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二二》 正文 第一節 穿越到明代 米多高的城牆粗野地橫亙在不遠處,阻攔住上下左右大片視線,城牆由厚重的牆磚砌成,年月似乎頗久了,上下都是黑青色的一片。**-**每十丈便有一處敵樓,讓這個軍事建築顯得更加巍峨。敵樓的間隙間還有三個炮台,黝黑的炮口緘默地對著天空。缺乏足夠的養護,城牆上很髒,苔蘚之類東西的在牆磚縫隙裡隨處可見,但顯然,這並不影響這種古老工事的防禦能力。護城河上的吊橋,踩上去時候會出吱丫的聲音,讓熟悉了後世鋼筋混凝土結構的五個穿越很不習慣。走在前面的龐寧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指了指城門上的幾個字。 "瓊州府"。 雖然這昨天現的各種跡像已經好多次確認,自己是穿越了,雖然龐寧也無數次在網上的小說裡體驗過穿越的故事,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親身體驗一把,尤其是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龐寧心裡依舊無法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希望一覺醒來還是自己的小房間,吵醒自己的還是那些信貸客戶無窮無盡的電話,或是支行行長急促粗暴地催促,「今天一定要把這筆貸款放下去!」龐寧會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找到自己的牙刷,一邊刷牙一邊思考怎麼搞定那些客戶,搞定內部關卡。至於這個穿越的體驗,龐寧希望只是一個夢。但昨晚一覺醒來,看到的卻是那輛被閃電打爛的汽車,那一大片低矮的熱帶灌木,山腳下貧窮骯髒的古代農村。直到真正看到這座古代城市的佈局,龐寧才明白,面前就是明代的瓊州府城,這是真正穿越到了明代的海南島了。 守門的兵卒聚在一邊閒聊,五個穿越雖然衣服古怪,但沒能引起他們的興趣。城門裡是一個甕城,穿著黑灰色破舊衣服的驢馬商人有氣沒力地吆喝著,幾個無所事事的人坐在兩道城牆間聊著什麼。五人四下看了一眼,董學普帶頭朝下一道城牆走去。 董學普的上半生似乎沒有可以讓人留下深刻映像的經歷。讀了一所很一般的大學,在蘇州市一家民營企業找到一份三千月薪的工作。接著就在零年的公司裁員裡失去了工作。對一個失業的男人,大三交的女朋友選擇了分手。然後,在家宅了一個月以後,希望換個心情的董學普,參加了船舶論壇上秦明韜起的海口自駕游,然後,車被閃電擊,五人和一部被閃電打爛的汽車一起穿越了。董學普受夠了原來的生活,那個讓他覺得處處透著不公的人生,他正希望能有一些改變,而穿越到幾百年前的明朝,似乎也不太糟糕。這是一個新的開始,熟悉各種穿越小說的董學普相信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其餘四人跟著加快腳步,又穿過了一道城門,一個安靜的南海府城出現在五人面前。一條七、八人寬青石道路延伸出好多分叉,道路兩邊是黑瓦屋舍,都是些布莊、米行、竹器店、當鋪買賣。路上行人不多,道路兩邊跪著幾個乞丐,連裝錢的碗也沒有,手伸在路邊,頭埋在地上。呂策對這個府城感覺可不太好,特別是聞到掩面湧來的一陣腥臭的時候。然後他注意到那些屋角簷下都有人類排泄出的液體痕跡,大馬路上也不時看到類似東西,比起後世火車站還要腥騷幾分。呂策搖了搖頭,感慨祖宗的生活質量也不怎麼高。 呂策穿越前是一家大型IT公司的初級設備工程師,和其他人一樣,也是零八年剛畢業,工作就是不斷地出差,檢查全國各地設備應用情況,沒日沒夜地加班。國慶本來要加班,聽到論壇上幾個網友說利用十一出來放鬆放鬆,呂策好不容易才和部門主管請了個假。難得有機會出來,他還專門買了幾套新衣服。這時身上穿著一件絲質的短袖T恤,被幾個乞丐看到,以為是有錢人,眼巴巴過來討錢,嚇得五人趕緊走開。 五人也不知道該往哪走,在街上茫然逛著,抬頭看見一個當鋪招牌,史班停下腳步說,「鈔票都沒用了,要不到這裡當些銀,否則飯也沒得吃」史班大學學的是冶金,畢業後托關係混進了上海一個國營小型鋼廠,跟著廠裡的技術負責人馬工剛學了一年技術,在同學圈裡混的是最好的了。正是青春得意的時候,卻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幾百年前的大明朝。史班轉身沖龐寧說,「空的礦泉水瓶給我個,這年頭這東西別人都沒有!應該算寶貝。」龐寧把一個礦泉水瓶上面的塑料紙條撕掉,把瓶塞給史班。龐寧打小玩繁體漢化的日本遊戲,會寫幾個繁體字,史班讓他在紙上寫了個繁體的「當一百兩銀」,龐寧覺得這價格是不是高了點,不過還是幫寫了,史班就拿著瓶紙條走進那當鋪,從那高高櫃檯上的一個孔洞裡送了進去。 櫃檯後面坐著一個當鋪的夥計,拿到那瓶看了半天,見到遞過來的紙條上寫著當一百兩,暗自稱奇,便拿給裡面掌櫃看。大概過了一炷香時間,這櫃檯後面的夥計才回來,嘰嘰喳喳和史班說了句什麼。史班聽不懂,就把龐寧叫過來,又寫了個繁體字紙條,「可當多少兩?我們是外鄉人,不會本地話!」那夥計看到這紙張,看了看龐寧的水筆沉默了半晌,拿起自己的毛筆寫了個,「不可當」 史班沒料到是這個答覆,倒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住在那裡。龐寧見那夥計一下拒絕了,猜想是史班要價太高了,又寫了張紙條回了他,「此物祖上傳得,可當多少便多少,你們定價」,那夥計見了這條,又拿礦泉水瓶跑回去,一盞茶時間跑回來,寫了字送過來,「五錢銀,聊且寄存,十日來贖,利錢五分。」史班哪裡肯這麼便宜處理了這個瓶,看了這幾個字,擺擺手把瓶要了回來,拉著龐寧出了當鋪。 其他三人正站在門口等結果,聽到兩人回來把境遇說了,都覺得失望,董學普把礦泉水瓶在手上掂了掂,說,「這礦泉水瓶在這個時代就這幾個,又透明的又不怕摔,肯定是寶貝,這當鋪也太不識貨了!」龐寧想了想說,「能把這瓶當寶貝的都是老爺,這些街道上一般市鋪,肯定是不識貨的。他們心裡沒底能轉手多少錢,肯定壓我們個低價!」史班說,「那我們就去找有錢的賣去!」話是沒錯,可這人生地不熟的,到哪裡找富翁去?四人聽了不吭聲。此時已經是午,五人穿越時候帶來的麵包都吃完了,肚都咕咕叫了起來,站在馬路上,時不時有轎過來吆喝讓路,更是顯得窘迫。 五個穿越的秦明韜,穿越前大學學的是土木工程,畢業以後在工地上做了一年的現場管理,管的都是農民工,什麼狀況都見過,倒是比其他四個人沉穩。秦明韜看了看街道兩邊,說,「我們有七個瓶,那就先賣一個,拿到銀搞點吃的再說!」眾人想想也是,天大地大,肚最大。龐寧拿個瓶在手上拋了拋,又走進那當鋪,和那夥計扯皮好久,最後當得了七錢碎銀。七錢碎銀抓在手上就一點銀渣,五人見了都頗感失望。 五人出了當鋪,聚在一起商量怎麼辦。五人現在本地話都不會說,根本沒法融入這個社會,去討論怎麼展那是妄想。所謂怎麼辦,無非是怎麼找到些有錢的財主,肯出錢買五人身上的稀罕貨色,先在這個府城立足下來!五人有說去敲大戶人家門的,又怕被打出來。有說到城門那裡吆喝拍賣的,又怕被管事的抓起來,終究沒什麼操作性。董學普倒對明朝有些常識,說,「明朝應該有些介機構,叫牙行,我們找個這種人試試?」眾人聞言都覺得不錯,上街去找,可是和當地人語言不通,哪裡找得到?龐寧撕了張紙,寫了「牙行」兩個字見人便問,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那牙行開在大馬路旁邊一家小巷,門口掛著個白字藍底三角招牌,兩扇木門開著,門口站著一個年人朝大馬路張望。那年人身材高瘦,頭戴一頂玄羅帽,連心眉毛,留著長鬍鬚,穿一身綢緞料質地的藍色長衫,想必就是牙行主人了。那牙人倒不怪五人奇裝異服,見五人往他店裡走過來,便上來張羅生意,說了一句話,五人卻聽不懂。 五人無奈,只好又拿出紙筆讓龐寧寫繁體字,和那牙人溝通。史班拿出一個礦泉水瓶,龐寧在紙上寫,「我等來自南海,不會本地語言。此瓶名錦繡華夏瓶,共有三個,找個買主,每個瓶賣十兩銀,合計三十兩銀。」那牙人把瓶接過去端詳了一會,又看了看那紙條上的字,點了點頭,入房取了筆墨,在紙上寫道,「此物何處得」龐寧眨了眨眼睛,寫道,「東海巨蛟鱗片所制,非窮人力能獲,福緣偶得!」那牙人又寫,「尊府何處,我明日前去答話」龐寧寫道,「我們的船擱淺了,這是第一次來瓊州府,還沒有找到住處」那牙人點了點頭,道,「無妨,那請明日來此處,我便為諸位尋個買家」五人看了牙人這句話,都樂得眉開眼笑,龐寧寫了個好字,學本地人樣給那個牙人作了個揖,那牙人回了一禮,五人便欣然離開了。 正文 第二節 錦繡華夏瓶 五人得了那牙人的話,心裡有底,這才在府城北邊找到個酒店,揀一副二樓臨窗的坐頭坐下。**千載提供閱讀-**酒保來問要甚麼菜,五人見這古代酒家連菜單也沒有,哪裡說得出來?龐寧跟酒保跑到了廚房裡,比劃了半天,叫了一賣二錢二分銀的雜膾,四碟小吃,都是些炒肉皮、黃豆芽、筍尖醃肉之類的東西,又要了一壺酒,五人便坐著吃了。這個位置風景倒是挺好,窗外諾大一個瓊州府盡收眼底,遠處城關敵樓林立,城北那邊估計是碼頭,有不少海鳥盤旋。五人吃了幾口菜填了填肚,心情好了不少,倒是覺得這瓊州府頗有一番意境。董學普拿茶洗了洗杯,笑道,「還算乾淨!」把酒杯給大家。龐寧拿起酒壺倒酒,說,「這個時代好像沒有肥皂牙膏,沒東西刷牙洗澡,這倒是不習慣。」史班道,「肥皂不難,弄點純鹼來我就會做,你不要求含氟的話,牙膏我也會做。」龐寧一愣,道,「史工這麼厲害?倒是沒看出來!」史班不理他,龐寧笑著說,「那我們還不趕快搞點,明天在馬路上叫賣肥皂,以後做肥皂大王!」董學普笑罵道,「純鹼怎麼搞?還是先老實賣家當吧!」秦明韜嘗了嘗那酒,好像只有七八度,咧了咧嘴說,「這酒挺淡,這到底是明朝哪年,哪個皇帝?」龐寧說,「我去問問,便拿了紙筆下去問那掌櫃。」 一盞茶時間,龐寧興沖沖跑上來,剛上樓就大聲說,「天啟二年!」聲音大了,引得旁邊一桌人微微側目。董學普入了瓊州府,見四下裡一副承平樣,以為是嘉靖萬曆年間,聽了龐寧的叫喚,臉色就不對了,說,「怎麼這麼倒霉!」