的负担,她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结果大抵是不想让唐昕和南宫星独处,又硬拉上了她。 “于是你们就只等着我回来告诉我你们要去千金楼过夜?” 看白若兰和唐昕一起点了点头,南宫星摸了摸鼻子,只好道:“好吧,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其实经历了那场激斗,南宫星本就打算安顿好客栈两人,便去千金楼过夜,纾解阴阳隔心诀运用过度后必然引发的炽烈欲念。 这帮人自行做了决定,到省了他偷偷摸摸的功夫。 有凝珠领路,不必再走正门,一行人静悄悄便到了千金楼后院。 南宫星瞅了个空,凑到薛怜身边低声笑道:“薛师姐,你不是一贯怕麻烦的很,怎么这次这么大方,平白多背了几个包袱?” 薛怜微微一笑,道:“凝珠答应教我学琴。再说,只在这千金楼里的话,保护一个和十个,对我来说也没太大分别。” 南宫星想了想,道:“也对,你说的有理。”心中暗笑道,就是不知道凝珠姑娘听过你的琴声后,会不会后悔。 凝珠算是半个主家,南宫星对这里也是熟门熟路,不费什么事,便把几人都安置妥当,一起用了便饭,免费听凝珠弹琴轻歌几曲,各自回房睡下。 在床上歇了两刻,南宫星估摸其他人应该都已休息,便翻身出门,径直往千金楼老鸨金姨那里去了。 颇为意外的是,金姨在和姑娘说话的私间里不知道正和谁谈心,并不在会客的地方。 南宫星不想打扰,等了片刻,不光金姨没有出来,反而又有两个花月院的姑娘匆匆赶了过来,进去前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教训道:“你也在一边好好学着点,都开了苞还笨手笨脚的,难道准备回去当丫鬟么?” 啧,难道里面有哪个姑娘正在受金姨亲自指点么?看后面这两人的架势,其中一个多半还是来帮忙授业的。 看来不必等了,他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去找另一个管事的,直接拿银票订人。 估量一下,这里相貌出挑的美人大都身子孱弱,一个只怕不济事,没有金姨亲自安排,还是先叫上两个比较妥当。 千金楼本就是银子说话,南宫星又是熟面孔,管事的当然忙不迭应下,问清他住处,便匆匆跑去安排。 要了热水,叫了个丫鬟服侍,南宫星舒舒服坐进水里,闭目静等。 不料这一等就等了个没完没了,直到热水都换了一遭,还是没人过来。 热水蒸腾下,南宫星里里外外都已热的发烫,血脉贲张情欲高昂几乎快要想把身后干巴巴的小丫鬟拽进怀里,他定了定神,连忙打发那丫鬟出门帮忙问问。 结果又等了片刻,反而连那丫鬟都没再回来。 他转过身来,心头略略有气,正准备披上衣服去看看怎么回事,屋门一声轻响,被人缓缓推开。 长裙曳地,梳妆精细,本就颇为妩媚的容貌登时变得更加夺目摄人,更不要说低胸襦裙之上只有一条轻纱半臂,盈白如玉的颈下春光一览无余,两条嫩藕似的臂膀也是若隐若现,她手上拎着湿漉漉一块布巾,显然是方才那丫鬟带出去的,朱唇微翘,就听她柔声笑道:“客官等急了么,奴家来的迟了,真是对不住呢。” 南宫星趴在木桶边上,先是皱了皱眉,跟着忍不住苦笑道:“唐昕,你这个玩笑开得可不太是时候啊……” 第四十六章、蜜里调糖 “金妈妈特地安排奴家来服侍公子,怎么能叫玩笑呢。”唐昕眼波流转,纤腰一扭闪进门内,随手将房门带上,喀拉一响,连门闩也放了下来。 南宫星揉了揉眉心,道:“刚才在金姨房里的是你?” 唐昕吃吃笑着走到他浴桶旁侧,蹲下微微仰头看着他道:“莫非不是我,换成花月院的正牌花娘,你才高兴么?” 她选的这个姿势角度着实风光无限,南宫星从桶边往下微斜俯视,不光她显得格外无辜的水眸极其诱人,更能看到那开的极为大胆的领口中诱人无比的美景——桃红抹胸刻意兜的极紧,将两峰玉丘包裹的格外耸隆,视线一垂,自然而然便看到一道撩人无比的阴影,将一双玉兔左右分开。 “花月院的花娘,起码要的只是我的银子……”南宫星喃喃说罢,眯起眼睛在唐昕身上上下打量,道,“你怎么见到金姨的?” 唐昕将湿巾子往热水中过了一过,抬手拧到半干,往他肩上一放,一边仔细擦洗,一边柔声道:“稍微打听一下也猜得出来她是千金楼的老鸨,我只要亮明了女子身份,你觉得凭我的模样,还不够资格见个老鸨么?” 南宫星略一沉吟,苦笑道:“跟着你再说是我的同伴,金姨验证过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唐昕掩口娇笑起来,道:“你人缘太好,人人都向着你。”她手指隔着湿布在他肩上灵活按揉,呢喃道,“奴家可是头一遭伺候人洗澡,公子可千万不要嫌弃奴家哦。” 看着她明明脸已红到耳根仍在强作镇定做戏做足的架势,南宫星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故意叹了口气,道:“就算嫌弃,我也等不及换下个美人过来了。” 唐昕一怔,还没想明白他这等不及是什么意思,就觉手臂一紧,腋下突然被他紧紧揽住,还不及反应,整个人竟被他一把拉起,扑通一声拽进了木桶之中。 那浴桶本就有鸳鸯共浴的用途,多了一个她,只不过溢了些水出去罢了。 只是她这一身盛装,登时便成了落汤鸡羽,湿嗒嗒皱巴巴紧贴在身上,全没了半点模样。 还没在水里稳住身子,一双结实手臂已把她牢牢圈住,趁着她心神惶乱,一只大掌毫不客气的按住了一只娇软乳房,另一手则在她腰胯之间上下抚摸,一副猴急色鬼的德行。 唐昕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如此性急,要去掰开他的手,又觉得这举动实在是矛盾至极,可就这么突如其来的被他摸来摸去,心里又如何能不又羞又急,匆忙之间,慌道:“小星,你、你慢些。你……吓着我了。” 南宫星欲念正炽,强压着帮她做暖身调情功夫已是定力过人,但听她难得一见的连话音都微微发颤,终究还是怜惜之情上涌,手中力道松了七分,只是从下方轻轻托住乳兔,温柔揉弄,口中倒是不忘戏谑道:“你有胆子打扮成这样进我的房,只是进来一起洗个澡,怎么反倒怕了?” 虽说平时仗着样貌妩媚不乏对男子假意挑逗的经历,可被人真真切切抚弄上胸前奶儿,自长成之后不过第一次而已。 被南宫星这样细细抚弄按揉,唐昕不觉胸中便热乎乎的饱胀起来,好似有团热气痒丝丝的想从乳尖儿流出去一样,一时顾不上深思,强笑道:“奴家……奴家这不是没……没被弄过么,本想先帮公子洗个澡,谁知道……公子竟这么猴急。” 南宫星哧的一笑,低头寻到她发髻之下,往她因低头而显得更加修长的脖颈上一口亲去,双唇到处,舌尖立时出动,在她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滑嫩玉肌上当即便是一舔。 怀中娇躯马上便是一僵,螓首情不自禁一缩,轻轻哎呀叫了一声,南宫星听在耳中,双臂一紧不叫她逃开,跟着便连连亲舔数下。 唐昕后颈被他弄的酸痒入骨,身子情不自禁扭了几下,这一扭,反倒在他怀中坐的更实,臀后突然好像压到了什么硬物,直愣愣硌着她腰下寸许。 她吞了口唾沫,想了想今晚临时抱佛脚得来的知识,挪了挪臀尖感受了一下大致形状,心尖儿一颤,知道碰到了男子阳物,连忙深吸口气定了定神,小手一张从水中摸索过去。 她等合适的机会已经等了太久,这次唐行简的出现让她对唐门的不安又加重了一层,再加上南宫星的确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看白若兰的样子,也知道那两人的好事多半只剩下一层窗户纸,她实在不能再等。 千金楼里的机会并不算好,但她已不打算放过。 不仅是为了唐门,也是为了她自己。 唐昕这名字如果一定要进谁家的门,她思来想去,也不会有人好过南宫星。 树上的果子,不早些摘下,保不齐便只剩下空落枝头……她咬了咬牙,手指挤入两人之间的缝隙,一点点摸到了南宫星的跨下。 热水蒸的她有些发晕,连指尖的触感都仿佛迟钝了许多,幸好,练了十多年暗器,就算迟钝不少,手指也依旧比许多人的眼睛都要好用。 她最先摸到的,是有些卷曲的毛发,和她下面的很像,但要茂密许多,犹如一碰乱糟糟的野草,她咬了咬嘴唇,故意捏住两根扯了一扯,算是报复他将自己的脖颈胸脯亲亲揉揉弄得又涨又麻。 南宫星轻轻哼了一声,当即投桃报李,张口便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脖子一缩,不敢再做挑衅,扁了扁嘴,往里探去。 好似一棵树扎根在草窝里,毛丛当间,直愣愣伸出一只硬梆梆的肉棍,皮里摸不到根,往下到是触到皱巴巴一层紧皮,向里掏了掏,好似裹了两个丸子。 知道那处也算是个要紧地方,唐昕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用手掌罩住,轻轻抚揉。 她那纤纤玉手比周围的热水还要烫上几分,虽在指根处有些茧子,掌心却是柔绵滑嫩,再加上她手上动作极为灵巧轻柔,这一番揉搓爱抚,让南宫星胯下一阵舒爽,忍不住连命根子都用力挺了一挺。 “你、你那东西……还……还会动?”唐昕略略一惊,玉指上攀,仿佛有些不信一样握住了阳物根部。 南宫星仍只顾埋头在她雪颈香肩啃咬吸吮,懒得用嘴回答,而是会阴使力,让那根巨物在她掌中挣了一挣。 唐昕咬着嘴唇,颇为担心的在那跟阳物上来回圈量,从根到头从头到根,竟找不到一段细处,最粗的那段伞棱,足足有她并三指宽……这、这胯下哪里有地方能装得下这么一根怪物? 南宫星正自欲火中烧,命根子骤然被她抓在掌中摸上摸下,当下便是一股酥痒直冲心头,情不自禁便微动腰杆让那巨物在她手心里前后一滑。 唐昕本就心思机敏,现学现用的本事更是不差,一发觉他那东西有所需求,立刻便五指一圈将棒儿紧紧握住,上上上下套弄起来。 毕竟头一回,她握的力道略有些重,不过南宫星正在亢奋之中,反觉得分外刺激。他享受着绵软掌心的包裹,手上也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在水中轻轻一扯,拉开了唐昕腰上系带。 窝在水中的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手中阳物上,一时间并未发觉,直到领口突然一松,一只热乎乎的手掌径直闯入衣裙之中,一勾一推,就把她那件精挑细选的桃红抹胸挪到了酥胸之下,一对儿圆润白嫩,大小恰到好处的娇美奶儿,登时便裸在水中,她这才低呼一声,缩了缩身子。 心知男人最爱煞的便是这对儿宝物,唐昕咬紧了牙硬是不去抬臂遮挡,就这么垂下目光眼睁睁看着南宫星手掌一握,把她一边酥胸抓在手里,好似连心儿都被同时握住一样,她喉头一紧,情不自禁的哼出一串妩媚低吟。 南宫星将头从她肩上探出,一边用下巴上的胡茬磨蹭着她锁骨附近的肌肤,一边观赏着掌中正把玩的弹动玉兔。 也不知是平时衣物隐藏的好,还是唐昕有束胸的习惯,此刻没了遮挡,这奶儿硬是比平常隔着衣裳看时大了几分,虽称不上丰盈如瓜,却也能饱饱地填足他张开五指,而且大抵是暗器练习多有胸臂牵扯的缘故,这乳房比寻常女子更加紧凑结实,十分弹手。 令人爱不释手的奶包顶上,是块铜钱大小的嫣红圆晕,小巧乳头原本扁扁藏在中央,经他一番抚弄撩拨,此刻到是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探出一颗红豆似的头儿,他心中喜欢,二指一并将其夹在当中,拇指指肚将奶头轻轻按住,运上一点内息便开始旋转摩挲。 “唔!”胸前阵阵酸痒细丝般透了进来,唐昕只临时学了如何服侍男人,却不知道如何应对自己身上的炽热情潮,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细细吟哦几声,软软道,“公子,你……你把奴家胸口弄得好难受,憋憋涨涨的,又酸又痒呢。还、还要这样摸多久啊?” 她这会儿还不忘扮作花娘语气,本就微微发颤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隐骚媚,南宫星顿时有些按捺不住,胯下也被她捋的有些发腻,趁着热水未凉,他索性把她向前一放,自己挺身站起,双腿微分,赤身裸体水淋淋的立在了她的面前。 “你既然找金姨给你开了私塾,想必该学会了怎么用这儿吧。”南宫星已有些迫不及待,但念及唐昕多半仍是处子,便苦苦压下升腾欲焰,垂手在她嫣红唇瓣上抚摸着说道。 唐昕跪坐在水中,微微昂头,正能看到水面那根硕长阳物正微微晃动着指向自己,顶上马眼含着一口透明津液,龟头紫亮,玉茎微弯,映着灯烛昏光真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宝刀。 她舔了舔嘴唇,用手指在龟头两边比划了一下,然后张开嘴巴依样一比,眨了眨眼,不解道:“这、这要怎么不碰到牙齿?” 南宫星半坐在桶壁,把双腿分的更开,垂手恰好摸得到她敞开衣襟中的饱满酥乳,一边轻轻捏着乳头,一边指点道:“张的大些,嘴唇往回垫着点,真稍微碰到一下,我又不会怪你。” 唐昕千娇百媚的抬眼看着他,向前一伏,道:“好好好,那奴家就试试。粗手笨脚的,公子可别生气。” “粗手笨脚不打紧,嘴甜就好。”南宫星看着唐昕这副鬓发凌乱衣襟半敞的诱人模样,已有些等待不及,手掌一按,将她往自己这边又带了一带。 这下那根阳物已几乎贴到了口唇之上,唐昕纵然满脸发烫好似要烧起火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她先是抬手把住了根,将那上翘棒儿微微下压,对正了方向,跟着小心翼翼的吐出舌尖,犹犹豫豫的凑了上去。 心里想着毕竟是男人尿尿的地方,不定有什么味道,不料屏住气息贴了上去,却只尝到一片洗澡水的滋味,她心里立刻暗骂了自己几句,这种时候竟然犯了蠢,水里泡了这么久,哪还会有什么味儿。 这便放下心来,她乖乖的昂头侧首,仔仔细细的将手中棒儿由前到后由头到尾一寸一寸舔了过去,虽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会乐在其中,但抬眼看见南宫星舒畅的眯眼轻哼,心底不免有些自得,唇角都禁不住微微上翘。 将头枕进他大腿内侧,她将棒儿横亘唇畔,嫣红丁香一边上下扫动,一边缓缓平移,一直到了伞棱左近,她发觉南宫星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了几分,双眼一亮,知道自己寻到了地方,立刻将柔嫩唇瓣贴吮上去,一条小舌由下而上勾舔半圈,再从马眼处扫过转回底下,周而复始,舔的嘶噜作响。 这般舔吮虽然也是丝丝缕缕酸麻入骨十分受用,但南宫星此刻急需的是畅快淋漓的宣泄,没有裹吮嘬吸光靠这丁香连舞,到她下巴累掉在地上,也出不来半点火气。 对唐昕这样的姑娘,话到不用说得太明,南宫星抬手在她耳畔温柔抚摸两下,稍稍往正面,她便心领神会,咂的一声在侧面亲了一口,乖乖挪到了前方。 红唇轻启,粉颈向前一探,光润软嫩的唇瓣已小心翼翼的将菇头圈在当中,唐昕先用舌尖钻了钻湿润马眼,听得南宫星喉间一阵咕哝,连棒儿都涨了一涨,心中暗喜,这才拢紧了口唇,将阳物一点点吞入。 毕竟是千金楼的花娘亲自指点,唐昕动作虽然青涩,唇瓣的力道动作却是恰到好处,并非是一口吞下,而是嘬起成环,让阳物将小小洞眼渐渐撑大,一过了粗大伞棱,便连香腮也一并吸紧,密密裹紧了口中怒龙,直到龙首捅到了底,才转向外吐,抽出之时,朱唇更是卖力的贴紧玉柱,香津化作缕缕银丝,牵拉缠绕上去。 初几下还唯恐碰了牙齿,往复几次,她便找准了窍门,越动越熟,越动越快。 南宫星眯起眼睛,双手一左一右各捏住一颗乳豆,牵拉着乳球在水中前后左右摇动不休,水波阵阵之下乳波荡荡,煞是好看。 反正没个五六次今夜是决计无法罢休,他被她含吸的颇为舒服,心念一动,站回水中伸手扶在她的脑后,轻轻一压,胯下跟着一挺,满是口水还占了点胭脂的阳物顿时比方才多滑进去二指有余。 “咕呜——呃嗯嗯……”那上翘龟首一路辗过口内天顶,径直刺入深处,唐昕喉间顿时一缩,险些呛咳出来,连忙回想着方才花娘的教导,一边将下巴昂起,一边尽力放松舌根附近的紧张,她还没学会如何在这种情形下保持顺畅气息,索性屏住一口真气在胸,就这么深深含住,飞快的前摇后摆。 “嘶……嘶唔……嗯呃……嗯嗯唔……”每次顶入,挤出的那口气息泄出口鼻,恰成了令男人心醉神迷的酥柔娇哼,配合着口中唇舌摩擦带起的津唾之音,当真是淫靡非常。 除了口唇卖力,那双玉手也没闲着,一只托在阴囊之下轻轻揉搓,另一只则一路上伸,反去捏住了南宫星胸前的小小乳头,学着他的样子捏揉玩弄。 这一番动作,配合着她微昂螓首投上来的水润目光,就算是柳下惠怕也禁不住元阳大动。 “呃……哼嗯……”胸腹间的股股欲火循着那美妙滋味汇聚过去,南宫星口中也忍不住发出了低哑的呻吟,在玉掌中翻动享受的春袋开始阵阵憋胀,仿佛已裹不住急欲冲出的阳精。 他本也没有忍耐的打算,唐昕再怎么比寻常少女成熟,终究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娇嫩处子,身上的冲动要是让她从浪头一路受到浪尾,之后几日也不必下床了。 “嗯!来了……”脊背一紧,腰眼一酸,南宫星并未刻意忍耐的精关终于被唐昕勤勤垦垦的小嘴叩开,那昂扬怒龙在她口中猛然跳了两跳,结结实实的敲在她上腭。 这会儿该怎么处理没人特意教过,唐昕一怔,还照着先前动作往里送去,哪知道那菇头刚刚抵住喉咙,便猛地一涨,一股浓精射了出来。 “咳!咳咳嗯呜——”饶是她应变够快,仍被呛了一口,满鼻子尽是淡淡腥气。 她到是记得授课花娘的叮嘱,到了这关头还是把阳物往自己口中硬吞了几分进去,霎那间又是几股阳精喷进嘴里,一张檀口登时便噙满了黏滑如粥的精浆。 被呛得眼泪都快出了眼眶,她微微昂头,楚楚可怜的望着南宫星的满面红潮,凤眼半眯,咕咚一口,将满嘴精水就这么吞了下去。 元阳方泄,情潮未却之际,正是男子胯下那根棒儿最为不堪挑逗之时,尤其龟首方圆冠棱前后,此时舔吮上去,何止事半功倍。 唐昕若真进了千金楼,毫无疑问会是学的最好的花娘,最羞涩紧张的峰头渐渐过去,她反倒对男子的身躯和不久前所学的事情起了兴趣,匆忙咽净了嘴里的东西,她马上拢起朱唇,吸紧香腮往那软了几分的灵龟上嘬了过去。 以往只在丰美孰艳的体贴娇娘身上尝过这般滋味,虽然知道她临时抱了佛教,南宫星却也没指望她会懂此一招,享受过了元阳迸出那片刻间的极致欢愉后,他就已放松下来,连把玩着那双美乳的手也已松开。 结果唐昕着实让他惊喜了一下,那股彻骨酸麻几乎是瞬间便流遍全身,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不觉便把腰胯往前送出,双手搂在唐昕耳根一副不舍得让她撤开的模样。 唐昕心里一喜,红唇一抿将灵龟含在齿内,灵巧小舌攀附而上,专往那一圈棱沟前后扫弄。 南宫星将头一昂,当下便快活的叫出了声,霎那间满心只觉得这张小嘴真是可爱体贴的紧,美得他连阴囊中的肉丸都酥麻欲化。 一直含吮到那股劲儿彻底过去,唐昕才缓缓向后退开,望着沾满她津唾变得闪闪发亮的那条阳物,一时间心中酸甜交杂,竟有些黯然神伤。 不过这神情转瞬即逝,她抬起头,向后一靠坐在水中,双手抱着白腻酥胸,笑吟吟道:“公子,奴家这箫,吹得可还满意呀?” 大概是方才没能含好,唇角挂了几点白浊,她娇声说罢,吐舌一卷,将那星点残余也舔进了口中,朱唇半开,在南宫星眼前丁香蠕动,将那点污秽连着津唾一道吃了下去。 南宫星体内本就仍有欲火流转,刚刚软化的阳物被她的媚态一激,立刻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忙定了定神,抬腿一迈出了浴桶,扯过布巾抹了抹身子,披上一件外袍,柔声道:“唐昕,你心思这么机敏,为何就想不到呢。即便没有你做的这些,唐门要是真出了事,我就是看在我娘的份上,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不是。你这样委屈,又是何苦……趁我还忍得住,你收拾一下,帮我叫个花娘进来吧。” 唐昕白他一眼,掬水洗去了凌乱脂粉,幽怨道:“小星,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圣人还是个傻子?只是为了我家门派有可能的危机,我就会心甘情愿做到这种地步么?是,我处处算计让你觉得不快,可我历来做事就是如此,岂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总不能连我喜欢你,你都不敢承认吧?你去问问你其他的红颜知己,不是为了讨你欢心,会有几个肯抛开脸面跑去找妓院老鸨教授这种下作事的?” 南宫星心中一震,他从一开始就对唐昕略有偏见,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一来她的美貌并不很合他的胃口,二来同处之时大多有白若兰在侧,三来男人对这种抱有鲜明目的的示好本就略有排斥,因此从未想去纠正过来。 如今听她含嗔带怨的亲口讲出,又的确有豁出羞耻为他口舌侍奉的行为在前——一个遭过兄长猥亵的黄花闺女,哪里还可能做出更多,心中如何不乱? 他本就是多情种,当下便说不出半句推拒之言,骤然想起一路同行中几次唇枪舌剑交锋,日常言语调笑逗趣,心头终究还是平添了一股甜蜜滋味。 可话已出口,他暂且也想不出如何找补,心念连转,不由得怔在原处。 唐昕没参透他此时心思,还道自己一番抱怨惹他生了气,心底大感悔恨,颇有行百里者半九十之憾,听他也不开口,更觉焦急。 热水经了一番折腾,这会儿凉了不少,她这一呆,略感身寒,心念一动,也不去运功抵抗,任凭一股痒劲儿从脑后涌出,抬手一掩,清脆响亮的打了个喷嚏,跟着双臂一抱,可怜兮兮的看着南宫星,换回了花娘媚语,撒娇般道:“公子,奴家都快凉着了,您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么?” 本还在想着如何哄她,听她这么一说,南宫星心中一宽,更多了几分感激,口中笑道:“你起来,我帮你也擦擦身子。” 看他眼底总算有了几分柔情,唐昕喜出望外,忙又抖擞精神,娇滴滴扭转粉颈,含羞带怯的扶住桶边,依着心里记得的教诲,揽住衣襟款款站起。 衣裳是留给男人去脱的,就算湿透了黏在身上,应该也不会有差。而且单纯被看的时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欲露还羞,远比上来就裸出一身白花花的肉要勾人的多。 湿淋淋的衣裙本就令唐昕的玲珑身段尽数显现,胸前衣襟一揽,若隐若现的乳峰比起方才被拿捏把玩的时候反倒更加夺目,南宫星情不自禁走上几步,生平头一遭被这么个良家处子勾的心痒难耐。 不愧是千金楼。名师出高徒,大抵如此。 走到唐昕身后,南宫星拿起手中拧干的巾子,往她肩头轻柔擦拭,柔声道:“这湿淋淋的衣服穿着也太难受,我帮你脱了好不好?” 唐昕胸中早已好似擂鼓一般,知道真正紧要的关头就要到来,连鼻息也略显促乱,她扭了扭身,强作镇定道:“公子要脱,奴家怎么敢不应。只是蒲柳之姿,怕入不得公子法眼呢。” “怎么会,明明好看的很。”南宫星一边将她半臂缓缓扯下,一边低头细细亲过用布巾擦干的肌肤。 唐昕喜滋滋的向后一靠,倚在他的身上,娇声道:“那方才公子还要赶奴家走。” 竿子都插在了面前,岂有不顺着爬得道理,南宫星半是玩笑道:“因为这蠢人不识好歹,你要还气,打他几个巴掌可好。” 唐昕身子一扭,轻笑道:“奴家舍不得呢。” 南宫星顺着她修长柔润的肩颈侧线跟着布巾亲吻下去,双手一拽,已将她裙装褪到脊背当中,露出略显瘦削的肩胛,贴着她湿润肌肤一边轻舔,一边道:“别再扮花娘了,难不成,你连这点自信也没有么?” 被一语戳中要害,唐昕浑身一僵,干笑两声,有些急促的吸了两口气,轻叹道:“换做是其他男人,我当然是自信满满。可谁叫我遇上的是你呢,我那点小手段,对你可是不值一提。” “比起手段,我更看中的是心意。”南宫星微微一笑,沿着她肩后亲吻而上,从发鬓下亲过了面颊,绕向前方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嫣红唇瓣。 唐昕气息一滞,只觉南宫星的双唇愈来愈近,浑身一阵火烫,竟不知为何有些腿软。 嘴倒唇边,她才冷不丁想起什么,忙抬手挡住,拧身一挣,往木桶另一边迈了一步。 南宫星略觉疑惑,微微皱眉道:“怎么了?” 唐昕凤眼圆睁,急匆匆抢过桶边桌上一杯凉茶,仰头灌进嘴里,漱了几遍一口吐掉,连漱了五口,把那一大杯茶用的见了底,才擦了擦嘴巴,转过身来,红着脸闭上眼睛,微微抬起了下巴。 燕好之时南宫星一向百无禁忌,又哪里会嫌她口中脏污,见她这么在意,反倒起了逗弄之心,迈步走到她身侧,双手一抬捧住了她面颊,却并不亲下,只是笑嘻嘻的看着。 唐昕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舔了舔嘴唇睁开双眼,道:“你怎么……” 话未说完,南宫星低头亲下,趁她开口说话,舌尖长驱直入,轻轻松松闯入贝齿之间,循着茶水的淡苦微香,一口气便将她小嘴里头舔了个通透。 “唔、唔嗯……嗯嗯嗯……”男欢女爱之际,多少调情手段风月伎俩,往往都比不过热切缠绵的深邃亲吻,即使最紧张羞怯的时候唐昕都还算清醒尚能细细思忖,而此刻被这样结结实实的吻住,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先前记在心里的朱唇迎凑法门也忘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本能驱使着丁香凑向南宫星的舌头,忘情的与之摩擦纠缠,溢出娇美呻吟串串,流遍全身情热阵阵。 亲吻到她眼湿耳热媚态尽显,南宫星才心满意足的向下滑去,此时她身上的水已不必再擦,正是恰到好处的水嫩光润,一路亲过锁骨,湿热口唇毫不犹豫的爬上了雪弹酥胸,一口吸住早已发硬的奶头,轻轻咬住,舌尖上下拨弄。 胸乳早先就已被玩弄的饱胀憋闷好似大了几分,如今换了嘴巴欺负过来,唐昕更是毫无招架之力,美美的低叫一声,便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南宫星的脑袋,仿佛恨不得将他按进身子里头去。 在嫣红乳苞上盘桓一阵,听得唐昕气息愈发急促,他向斜侧一滑,顺着饱满的乳房下沿舔向浮现出浅浅凹痕的肋侧,好似用舌头盘点她胸肋数目一样,一寸寸缓缓舔过。 千金楼教的净是取悦男人的法子,而倒了被心仪男子亲吻抚弄的时候,唐昕便找不到半点可用的情报,只知道被他舌尖拂过的地方都热乎乎痒酥酥的好不舒服,恨不得让他把每一处都如法炮制一遍。平生早已习惯了三思后行,分析在先决断在后,如今遇上完全茫然失措的情景,她也只有傻傻站在水中,任他一口口亲向胯上卷成一团的抹胸衣裙。 按说,不是该去亲他的么,那东西软了还能亲硬,给他亲的妥帖了,就该躺在床上等着开苞破瓜了不是,怎么……怎么反倒是他在自己身上亲个不停?怎么……怎么就被亲的连骨头都要酥了呢? 红潮上涌了唐昕满脸,此时她就算再想做些什么也无处下手,南宫星已亲到了她的背后,一边双手绕过腋下轻轻托抚着她更加饱胀的奶包儿,一边在她腰臀之间最凹陷处上下舔动。 她此前从不知道原来那里是这么怕痒,舌头贴在上面一滑,便痒的她娇躯微颤,一股异样的麻软滋味升上心头,绷的死紧的肚腹之中,不知什么地方跟着一抽,挤出一片暖洋洋的愉悦,漾开在胯下方寸之间。 “嗯嗯……嗯啊啊……”想不出该说什么,偏偏胸口憋闷的紧,她咬了咬唇,想着学来的那些男人爱听得动静,张了张嘴,本还担心叫不真切,哪知道恰好一股酸劲儿升到心尖,浑身一抖,一串呻吟当真是没了半点作假,好似个急上房的春猫,反羞得她满面通红。 大概是听了临时师父的建议,她衣裙里面也没着半点里衬,腰带松开之后,来来去去裙子早已坠进了水里,南宫星亲到剩下那对衣物附近,双手一扯,便将它们也剥到了桶里,露出下面略嫌劲瘦的紧翘臀峰。 毕竟已经走了两年江湖,唐昕裸出的左边臀瓣,靠近大腿的地方,还留着一道细长伤痕,伤口痊愈的还算不错,只剩下一道肉粉色的痕迹,微微凸起,他颇有些怜惜的看着那里,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抚摸。 唐昕一怔,跟着连忙回手挡住,慌张道:“那儿、那儿就不必碰了。不好看……” 南宫星抓住她手腕放到一边,虽不再用手触碰,却一口亲了上去,舌尖沿着伤疤轻柔舔过,登时便舔的她周围肌肤泛起一层细密的小小疙瘩。 “屁股……有什么……可亲的……你……你……嗯嗯……”大抵没想过小时候练功挨板子的肉厚地方竟也有感觉如此敏锐的时候,而且屁股毕竟是屁股,平日里接触的不外乎亵裤马桶,即便水里泡了,她心里也觉得不净,如今被他一亲,心里又是不安又是高兴,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南宫星怎么会不知道女子此刻的心思,双臂一揽已将她圈在身前动弹不得,鼻尖故意在她臀上蹭了一蹭,吸了吸气,笑道:“好香。” “瞎说,那……那可是屁股……”唐昕啐了一口,羞得连腚沟都夹了起来,“而且……也不好看。” 看来她还颇为在意自己臀肉不丰上面有疤的短处,南宫星微微一笑,双手揉着两瓣臀肉道:“好不好看,我喜欢看就行。” 揉搓之间,两丘白肉忽开忽闭,虽说还看不到牝户美景,但沟壑之中另一个小巧穴眼却无处可躲,不得不露在他眼前。 细润小褶簇成一个小小花苞,周边生着一圈细细绒毛,臀肉牵扯,穴口微展,便露出内里粉莹莹环环嫩肉,到真是朵后庭娇花。 “你这人做事……怎么和她们说的不一样啊。”唐昕扭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臀缝看个不停,想来想去不记得教她的人说过还有这步骤,急得在水里跺了跺脚,激起一片水花。 “男欢女爱,那儿能靠一个花娘便教会了你。”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在水里一蘸,伸到她臀眼外轻轻揉了起来,“她教你怎么让我快活,我便来教你,你能享受怎样的快活。” “不是……要把那东西放进来,我……我才会舒服么?”唐昕伸手想去护住后窍,却被他再次拿开。 “那样有那样的快活,这样有这样的快活,女子天生便能有多样销魂,你这么聪明,我怎么舍得不一样样都教给你呢。”南宫星口中说着,抬手一压,让她弯下腰去撅起臀来,跟着手臂一伸,抬起她一条湿淋淋的腿搁在另一边桶沿上踩住,笑道,“听我的不许动,我先来教你一种。” 暖身的撩拨已做足了功夫,只不过处子开苞伴着剧痛,极难在交合中尽享愉悦,南宫星既然已对她有了爱怜之心,便想着趁还能忍上片刻,先叫她尝一尝人间至乐滋味。 唐昕哪里懂得这些,只知道自己一腿在下一腿在旁简直像只树边土狗,可连转了三四个念头,还是觉得此时听他的才是上策,只得娇嗔道:“你……瞧你让我摆的这样子,像什么话。” “男欢女爱,哪来那么多规矩。我偏就爱看你这样,如何?”南宫星起身帮她定好架势,一边笑道,一边回到原处,将她胯下桃源美景尽收眼底。 “好好好,你爱看,那……那就看个够……诶?呀……呀啊啊——” 骤然尖细娇媚了几分的叫声之中,他那灵巧修长的手指,已带着薄薄一层真气,拿住她微微凸起的蜜核,轻轻捻搓起来。 春光正起。 良宵犹长。 第四十七章、同枝双蕾次第开(上) 弯腰双手扶着桶沿,一脚抬起踏在另一边,维持着这个架势,对唐昕来说虽说并不吃力,却羞的要死。 亏得是她这多少放得开些的性子,又不是会打退堂鼓的人,否则单是这样把股间私处亮在男人眼前就已难堪得要命,更别说南宫星的手嘴还都贴了上来,臀尖被一口口亲着,连自己都没摸过的地方直接被指肚抚摸过去。 不过要不是南宫星说高兴喜欢,唐昕也一样早受不住缩回桶里水中躲着去了。 正是看准了唐昕的决心远胜过羞耻,南宫星才敢直奔要害而去,省下很多外围的水磨工夫。 看她被捏住蜜核也只是微微一颤并不躲避,南宫星彻底宽心,唯恐自己欲火升腾等待不及,抱着速战速决的念头送出一股真气,跟着手指轻轻一推,拉开了小巧花芽上包覆的薄薄嫩皮。 唐昕年纪比崔冰大了几岁,身量也更加修长结实,可偏偏这股间蜜丘,却比崔冰还要显得稚嫩几分。 那里丝毫不显丰腴,与瘦削的臀部相似,显得单薄而紧凑,仅因耻骨而略微隆起几分,好似个生着纤细绒毛的扁杏,自当中裂开一道桃红蜜缝儿,内里吐出两片薄薄软软花瓣儿似的小唇,展翼般张开两旁,翼交之处,正是那颗微凸在外的粉润嫩核。 若不是再顶上些的地方乌草油黑成丛,湿淋淋坠出个尖儿,南宫星真要以为唐昕瞒了岁数,还是个没长开的丫头。 幸好除了湿淋淋的毛丛,还有一样可以显出她的确已到了年岁。 那便是纵竖裂隙之中,盈盈欲滴的一汪爱浆。 手指刚按着蜜核牵拉外皮转了两下,那小巧蜜户便猛然一紧,终究还是把淫汁挤到外面,晶亮亮顺着紧绷雪股流下。 本想匆匆帮她泄上一次,便去鸳鸯被上共赴巫山,但看到她蜜户生的如此小巧青嫩,又赶上他这么个天赋异禀的伟物,破瓜时只怕要痛如刀割,南宫星心中登时有些不舍,松开布好真气的手指,分开两旁微微拉开蜜唇,舌尖从臀峰顶上一路滑下,灵巧一钻,便探入到那一汪微微涩咸的蜜汁之中。 “诶?嗯、嗯啊啊……啊啊——”她那里还从未被异物进过,虽说刚刚学过了最后是要放进男人那根东西,也知道一定会疼得要命,可这软绵绵滑溜溜的感觉分明就是舌头而非阳物,不仅没有丝毫痛楚,还被舔出了一股浓烈无比的酸软翘麻,那舌头还并不老实,将嫩肉上下撩拨两下,便往穴眼里轻轻一刺,被略略撑开的玉门当即就一阵发酥,让她情不自禁昂头又是一串娇呼。 “啊、啊啊……小星……你……你这……这是干什么……嗯呜!唔啊啊……”开口询问的功夫,那条舌头又是一阵搅动,美得她花芯一缩,腰沉臀翘,本能的往南宫星嘴边拱了一拱。 南宫星顺着蜜缝儿向上一舔,一直滑到被他揉的有些发红的臀眼,在那上面又舔了一口,吓得她忙把臀儿一缩,惊慌失措的扭过头来,这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笑道:“你只懂了吹箫,这会儿就换我来教你何为品玉。” 唐昕红着脸娇喘道:“这词儿我到听过,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不喜欢么?”南宫星咂的一声在她大腿上亲了一口,笑问。 唐昕立刻晃了晃屁股,一咬唇瓣,吃吃笑道:“喜欢,舒服得很,简直恨不得叫你给我品上一辈子。要是摆着这小狗儿似的架势就成,我……我天天摆给你看。” “不嫌丢脸了么?”南宫星捧住她两瓣屁股,向外一扒,又顺着腚沟一路舔了回去,舌尖钻回泉眼,又是一阵旋转搅动。 “嗯……嗯嗯……反、反正是丢给你的……你不嫌弃,我、我还管它作甚……嗯啊啊……好美,舒服死了……”这次舌尖刚入,南宫星的手指便轻轻揉住了蜜核,唐昕初尝这种两路夹攻的滋味,立时便叫了个畅快。 看她已起足了兴头,南宫星不再分神旁顾,一条灵舌舔搅戳刺,两根手指捏搓按揉,一鼓作气把她腹中露了个头的青涩情欲尽数逗了出来。 愉悦连绵侵袭,唐昕双手越发无力,渐渐伏在桶边,玉足不住颤抖,几次险些掉回桶中,挺直了的那条长腿,也愈来愈软,到最后膝窝一酸,全仗着南宫星一手抱紧才没跪进水里。 她耐性倒是颇佳,南宫星全力施展开来,寻常处子泄了两遭的功夫,她却才慢慢爬到山巅边缘,南宫星指尖真气换了三次,口舌都略觉疲累,才感到舌尖周遭嫩肉越收越紧,前面娇喘也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 他连忙抖擞精神,扶着她身子那手索性向前一伸,蕴满了真气直接托住她汗湿酥胸,掌心抵着硬涨奶尖儿和着后方节奏同时催力。 这一把终于将她推了上去。 “呜——呜呜——唔呀啊啊啊……”一声犹如哀泣的尖叫,唐昕柳腰巨颤,臀股肤下筋肌急绷,两瓣屁股猛往内收,生生夹出了两凹浅窝,裹着舌尖的膣口媚肉连绵抽动,简直好似要把整条舌头吸进肚里。 南宫星刚一抽出舌头,那嫣红蛤口之中便又是一阵密集痉挛,伴着一串急喘,她臀儿一挺,紧绷绷的大腿根儿猛地抽了两下,一道清泉从蜜穴之中喷射而出,将他胸前淋湿一片。 “哈啊……哈啊……啊啊……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唐昕还道自己美过了头松了尿眼,哗啦一声瘫软进桶里,满面羞愧道,“你……你赶紧……洗洗……” 南宫星抬手沾了一点,放在唇边一舔,笑道:“又不是尿,你急什么。是你这宝贝比别人泄的猛,不打紧,没什么味道。” 听他这么说,唐昕才半信半疑的放下心来,彻底软了身子,双目迷离的沉浸在回味无穷的余韵之中。 “怎么?没力气服侍我了么?”南宫星笑嘻嘻的拿过擦身布巾,拧干了水,帮她擦着水面上露出的小半娇躯。 “我……我好像连筋都被抽了……”唐昕娇喘吁吁靠在桶壁上道,“身子好软……哪里也不想动呢。” 说着,她抬眼看见南宫星胯下那根东西却又已是精神抖擞,正耀武扬威翘在那里,不禁啊哟一声,问道:“要不……你往这边站站,我……再帮你吹吹?” “春宵一刻值千金。也该劳烦你下面这张小嘴儿咯。”南宫星笑眯眯的将她抱高靠在胸前,仔仔细细的将她腰肢上下也一样擦干,只剩下水中大半粉腿,跟着突然把她打横抱起,甩出一串水珠,大步走向床边,道,“你这会儿就算反悔,我也不肯放人了。” 心窝一紧,知道终于到了时候,唐昕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挤出一个妩媚微笑,侧头在旁边他身上轻轻舔了一下,娇嗔道:“我本来还掖了块白巾子在腰里,都怪你,掉桶里了。” 南宫星早知她心中藏着对贞洁颇为在意的一面,弯腰将她放在床上后,随手掀开一张薄被,运起内力在那素面里衬上伸指一划,扯下四四方方一块白布,抱起她腰臀向下一塞,低头亲她一口,笑道:“喏,这不是有了。” 她挪了挪位置,将腰胯端端正正摆在上面,笑靥如花的点了点头,藕臂一抬揽住他头颈,将朱唇奉上。 唇舌痴缠一阵,南宫星已不能再等,手掌往她腿心一抄,蜜户仍是汁水淋漓,微微一笑,轻轻含住她一边乳豆,一根指尖略一用力,往那缩成一团的嫩窝里挤了进去。 “唔……”唐昕双腿一紧,先是往里夹了一夹,跟着又强行打开,硬是屈膝分到两边。 一指浅浅转圈挖弄,另一指贴着缝隙上下轻轻摩挲,如是再三,紧致膣口略略松了一些,南宫星换上另一手掌抚住乳房,舌尖滑倒肚脐之中连连挑掘,趁她吟哦连声胸前红晕渐浮,并指而入,又往玉门关内塞入一端指尖。 “呜唔——有、有点涨……”唐昕紧张的动了动腰,大抵是先前传道授业之时花娘教的是这姿势,她显然已有些慌神,却还是将双腿曲折分在两旁,伸手轻轻抱住膝窝。 “你这里生的有些不同,多半……要比寻常姑娘更痛些。”南宫星指尖在那一团软嫩之中挖挖摸摸,才发觉唐昕不光阴户小巧,内里那层童贞也格外厚弹,若不是当中能真真切切摸到孔洞,真要以为是天生闭经的石女。 生成这样,落红都会更重。 “痛些无妨,”唐昕摇了摇头,收回一手从脑后抽出发簪,跟着将一头乌发拨开,散在枕上,目光朦胧望着南宫星轻笑道,“光是你方才看我那一眼的眼神,我就能忍过去。” 怜香惜玉也不能在这里打退堂鼓,南宫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热血鼓荡耳边都已开始微微鸣叫,俯身亲她一口,他扶住她曲抬双腿,将怒昂巨龙凑到了桃源嫩穴之外。 唐昕蜜户颇高,倒省了腰下垫物,南宫星低头看着她嫩红一线不住一舒一缩的阴门,稍稍挺了挺腰,压低龟首试探着往里入了一入。 那里早已涂了油膏一样滑腻非常,加上唐昕又照着人教的法子向上迎了一迎,滋溜一下,阳物便向下滑开,往湿油油的腚沟里钻了一钻。 “你不必往上,把腿再分开些就好。”南宫星重又对准,把她双膝往两旁压了一压。 唐昕还只当那花娘教的姿势是本该如此,听南宫星一说,立刻知道原来是为了让那根东西更加好进,她自小习武,身子当然远比花娘柔软的多,当下深吸口气,搂着膝窝用力一掰,一双雪股生生开到略略反折上去,平平贴在床上,好似个蓄劲等着蹦跶的嫩白蛙儿,“这样……行么?” 看她这认真的样子,若说不行,只怕会把双脚架到背后肩上去,南宫星又不为看人杂耍,忙点了点头道:“这就行了,你……稍微忍着些。” 唐昕吸了口气,稍稍抬头看向自己胯下,盯着那条粗长棒儿吞了口唾沫,嗯了一声。 阳根已是硬涨欲裂,南宫星稍稍平缓了一下心中急迫,一手把住了她的腿根,一手扶住龙头又是一送。 “嘶——”唐昕倒抽一口凉气,分在两旁一双脚儿登时便勾了起来,颤声道,“进、进来了么?” 她这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南宫星的肚腹靠近了些,外面还露着不少,但下面胀痛欲裂,实在分不清进来了多少。 其实只不过挤进了半个头儿,那一团滑嫩紧紧包着菇顶尖头不住蠕动,吮的阳具通体发麻,南宫星压抑着直捣黄龙的欲望,喘息道:“进去了一些。” 唐昕蜷了蜷细长脚趾,呻吟道:“嗯……长痛……嗯嗯……不如短痛……你、你直接……直接弄进来吧……” 欲火中烧的他此时最盼的就是这句,他点了点头,顶住那窄缝儿不致滑脱,俯身亲住唐昕口唇,雄躯一冲,已结结实实的压了上去。 “咿——呜呜——嗯呜呜呜……”被堵死的红润唇瓣中骤然泄出凄楚哀鸣,她也算是自小练武走过江湖的人,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生生疼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口气都险些没提上来。 “阿昕,痛得厉害么?”南宫星抬起身俯视着她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为她擦了擦泪,柔声道。 唐昕抽了抽鼻子,双手把膝窝都捏出了印子,还是不肯撒开,肚腹那一片白皙绷足了劲,浮现出一道道肌肉纹理,整个人紧张的像一把拉满的弓,仿佛随时都会断弦。她大喘了几口,才颤声道:“我……我真没想到……会……这么痛……呜呜……疼死……我了……” “只有这次,下次就不会这么痛了。”丝滑紧嫩的小小蜜穴死死裹着勃胀阳具,南宫星费尽力气,才克制着不去抽送,静静埋在里面,柔声道,“阿昕,我以后都这么叫你可好?” 唐昕抿了抿嘴,肚里还好像吞了一口烧红钝刀,正疼的脸色发白,但心里一甜,还是禁不住微勾唇角,道:“我……我当然好,只怕……只怕你家兰妹妹……不高兴。” 南宫星在她唇角轻轻一啄,笑道:“你这么精明,难道还哄不好她?以你的本事,她迟早要拿你当亲姐妹看。” “我偏不哄……”唐昕轻笑道,“我……我先前吃醋的时候,又没人……哄我……” “以后我……”南宫星说到这里,面色突然微微一变,眉心也皱了起来,好似颇为难过的样子。 唐昕一怔,忙道:“你……你是不是忍不住了?我……痛得没那么很了,你……动下试试吧。” 痛楚虽比方才轻些,但依旧像是从双腿中央裂开一样,她见南宫星似乎颇为辛苦,只好自己试着扭了扭腰,将臀儿稍稍一抬,往那棒儿上套了一下。 这一挪当真是火辣辣一阵刺痛,但总算是里头滑溜的很,比起那股胀痛倒是不值一提,她咬了咬牙,挺腰又迎了一下。 “嗯……哎哟……”她这下没掌握好度量,迎的深了,硬梆梆的龟头一下撞在软中带硬的蕊芯当中,结结实实的对花心来了一下,酸的她腰眼一软,心尖儿都有些发酥,要不是裂疼的实在厉害,多半就要舒服的哼唧两声。 被她紧绷蜜穴主动套了两下,南宫星总算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低头道:“你要真好些了,我可要开始动了。” 唐昕略有些紧张的探头又看了一眼胯下,刚才动那两下的确疼的很,但多少也有些美妙滋味渗了出来,说不定真像花娘说的那样,快活还在后头,再说身都破了,难不成半途而废么。 方才他就一直在抚弄着她的奶儿为她弄出些酸痒快活,她稍一犹豫,勉强抬了抬腰,伸手将那块白布扯了出来,放到面前一看,上面落红斑斑正是她贞洁已去的明证,她略有些心酸的展颜一笑,将那白布小心叠好放到旁边,点了点头道:“嗯,别忍着了,你……只管来吧。” 不忍见她一直捏着膝窝,他把她双手拉开,抱过她修长玉腿竖在胸前,一边亲吻她结实浑圆的腿肚,一边轻轻摆腰。 只是压在深处浅浅抽送,最粗大的肉棱不至于直接碾过落红残嫩,而送至最底的龟首还能一下一下点着花心,算是此时最疼惜她的法子。 唐昕咬牙捱了几十下,被点的酥软麻痒的穴心儿总算稍稍压过了涨疼处的风头,总算能分出点精神,将没被他亲着的那条腿儿微微一曲,用脚趾上下拨弄着他胸前乳头。 这种小伎俩并非花娘亲授,而是她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也算是青出于蓝。 可她却不知道此刻的南宫星着实禁不起额外半点撩拨。 只怪她那嫩穴太过小巧紧凑,寻常处子不过像是一只手掌紧紧握住,到了她这里,却成了加劲攥死,若不是内壁娇嫩软滑只有力道无处着劲,当真要勒得他发痛。 低头看去,那扁杏般的阴户当中深埋一根巨物,被撑得肿胀鼓起,即便有混着血丝的津液丝丝缕缕挤溢出来,仍像是嵌合一体一般。 只是微微摇摆,已经舒畅的他快要把持不住,结果她那赤脚还不老实,偏要来拨他的乳头,男子胸前其实也颇为受用,这一股酸痒透进心窝,会阴一紧,当下就让刺在里头的那根棒儿又胀了一圈。 这下他不得不又将力道加大几分,青筋盘绕的阳物好似初醒活龙,在这狭小山涧之中行云布雨。 外头那两片小唇受了几分连累,挤入时被带的竖起如翅抱在棒儿两侧,抽拉时嫩肉外翻,连着它们也重新展翼,进进出出,便真如一对小小翅膀,扑扇摆动。 “嗯嗯……嗯呜……呜呜……”足趾招来一阵更剧烈的刺痛,唐昕眉心紧蹙咬唇硬是顶了下来,知道脚尖弄到了他痒处,刚一忍过最疼的那阵,觉得花心又浮现出一阵阵酥痒,就又将脚趾一分,夹住了他的乳头,当手一样前后搓动。 南宫星急促的喘息起来,手掌顺着她光滑玉腿抚摸下去,一边用指尖细细描摹她腰胯处的起伏轮廓,一边又将力道放开几分,变得与寻常交欢之时近似。 “嘶……哈啊……啊啊嗯……”残垣破壁被那截冠棱前后刮蹭,疼的唐昕凤目一眯险些又落下泪来,搁在他肩头那只脚掌都已抬了起来,硬是忍住没踢上他的胸膛。 看他汗珠满布额头,一副急切渴求的模样,她索性抿住嘴巴把唇瓣咬在牙关中间,连痛哼也不肯再泄出一声。 看他在自己身子上如此投入专注,仿佛连那痛楚也变得可爱了几分。 起码这会儿,他心里眼里,都暂且没有旁人…… 只是唐昕倒没想到,花娘口中的顶天一顿饭功夫,南宫星竟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最疼的那阵到了最后,她蜜穴都被磨的有些发木,只觉得一道火辣进进出出,进的时候涨满欲裂,出的时候好似连五脏六腑都要牵拉出去,唯有一下一下大口吸气,才能压住喉头那声尖叫。 知道她痛得厉害,南宫星也是手口并用,不住往她周身痒处逗弄,两颗奶头都被吸吮到有些红肿,无奈她身子慢热,即便有调和真气帮忙,仍是让她痛了足有小半刻之久。 不幸之处,便是遇上了南宫星那天生伟岸之物,而幸运之处,也是遇上了南宫星这怜香惜玉的风月熟手。 靠着一番抽送暂且稍稍纾解心中阳燥,南宫星却并没恣意驰骋自顾自一泄了事,而是仗着本就持久过人的耐力等她熬过破瓜后最苦涩的这段时间。 再怎么积累缓慢,也总有蓄足的那一刻。 不知不觉,痛楚和麻木终于被另一种新鲜的感觉压制过去,与先前被他舔吻羞处时有些相近却又有些不同的酥麻,总算是从脑海里挤走了火辣辣的刺痛,唐昕长长舒了口气,紧紧蜷起的脚趾总算是伸展开来,香汗淋漓的娇躯也随着那感觉欢欣鼓舞的扭了一扭。 “嗯嗯……小星,小星……”比起疼痛之时,此刻心里的甜蜜又更加浓厚了几分,她双脚足跟轻轻磨蹭着南宫星的颈窝,呢喃般唤着他的名字,娇声道,“这会儿……不怎么痛了,里头……里头热呼呼的,还……还有些痒。嗯嗯……嗯啊……” 南宫星看她不似刻意宽慰,也跟着放下心来,这下蜜穴里那根棒儿不必再顾忌痛处循规蹈矩,他微微一笑,阳物一转一搅,抽到穴口浅浅磨弄两下,跟着深深一顶,在略微肿胀起来的花心上猛地一撞,拇指轻轻按住阴户顶上蜜核剥开外皮,顶入深处之时,便连那颗嫩苞也一并扯了一下。 他另一手连身子也不去撑,斜靠在她微抬臀胯上仅靠双腿稳住动作,空下的手仍在她乳下腰侧往返爱抚。 唐昕已被弄的腰腿酸软,有些撑不住他,他索性双膝一顶将她抱高,将抬起的屁股搁架在他身上。 于是,苦尽甘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阴穴之中原来还藏着一片痒处,只因入口生的颇高免了垫腰之物,先前只被南宫星那根东西略略摩擦,虽说也是阵阵酥麻,但并不鲜明,被疼痛遮掩得干干净净。 此刻南宫星双膝将她托起,阳物变成了由下而上斜斜顶入的架势,他那根东西又生得好像一把弯刀,本就有些上翘,抽拉到穴口附近磨弄之时,硬梆梆的龟头恰恰死死顶住那处,每一下顶在上头,简直好似一根糖棒直戳在心窝软处,甜麻彻骨,而一气到底之时,整条棒儿也是昂首钻入,正从上面划过,犹如一刀劈开了个蜜罐,舒服的她双腿情不自禁就是一蹬,连床单都踏皱了一片。 “我……我真……不知道……这事……原来还……呜啊啊……还能这么……快活……小星……小星啊啊啊啊……”前面本就已积蓄良久,此时多路并进,交合之处又中了要害,唐昕一身白皙肌肤重又浮现片片红晕,美目盈泪欲滴,娇声吟哦不绝,总算是彻底动情起兴。 不过唐昕的心志到真比寻常女子坚定许多,此刻到了欲火攻心,胯下香津横流的最畅快时,十个女人有八个怕是已心醉神迷只剩下本能迎合的份儿,她却还不忘临时学来的那些技巧,反倒趁着痛楚渐消,试探着施展开来。 只是无奈“纸上得来终觉浅”,她试着先扭腰迎凑,却恰赶上南宫星外抽浅磨,一下没能和上拍子,嫩蛤里外都早湿透,正是滑不留手,那灵龟当即便滑了出去,反到在她蜜核上碾了一下。 她面红耳赤忙将臀儿抬起,让他送回穴中,这次有了经验,只等他撞到深处,再柳腰一转旋磨两下,看他神情,似乎是颇为受用,她这厢花心贴着龟头微微一转,也是磨得通体舒泰尾骨发麻。 不几十合,她便寻出了门道,一边媚眼如丝柳腰轻扭,一边又在玉门关口加上了劲儿。 教她的诀窍,她换衣服时便在房里自己偷偷用指尖试了一试,而且对她这种习武之人来说,只是让那处的肌肉缩紧,即使不用憋尿的劲道,也有的是法子,光是内功里那一口提气,就能让会阴紧绷许久。 其实方才她也偷偷试过,只是那里一夹,登时便疼得更加厉害,只好作罢,此时已不怎么痛,想来应该无事。 南宫星正在享受她扭腰迎凑带来的美妙滋味,突觉周遭嫩肉又仿佛厚了几寸,将他阳物紧紧箍住,内壁好似活物一口口往里吸吮,本还以为她要泄身,可看她神情却又不像,略一思忖,便知道她使上了夹劲儿,听她口中嘶的抽了口气,多半是收的扯到穴内伤处作痛,忍不住柔声道:“阿昕,你不必费这么多额外功夫,你刚刚破身,我这里已经足够舒服了。” 唐昕咬了咬唇瓣,娇媚道:“舒服……哪儿会有够的,当然是……越多……嗯嗯……越好不是……嗯啊啊……没事,我……我这会儿好快活,那么……那么点痛,根本……不在乎……” 南宫星俯下身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真的不必了,你放松些,我该用力了,怕你受不住。” 唐昕抱住他头在他嘴上轻轻咬了一口,双腿一抬盘在他腰后,呻吟道:“来吧,你就这么抱着我,我……我什么都受的住。” 这般相拥,手足交缠胸乳紧贴,当真是好似合二为一,唐昕鼻端尽是南宫星身上的淡淡汗味,胸中一颗心儿几乎跳出嘴巴,只恨不得将自己揉碎在他身上,哪里还会嫌痛。 将她紧紧一搂,南宫星臀肌猛收,雄腰狂摆,一条玉杵终于拿出十分架势,向她娇软嫩臼之中捣戳起来。 雪臀上抬,蜜贝洞开,一腔阴津汩汩流下,将臀沟染上的斑斑血迹都冲的淡了,腰下床单更是晕染一片淡淡粉红,艳如桃花。 女儿家的心思,便是身子上最有效的媚药,唐昕情动至极,即便情欲积蓄迟缓,此刻也已不堪狂蜂浪蝶猛采花心,一道道淫汁外冒,嫣红泉眼都被抽送的泛起细细白沫。 她抬头凑向他的嘴巴,娇喘吁吁道:“小星……亲我……快……快亲我……” 南宫星低头一吻,舌尖刚一送入她口中,就被她死死嘬住,尝到丁香一点冰凉,紧接着,她喉中挤出一线细长呻吟,手足将他牢牢缠住,周身紧绷僵而不动,唯有汗津津的嫩臀拼了命的向上迎合。 他卖力又耸了几下,阳关一松,一股浓精直往花芯喷去。 唐昕浑身一抖,珠泪滴落,纤纤足趾几乎攥成半个拳头,穴中阴津连连泄出,与精浆混在一处,顺着交合缝隙黏乎乎溢流出来。 半晌,她才松开南宫星的唇舌,没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床上,目光迷离望着床顶,喃喃道:“男欢女爱……原来是……这等快活么……” 南宫星抽身而出,擦了擦额上汗水,侧躺在她身旁,缓缓揉着她的奶儿,颇为自得道:“遇对了人,便是这么快活。” 唐昕轻笑道:“对不对的,都是你的了,可没处比去,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成,我要听你说。”南宫星一边笑道,一边起身去拿擦身布巾。 “我家的小星,是天下第一的男子汉,伟丈夫,怎么样?好不好?”唐昕娇媚笑道,看他拧水,忙又道,“诶,你……你放着我来给你擦,我……我这会儿身子软绵绵的,你等我喘口气。” “我一个江湖浪子,没那么多规矩讲究。你都下不来床,难不成还要你伺候我么?”南宫星将自己胯下随手擦了擦,把布巾洗了一把,拧干拿回床边,将她双股微分,轻柔擦拭起来,“别慌,以后没这么痛,你有的是机会。有大老爷可当,我又不傻。” 唐昕抿了抿嘴,侧过身去让他擦净臀后狼藉,笑道:“说不定将来女人太多,我都抢不上地方伺候呢。” 南宫星也不否认,反而笑嘻嘻道:“凭你的本事,能有几个抢的过你。” “你这么风流,将来肯定还有不少比我本事大的小妾。比如……你那薛师姐,我就万万不敢抢在她前面的。”被情郎亲手擦身服侍,唐昕对着床内笑眯了眼,口中却故意装出大吃干醋的语气说道。 南宫星啪的在她臀尖上拍了一掌,笑斥道:“这玩笑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要在薛师姐面前提起,她要真误会了我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麻烦可就大了。” 唐昕兴致勃勃一翻身,拉过被子垫住身下湿漉漉那一片,大感好奇道:“怎么,她一点也看不上你么?” 南宫星笑眯眯坐到床边,伸手把玩着她软弹奶尖,道:“我这么风流好色,她那性子,绝容不得。将来她男人要是带回家里个姑娘说要纳妾,保不住她脸上带着笑就把那男人一刀阉了。” “这、这么大的醋劲儿?”唐昕也是世家千金,和白若兰一样自小看着家中长辈妻妾成群,就算不学三从四德,也没把吃醋当成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惊得瞪圆了眼,颇为不信的看着他。 “不是吃醋。她都还没喜欢过谁,我怎么知道她吃起醋来什么模样。我只知道,她看上的物件要是有别人也相中了,她要么一刀劈了东西要么一刀劈了那人。”南宫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要么,就一起劈了。” 唐昕缩了缩脖子,扑哧笑道:“幸好她没看上你。不然……不然我和兰妹妹可就都被劈了。” “没事,我勉强还能挡她三五刀,你们快跑就是。”南宫星调笑道,手掌抹在尖尖奶头上面,愈发不老实起来。 唐昕被他揉的一阵发胀,忍不住瞄了眼他胯下,这才发现,刚刚还软绵绵的那条东西,竟不知不觉又成了一条昂首怒龙,心中登时一阵发酥,又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忍不住道:“你……你这一夜得要上几次啊?” 南宫星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红肿玉门,道:“我先前就说了叫你去换花娘进来,你偏不听。我今日运功过度,阳气噬脉,不出上四五次火,不可能平息下来。” 指尖触到股间蜜缝,都疼的让她想要吸气,真让那根东西再在里面折腾小半个时辰,不要说明日下不来床,之后怕是三五天都走不好道。 她一向权衡利弊颇为精明,看她神情有些犹豫,南宫星也不忍在初绽花苞中再行云雨,便柔声道:“算了,你好好歇着吧,我再去叫个花娘来。只是你可莫要吃醋才好。” 唐昕一怔,跟着连忙伸手把他拉住,咬了咬牙,摇头道:“别,今后怎么也好,只……只是今晚,我……我想你只要我一个。” “可……”南宫星为难的看着她道,“你刚刚破了身子,多半禁不住的。” 唐昕吐舌润了润唇瓣,道:“我……我可以用嘴。小星,求你了,今晚……别找别人来,行么?” 知道她在某些事上有颇为异样的坚持,南宫星只得叹了口气,重又抚上她的胸前,柔声道:“我只是舍不得你……” 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忽然想起之前在浴桶那边看到的另一处小巧洞穴,心念一转,手掌挪到她臀后揉捏,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是什么?”唐昕颇为欣喜的望着他,道,“快说,快说。” 南宫星俯下身去,一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一边将把玩着臀尖的手向中央一探,指尖一钻,已挤入到后庭花蕊那一轮细褶之间。 唐昕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下意识的便往臀后一捂,惊道:“那……那里怎么成,又臭又脏,不行不行。我……” 她突然止住话头,咬住下唇细细思索起来,算计了片刻,她犹犹豫豫的挪开捂在臀后的手掌,涨红着脸声若蚊鸣道:“你要是不嫌弃,那……咱们就试试看好了。” 第四十八章、同枝双蕾次第开(下) 看唐昕转口答应的这么快,南宫星反倒有些讶异,道:“你……这便答应了?” 唐昕将身下被子一卷,只露出一双脚丫在外,故意颇为为难的叹了口气,道:“谁让人家喜欢你呢,只要你高兴,心里有点不情愿,又算得了什么。” 看他也不搭腔,只用一副任她做戏的逗弄目光看她,她扑哧一笑,在被筒里扭了扭身子,躲开他又从下面追进臀沟的指尖,道:“我盘算了下,那里肿得不像话,真再从那儿来,怕是得疼晕过去,你就算舍得,我也不肯。光靠一张嘴巴,好像我也没那么大本事。你想要的……那、那地方,我先前虽说不知道,可你既然觉得行,那想必能派上用场。就是……就是得先说好,等进过……呃……进过后头了,我……我可就不给你含了。” 她衡量的到快,这么看,她还真是下了决心非要独占今晚不可,南宫星摸了摸下巴,故意把硬梆梆的棒儿往她面前一送,笑道:“啧,那可得趁现在多让你亲亲才行。” 唐昕娇媚无比的横他一眼,从被卷里伸出一只白里透红的胳膊,扶正了面前晃悠悠的阳物,毫不犹豫的吐出舌尖来回舔了两遍,低笑道:“哎呀,这会儿味道就已经不一样了。” 湿巾随手一擦,哪里去的掉一番尽情欢好残留的痕迹,更不要说唐昕还是春燕初啼,舌尖滑过,犹能尝到淡淡落红咸腥。 看她神情颇有几分感慨,南宫星侧头在她足背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多了你的味道,自然就不一样了。” 唐昕脸上一红,足尖一翘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笑道:“这么说,我和你之前尝的是一个味儿咯?” “不是,你这会儿尝的是两个人的,我要和你尝一样的味儿,倒也不难。”他笑着说罢,突然伸手把薄被向上一卷,露出她犹泛湿气的润嫩下身,将她一条长腿向上一抬,露出了当中肿胀发红的蜜户。 唐昕反应颇快,立刻垂下一手将那里掩住,涨红着脸道:“不行,这会儿不给你品,我正辛苦夹着,你……你一亲过来,到时候一舒服松了口,可就流出去了。我可是特地打听了的,起码得在里头存上一刻。” 南宫星微一皱眉,屈肘撑起身子,看着她道:“阿昕,你这是想要娃儿么?” 唐昕也不扭捏作态,当即道:“难道还有不想的?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这么多红颜知己,我怎么知道以后机会多不多,每一次当然都要重视才行。” 南宫星翻身过去和她躺回一头,颇为郑重其事的问道:“阿昕,你……很喜欢孩子么?” 唐昕脸上一红,目光向别处一甩,道:“那要看是谁家的孩子了,非亲非故的小崽子,我可没耐心管。” 虽说心火还旺,但南宫星还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说到前面,他搂住她裸露香肩,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了一揽,道:“可若是我说,我很难有孩子呢?” 唐昕一愣,双眼一转,跟着抬起身子直望着他,语声微颤道:“莫非……是你练得阴阳隔心诀?” 南宫星点了点头,淡淡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我的确是从小练了阴阳隔心诀。我也的确就是南宫熙与唐月依的儿子,风绝尘的亲传弟子。只不过如意楼中,我并未担着什么实职。” “这些我都知道,我本就不觉得自己猜错了,我……我更关心……你、你说的孩子的事……”唐昕颇为急切的说道,双手不自觉地便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父亲这一脉本就人丁不旺,他那一代也不过他兄弟二人。他退隐江湖之后妻妾成群,皇帝怕是都不及他逍遥快活,可直到如今,我也不过只有一位兄长,两个一胎双胞的妹妹。我有位姨娘精通医术,心里大是不甘,可这么多年白费了许多功夫,名贵药材不知浪费了多少,也没能怀上一儿半女。”南宫星抚摸着她的手臂,缓缓道,“我娘是你唐家前辈,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她是个心气极高的人,我父亲百般手段也没能请回家中的几个红颜知己里,只有她宁肯无家可归也不去与那些‘姐妹’共处。” “我出生后,根骨资质都是上乘,师父当时就有些心动,但碍于阴阳隔心诀后患过大,犹豫不决。结果……我娘倒是先开了口,让师父收我为弟子。当时我兄长还未满周岁,我猜,我娘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恼恨的吧。”南宫星略略一顿,止住回忆,淡淡道,“我身上的血脉本就人丁稀落,又学了阴阳隔心诀这种后患极大的内功,练此功者,女子等同绝嗣,男子虽说好些,却也不会好上太多。祖师爷费尽心机改良两门内功的时候,怕是也没想到都会带来如此巨大的隐患,我师父如今是风家最后一人,这惩罚,可着实不小。” 唐昕双目圆睁,哑然半晌,才道:“小星,你是说……你这一生……也不可能有子女么?” 南宫星看她神情震惊多过伤心,甚至还带了几分同情,心中略宽,柔声道:“那倒也不是。男人毕竟还是好上一些,而且我练功的时候娘亲大人豁了命的找药材,比起师父受损也轻的多。用我姨娘的话说,遇到运气极好的,或是与我元阳极为相合的姑娘,应该还能有后。” 唐昕稍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一样楞了一下,跟着伸长脖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娇嗔道:“于是你就名正言顺的风流快活了对不对,为了不绝后嗣,家里的大小老婆当然是多多益善咯。” 南宫星搔了搔下巴,笑道:“你这么说也对。师父对这事似乎也觉得颇为抱歉,我刚刚遗了初精,她就给我一口气安排了好几个花容月貌的丫头,还特意找了一位好姐姐为我指点迷津,现在想想,真有些奉命风流的意思。” 唐昕白他一眼,跟着有些担心的问道:“算算时日,起码也有三五年了吧?照你的精神少说也有千百次了,当真……一个怀上的都没有么?”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其实也有过几次,但不知道是先天不足还是做母亲的身子孱弱,都不曾保住。我那姨娘猜测,这种胎儿可能对母亲损害极大,寻常弱女子,只怕非得用名贵药材一路护到生产才有希望无碍。其实,我过了最初的兴头之后,也不是夜夜笙歌整日只在女人身上快活,”他往唐昕胸前一捏,笑道,“让你一说,我到跟圈里的公猪似的,只想着生崽子。” 他不愿气氛太过沉重,亲她一口,道:“我告诉你,就是想让你不要太过在意,随缘就好。这原因在我不在你,你真进了我家,也绝不会有人怪你半个字。” “如何,这下肯再让我品品了么?”他笑嘻嘻的起身一掀,把被子直接丢到一旁,双手又去分她的腿心。 唐昕红着脸仍是摇头,臀股之间依旧筋肉紧绷提气闭着膣口,她也跟着坐了起来,伸手一捉握住了上翘阳根,凑过去往紫红头儿上呵了口气,娇声道:“不肯,按你说的,本来就难得很,那我更得次次小心揣着。下次你再出完,我连外头的也刮进去。我不是你们家的弱丫头,我自小练武身强力壮,还整日和药材打交道,换成是我,一定能妥妥当当的给你生下来。” “可你不是还答应了让我试试后边的么,你这么夹着,我怎么下手?”南宫星没想到她颇为执着,只好转而问道。 “我先帮你吹一次萧就是,”她吐舌润了润唇,趴伏在他胯下啧的亲了龟头一口,呢喃道,“反正你这么能忍,等你出精,我那里也差不多可以了。” “好好,听你的就是。”南宫星只得微笑说道,伸直双腿双手一撑,安心享受起来。 同是唇舌抚弄,这次唐昕当然是熟练了不少,而且已有了亲密关系之后,女子心态也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一些先前只是知道却不敢尝试的动作,此刻也都使了出来。 她本就主要练的是手上功夫,十根纤纤玉指比起琵琶高手都要灵巧几分,她心思又细,略一试探,就拿捏到了力道分寸,时而托住阴囊轻柔摩挲,时而探到臀后浅浅挖弄臀眼,一手在胯下翻云覆雨,另一手也不忘去逗弄他胸前乳头。 南宫星越仰越低,最后索性躺倒,四仰八叉伸开手脚,任她伏在胯间吸吮的滋啧作响,将一条粗长阳物吞吞吐吐,染遍了晶亮津唾。 他一来心里还惦记着那小巧紧凑的细嫩菊穴,二来也不愿让唐昕太过辛苦,所以不仅没有忍耐,反而刻意集中精神放松阳关,只想着早早出来这次。 他这厢只等出阳,唐昕那边又在全力施为,檀口丁香几乎快把那根阳物描摹的清清楚楚,舌尖间或轻点马眼,微微一钻,纤细指节更是看他颇为受用,索性挤进他肛口一节,蜷曲挖弄。 马眼、伞棱乃至灵龟下方那一条大筋都被舔吮的酸麻欲化,阴囊臀沟也是重重愉悦连绵不绝,胸前那只红酥小手刚一撒开乳头,便如游鱼般在他周身来回抚摸,对男人来说,做了神仙怕是也比不得此时快活。 如此一来,极乐之感骤然涌上,强猛到连南宫星也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他一声粗喘,还不及出言提醒,阳精已喷薄而出。 毕竟正是阳燥之时,尽管已是今夜第三次,那一股白浆依旧颇为浓稠有力。唐昕正用嫩舌磨蹭着口中的那截尖儿,突然马眼一跳,被精水冲了喉头,呛得她忙向后退开寸许,结果到让后面几股喷在了桃花粉面之上,连眼下那颗泪痣,都被糊了小小一片。 她咳嗽几声,娇嗔的作势捏他一把,忙翻下床去,赤着脚跑到桶边,掬水出来拍洗面颊。 这一走路,双股摩擦,蹭到她腿心肿胀痛处,她低低哼了一声,扶着桶边稍稍张了张腿。大抵是已经夹足了时辰,她一边洗脸,一边也松了下头的劲儿,一股泛白蛋清一样的浆汁当即便顺着大腿垂流而下,她从桶里捞起先前掖在腰内那块白布,拧了拧水,小心翼翼的将下面又擦拭一番。 南宫星下床过去,从背后吻了一下她的垂散乌发,柔声道:“怎么样,还痛得狠么?” 唐昕摇了摇头,道:“好象没那么肿了,要不……你再试试前面?” 南宫星微微一笑,垂手一抄盖在她蜜户外面,曲起中指蘸了蘸仍在外流的稀滑汁液,寻到了那处穴眼,稍一用力,挤进一节。 “嘶……”唐昕登时变了脸色,忙反手抓住他小臂,摇头道:“别,别往里了,呜……针扎似的疼。” 南宫星将她螓首扳侧,探头过去与她亲吻片刻,道:“你那里生的紧嫩,门径厚韧,破瓜本就比寻常女子更加吃痛,伤处又被磨得久了,当然会肿的厉害。不休息三五天,我可不舍得再放进去。” 将手转而放在她臀尖上轻柔按捏,他柔声道:“你头一夜与我相伴,要是实在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两个有闲的头牌,都是青楼老手的话,至多一个时辰,我就能回来陪你。” 唐昕沉默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颇有些倔强的说道:“不,我……我来时就打定了主意,这……这一夜就算是你我的洞房,我……都心甘情愿做小了,总不能连这一晚,还要旁人来服侍你吧?” 她扭过头,咬了咬唇,道:“我这里疼,你就换另一处,我身上哪里能帮你,你只管用,我……再怎么说也是唐门的姑娘,难不成连伺候一个男人一整晚都做不成么?” “我偏不信,你还能在床上弄死了我。”她回手抓住南宫星手腕,直接把他指尖送到了臀沟之中,喘了两声,道,“我、我是不是该先洗洗?” 南宫星的确对她后庭娇花颇为垂涎,当然不会硬要拒绝,反正她身强体健,臀股之间肌肉颇为结实有力,此前出指试探,那肛口虽小,弹力却十分可观,大堪一用,他略一思索,凑近她耳边低低问了一句。 唐昕听罢,颇觉难以启齿,但毕竟一窍不通只能由他指点,只好嗫嚅道:“去过……一次。一天……通常也就一次。” “什么时候?” “就……过来后,”唐昕的脸涨红的好似个枝头熟果,细声答道,“我……我去的少,在外跑的时候,两三天一次也是常事。应该……应该排干净了。” “服侍我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害羞,茅厕的事,这么不好讲么?”南宫星来了兴致,逗弄道,“可我还想问问你上茅厕的详细情形呢。比如粗不……” 他还没问完,已经被唐昕一把捂住嘴巴。 她气哼哼瞪他一眼,颇为羞恼道:“这怎么一样,来伺候你是……是男欢女爱闺房之乐,我喜欢你有什么好讲不出口的,茅厕……茅厕里的事又脏又臭,不管是谁我也不乐意说。” 南宫星微微一笑,吐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掌心,闷声道:“好,更多的我不问了就是。再问多了,怕你要谋杀亲夫咯。” 唐昕收回手掌,啐了一口道:“去,不要触霉头。你大老婆都还没进门呢。” “你说吧,该怎么洗?”她站到桶边弯腰试了试水,道,“反正天热水也不是很凉,就在这儿成么?” 南宫星笑嘻嘻的蹲在她身后,在她臀上亲了一口,道:“你先扒开叫我看看,我再决定是费它千金楼一个酒壶,还是普通洗洗就好。” “扒开?”唐昕这下羞的连胸前都红了一片,她抱佛脚的时候知道男女之事必然要涉及牝户,虽也害羞但至少心里有备,可……可臀后菊穴,却不曾有一点预想,她犹豫道,“你……你来不行么?” “不行,”南宫星笑道,“我的手还有用。” 唐昕微微垂头,磨磨蹭蹭的伸过手去,捏住了紧绷臀尖,终于还是放松了股间力道,往两边扯开,娇嗔道:“给,让你看看看,看个够吧。” 比起先前浴桶里惊鸿一瞥,此时展开的臀肉中央那个紧凑菊穴沾染了不少交欢淫蜜,虽略做擦拭,仍是水润了许多,条条细褶漾着点点湿气,丝毫不见脏污,纤柔绒毛贴在穴口周围,恰与褶皱逆向相对,好似两层菊瓣。 大抵是被他视线所及十分紧张,那娇嫩肛肉不住收缩,带着一圈菊轮忽绽忽拢,若是将阳物顶入,仿佛立刻就会被吞吸进去。 “呐……你……你还没看够么?”扒着屁股站了好一会儿,唐昕面红耳赤的扭头嗔道,“倒是……给我个信儿啊。” 南宫星笑吟吟道:“你这里生的好看,我忍不住便多看了会儿。” “那、那地方能有什么好看。”唐昕当然不信,道,“别看了成么,你这样看,看的我肚子里头一紧一紧的,心慌。” “好……”南宫星拉长声音答了一句,将食指伸进口中涂上一层唾沫,抵住她紧致肛口,柔声道,“你放松些,不要使劲。” “嗯……嗯嗯——恩唔?”唐昕刚刚依言将下肢略作松弛,就觉臀眼一涨,一根东西滑溜溜挤了进来,左探右探,上挖下挖,口中一阵闷哼,肚中好似一阵难过,却又隐隐透着些怪异酸麻。 这朵菊蕾的确是弹力过人,南宫星采过不少后庭娇花,对旱路的别样刺激和那种额外的征服感也算颇有嗜好,但也不知道是先前女伴大多不通武功过于娇弱,还是唐昕的后窍就是生的不同,这还是头一次遇到他指尖刚一挤入,穴口处便畅通无阻,不过转眼的功夫,他便把整根手指都送了进去,竟未曾听到半声痛哼。 听她呻吟腔调,竟是愉悦占了七分不止。 他心下大乐,将手指一抽,略一观察,便道:“来,你坐到桶边上,脚朝外,嗯,对,屁股稍微沉下去些,扶稳扶稳,可莫要摔到。” 唐昕依言摆好架势,望了一眼他的手指,心中还颇有一丝不舍,方才臀眼里那一通搅弄,除了略涨之外,净是些酸痒感受,和蜜户抽送的快活大不一样,但也让她心尖阵阵发酥。 南宫星扶好桶沿,口中说道:“我帮你好好洗洗里面,你还一样放松些,不要夹紧就是。觉得胀痛了,就告诉我一声。” 唐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接着,肛穴又是一涨,仍是那根手指湿淋淋钻了进来,往她肠内来回抠挖,她被挖的心里发颤,忙捏紧了桶沿,咬着唇瓣垂头不住低哼,“嗯嗯……唔、唔嗯嗯……” 洗过一遍之后,手指退出重新在水中一浣,再度挤入。 刚才就已顺畅吞入的肛穴此刻却又觉得涨了几分,她眉心微蹙,臀肉试着略微一夹,这才觉出南宫星送入了两根手指,这下除了被挖掘处感觉更加鲜明强烈,肠内也升起一阵强烈便意,好似本该排出之物,颇为快速的逆行而来。 洗了一会儿,二指退出,换做三指卷土重来。 “嗯——嗯唔……呜呜……”唐昕终于略感胀痛,但随着胀痛而来的,又多了一股异样的舒畅,臀肉裹着三根指头,比夹着一段秽物还要辛苦,可那三根手指前后移动起来,深入时逆出一股酸涩,抽出时则比憋了三五天后进了茅房还要畅快,直舒服的她后背发麻,浑身上下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这边开始尝到了滋味,南宫星也是喜出望外。 原来她不光是肛口弹软包容惊人,内里还是个天生的油肠,手指略一抠挖,娇嫩内壁上便微微渗出一层黏蜜似的浆液,省去了动上一阵便要添补润液的辛苦。另外内里的横亘筋纹比寻常女子也密集许多,收束紧缩之时,那种蠕动推挤的力道,让南宫星禁不住便去想象若是换成棒儿埋在里面,会是怎生快活。 他反复洗了几次,见已没有什么污渍,便迫不及待的匆匆擦干,将唐昕打横一抱,放回床上,道:“洗好了,我可要来咯。” 唐昕颇为紧张的点了点头,向后躺倒,还如先前那样双手抱膝,分开了双腿。 她蜜户生的颇高,从正面稍微托起臀部,也不是不能享用后庭,但说起旱路进出,当然还是从跪伏女子身后送入最是顺畅,他揉着她的奶儿道:“阿昕,你翻身趴下如何?这姿势你会有点辛苦。” 唐昕摇了摇头,道:“我……我那里也是头一回,我想看着你的脸,等……等进去了,我再都听你的。” 南宫星不好再劝,只得顺她心意,俯身与她亲吻一阵,双膝一垫,将她臀股抬高,低头轻轻揉着她娇嫩蜜核,直到她浑身颤抖娇声呻吟,又流了一股爱蜜出来,才用手指仔仔细细的将她黏滑阴津涂抹在阳具周遭,尤其是龟头之上,几乎抹得发亮。 “你还是放松些,千万莫要使劲。”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了,一手抱紧她臀尖托稳,另一手扶准了硬涨阳具,将那尖头儿往早已缩回一团的菊苞之中挤入。 “啊!”唐昕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小巧的下巴也跟着昂了起来,她急促的娇喘了几下,看南宫星颇为担心的停住了动作,忙摇了摇头,道,“没事,不……不痛,只是比刚才涨的厉害多了,觉得……腰下酸酸的……你、你再来吧。” 南宫星吞了口唾沫,换做双手扒开她臀肉,又一挺腰,那紧窄肛口登时舒张开来,圈圈细褶撑到展平,连那一环嫩肉都有些发红,不过最粗大的那段伞棱,总算是送进了她的臀眼之中。 “呜唔……好涨……里面……好怪……嗯嗯……”唐昕眉头紧蹙,双腿曲折叠起,脚趾不住屈伸,呻吟道,“大头……挤进来了么?” 南宫星龟头被紧润肛口紧紧勒住,舒畅的深吸口气,稳住腰杆,才道:“嗯……前头已经进去了。怎么样,痛的很么?” 唐昕呻吟了几声,娇喘吁吁道:“不……不那么痛,我……我还道要比前面疼的厉害呢。结果……只是涨的不行,你……你再来。” 南宫星嗯了一声,小心将后面那段也缓缓送入。 肛口看似颇为坚韧,实际却极易伤损,而一旦裂伤菊轮,便极难痊愈,连便溺也会大受影响。南宫星见过楼中救下的可怜女子一日如厕十七八次的模样,深知此处不能操之过急,小心盯着唐昕的神情,寸寸深埋进去。 可直到阳物尽根而入,阴囊都碰触到了唐昕的紧绷臀尖,她也没有显露出十分难过的神情,面上红潮反而更加娇艳了几分,媚眼如丝水汪汪望着南宫星的面容,舔了舔唇瓣,颤声道:“毛茸茸的……是都进来了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口鼻喘着粗气,暂时不愿开口答话。 肛穴与蜜户本就大不相同,菊轮的紧束远胜玉门数倍不止,而进到内部,却是豁然开朗,周遭嫩壁颇为炽热,带着软砂般的细微粗糙,更有一道道横亘肌环列在深处,一旦阳物够长深埋进去,当即便会被一圈圈套将上来,向外推挤不休,而这种享受换到牝户内里,就只有女子泄身时候,或是销魂十景中的困龙方可匹敌。 说到缺憾,除了并无花心可采之外,便是女子一方的快乐相差甚远,单凭后窍抽送泄身极难,不得不多费功夫捻珠揉乳,而福祸相依,在后庭花中不管得来多少快活,身子再弱的女子也不至于脱阴伤身,恰适合南宫星这种龙精虎猛的怪物。 他低下头仔细看着,略略向后一抽,棒儿牵扯着菊门隆起,好似鼓了一个肥美花苞,略略翻出的嫩肉之上,到并未看见半点血丝,他这才松了口气,暂且不敢大起大落,只是将肉菇卡在肠内,于数寸之间前后出入。 “嗯嗯……嗯啊啊……”令他颇为意外的是,刚刚不过十余合过去,唐昕便绷着足尖娇吟渐响,看她红云满面奶尖儿硬翘的模样,竟比先前动情更快。 而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撩拨其他地方。 “阿昕,后面比前面还要舒服么?”他试探着加大幅度,灵龟才一刮过娇嫩肠壁,就听她面红耳赤的连声娇喘,不禁好奇问道。 唐昕也有些心慌,她只知道男女交欢阴阳交泰理所应当舒服快活,可即使不算处子开苞那好似捅了一把烧红钝刀进来一样的剧痛,后面单说穴内的酸痒愉悦竟也比不上此刻臀肉舒张,粗硬巨龙搅动后庭菊口来的酸畅爽麻。 抽拉之际犹如久憋如厕的轻松此刻成了其次,娇嫩肛口被反复磨弄引发出的阵阵胀麻,连着肠内不知何处被蹭出的强烈酥痒反而成了主要,进出之间,臀内都能清晰感觉到一颗龟头把腔管儿撑出一道凸痕,由里及外,再由外而里,所到之处,透出汩汩酣畅,美得她腿儿乱颤,连撩拨南宫星都忘了个干净。 “不……不一样的滋味,可……可确实……确实快活。呃……哦哦……啊啊啊……”唐昕咬牙细声说道,恰好赶上他用力一顶,肠内嫩肌一撑,酸的她牙根发痒,肚中一抽,竟连前面那条蜜缝都泌出一股汁来。 女子大都有一副媚穴,只消房术娴熟寻得准蜜核所在刺激的当,大都能抽送至一泄再泄。也有不少长着一双媚乳,单是把玩奶儿就能弄得她神魂颠倒如痴如醉。更有凤毛麟角的天生媚骨,周身上下无处不是情动关键,捏脚摸腿,按肚抚背,都能春水潺潺。 由此推断,唐昕岂不是恰好生了一朵媚菊,别处都是寻常滋味甚至还稍嫌迟钝,唯有这小小肛洞才吞吐阳具不足百下,就已让她通体酥红眼波朦胧,未被照看的蜜穴都跟着后庭花蕊的节拍一起翕张不停,流出一片晶莹淫液。 爱蜜垂流,经过会阴,又染到进出玉茎之上,与肠内黏浆混到一处,更添几分腴滑,南宫星愈发兴起,双手把住她高抬雪足,挺身一顶,推的她臀股高昂弓腰折背,只剩肩颈还抵着床面。他竖直了身子,运力更加便利,腰背一紧,在她嫩肛之中便是一通狂抽猛送。 脚高头低,血脉逆流,唐昕面颊更显涨红,臀缝里猛然迎来一阵狂风骤雨,酸甜滋味凝成惊涛骇浪涌向心头,登时美得她眼前发花头晕目眩,胸口憋胀难耐,不知不觉就将手掌抚在奶尖儿,来来回回揉搓着胀疼奶头,至于口中的娇声浪叫,早已不知所云,只剩下谁也听不懂的破碎词句。 原本紧小到指尖难容的谷道入口,如今就见一条狰狞巨物杀进杀出,搅得细沫飞溅浊浆横流。 转眼间,唐昕娇声尖亢至极,骤然一顿,双脚凌空蹬了两蹬,朱唇泛白丁香微吐,竟硬生生被从后庭花里奸的泄了身子,高高上举的蜜户一阵畅快痉挛,喷了一股晶晶亮亮的蜜汁出来,恰好将她脸上胸前淋了一片。 知道女子情潮大可连绵不绝,南宫星又一样到了紧要关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停下叫她暂歇,便把她臀股一放,不必高举受累,跟着侧身一躺从后将她贴住,抬起她一条发软玉腿,往菊门战鼓再擂。 “哎呀啊……呜——呜呀啊啊啊啊——”第二波浪尖须臾便至,唐昕一声娇呼,双手紧紧攥住胸前乳尖儿,腰弓欲折,向后撅翘的屁股紧紧贴住南宫星小腹抖了起来。 南宫星也已是箭在弦上通体酥麻,只凭着最后一股勇劲儿,硬是忍着脑中发白的那股畅快,挣命般再挺了几十下。 唐昕倒抽口气,连娇声都憋回了肚里,一身筋肉无处不在使力,肠内被炽热阳精一冲,极为短促的叫了声啊,便僵在那里凤目圆睁呆若木鸡,只剩下酥红一片的胸膛剧烈起伏。 直到南宫星粗喘着将最后一滴也灌了进来,紧拥着她狂热的亲吻着肩背颈窝,她才呜的一声娇啼软了下来,胯下膣口外一片湿亮,都不知泄了几次。 两人贴在一起喘息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才从激烈的愉悦中渐渐平复过来,南宫星稍稍动了动身子,本想将她扳过来对面相拥,结果她一声娇哼,扭了扭屁股,那紧致肛口却还勒着他的根儿,她往南宫星怀里贴了贴,细声道:“别动,再……再在里面放会儿,这么……夹着你,我……我都觉得快活。” 余韵犹在的灵龟被肠壁包裹其中缓缓吸吮,本就舒服得很,南宫星当然不会反对,探头与她耳鬓厮磨,柔声道:“你不嫌涨,我一直放着都行。” 唐昕猫儿一样叫唤了一声,又是扭了扭臀,轻笑道:“真是糟糕极了。” “怎么?” “你……你把人家那里弄的这么舒服,以后……我岂不是上过茅房就要洗干净里面。” 南宫星咬她耳朵一口,笑道:“需要的时候再洗不是一样。” 唐昕吃吃笑道:“我怎么知道何时有机会,当然要随时准备妥当才行。万一……万一你在荒郊野岭想要,我总不能让你嫌弃脏臭吧。” “你想得到远。再说,我有那么急色么?” “那谁说的准,”唐昕轻轻晃着腰肢,用臀眼一口一口吮着他的阳根,口中娇声道,“说不定你运功过度非要不可,说不定……我又拿准了时候勾引你呢?” “呃……”口中一阵低喘,南宫星抚摸着她汗津津的臀丘,胸中欲火再燃,顶在肛穴中的那根棒儿还未完全软化,便又一点点膨胀起来,他在她颈侧用力吸了一口,点下一颗红豆,喘息道,“那我就只好如你的愿,好好惩罚惩罚你这迷死人的小妖精。” 话音未落,他抱住她纤腰翻身一摆,笑道:“我运功过度也有过七八次,你还是头一个能单枪匹马全接下来的。怎么样,还能再来吧?” 已经觉出臀眼里一阵胀麻,她娇哼着伏下身去,双臂一枕沉腰挺臀,反用肛口套了他两下,扭头看着他轻哼道:“来吧来吧,美死我吧。” 他双手扶住臀尖,满足一笑,在她臀后再度抽送起来。 一室春光。 淫声再起。 酣畅淋漓。 第四十九章、防卫 丑正时分,夜深露重。 一直持续在房中的急促喘息终于彻底平复。 透湿的两床被单直接被丢到了床下,柜中备下的崭新被褥铺开,软软托住了两人依旧火热的身躯。 唐昕趴在床上,赤裸的娇躯已比那崭新的被褥还要软,软的动不了一根指头,仿佛连每一根骨头都已酥成了丝丝缕缕的棉花。 南宫星替她把薄被盖在腿上,她都没力气拉高盖住全身,仍裸着大半屁股,略微有些擦红的臀沟之中,那小巧菊蕊才刚刚合拢,下沿稍稍肿起的褶皱上,犹挂着一缕白丝。 香汗尚未退净,她通体肌肤都显得晶莹细润,抚摸起来也是格外爽手,南宫星躺在旁侧,一边享受着纵情宣泄后的慵懒闲适,一边上下摩挲着她仍微微泛红的后背。 许久无言。 眼见唐昕凤眼半眯,就快在他的安抚下沉沉睡去,南宫星才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柔声道:“阿昕,困了么?” 唐昕眯着眼摇了摇头,道:“还好,就是有些乏了。其实明明是你一直在动,现在却是我累得连骨头都化了,浑身上下又酸又疼,真是古怪得很。” “我虽然动的多些,可也比不上你隔上一阵便浑身使劲一会儿。”南宫星在她臀上摸捏一圈,心满意足的将被子拉上,帮她盖好,调笑道,“怎样,还能再来么?” 唐昕忙又摇了摇头,道:“不成了,真不成了,骨头都要散架了,我刚练武时候蹲上大半天马步也不过如此,真不能再来了。你、你要还有劲头,那……去洗洗,我再给你含含好了。” 足足出了六次,南宫星的胯下连外皮都有些发痛,心火早已泄了个干净,他笑着过去与她亲吻一会儿,额头相抵道:“我逗你的,好好休息吧。头一夜就把你累成这样。” “是我运气不好,好不容撞个机会,谁知道一脚踩进坑里。”唐昕半嗔半喜的抱怨道,“恐怕三四十岁的老光棍,新婚之夜也不能把老婆折腾成这样。” 两人信口闲扯了几句,南宫星看她昏昏欲睡,突然问道:“对了,阿昕,我记得你此前对你行简大哥一贯是言听计从,怎么……在陆阳城里见到他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跟着我们逃命,都不去跟他打个招呼?” 唐昕身子一颤,思忖片刻,缓缓道:“我……也说不清。只是心里莫名有些害怕,我总觉得,他不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他应该已经带着大家回唐门去了才对。” “可你不是也没回去么,只是出来游走江湖,未必会让你生疑吧?”南宫星并不那么容易被打发,又追问道。 此时正是困倦慵懒的时候,即便想要伪装,也容易露出些许破绽,唐昕抿了抿嘴,道:“其实先前我只是想着得跟着你们几个一起,毕竟你这个帮手实在难得。” “后来呢,我看你也没给他留你们唐家的暗记,按说唐行简只要一问,就知道你也在我们当中。你杳无音讯,不怕他生气么?” 唐昕轻轻叹了口气,道:“后来我听你说,群雄出手之时,他慌忙澄清关系让那些人没了顾忌,我心里就有了疙瘩。谁都知道大搜魂手是唐门不传之秘,你既然练成了,那就必然是和唐门有极大干系的人,行简大哥一贯做事深思熟虑,当时不假思索便出言撇清,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他置我于死地的念头已比我的真正身份重要得多。即使我真是和唐门有很大干系的人,该死也一样要死。对么?” 唐昕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道:“我此前从没提过你会大搜魂手一事,向行简大哥说的借口,也是要向你求援而非调查。那陆阳城里短短一刹那,他就喊出会让你送命的话来,不是早就抱着要杀你的念头,还能是什么?” 南宫星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那也未必,还有可能,就是他也提前知道了我的身份,唐月依是唐门叛逆,他当然不需在意。” 唐昕疑惑的皱了皱眉,道:“他手上情报那么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他先前令我来拉拢你,要是知道你是唐月依的儿子,显然是件能够攀亲带故的好事,找表弟帮忙对付家里的天道内贼,难道不比找个生人更好么?” 她咬了咬唇,道:“我觉得……他就是想杀你。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南宫星将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脊梁亲了她几口,又道:“我还有件事需要问你。可……我又怕你不高兴。” 唐昕一怔,抬头看着他,噗嗤笑了一声,道:“你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顾忌什么。” 南宫星略一犹豫,低声道:“我要问的事,和那天唐行杰袭击你有关。你当真能认真回答么?” 唐昕脸上的红晕登时去了大半,眼底也闪过一抹惊惧,但南宫星双手一紧,将她拥的更近,她心中安定下来,微笑道:“你问吧。” 南宫星颇为凝重的问道:“我不需要你回忆当时的情形,你也不必去想那天还有什么细节你忘记了。你只要考虑一下,如果那天我们没去救你,最可能导致的除了你被凌辱之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尤其是事关生死的,你一定要仔细推断。” 唐昕眉心紧蹙,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细声道:“他……他要是将我羞辱……我……”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骇人,声音也开始发颤,“……我会被灭口。他……他一定不会放我活着。” 南宫星沉声道:“可你毕竟是他的妹妹。” “妹妹又怎样?”唐昕的气息都变得有些急促,“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个衣冠禽兽,我要是活着,一定会杀了他,杀不了他,也一定会在唐门大闹。他……他对已经得手的女人根本没有半点同情,以他的性子,绝对会在心满意足之后杀人灭口。之后……之后向行简大哥请罪,回唐门认打认罚,他娘死命保下,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我娘……人微言轻,我一个庶出女儿,怕是换不来一个嫡子的命。” 听出她语气中的感慨,南宫星多少也有些了解她初日献身便急切求子的心态源出何处,有白若兰,她已站不到“嫡”字,便只好设法抢一个“长”字,这种世家后人的心思,他远离父亲久了,的确不太容易体味的到。 “不过……你问这作甚?”唐昕疑惑道,“你明明救下我了,我……我也是完好无损,就算他差点占了便宜,我都要了他的命了,莫非你还有些介意么?” 南宫星忙道:“不不,我就怕你往这路子上想。只要你自己心里不留下疙瘩,我更不介意。你落红还在枕边放着,千万莫要瞎想。我只是有些事……刚刚想通而已。” 他转了转眼珠,沉吟道:“不过还不算十拿九稳,兴许,要让你帮我验证一下。” 唐昕好奇心起,撑肘趴在他胸前道:“什么事?” “用暗记联系唐行简,与他碰个面。”南宫星思忖道,“不要透露你和我如今的关系,至于我的身份,他要是问,你可以稍微透些风,不要全说,也不要不说。至于说哪些,相信你自有分寸。” “可……可这是为了什么?”唐昕不敢与唐行简联系多少也有直觉作祟,她心里总是觉得隐隐恐惧,但一时想不出头绪,便本能避过,此时一听他如此安排,心里竟有几分害怕。 南宫星道:“你不用慌,我到时会在暗中保护你。而且我如果推断不错,他不会对你出手。他多半会交给你一件任务,和我有关,且一定会催着你在几日内做成。” “什么任务?”唐昕一头雾水,问道。 南宫星却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想知道这个。看他让你做什么,我才知道他想做什么。” 唐昕眉心紧锁,道:“可没那么容易,行简大哥办事一向是城府极深,不到最后,帮他的人都看不出他的目的,像这次他组织我们年轻一辈对抗天道,分别暗中考察了我们很久,才确定了可信的人选。直到面对面知会我们之前,我们才知道他一直在忙于此事。可惜……能确定无误没被天道染指的人实在不多,要不,我也不至于心急火燎的想找可靠的帮手。” 南宫星将他一搂,胸前肌肉磨蹭着她的新剥鸡头,笑道:“于是就急匆匆的跳进我的狼窝了么。” 唐昕脸上一红,咬他一口道:“算你捡了大便宜。我要是不急,才不肯这样连汤带肉一整锅都端上门来。倒显得不值钱了。不过……倒不光是急着找帮手。我这年纪,除了唐门,也该想想自己的事儿了。” 南宫星笑道:“以你的容姿家世,这有什么可急。真有心思,有的是青年才俊供你挑选吧。何苦这么委屈自己……” 唐昕抬头在他嘴上咬了一口,看着那浅红牙印,笑了笑道:“委不委屈我自己说了算。我觉得嫁给青年才俊值得,那早早就去嫁了。我觉得跟着你做小也值得,这不就千方百计赖过来咯。我可不是干等着以后错过了再追悔莫及的傻子。” “是是是,我的阿昕最聪明了。”南宫星翻身将她吻住,把她其余的话,尽数堵成了甜蜜的鼻音。 她热切的以唇舌回应,心底,为他最后那句中的四个字笑开了花。 她直到今夜才知道,以往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的,其实,不过是没遇到他而已。 就像她今夜才知道,与一个男人交颈而眠,竟也能是如此令人满足的一件事。 而她却忘了一件事。 她换上的那一袭盛装,还泡在浴桶中冷掉的水里…… 晨起之后,看到裹着被子涨红着脸在门口探头探脑左右打量许久,才飞一样冲了出去的唐昕,南宫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换好衣服再度碰面,他还不忘调侃道:“你平时那么精明,怎么就不知道先穿我的衣服回去,过后给我送来呢?” 唐昕横他一眼,嗔道:“我起来一看天色就急得慌了神,迷迷糊糊的哪儿还能想那么多。都跑出去才想起来你的衣服就在床边。现在走起来都有些痛,刚才跑得时候真是扯得生疼。你还逗我,都不说安慰安慰人家。” 南宫星轻笑一声,凑近道:“那……要不我给你揉揉痛处?” 唐昕脸上一红,啐道:“去,你家兰姑娘保不准转眼就醒,你不怕惹她,我还得哄好她呢。” “她现在也只能吃吃干醋,其实……我到挺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南宫星笑吟吟的说道。 顺次敲了敲门,白若兰却没在自己房里,这倒是让南宫星小小吃了一惊,不过知道薛怜极为可靠,也不算太过担心。 到了凝珠那边,才知道白若兰竟去了凝珠屋中,反把白若云挤去了隔间。 “我昨夜见兰儿心烦意乱在回廊闲逛说想找人聊天,我恰好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就把她叫来房里,陪我做伴了。没知会一声,真是抱歉呢。”凝珠一边微笑说道,一边向南宫星使了个眼色。 南宫星心领神会,知道凝珠昨晚多半是帮他解了围,真被白若兰找到他房间那边,少不得一番尴尬,便感激的回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可算是她的嫂嫂,你们在一起还有谁会但心不成。” 果不其然,凝珠理了理鬓发,坐下看白若兰还在房中关门梳洗,轻声道:“南宫公子和唐姑娘休息的可好?” 唐昕明白她已知道,不禁微微低头,缄口不言。 南宫星笑道:“还好,总算是抢着睡了片刻。” 凝珠掩口一笑,道:“那就好,我那丫鬟听到你们房里的响动,都半宿不曾睡着呢。” 仗着身在千金楼,唐昕昨夜的纵情春鸣几乎算是毫无顾忌,叫的她此刻回想起来都脸上发烧,不过她不是会退让的性子,红着脸仍道:“你那丫鬟睡不着,多半是动了春心,也到了年岁了吧。” “是呢,回头我就跟妈妈说声。”凝珠淡淡答道,轻巧带过,转而向南宫星道,“南宫公子,不知你之后有何安排?若云他们兄妹两个,总不能一直藏在这千金楼里吧?” 南宫星望着她道:“暂时还没有太好的破局手段,留在这边以逸待劳,看看有什么转机吧。对方布局的破绽虽然不多,但只要想想办法,应该还是能找出来的。” 凝珠唇角微垂,略一犹豫,轻声道:“南宫公子,你……为何非要寻找对方的破绽呢?” 南宫星一怔,眉心微皱,唐昕在旁也是一愣,不解道:“不找到破绽,如何证明他们三人的清白呢?” 凝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微微泛白的唇瓣,缓缓道:“对方处心积虑谋划到这种地步,你当真觉得,只要找到证据证明清白,就能将事情了结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凝珠姑娘的意思是?” “既然恰好有如意楼的高手在,也有公子您请来的薛姑娘助阵,依奴家拙见……”凝珠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沿,道,“不如索性将追逐而来的对手全部解决,最好能引出元凶首恶,一并铲除。陷害若云和公子的人都不在了,咱们不就有时间慢慢洗脱罪名了么?” 唐行简十有八九就在对方阵中,唐昕忙道:“那怎么成,真正的对手只不过是隐藏在他们之中的谋划者,杀错了人,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白若兰刚才就已走到门边,听到凝珠的话,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桌边坐下,柳眉倒竖道:“嫂子,你这是什么话,这样滥杀无辜,和他们还有什么分别?” 凝珠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望着南宫星的神情看了一会儿,才转向白若兰道:“兰儿,有人站在面前想要杀你哥哥,那人怎么会是无辜的呢?” “这……”白若兰神色登时有些尴尬,“可他要是受人蒙蔽,也算是情有可原啊。” “不管有什么缘由,”凝珠一字字道,“他们可以杀你们,你们就可以杀他们。” “不知道内情的人,岂不是死得冤枉?”白若兰有些情急,双手不自觉便捏住了桌边。 “擅自跑来杀人的人,哪里冤枉?”凝珠依旧不紧不慢说道,茶杯在她手指间缓缓的转着圈子,“莫非皇上颁了圣旨,准他们顶掉官家刽子手的位子了么?” 唐昕凤眼半眯,从旁道:“来的人大都是武林名家,真杀上几个,只怕白若云要背上更大的罪。惹来太大公愤,对暮剑阁也十分不利。” “奴家一个千金楼的花娘陪情郎游山玩水,突然有人蹦出来动手杀人,莫非按武林的规矩,这样的人也杀不得么?”凝珠放下茶杯,轻轻抚摸着指甲上的淡粉花汁。 南宫星一抬手拦下又要开口的白若兰,道:“凝珠姑娘,看来,你是打算拿他们兄妹放在自己身边当饵,引他们下手,然后靠如意楼保护你的高手将他们名正言顺的解决。对么?” 凝珠秀眉微挑,略一颔首,道:“是,奴家正是这个打算。” 南宫星看她毫不回避的与自己视线相交,不由得苦笑道:“如意楼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这利用起来到是颇为顺手呐。” 凝珠微笑道:“还能怎么办,奴家总不能叫他们兄妹两个去求如意楼吧,奴家在他们那儿多少也了解了一二,保护奴家他们最多也就是要去奴家这个人,保护他们兄妹,那作为代价的,只怕半个暮剑阁都嫌不够呢。” 白若兰闻言一怔,脸色登时便有些发白,颤声道:“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大胃口吧。” 凝珠瞥她一眼,忽而一笑,道:“那谁说的准。万一他们楼里有人看上了你,直接要你过去也说不定。” 南宫星咳了一声,插言道:“好,凝珠姑娘,你这打算……我没有什么意见。兴许这种时候,主动一些并非坏事。只是敌暗我明,你们做饵,也要千万小心。” “如意楼神通广大,奴家还是交给他们操心去吧。”凝珠盈盈起身,扭身往白若云住处走去,“兰儿,你跟我过来梳妆打扮一下。总是不修边幅,也太没女儿家的样子。看看人家唐姑娘,今日可是娇艳欲滴呢。” 白若兰颇为不解的看了这边一眼,发现南宫星正望着她,不禁脸上一红,忙顺了顺鬓发,起身匆匆跟着未来嫂子去了。 唐昕看都去得远了,才轻轻出了口气,道:“凝珠这姑娘,可有点吓人呢。我方才跟她对视一会儿,都觉得后背发凉。” 南宫星唇角泛起一丝苦笑,道:“要是我的同门没有骗我,她被救得时候可不是这样。不过有些人一旦经了什么打击,便会飞快的成长起来。要是白若云真有这么个夫人,对暮剑阁总归不是坏事。在江湖生存,有时候真要有点这种精神。” “兰姑娘这样大大咧咧跟人出门做饵,你当真放得下心?”唐昕轻笑道,“依我看,凝珠姑娘多半连你的心思也算计进去了。你说……会不会她昨晚帮咱们打掩护,也是怕白若兰生气和你闹得不愉快,影响她的计划?”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应该不是吧。她心机真有这么深,白若云哪那么容易哄顺了他。” 唐昕抿嘴一笑,笑眯了眼看着他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再会算计的姑娘,见了情郎也一样要发傻发愣,碰上会使坏的趁机往床上一抱,多少气也没了。” 南宫星笑着往她鼻尖上一点,道:“你这算是在提醒我以后要怎么哄你么?” 唐昕娇笑道:“对啊,你把我往床上一抱,我保证消气。” 两人嬉闹几句,说到唐行简,唐昕还是有些担心,本想这就去找地方留暗记约定见面,却被南宫星拦住,只道:“你这两天还是休养一下的好,这种走路的样子,唐行简多半会看出什么破绽。等你行动如常了,再去见他。” “我怕这两日他按捺不住出手……”唐昕眉心紧锁,道,“毕竟还要仰仗他组织我们这一代弟子清查天道,他要真向兰儿她们动手,你那位薛师姐……” “你只管放心。”南宫星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道,“你那位堂哥,绝不会是抢先出手的那批。” 听出他话中有话,唐昕转了转眼珠,道:“你这么说,那就一定是咯。那我今天该做什么?” 南宫星探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笑道:“什么也不做,好好吃,好好休息。补补你昨晚受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不好好养养怎么成。” 唐昕面红耳赤,伸手轻轻拧了他一下,啐道:“那算什么受伤。我……我明明快活得很。” “好好,那你就当是为了以后还能那么快活,养两天身子如何?”南宫星哈哈一笑,哄着她回房休息。 唐昕只当他另有打算,去他屋中收好了那块落红白布,倒也听话并未要求跟随。 南宫星去凝珠那边看了一眼,凝珠还在为白若兰精心描目画眉,连抬头的空也没有,他不好打扰,便匆匆向白若云打了个招呼。 看样子白若云对凝珠的打算也颇有微词,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南宫星唯恐麻烦,赶忙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他本就打算自己外出做饵看看能不能钓出几条尾巴,不曾想凝珠也做了这个打算,他只好把人手尽量安排往三人那边,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用遮阳斗笠半掩面目,从侧门离开了千金楼。 对凝珠的打算南宫星并没有多少排斥,换做如意楼中随便哪个总管来办,多半只会更加激进。至于白若云兄妹乃至暮剑阁的武林名声,又和如意楼有什么干系。 他瞻前顾后,无非是怜惜白若兰爱屋及乌而已。凝珠这么一提醒,他反倒醒觉过来,有时太想求全责备,反会止步不前。 找了家饭摊随口吃了些东西,南宫星先在千金楼附近巡查了几圈,等到凝珠他们一行三人出门,确认薛怜和如意楼的弟子都在暗中跟上,他才安下心来,折往湖林郡中的如意楼分舵。 这里的舵主姓王,家传的烧饼铺就开在最喧闹的街边,分舵的所在,正是那烧饼铺的后院。 因为湖林郡内另有几处如意楼门人聚集的地方,这分舵更多负责的是情报转递,每日子时,城中各处的讯息便都在这里后院的一间小屋里汇总整理。 南宫星想知道的,主要是两个人的消息——方群黎,李嫦。 但城中昨晚所有的酒家客栈,和能统计到的民居都没有这两人的消息。由此看来,应该是尚未进城。 另外几个名字到是都已出现。宿九渊、关凛、沙俊秋和邢空均已在城中住下,关凛、沙俊秋住在客栈,邢空则被宿九渊带去青楼,享乐一晚。 值得在意的消息并不太多,像血钗雍素锦有七成可能已到城内这种记录,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已经亲眼见到过雍素锦本人。 柳悲歌与他一战之后便骑马出城,不知住在那里。走前输给杨昙五百两银子。 唐炫夜夜笙歌,两日不曾离开千金楼。 阴绝逸昨日傍晚进城,寄宿民家,招妓陪寝。 关于武曲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负责的眼线之一被勒死在后巷。 第一批为他而来的捕快两日内即将入城,其中一男一女连夜赶路,今日午前便会抵达,为安全起见,城中通缉令的画像又做了一些细微修改。 ……南宫星将挑出的这些仔细看了几遍,细节处向舵主王判询问一番,总算都有了八分了解。 七星门七位门主一贯行踪莫测,找不到也属正常。既然找不到武曲,他便对星夜兼程赶路而来的那两位捕快有了兴趣。 捕快大都是以办案优先,即便对自己武功颇有信心,遇上棘手案子也会尽可能求稳,明明同僚都在赶来,却偏偏匆匆甩开同伴赶来的,要么是求功心切,要么……是当真信心十足。 那个男捕快南宫星并不太关心。 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女的。 万一就是那位玉捕头,也好提前一睹芳容。名满天下四五年便更迭一代的江湖四绝色,早些年的他已经见过不少,近几代的也见过三人,唯独这一代正当年的四个,他却还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等玉捕头嫁做了世子妃,从中除名,再见也就难了。 这种机会,即使要冒着被围捕的风险,他也决计不肯错过。 买了两个烧饼权作伪装,他叮嘱王判留意这几日可能传来给他的消息,接着踱出饼铺,悠然往南门过去,准备守株待兔。 城门外有几个茶水摊子,一眼扫去,主顾多是往来商贩旅人,并没多少带江湖气的,南宫星找了一处坐下,要了一壶白水,为免引人注目,将斗笠摘下背在背上,静静望着官道。 按分舵的情报,城中目前这些对手即便联合起来一起出手,薛怜连同暗中保护的弟子一起也尽能抵挡下来,他倒并不担心。 这段时间,正好让他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一些事。尤其是昨夜与唐昕颠鸾倒凤中意外得到的重要讯息,必须谨慎对待才行。毕竟这件事,很可能涉及到之后唐门内的暗流涌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用天道作为暗线,蜀州武林的三大势力,竟已隐隐有了不太乐观的联系。 “小哥哥,您这儿有人坐么?”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随着那声音,一个娇怯怯的身影轻笑着坐了下来,也不管他还没答话,径自对小二摆了摆手,道,“一壶白水,劳驾。” 南宫星眉心当下便起了几条纵纹,苦笑着低声道:“雍姑娘,你这么抛头露面,到真是大胆啊。” 雍素锦仍是一副渔家少女打扮,两条乌亮的大辫子垂在肩前,略有些紧小的粗布衫裤几乎裹不住她娇躯的起伏曲线,即便在脸上略作处理显得不是那么美貌,依旧叫不少男人情不自禁侧目而视,馋涎满口。 她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道:“柳悲歌走了,方群黎还没来。我的伤基本不碍事了,除了那个阴阳怪气的独眼老妖婆,别人也奈何不了我。”她神秘兮兮的探头挡口道,“这几天穿着草鞋,都快把我憋死了。” 她故意做出亲昵说话的样子,当下旁边就有不少嫉妒艳羡的目光落在了南宫星身上。 他本就不想引人注目,可又不能发作,只得无奈道:“不知雍姑娘这次所为何事?” 雍素锦双手往胸前一盘,轻笑道:“来收人情。昨日我帮你解决了两个杀手,还提醒了你武曲的事。礼尚往来,你也该告诉我点东西吧?” “你想知道什么?”南宫星也盘起双手,笑道。 “这里是不是如意楼的地盘?”雍素锦倒也不客气,开门见山便道,“我到了这才两天,已经甩了不下十个尾巴,别家的膏药,好像都没这么烦人。”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觉得是就是咯。你老是盯人,偶尔被盯稍几次,就受不了了么?” 雍素锦看着他,眨了眨眼,唇角一勾,道:“那就对了。你既然是如意楼的,我……” “等等,”南宫星一抬手,打断道,“雍姑娘,你这……前后连得有些勉强吧?” 雍素锦笑道:“勉强什么,凭我的本事,你只要出了窝,在哪棵树下撒过尿我都能查的一清二楚,光是你转悠的路线,加上除了我之外都没人盯你的梢,这还不够么?我懒的跟你废话,我大致也听过你们楼里的事,你说吧,要什么代价肯给我一朵银芙蓉?” 南宫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道:“那你应该知道,如意楼对江湖中人,一向是要价不菲。” “我当然知道,”雍素锦一抬手,伸出白白净净的巴掌,“五百个。怎么样?” “什么……五百个?” “五百个人咯。”雍素锦笑道,“我用五百条命来换。只要你们指名,我天涯海角也去追杀,不死不休。杀够五百,咱们就算两清。如何?” “我们这边专业的杀手的确不多……”南宫星苦笑道,“但我做不了主。我只是闲人一个。” 看她神情略显不满,他微微一笑,又道:“不过雍姑娘可以说说看是什么事,我不能做主,但大致可以判断出这交易能不能做成。是方群黎的命么?” 雍素锦摇了摇头,道:“你说了拿他的命换摸我的脚,我最讲信用,答应了你就不再另找办法。是别的事,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人。” “找人?这种事你自己不就十分擅长么?”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会求到别人头上了。” “追踪的前提是我最近见过。那么多年没见过踪影,我从何追起?” “你要找什么人?大海捞针的事,如意楼也不可能保证办成。”南宫星想起她先前提过的事,便道,“是碧姑娘么?你还要找她比武?” 雍素锦白他一眼,嗔道:“我会为了决个斗拿五百条命来换?你当我是想着叶孤城的西门吹雪么?” “那……你是要找谁?” “一个比我大些的姑娘。可能姓雍,也可能姓别的。十三年前流落在滇蜀两州交界处,应该是当作孤儿被人收养。她有个信物,不过你们答应之前,我不会说是什么。”雍素锦说到这里,一皱眉头,索性道,“哎呀,就是我姐姐。真是麻烦。我总觉得她没死,就找找看咯。” 南宫星苦笑道:“我这趟出门莫不是犯了姐妹冲煞?怎么尽是些要找姐姐妹妹的活儿?”他摇了摇头,自语般道,“这我可不想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的妹妹能交差,另一个的姐姐多半交不了差,你这个,我听了都头痛。不行不行,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可我心里就觉得你能帮我找着。”雍素锦抬起一脚踩在凳子上,用手抚摩着自己的脚踝,笑道,“我这人直觉奇准无比,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福星。” “我麻烦已经够多,没办法再当谁的福星。你那五百条命,还是自己留下吧。” 雍素锦还要开口,突然见到南宫星神情一凛,便止住话头,也顺着往官道那边看去。 官道上的飞扬尘土中,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马身大汗淋漓,马嘴白沫喷溅,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两匹马上都是身着皂衣的劲装官差,看身侧腰牌,竟都是一方捕头。 前方那人浓眉细眼,虬髯如针,是个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 而后头那马上,却是个眉眼弯弯,小鼻小嘴的美貌妇人,身量不高,腰肢上方却满满隆起一双丰丘,随着马背颠簸,那对奶瓜也是裹在衣衫中上下波动,简直让道旁的男人想要瞪出眼珠子来。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心下有些失望。那妇人虽说娇艳妩媚又生的一双丰乳,还成熟的恰到好处极对他的胃口,但终究不过是个不太寻常的美妇而已。 绝不是位列四绝色之一的玉捕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人都来了,他总归还是要跟去看看才行。 拍下一把铜钱,他起身便往城门走去。 雍素锦并未跟来,只是远远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略一盘算,决定还是不去管她。 看她的直觉还能怎么个奇准无比。 第五十章、铁爪鸳鸯 看那两匹马儿臀上刀伤已不冒血,南宫星就知道它们命不久矣,这种放血赶路的法子都用了出来,真不知道那两位捕头为何如此心急火燎。 果不其然,他慢慢走到城门口,往里一看,门内数丈外的街心,那两匹马已经倒下,八只蹄子犹在抽搐,而马上的捕头已经不见踪影。 南宫星暗自盘算了一下,蜀州并没有和那二人类似的公门高手可以对上,反倒是翼州本地,有一对夫妻搭档近日声名鹊起,连办了几桩漂亮案子。江湖惯例,去年年末有人送了个铁爪鸳鸯的别号,现下也算是传的开了。 那两人争强好胜,性子倒是颇为相符。要真是他们,倒也是个麻烦。 南宫星皱眉沉思,带好斗笠往城门内缓缓踱去。 明明还不到行人匆忙的时辰,可他刚一走进门洞之中,身后便喧闹起来。 扭头一看,却是一堆附近村落做了小物件赶来摆摊的小贩,正不知为了什么吵吵嚷嚷,一边往门洞里挤过来,一边还不住彼此推搡。 身强力壮的男人倒都还好,可里面有还有几个可怜妇人,即便将东西高高举在头上,仍被挤的东摇西晃。 更有趁机想占便宜的男人故意拥推过去,往鼓鼓囊囊的屁股上便是一抓。 南宫星心生不忍,抬臂一分,将涌过来的二三十人从中排开,略一运力左挤右突,几个大步便把那些妇人挡在一侧,双臂一张护开一条通途。 几个妇人连连点头道谢,忙不迭将手中包袱整好。 南宫星微微一笑,尽力抵住身后人群,免得被推得贴上身前女子,惹出多余是非。 一帮人吵嚷推挤着,过个城门慢如龟行,好不容易将到内口,里面却又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也不知有什么急得赶死的大事,车夫不仅不勒马缰,反而扬鞭一抽,喝道:“让开让开!不要挡路!” 最前几个男人哎哟惊呼,两三个抢上几步拐出门洞,剩下的却贴边一站,摆出让路的架势。 村民再蠢,也知道人撞不过马。 于是一帮糙人一边吵嚷一边迅速向两边分开,让出马车通路。 挤成这样,南宫星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还保持住礼数距离,只能勉强张手挡开其余男人,与那些妇人挤作一团。 紧接着,他周身一紧,一股寒意直冲心头! 不知何处递来了一柄锐器,冷冰冰的前端在纠缠的肢体之间准确无比的刺向了他的肋下。 幸亏在这种环境下,再小巧的武器,也不可能出手很快。 皮肤感受到那一点痛楚的刹那,他的内力便已本能的凝聚过去,身子强行一扭,仗着体内有农皇珠化毒,沉肘一捏,间不容发的将那利器钳在指间。 那是柄薄而锋利的匕首,若是从肋骨之间平平刺入,直戳心窝后悄无声息的抽开,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一个被人群挤在中央动弹不得,直到旁人散开才会倒在地上的死人。 一击不中,匕首立刻被松开,留在了南宫星的手里。 他正想将匕首举起免得误伤了旁人,疾驰的马车已驶进了城门。 车窗的蓝布帘子里,发出“铮”的轻轻的一声。 三支穿花弩箭,从帘中疾射而出,直取南宫星头面! 而他的身子,此时才不过扭侧一半。 若是矮身闪避,旁侧妇人非死即伤,南宫星再也无心顾忌那帮推搡村夫,双臂运足力道猛然一振,将身边男人尽数逼开,同时手臂一扬,匕首脱手飞出射入马车之中,另一边施展大搜魂手,凌空一拿,将三支短箭紧紧握住。 这看似简单的一套动作,却已是生死攸关之际压榨出的极致。 可刚一握住弩箭,箭头中却立刻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南宫星面色大变,妥善应变已然不及,百忙之中将弩箭向头上一顶插进斗笠之中,跟着俯身扯下斗笠一扣,连着自己那条胳膊一起捂在地上。 就听斗笠中机簧之声大作,无数细如牛毛的小针迸发而出,劲力大的,甚至从斗笠里打了一个蓝汪汪的尖头出来。 一直等到响声停下,南宫星才喘息着从斗笠下抽出手臂。 鼓足真气顶起的衣袖多少挡住了些,但手腕手掌避无可避,还是被扎的犹如一只刺猬,皮肤上立刻就泛起了一层惨青色泽。 幸好这些小针以毒性为主,自身伤害并不算大,他咬牙一握拳头,真气将毒针一根根逼出。 方才吵嚷推搡的人群此刻早已吓得散开,马车也已疾驰而去,他擦净手上血点,小心打量四周,方才下手的人只怕早已混进人群逃脱,门洞里除他之外,只剩下两个妇人颇为担心的看着他,虽说双腿瑟瑟发抖,还是颤声问道:“要……要不要……帮你报官?你……你的手得请郎中看看吧?” 南宫星挤出一个微笑,不敢再在此地久留,对她们摇了摇头,闪身出了门洞。 农皇珠化毒之中,他身上还是会略微感受中毒之苦,他不得不运出一部分内力镇住心脉。 看这手法,应该是七星门所为,万一武曲就在附近,那可大大不妙,一进城门,他便钻入小巷,径直往无人之处走去。 总不能再叫七星门的杀手混在人群中赚他不好下手的便宜。 他一路过来已经算是小心谨慎,可心中一番梳理,竟连对手是何时盯上他的都没有察觉。看来七星门光论这寻踪觅迹的本事,丝毫不逊于神出鬼没的雍素锦。 还是说……他们其实本就是一路? 心下生疑,南宫星在陋巷之中饶了几个圈子,等到体内毒性渐消,便又匆匆折了回去。 虽说上次她下手杀了两个杀手示警,但也不能就此彻底摆脱嫌疑,先卖人情再伺机下手的事,七星门并不是做不出来。几个手下的性命,对他们来说也不值一钱。 这次到城门前,南宫星谨慎了许多,仔细将周围打量了一番之后,才飞快的走了过去。 大概是方才的骚乱所致,门内新设了路障,守城兵丁也都挺起长枪开始挨个盘查。 城门挂着的通缉令里的确有南宫星那张,不过任谁也看不出半点相似,他自己也并不亏心,坦坦荡荡的顺利通过。 出到城外,他本以为还要找上一阵,没想到雍素锦竟还在原处好端端的坐着,只是茶水摊上没了其他客人,显得有些空落。 他径直走了过去,坐下道:“你竟然还在。” 雍素锦看他一眼,唇角微勾道:“我不敢不在。” “哦?此话怎讲?” “我若不在,”她故意将话头顿住片刻,盯着他的双眼道,“你岂不是要怀疑到我头上。” “我离开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人要向我动手?”南宫星也观察着她的神情,一字字问道。 雍素锦笑道:“当然,要不然,我为什么不跟你一起进去而是留在这鬼地方喝这没滋没味的白开水?”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既然有本事盯住你,当然就有本事发现其他盯住你的人。”雍素锦悠然道,“我看这次七星门是动了真格,正好试试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省得我一时大意,押错了宝。” 南宫星撇了撇嘴,冷笑道:“我若是死了,说明我不够格帮你对付方群黎。是么?” 雍素锦托住香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们如意楼要对付的,难道只是一个方群黎么?他那边可是早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明知你是如意楼的,还敢弄出这么大阵仗和你对着干,我若猜得不错,他背后怎么也得一样有个大后台吧?” 她笑眯眯的伸出五根纤长手指,道:“我这几年江湖也不是白走的,动脑子想想,方群黎的靠山并不难猜。” “如意楼那几桩漂亮买卖在江湖早已传开,几处传闻拼凑一下,大致也知道势力绝对不可小觑。这种级别的武林组织并不太多,”她曲起一根手指,道,“万凰宫和天女门不收男子,首先就可排除。” “清风烟雨楼的谢家地位虽高,势力却并不算大,而且,”她又收回一指,“谢家的老怪物真要动手,犯不着搞这些阴谋诡计,这世上单打独斗能在谢清风手上拿到六成胜算的人,只怕还没出生呢。” “丐帮就不必说了,萧秋鹏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个接班的出来整治一下,分舵都成了流氓窝,再招惹你们,等于找死。” “原本我以为会是隐龙山庄。”雍素锦将第四根手指缓缓收起,道,“朝廷一直不乐于见到有太过强大的江湖势力出现,这么些年武林中没有出现过一个公推盟主,本就是因为有隐龙山庄这种带着官家背景的势力在暗中活动。可我仔细一想,隐龙山庄庄主好歹也是皇族中人,家中出了无数大内高手不说,光是正三品以上的武官就不下十人,这么一帮人要出手办事,还会用李卓这种虾兵蟹将来构陷诬赖?” 她将最后一根手指放在眼前,微笑道:“然后我忽然想起来,以前有那么一群狼大闹江湖的时候,好像也有个组织满世界的把人往一块拢,打着对付外敌的旗号不知不觉就成了好多门派的实际掌控者,四大世家都没有能幸免的。当时那群人虽说办事没有这么狠毒,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保不准他们换了路子呢?” “你想说的是什么人?”南宫星看着她的手指,淡淡问道。 “就是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好像自己就是老天爷一样的天道咯。”雍素锦展颜一笑,道,“这也是我不愿意和大多数正道中人打交道的原因,他们大都是驴,用竹竿挑根萝卜刻上正义俩字在前头晃,就跑得比谁都欢,要是再加上名、利两根萝卜,那就踩死人也不怕了。天道就擅长做这种萝卜,拿来对付你们这本来就不被江湖人待见的如意楼,到真是天造地设的合适。” “雍姑娘,你特地说这些,有何用意?”南宫星的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方才对我下手的九成九是七星门,七星门的人,和江湖正道可沾不上边。” 雍素锦又将五指伸开,微笑道:“五百个,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如意楼肯不肯和我做这个交易。不管天道还是七星门,只要是我有本事杀的,五百个。要知道同样的数目,请七星门来杀可是要倾家荡产的。” “若是十个人头,换一个身份呢?”南宫星略一沉吟,道,“我不需要你帮忙杀人。以你的本事,倒是可以帮我们查查,来的人里究竟都有谁是真正的天道门下。只要有充分的证据,确认一个,我就算你十个人头,如何?” 雍素锦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不悦道:“做事为什么要这么婆婆妈妈,反正来的都是要找你麻烦的,全都杀了不就是了。一个个查清身份,既麻烦了不止十倍,也危险了不止十倍。兑十个人头,我也太亏了。少说也得五十个。”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好,那就算五十个。你能帮我查出十个天道的人,我就帮你弄一朵银芙蓉,托人找你姐姐。” 看她眼珠一转就要开口,他忙又道:“方群黎和李嫦这两人不算,不必你查,他们也差不多确凿无疑了。方群黎的命,我会记得留给你。” 雍素锦抿了抿嘴,笑嘻嘻的斜眼盯着他道:“你这人倒是上道。那我的脚,你还要不要摸?” 南宫星笑道:“这可是当初谈好的条件,你想反悔,我也不肯答应。” “不反悔不反悔,”雍素锦纵声娇笑道,“男人之中我看得顺眼的不多,你勉强算一个,给你摸摸,也还不错。” “对了,雍姑娘,你似乎对七星门的事,颇有几分了解啊。”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突然说道。 雍素锦抬了抬眉,笑道:“不敢不了解啊。去年秋天,有几个人凑了八千两银子买我的脑袋。若是活着捉回去,再加两千两。一万两银子的恨,真把我拿住,啧啧,得把我折腾成什么样才肯让死呐。接这活儿的几家里头,就有七星门,他们还拿的大头,五千两。” “不过最后方群黎都帮我解决了。”雍素锦道,“直到这次我跟他翻了脸,他猜到我已经摸清了他的身份,七星门的人就又找来了。看起来,之前他只是帮我要了个暂停。” “七星门的人也找上你了?”南宫星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的神情,问道。 “是啊,所以我也很烦呐。”雍素锦低头玩着自己尾指留长的指甲,故意叹了口气,道,“不过他们的力气主要还是放在你那边。我打探了一下,七星门因为在湖林先后折损了不少门人,有两个门主相当恼火,武曲是先来的。传言不假的话,廉贞过后也会赶来。”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啊……”南宫星淡淡道,“我背靠着如意楼,知道的都不及你多。” 雍素锦笑道:“对我这种人来说,耳朵不灵眼睛不明,可不光是杀不到人的事,还会丢了自己的小命。你有你的朝天门,我有我的老鼠洞,你知道的我未必知道,我知道的,你们也未必那么容易打听的到。” 南宫星颇有兴致的道:“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你这样擅长惹是生非的性子,方群黎还要费心费力试图延揽。你的本事的确不光在武功上。” 听出他口气中的隐含意味,雍素锦立刻挺直了身子,微笑道:“可惜我自由自在惯了,不关我事的消息,我也懒得费神。而且惹到我的登徒子,就算是不会武功我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如意楼,和我八字不合。” “我们对不属于江湖的人,也并不是无底线的纵容。”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不过如意楼的确与你不太相合。我有一位前辈倒是和你脾性相近,有机会可以让你们认识认识。” 雍素锦眯了眯眼,道:“那人要是姓沈,我可不去。我是挺崇拜她,可我还想活的久些。” 知道在雍素锦这里已问不出什么,南宫星缓缓站起,道:“你最近行动也多小心些的好,脚这东西,还是活人的好看一些。” 雍素锦垂手抚摸着自己的裸在裤管和草鞋之间的那段纤白足踝,轻笑道:“我这样的人死了,你也会心疼么?” 南宫星一笑道:“好看的姑娘出事,我通常都会心疼的。” 雍素锦掩口娇笑起来,花枝乱颤道:“好,就冲你这句,我要是惹了什么麻烦,一定来找你当靠山。” 知道她并不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是随口调侃,南宫星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雍素锦也知道自己暂且不会惹来他的疑心,起身将衣裤一整,面上神情变换,转眼便又成了个天真烂漫的渔家少女,背手在后溜达到官道两旁,不知不觉便混进行人之中,如叶归林。 南宫星没有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本事,而且他人高马大,身形本就颇为显眼,只好在外绕了一圈,在另一道城门外拦下一个小贩重新买了顶斗笠,才小心翼翼进到城中。 心中余悸消却之后,他脑海中又浮上另一个疑问。 向他下手的这次安排,可以说环环相扣巧妙至极,乍一看好似天衣无缝。 但仔细想想,这种布局遇上的如果是个寻常武人,反而很难奏效。 只有不到万不得已不对百姓动手的如意楼门人,才会被那么一群小贩困在门洞中,而又只有一见女子受屈便坐立不安的南宫星,才会连那么几个村妇也要出手护住。 这岂不是说明,七星门的这次安排,根本就是在已经非常了解他的前提下才能做出的布置。 后背骤然升起一股寒意,南宫星不自觉地抬手压了压帽檐。 看来,这次如意楼中的内鬼,保不准还会是他的熟人。 毒性差不多已经化解干净,他将镇压心脉的内息散回四肢百骸,长长出了口气。 内鬼的事情再次浮上水面,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不安,万一内鬼手中的权力足以染指湖林郡,那很多东西顿时就变得不再牢靠。 而任何细小的疑心,都会让他对同门的信任产生裂痕。 来湖林时的布局已经将嫌疑的范围缩小到西三堂中的寥寥数人,但他锁定的那几位正副堂主,都对湖林这边鞭长莫及,这里不仅有南三堂坐镇,还是内三堂一处分舵所在,监察甚严,即便是他怀疑最重的那位堂主,也很难在这里和天道里应外合。 幸好除了如意楼弟子之外,他还有狼魂新一代这一重身份,而多年来一直暗中支持着他们的朗珲钱庄,绝对担得起他无条件的信任。 所以他不得不又往钱庄去了一趟,几经斟酌之后,他直接给楼主风绝尘写了一纸短笺,列明了几处疑点,建议调动外三堂的堂主往西三堂进行详细巡查。 信刚送走,钱庄二掌柜便带来了一枚蜡丸密信,是官府中的内线托如意楼转交过来。 上面的内容十分简单,不过短短一句话,“宁檀若,年铁儒已到,南宫小心。” 果然是那对铁爪鸳鸯,南宫星苦笑着将蜡丸捏碎,连着纸条一起丢进灯盏,从后门离开钱庄。 被煽动的江湖人起码明面上的目标还会以白家兄妹优先,而快马加鞭赶来的公门高手,则毫无疑问都是为他而来。至于白若云和方家的事,他们不太可能插手。 许多年来,六扇门早已和武林之间有了奇妙的默契,只要是有正道门派出手参与的江湖恩怨,官府至多只会在案卷中记上一笔,不是闹得太大的案子,大都不会派遣人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考量再三,又往如意楼的分舵走了一遭,打听了一下关于这对夫妻捕头的事。 男捕头年铁儒一直在翼州效命,从某乡村唯一的捕快积功升迁,一步步走到如今挂两镇巡督,佩全州通查腰牌的地步,也算是勤勤恳恳。这人武功朴实无华,常用的就是捕头官发的那把腰刀。 他妻子宁檀若最初却是在滇州任职,而如今名动八方的天下第一女神捕玉若嫣,当时还只是她手下一名新丁。 宁檀若是铁爪鹰的传人,也与她师父一般的急功好进,不出两年,便不甘玉若嫣后来居上远迁蜀州,后于一桩案子中结识了奉命协查的年铁儒,对其颇为赏识。 此后两年多,年铁儒公事私事双管齐下,几乎丢掉自己翼州公职,对宁檀若苦苦痴缠。 宁檀若原本嫌他不够上进,最后却被不知何事打动,她在蜀州本就迫遭排挤郁郁不得志,当即便与年铁儒立下婚约,以出嫁为契机,调往翼州。 于是,便有了铁爪鸳鸯。 宁檀若使的是一双精钢钩爪,中原极为罕见,据说铁爪鹰的这门功夫传自西南蛮荒之地,因此招数也颇为奇特,钩爪主要以腕部驱使,手中还能备下暗器随时发射,比年铁儒那循规蹈矩的武功要难应付的多。 他们夫妻联手对敌已有将近两年,原本并不相合的武功如今也摸索出一套配合之法,而且他们都并不以武林中人自居,出手只为办案,并不讲江湖规矩,比起柳悲歌关凛他们,只怕还要更难缠些。 “这六扇门的……也不能一杀了之,真把官府得罪透了,那才是惹了大麻烦。”唐昕睡眼朦胧的靠在床头,心有余悸的抚摸着南宫星手掌上的针眼,问道,“这些毒当真都化掉了?要不要再吃颗解毒丸?” 南宫星一整个午前都没有什么收获,反倒险些让七星门得手,回到千金楼里用饭,心中仍隐隐觉得有些烦躁,幸好唐昕知心体意,好言劝慰过来,与他一道商议。 “陆阳那边也不能全靠冯破自己,”南宫星眉心紧锁,喃喃道,“得赶紧把白若云的事解决才好,不然分身乏术,迟早要被排着队过来的公门高手堵在湖林城里。” 唐昕毕竟身体强健,睡了大半晌,一身筋骨就已恢复大半,下地走了两圈,按南宫星的指点提腿夹臀,挺背收肩,连他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 她本就擅长做些妩媚神情,言谈举止不比寻常少女,想来唐行简应该察觉不到什么破绽。 南宫星这才答允,让她下午寻个地方留下唐门暗记,约唐行简秘密见面。 但终究不放心让她单独行动,饭后温存一阵,南宫星又戴好斗笠,远远跟在唐昕身后十余丈外,一直护送她留下暗记返回千金楼,才安心离去。 方群黎李嫦两个关键人物不到,他也只有从其余人顺次查起。 转了不到两条街口,就叫他远远看到了新近赶来的无形镖裘贯。 这位老爷子依旧是带了一大帮弟子跟着,此前见过的孙三手也在其中,前呼后拥与其说是来找人,倒更像是带着弟子出来见世面。 南宫星戴着斗笠站在街边,那一帮人就那么大剌剌从不足一丈外的地方招摇过市,不住对两边的青楼歌坊嬉笑指点,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街上容姿艳丽衣着轻薄的女子,倒真是心无旁骛。 这帮弟子大都不值一提,裘贯的拿手功夫南宫星也大可视若无物,他便只是远远跟在后面,打算看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不曾想裘贯倒真是家大业大,盯着千金楼的门面看了片刻,哈哈一笑,领着弟子们住到了对面。 鸿禧客栈。 南宫星哑然失笑,从侧门叫出了一个伙计,托他捎了个口信给这里的两位掌柜,草草安排了一下。 既然住在这里,十有八九晚上就要去千金楼见见“世面”,南宫星略一思忖,折回千金楼找到金姨,也提前交代了一声。 两边只不过是互惠互利,最好还是不要惹来太多额外的麻烦。 柳悲歌暂且不需特地在意,那如今最需要小心防备的,便是顺位第二的寒刀关凛。 这女人的真正姓名、武学渊源、曾经的经历都是一团迷雾,与她齐名的佛剑慕青莲好歹成名后还被认出曾经是一名下手不留情的少年杀手,而她,至今也无人认得出来历。 即便是消息最灵通的人,对她的介绍也只有一句话可说。 寒刀关凛,女,使七尺关刀,独眼,辣手无情。 比起柳悲歌,南宫星更不想和她交手。 一来她是女人,即便不怎么好看,也是女人。 二来,与她之间,只怕绝不可能有什么不打不相识的决斗。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关凛在方家的表现。即使她一贯下手从不留情,杀张蓉的时候,也未免出手太快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张蓉并不懂武功,断其手腕救下孩子之后,本没必要将其就地斩杀。 而且张蓉当时的反常也是十分明显,若是拿下活口,必定能问出什么。 如果关凛当时是为了杀人灭口,那她与鬼面人,也就是方群黎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湖林城中各处地方南宫星都熟悉得很,关凛住的客栈他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路线。那里颇为偏僻,平常住的也都是些远道而来只为节约盘缠的小商小贩,很少有江湖豪客会屈尊将就。 不过关凛这种人住在那里,也并不稀奇。 他顺便考虑了一下沙俊秋的落脚处,发现略略绕个弯子,就能将那边也瞄上一眼,虽说会穿过城中最低档的娼寮聚集之处,但此刻时辰尚早,那边应该还没多少人潮。 有了上午的教训,他这次专门避开了各色人群,尽量找人烟稀少的后巷小道穿插,虽说戴着斗笠这么行进看上去颇为可疑,但湖林江湖人来来往往数量颇多,寻常百姓通常早已练出了见怪不怪的好本事。 寻常地方的后巷还算好走,一到了那段窑子窝,阴湿窄道便几乎找不到多少可下脚的地方。 水沟里积满了用过的布带,透着充满铁锈味的腥臭。秽物横流,就算掩着鼻子,依旧忍不住喉头发紧。 这大概是光鲜华美的湖林城中最不能见人的地方。 就像锦衣玉服的高贵公子,腚沟里夹住的那颗流脓痔疮。 将近巷口的阴沟,污水中还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胎儿,不足一拳大小,早已泡的发白。 本就已在下九流中挣扎的妓女,不过几街之隔,境况便是云泥之别……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迈过最后一汪污水,走出了巷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铁爪鸳鸯。 那对夫妻显然并未休息过,宁檀若的精神看上去还好,年铁儒则有些疲惫,双目满是血丝。 南宫星心头一惊,忙将斗笠边沿压了一压,镇定了一下情绪,缓步从那二人身边走过。 这时宁檀若突然回过头来,扬声道:“你,站住。” 南宫星双拳一紧,垂在身侧,一身真气开始飞速流动,他转过身,挤出一个微笑,道:“这位大人,什么事?” 宁檀若却并未仔细看他,而是抬手指着面前那一列破陋矮房,问道:“这附近有家叫寻芳阁的酒家,我们没找到,你知道是哪间么?” 南宫星皱眉思索片刻,看他们确实不像是认出他的样子,这才道:“你说的地方说是酒家,其实是个窑子。你指的这一溜屋子,有一半是他家的娼妓接客的地方。老板在东头那间,挑着酒旗那扇门就是。酒旗太脏,看不清字了,不然其实挺好认的。” 宁檀若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年铁儒微微一笑,对南宫星拱了拱手道:“谢谢小兄弟指点。”这才转身跟了过去。 南宫星走出两步,心中越发好奇,这两位捕头显然是为他而来,那怎么会找到这么一家私娼寮来? 他就算急到小兄弟炸开了花,也决不肯在这种地方将就的啊。 他想了又想,转身走到对面一家摊贩前蹲下,装模作样的挑选一番,磨磨蹭蹭等着。 片刻之后,那夫妻二人跟在老板后面走了出来,快步进了其中一间屋子。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功夫,那夫妻二人从屋中出来,贴在一起小声说了几句,沿着大道往衙门的方向快步离开。 那老板追出门来,高声叫道:“两位大人!这……这就不管了么?好歹……帮我找个仵作来收尸啊!” 南宫星心中一凛,知道原来这里出了人命案子,那两位多半是觉的可能和他有关,才特地赶在前面过来看看。 看过之后可能是觉得与他关系不大,便自顾走了,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有本地的差役过来接管。 南宫星稍一权衡,拿定主意,起身快步走向那老板。 他虽不常来这种地方,但湖林城中的角角落落,他都有几分熟悉。 这会儿也不是多话的时候,看那对夫妻已经拐过街口,他直接低声问道:“唐老七,你这里出什么事了?” 唐老七一怔,颤颤巍巍道:“您……您是哪路神仙啊?” “高虎头的兄弟,这两天才来,不怪你看得面生。”他搬出这条街上地头蛇名号,哑着嗓子道,“是闹出人命了么?” 唐老七哭丧着脸道:“哎哟……小兄弟,可千万别跟高大哥说,我报了官,过会儿就收拾妥当,保证不添晦气。” “你让我看看,我得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高虎头家的地界撒野。”南宫星凶神恶煞的瞪了唐老七一眼,把拳头捏的喀吧作响,“你不用怕,都是街坊,我给你兜着。” 唐老七这才松了口气,垂头丧气的指了指身后屋子,道:“哎呀,就在里面,您不嫌晦气就去看看吧。奶奶个腿的,这婊子还有个两岁的娃娃,可怎么办呐。” 知道事不宜迟,南宫星忙闪身抢进门内。 这种屋子,最显眼的家什当然是那张床。 一张破破烂烂,却足够躺下两个人的木板床。 床边耷拉着一双腿,脚板宽大,大腿丰满而松弛。 并不算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被蛇勒过一样的痕迹。 女人是被勒死的,死得很快,胯下并没有失禁的痕迹,只看那伤痕,也看得出一下就被折断了颈骨,死得谈不上痛苦。 大概是因为死的太快,她最后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那是一张为了银子不得不掩饰痛苦做出愉悦表情的脸,明明没有得到快乐的五官强行挤出了能够取悦男人的模样。 她大腿旁的床单上还残留着一片污痕,男人好似并没有出在该出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女人的下体,有些惊讶的发现,这男人甚至并没有进入过她。 他将面前的场景仔仔细细的描绘进脑海之中,然后,转过身,出门敷衍了唐老七几句,赶在仵作来验尸收场之前离去。 看来……在找关凛之前,他应该先去找另一个人打探一下。 不把一个卑贱妓女的命当作命的人,即便和天道无关,他也不打算放过。 一命抵一命,天经地义。 第五十一章、鞭 某间房中,两条白淫虫品箫纠缠。 两道满足的畅意先后传出,云收雨歇。 女子笑吟吟的将男人那话吐出来,捡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口角的污痕,道:“公子,您体力真好呢,奴家这都是第三个来伺候您的了,您还能这么威猛,真是了不得。” 邢空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笑道:“成了,出去吧,我休息会儿。” 那妓女捡起床边散落的衣服,望着被撕破的几处暗暗皱了皱眉,回身笑着福了一福,抱着衣服踩着绣鞋开门出去。 邢空舒畅的伸了个懒腰,用脚尖挑过被子盖在肚上,半闭着眼睛回味着从昨夜到此刻的种种享受。 行走江湖,果然还是要交对朋友。 初入江湖的时候,他就一直很向往那些浪子的生活。 浪迹天涯,纵马欢歌,走到哪里,都有年轻标致的女人投怀送抱。 而当他真正踏入这个世界之后,才知道传说之所以显得无比美好,不过是因为人们大都只喜欢听那些美好的故事。 没人会浪费太多时间去听一个浪子喝马尿一样的劣酒,抱第二天起来就不敢再多看一眼的女人的故事。 邢空算是不怎么“劫富济贫”的那种人,而他又是个浪子,浪子没有家业,居无定所。 所以他很穷。 他经常在听完关于浪子喝最好的酒骑最好的马睡最好的女人的故事之后,找一处偏僻的酒摊子,大醉一场。 他也想和温婉美丽或刁蛮泼辣的美人春风一度,但直到去年夏天之前,他遇到过的最棒的女人也不过是个荒郊野店中寂寞风骚的寡妇。 而那寡妇,还是个开黑店的。 他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还不够出名。 有名就是他目前的梦,寻梦浪子这名号响亮起来之后,也许他就能过得更好一些。 他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注意其他一些年轻人选择的道路,即便那样更快,更轻松。 他终究还是想成为一个传说中那样的浪子,那种会被人在姓氏后,加上大侠两个字也当之无愧的人。 这条路虽然苦,但他走的还算坚定。 于是,他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也有了不少朋友。 他也终于能找到一些不需要违心就能赚到酬劳的工作,让他在维持“浪子”必要的开销之后,总算有了少许结余。 去年初秋,他认识了一个挺可爱的姑娘,谈了一场近乎浪子式的男女之情。那是一家小镖局年轻镖师的妹妹,他们的感情也就一直持续到了他结束在那里的兼职为止。 直到几天前,邢空还会时不时回想起和那姑娘顶着月光偷偷溜到僻静的树林里,忘情缠绵的那一夜。 他一直觉得,如果自己离开的时候,她肯哭着挽留一下,只要那么一下,他就愿意放弃所有的梦想,放弃所谓的浪子身份,在那小镖局安安分分做一个镖师。 可直到他慢慢地走到看不见镖局的地方,那姑娘也没有出现。 他猜,也许对方喜欢的,其实正是他的“浪子”。 如果将来他成为很有名的人,这段时间的事,就将成为她心底最美妙的秘密。 即使为了不让那姑娘忘记他,他也一定要变得更出名。 陆阳城的消息传来之前,他在一场小有名气的赌局中,把身上存下的银子全都输给了杨昙。 同时,还输了面子。 这让他十分看重这次的陆阳之行,结果真到了之后,他又由心底涌上一股沮丧。 到方家的人太多了,而其中有些人,也太有名了。 江湖人的聚会和夜空的星光一样,当几颗光芒较盛的出现,旁边的就会一片黯然。 偏偏他囊中如洗,连主动结交攀附关系也做不到。 他只有尽心尽力,把自己当成马前卒,任群豪差遣。 也许是努力地表现换来的结果,往湖林的路上,沙俊秋和宿九渊都已愿意和他同桌吃饭,关凛见到他的时候,也会略一颔首权作寒暄。 等到进了湖林城,他更是发现,宿九渊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 看着被街边莺莺燕燕晃花了眼的他,宿九渊很合时机的说了一句,“邢老弟,住客栈也太没意思了,忙了这么些天,身上都痒痒了,这样吧,我请客,咱们找个有人能伺候洗澡的地方睡觉如何?” 于是,他就到了这里。 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连筋骨都有些酸痛的纵情欢愉。 他连午饭,都没舍得离开这家青楼。 饭桌上,他还有些担心的问宿九渊,“宿大哥,咱们不去找人,就在这里歇着,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宿九渊也是一副尽兴慵懒的模样,微笑道:“咱们是来动手的,找人那种事,自然有人去做。一群人吵吵嚷嚷过来,没有分工怎么行。” 邢空热血上涌,举杯道:“好,一旦找到那几个人,小弟一定一马当先!宁死也要帮宿大哥缠住他们!” 宿九渊笑了笑,只道:“诶,你这是什么话,我当你是朋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冲锋陷阵。你不用慌,方群黎不到,应该不会有什么真刀真枪的较量。你这两天大可以好好享受,只要注意休息,别到动手的时候腿软就好。” 邢空面上一热,讪笑道:“那不会,那绝不会。” 他饭后原本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但辗转反侧,心中还是燥热不已,只好又出门点了一位花娘,好好享受了一番。 这地方住上一天的开销,恐怕够在客栈住上一月不止。 望着头上的轻纱软帐,枕着颈下的熏香软枕,邢空心中忍不住在想,自己要有名到什么程度,才能有资格这样交朋友? 总算有了点睡意,他刚刚眯起眼睛,却听到对着后花园的窗子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 他立刻一个翻身下床,一手抄起外袍的同时,另一手已经拔出了床头挂着的剑,“什么人?” 窗外无人作答,莫非……是什么鸟兽?邢空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站在床边,屏息凝神听着周遭动静,将衣裤一件件穿回身上,缠好裹足,蹬上靴子。 而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剑。 他听宿九渊说过,对方如果真照传言所说径直逃进了湖林,那这里说不定就有对方的帮手。 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多高手都到了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先找上了他。 他紧了紧腰带,运好真气,小心走到窗边,隔开数尺将剑一伸,将窗棂顶开。 空无一人。 莫非真是自己多心了?邢空微微摇了摇头,缓缓将剑撤回,让窗棂落下。 就在那缝隙快要合上的时候,他已经认为这是虚惊一场,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专为松弛。 也就在这时,一只手闪电般从窗缝探入,瞬间捏住了他的剑尖! 邢空大惊失色,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要将他兵刃夺去,连忙强凝一口真气,沉腰立马,运劲回收。 可就在他发力的刹那,夺剑的那股力道竟转瞬消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胸中气血互逆,一时间烦闷无比无从运力,竟险些直挺挺躺在地上。 等他连退两步稳住身形站定之后,眼前已经多出了一个高高大大的圆脸少年,正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微笑盯着他。 邢空当然记得这是谁。 能从宿九渊、沙俊秋和裘贯的三人夹击之中从容逃出生天的人,即便看起来年纪不大,也足以让他后背一阵发冷。 “南宫星,官府正在拿你,你不去好好躲着,还跑来这里送死么?”输人不输阵,邢空在腹中打好了草稿,准备扬声说出口来,既壮壮自己的声势,也提醒一下就住在对门的宿九渊,这里出事了。 哪知道他还未启唇,对面南宫星已抬臂挥掌,劈面向他打来。 掌风阴寒彻骨,还有尺余之遥就已让他气息为之一滞。 明明差不多年纪,这人到底是怎么练出这一身可怖功夫的?邢空心中一惊,忙向后退,剑锋一横想要逼开对手掌势。 但他的剑才不过招至半途,那看似绵软无力飘飘忽忽的一掌,竟已封到了他的面门! 啪的一声轻响,南宫星的掌力瞬间消于无形,在邢空嘴前猛然横转,一把握住了他的面颊。 邢空心下大急,剑上催力加紧斩向南宫星手臂,而剑刃即将及体之时,却又被南宫星左手紧紧捏住,如遭铁铸,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南宫星盯着满头冷汗的邢空,低声道:“我问你话,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我问完就走,你大可以接着在这儿逍遥快活。” 邢空连运几次真力,剑刃依旧纹丝不动,他怒瞪着南宫星,勉强从被一道道阴寒真气压迫的口唇中挤出一丝声音,“你……休想……” 南宫星皱了皱眉,道:“你到挺硬气。好,我也不为难你,我来是为了城中一桩命案,我要揪出凶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就放手,你愿意叫人,就只管叫吧。” 邢空当然不信,右臂运力又去夺剑。 不想南宫星当真同时放开了双手,他被自己的力道顶的又是一个踉跄,这次直接靠在了桌边。 他皱了皱眉,将声音略略放低了一些,道:“南宫星,你身上还背着十九条人命吧,揪凶手岂不是要先揪到你自己头上?方家一家被白家人请了你们如意楼害的这么惨,你怎么不也揪上一揪?” 南宫星皱眉道:“我根本不是凶手,如意楼也和方家的事没有任何关系。而且真相如何姑且不论,就算我真杀了人,如今就不能来捉凶手了么?你们远道而来的这一帮人,有几个没做过凶手?又有几个不是来捉凶手的?” 邢空口中话头顿时一噎,跟着涨红脸道:“我们……我们这是行侠仗义。岂会和你们一样,滥杀无辜之人!” “你亲眼见到我杀了那一十九口么?”南宫星转过身去,径直走到窗边,道,“我看你还算条汉子,你不妨跟我来,有些事你应该亲眼看看。” 他轻轻一跳纵出窗外,扭头道:“越是一无所知,就越容易冤枉无辜。你们若肯向我这样不妄作判断,我和白家兄妹就根本不需要逃。” 说罢,南宫星便往后门那边走去。 他不需要再回头看,他对自己的眼光多少还有几分自信。 他知道邢空一定会跟上来的。 这间青楼在湖林中勉强算作中上,将将好坐落在“名门大户”群聚区域的边缘。 于是,这里离那简陋的街道并不算远。 几列房屋之隔,便分开了繁华与贫瘠,乐土与地狱。 一边的绝色佳人面对一掷千金的富贾仍吝于一笑,另一边的妇人,却可以为了不到一贯钱喝男人的尿。 “就在这里死了一个女人。死了大半天,才有人发现她。”南宫星指着那一列破旧的房屋,并没有多做解释。 也许大侠们并不了解这里是怎么样的地方。 但浪子一定知道。 那些漂泊无定的人,往往喝过最美的酒,也睡过最臭的阴沟。 南宫星并不是浪子,他唯一与他们像的,不过是风流好色而已。 但他有一个很亲近的人是。 这列房子中的妓女,他可以给予最大限度的尊重,但那人,却可以与她们纵情痛饮彻夜高歌。他可以与她们成为朋友,而那人,却可以把她们当作姐妹。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南宫星都会想起那人,并希望江湖中的每一个浪子,都能像那人一样。 其实现有的证据已经不少,换做那人在这里,凶手早已经是个死人。 但他却想排除每一丝可能的错误。 “小星,你这样太累了。问心无愧不就好了。”那人,他的师兄,偶尔会拍着他的肩膀,这样笑着对他说。 只可惜,问心无愧,本就不是件轻松的事。 “是么……这种事,不是该由官差来管的么?”邢空颇为谨慎的跟在南宫星五步之外,狐疑的打量着四周。 南宫星淡淡道:“有些凶手,官差未必抓的住,而抓得住的捕头,未必肯去费这个事。”他扭过头看着邢空,接着道,“你不妨想想,若是这次出事的不是方家夫妻而是你,会不会有这么多高手为此兴师动众。” 邢空浑身一震,声音也变得有些发颤,“你到底要让我看什么?” “看看死人。” 那间屋子的门口已经没有人守着,唐老七当然不会蹲在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这几日城中着实多了不少尸体,仵作想必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死掉的那个女人,依旧安静的躺在那张破板床上,连南宫星离开时为她盖上的破被单也没有人动过。 邢空进去之后,一眼便看到了尸体身上遍布的淤痕。 像一条很长很有力的蛇,曾经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一样。 郡城中没有这么可怕的蛇。 没有蛇,却有一条蛇一样的鞭子。 上好的蛇皮绞就,银丝做引,两丈余长的鞭子。 一条惊龙鞭。 冷汗,开始从邢空的额头冒出,细细的,一点点聚在一起,聚成汗珠,流下。 那些伤痕就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他的心头。 “这……只是些伤痕而已。”邢空的嘴唇有些发白,“这样的鞭子,并不……很稀奇。” “看完了死人,还有兴致的话,不妨再来跟我看看活人。”南宫星并没答话,而是一边这么说道,一边走了出去。 邢空抹了抹额头的汗,面颊的肌肉不住抽动,他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突然握紧了拳头,跟了出去。 南宫星张望了一眼,向着东首脏兮兮的酒旗下走了过去。 那酒旗下放着一张破竹凳,唐老七就在上面坐着,双手抱膝,汗出如浆。在他面前,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双手叉腰,一颗脑袋油光锃亮,也不知是天生无发还是哪家的和尚。 那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见唐老七一双薄薄的嘴片子前后蠕动,似乎是连开口大点也不太敢。 一见南宫星走了过来,唐老七却突然来了精神,犹如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一下窜了起来,抓着那大汉的胳膊就急忙道:“高大哥!就是这小子!这小子冒充您的兄弟!我以为他知道了您就知道了,这才没去报告的啊!真不是存心给您添晦气!” 南宫星皱了皱眉,走近几步,淡淡道:“虎头,有阵子没见,你可富态了不少啊。这里这些苦命女人,又帮你捞了不少油水吧?” 高虎头转身的时候还是满脸怒色,回头一看请来人面孔,面上横肉顿时变得无比灵活,眨眼间变出一副谄媚笑容,点头哈腰道:“原来是南宫少爷,哎呀,您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咱那边新开了一家揽翠居,正好有十来个上好的清倌儿,跳舞唱曲儿样样都行,模样也标致,您怎么就屈尊来这破地界溜达了。” “我恰好路过而已。这里出了人命,迟早也要有人来看看。”南宫星颇有责怪之意的说道,“一早说好的,这种事一定要记得招呼一声,这女人死了大半天,连仵作都快来了,你这位高大哥好像也是才知道吧?” 高虎头摸了摸脑袋,陪笑道:“哎哟,这可不怪我,这片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遇上这么晦气的事,为了生意也得藏着掖着不是。我圈子转的够勤快了,要不怎么对的起这么多家的月供银子。” 不愿在这话题上多做解释,高虎头看了一眼南宫星身后的邢空,压低声音道:“南宫少爷您这专门又来一趟,是为了什么事啊?” 南宫星道:“我听说过世的女子还有个孩子,是不是?” 唐老七忙道:“是是是,有个两岁的儿子,就在我后屋里头呢,都不知道爹是谁,我看……那娃娃白白净净的眉眼还不赖,要不卖了当个小倌?” 高虎头嘿了一声,抬手就是一拳砸在唐老七胸口,把他打了个踉跄,怒道:“去!有你什么事!”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虎头,还照老规矩,送到老地方吧。银子不会亏你的。” 高虎头顿时眼前一亮,喜滋滋道:“这两岁的娃娃,也能按大人一样领么?” 南宫星摸出一小块纸,递到他的手里道:“拿着这去,给你加三成。” 高虎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连道了几句好嘞,迈开腿就奔进了唐老七屋里。 不一会儿抱出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眼睛已经肿成两条细缝,但仍在嚎哭不休,嘴里不停气得叫喊着娘,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模样,高虎头脸上有些难看,陪笑道:“啧,孩子见不着娘就是这样,也不是唐老七亏待他了。南宫少爷您可别往心里去。” 南宫星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赶紧去吧。我既然已经知道,这桩命案你就不必再报了,我会给她一个交代。” 高虎头一愣,跟着小心翼翼道:“您这意思……难不成是走江湖的人下的手?” “我正在查。你就不必管了。” 高虎头应了两声,似乎也怕牵扯进来,忙不迭抱着孩子一溜烟跑了。 随口打发了唐老七,南宫星转头往来路走去。 邢空跟在他身后,缓缓道:“你让我看的……是那个孩子?” “不错。相依为命的苦命母子,一死一活,如今你都已见过。” 邢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道:“南宫星,我凭什么相信,这不是你布下的一个局?这些人对你都又敬又怕,你要他们说谎并不是难事!” 南宫星转身望着他,淡淡道:“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相信的。我并没有逼你。我想问你的话,不是还一句都没问么。” 邢空面上一阵发红,跟着又是一阵发白,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终于还是道:“我已经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帮不到你,我昨晚……我昨晚一直和一个妓女在床上,我只能证明,宿九渊的确是和我一起进的青楼,今天中午用饭的时候,他还在那儿。” “那青楼的房间墙壁并不算厚。他就住在你的对面,你当真什么也没听到么?”南宫星面色凝重的问道。 邢空低下头,扶额苦苦思索道:“晚上……好像也听到过声音,他房里那个女人……头半夜叫的非常大声,到后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架势,再往后……好像就没音了。” 他陡然打了个寒颤,跟着忙道:“不过我早晨还见过那个女人,她睡眼惺忪从宿大哥房里出来的,分明没死!” “那个女人当然没死,我找你之前,才问过她的话。”南宫星缓缓道,“她也说宿九渊昨夜是和她在一起。” 邢空顿时松了口气,道:“那不就说明并非宿大哥所为么,你还有什么好说?” 南宫星道:“但她能证明的,不过是她昏昏沉沉睡下之前的事而已。” “我问过她详细情形。最先宿九渊出高价想要将她绑起来弄,她便特地去老鸨那里取了红绸,结果宿九渊不满意,非要用自己带的鞭子。她嫌那蛇皮勒人留伤,不肯答应,宿九渊又要用麻绳,她爱惜肌肤,仍不答应。宿九渊央求许久,见没办法,便与她用寻常法子交欢。”南宫星平铺直叙道,“可她没想到宿九渊实在厉害的很,她使劲浑身解数,压箱底的功夫都拿了出来,仍不见他出精。最后连下面都干了,不得不又去找老鸨要了一壶迷春酒,给自己灌了下去。这样应付到半夜,实在抵受不住,就那么累晕了过去。她醒来之后,宿九渊倒是就躺在她身边睡觉。她特地撩开被子看了看,宿九渊应该是出过了。只不过她回去清洗身子上下摸索了一遍,也没找到宿九渊弄在哪儿了。她还担心男精留在她身子里过了夜,特地挖了挖,结果也没有。” “那你说,”南宫星看着邢空道,“宿九渊后半夜去哪儿了?” 邢空的面颊又隐隐抽搐起来,咬牙道:“这我怎么知道,我昨晚快活够了,自然也就睡了。” 他的拳头都已经捏得有些发白,很用力的一字字道:“我……没办法帮你证明宿九渊昨夜不在。抱歉。” 南宫星突然笑了起来,他走过去,老友一样拍了拍邢空的肩,道:“我知道。我想弄清楚的,只是你不能证明他昨夜在而已。” “连你也无法确定他昨晚行踪的话,知道他昨晚究竟在哪儿的,就只剩下一个人。”南宫星的笑容隐去,一股寒气从他的眼中闪过。 “是……谁?” “宿九渊自己。” 看着南宫星大步前行的背影,邢空忍不住扬声道:“那可是惊龙鞭宿九渊!不是我这种无名小辈武功低微!” 南宫星并没有回头。 “你知不知道现在湖林城里有多少高手正在找你们?关凛沙俊秋他们住的都不远,你是不是疯了?”邢空的声音又高了一些,一种仿佛被遗忘了很久的情绪莫名在喉头激荡。 南宫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你明白,真正的疯子是谁。” 半个时辰前,邢空还在心底幻想着一旦大战开打,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限,去牵制住南宫星的动作,为宿九渊制造出手的机会。 他不相信那条惊龙鞭圈住的人,还有任何机会逃走。 而此刻,他心中反复想起的,却是已经发青的妓女尸身那软绵绵歪倒在一边的脖子,和她被抱走的孩子哭的煞白的脸。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背上。 他张开手,在衣襟上擦干了掌心的汗水。 跟着,他握紧腰间的剑,大步向南宫星那边追了过去。 宿九渊说过,方群黎到达之前,并不需要他们轻举妄动。他也说过,要在青楼中好好享乐两天,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 所以他本该还在房中才对,毕竟午饭之后,他还新要了一位花娘进房。 但南宫星轻轻拨开窗棂一线之后,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空无一人。 他略一思忖,开窗跳了进去。 床上仍温,皱巴巴的被单中央,还留着一片湿漉漉的印痕。 几件女子的衣服散落在地上,他蹲下一件件拼凑起来,除了鞋子,就连肚兜也不曾穿走。 邢空小心翼翼的从窗子中翻了进来,看着屋中的情况,惊疑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星摇了摇头,将屋中四下打量一番,打开柜子,皱眉道:“应该没有走远,他的包袱还在。” 他想了一想,走到房门处轻轻打开一线,向外看去。 对面邢空的房间,屋门竟然大大敞着。 行走江湖已久的老狐狸,果然都对危险的气味异常敏锐。 南宫星推开屋门,吐息间将真力运遍全身,提气落足,悄无声响的往对面走去。 到了门外近处,他总算听到了女子略显苦闷的急促喘息,应该是被人堵住了嘴巴,性命无碍。 邢空轻功自然是远远不如,也不敢直接跟来,只在宿九渊屋中门框里站定,紧张的看向这边。 屋中其实并不适合长鞭施展,南宫星略一犹豫,侧手轻轻扶住门框,将气息略作调整,准备闪身冲入。 但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巨响,开着一扇雕花小窗的屋墙竟轰然破开,尘雾弥漫之中,一个身影陡然向南宫星扑了过来。 南宫星心中一凛,双掌一抬本能便要拍出。 却不料漫天浮尘中飞身而来的,却是个赤条条白花花的女人! 他忙将掌力一收,双臂一分顺势一抱,将那女人搂在怀中接下。 那显然就是先前被叫进房里的花娘,此刻脸上涕泪交错早已被吓脱了魂,刚一落到南宫星怀中,就如溺水之人一样尖叫着把他紧紧搂住。 就在这时,一条幽黑长鞭无声无息的飞了出来,犹如一条灵动飞蛇,凌空一扭,卷向南宫星的脖颈。 抱着这样一个女人,闪开自是不及,而若是偏头缩身原地躲避,那条鞭子毫无疑问就会卷到怀中女人纤细修长的脖子上。 而就连邢空也已经明白,不管卷上的是哪根脖子,那条鞭子都不会有瞬间留情。 电光火石之间,南宫星一声低喝,将女人向下一压,抬臂一挡竖在颈间。惊龙鞭立刻缠上,将他手臂连着脖子一并锁住。 “如意楼的小子!你竟然还敢露面?”话音中鞭身一震,一股巨力汹涌而至。 缠在身上的惊龙鞭顿时化作山林巨蟒,猛然绞紧,南宫星忙将那女人扯到身后,抬手一握将鞭身攥住,运力化解宿九渊的隔空力道。 大概是没想到能一击得手陷入僵持,宿九渊喜出望外,急道:“邢老弟!快来帮忙!他正和我拼着内力,动弹不得!这可是大功一件!” 南宫星不言不语,仍只是将鞭子紧紧攥在手中,圈着脖颈手臂的那一环早已贯透了力道,微微陷入肌肉之中,让他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红。 邢空将长剑拔在手里,大步走入廊内。 此时烟尘散去,一脸喜色的宿九渊的身形也彻底显露出来,他穿戴的倒是十分整齐,全不似南宫星身后仅穿着鞋子面如土色瘫软在地的那个妓女。 邢空把剑举起,朝向南宫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微微侧头,看着宿九渊,忽然问道:“宿大哥,不远处那条娼寮街,昨晚死了一个妓女。你知道么?” 宿九渊已发现无论如何催动真力,鞭圈始终都无法再收紧半分。心中有些焦急,他当下便怒道:“每天这世上不知道要死多少婊子,我每一个都要知道么?” 邢空握着剑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道:“可……她是被勒死的。” 宿九渊额上已聚起了汗珠,他怒斥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用的是鞭子,天下被鞭子勒死的人就都要算在我的头上么?你倒底动不动手?” 邢空身子一震,握着剑的手却突然停止了颤抖。 他缓缓转过身,正对着宿九渊,一字字道:“宿大哥,我并没说过她是被鞭子勒死的啊。”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发颤,但他手中的剑,却已稳如磐石。 他飞身而起,长剑化作一道飞虹,森寒的剑尖,指向的已是宿九渊的眉心。 他是浪子,不是傻子。 宿九渊神色大变,右臂一震卸去鞭劲便要将兵器收回。 不料这运足了十成功力的一扯,却好似扯在了山岳之底一般纹丝不动。 紧接着,鞭子另一端的南宫星双目圆睁,眼底杀气四溢,他右臂依旧紧紧攥住鞭身,左臂一抽一伸,握住另外一处,旋即就听他一声暴喝,双臂一分。 嘣的一声闷响! 这条足有二指粗细、缠着数股银丝在内的蛇皮长鞭,竟被生生扯断! 第五十二章、鸣金疑 宿九渊大惊失色,又是运力一抽,不料长鞭断头处仍在南宫星掌中攥紧,只是那么小小一截,竟依然纹丝不动。 转眼邢空剑锋已到眉间,宿九渊不肯撒手,只得狼狈万分的侧身一滚,顺势双手齐握攥紧鞭柄,暴喝一声倾力回夺。 南宫星早已料到,并未打算再与对方角力,一股阴劲透入鞭身,当即便是一撒。 宿九渊毕竟远非邢空可比,一察觉着力有异,转瞬间便硬生生向旁变招,借力挥鞭一抖,磕开了邢空紧随而来的一剑。 “邢空!你他奶奶的失心疯了么!”宿九渊怒目圆瞪,身后就是屋内,一旦退入长鞭便处处受制,因此明明南宫星就在旁侧,他也不得不反迎出来,从邢空剑招空隙间险险钻过,飞身跃入廊中。 邢空挥剑横斩,但终究剑法不够老练迅速,只是勉强割破了宿九渊半幅裤脚,他挺剑再刺,口中怒道:“你杀了人!难道不该给个交代么?” 宿九渊向后急退,这种狭窄长廊,正是他最擅长的战场,虽说手中长鞭断了一截,但只要三五招间略作适应,也不会让武功受损太多,“你发什么疯!那个婊子为了三钱银子,就什么都肯让人干!我一时兴起下手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条贱命,我赔她银子还不行么!” 邢空武功本就远不如宿九渊,在这长廊之中被长鞭劈面抽来,变招不过慢了一霎,便被鞭梢卷去了胸前一块衣料,若是惊龙鞭完好无损,这一下便只能硬吃下来,他一腔热血登时化作一身冷汗,忙顿住步子,连退两步,但口中仍是怒道:“亏你自命侠义!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宿九渊得势不饶人,踏上半步长鞭上下挥动,劲风鼓荡顷刻便把狭窄长廊占的满满当当,“人命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陆阳李郡尉家死了一十九口,方家不过死了两个,可奔这里来的这些武林高手,除了六扇门的鹰爪孙,谁不是在找白家那两个?谁关心过那帮丫鬟下人的贱命?” 看邢空节节败退,对鞭身长度也已略觉顺手,宿九渊一声低喝,乌光上下一振,凌空斜斜一折,精妙无比的绕开邢空横架长剑,啪的一声抽在肩头,口中道:“我习武多年,靠着一身本领行走江湖,武林义举大大小小参加了上百次,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才有心结交,没想到竟是个不分是非的糊涂虫!真要找人偿命,你身后那个可是杀了十九口的凶手!你怎么不动手?” 邢空气势大减,左肩受创已然行动不便,无法分心反驳更是觉得一阵气闷,勉力格开迫近鞭梢,强撑道:“他不过是疑凶,至今也只有几句不明不白的证言!你杀人的事,刚才可是亲口承认了!” “不必再与他多说了。”南宫星抬手一拨,将邢空拉到自己身后,向着宿九渊淡淡道,“贱命也好贵命也罢,那一个弱女子对你毫无威胁,却被你为了泄欲活活勒死,你若是羞愧难当,找到她的家人给予赔偿,我还能算你刚才说的有几分可信。” 南宫星上前两步,双目微眯,道:“可你悄无声息潜回这里躲藏起来,拉拢个不懂事的年轻人想做人证,看他突然不在觉得事情有变,又拿个妓女当作挡箭牌埋伏偷袭,似你这般秉性,参加再多的武林义举,也不过是为了博自己的名声响亮。湖林官府即将高手云集,我再给你个机会,你要是肯自首归案,由衙门将你断罪,即使最后网开一面留下你的狗命,我也不再干涉。若不然,我即便此刻叫你走脱,”他缓缓抬起双拳,一字字道,“也会将你宿九渊的大名写在如意楼血色芙蓉榜上。而且,我保证不会叫你死得太过痛快。” 宿九渊怕鞭子再被扯断,一直连连后退,听到最后,登时面如土色,右臂一伸将长鞭收回,一时间竟连口唇都有些发颤。 “不知道这次与你同行的人,听到你是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婊子而被如意楼追杀,会有几人肯为你仗义出手呢?”南宫星又踏上两步,一双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好似凝了两颗冰珠。 “我不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长廊另一头骤然响起,跟着,一个干枯瘦小的身影踏步走了进来,站定在宿九渊身后,那把沉重无比的关刀,正被她单手拎在身侧,“我只会抢先杀他。” 宿九渊好似被人戳了一刀一样跳转侧身,背靠着墙壁侧目望着来人,愤愤道:“关凛!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来落井下石?” 关凛那只独眼冷冷的盯着宿九渊,道:“一命抵一命,很公道。” 冷汗已布满了宿九渊的额头,他握着鞭柄的手都已开始颤抖,他左右各望了一眼,绝望登时便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的气息变得急促,五官也显得有些扭曲,跟着,他笑了起来,好似一直苦苦压抑的什么东西在他的胸中破开,奔流而出。 “一个下贱的婊子,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婊子!你们都疯了!这样的婊子我杀过几十个了!我就是得勒住这种臭婊子的脖子才会感到快活!我就喜欢看她们猪肝一样的贱脸!女人都是贱货!我杀就杀了!有本事的,来要我的命啊!” 近乎疯狂的嘶号中,宿九渊长鞭一抖,拧身冲向关凛,惊龙鞭再次化为出水惊龙,狠辣凌厉的从关凛盲眼一侧斜卷过去。 邢空惊叫一声便欲上前,南宫星却横臂将他一拦,淡淡道:“结束了。” 宿九渊兵器受损在前,心神大乱在后,这一击即使已是困兽之斗,也发挥不出他平时五成功力。 更何况,十成功力的宿九渊,也不是关凛的对手。 关凛一直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直到鞭风已吹动了她的发丝,她才轻轻一晃,向前踏了出去。 那柄本拎在身侧的关刀,瞬间化作一道寒光,劈空闪过。 宿九渊的惊龙鞭绝不算慢,看到寒光飞起的时候,鞭子已缠住了关凛纤细的脖颈。 没有手臂阻挡其中。 任何人只靠脖子,也绝不可能抵受的住他惊龙鞭的一卷一勒。 眼前又浮现出那些女人赤裸着身体扭动的模样,那些下贱的婊子,被他的鞭子捆住也能一连声的浪叫……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手臂一振,内力如潮水般沿着鞭身涌出。 然后,他看到了他的长鞭,突然从中断成两截,他看到了关凛瘦小的身影骤然欺近,他看到了,那可怕的寒光,又一次霹雳般闪过。 浑身突然变得一片冰冷,他想要转动手腕,再挥起他的鞭子,但不知为何,四肢百骸都在霎那间失去了控制。 他垂下视线,先是看到了左臂啪嗒掉在地上,接着右臂也紧随其后,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喊不出任何声音,他明明没有跳起,却觉得身体向上升起了几寸。 他旋即发现,动了的并不是他的身体,动了的,只有他的头而已。 脖颈中的鲜血喷起了宿九渊的头颅,凌空跳了几跳,才咕咚一下坠在了地上。 关凛站在几步之外,抬手擦了擦溅到她脸上的点点血迹,扯掉了脖子上的半根鞭子,抬眼看着邢空,道:“过来。” 邢空捂着肩头伤处看了南宫星一眼,略一犹豫,还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关凛那边。 “沙俊秋在大门外候着,你去找他说清楚这里的事。让他去客栈给你安排住处。”关凛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咬得很用力,显得有些怪异的生硬。 邢空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扭头道:“关……关前辈,我冒昧说一句,我觉得……南宫兄弟应该不是那十九口命案的凶手。” 关凛却并未答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南宫星。 南宫星扭头看了看,先前那女子已被宿九渊之死吓晕过去,他只好向前走了几步,估摸了一下方才所见关凛手中寒刀所能覆盖的边界,堪堪站定在边缘,微笑道:“关大姐有何指教?” 关凛问道:“你是如意楼的人?” 南宫星毫不犹豫点了点头,道:“不错,晚辈正是如意楼门人。” 关凛又道:“李卓一家并不是江湖人。” 