龐寧愣了一下,問道,「天啟二年是哪年?今年有大事嗎?」董學普算了算,說,「天啟二年是一二二年,離滿清入關只剩二十二年!」龐寧聽了這話,趕緊左右看看,怕這樣的不和諧言論被別人聽到,又想起別人聽不懂普通話,有氣沒力坐下來說,「這麼倒霉,我還想去北京搞個駙馬當當呢…」 五人知道了年份,想到離崇禎上吊只剩下二十二年,一時竟有種國將破家將亡的末世悲涼,看著窗外一城市的炊煙人家,倒也覺得泛著可憐起來,一時無語。半晌史班端著酒杯說,「喝酒喝酒,怕什麼,有我們在,這天下就決不會是女真鐵蹄的!」秦明韜輕拍桌,說,「說得好,既然上天把我們送到這個年頭,肯定是要我們做些什麼!有領先四百年的見識,怕什麼?」 龐寧倒是沒有兩人這麼豪氣干雲,沒好氣地潑冷水,說,「秦總,把你領先四百年的見識說說看。」史班搶過話頭,說,「想辦法聯繫上皇帝,把我們知道的未來說給他聽,幫他把女真人打掉。」龐寧心想連礦泉水瓶買主都找不到,怎麼聯繫皇帝,默然不語。董學普道,「天啟是個木匠,朝政都扔給魏忠賢,哪裡想過強國?崇禎倒是有點抱負,可惜不是個好說話的?他用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秦明韜道,「崇禎雖不是個好人,也算半個好皇帝。過幾年他上台了我們助他一力,到時候急流勇退,不是幫皇帝,是幫天下百姓。」 五人各自表了一番救國高見,也說得累了,在城裡四處逛了逛。龐寧看到一個扇鋪,那些扇用的紙張質量挺好,上面有的畫著工筆畫,有的題了詩詞。龐寧用一錢銀買了一把人寫了詩的紙扇,兀自搖個不停。史班見他穿著個運動服搖扇,挺滑稽的,讚他有點像唐伯虎。龐寧卻滿臉歡喜把這句諷刺當作奉承聽了,又說,「要不要給你也唐伯虎一下」惹得四人大笑。 五人逛了逛府城,昨天晚上沒睡好,很快就累了。找了間客棧,倒頭睡到第二天午,便去找那牙人。五人急著賣瓶,見面便問那牙人,尋著買主沒。那牙人卻皺著眉頭,寫道,「這十兩一個,當真是賣不出去!」龐寧心裡一愣,料想這牙人要壓價,便寫道,「那能賣多少兩?」那牙人見了五人緊張神態,既想多賺些銀,又怕價格給太低了五人走掉,最後在面前伸出三個手指,龐寧問明了他意思,是三兩一個。五人給這牙人吊了一天,這時候也沒有開始那股非百兩不賣的心氣勁了,一合計,想想幾個礦泉水瓶,能騙幾兩銀也不錯了。龐寧又跟那牙人說,三個十兩!那牙人點了點頭,寫道,「我有個熟人,要置些禮物打點衙門裡的大爺,賣給他是最好的了。」便帶五人去那買家住處。 五人隨那牙人穿街過巷,一路見有各色人等和他打招呼,似乎這牙人在這瓊州府人緣很廣。眾人走到城南一個小宅院,門庭虛掩著,那牙人也不敲門便推門進去,五個穿越魚貫跟了進去。屋裡一個戴著方巾的秀才拿著本線裝書,坐在木椅上背誦,見了人進來把書放下,和那牙人說了幾句什麼。那牙人就讓史班把礦泉水瓶給那秀才看了,秀才看了看瓶,又和牙人說了幾句什麼,就從一個櫃裡抽出一袋銀,正好十兩,給了史班。史班掂了掂說,「差不多吧!」把銀給其他四人看了,龐寧還學古人咬了一咬,倒真有些軟,想來是銀無疑了。龐寧又說,「怎麼一斤這麼輕。」史班接過去掂了掂,說,「明朝一斤十兩,這差不多是十兩。」史班便拿出三個瓶給了那秀才,學著作了個揖,便跟那牙人出來了。 五人三個瓶賣了十兩銀,心裡還是有些高興的,一邊走著一邊商量,背包裡還有些瑞士軍刀,塑料雨衣什麼的,應該可以換不少銀,這家致富的第一桶金算是有了。五人喜氣洋洋地剛出門,卻聽見後面那秀才嚷嚷的聲音,似乎頗為急切。眾人剛停下腳步往後張望,這邊那牙人也突然大聲呼喝起來,五人哪裡聽的懂那牙人呼喝什麼?卻看見從對面宅院裡衝出一個頭戴吏巾腳踩皂靴的捕快,後面還跟著兩個拿著棍的弓手,三人當頭就把揣著銀的史班給按倒在地。捕快的大刀架在了史班脖上,銀一把搶了過去。五人穿越前都是些老實孩,什麼時候見過這架勢,當即就傻掉了。其實五人身上有兩把穿越時候帶過來的狗腿鋼刀,秦明韜還有一把復合鋼弩,這三個人未必是對手。但穿越見那捕快樣,像是官府衙門裡的人,就好像在後世見了警察的感覺。這人生地不熟的,哪裡敢起衝突。 那捕快把史班按起來,眾人見史班一邊額頭上流出血來,大概是在青石上蹭出血了。四人趕緊走上去,董學普拉著那個牙人大聲說著,「怎麼回事,搞錯了搞錯了!」希望他去和那幾個捕快弓手說情!呂策倒不是個好說話的,看見史班受傷了,心裡冒火,上去推開那捕快。那捕快吃這碗飯的,總歸是練過幾下,見呂策上來,一腳踹了過去,呂策哪裡躲得開?被踹了老遠。 肚上被狠狠踹了一腳,呂策好半天都沒緩過來,只覺得全身都呼不過氣來,在地上翻了半天。心裡什麼抵抗外敵,幫助皇帝的想法全沒了,只覺得火往腦上湧,手就伸到背包裡準備拔狗腿刀了。龐寧怕眾人吃虧,趕緊按住呂策的手,把他扶起來。又走到那個捕快跟前寫了幾個字,「老爺手下留情,什麼事情好商量」那捕快見這邊不會說本地話,更是跋扈,斜著眼睛看著四人。那牙人上來寫了幾個字,「你們膽敢入室搶劫王相公,如今人贓俱獲,復有何言?」龐寧忙要解釋,秦明韜卻是看出來怎麼回事了,用肘捅了捅龐寧,說,「這幫人一起的,擺明了來敲詐,那銀袋裡肯定有什麼標記,我們現在說也沒用。」 龐寧聞言一愣,秦明韜歎了口氣,拿起筆在紙上寫道,「捕頭老爺,如今如何?」 那捕快見這邊服軟了,也懶得再囉嗦,叫兩個弓手拿木枷把史班一套,拿刀鞘頂著就走。那牙人把兩個手攤開,比劃了個十兩銀的數字,便也跟著走了。那秀才見眾人走了,把門一關,把四人撂在馬路上。呂策見那兩個捕快押著史班走遠了,趕緊跟了上去,其餘三人便也遠遠跟過去。 穿越卻不知道,這牙人是瓊州府一無賴。平時就聲譽不好,正經牙行生意賺不到幾個錢,便和官府裡的幾個衙役串通,做些坑蒙拐騙的事情。那秀才倒是個真秀才,昌縣人,去年提拔這個秀才的昌縣令被人告了,這個秀才避禍到了瓊州府。無所生計之下,便和這牙人混在一起,合夥做這些勾當。有了這個秀才的體面身份,很多東西也好辦不少。穿越五人初來乍到,哪裡知道這些牙人奸猾,這算是送上了門去,給人勒索了一筆。 正文 第三節 火燒瓊州府 史班只覺得這幾天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大腦裡一片茫然。**-**被兩個弓手套了枷鎖,被推被踢著,渾渾噩噩地走到了大馬路上。馬路兩邊的行人見了抓了個奇裝異服的短怪人,只遠遠地避開。倒是好多小孩和女眷,好奇地站在門口看著。史班被押著走了半天,走到城西面一個宅院,進去一個房間,另有幾個捕快弓手聚在那裡賭錢。這個捕快和那幾個賭錢的說了幾聲,眾人笑成一片。那個牙人和這些捕快都很熟了,這會似乎頗得意,叫嚷著換下桌上一個弓手。那被換下的弓手把史班推到裡面一個小房間,關了起來。 四人跟到這宅院外面,懵在路上。半晌龐寧才說,「我們還有什麼可以當的,趕緊湊個十兩銀給那牙人送去。」三人也想不出什麼法,總不能為了十兩銀去劫牢房。其實三人不知道,這哪裡是牢房,大明朝關押正式犯人的地方才是牢房,進去就難活著出來了。另外衙門裡衙役班頭休息的房間也用來關押嫌疑犯,叫做班房,衙門外面捕快衙役私自關押嫌疑犯的地方叫私牢。由於敲詐勒索的方便,明末班房逐漸成為半正式的監獄,而這私牢,就純粹是用來敲詐勒索的了。 狗腿刀和弩是不能拿出來的,拿出來就要惹禍。筆記本電腦明朝人也不識貨,四人把背包翻了個遍,把瑞士軍刀,手錶,剩餘的三個礦泉水瓶、打火機、塑料雨衣等一大堆東西,分成三份,找了三家當鋪。那些當鋪夥計不知道那手錶是做什麼的,給退了回來,其餘東西,好說歹說給當了十一兩銀。四人救人心切,怕史班在牢裡吃虧,拿著銀就往牙行那裡跑。那牙人卻不在牙行裡,四人等了幾十分鐘,正要去私牢那裡找,半路見那牙人賭錢輸了罵咧咧地回來了。牙人見四人這麼快就湊到了銀,把牙行打開,讓四人進去。龐寧把十兩銀放在桌上,牙人笑嘻嘻收了銀,走進後堂,半晌出來突然一變臉,拿筆寫道,「我比劃了兩次共二十兩,還有十兩呢」龐寧傻眼了,不知道說什麼。呂策看了那幾個字,知道這牙人又要訛詐,想想身上卻哪裡還有什麼東西換銀?當即就怒了,吼道,「這是逼我們去搶去偷,今天我就搶你了!」一把抓住那牙人衣服領。那牙人嚇得哇哇大叫,呂策正要揍他,後堂衝出來四個無賴,拿著棍棒就往呂策身上招呼。董學普趕緊上去踢那些無賴,還沒踢到,就被旁邊三根棒打在了地上。呂策也是被逼急了,見董學普吃虧,從那背包裡刷地拔出狗腿刀來,往那幾個無賴身上砍去。一刀下去,把一個無賴連棍帶胳臂砍成了兩截,濺了一身的血,那幾個無賴嚇得退了幾步。秦明韜見呂策見了血,知道今天沒完了。一不做,二不休,也抽出狗腿刀,一刀要了那牙人性命。幾個無賴見這邊刀兵鋒利,知道不是對手,趁著空隙就從後院跑了出去。呂策追上去,拿著刀又不敢追出門,給三個無賴跑掉了。 四個穿越穿越前都是老實孩,規矩員工,連灰色收入都沒見過,做過最心驚膽戰地事情也就是到軍港偷拍最新軍艦,好跟圈裡其他人吹牛。什麼時候見過要人性命的事情?龐寧站在後面,兩腿一軟噗通一聲就坐在了地上,說,「完了……出人命了。」秦明韜瞪了他一眼,從那牙人後堂摸出剛才那十兩銀,那牙人藏在櫃裡的七八兩銀和一大堆衣服,扔給龐寧,喝道,「別給我裝孫,就你身上沒血,快去牢房那裡交十五銀,把史班要出來!到這裡來,我們三個把血跡洗了一起跑路」 龐寧眼睜睜地看那一袋銀從地上滾過來,哭著嗓喊,「那幾個無賴跑那牢房去怎麼辦呀?」秦明韜大罵道,「你還想怎地?快去!他們從後面那街出去的,那邊不好走!你趕在他們前面到!」龐寧咬了咬牙,一抓了銀一個激靈跳起來,撒腿往門外面跑去,秦明韜把頭伸出去看看左右沒人,趕緊把牙行的門給關了。 關了門,呂策想著龐寧那沒膽樣,皺著眉頭。董學普拍了拍呂策肩膀,說,「龐寧我知道的,不會自己跑掉的。」呂策尷尬笑了笑,秦明韜從後院搬來兩桶水,說,「快洗洗,換衣服準備跑路。」又抬著兩具屍體扔進後院井裡。三人洗乾淨血跡,剛換上衣服,就聽到啪啪的拍門聲,龐寧在外面叫著,「狗-日的快給我開門!這麼凶險的事情讓我干!」秦明韜一拉開門,龐寧和史班就衝了進來,一邊往後門跑一變嚷嚷著,「快跑,追過來了!從後門跑!」秦明韜把門一卡,三人拿著武器追著龐寧就往後門跑去。前腳出去,沒半分鐘那幾個捕快就把門撞開了,見牙行裡一地的血,知道那牙人沒命了。幾個捕快平時托那牙人賺了不少銀,喝酒賭錢也算有些交情,這下也火了起來,罵咧咧地往後門追去。 後門外面是一條偏僻巷,間一條排水溝,只有往南面城牆一條小路。天色這會已經有些黑了,五人撒腿往南城牆跑過去,跑了十幾分鐘,七拐八拐跑到了城牆下面一條小路,遙遙看見城門倒是沒關,不過站了一大排捕快,盤查出入人員,龐寧喊,「MD,出不去了!我CAO你,拼了!」。呂策往兩邊的宅院一看,拉住龐寧說,「走,進去躲一下!」翻進了一戶人家後院,四人趕緊跟著翻了過去。 五人翻了進來現這宅院頗小,有些破敗,幾平方米的後院還種著一圃青菜,屋後門沒鎖,呂策一腳踢開,見一個五十來歲老嫗正給小孫扇扇。那小孫七、八歲。睡得真香,呂策怕那老嫗叫喚,一把把那小孩抓在手上,用刀比劃著。那老嫗突見小孫落入強人之手,嚇得就這麼從竹椅上滑了下來,直愣愣地看著呂策的刀。呂策看二樓有個閣樓,讓四人都爬了上去,對那老嫗做了個不要說話的動作,架著那嚇醒的小孩也爬了上去。眾人爬上去了,把梯扔下來讓老嫗收起來。呂策還不放心,又扔了一兩碎銀下來,跟那老嫗反覆做了不要聲張的動作。 沒過多久,外面果然響起各種嘈雜聲音,當真是雞飛狗叫。又過了一會,就聽到有人在前門敲門,力氣大的怕把門也要砸下來了。那老嫗顫顫把門打開,一個大漢拿著水火棍閃了進來,手上還抓著兩隻放了血的公雞。那衙役左右看了看,沒見著人,喝問了幾句。那老嫗哪裡經得住,一把又攤在了地上。那大漢弓手把手上的公雞用一支手抓著,騰出另外一隻手就開始翻箱倒櫃,老嫗這才明白過來,趕緊把呂策剛才扔下來的銀拿了一半出來。拿出來前在口袋裡摸了半天,倒像是把口袋也翻遍了。那弓手見有五錢銀,臉上兇惡也退去了,又交待了幾句,便出了門,和外面同僚吆喝了幾句,似乎報告得了五錢銀。 五人在閣樓上透過木板縫隙看了這一幕,當真是對這明朝的官吏佩服得緊,連抓個犯人的事情,也可以擠出這麼多油水出來。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喧囂聲逐漸沒了,五人從閣樓上跳了下來。那老嫗見孫沒事,抱著孫老淚縱橫。五人從後院摸出來,面面相覷,龐寧說,「這怎麼逃出城?」秦明韜臉一沉,指了右邊一片茅草屋頂的房說,「燒,燒起來他們要救火,就顧不得我們了!」 董學普聽了這話一愣,大聲說,「這燒的可都是老百姓的屋,關他們什麼事情!?」秦明韜冷冷地答,「顧不了那麼多了,現在七點多應該還沒睡覺,不會出人命的。」說完不等董學普分辯,回那老嫗家搶了個火折出來,點著了幾片棉布,往各個屋頂上扔,一下就把那一片茅草屋頂點了起來。這一片茅草屋頂的屋有十幾間連在一起,都是些城市裡最窮苦的百姓,房毫無佈局。秦明韜這一燒,頓時把一片屋頂全點著了,火仗風勢,轉眼就吹到了旁邊木頭屋,整個城南燒著了一片,往南一直燒到了城牆下面,往東西燒到了幾百米外面的隔火帶。大人小孩哭喊著從屋裡跑出來,去井裡提水滅火。城門外面也有一個大井,有幾個門卒把長矛扔了去井上挑水。場面愈混亂,五人趁亂摸到了城門下面,秦明韜見只有兩個門卒還拿槍站著,大喊一聲,「跑!」像見了兔的狼崽一樣往城門那邊衝過去。門口只有兩個門卒,被混亂的救火人員吸引了視線,一下沒注意,給五人衝了過去。轉身去看,五人已經跑出吊橋了。那門卒猜到是那五個殺人犯,哪裡敢單獨追這些亡命之徒,慢吞吞跟了幾步,哇哇大聲叫喚著。捕快都在組織滅火,也沒聽到門卒叫喚。五人聽見後面叫得厲害,只埋頭往城外面一片林裡跑。忙忙如喪家之狗,急急如漏網之魚,一路跑到南面十里的林裡,又往西面跑了兩里,才停了下來。 找到個小溪,五人氣喘吁吁地喝了口水,稍事休息。呂策把刀上血跡洗掉,默不作聲。董學普歎了口氣,說,「瓊州府是不能呆了。」眾人又是一陣沉默。龐寧憋不過,說,「現在怎麼辦?到偏遠鄉下僱人煉起鐵來,造玻璃!」董學普潑他冷水,說,「我現在總算知道大明朝怎麼會亡了……這麼黑的世道!我們無根無據的,我估計就算搞個什麼事業出來,也是為他人做嫁衣!」史班說,「我們偷偷在山裡煉鐵,怎麼樣?」董學普說,「去山裡也可以,提防著點黎人,我們弄點水車灌溉出田來僱人種,做個逍遙莊園主!」秦明韜點了點頭,說,「行啊,我同意!」 五人這一天死一生,當真是怕了那些官吏,竟都願意躲進山裡去。便說定下來,往西邊石碌那裡走。 正文 第四節 到達石碌 呂策的運動手錶上是有個指南針的,眾人把東西收拾了,照著手上的海南行政地圖就開始往南邊山裡走,路上還真碰到了些山雞野兔的,但是更多是蛇,眾人心裡不禁毛毛的。(千載->史班和呂策拿著兩把狗腿刀開路,一天就砍死三條蛇。秦明韜拿著這個時代最強的弩射了一天,麻煩的是合金弩箭有限,射完了就要在草叢裡費好大勁撿回來。後來就把合金箭矢收了起來,撿木頭削了些木箭,射起兔效果一樣好。終於在下午收穫了兩隻山雞,雞烤了吃了,就是沒鹽。蛇不知道有沒有毒,不敢亂吃。 第三天時候,在森林裡走,五個人的衣服都有些刮破了,午時候看到一條大河,大概有0多米寬,水流挺急,兩岸上倒是一大片草地。史班說這應該是南渡江了,樹林裡走得久了,眾人看到一片開闊的河灘心情不錯,下去洗了個澡。突然龐寧大叫一聲,「看那!看那!」大家抬頭看去,看到百餘米外七八隻黑山羊從林裡出來到河邊河水,聽到人聲,撒腿又跑了。 森林裡蛇太多了,沒有皮靴怕有危險,五人合計沿著林木較稀鬆的河灘往西面走,這一處人煙不少,似乎漢黎都有,當地人遠遠看到五人奇怪穿著,也不敢上來招呼。五人看見漢人區域盡量避行,離開河谷繞行開去,倒也一路相安無事。下午又射到了幾隻山雞,依舊燒了吃了。第四天南渡江變成直南直北,河兩岸也從平原變成了山谷丘陵,越難走。一路過來,看到的群眾都很窮苦,身材矮小,每個村落都有柵欄等防衛措施,不像後世村落道路敞開。至於縣城鄉鎮,五人都是繞著走,也就沒能看到。看到這個世界的貧窮落後,五人心裡都像被石頭壓著一樣,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擔心。龐寧有一天終於忍不住,說了句,「萬一進山了黎人不讓你活,怎麼辦?」 其實不肯到鄉下山裡的地方過苦日,這種心理其他人也有,但是其他人幾個人都是工科的,守慣苦悶的,不比龐寧整日裡酒樓裡來寫字樓裡去,燈紅酒綠見慣了,所以四人在野地裡落差稍小一點,心理上自然也稍好一些。聽了這話,一下大家沉默下來,都看著董學普。董學普也知道這幾天走得實在是太苦了,看其他人吃不得苦,心裡對他們輕了幾分。但現在幾人不合心,怕更沒法在這環境生存。便也斬釘截鐵地說,「現在估計整個瓊州府都在抓捕我們,不去山裡去哪?」 他頓了一頓,又說,「黎人哪有漢人厲害,那麼大一個黎母嶺,總有地方沒人。找個地方妥善經營,要是將來鋼鐵煉出來了,我們就不是誰都可以欺負的了。」史班見他說的有道理,煉鋼又是他本行,想起來也想施展下伸手,就笑著說,「石碌礦是東亞難得的露天精鐵礦,到時候我們做國的鋼鐵大王,左手李師師,右手陳圓圓。」五人於是一陣大笑,龐寧被董學普訓得一愣,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便也不說什麼了,喃喃地道,「李師師是宋朝的。」 到第八天,史班估計已經進了後世白沙縣和屯昌交界的範圍。已經到了南渡江上游,這邊河面只有二十多米寬。每有兩河交匯處,主流支流都難以分清。兩岸山谷聳立,很是難走。眾人便直接往西走了三天到海邊,然後往南走了一天,才又看到一條大江,按照史班的記憶,海南西部這麼大水量的只有昌化江了,算重新找到自己方位。五人在一個小村莊裡找到個補鍋的鐵匠,拿剩下的銀全部買了些鐵鏟鋸之類的工具,就沿昌化江東岸往東走,插進石碌河。離開南渡江後一直又走了五天,這才又看到一片連綿山峰,估計就是五人要找的石碌附近了。幾天間五人翻山越嶺跋涉,沿途射獵,輾轉周折,這裡先略去不提。 就在五人忙著跋山涉水建根據地的時候,瓊州府爆一場瘟疫,這瘟疫不致人命,卻傳播極快,未來幾年更是在國橫行,讓央政府無所適從,最後一路傳到了周邊國家地區,影響深遠。穿越一路逃亡,哪裡知道這些。吃了些昨天剩下的烤雞,五人心情不錯,這走了半個月,總算是走到他們想到的地方了。休息片刻,五人又分頭去偵查附近的環境,這樣下來又忙了三天,才把周圍的情況大概摸了個清楚。沿著石碌河繞過後世的石碌山,進了山裡以後,河岸耕田較少,但在土壤肥沃河岸還是有黎人耕作,山谷口有個黎人寨,大概有黎人百人以上,但再往裡走,就有些山谷空無一人,離石碌河谷口7,8公里地方河南側有條小溪從一個小山谷裡流出,山谷長七、八公里,寬一公里不到。五人都覺得這裡不錯,離外面黎人密集的地方有十公里距離,在山裡這就是半天路程,估計不會引起黎人太大注意。 秦明韜忙著打獵搜集食物,現在他已經很熟練用狗腿刀削出筆直的木箭了,來代替他那把弩原來的合金箭矢。這把帶瞄準鏡的搖臂復合弩箭矢充足,有效射程足有五、十米,於是山谷裡的野豬山雞倒霉了,穩定解決了穿越的基本飲食問題。其他人就開始搭建屋。山谷裡樹木種類很多,砍了四、五十棵大小樹做骨架,外面包上厚厚粘土,然後屋裡屋外堆上厚厚木頭茅草,趁天氣晴朗一把火燒了一天,粘土燒硬,房的骨架就出來了。又忙了五、天,在屋頂鋪上茅草,在屋外清出院落,穿越才總算告別了顛沛流離,這離他們穿越那天,已經快一個月了。 房落成的第一天晚上,五個穿越在新房院裡點起了火堆,明顯比穿越時瘦了一圈的龐寧拿著兩根木棍托著一片野豬肉上火上烤著,說道, 「木棍要斷了,木棍要斷了!怎麼這年頭連個鐵叉也沒有,用木頭烤東西能不掉地上嗎?史班你倒是給想想辦法,弄幾根鐵棒防身也好,我最近在谷口老看見黎人。」 史班同樣黑瘦了不少,也在烤著他那份野豬肉,答道, 「你哪個眼睛看到黎人了,還有心思想這個,我現在就想弄點鹽,我們有20天沒吃到鹽了吧。」 龐守道,「黎人好像有鹽,跟海邊漢人買的,我們去跟他們買點?」 秦明韜微微皺起了眉頭,有點擔心和黎人的溝通。但不吃鹽確實不行,整天使不出力氣來。他頓了頓說,「長期沒鹽確實不行,我們還是要和黎人去換點鹽,這躲不過去的。」 看眾人又看向他,史班趕緊說,「拿什麼換?我只會用廠裡的進口爐煉鋼,這空手的,你們可別指望我變出鐵來,給你們換鹽。」 董學普一個苦笑,說,「老秦你筆記本裡那些資料,我們研究下吧,看有沒有什麼能用上的。」 龐寧馬上跳起來,「我去我去!」幾步進屋,把藏最裡面的筆記本電腦拿了出來。龐寧打開電腦,xp的進度條慢慢滑動著,然後是一聲熟悉的系統進入音效。