南宫星又点了点头,道:“的确不是。” 关凛不再多言,竟就这么转身向外走去,将背后空门毫不在意的亮在南宫星眼前。 南宫星当然不会出手,他皱了皱眉,抬脚将宿九渊的脑袋踢到一边,略一沉吟,向后一步步退到那昏迷女子身边,直到看着关凛消失在长廊尽头,才弯腰将那女子抱起,找了间屋子安置妥当,接着从窗户钻到后院,越墙而出。 这种江湖仇杀官府一贯置之不理,至多也不过会有几个衙役上门例行公事略作盘问,既然事发在青楼妓馆,来办差的沾些油水寻寻快活,也就算是揭过。只可怜那花娘受了惊吓,青楼损了些财物,染了些晦气,算是招了点无妄之灾,不过宿九渊的行李还留在那边,其中多少也会有些银子,不再需要南宫星费心。 出去后绕了绕路,南宫星先往城西去了一趟,看了看那孩子安置的如何,确认已被接受安顿下来,稍感放心,在那已经哭累熟睡过去的孩子身前默默道了句母仇已报,又交代了几句,才出门离开。 天色已经不早,约莫也该是凝珠他们折返的时候,南宫星小心翼翼的绕了一个大圈,从一扇不为人知的后门回到千金楼。 回去却才知道,凝珠他们一行,竟早早就折返回来,而每个人都是一脸迷茫不解,连薛怜,眼神中也带着几丝疑惑。 南宫星叫来还在休息的唐昕,众人一道坐在凝珠的琴房,短暂沉默之后,他开口问道:“事情不顺么?” 凝珠颔首道:“不顺,整整一天,一个人都没杀掉。”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莫非是对手行事比较小心,先前吃过了亏,今日便不肯上当?” 凝珠摇头道:“不是,我们才刚一出城,就有如意楼的人悄悄传话,有些可疑人物正远远跟着。听他们说,大都是些附近流窜的亡命徒,多半是被人出银子雇了过来。” “让这么一帮人当先锋,到的确是个制造破绽的法子。”南宫星皱眉道,“之后呢?” “我们按原定路线一路赏景,后来不知不觉发现,身边又多了许多神情紧张的普通百姓。”凝珠神色颇为后怕,咬牙道,“我猜,他们必定是知道如意楼门人不可擅自向无辜百姓下手的规矩。” 南宫星眉心紧锁,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至于如意楼的人就会傻到被寻常百姓用菜刀活活砍死。不过要是想用这些人来制造点麻烦,到的确是个好主意。” 凝珠平顺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显然是仍有些惊魂未定,白若云在她背上轻轻抚动安慰,接口道:“将近正午的时候,情势已经非常明显。对方应该是早就等着咱们采用凝珠的这个计划,我随手抓了一个游人质问他为何不好好赏景只是跟着我们,那人吓得连说话都结巴,告诉我他们就是拿了银子,跟着我们转上一天就好。问他给银子的是谁,他也描述不出什么。当时这种拿钱的游人将山坡小道堵得严严实实,我们几个周围人也是层层叠叠,别说是下山,就是走出凉亭都十分困难。” “那时候山上一下子钻出来了十七八个人,”白若兰的脸色也有些发白,道,“都拿着军中那种大弩,上好了弦,远远对着这边。” 凝珠接道:“百姓一下子炸了锅,四散逃窜。如意楼安排的那些好手离得近的大都被挤得七零八落,根本动弹不得,先前那些亡命徒在山下又都拿出了兵器,又牵制住了远远照应的那些。我知道这就是对方下手的最好时机,只好……硬着头皮领着他们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里冲,我知道里面可能混着杀手,但有薛姑娘在身边,他们总该比那些神臂弩好对付些。而且再留在原地,还不知对方会有什么后手。” 虽然明知道他们已经毫发无伤的回来,南宫星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白若兰上下打量了一遍,看的她脸上一红,低声道:“别看了,我……没事。大家都没事。只有凝珠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油皮。” 白若云道:“我怕凝珠有事,一看她领在最前面,连帷帽都被挤掉在地上,怕她又被七星门的人发现,只好也冲了出去。” 照说对手的目标就是白若云,连白若兰也不过是个添头,南宫星不禁道:“你这也太莽撞了,你不出来,兴许对方还要等等才会下手。” 凝珠似嗔似羞得白了白若云一眼,道:“你就是不听我的,我都说了让薛姑娘跟着我,你跟着兰儿走侧面,这样咱们三个都能被薛姑娘护住。” 白若云只是摇头道:“不行,七星门说不定还没相信你已经死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南宫星苦笑道:“白兄,你这样贸然出来,其实才更危险不是。” 凝珠哼了一声,道:“他就是这个样子,平时看着挺冷静,其实全是假的,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薛怜看他们似乎有些偏题,在旁道:“当时对方的确已经要出手了。我一眼扫过去,山林暗处至少埋伏了三四个武功不错的人,那时候都一起漏了行迹。” 凝珠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满脸不解道:“跟着就是我最想不通的事了。山上突然响起了又长又尖的哨子声,那声音一响起来,林子里冒头的几个人缩了回去,拿弩的那些人掉头走了,挤来挤去的老百姓里,飞快的挤出去十几个年轻男女,连山下那些亡命徒,也直接丢了兵器四散而逃。” “所有安排的人,顷刻之间走的干干净净,就像鸣金收兵一样。”白若云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道,“其实以当时的情势,即使薛姑娘武功惊世骇俗,我们也绝讨不了好去,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硬是放过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薛怜在旁补充道:“吹哨子的是山顶一个女人,个子不高,用面纱挡着脸。她身边有个武功不错的高手,带着一副鬼面具,当时距离太远,我怕是调虎离山,没有去追。”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看来,方群黎和李嫦也都已经到了。” 他眉心紧锁,苦思冥想一番,最终却也是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道:“我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们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罢手。我可以断定他们绝对是为了除掉若云兄而来,这种不可能遇到第二次的天赐良机,故意放过也未免太奇怪了。” 唐昕眨了眨眼,猜测道:“莫非是他们看出了薛姑娘武功高强,觉得不太可能得手,为了避免损失太大才临阵退缩?” 南宫星摇头道:“不太可能。听这阵仗,对方摆明了是要用许多不入流的挡箭牌干扰周围的保护者,靠强弩协助,伺机刺杀。这样的布局,根本不会损耗真正的高手,就算失败,死的也不过是些花钱就能买到的帮凶。” 他伸手轻轻敲着桌面,面色有些古怪,缓缓道:“这法子,真不像是武林中人会想出来的。倒更像是李卓那样的武将拿出的计划。” “法子不管好坏,重要的是有效。”薛怜道,“这法子确实很有效,当时那些弩手一旦出手,为了周全,我只能护在侧翼,截断弩箭来路。而这种时候从人群中偷袭出手的,我就算是神佛降世,也分身乏术。” “所以……他们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罢手?”凝珠满面困惑,双手撑着额头,道,“按常理推断,要么,是他们计划突然有变,不再打算对若云他们下手。要么……是他们有了更稳妥的法子或更毒辣的计划。” 这话她说的着实有些底气不足,大抵是连自己也觉得并没几分可信。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看着凝珠,沉默片刻,道:“既然想不出,就不要再想了。今日这个教训足以告诫大家,咱们想到的这简单易行的法子,对方早已计算在内。明日起,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都待在千金楼里。”他转向白若兰,郑重道,“尤其是你,兰儿,看好你的哥哥,在这里陪着你未来嫂嫂,哪里也不要去。实在闷得无聊,就和薛师姐一起学学琴吧。” 白若兰颇有怒色的瞪了他一眼,嘴里却道:“知道了,我们不再出去就是。” 她终归还是憋不住话的人,忍了一下,又道:“小星,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南宫星一愣,立即点了点头,侧目望了一眼唐昕,心想莫非是阿昕去撩了兰儿,惹她吃了醋么? 唐昕心领神会,赶忙在桌下向他摇了摇手,用眼色示意不干她事。 这时众人纷纷起身,由凝珠带往另一处用饭,只把他二人特地留下,薛怜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南宫星,脸上带着三分歉意七分戏谑张了张嘴,传音入密道:“小星,你是如意楼门人的事,我说走嘴了。” 南宫星一怔,这才明白白若兰为何略有怒色。 周围人大都看出了南宫星与如意楼关系非常,只有白若兰心底从未深究,反而还傻兮兮的想靠他的关系弄来一朵银芙蓉,好托如意楼帮他洗脱罪名。 闹了这么个笑话,以白若兰好面子的脾性,当然是满心的不快活。 “呃……兰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看薛怜含着笑意将房门一关,南宫星苦笑着摸了摸下巴,道,“说完咱们也去吃饭,我忙了一天,肚子都咕噜咕噜叫了。” 白若兰鼓了鼓面颊,睁大眼睛瞪着他道:“你是不是如意楼的人?” 南宫星只得点了点头,心想本也没什么可对她隐瞒,便道:“是,不过没有担着实职。只算是楼主的弟子。” 他念头动的极快,转眼已将白若兰可能质问的事纷纷在心里推演了一遍,她若是问他在白家为何不说,白家当时的形势便是理由,若是问为何不私下告诉她,也有她并未直接问过这一招抵赖,若是问唐昕先前苦心求证的是不是就是此事,那便实话实说即可。 哪知道白若兰双手托腮,撑在桌上歪着头盯着南宫星,也不说话,就是这样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好似打量个什么稀罕宝贝一样。 这反倒让南宫星有些发毛,忙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有意瞒你,毕竟……” 白若兰却摆了摆手,打断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本也没对谁讲过,她们都看得出来,唯独我看不出来,是我自己笨,不怪你。” “呃……”一时也看不出白若兰到底是真这么想还是在说气话,南宫星少有的无言以对,只好干脆坐直在桌边,任她来回打量,反正连亲亲摸摸搂搂抱抱这样的事都已做过,难不成还怕她看么。 白若兰一直看了半天,才小声道:“也没什么不同嘛。” “啊?”南宫星心底一片茫然,道,“不同?” 白若兰抿了抿嘴,带着几分自嘲道:“如意楼短短几年就在江湖上留下那么多厉害的传说,我还以为都是些三头六臂十八条腿的怪物,没想到白日里见到那些都是常人,你这楼主弟子也只是武功好些,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既不多个鼻子也不多个眼的。” 她看南宫星哑然失笑,脸上一红,又忙道:“就是……就是特别好色。” 这羞晕一抹登时让南宫星宽心了七分,他笑吟吟起身过去坐在白若兰身边,伸手一揽将她搂进怀中,探头便往她面颊上轻轻一吻,笑道:“我都没有偷偷摸进你的闺房,怎么能叫特别好色呢。” 白若兰本就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羞怯,又早被他隔着衣服上下其手摸了个通透,当即便扭头反往他下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娇嗔道:“你还用摸进别人闺房么?就冲你如意楼的本事,恐怕不知有多少大姑娘等着偷摸溜进你屋子里呢。” 她故意顿了一顿,埋首在他颈窝往那里又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低声道:“就像唐姐姐一样,对不对?” 南宫星只有干笑道:“亏凝珠姑娘还特意帮我打掩护,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白若兰抬脚一跨,骑坐在他腿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盯着他道:“我是没唐姐姐和嫂子那么聪明,可也不是傻瓜一个。其实昨晚上想去找你,本来就是听有丫鬟说你去花银子招妓来着,结果半道被嫂子拦下,我也不好意思非去你房里,只好耽搁了。结果今天唐姐姐就成了那么一副样子,懒洋洋的走路也不利索,我又不是瞎子,难道还不知道是你干的好事啊。” 南宫星被她这么骑在腿上,鼻端尽是淡淡幽香,双手抱着她软细腰肢,察言观色看她也并不是十分生气的样子,便轻笑道:“我的好兰儿吃醋了么?” 白若兰白他一眼,嗔道:“我是担心你,你自己几次三番说唐姐姐一直对你别有所图,我还当你一直能拒之门外呢,结果……啧,还是禁不住唐姐姐漂亮吧。” 南宫星皱眉道:“倒也不是,只是恰好被她捉住了时机,再说……观察了这么久,她也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谋图。” 既然开了话头他索性将昨夜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顺带也讲自己的事匆匆讲述清楚,既然他存了要把白若兰娶回家里的心思,这些事早晚也该让她明白。 白若兰听得目瞪口呆,到南宫星停下了嘴,依然是呆呆地看着他,一双眼睛睁的溜圆,眨啊眨的颇有几分可爱。 “怎么?”南宫星看她呆呆愣愣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微张的小嘴上亲了一口,笑道,“无话可说了么?” 白若兰往后缩了缩头,咬着下唇蹙眉沉吟片刻,才小声道:“你……你那内功,对……对子嗣的事,影响当真那么大么?” 南宫星颇为慎重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情,柔声道:“的确如此,千真万确。兰儿,我说不定要断子绝孙了呢。” 白若兰一张俏脸顿时变得煞白,忙不迭抬手把他嘴巴一堵,扭头呸呸呸连啐了三四口,才道:“不许乱说话。你……你这么有女人缘,天下的男人都绝了后,也轮不到你。” 她颇为不愿再谈此事,立刻转而道:“你都急得要找花娘帮忙了,怎么……怎么不来找我?” 刚一出口,她脸上就腾得红了一片,忙扭开头,但还是扭捏道:“反……反正你说了要娶我的,事急……从权嘛。” 南宫星微微一笑,凑近她肩窝侧头在她细腻温香的脖颈上轻轻一触,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白若兰越听脸上越红,到最后连耳根领口都尽是飞霞,奇道:“当真……受不住么?那……那唐姐姐她怎么就行?” 南宫星搂过她又凑近些,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白若兰这下脸红得更加厉害,下颌颧骨肌肤较薄之处都仿佛要渗出血来,她一下挺直了腰,坐在南宫星腿上的圆翘臀瓣不自觉地便往内夹了一夹,秀目圆睁道:“这、这也成?难怪……唐姐姐今日一劲儿的睡觉。” “怎么样,我下次去找你如何?”南宫星笑嘻嘻的在她脸颊上亲昵磨蹭,玩笑道。 白若兰横他一眼,在他胸前一推站起来跑到一边,哼了一声道:“别,真到那种时候,你还是找你的好阿昕去吧,我可……我可没她那本事。”说罢,她还心有余悸的往后伸手捂了捂屁股。 南宫星知道逗弄不能过火,白若兰再怎么大大咧咧,终究还是个未尝人事的黄花闺女,这回没吃醋一坛已是好事,便道:“对了,你先前怎么一副气哼哼的样子?是恼我隐藏身份不告诉你么?” 白若兰摇了摇头,道:“我本来也没太在意过你到底是谁,怎么能赖你。我是气你骗我。” “骗你?”南宫星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愣了一下,道,“这话怎么说?” 白若兰瞪着他道:“我问你要银芙蓉当生辰贺礼,你跟我说的那么困难,不是骗我是什么?你分明就是楼里的人,给我一朵不是易如反掌么。” 南宫星舒了口气,笑道:“这种小事么。” 白若兰却颇为认真道:“这与大事小事无关。你事出有因瞒我我不在意,你不想说的事,我决不多问。但只要你说了,我就会信,绝不会怀疑半点。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此前我不管,我只说将来。” 南宫星这才醒悟过来她是在提前表明自己的底线所在,免得他误触惹出不快,他点了点头,郑重道:“好,我记住了。不过我也要说明一下,此前那句我决不是随口敷衍。如意楼的银芙蓉分为两种,你要的那种刻名字的专供武林人士与我们交易所用,我虽是楼中弟子,却并没有权限直接拿到,暮剑阁白家暂时也不是我们如意楼想交易的对象,所以我说十分难办,并没骗你。我真骗过你的,只有在白家时崔冰身份一件事而已。” 白若兰皱了皱眉,道:“那时不算数,我那会儿还只当你是朋友,怎么能和现在比。”她随口表明了一下心意变迁,又道,“真这么难,那怎么思梅姐姐能拿到一朵?” 南宫星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在调查这件事,目前看来,很可能牵扯到我们楼内西三堂的正副堂主,那边的总管不出面,我也不好直接下手。” “真很难的话就算了,”白若兰不懂他们如意楼内部的结构,知道南宫星身份之后,更多的是感到安心,此刻自然道,“反正我原本也是想让他们帮你脱罪,你既然是他们自己人,自然也不需要我多此一举。这样……倒也省了我冥思苦想该付什么代价给如意楼。” 南宫星笑了笑,抬手顺了顺她鬓边青丝,柔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弄来一朵,刻上你的名字。” “做什么?”白若兰好奇的看着他,略感不解。 “做你的聘礼。”南宫星微微一笑,伸手环住了她的娇躯,低下了头。 “那么小一朵银花,你也太小气了。”白若兰轻声一笑,微抬螓首,微微颤动的睫毛,将眼帘拉下,遮住了满目柔情…… “喂,你们亲够了没,再不过去,饭菜都要凉了。”片刻之后,听动静觉得也差不多了,唐昕敲了敲门,带着笑意催促道。 屋里哎呀一声,过了一会儿,房门总算吱呀一声开了,南宫星走在前面,拉出了满面红潮不敢正眼去看唐昕的白若兰。 “看样子是雨过天晴咯?”唐昕将南宫星往前一赶,笑吟吟主动过去牵起了白若兰的手。 白若兰斗嘴到从没让过人,反将唐昕手掌一握,笑道:“承蒙唐姐姐关心,没事的。倒是姐姐你,腿脚还方便么?今日如厕,不会觉得难过吧?” 南宫星一听,赶忙快步往前走去,唐昕被羞了个大红脸,远远冲着他笑骂道:“你连这也讲?你不知羞,好歹也顾顾我的面子成么?” 白若兰在旁小声又嘀咕了两句,唐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啐道:“对,这小星就是这么不要脸。” 三人一路谈笑,还未走到用饭处,却见到白若云匆匆迎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字条,直接塞到了南宫星手中,道:“一个龟公送来的,说是在后门那边偷懒时被个人要挟,塞了这张纸给他,让他一定交给你。” 南宫星将字条展开,凑到廊内灯笼下仔细一看,上面是一行颇为娟秀的小字,最后没有落款,只用墨迹细描了一个仿佛是足印一样的轮廓。 “你家探子太没用,方群黎已进城。” 第五十三章、秘药 鬼面人十有八九就是方群黎,既然午后已经露面,那进城落脚也实属正常,再说雍素锦这张字条也没说出详细住处,南宫星就算想要趁夜偷袭,也暂时没有目标,只能搁下。 饭后南宫星和诸人一起又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梳理了一遍,却对他们这次突然中途罢手依旧找不到半点头绪。 凝珠这次才算是把暮剑阁此次剧变从头到尾详细了解了一番,她心思虽然机敏,嘴上却一贯颇为严实,即便想到了什么,没有几分把握之前也不会贸然讲出,只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南宫星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便默然不语,一直自顾思索。 “既然最拿得准的就是幕后指使,那不就简单多了。”薛怜原本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在旁悠然自得的拨着琴弦练习指法,听他们话头差不多已断,才开口道,“小星,你去找到方群黎和李嫦落脚的地方,咱们联手把他们杀了就是。” “这当然也是个办法,只要能寻到机会,未尝不可。”南宫星微微颔首道,“不过那两人都极为狡猾,恐怕不那么容易捉到行迹。”想到雍素锦特意送来的字条,他又赶忙补充道,“而且方群黎的命我已卖给了人,你可千万留他一条命给我。” 薛怜抚摸着腰间的弯刀刀鞘,微笑道:“他若是武功差些,我就留给你。他要是武功好得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南宫星略一估量,道:“按推断他应该比柳悲歌略胜一筹,稳妥些估量,恐怕与我应该在同一层次。具体如何,就只有交手过才能知道了。现在毕竟连他用的是什么武功都还看不出来,说什么也是空想。” 薛怜带着几分期待道:“他若真与你相差不多,那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对手。 不然的话,这城中目前只一个关凛值得一战,未免也太无趣。” “他们又不是来和人正大光明决斗,你想尽兴怕是难咯。”南宫星略带调侃道,“不如趁着这几天悠闲,把琴好好学学吧。” 薛怜一拂琴弦,笑道:“这东西比刀难练,气人的很,回头我非得自己买上一张,好好砍上几刀泄愤不可。” 众人闲谈一阵,各自回房休息。 南宫星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想了想唐昕恢复颇快,今夜再度春风应该不是不行,在床上等了小半个时辰,估摸着其他人应该都已睡下,便翻身下床往唐昕卧房去了。 不料敲门片刻无人相应,问了走廊头尾静候差使的丫鬟,才知道唐昕被白若兰叫去了房里作伴。 他思索半晌,在卧房门外兜了几圈,终究还是决定忍下,悻悻然回到自己床上,一想到两位佳人同床共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八九不离十和他有关,也就没了再行招妓的欲念,一番遐思之后,闭目凝神行功入睡。 照说方群黎既然已经到了,那就要提防着他有所行动。 次日南宫星一大早醒来,便忙不迭出门披星戴月赶着太阳还没出头在城中走了一个大圈。 不料还真让雍素锦说中了,如意楼分舵内收到的情报根本没有打探到方群黎和李嫦两人,不仅如此,昨日趁乱捉到的几个被收买的亡命徒,原本关押在一处隐秘院落,一夜之间,都被杀人灭口,在那里看守的两名弟子也没能幸免,被人一爪一个捏碎了喉头。 从两人的伤处推断,杀人者的武功竟像是西域逆龙道的路数。 昔年魔教狂龙道纵横中原多年,后因朝代更迭兵祸四起,加上自身内讧不断被逐出关外,分裂为逆龙道与异龙道两股势力,彼此争斗同时,也在谋图重归中原。只是无奈天不作美,关外万凰宫异军突起,牢牢锁死了咽喉要道不说,还对两支邪道敌意极盛,直接将他们挡在了大漠之中。 这些年虽也有数名高手偷偷潜回,却恰赶上天道狼魂明争暗斗,巨浪滔天卷入其中当即便丢了性命,没掀起半点波澜。 因此这魔教二道虽说名头响亮武功也大都阴邪诡异威力惊人,中原现今一辈的武林同道,却还真没多少仍会感到害怕。 再说魔教被逐之时流落了不少武功秘籍在江湖中,拿到之后加以修炼的也不在少数,所以单凭看上去像是逆龙道武功一事,并不能判断是否有西域魔教高手到来。 死去的两名弟子真正告诉南宫星的只有一件事。 这湖林城中很可能也已有了内鬼。 而且,已经到了并不忌惮败露存在的地步。 南宫星不敢再轻信旁人,匆匆记下了当日的情报之后,便托舵主王判为他准备一份名单,要包括所有曾在西三堂任职的楼中弟子,一个也不能落下,曾在哪一堂办事,也要写的清清楚楚。 为不打草惊蛇,南宫星并未点明目前嫌疑最重的三人,而是叮嘱王判列出名单的时候,其中有与正副堂主交往亲密之人,便帮他特别标注一下。 回去之前,他拐到唐昕留下暗记的地方远远瞄了一眼,尚未有回应出现。他母亲毕竟是唐门出身,即便如今暗记早已有所变化,他至少也能分辨出是不是唐家的传讯。 到了晨光应至之时,天边却涌来了片片浓云,将刚刚探出头来的金乌霎时吞没的不见踪影。眼见金蛇狂舞,耳听霹雳震天,南宫星忙去买了蓑衣斗笠,披在身上还未走出街角,天地之间便已扯上了细密珠帘。 雨落,风起。 这种天气,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早市,街边见得最多的,只剩下了带着一身慵懒撑起油伞,匆匆将一夜情郎送上小轿的贴心花娘,和打着赤膊为了几十文钱风雨无阻的轿夫。 顷刻小路就已泥泞不堪,南宫星只有转往青石板铺就的大道通途,望着雨幕之下陡然变了一番气质的胧湖,缓缓往千金楼的方向踱去。 平日里都在街上的人此时都守在了家中,而在千金楼里连着泡了数日不曾离开半步的人,却带着女伴撑伞到了街上。 迎面走来,于情于理都该招呼一声,南宫星将斗笠微微掀高,笑道:“唐兄好雅兴。” 唐炫揽着身边佳人纤腰,也不去理会她隐忍掩饰仍不由得露出几分的不悦神情,笑道:“烟雨晴天都常见的很,我早看腻了,这种大雨倒是颇为新鲜,不出来转转岂不可惜。” “唐兄玩得尽兴,也莫要让身边姑娘染了风寒才好。”虽说那花娘踩着木屐手上油伞也颇为宽阔,但风雨之下,衣裙终归还是点点染湿,南宫星看在眼里,不禁出言提醒。 唐炫微微一笑,道:“不会,我又不是真只搂着她而已。” 南宫星这才留意到,那花娘衣衫虽已被打湿,面色却依旧红润,额上甚至还略有香汗,那花娘也忙柔声道:“谢公子好意,奴家不冷。唐公子的手可暖得厉害,蒸的奴家身上热腾腾的。” 没想到他竟舍得把内力用在这种地方,南宫星笑道:“唐兄果然怜香惜玉,小弟佩服。” 唐炫淡淡一笑,道:“不及你,你是必定不舍得叫她冒雨出来的。” 两人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南宫星正要出言告辞,唐炫却突然道:“你身边那两个姑娘,你喜欢谁多些?是白家那丫头,还是我堂妹?” 南宫星笑道:“唐兄身边的红颜知己,难道都能分清喜欢的分量,排出座次不成?” 唐炫淡淡道:“只是在江湖上解个闷,自然不需要计较那么清楚。真到了三媒六聘的大礼之时,我自然得分得清夫人小妾。” 南宫星眉心微皱,拱手道:“唐兄到底有何指教,不妨明言。” 唐炫唇角微勾,道:“你既然分不清喜欢哪个更多,那到了婚娶之时,是否该讲究一个公平合理?我唐家的姑娘,不论姿色才干,应该都不会输人太多的吧。” “阿昕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伴侣,”南宫星面上也没了多少笑意,道,“只不过兰姑娘于我有舍命相救之恩在前,情投意合在后,我只能保证,不论将来谁进了我南宫家的门,不论名分如何,我南宫星绝不会亏待她半点。” 唐炫默然不语,静静的看了南宫星片刻,忽道:“若是白家那丫头嫁不成你了呢?” 南宫星回望着他,好似答非所问一样道:“要是有人对阿昕不利,我必定会要他千百倍偿还。她既然成了我的女人,背后所仰仗的就不会再只是一个唐门。” 唐炫又默然片刻,微笑道:“并不一定是出了什么天灾人祸,我是说,万一白家的丫头移情别恋,看上了旁人呢?”他故意夸张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衫,“比如,在下也算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她要是对我钟情非我不嫁,南宫兄该如何是好?” 南宫星将斗笠向上微微一推,曲起食指,将斗笠边缘的水滴轻轻一抹,搓了搓指肚上的雨水,再垂下手时,脸上已彻底没了一丝笑意。 唐炫笑了笑,道:“怎么,真要这么个人,你便打算杀了他么?” 南宫星这次沉默了许久,四周的雨幕越来越密,伴游的花娘完全不知这两人在做什么,想要出言催促却又怕得罪贵客,转眼胳膊都已酸了,正自为难,唐炫却将另一手横亘过来,接下了伞柄,反往她那一侧倾斜了几分。 “你答不出来么?”唐炫颇有几分讶异,看着南宫星浓眉越锁越紧,竟好似正在心中推演什么百般复杂的事情。 又过了许久,南宫星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我的确答不出来。” 唐炫挑了挑眉,笑道:“这我倒真没想到。江湖上不少号称杀伐决断的人物,若是有你七分武功,都能痛痛快快的一杀了之。说不定,还要顺手灭个门什么的。” 南宫星眼底竟有了几分迷茫,他微微抬头,望着漫天铅云,缓缓道:“从兰儿十二岁起,我就托人留意着暮剑阁的媒妁往来,其中也用了不少不能见光的手段,只为等到我武功有成,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凭自己的本事去赢取芳心。” “而我从未想过若是她不喜欢我该怎么办,也从未想过被排挤掉的那些提亲的人中,是不是会有能让兰儿过的更好的男人。”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此刻才恍然大悟,我之所以能在她面前不紧不慢,并不是自以为的怕吓到她,怕伤到她,归根结底,不过是我早已将她视同占有罢了。” “多亏唐兄,你让我认识到了自己自私的一面。”南宫星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不过我承认,在兰儿的事上,我就是这般自私。我此前没想过兰儿心仪别人会是什么结果,以后,我也依旧不会去想。因为唯独这件事,我绝不会让它发生。” 唐炫将身边花娘的手捧在口边呵了呵气,转而握在掌中,道:“看来,你对喜欢谁更多些,明明分的很是清楚呐。”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你不论何时问上几遍,我依旧会说,我心中从未将她们分过。” “唐昕也在其中。” “阿昕自然在其中。” “既然一视同仁,那你为何不能把正妻的位子给了她?”唐炫盯着他道,“我这堂妹心思机敏,又识大体,你纳上多少房小妾,只要还对她有情,她就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她择婿严苛,如今选定了你,就必然是死心塌地。若说哪里不如,不过是个庶出的出身,你想必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吧?” 南宫星皱眉道:“你苦苦纠缠这样一个名分,到底为了什么?阿昕自己都不曾向我提过,他也不会示意你来帮忙,莫非你是见不得唐家的人矮过他人一头么?” “矮一头的事并非主要,”唐炫带着颇有几分夸张的神情道,“我只是知道我那堂妹的性子罢了。她其实颇为心高气傲,不然也不会在唐家那种地方耽搁到这种年纪还未定下亲事。她在唐家处处想争一头,到最后终身大事上,却做了小。 一想到她将来回娘家被人指指点点要受的委屈,我这当哥哥的心痛啊。” 笑意又回到了南宫星的眼底,他将斗笠压了一压,道:“那你大可放心。到时她已是我南宫家的人,只要有我在,我家的人,在哪里也不会受屈。即便是她娘家。” 唐炫沉默片刻,哈哈一笑,道:“你我两个江湖游子,却在这里尽扯些家门礼节,倒像是南宫世家和唐门要联姻一样。可笑,可笑。” 南宫星拱手道:“唐兄即使是说笑,小弟也已记在心里。” 唐炫微微颔首,再度揽住身畔佳人纤腰,信步走开,口中笑道:“南宫兄,另一件事也请你好好记在心里。” “请讲。” “今后行走江湖,莫要忘了你还有个叫唐炫的朋友。” 南宫星扭头道:“算起来,咱们不应该是亲戚么?” 唐炫并未回头,只是遥遥一笑,道:“唐某有不知多少亲戚,数也数不过来。 而朋友,却并不太多。” 看着唐炫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南宫星略觉感叹,轻轻出了口气,才缓缓转回头来,望着前方几乎空无一人的长街,迈开了步子。 也不知究竟是这天气的缘故,还是方群黎他们的确又在做什么新的谋划,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而这湖林城中,也风平浪静了两天。 两天里最大的波澜,就是铁爪鸳鸯发动了城中所有捕快衙役,开始挨家挨户的询问搜查,就连一向被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千金楼,也在雨中迎进了一批精干官差,将所有留宿的客人挨个讯问了一遍。 南宫星他们不得不坐在金姨的密室中,百无聊赖的喝了半个时辰的茶。 直到次日傍晚,湖林城才算是云散雨收。 夕阳晚照,青空如洗,夜色恍如水中墨晕,淡淡在在苍穹漾开。 湖中水月胜景,重又引出游人无数,南宫星正要趁着外面热闹起来,再去分舵询问一下情形,却迎面碰上了折返回来的唐炫,两人略一颔首权作寒暄,擦肩而过之际,唐炫突然低声道:“我堂妹留的暗记有回音了,你叫她去看看吧。” 南宫星略一思量,当即便折返叫出了正在观摩薛怜学琴的唐昕,陪她一道往留暗记处赶去。 其实本不想太多过问他们唐家的私事,不过南宫星实在有些好奇,便在路上问道:“阿昕,你和你那堂兄关系很不错么?” 唐昕怔了一下,颇有些不解的打量了一下他,察言观色片刻,才颇为谨慎道:“倒也不是,不过炫哥这人从前在唐门的时候就对弟弟妹妹极为关照,我年纪算和他比较近的,比起那些他走后才懂事的小孩子当然要好得多。” 南宫星并没打算将唐炫与他的交谈和盘托出徒增烦恼,只是轻描淡写问道:“阿昕,将来咱们总有一天要一起生活。你屈居兰儿之下,当真心甘情愿么?” 唐昕微微一笑,凤目一斜挑眉道:“要说一点也不介意那是骗人,论起来我哪样也不会比她差,怎么可能彻底服气。只不过……”她略显落寞的接道,“谁叫当年在山里遇到你的那个不是我呢。” 她微微摇了摇头,旋即又展颜笑道:“不过就算是我也不成,不管那时候还是现在,有狼扑上来的时候,我还是做不出拦在你前面被咬上一口这样的傻事。” 南宫星揽住她的肩,轻轻拍了一拍,不再多言。 凡是名门大派,一旦有人先后到达某地,一般都会有约定俗成的暗号和联络地点。唐门常用的是城门口布告位和城隍庙东西两墙,湖林城的城隍庙规模虽大,却颇为冷清,香火不旺,唐昕就选了此处的东墙留信。 院墙内疏于打理,树木杂草倒比庙外还要茂盛,平白可惜了如此一块风水宝地。南宫星还如此前陪同时一样从墙上隐在树后,让唐昕在他视线中行动。 但院中并没旁人,只有两个婆子在正殿跪拜祈福,唐昕匆匆在墙角隐秘处观摩一番,便起身走了出来。 “不只是行简大哥来了。”折返路上,唐昕颇有几分疑惑的说道,“光看记号,就还有另外两个。” “哦?”南宫星微皱眉心,问道,“看的出是谁么?” 唐昕颔首道:“当然,那两人的暗记还是我在家的时候做的。一个是唐行济,比我小不几天的堂弟。另一个是唐青,我堂妹。” “唐行简暗中召集的对抗天道的年轻人中,有他们两个么?” 唐昕一怔,跟着立刻点了点头,道:“行济是,唐青不是。小星,你到底在怀疑行简大哥什么,还不到说的时候么?” 南宫星嗯了一声,沉吟道:“要看你明日之约能带回来什么消息了。” 闲谈几句,就已到了千金楼的隐秘后门,南宫星一边推门,一边小声道:“你今晚还和兰儿一起睡么?” 唐昕颇为无奈的咬了咬唇,轻笑道:“是她缠着我,我总不好得罪她。咱家这兰姑娘,可是挺会吃暗醋的呢。” 南宫星趁门内四下无人,扭身将她搂在怀中亲了片刻,才意犹未尽的放开,边走边道:“干脆我晚上摸进你们房里去算了。” 唐昕摸了摸被他吮红的唇瓣,媚眼横勾吃吃笑道:“我不介意,你不怕兰姑娘生气就好。” 可还远不到能一箭双雕的时候,南宫星只好无奈一笑,道:“幸好那晚你帮我出的彻底,几天功夫倒也忍得住。” 唐昕转了转眼珠,轻声道:“你要憋得慌,倒也不一定非要在房里睡觉时不是。我看那湖心游船上,随波摆荡的也多的是。” 南宫星心中一乐,牵起她手道:“还不到那地步。” 快到廊下之时,唐昕颇为好奇道:“对了,小星,你打算什么时候单独去找兰姑娘呢?咱们这出门在外的,你不会打算真等到三媒六聘行大礼后吧?” 南宫星只是笑道:“没办法,她这不一直缠着你么。” “你要真想,我还能不帮你闪出空档么。” “不急,”南宫星悠然道,“真心以待的女子,总是要耐心些的。要都像你和崔冰这种急性子,到省了我的事。” “你当我想急么,”唐昕故作嗔态,抓起他的手掌便轻轻咬了一口,“我又不是不知道主动上门的不值钱,谁叫你一直防贼似的防着我,你要是肯照逗弄兰姑娘那样逗我,我也乐意被你逗上十天半个月的再乖乖就范。” “咳咳。”花池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颇为尴尬的干咳,唐昕横眼望过去,就看到白若兰脸色有些发红的站在那儿,目光游移道:“我……我看你们半天不回来,就想着在这儿迎迎。” 唐昕轻笑一声,竟丝毫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轻轻一甩撒开南宫星手掌,快步赶到白若兰身边,一张手臂便把她搂在身侧,道:“是你那好哥哥又在和凝珠卿卿我我,叫你没地方待了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撇嘴道:“薛姐姐找僻静处练琴去了。”她反拉住唐昕的手并肩往回走去,还不忘补充道,“对了,我可没说过要乖乖就范。” 唐昕扑哧笑了一声,低声道:“是是是,贞节大事,非得上演一出烈女传不可,他要摸进房里,我帮你打他。” 南宫星故意落在后面任她二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不过耳力过人,还是听到白若兰颇为不解的小声问了唐昕一句,“那档子事儿……就那么有趣么?” 唐昕脸色也有些微红,扭头远远看了南宫星一眼,贴过去在白若兰耳边说了两句。 跟着,两人便一前一后连笑带闹得跑进了走廊。 兴许从她们开始练武之后,就不曾再有过这样丝毫不加掩饰的嬉笑打闹了吧。 这个年纪的少女,江湖对她们来说,的确不是个好地方。 也许,不论对什么年纪的女人,江湖都不算是个好地方。 南宫星走了两步,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仔细一想,江湖本就不是个好地方,何来对谁而言。 真若力所能及,还是应该让她们都远离这些风雨才是…… 湖林本就是多雨之地,那场大雨停了一夜,隔日清晨就又飘起了轻雾薄烟般的水珠,如镜湖面上圈圈点点,宛若无数蜻蜓顺次掠过。 这种天气并不妨碍出门,唐行简向唐昕约的是傍晚用饭,白日里南宫星自然不肯闲着,依旧出门打探了一番。 王判的名单早已备好,按南宫星的要求,凡与西三堂有关的人,都做了标记,王判办事颇为精细,标注上的那十几人,每个都额外注了一行小字,写明当年隶属的是赤索堂、监兵堂还是羽落堂。 这位平素行事一贯小心的舵主应该是也察觉了什么,递上名单的时候,将其中几个名字指了一遍,略带犹豫道:“他们几个,那晚守门的兄弟遇害之前行踪有异。” 南宫星盯着那几个人名下的注释,果不其然,俱是监兵堂中待过几年的老资历。 他面上并未表露什么,只是淡淡道了句:“知道了。”便拱手告辞。 而方群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王判派出的探子没有找到他藏身之处,朗珲钱庄布置的眼线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方群黎不露面,柳悲歌又不知所踪,城中诸人群龙无首,便都各自悠闲度日,连关凛也难得一见的用布包了刀头,拎着关刀上了游船,划入一片烟雨之中。 南宫星本想亲自去看看铁爪鸳鸯那对夫妇,没想到那两人也销声匿迹,只留下一群小捕快加班加点的拿着一张被改过的图没头苍蝇一样找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南宫星”。 难道是两日大雨,就浇熄了他们的满腔热情?还是说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正窝在衙门里苦心琢磨? 暗流涌动的河水,往往最为危险。 若不是还有人在千金楼等他,他倒真想索性下水试试深浅。 将名单细细梳理一番之后,就到了唐昕赴约的时间,南宫星当然不能放她独行,但唐行简约在了一处酒楼,他也不方便明目张胆与她结伴赴约,为安全起见,他只好托薛怜与唐昕同去,他自己留在千金楼中,暂负起护卫职责。 白若云无事可做,这几日除了练剑间或沉思,其余时间大都和凝珠腻在一起,而他和凝珠一旦到了一块,白若兰便只有识趣的暂且离开,唐昕在的时候她缠着唐昕,唐昕不在的时候她还能陪着薛怜,如今那两人都不在,她就只有去找南宫星。 看她神色颇有几分扭捏,还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惶恐,南宫星不禁有些奇怪,帮她倒了一杯热茶,顺势坐在旁边,柔声道:“兰儿,你这两天怎么好像躲着我一样?” 白若兰忙抬起双手摆了摆,道:“没、没有!” 这一扭身,正对上他炯炯目光,心中一阵发虚,她不由得又低下了头,嗫嚅道:“我就是……不知怎的,一……一见到你,就觉得心慌。” “哦?”南宫星登时喜上眉梢,凑近她道,“是怎么个心慌法?” 白若兰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小声道:“就是浑身都不自在,从上回你在屋里亲我叫唐姐姐取笑那次之后,我心里就不对劲儿了。像你现在离我这么近,我……我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感觉怎么都别扭,哎呀,心里好慌。烦死了!” 越是在意,便越会手足无措,知道自己的心意终于得来了不相上下的回报,南宫星笑逐颜开,双臂将她从侧面一圈,偏头看着她道:“那我这样搂着你,会不会好点?” 白若兰脸上腾起两朵红晕,别开眼不敢看他,红红嫩嫩的舌尖稍稍吐出飞快的在唇瓣上转了一圈,轻轻道:“没有,心里……心里更慌了。感觉那里……跳的跟擂鼓一样。之前……之前明明你亲我的时候才会这样。” “那说不定我亲亲你,反倒会好些呢?”南宫星忍住笑意,将脸又凑近了一些。 白若兰的鼻息已明显的急促起来,犹如娇喘,她低头略一思索,突的将身子一转,咬牙道,“说不定你说的对!”话音未落,她抬手一托捧住了南宫星面颊,竟自己主动亲了上来。 南宫星心中狂喜,一口便吮住了娇软丁香,一边辗转纠缠,一边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抱,两人密密贴合在一起。 若说机会,这里是无人琴房,白若云又正和凝珠耳鬓厮磨,唐昕薛怜远在他处。若说心绪,白若兰显然已是情根深种,患得患失在前,心慌意乱在后,仅是唇瓣相贴就让她通体火热娇躯如酥,一双小手在他背后摸索不休。若说火候,白若兰青春健美,先前的亲吻爱抚便足以证明,这朵花苞早已露润欲滴,含羞待绽。 而她心中掺杂的那一丝丝害怕,不过是心底明白会和南宫星发生什么之后,处子本能的恐惧而已。 琴房并不是很合适让心爱的姑娘初尝云雨的地方,但南宫星乍一知道一直等待的终于到来,当下就有些情不自禁,口中品尝着娇羞丁香,手掌灵活无比的一钻,便探进了白若兰的领口之中。 那饱满嫩滑的酥胸,隔着薄薄一层抹胸,瞬间便吸住了他急切的掌心。 白若兰勉强抽回小舌,被他吻着含糊道:“小星,夫妻……夫妻间要做的事,你……你要做了么?我、我有点怕……” “这地方并不太好……”南宫星喘息着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手指却已经解开了她的裙带,正摸索着去揉搓她娇俏的臀峰,“可我想要你,想要的已经按捺不住了。” 若是早知道自己袒露近日心绪会让他变得如此急切,白若兰兴许会考虑换一个更恰当的时机再讲,这里连张床都没有,不过是间琴房……她心中一紧,陡然想起了那日哥哥就是在这里凶悍无比的侵占了凝珠雪白的身子,难道,她也要和小星变成那样么? 转念一想,哥哥如今和凝珠整日腻在一起,那副浓情蜜意令人羡艳的样子,不就是从那晚之后么……她抿了抿嘴,原本抓着裙腰的手掌,不知不觉便松了开来,颤声道:“我……我不像唐姐姐,我……什么都不懂……你可……不许嫌我笨。” “不会……”南宫星周身的热流都涌到了胯下,他急切的将手往她裙中探入,紧绷而充满弹性的雪股之中,指尖才不过触到一缕卷曲毛发,便已感到了近在咫尺的湿热温软。 “这之后……我就不会再见你心慌了吧?”白若兰眼底湿润,近乎珠泪盈盈。 “你看凝珠姑娘见你哥哥还会心慌么?”他哑着声音匆匆答道,双手一搂将她打横抱起,向着琴榻便走了过去。 可偏偏好事多磨,还未走到榻边,他就听到了一串敲门声。 跟着,门外传来了薛怜略带促狭笑意的声音,“唐姑娘回来了。” 唐门的弟子小气到不肯请吃顿饭的么?南宫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只好帮面红耳赤的白若兰拉起衣衫,在她半裸香肩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兰儿,真是……好可惜啊。” 白若兰眼底竟也有些惋惜,她偏了偏头,突然笑了起来,道:“不打紧,今晚起,我就不叫唐姐姐来陪我睡了。” 说罢,她心中大羞,旋身一拧闪开了两步,捂住领口潮红肌肤,柔声道:“去吧,事情要紧。” 南宫星压下兴头,匆匆开门,面色略显尴尬的同薛怜打了个招呼,便依薛怜指点往唐昕房中去了。 敲开门后,唐昕刚在桌上摆好了简单饭菜,见他来了,忙又加了双碗筷,倒像是候在家中的小妇人般。 唐门的事自然不好让他人听到,南宫星闩好房门,坐在桌边苦笑道:“我还道你们约在酒楼,便要用过晚饭才回来呢。” 唐昕稍稍一想,便道:“啊哟,我是不是回来早了?怪我怪我,忘了咱家的兰姑娘最近总被他哥哥嫂嫂挤出门,是不是恰好坏了你的幽会啊?” 南宫星只得笑道:“不打紧,来日方长。你这边的消息更重要些。” 唐昕侧目瞥他一眼,抿唇一笑,帮他夹了些菜,道:“我也好奇行简大哥究竟要做什么,旁的闲话过后再谈,我先说行简大哥交代我的事吧。” 南宫星肃容道:“嗯,你讲。” 唐昕的神情略显古怪,似乎对唐行简的嘱托有些费解,不过略一犹豫,还是道:“他先是解释了一下,说他并不真的相信你是凶手,只是为了唐门声誉着想,不得不随他们一道过来,真有什么事,他一定会在暗中斡旋。” 南宫星目光闪动,似乎在期待什么一样道:“这并不算是对你的交代吧。” “嗯,他弯弯绕绕说了很多话,我很少遇到他这么啰嗦的时候,着实有点不太适应。”唐昕沉吟道,“我出来后细细回想了一下,他那些话其实都在围绕一件事,你非常优秀,是绝佳的拉拢人选,而且怜香惜玉弱点就是女人,就算是不为自己感情单纯为了唐门,也要想法设法把你攻陷。听他的意思,我若是出师不利,唐青就会来接我的班,负责勾引你。啧,真是只差没说让我这几天就赶紧和你睡觉了。” 南宫星丝毫不感到意外,托着下巴微笑道:“和我所料的倒是相差不远,我就知道他九成九会要你来做这事。” 唐昕眉心微蹙,颇为疑惑的看着南宫星,跟着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放在了桌上,道:“行简大哥还说,为了做做样子,这几日咱们要是和那些人起了冲突,他可能会假意出手,他怕咱们避不过暗器,带来了特地向别的门派求来的秘药。” “秘药?” 唐昕点了点头,一边将纸包拆开,一边道:“因为是极珍贵的药丸,且只有两颗,他特地交代让我找个没旁人打扰的时机,这药服下后,咱们还要互相帮助运功一个时辰消化药性,照他所说,这药用了之后,半个月内百毒不侵,并且能对功力有些许提升。真有这么神的话,倒不失为宝物一件。” 说到最后,纸包敞开,露出了两颗深棕色的药丸,圆滚滚摆在纸上,其中一颗已经被捏成两半,一半完好无损,另一半却缺了小小一块。 看旁边另一张桌上唐昕摆放的瓶瓶罐罐,毫无疑问,一回到这里,她就已将这秘药验过。 而验过这秘药的她,此刻凤目之中却盈满了疑惑。 第五十四章、将计就计 南宫星取过一颗放在鼻下仔细嗅了一嗅,皱眉道:“这药你验过了?” 唐昕看了一眼旁边摆满精巧瓶罐的桌子,点了点头,道:“行简大哥言辞恳切,看上去的确是想靠我来拉拢你,说的我险些就告诉了他咱们的关系,但他还带着唐青来,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对你也表现得太过急切了点。照说,这会儿你背着罪名在身,又护着白家兄妹被许多高手追杀,就算是为了唐门着想,也不至于如此着急才对。换做是我,此时理当置身事外仔细观察才是上策。” 她颇为不悦的垂了垂唇角,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想怀疑他,可我还是忍不住把药验了,我怕……里面会有毒。” 南宫星盯着她略带愧疚的神情,道:“但里面并没有毒,所以你觉得误会了唐行简,对么?” 唐昕抚着额头嗯了一声,道:“里头有好几种药性颇猛的补药,其余我验不出的东西要是能将这些药性聚敛糅合,说不定真的对身体大有好处。不过我也没验出什么与解毒有关的材料,我有点担心半个月内百毒不侵的说法,是不是行简大哥被人骗了。” “阿昕,”南宫星柔声道,“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已经对唐行简有了疑心,所以如今找不到破绽才会觉得急躁,矫枉过正唯恐自己错怪了兄长。其实你仔细梳理一下,就知道这两丸药绝不会有毒。我也从未想过唐行简会用这种方式来向我下毒。” “哦?”听出他话里有话,唐昕秀眉微抬,看了过来。 南宫星将那药拿在手上,道:“若唐行简要向我下毒,为求稳妥,绝不可能去找些药铺临时搭配的劣货,那能用的,自然就是唐门中的那些毒药,唐门中的毒药如今有你在身边,一来容易验出,二来容易找到方法解掉。换成是你,只怕也不会直接掺到药丸里吧?” “而在他手上,却还有一样法宝恰好能派上用场,”南宫星显然已经断定了某事,淡淡道,“可他到真是不肯冒一点风险,唯恐这一招万一失败,又带来了一个唐青。你那位堂妹,想来应该是位与你不太一样的美人吧。” 唐昕楞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唐青容貌的确极佳,而且……看上去十分柔弱,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不太喜欢她,但男人大都眼馋的很。” “这便对了,”南宫星冷笑道,“唐行简早看准了我贪花好色,带来唐青,这样即使万一阿昕你不对我的口味或是出了什么岔子没能办成男女之事,也有她可做备用。” 唐昕仍有些迷惑不解,但正要开口,却突然间想起了某事,心中一凛,突然一把抓住了南宫星的手腕,颤声道:“你……你将我破身那时候……莫非……莫非已……中了……” 南宫星没有等她说完,便点了点头,道:“若不是农皇珠,我说不定就已死在你身上。”他挣开她指掌,将她霎时间一片冰凉的小手抱进掌心暖着,接道,“那时正是浓情蜜意的当口,我也不好开口坏了气氛,之后我问你在白家的那事,也是想猜测一下唐行简到底意欲何为。那时我只能判断,他是要借你的身子,要唐行杰的命。如今倒是可以确认,他对我也已有杀心。要不是你先前对我提过你们唐门有这种保护贞洁的毒药,我那一晚只怕还会对你有什么误会。这种毒,连你也察觉不到么?” 唐昕脸上一片苍白,冷汗涔涔而下,心神大乱,道:“这毒……叫落红杀,是早年唐门一位女性前辈穷毕生之力炼制,专为保护年轻女性门人贞洁所用。服下去的时候无色无味,对身体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半个时辰之后药力便会散开,足以生效百日,百日之中,女子若被破身,带有药力的处子之血混合一样带有药力的女子阴津,便会变成剧毒,沁入血脉,须臾立毙。最初药效并不理想,会连着失身女子一并毒死,所以当时唐门也管这药叫殉节丹。后来几经改良,才只会对阳气较盛的一方生效。我出门办事只在年纪还小的时候服过一次,后来被唐行杰盯上,我就是想吃,也拿不到药。我……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吃了下去?” 南宫星搂过她到怀中,为她轻轻抹去额上汗水,柔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在唐行杰死前不久。” “为什么?”唐昕显然已经猜出答案,这句反问毫无底气,近乎哀鸣。 “想想当时白家的事态发展,最有可能的,就是要利用落红杀,将你和唐行杰一箭双雕。”南宫星举起桌上的药丸,淡淡道,“当时他多半也是用了这种东西,让唐行杰欲火中烧,不管不顾的跑去找你。你说过,出门前唐行杰的母亲特地检查过你的包袱,就是为了不让你服下落红杀,那唐行杰自然不会觉得危险。如果一切发展顺利,唐行杰在将你制服后蹂躏的当口察觉自己中毒,以他的性子,岂会放过你?而如果唐行杰毒发太快,来不及置你于死地,唐行简也大可以用想要保护你作理由掩饰过去。即便是最不顺的情况,有外人来救下了你,以你的脾气,也绝不可能再放唐行杰活着。所以白家那一场闹剧,其实是唐行简为了借刀杀人除掉唐行杰,顺便看看能不能光明正大的带走你的性命。” 唐昕身子一晃,险些无力软倒,她朱唇都退却了七分血色,颤声道:“行简大哥……为何会有杀我的心思?” 南宫星将她扶稳,望着她的眼睛道:“你当真不知道么?那你不妨想想,他为何要杀我?” 唐昕白皙的喉头微微蠕动了一下,声音都变得有些干涩,“他……难道才是这次事件里,唐门这边的主使?” 像是急于否定这个猜测,她立刻又道:“可、可明明先前一直是行简大哥在尽心尽力的考察我们这些小辈,费了好大力气才精挑细选出一批心志坚定绝不会倒向天道的人才,他……” 她骤然哑了声音,呆若木鸡愣了半晌,才眼底含泪道:“他难道只是为了将我们一个个伺机除掉么?” 南宫星抚着她的脸颊,缓缓道:“这本就是天道惯用的手法。名门正道的年轻人大都有一腔热血满腹忠心,以这样的旗号找出将来可能的障碍,不是方便的很?” 唐昕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南宫星的衣袖,白皙的手背上浮现出淡青色的筋络,她的气息也变得有些凌乱,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她的呼吸才渐渐平顺下来,跟着,她抬起头,拢了拢鬓边的乱发,道:“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知道她心中仍未理清,或是说仍抱着一丝侥幸,不愿怀疑成真,南宫星微微一笑,柔声道:“好,先吃吧。” 唐昕对方才的话题绝口不谈,带着一丝勉强微笑点评起了千金楼里的各色菜肴。 南宫星也顺着她的心意,只说些口味火候的闲事。 千金楼毕竟是青楼妓院,来此的客人醉翁之意不光不在酒,也不在饭菜,大厨自然比不得专精此道的酒楼饭店,色香味中品相做的极佳,香气也是不差,做足了表面功夫,但也仅此而已。 唐昕吃到最后,忍不住讥刺一笑,伸出筷子指着桌上道:“这道汤做的还不如我娘,我娘她……” 说到这里,她突然神色微变,啪嗒一声搁下筷子,眉心紧蹙低下头去,思索良久,突然抬眼看着南宫星道:“不对,这事还有另一种可能。” 南宫星微微一怔,道:“哦?你说。” 唐昕拿起半粒药丸放在手中,道:“如果行简大哥根本不知道我身上中着落红杀呢?这次出门的事,唐行杰的娘亲一门心思防着我,可我娘她却根本没看在眼里,落红杀不是什么看管很严的药物,即便是外姓弟子也能轻易拿到,那……如果我娘爱女心切,偷偷叫我吃了下去,不也一样可以解释么?” 她攥紧手掌,有些紧张的续道:“原本唐行杰的死咱们就只是猜测,这样一来,行简大哥根本不知道我身上中了落红杀,他在白家就暗中叮嘱过我要我多留意你,最后分别之时也明说了对你有拉拢结交之意,他为达目的的确一贯不择手段,这两丸药,说不定真只是他要咱们两个生米做成熟饭而已。他看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这次带了唐青,大概是怕我与你成就不了好事,带了一个轮替。这样的话……不也是合情合理么?” 毕竟兹事体大,南宫星也只能点头道:“你说的这也不无可能。但无论如何唐行简身上的嫌疑都不会小,就算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之后还是不要再去见他了。等到真相大白,他确实与天道没有任何干系的时候,我去向他负荆请罪。” 唐昕垂下视线,又怔怔思忖片刻,喃喃道:“不必,要验证……也没那么难。”她把心一横,凑到南宫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南宫星眉心紧锁,道:“真到那时,一样的理由,不也照样能洗脱嫌疑么?” 唐昕摇了摇头道:“至少那借口我不会信,唐青是很早就跟着行简大哥办事的,她们母女都对行简大哥的话言听计从,行简大哥这次召集人手的时候,就是嫌她太没主见才剔除在外……至少他当时是这么说的。那行简大哥明文要求她为了一个需要拉拢的男人而来的情况,和我这出门时身边就跟着一个禽兽的怎么可能相同。” “若是结果一样,你便肯信了么?”南宫星淡淡问道。 唐昕咬了咬牙,道:“我现在也不过只存了一丝侥幸而已。” “只为这一丝侥幸,合适么?” 唐昕横他一眼,嗔道:“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我这不光是为了那一丝侥幸,也还关系着唐门的将来。你可知道行简大哥将来是可以争一争门主大位的?为了验证他的嫌疑,一个唐青算什么。再说……”她话锋一转,略带醋意道,“唐青那我见尤怜的模样,保不齐我还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呢。” 南宫星忙将她抱住,笑道:“怎么会,她就算是天仙下凡的世间绝色,我也绝不会让她成为你的麻烦。我不希望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成为另一个的麻烦。” 唐昕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微笑,道:“你这算是未雨绸缪,顺便提醒我一句么?” 南宫星哈哈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道:“岂敢岂敢。” 说到这里,他突然皱起眉头,苦思冥想起来。 唐昕忙小声道:“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 南宫星思忖片刻,双目越来越亮,微微一笑,道:“总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对手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好了。来,你和我一起想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听他往下说了一阵,唐昕瞪起眼睛,怒道:“不行,怎能去冒这个险。你真当你们两个天下无敌了么?” 南宫星抚着她紧绷的脊梁,仍是柔声接着说了下去。 唐昕虽满心不愿,却还是认真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间或还会冒出一句担心万分的反驳,诸如“你可别忘了七星门还盯着你呢”、“铁爪鸳鸯万一也掺和进来呢”之类的话。 等到最后商讨妥当,差不多都已是花娘恩客云散雨收的时辰,唐昕将南宫星的谋划来回推敲了几遍,又将几种可能的变数及应对在心底仔细推演一番,这才不甘不愿的说道:“好,我不再说什么就是。不过兰姑娘他们兄妹你最好想个好理由安抚下来,否则可就弄巧成拙,反帮他们做了鱼饵。” 南宫星苦笑道:“不必想什么理由,兰儿和我有言在先,我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唐昕斜目瞥他一眼,道:“那你还不去找她,我不小心坏了你们的幽会,今晚就不去碍事了,你晚上直接找补回来,省得心里怨我。” 哪知道南宫星将她拦腰一抱,笑道:“今晚不成,这时候去找她说这事,她保准不放我走,我可不想她洞房之夜满心都是担忧,太不尽兴。我还是就在你这里休息吧……” 唐昕扑哧笑了出来,一指头戳在他胸前,嗔道:“我现在也满心都是担忧,你就不怕不尽兴么?” “怕啊,”南宫星笑道,“你要担心的不得了,那干脆咱们只是躺着睡觉如何?我也好养养精神……”他顿了一顿,故意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后半句出来。 唐昕一见已到床边,当下身子一翻半坐半躺,抬手一揪反扯着衣领把他拽了下来,抬脸在他颈侧便是一口,红着脸啐道:“好啊,你这么说,我还就真不让你睡了。到时候成了蜡枪头,你正好试试这药丸是不是春药!” 南宫星有心帮她转移思绪,一边顺势往床上扑去,一边笑道:“干脆你我直接分掉半颗,这就试试怎样?” “不用。”唐昕双手一伸,钻入他领口之中,目光朦胧,红唇娇艳,“我才用不到那种东西,你只要抱着我,就比什么药都来的管用。” 南宫星低头垂首,望着唐昕为他全力掩饰不安的神情,不由得想到了唐炫那句“如今选定了你,就必然是死心塌地”。 他心满意足的一笑,俯下身去,去寻找她已渴盼的半启芳唇。 碍事的衣衫一件件从床边垂落,急促的轻喘交错起伏,伴随一声透着喜悦的呻吟,宽大的床榻轻微的摇晃起来。 晃浓一室春光…… 心里终究还是担心着之后的安排,唐昕承欢两次,便推说身子初愈不堪整夜欢愉,早早催他睡下,自己却一边回味着方才的缠绵甜蜜,一边撑起身子侧望着他,一直那么愣愣看着,直到雄鸡报晓,才突觉一夜无眠。 幸好该她的事要过午之后等到南宫星布置妥当才能开始,晨起挨了南宫星一顿教训,又被他百般安抚,唐昕总算是勉强睡了一觉。 醒转之后梳洗罢了,南宫星已将一切安排完毕,唐昕匆匆吃了几口,仍有些不放心道:“兰妹子当真没事?就算明知道内情,真遇到那种情形,我都不敢说一定能按捺的住。” 南宫星面上浮现起一丝自豪,微笑道:“兰儿有分寸,她知道我所为何事,也知道自己一旦现身会是什么结果,她就算自己躲在房中担惊受怕,也绝不会让那帮人如愿的。再说……也未必会走到那一步不是。” 唐昕嗯了一声,颇不自信道:“是,我倒宁愿……咱们从第一步就错了。” 南宫星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宽心,唐门近百年基业,即便真坏了一个唐行简,也绝倒不下来。” 他面上带着一抹担忧之色,轻声自语般道:“而暮剑阁,经此之后,怕是再难翻身了。” 唐昕皱眉道:“白家长辈虽然死伤不少,但四大剑奴犹在,江湖人脉也并没受多少影响,还有上一代武功最高的白天雄坐镇,下一代虽说目前还差口气,但至少沾上了你如意楼的关系,总不至于一蹶不振吧。还是说……你又知道了什么?” 南宫星叹了口气,只道:“还只是猜测而已。昨晚你梳理唐行简的事时,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我便也在想,白家的事,是否也存在着被忽视了的另一种可能。越想……就越是觉得心悸,我只盼那不是真的。” 看他也有些心神不安,唐昕一扭身子倚了过去,侧靠在他胸前往他胸膛上轻轻抚摸,柔声道:“你也别想太多,将来,一切都必定会真相大白。你可得千万记着,不管我还是兰妹子,都得指望着你,我们武功低微,人又蠢笨,少了你,就什么也干不成,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你想冒险的时候,就想想我说的话。” 南宫星哑然失笑,捏住她翘挺鼻尖,轻轻扭了两下,道:“你若蠢笨,我还真找不出几个聪明的女子了。唐姑娘,你也太过自谦了。” 唐昕看他心情好转,也跟着娇笑道:“谁叫男人都喜欢笨些的,我也怕聪明的过了头,你不肯要我怎么办。” 南宫星将她紧紧一搂,低头与她额头相抵,缓缓道:“你就是不想跟我,也已来不及了。” 平时谨小慎微惯了,明知道南宫星不会再这种事上隐瞒哄骗,更不会拿白若兰的性命当作儿戏,唐昕却还是忍不住去找白若兰匆匆谈了一谈。 一番话后,两相印证,倒也算是确认了白若兰颇有决断的一面,明明担心的连眼神都在发飘,却硬是能铁下心来,打定了主意之后南宫星若不来亲口叫她,她就不离开凝珠这间小筑半步,任谁说破了天,她也绝不动。 “就算你能忍住担心,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么?不知道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到你耳朵里呢。”唐昕临别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毕竟三人成虎,风言风语的力量,有时比许多绝世武功还要可怕。 白若兰抿了抿嘴,道:“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决不能上任何当。所以我已和哥哥商量好了,等小星一走,我们就闭门谢客,所有的消息,交给凝珠去判断真假,她觉得没必要让我们二人知道的,我们就不知道。不知道,总不会再好奇了吧。” 唐昕怔怔的看了她片刻,看的她都有些扭捏,才微笑道:“好,如此最好。我走了。” 白若兰微一颔首,柔声道:“唐姐姐,咱们的将来,可就托在你手上了。” 唐昕清脆一笑,迈步离去,口中道:“放心,我是旺夫命,这辈子守不了望门寡。” 出到门外,唐昕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如是再三之后,装着观察路上行人的架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身后不远薛怜的位置,确认无误后,便往唐家三人的住处走去。 他们就住在昨晚约见的酒楼中,那里平素不留住客,但只要舍得花银子,总还能腾出几间客房。酒楼和沙俊秋关凛留宿的客栈隔街相对,应该是为了彼此间有个照应。 一想到此去要在唐行简面前瞒天过海,唐昕心底不免也有几分紧张,到了酒楼大堂门外,不得不顿住步子,稍稍平缓一下急促的心跳。 此时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酒楼还未到热闹的时候,算上两桌醉醺醺大概是从中午喝到此刻的酒鬼,也不过三桌人在。 而那些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男人,却都还不忘偷摸瞥一眼剩下那桌上的独饮女子。 一个年轻姑娘自斟自饮本就少见,更何况,又是唐青这样一个犹如春水凝就一般的娇怯少女。 其实若论五官,唐昕到还更周正些,可若将唐昕和唐青摆在一块儿,十个男人,怕是有九个都会多看唐青一眼。 细细弯弯的眉,盈盈闪闪的眼,小小嫩嫩的嘴,尖尖俏俏的脸,即便身上穿的是束袖劲装扎脚长裤,也感不到半分江湖戾气,只会像个穿错了衣裳的小家碧玉。而她今日特意换了收腰小褂,配着葱绿长裙,略略点缀几件首饰,到真是隔净了野气,吸足了男人的目光。 对自身姿色,唐青显然也比唐昕多投了功夫进去,同样是练武的身子,她硬是将肌肤保养的娇嫩无暇,比上好的羊脂白玉也不逊色半分,一头乌发绑成辫子盘做双环,油光水亮一丝不乱,即便就这么上朝觐见天子也不会有失仪态。 旁边那些醉醺醺的酒客,只怕绝不肯相信,这样一个小巧玲珑玉坠儿似的柔弱少女,却只要一抬手就能要了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的命。 唐昕踏入门槛,谨慎收好了心底的嫌恶,按南宫星叮嘱的那样,夹臀收股挺背紧腰,径直走到唐青桌前,面无表情的坐了下去。 唐青应该已经小酌了片刻,白玉般的脸上透着一片晕红,她一见唐昕坐下,微一昂头,将剩下半盅一口喝下,轻轻哈了口气,道:“看昕姐回来的样子,是没办成吧?” 唐昕堆出一脸苦笑,摇头叹气道:“不成,南宫星是一门心思想着白家那个丫头,不受勾引,也不肯拿我半点恩惠,一番功夫算是白费了。亏我还不辞劳苦的跟着了他这么久,一路费心讨好,他竟不肯多看我一眼。” 唐青吃吃轻笑几声,抬袖挡住酒壶,又给自己满了一盅,道:“这也不怨人家,昕姐你整天就是那一招,丢丢媚眼送送秋波,连投怀送抱都舍不得娇躯玉体,生怕叫男人真沾着。平时不磨刀,上了山哪儿砍得着柴。” 唐昕故意当作被她激怒一样,抬手往桌上一拍,不满道:“根本是那臭男人油盐不进,投怀送抱?莫非我得脱光了钻他被窝才算投怀送抱么?要我说,就是他瞎了眼!” 唐青低头将酒浅浅抿了一口,微吐舌尖润了润花瓣儿似的朱唇,轻声道:“这也难讲,男人的口味千奇百怪,兴许昕姐您这份俊俏,恰好不入人家法眼呢。” 唐昕听出她口气颇为讥诮,立刻冷冷一笑,顺势道:“青妹这意思,好似换了你去,必定易如反掌呐。” 唐青依旧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只道:“不敢不敢,昕姐豁出了脸面都没能笼络到手的人才,九成九是名副其实的柳下惠,换了妹妹我,只怕也要碰一鼻子灰呢。” “只不过……”她话锋一转,斜瞥着唐昕的脸道,“论起男人中的人缘,妹妹倒确是比昕姐好上一些呢。” 唐昕也换上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道:“好能好到哪儿去?再怎么好,也不过和我一样,都是些未出阁闺女的纸上谈兵。” “纸上谈兵,也有谈的好与不好的差别。女儿家这点本钱,不就是合该此时用的么?”唐青微笑道,“大哥特地叫我过来,真是颇有先见之明呢。” 唐昕凤目微眯,看着她道:“行简大哥就为了这事专门叫你过来的么?” 唐青挑了挑眉,颇有些自得的笑道:“大哥对我说话,还用点到明处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提醒了我日常留心学习之处,我还能装傻充愣,硬说自己是来做打手的么?”她向前微探身子,桌沿一担,恰架出她胸前坚挺双峰,道,“能叫大哥看上眼的,必然是极为出挑的青年才俊,妹妹我可不想跟您一样,东挑西挑挑花了眼,这位小哥哥看得上我,我就是连皮带骨都送了他,也未尝不可嘛。” 唐昕故意板起脸道:“可惜人家心有所属,不然,你当是为了什么给白家的人出生入死。你就是脱光了钻进人家被窝里,也捞不到什么名分。” 唐青咯咯笑道:“我是来笼络人向着唐家,又不是非要人做倒插门女婿,他身边有我一个位置,用得上的时候我能吹一吹枕头风,大哥也就心满意足咯。你就是想得太多,才连亲事都定不下来。”她垂首望着自己精心修磨的指甲,淡淡道,“咱们这种趟着江湖混水的世家儿女,还真想找个万事趁心的如意郎君不成?能得点好,不算白白叫人糟蹋,就是好事一桩。” “你到看得通透。”唐昕哼了一声,道,“行简大哥呢?” 唐青双手托腮,撑在桌上望着她道:“你不必等大哥了,大哥忙着和那帮江湖好手交际应酬,开拓人脉,哪里顾得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他早交代给我了,你要是没得手,就由我来处理。” “你?”唐昕拉长了腔调不屑道,“行简大哥要我听你的?” 唐青笑嘻嘻的摇了摇头,道:“大哥没这么说,他只是交代你若是没办成,就让你把我带过去,介绍给那位小哥哥认识一下。说不定,他看我长的喜人,被我笼络到了呢。” 唐昕眉心一紧,略带怒色道:“这里可还有我几分私事,轮不到你来代办。” 唐青仍带着三真七假的笑意,不紧不慢道:“哪有什么打紧。大哥早看出了,说你多半已对那姓南宫的有了几分情谊,他特地叮嘱我转告你,你要是吃醋,也先为了大局忍耐一下,将来真成就了好事,我这做妹妹的,总不好意思骑到姐姐头上,你保准还是大的。” “我与南宫星好歹也算是已有了一段交情,”唐昕冷着脸道,“你这初来乍到的,我引荐过去,岂不是又要费上不少时日?” “哎呀,”唐青咽了口酒下去,双颊酡红,笑道,“自古以来女的倒追男的,也就是层窗户纸的事儿,昕姐脸皮薄,不舍得硬捅,妹妹我可没那么多顾忌。” “连个由头都没有你就送上门去,不怕他起疑心么?”唐昕语带讥刺道,“毕竟咱们唐门也是武林望族,并不是专门伺候男人的勾栏院子。” “由头可满地都是啊。”唐青笑吟吟道,“你看他又不知道咱们姐妹间其实关系如何,我说与你姐妹情深感激他救你一遭难道不成么?他这样的青年才俊遭人陷害我义愤填膺想要帮他鼓劲振作精神难道不成么?我对他一见钟情心甘情愿自荐枕席难道不成么?他既然能叫你赖在身边跟了这么久,那我就能赖在身边钻进他的被窝。” “我娘早说过不知几次,”唐青抚摸着涂抹的十分均匀的指甲,淡淡道,“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你喂不到他嘴里,不是恰好不对他的胃口,就是还没剥光了鳞去净了刺儿。” “你这就要去?”唐昕在桌下暗暗捏了捏拳,问道。 “不趁热打铁,还等什么?”唐青皱了皱眉,仿佛她这问题问得蠢笨无比,“这几天保不准就要有人动手了,不提前办妥了那边的关系,万一这边败了,唐家岂不是连个对应都没有。” 唐昕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说的有理。江湖上这种买定离手的赌局,确实该两边都下上注才算稳妥。你既然甘心把自己押上,我还拦你做什么。” “为了唐门,就是把我押上个十遍八遍,我也不嫌多。”她眉梢一扬,水汪汪瞥了唐昕一眼,道,“更何况能让昕姐你动心的小哥哥,总不会太差,你亲自验过的宝贝,我收下也收的放心。” 说罢,她微笑起身,道:“昕姐,带路吧。” 唐昕冷哼一声,起身领着她往外走去,口中道:“我带你回去,也该有个说法吧?” 唐青笑道:“行简大哥托我过去阐明唐门的立场,表示与他结交的诚心,这还不够么?他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我难不成还要先去弄个腰牌?” “会不会有人盯咱们的梢?”走出门外,唐昕颇为谨慎的四下打量一番,问道。 “不会,今晚裘老爷子摆了宴席,为了方家的事而来的高手都在邀请之列,大哥就一早往那边去了。要我猜,他们多半吃着饭,就要把动手的事定下来。没空来盯着咱们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唐青轻轻推她一把,笑道。 唐昕点了点头,其实她已经留意到远远街角望着这边的唐行济,但并不打算点破,而是不再多言,领着唐青便沿来路折返。 本以为会在这边费些口舌考校考校演技,还有些担心会被唐行简看出什么破绽,没想到如此容易,唐昕在心底叹了口气,多少感到有些矛盾,既想着能让南宫星就此寻到破绽转守为攻,又盼着唐行简的事全是误会唐青身上干干净净不会有半点诡计。 保险起见,将唐青带回的地方当然不是千金楼。他们原本商量着定在鸿禧客栈,可裘贯率门人弟子住在里面,有些不太方便,就只好又在旁街选了家较小的客栈,另开了几间上房。 “那位南宫星,就在这儿住着?”到了客栈门口,唐青抬头望了一眼门匾,噙着笑意道,“比咱们那边的住处好不到哪儿去,也不知床榻舒服不舒服。” 唐昕故意做出几分醋意掺在话中,道:“舒不舒服有什么关系,容得下两人不就够了。” “昕姐说得是呢。”唐青微微一笑,收敛神态,整整衣襟,顺顺裙裾,转眼便从个口齿如锋目光凌厉的少女变回了娇怯怯的一个可人儿。 她微垂螓首,玉掌交叠,含羞带怯,烟视媚行,就这么款款迈过门槛,进到了大门之中。 门前高悬的灯笼,才不过刚刚亮起。 第五十五章、毒芽 南宫星当然早已等在客栈之中。 上房开足了住下四人的份,但实际真用到的,不过他和唐昕两间。 而他此刻就静静地坐在其中一间的桌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唐青。 他知道唐青一定会来,因为他并不相信唐行简,还在断霞峰的时候,他就一直觉得有些蹊跷,唐行杰冲动鲁莽,色胆包天,脑筋不够活络,武功也平平无奇,不论怎么看,在天道这样隐隐透出一统江湖野心的组织中,都不会比马前卒的地位更高。 先前南宫星还在怀疑,会不会是唐家内部的高层也和暮剑阁一样已被渗透,可转念一想,即便唐家堡里另有主使,这边配合白家的人中也不该就靠一个唐行杰指挥联络才对。 因此他着实怀疑过一阵唐昕。 到了如今,唐昕自然在他心中已经没了半点嫌疑,唯一有可能的,就只剩下了唐行简。 他其实已有九成把握,所差的,不过是让唐昕死心而已。 唐昕会用唐青来板上钉钉,倒的确是他此前不曾想到的,倒不是没想到唐行简会在后备的女子身上动手脚,而是没想到唐昕会主动提出这种法子。 这让南宫星多少有几分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喜她宽容大度呢,还是该悲她不以此事为意。 以唐行简交办的催促意味来看,对手那边似乎已有些迫不及待。那今日唐昕只要现身并能自由行动,就意味着事情未成,南宫星推测,唐青作为后备接替行动的话,同时来的恐怕就不会只是一两个虾兵蟹将那么简单了。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王判给他的名单他已仔细看过,既看出了为何方群黎可以悄无声息的在城中落脚,也看出了分辨对手身份的任务已不能再仰仗楼中帮手,更看出了此时城中的众矢之的除了白家兄妹之外,早已添上了他。 他只有破局脱身,才能去西三堂将内部的问题尽早了结。 因此,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渡一渡这桃花劫。 不过,若说他没有半点猎艳之心,倒也不尽不实。毕竟算起来,这也是唐行简大老远从唐门专程叫来送到他嘴边的饵食,即便按照计划多半不能尽兴享用,但好好沾上一番便宜讨些别处的彩头总是跑不掉的。 至于今后的事,就要看那唐青是个怎样的姑娘了。 他本以为唐昕还要在那边和唐行简商讨一阵,没想到敲门声来的如此之早。他略略调试了一下心绪,肃容起身,一边应了一声,一边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唐昕早已心中有数,一见门开,便拉着唐青的手掌亲亲热热的将她带了进去,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热切道:“小星,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堂妹,唐青,她一直都跟我亲近的很,听我说了你的事,就非要过来看看,我拦都拦不住呢。” 唐青羞答答半垂粉面,从垂下额发缝隙之间偷偷瞄他一眼,酒意残在脸上此时恰成了扭捏红晕,小声道:“唐青见过南宫公子,当真闻名不如见面,没想到公子竟是如此伟岸的大丈夫。难怪昕姐乐不思蜀了呢。” “诶,不敢当。”这种场面话南宫星不到五岁就能对答如流,他一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疏远,一边客客气气的与她们二人谈起了天。 但与唐昕此前时常不忘刺探的风格截然不同,这唐青竟就这么耐着性子听他闲扯,不光没显出半点不耐,还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专注的望着他的双目,话头稍顿,就被她简单两句续上,不自觉地就聊得融洽了许多。 转眼过去将近两刻,唐青笑盈盈的将话头一收,问道:“公子还未用饭吧?要不要叫些饭菜上来,就冲您一路照应着我家昕姐,小妹也得好好敬您三杯。” 唐昕微微一笑,忙提醒南宫星道:“对啊,你上次欺负我酒量不行,这回可叫你讨不了好去,我这堂妹是千杯不醉的海量,长这么大,我都还没见她斗酒输给过谁呢。” 嫌她漏了口风,唐青偷偷瞪了唐昕一眼,旋即笑道:“只是助助兴头,我初来乍到,怎么能跟公子斗酒呢。昕姐,你和我下去点上几样如何?”说罢,她在唐昕衣袖上悄悄一扯,使了个眼色过去。 唐昕心领神会,点头起身道:“好,小星,你且等着,我和青妹去张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南宫星微微一笑,起身抱了抱拳。 那传来递去的眼神都落在他眼里,他心里知道,再回来的时候,屋里就不会再有碍事的唐昕。 这位唐青看着娇娇弱弱,行动起来,到真是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看来若是跟着唐行简去白家办事的是她,只怕得了令的当晚就会想法子爬到他的床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底对唐青的命运颇觉感慨。南宫家的传闻他自然也听过不少,老实讲,当年如唐青这样武学资质不足,便自小培养到另一条路上成为家族助力的姑娘,在南宫家也不是少数。 她们的身体和情感,早早便被不着痕迹的剥夺了自主的权力。 荣光、名望、家业……就连唐昕这样的女子,也免不了被这无形的巨手玩弄于指掌之间——若不是一心牵念着唐家的危机,她又岂会这么容易便舍却名分陷落在南宫星身上。 他半闭眼帘,脑中回想起娘亲曾经对他说起过的一件事。 “别看你爹跟他同门那些狼讲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他最早想要毁掉南宫世家的时候,不过才八岁而已,哪儿知道什么世家腐朽取财无道之类的事儿。他有个堂姐,一向待他不错,才一长成,便被本家派去笼络结交当时一位武林名家,被那人一眼看中,纳进家门。他想念那个姐姐,找了个由头去看望,结果住下的当晚,就叫他不小心看到了令他气得浑身发冷的场面。他当然见不得自家的姐姐过得那么卑贱,冲进去当即大闹一场。这下惹恼了那位名家,要知道,就算是在武林之中男女尊卑差异并不如寻常人家那么大,却仍有大半的女子并未被当作一个人来看待,不过是传宗接代,泄欲取乐的玩物罢了,你那位堂姑,就这样被退回了南宫家,被冷眼相待指指点点不足一月,便投井自尽了。” “红颜多薄命。辛辛苦苦练武,练粗了身子练硬了皮肉,以为在江湖中会有什么不同,其实,这世道只要不变,女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每每说到类似的地方,他娘亲就会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当夜,也一定会将他关在门外独个喝上一杯。 有机会的话,也许该让唐青去见见娘,南宫星这么想着,听着门外的浅浅足音,起身打开了房门。 三样小菜一道鲜汤,两副碗筷一坛佳酿,唐青笑吟吟走进房中将装的满满当当的托盘放下,细声道:“我嫌小二候在门外碍着咱们说话,就自己端上来了。公子不会怪我唐突吧?” 唐昕不在,南宫星便少了几分顾忌,将唐青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入座道:“不会。你昕姐呢?” 唐青柔声道:“昕姐有事,先去忙了。公子有什么吩咐,跟我讲也是一样。我虽不如昕姐那么聪敏能干,但只要公子肯教,我一定好好去学,尽心去做,绝不叫公子失望。” 唐青说起话来柔柔细细,音调不高,出声颇轻,让听者不自觉便凝神专注过去,而一旦认真去听,便能听出她绵软腔调中带着淡淡鼻音,吐出唇边的一字一词都酥酥嫩嫩,听的人心里痒丝丝的。 “瞧你说的,我有手有脚,哪能有事要你们姑娘帮忙。我就是问问。”南宫星定了定神,道,“那……就咱们两个?” 唐青微微抬眼,带着一丝清愁薄怨道:“公子是嫌我不如昕姐生的美,不够资格与您单独相处么?” 幸亏唐昕早早说明了这位堂妹的本事,南宫星自身又算得上阅女颇丰,否则光这含嗔带怨又带着几分羞涩的一瞥,便足以叫人乱了心防。 尽管已有所准备,南宫星仍禁不住心中一动,忙将视线投到菜肴之上,举筷笑道:“是你生的太令人心动,我反倒怕与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唐青抿唇一笑,帮南宫星满了杯酒,道:“公子这种武功高强的青年才俊,既是英雄又是君子,怎么会为难我这么个弱女子呢。而且,和公子待在一起,我才不怕。” 毕竟在唐青心中他让唐昕碰了钉子的,此刻也不好表现的太过风流,只好故作拘谨的笑了笑,道:“年轻姑娘,还是别对男人的定力太有信心的好。” 唐青颇擅迂回,一见他神情拘束,立刻便岔开话题,笑吟吟的问起了唐昕与他这一路过来的见闻趣事,一副关心姐姐的乖巧小妹模样,聊上几句,便寻了个由头敬起了酒。 南宫星是连酒铺老板娘都能放倒的海量,当然是顺水推舟接下阵来,推杯换盏,借机观察唐青的语气神态。 大抵是误会了他不断投来的目光含义,唐青半别粉面,羞答答道:“公子,你是不是醉了?哪有这样一直看人家的。” 南宫星故意带上七分醉态,笑道:“我没醉,这么点酒,我怎么会醉。我看你……是因为你生的好看。” 唐青掩口轻笑几声,柔声道:“人都说武功好的人酒量也大些,公子喝了这么多还没醉,果然是武林高手呢。昕姐和我大哥都夸赞您年青有为,不知道能不能让小妹开开眼,见识一下高手是什么样子啊?” “你唐门人才济济,轮不到我班门弄斧吧。”南宫星眼帘半垂,心想看来这妮子对这任务也不是全无疑虑,起码还知道设法验验目标的成色,看来要是他武功不到她设想的程度,多半她就要打退堂鼓。 “人才济济,也不见几个我大哥看得上眼的。”唐青柔声道,“所以我才好奇得很,公子你的武功是有多好,才让昕姐都动了心,往常这种事,姐姐妹妹们点遍了名,也叫不动她。” 这轻描淡写一句话,既帮唐昕掩饰了勾引不成的动机,又旁敲侧击问了问南宫星的功夫,光是看年轻一辈说话办事的样子,也知道暮剑阁白家这蜀州武林新贵只怕极难和唐门这百年世家相提并论。 南宫星将酒杯放下,微微一笑,衡量了一下轻重,将内力阴阳缓缓调至均等,笑道:“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是你们家人太大惊小怪了。” “可他们两个都说公子比起尊师更胜一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小妹没有缘分一睹痴情剑前辈的风采,却有缘遇到公子,您就不能让小妹得偿所愿么?”唐青小嘴微撅,撒娇道。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一副拿她颇没办法的宠溺神情,跟着右掌一扬,向着她面前凌空一抓。她面前那杯酒轻轻一跳飞到半空,竟飞过一桌之隔,稳稳落在他掌中。 他将酒杯放到鼻端轻轻一嗅,故作陶醉的闭目闻香,跟着将酒杯一转,刻意挑她嘴唇碰过的那边就着,一口喝干。 唐青连大搜魂手都不够资格修习,自然是看的瞠目结舌,倒是难得露出了一霎纯然神态。不过转眼之间,她就又成了先前模样,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决意。 她一边在胸前轻拍,一边道:“天哪,公子的武功真是惊世骇俗,我……我可真吓了一跳呢。” “难怪昕姐肯跟着你不辞劳苦四处奔波。”唐青似乎是略略调整了一下心绪,跟着起身伸臂拿过南宫星的酒杯,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道,“换了是我遇到公子这样的少年英雄,我也肯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可惜昕姐没那份福气,似乎是不讨公子欢心呢。” 知道唐青已经在引向正题,南宫星也不愿再多绕弯子,当即便摆出略显不满的神情,道:“唐昕还是缺了几分女人味儿。而且她太过要强,我早已定下了妻子人选,给不得旁人正室名分,又何苦误她。” “那就是昕姐不知足了,”唐青的眼中已几乎快要漾出水来,羞红满面道,“自古英雄多风流,换了我,要是能陪在公子这样的人身边,莫说是做个小妾,就是为奴为婢,整日伺候公子穿衣吃饭,心里都美得不行呢。” 南宫星故意一怔,跟着便直愣愣的盯着她被酒液微微润湿的樱唇,吞了口唾沫下去,把声音逼得有些发哑,道:“唐姑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讲。这屋中……可没旁人在。” 唐青螓首微偏,侧目望着他,声若蚊鸣道:“就是……没旁人在,我才敢讲。要是昕姐在,人家对你……对你一见钟情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想必真到这一步对她也是头一遭,她口中说着,身子也跟着微微一颤,似是有些害怕,还有些紧张,眼珠转了几圈,多半是在考虑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南宫星自忖没长着令人一见钟情的俊俏面孔,倒是有副能叫成熟妇人一见偷情的好体魄,尽管如此,听她这么含情脉脉羞涩难当的说出口来,仍禁不住心中一热,当即便想要起身过去将她抱在怀中。 “唐姑娘该不会是醉了吧,不如……早些回房休息如何?”他以退为进,将酒杯一搁,带着压抑神情咬牙道。 唐青陡然抬起头来,水盈盈的双眼此时更是泫然欲泣,凄楚道:“公子要如何才肯信我?我……我从未尝过此刻这种滋味,你究竟要我怎样表明心意呢?”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在下刚才不就说了,我早已定下了妻子人选,正是暮剑阁的白若兰姑娘。你的心意,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唐青黯然垂泪,从旁拿过酒壶,对着壶嘴一口气灌下几口,脸色更红了几分,低声道:“公子,小妹刚才不也说了,我一点都不在乎名分。做妻做妾是公子的情分,为奴为婢是我的造化,就算只让我跟着鞍前马后伺候你行走江湖,那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若是嫌我跟着都太过累赘,那、那我就只盼天可怜见,公子能对我垂青一时,让我留做心头牵念,抱守一生。” 几句楚楚可怜柔声细语的话,当真是连石头都能化软开来,再故作姿态,反而会叫人起疑,且南宫星心底也被撩拨得有些蠢蠢欲动,便放软了口气,道:“唐姑娘,在下当真不是什么君子,你若再不走,我恐怕就不放你走了。” 唐青破涕为笑,带着泪花道:“你就是赶,也赶不走我。” 南宫星盯着她,缓缓道:“那……咱们还要接着喝酒么?” 她满面羞红的扭开头去,轻声道:“公子要我喝酒,我就喝酒。公子要我不喝,我就不喝。公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柔顺温婉我见尤怜的姿态一出,不知多少男人会为此大开兽性之门,南宫星心底也是一阵燥热上涌,不自觉便抬手松了松领口。 唐青余光瞥见,也跟着抬手捏开一颗盘扣,拨开衣领,露出一段雪白晶莹的脖颈,用手向里扇着凉风,道:“这屋里,还真是有些热呢。” 南宫星霍然站起,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前站定,低下头来目光灼灼望着她微微敞露的颈窝,这种包裹颇严的装束冷不丁亮出一片,到真比上来就让人大饱眼福来的更加勾人。 “唐青,你勾引我到这种份上,到底是为了唐门多些,还是为了胜过你昕姐多些?”他冷不丁抛下一句,想再看看唐青的反应。 唐青脸色微变,但转瞬便平复如常,不过她也并未装傻充愣,而是摆出一副令人打心底疼惜的幽怨神情,柔声道:“公子,我来的时候的确是既为了唐门,也为了办成昕姐办不成的事。可真见了你的人,见了你的功夫,又如何能不心动呢?我的确可以为了唐门做很多事,可……可我也不是天生下贱的荡妇,若不是心甘情愿,我岂会做到这种地步?” 她指着自己敞开的衣领,含泪道:“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可还没被任何男人碰过。” 这陈情攻守兼备,既带过了动机,又不忘把他的视线引回那一小片雪腻肌肤之上。 已证明了自己并非傻子,其余的事一句两句也摸不出底,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决定转入正题。他蹲下身子仰望着她的婆娑泪眼,温柔的帮她揩去泪珠,道:“好吧,是我多心了。你也知道,你那昕姐昨晚才约了我去幽会,被我推拒之后今天你就来了,我当然会有些不高兴。好像我就专拿美人计没有办法一样。” 唐青微微扭开头去,道:“我不如昕姐漂亮,怎么能算美人计。只能……只能算个送上门来的傻丫头。” 南宫星扶住她双肩,凑近她叹了口气,道:“就算是美人计,我也认了。唐门的事,以后便是我的事。” 唐青脸上一抹喜色一闪而过,口中却道:“公子肯接受我的一番情意,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唐门的事。” 南宫星挑过她的下巴,哑声道:“你方才说,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对么?” 唐青恰到好处的瑟缩了一下,声音微颤道:“嗯,只要公子垂怜,我必定言听计从。能为公子做点什么,是我三生有幸。” “闭上眼,把嘴张开。让我尝尝你的舌头。”他不再掩饰话中的情欲,并故意选了最露骨的指点方式,看她依言照做,将粉嫩丁香伸出唇外,便缓缓凑了过去,将她的舌尖一口含进了嘴里。 唐青身子一震,小舌微微一缩,但旋即又往外探了几分,任他放肆吸吮。 一直观察到现在,南宫星仍没看出唐青有知道自己身上下了落红杀的迹象,是和唐昕一样懵然不知,还是真的只是一场误会,倒真成了不到最后关头解不开的谜题。 既然如此,他也就没什么再需要顾虑,唐青的性子他多少也摸出了几分,该趁这机会享用一番的,倒也没什么客气的必要。 心底也有些庆幸遇到唐青是在此时,若是早些碰面,他只怕要怀疑唐昕会不会是个更厉害的唐青。 “我不说就不要睁眼,来,站起来,我扶着你走。”南宫星将唐青扶到床边坐下,心底开始有几分好奇她究竟能乖顺到什么程度,“好,还像刚才那样张开嘴。” 唐青嗯了一声,睫毛微微一颤,将眼闭的更紧,又将小小的舌头吐出一截,看她微微昂首的姿态,似乎还颇期待南宫星再像方才一样吮吻一场。 但这次南宫星却并未将脸凑过去,而是拉开了裤带,让裤子无声无息的落了下去。 撩开袍脚,先前品尝丁香滋味时就已热血汇聚的阳根昂然就绪,南宫星挺了挺腰,紫亮的灵龟正好高过身量小巧的唐青口唇。他略一分腿,将粗大的前端往她舌上轻轻一放,沉声道:“舔一舔。” 鼻端应该是嗅到了男子胯下的淡腥体味,她眉心微蹙,但却硬是忍住了好奇不去睁眼,只是维持着这副格外刺激男人兽性的娇柔神情,乖乖的挑起舌尖,将触到的那一片火热光滑仔仔细细舔舐起来。 南宫星扶紧尘柄,全由他一手把控的情况下,当然要专往最快活的地方享受才是。手掌一退,他将玉茎外皮扯至最后,龟头下一条紫筋被拉得笔直,连在沟棱中央恰好似“个”字一般,他略微一动,让那舔的最为灵活的舌尖正抵住筋头。 滑嫩中带着细小蓓蕾的舌尖卖力的摩擦那条肉筋前后,南宫星畅快的哼了一声,当即便酸了大半根老二,连腰眼儿都被舔的发麻。 这么放在她唇边让她舔了一阵,他往前一送腰杆,喘息道:“含进去,莫要碰到牙齿。” 大抵是已经猜出了这是什么东西,唐青为难的皱了皱眉,也不知是真的不太情愿,还是心里清楚这样略显抗拒却又想要顺从的无奈挣扎更让男人觉得有趣。 “嗯嗯……很好……对,就这样继续舔。”他指挥着唐青摆好小口,龟头压在舌上前后进出。 她似乎还未学过如何吹萧,小舌有些慌乱的乱动一起,薄薄的嘴唇倒是挡好了牙齿,但嘴巴为此张的太开,反而不美。 “用嘴唇裹住,我往外去的时候你就往里吸。”他兴致勃勃的现教现用,心想反正落红杀管不到嘴巴这边,好戏上演之前,不如让唐青先吃上一顿男儿精华。 唐青所擅仅限于言谈神态,真到了该上阵的当口,比起寻常雏儿也好不出多少,靠南宫星指点加上自身悟性,勉强吮稳了进出巨物,剩下的便不知该如何是好,往外抽出的时候还能记得吸上一口,塞进来时,小嘴里头便被填的满满当当,舌头都被挤到了下面抬不起来,哪里还做得出什么应对。 看她小脸涨得通红,睫毛下都有了闪闪泪花,南宫星稍稍减小幅度,柔声道:“你要是难受得很,不行就算了吧。” “我没事,公子喜欢的话,怎样都好。”她含着阳具含糊不清的答了一句,双手却放在膝上不自觉地捏紧了裙子…… 南宫星略一思忖,唐青技巧稚嫩,让他出精少说也得磨蹭上一两刻功夫,又何苦这么单单站着晃来晃去,便道:“那好,来,把衣服解开。男欢女爱的首要,便是坦诚相对。”他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你的身段,比起唐昕如何。” 唐青眼皮下的眼珠动了一动,口中被塞着无法答话,便一挺纤腰将胸膛昂了一昂,跟着手指磨磨蹭蹭的爬到扣眼上,将半开领口一路解了下去。 唐青算是蜀地少女常见的小巧身形,只比李嫦那种个头略高,与凝珠约莫相当,但她刻意挺出的酥胸,倒真是比唐昕还要饱满一圈,城中认得的人里,也只有那位女捕头宁檀若能胜过一筹。 将上衣从背后褪掉,唐青顺势一拉绳结,粉绸精绣的上好肚兜当即便被里头包裹着的那对白兔顶开落下,掉在床边。好似两颗天宫蟠桃一样的白嫩丰乳,立刻微微晃荡着亮在南宫星眼底。这奶儿又圆又大,偏偏乳头小巧如豆,尖尖翘立在顶上,仿佛要牵着整座玉丘飞起一般。 年纪轻轻就能生出这么一对儿玉瓜,一旦经足了雨露滋润,保不齐便要和那宁捕头不相上下。 看她将腰带扯下,南宫星将她手臂一抓,并不急着让她脱去下裳,而是匆匆将阳物一抽,把她双手拉到双乳两侧,柔声道:“托好这里,往里推。” 唐青不明所以,但仍是乖乖闭着眼睛手掌用力推住,两团粉球自然而然在胸口中央挤成一堆,原本就狭长深邃的乳沟,更是被挤成了直直一线,若再用力些,说不定连那两颗自出世便从未碰头过的奶豆儿都能抵额亲热一番。她推好了架势,怯生生问道:“公子,这样可以么?” “好得很。”南宫星微微一笑,将她往里略抱了几寸,跟着自己脱掉剩余衣物,抬腿站在床边蹲下,扶着她双肩让她向后稍倾,跟着胯下一顶,将那根棒儿塞进了两团乳瓜中央。 “呀啊……”唐青身子一震,只觉一根又热又硬的东西湿漉漉钻到胸前缝隙之中,心里虽猜出是南宫星的胯下之物,却一时不懂这条活龙怎么又是钻嘴又是钻乳,却偏不往最该钻的地方去。按她所知道的,这时候她不早该躺在床上忍着股间剧痛泪眼婆娑惹他怜惜了么? 胸乳是女子保护最周全处之一,且此处肌肤大都清凉无汗细腻非常,南宫星此前也这么夹过一次,虽说快意平平但心里却是格外新鲜,此刻见了比上次更大些的妙乳,自然按捺不住,让那一片滑嫩凝脂将阳根紧紧包住,上下抽送。 唐青肌肤本就极为白嫩,细如贡瓷,吹弹可破,虽有后天保养的功劳,但也算的上天赋出挑,乳间方圆当然更甚,沟壑中裹着那根棒儿动不几下,整片酥胸便洒下一片红霞,煞是诱人。 乳肉贴合快活了玉茎,当然也舍不得冷落了头儿,他一看已动的颇为顺畅,便抬手压了压唐青后脑,粗喘道:“低头,试着舔舔。” 有了方才的经验,唐青心领神会,虽说依旧不明白这鸟儿怎么就是不肯归巢专在枝头蹦跶,但还是乖乖伸长舌头,等着那硬邦邦的菇头顶上前来,便飞快的往上面嘶溜舔上一口。 南宫星悠然自得,在这丰美酥胸中抽动一阵,再往唐青樱桃小口中进出几合,让她柔嫩丁香勾舔片刻,再挪回雪白奶儿中央享受一番。 如此在她半裸娇躯上玩弄了一刻有余,那条怒龙总算是被伺候的通体舒泰酸麻阵阵,头儿涨到极限,蓄满了的精池转眼便要开堤。唐青颇费了一番力气,此刻身上染着一层香汗,不住往下伸舌轻舔,自然也垂了些许津唾下来,让她胸前那一片肌肤都晶晶亮亮,挤在一起的乳沟一线也变得湿滑不堪,多少有了些桃源蜜穴的感觉。 南宫星往一对乳桃中卖力送了几下,腰后猛然一酸,一股极美快意冲头而上。他一声低哼,双手一扶唐青鬓边,将湿漉漉的阳物一股脑塞入她唇瓣之间。 唐青只当是又到了含进去舔吸吞吐的时候,便乖乖张大嘴巴动起了舌头。不料这次棒儿却长驱直入,毫不停滞的一捅到底,竟直接顶到了她毫无防备的喉头。 嗓子一痒,她险些呛呕出来,正想后挣,却听他飞快说道:“不要动……呃……吞……吞下去!”随着话音,口中那条活龙猛地弹动起来,一口口水还未来得及吞咽下去,小嘴深处就骤然多了一大股比口水粘稠许多宛如浓粥一样的浆液。亏得她习武练过内功,硬是换过口气,将那一口东西生生吞了下去。岂料才咽了一半,便又是一股喷了出来,所幸这次少了许多,她总算缓过了气,一边蹙眉呻吟,一边分了几口吃进肚里。 南宫星仍不叫她睁眼,指使她舔净了胯下之后,便让她躺在床上,将她剥到一丝不挂,精赤溜光。目不能见的时候,身子通常会比平时敏锐许多,他暂且不想费太多水磨功夫帮她暖身,就用了这么个偷懒的法子。 先在丰美双丘上左吻右舔品尝一番,跟着吻过紧绷肚腹,钻了钻小巧脐窝儿,他也不多耽搁,直奔雪股之间而去。 “公子……我、我要做什么?”一直未得新令,只是被他在身上亲来舔去,浑身愈发燥热同时,心也慌了起来,唐青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南宫星用嘴唇夹着她稀疏耻毛轻轻一扯,双手抬起她膝弯道:“用手抱住,往两边打开,我不说放,可千万不要松开。” 唐青羞得周身上下都泛起了淡淡红晕,但一想到这架势多半是该到破瓜的时候,成事在即,便咬紧牙关,双手一抱,把细细的腿儿大大分开。 她和唐昕别处都大相径庭,可胯下这处蜜丘却生得十分神似,一般的扁扁如杏,紧凑稚嫩,只是身量所致更加小巧几分,上头的毛发也只有稀疏几缕,和那美乳一比,倒真不似一副身子。 到了此刻,还是早些验明结果的好,万一真是误会一场,今夜也好继续温存,若真被他料中,也好趁着欲火稍歇提前罢手。他俯身低头,伸指一探,摸在那已经略有湿气的娇嫩穴眼儿外。 “嗯呜……公子,我……我听说头一遭会痛的厉害,还请公子怜惜……”唐青手指紧紧捏住膝窝,股间嫩肌微微一颤,粉莹莹的娇蕊在南宫星指尖周遭轻轻一吮。 “那是自然……”南宫星淡淡答道,垂头一凑,二指分开轻轻一剥,剥出那颗娇小红嫩的相思豆,舌尖一吐,轻轻贴了上去。 “呜唔……”唐青的软软嗓音登时拉的尖细了几分,悬在空中的一双小脚与小腿绷成一线,微微摇晃起来。 蜜核这种要紧之处,被舌尖这等灵活滑嫩之物上下左右连番拨弄一阵,自然是情潮汹涌玉津四溢。南宫星手指守在玉门关口配合撩拨,听着唐青软语吟哦,顷刻指肚上已染满了滑腻浆汁,尽够的上芽苞初绽所需。 他起身伏在唐青上方,伸手扶正,稍稍一送,怒胀龟首便已抵住了那软软嫩嫩的滑溜膣口。 唐青身子一震,双手将腿弯抱得更紧,颤声道:“公子,我……我能睁开眼了么?给……给了你的时候,我想看着你的样子。” 分辨不出她有几分作伪,南宫星心中一软,柔声道:“好,你看着吧。稍稍忍一下,过后就没事了。” 唐青嗯了一声,慢慢睁开双目,水光盈盈的望向他。 她这一眼投去同时,胯下猛然一涨,跟着,一股尖锐的裂痛瞬间流遍全身,饶是她心中早有准备,仍禁不住尖叫一声,膝盖都打起了哆嗦。 随着这剧痛一道涌上心头的,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酸甜滋味,这一痛之后,对她来说,仿佛就有许多事,都大不相同了。 她眨了眨眼,让目中的泪顺着眼角垂落,她喘了几口,总算稍微适应了一些肚腹中乱奔乱窜的涨疼。 她正想开口告诉南宫星,却发现南宫星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一片苍白,冷汗涔涔,唇角竟被他自己咬出了血,这哪里像是刚给一个年轻少女开了苞的男人? 她正要询问,就听南宫星惨叫一声,翻身向后倒下,口中颤声叫道:“你……你竟然下毒!” 第五十六章、戏 唐青一听他如此指责,脸上顿时没了半点血色。她先是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颤,跟着慌里慌张的在胯下用手抹了一把,放到口中用舌尖略略一尝,旋即花容失色,侧身探头出去呸呸连吐了几口唾沫,又下床慌忙拿过酒壶连漱了七八口,才六神无主的看向床上的南宫星道:“我……我没有……这……这落红杀……也许……也许是我娘……我娘她……可……可是……” 南宫星双手抱着肚腹,勉强挪到床边,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什么落红杀?是你们唐门的毒药么?好厉害……我用内力几乎要压制不住了……” 唐青忍着胯下刺痛踉跄走回床边,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落红杀是什么毒物,一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服,从里面掏了一枚黑乎乎的药丸,一把塞进南宫星嘴里,道:“这……这抗毒丸对寻常毒素稍有抑制效用,你……你尽量用内力压着。我去找行简大哥,看他有没有解药!” 看她表情眼神着实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模样,南宫星心中一软,挤出一个微笑,道:“好……那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唐青甩头冲出门外,高声叫道:“行济哥!昕姐!快来!快来啊!” 随着一阵凌乱脚步声,唐昕伴着一个中等个子相貌颇为秀气的少年一起跑了进来。唐昕往南宫星这边瞄了一眼,虽然心知肚明,还是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倒也不用太过作伪,一扯唐青衣袖道:“青妹!这是怎么回事!” 唐青苦着脸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下了落红杀,结果害了南宫公子,你和行济哥身上有什么药,快帮他用用。我……我去找行简大哥救命!” 既然是中了落红杀,那唐青如今是什么情况不言而喻,唐昕皱了皱眉,一把拽住要往门外冲出的唐青,道:“你还痛着,给我坐在这儿等。我去找行简大哥。行济,你陪着青妹。让她冷静些,别乱了阵脚。南宫公子内功深厚,想来应该能挺上好一阵子。我这就去。” 唐昕也不理会唐青满面的不愿,将她往椅子上一按,扭身飞奔而去。 本是浓情蜜意大功告成的当口,却节外生枝到这种地步,唐青坐在桌边黯然垂首,也不知是心底越发委屈还是愧疚功亏一篑,就这么压抑着低声抽泣起来。 想来再怎么心弦坚韧的女子,一时也难以承受破身之际男伴中毒将好好的初夜半途而废这种打击。 唐行济宽慰了唐青几句,也取了一枚抗毒丸交给南宫星吃下,仔细端详了一下面色,皱眉道:“南宫兄,你现下感觉如何了?” 南宫星脸颊已经浮现出一层淡淡黑气,但他侧头看了看仍在啜泣的唐青,还是笑道:“还好,我靠真气护住了丹田和心脉,至于其余地方,这会儿也顾不得了。除了动弹不得,一时到也死不了。” 唐青抽了抽鼻子,将眼泪一抹,霍然起身拿过一盏油灯,挪到床边照着南宫星的脸,突然大声道:“这……这还好个屁!你内力总有耗完的时候,毒气攻心,神仙也救不了你!你……你倒是骂我两句啊!你中这毒,都、都是我害的不是么?” 南宫星半垂眼帘,虚弱道:“是我定力不足被你引动了情,怎么能再来怪你。而且,你不是也不知情么……” 唐青死死咬住下唇,掌中灯火映在哭的有些发肿的眼中,不住跳跃闪动。她的牙齿在她的嘴唇上越陷越深,嫣红的嘴唇凹陷,发白,然后突然又转为嫣红,只是这嫣红却在流动,渐渐凝聚成一滴血珠,慢慢变大,坠落,在她小巧白皙的下巴上拖出一道鲜艳刺目的痕迹。 察觉到唐行济投来的担忧目光,唐青身子略略一颤,抬手将唇下的血痕擦掉,举起油灯回到桌边坐下,既不去整理颇显凌乱的衣裙,也不去管乱成一蓬的鬓发,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南宫星粗浊沉重的喘息,展示着压抑的痛苦。 等了许久,唐昕总算带着唐行简赶了过来。 唐行简一进屋门,就反手将门闩上,满面担忧的走到床边蹲下,抬头看着南宫星的面庞伸手抓过他腕脉把住,皱眉唤道:“南宫兄弟,南宫兄弟。” 南宫星微微睁开双目,脸上已是黑气蔓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唐兄,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和你重逢,到叫你看笑话了。” “诶,兄弟这是哪里的话。分明是我办了没脑子的事,”唐行简一副恼恨万分的模样,在头上抓挠了两下,道,“我传讯叫人的时候忘了提醒家里一句,我……我是看中南宫兄你一表人才,想为家里添个少年英雄的好女婿。可能唐青过来的时候,她娘亲担心她有什么不测,偷偷给他吃了落红杀。我要是知情,决不让她来与你相会。这可让我怎么办才好!” “这毒……没得解么?”南宫星看着唐行简的眼睛,挣扎问道。 唐行简眉梢一垂,显得更是丧气,苦着脸道:“这本就是家里保护年轻姑娘豁出去玉石俱焚的东西,怎么还会再专门备下解药。”他摸出一枚药丸,塞进南宫星口中道,“你先吃下抗毒丸,靠内功坚持住。我去找辆马车,咱们连夜赶去唐门。只要能坚持到唐门,就有办法救你!” 先前唐行简进门时,唐青还是一副疑虑重重的神情,听到这里,脸上才稍稍缓和,细声道:“行简大哥,这里往唐门靠马车少说也要半个多月,不行……你把他绑到我身上,我骑马带他。” 唐昕立刻摇了摇头,道:“不行,颠簸狠了,内力封闭不住,只怕要死在路上。”她口中说着,凤目斜瞥顺势打量了一下唐青。 并非强行凌辱的情况下,女人对头一个占了自己身子的男人,再怎么也会多少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唐昕自己了解的很,对唐青面上的复杂神情,便也难得的认同了一次,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唐行简皱眉站起,道:“事不宜迟,行济,你跟我来。咱们去找马车。唐昕,唐青,你们两个照顾好南宫兄弟。” 一听这话,唐昕点了点头,唐青却好似想起什么一样忙不迭拍开肩上唐昕手掌,起身又走到南宫星身边坐下,自顾自搂住南宫星软语安慰,犹如示威一般。 唐昕心头登时添了一股闷气,只得重重哼了一声,在唐青刚才的地方坐下。 唐行简刚刚走到门边将门闩抬起,门外却传来一声大笑,旋即喀嚓一声脆响,那实木屋门竟像是泥捏纸糊,被一只手掌切豆腐般斩了进来,上好的青铜户枢嘎嘣一下崩飞屋内。 唐行简面色微变,双手一推门扇向后纵出两步,顺势在腰间一抹,麂皮手套便已穿戴妥当,掌中捏住一把毒砂,紧盯住屋门。 那只手掌白白净净,若不是骨节粗大,简直秀气的好似女人。但这手的力道却大得吓人,门轴一切而断,同时打横一斩,雕花木门便被拆得支离破碎,断成两截。 破烂门板掉在地上之后,便露出了门外站着的人。 那是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须发乌黑肤白如玉,颇有些养尊处优的气质。但真正养尊处优的人,绝不可能用一只左手就像撕纸一样扯开一扇木门。 那中年人很和气的笑了笑,道:“唐贤侄,你悄悄离席,原来就是为了这事么?” 唐行简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又向后退了一步,恭敬道:“单叔叔,我……也是为了江湖道义。” 唐昕双目微瞪,在唐行简身侧低声问道:“这……难道是那个单雷颐?” 看唐行简微微颔首,唐昕心中一惊,忙回头看了南宫星一眼。南宫星却好似没有听到,仍是有气无力的倚在唐青身上,浑然不觉。 唐昕唯恐南宫星不知道此人厉害心中轻慢,硬着头皮又抓紧插言道:“可、可他不是在镇南王府做世子的师父么?为何会在这里?” 单雷颐轻轻转动着右手上的翠玉扳指,微笑道:“世子习武有成,每日自行练习即可。我远离江湖也有些时日,没想到重回是非之地,就赶上一桩大事。”他依旧看向唐行简,道,“这么多人四面八方凑到一起,就是为了找几个人。我们商量的费尽口舌,你们唐门到已经在盘算着把其中一个偷偷运走了。” 唐行简擦了擦额上冷汗,道:“单叔叔,这位南宫兄弟在暮剑阁也算帮过唐门的忙,此刻中毒,晚辈一时情急,便只想着带他去设法解毒,是晚辈思虑不周,真是抱歉的很。” “这就是那个如意楼的小子么?”单雷颐垂目一瞥,眉心微蹙,“倒还真是中了剧毒的模样。你们怎么看?” 他最后一句是对旁说出,话音刚落,关凛已经从旁提刀闪进屋内,盯着南宫星的脸看了一会儿,道:“嗯,是中了毒。” 门外又响起了柳悲歌的声音,“要真中了毒,就让他先去救命吧。刚才咱们不也说了,那十九口血案疑点太多,不能定论,官府的事情交给官府去办,咱们就想着方家的事得了。” 方群黎的声音紧随其后,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位南宫星与方家的事也多有牵扯,就这么让他走了,只怕不好吧?” 回廊中远远传来邢空略显胆怯的话,“可他要是被毒死了,咱们不也什么都问不出来么?” 单雷颐抬手拦住话头,淡淡道:“无妨,从这里到唐门怎么也要十天半月的功夫,咱们问问话,总不会害了他的性命。问清了事情,我亲自备下车马送你们上路,绝不耽误。走,先把人带去咱们那边吧。” 一个腰间别了双判官笔的汉子凑到单雷颐身边,道:“要不要我去点了他的穴?这小子功夫不错,可别让他跑了。” 唐青身子一颤,立刻高声道:“不行!他现在毒性全靠内功压着,一旦截了经脉,转眼就会毒发,那……那你们什么都问不到了。” 那汉子一怔,又道:“那……我去找条绳子?” 关凛突然转过独眼看着门口,道:“不必。他内功全用着,直接带走就是。” 那汉子对关凛似乎颇为忌惮,当下不敢再言,退回暗处。 关凛大步走到床边,伸刀一拨将唐青撇到一旁,左手一抓一提,就这么将南宫星壮硕身躯轻轻松松的拎在了手上,返身向外走去,口中道:“走。” 唐门四人落在屋中,神情各异,唐青动了动嘴,正要问些什么,门外方群黎探出头来,冷冷道:“你们也过来吧。万一南宫星压制不住毒性,还要有劳你们想办法让他多活片刻。不然,诺大的湖林城,找白家兄妹两个人也太费力气。” 唐行简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方兄先行一步,我们兄妹几个随后就去。” 方群黎微微一笑,扭身离去。 唐行简皱眉在屋中踱了两圈,沉声道:“不论如何,咱们先过去再说。有了咱们,说不定还能保住南宫兄弟的命。行济,你和我先走。唐昕,你帮唐青好好打理一下,咱们唐门子弟,不能这么邋里邋遢的见人。” 唐青心中似乎有着不小的怨气,唐昕拿着梳子刚伸过来,她便一掌拍开,自己走到木架旁端过水盆放到桌上,映着水面自己用手指梳理发丝。 唐昕心中记挂着南宫星,不愿在此多做耽搁,便又从怀中取出一面小巧铜镜,递了过去。 唐青恨恨哼了一声,仍不肯接,侧挪几步,竟连唐昕身边也不肯去站。 一阵怒气上涌,唐昕看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索性道:“这落红杀又不是我下到你身上的,你给我闹什么别扭?你起码办成了,比我这没办成的强,按你的性子,不是该高兴么?” 唐青霍然回头,咬牙道:“这……根本就是你们算计好的!” 唐昕暗暗吃了一惊,忙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唐青眼圈发红,一字字道:“南宫公子中了剧毒,你和行简大哥却直到现在都没有提起过昨日给你的那两丸秘药。那不是号称吃下之后十天半月百毒不侵么?为何这时候不肯拿出来了?他不肯吃,不是应该还在你身上么?除非……你们根本就知道,那不是什么秘药。” 看唐昕面色微变哑然无语,唐青又道:“药是假的,多半你勾引不成的事,也是假的!你们就是想做一出戏,哄我来做这件事。我猜……就是因为我身上不知何时已经中了落红杀吧!” 唐青眼中泪光闪动,愤愤道:“是,我学武不如你们,心智才干也不如你们,我一门心思钻研的就是如何笼络男人,如何把咱家看上的人才弄到咱们一边,像你们这些有正经差使的,都瞧不上我们这种贱活儿。可这种事总要有人做!我是抱定了决心来的,不管那是个什么男人,我都要奉他为夫,任打任骂,嫁鸡随鸡。你当我一个黄花闺女费尽力气卖弄风骚,勾引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上床是件很容易的事吗?你们……你们却把我当作下毒的道具?我就已经贱到这种地步了么!你跟着南宫星这么久,喝水吃饭难道就没有机会?为何……为何非要用这样……这样残忍的法子……我的第一个男人,就要……被我……这样……毒死了……” 说到最后,唐青已是泣不成声,满心的愤懑化作泪水,倾泻而下。 唐昕心头一颤,刹那之间双手掌心攥得满满都是冷汗,一股悲苦涌上,无力的坐在了凳子上。 唐青这番气话,恰好消灭了她对唐行简抱持的最后一丝期望。 她没有想到那两颗秘药的事,是因为她心里明白的很,南宫星是作假演戏,全都是事先商量好的谋划,她跟本不急着想解毒的事,又怎么会想起那两颗验不出来路的药丸。 但唐行简呢? 他一副要为南宫星解毒的模样,连身上唐家人必备的抗毒丸都掏了出来,为何偏偏想不起唐昕身上还带着的他亲手交过来的秘药?说的神乎其神,总不能还不如唐家最基础的抗毒丸吧? 要么,是唐行简知道那两颗药根本没有解毒抗毒的功用,所以大意疏忽漏了过去,要么,就是他本就希望南宫星中毒,肯用这些抗毒丸,不过是知道毫无用处罢了。 而不论哪种,都无疑居心叵测。 唐昕心念转了几转,定了定神,才开口道:“这事你不能怪我,行简大哥光是强调这秘药对功力有如何如何的好处,我一时情急,都忘了还有避毒的功效了。可能行简大哥对这药也不太熟悉,刚才情急忘了。你也别太多想,咱们先跟过去看看。到了的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南宫公子未必就会丢了性命。” 唐青抬头擦了擦眼泪,咬牙道:“呸,就是因为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正道大侠,到时候真死了个南宫星,就绝对是他恶贯满盈咎由自取!唐昕,你跟我说,南宫星的同伴都在哪儿,我去找人帮忙!” 唐昕看她颇为激动,既担心她心神过度激荡有些失常,又怕她是做出的样子为了套其他人的行踪,只好厉声道:“你发什么疯!难道不听行简大哥的安排了么!再说南宫星这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昨天不就说了,连白家兄妹藏在哪儿我都还没摸清,你让我怎么给你找他家的同伴?难不成要我陪你挨家挨户敲门问你们是如意楼的人么不成?” 毕竟平时言听计从惯了,一被提醒了唐行简的名字,唐青眼中的不忿总算是略略消去几分,她忍着痛站了起来,咬紧牙关提膝抬腿原地猛然错步跳了几下,硬是让自己暂且适应了股间的阵阵裂痛,迈开步子走了出去,“好,咱们就先过去再说!” 群豪聚集的地方并非客栈,而是先前唐昕与唐行简约见的酒楼,那里离此处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只是唐青夹膝而行不免有些步履蹒跚,比常人还要慢上几分。 快到的时候,唐青突然扭头看向唐昕,问道:“刚才那个派头很大的,姓单的那个老家伙,当真厉害得很么?” 唐昕皱了皱眉,虽对她口气颇为不悦,但还是答道:“嗯,他既然重出江湖,那起码也是西南四州数得上的一流高手。就算咱们门主,也得敬他三分。” 她见唐青若有所思的回过头去,略一思忖,忙道:“唐青,单雷颐隐居镇南王府多年,身边美女如云不说,还亲自指点过玉若嫣的武功,眼界多半高的很,你可别把主意打到他头上。到时候弄巧成拙,咱们唐家也要跟着受累。” 唐青一边前行,一边轻声道:“我知道,那种程度的高手,也不是我这么个残花败柳高攀的起的。不过……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方才在屋里的时候,他也算偷偷瞄了我几眼。” 唐昕眉心紧锁,口中却换了讥诮语气,道:“怎么,你这是对那小子动了真情,准备想法子救人么?” 唐青的脚步顿了一顿,仍不回头,口中却甩出一串假笑,道:“我是为了唐门才来的,怎么可能主动得罪这些武林中的大人物。再说……”她似真似假的叹了口气,“没有行简大哥的安排,我又能做什么?” 两人磨磨蹭蹭赶到酒楼二层,里头显然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南宫星果然没被捆绑,只是蜷缩在中央一张饭桌旁边,双手抱腹脸上比先前又黑了一些。 唐行简站在楼梯口近处,一见两人到了,忙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站到自己身后,压低声音道:“不要节外生枝。他们只是问话,能问清楚,之后咱们就可以带人回唐门了。” 回唐门?唐昕在心里暗暗赞了声,自己这位大哥倒真是好周详的算计,靠这种不好明讲的事情下了毒,几乎不会有什么人追究,若是南宫星被直接毒死,白家兄妹少了一大助力,当即便与待宰羔羊没了分别。若是如现在这样南宫星靠内力压制暂且不死,又能说要带他回唐门解毒,不光一样能去掉白家兄妹的臂膀,路上另有安排的话,要取人性命也很容易,就算没有安排真带回去解了毒,南宫星也必然会对他感恩戴德不会再有疑心。 无论如何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只可惜他没有算到,唐昕抢了一步行动在先,而南宫星又恰好身负农皇珠百毒不侵。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对手,这布置也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唐昕越想心中越是发寒,面上却还不得不装出如常微笑,颔首道:“全凭行简大哥安排就是。” 唐青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抬眼四下瞄了一圈后,便就近找了张凳子坐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问杂事的样子。 南宫星周围聚集的,大半都是唐昕认得出身份的武林好手,看气氛颇为紧绷,也知道他们并没问出什么,单雷颐和方群黎柳悲歌三人坐在较远处,谈笑喝酒到像是对这边不感兴趣一样。 站得离南宫星最近的,是双唇紧闭的关凛,她好似没什么问话的兴致,只是竖着关刀静静站着,一只独眼在人群中来回打量。 不知是否不屑,真正开口问话的,反倒都是些狐假虎威的小角色,也不知是为了邀功还是想在众人面前混个脸熟。 南宫星听了一阵,抬头挤出一个微笑,道:“几位少侠不必这么大声,我听的清楚。我只是有点不明所以,白家兄妹的下落你们就那么随便问了一声,怎么如意楼的事,你们却纠缠不休了呢?” 问话的一人脸色变了一变,怒道:“废话,你和如意楼再怎么有关系也不过是个喽啰,幕后必定还有指示。如意楼近年来不断与江湖人士为难,早惹得天怒人怨。方大侠已近退隐,夫妇两个却横遭劫难,不把你们连根拔起,如何对得起他们两人的在天之灵?” 旁边另一人冷哼一声,道:“擒贼擒王,白家兄妹那点微末道行,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去。但你们这如意楼,可是武林大患,今日起码也要从你身上问出点什么来。” 另一边桌上,沙俊秋和邢空恰好将搜出来的随身物品检视了一遍,沙俊秋点了点头,邢空便站起扬声道:“这边看完了,金创药一瓶,银票四千五百两,散碎银子十余两,火折等零碎物品若干。并无可疑之处。” 南宫星痛苦的呻吟了两声,虚弱道:“我早说了,我不过是和白家有交情而已。和如意楼的关系,与你们何干?我是痴情剑骆严的亲传弟子,那位唐兄方才不也帮我证明了?算起来我也是武林同道,你们打算就这样眼睁睁看我毒发身亡么……” 骆严好歹也是一代武林名家,即便退隐多年余威犹在,南宫星此时抬出他来,问话的几人情不自禁的互望一眼,略显忌惮,其中一个略一皱眉,道:“不过是你们一面之词,你连大搜魂手都会,唐家和你的关系只怕也非同寻常,我们怎么知道唐家人是不是在帮你掩饰身份?” 话刚出口,立刻就有几人扭头对唐行简好言安抚,唐行简只是微笑点头,似乎不以为意。 这时柳悲歌远远笑道:“这话倒没有作假,他的确是骆严的好徒弟,我领教过他的情丝缠绵手,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势。” 方群黎嗯了一声,接道:“柳兄既然做了证明,身份看来是确凿无疑,不过即便是骆严的徒弟也不能说明什么。纵有名师指点,最后却背离武林正道的年轻人,江湖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柳悲歌虽是他远房表叔,但从未对人承认过身世,对外方群黎自然仍以江湖兄弟相称,他随即话锋一转,朗声道,“我堂弟一家遭逢如此飞来横祸,南宫兄弟,你今日不给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只怕我们还不能放你去解毒。” 单雷颐微微一笑,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南宫星身后,缓缓推出双掌,按在他肩头道:“你不就是怕毒发身亡么?我来帮你一把就是。” 唐昕心中一紧,但看南宫星并未示意,只好压下担忧静静看着。 那双手掌看似只是轻轻搭着,但不过须臾,就有屡屡白气袅袅升起,显然是正在用上乘内功为南宫星传递助益。单雷颐双目微眯,面上忽然红了几分,那双手掌霎时间透出一股金属光泽,好似化为银铸。跟着他长声吐气,收功垂臂,笑道:“你既然能运功抗毒,我送你的这些,尽够你多撑一夜了吧?” 南宫星苦笑点头,道:“多谢前辈惠赠。” 单雷颐拍了拍他的肩,颇为赞许道:“年轻人有你这份内功修为可不容易,阴阳调和的如此恰到好处,看来骆严隐居的这些年里又有新的进境啊。” “不敢。家师不过是百无聊赖,多有钻研罢了。”南宫星小心应答,面上黑气略褪,精神也稍稍好了一些。 单雷颐走回酒桌,笑道:“你小小年纪练到这种程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莫要为了不相干的闲人闲事,背了罪名误了自己大好将来才是。有什么知道的,还是早早说吧。等你去唐门解了毒,若不嫌弃,将来行走江湖若有需要,只管报我的名字。” 对成名已久的高手来说,肯以名号庇佑,算是极为赏脸的照顾,旁边数人顿时便露出艳羡之色,看向南宫星的眼神,则又添了几丝妒意。 南宫星苦笑道:“可晚辈确实无话可说。晚辈把白家兄妹一路保送至此,可以说仁至义尽,当即就互道珍重就此分别。之后这些日子,不过是在和唐昕姑娘游山玩水而已。他们两个这会儿,只怕已经逃到不知哪里去了。” 方群黎冷哼一声,道:“你和唐昕两个人游山玩水,却在客栈开了四间上房,南宫兄弟,你们俩一个人要睡两间么?” 南宫星勉强一笑,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在好几处客栈都开了四间上房,预付了一个月房钱,故布疑阵,让你们找起人来,不至于太过容易。” “你这诡计多端的小子!”那腰别判官笔的汉子额上青筋凸起,怒道,“就冲你捣的这鬼,杀你十遍也不嫌多!” “听你的意思,好像白家兄妹一早便已走了。”方群黎放下酒杯,负手站起,缓缓走到南宫星面前,微笑问道。 南宫星早就在等他出来,当即作出一副心虚神情,偏开头躲过视线道:“不错,早已走了。” 方群黎冷笑道:“可惜,前两日我这边有位朋友,不巧撞见过白家兄妹,他们兴致不错,据说还陪着一位盛装打扮得花娘,玩得很是悠闲呐。” 南宫星面上变色,强笑道:“他们竟然没走么?那看来我这一番心血,倒是白费功夫咯……”他抬眼看着方群黎,道,“那你为何不让你那朋友帮你们去找人?” 方群黎淡淡道:“李嫦姑娘身体抱恙,连着休养了几日,没办法动身追踪,倒是憾事一桩。否则,也不必耽搁南宫兄弟解毒了。” 旁边一个汉子叫道:“方大哥,这小子说话不尽不实,就没几句能信的,不如把他交给我们,让兄弟几个把他好好审审!” 方群黎斜眼瞄着南宫星,缓缓道:“中毒成这副样子,再行审讯于心何忍呐。南宫兄弟,你这么拖着,内力总有不足的时候。你打算就这么耽搁在这儿,直到毒发身亡么?” 南宫星苦笑道:“是我自作自受,又怪得了谁。只可惜唐家一片好意,我无福消受,还连累了无辜姑娘的清誉,着实罪过。” 唐青身子微微一颤,抬眼从额发间隙中瞄了南宫星一眼。 “你倒讲义气,算是个好汉。”方群黎转了转脖颈,回身走回桌边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若不是走错了路,方某到真想交你这么个朋友。” 南宫星咧了咧嘴,道:“小弟何德何能,高攀不起。” 关凛左右看了看,突然插言道:“你们打算就这样扣着他么?” 方群黎将酒杯放下,淡淡道:“南宫兄弟义薄云天,白家兄妹多少也该知恩图报吧?朋友为了他们身中剧毒亟待求治,难道他们听到这消息也不肯露面不成?” 单雷颐皱了皱眉,但还是道:“你这主意虽然有失磊落,但看来也是唯一的办法了。”他看向关凛,道,“放心,我会隔几个时辰为他传功镇毒,绝不叫他毒发在咱们手中。” 先前询问的人中有一个突然叫道:“他手上还有十九口人命!就算毒发也是死有余辜!单前辈不必为这种小人浪费真气!” 南宫星还未开口辩驳,唐行简已在旁开口道:“赵兄,先前咱们明明已经商讨出来,那十九口灭门命案实在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就像关大姐所说,不如留待官府解决。” 那姓赵的汉子哼了一声,道:“那还不好办,等咱们找到白家兄妹,就把他交给铁爪鸳鸯。六扇门正满城找他,咱们就当送个人情。” 柳悲歌侧目一瞥,笑道:“赵老弟莫非是想着让他毒死在衙门口里,既没了性命,也成全了咱们一身侠名没有私刑妄判么?” 方群黎皱了皱眉,看着唐行简道:“唐兄,这毒……你们就非要回唐门才能解掉么?” 唐青微微抬头,和唐昕一起顶住了唐行间的背影,似乎都在等着听他如何回答。 唐行简向前走了几步,略一沉吟,抱拳道:“倒也不是,要是单叔叔肯帮忙用内力镇毒,我快马加鞭往最近的唐门联络处跑一趟,备些东西回来,在座各位内力深厚的能再帮一把手,至少有九成把握可以解掉。” 这话一说出口,唐昕眼底登时便划过一丝失望之色,仿佛最后一线希冀也被彻底淹没。而唐青,却好似化成了一个石人,连眼神,都变得呆滞无光。 唐昕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悲愤,她正要上前凑近些,突然身后传来几道细碎声响,她扭过头,看到的却是那位逢赌必赢杨昙。 杨昙带着一丝诡黠的微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和你赌五百两银子,这毒绝对杀不掉南宫星。” 第五十七章、夜雨中宵 唐昕心头一惊,面上稳住神情,扭头轻描淡写瞥了杨昙一眼,冷哼道:“杨兄弟这是在瞧不起我们唐门的毒药么?” 杨昙打了个哈哈,抱拳道:“岂敢岂敢,不过要赌,自然就要赌点险的。这五百两,姑娘肯不肯跟我赌上一把?”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露出破绽,唐昕轻蔑一笑,道:“你莫非是和南宫星有仇么?是不是想让我为了这五百两,不好好帮他解毒?” 杨昙诡秘一笑,压低声音道:“唐姑娘说笑了,光是那晚在千金楼你瞄他的眼神,也知道他在你心里绝不止五百两这么便宜。” 唐昕又暗吃了一惊,心中赞了他一句好毒的眼睛,口中故意放软了口气,一副被他看穿的样子轻叹道:“好吧,我只当五百两买个好彩头。若是真能治好了他,我输你五百两就是。” 杨昙微微一笑,双手藏在袖中做了个抱拳的架势,道:“那这赌约便算是立下了。我赌这毒杀不死他。” 唐昕听出他言语间的暗示,心中一凛,猛然转过身来,正对着他道:“你是不是想说,要是他还没被毒死就被别的法子杀了,也算你赢?” 杨昙点了点头,道:“不错。”他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有些神秘,“你不妨猜猜,这会儿这层楼上的人里,有多少在等着杀他?” 唐昕眯起眼睛,冷冷道:“那不知道是否也有你一个呢?” 杨昙撇了撇嘴,只道:“岂敢岂敢,我这做赌徒的,没什么,也不能没一双好招子。”他的声音又再转低,道,“真觉得这会儿是杀他好时机的,都是些蠢材。” 他不等唐昕回话,突然向后撤开两步,拱手袖中道:“在下有事,先走一步。赌约已立,届时我自会来取那五百两。” 他转走欲走,又扭头说道,“对了,唐姑娘若是嫌现银太重不便处理,银票请用朗珲钱庄的,别家的,在湖林不太好兑。” 这横生枝节让唐昕错过了南宫星那边的几句来往,再听过去时,南宫星正苦笑道:“既然各位都是这个主意,我一个阶下囚,还能说什么。就劳烦唐兄为我跑上一趟好了,我留在这里,任诸位揉圆搓扁便是。” “今夜时候已经不早,”方群黎与单雷颐对视一眼,起身道,“大家就先散了吧,各自好好休息,明日放出风声,看看能不能引出白家那两个逆徒。至于这位南宫兄弟……交给谁看守比较合适呢?” 关凛将刀一横提在手中,道:“我留下。” 单雷颐也道:“我也不能走,他内功不继的时候,我还要出手帮忙。” 柳悲歌哈哈一笑,道:“那我就在这里陪老单喝上一夜好了。” 方群黎往唐昕这边看过来,道:“为防万一,唐门也留下个人照应吧,用毒之道,我们毕竟都不太熟。” 唐行简要连夜赶路,唐昕微皱眉头,正要做出不情愿的样子等方群黎安排,旁边唐青却已抢着道:“我留下。” 唐行简扭身看了唐青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道:“唐昕,你陪她留下。互相好有个照应。行济,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有些事路上要和你交代一下。” 约定了明日集合的时间,四下的人七嘴八舌往楼梯走去,各自往自己落脚之处返回。不过片刻,楼上就只剩下了预定过夜的几人。 单雷颐颇为热情的招了招手,道:“人不多了,都聚过来吧,咱们再要些酒菜,今夜都辛苦点少睡些功夫,别让南宫兄弟误了性命。”他看了一圈,道,“南宫兄弟不能喝,你们几个呢?再要几坛?” 关凛拎着南宫星走到隔壁桌坐下,道:“我不沾酒。” 唐青快步抢到单雷颐身边坐下,幽怨一瞥,轻声道:“单伯伯,我……自己要一坛。” 唐昕眉心微蹙,却不好出言阻止,只好自顾坐在对面柳悲歌身畔,微笑道:“晚辈不擅饮酒,还请单伯伯海涵。” 单雷颐哈哈一笑,摆手道:“不打紧。我看这边这位唐姑娘应该是海量,再说还有小柳在,不缺酒搭子。你们照顾好南宫兄弟就是。” 唐青嫣然一笑,道:“单伯伯叫我唐青就好,唐姑娘唐姑娘的,多见外啊。来,我给伯伯斟酒。” 看他们几句一过就熟络起来,唐昕暗暗有些担心,但唐青她本也看管不来,恰好新上的酒菜到了,便起身过去和关凛南宫星坐到了一处,图个清净。 方群黎和唐行简都不在,唐昕心头一直盘旋的无形压力总算是消解了不少,关凛、柳悲歌二人还算是可靠的武林正道,单雷颐贵为镇南王府上宾,总不会在人前失了身份,唯一的变数,不过是不知心中在做什么盘算的唐青罢了。 酒酣耳热之后,单雷颐又起身帮南宫星续了一次真气,夸赞道:“好小子,当真不简单,寻常你这年纪的修为,能勉强护住心脉就已经可称的上内功过人,你竟能同时护住丹田心脉两边。骆严自己行走江湖的时候没办成过什么大事,最后找的徒弟到真是令人佩服。” 南宫星靠在桌边苦笑道:“能遇到家师,也是晚辈的造化。” 单雷颐抬起右掌,将那枚翠玉扳指摘下。这种玉器仿的是鹿骨韘,原是离军武将自彰身份所用,众人本当他是为了暗示自己曾在镇南王府任过军职,不曾想他摘下扳指之后,却道:“我上次全力展示功夫,距今已有一年零三个月了。南宫兄弟,你且看好……” 话音未落,单雷颐拇指自根部骤然升起一股血色,血色一扩,整根拇指都瞬间胀大,跟着他一生轻哼,功力运出,那股血色旋即散向整个手掌,不过弹指功夫,他整个右掌竟生生大了一圈。 不仅如此,那手掌上原本莹白如玉的皮肤被那血色一漾,竟渐渐透出一股金属光泽,灯烛照耀,银光闪动,颇为骇人。 单雷颐将手一晃,拿起一只酒杯,跟着五指一攥,那酒杯没有碎裂,而是突然变得犹如豆腐雕成一般,竟被几根手指攥成了整整齐齐的几截,叮叮当当掉在桌上。 他微微一笑,吐气收功,手掌渐渐恢复原状,唯有拇指仍略显鼓胀,透着一股诡异血色。他又拿起那枚扳指,往上用力一套,这才平复如常。 “南宫兄弟,你看我这手功夫如何?”单雷颐侧目看向南宫星,微笑问道。 南宫星赞叹道:“能把一只肉掌练到切金断玉的地步,说声冠绝群雄,也不为过。只是晚辈眼拙,看不出这功夫的来路。” 唐昕略一思忖,接口道:“昔年兵器谱中位列第五的银戟温侯不甘屈居人下,硬是将三根手指练成了神兵利器,单伯伯,如果侄女猜得不错,您这功夫,应该就是那门手法吧?” 单雷颐点了点头,傲然道:“不错,吕大侠遭妖女蛊惑坏了一世英名,幸好他苦心创下的这门功夫并未湮没。他用了十年练出了三根手指,我却用了十七年,练成了一只手掌。只可惜这门武功对资质要求太高,我连个合适的弟子也寻找不到……” 他看着南宫星,肃容道:“南宫兄弟,你的内功底子极佳,天资也是我平生罕见,你不妨慎重考虑一下,将此间的事早做交代,唐门为你解毒治疗之后,你随我同去,我也不要什么师徒名分,只为了这门武功流传下去,将它传授于你,如何?以你的天赋,我看不要十年,就能练到融会贯通的境地。” 南宫星垂首道:“并非晚辈不识抬举,而是此间的事,实在不是晚辈想要早做交代,就能顺利解决的。” 单雷颐微微皱眉,片刻之后,叹了口气,转身端起酒壶,却发现已经没了酒杯。唐青在旁立刻将余出的酒杯奉上,单雷颐也不客气,接过倒了一杯喝下,又叹了口气,自语般道:“果然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 “这酒楼也有客房,咱们订好的尚空着三间,谁要是倦了,就去打个盹。” 又喝了一阵之后,单雷颐收住闲谈话头,带着几分醉意道,“其实都去休息也没什么关系,南宫兄弟应该没有余力逃之夭夭,我和他一间,帮他续命就是。” 唐昕心中一凛,心念急转,想要找个借口拦下,现在的情形,放谁和南宫星单独住下她都不会安心。 但还没等她想出借口,唐青已开口道:“可还要有人处理他的毒才行吧,” 她眼波荡漾,显得颇有几分羞涩,细声开口道,“要不,让侄女也同住一屋,和衣而卧,以防万一好了。” 单雷颐眼中光芒一闪,飞快的在她高耸胸膛上扫了一眼,沉声道:“你我虽伯侄相称,但终究非亲非故,夜宿一屋,有伤名节,不妥。” 唐青娇滴滴的半垂粉面,道:“单伯伯如此气量风度,难不成还会为难我这么个弱女子么?” 看单雷颐朦胧醉眼中骤然窜起一股火苗,唐昕暗叫一声不好,手心中当即捏了一把冷汗,正在考虑要拿什么主意的时候,另一边关凛却突然站了起来,开口道:“续真气的事,我来。” 她说着便走到南宫星身后,又是一把将他拎了起来,独眼一斜盯着唐青道:“你也来,咱们一间。” 唐昕一见,忙道:“我也去吧,不然我就落了单,可不知道要和谁一起了。” 唐青神色变了几变,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被唐昕一把架住,硬是被带随着关凛去了。 柳悲歌看似也已醉了,将刀反提手中,笑道:“单兄,咱们就不必专门省出空房了吧?你一间我一间,好好睡上一晚吧。” 单雷颐微微一笑,侧目望了唐青背影一眼,道:“听闻千金楼艳绝中原,等此间事了,你我一同去那里喝上一杯如何?” 柳悲歌浓眉一挑,戏谑道:“单兄在镇南王府享尽富贵不说,还时不时能见到玉若嫣那样的绝色美人,对这种庸脂俗粉还会有兴致么?” 单雷颐轻柔的摩挲着右掌的扳指,就像在爱抚少女娇嫩光滑的胴体,口中淡淡道:“纵然有稀世珍馐天天摆在面前,吃不到嘴里,莫非还能填饱肚子不成?” 柳悲歌哈哈大笑起来,一揽他的肩膀,道:“好,来日千金楼一醉方休。我请喝酒,你请过夜。” 单雷颐也大笑起来,道:“你这糙人不懂,好酒,可比好女人还要金贵。” 柳悲歌笑道:“哎哟,那你可记得点便宜的酒,莫要让我当了裤子才好。” 这酒楼的客房是在后院,分了偏正,偏院是老板一家居处,正院挨着伙房是伙计们的通铺,其余两列除了一间留作库房,剩下七间都留做了客房,比客栈的居室略小,但收拾的倒还算干净。 空出的三间本就是唐行简他们三人定下,唐青熟门熟路带了过去,颇不情愿的随着关凛唐昕一起进了顶头原本归她那间,与柳悲歌、单雷颐那两间隔了一个拐角。 南宫星刚被放在床边,就苦笑道:“你们三位都是女子,放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儿过夜,是否有些欠妥?” 关凛的眼中竟颇为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道:“她们两个偷偷瞄你的次数都快数不过来,想来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我,早已过了需要担心这种事的时候。” 南宫星微笑道:“关姑娘若是能稍微吃胖一些,再多笑笑的话,也还是要担心一下的。” 关凛左目空洞的眼窝猛然抽动了两下,牵带着整张脸庞都显得有些狰狞,她将刀柄驻在地上,淡淡道:“真该担心的时候没有担心,此后,自然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她伸出左掌,贴住南宫星额头,道:“我先帮你续上一股。你看够用的话,就睡上一觉吧。” 南宫星以眼神作答,平心静气将关凛灌输过来的真气小心引导到经脉之中。 比起单雷颐阴阳调和的上乘内功,关凛的真气更加阴寒霸道,往经脉中引导的稍微慢上一霎,就是一阵森冷刺痛。 这边传输功力,另一边刚进门就各自选了张椅子坐下的唐家姐妹却也没有闲着,两双秀美眼眸牢牢锁住彼此身影,目光如若有形有质,早已在半空中击出一串火花。 最后还是唐青按捺不住,压低声音怒道:“昕姐,你为什么坏我好事?” 唐昕冷哼一声,道:“你那算个屁的好事,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唐青柳眉倒竖,道:“你管我打得是什么主意,总好过傻子一样干等着吧? 既然这是咱们唐门想要的人才,我想法子把他捞回去也碍着你了?是不是你一无所获嫌我抢了功劳?那你直说,我让你一半就是!” 唐昕定了定神,道:“唐门想要人才,却也没有想到肯为他得罪这么多武林同道的地步。你没见行简大哥都不敢多说一句么?” 唐青气哼哼的看了关凛那边一眼,似乎是顾忌外人不好明说,只是不甘的嘟囔道:“他本来就不会有什么想说。” 唐昕立刻又道:“那你难道不听行简大哥的了?” “我……”唐青抬头回了一字,跟着哑了声音,片刻才一扭头,道,“我哪儿敢。” 关凛传完真气,将腰背一挺,冷冷道:“吵完了么?要没吵完,就去院子里吵,吵得不够,就动手。” 唐青看着关凛的独眼,浑身哆嗦了一下,缩了缩脖子,闭紧了嘴巴。 唐昕暗暗松了口气,柔声问道:“关姐,南宫公子情况如何?” 关凛并未回答,而是径直向屋门走去,抬手一拉,开门道:“我去换换浊气,过会儿回来。你们该说什么就说。” 她办事利落,话没说完,人已到了门外,话音未落,房门就已关上。 唐青侧头看了唐昕一眼,飞快的起身大步冲到床边,坐下看着已经躺在床上的南宫星,问道:“南宫公子,你怎么样?内力还能压的住么?我这里还有颗镇毒丸,你……吃了吧。” 南宫星单手扶在胸腹之间,微睁双目轻声道:“不打紧,他们帮忙送了不少真气进来,虽然不是同源驱使不得,但都是高手,拿捏阻断得很是精准,起码两三个时辰,我都暂且不必消耗自身真气。”他嘴唇稍微有些发白,苦笑道,“就是这位关大姐内功太过阴寒,现下我胸口那里好像揣了块冰疙瘩一样。” 唐青毫不犹豫垂手一扯,就将他衣襟左右拉开,跟着一双嫩白小手合在一起猛地来回摩擦了十余下,趁热往他胸前一贴,道:“怎样,好些了么?” 那阴寒真气毕竟雄厚的很,她问话的功夫,就连她掌心也带的凉了,她立刻又抬起手搓了一阵,再次放下,往复交替。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唐姑娘不必如此,其实也没多难受。” 唐青眼帘半垂,黑幽幽的眸子转眼又蒙上一层水雾,她皱了皱鼻头,说话也带上了一丝鼻音,“是我害你中毒,还……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也不过是帮你暖暖心窝而已。” 唐昕看关凛不在,略一盘算,与其让唐青在这儿这么讨好南宫星,不如让她来试试药。 走到床边,唐昕从怀中掏出那颗完好无损的秘药,往前一递,道:“青妹,这就是我先前忘了的药,我看行简大哥也没想起来,呐,你要不要看看。” 唐青接过药丸摆在掌心,皱着眉凑近细细看了一圈,用指甲掐了一小片细细嗅了一嗅,跟着在指肚间来回搓碎,直到变成粉末,这才狐疑道:“我……我现下不信这药能让人百毒不侵,可……可怎么味道这么奇怪。” 验药这事本就各有所长,唐昕往床边一坐,不着痕迹的接过帮南宫星暖胸的活计,道:“你不妨验验看,说不定能多少猜到行简大哥的意图,我只验出了几种补药,药性还颇烈,不过都没有解毒的功效。” 唐青皱着眉将药拿到桌边,掏出贴身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套装在胭脂水粉盒子里的工具,聚精会神的研究起来。 不一会儿,唐青身子一僵,颇为奇怪的咦了一声,跟着又接二连三的出了一串怪声,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跟着,她想到什么一样突然站起,扭身冲到床边,看了一眼南宫星,贴着唐昕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唐昕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原本也当自己身上没有,可看了你现在这样,我怎么说的准。” 唐青脸上当即变了颜色,她眼神飘忽不定的左右瞄了几下,一咬下唇,回到桌边从那药丸上捏下小小一块,竟直接丢进了嘴里,连水也不喝,就这么混着口水硬是咽了下去。 唐昕心中一惊,忙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唐青咬牙道:“既然行简大哥也备了你一份,我不信会是什么毒药。这里头混着的东西我虽然验得出来,但我……我说什么也不愿相信。不如吃一点下去,省了我疑神疑鬼的功夫。” 唐昕眉心紧蹙,盯着她道:“你也太莽撞了。怎么,这会儿感觉如何?” 唐青坐在桌边将东西收拾妥当,道:“行简大哥那时不是特地交代你用药之后要互相运功一个时辰么,我猜,这药因为混在一堆补药之中,起效较慢,靠的是猛烈后劲。不过我特意捏出了药芯,多半能快上不少。” 唐昕缓缓道:“你已大致猜出是什么药了吧?” 唐青神情凄然,含泪道:“猜不猜又有什么分别,反正过上一会儿,就全清楚了。” 她将东西装好,起身道:“昕姐,你在这里帮忙看着南宫公子吧。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唐昕心中一震,忙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什么地方?” 唐青面上浮现一丝诡秘的微笑,将鬓发拢了一拢掖到耳后,道:“要是所料不差,我之后的模样,要是叫你见着,那还真不如死了的好。等到没事了,我自然会再回来。你的死活我不管,南宫公子的命我还想要保住呢。” 唐昕正要说话,关凛突然开门走了进来,拂了拂身上的湿气,道:“下小雨了。都早些休息吧。” 唐青却闪身一扭,钻出了门外,甩下一句:“我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你们不要管我。”跟着竟提气施展轻功,飞纵出去。 关凛看了一眼唐昕,不解道:“怎么回事,我兜了一圈,你们还没吵完?” 再怎么互相看不顺眼,那终究是自家的堂妹,唐昕心底愈发焦躁,她对那药其实也早有猜测,唐青一个年轻女子吃下一口大半夜跑出门去,不论怎么想都危险至极,她一时间权衡不出,颇感为难的看向南宫星,道:“你……你这边要不要紧?” 南宫星瞥了关凛一眼,道:“你只管去吧。有关大姐在,总不至于抗不过今夜。” 她着实有些放心不下,起了身,还是犹犹豫豫道:“可……可这里……” 南宫星故意将脸一板,道:“那可是你家的小妹,再说……她真要情急钻进哪家男人房中,那我可真不如毒死算了。” 关凛在场,唐昕不好直接回嘴,只得偷偷在他腿上戳了一指头,嘴上应道:“好好,我这就去。” 关凛看唐昕急匆匆出门追去,抬手一拂隔空关上房门,扭头看向南宫星的时候,独眼中又带上了一抹笑意,道:“娥皇女英?” 南宫星苦笑道:“齐人之福,也要有命去享才行。” 唐昕一到门外,就先往单雷颐门口拐了几步,看屋内灯烛已熄,并没听到唐青声音,心中稍定,借着檐下灯笼仔细分辨了一下院中足印,循着方向越墙而过,追了出去。 雨并不大,酒楼外的长街仍还有不少人撑着油伞流连忘返。唐昕左右打量一眼,直奔斜对面的青楼门口,叫过站在那里负责拉客的龟公,塞了一块碎银给他,匆匆问了几句。 幸好唐青跑的颇快,也算有几分惹眼,那龟公点了点头,为她遥遥一指,喜滋滋的收起了这笔飞来横财。 唐昕顺着指点飞奔追去,不住留意着周遭情形,唯恐错过了唐青的身影。 不想这一追,竟一直追到远远一个十字路口,唐昕心中焦急,却不知该接着追向哪边,这路口附近都是寻常民宅,浑不似先前那段地界热闹,就算要问,也无从问起。 正自焦躁之际,旁边院墙上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唐昕心中一惊,双足一错扭过身来,手中毫不犹豫的扣了满把暗器,蓄势待发。 那墙头坐着的女子撑着一把油伞,遮挡了大半面孔,但垂在墙边轻轻晃荡的那双赤裸雪足,却连唐昕都已认得。 就算是南宫星也不敢说对雍素锦毫无忌惮,唐昕情不自禁后退几步,皱眉道:“雍姑娘,有何见教?” 雍素锦笑嘻嘻的在伞下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就是打算和你做个买卖。你要找的那位唐家妹子,我知道去哪儿了。” 唐昕将暗器收回腰上皮囊,转而将麂皮手套戴好,捏了半把毒砂,冷冷道:“你爱说就说,不说我便自己找,我没什么好和你换的。” 雍素锦一怔,双手一撑转着油伞跳了下来,迈着步子走到唐昕面前,将头一伸,自下而上看着她道:“看来你不是真心找人呢。啧……也好,看那位唐姑娘的模样,倒也不是什么伤及性命的大麻烦,无非是……呵呵。” 雍素锦话说一半,轻声一笑,竟就这么转身便走,丝毫不显犹豫。 这次换成唐昕一愣,忙道:“等等!你……你先告诉我你想换什么。” 雍素锦顿住步子,拧腰一闪,脚下木屐一声轻响,唐昕捏着毒砂的手不过一颤,雍素锦娇滴滴的声音就已经响在了耳边,“你只要告诉我,南宫星那二傻子是不是真中毒了?毕竟我还指望他帮我对付方群黎,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被个黄毛丫头坑死。” 唐昕咬了咬牙,点了点头,道:“他的确中了毒,中的是我唐门的落红杀。” 雍素锦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自语般道:“要是个美人中计也就罢了,那么个惺惺作态的小丫头,都这么容易上他的床,看来也不过是个滥色鬼而已。” 她显得十分失望,轻轻叹了口气,向旁走了两步,往北一指,道:“去吧,二十丈外西边的园子,里头起了一座观湖小楼的那座,还没完工,只有个看门的老头。唐门那丫头就在里面。” 唐昕吁了口气,将毒砂收回袋中,扭头想说声谢谢,却已见不到雍素锦的身影,耳边只留下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意味的叹息。 往北找过去,果然不出多远就见到了那座园子的侧门,门漆极新的确是新安置的模样,唐昕看了看左右无人,飞身一纵翻越进去。 不料进去刚一落地,就一脚踩上一个软绵绵的物件,将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走出几步回头蹲下身子,无奈墙后光线太弱什么也看不清,她只好戴上手套试探着摸索过去,结果竟是个晕倒在这里的老人,探了探气息还算平稳,但并未被点穴,晃了两下毫无反应,倒像是中了迷药。 看来唐青十有八九真在这里。 这园中实在太黑,假山树木都只能看出个大体轮廓,脚下路面如何当然无法分辨,只能缓缓落足,小心前进。 细雨润物,万籁俱寂,唐昕走出几步,耳边陡然捕捉到一丝纤细的呻吟,娇柔酥软,仿佛带着几分哭腔。 她大吃一惊,心道莫非这园子里还有他人乘机向唐青出手?还是……还是唐青抵受不住抓了个男人进来? 毕竟心里早已猜测那所谓得秘药应该就是撩人春情的媚药,唐昕忙循着声音匆匆追了过去。 穿过一扇拱门,到了旁边一间院落,掘好尚未引水的池塘边上建着一座八角凉亭,挂落中插了一只灯笼,下方的鹅颈椅上,坐着一个蜷成一团的女子。 那声呻吟,此时更加清晰了几分。只不过,那背影的身旁并没有别人。 唐昕蹙眉向那边走了过去,到了不足三丈之处,就已辨认出来确是唐青无疑。 她不愿在雨地淋着,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哪知道人还没到凉亭,里头的唐青听到轻微足音,身子猛然一震,向前窜了出去,一个扭身坐到了对面,双手扯紧衣襟盯住紧随其后跃入亭中的唐昕,仔细看了几遍,才垮下双肩长出了口气,皱眉道:“是你……吓死我了。” “这种时候,还会有谁来找你?”唐昕心头仍是有气,往鹅颈椅上一坐,训斥道,“哪有你这样试药的?万一是咱们验不出来的毒,你这条命还要不要?” 唐青面色绯红如火,气息也颇不匀称,她凄然一笑,道:“要真是下了咱们两个都验不出来的毒药,那我死就死了。可惜……我宁愿它是毒药……我宁愿它是毒药!你告诉我!行简大哥到底要干什么!他到底是不是要杀人!是的话,为什么不告诉咱们?为什么!为什么……” 唐昕看她神态极为激动,想来也有药性发作周身亢奋的关系,她不愿在此时此地引来闲杂人等,惹出是非不算,说不定还要污秽唐门的百年声名,只好压低声音斥道:“你小声些!依你现在的样子,真引来个巡夜的臭男人要怎么办?” 唐青秀眉一挑,直接道:“杀了他就是!今夜过去之前,这院子里出来一个男人我杀一个!碰上杀不掉的,我就吞上一把毒砂!”她咬牙抹了一把眼泪,颤声道,“我不管为了唐门百年基业做出过什么事,也……也不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那你还非要吃下去!是发傻么?” “我一定要知道这药到底是不是春药!”唐青痛苦的在椅上缩成一团,攥拳道,“我的确发傻犯蠢,心急的过了,竟忘了可以从旁边窑子找个货真价实的婊子出银子让她试试。” “试出来又如何?现下你知道了,这的确就是春药,看样子,效力还颇猛。然后呢?” 唐昕站起走到唐青身旁,垂下视线颇为同情的看着她,“结果不还是自寻烦恼?” 唐青咬紧下唇,不久前才咬破过的地方又被她生生咬出血来,足足一盏茶功夫过去,她才埋头双膝之间,闷声道:“至少我知道了什么叫人心难测。” 知道她说的是唐行简,唐昕轻轻叹了口气,故意劝解道:“知道又能怎样。咱们唐门之中,连自己都当作棋子用出去的人,也不是没有。你只当是为唐门做了件好事吧。” 唐青凄然笑道:“我只是想不出,真要是为了杀南宫星,为何要兜这么大的圈子遮遮掩掩?明明这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我更想不出,这样先后推出咱们两个,到底对唐门有什么好处?还是说……拿到好处的人其实根本就只是他自己而已?” 唐昕不愿暴露自己,只道:“行简大哥对唐门是什么心思你我都清楚的很,你这会儿心神不宁,先不要乱想,设法解掉药性才是要紧事。这里没什么人,我应该能帮你护住周遭。” 唐青哼了一声,似乎并不领情,但大抵是药性压抑不住,紧接着就娇软无力的呻吟一声,险些滑落到椅子下面,口气中总算稍微有了几分无助,“我……我浇着雨找过来的,水……不管用。方才我也用小刀划了口子,放血……吃疼,也都不成。我身上好热……那里……好痒……呜呜……” 唐昕被她哼的那声弄得有些生气,甩下一句:“痒了就挠,我帮你守着,你自己赶紧想办法吧。”跟着身子一扭,看向凉亭外那飘荡着细密雨雾的漆黑夜幕。 “唔嗯……嗯嗯……啊!嗯嗯……嗯呜——”等了一会儿,唐昕身后开始不断传出细碎的呻吟,不久,又掺杂进了很轻很轻的,很奇妙的响声。 像是赤着脚的人踩在烂泥塘中,脚趾忍不住蜷曲伸展的时候,在软泥中搅动出的细小的“咕啾”。 仔细去听得话,又像是顽皮的孩子故意在口中噙满了口水,靠内部的动作让那些唾液在齿缝和舌头之间滑动,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咕唧”。 唐昕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缓缓侧过头,悄悄向后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看到了唐青褪到脚踝的亵裤,用嘴巴紧紧咬住的裙摆,和当中裸露出来的嫩白双腿。 就在那双腿尽头的中央,唐青纤秀的手掌正紧紧的按着娇嫩的蜜丘。 但只有拇指食指和小指还留在外面。 那剩下两根纤长的手指,已像阳物一样深深地埋进了她的体内,用力的,甚至是有些凶狠的一下下抠挖着。 第五十八章、图穷 一阵夜风吹过,挂落上插着的灯笼本就不稳,当下摇晃起来。 本就昏暗不堪的光芒,变得更加摇曳不清。 但即便唐昕没有一双练暗器练出的好眼力,唐青的模样也实在不难看的清清楚楚。 她咬着裙摆的小嘴显得无比用力,连面颊上的肌肉都在不住微微颤动,大颗大颗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面庞,额上更是汇集成股,沿着鼻梁两侧和眼角之外流下,流过她紧紧闭着的眼睛。 她的手在不断地用力,而每一次用力,她的头就会稍微向上昂起,口鼻之中流泻出一段酥软娇柔、带着说不出的诱惑之意的闷哼。 不要说男人,就连唐昕听了,都忍不住心中一动,身子跟着热了几分。 先前听到的细小声响此刻又更大了一些,倒并不是唐青的手指加大了力道,而是那被不断抠挖的紧致肉穴之中,此刻已充满了粘滑的浆汁。 仿佛这样还是无法缓解娇躯遍布的躁动,唐青一边继续搅动着手指,一边索性蹬掉了亵裤,抬起双脚分开踩在椅上,将胯下方寸之地,当真是展示一样亮了出来。 这种姿势,手指总算进入到更深的地方,唐青畅快的哼了一声,纤腰一挺,雪臀微抬悬了起来,凌空抖了几下,才又坐回原处,看她周身微颤股根痉挛的模样,应该是小小的泄了一次。 唐青吐出裙摆,喘了几口,又将裙摆咬住,这次似乎是摸到了什么门道,手指挖进蜜穴的时候,手掌没再压在顶上,而是远远离开,空出了一块地方,她另一只手垂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占住那处,指尖一剥,剥出那颗晶莹粉润的嫩豆,于近在咫尺的泉眼上蘸了些淫汁,轻轻一压,按住了那小巧的芽尖儿。 本就是女子欢爱中最紧要的所在,又正是媚药发作的当口,唐青的指尖才开始缓缓画圈,剧烈的酥麻就一股脑直冲顶门,美得她登时便忍不住开口叫了出来,裙摆一松掉在胸腹之间,爽利的一阵哆嗦。 知道了关键,尽管舒服的她都有些害怕,但急着消解药性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她将眼睛闭得更紧,连唐昕都索性当作不在,将那颗相思豆越揉越快,塞在身子里的指头也是左抠右挖终于找到了一处略显粗糙的嫩褶儿,用力一磨便是通体酥麻,当即喜不自胜的盯住那里狠狠按住,前后摩擦。 若说痛自然是痛的,毕竟处子贞洁都还没丢的彻底,手指刚塞进去的时候最先抠出来的便是丝丝缕缕的血迹,犹如给自己又破了一次身子,可她知道这事也没别的办法,难不成,还能去求同为女子的唐昕么? 动到兴起,明知道唐昕此时一定在看着,唐青心底却反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愉悦,她畅快的叫了几声,臀尖一紧,手指周遭又盈满了滑溜溜的淫蜜。 第二次了……她喘息着休息了一霎,但刚刚停下,穴心儿上的钻心骚痒和周身上下火烧一样的热流便又蠢蠢欲动,她只好抖擞精神,又把双手动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令人快活的事…… 杯水车薪也好,无济于事也好,唐青都不想去管了,头脑好象已被一阵阵的甜美冲击到麻痹,不想思考,也不想做其他任何动作,只想用手指不断地地刺激着蜜穴,刺激着阴核,刺激被药性燃烧起的情欲引导她去刺激的任何地方。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到已经数不清记不得第几次。 她的脚已经无力再踩在椅子上,只有软软的垂到地上,光裸的臀下犹如坐进水坑之中,只不过所有的“水”,都来自于她自己。 指筋早已开始抽痛,到了此刻,更是酸胀欲断。 被磨擦揉搓的两处,内里的肉壁已经红肿,即便湿滑不堪,指尖划过,七分酸畅之中也已有了三分刺痛;而那娇嫩的蜜核,也比最初大了将近一圈,胀如指尖,虽说并不觉得痛,但却仿佛愉悦的过了头,只要轻轻一碰,就酸麻到近乎难受的程度。 而她麻痹的头脑,甚至已判断不出媚药的效力到底是否已经过去。 “够了!”唐昕一把攥住了唐青的手腕,在她耳边鼓起真气低喝一声,“停手!你想给自己抠出个血窟窿不成?” 唐青茫然的抬起眼,看着面色绯红但一脸怒色的唐昕,软弱无力的动了动嘴唇,道:“我……我不敢停……我怕……我怕药性还在……真要失了理智,岂不是……岂不是要……” 唐昕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硬是将她向上一扯,拉开了她的手掌,怒斥道:“你要是变成没了心智的淫娃荡妇,我就在这院子里直接取了你的命,就地埋了也省得给唐家丢人。” 唐青身子一震,不再往回挣自己的手腕,只是喃喃道:“好……真到了那时,你杀了我就是。” “到不了那一步。”唐昕皱着眉把她拉回到椅子上坐下,脸上红了一红,道,“药性真的还在,大不了……我也帮你一把就是。” 唐青喘息着瞥了她一眼,讥笑道:“我可没兴趣和你玩那磨豆腐的把戏,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唐昕怒道:“呸,不识好歹!” 静静的平复了约莫一刻功夫,唐青长长吁了口气,抓起裙摆擦了擦汗,扶着栏杆站了起来,道:“好,看样子……是消解的差不多了。可能差了些阳气帮忙,最里头还有点酸涨发痒,不过忍得下来,问题不大。” 唐昕这才跟着略略松了口气,道:“这再好不过,别再惹是生非了,咱们赶紧回去,那边现在一个唐门的人都没有,南宫星真遇上什么不测,你再想笼络也没机会了。” 唐青点了点头,将随身东西草草整理一番,本想飞身跳起取下灯笼,结果双膝一软竟没蹦起来,颇有些尴尬的扭开了头。 唐昕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纵身取下灯笼拿在手里,拍了拍她的背道:“好了,走吧。” 临走之前,想着平时南宫星的念叨,唐昕又折回去将那看院子的老头放到遮风避雨处,帮他服下解药,这才安心离去。 毕竟那样羞耻的模样也被看了个通透,唐青一路下来到难得一见的没和唐昕拌嘴,闷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暗自思量着什么。 大半夜的不好再惊动店家,唐昕便仍领着唐青沿小道绕回到院墙那边,反正有她帮忙,唐青就算腿软如泥,大不了也就是丢过墙头摔上一跤而已。 提着灯笼刚刚拐过街角,唐昕面上突然一凛,将唐青一扯拽回到小巷之中。 唐青反应极快,当即贴墙而立,将一把暗器捏在指间,压低声音道:“是谁?” 唐昕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只看出有人。” 她将灯笼熄灭丢到一边,略略适应了一下周围的黑暗,探头又看了出去。 自小苦练暗器的唐家子弟,目力本就比寻常人强上许多,遥遥一望,她便数出了两个人头,一前一后守住了两个院角,一身黑衣黑布蒙面,手上拿的也是挫了光的短剑,暗中出手,可以说是无影无踪。 唐昕略一估量,回身焦急道:“糟糕,是七星门的杀手。” 唐青一惊,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唐昕皱眉道:“有人买了南宫星的命,他们还能来做什么。” 唐青倒抽一口凉气,忙道:“那……那该怎么办?” 唐昕探头张望了一眼,沉声道:“看样子这两个多半是望风的,应该不难对付,你腿软,帮我掠阵。我去解决了他们。” 唐青哼了一声,道:“你到放心,就不怕我在背后连你一块放倒么?” 唐昕冷笑道:“我只怕凭你的准头三个目标一个也打不中。自己看情况动手,我去了。” 话音刚落,她已贴着墙壁摸了出去,女子绣鞋轻软,落足无声无息,直到丈余之外,靠得近的那个杀手才转脸望见她的身影,当下双目一寒,倒提短剑猫腰迎了上来。 看样子对方不愿惹出动静,唐昕当即猜到里面的人多半还未动手,立刻向后撤出半步,甩手打出三枚铁蒺藜,高声叫道:“有杀手!” 唐青趁机斜刺窜出,双手连挥,暗器如雨劈头盖脸往那两个杀手身上招呼过去。 那两个杀手却也并非泛泛之辈,手中短剑旋转如盾,叮叮当当将暗器打落在地,看唐昕开口又要示警,离得近的那个飞身跃起,短剑锋锐直指唐昕面门劈面刺来,离得远的那个立刻纵身一跃翻墙入内,想来是要去提醒里头的同伴抓紧下手。 唐昕等的就是对手杀来的这一刻,她拧腰一抄,皮囊中的毒砂已在掌中,甩手一扬,比刚才的铁蒺藜快了不止一分的毒砂登时漫天散开。 那杀手应该也是七星门的精锐,人在半空仍能扭身变招,只是无奈无处借力双手连挥,也不过堪堪扫开了一片,剩下那些还是尽数打在身上。 不料这杀手浑不畏死,毒砂在身不呼不叫,落地一蹬,竟仍急冲到唐昕面前。 唐昕毫不犹豫抹去手上麂皮手套,双掌一错反拍对手胸膛,仗着身法轻灵存心缠斗,只待对手毒发。 那杀手两招不中,看破唐昕意图,竟猫腰一纵,猱身扑上,连她的掌力也不去理会,摆明了豁命一击。 唐昕毫不犹豫在身侧墙壁猛力一蹬,借力打横飞出,唐青与她言行均不相合,但真到对抗外敌之际,唐门中多年训练出的默契依旧起了作用,一把飞镖甩手一撒,擦着唐昕的裙摆射向那杀手,同时封住五路去向,纵然那杀手舍命追击,也势必要被这些飞镖钉在半空。 那杀手靠在墙上,抬手想去击落飞镖,但无奈唐门毒砂毒发极快,这一番搏斗又加速了血脉运行,毒气须臾便已攻心,一把短剑,此刻竟重如千钧说什么也举不起来。 噗噗几声轻响,飞镖结结实实的打在那杀手身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双腿抽了两下,软软倒了下去。 唐昕定了定神,向唐青比了个手势,自己领在前面,大步往院墙那边赶去。 还没走到,耳中已听到院内阵阵风声,唐昕情急,慌忙飞身跃上墙头,手套与毒砂同时准备妥当。 雨虽歇,云未散。 杀手动手之前似乎故意打灭了院中的灯笼,一眼望去,下面竟是一片漆黑,唐昕赶忙眯起双眼,聚精会神凝望着院中情形。 南宫星那间屋子房门洞开,内里的烛火稍微带来了一丝光亮,映照出门口那个瘦削矮小但气势逼人的影子。 三个杀手左右前三路夹攻,两侧短剑毒蛇般刺出,正面那条链子枪也不近身,专找着关凛手中刀柄追逐缠绕。 而院中另外六名杀手也是三三分开,守在另两间屋外,进来报信的那个大概是刚刚说完情况,连他在内的七人同时决定出手,竟只留下两人各自守在柳悲歌单雷颐门外,剩下五个转而扑向关凛所在。 目标果然是为压制毒性而无法出手的南宫星! 这班杀手武功单个拿出来兴许称不上顶尖,但在杀人这件事上着实已非寻常高手可比,招式阴险毒辣不说,险到极处的出手也是一副两败俱伤的路子,已到了接近死士的程度。 三人配合起来更是默契无比,链子枪拉开安全距离不住往关刀长柄上缠绕招呼,左右两只短剑不显寒光贴身急刺,关凛目盲那一侧的杀手更是递招无声,宁肯慢上一些也要欺她目不能见。 门口廊柱颇为碍事,关刀本就有些施展不开,关凛仗着感觉敏锐用刀柄连挡数招,挥刀刚欲反击,那毒蛇一样的链子枪已结结实实的缠了上来,运力一扯,就要锁住她的兵刃。 唐昕在墙头心中大急,忙丢下一把毒砂解围,不料却被后来五人中的一个脱下上衣一卷一兜尽数防住。 短剑寒气已到肋下,关凛双手一握,突然向后一缩,撤入到房门里面,跟着一声低喝,双手一收,一股巨力顺着链子枪传出,那杀手撒手不及,整个人竟被扯飞起来,直愣愣飞向屋门。 关凛刀刃一转,内力所及,喀喇喇一阵脆响,链子枪竟被四下崩飞,碎成数段,旋即她踏上半步,一道寒光兜头斩出! 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半声,那飞在半空的杀手,竟被这一刀活活劈成两半,分开左右的尸身还恰挡在另外两人的短剑之前。 血光四起,脏腑飞溅! 那些杀手毕竟还是人,面对这惨烈的情景,离得最近的两个忍不住迟疑了刹那。 也许是因为恐惧,也许是被这一刀所震慑,他们在人生中最不该停下的时候,停住了短短的一瞬间。 短短的一瞬,对关凛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两刀横扫,她的人重又冲了出来。 她的脚踏入院中泥泞的同时,身后的左右廊柱,连着那两个杀手的身躯同时从中断裂,变成四截。 院中七人眼底均闪过一丝惊慌,其中一个体型像是女子的更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关凛一只独眼在他们面上冷电般一扫,道:“你们是什么人?” “连迷香都用上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伴着一句略带笑意的话音,柳悲歌开门杀出,离别刀毫不容情迅猛劈下,喝道,“杀了就是!” 守在单雷颐门前的那个杀手担心同伴抵挡不住,瞥了一眼窗台上摆的迷香小鼎,咬一咬牙,扭身便要出手相助。 这时却听单雷颐在房中一声大笑,一只闪耀着银光的手掌破窗而出,噗的一声将那小鼎打飞出来,暗器般射了出来。 那杀手举起短剑一封,当得一声架开小鼎,人却被鼎上裹挟的真气震的后退三步,一口浊气堵在胸中,烦闷欲呕。 转眼间院中形势已成了杀手反被合围,唐昕这才略觉安心,转头把唐青拉扯上来。 “记得留一个活口问话。”单雷颐大步走出房门,将一盏油灯放在脚边,微光映照之下,七个杀手聚成一团看得清清楚楚。 “哼。”当中那女子突然哼了一声,犹如暗号,剩下六人毫不犹豫从怀中掏出几枚圆球,甩手丢了出来。 圆球在半空互相碰撞,噼啪轻响之后,竟忽然爆裂开来,散出一片白色烟尘,也不知是石灰还是别的什么障眼道具。 唐昕唐青唯恐他们趁机脱逃,毫不犹豫将两把毒砂抛了出去,封住他们纵身而上的去路。 哪知道他们竟不是打算趁机逃走,而是屏息闭目在烟尘之中分别杀了出去,三人攻向关凛,剩下的两两对付柳、单二人。 唐昕心中一动,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妙,赶忙沿着墙头提气飞奔,听着院中兵刃交击叮当作响,到南宫星房前寻了处白烟稀薄的地方倒翻而下,抬足一蹬纵入房中。 果不其然,趁外面斗得你死我活,这房间与隔壁的墙上,竟被人无声无息的掏出一个五尺方圆的大洞,两个黑衣人已经钻进一个,另一个也探出了半个身子。 唐昕二话不说,先打出一把毒砂将钻在墙中避无可避的杀手立毙当场,跟着飞起一脚踢在另一个杀手臂肘,硬生生架开刺向南宫星背心的短剑,闪身拦在床前。 南宫星见她进来,稍稍松了口气,本已准备漏开丹田让农皇珠生效的内力重又封堵回去,脸上又成了黑气弥漫的模样。 那杀手一击不中,仍不肯退,抬手竟也打出几枚暗器。 这无异于班门弄斧,唐昕轻哼一声扬手收下,为防内里有诈刚一沾到手套便甩手打回,那杀手仓皇闪开,果然如她所料,暗器一撞在墙上便砰的一声轻响化成无数细针散开,唐昕早有准备扯过床幔运力一抖纷纷打落,那杀手却没这么好的运气,就地一滚仍被射中数支。 那杀手痛哼一声站了起来,大抵是知道绝无生路,双手将短剑紧握,竟那么直愣愣向着南宫星扑了上去! 只是他武功尚不如外面负责佯攻的同伴,这拼死一击门户洞开破绽大的吓人,唐昕挺肩一靠振臂一推,内力到处,正轰在他开敞胸腹,直将他远远抛出,打到了屋门之外。 唐昕不敢再往他处,小心翼翼的守在南宫星身前,低声道:“小星,你没事吧?” 南宫星看四下无人,隔着手套在她指尖轻轻捏了一捏,笑道:“你既然来了,自然就没事。我怕你人在外面,也遭人袭击,这边可鞭长莫及。” 唐昕颇为有气道:“我可不想你的同伴,那么沉得住气。杀手都摸进你房里了,他们连面都不露。” “既然是暗棋,不到绝路,就不能提前动用。”南宫星淡淡一笑,道,“而且,依我看,这些杀手未必就是七星门的。” “哦?”唐昕眉梢微挑,道,“怎么说?” 南宫星思忖道:“因为这机会并不算好,我若是武曲,至少也要再观察几天。 毕竟我要是直接被毒死,按七星门的规矩,他们一样可以照单收钱,何苦来浪费自家的人手。” 难道是天道?唐昕心中狐疑,但还没开口询问,门外人影一闪,唐青已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路冲到床边,看了一眼南宫星安然无恙,这才翻了个身直接坐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把暗器道:“外面的全都收拾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昕点了点头,隔着墙洞看了一眼隔壁已经没人,才放心走到院中。 关凛驻刀立在门前断掉的廊柱中间,看她左臂右腿腰侧均有血迹,竟也受了些伤,院中柳悲歌正挑起灯笼细细查验尸身,看他身上竟也多了几处伤口,只有单雷颐看上去毫发无伤,一手牢牢抓着敌人中唯一的那个女子,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防她自尽。 “身上没有七星门的记号,”柳悲歌起身奇道,“这些人实力当真不弱,目不见物的时候配合也丝毫不乱,最后死士一样的搏命也颇有传闻中七星门的风范,我还当这身份已经判断的十拿九稳了呢。” 单雷颐呵呵一笑,手掌一捏卸脱了那女子的下巴,抬手一拧将她双臂锁在身后,道:“不打紧,好歹还留了一条会说话的舌头。” 柳悲歌皱眉道:“他们连死都不怕,怕是不太好审啊。” 单雷颐淡淡道:“我在镇南王府训练捕快的时候,有幸在刑狱中见识过一阵官府的手段,从那我就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其实远比死更可怕。很多自以为嘴很牢的,不过是没遇上正确的法子。” 