簡陋的黏土屋前,幾成野人般的眾人看著這些畫面,都有不真實的感覺。呂策歎了口氣,說,「把聲音給關了吧,省電!」 史班從馬工那裡學到不少國際先進煉鋼方法,但對於如何在工業基礎為零的環境裡,從零開始把生產搞起來,那幾乎就是沒概念。所以這塊要惡補,第一個要看的就是土法煉鋼,以及找礦的資料。電腦裡有三四份這方面的論,還專門有一本土法煉鋼的書,史班拿著鼠標在那邊跳著看,旁邊人也湊上來一起學著,幾個人除了龐寧是銀行的,其他都是學工科的。董學普學的是計算機硬件,呂策學的是電信息工程,所以都學過大學物理,看起這土法煉鋼的介紹來也都看得懂。 但史班畢竟是專業人士,原理和實物都懂,就是原來是用進口器材,現在要就地取材,所以為了省電,他只用一個小時就把這幾篇章看完了。又去看關於選礦,勘探的一些資料。接下來換秦明韜來操作,花了一個多小時研究水泥和玻璃的製作。秦明韜看完了,電腦還有20%的電,呂策就去看了些簡易人力動機和穩壓器的資料,董學普也在旁邊跟著看,又是半個小時,電池就只剩下10%了。 龐寧基本看不太懂,就催大家快點記,省著點電, 「先關機吧,說不定哪天什麼東西忘了,留著點電備不時之需。」呂策說,關上了電腦。 「我估計做高爐煉鐵要的材料附近都有,但有些東西得花時間去找。」史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話一說,大家就又都看向了秦明韜,秦明韜也沒辦法,便說,「鹽總是要的,明天我們準備一下,一起去黎人那裡換。」 第二天眾人都在那裡默背昨晚筆記本裡看的那些東西,都想記牢點,怕忘,幾乎沒幹啥事情。第三天五個人起了個早,到小溪裡洗了個澡,把兩把狗腿刀磨亮,秦明韜把一直不捨的用的合金箭矢都帶上。眾人把院裡綁的兩隻野豬砍了,一根木棍挑著兩隻野豬,繞了個彎朝北面較遠處一個黎人山寨走去。 翻了幾座小山,一直到下午五人才走到這山寨。大家也不進去,只讓最機靈的龐寧偷偷在山寨邊的農田邊轉了一圈,一會他跑回來說有一個落單的黎漢,在那邊田里鋤草。大伙商量了一會,爬到這個山寨北面一個小山最高處,史班拿狗腿,董學普操弩守著。之所以守在這裡,是怕萬一黎民襲擊他們,可以抵擋一會然後往北跑,不讓黎民現他們藏身的山谷。龐守和秦明韜則藏著一把狗腿刀,扛著兩隻剛殺的野豬去和那黎漢溝通。 看見兩個乞丐般的漢人扛著豬過來,那個黎漢倒是沒跑。史班遠遠看著秦明韜和龐寧和那黎漢比劃了好久,只見那黎漢只是搖頭。一刻鐘時間過去,那黎漢好像被秦龐二人纏得受不了,拿著鋤頭往黎寨走去,秦龐二人就在那田邊等著。又是一刻鐘,那個農民又帶著三個帶著刀的黎漢一起過來,守在山上三個人心一下提到嗓眼。四個人到秦龐兩人身邊,倒沒起啥衝突,又比劃了半天,秦龐二人就又扛著野豬回來了。 三人以為交換失敗趕緊上去,卻看到秦明韜手上拿著包鹽,估計有斤把重,不禁茫然,心想這黎人雖然囉嗦了半天,還是挺大方的。龐寧小步跑上來,大聲說,「秦老大把他媽媽給的鎖命銀環給換給黎人了。」眾人又是一陣愕然,呂策憤怒地說,「這黎人怎麼這麼小氣,連包鹽都不肯換,拿人護身符。」,秦明韜似乎不太介意,笑著拍了拍鹽,說,「我不信那些,鹽換來就好,我們省點可以用上幾個月。」史班站在旁邊不知道說什麼,就側過頭跟呂策說「阿策,我們趕緊把鐵器做出來,到時候拿鐵器把老秦的東西換回來。」秦明韜接過話說,「我倒是把這意思給他們比劃了半天,就是不知道他們明白沒。」眾人聽到這話,又看了看老秦手上那包鹽,都呵呵笑起來。 眾人回家走到半路,龐寧使勁往後張望,確定黎人沒跟過來,突然嘻嘻笑笑從口袋裡掏出幾把剛熟的稻穗,塞到在前面扛野豬的史班口袋裡。史班不知道他做什麼神經,伸手去看是個什麼東西,一看是把稻,正要罵他無聊,突然轉怒為喜上去抓住秦明韜,「老秦快看,胖偷來的稻種,我們有糧食了。」大家都圍過來看這稻,那稻穗自然比不上後世的高產,但也不算很差。董學普是農村長大的,他接過來那稻掂了掂,說怕200公斤畝產肯定沒問題,海南這鬼地方一年兩季就是400公斤。大家這下才算是真正開心,都覺得沒白走一趟,秦明韜逗龐寧說你小不愧是我國金融系統培養的高級人才,這一招空手套白狼玩得那是爐火純青,一下多少多少貧苦大眾都要受你恩澤。說說笑笑眾人扛著野豬的步伐也輕快了,龐寧倒是好像啥沒生,彷彿只當眾人調笑是空氣。 回到山谷已經是晚上了,董學普小心拿三個空礦泉水瓶用狗腿刀切開,兩頭都裝上土,就變成個育種盆。一邊把稻種進去一邊大聲說,「這又軟又透明又不漏水的瓶上拿找去,拿到上海去賣起碼要賣10個大洋。」龐胖跳出來說,「這寶貝你要賣給天啟小皇帝那起碼是白銀千兩,就怕拿了銀還沒到家就要被黎人追殺。」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拿刀切那野豬烤肉,又商量好,明天開始找礦煉鐵。 隔天早上大家又去小溪邊挖了個捕獸陷阱佈置好,就開始四散找礦。呂策和史班往石碌山那邊摸過去,董學普和龐寧往東邊碰碰運氣,秦明韜拿著弩膽氣壯,就一個人往南邊翻山過去看。史班先是根據自己的記憶,繞過幾個苗寨,往後世的石碌露天礦場方向摸過去,在一個山頭附近找了一會,沒看到有紅的赤鐵礦石。想解放後可能露天點已經挖完了,就繼續往南走,繞過幾座山呂策說看到前面一座小山隱約泛紅,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兩人一起摸過去,路上到運氣好,沒碰到黎人,爬到山邊,果然找到不少赤鐵礦石。用手挖了挖,確定是找到石碌露天礦脈了。 兩人又到附近看了看,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礦眼,但屬這裡最好,兩人就開始探索有沒有近路回去,兜了一大圈走到一個山谷爬不過去,就又原路返回。晚上回去,董學普拿了塊石灰石出來,說,「沿河往東走三四公里,到一個小河往北走一公里有片石灰石裸露外面,有不少碎的,估計可以拿來煉鐵。」拿了塊大石頭敲碎,拿手去掐成粉末,說,「不錯,是可以用。」又把在東邊找到石碌鐵礦的情況和大家詳細說了。五個人圍在火邊,吃著蘸鹽水的烤野豬肉,也暫時沒人抱怨沒鐵叉烤肉了。 後續的找礦成果就沒這麼高了,有時候還要停下來組織打獵維持糧食,找了一個多月,總算把螢石,硅藻土等材料找齊,又花了個把月,一包一包地從各個地方把要的礦石背回來,堆了三、四百公斤的鐵礦石,就準備開爐了。 這天史班幾人正在高爐地基,打獵的秦明韜突然拿著弩跑進來,把大家叫停,「剛才我看見有個黎人偷偷從我們山谷溜出去了,怕我們是被哪個黎寨現了。」史班忙問清楚,「他躲著溜出去的?」秦明韜想了想說,「肯定是,他是沿著山欄那一片彎著走的,我剛好從上面追只山羊衝下來,這才看見他,那黎漢見了我就跑。」眾人一片愕然,看來這邊終究離黎寨太近了。這黎漢行蹤偷偷摸摸,怕是沒啥好事。 「既然都偷偷摸摸的,估計是來打探情況的,肯定原先已經有人現我們了,我們追過去怕也沒用。」龐寧歎了口氣,說,「跑吧跑吧,惹不起躲得起,就是白撿了這一個月礦了。」這個月眾人都在山裡挖礦,好不容易湊了各種礦石几百公斤,龐寧很不捨得, 「搬走搬走,能搬多少搬多少,搬不走的埋洞裡,別讓黎人知道我們在做什麼。」董學普惱得很,這黎人還真不好打交道。呂策看了看谷口,說,「那邊有幾個地方倒是挺適合做陷阱。」意思要挖幾個陷阱,眾人離開以後黎人要敢來搞事,就用陷阱摔死幾個。 這話一說,大家倒都沒回答,董學普扭過身看向谷口,想了想可以作陷阱那幾個地方的具體位置,史班卻搶了一步說,「算了算了,我們跑了就罷了,這真和黎人槓上了,石碌附近就這麼點大,總會被他們找到的。」這話說得眾人氣結,但想想卻的確是這個道理,勢不如人,真只有忍。呂策也不惱,對著史班又說,「我知道東北十三、四公里外,那邊有個小河衝出來的山谷,裡面山崖邊有個小溪流下來,半山腰十幾米高有個小溪,小溪邊可以沿著小溪衝出來的水道攀上去,上面是個平台,挺隱蔽的,關鍵是易守難攻。而且以後搞大了把整個山谷封起來也挺容易,還有水源。」眾人聽了也不耽擱,馬上收拾起東西,準備搬家了。 正文 第五節 試驗煉鐵 能背的背上,不能背的藏在了谷側一個隱蔽小山洞裡,眾人收拾了幾個小時,下午就朝新的山谷那邊過去。**千載提供閱讀-**七拐八繞走錯了兩次總算找到,到了那邊秦明韜一看,地方是不錯,東西只有一百米寬,南北七、八公里長,北高南低,兩邊都是陡峭山崖,眾人選的住處在山谷最裡面一懸崖間被小溪衝出的坡地上。山谷裡那條小河是一條地下河衝出來的,水量還可以,水利專業的秦明韜手癢起來,指指劃劃說,「史班你看,這鬼地方還真適合修個水壩,蓄起水來就是咱們家護城河,還沒人敢毀這河壩,誰毀壩,大水沖死誰。」秦明韜知道煉鐵要動力,這水壩可以提供,所以故意問史班。史帆也不好做決定,就看其他三個人。龐寧心裡打嘀咕,這不才逃跑嗎,怎麼又搞這麼大動作了,就打起哈哈說,「先把鐵煉出來吧,否則齒輪都做不了有個水壩也干擺著。」秦明韜本來是怕總是跑路,大家人心散掉,想做個防護設施就待在這了,有個護城湖壩,拿弩射,哪個黎人能進得來?卻不知道龐寧什麼時候這麼懂機械了,也就哈哈地說,「也是,那就先把打鐵的事做起來吧。」 打鐵之前還得先蓋房,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直接蓋了連一起的五間黏土房,在谷底做了一個廁所,又在住宅邊用泉水做了一個有活水流入的大水池做浴池,比起原來那邊是好多了。半個月後房蓋好,秦明韜又說要給這山谷取名,董學普說這裡有四條小溪,一條流出地面的地下河,就叫五源谷,秦明韜說好。又說要給小溪邊這片平台取給名,龐寧說叫鴻泰台,史班笑說,「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董學普說,「哦,上海鴻泰大酒店。」秦明韜說,「那就叫鴻台吧,簡單。」於是這谷這台有了名字,眾人的精神氣受此鼓舞,也確實好了一些。 這周折了許久,大家才重新靜下心來打鐵。史班開始做了個實驗性的,不過坩堝沒做好,出了點事故,好在沒傷到人。龐寧從此就叫史班叫史工。史班以前很佩服師傅馬工,所以也不管龐胖是不是諷刺,也就欣然接受了這稱號。後來大家一起討論,又重新做了個微型的高爐,在鼓風速度,耐火磚厚度,木炭質量和鐵礦石形態等各參數上,來回做實驗,一直到搬到興源谷的第個月,穿越之後的第個月,穿越眾終於煉出了自己的第一爐鐵,一百多斤。 這100多斤鐵質量不怎麼好,不過對在半原始環境下生活了個月的穿越來說,已經是寶貝了。砂型早就準備好了,先是鑄了幾個鐵管,做了一個淋浴噴頭,剩下的就全部鑄成了鐵鏟和鐵刀。眾人這又想起了鹽用完了,就商議要拿鐵鍋和黎人換鹽。 董學普從小苦慣了,看著那幾口新打的鐵鍋,就說,「拿這新鍋和黎人換鹽,還不如我們自己去煮。」實際上黎人的鹽是和昌化縣的漢人換的,這一轉手肯定貴。另外這種生活用品黎人也不會囤積,自然不方便賣,穿越和他們買都是高價交易。龐寧也湊上來說,「這黎人的鹽估計也不是什麼好鹽,碘含量肯定達不到國標。」眾人想想也是,就湊一起合計,怎麼煮鹽。 呂策說,「要麼我們找個隱蔽海灘挖幾塊鹽田,過幾天去回收。」史班卻皺著眉頭說,「這樣不好,一是氯化鈉溶解度大,容易隨溶液滲入地裡,最後得到的以其他工業鹽為主,二這樣也容易暴露目標。」這麼一說,穿越都想起來海水裡有氯化鉀氯化鎂,這些可都是不能吃的,吃多了肯定要拉肚。這古代人吃慣了還好,穿越都是習慣了高品質生活的,長期吃下去萬一哪個體質經不住,病了,這荒山野嶺的可沒有救護車。 史班手一揮,「那就自己煮!這鍋壞了還可以再鑄。」,眾人這才知道他是心疼煮鹽腐蝕鐵鍋,不過這七口鍋也就用一百斤鐵,算上運礦石的時間,估計三四天就可以重新做出來。五人於是一起定下來,第二天就去海邊煮鹽。 第二天眾人找到一片小河入海附近海岸,七口鍋一字排開,在海邊挖了灶洞,就生起大火煮起鹽來。煮出來的鹽結晶湊滿了裝進一個鍋裡,裝點水搖一搖,大部分氯化鎂等不要的化合物就溶進水裡了,把水倒掉。把剩下的鹽結晶往一口裝了沸騰清水的大鍋裡慢慢倒,同時不停攪拌促進溶解,直到飽和了有鹽結晶析出。讓沸水冷卻,又有好多結晶析出來,這些主要是氯化鉀。用背包布把冷卻的飽和鹽水來回過濾幾次,溶液煮干,熬出來的晶體,就是穿越想要的食用鹽了,雪白精細,很是好看。 這樣做出來的鹽肯定比黎人的好,但也比較慢,忙活了一天,嗆得五人都是灰頭土臉,才弄出一斤鹽。眼看天色就要黑了,眾人背著鍋和鹽返回了五源谷。路上龐寧打起算盤,「一斤鹽能賣多少錢?」,秦明韜說,「這是精鹽,要在南宋,怕是要半貫會鈔,要在明朝可以賣半兩銀。要在民國,估計就幾毛錢。」眾人一聽,都覺得沒啥搞頭,這又是煉鐵又是燒鹽,只弄了這麼點銀。秦明韜又說,「燒鹽賺錢是挺難的,我們主要是自己用,煉鋼就比較有潛力,一斤鋼起碼也得賣一兩銀。」龐寧聽了,大聲附合道,「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呀。史工,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出鋼。」史班沒想到他們繞來繞去話題又繞到煉鋼上面,就想把龐寧的話給堵死,「,還有好多實踐技術要摸索,鼓風機風力也是個問題。要麼我們先把水壩修起來?」 龐寧被他頂得沒脾氣,就大聲說,「沒問題呀,我第一個支持修水壩,展是硬道理呀!」這次倒是支持,其他人也沒啥意見。秦明韜是一直想修水壩,心裡打了腹稿好多次,張口就來,「這邊的地形我反覆看過了,要修水壩提供動力,壩要做高點,我看要先做水泥。這幾個月我來試試搞點水泥出來。要不這樣,董學普和呂策繼續和史班一起摸索煉鐵,先做點鏟,推車什麼的,龐寧你和我去研究水泥。」他這個安排很合理,因為龐寧學金融的,搞煉鐵幫不上忙,幫他研究水泥,倒是可以做個助手,大家於是都同意,這也就定了下來。 話說四個多月前,史班說這天氣看起來像是八月,眾人這才確定了他們穿越到這個世界時候,那月估計是四月初。八月時候,董學普培養的第一批黎人稻種已經結穗了。他就又選了穗粒飽滿,產量高的一半稻穗,找了條小溪邊肥沃的地方,開墾了一畝左右種了下去。有空就去施肥鋤草的,到現在稻又結穗了,長勢很好。十二月割稻時候,一幫人都跑來看。播下去的種種的稀,長出來的也不擠,和眾人想像的豐收稻浪有點差距。呂策就問道,「這稻產量能有多少?」,董學普說,「明年種下去,怕一季150公斤應該能收,一年種兩季就有300公斤了。」 龐寧說,「說起來,我們好像連個秤都沒有。史工,給打個!」史班瞪了他一眼,「就做個天平吧,那東西精確,以後搞研究也要用。但是我們現在也沒有重量標準。」找到標準長度重量單位,很多後世理論就可以直接拿來用,省的來回換算麻煩。眾人都開動腦筋想起來,呂策倒是第一個想出來,說,「我們大家都記得自己的身高吧,報個精確的,量好就有標準米了,然後做個一立方分米的水桶,那桶裡水的重量就是一公斤了。」這個方法簡單,大家都誇呂策聰明,上海話叫清嗓,廣東話叫靚崽。於是報了身高,事關重大,大家都往精確裡報,史班身高一報出來就喊虧,「完了完了,我以前都往高裡四捨五入的,今天露底了,為革命做巨大犧牲了,找不到漂亮MM了。」四人聽了,紛紛嗤之以鼻。 拿幾個直木板把五人身高量好,最後互相驗證計算,修正好,作出一把一米標準尺。然後做了個方方正正的水立方,當然是立方分米,最後把一立方分米的水重量量出來,這天平砝碼的基準重量就出來了。至於其他單位的細分疊加這些細節,也花了五人不少工夫,這裡先略去不談。 十二月一過天氣明顯涼了下來,四處可以打的獵物越來越少,雖然秦明韜平時抓了一些箭沒死的羊到圈裡養著,但後來有些受傷的羊傷口化膿,還是死了。所以圈裡也只有四頭羊。這過冬口糧的問題就擺在了眼前。另外雖說海南不冷,這一年來得體力勞動也讓五人壯了不少,但穿越時候的衣服都破得一個一個洞了,眾人還是想找點略厚的衣服過冬。史班最近每人給做了個鐵板護心鏡和鐵劍之類的劣質武器。雖然劣質,手有劍,大家膽量也就壯了多,就商量要去和縣城外的漢人交易, 龐寧說,「要真抓我們,撒腿跑就是!」呂策也覺得有道理,「那些黎族人挺不老實的,家家有刀,我看還是和漢人交換安全點。我們可以往北走遠些,到臨高那邊,不管成不成繞路回來,也沒什麼風險。」其實諸人到這個時代快一年了,總悶在山裡不知道外面生了什麼,確實想出去走走看看。董學普沒反對,大家也就一致同意了。 正文 第六節 黃公子的業務 十二月旬的時候,五人在谷設好了幾個陷阱,每人推著一獨輪車的鐵器,都是些鐵鍋、剪刀和鐮刀之類的鐵貨,出谷向北面的臨高縣方向走去。$*-*$這次既然要和漢人做生意,走了一天後就不再避開大路,第二天走在了昌化縣和臨高縣的官路上,晚上估計就進入了臨高縣境。一路看到幾個村,人丁不盛,他們也就沒有停留,直到看到官道旁邊一個不小的鎮市。 那鎮有百來戶人家,似乎以西面幾戶人家為主,那西面幾戶的屋是磚石砌的,一路上少見。五人是南邊過來的,到這裡卻留了個心眼,繞了一圈從北邊進了鎮,到了東邊官道旁邊有一家酒店,門前支了個「酒」招牌,不過大門卻關上了。旁邊一店面門口吊著一個米字招牌。五人衣著奇特,到了鎮上倒是引得一些小孩張望,但父母隨即出來把小孩拉了回去,還有些把家門也關上了。秦明韜看到鎮民的態度不善,便回頭趕緊吩咐大家,「大家警惕些,別出事情。」 眾人心生警惕,便想先把口糧的事情解決了,逕直到了那米鋪,見一個灰舊的門面,裡面沒人,也沒看到有米,只放著兩個陶缸。秦明韜清了清嗓,吼了一聲,「有人在嗎。」,半天簾後面有個矮廋的年探了個頭,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一個青年。那個年人看眾人個個高大強壯,似乎有些畏縮,就也扯著嗓喊了幾句,穿越都沒聽懂。史班在海南居住過好幾年,但實際上沒有學會幾句本地話,所以也沒能聽懂,雙方一下倒是相對無言。龐寧現語言還是沒法溝通,便拿來本,大大的寫了幾個繁體字,「拿鐵器換米」。龐寧從小玩盜版台灣遊戲,這繁體字會寫幾個。那賣米的先生看見這邊幾個怪人識字,倒是友善了不少,但他好像不識字,嚷嚷了幾句就從正門跑出去了。兩根煙時間,一個頭戴方巾的年人帶著三個漢,還有那個米店老闆走了回來。看見屋裡人多,穿越也就往屋外挪了挪,待會萬一有事跑得也快。 那年人身材也只有165左右,說話聲音倒是很大,這邊依舊聽不懂,就用普通話也大聲嚷嚷回去,「我們想拿鐵器換米」。場面有些混亂,龐寧又把自己寫的那幾個繁體字拿出來,那年人似乎懂了,摸了摸那本的紙質,拿起龐寧的三菱水筆,用抓毛筆的姿勢,很不舒服地寫了幾個字。「諸位何方人士」 龐寧趕緊把筆記本翻了一頁,寫道,「吾等東海渤泥國人,船遇海難,漂流至此,欲以鐵器換米。」,那年看了看五個穿越,一副半信半疑樣,想了好久,寫道,「可有路引」,龐寧寫道,「不曾有」,年人便寫道,「諸位一路疲累可隨我莊內歇息容我稟報老爹」,龐寧一看這幾個字,又看年人後面那幾個漢人虎視眈眈的樣。就把本收了,退回其他四人一起,說,「那大叔說要我們去他家,說我們沒有路引,估計要把我們的事情匯報給政府。」眾人聽了,一下沒人說話。 董學普說,「不要去!」史班也同意,說,「這『老爹』估計是縣衙裡的衙役,誰知道什麼德性,我們帶著刀,萬一把我們定為倭寇那就完了,逃不了一死。就算留條命,估計也要把我們鐵器沒收。」商議定,也先不換米了,就沖那年人拱了拱手。那年人正要挽留,秦明韜壓著嗓輕喝一聲,「往北走!」就大步往北走去,四人趕緊跟上,連走帶跑去了一里路。那年莊主是個老秀才,這個米鋪的東家,這見眾人遠去,搖頭歎息。原來他見這五人沒有路引,估計是野居之人,想借陳老爹的名義嚇一嚇他們,把鐵器訛個低價,卻沒想到把五人嚇跑了,正自後悔。 五人走到一里外,見莊丁沒有追趕,往右邊一拐插進了旁邊杉樹林,消失了蹤影。找了個隱蔽地方休息,五人往東走去,希望能找個安全地方交換糧食。有了第一次和本地漢人接觸的經驗,五人膽便大了些,一路路過幾個村落,都直接進去溝通,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交易對象。一是這地方識字的人實在不多,語言不通溝通困難。二是穿越做的生鐵鐵鍋,不管材料和技藝,在當地也只算一般,那些農民也不願意拿過冬的糧食換這勞什。只有一個農民在穿越手舞足蹈之後,拿他家破的鐵鍋,加20斤谷,換了穿越一個新鍋。那破鍋正下方有銅錢大小一洞,又黑又髒,史班背了兩里路累不過,便扔在了路邊。 這一路收穫很少,穿越被逼無奈,在野外搭帳篷露宿一天後,只有再往北走。北面本該是瓊州府人丁密集的地區,但這天一路來人煙卻越來越稀,經常一個村空無一人。