柳悲歌似乎有些不忍,道:“那咱们该留个男的,我听说女人家都比较吃痛,生孩子的疼都能扛下,审起来岂不是费劲得多。” 单雷颐看着身前女子决绝坚定的神情,眼中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这你就不懂了,对付女人,不能单靠痛。而一旦用对了手段,你就会知道,指望女人保守秘密的,都是蠢材。” 唐昕心中略绝不悦,扬声道:“看来单伯伯好像很有经验呐。” 单雷颐笑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柳老弟,咱们这就找个地方,从她嘴里掏掏话儿吧。” 柳悲歌皱眉道:“我么?” 单雷颐笑道:“怎么,难道还能让她们么?” 柳悲歌稍加思索,苦笑道:“也对,那他们就留在这儿么?会不会有些危险?” 单雷颐打量了一下歪七扭八倒了一地的尸体,道:“让他们跟咱们一起走。就在咱们隔邻休息,以防万一。” 柳悲歌只好点头道:“好。那就听凭单兄做主了。” 关凛似乎也没什么意见,扭身进屋简单交代两句,便把南宫星拎起往肩上一扛,就此出发。 不愧是镇南王府出来的贵客,踏着夜色在外兜了一圈,单雷颐竟不知从什么渠道弄到了几间官衙直属驿馆的房间,据说铁爪鸳鸯就暂时下榻在此,害的唐昕还出言略作抗议,无奈单雷颐再三保证不会让消息流露出去,她也不好强行反对。 不曾想,他选了官驿下榻,还另有原因。 “毕竟你我都是正道之士,出手杀人的时候不少,真刀真枪刑讯逼问的经验可就差劲得很。”单雷颐安置好诸人之后,返身离开,不久便带回了两个皂衣官帽的狱卒,简单介绍之后,道,“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行家里手来办,我和柳老弟从旁协助的好。” 南宫星看那女杀手已经是冷汗直流眼底生怯,忍不住柔声道:“单前辈,咱们不妨先好好问问她,兴许她嘴巴不严,几句就招了呢。” 单雷颐略带讥诮的瞥他一眼,也不回答,而是抬手将那女杀手的下巴轻轻一托,合归原处。 那女子倒也果断,当即一口咬向自己舌根,只可惜单雷颐早有准备,二指一推,喀的一响,有让她成了津唾垂流得狼狈模样。 这无疑已是最好的回答。 “这二位带了些趁手的刑具过来,我该准备的也都准备齐全,柳老弟,咱们这就过去吧。你们该休息就休息,这墙并不厚,若是有什么动静,你们稍微忍忍也就是了。”单雷颐说罢,抓起那女杀手夹在腋下,淡淡道,“从现在开始,你还有一次老实交待的机会,等你决定有问必答的时候,就把脑袋左偏三次,右偏三次。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错过了,便再没有了。” 他的语气虽轻,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其中隐隐透出一股仿佛压抑许久的亢奋之意。 关凛看着他们开门走出,选了张凳子坐下,抚摸着胳膊上的伤口低声道:“他离开江湖太久,看来……也憋了太久。” “憋?”唐昕略感不解,小声问道,“难道镇南王府……连个男人也满足不了?” 关凛唇角微翘,冷笑道:“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如果我像他那样活着,到哪里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衣着打扮,做什么都要考虑是否遵循江湖正道天理良心,连嫖个婊子怕是都要吟诗作对弹琴听曲弄到两厢情愿才敢一夕风流,那我迟早也会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 她难得有些多话,继续道:“有人会在下大雨的时候脱光了在没有人的地方来回狂奔,有人会买上一堆华贵衣裙然后穿在草人身上用剑砍成破布条,有人会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找最卑贱的妓女用脚踩他的老二,同样也有人会去类似的地方冒充最贱的婊子一夜接上几十个客人。这些人里有名满天下的刀客,有温润如玉的公子,有雄壮威武的大侠,还有与他并称神仙侠侣的温柔贤惠的妻子。这些憋不住的时候,你们看不到。被看到的,往往也很难再像以往那样活下去。比如……宿九渊。” 她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隔壁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镇南王府终归不比江湖,他也许养尊处优过了一段奢华富贵的日子,但同样,他也没了许多宣泄的机会。他是故意要抓那个女人的,如果不是他有了这点心思,凭他的功夫,方才的几个杀手根本伤不到我和柳悲歌。” 唐青低下头,突然打了个寒颤,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板着脸的唐昕。 南宫星突然道:“关大姐呢,你是不是也有那种时候?” 关凛淡淡道:“很久以前有过。如今,已不再需要了。” “那我们年轻些的行走江湖,会不会也终有那种时候?”南宫星顿了一顿,又问道。 关凛转头看着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至少你不会。” 唐昕大感好奇,追问道:“为何他不会?” 关凛的眼底漾起一丝笑意,却并不回答,而是道:“我也只是瞎猜罢了。” 唐青垂首靠在床柱上闭目养神,心底似乎颇有些好奇隔壁的事,不过一会儿,就眯眼往那堵墙上看了三次。 唐昕早已发觉,却并不点破,只是和关凛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心里想着如何警告一下唐青莫要再生枝节。 哪知道并不需要唐昕开口,唐青才刚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却又含糊不清的惨叫。 含糊不清,当然是因为下巴还未托回,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喊声,但那撕心裂肺,却是不去亲眼见上一下绝想不出为何。因为那凄厉的叫声中不光饱含着痛苦,竟还带着一丝异样的滋味。 唐昕和唐青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同样是年轻姑娘,她们都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咕呜——呀啊啊啊……”而那惨叫不过是个开始,紧接着,又是一串悲鸣传了过来,单听那声音中传达的痛楚,已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拷问。 究竟是什么部位遭受了严酷的蹂躏,才会发出这样不成人声的嘶号……唐青想的稍稍深了一些,便骤然觉得腿心一阵发紧,禁不住向内夹了夹膝。 “呜唔——!唔嗯嗯、呃、嘎啊啊——!”跟着的一串声音,痛苦开始奇妙的减少,细长的尖叫声中,仿佛充满了无法忍耐的烦躁与苦闷。 南宫星闭上双眼,唇角垂下略显不悦的弧度,但以他此刻的立场,并没有开口干预的资格。 之后的一段漫长时间里,一墙之隔的地方不住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破碎呻吟,即使没有发出一个清晰的字音,旁人也听得出,此时发出这声音的人,必定是生不如死。 司职情报一系,唐昕自然也经手过审讯逼问的事,唐家堡的囚室,该有的刑具一样也不会少,算起来,她反倒是这屋中此时最为淡定的那个,看唐青面色不佳,小声道:“其实……当真遇上了这种行家,倒不如尽早说了的好。他们未必真想从嘴里掏出什么,只不过是在享受这种可以完全支配蹂躏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乐趣而已。” 唐青抬眼看着她,道:“单伯伯……是这样的行家么?” 唐昕摇了摇头,在心中说了句,他只是在借机宣泄憋闷的兽性而已,口中则淡淡道:“他不是,但那两个狱卒一定是。那种令人浑身发毛的眼神,就是砍了一辈子头的刽子手也装不出来。”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骤然高了几分的尖叫已经没了多少力气,痛苦也被更加激昂的羞愤取代,之后的呻吟中,莫名透出了浓厚的自厌自弃,仿佛已开始向四方神仙哀求,早得解脱。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隔壁的声音终于衰弱下去,唐昕皱着眉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到门边,定了定神,道:“我去看看结束了么。” 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唐姑娘,若是还没问出来,不妨劝劝单前辈,那不过是个卖命的死士杀手,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唐昕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让她颇有几分意外的,柳悲歌并没在隔壁屋中,而是抱着他的刀坐在屋外走廊的栏杆上,一见她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摸了摸头,道:“吵到你们了么?再忍会儿吧,我估摸着就快没声了。” 唐昕嗯了一声,道:“我去看看问的怎么样了。” 柳悲歌浓眉一皱,道:“没什么好看的,还是算了吧。” 唐昕微微一笑,道:“柳大哥多虑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还不至于吓出什么毛病来。” 柳悲歌还是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还是不看的好。这会儿应该问出来了。 其实……早先那女人就想招了,只是……只是单雷颐不开口,那两个狱卒平时没多少机会折磨这种年轻姑娘,哪里肯主动罢休。我看只要那女人能说话,必定竹筒倒豆子,倒个底朝天。” 唐昕抿了抿嘴,道:“那我就问问单伯伯审出了什么,也好让关大姐他们安心。” 柳悲歌见劝不动,索性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唐昕站在门外吸了口气,轻轻一推,打开了那扇并不太厚的木门。 第五十九章、急转直下 大概是怕人好奇擅闯,推开门后,唐昕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单雷颐高大宽阔的背影,站定在门前,挡住了入内之人所有的视线。 审讯似乎已经结束,屋内回荡着的,是那女杀手近乎痴呆的虚弱呢喃,“真的……就这些了……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放过我吧……我都说了……” 唐昕身上一阵发寒,抬头正望见单雷颐转过头来的明亮眸子,忙一拱手,道:“单伯伯,问出来了么?” 单雷颐带着心满意足的慵懒神情点了点头,微笑道:“问出来了,走,咱们过去隔壁说。” 知道他不愿让自己看到屋内的情形,唐昕却还是忍不住趁着他转身的功夫,侧目飞快的往屋中扫了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看到想看的那个人,两个兴奋的狱卒一个正在提裤子,一个正在解腰带,正好挡住了被捆在木床上的女杀手。 看到的其他东西不多,却也不少,让她不由自主记在心里的,偏偏不是那些看一眼就毛骨悚然的刑具,而是视线扫到的一些零杂。 比如被细细剪成琐碎小段的头发,一些像是刚从哪里掉出来,还沾着粘糊糊的透明津液;比如一个翻倒了的小小研钵,撒了些不知道是醋还是酱油的浆汁在外,里头好似磨进了不少蒜和辣椒;再比如地上犹在蠕动的雪白蛆虫,渐渐围拢到一小块嫣红的肉豆附近,不论怎么看,那都像是女子丰挺玉峰顶上的娇嫩蓓蕾…… 唐昕再次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小声问了一句:“单伯伯,这杀手您打算怎么处置?要不要杀了?” “杀就杀了吧,反正该问的也问出来了。”柳悲歌也在栏杆那边应和了一句。 这种冒死刺杀的死士,到了这种时候,死本就已经成了一种解脱。 但单雷颐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带着唐昕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房门,屋内紧接着传来那女子苦闷的呜咽,好像是嘴巴又被什么东西塞住,塞的很满,却还要逼着她舔来舔去一样,他侧耳听了听身后的动静,笑道:“我也想行行好,无奈那两个狱卒也得拿些报酬回去不是。是死是活,干脆就交给他们,咱们别再费心了。” 想到那两个狱卒好似被打磨过灰石一样的眼睛,唐昕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但嘴上还是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单伯伯请,这边几个人都在等您带来的消息呢。” 单雷颐点了点头,过到隔壁坐下,将那女杀手交代的事依样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沉声道:“依我看,她所说应该不假,南宫兄弟,看来你的麻烦还着实不小哇。” 南宫星的脸色着实变得有些难看,就连唐昕的掌心也捏满满都是冷汗。 来的这一批杀手,竟然是如意楼西三堂监兵堂副堂主于达安的私募部属,抽调自监兵堂下各处分舵,受训已有将近一年之久。 按那女子交代,于副堂主前几日也已经秘密潜入湖林城,带来的同批部属,至少有二三十人,另有几位心腹精锐来得更早,她也不知道详情。 单雷颐还顺便从那女子嘴里掏了掏如意楼的情况,但她所知仅限于监兵堂内底层事务,被招收不久就被调去接受杀手训练,手中的确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情报,不过是如意楼中一个小小的马前卒。 “南宫兄弟,看样子你被擒的事情走漏出去,你自家人也想要将你灭口了啊。这样无情无义的同门,你又何苦为他们死守秘密呢?”单雷颐颇为感叹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轻叹道。 南宫星跟着也叹了口气,苦笑道:“单前辈,不是我死守秘密,而是我知道的,并不比这些杀手更多。” 单雷颐眉梢微挑,缓缓道:“年纪轻轻就能有你这一身修为,这样的顶尖人才,若是得不到重用,那这如意楼,看来也不过尔尔。” 南宫星应对道:“我初出江湖,在楼里也只是个新丁,就是有再好的功夫,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恐怕什么组织也不会太过信赖的吧。我能得了这许多方便,也是托了家师还算有几分薄名的福。” 单雷颐似乎略觉失望,但目光一闪,神情便平复如常,与柳悲歌一道起身告辞,让他们抓紧时间再休息片刻,毕竟谁也不知道明日还有什么安排。 关凛看了一圈屋内,道:“四个人挤太勉强,我去找地方。”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话,抱着关刀便开门走了出去,从外面丢进来一句,“我就在外面,你们放心。” 唐青侧目偷偷瞄了瞄唐昕,小嘴一撅,道:“我……我才不和你挤,我也找地方去了。” 从前两人就互看不上,唐昕本就恼火,此时没了外人,自然也少了八分顾忌,当即站起一把将唐青抓住,抬手一甩直接扔进了南宫星里侧靠墙那边,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给我消停点!还嫌自己惹的事不够多么!要不是看你也姓唐,这么得罪过我的,我方才就直接卖进窑子去了!” 唐青扁了扁嘴,正要再说些赌气的话,旁边却突然伸来一只大手,按在她头上轻柔抚动,她扭头过去,便正对上南宫星颇有几分无奈的温柔眼眸,耳中听他道:“唐青,你身子也多有不便,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现在这副样子,又不能对你做出什么非分之事来。” 唐青脸上一红,下意识便换上了一副含羞带怯的神情,偏开头道:“我……我都那样害你中毒了,你我之间,哪儿还有……什么非分之事。我是不愿意和昕姐一起睡。” 唐昕看她变脸快过翻书,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人,到底是不是长了两张脸,一张专对男人,一张专对女人?” 唐青立刻瞪她一眼,道:“不错,我是长了两张脸,不过一张专对天下所有人,一张专对你!” 南宫星大感头痛,连忙捂住肚子,哎哟叫了两声,皱眉便往床上一躺,用内功逼出一层细汗,装出一副难过至极的模样。 唐青当即慌了神,手忙脚乱又是揉肚又是擦汗,余光瞥见唐昕毫无反应,气道:“亏你和南宫公子一路相伴这么长时间必定不少被他照顾,看他这副样子,你都一点不见紧张,这么没良心,难怪……难怪南宫公子不肯要你!” 唐昕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南宫星全是作伪,只得勉强反击道:“反正有你这心灵手巧专擅伺候男人的好姑娘在,我不动手,免得帮了倒忙。” 这堂姐妹二人一边唇枪舌剑,一边倒也算是尽心服侍着南宫星睡在了大床中间,二女一左一右堪堪能够挤下,唐青一来背靠墙壁,二来已把自己当作南宫星的人,三来唐昕在侧,她也存心要显得亲昵,便靠在南宫星胸膛手抱脚搭,躺在那里简直要与南宫星贴在一处。 唐昕则无奈的多,既不能让自己掉下床去,又不能让唐青看出破绽不得不硬挺着吞下醋意保持着处子该有的界限,直愣愣竖在靠边床板上,直似个眉目如画的新硬挺尸。 而最无奈的却是当中的南宫星,这种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却偏偏无福消受,既不能搂过哪个亲亲,也不能抱着哪个摸摸,吃不得也动不得,还要装好中毒的模样,当真是苦到了裤裆里。 好不容易捱到身边两位娇娃拌嘴拌没了精神,气息匀细昏昏睡去,南宫星才算得了清静,一边进入冥思之境将养身体损耗的元气,一边在脑中反复推敲着单雷颐问出的口供。 单雷颐不至于在这种场合下篡改供词,听唐昕的意思,那个女杀手也的确已是心防崩溃问什么说什么,两相结合,所说内容应该没有多少水分。 而与他所知的如意楼内情景来互相印证,也的确颇为可信。各处分舵跑腿传讯的,所知往往只到舵主,习武办事的,则能了解到副堂主一层,自堂主以上,通常就只有各地的精英成员才能直接会面。而即便是正副堂主这种统辖一方的头领,也不会与同层他人多有交集,不要说东南西北内外的六方相隔,就是西方自身三堂之间,也不会有多么密切的联系。 如此多层分叉构成的组织,自上而下方便统揽全局,反之,自下而上也是责任分明一一对应,真有今夜这样落进敌手的同门,单线牵扯至多也就能扯出到于副堂主为止。 因此南宫星道并不太担心这么一条舌头能吐出多少楼里的秘密。 他担心的,是此事的背后,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副堂主这么简单。 既然此前是去蜀州办事,西三堂的事务他岂会不去了解。赤索、监兵、羽落三堂之中,监兵堂本就肩负着督行查事的职责,其堂主可以说是总管的心腹部属。事出在监兵堂,简直就是最糟糕的情形。 即便一个于达安不至于上达总管,但副堂主做了叛徒,堂主绝对逃不脱干系。单凭于达安手上的权力,还做不到调集分舵人手私下训练。 湖林郡在如意楼中归属南三堂负责,因离总舵不远,内三堂也偶有管辖,于达安带着西三堂的人手潜入湖林对南宫星出手,稍加推测,就知道至少也是抱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南宫星心底一阵发寒,这说明他怀疑监兵堂的事,八成已被对方发觉。 看来这次兵行险招,倒是走对了路,内忧不比外患,早些暴露出来,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也远比深埋不动要好。 他心中暗自计量了一番,等到清晨鸡啼鱼肚白,唐昕微微一动侧了侧身,便把她轻声唤醒,传音入密交代了几句。 唐昕一听便清醒了七分,皱眉思忖片刻,看唐青未醒,便凑过去附耳问道:“万一他们答应了呢?那岂不是危险的很。” 南宫星摇了摇头,暗自咬牙道:“若答应倒好,我起码知道叛徒与他们不是一路,真钓出来收拾了,也算帮了楼里的忙。我就怕……他们不答应。” “不答应,就说明内鬼其实是和他们串通好的,他们不肯自断触须,对么?” 南宫星微微一笑,在唐昕面颊上轻轻一吻,道:“托给你的事,就是这么省心省力,不用我费老大力气解释。” 唐昕白他一眼,嗔道:“你如今内外交困,要是你在外埋伏的帮手也出了岔子,这就几乎成了死局,亏你还有心思嬉皮笑脸吃我的豆腐。” “真要成了死局,香你一口可就少一口咯……” 唐昕眉心一蹙,抬头看了一眼唐青,见她仍在熟睡,低声啐了一口道:“去,少说这不吉利的。”她凤目半眯,带着点初醒慵懒抿了抿唇,低声道,“这辈子,我少说还要让你香上千口万口,你亲的少了,我都不干。” 看她双颊浮起一层浅浅霞晕,恰应着东方破云朝光,真是醉人心脾,南宫星终究按捺不住,伸颈一凑,轻轻吮住了她娇润唇瓣。 唐昕忙推了推他,之后发现唐青鼻息沉匀犹在梦乡,心中也是一阵荡漾,索性转而捧住了南宫星的面颊,绽出丁香相就。 一番亲昵,直到唐青嘤咛一声往南宫星怀中钻了一钻,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相视一笑。 这一夜他们几人都没休息多久,四下离去的那些江湖好汉可却都美美的睡饱了觉,晨光乍现的时候,沙俊秋与邢空就早早到了。单雷颐颇为少眠,倒是早已穿戴整齐,留下柳悲歌鼾声如雷,自顾出来迎接。 院中斜对角的一间据说住的是铁爪鸳鸯夫妻,但直到早晨也没见到他们二人回来,单雷颐颇有兴趣的问了一问,那驿馆厩牧不过是个流外小吏,对镇南王府的上宾哪里敢有半点怠慢,当下便交待了个清清楚楚,恨不得把那夫妻二人的起居做成注本献上。 厩牧管着驿馆诸项杂事,主司马匹换乘,对骑马奔走的住客往来时辰自然是了解的清清楚楚。按他的说法,那两夫妻自来了之后就只在此睡过一晚,说是睡觉,也不过是暂歇了一个时辰出头,便马不停蹄办案去了。 单雷颐进到屋中,带着几分讥诮笑道:“世事就是如此难料,铁爪鸳鸯废寝忘食的满城找人,不曾想,他们要找的人却就住在同一间院子里。要是昨晚也回来睡上一觉,说不定反倒碰上了。” 江湖人士太多,又都佩刀带剑,不太方便全都进到官家驿馆之中,于是依旧包了那间酒楼的二层,等他们过去。 趁唐青梳洗打扮的功夫,唐昕悄悄回到床边帮南宫星整理身上衣服,南宫星望了望窗外日头,带着几分歉意低声道:“这事只是苦了兰儿,今日明明是她的生辰,却不得不躲在远处,为我担惊受怕。” 唐昕微微一笑,安慰道:“等到大功告成,以后还有不知多少生辰你可以陪着她过。你那兰姑娘别的我都有自信不输半点,唯有这份坚定我是自愧不如,换我在房中,明知道你来办这么危险的差事,还不能离开半步,那只怕和坐钉板也没什么区别,非得想法子打探一下你的音讯不可。” 唐青推门进来,只赶上一个尾巴,好奇道:“什么音讯?” 唐昕忙收起笑脸,正色道:“我在劝他,早点交代了白家兄妹的音讯,也省得自己受苦受难。” 唐青俏脸一沉,快步走到南宫星身边,道:“他这么有情有义,难道还碍着你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才是江湖男儿本色,你不帮他就算了,少来借着关心的由头套话。” “他不说,就走不得,你当真为他好,就该劝劝。”唐昕故意冷着脸道,露出几分怒色坐在桌边,心底颇有几分好奇唐青会作何反应。 唐青被堵的哑了一哑,侧头看了看黑气满面的南宫星,咬着唇瓣想了半天,才瞪着眼道:“他不愿说,我就不劝。真为他好,不就该顺着他的心意么。” 唐昕哼了一声,扭开头不再言语,等着南宫星也被唐青伺候着擦净了脸,这才去叫来了关凛。 关凛也不理会他们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自顾自走到床边,照旧将南宫星一把拎起,扛在肩上,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路上不必昨夜那么冷清,一晌贪欢倦归巢的尽兴游人与早早摆下摊子的小贩已把门外长街拥的颇为热闹,南宫星被扛在肩上,摆着个自五岁起就没再做过的姿势,着实觉得有些尴尬,远远望见街角薛怜,这位好师姐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毫不掩饰的看着他掩口而笑,开心无比。 到了酒楼,昨晚的人已到了八九成,此外还多了许多新面孔,到比昨夜更加拥挤了三分。方群黎坐在当中,身边多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子,顶着帷帽轻纱覆面,想来就是李嫦。 南宫星留心看了一眼,虽然低头垂首又有面纱遮掩,还是能隐约辨认出来,那分明就是暮剑阁中春妮的模样。看来她对自己的真面目并未多加掩饰,也不知是信心十足,还是另有后手。只是不知为何,李嫦的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眼窝淤青发紫,却好像是被什么人痛殴过一顿。 关凛将南宫星一路带到偏角落的靠柱座位放下,自己则把关刀一横放在桌上,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唐昕唐青两人紧随其后跟上,一左一右护在两侧。 与单雷颐柳悲歌寒暄过后,方群黎直接开口道:“南宫星被擒的消息已经通过江湖途径放出风去,只要白家兄妹还在城中,还关心着城内消息,不出半日就会知道。” 柳悲歌端起杯茶在口中漱了一遭,咕咚咽下,哈的吐了口气,道:“这么急?” 方群黎笑道:“没办法,这位南宫公子不是还等着解毒么,咱们总不好害了他的性命。不过即便是江湖口风,外头两位捕头查的极紧,估计也不会比白家兄妹知道的晚上多少,到时候直接杀来要人,咱们好像也不好拦着。” 南宫星苦笑道:“倒也不必劳烦各位拦阻,我并非凶手问心无愧,既然是有名的捕头,让他们带走我也无妨。只是……怕耽误了各位主持正义的大计。”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方群黎斜眼一瞥,淡淡道:“听南宫兄的意思,似乎对方家的灭门惨案还颇有异议。” 南宫星咳了两下,也学着不阴不阳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样惨烈的江湖大事,怎么竟只有两位受害人的口供呢。虽说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好像并没说,自杀的人就不会撒谎呐。” 方群黎目中寒光闪动,转脸盯着他道:“方某愚钝,实在想不出,他们夫妻二人都被害成了那副样子,为何还要在死前诬陷栽赃?还是说,你觉得他们也被人蒙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仇人是谁?” 南宫星捂着肚子,有气无力道:“那夫妻二人受人蒙蔽也好,受人胁迫也罢,终归是把一项罪名扣给了人。但晚辈也有些愚钝,不知道是不是只要这么一做指证,便不再需要考虑其他的实证了?比如,下手折磨方家夫妻的那些不入流的败类,有人去验证他们的身份了么?他们和如意楼可有牵连?白家兄妹明明是那两日才到的陆阳,此前一直也没去过白家,那夫妻两人为何最后说的如此笃定?要是动手的那几人走漏的消息,难道就不可能是那几人刻意准备将祸水东引么?” 他勉强笑了一笑,环视一遍周遭诸人神情,朗声道:“诸位莫非就没有一人曾认真想想,不过是一桩逃婚毁约的事,白家真该找的也是孙秀怡而不是这位钟师姐。那他们特地请如意楼如意楼再找这么几个武功平平的废物去折磨他们一番,到底为了什么?” 人群中一个声音气势颇为不足的答道:“说不定……是为了问出孙秀怡的下落。” “我昨夜刚刚见识了现如今的刑讯手段,想要问出话来实在不算太难。更不要说那夫妻二人还有个娃娃在身边,只是问个话,简直是举手之劳。”南宫星存心在人多之时点明疑惑,当即又道,“看方家夫妇那爱子心切的摸样,随便换谁去审,只要把刀往孩子身上一架,钟女侠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你们是否还记得钟女侠身上最后的惨状?你们是否还记得死的那个女人最后抱着那个孩儿,仍盯着钟女侠的怨毒眼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难道诸位就当真察觉不出么?” 方群黎面色不变,也不去管背后诸人已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道:“既然这边的证据只是一家之言,咱们找到白家兄妹,好歹做个对证。难道在这里的诸位侠士,还能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白家兄妹乱刀砍死不成?现在他们兄妹二人避不见面,靠着如意楼的庇佑藏头缩尾,不免让人觉得是做贼心虚。” 南宫星并未想着三言两语就扭转乾坤,只是先把怀疑的种子撒下,顺便观察有哪些人反应非同寻常,结果倒是略有些失望,在场的重要人物一个个都气定神闲,那些被说动了心思的,却也都是些容易跟风一拥而上的凡俗庸人。 见这边话头暂断,单雷颐清了清嗓子,向众人讲起了昨夜的事,不适合讲出的事,便草草带过,其余的,也算事无巨细。 方群黎听罢,目光略一游弋,扭头看了李嫦一眼,李嫦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方群黎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朗声道:“南宫公子,看样子如意楼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啊。你干脆把你们的计划讲出来,我们念在你弃暗投明的份上,出力保全你的性命如何?” 南宫星盯着李嫦,心中暗暗赞了一句这话倒真是一箭双雕,既威胁了他,又暗示了周围众人如意楼派人来杀他正是因为还另有图谋怕他泄密,幸好他早备下了应对的法子,当下脸色一沉,咳嗽了几声,痛苦的弯下了腰。 唐昕适时接过话头,沉声道:“方前辈,晚辈有一个建议。” 方群黎的目光带着几分狐疑在她面上一扫,道:“说。” 唐昕起身拱手行了圈礼,扬声道:“如意楼既非善类,今日有这么多武林同道在此,咱们不如干脆将计就计,先下手为强,叫他们知道厉害再说。” 方群黎眯着眼点了点头,道:“你接着讲。” 唐昕在南宫星肩头衣服上一提,冷冷道:“这不就是现成的诱饵么?咱们现在已知道如意楼有所图谋,这人知道如意楼的图谋是什么,但是不肯招供,可如意楼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所以必定会出手杀他灭口。那咱们只要用南宫星做饵,不就能把如意楼里有所谋图的人引诱出来,一网打尽了么?” 单雷颐眉梢一抬,颇有赞许之色,柳悲歌又是一杯浓茶下肚,笑道:“你这倒也是个主意。好歹能打一场,解解我的手痒。” 既然有大头开口,后面众人之中自然也是一片附和之声。 南宫星故意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情,苦着脸道:“大家都是江湖正道,想来不屑使这种阴谋诡计的吧。” 立刻就有人厉声道:“除魔卫道,何必在乎用什么手段。” “就是,反正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只要用的人大言不惭,就是雷霆正义,就是天理正道。”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窗外接了一句,众人扭头看去,窗栏之外雨檐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白如纸的中年男子,腰侧挂着黄泉古剑,正是邪气逼人的阴绝逸。 呛啷连响,靠窗较近的数人立刻拔出兵器在手,还有远处几人摸出暗器扣在手中。 阴绝逸冷冰冰扫视一圈,道:“慌什么,我这次又不是来打架的。我就是来看看热闹。” 单雷颐转着扳指起身走到靠窗一侧,淡淡道:“那你就只管看热闹,休要再多嘴多舌,扰了大家的清静。” 旁人对单雷颐十分忌惮,阴绝逸却颇不以为然,扶着腰间凶煞黄泉,道:“嘴长在我身上,许你们唱大戏,不许我吆喝两声么?” 方群黎微一皱眉,出言打断了无谓口舌之争,朗声道:“阴谋诡计之类的说法倒在其次,关键是,我们能从这样的布局中得到什么。” 他看了李嫦一眼,起身道:“如意楼组织庞大,与其正面针锋相对,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而且,此次的事件背后图谋暧昧不明,咱们也不该贸然树敌。即便在场各位这次同心协力,力挫了如意楼的阴谋,将来遭到报复之时呢?列位的武功,比乞丐王纪九袋如何?比西山独侠金燕北如何?还是说,你们逃命的功夫比百里飞还要高明?” 他顿了一顿,缓缓道:“我说这些,并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提醒诸位,维护武林正义,本就是极为危险的事。昔年魔教纵横江湖何等威风,还不是被慕容悲前辈忍辱负重细心谋划一举歼灭,所以有些时候,不轻举妄动才是正确抉择。” 旁边一人不解道:“方兄的意思,是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方群黎抿了一口冷茶,沉声道:“我只是觉得,这并非什么大好机会。如意楼既然是为杀人灭口,那来的就必定是和昨夜类似的杀手死士,咱们请君入瓮,结果却请来一批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岂不是徒增我方损失?当务之急,还是从南宫星入手,揪出白家兄妹解决了方家的事情要紧。” 他看了一眼唐昕,意有所指道:“此次来帮忙的同道众多,大家可切莫被人带离了初衷才好。” 唐青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盯着众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到了这时,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时辰到了。” “时辰到了?什么时辰到了?”方群黎也有些不解,皱眉看了过来。 唐青板着脸道:“南宫星的毒倒了需要处理的时候,我要带他去客房处理一下。关大姐,您来帮我看守一下,免得有闲杂人等进来捣乱。” 沙俊秋立刻起身道:“要不要我去帮忙?” 关凛扭头看着他,淡淡道:“莫非沙少侠信不过我?” 沙俊秋颇有几分惋惜的看了唐青娇俏侧脸一眼,悻悻坐下道:“不敢不敢。” 方群黎看关凛已经起身提起了南宫星,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唐姑娘还请快去快回。” 唐青回眸一笑,柔声道:“只是简单处理,快得很。” 三人匆匆下楼,一路进了昨夜原本休息的客房,官差似乎是已经来过,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染血的物件连着尸体一并都被带走,地上残留着血迹的地方也已用石灰盖住。 唐青皱着眉在鼻前扇了扇,抱怨道:“不成,好臭,去行简大哥那间吧。” 昨夜原本住的是柳悲歌,门上也就没再加锁,唐青推门进去,看关凛把南宫星放下,娇笑道:“有劳关姐姐了,劳烦您在门外守上一会儿,南宫公子还要宽衣,看了不雅。” 关凛瞥她一眼,微微颔首,出去将房门带上。 南宫星叹了口气,问道:“好了,只剩咱们两个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唐青瞪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要给你处理毒性?” 南宫星苦笑道:“你要真有办法延迟毒法,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成开始那样。” 唐青撇了撇嘴,拉过凳子往他床边一坐,干脆道:“你走吧。” “什么?” “我说,你走吧。”唐青咬了咬牙,摸出一柄银质小刀,道,“你内功这么好,我用放血渗药的法子帮你把毒性尽力压制一下,你多少腾出点真气,施展轻功逃了吧。” 南宫星皱眉道:“可这毒药没有解药,我逃出去,不也是个死么……” 唐青眼中闪过一丝水光,怒道:“你以为留在这里就会有人来给你解毒么?别做梦了!行简大哥……唐行简他……他根本就是在骗人!” “哦?此话怎讲?”南宫星赶忙做出慌乱神情,顺势问道。 唐青微微低头,愤愤道:“落红杀这种无药可解的毒,想要保命,无非是蒸经洗络内息滤血,和动用农皇珠这两种法子而已。任何一种,不在唐门都绝做不到。他……他还说去附近的唐门分舵找人帮忙,那里要能有人帮你解毒,那才是见了鬼!” 南宫星心下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那……就是说你大哥想要杀我?可要是这样,你放跑了我,岂不是坏了你大哥的计划?” “大哥一向都是为唐门好的,”唐青带着几分迷茫之色道,“所以我也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好像变了。我一直以来学的都是察言观色,即便是细微变化,我也很少猜错。那时我还只是当家中另外几位堂兄太过优秀让他有了压力,可经过这次……我总觉得,他好像已经不是在为了唐门,而是为了他自己在图谋什么。” “所以你觉得放走了我,他的图谋说不定就会失败,对么?”南宫星笑了笑,在她因紧张而发烫的面颊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这也是原因之一没错。所以你赶紧走吧,我……我过后写封信叫人捎回家里,你直接雇伤马车日夜兼程,到了之后……就说……就说是我唐青的男人,叫他们务必给你解毒,不要叫我做了寡妇。家中疼我的长辈总还有一两个,不至于……眼看着你毒发身亡。” “那……关凛呢?你怎么办?”南宫星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门外还守着一个煞神。 唐青咬牙道:“我觉得她应该可以商量,她对你挺赏识的,如果……如果她非要为难,我也带了迷药在身上。一会儿你帮下忙就好。” 南宫星揽过她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我不能走。这种天大的窟窿,你补不上。我既然是你的男人,怎么可以把你丢在这里自己逃之夭夭。再说,迷药这种东西,只怕对付不了关大姐。” 话音刚落,身边窗外响起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不错,就凭青妹身上的迷药,绝对付不了关凛那样的高手。” 唐青先是浑身一紧骤然戒备,跟着又是喜出望外的瞪圆了眼,唇角也带上了微笑,“行炫哥哥!你……你也在这儿?” 唐炫从外勾开半扇窗户,悠然笑道:“我的兄弟姐妹来了这么多,我怎么好不在这儿。只是……青妹你怎么还是改不过这称呼呢。” 唐青脸上骤然暗淡了几分,不甘不愿的低头道:“是,我知道了,炫哥哥。” 唐炫笑着看向南宫星,道:“我不知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但牵扯了我妹妹,我总该找你要个交代。可惜看样子你似乎自顾不暇,这笔账咱们只好过后再算。” 南宫星苦笑道:“随时候教。唐兄特地前来,只是为了这话?” 唐炫摇了摇头,道:“我本是想来通知你件事,不过看样子,楼上那群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他们只怕就等着你上去,便马上告诉你呢。” “什么事?” “白家上一辈的白景洪白景顺兄弟,带着四大剑奴,今早已经进了护林城。” PS:我一直坚持认为,一个庞大超出一定程度的组织不可能上下一心全部忠贞不二,青龙会被古龙写的那么夸张,碧玉刀里不也出了叛徒。天道的各条支线互不相通、如意楼的树形结构的设定,前者是尽可能减小叛徒带来的损失,缺点是信息不对称容易导致内斗,后者是尽力减小背叛的可能,但需要严密高效的监察体系。武林这种背景下,天道的组织形式(类青龙会)更符合我心目中操控武林的阴谋家该搞得样子,如意楼的结构弄成公司还行,弄成帮派,隐患很多,还不如一个帮主一堆舵主的扁平结构。设定成这样算是为了给内乱埋下可能性吧。 天道的设定我最近改的松散了不少,内部也设定了一些问题,因为我觉得这样一个组织能够天衣无缝的运行有点痴人说梦的感觉……幸好大头还没在正文里出来,一切都来得及。 唐炫是唐门这一代数一数二的佼佼者,隔着一个房间躲过关凛并不是没有可能。虽然这次他其实没躲过…… 唐青的设定已经大体完成,剩下就是人物自己在故事中挣扎了。 方鬼脸没想到南宫星会安排唐昕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大方向上都会受到影响,他的急智远不如李嫦,能这样救场已经是极限发挥了。在不涉及利益的问题上,人多其实没什么鸟用,没有牵头反对的,结果自然就是这样。而且如意楼的威吓力并不小,这么多人来,里头真打算舍生取义的可不多…… 阴绝逸的设定有变动,不再是单纯的流氓了。不然后面他的一些情节会不符合人物性格显得太过生硬。叛党势力不干光明正大出现的,阴绝逸想联系也不得其门而入。 铁爪鸳鸯是勤恳型办案的典范,所以还在湖林城里满世界找人,不过听到风声后就该转向了。他们两口子的武功也是能造成一些麻烦的。 至于小星,他的确没有实职。暮霭凝香的主线也是白家的事,天道中一条线上的人并不对另一条线的人负责,所以白家的事中小星是怎样的角色,此时此地天道到场的人就是怎么看待小星的——既不能让他活,也要设法做最后的利用。 其实方群黎不惜惹人生疑也要压下唐昕的建议说明不少问题了不是。 第六十章、榻下囚 一听到这消息,南宫星的脸色登时就变得十分难看,看在唐青眼里,真好像是遇上了比中毒还要难过的事,她不由得好奇道:“南宫公子,不过是白家来了六个人,你这么……这么为难是怎么了?” 白家世代交替之后,年老一辈便各自落得清闲,要么云游四海,要么转去白家商号享享清福,照例不再插手白家事务。自暮剑阁奠基至今四代,不外如是。即便第五任的兄弟死伤大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愿惊动已经致休归隐的元老。 如今白天雄执掌实权,处事果断妥当,自身武功又高,能有什么事需要惊动上一代的两个老骨头,大老远带着四大剑奴前来? 当然只有白家兄妹! 不管是有人故意挑拨还是白家又出了什么变故,方家的惨案一旦将白家兄妹定性为元凶,那由两位元老带着执行阁主命令的四大剑奴前来清理门户,自然是最合理的推断。 而且……南宫星不禁抱着恶意揣测,一旦白若云背负罪名死在这里,下一任阁主的人选,岂不是就成了白天雄指定? 最关键的是,提前交代好了不准白若云他们出现,方群黎这边拼命放风出去不过是白费力气,可要是换成他们的爷爷辈亲自来找人,这两兄妹难道还能避而不见么? 不论怎么想,这都是最糟糕的节外生枝。 偏偏南宫星还无可奈何。 他当然不能跟唐青讲明,只好道:“我是担心而已,你想想,上面那么多人在等着找白家的茬,结果……这帮人倒直接送上门了。我怕他们在湖林城中直接火拼起来。” 唐炫在旁笑道:“这里的人还是稳重老辣的多,不会那么轻易动手的。不过说起来,江湖素有传言四大剑奴合璧进击威力惊人,我倒是好奇了很久,真打起来,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有多么厉害。” 唐青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这会儿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忙道:“哎呀,还说这些干嘛。正好,我炫哥哥来了,南宫公子,你让他帮你一把,你们肯定能走的。不行……我跟你一起跑。就从这窗子里跳出去,我和炫哥哥架着你,你也不重,一定没问题。” 唐炫笑着摇了摇手,道:“青妹,一来我不愿意和男人搂搂抱抱,二来,你也太不把关凛放在眼里了吧?” 唐青一怔,身后恰传来关凛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她也是救人心切,就算真对我用上迷药,我也不至于怪她。年轻姑娘大都有这时候,就为了心里那根颤过的弦儿,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唐炫瞄了南宫星一眼,笑道:“能撩动姑娘心里那根弦儿,也不是容易的事。” 唐青见事情败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畏畏缩缩的退到南宫星身边,听出关凛似乎没有责难的意思,忙屏气噤声,不敢开口。 关凛的确并未追责,只是道:“唐姑娘,这毒若是处理完了,咱们便上去吧。那些人,可未必会有我这么好的耐心。” 唐青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苦哈哈道:“关大姐,您……您也知道的,楼上那些人一个个都想要他死,只不过都碍着脸皮都不肯说到明处。再加上他们找人还用的上他。现下……现下白家来了人,不管怎么说都比他好使,先前不舍得杀的,这会儿恐怕都不会留情了。您……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带他走了吧。” 关凛沉默片刻,看向南宫星,道:“你这会儿走到是不难,但一旦逃之夭夭,你头上那些罪名再想洗清,可就不容易了。” 唐青见似乎有了一线转机,忙道:“不逃又能怎样,楼上那些人大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义愤填膺的时候喊的响亮,谁知道肚子里都是什么鬼主意,有几个是真心想替方家人报仇雪恨的?你……你看那方群黎,哪里是自家亲戚被灭门的样子,满眼得意都快溢出来了,分明就是把这次的事当作自己的机会罢了。年轻的想要扬名立万,年长的都有一把如意算盘,南宫星要是回去,根本就是白送一条命。给了他们,我还不如带他去找铁爪鸳鸯,起码那是有名的捕头,还知道什么叫查案。” 关凛皱了皱眉,看向南宫星,道:“你怎么说?” 南宫星柔声道:“唐青的确是心急了,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楼上心怀鬼胎的人着实不少,关大姐想来应该也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我若一走了之,他们肚子里的鬼胎,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弄清呢?” 唐青一怔,偏头看着他怒道:“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管这些闲事做甚!” 南宫星苦笑道:“我这不就是好管闲事么。” 唐炫哈哈笑道:“青妹,你不喜欢他好管闲事,干脆就这么跟我走了吧,别掺和这些脏兮兮的江湖杂事了,炫哥哥带你游山玩水,听琴赏曲如何?把他丢在这儿就是了,反正,你不管,也还有昕妹管。” 唐青一听唐昕的名字,便不屑道:“呸,她那人什么时候都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南宫公子要能给她天大的好处,她兴许还会鞍前马后照应着,保不准还肯把自己嫁了,如今他成了这副样子,昕姐又不是生米成了熟饭,哪儿还肯上心费神。你是没见,刚才她还口口声声要让南宫公子去当诱饵引杀手呐!我再不帮他逃了,非得早早守了望门寡不可!” “又不是生米成了熟饭?望门寡?”唐炫皱眉将话缓缓重复了一遍,跟着看向南宫星,眯起双目道,“原来你中的还真是落红杀,从青妹这里?”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暗暗递了个眼色给他。 唐炫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手中折扇一抬,在掌心敲了一记,道:“你们办事太不爽快利索,看得我好生烦躁。恕不奉陪了。青妹,我在千金楼住着,有事去那边递条子找我。” 唐青瞪着眼睛哎哎叫了两声,但唐炫像是听到了什么头疼万分的事一样一溜烟没了人影,远远好像还听他念叨着什么“啧啧,看你翻了醋坛子后怎么办”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炫哥哥……这是发了什么疯?” 南宫星软语安慰了唐青几句,又搬出身上的毒性,摆出一副确实坚持不到赶去唐家只有靠这里高手帮忙续命的模样,总算是哄住了她,这才由一边冷眼旁观的关凛出手将他扛起,出门上楼去了。 在下面耽搁一阵,再上去后,人竟然少了大半不止。 关凛微微皱眉,将南宫星放在桌边,道:“这是说岔了嘴,都各回各家了么?” 方群黎微微一笑,虽然李嫦已不在身边,他神态反倒比先前从容了许多,悠然道:“他们是听闻暮剑阁白家有前辈大驾光临,由柳兄领着特地出迎去了。” 他盯着南宫星的脸色,缓缓道:“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南宫兄弟谨言慎行,让我们一筹莫展。还好有武林大义在上,白家的两位前辈为了方家血案连日赶路而来,特地带来四大剑奴,正是为把家中的不肖子女带回暮剑阁中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个交代。这么一来,倒是不需要劳动南宫兄弟大驾了。” 多亏唐炫在下面提前知会了一声,上来路上南宫星就早想到了这种可能,面上神情倒是勉强没漏出什么破绽,只是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方大哥是不是可以放小弟前往唐家解毒去了?” 方群黎冷笑道:“那也不成,毕竟你身上还有一十九条命案待查,那案子虽说不必武林人士越权查办,但就算是为了人间正义,你作为最大嫌疑的凶手,总该把你移交官府,交由他们审过,是非曲直,才有公论。” 唐青脸色微变,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细声道:“可……可我听说官府的刑狱黑的很,真送进去,不是你干的也会被屈打成招,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平白害了南宫公子的性命。再说他的毒还未解,进了大牢,没有高手续命,怕是还撑不到公堂提审就一命呜呼了呀。” 方群黎眉梢轻轻一扬,笑道:“唐姑娘真是好心的很,南宫公子遇到你这么一心向善的姑娘,真是他的福气。” 这话中满含讥刺,任谁都听得出来在点明唐青对南宫星的格外回护,当下便有不少双眼睛带着暧昧看向他二人。 方群黎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道:“与人为善本就是行走江湖的根本,何况案件未明,总不好真让南宫公子就这么含冤丧命。这样吧,六扇门中也有不少好手,咱们这边单雷颐单大侠在公门中也恰好说得上话,我猜用不多久,铁爪鸳鸯就会找到这儿来,咱们把人交给他们夫妻,再让单兄和关凛两位隔上几个时辰就去帮他续命,这其中的关键跟他们夫妻讲明,尽量不要把人带去府衙大牢。这样安排,唐姑娘是否满意?” 唐青再想不出别的什么好说,只好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方群黎似乎不愿让南宫星留在这里惹出什么其他麻烦,向外面看了一眼天色,便道:“一会儿白家的人差不多就要到了,南宫公子藏匿了白家兄妹这么久,恐怕两边见面多有尴尬。不如,下去到客房休息片刻吧。你运功压制毒性极为耗神,给你个清静,也不是什么坏事。等铁爪鸳鸯找过来,我自会带他们去找你。”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方兄费心了。” 方群黎皮笑肉不笑的一拱手道:“哪里哪里,南宫公子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武林之中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多加涌现,我们多费些心思,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奉劝一句,如意楼终究是异端邪道,迟早为武林所不容,南宫公子还是早日迷途知返的好。” 南宫星只有苦笑道:“小弟若能活到那时,定当仔细权衡。” 唐青四下打量了一圈,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看,唐昕不在。” 沙俊秋在旁听到,忙道:“你找你堂姐是么,之前白家那些事她恰好都在场,方兄就点了她去一道迎接,你要有什么事找她,不行我去帮你带个话?” 唐青心里正烦,本想丢个白眼给他,无奈多少年来早习惯了结交攀附的手法,水眸一转,还是盈盈给了一个动人微笑,柔声道:“不劳沙大侠费心,我没什么事找她。” 沙俊秋有些得意的看了半死不活的南宫星一眼,微微一笑,道:“唐姑娘若是有事,尽管开口,你们姑娘家行走江湖诸多不便,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只管交代便是。” “真有为难的地方,人家一定找沙哥哥帮忙就是。我先带着南宫公子下去了。”唐青软语应付过去,一扭回头,便翻了翻眼,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关凛恰好看到,竟难得一见的扑哧笑了出来,跟着笑意一敛,提着南宫星就走。 唐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逗笑了这个煞星,愣在原地大眼眨了又眨,才回过神来快步追了过去。 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只好又回了先前的房间,这次没了唐炫在外,唐青扒着窗子里外看了几遍,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道:“看,让你走你偏不走,最后还是要交到那对儿铁鸭子手里,这下要怎么办。” 南宫星心里也颇为焦急,他一来没想到白家的人会来的如此之快,二来没想到天道的人如此沉得住气,除了方群黎和李嫦这两个几乎半明面上的人物,其余的竟连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三来……如意楼的内鬼竟是如此沉不住气,于副堂主死士失手,保不准就要有鱼死网破的心思。 其实主使的核心南宫星早已看得清楚楚,正是方群黎和李嫦两人,原本的计划中,多半是李嫦以春妮身份负责白家内部调度,方群黎在外照应借机除掉方家夫妇以泄私愤,那时李嫦的地位应该还在方群黎之上。 但等到计划出了变故,白天英夺位失败,白天雄重掌局面的情形下,暮剑阁外的调度自然就变得比内部更加重要,逃遁出来的李嫦自然也就成了方群黎的副手。 南宫星想着李嫦脸上那不同寻常的伤痕,推测这二人之间兴许出了什么矛盾,而最近最不合常理的地方,自然就是郊外那场莫名其妙鸣金收兵的刺杀,当时指挥的,正是李嫦。 难道那次撤退其实是李嫦擅作主张?放走了这样的绝好机会,方群黎大发雷霆以至于出手惩戒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这下倒是绕回了之前的疑问,李嫦是发了什么失心疯突然收手?既然被打成这样,必定是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南宫星皱眉苦思,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恰能和之前与唐昕详谈时的灵光一现相符…… “南宫公子!”唐青气哼哼的往他身边一坐,兴许是已经在他面前露了底,也就懒得再做那许多伪装,直接斥道,“你还发什么呆啊!你真被那对铁鸭子带走关起来,可就真是九死一生……不对,十死无生了!” “那毕竟是名声在外的捕快,”南宫星笑着揽住唐青纤腰,强打精神安抚道,“再说以单雷颐在镇南王府的交情,讲明情况的话,也许真能按方群黎所说的安排。我没有做过杀人灭门的事,问心无愧,走一遭审讯,洗脱嫌疑,对我也不是坏事啊。” 唐青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急得在地上狠狠跺了跺脚,怒道:“你真当自己是金刚不坏的身子么?你有多少内力能一直压着毒性不发?这里往唐门路途遥远,早一刻出发你才多一分活命的指望你懂不懂!” 南宫星柔声道:“我懂,可我若是擅自与你逃命,你觉得这里这些高手会善罢甘休么?昨夜刺杀我的那些死士会错失良机么?你们唐家的人,就真的会救我而不是和唐行简一样想杀我么?我知道你着急,知道你心里苦,这都怨我……” 唐青气鼓鼓的啐了一口,扭脸看向一边,闷声道:“我说不过你。反正……你要不走,我就跟你一起下大牢。几个看大狱的臭男人,我还应付得来。” 她话虽这么说,可一想到昨夜那两个带着那种眼神的狱卒,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南宫星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紧绷的脊背,思绪再度飞快的流转起来,急着去理清那纷乱线索中骤然透出的一丝光亮。 屋中安静了片刻,关凛突然开口道:“年纪轻轻的,不要心事太重,否则容易未老先衰。” 南宫星一怔,侧目看去,关凛那只独眼正盯着他,显然也在思考着什么,他略一踌躇,道:“晚辈也算是身陷囹圄,不认真想想应对,真被铁爪鸳鸯当作凶犯定罪,可就大大不妙了。” 关凛淡淡道:“说的有理,不过我若是随时可能毒发身亡,就没心思还想着洗脱嫌疑的事了。” 南宫星心中一震,明白关凛已有些起疑,察觉到他对身上的剧毒似乎并不太在意,只好苦笑道:“解毒的事我自己也拿不出办法,只好想些别的东西分分心,不然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怂包德性,不过是白给别人添几分忧心罢了。”说着,他还抚摸了一下唐青的发辫,权作暗示。 关凛嗯了一声,微微颔首。 屋内重又安静下来。 约莫近午时分,单雷颐带着小二端来了饭菜,顺便为南宫星续了一道真气。 南宫星精神稍有好转,故作不经意般问道:“单前辈,楼上听着十分热闹,是白家的人到了么?” 单雷颐笑着点了点头,道:“刚到不久,正和蜀州的熟面孔们热络着呢。你安心在这儿待着,找白家兄妹的事,这就和你无关了。” 南宫星暗道不好,嘴上却只能笑道:“不来问我那是最好,也算给我片刻清静。” 单雷颐走后,众人匆匆用罢了饭,关凛似乎对外面的事没有多大兴致,坐着椅子靠在门边自顾睡了。 本以为铁爪鸳鸯不久就会过来,南宫星还和唐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大半天,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唐青便发了脾气,硬把他按在床上逼着睡了。 他正好也想趁着单雷颐输来的真气还能顶上一阵,自己运功冥想弥补一下损耗。 不曾想,这一下,就耗到了日落西山。 长长地吁出胸中浊气之后,睁开眼睛的南宫星不光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唐青,也看到了趴在桌边好梦正酣的唐昕。 关凛倒是早已醒了,正若有所思的端详着他好转了不少的面色。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那两位大人还没到么?” 关凛淡淡道:“没到。我早有耳闻,那两夫妻都是不肯轻易信人的性子,风言风语传过去,他们只怕也只会留到有空暇的时候才会屈尊验证。” 这对话虽轻,也足以惊醒唐家姐妹二人,唐昕先颤了一下,从桌边刷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唐青也紧随其后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南宫星迷迷糊糊的嘟囔道:“咦……你醒了啊。” 南宫星抬手在她唇上用拇指摸了一下,点了点头,转向关凛道:“那咱们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么?” 关凛只道:“不然还能怎样。” 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闲谈几句之后,便和唐昕配合着将话题转到今日到来的白家前辈身上。 唐昕的倦懒容颜原本还算闲适,谈到白家的时候,眼神却还是禁不住向南宫星那边传递了担心的讯息,口中讲述道:“四大剑奴虽说都是熟面孔,但他们四个本就都是剑痴,不与人交际言谈,见了等于没见。白景洪白景顺兄弟两个我去暮剑阁之前就已经大致了解,自身资质平平,但交游广阔,去接他们的人,他们几乎个个认得。在酒楼里吃喝一顿之后,两拨人一拍即合,出门找人去了。” “他们真是来抓白若云兄妹回去的么?”南宫星皱了皱眉,寻思着白天雄这道指令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另有所图。 唐昕神色略显黯然,道:“是,四大剑奴接了代阁主的命令,带他们兄妹回去,弄清真相,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两个老头子,不过是来帮忙找人带路,应酬打点的。” 南宫星苦笑道:“不是来清理门户的就好。” 唐昕挑了挑眉,道:“他们到明说了要把人活着带回去,毕竟真相未明。白天雄直接出动压箱底的四大剑奴,应该也是怕镇不住义愤填膺的江湖草莽。” “这下要是峨嵋再来凑个热闹,可就好看咯。”南宫星叹了口气,打趣道。 哪知道唐昕脸上竟也浮现了一丝苦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据说白景洪白景顺出门之前就已将消息通传了峨嵋派,峨嵋离这边还更近些,白若松白若竹带着峨嵋派的人肯定已在路上,恐怕不几天就要到了。” 南宫星皱眉道:“这……要是唐门再来几个做的了主的,这湖林城里,到可以开一场蜀州的群雄会了。” 关凛淡淡道:“真成了群雄会,白家兄妹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被带走了。比起大老远赶去暮剑阁要个交代,在这里直接审完杀了,岂不是轻松地多。” 唐昕不信道:“人命关天,怎么能图个轻松便说杀就杀。” 关凛冷冷道:“义愤这种东西,本就来得快去得快,趁热打铁的道理,你们不懂,有人懂。” 南宫星心中一凛,看来即便有四大剑奴镇场,白家也难免遭上一劫。湖林城中白天雄未到,四大剑奴并不好用,两位元老武功不够高,恐怕分量不足,如此看来,等到白若松白若竹两人到了,白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岂不是齐聚一堂? 真要让暮剑阁就此断绝希望,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白天英殒命之后,控制无望便转为毁灭,倒也是天道惯常的路数。 只是目前湖林城群雄云集,如意楼就算有些许内乱,也不至于连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都出不了力,天道到底要做下什么准备,才能如愿以偿? 莫非……他们打算豁出几个棋子,兑掉白家这些人? 南宫星正在猜测着,屋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一个带着几分疲惫的女声在外问道:“请问南宫星是否关在这里?” 关凛单手抄刀,起身道:“尊驾是哪位?” 另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答道:“在下年铁儒,方才问话的是内子宁檀若。南宫星是一桩灭门惨案的疑犯,我二人特地前来拿人。” 屋中的唐家姐妹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南宫星本人反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略一颔首,向着关凛道:“请开门吧。” 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打开,才刚容下一人通过,一个比唐昕略低的妇人便飞快的闪了进来。 大概是为了找人方便,宁檀若仍穿着一身玄色官衣,只是去了帽子,亮出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发髻。她五官形貌颇为娇艳,要是换了盛装,混在千金楼中便能充当花榜魁首,只是此刻眉眼之间尽是冷冽,透着一股官家威严,令人情不自禁便收敛了轻视之心。 可惜寻常男人见了她,就算心里怕得很,也还是难免要溜上几眼贼兮兮的偷瞄。 只因她这副娇躯,实在是太过诱人。 结结实实的身段苗条匀称,腰身颇高显出一双难得的长腿,宽松布裤都掩不住的圆润翘臀尽透着妇人风情,这些倒还罢了,偏偏那又细又软的腰肢上,硬是涨鼓鼓的隆起一双丰丘,好似包了两枚玉瓜,沉甸甸软绵绵,圆滚滚水弹弹,要是哪个男人埋首其中,不到快要闷死只怕绝不肯离开半分。 连唐青看在眼里,都禁不住示威般的挺直腰背,向两边张了张肩。至于胸前差了几两肉的唐昕,就只有颇为不忿的别开眼睛,先往南宫星那边警告似的瞪了一眼。 虎背熊腰的年铁儒还没迈过门槛,宁檀若已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屋中只有南宫星一个男人,她直截了当问道:“你便是南宫星?”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不废话,立刻道:“和我们走吧。铁儒,过来带人。” 唐青忙起身一拦,慌慌张张道:“等等,他……他中了毒,不能去大牢,没人跟你们说么?” 宁檀若横她一眼,冷冷道:“你是嫌犯家眷?” 唐青略一瑟缩,仍梗着脖子道:“算……算是。” “算是?”宁檀若也懒得深究,转而答道,“镇南王府单雷颐做了保人,南宫星不去大牢,我二人会带他往驿馆落脚。家眷若要探视,每日午时前后带上饭菜过来。能给他解毒的人到了,去找单雷颐带着来找我。其他情况下,除来续命输功的两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前来会见。” 说话间,年铁儒已到了床边,伸手把了下南宫星腕脉,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转身蹲下道:“来,我背你走。” 南宫星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唐青唐昕连忙过来帮忙将他架到了年铁儒背上,唐昕略一思忖,问道,“南宫公子此刻靠真气强压毒性,起居离不开他人照料,我们姐妹二人能否跟去帮忙,也省得两位大人为此烦恼?” 宁檀若头也不回,道:“不必。嫌犯受审,吃喝拉撒自会帮他。又不是公子踏青,还要妻妾相随步步伺候。” 南宫星只得用眼神示意唐昕安心,口中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洗清嫌疑,不会耽搁太久。你们听两位大人的安排就是。” 宁檀若不再多言,快步走出门去,年铁儒匆匆向屋内其余诸人颔首略作示意,背起南宫星跟了过去。 出到门外,宁檀若回头看了南宫星一眼,将先前准备好的一副脚镣手铐放回马背旁的包袱中,道:“你身体衰弱,我们好心省了给你批枷戴镣的程序,你好自为之,莫要趁机逃走。”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大人放心,草民澄清案情之前,绝不逃走。” “话说得漂亮没用。”宁檀若翻身上马,冷笑道,“干我们这差事的,最不能轻信的就是人言。走!” 年铁儒将南宫星抱在身前,纵马跟上。 两处距离并不太远,两匹马又都是新换脚力强劲,宁檀若在前吆喝开道,转眼就到了驿馆大门。 厩牧满面堆笑将马缰接过,牵往马棚。 宁檀若对门口多出的两个衙役低声交代了两句,便向年铁儒摆了摆手,三人一道走向后院。 他们先前就已在这边住下,自然是先把南宫星带到房间之中放下。 宁檀若隔窗看了一眼对角正在冲洗打扫的屋子,皱眉道:“那两个狱卒多半心里有鬼,铁儒,这案子结了之后,你记得提醒我去查查。单单是私提一个犯人受审,可犯不着弄到这里,大牢里这种龌龊事干的难道还少?” 年铁儒应了一声,道:“保不准又是江湖人惹出的事端。咱们不也问了,昨晚过来这儿的正是单雷颐。” “真要是个案子,大小都得报上去。上头当作江湖恩怨封了卷,那就算他运气。否则,他就是皇城里出来的,我也要锁他问个清楚明白。”宁檀若哼了一声,抬手将窗户一关。 年铁儒摸出随身火镰点燃了屋内灯烛,微微摇了摇头,道:“先办好手头的案子吧,来湖林这才几天,你就让我帮你记了一串了。娼馆虐杀妓女案,妓馆无头尸案,街心两人暴死案,现下又要加个受刑女囚身份不明案么?” 宁檀若咬牙道:“案无小案,上头不管是一回事,咱们不问就是另一回事。这些江湖草莽,一再退让只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猖狂罢了。上次我叫你写给中京古大人的信你写了么?” 年铁儒无奈道:“写了,一早就发过去了。可说真的,檀若,我不认为古大人会有什么办法。本朝尚武,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哪个没练过几日拳脚。朝廷对武林一直从宽纵容,别的不说,光是六扇门里,就收了多少改过自新的江洋大盗?天威难测,朝廷的打算咱们谁也猜不出,说不定哪一天,这种波及寻常百姓的案子也不肯教咱们放手去查了。” “一群昏官!难道只能指望狄大人早日主掌刑狱么?”宁檀若低声骂了一句,扭头看向南宫星,唇角稍稍下垂,过去与他隔桌对坐,道,“身体如何,能答话么?” 南宫星苦笑道:“我说不能,宁大人就肯不问么?” 宁檀若微微一笑,道:“我内功还过的去,你若担心毒发,我可以先帮你续续命,再来问话。” “不必,草民真气还算充盈,撑上个把时辰绰绰有余。”南宫星强打精神,勉力回答。 宁檀若却道:“就算不过堂,审一桩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个把时辰就能问清的,大都是铁证如山。你这案子,可远算不上。” 南宫星看着她,略带挑衅道:“铁证要在凶案现场去找,宁大人早早赶到湖林,就算有如山铁证,也没法去找吧。” 宁檀若不以为忤,反而正色道:“取证之事岂能漏过,我与铁儒星夜兼程,正是先去了陆阳,查足了四个时辰,才赶往这边。” 年铁儒苦笑道:“那几日下来,我们总共只睡了一个时辰,累死了十六匹快马。” 南宫星心中一颤,忙垂首道:“草民鲁莽,大人恕罪。” “无妨。”宁檀若道,“我本也要让你知道,凶案详情,我已了然在胸。你要妄图用谎言蒙蔽,就休怪我不给单雷颐留情面了。” 南宫星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既然宁大人决心详加审讯,草民理当配合。不过此时天色不早,厩牧快要歇息,待到审讯结束再做打扰岂非不美,不如先为草民开下隔壁房间,也好有个容身之处,免得打扰宁大人休息。” 宁檀若略带讥诮道:“驿馆的银两也不充裕,我可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便随意加占房间。” “那……宁大人是准备让小人在柴房将就么?” 宁檀若却抬手指了指床那边。 南宫星微微皱眉,心道莫非这妇人真的办案办到疯了魔,夫妻两个打算夹着他睡觉么? 这时宁檀若开口道:“床下的行李可以清理出来,稍作打扫,铺上一层被褥,尽够你睡上一觉。案情清楚之前,你休想离开我们一丈方圆。” 南宫星略感讶然,苦笑道:“大人夫妻卧榻之下,留我陪宿,怕是不妥吧?” 宁檀若淡淡道:“无妨,我们夫妻就是打算行房,也不会为此给嫌犯逃脱的机会。你安安静静躺在下面,我们只当你不在便是。” 这么一个妇人如此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纵然是南宫星,竟也有些哑口无言。 没想到阶下囚的滋味还不曾尝到,反倒先做了一回榻下囚。 第六十一章、审 “照例,你先说说案发当日,你在何时何地,与谁,做了什么。”宁檀若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取过桌上早早备好的笔墨,开口问道。 南宫星心知若要洗清嫌疑,首要一条便是不要撒谎编造,否则一旦到了圆谎的时候,就一个套一个成了数不完的圈,难保那个露出破绽,再难取信于人。 但说实话,也不能上来便详详细细事无巨细说个不休,否则不光少了许多转圜余地,也容易叫对方套出许多本不必交代的事。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哪一天草民行程颇紧,里里外外办了不少事,这该从何说起呢?” 宁檀若淡淡道:“你既然自称清白,不妨就从你觉得能证明清白的时候说起。” 南宫星点了点头,便从往李卓府上救人说起,平铺直叙讲到将宋家当家的救出带回马车上为止。 “那个姓宋的叫什么?”宁檀若挥笔在纸上记下几处要点,一心二用问道。 南宫星一怔,道:“我没问过。” 宁檀若秀眉微蹙,道:“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要去救他?” 南宫星沉吟片刻,将宋家五口遭人绑架的事情简略交代了一下,知道宁檀若对江湖仇怨兴趣不大,最后也就只是道:“草民既然听说了,总不能不管。宁大人您说对么。” 年铁儒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你们江湖人的恩怨纠葛,本就不该牵扯到无辜百姓头上。你总算比他们还强些,知道一视同仁。” 南宫星微笑道:“也不是,江湖人和寻常百姓同时遭了难,我总是会先救后者的。” 宁檀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道:“郡尉府的凶案现场,那张床下的确有安置过什么人的痕迹,只是王主簿死在江湖上一个名叫雍素锦的人手下,捕快慕容极不知所踪,你救出的宋家夫妇反倒是指认你的人证之一,对你救人一事,我暂且不能尽信。” 她低头看了一眼方才的记录,又道:“你说你走的时候点住了那丫鬟穴道,只是将她放在床上盖了被子,就转身离开,对么?” 南宫星颇为谨慎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毕竟还有三个孩子下落不明,草民实在不敢耽搁。” 宁檀若抬起双眼,盯着他缓缓道:“可那丫鬟被人发现的时候,却是被人用肚兜堵了嘴巴,混身衣裳撕了个粉碎,先奸后杀。可怜她身子尚稚,就被凶手欺凌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十九条人命中,她应是最后一个死的,我验过尸身,她少说也被折磨了将近半个时辰。” 南宫星眉心紧锁,轻叹道:“这人……好狠的手。”接着,他双目一亮,反问道,“宁大人是说,那丫鬟被折磨了许久才死?” 宁檀若微微一笑,道:“你反应倒是不慢。不错,宋旺的供词之中,就数这里破绽最大。他说你去了片刻就回来带他离开,回来时候还一身是血。光这一句供词,就出了两处破绽。” 南宫星心念急转,道:“时间对不上是其一,我一身是血的话,带他出去城中不可能没有其余人证。他这谎,撒的的确并不高明。” “而且他的行为于情不合,你费尽力气救了他们夫妻二人,他们在那种场合之下,却突然跳出来指认你,难免令人起疑。”宁檀若说罢,又问道,“你救出宋旺之后,又做了什么?” 南宫星不解道:“宁大人,这……很重要么?”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想把夏初荷牵扯进来,那种地头蛇,最不怕的就是本地官府,而最怕的,恰恰就是别处赶来的神仙。 宁檀若沉声道:“宋旺刚刚被救难免会心神大乱,单凭口供中的矛盾之处,并不能完全排除你的嫌疑。郡尉府的凶案现场足以看出,下手者应是对宅院结构颇为熟悉的武林好手所为,去过一次的你,仍是嫌疑最大之人。” 南宫星皱眉道:“草民斗胆问大人一句,宋家夫妇的口供既然有明显问题,大人为何不在陆阳详细审讯一番,说不定,能审出什么幕后主使来。” 宁檀若神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冷冷道:“官府办案,自有分工。既然有人已负责了审讯,那就该有人来负责拿人。结案定谳之事,岂是我能一肩扛下的。” 南宫星心底暗想,看来多半是玉若嫣一系的人马揽下了陆阳城中的事,宁檀若夫妇不论属地还是官职都明显不占上风,不得不转而赶赴湖林也是理所当然。 这时当然应该识趣,南宫星摸了摸下巴,道:“草民本想再找找宋家三个孩子的线索,无奈毫无头绪,只好先带着宋家夫妇出城。之后,直至方家出事之前,并未再返回陆阳。” “何人可以作证?” “草民寄宿的酒庄老板娘,夏初荷及其部下均可做证。”南宫星仔细权衡,还是说道。 “也就是说,那十九口凶案,与你并无半点干系?”宁檀若的锐利目光在他面上一扫,低头又在纸上写下几个词句。 “并无干系。”南宫星谨慎答道,“我与那一家人素不相识,更无仇怨,何至于杀人灭门。” 宁檀若冷冷一笑,道:“可郡尉李卓李大人却亲自指认,说他因为一时小小贪念,帮人收容了一个不明来路之人,说好了只是帮忙看守几天,没想到为此得罪了如意楼,他要不是消息灵通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带着小妾悄悄躲往军中住下,只怕也要一道丧命。南宫星,你是不是如意楼的门人?” 南宫星皱眉道:“是,草民……的确是如意楼中的年轻弟子。” “你方才一直在交代自己的事,对如意楼的身份却刻意不提。那好,我此刻再多问一句,凶手是否是你如意楼的同门?” 南宫星下意识便想摇头,但一转念间,突然想起了西三堂中已有内鬼暴露的监兵堂,陆阳城,恰恰就是监兵堂所辖,他只得颇为沉重的开口答道:“对此草民并不知情,如意楼体系庞大,我一个年轻弟子,除了分派任务,其余事项对我也不会有什么交代。但此事有悖楼中规矩,凶手若真是草民的同门,一旦证据确凿,我愿出一份力,将其送往官府归案。” “同在陆阳,你会毫不知情?”宁檀若眼中生出一丝狐疑,追问道。 南宫星立刻不卑不亢回道:“大人,犯案之人是否就是我的同门还是未知之数,大人何来此问。而且如意楼行事一贯不招武林好感,郡尉李大人此次在陆阳的诸多事端中都显露出与江湖人士来往密切的迹象,十九条人命,恰好都是些和他本人没什么干系的家丁奴仆,长工丫头,大人不觉得太巧了么?” 宁檀若淡淡道:“官府办案,不会特别在意巧合这种事。有多少证据,定多少罪。” 她随手在纸上又记下几句,沉思片刻,道:“还有一事,照说有官差的身份在,我不该问,但若不问,此案中的有些异样之处又不好释怀。” 南宫星道:“大人请讲。” “你在朝中,是否有什么关系?”宁檀若问罢,似乎觉得过于含糊,索性又问道,“比如,有什么亲眷好友在朝为官,或是曾与什么官家子弟结怨?不论是亲是仇,事无巨细,你都可以将出来。” 难怪宁檀若不想问,毕竟这话换成谁来听,也会觉得这小小捕头盘根问底,多半是怕惹上是非,不过南宫星心中判断她绝非这样的人物,回答也就认真了许多,“回大人的话,草民的师公确在朝中为官,不过他与家师平日见面不多,对我大概也就是知道姓名而已。大人方才曾提到一位狄大人,我师公与他还恰是同宗。我还有几个朋友,也和大人一样在六扇门效力,此外,就都是一些八竿子打不到的远亲,见面通了族谱,能寒暄几句而已。” 南宫世家在朝中确实还有武官在职,所谓八百年前是一家,官宦之间迎来送往步韵唱酬,攀亲带故本就是惯常手段。 “那仇怨呢?”宁檀若又追问一句。 南宫星深思片刻,道:“我师公行事正直,可能在朝中开罪了不少人,但我师父在他身边一向隐姓埋名,得罪的官员绝算不到我的头上。至于草民自己,即便是想得罪什么文武大员,想来也不够资格不是。” 宁檀若颇为玩味的微笑道:“这就奇了。凶案事发,缉令甫出,陆阳府衙就先后来了两批上头的消息,一批拼了命要置你于死地,一批则让办案人员小心行事不可冤枉无辜,字里行间都透着为你说情的意思。” “想要你死的倒还好说,李大人好歹也是镇南王的亲信,又在陆阳驻扎多年,有人帮腔也属正常,否则这种跨了藩属的案子,多半请不动那位未来的世子妃。 我就是好奇,顶着镇南王的压力帮你说情的会是谁,“她话锋一转,突然冷冷道,“湖林城中这通缉令上换了的脸,会不会也是他的手段?” 南宫星心中一紧,没想到宁檀若竟在这里等着他,忙道:“这就是宁大人误会了。草民手中还算有些钱财,恰好又躲到了湖林避难,自然疏通打点了一番,破财免灾,对底下那些衙役兵卒来说,银子才是最管用的。” 宁檀若哼了一声,看出他这次的话不尽不实,挥笔又记下几句,口中道:“你包庇也无妨,这种勾结江湖匪类以权谋私的贪官,我抓过也不止一个,他迟早有露出马脚的一天。天下这许多案件,不是都能靠一句江湖仇怨官府不宜过问就能封卷入库天下太平的!” 南宫星不敢撩她的火头,只好顺着她道:“真有那种贪赃枉法的恶吏,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即便大人们不便动手,将来也必定有看不过眼的江湖侠士会去替天行道。” 他刻意在替天行道四个字上略略加重了语气,但宁檀若没有半点异样,浑然不觉,只是略带怒气道:“律法无能,才会让江湖匪类成了大侠英雄。若是刑罚得当缉凶得力,百姓又怎么会对着一班杀人凶徒拍手称快?” “罢了,对牛弹琴。”宁檀若轻轻吁了口气,闭目定了定神,问道,“我听说,方家那边自尽了一对夫妇,出了几条人命,你好像和那边也有所牵扯,是么?” 南宫星不敢多言,只是点头应了声是。 “那是江湖恩怨么?”宁檀若又问了一句,听口气,似乎也颇想插手的样子。 南宫星忙道:“是,而且是一桩不好理清的江湖恩怨,湖林此时的乱象,也和其有关。建议两位大人,还是不要涉足其中的好。” 宁檀若眯起双目看了他一会儿,道:“乱象?” “武林人士越聚越多,人命案子层出不穷,说是乱象,并不为过。草民如果猜得不错,湖林府衙中的各位大人,这几日只怕觉都睡不安生了吧。” 宁檀若冷笑道:“平时尸位素餐,做够了亏心事的人,永远也睡不了好觉的。” 南宫星苦笑道:“宁大人对自己的上级,是否有些过于偏激了?” 宁檀若横他一眼,道:“所谓勤政爱民,明刑弼教,难道光凭他们嘴上说说就可以当真的么?一桩娼妓惨遭虐杀的案子,我没时间亲自查问,交给几个本地的捕快去做前置工作,结果拖拖拉拉,光是验尸就磨蹭了一天有余,我难道还要夸夸湖林的老爷们督教得力么?” 南宫星皱眉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道:“不瞒大人,那桩案子,和青楼无头尸的案子,其实是一回事。” 宁檀若双眼一亮,立刻追问道:“哦?你知道内情?” 南宫星只得点头道:“实不相瞒,草民最熟悉的就是湖林,也正是因此才避难到此处。一般情形下,死了一个娼妓,下手的又可能是江湖人士,官府很可能撒手不管。” 宁檀若听到此处,口唇微动似乎想要插言,但面现犹豫之色,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因此……草民便贸然行事,顺藤摸瓜调查了下去。最后查到的凶手,正是住在妓馆中的宿九渊。他发现事情败露,困兽犹斗,还和草民斗了一场。” “那……最后人难道是你杀的?”宁檀若皱眉道,“可看你手上老茧,你练的应是拳掌功夫,随身也不见惯用兵刃,无头尸断颈处齐整无比,大致估算,兵刃极为锐利且速度极快,不像是你下的手。” “的确不是草民杀的,有其他人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愤而出手,将其格杀。这案子,到真可以算是江湖恩怨。宁大人还是不要追究的好。” 南宫星缓缓说道,“杀人偿命,犯人已经伏诛,妓女一案,大人也可以做结了吧。” 宁檀若低头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淡淡道:“单凭你一面之词岂能结案,我验证后若是属实,自有计较。至于那具无头尸,你且记住,不论什么犯人,砍头都是刽子手的事,定罪自有官府过堂,越俎代庖的,上头肯封卷不问,算你们的造化,否则,我一样要以杀人罪缉拿。那位寒刀关凛,就是无头案的首要疑凶。 有人证见到她曾在妓馆外提刀离开。明日得空,我先去问她几句。你这些线索提供的颇为有用,我姑且记你一功,将来真查出你的罪,多少也能相抵一些。” 南宫星只得苦笑道:“那就先谢过大人了。” 屋中安静了片刻,宁檀若挥笔疾书,连着写了三页,跟着将笔一搁,合上本子收进怀中,突然道:“你们如意楼的事迹,我多少也听闻过一些。” 南宫星心中一紧,谨慎道:“宁大人消息灵通。” 宁檀若却并未详说,只是略显忧郁的沉思片刻,才轻声道:“那些事于法不容,论刑少说也能捉出几个斩间侯。但是……” 她说了一个但是,却没了后话,怔愣半晌,才抚着额头轻轻摇了摇手,道:“南宫星,你的口供便是方才所说么?是否还有什么需要修正更改之处?” 南宫星道:“草民句句属实,不需更改。” “此时天色已晚诸多不便,供词明日准备妥当之后,你阅览无疑,便可画押。” 宁檀若显得有些疲惫,她偏了偏头,年铁儒便立刻站了过来,双手一扶按在她粉颈两侧,用力按揉起来。 这夫妻到真是不避旁人,南宫星颇感尴尬的别开视线,道:“那草民的嫌疑,是否算是澄清了呢?” 宁檀若正被揉的颇为受用,口鼻中连连发出猫儿般的轻哼,懒洋洋道:“只凭你一人的证言当然不行。供词画押之后,我们便要带你前往陆阳,与相关人等对证。此案发在陆阳,如无公函,须在陆阳做结,你身体不便远行,我明日去问问那些武林高手,看看谁能拿出个主意,帮你过去。” 南宫星暗自焦急,偏偏无法明说,只好尝试拖延道:“草民身上的毒已经有人去想办法了,只是路途不近,往来需要几日功夫,不知道两位大人能否为我略作耽搁。否则我半路毒发,岂不是死无对证?” 宁檀若皱了皱眉,抓住年铁儒的手掌往背后放了一放,自己挺了挺腰,道:“我明日问过再做计较。办案刻不容缓,如非不得已,我不愿多耽半日。不过如果你身中的毒性确实要命,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到时我会先去查办城中其他案件,宽限你几天时间。” 南宫星暗暗松了口气,道:“那……草民的案子既然有诸多疑点,嫌疑其实也并没那么重,是否……不必再强留在两位大人身边叨扰了?草民的身体不方便锁进大牢,但睡睡柴房,应该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宁檀若干脆的答道:“不行。口供说的天花乱坠,得了空便逃的不见人影的疑犯我听得多了。尤其是你们这些江湖武人,大牢也未必可靠。我一会儿给你上了脚镣,锁在床腿,你就在地上安心休息吧。” 南宫星眼见多说无益,只得乖乖闭嘴,任他们夫妻安排。 年铁儒帮妻子按摩一阵,舒筋活络,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些家常琐事,驿馆准备的晚饭才送了过来。 也不知是这对夫妻品级不够,还是他们自己要求的就是如此,上来的清粥小菜即便是放在寻常民家也足以算是名副其实的粗茶淡饭,他二人看上去倒是吃得习惯,一边用饭,还一边聊着一些手上积压的旧案。 南宫星跟着吃了一顿,与平素相比,自然算不上饱足,不过正在示弱之际,倒也恰如其分。 餐后宁檀若起身自行收拾了碗筷送出,回来之后,夫妻二人便在房中挪开一片空地,各自练习一阵。 年铁儒练得是外家功夫,一身筋肉舞的虎虎生风,无奈斗室狭小,只能草草收功,转而蹲桩摆架。 宁檀若是内功路数,简单动了动筋骨之后,便打坐调息,静心运气,看她头顶的微微氤氲之气,修为倒真称得上扎实。 练功之后,年铁儒满头热汗开门出去,过了半晌,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来,道:“水放到隔壁屋了,两桶,你看看不够用再喊我。” 宁檀若点了点头,柔声道:“尽够了,不过是简单抹抹身子罢了。” 她出去后,屋里只剩下南宫星和年铁儒,年铁儒一副不善言谈的样子,两人自然没什么好聊,南宫星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挑开话头,问道:“年大人,你夫妻二人住在这里,将我锁在隔壁不也一样。留我在此,终究还是不妥吧。” 年铁儒只道:“无妨。出门奔波在外,什么都遇到过。” 南宫星心中不由暗道,这也无妨,你们这夫妻俩倒是都遇到过什么见鬼的情况啊?口中仍道:“草民不是要逃,而是怕冒犯了宁大人。毕竟,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宁大人虽是官差,可也……确实生的楚楚动人。这万一被看到我什么不妥的模样,惹恼了她该如何是好?” 年铁儒淡淡道:“你不逃,就怎么也惹不恼她。” 这夫妻俩还真是铁板一块,南宫星大感头痛,他倒也不是真觉得守着夫妻住下不妥,而是想要找个由头送点消息出去,这样被看守着,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将心一横,索性略带挑衅道:“年大人,你守着如花似玉的娇妻,奔波辛苦了这么久,难得有个不用熬夜办差的日子,难道就不想犒劳犒劳自己么? 横着我这么个大男人在床边,不方便吧?总不能真如宁大人说的,你们夫妻行房,也不准我离开一丈方圆?” 年铁儒竟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檀若敢那么说,自然是有过先例。办案官差在犯人面前,不须讲究礼教。” 这是礼教的事?南宫星哑口无言,隔着薄薄墙壁听着那边哗哗水响,脑中竟情不自禁的描绘出了宁檀若蜂腰硕乳的勾人体态,顿时觉得喉头一紧,连忙凝神静思,苦笑着摇了摇头,略带讥讽道:“两位大人如此敬业,草民实在是佩服的紧。” 年铁儒点了点头,浑然不觉一样道:“案子破了,你再佩服不迟。” 说话间单雷颐敲门入内,寒暄几句之后,帮南宫星续了一股真气。来的要是关凛,南宫星就做好了冒险让她捎一道口信给唐昕的打算,可惜来的偏偏是单雷颐,他也只有乖乖受着真气,随口问一下唐家姐妹的情况。 唐家姐妹到都想要过来,无奈方群黎以毒性未能解掉,她们过来也是徒劳回绝。 输完真气,单雷颐倒是好似不经意般丢下一句,说是白家二老已经四下传出话去,此次奉暮剑阁代阁主之命,来为方家凶案做个了结,令白若云、白若兰兄妹尽速现身。 南宫星此前布置的种种应对中,恰恰算漏了白家会横生枝节,一时间既想不到如何应对,也被这铁爪鸳鸯弄得找不到与自己人沟通的手段,真是头痛得很。 他略一衡量,索性趁着单雷颐刚输了一股真气进来,暗暗解开了封锁的丹田内外,打通了埋入其中的农皇珠与毒性之间的通途,让弥漫的毒气迅速消解,只留下几小股,用单雷颐的内息封在四肢头颈,维持着伪装中毒的假象。 这一番毫厘须发般的内功转移不容有失,南宫星尽力施为,总算勉强成功,幸好有镇毒的幌子掩护,即便旁边有人看他运功,也不会生疑。 调息完毕,松散心神,南宫星才发现宁檀若已经回到房中,布巾包着湿发,敞了一颗领扣,露着一小段水嫩晶莹的脖子,难得的露出几分少妇媚态。 对南宫星的视线不以为意,宁檀若自顾起身,到床边抬手一掀,开了半边床板,让年铁儒拿过脚镣,将一端固定在靠墙床脚上,跟着拿下一套铺盖,顺着那个角落向外铺开,成了让人半边身子锁在床下,露出半个身子在外的古怪布置。 她看着年铁儒将南宫星抱到地铺上放好,锁上脚镣,口中道:“床下狭小,你整个人放进去未免有些难过,可放你整个在外,你身有武功,我们也不太放心 只好委屈你如此将就了。” 南宫星看着床板放回盖住自己腰下,苦笑道:“比起大牢的干草地铺,这可舒服的多。” “知足就好。”宁檀若颇为满意,淡淡道:“时候不早,那就都休息吧。”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屋内的灯火通明,道:“二位大人还要看什么案卷不成?” 这次却是年铁儒答道:“我入夜视力不佳,为防万一,有条件的情形下,我们房内都是灯火通明。你要是畏光,我可以帮你找个布罩戴在眼上。” “不必不必,我睡的着。”南宫星忙道。 遇到这么一对奇怪夫妻,南宫星也只有静静等待明日是否能再寻良机。 躺下不久,农皇珠渐渐起效,一身筋脉气血总算是活络起来,他悄悄深吸口气,功力舒展开来,总算是解了少许心头郁燥。 内息恢复,耳力感官自然也随之回到寻常时候的敏锐水准,他侧耳一听,便发觉近在咫尺的床上被褥之中,正发出细细簌簌的极轻动静。 南宫星当下愕然不已,眯缝着眼斜斜瞄了过去,虽说角度所致看不真切,但分明能见到被子下面确实正有什么再动。 那绝不会是悄悄钻进去的老鼠。 从男外女内的位置来看,那多半是年铁儒伸过去的手掌,正在来回抚摸妻子娇躯,导致手肘顶动了被子。 他们难道真的毫无顾忌? 南宫星正自惊疑不定,就听宁檀若在里面很小声的娇斥了一句,“铁儒!” 被子这才安静了下来,跟着,年铁儒挪了挪身子,凑近宁檀若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宁檀若睡在里侧,南宫星看不到什么,只能听见隐隐约约似乎略显娇嗔的斥骂了一句,之后小声道:“你又来兴头了?” 年铁儒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南宫星一颗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儿,这……这夫妻俩难不成真要在这么近的地方当着他面行云布雨? 他心底正说不清是惊喜还是紧张的时候,就听宁檀若在里面轻轻叹了口气,道:“好,那你还照以前的办吧,他体内还要靠功力镇毒,你下手别太重。” 年铁儒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弯腰蹲到南宫星身边,南宫星睁开双眼,却看到他高高举起一手,摆出了劈掌砸颈的架势。 这种外功硬手,一掌切在颈侧大脉之上,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晕厥个把时辰,原来这夫妻二人一关就是这么对付的么? 南宫星赶忙思索怎么能装模作样抵受过去,毕竟这会儿要是真晕过去,单雷颐的内息行岔了气事小,毒性一股脑被解干净,可就要露了馅儿了。 还不及细想,让他目瞪口呆的事却出现了。 年铁儒背对着床上,竟向着他用另一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口唇蠕动,极小极小的说了一声:“装晕。” 跟着,他一掌劈下,掌风声响惊人,南宫星登时心中一惊。 结果这一掌竟是雷声大雨点小,碰到南宫星颈上的时候,已比拍蚊子都重不太多,不要说南宫星,就是换成三岁娃娃,也绝晕不过去。 年铁儒旋即站起,向着床上道:“好了,他已经倒了。没一两个时辰醒不过来。” 宁檀若在里面似乎有些无奈的又叹了口气,柔声道:“好好好,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难得有这么一夜空闲,随你高兴吧。” 年铁儒喉头滚动,口中含含糊糊的咕哝了一声,当下便脱下衣裤,上衣一甩,也不知是否有意,恰恰盖住了南宫星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目在布料和眉毛之间。 南宫星睫毛微颤,稍稍开了一缝,眼前的情景,当真是看得清清楚楚。 年铁儒不愧是外功高手,一身筋肉犹如铁铸,看上去就刚硬无比,他大抵是真的来了兴头,一双略略分开的紧绷大腿中央,斜斜挑起的黝黑阳具已是昂首待发,退后的外皮之中,吐出了半颗紫黑发亮的龟首。 他双膝一垫跪在床边,一反此前木讷内敛的模样,颇为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向着床内摆了摆手。 被褥一阵挪动,宁檀若一边将垂落长发挽起分到一侧,一边以手撑床爬了过来。 此时她身上外衣已去,亵衣也被先前年铁儒的一通抚摸弄得十分凌乱,登时就没了审讯时的凌厉气势,成了个柔柔弱弱的娇柔妇人。她往床上一爬,胸前那双玉峰自然向下一垂,饱满乳肉从双臂之间轻而易举便撑开了松垮垮的衣领,悬垂凌空摇摇欲坠。 她俯身昂首,微微一笑,侧头把面颊往那根阳物上轻轻一贴,一边旋转磨蹭,一边往自己红艳艳的嘴唇那边凑了过去。 年铁儒舒畅的轻哼一声,扶住后半截掌稳了朝向,也不急着往妻子口中探入,而是蜻蜓点水一样一下下碰着她软嫩红唇,不时还抵在上面,涂抹胭脂般转上一圈。 “铁儒……你又逗我……”宁檀若轻声呢喃,小口一张,作势扑咬。 年铁儒向后一抽,恰恰躲过,仍在她唇畔旋转摩擦。 宁檀若娇嗔一哼,也向后一抬螓首,秋波柔媚,道:“你还躲?” 年铁儒哈哈一笑,又是向前一送。 宁檀若这才噙着微笑捧住阳具在手,细细匀了口津唾托在舌尖,颤酥酥送出唇瓣,略略一勾,围绕着涨紫龟头灵巧转动,几圈下来,就把那颗头儿涂抹的晶晶亮亮。 “嗯唔……檀若,你这舌头,可是愈发厉害了。”年铁儒双手扶腰,心满意足的呻吟道。 宁檀若吃吃一笑,挺身一凑,已将那根棒儿埋在酥胸之中,双手一挤,一双软嫩乳瓜便把阳具大半包了进去,看这颇为熟练的架势,显然不是头回。 即便年铁儒颇为伟岸,赶上宁檀若这么一双饱满丰乳,仍被埋没的严严实实,只在上下推揉乳波荡漾之时才能间或露个尖儿出来。 “如何,可舒服么?”宁檀若软语轻询,眼波到处,已全没了半分捕头模样,尽是小妇人情态。 年铁儒嗯了一声,双手垂下,扯开她散乱衣襟,在那怎样也握不进掌中的奶儿顶上一同抚摸,抬腰一顶,把棒儿仍送到她唇边。 她双手一翻,褪去上衣,唇瓣张开一包,将夫君昂扬如铁的肉棒一气吞入,前后摇摆之际,乳肉被双手把控依旧不稳,白花花的左晃右颤,看得人直想捧住美美咬上一口。 南宫星摸不清年铁儒葫芦里卖的什么鬼药,但以他性子,这种春宫美景自然是拼了命也要看个够的,眯一个缝稍嫌不足,索性又将眼帘开了一点。 这下,连宁檀若唇角垂下的晶亮口涎,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他身上一热,正要转动视线去捕捉年铁儒指缝中若隐若现的嫣红奶头饱饱眼福,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寒,目光急转,看向宁檀若脸庞。 一眼过去,当即惊出他一身冷汗。 宁檀若方才还春水娇媚专注盯着年铁儒雄躯的视线,竟不知何时转而落在了他的身上。 四目相对,只要不是瞎子,也看得出他根本不曾昏厥片刻! 第六十二章、得成比目何辞叹 这一眼好似把三九天冻透了的刀子,当即捅的南宫星浑身发冷如堕冰窟,但此时再要闭眼不过是欲盖弥彰无济于事,饶是他心思敏捷,遇到这种盯人夫妻敦伦被抓个正着的情形,一时间也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心底瞬间滑过一个念头,莫不是,这对夫妻本就要以这由头动手杀他? 他这会儿内功回复了六成有余,毒性虽故意留了不少,但真动起手来,他就算赢不下,也绝不会逃不脱。 正自闪念,却见宁檀若微一蹙眉,双目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苦楚,跟着颇为凌厉的剜了他一眼,既像警告,又似不甘。之后,竟好似没看到他一样,视线一转抬起望向了年铁儒宽阔胸膛,双唇夹着棒儿吸吮的滋啧作响,一双玉臂向上一抬,纤纤指尖灵巧无比的拨弄起夫君已然凸出的乳头。 “哈啊……”年铁儒把玩着妻子丰乳,满足的吁了口气,他身高体壮,弯腰抚摸略觉不便,意犹未尽的捏了捏那两颗红中透紫的硬翘奶头,转而站直扶住了宁檀若的耳鬓。 看妻子正专心致志的侍奉胯下那条阳根,他喘了两口,突的将手往她脑后一垫,雄腰跟着就是一挺。 “咕呜——”宁檀若气息一窒,一条粗长怒龙便已压着舌面长驱直入,她忙强提一口真气压住喉头烦闷,呜咽一声生生把大半阳具吞进唇中。 她又不是专擅此道的青楼名妓,哪里懂得开喉顺腔的法子,全凭着内功过人憋住一口浊气硬是含住,舌头尚能左右挪动,抚弄一下玉茎底部的大筋。 看妻子脸上涨的通红,年铁儒略一后撤,大掌一绕,将她尚未干透的秀发缠在手上,不再叫她前后含吮,而是把住她螓首一按,好似把那樱桃小嘴当作打横阴户,前后抽送不休。 宁檀若口唇不阔,本就是下颌大开才勉强不咬到口中这条命根子,年铁儒如此进进出出,小嘴之中登时犹如狭涧挤进个胖龙王,颚舌之间被塞的满满当当,喉花被顶的酸软苦闷,那不时往深处狠狠一戳的龟头更是几乎撑粗她纤细粉颈,不几合,就奸的她津唾四溢口沫垂流,朱唇红肿娇喘凌乱,一不小心呛了两下,顿时泪眼盈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哪里想得到这对夫妻床上床下差别竟是如此天地云泥,南宫星心神已乱,也只能静静看着,那两颗浑圆细嫩的巨大粉桃儿正自轻轻颤动,下巴那边垂下几滴口水落了上去,平添几分莹润光泽,显得淫靡无比,他定力终于到了头儿,热流一阵涌动,裤裆里的东西禁不住高高竖了起来。 幸好他躺的位置所致,撑起来的地方总还不至于被床上那对夫妻看见。 他转念一想,看见又有什么关系,这对鸳鸯根本就知道他正在看,只不过看样子,年铁儒不一定知道宁檀若其实并未被蒙在谷里而已。 活春宫近在眼前,血气方刚的南宫星欲火自然是越烧越旺,他看宁檀若正被自家丈夫的粗大玉箫噎的吞不尽吹不动舔不成吐不出,只剩下张着口儿任人蹂躏的份,无暇顾及他这边的动静,边寻思着要不要偷偷伸手下去揉上几把。 虽说身边很少有缺女伴的时候,他也并不是没有自渎的经验,毕竟有的时候他只想简单方便的泄一泄火,伍姑娘可不必他软语温存调情在前,云散雨收抚慰在后。 摸摸索索一番,刚靠着那件脱下的上衣掩护将手探到了裤腰,却听床上一声低吼,年铁儒突然换成双手扶住了宁檀若脑袋,一边飞快抽插,带的她红肿唇瓣内外翻动,一边哑声道:“檀若!快……快接住!来了!” “呜呜……呜唔——”宁檀若双眼圆睁,口唇被按得几乎埋入年铁儒乱蓬蓬的阴毛之中,挤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闷哼。 年铁儒快活的闭上双眼,一双大腿猛地挺了两下,紧绷绷的屁股骤然向里夹紧,抓着宁檀若发丝的手掌用力握了一握。 这么僵了一会儿,年铁儒满足的长出口气,慢慢向后退了出来。那稍稍变软的深红龟首依旧膨胀如伞,几乎卡在宁檀若口里,向外一拔,唇瓣被带的一翻,一股没来得及含住的白浆顺势流了出来。 宁檀若忙抬手接住,屈指一刮,小心翼翼的蹭回到口中,一边将嘴里的阳精混着唾液咕咚咽下,一边吐出舌尖娇媚的看着年铁儒,一下一下将手指舔吮干净。 “怎样,泻火了么?”她抿了抿微肿唇瓣,将褪到腰腹间的抹胸提起,兜住沉甸甸好似要离体滚落般的乳瓜,软语问道。 年铁儒喘息着蹲下,双手又握住她那对奶儿揉捏把玩,嘶哑道:“连日奔波了这么些天,才让你吃了一口,怎能管饱。” 宁檀若啐了一口,面红耳赤斜身一靠,倚在他怀中任他揉圆搓扁,自己不再言语,只是嘤嘤咛咛的轻声呻吟,目光如醉。 年铁儒粗喘道:“看不见了,叫我借个灯影儿。”说着将她一抱,转身一沉盘腿坐在床边,恰将她小巧玲珑的娇躯斜拥在怀,趁着抹胸背带儿未及系上,直接一扯一丢,有意无意的扔在了南宫星身上,恰搭在腰胯之间。 雪白饱满的两只肥兔儿登时又跳将出来,年铁儒横臂一揽,胳膊兜住一边,手掌托住另外一边,捏住那颗紫红樱桃又搓又捻,玩的那团白肉淫波摇荡,鼓胀欲破。 “嘶……铁儒,你轻些。”宁檀若扭了扭腰,看斗室灯光尽数照在身上,映的双乳莹润如玉,白里透红,顿时颇觉羞耻的将脸埋入夫君胸膛,细声抱怨道。 年铁儒不仅不听,反而捏着乳蒂向外扯去,直把那软绵绵的奶子拉成了一个玉锥,跟着把嫣红乳尖儿一攥,从虎口挤出奶头,仿佛在炫耀给谁一样凌空画着圈子,粗喘道:“轻些作甚,越是这样,你不是湿的越快么。叫我摸摸,看看你的亵裤是不是已经透了。” 宁檀若闷哼一声,双腿情不自禁的一夹。 年铁儒也不理会,单手一兜,从臀后一把扯下了亵裤裤腰,一口气从脚踝拽脱,放在手上一翻,露出底裆在外,呵呵一笑,凑到宁檀若面前,道:“小淫妇,看看这印子。” “不看……你……你就知道欺负我……”宁檀若连耳尖儿都已红了,但嘴上说着不看,还是扭脸瞥了一眼,那亵裤裆中,果然已有拇指大小一块被她的蜜汁润透,颇为显眼。 年铁儒从她肩上探过头来,伸长舌头,在那块湿痕上用舌尖一贴,前后舔了两下。 宁檀若娇喘着在他怀中挺了一下,侧头往他乳头上咬了一口,呻吟道:“你……你这不是给我弄的更湿了么。” 年铁儒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满意的享受着宁檀若在他胸前轻啃重吮带来的酸痒滋味,抱着她腰肢的手掌一滑,掏进她劲瘦有力的双股之间。 大概是长期策马奔行所致,宁檀若的大腿内侧并不似寻常妇人那般柔绵光嫩好似温玉凝脂,而是磨出了颇为宽长的一片硬厚茧皮,肌肉稍一绷紧,那里便鼓起一条。 那处明明比软嫩无骨的奶子结实许多,年铁儒的动作却偏偏变得十分轻柔,犹如在擦拭珍藏百年的羊脂玉瓶,五根手指款款抚弄,细细来回,倒显出了方才没有的浓稠温柔。 宁檀若垂下的目光显得有几分复杂,她咬了咬唇,略一犹豫,还是道:“铁儒……你……你别这样,那里……真的没什么感觉。” 年铁儒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说着话锋一转,突然一笑,手掌顺着那片老茧探入黑油油的毛丛根底,道,“换成这里,你就高兴了吧?” 宁檀若秀眉微蹙,才开口说了个“我”字,年铁儒的手指便已摸到她淫露微漾的桃源穴口,也不说小叩柴扉,指尖一挺,便径直钻了进去,钻的她之后那些话,尽数成了声颤巍巍的啊。 “你打开些,让为夫替你好好挖挖,总不能光我快活不是。”年铁儒低声说道,另一手依依不舍的从她高耸乳峰上爬下,顺着乳沟所指的方向抚摸而过,跟着用力一扳,将她一双大腿掰开,敞露出乌毛卷密、蜜唇坟起的熟美阴阜。 仿佛唯恐偏了角度,年铁儒还抱着她调了调方向,看她有些不情不愿,手掌反倒按得更用力些。 别家妻子的羞处尽收眼底,南宫星眯着眼睛大惑不解,他此前所经历的情爱韵事虽也偶有不同寻常之处,但大抵还都在常情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这种非要把自家老婆的屁股剥光了亮在生人眼前白送豆腐的事,此前别说见过,就是听到,也只敢当作屁话随风飘了。 可这事儿竟就出了。 还出在这么一对儿公门夫妻身上。 年铁儒摆好架势,还从宁檀若肩上瞥来一眼,确认南宫星仍在偷看,眼中精光闪动,兴奋莫名的低头亲吻着妻子的瘦削肩窝,下头那手用力一戳,又挤了一根指头进去。 宁檀若呜咽一声,昂头抵着年铁儒下巴,一边喘息,一边回手腰后,紧紧握住他那根半软棒儿,上下套弄。 “莫慌,檀若,莫慌,我这会儿快活得很,很快就能回过劲儿来,到时候,准把你操的死去活来,让你求爷爷告奶奶。”年铁儒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又瞥了南宫星一眼后,二指插在宁檀若蜜穴之中突然猛抠急挖,让那两片丰腴花瓣登时张开,里头嫣红充血的玉门关口也被搅得吐汁成沫,一滴滴顺着股沟流下。 “啊、啊啊……”宁檀若的低吟霎时转为尖亢,两根粗糙的手指一起搅动,身子里的嫩肉都被挖的挪了位,她双腿一蜷,抬足踩住了年铁儒膝盖,那指头往深处一掘,她便禁不住转腰挺臀,白生生的屁股悬在半空美美的夹上一夹,娇声道,“好啊……来嘛,你来嘛……” “来,我这就来……”年铁儒在宁檀若面颊上胡乱亲吻一通,跟着手掌一抽,将她抱起一转,放到床边地下,让她赤足站定,旋即双手一搂颈子将她压弯了腰,正趴在他张开胯下,“快,快给我再好好舔舔。” 宁檀若低哼一声,侧头将秀发理到一侧,低头便将已被她套的硬了不少的棒儿纳入口中,舌磨唇擦,吞含吸吐,啧啧淫声顷刻便不绝于耳。 年铁儒身高臂长,身子向前一斜,便从她背上抄过手去,摁在牝户两侧一分,又打开了湿漉漉的黏滑膣口,手指在开裂果肉中刮了一层汁液,向下一探,剥开了阴核嫩皮,涂抹到粉莹莹的小豆尖儿上。 “嗯咕呜……”相思豆骤然被搓,宁檀若娇躯剧颤,吸着阳物猛地嘬了一口,哼了两声,踮着脚尖禁不住晃了晃紧凑结实的屁股。 有那一双好奶衬着,她的臀峰自然显得略过单薄,扁扁的屁股蛋上尽是肌肉,捏摸起来,全然是另一种滋味。年铁儒一手揉搓着妻子臀瓣,一手拨弄着勃涨阴蒂,听她娇喘愈发急促,双膝隐隐打颤,心满意足的低下头来,顺着她脊梁骨凹下的浅浅一线便是一舔。 “啊啊……铁儒……你……你还不来么……”宁檀若似乎有些忍耐不住,吐了半根出来,含含糊糊的颤声问道。 年铁儒此时已雄风重振,挺腰在她舌头上碾了两下,他向后一撤,分腿站到床边,扶着阳根顶在她乳晕上划拉两下,道:“你转过身去,先自己来。” 宁檀若略显羞耻的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不愿,年铁儒颇为不悦的嗯了一声,抱着她便又是一转,让她背对自己,抬手一按,又让她沉下腰去,高高撅起了屁股。 宁檀若双手扶膝,满面潮红已蔓延至胸乳之间,她咬着嘴唇往南宫星这边看了一眼,跟着手指在膝盖上掐了一掐,昂起臀部颤巍巍的往年铁儒胯下凑了过去。 年铁儒的老二翘的颇高,宁檀若个子又小,踮着脚尖套了两次,都滋溜向上滑到了腚沟之中,反蹭的她臀眼一阵发紧。 “铁儒……你……你倒是稍微低低啊。”她撒娇一样的抱怨了一句,腾出一手扒开臀肉,叫那嫣红花蕊绽的更开,又踮脚套了上去。 年铁儒从鼻中喷了口气,稍稍曲腿沉腰,把那条阳具略略放低,但仍在宁檀若踮起脚尖才能将将够到的地方翘着。 南宫星的脸旁不到一尺,就是宁檀若细长劲瘦的双腿,从他这边看过去,正能看到宁檀若腿上肌肉绷紧抻直,腰腹弓弯使力,将臀部寸寸抬高,向后一晃,套向年铁儒胯下,一套不中,足跟踩回地上,瘦削娇躯各处颇稳,唯有那双丰乳随之一震,与垂落长发一道前摇后晃,涨卜卜的奶头甩出两条嫣红弧线。 如是再三,年铁儒轻笑一声,挥掌在宁檀若臀尖上拍了一下,道:“你今儿怎么这么笨,就不会自己用手压下来么。” 宁檀若满面羞红的嘤咛一声,立刻将手伸过臀后,一把抓住那棒儿根部,压下菇头对准了馋涎满口的淫靡肉裂,踮脚一凑,早已布满蜜露的膣口泞滑不堪,轻而易举便将那最粗一截扑滋一声吃了进去,两片肿胀花瓣当即抱紧,死死裹住玉茎,她昂起脖颈,真如久渴畅饮般呀啊长叫了一声,纤长足趾蹬在地上,简直美得恨不得抠进地里。 年铁儒双手一伸卡住她两侧腰窝,毫不犹豫向前一顶,整根棒儿咕唧一声夯入她细长井道之中。 这一下入得她猝不及防,满腔淫液都被挤出大半,肥美酥软的蕊芯儿被重重一撞,好似个鼓槌咣当一下砸在心尖儿,捅的她浑身百八十条筋儿一股脑发软,双膝一抖赶忙垂手扶稳,不然当即就要跪伏在地上,嘴里更是忍不住颇为响亮的叫了一声,犹如春夜院外寂寞焦躁的母猫。 年铁儒毫不停顿,双手顺势向前一抄,俯身握住悬荡乳房,一捏奶头定住着力之处,腰胯后拉几寸,啪唧一声再度操入。 “啊!”宁檀若娇鸣一声,单靠足尖已是立身不住,只得勉强气沉丹田略打了个千斤坠将足跟硬顿回地面。 如此一沉,牝户当即低了寸许,可年铁儒那根阳具却丝毫没有迁就,反而随着他揉乳搓胸的亢奋动作抬高少许,这一来一去,戳在身子里的那根棒儿登时变得好似要把宁檀若挂起示众一样,前后进出死死抵着上面那层嫩肉,仿佛连隔邻的肠子都被压窄了几分,挑的她又是酸胀又是酥麻,细长膣腔也被勾阔了些,里头一条媚筋儿更是被反复碾压,磨得酥软欲化。 “不、不行……铁儒,我……我撑不住,让我……扶个地方……”几十下功夫,宁檀若再难稳住身子,双手撑膝仍是有些勉强,全仗着年铁儒兜着奶子紧紧握住帮她托起小半娇躯。 “不用那么费事。”年铁儒在她肩后舔了一口,双手突然一抄把住她膝弯,身子一挺将她一举,变得犹如为小儿把尿一般。 “诶……这……这像什么话!”宁檀若开口惊叫出声,下意识便要垂手去挡仍连在一起的交合之处,但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手掌动了动,却又放回身侧,抓住了年铁儒紧绷如钢的臂膀。 “这也是欢好的法子,有什么不对。”年铁儒喘着粗气挺腰将她向上一送,蜜穴上滑,几乎吐出半个龟头。 转瞬上抛之力衰竭,她那娇躯不由自主便倒坐回去,花唇间黑黝黝的肉棒猛然挤入,一个猛子扎在穴心儿当中,顶的她一声尖叫,翘在两边的脚掌都跟着蜷了起来。 年铁儒腰背发力,将宁檀若玲珑娇躯抛上抛下,一双乳瓜也跟着来回摆荡。他脚下迈开步子,就这么抱着宁檀若在屋中走动起来,每迈一步,胯下阳物便对花心重重一撞,走离床边在桌旁绕了一圈,她就已被奸的气息促乱淫水长流,媚肉缝隙之间滴滴答答落了不知多少琼浆玉液,尽数洒在地板之上。 绕着桌子走了几圈,年铁儒意犹未尽,抱着她又走回床边,腰身一挺,竟把她湿淋淋的屁股悬在了南宫星的头上。 宁檀若顿时花容失色,惊叫一声道:“铁儒!别……别在这儿,淅淅沥沥的,可别……可别惊醒了他。嗯嗯……求……求你了……” 年铁儒嗅着她发顶汗香,喘息道:“你怕么?来……那再求我……”口中说着,胯下长枪疾挑,又是连番突刺,戳的那细长穴管儿一阵哆嗦,竟裹着棒儿痉挛起来。 一股奇美直冲顶门,宁檀若呜咽一声双手攥住了自己乳尖儿,花瓣一张一合,唇中勉强道:“嗯嗯……求……求你了……别……别在这儿……” 这几个字的功夫,花心却已泄得一塌糊涂,夹得死紧的屁股猛颤了两颤,又是几滴骚水儿漏了下去,正滴在南宫星头颈。 被那猛然握紧的花径吸吮的通体发麻,年铁儒快活的叫了一声,命根子也畅快到了极点,他转身将宁檀若往床上一放,从背后扑将上去,拉住一条腿向外一扯分到床边地上,从后狠狠一顶,送入仍在不住收缩的蜜缝之中,噼噼啪啪就是一阵狂抽猛顶。 宁檀若单膝跪在床边,只剩下撅起屁股的力气,被扯到床边的腿也点不到地,只是靠年铁儒搂着胯边撑住,位置所致,一只赤脚恰悬在南宫星裤裆上面来回晃荡,年铁儒弄到酣处,宁檀若娇呼着绷紧了足尖,更是几乎踩在了南宫星被顶起的裤子上。 一声长啸,年铁儒臀股紧并,死死帖在了宁檀若身后,不消说,那涨硬如铁的棒儿必定正埋在那紧抱阴户深处吐阳喷精。 宁檀若被阳精一冲,浑身登时好似被抽了骨头,埋头在床发出一串好似哭泣般的呻吟,彻底酥软下来。 她这一软,垂着的哪只脚可结结实实的踏在了南宫星胯下,他险些吓出一声闷哼,想要镇定心神收束血脉,可眼看着他们夫妻盘肠大战,裤裆里的铁棒哪能说收就收,当即被那只赤足隔着布料踩住,还禁不住在她足心跳了一跳。 宁檀若小腿一颤,缓缓将这条腿收了回去,蜷回床上,口中娇喘半晌,才细声道:“铁儒,你可快活了吧?” 年铁儒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双手仍在她臀后揉来揉去,肌肉牵连,带着穴内一起不住张合,顷刻便把射在里面的精水挤了出来,黏乎乎的顺着她的大腿流了下去。 他扯过一块被单擦拭干净,翻身往床上一躺,懒洋洋道:“我给你弄干净了,换你。” 宁檀若嗯了一声,立刻过去伏在他胯下,双乳压着大腿,低头仔仔细细的将那根棒儿上下左右舔吮一遍。 这前前后后的柔媚架势,千金楼里心气高点儿的花魁怕是都做不出来。 她伏在哪里安安静静的舔着,仿佛品尝这根阳具,就是此时此地最重要的事情。 不一会儿,鼾声渐起,她这才抬身收口,拉过被子盖在了年铁儒身上,看他占住了床里,自己只得转到外面,打横躺下。 躺下将被子顺了一顺,她突然翻过身来,又看向了床下躺着的南宫星。 南宫星此时也懒得再装,索性睁开双目,示威一样的瞪了回去,只是心中实在迷惑的很,还是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脑袋。 宁檀若瞄了一眼他隆起的裤裆,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但她并未开口,只是这样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跟着便躺平身子,拉高被头,闭上了双目。 南宫星满头雾水的把掉在身上的东西拨到一边,抬手擦了擦下巴脖颈上沾染的淫汁,眼前没了活春宫现场表演,总算是气血散去,怒龙潜眠。 饶是如此,一腔欲火终究还是烧的他口干舌燥烦闷难当,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才勉强平顺了心神。 他抬脚试了试脚镣,颇为结实,虽说从床腿上硬挣下来不难,但不惊动床上两人就不太容易。想要脱身,似乎只能等明日开了镣铐再做打算。 他只好闭上双眼,也跟着睡了过去。 这两夫妻一贯少眠,还不等鸡啼,就都早早从床上起来。南宫星听到动静,也跟着睁开双眼。 年铁儒的外功需要晨练,匆匆披上衣服便开门出去到了院中。昨夜那充满兽性的奸淫仿佛都是幻觉一般,再看他的模样,仍是只能看到一个木讷老实的高壮汉子。 宁檀若收拾的也很麻利,不多时就穿好了一身装束,除了从南宫星身边捡回抹胸的时候面色微微一红,其余和平时也没什么分别。 他们夫妻,竟真的好像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等铁儒练完功,我就帮你打开脚镣。你等会儿再起也无妨。”宁檀若对着镜子略作妆点,掩盖连日奔波的倦容,开口说道。 南宫星挠了挠头,看年铁儒不在,干脆直接道:“宁大人,你……不打算灭我的口么?” 宁檀若头也不回,淡淡道:“有些事,你说给谁听也不会有人信。我何必为它犯法杀人。” 南宫星顿时一哑,心道她说倒当真不错,这种事就算他传扬出去,也只会被当作恶意诋毁,他眉心微皱,思忖道:“看宁大人的样子,明明并不太情愿如此,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将就呢。年大人对您一贯敬爱有加,照说不该如此啊……” “你倒真爱管闲事。”宁檀若抿了抿唇上胭脂,道,“这种明明该当做春梦一场早早忘掉的事,你还偏要开口问。不怕我面皮薄,真羞恼了,找个由头灭你的口么?” 南宫星笑道:“这不是大人说了不杀我,我才敢问的么。再说……我一向见不得女子受屈,即使那是夫妻,也不例外。” 宁檀若突然转过身来,盯住了他的脸,缓缓道:“你武断了,我并不委屈。你也看到了,铁儒的那些小把戏我一清二楚,我若不愿,他绝做不成。” 南宫星的笑容也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颇为深沉的怜悯之色,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真好奇,你倒底什么地方觉得亏欠了他,以至于如此弥补。” 宁檀若面色微变,衣袖一振,一把寒光闪闪的精钢钩爪落下皓腕,杀气也随之汹涌而出。 南宫星面不改色,淡淡道:“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么?” 宁檀若抬起钩爪横在身前,听着屋外年铁儒拳脚风声,沉默片刻,手臂一晃,钩爪隐回袖中,道:“这是我夫妻的私事,不必你一个犯人操心。” 南宫星看她神情略显动摇,立刻又道:“宁大人,心结搁在心里,只会越扭越紧。草民也是男人,虽说不敢妄自揣测大人您的心思,但对年大人的想法,总能猜度一二。还是说,您打算就这么纵容着他当作补偿,一生一世么?” 此前从没有人和宁檀若这样说过话,她没什么朋友,除了同僚,就只有年铁儒这个丈夫,她看着南宫星,踌躇片刻,才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他没将我休出年氏一门,便已尽对得起我了。” 南宫星皱眉道:“莫非……宁大人是指尚无所出的事?” 宁檀若略一颔首道:“这是其一,我受过重伤,孕宫被刺了个对穿,如今连月事都不曾准过,铁儒若不娶妾,便是绝后。” “那他纳妾就是。”南宫星盯着宁檀若道,“看宁大人的意思,不像不肯呐。” “我说了,那只是其一。”宁檀若的口气显得有些烦躁,她偏头看着屋门,仿佛在隔着门板寻找夫君的身影,“他跟着我天南海北的办案,实在是……忍耐了太多。” 她霍然扭头盯住南宫星,突道:“妇道之中,贞节有多大?” 南宫星瞠目结舌,道:“宁大人的意思,莫非是……” 宁檀若又叹了口气,道:“我为了办案,别的事通常不管不顾,有时甚至忘了,我终究是个女人,被他们捉住后,我才想起,可惜,却已经晚了……”她眼中隐隐浮现一点水光,但转瞬就被她强行隐去,道,“任何男人遇到这种事,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写下休书,但铁儒没有。他只是抱着我,不停地说没关系,他不在乎,只要我还活着,他都可以不在乎。” 南宫星苦笑道:“这种事,只怕不似说起来那么容易。” “也许吧。”宁檀若轻叹道,“他有些变化,我的的确确想不明白。你是男人,兴许,你能给我个答案。” 南宫星谨慎道:“宁大人请讲。” “我们办案在外,一直都是由我指挥,铁儒品级虽比我略高一层,但平日大小事宜,都对我言听计从。”宁檀若不徐不疾的讲述道,“我早习惯如此,婚后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我和他成亲之前就由我主导,已有肌肤之亲,床笫之间还算和美,我自忖尚有几分姿色,想着起码三五年间,不至于叫他腻了。可不曾想,一年未满,他就不行了。” “不……行了?”南宫星不敢确信,忙追问一句。 宁檀若淡然点头,道:“就是硬不起了。起初我想些法子还能偶尔帮他成事,后来,我再怎么搔首弄姿,他也只是急出一身大汗。” 南宫星犹豫道:“敢问……这是在宁大人你出事之前还是之后?” “要是之后,我哪里还用得到问你。”宁檀若冷冷道,“我只要看出他嫌弃我残花败柳,自会识趣离开,绝不耽误他再娶烈妇。” 她脸上微红,蹙眉道:“我要不是此前久未与他同房,那一晚也不至于丑态百出,简直……”她吸了口气,吞下了后半截话,转而道,“我纳闷的,反倒是在那之后。” “那之后?” “出了那事之后,好一段时间里我万念俱灰一心求死,身上怎么洗,也只觉脏的要命,恨不得把被污了的地方掏出来,用刀刮下一层。”宁檀若脸上浮现出鲜明的迷茫,喃喃道,“后来我好不容易被铁儒开解过来,可也就在那一晚,他……突然来了兴头,狠狠地折腾了我一夜。除了落红那次,我还从没见他这么威猛过。” “此后,他又渐渐回复成有气无力的模样。”宁檀若缓缓接道,“直到后来,有次我们在外办案,捉了凶手之后已是半夜,只得露宿荒郊野岭。匆匆吃了些干粮后,我去找了处僻静地方出恭。等我回来,他却把两个犯人都绑在树上打晕了过去,抱住我便要求欢。” “毕竟已有许久未能成就一次好事,我不忍拂他心意,便在篝火边宽衣解带,想着他也许仍不能行,哄哄也就罢了。哪知道,他竟又威猛起来,硬得跟铁棒儿似的,害得我又惊又喜,一直在想,莫非,他喜欢幕天席地的滋味?”说到此处,宁檀若又叹了口气,垂目望着南宫星,淡淡道,“结果你应该能猜得出。我正心醉神迷的当口,却发现那两个犯人,压根就没有晕厥。四只眼睛,都眯着缝,正死盯着一丝不挂的我。” 她并没再详说下去,而是轻描淡写道:“我考量了许多,最后还是决定装作不知,那一晚,铁儒倒是前所未有的尽兴,我……也算是尝到了一些甜头吧。” “从那以后,一有犯人在侧,他就会如你昨夜所见。起初还都是些必定没命的要犯,到了后面,便连罪不至死的犯人也不避讳,甚至有一次,还是在一个采花大盗身边。”宁檀若满面不解,缓缓道,“这段时间,我在寻常时候抱他,他也能陪我一场,可却像在费力尽责一样,满口鸡肋滋味。只有如昨夜那种情形,他才能变了个人似的,整得我死去活来。南宫星,你说你是男人,兴许能猜度一二,你现下能告诉我,铁儒这到底是为何么?我已经在担心,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要我去勾引别的男人,反过来苟且给他看。” 南宫星完全没想到会听到宁檀若倒出这么一堆话来,简直是一脚踩进泥坑拔不出来,心里叫苦连天,一边紧张编织言语,一边道:“依我看,年大人最初萎靡不振,应该是雄风受制,心中积郁所致。我朝虽正值盛世,天风开明,女子少了许多禁锢束缚,但毕竟千百年礼教所致,男子心底都还是希望妻子温良恭顺,相夫教子。宁大人你办案利落,能力略胜年大人一筹,武功也在他之上,论样貌,您也是如花似玉娇美的很,年大人苦苦追求才得偿所愿,心中上来便比寻常男人矮了一头。此后日积月累,心绪累及身体,精血不畅,雄风难振,也是理所当然。” 他说着说着理顺了头绪,也不管猜测是否准确无误,本着应付过去就好的心思继续道:“而您出了事后,他盛怒之时过去,说不定反倒会隐约有一丝窃喜。因为至少在私下,您终于弱了他一头。失节带来的复杂情绪,兴许就恰好触动了他心中的某处,解放了他对您的种种束缚。” “他故意假作弄晕我们这些犯人,草民斗胆猜测,其实他根本就是想让大人您发现,那种近似失贞的羞耻到了您的身上,就恰成了他心中一剂春药。” 宁檀若略显愕然,红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但屋外突然传来一丝响动,她面色一变,满面迷茫惊愕霎时间收敛的无影无踪,双手一垂精钢钩爪已落在腕上,娇喝道:“铁儒小心!有人来了!” 话刚出口,哗啦啦一阵脆响,木窗崩裂断框横飞,两颗乌溜溜脑袋大小的黑球哐啷砸在屋中地上,羊肠火引嘶嘶作响,竟赫然是军中攻城陷阵所用的霹雳震天雷! 第六十三章、破壁 一眼望见霹雳震天雷这种要命的东西,宁檀若知道厉害,当即双足一蹬从凳子上倒翻下来,就地一滚铁爪挥出,寒光闪过,离她较近的那颗上嘶嘶作响的火引应手而断。 但另一颗却偏偏落在了靠近门口的远处,宁檀若柳眉一竖,身子一弓便又要窜去。 南宫星忙一声大喝:“不行!” 喝声出口,他足底运力一勾,床腿被脚镣牵扯,咔嚓一响断裂开来,他顺势借力一缩,人已到了床下,跟着双掌齐出向上一托,诺大的木床哗啦一声旋转飞出。 宁檀若反应极快,向后一纵同时一脚蹬在床边助了一股劲力上去。 那大床咣当一下结结实实的砸在霹雳震天雷的上面,南宫星抬手扯过床上掉落被褥,双臂贯足真气一扯,挡在他和宁檀若身前。 被褥刚一展开,轰隆一声巨响,木板横飞四溅,一张大床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气浪裹挟碎片汹涌而来,威力简直不逊于一甲子功力的高手近在咫尺的拼命一击。 宁檀若双手刚刚抻在被褥两端,内力刚至劲道便来,当即好似与绝无胜算的对手硬生生拼了一掌,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雾,脊背登时撞上身后墙壁,闷哼一声软软倒在地上。 南宫星早已运起十二分内劲,可却忘了被褥终究不过是布料里絮了些棉花而已,他真气刚与冲力打了个照面,就听嘶啦一声,手中这面盾牌四分五裂,百忙之中只得双臂一交护住头面,脚下一蹬顺势向后撞向墙壁。 宁檀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同时,南宫星也咣当撞在墙上,胸中血脉翻腾险些一口浊气吐不出来。 所幸他运力比宁檀若要早,真气分布均匀,没有硬接下最强的那股冲力,被褥碎裂之后,威力已被消解大半,虽然双臂被刺了不少碎片,但都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只是内功损耗过巨,毒性自然被农皇珠解得干干净净,再难伪装出来。 这深入虎穴的计划延续至此,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天道中人也不知是掩饰的太好还是的确没来多少人,除了早就被南宫星认定的李嫦、方群黎,再没一个有迹可循的好手,在草窝子里打了一通,惊出的蛇却反到是他如意楼自家院子里的。 唯一值得记上一笔的,只有一个猜测而已。 就是从此次的行动来看,监兵堂背叛如意楼的于达安一系,与方群黎李嫦他们好像并非一路,而更像是和郡尉李卓同流合污。 但此时显然不是仔细梳理的好时候,门外院中呼喝连连,年铁儒已与敌人交上了手,破开的窗户中,也有三个蒙面人纵身扑入,两刀一剑寒光闪闪。 南宫星不得不强提一口真气挺身而起,左足一拨挑了块大点的破布遮在宁檀若身上,趁着屋中烟尘弥漫,足尖一点无声无息闪了过去。 不料那三个着实都是硬手,他内息不济足下不过稍有一点响动,两把刀中的雁翎刀便劈面砍来,刀风激荡内功显然也是极为扎实。 他抬掌一格,拧身错步滑向对着破窗的墙壁一侧,一来引开敌人注意免得被发现昏迷过去的宁檀若,二来背靠墙壁免得腹背受敌。 那把青锋剑心机也快,横步斜斩,也往墙边抢去,看他剑法狠辣老道,隐隐竟有几分龙门山一脉的架势。 又是蜀州出身的高手?难不成于达安真的要鱼死网破?南宫星心念急转,不得不祭出大搜魂手,在剑锋上一捏一带。 剑法精熟之人,兵刃骤然被拿,理所当然便会本能夺回,南宫星硬生生造出一个空子,趁机旋身一掌拍开背后刀招,退入墙下。 一番往来,南宫星总算调顺了那一口浊气,经脉虽说依旧鼓荡难平隐隐作痛,但阴阳隔心决催动之下,总算聚起一股真力,凝神待发。 “不愧是楼主的亲信,看来横竖是要拼命了。”掣着一把鬼头刀的汉子轻叹一声,抬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须发如针的四方阔面。 南宫星虽早有预计,却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显出面貌这人,分明就是曾帮他鞍前马后寻找崔冰下落的监兵堂的兄弟,只是这人平日与于副堂主并未显得太过亲近,他忍不住道:“刘大哥,你……你这是为何?” 那刘姓汉子苦笑一声,抬刀道:“我也不想,无奈走错一步,便没的回头了。” “还废话什么!今日不是这龟儿子死,就是咱们去见阎王爷!上!”拿雁翎刀的怒斥一句,挥刀便斩。 南宫星察觉到迷雾中似有一线曙光透入,忙施展大搜魂手将杀来兵刃挡开,朗声道:“诸位兄弟若有什么难处,不妨明讲!小弟必当尽心尽力为列位排忧解难,不论什么罪过,小弟保证楼主既往不咎!” 雁翎刀连抖三个刀花,伴着一声怒喝:“这龟儿子是在挣命!老刘!赶快动手!” 南宫星提起一口真气,怒斥道:“你又是哪个杂碎!藏头缩尾!” 怒斥声中,他沉腕一勾,间不容发的在鬼头刀背上一错一拨,同时左掌悄无声息的拍出,径直杀入雁翎刀的一团刀花中央。 那人心中一喜,刀光一收反绞南宫星手臂,当即就要卸下他这条胳膊。 但这一刀眼见就要到他肘上之时,他的手掌,却已鬼魅般到了眼前! 一直默不作声的那位剑客此时才显出厉害,三尺青锋像是早已料到南宫星会有此一招,竟悄悄斜刺过来,让他犹如把自己的肋下送到剑尖之前。 但南宫星却仍不收手,硬是将这一招孤烟掌使到极处,刀剑及体之际,掌力也正吐在那用雁翎刀的人胸前。 那人中掌受伤,雁翎刀也跟着人向后飞去,但瞬息之间,南宫星无论如何也再躲不过那把青锋剑,只有雄腰一拧避开要害,让冷冰冰的剑锋割出一道血淋林的伤口。 南宫星一腿扫出向后退回墙边,心中大感不妙。 他此刻真气不足,孤烟掌威力有限,对手功力又着实不弱,吃他一掌也不至于委顿在地,只是硬吞了口血下去,便又再站定。 而肋下这一剑,却可说是中的结结实实,若不是他应变极速,此刻就已被开肠破肚。 但这一招并不算白挨,南宫星咬了咬牙,苦笑着看向拿剑那人,缓缓道:“于副堂主,你一直装成龙门山弟子出手,真是难为你了。这种时候,还有必要隐瞒到这种地步么?” 那人默然回剑垂在身侧,片刻,才抬手扯下面罩,露出一张颇为白净的微须面庞,正是监兵堂二位副堂主之中的于达安。 “你们把事办成这样,难道还指望瞒过岳总管么?”南宫星眯起双眼,冷冷威吓道,“岳总管主掌西三堂以来,事无巨细,那一项逃得过她的法眼?你们如此胆大妄为,是打算与其他所有兄弟为敌么?” 于达安神情木讷,只道:“我既然来了,就已没什么好怕。” 南宫星喘息着在伤口附近点了几下草草止血,耳听门外年铁儒呼喝声显得已经气息不顺,败象已露,心中只好算计如何才能拖上一阵,只要能等到一早过来传功的人,不管关凛还是单雷颐,此刻都是水中浮木,大可一抱。 “于大哥,这次蜀州之行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看来今日难逃一死,那…… 你总该让我死个明白吧?你们监兵堂,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故意做出虚弱不堪的模样,颤声问道。 于达安却不为所动,只冷冷道:“等你下去,我自会在坟前讲给你听。”说罢,手腕一抖,剑锋吐出寸许剑芒,斜斜一划,仍从侧面急刺过来,仿佛非要把南宫星迫离墙壁一般。 南宫星自然不肯陷入险境,挥掌挡开,仍是贴墙而立,趁着那把雁翎刀还气息不匀未能抢攻过来,体内真气急速化阴为阳,打算伺机先将于达安击倒,剩下姓刘的汉子,兴许还能问出些话来。 调息间心头骤然闪念,凭面前三人的功夫和他此刻的状况,即便是三面围攻也足够将他迫至绝境,于达安这不时一剑看似要把他逼离墙边,实际招式却都未用老,反倒让他往墙上靠得更紧——莫非这才是本来目的? 南宫星心中一紧,暗叫一声不好,运起的真力想也不想便往足下运去,正要屈膝纵出,就听扑哧两声轻响从身后墙壁左右传来,连忙拧身一侧。 一短一长两杆尖枪毒蛇一样从两边刺入,南宫星侧身同时急收胸腹,却仍没完全躲过,腰侧伤处附近又添新创,鲜血淋漓。 如此被两个枪尖挤在当中,必定死路一条,南宫星忍痛垂手一按,死死抓住两边枪杆,强行运力便要夺进屋中。 这时呼隆隆一阵巨响,尘泥飞散砖石崩开,两杆枪上方突然又一双大手破壁而入,向当中一抱,犹如一道铁箍,把南宫星死死勒住。 于达安早就在等着此刻,剑锋一横,当即斜斩向南宫星喉头。 生死关头,就算还有一丝气力,也会榨的干干净净。 南宫星一声低喝,微曲双腿借着方才蓄足的真力猛然一踏,不往外挣,反而沉肩竖臂狠狠撞在墙上! 本就已破了两个大洞的墙壁轰然崩裂,南宫星也斜身撞出,不光躲开了于达安那一剑,还顶着搂住他的那九尺巨汉直直从屋外另两人之间冲了出去。 撞在那巨汉身上,南宫星就已发觉对手一身铜皮铁骨正是横练行家,耐打的很,寻常法子必定难以挣脱,趁着尘土飞扬撞到外面之际,他双手一搭,施展情丝缠绵手准确无比的捏住那巨汉肘筋,仗着此时一身纯阳真气,狠狠捏下。 那巨汉的横练却着实了得,硬是丝毫不松,虎目一瞪,反倒搂的更紧了些。 可惜南宫星等的就是此刻,他就是要让这巨汉以为自己要耍花招逃脱,所以即便烟尘迷眼,还是用力睁开了眼皮。 这一用力,便恰恰抵消了人天生保护眼睛的本能导致的极快反应。 而没有人的横练功夫,能练到眼球之上。 也没有那个横练高手的动作,能快得过南宫星的大搜魂手。 “啊啊啊——!”一声凄厉无比的呼号冲天而起,南宫星一脚把双手捂脸血流满面的巨汉踢倒,反手一甩,两颗眼球直飞两个持枪者面门。 血呼呼的眼球当作暗器没有什么威力,却很少有人能忍住不去躲开。 这一躲便已是南宫星能抢到的最好机会。 脚下一踏,他飞身越过院墙,落入年铁儒那边。 年铁儒与两个蒙面人缠斗至今,身上早已布满血痕,要不是对方那两对分水峨嵋刺被他腰刀占了兵器便宜,他只怕也撑不到这时。 知道自己若是一走了之,这对捕头夫妻的性命只怕不保,这笔烂账保不准还要扣在头上,南宫星早没了半分留情的打算,狼影幻踪步法一展,便闪入那两人身前。 两对峨嵋刺配合极为默契,当即两上两下凌空虚点,分明是要拖延一招半式,等其他人过来支援。 他们却绝没想到,南宫星竟不闪不避,双臂一摆左右开弓,积累真力陡然爆发,小腿肩旁被峨嵋刺刺入同时,落日神拳的威力也尽数送进了那两人胸前。 喀喇喇一串脆响,两人胸中筋骨尽裂脏腑崩碎,两口鲜血噗的一声同时喷在覆面黑巾之中,破口袋般飞出数丈,倒在院子另一边。 “年大人快走!他们是冲我来的!”南宫星连忙说道,压低声音传音入密接了一句,“宁大人在屋中昏了过去,我用破布盖着,你过后记得来救!” 年铁儒却将腰刀一横,怒道:“你是我们夫妻手中的犯人,尚未去陆阳过堂对质,岂能叫你死在这种地方!” 他话音刚落,墙外那两个持枪的已经翻了进来,于达安那三人也破门而出。 年铁儒怒喝道:“你们袭击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于达安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余下四人互望一眼,立刻散开扇形围上,他面上浮现一丝苦涩的微笑,下令道:“上,速战速决,莫要伤到无辜百姓!” 南宫星已是筋疲力尽,额上汗珠滚滚,还能运用的真气不足二成,方才两招落日神拳倾力而出,如今就是想独自逃出生天,也是力有不逮。 “我真没想到,最后竟和你这么个男人死在一起。”南宫星向年铁儒苦笑说道,内力由阳转阴,斜目盯住于达安,已有了用孤烟掌换掉这位副堂主性命的念头。 于达安却也不是傻子,神情一凛,提醒道:“大家动手时小心一些,他方才用过孤烟掌,楼主果然亲传了武功给他。别被他困兽犹斗,再带走兄弟们的命。” “你担心的太多余了。”一旁的院墙上,突然传来一个隐隐带着怒气的女声。 众人循声望去,墙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娇俏秀丽的苗条少女,面上噙着一抹微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的右手握着腰间的弯刀,左手,却拎着一个人头。 那人头眼窝空空洞洞,血痕拖曳而下尚未干透,分明就是刚才被南宫星挖瞎了的巨汉。 即便是骤盲之下运功松懈,院中拿着兵器的诸人,却也没一个敢说自己能轻轻松松砍断这铜皮铁骨的脖子。 “薛怜……你竟然来得这么快?”于达安的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剩下几人听到他说出的名字,也立刻将兵器纷纷转向这边。 那姓刘的汉子颤声道:“她……她就是外三堂里……那个薛怜?” 于达安咬牙道:“是她,若不是这年纪轻轻就成了凶煞堂头号高手的狠角色,咱们这么多人又何必挑这个机会过来!” 薛怜轻轻一纵跳下墙来,甩手将那颗头颅丢到五人身前,淡淡道:“于副堂主,如意楼弟子明知身份还同室操戈者,该如何处置啊?” 南宫星松了口气,拉住年铁儒的胳膊摇头示意他莫要上前,与他一同后退了两步,作壁上观。 年铁儒禁不住低声道:“你……你就准备靠她一人了么?” 南宫星挤出一个微笑,捂着身上的伤口,小声道:“你可莫要插手,现在是她身为凶煞堂弟子的分内之事,插手反倒会得罪她。” “我不能看她丢了性命!”年铁儒一甩袖子就要上前。 南宫星忙把他拉住道:“别,你就是去帮那边,她也丢不了命。” 这边几句对话的功夫,拿雁翎刀的最先沉不住气,脸色铁青道:“于大哥!你怕什么!她也就十来岁年纪,哪怕从娘胎就开始练武,又能练成什么样?凶煞堂把头号刽子手的位子交给她,我看也是瞎了眼!我去送她给南宫星黄泉路上做个伴!” 于达安抬手把他拉住,道:“冷静点,不要一个个上去送死,要上……大家一起上!” 薛怜冷哼一声,丝毫不惧,反而迎着他们走了过去,扶在弯刀上那只白玉般的小手,手背渐渐浮现出一道道淡青筋络,她走上两步,道:“千金楼里捣乱的家伙,也是你们的同伙么?” 于达安摇了摇头,道:“不是,但我知道他们要何时动手。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济,连半个时辰也没拖住你。” 南宫星关心则乱,忍不住问道:“师姐!千金楼那边如何了?” 薛怜微笑道:“你过后记得好好谢谢唐炫就是。可惜他不用兵器,否则我倒真想和他切磋切磋。” 看薛怜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一样转头看着南宫星说话,拿雁翎刀的登时怒上心头,挥刀冲出,喝道:“装模作样的小贱人!吃老子一刀!” “不可!”于达安忙叫一声,长剑一挺跟上。 其余几人只得硬着头皮一起冲出,忙乱之间,丝毫不成阵势。 薛怜仿佛就是在等此刻,秀足一点,纤腰一拧,弯刀离身而出,当的一声打横架住迎头劈来的雁翎刀,金铁交击之声,将几乎同时发出的轻轻一声呛掩盖的无声无息。 刀光好似一闪而过,其余几把兵器纷纷杀到,薛怜一触即走,持刀后退,左臂一挥,刀鞘挡开两枚飞来暗器。 那两枚铁蒺藜势头不减,叮的一声打在旁边墙上,火星飞溅。 和铁蒺藜一起掉在地上,还有那把雁翎刀。 就像是看见了全天下最难以置信的事,那蒙面人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胸前,那颇为结实的劲装好似被一把无形的剪子飞快划开,就那么在他的眼前整整齐齐的裂开。 接着,一样飞快裂开的,是他的皮、他的肉、他的血脉…… 直到仰面倒下的时候,他的眼中依旧盈满了惊愕,只是下一刻,喷起落下的血雨就淹没了他最后的眼神。 薛怜的刀已回鞘,她爱惜腰间的弯刀,简直好像少女爱惜自己的娇躯,多一刻,也不愿呈在人前。 她不必等刀上的血掉落,那一招之后,她的刀上根本就没沾染半点血迹。 本欲抢攻的四人都停住了动作,四人之中,只有于达安隐约看清了那一刀的轨迹,而就连他也知道,这一刀换做是他,也绝躲不过去。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相信了凶煞堂传出的那句话。 新的月狼,比她的师父更加可怕。 “于副堂主,你现下交代出幕后主使,还能将功补过。”南宫星看那四人斗志几乎尽丧,忙开口劝道。 薛怜一刀立威,也跟着微笑道:“你们若肯交代,我也不愿刀下多添几条亡魂。” “楼里这么多高手,你有什么苦衷,难道大家还帮不上忙么?难道西三堂出了什么连岳总管也无能为力的大事么?”南宫星看他们神情似乎略有动摇,忙又喊道。 于达安满面冷汗涔涔而下,青锋剑的剑尖都微微颤动起来。 但下一刻,那两个持枪的却一个箭步杀出,长枪抖出一个枪花罩向薛怜头面,短枪贴地滚去,颇为阴毒的斜撩薛怜裆下,口中叫道:“你真当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这一声显然是喊给于达安听,于达安神情一凛,手中青锋剑猛然一稳,疾刺而出,剑芒蛇信般再吐出来。 最为犹豫的那个刘姓汉子满身大汗已经浸透了衣裳,但听到那声叫喊,还是跺了跺脚,挥刀杀上。 一寸长一寸强,长短双枪显然平素就多有实战配合,比起方才的两对峨嵋刺更加老练默契,长枪枪尖招招虚点,银花迸裂只在薛怜眼前闪动,既晃住她的视线,又逼住她出刀空间,而短枪以地堂刀的路数矮身疾刺,两把兵器都比弯刀长上不少,大占便宜。 薛怜连退数步,飞扬裙裾甚至被短枪撩破一道,她秀眉微蹙,眼见另两人从两侧包夹而来,身子一缩突然向后倒窜出去。 两杆枪毫不犹豫抢上两步,想要把她封死在墙下。 不料薛怜双足在墙上一蹬,竟蹬着墙壁如履平地般硬是往上又踏了两步,拔高尺余,跟着挺身一纵,乳燕投林,轻轻巧巧从使长枪的那人头上掠过。 带起的风吹过那人头顶的刹那,他听到了令他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的一声呛。 他想甩起手中的长枪回马刺出,但颈间一凉,全身上下的肌肉,就同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拿短枪的那人就地一滚,返身站起的同时,鼻子就已嗅到了身边同伴裤裆里的恶臭。他心中一惊,目光情不自禁的往同伴身上动了一动。 这一动,就已是一个足够大的破绽。 于达安的剑只差了半分,月光般清冷的刀光就已抹过了那人的脖子。 刘姓汉子也用刀,他手中的鬼头刀本就是有一定功力的人才能娴熟运用的兵器,厚背阔刃,刀口不必很锋利,就能轻而易举的砍下一颗人头。 他生平也的确砍过不少人的头,但他从没想过,原来,砍头的刀法,还可以优美到如此程度。 这正是旭日初升的时候,但薛怜手中亮起的月光,已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死在这样的刀下,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吧。他这么想着,然后,带着解脱的微笑,软软的倒了下去。 于达安垂下剑尖,面如死灰,他对自己的剑法颇有信心,但这一刻,他却觉得手里的剑是如此可笑。 可笑到让他想要大哭一场。 即使是和堂主交手切磋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刻这般绝望。 他看向薛怜,她已经收刀回鞘,静静的站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凶煞堂的刽子手,他苦笑着想,幸好,这也会是最后一次。 “南宫兄弟,是我……对不住你。”他后退两步,凄然一笑,抬起手中的剑,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年铁儒面色苍白的看着薛怜的背影,他终于相信南宫星所说的并非玩笑,也没有半分吹嘘。 薛怜转过身,快步走到两人面前,自顾自拉起南宫星的手,道:“你这计划彻底乱了套,走吧。”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 年铁儒双目一瞪,朗声道:“薛姑娘!你……你杀人的事可以算是江湖恩怨,我酌情上报之后多半不会有人理会。可南宫星的案子涉及的却是一十九口无辜百姓,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把他带走。” 薛怜懒得啰嗦,扭头瞪了南宫星一眼。 南宫星忙道:“年大人!你看我一身是伤,还有毒在身,若不跟去治疗,不久就是个死人,死人怎能去过堂对质?这口供你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他颇为诚恳道:“湖林城此时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年大人不如带着宁大人回衙门里找个地方好好疗伤,我南宫星对天发誓,这里事情一了,我就来找你们夫妻二人,一道赶去陆阳,给这凶案做个交代。” 年铁儒面带担忧之色看了一眼屋内,似乎是想起妻子正受伤昏厥,心中迅速衡量一番,咬了咬牙,道:“好,我和内子等你十日,十日之后若你爽约,我们便当你畏罪潜逃!” 南宫星抬手与他击了一掌,道:“请大人放心,草民绝不肯背着冤罪行走江湖。事态紧急,就此别过。” 薛怜嫌他拖拉,抬手一扯抓住他后领,用力一拽,将他魁梧身躯直接拖在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南宫星才拨开薛怜手掌转身并行,急切道:“千金楼那边到底怎么了?兰儿他们兄妹有事么?” 薛怜微微摇头,道:“都没事,你那位兰姑娘真是沉得住气,一把火到了门口,硬是不肯露面,要不是我与凝珠同时叫她出来,她只怕要死心眼的坐在火里化成灰。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个麻烦。” 她又微微一笑,道:“不过也亏了她,从头到尾有敌人的时候他们兄妹都没露面,若敌人本来只是猜测,这会儿恐怕正在发懵吧。” “没事就好。”南宫星吐了口气,脑中飞快的思量一圈,“薛师姐,我怀疑……李卓李郡尉,应该和咱们楼里的叛徒有关。霹雳震天雷那种东西,可不是寻常人能弄到的。而这拨人,好像和方群黎并非完全一路。” 薛怜淡淡道:“你舍生冒死来了这么一出苦肉计,结果就弄到这点消息么?” 南宫星只得苦笑道:“至少一来坐实了唐行简的身份,二来……也算是彻底暴露了监兵堂的内患。虽和我预料的方向差了不少,但总算不是一无所获。” “我懒得想这些费神的事,你还是去和你的唐姑娘商量吧。”薛怜皱了皱眉,很干脆的推了出去。 “说起这个,唐昕唐青现在在哪儿?” 薛怜领着他钻进一个小巷,随口答道:“不知道。千金楼出了事,我急匆匆回去支援,之后发觉对方是为了调虎离山,又匆匆赶来救你。哪里有空去看她们。” “我总觉得方群黎已经在怀疑她们两个,我这么一走,我怕她们会有危险。” 南宫星颇为担心的轻声说道。 “不必担心,”薛怜头也不回道,“唐炫应该也猜出你这边可能有难,马不停蹄赶去保护他那些堂妹去了。而且那边毕竟都是些明面上的正道高手,你还怕他们把那两个丫头摆桌子上吃了不成。” 南宫星想了一想,以他目前的状况担心也是无用,只得转而问道:“白家来人的消息,传到兰儿那边了么?” 薛怜微笑道:“还没,凝珠挡下了,说这消息先封上三天再议。那位兰姑娘到真听话,什么也不问,我猜你可能有事,她脸都青了,硬是一句话都不问,只催我赶紧过来。有她压着她哥哥,不过是换个屋子躲着,其他都应该无妨。” 南宫星略一沉吟,皱眉道:“这么看,我还不能回千金楼。” “哦?你打算拖着这么一副破身子去干什么?”薛怜颇有怒色的回头瞪他一眼,讥诮道。 南宫星道:“千金楼那边既然出了事,说明已经有人在怀疑,这次来的对手里着实有些本事不错的,我就这样回去保不准会漏了行迹。再说,我要是不在,兰儿有和我的约定在先,还能保持着如今的状况。我要是回去,万一瞒不住白家人来找他们兄妹的消息,他们恐怕会不敢违抗家中命令,乖乖现身。” 他苦笑着抚摸肩头的伤口,道:“还有,我内功损耗太大,加上这些外伤,少说也要休养一两天才能派上用场。千金楼人多嘴杂,不太方便。” 薛怜对阴阳隔心决颇为了解,脸上微微一红,道:“你内功损耗大了,不是更得在千金楼养伤才行么?” 南宫星皱眉衡量一番,还是道:“算了,我已经在那帮人面前露了相,留在外面还能帮忙引来几分注意。于达安这孤注一掷,我看监兵堂的叛徒就算没有根除,也已经元气大伤,我没什么危险的情况下,不在千金楼反而更好。” “那你准备在哪儿暂且安身?我再给你找一家青楼?”薛怜微蹙眉心,问道。 南宫星略一思索,道:“你先把我安置到王判那里吧。之后你设法帮我把阿昕悄悄带来,就可以回去接着看住千金楼了。这次计划已乱,许多事还要从新安排才行。四大剑奴……恐怕也是个麻烦。” 薛怜斜瞄他一眼,调侃道:“只带唐昕一个过来就成?” 这次换作南宫星脸上微微一红,道:“成,阿昕……算是天赋异禀吧。” 薛怜还是处子,不懂得这上面有什么天赋,她也不好再问,只好依言而行,先带着南宫星找小道往王判那里绕去。 “六扇门那两个狗腿子那里,还需要去处理一下么?”送到王判那边,薛怜突然又问了一句,“单雷颐他们过去询问的话,会不会问出你什么破绽来?” 南宫星怕她赶去灭口,忙道:“不必,他们夫妻和江湖人谈不来的,谁去问也是白费。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什么事,若是真问出我的反常之处,推敲出什么结论,那时阿昕已经不在那边,唐青有唐炫护着,也不知内情,不会出什么乱子。” 他沉吟一番,又道:“而且他们这一路全部精神都放在暮剑阁的事上,我看……不会太过在意我的死活。我一直想不通,照说他们已经没有夺下暮剑阁的机会了,这么大张旗鼓……难道真要把暮剑阁这样一个根基颇厚的门派彻底消灭么?” 薛怜将弯刀在腰上正了一正,笑道:“我找来你的阿昕,你同她说吧。弯弯绕绕的,我嫌头疼。换我来干,绝不这么麻烦,碍事的都杀掉,剩下的位子自然就是我的。不服的,向我这把刀说话。” 南宫星苦笑道:“武林中人都如你这么办事,可早就血流成河了。不过他们费尽心机谋算筹划,最后要做的事,其实也和你说的差不多。多绕弯子,无非是为了隐藏自身掩饰身份罢了。” 他说到此处,突然面色微变,眉心紧锁坐回桌边,喃喃道:“掩饰身份……掩饰身份……这一串事中,莫非不止只藏了一个白思梅么?” 第六十四章、忙里偷香 薛怜从不喜欢算计这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看南宫星喃喃自语托颌深思,当下便道:“你在这边先自言自语着,我这就去给你把唐昕找来。” 南宫星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薛怜转身走到门边,一脚踏出门槛,又扭头戏谑道:“用不用叫她先吃上顿饭?免得被你害的饿坏了身子。” 南宫星摇头道:“你又来笑我。” 薛怜笑道:“谁叫我头一次见你,就足足等了一天,那三个丫头出门的时候,可饿得都走不动道了。” 南宫星面上一红,顺口便道:“那怎么能是饿得。” 薛怜哧的一笑,道:“不是饿得,那就是撑得咯。那唐昕一个人,吃不吃得下三个人的份儿啊?” 南宫星知道她玩笑中隐含的意思,当即便道:“她吃得下。你这会儿换谁来,也不如她吃得安稳。话说……你什么时候也懂得开这种玩笑了?” 薛怜微微一笑,闪身出到门外,道:“我又不是十二三的小丫头片子。你师父向我师父试探咱们的事时,就把你这鬼功夫说的七七八八了。” 南宫星一听这话,想起什么一样追到门边,笑问:“你一说我才想起来,你那时候怎么回的我师父啊?她回来之后,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好像我逃过了什么劫数似的。” 薛怜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娇笑道:“也没说什么,我其实答应来着,条件只有一个。” “哦?是什么聘礼么?”南宫星隐约已经猜到,但还是玩笑般故意问道。 “你要有别的女人,我把你阉了,她可不能算我狼魂内讧。”薛怜说罢,也不去找前门,在院墙边侧耳一听,微微一笑,秀足一顿,越墙而出。 南宫星胯下一紧,哈哈一笑,转身回屋中去了。 他对这位师姐,若说没动过心是假,但他一贯还算有些识人之明,纵然好色风流,倒也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些女子,并非他消受得起。 薛怜办事一贯简单高效,唐昕在那班人心中又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南宫星心想多半不用等上太久,便先从屋中那串钥匙上找了把大小形状差不多的,运起内功略略调整了一下形状,抱起脚踝送入脚镣锁眼之中,凝神细听着里面机簧响动,来回拨弄起来。 行走江湖,鸡鸣狗盗的伎俩多少也要通晓一些,南宫星初次实践,对付脚镣上这种最为简单的扣锁恰好合适,将钥匙重捏了三次之后,终于咔哒一声,卸下了这一套累赘。 歇了片刻,王判差人送来了上好的伤药,他撩起衣服,先将自己方便抹药的地方细细涂了一层,用白布缠住。 这一番折腾,倒也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没想到,薛怜仍未折返,南宫星不禁有些担心,难不成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兜了几圈,他正决定要去前面托王判再去打探的时候,却在院门处和唐昕直接走了个对头。 他啊哟一声退开两步,奇道:“你……你这是什么打扮?” 也不知是否为了掩人耳目,唐昕又换上了不便行动的裙装,光是换了身衣服当然不值得惊讶,值得惊讶的是她竟换了一套颜色俗不可耐做工粗糙廉价的长裙,不论让谁看了,都少说有八成可能会被当作街边的流莺。 除了裙子,她还用一条碎花布巾包住了头,脸上涂了厚厚一层水粉,胭脂更是把丰润红唇抹的更开,几乎化成一张血盆大口。 要不是对上那双带着几分狡黠的灵动凤眼,和看到眼角下那一颗如假包换的泪痣,南宫星真险些一掌拍上去大叫一声妖怪。 唐昕扑哧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条手帕小跑到井边沾了沾水,一边拼命往脸上擦着,一边道:“我也没办法,有人非怕身后跟着尾巴,硬是要人化成一张大花脸,穿的没人敢认才行。” 她嫌擦不干净,索性挽起袖子,撩水将脸整个洗了一遍,带着水滴匆忙问道,“薛怜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伤的厉害么?内伤还是外伤?你怎么不在屋子里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被这连珠炮崩得一愣,南宫星往屋子那边走去,道:“我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你过来,担心你路上出事,想去叫人接应一下。” 唐昕仰面扯下头巾,包着的一头乌发竟也是湿淋淋还带着水气,她左右甩了一甩,先看了一眼南宫星,确定他活蹦乱跳远不到奄奄一息的程度,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四下打量一圈,道:“这就是你们如意楼的分舵啊,倒还真是大隐隐于市。我可还是唐门弟子呢,你接我过来这儿,不担心么?” 南宫星苦涩一笑,进到门里走到桌边坐下,道:“把我弄得如此狼狈的正是如意楼里的同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话,只怕正遂了天道的心意。” “又是同一拨人来下的手?”唐昕秀眉微蹙,快步走进屋里把门反手带上,一眼便看到他身上几处外伤,眼底顿时满是怒色,沉声道,“我听薛怜说,他们用上了炸药?” 南宫星点了点头,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讲了一遍,只是把年铁儒夫妻之间的那点秘密隐瞒下来。 “哪怕稍烈点的炸药,打从前朝将亡,澹台兄弟带着霹雳堂上下几百号人投奔了当今的朝廷起,就被严加管控,你们如意楼本事倒不小,这种攻城掠地的家伙,都能拿来杀人。”唐昕咋舌称奇,连帮他肘下抹药的动作都偏了一偏。 “如意楼虽然也有官府的路子,但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随意带出霹雳震天雷来。”南宫星沉吟道,“所以我才在猜,咱们一开始是不是想错了,李卓其实和方群黎并非一支,而和如意楼的内鬼才是同道。” “他们说不定都是一起的呢。你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唐昕低头偏脸,小心的将药酒吹干,用竹签挑了自己带来的药膏,一点点抹在南宫星手臂的细碎伤口上。 “不像。”南宫星摇头道,“我原本也是错以为他们同属一支,才想着靠自己做饵钓出他们其它成员的计划。结果……你也看到了,方群黎和李嫦这一路人根本没兴趣要我的命,我对他们的价值,仅仅是寻找白家兄妹的突破口而已。而目前来袭的两批人马,都是我们如意楼西三堂中监兵堂于副堂主的嫡系,这次用的霹雳震天雷,八成就是李卓冒险提供。” “如果是另一支天道的人手,那怎么会纠缠到你的身上?”唐昕还是有些不解,办起凳子换了个边,看着他肋下血肉模糊的创口心疼的咬了咬唇,皱眉继续上药。 “多半一开始只是想要赶走我这个麻烦,方群黎那边可能分身乏术,不得不借助当时恰好在陆阳周边的李卓之手,由李嫦定计先给我安上一个罪名,再由李卓出面施压,靠官府的力量把我排除到白家事件之外。”南宫星缓缓道,“只可惜之后不光没将咱们尽快擒拿,还被我设法试出了西三堂内鬼的大致范围,我上报的消息可能在某处泄露,于副堂主便不得不铤而走险,赶来想要将我灭口。” “你上报的消息能在哪里泄露?”唐昕也意识到似乎有些麻烦正在露出水面,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担忧,毕竟就算抛开她如今和南宫星的关系不算,唐门在蜀州想要不落入天道掌控,可以依靠的势力并不太多,如意楼西三堂自身难保对她而言,绝对是个糟糕透顶的状况。 南宫星盘算道:“钱庄一线绝不可能外泄,但离开钱庄一线后,就分往两条,一条经内三堂上报楼主,另一条经西三堂送达岳总管。按说这两边选的都是十分可靠的经手人,不管哪边,都不该出问题。” “可它偏偏就是出了,不是么。”唐昕毫不客气的点醒他无谓的善意揣测,在他伤口上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道,“这些血,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白家的事情了结之后,我说什么也要先走一趟西三堂。”南宫星深思一番,咬牙道。 “了结了再做打算吧,”唐昕轻轻叹了口气,为他把绷带扎好,道,“现今这湖林城里群魔乱舞,还不知道要出什么见鬼的事。我看你啊,还是先顾着自己的小命吧,七星门的六当家还没现身,你这就快去了半条命了。” 她端详了一下南宫星的脸色,调侃道:“看来农皇珠已经起效了,你还打算再去把自己挂在钩上钓鱼么?还想的话,我这儿还有毒药,让你装装样子不成问题。” 南宫星苦笑道:“不去了,目标已足够明确。” 他眼中浮现几分寒意,缓缓道,“唐行简留给你们唐门处置,方群黎和李嫦,绝不能再放任他们捣鬼。在白家二老带走兰儿她们兄妹之前,必须解决这两个幕后主使。” “那你有什么打算?养好伤后,找机会刺杀他俩?”唐昕拧着眉心替他把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下,收拾出随身东西,道,“那李嫦还好,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子,方群黎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还会惹出不少后患吧。” “那两人一死,他们背后若是没有别人,那就算有后患也无妨,迟早可以平息。若是还有别人,至少也能把那人逼出来。”南宫星颇有几分恼怒的捏紧了拳头,侧头看着唐昕道,“如今对手的脉络已经大致浮现出来,天道九成九要在蜀州做什么大动作,西三堂的监兵堂,暮剑阁白家,你们唐门,应该都是这谋划中的一部分,如果我所料不错,峨嵋应该也难以幸免,灵秀五娥这次的逃婚计划,多半也是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我只是暂且想不出,骤然让蜀州武林出现如此大的动荡,到底能让天道得到什么好处?” 唐昕在他赤裸上身环绕打量一圈,确认伤处都已照顾妥当,轻轻吁了口气,帮他把外裤脱掉,一寸寸检查着腿上被碎片划出的伤口,口中道:“无利不起早,肯费十两银子的功夫,就必定谋求着百两银子的好处,心里保不准还存着千两银子的念头。那么远的事你要猜的到,岂不成了诸葛武侯再世。还是顾好眼前吧。” 南宫星颔首道:“有理。眼前的确有个人我有点捉摸不透。正想让你帮忙一起揣测揣测。” 唐昕用竹签仔仔细细的挑出留在他皮肉中的碎屑,头也不抬道:“捉摸不透?你说的是白思梅?” “嗯。”南宫星应了一声,道,“她从头到尾的行动,都透着一股诡秘。唯一能勉强解释清楚的,反倒是最早对白若麟的恶作剧。” “看似是恶作剧,其实十有八九,是白天勇兄弟中的一人怂恿指使。”唐昕手上动作慢了几分,轻声道,“白天猛不像有这份心机,可要是白天勇的话,他可够狠得下心,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豁出去了。” “为了光明正大的扳倒白若麟,这种牺牲可能是必要的。若是没有受辱,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可就该是白思梅自己了。”南宫星喃喃道,“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想不通的,是化身春妮之后,乃至如今又成为李嫦的她,到底在图谋什么?” “行事必有因果,她做下这一切的因,究竟是什么?”南宫星眉心紧锁,道,“为财绝不可能,为权,暮剑阁还从未有女人做过阁主,白天英也不是肯当傀儡的人,权力怎样也不会落在她的头上。为情没有半点蛛丝马迹,而为仇……我先前以为,她就是为了报自己当年的受辱之恨,才惹出了这些是非,可如今回过头来想想,实在也站不住脚。” 唐昕沉吟道:“你的意思是,白思梅并非为了报仇?” “已经借了天道的力量,甚至不惜杀掉了父亲和叔叔,可针对白若麟却几乎没有什么行动。我本以为她是没来得及就被白天英灭口,可如今她还好端端的活着,这岂不是十分反常?”南宫星动了动腿脚,看已经大致无碍,也不急着穿衣,将唐昕一把抱起放在腿上,搂着她道,“如果真的夺权是假,报仇是真,如今白家已经元气大伤,未来的阁主白若云与她素无仇怨,她为何还要辅佐在方群黎身边,设法擒拿兰儿兄妹?串起她所有的行动,她分明报仇是假,夺权是真。” “夺权?她如今还要怎么夺权?莫非再去与白天雄合作么?白家老一辈的人可还没死绝呢。”唐昕当即反驳道,“而且那可是白若麟的爹,白思梅怎么肯便宜了他。” “这就是我捉摸不透的地方,”南宫星叹道,“她的行为,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甚至怀疑,那个李嫦其实已经不是白思梅,而是偷偷换了别人。可惜……她连我也认得,只可能是暮剑阁里那个春妮。” “是啊……”唐昕也觉得颇为蹊跷,避开伤口靠在他胸前小声道,“她到底为了什么?白天英煞费苦心用穆紫裳的尸体换来她可以安安心心隐姓埋名重新做人,这件事又是由她而起,怎么看,她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怨气,宁肯帮着天道来为非作歹,也要拿亲人开刀吧。难道……是天道威逼利诱,她也是迫不得已?” 南宫星合上双目,微微摇头道:“不太像。再说,这种设计亲眷内斗自相残杀的谋划,天道怎么可能放心交给胁迫来的帮手去做主导。” 唐昕连转了几个念头,最后忍不住异想天开道:“你说会不会白思梅其实是白天雄的亲生女儿,到了天道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于是……”她一拍大腿,扑哧笑道,“不行,那样的话,白家可真是乱得厉害了。” “亲生父女应该不是。但我也开始觉得,她和白天雄之间,应该有一条咱们还没猜出的隐秘联系。目前白家的动向,分明就是白天雄在暮剑阁中有意配合这边的结果。” “真是这样的话,白天雄的城府也太可怕了。最初那次担下罪名,难道是一场苦肉计么?可要没咱们在,阁主可就成了白天英的了。”唐昕心思极快,立刻指出了其中的疑点,“再说他要和白思梅一直合谋,不暴露出白思梅的身份岂不是更好?被看出破绽的那张描摹字条,他可是信以为真好好藏着呢。” “这倒也是……”南宫星怀抱佳人,身上伤痛稍减,不觉便有些心猿意马,一双大手,立刻随着心思变得不再老实,“看来还是需要一个头绪才行。要不等个机会,把李嫦直接捉来问个明白如何?” 唐昕身子轻轻扭了几扭,吃吃笑了两声,心知他内功损耗有阴阳调和助力回复才会更快,自然不会推拒,顺着他的话头道:“先不说捉不捉的到,真捉到了,人家守口如瓶怎么办?你是不是打算亲自上阵好好审审呐?” “我没什么审问的手段,实在不行,就看你的咯。”南宫星把鼻尖埋入她发丝之间轻轻一拱,道,“咦,好香,你……这是洗过了?” 唐昕颇为自得的娇哼一声,将还泛着水气的细嫩面颊在他下巴上蹭了一下,道:“来回跑了这些天,和你见面难道要带着一身汗臭么。我可是特地去隔街的贵妃池好好泡了半天,好好洗了一遭呢。” 她有意无意的在洗字上咬重了音,臀尖一夹,隔着裙子在他紧绷大腿上磨了一磨,若有所指。 “我也不擅长审讯逼供,要不干脆你来,直接把她剥光了丢在床上,弄的死去活来,她说不定就招了。”唐昕唇角一翘,吃吃笑道,“反正你让我死去活来的时候要是突然停下逗逗,你问我什么我都肯说。” 南宫星嘿的笑了一声,手掌一滑钻进她裙腰之中,捏住一瓣屁股揉弄,道:“我问你你当然肯说,换个你想杀的人来强奸你,你还肯说么?” 唐昕眼珠一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啐了一口道:“说个大头鬼,敢强奸我,我就勾引着咬断他的命根子。” 南宫星哈哈一笑,心里略一想象,便觉得通体难受,更觉得年铁儒实在是个奇人,自愧不如,调笑道:“你有那么厉害么?” 唐昕檀口微启,舌尖在褪去胭脂后粉润光洁的唇瓣上轻轻转了一圈,娇媚道:“这位少侠,要不让我试试?” 南宫星故意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腰臀一抬,将最后一块遮羞布撕到一边,道:“那你就试试啊,我可是几天都没洗澡了,咬不下来就呛你半死。” 唐昕缩肩一溜,蹲在地上转过了身,抬起春池般的双目含娇带媚的一瞥,凑到他胯下抽了抽鼻头,嗔道:“这么大味道,咬下来喂狗狗都不吃。” 南宫星摸着她的头发调笑道:“那该如何是好啊?” 唐昕板起脸伸手贴着卷曲毛丛将那命根子一把握住,故意做出一副行侠仗义的口气道:“那就只好委屈本姑娘给你清理清理咯。” 她凑过脸去,玉指在半露龟首上轻轻一点,道:“就数这里味道大,看我先咬掉了它。” 说罢,啊呜一口含了上去,软软唇瓣略一使力,将伞棱夹在当中,滑嫩丁香毫不犹豫的往那上面转了一遭,跟着略略松开,含糊道:“这味道闻着挺腥,可这么凑近闻得浓了,心里反倒痒丝丝的,身上都跟着热了。” 南宫星正享受着舌面托在下面轻轻摩擦带来的爽快酸畅,轻喘道:“说不定这也是所谓的阴阳调和,不如下次你也养个三五天,让我来试试味道?” “呜唔……”她吮着棒尖摇了摇头,顺势转到侧面横舔过去,道,“想都别想,臭哄哄的,净是尿骚气。” 南宫星晃了晃胯,故意让棒儿在她脸颊上拍了一拍,道:“我这小兄弟就没有尿骚气么?” 唐昕在玉茎上啧的亲了一口,娇笑道:“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吃过的是我,我说了才算。” 欲火汇聚,怒龙昂首,南宫星伸了伸腿,道:“你这身衣服真是难看的要命,快快脱了吧。” 唐昕嗯了一声,纤长十指一轮拨弄,襟扣尽数松脱,她稍稍后撤站起,脱下上衣叠好放在桌上,道:“我有什么法子,非要换衣服,澡堂子周围哪有什么好铺子,能买到合身的就不错了。再说……这是你那好师姐挑的,你说她是不是想看我的乐子啊。” 看她上身只剩下一件小小裹胸,露出了柔韧纤细的腰肢和雪白滑嫩的大片脊背,南宫星略有些按捺不住,挺身站起凑了过去,抓住她正要去解腰带的手掌放到桌上,轻喘道:“她可能知道,看你穿成这样,我肯定恨不得马上给你剥了。” 发觉硬邦邦的阳物已经抵到了腰窝,热乎乎滑来滑去,唐昕心尖一酥,双手顺他的心意撑在桌上,撒娇般道:“那……那你倒是剥啊。” 南宫星正色道:“不行,这么难看的裙子,光是剥了也不解恨,看我撕了它。”话音刚落,他双手一分,刺啦一声,整条长裙从腰下裂开一线,分成两片,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双修长健美的大腿。 “啊哟……”唐昕惊叫一声,扭头嗔道,“你这让我怎么出门?” 南宫星照例在她左臀后的疤上温柔抚摸了一个来回,口中笑道:“那就不必出门了,光着屁股住在我的床上吧。” 唐昕娇哼一声,不依般扭了扭腰,恰让那破裂长裙分到两边,微一踮脚香臀上翘,撅起了嫣红软嫩的一丘淫裂。 胸腹间的燥意有些浓重过头,南宫星俯身在她后颈亲吻几下,带着些许歉意轻笑道:“阿昕,你把自己弄得又香又美,这可叫我怎么忍得住啊。” 唐昕心满意足的侧腰扭头,与他吻在一起,津唾交织唇舌厮磨一阵,娇喘道:“谁要你忍了?我还不喜欢你每次都先把人家弄得腰酸腿软才肯进来呢,我……我那地方就是你的,你高兴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他伸指探了一探,玉门关口不过半开,层层叠叠的花瓣仍拢簇一处,堪堪有了一点蜜露而已。但毕竟唐昕已经口舌侍奉一番,香津早已涂抹的四处湿滑,他吞了口唾沫下去,微微屈膝一凑,湿淋淋的龟头便抵在了她的嫩涡之外。 唐昕嗯了一声,咬住唇瓣将下身放松,心里也知道南宫星那根伟物这么急匆匆进来是什么后果,只是一来他内功损耗急需协助,二来女子于情爱上的痴傻作祟,连臀眼都心甘情愿洗净了等着奸弄,哪里还会在乎这远不如破瓜之时的轻微胀痛。 “呜唔……”伴着一声柔腻低吟,龟首缓缓挤入嫣红蕊心中央,爱液略显不足的情形下,膣口嫩肉将阳物磨弄得更加通透,舒服的南宫星长出口气,情不自禁便向里狠狠一送。 唐昕倒抽口气,三分胀痛七分酸麻登时顺着脊梁骨爬满了背,光滑的肩头当即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娇哼一声,暗想这棒儿竟比平常更硬了几分,这么戳在身子里头折腾起来,也不知能禁受多久。 南宫星送到尽处在花心上轻轻一撞,便向后拉开,大掌一张拇指按住了唐昕小巧肛口,一边揉弄,一边长进长出,往那细长花径里大肆采起了蜜。 女儿心思最是影响情动,南宫星又是行家里手,棒儿往穴心子上不轻不重的采了不到百下,那腴嫩膣腔就已被磨弄得酸痒难耐,一层层蜜汁儿从褶缝儿里泌了出来,转眼就替下了不经用的的唾沫,将一条肉棒浸的油光水亮。 “呼……呼呜……小星,我……我早没事了……你、你可以……可以再用力些。”唐昕双臂早撑不住,伏在桌上红潮满面说道。 其实不必她开口,南宫星也看得出来,那两瓣蜜唇开开合合,玉门处浆汁四溢都已起沫牵丝,连腚沟都快活的一个劲儿的向内夹紧,高高翘起的屁股禁不住往他这边一下下迎凑,分明就是到了欲火如炽的当口。 他微微一笑,嘴里应了一声,却把阳物拉到浅处,连花心也不去管,只在花瓣中央戳着短短一截蜜管儿,飞快的在寸许之距间抽查往复。 行程既短,节奏自然快了数倍不知,那媚肉经事不多,哪里吃得住这种刻意撩拨,唐昕先是哎呀叫了两声,跟着一口娇喘好似出不来嘴似的,卡成了啊啊不断的短促叫声。 紫红龟头带着红嫩穴口翻进翻出,唐昕也犹如被送进了力气一样将身子越撑越高,最后几乎成了昂首对月的母狼一般,断断续续道:“别……别……小星,里面……好痒,你……你倒是……倒是……进去些啊……呜啊、啊啊……求你……进去些……” 她花心那团软包儿早已酥烂如泥,虫叮蚁咬般好不难过,蛤口那边越是快活的浑身发紧,蕊芯儿就越是空落的心尖儿发颤,本来重重几下就能痛快泄上一次的美劲儿硬生生被他高高吊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急得她背后出了一层细汗,扭腰送胯恨不得自己坐上来套弄几下。 南宫星一边吊着她的胃口,一边其实也在等自己丹田下那一股浊气汇聚起来,虽然看唐昕早已到了时候连臀尖都已在隐隐抽搐,为了先将烦闷一气泄净,还是不得不继续忍耐,把住她的纤腰仍只在紧缩膣口进出。 “呜……小星……呜呜……你……你就让我、让我泄了吧……呜啊……求你了……我求你了还不行么……”唐昕连舌根都有些发干,口中娇吟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股要命的甜美硬是被晾在花心中央,急得她都带上了三分哭腔。 “好……好,我……这就来!”南宫星总算也到了最后关头,他拇指一按,挤进她肛口之中,同时雄躯一挺,棒儿长驱直入,结结实实撞上她酥软穴芯儿,顶的连宫口都微微移位,好似一个不大不小的拳头,在花心上好好捣了一把,跟着,戳在花芯中央的龟头猛然一跳,畅快喷射出来。 这一下直接把唐昕插哑了声,她一声尖叫断在半截儿,双目紧闭蹙眉张口,却就是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看到一线唾液从唇角慢悠悠流淌下来。 裹胸早被蹭掉到肚腹之间,颈下那一片红晕几乎蔓延到乳房之上,汗津津的像是披了一层霞光,那奶头并未被揉,却也精神抖擞的翘立起来,涨硬如豆。 如玉娇躯直到下腹之处才有了动静,压在桌边紧绷绷的肚皮随着绝顶快乐的袭来,起了层层细浪,凸显出的肌肉轮廓之间,都在颤动着满盈的喜悦。 越靠近胯下,那美妙的抽动就越是明显剧烈,破开的裙子里露出的雪白屁股,已抖得甩落了不少汗珠,最快活的蜜穴内外,更是像被无形手掌捏动一样痉挛不休。 南宫星的命根子埋在里面都已有些发软,唐昕才缓缓趴在桌上,双腿一软险些跪下,有气无力道:“我的老天……简直……简直是死一回都值了。” “那怎么行,我可舍不得。”南宫星也是气喘吁吁,将她抱在怀里还往刚才的椅子上坐下,亲着她耳根颈窝,笑嘻嘻道。 “你这坏蛋……”唐昕侧过身子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似嗔似怨的小声道,“每次都弄得我要疯要死的,你说要是害我上了瘾该怎么办?” 南宫星把玩着她涨鼓鼓的奶儿,笑道:“有我给你解瘾头,不是正好。” “这会儿你身边没几个人,等有了三千佳丽,看你顾的过来么。”唐昕扭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权作回敬,半开玩笑道。 “我可消受不起,常言道,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锈花针。真要成了绣花针,那可才叫要命。” 唐昕扑哧笑了出来,啐道:“呸呸,你这东西明明是越磨越大,磨不成绣花针,只能磨成个白……不是,黑棒槌。” 唐昕脱掉破破烂烂的裙子,把裹胸也放到桌上,赤条条在他怀中陪他调笑了几句后,关切道:“怎么样,这会儿好些了么?” 南宫星调了调气,点头道:“那自然是舒服多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心里头的那些烦躁。多出上几次,也就没事了。” 唐昕红着脸从他怀里下来,踩着鞋一溜小跑到床上展开被子,身子往里一钻,露出个脑袋在外笑道:“那你还要多出上几次啊?难不成全指着我一个人了么?” 南宫星走到床边坐下,笑道:“全指着你自己,你不更高兴么?” 唐昕在被子里将臀后一捂,娇嗔道:“高兴归高兴,可这么折腾完,屁股又肿又麻,好一阵行动不便,这会儿正是多事的时候,我可不愿意窝在房里休养。” 南宫星一怔,道:“那要怎么办?” 唐昕凤眼一眯,微笑道:“好办,我找了个窝在房里休养三五天也不碍事的,你这回就多靠她担待吧。弄她你可不必客气,真弄得她下不来床,反而是帮我出气。” 南宫星一皱眉,道:“你把她带来了?” 唐昕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道:“我也没办法啊,她非要跟着,连炫哥哥都拦不住,总不能让她闹起来惹出事吧?对了,她娘跟我娘是亲姐妹,我能有的本事,说不定她也有,刚才在贵妃池里,我变着法子逗她洗了洗,你可不用嫌脏。” “她在哪儿?”南宫星暗自叹了口气,问道。 “前院客房,我说跟你谈完就让你过去,哄她说这是为了帮你解毒的邪门法子,剩下的你自己编吧,高兴让她知道多少真的就是你的事了。”唐昕把硬枕摆正,吐了口气,笑道,“我腰都软了,等我歇过气儿再过去找你。” 虽然有些突兀,但唐昕这安排也不无道理,既然她这么大度,南宫星也不好得了便宜卖乖,便匆匆穿好衣服出门过去。 到了前院客房抬手将门一敲,里面果然传来了唐青带着些戒备的声音,“谁啊?” 第六十五章、舍南舍北皆春水(上) 南宫星站在门前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是我。” 唐青颇为惊喜的应了一声,跟着就听噼里啪啦一阵轻响,像是踩着鞋跟趿拉着跑了过来,跟着门闩喀拉一声提起,门轴吱嘎叫嚷着转开了门扇。 本还好奇她怎么在屋里闩着门脱了鞋,门板一开,南宫星不禁一怔,唐青站在屋内,竟只穿了薄薄一层亵衣小裤,光着一双雪白粉嫩的臂膀不说,还露着两段修美浑圆的小腿,纤细足踝上未着罗袜,小巧绣鞋鞋跟已经踩扁,能看到半只白里透红的赤足。 他连忙一步踏进屋内反手将门带上,讶然道:“你这是睡下了么?” 唐青红着脸转身飞奔回床上往被窝里一钻,露出脑袋往一边的桌子上狠狠白了一眼,气哼哼道:“还不是你那好师姐害的,非要让我们换装改扮,结果……结果给买的那叫什么衣服啊,穿着走在街上,要有个石头缝我早钻进去了!” 她抱怨完,眉心一蹙,带着几分狐疑看向南宫星道:“你真找到法子解毒了?我看你气色好像真的好了很多啊。唐昕竟然不是骗我?” 南宫星也没来得及问唐昕是怎么说的,只好故作惊讶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唐青不疑有他,原原本本道:“她说你师姐帮你找来了灵丹妙药,可以把毒性完全逼迫到经脉之中,靠你的内力引导排出体外。”她端详了一下南宫星的面色,谨慎道,“你这是已经把毒性逼进去了么?” “嗯。”南宫星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道,“十之八九都进去了。” 唐青脸上顿时更显红润,霞晕密布的微垂螓首,细声道:“那……你还等什么。磨磨蹭蹭的。” 南宫星一愣,道:“磨蹭?什么磨蹭?” 唐青面红耳赤的抬头瞪他一眼,娇嗔道:“你练的不是双修内功么?我……我早点帮你一把,你不就能早点解了毒么。唐昕过去找你这么半天不回来,我……差点就以为她趁机……趁机向你出手了呢。” 双修?南宫星忙压住腹中笑意,真难为唐昕能信口胡诌到这种地步。要说起来,即便只是破瓜那一下,唐青也得算是被他夺了清白,唐昕将这谎话一说,唐青必定会把自己当作唯一人选,不做他想。 南宫星略一沉吟,走到床边脱鞋上去,关切道:“你们两个毕竟是堂姐妹,你也不必一提起她就咬牙切齿吧。” 唐青伸手帮他脱去上衣,皱眉看着他身上各处伤口,口中道:“我和她命里就犯冲,我娘和她娘还是亲姐妹呢,一样什么都争,什么都抢,她娘能嫁个唐门嫡系,我娘就能嫁给他哥哥逼她娘喊自己妹妹一声嫂子。只可惜唐昕武功练得比我好,脑子也比我活络,我费尽心思,怎么也争不过她,只好选了别的道儿,起码,为唐门立功这事儿,我还有希望不输给她。” 心里对她添了几分同情,南宫星伸出手掌摩挲着她的头顶,柔声道:“阿青,你因为唐门才来找我,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甚至对你行简大哥也起了疑心,我都知道。但我还是得说,你这样做我并不开心。” 唐青疑惑的抬起头看着他,“那……那你要我怎样做?这……这男女之事我才开始懂了一点,哪里让你不满意的,你可以教我啊。” 南宫星扶正她的双肩,正色道:“我希望你能以自己的心意为重,你愿意跟着我,愿意做我的女人,我不管你最初是为了唐门还是什么其他的理由,我希望到最后,只是因为你想。” 唐青有些茫然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南宫星柔声道:“阿青,我对你堂姐也是一样的劝告,家门的责任很重要,但你们自己也很重要,不要努力去做棋子,自己走的路,还是该由自己决定。如果你抛掉了唐门的兴衰,丢开与你姐姐争功的念头,忘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只为你自己考虑的时候,还是愿意在我身边,那我才是打心眼里高兴。” 唐青并非愚钝女流,她双目一转,眼中渐渐亮起一线光芒,跟着一声轻笑,面上又浮现出勾人心魄含娇带媚的动人神情,那春葱玉指往南宫星胸口不轻不重的一戳,道:“你到贪心,都要了身子还嫌不够,还要人家死心塌地爱上你么?” 南宫星侧身一躺,枕肘道:“有何不可?” 唐青抿了抿唇,淡淡道:“我这颗心给了可就没了,不像你们这些男人,一颗心劈成八瓣,个个都能说成真心,三妻四妾人人有份,还能留下在外偷吃的存货。” 南宫星微笑道:“那你想要的,也就只有我的人么?想我和你沾亲带故之后能为唐门效犬马之劳?你伺候了我,我再去伺候唐门,仅此而已?” 唐青微微昂起下巴,缓缓道:“嗯,仅此而已。” 南宫星盯住她的眼睛,她脸上一红,稍稍偏开了头,他扑哧一笑,身子一歪仰面躺下,道:“好吧,既然你盘算的如此清楚,我也不好得了便宜卖乖。你说要助我双修功法一臂之力,那就来吧。事不宜迟,我早些恢复,便能早些解决了这里乱七八糟的事,到时,也就能早些去你们唐门一游。” 唐青在这种事上到不含糊,即便已羞红满面,仍小心问道:“是单单你这个人,还是……如意楼?” 唐行简既然确定无疑的参与其中,南宫星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不过他当然不会明讲,而是微微一笑,在她凝脂美玉般的面颊上颇为轻佻的摸了一把,道:“这其中能有多大分别?” 唐青嘴唇微微一动,但眼珠转了半圈,便把追问又吞回肚中,身子一伏趴在了南宫星胸前,轻声细语道:“说的是,本就没什么分别。” 她把脸颊贴在南宫星赤裸胸膛上来回磨蹭了片刻,面皮愈发火烫,好似要烧起来一般,胸中心跳犹如擂鼓,被那颇为浓烈的男子气息熏的神思慌乱,有些不知所措道:“你……这次不教我了么?” 南宫星四平八稳躺在床上,微笑道:“这次换我看看你的悟性。阴阳相合,无非就是盈亏互补之道,你怎么也算是经过人事,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唐青含嗔带怨的横了他一眼,轻轻道:“那天羞得我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记得住什么。” 南宫星悠然道:“那你便好好想想,想起多少做多少。你看我伤成这样,哪还有多少体力。” 唐青掩口哦了一声,斜过目光偷瞄着他的裤子伸出手去,颤巍巍抽开腰带,跟着双手齐用,向下褪去。 南宫星刚刚才在唐昕的桃园乡中尽情出了一次,此时胯下阳物当然还是没精打采的模样,他也不指点,只是自顾自双腿交蹭将裤子脱掉,赤条条伸了个懒腰。 唐青喃喃自语道:“我……我到还记得要把这东西放进……放进我那里,可……可这怎么变了样子呢?” 五指一曲轻轻攥住软软阳物,她颇为不解的凑近左右打量一番,奇道:“这……这东西本来不该像根骨头一样么,软成这样,是怎么……怎么钻进我里面的?” 南宫星笑道:“这东西从小变大,从软变硬,靠的是你的本事,当日我叫你闭上了眼,可能看不真切,但凭你的本事,莫非看不到便记不得么?” 唐青颇为自得的扬了扬下巴,嗤的笑了一声,道:“那怎么会记不得,我只是紧张所致,一时没想起来罢了。你且瞧着。” 说罢,她吐了吐舌尖,暖身一样在唇外凌空勾了个圆,手指一圈,勒住整个紫红龟头,犹犹豫豫的凑上去,轻轻舔了一下。 这味道总算没有记错,她双眼一亮,立刻便扶稳灵龟闭上双眼,回想着当日被动舔舐时的动作,自己用手摆弄着模仿起来。 颇有几分青涩的小舌胜在专心卖力,舔的也是酸酸麻麻分外舒爽,南宫星畅快的哼了一声,四肢舒展,血脉流窜。 唐青埋头舔吮一阵,忽然有些担心的问道:“哎呀,我……我这么一弄,你血脉流动加剧,毒性会不会受影响?” 南宫星随口答道:“影响自然是有,不过我师姐找来的丹药极为厉害,毒性随着血脉流动反而能顺畅排出,你弄得越好,我就痊愈的越快。” 唐青一听,精神一振,一手握紧了那条命根子,一手扶着他粗壮大腿,也顾不上细想为何这次的味道与上次略有不同,一门心思横勾纵舔,丁香往来穿梭,直把那颗龟头舔的汁水淋漓,晶亮有光。 南宫星本就欲火旺燥,被这么一条嫩舌如此服侍,自然是兴致勃勃的抬起头来。 唐青见到成效,心中一喜,笑道:“哎呀,真的变样了。” 南宫星望向她纤腰之上丰盈如丘的饱满乳房,情不自禁的想起还要大上一圈的宁檀若,喉头一阵发紧,轻喘道:“这还不够硬,你再想想还差什么。” 唐青认认真真思忖片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回手摸到背后,将亵衣带子一拉,扯掉了紧绷绷的包胸丝绸,一双满含青春弹力的奶子噗噜跳将出来,嫣红乳头微微上翘,好似被细线扯住一样充血伸长,乳儿一晃,奶头便一阵发颤。 她双臂一环,将那两团嫩滑白肉往当中挤了一挤,看了看大体没错,便有些得意的微微一笑,换个地方趴在了南宫星腿上,双手一托把丰乳推高,一左一右夹住那根昂然翘起的棒儿,从两边一推,那一片丰美酥胸便把玉茎不留丝毫空隙的裹在当中。 那酥胸薄汗清凉,软玉微香,比起宁檀若虽然看上去少了几许丰腴,但蕴藏在少女肌肤下的紧实弹力则远非熟美妇人可比,内里那股饱胀简直像要撑破白嫩外皮,阳物在当中被密密一包,就好似被裹进了一条抻平褶皱的紧窄细肠,稍一滑动,便是一阵酸痒翘麻直达尾骨,南宫星喉间流出一串呻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唐青挤紧奶儿上下动了一阵,乳根略感发酸,便将两团乳肉往根部一堆,自己低下头来,薄薄唇瓣一张一含,把高高竖起的龟头小心含入,舌尖抵住马眼来回扫动,小嘴一夹一夹吮吸起来。 吮舔片刻,换回乳肉滑弄,胸前酸累,便又转回唇舌侍奉,几次三番之后,那根棒儿已是硬涨如铁,唐青破身那晚连遭剧变,之前又都闭着眼睛,直到这会儿才算第一遭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这男子器物。 比起方才垂头丧气的样子,现下的阳物足称得上趾高气扬,高高翘在胯下直欲挺向肚皮,略黑外皮上青筋暴起,颇为狰狞,通体微弯紫头上翘,瞪着一只马眼,马眼里还渗出一股透明浆汁。 样子不算好看倒还罢了,这东西方才还不过她两根拇指并住大小,可一被她抚弄吸吮,便吹气似的膨胀起来,到此时圈指难握,竖掌难遮,再一想自己胯下那小小洞眼,当即便面色有些发白,心道难怪那一日痛如刀绞涨裂一般,这么一条东西硬挤进去,只怕连脏腑都推得靠上了。 她定了定神,壮了壮胆,挺直身子坐在床上擦了擦汗,扭头看向南宫星道:“这次……怎么没东西出来?” 犹记得那天吃了满满一嘴之后,棒儿好似软小了几分,可这次她动的比上次还久,却不见那略有些腥气的阳精射出,心头不免有些沮丧,楚楚可怜的大眼顺势便盈满了不知所措的水光。 南宫星伸掌盖住她的手背,一本正经道:“那时是被你撩拨得欲火中烧,当然按捺不住,这会儿是为了双修功法,自然得守本固元等着与你交欢合体才行。” 唐青细白的脖颈紧张的蠕动了一下,小声道:“这……就可以了么?” 南宫星低头一看,棒儿上已满是津唾,黏乎乎滑溜溜准备妥当,可唐青那边还半点暖身功夫没做,硬捅进去,差不多等于重新破一次瓜。 既然觉得她并未和唐行简同流合污,南宫星的心里也就生了七分怜惜,他指了指唐青的屁股,道:“还差一点,你转过来,骑到我胸口这边。” 唐青蹙眉啊了一声,颇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不过她知道男人更喜欢听话的女人,便不再多问,乖乖掉转身子,分腿一跨,跪伏在他身上,小声问道:“这样么?” 她下面只穿了条不及膝的短小亵裤,白布染了些汗,微微透出肌肤色泽,皱纹贴合在臀股起伏曲线上,一副欲遮还露的勾人模样,他舔了舔唇,道:“再往这边靠靠。” 这岂不是快要坐到脸上?唐青心中觉得不妥,但听他声音颇为兴奋并没什么不悦之意,便硬着头皮又往后挪了挪位置,她身量娇小,如此一来胸乳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他的高翘阳根,只有伸长脖子才能勉强用小嘴含住大半,动起来颇为不便。 南宫星看她勉强吸吮颇为费力,抱着她又向后一挪,背抵床头弓起腰背,总算给她留出几分宽裕。头这般抬起,唐青的薄软亵裤便几乎贴在脸上,女子牝户散发出的淡淡味道穿过布料,钻入到他的鼻孔之中。 他凑上前去,将鼻尖埋入到亵裤的裤裆中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唐青哎呀一声,稍稍松开嘴巴,颇有些羞恼的说道:“你、你闻什么。” 南宫星喃喃答道:“闻你的味道啊。好香。” 她脸上顿时红透一片,娇嗔道:“骗人,我才洗过澡,也没配香囊,有……有也是一股骚味,怎么会香。” 南宫星用鼻尖拱着她那片柔嫩花房,轻喘道:“闻得久了就是香味,不信你也闻闻我的。” 唐青半信半疑的将头放低,埋入到他的胯下,那里除了男子体味之外,似乎还混着一丝别的什么气味,她一边打横舔着棒根,一边颇为认真的吸了吸鼻子。 的确是股腥臭,怎么也谈不上好闻,但多闻几下,却也不似开始那么难闻,和口边这根棒儿相若,起初只觉得吸来舔去能有什么滋味,在嘴里进进出出的多了,却莫名其妙的热燥难当,舔在上面也觉得颇有几分心醉。 “不好闻。”她扭了扭腰,咕哝了一句,跟着又道,“不过……闻起来到挺舒服的。” “我倒觉得你这里好闻的很。”南宫星鼻尖拱过几下之后,双手一抬捏住了亵裤底裆,说话间左右一分,刺啦扯开了一个巴掌大的洞。 唐青哎哟一声叫唤,忙回过一手挡在洞上,羞恼道:“你……你怎么给我扯破了。” 南宫星看着破洞里露出来的雪白臀肉,鼻尖在上面一点,吐舌舔了一下,舔的她咿唔一声呻吟,雪股微颤,他这才咂了咂嘴,轻笑道:“隔着布料,闻不尽兴。” 形如扁杏的阴阜正在破洞中央,他不再磨蹭,张口在她臀肉上轻轻吮啃几口,便下巴一沉,将嘴巴对准了她微微漾出湿热气息的软嫩膣口。 唐青只道他在仔细端详,虽说羞得浑身发烫,却还是尽职尽责的扶着肉棒不住吞吸,只等他看够了,就试着往里放放,早点为他双修解毒。 南宫星这次可不打算只是看看,他双手一扒,拉开了最外的两片唇肉,看着那一个粉莹莹水嫩嫩的肉涡路在眼前不住张缩,向前一凑便亲了上去。 “啊!”一道彻骨酸痒冷不丁爬上脊梁,唐青惊叫一声险些咬住了嘴里的阳根,忙定了定神向后摆了摆手,含糊道,“别……别亲,那……那怎么成……” 南宫星舌尖在玉门关口上下左右转了几圈,才喘息道:“有什么不成,你亲亲我,我亲亲你,这才是男欢女爱,怎么,不快活么?” 唐青大腿内侧的肌肉一阵抽动,细声道:“那……倒不是,又酸又麻,挺舒服的。” “这不就结了,男欢女爱,哪有只叫我一个人舒服的道理。你放松些,莫要绷得这么紧,我又不会咬你。”南宫星轻声笑道,双手搂住她的腰臀把住不让逃开,舌尖上下翻动,在她敏感至极的花蕊之中飞快的舔吸搅动,亲的啾啾作响。 小小穴口被舌尖一擦,便是一股酸麻弥漫,他舌头灵活无比,把她蜜户罩在口中牢牢锁住,便动的接二连三须臾不休,一处嫩肉的滋味刚冒起来,另一处又被滑溜溜的舌头飞快的拨弄两下,穴眼儿才快活无比的一缩,就被舌尖顺势往里挤入,上下挑出一片酸软畅美。 唐青那地方只被南宫星的阳物狠狠戳过一次,除了吃痛还没尝过别的感受,这下突然被泥鳅一样的舌头钻来搅去,舔的她浑身一阵发紧,一阵发软,一阵燥热,一阵汗凉,含着棒儿的嘴也忘了套弄,情不自禁的淫叫起来,含含糊糊嗯啊连声。 她还是头一次尝到这种美妙滋味,腰肢挺了一挺,打心底想让那舌尖钻得更深,将亵裤破洞里的两瓣臀肉向着南宫星的面门便压了过去,可顾不得羞了。 知道她尝到了甜头,南宫星顺势前探,鼻尖几乎贴在她会阴之外,都能闻到旁边略带湿气的肛口散发的淡淡味道,舌头往里深了几分,周遭嫩肉顿时层层叠叠圈了上来,只可惜蜜穴媚肌怎比得过舌头灵活有力,纵然一下一下勒紧,也只能让他在里面肆意舔弄各处勾挑。 光这还嫌不够,他抬掌抚过唐青微微颤抖的雪臀,小指略略沾了些口水,顶着后窍一按,戳进了又热又紧的肠管之中,同时另一手握住耻骨,拇指一压贴紧了亵裤内的勃涨阴核,真气送出略一调试,缓缓旋转按揉。 二指一舌三管齐下,唐青那小小蜜丘当即溃不成军,她起初还能闷声呻吟坚持含着他的棒儿,间或舔吮一口,十几下过去,就美得她小脚乱蹬直想躲开。待到百余下过去,臀眼里又酸又涨,蜜穴中又麻又痒,小豆儿又热又美,百般畅快混成一股流来窜去,真舒服的她眼前天旋地转,屁股中间那块肉几乎不是自己的一样,昂头挺胸好似报晓雄鸡,却喊不出多大声音,打开朱唇中只是不断发出短促的嗯、啊。 那双丰乳中央泄了一片红云,顶端红珠也涨了不止一倍,那股憋闷实在难忍,叫她终于连手也收了回来,一边娇声吟哦,一边捏着那两颗奶头自己揉起了奶子。 这淫态中哪里还有半点羞怯,南宫星品尝着爱液汩汩,心知时候已到,加快速度三路进击,猛然强攻四五十合,紧接着骤然停下,双手一抱把她娇小裸躯抬送到腰间。 唐青正在最心醉神迷的当口,穴眼儿臀缝突然一空,小小阴核冷不丁一凉,空空落落好不难过,一声娇嗔涌到喉头还未及出口,就觉被抬起的身子一沉,没了上托之力。 她啊的惊呼一声,酸软双腿赶忙运去一口真气,但她双股一挺还没稳住身子,南宫星的双手却从后抓住她汗津津的屁股,用力便是一压。 那点力道被抵消的干干净净,唐青一屁股便坐在了南宫星胯上,湿淋淋的嫩缝儿早被他对准了滑溜溜的棒儿,这一坐下去,小小的洞里马上就吃了个满满当当,她小径不算窄细,但花心比起唐昕浅了不少,唐昕会被顶住花心通体酸麻的架势,换了她就被顶的花心挪位嫩腔抻长,连内里的细密褶皱都平展了许多。 所幸唐青蜜穴虽浅,花心却松软肥嫩颇为膨大,纵使被棒儿硬生生戳在中央,仍不至感到钝痛,反而一张一合吐了口蜜汁儿出来,吮在龟头尖上好似个小小嘴巴。 像被根竿子穿了起来,唐青坐在南宫星身上小口大张昂头挺腰僵在那里,周身上下除了细微颤抖竟是动也不动。 不过这毫无动弹只是看似而已,南宫星这一顶让她畅快淋漓的泄了身,她快活到极处的模样与旁人颇不相同,身子紧绷绷僵在那里,裹着阳物的那条腔子,却由花心向外一浪一浪的抽动起来,吸得他尾骨发麻差点叫出声来。 他扒开臀肉看去,果然吞进了肉棒的两瓣花唇也被蜜穴的痉挛带动,像要把他吞下一样一伸一缩,宛如活物,连旁边的小巧臀眼,都跟着不住舒展缩紧,如菊苞反复绽放不休。 “你……你不是叫我来做的么……这……这么……呜……”半晌唐青才缓过气来,跪在两边的双腿挪了挪地方,勉强蹲住让棒儿抽出去些,这才稍稍解了肚中极乐过去后的饱胀刺痛,娇喘道,“突然来这么一下,差点……差点给我弄没了魂儿。咱们……呜唔……咱们这算是在双修了么?” 南宫星看她已经蹲稳,便抬腰轻轻抽送起来,道:“男女欢好,到此才是进了正事。” “啊?”唐青略感茫然的低头看着胯下浅浅出入的棒儿,好似有些不太相信这么一根东西真的埋在了自己体内,口中道,“才开始……就这么……这么快活,后面……怎么受的住?” 南宫星浅抽慢送了十几下,突然猛地往上一顶,顶的她呜啊一声淫叫,才道:“怎会受不住,阴阳交泰的路子,又不止一种。” 唐青一愣,还没问出口,就觉臀眼一涨,又被一根手指钻了进来,比起先前更粗了些,涨的她臀后发酸,连前面被肉棒钻磨得地方也莫名跟着一阵麻痒,惊道:“这……这地方也能……能进来?” 南宫星笑道:“前面受不住了,也只好从这边将就咯,不然这会儿你叫我去找谁来帮你顶替?唐昕?” 一听堂姐名字,唐青立刻扭头瞪他一眼,咬了咬唇,道:“休想,我……我就是连肚脐眼都用上,也不准你去找她。我就是昏过去……也不耽误,你只管弄,弄死我我也认了。” 南宫星心中暗笑,也不知道过会儿唐昕打算怎么过来掺和,口中应道:“好好好,我绝不去找她,你真禁受不住,我忍着就是。” 唐青却道:“不行,你还要解毒,我……我大不了出银子给你找女人来。” 南宫星故意苦笑道:“我虽然风流好色,却也不是来者不拒的色中饿鬼啊。” 唐青伸手摸了摸下面,娇嗔道:“你……你都快把人家肚子顶穿了,还说不是色鬼。” 听出她有意转开话题,南宫星顺水推舟道:“你生的这么浅,我也怕顶透了你的花心。” 模模糊糊明白他指的是她腹中被棒儿碾磨的略觉痛楚却又舒爽无比的那团软中带硬的肉丘,她试着沉了沉屁股,那里受的力道重了几分,痛和快活一齐强烈不少,她心中暗道,这花心到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当即腰肢扭动,旋转着主动磨了上去。 看她动了起来,南宫星乐的休息,只在她磨的攒足了劲儿的时候挺腰给她花心来上一下,自己也享受享受那丰腴绵软中隐着一圈肌肉般的美妙吸吮。 动了片刻,唐青渐渐摸到了门道,找到了自己穴中痒处,越扭越是熟练,两瓣雪臀时而旋转时而上下摇摆,双手撑着他的大腿踮起脚尖弄得愈发起兴。 听着交合处渐渐咕啾作响,媚穴关口也是越来越紧,南宫星挺身坐起,从后搂住唐青,双手一抄握住她饱满奶肉,自下而上便是一串猛攻。 寻常人这般姿势极难发力,南宫星练武多年自然轻而易举,粗长棒身再次长驱直入,在红嫩蜜贝间刺入拉出,带的媚肉凹进翻出。 骤然失了掌控,又被狂抽猛送一番,唐青一阵恍惚,此前积下的快活仿佛翻了一番在胸腹间爆开,膨酥花心一个冷战,又美得她浑身僵硬肌肉紧绷,秘径蠕动泄了一遭。 “哈啊……呼……嗯嗯……小星,是不是非得……非得你喷了东西出来,才算是成了一次?”唐青窝在南宫星怀里几乎软成一滩,软绵绵问道。 南宫星其实也快要到了,一边细微动作保持着那股劲头,一边柔声道:“嗯,咱们一起泄出来,便最是完美。刚才你能多挺一会儿就好。” 唐青楚楚可怜道:“人家也想啊……可……可那滋味实在抵受不住,那里头烫的不行,痒的不行,你硬邦邦插进来,那一串感觉热乎乎传开来,奇经八脉都跟流着温水似的,眼前都发白了,都不知道怎么忍。要不……要不咱们再来?” 南宫星摸了一把,她胯下已是一片泽国,与失禁都相去不远,到真是鲜嫩多汁。指尖在阴核一触,她便浑身一颤,仿佛有些难忍一样嗯了一声,他知道得让蜜穴缓缓劲头,便一边揉着她的奶儿,一边缓缓抽了出来,抱着她往前一压,便让她趴伏在床上。 唐青浑身无力,自然乐得在下面受着,侧头告饶道:“你可别再摸那个豆豆,有点受不了了。” “那这里呢?”南宫星俯身压在她身上,将破烂亵裤撕成两片丢开,抚弄着圆润臀肉,指尖点着臀沟中央,问了一句。 他先前指头探路,就已发现果然如唐昕所说,唐青的后庭娇花虽不如堂姐的那般天赋过人,却也是弹性十足、内有微润、紧热多肉、颇为销魂,这么一朵好菊,可正是采摘的时候。 唐青还是有些害怕,纤纤玉手绕到背后握着他的阳物套了两下,颤声道:“这么粗……怎么进的去啊……我……我都没出来过这么粗的……那个。这可不比生孩子的地方吧……” 南宫星贴在她耳根小声道:“你那堂姐可是已经算到了你禁受不住,非说要是不行就让我去找她呢。” 唐青一怔,跟着似乎是想起了澡堂里看见堂姐也洗得格外认真的模样,哄她洗腚沟子的时候,自己似乎也偷偷挖了半天,当下以为自己明白过来,立刻道:“不成,你来吧,不……不就是屁股么,我……我好歹也是练武的人,哪……哪那么容易涨破肠子。” 南宫星忍住笑意,顺杆便爬,立刻抱起她的腰臀,高高拱起了雪白的屁股,自己马步一蹲,骑在后面,掰开腚沟在紧凑菊穴外揉了几下,道:“你放松些,可千万别使劲。” 唐青埋头在被褥上点了一点,臀股肌肉松驰下来,但之后似乎是担心放出屁来,又情不自禁的夹了一夹。 先前的蜜汁流了不少在臀眼外,她这么一夹,反倒在一圈轮皱中挤出一个小泡,南宫星笑着一按,伸指进去又仔细扩了一扩,这才把棒儿扶正过去,将尖儿压在她微微张开的后窍之外。 那里从来都是出货的地方,头一遭被东西进来,龟头缓缓挤入的时候,唐青顿时觉得整片脊背都在发麻,非要捏紧拳头忍住,才能不往前爬着逃开。 知道此时急切不得,南宫星缓缓压入,觉得艰涩难行,就略略后撤,来回往复几次,再做深入,费了一番功夫,总算送进了最粗的一截。 就这一会儿,唐青的臀后便出了一层油汗,口中也是急促娇喘,一双赤脚蜷着五趾抬起悬在空中,心里疑惑走偏了后路,也能算是双修么?可前面实在不敢再受,只好憋住不问。 让伞棱处在肛口轻轻进出几次,察觉到内里顺畅了不少,南宫星精神一振,扶稳了她白生生的臀瓣,缓缓往深处送去。 “哎……哎啊啊……嗯嗯……”唐青蹙眉埋头哼唧着,臀眼里胀痛逆行进来,又是难过,又是憋闷,只盼着能快点抽出去。 而真往外撤出的时候,那颗大头一寸寸刮过娇嫩肠壁,既酸痒无比,又透着一股憋胀良久猛然解放后的愉悦。 进进出出,胀痛酸麻憋闷解脱便不住交替反复,让她满心疑惑一时竟分不出快活到底是不是更多,直到大腿内侧突然一线凉意滑过,禁不住伸手一摸,才惊觉不知何时,那并未被进入的穴眼里,竟又淌出了一片清浆。 她正惊奇后庭被奸原来也能生出畅快的时候,耳中突然听到门轴吱嘎一声,吓得她浑身一震,当即伸手便往床边衣服里的暗器摸去。 南宫星岂肯在这时断了好事,俯身一压就将她手臂抓住,附耳道:“你就是讨厌,也不能真杀了自家堂姐吧?” 唐青大惊失色,侧头看去,笑吟吟站在那边正把屋门关上闩好的,不是唐昕是谁。 那双带着几分讥诮的凤眼,毫不留情的盯住了床上一丝不挂的她,尤其,是那高高撅起,正吞着一根阳具在内的屁股。 第六十六章、舍南舍北皆春水(下) “呀——啊——”唐青脸上红晕霎时褪的一干二净,尖叫一声便又要慌里慌张的去抓一旁的被子。 这种坦诚相对的机会,南宫星岂肯放过,另一手顺着她嫩滑藕臂一抄一揽,将她双腕都捏在了掌中,胯下一挺,屁眼里那半根老二滋溜滑进更深之处,撑开一圈圈肠腔嫩肉,只留下小小一段在外。 唐青顿时连尖叫都噎回喉咙,哽咽一声想要低头伏身,可无奈双手被牵向后扯去,硬是被南宫星拉的挺起身来,倚在臀后啪啪奸淫,操弄的细窄肛穴既是饱胀欲裂,又是酸畅淋漓,既是便意逆行,又是磨弄酣美,哪里还说得出一句整话,尽剩下了咿呀呜啊的短促淫哼。 唐昕面色微红,信步走到床边,将脚上鞋儿一蹬脱下,笑吟吟侧躺在一旁,将身上裹着的被单紧了一紧,从缝里探出手来捏住唐青上下跃动的硬翘奶头,道:“你这么吃惊做甚,他急着双修解毒的当口,我要还勾引不成,岂不是太过无能?他不忍心告诉你,不过是怕你难受而已。这一下,你我可真是成了双重姐妹呢,我还叫你一声好妹妹,如何?” 唐青怒气上涌,可偏偏屁股被干的实在是又胀又麻好不舒服,连心窝子都在发颤,那股气愣是落不到心头,口中也只能断断续续夹杂着娇美呻吟没了半点凌厉的嘴硬道:“呸……在……在唐门你就是姐姐,我……啊啊……呃!我……伺候好了南宫公子,这回……这回就要……嗯呀……好公子,你……你慢些……那边……那边胀死了啊啊……我、我这回就要当姐姐,给人……给人做小你不是老大不乐意么,干嘛……非要来……抢我的……啊、啊啊……男人……” 看唐青六分生气四分快活,生生逼得眼眶发红,唐昕在她乳尖用力一掐,道:“可惜这位南宫公子是个情种,除了一位早早装进心里留了位置的正妻,其余女子多半是要一视同仁,到时候按年纪排,哎呀,你可还是我的妹妹呢。” 唐青还想回嘴,可无奈屁眼中反复抽插积起的愉悦早已到了巅峰边缘,她不知道后庭娇花本就有不少天生淫媚,只当自己异于常人前后颠倒,生娃娃的牝户竟还不如那脏地方舒服,心里一乱,一股子猛劲儿直冲顶门,当即僵在那里浑身微颤,直奔高潮而去。 唐昕只一怔,便看出这位堂妹正要泄身,颇为好奇的瞪大凤眼,仔仔细细的看着,嘴里还故意品评道:“啊哟,青妹这是怎么了,为何奶头硬成这样,肚子使那么大的劲儿绷着,屁股还一直哆嗦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唐青正是最美的当口,哪里顾得上和堂姐斗嘴,浑身肌肉一紧一松,两瓣屁股一夹一放,恰合着那根阳具一进一出,每一下都好似给这股高潮往上踢了一脚,节节上行,直达天穹。 南宫星埋在那热烫紧窄还探不到底的肛穴中不住抽送,早已快活无比,如今唐青浑身一紧,连臀眼都猛然收缩,勒的他不得不多加力气才能往外拔出,肠中那些环形嫩肌也跟着一圈圈套弄上来,几乎吮酥了阳具底下的大筋。 他拼命挣了几下,赶着唐青泄身将至,一声低吼将她一拽,棒儿尽根而入,好似个巨大塞子严丝合缝的堵死了她张开到极限的菊门嫩穴,一股热精喷射而出。 唐青哀叫一声,热流一熨,连肠子深处都在隐隐发抖,那涨鼓鼓的龟头卡在深处一阵跳动,隔着一层薄肉撑得花心都被压住,当下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的松弛开来,唯剩下屁眼与蜜穴两条小径剧烈的痉挛起来。 明知唐昕就在眼前盯着自己,也知道不该露出什么丢人的模样,可唐青这会儿连魂儿都要飞出体外,又哪里还有余力自控,雪白的脖颈涨得通红,青筋从侧面浮现一阵跳动,下头泄得一塌糊涂同时,张开的唇角边也留下一行亮晶晶的香津,淫靡非常。 “嗯啊啊……真美死我了……”好一会儿过去,唐青有气无力的呻吟一声,软绵绵趴在了床上,耸起的雪白屁股仍向上撅着,被磨的有些发红的屁眼尚未完全合拢,打开的小小洞穴,意犹未尽似的缓缓翕张。 唐昕坐的本就颇近,唐青这一趴,后脑几乎枕在她的膝上,她噙着一抹微笑动了动腿,故意往前顶了一顶,道:“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可就在我眼前丢人两回了。” 唐青这才想起唐昕还在似的,猛一转头瞪着唐昕道:“上回是药!” 唐昕笑吟吟伸手在她汗津津的脊梁上抚摸,悠然道:“那这回呢?” “这回……这回……”唐青动了动身子,瞥了一眼身后坐在床上休息的南宫星,面红耳赤道,“这回是男欢女爱,我情他愿,有什么丢人的。再说……你刚才勾引他的时候,难道就没尝到这滋味么?” 说到最后问出口来,她语气中情不自禁带上了些许自得,好似在这种事上,也非要压过唐昕一头不可。 唐昕还存心隐瞒,故意做出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道:“头一次还不就是痛,哪儿有什么滋味。不过幸好我早早做了功课,把南宫公子服侍的还算舒服,总算不是光顾着自己。” 唐青秀眉微竖,反唇相讥:“这种事要怎么做功课?莫非昕姐你专门跑去花街柳巷取了回经不成?” 唐昕眉梢一挑,微笑道:“无奈我都去不耻下问了,仍赶不上青妹你的速度,可见你这勾搭男人的本事,花街柳巷的美娘子们都要自愧不如呢。”她手指一挑,从唐青肋下划过,在腋下被压成一团的乳肉上轻轻一掠,“光你这胸脯,就真是羡煞旁人咯。” 唐青一把拉过一条被子挡在身上,双眼微眯,道:“讨人喜欢就是我的本事,起码这一样你就是斗不过我。”她说着还刻意在被中侧过身挺了挺胸,娇娇柔柔道,“至于这里,你就更只有羡慕的命,将来你若是饿到了你家娃儿,可别忘了抱他来找我这姨娘,看在同一个爹的份上,我保管给他喂饱。” “你想得到远。”唐昕斜靠在床角,看唐青精神渐渐恢复,南宫星那边似乎也缓过了气,便只是含讥带讽的回了一句,拢着被单盘算着是不是跟唐青轮替着好各自多坚持几次。 唐青轻哼一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仰躺过来,从眼角望着唐昕道:“我没你那么灵光的脑子,有本事想东想西什么都想的妥帖周全,我心思愚钝,此前想的就是凭这身好皮囊找个归宿,给唐门添柴加炭,现下既然已经压了宝,自然想的就是今后如何陪在他身边,做好他南宫家的女人。” 唐昕看了一眼南宫星的神情,心中略泛酸意,知道唐青这种女子既不太蠢,也不会精明过头,那点心眼全放在男人身上,就算有些算计,也耍不出多深的道行,翻不出男人掌心,正是最讨他们欢心的类型。 不过总算是叫她抢了先机,就算将来同进家门,唐青九成九要去努力当好金屋中的美娇娘,耽误不到她大展拳脚,她在心里暗自庆幸了一下当初跟着唐行简上白家的没有多这一个唐青,口中道:“做好?小星练的内功一到了需要女人帮忙的时候,起码也要折腾大半日,你如今泄了几回就软瘫在床上成了这副样子,要如何做好他的女人啊?我好心来帮你,你还对我冷嘲热讽的,倒是真能吃醋。” 唐青一瞪眼睛,道:“不用你帮。我精气神都好得很,你既然刚破了瓜,就一边好好休养去吧。我……我连屁眼都让他弄了,就不信还非得请个助拳的。” “那你到是去啊,别光和我斗嘴,小星那边可早歇过来了。”唐昕伸出白生生的胳膊一指,故意让唐青发觉她被单裹着的玲珑娇躯也是不着寸缕,随时可以代劳。 唐青立刻一挺纤腰坐了起来,酸软腰肢来回扭了几圈,舒舒筋骨,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南宫星,半嗔半怨的说了句:“你这风流鬼,光顾着自己左拥右抱,也不管人家心里快不快活,瞧你还笑,看我们姐妹俩为你吵架,可得意了是呗。” 南宫星只笑道:“你们都看上我,是我的福气,我当然得意。我这人嘴拙,这会儿又受着伤中着毒,那儿还有本事当和事老,只求你们不打起来就好。” 唐青啐了一口道:“才不动手,我可打不过她。我也就能气气她罢了。” 嘴里说着,她伸手握住南宫星胯下半软阳物,凑近呵了一口热气上去,心想终归是在屁眼里戳了那么久,略一犹豫,还是抿了口唾沫下来,扯过一块床单细细擦了两遍,这才微微皱眉试着把丁香小舌送到唇外,轻轻贴上舔了一口。 幸好先前仔细抠抠挖挖的洗了洗后窍……念及此处,唐青心头突然闪过一丝疑惑,唐昕花言巧语哄着她洗了屁股,当真只是因为早就了解南宫星的内功有特异之处么?她不是明明打算好了出手勾引一同下场的么? 她还不知道唐昕早她不止一步,自然落得满心疑窦,不过思索片刻找不出头绪,她也就懒得再去费那心思,专注于口唇中溜进滑出的棒儿之上。 反正现如今她也只有这棵树可抱,思虑再多又能如何…… 唐昕本打算袖手旁观看唐青再来上几次,反正唐青前日才中了媚药,没靠阳气自己硬解终归还是有些遗祸,八成不堪逗弄,到时只等着唐青反过来开口求她帮忙,才算胜下了这场,扬眉吐气。 可南宫星看穿了她的心思,抚摸着唐青脑后秀发,另一手则向她轻轻一摆,笑眯眯的往自己腿间一指。 唐昕撅了撅嘴,指了指正在埋头苦干的唐青,摇了摇头。 南宫星单手一竖摆出一脸告饶的神情,冲她努了努嘴。 唐昕白他一眼,抬手向唐青屁股那边比划了两下扇巴掌的架势,然后指了指自己,抬了抬下巴。 南宫星转了转眼珠,颇为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往唐昕嘴上一指,又指了指唐青的背。 唐昕娇嗔摇头,反过来指了指南宫星的嘴。 南宫星只得又点了点头,指着唐青做了个生气的表情,跟着指着自己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脸。 唐昕将身上的被单微微一撩,露出一片白腻肌肤,笑盈盈指了指自己的胯,又指了指唐青的屁股,双手在空中并了一并,瞪了他一眼,一副“少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 南宫星无声的张嘴大笑,抬手摆了一摆,又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唐昕这才略一颔首,将被单的结一松,甩手丢到一边,颇为不满的盯着唐青那双丰乳,抬手托了托自己酥胸,跟着向前一探身子,趴在了唐青身旁,伏在南宫星腿上。 唐青刚把南宫星的小兄弟舔吮的硬了七成,觉得蜜户里痒丝丝酸溜溜颇为空落,正思量这棒儿起来的不如方才快,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突然身边多了一个唐昕,心里登时已经,吐出那颗水淋淋的龟头,小声道:“你干什么?” 唐昕知道南宫星想要她姐妹二人一起服侍,至于到底是想她们关系由此融洽积分还是纯就为了享受齐人之乐她也懒得深究,舌尖如蛇信般一吐,娇笑道:“总不能叫我不耻下问来的本事闲置着吧?你既然一门心思就想着侍奉小星,那我教了你不是正好?” “我……才不用你教。”唐青嘴里这么说着,侧目一瞪,却还是颇为好奇的往另一边挪了挪身子,不过小嘴马上就占住了龟头,嫩舌舞动先卖力舔了起来。 毕竟是青楼里抱过佛脚的,唐昕也不跟她去抢那昂起的头儿,螓首一侧,从旁凑了过来,顺着竖直向天玉茎左右扫动舔下,接着滑过卷曲毛从,一口一口的舔着南宫星腹股沟壑。 南宫星愉悦的哼出声来,垫在唐昕身下的腿稍稍一蜷张开更大,方便她滑嫩舌尖在那道浅沟里不住往返。 唐青抬眼一望,见了南宫星的消受神情,心中一急,忙不迭依样画葫芦,也一口亲了过去,舌尖滑入大腿根部,尝着那微咸味道仔仔细细的舔上舔下。 两条丁香小舌左右服侍着阳根两侧,酥痒快活一股股涌上南宫星心头,转眼就让胯下怒龙彻底勃涨,颤巍巍朝天矗立。 唐昕看唐青学着动了起来,心底暗笑,娇躯贴着南宫星大腿略一蠕动,趴到他宽阔胸膛,红嫩嫩的舌尖贴住他深红乳头,飞快的拨弄起来。 那股酸畅钻心彻骨,南宫星一声低喘,双腿都忍不住挺了一挺。 唐青不知不觉已被带入到模仿的路子中而不自觉,一听南宫星喘息中尽是欲念,立刻也挺身伏上,口舌圈住另一边乳头不住舔嘬,心里举一反三,还不忘仗着乳房丰满滑嫩,贴在南宫星身上来回磨蹭,倒也平添了几许情趣。 两具火热娇躯把南宫星夹在当中,幽香扑鼻紧致弹手,乐得他双臂张开抚摸着两女白皙裸背,到真应了左拥右抱的说法。 “你学的到快,真是天生的这块料。”唐昕抬头将披散的青丝挽到脑后,露出几分妇人媚态,口中讥诮一句,调转身子又凑到南宫星胯下,手指拢住阳具向下一褪外皮,稍稍运力一握,勒的那硕大菇头又涨了一圈,吐舌在马眼上轻轻一点,跟着环绕而下,灵活无比的画着圈子将那颗头儿含进口中,香腮鼓动舌戏不休。 唐青看唐昕唇舌远比她娴熟老练,心里一惊,便也扭身过去,盯着唐昕的动作凑近上前,发现抢不到龟头,只得吐舌在旁横舔,心里颇有几分恼恨,只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唐昕含吮片刻,开口一吐让出紫亮龟头,顺着雁颈般微弧玉茎直舔向下,抱着南宫星大腿往旁一分一抬,唇舌便轻柔贴上他紧皱春囊,舌面隔着那层薄皮,托揉着其中肉丸。 唐青瞪大眼睛看了片刻,抱开南宫星另一边大腿便也要挤进胯下,无奈阴囊附近实在容不下两个脑袋,她硬往里一挤,脑门当下和唐昕额侧砰的撞了一下。 唐昕撤开几寸,有好奇又好笑的白了唐青一眼,嗔道:“你倒是动动脑子,这么大一根宝贝,你我各伺候一处不是更好,和我抢来抢去,晾着大半根在那儿,你到底是想着小星舒服多些,还是想着叫我难受多些?” 唐青张了张嘴,跟着气鼓鼓的在下唇上咬了一口,硬是忍下,不言不语的握住棒儿,含入口中学着卷动舌头,勾舔套弄。 唐昕难得嘴上大胜一次,颇为得意,身子一侧滑入南宫星腿下,将他腰臀向上一推悬高,凑近胯下用舌尖撩拨着阴囊当中那条纵筋,顺着指向一点点往下滑去,舔过会阴,慢慢滑倒肛口附近,舌尖围绕着他敏感菊皱,仔仔细细转圈钻探。 龟头被唐青紧紧吮住反复吞吐,肛眼被唐昕嫩滑小舌扫来钻去,一边酸麻直透骨髓,一边酥痒流遍全身,南宫星爽快的浑身发紧,一身肌肉绷硬如铁,口中呜啊低吟,连脚趾都舒张开来,好似要抓住什么一样一曲一伸。 这种时候,他自然不能忘了投桃报李,双手一伸扶住了姐妹二人紧俏雪臀,款款抚摸到凹如果裂的腚沟之中,爱不释手的在小巧红嫩的屁眼上搓揉一番,揉的她们一起娇哼着将屁股摇晃一阵,才意犹未尽的转向更下。 左右两颗扁杏形貌相似,手感也是颇为相近,一般的紧凑娇嫩,只是比起饱经滋润的唐昕,还算是床笫新丁的唐青反而更加湿润,一腔蜜露盈盈欲滴,指尖还未触到嫩蛤口上,就已被彻底浸润。 南宫星略作试探,胸腹中内息早已平顺,稍作运功,薄薄真气便覆盖流动在五指之间,这一对姐妹父母皆异,相貌不同,体质也大相径庭,可偏偏胯下蜜户生的极为相似,受用的真气配比也是一模一样,即便换手也不必从新来过,省下不少麻烦。 他心中大喜,缓缓探入两边蜜穴,小指轻轻扫弄着相思红豆,中指一刺,便浸入到温热黏滑的泉眼之中,仗着真气附体淫液充盈,当即便左抠右挖,在那簇拥嫩肌中大肆翻搅。 唐昕扭着身子姿势费力,被他一抠一摸心中酥爽,赶忙从他腿下钻了出来,俯身撅高屁股向他那边凑去,自己转去上面,从唐青脸旁挤下,卖力舔舐春袋。 唐青被那两根手指搅和的春心荡漾,手颤口僵,身子里明明只是多了一根指头而已,却偏偏搅和出一阵阵惊涛骇浪,胸中气息憋闷,说什么也含不住口中进出的龟头,咿唔娇吟一声歪倒一旁,握着棒儿倒像扶着手掌一样,气喘吁吁垂下头去。 唐昕也快活得浑身打颤,但终究多了几分经验,少了媚药残留作祟,仍能强打精神顺着玉柱一路舔上,接下唐青活计,嘶嘶噜噜上下吞吐,只有嫩穴里美得很了,才叼住头儿从鼻中急促娇喘一阵。 “小星……好公子……别……别再挖了……里头……里头好酸……”唐青越伏越低,面红耳赤埋首在床褥之上,四肢绵软只剩下圆滚滚的屁股高高昂起,手指挖出的爱液沿着大腿垂流而下,已拖出数道痕迹。 唐昕也是浑身滚烫情欲亢起,自己抬手揉搓着勃翘乳尖,啧的亲了一口龟头,让开那边娇喘道:“你……你要忍不住就自己上来……不然……我……我可要抢了……” 唐青朦胧水眸盯着那跟粗长微弯的巨物,心里虫叮蚁咬般一阵狠痒,肥美花心都禁不住一抽,她瞥了一眼唐昕,这会儿自然顾不上斗嘴,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抬腿一跨匆匆蹲下,双手握着棒儿对准那湿淋淋的洞眼,臀部微微一沉,咕唧一声轻响,便吃到肚中一个头儿。 那个头儿就足够撑得她满心舒爽,连膝盖都是一抖险些跪下,当即踮起脚尖扶稳了南宫星的小腹,嗯嗯啊啊连声叫唤,摇晃起了屁股。 唐昕也不着慌,心知南宫星手上功夫了得,即便光是手指一样能让她销魂噬骨,向后退了退身子,拱高臀尖让他挖弄的更加顺手,抬头看着唐青水淋淋的牝户中央红嫩媚肉翻进翻出,想着自己下面被他操弄时,是否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骑在上面扭腰摆胯对女子来说算是较容易找到自己痒处的架势,只不过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光是晃着屁股套的蜜汁横流,美妙滋味一股连着一股,却不那么容易自行爬上最后一段。唐青自然是没什么经验的那种,只知道追着小小穴眼里最热最痒的地方扭动腰肢让棒儿碾压过去,穴口最酸最麻就抬高臀部悬空摇摆,让伞棱一通摩擦,快活是快活,就是满肚子酸麻憋着一股暖意泄不出来,恨不得让南宫星那厉害无比的手指头再来挖上几下。 唐昕这边却渐入佳境,她分腿一跨骑在了南宫星胸前,将私处送到更近的地方,他抬手一戳,另一根指头顺顺当当的挤入她油润肠腔,两边隔着一层嫩壁互相抠挖,好似要在她身子里头对上指尖一样,不一会儿就舒服的她咬唇连声娇哼,凤眼几乎滴出水来,一拱一拱奔着高潮而去。 “别……别说姐姐……不照顾你……我……我这就……帮你一把……嗯嗯……”唐昕眼见自己就要泄得一塌糊涂,身子一趴,抓住了唐青双脚,突的往两边一拉。 唐青轻飘飘的身子骤然一沉,猛地坐实在南宫星身上,她双目圆瞪,张口想要对唐昕说些什么,但尽根而入的阳具瞬间顶扁了酥烂花心,阴关之中津液喷涌而出,当即便僵在那里,浑身紧绷一动不动。 唐昕却不肯任她就这么简简单单泄身,趁她浑身僵硬肌肉紧缩一动不动,探身一口含住她翘立奶头,牙关一合咬住,舌尖飞快的拨弄起来。 “啊、啊、啊、啊……”南宫星也颇为配合,当即从下往上挺身上顶,硬是让唐青口中溢出一声声短促尖叫,红潮通体流泻,雪白粉嫩的娇躯晕染成酥红熟虾一般。 他那边挺腰配合,这边也不忘各加一指,挤入唐昕前后洞眼,猛然一阵疾挖,真气聚往小指,啪的在她硬涨阴核上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 伴着两声高亢尖细的妩媚淫叫,两朵娇花齐齐在他身上软瘫下来,仅剩下三处穴口,仍有力气勒着阳物指根不住收缩。 知道这姐妹二人没力气再起争执,南宫星抱着唐昕一挺身坐了起来,扭扭脖子松了松筋骨,起身将二人一送叠在一起,唐青趴在下面双腿张开,唐昕躺在上面秀足高抬,自上而下蜜穴臀眼肛蕾嫩蛤排成一线,正适合他大展雄风。 “哎呀……好沉……” “小星,放我下来……” 两声娇呼才刚出口,南宫星已经身子一压挺枪刺入,先往唐昕渴盼已久的小穴中猛刺几下,冲的她哎啊连声,跟着抽出沾满淫水的巨物,微微一沉腰杆,挑进唐昕油润腴嫩的媚肠深处,重重连了十七八下,抽弄的唐昕呜咽般长声细吟,翘在天上一双白嫩小脚如风中柳枝摇来摆去。 唐青被压在下面只觉姐姐娇躯来回摇晃,跟着淫声乍起,心里一阵酸涩,禁不住颇为幽怨的哼了一声。 这一声还没收尾,她就感到臀眼一涨,被南宫星用力塞住,直挺挺逆行进来,磨得她肛肉酸软欲化,满腔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化成一串满足无比的慵懒哼唧。 品尝着四条嫩腔内里的细微差别,南宫星伏身苦干,一条活龙出涧入渊,狂蜂浪蝶才离菊蕊便采花芯,胯下阳物润的油亮,姐妹二人的淫汁浪液沾染一处,总算是不分彼此。 足足一刻功夫过去,南宫星腰后阵阵发麻,先往唐青花心上狠命戳弄几下,顶的她哽咽着泄了一遭,旋即将已经涨到极限的阳物一口气贯入唐昕深处,一跳一跳的喷洒起来。 唐昕也已经泄了不止一回,这期盼已久的阳精一浇,美得她抬起手脚缠上南宫星的身躯,死死抱紧,花心一抽一抽的一起去往极乐之境。 三人摞成一团,一时无话,房中只剩下交错在一起的急促喘息,和既像哀鸣又蕴含着无法言喻快乐之意的娇软呻吟。 平复之后,南宫星翻身躺到一边,长长出了口气,心满意足。 唐青拱了一下将唐昕顶到身下,起来软绵绵的爬到了南宫星另一侧,顺路还白了他一眼,好似颇为不忿摆在下面那个是她一样。 唐昕正在回味方才的喜悦滋味,骤然一翻落在床上,也是颇为不悦,抬头瞪了唐青一眼,不过正值慵懒之际,也懒得主动挑起事端。 南宫星一边一个搂在怀里,劝道:“毕竟是姐妹,如今又多了一层关系,何必总是跟见了仇家似的。” 唐青哼了一声,别开脸道:“姐妹又如何,亲戚就不能翻脸了么?江湖上老死不相往来的姐妹兄弟也有不少,动刀动枪的都有。我只是与她合不来,不算什么。又没真想杀了她。” 唐昕抠着指甲懒洋洋道:“你倒是得有本事杀啊。” 南宫星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俩都汗水淋漓的一起来了一场,仍不见半点融洽,算下来,倒难为了唐昕还能容下唐青。 “你武功高就了不起么?”唐青反唇相讥,冷哼道,“咱们唐门的人,哪个不知道武功高不一定就活得久,我要是真费些心思易容改扮偷偷向你动手,难道就没得手的可能?” 唐昕呵呵一笑,将唐青手掌从南宫星胸前拨开,道:“我和你从小一块长大,你有多大本事我还不知道,再说你我姐妹亲缘在这儿摆着,你就是划烂了脸我也认得出来,偷袭我,还是做梦去吧。” 南宫星苦笑着听她们这就拌起嘴来,心道实在不行,还是把她们两个的嘴巴堵上的好,上面堵一个下面堵一个,刚刚好。 他双手顺着两女的脊背摸索起来,一上一下,一边捏住唐昕紧凑臀瓣,一边握住唐青丰腴酥胸,真气催动,准备强行起头再行云雨。 情欲奋起之际,一丝杂念掠过心头,南宫星眉心一皱,突然想到什么,扭头贴到唐昕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唐昕眉梢一抬,不解道:“那不是理所当然么,我和唐青毕竟是姐妹,比起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当然更容易认得出来。孩童时候就混在一起的亲戚,举手投足总能看出一些端倪啊。” 唐青在另一边抬起头来,啐了一口道:“你就是吹牛。” 南宫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口中喃喃将唐青最早那句重复了一遍,似乎在咀嚼什么。唐青心中一颤,转了转眼珠,赶忙放柔口气,软语道:“小星,你别当真,我哪儿能真杀了昕姐,我……我就是说说气话。” 南宫星微微一笑,安抚一样的在她丰挺胸膛上捏了一捏,道:“没事,我不是在担心你要杀她。我在想的是别人。” 唐青神情微动,转眼便娴熟无比的换出一张幽怨柔弱的面孔,娇嗔道:“连我昕姐都来陪了你,你竟还有心思想别人,莫非我们两个一起服侍你,你都还嫌不够么?” 南宫星眯起双目,淡淡道:“不,我在想的是一个男人。我发现,我可能一直都想错他了。” 唐青一怔,瞪着眼睛想要追问,余光瞥见唐昕神情有异,心思一动,不敢多言,乖乖缩回到南宫星身边,扭了扭身,让他在自己胸前抚摸的更加顺手。 唐昕顾忌唐青在侧,只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南宫星长长吐了口气,道:“过后再说,还差些证据。如今也只是猜测。” 他嘻嘻一笑,转而道:“难得我今日左拥右抱,还是别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说罢,他翻身而起,将唐青刚刚偷偷拉高的被子一把掀到一边,跪在床上挺直腰杆,笑道,“来吧,谁要帮我润润?” “天呐……” “我来。” 两声应答同时响起,跟着唐家姐妹一齐起身,都顾不得自己还腰酸腿软,一左一右趴在了南宫星身前,四瓣朱唇毫不犹豫从两边夹击过去。 南宫星低头看着胯下阳根在两女唇舌间上下晃动,渐渐勃胀起来,深深吸了口气,转眼望向窗外。 春末夏初湖林本就多有阴雨,晴日不见多久,外头便又黯淡下来,灰沉沉的云层飞快的吞没苍穹,风中也带上了潮闷的味道。 下吧……无论如何,那都不是此刻只能在这屋中作乐的他所能干涉的事了。 他能做的,不过是尽早恢复元气而已。 收起唇角那丝苦笑,南宫星张臂一搂,将唐家姐妹一同抱起,喘息道:“你们并排趴着,撅起屁股如何?” 一声轻笑,一句羞嗔,两次长吻,一双美臀。 屋里屋外,云雨齐来…… 第六十七章、触株兔 这场雨下的着实不小,至少,已大到足够浇熄湖林城中日常跃动的喧嚣。 懒洋洋的花娘从窗棂上探出嫩藕一样的臂膀,轻轻一捞,便知道今晚平添了一夜闲暇,不知该如何打发。一身蓑衣的小贩躲在檐下茫然四顾,眼见暮色将临,却没了平日一掷千金的豪客,偶有小轿匆匆踏水而过,却也不会屈尊冒雨买这些廉价货。连卖伞的货郎,也没精打采的低头垂目,只等着哪位粗心的大爷照顾他的生意。 整个湖林城就像一头疲惫的黄牛,静静卧伏在雨中。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雨声中,不论怎样的紧绷,都会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 齐秀清就在这时穿过了湖林城的大门。 她以前曾经来过这边一次,不过那时的她云英未嫁意气风发,佩宝剑,骑骏马,心底充盈的,还是对灵秀五娥这名号的无限希冀。 而此刻的她,却不得不蜷缩成一团,躲在吱嘎作响的牛车上,被已经湿透的草料埋没,大气也不敢出,耳中捕捉到的任何异响,都会让她浑身上下无法克制的颤抖。 惊弓之鸟。 听罢了守门兵卒与车夫的交谈,牛车再次移动起来。 她知道,她终于进到了湖林城里。 但她丝毫不觉的安心,略微安定的心神仍不足以让她串联起所有的回忆,一幕幕闪过的,尽是些破碎的片段。 最让齐秀清后悔的,便是最初在峨嵋派花园凉亭中的那场商议。 发起的人是二姐,田灵筠。 这并不奇怪,田灵筠一贯是她们之中最疼爱小妹孙秀怡的那个,小妹心里委屈,也往往会第一个找她。 那时候齐秀清也没想到,在一个个主意被否决后,田灵筠最终敲定的办法,竟然是逃婚。孙秀怡和师兄凌崇之间的私情,就这样简单的放在了峨嵋的声誉之上。 也许,这就是错误的开始。 后半场商议,便是那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炉。 论心机决断,五人之中唯田灵筠可称得上过人,那计划,自然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由她一手制定。至少,在齐秀清的回忆中是如此。 孙秀怡直到抵达阳梁镇时,还在送亲的队伍之中。在阳梁落脚当晚,孙秀怡便换上简装,靠田灵筠出去买来的马匹,趁夜逃离,往与凌崇约定的地方而去。 剩下四个,找借口在各处买些可以当作嫁妆的喜庆物件,购进箱子一口满满装上,悄悄放进轿中。 一进地界穿了吉服便不能再被旁人见到,有这么一个规矩帮忙,田灵筠这个伴嫁只要做戏做足,几个轿夫自然发觉不了什么,最多也就是怀疑一下为何新娘是如此沉默寡言。 不过孙秀怡早已铺垫在前,一路上都不发只言片语,也就算不上什么破绽。 进到白家,顺利入住之后,环境更加方便田灵筠主导,她在其中尽力做出与新娘一道住下的样子,怀中揣着早早备下的一瓶鸡血,只等入夜之后,摆散了一地嫁妆,弄乱了屋中陈设,布置下各种遇袭假象,最后不惜牺牲名节,在胯下抹上鸡血,裸出私处自行绑缚,生生造出了新娘不翼而飞的情景。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田灵筠一副遭受凌辱的模样,只消装疯卖傻,便能搪塞掉大半问题,剩下的胡编乱造就是。 哪知道白家竟拣着这要紧时候出了大事,连出人命不说,连田灵均信口胡诌的话都成了真凶传言,反倒把她们四个困在了暮剑阁中不得脱身。 此后,事态便完全失控,全没了主意的她们,只能把希望继续寄托在田灵筠身上,于是,就有了那场几乎等同于背叛师门的逃亡。 齐秀清动了动衣袖,擦掉眼角的泪水。她一直以来都太相信田灵筠了,几乎到了盲从的地步。甚至连大姐钟灵音悄悄逃掉之后,她仍帮田灵筠压下了宋秀涟的不满。 她天真的觉得,田灵筠不过是太过紧张以至于有些反常,等到与小妹他们会合,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避避风头,一切就都过去了。 可惜,下一个跳入她脑海的碎片,残酷的提醒着她,一切都才开始。 那是一场争吵,一场齐秀清没有敢参与,只敢默默旁观的争吵。 钟灵音不告而别的打击下,宋秀涟的坚持总算说动了田灵筠承诺不再试图杀人灭口。田灵筠带着那丫鬟离开的时候,齐秀清还颇有些抱歉的摘了一对耳环送了出去,权做盘缠和补偿。 直到很晚,田灵筠才从外面回来,神色疲惫,却又略带一点隐隐约约的兴奋。 夜里三人挤在一间客房睡下,可隔日一早,却不见了宋秀涟。 齐秀清焦躁不安的陪着田灵筠等了大半天,才等回了怒火中烧的四妹。 推门而入的宋秀涟,几乎是指着田灵筠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一头雾水的齐秀清一直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丫鬟根本就没被放走。宋秀涟也是恰巧发现齐秀清送出的耳环不知为何会在田灵筠身上,以为她偷偷杀人灭口,才天未亮就找了出去。 田灵筠总算是言而有信,说了不杀那丫鬟,果真就留了她一条小命。 可这条命,真的还不如不留。 宋秀涟找到那个丫鬟的地方,是一家娼寮,破破烂烂,供最低贱的男人泄欲的地方。不光那对耳环收了回来,田灵筠还靠这丫鬟,另外赚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买来的女人,最先要做的当然是赚回她的身价。 直到宋秀涟破门而入的时候,被结结实实绑在破床板的丫鬟的身上,还压着一个浑身酒臭的屠夫。 那血肉模糊的娇嫩私处,一夜就让那里的老板回了本。 除了第一个客人收了一两算是破瓜开苞,之后每一个进去的男人,只需要花五十个大钱而已。 从那丫鬟被剥光绑好开始,那间小小的屋子就排起了长队,难得一见的青嫩丫头,当然要比皮肉松弛的老婊子受人欢迎的多。 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那里的老主顾,就十有八九都尝过了新来的嫩草味道,有些恢复快的,还吃了不止一次。 要不是怕泄露行踪,宋秀涟险些当场就把看到的男人全都杀掉。 最后,宋秀涟也没能带回那个丫鬟,一来,她身上没有帮其赎身的钱财,二来,那个丫鬟已经疯了,解开绳子后,她也只是双手抱着膝盖分开大腿,露出下面血糊糊的肉洞,咧开被打掉了牙的嘴巴,傻呵呵的笑着,嘴角流下白糊糊的一道,粘稠腥臭。 她们足足吵了一天,有几次险些动起手来。 齐秀清不敢劝,也不知道如何劝,更糟糕的是,她突然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直到入夜将眠,一垂下眼帘,那丫鬟凄惨哀怨的面孔便浮现出来,模模糊糊一阵变换,恍恍惚惚成了宋秀涟的模样,跟着,竟又变成了她的脸! 她惊醒坐起,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肯闭眼,就那么直挺挺的坐了半宿。身边宋秀涟倒还算睡得香甜,梦中似乎还在和田灵筠争吵,不时冒出几句呓语。 而田灵筠在最靠里的地方睡的也不太好,梦话说个不停。 齐秀清记得,田灵筠从前一直都睡得十分安稳,不知为何如今成了这样,是心里装了太多不该有的算计么? 梦话自然是杂乱无章辨不清其中含义,但有些零碎词句,却让齐秀清颇为在意。 尤其是轻轻唤出最多的小师妹三字,分明是平常听惯了的亲密口气,叫的应该就是暂且未能见面的孙秀怡,可齐秀清听在耳中,却始终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堵得她胸中发闷,汗毛发紧。 田灵筠梦中说的最清楚的一句,很是没头没脑,就那么突兀的冒了出来。 “大姐,不能回去!” 初听并不觉得有什么,象是在担心自己形迹败露,可齐秀清在心中越是咀嚼,越是觉得那口气不太对劲,并非是担心走漏风声的生气不安,而更多是一股略显伤心的悲悯。 她心里猛地跳了两下,当即作出了决定,悄悄下床穿好了衣服,离开了房间。 田灵筠要往东南宋家的镖局暂时落脚,至少在那之前,宋秀涟都是安全的。齐秀清如此安慰了一下自己,偷偷牵出马匹,在夜色中回望了寄宿的民家一眼,翻身上马,扬鞭启程…… 咯噔,牛车似乎压到了石头,齐秀清的头结结实实的在底板上撞了一下,一阵热辣辣的疼。 她缩了缩身子,连这么细小的响动,也在担心会不会被人留意。 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被发现之后的情景,就像她不敢回想在陆阳打探到的一切。 她庆幸自己去了一趟陆阳,否则,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在可怕的危险之中。 她又后悔自己去了一趟陆阳,要不是她慌了神的四处打探,也不至于被那波来路不明的人盯上,将她吓到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变了几次方向,凑巧听说了师父正带着同门弟子往湖林郡赶路,齐秀清终于下定决心,哪怕受门规严惩,也要来和师父回合。多半……还能见到她的夫君,她的师兄。 这一点温暖的期盼,已成了她如今唯一的依靠。 进城之后,干脆就在这个好心车夫的家里寄宿几天好了,听说这两天城里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想,也比外面安全多了吧。 齐秀清正自盘算着,牛车吱嘎一响,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的剑柄,屏住呼吸。 跟着,身上覆盖的草料被一把掀开,冰凉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屋檐下的灯笼很亮,足够让她看清楚车夫黝黑粗糙的脸庞,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大哥,你……到了么?” 车夫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到了。下来吧。” 齐秀清起身挪了下来,紧张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小院并不太大,却也不像是一个车夫住得起的地方,“这……不是您家么?” 车夫干巴巴的答道:“不是,这是我东家的宅子,前头还连着铺子。” “那……我能在这里借宿几天么?我虽然身上没有现银,但还有些首饰可以变卖,一定会付租金的。”齐秀清看周围确实像是寻常民居,便壮着胆子问道。 车夫指了指檐下让她先去避开雨水,自己拨弄了一下蓑衣,缓缓道:“这我可当不了家。你去问东家吧。或者……问我们东家的东家也行,他恰好也在。” 齐秀清脑子有点发晕,在檐下匆匆拧了拧衣裙,抹了抹湿发,为难道:“那您说的东家和那个东家的东家在哪儿?” “在这儿。”一个带着些笑意的声音从齐秀清身后答道,带着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齐姐姐,暮剑阁一别,真是好久不见了。” 齐秀清吓得扭身一跳拔剑在手,定睛看去,当下颤声道:“是你?那个……那个姓南宫的……” “南宫星。齐姐姐不会已经忘了在下的名字了吧。看你身上都湿透了,来,我安排个房间,你快些换上干爽衣服,莫要受了风寒才好。”南宫星微笑拍掌,一个丫鬟匆匆赶来,笑盈盈走到齐秀清身边。 齐秀清长剑一摆将那丫鬟挡开,靠着墙壁道:“你……你要干什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星笑道:“我就是这里东家的东家。” 这里自然就是如意楼的分舵,南宫星也不过刚从温柔乡中起身用罢了晚饭而已。 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真比午后直至傍晚那场酣畅淋漓的欢好还要喜人。 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判清清楚楚,湖林城中又有不知多少眼线在为如意楼卖命,齐秀清腰间的佩剑让她一进入城郊,就已被几双眼睛盯住。看她想要潜入城内,便顺势营造了几个机会,等她上钩。 一辆牛车,一车草料,就顺顺当当的带回了这灵秀五娥中的老三。 察觉到落入了什么圈套之中,齐秀清咬紧牙关,挺剑逼开想要过来的丫鬟,颤声道:“闪开!让我走!你们要敢把我怎么样,我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南宫星仔细观察着齐秀清的神情,稍稍沉默了片刻,看她剑尖渐渐稳定下来,突然道:“齐秀清,你知不知道钟灵音已经死了。你当真觉得你们姐妹中的那个主谋,非常在意你的死活么?” 剑尖又猛烈的颤抖起来,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赖的无助感强烈的席卷了齐秀清的神智,陆阳城的传闻她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即便没有亲眼看到,她也已知道大姐钟灵音是禁受了怎样的苦难之后,才家破人亡的。 这怎么可能和田灵筠无关? 她的剑稍稍垂下几分,颤声道:“我……要找我师父。不对劲,峨嵋派好像突然变得不对劲了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南宫星摆出了最擅长的、令女人轻易便能感到的安心的和暖笑容,柔声道:“齐姐姐,你这会儿最好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先去屋里,我叫人服侍你泡个热水澡,喝完热汤,好好暖暖身子,歇息一下。一切都等过后再说,如何?” 齐秀清戒备的盯着他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南宫星笑道:“我只是想让你能够松弛下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张快拉断的弓,要是被你夫君看到,不知道该有多么心疼。”他顿了一顿,接道,“我是暮剑阁白家的朋友不假,也的确想从你这里知道些事。但我可以发誓,至少我绝对没有半点想害你的念头。我想帮的是所有在此事中受害的人,说不定,这里面也包括了你。” 齐秀清靠在墙上,眼泪夺眶而出,她确实已经绷紧了太久,她也确实需要好好的放松下来,否则,她可能就要发疯。 她缓缓垂下持剑的手,哽咽道:“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南宫星,微微一笑,示意丫鬟上前搀扶,柔声道:“很多人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知道多少事,不要紧,等你好好的休息过,吃饱了饭,喝足了水,洗干净了身子,不再像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我会帮你想起来的。” 齐秀清浑身一颤,惊叫道:“不要!我……我不要想起来!不要逼我!” 南宫星同情的打量着她,如果这个苗条温婉的少妇只是是经历了一场没什么威胁的逃亡,绝不会变成这样,她一定已经发觉了什么。他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亲自走上前去,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稳定而干燥,温暖而有力,只是这么简简单单抓住她,就仿佛传达过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齐秀清惊愕的抬起头,久违的饥饿感,竟在这时冒出了头。 她的双肩无力的垂下,脸上浮现出好似认命一样的表情,小声说:“如果不麻烦的话……请让我先吃些东西吧。” 南宫星点了点头,柔声道:“跟着丫鬟去吧,饭菜早已准备好了。” 暮剑阁的朋友,听说又是痴情剑骆严的弟子,想来……他应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吧。齐秀清努力宽慰着自己,迈着碎步跟着丫鬟穿过檐下窄廊,进到一间客房之中。 房内不光已备好了热腾腾香喷喷的一桌饭菜,还在屏风内摆放了一身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衣裙,一个大木桶摆在旁边,蓄着半桶热水,旁边还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铜壶。 光是看到这些东西,就让惶惶数日不得安眠的她感动的几乎落下泪来。 她略一思量,打发那丫鬟出去,关门闩好,仔细检查了一下窗子,跟着匆匆做到桌边扒拉了几口饭菜,垫垫肚子,旋即拉过屏风挡在桶前,再也顾不得什么起居礼仪,把饭桌一口气拉到桶边,三两下将又湿又臭的衣裙扯在地上,赤条条跨进桶中,舒舒坦坦的坐了下去。 热气瞬间将她几乎冷透的娇躯紧密包裹起来,暖意开始在四肢百骸流窜,苍白的肌肤转眼就透出了嫣红的潮晕。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撩起热水匆匆搓洗了一下肩头的脏污,便伸臂将饭碗端到桶中,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起来。 从她懂得什么叫做仪态以来,就从没像此刻这般失态过,即使没人能看到,她的脸上还是热辣辣的一阵发烫。 酥嫩可口的烧鸡她一气便吃下了半只,温的恰到好处的黄酒她咕咚咕咚便灌下半碗,一直吃到连水中泡着的小腹都好似微微隆起一些,她才心满意足的伸了伸腰,洗去了唇边的油花,靠在桶边,由内到外松弛下来。 真没想到……竟然会狼狈成那副样子,齐秀清在水中轻轻搓洗着肌肤,对自己刚才的模样感到有些羞耻,红着脸摇了摇头,松开脑后发鬓,吸了口气,一头埋入热水之中,用手指仔细清洗着都有些打结的发丝。 喀喇。 耳中突然听到一声细小的响动,齐秀清猛然抬起头,长发将水滴抛洒的四处都是,她有些紧张的问了句:“谁!” 但并没有人回答。 是太疲惫所以有了幻觉么?齐秀清踌躇着四下打量了一圈,并没看到有谁的身影,她自嘲一样的摇了摇头,不敢再埋头入水,只是侧转脖颈,让发丝从一侧垂入水中,双手搓洗。 这时,一只纤长修美的手掌突然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搭在了她的颈窝,像是要帮她洗澡一样缓缓的滑动。 这个位置,这手掌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折断她并不算粗的脖子,一瞬间,她浑身僵硬,连被热水浸泡的裸躯都一阵发寒,口中牙关嗒嗒交击,颤声问道:“什、什么人?” “是我,唐昕。咱们在暮剑阁,不还有过几面之缘么。何必怕成这样。”身后传来娇媚中带着些慵懒沙哑的女声,已经成婚的齐秀清轻易便听出,这肯定是个不久前才得到过莫大满足的女人。 这名字她当然听过,依稀也想得起这名字对应的模样,只是峨嵋与唐门远称不上交好,对方即便自报身份,也丝毫不能缓解她心中的惶恐紧张。 “你想……做什么?这里……这里可是那位南宫兄弟的地盘。我、我也算是他的客人。”齐秀清下意识的搬出了南宫星,她记得这两人在暮剑阁中就总一起行动,兴许会有些交情。 不想唐昕吃吃笑道:“这可不必你提醒,我刚才可就还在他的床上呢。” 心里登时一凉,那南宫星,竟已被唐门拉拢过去,齐秀清心念急转,眼珠一侧,瞥向了一旁放着的佩剑。 唐昕似是看出了她的打算,抬脚一踢,将她的剑连鞘踢远,轻笑道:“我可不是替唐门来的,我是帮小星来问你些话。女人在光着屁股的时候,通常会更老实一些,我也问的省力。” 齐秀清气息一滞,怒道:“你们……你们果然还是要设计我!” 她说的怒气冲冲,身上却不敢有半点动作,即便她精气饱满的时候也不敢说和唐昕胜负几何,更何况此时神疲体倦,怕是连二成功力也施展不出,搭在颈上的那只纤纤玉手,虽只是在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锁骨上下,实际却好似在捏着她的命门一般。 唐昕悠然道:“小星心软,又怜香惜玉惯了,是真想着让你好好休息一夜,吃饱喝足养回了精神,再慢慢询问。”她另一手绕过齐秀清耳根,白蛇一样攀上颈侧,轻轻勾住下巴,淡淡道,“可我信不过你,在唐门我负责过审讯,女人也更容易看穿女人的谎言,由我来问你,岂不是再合适不过?” 齐秀清沉声道:“我若是不说呢?” 唐昕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事一样,她探头前倾,贴在齐秀清湿漉漉的发丝间,附耳道:“你会说的,真正不肯说的人,刚才就已和我动手。” 她忽的拉开距离,放在齐秀清身上的双手也撤了回来,道:“而且,我也看得出,你并不是这场计划中的重要人物,你最多……也就是个被人利用的笨蛋而已。事到如今,你还有任何帮他们隐瞒的必要么?你不如干脆讲出来,我把话说到明处,南宫星是如意楼的得意门人,我在唐门也算能说得上话,你这次得罪师门,难道就不需要找个靠山么?以清心道长御下之严,你们这次让峨嵋出了这么大的丑,就算当场把你杀掉清理门户给白家一个交代,也不无可能吧。” 齐秀清被戳到痛处,浑身一颤,抿紧了薄薄的嘴唇低头不语。 唐昕起身拿起铜壶,为齐秀清往桶中加了些热水,伸手为她搅匀,柔声道:“不瞒你说,小星和白家的千金已经有了终身之约,可以说已经是暮剑阁的乘龙快婿,下一任阁主白若云现在对他是言听计从,你只消说出他想知道的,毁约逃婚一事,由白若云亲口去说内有隐情,帮峨嵋挽回一些面子,一切岂非还有转圜余地么?” 齐秀清心智本就不坚,性格也是温良怯懦,惊吓之中早已失了方寸,被唐昕连吓带哄威逼利诱一番,情不自禁便瑟缩道:“你……你说的当真?” 但凡审讯过人的,一听这话,便可知大事已成,唐昕压下心头笑意,正色道:“那还能有假,不妨让你知道一个秘密,白若云对这桩婚约也是极为不满,他与一个歌妓正爱得死去活来,非要娶她为妻不可,只差找到孙秀怡,查清事实,将婚约取消,也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好……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就是……”沉默良久,直到唐昕又续了一次热水,齐秀清才缩了缩身子,将裸躯整个蜷入温热的水中,双手掩面,开口。 这种任务交给唐昕,南宫星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也不需要听着雨声守在门外,齐秀清虽说是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但以此人的身份,怕是接触不到什么太过隐秘的部分,能问出的,无非是一直以来缺失的峨嵋一线的详情,和孙秀怡的下落。 答案尽管有用,却称不上急迫,毕竟眼前还有太多其他的阻碍存在。 他看着唐昕顺利进屋之后,就回到了先前休息的卧房。 唐青还在床上沉睡,这个年轻的姑娘人生第一次经历了令人筋疲力尽欲仙欲死的欢愉,早已被极乐榨干了最后一点精力,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已经连扯过被子盖住娇躯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不过南宫星并非还心存欲念,数个时辰的双姝承欢已让他得到了充分的发泄,最后一次抱着唐昕的时候,其实心底已全是纯粹属于男人的欲念。 他只是来看看唐青是否安好,确认她依旧睡得很沉后,他便放心下来,替她掖好被子,转身出门,往最初过来休息包扎的那间屋子走去。 他已和唐昕说好,问清楚来龙去脉和必要的细节之后,就在这里碰头。 不料,这一等竟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南宫星中间放心不下,还去窗外听了一听,里面确实还在交谈,他只好折返。 到唐昕回来的时候,他连屋中的灯油都重新加了一次。 “怎么问了这么久?”南宫星闩好房门,柔声问道,“齐秀清怎么样?” 唐昕抬手掸了掸肩头的水珠,颇为无奈的笑道:“这女人真是啰嗦,絮絮叨叨讲个不停,到后来说的我都快后悔了,她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也不好打断让她长话短说,还想着说不定能摸出些有用的细节,结果……就一直听到了现在。她累得很了,我还没出门,就已经睡着了。” 南宫星拉出凳子让唐昕坐到身边,道:“好吧,那你都问出了些什么?” 唐昕偏过头,颇有几分俏皮道:“那么老长你要我全都复述给你听么?那可要从齐秀清与孙秀怡各自恋上一位师兄讲起咯,先说齐秀清那一日在山上与师兄……” 南宫星忙摆手告饶道:“别别,我相信你能从中摘出我想要知道的内容。” 唐昕颇为自得的抬了抬下巴,道:“是么,那我耳朵里的茧子也算没白磨出来。” “事情倒并不复杂。孙秀怡和凌崇早已私定了终身,与暮剑阁联姻的消息出来,凌崇找师父抗议未果,孙秀怡整日以泪洗面……”唐昕口齿伶俐,不一会儿,便把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 南宫星皱眉道:“这么看,最可疑的就是那位二姐田灵筠。可她煞费苦心,是为了什么呢?单单就是为了成全小师妹的好事?” 唐昕沉吟道:“光看开头,倒的确是一番好意,可若是结合之后此人的表现来看,内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她若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背后还有指使。” 南宫星不解道:“算计到灵秀五娥头上倒叫我有点意外,这五个女人远称不上一流高手,在门派内也没有多少权力,就是真有人对峨嵋派意图染指,又有什么必要对她们下手?” 唐昕蹙眉道:“嗯,我感觉的出,这几个女弟子不过是棋子而已。但我想不出,下棋的人打算用她们做什么。这场逃婚最直接的结果,无非是将她们逼离峨嵋派,至多再添上一个大师兄凌崇,峨嵋派弟子众多人才济济,到真不差这六七个人。” “如果……”南宫星缓缓猜测道,“这婚约原本就只是一步棋呢?蜀州三足鼎立之势已久,虽说实际上实力并不平均,但都是名门正派,总不会直接火拼。若天道想要对这三家下手,最适合拿来开头一刀的,不就是根基最浅的暮剑阁?这一场婚礼,唐门峨嵋三家名正言顺的齐聚一堂,就算白家那时出了什么事,外有如意楼可以嫁祸,内有唐门峨嵋可以掩人耳目,说不定,就连逃婚的事也已被计算在内,事态已乱,浑水摸鱼可就方便得多。我先前就在怀疑,唐门有唐行简暗中主持,白家有春妮白天英里应外合,三方之中,没道理只有峨嵋独善其身吧?” 唐昕眉心锁得更紧,犹疑道:“可灵秀五娥都是清心道长的弟子,所有的事也都是他直接过问,其余人想要指使田灵筠,怕是不太容易。” 南宫星沉声道:“清心道长也没有长了三头六臂,凭什么就不能怀疑到他头上?这位峨嵋掌门在暮剑阁的表现并不正常,他与白天英还颇有私交,只是贵为掌门之尊,轻易想不到他头上罢了。” 哪知道唐昕摇了摇头,道:“不合常情。毁弃婚约往重了说可以算是背叛师门,这罪名换做别的弟子来背,你的猜疑都还说得过去,换做孙秀怡,就不合常情。” “怎么说?” 唐昕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刚在齐秀清那里核实了,孙秀怡的的确确就是清心道长的私生女儿。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才说什么也不肯把她交给孤儿出身的凌崇。” 第六十八章、死水 “原来如此,所以清心道长才动了念头,想要与暮剑阁联姻。”南宫星沉吟道,“峨嵋派掌门不论男女必须是出家修道之人,断绝俗世才能心无旁骛,那么凌崇以选婿的眼光来看,顶天也不过是出师后闯出一片天地的江湖游侠,无家无业,决不可能让孙秀怡生活得幸福安康。反观白若云,接掌暮剑阁十拿九稳,背后既有四大剑奴镇守,又有商道白家的财力,未来可期,若是孙秀怡资质过人,以白若云的大局之力,保不准还会让峨嵋赚去一个当家主母。” 唐昕点头道:“这联姻的确有百利而无一害,峨嵋与唐门割据蜀州武林多年,谁能拉到暮剑阁这个盟友,将是决定大局的转折。如今天下太平邪道衰微,门派争斗没了掩护,办起事来可是麻烦得多。我们唐家其实也不是没动过联姻的念头,无奈门中派系繁多互相暗中牵制,反倒比峨嵋慢了一步。” “孙秀怡知道自己的身世么?”南宫星皱眉苦思,随口问道,他心底始终觉得峨嵋这一系列行动中隐藏着什么尚未显露出痕迹的秘密,而如今真暴露出来,他又觉得不该只是孙秀怡这一个私生女这么简单。 “听齐秀清的意思,孙秀怡知道的清清楚楚,在众人面前一直是温柔乖巧的模样,只有与清心道长私下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显露出任性撒娇的一面,那样子只怕凌崇也没见过几次。” 南宫星抬手揉了揉眉心,又问道:“凌崇这人呢,齐秀清说了多少?” 唐昕显然问的事无巨细,当即答道:“她一直心仪的是另一位师兄,入门又晚,对凌崇了解不多。都是些肤浅印象。此人样貌英俊,生性风流不羁,虽是大师兄,却早早就宣称无心入道,不会接掌门派。经过一次情伤之后,与师父派去照料他的孙秀怡迅速坠入情网,据说就在去年年底,私下订了终身。齐秀清虽未说明,但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二人多半已经有了私情,孙秀怡元红不在,这只怕也是她最后下定决心忤逆父亲和掌门私奔的原因之一。” “奇怪……”南宫星不解道,“照说清心道长对门下弟子应该十分了解,凌崇正是为情所苦的时候,他怎么会舍得派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去照顾这么个风流种?” 唐昕道:“我也觉得奇怪,问过后,才知道这位凌崇虽说是个孤儿,在峨嵋的地位却着实不一般。清心道长是半路出家带艺投师,当时的峨嵋掌门你可知道是谁?” 南宫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概是觉得对唐昕已经无须隐瞒,道:“你可算是考对人了,我当然知道,我不光知道她当时的法号叫做天绝,与江湖另一个有名的道士合称天绝地灭,还知道她俗家姓名叫做岳玲,是川西岳家的后人,有个妹妹叫做岳珑,她投入峨嵋带艺出家,正是因为妹妹与妹婿双双死于非命。当时峨嵋式微,岳玲武功又高,半年便接下掌门之位,收了一堆比她不小多少的名人弟子,清心老道便是其中之一。连续参与几场武林大事,重振峨嵋声威之后,她毅然将掌门之位交出,从此不知所踪。我没说错吧?” 唐昕凤目微瞪,讶然道:“你对峨嵋上一代的事,怎么反倒如数家珍了。” 南宫星微笑道:“因为她如今正是我如意楼西三堂的总管,我见了她,可都是要叫岳姨的。” “什么?天绝师太……还俗后去你们那里做了总管?”唐昕这下瞪圆了眼睛,着实吃了一惊,“她当年,不是……不是和狼魂斗的挺厉害的么?” “这其中的事我将来问清楚了再讲给你听,你先告诉我,凌崇和天绝师太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没听岳姨提过这个徒孙。” 唐昕定了定神,道:“那可到奇了,凌崇正是天绝师太在后山闭关时捡来的孤儿,她做掌门虽然一贯严厉苛刻,在江湖上也以狠辣著称,可对一个婴儿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几乎当作了自己孩儿来对待,甚至早早定下了下一代大师兄的身份,交给爱徒清心亲传武功。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层地位,凌崇才能在门规森严的峨嵋派中依旧不改拈花惹草的风流本性。清心道长对他虽然有点恨铁不成钢,但真出了事,肯定还是要悉心照料的,最佳人选,自然是温柔体贴的孙秀怡。” “这可真是送羊入虎口。”南宫星摇头笑道,话刚说完,面色突然微微一变,一条不甚清晰的线突然浮现在脑海,将此前从未注意过的角落恰好连接进这一团乱麻之中,他低头托额,目光闪动,掌心不觉便捏住了一把冷汗。 唐昕发觉有异,忙问道:“怎么了,小星,你想到什么了?” 南宫星抓过她纤秀柔荑握住,稳住语气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唐昕皱眉道:“什么?” 南宫星仿佛不太确信,略一犹豫之后,才道:“清心道长对徒儿的管束如何?” “虽不比天绝师太,但也算是极为严格。”唐昕蹙眉答道,颇为不解,天绝师太收纳了许多带艺投师的门人,本就只能严加管束,清心道长门下却大多是寻常路数的弟子,自然可以宽松一些。 “那他堂堂一个掌门,若真不想让凌崇耽误了自己女儿,拆散他们不说易如反掌,怕是也难不到哪儿去吧?”南宫星肃容道,“他一个做父亲的,明明先前一直放任,为何却在最后给女儿定下了别家的亲事?” 唐昕并未想到此处,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 “万一,这桩逃婚事件,从一开始就在暗中推波助澜的人,正是清心道长本人呢?” 唐昕吓了一跳,道:“这怎么可能,他这么做……除了给自己女儿背上骂名,还能有什么好处?” 南宫星伸出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缓缓道:“我只是猜测一个可能性,未必就是真相。如今,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大体清楚,如果逃婚事件真的只是一步棋,那么,对应白家的白天英、春妮,唐门的唐行简、唐行杰,你不觉得峨嵋这边只有个田灵筠,有些说不过去么?” “那还能有谁?”唐昕寻思道,“灵秀五娥中也没什么出挑的人才,宋秀涟与田灵筠显然已经濒临闹翻,齐秀清绝无可能,剩下一个孙秀怡,她当日压根就不在白家,如何参与应变?” 南宫星直接道:“我方才不是刚说过,万一推波助澜的人,正是清心道长本人呢?” “他贵为峨嵋掌门……”唐昕开口就要反驳,话到半截,却又顿住,半晌,才颤声道,“是啊,一派掌门,自然就不会有人先怀疑他!” 南宫星沉声道:“天道行事总是会先做出惹来嫌疑最少的局面,驱使棋子之余,往往还要额外备下几层弃子用来丢卒保车,丢车保帅。暮剑阁事件中,春妮一个小小丫鬟,并不受人瞩目,白天英人缘极好,当年又是以长子身份让出阁主,不露破绽,岂会有人怀疑到他们二人头上?最后事情失控,白天英遭弃,将春妮保下。唐行简为道贺而来,又一直热心帮忙,白家上下对他只会感激,岂会怀疑,最后借你之手弃掉唐行杰,也一样顺利脱身事外。” “由此观之,峨嵋派田灵筠做出遭到凌辱失身的假象,既把峨嵋派置于受害方,又把自己也装扮成受害者,哪儿还会有人第一时间起疑。但以田灵筠的武功心机,显然不够资格作为主谋,至多,也就是个用来掩护的弃子。”南宫星手指重重一敲桌面,道,“嫁女儿这么重要的场合,清心道长却偏偏恰好有事不能同行,带着弟子嫁妆绕了一个圈子,仔细一想,不正是为了撇开与逃婚事件的干系么?到时候一旦事情有变,田灵筠早已坐实了背叛师门的罪名,他下手清理门户,弃掉田灵筠,稳稳保下自己,不是轻而易举?” “可是……”唐昕勉强跟上思路,质疑道,“清心道长不是天绝师太的弟子么?天绝师太还俗后,不是加入了你们如意楼么?看起来如意楼和天道绝走不到一路去,那他们师徒……” 南宫星一抬手掌,打断道:“你莫要忘了,这次来追杀我的天道内鬼,不正是西三堂治下的弟子么?我先前还在想上报的环节究竟哪里出了纰漏,如今看来,只怕最大的纰漏,就出在岳姨身上。” “你连西三堂的总管也怀疑上了么?”唐昕咂舌道,“你要是猜对还好,猜错的话,可是会惹来内部猜忌动荡不安的吧。” 南宫星挤出一个微笑,道:“这不过是猜测而已,我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起码注意到这个可能性,总不是坏事。” 唐昕细细梳理一遍,轻声道:“那么,按你的猜测,这个计划应该是这样。清心道长提出联姻,暮剑阁答允,逃婚事件成为暮剑阁中行动的障眼法。唐行简带人送来贺礼,间接为春妮送上阴阳透骨钉。除掉白天武,嫁祸白天雄,最后由白天英顺利接掌暮剑阁。对么?” “大致如此,只是最后白家得利的人,未必就是白天英。因为从死前的话来看,白天英可能并未彻底加入天道,天道不可能真的由他笑到最后。一定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等着坐收渔利的人,这人我最近怀疑是白天雄,可他在白家抢着承担罪名,几乎是自惹嫌疑,儿子又是个疯子,无人接班,再加上以春妮的身份,不太可能和他合作才对。除非……” “除非什么?” 南宫星皱眉道:“除非春妮的身上还有秘密,让她肯心甘情愿的将果实送到白天雄嘴里。” 唐昕摇了摇头,道:“白思梅最恨的只怕就是白天雄父子,一切的起因不就是白若麟么。他们合作,应该是你异想天开了吧。” 南宫星笑了笑,道:“江湖上的事,谁知道呢。再说,为了利益,摒弃过往恩怨临时携手合作的,不也比比皆是。” 唐昕不甚认同的抿了抿嘴,道:“可惜即便当时他们的计划就是如此,咱们也推测出的太晚了,事情早已起了太多变化,现下咱们的麻烦,不还是照样一筹莫展。按你的说法,不久就要到城中的清心道长也是他们那边的,这可有的头疼咯。” “只要藏住了兰儿兄妹,咱们暂时就还能稳住阵脚。”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剩下的,就看咱们何时能有把握在聚来的江湖好汉面前,揭穿方群黎的阴谋了。” “真等到的么?”唐昕提醒道,“莫忘了那个白思梅可是认得凝珠的,他们这次在千金楼动手应该只是试探,等到试探出了结果,怕是就要由白家人带着找上门去了。你的好兰儿固执起来驴也牵不走,可白若云呢?他能违抗家中长辈的意思么?” “所以不能等到那时。”南宫星抚摩着手臂上的绷带,道,“亏得你帮忙,我的内功已经运转顺畅,明天一早,我就能出门行动了。” 唐昕面带红晕掩口吃吃笑道:“可不能算我的功劳,真辛苦的那位,这会儿还在那屋子里躺着呼呼大睡呢。” “她辛苦,你也一样辛苦。”南宫星笑着顺势避过了先前的话题,转而说些闲话,免得唐昕为他的伤势担心。 唐昕倒也十分乖觉,掩下了眼底的担忧,妩媚一笑,娇声道:“那要是辛苦,我可宁愿天天在你身边辛苦一夜。”口中说着,身子便跟着贴了过去。 南宫星侧目望她一眼,道:“我经脉中的烦乱已经消解的干干净净了。” 唐昕抬头白他一眼,指尖当即在他胸前戳了一下,娇嗔道:“难道就非得你运功过度,才……才肯碰我么?” “那怎么会。”南宫星忙道,“我只是怕你倦了。” “还早得很。”她在春樱般的下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双臂蛇儿般缠上他的身躯,火热的胴体隔着轻薄的布料贴在他的身上款款磨蹭,细声道,“你下午的阳精大都给了她,难道忘了,人家这里……还等着给你怀娃娃呢。” 一边说着,素白小手一边引着他的大掌按在了胯下,温热的掌心将那里一压,唐昕便舒畅的呻吟一声,螓首软软搭在他肩上,有气无力道:“其实我一直忍着呢,去审问齐秀清的时候,方才跟你说话的时候,都一直忍着呢,忍得……忍得那里都在发痛。” 南宫星颇有几分惊讶的感受着布料中那块柔绵之处透出的湿热气息,道:“你泄了少说也有六七次吧,莫非还没喂饱你么?” “只有鸟儿进进出出,精水没吃到多少,怎么能饱。”唐昕面红耳赤,一副的确一直忍着的模样,娇喘着在他耳边道,“再说,我看你弄唐青,弄得越狠,心里就越来劲儿,下头……下头就一个劲儿的出水,看你把她弄酥了骨头,我的精神头反倒又上来了。要不我为什么等不及你去亲自审问,抢着赶紧把活儿干了。不就是……不就是想再要你么……” 她的酥胸在起伏,腰肢在扭动,就像是不服气唐青勾搭男人的本事一样,浑身上下都逼出了一股娇媚入骨的滋味,浑圆结实的大腿紧紧夹着他的手臂,臀部竟忍不住前后轻轻摇摆起来。 柔软的秘处,摩擦出湿润欲滴的触感。 看到南宫星滚动的喉结,她满意的探下手,在他裤裆上用力的揉捏,轻喘道:“来嘛,不要管什么内功,我是女人,我要你单纯作为一个男人来弄我,狠狠地弄我,把我灌满,满到发涨,满到溢出来……” 嗯……如果唐昕每次都会露出这一面来的话,南宫星可能会考虑以后次次请唐青开场。 她身上还留着先前的汗味,不是体香,却远比体香更加催情,他喘息着拉开自己的衣襟,柔滑的小手立刻钻了进去,捏他的乳头,抚摸他的脊梁,解开他的裤带,钻进他的裤腰,紧紧握住他的阳具,就像握住生命的源头一样。 这种时候只是被摸,那还算什么男人。 南宫星的手也动了起来,唐昕的娇躯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他知道,抚摸她肩胛之间效果比胸脯还要好,她的奶头更喜欢用力的掐弄而不是揉搓,她的肚脐只要一被舔到就会浑身颤抖,她屁股上的伤疤附近最渴望爱抚,而她的耳垂只要被含住,远远地,那口湿润的泉眼就会微妙的收缩,美妙的吸吮包裹着的任何东西。 她坐到桌上,蜷起双腿,眼神迷离,唇瓣因激烈的亲吻而红肿,一如她尚未完全恢复的媚穴。 他站起,抱住她,向里滑入,在紧密的结合与微妙的连接间反复。 她开始呻吟,叫唤,凤眼里盈满春水,随着娇美的声音微微荡漾。 他开始加速,捏住饱满的奶儿,勾着她的纤腰,挺动,突刺。 她猛地紧了,死死攥住他,然后又松开,软软的裹着他,水响更大了些,桌子边也湿了老大一块。 她撑不住了,只好软绵绵的躺下,挤开了茶壶杯子,白里透红的身子,成了唯一的主菜,香甜可口。 他把玩着肩上的脚,亲吻,含入口中,一口一口品尝,坚硬的前端钻眼儿一样碾磨着软软的花芯儿,磨一下,紧绷绷的肚皮就在桌上颤一下。 她又紧了,花心好像张了嘴,一口口亲着龟头,搭在肩上的脚丫抻的笔直,指路似的。 他弄得越来越狠,越来越男人,呱唧呱唧的声响愈发密集。 她大口喘气,像条离了水的大白鱼,下面另一张嘴,也跟鱼儿一样不住开合,只是开也含着他,合也吮着他,早被撑的几乎没了缝隙。 从桌上到床上,从躺着到趴下,又从趴下变回躺着,她一浪高过一浪的叫着,一次紧过一次的裹着,终于,等来了花心外一股股喷来的热流。 她终于彻底满足,香汗淋漓的瘫软下来,勉力拖过一个枕头垫高了屁股,伸手捂着胯下,眯着眼睛柔情万种的看了会儿他,终于舍得入睡——嘴角眼角全噙着笑,连那颗泪痣,仿佛都喜庆了许多。 翌日,南宫星清晨起床,唐昕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梦呓般咕哝了两句,翻身又进了梦乡。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略作收拾,起身出门。 绕去另一间看了一眼,唐青仍在酣睡,他关上房门,往齐秀清住处走去。 毕竟那是他人爱妻,南宫星不敢怠慢,整整衣物,抬手郑重其事敲了敲门,柔声道:“齐姐姐,昨夜睡得可好?” 无人回应。 南宫星眉心微蹙,略微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屋内依旧一片寂静。 虽说该问的都已问了出来,齐秀清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但此时湖林城对齐秀清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一个不慎说不定便又是个钟灵音。他心中略觉不安,扬声说了句冒昧,掌力隔门一送一抬,硬拨开了门闩。 本以为会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哪知道,门内的椅子上,却端端正正的坐着齐秀清。 她并非早起,看她眼下那灰黑一圈,显然是一夜无眠,双目无神血丝密布,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魂魄,徒留下一个绵软无力的躯壳。 南宫星走上两步,小心翼翼问道:“齐姐姐,你……一夜都不曾休息?可是我这边招待不周么?” 齐秀清愣愣望着不知何处,默然半晌,才喃喃道:“我睡不了,睡不了。” 南宫星狐疑的侧头望了一眼,屋内床褥俱全,看被子的模样,她分明在上面躺过,只好问道:“齐姐姐睡得不安稳?” 齐秀清木然道:“我只要一睡,就会醒……就会吓醒。” “吓醒?” 齐秀清缓缓点了点头,气若游丝道:“嗯,我昨晚……昨晚说了那么多,前前后后的事都在心里过了一遍。我累得要命,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可是我一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 南宫星皱眉道:“噩梦?” 齐秀清的眼中浮现了鲜明的恐惧,瘦削的胳膊微微颤抖起来,“我梦见大姐被奸淫凌辱,浑身血淋林的挥剑自尽,我梦见四妹被二姐背后偷袭,一家老小尽数被杀,我梦见各种惨不忍睹的事,可我连动都动不了,我梦见二姐带着一群男人向我走过来,男人们都在笑,可我还是动不了。我梦见小妹和大师兄就在旁边,可他们都不理我,不管我怎么喊救命都不理我,就一直互相看着在笑,在笑……到底……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姐妹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南宫星颇为不忍的看着她憔悴的模样,这个原本柔润娇嫩的少妇在这些天里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他叹了口气,柔声道:“齐姐姐,你仔细想想,这次的事情前后,你师父清心道长,他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这很可能事关你们姐妹将来的安危,你一定要慎重的回忆一下。” 齐秀清偏着头想了一会儿,痛苦的抱住了头,从咬紧的牙缝中挤出一句,“不行……我的头……好痛……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想……睡一觉……” 南宫星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这样确实问不出什么,只得过去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冒昧了。” 齐秀清浑身一震,以为清白遇到危机,瞪大眼睛拼命挣扎起来。 南宫星运力一收,仗着内功的绝对优势将她死死制住,跟着并拢二指贴住她颈后凸起骨节,一股真气缓缓送入。 齐秀清又是浑身一震,喉间不自觉细细咕哝了一声,面上泛起一抹嫣红,颇为惊讶的抬眼看着南宫星,连挣扎都好似忘了。 “得罪了,我不懂怎么让人不做噩梦,但我懂怎么让人睡的做梦也醒不过来。”南宫星垂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指压顺着脊柱而下,缓缓滑过深凹腰窝。 “不、不行……嗯嗯……你……你不能碰我……”齐秀清绵软无力的哀告道,实力远远不如的情况下,被淫辱失贞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她的心房。 南宫星柔声道:“只是简单的按摩推拿而已,我绝不脱你的衣裙,绝不叫你愧对夫君。” 其实换做以往,南宫星对他人妻子心底终究还是有层隐隐约约的隔膜,可经了年铁儒夫妻那一夜后,忌惮虽然还在,心中却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分见猎心喜的奇妙滋味,此时名正言顺帮忙,当然不会客气。 齐秀清脑子早已乱的发懵,被他两只手在背后腰肢肋下一通按揉抚摸,只觉浑身上下酥软酸麻,热腾腾好不舒服,哪里还能想起这样被人轻薄一样不是守贞之道,只记得双手拧住裙腰,守死寸许销魂缝,糊里糊涂不再动弹。 论姿色齐秀清比起唐青都还略逊一筹,南宫星不至于趁虚而入一逞色欲,不过骤然到手一个六神无主的少妇,抚慰之余不免也要沾些便宜。 齐秀清成婚不久,夫君又更重练气养身,一月下来也不过沾她三五次,雨露播撒便即罢手,哪里享受过这种柔中发暖,暖中带痒,痒里透麻的曼妙滋味,昏昏沉沉筋软腿酸,不觉一并,才惊慌发现裆下竟不知不觉湿的发凉。 她这才惊觉失态,张口正要呼救,却觉几处穴道同时一热,先前游走全身的内息瞬间凝聚过去,深沉的倦意直冲脑海,眼皮重如千斤,轻哼一声,便软软靠在南宫星身上,彻底睡了过去。 南宫星将她打横抱到床上,开窗对外叮嘱两句,叫他们小心看守,莫要让她擅自离去赔了性命,这才放心离开,从外锁上房门,向王判那边去了。 于达安一死,叛逆群龙无首,一夜之间,王判舵中好手就将监兵堂潜入的残余一网打尽,顽抗者清理门户,余下三名活口,已按南宫星先前的指示押送凶煞堂受审。 南宫星涉险期间,湖林城出入往来并无太大异常之处。昨夜截来齐秀清后,城外线报,宋秀涟也往湖林赶来,不过并非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的策马疾奔,不出意外,正午之后就能进城。 若是连宋秀涟都逃了,田灵筠岂不成了孤家寡人?若她只是姐妹情深被人利用,那她独自一个,应该也会赶去和孙秀怡会合。但若她已被天道利用,那只怕已经调转方向,往此地赶来。 这可不是坏事,拿住宋秀涟齐秀清两人,便有七成把握钓来田灵筠,以田灵筠为突破口,起码能从峨嵋这边找到破绽,而且比起方群黎、李嫦和唐行简这些鞭长莫及的目标,也要容易的多。 匆匆作出安排,南宫星沉吟片刻,心道群雄聚居之处已是高手如云,冒险打探太不明智,想找的人不少,能找的人却实在不多,简直举步维艰。 于达安一脉覆灭,目前急着取他性命的只剩下了个七星门,那位武曲不显山不露水,销声匿迹不见动静,似乎仍在等最佳的时机。他一边吃了些东西,一边在心里反复衡量,最后还是下了决定,留了个口信给唐昕,趁着外面还有朦胧细雨飘撒不休,靠蓑衣斗笠遮掩面目,离开了分舵。 几方人马都在等待时机的情况下,城中局势便成了一滩死水,平静无波的掩盖着水面下的狰狞爪牙。 如果南宫星所料不差,清心道长,应该就是方群黎最后要等的人,到时唐行简多半会找个借口折返,与李嫦三方重聚,被搅乱了无数次的计划,到那时也该露出最后的端倪。 南宫星当然不能真等到那时,白家二老毫无疑是来拿人,四大剑奴便等于是对手的战力。方群黎自身武功不弱,即便关凛、柳悲歌找借口罢手,单雷颐与清心道长可都是绝顶高手。那种阵势下,薛怜加上他南宫星两人,胜算实在不高,这还得是如意楼分舵中的好手能挡下对方次阵高手才行。 实在没想到湖林城中的事态会如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南宫星暗暗咬牙,心想实在不行,也只有再多召集附近的楼内高手助阵了,如非必要,还有些帮手他实在不愿惊动,否则这帮被天道当作棋子驱策的江湖人,不知要枉死多少。 此前置身险境,其实还有一个小小收获,南宫星仔细回想,李嫦和方群黎之间八成出了什么问题,不光是面纱遮掩不住的青肿面颊,还有两人之间肢体细小动作表现出的明显排斥。 那李嫦说不定不会再与方群黎寸步不离。 她虽没真正露过身手,但还是春妮的时候南宫星就仔细观察过,举手投足,绝不是一流高手,即便把掩饰水准往好了猜,至多也就是白若云以上,远不及白若麟的水准。 其实关于李嫦他有些事本想好好问问白若兰,可如今实在不是回去的时机,所以才有了他刚才的暗自决定。 这计划也算是风险颇高,不过一来对方应该能从年铁儒口中得知他受伤不轻,正是麻痹大意的时候,二来李嫦在群雄中极不起眼,非天道中人就全要仰仗方群黎调度,不会有多少防护,应该是此时主动出击的最佳选择。 唯一的障碍,便是找人。 如意楼设置在各地的分舵主要任务是传达消息承接任务,并不会有很多高手驻扎,情势发展至此,南宫星不光用上了湖林城的全部人手,连周边县镇的都调集过来,再想在许多高手眼皮子底下找人盯梢,绝非易事。 不过幸好,他手边还有个勉强能用的帮手,最擅长的便是盯人寻踪。 那也正是他这次出门要找的人。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雍素锦会在哪里藏身,不过他相信,只要他在城中晃上一两个时辰,看到他平安无事毒性已解,雍素锦多半就会现身。 因为现下的方群黎,已绝不是一两个好手可以顺利刺杀得了。 他将斗笠稍稍抬起一些,细雨之中的湖林城虽仍不如平时喧闹,但总算是活络了不少,压抑不住的勃勃生机从大街小巷湖堤柳梢流淌出来,密密铺开。 这等温柔的雨景之中,他实在不愿多想那些打打杀杀的煞气事情,他只想带着几位佳人游山玩水,赏心悦目。 只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兜兜转转,在湖林绕了大半圈,街上已经能看到四处打听白若云下落的人,看手中画像的相似程度,应该出自白家之手。远远看了一眼千金楼,周围看上去似乎依旧风平浪静,只是裘贯特地包下的那一列向着千金楼大门的客房让他颇为在意。 不知不觉,他就耗费了比预计还要多上不少的时间,令他有点意外的,雍素锦竟然一直没有露面。 看时辰转眼就要正午,唐家姐妹等在分舵里只怕已经着急,他颇觉挫败,只得从小巷兜了回去。 不想才一进门,一个同门就匆匆过来,给了他一张字条,小声道:“是个后生一大早送过来的。说裹着银子,写明让送到这儿来。他也没看清是谁丢到他脑袋上的,拿到的地方是西六弦街的歌坊门口。” 南宫星赶忙展开,上面的字写得极为匆忙,看笔锋似乎还有些犹疑不定,内容倒是简单直白:救我一次,算我欠你的。 是谁写的倒不难猜,可是不是陷阱,就着实不敢妄断。 赶去后面问了几句,按王判的说法,那后生确实是寻常百姓,家就在湖林,不似作假。 南宫星苦笑着叹了口气,将字条收进怀中,重新留了个口信给唐昕,转身往门外走去。 怜香惜玉之心只有一丝,对这个性情乖戾的女煞星,南宫星除了觉得还有几分用处之外,反倒是更想看看,是什么情形,让她不得不选了这么个法子求救。 她那双秀美可爱的赤脚,莫非踢到了哪块铁板么? 第六十九章、浮华公子 西六弦街离南宫星所在的分舵不算太远,他不必刻意加快脚步,也只消一会儿,就拐到了街口所在。 只不过这条街上能叫做歌坊的地方少说也有七八个,有的还不止一个门口,要是挨个敲门去问,先不说被吵醒的歌妓会不会泼盆洗脚水出来,真找到了,不也是打草惊蛇。 他略一衡量,先踱了一圈,看了看歌坊的大致布局,然后选中一处能同时看到其中四家的饭馆,径自坐在窗边要了酒菜,一边小心观察,一边垫饱肚子。 面热微醺,腹饱神足,南宫星伸了伸腰,四家歌坊,都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他放下碗筷,不得不转变思路,开始认真考虑哪一间歌坊最适合藏身。 照常理推断,雍素锦若是失手,应该不会有人特地找一家歌坊把她藏起来,很可能是她出事之后躲在那里,结果没能逃脱。 可为什么对方没带走她呢? 按说,血钗雍素锦这种身上背了无数人命仇家多如牛毛,又生的娇美动人极为标致的年轻女子,一贯是江湖好汉最喜欢的俘虏。 既能满足人性中最邪恶最阴暗的欲望,有能高高举起正义大旗,不会落人口实。 尤其雍素锦独来独往惯了,性格又颇为乖戾,怕是连救她的人都不会有。 将她留在这边关着,莫非是要吃独食么? 出手的应该不是方群黎,否则雍素锦已经是个死人。关凛的话,手下败将生机一样渺茫。排除几人之后,最可能造成如今局面的,应是那单雷颐。 单雷颐可是荤腥不忌的性子,那雍素锦岂不是凶多吉少?念及此处,南宫星竟还颇觉得有些惋惜。真要如他所料,那一双秀足之约,可就尴尬的很了。 先找了一家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悄悄潜入兜了一圈,一无所获,南宫星颇为纳闷,靠在墙上张望着对面情形,暗自寻思。 既然能把银子带着纸条丢到人头上,必然是临街的房间,可临街的热闹歌坊,拿来藏身岂不是太过……南宫星双眼一亮,拳掌相击,快步沿街往最大最热闹的那家歌坊走去。 以雍素锦的性子,说不定她就偏偏要藏身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那最该找的,自然就是西六弦街正当中的莺声苑。这会儿还是青天白日,那门楼前就已经有不少客人谈笑入内,可见霏霏细雨远挡不住文人雅士的好逑之心。 仍将蓑衣斗笠堆在墙角檐下,南宫星从后巷轻轻一纵,翻墙跳入花园。 这等规模的歌坊光是丫鬟就养了不知多少,硬是要掩藏行迹反而容易弄巧成拙,他摸进走廊之中,拂掉身上雨水之后,当即挺胸抬头,熟练无比的摆出一副客人架子,大摇大摆走了过去。如此一来,即便有人特地注意着大门,也不至于早早发现他。 可他却不知莺声苑有条规矩,客人打从进门就要有专门的丫鬟一路陪同伺候,如厕,就跟去端香递纸,交欢,就在旁推背侍床。 所以他这么大大咧咧的一走,当即便惹来不少旁人侧目。 他心中发觉有异,但此时也不好打退堂鼓,只得硬着头皮径直往临街那一栋小楼大步迈去。 过了转角,眼见就到了楼梯口,他正要过去,就听旁边一个女声狐疑道:“这位客官,您看着面生的紧呐。头一遭来赏曲儿么,怎么没个人伺候着?” 南宫星心中一凛,猜出了破绽在哪儿,面上旋即堆起笑容,扭头便道:“我家主人有相熟的姐姐,我就是上去传个话。” 发问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看身上首饰寥寥无几,脸上脂粉也颇为廉价,八成是个不受捧的歌妓。她皱着眉上上下下将南宫星打量一番,道:“胡闹,上头是姐妹们休息的地方,也是你这种小厮能去传话的?你家主人是谁,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来传话的。他的嘴巴厉害得很,尤其擅长骗女人,要是太相信他,可是连年都要过错日子的。”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楼梯口处传来,那歌妓闻言一震,颇有些惶恐的退了下去,显然不愿跟江湖人扯上干系。 南宫星苦笑着转身拱手,道:“原来是唐兄,如此时节,还真是好兴致啊。千金楼那边,已经腻烦了么?” 唐炫抬起折扇在掌心敲了一记,微笑道:“活色生香千娇百媚的妙人儿,岂会有男人腻烦。” “那你为何身在此处?”南宫星顺势问道,“莫不是交不起千金楼的房钱了?” “因为我又傻又愣。”唐炫笑道,“怕我那两个一样又傻又楞的妹妹吃亏,我还傻兮兮的主动跳进了水坑,结果啊,我才出去走了一遭,她们就都没了踪影,会情郎去了。” 南宫星微笑道:“那唐兄是来找人?” 唐炫摇了摇头,道:“女大不中留,还找什么。你也知道,人堆嘛,扎进去容易抽身难,江湖好汉开了口,不帮忙,便要把人得罪。我就只好来帮这个忙咯。” “不知唐兄是来帮人做什么?”南宫星隐隐察觉不妙,强笑问道。 唐炫淡淡道:“昨夜出了事,伤了一个女煞星,追到这里才抓住。单前辈特地请人在这儿守着,等过后再做处置。放眼望去全是清秀佳人,这地方交给我倒也合适。” 他目光一闪,盯着南宫星道:“就是不知道,南宫兄看样子刚解了毒,还受着伤,不让我两位妹妹好生照料,特地跑来这边,是要做什么呢?总不是来听歌赏曲吧?” 南宫星苦笑道:“这楼上有个对我有点用处的人,我暂且不能把她丢下不管。丢给单雷颐,更是不行。” 唐炫眉心微皱,折扇微抬,道:“南宫兄,风流好色也好,怜香惜玉也罢,多少也该有个限度吧?” 南宫星忙道:“唐兄,你误会了……” “误会?”唐炫微微一笑,道,“那要是楼上关着的杀人如麻满心煞气的人并非雍素锦,而是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糙汉,你南宫星还会来走这一遭么?” 这一问到真是戳到了要害,南宫星面色微变,沉默片刻,只好道:“看来,唐兄是不可能放我上去救人了。” 唐炫眼底精光闪动,笑道:“放你上去不行,你凭自己的本事上去,不也一样么?” “唐兄……”南宫星正要说话,忽觉扑面一阵罡风,瞬息间已沁肌肤,他背后霎时汗毛倒竖,真气急运足下,连忙施展狼影幻踪,侧身一错,堪堪避过那凌厉一掌。 唐炫横肘一顶,折扇顺势平挥,南宫星连退两步,仍被骤开扇面划过额上,如利刃般断下几根青丝。 一招不中,后势绵绵,唐炫探足斜踏,折扇连削,只听破风之声尖锐如哨,右腕翻转之间,凝聚真气的纸扇化作利刃,将南宫星连连逼退。 被取走的先机竟说什么也难以扭转回来,南宫星额上泛起一层冷汗,虽说他内伤初愈外伤仍存,远不是精气巅峰,可唐炫的武功却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几招情丝缠绵手强夺扇面,不光尽数扑空,还被反削破了胸前衣衫,转眼便被逼入门边死角,退无可退。 这时一个丫头端着水盆恰从门外进来,一眼望见两人相斗,吓得粉面煞白,尖叫一声水盆脱手而落。 唐炫微微皱眉,虚晃一招脚下平平移开,左足一探一挑,那水盆稳稳当当飞了起来,竟又落回那丫鬟手中,他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瞪她一眼,斥道:“快滚!不许乱讲!” 那丫鬟如遭大赦,扭身就跑,还被裙脚拌了一个踉跄。 唐炫拧腰旋身,双手一拂将房门关住,真力到处,门闩应手而落,将这小楼暂且封闭。 南宫星趁机调匀真气,一边将阴阳隔心诀运至十足,一边盯着唐炫双掌,道:“唐兄,我实在不愿和你交手,你这又是何必。” 唐炫挥了挥扇子,笑道:“我这也是忠人之事。” “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单雷颐?”南宫星摸了摸胸前那道热辣辣的浅痕,不信道。 “不为他,也可以为了别人。”唐炫啪的一声将折扇收起,淡淡道,“你武功高强,挥金如土,模样不差又是名门之后,说不定哪天,你我看上同一个姑娘,免不了还要有场较量,不如此时此地趁着有光明正大的由头,先分个高下。” 南宫星仍是满面不愿,苦笑道:“唐兄,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唐炫折扇一指楼梯,道:“你现在掉头就走,玩笑就只是玩笑。你非要上去救人,玩笑就不是玩笑。” 南宫星眉心紧锁,道:“我想救人,可我实在不想和你动手。” 唐炫冷笑一声,屈膝一蹬飞身扑来,道:“那我便教教你,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让你随心所欲的。” 南宫星不肯再失先机,仗着狼影幻踪步法奇诡可以在最后关头应变,往侧后微微一让,一招大搜魂手往唐炫折扇抓去。 本以为这是唐门武功,唐炫兴许能够避开,南宫星还小心翼翼的留了后招。 不料啪的一声,三指一合,竟让他顺顺当当将折扇捏在了手中。 他正待打横一拨左手去抢唐炫腕脉,却觉手上一轻,整个折扇竟直接交到了他的手上。 唐炫毫不犹豫斜身一靠,杀入他右臂意欲横移收力不及的细微破绽之中,刹那间连出六掌,一掌卡在他左臂大搜魂手必经之路,剩余五掌,尽数印在胸腹之间。 南宫星一声闷哼倒飞出去,抬脚向墙壁一蹬才勉强稳住身形。 而他双足尚未站定,唐炫已把折扇凌空一抄握在手中,旋身欺近扇面急展如刀,直劈颈侧! 南宫星拼尽全力抬掌一拨,大搜魂手反抓唐炫肩肘试图转守为攻。 唐炫折扇横削凌空一截,将南宫星右臂封于半渡,他显然对大搜魂手的招式了然于胸,旋即胸腹一缩,于毫厘间避开暗中杀到的左掌,同时提膝一顶,顺势一腿扫出,正中南宫星肋下空门。 这一腿招式老辣角度刁钻,南宫星丝毫看不出路数,双臂百忙中一封一挡,仍被踢的一个踉跄险些失了下盘根基。 而这一腿,却只是个开始。 南宫星做梦也没想到,唐门这种极重暗器手法小巧擒拿的地方,唐炫从那里出身,竟能练出一身极为精湛的腿法。 转瞬间眼前尽是唐炫腿脚闪动,他全力施展狼影幻踪,斜挪侧踏,臂挡腿格,却还是被一脚结结实实蹬在小腹,好似被一柄重锤捣中,胸腹气血翻涌,足下再也扎不住根,一背撞在墙上。 若唐炫内功与他不相上下,此刻胜负已分。 “你是打算凭着这副模样救人么?”唐炫并未再做追击,将折扇一收,指着他道,“我打的,可不如单雷颐那么疼吧?” 南宫星吐出一口浊气,靠墙站起,苦笑道:“单雷颐怕是没有唐兄这五花八门的手段。这么凌厉的腿法,我自以为眼界不窄,竟一点也看不出来路。” “来路?”唐炫微微一笑,道,“本就没有来路,你如何看得出?” “这……莫非是你自创的腿法?” “武功不过是与人斗的手段,”唐炫淡淡道,“我只要能打到你,打疼你,不就够了。难道只有创下一门腿法,才有资格给你一脚么?有那勾画图谱费心起名的功夫,我还不如想想怎么能更准更狠。”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已到了挥洒如意随心所欲的境界……”南宫星眉心深锁,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唐炫却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太多。想得太多的人,才会在意这个境界那个境界,在意这种招数那门路数,在意这人得救那人要保。我懒得想那么多,抱着美人的时候,我就只想着颠鸾倒凤寻欢作乐,拿着骰子的时候,我就只想着怎么能赢掉对方的裤子,打架的时候,我也就只想着怎么能狠狠地打你一拳给你一脚。” 南宫星揉了揉痛处,挺直身子,苦笑道:“我也不总是想那么多的。” “是么?”唐炫晃了晃扇子,讥诮道,“你若不是错以为我不可能真的动手,一开始岂会毫无防备?你要和唐昕唐青毫无关系,岂会动手到现在也只舍得拿出大搜魂手?我的宝贝妹妹们莫非没告诉你,我当年可是连胜七老,一路打出唐门的。” “呃……这个阿昕还真没讲过。”南宫星大感头痛,如今身上有伤,唐炫又是个意料之外的强敌,难不成真要舍命相搏么? 为了一个雍素锦? 唐炫笑道:“哦?那看来我的妹妹还没傻到顶,也知道将来有事,娘家还得靠我这大舅哥。咱们在这歌坊里斗上一场,也算是预演了吧。” 南宫星一边默默运起内功压制伤痛,一边苦笑道:“看来我要是娶了你两位妹妹进门,就得收心养性,学着做柳下惠了吧。” 唐炫笑道:“吃喝嫖赌,我兴致来了还能作陪。你想再纳新欢,只要能稳住后院不起火,又与我何干。”他话锋一转,道,“可你要来招惹那种煞星,往家里放把扎人的刀子,难道还要我看着妹妹被扎出个洞么?” 南宫星暗暗叫苦,他知道唐炫在此可能只是为了单雷颐一个人情,但单凭那个人情,绝不至于与他交手硬拦,如此看来,唐炫竟是未雨绸缪,打算提前帮妹妹扫掉危机。 他只好认认真真道:“唐兄,这次反倒是你想的太多。雍素锦与我有交易在先,托如意楼办事在后,我也恰好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多她一个助力,我应对的余地也能更大。绝不是为了什么私情。” 唐炫踱到楼梯口,道:“她一个独来独往的女煞星,能与你交易什么?杀人,你自己也会,钱财,她把自己卖了恐怕也买不起如意楼一个边角,武功秘籍,她与我一样都没路子,难不成教你怎么插簪子么?她能拿来给你的,不就是她自己。” 南宫星道:“她的寻踪追迹之术极为精湛,当年魏雍两家齐名并称,她就是那个雍家的后人。” “你要让她帮你找人?”唐炫仍是有些不信,道,“找人这事,如意楼不是擅长的很么?” “湖林城如今风声鹤唳,我连周边县镇的人手都已用上,只是这种有江湖好手刻意保护的角色,实在匀不出人去找了。” “你要找谁?”唐炫突道,“我要是能帮你找到,你是不是就不必救这个女人了。” 南宫星一怔,苦笑道:“唐兄,雍姑娘就这么招你讨厌么?” 唐炫微微摇头,道:“她若是个招人讨厌的女人,我反倒不必拦你去救。她太危险,可这种危险的女人,偏偏很讨男人喜欢。尤其……是你我这种风流鬼。” 他轻轻叹了口气,笑道:“我还是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好了。反正雍素锦长的也还不错,那双小脚更是可爱,不如这样,你先回去,我这就上去把她强奸个几遍,等她爱上我,我就放她去帮你。到时候她已经是你的嫂子,我也放心的多。” 他口中说着,转身就往楼梯走去,“这下两全其美,你回去等消息吧。” 南宫星怒气上涌,扬声道:“唐兄!你这样待她,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唐炫停住脚步,转身迎着他的视线,双目微微发亮,笑道:“果然是风流坯,到了争女人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看来,你总算是有动手的心思了。” “既然唐兄非要分个胜负,那就请吧。” “我可不是为了分胜负,不过你肯换心思就好,也省得我觉得没趣。”唐炫缓缓走下楼梯,折扇一合,轻轻放在手边窗台上。 南宫星暗调了几次真气,无奈唐炫武功实在难以捉摸,等找到取巧克制的法子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他索性丢掉所有无谓的杂念,如唐炫所说,将心思尽数放在眼前的对手身上。随着内力转为至阳,他一身骨节开始细微作响,双拳一握横封胸前,蓄势待发。 唐炫微微皱眉,抬手挽起衣袖,露出筋肉暴起的一双小臂,口中道:“总算有点模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虚张声势。” “你试过自然知道。”南宫星说罢,弓步前踏,相隔近丈,仍是平平一拳当胸击出。 劲风激荡,落日神拳力凝如浪,汹涌而出,南宫星紧随其后踏上一步,又是一拳跟上,狼影幻踪迅疾诡异,让两股拳劲前后相差无几,层叠而出。 七重天境下的落日神拳,一招本就打出七道拳劲,两相重叠,登时便是十四股巨浪。 而南宫星身形一错,闪身前移,转眼竟又要再打一拳。 但最后关头,他拳劲一收,双足一转扭身过来。 只因唐炫已不在原处,第一拳打出之际,他便向旁一侧,好似一张薄纸被风吹上墙壁,第二拳出,他的人已到了屋顶之下,双足一蹬,轻飘飘落在另一头。 汹涌拳劲尽数落在唐炫方才身后的楼梯之上,喀喇喇一阵脆响,登时如巨石砸过一般留下一个大洞。 唐炫唇角微勾,笑道:“你这拳法,用来打木桩想必高明的紧。只可惜,我不是看见什么都会好奇接一下的傻子。” 南宫星轻轻一叹,仍是踏上一步,一拳遥遥击出。 “你到舍得。”唐炫轻哼一声,平平移开数尺,避过锋芒。 南宫星笑道:“我也只有内力胜你一筹。反正你是不敢硬接的。”说话间,又是依样画葫芦的平平一拳。 唐炫仍是照样闪过,笑道:“南宫兄过谦了。” 如是再三,唐炫身法犹有余裕,自然不会被逼到角落,左闪右躲轻松避开。 南宫星却仍是抬脚上前,好似已经忘了别的招数一般。 唐炫心底略感异样,但一见南宫星踏步沉肩,还是提气挪开身形,绝不去试探拳威。 不过这次,南宫星踏步之后,拳劲将出之际,竟突然施展狼影幻踪,早料到唐炫不会往角落闪去,身影一晃,招数身法融为一体,化作冲拳正攻向唐炫将要落脚之处。 “好!”唐炫身形未定无从借力,口中一声低喝,腰背发力,一腿迎上。 南宫星要的就是正面硬碰,心中一喜,后劲尽出。 哪知道唐炫骗的就是他招式用老,眼看相交之际,他踢出那腿竟骤然好似断了胯骨,猛地向下一沉,跟着足尖一勾在南宫星手臂飞快一点,凌空身形仗着这一点借力平平向下摔在地上。 南宫星变招已然不及,百忙中化力于肘,沉肩下压。 唐炫毫不犹豫双腿一张,交错剪向南宫星头颈。 南宫星只得双臂一竖,封挡下来,唐炫双足顺势在他身上一勾,竟又腾身而起,连出数腿疾攻头面。 内力再深,也不能放任头颈被对手击中,南宫星不得不回招防护,摆拳格挡。 哪知道唐炫这一套抢攻竟是虚招,第一腿被南宫星挡住,便又是借力横纵,身子凌空一转,在墙上一弹变向,飞起一脚直踢南宫星后脑。 所幸南宫星应变也不太慢,身前一空便知不妙,当即向前冲出一步,堪堪躲过。 背后出手,唐炫顿时再次抢下主动,双腿交替踢出,南宫星后心、腰眼、膝窝、玉枕霎时间处处告急。 南宫星无暇回身,不得不仍往前踏,眼见到了墙角,牙关一咬,飞身而起双足蹬上墙面,以墙为地架起发力根基,转身一招落日神拳打出。 但唐炫早已料到此招,更是明白横身墙上,发力出手角度极小,竟毫不犹豫矮身一滑,仰面窜入南宫星身下,背倚大地,周身尽能发力,左足一抬,又是一腿踢出。 南宫星一拳击空便顺势一冲,也算是预判正中,向前纵出就地一滚,回身一拳去拦追击。 哪知道唐炫根本没有起身,左脚刚一踢空,右腿一蹬,贴地平平滑出,一个翻身双掌化爪,直取南宫星脚踝。 南宫星生平对敌还从未打得如此憋屈,心头火起,内力灌入双腿,拳劲一转狠狠砸下,豁着被拧断脚腕也要让唐炫吃上一拳。 唐炫却全然没有换招的打算,他刚一抓住南宫星足踝,便在臂上猛一运力,南宫星真气沉坠不动如山,他便乘势借力一扭,好似一条泥鳅般溜向一旁。 南宫星收招不及,一拳捣入地板同时,唐炫人已到了他的身侧,一脚踢在他肋下寸许。 真气大半运往拳臂,这半边的腋下一线自然是防备空虚,南宫星吃这一脚力道虽比之前都轻,却反倒没能抵受的住,身子一歪被踢倒在地,半身酸麻。 唐炫这一脚让自身滑开数尺,双臂一振挺身站起,也已没了继续抢攻的时机。 南宫星蹲在地上连喘了几口,心中愈发惊奇,唐炫轻身功夫兴许与他相差不远,内功则远逊不止一筹,招数不过是随性打出也远谈不上精妙绝伦,当然比不上落日神拳千锤百炼,怎么算,也应该差了他一截才对。可唐炫仗着料敌先机机巧应变,竟硬是压得他抬不起头,处处落了下风。 “怎么样,肯罢手回去了么?”唐炫一番激斗之后仍旧面不改色,看上去倒是还留有余地,道,“唐某也不是不懂怜香惜玉的人,这雍姑娘虽然哪里都不对我的胃口,但起码模样生的可人,我拿出耐心好好教化,绝不始乱终弃就是。你就不要再招这个麻烦上身了。” 南宫星抬手蹭掉唇角血丝,苦笑道:“可惜我就是个贱性子,这麻烦,我还偏要去找。” “说不得,那也只好劳烦我妹妹再照料你几天了。”唐炫双目半眯,眼中精光一闪,脚下突然一跺,青影晃动,竟以不比狼影幻踪逊色多少的奇诡速度眨眼间欺近。 南宫星早已调阳为阴,知道唐炫多半已拿出了真功夫,牙关一咬,展开狼影幻踪避其锋芒,孤烟掌蓄势待发。 唐炫看他开始依靠步法躲避,侧头一笑,却不追击,反而转身慢悠悠踱回到楼梯口处站定,道:“你跑,我可懒得追。急着救人的是你,不是我。” 南宫星登时哑然,真想后发制人的时候,对方却换了节奏,简直好似被看破了心思一样,他心知再这样缠斗下去,保不准就要有旁人赶来,到时候不光救不走雍素锦,说不定还要把自己也折在这里。 “唐兄,论机变百出我的确远不如你,只为胜负不分生死,你我不知要斗到什么时候,”南宫星无奈道,“雍姑娘的江湖名声的确不佳,你会对她抱有偏见也是理所当然。可你为何不想一想,她一个年轻姑娘,为何会成了如今这副样子?雍氏曾是官宦世家,与武林来往紧密,当年骤然衰败,个中有多少隐秘尚且无人知道。你既不知道她受过多少苦,也不知道她遇到过多少难,单凭她手上有许多人命,就判她为煞星,合适么?” 唐炫微微一笑,不为所动,道:“你不必说这些没用的。每个杀人的人,都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每个都觉得自己情有可原。有人轻薄了她,所以该死,那将来有人分她的男人,是不是也该死?” “看来我胜不胜你,你都是要从中作梗咯?”南宫星皱眉问道。 唐炫傲然一笑,道:“你起码也要斗得过我,我才能相信你制的住这种母夜叉。否则,还不如把她交给我。” 南宫星倍感无奈,只得提气双掌,再度摆开架势。 唐炫双眼重又亮起,笑道:“这次换成掌法了么?好,来吧。” 这时,一个干巴巴的声音突然从楼梯上传来,“你们再斗上一会儿,赢得那个,就可以上去替雍素锦收尸了。” 南宫星心中一震,抬眼望去,楼梯顶上站着的竟是关凛。 单雷颐倒真是不惜人情,竟安置下这么两个好手看管区区一个雍素锦。南宫星顿时起了疑心,这老怪物到底意欲何为? 雍素锦虽然相貌甚美,可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以单雷颐的身份地位,想要找个绝色佳人暖床绝非难事。 就算是要把这个江湖女煞星公开处刑,也不至于要关凛唐炫两个一等一的高手来严加看管。 唐炫侧身靠住墙壁,笑道:“那女人不是一直都挺安分,怎么突然寻死觅活起来?” 关凛道:“她听到你们动手,大概是觉得被救无望,想要自绝经脉,免得被你强奸吧。” 关凛这话说的语气平平,可偏偏充满了讥诮之意,唐炫禁不住打了个哈哈,道:“唐某生平还没对那位姑娘真用过强,可不打算在她这里坏了规矩。” 南宫星心中焦躁之意更浓,沉声道:“关大姐,你也是受单雷颐之托来看管雍素锦的么?” 关凛眼中浮现一丝奇妙的笑意,淡淡道:“单雷颐叫我来,也托我帮他的忙。我的确留在了这儿,不过,我却没答应过他什么。” 她瞥了唐炫一眼,接着道:“我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女人。我杀的人,也不过是我觉得他该杀而已。” 唐炫眯起双眼,道:“所以你才不让我阻拦她丢出信号求救?” 关凛淡淡道:“不错,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肯来救她。因为,我若是出了事,是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唐炫道:“可他来了。” 关凛道:“他来了。” 唐炫忽然笑了起来,“那我是不是该走了。” “是。” 唐炫摇了摇头,转身就走。经过南宫星身边的时候,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宫星并没有躲,反而在他的手背上也轻轻拍了一下,苦笑道:“唐兄,小弟家中就算有些薄财,也不至于见个好看姑娘,就想要娶回家中的。” 唐炫一声轻笑,道:“可姑娘动了心,却总会想要进你家门的。我该说的都已说了,希望以后,不会有你我必须倒下一个的那天。” “绝不会。” “好。”唐炫大步向房门走去,朗声道,“哪天你身边没有女人的时候,咱们一起喝酒。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匆匆走上楼去,南宫星向关凛躬身致谢,道:“这次真是多谢关大姐了。” 关凛默默让开一条通路,略一颔首,不语。 南宫星直视着她的双眼,郑重道:“关大姐若是有难,在下只要得知,必定会尽力相救。” “不必。”关凛将刀提在手中,缓缓向楼下走去,“我最需要人救的时候,早已过了。东首第一间,你快快去吧。” 这一句仍是平平板板,没有半点语气起伏,可听在耳中,却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心酸之意。 南宫星不忍多问,恭恭敬敬的又一躬身,向楼上走去。 其实直到和唐炫一番激战之际,南宫星的心底都还存有不少迷茫。 雍素锦这样的人,真的该救么? 道义情分之类的东西越是衡量,他的心思离雍素锦就越是遥远。 他甚至在想,楼上的要是白若兰,他和唐炫还会不会斗成这般下场。 不知为何,从关凛身边走过之后,这股茫然却冷不丁清澈了许多。 不必再管什么道义情分,至少这一刻,他是想要来救人的。而且,这一刻,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会来救她。 没有他,她就只有死。 这已足够。 南宫星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推开房门。 房内除了一张大床,还有一张临窗软榻,雍素锦就靠着窗台,半坐半躺倚着上面一张矮桌。 她的样子颇为狼狈,裙摆被扯下一块,衣袖断了一条,衣摆开裂,领口崩开,雪白的颈子露出了一小截,一道烙印显得有些刺眼。 她披头散发,顶上没了一根簪子,更不见她赖以成名的血钗,两瓣樱唇不见一丝血色,看神情,竟像是恐惧到了极点,以至于连意识都已麻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她的心志,就算被单雷颐强暴,也不至于变成这样才对。 南宫星眉心紧锁,匆匆走上前去,沉声道:“雍姑娘,雍姑娘,我来带你走。你没事吧?” 雍素锦浑身一震,似乎从什么噩梦中回过神来一样,她突然伸手抓住了南宫星的衣袖,像是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芦苇,她的人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突然抬眼看着他,就这样哀求起来。 “帮我杀了单雷颐。越快越好。你帮我杀了单雷颐,我雍素锦从今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你就是叫我去吃屎喝尿,我也决不皱一下眉。我什么都是你的,他还没碰过我,贞洁什么的,我全都给你。我浑身上下全部都是你的,只要你帮我杀了他,求求你……帮我杀了他,越快……越好……求求你……” 今天的意外实在太多。 南宫星真的没有想到,雍素锦这样的女人,也有让他看到泣不成声的一天…… 第七十章、锦难书 左思右想之后,南宫星还是没把雍素锦带回分舵。唐炫的想法让他多少有了一些顾虑,万一她之后真把自己当作唯一的浮木,以她的性子,难保不会真的对他身边的其他女人有什么多余的念头。 用床单把衣衫不整的雍素锦一裹背在背上,从花园翻出用蓑衣一盖,南宫星在各种小巷一路绕行,总算在湖林城西北角上寻到一家生意不怎么样的客栈,在二楼租了一间客房,安置下来。 雍素锦的情况颇为怪异,看她模样,单雷颐应该真的没对她做过什么,似乎是扯了她衣服之后就突然罢手。南宫星思忖良久,也只能猜测多半和她颈子上微微露出的那块蝴蝶烙印有关。 难道是单雷颐罢手之后说了什么? 这要想知道答案,只能询问当事两人。单雷颐自不必提,他跑去问话,不如先找个钩子把自己挂在梁上晾晾头里的水。 而问雍素锦,竟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个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女煞星,简直好像吃错了药一样,要么目光直楞呆若木鸡,要么泣不成声哀求不休,说话颠三倒四,间或喃喃自语,真似个疯婆子一般。 中间倒也正常了那么几刻,无奈问她几句,她竟别的什么也不肯说,只反复催他快去杀了单雷颐。 一直折腾到天色渐暗,南宫星百般无奈,不敢留她独个在这儿,只好叫了些饭菜强喂她吃了,软语哄她合上眼睛。 今日看来如何也脱不开身,南宫星摸出一块碎银,下楼叫来堂倌,托他捎一张字条给分舵王判,再上楼后,雍素锦鼻息匀称了许多,总算是睡了过去。 他坐在桌边沉下心来,想要分析猜测一下,却发现雍素锦根本没给他任何头绪,只有个要杀单雷颐的死念头,猜都无从猜起。倒是她这疯魔似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崔冰。 崔冰的心中创痛对的是事,雍素锦却好似不太一样,莫非单雷颐和她经有过什么交集? 他只能想到雍家突然衰落一事,难道单雷颐就是当年雍家败落元凶?雍素锦发现他的样貌后按捺不住铤而走险,失手受伤一路逃回,结果被擒拿在藏身之处…… 那为什么单雷颐要放过她? 南宫星从眼神也感受的出,单雷颐对有正当理由可以凌虐的女人,绝没有手下留情的可能,雍素锦既然是偷袭失手,按江湖规矩,被怎么蹂躏折磨也是咎由自取,谁也不好说什么。 难道单雷颐看到蝴蝶烙印认出雍素锦的身份良心发现网开一面?简直笑话,饿狼哪有放过到嘴肥羊的善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南宫星叹了口气,索性丢掉了脑中所有杂念,端坐在桌边闭目凝神,在脑中将与唐炫那一战反复回味咀嚼,静静冥想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星在脑海中刚刚败过第四阵下来,就听到床那边一声刺耳尖叫,连忙转脸看去,正看到雍素锦身子好似离水活鱼一样猛然一弹,接着突然伸出双手在半空死死握住,带着哭腔模模糊糊的喊了几句。 那种梦呓实在难以听清,南宫星仔细分辨,也只听得出一句:“多事,谁要你救!放开!” 这……明明是你专门传信求救,莫非这会儿在梦里反倒翻脸不认人了?南宫星大感好奇,忙去挑亮灯烛,坐到床边垂头仔细观察。 她应该是做了噩梦,一双细眉紧紧拧在一起,饱满额头汗水密布,雪白贝齿死死咬着嫩粉樱唇,配着伸向空中那双不断用力的手,到真显得极为诡异。 南宫星唯恐惊梦伤神,不敢打扰,便只在旁静静看着。 过了半晌,她在空中紧紧抓着的手仿佛没了力气,微微颤抖起来,接着,她突然惨叫一声睁开双眼,直挺挺坐了起来,一头冷汗大半甩落在被子上。 南宫星抬手想在她背上安抚几下,不料才一触到,她就啊的惊叫一声,电光火石转头过来,纤纤二指当即往他眼睛戳来。 手至半途,堪堪僵住,雍素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长长出了口气,神色显得极为疲倦,无力道:“原来……真的是你……” 南宫星的手都已抬到了唇边,看她收招,也就跟着放下,道:“莫非你还向旁人求救了不成?” 雍素锦闭着双眼,淡淡道:“我哪里还有人可求。即便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小姐妹,一来都远在天边,二来……武功都实在差劲得很,即便到了,也是送人吃干抹净的命。” 看她的样子似乎已冷静下来,南宫星略一思忖,小心翼翼道:“雍姑娘,昨夜……到底出了什么事?” 雍素锦侧身靠在墙上,拉起被子挡在肩下,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中毒,再等,方群黎身边的高手就会太多。所以我又去刺杀了他一次。” “你败了?” “败了。”雍素锦很平静的说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可说。我当时还以为自己逃了,没想到,其实是猎狗想找出狐狸窝罢了。” 南宫星留意着她的神情,道:“把你抓住的是单雷颐?” 已经冷静下来的她一听到这个名字,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克制不住的愤恨恐慌,她苍白的脸颊不易察觉的颤了一下,道:“是。我打不过他,他一个人就能把我制住。” 屋内怪异的安静了片刻,南宫星微一挑眉,道:“就到此为止?你没什么别的要说了么?” 雍素锦面色铁青,抱着双膝一言不发,半晌,才道:“我要换与你的交易。杀方群黎的约定,就此撤销。我要你帮我杀另一个人。” “我知道,单雷颐。”南宫星盯着她道,“但我这里也不是市场卖肉,你吃不惯排骨就能过来换个蹄膀。你总该叫我知道前因后果吧?” 雍素锦咬牙道:“我可以加价,你……你要是能尽快杀了他,我就什么都是你的。你指东,我绝不往西。为奴为婢,全凭你高兴。” 雍素锦生的极美,眼界又一贯颇高,方群黎这么难对付的天道中人,与她结了背叛出卖之仇,她也才不过肯让南宫星事成之后摸摸娇嫩莲足而已,这让他大感好奇,问道:“单雷颐到底做了什么?我去救你的时候,你还说过他没真得手不是么?我看你也没受什么新伤,为何会如此恨他?” 雍素锦双唇紧闭,又沉默良久,才轻声道:“想轻薄我的我都要千里追杀,他想强奸我,我难道反而不能恨他了么?” “能。”南宫星斩钉截铁道,“但我不是傻子,只是那样,你可不会变成之前那副样子。以你的性子,他就是真强奸了你十遍八遍,你也不至于肯为了杀他为奴为婢,吃屎喝尿。” 雍素锦面上闪过一丝难堪,恨恨道:“人都有失常的时候,不是么?” “所以我才很好奇,单雷颐到底何德何能,能叫你失常到那种地步。”南宫星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我若是不说,你就不肯杀他么?”雍素锦杏眼一侧,冷冰冰的反盯住他。 “那倒也不是。只不过,要是我心里一直好奇着这事,难保到时候下手会有些犹豫,会想着留下活口先问一问他,高手相争,半分犹豫也不能有,他武功多半还在我之上,我这样去动手,岂不是枉送性命?” 雍素锦犹豫片刻,低声道:“我现下不能告诉你详情。只能告诉你个大概。但我保证你只要真杀了他,我一定一五一十全让你知道。” 南宫星略一衡量,道:“好,你说。” 雍素锦面上泛起一丝凄楚微笑,道:“单雷颐本来的确是要强奸我,我当时,也已经不打算再挣扎抵抗。毕竟我内力还在,等他到了男人最欲仙欲死的那一下,我说不定还能杀他。” 即将被人蹂躏还能在心里做这种算计,南宫星背后一凉,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但他发现了一件事。你应该也看到了,就是我颈上这块烙上去的印子惹的祸。”雍素锦拨开被子,随手将单衣一拨,露出那段白皙光滑的颈子,“我……没想到他会认出来,一个不小心,说走了嘴。然后,他说了件事,我不想信,但不得不信。” 她放下衣服盖住那个带着奇异残酷美感的伤疤,继续道:“我信了之后,就有些禁受不住。他看我变了样子,心里高兴,说的更多,越说我就越是难受,越是害怕,最后几乎快要发疯。我甚至开始求他强奸我,求他用最变态的方法虐待我,只要他打消那个念头。” “但他怎么可能听我的……”雍素锦的眼底浮现一丝深不见底的恨意,“他本来就是个看见女人痛苦就会非常满足的变态,他知道他那时候不碰我,才会让我更痛苦。他就是要让我不停的恐惧,让我被关在那里,整天提心吊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他就是个变态,我看得清清楚楚,最后我跪在床上哭着求他的时候,他的裤裆都鼓起来了。” “他走了,还安排了人盯着我。我那时候就觉得,一切都完了。我剩下的唯一的办法,也就是赌一把你其实不是真的中毒,你还能来救我。所以,我就用最后清醒的神智碰了碰运气。之后的,你应该都见到了。”雍素锦看似平静的一口气说到了最后,但她修长的手指一直都在微微的颤抖。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什么都说了,也可以说是什麽都没说。 看南宫星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为难之色,雍素锦又道:“我知道,以你的武功硬去杀单雷颐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我知道他的弱点,只要你有决心杀他,带着我去,你就一定能杀成。我最多只要休息一天就可以,之后咱们就去杀他,越快越好。尤其是……一定要在官府的高手过来之前。不然,咱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突然有种被雍素锦硬拉上贼船的感觉,南宫星皱眉道:“这杀他的理由还不够好。我与他无怨无仇,中毒遇险的时候,他好心帮我续了几次真气,对我还着实不错。你这么含含糊糊的几句话,就让我去杀一个白道成名已久的高手,未免有点不太合适。更别说他一旦出了事,我额外得罪的可是整个镇南王府。” 雍素锦面颊微微抽动,默然片刻,突然道:“我还可以给你一个交易之外的理由。杀了他,对你们如意楼只会有好处。” “哦?”南宫星屈指弹了弹下巴多日未修的胡茬,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愿闻其详。” “单雷颐是天道的巡查。” “什么?”这一下犹如平地惊雷,南宫星顿时神情肃穆,慎重道,“你怎么知道?” 雍素锦淡淡道:“这是他亲口说的。人到得意时,总难免会说错话的。天道之前也曾想要拉我入伙,我稍微打探了一下,他们但凡有大的行动,除了主使者外,还会有至少一名巡查,监督大局。暮剑阁这一串事件牵扯到的天道人手,便是由单雷颐负责巡查。你杀了他,方群黎必定会阵脚大乱。” “单雷颐若真是巡查,方群黎未必能知道他的身份才对。”南宫星颇为慎重的考虑片刻,说道。 “是单雷颐主动透露的,”雍素锦抿了抿嘴,缓缓道,“据说这次行动极为不顺,方群黎从策应者转为主事者,需要巡查帮助确认,才方便调动人手。” “看来原来的主使,果然是那个李嫦……”确认一桩事实,新得一丝曙光,南宫星心中一喜,旋即想到本来打算托雍素锦去办的事,便柔声道,“既然如此,我必定全力出手,绝不叫单雷颐脱身。不过在此之前,你恢复之后,先帮我找出李嫦的落脚之处。现在群雄云集方群黎无暇顾及她,正是向她出手的绝佳机会。” 本以为雍素锦会以此为条件再做催促,不想她二话没说,点头便道:“好,我明日天亮变装为你找人,那女人我认得,绝找不错。只要你记得配合我杀掉单雷颐,一切好说。” “我记得那时方群黎害得你受伤不轻,还一肚子窝囊气,他的命,也才值摸摸你的脚。没想到这位单雷颐,竟如此值钱。”南宫星颇为感概的说了一句,起身将床幔放下半面,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吧,否则状态不佳,明天再被捉了,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我要热水。”雍素锦却并未打算睡下,乌黑的眸子一亮,突道,“帮我叫一盆热水来。” “你要热水作甚?这么晚了,难不成还打算沐浴净身?”南宫星忍不住笑道,“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你要是打算洗澡,我是绝不肯另外再开间房的。” 雍素锦丝毫不见羞涩,撑肘往床边一侧,眼波一扫,道:“只是洗洗脚,那里不用热水泡泡,我睡不踏实。” 这种时辰,又是这种客店,只怕没人肯烧壶热水送来,可眼底的便宜,南宫星也不舍得放过,他索性拿过铜盆往地上一放,将早已放亮的水咕咚咚到了大半盆,双掌一搓,内力转为至阳,往盆子两侧一扶,默默运起功来。 转眼间,水面上就冒出了丝丝热气,他双手一收,道:“你将就一下,不要惊动旁人了。” 雍素锦微微一笑,起身在床边坐稳,足尖一挑,勾着盆沿拖了过去,嫩白足趾向里一探,啊哟一声,道:“到热的很。” 南宫星定了定神,略一思忖,将视线从她雪嫩双足上挪开,柔声道:“那就好,你快些洗吧。” 雍素锦用脚尖轻轻点着水面,懒懒道:“我腰痛,弯不下去,你就不能帮我洗洗么?” 这已几乎算是直接的挑逗,南宫星眉心微皱,扭身笑道:“无功不受禄,我可还没杀了方群黎,这就能摸你的脚了么?” 雍素锦头上没了发钗簪子,一头乌发四散披落,平添了几分柔弱娇媚,但她神情却没有半分勾引诱惑,只是好似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方群黎一条贱命,难不成还比我自己的命更加金贵?你把我救出来,杀不杀单雷颐,我都欠了你个大的,不过是双脚嘛,你爱摸多久,就摸多久。” 南宫星起身过去站定,俯视着她的双眼,道:“要不是我对女人看我的眼神还算敏锐,我差点就要自作多情。” 雍素锦咯咯娇笑起来,迎着他的视线道:“可千万别,我也把话说到前头,我这辈子,已不可能喜欢上谁了,别的将来都能给你当作报酬,唯独这心,我想给也没有。” 她身子向后一斜,被单滑落,露出酥胸半抹,她淡淡一笑,道:“其实这样不是挺好,有时候,男人对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反倒格外有兴致吧。” “所以这也不过只是报酬?”南宫星蹲了下去,向上扯高她本就短了一截的裙摆搭在膝上,不再客气的抚摸着她修长纤细的小腿,那肌肤温润滑腻,连毛孔也触抚不出,真如一块美玉雕就,令人爱不释手。 雍素锦轻轻嗯了一声,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以身相许,我这条命可真算贱了。其实……在我心里,我这双脚本就比命还更值钱些。” 她盯着自己水中的赤足,眼波竟有些朦胧,“我身上最美最无暇的,就只有它们,要不是你对我当真不错,我可不舍得用它让你高兴。” 南宫星的手掌缓缓地向下滑去,渐渐靠近玲珑纤秀的足踝,口中调笑道:“可并不是所有男人呢,都喜欢给女人洗脚的吧。你怎么知道我会高兴?” 她足尖一翘,挑起几点水花,轻笑道:“因为你是懂情趣的男人,懂情趣的男人,最擅长发现女子身上最美的那一处。而且,我也看得出,你分明很喜欢,对么?”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双手握住了她的足踝,掌沿已大半进到水中,“换做旁人,这报酬我无论如何也是要计较一下的。不过你这双脚,的确十分值得。” 雍素锦十趾微张,在水中轻轻一晃,软语道:“烈士宝剑,佳人红粉,你这么说,我也便觉得值了。” “我头一遭替人洗脚,倒真有些不知所措。”他垂手一兜,握住了她小巧足弓,那脚掌温软娇嫩,柔若无骨,略略一捏,又能感到一股弹韧,此时浸在热水之中,雪白肌肤透出一股粉嫩光泽,宛如羊脂染霞,雪映暮光,离不开眼,更撒不开手。 雍素锦轻咬一口唇瓣,娇喘道:“我也头一遭叫人洗脚,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咯。” “好。”他随口应了一声,双掌一合裹住一只莲足,在水中前后搓洗一阵,跟着由后往前,自那柔美足跟一指一指揉捏过来。 “唔……”雍素锦从鼻后挤出一丝酥软娇哼,眯起双目道,“这要是头一遭,那你可天赋不浅,洗得这么舒服,都可以去赚银子了。” 南宫星将两只玉足先后洗过捏过,又捧住脚尖,三指一捻,把玩起那修长整齐的足趾,一颗颗趾豆半个也不曾漏下。 “水都要凉了,还嫌洗得不净么?”雍素锦向后斜仰,几乎躺在床上,提醒道,“泡的太过,可就不美咯。” 南宫星依言向上一抬,扯过布巾仔仔细细为她擦干,跟着将盆子往床下一踢,握着她双足坐上床去,笑道:“已经洗完了,还让摸么?” 雍素锦媚眼如丝,小腿一抬,足尖贴在他颌下轻轻一勾,道:“说了随你怎么摸,就随你怎么摸。你摸够了,我还能反过来摸你。” “哦?用这双脚么?”南宫星颇感好奇,问道。 “不错,这么好看的脚,摸起你来肯定也别有滋味。”她吃吃笑道,双足一动,竟用纤长脚趾解开了他领口扣子。 “这本事是谁教你的?”南宫星看她美玉般的小脚灵活无比的解开他上衣,轻轻一捻,撩拨着他胸前乳豆,心中酸痒舒畅,忍不住开口问道。 雍素锦一脚拨弄着他的乳头,一脚抚摩过他紧绷肚腹,五趾按捏颇有力度,着实颇为舒畅,她向后拨了拨凌乱发丝,道:“你又不是娶媳妇,我也不是招姑爷,这种时候,莫要问这煞风景的闲事。” 南宫星垂目看去,雍素锦虽说面色绯红鼻息咻咻,眼中却是清澈透亮,水波不惊,的确对他没有半分动心之意。 虽说少了几分担忧,他心底涌上的,却终究还是多了八分失落。 雍素锦也不理会他肚肠里那些弯弯绕绕,双足盘桓而下,拉着裤带一扯,轻笑道:“怎么,不抬屁股脱下去,真当我这双脚能拽得动么?” 南宫星抬腰一褪,直接将下身脱得精光,事已至此,他反倒有些好奇,雍素锦这一对嫩嫩白白玲珑可爱的脚丫,到底能给他服侍到什么程度。 毕竟雍素锦一直衣衫不整,方才又胸前肚腹的一通挑逗,南宫星裤腰一开,胯下那根阳物就按捺不住高高挑起,他昨日极为尽兴,本来欲念不高,偏偏这双爱煞人的嫩脚儿着实勾人,弄得他硬邦邦满是火气,心里盘算最后难不成要占了雍素锦的人? 可被他破瓜的女子,一两天轻身功夫必定大受影响,保不准就要耽误了正事。 他还在思索的当口,雍素锦一挪臀尖,换了一处靠墙坐定,偏着头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胯下怒龙,好似头一遭见到实物一样略略惊了一下,旋即抿唇一笑,拢了拢鬓发,裸在外面的修长小腿一伸一放,横在竖起棒儿旁边。 另一腿依样一架,足踝交叉,盘在阳根两侧,跟着略一用力,双腿一挤,腿肚处那弹性绝佳的肌肉当即夹住硬涨玉茎,肌肤凝滑丝毫不显滞涩,就见一双白里透红的脚掌犹如蝶翼缓缓摆动,修美玉腿将阳物夹在当中随之蠕动,推挤套弄。 虽不如媚穴之中嫩滑紧致,但这种玩法倒是格外新鲜,玉足摆动阳具隐现,倒像是在奸淫这双小脚似的,少了几分翘麻,却多了几分心痒。 “我……我倒还不知道,原来小腿也能这般用法。”南宫星不觉发出一阵呻吟,气息略显促乱,轻喘道。 雍素锦一边动作,一边道:“这还有个名号,叫做素蝶夜飞。” 南宫星望着那摆动美腿,轻叹道:“起名的人,到真是风流的颇有奇趣。” “不过是个变态的老疯子罢了。”雍素锦淡淡回道,双手一撑,臀尖往后一挪,滑嫩小腿也随之一撤,突起踝骨从龟头棱下一擦而过,紧接着,那双粉嫩小脚一并一夹,用足弓浅弧咬住棒儿前端,足趾一翘,脚侧肌肉绷紧,上下滑动,竟比方才腿肌还要紧凑几分,她咬唇娇喘道,“这一招,叫做残玦抱臂。” 阳具被套弄的从根儿上一阵发麻,南宫星嘶的吸了口气,道:“嗯唔……好端端的脚掌比作残断玉玦,似乎有些不妥。” 套弄一阵,雍素锦一声轻笑,双脚对掌一合,将肉棒裹入足窝,微微一斜,纤长脚趾犹如交握,让粗硬玉茎在那狭窄缝隙中款款滑动,“那这娇菱礼佛呢?” 她那双赤足不仅肌肤细嫩形貌娇美,动作一阵之后,竟还略略出了一层似油非油似汗非汗的浆液,阳具夹在当中无比顺滑,那脚掌还极会用力,哪里该轻哪里该重,哪里该快哪里该慢尽皆恰倒好处,换了南宫星自己上手,怕是也不会更加舒坦。 他那儿还顾得上细想,随口答道:“嗯……我这会儿……可就能想起欢喜佛了。” “那再试试瑶池一柱?”雍素锦似乎也玩出了兴头,手肘一撑稳住身子,左脚一侧,往下兜住紧皱阴囊,脚趾一蜷,足心当即皱起层层纹路,贴着春袋轻柔转圜,摩挲的两颗肉丸又酥又痒。 另一只脚儿也未闲着,雪白足背直直一绷,在脚下勾出一个凹窝,也堆起层层褶皱,她向下一罩,扣住紫涨龟首,好似一个滑润的恰到好处的肉碟,劈头旋转磨弄。 上下两点,都是最不堪挑逗的敏感要害,南宫星眼看着一双玉腿轻巧摆动,两只雪足不住撩拨,酥痒上涌,酸麻下扩,美得那根棒儿不住跳动,一股热流急匆匆往脐下汇聚过去。 “脸红的这么狠,挺不住了么?那换成蟾宫玉臼,看看能不能捣出药来。”雍素锦轻吟一声,力运足背,那好似没了骨头一样的脚掌登时弯曲更狠,几乎成了一弯月牙。 她却不见痛楚,反而围绕菇头磨得更急。 原本抚弄阴囊的那脚向上一提,纤长脚趾四一分张,向前一夹,竟把那颇粗玉茎钳在了趾缝之中,向上一抬狠狠磨过敏感伞棱,向下一坠紧紧捋过紧绷外皮,幅度不大,速度却是极快,脚踝动出的这股猛劲儿当即便一头撞向南宫星的精关。 她双脚一左一右好似分心二用,夹着龟头之下的一足动的又快又准,罩着龟首那一足却是不紧不慢款款摩擦,直把那棒儿弄得摇头晃脑,马眼清津横流,眼见就要到顶。 南宫星在处子蜜穴之中都未如此快过,心中略感不甘,可一想今夜也不是趁虚而入的时候,不如索性就在她这双玉足下认栽罢了。 不料他腰后一松,精关不收,正要酣畅淋漓的泄上一注之时,上方那只小脚一觉掌窝灵龟猛涨,竟突的向下一滑,也如另一只般五趾分张,从另一角度斜斜夹住,两道趾缝交错卡着阳具前段最为敏锐一段,一股力道骤然发出,同时自上而下一滑,在近根处紧紧一勒。 这一勒时机力道俱是将将恰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南宫星那一股爽快几乎已经爆发过半,却在正要喷涌而出之时被堪堪打断,硬是截了回去。 既享受了半途之美,却又没有出阳疲软,雄风仍在。 雪玉双足在根部卡了片刻,见棒儿筋脉不再跳动,这才慢慢滑回原处,轻轻搓动。 雍素锦瞄了一眼南宫星的满头大汗一脸红光,笑道:“这一招叫做宝锁横江,据说能叫男人欲仙欲死,你方才亲自试过,感觉如何?” 欲射未果,阳物却敏感了许多,那滑嫩足掌一番包夹裹动,却比之前还要加倍快活,南宫星连语调都在发颤,粗喘道:“这要是能循环往复,绝对……担得起欲仙欲死四字……” “为何不能?”雍素锦淡淡笑道,“脚腕拴着沙袋一动一个时辰的时候我都过来了,就算弄上一夜,也累不到我。” 一阵阵酥麻顺着棒芯儿上下乱窜,南宫星后背紧绷,忙笑道:“真要一夜,我可就要喊救命了。” “是么?”雍素锦眉眼斜斜一飞,玉趾合抱,竟将阳物夹在足尖之间,一边让菇头钻进钻出,一边十趾顺次按捏,灵活不逊双掌,“那你再尝尝这明月弄箫。” 南宫星着实未曾想到,雍素锦身上竟还藏着这一套奇诡功夫,一双纤秀灵活的脚掌,竟比他大半女伴的柔荑还要厉害许多,明月弄箫之后,点雪寻梅、捏筋擒龙、粉瓣摇杵……层出不穷,许多花巧交替变换,不同招数顺序一变,或是连接而动,便又是一阵新奇体验。 而每到阳精喷薄欲出之际,雍素锦便拿出宝锁横江或是捏筋擒龙的手段,叫南宫星通体酥麻欲求一射而不得,七分爽利照旧断憋回去,再让肉棒更加不堪逗弄。 到了第五回过去,南宫星那条怒龙已到了无处不觉酸痒,周遭尽觉翘麻的地步,马眼吐了不知多少馋涎,与雍素锦脚上那奇妙香汗混在一起,将整只玉足涂抹的晶莹透亮,水光润泽,显得格外娇嫩。 攀上顶峰的时间也已越来越短,这次她不过变了三个花招,南宫星就一阵嗬嗬急喘,匆匆往她脚掌夹缝里一通乱戳。 她大概觉得终于到了时候,口中一声娇笑,身子向前一挪将腿抬高,足尖下坠脚跟上提,十趾抱住下端,滑嫩有力的脚跟肉垫牢牢夹住菇头,斜斜一歪顺往双膝方向,猛然飞快搓动起来。 “你且忍住,忍得住,才能体会这飞流直上的妙处,我也是头一遭真在人身上使,你可一定多忍一会儿。” 她这话说得轻松,南宫星却已美得眼前发花金星乱冒,精关早已开得不能再开,那股积蓄已久的浆液连着喷了几喷,却硬是被她紧抱十趾透出的暗劲儿连连压回,脚跟那里的压挤好似拿住了什么穴道一样,每次一动就让他浑身酸软欲化,恨不得把血都喷出去才觉得痛快。 那双脚一上一下走一个来回,他就如同泄了一次元阳一样快活一次。 他倒是不想去忍,可无奈两只白白嫩嫩的脚掌早已控住全盘,径自将他丢在这愉悦漩涡之中晕头转向抛起落下。 不一会儿,那已涨成深紫的硕大龟头中央,抹满了透明津液的马眼里终于渗出一点白浊,雍素锦鼻头一皱,突然将双脚一转,只轻轻扶在阳具根部,扶正它竖直朝天,再不加一点力道。 一道浓白直喷而起,几乎贴上屋顶,到真应了飞流直上的名号。 一见出精,雍素锦双足立刻一抬,又使出明月弄箫高高抱住正值敏感难当的龟头,添柴加火一通套弄,生生让他第二股阳精射的反而更高了些。 都不知喷了几次,那颤抖阳物才抖抖嗦嗦软化下来,阳精如雨洒下,大半落在南宫星腰胯附近,剩下一些沾染上雍素锦腿脚,被她双足交错一擦,用脚趾抹在垂下龟头周遭。 躺在床上喘息半晌,南宫星才回过神来,扯过一块巾子把身上污秽慢慢擦净,口中赞叹道:“真没想到,你这双脚不光生得美,摸着舒服,还这样天赋异禀。若非试过,光是听说,我怕是不会相信。” 雍素锦早已缩回被单之下,双手抱膝眼帘半垂,也看不出什么喜怒之色,只是淡淡道:“没什么天赋异禀。你给我几百个四五岁的女娃,让我挑出最合适的几个材料,打断腿骨重新接上,捏软脚筋用药泡上,吃喝全是备好的东西一口不许多一口不许少,每日照着法子锻炼八个时辰,睡觉都要用脚趾头夹住几根竹签,折腾上七八年,便有你觉得天赋异禀的了。” “是……是什么人竟能作出这种事来?”南宫星顿时惊道。 雍素锦却没什么旧事重提的意思,懒懒将身一侧,倒在枕上,也不设防,只道:“已经死了的人,你还管他是谁。我睡了,你若要强奸我,还请动作轻些,我已许久不曾睡好过,不想为了这种小事醒转。” 她闭上眼睛,好似想起什么一样道:“不用担心破瓜那一下痛醒我,那里我早用鸡蛋破了,落红是我自己的,你们谁也夺不去。” 南宫星眉心微皱,撑起身子垂目望着她破裂衣衫露出的雪嫩肩头,沉默良久,才拉起被单帮她盖好,柔声道:“我不会强奸你,我现在只想你能睡个好觉。” 雍素锦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摇曳灯烛无人照管,就这么在一片静默之中,缓缓暗去。 第七十一章、月若无恨月常圆 “你干什么!” 惊慌的叫喊,只因猝不及防的袭击。 为什么?为什么一向敬重的他会突然变成这样? 是谁?是谁要害我? 她拼命地挣扎,伸长了胳膊,想要去够近在咫尺的长剑。 纤长的手指在地面上爬动,接近,但就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功亏一篑。 疯狂的力量一把将她扯向后方,紧跟着,刺耳的撕裂声响起,她拼命踢,拼命蹬,慌乱的神智早已想不起平时学的腿法,只是拼命想要踢开身后的禽兽。 但光裸的双腿已经感受到了夜风的凉意,膝盖也感受到了砖石摩擦的痛楚。 兜在腰间的汗巾被抽了出去,接着,变成绳索,紧紧拴住了她的手腕,拧在背后,动弹不得。 “白若麟!你要是……要是碰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她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了凉飕飕的泪滴。 她还从未在人前哭过。 眼前浮现出心仪之人的面容,那略带严厉的神情,此刻显得格外模糊却又格外清晰。 “白若麟!”她尖叫着扭动,多年习武,她的力道总归是要比寻常女子大得多,挣扎中,脚掌似乎踢到了他赤裸的大腿接近根部的位置。 不行……光靠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抵抗多久。 她咬了咬牙,再也顾不得羞耻之心,准备放开嗓子求救。 “你好吵……” 随着一声冷冰冰的话,一团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那是一件亵裤,带着些腥臊的味道,带着些淡淡的咸味,紧紧塞住了她的嘴巴,把嘶吼堵成了绝望的呜咽。 “你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很厉害的吗?”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带着些得意,带着些疯狂,在她耳边低低得响起。 腿脚被分开,拼命夹紧的双股,清晰地感觉到炽热的身躯已经置于当中。 她拼命蹬着地,想要往前逃走,但有力的大手一把揪住了她的长发,狠狠扯住。 臀后传来沉重的压迫感,她清楚地感觉到壮硕的身躯叠在了她的身上,最私密最娇嫩的那处地方,骤然感到苦闷的胀痛。 像是有条粗壮的蛇,强硬的撑开了间不容指的孔洞。 绑在背后的双手开始抓挠,指甲分明抓破了对方的皮肉。 但疯狂的禽兽,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楚。 那柔软细嫩的包裹、吸吮,已成为他此时唯一渴望的目标。 “哈啊啊……”耳边传来粗重的、叹息一样的呻吟。 随着这声呻吟,火烧一样的剧痛从大腿中心扩散开来。 身子里头顿时多出了吞进什么巨物一样的剧烈胀痛。 眼前早已被泪水模糊的那张面孔轰然碎裂,她的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啊!” 她尖叫一声坐了起来,贴身的小衣已被冷汗浸透,湿的好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抬起手捂住脸,她足足喘息了将近一刻,才从久违的噩梦中平复下来。 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白若麟的名字,咬了咬牙,起身走到衣柜边,换了一套干爽的中衣。 这里备的换洗衣服不太合她的身段,上衣宽长,还能勉强对付,衬裤实在不合,她索性就这么赤着双腿回到床边,拿起叠好的外衣长裙,搁在膝上,却懒洋洋提不起精神去穿,就那么呆呆坐着。 “李姑娘醒的颇早啊。”窗棂轻轻一响,一个幽灵一样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屋内,用略显粗哑的阴沉声音说道。 “不想睡,醒就醒了。”她不去遮半裸娇躯,反而将膝上衣物放到一边,露出下面那双紧凑结实的腿。 这双腿满是苦练的印记,曲线称不上柔顺,细嫩的皮肤下也清晰地透出肌肉的痕迹,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这依然会是一双充满女性魅力的腿,足以把任何男人的视线都吸引到尽头那片迷人的阴影之中。 那个幽灵一样的影子没有看那双腿的尽头,那双阴冷的眸子,反而牢牢盯住她的膝盖附近。 那里布满了细碎的伤痕,有新,有旧,有长,有短。 就像是有人用一把小刀,一道道刻下记录着什么的痕迹。 “这全是你自己割出来的?”那个影子带着些感叹问道。 她抚摸着因伤痕而凹凸不平的膝弯,淡淡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影子的目光突然升起了一股热度,“的确与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很美,很想捧起来好好舔一舔。” 她的眼神骤然变冷,双手一垂盖住双膝,但却把双腿向着他的方向微微张开,咬唇道:“我还有受伤更多的地方,你是不是也想舔一舔?” 影子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如果是那个地方受过太多伤,我就只会想把一样东西伸进伤口里狠狠搅一搅。” 她毫不在意的撩开上衣的下摆,突然抬起臀部,把本该是最羞耻的地方彻底亮了出来,“好啊,能用折抵尾金的话,随便你伸什么进来,我都没意见。” 影子的目光骤然暗了下去,竟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他一直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男人,像他这样不知何时就会死于非命的情况下,他也有资格去疯狂的享受。 所以他见过不少女人最私密的部位,从成熟到青嫩。 可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牝户。 突起在外的部分都被割掉,那本该包容男人欲望的娇嫩泉眼,竟已看不出入口在哪儿,暗红色的疤痕,像被一拳捣碎的花,以无法形容的扭曲纹路,构成了诡异的图案。 本该是让男人的欲火倾泻而出的地方,如今却成了能浇熄任何男人欲火的模样。 “你似乎没兴趣伸进来了。”她淡淡说道,恢复成并膝坐在床边的姿势,“那还有别的事吗?” 那影子定了定神,干笑一声,道:“我是来问一声,这次托我们下手的是你们这边的两股人,都还欠着尾金。如今有一股的人死了,那一头的尾金,我们事成之后该找谁要?” “我们名义上是一道,彼此之间却没什么联系。当初我说与你们单作这笔买卖,是你们非说恰好接了那一边的任务,非给我们折了价。”她讥诮道,“我们的尾金绝不欠你们的,至于他们的,你不如烧点纸问问。” 那影子叹了口气,道:“那你知道他们那一股人,上头是谁么?我回禀一下当家,看看是不是去追问一下。” “不知道。”她一副颇为厌烦的模样摆了摆手,“我只知道我上头是方群黎,你在这里烦我,不如去问他。” 那影子冷笑道:“我可不敢,他现在是前呼后拥的大侠,为了给远亲报仇不遗余力的好汉,不该在什么人前露脸,我有分寸。” “难怪江湖上的人都喜欢找你们做生意。”她讥笑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分寸里,包不包括早早从女人的住处滚出去。” “你还算是个女人?”影子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把自己毁成那样,你根本是个疯子。” “是么?”她从外衣中摸出一把小刀,曲起膝盖,用食指压住刀背,在那纵横交错的疤痕上用力压下,“也许,疯也会传染吧。” 锋利的刀刃切开扭曲的疤痕,鲜红的血丝泌出,顺着凹凸不平的膝盖流下,流过大腿,拖曳出长长的痕迹。 她抬起头,双眼突然变得明亮,充斥着一股孩子一样的天真,配合着手上将刀送进胯下的动作,她笑了起来,笑得就像个得到了新衣的小姑娘,无比愉悦,没有一丝痛苦,“你来的不巧,这刚好是我疯病发作的时候呢……” 哐啷一声,屋内,已不见了那条影子。 她并未收手,那把小刀,本就不是为了吓退讨厌的客人。 还带着膝盖血丝的刀刃,毫不犹豫的割进了另一处的伤疤之中,那里远比膝盖敏感,疼痛,更是多了何止十倍。 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一直到她把小刀收回,举到唇边,用柔软的舌头舔干净那里流出的鲜血,那扭曲诡异的笑容才彻底消失。 她把小刀收好,石雕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任伤口自行凝结。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门被有节奏的迅速敲了几敲,一个压低的声音飞快说道:“李嫦,方舵主召你过去。” 她面无表情的答道:“是,我知道了。” 她一件件的穿好衣服,把噩梦和血一起留在了身后。 走出门房的时候,她已是李嫦。 她娇小的身影跟在两人的身后飞快的走出巷子,消失不见。 另一角的房檐上,南宫星轻轻吁了口气,放松屏住的呼吸,赞叹道:“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雍素锦侧身伏在房顶,淡淡道:“这便是我的本事。猫捉耗子,狗追骨头,哪来这许多为什么。” 心知她不会将这身绝技轻易相传,南宫星也不多问,在心里略一计较,道:“好,知道落脚的地方,最难的一关就算过了。你还回之前的客栈里躲着,后面我来就好。” 雍素锦轻哼一声,冷笑道:“我要是整天在客栈里躲着,再好的找人本事也只能是纸上谈兵。你放心,我这次栽了大跟头,不会在贸然行事,你爱办什么事就去办,不用管我,我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杀单雷颐,自然会来找你。你要是有事还需要我帮你,就往那客栈房间里留张字条,我每日会去看。” “可你的伤……”南宫星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她抬手打断道:“这种小伤不碍事。不用你啰嗦。你的心思,多用在你身边那些女人上吧。” 话音刚落,她身子一弹而起,脚下草鞋轻轻一点,飘入一旁巷中,转眼就已不见踪影。 南宫星留在房上略一思忖,飞身一纵落在李嫦落脚的小院墙头,单手一撑无声无息落在院中。 屏息往周遭一探,柴房中关着一对五花大绑的夫妇和两个长工,应该是这里原本的主人。看他们并无生命之虞,南宫星稍加衡量,决定不要打草惊蛇,直接往李嫦卧房摸去。 不过以李嫦的心机,她自然不至于在这种临时落脚的地方留下什么破绽,南宫星小心翼翼从窗子跳进去,与其说是为了找出什么线索,不如说是想看看先前过来那人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痕迹。 他和雍素锦到了的时候,那人就已经守在院中,好似个保镖一样。 不过那人一身黑衣还包着头面,神神秘秘绝不是正道豪杰,南宫星若不是此时更关注李嫦,真想跟上那人探探究竟。 不过那人身法诡异,轻功虽多半不如南宫星,但要追上恐怕也不太容易,那飘飘忽忽的移动方式,简直就像是专为了隐藏行迹。 不看还好,在屋里探了一圈之后,床边那滩血迹反倒让南宫星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然想不到自残一事,脑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怎么也猜不出为何在这种位置会留下新鲜血痕。 矮身嗅了一嗅,并未有什么其余杂味,的确是伤口流出的血,可看样子,屋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人绝不是来偷袭李嫦。 最后他只得把这桩事暂且放下,悄悄离去。 等到晚上过来抓了李嫦,再详加询问就是。 唯恐夜长梦多事态有变,南宫星径直回到分舵,找来王判匆匆一番调遣,临时从千金楼那边削减小半人手,往李嫦的住处秘密布下一个口袋,一入夜半便即动手。 匆匆交代完毕,他才留意到王判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怎么,王兄是不是有事要说?” 王判点了点头,道:“有三件事。” “你说。” “第一件,是峨嵋那位宋秀涟,她不见了。” “不见了?”南宫星这下吃了一惊,疑惑道,“不是一进湖林地界,就该有人盯住她的么?” 王判皱眉道:“没错,可她并未从正经路线进入湖林地界。往较前的暗哨问,还见了她骑马经过。可最后……”他略一犹豫,还是道,“只找到了她的马。” “难道是半途遭人袭击?”南宫星猜测道,“有没有打斗过的迹象?” “有,不过出手的人武功比宋秀涟高出不少,能看到的痕迹很少,最明显的就是马鞍被一剑削断,附近山坡上留下一只靴子,应该是宋秀涟挣扎时掉下来的。咱们还要不要派人在附近找找看?” 反正还有齐秀清在手中,峨嵋一线灵秀五娥除了那位田灵筠,其余各人抓到谁也是大同小异,南宫星当机立断,道:“不必,只叫外头的眼线留意好田灵筠即可,田灵筠一旦现身,必须设法把她拿住。宋秀涟……就暂且不要管了。” 其实他心底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既然没有发现血迹,那说明削断马鞍那一剑都没有伤到宋秀涟的腿脚,剑法至少也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这等高手却在掳人之后留下一只靴子这么明显的痕迹未作处理,绝不是粗枝大叶可以解释过去的矛盾。 但这事若安在一人头上,则变得合情合理。他既有精妙至极的剑法,又有绝称不上缜密的心智,而且,论起抓走宋秀涟的动机,只怕还就数他最为单纯。 白若麟那个走火入魔的疯子,绝不能长期不沾女色,他如今似乎稍有理智,多半不肯向寻常姑娘下手免得败露行迹。宋秀涟与他打过照面,脸熟在先,快马赶路行色匆匆方便下手在后,以南宫星猜测,多半是被白若麟发现,趁机捉走,算算时辰,这会儿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过落进白若麟手中,又是身强体健练过武的姑娘,应该是失身不失命的结果,南宫星实在无暇顾及,只道:“下一件呢?” “唐门那二位千金,一早看你不在,留下话走了。”