眾人越走越覺得奇異,幾月前剛穿越時雖然避著人煙,看到的景象也不像今天這樣蕭條。看到前面靠海有一個佔地頗廣的集鎮,五人商議一陣,也不避讓,直接走了進去。沒想到這集鎮遠看有些氣勢,走進來卻現同樣人氣稀薄。集鎮主街上大戶的門面,十家裡面鎖著八家,似乎主人都遠行不在。那開著的人戶,敲門進去,裡面往往都是些老得走不動的老人,能張開嘴巴說話的也沒有幾個,更不要提和穿越交換貨物了。五人驚疑之下,便一戶一戶搜看,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一直搜到靠北一戶三進的大宅院,這才看到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看上去十、七歲大小,不過古代人比現代人容易成熟衰老,眾人便估摸他十四、五歲。年輕人大概見到生人害怕,便把著一支鐵頭長槍,用土話大聲向穿越眾叫喚些什麼。眾人也習慣了這樣的開場白,直接拿著寫著大大的幾個繁體字放在那少年面前,「拿鐵器換米」。那少年似乎一愣,用手比劃了下似乎要眾人等他,轉身進屋半晌,拿著一個硯台一支毛筆走出來,寫了幾個字,把本還了回來,上面用毛筆字寫著幾個歪斜的小字,「大鍋換米七十斤小鍋換米四十斤」。穿越這一路過來,沒看到幾個識字的人,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識字少年,明碼標價和自己做生意,自然喜出望外。龐寧把自己背後背的鍋解下來給少年看,那少年便提筆寫下,「可直米十斤」。秦明韜看了這幾個字,便要解自己的鍋給少年。龐寧卻又用三菱水筆寫了幾個大字給那少年看,「為何鎮上沒人?」那少年臉色微變,又掃了眾人一眼,寫道,「瘟病橫行,鄉人多往南避命。」穿越這才知道那些村鎮沒人,是因為最近海口北部瘟疫作,那瘟疫來得快,無藥可醫,百姓無奈,紛紛攜家帶口躲避,十室空。龐寧又寫,「你怎麼不走?」那少年卻很耐心地研了些墨,抬筆答覆,「族人出海將歸,吾不懼染病,便不逃避,在這守宅。」原來這少年卻對那瘟疫免疫,所以沒有逃走,在這裡等即將出海歸來的族人。五人這才知道少年是海商後代,難怪識斷字,做起買賣起來也毫不含糊。 龐寧覺得這少年有些行徑有些蹊蹺,但也不好再問。其實穿越五人不知道,這少年家裡本來確是地方豪族,和府幾個老爹都關係密切,就是在臨高縣丞那也是說得上話的,平時半明半暗,違禁出海。但前幾個月瘟疫橫行,家長輩,他的親生父親和兩個叔叔竟都兩腿一伸,不管不顧都染病去了,現在家裡就剩下他和幾個女眷。古代海南人平均身高也只有一米,這見了五個人高馬大的漢來想買賣,少年一是覺得有買賣上門當然要做。二是少年家裡沒有成年人,怕五人起歹意,心虛之下便想大大方方做生意能訛住這些漢不生歹意。五人剛來明代,急著找糧食,不瞭解所處時代情況,倒也沒有看出少年拙劣謊言。只是心喜有地方換糧食。 五人又拿出些鐵鏟鐵刀,問他要不要,少年一一用糧食作價買下。這一算下來,穿越帶來的鐵器,就賣了糧食七百斤。少年帶幾人到後院側面一門前,打開門鎖,便是一座糧倉。眾人把鐵器卸給少年,用米裝滿獨輪車。董學普估摸有了七百斤,就讓眾人不再多拿,那少年也不拿秤來稱,就讓眾人裝滿出來,又鎖上了糧倉。 走時龐寧又和那少年溝通,說下次再來,希望價格保持穩定。那少年也是小手一揮,寫做,「多多益善」,五人於是益覺得大明朝海商實力雄厚,多了一番感慨。 有了糧食,五人便安下心來,建起水庫。秦明韜的水泥研究進展較快。眾人根據電腦裡資料,用石灰石和黏土三比一的比例研磨配好高溫鍛燒。失敗了十多次後,第二年,也就是1623年3月,秦明韜找到了合適的原料、溫度和鍛燒工藝,製成了這個世界第一種水泥。又過了兩個月,紅磚燒製也獲得了成功。根據勘探結果,秦明韜設計了壩長27米,,理論蓄水量150萬立方米的設計方案,預計需要五人勞作八個月。而水輪等機械力傳導設備,史班在這幾個月都已經做好,就等大壩立起來安裝了。 秦明韜的施工方案是教科書式的:五人先在水壩一側建好疏流道,然後封堵小河,迫使水流流向疏流道。在原徑流的地表處築壩基,壩基5米深用混凝土澆填,其間以鐵條為骨,築成水壩地基。地基以上部分主體是壓實的泥土,不過用鐵筋混凝土為壩面和內柱。壩面建好後封堵疏流道,讓水流通過壩內的數個導流閘道流出。而在原疏流道上,同樣建起壩面。最後關閉閘道蓄水,水流抬高到八米後,打開閘道。水流通過閘道時,在水壓作用下帶動水輪。水輪通過導力軸將機械力傳到壩外,帶動水壩外的鼓風機。其他四人對水壩都只有電視上瞭解過,也提不出什麼意見,大家便照此開始建設。 但水壩的實際施工遠比秦明韜的預想艱難,各種各樣的問題層出不窮,在開工一個月後,即1923年6月,大家還在挖坑,水壩幾乎沒什麼進展。 「老秦,你這個設計是不是太超前了,我看沒有一兩年,這水壩沒戲。」在聽過所有人抱怨之後,秦明韜一臉期待地看著董學普,但董學普還是堅決地,最後一個表達了對這個工程設計的不滿。秦明韜有些洩氣,沒搭理。「秦老闆,我們相信你設計的水壩肯定是好的,可我們只有五個人,這確實有點困難,設計工程量有點大了。」這是史班說的。 距離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了,龐寧原來白白胖胖的身現在也變成黑壯黑壯的,他往前挪了挪屁股,說「現在應該是1623年吧,按說現在大明朝正趕上小冰河時代,應該是災荒連年,流民四起呀,那個李自成隨便登高一呼就聚民百萬,我們怎麼還這麼缺人手。」呂策對本地人一直很不放心,忙道,「海南就這麼點大,都是本地人,哪有什麼流民。就算有人沒飯吃,上來投奔我也不敢用。現我們這邊好,叫鄉里鄉親隨便就把我們這給端了。」 「要是有些孤兒,我們收養養大了,」董學普想到很多歷史穿越小說常有的段,說道。秦明韜對這個提議倒是挺有興趣,補充道,「要是有大陸那邊的,父母雙亡的七、八歲孩,養大了應該可以放心。」眾人聽了,一時無語,這吃飯問題剛解決,去哪找那麼優秀的僱員。 這又過些時日,糧食吃盡了。雖說這時正是七月,山野裡山羊野雞很多,但五人在穿越前,都是米肉配搭著吃慣了,這單吃獵物的日還是過不慣。就又商量去那少年處換米。只是擔心少年父兄是否已回來,是否如那少年般好相處。 這次五人帶著鐵器,一路直接來到那少年所在集鎮,卻見那鎮上人丁明顯比上次興旺,估計是瘟疫結束,出門躲災的人有些回來了。到了那少年宅處敲門,開門的依舊是那少年。溝通下來,才知道少年姓黃,名作濤。這個鎮叫七壩鎮,黃家是鎮上大族,做的是海上生意,這次大人們又出海去了。五人喜歡這少年好相處,哪裡去猜少年是否有所隱瞞,巴不得家裡大人不在,就在前廳天井裡數清了鐵器。龐寧在溝通用的本上叫那少年黃公,按上次的價格,五人又可換得糧食八百斤。黃公向裡面大聲叫喚,兩個比他還年幼一兩歲的孩童變跑出來。黃公用土話和兩個孩童說了幾句,那兩個孩童便一擔一擔地把米給抬了出來。 龐寧見了奇怪,便寫了幾個字問那少年是否是他弟弟。黃公答道,這些孩父母死在瘟疫,族人前些日剛收來,做家的幫襯。這種自幼時養大的孩很是忠誠,比招募的更讓人放心。龐寧心裡一動,就托黃公也幫尋覓幾個沒有親人的,少年沒有推辭,只說盡量幫尋覓。眾人很高興,一個個上來作揖,還把鐵器價格也降低了。黃公便知道了五人對這些幫襯很是需要,答應盡快尋覓。 好消息很快就傳來了,半個月後龐寧和秦明韜再去黃公那裡碰運氣的時候,就帶回來了十二個男孩。男孩都只有十二、三歲,個個瘦得皮包骨,髒兮兮,不識字。按黃公的描述,都是父母雙亡的乞丐。穿越便用一個孩一口鐵鍋加一把鐵鏟的價格把孩帶來了,黃公似乎也覺得這價格不錯,畢竟經歷這次瘟疫,七壩鎮附近流民、乞丐不少,這找孤兒的事情,讓他新收的幾個幫襯去做很簡單。黃公便問五人是否還要,龐寧趕緊寫上,「多多益善」,那黃公便點了點頭。 正文 第七節 開荒建農業 回到谷裡,董學普看見十二個孩的時候兩眼放光,跑前跑後地張羅。**千載提供閱讀-**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們洗澡,每個孩都在董老師哇哇的嚷嚷,被強迫在小河下游,我們總要有辦法叫喚他們才行。」大家對這個話題比較有興趣,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最後還是史班的觀點佔了上風, 「趙錢孫李,趙排第一,所以統統姓趙,名字分別叫如、今、德、武、源、谷、玉、旺、年、布、益、班。串起來就是『如今的五源谷與往年不一般』,南泥灣的歌詞,怎麼樣?」 這創意被一致通過。五人決定盡快組織孩們學習,當然農務的實踐學習是第一位的,具體由董學普負責,爭取年底能收穫一批急用的糧食。另外,由龐寧教識字,史班教化學,呂策教數學,秦明韜教物理。當然,數理化的課程需要識字達到一定程度,所以暫時不會開始。 孩們的宿舍院第一天晚上看上去是不設防的,不過穿越在一米高的院門上裝了一個不易覺的小機關,一旦有人跨過,機關會撞響一個小鐘。然而很令穿越欣慰的是,這個晚上鍾沒有響,五人紛紛感慨,孤兒沒依靠,就是好管理。 谷裡植被依然很多,五人組織起十二個孩一起展開農業開墾工作。先收集些易燃的枯萎雜草等鋪在規劃的田地,砍掉規劃地外圍一圈樹木設置隔離帶,然後一把火燒出了一百畝富含草木灰的黑土地。燒完後平整土地,接下來犁地,建設灌溉設施。大人和孩們人或七人一組,拉著董學普設計的鐵犁,把地犁了兩遍。 犁地的時候龐寧又偷懶,老說腳疼腰疼到田邊休息,秦明韜就罵他,「你以為還在社會主義銀行裡寫報告呀,就我們幾個人,你偷誰的懶。」龐寧被罵得沒辦法,嘻嘻笑笑挽著褲腳又下來拉犁,說,「秦老闆不好意思,搞錯了搞錯了,老覺得這人干牛活,一不小心就把你看成萬惡的黃世仁了。」史班道,「小龐,要不你去黃公那換幾頭牛來,看你口才好,肯定能讓黃公便宜賣給我們。」這牛價龐寧是問過的,兩銀,折米百公斤。最近忙著摸索煉鋼,煉鐵高爐出的鐵都直接作為原料了,一塊鐵都不多出來。沒有鐵器怎麼換牛?而且拖著頭牛回來,只能走官道,萬一遇到有人跟蹤也沒法躲。穿越本著不冒風險的原則,決定閉門造車,用人力代替牛力,這讓龐寧一萬個不高興。不過龐寧也知道一沒足夠鐵器換牛,二來拖著牛跑回來實在麻煩,被史班激一陣,也就不再抱怨偷懶。 規劃的灌溉設施主要是由河邊兩個大水車為核心的自動運轉的干支渠灌溉體系,干渠等主要設施是由混凝土構成,有了水泥,做起來比較快。新田開墾和灌溉設施鋪設工作進展順利,搶在1623年9月前完成了。播種之前,秦明韜想起筆記本裡應該有一個土法制肥的方法,便去找出來,筆記本一開一關,剩餘時間又減少了20分鐘,看得龐寧心疼不已。秦明韜根據那方法做了肥料,按一比十的比例將草木灰和河水一起煮沸,過濾後獲取鹼水溶液。將動物骨粉倒入河水煮沸,濾除雜質後獲取濾液。將石膏高溫鍛澆後,碾成粉末。先將30%的鹼水溶液置於鍋,待煮沸後將牛骨水、食鹽水和石膏粉一邊攪拌一邊倒入鍋,狠狠煮沸,然後趁熱用混合溶液潑灑生石灰,直至生石灰呈粉末狀。這一忙活又是十幾天,眾人弄出了幾噸肥料,按每畝基肥35千克的量撒入田里。 因為董學普**設計的耬車在實踐證明了效率很高,五人便將這種播種機械命名為董車。為了節省人力,播種工作採用了直播方式,種入土較淺,成秧後不再移栽,這樣產量低於栽秧種植方式,但節約人手,省去了繁瑣的育秧插秧工作。董車由五隻耬腳組成,下有五個開溝器,播種時,前面的五個人拉著董車,五個耬腳在平整好的土地上開溝播種,同時進行覆蓋和鎮壓。得益於董車的高效率,播種這工作只用了三天就完成。董學普在小河邊打開水車閘門,水車在河水沖打下轉動起來,玉帶般的河水順著灌溉系統的溝渠不停流進田地裡。 那十二個孤兒看著自動運轉的大水車,好像看到了神仙妖怪一樣,分外好奇。話說這十二個孤兒到五源谷已經有一個半月了,現在孤兒們每天都和穿越五人吃同樣的伙食,每頓一份野味炒野菜,一大碗白米飯。在穿越五人眼裡,這非常簡陋,也就是最低生活標準。但在孤兒眼裡,這和原來搶到偷到什麼吃什麼,沒吃過幾次飽飯的日比起來,基本就是神仙般的日了。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所以這些孤兒們都很謹慎,總有些竊竊的,似乎對穿越招攬他們的意圖,有些想法。但不管怎樣,在一個多月高強度的體力勞動配合充足營養後,十二個孩身體條件明顯有了好轉,氣色都比剛來時候好了些,臉上紅潤起來,幾個孩的夜盲也好了不少。 「你們很幸運呀。想當年我剛進公司時候,那些老油條們把我和複印機、電腦歸為一類東西。」龐寧在晚上給孤兒上課的時候很大聲地說道,回應他的是十二雙麻木的眼睛,表示他們聽不懂。雖然已經過了一個半月,這些本地孤兒的普通話水平,基本接近於後世,學英語半年的國人的英語水平。 「我對你們的職業規劃是,高級行政和軍事管理人員!高級管理培訓生。」不管聽眾的國語聽力水平,龐寧繼續他的激情教學。 這種激情VS麻木的情況,在孤兒們見識了灌溉系統的高效率以後,有所改變。看到近百畝的田地不需要人力灌溉,依靠自動運轉的大水車就能輕鬆搞定,孤兒們再看穿越五人時,眼裡茫然的神色去了三分,更多地有了敬佩的感覺。 對這些孤兒,穿越是比較重視的。五人曾討論制定了一套激勵制度:做的好的,在伙食和生活設施上都有獎勵。做的不好的,除了罰跑步,重複寫簡體字外,還有木棍打屁股等懲罰。五人這方面都做得比較嚴格,幾次下來孤兒們慢慢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在學習和勞動都比較聽話,沒有表現出牴觸情緒。 播種工作完成後,按照計劃接下來應該繼續水庫的建設。但是史班覺得可以先利用地表徑流,在合適地方做一個水排,爭取盡快煉出鋼。 「我覺得鋼還是很重要,畢竟外面黎苗社會還處於游耕階段,缺乏秩序。一旦和我們接觸,很可能覬覦我們的地,產生衝突。」 「實力是一切商業活動的基礎,軍艦把英國商人送到了全世界。如果我們這幾個人拿著這種生鐵刀片,根本不敢和周圍部落開展貿易。」龐寧現在基本上負責鐵器的銷售,黃公那邊也沒能全吃下五人生產的鐵器。黃公說得很直接,這些鐵器質量很一般,遠銷路費不划算。鎮上的人用不了多少。為了隱蔽根據地,龐寧只有繞路尋找一些小型黎族或苗族山寨進行貿易,換一些生活用品。用他的話說, 「現在我出去賣鐵,不像是商人,倒像是賊人,見了人多就跑,就這樣還幾次差點被搶,幸好跑得快。是吧?」他看向經常和他一起出去的呂策, 呂策點了點頭,「主要是沒武器,容易讓壞人起壞心,是有點困難。」 秦明韜本來想法是用水庫輪機驅動風排煉鋼,這樣一步到位,產量好上去比較效率。但是計劃要向現實妥協,惡劣的生存環境沒有給他們大躍進的時間和空間。秦明韜最後說,「大家說的很有道理,水庫先緩一緩比較合理,先把鋼煉出來。這個時代鋼基本靠鍛打出來,百煉成鋼!我們的技術成本優勢很大。史班我覺得現在鋼的需求很迫切。」 史班看著老秦,點了點頭。 正文 第八節 第一次小豐收 興建煉鋼爐的這段時間,孤兒們主要的工作還是照看莊稼,當然一些繁瑣的輕體力活也可以勝任,但多數的工程還是要穿越五人自己雙手勞動。(千載->這段時期鐵器銷售情況始終不太理想,龐寧就開始動小朋友們的腦筋,有了些想法後,龐寧趁一次晚飯提了出來。 「說起來小東西們會本地話,賣鐵時候帶個去說不定有用。」晚飯時候龐寧提議,五人一直沒有和當地漢人的貿易,一是難以溝通談妥生意,二是怕不會當地語言惹來麻煩,用孤兒來溝通可能是個辦法。 「這些小乞丐跟了我們三個月了,吃好喝好的,也沒理由把我們賣了。」龐寧又說。五人沉默了半響,董學普道,「還是有風險,你就算站旁邊也不知道他們和當地人說什麼,萬一當地人問我們幹啥住哪,這些孤兒不一定知道怎麼應付!說出來了就留下隱患。」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五人這段時間和周圍勢力試探下來,都覺得,現在隨便來個衙役或有勢力的人,都可以直接把五源谷吞了變成私田。這種情況如果生,五人除了逃跑也沒有第二條路,所以大家都不想讓當地漢人知道五源谷的存在。 「我看龐寧你爭取通過這些孤兒,學一些基本的當地話,說不定能打開局面。」史班建議。龐寧聽了眼一瞪,「我語言天賦比較差,我看史工你學起來會比較快。」五人畢竟是未來穿越而來的人,心理上始終有優越感,不願意學這幾百年前非常難學的地方方言。 「我忙著壘爐呢,哪有空學這東西,咿咿哇哇的,聽了三個月了沒聽懂一句。」史班趕緊揮揮手,也不想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如履薄冰呀如臨深淵,別搞了,還是趕緊煉鋼吧,到時候人人一套全身板甲鋼刀鋼弩,我們就是石碌大王,哪裡還要賣鐵,直接搶錢!」龐寧忿忿地把一截木頭扔進篝火裡,其他四人相視一笑, 「田里的糧食十二月估計能割了,估計畝均能有130公斤,我們這個冬天能收一萬公斤以上的糧食。龐寧你的生意能做就做,實在不行就算了。」董學普說, 龐寧覺得自己跋山涉水賣鐵器,被董說得這麼沒意義,氣得把胡一吹,五人現在沒有剃鬚刀,胡都老長了。但是噎得難受也沒話好說,只有問史班,「鋼什麼時候能煉出來?」 史班眼珠轉了一圈,笑道,「短則一月,長則兩年!」 「加油!」龐寧有被戲弄的感覺,屁股一拍站起來,說,「我去給孩們上課去了!」 龐寧雖然為人嘻嘻哈哈,但實際上對人際關係最是敏感。來到這個時代以後,其餘四人都在自然科學有所專長,只有他基本什麼都不懂,意見越來越不受五人組成的團體重視。這種地位的弱化讓他很著急出去和外面溝通,希望通過自己的溝通能力,改變自己被邊緣化的趨勢,不希望總是躲在山溝裡。但走出去是有風險的,四個工科生對自己改造自然的能力有信心,對改造大明朝的能力沒信心。因此在這一點上,龐寧和他們產生了意見分歧。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沒有科學技術就沒有生產力,沒有生產力就沒有社會地位!」這個晚上,五源谷的十二個孤兒被龐寧要求熟練默寫和背誦這句話。 看著大火把下埋頭默讀默寫的孩,龐寧沖平時最乖巧的趙德擺擺手,走到五米開外,龐寧歎了口氣,說,「趙德,本地話糧食怎麼說?」 …… 水排鼓風的煉鋼爐在1623年10月建好。但爐蓄熱的問題卻沒有解決,冷空氣一進爐就把爐溫度吹低了。幾次摸索後,眾人採用了加大進出風口熱交換解決了問題。但坩堝材料又出現了問題,以硅藻土為主要原材料做的坩堝在高溫時出現了問題。雖然史班在鋼廠干了四五年,但從頭到尾建設一個能夠實際使用的土法鋼爐,還是很多東西需要摸索。 到了一月初,田里的稻都成熟了,一百多畝的金色稻看起來很舒服。這幾個月田里面的活基本上是龐寧帶著12個孩在管著。本來這些孩的農務工作是董學普負責的,但史班也經常拉董學普去幫忙煉鋼,倒是龐寧比較空閒,便整天帶著孩。一來二去董學普除了技術指導也來得少了,龐寧也就變成了班主任。這四個月龐老師帶領著孩不但管好了莊稼,收集儲備了土法肥料的原料,還又開墾出一百畝新田,可供來年播種。到了收穫的時候,龐寧不想讓這幾個月的功勞浪費了,就私底下找秦明韜給設計了個機械收割機。收割機10米寬,八個小孩在前面拉著,一個小孩在後面看扶,收割起谷來分外省力。 龐寧這一年在煉鐵作坊裡也。」 龐寧又說,「那提高孩們福利這事大家覺得怎麼樣。」董學普說,「提高一些也是必要的,營養要加強吧,其他的居住條件之類的我看還是保持現在的樣,工資先緩一緩,不要搞得太複雜了。」 呂策插了句,「我來帶小孩晚上跑步吧,有營養有鍛煉才長得壯。」 龐寧覺得沒有達到想要的效果,但想了想,覺得凡事要慢慢來,也說,「那就先這樣吧。」 正文 第九節 馬壯慫人膽 俗話說得好,家有糧,心不慌,糧食收穫沒多久,龐寧就提出要用糧食去黃公那兒換些東西來,最好能換匹馬,耕地用。**千載提供閱讀-**董學普等人當然也不想總在田里做牛做馬,四人就留下史班在家帶小孩看門,帶著武器,推著三百公斤糧食,小路走到了七壩鎮。到了黃公家,討價還價一番,黃公給糧食做了二兩銀。龐寧又問買匹馬要多少銀,那黃公輕描淡寫地寫道大概銀十八兩,把穿越嚇了一跳,這大明朝馬價居然是牛價的三、四倍。龐寧趕緊補充,只要鈍馬,無需太好,黃姓少年便在本上寫道,鈍馬只需十四兩,我能替你們買到。 龐寧算了算,要糧食4000公斤才能換一匹鈍馬,把情況和其他三人一說,董學普便說,「花糧食多了些,好在糧倉裡還多,就是靠這小車運糧食,來回要運多少回才夠?」 龐寧有了定計,就和那黃公商量,只是在本上寫字實在麻煩,好久才達成共識:黃公派人隨四人往南走,找個地方約好交易。