王判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南宫星脸色,回道。 南宫星顿时有些慌神,忙道:“他们去哪儿了?留了什么话?” 王判也连忙答道:“按他们留的话,应该是回唐炫公子那边了。唐昕姑娘偷偷额外交代一句,说她过去探探消息,顺便把堂妹先安置在那边,交给唐炫照应,免得您还要分心照顾。” 这话说的虽然漂亮,但南宫星心中猜测,唐昕应该多少还是有些吃他的醋,嫌他冒险去救雍素锦,结果一去不回。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道:“嗯,还有一件呢?” 王判立刻道:“您有访客,也是一早到的,还和唐昕碰了面,属下贸然猜测,唐昕带着妹妹告辞,多半也和这位客人有关。” “怎么回事?”没想到不是雍素锦的原因,南宫星略觉惊讶,问道。 “客人和唐青斗起嘴,我看唐昕姑娘非常担心说漏什么,制止了几次才把他们分开。之后就匆匆忙忙找了个借口走了。” “来的到底是谁?”南宫星愈发诧异,不由得问道。 “还是您自己过去看吧。客人专门叮嘱了,不叫我提她的姓名。她就在之前你养伤那间屋子里等你。” 南宫星皱眉摆了摆手,转身往后院走去。 按说能找到这地方的,就算不是楼里的同门,也是与如意楼关系密切之人,这样的人里,他着实想不出会有谁一来就先和唐青拌一顿嘴。 匆匆赶去,他念及如今楼中内部也并不安定,保险起见,还是飞速调匀了真气,到了门前近处,连步子也放的极轻。 贴到门外,他凝神一听,屋内的确有一个气息在轻轻吐吸,光听声音,似乎不是什么内家高手,他这下放心了一半,右掌竖在胸前,左手一推,门扇吱嘎一声向里打开。 屋内桌边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头挽双鬟朱点眉心,弯眉小嘴笑起来极为可爱,一见他开门进来,当即喜出望外的站起身来,手提鹅黄纱裙毫不犹豫飞奔向他,大大的眼睛漾着水波,轻巧一纵,如一只轻灵彩蝶,扑入他怀中。 “崔冰?你……你怎么来了?”软玉温香抱了满怀,按说不该问这煞风景的事,可如今情势紧急,他心中喜悦才一升起,就转为关切疑问。 崔冰撅起小嘴幽怨道:“人家担心你出事,大老远赶了过来,你却这么问。肯定是守着这么多漂亮姐姐,嫌我笨嘴拙舌的碍事了。” “不是,”南宫星知道她这话里有几分调笑,伸指在她唇瓣点了一下,道,“我是想问你是如何知道这边出事了的。” “有人告诉我啊。”崔冰笑嘻嘻的在他指头上咬了一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有人什么都知道呀。要不是她带着,我笨手笨脚,哪里敢来给你添麻烦。” 南宫星闻言先是一惊,跟着又是一喜,旋即半喜半忧道:“难道……你是跟着人来的?” 崔冰颇为得意的挑了挑眉,双眼登时笑成了月牙,窝在他怀中道:“我这笨贼,要没个厉害的不行的高手带着,可不敢来找你。” “那……那她怎么没跟你过来?”南宫星声音都有些发颤,颇为紧张问道。 “她不愿意抛头露面,说在住处等着。叮嘱我告诉你,你要是愿意见她呢,就让我带着你去见她,你要是暂时不见呢,她就只在那里等着,叫我过来陪你,传个话跑个腿。”崔冰口舌伶俐,脆生生一气说道,“不过你要是嫌我耽误你的好事,我也可以回去陪她,在那边等你。” 似乎是对刚才的事情余气未消,崔冰抿了抿嘴,忍不住道:“小星,昕姐也就罢了,那个……那个唐青,你也未免太不挑了,张嘴就能气死人,将来到一个屋檐下,还不得跟院子里的姐妹们吵个遍啊。” 唐青似乎天生就不招其他女子待见,南宫星心知此事不能多说,说多错多,便只道:“我怎么可能不愿意见她。好几个月没去探望,都快想死我了。” 崔冰乐滋滋一拽他手,“那咱们这就走吧。” 南宫星却并未动弹,而是慎重道:“可如今城内暗潮涌动,我怕行动不慎,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崔冰嘻嘻一笑,颇为自豪道:“你担心什么,有句话就是专门让我这时候告诉你的。你听好了,”她清清嗓子,妆模作样的学出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道,“‘我当年隐姓埋名假死遁世可不是怕唐门过来追杀,只是嫌麻烦而已,如今你都开始行走江湖了,我还能有什么顾忌。’” 南宫星心中一喜,一边在心中衡量,一边道:“那再好不过。不过湖林这会儿高手的确不少,还是不要过于托大。” 崔冰扑哧一笑,双手一叉纤腰,装着刚才的口气道:“你这话要是过去还敢说,肯定得换来一句‘我修罗仙子不知道什么叫托大’。信不信?” 南宫星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也没多久,你倒是把我娘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 崔冰眼底闪耀着幸福的光芒,甜滋滋道:“她待我就像女儿一样,我只恨还不能理直气壮喊她一声娘。” 南宫星微微一笑,柔声道:“只要你和她都没意见,你喊声娘又如何。” “那怎么成,我不守规矩的喊了,可要被别的姐妹挑毛病。比如……”崔冰悠悠拉出一个长音,故意不把名字说出来。 知道她意指唐青,南宫星忙道:“那就别耽搁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崔冰知道他的意思,忍不住伸指在他胸口戳了一下,嘟囔道:“好好好,你不高兴我说,我以后不说就是。走吧,对了,要不要改扮一下?别给你添了麻烦。” 南宫星拿起桌上的斗笠,道:“稍微遮掩一下就是,你带路吧。” 唐月依虽并未正式加入如意楼,但她和风绝尘私交极好,楼里大多也没把她看作外人。她此前曾在唐门司职刑堂,隐居后为如意楼外三堂的发展出谋划策,出力颇多,如意楼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多秘密。 所以她的住处,离王判这处分舵不过一街之隔,只要愿意费些功夫,上到屋顶就能观望到这边门口动静。 南宫星看了看两处位置,心中一暖,知道母亲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明知这边有唐门卷入,背负着叛徒名声依旧星夜赶来。 再多的麻烦,这会儿也都不怕了。 和南宫星所料不远,唐月依选的落脚处是一户寻常人家,三五两银子,就能兴高采烈的招待数月有余,听崔冰所说,这家的男人在胧湖做船夫,不到深夜不会回来,女主人带着未断奶的娃娃只在自己房中纺线,不会惹出什么是非。 唯恐给这户人家惹来麻烦,崔冰进去之后,南宫星又左右张望着打量了一阵,再三确认没有被人盯梢之后,才闪入门内。 崔冰笑盈盈等在那里,见他进来,向他招了招手,回身正要开门通报,屋里却走出一个年轻男子,登时将她吓了一跳,双脚一蹬倒纵出来,落在南宫星身边,忙问道:“谁?” 那人崔冰不认得,南宫星却熟悉得很,当即苦笑道:“唐兄,你为何会在这里?” 唐炫的脸色颇为怪异,好似今天才认识南宫星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几遍,才道:“我看到唐门的暗记,是个能吓我一跳的人留下的,我岂能不来看看。没想到,当真没想到……” 他微微摇头,连说了几个没想到,跟着眉梢一挑,指着崔冰笑道:“南宫兄,你……也未免动作太快了吧。兄弟真是甘拜下风,虎父无犬子,佩服,佩服。” 崔冰脸上一红,往南宫星身后一缩,道:“我……我是唐夫人的丫头。刚才去帮忙叫人的。” “关系非同寻常的男女,光看眼神动作也能发现蛛丝马迹,”唐炫折扇在手心一敲,笑道,“我又不瞎,这岂会看走眼。你这小姑娘脑筋转的到快,他喊了我一个唐兄,你就提防上了,想必是见过唐青她们了吧。” 崔冰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嗯了一声,不再回答。 唐炫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青妹一贯不知道如何与女孩儿打交道,就是自家姐妹,容得下她的也不多,以后她说话办事有得罪之处,我先代她给你赔个不是,你就当看在南宫兄家和万事兴的份上,别与她计较。” 崔冰眨了眨眼,抿嘴想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尽量不与她吵就是。” “唐兄,你与家母……见了一面?”南宫星斟酌至此,还是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只好不痛不痒问了这么一句。 唐炫点了点头,笑道:“我都来了,难不成在院子里罚站么。你放心,算起来,我也是唐门的叛徒,不会给令堂惹什么麻烦。那姐妹两个巴结未来婆婆还唯恐不及,你更是不必担心。再说……留下暗记的正是令堂本人,想来她也有所打算吧。” 南宫星心中一宽,笑道:“唐兄不再多留片刻了?” 唐炫摇了摇头,往门口走去,调笑道:“不了,今后我要离你远些,你的桃花运太旺,我又不好意思和自家表兄弟争风吃醋,真和你撞了红颜星,岂不是麻烦得很。你进去吧,估计过不多久,那姐妹两个也该来了。” 看南宫星面上隐隐带着一丝担忧,唐炫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笑道:“别想太多无聊的事,能得到修罗仙子出手帮忙,任何时候,该担心的都是对面。” “唐兄说的是,”南宫星拱手一笑,道,“我这就进去。” 站到蓝布帘子前,南宫星沉默一会儿,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撩开,低头走入房中。 想必是出钱不少,这户人家专门腾出了堂屋,正对屋门的供桌边上,静静坐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 单看那张绝色容颜,至多也不过二十出头,可她身上那股气质,却又绝非年轻女子沉积的出。 南宫星算是见得惯了,相别数月,猛然一望,仍被震得略一恍神。 当年不少人要将她抬入江湖四绝色中,接替心有所属失身于人的赎魂玉手华沐贞,她若是没有突然下落不明,想来是担得起这个称号的。 虽说家中的姨娘光是正儿八经曾位列四绝色的就有三人,可身为儿子,自然是偏向娘亲多些。南宫星微微一笑,径直走到唐月依身前,跪地拜了一拜,起身牵住她的衣袖,笑道:“许久不见,娘你好象又年轻了些,您再这么美下去,可要被人当作我姐姐了。” 唐月依微微一笑,清冷神色登时化为牵丝柔情,她水眸凝注,仔仔细细将他上下打量一遍,旁事不问,当即便道:“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南宫星忙道:“都是些皮外伤,西三堂于达安作乱,想趁机刺杀孩儿,如今皆已伏诛,不必娘再挂怀。” 唐月依柳眉微挑,拉住他手放在膝上,轻哼一声,淡淡道:“便宜他们,一死了之。” 崔冰一进来就乖乖站到唐月依侧后,不声不响,只是柔情似水的望着身前这对母子。 唐月依先问了几句衣食住行的小事,听南宫星一一回过,颇为不满的抱怨了几句,才问到湖林城中如今的局势。 南宫星知道崔冰必定已经将先前的事说的七七八八,便简略一带前情,到分离之后才详细讲述,未作任何隐瞒。说到唐家姐妹的事,还惹来崔冰娇嗔一瞪。 唐月依静静听罢,才追问一句:“那你之后作何打算?” 南宫星又一五一十的讲了片刻,一直说到今夜的布置。 唐月依沉吟半晌,一直沉默到南宫星心中愈发忐忑,才轻启朱唇,不料说的却是:“我什么时候能见白若兰一面?” “这……”南宫星没料到娘亲问了这么一句,只好道,“她不方便离开千金楼。” “千金楼那种地方,怎么好让我要过门的儿媳一直待在里头。”唐月依带着责怪之意瞪了南宫星一眼,道,“那我过去看她。” 南宫星忙道:“娘,湖林最近实在是情势太乱,等事情了结,你们再见上一面,安心聊聊不是更好?” “事情了结?”唐月依从怀中摸出一副金丝手套,缓缓戴在手上,道,“李嫦、方群黎、单雷颐这几个都死了,事情是不是就了结了?你去找来薛怜,我去叫上唐炫,咱们四个走一遭,把事情办了。晚上我摆一桌席,请请你的兰儿,给她压压惊。” “呃……”南宫星忙道,“娘,方群黎身边那些正道高手看咱们杀人,恐怕不会坐视不理吧。” 唐月依冷笑道:“那帮人出声都大得很,出力可就不一定了。” “我主要是怕还有单雷颐这样先前不曾露头的角色,再说,七星门还有位武曲一直隐在暗处。”南宫星踌躇道,“贸然出手,只怕未必能讨了好去。” “你想的太多。”唐月依淡淡道,“行走江湖,想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娘,我总还要顾虑一下如意楼不是。”南宫星苦笑道,“而且咱们功成身退,那一项项罪名,可就都坐实了。” 他蹲在唐月依膝前,慎重道:“还请娘稍安勿躁。你对外毕竟是已死之人,为此事惹来太多麻烦,可有些得不偿失。” 唐月依抚着他的脸颊,柔声道:“怎么会得不偿失,冰儿,我两个侄女,连上你的兰儿,说不定再多一个雍素锦,她脾气怪些,不过不要紧,娘有信心降住她,保管教到她安安分分。这一下多出四五个儿媳妇,我就算打理些麻烦,又算得了什么。要是这边高手太多,你怕娘加上你们几个也对付不了。不打紧,我这就写几封信,你去钱庄遣人飞鸽送去。我保管叫这城里那帮不识相的混帐一个个有来无回。” “娘你……是打算叫谁来助阵?”南宫星心中一凛,试探问道。 “这附近谁来的快些,就叫谁咯。”唐月依略一思索,道,“秋妹就不错,离这儿也就三天路程,日夜赶路一天半就能到。她问我讨过许多毒药的方子,我叫得动她。” 南宫星脸色微变,和那人一比,雍素锦简直就是一只乖巧的小白兔,忙道:“这种小事,犯不着劳动沈七姑大驾。娘你容孩儿晚上捉了李嫦,好歹先摸出天道的情形,再动手也不迟。” 唐月依眉心微蹙,道:“我急着见兰儿。你可不要叫我等太久。” 她见南宫星面色稍安,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对了,要是唐行简再露面,你叫冰儿来知会我一声。” 美得令人心醉的双眸骤然眯起,一股寒芒一闪而过,她淡淡道:“要是天道又来打唐门的主意,那我这次到真来对了。” 第七十二章、惊蛇 说罢了正事,南宫星又陪着娘亲聊了些闲话,想着入夜前也没别的打算,便顺着话头留下等着尝尝唐月依的手艺。 据唐月依对冰儿赞不绝口时所说,这两人在家一起琢磨了几道小菜,若非如此,南宫星还真得想个法子金蝉脱壳。 即便明知湖林城中多半不好找材料,南宫星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的问道:“娘,这次不会再有五毒一锅炖,清蒸大蜈蚣之类的菜了吧?” 唐月依白他一眼,嗔道:“怎么?不好吃么?人家冰儿可吃的香着呢。” 崔冰在旁笑嘻嘻道:“那些东西只是看着吓人,闭上眼放进嘴里,味道可真不赖。” 看来巴结婆婆这事上,她到是豁得出去。 “今天想吃也没有,”唐月依在他鼻头上戳了一下,笑道,“晚上全是素菜,好好洗洗你的花花肠子。” 南宫星正要回上两句逗趣,却听门外院中传来唐昕毕恭毕敬的声音:“是哪位唐门前辈在此,晚辈唐昕携妹唐青前来拜见。” 看来她没碰上唐炫,或者,碰上了但唐炫没说。 按唐炫的性子,这种小恶作剧他办的出来。 唐月依挥了挥手让崔冰和南宫星进去里间,才道:“进来吧。” 唐昕颇为谨慎,撩开布帘时,双掌都已带上了麂皮手套,腰间毒砂口袋半敞,颇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 唐青大概是知道自己功夫不济,索性装个敞亮,直接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两人目光往唐月依脸上一落,都先是一愣,跟着满面疑惑。 唐月依淡淡道:“也难怪你们认不出我的暗记,我叛出唐门的时候,唐炫只怕也才刚刚出生而已。” 唐昕毕竟掌管着情报信息一系,皱眉略一思索,再想到此前唐炫那颇为怪异的神情,登时便记起了一个叛出唐门的名字,只是叛徒的暗记她只记了唐炫一人,所以才不敢确认。 可那名字所对应的人物,无论如何也该是个三十过半的妇人才对。 她蓦然想起崔冰先前被送走一事,今日崔冰既然突兀出现,那八成便是有人同她一起到了。 几相印证,唐昕当即盈盈拜倒,垂首谦恭道:“晚辈唐昕,见过修罗仙子前辈。” 这名号唐青耳熟的很,一听便吓了一跳,向后退开半步,杏目圆瞪指着唐月依道:“是……是你!你没死?” 唐昕乐得看她笑话,便只一言不发。 唐月依淡淡道:“唐门叛徒中叫做修罗仙子的,莫非很多么?” 唐青立刻连膝盖都有些发软,颇为恼恨的看了唐昕一眼,怒道:“昕姐!这……这可是唐门的叛徒,你……你怎么还不出手?” “炫哥哥也是唐门的叛徒,你怎么没对他出手?”唐昕微微一笑,轻声道。 “这、这不一样!”唐青急道,“炫哥哥是正大光明打下山的,长辈为了面子才说他是叛徒,这……这女人可是偷了唐门至宝啊!” 唐昕抿唇一笑,故意道:“那你打得过她?还是你觉得我打得过她?你爹加上我爹,恐怕都不用人家动第二只手,你是在鼓动我找死么?” 唐青顿时语塞,一双黑眸看看唐昕,又看看唐月依,连冷汗都流了下来。 “吓她作甚。”唐月依微微一笑,双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一拍,就见裙影一闪,电光火石般回到原处坐定,裙摆未落,身前已多了个不知不觉跪在地上的唐青,“两个侄女模样都挺可人,算那小子有眼光。” 唐昕轻轻一笑,颊生红晕,小声道:“是侄女有眼光,死乞白赖缠着他不放,不然,他可看不上侄女呢。” 唐青眼前一花身子一轻就稀里糊涂跪在了地上,心里一阵发懵,颤声道:“谁?你们……你们在说谁?” 毕竟是自家姐妹,知道崔冰保不准就在附近,唐昕也不愿意看唐青太过难堪,柔声道:“在说你我姐妹二人未来的夫婿啊,瞧你,见了未来婆婆,也不知道说些好听的。一口一个叛徒瞎嚷嚷什么。” “你是……”唐青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南宫星的娘?” “你们进了我的门,也算是亲上加亲,我觉着还算满意。怎么,唐青你不肯么?”唐月依微笑说道,手掌一抬,轻轻拂整唐青微乱额发。 唐青心思转的也是极快,虽说大事上还稀里糊涂不清不楚,但眼前这位唐家前辈就是未来婆婆可十有八九不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计较嫁进唐门叛徒的家里到底是拉来了强援还是也跟着做了叛徒,反正木已成舟生米做了熟饭,难道还能拖着残花败柳的身子反悔不成。 她赶忙堆起满面微笑,恭恭敬敬直接磕了三个响头,软软道:“侄女无礼,先前不知,还请姑妈恕罪。” 她话锋转的到快,直接亲亲热热叫起了姑妈,同时还不忘扭头愤愤剜了唐昕一眼。 唐月依笑道:“也难怪当年老头子们不肯叫我一介女流继任门主,女生外向真是一点不假,刚才还是叛徒,这会儿就成了姑妈,将来转口叫娘,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疙瘩。” 唐青垂首道:“我都已是小星的人,当然得站在南宫家这边不是。至于……至于当年的事,也许另有隐情吧。” 唐月依淡淡道:“没什么隐情,我就是拿了那颗农皇珠,现下种在儿子身上,就为保他百毒不侵。不想当作偷,就当成我带到南宫家的陪嫁吧。” 农皇珠?百毒不侵?唐青顿时惊得险些跳起,唐昕忍不住吃吃偷笑,南宫星在内藏匿不住,只得苦笑出门道:“娘,你这句大实话,可叫我漏了底了。” 唐青骤然发觉自己原来一直被人算计着,顿时懵在原处,呆愣愣不知从哪儿问起才好。 南宫星心中不忍,向崔冰唐昕递了个眼色,自己扶起唐青在她耳边柔声说了几句,将她半搀半拖的带进内室,留下二女陪着未来婆婆闲话家常。 着实费了一番口舌,加上软语温存的水磨功夫,他才算是把唐青安抚下来。这也多亏了唐行简惹人生疑在前,八成已为天道所用,否则唐青只怕真要翻脸。 “反正说到底,昕姐其实是在我前头咯?”最后被南宫星搂在怀里,唐青又气鼓鼓的问了一句。 看南宫星点了点头,她直接扒开他的衣领,狠狠地在他锁骨那里咬了一口,愤愤道:“可恶,亏我还觉得这次总算赢了她一遭。结果倒是被她算计了,哼!” “你姐妹二人的帐,过后你再和她算吧。”南宫星啊哟一声,揉着痛处笑道。 唐青嘴上气得要命,心里的小算盘却打得清清楚楚。南宫星身侧佳丽显然不会仅止于如今这里的三名女子,就凭他的武功心智,家世样貌,再算上那让人欲仙欲死骨酥筋麻的妙物,将来还不知要有多少眼光不错的侠女少女趋之若鹜。如今未来婆婆本就是唐门中人,唐昕再怎么与她不睦,好歹也是自家姐妹,哪怕床帏争宠,不也好过不相干的外人。 她这两天本就间或在想此事,到如今定了念头,自然便换了口风,轻笑道:“那怎么也是我姐姐,我哪儿好跟她算账。以后我不懂事的地方,还指望她多多提点呢。” 唐昕方才就已到了门外,听在耳中,忍不住笑道:“青妹,没把你送进宫中斗斗那些娘娘,当真可惜了你这人才呐。” 唐青笑靥如花款款走去门口,亲亲热热挽住唐昕的胳膊,笑眯眯道:“不可惜,将来昕姐想要斗谁,不也一样用的上妹妹我么。” 唐昕甩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笑斥道:“心眼儿多往正处使,不然,你别忘了姑妈以前可是管刑堂的。” 唐青故作天真地眨了眨眼,瞥了一眼南宫星,娇笑道:“我只要对婆婆孝敬,对夫君体贴,相夫教子尽好为人妻妾的本分,刑堂什么的,与我何干呐。” 唐昕似乎也存着帮自家人的念头,一听相夫教子四字,便揽住唐青的脖子走到一边,低声嘀咕起来。 南宫星对自己难有子嗣一事从未刻意隐瞒,他曾对唐昕提过,看样子,唐昕多半是在指点此事。 果然如他所料,唐青先是颇为吃惊的啊了一声,然后掩住嘴巴,颇为不信的扭头看了南宫星一眼,结果被唐昕拧住耳朵拽了过去。 跟着,唐青点了点头,含羞带嗔的又扭头瞪了南宫星一眼,回手捂住俏臀,似乎在心底颇有抱怨,如此精贵的种子,怎么还敢大大咧咧浪费在腚沟子里。 南宫星自身对后嗣一事看得很开,先前还想着他爹颇为在意此时导致家中略有不快,觉得只消他这一家之主放开心胸,家中女眷便多半不会再钻进牛角尖里。 可看唐昕唐青极为相近的念头,他才察觉,原来此事大多女子也是极为看重,虽不致伤情伤心,但看样子,也都会自行寻摸些法子。或为续下香火保住夫家地位,或为情深意浓留下二人后嗣,不论如何想法,看来绝非他此以为的小事一桩。 看来以后若非露水姻缘一晌贪欢,这情形还是提前说开为妙。 他心念一动,忙留下那姐妹二人自顾说话,出门叫过崔冰,低声询问一番。 果然女子更为了解女子心绪,崔冰到了唐月依那边不久,就被委婉告知。 也不知她当时是怎生模样,如今听到南宫星再问起,却只是微微一笑,挽着他的胳膊道:“没有孩子可以仰仗,我靠着你过一辈子不也一样。再说我运气一向不差,保不准就叫我抽中大吉了呢。” 南宫星似乎是想起什么颇为不悦的往事,皱眉道:“即便中了,我也担心你受累,我对儿女之事并不在乎,若是再有人为此亏了身子,损了一生康泰,我……” 崔冰抬手捏住他的嘴巴,笑道:“你便如何,自此戒色么?”她乌溜溜的眼睛一转,红着脸笑嘻嘻道,“所以你才学那么多花样,又是弄人嘴巴,又是欺负屁股么?” 南宫星哑然失笑,道:“唐昕连这也说给你听么?” 崔冰涨红着脸笑道:“这叫未雨绸缪,先提醒我,别被你哄的发懵,忘了最重要的事。本就难得抽一次签,放错了签筒岂不糟糕。” 看样子有唐昕打理,这三人总不会出太大岔子,南宫星心头略宽,不过也暗暗把子嗣之事记在心间,想着不论如何,绝不能再做轻视。 如今想来,他父亲身边那位曾位列四绝色之首的姨娘,连年亲身尝试各路药石之术,形容憔悴郁郁寡欢,未必就都是父亲的原因。 照此一想,屋中三女里,最为担忧此事的,恐怕就是唐青。她满肚子庭院争宠取悦夫家的心思,传宗接代这头等大事,她必定不知要想多少种主意出来。 看来这些陈规旧念,在江湖世家或在寻常门户,也都是大同小异。不拘小节,不过是因为那是小节罢了。 既然面上已是一团和气,唐月依便想要把人留下,一来互相多做了解,二来省去南宫星一份心思。唐家姐妹都想着占据先机,当然是打地铺也不肯走,叽叽喳喳的一顿晚饭之后,反倒只有崔冰自个跟着南宫星回了分舵,依旧负责传话联络。 看约莫到了时辰,南宫星从王判那里略略了解了一下午后城中消息,便往李嫦的居处而去。 他到巷口的粥铺坐下,叫了一碗清汤,小二撂下碗时,低声道:“还没回来,已是第二班岗的兄弟。” 南宫星猛喝了几口,拍下几枚铜钱,笑道一声谢了,扭身钻进铺旁隔邻小巷,快步走到与李嫦住处脊背相抵的小院,在门上以四一间隔飞快敲了几下。 原主人换去他处住下,院中此刻已是安排在此的分舵好手,一个精干汉子启缝一看,开门让南宫星进来,低声道:“公子,对头还没回来。中间来过两个生面孔,将院子周围检查了一遍,所幸兄弟们对地形熟悉,躲了过去。” “来人检查了周围?”南宫星皱眉道,“奇怪,莫非……走漏了风声不成?” “貌似不是,”一个提着短刀、约莫三旬上下的劲装女子在旁摇了摇头,道,“有人隔墙听到那两个来检查的嘴里还在抱怨,说什么小题大做,闹僵了不好之类的话。” 南宫星点了点头,示意两人仍回原处守着,思忖片刻,猜测多半早晨那位进了李嫦房间的乃是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李嫦叫人清扫一下周边,是防着仍被盯梢,至于提到闹僵了不好这样的说法,可见来者多半是与他们有所合作的组织成员。 不是走漏风声就好,南宫星略感宽心,顺着木梯爬上屋顶,替下一个兄弟,俯身探头小心盯着两头来路。 断黑良久,值哨换了一岗,天上淅沥沥又下起了小雨,这种贫苦街巷,自然是一片漆黑。 南宫星几乎要以为今晚不会再有收获的时候,巷口突然有一丝光亮闪动。 所有人立时藏好形迹,噤声观望。 光芒越来越亮,转进巷中,才看清是个灯笼,灯光照耀,映出提灯人的脸庞,正是一脸木然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李嫦! 但她身边却还跟着二人,一左一右,左边那个面带怒色为她撑着竹伞的是方群黎,右边那个头戴斗笠挡着雨水,却也遮住了相貌,一时辨认不出。 本想着趁李嫦不在方群黎身边下手,不料他二人结伴回来不算,身边还多了一人。稍有不慎,兜好的口袋保不齐还要被捅穿了眼儿。 走近一些,才听到他们还在低声争执着什么,南宫星连忙提气猫腰换了个更近些的位置,凝神细听。 “好了,那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方群黎一副怒意未消的样子,沉声道,“你都已受过罚了,怎么还不知悔改!难不成副舵主的职位,你也不想要了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可是巡查!他既然看不下去决定那样动手,咱们就只能照办!” 李嫦木然道:“巡查便不会犯错么?我早先就说南宫星绝不会轻易被毒死,你们不信,结果雍素锦被他救走,难得的一个香饵,才吞了半口就没了踪影。我说先设法解决了南宫星这个心腹大患,你们仍不肯听,只当是顺带随手的小事,真以为如意楼里有了眼线,就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么?” 方群黎略显烦躁道:“我说了,那件事到此为止。咱们时间不多了,李大人那边的口信今天正午到了,陆阳的情势非常不妙,那位玉捕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要不是李大人仗着官威硬是从中作梗,不光南宫星的嫌疑要被洗清,连白家兄妹这桩江湖风波,她也差点顺带解决。不能再等了。” “我知道。”李嫦的语调也稍稍激动起来,“但你也别忘了咱们是打着江湖大义的旗号来的,办事不慎,死几个人不算什么,疑心惹到咱们头上才是大麻烦。” “顾不得那么多了。几经变数,现在已是应急中的应急,巡查为此已经不惜暴露,你也不必担忧,他到死,也不会漏了大体。”方群黎语调微微一变,突道,“你这次的百般阻挠,倒是让我想起一事。千金楼里那个叫凝珠的歌妓,已被查出正是暮剑阁中逃下山的李秀儿。这消息是你叫人去查,又被你捏在手里,你却为何不告诉七星门的人?” 李嫦语气微微波动,道:“我是为了不让七星门的人分心。已经催了几次,南宫星的命还是好端端的,失败了一次,难道就认了怂么?那帮杀手不去好好办事,骚扰起我来倒是得心应手!我已决定不再跟他们合作了。” “可惜现在你做不了主。”方群黎怒道,“我已经知会了七星门的人,李秀儿人还未死。对我来说,南宫星和李秀儿,两个都死了最好。” “你……”李嫦似乎也窜起一股怒火,但旋即压抑下去,她抬手推开房门,跨进门槛道,“好,现今你说了算。由你便是。” “你今夜好好想想,看还有什么计策,能再调动一下江湖群豪。”方群黎跟着进门,只留下第三人站在门口,道,“这里毕竟是如意楼的强势地盘,没有大义牵扯,那帮人会真心出手只怕没有几个。” 李嫦淡淡道:“那你干脆叫那位巡查做的更绝一些,然后豁出他一条性命,也嫁祸给如意楼,不就是了。” “只是为逼出白家兄妹,不值得牺牲到这种程度!”方群黎怒道,“你最近阳奉阴违的本事倒是见长,真当我只能仰仗你这一颗脑袋么?” 李嫦走向自己房门,平静道:“你若有了新的脑袋可用,大可将我换掉。就是不知道下一颗脑袋上的嘴巴,忍不忍得了你那根又脏又臭的烂东西!” 方群黎脸上登时涨红一片,沉声骂道:“你这臭婊子,又要讨打是么!” “想打便来打啊。”李嫦站在门前仔细看了一阵,推门进去,冷冷道,“反正你不打女人的时候,不也就是只骡子么。” 南宫星心中暗笑,将面罩取出戴好,只等他们吵得再厉害些,一拍两散,便下手捉人。看他们矛盾颇深,多半审问起来也能容易许多。 方群黎垂在身侧的拳头骤然握紧,大步向李嫦走去。 这时门外那人淡淡道:“方兄,别上当,你真打上她一顿,再被她撩拨两下,到时候兴奋的像条驴子,可就正中她的下怀咯。她那张嘴咱们不都知道,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把你在这儿耗上一夜半夜,榨干几次,少了你这大帮手,说不定那边的事就已砸了锅。” 这话音南宫星熟悉得很,顿时心里一惊,原来唐行简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如意楼没得到半点消息,也不知是仍有内鬼还是对方的确有什么厉害手段。 他们反复提起那边的事,又说到了凝珠,可见似乎是要对千金楼下手,南宫星暗暗盘算,方群黎唐行简都在这里,听他们的话中含义,群豪也并未相帮,那单雷颐就算真是天下第一,想要单枪匹马端掉整个千金楼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再说雍素锦肯定在暗中盯着单雷颐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反常举止,不会不及反应。 等到抓住李嫦,再往那边赶去也不会迟。 “你竟算计到我头上了!”方群黎气冲冲甩下一句,登时转身往外要走。 不料李嫦竟突然在屋内尖声叫道:“别走!我屋里有外人来过!” 方群黎停步扭头,斥道:“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李嫦快步冲出房门,手里捏着不知什么,道:“不是把戏,我出去前门缝和窗棂都缠了头发,门上的我进门前看了还在,窗户上的却断了!” 南宫星暗叫一声糟糕,竟被李嫦在这里算到。 “这几日我没陪在你身边办事,肯定是有人想要捉我!”李嫦心思果然转的极快,一闪念间便高声道,“他这会儿多半都已经到了!只等你走就要动手了!” 南宫星心中焦急不已,适逢如此暗夜,唐行简大占便宜,真动起手来,以目前的人手布置,必定要折损几个好手,如今每一份力量都是用得上的时候,他又哪里舍得。 方群黎大步过去将灯笼抢在手中,冷冷道:“好,我就信你一次,我这就去把周围情况再查一遍。” 李嫦却摇了摇头,道:“他们要是熟悉地形,你未必找得到。走,我这就和你们回去,先去那边暂住吧。” 方群黎怒道:“你是不是又想拖……” “受死吧!白思梅!”他的话没说完,就听院门对着的屋顶上一声怒喝,一道森寒剑光斜飞而起,一个衣衫破落的汉子凌空越过门口的唐行简,数寸剑芒骤然暴突,直取院中李嫦喉头。 白若麟! 这一下当真出乎意料,南宫星心知今夜成败就在他此刻定夺,牙根一咬,喝道:“动手!都小心唐门暗器!” “是!”随着群起响应之声,六道身影紧随南宫星从各处纵出。 方群黎当然不会坐视李嫦毙命,抬手一掌拍向白若麟剑脊,内力充沛似乎存着断其兵刃的心思。 不料白若麟手中拿的却是峨嵋派的精炼宝剑,剑身一弯安然无恙,反而借力凌空一转,淡青剑芒依然毒蛇般吐向李嫦。 方群黎一听周围呼喝大起,面色一变,一招挡开白若麟剑势,一手抓住李嫦肩膀,一声暴喝凌空一甩,竟将李嫦娇小玲珑的身子远远丢了出去! 李嫦毫不犹豫拧腰一翻,稳稳落进漆黑巷中。唐行简当即出手,一蓬毒砂漫天洒出,挡住追击去路。 南宫星在外也布有伏兵,虽说武功不及此刻身边众人,但对付一个资质平平的白思梅应是绰绰有余,不管她往哪个方向逃走,至少也有两人可以联手阻截。 当务之急,就是缠住方群黎和唐行简,看能不能配合白若麟额外收获些战果。 南宫星正要下令,哪知道白若麟嘶吼一声,目红如血,高呼一声白思梅的名字,收剑纵身跃起,也不管方群黎一爪险些扣住他脚踝,自顾就要追去。 唐行简双手连扬,各式奇门暗器交错封堵,白若麟不得不回剑击落,但他似乎是疯劲儿发作,哪怕格挡暗器只能侧身一步步往远处挪开,仍不肯回身出手,硬是要追过去。 南宫星本不愿暴露身份,此刻也不得不先飞身一掌接过方群黎,再交给身后诸人缠斗,自己错步一闪,施展大搜魂手断下半空暗器。 唐行简一声冷笑,毫不犹豫闪入院内,扬声道:“南宫星,果然是你!你还敢露面,就不怕给你那做叛徒的娘惹麻烦么!” 以唐行简的心计,他绝不会与南宫星正面交锋,而南宫星又怕一旦不能迅速解决方群黎,带来的分舵好手会有死伤,赶忙飞身将手中暗器分别打向唐行简方群黎二人,喝道:“你们先撤!” 大搜魂手打出的暗器非同小可,唐行简全力闪躲,臂上还是中了一镖,赶忙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丢进嘴里。方群黎勉强闪过,再想留人,另外六个却都已四散逃走。 南宫星也忙趁机展开身法,嘘溜溜吹起一声哨子,隐没进黑暗之中。 他匆匆赶到约定的地方,等了片刻,各处人手纷纷赶来,他一番清点,却发现少了两位,当即暗叫一声不好,令他们先往千金楼驰援,自己慌忙赶向那两人负责的方位。 到了那里,见到的果然已是两具尸体。 并非智取,也没有多么激烈的纠缠打斗,这两位武功不过比白若云略逊一筹的部下,竟被抢下剑来,一剑一个洞穿了喉咙。 看那伤口角度,分明就是矮小的李嫦所为。 南宫星紧紧捏住拳头,着实没想到,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竟以这样一无所获的失败收场。而原因,皆是因为他对李嫦的低估。 既低估了李嫦的谨慎,也低估了李嫦的武功。至于白若麟的打草惊蛇,也可以算作是他考虑不周的意外。 一直以来那个模糊的想法终于隐隐有了清晰的轮廓,南宫星愤怒的一拳砸在身边的墙上,蹲下扛起两位弟兄的尸身,顶着冰冷的雨水快步送到最近的楼中据点。 在那里守着两具尸体静静思索了一阵,南宫星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单雷颐不论身份性格,还是行事方式,都不像是会冒险突袭千金楼的人,可李嫦与方群黎言谈之间,对千金楼有所行动显然已是不可更改的决定。 难道又有什么更高位的主使者出现了么?最近能赶到的人里,能有这个资格的人可着实不多,难不成……是峨嵋派的清心老道?论江湖地位,那个老牛鼻子的确比单雷颐高上一些,可论武功,只怕胜也不会胜出太多。 而且单雷颐养尊处优多年,再出江湖纯为了消磨时光,顺便打发一下憋闷许久的阴暗欲望,这种人,加入天道也是为了谋求权势,岂会随便牺牲自己的金贵性命?那李嫦为何能用笃定口气说出叫他牺牲自己嫁祸如意楼的话来? 越想,其中矛盾之处就越是无法解释,他心乱如麻,不愿再耽搁时间,起身交代两句,出门离开,先顺路去了一趟分舵,从后门进去找到崔冰,叫她带上几个护卫,找他娘说一句,唐行简已经回到湖林城中,之后绕去前面,通知王判把城中各处人手都往千金楼附近调集一下,顺便通知薛怜,小心看紧白家兄妹和凝珠,尤其是七星门已经重新把凝珠列为目标一事,更是要千万传到。 这下除了居中调度的王判,如意楼湖林分舵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南宫星布置完毕,略一思忖,决定往群豪居处冒险走一遭,其余人不好说,但起码唐炫、关凛与柳悲歌三人总还是分得清青红皂白,真要有人想在千金楼滥杀无辜,向他们求援绝不会有谁无动于衷。 不想今夜还真是充满了变数。 南宫星才刚跨出门去,就见到了抱肘靠墙、懒洋洋守在对面的雍素锦。 她难得一见的穿了一双缎面绣鞋,裹住了那双粉雕玉琢的娇美脚掌,裙裾也不再短了一截露出光润纤细的小腿,而是几乎曳地。 若不是面容未加遮掩,那双美目又直盯着他,他真险些认不出来。 “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么?”记挂着千金楼的情形,南宫星匆匆到她面前问道。 雍素锦眼底冷光一闪,杀气四溢道:“单雷颐落单了。” “他在哪儿?”南宫星心中一喜,忙追问道。 “你跟我来就是。”雍素锦咬牙道,“这机会绝对不可错过,他这人行事一贯小心,难得今晚方群黎没有跟在他身边。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要去偷偷办什么事。” 南宫星心中登时专为狂喜,道:“你快带路!” 正要迈步,他转念一想,问道:“要不要去叫个帮手,只凭咱们二人,会不会有些勉强?” 雍素锦毫不犹豫道:“不必,只要你不被他一掌拍死,咱们就能杀了他。他可不会等上太久,咱们没时间叫人了。” 此时也确实没有趁手的帮手,王判武功平平,过去也是送命,南宫星将心一横,道:“好,咱们走。” 雍素锦立刻转身带路。 南宫星小心跟在后面,跟了一段,便觉得雍素锦的样子颇为奇怪,与她平时轻功身法的曼妙轻灵大不相同,此时的她虽说动作还是一样敏捷迅速,各处关节却显得束手束脚,动作极为别扭。 “你身体不舒服么?”他犹豫一番,还是忍不住问道。 雍素锦摇头道:“我状况的确不是太好,但绝不会拖累你。你大可放心。不过……”她迟疑道,“单雷颐的武功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杀他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个,你无论如何,也绝不能错过,否则,你我二人就要携手黄泉路了。” 南宫星暗暗调匀真气,化阴为阳,默默运了一遍落日神拳的七重劲道,将手掌猛然攥紧,“放心,我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想要问话,武功不如他的舌头多的是。” “那便再好不过。也不枉我苦心准备一番。”雍素锦轻轻叹了口气,绕过一个转弯。 这方向,的确是通往千金楼。 但她在一处荒废官宅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之后,道:“你在这里等下。” “这里?”他皱眉四顾,看样子,这里应该是被查抄的犯官家宅,还未另行发落。 “人多的地方我怕会引来他的帮手,”雍素锦匆匆解释道,“再远的话,以我的轻功怕也引不来他。你在暗处藏好,伺机偷袭,虽说得手的可能不大,但总好过直接正面交锋。” 南宫星闭目深吸口气,点了点头,闪身躲在假山之后,心中暗想单雷颐若在这附近驻留,所为何事? 这附近唯一可能和单雷颐扯上关系的,也只有湖林城的府衙一处了。 难道单雷颐打算从官府那边想办法对千金楼出手? 看着雍素锦的苗条倩影飞快的越过院墙,再多想什么也已没有意义。 南宫星缓缓将胸中浊气吐出,周身骨节一阵轻微作响,然后,他屏息凝神,彻底融入到周围的黑暗之中。 雨散,云开。 凄冷的月光,竟也带上了一丝肃杀之意。 第七十三章、夜战八方 南宫星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院墙外就传来单雷颐带着六分怒气四分兴奋的喊声:“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 雍素锦冷哼一声,飞身翻墙而过,怒道:“再跑不掉,我就自尽!” 单雷颐袍袖翻飞,轻灵如燕越墙而入,冷笑道:“我又不碰你,你急着死个什么!” “有本事你倒是来碰我啊!”雍素锦双足连蹬,颇为狼狈的甩开单雷颐急速追至的双爪,嘶啦一声,被扯去小半幅衣袖,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小臂。 “等我吃腻了招牌菜,你还怕我不敢尝你这碗么?”单雷颐亢奋一笑,脚下踏砖裂石,呼啦一声好似一只巨鹰,转眼就又抢到雍素锦身后。 雍素锦眼神一偏,装着惊慌失措的模样看向南宫星对面那块空地,高声叫道:“还不快出来动手!” 这等紧急情况下,单雷颐哪里想得到雍素锦还有余暇使诈,当即顺着她的视线瞪了过去,沉声喝道:“哪里的宵小之辈在此埋伏!” 那边是个落满枯叶的水池,喝声过去涟漪微起,却哪里有人应声。 南宫星当然已经出手。 他虽和雍素锦谈不上有什么默契,但月光下她那逼真的眼神一瞥,已足够让他心领神会。 他施展浑身解数提气飞纵而出,玄阴真气凝为利锥藏于手心,未免一击不中,一招孤烟掌毫不留情拍了过去。 单雷颐喝声出口,便觉出背后有异,他武功果然高绝,百忙之中硬生生拧腰侧开数寸,避开后心要害,同时一掌拍上胸口,犹如脑后长眼一样印在与南宫星掌力相对之处。 这一招,竟是拿出隔山打牛的手段与南宫星对了一掌! 没想到出手杀招竟被如此化解,南宫星不敢怠慢,掌力再催于寸许之处二度发劲。 但单雷颐内息已到,脊背一绷平平滑开半尺,轻松卸去大半。 南宫星一眼看去,单雷颐面色不定,显然方才那两招并未被完全化去,也算是建了首功。 剩下的,就看实力略减的单雷颐到底是如何厉害。 “这丫头到是搭上个厉害帮手。”单雷颐咬牙抹去唇边一丝血痕,旋即手掌一晃,嘣的一声脆响,玉扳指竟生生崩裂开来,整只手掌瞬间苍白如银,化作奇门兵器,“唐门的毒要不了你的命,那不妨让我试试。” 南宫星亲眼见过那只白掌的厉害,心知不能硬接,身子一仰避过锋芒,勾腕以掌尖反划单雷颐脉门连消带打。 单雷颐一声冷笑,不闪不避继续中宫直进,真气到处,银白色泽竟然迅速蔓延到小半手臂。 南宫星掌力一切,反被震得指节生疼,这一招失了先机,百忙中将身一侧,仍被那一掌蹭过左臂。 宛如利刃划过,无声无息,一片衣袖就飘然落地。 南宫星顿时一惊,赶忙施展狼影幻踪折腰一纵。 果然如他所料,单雷颐掌招凌空一折转为横斩,若他慢上半分,只怕已被那只可怕的手掌拦腰砍断。 生平第一次遇上如此强敌,心脉鼓动热血湍急,南宫星精神一振,内力由阴转阳,落日神拳蓄势待发。若单雷颐还如此前一样轻敌怠慢,南宫星便要看看他的那只手掌到底有多硬。 单雷颐袍袖鼓动,抢上三步,落足之处土崩石裂,威势着实惊人,依旧是平平一掌击出,不见掌风逼人,唯见那银白光芒闪动,犹如鬼门关中透出的阴森寒色。 南宫星连躲数招,只觉周遭气息愈发滞涩,似乎是单雷颐一边出招一边留下许多暗劲,他略感不妙,侧步一滑想要换块地方接战。 岂料单雷颐袍袖一鼓,罡风劈面,南宫星撤开之心才稍有表现,先前暗劲便汹涌而至,化作一片惊涛骇浪将他挤在当中。 这种雄浑真力之中,任何人的身法都不得不略略一缓。 南宫星也不例外。 霎时间,那只白掌便无声无息到了他眼前寸许之处。 别无选择,他只得强提一口真气,一招落日神拳自下而上仰天击出,截击单雷颐小臂。 哪想到,这来势汹汹攻其必救的一掌,竟是虚招。 白影一晃,掌势踪影全无。 南宫星惊讶的神情还不及浮现在面上,不知何时踢来的一脚已重重蹬在他的胸前。 喉头一甜,足下根基顿时土崩瓦解,他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满口腥咸。 幸亏此前和唐炫一战叫他深思良久,武功之外的东西总算略有一个雏形,此时脑中猛一闪念,当即硬沉一个千斤坠挺身站定,胸腹间浊气鼓向喉头,噗的一口,将满嘴污血尽数喷了出去。 这一股血雾果然迎面兜向追击而来的单雷颐,他眉心一拧,双掌一抬带起劲风拦住。 南宫星乘隙而入,一招落日神拳配合狼影幻踪化作月下雷霆,直取单雷颐小腹空门。 单雷颐一声暴喝,双肘齐沉,右手白掌顺势一抹横斩下去。 当然不肯将血肉之躯送到那切金断玉的利器之下,南宫星步法不停,斜斜一引,雄壮拳劲如大江改道,弧形弯折,正砸在单雷颐左臂。 单雷颐轻哼一声,右掌斜抹逼开南宫星,左臂垂在身侧连催七道真气,化去落日神拳后劲。 虽没想到单雷颐真能将七重天境的落日神拳轻松化解,但南宫星倒也有此准备,即便消解,这半边的动作终归还是慢了半招。 他抢的便是这半招。 落日神拳再度发力,这次,取的则是单雷颐的左肩。 单雷颐面色微变,口中赞道:“好算计!”右掌旋身迎上。 无论如何不肯与那只白掌正面交锋,南宫星身形一滑,拳招一带,宁可舍却三成威力,也要去追原本目标。 单雷颐毕竟老辣,右掌仍是一招虚晃,掌到半途,左足横踢而出,正截向南宫星挪移之路。 南宫星却正在等此一招,他脚下一跺,气沉腰腿,稳稳钉在原地,先前七成余力尽数舍弃,右臂兜出一个大弧,迎着单雷颐脚底一拳击出。 没了那右掌的神兵利器,两人的浑厚内力终于正面相碰,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南宫星纵然天资过人又有各种灵药扶持,但终归不是玄门正宗,年纪也差了大半,第一道真力足足输了小半,震得他右臂酸麻憋胀,连退四五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但腿功不比拳掌拿捏自如,极难多重发劲,落日神拳的七重拳威总算大显身手,第二重消去单雷颐腿上余劲,三重之后,尽数得手。 单雷颐颇为狼狈的单腿跳开,左脚垂落,已有些立足不稳,他面色阴沉,哑声道:“落日神拳能练到这种程度,倒是我看走眼了。” 南宫星的冷汗已浸透了衣衫,方才一击,他已察觉出单雷颐功力确实深不可测,即便被他偷袭得手在先,胜算也实在不高,除非此后每一次算计都能与方才一样成功,兴许还有一战的可能,否则,就算雍素锦从旁出手,只怕也是有死无生。 可单雷颐又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岂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凭借机巧占到便宜。 这时,忽然周遭亮了起来,两人忍不住一起往旁边瞥了一眼,原来是雍素锦在旁将两个灯笼挂到了房檐上。 “你竟然没逃,看来对这小子还颇有信心呐。”单雷颐苍白右掌横在胸前,冷笑道,“怎么换了两根钢针,买不到合手的发钗做兵器么?” 雍素锦微微一笑,捏着两根数寸长的钢针,却并不打算下场参战,只是带着那有些诡异的妩媚笑容,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单雷颐。 “等我收拾了这小子,再去抓你。看你这次还能指望谁救。”单雷颐哼了一声,再度摆出起手架势。 “南宫星,直到单雷颐死前,你都不准看我这边一眼。否则你我二人,今晚必定要死在此地。”雍素锦忽然说道,跟着就听叮的一声轻响,好似是她用指甲叩了一下针身。 南宫星心中一凛,知道雍素锦应是打算拿出提前备下的手段,当下不敢怠慢,屏息凝神,将目光钉在单雷颐那只惨白手掌上。 “哼,两个半大娃娃,还想玩什么鬼把戏!”单雷颐不屑一顾道,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蹬,左前右后,竟将杀招右掌蓄成后招,急速欺近。 南宫星既然心知雍素锦有什么手段要使,那不管色诱还是什么别的诡秘法子,总要拖延到生效才行,当即毫不犹豫化阳为阴,一边留心着那只要命的右掌,一边施展大搜魂手,拆解单雷颐左掌攻势。 单雷颐目光骤然一阵闪动,竟往雍素锦那边猛地瞟了一下,他似乎也觉察出自己的失态,连忙左掌一扫横出一道无形气墙,抽身退开半步,怒道:“你搞什么鬼!” 知道雍素锦必然已在行动,南宫星催动孤烟掌一招破开身前阻碍,纵身上前转守为攻。 单雷颐面上骤然泛起一阵红光,眼角一跳,杀气四溢,右掌一扬,呼的一声拍出,就见他右臂衫袖崩裂,那银白光芒竟足足蔓延至肘下寸许。 南宫星知道厉害,连忙避其锋芒,无奈孤烟掌招式稍稍老了一分,收势不及,被单雷颐掌沿扫过,生生在臂侧破出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他也不知道雍素锦到底做了什么,只能猜测似乎是色诱分心之类的手段,因为那边不断传来酥柔呻吟,哼声中带着三分痛苦,那三分痛苦,又让剩下的七分诱惑更加娇媚。 但以单雷颐的身份地位,一个赤裸裸的美人当真能叫他方寸大乱么? 这丝疑惑还不及细想,南宫星已看出单雷颐的举止的确有了异常。 一招一式不若先前那般谨慎,姑且算是为南宫星挣来些许便宜,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单雷颐疯虎般的连环进击,要不是狼影幻踪诡异难测,他早已被单雷颐那只白掌拆的七零八落四散于地。 几次躲闪,为了照顾雍素锦的手段,南宫星不得不选择背向她的一路,单雷颐转眼就看出端倪,一掌劈出顺势飞腿横扫,终于叫他躲闪不开,双臂一封硬接一招。 这一招乱了躲闪步调,南宫星暗叫一声不好,心念急转,打横一倒,从唐炫那里得来的经验再次派上用场,不再拘泥于招式变化自救,抬手一抱,竟如扭打摔跤一样顺势搂住了单雷颐的腿。 腿脚受制,自然本能就是一甩。 南宫星立刻借着这股力道向旁疾闪,总算险险避出那只右掌所笼罩之处。 这一番抢攻未能得手,单雷颐的神情显得更加焦躁,眼底狂态浮现,喉头不住滚动,本应钉死在南宫星身上的视线,不知不觉便挪向了远处的雍素锦。 就连双腿之间,也已经起了绝不该在生死相搏时出现的变化。 看到那营帐一样的隆起,南宫星竟觉得有几分可笑。 也不知雍素锦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这么一个老辣稳重的武林高手,在这种时候成了如此失态的模样。 但不管雍素锦用了什么手段,这机会都绝不可以浪费。 南宫星稳了稳促乱气息,体内真气飞快转为阴阳均衡,那套从心底不愿使用,却在此刻最为合适的功夫,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之中。 如果说落日神拳和孤烟掌都是打架的功夫,那他接下来要使的,就是杀人的功夫。 沈七姑的寒天吹雪,冷四叔的血狼剑,都是这样的功夫。 南宫星深吸口气,双臂一扬,左手捏做鹤嘴,右手攥成虎突,屈身垫足,摆成缩身灵猴般的怪异架势。 这看似寻常象形拳般的起手惹来单雷颐唇角讥刺笑意,他此刻心绪浮躁不宁,也懒得深思细想,低喝一声,摆臂出掌。 他对他下了多年苦功的右掌很有自信,那足以比拟神兵利器的手,也值得他投注全部的信任。 但,在此时心浮气躁的情况下,这种自信,便是无形的破绽。 孤烟掌和落日神拳都可以找到这个破绽。 可如果机会只有这一次,内功深厚的单雷颐未必会死。 所以南宫星不得不放弃。 他本想用大搜魂手尝试一下,但仔细权衡之后,还是不敢靠那种收发暗器的手法孤注一掷。 雍素锦说过,杀单雷颐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个。 的确,他现在色欲攻心,但只要真遇到要命的危险,这些欲火必定会被压下。 所以南宫星别无选择。 他猛一咬牙,身形暴起。 连单雷颐都没想到,南宫星这次竟然根本没有闪避。 那支苍白如银的手掌,轻易地切过柔软的侧腹,只要打横变招顺势一切,就能将他拦腰斩断横尸当场。 那来势汹汹的虎突一拳,单雷颐左手一抬,便轻松接下。 就连不远处的雍素锦,都发出了一声克制不住的惊呼。 这也许是单雷颐一生中无数次决斗里最松懈的一刻。 而这世上,有些武功绝对不允许对手有半点松懈。 比如沈离秋的寒天吹雪,冷星寒的血狼剑。 比如,南宫熙的伏龙九式。 鲜血浸透单雷颐银白色右掌的同时,南宫星左手捏成的鹤嘴,也已深深地啄进了单雷颐的眼窝。 手指进入的并不深,但那凝固成锥的真气,却足以彻底穿透那柔软的凹陷。 南宫星的指间清晰地传来柔软的触感,那滑溜溜的圆球,让他感到一阵恶心,恶心的想吐。 他费力的拔出手,捂着腹侧血流如注的伤口,缓缓向后退开两步。 单雷颐剩下的那只眼睛瞪得很大、很圆,里面充满了惊愕,和来不及完全消退的奇妙欲望。 原本竖起的地方渐渐软化,散发出刺鼻的臊臭。 就像那根东西一样,单雷颐的身体也渐渐软化,然后,重重地倒下,那只染满了血的右手,随之褪去了诡异的银色,显露出被血红衬得格外苍白的肌肤。 盯着单雷颐血肉模糊的眼窝,南宫星有些近似于惶恐的扯下一块衣服,拼命地擦着自己的手指,一直到擦得干干净净,才喘息着摸到小腹那边,按压住止血的穴道。 接着,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边的雍素锦。 雍素锦静静的站在两个灯笼之间的屋檐下,面无表情,只是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些不及消退的潮红。 她的确是选择了色诱,但色诱的方式,却有些出乎南宫星的意料。 这是南宫星第一次看到如此魅惑的雍素锦,即便是阅人无数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具玲珑成熟的娇躯,仅仅是这样包裹严实的呈在眼前,就足以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雍素锦一直坚称身上最美的地方是那双脚,如今看来,她实在是有些谦虚。 虽说是魅惑诱人,可她却并没有赤身裸体。 小指粗细的绳索,从她纤细的足踝开始,交错缠绕,像一张蛛网,细密的爬满了她除了手臂头颈之外的所有地方。黏在身上的衣裙被渔网一样的绳索分割的支离破碎,成熟的躯体诱人同时透出凌乱的美感,连那对饱满的酥胸,都在衣物的包裹下,被勒紧在根部的绳圈推挤成呼之欲出的肉包。 而这盘错的绳索,却不过只是她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残酷美感的一部分。 她双手的钢针都还捏在指尖,每一根上,都沾染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在灯笼的照耀下,闪耀着奇异的光泽。 并不难看出那血来自哪里。 紧绷的鼓包上,奶头处渗出布幔的红丝好似散乱枝桠一般狰狞,而被绳索勒成一段一段的丰润下体,大腿处的裙布上也开出一朵朵梅花一样的血迹。 “你……你这是何苦……”南宫星心头一震,大感疼惜,禁不住柔声道。 雍素锦缓缓蹲了下去,将钢针上的血涂抹在贝壳般的趾甲上,“若不如此,你杀不了他。” 南宫星踉踉跄跄走了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柔声道:“这绳子,可以去了吧?” 雍素锦伸手指了指两腿内侧,摇了摇头,道:“下边的布匹料子不足,绳子勒进肉里去了,那段沾了血,有点黏住,我回去泡上热水,再慢慢解开。” 南宫星顺着她手指看去,正见那里隐约破了个洞,露出些许血淋嫩肉,不由皱眉道:“你自己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雍素锦淡淡道:“湖林城里难道还缺擅长此道的婊子么。花几两银子作践自己,有的是人乐意效劳。” “你怎么……知道单雷颐会因你这样而分心?”两人互相搀扶着往门外走去,经过单雷颐死不瞑目的尸身时,南宫星竟有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心道下次遇上这等事情,决不可再如此轻率,不知不觉就被人牵住了鼻子。 雍素锦冷笑道:“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调调。你可知道他来之前正偷偷摸摸在府衙里做什么?” 南宫星微一皱眉,心中突然一惊,颤声道:“莫非……是在折磨上次交给狱卒的那个女犯?” 雍素锦不知道他为何语气略显激动,只道:“不错,他和那两个狱卒,看上去倒像是三兄弟。他就喜欢看女人痛苦扭曲的脸,若是再有痛苦到产生喜悦的声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春药。我知道你正常打不过他,但对上被下了春药的他,总不会没有半点胜算。” 南宫星扶在她肩上的手掌蓦然捏紧,捏得她禁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奇道:“你怎么了?” 南宫星努力平顺了一下气息,道:“如今单雷颐已死,按照约定,你已算是我的东西,对不对?” 雍素锦沉默片刻,凄然一笑,道:“我虽不是什么言出必践的大丈夫,这种事情倒也不会反悔。你帮我去了心头大患,此后,我自当奉你为主,随侍左右,言听计从。” 南宫星冷冷道:“好,那你先说句实话,单雷颐真的对你说过他其实是天道巡查么?” 雍素锦一怔,又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他没说过。” 南宫星怒道:“那你……” 雍素锦立刻道:“我若不这么说,你会为我冒险出手么?我漂泊江湖多年,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如果不使些手段,要如何才能杀了单雷颐这种高手?” 南宫星侧目看去,雍素锦脸上一片决然,丝毫不觉愧疚,他压抑着怒气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天道的巡查是谁?” 雍素锦木然摇了摇头,道:“天道巡查是何等人物,我怎么可能知道。单雷颐要是连这种事也敢随便告诉我,他也做不到那个位置。” 南宫星咬了咬牙,觉得伤口已有些麻木,不太耽搁行动,当即将雍素锦打横抱起,强提真气往王判处飞快赶去。 雍素锦也不挣扎,只叹了口气,道:“我都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相信,你这毛病,此后也改一改吧。” 南宫星哼了一声,道:“承你教训,我此后必定牢记在心。” 一路将雍素锦送到分舵,匆忙向王判要了些上好金疮药,一股脑抹在伤口上,紧紧扎住,问道:“千金楼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王判谨慎道:“千金楼那边没消息传来,但……你方才收敛的那两具尸身,上面却留着字。” “什么?”南宫星大感意外,道,“留了什么?” 王判掏出一张字条,递到南宫星手上,道:“是临时用血写的,就塞在一个兄弟的怀里。” 南宫星抬手一抖,凑到灯火旁边看去,上面用颇为潦草的字体写了一句,“你们要是如意楼的,快去千金楼救人。” 这句话写的匆忙,但仍能看出笔画颇为娟秀,而且,南宫星一眼看去就觉得颇为眼熟,他心念一动,忙收进袋中装好,虽身心俱疲伤痕累累,还是不得不道:“不行,我往千金楼去一趟。” “你这伤……”看他肚腹胸前尽是血迹,王判不禁担忧道,“再说咱们的人手都已经过去,照说应该应付得来。” 南宫星咬牙道:“那边……很可能有天道巡查正在动手。按今晚得到的消息,他们应该已经断定白若云就在千金楼内藏身,而且凝珠的身份败露,七星门很可能也会乘机动手,我无论如何得去看看。” 王判略一犹豫,道:“那属下要不要……” 南宫星抬手道:“不必,你……找人去通知我娘一声。我看,今夜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他向雍素锦那边瞥了一眼,叹道:“幸好单雷颐已死,对面总算是少了一个极难对付的帮手。” 且不管雍素锦动机如何,真要在大庭广众下双方动手,单雷颐的武功的确是南宫星一方的心腹大患,看他暗藏心性,提前除掉,总不是坏事。 雍素锦却会错了意,一对上他的视线,便道:“你先去吧,我去了这身东西,就往千金楼帮忙。” “你好好休养吧。”南宫星还有些恼她,冷冷甩下一句,转身出门。 迎着夜风一路快步而行,南宫星渐渐冷下头脑,疑惑思忖,这位天道巡查到底要如何对千金楼下手? 正面强攻逼出白家兄妹?先不说上次放火白若兰都纹丝不动,就算这样制造混乱逼出了人,也必然会引发一场血战,哪里来的十足把握拿下白家兄妹? 诱捕?白若兰绝不会上当,白若云只要守着凝珠,也多半不会出什么岔子,除了白家来的两个老辈,对方手里根本没有什么有分量的饵食。 仔细回想方群黎和李嫦的话,陆阳城那边显然在玉若嫣的指挥下已经有了极大转机,因此逼迫得天道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加快脚步。 如此看来,难道那位巡查真要组织人手正面强攻么? 南宫星将自身代入天道一方左思右想,仍是想不出什么稳妥的方法,只得加快脚步匆匆赶去。 到了那边,远远看到千金楼依旧歌舞升平灯火辉煌,他心中稍定,靠往街边稍稍隐藏了一下行迹,从暗处溜进千金楼侧门。 怕见面之后有太多话说,南宫星不敢先去见白若兰,找地方换了一身衣服,先往薛怜住处过去。 不料薛怜却并未在房中练刀,开门进去,屋内只有一张被劈成两段的古琴。 南宫星皱了皱眉,出门又去找了一趟凝珠。 不料凝珠也不在居所。 莫非来了什么惹不起的豪客?南宫星略感不安,拦下一个丫鬟塞了一枚碎银,柔声道:“这位小妹,凝珠姑娘今晚有客?” 那丫鬟平日就在这里伺候,对南宫星也有几分熟悉,当即脆生生道:“公子回来啦啊,今晚不光凝珠姑娘不在,整个松竹院的姑娘都不在呢。” 南宫星心中蹲起疑窦,忙问道:“是什么事?怎么惊动了这么多花娘?” 那丫鬟喜滋滋道:“对面鸿禧客栈说是来了个告老还乡的大官,湖林城中官家商号凑了一大笔银子,包下整间客栈摆酒,松竹院三十多个姑娘都被请去捧场,光银子就抬来了三大箱呐。妈妈这回可高兴坏了。” 南宫星暗道一声不好,忙飞奔向白若兰的暂居之处,才一转过回廊,就迎面碰上面色凝重的薛怜,正与一个楼中弟子颇为紧张的低声交谈。 一见南宫星到了,薛怜眉心反倒蹙紧几分,星眸一转,将那楼中弟子打发离开,匆匆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人去叫你过来。” 南宫星直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薛怜扭头带着他一路快步走到回廊尽头,进到院中,踏上一处假山,抬手指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鸿禧客栈,道:“那边出事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丝竹之声,南宫星沉吟道:“是什么事?凝珠是不是在那边?” 薛怜道:“凝珠在那边,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肯定是出事了。” “哦?”南宫星略感不解,疑惑道。 薛怜握住腰间弯刀,轻轻摩挲着刀柄,缓缓道:“派去保护凝珠的十三个弟兄,就在半个时辰前,被人在后巷发现。从宴会开始到现在,鸿禧客栈里出来的,就只有这十三个被打昏的人。” “只进不出?”南宫星心中一惊,眺望道,“凝珠为什么要去?” 薛怜蹙眉道:“她也是怕惹人疑心,对方重金来请整个松竹院前去歌舞助兴,独独少她一个未免有些扎眼。而且楼里的兄弟紧急查了一下,对面确实是来了个告老还乡的京官,楼里除了裘贯连着一门弟子,也没有其他江湖人在。” “之后派人去查了么?”南宫星心中愈发不安,问道。 “去了两个好手,”薛怜道,“已经小半个时辰了,至今还没回来。” 南宫星道:“那客栈里后来都进去了什么人?有没有可疑的?” 薛怜略一思忖,道:“进去了几个商人,一些酒楼补充过来的人手,等后来察觉出有异常后,楼里的兄弟就拦下了之后的寻常百姓。” 听出薛怜意有所指,南宫星忙追问道:“不是寻常百姓的,还进去了谁?方群黎和唐行简来了么?” 薛怜却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江湖人,进去了两个官府的走狗。” “铁爪鸳鸯?”南宫星心头一凛,忙问道。 薛怜点头道:“似乎是这个名号。” “他们两个进去做什么?”心知宁檀若伤的不轻,这会儿必定尚未痊愈,南宫星心知不妙,略带怒气道。 薛怜淡淡道:“有人问了,他们说有人报讯鸿禧客栈的宴席内有隐情,为防出什么大案,特地赶来调查。他们这么积极办案,咱们江湖匹夫,自然不好阻拦。” “这要不是一场简单的宴席,那……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南宫星越想越是不解,猜测道:“莫非是要将里面所有人当作人质么?客栈中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还是说这么大费周章,其实就是为了凝珠?” 薛怜摇头道:“我方才远远在外看了一眼,凝珠还在大堂靠门位子上帮人斟酒,并没被人劫持。凝珠也在防着有人用她逼迫白若云,所以贴身藏了匕首。虽说没人出来,但客栈门窗都还开着,看上去并无异常。” “被打昏的兄弟醒了么?” “醒了,都是被偷袭得手,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薛怜的语气有些低沉,“现如今,连对面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筹谋也猜不出。” 这时一个龟公打扮的汉子匆匆跑了过来,拱手道:“薛副堂主,那两人回来了。” 薛怜点了点头,飞身跃下,南宫星紧随其后,匆匆赶了过去。 没想到,那两名好手竟也是被人打昏过去,直挺挺扔在后巷。 南宫星皱眉蹲下,本想推拿一下帮一人醒来,目光一垂,却看到领口那里略显凌乱,露出一角颇为怪异的血痕。 他毫不犹豫将那人衣衫扯开,果然,这位兄弟的胸前,竟被人用极锋利的小刀刻了一片小字,显然是故意留言传话。 “客栈已堆满霹雳震天雷,再擅自出手,便一起归西。宴会直至二更,结束前白若云如不去找白家长老,客栈中人,一个不留。我不愿多伤性命,望如意楼诸君三思。” 南宫星沉声念罢,用指尖在留字的伤口上轻轻触摸一番,有些不敢相信道:“难道……这是无形镖的镖尖划出的么?” “这种时候,还管他是谁。”白若云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花厅门口,众人转过头,就看到了面色苍白的他,正紧紧握着腰间的剑,一字字道,“这么多条命,包括凝珠,都挂在我一个人身上,不是么?” 第七十四章、盛宴 “鸿禧客栈今晚可能要有血案发生。”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宁檀若正伏在桌边审查湖林府衙近些年狱中死因不明的女犯名单。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李嫦——那个之前一直跟着方群黎,个子小小的女人。 李嫦的样子实在称不上好,身上沾着泥水,还受了外伤,裙上的破口中露出还在流血的一道伤口。 “可能是什么意思?”宁檀若用镇纸压好桌上的东西,扭身问道。 她的伤还没痊愈,几处关节只要一用力就会磨得生疼,但血案这两个字,已经足以让她做好穿上公服的准备。 李嫦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打算,“可能的意思就是可能。也许会死很多人,也许一个人都不会死。六扇门里,你们夫妇我还算看的上眼,才特地来提醒一声。去不去,随你们的便。” 话音未落,那娇小身躯拧腰一纵,竟不再多说,飞也似的离去。 年铁儒抚摸着胳膊上新换好的绷带,沉声道:“要去么?” 宁檀若沉默片刻,道:“她敢只留下这么一句就走,分明是算准了咱们一定会去。” “可能有诈?” “有没有诈,看看就知道了。”宁檀若返身走到床边,毫不犹豫的抓起了那一身犹有血气的玄服。 就像以往的大多数夜晚一样,床上的被褥才不过刚刚铺好,他们夫妻两个,却已人去屋空。 在湖林城中探查多日,宁檀若不是没察觉到千金楼附近的异样情况,在旁一打探到鸿禧客栈中的东家竟然请去了千金楼松竹院的全部歌妓舞娘,就意识到这情况绝对不同寻常。 招待致休官员,并非没有大排场的,但如此大的排场,却只请去松竹院那些卖艺不卖身的花娘,就不免令人起疑。 再说千金楼占地远比鸿禧客栈要广,已经投下这么一笔巨资的东家,为何不干脆在多花一些,直接将宴席摆在千金楼呢? 换做平时,宁檀若兴许还能猜测也许只是巧合。 但如今湖林城正值多事之秋,这一些看似平常的疑点,就远比其他时候重要。 她和年铁儒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了一阵之后,更加确定客栈中一定出了岔子。 一处光酒楼的杂役就请来了几十个的盛宴,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大半个时辰,往来的人怎么会有进无出? 宁檀若略一斟酌,低声道:“走,咱们进去看看。” 年铁儒担心道:“你内伤未愈,不如……我先进去探探风头,你在外面如果觉得不对,就赶紧……” “赶紧如何?”宁檀若淡淡打断道,“赶紧像败家犬一样去求人帮忙救你么?” 她拉住年铁儒的手,用力握了一握,“我以前办案只有自己一个,如今也只有你,去哪里,咱们都一起。” “我是怕有危险……” 宁檀若苦涩一笑,道:“比丢了命还惨的事,咱们不是也过来了。还怕什么。” 年铁儒叹了口气,道:“好,咱们去。要不要换身衣服?” 宁檀若道:“不必,既然对方这么大张旗鼓掩人耳目,咱们以官差身份正大光明进去就是。你我都有品级,去见告老还乡的京官,总比那几个商人理直气壮。” 没料想,他们刚一走到鸿禧客栈侧门外,暗处便突然闪出两个劲装男子,沉声道:“这客栈里头不太对劲,奉劝二位还是别进去的好。” 宁檀若当即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那人一怔,抱拳道:“草民也不知详情,但此间客栈自入夜起便有进无出,还请二位大人三思。” “那我们身为官差,更要进去查查。将有嫌疑的人缉拿收押,我们责无旁贷。”宁檀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答道。 那两人对望一眼,互相使个眼色,不约而同的向两边撤开,灰影一闪,便又隐没在转角暗处。 “走。”宁檀若抬起手,紧了紧衣袖里的钢爪。 跟在她背后的年铁儒,也默默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大堂之中,丝竹齐鸣,轻歌曼舞,倒真是一派奢华,宁檀若也不客气,将恭敬迎来的小二随手一拨交给年铁儒盘问,自己直接站到厅柱影中,双眼缓缓扫过,将列座诸人一个个仔细审视过去。 首座自然是哪位告老还乡的京官,一眼扫过,须发皆白依旧满面红光,笑容亲切不显半分疏离,彬彬有礼并未自恃身份,光是看他左右,的确是宾主尽欢之景。 湖林太守公务在身不在郡城之中,主陪的便成了郡丞、主簿与巡城统领三人,那三位宁檀若自然都亲眼见过,不会有什么嫌疑。 两侧的陪客一边是城中富户商贾,做东的银钱便全仰赖他们慷慨解囊,另一边则是多少有些名气的文人雅士,觥筹交错,步韵唱酬。 歌妓井然有序,该唱曲的便坐在中央空地偏侧的小凳,斜对文士,背抵群商,秋波斜指,荡往首座,余下落闲待空的,便各自陪着要紧人物,水眸盈盈,浅笑脉脉。 舞姬分作三拨,交替上场,伴乐起舞。 宁檀若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数遍,除了临窗一个歌妓略有些异样,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之外,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先前进来便没出去的人,有活的都在忙着,没活的也都随着好事的闲客围拢观望,倒也不像是被人扣留做了人质。 “问出些什么?”看年铁儒匆匆过来,宁檀若低声问道。 “没问出什么特别有用的。客栈里没多少其他客人,除了无形镖裘贯及门下弟子没有到场,其余人都在此处看热闹。兴许江湖豪客对这种应酬场面没什么兴致吧。” 宁檀若微一皱眉,问道:“这顿宴席没裘贯的份?” 年铁儒答道:“他倒是帮忙张罗了一下,还凑了些许银钱。不过身体不适,据说只敬了杯酒就匆匆上楼歇息去了。” 宁檀若略一沉吟,道:“先不管他,看看蹊跷之处。” 她说着往正对大门那一列围观的人群走去,随手在一个半大杂役肩上点了一点,问道:“你们来的,都准备看完才走么?是要帮着收拾?” 那杂役转身过来,看到宁檀若一身官服先是一愣,跟着一双眼睛不自觉便溜向丰隆酥胸,喉头滚了一滚,才道:“收拾到不用,不过有钱拿,为啥不看完再走。” “有钱拿?”宁檀若微微皱眉,问道。 “据说这里的官老爷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来前还算了命,有从客栈走的,就要折他阳寿,所以专门告诉我们,在这儿看到二更天,散场了再走,一人能领一两银子。”那杂役笑嘻嘻道,“这位大人难道俸禄不多,也来凑个热闹?” “谁跟你交代的这事?” 被宁檀若双目冷冷一扫,那杂役连忙缩了一下脖子,道:“往门外走,自然就有人跟你说了。” 宁檀若瞥了一眼年铁儒,两人互望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果不其然,离大门还有不到一丈,笑得颇为和气的一男一女便突然闪了出来,满面恭敬交替道:“贵客,走不得。” “首座老爷设宴添寿,进来一人,便能多上半年福泽。” “而若要是走上一人,便要带走一年阳寿。” “还请两位给首座老爷三分薄面,观宴至二更。” “届时凡在此增光添彩者,皆有一两银钱,与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叨扰两位大人赏光。” 宁檀若终日跑的都是江湖大案,眼光绝对不差,这几句话的功夫,已把二人打量的仔仔细细。 两人年纪虽轻,皆不过二十出头,但目光莹润气息绵长,男女之间呼吸略有交错,带着一种奇妙韵律,似乎是什么玄门正宗的内家心法。 不过对面便是最近伏下好手如云的千金楼,莫说年铁儒多半能拿下这二人,就算力敌不过,宁檀若也心下不虚,当即便冷冷道:“我夫妻二人来此只为办案,经查并无实据,这就要去办别的案子,一两银子,连着那份薄礼,你们自己收着便是。” 守门男子也不着恼,侧目看了身边女子一眼,压低声音笑道:“不瞒二位大人说,您硬要走,我们是不敢跟您二位动手的。只是……” 年铁儒不耐烦道:“只是什么?” 那女子咯咯笑道:“只是可怜这一间客栈上下诸人,都要因为两位大人的任性妄为,转眼灰飞烟灭咯。” “此话怎讲?”宁檀若心中一颤,大感不妙。 那男子微笑道:“实不相瞒,上次宁大人受伤,也有我们几分功劳。想必宁大人您,最了解那霹雳震天雷的滋味。” 那女子默契接过话头,低声道:“此时此刻,楼上那一圈客房,床底箱内,妆奁衣柜,都被塞满了霹雳震天雷。几处窗户都有哨探张望。” “只要见到有人不经允许自客栈离开,便火镰一撞。” “轰——大家一起去见阎王老儿便是。” 看面前二人眼中皆浮现一丝癫狂,与过往许多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大同小异,宁檀若不觉踏后半步,颤声道:“你……你们这是……这是疯了么?这么多霹雳震天雷,是从哪里来的?” “二位大人待到二更散席,相安无事,自可慢慢去查。”那男子依旧微微笑道。 年铁儒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堂顶四角,沉声道:“上面那些管火的,莫非也不怕死么?无形镖门下,就真有这么多好汉?” 那女子清脆一笑,如出谷黄莺般道:“两位大人心思机敏,怎么到了这时反倒迟钝许多。” 二人仍交替道:“裘老爷子韬光养晦,门下弟子大都是随意指点,连得了真传的都没有一人,这种大事,如何信得过他们。” “只不过裘老爷子门人有几分浮名的着实不多,将那两三人带上,其余的说是弟子,不也没人知道?” “他要带的尽是弟子,而非李大人求来的精兵悍将,有哪里来的这许多霹雳震天雷?” “上头那些戍卒兴许武功不好,头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比许多江湖人要好的多。” “那便是不怕死。指派到谁麾下,指东绝不往西,要他们点火,也绝不会害怕被炸得粉碎而有半点犹豫。” “不知二位大人,听清楚否?明白否?” “话已至此,若还要走,我二人决不阻拦。” “能与铁爪鸳鸯在黄泉路上作伴,又有这许多人相陪,想来不会寂寞。” 宁檀若生平办过无数案子,绑架胁迫并非少数,却没一桩如今日这般叫她束手无策。 看对方样子,所言八成不虚,可轻轻松松便一下劫掠了如此多的人质在手,她又如何敢信? “我们若是不走,便绝对相安无事么?”宁檀若反复权衡,收回迈出一脚,站定原处道。 “岂会有那种好事。”那男子淡淡道,“你们若是安静观宴直至二更,对面的人也肯依我们说的办,那大家相安无事,都可只当今晚什么事也没有出过。” 那女子接道:“若是二位大人不肯乖乖等着,虽不出门,却要四处找些麻烦,那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概不负责。” 年铁儒怒道:“那对面的人不肯依你们说的办呢?” 那男子微笑道:“绝不会,那位公子不像我们,不是这等冷酷无情的人。” 那女子也微笑道:“没错,兴许消息传得快些,二位都不必等到二更,就可回去休息了。” 宁檀若再三衡量,还是缓缓推到了堂柱后的阴影之中,等到年铁儒也跟过来,门口那对男女相视一笑,也退不见人。 “怎么办?当真在这里等到二更么?”年铁儒握紧双拳,沉声道,“还是再想想办法?” 宁檀若沉吟道:“这阵仗说大极大,说小极小,要么百人灰飞烟灭,要么不伤一人性命。我觉得,那位裘老爷子韬光养晦多年,一朝现身布局至此,不该会真的甘心陪葬才对。” “那你是说……” 宁檀若咬牙道:“裘贯不曾露面,说不定,早已遁逃,在外观望。精锐将领的部下可以视死如归,他闯荡江湖多年,可未必会跟那班年轻人一样不惜命。” 年铁儒浓眉紧锁,道:“你的意思是上去看看?” 宁檀若微微颔首,道:“这客栈有足足七个出口,算上一楼窗户更是数不胜数,既然上下有所呼应,那必定在下面会有不少看守的人,兴许就混在宾客之中。” 她在腹侧暗暗指了指上面,低声道:“既然人手分了两拨,上面又都是些兵勇戍卒,咱们一间间摸进去,动作快些,未必不能成事。” 年铁儒面色铁青,道:“可万一惊扰了哪间屋里的,这一整座客栈的男女老幼,都要完蛋。” 宁檀若冷哼一声,道:“你真信他们留这些人看到二更,便能相安无事的说法?” “难不成他们事成,还要杀人?” 宁檀若愤愤道:“你仔细想想,二更宴席散去之后,按寻常规矩,里面这些有头有脸的必定先走,之后才是打赏。所有等在那里拿一两银子和小小礼物的,便都是多少知情的人。按他们所说,此时多半不到二更就能解决,他们只要隐而不报,应将咱们留在此处,到最后楼上设下机关,等无关人等尽数离去,随意找个糊里糊涂的替死鬼带着银两礼物发放一阵,岂不是顺顺当当全部炸上了天?” 宁檀若深深吸了口气,“他先礼后兵,八成不过是为了让对手麻痹大意,等到遂了他们的心意,却仍不见这里的人离开,说不定还要有人冒险进来探查,到时候……”她顿了一顿,咬牙一字字道,“轰隆一声,伤敌一千,毫发无损。” 年铁儒沉声道:“按你所说,的确裘贯不在这一切也能如常实施。但反过来想,裘贯在的话也没什么风险不是?” 宁檀若道:“万一有不长眼的二愣子非要闯出去呢?那些兵爷脑子直楞,可不管那么多,到时候火一点,一起完蛋。我看裘贯就算在,多半也是隐藏在一楼暗处,等着制住强行闯出的人。” 年铁儒面色凝重,缓缓道:“裘贯传闻中并没有多少特别厉害之处,即便韬光养晦,总不能从二流好手一飞冲天。如今湖林城中高手如云,光是如意楼那帮人,他就未必应付得来。我担心……”他停住话头,看着妻子平静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的确不能逍遥法外。” 他心知裘贯这次若是得手,证据证人都被炸的粉碎,官府再难对其下手,说不定,都回当作无头公案没了下文。 而这,恰恰是宁檀若最不能忍受的。 “你脱了官服,”知道夫君已经了解,宁檀若淡淡说道,“等我一下。” 说罢,她走到靠近通往后院的廊前柱后,慢慢挪到墙边靠定,摆出一副安心看热闹的模样,不再作声。 知道妻子必定有所打算,年铁儒也靠在柱上,做出悠闲观望的架势。 不多时,一个歌妓摇摇袅袅起身离开陪客,那客人低声问了一句,歌妓满面羞红在客人肩上轻轻搡了一下,娇嗔盈眸,也不回答,只将双手一垂,在小腹上作势摩挲两下。 宁檀若双眼一亮,也不作声,看那歌妓由丫鬟扶着往廊后过去,寻了个无人在意的当口,侧身一闪跟了进去。 约莫一炷香功夫,那丫鬟扶着歌妓走了回来,却让歌妓靠在墙上,任她用帕子半遮面颊,自己匆匆到客人那边低头交代几句,一阵躬身陪笑,又叫了旁边一个歌妓转坐到相邻两客中间,这才汗涔涔扭身回去将人扶好,急匆匆往楼梯那边过去。 年铁儒看那歌妓一手抚胸一手遮面额鬓嫣红,似乎是不胜酒力,正要转回视线,那歌妓却突然目光如电在他脸上一扫,跟着哎哟一声娇呼,软软靠在年铁儒身边,低声道:“和这丫鬟一起扶我上去。” 年铁儒忙顺势将她掺住,唯恐太过亲密惹来嫌疑,还特地向后让了让身子,只用手掌抓住宁檀若双肩。 “这位大人……奴家头好晕,劳驾扶我上去歇歇好么?”宁檀若捏着嗓子娇滴滴说罢,一手挽住那丫鬟,一手搭着年铁儒,一步三摇的往楼梯过去。 才上了三个台阶,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便扶着栏杆突然出现在拐角,冷冷道:“不在下面陪客,上来做什么?” 那丫鬟颇为伶俐道:“我家小姐身体抱恙,只求找个没人占着的屋子躺下歇歇。” “这位官爷呢?”那汉子盯着年铁儒道。 年铁儒立刻撒手道:“这姑娘方才倒在我身上,我好心扶她一程,兄弟要是能搭把手,我就去听人唱曲儿了。” 那汉子眼睛在宁檀若身上一扫,双眼登时冒出一股精光,微微一笑,道:“好,你送上来,我帮你扶过去。” 年铁儒呵呵一笑,上去将宁檀若交给那人。 那人倒也不客气,上来便将宁檀若腰肢一拦,大掌一张,小指便有起码半根竖在宁檀若单薄却极为紧凑的臀峰。 常练歌舞的女子也会有这种结实股肉,到不致穿帮露馅。只是年铁儒看到妻子并未躲避,反而嘤咛一声扭了扭柔韧腰肢,颇有几分勾引之意,登时百般滋味一齐涌上,腹下一热,那条老二竟然微微一跳。他连忙定了定神,也不急着走下楼去,倚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看了起来。 宁檀若闯荡多年,扮个歌妓若是唱上一曲兴许要丢人现眼,但只是做个娇滴滴样子的实在易如反掌,经过曾经百般劫难,只是被外人摸摸腰肢屁股,她也不可能放在心上,转眼就任那汉子带着上了楼去。 她故意倚在那汉子胸前,有气无力指了指靠内一列,道:“可有奴家能歇息一下的地方么?” “那边不成,这边还有几间,我带你进去。”那汉子嘿嘿一笑,从腰带摸出一块碎银,拍了拍那丫鬟肩膀递到她手里,跟着恶狠狠瞪她一眼,向楼梯那边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浑身一颤,忙不迭收下银子一溜小跑,转眼不见了踪影。 “啊哟……伺候奴家的人怎么跑了?”宁檀若扶着额头摇摇欲坠,娇嗔道,“这奴家要是吐了,可该怎么是好啊。” “我来伺候你啊。”那汉子又是一笑,一把将宁檀若搂在怀里,前行几间,顺手敲了敲路过一扇房门,压着嗓子道,“小丁,换个班。我连下一岗。” 里面应了一声,出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看他搂着宁檀若在身侧,满面红光,皱了皱眉,道:“松竹院的花娘不卖身,你可莫要惹事。” 宁檀若故意眯上双眼,一副已经昏昏欲睡的样子,那汉子不疑有诈,笑道:“她醉成这样,可没告诉我她是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别多事了。” 那丁姓青年轻轻叹了口气,将手边长枪提起,大步走向楼梯。 宁檀若偷偷瞄了一眼,看他握枪的架势,的确不像江湖武人,而像是历经操练的士兵,这下心中稍定,双膝故意一软,贴着身边汉子倒了下去。 那汉子顺手一抄将宁檀若横抱怀中,还不忘抬手在她本就大大开敞的的领口拨弄一下,露出小半枣红抹胸紧紧裹住的丰美酥胸,一边微微喘息盯着看个不休,一边抬脚踢开一扇房门,迈步进去。 这边是临巷客房,隔壁几间视野更佳,因此无人在内。 那汉子急匆匆将宁檀若往床上一丢,转身落下门闩,得意洋洋的搓了搓手,喃喃自语道:“娘的这次是来卖命,也不说多赏些银子先叫弟兄们去千金楼痛快一把,这要出了岔子炸上了天,肚子里还憋着一泡精,岂不冤枉。” 他垂手去解裤带,正要转身,却听后面一个声音冷冷道:“没什么好冤枉的。” 他到抽一口凉气,张嘴便喊,结果颈上忽然一紧,竟被背后宁檀若双掌捏住,用力一扭,就听咔嚓一声轻响,下面裤裆登时传来一阵屎尿腥臭。 宁檀若冷哼一声,将尸身随手拖到床边往下一塞,贴在门上细细听了一番,门闩一抬开了小半,向外左右张望。 果然不出所料,年铁儒也已经得手,腋下夹着那个小丁匆匆赶了过来,他们先把两具尸身放在一起,跟着关好房门,低声道:“怎么样?在哪儿?” 宁檀若蹙眉道:“靠内一列多半都是。咱们得一间间解决,下手必须快,你带着暗器么?” 年铁儒从怀中摸出一把飞镖,匀出一半给她,道:“够么?” 宁檀若点了点头,“他们人手不多,一间屋子里不会有太多人。咱们照喉咙打,清理完一间屋子收回来再用就是。走。” 知道事不宜迟,宁檀若略一交代,便开门出去,谨慎观望了一下回廊两端,信步走到最头一间,示意年铁儒躲在一边,自己将胸前衣领又拨的开些,灯笼照映下,乳间沟壑都清晰可见,这才垂首抬掌,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颇不耐烦的低声问了句:“谁呀?” “奴家是楼下的花娘,不胜酒力,那边那位大哥叫我过来借个地方歇歇。”宁檀若娇声应道,背后玉指,已紧紧捏住飞镖。 里面传来一声低低自语:“哟,张老哥还挺照顾咱们,知道叫个小美人过来歇歇。” 跟着声音略略扬起,一边开门,一边道:“好好好,来来来,到我们这儿好好歇歇。我们俩保证让你歇的浑身上下都爽开了花。” 门缝一开,贪婪的目光登时便落在宁檀若高耸胸膛,她目光一扫,已看到屋中另一人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上火镰,当即毫不犹豫向里一冲,撞在开门那人怀里,顺势一刺飞镖便已没入那人喉头。跟着就地一滚,已到了屋里那人身边,闪电般起身出手,还带着另一人鲜血的飞镖从一模一样的位置刺入这一人的脖子。 年铁儒随即进屋关门,拨亮灯烛四下检查。 这一看,让他夫妻二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楼下那两人果然没有半句假话,小小一间客房,凡是能藏下东西的地方,竟都塞满了黑漆漆的霹雳震天雷。 这攻城器物一旦爆炸轻易便会连锁,因此只在屋里那人的桌边引出一道长捻儿。 看那药引长度,这些人倒真未必抱着必死之心,点着之后,出门去对面跳窗而出绝不会来不及。 “他们果然有几分虚张声势,这世上还是怕死的人多。”宁檀若冷冷说罢,收好尸身,用桌上茶水浇了引线,即刻便往下一间屋子赶去。 裘贯带来诸人大都常年驻守军营,远离声色犬马,一有机会自然少不了吃喝嫖赌一番,这次难得来了千金楼对面,却硬是憋了许久,突然送上门一个娇娇怯怯酥胸半敞的花娘,无一不看的双眼发直,叫他们夫妻轻轻松松连续得手,不到一刻功夫,便清理了五间客房,连手中飞镖都钝了两把。 到第六间门外,宁檀若如法炮制,娇声应完后,屋里却传来一阵低声商议,道:“等等,师父说了一定要小心盯着,这种青楼歌妓,打发去对面休息就是。莫要开门。” “哎,你也太小心谨慎了,一个娇娇弱弱的花娘,放进来歇歇,咱也养养眼多好。” “孙三!我说了不许开门。叫她去对面自己找间空房。” 宁檀若心中焦急,只得侧目往年铁儒那边递了个眼色,年铁儒右臂一抬,筋肉紧绷如铁,一掌劈在门缝,就听屋内咔嚓一声,门闩已断。 宁檀若当即推门而入,目光所及桌边坐着一个青年,抬手一击飞镖打了过去。 年铁儒紧随其后,一掌劈向门边孙三。 孙三猝不及防,被一掌劈在面门,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仰面倒下。 但桌边那个青年毕竟师从裘贯,对飞镖一道简直熟门熟路,抬手一抹,便将飞镖捏在手里,面色凝肃抬脚一跺,反手打回,喝道:“你们是谁?” 这一声喝的并不十分响亮,却仍让宁檀若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矮身一躲,不敢有丝毫怠慢,飞身扑去,裙中玉腿足尖一绷踢向那青年喉头。 女子裙中脚本就极难防备,那青年武功也不过平平,勉励侧身一闪,仍被踢在肩头,痛呼一声倒在地上,年铁儒赶忙抢上,一掌闷下,将他惨叫连着面骨一并击碎。 宁檀若担心隔壁发觉,立刻端茶泼湿药捻儿,快步抢出门去。 果然邻间一个汉子骂骂咧咧开门出来,开口就要嚷嚷什么,宁檀若毫不犹豫一镖刺穿他喉头,捏住他脖子往门内一推,连着尸身一起冲进房中,另一掌飞镖出手,已将屋中另一人钉死在桌边。 她这才吁了口气,将两具尸体踢进床下,擦了擦汗,泼下茶水,等年铁儒进来关好房门,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好险。” 年铁儒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低声道:“看来真如你所料,他们的好手都埋伏在楼下。” “这再好不过。等到所有有炸药的客房都检查完,咱们再去对面放倒那些盯着外面的兵卒。依我看,那边很可能也有霹雳震天雷。”宁檀若略略平了平急促气息,肋下内伤仍在隐隐作痛,她深吸口气,摆了摆手,“走,咱们继续。” “继续不得。” 宁檀若刚一开门,门外就传来一声冷笑,伴着一句冷冰冰的话音。 她自认耳聪目明,精美听到门外何时来了人! 定睛一看,那满面红光却神情森寒的胖老者,不是裘贯是谁。 宁檀若毫不犹豫猱身而上,飞镖自然不敢在裘老爷子面前班门弄斧,当即丢下其余留下两把左右分持,化作短兵抬手刺出。 年铁儒双臂一振,紧随其后,先要抢出那窄窄屋门,才好左右夹攻。 可惜,这位平日总是笑容满面的裘老爷子,却远比他平平无奇的名头要可怕,可怕的多。 宁檀若眼前一花,双腕骤然一痛,竟不知如何就已被裘贯锁住腕脉,她心中大骇,忙运力一挣,不料裘贯短打擒拿的功夫简直深不可测,粗短手指巧妙一错,劲力汹涌灌入,当即叫她半身酸麻提不起一丝力道。 裘贯身形一挺,捏着宁檀若一双腕脉将她好似个玉白口袋一样直接提起,直接挡在年铁儒身前。 年铁儒无从下手,只得硬生生收回招式,顶的自己气血翻涌。眼见宁檀若被人向上一抛,他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接,岂料宁檀若身下裘贯突然矮身钻入,毫不顾忌女人裤裆下的忌讳,抬手一抹,他肋下一酸,当即被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这以飞镖闻名蜀州的老人,竟藏着一身擒拿点穴的上乘功夫! 宁檀若人在半空无处借力,心头一凉,困兽犹斗般强一拧身,双掌齐出向下拍去。 裘贯冷笑一声抬手一迎,圆滚滚的胳膊竟似条泥鳅般从她掌边滑过,跟着一拧一抓,反身过肩一甩,将她仰面朝天重重砸在地上,浑身骨节火烧般一阵剧痛,疼得她眼前一黑险些漏出尿来。 她挣扎着还想起身,裘贯灰蒙蒙的身影一晃,却已到了她身侧寸许,俯身一点,戳在她腋下数寸。 并不很痛,但一股热流猛然冲入,却叫她内劲好似破了一个口子,无论如何再也凝聚不起。 裘贯仍不罢手,捏住她香肩运力一提,将她娇小身躯打着旋儿抛了起来,跟着双手连点,顷刻便戳过她周身十余处穴道。 再摔在地上的时候,宁檀若已连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丹田麻木空虚,经脉尽数闭死,当即便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裘贯负手而立,看了会儿她挣扎撑地却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转身一指点在年铁儒另一处穴道,扬声冷冷道:“来人!” 旁边几扇房门顿时打开,几个壮硕汉子齐齐出来,道:“在!” 裘贯指了指地上宁檀若急促起伏的饱满胸膛,又指了指年铁儒满是冷汗的脸,淡淡道:“这人的老婆非要装成个婊子,你们不妨轮流在这房里,教教他们夫妻,婊子到了你们手里,通常是什么下场。” 第七十五章、砧板与鱼肉 那几个大汉闻言,登时喜上眉梢,一起贪婪无比的看向地上挣扎起身的宁檀若,充满渴望的目光,瞬间便笼罩在她娇躯各处。 年铁儒顿时满脸冷汗,宁檀若面色虽一片煞白,却仍不肯露怯,咬牙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裘贯背过双手,淡淡道:“老夫生平只杀两种人,不得不杀的,与配得上一杀的。你们两个官差,还不够资格。略施薄惩,权作为你们随手诛杀的那些人讨些公道。” “呸……你都拿整个客栈的人命做筹码了,还假惺惺说什么不杀!”宁檀若怒极,无奈全身无力,只得愤愤一口唾沫啐了过去。 裘贯不闪不避,任那口痰落在自己裤脚,也不去擦,反而冷笑道:“老夫拿的清轻重,这事情闹得虽大,但若不是你们捣乱,却压根不必死人。你可知道想出这么一个平平安安的法子,有多不容易?” 他一拂衣袖,叹道:“亏你还是官府中人,偏偏一副江湖眼界,可悲。” 这时,往旁边屋子叫人享乐的汉子匆匆回来,怒道:“臭婊子!旁边屋里的弟兄,都是你们两个杀的么?” 宁檀若正要点头,裘贯已先一步道:“是他们杀的。老夫早已叮嘱过你们万事小心,却偏偏还是迷了心窍。” “这只当给你们一个教训。”裘贯目光如电一扫而过,几个满眼愤恨的汉子登时都是一凛,乖乖垂下了头,“不必为此再造杀孽。她既然任你们摆布,你们留她一条性命,选别的法子泄愤就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宁檀若,微笑道:“宁捕头,老夫建议你过会儿最好收敛一下脾性,年捕头被老夫点了要穴,若是阳气勃发经久不泄,只怕会乱了气血走火入魔。你二位千万好自为之。” 宁檀若一怔,登时如坠冰窟,侧目去看夫君脸上,更是汗出如浆唇无血色。 难道这裘贯,竟一眼便看穿了年铁儒的心魔不成? 看那几个汉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围拢过来,裘贯拂袖转身,淡淡道:“记得保证有人值守,不要误了大事。今晚似乎有人特意捣鬼,老夫得去好好查查。” 那些汉子都不是裘贯门下弟子,盯着宁檀若胸前几乎涨破抹胸的丰硕乳瓜,一个个早都按捺不住,不等裘贯走出长廊,已经七手八脚将宁檀若举起架入房中,落在最后那个汉子连鞋帮都没摸到,愤愤瞪了年铁儒一眼,索性将他抱起搬到屋内,直接摆在了正对床帏的位子,顺便好心从外面多取来两盏灯笼,挑亮在大床头尾,当下把一切都照的亮亮堂堂如在白昼。 宁檀若内功被封,手中又无兵器,纵然拼命挣扎,也毫无抵抗之力,手脚都被抓住按在床上,当即让她颈侧青筋迸出仍是动弹不得。 这一帮糙汉都是军营里憋久了的,偶尔嫖个院子也都想着花了银子一夜怎么多快活几次,既然把宁檀若当作婊子对付,自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一边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这些汉子一边大呼小叫着定下了顺序。赢下头筹的那个一声欢呼,褪掉裤子便走到床边。 宁檀若咬紧牙关并腿屈膝,可抓着她双脚的两个男人一声呼喝,左右一抱,便硬生生将她大腿几乎扯成一字,往床外亮出…… …… 不知被奸淫了多少次,不知来了多少男人…… 宁檀若彻底沉浸了。 她丝毫不再吃痛,抱着面前男人的脖颈忘情的昂头叫唤,浑不记得近在咫尺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年铁儒,母兽般的欲念已彻底将她占领,身上男人阳精的味道浓厚的令她发狂。 不知羞耻。 丑态毕露。 风骚淫荡。 盖子被揭开了,螺壳被碾碎了,落叶被扫开了,脸上的那层皮,被扯碎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去想吧……脑海已经对其他的事情感到麻痹,宁檀若甚至都有些忘记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甚至都有些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她只记得应该摇动自己的腰肢,好让下体那快活戳的狠些,她只记得要好好用唇舌取悦这群男人,免得控制不住的嘴巴叫的太响,她只记得一次泄身之后就该马上去追寻下一次的快乐,反正身边的男人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像身子还受了些痛,浑身上下的私处被折磨个遍,伤痕累累,不过没关系,强烈到极点的愉悦中,那些疼痛反而让她对绝美滋味的体会更加清晰深刻。 她甚至自己掐住被捆住的奶头,恶狠狠地拧着。 被翻来覆去的时候,她瞥见了年铁儒身上的官服。冷不丁的,她想起了自己的那件。 对了……她是宁檀若,铁爪鸳鸯,想要和玉若嫣一争长短的捕头。为此,她几乎不把自己当作女人在用。 她的手蓦然攥紧,眼前浑浑噩噩的迷雾中,仿佛破出了一线朝阳般的金光。 “呐,咱们往她下边的小嘴里一起塞进去怎么样?两根都进去肯定别有一番滋味。”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她愣了一下,接着感觉双腿被拉开到极限,一个精壮的男人躺到她的身下,另一个又高又结实的汉子则趴了下来。 两根都进到一处么?她瞪圆了眼睛,心里竟突兀的一阵狠痒。 好累,还是……就这么先做一阵女人好了。她咬住嘴唇,不再看年铁儒那边,迷迷蒙蒙的眼前,大雾更浓。 到底进来过多少个男人了?几十个?一百个?这楼上有这么多男人么?是不是有人来了不止一次? 到底泄了多少次了?十几次?几十次?女人的身子禁得住这么泄么?再泄几次,会不会就这么美死了? 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宁檀若也没想到,自己的脑海里竟然尽剩下了这样的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檀若在一声巨响中悠悠醒转,她动了动手脚,被封的穴道似乎已经自行解开,但身上还残留着彻骨的酥麻,和令人不想动弹的强烈酸痛。 她费力的起身,有些耻辱的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布满了男人的秽物,密密麻麻,连指缝都变得黏糊而恶心。嘴里像被吐满了浓痰,连牙齿都滑溜的像是裹了层油,牝户那边更不必说,只不过是坐起身来,那里就涌出了黏答答的一片。 她整个人,就像刚从精桶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想叹口气,但唇角只是泛起了一丝苦笑。她扭头看了一眼,年铁儒还站在那里,穴道未解,目光痛苦,满面泪痕。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跟着,视线向下滑去,落在他又渐渐隆起的裤裆上。 她咬了咬嘴唇,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她知道,年铁儒一定还会原谅她的,以后的每一次,他都会原谅她的。 她终于彻底明白。 也许,还不算太迟。 身上的倦怠渐渐过去,属于捕头的那个宁檀若渐渐恢复了魂魄。 她皱了皱眉,猜想着方才好似什么东西爆开一样的巨响到底是怎么回事。 必定不是客栈里的炸药被引爆,否则,她这会儿看到的景象应该是鬼门关。 那会是谁?难道是对面千金楼的好手们终于开始行动了? 就像特地来验证她的猜测一样,屋门突然咣当一声打开。 她扭身看了过去,也懒得抬手去遮一丝不挂的娇躯,反正对此刻的她来说,看清来人是谁,已经比被对方看光身上的模样重要的多。 站在那里的是南宫星。 他脸上的惊讶几乎凝成有形有质的大字,飞出他面上的神情。 “宁捕头,年捕头,你、你们……”说到这里,就连南宫星也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 沉默片刻,他苦笑了一下,柔声道:“我并没有来过。” 跟着,他关上了屋门。 就像他真的从未来过。 第七十六章、间歇 看南宫星这次从门内出来的颇快,薛怜站在长廊另一端问道:“怎么,那间屋什么也没有么?” 南宫星深吸口气,平复下因看到宁檀若惨状而鼓荡的浊气,咬牙道:“有,不过已经不打紧了。” 薛怜并未深究,而是抬脚一踢蹬开眼前屋门,缓缓走入,左右打量一番,出手一刀斩断引线,这才缓缓返身出来,朗声道:“叫别人进来清理吧,这层看样子也没人了。” 南宫星眉心紧锁快步走到薛怜身侧,道:“没想到他们竟然真撤的如此干净。一个人也不曾灭口。” “死的尽是裘贯带来的人,倒真是有趣。”薛怜冷笑一声,扭头看着窗外,问道,“既便如此,这个闷亏,也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南宫星叹道:“总之还是要先找到凝珠,白若云已经舍身赴会,就算为了他,也一定要保全凝珠才行。” “咱们把客栈几乎是团团围住,除了最后曲终人散过于喧闹可能漏看了人,其余时候可都是一直有人仔细盯着,那之前绝没人离开过。”薛怜略一斟酌,慎重答道。 南宫星疑惑道:“可若是那时凝珠才离开客栈,她为什么不回千金楼?难道又有人劫持了她?” “不可能。”薛怜斩钉截铁道,“那时裘贯带着部众左右挟持着一众宾客作为人质,歌妓舞姬全都走在后面,无人看守,凝珠姑娘如果遇到什么危机,稍稍引发骚乱,就能被咱们的人注意到。” 南宫星沉吟道:“所以……她是自愿跟人悄悄离开的。白若云不在,这个人会是谁?” “她在此处孤苦无依,怎会有别的相识。”薛怜垂手握住刀柄,快步走向楼梯,“这里交给他们收拾,咱们回去问问和凝珠一道的那几个花娘。” 南宫星扭头看了一眼宁檀若所在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往薛怜那边跟了过去,远远道:“我倒真没想到,裘贯竟然当真就这么轻易地撤了。他布下这么大的阵仗,竟真的只是为了让白若云自投罗网。” 薛怜头也不回道:“这人的确有趣。有机会,我倒真想领教一下,他的武功是否也和他的心计一样有趣。” 南宫星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缓缓道:“殚精竭虑,必有所图。天道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区区一个暮剑阁,到底能让他们得到什么?蜀州武林即便三分,暮剑阁也是其中最小的一块,这种好处,怕是还及不上一个苦心经营官至郡尉的李卓吧?” 薛怜一贯懒得去想如此复杂的问题,只淡淡道:“合算与否要看所缺为何,兴许天道里有不少官府中人,李卓这样的一抓一把,那自然是暮剑阁更金贵些,好歹也是雄踞一方的名门正派,多少有些江湖地位。” 南宫星心中暗暗盘算,唐门那边天道也许早已开始暗中行动,峨嵋光看这次的表现,应该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如此看来,拿下暮剑阁,蜀州武林就几乎尽在天道操控之下。 可这一番折腾之后,暮剑阁的境况依旧是一团迷雾,满眼疑云,根本看不出天道要如何从中得到好处。以南宫星的看法,倒更像是被李嫦牵着鼻子,当作工具用来报复了一通白家。 天道会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么?南宫星有些不敢相信,可反复推敲,种种迹象依然指向这个结果。 也许裘贯就是发觉到不对,才祭出法宝,强行提前了天道的所有计划。若是把这当作巡查的本分,那裘贯功成身退匆匆而去连杀人灭口都懒得去做,也总算是情有可原。 出到门外,南宫星回身看了一眼已经一片死寂的鸿禧客栈,几个如意楼中的弟子拎着水桶飞快的上楼,去消除霹雳震天雷的残余隐患。 远处一个精干汉子颇为狼狈的匆匆跑来,一拱手道:“禀公子,方才那声巨响已经查明。” “是什么?” 那汉子略一犹豫,沉声道:“是裘贯的手下,在小巷炸伤了咱们派去盯梢的兄弟。” 南宫星心中一震,忙道:“可有人伤及性命么?” 那汉子摇了摇头,道:“据前面回报,裘贯出手用飞刀打偏了最近的一颗霹雳震天雷,弟兄们都只是被碎片波及受了些伤,没有性命之虞。” “知道了,快带大家去千金楼内疗伤。裘贯的行踪暂且不要再管,这人老奸巨猾,弟兄们恐怕应付不来。”南宫星捏了捏拳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与裘贯的初次交锋,就这样以南宫星一方的一败涂地告终。上百条无辜百姓的人命,结结实实的拿住了如意楼的死穴,也逼去了不肯回头的白若云。 幸好今晚白家二老那边还有群豪聚集,不至于偷偷要了白若云的命。 若是明日他们一同上路,白若云一出湖林,怕是就只剩任人宰割的份。 本不想正面大动干戈,谁知道情势所迫,竟还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南宫星一踏入千金楼,便马不停蹄叫来帮手,飞也似传讯出去,同时号令原本保护千金楼的所有好手,清理完鸿禧客站之后,立刻驻守湖林城各方大门,绝不能让白家二老与四大剑奴带着白若云悄悄离去。 “真的准备打上一架?”薛怜略带雀跃的问道,纤长玉指在漆黑的刀柄上用力一握,“我负责哪几个?” “我也不想如此,无奈……”南宫星眉心紧锁,一身伤痕隐隐作痛,却仍消不去半点心头越烧越旺的无名火,“天道的机变花巧实在已经到了防不胜防的地步。苦心经营坚守抵御,最后还是被人看准罩门,一招得手。要不是两个捕头悄悄杀了进去,他们几乎兵不血刃就能达到目的。如此看来,真不如主动出击,好歹先把已经确认无误的这几人,格杀在湖林城中。多死一个,白若云回暮剑阁的路上就多一分平安的可能。” 薛怜笑道:“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哪几个是我的。就够了。” “峨嵋清心老道和裘贯,你任选一个即可。”南宫星不假思索便道。 之前对裘贯的低估忽视酿成如今的失败,把他列为和清心道长同等的对手,应该不算夸大。 薛怜微一蹙眉,道:“两个都要,不成么?” “只怕会有些危险。清心老道武功深不可测,岳总管对他赞不绝口,裘贯城府可怕,韬光养晦多年谁也不知深浅,你选其中任何一个,我都还有些不太放心。岂能两个都交给你。” 薛怜见他神情凝重,微微一笑,颔首道:“那好,明日谁先撞在我手里,我就负责劈了谁。” “也好,剩下那个,就由我或我娘出手。” 薛怜瞥他一眼,举起刀鞘往他肩头戳了一下,道:“还是交给伯母吧,你这副样子,连七成功力也施展不出,能对付个方群黎不出岔子,就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南宫星强笑道:“都是些不打紧的伤,我去睡上一会儿,就没什么大碍了。” 薛怜苦笑道:“怕就怕你睡不成。一来凝珠还没找到,二来……你别忘了还有个兰姑娘,正等着你去劝慰开解呢。” “兰儿很识大体,不会为此纠缠不休。你看她也没吵着要陪哥哥一起回去。这就比江湖上总是意气用事的人强上许多。”南宫星叹了口气,缓缓答道。 “那你是不打算和她见面,准备躲一夜么?”薛怜微微蹙眉,不解道。 “不。”南宫星苦笑道,“我要是想安心的睡上一觉养养精神,就必须见她一面。” “你去吧。”薛怜微微一笑,道,“找凝珠的事,我来负责。” “有劳师姐了。”南宫星深深一躬,快步往白若兰的住处走去。 心乱如麻的此时此刻,他需要握住白若兰发凉的小手,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去寻找心中一片清明的安定。 他已没有再犯任何错误的余地。 敲了敲门后,屋内传来略带哭腔的声音,颇为警惕地问道:“谁?” 南宫星情不自禁的放柔了语声,缓缓道:“是我,小星。” 屋内叮咣一声,似乎是碰翻了桌子,跟着,房门几乎被整扇拽掉一样的打开,白若兰双目红肿站在门内,定定的望着南宫星,看了片刻,才猛转身过去,冲到盆边撩起水来洗了洗眼睛,一边擦一边清了清嗓子,道:“你总算回来了。我……我都担心死了。” 南宫星带上房门,将她撞歪的桌子扶正,坐下道:“我没事。倒是你哥哥他……” 白若兰抬手一摆,认真道:“他救下了那些人的性命么?我没听到爆炸,应该是救下了吧?” “救下了。”南宫星也只好肃容道,“客栈内数百条人命,只死了些裘贯的手下,还都是两位捕头下的手。” 白若兰吸了吸鼻子,强作镇定道:“那我哥哥就算丢了命,也总算是值了。救人于水火,舍身成仁,这才能叫侠义心肠。” 南宫星抬手抚着她泪痕犹在的面颊,不过几日不见,她竟显得憔悴了不少,清瘦几分之后,英气大减,难得多了几分娇弱之态。 他软语宽慰道:“你也不必这么悲观,四大剑奴令行禁止,白家两位长老更不可能特地为取你哥哥性命而来。光是跟着他们回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白若兰凄然一笑,道:“我又不是傻子,那些人逼迫我们兄妹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单单之为将我哥哥带回白家。我二伯武功高强,真到了暮剑阁里,多了四大剑奴帮手,谁还敢向我哥哥下手?他们……他们必定要在路上施展手段。四大剑奴武功虽高,办事却一板一眼丝毫不懂转寰应变,单指望他们,说是九死一生,也不过分。” 南宫星双手将她发凉柔荑包进掌心,咬牙道:“还有我。我已差不多查出都是谁想要取你哥哥的性命。明日一早,白家众人上路之际,那些人必定都会现身。我已安排下人手,和他们决一死战。只要元凶首恶伏诛,你哥哥路上就不会有事。至于白家,咱们可以到了之后再想办法。” 白若兰眼中顿时泛起一丝亮光,但转念一想,又担忧道:“可对方来了那么多高手,拼杀起来,岂不是伤及许多无辜人命?” 南宫星沉声道:“那边高手虽多,却并不都是天道中人,其中不少都是被其蛊惑而已,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公布一些事情出来,只要让那些人心中起疑暂且不出手相棒,我就有七分胜算。” “只有七分么?”白若兰心中一惊,小手一翻反握住南宫星的手腕,“不成,我听薛姐姐说你也受了伤,你要再有个什么好歹,我……我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干脆……咱们叫上薛姐姐,再让唐昕求求她那个很厉害的堂哥,咱们跟在我那两个爷爷后面,暗中保护我哥哥如何?”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这次我学到了一件事。退避防守,的确不如主动进击。我若早下狠心不去管他们暗中还有何人,先把露了身份的都一个个除掉,也不至于让事态发展至如此地步。事事求全,最后就是事事皆败。” 白若兰看他神情极为懊悔,忙柔声道:“这不怪你,咱们毕竟被人栽赃陷害,要是随便出手杀人,不仅于事无补,反会把罪名坐实。到时就算湖林城里没人想杀我哥哥,整个江湖呢?难不成要把所有为行狭义而来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么?” “杀得干干净净也没什么关系。”南宫星面上杀气四溢,冷冷道,“这些仗着有点武功便终日厮杀不休的武人,全杀光了,百姓反而清静。” “别这么说,你自己也是习武的,我也算是江湖中人,难道你我也都该死么?”白若兰略感不安,忙摩挲着他的宽大手背,细声道。 “我既然踏入江湖,那弱肉强食,死在别的高手手上,也只能怨我自己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南宫星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杀意,道,“所以什么武林什么江湖,我都不希望你涉足其中。” 白若兰微微一笑,垂首道:“你这就想着把我关在家里,相夫教子洗衣做饭了么?” 这微一低头,玉雕般的颈子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娇羞无限。 照说此时正该顺着她的心意偏开话题,柔柔说些情话,暂且叫她忘了心头那些担忧烦恼。但一听到相夫教子中那个子字,南宫星心中一颤,想起还有丑话忘了说在前头,只好轻轻叹了口气,略有些提心吊胆的将自身体质与子嗣一事又一次讲给她听。 上次对她只是草草提了一遍自身内功后患,她不愿详谈,匆忙岔开话头,几乎算是没有商议。这次他顾虑到女子心中担忧,便索性前前后后讲了个通透。 白若兰初还以为他是旧事重提,结果越听越是惊愕,到中间听出南宫星有后悔之意,更是眼眶都红了几分,直到听他一条条说完怀胎危害甚大且对女子体魄要求极高等种种弊端,才用力咬了咬唇瓣,垂下视线也不知在心里默默算计什么。 南宫星讲完,忙仔细察言观色,试探道:“先前我忘了和你好好商量此事,就贸然求定终身,是我不对,如今我想明白了,此事对女子一生颇为重要,你……还可以重新考虑一下。不必挂怀暮剑阁的事,你我之间的关系如何,都不影响我帮你到底的决心。这是我该还你的。” 白若兰默然片刻,道:“其实上次我就想说,你要早些时候叫我知道,我兴许还要瞻前顾后一番。如今……事已至此,你就是突然说你是皇宫里偷跑出来的太监,我也没办法不是。谁叫我心里,不知不觉就已经容不下别人了呢。”她幽幽瞥他一眼,轻声道,“白家子孙多,嫁出去的闺女娶进门的媳妇,都是开枝散叶的好手,要是这样我都没了后,你可得答应我一件事。” 南宫星猜测她那种多少沾点大户习气的心思,兴许是打算从白家过继养子,只好苦笑道:“你说。” 不料白若兰向他这边斜斜一靠,倚进怀中,道:“你决不能比我早死。” 南宫星一怔,心中登时百感交集。 “这事……我倒也做不了主。”他心知此后数年江湖必将风雨大作,作为如意楼主亲传弟子,为心底所执一念,势必要涉足各种险境,说些虚妄之言哄过她去,将来也免不了惹来后账,不如直接坦诚的好,“行走江湖,真的是生死有命,身不由己。” 话一出口,南宫星就有些后悔。方才才说了不想白若兰涉足江湖,结果此时自己又非要去趟那浑水,她要是点出这里头的不公,要他也离开江湖,他还真得想想如何反驳。 白若兰在他胸前拱了一拱,却道:“起码,明日与人血战这种太过危险的事,你总可以不做吧?与我最亲最爱的家人是哥哥,此后我要托付终身的人是你,你那主意,简直像是让我在你们之间挑选一个,这是想急死我么?” “我不都说了,这次少说也有七分胜算。”南宫星解释道,“江湖武斗,七分胜算可就是极占上风,不出意外,足可拿下。” 白若兰摇了摇头,不信道:“可我也知道,江湖上的这些人,都多多少少会高估自己。这次出事之前,我也以为自己勤修苦练怎么也能算个二流高手,还觉着哥哥出了暮剑阁就能打遍天下。结果呢?还不是躲躲藏藏连和他们正面打上一架的底气都没有。连那个疯子,到了外面竟然都称不上顶级高手。要知道我小时候可是把他和穆师姐当作神仙一样崇拜的。” 南宫星心中一动,恰好此时也不宜再谈明日动手的事,便转而问道:“说到这个,我恰好有话想问你。当年白思梅在你们兄弟姐妹之中,资质如何?若是苦练武功至今,差不多能有什么水准?” “思梅姐姐么?”白若兰坐直身子,皱眉冥思苦想一番,道,“她天资平平,和我估计相差不远,但我还算勤奋,知道日夜苦练,她就不行,玩心大,总喜欢出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四叔那时候都老说她不是学武的材料,还不如早早嫁人。” “也就是说,白思梅若到现在,绝算不上什么高手。对么?”南宫星顿时在一片迷雾中又多看到数道曙光,心中激动,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白若兰蹙眉道:“这就说不好了吧。毕竟这么些年过去,她要是有什么奇遇,吃了什么神果,掉了什么悬崖,捡了什么秘笈,脱胎换骨也说不定啊。” 南宫星又问道:“春妮在你身边也有几年,你就没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白若兰偏头思忖道:“要我这时候想,自然是有的。她一进我们家,就和几个自小一起练武的姐妹处的极好,十分亲切,还有些怀念的感觉。她不是思梅姐姐么,那我们会有这感觉也正常吧。虽说样子变了,毕竟还是小时候一起的姐妹嘛。” “那穆紫裳,不也是和你们从小一起练武的姐妹么?”南宫星双目半眯,缓缓问道。 白若兰一愣,奇怪道:“可她人都已经死了。我们逢年过节给她烧烧纸,哪里还觉得出亲近。不过……”她略带伤感的轻叹道,“穆师姐在的时候,虽说对我们严厉得很,可要说亲近,比起亲姐妹也不差太多。让我们几个小的来选,比起总是作弄人的思梅姐姐,反倒是穆师姐更像个好大姐。” “你问这些干什么?”白若兰抬眼看着他道,“是不是嫌我不喜欢你明日冒险,又想着岔开话头了?” 南宫星忙道:“不是不是,我确实有些线索需要印证一下而已。而且……即使你再怎么不情愿,明日的行动,我也是一定要去的。”他话音中杀气渐浓,接着道,“裘贯今日敢拿如此多的百姓当作人质,即使最后没有杀人灭口,也已犯了我们的大忌。大丈夫有所必为,即使不为你哥哥,我也一样要让这帮天道的人,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湖林。就算为此必须请一些我本不愿去请的帮手,我也在所不惜。” 白若兰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展颜一笑,轻声道:“江湖人与寻常百姓放在一起,你似乎永远会站在百姓这边。我都有些好奇,若是穷山恶水的无耻刁民,与行端坐正的江湖大侠碰到一起,你会如何?” “刁民犯法,自有官府处置。若是大侠将刁民送去官府,我说不定还会请他喝上一杯。若他自觉大义凛然代行刑罚,那我就要让他吃点苦头。”南宫星缓缓道,“若他因刁民开罪了他便下手杀人,我便要让他一命偿一命。” “可……可那是大侠诶?”白若兰问的虽然吃惊,但神情到是一幅早已料到的模样。 南宫星淡淡道:“大侠是江湖上的大侠,不是我的。他若只在江湖上惩奸除恶,没人委托,我自然不会去招惹他。” 白若兰秀目连眨,突道:“明日是不是所有好手都要去帮忙?” 南宫星点了点头。 “那我是不是要换个安全的地方躲着更好些?”白若兰平心静气道,“这里已经被探出虚实,到时候你们不在,万一有人出手拿我去当人质,我可就只有自尽咯。” “这叫什么话!”南宫星皱眉斥道,“哪有这样轻贱自己性命的。” “这不是轻贱,而是没办法的办法。”白若兰双手托腮,道,“所以我这是提醒你,记得给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起码别叫我这累赘再出了事害了你的性命。我劝不动你不去,只好提心吊胆等你。你要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南宫星略一思索,道:“我到恰好有个去处。就是……不知你肯不肯去。” 白若兰抿唇一笑,“我一个黄花闺女,都在窑子里住了这么久,还有什么地方不肯去的。” “地方倒不至于住的难过。”南宫星微笑道,“只是保你平安的那人,你未必想见得这么早。” “什么人啊?”白若兰好奇心起,立刻问道。 “我娘。” “啊?”她果然吃了一惊,登时飞霞扑面,不觉扭开俏脸,话音微微发颤,道,“这……这好像确实早了些吧?媒妁礼聘的事,都还不曾谈过呐。我……我见了伯母,该……该说什么啊?伯母……会不会嫌弃我长得不美,又什么都不会?还、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 南宫星欣赏完她脸上须臾变了数变的神情,笑道:“别的地方当然还有,只不过都不如我娘身边安全。” “那……就没办法了。”白若兰口气虽然勉强,眼角眉稍却都透出些微喜色,哥哥生死难料的当口,有此心情转变,足见确实是由心底觉得高兴,“你既然这么安排了,我只好乖乖照办。反正……总也要见不是。” “那你看是等夜深些,还是这会儿就跟我走?” 白若兰轻咬唇瓣,道:“事不宜迟,这就走吧。你明天还要犯险,多休息片刻总是好的。” 站起身来,她却又想起什么一样轻轻啊了一声,赶忙扭身跑到妆奁台前,对着铜镜整了整鬓发,匆匆施了些脂粉,颇为忐忑道:“我这副模样,是不是有点糟糕啊?” 南宫星还是头一次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不糟不糟,保管我娘见了欢喜得很。” “你可别瞎开玩笑。”白若兰正色道,“头次见面,万一伯母看不上眼,难受的可是我。” 南宫星柔声道:“兰儿,这可不是你们头次见面。你们头次见面的那回,你还没来得及正眼看她,就晕过去了。那时候你失血太多险些没命,可谈不上好看。” 白若兰细细一想,瞪他一眼道:“怎么做得准。伯母那时候可不用考虑看我一辈子。再说我就是个傻兮兮拿胳膊喂狼的丫头片子而已,这会儿模样可变了不少。” “模样变了,人还是没变。不用想那么多,跟我走吧。”南宫星微微一笑,回身拉开了房门。 “我怎么觉得你在偷摸骂我还是跟当年一样傻……”白若兰嘟囔了一句,快步跟上。 两人走出不远,正碰上匆匆过来的薛怜。 南宫星眉心微皱,迎上去道:“又有事么?” 薛怜面色难得显得有些疑惑,她看了一眼白若兰,轻声道:“凝珠回来了。” “她没事吧?”南宫星并未太过惊讶,只随口问道。 薛怜道:“她没事,但看上去心绪大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白若云决定的影响。你要不要去看看?” 南宫星稍作权衡,道:“我先把兰儿送去安全地方,回来之后再去看她。她兴许知道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大事,让她先平静一下也好。” 薛怜美目一斜,盯着他道:“你已经知道了?” 南宫星轻叹道:“八九不离十吧,许多先前我一直想不通的事,如今就要水落石出。凝珠肯不肯说,于我已经没有什么分别。” 薛怜颇有兴致道:“那好,你回来后叫我一声。我也去听听你们都说什么。” 白若兰在旁轻轻晃了晃南宫星胳膊,道:“真不去看看么?” 南宫星看她也有几分担心,但心知此时不是给她再添心头负担的时候,便微笑道:“还是先把你送去吧。我娘休息的早,去的晚了,不免有些失礼。” 白若兰立刻点头道:“那咱们赶紧去吧,伯母真要已经休息,可就太打扰了。” 南宫星与薛怜匆匆交流几句,大致了解一下如今情况,裘贯他们大功告成正在忙于善后,恰是最没功夫盯着这边的时候,送白若兰过去也安全得多。不过保险起见,两人还是戴上了帷帽斗笠,从侧门悄悄出去,避开街上灯火通明的青楼歌坊,暗自离开。 “就是这里么?”被南宫星带到那民居门前站定,白若兰立刻显得十分紧张,光把领口就细细整了三遍。 南宫星点了点头,纵身跃上一旁墙头,猫腰四方观察一番,跃回原处,将白若兰纤腰一搂,也不叫门,直接拔地而起,腾云驾雾般越过院墙,无声无息落在院中。 白若兰忍不住低声道:“你来见娘,干嘛还跟做贼一样?” “为求稳妥罢了。”南宫星大步走向唐月依居处,已经进来,也就不再需要顾虑太多,抬手敲了敲门,道,“娘,是我。” 门闩喀拉一响,露出唐昕喜上眉梢的俏脸,她一眼望见白若兰,小口微张,笑道:“啊哟,兰妹妹也来了?” 她亲亲热热迎出门去,一把挽住白若兰的胳膊,凑到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说的白若兰顿时红了面庞,羞道:“没、没有的事,小星说这里安全,他比较放心而已。” 唐昕扑哧一笑,道:“那可不巧,姑姑她匆匆出门去了,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尽管早已知道唐昕和南宫星有层姑表亲缘,此刻听她叫的亲人,白若兰还是心中打了个突,有种不知不觉落在后面的感觉。 唐昕察言观色,揽着她就往屋里走去,笑道:“不打紧,你等上一会儿就好。姑姑见了你,保准笑开了花,她先前就非要让小星带你来见面呢。” 一想唐青、崔冰都在,南宫星唯恐出什么乱子,忙跟了进去,想着等到娘亲回来再说,顺口问道:“我娘去哪儿了?此刻这湖林城里可不太平啊。” “你叫崔冰来传的话,姑姑一听就哼了一声起身出门去了,我问崔冰,她不肯说。哪里知道是什么事。”唐昕扭头答道,脸上稍有几分无奈,先前她费了心机算计,崔冰想必还记在心里,和她之间自然难以亲近起来。 南宫星眉心紧锁,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唐月依带着几分杀气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告诉我,唐行简那个叛徒回来湖林了。” 唐昕心中一凛,也顾不得紧张得浑身发僵的白若兰,奔到门边道:“那您……把他?” 唐月依拂了拂衣袖裙摆,淡淡道:“我已替唐门清理门户。” 南宫星也是一惊,忙抢到唐月依身边,上下打量一番,才吁了口气,道:“娘你没事就好。” 唐月依白他一眼,道:“我能有什么事。出手之前难道我就不会衡量轻重么?他身边那个姓方的武功着实不错,还会几门逆龙道、异龙道的奇门武功,要不是后面来了其他帮手,我还想连他也一并杀了。给你去个麻烦。” “行简大哥……真的死了?”唐青也走到门边,扶着门框面色苍白,竟似有些站立不稳。 知道她毕竟多年跟随唐行简,即便知道他是叛徒,心中亲情也难以迅速消退,唐昕感同身受,叹了口气将她扶住,神情也有几分黯然。 唐月依走到门前,轻笑道:“他会的我都会,使得也都比他好,杀他还用费什么功夫不成。那种叛徒死有余辜,你们过后回去唐门,只管说是我干的就是。” 唐昕勉强一笑,点了点头,极为乖觉的让开门口,道:“对了,小星把兰妹妹带来了。” 唐月依双眼一亮,身形一晃,竟使出身法,风一样吹进门去。 白若兰眼前一花,都还没看清来人是什么模样,手臂一紧,身子一轻,便被轻飘飘带到椅子那边,站在了坐下的唐月依面前,头上帷帽高高飞起,旋转落下。 唐月依展颜一笑,犹如仙子下凡,柔声道:“上次见你,还是个爱装小大人的傻丫头呢。这会儿可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咯。” 第七十七章、针锋相对 南宫星心知家里这些女子即便都是行走江湖的利落人,拉起家常来也一样秉承天性没完没了,赶忙抢过几步到了唐月依近前,又多问一句:“娘,真没受伤吧?” 唐月依不耐烦道:“凭唐行简那种小辈,还能伤的到我?” “那不是还有个方群黎么。这人武功邪门,我也是怕娘你吃了暗亏。” 唐月依冷笑道:“放心,就是关外实打实原魔教的老怪物我也斗过,他那些奇门功夫,拿来吓人还行,想伤到我,还是再苦练个几年吧。我出门匆忙,暗器带的少了,便宜了他。” 南宫星只好收回欲给娘亲把脉的手,低声道:“那我就放心了。娘,我把兰儿交到您这儿,明早与城中的对头拼上一场,过后我再来接她。” 唐月依秀眉微蹙,冷电般扫他一眼,道:“明早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南宫星略一犹豫,还是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唐月依听罢,沉吟道:“我也没想到,裘贯这不起眼的老家伙,竟藏着一身好功夫。他布下的死局,还真是拿准了如意楼的命门。看来就算你我先把方群黎那班人杀个干净,也不耽误他逼出白若云来。” 南宫星咬牙颔首道:“是,天道伏下的这位巡查,当真管了大用。” “就我所知,天道办事亲自下场动手的大都只到巡查一级封顶,轻易不会动用各支负责的尊主,以暮剑阁此次的规模影响,至多也就牵动两位巡查,绝不至于惊动尊主一级。裘贯露了身份之后,躲在暗处的最多还有一个巡查而已。明日我要能去,胜算应该远不止七成才对。”唐月依略一思索,缓缓说道,“算算人头,称得上不好对付的只有个老牛鼻子清心。你要是让我在这里护着这堆儿媳妇,那个杂毛老道要由谁来负责?” “既然唐行简已死,明面上的对手也只剩下裘贯、方群黎和李嫦。清心道长并未明确身份,未必会下场动手。”南宫星斟酌道,“裘贯对上薛师姐,我来应付方群黎,李嫦近来行动有异,多半不会现身。胜算不高,还是担心他们蛊惑的那群江湖朋友出手帮忙。只要他们孤立无援片刻,我和薛师姐应该就能得手。” “那你要如何让他们孤立无援片刻呢?”唐月依仿佛在出考题一样,郑重其事问道。 “方群黎要蛊惑江湖高手,就势必要旧事重提,栽赃陷害。如果我所料不错,清心道长必定也会帮腔。”南宫星压下心头不忍,道,“而齐秀清在我手上,灵秀五娥的计划和其中隐藏的异常之处,一旦挑起话头,至少也能让旁人迟疑不绝。柳悲歌、关凛两不相帮的可能极大,唐炫就算出手,也不会和娘你作对不是?所以这一仗就算娘不去,胜算也至少有七成。这次我下了决心,不再顾虑太多。一旦引出下场助拳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天道部众,我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湖林城。” “反正江湖争斗弱肉强食,技不如人死也活该,是么?”唐月依带着淡淡嘲弄道,“你倒真是越来越有那群狼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师父教诲,我当然记得真切。”南宫星微笑道,“只是还有些地方想不透罢了。” “可你还是没说,你打算怎么对付清心。”唐月依逼视着他,肃容道,“清心道长不仅是峨嵋掌门,还是目前峨嵋派中第一高手,就是我亲自出手,单打独斗也未必能讨了好去。在你们楼内六大总管中数一数二的岳玲,可是极为称赞这位弟子的武功。他要真的下场出手,你要如何应对?” 南宫星慎重道:“此人身份若是断定为天道所属,那蜀州形势就已极不乐观。我会先设法撤退,请示师父,安排能对付他的前辈过来。” “湖林城中的事,你便认栽了么?”唐月依冷笑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确认一个有嫌疑之人的身份,又是清心道长这种位高权重的一派掌门,暂时退让一步也不是不值。”南宫星仔细思忖,谨慎答道。 他原本的确想要让娘出手对付清心道长,但过来路上仔细权衡之后,心中还是不愿让娘为了此事败露形迹,惹来无数麻烦。 以他估算,清心道长明日即便到场,不惜败露身份出手的可能也只有六成。 这已值得一赌。 “照说如意楼的事,我不该过多过问。”唐月依淡淡道,“但他们联合起来算计我未来儿媳的本家基业,这可就算是惹到我了。你只管安排你的人手,我过会儿再去找唐炫一趟。明日我让昕儿青儿交出所有暗器给我,在暗处给你掠阵。” “娘,你……” 唐月依一扬手掌,打断道:“不必废话了。啰啰嗦嗦耽搁我们娘儿几个话家常,去忙你的吧。” 南宫星只得苦笑应了一声,向后退了出去。 还没退到门边,就见唐月依一把捋起白若兰的衣袖,看着雪嫩臂膀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痛惜道:“可怜女儿家青葱水嫩的身子,落下这么一块伤处,真是作孽呐!” 南宫星自然不敢提起要找姨娘帮忙治好这块伤疤的事,更担心白若兰性子耿直,直接说出此事,连忙退出屋门,拍拍屁股逃之夭夭。 反正兰儿还没过门,他的娘亲大人总不好意思发火生气才对。 逆着夜风悄悄回到千金楼,与薛怜碰面之后,两人一道去了凝珠房间。 凝珠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可眼眶微红卧蚕略肿,却似是哭过一场。 南宫星思量一番,问道:“凝珠姑娘可是在担忧若云兄的安危?” 凝珠凄然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但水盈盈的眸子中却分明闪过一丝心虚。 果然,薛怜直接道:“可你回来时就已哭过,那时你还不知道白若云冒死赴会的事吧?” 凝珠垂目敛神,缓缓道:“我又不是傻子,在里面待上片刻,就已经察觉不对。无奈已经脱身乏术,最后能平安出来,必定已遂了对方的愿,不是么?” “可你并未跟着一起平安出来,”南宫星皱眉道,“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事了么?” 凝珠螓首更低,低到面前二人只能看到她头顶乌黑油亮盘螺齐整的发鬓,“我担心出事,便悄悄藏在了客栈地下的酒窖之中。一直等到上面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之后就被你们的人找到,带了回来。” “没有遇到其他人么?”南宫星沉声问道。 凝珠沉默片刻,轻声道:“没有。” 南宫星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长身而起,道:“师姐,咱们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恶战等着咱们。” 薛怜虽然不解,但还是默默站起,快步走出门去。 南宫星走到门边,回头道:“凝珠姑娘,李秀儿这个名字,应该也并非你的真名吧?” 凝珠浑身一震,顶上凤钗珠坠叮当一阵脆响。 “木子为李,你这假名,起的也太不用心了。”南宫星冷冷说道,向外一退,为她关上了房门。 凝珠蓦然抬头,泪眼盈盈的望着紧闭屋门,心中一阵气苦,忍不住伏到桌上,嘤嘤饮泣,闷声自语道:“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我只剩这一个亲人了啊……” 一走出廊下,南宫星便道:“凝珠方才一定见过李嫦。” “哦?”薛怜不甚关心的随口问道,“何以见得?” “李嫦四处奔走搅浑了客栈里的水,就是为了保凝珠平安,她对裘贯的计划心知肚明,自然只有她,才能在危机四伏的客栈中找到地下酒窖这风险最小的地方,悄悄把凝珠藏起。”南宫星沉声道,“而在那客栈之中能博得凝珠信任的,也只有李嫦一人而已。” 他望向薛怜,心中思绪早已理顺,只等她问一句为何,便能详详细细解释出来,道破这一直以来都被错定了事实的秘密。 不料薛怜点了点头,只道:“见过就见过吧。凝珠不懂武功,碍不到咱们的事。去休息吧,别耽搁了明日的大事。” 南宫星一愣,还想再说什么,薛怜却已去得远了,一抹倩影,转眼便拐入回廊。 这倒真把他一肚子话憋了个满满当当,进到卧房躺下,他还忍不住在心中反复推演印证,想得倒是敞亮,无奈却没个可以说话的人,闷得他抓耳挠腮一番,悻悻睡了。 冥思半宿,内息恢复了八九成,他起床之后,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无奈单雷颐留下的外伤不可能太快痊愈,绷带之下稍一使力,仍旧裂痛难忍。 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心知已到了各路武人活动的时辰,南宫星吐出胸中一夜浊气,匆匆整好衣衫,出门往薛怜那边过去。 薛怜果然早已起床,正在门前廊柱之间闭目凝神,右掌握着刀柄运力拔出寸许,旋即收回,须臾便循环往复数十次之多。 他静静看着,不敢打扰。 本想等薛怜练罢,一起去与监视动向的同门回合,不料一个精干汉子匆匆跑了进来,径直奔到他身边,附耳密语。 一听之下,南宫星顿时面色凝重,忙扬声道:“薛师姐,情况有变。” 薛怜玉掌一紧,收刀回鞘,纤腰一拧,已闪到南宫星身前,“怎么了?” 南宫星皱眉道:“白家的人并没上路,据报,群雄聚集在西城门内的那处宽阔空地,似是准备当场了结白若云买凶害死钟灵音一家的血案。” “他们怎会如此心急?倒像是乱了阵脚一样。”薛怜略感不解,问道。 南宫星略一思忖,道:“兴许,是李嫦的头脑不在,方群黎擅自定的主意吧。他想在群雄面前借大义逼死白若云的话,反倒是咱们的好机会。” 薛怜让赶来的汉子找地方休息,迈步往千金楼外走去,问道:“怎么讲?” 南宫星算计道:“四大剑奴不懂变通,白天雄既然下令将白若云带回暮剑阁,他们四个就一定要把白若云带回暮剑阁。到时候一旦谈不拢,四大剑奴反而会成为咱们这边的绝佳助力。那四人合力出手,即便是清心道长也不可能轻易取胜。” “若是矛盾激化,站在白家这边的必然也有不少,真动起手来,适当鼓动一番,必定会多出一些帮手。混战一起,那咱们就只消盯住所有确认身份的天道门人下手即可。” 薛怜蹙眉摇头,道:“听着好乱,我还是只管盯住裘贯吧。等我杀了他,再去找清心。” 想到暗中掠阵的娘亲,她与唐炫联手,清心道长就算再怎么深不可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南宫星道:“你只管裘贯一人就好。清心道长要是出手,自然有人对付。” 不须冒险拦截诛杀的情况下,形式顿时变得颇为有利,南宫星脚下都跟着轻快许多,提气疾奔一阵,便到了西门那边。 果不其然,江湖群豪早早便在那块空地聚集,原本在附近吆喝叫卖的摊贩一个个都收了东西,换去了安全地界,寻常百姓也都闭紧门窗,只有几个胆大的爬上房顶,隔着院墙远远看着热闹。 守门官兵如临大敌,城墙上多了数队精兵,远远观望,府衙捕快也在宁檀若夫妇召集下前来助阵,看宁檀若倚墙站定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似乎还未从昨夜的连番淫辱中恢复过来。 在远处观望了一下地形,南宫星招来在附近监视的同门弟子,匆匆交待一番后,带着薛怜从民房一侧悄悄摸了过去。 将斗笠一压,南宫星顺顺当当混进外围看客之中,薛怜较为显眼,索性躲在最近的民居院墙之后,静等着外面情势发展。 南宫星仔细打量一番,看到人群中混进不少自己人,心下略定,仗着人高马大,不向里挤,直接往中央看去。 果然如他所料,当中闪出的一片空地上,眼熟的江湖好手已分做两拨,相对而立。 白家两位老爷子南宫星虽不认得,四大剑奴他却曾经见过,那四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将白若云护在当中,剑已离鞘,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在四人身周数尺方圆。 寻梦浪子刑空、破天一剑沙俊秋和几位年轻人都站在白家人周围,除了沙俊秋尚显镇定之外,就连刑空也是满面紧张。 紧张倒也并不出奇。 毕竟对面站着的高手,实在是压过了这边一头。 关凛、柳悲歌还算站的稍远,似乎并不一定出手相帮,方群黎、裘贯却正领在最前,名声鹊起的浮华公子唐炫,就笑嘻嘻站在方群黎旁边,颇有兴趣的盯着四大剑奴稳如磐石的剑尖。其他三四十岁的好手,足足站了近二十人之多。 白家二老神态颇为焦急,连脸色都有些发红,其中一个朗声道:“诸位,先前不是已经说定,逆徒白若云由我们带回暮剑阁,详加盘问,再给武林一个交代。为何……为何又要在此将事情说个明白?” 方群黎面不改色,沉声道:“如今情形有变。清心道长即将率弟子赶到,我作为方家的亲眷,只能作主方家的事。钟灵音是峨嵋弟子,我总不好越俎代庖,帮堂堂名门大派擅做决定。若是清心道长也同意你们回到暮剑阁再做定夺,那我们绝无二话,恭送诸位上路。” 白家二老中的另一个似乎脾气颇为火爆,一吹胡子,怒道:“峨嵋派势大,便可以坏了规矩么?我暮剑阁阁主已说了要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合着清心老道的话是话,我们阁主的话就是放屁么!这湖林城处处透着诡异,老子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先说话的那个忙道:“诶,景顺,稍安勿躁。”他跟着拱了拱手,道,“非要对此事急着要个结果的朋友,随我们回暮剑阁去也是一样。到时候问清缘由,难道还怕我们阁主硬要包庇,不肯清理门户不成?若云在我们白家一向老成持重,为人绝谈不上阴险毒辣,他昨晚对我二人的交代极为诚恳,这当中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白景顺哼了一声,怒道:“我看就是有人从中作梗,栽赃嫁祸!我暮剑阁不过是攀门亲事不成丢了些面子,难道还至于为此杀人灭门?” “至不至于,单你们说可不算。”方群黎冷冷道,“难道白若云买凶杀人,还会自己承认么?那天我兄弟夫妇的垂死指控,可是无数双耳朵听着的。如意楼,白若云,哪个也脱不了干系!” 白若云突然道:“陆阳城中已有公门高手详加调查,真相必定会水落石出。你们不肯等最终结果出炉,硬要与我为难,是何居心?莫不是要杀人灭口,坐实个死无对证么!” 方群黎面色微变,裘贯在旁笑眯眯道:“白贤侄,你这拖延的手段未免有些太过直接了。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么?江湖纷争所致的血案六扇门大都不闻不问,你等着他们调查出真相,不如直接说叫我们放你一马不要主持公道算了。” 方群黎立刻接道:“陆阳虽的确去了不少公门高手,但都是为了陆阳另一桩灭门惨案,那凶手南宫星,貌似还正是如意楼的人。你们行事,倒真是臭味相投啊!” 这时宁檀若在远处朗声道:“南宫星一案尚有疑点,不能断定就是他所为。” 这一句简直是明扇在方群黎脸上,他面色变了几变,还是压下怒气,沉声道:“不能断定,他却也还是唯一疑凶。” 裘贯淡淡道:“灭门一案倒也罢了,那是六扇门的活计,方家的惨案,却是咱们江湖人的恩怨。白若云假手如意楼,那位南宫星,恰好又是如意楼的,还劳神费力帮他们兄妹逃窜至此,这当中岂会没有联系。” 几个声音顿时叫嚷起来。 “没错,说不定方家的事就是南宫星谋划的!” “他们串谋杀人,罪大恶极!” 白景洪忙鼓足真气,大声道:“就算咱们是江湖中人,定罪也不能单凭几句话吧。除了方家夫妇最后遗言,整桩案子都诡异得很,全部人都死无对证啊。” 白景顺抢着怒道:“这种布局,难道就没有栽赃嫁祸的可能么!兴许他们夫妻有什么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被对头捏在手里,逼迫他们撒谎之后自尽,不也说的通么!”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道:“白兄的意思,是贫道门下劣徒,不惜一死来污蔑你暮剑阁的未来阁主么?” 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通路,清心道长面色铁青,带着十余名同门大步走进场内。这次出动的峨嵋门人小辈只有几个,其余竟大都是清心道长的同辈师兄。 白家二老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白景洪气势也跟着弱了七分,道:“此事毕竟还有蹊跷之处,还请清心道长容我们带若云回去,天雄赏罚分明刚直不阿,必定不会让令徒枉死。” 清心道长正眼都不去瞧他,只盯着白若云道:“这种空话,贫道又不是三岁娃娃,岂会轻信!劣徒虽说习武未有大成,为人处世却还算值得称道,嫁人之后相夫教子,从不曾令峨嵋蒙羞。此次不过是心疼师妹所托非人,参与筹谋了逃婚一事,损及暮剑阁的颜面,是贫道管教无方,甘心认罚。可这种罪过,何至于一家惨死?” 白若云毫不退缩,朗声道:“当然不至于,所以晚辈也从未动过害他们的心思。想要寻找灵秀五娥,不过是为了讨个说法。实不相瞒,晚辈也早已心有所属,此次逃婚不说正中下怀,也不至于惹来晚辈极端愤恨,只要寻到诸人,将逃婚一事做个交代,也就算是了结。我又何至于请出如意楼,害死他们夫妻?” 方群黎在旁冷冷道:“心肠歹毒为小事即会杀人泄愤的人一样可以文质彬彬衣冠楚楚。至于不至于,岂能听你一面之词!” 白若云怒气上涌,忍不住道:“这分明就是此前意图借逃婚之乱伤及我暮剑阁根本元气的那些人,再次布下的圈套,我白家究竟哪里开罪了你们,要如此纠缠不休!你们天道已经势大至此,何必再来盯着小小一个暮剑阁!” 一听到天道二字,群雄顿时躁动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裘贯笑道:“好一招移祸江东,你以为冷不丁搬出这么个招人忌惮的名头,就能转移视线了么?” 白景顺须发直竖,怒道:“姓裘的!你休来诛心!若云根本不曾经历过天道横行的时候,若不是事出有因,怎么会专门提起他们!” 裘贯冷哼一声,道:“天道近些年的确死灰复燃,据说与如意楼颇有些新仇旧怨,白少侠投了如意楼做靠山,谁敢说他不会帮如意楼嫁祸一遭?” 白若云凄然一笑,道:“看来,你们是迫不及待要在此处取我的人头了。” 清心道长冷冷道:“你若能自证清白,贫道也不会蛮不讲理。” “哈哈哈……”白若云大笑一阵,怒道,“从陆阳城中嫁祸于我起,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就一路追杀至此,可曾有人给过我机会自证清白?我说出真相,你们说空口无凭,物证人证远在陆阳,你们又硬要我在此自证清白。不过是想杀我罢了!痛快点直接说出来啊!弯弯绕绕兜兜转转,算什么江湖好汉!” “有理不在声高。”裘贯轻笑道,“这里这么多的高手,哪个不比你厉害?真只是为了杀你,还需要与你废话到这种时候么?” “因为你们还想杀的合情合理,杀的不留后患!”白若云大声道,“为了不露出你们一张张人皮下,毒蛇一样的心肠!” 清心道长不再理会白若云的怒斥,看向白景洪道:“看来,暮剑阁是不打算在此给贫道一个说法了?” 南宫星起初还有些不解,为何天道突然如此急不可耐。听到这里,才突然醒觉,李嫦若真的是暮剑阁中一切阴谋的主使,那在她突然做出有悖天道意愿的行为之后,天道自然不会再答应放白若云回暮剑阁去。 天道内部,果然已出了问题。 峨嵋此次出动了足足七八位上辈高手,即便他们武功不如清心道长,也都算是峨嵋中的精英元老,不说比得上白天雄,起码也不会输给白天英之流。这等声势,瞬间便让本就强弱分明的双方差距更加巨大。 白景洪额上冷汗已浸满皱纹,他抬手一擦,道:“道长,不知贵派到底想要个怎样的说法?” 白景顺怒道:“说法个屁!他们就是想要若云的命!等到陆阳那边查出真相,这假仁假义的老匹夫最多也就假惺惺道个歉,说些一时冲动的屁话,绝没一个会给若云偿命!” 邢空热血上涌,也跟着怒道:“此事分明还有疑点未解,你们却仗着人多势众,走也不许走,查也不许查,好不要脸!” 裘贯冷笑道:“谁说过不许查了?这里要白若云给个说法,他要是能指出谁对他栽赃陷害,谁才是元凶首恶,我们才好去查不是?他自始至终顾左右而言他,反倒显得是我们硬要嫁祸于他一样。” 方群黎怒喝一声,道:“白若云!你到是说说,我们该去查谁?” 白若云面上顿时一片铁青,口唇颤抖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该去查一个带着鬼面,使西域关外魔教武功的人!”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突然从人群外响起。 一双双视线登时集中过去。 说话的是个形容憔悴的妙龄少女,旁人不认得,南宫星却记得清楚,她分明就是陆阳城外惨被兵丁更夫轮流淫辱的那位。 南宫星心中疑惑,记得当时这姑娘还茫茫然什么都不清楚,怎么这会儿反倒知道了鬼面人的事? 不等他人质问,那少女毫不犹豫朗声讲述起来,语带愤恨的从自表身份,一路讲到在陆阳遭受的非人凌辱。 这番话中唯有一点与当初讲给南宫星的不同,她这次说的话中,并非是一夜过去不知为何就做了阶下囚,而是详细讲述了一个鬼面人是如何杀她未婚夫一行数人,又出手将她制服,送去城外供人奸淫玩弄。 她对那鬼面人的身形描述的颇为详细,稍做对比,也知道既不可能是南宫星,也绝不会是白若云,而且其武功如此高强,更不会是方家被诛杀的那几人。 方群黎目光闪动,喝道:“你这一面之词,又有何凭证?” 那少女冷哼一声,瞪着他道:“我们几人与方语舟的关系江湖上有的是人可以证明,我经受的苦难,在陆阳也有一位张大人可做人证。倒是你,不肯承认有这么个鬼面人藏在暗中操纵一切,是何居心!” 南宫星仔细观察,突的看到一个身量颇为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女子身边不远,当下恍然大悟,原来是雍素锦与她碰过了口供,这两人所知相加起来,的确能还原出不少真相。 “那鬼面人不光亲自下手,还请了雍素锦那样的狠辣角色,专对付要来找方家夫妇的人!就我所知,方夫人陷入敌手之时,陆阳城中根本还没来多少外人,白若云也好,南宫星也好,压根都还没有出现!” 白景顺乘势怒道:“你们可听清楚了?那般人拖着折磨方家夫妇,就是不肯让他们速死,分明就是要陷害我们白家!” 裘贯抢道:“说不定白若云并未想要杀人,只是想羞辱钟灵音夫妇,一泄私愤。那二人也的确是在被救出后才羞愤自尽。” 白若云冷冷道:“你们光是组织救人就耽搁了三天,要是由我主使,早已杀人灭口。” 柳悲歌提刀走向白家一侧,朗声道:“诸位,此案确实疑点重重,那位鬼面人的作风的确不像是如意楼的门下。大家能不能先收起怒气,好好谈谈。” “呸!”又是一个清脆女声从另一侧人群后响起,“谈什么谈!就是白家的人为了泄愤,才害死的钟师姐!弄出一个鬼面人来,分明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暮剑阁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包庇自家人的德性!今日决不能叫姓白的走脱一人!” 这次出声的女子,到有不少人都认得,正是灵秀五娥中的田灵筠。 南宫星双目一亮,立刻在身后打了一个手势,脚下悄悄挪了几步,靠往田灵筠那边。 白若云一见田灵筠,心中顿时怒气勃发,咬牙道:“陆阳城中出事的时候,你还远远逃在不知什么地方,这会儿倒说得和亲眼所见一样!你这种为了帮人逃婚不惜拿自己身子撒谎的贱人,谁会信你!” 白家先前发生的事此地群豪并未详细了解,白若云心绪激荡,索性接连开口,将暮剑阁中发生的一串事端也原原本本讲了出来。说到田灵筠主使的逃婚计划,更是讲的事无巨细。 田灵筠脸上一阵青红交错,几次想要出声打断,却被关凛闪到身侧,抬手搂住,一股真力将她压住。 南宫星担心清心道长暴起发难,忙又往白若云那边靠了几步。 竹筒里的豆子倒个精光,白若云胸口剧烈起伏,恨恨道:“从头到尾,分明有人在连连算计我们白家,想要栽赃如意楼,却偏偏让我重遇了恰在如意楼中的旧人。我说是天道在背后出谋划策,难道就没有半点可能么!” 裘贯眼角微微抽动,道:“你不停抬出天道,无非是想惹出群情愤慨,助你情势。这种算计布局,依我看,分明更像是你暮剑阁的仇家所为。” 田灵筠尖声道:“我峨嵋和你们暮剑阁无怨无仇,不过一次逃婚,你就想吧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们头上么!” 一时间人群中混乱无比,嘈杂连天,四大剑奴也唯恐有人趁乱出手,将白若云围在当中靠得更紧,八只鹰眸盯视四方。 南宫星目光牢牢锁住裘贯、方群黎二人,打横挪了两步,一旦他们强行出手,便正是取他们性命的天赐良机。 “唐昕还欠着我五百两银子呐。”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寒意,伴着一声带着笑意的话,一股细微风声直冲南宫星的后颈。 南宫星浑身汗毛倒竖,脚下连忙运足真力往前一冲,拧身一转也顾不得去看身后杨昙位置,大搜魂手一挥先将那两枚细针劈空夺下。 但另一股劲风遥遥袭来,像是早已算定他的落足之处,啪的一声打在他斗笠边缘,将他的临时伪装打落一边。 方群黎面上登时一喜,鼓足真气道:“南宫星!你们如意楼果然早已埋伏在此!” 这下被强行拖入场中,南宫星连转了数个念头,不得不微微一笑,朗声道:“列位费尽心机找了我们这么久,到了当面对质的时候,我岂能做缩头乌龟。” 江湖中人对如意楼多有忌惮,南宫星一现身当场,风向顿时又有变化,当即便有几个声音怒道:“你身上的灭门惨案还没交代清楚,有什么资格对质!” “还不快去找那边的几位捕头投案,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南宫星快步退到空地中心,背对白家众人,看着方群黎道:“此间事了,我自会去陆阳将那案子查到水落石出。宁捕头年捕头尚未开口,诸位未免有些多事了吧?” “不必!”一声大喝伴着急促马蹄飞快逼近,马上冯破纵身而起,足尖在马鞍一点,乳燕投林轻轻巧巧落在人群当中,中气十足道,“陆阳城中血案已经查出端倪,人证物证齐全,并非南宫星所为!” 方群黎厉声道:“你一人说了便算么!” 但他这一句转眼就被淹没在一片马蹄声中。 十余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俱是一身官服,奔到人群旁侧,自行分开两排,当中一骑策马上前,用略显清冷的声音淡淡道:“案情由我们大家一起定断,若有异议,但说无妨。” 人群霎那间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并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说话的人。 每个人都因那句话看了过去,而每个看过去的人,不论男女,都忍不住呆了一呆。 不必介绍,所有人都已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女神捕,四绝色。 玉若嫣。 第七十八章、刀与剑 人群并未沉默太久。 玉若嫣英姿飒爽的绝世芳容的确震住了在场诸人,但惊艳总不至于叫人就此成了泥塑木雕,更何况对这帮江湖草莽来说,吃不到嘴里的肉,再鲜再美,吞口馋涎也就罢了。 方群黎接连受挫,脸上已是青红交错好不难看,一时间哑口无言。 倒是裘贯迅速回过神来,向南宫星一拱手道:“原来真是错怪了南宫兄弟,老夫愚昧受骗,还望南宫兄弟海涵。”他转向那一班公门高手,朗声道,“此地众位江湖好汉多少也在挂怀那件凶案,不知诸位大人方不方便向我等透露一下实情?” 玉若嫣不再答话,冯破径直走到南宫星身边站定,道:“具体侦办不便明讲,长话短说,那血案是陆阳城郡尉李卓请托江湖高手所为,自害家中下人贼喊捉贼。我等已将此人拿下。” 南宫星低声道:“多谢,真是有劳了。” 冯破笑道:“办案本就是我们份内的事,不捉错,不放过,问心无愧足矣。只可惜李卓嘴严的很,人也硬气,看破绽太多被玉捕头看透了案情真相,便将罪责一并揽下,其余什么都不肯再做交代。” 方群黎冷笑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包庇护短,光是洗脱嫌疑,竟来了这么多好手。这位南宫星,倒真是好大的面子。” 冯破冷哼一声,道:“官差来查案,自然要多些人手才行,免得走脱了犯人。” 玉若嫣依旧笔直坐在马上,朗声道:“陆阳城方氏夫妇一案,并非简单江湖械斗,此卷不封,有令彻查。还望相关人等予以配合,莫要动武。” 方群黎怒道:“江湖恩怨江湖解决,轮不到你们六扇门的鹰爪孙插手!” 冯破呸了一口,大声道:“那可不是单单的江湖恩怨。调查李卓一门血案时,牵扯出方家血案中的疑点,宋旺夫妇已写下口供,当日有人以他们的孩子做人质,威胁逼迫他们诬陷栽赃。经查实,当日诸位从方家救出的那个孩儿,其实是宋家后人。而真正的方家儿子,竟被藏在城外军营之中。这其中牵扯了五名百姓,近二十条人命,我们官差不管,哪儿还有脸去领每月的俸禄!” 玉若嫣接口道:“方家儿子当日既然不在,方家夫妇的遗言便不再可信。为了独子撒谎,也是人之常情。”她抬手一摆,身后两人立刻策马上前,一个递上一副鬼面具,另一个拍了拍身前坐着的一人肩头,那人抬起头来,竟是宋旺! “经查,方家血案最有嫌疑者为两人,一人是个带鬼面具的男子,另一人则是血钗雍素锦。雍素锦已发下拒令,鬼面人的身份却还成疑。”玉若嫣拿起鬼面具,道,“这副面具,是根据宋旺回忆仿制,我听说在场诸位大多和方家血案有关,那就请身材相仿的过来试戴一下面具,让宋旺做个指认吧。” “荒谬,”方群黎怒道,“面具当着颜面,单靠身形,岂不是容易冤枉了好人?” 玉若嫣盯着他道:“我已教给宋旺认人的方法,身形之外,还有动作体态等诸多细节。判断犯人兴许不易,但缩减凶嫌范围,却也不难。” 冯破冷冷道:“尊驾从方才就一直对我等诸多不满,莫非是怕我们查到你的头上不成?” 方群黎冷笑道:“方家夫妇的案子,岂会查到我的头上。你们也不问问我是谁!” 玉若嫣淡淡道:“莫说是堂兄弟,就是亲兄弟出手杀人的,我也不是没有捉过,你说对么?方群黎方大侠。” 方群黎脸上登时变色,五指一曲便已力贯右臂,喝道:“一派胡言!别觉得你是官差我就不敢杀你!” 裘贯抬掌在方群黎肩上一按,沉声道:“列位官爷,光凭一个吓破胆的百姓一番指认就要拿人,未免有些太轻率了吧?” 江湖中看官府扎眼的人本就居多,这些武林好手又大多是受方群黎和柳悲歌召集而来,情感上自然有所偏向,当即便有不少声音纷纷杂杂叫骂起来。 六扇门的高手虽说来了不少,可真要混战起来,也绝讨不了好。 玉若嫣面不改色,明亮眼眸斜瞄裘贯,道:“昨晚暗地出了一桩案子,有人用窃自军中的霹雳震天雷绑架数百人质,裘贯裘大侠,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们走一趟?” 裘贯脸色登时微变,他也不曾想到,玉若嫣看似匆匆而来,却已连昨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看纷杂言语渐渐平息,玉若嫣朗声道:“官府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只因这湖林城近些日子凶案太多。十几天里出了无数人命不算,连镇南王府的上宾单先生都在此失踪。公门再不过问,你们难道要把这繁华之地,当成比武论剑的荒山野岭么!” “我们遇见不平之事,本就要拔刀拔剑,不靠武功,难道去衙门口撒泼打滚么!”方群黎提气喝道,“方家血案震动武林,不光是因为两条人命,还因为凶手实在残忍。你口口声声说有鬼面人,那你就能保证,那鬼面人不是白家公子为报仇请来的么?” 白景洪怒道:“我们家的孩子缺心眼么!请个人来杀人,还叫他嫁祸自己?” “说不定这就是家孙辈心机深沉之处!”方群黎道,“这么容易被破解的嫁祸,岂不是反倒成了给他脱罪的手段?” 南宫星闻言,心中突然一震,又一处关节豁然贯通,只是与当下无关,不需提起。 紧接着,站在清心道长身边的田灵筠尖声道:“不错,我钟师姐从来都善良的很,除了在白家受我蛊惑帮小师妹逃了场婚得罪了人,哪里还有别的仇家!怎么可能招惹来一个那么厉害的鬼面人!你们暮剑阁家大业大有钱有势,四处都是朋友,保不准就是白若云联络了谁,帮你们出了这口恶气!” 白景洪胡子上的脸庞气得通红,叫道:“我呸!屎盆子尿罐子都硬往若云头上砸了是吧?要不干脆咱们划下道来,真刀真枪较量一场,我暮剑阁是不如你们峨嵋底子大,可白家人也没一个怂货!” “怎么,反驳不了,还想杀人灭口了么!”田灵筠毫不客气瞪了回去,气势上真是不输半分。 其实田灵筠并非证人,哪里谈的上杀人灭口,只是江湖群雄哪里会有这么精细的计较,加上峨嵋在蜀州声望极高,当下便有几个中年汉子叫骂起来,站到峨嵋派诸人身边。 “杀人灭口,那不是你背后那些人最擅长的事吗!田灵筠!”一声尖细怒喝突然从外围传来。 南宫星本以为是齐秀清到了,可侧头一看,竟是穿着颇不合身男子外袍、内里衣衫褴褛的宋秀涟。 清心道长浓眉微皱,向着宋秀涟抬手一招,柔声道:“秀涟,你和你师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过来,跟为师好好说说。” 宋秀涟冷哼一声,反往白家那边挪了几步,扬声道:“误会?那可不是什么误会!秀清姐悄悄逃走后,我可是偷偷跟着田灵筠,眼见着她传出去消息,要人去杀秀清姐!我吓得逃走之后,竟也有人开始追杀我!和她无关?我才不信!” “什么?原来……原来真的是你……”人群外齐秀清抬手摘掉帷帽,面色惨白看着田灵筠道,身形一摇三晃竟有些立足不稳。 田灵筠额上冷汗如雨,强撑道:“你们……你们这是被人下了蛊么!咱们情同姐妹,我干嘛要请人去杀你们!” 这时突听哧的一声极轻响动,一道乌光从白家诸人旁边直飞而出。四大剑奴掌中长剑顿时举起,无形气墙将白若云牢牢护住。 但那道乌光并非是要杀白若云,而是像道黑色霹雳,迅疾无比的钉入了田灵筠的喉头。 田灵筠秀气的双目顿时瞪圆,她惊愕的眼神仿佛想要从人群中锁定住谁,但头才微微偏了一偏,面色就已变得铁青,两道污血从鼻孔中垂流下来。 带着满面的不解,她伸出手,嘴里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喀喀声,五根秀气的手指还未曲起,就已完全僵硬。 接着,她像一段木桩一样,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 “唐……唐门暗器!”惊呼声顿时冒了出来。 清心道长面带怒色,青袖一挥拔剑出鞘,喝道:“好啊,你们白家抱上唐门,是要把峨嵋斩草除根么!” 喝声中,数名峨嵋弟子挺剑杀出,围住当中白家诸人。 对虎视眈眈的公门高手竟然视若无睹,想必是拿准了江湖械斗官差不会贸然参与。 果然,冯破面带为难之色,瞥了玉若嫣一眼,不得不暂且向旁退开。 兵刃一亮,本就紧张的情势顿时濒临崩溃,方群黎双臂一振,趁机叫道:“白家想和唐门一起称雄蜀州,今日绝不叫他们走脱了!” 话音未落,他和裘贯都已展开身法,冲了过去。 但并没多少人跟着他们。 发生的事情疑点实在太多,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暗器,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南宫星横挪一步,提气喝道:“动手!此时下场的,必定是天道中人!” 一声令下,人群中的如意楼弟子纷纷出手,当即和附近有助拳意图的武林中人打成一团。 其实这其中兴许也有被方群黎蛊惑的、与峨嵋关系较好的或是与暮剑阁看不对路的。 但对这些人,南宫星并不忌惮杀错几个。 田灵筠一死,如意楼中二人立刻把齐秀清搀扶带走,果然才走出两步,一柄毒蛇一样的细剑便向着齐秀清的后心刺了过去。 这柄剑无声无息,连那两个搀扶着齐秀清的好手都并未察觉。 但有一个人却看见了。 一听到南宫星那句动手,薛怜便飞纵越过藏身院墙,快步过去。之后,她便见到了那阴狠毒辣的一剑。 当即一拍刀鞘,她略一矮身向前猛然窜出数丈,被她真气激出的淡青弯刀竟和她的倩影几乎同时飞至。玉掌一横,她已握住了那磨得发亮的刀柄。 翻腕,抬臂。 刀光如月,清辉满地。 一声惨叫,那把细剑连着半只胳膊高高飞起。 薛怜的刀并未停下,顺势一转,月光化作雷霆万钧! 那断臂人哀嚎一声,胸腹尽破同时,还被刀气震飞出去,落在圈子之中。 每个人都看到了尸体,也都看到了尸体胸口那显眼的七星伤疤。 “怎么会是七星门?”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被淹没在挥舞的兵器声中。 混战,已然开始。 南宫星牢牢盯着方群黎,正伺机出手的当口,耳边突然又飘来一句带着阴森笑意的话,“五百两,我和你赌这些人里,其实没几个真正的天道。” 南宫星心中一凛,提气拧身,大搜魂手毫不犹豫将劈面而来的两块黑影捏在掌中,抓住一看,才发现并非暗器,而是两张骨牌。 “杨昙!”南宫星甩手将骨牌打回,但来处已不见对手踪影,只得提气道,“你也要来趟这混水么!” “趟?”杨昙一声轻笑,忽的从南宫星身侧人后闪出,一把又厚又长的赌桌铁尺直刺向南宫星肋下,道,“我可早就在水里了。” 南宫星心念急转,情丝缠绵手真气盘绕将铁尺带向一旁,道:“天道?还是七星门?” “赌赌看咯。”杨昙旋身横斩,气势惊人,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口中犹有余裕道,“买定离手,杀我揭盅!” 南宫星一掌格开铁尺,小臂被震得一阵酸麻,“好!一千两,我赌七星门!” 杨昙斜进一步,铁尺如剑连连反撩,笑道:“方才我压了五百两,连上你的女人欠我的帐,这便算是打平,两不相欠!” 这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正是七星门的杀手。南宫星心头微恼,内息霎时转阴,一记孤烟掌反击回去,道:“你真当这是杀我的好时机么!” 杨昙知道厉害,铁尺一荡向后退避,笑道:“没办法,换了雇主,性子急,不肯给我多些时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办事,以后我拿什么和人打赌。” 话说至此,周遭围观的江湖人中突然传出数声惨叫,几个声音从各方高叫道:“大家小心!他们要把咱们这些蜀州高手都扼杀于此!” “不能便宜了姓唐的和姓白的!” “大家动手!先把他们拿住再说!” 一番呼喝,又有几人率先拿出兵刃,顷刻间呼啦啦又带出十余人杀入场中,如意楼伏在外围的弟子不得不飞身赶到助阵,可一见多出许多外来帮手,原本就心神不宁的那批江湖武人也跟着按捺不住,挺身出手。 方群黎和裘贯虽说最早出阵,却都只在峨嵋列前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对手简单缠斗,方群黎只使些寻常拳脚功夫,裘贯也只是拿出无形镖掠阵,与如意楼搏杀最为激烈的,反倒又成了旁人。 薛怜一见裘贯便快步逼近,可行至半途,身侧突然感到一股极为凌厉的迫人威吓,她连忙顿住步子握刀看去。 清心道长提剑在手,就在一丈之外冷冷的看着她。 眼见被卷入其中的对手越来越多,站在白家身侧的几个年轻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唯有邢空尚算镇定,问沙俊秋道:“沙大个,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沙俊秋微一摇头,道:“你们散开,护住周围。我去。” 话音中他抬剑横举,周身真力往剑锋凝聚,就见剑尖微微颤动,缓缓伸出一丝寸许剑芒。 这想必就是他赖以成名的破天一剑。 邢空知道厉害,立刻带着几个年轻人闪到一边。 可不曾想到,沙俊秋一声暴喝,剑气纵横,掌中寒光一兜一转,竟反身一折,气势惊人的刺向近在咫尺的白若云! 这一剑可以说是沙俊秋毕生所学凝练而成,寻常招式一贯求稳的他,据说只有这一剑可以跻身一流高手上层。 二尺开外,破天一剑,邢空他们还不及反应,那剑芒就已越过了四大剑奴中两人之间的缝隙。 但也仅仅到此为止。 一直好似石雕泥塑般稳稳站定的四大剑奴,竟在剑气暴起的那一瞬,同时有了动作。 四把平平无奇的长剑,从不同的方向平平无奇的刺出。 然而在出手后的眨眼之间,那些平平无奇的剑尖,竟发生了一丝奇妙的颤动。 颤动的剑尖彼此应和,好似投进水面的四枚石子激起了互相波涉的涟漪。 沙俊秋的剑一被卷入那剑气的涟漪之中,就好似刺入粘稠沉重的泥浆,眼见离白若云的胸口只差数寸,却无论如何也突破不透。 最锋锐的气势刚一消减,四大剑奴的剑招马上又起了变化。 春风化做龙卷,涟漪转为惊涛,四把微微颤动的剑,突然凝住,刺出。 再精妙的招数,也不可能堵死对手所有的生门,即便是昔年不世出的魔刀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也曾被找出过可以毫发无损躲开的死角。 因此,才会有变招,有虚招,有后招。 但那仅仅是是指两只手,一把兵器。 四大剑奴有八只手,四把剑。 他们不变,不虚,不必追击。 他们只是同时刺出了一剑。 这四剑,却融为一体,化做了一招。 天上天下,绝无仅有的一招。 这一招若该有个名字,那便只有一字最为合适。 死。 周围所有看到这一剑的人,恍惚间竟都好似看到了狂风骤起飞沙走石,看到了冰天雪地万物枯萎,看到了惊天巨浪夺命无情。 只有功力深厚的高手,才能明白那并非是完全的幻觉,而是从剑招中爆发出的无边杀气。 没错,那杀气并非来自四大剑奴,而是来自那鬼哭神嚎的一招。 只有看到这一剑的人,才会知道为何这样的四位高手,会被称作剑奴。 剑为主,人为奴。 真正醉心学剑的人,若是能成为这样一招的一部分,纵然自此为招所役,为剑所驱,又有何不可? 令人骨髓战栗的恐惧中,沙俊秋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微笑。 如果有机会,他兴许会说,作为剑客败在这样一剑之下,死而无憾。 但他已再没有机会说话。 四大剑奴收招回到原处,依旧四面护着当中的白若云。 直到此时,沙俊秋才缓缓倒下,带着那一丝奇妙的、好似十分满足的微笑。 远处作壁上观的唐炫双目发亮,极为兴奋的盯着沙俊秋那瞬息之间的死亡,他捏着掌心那把冷汗,在心底反复自问,若是换了我,能躲开那可怕的一招么? 唐炫没有把握,混战中的诸人也没谁更有把握。原本还在向着白家那边步步紧逼的一众高手,突然之间就被灭杀了三成士气,几个本已找到合适位置的峨嵋弟子,不仅没有出手,反而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如果清心道长此时给出合适的命令,也许他们会出手。因为武功到达一定境界的人都能看出,四大剑奴那一招其实极耗真元,连续出手的话威力必定会大为衰减,不可能保持方才那种出手夺命的可怕威势。 但清心道长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甚至没有去看方才惊天动地的一剑。 他鹰一样锐利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薛怜白净秀气的右手,纹丝不动。 薛怜的视线也没有一霎离开过清心道长的肩头。两人在这一丈间隔的对视中,竟连眨眼的间隔都一模一样,谁也不肯错开。 裘贯扫视一眼,暗暗判断一下情势,向方群黎递了一个眼色,双掌一伸,扭住身前一个对手丢到一边,低声道:“去!” 方群黎心领神会,不再藏私,五指一屈一爪抓出,腕臂以极为诡异的角度一扭,咔的一声便捏断了一条碍事的脖子。紧接着,他双臂一振,飞身直扑南宫星侧方空门。 杨昙武功虽然比南宫星略逊,但他一来无伤在身,二来武功偏门,还有两个杀手从旁助阵,南宫星被他缠上,一时竟也无法脱身。耳边听闻劲风袭来,只得施展狼影幻踪斜后退避,免于夹击。 被卷入其中的江湖豪客功夫上乘的大都拼死退出圈子,闪去关凛柳悲歌那边自保。而功夫略差些的,先被如意楼杀了一批,又被七星门偷袭一片,手忙脚乱选边动手,却又远不是峨嵋精英与如意楼高手的对手,不多时,地下就已倒了数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让小巧身法极难施展,南宫星又是倒退,挪开数尺,脚下就是一绊,忙鼓足真气将绊脚尸体迅速踢开。 身法迟滞,杨昙和方群黎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杨昙铁尺一挥,纵身当头劈下,方群黎爪上青络暴突,斜刺一抄,鬼气森森抓向南宫星腰间。 柳悲歌浓眉一皱,正显得有些按捺不住,却听破空之声大作,转眼间竟有十七八件暗器照着方群黎劈头盖脸打了过去。 方群黎面色大变,鼓袖扬手想靠真气击落。 岂知那些暗器将到面前之时,突的彼此相碰两三一组撞在一起,一阵叮当乱响,一个个暗器犹如活物,竟撞得分作两组,极为刁钻的射向杨昙、方群黎两人各处要害。 不仅暗器手法了得,那一份预判的眼光,更是骇人听闻。 方群黎暗叫一声不好,招式已老躲避不及,只得颇为狼狈的自弃根基就地一横倒下,连滚数圈。 杨昙铁尺一圈,身形急退,在旁相助的两名杀手毫不犹豫合剑一处舍身抵挡,只听两声短促惨呼,杨昙双足还未落地,那两名杀手已经通体泛黑,抽搐着倒在地上。 “唐月依!又是你这贱人!”方群黎怒吼声中,裘贯已飞身而起跳出圈外,顺着暗器来路杀去。 玉若嫣早已指挥官差捕头散成大圈围绕观望,见裘贯出来,也不阻拦,而是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一个捕快下马,盯着裘贯去向提气跟上。 唐月依不愿现身,一套暗器打出便抽身换位,不想裘贯眼力逼人,竟找准了所在直奔而来。她本就不是什么和善性子,当下冷笑一声,选了处宽敞院落跳下,只等裘贯上门。 南宫星虽趁机稳住身形,但杨昙与方群黎联手却着实不好对付,他若是状态极佳,兴许还有四成胜算,此刻腰伤迸裂血渗衣衫,可就真成了殊死一搏。 “他们都是为了保全白家!四大剑奴,不必管我,去出手帮忙!”这次峨嵋来的大都是清心道长的同辈高手,又有七星门和一些散碎高手助阵,如意楼不过一处分舵的精英哪里能够匹敌,白若云眼见败象渐显,忙向身边剑奴下令。 四大剑奴为首那个却只是面色木然,平平道:“我四人此次离山,只为将你带回。旁事一概不问。” 白景顺拍了身边兄弟肩膀一下,笑道:“洪弟,我先去了。” 白景洪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分什么先后,你我难道还能学这四个榆木疙瘩不成!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人家费心费力保全咱们白家,咱们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上!” 白家二老话音落时,青光出鞘,夕云三十六式飞虹般划向离他们最近的两个峨嵋弟子,救下三位如意楼的带伤门人。 “那两个老头子不行。”关凛突地说道,右手一抓,已将关刀横握。 柳悲歌轻叹一声,手指抚摸着腰侧离别刀柄,道:“那终究是我的亲戚,这笔糊涂账,也没清楚到可以大义灭亲的地步。” 关凛淡淡道:“我不是方家的亲戚。如意楼和暮剑阁,不该死这么多人。” 最后那个人字出口同时,关凛足尖一点,沉重关刀恍如飞起,带着她瘦小身躯猛冲向最近一个峨嵋弟子。江南武林大都知道寒刀佛剑的大名,峨嵋弟子不敢怠慢,封剑身前退往同门一侧,谋求联手对敌。 唐炫无奈一笑,知道若再袖手旁观,只怕要被脾气欠佳的姑姑好生收拾,想要再看四大剑奴出手,今日机会恐怕已经不多,当即一腿扫出,将原本以为他是自己人的一个江湖豪客一脚踢了个筋斗,笑骂道:“跟我熟得很么?随便亮着背心对我,今日便帮你长个教训。” 关凛唐炫刚一出手,围观人中却又有几个看他们不顺眼的武人下场去帮对面,虽说这两人武功高出不少,但如此多人混战之中,峨嵋派那些训练有素的弟子分进合击极为默契,也不过堪堪拉到均势。 裘贯单对上唐月依,拖延时间已是不易,胜算实在不高,方群黎心知肚明,双臂急催真力连连抓住,口中也没了顾忌,喝道:“杨昙!叫你们的人都来,先合力宰了这小子!” 七星门更擅偷袭,非不得已并不愿正面对敌,杨昙眉头微皱,颇不情愿的呼哨一声,真气鼓荡,尖亢哨名嘘溜溜远远传出。 已经不剩多少的围观人群之中又钻出数人,而远远官差圈外的驻足百姓里,竟也飞快的跑来四五人,面无表情冲进战阵,从腰带背后袖斗里纷纷拿出兵器。 邢空见状,将牙一咬,拔剑在手呼喝一声冲出,一直站在白家一侧的那些年轻人热血上涌,呛啷啷抽出刀剑,杀向白家二老身旁。 这场江湖械斗,终于卷入了几乎所有人。 没人在关心所谓的凶案真相,也没人还有理智去考虑田灵筠之死的疑点。 江湖杀气,已彻底纵横在血肉横飞的空地上。 一片混乱之中,仅剩下薛怜与清心道长依旧静止不动,身畔数尺方圆,无人敢近。 招完手下杀手,杨昙苦笑一声,铁尺虚点,转而策应方群黎的凌厉双爪。 方群黎连出数招都被南宫星化解,一时冒进反被孤烟掌伤了左肩,心头气恼,怒道:“杨昙!你主子为何不肯亲自过来!我们买的可是武曲!不是你这么个副手!” 杨昙苦笑道:“门主的安排我有什么权力过问,这事,你实在怪不到我头上。” “那你别在后面留着余力!”方群黎愈发焦急,喝道,“我不用你给我掩护,全力出手快快解决了南宫星!” 杨昙又是苦笑道:“这人要有你想的那么好杀,我早就得手了。” 说着,他铁尺前伸,点向南宫星肋下,招未用老,拇指一压,叮的一声,一蓬细针猛然从前端爆开,四散射出。 南宫星不畏毒性,当即衣袖一卷,大搜魂手一圈一扫,将自己这边毒针尽数收纳。却不料,剩下那一小半,竟都是瞄向了其余对手。 几声痛呼接连响起,毒性激发,中针之人立刻便倒在地上翻滚抽搐起来。 连着白景顺,暮剑阁这方一下就被击倒四名好手,而对面的峨嵋弟子,却也有两个被误伤倒下,连方群黎也躲避不及中了一针。 杨昙抱歉一笑,摸出一个瓷瓶丢给方群黎,让他去救治自己人。 南宫星一见解药,不得不硬着头皮抢攻上去。这下正中杨昙下怀,他一声尖哨,三名杀手一起弃下对手,径直往他这边包来。 一个峨嵋弟子为躲毒针拔地而起,轻轻落在外圈,他扭头一看宋秀涟就在几步之外,立刻走过去关怀道:“宋师侄,你没事吧?” 宋秀涟本就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一见来人是颇为熟悉的同门长辈,登时泪如雨下,颤声道:“师伯,师父……师父他……” 她正要迎向自己师伯,却突然惊恐的睁圆了双眼。 那平素待她们女弟子一贯多有照顾的师伯,竟手起剑出,向着她的喉头刺了过来,口中霹雷般喝道:“今日我就要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宋秀涟双臂一抬抱头尖叫:“救我——!” 间不容发之际,一柄峨嵋长剑打横一敲,硬是将宋秀涟师伯那夺命一招磕开半尺。 一个衣衫破烂须发蓬乱的年轻男子面带狂态拦在宋秀涟身前,长剑一横,喝道:“杀她,先杀我!” 宋秀涟如遇救星,受惊小兔般缩在那人身后,颤声道:“白大哥,他们……他们都要杀我。救我,救救我……” 白景洪心中一惊,道:“若麟?” 白若麟目光直愣,毫不犹豫道:“好,他们杀你,我杀他们!”说罢,长剑一抖势若疯虎杀向那位峨嵋师伯。 方群黎吞下解药,眼见助阵之人越来越多,情势愈发不利,一声惨叫传来,与关凛斗在一处的两位峨嵋弟子已有一人身首异处,心中大是焦急,双臂一张,摆出了豁命架势,像是要与南宫星同归于尽。 南宫星挡下大半毒针手臂酸麻,一时行动不便,被杨昙带着三名杀手围攻的险象环生,余光瞥见方群黎蓄势待发,连忙一掌逼开身侧一名杀手,想要钻出圈子。 那杀手却视死如归,拼着受下这一掌也不肯退,长剑反绞,竟要用性命换下南宫星这条胳膊。 南宫星收招不及,只好拼足全力,伤处当即一阵剧痛,疼的他眼前发花,险些后力不济。 幸好那杀手长剑还未抬起,一根细长发簪就已迅疾如电的刺入了他的耳孔。南宫星一掌拍到,那尸体直直向后飞出,在也挡不住南宫星去路。 方群黎一招扑空,怒骂一声:“姓雍的,你不想活了么!” 雍素锦捏着新换发钗,冷冷道:“想活,才要来杀你!” 一来一往两句之间,情势竟又起了一大一小两处变化。 方群黎怒骂声中,近处城墙上一个瘦削身影突地飘然而下,手中黄泉古剑阴森森一扫,便逼退一名峨嵋弟子,救下两个伤者,口中道:“如意楼,我阴绝逸来要一朵银芙蓉!” 但这却只能算是小变化。 峨嵋派弟子初期优势极大,连连杀伤对手,纵然援兵屡至,在峨嵋剑法的绵密防守和七星门的偷袭刺杀之下,一时也难以扭转胜负,暮剑阁一方,仍不断有人倒下。 真正足以影响双方士气的一战,才称的上是大变化。 胜则众志成城,败则一溃千里。 就在雍素锦的清脆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清心道长的剑毒龙般刺出,直指薛怜佩刀腹侧。 任何拔刀出手的招数,刀柄周围那看似最危险的地方,都是真正的死角。 出手够快的话,甚至可以让对手无法拔刀。 但这世上没有人能快到让薛怜拔不出刀。 就像没有人能阻止夜晚来临,月光升起。 呛。 一声轻响。 刀,已出鞘。 第七十九章、戛然而止 清心道长的年纪并不太小,在他还不是峨嵋掌门的时候,他曾见到过两次这把淡青色的弯刀。 弯如新月,光落溅血。 那时,这把刀的主人还叫何若曦,月狼何若曦。 这门刀法,叫做月光。 他那时的眼光已经相当锐利,第一次,就看出了何若曦刀招中的三处破绽。第二次,则看出了拔刀出手前仅有的一处空门。 只不过,以他当时的武功,仅能旁观者清而已。 那两次他见到的月光,都以摧枯拉朽的气势,轻而易举的击败了对手。 他记住了那门刀法,记住了那诡异莫测的弯弯刀光。 五年前,他就自信已有把握接住何若曦至少三刀。 而如今,就算是何若曦亲自站在面前,他也敢说自己有至少六成胜算。 薛怜,只不过是何若曦的弟子而已。一个据说接过了何若曦月狼名号的,年纪轻轻的少女而已。 但清心道长并没有轻敌大意。在江湖活得越久,就越知道武功的高低,和年纪的关系并不太大。 而狼魂选择弟子,也通常会找天资过人根骨奇高的孩子。 他这一剑,用上了足足九成功力,作为起手,这已是把对方当作何若曦来看待。 何若曦成名十余年,刀下亡魂无数,所以这绝不能算是小觑。 可薛怜拔刀的瞬间,清心道长就意识到,他的的确确小觑了薛怜,至少,从结果上是如此。 薛怜如果对上他所见到的那个何若曦,胜算至少有八成。 那一刀看上去并不快,可清心道长的剑却偏偏慢了一寸。 刀光,瞬间如月色铺开。 背后的毛孔一霎尽数张开,清心道长立即撤剑旋腕,三尺青锋化为一片光幕,护住身前各处。 他根本没去看薛怜的刀,只是尽可能护住所有要命的地方,同时双足一顿,身形急退。 他丝毫也不怀疑,如果不曾见过何若曦的月光,此刻他已血溅刀下。 叮叮叮叮,仿佛连成一线的四声轻响。 旁人兴许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到薛怜那弯弯飞起的刀光轻描淡写的劈向了清心道长的剑幕。 但清心道长知道,那伴随着剑锋颤动的四声轻响,正是在鬼门关前的四次进出。 属于峨嵋掌门的从容稳重刹那消失,当年亲眼见到月光时的那一股热血奔流在血脉之中,清心道长双目一亮,暴喝一声:“好!”长剑一转,沉腕上撩,斜指薛怜小腹,竟丝毫不顾身份,摆出以弱迎强的架势。 薛怜浑不在意这种杂事,第一刀不见奏效,纤腰一拧毫不犹豫挥出第二刀,漫天月色瞬息聚拢一处,自上劈下,后发先至。 清心道长毫不犹豫横剑一封,贴地旋身连转三个圈子兜到一旁。果不其然,那一刀看似直劈而下,却在最后猛然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清心道长若是存有一丝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心思,这一刀便会将他的手臂连着首级一并斩下! 薛怜眼神微变,目光一闪,秀足向后一踏,突然施展狼影幻踪平平移开丈余,抬手一刀挥出,那边一个峨嵋弟子猝不及防,收剑回救不及,惨叫一声掌中兵器连着手腕血淋林掉在地上。 刀光并无丝毫停滞,月牙般弯弯一绕,竟又飞向那人颈侧。 清心道长怒喝一声,纵身上前,长剑平指,剑尖青芒暴起,疾刺薛怜肋侧,攻其必救。 薛怜本就是要逼他攻来,裙摆一翻,旋身横斩,反劈清心肩头。 清心道长不再撤回守势,剑招一变靠着身法堪堪躲开刀风,掌中长剑仍是抢攻出手。 峨嵋武功由入门往上,至少有四套剑法循序渐进,可清心道长此刻剑招,却并非其中任何一种。不仅没有半分道家功夫的稳健,连招式间的杀气都绝非玄门正宗的气概。 但这剑法却着实厉害,气势狂猛以攻代守,一剑快过一剑连绵不绝犹如夏夜滚雷,寒芒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目力差些的,怕是连剑刃所指也看不真切。 薛怜胸腹一紧长啸一声,不肯转为守势暂避锋芒,纤纤玉手青筋暴凸,青青弯刀正反连斩,一双秀足稳稳踏在地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陷入石板寸许。 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周遭近处几组相斗之人,情不自禁停下动作,直愣愣看着两人过招,满目骇然。 如此迅疾凌厉的交锋,旁人却听不到半点金铁交击之声。那瞬息万变的激斗,数百招转眼过去,二人的兵器却没有相击一次。 看似势均力敌,峨嵋门人中较为年长那些,脸色却都变得略显凝重。 清心道长的黝黑面庞微微透出红光,眉心紧锁,持剑右臂连衣袖都鼓胀而起,显然已出尽全力。饶是如此,他足下仍然小小退了半步。 而薛怜刀气虽少了几分纵横霸道,却始终诡秘难测,弯刀的奇妙弧度配合无迹可寻的刀法月光,完美的令人绝望。何若曦曾经有过的那些破绽,一个都未在她的手中出现。她踏上那小小半步,简直好似踏在了峨嵋弟子们的心窝之中。 方群黎一见清心道长渐渐落了下风,心急火燎怒吼连声,只无奈阴绝逸斜刺杀出之后转眼赶到南宫星身边,一把古剑黄泉使得阴气逼人森寒彻骨,杨昙铁尺强攻南宫星收势不及,当的一声反被削去半截。 阴绝逸阴森森一笑,掌中幽冥剑施展开来,对南宫星沉声道:“小子,一朵银芙蓉,我帮你两次了,也不算亏吧?” 南宫星双掌分击拍开两柄峨嵋宝剑,此时七星门与峨嵋派已将闲杂武人几近杀绝,出来帮白家助拳的,除去关凛等一干熟面孔,便只剩下邢空带着几个年轻人守在白景洪身边,苦苦支撑三名峨嵋高手围攻。但要不是那三人忌惮近处四大剑奴之威,断不会拖延至此。 此时能得到阴绝逸这等强援,的确是雪中送炭,南宫星只得回道:“不知阴前辈要托如意楼为您办什么事?” 阴绝逸一剑刺出,剑锋嗡嗡作响,黄泉化作乌光,逼得杨昙连退数步,口中道:“我求你们帮我找人,找一对母女!” 南宫星单打独斗应付方群黎绰绰有余,只是顾忌两边游走的峨嵋高手,不得不招招求稳,苦笑道:“难怪师兄说头一遭任务一定得慎重再慎重,一旦选了,此后来的最多的,便就是那一类。我这一趟出来,接到手的怎么全是找人。” 雍素锦站在不远处冷冷接了一句,“不必再算我的,我已不用你找。” 阴绝逸冷哼一声,真气鼓荡横剑一扫,道:“不是找到,是找回。我知道她们在哪儿,只是那地方,我有十条命也进不去。” 南宫星心中一凛,口中笑道:“阴前辈剑法过人内息醇厚,十个您也进不去的地方,莫非是清风烟雨楼不成?” “要是清风烟雨楼倒好,起码姓谢的不至于扣下别人妻女,硬留做自己门人。”阴绝逸一边作答,一边抢步追击,逼得杨昙左支右绌,幸好旁边杀来两个腾出手的部下,才堪堪挡住。 方群黎指使不动峨嵋弟子,心头焦急难耐,只恨裘贯没带几个霹雳震天雷放在手边,看身前两人不紧不慢对答起来,登时怒极,双爪泛起一层黑气,矮身一抄,从极为阴损的角度连攻数招。 南宫星却早已在等他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一时也顾不上回阴绝逸的话,当即内息化阴为阳,右臂力贯筋脉,怒喝一声:“好,魔教的功夫果然了得!” 异龙道、逆龙道虽在西域一样赫赫有名,但百忙之中说的那么详细必定会有人不及反应,而这一声魔教,却足以让不少人的视线瞬间转到方群黎身上。 方群黎登时察觉不对,手上招式也跟着微微一顿。 这略略停滞的一霎,便已足够要命。 南宫星左掌斜斜一划,右拳呼的一声霹雷般砸出,毫不犹豫破进方群黎双爪间唯一的破绽之中。 长河落日,飞沙映血! 方群黎闷哼一声,斜飞数丈,口中喷出一道红色弧光,砰得一声摔在地上。 雍素锦目光一闪,倩影一扭,悄悄隐没于一片混乱之中。 柳悲歌苦笑一声,双足一蹬,大鹏般落在南宫星眼前,离别刀凌空一斩,气势惊人,口中道:“方兄弟本就受了伤,如今也败在你手下,南宫兄弟,看在我这张糙脸份上,放他一马吧。” 方群黎武功确实显得颇为古怪,浑不似能胜过柳悲歌的模样,听到这么一说,南宫星才明白多半是昨晚方群黎已在他娘手下吃了闷亏,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阵暗自庆幸。 但如此天赐良机,他也不肯放过。他向后退开半步,故意朗声道:“柳大哥,我与你颇为投缘,照说不该不给你这个面子。但方群黎卑鄙无耻,连自家同宗亲眷都能用来栽赃嫁祸,一手造就今日不可收场的局面。你就这样把他带走,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柳悲歌长叹一声,道:“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要不这样,我柳悲歌替他欠你们如意楼一个人情,只要你们楼主觉得哪桩事值得方群黎一条性命,只管吩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我们就想要他的命呢?”南宫星冷冷回道,语气骤然少了七分客气。 柳悲歌一怔,突然心中一动,扭头看去,雍素锦竟不知何时制住了方群黎,拽起他正快步从混战间隙中穿梭而出,几个七星门的杀手想要拦下,却被几个如意楼弟子拼死挡住。 “把人放下!”柳悲歌纵声怒道,挥刀便要纵身而去,不料身形未动身侧拳风突至,百忙之中拧腰竖刀以臂相抵,当的一声接下一招落日神拳。 南宫星忍着腰间刺骨裂痛,道:“我也受着伤,你不妨看看我会不会败在你手下。” 柳悲歌侧头看他一眼,苦笑道:“看来若不和你分个高下,方兄弟就非死不可了。” “你就是与我分了高下,他也非死不可。”南宫星余光一扫,看雍素锦已钻出外围,匆匆往远处离去,两个捕快领命盯梢,尾随跟上。他心下一松,心知以雍素锦对官府的了解,两个捕快必定盯不住她,公门高手大多留在此地镇场,方群黎可想见是有死无生。 柳悲歌自然也看得出,皱眉微一摇头,带着几分气恼挥刀劈向南宫星肩头。 这二人早交过手,彼此招式熟悉得很,又都没有真动杀心,看起来斗得气势惊人,实际上全无性命之虞,反不如其他战局凶险。 如意楼弟子死伤渐多,其余为白家助拳的二流好手也大都已经倒下,七星门的杀手虽也所剩无多,但随清心道长而来的近二十名高手,却才不过三伤一死,剩下的分开结组,将这边残余高手各个围住,缠斗不休。 关凛斩杀一人之后,便被三个峨嵋高手几乎逼到城墙之下。 唐炫身形灵动,一直不与峨嵋剑客正面硬碰,左右游走击倒数名江湖豪客之后,泥鳅般滑到邢空那边,钢骨折扇疾刺连点,与他们一起对抗增加到五人的峨嵋剑阵。 白若麟一手剑法与夕云三十六式似是而非,打了峨嵋弟子一个措手不及,十招未过,便引住两人分进合击,将他逼在城墙边上,与宋秀涟寸步不敢相离。 余下峨嵋高手连着伤者,尽数围拢在清心道长身后不远,一旦清心道长再显败象取胜无望,便要一拥而上。 匆匆一眼扫去,这战局倒像是峨嵋派惹了什么仇家,被人拉帮结伙找上门来似的。 白若云眼见形势危险,心急如焚,无奈连催四大剑奴数遍,那四人就是纹丝不动,他怒道:“等这些帮咱们的都死光了,他们联手过来杀我,你们四个难道还守得住么?” 那四人齐声道:“剑令所在,虽死无惧。” 南宫星忍不住讥笑道:“这四个榆木脑袋,是不是还要你们家人命令他们每天去几趟茅房啊?” 柳悲歌一刀劈来,道:“你还有心说笑么?” 南宫星自然也知道情势危急,薛怜与清心道长用的是极耗真元只为早些分出胜负的打法,纵使薛怜刀法精深胜了一招半式,局面也难以拉到均势。 方才一句话的功夫,关凛左臂挂彩,唐炫百般维护,身旁仍倒下两个年轻侠少,白景洪也一身剑创血染青袍,白若麟虽然剑法诡异暂且不落下风,但宋秀涟已退到无处可退境地,眼见就要成为拖累。 大占上风的,仅剩下快将杨昙逼出战圈的阴绝逸而已。 “不说笑又能如何,”南宫星一拳挡开面前刀锋,苦笑道,“谁叫我连连失算,没想到清心这老牛鼻子竟然想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带着大半家当来拼命。” 柳悲歌长叹一声,突然笑道:“有好些年没和峨嵋的人玩过,也不知道他们如今的峨嵋剑法有多厉害。” 南宫星心中一动,拳劲略收,忍痛笑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么多峨嵋高手齐聚一堂的机会,只怕不多。” 柳悲歌哈哈一笑,道:“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要勾搭峨嵋派的小道姑陪我过夜一样。罢了,我去领教领教。” 他口中说着,平平一刀挥出,单脚一扭,已作出施展身法架势。 南宫星微微一笑,双拳一错随意一封,想在他刀背顺势一敲助他些许拳力。 哪知道,那平平一刀招至半途骤然变快,快的远超南宫星的想象。 这根本不是南宫星心中的柳悲歌能使出的一刀。 一刀之威,就足以凌驾在方群黎十成功力之上,湖林城中与南宫星交过手的,唯有单雷颐的威胁可以相提并论。 但对单雷颐,南宫星绝不会有如此松懈的一霎。 顾不上内息转阴,南宫星催动至阳真气,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使出大搜魂手,强行去捏厚重刀背,同时脚下狼影幻踪拿出十二成本事,几乎要把身躯扔向后方一样猛力一蹬。 但他的手只沾到了刀刃带起的疾风,重伤未愈,身法也远不如平时轻灵诡异。 刺骨的寒意从他胸前掠过,红雾喷出之前,他竟都没有感觉到痛。 好快的刀! 毫无疑问,这才是真正的离别刀。 但南宫星也可以断定,这绝不是柳悲歌赖以成名的离别刀。 这一刀中没有丝毫气势,没有多余变化,甚至没有丝毫意境。 简单,纯粹,只是为了让对手的身体分离。 分离成不再有生命气息的碎块。 这不是武者的刀。 这是杀手的刀。 南宫星通体发冷,如坠冰窟,腰伤迸裂的情况下,胸前多了这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就是天神附体,也绝撑不过半刻就要倒下。 而前提,还要是他能躲过柳悲歌的下一刀。 “南宫兄弟,你也忒不小心了。”柳悲歌仍是粗豪笑语,掌中刀锋一转,已将刚才那瞬息间的一刀掩饰得干干净净,仍是平常的武功路数劈砍过来,“看来还是咱们先分了胜负再说的好。” 他口中说着分胜负,刀刃却毫不犹豫向着南宫星的颈侧劈下。 那里跳动的血管只要破体寸许,便足以失血致死。 南宫星已流了不少血,半边裤管,已被浸染的粘粘糊糊。刀光飞来,他心中竟突然变得无比平静,双脚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 阴绝逸暴喝一声,一道乌光远远飞来,当的一声撞开了柳悲歌的刀刃,他身形随后赶至,也顾不得去捡地上那价值不菲的剑鞘,一招幽冥剑挡下离别刀,冷哼道:“我要救的人,岂能让你杀掉。” 柳悲歌哈哈一笑,挥刀砍去,顺势道:“我斗我的,关你屁事!你要救,那我还偏要试试杀不杀得成!” 南宫星捂着胸前伤口,勉强闭住穴道止血,冷眼看去,柳悲歌已是平时的模样,离别刀虎虎生风,却在阴绝逸的面前占不到任何便宜。杨昙站在远处略作喘息,看了一眼身边倒下的那几名杀手,突的又嘘溜溜吹了声哨,转身一纵,向着城门飞奔而出。 城门边守着的捕快互看一眼,却没一人跟上去做追踪,宁檀若面色变了几变,口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默然不语。 玉若嫣在远处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城门那侧,抬手打了一个手势,身边一人立刻点头,转马往湖林府衙的方向去了。 南宫星还道杨昙那一声哨又要招来什么帮手,正要转头环视,却见他一溜烟跑没了影,心下大感奇怪。 他正不知缘由,就听柳悲歌纵声长笑,纵横斩出三刀连退五步,朗声道:“好一个幽冥剑!今日这场混战恼人的很,我错手伤了南宫兄弟有些懊恼,手头不顺,咱们改日打过。少陪了!” 说罢,他竟也不再理会方群黎的生死下落,转身毫不犹豫冲出战圈,找官差最少的地方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就已不见踪影。 战局之中,终于尽剩下了峨嵋门人。 虽说其余场面都占着上风,但清心道长这边,却已经退出了三步。 每步退开,地上都留下一个越来越深的足印。 薛怜当然也进了三步,但她脚下的印痕却是越来越浅,最后一步上前,不过像是寻常百姓踏过。 场中剩下的除了唐炫身边那稀稀落落几个,已都是眼力一流的高手,每个人都看得出,此前千招,胜负已定,此后百招,胜负将分。 清心道长面色极为难看,他看薛怜年纪轻轻又是女子,才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将决斗拖入持久损耗之中,想仗着内功优势渐定胜局,哪知道薛怜耐力竟也如此悠长,酣斗至今掌中弯刀丝毫不乱,尽管额上微显汗光,气息稍变急促,依然杀招频出好似水银泻地,逼得他只能全力维持。 转眼又过百招,清心道长面色黑中透红,一连七剑紧逼无果,不得不又向后退出一步。 这一脚踏下,陷入泥中险些覆盖脚面,他根基一晃,绵密剑招中自然出现了一个计算外的破绽。 计算外的破绽,便意味着无法补救。 高手相争,没人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薛怜秀目之中寒光一闪,连连劈砍的弯刀毫不犹豫化作青虹,月光乘隙而入! 清心道长拔足一跃纵身而起,脚尖一勾将带起泥土踢向薛怜头面。 若非生死搏杀,有此一招应对,清心道长就已经算是败了。 但他现在考虑的已不是算不算败,而是会不会死。 泥土如何阻拦的住铺开的月光,那把青青的弯刀,追魂索命。 一声闷哼,半边大腿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若不是清心道长轻功过人,薛怜又确实被损耗不少,这一刀只怕已带走了这位一派宗主。 一个峨嵋弟子飞身将清心道长稳稳接下,旋即三名同门扇形迎上,彼此呼应攻向薛怜。 一个清心道长的师兄弟并不可怕,但十多个,则完全不同。 就在薛怜的神色也显得有些凝重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铮的一声轻响,一支利箭呼啸而来,逼得一个峨嵋弟子挥剑挡开。 随着突如其来的飞箭,二十多个劲装短打,刀剑在手的精壮汉子策马奔至,也不理会在旁虎视眈眈的官府高手,一个个足点马鞍腾身而起落入战圈,四人一组分开迎战,转眼就接下五位峨嵋门人。 另有两人一左一右将南宫星搀扶到圈子之外,挺身守在旁侧。 这些人下场同时,远处铮铮连响,锐利箭矢好似木黄流星,接连射向峨嵋众人,背心遇袭的几人不得不分神自救,关凛寒刀出手,当即斩下一颗头颅,白若麟也手起剑落,刺伤身前一人右臂。 只有唐炫反倒帮对手拨开一箭,顺势在那位道人臀上拍了一掌,笑道:“这边的援兵到了,还不快走。” 远远看去,那放箭的高手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中等身量,浓眉大眼,相貌憨厚,他将一壶箭矢射出近半,才从房顶上提气赶来,飞身落在南宫星身边,急急蹲下,扶住他就一连声道:“小星!我奉岳总管的命过来帮你,王判这家伙,光说你带伤过来可能有危险,可没说你伤成这样啊!你说说你,胸口都快能看见骨头,一边裤管都被染透了色儿,怎么还敢过来打架啊,你真当这是吃俩猪腰子就能补回来的么?” “圣耀兄,我……” “我知道,你头一遭出任务,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可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多召集点人呢,你早说这里不光有叛徒还有峨嵋派来撩事,我就把几个副总管都叫来了,那几个给咱们助拳的是谁?不是咱们楼里的啊,是欠了人情?还是白家的人脉?” 薛怜一见来人,早早眉心微皱身形一晃换到远侧出手,连飞箭帮忙都宁肯错过。 南宫星也一副要不是有伤在身肯定先往别处躲躲的表情,一直等他说完,才道:“圣耀兄,等到此战结束,咱们再慢慢细聊如何?” 这人年纪虽轻,在如意楼中地位却着实不低,早早就当上了西三堂副总管,江湖上的身份叫做百里惊弦左丘放,表字圣耀,虽名气平平,但手底下颇为扎实,就是练的颇为偏门,是少有的使弓高手。 南宫星在西三堂中与他交情最深,知道这人性子直楞,对楼主忠心耿耿,除了天生背运时常倒些小霉之外,算是无可挑剔的人才。他看左丘放起身就要杀去阵中,忙又道:“圣耀兄!那边高手太多,你千万小心。” “你管你的伤就好,看我去弄死那些臭牛鼻子!”左丘放哈哈一笑,转身便走,踏出几步之后,张弓搭箭,一声弦响,寒光飞射而出。 他在箭上凝了真力暗劲,已非方才远远掩护的手法,一支飞箭迅如电光,旋转刺向峨嵋门人后心。 照说在江湖之中弓箭远不如暗器有效,即便是弹弓弹子,也更加简洁有效,强弓劲弩,通常是官军配备。 但左丘放此时堂堂正正在数丈之外顺次瞄准,箭箭逼人,威力比暗器高手也不逊色太多,煞是要命。 峨嵋弟子被左丘放连番惊扰,又被新援分散了人力,马上又有一人中箭被关凛顺势一刀劈做两半,另一人被白若麟一剑封喉,嘶嘶倒下。 眼见情势渐渐逆转,清心道长又伤势不轻,剩余峨嵋弟子各自弃下对手,退往掌门身边,一来彼此呼应更为擅长稳妥,二来,也不再给左丘放背后冷箭的机会。 可有些对手,并非想弃便能弃下,薛怜身前二人才不过刚刚想要后撤,脚掌离地不足数寸,就被她寻到双剑交错间的一个破绽,月光扫过,颈断头落。 清心道长脸色苍白,驻剑站起,冷冷道:“看来如意楼是仗着势大,要将敝派斩草除根了。” 南宫星伤重虚弱,无力与他辩驳,更何况此时闲杂武人早已死绝,给这场血战白白添了分量,剩下的,无非是谁能活着对江湖说话而已。 薛怜冷笑道:“既已成了天道走狗,斩草除根也没什么。你今日就算走脱,我早晚也会杀上峨嵋山,让你到阴曹地府里信你的天理公道去。” 宋秀涟在远处嘶声叫道:“师父!我们几个被田灵筠骗得团团转,如今死的死没的没,这前前后后,您就当真一点也不知情么!” 清心道长面不改色,道:“为师若是知情,难道还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亲,毁弃婚约流落天涯么?” 薛怜握刀踏上两步,冷冷道:“打到这会儿赢不了了才想起讲理,晚了。” 清心道长面颊抽动,默然无言,他身边两个同门却按捺不住,出阵迎上,怒道:“真当我峨嵋会败在你们手下么!” 他们才刚上前,侧后突然两道极细寒光无声无息飞来,没入二人脖颈,他两个身高相差数指,暗器钉入的地方,却是分毫不差。 “不错,我还真看不出,你们今日要怎么讨了好去。”那两人的僵硬身躯还未倒下,唐月依的声音已从旁响起。 她侧目看了一眼南宫星胸前伤口,清美双眸登时怒火充盈,冷冷道:“比起胜败,你们还是先想想生死的好。” 清心道长缓缓将剑举起,傲然道:“区区生死,何足道哉。如意楼为祸江湖,贫道除魔卫道,力有不逮,以身相殉便是,” 他身边另一人指着南宫星怒道:“修罗仙子!你当年也是唐门炙手可热的继任人选之一,怎么堕落到假死隐世,偏帮如意楼这种歪门邪道去了!” “呵。”唐月依轻笑一声,百花乍绽,看傻子一般瞥了那位峨嵋门人一眼,道,“你知不知道你指的那个,刚巧是我独生儿子。你说,我是该帮你还是帮他?” 那人面上顿时一黑,无话可说。 邢空惊魂稍定,看了一眼逆转局势,忍不住快步走到南宫星身旁,低声道:“南宫兄,你当真要让峨嵋派自此一蹶不振么?” 南宫星苦笑道:“这条路,本就是他们掌门为他们选的。” 邢空略一思索,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求情的理由,抬眼所及尸横遍地,在江湖之中,这种事情的结果,只会是其中一方全部倒下。 薛怜略觉不耐,弯刀凌空一劈,龙吟般轻响一声,道:“少说废话,接着动手吧。你们跳进江湖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颇为整齐的踏步之声,那声音刚一传到,玉若嫣便跳下马来,从背后解下长剑,缓缓走到离南宫星丈余之处,扬声道:“违禁械斗,死伤诸多,在场凶嫌,全部拿下,拒捕者,就地正法。” 她每一字都说的很慢,很重,那一张令人恍惚的绝美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 随着她的话,城门与街道同时涌入数百官兵,小半长枪在手,大半劲弩待发。几乎同时,城墙上一声喝令,百余守卫张弓搭箭,瞄住了空地诸人。 其余捕头捕快纷纷拿出随身镣铐,向着人群走去。 南宫星连忙向左丘放使了一个眼色,左丘放双手一抬丢掉兵器,其余如意楼弟子立刻退到后方,将兵器扔下。 白景洪惨然一笑,对四大剑奴道:“你们四个臭疙瘩,收了剑,这里几百张弓,还有公门高手压阵,要是害的若云成了刺猬,你们可算是没办成事。” 四大剑奴互看一眼,齐齐收剑回鞘,但并不挪位,仍护在白若云四周。 南宫星眼见他娘和薛怜面色都有些不善,忙对玉若嫣问道:“玉捕头,自愿跟你们走的,可否不上镣铐?” 玉若嫣微微摇头,道:“不行,你们武功高强,一旦脱困,再想抓到可要多费百倍功夫。不仅脚镣,马上还会有人取来铁枷。” 一个峨嵋门人就在近处,当即飞身扑来,怒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玉若嫣双目微斜,身子忽的一侧,向旁踏开半步,呛得一声拔剑出鞘,抬手刺了出去。 没有招式,看不出路数,她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出了一剑,却在那人的剑尖从她肩上刺空而过的同时,洞穿了对方的咽喉。 她拧身微微一让,回剑入鞘,依旧是公事语气道:“我再说一遍,拒捕者,就地正法。”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只有一个人好像没听到也没看到一样,突然大声道:“人太多了,咱们走。” 是白若麟。 他好像疯病发了一样,抓住宋秀涟往怀里一扯,将她往肩上一扛,竟就这么转身一纵,仗着地利之便,直接钻进了城门之中! 第八十章、官府 官兵包围的圈子本就以场中这些江湖高手为主,白若麟和宋秀涟先前背靠城墙作战,自然被漏到了圈子之外。 白若麟身法虽然怪异难看,但扛着一个大姑娘在肩上,起落之间仍旧身轻如燕,提气一纵,便越过了城门口那四杆长枪,飞奔而去。 城墙上那一排强弓劲弩立刻调转瞄向墙外,只听嘣嘣连响,弦声大作,箭似飞蝗密如雨落。 只可惜白若麟虽然疯癫人却并不太傻,一出城门便调转方向,沿着墙根一溜烟逃窜出去,飞箭虽多,却没多少伤得到他,等到官兵探身出来补出数箭,白若麟早已去得远了,宋秀涟在他肩上挺起身子挥舞长剑,轻松尽数打落。 若单只是两人逃窜,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这么大规模的械斗,走脱个把实属正常,擒住大头便是。 可六扇门的捕头毕竟不是营房统帅,令行稍慢,城墙上的弓弩便都追着白若麟转向另一边。 这就要命的很。 少了天上的威胁,对圈子中的很多人来说,那些寒光闪闪的箭簇,便也不过是些力道大点的暗器罢了。 “小星,你走不走?”薛怜脚下一动,靠近南宫星丈余,脆声问道。 南宫星略一衡量,忙道:“不必,我和兄弟们在此都不曾杀人,去向官府做个解释也好。这种干戈,少动为妙。” 薛怜微微一笑,回刀入鞘,“那我走了。” 说罢,她猫腰一窜,竟直奔玉若嫣而去,朗声道:“女神捕,接我一刀!” 薛怜刚一起步,其他人便都想要同时动身。可一听到她这一句,便又都忍不住停下动作,齐齐看了过去。 玉若嫣长剑一抖,迎上两步,剑锋直指,依旧是简简单单刺向薛怜咽喉。 这一剑,竟让南宫星心头一突。 他见过这种不讲理的打法,没有复杂的变化,没有多余的虚招,靠的就是把迅捷狠辣做到极处,配以极毒眼光,出手便是为了要命,武器虽短,瞄的却也一样正是咽喉。 只不过玉若嫣这一剑,比他见过的厉害了太多。 和玉若嫣一比,那人就像个不懂武功的孩子。 薛怜脸色微微一变,纤腰急拧,呛得一声,弧光骤起,把玉若嫣剑招磕向一旁。 玉若嫣既没有什么漂亮的身法,也使不出多少繁复的应对,她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顺势一步踏开,挥剑再度刺出。 薛怜足尖一点,飘然退开数步,秀眉微蹙,眼中竟有几分疑惑。 这刚刚才只看过月光一遍的年轻女人,竟比经验老到的清心眼光还要锐利。方才那一剑,正是薛怜要出的刀招中,唯一有机会和她同归于尽的一处破绽。 玉若嫣却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好似并不明白薛怜的刀可以同时砍下她的脑袋一样。 亦或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薛怜还在思忖,城墙上的官兵却已发现伤不到白若麟,叫喊着扭转回来,又在张弓搭箭。 良机将逝,想逃的人,已不会再有片刻犹豫。 唐月依先向南宫星那边走了两步,却见儿子拼命向他打手势,只得压下怒气,施展轻功腾身而起。 飞箭射出,在大搜魂手之下却毫无意义,两个功夫不错的捕快一左一右封来,却被唐月依将手中箭矢反手打出一拦,乘隙扬长而去。 峨嵋弟子也不肯掌门屈受牢狱之灾,两人左右护住清心道长,其余掩护在旁,向着城门冲杀过去。 玉若嫣一见情势失控,毫不犹豫喝道:“动手!” 除了几个过去擒铐南宫星左丘放等人的捕快,剩下的公门高手连着包围官兵一起呼喝杀上,声势惊人。 混乱之中,唐炫关凛等不需要照看他人死活的高手纷纷脱逃,阴绝逸想要带走南宫星被拒后,也寻了一边径直杀出。 邢空连着剩下的几个年轻人眼见一轮箭雨之后,峨嵋高手为了保住清心道长逃脱死伤惨重,一个个脸色苍白站定在原地,任几个过来的捕快将镣铐带上。 白景洪看着不远处白景顺的尸身,愣愣无语,也叫六扇门的人将他铐住。 但就在白景洪身边那几个捕快拿着镣铐走向四大剑奴的时候,那四人突然互相小声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其中两个抓住白若云双臂,另外两个骤然拔剑在手,仗着峨嵋派吸引走大半官府中人,飞身向最薄弱处冲出。 南宫星盘腿坐在地上,苦笑道:“这四个木头脑袋,到真是不肯转圜半分。” 这时薛怜退到了南宫星身边,守在一旁的捕快不敢与她动手,纷纷让开数步,拔出腰刀戒备。薛怜扫他一眼,颇为不悦道:“你还真打算去大牢里养伤么?” 南宫星笑道:“好歹这些捕头也是帮我洗脱嫌疑的人,跟着他们,总不会被冤杀。” “哼,”薛怜讥笑道,“你就是见了美人走不动道而已。随你吧,你自己珍重,要是你在官府出了什么岔子,我懒得去管,到时候只原原本本跟冷四叔、沈七姑他们说上一声。至于他们会做什么,你自己掂量。” 南宫星忙摇头道:“有冯捕头在,我绝不会有事。你可切莫多嘴。我这也是为大局着想,到官府里把事情解释清楚,以后咱们在湖林地头,起码还能保住根基。” 薛怜视线一垂,眼看玉若嫣缓步向这边走来,心知不宜纠缠,笑道:“好好,讲理我讲不过你。你就和这位花容月貌的女神捕好好谈谈吧,我去了。”说罢,她展开狼影幻踪,一霎间便闪身到包围圈外,挥手用刀鞘击落追来暗器,一眼瞪退了年铁儒、冯破,从容离开。 “冯捕头。”站定在离南宫星数步之处,玉若嫣略一沉吟,扬声道。 冯破立刻快步赶来,应声道:“在!” “南宫星一党你来带人处理。方才这场械斗,让他们理清口供,封卷上报。” “是!” 玉若嫣斜斜瞥了南宫星一眼,扭身道:“世子近日受邀去唐门做客,我已耽搁太久,此间诸多案情,就有劳冯捕头和宁捕头一力承担了。” 冯破看了一眼神情不善的宁檀若,苦笑道:“是。” 玉若嫣快步过去纵身上马,对着周遭部下道:“你们协力冯捕头办案,事毕之后直接往唐家镇去找我。另外,峨嵋一派目无王法,又是引发此次械斗元凶,你们写好文书,据实上报一份,备下副本一份,秘密交给狄大人。” 她一边交代,一边策马缓行,等到说完,扬鞭一抽,疾驰而去。 这种江湖械斗一贯难出结果,既然没有波及平民百姓,想来玉捕头也懒得再放在心上。 南宫星失血过多,早已十分疲倦,一见玉若嫣离去,那股逞强的劲头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了一眼冯破,苦笑道:“冯大人,安排牢房时,可不要选个太潮的,伤口发了霉,可有人要赖到你们头上。” 冯破笑着蹲下将他架起,道:“重伤从权,你还是别去大牢那种鬼地方呆着的好。” “那我还能去哪儿?喝花酒么?”南宫星遇到熟人,总算还有心情调笑两句。 冯破听着身后纷争之声渐平,笑道:“你都这副德性了,还是先保命吧。等伤好了,你喝什么酒,我也作陪。” 他们走出几步,圈外坐在马上的宋旺翻身下来,踉踉跄跄跑到南宫星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小兄弟!我们两口子对不起你!你救了我们,我们还害你背了那么大的罪名,我们罪该万死啊!” 南宫星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们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儿。这种江湖纷争牵连到你一家五口,本就已是天大的罪过,你们也是受害者,不需太过愧疚。那个鬼面人我大抵已知道是谁,也知道他再不可能有一丝生机,你们回去之后,安安静静过你们的日子,把这段时间的事,当成噩梦一场,早早忘掉吧。” 宋旺口唇蠕动泪流满面,直到南宫星走出几步,才恍然梦醒般连连磕起响头,痛哭道:“我们对不住你!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冯破扶着南宫星一起上马,突道:“对宋家那两口子,你当真没有动过气?” 南宫星淡淡道:“恩怨分明,他们必定是受人胁迫,这种软弱百姓,哪里有不从的余地。我要有气,也该撒在背后主使之人身上。” 冯破驱马离开,将那边完全交给宁檀若夫妇处理,口中道:“按玉捕头的判断,主凶自然是那鬼面人,副手应是雍素锦,这二人你是否都有头绪?” 南宫星道:“鬼面人便是方群黎,他与雍素锦闹翻之后,雍素锦亲口向我指证,想来并非虚言。” 冯破略一思忖,惊道:“莫非……悄悄带走方群黎的那个就是雍素锦?” 南宫星笑道:“混战之中你若离得近些,早也该听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那二人去哪儿了?”冯破皱眉道,“若那个娇怯怯的小姑娘正是雍素锦,跟去盯梢的两个怕是要糟。” 南宫星摇头道:“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她大概会找一个,让方群黎死上几天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吧。” 他挤出一个微笑,道:“不过以后你们也不必再为这个女煞星费心劳神,此间事了,她便有人管教,血玉钗摇足踏云,一剑夺命碧罗裙,都不会再给你们六扇门找麻烦了。” 冯破沉默良久,才道:“但她们还会给不少江湖人找麻烦,对么?” 南宫星疲倦的闭上双眼,淡淡道:“那是他们应得的。” “单从事迹来看,这两位姑娘,怕都不是善类啊。当真值得你费心收容么?”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她们至少还有一样值得。” “是什么?都是美人么?”冯破带着几分讥刺调笑道。 “他们本不该是江湖人。这就比那些主动跳进臭泥坑里的傻子要可爱一点。” “你这话,可好似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南宫星笑了笑,道:“你看我难道不像是个主动跳进臭泥坑里,还差点摔死的傻子么?” 冯破大笑起来,“像,像极了。” 湖林城的这场血战,很快在西南诸州流传开来,进而传遍江湖。 官府的告示同时将几桩事情一起定性,如意楼趁机推波助澜,流言之中,暮剑阁总算成了含冤受屈的一方,而峨嵋派,元气大伤同时,声望也跟着一落千丈。 关于天道死灰复燃暗中操纵峨嵋的说法,随之传的沸沸扬扬。 南宫星住进冯破备下的一处小院养伤,薛怜血战之后就一直不见踪影,左丘放职位虽高,无奈人在大牢。王判不敢放任湖林群龙无首,只得请来南三堂一位副总管临时从中调度。 诸多事项,便在南宫星对外界一切不闻不问的几天内逐渐敲定。 南宫星能不闻不问,倒不是真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而是一来上头传下话来叫他专心养伤,他自然乐得清闲,二来他住进这边隔天晚上,冯破便给他带来了白若兰住在旁屋,悉心照料饮食起居。 虽说白若兰照顾起来颇为笨拙生涩,但时不时能捏捏小手、亲亲小嘴、搂搂抱抱的情形下,即便绷带紧些、米粥糊些、药膏抹的多些,南宫星依旧乐在其中。 那柔滑玉掌能在他身上多流连片刻,那就算把药在身上都抹一遍又有何妨。 如此悠闲度日过了五天,冯破带来消息,此次的案子尽被压下,全数封卷,张贴的告示也被要求在几日内撤清。 不过风言风语早已传出,南宫星也不太在意官府最后的态度。 倒是冯破颇有几分丧气,道:“一桩桩都算做了无头案,上头那帮家伙,也不知怎么想的。裘贯犯下那么大的事,宁捕头不惜牺牲声誉亲自写下供状做证,却连通缉令也没申下来。释放你那些不痛不痒的兄弟,就是那个罗里吧嗦的小伙子带着的那帮,连着白景洪他们,反倒费了一番鸟劲,最后还要靠狄大人传话下来才成。” 白若兰倚在床边轻轻揉这南宫星的肩膀,一听忙问:“我洪爷爷也被放了?” 冯破点头道:“嗯,不过他一离开大牢,就匆匆借了匹马,回暮剑阁去了,也没问问你这个侄孙女的事。” “他本来就更疼哥哥,不问也好,省得我还要解释为什么暂时走不开身。”白若兰不以为意,平淡说道。 “裘贯还要通缉?”南宫星却问道,“莫非没有找到他的尸身?” 白若兰啊哟一声,小声道:“小星,伯母让我带话给你,裘贯中了唐门的暗器逃了,不过按说逃不出太远,附近没有唐门的人能救他的话,必死无疑。我来了一看你伤成这样,一下子全忘了跟你说。你……你可别怪我。” 冯破双眼一转,起身告辞,一溜烟出门去了。 南宫星倒没有生气,裘贯还不值得。他笑嘻嘻在自己嘴上点了一下,道:“好几天了,你不是早知道让我如何不舍得怪你了么。” 白若兰面上一红,身子一滑蹲在床边,探头将柔软唇瓣主动奉上。 这几日他们早不知吻了多少次,白若兰虽还害羞,却已不再生涩,芳唇相就丁香缠绵,足足大半刻功夫,才娇喘咻咻的抬起头来,轻轻拿开他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掌,面红耳赤的啐道:“你又趁机动手动脚,不怕伤口裂开么。” 南宫星故意将腰挺了一挺,笑道:“呐,不是动的很自如么。你带来的金创药着实好用,不愧是我娘的手笔。” 说着,他的手便往白若兰腰肢搂去,白若兰忙把他手掌一拍,羞道:“不行。等……等你再好些。” “好些便可以么?”南宫星目光炯炯,趁机问道。 白若兰连耳根都已红透,轻声道:“你慌什么,早晚……不都是你的。” 听冯破说起裘贯,南宫星的心思总算渐渐转到了外面的事上,先前他不敢提,是因为白若云被四大剑奴带走,吉凶难料,他不想白若兰担心,便尽说些闲话将她拖在身边。 此刻一想,白若兰隔夜才到,湖林城中发生什么,只怕比他这被带走养伤的还要清楚。 而且他回头思忖,白若兰不像是会忘记传话的人,刚才的话里还用了个全字,说明并不只是裘贯一件事而已。 他心念一动,拉过白若兰小手轻轻抚摸,柔声道:“兰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记告诉我了?” 白若兰不擅撒谎,神情登时有些窘迫,慌张道:“我……我这些天脑子乱,即使有,可能也要人提醒才想得起来。” 南宫星眼珠一转,问道:“我娘对我的伤势可还挂怀?” “那是当然,伯母心急火燎交代了我一堆,还差点跟冯大人吵起来。” “那她……在忙什么?这几日怎么也不来看我?”南宫星顺势问道。 白若兰一怔,眨了眨眼,道:“她……她想让我和你独处,不来……可能是怕打扰吧?” “兰儿,你越不说实话,我反而会越担心。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不顾伤势离开。一定会等到并无大碍,如何?”南宫星口气凝重,肃容说道。 她白皙喉头有些紧张的蠕动一下,缓缓道:“其实……是唐昕唐青那姐妹两个,都不见了。” “什么?”南宫星心中一颤,惊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白若兰忙按住他双肩,道:“你莫急,我……我慢慢告诉你。那天我们几个守在屋里等你和伯母回来,唐青等得着急,后来非要出去看看,你知道……我们几个都不太喜欢她,便随她去了。结果不一会儿,她就匆匆回来,神色颇为怪异,先是说身子不适,躲进了里屋,过了一会儿,唐昕进去看她,才发现竟然从后窗走了。” “唐昕没和她一起?” 白若兰颔首道:“没有。唐昕是怕她出事,追了出去,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回来,匆匆收拾了一堆暗器,跟着留下一句唐行济有问题叫我和冰儿转告伯母,我问她要去哪儿,她咬牙切齿地说要回唐门,走前还特意叮嘱了一句,说让你忙清了我家的事再去唐门找她,她不想你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的别的地方。” “我娘怎么说?”南宫星略觉不妙,追问道。 “伯母听了之后似乎有些生气,在屋里连骂了几句唐门,说现在管事的都是废物之类。正好冯大人找了过来,说了几句之后,伯母说我来陪着你你伤好的快,就安排我带着药过来了。伯母也要往唐门去,冰儿本来想跟着我来,伯母也答应了,可是……”白若兰略一犹豫,道,“可是如意楼来了人,跟伯母密谈了一会儿。伯母就把冰儿带走了,让她拿好那把碧痕宝剑,说顺路带她去个地方,去等一个人。” 南宫星目光一闪,道:“啊哟,她难道竟回来得这么快?我还道怎么也要三个月呢。” 白若兰疑惑道:“是谁啊?”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是个很可怜很可怜的女人,也是冰儿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她们能相见,实在是再好不过。” “其实知道活着就好,真相认了反而徒增烦恼。”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窗外响起,也不知听了多久。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来了就进来吧,有我在,冯破不会抓你。” 窗棂一动,一双雪白赤足踩着木屐稳稳落在地上,伴着一声讥诮话语:“看来我倒是找对了靠山,方群黎那家伙,可不敢保证我不被官府捉拿。” 白若兰蹙眉道:“这位是……” “我是雍素锦,”雍素锦淡淡道,“你男人的手下。” 白若兰秀目圆瞪,这还是她头一次清清楚楚看到雍素锦的真面目,“你、你就是血钗?”她转头看向南宫星,不解道,“她怎么成了你的手下?” 雍素锦在椅子上坐下,笑道:“我欠的人情太大,以身相许都还不清,这种情形下,要不做他的手下卖命,要不,就只有杀了他。” 白若兰心中一凛,忙横臂拦在床前。 雍素锦瞥她一眼,道:“我真要杀,凭你也拦得住?放心好了,帮他做事,我也不算太难过,虽说飘泊惯了,偶尔定定心,也未必是桩坏事。” 南宫星侧头看着她,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已经不再需要满江湖的跑了。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是么?” 雍素锦面色微变,但旋即就化作一串咯咯娇笑,花枝乱颤,道:“我连要找人的样子都没告诉你,你倒真敢猜。我不想找了,不成么?” “你是怕给她造成麻烦么?还是怕对方不认,伤了你的心?你也只有这一个姐姐,崔冰能做的,你为什么不肯做?”南宫星盯着她再次问道,心中分明已经笃定那人的身份。 “你伤得不轻,都开始说疯话了。白姑娘,可好好照料着吧。”雍素锦目光闪烁,随口敷衍道。 南宫星狡黠一笑,道:“你不肯说,我只好去问那位了。我知道她未来一段时间肯定会在唐门附近,恰好,我也有事迟早要去。” “你敢!”雍素锦一拍扶手怒瞪过去,吓得白若兰一个哆嗦又张开双臂,母鸡拦鹰一样硬挺着护在窗边。 雍素锦旋即意识到失态,愤愤别开头,道:“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声名狼藉手上血债无数,要不是杀掉的恶人更多,早就成了江湖公敌。官府为我发出的悬赏,都收到手一辈子就能吃穿不愁。也只有你这小色鬼不挑不拣,肯容留我这么个大麻烦。我就算憋屈些,总算也能忍。” 南宫星细细思忖,心中一动,道:“单雷颐是镇南王府上宾,想来……他也对你姐姐动过心思,对么?那天抓到你,就是突然发现了你们的关系,想拿你身上的秘密做筹码,来威胁你姐姐是么?所以你才疯了一样求我杀他,不惜为此骗我出手,还使出那种法子。” 雍素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事情已了,我不想再提。从今以后不会再做噩梦,我就已经很是知足。” 南宫星想到她那次惊醒前的话,略一推测,突道:“当年她是为了救你才与你失散的对么?” 崔碧春、雍素锦,这江湖齐名的二人,竟然背负着近似却又角色不同的命运。 “够了!”雍素锦怒道,“我因为方群黎心情正好,你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揭我创疤。痛得很了,小心我反悔!” 南宫星心中已把事情推出大概,脑海中想着玉若嫣那张绝色仙颜,与眼前这个面带煞气的美人稍作比对,的确颇有几分神似,便不再多做确认,转而道:“方群黎呢?还活着么?” 雍素锦听他转开话题,心情才稍稍好转,唇角微扬,道:“我来之前才咽气。我炮制过的人里,就数他最能活。” 她抬起手,展开纤纤五指,娇笑道:“他足足死了五天,六十个时辰。白姑娘这样的好妹子,可不能看到他最后的模样,否则只怕整年都睡不好觉呢。” 白若兰一听,忍不住又颤了一下,逞强道:“我又没见,你当然怎么说都行。” 雍素锦讥诮道:“那尸身还没入土,要不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白若兰一撇樱唇,道:“我还要照顾活人,没空去看死人。” 南宫星适时插言道:“雍姑娘,你这四五天,就只是盯着方群黎么?” 雍素锦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我使点手段他就能痛不欲生几个时辰,难道我还一直看着他满脸鼻涕眼泪的臭德行么?”她摩挲着自己的指甲,道,“你们的人这次也死伤不少,我看很多事儿都顾不上了,我既然当了你的走狗,总要有点做下人的样子。不能主子使眼色才知道干活儿。我别的本事没有,就盯梢找人还算一流,不敢说你想知道的我都探出来了,但起码我探出来的,保证你都想知道。” 南宫星半眯双目,道:“你说。” “裘贯没死,那老家伙应该是故意卖了破绽,赌你娘记挂那边不会深追,趁机金蝉脱壳。一个唐门的年轻人给他解的毒。虽说只有些残留物件算是证据,但我自信不会推断错误。”雍素锦道,“看他们离开的痕迹,似乎还带走了一个女的,是谁估计你猜得出。既然你将来迟早要去唐门,那你就顺路查查好了。” 这城里若还有谁能救下裘贯,想来也只有唐行济一个,他们带走一个女子,八九不离十就是唐青,如此看来,连着追踪过去的唐昕,估计已经连成一串向着唐门去了。 看南宫星眼中浮现一丝焦灼,雍素锦哼了一声,道:“你也不用着慌,唐门现在的门主,都不一定惹得起你娘。她为了两个儿媳妇亲自出马追了过去,还找人捎了封信给唐炫,想来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才对。”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么?”南宫星心下稍定,问道。 “你那个了不得的师姐,在城西的店里备了几天的干粮,买了一匹好马。你就别让你们楼里的人再费劲找她,如果我猜的不错,她应该是追着清心老道上峨嵋山寻晦气去了。” “呃……”南宫星一怔,但转念一想,这还的确像是薛怜会做的事,不由得苦笑起来。 “那个柳悲歌,伤了你之后就离开湖林再没回来。我查了整一个半天,竟然半点蛛丝马迹也没寻到,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以前明明是个挺大大咧咧的家伙。”雍素锦狐疑的看向南宫星,道,“说起这个,我还一直没想通,他的刀法也没多了不起,怎么能把你伤成这样?我走之后又出什么事了?” 南宫星叹了口气,苦笑道:“咱们都没看透他,这次要不是老天保佑,他那一刀就真要了我的命,而且旁人还只会当我出手不慎,他再对着我的尸体哀叹两句,照旧天衣无缝。” “那他到底什么来路?”雍素锦听出不对,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南宫星长叹一声,自嘲道,“要让我猜,我会说他多半就是七星门的武曲,可我不光拿不出半点证据,杨昙暴露身份之后还垫了话在前,别人肯定不信,连我自己底气也不是很足。只能说下次见到,一定得千万小心。” 雍素锦沉默片刻,又道:“别的就没什么要紧事了,白若麟和宋秀涟在城里悄悄开了一间客房,好好苟且了几日,白景洪走时,他们也出城偷了两匹马,应该是跟过去了。” “对了,还有阴绝逸。”雍素锦翘了翘脚尖,似笑非笑道,“那家伙大大咧咧住进你们如意楼安排的地方,好像就等着你给他银芙蓉了。” 南宫星无奈道:“既然欠了他一朵,给他一朵就是。只是去万凰宫找人,光是帮我这两次未免有些不够,等我决定动身,再找他谈谈价码。” 他看向雍素锦,略一思忖,刻意换了一个称呼,道:“素锦,凝珠呢?她还在千金楼么?” 雍素锦眉心一蹙,旋即神色如初,道:“她不见了。我也找不出她跟谁往哪儿去了。千金楼里人太多,我也不好进去仔细查探线索,不过好几天过去,硬追必定是来不及了。只能猜她会去哪里。” 白若兰立刻道:“肯定是找我哥哥去了!” 雍素锦轻轻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呢,她人不见的时候,说不定你哥哥还在城门边被四个木头脑袋包着。” 南宫星沉思片刻,拍了拍白若兰握紧的拳头,道:“放心,凝珠八九不离十往暮剑阁去了。我这些外伤勉强已不影响行动,明日咱们弄辆马车,也往断霞峰先赶路吧。” “可湖林这边……”白若兰不愿他为她不顾大局,轻声道,“这些残局,你就都不再管了么?” “楼外的事有六扇门那些高手,轮不到我管。楼内的事,圣耀兄足以处理妥当,王判也找了人来,不会有什么大碍。暮剑阁里还有几件事需要解决,光你哥哥加上凝珠,只怕力有不逮。” 雍素锦讥笑道:“靠马车赶回去,只怕大局已定了吧?” “四大剑奴带着若云兄,速度怎么也不会太快。八成也要靠马车。我找好车夫带足干粮,日夜兼程,就算追不上,总也不会相差太远。”南宫星盘算道,“就这么定了,兰儿,咱们明天就出发。” “你是打算两个车夫交替赶车么?”雍素锦蹙眉道,“你伤成这样,如此赶路休息不好,真到了暮剑阁,只怕也帮不上忙吧?” 南宫星抚着白若兰柔顺发丝,道:“我娘的伤药是从一个了不起的神医那里学来的方子,我自己清楚,这两天虽还不能和人动手,寻常动作已无大碍。两个车夫也大可不必,我会赶车,再找一人就是。” 雍素锦黑眸一动,笑道:“那你不必找了,我也会赶车。不过我不喜欢委屈自己的脚,所以只管晚上,如何?” 南宫星打量她两眼,思忖片刻,道:“好。那你去帮我叫来王判,我让他帮我做些准备。你若是还有余暇,不妨帮我再去找找李嫦的下落,看看她是不是也早就不见了。” 白若兰在旁静静听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南宫星,说到准备日夜赶路之后,她颇为苦恼的偏头愣了一会儿,跟着一咬嘴唇,面颊突然腾起两朵红云,好似做了什么决断一般。 第八十一章、羊肠隐兰心(上) 雍素锦眼波一动,已将白若兰的羞涩模样印在心底,她微微一笑,道:“既然大致已经商定,我就先失陪了。免得惊扰了二位。” 南宫星先是一愣,跟着一眼瞥见白若兰酥红耳根,和偏开俏脸之后露在他眼前的一小段白里透红的颈子,心中登时一痒,当下懒得客套,笑道:“那就恕不远送了。这附近官府的人多,你也小心些好。玉若嫣人虽不在,带来的却都绝非庸手。你这会儿失了手,我可没办法救你。” 雍素锦横他一眼,道:“你先前不还说冯破不会抓我么?” “湖林城里,又不只是一个冯破。” 雍素锦眼珠一转,咯咯娇笑道:“我都卖给了你,也算是如意楼的人了吧。你就不能请人帮帮我么?” 南宫星淡淡道:“我的人是我的人,如意楼的人是如意楼的人。兰儿也是我的人,唐昕也是我的人,可如意楼里,从不曾算上她们。” “嘁,这靠山原来也不太靠得住啊。” 南宫星瞥她一眼,微笑道:“你若肯改改性子,换换杀法,莫要是个得罪你的人就要条命去,靠得住的靠山,自然就有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雍素锦登时换上一张冷脸,话音未落,便闪身一纵穿窗而出。 南宫星露出一丝苦笑,还以为她已去了的时候,窗外突然又远远传来一声,“既然你说了,我试试看就是。” 白若兰低低嘟囔一句:“她这人性子好生别扭。” “煞气太重,”南宫星笑道,“照说该先敲打敲打,再交给楼里。我并无实职,要个手下着实有些多余。” “可惜她生得好看,你就改主意了。对不对?”白若兰轻笑一声,起身去桌边拿过药膏,“来,该换药了。” 南宫星略一思忖,到也无法反驳,索性承认道:“也对,若是换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就算有一技之长可堪一用,我也非得好好拾掇他一顿逼他转了性才成。” “满眼烂桃花,也不怕将来中了美人计。”白若兰横他一眼,似娇似嗔,弯腰掀开被子,双颊微升红晕,俯身过去把他扶起,解开身上绷带取下。 “能叫我中美人计的,也就只有你了。”南宫星抬手抚上她脸颊,笑道,“看了四五天,怎么还脸红成这样。” 创药虽有奇效,如此重的外伤,也还不到称得上痊愈的地步。白若兰定了定神,拿过解下的白麻布条,仔仔细细的将狰狞伤口外脱落血痂连着药膏抹下,口中道:“这我又做不得主,一看一摸就脸热,要我怎么办?” “多摸摸,习惯一下兴许就没事了。” 白若兰抿了抿嘴,羞道:“这几天可摸了不少,也没见习惯。” 南宫星看她已将新涂药膏抹匀开来,便将她纤细手腕一抓,扯到胸前伤口上方的盘结肌肉放下,盯着她道:“伤口换药不能算数,你多摸摸这里,保证管用。” 白若兰手掌下意识便是一缩,但旋即扑哧一笑,心道都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好躲,索性大大方方将皓腕微沉,抚在他微黑胸膛上。 这一下正放在心口,稍一用力,便感受到南宫星紧绷皮肤下坚硬如铁的肌肉,和其中颇显急促的心房搏动。 她心底一甜,轻声道:“你的心也跳得好快。” 南宫星拖长声音笑道:“也?” 白若兰微偏螓首,道:“脸上都热了,心哪还有不快的。” “我也伸进去摸摸看如何?”他口中说的问句,手却毫不犹豫探向白若兰的饱满酥胸。 从来这里照顾南宫星的第二天,她就没再费力往胸前缠布,虽说光靠那件丝绸兜儿裹着,晃里晃荡颇为不便,但眼见千金楼里一个个花娘都使尽手段凸显丰美胸脯,男人的眼珠也大都喜欢在腰肢以上打转,她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去了这层束缚。 果然头一次就让南宫星眼前一亮,禁不住便多看了几眼,她嘴上不说,心里却美滋滋的颇为受用。 女为悦己者容,想来不外如是。 南宫星眼馋了这双丰美玉兔好几天,只是担心影响伤势,才强压欲火一直隔靴搔痒,此时一想到明日就要上路,良机不可错过,加上大致也揣摩得出她的心意,这一掌往领口探得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没想到白若兰回手轻轻一拍,将他大掌拨到一边,眼见他一愣,忙道:“我……我还没给你绑好绷带呢。” 南宫星吹了吹自己手掌,笑道:“那,我等你绑好就是。” 白若兰一张俏脸顿时红得通透,但心底确实是那么想的,当然不愿改口,索性默认下来,抄过新换白布,为他换上。 每日换药之时,都是南宫星最为享受又最为煎熬之际。 享受自不必说,心仪的姑娘近在咫尺,不时双臂环抱近乎贴合,阵阵清香扑鼻,片片娇软及体,绝对是羡煞旁人的艳福。煎熬也是分明,伤在身上急在心里,馋猫眼前挂了鱼,饿鬼嘴边放了肉,说不百爪挠心,连他自己也绝不相信。 幸好今日他大致估摸,应该是心有余,力勉强够,而且看白若兰模样,八成也已想到这事,心下一乐,手脚也跟着不老实了许多。 尤其她贴身过来将绷带绕过背后之时,前几日南宫星都是向后微微缩身躲开,免得自己难过,这次不仅没退,反而挺身向前一迎,让她饱满酥软的胸脯结结实实抵在他赤裸胸膛,即便还隔着几层衣物,仍将那紧绷弹性感受的清清楚楚。 绕了几圈,贴到最后一次,他竟发觉抵在胸前的柔软玉丘顶上,出现了两颗软中带硬的嫩豆,在几层布料里凸了出来。 这下撩的他心火如炽,连着几日看得吃不得的积沉一股脑迸发出来,被单下的薄薄衬裤之中,一条怒龙登时坚硬如铁,顶起高高一块。 白若兰缠好绷带,脸上已是一片火烫,胸乳阵阵憋胀,但不同平时绑住那种气闷,而是由内而外仿佛在钻出什么一样。只是与他胸膛相贴就不知不觉浑身发热,让她不由得惶恐是否有些轻佻淫荡,心中大羞,手上的结打了三次,还是打成了死扣。 天色已经不早,按前几日的惯例,应该不会再有人打扰,南宫星运起内力,伸到白若兰背后连弹两下,前后两道劲风过去,关上屋门落下门闩。 听到咔哒一响,白若兰身子一颤,扭头看他闭了房门,忙颤声道:“小星,你、你还没吃晚饭呢。我……我去给你熬粥。” 南宫星一把将她拽住,扯回床边坐下,从背后结结实实一搂,贴在她莹白如玉的后颈一边拱动磨蹭,一边低声道:“我肚里不饿,心里饿得很。米粥不管用,得兰儿你亲自上阵才行。” 白若兰被他灼热气息烘得浑身发软,秀目半闭,语调微抖,道:“好歹……好歹到了晚上,该休息的时候,我……我再过来。” 南宫星在她紧绷肚腹上轻轻转圈抚摸,唇舌不住点在她红透颈侧,鼻尖一顶,将她发辫拨到肩前,舌尖顺势舔了一口耳珠,才道:“好兰儿,何必在乎这个把时辰呢。” “我……我是觉得,该让你的伤再好些。”白若兰轻轻呻吟道,螓首一偏,靠在他的身上,浑没半点抗拒之意。 “我已好的足够。”南宫星浅浅啜吸她修长粉颈同时,灼灼目光已忍不住钻入她领口之中。 他先前虽已知道白若兰为了行动方便一直缠着裹布,却没想到,脱了那层束缚之后,能跳脱出这么一双翘挺美乳,丰盈弹手,耸而不坠,满满当当盛着花龄青春,连宁檀若那双乳瓜,也只是胜了三分大小,却输了五分形貌。 “你……你不吃些东西,哪里……还有力气?”白若兰水眸近乎闭起,被他一舔耳根,浑身便是一酥,嘴里惦记着晚饭,身上却提不起精神动弹。 一听说明日就要上路,她本就下了决心,想着回去之前,先和他成就好事,一来定下心绪,圆了心中日益浓重的渴盼,二来早些承下后嗣之事,望能破开难关,为南宫家续上香火,三来……也多少缓解一下攒在肚子里的那些醋意,一个个都已做了熟饭,她岂能一直抱着生米被落在后头。 南宫星知道她只是矜持一句而已,轻笑一声,舌尖往她耳孔钻去,一探一转,一勾一舔,弄得她通体酥颤,连声嘤咛,才拨过她的下巴,四唇几乎相贴,道:“有你在怀里,我满身都是使不完的力气。” 话音刚落,他向前一亲,将她嫣红唇瓣牢牢锁住,辗转吸吮,同时趁她说不出话,掀开碍事被单,引着她的手掌便摸到那鼓鼓囊囊的裤裆之上。 “嗯?”她眼睛猛地一睁,小手颇为惊讶的在那边摸索起来,隔着裤子这边捏捏,那边握握,好奇倒好似胜过了羞耻。 摸了一圈,她向后一撤逃开樱唇,扭头看了过去,手掌往下一拢,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托先前看过白若云与凝珠行云布雨的福,白若兰虽还是处子之身,对男欢女爱却已经颇为了解,起码已经知道,男人胯下这根老二,最终要塞进她腿心小洞之中,进出戳弄,直到喷洒阳精,蓝田种玉,才算大功告成。 她心思转了几转,忍不住问道:“这……这东西,她们几个……都容得下么?” 南宫星知道这是处子临事之前必然会有的本能惶恐,便柔声道:“头一遭都免不了胀痛,等过了坎,连娃儿都要从这条道出来,岂会容不下那东西。” 白若兰咬了一口唇瓣,给自己定神般道:“嗯,我猜也是。这世上千千万万男男女女,我也没听过有谁洞房花烛夜涨破了的。” 她心里还惦记着南宫星体质一事,望着那帐篷似的裤裆看了片刻,突然抓住他正兴致勃勃上下摸索的手掌,颤声问:“那……那什么时候该放进去?这会儿是不是行了?” 大抵是紧张过头,她刚一说完,就忍不住道:“啊哟,不对,还、还没宽衣呢。” 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颇有几分可爱,南宫星微微一笑,反抓住她直接伸向裙腰的手,道:“哎,要按敦伦之道,你为我宽衣,我为你宽衣,像交杯酒一样,才是夫妻情爱。” 白若兰哪里知道他是信口开河,还当果真有这说法,忙不迭转身伸手,先帮他剥了上衣,然后盯着他的裤子道:“这个……怎么脱?” 南宫星双臂一张把她揽回怀中,低声道:“我先来,你莫着急。” “嗯……嗯!”她颇为紧张的应了一声,颤巍巍点了点头,垂下双臂静等着他动手。 心里虽已急不可耐,他却还牢牢记得,此时越是耐得住性子,最终入口那一刻就越是甘美醉人,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如今情思荡漾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要压下急切,为她献上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一夜。 “小星?不是……不是说好……要宽衣的么?”等了片刻,白若兰见他并不动手,仍只是抱着她隔衣抚摸,蜻蜓点水似的在脖颈一带亲来吻去,撩的她心里一阵痒过一阵,丝丝热气来回游蹿,莫名便觉得焦躁起来。 “不急,我这不是来了。”南宫星轻轻一笑,扳着她双肩一转,从颈后亲到面颊,跟着又将她樱唇吮住,勾出丁香小舌含进嘴里,大肆把玩。 她双目自然闭起,鼻后轻轻娇哼,小手不自觉便攀上他宽阔双肩,被引入这缠绵一吻中。 只要过了情关叩开心房,女儿家最难抵挡的便是这唇舌厮磨,一番吮含,亲的她唇瓣微肿嫣红赛妆,他都轻轻撒了嘴,那张檀口依旧恋恋不舍,连舌尖都忘了收回。 他颇为爱怜的在微吐丁香上多啜了一口,跟着在她下唇上轻轻一咬,顺势吻向下方,将双唇做脚,一步步迈过下巴,寸寸量入颈窝。 白若兰嘤咛一声抬起头来,心潮涌动之下,每一口吻在身上都好似点了把火,热辣辣酥麻麻,烫的心尖都在发颤,等到颈中一紧,被他饿狼般叼住喉咙,软软的舌头贴在上面左右滑动,顿时痒的钻心,却又麻的快活,口鼻中情不自禁就要钻出些什么,慌得她连忙咬住唇瓣。 这会儿她忘了宽衣之事,南宫星却反倒动起了手。 大掌一抬,先是顺道在丰挺玉乳上隔衣揉了几揉,跟着向上一爬,轻巧地捏开了她领口盘扣。 顶头两粒扣子猛然一松,遍布红潮的颈窝顿时亮了出来,他一手托住白若兰纤腰,慢慢向下亲去。 她脖颈修长,身子又练武练得紧凑结实,锁骨一亮,螓首微转,颈侧连下的那根大筋都显得极为优美,指路般带往汗津津红酥酥的浅浅凹坑。 一路吻去,手指解扣开道,衣襟转眼半敞,南宫星顺着这一侧锁骨左右舔了数个来回,才意犹未尽的将她外衣向后一剥,露出两边雪白浑圆的香肩。 衣料到哪儿,他的口唇便紧跟到哪儿,肩头才一露出,就被他一口亲上,结结实实的咂出了一片嫩红印子。 双手被衣袖别到后面,抱不到他,白若兰禁不住哼了一声,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南宫星体察心意,当即将她搂得更紧,细吻雨点般洒在她肩颈之上,盘桓良久,才绕回前面,身子一缩,将她抱得更高,一口口往双乳之间吻去。 “呀……”她低低叫了一声,胸口即将被如法炮制,让她又是心慌又是期待,一时间竟忘了闭眼羞涩,反倒低头直愣愣看向了身前不断向下滑去的头顶。 他也不急着解开碍事肚兜,只用下巴微微拱开上沿,把头一横,舌尖伸长一探,恰钻入到挤成一团的双乳之间,一边舔着那微咸香汗,一边用鼻尖享受乳肉紧弹。 “唔唔……小星……我、我胸口好涨……”如此舔吻足足百下有余,亲的白若兰焦躁不已,只觉一双本就嫌大的奶儿竟好似又涨了一圈,憋了奶汁儿一样好不难过,唯有他亲吻触碰之处稍显好过,可他却偏偏不肯继续下行,让兜儿里两只玉兔急得微微摇晃酥酥颤抖,禁不住开口催促起来,“你……你别一直……盯着一处不撒嘴啊。” 所谓挑情勾意,要得就是撩起馋虫,吊足胃口,在旁人身上懒得如此细水长流,在白若兰这里,他却怎么也沉得住气,直到听见她娇声催促,搂在背后那手才轻轻一扯,拉开了肚兜系带。 那饱满双峰本就紧绷绷被压在兜儿下头,绳子一松,乳肉外弹,顿时将绸布顶开,真好似从中跳出一对肥白嫩香的兔儿,噗噜噜钻了个满怀。 他顺势低头,鼻尖一拱,已钻入到乳丘沟壑之间,面颊两侧顿时尽是温软奶包的滑嫩触感,鼓鼓囊囊挤向当中,曼妙无穷。 在里面钻拱一阵,磨得她娇喘吁吁,南宫星才撤开脑袋,一手勾着她绵软娇躯,一手捏住一边奶儿,轻轻揉搓,痴痴注目。 其实若论大小形状,唐青那对乳瓜仍旧略胜一筹,与宁檀若相似,皆是练武人家少见的肥美。 只是白若兰衣衫之下的肌肤天生雪嫩,连着双乳也格外白皙,一双奶头粉如春樱,此刻充血胀起,仍只有头儿透着一点嫣红,周遭乳晕,也只是淡淡一圈,简直像是西域女子,可比起西域女子的毛孔粗糙,则不知胜过多少倍去。 先前并未察觉,此刻渐渐发现,南宫星心中不由得一阵惊喜,着实没料到他的兰儿竟还暗藏着这么一副天滋地润的好身子,一摸到平时衣物遮蔽之处,那娇嫩肌肤简直要将他的指肚吸在上面。 光是这片酥胸,就足够让他抚弄半晌也不腻烦。 看不到他脸上神情,只看得出他正一门心思盯着自己乳房,白若兰面如火烧,索性单腿跪上床边将腰背挺直,心道既然你喜欢看,喜欢揉,我便好好站在这里,尽让你看个够,揉个够。 看到她这动作,南宫星险些按捺不住,阳具跳动恨不得顶破裤子,当即不再观望欣赏,手指把玩一边同时,张口一罩,吮住另一边粉莹莹的奶尖儿。 涨卜卜的乳蒂软中带硬,齿缝轻轻一卡,恰在口中露出个最敏感的头儿,他舌根一抖,连番扫弄,掌心也渐渐将真气调匀,环绕着浑圆乳丘开始新一轮撩拨。 这一遭比起之前可要厉害许多,手上的真气让揉搓如虎添翼,唇舌的戏弄也不是寻常少女可堪忍受,两面夹击之下,酥胸顿时酸痒翘麻百感交集,被拨弄的乳头更是一阵阵传来奇妙到无法形容的体会,她好不容易挺直的腰肢,当即就是一软,口中呻吟道:“唔……怎么……突然好……好酸……” 南宫星今日存心要将白若兰彻底带入男欢女爱的殿堂之中,一想到她之前特意束胸,刚才不过几次触碰奶头便硬翘起来,猜测她双乳颇为吃媚,不堪逗弄,便马上又加足了额外功夫,侧身将她一捞,让她躺在床上,自己俯身下去腾出双手,二指捻住一颗乳豆带着真气缓缓搓动,手掌托着另一边的乳根抚摸捏揉,一张嘴巴占着这颗奶尖不肯罢手,一时间百般手段,尽数往她雪嫩胸脯上招呼过去。 “呜呜……嗯——”白若兰手臂还被上衣带着束在背后,直好似被绑起一样压在身下,胸部传来的酸痒麻软汹涌着化为春潮涌向腹下,浑身热烫憋胀,除了扭动呻吟,哪里还有别的法子纾解半分,不知不觉,那娇声吟哦就越来越响,越来越细,越来越尖,越来越颤,“嗯啊……小星……啊啊啊……我……我好快活……” 她垂在床边的双脚不觉交在一起,磨来蹭去,啪嗒蹬脱了鞋子,渐渐又蹭脱了罗袜,一双赤足脚背相勾,随着情潮翻涌,十趾不住蜷伸,到最后,一声呻吟突然拉的十分细长,这双嫩脚,也猛得一勾使足了劲儿,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颤巍巍松弛下来。 樱唇微张,双目迷离,她停下扭动迎合的动作,沉浸在方才周身上下轰然爆发的愉悦之中,暖意在四肢百骸流淌,整个人都仿佛被南宫星的气息包围,吞噬,然后带入到不曾窥到过的极乐世界。 上次千金楼中初尝到的滋味,此刻总算有了清晰绵长的感受。 浓情蜜意中的快乐,真是美好到让她想要流泪。 南宫星也没想到光是乳房上的水磨功夫,就让白若兰堪称尽兴的泄了一次,心想莫非这心心念念要当英姿勃勃女侠的少女,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有副媚骨在身的娇躯么? 他心中大乐,俯身吻住她发凉唇瓣,搂着她等她稍稍缓过气来,便又缩身往下亲吻过去。 白若兰犹在心醉神迷之中,直到他舌尖轻轻掘进她浅浅肚脐之中,惹来又一阵钻心酸痒,才有些不解地轻喘道:“还……还不到能进来的时候么?你……你再亲我,我……我就没力气为你宽衣了……” 南宫星双手轻轻扯住她裙腰,舌尖从脐眼向下,随着衣料下褪寸寸舔移,双唇蠕动,在她平坦紧绷的小腹上留下一条晶亮唾痕,直到腰胯渐露,才放缓速度左右吸吮一番,柔声道:“我这不是还未帮你脱完么。” 白若兰抽出双臂抬起挡着半边脸面,通体酥红汗湿真似成了玉雕一样,她被舔的腰周发痒,忍不住微微扭动,颤声道:“你……你这么脱……得要……得要脱到什么时候?” “良宵苦短,便是这个道理。”南宫星笑眯眯侧过脸颊,将她双腿一并抱紧,贴躺在一条雪股之上,舌尖一吐抵住她另一边大腿内侧,双臂将裙子一压,就这么连着裙布一道向下滑去。 裙腰下移,被舔出的阵阵酸麻也跟着下去,白若兰一阵眩晕,一时间连胯下已尽赤裸都给忘了,双腿一绞情不自禁的蹭了两下。 南宫星吻至膝弯,终于不再去管那碍事裙子,任它连着里衬一并坠在地上,自己只往床边一蹲,捧住她纤长小腿从膝窝内侧一寸寸一分分细细亲吻下来。 “嗯嗯……嗯嗯!”当真快要被他亲遍全身,白若兰通体火烫身颤如铃,一边腿脚被他拿在手里亲吻抚摸麻痒欲化,另一条腿竟都有些妒忌起来,禁不住便往他肩头踩了一踩。 他顺势将头一正,双手抬起反把她赤裸裸白嫩嫩的脚掌一并捏住,突然放在面前并拢,跟着张口一含,竟把她两只拇趾一起吮进口中,柔软的舌头滑上爬下,好似与她唇舌缠绵时一般陪着她的脚尖热吻起来。 “呀啊……唔!小星……那……那是脚丫……子……嗯嗯……”白若兰忙抬起身,可嘴里的惊呼才说了一半,就被脚上传来的奇妙酸软侵蚀成一串纤细的娇哼,不觉就那么双肘撑着身子,痴痴望着他陶醉的亲吻自己脚掌,望得心波荡漾。 将那秀气小脚一只只吮吻舔遍,南宫星又将口唇细细上移,一双遍布真气的手掌也从两旁直直抚弄上去,滑过她紧绷大腿,径直握住那紧凑圆润的小巧嫩臀。 她轻哼一声重又倒在床上,双手掩着小嘴连连娇喘,乌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来回转动,心里在猜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剥的精赤溜光宛如白羊,按那天见到的,是该到了把那根怪物戳进来的时候了吧? 正自想着,南宫星双手一托,将她俏臀抱起,微微下拽拖到床边,白若兰心中一阵激荡,还当是终于到了最后关头,双手将脸一捂,修长玉腿已学着那日凝珠的姿势蜷曲起来,颤巍巍向两边打开。 南宫星本就在等着一睹桃源芳容,不想还没用力,她便自己分开了紧闭玉门,将一切袒露无遗,心中登时一热,目光也跟着急急落了过去。 仿佛是在成熟丰盈的胸乳与青嫩紧凑的俏臀之间保持适中的平衡,白若兰的蜜户好似正踩在少女芳华绝代的当口,既不会太过娇艳,也不会稚嫩到令人心生愧疚。 她玉体天生光洁,周身汗毛极稀,连腋下也是滑不留手,到了耻丘顶上,也不过多了一小片细细绒毛,浅浅遮掩着白馥馥的迷人春光。她阴阜较为单薄,平紧少肉,看着好似尚未长成,可两片红嫩外唇却颇为发达,软软撇开两边,迎成个酒盅似的红窝,亮着盅底一汪勾人水光。 她一身雪肌玉肤到了胯下也未有多少明显变化,依旧明光水嫩,晶莹剔透,练武女子没在腿根磨出道道深色,只能说是老天眷顾,恩赐滋养。 白若兰被她捧着腰臀痴痴看了半晌,羞耻难耐忍不住哼了几声,见他仍没有别的动作,只好将腿往中间紧紧一夹,娇嗔道:“哪儿……哪儿有这么看人的……羞也羞死了。” “好好,兰儿,那我这就不看了。”南宫星微微一笑,双手把住她膝盖往上一推,让她纤腰高抬粉臀悬空。 她当这次到了最后关头,羞得咬住下唇把头一偏,双手却将自己腿儿一抱,主动揽住了折回双膝。 南宫星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多半还是承欢迎种,也不点破,趁她自己拉开架势,好整以暇往床边盘膝一坐,将她娇躯向上一抱,提的臀高头低,将大好桃源送到了端坐嘴边。 白若兰咦了一声,一身热血倒流头昏脑涨,侧目一看,才发现自己羞处竟已到了他嘴边,啊哟一声道:“你……你还没看够么?” 南宫星暧昧无比的一舔唇畔,笑道:“看够了,自然该要尝尝味道。” “味道?”白若兰一愣,正想说几日都只是抹抹身子,味道怎会好闻,就见他下巴一沉,跟着腿心一阵奇酸彻骨,那软软的舌头,竟嘶溜舔在了她湿淋淋的嫩穴之上。 “哼嗯……”一声甜美娇哼顿时便没忍住,白若兰秀眉紧蹙,口中只想说哪里不太干净,可一下下舌头舔过,实在是舒服的三万六千的毛孔都要一起炸开,别说莫舔二字说不出口,只恨不得将他头牢牢按住,一气舔到她飞升仙境才好,“嗯嗯嗯……小星……怎么……怎么能这么……舒服……这么快活……的……呜呜……” 在他真气辅助之下不堪逗弄的女子数不胜数,但如此娇嫩敏感的却实在不多,千金楼里初尝滋味速度就已不慢,方才抚弄双乳还未动用十成功夫,她就泄的一塌糊涂连裙子都湿了一片,此时舌头才不过刚刚舔上那柔软缝隙,连她的黏滑蜜浆味道都还没有尝清,她一身嫩肌就已紧紧绷了起来,舌尖钻入几分的细嫩膣口,猛地向内一收箍进,一副又要丢了的模样。 见到喜欢的女子欲仙欲死,本就是他心中至乐,他索性双手一扣,带满真气握住白若兰汗津津的奶儿,满满当当抓着旋转揉搓,嘴巴向下一压,用口鼻拨开她穴口蜜唇,灵活舌尖钻入细腻滑嫩的玉门之中,在里面转着圈子翻来搅去。 “啊、啊啊……小星……啊啊你……别……别舔了……不行……好酸……呜呜——呜嗯嗯……不成……不成……尿……要尿了……”白若兰骨子里的媚意简直一股脑被榨了出来,雪白娇躯被一条小小舌头拨弄着不住扭动,花芯阵阵抽搐,蜜汁连连溢出,倒真配得上是水做的骨肉一般。 南宫星搂得稳如泰山,她哪里挣得脱去,小小穴眼毫无躲避之处,只能任他舌尖钻在里面大肆折腾,一条条嫩褶几乎被他挨个舔开。他眼见白若兰花芯抽搐愈发密集,连忙松开一边乳房,腾出一手伸指凝上一股真气,猛地按在她早已勃涨如豆的蜜核上头,轻轻一掀,转圈一搓,飞快揉上几圈,再轻轻一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如泣般婉转娇啼,两只紧攥起酥红玉手,足尖花枝颤,桃源清泉涌,白若兰双目紧闭,面上满是既痛苦又快乐的醉人神情,眼前万物空白,耳畔不闻外声,抖三抖似不禁寒,迷蒙蒙如登仙境。 一口清凉阴精噗滋灌了进来,南宫星不以为意咕咚吞下,低头在她润泽一片的股间仍是细细吻着,连一张一缩的小小肛蕾,也趁她还茫然不觉悄悄戳了两下。 “小星……我刚才……是不是死了一遭?”白若兰轻喘良久,目中才渐渐恢复光彩,软软问道,“真好象飞上了天一样。可……可你怎么还没放进来呢?这之前到底还有多少步骤啊?” 南宫星笑道:“我这不才帮你宽衣完毕么,你觉得舒服,那可是再好不过。” “舒服,可舒服呢,都……都快疯了,差点叫哑了嗓子。”白若兰被他看了这许久,也不似先前那么羞涩,就这么赤裸裸一歪身子,拨拉着他的裤管道,“那什么时候换我给你宽衣?” 南宫星仔细一想,也该他享受片刻,便抱起她往床上一躺,让她避开伤口伏在身上,笑道:“呐,这就到你了。” 白若兰星眸朦胧,痴痴望着他雄健身躯,咬唇道:“我……我也能叫你那么舒服么?” “那自然是能得。男人女人,如何快活其实相差不多,依样画葫芦,也错不到哪儿去。”南宫星将身躯缓缓放松下来,抬起手指意有所指的抚弄着她嫣红唇瓣。 “我试试,要是哪儿不对的,你可要记得教我。”白若兰将发辫向后一盘,下床取了杯茶水灌了两口,把先前脱下的衣裙捡起叠好放在一边,定了定神,像是面对习武考核般肃容跪坐到床上,盯着他半裸身躯来来回回看了几圈,一边回想着方才南宫星的动作,一边俯下娇躯,有样学样的扳过他的脑袋,往他耳根后面亲吻过去。 那地方男人也受用的很,南宫星舒畅一哼,扭开头面,任她亲吻吸吮。 心花怒放。 第八十二章、羊肠隐兰心(下) 虽说伤口动起来已经不那么痛,但作为男人,能躺着享受的时候,自然乐得悠闲。南宫星双手在白若兰娇嫩裸躯上悠然抚弄,躺平在床随她在那儿一边思忖,一边往他耳后颈侧试探亲吻。那软软樱唇贴到哪里,哪里便是一阵痒麻,煞是快活。 白若兰毕竟练武出身,记性着实不错,在他侧面舔吻一阵,有样学样,丁香一探,也钻入他耳朵眼里,轻轻翻搅起来。 南宫星当即痒的一个哆嗦,轻轻哼了一声,忍不住在她臀肉上轻轻捏了一把,喘息道:“好兰儿,你学的到快。” 白若兰往他耳垂上咬了一口,细声道:“你才刚刚亲过我,哪儿能忘得那么快。舒服么?” “嗯,舒服。” 她喜滋滋一笑,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娇嗔道:“舒服就好,只是回回宽衣要都这样,烦也烦死了吧。” 南宫星抚弄着她光滑脊背,笑道:“不必回回如此,除了头一遭,今后只有想要的时候才这样。” 她双眼亮晶晶的闪了几闪,抿唇一笑,用手指轻轻拨弄着他的乳头,道:“你……你亲的我那么舒服,就不怕我今后回回想要么?” 南宫星在她粉嫩乳蕾上屈指一勾,道:“兰儿想要,我就回回如此,我不嫌烦。” 她吃吃笑着一咬唇瓣,缩身往下挪去,道:“你不嫌烦,我还嫌太慢呢。怀娃娃这么大的事,我可禁不住你次次这么磨蹭。” 说着,她直接将朱唇移往胸前,小口一吸,将他乳头夹在齿缝之间,学着他之前的动作扫弄丁香,舔拨不止,纤纤玉指也爬上另一边胸膛,按着他那颗乳头旋转揉搓。 要不是刀伤近在咫尺,被牵拉的略有刺痛,这双管齐下倒当真是无比享受,那阵阵酸麻流进心窝,当即就让胯下的老二忍不住跳了两跳。 大概是记着南宫星盘桓在自己酥胸良久,弄得险些丢了魂儿,白若兰伏在他身上,口含舌舔,指捏手揉,竟也不肯离开,撩的他胸口阵阵钻心酥痒。 可对男儿来说,这种痒麻再怎么舒服,也解不到胯下馋虫,他等了片刻,只好喘息道:“兰儿,这里差不多了。” 白若兰抬眼狐疑的打量他一眼,小声道:“这就差不多了么?”看他连忙点了点头,这才不甘不愿的又往下去,嫩滑舌尖跳过碍事绷带,一路划过紧绷肚腹,钻入他的肚脐之中。 被她又亲又摸这许久,裤裆里的那根棒儿早硬的快要爆开,无奈他作茧自缚,此时也不好催促,只好微分双腿借她口唇带来的酸痒之意稍稍纾解阳具上的苦闷。 如此熬了片刻,总算等到她抓住裤腰,他顿时暗暗吁了口气,猜测着她到这儿要如何模仿。 白若兰性子颇为直楞,到真是南宫星怎么一路亲过来她,她就要怎么原样亲回去,一扯裤带,舌尖竟也跟着裤子向下滑去,舔过他大腿之时,还忍不住小声抱怨道:“唔……呸呸,好多毛……” 南宫星心中一想,他捧着白若兰嫩足吸吮亲吻是兴之所至,自己那双大脚可不舍得送进她檀口之中,忙垂手一捞,将她扯回胯下位置,道:“男子宽衣还是稍有不同,不必去管腿脚,只留意这边就好。” 白若兰秀目连眨,不疑有他,只道:“我还当真得一模一样呢,正盘算你脚趾那么大,我如何能塞进嘴里两个。” “不必不必,你好好亲亲这根宝贝,我就比什么都快活咯。”他心中一痒,忙定了定神,抚着她的面颊,指了指胯下昂扬许久的怒龙。 “嗯……这个也好大……”她转着圈子端详一遍,秀眉微蹙,有些不知如何下嘴,想着他之前亲吻自己胯下蜜穴的动作,脸上一红,竟学着抱起他的双腿往上抬起折去。 他腰侧一痛,忙道:“我还有伤,不必举起来了。” 白若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没了参考,男女之事她可是只懂得见过的部分,偏偏凝珠那次光是婉转承欢,任她哥哥抽来插去,压根没帮她哥哥亲过下面,她哪里知道如何动作才对。 她略一犹豫,索性放开胆子,往他腿间一趴,小手一张,先握住那根棒儿,解解心中好奇。 啧……又热又硬,当真像是皮里包铁,颇为吓人,不过若不如此,想来也塞不进她那小小洞眼里面。她盯着翻下外皮上露出的硕大龟头,光是那个顶着洞眼的尖儿,就能把她塞得满满当当,心中禁不住有些怀疑,到底如何才能弄进身子里头,播撒阳精。 她想了一会儿,才惊觉忘了“正事”,抬眼看到南宫星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里一慌,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将脸一凑,啾的一口亲在那龟头上面。 “嗯……”南宫星沉沉哼了一声,权作鼓励。 这东西也和自己下面一样,被唇舌抚弄就会酸痒欲化么?她一边猜测,一边吐出舌尖,仔仔细细围绕着紫涨菇头舔了起来,皮缝里有些污渍,也被她舌尖勾出,轻轻唾到一旁,满面认真,好似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 香嫩小舌这般兜转在灵龟方圆,南宫星当然是舒服的浑身发麻,喉中情不自禁便溢出一串呻吟,手掌也迫不及待追抄过去,兜住她浑圆玉乳,捏摸把玩。 她左右前后舔了几圈,想着也找个地方塞进舌头,可一根肉棍坚硬紧凑,就只顶上有个马眼而已,她舔回最上,犹豫再三,只好将舌尖抵住了那个小洞,嗅着那淡淡腥气,往那小孔里卖力钻动。 嫌马眼实在太小,她索性抬手用指尖轻轻一掰,把他龟头顶上竟稍稍分开一些,那男子尿口,登时开裂如谷。她也不觉有甚不可,满心想着这次总算能舔的深些,嫩红舌尖立即挤在马眼中央,飞快拨弄起来。 南宫星也算是花丛常客,可偏偏在青涩无知的白若兰唇畔才头一次尝到这股滋味,尿洞里奇酸彻骨,整条阳具都禁不住抖颤起来,那快活都有些过了头,冲的浑身发紧,命根子都跟着软了几分。 他忙一抬手将她托开,喘息道:“好好,那里已经舒服透了。好兰儿,你……你不如帮我含住,好好吸吸吧。” 白若兰看他一眼,似懂非懂的唔了一声,松开下颌张大嘴巴试了一试,将已满是她香津玉唾的菇头缓缓吞进口中。 “嗯唔……呜?”含住之后,她抬眼望着南宫星,示意接着该如何是好。 他连忙出声指点,不再等她自行琢磨,毕竟欢爱之际的情趣技巧,可不能光靠悟性。 床笫之间,白若兰到真是乖巧听话,说往东绝不往西,说含得深些,纵然面红耳赤粉颈微涨,也硬是能押到近乎塞入喉咙,反而心疼的南宫星连声叫停。 阳具含吸吞吐,春囊细细舔过,连腹股沟中,她也毫不嫌弃的一寸寸用舌尖抚弄清理,那份用心,还真是不逊色于他品玉之时。 其实以他心思,更乐于将积攒已久的阳精灌给小口吃上一嘴,或是洒在胸乳之间细细抹开,无奈若是如此,白若兰必定生气,他眼见火候已到,只得一拉她的胳膊,柔声道:“兰儿,好了,这便算完了。” 白若兰双眼顿时一亮,身子一挺就赤条条贴在他身边,道:“总算到……到时候了么?” “嗯,你怕不怕?”他扶着已经硬涨难耐的阳具,侧身坐起,抚摸着她柔白娇躯,心中千头万绪汇做一股,叫嚣着想要把她完全、彻底不留一丝一毫的占据。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她左臂的狰狞伤疤,那里,是一切的起始。 “既然是你,有什么好怕。”白若兰微微一笑,双手抬起捧住了他的面颊,柔柔道,“我就算让那狼咬得再狠一些,如今也觉得值了。” “我可舍不得。今后不论再有什么,也都该我挡在你前面了。”南宫星望着她羞怯中满是期待的小脸,缓缓伏低身子,拉过一条枕头垫在了她的腰下。 心跳登时快了许多,她颇为紧张的咬了一口唇瓣,面上的红潮也退却三分,轻声道:“是……是该进来了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柔声道:“会有些痛,你……” “我忍得住。”她立刻答道,修长双腿向上一抬,紧紧勾住了他的雄腰,连声道,“不过是痛,有什么了不起的。生娃娃的时候不是更痛,天下做娘的,不也都忍过来了。你……你只管来吧。” 本还有些担心间隔良久,处子膣口想必已经干涸,需要重新撩拨,不料他手掌一探,她那柔嫩花房竟依旧水润腴滑,好似方才不住亲吻他阳具之时,她自己也颇为心醉似的。 “你那里倒还湿得厉害。”他轻轻亲她一口,忍不住调笑道。 她懵然不懂,只听得出似乎不是坏事,便坦诚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只是被你搂搂抱抱,肚子里就暖洋洋的一阵阵往外涌,刚才趴在你那里,满脑子都是你的味道,那里就跟漏了一样,我都有些害怕。” “那些水儿越多,说明你我越是亲密,不怕不怕,我可爱煞了呢。”心仪的女子在身下春水潺潺,南宫星当然心满意足,勃发阳气顿时剑指桃源,亟不可待。 “你……你高兴就好……”她将羞红粉面微微一偏,细声道,“快、快来吧……” 南宫星正了正姿势,垂手扶稳那根巨物,先贴着她滑津津软腻腻的蜜缝儿上下磨蹭,拱了几下。 “嗯嗯……”她身子的确格外吃媚,龟头在蜜核上蹭了两蹭,就磨得她轻哼起来,腰肢酥颤。 阳根贴在玉门关外攒动一番,阵阵阳气沁体而入,烘得她蜜汁汩汩牝户酸胀,不觉又湿了一片,忍不住娇声道:“小星……你……你还在外面么?” 一层蜜油覆着嫩肉,那条老二从上滑过就好似要被吸住一般,两片粉唇左右合抱,搂得龟头阵阵发麻,他享受片刻,也将她紧张膣口磨蹭的略略放松少许,这才微微沉腰,手指一压,那粗大尖端总算正对上了细嫩小径。 不知是否天生不同,她的处子芯口不若寻常少女那般紧紧蹙拢,寸指难进,虽也是一圈粉莹莹的嫩肉环成一团,但龟头稍一用力,便如春兰乍放,绵绵展开,化成一张小嘴似的,轻轻咂住那条命根。 南宫星心中微讶,略略施力,棒尖儿往那凹窝儿之中一挤,就听白若兰闷哼一声,娇躯一颤,一团柔滑腴嫩已将他大半龟头紧紧吮住,贴合的绵密无缝,犹自微微蠕动。 他稳了稳动作,沉声问道:“兰儿,痛的狠么?” 白若兰连忙摇了摇头,软软道:“还好,只是涨鼓鼓的,比……比预想的好过。那……那东西,进来多少了?” 南宫星低头亲了亲她的奶尖儿,笑道:“你自己摸摸看。” 她眨了眨眼,小手一伸立刻探了过去,指头一拢,啊哟吓了一跳,颤声道:“这……这才进了个头儿么?” 南宫星点了点头,带着真气的手掌在她周身来回抚弄,试图让她最紧凑娇嫩的地方再放松一些,“再往里,就该痛的厉害那一下了。” 她抿了抿嘴,用手正了正腰下的枕头,深深吸了口气,道:“早晚也要疼,不如……不如快点。” “好,那你忍着点。我……可要往里送了。”他恋恋不舍的松开捏着她乳头的手指,将身躯稍稍挺起,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嗯,我……我忍得住。” 照他心里的盘算,此时白若兰应已大致习惯了膣口胀痛,一番试探下来,那小小蜜穴中十分润滑,足够让他长驱直入,剩下便是找准机会,挺身破瓜一气呵成,再叫她慢慢习惯身子里头的异物。 这会儿她已调匀了气息,双腿也按他要求放松分开,雪臀方圆未再有半点使力之处,只等着迎入他的雄伟阳根。 可没想到,他运力一送,通途竟极为不顺。不光顶的她娇躯上移啊得尖叫一声,疼的粉面煞白,还牵拉的他外皮一阵裂痛,粗长肉棒,竟只进深了三成不到。 他连忙俯身亲住白若兰发颤唇瓣,款款爱抚。 白若兰颇为急促的娇喘几口,一抹眼角泪花,含羞带喜道:“好疼……是……是都进来了吧。” 要说进,自然是进去了,那处女贞洁也已碎做片片落梅,斑斑点点洒在床上,可要说都,却还差得远,比起刚才塞了个头儿在里面,也不过多了半条脖子而已。 “只进去了一些。”南宫星心中奇怪,喘息道,“你……你那里貌似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一口气绝送不到底。” 白若兰当然不懂,她只知道臀儿中央正火辣辣的痛,涨的好似坐了个树桩下去,什么也分辨不清,不过就算分辨得清,她也不知道别的姑娘羞处是什么样子,哪儿会明白自身有什么特异。 可南宫星却感受的清清楚楚。 她的蜜穴入口颇为松软,初次容纳阳具便顺顺当当毫无滞涩,但只要稍一深入,便陡然狭窄细小许多,不光如此,那幽深小径还极为曲折,嫩穴弯弯绕绕,竟少说也有五折三道,看似畅通无阻的蓬门叠户,叩开便成了羊肠小路。 阳物想要深入虽然颇为困难,但进在其中任何一段,感受却都极为销魂,每处曲折都好似凭添一道花心,紧紧刮蹭龟头磨得人通体酸麻,穴腔扭转,不同处的嫩肉便也往不同方向使力,好似绞拧上来的酥软小手,一节一只,束人魂魄。 昔年某风流大侠遍尝天下美色,将女子牝户细细品出三六九等,列出十种名器,并称销魂十景,近百年来在男子间口耳相传,南宫星风流已久,稍一探查,便发觉白若兰的娇嫩阴阜之中,恰藏着一条曲折“羊肠”。 羊肠美穴细长幽深,花心隐在重重弯曲之后,极为难采。据说不论云雨几度,那小小羊肠都能照旧紧若处子,而雨露浇灌之后,阳具一旦抽离,穴内曲折之处便成了层层叠叠的关卡,将阳精牢牢锁在最深处,纵然起身蹦跳,也连一滴都不会漏出。 白若兰看他脸上不一会儿的功夫神情就变了几变,心中不由惴惴,颤声道:“小星,怎……怎么了?我……我那里生的……生的那么奇怪么?” “不,不是。”他连忙挤出微笑,吻她一口道,“你那里生的好极,我舒服得很,只是……担心你太难过。” 羊肠处子越往深处越是细窄,即便破了玉门,到里面也会涨痛难耐,南宫星自然有些不舍,卡在她胯下不敢妄动。 可惜他却不知,销魂十景所在,必定媚骨天生,换个寻常男子,便如被敲骨榨髓,都未必消受得起。 最痛之时过去,白若兰身子随着呼吸起伏,穴中也是微微移动,裹着硕大龟头的那圈嫩肉,不觉便被磨得又酥又痒,她禁不住用双脚在他背后压了一压,羞道:“也……也没那么难过,这会儿不怎么痛了,里面……里面反倒痒丝丝的,你……你不用担心。” 南宫星有些不信,唯恐她是为了叫他尽兴,但一条肉棒已经戳在她里头,就这么僵持不动也实在有些煎熬,他略一权衡,缓缓用力,又向深处试探着挤进一段。 那细窄穴腔又转了一弯,龟头上的快活顿时换了一面,被他撑直的蜜穴急欲恢复原状,恰好一动一动的按揉着阳具各处,即便不做抽送,也能裹得他浑身翘麻。 白若兰鼻后细细哼了一声,娇喘道:“只是涨,不……不痛……你……你可以再进的深些。” 南宫星喜出望外,索性挺直上身,垂手抚摸着她汗湿乳房,将剩下半根直接用力压入。 “呜唔……”一声娇软呻吟,浑没半分苦楚之意,反倒透着一丝被充塞的满足,白若兰媚眼如丝,凝望着他道,“好涨……这次……可都进来了么?” “都进去了。”南宫星颇为吃惊的垂头看着两人交合之处,那看似单薄的耻丘竟真的将他那条巨物尽根吞下,皮肉只是微微鼓起,并未显得有多难过。 他胯下这一杆弯粗长枪,不知挑透过多少丰美花心,大多挤进大半,就已采到蚌珠,碾的女子欲仙欲死,而白若兰这一条羊肠小穴,将他整条阳具尽根纳入,底部那颗花心竟还只是若即若离,随着她的急促娇喘间或与他龟头相碰而已。 他精神大振,抱起她小脚夹在颈边,一边试探抽送,一边道:“你忍着些,我要动了。” 到这里已是偷窥过的情景,她知道也到了翻搅抽插的时候,咬唇点了点头,主动垂下双手,学着凝珠当时的样子扒开臀缝,好叫他动得更加顺畅。 “嗯嗯……”抽送了不过十余下,南宫星就觉得有些不妙,那羊肠深处实在太过紧凑,花心藏在其中还时不时轻轻点上马眼,如此往复,只怕百十下就要榨出他一腔阳精。 他心有不甘,连忙向后撤出半根,稳在靠外一节轻轻抽送。 白若兰只觉涨满满的深处骤然一空,情不自禁嘤咛一声,下意识便道:“别……里面……里面别走……” 这天然流露的媚态没有半分作伪,纯粹是原始情欲的激发,南宫星胯下一紧,当即便忍不住俯身深深顶回原处,她立刻畅快的娇呼一声,双臂抱着他的后背抬头往他身上胡乱亲吻,白生生的屁股也颇为生涩的向上迎凑起来。 没想到破瓜这次就能让她体验到人生至乐,南宫星惊喜连连,当下也顾不得伤口隐隐作痛,双臂一撑挺直身子,向着她呻吟扭动的雪白娇躯猛力进攻,在羊肠小道中大肆翻搅兴风作浪。 “唔!唔!呜啊啊啊……”白若兰可不知道床上女子该是什么模样,她现下满心满眼都是将她罩在身下的南宫星,纵然稍有一点对淫荡放纵的顾忌,也早在硬粗肉棒的磨弄下忘记得干干净净,只觉娇嫩穴眼里的爽麻一阵强过一阵,美得她连声娇吟,肚腹中的热流一股一股涌出,只恨不得把南宫星那条阳具一口吞到肚里,含着再也不撒。 云雨交欢本就极其仰仗彼此呼应,回报的越是热情,男人心里的劲儿就越是威猛。他垂目望着白若兰潮红小脸,腰上一边吃痛,一边还是忍不住越动越快,两人连接之处咕唧水响连声不休,听着就淫靡非常。 “啊啊……小星……嗯……小星……小星……”转眼间,白若兰就已目光迷蒙鬓发散乱,鼻尖满是汗珠,蹙眉咬唇不堪情潮,她口中连连唤着南宫星的爱称,每唤一声,那羊肠小径就美美一缩,吮得整条老二都险些化掉。 耳边是浓情软语,胯下是销魂羊肠,触手可及尽是凝脂玉肤,鼻端满是少女情欲如炽的醉人汗香,南宫星数日不曾宣泄,哪里还忍耐得住,一根鸡巴耸在白若兰穴中越动越涨,顷刻便从根部传来一股彻骨酥麻。 他连忙强憋一口浊气,将她白羊似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一口亲住嫣红小嘴,屁股大起大落,在湿淋淋的蜜缝中拼命又挣了几十下。 “呜唔——”白若兰恰被这几十下最后挣扎送上了极乐之境,她呜咽一声死死嘬住南宫星的舌尖,双脚紧紧缠在他背后,嫩白小腹犹如起了风浪般一阵猛烈颤动,夹着肉棒的红嫩花唇一口口向里吞吸不休。 那圆润小巧的屁股骤然悬高,两瓣臀肉畅快淋漓的向内一夹,娇嫩腔壁当即卖力地吮紧了南宫星的龟头。 南宫星低吼一声,精关随之松开,积蓄的情欲化为浓稠洪流,尽数倾泻到白若兰娇嫩柔软的花房深处。藏在最里的花心被浓精一冲,竟也颤巍巍吐了一口蜜汁出来,跟着几道羊肠曲折突然锁紧,环抱套弄,当真是把他肉棒中的滴滴精浆都榨挤得干干净净,尽皆存留在羊肠尽头的花心小池中。 “呜……里头……还在一跳一跳的……”她喃喃细声说道,汗津津的娇躯仍忍不住往他身上微微拱动。 出精之后,那条老二便到了最为敏感之时,南宫星一泄如注快活得呲牙咧嘴,连天灵盖都在发麻,结果阳具浸在里面等着变软,却还不得消停。那条细长穴腔榨干了精浆仍自蠕动不休,龟头埋在深处犹如被张小嘴叼住,一口一口吮在那圈肉棱前后,当真是酸麻入骨。 他连忙向外拉出,那伞菇头儿一路磨过弯绕嫩褶,又蹭的他一阵哆嗦,险些忍不住就这么半软不硬的重塞回去,噼噼啪啪再奸一场。 棒儿向外一抽,白若兰也被磨得一阵轻哼,奶猫似的叫唤了几声,酥软柔媚平添八分撩人,简直不似破瓜,倒像是开了窍。 阳具刚一脱出,她就颇为担心的垂手捂住,摸了几摸,确定并未有阳精溢出,只有一片黏滑爱蜜而已,这才放下心来,拉起被子往他怀中一靠,心满意足地眯起双眼,静静休憩。 这干柴烈火飞快烧了一场,南宫星虽说泄的颇为尽兴,可搂着她香软嫩滑的身子,之前又憋了数日,终究还是心痒难耐,不想就此罢手。而且她那羊肠美穴实在是回味无穷,光是想着最后那一串绵密柔韧的包裹吸吮,他的棒根就又禁不住有些发热。 白若兰虽尝了滋味,但她并不贪欲,那股销魂噬骨的快活再怎么勾人,在她心里也比不上为他怀个娃儿重要,此时肚里暖暖融融一团温润,她正喜滋滋小心含着唯恐流漏,浑没想着再起云雨。 他略一思忖,倒也并不着慌,依旧温温柔柔搂定了她,双手轻轻抚弄,只是上上下下,又悄悄运上了一层所触即麻的真气。 白若兰被摸了一阵,不知不觉娇躯便又渐渐发热,她心中奇怪,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小声道:“你还不歇息么,怎么……怎么还一直摸来摸去。” 南宫星喘息着抚上她乳房,贴着她耳畔一通舔吻,道:“我又不累,急着歇什么。” 白若兰在他怀中扭了两下,腰肢突然碰到他重又硬起的阳物,心中一颤,忙探手将它一握,讶然道:“又……又翘起来了?” “那东西贼不老实,总要有个三五次才肯罢休。”南宫星贴着她的脖颈亲吻不休,急匆匆要将她爱欲唤起,口中故意道,“兰儿,你累了么?你……你要是累了,那我忍忍就是。” 白若兰连忙摆手道:“不累不累,我……我就是腰有点酸,一点也不累。可、可我担心你的伤,一直像刚才那么起起落落,伤口要裂的。” 南宫星挺着阳物往她身上顶了两下,道:“我这次轻些缓些,慢慢来,不就好了。” 白若兰被他抚弄的浑身发烫,粉嫩膣口又已银丝潺潺,一颗花心隐隐跳动,也盼着他那粗长棒儿能狠狠压挤进来,酥酥点它几下,便一咬唇瓣,蚊鸣般道:“那……那你可小心些……” 南宫星当即在她唇上大大亲了一口,将她一搂转为背冲自己,贴着滑嫩脊梁一路摸到两片屁股,轻轻一掰,就这么侧躺在床从后面贴了上去。 白若兰顺着他的劲儿一抬玉腿,那根热乎乎的棍子便从胯下探了过来,整个后背贴在他的身上,好似被他的浓厚气息裹住一般,情不自禁便将臀儿往他那边撅了一撅。 指尖缓缓探入臀沟,先在紧缩菊苞上揉了两揉,跟着向前一滑,顺着那道柔软裂缝便按住了顶上阴核,他轻轻一掀,白若兰便呜的一哼,紧绷绷的大腿情不自禁便是一夹。 贴着那里揉了片刻,揉的她娇喘吁吁,玉门关口再发了水,才将手一收,挺着弯长阳具缓缓送了进去。 那膣口依旧软软开敞,龟头一顶,便顺顺当当吞了进去,撑开嫣红一线。他这次已摸清了羊肠美妙,先在浅处款款摇晃,接着趁她一腔新蜜外渗,插入到第一段转弯,小幅抽送到嫩褶软化,才往下一段攻去,光是将整根阳物全弄进去,就费了百余下水磨功夫。 如此缓缓寸进,总算叫他忍过了羊肠绞缩的绝顶快活,免得又如前次那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平白伤了自信。 侧躺相贴,从背后弄入得姿势下,南宫星想快也快不起来,恰可悠然享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从臀后隔山取火,阳具难以尽根,说什么也采不到她含羞带怯的花心。 白若兰深处也是颇感空虚,情不自禁就将俏臀向后迎凑过去,一直小手也按捺不住,用力扳住了他的腰侧。 一个越迎越软,一个越耸越勇,不过百余下抽送过去,白若兰就被操弄的通体酥软,嘤嘤伏倒,南宫星黑黝黝的身子几乎骑乘上来,压着雪白臀肉不住捣戳,嫣红花穴被奸得汁水横流,明明没见什么激烈动作,仍掏得连先前的精水儿都溢了出来。 “小星……你……你慢些……我……我躺不稳了……”白若兰呻吟着想要靠回他胸前,无奈蜜穴正被磨得酸痒难耐,浑身上下提不起劲儿,剩下那点气力,全忍不住用在了扭动腰肢上,哪里还稳得住架势。 “那……那就趴下……好了……”南宫星索性粗喘着将她一压,让她朝下趴在了床上,自己则伏在她背后,双腿夹着她紧凑臀肉,贴身抽动。 白若兰被紧紧压在下面,一时间周身上下尽被他掌控,动弹不得,浑身登时酥了骨头,软绵绵翘着屁股,只剩下那个小洞还在使劲收缩。 好似二虫交叠般淫弄一阵,白若兰情潮奔涌,一双嫩脚高高翘起,嗯嗯啊啊的率先丢了一遭。 极乐中的羊肠小径吮吸之力更甚,南宫星撤的稍慢半拍,就被在龟头上结结实实的嘬了几下,舒服的精关顿时就有些不稳。 他还想着让白若兰多泄几次,连忙强定心神,索性直接抽了出来,将她一抱转成跪伏身前的姿势,趁机晾了一晾,亲了亲她白花花的屁股,才深深送回体内。 白若兰不知他都用上了缓兵之计,只当男女交欢本就该有此步骤,顺着他的动作高昂粉臀,怕他动的太猛牵扯伤口,干脆自己往后晃起了屁股,主动套弄过去。 南宫星长出口气,知道在这纯然媚态与天生妙穴夹击之下定难久战,心有不甘,只得一边卖力抽插,一边伸出双手施展开额外手段。 女儿家的天性,每次泄身都会让下一次更加敏感,白若兰又是天生一副销魂玉体,情到浓处连破瓜开苞都享受到了极乐高潮,此时经过滋润,更是被他弄得娇吟不断春水长流,光是揉着臀肉重重插入的那几十下,就一连送她去了三四次,泄的连背肌都抽搐起来。 南宫星还嫌不够,揉在臀瓣上的大掌转了几圈,突然往两旁一分,让那两团白肉大大敞开,露出当中夹着肉棒吞吐蠕动的嫩缝,跟着他伸出小指沾了沾口中唾沫,往腚沟中央用力一压,挤入到她又紧又小的嫣红肛穴之中。 屁眼骤然一涨,白若兰只觉一股异样酸软瞬间散满腰胯,把积在花心中的满腔阴火登时敲得七零八落,那节指头一阵抠挖,立刻就将她抛到了情欲浪尖之上。 一腔阴津凉丝丝的喷在龟头,随着白若兰在眩晕中绷紧全身的每一条肌肉,那羊肠美穴,也给他带来了无法形容的绝妙享受,就是被吸在当中精尽人亡,也必定是死而无憾。 他颤抖着搂紧了她,连魂魄都要飞升的喜悦中,赤裸的身躯毫无缝隙的贴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真真正正的结成一体似的。 他低下头,痴痴缠缠的亲着她亮晶晶的汗水。 她咬着唇,喜极而泣。 第八十三章、山幽林密晚春浓(上) 这一晚,白若兰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春宵苦短。 南宫星尝到甜头,又见她小小牝户几经云雨不肿不痛,仍是紧凑娇嫩,腴滑水润,不由得便豁了伤口出去,痴缠不休。 初几次下来,她还有心力记挂南宫星的伤口,等到夜半三更之时,她一泄再泄,连茶水都渴的灌了大半壶下去,满脑子昏昏沉沉尽剩下肉体厮磨的醉人喜悦,不知不觉就被他哄着反爬上去,蹲骑在上起起伏伏,红嫩蛤口一直吞吐到彻底尽兴。 到最后,她自以为习武强健的身板硬是被累到连指尖都软绵绵不愿动弹,浑身上下酥红如虾,被他碰到哪里都是一阵翘麻酸软,硬梆梆的阳具捣在穴眼里面,更是几乎每一下都要榨出她的魂儿来。 那一次泄身,她连叫的力气也没了半分,媚眼如丝盯着南宫星嗯嗯哼了两声,花心一颤,抖抖嗦嗦喷了阴津。这回连身上每一根骨头都酥成了泥,她颤巍巍在南宫星凑过来的嘴上亲了一口,唇舌冰凉,就这么身子里含着他大半根老二,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蒙中腿间那条物事好似仍在不住抽送,但她连眼也睁不开缝,便摊开手脚,随他去折腾。 南宫星游戏花丛良久,称得上是身经百战,可这销魂十景此前他不过是听闻而已,还一个也不曾遇到,白若兰本就是他最为渴盼的心头肉,又多了“羊肠”这一重惊喜,把他乐得将一切都抛到脑后,索需无度。 直到把白若兰淫弄到筋疲力尽,渡口真气过去也不肯醒转,被他挑着阳具威猛抽插,依然传来一阵细细鼾声,他这才哑然失笑,心中也发觉有些过火,也亏是白若兰天赋异禀,媚户极为耐用,花心又藏的极深,才一路挺到现在,莫说换成寻常女子,就是换成唐昕那样武功不弱的,只要不换后庭分担,一样要阴关失守元气大伤。 饶是如此,白若兰眼下那片柔嫩肌肤仍已有些发黑,显然被掏虚了精气。他忙定了定神,缓缓把依然怒涨的棒儿抽了出来。 男人与女子恰好相反,越是出精,下一次就越是持久稳固,所以南宫星通常即便夜御数女也从不着慌。哪知道在白若兰的紧凑羊肠里,他不过两三个时辰就连出了七次,上一次都已不见精浆,尽是些稀薄粘液,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此刻这已是第八次,硬翘的棒儿都有些发痛,他怜惜白若兰,依依不舍的离了那软滑温润紧嫩绞缠的美穴,结果自己用手抚弄半晌,也没能泄了火气。只得燥燥躺下,抱着白若兰挪到床单干爽那边,埋首在她汗湿青丝之间,嗅着她淡淡体香,就那么硬着闭上了眼。 养伤之际元气毕竟不比平常,南宫星冥想一阵,便循环着体内功法也沉沉睡了过去。那一点心火仍存在体内,周游摆荡。 到次日鸡啼晨白,蛰伏一晚的那团火气便又窜到胯下,让他那根阳具平平伸了出来,顶在白若兰双股之间。 白若兰独睡多年,头一次与人相拥而卧,加上肚里心事重重,鸡鸣还未叫醒南宫星,反倒先扰醒了她。 她迷迷蒙蒙睁眼看了看身边的南宫星,混混沌沌的愣怔了片刻,发现两人正一丝不挂贴在一起,才突然想起昨日的事并非春梦一场,腿心胀痛犹存余味仍在,千真万确已叫她脱胎换骨,自少女蜕为妇人。 她咬唇一笑,羞红满面,痴痴望着南宫星,心中一阵微酸一阵浓甜,满腔柔情上涌,只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让他二人赤裸相依,休憩到天荒地老。 情不自禁的幻想起将来的种种景象,她就那么看着南宫星的脸庞,直到已在想象着儿子长大成人,该娶新妇入门时的模样,才突然觉得腿间好似还多着一根硬邦邦热乎乎的东西,伸手一摸,不由得吐了吐舌,心道难不成自己竟如此没用,承欢一晚,累得倒头睡去,竟然都没让自家男人尽兴? 一想到自己可是舒服的都快没了骨头,白若兰心里不禁觉得有些愧疚,她看了看南宫星睡得正沉,略一思忖,抿唇一笑,探头先在他嘴上轻轻吻了一下,跟着小心翼翼的一缩,蜷进了被单之中,摸索着握稳那条棒儿,香舌一吐,绕着圈子轻轻舔舐。 稍一回想,昨夜百般淫态就都浮现在心,她身上一阵发热,修长玉腿登时忍不住夹了一夹,垂手一摸,那里还稍微有些刺痛,嫩蕊初绽,不好再经风雨,只得悻悻躺稳,专心致志樱唇起舞,吮含吞吸面前的粗长玉箫。 睡得再怎么沉,胯下要害骤然传来阵阵彻骨酸麻,还能不醒的,还是趁早退出江湖为妙。南宫星轻哼一声,眼睛还未睁开,手掌一捞身边,便知道是白若兰正在为他口舌侍弄,心头一热,垂下手去轻轻抚摸她的耳鬓,咕哝道:“兰儿,不必这么费力的,你也该好生休息。” 白若兰衔着龟头尖儿,含糊道:“我睡得挺好,起来看你这儿还涨鼓鼓的,想帮你舒服舒服。牙齿碰到你了么?” 南宫星心满意足的仰躺过来方便她动作,笑道:“没有,是快活醒的。” “那就好。”白若兰莞尔一笑,将垂落秀发掖到耳后,不再多言,朱唇套住那硬邦邦的肉柱上下滑动。 没想到她把昨夜的指点记得颇为真切,南宫星心知那小小蜜户此时多半还未恢复,要趁势染指后庭菊苞,又似乎有些太早,索性放松肌肉,不束精关,小声指点她个中关窍,等着泄火出精。 呜呜嗯嗯的嘬了一刻有余,她口技生涩,下颌都已发酸,那条怒龙依旧坚硬如铁,不见半点颓势。一直嗅着南宫星胯下淡淡腥气,她不知不觉心头便有些恍惚,穴心媚肉随着口中肉棒滑动微微抽搐,暖洋洋晕开一片潮湿。含到最后,她双目水光盈盈,鼻息仓促咻咻,粉嫩奶头硬涨如豆,竟情不自禁伸手到胯下轻轻抚弄起来。 偏偏那里越是按揉越是焦躁,摸了几把,不仅水儿越来越多,那股刺痛都变成了恼人的酸痒,她抬眼望着南宫星,夹紧香腮飞快套了几下,噗的一口吐了出来,面红耳赤抬腿一跨,又蹲到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担心她身体娇嫩受损,忙道:“那里不痛了么?” 白若兰忙摇了摇头,细声道:“不痛了,我……我嘴巴没用,吸不出来。还……还是靠那边吧。”说着,她唯恐南宫星不允似的,小手一扶对准湿淋淋的娇嫩阴门,长哼一声坐了下去。 一番晨光春舞,又耗去两人小半个时辰,南宫星还是头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便得到彻底满足,连伤口都好像好了几分,欲火已歇,仍忍不住与白若兰相拥亲吻,缱绻良久。 磨蹭到日上三竿,南宫星才总算想起还有正事要做,依依不舍的放开白若兰,让她满面娇慵起身穿戴整齐,出门去找王判。 她离开前,怔怔站在床边看了会儿靠边那一片湿漉漉的水痕,上面几点落红早被冲淡,几乎看不清样子。她似乎觉得有些失落,俯下身凑到南宫星身边又与他亲吻片刻,才振作精神走出门去。 结果王判早已等在院外,马车等上路所需皆已备好,车厢里斜靠着懒洋洋的雍素锦,正在闭目养神。 这小院薄墙着实拦不住多少声音,白若兰也不知道他二人几时到的,听去没有,顿时羞得低头不敢直视,匆匆把王判领进屋里。 南宫星与王判谈了一阵,约定了几处安排,请可靠前辈往唐门去以防万一,之后便急忙收拾一番,写好几封该寄出的信交给王判,带着那个并不大的包袱,出门上了马车。 其实他都已可以行房,自行走动当然已毫无问题,但白若兰非要过来扶他,他自然乐得靠住娇躯顺势吃上一番豆腐。 雍素锦找了大半夜的李嫦,几乎没怎么睡觉,显得十分疲倦,按她的判断,李嫦确实也早就不见,说不定比凝珠走的还要早些。 南宫星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也就没有多问,打点妥当之后,留雍素锦和白若兰在车厢坐稳,自己则掌好缰绳马鞭,呼啸一声上路。 为了日夜兼程,王判专门准备了耐力极佳的好马,并安排好路上换马的据点,如果一路顺利,四天左右就能到达断霞峰下,即使追不上白若云与四大剑奴的车马,相差也不会超过半日。 白若兰与雍素锦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出城之后雍素锦为了晚上驾车,又早早睡下,白若兰左右也是无聊,索性陪南宫星坐到前面,与他兴致勃勃聊些闲话,真是恨不得把他从出娘胎到现在事无巨细都问个清楚明白,再牢牢记在心里。 南宫星只拣着一些童年趣事讲述,故意将话题引到江湖趣闻之上,不多时便说的白若兰忘记了原本目的,听得心驰神往,险些又起了闯荡江湖之心。 但也只是险些而已,她这次亲身体验了江湖险恶,又与心仪之人成就好事,一想到南宫星后嗣艰难这头等要紧的关卡,就把女侠梦抬手抛到脑后,丢进泥坑再也不管。 反正她武功低微,一路把钟灵音等江湖女子的命数看下来,心知纵然硬着头皮出门闯荡,最后多半也不得善终,不如顺了南宫星的意,安下心来相夫教子,保他家门安稳,好好的负起南宫夫人的责任为好。 一想到牙尖嘴利的唐青,精灵古怪的崔冰,心机深沉的唐昕,说不定还要多个煞气逼人的雍素锦,白若兰就忍不住额角一阵抽痛。 她在白家这种大户气息浓厚的地方长大,性子比起浸染江湖风尘的女子,其实更偏寻常闺秀一些。若说醋意自然是有,但还不到生气难过的地步,至多就是有些担心子嗣的事情被旁人抢了先。 可将来这一群性格各异的江湖女子,可十有八九都是要进南宫家大门的,以南宫星的风流脾性,这样的侍妾必定还会越来越多,可有得她头痛。 光是现在这几个,就只有崔冰一个心直口快算是性情相投而已。 “想什么呢,怎么突然好像有点生气?”南宫星侧头看白若兰片刻没有出声,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若兰怎么好意思说自己这就开始担心将来这帮姐妹之间的关系,便只道:“没想什么,就是突然发觉你……你也太风流了点。” 南宫星摸了摸鼻子,颇为明智的选择不接话茬,转而道:“啊哟,马上就进山道,你可坐稳些,我看前面似乎有些颠簸。” 白若兰果然被他带的转了心思,担忧道:“哎呀,你才是该留神点,你的伤都还没好干净呢。” “我是铜皮铁骨,这点伤不算什么。当初我练武的时候……”南宫星顺势一带,又拣了桩小事讲述起来,逗得她花枝乱颤,将先前那点愁绪忘得干干净净。 车里传来雍素锦扑哧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听了南宫星的丑事被逗乐,还是在嘲笑白若兰心思单纯实在好哄。 车中干粮备的颇足,三人都不挑嘴,过午不久,便寻了片草坡放马进食,顺便填饱肚子。 再上路后,白若兰也有些倦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便退进马车,也枕着包袱躺下,眯眼小憩。 待到夕阳西下,夜色渐沉,他们停下又吃了一顿,换雍素锦坐在车前,点起火把继续赶路。 路上不见其他行人,雍素锦少了许多顾忌,裙摆一拉,露出一双白嫩赤脚踩上车辕,夜风一吹颇感畅快,轻轻哼起了东南山民的小调。 马车并不太大,南宫星身高体阔,打个对折才能横倒下来,便将双脚搭在对面,靠坐养神。白若兰过午便休息了大半天,精神颇为饱满,见他这样闭起双眼心中不舍,将包袱往座位下面一塞,自己贴窗坐定,叫他还将腿脚伸向对面,侧身躺下枕住她的双腿。 “我坐着还能休息,你坐着可睡不成吧?”南宫星挪过去一躺,那紧实弹手的大腿的确枕得舒坦,但白若兰必定不曾这么睡过,忍不住柔声问道。 她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道:“无妨,我白天能补觉。” 南宫星将手掌放在她腿上,笑道:“其实你只要坐起来让出地方,我躺在对面枕着包袱也是一样。” 白若兰面上微微一红,轻笑道:“可我喜欢让你这么靠着。再说,我的腿怎么也比包袱枕得舒服吧?” “舒服是舒服,就是怕你麻。”他故意动了动脑袋,面颊在她大腿靠近根部的地方蹭了两蹭。 “等你醒了,给我揉揉就是。”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细,几乎漾出水来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侧脸。 一股热流蠢蠢欲动。 南宫星吞了口唾沫,手掌摸索着探到她的裙角,轻轻一滑,从下面钻了进去。她没有穿靴子,而是蹬了双又软又薄的精工绣鞋,锦袜袜筒将将没过纤巧足踝,系带松松扎在腿后。这种穿戴,还不如雍素锦的赤脚木屐更方便施展轻功,纯是为了好看,与她这些天身上的襦裙半臂一样,已不是江湖女子常见的打扮。 别的不说,光是这外罩内衬里外三层裙布、内中空无一物的下裳,真要与人动手,飞起一腿便要春光泄尽纤毫毕现,更别说爬高摸低飞檐走壁,只要下面有人,纵身而起就得先捂住屁股才行。 先前南宫星只当她急着过来照料来不及更换穿着,出发前还特地绕路送她到千金楼让她换身衣裳,结果款式几乎没变,只换了干净衣裙,变了更素净些的颜色,还顺便加了些发饰,将发辫拆散,挽在脑后成髻。 当时还不觉有什么异样之处,此刻在狭小马车中枕着佳人玉腿,探手抚入裙中,见她双颊生晕满面羞意却仍垂目凝望着他的脸庞不再回避,他心中一阵暖暖激荡,才恍然发现,身边的青嫩少女,已从内到外飞快成了新妇娇妻的模样。 这下睡意全无,原本只是逗弄玩笑的心思,顿时化成调情的欲望,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脚掌,道:“不必等我醒了,我这会儿就给你揉揉如何?” 白若兰小脚一缩,口中轻轻嘤了一声,低声道:“这会儿又不麻,你要揉了……反倒麻得厉害。赶了一天车,还是先休息吧。” 听出她语气中并无抗拒,只是担心南宫星身体而已,他身上一热,心想车外只有个雍素锦,那女人性情古怪连处子贞洁都自行破去,一双玉足花样百出,比千金楼的魁首还娴熟老练,想来也不需要避讳太多。 就是不知白若兰会不会担心排斥,他心念一动,将手缓缓上移,伸在裙中先上下抚弄她滑嫩纤长的小腿,口中道:“我只坐着赶车,累的是马,我精神可好得很。给你揉揉摸摸,我心里高兴,反而更有力气。” 白若兰鼻中气息微显仓促,她没再缩脚,反而将并拢双腿稍稍打开,跟着颇为担心地向车前看了一眼,软软道:“你……你高兴就好。摸摸长长力气,就睡吧。” 南宫星肚中暗笑,天下男人到了这种时候,怕是没几个舍得真只是摸摸而已,不过是想要进尺,必先得寸罢了。他大掌一张,暗暗将真气铺满,顺着她紧凑挺拔的腿肚按揉抚弄,缓缓上行。 她脸上越来越红,当真被摸的阵阵发麻,心里一阵发乱,索性抬手一摘,下了窗帘,挡住星月微光。 南宫星夜能视物,不受多少影响,车内骤然漆黑一片,反倒是白若兰目不能见,一身感官顿时敏锐许多,腿上肌肤被他温柔抚触,酥麻热流须臾便翻了不止一倍。 “雍姑娘还在前头呢……”察觉他手掌颇为坚决的滑入到双股之间,转眼就摸到了柔嫩光滑的大腿内侧,白若兰轻轻一颤,细声说道。 南宫星脸颊微微一抬,将手掌放进更深处,轻喘道:“不打紧,只当她不在就好。” 雍素锦颇为识趣,扬鞭一抽,口中山歌小调哼得更加响亮,摆明对车内的事装聋作哑。 “这哪儿有当的……”白若兰面红耳赤的用手指戳了他一下,但除此之外,也没再有什么抵触动作,手指顺着大腿慢慢爬近牝户,她还忍不住微微抬了抬臀,让皱在下面的裙布滑展,免得碍事。 指尖伸过自己耳下,前方已感觉到近在咫尺的潮热气息,他定了定神,一边想着莫要操之过急,一边轻轻一点,摸在那一从细软绒毛上。 白若兰嗯的低哼一声,双手有些不知摆在哪里才好,索性摸索着搭在他面颊,胡乱抚弄着他的颈侧耳根。 心里还惦记着那销魂羊肠,南宫星将头向后一靠,斜枕在她小腹跨上,指尖一滑,找到她微微凸起蚌珠,凝足真气一贴,轻轻用指肚划起圈子。 “嗯嗯……”那小小蜜核敏感无比,白若兰又是极易动情的体质,才转了十余圈,她就被逗的呻吟连声,双股微颤,贴着他掌沿的雪股嫩肌也跟着紧绷起来,几乎将他胳膊夹住。 “小星……你……你等等……”白若兰突然双手一紧,口中轻轻说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南宫星一怔,虽有些纳闷,但还是将手稍稍缩回。 她匆匆喘了几口,往袖袋一掏,摸出一条手帕,仔仔细细叠了两折,抱着他的脑袋微抬腰臀,垂臂将手帕塞到裙中,坐在臀下,这才吁了口气,细声道:“要是湿了裙子,我可没带换的。” 南宫星心头一荡,听出她语调娇羞妩媚,并不以情潮激浪为耻,只诚心觉得快活欢畅,未做他想,既多了几分纯然诱惑,又少了那些无谓矜持。他微微一笑,不再犹豫,指掌一弯,捏了捏她紧实大腿,攀股而上,贴着那暖烘烘滑润润的裂缝上下一摸,轻车熟路找到蜜贝顶上的相思红豆,指缝微分,一边用二根指尖弹琴般挑逗她软嫩花唇当中的微张膣口,一边用余下手指飞快的围攻已有些发胀的阴核。 若说周游全身肌肤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温暖愉悦,那专攻小小一点便是直透骨髓的尖锐酸麻,前者如在热水之中浸沐,通体酥软,后者却似一柄利锥,钻心甜美。 单是几根指头,就在她嫩豆之上展开百般手段,捏、点、揉、掀、按、拨、弹、搓……前夜南宫星专注唇舌之技而忘了使出的本事,这会儿一股脑兜在那阴蒂头上。 白若兰起初还能娇喘吁吁攥着他的衣领强行忍耐,不一会儿,那小小牝户就被玩弄的淫液外漏,连带着口中呻吟也越来越响,不得不蹙眉咬唇死死压住。 顷刻之间,她臀下那方帕子就已湿了大半,一双玉腿战战发抖,吟哦之声也再难克制,连忙抬起双手,捂成闷酥柔媚的连绵娇哼,“呜呜……唔嗯……嗯!嗯嗯嗯……” 南宫星存着私心,不肯让她一口气直上云巅,拨弄膣口的手指一察觉玉门嫩肉开始节律收缩,大掌一撤,缩回到光滑大腿,款款抚摸。 白若兰情不自禁啊的叫了一声,幽怨无比,眼见着痛快一丢就在咫尺之遥,脚下却突然被抽了踏板,一颗发颤芳心顿时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吊的她连胃口都在发酸,忍不住道:“小星……你、你怎么停了……” 南宫星隔着裙子在她腿上轻轻咬了一口,挺身坐起,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胯下,笑道:“我挥了一天鞭子,手有些累了,不如……你用用这里?” 她隔着裤子捏了一捏,被那硬度激得心里一酥,迟疑道:“难不成……在车里互相宽衣么?这地方好小,也好黑啊。” 想来她还惦记着夫妻彼此宽衣解带的说法,南宫星将她抱过自己腿上,面孔一压埋入她饱满乳房之间,柔声道:“床上有床上的道理,车里有车里的法子,这衣裳,可不是非脱不可。” 白若兰一愣,圈了圈裤裆里的阳具,不解道:“难道……连着裤子塞进去么?” 南宫星哑然失笑,忙解开裤带挺身褪下脚踝,露出高高翘起的老二,抱着她坐在腿上,手掌摸索着把她裙摆向上翻卷起来,“阴阳交泰,有条通路就好,你握着对准,这不就能进去了?” 双腿一凉,她这才跟着想到原来还有这法子,当即心中一喜,卷起裙摆掖进腰带,分股跨稳跪在椅上,试探着向下一坐,姿态却有些费力,椅子太窄难以支撑。 南宫星揉了揉她的屁股,喘息道:“转过去,背对着我就容易了。” 昨夜便已尝过了趴伏在床小狗般被他骑上臀尖的滋味,白若兰嗯了一声,乖乖转过身去,仍撩高裙子,亮出雪白晶莹的嫩臀,手掌稳住硬邦邦的棒儿,颤巍巍送进嫩穴膣口。 那处似乎还有些余痛,她吞入一颗龟头,便轻轻哼了一声,双手撑住他的膝盖,挺在了半空。 偏巧,雍素锦的马车恰恰赶到了一段颠簸山路上,咣当一声,车厢猛地晃了一晃,她双手一颤,膝盖又本就酸软,不由自主便一屁股坐在了南宫星怀中。 又粗又长的一根鸡巴,顿时将她弯弯折折的细窄嫩穴戳了个直,尖头猛地刺了一下花心,酸的她哎呀一声叫了个清畅。 山路本就多见不平,到了一段难走的路,自然不会只颠一下作罢,整架马车叽叽嘎嘎连声作响,左摇右晃登时变得好似骑在一匹烈马之上。 若是寻常乘车的时候,扶稳也就是了。 可白若兰恰恰正不是寻常时候,那一条热乎乎的老二,还在她嫩臀中央的桃源小径中满满当当的塞着,这一串颠簸不休,她娇躯便也只能跟着来回摇晃起伏,一条怒龙涨鼓鼓撑在里面,顿时翻江倒海把她奸了个七荤八素,左顶右挑,前碾后磨。 马车轰隆隆行出十余丈远,她也禁不住咿咿呀呀叫唤了十几声。 也不知道雍素锦是否故意,车轮又在此时压过一块大石,白若兰裸臀还没稳住,咣当一下又是猛地一颠,让她直坐到底,龟头不轻不重在酥软花心上撞了一下。她呜咽一声抓住南宫星双腿,浑身一紧,一腔嫩肉猛地缩了几缩,泄了出来。 南宫星也被羊肠美穴吸吮的呲牙咧嘴,连连吐纳才忍住最后那段蚀骨快意。 可不曾想,这段山路简直没完没了,将白若兰晃得都泄了一遭,却好似才开了个头一样。 这下可省了他二人的力气,只消牢牢抱住彼此,亲密结合,便能自行抽送,愉悦连绵。 唯有一点不好,便是无休无止不能随心所欲。白若兰刚刚泄身,莫说余韵,就连回口气的功夫也没找到,就又被抛起落下,被他龟头磨得欲仙欲死,蜜浆横流,连他大腿都打湿一片。 不多时,她便哀鸣一声溪开二度,去到仙境之中。 南宫星也早就有些把持不住,搂着她丰美双乳隔衣把玩,在她美妙膣穴第二次吮吸之下,畅快淋漓的一通喷射,灌入她精池之中。 两人一边喘息,一边又在颠簸中被动交合,那阳具还未软化,就又在层层嫩肉夹裹中缓缓硬挺,而那媚穴被肉棱连连蹭在痒处,更是不需休息。 马车走得不快,却足足颠簸了小半个时辰。 车内二人靠着这销魂摇晃真是享足了男欢女爱,白若兰本就体虚未复,不比昨夜耐得住操弄,泄了六七回,便哎哎发颤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软语告饶。 南宫星出火两回,阳具却已硬了三遭,将心醉神迷的白若兰勉力抱开提上裤子,把湿淋淋的手帕伸出窗外拧了一把,正想着这么难走的山路如何让兰儿休息,马车却突然平缓下来,恰在此时离了艰险小道。 他心中狐疑,嘴对嘴为白若兰度了几口真气,哄她沉沉睡着,便一开车门钻出到前面,扭头往后一看,刚才一路走过的山道不说有多平坦,起码也不该是那么颠簸摇晃才对,忍不住转向雍素锦问道:“你刚才难道动了什么手脚?” 雍素锦嗤的一声轻笑,悠然道:“官宦大豪为玩弄童女方便,重金复造逍遥车,讲究的就是自行摇晃不劳动他们金贵腰杆。你身上有伤,我压着道边帮你做个简陋些的逍遥车,算不算忠心事主呐?” 南宫星这才了然,长长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可惜你却帮了倒忙。” 雍素锦瞥他一眼,顺手将火把换了一根,道:“你们二人不都快活得很,我听的清清楚楚,你难道要耍赖?” “快活自然是快活,可是兰儿昨夜疲惫过度,我要想尽兴,须得轻柔缓慢,让她能多担待个把时辰,”南宫星信口说道,“结果你这一颠,她不堪疾风骤雨,一下就泄软了身子,起码得睡到明早。我这里还不上不下未到一半,你说是不是帮了倒忙?” 雍素锦瞪他一眼,嗔道:“你怎么这么麻烦?男人不是搂着女人动上一阵,稀里哗啦喷一堆臭浆子出来,就到头过去呼呼大睡了么。我方才明明听你出也出了,怎么还叫不上不下?” 南宫星侧目瞥她一眼,她本就与玉若嫣形貌有五分神似,月夜火光交相照耀之下更显美艳,欲火未歇之际,看她都多了几分可爱,心念一动,又想起了那夜这双雪玉赤足的销魂技巧,忍不住故意道:“我又不是普通男人,我动上一阵,到头呼呼大睡的通常都是女伴,真要我尽兴,这么出上一两次可远远不够。” “白若兰还在车里躺着,那你去再出几次,尽兴算了。”雍素锦哼了一声,抬脚踢了一下马儿屁股,冷笑道,“反正看她那爱你爱的没了骨头的样子,你就是把她奸死,她也不会在阎王爷那儿告状,保不准抢着投胎,偷偷倒了孟婆汤,十来年后还接着找你谈情说爱。” 南宫星并不与她斗嘴,而是柔声道:“别说是兰儿,就是你我也舍不得,我身边的姑娘,力所能及,须得每一个都好好的。” 雍素锦横他一眼,冷笑道:“我可不是你身边的姑娘,我欠你的,活该给你做牛做马而已。” “比起做牛做马,我倒更愿意你叠被铺床。”南宫星起了心思,口气便多了七分逗弄。 “你喜欢的那档子事,在我看来和做牛做马也没什么分别。”雍素锦哼了一声,纤长的脚趾微微曲起,拨弄着马屁股上的毛发。 南宫星发觉她对男女之事其实颇为排斥,眉头微皱,只得压下心头涌动欲念,轻笑道:“那我可要好好揣摩一下你喜欢什么,免得自以为两厢喜悦,实则让你一头辛苦。单单自己快活,我可开心不起来。” “我喜欢杀人,杀看不顺眼的人。”雍素锦手中鞭梢一甩,平淡无奇道,“从到了这边,我最快活的时候,就是眼看着方群黎一点一点慢慢地死的这几天。” 南宫星斜目打量她一眼,发觉她并不似在说笑,略一思忖,道:“江湖之大,有数不尽的可杀之人。你这喜好,在我看来反倒容易。你要是能担保从今往后不动不可杀的人,你这需求,我大可满足。就如这次方群黎一般。” 雍素锦沉默片刻,突的一声轻笑,足趾微翘,垂手一摸,讥诮道:“我对这身皮囊曾怨恨无比,倒没想到,也有该感激它的时候。” 南宫星哈哈一笑,自嘲道:“不错,你的确占了我贪图美色的便宜。要是换做个糙汉,至少也要让他吃足苦头才能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既然已卖了给你,杀谁不杀谁,还不是你一句话。”雍素锦蜷起身子,双眼望着火把跃动光芒,听任马匹自行前进,痴痴发起愣来。 南宫星看她一眼,猜测今夜艳福大概已到此为止,索性闭上双眼,静心理气,试着疏导一下郁积燥意。 他内功特异特质不同寻常,越是尽享云雨之乐自愈越快,与白若兰两夜缠绵,虽说外伤崩裂几分颇为疼痛,但精神气血皆是大大受用,无奈白若兰这次被雍素锦帮了倒忙,早早泄得一塌糊涂,倒头睡去,留下他师出半渡,进退两难。 雍素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驾车走了许久,突然抬手一扯马缰,吁吁将马叫停,拎起木屐一扔,纵身跳下。 “怎么不走了?”南宫星睁开双眼,不解道。 “有小溪。”她简单答道,牵马将车小心拉下道路,挪进一片杂草丛中。跟着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白若兰睡的正香,便去下火把,往水声出走去。 “去哪儿干什么?”南宫星不禁笑道,“你莫非要洗澡?” “至少也要洗洗脚。”她远远丢来一句,“顺便做牛做马一次,免得憋坏了你。” 第八十四章、山幽林密晚春浓(中) 南宫星闻言,心中顿时一痒,丝丝期望死灰复燃,重又在胸腹间蠢蠢欲动。 那双玉足虽说无比销魂,但男人心性所致,还未到口的,总要比已经尝过的好些,他一听雍素锦口气略有松动,当即便把念头转到她笔直修长的双腿尽头,那萋萋芳草遮蔽的幽深门户之中。 他回身将马车往僻静处再赶了赶,拴好缰绳,又折了些带叶树枝,搭在车后,退开几丈在夜色中瞄了几眼,就算是他夜能视物,看上去也不能轻易分辨,这才放下心来,掀帘看了看白若兰睡态,松了口气,往溪水那边去了。 雍素锦早已在那儿等着,她寻了岸边一块方长巨石,将木屐随手丢在一旁,坐了上去,垂下双脚,将雪嫩嫩的两只秀足浸入水中,轻轻摇摆晃动,插在一旁的火把照耀之下,如同水波下的两条优雅白鱼。 南宫星略一打量,小溪两岸俱是乱石滩涂,就算用衣服垫着,躺下也绝不会舒适。而溪流之中水浅石多,也不便他大展拳脚。几块大些的石头,最合适的就是雍素锦臀下那个,但平面略小,坡度还颇陡,也不知能不能用。 雍素锦脚尖在水中一划,扭头看向他道:“你还磨蹭什么?说好的趁夜赶路,难道要为这种下作事耽搁个把时辰么?” 个把时辰,其实也就将够平平火头而已,南宫星不好明说,只笑道:“这事急不得,越急,你就越不快活。” 雍素锦轻哼一声,淡淡道:“你只管快活你的,不用管我。” 说着,她将双脚水淋淋的一提,向后一挪从石上站起,居高临下望着他道:“我这双脚的滋味你已尝过,应该知道厉害,你过来靠着石头脱了裤子,我赶紧帮你去了火,不会耽误太久。如何?” 南宫星吞了口唾沫,颇为费力的把视线从她湿润之后更加诱人的脚丫上挪开,笑道:“可已经尝过的,总比不上新鲜的更加勾人。” “我早就没了落红,”雍素锦垂手一指股间,道,“遭罪那时候有个小姐妹,被送去伺候客人,回来痛的几天不能下床,我偷看过那情景,男人跟条虫子一样伏在小姐妹身上蠕动,小姐妹哭的几乎背过气去,恶心得要命。他们既然喜欢开苞,我就偏不给他们开。手指太细弄不成,我就偷个带壳熟鸡蛋抹了油,硬是塞了进去。那地方撑开的时候,我真是疼的连死的心都有。它连鸡蛋都吞过,哪里还算得上新鲜。” 南宫星心中微微一痛,走近她伸手抱住她的双腿,柔声道:“你受了苦,可不是你的错。” 雍素锦别开眼,看着溪水道:“好歹你也算是主子,我丑话说在前头,虽然你们男人不管看了奶子还是看了腿脚,最后想要的都是那破地方,但我的那处,你却绝对喜欢不起来。” 南宫星听出她话中有话,忙道:“你……还做了什么?” “前一半可不是我。”雍素锦也不在意他的头就快压上她的柔软胸膛,缓缓道,“当年的那人再喜欢脚,招待贵客总不能也让人家都跟着一样喜欢。那时候几个身子娇嫩摸两下就出水的姐妹都被派去招待,一个个哭天号地的被破了身子。剩下我们几个老嬷嬷怎么试都差点火候,干干涩涩怎么也不上道的,便被那人请来的御医下了手。” “下手?” 雍素锦隔着裙子在裆下轻轻一摸,道:“你阅女无数,想必知道女子阴核格外敏锐,但外面包着一层皮,颇为碍事,也减了几分感触,对不对?” 南宫星心头一沉,道:“对,不过……轻轻推开也就是了。” 雍素锦淡淡道:“他家的客人,既喜欢不足龄的女娃,又喜欢施展调情手段,非要弄得小姐妹们有了发春的样子,才肯操弄进去,乐滋滋看着她们从呻吟变成惨叫。我要不是皮囊生的还美,那人不舍得早早便宜了别人,怕是也难逃一劫。” “后来我行走江湖,才知道若是寻常想法,使些春药也就是了,可那人却颇喜欢从根本下手。”雍素锦眼中划过一丝痛楚,道,“他请来两个老太婆御医,用把火烤银刀,将我们剩下那些女孩儿阴核外的那层皮,一个个全部割了,又用涂了药的细针,把露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戳了一遍。据说,这本是处罚冷宫后妃的手段……” 南宫星抬眼望着她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许多,颤声道:“后来呢?” 雍素锦凄然一笑,道:“后来,那东西就越来越肿,越来越大,三五天就和小指指尖不相上下,莫说是用手去摸,就是兜裆衬裤提的稍微狠点,都会磨得我们想尿。没几天,一个姐妹就被送上了客人的床,回来后,真如死了一遭一样,胯下黏乎乎一片混着血的秽物,阴户裂了口子,疼得直抽,却……却还忍不住用手一个劲儿在阴核上揉,跟疯了似的。” “那你……”南宫星眉心微皱,心道看她施展轻功的架势,私处似乎并不像是这样,而且若真如此,其实反倒会让男人格外高兴,怎会喜欢不起来,“如今也还是这样么?” “当然不是。”雍素锦冷笑道,“我要是一直那样,难保那人会在我脚养成之前动了别的心思。而且,我决不肯乖乖做他的玩物。我忍了几天,到最后实在忍不住,索性狠了狠心,摔了一个饭碗,把那肿起的头,连着下面两片软塌塌的肉,咬牙全都割了。” 她低头看着南宫星,面上浮现一丝奇妙的微笑,“下面如今就剩了一道沟两个洞,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看,我自己用手试了试,怎么拨弄也没什么感觉,你这种习惯了让女人陪你欲仙欲死的风流公子,怕是喜欢不起来吧。” 看南宫星怔愣无言,她吃吃笑道:“好了,你还是乖乖躺下,凭我的本事,叫你舒服透顶又不太难,你何苦非要贪心占全呢。” 南宫星抱着她的手却丝毫未松,反而抬起一掌,在她浑圆臀肉上轻轻抚摸起来,“你不是懂么,男人本就贪心的很,光是占了你的脚掌,绝对不会满足。” “那里难看又难用,没了落红,不出淫水,莫非你也和那些客人一样,就喜欢看女人疼到脸孔扭曲的样子么?”雍素锦似乎有些不满,嗔道,“好,那也随你,我既然答应了做牛做马,就绝不反悔。你松开手,我脱光就是。” 南宫星松开双臂,看她赌气一样将腰带一抽,盘扣一解,麻利无比的脱去了外衫罩裙,忙道:“我是想看看,到底能不能让你也知道这种快活的滋味。男女之欢,人生至乐,我怎么忍心让你一辈子都没体验过。” 雍素锦动作一僵,双手停在衬裙腰上,顿了片刻,她不易察觉的轻轻叹了口气,将余下衣物依旧一件件脱下叠好,连衬裤抹胸也没有留下,抬手拔下发钗,乌丝如瀑,垂散在娇躯之后,周身上下,便再无一件多余遮蔽。 仿佛怕他不信,她一将衣物丢到干处,就双腿微分,在石上亮出了胯下牝户。 她果然没有撒谎。 薄薄一层细毛覆盖的饱满耻丘中央,那一条竖直阴户,顶上和两旁,就只剩下了三块暗褐色的伤疤,将尿孔连着蜜穴围在当中,膣口周遭,还残存着上次色诱单雷颐留下的十几个针眼,虽已结痂,却还未脱落。 不知为何,这被残忍对待过的蜜户,却并不太难看,反而透着一股残酷的异常美感,让他情不自禁的专注盯着,越凑越近。 雍素锦并不显得羞耻,只冷笑道:“如何,你还觉得新鲜勾人么?” 南宫星叹了口气,轻轻抱住她的大腿,在耻丘细毛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我只是心疼。” 她身子一颤,不自觉地缩了一缩,“没什么好心疼的,现在,那里既不痛也不痒,全无感觉,正合我意。” 似乎对他的嘴唇颇感不安,她向后错了半步,矮身侧躺在巨石上,双腿一蜷,道:“你若真喜欢进来,我忍着点就是。你还是快些,真耽误了行程,救不到你的大舅子,倒霉的可不是我。” 就这么干涩涩硬闯进去,她疼,南宫星这边也爽利不到哪儿去,更别说她还不似寻常处子有破瓜之血勉强润滑,他俯身过去,手指轻轻一探,就摸出那里又干又紧。他试着用指尖在玉门关口轻轻揉了几圈,雍素锦的神情却丝毫未变,反倒显得有些不耐烦,好似觉得他在白费功夫。 南宫星哪里肯在此事上认输,往她周身上下抚摸一遍,调出最合适的阴阳真气聚在掌心,重又罩上她耻丘方圆,温柔抚弄顶端只残存一块圆疤的阴核。 雍素季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索性仰天躺倒,分开雪股任他去弄,口中道:“我好心帮你节省时间,你却不领情,我早说了那里毫无感觉,你偏不信。” 南宫星拇指一分,将直竖阴户拉向两旁开敞,舌尖一吐,贴上她散发着淡淡女子腥气的娇嫩蛤口。 他才不信这敦伦之处会全无感觉,只当她是经验不足才会有此一说,双唇贴着贝肉摩挲一阵,舌尖带着津唾缓缓伸入到她膣口内部。 雍素锦静静躺在那里,望着满天星斗,竟丝毫不为所动。 南宫星唇舌撩拨手掌抚弄,在他真气辅助下,很难有女子能抵受超过一刻,大都早早便娇喘吁吁通体生汗胯下湿润的一塌糊涂,一多半至少已泄了一次。 可足足过去将近二刻,雍素锦依旧没有多少变化。她的眼神依旧平静而冷淡,她的乳头依旧软软的扁在胸前,就连被舌头不住翻搅的阴门,也只多了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的粘液,远不如他留下的唾沫更多。 车里的白若兰天赋异禀淫媚入骨,眼前的雍素锦却截然相反冷如冰山,他不甘心的撒开嘴巴,用指头往她小穴深处试探,刚一过原本该有处子贞壁的地方,前方的嫩肉就变得干涩紧致,寸步难行。 雍素锦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还是省省吧,别白费心思了。我早就不是正常女人,你如果想要得很,抹些唾沫直接弄进来就是,再怎么疼,总疼不过你挨单雷颐那一招吧。” “你若得不到快活,我宁肯憋着。”南宫星皱了皱眉,玩笑道,“我这人就这么贱骨头,哪怕有朝一日要强奸谁,我也一定会让她美上几次才能心甘。” “快不快活,总要本人说了才算。”雍素锦垂手抚摸着阴户上留下的口水,缓缓道,“我被扎针之后那几日,腿间一直都是痛里带痒,痒中透酸,哪怕不去动它,也硬是能让我自行泄了。你给白若兰的那种滋味,到我下狠心割掉之前就不曾停过,连被去了皮的痛,都几乎感觉不到。有两个针上剂量没控制好的小姐妹,一个被客人操脱了阴,搬回屋里没半个时辰,身子就硬了,到最后抽搐的时候,屄眼儿里还流的跟撒尿一样,另一个整日想着挨操,好好的模样硬是快活到发了癫,看见公马发春伸出来的东西,就跟狗一样爬过去舔,最后成了那人招待客人的余兴节目,猪狗猴子,都当过她的入幕之宾。” “只有我狠心全都割了,总算叫那人断了念想,只惦记我好好养这双脚。”她蜷起一腿,温柔的抚摸着柔嫩足掌,像在抚摸久别重逢的情人一样专注而温柔,“如此,我才有杀了他逃出生天的机会。你不要再徒劳了,你嘴巴舌头动上半天,还不如上次帮我洗脚来的舒服。” “那我再为你洗洗如何?”南宫星仍不死心,抬手握住她纤秀足踝,问道。 “你就是洗上几个时辰,难道还想靠抚弄脚掌把我弄上天么?”雍素锦讥笑道,“那和你想的事关系不大,我就是舒服到顶,也就是困到极点后睡个饱觉那种满足而已。” 她靠着巨石抬起身子,伸手摸着他的裤裆,道:“你要嫌我疼,又想尝尝新鲜,要不就试试嘴巴。我虽然没真学过,但见过几次,大概知道法子。” 南宫星不甘心的在她蛤口又揉了几下,那边口水已干,里外都重又变回紧涩,他只好点了点头,一边仍用手在她赤裸娇躯上四下试探,一边解开裤带,在石头边挪了挪位置,姑且先让她的软薄樱唇为他稍作抚慰。 雍素锦侧躺过来,伸手一扶,握住他昂扬肉棒,将披散青丝向旁一拨,皱着眉先用手指搓了一遍,去掉他先前与白若兰欢好时残留的污痕,跟着吸了口气,也不管这棒儿弯翘粗长,张大嘴巴径自吞入大半,直到喉头被抵,才微微后撤,香腮紧收嫩舌舞动,摇摆螓首嘶溜嘶溜套弄起来。 南宫星费尽功夫在她身上寻觅了一圈,颈侧、双乳、腋下、股内这些寻常女子可以动情之处,在她这里却都失去了效用,虽说菊蕾那边揉了几揉轻轻一戳,倒是听到她轻轻嘤咛一声,可缓缓抠挖一阵,效果仍是不佳。 若不是那张小口正吞吐着他硬翘老二,他简直要怀疑眼前这副白嫩嫩的身子莫非真是软玉雕就,才会如此清凉无感。 他仔细回忆与雍素锦的每次接触,她看上去的确透出一股微妙的撩人之意,加上一双赤脚极为显眼,举手投足极易让定力不足的男子心火大动,换任何一个花间老手来判断,这也该是个娇艳妩媚的上品尤物,若是内里当真冷似三尺寒冰,动作眼神绝不会是那副样子。 一定是还没寻到她身上真正的关键所在。 这厢南宫星分心神游苦苦思索,那边雍素锦却动的越发卖力,明明那根巨物她绝没有整个纳入嘴里的可能,却偏要一口口吞到极限,龟头顶住喉咙,噎得她连声作呕,才向外吐出。 深处软肌裹住最前端,他自然是舒服得很,但这一次次噎呛,她可必定要有些难受。 看她这么积极,南宫星心里不由得有些惴惴,难不成她的痒处,竟是在喉咙里么? 低头看了一阵,他突然发觉不对,雍素锦的朦胧眼波每一次细小的荡漾,都不是发生在喉花被撞的那一刻,而是吞入之后烦闷欲呕的难过之后。 跟着,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搏命击杀单雷颐的那一夜,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雍素锦令人迷醉的那一夜,他还记得,她白皙脖颈上那分明不及褪去的红潮,和大腿处裙布上垂流的显然被什么冲淡了的浅浅血痕。 色诱,绝不能是这副冷漠寡淡的模样,否则,就算单雷颐再怎么喜好折磨蹂躏,成效都会大打折扣。 而雍素锦那天并未给自己用药。 他心头一震,她先前不断表示不惧疼痛让他尽管提枪上马的言语,登时就体味出了隐藏的意思。 可他却没有十足把握,若是猜错,这一下可要将她得罪不轻,心念一转,他将手收到她酥胸之前,轻轻握住一只饱满弹手的玉兔。 雍素锦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厌烦,只挪了挪身子方便他动手,便接着用唇瓣夹紧口中阳具快速套弄。 幸好她没亲身实践过,技巧还十分生涩,南宫星又刚在白若兰的绝美“羊肠”中出过两次,此时还大有余裕,尽可一边悠然享受,一边试探自己的猜测。 先是拨弄一番乳豆,跟着带满真气在乳房上揉搓片刻,他留心观察,果然一如既往收效甚微,被拨弄的奶头反倒不如刚才被凉风吹过的时候硬胀。 他挺直腰杆,有些紧张的做好了随时后撤的准备,免得真出现情况,被雍素锦一口咬掉半根,那可就得不偿失。 最后犹豫了一下,他将心一横,暗道如果猜错,就当是对她滥杀的薄惩好了。心念已定,他两只手指重又将她一颗乳头捏住,一边揉搓,一边渐渐加大力道。 雍素锦含着阳具说不出话,只觉胸前隐隐约约越来越痛,禁不住皱了皱眉。 恰好此时她牙齿碰了下南宫星的命根,他心里一惊,险些停手。 此时罢手,以后怕是也只能在她身上单单发泄而已。他咬了咬牙,指尖一对,将软软乳头夹在当中,跟着狠狠使力,把那嫣红蓓蕾当即掐成扁扁一片,两片指甲几乎穿透乳蕾合在一起。 “唔——”雍素锦闷哼一声,颇为恼火的侧目瞪他一眼,屈膝在他腿上轻轻踢了一脚,示意他撒手。 但他不仅不松,反而加重力道用指甲将她乳头旋转拧起,用足了气力的指肚清楚地感受到她乳晕乳蒂上还有些粗糙的针孔。 南宫星一直是怜香惜玉的性子,对女伴历来都是温柔疼爱,偶尔打打屁股,也是为了情趣所致。他知道世上有人兴趣特异,以受痛吃苦为乐,只是一来不曾遇过,二来,也只是以为那是调情手法的倾向,并没想到会有女子对其他手段毫无感觉,唯有这般吃痛,才有了动情的模样。 他清楚地感觉到,指间的乳头正在迅速的变硬、凸出,丰满的乳丘,也颤巍巍涨大了一圈。 如此掐了一阵,雍素锦脸色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吐掉阳物,嗔道:“你……你这是要给我掐掉拿走么?” “痛么?”南宫星看着指间乳苞几乎拉成一条,扭得好似麻花一样,可偏偏另一边没再碰触的那颗奶头,也跟着颤微微凸了出来。 雍素锦白他一眼,颤声道:“怎么不痛,你当我是木头么?” 一边嘶嘶抽气,一边嘴上说痛,可她的手,却依旧紧紧握着阳具,不去拨开南宫星的胳膊。 这让他的底气又足了些,另一手抓住她另一边乳房,大掌一收,汆丸子一样将雪白肉球死死捏住,只从虎口挤出已经发硬的红豆。 “哼嗯……”雍素锦柳眉半蹙,这一声低喘,竟带上了几分娇媚婉转,口中却道,“你……你要再发疯,我可要……咬你咯。” 流连花丛者,哪个不擅察言观色,南宫星心中已有了定论,丝毫不惧,笑道:“你若舍得,就尽管咬去。”说着,双掌加力,将她浑圆乳房捏扁揉圆,这次已没了丝毫温柔,只把那一双娇奶挤得扭曲发红。 雍素锦鼻息咻咻急促,一片潮红迅速在颈窝方圆浮现,顷刻便染进乳沟之中,她做出一副恼火样子,抓紧肉棒便送进口中,牙齿作势一夹,钳住了嘴里那颗紫涨龟头。 但她没有咬下去,很快,贝齿轻离,柔软的唇瓣替代上来,紧紧裹住,那一条灵活丁香随着他手掌欺凌酥胸的动作托在下面来回搔弄,弄得他酥麻彻骨。 虽说手法并不擅长,但好歹有了些男欢女爱的模样,南宫星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稍稍腾出一手摸进她腿缝,心中顿时一喜,那任凭他百般舔舐都不为所动的媚肉,总算多了一片潮热湿润,虽比寻常女子动情之时还是少了许多,但比他唇舌抚弄撩拨出的那一星半点可不知多了几倍。 起码,若是换个只图自己过瘾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可以长驱直入,直捣花心。 这令人欣喜的开头,却没能顺利延续下去,过了最初的劲头,雍素锦的娇躯又渐渐冷却下来,含着大半根老二的小嘴也重新回到了先前的节奏。 南宫星想着杀单雷颐那次雍素锦的做法。用针他不舍得,赤身裸体则已经过量完成,唯一差的,似乎是那条将她绑的丛横交错,犹如把娇躯割裂成数块拼到一起的绳子。 他俯身在她乳头上狠狠咬了一口,跟着抽身而退,笑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匆匆跑回马车那边,检查了一下白若兰的安全后,他翻出车上以备不时之需的粗长麻绳,一溜烟跑了回来。 雍素锦斜靠在巨石上正意犹未尽的抚摸着自己高耸胸膛上已经有些发紫的肿胀乳头,手上拿着先前摘到一边的发钗,拨弄几下乳头,便用钗尖在乳肉上一刺,痛得浑身发颤,双股却情不自禁的夹了一夹。 南宫星远远看在眼里,本还有些忐忑,这下便放宽了心,三步并作两步到了石边,将盘在手上的几条麻绳一亮,笑道:“看我拿什么回来了。” 雍素锦收手侧目,斜眼一瞥,玉体一颤,冷冷道:“你这是要把我五花大绑,送去官府么?” 南宫星将她一抱,一条麻绳已毫不犹豫的绕了上去,口中笑道:“绑是要绑,却和官府没什关系,只是我想看看你被绑着的模样。” “我……到不知道你还有这古怪癖好……”雍素锦双手被别到身后,白嫩浑圆的奶子便不由自主挺起向前突出,麻绳上下缠了两道,顿时将那两团白肉勒的更显突出。 南宫星手上忙活,口中只道:“总要勇于尝鲜,才能吃到各种味道。” 他初次尝试,当然绑不成青楼红绫那般温柔妩媚,但手上麻绳颇多,到也尽够他随心所欲把雍素锦赤条条的身子捆成心里想的那副模样。 一条绕在胸前,挤住双乳绑住双臂,一条缠在腰腹,兜过胯下勒入耻丘,一条捆住双膝,挂在颈后强分雪股,三条彼此联结,登时将她包成一个粽子似的,仰面朝天倒在石上,急喘不休动弹不得。 等到最后一个绳结打好,雍素锦挣了一挣,道:“你就算不绑,我还能跑了不成。我既说了伺候你出火,就不会反悔。” 她的语声微微颤抖,浑不似先前淡定,南宫星微微一笑,拉住她绳中挤出的奶子,一手一个掐住乳头,道:“我也是言出必践的人,说叫你也尝到快活滋味,就一定得做到才行。” 雍素锦喘息道:“就靠这绳子么?我本也没有挣扎,你捆或不捆,又有什么差别?你这样给我绑着,我最擅长的脚可就用不上咯。” 南宫星在绳子勒出的印痕边仔细抚摸,道:“有没有差别,总要试了才知道。就算没有差别,能再见一次比你诱杀单雷颐时更诱人的模样,也算值了。” 雍素锦别开头去,低声道:“好吧,那随你。” 这次,只用了不到半刻功夫,南宫星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那白嫩娇躯从被绳索纠缠锁住失去自由的时候起,就渐渐显露出深深埋藏的那一面。 勾住绳索用指尖撩拨腋窝时,抓住绳索将乳房勒的发紫时,顺着绳索用唇舌舔舐肚腹时,勒起绳索用绳结摩擦阴户时,令男人血脉沸腾的反应,终于出现在雍素锦的身上。 她颤抖、轻哼,扭动、喘息,湿润、呻吟,蜷缩、低叫。 没有口水,穿过股间的麻绳,依然被浸湿变色,南宫星亢奋的从绳子边挤入一根手指,柔软的阴门终于顺畅的吞入进犯的异物,虽说里面的润滑还是不如寻常女子那般充足,但用作交媾,已是绰绰有余。 舔着她因绳索而显得格外丰润的大腿内侧,南宫星粗喘道:“如何,可有感觉了么?” 雍素锦娇喘吁吁的扭过头来,一双美目湿润欲滴,红霞满面道:“没有,不过……是些破绳子,勒得我浑身发疼,有什么……好舒服的。” 南宫星站起伏在她身上,用力握着她一边乳房,攥紧道:“我只说感觉,你怎么自己想到舒服去了?” 被他压在身下,雍素锦脸上一丝本能惊慌一闪而过,跟着咯咯娇笑道:“好,是我说走了嘴,没错,我就是贱骨头,疼的越狠,心里就越畅快,屄眼子里就越痒,要不是还有点微不足道的武功,简直就是天生的婊子,不送到窑子里给千人骑万人跨,都浪费了这副好皮囊。你以为光麻绳我就能泄身么?差得远呢,车上还有马鞭,你拿来,拿来抽我啊,我越疼淫水就流的越多,这么贱的婊子,你客气什么?” 南宫星初听还以为她怒气上头,可越听越觉得不对,看她随着自轻自贱的言语,脸上越来越红,眼底越来越湿,竟好似从这种自责斥骂中也能得到亢奋的由头。 “好,我这就去拿来鞭子,好好教训你一顿。”他索性顺水推舟,起身跑去马车那边取来马鞭,握稳了鞭杆,先照她雪挺乳房上就是一戳。 “哼嗯……”雍素锦软绵绵从鼻后挤出一声,盯着他手里的鞭子,急喘道,“打吧,用力打吧,就是打死我也没关系,我是贱命,是被绳子绑起来肚子里就一直抽抽的淫妇,你不是想让我泄身么,你猜对法子了,我都不知道,我原来喜欢这样,你还在等什么,打啊!” 南宫星一咬牙,啪的一下抽在她乳房下侧,那里绳索盘绕,吃痛较轻。 雍素锦闷哼一声挺动一下,眼底竟流露出一股异样的解脱之色,好似这鞭打正在舒解她心底纠缠的什么心结一样。 南宫星又是几鞭落下,毕竟手上是赶车的鞭子,又细又韧,只得仍在绳子较密的地方徘徊。他心中略觉讶异,察觉到雍素锦吃痛、被绑、被抽所展现出的愉悦,来自肉体的最多只有一半,另外一半,竟好似是被责罚带来的心中解脱。 他突然想到那夜亲眼看到雍素锦发噩梦的情景,略一推断,难道……当年她姐姐为了救她遭了什么难,以至于让她背上了自责自怨的包袱,身上越是难过,心里才越是轻松么? 他本想旁敲侧击问上两句,可十几鞭下去,随着一道道红痕在嫩白肌肤上狰狞突起,雍素锦的纤腰扭动的更加激烈,一层薄汗罩在身上,被强行分开的股间,那道已经陷入媚肉中的绳索,竟已透湿。 她本就生的极美,如今秀发散乱汗泽肌肤,被绳索绑缚的娇躯透出一股妖艳到摄人心魄的魅力,布满鞭痕的身体,流露着残忍的诱惑。 尽管不正常,尽管在心结中扭曲而疯狂,但她的确是个尤物,现在的这副样子,可以轻而易举的击穿任何男人遮掩在兽欲上的冠冕堂皇。 就连一贯怜香惜玉的南宫星,也从心底窜上一股邪火,想要把她揉碎在自己身下,想要看她哭泣求饶,想要用粗大的淫欲长枪,狠狠地挑穿她已经湿润的残缺花房,戳透她的花心,深埋进她最娇嫩的缝隙之中。 他狠狠甩下几鞭,这次,鞭梢全都落在她左右乳尖之上,她哀叫着挺起了腰,悬空玉足张开了纤长十趾,似乎是将要攀上巅峰。 他马上将鞭子丢到一边,站到她股间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无视她想要躲闪的样子,一口亲住她冰凉的唇瓣,啃咬、拉扯,吸出她的舌头,狠狠地咂住。 雍素锦有些狂乱的扭动起来,摇头甩开了他的亲吻。 他也不追击,顺势挺身站起,手指一勾把她胯下那条绳索拉起挪到一边,亮出有些红肿但已水光闪闪的蜜穴,他拿起掉在一边的发钗,用尖头刺向她阴核剩下的圆疤。 她尖叫着,脚掌蜷缩,小巧的屁眼猛地夹紧,两条大腿激烈的痉挛。 他刺了又刺,眼看着她充血发红的穴口越来越胀,收缩的越来越紧。 就要到达最后关头的时候,他把发钗握在手里,一口含住她纤巧足尖,沉腰一挺,粗长阳具尽根而入,直截了当大幅抽送,招招直碾花心,同时手臂一挥,发钗准确无误的刺上她硬翘乳头中央。 “呜——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动弹不得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包含痛楚和喜悦的尖叫腾空而起,惊飞无数山间鸟雀。 溪水湍急,一泄如注。 第八十五章、山幽林密晚春浓(下) 比起寻常女子极乐之际那种看似蹙眉苦楚实则喜不自胜的诱人神情,雍素锦明明一腔嫩壁已经死死夹紧阳根,小肉疙瘩似的花心不住跳动,红潮泄遍周身,小穴一片湿润,可她的脸上,却好似在忍耐什么极大的难过一样,娇媚的容颜都有了细微的扭曲。 那并非吃痛,而更像是死守仁义道德的老秀才被人硬塞了满怀的不义之财,怎么也丢不出去的那种愧疚自责。 就好似她如何也不配有这种快乐一般。 南宫星双手撑在石上,喘息着暂且停住动作,那紧涩牝穴天生淫水不足,丢了一次阴津,也不过如涂了一层薄薄油膏,进出顺畅不少,却依然夹裹的厉害,他想要久战,便只能忍着酸麻稍作休息,趁机柔声道:“这快乐是上天赏给男女的恩赐,你又何必这么难过呢。” 雍素锦已从令人眩晕的美妙滋味中恢复了不少,她挺了挺背,把被压得发麻的双手挪了一挪,轻喘道:“我早说了……你……你只管出你的火,憋的精都射完了,咱们……就赶快上路。你非要……花样百出的……折腾我……晚上没人赶车,到时候你的好兰儿死了哥哥,你可别看她哭哭啼啼的心痛才好。” 她这嘴巴,倒真和吸他阳物时候一样的紧。他在心里暗叹一声,俯身抚摸着她乳房上纵横交错的鞭痕,心中还是有些不舍,想着趁女子泄过之后身子更加敏感的天性,帮她扭转到正常云雨之路上,便一边轻柔抽送,一边微笑道:“我精神还好,你不必担心赶车的事。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到底哪里出了岔子,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你犯过什么错,害过什么人,你既然知道愧疚,真该尽力去做的,就是反思和弥补,而不是抱着负罪感,莫名其妙的折磨自己。” 雍素锦鼻息渐渐稳定下来,冷冷道:“我几时折磨过自己,明明是你拿绳子绑了我,用鞭子抽了我一顿,还趁我不能反抗强奸了我,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弄硬了你的鸡巴,骑上去强奸了你一样。” 这种温柔抽送,年轻女子十有八九都极为受用,即使是久旷熟妇,也能轻易挑拨得急不可耐,照说正是女儿家泄身后最合适的调情法门。 可他把持心火缓缓磨弄,深浅交错一番搅动,原本薄薄一层油膏似的淫液,竟渐渐干涸,越动周围越是紧涩,他不得不用手抹了些津唾上去,才总算是重又挤入深处,轻轻点到花芯。 “你这吃痛才能动情的体质,难不成是天生的么?”南宫星苦笑着再次顿住,毕竟润滑太少,真硬磨起来,穴肉必定肿痛不算,他也少不得难受一番。他心里也着实有些纳闷,难不成真是割了阴核的缘故?要不然换了寻常女子,就是急匆匆没有调情借着口水直插进去动上几动,本能分泌的那些,都远比雍素锦要多。 “我可不知道。”雍素锦眉心一皱,胸前绳索被他一阵牵拉,勒涨了一对奶子,正磨在一条鞭痕上,疼得她嘶的一声抽了口气,喘息道,“我还是养脚奴的时候整日浑身酸疼,也没见有多舒服,被割皮后那几天,比你刚才弄出的那点快活墙上百倍的滋味不眠不休的陪着,我也没多喜欢,还不是忍痛连那豆子一起割了。之后不久我就得了机会,杀了那个畜生逃出生天,这些年下来,哪儿还被人这么折腾过。反正我行走江湖被人刀砍掌劈的时候,都只是痛而已,可没流那些骚浆子出来。” 听她言语,对男女欢爱其实颇为鄙夷,大概是过往经历所致,只觉得这是男恶女淫的下贱事。这心性太过复杂,南宫星也寻不到半点头绪开解,只好硬着头皮再度仰仗麻绳马鞭,弄得她痛苦呻吟,扭动喘息。 红印瘀痕越来越多,她的身体也扭动得越来越激烈,干涸的桃源,总算又渗出一层黏滑浆液,让他刚好可以顺畅抽插。 其实润滑太多,男人反倒会少了几分愉悦,而这种不过是寻常女子还未动情一样的稀薄蜜汁,却能让牝穴中的层叠嫩肉清清楚楚地磨过每分每寸,花心碰触也是格外分明,说是享受都不为过。 几百下飞快过去,雍素锦面红耳赤仍是咬牙轻哼,不见有再次泄身的迹象,而南宫星初次用这种手段摆布女子娇躯,心中兽欲沸腾情绪也渐渐有些异常,不觉有些忐忑不安,索性撒开精关大起大落的猛干一番,抱着她两只嫩足挺直身子,将阳精灌了进去。 身上爽快了很多,可看雍素锦到最后也没再攀上巅峰,他心里仍觉得不太尽兴,甚至有些索然无味。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种吃痛的手段本就和寻常交欢不同,情爱感官越到后面越是敏锐,可疼痛却受的越多越是迟钝,他不舍得加力,最初一鞭与最后几鞭相比,后者反倒还轻了一些,难怪她这次最后,连眼睛里的光芒都暗淡下去,阳精入体,竟流露出一丝解脱般的轻松。 南宫星自开荤至今,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少说也有几十,哪怕是拿了他童贞的那位姐姐,也是第一次就让他的宝贝戳弄得泄了两遭,对他那根东西顿时爱不释手,打着悉心教导的旗号足足缠了他半月有余。从没一个,会在他出精那一刻闪过这种神情。 一种被挫伤的感觉立刻笼罩在心头,让他甚至为了刚才的怜香惜玉而感到几分懊悔。 雍素锦这次并未丢精,心绪平复极快,喘息片刻,便道:“你火也出过了,奸也奸完了,还不快点松了绳子,我去洗洗,咱们赶紧上路吧。” 南宫星斜靠在巨石旁边,从头到脚细细的把她打量一番,这么一个雪嫩娇美的年轻姑娘,明明正是该尽情享受青春年华的最好时候,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呢?真的只有麻绳紧绑,马鞭狠抽,发钗猛刺,才能感受到扭曲倒错的情欲么? 他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抱过她的身子,将绳索解开,无奈道:“好,你去洗吧。” 她也不嫌溪水清凉,绳子一松,便大踏步踩进水中,溪流甚浅,走到中间,也只是将将没过腿肚,她矮身一蹲,也不避讳他炯炯目光,就这么当着他面撩起溪水,先往牝户中抠挖清洗,反反复复,生怕那东西残留一星半点在自己身子里头似的。 视线游过精致嫩白的颈部,不自觉地便落在那块蝴蝶状的烙印上,他略一思忖,既然单雷颐能凭这印记断定她与玉若嫣的秘密关系,那至少能说明,玉若嫣的身上应该也有类似的烙印,单雷颐指导武功时玉若嫣年纪尚小,可能少了几分避讳被他凑巧看到,加上这两人的相貌只要用心观察,还是能多少联系到一起,才惹出了杀身之祸。 这烙印与崔冰姐妹身上的不同,并非刑囚所用,反而更像是私蓄女奴的一种标记,若真如此,当年玉若嫣岂不就该是和雍素锦一样的处境?那这两人……一个遭受百般苦难逃出魔窟,行走江湖渐渐成了名声在外的煞星,一个却在镇南王府长大成人,将要作为天下第一女神捕嫁入王府一生富贵,究竟是因为什么? 照说这种反差,雍素锦即使不是满心愤恨苍天不公,也不该负罪愧疚到夜夜惊梦连情欲的枢纽都如此异常才对。 一想到她身上这不同寻常的情欲,南宫星就大感头痛,他虽然对偶尔宣泄一次内心阴暗欲望并不排斥,但对于她来说,却无异于此后每一回与他共赴云雨,都要被如此折磨一番。而且以他对此道的一知半解,女子越是在这种方法中享受,就越是沉迷不可自拔。 她已有过自残的经历,又是狠辣性子,内心还抱着一股自责,发展下去,必定要惹出大祸。 横竖这都已是他的女人,他自然不舍得见她将来落到那种地步。 更何况,胯下长枪掌中真气全都失效,非要靠着几条麻绳一根马鞭才能尽兴,对他也是值得耿耿于怀的疙瘩。 盯着她因蹲下而显得更加圆润的雪白臀部,南宫星皱眉一想,方才一通爱抚,唯有小小肛口那里算是正常反应,此前那夜共处,也显出她对用双脚玩弄阳具并无抗拒。如此看来,莫非她只是因为被圈养在某处,看人蹂躏幼嫩女孩看得多了,对他们做过的事打从心底排斥不成? 按她所说,那人嗜好玉足,想来不肯将自己心头最爱的宝贝拿来招待客人,而那些客人见了稚气未脱的美貌女孩,自然都是大泄一番兽欲,蹂躏到尽兴为止。她方才透露,不少客人喜欢撩拨处子情欲,先逗起了性,再粗暴奸淫,满足于那种可怜变换之中。 那几次三番下来,年纪尚小的她多半会从心底将抚摸乳房、亲吻身体、碰触牝户等手段与此后的残忍折磨联系到一起,加上割伤自残之后失去了最重要的敏感处,便成了今日这番样子。 寻常的调情被她扭曲成折磨的前奏,真正的折磨痛楚,反而顺了她自责自怨的心意起到奇效,这么一个女人,还真是可怜又可笑。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念一动,不寻常的路子,他又不是没有探过,比起五花大绑打得遍体鳞伤,试试另一处紧凑穴眼,岂不更好? 那些客人大都只是临时招待,而且富贵人家,真有性好此道的,想必也备有娈童以供狎玩,多半不至于叫她看到小姐妹双花齐绽的惨状。 之前的不甘再度涌上,他想了一想,果断站起身来,将身上衣裳脱得精光,踩着那些硌脚石子赤条条走入水中。 雍素锦一听水响,颇为诧异的扭头看去,道:“你不就脏了那根东西而已,也要洗么?” 南宫星心知对她确实不能用平常的温柔手段,反倒是粗暴一些更加有效,便快步走到她身后,笑道:“这会儿不必,反正过后还要再洗。” 雍素锦眼见他胯下那条肉住自下而上慢慢扬起,小口微张,不解道:“你……你之前弄白若兰的时候就出了两次,刚才也灌了我满满一肚子,怎么……怎么还不肯罢休?你这是上辈子光棍到八十岁憋死的么?” 啧……南宫星心中暗想,要是把她和唐青扔到一间房里斗嘴,也不知道谁会先被气死。 “也罢,看来你不去干净火,无论如何是不肯消停了。”雍素锦也不扭捏,起身扭了扭腰,甩掉大半水珠,垂目看着他翘起阳具,淡淡道,“还去石头那边吧,你要想绑,绳子还在,你要不想费力,我也可以用脚帮你,我敢说,普天之下,那本《金莲谱》再不可能有别人比我熟练,你这份艳福,三宫六院的皇帝都羡慕不来。” “不急,先洗洗。”南宫星微微一笑,绕到背后将她细腰一揽,倾身一压,与她一道蹲了下去,手掌撩了些清凉溪水,轻柔搓洗在她其实早已洗净的大腿根部。 雍素锦蹙眉道:“这副身子上上下下都被你摸了不知道几遍,你怎么还这么好兴致?男人采花一旦到手,不都是很快会腻的么。” “天下男人何止千万,岂能一概而论。我就是怎么也不会腻的那种。”南宫星一边笑道,一边二指分撑,将她紧夹臀肉向两边打开,露出其中半闭溪谷。 雍素锦哼了一声,索性双膝一分,小解般打开了腿,催促道:“要摸就摸,要洗就洗,要奸就奸,明明想怎样就怎样,还磨磨蹭蹭的,好不烦人。” “当真我想怎样就怎样?”南宫星一口口亲着她光裸雪背上的道道绳痕,手指仍不死心的凝聚真气在她细嫩蚌肉上不住撩拨。 雍素锦不耐烦道:“我连命都赔给你了,还有什么不行。你再啰啰嗦嗦,当心我反悔。这水凉冰冰的,你洗快点。” “好……”他口中拖着长音,手指分到更开,几乎把她腚沟直接展平,另一手伸出尾指,在溪水中稍稍一蘸,趁她双股大开胯下不紧,用力一戳,两段指节当即便挤入到她后庭菊穴之中。 “呜——”雍素锦闷哼一声双膝并回,腰背不自觉便向后弓起,一层细密疙瘩冒出肌肤,声音也微微发颤,惊怒交加道,“你好吃这口,去找个娈童就是。怎么……怎么来抠我的屁股……” “我可不喜男风,再标致的小厮,我也提不起性。断袖分桃的事,向来敬谢不敏。”南宫星小指抠了几下,只觉她肛中嫩肉又热又紧,虽比唐昕那媚人油肠略逊三分,却弹力惊人,称得上是一条上好旱道,而且她臀峰饱满紧凑,弄进屁眼之后连连撞击也是一种享受,“倒是你这样的美人,我通常不甘心留下半点没占有的地方。” “你……你也不嫌脏嫌臭!”雍素锦难得语气略显着慌,指肚贴着肠壁一压一磨,竟让她呀的叫了一声,足跟一提,一圈肛肌顿时束紧。 南宫星知道后庭谷道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一旦裂伤便会终生失禁,就是叫他姨娘来治,也再难夹得住肠中秽物,便不紧不慢用一根手指在里面转着圈子,缓缓让那小洞柔软下来,口中笑道:“我这不在帮你洗么,太阳落山前你才和兰儿一起去树林里解过手,我往深处洗洗,一准干净到能用。” 小小手指挖的她屁眼又酸又涨,腰后不自觉有些发软,娇喘道:“再洗……呜呜……那也是上茅厕……的地方,你……嗯嗯……就不能赶紧……赶紧好好的泻火了事么?” “不能。”南宫星笑嘻嘻的在她耳根亲来吻去,觉得那肛穴稍稍松驰一些,便当机立断,一抽小指,将早沾满水的食指换了进去。 憋胀刚松了一下,屁眼就又被撑开,雍素锦咬牙闷哼一声,羞恼道:“你……你既然非要……那臭地方,那……那就快点弄吧,总……总用手指抠来抠去的,你还想挖出什么?那里头……那里头就只有臭屎而已!” “这不是在挖东西,这是在开路。”南宫星一边答话,一边将真气运到指尖,往细嫩肠肉上连连招呼。 果然,兴许真是她从未亲眼见过这一处遭受蹂躏的模样,南宫星总算是绕开了她心底的无形障壁,手指进进出出,不久便又听到她细细呻吟起来。 “不必开什么路,我……我忍得住疼,你快些来吧。”她被那一阵又一阵的酸胀弄得心尖发痒,明明逆行而上,屁股如何使力也推不出去的苦闷,硬是透出一丝拨筋挑骨的奇妙滋味,心下一慌,忍不住开口催促。 南宫星好不容易找到破绽,岂肯错过良机,只将她单臂擒在身前,就着溪水不住挖掘,眼见火候已到,中指一并,与食指一道钻了进去。 “哼嗯——”雍素锦螓首一昂,低低哀鸣一声,双脚一软,香臀一沉,堪堪没进水面。 南宫星正嫌指上润滑不足,一到水中心里一喜,二指微分,将娇小臀眼撑开几分。 一股清凉逆灌肠中,雍素锦哎呀一声,腚沟一夹,一轮肛肌登时缩紧,她下身锻炼的非比寻常,连臀股间的内外肌肉也是格外有力,竟把他手指硬是牢牢锁回并紧。 这一下夹得南宫星心神一荡,胯下老二都忍不住翘了一翘,禁不住在想若是整根棒儿塞到里面,正前后磨弄得时候被她臀缝这样猛嘬一口,绝对是丢了魂儿一样的爽快。 雍素锦看他没有罢手的意思,索性咬住下唇不再多说,连声轻哼,忍耐着娇嫩肠肉被搔弄出的阵阵快意,不知不觉,竟连肚腹中某处也禁不住一张一缩,漾出一片暖意。 不久,南宫星趁她疲累松弛下来,立刻往她臀中加到三指,进入抽出,粗细已与阳具相仿,那小巧菊蕾早被撑得发红,张的好似就要裂开。他不敢怠慢,停住抠挖动作,只靠真气辅助手指进出,仿出奸弄屁眼的模样。 “嗯嗯……”雍素锦额上沁出一层细汗,心底愈发焦躁,肠肉被他抚弄的酸软不堪,连五脏六腑都被牵连的阵阵发痒,只恨不得破开肚子伸手进去狠狠挠上两把,终于忍不住道,“你、你还要洗到什么时候?就是……就是洗猪肠子,这会儿也可以下锅了吧!” “你又不是猪。”南宫星笑嘻嘻答了一句,并拢的指头仍不紧不慢在她肛肉里戳入翻出,那一颗粉圆白桃,也好似个贪吃怪物,把他的手不断吃进吐出。 “我就是猪。要不是笨的像猪,刚才就不会说让你想怎样就怎样!”雍素锦羞怒交加,愤愤道,“你……你盯着屁眼抠抠挖挖,我肠子都快被你抠漏了,胀得要命,你要真非要占我的屁股,就……就赶紧真刀真枪的来成么?” 南宫星放在前面的手掌顺势上下一摸,心里暗暗狂喜,她嘴上说的虽然恼火,那两颗奶头却当真已经硬了起来,胯下那无感牝穴,也在溪水浸润中多了一丝黏滑。 “好,那我可来了。”南宫星轻声一笑,也不让她起身,就这么一端腿弯把她直接抱起,好似给婴孩把尿一样,亮着雪股玉乳一身嫩肤,踏水走回岸边放下。 雍素锦单手扶着巨石,臀缝里骤然一空,竟让她略感失落,她斜瞄了南宫星一眼,冷冷道:“是要狗一样趴上去么?” 南宫星不紧不慢用衣服将两人身上溪水擦干,轻轻拍了拍她面颊,道:“不急,你先帮我润润,多抹些口水上去,一会儿你也轻松。” 雍素锦愤愤蹲下,抬眼瞪着他,鼻翼翕张几次,一把攥住他的阳物,颇有几分威胁道:“要不要我一嘴下去,让你这辈子都胯下轻松?” 南宫星心尖一颤,但他一贯色胆包天惯了,再加上方才在菊穴一通搅和,分明已让她起了兴头,索性将心一横,反将硬挺挺的老二往前耸了一耸,摸着腰上伤处笑道:“你若这么狠心,就下嘴好了。” 雍素锦眼波流转,在他绷带上来回扫视,最后轻哼一声,扯过脱下衣物垫在地上,并腿一跪,挺直腰背凑到他龟头前面,微微昂首道:“咬断你这祸害,不知要救下多少无知少女。”接着她讥诮一笑,吐舌在马眼上轻轻一舔,道,“不过你多去祸害一些,江湖中兴许能少点不该来的姑娘。” “比如你么?”南宫星柔声说道,弯腰捡起几件衣服铺在巨石之上。 雍素锦默然不答,静静启唇将粗长阳物缓缓纳入口中,小舌旋转涂抹,将一嘴香津仔仔细细染在玉茎周遭。 等到整条棒儿都变得湿滑,她向后一撤,起身道:“喏,已经全是口水咯。你还有什么麻烦事,趁早一并说了。我性子急,你别真弄烦了我。” 南宫星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雍素锦看了一眼石头上铺好的衣服,秀目微眯,道:“那该趴上去了么?” 他从背后环住她细韧腰肢,拨了一下她仍还发硬的奶头,道:“不必,你弯腰双手扶着就好。之后要是累了,你高兴上去再说,铺上衣服,不过是有备无患。” “这点事情,怎么会累。”雍素锦不屑回道,依言弯下腰去,双手撑着石面,将两瓣紧凑雪臀踮脚撅起,“来吧。” 南宫星却蹲了下去,他先用指头试了试肛口,那里依旧柔软,微微张开,好似一朵诱人的初绽小花,沾着些如露溪水,细密的一轮嫩褶周遭,生着几根软软的细毛,他用指尖拨了两下,双手扯开眼前的白腻溪谷,轻轻亲上了她的湿润臀眼。 “呜——”雍素锦浑身一震,两条大腿顿时绷得死紧,嘴里连说了四五个“你”字,却心慌意乱如何也接不下去,只能低下头来,看着胯下他的脑袋越贴越近,软软滑滑灵活有力的舌头也是越钻越深,竟一点点挤进了她的小巧屁眼之中。 她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对她来说一片陌生的境界,当然不可能再有任何隐形的桎梏。 甜美的快意汹涌着奔向脑海,完全不受控制的,她的双膝颤抖起来。明明一样是在摇晃搅动,方才手指的时候还只是憋胀中混着一股股的爽利,这会儿换了舌头,那舒服却变得强而有力,勾在肠壁上的舌尖,简直好似舔在她的心窝子里,每一下都让她浑身发软,像是就着热水自己缓缓揉搓脚掌抚摸脚趾时候的那种愉悦,放大了千倍万倍,从臀肉中央连绵不绝的扩散开来。 手肘一松,她呜咽一声趴伏下去,变成头低臀高的羞人架势,不过她本也没多少羞耻之心,真尝到不会激起心底厌恶的绝美滋味,反而努力抬起屁股,说什么也不舍得丢下。 唯恐多余的动作勾起她的不快回忆,南宫星难得一见的老老实实抱着香臀单纯亲吻,对乳房阴户全都不闻不问,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啊、啊啊……”雍素锦只觉脏腑之中翻江倒海,没了痛楚掩盖的情欲欢愉直接而强烈,强烈到让她感到惶恐,一声娇呼才刚出口,就忍不住抬手咬住手指,硬是不愿让南宫星察觉。 可惜那不住缩紧的臀眼,香津垂流的宝蛤,都足以让他明白。 他将埋在臀沟中的头面猛然向后撤出,迅速站起。 雍素锦满心欢喜陡然一空,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出口。 他知道时候已到,拇指压在菊穴两侧一扯,绽开嫣红嫩肉里黑黝黝一个洞眼,涨鼓鼓的龟头用力一压,顺顺当当挤了进去,两边染上的口水,也跟着交融一处,不分彼此。 怕她情景一换从山巅边上掉落下来,南宫星抬起巴掌,一边轻轻摆腰在肛口浅处抽送,一边噼啪连声,带着真气几掌把她雪白臀肉打得一片晕红。 刺痛带着麻痒,成功在最后关头拉了雍素锦一把。 随着一声埋在手臂中的悠长颤哼,她的双腿陡然打直,微微发抖的大腿内侧,健美的肌肉轮廓清晰的浮现出来。 虽然既不够强也不够久,但高潮就是高潮,阳具插在臀眼之中的缘故,那不住张缩的膣口泄流而出的清亮阴津一览无余,顺着股内缓缓流下。 泄身之际,雍素锦的小巧屁眼果然又如此前一般死死缩紧,南宫星只有小半根埋在里面,龟头恰好被一段肠壁裹住,猛地一阵蠕动吸吮,简直好似三四条舌头围了个圈,勒得他连头皮都在发麻。 他本想继续抽送,无奈雍素锦下体力道太强,阳具一时间难以动弹,只好稍作忍耐,等那短短片刻紧绷过去,便立即扶稳臀尖,进进出出往细小肠腔深处开垦过去。 谷道不似牝户,体质相异有浅有深,这旱路只要提前排去秽物,再怎么往里深插,也绝触不到底,以南宫星那条棒儿,女伴小穴大多要留他一截在外,但臀后这条小径,却全都可以尽根而入。 缓缓送到胯下阴毛贴在她柔软臀肉之上,南宫星愉悦的轻哼一声,在最深处款款小幅抽送,女子肛肠外紧内松,一轮菊肌紧而有力,勒在靠近根部之处,好似加了一道充满弹性的绳箍,让整根阳物都胀大一圈。而稍微向里一些,便成了恰到好处的狭长肉套,虽不如牝穴褶皱细嫩密集,但蠕动更为有力,间隔分开的环肌如波浪由内而外顺次收紧的时候,真是美得连龟头都好似要化在里面,与正道交媾相比,尽是别样滋味。 只可惜寻常女子后庭总不如前穴舒畅,即便如唐昕那样媚肠油润,也更喜欢他一腔阳精射上花心,才算美滋滋心满意足。 幸好,雍素锦并非寻常女子。 她喜欢自己的脚,她被鞭子抽被绳子绑都比交欢舒服,她被奸淫屁眼的时候,反倒更像是在做寻常的男欢女爱。 这已足够。 他本就百无禁忌,鞭抽绳捆也下得去手,更何况是他本就颇有兴趣的后庭娇花,抱定了她浑圆结实的美臀,趁着内里润滑还算充分,一条黑柱戳在屁眼之中活龙般钻进钻出,腰腹撞击噼啪作响。 并无疼痛干扰,泄身导致的加倍敏感便也一样起效,雍素锦哼哼唧唧埋低了头,不知不觉扭起了腰,主动去寻找肠腔中更想被他戳操的地方。 逆胀便意与欢畅轻松在他的抽插中反复交替,成了另一重美妙滋味,那种被解放的憋闷感,比起肠壁被龟头刮磨的酸麻也不惶多让,雍素锦冷感多年,即使方才被捆绑鞭打泄了身子,也不过是扭曲心绪的异常反应,并非内外一致的真正快活。而此时肛穴被奸弄的酸胀翘麻,通体如酥周身热烫,才算是彻底绕开心障,尝到了女子渐渐步入极乐的滋味。 他越战越勇,俯身先是试探着亲吻她汗津津的白皙脊背,看她并未有什么排斥之感,便大着胆子双手一抄,握住她娇美双乳,配合着腰下摆动节奏来回揉搓。 她乳蒂虽早已硬涨如豆,但他一番玩弄试探下来,仍对爱抚撩拨没有太大反应,他只好挺起身子,一心一意专攻她仅有的要害之处。 从体会到情欲美妙之后,雍素锦就再没说过一字,除了忍耐不住的轻声淫叫,便一直只是闷住嘴巴的低沉吟哼。转眼臀中积沉得快活超出界限,一腔热流几经徘徊,顺着花心渗了出去。 泄了两遭,她腿脚有些发软,终于软软开口道:“你……你暂且……停停……嗯嗯……我……我……站不住了……” 南宫星知道她刚刚平平缓缓泄了一次,本想突然加力送她一遭连环绝顶,也好勾起她以后贪欢之心,但听她这么一说,也只好抽出宝贝,抱她放在石上。 她这次没了半点讥诮神情,双手一盘枕在额下,俯身撅起屁股,微微晃了一晃,仍不言语。 猜测她多半正在心绪剧变之际,他也不多废话,从她嫩缝中揩了一把淫液抹上玉茎,站在巨石后面挺身一戳,刺回她火热肠腔之中,趁着她余韵未消,大幅摇摆起来。 “嗯、嗯嗯……嗯呜——”这次建功果然比上次更快,粗大龟头在嫩肠之中通通透透的刮了不过百余下,雍素锦便宛如哽咽般一声细吟,秀美玉足禁不住高高抬起,仅剩下双膝撑在石上,脚掌凌空蜷了几蜷,菊穴猛缩,花房透湿,美美泄了一次。 南宫星亢奋至极,双手抓住她玉滑双足,一边爱抚,一边提枪振腰猛捣菊芯,直干的她双脚乱蹬腰股痉挛,仰起头来呜啊淫鸣,手掌扒着石沿看似要向前躲开,实际却不住耸臀后迎,恨不得连两颗卵蛋都吃进屁眼之中。 腰眼附近那一只暗红蝴蝶,随着这激烈动作,好似活过来般翩翩飞舞,平添几分诡异妖艳。 前波未平,后浪汹涌,南宫星咬紧牙关费足了力气,总算在精关洞开之前,把雍素锦送到了层叠情潮之上。 泄身时的快活一旦紧密衔接,那股钻心彻骨的美妙可并非简单总和,而是打着滚儿的成倍上翻,雍素锦心底对此事嫌恶惯了,哪里知道男女之间还有这等直上青云的绝顶喜悦,光是听到看到,不去亲身体会,倒真是无法形容想象。 就在臀眼那一腔嫩肉几乎化作她娇躯全部之时,一股热流猛然灌入,硕大的龟头随着喷射,骤然胀大一圈,猛跳数下,本就还在内缩的肠壁被强行一撑,塞得她眼前一晃,浑身又是一阵哆嗦,呼应般小小泄了一回。 南宫星畅快淋漓的出了一回,顿时放松下来,压着她一起趴在石上,喘息片刻,才将软了少许的阳具从她滑腻臀肉中缓缓抽出。 她肛口勒的仍是颇紧,阳物血脉难以回流,虽软了几分,却仍是那副粗长样子,这一抽,直如一条巨便,一寸寸从她肠子里推挤出去,害得她又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婉转呻吟两声,才趴着软软不动了。 尽管稍微有了些尽兴的感觉,但南宫星还盘算着雍素锦身上是否还有可以挑拨情欲的地方,若是没有,后庭采菊之时是否可以慢慢培养,一点点将她的扭曲心结解开。 不料享受过后,雍素锦收心竟然极快,气息平顺不久,便一扭身子将他掀到一旁,起身下到溪水中胡乱洗了一把,匆匆擦干套上衣裙,若不是面颊还带着一抹嫣红,南宫星真要以为方才的激烈野合不过是春宫一梦。 她瞪了南宫星一眼,指了指衣服,嗔道:“屁眼你也弄了,精水你也出了,还不准备赶路,是想把我拆开,五脏六腑也挨个奸上一遍么?” 第八十六章、旧阁新剑 南宫星察言观色,发觉雍素锦就要当真恼了,忙起身下到溪中,匆匆洗了一把,擦干后笑着套上衣衫鞋袜,道:“好好,这就走。” 雍素锦哼了一声,拧身便走。她动作虽然利落,但那颇为紧凑的臀瓣扭摆起来却莫名多了几分柔软摇荡,平添一丝妩媚风情。 他心神一荡,险些再度蠢蠢欲动,幸好还算知道的确不能耗神太过,真耽误了一夜行程,因色误事的话,以后可没脸再闯荡江湖。 他原本体贴雍素锦盘肠大战之后身心俱疲,想替她驾两个时辰,让她好歹小憩一番。 可她却冷冰冰道:“不必。我答应了夜里,就是夜里。帮你这一次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已经非我所愿。你要有心让我省些力气,不如管好你自己的色心。” 南宫星听出一丝不甚满足的焦虑感,心头略觉异样,留神细看,发现她将车赶回路上继续前行后,一双赤足却不再抬在上面,垂在车下微微摇晃,探头从侧面偷偷一望,正在下面交叠一处彼此轻轻摩擦。 他心中一亮,将白若兰披盖的衣服掖好,又钻了出去,贴在雍素锦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雍素锦神情纹丝不变,黑漆漆的双眼也仍是直视前方,但身子一动,向旁略略一斜,把秀美玉足搭在了南宫星腿上。 他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的捧住那两只小脚,轻轻摩挲,缓缓抚弄,指压掌揉,为她舒筋活络。不多时,她小巧鼻翼便略显急促的翕张起来。 如此百般珍爱的盘玩了小半个时辰,雍素锦面色潮红霞飞双颊,心满意足的轻轻哼了两声,将腿脚一抽,道:“好了,明日你还得赶车,赶紧打个盹吧。等天稍亮点路上一有人,我就不在外面亮着了。” 南宫星抓住她纤长小腿,俯身在她足背上轻轻一吻,笑道:“那我就去休息片刻。” 隐隐摸到雍素锦的情欲路数,虽说比较不同寻常,但对南宫星这种风流坯子来说,行惯了巫山春雨,偶尔一次夏日雷霆,倒也格外有趣,更何况那身负《金莲谱》的一双嫩足着实销魂蚀骨,等过后得了空,必定要让她默写出来,万一再遇到合适的良材,便叫她也好好学学。 次日交接之时,南宫星试探着问了一问。 雍素锦到没有藏私的意思,只道:“我默给你也无妨,本就是淫乐的门道,正适合你这种妻妾成群遍地采花的。只不过……” 她略一迟疑,轻声道:“我不会教你锤炼腿脚的法子,你教的姑娘,能有小腿修长有力、脚踝灵巧柔软、足趾细长可以抓握起筷子的最好,没有,也不要强求。” 南宫星忙正色道:“那是自然,我岂会舍得你们受苦。” 雍素锦面色微红,一边往车内爬去,一边啐道:“也不知昨日是谁抽了我一身鞭子印,还弄得我肠子现在都在发胀。” “这当真是受苦么?”南宫星微微一笑,顺手在她耸翘圆臀上拍了一掌。 “是,苦死我了。哼。”雍素锦匆匆一钻,斜躺车内,似嗔非嗔的应了一句。 最难的关卡打通,此后山林中的三天路程,着实让南宫星享尽了齐人之福。 白若兰食髓知味,心里又惦记着南宫家的后嗣大事,估计是觉着反正被雍素锦该听的都已听去,索性只当旁边没她,一养足精神瞅到机会便与南宫星耳鬓厮磨搂抱亲吻,勾引撩拨得愈发熟练,连那两瓣樱唇一条丁香,也在他的指点下进步神速。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若兰对子嗣执念实在太强,南宫星垂涎她后庭花径数次,都未能得逞,让那小巧肛口,成了她身上最后一块处女地。 南宫星对她不舍得半点强迫,那羊肠名器又实在厉害,几次开垦之后,内部嫩肌反而更加紧实有力,两人光是仅仅搂抱着交合一处不去动弹,腔肉张缩吸吮都如正常媾和一般,他乐在其中,只好先消了念头。 白若兰承欢虽多,但毕竟体力没有多少时机回复,总是不二三合就被南宫星弄得筋疲力尽,最多强撑到花心吞满满一肚子热精,就沉沉睡去。 顶上的自然只有雍素锦。 和白若兰截然相反,雍素锦则是任凭南宫星想尽办法使尽手段,也不能从牝户的正常交欢中享受到半点快活,要么绑起来鞭打办事,要么洗净屁股共乐后庭。不过他这几次都记得先为她那双玉足暖身,再行情爱之事,倒是少了许多口头争执,她的反应也柔和乖顺了许多。 可惜连着三日下来,雍素锦的心态却还是一如既往,快活是有,但绝不念想,取悦无妨,但从不动情,再怎么弄得她娇喘吁吁淫兴绵绵,也仿佛只是肉体上不值一提的乐趣,来也好,不来也罢。让南宫星颇为不解。 他半开玩笑的试探道:“我常听说有女子因失身而失心的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雍素锦却只淡淡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早没了心,只剩了副臭皮囊而已。” 他只好作罢,硬吞下那股隐隐失落。他本就是占心更重于占身的性子,在雍素锦的情欲上好不容易略有胜果,却在情爱这边碰足了钉子。 “你不必白费功夫了,我这样的怪物,哪儿知道怎么喜爱男人。你那没处用的柔情,留着给将来的其他女人吧。”进到较为热闹的大道之后,雍素锦交接之际低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便算是最后的回应。 此后夜幕下,仍是仅有香臀玉足婉转承欢,肉体厮磨淫貌妍妍,那水眸即便在绝顶迷醉之时,也依旧不会凝望着身上的男人,而是随便看向哪个空无一人的地方,静静地等到战栗平息。 他在心头转了不知几次,席地幕天、双姝共眠的美梦,最后也成了痴心妄想。 如此日夜赶路,换了六次驮马,总算在第六日傍晚赶到了巴遗阳梁,白若兰虽想早些回到暮剑阁中,但南宫星决定休整一夜次日骑马上路,顺便往朗珲钱庄处理一些事务,她也只好同意。 到了客栈,南宫星本想试试能否只要一间上房,不料雍素锦转身就走,直接要去马车上过夜,白若兰也面红耳赤偷偷在他腰侧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他只好再开一间,打消绮念。 南宫星从钱庄回来时已近深夜,这一去就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回到房中,白若兰托首桌边,眼帘低垂,门响也没反应,想来正是将要入眠的当口。 他赶忙过去将她抱到床上,柔声道:“不都说了不必等我么,明早还要赶路,不好好休息怎么成。” 她揉了揉眼睛,挪着身子躺在床里,咕哝道:“你不回来,我睡不好。怎么去了这么久?”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道:“问了些事,顺便去拿了一趟东西。暮剑阁里的情形还不知道,总要再安排点人手以防万一。” 白若兰撅了撅嘴,嗔道:“那是我家,瞧你说的跟龙潭虎穴一样。” 南宫星苦笑道:“你家中如今对你来说保不齐真就是龙潭虎穴。” 白若兰睁大双眼,有些紧张的握住他的手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南宫星微微点了点头,问道:“兰儿,白家商号一脉,你山上的叔叔伯伯们谁的影响力最大?” “嗯……四叔、五叔,再之后就是二伯,白若麟闹出事的那一阵子,二伯险些就离开暮剑阁去商号管事了,除了白若麟,二伯的子女也全都在商号做事。不过,他们权限再大也大不过阁主,毕竟两边还是互相支持的整体。我爹伤着,二伯就是此时山上最管事的,将来按说是该我哥哥。商号这边,可还有暮剑阁不少银子呢。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南宫星沉吟道:“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风声,白家商号的银子,好像出了状况。前几天光是从朗珲钱庄,就分批提走了一万四千两现银。据说各大钱庄提走的总数加起来,少说也有五万两。” 白若兰对经商的事一窍不通,怔怔道:“他们……提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莫非是哪里急着用钱?” “不清楚,”南宫星皱眉道,“我托付照看白家的兄弟觉得不对,还遣人追了一下镖队的去向,结果……去盯梢的三人,两个死了,一个不知所踪。所以我才说,暮剑阁里可能真已经是龙潭虎穴。” “这是商号的事,怎么会扯到山上?”白若兰还是有些不解。 “咱们走后不久,白家商号就遭了劫匪,那些贼人神通广大来无影去无踪,只抢了五百两银票,却杀了九个人,其中五个都是商号前台管事的,白家的大老板隔日就一病不起,至今未愈。现在代管商号的,正是暮剑阁中白家的子女。” 南宫星闭目深思片刻,缓缓道:“捉羊没能捉走,难不成准备狠心直接从羊身上下刀割肉?” “什么羊啊肉啊的,我听不懂。”白若兰痴痴望着南宫星认真思考的侧脸,唇角情不自禁便泛起一丝微笑,旋即发觉不合时宜,连忙收敛心神,咬唇道,“要真那么危险,不如咱们去截下我哥哥,带着他一起离开如何?” “这暮剑阁,你们就不打算回去了么?”南宫星一怔,哑然笑道。 白若兰抬头枕在他胸前,轻声道:“哥哥有凝珠,我有你,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有二伯在,家里总不会出什么大事。出来走了一圈,我才发觉,哥哥要执掌一个门派,确实……还差了不少。起码这份心机,就斗不过那些险恶之徒。” “江湖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光想着逃不是办法。而且执掌门派这种事,不去做,就永远也不会学通学精。”南宫星抚摸着白若兰乌黑柔顺的秀发,淡淡道,“而且,你二伯并不是最佳人选。” 白若兰没听出弦外之音,只单纯自豪道:“那是自然,最佳人选肯定是还是我爹。”想到父亲,她神情一黯,低声道,“就是不知道他的身体现在好些了么。” “明日你就知道了。”南宫星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阖目道,“听说这些天白家新收了许多带艺投师的弟子,图穷匕见,大概也只差一个迟迟未归的白若云了。” 白若兰身子一颤,轻声道:“小星……咱们……会没事的,对吧?” “当然。”南宫星微笑道,“我还等着此间事毕,直接向你家人提亲呢。” 白若兰面色微红,视线却并未羞怯回避,依旧凝望着他,笑道:“你的聘礼可备好了?我白家可是名门大户,南宫家也是武林望族,三书六礼的流程,总要走一遍吧。” 南宫星故作吃惊的瞪了瞪眼,手掌从她腰上一松,“啊哟,这么麻烦,我一穷二白,娶不起呐,那干脆算了吧。” “呸呸呸,”白若兰笑着啐了几口,跟着身子一伸,一口咬在他耳朵上,“这会儿你才想赖,晚了。我上天入地,也非要做你南宫家的媳妇不可。大不了我带着私房钱,同你下山私奔。” 两人颇为默契的嬉笑几句,搂抱在一起闹了一阵,算是冲淡了心头阴沉担忧。 一番嬉戏,白若兰笑的花枝乱颤,浑没了半分睡意,那柔绵小手,便又不老实起来。南宫星察觉到她的动作,不由得一怔,望着她低声道:“明天还要骑马赶路,你还是早些睡吧。” 白若兰眼里带着一层亮晶晶的水气,朱唇嫣红气息微乱,软软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济事,回到家里,都不知还能不能陪你同床共枕,今晚……我哪儿舍得睡……” 南宫星嗅着她身上淡淡汗香,腹底一紧,索性笑道:“好,那我来帮你睡吧。” 他本算计着白若兰连日鏖战精气不继,泄上个三五次,也就该倦极而眠,他连日享用两具娇美玉体,馋虫还在肚里睡着,并不急切,只想着弄透了她再做休息便是。 不曾想,白若兰似乎真是满心想着回家之后不便亲热,非要在这一夜满满饱足不可,到最后眼皮几乎抬不起来,仍双腿缠着他的腰杆,不住的挺动香臀,迎合得汁水淋漓。 等她终于沉沉睡去,不到一刻功夫,窗外已响起了高亢鸡啼。 南宫星只得苦笑着跟着多睡了一个时辰,睡到东方透亮,才叫醒白若兰,出门与早已收拾停当的雍素锦汇合,骑马上路。 随着周遭的景致愈发熟悉,白若兰的情绪也渐渐好转许多,反倒是雍素锦因为不得不套上绣鞋改换装束扮作南宫星侍女而颇为不悦,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只是一鞭鞭往马儿身上发泄般招呼。 到了断霞峰脚下拴好马匹,三人都有些口渴,南宫星遥遥一指白阿四的酒肆,笑道:“走,咱们去找白嫂讨口水喝。” 白若兰笑眯眯往屋子里面走去,道“阿四叔,兰儿回来咯,渴得不行,给碗茶喝呗?” 雍素锦突然扭过头来,鼻尖微微抽动,冷不丁喝道:“白若兰!不许进去!” 白若兰的手都已经沾到了门帘,一听她喝声登时吓了一跳,向后猛的纵出数尺,看了雍素锦一眼,道:“怎么了?” 这时南宫星已抢到门前,沉声道:“有股淡淡的奇怪臭味。” “什么?”白若兰一愣,跟着面色一变,立刻冲回门帘外,看了南宫星一眼,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我表姑呢?” 南宫星侧耳听了一听,撩开门帘缓缓踏入里面,没走出两步,就听雍素锦在房顶上道:“放心打探吧,屋里没有活人。” 南宫星不怕中毒,心中一宽,把白若兰挡在门外,自己闪身入内。 招待客人的堂屋空无一人,桌椅板凳都还摞在一起,上面蒙了一层薄灰,大铜壶放在角落,敞着盖子,里面没一滴水。 从内间进到后院,连着灶房茅厕一并找了一圈,明明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异臭,却兜了几圈也找不到来源。 雍素锦轻巧一跃从房上跳下,秀眉微蹙,黑如点墨的眸子一寸寸梳过院中土地,最后落在角落那一片新种嫩葱上。 南宫星心领神会,抄起墙边靠着的锄头,奋力几下,已将那片新整土地刨开大半。 白若兰缓缓跟到后院,大惑不解,看着南宫星道:“小星,你……你怎么突然开始翻地了?” 南宫星并未回答,仍是一锄一锄掘开松软泥土,刨到最近角落之处,突听扑哧一声,似乎是戳穿了什么柔软之物。他立刻过去俯身倒转锄头,用木柄仔细拨开泥土,浅坑中露出的,竟是一张被单。 雍素锦看白若兰抬腿就要过去,一把将她拽住,拉在一丈之外,淡淡道:“让他来,你我可没有百毒不侵的本事。” 南宫星垂手在被单上摸了几下,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挥舞锄头把周遭刨开,跟着双手拉住被单硬是往上一拽,呼啦一声,泥石四泄,露出下面颇大一个方坑。他低头看了看坑中,长叹一声,道:“没事,走近些看吧。只是……不要碰白嫂。” 白若兰一听,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往坑中一看,顿时身子一颤,抬手紧紧抓住了南宫星的胳膊。 坑中紧紧挤着四具尸体,两大两小,其中白阿四与一儿一女皆是眼舌暴突满脸铁青,被人生生扼断了脖子,唯有白嫂,通体露出的肌肤焦黑如炭,一看便是死在大搜魂针之下。 白若兰脚下一晃,险些摔倒,南宫星连忙将她揽在身侧,柔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白若兰眼圈发红,颤声道:“这……这倒底是谁?为了什么?” 南宫星低头看着白嫂那张胖脸上最后凝固的扭曲神情,缓缓道:“还记得林虎么?” 白若兰想了一下,才道:“那个死了的叛徒,我记得啊。怎么了?” 南宫星突道:“林虎从逃走到死,再到被带回山上搜出银芙蓉,全部过程,其实都是白嫂的一面之词,对么?” “对啊……”白若兰瞠目结舌,看着白嫂的尸身道,“难道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南宫星咬牙道:“即使有,咱们这会儿也不可能知道了。杀人灭口,好狠的手……” 雍素锦走近蹲在坑边,仔细观察一番,道:“看这尸体,至多也就是昨日才遭了毒手。这几天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南宫星略一算计,道:“若是快马从湖林出发的,前几天差不多就该到了。湖林发生的事,暮剑阁中必定已经知道。” 白若兰抿着嘴擦了擦眼角,愤愤道:“湖林的事,能和表姑扯上什么干系?她一家不过是安安分分在山脚开个酒肆,沾点暮剑阁弟子的光养家糊口,这碍着谁了?” 南宫星转身将她搂在怀中,轻柔安抚,缓缓道:“兰儿,你表姑一身武功那么精纯深厚,难道真的就只甘心在山脚倒酒卖茶么?” “可她……可她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穷则思变,清苦了这么多年,才更容易被人说动吧。”南宫星搂着她向外走去,不再多看那些尸体,“你仔细想想,白嫂之前那次突兀上山,除了将林虎的叛徒事宜坐实之外,还做了什么?” 白若兰回想道:“还试探了一下你的武功来历。” 南宫星点头道:“不错,不光如此,下山时遇到冯破,也出手打了一场。照你那些叔叔伯伯所说,白嫂在山脚酒肆韬光养晦已经有些年头,为何那一天却连连出手呢?” “她说是担心我识人不……”白若兰心中一颤,倒抽一口凉气,道,“她是来帮人揭你的底?” 南宫星略一颔首,在背后向雍素锦打了个手势。雍素锦心领神会,拿起锄头将土坑重又埋好,连先前的葱苗也栽了回去。 将马拴在酒肆,备足草料,南宫星等到雍素锦忙完,便一道往山上走去。 白若兰始终不太相信,犹疑道:“可……指使我表姑的,能是谁呢?我表姑眼里不揉沙子,要说她会帮天道出手害人,我是一万个不信。” 雍素锦并不清楚当初在暮剑阁的事件详情,自顾自欣赏林间景致,悠然自得。 南宫星沉吟片刻,道:“也许……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呢?她试探我身份的事也算是点到即止,对冯破也没有舍身搏命,恐怕……也不过是个临时调度的棋子而已。” 他沉声道:“兰儿,你仔细想想,暮剑阁中,谁与你表姑的关系最近?” “家里能说动表姑的也就我爹和二伯两人。”白若兰马上答道,接着眉心一蹙,大惑不解,“可我记得表姑上山那阵二伯担了罪名正被关着,总不会是我爹指使的吧?” 南宫星犹豫片刻,只淡淡道:“只在这里猜测也无济于事。先不动声色,到了暮剑阁中再随机应变吧。” 沿着山道一路上行,不出多远,两边突然跳出两个穿暮剑阁装束的壮硕男子,喝道:“来者何人?到我暮剑阁地界有何贵干?” 白若兰一怔,道:“你们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那两人对望一眼,谨慎道:“我们是暮剑阁新入门的弟子,敢问姑娘是?” 白若兰怒道:“新入门的弟子,还敢在师姐面前无礼?” 其中一个顿时眼前一亮,恭敬道:“原来是兰姑娘回来了,恕师弟们入门太短,有眼无珠。我俩这就上山通报,敢问这二位是?” 白若兰按提前对好的说辞道:“这是我未来夫婿南宫星,那是他的随行侍女金姑娘。” 雍素锦暗暗哼了一声,微微垂头做出一副乖巧模样。 那人哦的应了一声,脚下却并未动弹,干笑问道:“兰师姐,若云师兄没和你一起回来么?” “怎么,到盘问起我了?”白若兰柳眉一竖正要发作,袖子却被南宫星轻轻一扯,她疑惑扭头,见他使了个眼色,顺着向山道上方看去,才发觉上面竟还有七八个相同打扮的暮剑阁弟子,一样是面生的新人,她察觉到异样,只好道,“我哥哥和四大剑奴一道,应该还在路上,这两日多半就到了。” “原来如此。我们这就去通知代阁主,近些日子咱们这里出了些麻烦,代阁主勒令加强保卫,阻扰了兰师姐,还请不要见怪。”那人匆匆说罢,抬手一招,其余弟子重又埋伏进山道两侧,剩下他与先前那人快步上山,展开身法回报去了。 白若兰心下惴惴不安,低声问道:“小星,这……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星望着那两人远去背影,沉声道:“不好说,也许是你二伯准备加强戒备,也许……是准备殊死一搏。” “殊死一搏?和谁?”白若兰神情更加紧张,小声问道。 南宫星唇角浮现一丝冷笑,低声答道:“要么是对头,要么……是碍了事的人。” 雍素锦用手扶了扶鬓边的发钗,懒懒道:“先上去好歹喝口热水再说。山道上这些废物,也值当在这儿耽搁耗神么。” 南宫星展颜一笑,道:“有理,走,上去再说。” 上次过来还是白若云大婚典礼,山庄门前热闹非凡,仆役管家迎来送往。 这次再到同样的地方,自然冷清了许多。门前仅有的四名劲装卫士,也是白若兰并不认得的生人。但大概是刚才上山的人已经通传,这些卫士到并未拦阻,而是恭恭敬敬打开门户,请他们三人进去。 刚一踏入院内,就看到一个素衣单辫,身段纤纤的年轻女子迎面碎步跑来,相貌与白若兰足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神态怯懦,颇有些缩手缩脚之感,明明心里想极了姐姐,却在看到南宫星身边还有个生人后下意识的一躲,险些便蜷到白若兰身后,瞄了雍素锦好几眼,才怯怯道:“姐,你可回来了。” 这自然就是白若兰同父异母的妹妹,白若萍。 南宫星见她与白若兰十分相像,心底也有几分亲切,便柔声安慰道:“这是我的侍女,你不必害怕,叫她一声金姑娘就是。” 白若萍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她……她身上好大煞气,我胆子小……不敢看她。” 雍素锦忍不住笑道:“你也算武林世家后人,这也害怕,难不成没练过功夫?” 南宫星不由得暗自惊叹,这小姑娘年纪不大,感知可真够敏锐,雍素锦为陪他上山,刻意收敛改扮,足足拿出了七八成逃命的本事,寻常江湖人都未必能看出什么异样,却被白若萍一眼看穿了满身杀孽。 白若兰忙道:“不怕,这是姐姐的朋友。她嘴巴厉害,人却……却还行,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跟着又连忙扭头解释道,“我妹妹随她娘亲,自小身子弱,以前还老能看到不干不净的东西,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胆子是小点,金姑娘可别见怪。” 雍素锦故意往白若萍那边走了两步,抬手摸了摸她细嫩无暇的脸蛋,笑道:“不见怪,我是什么货色自己清楚,怎么能怪人姑娘眼毒。啧啧……别说,你这妹妹跟你生的真像,你怕不怕小星夜里弄岔?” 白若兰先是一怔,跟着脸上一红,忙往白若萍身前一横,嗔道:“你乱讲什么。” 白若萍不明所以,一双大眼忽闪两下,悄悄咽了口唾沫,往姐姐背后缩的更紧同时,悄悄探头瞄了南宫星一眼。 “兰妹!你平安回来就好!”随着中气浑厚的一声低呼,白若松健步如飞向这边迎来,看他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多半也是刚刚回来不久,“若云呢?他怎么样?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白若兰想起哥哥,眼眶登时一酸,委屈道:“四大剑奴押着他正往回走,多半这两天就要到了。他们四个也……也太古板顽固,明明哥哥已经脱了罪,官府都出了布告,他们却一点不知变通,硬是照着原来的命令办事。” 白若松宽慰道:“不必担心,起码四位叔叔不会为难若云。若云的事情,二叔已经都知道了,原本打算召集江湖群豪见证的事已经终止作罢。若云回来,也不会有事。” 白若兰奇道:“是谁来通知的二伯?二伯这么容易就信了?” 白若松微笑道:“是峨嵋派的宋姑娘,灵秀五娥中的宋秀涟。这姑娘当真热心,唯恐咱们家错待了若云,日夜兼程骑马赶来,将所有事都解释的清清楚楚,连这次逃婚的内情也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她到的当晚,冯大人托人捎的信也上了山,两相印证,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宋姑娘是独个来的?” 白若松一愣,道:“怎么?她还有同伴随行么?我们没见到啊。” 南宫星嗯了一声,心中暗忖,十有八九,白若麟也已经回来,他疯病要是好转许多,这诺大的白家,有的是他藏身之处。有宋秀涟在,他不需要冒险袭击家中其他女子,更不容易露出形迹。 白若松看了一眼南宫星,忽一抱拳,道:“这次的事前前后后,真是有劳南宫兄费心了,不光自己尽心尽力,人还没到,就让帮手先来给我们白家助阵,真是感激不尽。” “帮手?”南宫星又是一怔,他的确安排了帮手,但算算行程,不会比他来的更早才对,他担心有诈,问道,“确定是我安排的么?” 白若松哈哈一笑,道:“上次她还是和你一起来的,不是你嘱托,我们白家哪儿来这么大的面子,请动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侠出手。” “碧姑娘?”白若兰也吃了一惊,连忙扯了一下南宫星的衣角。 南宫星也知道崔冰武功低微,全靠扮相死撑,她来帮忙,实在起不到多少作用,只好一边暗自叫苦,一边道:“碧姑娘没跟我说会来帮忙,我也是这才知道。” 白若松一愣,跟着看了一眼雍素锦,笑道:“你们两个没商量过?那还真是心有灵犀,这次过来,竟都带了个侍女陪着。” “侍女?”白若兰满头雾水,看着南宫星道,“冰……碧姑娘她带了哪个侍女啊?” 南宫星脸上却是一喜,颇为明显的松了口气,笑道:“当真有趣,白兄,我和她可不光只是都带了侍女这么简单,如果我所料不差,我们两个的侍女,武功只怕也是不相上下,放在江湖中,说不定能齐名并称呐。” 雍素锦眼中精光一闪,颇为兴奋地抬起了头。 白若兰眨了眨眼,还是理不清头绪。白若萍一直十分紧张的关注者雍素锦的动向,一见她神情忽变,吓得身子一颤,恨不得拉着姐姐赶忙走远一些。 白若松当然不懂这话中机锋,只道:“二叔还在忙着处理门派事务,最近家中收了不少新徒,大家伙都忙得分不开身,我昨晚才到,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一直忙到现在,如有怠慢,南宫兄请不要见怪。兰妹,碧姑娘还在上次安排的住处下榻,南宫兄要是想见,你就先带他过去。萍妹,你别耽搁太久,你娘和三叔的药都快煎好了,丫头们笨手笨脚,你还是去照旧盯着。” 白若萍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看了看四周,又抿紧了嘴巴,点了点头,拉着白若兰的手轻轻摇了摇,微微点了点头,道:“姐,我过后再去找你。” 白若兰打发走自家兄妹,连忙看了一眼南宫星,低声问道:“崔冰带了谁来?” 南宫星苦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白若兰大感好奇,当即便催着一路往那边去了。一路上仆役丫鬟竟换了大半不止,碰见十来个,只有五人认得白若兰,恭恭敬敬上来问候行礼。 “家里怎么感觉哪儿都不太对劲……”白若兰蹙眉咕哝一句,抬手推开院门,径直走到客房前,照那没挂锁的唯一一间推门而入,笑道,“碧姑娘,你这次是带了谁搭伴啊?” 没想到崔冰多半正在里间,门内霍然站起的,却是个她不认得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约莫双十年纪,浓眉如刀斜斜挑起,眼角微微上吊,乌黑眸子不见一丝波澜,鼻梁高挺,唇瓣微朱,不过是没有笑意,一股森冷之意便扑面而来。她身上虽是颇为朴实的侍女打扮,但与崔冰假扮所穿的颜色却是一模一样,青翠如叶。 而最能掩饰崔冰身份的那把宝剑碧痕,却背在她的背后。 白若兰正要开口询问,身边突起风声,雍素锦一闪而入,尖尖发钗捏在手中当喉直刺过去,伴着一声笑语:“碧姑娘,久仰!” 第八十七章、无李何以代桃僵 闪着寒光的钗尖破风而来,霎时便已近在咫尺。 碧姑娘眉心微皱,双足连蹬向后急退,左掌绕至身后一抓一提,已将碧痕拿到身前。 雍素锦当然不肯给她拔剑之机,抬腿一踢在旁边屋墙借力,斜斜一窜,拧腰再刺碧姑娘耳孔。 碧姑娘无路可退,只得抬手一横剑鞘格开此招。 雍素锦得势不饶人,曼妙身形原地一旋卸去格架之力,仍是毒蜂般刺向碧姑娘颈侧。 不想碧姑娘抬手横剑之时左掌便已松开一挪,纤长玉指一曲一握捏在什么机关之上,一声轻响,森寒剑锋竟自行弹出寸许,她也不去抓剑柄,左臂一缩一甩,剑鞘挡住雍素锦发钗同时,呛啷一声已将鞘中宝剑抛了出去。 她紧跟着拔地而起,躲开雍素锦连环追击,双足趁势凌空向后一踏,踩在床柱飞纵而出,后发先至追到碧痕之前,右手一抄,持剑在手。 “好!”雍素锦清脆响亮的赞了一声,发钗一划猱身而上,秋水寒光的一柄碧痕被她视若无物。 碧姑娘目光一闪,盯着那来袭发钗道:“血钗雍素锦?” 她问了五个字,雍素锦的发钗却已向她刺了十招。 叮叮当当一串轻响几乎连成一线,碧痕横封斜挡,总算是堪堪招架下来。 “不错。和我齐名,总得让我看看本事吧?”雍素锦娇笑说道,裙摆一扬双腿交替踢出,仍不把锋锐无比的剑刃放在眼里。 “好。”碧姑娘冷冷答道,跟着手肘一抬,嗡的一声直刺出去,竟也无视了那力道十足的脚尖,以攻代守杀往雍素锦喉头。 雍素锦柳枝般猛一折腰,单掌拍在地上,足尖顺势斜挑,猛地划过碧姑娘下颌。 但那一剑,她也没有完全躲开,一个翻身站定,她才发觉胸前衣衫开裂,锁骨当中留下一道数寸血线,慢上一瞬,就是开膛破肚。 白若兰看的目瞪口呆,连叫人都忘了,还是内屋崔冰探头看见不对,一声惊叫,才引来落在后面的南宫星。 南宫星一闪进门,就看出发生什么,赶忙沉声喝道:“停手!” 雍素锦这才退后半步,抬手在那道血痕上抹了一下,放到嘴边舔了一口,吃吃笑道:“不愧是一剑夺命碧罗裙,我差点就没躲过去。” 碧姑娘一见南宫星,没等他开口就已收剑回鞘,雍素锦说完,她已将碧痕背回背上,不言不语的走进屋内,静静站到了崔冰身旁。 崔冰本想扑向南宫星,但看了看白若兰就在旁边,还有个凶神恶煞的雍素锦,犹豫再三,还是乖乖坐在床上,没有动弹。 看到南宫星责怪的眼神,雍素锦哼了一声,扭身坐在旁边椅子上,翘起腿道:“我就是试试她的功夫,又不会真打到闹出人命。” 南宫星沉声道:“你们二人都不是能点到即止的功夫,切磋不好,就会丢了性命。崔碧春也已是我的下属,我可不准手下自相残杀。” 雍素锦横他一眼,勉强道:“好,我知道了。” 白若兰挽住南宫星手臂,踮脚轻声问道:“那个就是真正的碧姑娘?” 南宫星点了点头,带她走进里屋,道:“不错,这位就是碧姑娘崔碧春。” 他看了崔碧春一眼,柔声道,“看样子,你们姐妹已经相认了吧?” 崔冰感激万分的点了点头,抬头望着身边姐姐,眉眼之间,尽是显而易见的深深欢喜。 这时屋外传来雍素锦冷冰冰一声:“你们叙旧,我去门外看着。”旋即咣当一声,却是她甩门而出,好似心情不佳。 南宫星知道原因所在,只道:“不必管她,她性子别扭,算是把容易割到手的好刀。” 他看向崔碧春,奇道:“不是预计少说三个月么,为何快了这么多?” 崔碧春唇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轻声道:“苍天有眼,那畜生在关外得罪了万凰宫,西关大营都不肯保他,叫他仓皇逃了回来。楼里兄弟帮我踩好了点,顺利把他截在半途。” “那你总算是遂愿了。”南宫星并未有多少喜色,只微笑道。 崔冰仰头道:“姐,你说的就是那个人么?你已经杀了他了?” 崔碧春淡淡道:“我立誓要将他千刀万剐,那便一刀也不会少。” “那你的事,至此便算是全部解决了。是么?”南宫星颇为郑重地一字字问道。 白若兰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乌溜溜的眼睛直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冰儿蒙你不弃亲自关照,此后不必再由我费心,我也就不再有什么需要挂怀之事。”崔碧春说罢,也颇为郑重的一字字道,“我所承诺的,即刻便可生效。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碧姑娘。” 白若兰吃了一惊,小声道:“你……你这是要寻短见么?” 碧姑娘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这位便是兰姑娘吧,以后我这不成器的妹妹,还劳你多多包涵指教,我姐妹二人虽也出身大户,但流落江湖,早已不懂门户内的规矩,哪里不对,你尽管当作自家妹子一样教训就是。” 白若兰微微点了点头,跟着又忙道:“你可别全托付给我,你……你们姐妹才刚重逢,正是团聚在一起生活的好时候,你……你可不能轻生啊!” 南宫星忍不住笑道:“她不是那个意思。照约定,她此后就是我身边的侍女,和雍素锦的情形差不太多。他们两个在江湖上就齐名并称,境遇也颇为相似,倒真是有缘。” 崔碧春反手抚摸着背后的剑柄,轻声道:“只可惜我与她成不了朋友。” “朋友大可不必。”南宫星扫见白若兰神情有异,多半是把崔碧春也当成了雍素锦那样的关系,当下也懒得解释,只道,“你们二人真需要同心协力的时候不出岔子,我就知足了。” 闲谈几句,说到暮剑阁中异样之处,南宫星问了一番,可崔家姐妹也不过才来了两天,而且只为等他,几乎没有四处走动,可以说对外面情形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就是宋秀涟住在隔壁院子,两个晚上似乎都有人悄悄找她。崔冰好奇想过去看看,无奈姐姐不允,硬是按在房里不准她惹是生非。 宋秀涟背后一定还藏着一个白若麟,南宫星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简单放过,哪怕问不出什么,也得过去试探一二才行。 万一宋秀涟其实有什么苦衷,就此连上白若麟一线,兴许还有什么意外收获。 考虑到宋秀涟与白若麟必定已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其中宋秀涟的遭遇还未可知,南宫星过去之时,还特地叫上了白若兰,一路细细叮嘱,什么该问,应当怎么问。 一来万一有什么羞耻之事不便讲明,同为女子总好哄她开口,二来白若麟好歹也是白若兰堂兄,多一层关系不论是道歉还是补救都要容易一些,三来,宋秀涟性子和白若兰近些,兴许能谈得到一起。 雍素锦等在外面,皱眉盯着胸前衣物裂开的数寸口子,指尖不住上下抚摸着那道血线,双足在地上轻轻比划,似乎还在想崔碧春方才那一剑。 南宫星怕她惹事,干脆留她在外。 白若兰按南宫星的嘱咐,快步走到宋秀涟客房门外,抬手敲了两下,脆生生道:“宋姑娘,你在么?” 宋秀涟在屋里颇为倦懒地应了一声:“是哪个?”看时辰,多半刚刚还在午睡。 白若兰清清嗓子,报了姓名。 里面磨蹭了一会儿,轻轻步声才缓缓由远及近,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宋秀涟还带着枕头印子的慵懒俏脸,“兰姑娘啊……”她说这似乎想起什么一样猛地一楞,整个人都好似精神了几分,侧头一看,盯住了站在一旁的南宫星,一丝戒备顿时从眼底浮现,口中却笑道,“南宫公子也来了?也对,都回了这儿,你俩自然可以形影不离咯。今日才到的?来找我有事?” 白若兰客客气气地说:“宋姑娘不辞劳苦上山澄清说明,还了我哥哥清白,我理应过来向你道谢。” 宋秀涟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开头道:“不必,本来就是我们峨嵋有错,行走江湖,错了就要认。我跑这一趟也是应该的。再说……”她面颊突然一红,声音也轻了不少,“我也该给白家做点事。” 说完,她看白若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的闪开门内,道:“那请进来说吧。” 南宫星立刻拱手道:“不知在下是否方便一并入内?” 宋秀涟哧的轻笑一声,讥诮道:“我说不方便,你莫非就能老老实实打退堂鼓么?与其叫你在外面扒门听窗,还不如做个大方。来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看,不过是床铺乱些,我起得晚了,没得空收拾。” 南宫星被说破打算,心里略略一较,将宋秀涟的印象稍稍修正几分,笑道:“不打紧,我只在门内站站,白家近来不太平,还是得有人护着两位姑娘才是。” 宋秀涟径直走进屋里,头也不回道:“不劳费心,你看好你家兰姑娘就是。” 她往椅上一坐,秀目斜飞,突道:“南宫公子,我三姐是不是还在你们手里?” 她语速颇快伶牙俐齿,不觉便有股逼问之感。南宫星靠在门边微笑答道:“正是,齐秀清姑娘身体还需将养,我已托人联系她的夫婿,等他们夫妇回合,再做计较。毕竟……”他故意拖了拖音,才缓缓道,“峨嵋她已经回不去了。” 宋秀涟神情一黯,恨恨咬了咬牙,道:“只可惜,那田灵筠死的也太痛快了些!” 南宫星淡淡道:“她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线牵在谁手里,你如今还不明白么?” 宋秀涟面色微变,圆圆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安,迟疑片刻,才在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道:“是清心老道!事到如今再仔细回想,田灵筠在我们姐妹五个里,早就比孙秀怡还特殊。三姐嫁了人,大姐生了孩子,我相了三四个男人,小妹都被许了白家,可唯独她,稳稳待字闺中,连媒婆都不必打发。论容貌身段,她可是哪样都不差!” 大抵是说到了气头,宋秀涟一拍扶手,曾经的教养之恩也抛到脑后,怒道:“要我说,她必定是早早就和那老牛鼻子有了私情,勾搭师长放荡无耻,好贱的女人!” 南宫星心底暗笑,趁势道:“她设计孙秀怡与凌崇私奔,看来也不是当真为了小师妹的幸福吧?” 宋秀涟气冲冲道,“她就是占了平时与小妹关系上佳的光,我们才没有半点怀疑。还真当她是为了小妹一生幸福甘心大逆不道。如今再看,分明就是老牛鼻子背后主使,特地带着嫁妆出去绕个圈子避嫌,呸!” 看她心思灵敏,比齐秀清清醒很多,南宫星干脆直接问道:“那孙秀怡和凌崇去了哪里,你可有头绪?” 宋秀涟略一偏头,道:“不清楚。田灵筠说她知道,可惜死无对证了。叫我猜,他们两个不管先前打算去哪儿,只要听说之后惹出这么多事端,必定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净过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去了。” 她顿了一顿,回头盯着南宫星道:“你们还找她做什么,这会儿生米早都成了熟饭,白家总不能再她来做媳妇吧。若为面子,这次峨嵋人也丢了,名声也败了,不出一个月,江湖中就会人人知道峨嵋派连堂堂掌门都成了天道傀儡,这惩罚难道还不够大?足够让暮剑阁出气了吧?” 她转向白若兰,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看了几眼,忽而笑道:“再说,峨嵋派不就欠了白家一个该娶进门的黄花大闺女么,白若麟算不算你们白家人?算的话,此时可是连人都已经赔给你们了。” 南宫星苦笑道:“宋姑娘说的是自己么?” 宋秀涟面上微微一红,道:“怎么,我也是灵秀五娥,一样云英未嫁待字闺中,论武功我比小妹还好些,琴棋我不行,书画可不在话下,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哪一样也都能干,总不算委屈了婆家吧?” 白若兰终于忍不住道:“宋……宋姐姐,你……你当真和白若麟……那个……那个疯子在一起了?” 宋秀涟面上一寒,冷冷道:“疯子怎么了?先不说他好转了许多,就是他一直疯疯癫癫,也好过一个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正常人。” 南宫星皱眉道:“可当时他把你掳走……” 宋秀涟当即打断道:“南宫公子,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与白大哥初遇之时,两个杀手正招招要至我于死地,没他仗义出手,我这会儿怕是已成了湖林城外山间泥坑里惨不忍睹的裸尸一具,哪儿还有命与你们坐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说话。” 南宫星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你是为了救命之恩……” 宋秀涟也不避讳,大大方方道:“江湖上为了报恩以身相许的比比皆是,白大哥疯病发作需要女人,我又是个健健康康完全成熟的女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她话锋一转,语带责怪地看着白若兰说:“你们只当他是没救的疯子,弄些为钱不要命的婊子曲意逢迎,却不知白大哥的心病,只要有人真心待他,自然会一点点好转。他那么一个武学奇才,竟被自家亲人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若兰不忿道:“可他当年做下的事,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留他一命,已经是全家看在二伯的份上大大宽恕。” 宋秀涟毫不犹豫道:“可当年的事分明是白思梅有心陷害,白大哥也是受害者!如今你们知道了内情,不去为他正名平反好生帮他养病,还暗中派人追捕他是什么道理!” 南宫星心中一凛,发觉白若麟疯病的确大有好转,至少宋秀涟所知,一定都是白若麟所讲,他忙问道:“白若麟恢复正常的时候,都对你说过什么要紧事?” 他看宋秀涟瞬间满面戒备,忙又道:“宋姑娘,此时此刻白家还有暗流涌动,追捕白若麟的人马,未必就是暮剑阁的真意。此时白家二伯暂代阁主权限,照说正是白若麟最适合回来的时机,不是么?” 宋秀涟冷哼一声,却道:“亲生父子,这关系就很靠得住么?” 她瞥了一眼白若兰,看着南宫星道:“我知道,你急着娶兰姑娘过门,肯定会为了白家好。你如意楼家大业大,也看不上暮剑阁这丁点肉丝,但我的确不知道你所说的要紧事是什么。我与他相伴那几日,他不发疯的时候说过很多。我就算记心好,里面却有很多私密之事,总不能一件件事无巨细都讲给你听吧?” 南宫星冒险问道:“那白若麟现在何处?我当面问他如何?” 宋秀涟连一霎也不曾犹豫,几乎接着他的话尾道:“休想,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在山脚下就分开了。” 南宫星察言观色,以他的经验,看宋秀涟面色红润欲滴,神情娇慵无限的丝丝媚态,恐怕昨晚还刚刚被雨露滋润了一番,若不是和白若麟,那反倒奇了。 可这话总不好当面挑明,他只有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辛苦一些,一件件问好了。” 不料宋秀涟眉毛一挑,讥笑道:“你问我便要答么?将来保不准你还要叫我一声嫂子,这里头许多事,怕是不好直接说给你听吧?” 南宫星心念一转,索性道:“那兰儿这位小姑,总可以听吧?她面皮薄,真听到什么不宜讲的事,自然就扣在她心里,你大可放心。” 宋秀涟颇为不信地在他二人中间转了一眼,略不耐烦地站起了起来,道:“真是麻烦,进来说吧,之后她好不好意思跟你讲,就是她的事了。她不知羞,可不算我不守妇道。” 白若兰扭头看了南宫星一眼,看他点了点头,才起身深深吸了口气,跟进了内室。 南宫星闭上双眼,暗暗梳理了一遍当年白若麟惹出的祸事。 如果推测没有太大谬误,当年白若麟风头一时无两,下任阁主之位简直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因此招来了四叔五叔的记恨,趁他闭关精研新创内功之际,指示一贯爱恶作剧的白思梅将强力春药喂给他吃,害他走火入魔,先凌辱了白思梅,又强暴了不知为何独自前来救人的穆紫裳,跟着兽性未平,又翻进女眷院中连续奸淫三人,才被随后赶来的白家众人制服。 其后穆紫裳愤而出走,白思梅悬梁自尽。便成了疑点所在。 按照此前的种种证据,似乎都指向白思梅与白天英同谋,设计害死穆紫裳李代桃僵,借机远遁。白若麟疯疯癫癫的追击与春妮身形相似之人,一口一个思梅的唤着,似乎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但所有的证据若不串起来,单单列在一起,却不得不说,看起来实在太过巧合,甚至于已近刻意。 被毁去容貌的尸体,被描摹过的书信,银芙蓉上的姓名,这几样关键,都极易作伪。 笔迹有异的书信,其实本人描摹一遍,也是一般的效果。银芙蓉中的姓名,有西三堂叛徒配合的情形下也极容易做到。 至于原本最想不通的白天英,后来仔细想想也知道,此人连亲兄弟都可以痛下杀手,白思梅区区一个侄女,又算得了什么? 尤其在外这一番逃亡之中,李嫦的莫名行动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已有八九成把握确定,那一晚被毁容悬尸的人,当真就是白思梅。 而众人所以为的,被白思梅和白天英合谋杀死以便脱身的穆紫裳,反而是借用了白思梅身份的那个。 他闭目沉思,盼望能从宋秀涟这里再挖到些白若麟的口风,如果能了解他认为春妮是白思梅的理由,那么只要揭破这其中的奥妙,穆紫裳的掩饰就已所剩无几。 只是不知道,这条线……要如何和暮剑阁中此时最有嫌疑的人连上。 论关系,当年穆紫裳的确是白天雄的爱徒,可她的清白和此后的人生,也是葬送在白天雄最器重的儿子手上,她当真能心无芥蒂,鞍前马后帮白天雄上位? 不急……南宫星深吸口气,缓缓吐出,压下心中的焦躁,越是最后关头,越是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现在他几乎已经明知李嫦因为有所顾忌叛离天道,如今的目的未知的情况下,一定要慎重行事。 凝珠的一生幸福就系在白若云的身上,这场几经波折的痴恋,如今却很可能成了白家最大的助益。 真是造化弄人。 他在心中将白家的事前前后后勾勒了几遍,一桩桩现实早已大致确定了轮廓,无法捉摸的,始终还是人心。 一番思索,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悄然过去,他才看到白若兰推开屋门走了出来,忙低声问道:“如何?” 白若兰苦着小脸为难道:“她拉拉杂杂说了好多,说的又快口音又重,我……我也不知道能记住多少。” 南宫星一怔,只得道:“不打紧,白若麟这边只是大点的旁枝末节,能问出什么固然好,问不出,放着不管就是。” 白若兰咬牙道:“怎么说那也是我堂哥,他的确受了这么多年冤屈,吃了这么久的苦,白家欠他的,该还要还,怎能放着不管。我也想不通,为何……为何还有人暗中追杀他。二伯是他爹爹,难道追捕的人还会安排不妥么?” 南宫星揽着她向外走去,柔声问道:“兰儿,你二伯有几个儿子?” 白若兰楞了一下,跟着在心里数了一会儿,道:“除了若麟大哥,还有四个,不过都在白家商号,没一个习武的。” 南宫星淡淡道:“你爹坐上阁主的位子,靠的不也不是武功么。” 白若兰疑惑道:“小星,你为何这么怀疑我二伯?” 南宫星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希望最后真的是他,暮剑阁中,只怕没有谁比他更难对付。” 不太想让雍素锦和崔家姐妹过深的介入到白家的家事之中,离开宋秀涟住处,南宫星便直接去了白若兰在这边的闺房。 大概是进门之前两人的姿势过于亲昵,一个路过的丫鬟倒抽一口凉气,惊得把手上的铜壶都摔在了地上。 结果惹来白若兰一眼怒瞪,吓得她当即不敢多事,一溜烟跑了。 似乎对春妮一事心有余悸,白若兰关上房门,忍不住道:“思梅姐姐会不会又扮成丫鬟潜入进来?” 南宫星打算留待白若云回来再一并说明,最好设法引出凝珠,将李嫦的身份彻底钉死。因此并未多说,只道:“那个暂时无法去查,你先趁着记忆尚新,跟我讲讲宋秀涟都说了什么。” 白若兰嗯了一声,先颇为怀念的打量了一下久违的住处,跟着点燃熏香,坐在床边道:“我根本没问什么,她就嫌慢,自顾自说了起来,我总觉得,她在故意刁难我。” “刁难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否透露了有用的信息。”南宫星微笑着坐到她身边,柔声说道,“委屈你了。” “不委屈。就是听得头晕。”白若兰不知为何,颇为扭捏的迟疑了一下,指了指桌边,“你去那边,我再讲。” 南宫星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过去坐下,和她隔开数尺有余,遥遥相对。 白若兰红着脸一开口,他就知道了原因何在。原来那宋秀涟,竟把自己遇险获救,碰上白若麟发疯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 里面虽没有过多修饰,却也香艳无比。 白若兰是尝过滋味的,而且颇为贪享,看她样子也知道,让南宫星远远坐开并非是怕他听得按捺不住,而是怕自己说的来了兴头投怀送抱,一番折腾忘记后面那一大堆话误了正事。 详情和宋秀涟先前简略所说相差无几,只是多了无数细枝末节,从中倒是能推断一二。 如果宋秀涟并未刻意隐瞒或是编造谎话,那从行动上看,白若麟当时救她的目的其实就并不纯粹,应该是疯病将要发作急匆匆寻找合适的女子时恰好碰上,要是没那两个杀手帮忙,宋秀涟怕是也会落得被反复强暴的下场。 宋秀涟被救之后心灰意冷,本就有些自暴自弃,适逢白若麟狂态渐显,她稍作推拒,心中一片黯然,便松弛下来不再抵抗,抱着些许报恩的念头任他扯去里外衣裙,按伏在一堆腐叶之上,从臀后硬生生碾碎了她牝穴元红。 她性子本就是难以沉浸在悲伤中的那种,失身之后,恍惚间对白若麟一口一个思梅越发不满,最后竟忍疼趁空翻转过来,仗着身强体健一边勉强迎凑,一边扳着他的脑袋怒斥,叫他认清这会儿正在和他交欢的是谁。 那几句怒骂过去,不料白若麟却好似听懂了一样直愣愣呆在了那里,把她初尝人事的小巧嫩穴撑得几欲开裂。 她咬牙喘了几口,又是一顿臭骂,怪他坏了自己清白,嘴里却喊叫别的女人名字,好不要脸。 白若麟被骂的愣怔半晌,突然怪叫一声,抽了出去,嘴里嚷嚷着诸如“不对,是思梅害我的”、“不是你,不是你”之类疯疯癫癫的话。 宋秀涟忍疼站起,反过去把他抓住,将他脑袋搂进怀中柔声安抚。 他安静一阵,兽欲又起,但这次却颇有几分扭捏,只是盯着她赤裸在外的大腿乳房,不住偷瞄,没再用强。 她见白若麟不如之前那么疯癫,咬了咬牙,狠擦了几把唾沫在红肿牝户,躺在铺开衣裙之上,又把他迎了进去。 这一下,两人足足裸身痴缠到夜半三更,她从痛到麻,从麻到痒,从痒到酸,从酸到美,竟被白若麟靠着一股蛮劲硬塞到心里一片浓烈喜悦,尝到了身为女人的极乐滋味。 她虽然待字闺中,但也不是懵懂无知,摸着身下满到溢出的粘稠阳精,心知这副身子从里到外都算是被他占了,若是气运撞上送子娘娘,不久怕是就要做娘。 一时间百感交集,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哭声触动了白若麟心中什么回忆,他浑身颤了一阵,突然抱头起身躲开,远远跑到一棵树后,不停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我不是有意的,是有人害我,有人害我”。 宋秀涟那时已经把白若麟看做了自己男人,当即义愤填膺,连哭也忘了,更不要说擦身,起来滴滴答答走去白若麟身边,拽着他就是一通询问。 无奈那时白若麟只不过恢复了至多三成,一边嘶嘶低吼,一边颠三倒四的把那一晚白思梅到后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宋秀涟对白家的人并不熟悉,但她记住了一件事,白若麟放开白思梅,转去强暴特地赶来救人的第二位女子时,一时间难以制服,结果白思梅就那么裸着下身,过去帮忙塞住了那女子的嘴巴,按住了她的双腿。 白若麟回想起那段的时候,还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是平素里笑脸相迎姐妹相称的同门啊…… 不知道是否触景生情同病相怜,宋秀涟搂住白若麟继续大哭起来。这次他总算没有再逃,而是有些笨拙的反拥住她,胆怯而又有些傻气的抚摸着她冰凉的胳膊。 宋秀涟斩钉截铁地说,那一个场景,就是白若麟最先回忆起的事。 随后,白若麟的神智在清醒的时候恢复的非常迅速,而疯狂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不到几天,便只在两人尽兴到极点之时略微显出一些狂态而已。 只是对走火入魔期间的记忆,他只能一点一点从模糊一片的脑海中找回。 他之后最先想起的,是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接替前一位来帮他泄欲好保住性命的妓女。 他皱着眉头,忍着头疼不停的回想着,回想起他禽兽一样玩弄那女人的样子,回想起那女人为了钱财婉转承欢,却始终好似有所牵挂的眼神,回想起那一晚他突然被人偷袭,险些丧命之际突然发现能够脱身的惊喜,回想起他之后悄悄潜回,发现福伯已死的恐惧。 他当时只记得来偷袭的人那一抹娇小的影子,脑海中,顿时就只剩下了一个名字,白思梅。 他胡乱留了一张字条,便开始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躲躲藏藏寻找白思梅的历程。 但他没想到,那个女人,被他奸淫过度当晚明明只是昏死过去的女人,竟然丧命在小院之中。 宋秀涟讲述这一段的时候,仿佛为了完成什么使命一样,说的十分认真,十分详细。 她说白若麟一直在拼命回想着那个女人的名字,他说那个女人被送来的时候外面的人说过,他记得,他一定要记得才行。 他低着头想了很久,想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握着宋秀涟的手,捏得她发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白若麟要这么拼命的想起那个女人的名字,但看他脸上痛苦的愧疚,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最后,白若麟终于浑身一颤,挺直了腰背,跟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剧烈的颤抖起来。 足足小半个时辰,他才在宋秀涟的怀中安静下来。 接着,他满面哀伤地说了一句话。 “我想起来了,她叫春红。我也想起来了,究竟是谁杀了她。” 第八十八章、迷离境 听到此处,南宫星双目一亮,急道:“是谁?是谁杀了春红?” 白若兰与他在江湖一游,早已知他心思,无奈确实没又得到答案,只能依样画葫芦转述宋秀涟的说法。 当时白若麟把这句话足足重复了十七八遍,宋秀涟自然也是大感奇怪,等他真正平静下来,已有心思往她大腿屁股上动手动脚,才问他究竟说的是谁。 哪知道,他顿时露出一副极为复杂的神情,好似有些害怕,又好似有些不解,紧接着转为极为明显的难过,缓缓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回答。 问得急了,便只说,我不能讲,我决不能讲。 白若兰讲到这里,略感遗憾,起身过去拉着南宫星的手轻轻抚摸,柔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杀春红的凶手,虽然这次没问出来,但不打紧,咱们之后找到若麟大哥,再详细盘问也是一样。” 南宫星闭上双眼,将白若兰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埋首香肩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不必了,他这副样子,已经足够说明凶手是谁。那个一身喜服四处惑乱调查的怪人,总是在暗中破坏咱们进展的元凶,差不多已经浮出水面了。” 白若兰应该是也有所感觉,颤声道:“难道真的是我二伯?可他……他为何要这么做?大伯办下的那些事,和他能有什么关系,需要他如此帮忙?” “兰儿,你现在还当他真的是在帮你大伯么?”南宫星咬牙道,“你仔细想想,天道留书与穆紫裳的亲笔信,是不是都在你二伯身上?” 白若兰皱眉道:“可他当时正担下罪责自关禁闭,那些东西,也是你去搜出来的啊。” “先不说那种紧闭对他这种高手到底有多少用处,那些东西他带在身上,本就是想被人搜出来的。”南宫星沉声道,“他特地极为别扭的说出替天行道四字,就是在提醒我。” “那……难道他……他当时认下的那些罪……” 南宫星斩钉截铁道:“不错,他与他的同党谋划了一出好戏,故意做出有人嫁祸栽赃的破绽,跟着由他干的没干的全部认下,等到最后破绽一出洗脱嫌疑牵出天道,人人都当他是深明大义为了保全暮剑阁,此后再发生什么,还有谁会怀疑到他?你大伯自以为得了天大的助力,其实,只不过做了台前傀儡,和一颗障眼弃子罢了。” 白若兰心慌意乱,颤声道:“他……难道也图谋这阁主之位?可当年我爹当上阁主,分明也有他的首肯啊。” 南宫星蹙眉道:“你莫忘了,你也亲口告诉过我,你二伯当年是为了白若麟强行扶正风尘女子为妻,得罪了全家,才不得不让出阁主位子的。让这个说法,不就是分明再说,这阁主本该他当么?他有此一让,原因并不难猜,必定是为了白若麟这个不世出的奇才,晚一代拿到阁主之位,他当然可以忍得。” “可后来……若麟大哥出事了。”白若兰眼珠一转,豁然贯通,惊道,“这样一来,他的打算就彻底落空,我哥哥反而成了最佳人选。就因为这样……他就要设法名正言顺的害死我哥哥么?” 南宫星担忧道:“只怕事到如今,他连名正言顺也快要顾不得了吧。你看看外面那些新来的生人,个个都是带艺来投,你要说你二伯没有做什么铤而走险的打算,我是决计不信的。” 白若兰霍然站起,怒道:“小星,咱们走,这就去见我二伯,找他说个清楚明白!” 南宫星摇了摇头,道:“一旦揭破,就到了你死我活的阶段,咱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手,你哥哥还没平安到达,另一个元凶也还没有露面,咱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另一个?白思梅?”白若兰大惑不解道,“不对啊,白思梅在里面谋划这么多,和我二伯必定要串通一气才行,当年她害了我若麟大哥,他们之间可以算是血海深仇了,怎么可能携手合作?” “那是因为春妮的身份还有隐情。白思梅,也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等你哥哥回来,咱们召集好可靠的白家人,我会一五一十的全部讲出来,然后大家齐心合力,帮暮剑阁度过这此难关。”南宫星略一思忖,叮嘱道,“你哥哥回来之前,你切莫透露口风,万一你二伯单独找你,你就叫上崔碧春和雍素锦同行,虽说你二伯韬光养晦无法判断真正实力,但万一出事,那二人至少能抵挡一阵。这一两天,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过会儿带上雍素锦,一起去探望一下你父母,她眼力敏锐,找机会让她看看那边有没有出什么岔子。白家那些享清福的长辈估计是指望不上,其他的,就等摸清具体情形之后再做决定。” 白若兰闭目缓缓平下呼吸,费了一番功夫恢复面色,才睁眼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看看爹娘。顺便让雍素锦探探峰顶山庄里的情况。那边都是白家血亲,二伯只要还想做做样子,应该就不会对那边动什么手脚。” 南宫星沉吟片刻,道:“好,我也跟你上山看看。等到入夜,再好好探查一下。” 白若兰点了点头,垂首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哀婉道:“好好的一家人,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南宫星抚摸着她的头发,叹道:“利用人心的弱点,本就是天道最擅长的手法。祸根早在你四叔五叔用那种手段设计白若麟的时候就已埋下,如今……不过是得了琼浆玉露,破土发芽罢了。” 静静抱了一会儿,白若兰起身擦下眼角,大步走了出去。 南宫星一路跟她上到峰顶庄内,雍素锦依旧以侍女身份随行。崔碧春留在暮剑阁保护崔冰,毕竟以白天雄的眼力,崔冰的伪装实在不值一提。 上山半途,恰好遇见提着篮子下来的白若萍,听说她们要上去见白天英夫妇,忙道:“不必去了,姐,爹已经好多天不肯见人了,大娘累得不行,拿药进去喂过爹后,这会儿怕是已经睡了。” 白若兰心中生疑,道:“我娘不让你见爹?她以前可从不这样。” “不不,不是大娘不让。”白若萍连忙摆手,嗫嚅道,“是二伯新请的郎中特地叮嘱,爹的毒性可以用偏方治疗,这期间越少见旁人越好。大娘这几日独自照顾爹爹,可是憔悴了好多,每日也睡的极早。着实辛苦了。” 白若兰眉心紧蹙,道:“其他几个姨娘呢?你娘身体不好,她们可都结实得很吧?都不肯上山轮流一下么?” 白若萍略一犹豫,怯生生道:“二伯……二伯说爹的毒性侵蚀厉害,今后必定不能人道,那些没有子女的姨娘,都领了笔银子,遣回家乡去了。” “这……这是做什么?”白若兰一头雾水,忍不住扭头看了南宫星一眼。 南宫星皱眉微微摇头,表示也猜不透白天雄的用意。 “其实……其实不光二伯院子里的家眷。”白若萍的话似乎也是憋了很久,一见到可信的姐姐,便忍不住一五一十讲了起来。 南宫星越听越是奇怪,白天雄这些日子以来,竟把白天英、白天勇和白天猛的无嗣小妾也尽数遣走,给予的安家银子甚至称得上丰厚。子女中志不在江湖的,也都与孩子一起送去了商号。剩下没走的,不论出身如何,哪怕只是侍寝受孕的婢女丫鬟,高价赎来的青楼花娘,也都一律送入了山顶白家,完全无视上面几位正妻的不忿。 而相对上一辈,年轻一代的子女却都尽数被要求彻底搬入暮剑阁中,说是方便习武。 难怪白若萍不得不两头跑着照顾体弱多病的娘亲。 南宫星先前还在疑惑白家突然多出这么多外来弟子要怎么安排住宿,这么一来,倒是腾出了许多居处。只是这么大的举动,绝不象是只为了几张床铺的地方那么简单。 左思右想,倒像是白天雄在做什么准备一样。 白若兰听到最后,忍不住皱眉道:“二伯这安排真是莫名其妙,山顶庄子里也就罢了,这练武的地方冷不丁来了这么多新人,怎么能让姐妹们也都跟兄弟一样全搬下来住?就不怕再出事么?” 白若萍忙道:“那倒不会,二伯把先前咱们的临时住处弄成了自家姐妹的院子,隔邻是女弟子的住处,二伯就住在当中,带着若松大哥他们那些自家兄弟,监管女子平安。哦对,留给若云哥哥的空房也在那一列,就和二伯挨着。” 南宫星心中一凛,传音白若兰道:“你哥哥一回来,你就给他另找住处,你也找个姐妹换间屋……不,你过来和冰儿姐妹一起睡吧。就说在外面关系交好,暂别重逢想要一起说说话。” 白若兰点了点头,心里记挂着父母,说就算睡下也要在窗外看看,跟着叮嘱白若萍几句让她也千万小心,就匆匆别过往山上去了。 搬来的人一多,山庄里也热闹了不少,不过因为女眷为主,来来往往的大都还是丫鬟,只有少数几个精壮护卫守在几处院门。 绕过几处院落,白若兰带路径直向母亲住处过去,没想到却扑了个空,招来个丫鬟一问,才知道为方便白天武静心养病,夫妻两个此时都住到了最角落老太太们礼佛的小院。 白若兰的娘亲虽也是江湖门第出身,但对习武兴趣并不很大,武功只能算是平平无奇,反倒更像是寻常人家的闺阁千金。白家五兄弟的正室,也就只有她和二嫂能说上几句,聊聊琴棋书画、厨艺女红。 所以论性子,白若兰的亲娘反倒和白若萍更相似些。 这大抵也是白天武的庶出子女中,唯有白若萍一人受到重视的缘故。 进到小院,不料恰好碰上白天雄的妻子。南宫星此前已经见过几次,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她怎么好像也住在此处。 白若兰也一般纳罕,上前两步矮身行礼,道:“见过伯母。” 南宫星跟上抱拳道:“见过夫人。” 不想对方略有点魂不守舍,先是愣了一下,才扭过头看向白若兰,跟着脸上显而易见的一喜,柔声道:“兰儿,你回来了,南宫公子也一起回来了。你们平安无事……那可真太好了!” 白若兰心中不解,怎么二伯母见到她和南宫星回来高兴得好似见了独子白若麟一样,但不知如何问起,只好先问道:“伯母,我爹娘都住在这里养病是么?” 夫人略略颔首,提袖抬手轻轻一指角落,道:“他们就住在那儿,三弟需要静养,独个睡在里间,苦了弟妹,丫鬟一样守在外室,整日也不见出门几次。” 她本就眉目含愁,说话间神情又流露出一丝哀婉,似乎在担心着什么极为要紧的事,却又无能为力。 白若兰略一犹豫,好奇道:“伯母您也住过来了?” 夫人一怔,一时不语。她似乎不擅撒谎,神态间显然有些慌乱,定了定神,才细声道:“我怕弟妹辛苦无人照应,恰好天雄最近事务繁忙,不必我伺候,我……就过来帮把手。” 这理由着实有些蹩脚,且不说庄中尽是丫鬟可用,就算真的有什么需要帮忙,她一个青楼花娘出身的弱质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帮上弟妹什么? 但看她神情也知道,她在此绝无恶意,若是追问不休显得太过失礼,白若兰只好道:“那不打扰伯母了,我去看看娘亲。” 夫人先是点了点头,跟着想起什么似的急道:“哎呀,弟妹可能已经睡下了,你可莫要打扰了她。她……她这些日子一夜也不曾休息好过,连着好几天,都是这个时候就闭门谢客。我之前不知道,打扰了一次,可叫她生了气呢。” 白若兰蹙眉道:“我不吵醒娘,只隔窗看看也好。” 毕竟是亲生女儿,旁人总不好一直出言拦阻,夫人只得轻叹一声,道:“也好,她最近睡得轻,真醒转见了你,也不至于生气才对。兴许与你说说话,精神还能好些。” 白若兰急匆匆快步过去,轻轻一推门扇,果然已从里面闩上,她回头望了一眼,二伯母已经款款回房,南宫星顾忌身份远远站定,倒是雍素锦晃悠着走到窗边,抬手摸下发簪,顺着缝隙一挑,抬手托住窗棂,轻轻松松举起打开,轻声笑道:“呐,来看吧。” 白若兰感激地点了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过去,踮脚向里一望,屋子中的确摆放了崭新软榻,被褥床帏一应俱全,连屏风也搬了过来,可床上,却偏偏没人。 白若兰心里一颤,惊道:“娘……娘不是说要睡下了么?人呢?”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乎同时,不知哪里传来咣啷一声脆响,好似有人摔了杯盘。 白若兰更是不解,干脆冲着窗内喊道:“爹,是我,兰儿啊。你在里屋么?娘呢?” 这个方向并没有里屋的窗户,雍素锦微微一笑,拍了拍她,将窗户托到更高,往里指了一指。 白若兰将心一横,提气一纵穿窗而入,快步走向里屋房门,道:“娘,你在里面么?兰儿来看你了。” 她还没有走到门前,屋里喀喇一声轻响,跟着门扇吱呀一声打开,从中走出个略略轻喘神情慌张的秀美妇人。 那妇人仅有眉眼与白若兰颇为相似,个子不高,体态丰腴,只是鬓发蓬松散乱衣衫略有不整,目光迷蒙到真好似刚从床上起来一样。 白若兰奇道:“娘,你在里面睡了么?” 她娘神情颇为奇怪,足足反应了好一下,才颤声道:“是……对,没错,我……我想陪陪你爹,可身子乏的厉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闩了门,你怎么直接进来了?” “我想看看爹怎么样了,听萍妹说,毒性又更严重了是么?”白若兰心里觉得有些不安,闪身便要往内室挤入。 她娘连忙张开手臂一拦,道:“别,兰儿,你爹……你爹他用的药药性极猛,只有……只有服了佐药的我能碰他。旁人接近也恐有不利。你……你这次出门可受苦了吧,来给娘说说。” 白若兰心中更加生疑,一甩胳膊将娘挣开,道:“不行,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一眼爹爹。” 她娘武功极弱,身子似乎也虚了许多,被她一甩竟一个踉跄跌在一旁。 白若兰心里一痛,忙转身去扶,歉然道:“娘,我……我担心爹爹,你就让我看一眼。我绝不多待。” 她娘急得连额上都出了一层细汗,细密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犹豫再三,才抓住白若兰的手掌道:“好吧。我不想叫你们瞧见,本就是担心你们做儿女的心里不舒服,你这性子……罢了,我带你去看看便是。” 她低头垂目,望着自己脚尖轻轻走入门内。白若兰跟她走了进去,忙往床上一看,视线到处,顿时吓得浑身一震,险些跌坐在地上。 她走前还只是毒性需要缓缓驱净不得不卧床静养的父亲,这些时日不见,竟然不仅不见好转,反而一副中毒更深的模样,面孔高高肿起,露在外面的肌肤黑如泼墨,还未走近,一阵腥臭就扑鼻而来,呛得她眉心紧锁,烦闷欲吐。 “娘……爹不是吃过解药的么?怎么……怎么可能成了这副样子?”白若兰心急火燎,泪光盈盈险些跌下眼眶,慌忙抓住娘亲双手问道。 她娘也已是泪眼盈盈,凄楚道:“我哪里知道……我连你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只有……只有陪他一起受罪而已……” “二伯怎么说?他不是找了郎中么?”白若兰一擦眼泪,急忙追问。 她娘身子不自觉地一颤,声音也轻了很多,“你二伯他……他也不通医理,唐门的人一走,你爹的情形就无人可问。他找来那个郎中说是能治,可……可治到现在,人还生死未卜。我都想……与其这么活活受罪,不如……不如干脆死了干净。我与你爹一起上路……也……也免得他黄泉之下寂寞。” 说到这里,床上的白天武也不知是否有所感应,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大声的咳嗽起来。她娘连忙快步过去,拿起手帕俯身替他擦去唇边飞沫,跟着便愣在那里,仿佛呆了一样看着夫君面庞,失魂落魄好似连女儿都忘了。 “娘,爹……爹他没事吧?”白若兰完全乱了方寸,无奈母亲衣衫单薄仍是睡前穿着,她总不能叫南宫星进来,心中一急,出门拉开门闩,向雍素锦招了招手,“金姑娘,你来陪我,我爹的样子好吓人。” 雍素锦瞄了一眼南宫星,点了点头,闪身进门,跟着白若兰走到内室门前,探头张望。 但才看了短短片刻,白若兰的娘就醒神一般猛地站了起来,几个大步走到门口,将她二人一起推了出去,跟着带上门走了出来,怒斥道:“兰儿,你带个侍女进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要让你爹静养么!” 白若兰从没听自己母亲用过这种口气,平素做娘的性子极软,反倒总被她当女儿的指点教训,冷不丁被这么一吼,竟吓得有些愣神。 雍素锦反应极快,忙福了一福,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晚辈是南宫公子带来的随侍,恰好粗通药理略懂岐黄,家中长辈还和杏林盟有点干系,兰姑娘急着叫我进去看看,也是为了给白老爷瞧病。” 白若兰也转过神来,立刻附和道:“不错,我……我本是求小星带她来看看若麟大哥的疯病,既然爹的毒性又有蔓延,不如也让她看看好了。” 这理由说什么她娘也该无法拒绝才对,白若兰正要再去开门,却见她娘脸上突然现出一股绝望之极的深沉悲哀,不由得顿住动作,着实吃了一惊,道:“娘……你……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娘面上的哀戚神情渐渐隐去,接着,颇为突兀的咬了咬牙,挺直腰背,道:“能有人来救救你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今日他已经用过药,郎中说了不得碰他。这样吧,明日……明日午后,我请人去找你们,你们上来再替他诊疗如何?” 白若兰莫名一阵心悸,颤声道:“娘,我……怎么觉得你哪里不太对劲。你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她娘眼神木然,微微摇头道:“这些日子为了你爹,娘实在是有些辛苦,可能是累了。”她轻抚着白若兰脑后乌发,叹道,“南宫公子这些时日与你相处的怎样?能陪娘在这儿聊聊么?” 看对方意有所知的撇了自己一眼,雍素锦略一颔首,道:“不打扰两位,兰姑娘,奴婢在门外等着。”她把门外两字咬的微重,看白若兰点头示意,才返身走了出来。 南宫星早已等待外面,一见雍素锦把门关上,立刻问道:“情况不对劲么?” 雍素锦拉着他走出几步,慎重道:“大大不对。今晚你别的事最好放下,好生来守着你未来岳母。” 南宫星心中一凛,道:“出什么事了?” 雍素锦哼了一声,道:“我进去这一下,看出了三件事。每一件都好玩的紧。” “快讲。” “第一件最有趣,”雍素锦扭头向着身后讥诮一笑,道,“方才上山那个软绵绵的妹子不是才说过,白天武中毒不能人道,连小妾都拿了银子遣散回乡,对吧?” “不错,正是若萍说的。她应该不会对兰儿撒谎。” 雍素锦冷笑道:“可偏偏这位白夫人,分明被雨露滋润的厉害呐。女人这模样我从小就见得多了,这两日她要没被人干的哭天嚎地漏过尿,我脑袋送你做夜壶。” 南宫星心里一惊,掌心顿时捏了把汗,暗忖,难不成白天雄当真已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了么?在怎么说,他弟弟弟妹也算待他不薄了啊,他稳住心神,沉声问道:“下一件呢?” “躺在里屋那个压根没中毒。”雍素锦冷哼一声,眯起双目道,“那副挺尸模样也全是装出来的。那脸看似肿胀变形,其实是涂了易容用的药膏,我猜,急匆匆找来的这人只是相貌神似,可惜却有张大脸盘子。” “你是说……里头那位并不是真的白天武?” “废话。”雍素锦讥诮道,“真的白天武在周围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敢和自己亲生闺女相认,非要躺在床上装死?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为什么这几天来了兴致很弄自己夫人?再说要是真的,这第三件就更蹊跷了。” “第三件是什么?”南宫星发觉情形的确有些严峻,忙问道。 “白夫人有自尽的念头。”她不知为何露出一丝微笑,道,“不过这个我只敢有八成把握,不敢说死。我只是看她样子,觉得她想要求死。” “你能猜到是为何么?”南宫星浓眉深锁,沉声道。 “还能是为什么,女儿起了疑心,夫君下落不明,自己又落入对头股掌之中被百般玩弄,这种情形下,想死往往就是一闪念的事。”雍素锦似乎是回想起了过去,道,“当年我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哪个月也有几个看着好端端结果突然撞了墙的。最狠的那个,脑壳裂的跟拳头砸开的瓜似的,黄白浆子噗嚓就和着血喷了满地,我们几个姐妹边哭边擦,一直擦到半夜才弄干净。” 南宫星沉吟半晌,道:“那你怎么叫我今晚才来守着?” 雍素锦道:“因为我觉得她还有事要做,想来是最后心愿欲了。我猜是晚上,是因她约定诊疗的时候不仅迟疑了一霎,还特地定在了明天午后,想来是必须拿到这么一段时间来抓住机会。” 南宫星恼火道:“我本还打算在宋秀涟那里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抓住白若麟。没想到这里还会横生枝节。” 雍素锦一挑细眉,眼珠一转,道:“你说……白若麟武功高些还是山顶上和白夫人有关的人武功高些?” “白天武中毒未愈,白夫人武功平平,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强的对手。” 南宫星说到此处,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来走这一趟?” 雍素锦笑道:“不错,不过光我可不行,这庄子里谁知道还有什么算计,你把崔碧春也安排过来。反正宋秀涟的住处离崔冰近,你尽看得住不是。” “好,等兰儿出来,咱们与她去见见那个郎中。我看看若是你们能对付得了,就如此安排。” 拿了主意,又等了小半时辰,天色擦黑,白若兰才被母亲依依不舍的送了出来,看二人眼眶都是又红又肿,当娘的更是泪痕都没有干透,显然一起哭了一场。 白若兰低声道别掩上房门,挡住衣衫单薄的母亲,转身走向南宫星。南宫星赶忙上前提醒,叫她去问出郎中的住处。 返回一问,她娘竟又是一颤,好似在担心什么一样不肯开口。 白若兰追问再三,她才磨磨蹭蹭向隔邻一指,低声道:“就住在那边,为了方便治病。” 那里与假白天武所在内室仅一墙之隔,后窗并列,前门不过相距数步,到的确是方便得很。 假托道谢,白若兰叫开屋门,里面出来的,是个瘦瘦小小但极为精壮的中年男子,黑面羊须,额角贴着小块膏药,身上带着一股药草味道,浓烈的甚至有些反常。 那人自称董植幸,是当年杏林盟大难不死的几位名医之一,神态颇为倨傲,匆匆应答几句,便不耐烦的闭门谢客。 离开门前,白若兰不禁有些恼怒,道:“名医很了不起么?把我爹治成那副样子,还有脸摆谱!一双贼眼乱瞄,臭不要脸!” 南宫星正想插话,小院另一头,白若兰的二婶却又快步走了过来,颇为紧张地问白若兰道:“你去找那个郎中做什么?他……他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对你怎样?” 白若兰大惑不解,摇了摇头,道:“没怎么,我……我就是去道个谢。二婶,你……你为何如此紧张?” 她二婶皱眉抿唇,迟疑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家里最近生人太多,是我多心了。” 白若兰心乱如麻,也懒得多问,与二婶告别,便匆匆往庄外走去。 南宫星等到四下没有旁人,突然道:“兰儿,你有没有感觉你娘有哪里不对劲?” 白若兰仿佛得救一样猛然转过身来,一头钻进南宫星怀中,无助道:“不对劲,她哪里都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可……可我问不出来。娘她一句句跟我说的,怎么……怎么都好像在交待后事一样。小星,我娘……她到底怎么了?” 南宫星心知要让她安心,就不能有所隐瞒,便拉着她走出山庄外,找了僻静处仔仔细细讲了雍素锦所说的几处问题。 白若兰听到最后,脸色一片惨白,冷汗涔涔而下,跟着,面上由白转红,怒道:“我……我去杀了那个冒充我爹的混帐!” 南宫星连忙把她双肩按住,道:“不能轻举妄动。你娘与你见面依然刻意隐瞒,显然是有所顾忌,多半……你爹的性命就捏在他们手中。素锦和碧春应变一流,武功也值得信赖,二人都是女子,暗中帮助你娘也不会引发什么尴尬,等她们今夜摸清底细,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那……那个董神医也是假的么?”白若兰一抬小脸,恼恨问道。 雍素锦笑道:“那还能是真的?你见过几个行医的,像他那样熏出那么大味道,生怕别人不信他是郎中一样。名医哪儿还有空亲自煎药,欲盖弥彰。” 南宫星也点头道:“那人的确是冒充的。董植幸……与我姨娘私下交情不浅,我曾见过两次,绝不是这种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他要冒充同为杏林盟的焦枯竹,兴许还模样像些。” “这假郎中和那假病号,十有八九是为了挟持你娘,与你爹分散开来作为人质。今晚若能查清情况,先将你娘救出最好。”南宫星沉吟道,“我只是想不通,你二伯母没有武功,呆在那间小院到底是为了什么。” 雍素锦淡淡道:“猜那么多作甚,干脆连她一块拿了,问个明白。” 南宫星摇头道:“还不到和白天雄撕破脸的时候,李嫦还没现身,白若云也还在路上。之后再找机会吧。” 心里毕竟担忧白若兰母亲真的出事,下山之前,南宫星干脆把雍素锦留在山上,让她等在门外,一会儿叫崔碧春上来与她回合。 雍素锦微微一笑答应下来,闪身躲进旁边林中。 可这位血钗,哪里是老老实实的性子,南宫星揽着白若兰纤腰才下到看不见人的地方,她就轻手轻脚闪回山庄墙边,将足上绣鞋紧了一紧,弓腰一窜,已如灵猫般跃上院墙,无声无息落入院内。 以她避人耳目的功夫,一群寻常丫头门下弟子护卫哪里能察觉得到,不过半柱香功夫,她的苗条倩影就已到了白若兰母亲屋后。 她远远望了一眼后窗,微笑自语道:“好戏不等人,崔碧春,等你到这儿,保不准连汤都凉了。” 原来她方才进屋就已看出,白夫人那副样子根本不是入睡乍醒,分明是春情骤断。 兴头上被憋住,即便白夫人忍得,那男的可决忍不得。不管白夫人最后作何打算,他们一走,这顿补奸怕是逃不了的。 春宫秘戏她只是稍有兴趣,不过她知道,不论男女,办那事时,自觉私密无比,口风总归松些,说不定能听到什么。 更重要的是,干等在外面,也太过无聊了些。 几个起落,她便悄悄到了假白天武所在内室的后窗之外,这里已是山庄边角,过了外侧院墙就是荒芜山崖,平素绝不会有闲人到此。 她侧蹲窗脚,先贴耳到墙,细细听了过去。 果不其然,本该一个僵死在床一个静静安眠,弄不出什么响动的屋中,正一下下冒出清脆的声音。 就像一个严厉的母亲,正在恼火的拍打顽皮儿子的屁股,啪啪作响。 而在这响声之下,还掩着呼哧呼哧的粗喘,和细弱蚊鸣的羞愤呜咽…… 第八十九章、失怙 雍素锦微微一笑,立刻便知道自己来对了时候。 她可不是什么养在深闺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女,那噼噼啪啪节律分明的声音,她光在自己身上就听过不止一遍,有时南宫星完事,她臀尖都热辣辣的有些发麻。 不过单听里面的动静,那男人倒是没有用上巴掌。 她略一沉吟,缓缓直起身子,抽出发钗正要去拨窗缝,就听旁边屋子后窗突然吱嘎一响,从里打开。 她赶忙提气倒翻,悄无声息落在房檐,屏息一听,应是那自称董植幸的男人从窗子爬了出来,在这边窗户上敲了敲,没好气说:“日你娘的,给老子开开,就这一会儿你倒先自己快活上了!” 里面冒充白天武的汉子呼哧呼哧喘了几口,依依不舍过来开了窗户,低声骂道:“老子整日躺在那儿装死人,你他娘的想什么时候日就什么时候日,操的这婆娘都尿了床,也不想想老子听了是什么滋味!算上这会儿老子也才轮上三次,你个龟儿子别他娘嚷嚷。” “装你娘的卵,”假董植幸骂骂咧咧从窗子跳了进去,“你是操穴眼子操了三回,哪天晚上你也没少让这婆娘嘬鸡巴,昨儿一早我跳窗过来那婆娘正叼着你鸡巴头睡呢。” “还不是白老二的老婆瞎他娘找事,有事没事来给弟妹问个安,明摆着想护人。日他奶奶的,肯定是白老二说走嘴了。院子里多个人,操婆娘都得偷偷摸摸的。”假白天武返身走回屋中,生怕新来的抢了地头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把东西塞了回去,捅的白夫人一声哽咽,低声饮泣起来。 “她再找麻烦,干脆连她一块日了。”假董植幸淫笑道,“那婆娘以前是青楼里的头牌,模样周正下面肯定也骚,操起来准比这婆娘来劲。” 假白天武嘿嘿一笑,心痒道:“你别说,我也一看那婆娘,心里头就痒丝丝,看她露在外头的腕子都那么白,剥了衣裳还不知道得多嫩,肯定能掐出水来。不过……”他语调一转,悻悻道,“白老二的真功夫可比以前咱们知道的厉害太多,而且他惯他老婆是出了名的不像话,咱们真要下了手,怕是第二天就要被剥皮抽筋。” 雍素锦听着他们谈话,缓缓顺着墙壁滑了下来,略微观察了一下周遭光线,小心翼翼的挪到对面角落。 那假董植幸应该是怕遇到情况来不及撤回自己屋子,窗户特地顶了木撑,雍素锦从角落稍一探头,屋内情况便尽皆入眼。 让她颇为意外的,屋中三人,竟没一个在床上。 白夫人被两人夹在中间,看模样显然已被奸淫许久,看她眉蹙欲交泪水涟涟,满面羞愤怨恨死死咬着手掌哽咽不休,显然是并非情愿正被非礼强暴。可看她双股,却分明垂流下一道道晶亮水痕,雍素锦皱眉看去,心下暗道,好能流的女人,随便哪一道刮下来,都比她小洞里一场欢娱出的阴津加起来还多。 这上下两张嘴,当然是对不上口径。 白天武侍妾不少,一年下来和白夫人也就有那么三五场应尽的周公之礼,她再怎么捧着大妇端庄不放,那尝过闺中乐趣的身子却不会骗人。假董植幸将她胁迫在屋中,不由分说直接开干,因此即使明知是失贞是被强暴,她却还是在苦苦哀求泪流满面中被他干的死去活来,当晚两个冒牌货轮番上阵,一直把她淫弄到便溺失禁,淅沥沥尿了满床,羞愤欲绝。 要不是二嫂听到风声搬到院中时常过来探问,她只怕要从早到晚都插着鸡巴过活。 再怎么难堪,再怎么不甘不愿,那湿漉漉的下体不会骗人,一次次的嘲笑之后,她连反驳的话都已不敢再说,只有咬着牙,忍着心中的负罪感,承受着一次次的奸淫,一波波的泄身。 她已经知道,暮剑阁发生的一切和白天雄必定脱不开干系,可她也知道,她那位二嫂,是真心实意上来想要帮她。 所以一听他们两个把主意打到二嫂身上,她立刻禁不住道:“你们……你们逼迫我一个还不够么?我二嫂……她虽然是出身低贱,可……可一直守身如玉,对……对她夫君忠贞不二,你们……你们休要坏她清白……” “哟,白老二都让我们把老二弄到你里面了,你还为他老婆说话?”假董植幸哈哈一笑,道,“难道不该是你对他们夫妇恨之入骨,鼓动我们去强奸了那婆娘为你出气才对么?” 假白天武用力动作了了几下,淫笑着逗弄她道:“对啊,你要是求我们,那我们就冒着被白老二弄死的风险替你出这口气,把你二嫂保证操的跟你一样尿一床。” 白夫人咬牙忍住下体传来的彻骨酥麻,把叫声憋回肚中,喘息道:“你……你当我是什么无耻之辈……下作到迁怒无辜妇人?” 听出她夹枪带棒的刺了两人一句,假董植幸嘿嘿一笑,扯住她奶头用力一拧,听着她痛楚呜咽,俯身道:“你可别搞错了,我们两个和你男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纯粹是上来帮忙的。至于日你的骚逼眼子,也不是什么迁怒,就是放着你这么嫩出水的娘们在嘴边不吃进去,肯定后悔的鸡巴疼,哈哈哈。” 假白天武双手一松,斜伸大腿,光用下体把她身子托住,猛耸两下顶的她头晕目眩呜唔闷哼连声,笑道:“倒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们就是无耻。为了几两银子,亲妹子我都卖了,你还指望我跟你谈仁义道德吗?你还是乖乖夹紧屁股,伺候爽老子才是正事,娘的,越日越松。” 白夫人突然显得十分惊慌,颤声道:“那……那你们答应好的……” 假董植幸双眼半眯,立刻道:“放心,白老二想要的是位子,又不是你男人的命,准我们随便处置你,好像也是为了陈年旧事出气,也没说让我们刨个坑把你埋了。你好好忍过这几天,有你们夫妻团圆的时候。” 假白天武淫笑着趴在她背上故意猛插几下,听她终于禁不住哀叫出口,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她耸突肩胛,道:“反正你们娘们最擅长装模作样,我俩不说,你不说,你二嫂不说,到时候又有谁知道你曾在这地方快活到尿了炕?夹紧了腿端端正正搁那儿一坐,你还是堂堂正正的白家三夫人。” “堂……堂堂正正……”白夫人羞愤难当,一双屁股不住颤抖,也不知到底是气的,还是被戳在里头搅得,“我忍着你们作践……就是想……想换我夫君平安……至于之后,我……哪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哟,你这肉缝里的水都快够熬药了,屁眼缩得这么狠,保不准又要泄了,怎么还一副三贞九烈的臭德性。”假白天武被吸的舒爽,嘶嘶抽了口气,啪的一巴掌扇在她丰满臀肉,打出一片晕红,道,“你要真不想活,不如跟我下山去,我找个好去处给你,包你天天欲仙欲死,还能给老子多赚些银子。” 假董植幸狞笑道:“是,那些土窑子要是能来个你这样的上等货色,干苦力的爷们准能排到城外头去,到时候你连屁眼都歇不下来,说不定就爽利得不想死了。” “你们……”白夫人一声悲愤疾呼才说出口,臀后的动作恰好猛的一挺,当即把后面的话音捅成了婉转悲鸣。 假董植幸看着她白里透红的丰润娇躯在桌上扭动摇摆,欲火如炽按捺不住,一揪发髻把她上身扯到自己这边,淫笑道:“我们就是说说,白老二不会真那么绝情。毕竟你们是他弟弟弟妹嘛。你乖乖伺候好老子,老子给你男人喂饭也好多加口肉不是。” 看着眼前褪去裤子露出的淫棍,白夫人一阵目眩,认命般咬了咬唇,轻启小口,迎向那话。 不料假董植幸将身一扭,竟转了过去,双手一分扒开了长满黑毛的屁股,向后一撅几乎坐在她脸上,“你这吹箫的技术差的太远,还是给老子舔舔屁眼吧。” “这……这怎么……”白夫人大惊失色,立刻便要后撤。 可她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完抗议言辞,背后假白天武已经一把按住她的头,将她大半张脸压进假董植幸臭哄哄的腚沟子里,哈哈笑道,“让你舔就舔,废什么话。” “呜呜……嗯呜呜呜——”白夫人一串闷声哭号,双手推着假董植幸连连使力,当真挣扎起来。 假白天武沉声骂了一句,阴恻恻道:“好,你不给他钻钻,那我们就给你钻钻。”说着,粗大拇指毫不留情往她紧缩屁眼里就是一挖,狠狠一戳,没至虎口。 “呜——嗯嗯……嗯啊啊——”白夫人出江湖不久就嫁为人妇,恪守礼数服侍白天武至今,连夫君那根阳具也没往嘴里含过几次,卧榻之上一贯相敬如宾,虽偶尔也有被情热冲昏头的时候,之后也会战战兢兢反复自省,唯恐过于浪荡,这样一个和江湖风尘其实没有多少关系的妇人,哪里知道脏兮兮的谷道,竟也会被男人瞄上,当即连推身前的假董植幸也顾不得,反手就去捂胀痛欲裂的腚沟。 “你好好舔他,老子就只用根手指意思意思,也不找你男人的麻烦。否则……” 假白天武哼了一声,拇指一转,钩住她尾骨上提,又把她拎到足不点地,大半娇躯,全靠在屁眼里的手指和牝穴中的老二上。 “你他娘的快点,不然老子拉泡新鲜的,让你们夫妻两个一人一半吃了。” 假董植幸不耐烦道,“你要不肯,就都喂了你男人,反正他现在半死不活,喂什么吃什么。” “你们……你们好毒的心肠……”白夫人气得浑身发颤,血脉逆流上涌,几乎冲破头去。 可她偏偏无可奈何,心如死灰之下,她终于还是闭上双眼,乖乖地伸出了柔嫩红润的舌尖,凑近面前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臀沟。 “无毒不丈夫。我们这种亡命徒,一辈子也没几次机会这么玩上一遭。名门正派的当家夫人趴在桌上一边被日的叫唤,一边撅着腚舔男人屁股,这么快活一次,他娘的死也值了。哈哈哈。”假白天武看她羞得连脊梁都红了一片,脖颈上青筋凸起不住跳动,显然已愤怒至极,他大笑着猛插两下,顶着花心狠狠一磨,道,“你要是真难过的很,这骚穴别突然夹那么紧啊,不声不响给老子嘬住,想再要个胖娃娃了是吧?” 屁眼发胀,下身当然会本能动作,那一松一紧,本就是便溺时的正常反应。 牵动牝户收缩,伺候得男人嘶嘶抽气,当然非她所愿,可此时舌头贴在臭哄哄的屁眼上辛苦扭动,满口苦涩烦闷欲呕,哪里还有余暇分辩。 再说,即便驳斥也只不过是换来更多的言语羞辱罢了,谁叫她不争气的身子在这种当口竟然还被钻磨得酥软酸麻,花心一抖一抖,转眼竟又要泄了。 假白天武察觉到她的变化,淫笑着抽出拇指,并拢食中二指捏成剑诀一般,轻轻蘸好黏滑蜜液,先是深浅交替把她推到情峰山巅,跟着双眼一亮,乘着最后几下猛送之势,将指剑咕唧一声轻响,尽根塞入微微张开的后窍之中。 白夫人呜咽一声昂起头来,这一下泄得百感交集,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心头苦楚哀鸣,可正要放声大叫,却被假白天武一把按回假董植幸臀中,变成了闷声哭号。 体内一根粗硬棒儿连连跳动,每一跳便有一股热流涌入胞宫,熨得她悲上心头,泪如泉涌。 幸好她心志已定不必担心珠胎暗结,否则……怕是连娃娃要姓什么都说不清楚。 听到身后假白天武一阵亢奋粗喘,知道已经完事,假董植幸迫不及待转过身来,绕到白夫人身后,贪婪的捏住绵软臀肉,笑道:“还好你完事的快,这娘们的舌头又长又滑,刚才钻进去了个尖儿,快活得老子魂儿都快上了天,你再不让,老子鸡巴都要胀破了。” 白夫人犹在余韵之中,丰厚牝唇一吮一吮的吸着假白天武那根棒儿,他往外一抽,阴门牵扯,还噗的轻响一声。 假董植幸迫不及待扶正阳具,狠狠往里一捅,那湿透了的甬道先前进了些气,他这根老二又粗不能握,长如儿臂,内里一下填满,满是粘液的红肿蛤口顿时噗噜噜一串连响,他嘿嘿笑道:“好骚的娘们,又被操出了阴屁。” 女子阴户情动之后本就外紧内松,白夫人又生过孩子,高潮之际花心附近自然膨如穹窿,先前那根这种时候抽了出去,气流逆涌本就是常事,后来这根一插一挤,膣口自然会有吹气之声。 但白夫人哪里懂得这些,几日下来真当成是淫妇发骚的象征,眼前一阵发黑,心道又被奸淫到这个地步,攥紧的那只手掌,不禁生生将指甲掐入到皮肉之中。 这种痛楚却早已掩不住被日开了花的穴芯儿传来的刺骨酥麻,她当真是欲悲不得,连戳几下就被干的呻吟出声,急得她一头撞在桌面,砰的一响。 “老子才不是快。这几天你他娘的少说玩了她二三十次,当然挺得久,老子躺在床上只能偷摸吃一口,还整天装着样子一口一口灌补药,能他娘憋得住吗。” 假白天武骂骂咧咧走到桌前,仿佛连自己出精略快也怪罪到白夫人头上,捏着她下巴把她小口抬起,道,“别他娘一边满穴眼子流油一边装贞烈了,给老子好好嘬嘬,一会儿回了气,保准再戳漏你几次。” …… 假白天武出了两次,精神稍疲,搬来椅子坐在旁边,张开胳膊一手玩着白花花的奶子,一手抠着紧绷绷的屁眼,羡慕地看着假董植幸一条黑柱在桃花源中兴风作浪,笑道:“兄弟你这么久才喷一次,自己不少了几分快活么?” “你懂个卵子,到我这年岁就知道,光是呼哧呼哧灌一腔子白汤有什么意思,就要看这些虚模假样端着收着的娘们被干的发骚发浪,亲哥亲爹亲老公什么都肯喊出嘴来,让嘬鸡巴嘬鸡巴,让舔屁眼舔屁眼,才最是快活。”假董植幸喘着粗气说道,“尤其这种有男人的婆娘,你能把寻死觅活给她硬操成死去活来,那才是得意。看看这婆娘,头两天还一边被日一边哭求咱们说说她男人的情况,这两天呢,是不是光剩下摇屁股扭腰吃鸡巴了?” 白夫人听在耳中,虽仍羞愤难平,却只是心中情绪激荡,身上可怎么也拿不出像样的架势,那被操软了的尾巴骨,的的确确正不归她管似的迎着后面那根老二又撅又晃。 若是真有根尾巴,怕是早摇得好似一条忠心母狗。 我这会儿是不是……骚得就像个窑子里的烂婊子?她双眼一闭,大片泪水顿时又湿了脸颊。 雍素锦在窗外早就觉得倦懒无趣,坐到窗下不再窥探,只留意着里头动静,看能否听出什么。只可惜这两个男人守着那么个珠圆玉润雪白粉嫩的妇人,淫兴正炽句句不离脐下三寸,有用的话半点没说。 她打算等等崔碧春,多些把握后直接杀进去救人。毕竟是白若兰的娘,她和白若兰虽说没什么相投之处,但那丫头将来八九不离十是南宫家的内院掌事,卖个大大的人情过去,对她总没坏处。 至于白天武,按她推断,这会儿怕是都喝过孟婆汤投胎去了。 真白天武要是活着,还真是里面男人所说那种连饭都需要人喂的半死样子,又何必再找个会被看穿的假货过来躺着冒充?而且对这些下流好色之徒,当着她夫君的面奸淫玩弄岂不是更加刺激过瘾? 这夫妻二人对白天雄最大的用处,就是在翻脸之前稳住不一定会同时回来的白家兄妹,和暮剑阁原本近百门人。 活着的白夫人,对白天雄毫无威胁,既能稳住儿女,又能犒劳在这边做牢头的帮手。可活着的白天武,却终归是个隐患。 白夫人也就是江湖经验太少,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容易糊弄,换她仅凭刚才喂饭那一句,就能从假董植幸的表情看出,那句话里半个字也不能相信。 就是不知道这已经被奸通透了的妇人真要知道夫君已死自己在这儿忍辱负重 不过是给人做了撒精夜壶,还顺便坑了自己儿女,会不会死鱼挣命好歹挺上一挺。 想到这里,雍素锦侧了侧耳朵,听里面白夫人那乱拨弦似的呻吟,九成九是又泄了。她撇了撇嘴,换个舒服的姿势坐稳,微微摇了摇头。 被日成这样,多半是抽筋剔骨只剩一堆白肉咯…… 白夫人的确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滩拎不起的肉泥。 连着好几天寝食难安又被接连淫辱,她精神气力本就差的要命,若不是今日见到女儿略略振奋一些,早就如昨日般昏死一遭。 一想到昏死之后被他们用尿淋醒的难堪姿态,她又心中一颤,忙咬紧牙关,硬撑忍耐。 一炷香功夫过去,她牝穴已然泄得发木,被假白天武掐在手里的奶头肿如菩提,屁眼也被抠的又涨又痛,突然背后一声低吟,假董植幸总算到了最后关头。 这男人办事倒也古怪,出精之前仍不加速,就像腰上被人设了机关,只能定着这一个节律摇摆一样。他最后挺了两下,贴着白夫人发红屁股猛地一停,两腿一绷,满是黑毛的腚沟一夹,一泡子孙灌了她个满满当当。 他长出口气,淫笑着趴在白夫人汗津津软绵绵的背上,往她修白后颈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喘息道:“阴阳交泰受孕结胎,你怕不怕?” 白夫人哽咽着点了点头,心知逞强也不过是换来更凶恶的羞辱,不如就这么随波逐流好歹存些气力。 “那我帮你洗洗。”假董植幸一声阴笑,沉声道。 “嗯?嗯!你……你这是……”突然感觉一股更猛热流涌了进来,白夫人先是一愣,跟着突然明白过来,脑中顿时一阵发懵,将头无力垂了下去。 这一泡他憋得还不少,稀白带沫的精水淫液冲的喷涌而出,须臾转为淡黄骚汤,从她气得不断颤抖的雪白玉腿上淅淅沥沥垂流下来。 极乐之后突然小解,尿管里难免会像卡着什么一样颇为难受,假董植幸一抽湿漉漉的鸡巴,绕到白夫人前面,拉起她的脑袋捏开嘴巴,就把骚臭难当的棒子塞了进去,喃喃道:“在你骚穴里臭的,就在你嘴巴里洗洗,别碰到牙,给老子好好舔舔。伺候的舒服了,今晚就到此为止放过你。” 假白天武端过一盆凉水皱着眉哗啦浇在白夫人下身,冰的她一个激灵猛哆嗦了两下,跟着他扒开肿成一线的肉缝往里一看,呸的一口浓痰吐了进去,道:“日你奶奶,往这里头撒一泡,还让老子弄么?” 假董植幸笑眯眯指了指那滑腻的屁股沟,使了个眼色道:“总弄那一处有什么意思,换个地方玩玩咯,要是她男人没日过,你可也算开了苞呢。” 白夫人先是一愣,跟着发觉又是两根手指挤进了屁眼之中,这次不光抠挖,还一张一张向外撑了起来,她大觉不妙,忙回手去护。假董植幸不耐烦的把半软不硬的老二往她舌根一塞噎她一下,双手一抄按住她双臂,道:“别他娘动弹,给他采采后庭花怎么了?小书童的屁股都受得住,你这大白鹅一样的圆腚还能操裂了不成?” “呜呜……呜呜呜!”白夫人泪水涟涟的不住摇头,后槽牙都碰在了男人龟头上面。 假董植幸火上心头,抽身而出抬起巴掌,噼啪正反给了两记耳光,怒道:“给老子乖觉点!本就是怕你那闺女儿子不一起回来看出什么破绽坏了事,今儿个可已经来过了那丫头,之后随便找几个借口也能对付两天,不怕你不能见人,再不听话,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假白天武正把口水乐滋滋往阳具周遭涂抹,淫笑道:“你放心,我没他那么狠,你要不听话,我也不折腾你,我最多把你捆起来,让你看看我怎么日你闺女。” 假董植幸双眼一亮,也忍不住道:“这话不错,你闺女腰细腿长,屁股圆翘,模样也比你俊的多,就是看她样子,已经不是雏儿了,实在有点可惜。” “你们敢!”白夫人怒瞪双目一声低喝,周身突然腾起一股凶煞气势,竟吓得假白天武扶着老二往后退了半步,“我已是这副样子,为了我夫君一条活路,人你们折腾也就罢了。兰儿她才遇佳偶,你们要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是豁出命不要,也和你们拼了!” “拼?你拿什么拼?”假董植幸狞笑着扳住她下巴,挑衅一样把老二硬塞进她口中,道,“我就是日了你闺女,害她嫁不成那姓南宫的小子,你又能如何? 难不成连你男人的命也要一并豁出去了?你闺女那么孝顺,叫她舍身救父,说不定也母女一心,并排搁这儿撅起屁股求我们骑上去呢!” 假白天武听得大感亢奋,跨回白夫人身后,拉开屁眼按着鸡巴往里一压,一条黑棒当即陷入大半,把暗褐色的皱巴小眼硬是撑成了血红色的滚圆大洞。 白夫人目眦尽裂,下颌微微颤动,双颊不住抽搐,满是血丝的眼里几乎流下红泪,双手捏在桌边,竟把指甲生生压断,纤纤指尖顿时满是血污。 假白天武不以为意,享受着远比丰熟阴户紧窄许多的肛肉勒夹,尽管深入一些的地方略微松弛,但守着菊门里外抽插,一样颇为爽快。 但他才动了不到十下,想着院中的无窗屋墙之外突然传来一句女子的讥讽话音,让屋中的两个男人,同时勃然变色。 “白天武被带走的第一夜就已被埋在后山,他烂成臭骨头,你骚成臭婊子,倒真还是一对好夫妻。” 第九十章、陡峭阴风 雍素锦面色微变,登时长身而起,也顾不得露了形迹,单足猛点,咔嚓一声劈碎一块檐瓦,如雨前春燕低低掠过屋脊。 她这一下反应已是极快,倩影抹过,下面才传出假董植幸一声惊慌怒喝。 可没想到那出声女子动作竟也不慢,弹指之间,这边墙外就没了影子。 那女子虽然刻意逼哑了嗓子,但雍素锦生平逐杀目标几十人,跨越千百里,又有祖传的本事傍身,一听就分辨出那是李嫦的声音。 只无奈李嫦一来武功不弱,二来对白家格局了如指掌,硬要追去,真未必能讨了便宜。 而且她转眼听到动静,只得缩身回去隐好身形,躲开檐下假董植幸出门一望。 也不知白天雄从哪儿请来两个酒囊饭袋,雍素锦听下面废物提着裤子叫骂两句还不敢大声,心底暗笑,轻轻摸回那边,顺着原路无声无息滑了下去。 还没落地,已听到屋中白夫人咬牙问道:“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假白天武比自己同伴还要蠢些,竟一时哑了话,连戳在屁眼里的鸡巴都跟着愣住,心虚的声音都发颤,道:“你……你他娘的乖乖伺候老子就是,问个卵!”说着,还壮声势似的狠捣了两下,将那肛洞撑得裂伤开口,垂落一点红泪。 这话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隐含的答案。 白夫人当然不是傻子。 但她却并不希望得到这个答案。 她勉力扭动裸躯,双目呆滞的看向气冲冲走回来的假董植幸,颤声道:“我夫君……是不是真的已死?” 假董植幸冷哼一声,径自走到她臀后,一把把假白天武推到一边,道:“滚开,让老子也尝尝这婆娘的屁眼。” “呜——”更粗一些的阳具狠狠挤入本就裂痛的肛肉,白夫人眼前一阵发黑,扔强撑道,“告诉我……天武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假白天武嘿嘿淫笑道:“随便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丫鬟喊一嗓子,你怎么就当真了呢。我们还指望拿他逼你发骚发浪呢,怎么舍得杀他,你不信,你把我老二舔干净,我晚上带你去看看他,这总行了吧?” 假董植幸隐约觉得有些不安,大概是为了保险,他祭出了自以为有效的手段:“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不然我这就去绑来你闺女,告诉你,人质这东西,老子一抓一大把!” 白夫人雪莹莹的玉体猛然一颤,跟着直愣愣盯住面前假白天武那根还粘着些腥臭秽物的上翘阳物,捏着桌边的双手突然松开,跟着,马上又紧紧攥住。 雍素锦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抬手扶在外窗台上,随时准备纵身进屋。 假白天武色欲熏心,尚不知大难临头,仍笑眯眯挺着腰杆把那不文之物往白夫人嘴唇上磨来蹭去。 白夫人抬眼看着他,缓缓张开了口。 整整齐齐的牙齿,仿佛化作了张开的铡刀。 假董植幸皱了皱眉,张嘴正要警告,假白天武却已经迫不及待把大半根肉柱都送了进去。 本就只担心白夫人拖后腿不好同时制服两人的雍素锦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她判断得出,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更何况,还免了不知白天武身在何处的那层顾忌。 就在她迅速钻过窗棂之时,白夫人那被百般淫辱的小口,带着浓重的杀气狠狠闭上。 那一条阳具的大半,就这么消失在白森森的牙齿里面。 鲜血喷溅在白夫人脸上,假白天武瞪圆了眼,不敢相信一样迟滞了一霎,才猛然张开大嘴,惊愕万分的大抽了口气进去。 雍素锦当然不愿让这两个废物惹出太大动静招来旁人,不等那声惨叫冲出口去,她抬脚勾起地上肚兜,玉掌一抄塞进假白天武口中,同时抬手横刺,指间锋锐发钗无声无息从他脖颈对穿而过。 她马上一拔,一股猩红顿时伴着赫赫气音从血洞中喷了出来。 假董植幸反应并不算慢,他马上从一直未脱的上衣中摸出一柄匕首,俯身就去抓白夫人的脑后乌发。 雍素锦侧身横上桌面,屈膝一顶将白夫人拱下桌去,顺势弓腰挺身,沾血发钗直取假董植幸左目。 假董植幸撤招后逃,无奈身后那堵墙连扇窗户也没,只得屈膝一蹬,向内室屋门抢去。 雍素锦早已料到,娇叱一声:“要命的就站住!”话音中钗在人前旋身纵出,凌空虚点将他逼退半步,拧腰展臂,眨眼间连刺四招,尽数擦着他颈侧刺过,留下四道血痕。 看他双唇发颤似乎也忍不住要叫出声来,雍素锦腾身而起,屈身勾下脚上一只绣鞋,狠狠塞进他的嘴中,跟着发钗一指抵住他紧绷喉头,冷冷道:“不许出声,你若是放屁,我就缝了你的屁眼,打喷嚏,我就挖了你的鼻子,不让你说话的时候说话,我就让你尝尝油炸舌头的香味。懂了?” 假董植幸满面冷汗涔涔而下,双手垂在身边抖如筛糠,若不是嘴里塞着一只绣鞋,只怕已克制不住牙关打架。 那边地上假白天武倒是还有喀喀作响的动静,只不过气息只出不进,也就剩下抽搐片刻的命在而已。 逼着假董植幸坐到床边,雍素锦抬脚踢了一下直愣愣坐在地上牙关依旧紧咬的白夫人,蹙眉道:“好了,发傻你以后有的是空暇,赶紧把那臭肉吐了,想知道什么,我替你问问。” 白夫人颤抖着张了张嘴,最后硬是抬手自己掰开下巴,才把那大半根血乎乎的老二吐在地上,她扶着桌子站直,旋即弯腰张嘴,剧烈地呕吐。 没有多少的晚饭,吃进肚里的秽液,连着脏腑酸水,呜哇哇吐了一地。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过了片刻,才一擦双眼,缓缓坐到旁边椅上,轻声道:“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实话,天武……到底还活着没有。” 雍素锦讥诮一笑,道:“你倒真不死心。”说罢,她也懒得费事去找绳索,将假董植幸口中绣鞋狠狠一拧塞至抵喉,掌中发钗旋即狠狠刺穿他左右肩头,断去双筋。 看他再也抬不起手,雍素锦冷笑道:“你也听见她要问的了,我准你开口,你就答,多余的话千万不要说,也别弄出太大的动静,白家人顾忌多,可我不是他们家的,你这样的,我杀上几千几万也不会有半点手软。懂了?” 假董植幸鼻翼抽动,迟疑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可谁知口中鞋子一被抽出,他就恶狠狠道:“你折磨死我,自己也逃不了。实话告诉你,现在这暮剑阁上上下……啊!啊啊——呜唔……” 那第二个下字还没出口,就已被雍素锦抬手一鞋堵了回去,她手中发钗绕指一转,猛地刺入他大腿之中,一边拌汤似的搅动,一边微笑道:“啧啧啧,白夫人刚才问的话,你难道没听清么?你只需要说个活,或者说个死。别的话污我耳朵,我没兴趣听。” 嘴里绣鞋缓缓拉出,他看夜叉般盯着雍素锦,喘息片刻,才缓缓道:“死……死了。” 白夫人浑身一震,如遭雷击,她悲愤起身,凄然道:“是谁下的手?为什么?是不是二哥他……他拿的主意?” 假董植幸目光闪烁,唇角的肌肉略显扭曲,咬牙道:“找人来把白天武换出去后,就没人再给他送过药,那些药都叫冒牌货喝了,正主……当然就毒发,一命呜呼了不是。白老二……他没问起过,我们也没告诉他。山腰那帮子人,还都不知道呢。刚才那个小娘们怎么查出来的,我也闹不清。” “他……他的尸骨呢?”白夫人已是泪流满面,话音绝望至极。 假董植幸瞄了雍素锦一眼,道:“我架到院墙外,找了个崖边没人去的荒草窝子,连夜埋了。” 白夫人几欲晕厥,喃喃道:“我……我一直心惊肉跳,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果然……那一线希冀,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我还想今夜说什么也要求你们带我去看他一眼,哪怕为此受再多羞辱折磨,之后也死而无怨,可……可他原来早就先走一步……” 看白夫人面上灰气渐显,雍素锦暗暗一惊,心知这妇人本就连遭淫辱阴元大损,如今牵念骤断哀戚至极,心神剧创,若不唤起一丝生欲,连自尽都不必等,只怕当即便要油尽灯枯。 “白夫人,你就不打算问问别的么?你一双儿女,可都要投白天雄的罗网了。白若云当不当阁主姑且不讲,白若兰可是正在人生最幸福的当口,一心想着嫁入南宫家,做个快快乐乐的新妇,你这么撒手一去,双孝加身,她少说要被耽搁三年吧?” 雍素锦语气一转,嘲弄道,“不过也好,这位正主守在这边服丧,没了这天上掉的大房,我兴许也能抢抢南宫家的主母之位。只可怜白若兰,生米成了熟饭,无奈盛不进碗,便宜了我们这些狐媚子咯。” 这一番乱七八糟没头没脑的言语,到总算把白夫人心里对儿女的牵绊挖了出来,她拾起一件破衣,随意披在身上,闭目思忖片刻,道:“这位姑娘,看你武功,想必也并非真的侍婢下人,我一个妇道人家,久疏世事,此刻心乱如麻,你该问什么,就自顾问吧,我只听着,你不必理会。” 看白夫人面上死气稍减,雍素锦暗暗宽下新来,心中咒了句崔碧春来的怎么如此磨蹭,口中道:“我这人不擅问话,干脆,你痛快点,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交代,我听着要还满意,就给你留条狗命,你保着这条狗鞭,还能去窑子快活。如何?” 假董植幸身上伤处刚刚不那么痛,他喘息几口,恨恨道:“我能知道什么……老子不过是个被叫来卖命的打手,刀口舔血,为的不就是银钱女人,白老二平时瞧不起我们,这次叫来,当然不肯跟我们多说。” “你们这样的亡命徒啊,被人收罗专干脏活,用起来省心,灭口也方便,交给自家手下大侠惩奸除恶,还能搏个好名声。”雍素锦将发钗上的血滴涂上趾甲,讥诮道,“换我来管天道,多半也要这么干。可惜啊,原来只是个小喽啰,什么也不知道。那我还留你做甚?” 假董植幸圆瞪双目,怒骂:“老子早知道你这婊子不会放条生路出来,要杀就杀,就算知道老子也不说!等我做了鬼,就天天跟着你,看你哪天栽到男人手里,活活把你操死!” “游魂怨鬼,多你一个不多。”雍素锦甜甜一笑,抬手又把鞋子塞入他嘴里,道,“不过我杀你这样的男人,最喜欢慢慢地杀,算你运气,你要是想说了,还有机会后悔。” 假董植幸咬着绣鞋,额上青筋暴跳,挺身就要站起。 雍素锦当即一脚踢出,踢封他胸前气脉,将他踩在床边,跟着举起那只发钗,笑道:“如意楼的本事不小,丢了的趁手兵器都能给我弄来差不多的,可惜只剩机关,没了毒,还不够狠。” 随着她指尖一拧,那细长发钗周围,竟骤然冒出一圈短短细针,若是被人一掌握住,确能扎得血肉模糊。 假董植幸看她又是一捏将绒毛般的细针收回,不明所以,仍只是怒瞪着她。 雍素锦微微一笑,道:“你若是肯说,就把左眼眨上三次。我最后弄瞎那只眼前,你都来得及改主意。” 假董植幸气性上涌,反把两只眼睛瞪如铜铃,恶狠狠盯住了她。 “不错,挺硬气。”她朱唇微翘,玉掌轻击,啪啪拍了两下,娇声道,“硬气的男人,我一般都是很欣赏的。” 假董植幸一头雾水,喉头禁不住上下滚动,这女煞星容貌就已堪称上品,踩在他胸口的腿脚更是细嫩无暇,光是看着就让他口干舌燥腹下发紧,性命攸关之际,仍不由自主的起了色欲。 还当雍素锦终归是怕了天道,他心中稍宽,眼底也亮起了淫光,忍疼缩了缩腰,想把软绵绵的那条肉虫往她雪足蹭上一下。 哪知道不等他悄悄凑过去,雍素锦秀足骤然一抬。 本以为这是要狠狠踩他一脚,他吓的人都哆嗦了一下,跟着老二居然翘了起来。 雍素锦娇哼一声,看他一条软虫顷刻高高竖起,化为擎天一柱,面上转瞬带了些奇异的笑容,小脚也不避讳,径直踏在地上。 看那阳物已充分勃起,雍素锦一声轻笑,举起了手中的发钗。 银光一晃,雍素锦甩手刺落,平时被她当作兵器的长股钗尖准确无比的狠狠插入到龟头顶端微微开裂的马眼之中,送入大半,连短股那边都扎入菇肉一截,口中笑道:“平日喜欢往女人身子里头进,这回也尝尝被进的滋味,如何?” 那紫涨龟头何其敏感,尿眼中虽然酸胀裂痛,却远及不上短股钗身刺出的那个血洞,当真疼得他五内俱裂双眼翻白,一口险些将绣鞋咬断,闷哼凄厉,宛如鬼啼。 他本以为这就是痛不欲生的极致,可不曾想,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 即便痛楚早已压过了淫欲,可龟头伤口有短股钗尖堵着,血渗颇慢一时倒也软不下来。 她弯腰凑近,一张笑颜娇美动人,道:“你说,我这会儿把刚才的机关打开,会怎样?” 假董植幸浑身一凉,一时间什么都被抛到脑后,自以为的生死无惧顷刻碎为齑粉,他忙不迭去眨左眼,那惊慌求饶的话恨不得从眼珠里迸发出来。 可他才不过眨了一下,就看到那只白生生的、很小很秀气的手掌,在钗头轻轻拧了一下。 那无数绒毛小刺,瞬间在他的尿管中刺猬一样冒出了尖。 马眼与钗身之间的紧密缝隙,旋即喷出一片血雾。 “呜呃——呃嗯嗯嗯!嗯嗯!嗯唔唔唔——呜呜呜呜!” 像条被提出水来活着刮鳞的鱼,假董植幸的身躯剧烈的弹动起来,结实的床板被砸的咣咣作响,如此挺了几下,他头颈一歪,活活被疼昏过去。 白夫人口唇微颤,满面不忍,但她看了一眼雍素锦的冷冽眼神,心中一凛,咬了咬牙,索性别开了头,自顾自捡起衣服,慢慢穿戴。 “这就昏了?原来也没那么硬气啊。”雍素锦吃吃笑道,抬手拔下头上另一根木簪,随手一拨让他已有些发软但因为发钗插在里面依然高高竖起的阳具倒向一边,皓腕一沉,簪子狠狠戳在紧缩春袋中那两颗肉丸之间,也不刺破,就那么把真力稍稍灌入,转手搅动。 “唔……呜呜呜!”假董植幸昏厥之中又被活活疼醒,下体最为要害之处好似钝锯切割,这会儿若能让他马上死去,他只怕肯跪下大叫恩人。 逞强的心思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趁着神智尚存,赶忙将左眼连眨三下,彻底告饶。 雍素锦把簪子拿起,嫌恶地丢到一边,冷笑一声,伸手将那绣鞋抽出。 终于得了出声机会,假董植幸立刻哀求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姑娘饶我……姑娘饶我……哪怕要命,只求姑娘一刀把我杀了,给个痛快也好……” “哟,这位爷们看来总算知道被插得痛是什么滋味了。好,你既然说,我就放你一马。”雍素锦一声轻笑,抬手又把他嘴巴塞住,道,“那我就拔了,你忍着些。” 她手臂一抬,那根发钗应势而起,只不过,却没收回上面的机关。 假董植幸长声惨哼,股间血喷如泉,又叫他晕死过去。 雍素锦找了个干净的木钗别住头发,那满是血污的钗子看也不看一眼,如意楼宝贝繁多,能找到第一只就能找第二只,她又是南宫星的人,这点小事无甚麻烦。 冷眼看假董植幸喷了会儿血,雍素锦用衣物随意盖住伤口,渗血的速度慢了下来,让他不至于死那么快。 连泼了五杯凉水,假董植幸才悠悠醒转,他也不敢去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胯下之物,望着雍素锦,颤声道:“我说……我真的……知道什么说什么……求姑娘听完之后……赏小的个痛快吧……” 雍素锦抄起地上掉落的匕首,笑道:“可以,我杀人要快也快的紧,只要你说的让我还算满意,送你利索点下去也不是不行。” 假董植幸颇为羡慕的侧目看了一眼已经没气的假白天武,喃喃开口,当真是事无巨细,从被谁招揽加入天道,平时听谁指挥,家中亲族何时成了人质,到这次密令如何到手,自己如何上山,怎么动了淫念逼奸白夫人,全都说了一遍。 白夫人在旁听着,那反复被提到的天道二字越听越是惊心,到最后听出自己夫君几乎必定会有一死,忍不住抬手捂住嘴巴,垂首饮泣。 听他讲完,雍素锦点了点头记在心里,问白夫人道:“你记清了么?回头见了儿女,可还说得明白?” 白夫人一愣,颔首道:“大致都记清了。” “那就好,我风评不佳,你我二人互证,免得再生枝节。”雍素锦手臂一甩,匕首直直钉入假董植幸喉头,微笑道,“白夫人,从即刻起,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也什么都不必承认。知道秘密的除我之外都是你的亲人。至于我,只是个不会多嘴的侍婢而已。等崔碧春上来,你就和我们一起下去,住到白若兰那边吧。这诺大的庄子,恐怕也只有你未来女婿能保你平安。” 白夫人盯着满屋狼籍,无力道:“那之后呢……” “之后该怎么办,是南宫星他们该想的事。”雍素锦淡淡道,“我只会杀人,不会费那种脑筋。” 她借了白夫人一双绣鞋,开窗上到屋顶,又等了足足将近两刻,一个修长影子才从远处沿墙而来,飞身落到她身边,略带歉意道:“这庄子太大,我迷了片刻。怎么样了?” 雍素锦简单说了两句,带崔碧春下到白夫人房中。白夫人已经穿戴整齐,还收拾出一个小包袱挽在手上,轻声道:“我随时可以动身了。只是……这里会不会打草惊蛇?” 雍素锦笑道:“不打紧,让崔姑娘把尸体处理了,明天他们一看也猜不出什么。现在你们家满院子都是蛇,还担心惊不惊的作甚。” 崔碧春一怔,但雍素锦转身就已带着白夫人穿窗而出,她只得轻叹一声,环顾一圈,蹙眉挽起衣袖,将两具尸体拎起先从后窗扔了出去。 雍素锦当然不会等她,带着白夫人直接跳出院墙,不再从庄内前进,绕了一圈,下到山道之上。 白夫人武功差劲,但终归底子还在,在雍素锦提携下倒也勉强算是健步如飞。 等到了山腰暮剑阁,才算是遇上了一点麻烦。 夜里巡哨的比平时多了几倍,也不知是在防谁。雍素锦自己悄悄进去轻而易举,带着白夫人却有点难办。 不得已,只得等到崔碧春下来,简单商量之后,雍素锦仗着逃匿功夫过人,先后引开几队巡视弟子,保着崔碧春带人回去。 等她摆脱追兵绕个大圈进到房中,崔家姐妹和南宫星都坐在堂屋,内室屋门紧闭,里头隐约能听到白家母女二人痛哭之声。 见雍素锦进来,南宫星忙问了一下情形。雍素锦一五一十讲了一遍,顺便把假董植幸的供词也复述出来,最后道:“那废物不过是个喽罗,所知有限,我看有用的也就是让我了解了一下天道收纳底层打手的手段,哦……还有那句白家要被放弃的推测。” “明明多了这么多人,看上去不像是要收手的样子。”南宫星眉心紧锁,沉吟道,“除非……” “除非他们的放弃并不是指收手。”雍素锦冷笑道,“别忘了,白家商号已经被掏走了几万两银子,这里的七把神兵古剑,只怕也已经没了影踪吧?” 南宫星双目微眯,道:“白家没什么珍贵秘笈,钱财之外,倒真只有那七把古剑还值得下手。” 崔冰忽道:“剩下六把我不知道,起码谢家当年留下那把还在,我和姐姐见白天雄拿出来过。我打听了,号令四大剑奴主要就靠那把天下第一剑,阁主也不过是代剑施令而已。” 雍素锦坐下喝了口水,看南宫星又在苦思冥想,笑道:“你不是去打探隔壁院子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南宫星苦笑道:“我本以为宋秀涟和白若麟是在暮剑阁里幽会,结果……其实是宋秀涟偷偷溜出去找人。我本来悄悄跟着,结果跟出不远,竟多了几个人。那几个盯梢的本事不行,还挤了我的位置,我衡量了一下,干脆掉头回来了。” “就算那几个打草惊蛇,说不定也能引出白若麟啊,你怎么就回来了?”雍素锦略感不解,问道。 南宫星微微摇头,“不必。这边的事对暮剑阁更重要,我要确认的事,不过是对我比较重要罢了。” 他接着沉吟道:“从你所说来看,暮剑阁的事情肯定还有暗流涌动。李嫦故意坏事,肯定并非白天雄所愿,这两个主使,若是并不一心,可就十分有趣了。” 可惜,身边三女对白家的事都只知道皮毛,无人打话,也没人能帮他分析猜测,他只得尽数装进心里,起身道:“兰儿今夜恐怕休息不好,你们多担待些。我在隔壁,你们大可安心。素锦,你和碧春轮流留意着宋秀涟那边,看她何时回来,有没有什么异样。” 躺倒自己房间床上,周围少了嘈杂,南宫星才静下心来,细细想了一遍。 假董植幸若是没有撒谎,杀白天武就的确并非白天雄的授意,淫辱白夫人的事,更是他们两个擅自行动,还几次差点临时起意去强暴总来捣乱的白天雄爱妻。 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暮剑阁此刻多出的那些生人,对白天雄并不是那么言听计从。李嫦在湖林就已被裘贯方群黎踢出天道,更不可能号令得动。也就是说,若是暮剑阁里没有另一个天道主事者,那此时的情形,就远不似看起来那么稳定。 新来的生人中没有什么高手,大都和假董植幸一样,不过是身负武艺的江湖亡命之徒。以这些人为棋子,绝不会是在下什么复杂的局。 他只推测出一个可能。 天道真的已经放弃了暮剑阁。 但白天雄不想。 这次白家兄妹归来,就是天道给白天雄的最后机会。 那么白天雄会怎么做? 强行格杀白若云力保自身阁主之位?可必定不能服众,到时候和新创门户只怕也没什么分别。 还是说,白若麟康复的消息他早已知道,又动了让白若麟继任阁主的心思? 不论如何,在罪名洗脱的情况下,白天雄想要稳住自身的阁主之位,白若云就非死不可。而且最好还是死于横祸。那么按照顺位,继承人就会变成白若松,那位大哥忠厚老实,接纳白若麟回到门派就容易得多。 看来从四大剑奴送白若云回来的那一刻起,就一定得把他牢牢护住。只要白若云不死,一切就都有随机应变的空间。 深思熟虑之后,南宫星冥想入眠。 次日一早,他写好封信,叫来崔冰,让雍素锦送她下山,快马送往如意楼分舵,不要再返回来。 虽然有些不舍,但她也知道大局为重,便与姐姐告别,匆匆离去。 随后,他试探着求见了一下白天雄,却被以身体抱恙婉拒。负责着大小事务的白若松也颇为讶异,但近些时日家中的暗潮汹涌他可能多少也感觉到一些,虽然疑惑不解,却还是稍带愁容的振作精神,转去督促师弟们练武。 南宫星在暮剑阁中信步兜了几圈,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威胁很大的高手,新来门人和原本弟子比起来人数反而少些,当真正面冲突起来,白天雄赢面并不算大。 如此看来,他特地将那把天下第一剑取出拿上,应该是准备将四大剑奴作为最后的本钱。 四大剑奴只要受命,白若云的生机就顿时降低一截。那源自夺命十三式的合力一击,神乎其技深不可测,就是南宫星自己也要百般小心才能勉强应付,白若云岂能挡下。 绕来绕去,却又回到白天雄会不会公开痛下杀手的问题。 莫非……昨夜那些盯着宋秀涟的,和宋秀涟说起过的那些还在追捕白若麟的,其实都是为了让白若麟尽快回到暮剑阁么? 豁出一切,舍身为儿子换来一个可能执掌门派的机会,会不会是白天雄此刻的打算? 若真被天道放弃,李嫦也不再同心,白天雄如此铤而走险,就并非绝无可能。 南宫星在白天雄住处外绕了几绕,周遭暗桩并不算少,看来白天雄应该也在担心他出手直接釜底抽薪。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毕竟白嫂死于大搜魂针,那对阴阳透骨钉,保不准就在白天雄手中,原本那瓶解药被下了毒,等同无物。 虽然唐昕临走前给白若兰又留下两颗,但大搜魂针即使吃了解药也要受上好一段时间的活罪,由他来对付才是最合适的结果。 按照计划,白夫人被藏匿在里间,不叫外人知道。大半个早晨过去,白家却并没有什么反应,恐怕要到白若萍上山送药才能激起浪花。 不如到那时再看看白天雄的反应好了。 心里记挂着突然失怙的白若兰,他叹了口气,暂且折返回去。 一路上仆役丫鬟都是谨小慎微的样子,护院弟子也大都面色紧绷,笼罩在白家头上的阴云,想必已经浓厚到无法忽略不觉的地步。 那些神情悠闲甚至还有心思调笑标致丫鬟的,倒成了新来门人的标志,好分辨得很。 把白家弄成这么一副烂摊子,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南宫星遥遥对白天雄心中一问,拐入院中。 打开屋门一眼看去,到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不仅宋秀涟正坐在白若兰身边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屋中还多了一位年轻女子。 虽然换了丫鬟打扮和此前宫装秀容差距颇大,单看白若兰的神情,似乎这才是她在白家最被人熟悉的样子——那个作为李秀儿生活了几年的样子。 凝珠,到了。 第九十一章、珠联 南宫星大步走入屋内,反手带上房门,问道:“凝珠姑娘,你没寻到若云兄么?” 凝珠柳眉微挑,轻笑道:“我上路便是特地追他而去,若没追到,哪还有心思在这里陪着小姑妯娌说笑。” 南宫星立刻追问道:“那若云兄呢?他在何处?” 凝珠抚着白若兰手背,轻声道:“自然还在路上,他们五个共乘一辆马车,慢得要命,我和他见了一面,说了些话,度了一宿,就先往家里来了,免得公婆心里记挂,吃也吃不香,睡也不睡不好,可就成了若云不孝咯。” 她斜斜瞥了南宫星一眼,道:“不过算算路程,若云最迟今晚就能上山。这暮剑阁,他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南宫星隐隐觉得凝珠的心绪似乎有变,但又察觉不到恶意,只好先扯过一张凳子坐下,貌似随口问道:“那你是几时到的?” 凝珠不疾不徐道:“其实昨个就上山了,但大家也知道,这阵子家里乱得很,我就没和不相干的人打招呼,只找了个当初相识的好姐妹,悄悄溜进来了。” 南宫星哦了一声,推算李嫦应该来的更早,口中笑道:“你们几位姑娘,倒是难得凑了一堆。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宋秀涟似笑非笑的将腿一翘,足尖微晃略带讥诮道:“我们三个虽还没穿过凤冠霞披,可都已是私定终身一整个全交出去的人了,哪儿还算姑娘。” 白若兰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凝珠倒是大大方方道:“终归还没明媒正娶,也都没开面挽髻,姑娘就姑娘吧。其实不是什么要紧事,这次回来,若云定死了心,我没爹没娘,先拜会一下婆婆,问问礼数流程,免得丢了若云的脸。” 南宫星狐疑的瞄了一眼白若兰,她与母亲经历剧变,一双秀目犹显红肿,方才羞怯一闪而过,此刻脸上又浮现出难掩哀戚,可除此之外,竟还有些惊讶困惑,仿佛刚刚才听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消息似的。 南宫星暗暗皱眉,试探问道:“那你们谈得如何?” 凝珠轻叹口气,道:“婆婆遭了变故,心里难受,我知道时候不巧,无奈该说的总归要说。兰儿一直在旁,可能也有些吓到。” 宋秀涟拨了一下杯盖,脆生生道:“不过是个名儿,就算牵扯了些往事,既然你都决定此后仍用凝珠,还有什么可念叨的。正像你说,不管李秀儿还是穆紫袖,都已是过去,过去了就过去了,人生在世,还是得多看看今后。” 白若兰忍不住瞪她一眼,道:“你又不知道,当然不觉得有什么。” “不知道?”宋秀涟笑道,“我这好弟妹比你先出来,原原本本对我也说了,还托我转告别人呢,我怎会不知道。她可不像这家的旁人,她起码知道家里还有位大哥,你这小姑知道了的,我这嫂嫂也该知道。” 凝珠淡淡道:“那是自然,若麟大哥受了这么多年苦楚,本就是咱们全家欠了他的,别人如何我管不着,若云的心思,我总还代表得了。即便原本的椅子若麟大哥不好再坐,在旁边给他再放一把,又有何妨?” 宋秀涟唇角微翘,道:“我还真是选对了人家,听说做妯娌的,就怕遇上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妇人,凝珠温柔贴心,通情达理,要我说啊,比有些亲生父母都要强些。” 凝珠轻笑道:“没有的事,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必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吧。” 南宫星看他们话头暂断,总算插进话去,道:“凝珠,你……全都说出来了?” 凝珠一拉白若兰手掌,也不看他,只用手指往他那边点了一点,道:“看,我就说他早已猜出来了吧,这人一肚子心思可真憋得住。” 白若兰抬头颤声道:“小星,那……那穆紫裳穆师姐就是凝珠姐姐的事,你也知道么?” “我的确已经猜到,只是没有实证,也不好直接去问凝珠,就暂且没讲。”南宫星一边回答,心中一边飞快算计,凝珠这突然坦白究竟意欲何为,从她方才和宋秀涟的一唱一和来看,这两人似乎已代各自的夫君交换了什么承诺。 “不怪他不吱声,”凝珠淡淡道,“毕竟我姐姐惹出这么多祸事,他总要想着怎么给白家一个交代,万一从我这儿确认了我们当真就是姐妹,他欠我的那桩事,可就办不成了。” 南宫星忙道:“我倒没有假作不知的打算,只是这千头万绪,总要好好理出个章法。” “不打紧,我帮你理就是。”凝珠突道,“你猜的不错,春妮、李嫦和被若麟大哥误认为白思梅的,都是我姐姐,穆紫裳。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潜回白家,一来是帮天道伏下暗桩,二来,就是借此机会等着报仇雪恨。” 白若兰和宋秀涟显然此前就已听过,宋秀涟面不改色,白若兰倒是忍不住捏紧了凝珠的秀气手掌,咬牙道:“穆师姐她……唉……” 南宫星问道:“你姐姐的经历,都对你讲了?” 凝珠微微颔首,道:“不错,她已没什么事情需要再瞒着我。其实若麟大哥既然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当年的惨事,你们也该已大致清楚。” 南宫星道:“是,托宋姑娘的福,你四叔舍出白思梅一个女儿,闹出那一场惨剧的事,总算是真相大白。不过之后的事,就都只是推测而已。” “不急,我既然特地等你回来,也开了口,那自然是要原原本本说出来的。这心结不除,若麟大哥和若云之间也难免会有疙瘩,对家里终究不是好事。”凝珠缓缓道,“那我就从你们无法证实的地方讲起好了。” “我姐姐羞愤离开暮剑阁后,的确动了要将此事宣扬到江湖皆知的心思,当晚,白天英也的确追了过去。但他并没替白家求情,更不是什么杀人灭口。他从去的时候,心里就满是愤恨。”说到这里,凝珠顿了一顿,似乎有些感慨,“他这人别的没什么长处,就是对喜欢的妻妾极为爱怜,被若麟大哥淫辱的小妾正当专宠之时,所以他原本就起了杀心。” “可在他决定动手之前,却让他无意中查出,他那爱妾,并非不堪受辱悬梁自尽。而是被白思梅勒死吊了起来,为的就是激怒他出手杀掉白若麟。而之前白思梅特地算计我姐姐,也是因为她看出我姐姐和白天雄之间有暗潮涌动,早不是亲密师徒那么简单,把我姐姐拖下水,白天雄盛怒之下,对若麟大哥的庇护也会大打折扣。” “什么?”白若兰早已惊得说不出话,南宫星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说你姐姐和白天雄?” 凝珠点了点头,道:“不过当时他们还只在心中暗生情愫,并未当真做过什么。白天英追上我姐姐之后,将此事一讲,我姐姐也是怒不可遏,当夜,他们两个就一起回了暮剑阁。” “白天英叫来白思梅,对这亲侄女,多少还有些宽恕之意。可惜……白思梅并不知道我姐姐就在旁边衣柜藏着,虽对白天英不停解释,却把我姐姐毫不留情的羞辱一通。”凝珠轻轻拍了拍白若兰越攥越紧的手掌,继续道,“白天英知道她已无药可救,便出手将她制住。之后,我姐姐从衣柜里出来,就那么把白思梅活活炮制成了最后悬梁尸身的模样。那一晚,她和白天英,就已成了共犯。所以再次回到白家之后,她第一个找上的,就还是白天英。” “那时白天英对阁主的位子已经不很惦念,我姐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他动了心思,准备为儿子白若松搏上一搏。只是他不知道,我姐姐在说服他之前,就已成功笼络了白天雄加入天道,他从一开始,就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凝珠深深吸了口气,道,“从公公手中夺下暮剑阁乃至整个白家的计划,自我姐姐回来后不过一年多,就已经大体筹谋完毕,只待合适的时机。” “那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南宫星微微皱眉,问道。 “因为我到了白家。”凝珠凄然一笑,道,“我和姐姐本在约定的时间见面,连着几次失约,我就已经托人上暮剑阁打听,无奈白家人都对那事守口如瓶,半点端倪也没能问出。我心里担忧姐姐安危多年,恰好养父母病故,我本也再无依靠,索性改名李秀儿,编了一段身世来历,偷偷进了白家,每日收衣洗衣,勉力打探。” “我已认不出姐姐,姐姐却还认得我。她知道天道手段阴狠,不敢与我相认,也不愿让我再在白家驻留,就挑唆其他下人逼我离开。”凝珠望了一眼白若兰,“可惜弄巧成拙,既让我觉得白家心里有鬼才非要赶我走人,又让我认识了打抱不平的若云兄妹。之后姐姐还动了一些手段,仍想赶我离开,甚至不惜放出她爱慕若云已久的消息,让和她关系较近的朋友主动帮她出头。就是后来被白天雄察觉到了异样之处,我姐姐担心我,才终于罢手。” 她举杯喝了口茶,面上浮现一丝隐隐红晕,“我与若云之间进展很快,起初我还存着勾引了他这少阁主,打探起来也更加方便的私心,可还没过一个月,就……就被他引偏了心意,一门心思想着就算姐姐真的在白家受了什么天大的灾祸,若云也一定会为姐姐讨个说法。我不管不顾的投身进去,姐姐束手无策,几经斟酌,只好决定把一线希望暂且挂在若云身上,若他能真心待我,她就设法让天道的谋划付诸东流。” “计划本就大半由我姐姐制定,她想出手拖延,自然是容易得紧。白天英本来就不太坚定,又看若云与若松大哥关系日益亲密,将来就算若云执掌门户,若松大哥的实权也绝不会小,便顺水推舟不催不促,转回此前的悠闲度日。”凝珠的视线转向宋秀涟,语速渐渐放缓,“可是,我姐姐那时并不知道,白天雄一直在暗中留意,最后,竟叫他瞧出了关键所在。他派出几个天道安插进来的弟子,去我养父母的家乡做了一番调查,确认穆紫袖早已下落不明后,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他知道我姐姐一念之仁,全是为了让我这唯一的亲人能有个好归宿,不惜为此压下满腹仇怨。于是,便悄悄联络了天道在峨嵋的暗桩,出手推动峨嵋派与白家的联姻。” 凝珠闭上双眼,长长叹了一声,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心里就已打好了给若云做妾的准备,他好歹一个武林名门的主事,岂能娶个来路不明的洗衣婢。可我姐姐并不这么想,她竟在暗中策划,想要经白天英之手给我谋个新身份,堂堂正正嫁入白家,做若云的正室夫人。所以,当她得知若云决定要娶孙秀怡,与峨嵋联姻的那天,先是去找了一趟白天雄,被他搪塞过去后,大醉一场,在房中饮泣整夜,反倒坐实了此前暗恋白家公子的传言。” “白天雄本以为这次我姐姐定能再起杀机,可没想到,白若竹年纪太小口风不紧,向一个陪寝侍婢透露了我那时已有身孕的消息。我姐姐辗转反侧,思量再三,终究不忍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为了顾念我,百般周旋再次顶下了天道的压力。”凝珠停下话头,双手不自觉抚上如今已平平坦坦的纤细柳腰,黯然片刻,才继续道,“白天雄见姐姐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终于下了狠心,设计布局,先逼我没了胎儿绝望离去,再买通杀手追杀以绝后患。之后一边借若竹之口将此事还放给我姐姐知道,一边做出些证物,备下女尸,将买凶杀人的罪名,嫁祸给了公公。” 白若兰双手紧紧握着凝珠手指,微微颤抖不休,她从没想到,此前风平浪静的白家,其下竟隐藏着如此汹涌残酷的暗流,那对待小辈一贯面严心慈的二伯,竟能做下这种事来。 宋秀涟大致了解过白家事端的前后经过,虽说事不关己难以感同身受,但听到没了胎儿四字,还是禁不住抬手在腹部一抹,目光顿时添了几分哀怜。 屋中静默片刻,南宫星才沉声道:“于是,穆紫裳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么?” 凝珠点了点头,继续讲道:“天道的计划虽被拖延,但各方的人手却都早已安置完毕,峨嵋那边恰好还有另一条线的尊主下了密令,需要暮剑阁这边的帮助。我姐姐也就不再顾虑什么,将计划一番大修,定在若云大婚前夜正式动手。再之后,就是白家那一连串事端了。” “这些事的详情,穆紫裳没跟你讲么?”南宫星皱了皱眉,追问道。 “只大略说了说,”凝珠缓缓道,“她说你多半已经猜得差不多,也就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她的确是用了连环计,故意做出一些手段冒充了穆紫裳的身份,让你们剥去一层后,在白天英白天雄的引导下坚定那就是白思梅的想法。这一来是为了混淆视听,二来,先前白天雄见我姐姐迟迟不动手,提前做了另外的打算,弄来了一枚写有白思梅名字的银芙蓉,恰好可以用来嫁祸如意楼。白天英不知上有天道,还当天道也和如意楼一样是我姐姐引开注意的手段,还夸赞我姐姐做下的信物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他却不知,这期间用上的两方信物印记,本就都是真货,并没一件作假。” 南宫星长叹一声,道:“难怪我怎样也看不出那朵银芙蓉的破绽,没想到,天道的暗桩,真的已能在银芙蓉上作假。” “其实倒也不易。”凝珠不知是否安慰,柔声道,“我姐姐特地提到,这朵银芙蓉也是机缘巧合得了机会做出来的,即使请天道另外线上的尊主再帮一样的忙,也未必就能成功。再说那人的身份在天道也是绝密,寻常不敢打扰。” 想到一些异常之处,南宫星谨慎问道:“穆紫裳和白天雄之后的合作,也并非一直同心协力吧?否则有些事情,实在是难以解释。” “嗯。我姐姐那时已经杀意过盛,目标早不仅仅放在帮人夺权上,白家老四老五白天英已经承诺会亲自动手,所以她第一个打算趁机杀掉的,就是若麟大哥。她知道白天雄绝不忍心,所以安排白天雄满白家故布疑阵的时候,就趁机带着阴阳透骨钉去找若麟大哥。没想到白天雄早做下了准备,若麟大哥大难不死,逃出生天。” “白天雄担心穆紫裳追杀白若麟,就那么穿着喜服赶了过去,顺手给了春红一掌,算准力道留一口气,当作人证,对么?”南宫星语调一沉,声音中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凝珠微微颔首,道:“不错。我姐姐当时追了一圈,把若麟大哥追了回来,叫他恰好撞见,他当时疯病未愈,眼见春红被父亲打了一掌,受了刺激,连父亲也不敢再信,径直逃入了深山之中。那晚我姐姐和白天雄大吵一架,阴阳透骨钉也只得暂且交给白天英,找了个借口让他帮忙担下此事。南宫公子插手之后,计划连连生变,我姐姐疲于应付,险些连自己也被牵扯出来,最后只得挑唆白天英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成则成,不成,也可看看能否有机会让白天雄上位。最后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白天英虽然身死,但事态总归还是落在了白天雄的控制之中。我姐姐那时还坚信我是死于公公的暗中设计,对若云也起了杀机。直到……” “直到她在湖林城外发现你还活着。对么?”南宫星早就猜测那一次白若云等人逃过一劫就和凝珠有关,只是却猜不到,这背后还藏着穆紫裳为了妹妹与白天雄之间的一场勾心斗角。 “不错,我既然还活着,还不计前嫌的陪在若云身边,那此前的事情必定有诈。”凝珠咬了咬唇,道,“我姐姐本就是聪明人,马上猜到会在此事上动手脚的,除了白天雄还会有谁。她心里恼火至极,不仅不再推动天道计划实施,还在暗处从中作梗。方群黎武功虽好,这种谋划布局却不擅长,强拿着我姐姐的计策修正使用,结果也是连连受挫。后来,我姐姐终于定下决心,要为我再拼一次,那晚客栈地窖之中,她先匆匆与我相认,之后离开湖林,我们结伴同行几日,直到她带我找到若云,才先行一步离开。这些事情,她在那时对我说的清清楚楚,我见了若云之后,也都已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旧事已明,但新局还是一片雾水,南宫星忙问道:“你上山之后,还见过她么?” “昨夜见了一面。”凝珠轻声道,“她说山上有了大变故,叫我今天一早过来找兰儿碰头,让她带我去见婆婆,将要紧事定下。这些前因后果,等你到了之后,一次都讲出来便是。” 白若兰含泪摇了摇头,道:“你说的事情的确要紧,我……我也知道那是穆师姐为求心安,她不信任我家,这要求理所当然。只是……只是这三年服丧守孝,如何能……” “能。”凝珠抬手为她抹去眼角垂落的泪花,柔声道,“没什么服丧,也没什么守孝。你能嫁,若云也能娶。” 南宫星心中一颤,忙道:“凝珠,这话……可不能乱讲。” “我既说了,自然就不是乱讲。”凝珠看了一眼内室屋门,道,“婆婆心神虚弱,我不愿她起伏过巨,刚才才没有明说。其实你们也不想想,若真是这般该当节哀之际,我又哪来的心思上门拜见。” 她拉过白若兰的手,抬眼四目相对,一字字道:“公公没有死。昨晚我姐姐那一声喊,是为了救人才出的下策。婆婆若无鱼死网破的心思,当时那种情形实在不好救人。不过最后也没轮到我姐姐出手,她只躲在暗处看着雍姑娘将人带走,就赶来找我了。” “我……我爹……没有死?”白若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身子一晃竟有些不稳,不过五个字也问得结结巴巴,牙关不住打架。 凝珠颔首道:“没有死,千真万确。我来之前,还特地去拜见了公公,兹事体大,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拿来说笑。” “可……可我娘明明说……说上面那恶人亲口……” 凝珠摇了摇头,道:“那人倒也没有撒谎。公公被交到他们手上之后,的确没再喝过半口汤药,余毒渐渐发作,叫公公僵死如尸,没了气息不说,心脉也微弱到难以察觉。那两个蠢材懂些什么,心里一慌,便悄悄将公公埋在院墙后面。我姐姐到此当夜就查出了上面的祸事,她本是想找出尸首,也算……给婆婆一个交代,哪知道挖出之后发觉心脉有异,才知道人其实还没断气,便匆匆搬去了藏身之处。她给大搜魂针解药下毒的时候藏了几颗,硬给公公灌了一颗下去后,总算是救了回来。只是二度用药生效极缓,至今还周身僵直,进食也只能强灌些粥汤下去,如今山上到处都是白天雄的人手,实在不便挪他来此,还请兰儿和婆婆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怎么会怪呢……爹他没死,这就是天大的幸事了,他还在就好……还活着就好……”白若兰转眼就已是满面珠泪,她咬牙擦了擦眼,颤声道,“我一定会好生照看着娘,等她吃些东西好好休息过来,再慢慢让她知道。凝珠……嫂嫂,穆师姐的大恩,我们一家上下都没齿难忘!” 这几句话的功夫,南宫星已冷静下来,他略一沉吟,道:“凝珠,穆紫裳叫你过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凝珠瞥了一眼宋秀涟,道:“当然,若不是有事相商,我本该藏在安全地方等若云回来才对。先前那件我已和嫂嫂讲了,她说她能替若麟大哥拿主意,我恰好也能替若云拿主意,那事便算是成了。” 宋秀涟咯咯娇笑道:“凝珠妹子一片好心,我岂有拒绝的道理。你大可放心,我最迟午后,就叫若麟知道这消息。”她眼中笑意忽地转淡,缓缓接道,“但我声明在先,此事仅涉争斗,无关生死,你也知道,那毕竟是他父亲,真到紧要关头,他未必能按捺得住。” 凝珠莞尔一笑,转头看向南宫星道:“无妨,这恰好是我要跟南宫公子商议的事。南宫公子,先前那朵银芙蓉,你答应我的事,不算帮我做到了吧?” 南宫星苦笑道:“不算,穆紫裳的事,我几无寸功,不过你当初对我也隐瞒了不少,是我小看你了。” “那时我惊魂未定,怎么敢随意信人。南宫公子,今后你也算是我的妹夫,这桩欠下的事,你就给我换个其他的如何?” 南宫星双目微眯,谨慎道:“换也不是不可,但要先看看是什么事。” “我要保一个人,你答应我,绝不叫他死在你手上就好。”凝珠目光闪动,端详着他面上神情道。 南宫星心里一动,隐约猜到是谁,但嘴上还是假作不知,故意道:“按说你姐姐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还挑唆天道与如意楼连番恶斗,死伤甚众,作为元凶首恶,即便我放过她,恐怕也难逃……” 凝珠打断道:“你知道我说的并非我姐姐,我姐姐心高气傲,才不会求人放她一马。” 南宫星笑道:“可你这要求,不也是穆紫裳授意的么?” “那不一样,求你饶过别人,和求你饶自己一命的差别,我这不走江湖的也清楚得紧。” 南宫星肃容道:“不错,此刻这山上兴许只有我能杀他,可江湖之大,难不成他落败远遁之后,还能有容身之处么?接下来穆紫裳还要如何?求其他人再对他网开一面么?” “那倒不必。”凝珠淡淡道,“我姐姐只是一来念及旧情,不愿让他死在自己面前。二来要帮若麟大哥一把,宋嫂嫂要是也被服丧守孝的事情绊住,可就糟糕得很。我姐姐从知道你悄悄托人给赵敬送去一朵银芙蓉的时候,就知道此事结局已定,特地托我来与你商议,不过是延后些时日罢了。” 南宫星沉默片刻,突然一笑,道:“凝珠姑娘,不瞒你说,我对穆紫裳……不,对你们姐妹二人,此刻还真多了几分敬佩。如今时局显然对我们更加不利,白天雄布下天罗地网,还早早取了天下第一剑在侧,四大剑奴助阵,胜算绝不算小。怎么让你一番话说下来,我倒觉得我们这边胜券在握,白天雄只剩下引颈就戮的份了?” “他虽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可也相去不远。”凝珠并无几分同情,道,“方群黎接替我姐姐之后,陆阳湖林连番失手,天道对白家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据说蜀州他们另有大事要办,白天雄所得到的援助已经少得可怜,尽是些不入流的寻常莽夫,即使加上受他蛊惑的白家弟子,真正压得住阵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我姐姐不眠不休费尽了手段心机,先让白天雄心生忌惮杀人灭口,除去了白嫂这个高手,又提前布置妥当,去掉了四大剑奴这几位助力,那你说,他的胜算还剩下几分?” 南宫星心中顿时一宽,微笑道:“穆紫裳这一番谋划倒真是尽心尽力,她所为的,就单单是你这妹妹此后的半生幸福么?” “她该报的仇其实都已报了。若麟大哥的错情有可原,我劝了她很久,她虽然还不能完全释然,但也知道白家想要重振门楣,一个健健康康的若麟大哥绝对可以起到极大作用。哪个门派,对若麟大哥这样天赋奇才的镇派之宝也必定是求之不得,若云资历不深武功不足,即便做了阁主,哥哥弟弟这些臂膀,也该多多益善。上一辈的恩怨纠葛,还是到此为止的好。”凝珠微笑道,“再说,我姐姐本也是白家弟子,受了多年养育之情教导之恩,如今心中释怀,自然也不舍得大好门楣被天道拆的七零八落。” “白天雄应该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吧。”南宫星略一思忖,道,“白家商号前些天的异动,想必也和你姐姐的背叛有关。” “我姐姐猜测,那并非白天雄的意思。他苦心筹划良久,最后还是为了暮剑阁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他对我公公的中庸处事和若云的平平资质都极为不满,要说他会亲手毁掉暮剑阁,连我也不信。对这里失去信心的,应该是天道。”凝珠叹了口气,道,“白家商号的万千银两,暮剑阁收藏的其他神兵古剑,应该都已落入天道手中。白天雄最后若能搏下阁主之位,这些东西送回倒也方便,若是一败涂地,天道拿了这么些好处,损兵折将才算亏得不太厉害。” 南宫星自嘲般笑道:“我先前还在苦思冥想该如何才能把暮剑阁的事端妥善解决,不想竟有人已把功夫做到了前面。我这一心想做白家女婿的,反不如那本是回来报仇的……” “她心底其实还是把这里当作了家,少了一层仇恨蒙在眼上,她自然就明白了该做什么。”凝珠面色却并不显得有多开心,眼神反透着隐隐担忧。 南宫星察言观色,谨慎问道:“穆紫裳所提及的种种安排布置,其中有没有涉及她此后的打算?” 凝珠默默看向也是一脸关切的白若兰,宋秀涟听到此刻,也对穆紫裳颇为神往,凝珠闭上双眼长长吁了口气,轻声道:“不,她半个字也没有提到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一直不停在说不停在说,生怕我学的不够多记得不够深,生怕我这不争气的妹妹没了她的庇佑便要吃亏倒霉。我想带她去见若云,她都不肯,只说装丫鬟的时候天天盯着,早看腻了。那时我就感觉得出,她心中为我谋划的那个将来,里面并未留下她自己的位子。天道对叛徒一贯不留情面,她多半担心若是留在我身边,即使有如意楼做靠山,一样会惹来麻烦,不如一走了之,给我留个清静。” 她看了一眼南宫星,略显黯然道:“而且,她特地让我转告你一声,虽说春红的死与她无关,但茗香陨命她却难辞其咎,陆阳城的惨案有她一份心力在内,裘贯那霹雳震天雷的用法,也是脱胎自她先前的计划。如意楼若是打算找她,此间事了,她随时恭候。只盼你莫要迁怒于我。” “除了是她妹妹,你与这些事情并无关系。我如意楼又不是酷吏办案,还兴株连那套。”南宫星笑道,“再说我迟早要叫你一声嫂嫂,岂敢迁怒。” 他话锋一转,试探道:“穆紫裳这前后所为,的确算是情有可原。可一切都还只是她一面之词,我能否见她一面,将个中疑点细细讨教一番?” 凝珠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办法,姐姐和我最后这次分别,已说了叫我不必找她。该露面的时候她自会露面,该消失的时候……她也自会消失。” 白若兰颤声道:“凝珠,你……你就没有不舍得她么?你们姐妹,好不容易才重逢不是么?” 宋秀涟叹了口气,道:“她这也是心疼妹妹,她害死白家这么多人,即便妹夫不管,妹夫的兄弟们也不吭声,可白家还有其他人啊,还有长辈亲戚,还有那诺大一个商号啊,背着这么多烂事,之后的暮剑阁只会步履维艰,齐心协力的这几个兄弟之间,可不能有半点芥蒂。若麟有我劝导,可白若松呢?白若竹呢?他们的爹,都可说是葬送在凝珠姐姐手上。她如此爱护妹妹,必定不会留下这种隐患。” 凝珠眼中虽有水光,唇角却漾起一丝微笑,道:“以前小的时候,我在别处,她在这山上,我们都知道彼此活的很好,偶尔见上一面,说些话儿,我送她个小物件,她教我两招站桩法,便都满足得紧。我只盼一切平息之后,换做我在这山上,她在别处,还能如从前一样就好。” 白若兰听出凝珠语气中其实已不抱任何期望,心中一阵酸楚上涌,紧紧握住她的手掌,正想开口说一定要让穆师姐留下,房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 崔碧春闪身进到屋内,道:“事发了,白若松正组织人手,准备搜山寻找白天武夫妇。白若萍正往这边过来,估计是要通知兰姑娘。” 第九十二章、毒 凝珠一听,立刻起身道:“若萍妹妹性子弱,这些秘密就暂且不要叫她知道了。嫂嫂,你也早些去见若麟大哥,免得他们找人时顺便再打别的主意,我进去先和婆婆躲一阵。兰儿,你一会儿可要装得焦急些,能哭出来最好,切莫让白天雄的眼线看出破绽。” 她气定神闲安排几句,便径直往内室走去。 宋秀涟抿唇一笑,忽道:“凝珠,你就不怕我暗地里怂恿若麟去帮他爹么,说到底,那可是骨肉亲情。” 凝珠头也不回,抬手扶着门扇,淡淡道:“若麟大哥要选的并不是弟弟和爹爹,而是天道和如意楼,嫂嫂莫非忘了,峨嵋如今是何等光景么?” 宋秀涟圆圆的眼睛顿时眯起,一丝愤恨闪过,显然是又想起了将门下弟子随手当作棋子摆布的清心道长,她挤出一个微笑,道:“有理,若麟不想选,我也得帮他选,毕竟一边留着椅子,另一边留的可是杀手。” “嫂嫂是明白人,已经弃暗投明,自然不会再做傻事。此后数年,江湖风波只怕大都要和这两家有关,不选或是选错,想来都不是活路。”凝珠说罢,推门而入,亲亲热热叫了声娘,便急步奔往床边侍奉。 宋秀涟似笑非笑扫了南宫星一眼,道:“瞧她的意思,选如意楼似乎才是对。” 南宫星笑道:“那倒未必,选择往往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她的意思,应该是如今在这暮剑阁,选天道必定是死路一条。这话倒也没错,穆紫裳倒戈,天道转战更加要紧之事,若这些话都是真的,白天雄的确已没有任何胜算。” 宋秀涟柳眉一挑,敏锐道:“难道这些话未必都是真的?” 南宫星微笑道:“我只知道和穆紫裳这样的人打交道,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后手才行。她是不是肯为了妹妹做到这种程度,至少此时此刻,谁也说不准。” 白若兰抽了抽鼻子,道:“爹没死就好,穆师姐不管之前做了什么,她这次救了我爹,我……我便感激她一生一世。” 南宫星知道她这会儿情绪正激动不稳,便只软语安慰几句,心里却在算计,白天武是否真的还活着,若是活着,会不会被穆紫裳当作又一个压箱底的宝贝。 这人为了她世上唯一的亲人,的确有可能不择手段,而以她的性子,最让人胆寒的,恐怕还是这不择手段。 一直暗有情愫,此次还是同谋的白天雄,真的已经被如此彻底的背弃了么? 南宫星苦思片刻,还是忍不住想要和穆紫裳直接见上一面。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暮剑阁几乎可以算是穆紫裳的本家,论熟悉程度,心机应变,他都自愧不如。 若想成事,只怕还是得遣出雍素锦这个千里逐杀嗅觉灵敏的猎犬才行。 转念间白若萍已经到了门外,一连串拍上门板,语带哭腔道:“姐姐!姐姐!你在么?我是萍儿,你快出来!” 白若兰一慌,看了一眼南宫星,忙抬手指了指自己还有些红肿的双眼,小声道:“这个怎么解释?” “你听我说就是。”南宫星略一思忖,先开窗放宋秀涟从后面离去,转身扶起白若兰,走向门口道,“你只管做出着急伤心的样子,就像你昨晚错以为爹爹已死的时候一样就好。” 白若兰正是心乱如麻的当口,便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想了想母亲连日遭逢的劫难,顿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落下串串泪滴。 南宫星打开房门,不等白若萍开口,先沉声道:“萍儿,伯父伯母的事,我的侍婢方才已经通知过来了,你姐姐她……心情激荡万分难过,我看,找人的事就先不要让她加入了。” 白若兰倚住门框,泪眼盈盈道:“萍妹,我……我昨晚才见过娘,她……她和爹还都好好的,怎么……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白若萍大概是没想到姐姐竟然反应如此剧烈,不由得软语安慰道:“姐,你……你先莫急,二伯已经派人找了,松哥竹弟都带着人找呢,我……我也是急着过来看看南宫大哥是不是在你这儿,他……他本事大,我觉得他能帮忙找人再好不过。” 南宫星侧目打量过去,看她神情倒真不似作伪,也非客套,真是一副见到救星的样子。 他正愁没有名义搜查暮剑阁,苦于如何找出穆紫裳来,当下顺水推舟,道:“好,事关伯父伯母安危,我自当竭心尽力。兰儿她心里正乱,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这样,留她在这里稍微养养精神,你来带路,我陪你一起去找,如何?” 白若萍一怔,看神情显然是担心姐姐硬要跟去,哪知道平时拦也拦不住的姐姐此刻却乖巧的像只小羊羔,绵绵嗯了一声,便拉着她手,细细托付给她。 她连声应下,叮嘱姐姐若是心里实在不适,就赶紧请略通医理的姨娘过来看看,说着又忍不住道:“倒也奇怪,那姓董的名医也跟着不见了,光留下……留下一个烂摊子。”她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了解上面的情形,担心姐姐更加担忧,便隐去血溅满地的实情,只匆匆道,“事不宜迟,那我就带着南宫大哥去了。” 白若兰微微颔首,无力道:“一有消息,赶紧来知会我一声。” “那是自然。”白若萍转身领在前面,伸手施礼道,“南宫大哥,这边请。” 南宫星迈步跟上,心里暗暗称奇。 白若萍看起来弱不禁风胆怯羞涩,可此刻父亲连着大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留下的场面又足够惊心动魄,她却完全没有方寸大乱的样子,焦急惶恐一样不少透在眼底,但脚下的匆匆步点仍和口中娓娓讲述一般条理分明。 “你是说,除去人不见了,屋子里还留下了一大滩血迹?”虽早已心知肚明,南宫星还是做出惊讶万分的样子,不信道。 白若萍急忙点了点头,发红的眼眶中水光闪动,却硬是没落下半颗,怕得声音发颤,却硬是把自己所见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倒比雍素锦的复述还要详细几分。 南宫星听她说完,柔声道:“真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你还能看得这般仔细。” 白若萍细密的牙齿在唇瓣上轻轻一咬,看此时已到了山道,四下无人,迟疑片刻,才道:“刚一见到那样子,我也吓得腿都软了。差点就满院子叫喊起来。可最近家里实在是很不太平,我一直隐隐约约觉得还要出事,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把附近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只好托二婶去通知二伯帮忙,我留在上面,边等着护院过来,边把情形仔细记在心里,万一之后有什么变故,一来有个对照,二来南宫大哥也能省些心思。” 听这话,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倒已经对家里的人起了疑心。南宫星点了点头,柔声赞道:“你做得很好,遇事不慌沉得住气,我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白若萍忙道:“没、没有的事,我这会儿……心里头还怦怦怦怦跳个不停,脚下都跟踩了云一样,要是南宫大哥你不跟着,我只怕连路都走不稳了。” 这姐妹二人形貌神似,性情却截然相反。 白若兰表象利落,内里冲动脆弱,白若萍外在怯懦畏缩,心中却颇有韧性。当真遇上大事,还真说不好这二人哪个更强。 他看着白若萍惊恐中透着坚定的眼神,心中暗暗惋惜的叹了一声。若此女不是庶出,能稍微得到重视,母亲也不是那么体弱多病能多给她一些余暇,想必也不会是如今这副样子。 不多时,他们两个就已赶到出事的院子之中,白若萍轻功差劲,内息也不过有点基础底子而已,这一番来往奔波,就叫她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南宫星看屋门外已有神色凝重的暮剑阁弟子持剑而立,便先叫住白若萍,低声说了句失礼,跟着一指点在她背后肩侧,将一股柔和真气缓缓送了过去。 白若萍先是一惊,跟着发觉这是对她虚浮气息的助益,这才面颊微热垂首不语,静静调息接纳,待他手指离开,轻声道:“多谢南宫大哥。” “我只是怕你休息太久耽误找人。走,咱们进去看看。” 护在门边的都是暮剑阁的原本弟子,当然都认得出白若萍,对先前在白家立下大功的南宫星也熟悉得很,不等发声,便主动退到两边,让出通路。 白若松他们多半已经带人上来看过,堂屋地上满是交错足印,看着就颇为慌张。 既已来了,南宫星干脆就真把屋里各处都仔细检查了一番,权当验证一下雍素锦的说法是否有所隐瞒。 白若萍先前已经看过一遭,此时不忘将关键处一一提点,小心翼翼指着各处道:“床上的血格外的多,而且味道也有些奇怪,和地上这滩污痕似的,都有股隐隐约约的尿骚气。哦,还有这桌子上面下头,到处都湿漉漉的,这会儿干了不少,但印子都还在,桌腿也挪了位,可没翻没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斗过。” 这可不是打斗,南宫星皱了皱眉,把那桌子稍微打量一下,就知道雍素锦所言不虚。念及此处,不由自主便想到未来岳母那丰润雪白的身子被人按在这桌上大肆蹂躏的模样,心底隐隐一痒,赶忙定神压下,往脑海里自抽了一记耳光。 “为找人的话,这里看不出什么有用的,想得太多,反而乱了心思。”他不愿在此久留,便找借口道,“咱们还是直接往各处搜索一番吧。断霞峰山中没有什么地方适合照顾伯父病体,人质带走若不能活便没了意义,依我看,先从庄内找起为好。” 白若萍连忙点头,道:“好,那……咱们先从何处找起?” 看她并不是可以随意敷衍的样子,南宫星便从后窗探身而出,道:“既然带走了人,想必不会从人多眼杂的地方走,咱们先从最可能的路线找起。” 白若萍却并没直接跟来,而是站在窗内,回头望了一眼。轻声道:“南宫大哥,你在这屋里,当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南宫星柔声道:“你若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白若萍神色哀戚,缓缓道:“我爹、大娘连着董郎中,一共没了三个人。这屋里……光看血迹,就至少已死了两个。南宫大哥……你……是故意不说破的么?” 她心思倒颇为细密,南宫星暗赞一声,口中道:“萍儿,你先不必如此悲观,莫忘了,对手来带人离开,未必就不会付出任何代价。董植幸好歹也是杏林盟残存名医之一,你娘也是练武之人,真留下敌手一条性命,并非绝无可能。一切推测都暂且放下,先去找人,好么?” 白若萍叹了口气,决断倒也不慢,抬手一按窗棂,轻轻越过外面,道:“这附近我都已找过,没见到什么痕迹,处理尸体的人颇为仔细,不过我猜为了方便,可能就近抛下了墙外断崖,若松哥哥已经派人联系下面的几个猎户,估计入夜前就能确认。” 她展开轻功跳上屋顶,伸手一指,对跟上来的南宫星道:“二伯母昨夜一直都在对面,就是睡得很早,没听到什么动静。这院子处于角落,要是带了人走,多半会想要避开有人下榻的房间,最有可能的路线,就是这边。” 南宫星一看,八九不离十还真是雍素锦离去的路径,心道若有机会,不如让雍素锦好好教她一番,说不定能培养出一个颇为可靠的帮手。 不过他的目标还是穆紫裳,自然不会顺着雍素锦的路子找下去,便道:“萍儿,恕我冒昧,依我看,下手的人很可能非常熟悉白家的环境,这样的情况下,对安全路线的判断必然会有所不同,说不定,此刻就正藏匿在两座庄园之中,你不如换个思路,想想要是换了你,或是别的什么对白家了若指掌又胆大心细的人,会藏身于什么地方?” “这……我还真想不出太详细的结果。”白若萍为难道,“那就只好把可疑的地方都去找找了。” 南宫星等的就是这句,立刻道:“好,对方很可能伪装成了下人,这种人容易藏身的地方,咱们更要格外留意。” 他估计,穆紫裳即便在外另有藏身之处,恐怕也只是安置动弹不得的白天武所用,不论她所图为何,都绝不可能远离白家隔绝讯息,必定还是一马当先亲身涉险。 就是不知白天雄和她是否已经正式决裂,照说两人此前互有情愫,此次又同谋许久,穆紫裳若存心隐瞒,只等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那此时还有白天雄帮她藏身,找起来可就格外不易。 幸好白若萍为人一贯亲切温柔,没有丝毫主仆架子,各房下人都将她视为姐妹一般亲密,由她开口询问,简直事半功倍。 还没找过一半庄园,就有三四个护院、七八个丫鬟自告奋勇帮忙寻找打听,他们地位低微,也没什么身手可言,直接去找失踪的人自然是不够资格,但南宫星问的却恰好是近几天里,各处仆役丫鬟的住处是否有什么异样,特别是曾和春妮关系不错的那些,他们一看能帮上忙,又有白若萍诚心恳求,跑的比平时干活还快。 从后进找到前庭,人虽还没找到,被发动的帮手可足足翻了几番。 穿过一道院门,南宫星和白若萍同时听到旁边传来的争执嘈吵,侧目望去,却是白若竹带着一队弟子围在一处厢房外,向其中一个妇人大声叫嚷,远远就听他喊道:“都已到了这个地步,你还逞什么威风!知不知道我和若松大哥过得有多战战兢兢!让开,我们只是例行查探,没有藏着谁,我自然马上就走!” 那妇人形容枯槁,一身白麻粗布,面颊凹陷双目突出,直似个包了层厚皮的骷髅,若不是白若萍在旁喃喃道了声大伯母,南宫星都辨认不出,这竟是上次还有过一面之缘的金针铁剑周三娘。 先前都说这妇人满腹心思都在儿子白若松身上,与白天英的感情早已随着诸多侧室进门而寡淡至极,可此刻看她,分明满眼都是怨毒愤恨,身上的杀意,足令人毛骨悚然。 她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若竹,一直看到他背后发麻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才阴沉道:“我一个未亡人,房中布着祭礼,不愿让旁人入内打扰。你们要找三弟夫妇,怎么会找到我房中来?快滚,难道看我孤儿寡母好欺负么?” 白若竹性情冲动,当即忍不住道:“我爹也没了性命,家里只有你们一对孤儿寡母不成?三伯下落不明,事关重大,暮剑阁连连出事,正是该上下一心的时候,大伯母你要是心中没鬼,让我们进去看上一眼又能如何?你要是嫌外人进去多有不便,我去看看总行了吧?” 周三娘双眼一翻,冷冷道:“你弄上床的侍婢都有好几个了,真当自己还是穿开裆裤的娃娃么?我一个妇道人家的卧房,也是你说看就看的?” 白若萍忙壮了壮胆子,快步走过去道:“大伯母,你……你先别着急,他们也都是急着找我爹爹。不如这样,我进去看一眼,也好让他们放心,好么?” 周三娘面颊肌肉隐隐抽动两下,看神情极为不满,但似乎是再找不到什么好借口阻止,盯着白若萍看了片刻后,突然怨毒无比的瞥了南宫星一眼,扭身走向屋内,道:“好,不嫌晦气,那就进来看一眼吧。” 南宫星隐约觉得有些不妙,忙闪身挤到人群之前,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查到这里的?” 白若竹一见是他,立刻颇为恭敬回道:“南宫兄也来帮忙了?真是有劳。我们也不是特地查过来,就是按二伯的吩咐一片片地方找,恰好该找这里而已。早知道大伯母如今这么难说话,真不如先叫松哥过来。” “若松兄负责的是暮剑阁那边么?” “是,山里不太好找,新来的那些弟子我们也使唤不动,二伯就自己带人进山了,这些天他事必躬亲,可真是憔悴了不少。”白若竹语气中颇有几分感叹,缓缓道,“可惜白家连连出事,流年不利啊。” 看白若竹这性子,想必将来不会给凝珠造成多大麻烦,白若松为人也足够老实稳重,仅这样看来,暮剑阁下一代的隐患,比上一代还是少了许多,就是不知父辈的生死恩仇,到底会埋下怎样的种子了。 他一边随口问话,一边留心着屋里动静。看周三娘的模样,心智恐怕已经出了问题,他是白天英死亡的直接凶手,还是直接支持白若兰一家的重要人物,方才白若萍紧紧跟在他身边,被周三娘迁怒也不无可能。 才想到这里,屋中就应景一样传出一声惊呼,南宫星神色一凛,脚下旋即展开狼影幻踪,电光火石抢进门内。 屋外白若竹还不及做出反应,南宫星已穿过堂屋,斜步一窜,肩撩门帘掌封胸口冲了进去。 卧室之中香烟缭绕,呛得人双目干涩辣痒,后窗窗扇仍在摇晃,屋内已不见了周三娘。他横目一扫,就见白若萍捂着左肩坐在地上,虽神情惶恐,口齿却还算清晰,匆忙对他道:“不打紧,不是喂毒的金针,爹和大娘也不在这里。” 南宫星略一衡量,过去蹲下将内力运在掌心,拉开白若萍右手,贴在上面猛地一吸,已将那发丝般的细小暗器取了出来,看上面确实没有淬炼毒药,才稍稍放心,拉起她向外走去,问道:“怎么回事,她为何向你出手?” 白若萍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冲进来的白若竹他们,小声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把能藏人的地方都匆匆看了一眼,其实并没什么可疑,就是大伯母最近可能有些伤心过度,摆放了不少……呃……不太好的东西。我怕她不高兴,就想赶紧看完出来,打开最后一个柜子,里头放着一个看着挺突兀的包袱,那个也装不下人,我就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道大伯母就变了脸色,冲过来把包袱抢过去抱在了怀里,瞪着我一直退到窗边,然后……就冲我发了一针,转身开窗跑了。” 白若竹脸色微变,立刻挥手下令:“进去搜,看看有什么古怪?” 白若萍似乎不愿过多牵扯,偷偷扯了扯南宫星的衣袖。南宫星心领神会,一拱手道:“若竹兄,萍儿受了些惊吓,我先带她找人看看,少陪了。” 白若竹转身道别,亦步亦趋将他们送出门外,才折回去继续搜查。 见周围没了旁人,白若萍才连打了几个哆嗦,轻声道:“大伯母……疯了。” “什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南宫星赶忙沉声追问,“这话怎么说?” 白若萍心有余悸的扭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她房里……除了大伯的灵位,还供了一大堆旁门左道的神仙妖怪,几处柜子连着床下,都放满了巫蛊之物,我匆匆扫了一眼,除了若松大哥,我家剩下的男人几乎个个有名在上。她的成名金针,几乎全钉在那些草人上面。” “这……”南宫星一时间哑口无言,江湖中人读书识字的本就不多,不乏信奉各路神巫之辈,只是没想到周三娘一个曾经小有名气的女侠,满心愤恨之时,竟用上了这种手段。 “还有一点很奇怪,”白若萍迟疑道,“那些巫蛊草人里,做的最大扎针最多的,竟然……是二伯。” 白天雄?南宫星略一皱眉,道:“可能按她的想法,谁是得利者,谁就是幕后主使吧。再说直接害死白天英的是我,她可弄不到我的生辰八字,只好退而求其次也说不定。” “她最后带走的那个包袱,我虽然没看到里面,可我闻到了,尽是药味儿。”白若萍沉吟片刻,又道,“大伯母以前的金针都是自己喂毒,南宫大哥,你说……她会不会是要调什么毒药?” “这几日,你要是没什么别的要紧事,就多和兰儿在一起待着吧,我的侍女武功不弱,你们能安全一些。”南宫星跟着她又找了几处地方之后,沉声建议道。 “可我还要给我娘熬药,一天下来会拖累姐姐不少时间,我这么微不足道的人,应该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吧。”白若萍轻轻一叹,道,“南宫大哥,我爹和大娘已经遭人坑害生死未卜,我哥哥他……可就全靠你了。我总觉得,这家里到处都是杀气,走到哪儿,心里都不安生。” “过了这几日,就没事了。”默默计算了一下,南宫星半是安慰半是希冀地说道。 一番寻找,如南宫星所料无功而返,白天武夫妇本就不在自不必说,穆紫裳也是踪迹全无。 看白若萍担心的连精神都有几分不振,南宫星心下不忍,盘算着将暮剑阁那边也找完后,就送她去和母亲相见,反正她性子其实远比表面看来坚韧,凝珠大可不必过虑。 沿着山道走出一段,一个丫鬟匆匆忙忙拎着裙摆从后面追了过来,脚下太过匆忙,还在石阶上绊了一下,要不是南宫星反应极快一把拉住,险些直接滚下山去。 “萍姑娘,我……我打听出来一件事,下面庄子里,伙房边上那屋丫头,有个叫巧儿的,之前和春妮玩得可好,这两天,她好像偷偷摸摸从伙房里拿过吃的。” 白若萍赶忙连声道谢,颓丧顿时一扫而空,回头对南宫星道:“既然是拿吃的,肯定是要给谁送去,是你要找的那人对么,南宫大哥?” 南宫星谨慎道:“先去看看再说,那人行事极为小心。不该会留下这种破绽。” 白若萍跟出几步,突然道:“南宫大哥,那人……真的和我爹他们失踪的事情有关么?我、我不是疑心什么,就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 白若萍怯生生点了点头,细声道:“算起来,你也九成九是我姐夫,这没了踪影的就是你的岳父岳母,可我……总觉得你一点也不着慌,就跟知道他们在哪儿一样。” 南宫星轻叹一声,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成竹在胸。兰儿母亲的下落我早已找到,而兰儿的父亲,就正在我和你要找的那人手中。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我们担心你走漏了消息,就先瞒下了。” 白若萍双肩顿时一松,仿佛连筋骨都软了三分,颤声道:“那……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要找的……是思梅姐姐么?” “是春妮。”南宫星不愿过多解释,只道,“此事说来话长,过后你和兰儿见了,让她细细讲给你听,或者找你未来嫂嫂问问。咱们先去找那巧儿,以免夜长梦多。” 与山顶白家乱成一团截然不同,暮剑阁里竟还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只有白若松安排的人手匆匆忙忙在各处查找,安安静静。 那些生面孔少了一些,多半是跟着白天雄进山去了。 南宫星暗忖,白天雄带人必定不是为了找白天武夫妇,毕竟这两人对他已几乎构不成什么威胁,他真正要找的,恐怕还是白若麟。 就是不知道,为的是父子亲情,还是夺权大业。亦或者,兼而有之? 一路穿行到伙房所在的杂院,白若萍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带路到了巧儿那间通铺大房,其实原本这地方住的都是伙夫厨子,只是近些天住处吃紧,又腾出许多女弟子的居所,便把丫鬟们急得换了屋,睡在这满是汗臭味的地方。 进门一看,丫头们全都不在,有个铺位连被子都还没顾上收拾,倒是走的匆忙。 南宫星心念一动,过去将那乱糟糟的铺位一掀,在上面略一摸索,竟从草垫下掏出一包碎银。 “是春妮买通了巧儿么?”白若萍看他将银子放回原处,低声询问。 “她对暮剑阁如此熟悉,大可不必费这种功夫。伙房也不是什么要地,偷点吃的易如反掌。”南宫星快步向外走去,“先找到这个巧儿再说。” 没想到,问了一圈,那丫鬟却是往白若兰他们所在的那间院子去了,还端了些茶水点心,说是主人家叫送去的。 “这就奇了,兰儿此时哪儿来的心思专门叫这些过去?”南宫星眉心一皱,道,“走,赶紧过去看看。” 心里转了无数念头,还是想不出这个巧儿到底要做什么,按说以穆紫裳的一贯作风,不可能将太多任务交给这么个寻常丫鬟。难道……只是凑巧? 到了院门,南宫星让开位置,正要先让白若萍进去,耳边突然捕捉一丝破风轻响,他也顾不得避嫌,赶忙将她向后一扯拉进怀中,同时拧身提气拔地而起,双足离开,就听地上一阵叮叮细响,落地再看,却是一片亮灿灿的金针! “周三娘!”南宫星凝气怒喝,双臂一张将白若萍挡在身后,“你这是要替你夫君报仇么?” 远远枝叶间传来一声略带疯态的冷笑,南宫星当机立断俯身一抄,将地上金针以大搜魂手甩臂打出,回敬过去。 但周三娘似乎明白自己武功远不及他,那声笑罢,便闪去了院墙之外。 南宫星本想追去,可转念间想到白若兰他们都还在此,对外面的山势周三娘也比他熟悉得多,只好罢手,转头问道:“萍儿,你没事吧?” 白若萍面色苍白,但还是摇了摇头,稳住气息道:“没伤到,咱们……快进去看看姐姐吧。” 南宫星这次小心了许多,自己先闪进院内,将四周打量一遍,确认安全,才叫进了白若萍。 正要抬手敲门,南宫星却听见旁边院子宋秀涟的屋中传来了窗户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人偷偷溜了进去。他赶忙低声叮嘱道:“萍儿,你敲门先进去,我去旁边看看。” 白若萍乖乖点了点头,轻轻拍门道:“姐,你在么,是我。” 事不宜迟,南宫星快步赶到宋秀涟屋外,抬掌在一按,人随真力一起开门而入。 结果不过是虚惊一场,穿窗回来的,竟是带着白若麟的宋秀涟。 白若麟反应极快,呛啷一声持剑在手,捏起剑诀已做好了出手架势。宋秀涟抬手在他脑后拍了一掌,道:“收了,人家是帮忙的。” 白若麟目中凶光这才敛去,低声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收剑回鞘,忠心猎犬一样站到了宋秀涟身后。 “你怎么把他直接带回来了?”南宫星略感讶异,谨慎问道。 宋秀涟鼻子一皱,笑道:“这会儿若麟他爹往山上派的人怕是比留在庄里的还多,凝珠早先就建议我,外面危险,就躲回来,我想想有理,该来我这儿找过的都已经找过,这地方,指不定反倒没人再想得到呢。” “有理。”南宫星与白若麟对视一眼,那目光中的确已经没有多少疯狂之意,但若说平静清澈却也还差得远,只不过像是头危险的凶兽,恰好被人降服在身边而已。 穆紫裳为妹妹安排的路线中,竟没把白若麟列为铲除对象,倒也是奇事一桩。 既然人已躲了过来,有话随时都可以谈,南宫星衡量之后,还是告辞出来,决定先去确认白若兰他们的情况。 到了门外,才一抬手,崔碧春已从里面把门打开。 他抬腿迈进屋内,一眼就看到地上跪着一个抖如筛糠的丫鬟,旁边白若兰面如寒霜,拿着长剑满脸怒气。 凝珠坐在旁边,看着他往那丫鬟身上指了一指,道:“听说你和若萍在找她?” “这就是那巧儿?” 凝珠点了点头,道:“倒是巧的很,她自己送上门了,还没来得及审,不如先问问她,为何要给这一屋子的人下毒吧。” 第九十三章、舐犊情深 南宫星信步过去,在巧儿肩头一拍,用真气暂且帮她稳住心神,道:“你送来的茶点,都下了毒?” 巧儿一张长长脸蛋尽是冷汗,拼命稳住脖子,才从哆嗦里勉强点了两下头。 “是大奶奶周三娘叫你来的,对么?”南宫星一看这丫头的胆子,就知道穆紫裳绝不会让她参与什么大事,心中暗叹一声,道,“她赏你的银子,你就藏在铺盖下,也未免太不小心了。” 巧儿一双小眼顿时瞪得溜圆,见了鬼一样盯着南宫星,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知道?” 这无异于招供。 白若兰顿时大怒,柳眉倒竖一剑横在她脖子上,斥道:“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为了些银子,就来要我们的命么?”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巧儿一头磕在地上,求饶道,“大奶奶只说加了药让我端过来,还一路跟着,奴婢哪儿敢不从啊!要害兰姑娘,那也是大奶奶的意思,和奴婢真的无关啊!兰姑娘饶命,兰姑娘饶命!” 白若萍走到姐姐身边,抬手把她长剑托起,轻声耳语几句,似乎是在帮忙求情。 南宫星看向凝珠,问道:“怎么发现东西里有毒的?” 凝珠看向巧儿,道:“寻常丫头,哪里来的那么好定力,放东西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兰儿心那么乱都看出不对劲来,我和崔姑娘又岂能吃进嘴里。” 南宫星向内室的屋门使了个眼色,道:“她知道了么?” 凝珠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也不能叫她走了,留她在这儿伺候吧。白天雄要是知道我在这儿,恐怕还会有麻烦上门。晚上若云他们就都到了,到时候景洪爷爷在,便是与白天雄对质的好时机。”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白若麟面色苍白走了进来,宋秀涟随后反手带上房门。 白若麟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的谈话,他唇角抽动几下,开口哑声道:“凝珠,对质之后呢?你姐姐会遵守承诺么?” 南宫星微一皱眉,心道巧儿这丫鬟听到的越多就越是麻烦,便对崔碧春叮嘱两句,崔碧春略一颔首,过去一揪领子将她提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 南宫星一想,忙又赶过去几步,低声问道:“巧儿,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你这两日晚上在伙房偷偷拿了些吃食,是做什么用了?” 巧儿瞪着眼睛回头看他一眼,颤声道:“这……这你怎么也知道,你……你是狐仙么?奴婢……奴婢胃口大,晚上实在饿得受不了,才……才偶尔去偷几口吃的,奴婢认罚……” 南宫星心中好笑,板起脸道:“白家又不是什么恶主,你晚饭多吃些不就是了。” 巧儿一脸哭相道:“可要被人觉得奴婢是贪食的货,今后……今后可没人敢要了。” 南宫星暗道这周三娘倒真是不挑,竟选了这么个丫鬟帮手,抬手一摆,道:“好了,带过去吧。” 崔碧春带走巧儿,宋秀涟拉过白若麟坐下,道:“凝珠,若麟问的也算有理,穆紫裳在白家搞出这么多事,若麟的情况又可以算是她的心头刺,她真能遵守承诺么?” 凝珠叹了口气,道:“那若麟大哥你呢?你真能遵守承诺么?两不相帮这种事说来轻松,做来可不容易。那可是你的父亲,而且这些年来,怕是也就只有他从不曾放弃过你吧。” “不,你错了。”白若麟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需要的只不过是那个天赋过人技冠群雄的白若麟,一个可以稳稳摘下阁主之位的白若麟,而不是被千夫所指的疯子。” 他紧握的双拳剧烈的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我娘,我怕是早已化成了灰。” 宋秀涟拉起他的拳头,放在自己怀中轻柔抚摸,软语道:“你已对我说过,不妨再对他们说一遍吧。我觉得,你说的越多,心里就能越好受些。也好叫凝珠姐妹放心。” 白若麟牙关紧咬,斜身靠在怀中宋秀涟肩头,粗拙的喘息良久,才缓缓道:“他其实一直想我死,从我走火入魔疯了之后。” “这怎么可能!”白若兰情不自禁驳斥道,“二伯这些年为了你,可是费尽了心思,花了不知多少银子。” 白若麟冷笑道:“那些都是我娘苦苦哀求来的,我要是还想以前那样疯着,也会感激他感激得要命。可惜……我如今清醒了。而且,清醒的并不太难。过往的事,我一桩桩一件件都想起来了。” 南宫星抬手制止白若兰继续开口,沉声道:“若麟兄,不急,你一桩桩讲。” 宋秀涟柔声道:“你要实在不愿说给他们,就先回屋,我替你说。” 白若麟摇了摇头,将宋秀涟搂的更紧,道:“你们想必不知道,我娘当年费尽苦心请来的郎中,被他带着去那里为我看病,最后其实是开了药方的。” 白若兰登时满面惊愕,看来,连她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可他送走了郎中,就把药方烧了。”白若麟又喘了几口,道,“这没什么,心病本就要心药医,那药方也不过是些调心理气的辅佐。可那郎中当时特地对他说了,我的病根,是在走火入魔时的强烈刺激,每月安排娼妓为我排解时,只要尽可能回避当时的关键,让我对那刺激渐渐淡忘,就能慢慢恢复。可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 白若麟的喘息变得愈发急促,仿佛有满心的愤懑无处宣泄,“他竟让每个去帮我救命的女子,都自称思梅。我的疯病每次被那刺激,就会加重,等到渐渐好转一些,却又到了下一次续命之期。可怜我娘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只敢偷偷半夜越墙进去看我,还当我已经无药可救,一次次悲愤欲绝。” “二伯母……还进去看过你?她……她怎么进去的?”白若兰更加惊讶,一脸不信。 “自然是有人帮忙。”白若麟的眼中划过一丝鲜明的屈辱,“莫要忘了,院中还有一个武功不错的福伯。” 不明白他眼底的屈辱从何而来,白若兰先是一愣,跟着道:“可福伯不是家中的长辈们找来帮忙看守你的远房亲戚么?和二伯母此前应该并不相识才对。” 白若麟的喘息又再粗重起来,“他也是人,还是个容易收买的男人。实际上,我能活到现在,倒有福伯一半功劳。是他帮我验出了饭菜里的慢性毒药,也是他,帮我抽空磨上个把时辰,硬是磨断了那些钢环,只可惜我疯疯癫癫,直到穆紫裳假借白思梅之名来杀我,才本能挣脱逃掉,害得我娘,白白多付了许多时日的报酬。” “二伯母有什么可用来收买福伯的,他一个老人,整日守着破屋子也不出来,要钱也花不掉啊?”白若兰依旧不明所以,张口便问,南宫星虽已猜到什么,但阻拦已经不及。 白若麟眼中屈辱之色更甚,面颊颤动片刻,才缓缓道:“他是个老人,却也是个颇为强壮的男人。多老的男人,也是男人。我是疯子,但我听得到,也记得住,隔壁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我现在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他去找侍妾风流快活的时候,我娘就会偷偷来看我,每次来看我,却都要先去福伯那里拿屋门的钥匙。一拿……就是半个时辰。她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在哭,你们知道么,她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会哭。” 白若兰哑口无言,攥着妹妹的手一时呆在了椅上。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可令尊令堂,看上去感情颇为不错啊。” “他待我娘倒着实不错。”白若麟的语气中突然带上一丝鲜明的讥诮,“每到我娘易受孕的那几天,他必定会去我娘房中过夜,什么年轻漂亮的姬妾也眼气不来,连我以前都觉得他们真是恩爱的很。若不是我娘曾在那石屋里说走了嘴,我此生此世怕是都要被蒙在鼓里。我竟不知道,我娘所受的眷宠,其实全是因为我。不,确切的说,是因为我的习武天赋。” 宋秀涟端过茶杯,递到他唇边,柔声道:“喝口茶,慢慢讲。” 白若兰赶忙过去抢下,拿过一壶凉水,抱歉道:“这个下过毒,喝不得。先委屈一下,喝口凉水润润喉咙吧。” 她看了一眼茶壶,没处撒气一样拿过点心,一并丢到窗边地下,把茶水倒干,这才气哼哼坐回原处,心底对二伯的最后一丝敬仰也消失不见,“没想到,他……他竟是这种人!可因为你的天赋,是什么意思?” 白若麟咽了口水下去,靠在宋秀涟身上歇了片刻,道:“他想再要几个和我一样的儿子。我庶出的那些弟弟妹妹,个个都不堪大用,全被他送去了商号,到最后,他就觉得,只有我娘,能再为他生出天资根骨都青出于蓝的好苗子来。我这样的儿子,对他来说多多益善。” 说到这里,他唇角浮现一丝奇妙的微笑,“我娘身子本就弱,生我的时候几乎耗尽了元气,那些亏损直到我发疯之前才堪堪补回,他也一直悉心帮我娘调理,可惜,我出事之后,我娘又一次元气大伤,这些年,也再没能添下一儿半女。其实,就是真有的,也未必是他的种!” 这最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让白若兰和白若萍抱在一起打了个寒颤。 “你逃走之后,白家怎么派人找你,你也不敢出现。是因为你知道,白天雄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杀了你,对么?”凝珠默然良久,忽然开口问道。 白若麟垂手抬目,带着一丝冷笑道:“你以为春红为何会死?你姐姐还当他是去救我,见我逃了才顺便栽赃陷害。她却不曾想想,这世上有几个做爹的,会穿着那样一身行头装神弄鬼的跑去救儿子?他不过是想看看你姐姐是否得手罢了!多亏我当时疯病虽然未愈,心里的恐惧却还在,本能反应,总算是逃进了山里不曾与他相认。否则,这会儿我只怕已经成了一堆枯骨。” 宋秀涟眼神一痛,双手环住白若麟脖颈,旁若无人的侧头在他耳畔轻轻亲吻两下,温柔摩挲,呢喃道:“都过去了,一切的苦楚危难,都要过去了。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白若麟将她搂正到怀中侧身坐稳,深深嗅了口她发丝间的香气,抬起头来,人已显得平静了许多,似笑非笑道:“我先前还当穆紫裳算无遗策,结果我一看捎话来要我答应的竟是两不相帮,当下便知道,她与那人合谋这么久,却还不知道这个秘密。恐怕穆紫裳自己,也是被他利用来杀我的好刀吧。” 南宫星皱眉道:“我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杀你,更不明白他既然要杀你,为何还杀得如此偷偷摸摸。” “因为你不了解他。”白若麟眯起眼睛,缓缓道,“我若不是疯了一遭,也不可能了解他。他根本就是活在壳里的人,从没显露过真正的模样。他每一步都会精确地算计得失,就是为了他自认可以光耀门楣的未来。我自幼根骨过人,任谁都说是习武奇才,他算计利弊,在人缘不如三叔的情形下索性将出身风尘的我娘扶正,硬是树我为白家嫡长子。那等我出了大丑,势必会成为他人话柄之后,他自然会想要将我除去洗净污点。只是他一来未再得子始终有所犹豫;二来杀子之事终究不能毁及自身名誉,他先苦苦挽回再偷偷下手,才是能将他放在最有利地位的路子;三来,他对我娘终究还是有些情意,不愿做的太白闹得太僵,他不少事情我娘一清二楚,多少也忌惮几分。” 南宫星念及此处,忽然问道:“用来扰乱视线的那件喜服,想必是出自令堂手笔咯?” 白若麟颇为自豪道:“论起女红,商号请的绣娘怕是都要逊色我娘三分,四婶那四处显摆的手艺,本就是我娘亲手教的,莫说是仿一件喜服,就是仿十件八件,对我娘来说也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见屋内诸人均是默然不语,白若麟凄然一笑,转向凝珠道:“听到这些,你是不是觉得你姐姐找我交易的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蠢呢?她叫我两不相帮,可却不知道,我其实恨不得杀了他!” 凝珠平心静气道:“那倒不会,我姐姐本就不想让白天雄死在暮剑阁中。为此她还叫我和南宫公子商量,求他不要对白天雄下杀手。” “穆紫裳难道余情未了?”白若麟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又有几分癫狂,“他当年想着纳入个武功天分好些的姬妾试试能否给我生个好弟弟,结果又受制于师徒名分苦于无法下手,最后到在这事上捡了条命,真是可笑!” 凝珠看了一眼南宫星,轻声道:“白天雄并没有捡回条命,只不过是不会死在暮剑阁,免得再给白家这多事之秋凭添一笔流言蜚语而已。他离了这里,自然会有人动手,如意楼的银芙蓉,他怕是还没本事躲过去。” 她转向白若麟,微笑道:“如此一来,有二伯母在,你和嫂嫂也不必苦等三年重孝,可以早日成亲,名正言顺,岂不更好。” 白若麟脸上竟然一红,颇为扭捏的转开脸去,宋秀涟一声轻笑,道:“妹妹先别急着安排,若麟刚才那句问话,你可还没给答复呢。若麟武功远比若云要高,你姐姐现在一门心思为你铺路,谁敢保证,她不会借机除掉若麟这个心腹大患,保你夫妻一生平安?” “我和若云要真想保得自身平安,更要好生敬重若麟大哥才是。武林门派,还有什么事情比武学之道的提升更加重要?有若麟大哥潜心研究,不断开创精进,暮剑阁一门才能日益强盛。若麟大哥可以说是暮剑阁的柱石,打理杂事的可换,栋梁之材却绝不可拆。”凝珠柔声道,“若麟大哥才是暮剑阁必不可少的人,这一点,我已向姐姐申明过不止一次。她的确还对若麟大哥怀恨在心,甚至还有对嫂嫂你下手的念头,我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嫉妒,毕竟若麟大哥是她唯一的男人,她的心绪,想必也十分复杂。她最后答应了我,但也告诉我,此间事了之后,只要若麟大哥还活着,她就绝不再踏上断霞峰半步。”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嫂嫂要是不放心,不如和若麟大哥依旧躲着,等到若云执掌门派大局已定,我亲手把天下第一剑交给若麟大哥,让你们二位可以节制四大剑奴,如何?” 白若麟忽然托起宋秀涟,长身而起,道:“不必。凝珠,等若云回来,我和他单独谈谈。” “好。”凝珠莞尔一笑,道,“此等大事,你们两兄弟本也该见面详谈一番。既然若麟大哥已经回了这里,若云回来,我就请他去见你。” “嗯。”白若麟匆匆答道,一扯宋秀涟的手掌,突道,“秀涟,回房。我想你了。” 白若兰先是一怔,跟着脸上便是一热,低下了头。 南宫星眉心微皱,道:“若麟兄,你走火入魔的余孽还在是么?需要小弟帮忙么?” 宋秀涟回眸一笑,清脆道:“不劳南宫公子费心,他心火旺精气盛想我想得多,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巴不得他此后日日如此夜夜如此,怎么能叫余孽。抱歉,少陪了,为人妻者,是当尽力的时候咯。” 她漾出一串清脆笑声,踮脚一跳蹦入白若麟怀中让他拦腰抱起,道:“回房,我也想你了呢。只是你可莫要太慌,小心些别被旁人看到才好。” 白若麟也不答话,匆匆开门探头略一观望,闪身出去,一溜烟的跑了。 倒真是来去如风。 白若萍惦念母亲安危,赶忙让南宫星帮忙说明。南宫星和凝珠谈了几句,凝珠微微一笑,歉然道:“是我不对,之前竟错看了萍妹妹。”说罢起身过去,和白若兰一起带着白若萍往内室进去。 南宫星在堂屋等了片刻,崔碧春回来,说已把巧儿绑好安置在顶头房中衣柜里面,他这才放心,叮嘱崔碧春在这里小心守备,自己则匆匆出门站到院里,吹着拂面山风静静思索起来。 宋秀涟带回了白若麟,使出灯台底座暗的手段,山中的搜索人马势必要无功而返,所有的重要人物,危机竟都被穆紫裳的安排顺利解除。 这样的人物背弃了天道,如意楼若不争取一下,可就显得太过于愚蠢。 就是不知她对自己谋划的那些伤及无辜的事件,是否真有诚心悔意。 穆紫裳啊穆紫裳,没想到至今为止唯一与你详谈的机会,竟是最初见面被你试探的那一场骗局。南宫星心中暗叹口气,那时他还当真相信春妮的说辞,最后劈头盖脸一番教训,如今想来,真是蠢到惹人发笑。 离白若云回来应该还有个把时辰,如今事情大体理顺,谜团大多已解,若不是没有良机,本该是他忙里偷香的空闲。可惜里面母女重逢必定要絮叨良久,他又送走了崔冰,此刻也只能羡慕隔壁院子里白若麟的艳福,无所事事坐在石桌边上静等。 等了一会儿,正想起来进屋端壶水出来,一个丫鬟却匆匆忙忙走进院中,打量了他一眼,颇为胆怯地问:“请问……是南宫公子么?” 南宫星皱了皱眉,道:“是我,姑娘何事?” 那丫鬟施了一福,左右看了一眼,拿出一张字条递了过来,道:“我……我刚才回住处打了个盹,结果桌上多了两张字条一锭银子,其中一张写着谁把这张送到这间院子南宫公子手里,就能拿了那锭银子。我……我就匆匆忙忙送来了。” 南宫星接过一看,字迹颇为熟悉,应该是穆紫裳的手笔,上面用蝇头小楷写了几行:他有帮手到,山道埋伏,武功不弱,我脱不开身,只得冒险通传给你,望你设法解决,免增变数。 眉心一皱,南宫星先摸出一块碎银打发了丫鬟,跟着细细一想,穆紫裳能连这种横生变故也迅速摸清,加上她有特地写明脱不开身,可见,她多半并没和白天雄明面上闹翻,说不定,还在假模假样地充当智囊。 若真如此,那她特地传报可就当真冒了极大风险,毕竟白天雄武功在她之上,为人其实也远不是她所知的那般情深义重,真要被白天雄抢先翻脸,她多半要吃大亏。 就是不知这字条有几分可信,毕竟穆紫裳种种手段他此前见识过,故布疑阵的把戏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保不准就是调虎离山,亦或是驱虎吞狼之计。 他略一权衡,将字条随手一捏搓成粉末撒入花泥,叫来崔碧春匆匆交代几句,让她千万记得不要逞勇斗狠,哨箭旗火当用则用,断霞峰山幽林静,通传及时并不太难。 叮咛嘱咐之后,他快步往暮剑阁大门走去,既然是山道的伏兵,那下去验证一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真有新来高手,提前打发的确可以避免横生枝节。 天道如今大势转往唐门,白天雄说不定会叫些在江湖的朋友助阵。要是诛杀白若云,那事关重大,泛泛之交必定不行,武功平平也不可能,以白天雄在江湖闯荡的时间估算,能放心叫来用上的,多半也就三四人而已。 就怕他急切之下挪用白家商号银两,再雇杀手行凶。 毕竟对付四大剑奴那种不透气的榆木脑袋,老辣的杀手的确比正经的武林高手有效得多。 正自想着,迎面却碰上返回来的雍素锦,他赶忙叫住,先简略说了说此前事情,跟着问道:“你上山的时候,感觉到有埋伏么?” 雍素锦点了点头,笑道:“下山就发现了,只是带着崔冰那个笨丫头不方便,就没搭理。上山时候我特地绕了一下,挨个打量了一遍,一共六个,功夫挺扎实,但江湖气不足,身上还有一股黑药面子味儿,依我看,多半是朝中使火器的高手。” 火器高手? 天璧皇朝重武轻文,除少量重镇,刀剑兵戈大多不禁,唯独对火器的管制却颇为严格,曾在江湖上与此相关的门派但凡稍有名气,就被设法收纳成了庙堂护卫。 “是霹雳堂澹台家,千竹庄柳家,赤云山霍家,还是连江红冉氏兄弟的后人?”南宫星心念急转,盘算着功夫不错又能动用火器的高手可能的来路。 雍素锦咯咯一笑,道:“你跟我报这一串看门狗的名号作甚,我又没动手,怎么知道。再说就算动了手,不见了一眼能认出的东西,谁能猜出来头。干脆,咱们去捉两个审审。六个里有两个姑娘,模样不知道,身段可不赖,给你解解闷子?” 见她笑得邪气,南宫星暗叹口气,道:“我本以为是白天雄自己找的助拳,真要是有火器掺杂,那就更可能是李卓一支的余党。李卓曾动用军中霹雳震天雷相助裘贯,要是出于同源,下面那六人便应该是澹台家霹雳堂门下弟子。” 他带着雍素锦向门外走去,沉声嘱咐道:“澹台当主官居三品,雷字旗遍布江南,论在朝势力,与千竹柳将军不相上下,即便有人错入天道,也不能处理失当给白家惹下后患。你我这就过去,在若云上山前将他们制住,先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束手束脚,你也不嫌憋得慌。一共六个,一并杀了就是。”雍素锦不以为然,撇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个个拖到后山喂了野狗,他雷字旗的将军还能对着一泡狗屎寻白家的晦气不成?” “见机行事吧。麻烦总是越少越好。”南宫星淡淡道,“如果留着会更麻烦,那就依你。” 雍素锦昨夜刚刚泄了杀气,倒也不是很急见血,听出他有些不悦,便笑道:“好好好,我尽量收这点,不过要是捉来了人,你可得叫我主审。” “应该问不出什么,全交给你也无妨。”南宫星心知雍素锦秉性已成,叹道,“但有一条,你可得多留几口气,这些人不比方群黎,挺不过你招数尽出。我还想着把他们送回所属门派,试探一下看看天道到底渗透了几分进去。” 雍素锦眉开眼笑,绣鞋中的脚尖都翘了一翘,道:“好,反正有六个呢。哪个挺不住招了,我就赶紧换下一个呗。” 出门转道,行至三成,雍素锦轻声道:“走,进林子。不能沿着路了。” 这种追踪潜行雍素锦是行家,南宫星颔首跟上,自然没有半点犹豫。 走出一段,雍素锦抬手一比,扭头压住声音道:“跟着我踩过的地方下脚,足跟使力,缓缓压实,提够真气,莫要碰到旁边的枝丫……” 南宫星轻功本就不差,听她走上几步指点两句,如是再三,竟和平时大耗真力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施展起来还容易了许多。 只是更深些的法门,她却不肯再讲,匆匆约定了几个手势,便让他等在原处,倩影一闪,钻入灌木丛中,枝叶轻晃,不过如同山风拂过,比半大猫儿还要轻盈灵活。 南宫星放低身形,屏息等了片刻,不料却一直没有响动,也不听雍素锦开口发信。 又过了一会儿,雍素锦却猫腰闪了回来,笑眯眯道:“运气不错,这边只剩下两个,我偷袭得手,全放倒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看她鬓发额侧尽是泥土,身上衣裙也沾了不少脏污,显然并非她口气那般轻松。南宫星皱了皱眉,仔细打量过她身上确实没有伤口,才道:“剩下四个呢?” 雍素锦左掌平伸,右手玉指在掌心连点几下示意,道:“两个看着上下山道,两个在埋布东西,应该是什么厉害火器。喂,他们不会是想把白若云白景洪连着四大剑奴一车炸飞了吧?” 南宫星沉吟道:“那到不至于,四大剑奴白天雄绝不舍得害死。他们可能是想把剑奴引开,在伺机炸死剩下二人。幸亏被提醒了一句,不然这劫数,若云兄还真未必躲得过。” 他探头望了一眼,这里离山道还有一段距离,便低声道:“剩下四个怎么料理?” 雍素锦仍在手心比划了一下,笑道:“我上你下,先把两头望风的打晕丢进草窝子里,跟着我发信号,咱们两面夹击,这几个人功夫比我逊色些,咱们赢面大得很。就是得小心火器。” “你也小心。”南宫星点了点头,依言往下山方向摸去。 不过五六丈,就隔着树干看到了山道上望风的那个。想必是为朝廷办事久了,那女子江湖经验着实不足,做了猎户打扮掩人耳目,却只是拄着钢叉背着弓箭在道边东张西望,神情还十分紧张,真要有人路过,必定会从她脸上看出个有鬼二字。 这女子年纪不小,约莫将近三十,瘦削高挑,面容清秀,腰间鼓鼓囊囊缠了一圈,多半是备用防身的火器。 此时已近黄昏,山道正是没什么人的时候,南宫星知道事不宜迟,当即弯腰捡起一快碎石,屈指一弹,嗖的一声打入对面林中,啪得一响将一棵小树震得左摇右晃。 那女子立刻扭身看了过去,警惕道:“什么人?” 南宫星旋即闪出,瞅准空当腾空向后一蹬,踏树借力直扑出去,宛如一只鹰隼俯冲而来。 那女子武功倒也不弱,一听身后有异,头也不回一叉刺出,叉尖微颤抖出数朵银花,一看便精于长枪的好手。 只可惜,全力施为的南宫星并非寻常好手能够挡下。他大搜魂手一勾,身躯微侧,发丝都被刚叉挑散数缕,硬是灵猿般顺着叉杆窜了过去。 那女子一叉刺空,右掌一松便去摸腰间防身火器。 南宫星此时又岂会让她如愿,孤烟掌斜斜一拍,已封在那女子颈后,跟着顺势而下,沿着脊骨一路拍过,最后一掌托在臀下,恰把她软倒身躯抱起,纵身踏步放进山林草密之处。 雍素锦那边动作倒也颇快,他才返回山道,就听上面嘘溜溜一声口哨,只好马不停蹄展开轻功,飞快抄过那一处弯折。 埋设火器的一男一女刚刚站起,正在拍打着衣服沾上的泥土,听到一声哨响还以为是自己人在提醒有异,马上转身向林内冲去。 南宫星斜刺掠起,展臂折下两段树枝,甩手打出,叫道:“看暗器!” 那两人果然江湖经验也一样不足,登时就被唬住,顿步后撤避过劲风。刚分辨出打来暗器其实是两段枯枝,还不及恼火,南宫星的孤烟掌已劈面打来,一招便将那男人打晕在地。 那女子双手一沉,袖中掉下一对精致匕首,正要向南宫星出手,雍素锦却已鬼魅般贴了上来,双手一拧夺过匕首,反架在那女子颈畔,口中笑道:“这两个看来是火器行家,武功比那四个可差了不少。” 被擒女子大概也就二十出头,中等身段,面颊圆润饱满,红云微透,发髻齐整,像是个成婚不久的少妇,看她不住打量地下男子的焦急目光,想来这还是对夫妻。 南宫星看向道中已被整平到没有痕迹的路面,问道:“你们埋设的火器要怎么拆?” 雍素锦轻哼一声,笑道:“问什么,叫这姐姐去亲手拆了便是。” 那女子怒道:“休想!” “哦?”雍素锦笑眯眯提起一把匕首,在她细嫩面颊上轻轻一蹭,道:“你不拆,就可能炸死我们的人,这……可就有点不妙了呢。要不,把那男的丢过去,试试看会不会炸如何?” 那女子脸色顿时一片煞白,颤声道:“你……你敢!他……他可是朝廷命官!” 雍素锦摇了摇头,淡淡道:“这山里头野狗野狼多的很,吃到肚里过到明日,也就是几泡屎,谁知道是什么朝廷命官。” 那女子咬紧牙关,却仍是不肯松口,道:“你想丢过去……就丢,反正……反正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炸了的。想凭此救人,做梦!” “这样啊。”雍素锦哦了一声,掌中寒光一闪,地上啪嗒一声,竟已落下一个血淋林的耳朵,“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白家人。你高兴炸就炸,我只被要求不许让你们死,可没说不许我自己玩得高兴。” 她一指压住那女子喉头,制住几乎涌出口来的惨叫,跟着匕首又是一落,竟把那女子衣衫自颈窝一路劈开,直至腰腹连裤带也一并断掉。 随着猎户扎脚布裤顺着双腿滑落下去,那羊脂白玉般的少妇娇躯,登时赤裸裸露出大半。 雍素锦向南宫星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开口,手中匕首缓缓贴住那女子浑圆乳房顶上红艳艳的奶头,冷冷道:“我不过是个顾自己痛快的恶婆娘,血钗雍素锦,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呐,你什么时候想去拆了,就点点头。我呢,让我的手下脱了裤子,这就来强奸你,他一边强奸,我一边从你身上随便找点什么割着玩给他助兴,比如,你这奶头,我看着就碍眼的很,我听说女人痛的时候啊,下面就会发紧,今日正好拿你试试。你……可千万坚持的久些哦。” 第九十四章、前夜 地上一个血淋林的耳朵摆着,身上的衣服空落落的敞着,凉冰冰的匕首在奶子尖儿上横着,那女子江湖经验再少,也知道雍素锦这话决计不是玩笑,半裸娇躯登时打摆子一样颤了起来,一见南宫星这高大男子大步往自己身后绕去,顿觉大事不妙,牙关打架,却仍不愿认输,勉强道:“你……你们敢!到时六扇门把你们的通缉令贴满天下,叫你们……叫你们无处容身!” “啧啧啧,”雍素锦微微摇头,指尖重新压住喉头断去声音,匕首一挑,已在那女子樱桃似的乳蕾上豁出一道,再深一点,就要叫她奶头直接分成两瓣,口中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又蠢又顽固的傻子,也不想想,你去拆了火器我能饶你一命就是好事,你要不拆,无非就是先奸后杀和你的倒霉王八男人一起丢去后山喂狗,六扇门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 那女子疼出一脸油汗,仍嗯嗯呜呜眼露凶光,一副还有后招的样子。 雍素锦将匕首上的血迹轻轻涂抹在那莹白胸脯上,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想说你们还藏着帮手,看你不回去一定会来救你或是去报信什么的。可惜得很,他们都已经被收拾了。等炮制玩你们两口子,过了我的手瘾,再去收拾他们也来得及。” “哦……对了,”她吃吃一笑,匕首轻轻一点,正面刺在她乳头中央,压至凹下一坑,才道:“兴许人家比较识趣,不用吃这些苦头,就出手帮我们拆了呢。” 那女子唇角下垂,鼻翼皱起,终于还是忍不住嘤嘤哭了出来。 雍素锦依旧压着她喉头不放,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肯干了,就点点头。不肯干,我就叫人好好干干你。瞧你这屁股圆滚滚的,看着就十分弹手,我那手下一定喜欢得很。呐,是不是啊?” 南宫星哭笑不得站在后面,只得应了一声,道:“是。” 雍素锦兴致不减,听他说的意兴阑珊,跟着道:“啊哟,我倒忘了,我这手下是玩惯了娈童的,你的模样虽然不赖,可他却不喜欢弄女人呢。嗯……那看来只好让他把你当作娈童,走走旱道了。” “呜呜……呜唔?”那女子连这也不懂,一双泪眼迷茫无比的看向雍素锦。 雍素锦一看南宫星瞪了过来,嗤的笑了一声,突然提膝一顶打在那女子小腹,痛得她弯下腰去,顺势一抽发簪散开她盘起乌发,垂手一绕勒住她脖颈仍不叫她喊出声来,跟着向下一压,已架着她撅起了白花花的圆臀。 “这地方一般女子都没被日过,硬来恐怕会裂,听说要是裂了,以后一辈子都憋不住屎,走哪儿都要挂个粪兜。”雍素锦轻笑道,“真要那样,你夫君必定嫌弃你。我这人好心,先帮你开道,免去你半生痛苦,如何?” 她嘴里问着如何,手上却压根没停,将匕首一倒,亮出扁圆握柄,连扒也不去扒上一下,猛地一捅,硬是塞进那女子二十多年只出不进的屁眼里面。 “呜唔——嗯呜呜……”那女子惨叫喊不出口,憋得浑身发抖,那小小屁眼没有半点润滑,又被撑开的如此突然,当即便裂了一道口子,嫣红血丝顺腿留下同时,黄澄澄的尿也从失禁洞眼里涌了出来,顺着两条颤抖大腿哗哗流下。 雍素锦秀眉微蹙,捏住匕首一拧一转,疼的那女子脊背挺直昂头闷嚎,才道:“你倒不心疼,屁眼的落红,就这么给尿冲了。” 那女子也不只是疼蒙了头,还是确实硬气,竟连连摇起了头。 雍素锦扑哧一笑,道:“我叫你准备听话的时候点点头,可你拨浪鼓似的摇,我只好当你是在骂我咯。我这人心眼很小的。” 她嘴里说着,顺手拿过那女子头上拆下来的发簪,一拔匕首,将发簪径直捅了进去,跟着沉肘垂手一托一划,迅速无比的把那女子另一边完好无损的乳头切成了十字分开,化为四瓣。 那女子涕泪满面,这才意识到动作错了,赶忙拼了命的上下晃动,唯恐再慢一点,身上女儿家的地方就都保不住了。 “你这是在点头么?”雍素锦明知故问一句,手中匕首一晃,有贴在了那女子胯下饱满阴阜之外。 那女子已吓得连尿都挤不出一滴来,雍素锦都已经放开她的喉咙,她还是半天吐不出一个清楚的字来,最后急中生智,闭上嘴巴用鼻子连哼了六七个嗯,配着点头算是彻底告了饶。 雍素锦意犹未尽地收回匕首,替那女子提起裤子,将断掉的腰带狠狠一勒一系,拍了拍她屁股,笑道:“好,我就信你一次,你跟我手下去拆,我在这里看着你男人,要是耍什么花样,我不介意再把他炮制一顿,比如,给他裤裆里那玩意雕个花,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女痛得浑身发抖,一听这话,又猛打了两个寒颤,忙道:“我拆,我……我这就去拆。” 南宫星自己使不出这种狠辣手段,眼见雍素锦得手,心中虽有不忍倒也乐见其成,当即护送着那女子过去路面那边,盯着她拆掉机簧引线,将黑药一管管洒进周遭草丛之中,连坑也重新填好,才算完事。 女子本就天生体弱气短,这位身上又处处都是伤痕,屁眼里还插着一根簪子,一番苦活干完,直叫她出了一身大汗,双腿发软,南宫星若不搀着,都已走不回去。 到了被逼迫的地方,雍素锦正好整以暇胁迫着那男人,手中匕首贴着他的裤裆来回滑动,吓得那女子忙扑倒在地,一连声道:“煞星娘娘,我……我真已经拆了,你问你的手下,我全照办了,求你……求你饶过我们夫妇吧。” “好啊。”雍素锦笑眯眯过来,道,“等几个时辰后醒了,记得跟你的同伴说,要命的趁早滚,再来寻暮剑阁晦气,别怪姑奶奶给你们全都关进地窖,挨个拉出来找乐子打发时间案。” 说罢,她手起掌落,狠狠切在那女子颈侧血管,抬脚一拨,把那软绵绵倒下的身躯抛到那男人身边,拍了拍身上尘土,道:“成了。咱们是干脆接着在这儿等白若云。还是先上去歇口气?” 南宫星沉吟片刻,道:“下去等着吧。从山脚接到若云,多少更安心些。” “好。”雍素锦颔首应诺,与他一起将另外四个晕倒的对手拖来,挨个补上一掌一拳,让他们多晕几个时辰,再把他们挨个搜了搜身,找出的火器暗器不会用的就扔,会用的全部笑纳,这才拨弄些长草挡住几人,并肩往山下去了。 至于白天雄的人发现后会怎么处理,他们并不关心。这帮人没了火器,单靠武功掀不起什么水花。 山脚没了白嫂夫妇忙活,着实冷清不少,南宫星过去屋中拣出两张凳子,和雍素锦并排坐在凉棚之下,安静等待。 看到这间酒肆,南宫星不禁又想起了与茗香可以说直接相关的那个暮剑阁弟子林虎。 起初他还当是天道特地安排伏在白天雄身边的暗桩,伺机配合白天英的计划,让他还感慨了一番,白天英连自家小妾都豁得出去,一头绿光也能忍下。 如今再看,只怕这林虎千真万确就是白天雄的心腹弟子,伺机接近茗香,想必也是什么和白天英有关的图谋。 只可惜,南宫星那么一闯,错以为是白天英脱罪的手段,以至于想偏了方向,反倒给了白天雄设法灭口的机会。 就是不知动手的白嫂,到底知情多少。 若单从穆紫裳转述的话来看,不管知情多少,白嫂必定是白天雄的帮手,不然她也不必特地挑唆让白天雄自断臂膀。 他抬起头,望着峰顶那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还是想和穆紫裳面对面深谈一番。 可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这个愿望,在这座断霞峰上,怕是只能落空了。 不觉日暮西沉,火云宛如贵妇半臂,松松披在山峦之上,艳红缎带横亘晴空,恰被峰顶当中切开,想必断霞峰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当阳光将被吞没之时,黄土微扬的大道上,终于驶来了一辆马车。 四大剑奴两个在前驾车,两个左右守住车门,倒真是滴水不漏。 南宫星伸个懒腰,拍了拍懒得睁眼的雍素锦,笑道:“来了。” 他起身走向马车,拱手道:“若云兄,别来无恙?” 马车微微一颤,跟着门帘掀起,白若云从中一个箭步跳了出来,颇为戒备的看了一眼雍素锦,拱手道:“南宫兄,别来无恙。兰儿呢?” 白景洪跟着钻出马车,朗声笑道:“啊哟,南宫少侠倒比我们还先到一步。” 四大剑奴纷纷下车,正要去招呼白嫂照顾车马,让他们步行上山,南宫星一抬手道:“还是送上山去吧。白嫂一家……已不可能再帮忙照顾了。” 白若云神情一凛,沉声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凝珠她姐姐又……” 南宫星心知说来话长,幸好其中关键凝珠与他已经商讨过,便道:“山道险陡,白老爷子还是上车吧。我和若云兄走走,随便谈谈。” 白景洪微微一笑,拱手道:“南宫少侠,白家种种,实在有劳了。兰儿昔年莽撞之举,能福荫至此,实在是料想不到。” 事已至此,南宫星也不必再假情假意推辞什么,笑道:“迟早是一家人,白老爷子何必如此见外。请。” 南宫星一个眼色,雍素锦便已隔到马车与白若云之间,四大剑奴守在马车四角,与其中的白景洪缓缓跟在后面,只不过八双眼睛,却是片刻不离白若云身形。 看来只要不进到暮剑阁中,四大剑奴就不认为此行任务已了。 一番恳谈,凝珠所说到多半不假,白若云所知已经甚为详细,南宫星确认之后,便将这些时日暮剑阁中的情形一桩桩细细讲给他听,只把他母亲的事草草带过,让他自己上山和兰儿回合后再详说。 行到半途,白若云就被说的冷汗涔涔,他对穆紫裳显然也还有些忌惮,不禁问道:“我爹……当真没事么?” “有事没事,如今也只能信她。”南宫星轻叹口气,道,“就算那是她编造来取信咱们的手段,起码……暂且可以让伯母和兰儿安下心来。” “我二伯……你准备怎么办?”白若云静默半晌,问道,“明日一早,直接与他当面对质么?” 南宫星道:“若是穆紫裳所说尽皆不假,白天雄手中握着的最大法宝,其实就是四大剑奴。若云兄,这四人当真是不问黑白好歹,只听命于天下第一剑的主人么?” “他们所修的剑法禁绝七情六欲,昔年将这门剑法发扬光大的那位名侠,最终就是因为恐惧和不忍自尽于谢家先祖面前,若要完全发挥它的威力并不为它所驱使,就只能从小将自己当作一把剑来磨练。”白若云颇为感叹的扭身看了一眼那些神情稳如磐石的剑奴,道,“可惜他们牺牲了这么多,四人合力,依然发不出那天绝地灭的一剑。” 南宫星当然也听过那些多年之前的江湖传奇,微笑道:“有些武功,永远只属于有些人。” 发现自己还没正面回答南宫星的疑问,白若云又道:“四大剑奴的确只会听命于天下第一剑的主人。在暮剑阁,那把剑在不拿出来的时候通常属于阁主。如今我爹下落不明,天下第一剑当然已在我二伯手里。他若是下令四大剑奴将我诛杀,我保证这四位叔叔连眼也不会多眨一下。” “那若是天下第一剑在穆紫裳手上呢?她现在不算是你白家的人,也可以号令这四人么?” 白若云考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道:“四大剑奴的服从顺位非常明确,无天下第一剑的时候听从暮剑阁阁主,有天下第一剑的时候,那这世上就只有两个人可以让他们不听持剑者的。” “清风烟雨楼的二位楼主,是么?”南宫星苦笑道,“谢家兄妹远在丰州望舟山头,莫说是赶不及,就是赶得及,全江湖又有几个能请动他们的。谢白两家此前关系不错,不过也有些年头没有来往了吧。” “那两人都是无比自负的绝顶高手,天下第一剑的事承了我们白家的情,便连剑奴带剑一并送做礼物,这样的人,哪里还会和我们频繁来往。”白若云苦笑道,“南宫兄还是不要指望天降谢家救星的好。” “我伤势未愈,白若麟袖手旁观的话,对付你二伯不成问题。”南宫星权衡道,“我只怕穆紫裳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四大剑奴一旦落入她掌控之中,其后的发展可就预想不到了。旁人轻易不敢打天下第一剑的主意,无非就是怕得罪谢家兄妹,穆紫裳,恐怕不会有这顾忌。” “我看她对凝珠感情甚是真挚,其中……不像有诈。” 南宫星淡淡道:“对你想必不会有诈,她想要凝珠有个好归宿的心意八成不假。可按她的行事作风,越是如此打算,就越不会给你留下什么隐患。我担心的,是白若麟和你其他几位兄弟。” “什么?”白若云惊道,“她这就有些多虑了,我们兄弟关系十分亲密,早年若麟大哥一枝独秀的时候我们就心甘情愿众星拱月,如今我勉强能胜出一筹,松哥竹弟他们也都不曾有过半句怨言,哪里需要……” “你叔叔伯伯他们,难道曾经和你爹的关系不好么?”南宫星叹道,“人是会变的。在穆紫裳看来,你如今内有凝珠相助,外有如意楼可以依仗,这些兄弟,只怕有与没有,差别并不太大。她许给白若麟好处时所找的那些理由,其实并不可靠。你们上一辈武功最出类拔萃的不就是你二伯,他韬光养晦这些年,难道给暮剑阁做了什么了不起的贡献么?最后,惹来的还是无尽的祸端。” “她这么做的可能性,会有多大?”白若云眉心紧锁,心中似乎也在盘算什么。 “实在不小。”南宫星沉吟道,“为了不让和你关系不错的兄弟们出手帮忙,你二伯必须名正言顺的杀你,动手之前,必定会罗织编造你的不利消息,而且,多半都是些你一时难以自证清白,还会留下污点让人疑心的事,保不准还会有离间你们关系的谣言。他辈分高,平日为人严肃认真,哪怕一时之间将信将疑,未来也是你们兄弟心中的一根刺。如果穆紫裳料到了这一点,或者干脆那些事情就是她帮你二伯编出来的,那出于实际考量,她很可能会在你二伯一败涂地后,顺势对你的兄弟们下手。阴阳透骨钉和大搜魂针的组合再加上四大剑奴,我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把他们个个保下。” “这些推测,你没对若麟大哥说过么?”白若云的眉心渐渐展开,好像已经有了决断。 “没有。不过宋秀涟聪明伶俐,恐怕多少猜到了些,白若麟想要和你面对面商谈,多半也是为此担忧。”南宫星侧目盯着白若云的双眼,缓缓道,“我与兰儿的关系你也知道,若云兄,我必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那么,你的决定是什么?” 白若云双拳陡然握紧,掌背上枝丫般的青筋凸起如虫,微微蠕动。 南宫星口气不变,缓缓又问了一次:“若云兄,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若是说,我要保全我兄弟们的性命呢?”白若云沉默片刻,咬牙道,“南宫兄可有什么良策?” 南宫星淡淡道:“在穆紫裳击溃你二伯之后,向你兄弟们出手之前,把她杀掉。” “把她杀掉?”白若云惊道,“可……可她明明是在帮我。” 南宫星略一侧目,道:“她是在帮她的妹妹,绝不是为了白家。更何况,她曾设计出无数祸端,说是元凶罪魁也不为过,出手杀她,可算是死有余辜。” 白若云声音微颤,道:“那……我若是不想杀她呢?” “那,你便要冒着兄弟被她害死的风险。”南宫星加重声音,一字字道,“而且,不止一个。” 白若云再度沉默良久,道:“这些还只是推测,对么?” “不错,都只是我的推测。”南宫星淡淡道,“我也希望,这永远只是推测。” “让我见过若麟大哥之后,再做决定吧。”白若云轻叹口气,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白家再有人死了。” 南宫星点头道:“今晚我会再去找找穆紫裳,能和她面谈一下,也许就能有两全的法子。” 雍素锦跟在后面,嗤的一声讥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也真够婆妈。在江湖中办事,何须如此瞻前顾后?难道还怕官老爷找上门来么?” 她抬臂伸指遥遥点了点暮剑阁的方向,“人心叵测,今日的好兄弟,难保明日不会找些下流之辈来逼奸你的老婆,今天亲亲热热的大姨子,保不齐你纳个妾就会杀上门来大闹一番再弄得你家鸡犬不宁。要我说,就让穆紫裳去杀,杀了你的兄弟,你再报仇杀了她,碍着凝珠不便动手,我可以代劳。到时候家里就剩下你和凝珠,外有如意楼,内有四大剑奴,教着徒弟安心过你们的小日子,多好?” 南宫星不禁笑道:“凡事都问问你的主意,到全简单了许多。” 雍素锦轻哼一声,道:“能用杀人解决的问题,本就简单不过。” 南宫星懒得多言,只道:“幸好,这世上总还是不嫌麻烦的人多些。” 回到家中,白若云先见过了忙碌一天的兄弟们,匆匆寒暄一番,在父母的事上假作焦急不安,便与一众同门话别。 白天雄在山中也搜寻了大半日,听说白若云已到,仍强打精神出门与他们见了一面。 南宫星远远站在一旁,锐利目光牢牢锁住白天雄身影,谨防他提前使出什么手段。 算起来,这也是南宫星此次过来后第一回近距离见到白天雄。比起上次暮剑阁前分别之际,白天雄的模样竟也憔悴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深沉的疲惫,不似是搜寻一天所致,倒像是心力交瘁受了什么打击一样。 南宫星暗忖,暮剑阁演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心心念念要光耀门楣往江湖扩出一片天地的白天雄,恐怕还真是最受伤的那个。 想来选择天道作为靠山的那一刻,他也未曾想到对方会从他这里抽取如此多的血肉吧。 那看似一团和气皆大欢喜的相会后,白天雄径直走到南宫星面前,微一颔首,道:“南宫贤侄,此次白家诸多事宜,尽皆有劳了。” 南宫星拱手道:“白伯伯客气了,晚辈也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敢求得万全,至少,总要叫兰儿一家老小平安。” 白天雄双目半眯,缓缓道:“此前不知道南宫贤侄在如意楼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多有怠慢,还请贤侄海涵。” 这话一出,白若松白若竹他们几个年轻弟子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虽说此前也听说南宫星和如意楼颇有渊源,但此刻证实,还是略觉惊讶。 “哪里,白家上下都已极尽宾主之谊,若云兄更是推心置腹,将我视作好友,晚辈还正喟叹别无所报,唯有在白家诸事上尽心尽力,势必以如意楼之力,保暮剑阁上下平安呢。”南宫星微微一笑,道。 这暗暗压来的威胁,白天雄又岂会不知,他却毫无反应,仍客客气气道:“如此再好不过,此前白家的怪异事件,本就怀疑和天道如意楼有关,有南宫贤侄相帮,破解起来想必会容易许多。” 他话锋一转,扬声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召集暮剑阁门下弟子,咱们往演武堂一聚,这次,总要让白家重归太平才好。” “是啊。”南宫星淡淡道,“总要让白家重归太平才好。” “贤侄自便,我劳累一天,又染了些风寒,先少陪了。”白天雄语调渐渐放低,微一颔首,转身便走,还未走出门外,就见他双肩垮下,腰背略显佝偻,经好似瞬间老了十岁。 南宫星看他已经走到外面,心念一动,突然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将一句话远远送了过去:“白伯伯,为你谋划的那位女子,可也跟着若云一起回来了么?” 白天雄身躯一震,却并未回头,连脚步也不曾停下,只是那双垮下的肩头,却缓缓挺了起来,脊背,也重又变得如标枪一样笔直。 直到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框外的狭小视野,他也一次都没有回头。 等到天色已晚,白若云出言要去见两位妹妹,屋中言谈才算完结。 南宫星陪在一旁走出门去,抬眼就看见远远转角处,一个清瘦妇人正静静站定,默默望着这边。 “二伯母?她有什么事?”白若云先是一愣,跟着发觉二伯母的视线却并未在自己身上,不由得看了南宫星一眼,轻声道,“难道,是找你的?” “也许是察觉了什么,也许,是穆紫裳说了什么。我去看看,你先找兰儿她们去吧。雍素锦陪你一起,有事你就让她先挡一阵。”南宫星随口安排道,迈步往白夫人那边走去。 时光久远,青楼生涯为她烙下的淡淡妩媚却不曾消弭,即便神情憔悴,眸转眉飞仍是别有一番风韵,反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这实在不像是个已有那么大儿子的女人。 “南宫公子。”见南宫星走来,白夫人鼻息似叹轻轻一呼,颇为郑重的矮身一福,却只唤了声名,再无言语。 “白伯母,你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白夫人双目水光盈盈,闪动片刻,才悠悠道:“本是有的,可如今,已不必说了。” “为何?” 她抬手掩口,颇为苦楚的咳嗽两声,道:“既然无用,又何必再白费唇舌呢。” 南宫星柔声道:“令公子心神清朗,已完全康复,为您择的儿媳也聪明懂事,白家诸多风暴即将过去,您此后的生活,未必会比以前不好。” “可他……”白夫人眼角一动,旋即眉心微蹙,长叹口气,道,“罢了。还请南宫公子为我向若云兄妹带个话,我此后会迁居佛堂,长伴青灯,为过错悔过终生。我不求饶恕,只求一应罪责,莫要迁怒无辜。” “若云兄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您比我更清楚。您又何必担心这些。” 白夫人微微一笑,唇角噙满讥嘲,“人都是会变的。我身边,不就有个最好的例子么。” 她转过身,颇为落寞的往远处走去,走出两步,扭头略显胆怯道:“南宫公子,兰儿的喜服,可以交给我来绣么?这十里八乡的绣娘,应该没人及得上我的手艺。” 南宫星心下有些不忍,柔声道:“我会转达兰儿,她必定不会拒绝您的一番好意。” “如此,那便多谢了。”白夫人欠了欠身,款款走远。 没有丫鬟随行,也不见有人迎接,她孤零零的寥落身影,就这样幽灵一样消失在小路尽头。 与她这一番对话,南宫星心里倒是清楚了一件事。 白天雄应该已经知道,白天武夫妇其实都已平安无事,这消息甚至连他妻子都不再隐瞒。若非如此,这妇人想必不会有勇气过来婉转示好。 往住处走去路上,护卫与巡视弟子都已换成了新来门人,难得碰见一个眼熟面孔,南宫星把他截住一问,才知道有消息传来,山脚白嫂一家遭遇不测,山道两旁发现来历不明的生人尸首,他们这些熟悉地势的弟子,全部接到白天雄严令,分为两批轮流在庄外值守。 “安排了几日?”南宫星心知这是白天雄的手段,却不便言明,只有简单问道。 “总要守个三五天,这些日子庄里庄外事情太多,人心惶惶,只能辛苦些了。” 看那弟子佩剑匆匆而去,南宫星暗道,白天雄已做好准备,看来明日,就是最后一场好戏上演之时。 到了白若兰他们所在院落,雍素锦崔碧春一里一外同时守住两间屋子,见南宫星过来,崔碧春原地略一欠身,雍素锦却面带微笑走近,低声道:“白若云和白若麟两个谁也没带,就这么单独进屋了。刚开始谈,你要不要进去?” 南宫星沉吟道:“不必,你还过去守好,万一里面动静不对,及时示警。” “动静不对?”雍素锦讥笑道,“是指他们兄弟两个在里面搂搂抱抱不谈正事么?” 南宫星一怔,马上无奈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也不知她幼年在那深宅大院里到底都见到了怎样的事,才连这种偏门玩笑也能信口说出。 那边屋内只有两个男人对谈,南宫星还以为这边屋内自然就该热闹一些,不料进去之后,却只有白若萍自己守着一桌小菜香粥,撑肘小憩。 听到门响,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忙给他让开位子,也不必他开口询问,便一边挑亮灯光,一边娓娓道来。 原来白若麟和白若云一去那边,便说要谈至彻夜抵足而眠,宋秀涟嚷嚷着独个过夜寂寥不安,硬把凝珠扯去另一间客房同卧,非说兄弟既然叙旧,妯娌自当连心。 而白若兰带着哥哥见了母亲之后,见母亲心神倦怠彻底没了精神,便也服侍着一并歇了,临近门前叮嘱白若萍,至少今夜暂且不要去生母那边,留在这里让大家心安。 白若萍只有乖乖听命,顺便看着这些留给南宫星的饭菜,坐等于此。 “那你今晚在哪儿休息?”南宫星听罢,好奇问道,“是要在内院多开间客房么?” 白若萍摇了摇头,指着屋里原本是给随行丫头备下的简陋床铺,道:“这里挤挤,能睡下两个,姐姐额外拿了一台被褥,地上还能睡下两个。” 南宫星心知这里还得留他一个位置,不禁皱眉道:“你待字闺中,这样安排……不太妥当吧?” 白若萍一愣,跟着脸上腾地冒起一片红云,微微垂首道:“等……等大娘睡安稳了,姐姐就出来换我进去,我……平日照顾娘亲久些,比姐姐熟练许多,由我陪着大娘,姐姐也更安心。” 言下之意,出来和他们几个一起在这边屋里将就的,自然就是白若兰了。 哪知道白若兰这两日也是身心俱疲,在里面陪着母亲聊了一阵,竟真的沉沉睡去,酣然入梦,白若萍轻手轻脚进去看了几次,她都没有半点要醒转的迹象。 眼见时辰已晚,明日还有正事,总不能真叫当家好手彻夜不眠,白若萍红着脸踱了两圈,只得道:“南宫大哥,你……你先上床歇息吧。我等下……看看外面两位姐姐进来打算如何休息再说。” 南宫星心知白若萍还未沾染过多少江湖气息,未婚女子与成年男人同居一室在她心里保不准就是破了大防,他怎么也不能让她在此处为难。 “萍儿,你来休息吧。我和外面两位,还要商量轮值的事,如今危机四伏,外面总不能无人看守。”南宫星长身而起,往门口走去,“你睡时靠里一些,给那两人留好位子就是。” 既已出门,他也再没进去的打算,对他来说一晚冥思打坐与睡眠相差无几,有他在院中值班,雍素锦和崔碧春能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日万一有场恶战,底气也能多上三分。 雍素锦早就见识过他日夜不眠还有精力埋头苦干的本事,当即问也不问,拔足便走,还不忘去外面提了一大壶热水过来,显然是打算好好款待一下劳累了一天的双脚。 崔碧春倒是多问了几句,确认不需要出来接班后,便也进屋休息。 说是打算彻夜深谈,白若云与白若麟的房间灯火熄灭的却比隔壁还要早些,反倒是凝珠与宋秀涟的小间客房,又多亮了将近一个时辰。 冥想之中气脉奔流,阴阳隔心遥相呼应,对南宫星来说,这一夜并不显得漫长,即便要分出心神细听着周遭动静,时光也如弹指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平旦过半,东方苍穹已现出星点微光,南宫星吐出一口浊气,正打算再行一个周天,却听房门一响,最外那间有人挑着灯笼走了出来,胧光半照,映出白若萍略显困倦的秀婉面容。 她提着灯笼左右看了看,眉心微蹙,走到院中,轻声唤道:“南宫大哥。你还在么?” 南宫星从树上翻身跳下,无声无息落在她身后,伸指轻轻点在她肩头,道:“自然在的。” 她身子一紧,倒并未惊叫出来,一听是他的嗓音,便松弛下来,扭身道:“我醒了,南宫大哥,时候还早,已不需要避嫌,你进去小睡片刻吧。” “你呢?” “我要去熬药,平日这个时辰也该去了,娘那边不能断了药汤。熬药的地方有不少丫鬟都起的早,人多眼杂,不会有事的。”白若萍略施一福,轻声道,“屋里桌上我泡了一杯药茶,安神助眠,南宫大哥如不嫌弃,还请试试。” “多谢。” 白若萍莞尔一笑,道:“白家承您大恩,我哪里受的起这一谢。” 把她送到有护卫巡视之处,南宫星折返回来,进到屋中。 雍素锦也已起来,笑眯眯穿戴整齐,道:“我正要去替你,没想到还有更早的。” “她起惯了,自然比你早些。”南宫星端起茶杯,里面香茗温正当口,显然是提前晾下。 雍素锦笑道:“可不好说,惯起了的,不能困成那样。要我猜,她少说早起了一个时辰。” 南宫星一怔,但并未答话,只因那温润清香的茶水,已喝入他的口中。 宁心静气,余味无穷。 第九十五章、最后一丝波澜 也不知是那杯安神香茶起了作用,还是紧要关头身体本能的渴求着松弛,南宫星躺到床上后,竟当真沉沉睡了近一个时辰。 睁眼醒来时,崔碧春与雍素锦都已不在屋中,边上唯有白若兰靠着床柱,一边打盹,一边轻轻扑着扇子,帮他送去习习凉风。 他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道:“也没那么热。” 白若兰一个激灵精神过来,看他一眼,道:“你都出汗了,还说不热。幸亏萍妹心细,带来了她平日绣的扇子,还替你扇了会儿,我起来才换下她。” “她呢?”南宫星醒了醒神,翻身下床取过外袍,随口问道。 白若兰低声道:“在里面陪我娘,我娘精神还是不太振作,打算让她多歇歇。” 南宫星拉起白若兰的小手,探头在她唇上轻轻一亲,道:“你也进去,陪着她们,我回来前,哪里也不要去。崔碧春会在这儿保护你们。” 白若兰猛摇了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你。但……你也不必留下崔姑娘,她武功好,怎么也能帮上不少忙。叫她跟着你吧。” 南宫星沉吟道:“你们这里没人不行。这样吧,我另作安排。” 白若兰双手抬起,将他大掌轻轻夹在中间,轻柔摩挲,柔声道:“小星,不管怎么安排,一定得把最好的人手都带在你和哥哥身边。别忘了,这一天咱们要是输了,即使我这里有高手坐镇,难道还能保得住我们几个女子?只有你和哥哥成功,一切才能结束。” “我是担心……” 她抬手打断,轻笑道:“不用担心。我武功的确不好,但凡一个二流高手,说不定就能把我拿住。但我保证,这世上绝没人能用我来要挟你。” 南宫星眉心一皱,双掌一伸,在她袖中一捋,夺下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怒道:“不许你做这种打算!” 白若兰轻轻叹了口气,满面红晕道:“小星,我……还没帮你生下娃儿呢,不到最后关头,怎么舍得一死。只是有这决心,总能叫恶人投鼠忌器吧。总之大敌当前,你切莫分心。你只记住,若是没了你,我便等于没了一切。” 南宫星心知白若兰性子其实颇为执拗,便不再多言,与她静静相拥片刻,返身出门。 门外倒还清静,只有宋秀涟和白若麟两人坐在凉亭,紧紧依偎轻声细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本该守在门口的崔碧春和雍素锦,却都已到了院门处,两女一左一右拦死了通路,看外面,竟然人还不少。 南宫星快步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雍素锦侧头笑道:“呐,都是来接你大舅子的。排场大不大?” 走近之后,他才见到院门外如此安静,是因为地上已经倒了四人,虽未毙命,但看身上的伤口,一时半刻也起不来身,“已经动上手了?” 雍素锦笑眯眯踢出一块石子,砸在倒下一人身上,伴着他痛哼道:“不动手,这帮五大三粗的汉子那儿肯和我们两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好好说话啊。” “你……” 外面一个汉子按捺不住,刚开口漏了一声,就听呛的一响,崔碧春掌中碧痕已划出一道弧光,那人当即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雍素锦淡淡道:“我方才就说了,我们没问的时候,你们不准出声。你们要试到第几个才肯信?” 外面余下仍有十多人,却都齐刷刷安静下来,也不知雍素锦此前究竟露过什么手段。 南宫星微一皱眉,朗声道:“诸位既然是来接人,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和和气气通报一声,难道还能不让你们接么?” 雍素锦把玩着手上带血发钗,目光一挑,笑道:“我家主子问的,就等于我们两个问的,快说!” 一个站在外围的弟子道:“呸!什么接人,我们是奉代阁主之名,来拿与如意楼勾结的叛徒白若云过去听审,姓南宫的,你就是如意楼的人吧!” “啧,”雍素锦侧耳一听,脚下一踏,伸手拔出不知何时找来的金钗,倩影蓦然一闪穿过人群,进退如电,转眼回到原地,道,“说话这么无礼,想来是有人生没人教,这样的废物,留着嘴巴也是讨人嫌。” 那喊话的弟子这时才痛呼出来,口中血出如泉,竟被方才那迅捷一击生生刺烂了舌头! 南宫星心下暗忖,在此大动干戈其实颇为不智,雍素锦、崔碧春出手虽狠,但一个个都留下命在,多少也还有一丝余地,当即道:“此事想必有所误会,在下确是如意楼中弟子,但未任实职,也不牵扯江湖恩怨。个中详情,我自会向白二伯解释清楚。还请各位稍待片刻,我去叫来若云兄,这就随各位前去,如何?” 外面人群中几人交头接耳略一商谈,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明明是来拿人,最后却不得不的如此客气的说话,那汉子憋得满面通红,才算把这句话说得彬彬有礼,说罢,还不忘打量一眼雍素锦,看她没有瞥向自己,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南宫星仍将院门交给雍、崔二女,自己先折回来直奔凉亭,匆匆问了几句,确认他兄弟二人昨夜相谈甚欢后,谨慎问道:“那不知若麟兄是否能镇守于此,以防宵小之辈,前来劫持女眷。” 看白若麟一时不语,南宫星忙解释道:“若麟兄,在下并没有怀疑你的承诺之意,只是此次人手紧缺,几位女眷自保乏力,你已说定两不相帮,正是最合适的人选而已。” 白若麟仍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可以答应守在这里,我本也没打算去别的地方。但事先声明,若是强敌来袭,我只会救秀涟一个。” 南宫星盯着他毫无作伪的眼神,苦笑道:“可以。那就有劳了。” 敲开白若云昨夜留宿的房间,出乎意料的是,凝珠竟然不在。 看南宫星目光左右探寻,白若云起身将剑佩好,道:“不必找了,凝珠早已出去了。” “出去了?” “嗯,我起来后和她见了面,聊了些事,之后她便从后窗走了。”白若云拇指顶住吞口,将长剑推出寸许,跟着一松,道,“有人来找我了对么?咱们去吧。” 将出门前,南宫星沉声道:“我留下若麟兄在此保护女眷,若云兄想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白若云颔首道:“理应如此。若麟大哥真要过去,我反而才要担心。” “那你其他的兄弟呢?” 白若云微微一笑,道:“他们是我的兄弟,我一刻也不会忘记。” “好,请。” 院门外的诸人一见到白若云的身影,手掌登时全都按在兵器之上,雍素锦冷冷哼了一声,他们才惊觉什么般重新将手垂回身侧。 走来之时已听南宫星说起,白若云到了门口便道:“二伯苦心思虑良久,便只找出一个勾结如意楼图谋不轨的由头么?” 人群中无人回答,旁边路上却传来一句:“还有上山之时,杀死朝廷命官的事。” 扭头看去,却是白若松眉心紧锁快步赶来,抬手拨开外围众人,走入道:“若云,湖林城里不是诸事已了么?怎么……怎么才一回来,又生出这许多事端?” 南宫星暗叫一声果然,口中沉声道:“若松兄,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些事端是若云惹来,还是为了若云而来,想必你不会想不明白吧?” “我明白没用,二叔他……”白若松似乎当真有些着急,看他脸上睡痕犹在,好似离了床铺就匆匆赶来,“若云,你跟我过去。和二叔解释清楚,必定会没事的。” 他对这些围住院门的人极为不满,怒瞪一圈,道:“白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新来的生人插手,滚!” 看那一圈人搀着伤者唯唯诺诺退走,白若云这才走到院外,轻声道:“大哥,竹弟一会儿是不是也要过去?” 白若松浓眉拧死,道:“竹弟早已到了。你也知道,他一贯最听二叔的,二叔说话,比四叔都管用。他一会儿要是说什么无礼言语,你可千万担待些。” “都是自家兄弟,不至于。” 南宫星跟在那兄弟二人后面,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雍素锦、崔碧春心领神会,一左一右飞身而起,踩住院墙几个起落,便抄到他兄弟二人之前丈余,两抹倩影轻轻松松便隐入墙后,径直往前探去。 南宫星也不去理会他们兄弟谈话,侧耳凝神,只听着周围动静。 崔碧春那边转眼就传来几声闷哼,跟着马上安静下来。不多时,雍素锦一侧也传来一串苦闷惨叫。 他在心里暗暗计算,这一路不过走出几十丈的距离,那护行的二位,就已收拾了不下十人。 练武场上,熙熙攘攘聚了竟有六七十人,一眼望去,不是新来门人,就是白天雄的亲传弟子,暮剑阁中其余人等,都已被支应到其他地方。 看那一张张满面杀气的脸,也知道前方演武厅内必定是龙潭虎穴一般。 白若松停住步子,一拉白若云的衣袖,摇头道:“情势不对。若云,这情势大大的不对。我嘴笨,说不出着是什么感觉,但……你自己应该看得出来。不行,咱们还是走吧。” “走?”白若云沉声道,“我若走了,白家先祖辛苦创下的基业,莫非就这样拱手交给险恶之辈么?” “可……可这……”白若松焦急万分的转过身来,看向南宫星道,“南宫兄,你也劝劝他吧。我听说二叔下的令中,也牵扯着如意楼,万一把你也……” 南宫星笑道:“若松兄,实不相瞒,我与兰儿已经私定终身,暮剑阁的事,于我已并非外人的事。我也不会劝若云兄离开,该来的,早晚要来。白二伯既已经决定走这一步,那最后的结局,他应当不会有什么怨言。” “南宫兄,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可是四大剑奴全都在那边门口,这几日二叔一直拿着天下第一剑……他、他可能早有预谋啊!”白若松一脸恍然大悟,神色更显慌乱。 此时两女已没有继续潜藏的必要,从左右飞身落到南宫星斜后,各自站定。 雍素锦刚一站稳,便讥笑道:“白大少反应机敏,可令人羡慕的紧呐。” 白若松脸上一红,扭身看向那一片凶神恶煞,咬牙道:“好,若云,我就陪你进去。白家将来会怎样,我如何也不能错过!” 他们一行迈步过去,场上诸人倒也并不出手,而是整齐有序分开一条路径,杀气腾腾望着从中走过的白若云。 只不过,毕竟其中九成九都是正当壮年的男人,盯着白若远看不多久,目光就不自觉溜向雍素锦踩在无齿木屐上的那双娇美玉足。 很快有人似乎想起什么,人群中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隐约传来血钗这个说法。 顺理成章的,色欲被吓得缩了回去的男人们马上又注意到了崔碧春背后的剑,虽说这在他们看来只是碧姑娘的丫鬟,可那把宝剑碧痕却千真万确背在她背上。 原本镇定的众人不觉便显得有些燥乱。 血玉钗摇足踏云,一剑夺命碧罗裙。未战先怯的神色,纷纷出现在旁边的门人脸上。 比起碧痕和血钗,南宫星就显得有些籍籍无名。 一个新来的好手并不知道这位公子曾经在白家的功绩,紧张之下,只想找个看上去软些的柿子捏上一把,杀杀白若云的威风。 可他不仅选错了人,也选错了手段。 那把飞刀带起的风声才刚接近南宫星的颈侧,大搜魂手就已鬼魅般施展开来,银光一闪,飞刀已消失在空中。 惨叫声中,那人捂着中刀的额心,抽搐着倒了下去。 江湖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使飞刀的,若非某家亲传弟子,便绝不能打目标咽喉。如此时候,南宫星倒也没忘了这点敬意。 周围的人并非全无武功的莽夫,自然看得出南宫星这一手有多么漂亮。 登时,鸦雀无声。 四大剑奴两两分开,让开演武厅的大门,白若云左右扫了一眼,大步迈入。 南宫星瞥了一眼隔邻那间练功房,轻轻叹了口气,也跟了进去。 白天雄当然已在房中。 但令南宫星有些讶异的是,白天雄的身边并没见到穆紫裳,而只有满面怒容的白若竹,双目如刀死死剜住走进门内的白若云。 白天雄还未开口,白若竹已经按捺不住,抬手指着白若云喝道:“白若云!亏我一直如此尊敬你,你作为早就定下的继任阁主,安心等上几年又能如何?为何要勾结如意楼,生出这么多事端?”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若云兄,将来你执掌门派之时,可要牢记,这位若竹兄弟心思简单为人蠢笨,不堪大用。” 白若竹脸上登时气得泛起一片微红,喝道:“我们自家清理门户,那里轮的到你这外人放屁!” 南宫星笑道:“巧的很,白家伯父伯母双双认了我这女婿,择日即将完婚。我内兄被人污蔑,我岂能坐视不理。” 白若竹怒极反笑,大声道:“好你个白若云,为了巴结如意楼,竟连自己亲生妹妹也舍了出去,昨日我见若萍妹子也和他在一起,你这一注,下的可当真不小啊!娥皇女英,来给你换个稳如泰山的位子么!” 也不知是白天雄编造的功力太好,还是白若竹对这二伯的的确确盲信盲从,看他样子,这才一夜过去,就已把白若云当作杀父仇人一样。 南宫星叹了口气,瞄一眼脸色青红交错气到说不出话的白若松,踏上一步,淡淡道:“白二伯,多余的唇舌交锋相信已经没有必要。你想必也是知道我们手上并无实证可以指认你,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将来江湖上流传的说法是哪一种,不过取决于今日这地方谁是最后的赢家。是么?” 白天雄干涩的嘴唇微微一颤,道:“不错。成王败寇,江湖上的事,到最后总归不过如此。湖林城中,清心老道若是赢了,如今声名狼藉的,就不会是峨嵋派。” “你就从未觉得,这世上还有天理公道么?” 白天雄淡淡道:“这世上不仅有天理公道,还有天道。替天行道的天道。” 南宫星叹道:“你为了一己贪欲骑上虎背的时候,就没想过再难下来的一天么?” “如今再说我并非为了一己贪欲之类的话,想必你也不会相信。”白天雄浓眉半垂,沉声道,“为我所图,舍命一赌,无怨无悔。” “即使害了这许多人?” “若只靠比武就能拿下我想要的位子,我自然不必如此。” 白若竹在旁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扭过头问:“二伯,你……你在和他说些什么啊?” “若竹,你过来。”白天雄招了招手,将白若竹揽到怀中,柔声道,“你性子激烈,黑白不分,但对信服的人言听计从,无所不为,不像老四,到像极了老五。” “二伯,你……突然说这个做啥?”白若竹愣愣道,满眼大惑不解。 “可惜你并不知道,我此生最讨厌的,就是他们兄弟两个。你今日如能像若松那样看出些许端倪,我还可以留你一命,算是给白家留个人才。唉……”白天雄长叹一声,揽着白若竹的手忽然一紧。 白若竹正想开口辩解两句,忽觉胸中一阵尖锐的刺痛,一阵凉意直透心房,他不敢相信的低下头,嘴唇蠕动了一下,再想说些什么,全身上下的每一条肌肉却都同时失去了力气。 看着白若竹后心透出的锋锐剑尖,不仅白若云、白若松兄弟两个,就连南宫星都吃了一惊,竟无一个预料到会有此一出。 白天雄的面色却无比平静,他将死不瞑目的白若竹推开,掏出一块麻布,缓缓擦净刃上鲜血,道:“暮剑阁不需要废物。” 白若云冷冷道:“更不需要野心家!” “江湖门派,没有野心,还练什么武?收什么弟子?白家占据一方,手握商号人脉,与数家镖局交好,却只安居于此,做些开馆授徒的无聊买卖。唐门来势汹汹,峨嵋根底深厚,你真当他们能放着这片大好基业不来咬上两口么?”白天雄哼了一声,道,“老三软弱无能却被吹做和善可亲,这江湖中,和善可亲能抵得住刀剑暗器么?” 他似乎觉得自己已说得太多,他沉沉吁了口气,道:“好了,废话少说。南宫星说的对,今后江湖上的说法,只取决于今日这里谁会赢,所谓的真相,并没有多少人会关心。” “这种想法,是穆紫裳教你的么?”南宫星微微一笑,道。 白天雄眉心微皱,道:“我是师父,自然,是我教她的。” 南宫星走到白若云身前,笑道:“白二伯,是到动手的时候了吧?若云兄不是你的对手,你不妨以大欺小,来会会我如何?” 白天雄淡淡道:“有四大剑奴,我为何要亲自动手?” 南宫星讥诮道:“你自忖武功在白家技冠群雄,这么多年苦苦压抑,就没有想验证一下的打算么?” 他语调一转,正色道:“这暮剑阁中,的确只有你和白若麟最像武者,我先下要向你讨教,你莫非不敢应战么?” 白天雄霍然起身,腰背霎时如标枪般挺直。 他抬起手,从袖中解下一对阴阳透骨钉,缓缓放在桌上,又把背后那把装饰朴素的古剑仔细绑紧,跟着他迈前两步,拔出腰间三尺青锋,朗声道:“四大剑奴何在!” 四位剑奴闪身入内,呛的一声齐齐拔剑在手。 雍素锦斜错一步避开锋芒所指,崔碧春却二话不说握紧碧痕,横栏在剑奴与南宫星之间。 “我知道你很想杀了我。”白天雄再踏两步,沉声道,“但你即使杀了我,也救不下他们。” 南宫星调匀内息,平伸右掌,道:“至少,你什么也得不到。” “没关系。”白天雄淡淡道,“我还有儿子。我若活着,兴许会杀了他,但我既然死了,那他也比没有要好。” “你的夫人呢?你也情愿她守寡么?”南宫星盯着白天雄双目,故意做出了一个轻浮的笑容。 知道此时他二人其实已经在相斗之中,白若云屏息后退几步,斜目看向四大剑奴毫无波澜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她怎么会守寡。”白天雄的唇角泛起了一丝奇妙的笑意,“她连福伯那样的老头,都能勾引。” 南宫星叹了口气。 高手相争,这举动实在有些多余。 可他不得不叹。他从白天雄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一点软肋。他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把握不要白天雄的命取胜。 而白天雄根本没打算去找南宫星的破绽,这一口叹息,对他已然足够。 青锋如电,直逼南宫星喉头,寒芒疾吐,伸缩犹如蛇信。 情丝缠绵手更精于锁脉擒拿,与兵刃交锋,自然还是大搜魂手更加高效。南宫星双臂一错,身形一滑,虚捏长剑同时,一招孤烟掌印往白天雄胸口。 托那位武曲的福,天道中人对南宫星的武功来历想必大都已有了解,白天雄也不例外,他长剑回转,身法展开,并不去格挡招架,而是一边躲避,一边反刺南宫星肋下。 暮剑阁建立之初创下的夕云三十六式在整个武林之中只能勉强够的上一流之末,而此刻白天雄掌中长剑,用的却是另一门完全没人认识的剑法,迅捷狠辣,一招一式实用无比,远不是花哨的夕云三十六式可比。 南宫星连挡数招,观察一番,笑道:“有趣,你这暮剑阁的宗师,用的难道是你那疯儿子创下的武功?” 白天雄三剑扫过,撩破南宫星半幅衣袖,冷冷道:“那时他还没疯。” “可有人却从一开始就疯了。”南宫星斥骂一声,旋身掠过横斩寒光,人在空中内息转阴为阳,拳如霹雳轰然砸下。 白天雄横剑臂前,沉声一喝,合双手之力运足真气挡下。 邦的一声闷响,白天雄身形一晃,连退数步。南宫星也一个踉跄,拳头竟被震得有些发麻。 虽说白天雄吃亏更甚,但内功深厚显然也不可小觑。 白天雄长剑一甩,口气颇为艳羡,道:“如意楼有你这等人才,真是不小的福分。” “可惜我若生在你们白家,保不准也已成了疯子。”南宫星讥刺一句,猱身而上。 “不会。你这种人,就算强奸十七八个姑娘,也不会逼疯自己。”白天雄反击一句,又退了几步,突然脚下一转,喝道,“出手!” 四大剑奴原本指向白若云的剑尖顿时变向,四人犹如一体,同时错步横移,四道寒光好似惊龙出渊,直取南宫星周身要害。 而白天雄剑在人前飞身刺出,目标却已换成了丈余之外的白若云! 崔碧春心思略显木讷,剑奴一动,她便即刻出手去帮南宫星,将白若云和白若松一起亮在人前。 可雍素锦的反应却绝对不慢,她抬臂一摘取钗在手,闪身一晃已到白若云身畔,那秀美小脚电光火石般一踢,便把白若云蹬开数尺。 她也不敢硬接白天雄一剑,借着一踢之力,自己也后纵而出,反手打出数点寒星,兜头往白天雄射去。 白天雄长剑一圈回护周身,将暗器尽数打落,才发觉不过是几颗发饰上拆下的珠子,若不到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打在身上也就是一痛罢了。 这等戏耍,他也不着恼,剑锋一荡足尖急点,仍往白若云那边追刺而去。 白若云虽然不惧,但实力相差甚远,平日喂招能走上几十合,如今杀机毕露,怕是十招也难撑过。 这时外窗喀拉一响,一声娇叱同时扬起,“四大剑奴听令!立即住手,不得参战!” 白天雄剑势不停,只当又是什么缓兵之计。 不料他刚一剑磕开白若云门户,剑芒暴涨准备长驱直入时,背后劲风猎猎,一股雄浑真气赫然杀到,逼得他侧身斜纵,暂避落日神拳的撼天之威。 难道四大剑奴竟真的停了手? 白天雄错愕万分,脚下真气急催,连退数步,目光一扫,顿时心里一凉,额上晶光闪闪,瞬间便布满冷汗。 他赶忙摸向背后,将那把古剑匆匆拔出,定睛细看,浑身顿时一紧,脚下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凝珠站在远端墙角,手中拿着一把样貌近似的古剑,只是剑鞘,却十分寻常,她盈盈一笑,道:“白二伯,你可是在找这把剑?” 白天雄脸色铁青,口唇微颤,道:“穆紫袖……你果然还没死!你姐姐骗人的手段,可真是越发高明了。” 凝珠微笑道:“不敢,名师出高徒罢了。你对姐姐的指点,她毕生难忘。” 白若松一头雾水,左看右看,仍是满脸迷茫,喃喃道:“穆紫袖?这……这不是李秀儿么?” 白若云沉声道:“不,她不是李秀儿,也不是穆紫袖,她是凝珠,我白若云的妻子。” 南宫星笑道:“不错,这位是叫凝珠,由我如意楼保媒,定下与若云兄的终身大事。若松兄可莫要再认错才好。” 他转头看向凝珠,笑容一敛,问道:“如此危险的差事,她竟交给了你?” “亲自出面,既容易惹来你们生疑,又容易不小心被人抓住,还要看着曾经无比敬爱的师父穷途末路,心中岂不难过。”凝珠淡淡道,“再说这本就是为救我的夫君,我冒险代劳一下,又有何妨。” 白天雄缓缓后退,心念急转,恼恨道:“看来她这次回来,就已备好了要算计我,这等三番四次背弃信诺的阴险女子,也亏你们敢信。” 南宫星踏上两步,朗声道:“信不信她,已与你无关。暮剑阁的事,白家的事,此后都已与你无关。” 白天雄冷笑一声,道:“你这里不足十人,少了四大剑奴,就当真以为已经胜券在握了么?” 他沉声喝道:“都进来!为暮剑阁清理门户!” 转眼间,屋门和两侧窗户都被破开,练武场中那五六十人大半蜂拥而入,剩下的或捏着暗器,或张开强弓硬弩,一起瞄准屋内。 南宫星眉心紧锁,心道这阵仗着实不可小觑,百年江湖,多少托大的高手最后就是死在弓矢围杀之下。 他一沉手腕,握紧满把铜钱,暗暗斟酌大搜魂手的真气分配。 凝珠到没显得如何慌张,她往白若云那边靠了一靠,将天下第一剑交给了他,跟着垂手暗暗一扯,也不知拽开了什么东西。 一股异香陡然扑鼻而来,南宫星身负农皇珠,自然无所畏惧,缩鼻一嗅,像是女儿家的香粉撒了一地。 白天雄却赶忙屏息后退,怒喝道:“穆紫袖!你在暗用什么手段。快!杀了他们!” 杀入的众人纷纷拔出兵器,可窗外守着的那些却并没有动手,而是一个个露出了极为惶恐的表情,接着,暗器箭矢掉落之声此起彼伏,眨眼间,就都抽搐着倒了下去。 屋内的人也只慢了一霎而已,他们闻到味道晚些,毒性也就发作的晚些。 不过须臾,白天雄身边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一人而已。 白天雄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道:“为何只有你一人没事?” 那人抖得好似筛糠一样,牙关不住打架,勉强道:“弟子……弟子昨晚……昨晚着了凉,跑了一宿茅房……早晨的……饭菜……一口也没吃。” “穆紫裳……穆紫裳!你好辣的手段!”白天雄狠狠一剑砍在地上,他吃的是独灶,没有底毒在身,那股香味并无任何作用。 但只剩下一个窜了整夜稀的弟子在旁,纵然四大剑奴不出手,他又如何敌得过南宫星和身边二女? “白二伯。”凝珠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替姐姐要了个人情,南宫公子绝不会杀你。你已经败了,到此为止吧。” 白天雄面颊微微抽动,咬牙道:“你以为败了的只有我么?败了的……是整个暮剑阁!我若没能取下这个位子,白家商号十七万两流转现银,暮剑阁搜罗的神兵古剑,都将成为天道囊中之物!到时候,你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还有人。”凝珠挽住白若云的手臂,微笑道,“祖上能创下的,我们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更好。只要我们还活着,任何事,就都有希望。” 白天雄冷笑道:“哼,不过是靠上了如意楼这座大山,你真以为,那群狼会把暮剑阁放在眼里么?你们,不过是换了张嘴巴,就真以为不再是肥肉了么!” 凝珠微微一笑,只道:“被人咬在嘴里,总好过被你吃进肚子。我没有多少雄才大略,我想的,不过是和若云一起活下去而已。” 南宫星暗叹口气,他也没想到穆紫裳竟会把最后关头的重任交给妹妹,为了避嫌索性不再现身,而最后的布置,简直是把白天雄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以想见,纵使没有他在,白若云手上握有天下第一剑,四大剑奴在场,白天雄依然不会讨到半分好去。 这一战的结局,只怕从穆紫裳在湖林城外看到被风吹起的面纱下,妹妹那张熟悉的脸孔时,就已经注定。 他抱了抱拳,正想开口劝白天雄就此离去,耳边却突然听到屋顶上传来异动,连忙提气喝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刷刷连着数声轻响,门口窗外顺次落下一团团燃着火的草球,顷刻之间浓烟滚滚涌入屋中。 南宫星面色微变,大喝一声:“闭气!快!” 屋顶上,随即传来了周三娘鬼哭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杀了你们……哈哈哈……你们都该死……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六章、吉时 白天雄靠近门边,浓烟滚滚首当其冲,他一见便知有毒,赶忙一口长气闭在胸中,怒道:“周三娘!你疯了么!你儿子还在这里!” 屋顶上的凄厉笑声却没有丝毫停止,“哈哈哈,都死了吧,哈哈哈……死了多清静啊……” 四大剑奴此时倒是应变极快,四人两两抢出,还不等白若云下令,就已将他和凝珠二人左右扶住,剑前人后呼啸一声穿窗而出,丝毫不惧地从毒烟烈火之中冲出。 南宫星虽不畏毒,却也不愿在火场中久留,他先看雍素锦、崔碧春平安脱出,心中稍宽,滑步一托,把满面呆愣不知所措的白若松直接抛出窗外。 先前并未中毒的那个弟子已在毒烟中倒下,外面的帮凶也都被烈焰吞噬,隔着门窗传来刺鼻的焦臭。 南宫星回头看了一眼仍屏息呆立的白天雄,提气道:“白二伯,你打算与你这些门人,一同葬身于此么?” 白天雄牙关紧咬,面颊不住抽搐,最终还是猛一顿足,双手护住头面从门前火光中飞身冲出。 南宫星轻叹口气,保险起见,也从白天雄这一侧纵出,饶是他真气鼓荡护体,无奈这边火势强猛,还是被燎焦了眉毛头发。 他还没落地,就听远远突然传来一声娇叱:“就在那儿!” 南宫星心中一震,赶忙腾身而起,目光急转。 但屋顶上迅疾冲下的瘦高身影,却是直奔白天雄后心而去。 白天雄一口浊气尚未吐净,忽觉背后细细破风之声大作,赶忙向前一扑,勉强躲开十余根淬毒金针,反手一剑,架开周三娘毒蛇般刺来的三尺青锋。 他武功比周三娘高出一截,立足一定,便再无可乘之机,刷刷两招,就已用白若麟创出的奇诡剑法刺中周三娘手腕,点落了她掌中兵器。 周三娘却仍不肯退,怪笑一声猛扑上来,双眼赤红几欲滴血,说是状若疯虎,只怕连疯虎爷要说声不敢当。 白天雄怒上心头,剑光一抖指住周三娘胸膛,欲逼她知难而退。 不曾想周三娘竟将锋锐长剑视若无物,双足点地不仅不退,反而猛蹬前冲,噗的一声长剑透胸而过同时,她那一双鬼爪般的枯瘦手掌,也死死抓住了白天雄的双肩,嘶嚎道:“我要你给天英陪葬!” 说着,她运足周身全部真气,一捏一扯,竟要拽着白天雄一同飞进火场,在毒烟中同归于尽! 白天雄力贯剑招重心在前,被这大力一扯,当即脚下断根,被拉得腾空而起。 他百忙之中气沉丹田,猛打一个千斤坠向下一顿,就听哧啦一声长响,他两幅衣袖齐肩断裂,被周三娘扯在手里,随她一起飞进了火堆之中。 那当胸一剑本就已取了周三娘大半性命,她在火中摇摇晃晃站起,再也没了半分神智,双手捏着白天雄身上那两块布条,却以为是拽进了白天雄本人,凄厉笑道:“天英……我带他下去了,我这就带他下去了……你等我!哈哈哈哈……” “娘——!”从远处绕过这边的白若松恰好看到这一情景,惨叫一声便要冲去救人,白若云赶忙将他拦腰抱住。 熊熊燃起的大火中,那刺耳啼笑戛然而止,白天雄惊魂未定后退数步,猛然想起什么一样怒吼一声:“穆紫裳!” 话音未落,他拧身飞纵,全力往先前那声提醒传来的方向追去。 南宫星心念一动,急忙扭头叫来雍素锦,往那边一指,雍素锦心领神会,娇笑道:“放心,就是能躲开猎狗,也躲不开我!”说着素足连踏,倩影一晃,轻如飞燕越墙而过。 南宫星匆匆交代两句,让崔碧春帮着收拾残局,自己也急忙往雍素锦背影那边赶去。 他轻功比雍素锦略强一点,雍素锦又忙于寻找蛛丝马迹,不过两三个起落,就叫他从后方赶上。 “白天雄应该追不到才对。穆紫裳可是早走了那么多。”南宫星皱眉道,“你先找白天雄的去向,免得他折回去再生波折。” 雍素锦螓首半垂盯着前方每一处细微痕迹,一边疾奔,一边笑道:“依我看,穆紫裳好象是故意引他去追的。看选的这条路线,每隔数十丈,就有一处可以叫人远远望见的高点,这鱼饵里头,可连钩子尖儿都冒出来了。” 南宫星心中一宽,苦笑道:“可惜就算亮出钩子,白天雄也一定会跳过去咬上一口。不然,他决不会甘心。” 毕竟起步慢了片刻,循着痕迹找出山庄墙外,自然早不见了前面两人踪影。不过他们穿行很急,留下的踪迹依旧不少,而且比起山庄内容易分辨得多,雍素锦的速度也渐渐提了上去。 南宫星不敢扰她分心,便只是在旁专注留意着其他动静。 没想到这一追,竟然翻过了大半个山头,越过几道沟壑,到了隔邻峰上。 这边并不适合藏身,山崖陡峭崎岖,树木越高越稀,往顶上攀去,除了采药山民,恐怕不会有什么人迹。 看痕迹找的越来越省力,有几处足印连自己也分辨得出,南宫星心中稍松,道:“也不知穆紫裳把白天雄引到这么远的地方又有什么图谋。” “鬼知道。”雍素锦哼了一声,道,“那女人的脑袋里能装下半个江湖,我才不猜。最好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一起掉下断崖,摔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皆大欢喜。” “穆紫裳叛出天道,又连着坏了天道的事,那边必定容不下她。说实话,此人护妹心切,如意楼若能通过暮剑阁将她受归己用,即便问不出什么天道的情报,也是助益非凡。”南宫星轻声自语般道。 雍素锦哧的一笑,道:“她脑子那么灵光,肯定早料到了。要不说什么也不肯见你呢。” “可我偏要见她一面。”南宫星笑道,“这可就全指望你了。” “放心放心,这次绝追不丢她,到时候能不能拿住,就全凭你的本事了。”雍素锦似乎想到了什么,咯咯笑道,“不过我觉着吧,你嘴上八成说不过她,干脆抓了去弄到床上,那时候你办法多,直接弄服帖了还比较可能。” “她受过巨创,又心高气傲,你可莫在她面前开这玩笑。”南宫星连忙叮嘱道。 雍素锦颇没诚意的哦哦应了两声,眼前一片硬石坡上,踪迹又难找了许多,她不得不矮身蹲下,寸寸用目光犁过。 这时,就听远处山梁之后,陡然传来一声冲天长啸,中气十足怒意满腔,包含悲愤不甘,却又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无可奈何。 “是白天雄!在那边!”南宫星双眼一亮,一拉雍素锦绵软手掌,提气展开身法,往那个方向急忙赶去。 不料越过那道山梁之后,前行不远,眼前就出现了一道断崖,一眼望下头晕目眩。 而断崖对面十余丈外,矗立着更高峰的崖壁,上面立足之处比这边又高出数丈,因是背阴,上面长满青苔滑不留手,纵然是轻功好到昔年凌绝世般天下闻名的程度,也绝不可能跃上对面。 那边崖顶上,当真是能应得上看得见摸不着这句。 而穆紫裳,就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根收上去的绳索,面无表情。 南宫星仰望着穆紫裳娇小到仿佛会被山风吹下断崖的身影,杨声道:“白天雄呢?” 穆紫裳道:“他走了。我知道你很想见我,恰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才多等了你一会儿。” “可我要是追不来呢?” “要连追到这里的本事都没有,我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穆紫裳指了指南宫星立足之处往峰顶去的陡坡,“你来了,起码省了我一趟送信的功夫。白天武在那边山洞里躺着,你可记得把他带回去。” 南宫星向雍素锦使了个眼色,雍素锦点了点头,闪身往那边过去。 “你怎么说动他走的?”南宫星看了一眼往山下走的方向,并没见到白天雄的身影,多半已经去得远了。 “他留在这里死路一条。下山另谋他处,起码还有一丝希望。” 南宫星冷笑道:“真的有么?” 穆紫裳淡淡道:“我让他觉得有,这就够了。至少,他不会死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如意楼杀人,应该还算痛快吧。” “你现在等到我了,想说什么,不妨开口吧。”南宫星思忖片刻,还是决定不要主动出击。 “我不想再为任何人效命。我犯下的错,我自会设法补偿。你不必指望我会和血钗一样向你低头。”穆紫裳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妹妹也很聪敏,只是欠些磨练,如意楼若是有兴趣,不妨好好扶持暮剑阁,她未来能做到的,兴许比我更好。毕竟,她和我不同,仁心未泯。” 南宫星苦笑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没有。”穆紫裳轻轻叹了口气,“即使将来某天情势有变,我也只会做帮忙的人,而不是谁的部下。” 南宫星拱手道:“那我便提前记下这笔了。” “我要说就只有这些。”穆紫裳退后两步,手中绳索轻巧甩了两圈,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说,就在此说吧。此后如无大事,你我想必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 南宫星苦笑道:“你上来就将我最想说的话堵了个严实,倒真让我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想问问天道的事么?”穆紫裳将绳头抛在地上,显然已有去意。 “你肯说么?” 穆紫裳微微一笑,道:“我肯不肯说,不取决于你么?” 南宫星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沉声道:“你应该也算了解我不少,就算没了你,我该做的事也一样会做。我与兰儿成婚之后,令妹就是我的嫂嫂,亲人之间,我不愿掺杂太多算计。” “若都能如你,白家就不至于有此一劫。可惜……”眼中淡淡哀婉一闪而逝,穆紫裳话锋一转,道,“话先说在前头,天道这一系人马虽然我参与筹谋大半,但并未接触到上面更高一层的头目。我告诉你的这些,不过都是我的猜测,信与不信,该信多少,你自行判断。” “好,但说无妨。”南宫星心知此人的猜测绝不会是无的放矢,这预料之外的大礼,他当然要认真倾听笑纳。 “整个蜀州已经遍布他们的势力,峨嵋只不过是自上而下,所以显得快些,暮剑阁斜刺杀出个你,不然如今也已落进他们手中。至于唐门,情况不会比白家更好。”穆紫裳淡淡道,“但天道的打算,绝不是谋求什么武林大业。” “哦?此话怎讲?”南宫星心中一凛,忙问。 “昔年青龙会横行无忌,三百六十五处分舵高手如云,多少江湖门派闻风丧胆。我先前也以为,天道不过是个行事更加隐秘的青龙会。”穆紫裳的眼中划过一丝恐惧之色,“但他们不是。” 最后这五个字,她说的非常慢,甚至有些刻意咬字的感觉,这之后,她略略静了片刻,才道:“你不必问我为何这么猜,我没有实证。但我感觉的到,江湖,不过是天道获取利益的地方。天道的幕后主使,恐怕从未想过要在武林称雄。” “你这么想,总会有个原因吧?” 穆紫裳又是沉默片刻,缓缓道:“所有被天道所用的江湖人,武林门派,都不过是天道手中的刀剑。他不在乎刀剑崩刃甚至损坏,只要能达到目的即可。” “只不过是手段激烈罢了,最后恐怕还是想染指整个武林吧。” “即使真到了那一步,后面也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穆紫裳斩钉截铁道,“我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至少在蜀州,天道一定在谋划什么更加隐秘的大事。清心老道与白天雄秘密会面的时候我也在场,峨嵋派由他率领大半弟子远走江湖办事,并不仅仅是为了洗净嫌疑。事实上,那根本是一道没头没尾的密令,清心老道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洗脱嫌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而我,后来才算猜到了这一步的目的。也是直到那时,我才发觉,天道的谋划,并不仅限于江湖之远。” “你的意思……是和朝廷有关?”南宫星面色微变,可心中不断转念,还是想不出蜀州有什么大事与此有关。 “你是聪明人,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想必你就能明白。”穆紫裳仰头看了看天,道,“我朝自成国以来便尚武成风,各地名门正派和朝廷都多少有些牵扯,六位王侯对各自境内的武林势力也都多有拉拢,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不错。” “西南四州为镇南王所辖,镇南王膝下次子、四子均是病弱之体,手无缚鸡之力,三子愚钝,五子顽劣,唯有嫡长子文武双全,可堪大用。” 南宫星略一皱眉,道:“这岂不是刚好?” “刚好?”穆紫裳冷笑道,“刚好成了弱点才对。今年年内,世子与名捕玉若嫣即将完婚,婚期之前,世子将巡视四州,除了解各地政务,体察州县民情之外,还要去各地的江湖门派做客。因日程所限,在一州界内,通常只能到访最大的武林势力。而蜀州,是他行程的最后一站。” 南宫星在心里略一梳理,登时便是一惊,“峨嵋历史悠久,唐门根基深厚,这两者中,世子原本选谁都有可能。可若是清心道长远遁,掌门不在,世子的落脚之处,便只剩下了唐门!” 穆紫裳淡淡道:“不错,除掉这位世子,就等于除掉了镇南王府的未来。而如今,世子便正在唐门。我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相信很快就见分晓。” “在唐门向世子动手,岂不是将整个唐门都放在了朝廷对面,天道苦心渗透多年,竟会舍得?” 穆紫裳哼了一声,道:“我方才就已说了,在天道看来,江湖武人不过是他刀剑,铸造的时间再长,费的精力再多,只要能杀了该杀之人,那就算废刀断剑,他也不会有多心疼。只是天道布局严密高手众多,寻常门派想废他的刀剑也不是那么容易。这次要不是有你和如意楼捣乱,我带着白天雄顺利得手,此时就算白家商号的银两一样被卷走,我也不会怀疑什么,只会当成是应付的代价。” 南宫星沉吟片刻,拱手道:“多谢穆姑娘的提醒,在下一定牢记在心,将来若有印证,必当感激不尽。”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穆紫裳看他一眼,道,“到时你该把它给谁,你心里清楚。” 高高在上的朝廷,一贯是江湖门派考量的盲点,如意楼其实也不例外。调查天道诸多事项的时候,虽也把六扇门的范围划在其中,但重点还是在曾有江湖履历的武林高手身上。 而如果穆紫裳的猜测能够印证,那对天道动向的预判无疑将会准确得多。 “南宫少侠,就此别过。”穆紫裳无意再多说些什么,一句轻描淡写的告别,转身便走,转眼就消失在山风拂过的崖顶。 南宫星怅然若失,一股挫败涌上心头,暗暗盘算一番,与穆紫裳最为接近的时刻,竟还是她假作春妮那晚恳谈。 念及此处,便又想到穆紫裳骗人手段实在是高深莫测,刚才那一番话,是真心相告还是别有所图,竟一时也理不清了。 这时远远雍素锦叫道:“说完了么?说完了就快过来,这直挺挺一个大木板似的男人,我可不扛。” 白天武的事上,穆紫裳的确并未撒谎,他脉象极弱气息近乎消失,整个人因毒性挺如僵尸,被心思粗糙的打手错当已死埋进坑中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回断霞峰前,南宫星在心里做了不知多少打算,没想到,一个倒戈的穆紫裳,就让一切事端轻而易举的彻底终结。 他略感怅然的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崖顶,背稳了未来岳丈,顺着来路往回摸了过去。 等到庄中,已是日吞竿影的正午时分,诸多杂事,都已平定下来。 毒烟肆虐,门中弟子不敢贸然救火,庄子中央演武厅所在的一列大屋,尽被烧为平地,所幸四周空旷,火势没有蔓延。 一片断壁残垣中,白若松在白若云和凝珠的帮助下勉强捡出几块可辨遗骨,再多的,就都混在那数十具被毒死的尸体之中,焦黑一片,再也难分彼此。 白天雄门下残余弟子与白若云下山后新入门的弟子皆被遣散下山,一个不留。白天雄的子女则完全反转,被除名的白若麟堂堂正正重归门第,而商号那些本已各司其职的兄弟姐妹,却都被白若云发去信函,要求驱离,商号一脉原本的龙头嫡系即可重掌大权。 与朝廷相关的命案,白若云专门遣人快马加鞭,送信去说明情况,至于信与不信,只能取决于背后的力量纠葛。正如这江湖上的许多事情一样,真相,不过是看最后那张管用的嘴,站在哪边而已。 白天武虽被救回,但此次当真是元气大伤,之后必定与废人无异。于是当晚,在白景洪的主持下,白若云正式接过了暮剑阁阁主之位,天下第一剑,也交由他妥善保管。 一番风波,百废待兴,可以预见,即便有凝珠帮忙,白若云之后恐怕也要有漫长的一段时间忙碌不休。 之后两日,南宫星一直在心里反复琢磨穆紫裳最后那一番猜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便将前后详情写成一封密函,交给崔碧春,让她接上崔冰,直接送往如意楼总舵。 唯恐雍素锦惹出什么事端,唐门那边的可能危机,他暂且选择隐瞒下来,否则以她的性子,必定不顾自身死活,飞一样窜往唐家堡,保护玉若嫣的安危去了。 不过她心思机敏,多少察觉出哪里不对,一时间想不出来,便只是催促南宫星赶快下山离开。 南宫星帮足了三天的忙,看白若松将父母合葬一处,觉得诸事已定,便也打算告辞,往唐门那边赶去。 顺便禀告他娘,择日过来提亲,将三煤六聘走全,迎娶白若兰回家。 可没想到,这一次,他却并没走成。 白若云母亲出面,直接将三日后的良辰吉日,选做了他们三对男女的婚期。 宋秀涟父母早亡,所以才被家中镖局送往峨嵋山拜师,凝珠也并无长辈可等,唯一算是缺席的,便仅有南宫星的母亲。 而白家长辈的意思却异常的统一,皆称繁文缛节不必在意,武林中人自该有武林中人的样子,好似他们此前那些大户规矩尽是狗屁一般。依他们的想法,在白家先算出嫁,将来白若兰到南宫家,若需补办还可再议。 南宫星心知这背后必定有凝珠推波助澜,她与宋秀涟两人都是幌子,为的不过是早早把白若兰的名分定下,明里暗里放出消息,如意楼楼主亲传弟子迎娶了白家新阁主的妹妹,在这多事之秋,绝对可以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屏障。 这种被利用的感觉虽然并不太好,但能就此遂愿,南宫星倒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反正怎样都是她,早娶晚娶,隆重简单,又有什么关系。 依着这边的规矩,新嫁娘成亲前日不能叫旁人看到,三位女子便早早搬进了孙秀怡当初入住的院落。虽无宾客,但四大剑奴还是奉命守在周遭,不敢怠慢。 饶是如此,南宫星仍觉得不太放心,索性又把雍素锦派去做了伴嫁,照料不照料的,起码先防着再闹出新娘子不翼而飞的事端来。 又过了一日,崔冰回到暮剑阁,她不肯跟姐姐去总舵等着,在分舵等了几天不见南宫星过来,还当又出了什么事,便急匆匆上来打探。 这些天南宫星奔波忙碌,恰好一直颇觉憋闷,雍素锦陪着白若兰住进那边,有凝珠宋秀涟左右隔邻,也着实不便。崔冰这一来,简直正中下怀,当晚就叫他留在房中,翻云覆雨直至五鼓鸡啼。让她软绵绵躺在床上,一直睡到日近西山才缓过劲儿来。 三桩喜事同时将近,白家上下总算又添了几分喜色。 白若萍细心照料之下,白天武的病情大有起色,勉强坐起身来,总算能含糊不清的说几句话,问过家中大小事宜后,他颇为伤感的叹了口气,疲倦地闭上双眼,眼角,似有泪光闪动。 那晚入睡之前,白夫人分明听到他喃喃将一句话反复说了好久。 “二哥……你这是何苦……” 白天雄当然已听不到这句。 他从断霞峰上下来之后,就一直在逃。 躲天道,躲如意楼,甚至,想要躲开他自己。 只是他胯下的马再快,耳边的风声再急,这世上永远也逃不开的,便是他自己。 穆紫裳告诉他,如意楼的银芙蓉给了赵敬。还告诉了他赵敬有个相恋多年的情人叫春红。 于是他想起了那一夜他算计的恰到好处的一掌,想起了如意楼此前的种种传言。 但他并不觉得恐惧,死亡对他来说,已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他突然很想知道,天道和如意楼哪边会先找到他,杀他的人会是谁,那人的武功高不高,手里的刀剑快不快。 他下马,冲进臭烘烘的赌场,拿出了剩下的所有银子。 他只想痛痛快快的输一场。 可他离开的时候,手里的银子反而变成了五百两的银票。 他狂笑,上马,冲进了这个小镇唯一的妓馆。 他要了最好的饭菜,最烈的酒和四个最标致的花娘。 饭菜吃进嘴里,尝不到一点味道,一口酒灌下,就连舌根都在发苦。他红着眼站起来,一口气剥光了四只白羊,用手指狠狠的挖着她们娇嫩湿润的阴户。 他却硬不起来。 上个月还能把他小妾折腾到要死要活的那根老二,如今软的就像霜打的黄瓜。 花娘为了银子使出了浑身解数,柔软的嘴唇不停地撩拨他周身痒处,有一个的舌尖,甚至钻进了他的后面。 但他硬不起来。 那里就像抽掉了骨头的蛇,软软的垂着头,上面沾满了女人的口水,亮的刺眼。 赶走了四个花娘,他拿起酒坛,将一坛烈酒缓缓倒在自己赤裸的身上,跟着,他倒在地上,就那么睁着眼,盯着陈旧的房梁,一夜未眠。 离开妓馆的时候,他把五百两银票和马全部留在了那里。 他给自己剩下的,只有一把剑。 三尺六寸长,精钢打造的寻常长剑。 他当掉了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最粗糙的面料,找了一块磨石,将剑磨得锋利无比。 就像每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 他决定去龙江,沿河而下,如果到了东海之滨他还没死,那他就重新来过。 他可以不做白天雄,只要他还是他自己。 对着路边水坑里映出的那张憔悴容颜,他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他叹了口气,站起,缓缓挺直已经弯曲了数日的脊梁。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袱,正很和气的看着他。 即使并非女子,白天雄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仿佛含着初春暖风,足以吹化少女柔软的心房。 他当然不会只看到了那人的眼睛,他还看到了那个长长的包袱。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件兵器。 他只希望,那莫要是一把剑。 “阁下可是白天雄?”那男人彬彬有礼的开口,眼中的笑意依然温柔。 一霎间,白天雄竟然有了一种自己变成了十三四岁小姑娘的错觉,而且,衣不蔽体。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跟着,才为了振作气势一样提气道:“不错,是我。” 那男人笑了笑,用颇为诚恳的口气说:“抱歉。我是来杀你的。” “江湖上从来都是你杀我我杀你,”白天雄缓缓拔出长剑,冷冷道,“有什么好道歉的。” 那男人的眼神漾起了一丝怀念,“当年我杀孽太重,煞气入骨,一生挚爱也为此所累。如今我重出江湖,再开血戒,总要对她在天之灵说声抱歉。” “重出江湖?”白天雄冷哼一声,道,“是如意楼派你来的吧?” “算是吧。天道既已毁约,我们这些老骨头,自然也该从坟里爬出来,给还在这世上挣扎的兄弟姐妹帮把手。”那男人微笑道,“不过我只是顺路,恰好能在这边碰到你,就稍微等了一下。以你的功夫,还不够格让我专门跑一趟。” “好大的口气。”白天雄盯着他背后的包袱,背上其实已有冷汗流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背上包袱里可是把剑?” “不错。” “莫非是把缠皮长柄,狼头护手的奇形长剑?” “不错。” “你……难道姓冷?” 那男人讥诮一笑,抬手取下包袱,揭开布皮,道:“你既已知道,又何必再问。” “呵……呵呵……哈哈哈哈,如意楼倒真瞧得起我白天雄!为了杀我,竟用上了血狼冷星寒!”白天雄狂笑后退,可声音凄厉,恍若鬼泣。 “我已说了,只是顺路。你若不走这条道,自然会有别人找你。”冷星寒缓缓抬手,握住了狼颈一样的剑柄,锋刃划过吞口,好似獠牙厮磨,“你还有什么遗言,不妨一讲。” 明知此时气势一弱,就更无胜机,白天雄却不由自主道:“我对此前的所作所为,绝不后悔。” “如有人问,我会替你转达。”冷星寒呛的一声拔剑在手,那寒光闪闪的剑锋薄如蝉翼,红芒半透,如遭血沁,“出手吧。” 话音刚落,白天雄身躯一震,只觉无边杀气扑面而来,竟让他连吐息都为之一滞。 死这个字,从未如此清晰地印在过他的脑海。 他后退半步,旋即硬撑着站住。 他知道,自己本就已没有退路。 长吸口气,他微微发颤的右手,终于勉强稳定下来。 可出手,就意味着死。 血狼冷星寒本就是当年狼魂中最有名的那个,生平大小数百战,手下几无活口,得以全身而退的,不过仅有谢烟雨一人而已。 白天雄很清楚,自己的剑法在谢烟雨手下,绝走不出十招。 但他已别无选择。 随着一声困兽般的长啸,白天雄纵身前冲,掌中剑光交织成网,直扑冷星寒头面。 他没有准备任何变招,也没有留下任何后手,全心全力,只此一击。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招的机会。 然后,他看到了冷星寒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许。 然后,他看到了漫天血一样的剑光。 他没有感到多少痛苦,只感到了一瞬间的凉意,接着,他就化作了数十块,散落在冷星寒身后的地上。 地面,霎时被染红了一片。 同一时间,白家院落的地,也铺满了红色。 只不过,那是无数高高挑起的灯笼播撒下的喜庆。 山庄上下张灯结彩,等着迎接次日的三场婚事。 断霞峰外的事,他们已无暇关心。 毕竟,吉时将至。 第九十七章、好事成三(上) 大喜之日,不论何地,不论什么风俗规矩,不论繁复还是简单,总归是大同小异,尤其一样,绝不可少。 那便是酒。 既然是按江湖规矩来办,请的也都是邻近易来的乡绅豪客,既无官宦,也没有什么大派来宾,新娘子也不必羞答答坐在房中只等新郎醉醺醺被抬过去。 三位新妇身着喜服顺次亮相,一个个笑盈盈端着酒杯,着实帮夫君分担不少。 最海量的当属宋秀涟。 白家小辈们都对“洗脱”了冤情的白若麟急于修补多年缺损的关系,前来敬酒的堪称络绎不绝,让他一杯杯接连下肚,到宋秀涟娉娉婷婷出来,他都已面色绯红醉了六分。 而白若麟的醉意,也就仅止于这六分。 宋秀涟本就生的讨喜,圆圆的俏脸一笑便在眉下弯出两枚月牙,言语间也有与众人亲近之意,那般小辈加上外姓弟子顿时就换了目标,转让她接下杯杯酒浆。 不曾想,这位峨嵋派中不起眼的女弟子,却硬是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一杯下去羊脂白玉泛起一抹嫣红,十杯下去,双颊却仍是那一抹嫣红,百倍过后,霞晕也不过散了半指,反倒是她眼里朦朦胧胧的水雾,浓了七分不止。 凝珠偎在白若云身边,自然也少不了推杯换盏,她经过千金楼一番历练,旁的不说,酒桌上可休想将她放倒,笑谈敬让,眼波流转,她们夫妇一杯下肚,敬酒的不觉便灌下不止三杯,还乐得满心欢喜。 众弟子都知道这种大喜日子是难得可以略微放肆的机会,白若云又是年轻资历浅的新任阁主,酒过三巡,便一个个闹将起来。 哪知道凝珠羞涩却不扭捏,落落大方兵来将挡,越线的事打上折扣应付,不太过分的便直接拉上白若云娇嗔配合,让一波波起哄的也算尽兴而归。 白若兰酒量最差,但一来她性子直爽在师弟师妹间人缘不错,二来又是出嫁,灌酒也大都奔着南宫星去,在她这儿就是一敬,绝不为难,三来白若萍、雍素锦和崔冰都是盛装打扮在旁帮忙,几位玉人各见娇美,尤其雍素锦一做精心打扮,登时艳压全场,连新娘子的风头也盖了过去,与她碰杯的人,倒比白若兰还要多出几个。 只可惜白若兰酒量实在太差,她逞强帮南宫星当了几杯,便晕淘淘有些立足不稳,不过片刻,酒兴上头,人也大胆了许多,几个年轻弟子稍一起哄,索性一拧纤腰坐在了南宫星腿上,实打实贴唇喂了口酒过去。 脸上红云密布,她明亮的眼中却并没多少羞怯,那略带得意的神情,分明满是藏不住的欣喜。 三件喜服皆由白二娘一手包办,她不眠不休赶工数日,总算是大功告成,看着儿子带着儿媳满面红光的幸福模样,她拉着身边弟妹的手,带着微笑泪流满面。 酒席过半,喧闹声中,三对新人拱手告辞,各自往新房而去。 白若麟在山腰暮剑阁定下的住处,正是他父亲此前的居所,母亲搬往隔邻小院腾出这边之后,这就将是他们夫妇二人此后的起居所在。对山顶白家山庄里的住处,白若麟并无任何兴趣,宋秀涟当然选择在此常伴左右。 一进屋中,宋秀涟闩上房门,脆生生娇叱两句暂且轰走了等着听房的小辈,急急忙忙冲到床边,弯腰掏出夜壶,涨红着脸道:“若麟,去帮我听着门外,别让听房的听见这动静。” 她少说有两坛酒下肚,平平坦坦的小腹都喝得微微隆起,要不是到了时候得以脱身,非要在那厅堂中憋出一头汗来不可。 喜服繁杂,她连掀几层一扯胯下骑马汗巾,匆忙抱在腰间便蹲了下去,也顾不得白生生滑嫩嫩的两条长腿已将足踝上头的部分全都露了出来。 白若麟靠在门板上用拳头一下下敲着掩饰宋秀涟的哗啦之声,一双醉眼不由自主便落在爱妻赤裸双腿的尽头。那诱人的阴影之中,正传来颇为羞耻却又格外新奇的水响,喉结滚动,他情不自禁便吞了一口唾沫。 宋秀涟面红耳赤瞪他一眼,娇嗔道:“别看了,又不是什么好看的景儿,丢死人了。” “不丢人,好看。”白若麟抿了抿发干嘴唇,视线往她胯下越钻越深。 宋秀涟啐了一口,笑道:“瞎说八道,这会儿才不好看。你要想看,等我擦净了,让你好好瞧个够。本就是你的,你呀,爱看多久就看多久。” 说话间泉水断绝,她忙用汗巾细细抹净,仍嫌不够,又在铜盆蘸水擦拭一番,这才安心放下裙摆,旋身一转,裙裾飞扬,神采奕奕道:“怎么样,娘亲手绣的,好看么?” “好看。”白若麟离开门扇,也顾不得被驱离的那些小辈分明又都溜了回来,径直走到宋秀涟身后将她拦腰一抱,呢喃道,“你哪里都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宋秀涟笑眯了眼往他怀里一靠,乐滋滋道:“我不图你有什么武林霸业,也不求你创下什么惊世武学,只盼你到了七老八十的岁数啊,还能这么搂着我,说我一声好看。” 白若麟埋首在她鬓下颈后,嗅着脂粉味下掩盖不住的淡淡幽香,用力嗯了一声。 这么拥了一会儿,宋秀涟轻轻一扭,咯咯笑道:“喂,洞房花烛夜,你就打算这么搂着站一宿么?” “可……可外面有人听着……”白若麟略感为难,他的确早已欲火如炽,胯下那根老二都涨得难受,可毕竟他经过那样的事,也经过众人那样的眼光,心中仍是不禁生怯,唯恐再落下什么口实。 宋秀涟娇哼一声,扭头在他嘴上响亮清脆的亲了一口,丝毫也不压低声音,就那么道:“你我半个时辰前才拜过天地高堂,方才众人之前也直接喝了交杯,这会儿我可就是白宋……呸呸,可就是你白家的人了,这么名正言顺的好事,管他有谁听着呢。” 她眯弯了乌黑发亮的眼睛,手指突然往他下颌一勾,轻轻道:“对了,方才你想看的,这会儿要不要好好看看呐?趁着红烛还亮,保管看得真切哟。” 白若麟再也忍耐不住,扑身而上。 …… 屋内酣战不息,声响渐渐不加遮掩。 这夫妻两个到兴头上,白若麟情绪激昂不管不顾,宋秀涟更懒得去理他人想法,真应了颠鸾倒凤的架势,直弄得柱摇床响,娇声不绝,听房的女弟子早都红着脸跑了干净,窗下剩那几个青年,一个个听得裤裆高耸满面通红,不多时也都败退下去,有相好的赶忙去约,若还单着今晚又约不到好上手的丫头,怕是只有躲进茅房,回味着这位新大嫂的大胆淫声,与五姑娘缠绵一番了。 同是闹罢了新人听门子,白若云院子里那些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这对夫妇一进房里,白若云酒力上行,便晕晕沉沉的倒在了床上,凝珠轻叹一声,给他脱去鞋子扶正身躯,提前端好痰盂放在床边,用铜盆调了些温水,将他脱到仅剩亵裤在身,从头到脚细细擦洗一遍。 跟着她去掉吉服,散髻披发,只着中衣坐在床边,一边为他抚胸理气,一边噙着柔情万种的微笑静静望着夫君脸庞。 等了片刻,他眉头一皱,抬起身来。凝珠早在等着,立刻扶他侧到床边,端起痰盂哇的一声便接了一堆秽物。 在他背后轻抚半晌,直至他翻江倒海罢了,凝珠这才起身,将满盂秽物倒入屋角便桶,洗了巾子给他擦净唇角下颌,听着他气息渐渐沉稳下来,这才莞尔一笑,仍是端坐在旁守着。 外面弟子一听白若云的呕吐之声,便觉今夜是没了好戏可听,不禁扼腕悔恨不该趁着成亲无大小灌了这位新任阁主太多,这下可好,新娘子怕是只能照顾一宿了。 白若麟那边隔窗弄硬了数名大好青年之时,这边白若云院中最后一位也已起身离开,留了一条扫帚竖在门前,权作替代。 最后一串脚步刚一消失,白若云口中含糊不清的苦闷呻吟却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眼睛一睁,骨碌坐了起来,扭了扭脖子,眼神透亮,倒真是看不出多少醉意。 凝珠轻笑一声,歪头道:“都走了么?” 白若云嗯了一声,笑道:“都走了,一个没剩。” 凝珠起身把铜盆痰盂全都收了,烛火旁回眸一笑,柔声道:“人家也是来帮个彩头,不都说没有听门子的不吉利么。你非让我想个主意都赶跑了。” “我宁肯不吉利,也不让他们听你的声音。”白若云赤着上身站了起来,火热目光牢牢锁住她披发后更显柔弱的娇躯,那充满欲望的眼神,像极了当初第一次看到她周身各处时的样子。 “我可以忍,你不是很喜欢我忍着不出声时候的模样么。”凝珠走到床边坐下,抬眼望着他,娇媚无比的做了一个咬唇蹙眉强忍喜悦的神情。 白若云俯身搂住她,与她鼻尖相抵,轻喘道:“可我也喜欢你最后忍不住出了声时候的样子,还记得之前在河边,你差点就惊动了来找你的丫头那次,当时的样子,我可是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凝珠啐了一口,娇嗔道:“就不能惦记点好,洞房花烛夜,你还想着急匆匆扒了人家裤子的野合。” “从今往后,我总算再也不必心急了。”白若云心满意足的吁了口气,笑道,“不过当时的那些刺激,确实挺值得怀念的。” 凝珠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娇声道:“这有什么好怀念的,我是白夫人,可也是凝珠,还是你的秀儿,你几时还惦记着了,大不了我再换上丫头衣服,陪你去后山走一趟咯。” “诶……这种荒唐事……” 她在他唇上轻轻舔了一下,软软道:“荒唐又如何?难道我要想做什么荒唐事,你不肯陪我么?” “肯。只要你想,什么事我也绝无二话。” “那我自然也是一样。”凝珠秀目半眯,软软道,“只要你喜欢,我也绝无二话。” 他闭目一笑,垂首在她颈窝,深深一嗅,道:“这些时日实在是出了太多的事,直到现在,我还总觉得像是黄粱一梦,说不定父亲气冲冲进屋叫醒了我,我才知道从头到尾都不是真的。” “你亲亲看,摸摸看,活生生在你怀里的我,可不是假的吧。”凝珠抬手钩住他的后颈,缓缓往床上倒下,一头乌发铺散如毯,衬得她桃花粉面格外娇艳。 想起了在不知情的时候失去的人生至宝,白若云心头一酸,俯下身去,心想一定要尽快还她一个孩儿,口中调笑道:“是不是假的,穿着衣服可看不出来。” 凝珠缓缓闭上双眼,娇媚道:“那就请夫君亲手检查一下吧。” “那是当然,”白若云抬手顺次捏开她中衣盘扣,喉头滚动,哑声道,“今晚不查到你开口告饶,算我对不起这千金难买的春宵。” “你查吧。”凝珠刻意将中间那字咬错了音调,面上红霞四起,将唇瓣咬了一咬,腻声道,“我这一生,都只等着你查,绝不会有半点作假。” 白若云轻哼一声,将她中衣向后剥去。 这一夜,必定还漫长的很…… 第九十八章、好事成三(中) 三对新人之中,跟去听房的年轻人最少的一间院子,就是白若兰和南宫星的临时新房。 一个是大家都知道,兰姑娘不是开得起玩笑的性子,真恼羞成怒谁的面上都不好看。另一个,南宫星背后的如意楼已经公开,门中弟子都心知肚明这就为姑爷就是将来暮剑阁在天道压力下立足的靠山,心里自然都存了敬畏,不敢玩闹太过。 却没想到,最后暮剑阁的弟子们,却连一个听门子的也没剩下。 只因那醉醺醺的白若兰靠在南宫星身上进屋之前,特地对夫君道:“不成,你……你叫雍素锦在门口守着,不……不许他们听……” 血钗大名即便不到如雷贯耳的程度,几日流传之下,也足以叫白家年轻一辈知道什么是惹不得的女煞星。一见那艳若桃李的雍姑娘搬把竹椅好整以暇坐在门前,翘起白白嫩嫩的一双赤脚悠然自得涂着趾甲,本就不多的听房弟子立刻识趣地一哄而散,没了半个人影。 南宫星搀着醉得有些发软的白若兰坐到床上,听到外面人声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禁不住笑道:“你这么一安排,岂不是要让素锦听门子。” “就是得有人听才行……”白若兰一蹬杏眼,颇为认真道,“我娘说了,没人听房不吉利,会无后的。可……可让那么多人听,也太羞人了。” 她满面酡红,自己也觉着醉得有些厉害,晃晃悠悠起来摸到桌边,倒了杯茶,热乎乎一饮而尽,开口吐舌扇了两下,愕然道:“好烫。” 南宫星过去从背后将她拥住,探头一吻,吮住她半吐丁香,细细亲含片刻,才放开道:“那素锦听着,就不羞人么?” 白若兰有些意犹未尽的盯着他的嘴巴,醉眼朦胧道:“早都被她听过好几次,羞人也来不及了。再说……我也听过她的,不亏。” “小星……”她直勾勾望着南宫星的双眼,软软道,“我这就算是你的妻子了,对不对?” “是,想赖也晚了。”他随口调笑道,双掌有些急切的攀上她腰侧柔顺的曲线,缓缓上下抚摸。 她吃痒轻笑,扭身一挣,走向床边,一提裙摆蹲了下去,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打开,掀开层层被褥,把包里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 南宫星走近看去,尽是些红枣、桂圆、花生、莲子,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彩头,不禁笑道:“一切从简,这个你倒没忘。” 白若兰颇为郑重地铺好被褥,双手在上面认认真真压了两下,扭身坐在上面,道:“我才不管你体质如何,长辈人丁旺不旺。我既然已做了你的妻子,就必定要给你开枝散叶,给你生一堆孩子。我肯定做得到,肯定。” “好好好,真是那样,我娘倒九成九开心的很。可惜我就有点委屈了。”南宫星笑眯眯坐到她身边,一手揽住纤腰在臂,一手放上那并拢双股,摸摸捏捏,享受着她大腿紧凑结实的弹性。 白若兰眨了眨眼,奇道:“你不喜欢孩子么?委屈什么?” “十月怀胎,算上娃儿吃奶,我少说一年不能和你亲近,还不委屈?”他故意扁着嘴说道,侧头过去,轻轻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白若兰心神一荡,也情不自禁想起了那欲仙欲死的绝顶快活,当即下腹一酸,双腿忍不住往里夹了一夹,但她心志早定,毫不犹豫道:“我怀胎十月,又不缺人照料你,什么冰儿啊阿昕啊素锦啊,你爱找哪个就找哪个,续上咱家香火,对我才是天大的事。” 南宫星微一皱眉,抱住她轻声道:“我都不那么在意,你又是何必。” “你越不在意,我才越要放在心上。”白若兰坚定道,“膝下承欢天伦之乐,这是每个人都该有的。江湖大事我帮不上忙,习武练功我也是半个废物,我作为你的妻子,说什么也要把这件事做成。我不光要让你有后,还要让你儿孙满堂。” 看她说得双眼都在发亮,南宫星不忍拂她心意,索性向后一躺,调笑道:“可说到底,这事卖力不是我么?” 白若兰斜过脸勾他一眼,带着八分醉意腻声道:“那今晚就换我来卖力伺候夫君你好不好?” 南宫星学着她拿腔拿调道:“贤妻若肯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 白若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翻身双手撑在他两侧,从上往下看着他道:“我听人说,新婚之夜夫妻两个,把鞋摞在一起,谁的在最上面,将来家里谁说的话就管事。你信不信?” 南宫星含笑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白若兰噙着一抹微笑退到床边,捧起他的脚将一双鞋子脱下,跟着自己也除去绣鞋,小心翼翼放在床边。 南宫星笑道:“你压好了么?可莫要掉了。” 白若兰笑吟吟道:“掉不了,我两只鞋并排托你一只,不踢绝掉不了。” 她说着解下霞披,将发饰去掉几件繁复沉重的,还爬上床来撑在南宫星身上,醉道:“今晚鞋子当然是你的在上面,但……但人……换过来可好?” 南宫星心中一痒,道:“既然你说了要伺候夫君,为夫自然听你做主,只管安心享受咯。” 白若兰抿紧樱唇从鼻后轻笑两声,起身坐在他胯部,一双小手颇为大胆地从他腰腹缓缓往上摸索过去,细声道:“那我先为夫君宽衣好不好啊?” 南宫星笑道:“任君摆布。” 大抵是酒意壮胆,她笑吟吟解开他衣扣,往两边一拉,略有些薄汗的掌心,就贴上了他紧绷的肌肉,一边缓缓抚摸,一边娇喘道:“你身上……哪儿都是这么硬邦邦的,摸得人……手心都有点发麻。” 她温软滑腻的小手顺着纹路描过腹肌,攀上宽阔胸膛,纤纤十指跳动过去,捏住他褐色的乳豆,一边搓弄,一边好奇道:“小星,你和我身上一样的地方,滋味也是差不多的么?” 南宫星被她揉搓的阵阵酸痒,笑道:“这……这可说不准,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这时候是什么滋味。” “就是酸酸麻麻的,你一用上你那怪劲儿,奶子里头就涨的要命,还一条线儿的痒。”白若兰直愣愣的看着他的胸膛,手指撩拨在他身上,却好似连自己也感同身受一样,不自觉胸口有些发闷,她手上动着,嘴里也颇为实诚,一五一十说道,“可我被你这么弄上一会儿,裤裆里头就黏乎乎湿漉漉的,你总不会也这样吧?” 南宫星享受着胸前的阵阵快活,笑道:“你摸摸不就知道。” 白若兰一愣,马上回过一手摸向自己臀后,那裤裆倒是没湿,就是涨鼓鼓耸了起来,里头竖着根硬如铁棒的棍子,她心尖一酥,肚子里那团暖意顿时往下挪了几寸,樱唇都有些发干,忍不住舔了一口,道:“原来换了你,就是硬成个棍子。” “动情么,男女自然要有所不同。一硬一软,一凸一凹,才方便阴阳交泰不是。” “你亲我这边的时候,我就酸的更厉害,感觉里头有股筋儿都在发颤,你也有这感觉么?”白若兰涨红着脸俯下身子,缓缓说罢,一口吮住了他的乳头,学着他亲吻舔拨的动作,一下一下如法炮制。 “嗯嗯……”南宫星畅快的低哼一声,双手握住她的臀瓣,缓缓揉弄起来,“好像……差不多一样的滋味。” “那我换个地方再试试。”白若兰喜滋滋一笑,啧的亲了一口,用舌尖从胸膛中央直线滑下,同时娇躯后撤,腾出一手隔着裤子抚摸他高耸阳具,丁香嫩尖径直滑入他肚脐之中,转着圈子轻轻钻挤。 新婚之夜能享受这种服侍,也不枉此前谆谆善诱的悉心教导,南宫星眯眼享受,非常配合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串愉快的咕哝声,权作鼓励。 她舔了一阵,手心不自觉在阳具上越压越紧,小脸一抬,下巴抵着他的脐窝蹙眉道:“我……我这副样子,会不会显得……像个淫妇啊?” 南宫星忍俊不禁,抚着她鬓角道:“你这些手段要是用在旁人身上才算,用在夫君我身上,那可是多多益善,我心里喜欢得紧。” 白若兰抿唇一笑,抓着他裤腰想下扯去,娇喘道:“那、那我这样呢?”话音未落,她滑津津的小手就有些迫不及待的一把握住他弹出翘起的棒儿,爱不释手上下抚弄。 “呃唔……这么舒服,我高兴还来不及。”他轻声呻吟,微微抬膝,在她压下来的酥胸上轻轻揉弄。 她咬了咬唇瓣,顾虑少了几分,酒意浓了几分,当即粉面低垂,玉指下移,檀口大张,剥出那颗硕大紫龟,便顺势塞进了嘴里。 闭目含住,她将耳畔乱发向后一掖,嗅着他胯下浓厚气息,舌尖舔出一片淡淡腥咸,脸红心跳地摆动修长脖颈,款款套弄。 直到此事,她都没顾上先脱掉那套红艳艳的喜服,烛火映照,南宫星微一低头,就看到娇艳如花的新娘一身吉庆在为他婉转含弄。 纵使天璧皇朝民风开放,想来也不会有几位新郎,有福在新婚之夜看到如此美景。 小嘴将南宫星的那条阳物反复吞吐,不知不觉,白若兰胯下另一张小嘴也跟着感同身受,竟越发酸痒,叫她情不自禁便骑在南宫星腿上,夹紧双股前后磨蹭着渐渐发胀的阴阜。 不多时,南宫星的舒畅哼声就被她娇滴滴软绵绵的鼻音盖过,这般舔吮,竟已让她鼻翼翕张秀眉微蹙,全然一副动情模样。 女子淫欲大半取决于心绪,她对南宫星心中爱极,又是身负“羊肠”的天生媚骨,会有这般表现也不出奇。 南宫星心火大炽,忍不住道:“兰儿,不必尽想着我,咱们两个一起快活,才叫男女之欢。” “唔……好,那……那我就来了。”她闻言立刻抬头睁眼,水雾弥漫的眸子亮晶晶的盯住南宫星,双手一扶他胸膛蹲了起来,这时才注意到一身衣服只少了几个配件,顿时羞道,“啊哟,我……我怎么还穿成这样。” 南宫星一把抓住她晃着去抽腰带的手,目光灼灼道:“不打紧,这样也好看得很,不如试试。” “这样么?”白若兰眨了眨眼,低头一看,也觉得颇为新奇刺激,伸手一提,把裙摆拉高,露出两段结实紧凑的小腿,另一手往下一探,羞答答扯掉了兜底汗巾,望一眼上面的水痕,忙把它丢到床下,小声道,“那……那你可什么都看不到咯。摸……摸得也不尽兴吧。” “想的时候,我再帮你宽衣就是。”他调了调位置,把阳物直挺挺竖到她裙中嫩缝正下,哑声道,“来吧,你不是想在上头么,自己放进去吧。” 白若兰点了点头,微微斜腰握住肉棒,蹲在他身上将胯股往下沉去。 紫红龟头沾满口水,那小小穴眼儿也已是一片滑腻,一触一压,她只觉双腿间猛地一涨,屁股当中像是硬吞了一根热乎乎的棍子,塞得她通体发麻,险些膝盖一软坐在他身上。 “唔……好硬,裹了皮的骨头怕是都没这么硬……”白若兰媚眼如丝望着南宫星,轻扭纤腰在红裙中吞吐着最上头肉菇那截,一寸寸自行开垦着依旧紧若处子的羊肠美穴,足足动了十好几下,才壮着胆子蹲低一些,让又粗又长的命根子,缓缓挤过了第一道弯折。 前两道弯折之间,恰恰是她嫩管儿里最不禁磨的那块,热乎乎的龟头一钻到那儿,就顶得她浑身一个哆嗦,鼻腔里都哼跑了音儿,赶忙双手用力稳住娇躯,自个挪了挪屁股选了个透心窝的位置,当即咬牙起落,美美在那一段最爽利的腔子里用龟棱刮蹭起来。 “嗯嗯……嗯嗯……好……好舒服……”她娇喘吁吁看着南宫星,颇为抱歉道,“我……我等会儿就全放进去,容我……先……先平了这股麻劲儿。呀啊……这地方……好酸……” 这般动弹,曲折处的嫩肉一口口嘬在龟头后棱,让他也是极为受用,哪里还有不依的念头。 那一段美处位于前庭,白若兰越动越是贪心,不觉便追逐着那股翘麻向后仰去,几十下后,双手就撑到了南宫星腿上,从直上直下的吞吐,变成了前摇后摆的套弄。 看着一身上下衣裙颇整,胯下阳物却偏偏已经与她嵌为一体的美景,南宫星大感新奇,只是她一换做后仰,却叫他摸不到什么地方,仅剩下最要紧处被湿热滑嫩的蜜圈一环环套弄,双手闲了下来。 这他当然不肯,探手一抓,握住她正在用力的纤细脚踝,将布袜脱到脚跟。 白若兰轻笑一声,交替抬足,让他剥去袜子,露出白白嫩嫩一双小脚,看他摸了上来,娇嗔道:“我可没雍素锦那本事。” 南宫星知道她会错了意,笑道:“各有所长,我知道。我这不是摸不到别的地方么。” 白若兰这才留意姿势不对,叫他摸得顺手的真就只剩下膝盖双脚,可心里着实不舍得那块被磨的酸透了心房的地方,只好咬牙猛动了十几下,腿儿一颤先浅浅走了一遭,略压心火。 她跟着转回前倾,软软道:“这一身累赘,动得好费力气。让我歇一下。” 借口找的不错,可惜股间桃源小洞不会撒谎,那裹住阳具紧凑无比收束上去的层层嫩肉,分明就告诉了他,这娇躯刚刚小泄一股,腰上怕是没了力气。 看他促狭眼神,知道已被识穿,白若兰微一偏头,忙道:“这衣裳再怎么好看,也不能一直叫我穿着动吧。” “好,为夫这就为你宽衣。”南宫星故意稳住腰背,只让硬邦邦的玉柱在她羊肠小道里按兵不动,双手慢慢悠悠在她衣扣上磨蹭,却暗暗把调配好的真气送下丹田。 穴中忽然一麻,那片媚肉登时一酥,白若兰嘤咛一声,两瓣俏臀禁不住便狠狠夹了一下。 这一动肌肉牵扯,本就密密贴合在阳物四周的嫩管儿随之一紧,那股酸麻畅快顿时更加强烈,舒服得她一个哆嗦,忍不住又扭了扭腰。 腰扭臀晃,腿挪穴磨,磨出了滋味,哪里还收束的住,上边大红的抹胸才露出一半,饱胀娇乳都还没落进他手里,下边已经忍不住骑马乘船,跨在浪头尖儿上连连摆荡。 渐渐坐的深了,蹲姿略感不便,她咬住下唇,趁着那处蜜汁汩汩正不缺滑润,再度抬腰之后,直接换为跪伏,猛吸口气一沉裸臀,直坐到他大腿汗毛都搔在了臀尖之上。 “啊!不行……顶……顶着了……”酸胀花心被硬尖儿突然一钻,一口娇声哪里还忍耐得住,她长出口气,只觉一身毛孔都被这一下捅开,说不出的舒畅快活。 她背手脱下上衣,正要顺手解开他够不到的抹胸系带,却觉胸前一松一凉,却是他将那条红绸干脆利索推了上去,早就涨闷难耐的双乳旋即被他一手一个罩在掌心,带着那要命的真气缓缓抚弄。 知道他这手段厉害,光是揉奶就能让人泄脱了劲儿,她连忙振奋精神,双手按住他紧绷小腹,拱腰抬臀,也顾不得大红裙子还在身上,自顾自上下套弄,细窄紧凑的曲折洞府,将那又粗又长的来客推出迎入,戏耍不休。 南宫星也深知她宝蛤美妙,要是这般大起大落榨吸下去,怕是百余合就要败阵,赶忙收摄心神,一掌揉搓白皙乳肉,一手捏拨嫣红蓓蕾,百般手段,尽数施展出来,想看她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毕竟媚入神髓,这副身子又早被弄熟了滋味,白若兰一被上下夹攻,登时就有些守不住阴关阵脚,双乳越来越热,气息越来越急,腰后越来越酸,那正被钻入磨出的嫩眼儿之中,更是一浪酸过一浪,一波痒胜一波。 她强憋口气,坐在他身上飞快起伏,硬是在那一串轰鸣般的眩目高潮前连套了几十下。 这一下固然是让南宫星阳关一颤险些出精,可她也在这密集交合之中把自己从浪尖一口气抛到了云端,明明算起来不过是第一次绝顶巅峰,却被她这次逞强弄得好似泄了七八糟之后的情形,满身欢畅一并爆发,遍体肌肤都浮现愉悦酥麻,花心亲住龟头,美美嘬了几口,接着,狂泄而出。 酥软娇媚的呻吟足足持续了好一会儿,她才猛抽几口气,回过神来,一看南宫星胸膛都被她狂乱中抓出浅浅血痕,大感心痛,俯身下去一边轻舔过去,一边道:“痛么?我……我刚才失了魂儿,真对不住。” “不痛,舒服得很。”南宫星笑道,“要是挠上几下就能换来刚才的快活,那我宁愿这里被你抓出茧子来。” 他这倒不是哄她,刚才他其实已经有了先出一次的打算,趁着阳关松动,略一用力,便趁着蜜穴律动紧紧收缩的机会也到了心醉神迷的当口。 不想她那羊肠名器转到上面之后,到了极为快活的高潮之时,数处曲折一起紧缩如箍,阴门也好似一圈牛筋死死勒住根部,血行不畅,阳精也被压在脉管深处不得而出,而那龟头却畅快依旧,那似射未射,欲射又止的体验,好似把平素短短几霎的快活拉长成与她一般悠长,能与此堪堪相提并论的,在他过往记忆中也就只有雍素锦施展金莲谱的那双玉足而已。 可比起单方面用脚侍奉,对他来说当然是这种灵肉共赴绝顶更加回味无穷。 白若兰却不知道自己胯下仙人洞的妙意无穷,只当他在劝哄安慰,歉然道:“你那些子子孙孙都还没送进来呢,哪里会快活。” 她咬了咬牙,竟拿出了行功练武的架势,气沉丹田力贯双股,又抬起湿淋淋的俏臀,在红裙中飞快上下,两片染满爱蜜的小唇,立刻便将他阳具牢牢抱住,“嗯啊啊……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你捅着了。” 南宫星知道她不舍得离身,索性解开裙带,将她下裳连着抹胸从头上一并脱去,挺起身来,从上到下将眼前娇躯细细品味,真气在手,抚颈揉乳,拂腰搓臀,摸腿捏足,都能让她娇吟阵阵,蜜户发紧。 不过须臾,她通体酥红,股间浆汁四溢,羊肠收紧,啊啊连呼,显然又到了紧要关头。 南宫星已将她周身抚弄数遍,独独留下一点就是不曾造访,为的就是此刻。 一看她快速起伏,转眼间坐下数十次,便往那边提前垫下一掌。 果然,弹指之间,她昂首一声娇呼,颤巍巍一坐到底。 他赶忙手指一伸,在两人密密贴合之处捻住了她翘挺阴核,带着真气飞快搓动。 “呀啊——别……小星……我……哎呀……不行……那里……啊、啊啊啊… …别……别揉了……天哪……天哪……天哪啊啊啊……我……我……我要死了啊啊啊——” 南宫星得偿所愿,即将出精的阳具再次被绝顶中的羊肠美穴牢牢束住,欲射不得,这一次的快活,就仿佛出精了七八次一样。 可惜没料到,这次白若兰的花心比方才却更加突出了些,嫩径蠕动,连着那穴心子也前后微微动弹,好似一条略硬舌头,颇为笨拙的在龟头顶上舔来舔去。 穴腔渐渐放松,那舔舐花心却不见停,这一下阳关再也坚守不住,一股热精激射而出,结结实实喷在她身子深处。 “呜——”本已快平息下去的娇躯被这股阳精一冲,棒儿几跳,挑得她哽咽一声趴了下去,发凉唇瓣忘形的亲吻着他的胸膛。 南宫星环住她香汗淋漓的身子,喘息不语,犹如合为一体的两具身躯,连急促的心跳都渐渐趋于一致。 她搂着南宫星亲了片刻,等到心头缠绵爱意略略消退,才恋恋不舍地挪了挪腰,侧身躺到一边,凭以往的经验,趁着余韵犹在,让阴门紧闭,节节小径缩回原处,锁住其中那一腔温热阳精。 要按此前惯例,这不过是漫漫长夜的开头而已,南宫星轻轻摩挲着她温软滑腻的娇躯,心中暗暗盘算,接下来也该反客为主,再听听她喜极而泣的美妙呻吟了。 可他的手才从背后往腰眼那边挪了两寸,白若兰却先动了。 刚才那一身大汗并未让她醒了酒,眼中醉意反而更浓,她痴痴盯着南宫星健硕身躯,双手竟比他还不老实,捏住他一双乳头就搓了起来,口中道:“夫君,方才卖力的,可是我了吧?” “是,兰儿长进的这么快,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南宫星精力还足,胯下稍一使力,就让那半软棒儿晃了一晃。 “嗯嗯……那、那我帮你亲亲,你再放进来好么?”白若兰双眸水光闪动,鼻息略促,也不知是酒兴使然还是食髓知味,都不必他再去撩拨,竟主动缩到下边,往他才扯过来的被单下一钻,便伏在他双腿之间。 “那……自然是好。” 他这答话的功夫,白若兰的小舌已贴上他紧绷如铁的大腿,犹如细细梳理上面密布毛发一样,自膝弯附近蜿蜒上行,螓首一偏,寸寸舔入内侧。 舌尖所及,一线麻痒越发浓烈,南宫星忍不住张开双腿,方便她动作,口中轻轻哼着,喜不自胜。 “舒服么?”她勾舌舔入唇角一丝外漏津唾,从他微翘阳具旁露出半张通红面孔,妩媚问道。 “嗯,舒服得很。”南宫星心中暗笑,如此一来他倒是恢复得快,一会儿就能换她告饶。 白若兰莞尔一笑,喜滋滋握住棒儿往上一提,侧头横在他胯下,顺着阳物底部黏乎乎那条大筋,一口气舔到下方,拨拉两下皱缩春袋,啊呜一声,用双唇含住了一颗滚圆睾丸。 她只不过是趁着醉意想将他身上尽数吻遍,听他声音回馈,寸寸探索过来,含着肉丸舌尖抚弄,只觉他阳物顿时涨了几分,心中大喜,当即如法炮制,将两颗球儿交替托在舌上,不多时,便把他阴囊舔得好似刚出了水的核桃。 南宫星被她吻得胯下酸麻难耐,转眼又要一柱擎天,忍不住拱了拱腰,抬高臀股,方便她樱唇往复。 她却会错了意,醉醺醺只当他还想自己更加深入,稍一犹豫,便顺着两颗肉丸中央的春袋筋络舔向下方,平素连味道重些的饭菜也不肯尝的丁香小舌,毫不嫌弃的钻入到他臀沟里面,拨开环绕毛发,逆着那点咸涩,缓缓在肛门旁转起了圈子。 这一下骚痒入骨,瞬间便直冲顶门,南宫星低呼一声,热血下涌,一条活龙冲天而起,翘头挺立,当即便硬得发痛。 “兰儿,我可要来了。”他挺身坐起,双手一伸就要把她抱起,准备狠狠刺入她细嫩小穴,大肆云雨。 哪知道她竟已闭上了眼,嫣红舌尖还吐在唇畔,含糊呢喃道:“小星……你……舒服么……” 晃了晃她,她勉强目睁一线,其中却并无半点神采,尽是倦懒醉意,南宫星心中苦笑,试着将她放在内侧躺下,手还未从她腰上离开,这赤条条的娇美新妇,竟就这么沉沉睡着,连唾沫都从嘴角垂下一丝。 知道她连日身心俱疲,席间又饮吵了酒量,方才在浪头过了两遭,此时正是通体舒泰筋骨俱松的舒畅时候,这么睡去也情有可原。 只是他刚被唤起了兴头,一身邪火正亟待宣泄,这半途而废的挑逗,弄得人不上不下,当真难捱得很。 虽说她这么睡着想要成事也不是不能,而且女子睡意朦胧懵然不觉中被送到高潮也是别有情趣,可南宫星心疼她连日少眠,不舍得下手打扰。 无奈今夜又是大婚,他总不好出门去寻崔冰,心中苦笑,只得开口唤了一声雍素锦,虽说免不得被她讥笑两句,但有她雪嫩莲足帮忙,欲火平息得总算快些。 不了叫了两声,本该在门外听房的雍素锦却没有任何动静。 南宫星怔了一下,起身披上外袍,心道白若兰对后嗣相关看得极重,雍素锦可莫要在这里出了岔子,半路开溜触了霉头。 门缝半开向外一看,雍素锦竟真的不在,只在门外按照此地习俗横了一把扫帚权作代替。 他只得悻悻回到床上,侧头看看,白若兰裹着被单正睡得香甜,也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唇角噙着幸福无比的陶醉微笑,口中不时梦呓两句好似哄孩儿一样的歌谣。 扶着阳具套弄两下,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洞房花烛夜,他莫非要守着娇美如花的爱妻自渎不成? 他深吸口气,正打算运功分神,平心静气时,耳中却听到院内脚步声飞快由远及近,转眼就到了门边。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是谁,就听外面崔冰羞不可耐嗔道:“喂……喂!你……你倒是让我进去再脱啊!” 接着便是雍素锦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不成不成,万一半途正主醒了,叫你出来怎么办,你没有衣服,可就只能在里头呆着了。” “哎呀!要是……要是被人看到,我可不能活了!” “谁敢偷看,我挖了他的眼珠子给你赔礼。”雍素锦笑嘻嘻道,“别磨蹭了,你男人在里头还憋着呢。” 崔冰啐了一口,羞恼道:“你怎么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不是你男人。别……哎呀,你给我留个贴身的小衣啊!” “我是还债做奴婢的,哪儿敢跟你们做夫人的相提并论呐。快去快去,小星一定等急了。”雍素锦将屋门一开,一下将仅剩绣鞋肚兜还在身上的崔冰推了进来,关门笑道,“再说了,刚才不是才教给你,新婚之夜要讨个彩头,那东西我没了,不让你去,难不成再找个标致点的丫鬟你就高兴了?” 崔冰回头捶了房门一下,气冲冲道:“不用,你……你就是作弄我!” “爱信不信。”雍素锦呵呵一笑,仍守在门外,不再理她。 崔冰恨恨踢了房门一脚,身上一凉,才突然意识到背后除了几条肚兜红绳,可以说是不着寸缕,赶忙回手捂住雪白臀肉,尤其是遮住左边屁股上的胎记,扭过身来,支支吾吾道:“那……那个……兰姐姐……醉的睡过去了?” 南宫星从没装过正人君子,当即对她招了招手,笑道:“是啊,我差点就要去找你了。我还当你会和素锦一起听房,怎么吃过饭就不见影子了?” 崔冰扭扭捏捏走到床边,好似对床上多了个人有些不适,又好似对什么事有些期待混着害怕,“雍……雍素锦她跟我说,兰姐姐喝多了,八成……顶不到最后,让我去……去好好洗洗,早做准备。” 好你个雍素锦,这种事上到记得防患于未然。南宫星暗暗在雍素锦头上记了一功,柔声道:“哪还用的着好好洗洗,我的好冰儿什么时候都是香喷喷的。” 崔冰被他搂到怀里,面红耳赤道:“不成不成,得洗。可……可我也不知道洗干净了没。” 南宫星一边将手掌放在她娇小玲珑的乳房上,隔着肚兜缓缓抚摸逗弄她的情欲,一边道:“怎么?你是去烂泥塘子里打了滚么?” 崔冰扭头咬他一口,嗔道:“我又不是母猪。还……还不是雍素锦说,今儿个是你新婚之夜,要是……要是讨不到彩头,不……不吉利。” “彩头?”南宫星还没听过这说法,但心知雍素锦性子恶劣,多半又在捣鬼作弄。 “就是……就是……”崔冰声若蚊鸣挤了半天,细声道,“就是破雏开苞啊。” 南宫星微一皱眉,心想雍素锦怎么会提起这壶来,担心崔冰心生芥蒂,忙道:“这有什么打紧,你和兰儿都是我想要生米做成熟饭,难道还会怪你们没能把贞洁守到洞房不成。” 崔冰瞪他一眼,伸出食指戳他一下,红着脸道:“她说这叫头彩,怠慢……怠慢不得。” 南宫星心中一动,低声道:“那你们想了个什么好主意?” 果然,如他所料,崔冰一副几乎羞晕过去的样子,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臀缝外头,几不可闻道:“她说……只要……只要是头一遭都能算……她……她能用的地方都给你……给你尝过,好像……只剩我这儿了。” 他屈指一探,果然,那小巧紧缩的屁眼外还残留着点点水气,指尖一触,就忍不住往中央缩出一个肉窝,煞是吸手。 崔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窝在他怀里连屁股也不敢挪动半分,就这么坐着他的手掌道:“那地方……当真使得么?” 门扇一响,瞬间开合,一抹倩影伴着一声娇笑裹挟微风闪到床边,裙角一提,一只美玉雕就般的素柔秀足直接抬起踩在崔冰身边床上,带来一句讥诮软语:“你要怕使不得,我来帮你提前撑撑可好?” 第九十九章、好事成三(下) 崔冰面红耳赤啐了一口,道:“那……那地方哪儿还能撑的。” 雍素锦笑嘻嘻凑过去,在她耳边低低咕哝了一句。 崔冰立刻一把推在她胸前,瞪着眼道:“没有,从没有。我……我再吃的不好时候也没有过!” “我才不信,让我试试。”雍素锦眼中精光一闪,左臂一伸,已将崔冰从南宫星膝上扯过自己怀中,跟着咯咯一笑,旋身坐到床边,一脚踩在床上,将崔冰后颈一压,上身紧紧按下,抬腿一顶,便叫崔冰粉臀高翘,赤裸裸亮在半空。 “你、你放开!”崔冰又羞又恼,回手就去拍她。 她抬掌一切,力道恰到好处的落在崔冰肩头,让她一条手臂顿时酸麻无比抬不起来,跟着虎口一张,将她紧紧夹住的臀瓣撑开到两边,露出当中水润润红嫩嫩一团菊蕾。 “我看这里弹性好的很。”雍素锦朱唇半开,将手指含入润了一润,看崔冰挺腰抬腿还在挣扎,也不磨蹭,垂手一戳,那一根食指点穴一样刺入到她的紧小屁眼之中,转腕一钻,直没尽根。 “啊呜……”崔冰一声斥骂被挖回肚中,平常只用来外放的小洞陡然进来一位大摇大摆的郎官,涨的她满脸通红,忙求助一样地看向南宫星。 南宫星心知要让他这宝贝进去而不受伤,若非天赋异禀如唐昕者,就必定得做好事前准备,雍素锦作弄之心虽重,这行为倒也没错,只得侧身躺去捧住她滚烫面颊,柔声道:“你且忍忍,她这是帮忙。” 雍素锦将纤长中指曲在臀眼之外,一钻一钻挤了进去,将那轮紧绷嫩肉,登时扩成椭圆,一边多抿一口唾沫下去免得崔冰吃痛,一边笑道:“甭管哪边的开苞我都见得多了,你要是不想这边也落红开裂,就乖乖放稳了屁股,让我给你好好挖挖。” 南宫星不愿她二人接着斗嘴坏了气氛,一见崔冰张口,当即凑了上去,将她牢牢吻住,手掌带着真气往她胸前一捞,隔着绸布兜住娇小嫩乳,款款按揉。 崔冰一体会到那熟悉无比的钻心酥麻,娇躯一震,顿时眯目如猫,缓缓软了身子,连臀沟里那一阵胜过一阵的酸胀,都着实舒适了几分。 雍素锦一边将无名指也缓缓挤入崔冰肛穴,一边用余下那手顺着崔冰周身上下抚摸,不小心还和南宫星的大掌撞了两次,随着手下那一片片的白皙肌肤泛起醉人红潮,她自己的眼中竟也浮现出异样的水光。 南宫星一贯比较体贴女子心绪,即便多人在床,也尽量让自己的心思落在当前伴侣身上,此时他阳具虽还在外落空,但拥吻之人正是崔冰,也就暂且没去分神注意雍素锦的变化。 不料正将崔冰亲吻得如痴如醉的时候,他胯下却突然一凉,跟着猛地一紧,竟好似被两只灵活手掌抓住。 他侧目一望,竟是雍素锦主动探来了两只玉白无暇的绝美脚掌,纤秀十趾一攀上他股间黑塔,就熟练无比的展开金莲谱的精妙技巧,不过几招交替,就让他舒畅的轻哼起来。 很少见雍素锦主动成这样,南宫星心中疑惑,略一打量,才发现她正一心二用仔细赏玩着崔冰赤裸玉体,全然一副任性幼童抢回丢失已久的心爱玩具般的模样。而且,明明并未有人对她动手撩拨,她的鼻翼却已自行翕张仓促,虽说双足纠缠在他胯下,那贪念十足的目光却在崔冰微汗笼罩晶莹粉嫩的裸背上游移不定。 仔细一想,雍素锦幼时身陷人间炼狱,周围都尽是些一同受苦受难的姐妹,若是受虐施虐玩赏双足的癖好都是那时养成,那再多出一个不同寻常之处,好似也是理所当然。南宫星脑中一转,对这可能倒并不排斥,存心试探之下,伸手在雍素锦肩上轻轻一拍,往崔冰身上指了一指。 雍素锦双目一亮,脚尖讨好一样在他阴囊下轻轻拨弄,跟着弓腰俯身,手指在崔冰臀肉中央突然加快搅弄,同时丁香一吐,顺着她紧绷绷的脊梁骨便舔了下去。 “唔?呜嗯嗯……”崔冰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阵酸痒,先是脊骨一线被那湿软迅速划过,跟着右肩那处烙印也被舔上,舌尖犹如要将印记沿着边缘描绘一遍,在她那里不住盘旋。 她生平还是头一遭被女子亲吻舔舐,当即娇躯一紧扭腰便想躲开。 可南宫星和雍素锦都早已料到,一个双臂将她抱紧牢牢吻住唇舌,另一个则干脆在她涨卜卜的后窍中用力一抠,把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雍素锦对女子娇躯各处自然远比男人熟悉得多,舌尖不过走了半圈,就已找到崔冰肋骨后侧那一片极敏锐处,伸长舌头上下十几个来回,就让崔冰喉心娇哼不断,垂在外面的一双小脚都忍不住抬了起来一阵晃动,连趿拉来的木鞋也甩脱在地。 南宫星本想再享受一会儿那一双软滑莲足的伺候,哪知道雍素锦却比他还先按捺不住,突然撤回双脚,将手指一抽,扯过布巾擦了一擦,娇喘道:“来吧来吧,你赶紧点,破这边的瓜,可得趁热打铁。” 也不知是谁在急。南宫星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正在兴头,不过念在她帮自己雪中送炭的份上,这炭索性就干脆分她一份,反正若是让她真感到快活,她自己不也正是一块好用的新炭么。 肛穴猛然一松,崔冰正觉顺畅,唇舌却也跟着一空,她这才意识到马上要进去的即将换成那根又粗又长的老二,当下心里一慌,也忘了去斥骂仍在她身上舔来吻去的雍素锦,忙开口道:“小星……我……我怕……” 南宫星翻身下床,站在床边爱怜地抚弄着她紧绷绷的臀包,柔声道:“先试试看,若是忍不住,就冲我摆摆手。” 看南宫星连着挪了两次脚掌也没找准合适的高度,雍素锦意犹未尽的在唇瓣上舔了一圈,道:“冰妹妹,我看你不太会摆架式,不如我来帮你如何?” 崔冰一怔,忙道:“才不用!我……我自己趴着就成!” “诶,别客气嘛,我这做侍婢的,帮主子自然该帮到底。”雍素锦说着,侧身一靠躺在床上,悬空双腿一盘一架,那灵活双脚左右交叉抓住崔冰大腿,一分一抬,就把她举在了自己身上,顺势将她上身搂在怀里,细长的手指一勾,就把她最后那块肚兜解开。 崔冰大羞,忙双手撑床想要逃开。 雍素锦哪里肯放,双臂一身蛇一样缠住她的脖子,运力一扯就把她拽回身边。 崔冰武功不敌,气得张嘴就要喊出声来。 雍素锦却早料到,指了指白若兰道:“你可别喊醒了她,不然她看你撅着屁股新婚之夜就来勾搭她夫君,保不准活撕了你。” 崔冰的话当即就噎了回去,连自己明明就是被这女人连哄带骗推了进来也记不得。 倒也不是她心思愚钝,而是雍素锦腿脚一撑,她臀股抬高不少,恰恰悬在南宫星昂扬怒龙之前,此时恰好被他扒开了屁股,一颗硬邦邦滑溜溜的龟头,正紧紧压着她微张一缝的后窍。 她连忙闭上双眼,紧紧咬出下唇,比前面阴户破瓜之时还要紧张数倍。 南宫星才刚探入一个头儿,就觉得崔冰一身肌肉瞬间绷紧,那菊窝也顿时向内收紧,单靠雍素锦那点口水,如何也挤不进去。 他只得柔声道:“冰儿,你别使这么大力气。” 雍素锦躺在崔冰身下抬手摸着她一对儿嫩滑巧乳,笑眯眯道:“你先去前面缝里沾沾水儿,她那儿刚才就湿得滴答咯。” 崔冰双手抓住她腕子,羞恼道:“你……你自己也长着,干嘛来摸我的。” 雍素锦笑吟吟道:“你又不是没被小星摸过,别人摸和自己摸,岂能一样。” 崔冰唯恐惊醒了白若兰,压着声音委屈道:“那……那是男人,你……你和我一样也是女的啊!” “我虽然没他那莫名其妙的内功帮忙,可你凭良心说,我摸你的时候,就不比你自己来的舒服么?”雍素锦说罢,突然抬头在她唇角轻轻舔了一口。 “啊……啊啊……”正要说话,胯下一阵猛烈酸胀,正是南宫星那条棒儿赤条条直挺挺闯了进来,熟悉无比地往她花心上不轻不重一亲,美得她一个哆嗦,连扯个谎的打算也忘了,结结巴巴道,“舒……舒服归舒服,可……可我又不……不喜欢你……” “你被他进去过,我也被他进去过,算起来咱们不也是好姐妹么?你可以慢慢喜欢起来我嘛。”雍素锦不紧不慢说道,反正双乳在手她正揉得起劲,崔冰已经被阳具戳住躲不到哪儿去,她尽可不慌不忙慢慢享用。 “我……我才不喜欢,你……你也太奇怪了……”崔冰下面那张小嘴被阳具撑得圆圆伸展,抽送之间磨得她浑身酥软,上面这张嘴巴哪里还说得利索。 “怪什么?比起硬梆梆的臭男人,女孩香香软软的身子多好。”雍素锦搓着她早已尖尖竖起的奶头,笑道,“你看你这一世,即被男人疼爱过,也被女人喜欢过,这多圆满。” 大概是对南宫星没有介意的事颇为感激,她说着双脚放开崔冰雪股,略一调整,盘在了湿漉漉的蜜户下方,稍向前伸,就平平托住了南宫星正在进出的阴囊,脚趾屈伸,随着他插入的节律,在他春袋上来回搔弄。 南宫星登时舒畅的连屁股都忍不住夹了一夹,心道这种服侍方法,还真只有雍素锦做得到而已。 阳具一涨,他忍不住动得快了几分。崔冰本就已被他们两个联手夹击弄得情潮汹涌,花心越胀越软,这一串密集撞来,当即就让她咬唇蹙眉,昂头撅臀泄了一遭。 巅峰之际玉体紧绷,余韵之时,却是周身酥软不愿使力。雍素锦当然了解这情形,偏头向南宫星递个眼色,微微一笑,道:“冰妹妹,我看你刚才差点就叫出来了,要不要姐姐帮你一把啊?” 胯下阳具轻抽慢送,崔冰正在慵懒享受之中,不愿与她斗嘴,心想方才真差点尖叫出来,便道:“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雍素锦双手一捧扳过崔冰小脸,对着她错愕神情,一舔朱唇便直接吻了上去。 对崔冰来说,被摸摸身子和被直接亲上之间可是大大不同,她连忙伸手推向雍素锦,卖力挣扎起来。 雍素锦双腿一收缠住崔冰纤细腰肢,双手一个擒拿抓住崔冰两只手腕,仗着武功更高将她牢牢制住,四瓣同样柔软娇嫩的樱唇这边躲避那边紧追,这边紧抿那边急吮,痴痴缠缠一时间倒也分不开来。 趁着崔冰注意力全在雍素锦那边,南宫星轻轻扒开两瓣臀肉,缓缓将湿淋淋滑溜溜的肉棒抽到外面,略一提腰,对准了嫣红一簇的菊芯。 崔冰正又羞又急地在雍素锦身上挣扎,突觉牝穴一空,花心登时一阵空落,想要抽身扭头撒娇,却硬是摆脱不开雍素锦无所不至的嘴巴。她心里越发焦躁,正要当真着恼,屁眼陡然一涨,跟着热乎乎直撑入内,犹如一段干硬秽物,不仅排不出去,反而一劲儿往深处去钻。 “嗯嗯——!”光滑肌肤上顿时泛起一层细密疙瘩,崔冰闷哼一声,股内嫩肌一阵抽搐,那紧绷绷的臀眼,还是忍不住死死缩紧。 可这次南宫星得了花心中的淫蜜助阵,一条肉杵滑不留手,加上前段最粗大处已经一鼓作气送入菊门之中,再想靠肠肉推挤出来难上加难,不过是把埋入其中的龟头包裹抚弄一番而已。 南宫星得了地利,当即不再犹豫,一边双手抚摸着崔冰汗湿裸背,一边抽三插四,退五进六,前前后后一次次往深处顶去。 屁眼里好似夹了一根抹了油的大铁棍子,热乎乎一通乱捅,崔冰拼命想夹,可越被戳弄,肠子里就越是升起一股软麻,混在被逆入的古怪涨意之中,不知不觉就让她没了力气,一条嫩肠被越撑越松,转眼就将他弯长巨物尽根吞入,颤巍巍的肛肉都感觉到他阴毛刺挠上来。 比起牝穴中迅速而猛烈的快意,屁眼里的搅动抽送完全是另一番滋味,积蓄极慢,但各色混杂细水长流,即使一次戳入没能磨到痒处,待抽出时,饱胀屁眼里那种畅快感觉着实难以形容,抽得越快,入得越慢,那下腹一空的爽利就越发浓厚,南宫星经验颇丰,自然知道如何逗弄这朵雏菊,不多会儿便奸得她臀尖儿乱颤,悬空双脚晃了几晃,美美蜷曲起来。 崔冰精力一转到臀后被淫弄处,就顾不上再躲雍素锦,转眼之间被她撬开小嘴,两条一般柔软滑嫩的小舌登时纠缠到一处,吻得津唾垂流。 奶头也被雍素锦捏揉的饱满欲裂,崔冰心里气闷,大感不平,嘴巴被死死亲着出不得声,索性双手不再去推雍素锦,转而去扯她的衣裙,心道难不成只有你会乱摸? 哪知道雍素锦不仅不去抵挡,反而娇躯一扭,嘬着她的舌尖回手帮忙,利索无比地宽衣解带,转眼就敞开衣襟一抽缠布,亮出了白酥酥的胸脯,反抓着她手罩在自己乳上,尖尖奶头早已硬如红豆,翘入她汗湿掌心。 崔冰怎会了解雍素锦有个越吃痛越快活的奇怪癖好,心里还满想着反戈一击,狠狠在她娇嫩乳房上捏掐几把。结果用力一拧,嘴里那条舌头反而更加急促的搅弄起来,连那声痛哼都饱含娇媚,春意无限。 南宫星专注在臀眼中开垦,眼见身前两女纠缠体态越发淫媚,欲火升腾,当即将埋在俏臀中的阳具向外撤出大半。女子肛穴如无特别之处,大都是口紧内松,深不见底,探入抽插男子一方愉悦其实颇为有限,远不如退到菊门关口,卡着最紧那段反复进出。 抽送间雍素锦和崔冰已是四肢纠结搂成一团,崔冰死命揉着对面一双巧乳,反倒显得更热切些。雍素锦长腿缠在崔冰臀上,长裙自然翻卷落下,她内里未着多余衣物,股间花房登时裸露在崔冰身下。 南宫星视线被阻眼见不得,却还有手可用,一手扶稳崔冰微晃裸臀,一手伸向下方,顺着雍素锦弹动大腿向上一抄,竟颇为惊喜地摸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片湿润滑腻,指尖向里一挤,层层软肉便急切包裹上来,浑不似平时那爱答不理的冷淡阴户。 这下可让他比占了崔冰的后庭还要喜出望外,赶忙趁着胯下还未到顶峰,波的一声离开那嫣红肛口,抄过床边拧干湿巾在棒儿上匆匆一擦,抚摸着雍素锦玉白嫩足曲腿沉腰,将崔冰往前稍稍一推,露出雍素锦悬在床边的摇晃臀股,趁势一挺,猛地在她花心上钻了一下。 雍素锦闷哼一声,曲腿在他胸前踢了一下,撒开崔冰已被吻肿的小嘴,娇喘吁吁道:“你这人,放着冰丫头好好的两个洞眼不插,怎么又来弄我那破地方。” 南宫星纯为了心里满足,少了雍素锦这一个蜜户中的绝顶愉悦,就好似缺了什么一样空落,口中笑道:“你今日既然也进了洞房,那该你那份自然不能少。” 崔冰本就胃口不大,屁眼被戳弄了好一阵子,虽然没有再往巅峰去上一次,连绵不绝的浅浅快活却得了不少,一见雍素锦成了目标,当即心中大喜,扭身就先将双腿搁到床上,跟着一抓雍素锦胳膊就想挣脱逃走。 雍素锦哪里会让她如愿,一边将她牢牢搂在胸前,一边娇喘笑道:“跑什么,方才揉我奶子的时候,不是很有胆子么。” 看雍素锦并没抗拒,南宫星心里对崔冰道了声谢,忙将雍素锦双脚架起,一边亲吻她光润如玉的足背,一边挺腰急刺。 “那、那都是你先摸我……”唯恐又被亲住说不出话,崔冰直接抬手挡住嘴巴,暂且不管仍被雍素锦把玩着的双乳,匆匆道,“明明都是女人,有什么好摸。” 雍素锦吃吃笑道:“你都被摸了半天,还没尝到滋味么?”说着屈指弹在嫣红乳尖,弹得崔冰娇哼一声,呻吟中带着三分吃痛,到有七分妩媚,“这种事上求得就是大家快活,我骗你作甚。方才你那屁眼被破了瓜,可被干得快活?难道不谢我么?” 崔冰红着脸别开眼睛,嘟囔道:“快活也不谢你,你……你分明就是要作弄我。” “那……那地方也能快活么?”一声疑惑询问突然从床内传来,宛如一个炸雷响在崔冰耳边。 她吓得身子一抖,忙扭脸看向被单那头的白若兰,果然那位新妇正醉眼朦胧盯着她的臀肉中央,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雍素锦用脚趾与南宫星的舌尖交错嬉戏,笑道:“你真当她醉死了啊,你腚沟子还没开花的时候,她就眯眼瞄着你了。告诉你,这事儿啊,就是吃醋,也会忍不住偷看的。” 南宫星比雍素锦发现的晚些,但看白若兰并未动怒,自然宽心享用这一双玉体,乐得不管。 崔冰却是大窘,忙躲开白若兰视线,反往雍素锦这边挪了几寸,故意让开视线,好叫正主瞧瞧,这会儿夫君的那东西,可是正在雍素锦肚子里头埋着呢。 不料白若兰竟将被窝一掀,热腾腾的赤裸娇躯一翻,就贴到了崔冰背后,一边用手指摸着她尚未完全闭上的后庭小洞,一边醉醺醺贴在她耳边道:“死冰儿,为什么不答我的话?我不是问你了么,那地方也能快活么?” 崔冰被白若兰和雍素锦夹在中间,一个已是南宫家的正妻大妇,一个性格刁钻武功高强,哪个她也无可奈何,只得细声答道:“是……是有点和前面不一样的滋味。起初涨得难受,后来……后来还真挺舒服……” “怎么想到用这脏地方了?”白若兰仿佛好奇雍素锦这么在崔冰身上抚摸把玩有什么趣味,竟也学着往崔冰胸前腹下动起了手。 崔冰赶忙忍着被摸出的阵阵酥痒,从头解释一遍。她本就头疼得很,生怕白若兰因为新婚之夜不速之客来强分杯羹着恼,结果她正说着,雍素锦竟然腾出只手从她上面伸了过去,不嫌事大的捏住了白若兰的乳尖,惊得她差点乱了句子。 白若兰倒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搂着崔冰摸了一会儿听她说完,才道:“原来还有这彩头,幸亏雍素锦提醒,不然可就耽误了。” 她嘴里说着,身子往雍素锦的手掌那边凑了一凑,眯眼道:“我还是喜欢摸小星,他身上硬邦邦的肉摸起来我就肚子发痒手心发麻,比摸女孩儿舒服多了。不过……被摸倒还挺快活的。” 雍素锦故意夹臀提肛,用阴户一下一下吮着南宫星阳物,手里拨弄着白若兰乳豆,吃吃笑道:“互相摸起来,不就两个都快活咯。” “说的也是。”白若兰醉醺醺说了一句,分出一手立刻罩住雍素锦的乳房,对那不及自己的大小颇为满意,略略一攥,便旋转揉搓起来。 南宫星就这么看着三具玉体千娇百媚横陈眼前,互相撩拨逗弄香艳无边,胯下阳物又被雍素锦力道十足的阴户不住吸吮,当即翘麻下涌,热流顺着精路急喷而出,一股股浇在雍素锦略硬花心中央。 雍素锦侧头伸颈,一口将崔冰朱唇噙住,那双美足向下一滑,用脚趾夹在阳具根部,一边捋动助兴,一边抖抖嗦嗦泄了一次。 这还是南宫星头一次在只插弄牝穴的情况下让雍素锦有那么刹那失魂,心中顿时大感满足,连最后龟头跳那两下,都格外有力。 通常女子情潮汹涌之后的余韵期间,都会显得格外缠人,心绪也是柔情万种,极渴盼爱侣的拥抱亲吻,温存抚摸。而雍素锦才一从紧绷中松弛下来,就毫不犹豫扭身一缩,从南宫星阳物上逃脱出来,跟着身子一翻,跑到白若兰身后将她搂住,笑眯眯吻着她光滑后颈,赤条条的身子贴在她背后不断磨蹭,也不知是存心和南宫星过不去,还是本就喜欢女子滑嫩娇躯多些。 垂目一望,崔冰正闭眼蜷身任人抚弄,白若兰被雍素锦一贴一吻,也是颇为受用的眯起双目,一时间到把他晾在了一边。 他忍不住笑道:“这床上,怎么倒像是没我的位置了?” 白若兰杏目半开,收手放在雍素锦身上,翻身撅臀一顶崔冰,道:“我装满了,雍素锦估计也满了,就剩你空着,去吧。” 崔冰双眼一睁,惊喜道:“兰姐……你、你不来么?” 白若兰回手在她小巧乳房上捏了一把,媚眼如丝道:“夜还长着呢,慌什么。先把你也灌个饱,三个一起,总比我独个撞大运的强。” 雍素锦抬腿往白若兰身上一缠,娇笑道:“你就不怕我们先撞上么?” 被搭上来的灵活玉足搔弄得臀尖一痒,白若兰娇哼一声,毫不服输地垂手去捏雍素锦屁股,轻喘道:“怕什么,我巴不得南宫家的孩子越多越好。咱们又不是什么官宦王爵,难道还要把嫡长庶幼分得那么明白么?你们谁有了娃儿,我也当自己的疼。” 雍素锦咯咯笑道:“好好,回头我打块武林第一贤良淑德的牌匾,就挂咱们家门口。” 崔冰屏息听着,心下稍定,壮着胆子起身看了看,那边两个都没理她,尽顾着互相挑逗,仿佛较上了劲,顿时一乐,手脚并用爬到床边,一扶南宫星还汁水淋漓的半软阳具,忙不迭塞进自己小口之中。 南宫星任崔冰樱唇侍奉,顺势也坐到床上,微微一侧,双手摸上雍素锦和白若兰细嫩光滑的玉腿。 他精力旺盛又有内功助阵,氛围如此淫靡,顷刻间便重振雄风,顶的崔冰一口唾沫没有吞瞬,翻身对着床外咳嗽起来。 南宫星奉妻命行房,哪儿还有犹豫的道理,直接向床内一钻,从背后把崔冰一搂,棒儿轻车熟路送入到湿滑热烫的细嫩腔管之中。 “哎呀……不……不要后面,我……我要抱着。”崔冰浑身发酥,仍不忘心急火燎一扭身子转了过来,也亏她飞贼出身行动灵活,这一拧一转,俏臀稳稳贴着南宫星腰杆,硬是没让那爱不释手的阳物脱出半分。 但这下也坑了她自己,那硬梆梆的龟头存心带着销魂真气抵着花心,她这么一翻,直接让最不堪挑拨的地方被结结实实磨了半转,一股酥劲儿顺着脐下三寸轰的一下炸开满身,美得她双眼发花当即就软软侧躺下去。 南宫星顺势侧身,举高她一条细长粉腿,对着蓬门大开的牝户便是一串奋力挺动。 雍素锦吃吃笑着趴在白若兰耳边低声挑唆几句,白若兰双眼一亮,转身往崔冰臀缝盯了片刻,忽然伸手过去,一下便把两根手指挤进还残留着薄薄一层淫浆的谷道之中,隔着一层肉壁,往相邻孔洞中进进出出的巨物抠挖过去,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 “啊……这……这怎么成……啊、嗯啊啊……这也……啊!啊呜……呜唔——!”这简直好像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一样的奇妙体验转眼就把崔冰送上浪尖。 南宫星和白若兰这夫妇两个这时到颇心有灵犀,一看她连连娇呼扭腰抚乳,竟同时加快了动作。 崔冰被挖的屁眼紧缩,连带着淫泉包裹更严感受更烈,被南宫星猛力杀入,顿时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长哼一声飞去仙境之中。 “看来还得你去帮帮,不然这丫头这么不禁弄,还没灌饱就先美死了。”雍素锦吃吃笑道,在白若兰已经彻底湿透的阴户中轻轻搔了两下,推了一把。 白若兰当然不会客气,身子一溜贴住崔冰,看南宫星向后撤出一条湿淋淋的阳具,眼底一漾,抱着崔冰一翻,便换了位置。 南宫星抱住娇妻一边亲吻,一边送入的同时,雍素锦也拥住崔冰,唇舌纠缠,悉心抚弄。 崔冰将心一横,伸手脱去雍素锦最后那幅裙子,摸摸索索,壮着胆子把手指也抠入雍素锦的牝穴之中,雍素锦一个激灵,当即更显畅快,白里透红的娇躯几乎化成一条玉蛇,与崔冰贴的比那边夫妇两个还要紧密。 白若兰情欲汹涌之际,仍不忘了南宫家开枝散叶的大事,刚一丢了阴津,看南宫星精神上佳,崔冰却快被雍素锦手指戏弄成一滩春水,忙娇喘吁吁让开位子,一把把雍素锦拽了过来,“换你,等下再换崔冰。” 雍素锦意犹未尽的天去唇畔崔冰香津,将屁股一耸趴在床上,拉来白若兰就揉上她乳头发硬的奶儿,娇喘道:“你男人弄我,我就弄你。” 白若兰轻哼一声,太守也抓住了她的乳房,笑道:“难不成还会怕你?” 南宫星正要长驱直入,雍素锦却回手扒开臀缝,用指尖涂了些口水上去,跟着不再理会后面男人,一口吞进了白若兰小半雪乳,唇舌把玩。 三人五穴交替上阵,算上三张檀口,真是让南宫星那条活龙此出彼进,不亦乐乎。 给崔冰灌了一汪命种之后,不需再记挂什么,雍素锦当即便怂恿起来,想让南宫星借机连白若兰的嫩菊也一并采了。 白若兰酒意不过去了三分,又正沉浸在高潮去了又来,男女不住变换的春梦般情境中,竟被说得动了心思。 只可惜她自己回手摸了几下,抠了一抠,嗅过之后,便说什么也不再点头,雍素锦再哄,她便鼓动南宫星盯着雍素锦下水磨功夫,连着泄了三四次,软软的被崔冰压在身下。 到最后,白若兰也只是答应等以后有机会洗好再说。 忙得满头大汗的南宫星自然不会多言,对他来说,这三位赤条条白生生的美娇娘就在他身边,便已足够。 一场淫欢,直至鸡啼。 崔冰头一个告饶败阵,泄得没了骨头,缩进床内占了个角,用手帕堵着前后两个红肿穴眼免得流出满床,沉沉睡去。 雍素锦虽然头半夜大逞雌威,后来却一直被南宫星重点关照,最后都没了撩拨另外两女的精神,用双足弄出南宫星一次后,搂着崔冰也去了梦乡。 白若兰为夫君仔细吮净胯下之后,也心满意足的缩进南宫星怀中。 南宫星以为她也睡了的时候,她却突然迷迷糊糊冒出一句:“啊哟,雍素锦溜了进来,外头的扫帚可放对了?” 南宫星在她汗湿额角一吻,倦懒道:“不是放了扫帚就好么?” 白若兰四肢乏力昏昏欲睡,却还是强撑着道:“不是,竖在门外才算是顶了听房的人。要是横着或是倒了,就成了别的说法?” “什么?” “要么娃儿是个丫头,要么……出产不顺。”白若兰颇为不悦的嘟囔两句,似乎想要起身。 南宫星一笑将她搂紧,道:“我喜欢丫头,生个丫头我更高兴。别去费那事了。” 白若兰似乎还有些不甘,但身上实在乏透了筋骨,便窝在夫君怀中,闭上了双眼。 日升出世,金光破云,沉睡一夜的暮剑阁渐渐在弟子们练武的呼喝声中醒来,而屋中这并排贴在一起的四人,却才彻底宁静下来。 不论今后会发生什么,至少这一刻,他们的心中,都幸福而平静。 门外花坛之中,几株夏日芳草悄悄绽开初蕊。 暮色已远,清香扑鼻。 尾声 离了暮剑阁,南宫星便带着身边三女径直往如意楼总舵而去。 他对蜀州武林的情势极不放心,说什么也要把崔冰和白若兰这两个武功平平的爱侣先送到安全所在,之后再快马加鞭赶向唐门。 计划虽好,无奈天不遂人愿。 在将出蜀州边界的如意楼分舵中,他们一行遇上暴雨,山道危险不能通行,只得暂歇。 白日休息,夜晚尽欢,几天功夫过得倒也不慢。 等到水势消退,可以上路那天,南宫星却一早起来,就收到三封密函。 当时崔冰、白若兰都沉眠未醒,雍素锦懒洋洋对镜梳妆,他也懒得避讳什么,直接在房中拆开,一封封看了过去。 第一封他脸上还带着有些无奈的微笑,看到第二封时,却面色凝重的皱紧了眉头,待到第三封一看,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这一下崔冰、白若兰都醒了过来,雍素锦也好奇的披上外套,扭身坐到桌边,问:“怎么了?又有什么棘手的任务么?” 南宫星有些担忧地看了雍素锦一眼,缓缓道:“这是三条消息,一条……比一条糟糕。” 白若兰撑起身子,将散落乌发拨到肩后,困倦道:“是什么啊?我们能知道么?” 知道她性子好奇,再说其中还有和雍素锦有关的事,南宫星不愿隐瞒,便开口道:“第一封是我师父写来的,算是报喜。我家那位钻研药物医理的姨娘终于遂了愿,上个月产下一个女婴。我多了一个小妹妹,但还不知道姓名。我本来还想让她过来总舵一趟,帮你们把身上不想要的疤痕去了。看来只能拖一拖了。” 白若兰微笑道:“这是喜事,有什么糟糕。” 南宫星拍下第二个信封,道:“第二封是西三堂岳总管的通报,她正要在监兵堂彻查内奸的时候,监兵堂中共有四十七人一夜之间畏罪自尽。” 雍素锦冷笑道:“这种手段也太明显,还是彻查一下是谁逼死了这四十七个的好。” 南宫星盯着雍素锦,犹豫再三,还是道:“第三封……是一件大事的传讯。蜀州今年之内,恐怕都不会有比这更大的事了。” 雍素锦蹙眉盯着他,奇道:“蜀州的大事,你一直盯着我看作甚?” 南宫星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是怕你失去冷静。按这消息所说,五日之前,正在唐家堡作客的镇南王世子,被人杀了。” “嘁,死个世子管我屁事。”雍素锦先是娇斥一句,跟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抢过那张信纸,颤声道,“是玉若嫣的未婚夫?” 白若兰和崔冰都还没反应过来玉若嫣的未婚夫被杀她雍素锦何必这么吃惊,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雍素锦面色突然变得一片煞白,跟着双手一拢衣襟,连鞋也不穿,竟全力施展身法,风一样冲了出去。 “你……你怎么不拦她?”白若兰连忙惊叫道。 南宫星看着桌上那张纸,摇了摇头,叹道:“我拦不住她,只能……尽快跟去才行。” 雍素锦带起的风将那张纸吹落桌下,白若兰探头一看,还是不明所以,但最后那句话倒是让她心头一震,颇感奇怪。 那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一句令人怎么也想不通的话。 “行凶者,玉若嫣。” 后记 九九归一,正式开始的如意楼系列小说,至此终于完成了第一部。撒花! 因为一直有朋友在疑问很多事(mei)件(zi)为何没有完(tui)结(dao),在此特地重新说明一下,推倒重来的如意楼将作为一个系列小说来描写完成,每个故事都有自己的头尾,自己的主角。已经有大致构想的故事中,南宫星做主角的有,叶飘零做主角的有,薛怜做主角的也有,长短不会一致,很大可能还会有一些角色的独立小故事。 我到并不是打算构筑一个世界,这个野心我已经在其他地方开始逐步实现,也许未来会有机会完成。我选择这样写的目的,除了很喜欢古龙先生之外,还因为一些比较现实的原因,不得不这样降低风险。一个是我可以多几次享受到完结作品的快感,一个是我最近用于兴趣写作的时间实在不多,万一将来哪天我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继续,起码有几篇已完成的故事在。 比起《如影逐形》,对暮霭这一篇,我个人而言的遗憾少了很多,虽然进步缓慢,但至少改掉了几个我自己比较在意的臭毛病。而且也让我明白了,其实适度妥协并不是太难的事,只要……能在别的故事里任性一下补回来就是。 下一部应该会是南宫星主演玉若嫣领衔的《窃玉》,但因为个人原因,这本大概会到年底左右才开始连载,连载期间大概率会偶尔穿插《一代大侠》的更新。可以当作是一本更新比较勤一本更新比较懒的双开。 但在此还是再提个醒,《一代大侠》是完全的任性之作,对偏重口味感到不适的朋友请自行屏蔽该作,那本在不违反论坛发布规定的前提下,大概会各种为了我自己爽而服务。 年底前我打算休息几个月。 这个休息的意思是指暂时不再每周更新,比较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我最近码字压力大,在持续耗血的情况下开系列下一部需要喘息一下恢复恢复。 没意外的话,我应该会趁这段时间把几个一早就想写的东西写出来,比如补完《菟丝》,写新的《黑簿》,新的《淫奇抄》,试试看能不能开稿《绀蓝之馆》之类,还有《欲灵术士》这种一早架构好的脑洞,看看能尝试多少吧…… 啊,对了,趁这个机会,再向朋友们打个人情广告。 《炽焰之魂》,奇幻冒险类小说,世界观架构系列作品的第一部。对奇幻这个落寞题材不排斥,对全年龄向作品可以读得下去的朋友可以试试看。直接搜索书名或者加上“不可能的世界”就可以轻松找到,注册即可免费阅读全文,貌似现在还开放了社交平台登陆的样子。 目前一百多万字的样子,希望能有大家不太勉强也能看得下去的水准吧。 那么……就这样吧,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