明天穿越運5000公斤糧食到那交易點,黃公帶馬來和穿越交換。 龐寧把這商量好的法和秦明韜他們說,董學普雖然心疼又要多花糧食,但考慮這樣安全,運輸風險由黃公承擔了,於是同意了。秦明韜和史策沒意見。四人帶著黃公派來的一個少年家丁走到昌化江附近一個隱蔽地方,這地方離五源谷不遠,但從這裡向周圍摸索,也不容易找到五源谷。那家丁看這地方不著人湮沒有道路,似乎心有疑慮臉色不快。龐寧見狀,寫了張紙條,上面寫「糧食數量太大無法一次運輸,煩請分三次交接,每次銀糧兩清,晌午交易。」讓這家丁帶給黃公。 回到谷裡,四人把情況和史班一說,史班順口說道,「要是換幾隻豬仔不是更好?」龐寧覺得這事可以組織小孩們做,很上心,大力贊成,馬上合計在五源谷腰上開闢個養豬場。但董學普愣了半天說,「我們又沒有玉米紅薯,給豬吃什麼,難道吃谷?」眾人都愣了,感覺這豬吃人食是不對。最後還是秦明韜大方,說,「就吃谷,我們有馬有農具,人均產量很高,給豬吃谷也問題不大,再開墾些田。初期先養幾頭,積累大規模養殖經驗,以後搞到玉米種就輕鬆了。」五人被他的大氣感染,也就一致同意了。 晚上龐寧在本上寫好要和黃公買豬仔的話,還畫了一張玉米和紅薯的圖,寫明用五百公斤糧食換玉米紅薯各十斤。第二天眾人把糧食運到交易點,等到晌午,看見黃公和三個家丁坐著牛車過來,眾人便用糧食換了銀。交易結束龐寧把昨晚寫的給黃公看,黃公眼看要賺一千多斤糧食心情不錯,很爽快地寫道,「些末小事,諸位放心。」第三天交易最後一批糧食的時候,黃公便直接把馬和豬仔帶來了。那馬剛滿三歲,一米五高,沒有穿越在公園騎的那些高大,但馬鐵馬鞍倒是齊整的。黃公和龐寧溝通,意思是:「這馬跑得不快,但力氣挺大,算不上鈍馬,你們給我糧食多,我買了稍好的馬回報,不算訛你們」。龐寧得了馬分外高興,上下看個不停。黃公作了個揖載著糧食回去了,穿越確定了他們走遠了,提著豬籠牽著馬,繞了幾次路回到了五源谷。 董學普在農村長大,餵過豬,就按著記憶,牽頭帶大家搭了個豬棚,把剛斷奶豬仔養了起來。龐寧整天和那馬,只多不少。」話音一落,周圍突然一點聲音都沒有,呂策現四人看他的目光,有點像土地革命時期貧農看到地主的眼神,明白自己失言了,腳底抹油跑了。史班站在原地眼神迷茫,表情似乎覺得自己上半生活得很失敗。龐寧愣了一會,上去摸摸馬背,又看了看手,心暗道還好,沒特別味道。 等到餵馬的時候大家才現養一匹馬和養一部轎車沒啥區別,一天要吃30公斤谷。史班指了指四條馬腿,說,「這可是四驅的,能省油嗎?」董學普說按小說裡的說法,這馬上要耕地了,得吃精料才有力氣,等地耕完了可以結合著上些草料,節約糧食。 龐寧琢磨這樣吃下去,一年要吃萬把斤糧食,要把糧倉吃空了。第二天就拉著呂策,推著一百多斤糧食到黃公家裡,讓黃公再幫找些苜蓿種。這個年代苜蓿比起玉米紅薯,種植算是普遍的,一個禮拜後龐寧再去黃家,就拿回了二十斤苜蓿種。組織人手開了二十畝地,種和細沙種了下去,想以後收穫了做馬食。 這三歲小馬吃精料,日夜被穿越們伺候著,十幾天就上了一圈膘,到了三月份糧食播種的時候果然派上了用場。一匹馬套挽比去年七人(大人加小孩)並排拉還有力,老地一百畝加新開墾的一百畝,兩人一馬,兩百畝地播下種只用了七天。董學普稱讚這才是社會化大生產,便和龐寧合計再開荒一百畝地種下蔬菜大豆。但小河邊能架設水車灌溉的荒地基本上已經開墾了,太窄的地方不適合灌溉和畜力使用,太靠近五源谷谷口又容易被外人現。最後兩人來回丈量,好不容易規劃出十多畝。龐寧看了看小河上游,問董學普說,「老董你說這水壩要是修起來谷裡能多多少畝田。」 董學普正蹲在一塊大石頭上喘氣,答道,「水位抬高了,可以修地上渠,谷深處怕起碼可以多七百畝水田。」 龐寧也走累了,不過他嫌髒不肯坐地上,感慨說,「水壩還是要修呀,不過老秦那設計,沒三四年修不下來,這投資週期也膩長了點。投資週期過長,好項目變爛項目,投資資金是有時間成本的。」 董學普笑了笑,說,「龐寧你又想請外人,現在是明朝末年,官逼民反,這五源谷一讓當官的知道了怕是脫層皮。都不夠!我們在當地一點根基也沒有。」 龐寧不說話,董學普也沒吭聲,拿礦泉水瓶出來喝了口水。龐寧笑說,「你這個瓶給你用髒了,屋裡那幾個乾淨的拿到北京去賣個白銀百兩沒啥問題。」 董學普搖了搖瓶裡的水,沒說話,心裡想這四百年前北京人說的是啥方言,百姓說言還是白話?語言不通沒有路引,身上揣著白銀百兩是福是禍?還沒出城就會被當兵的借口女真細作綁了吧。難道你龐寧有本事用自己個礦泉水瓶在北京立足下來?正出神,突然看到谷口方向升起一陣煙,忙叫喚龐寧看,「龐寧那裡怎麼會有人燒火?」 龐寧一轉身,看到那細煙正越變越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便往著火地方跑過去看,走到一段,到了靠近谷口地方,看到不遠處起了大火,走不過去。當下情況緊急,兩人便沿著谷壁小路繞出谷外,偵探了一番,看到縱火的是一個二三十人的黎人部落,生活用品放在清出的平地上,男女老少看上去都比較瘦弱,正藉著風向縱火往裡燒五源谷。 董學普說,「糟糕,可能是游耕的黎人部落,準備燒谷刀耕火種了。」 龐寧點頭道,「我一直覺得谷裡的樹,樹齡沒有超過四年的,估計這部落四年就要來一次。」 董學普說,「你看他們這麼沒有防備地燒谷,肯定沒有現我們在。他們這麼燒火勢最多燒一公里,估計沒來得及往谷深處探。」 龐寧賣鐵那段時間和黎人打交道過很多次,知道這些人遇到強敵就死守寨,遇到落單漢人就搶劫財物,不好打交道。就和董學普說,「這些黎人最是刁蠻,我們回去找老秦他們,趕走他們。」 董學普對黎人也沒啥信心,聽了這話自然說好,兩人遁回谷內,召集其他三人把情況一說。呂策大吼一句「草泥馬!」,就往鴻台上的屋裡跑去,等眾人再看到呂策時候,他已經是騎馬而來,胸前綁著護心鐵板,手上拿著長刀,卻是有幾分殺氣。那長刀刀頭是穿越時帶來的那把狗腿刀,後部用鐵線把刀牢牢綁在一個杉木上,卻是這個年代削鐵如泥的寶刀。 呂策騎在那匹三歲小馬上,大聲說,「當初賣鐵的時候就被這幫黎人欺負,今天我要殺得他們橫著出去!」 其他四人一時無語,心想這呂策平時不太說話,真起飆來嚇人,便紛紛回屋裡拿起武器。董學普把還在照顧莊稼的小孩們叫到鴻台上集,這才跟著四人往谷口跑去。 正文 第十節 血染五源谷 五人跑到谷口,現前面的黑煙更濃烈了。**千載提供閱讀-**谷口的茂密植被是五人賴以隱蔽五源谷的屏障,一下被黎人燒了,五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繞著小路跑出谷外,躲在一個高出的山巖上張望,現那些黎人已經停止了引火,四散開來在被燒過的森林殘骸裡尋找被燒死的動物。一些年幼的孩、幾個年老的黎人由婦女照顧著,聚在他們的輜重邊上。不過谷裡的野獸這些年都被秦明韜的弩射光了,黎人哪裡找得到大的野味,只是認真搜尋著。 呂策現情況不算太壞,說,「我們的東西都在谷深處,他們肯定沒有探到我們。」史班點點頭說,「估計這些黎人每幾年就要過來燒林,跟在自己家裡一樣,沒什麼警惕。」 秦明韜看著那些四散的黎人,似乎在做艱難的選擇。史班沒想那麼多,就轉過頭跟龐寧說,「龐寧你跟他們說這是我們地方,讓他們不要再燒了。」 龐寧很不耐煩地看了史班一眼,說,「不可能的,這幫人有十幾個男人,我們只有五個人,五源谷估計是他們吃飯的地盤之一,說讓就讓?他們不燒五源谷,就要找別的肥沃的無人區,一時半會找不到,老人小孩就吃不飽要餓死。」 龐寧說完這話,狠狠地看了那些黎人一眼,似乎還忘不了和黎人交易鐵器那段時間提心吊膽的日。 史班臉色有些陰沉,說「無冤無仇拔刀殺人,我可作不出來,你們金融精英做得出來自己搞。」龐寧說,「KAO,無毒不丈夫你明白嗎,今天我們不下手,明天黎人就會為了糧食燒了我們整個莊。」 史班遠遠看了看那些在輜重邊上還有兩三歲的小孩,哪裡肯讓龐寧他們動手,把袖挽了起來,說,「我去說,誰跟我一起去。」 史班原以為秦明韜,或至少董學普會和他一起去,沒想到一個人應他。龐寧看史班冒書獃氣,氣得往一塊石頭上一坐,別過頭去。呂策只是摸著那匹小馬的脖,一聲不吭。董學普直直地盯著史班看,倒是看得史班不自在。秦明韜看史班被董學普盯得有點生氣,就說,「人去多不好,黎人一旦警惕我們,我們就只能挨打逃跑了,所以大家都不想去。史班你一個人最好也不要去。」 史班明白了大家的意思,沉默地轉身就要往黎人那邊繞過去,龐寧看他真去,趕緊把一把穿越時候帶過來的狗腿刀從身上解下來扔給他,說,「SB你小心點!一有不對趕緊跑」史班把刀撿起來別在身上,就摸小路繞到谷外另一邊,又從那邊走向黎人。 黎人正為找不到一點動物屍體惱火,看到有個高大漢人過來,幾個稍強壯些的黎漢別著彎刀就圍了上來。史班看這些黎漢都只有一米個頭,強做鎮定,用手比劃著,要他們不要燒樹林。黎人心情不好,看史班又只有一個人,不知道說些什麼東西,刷地就拔出刀來,要搶他的狗腿刀。史班看這些黎人膩也不知好歹,火也上來了,把刀抽出來和三個黎人對峙起來。一個人終究防不過三個人,史班和他們對峙著不停後退,突然腦袋被一塊石頭砸了一下,頭皮一熱血就流了下來。史班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胸前又被塊石頭打了一下,好在有護心鐵板。抬頭一看,是守在那些輜重邊上的半大小孩,拿著半個拳頭大的石頭往自己身上扔。 史班被頭上的血嚇壞了,哪裡還記得自己過來是交涉什麼,轉身捂著頭就往谷外跑,那些黎人貪他刀好,追殺上來。史班終究腿長,穿越前也算是足球健將,狠跑起來黎人追不上,黎人追了一百米就返回去了。史班垂頭喪氣地正要繞回四人所在那山崖。看到四人從林裡鑽了出來。 呂策那時也經常和龐寧一起,拿著鐵鍋鐵鏟到大小山坳裡的黎人寨推銷,被黎人拿著刀追趕不只一兩次,他看史班臉上的血,嚷嚷著,「過去拼了,滅掉這個部落啥事沒有了。」 秦明韜看了看史班頭上,那石頭只是打破一大塊皮,倒沒有傷到骨,放下心來,皺著眉頭從袖上撕了塊布讓史班去小溪邊清洗傷口止血,對史班說,「現實很殘酷的,你再這麼獨自行動大家都很被動。」 龐寧很不爽地斜瞟著史班說,「今天不拼一場,我們是往山裡黎人那裡跑,還是往山外漢人哪裡跑?你的爐,我們的田,屋全沒了。又從頭來過?我們都快三十了,還整天躲在這山裡做野人?」 秦明韜知道今天肯定要幹這一場了,就說,「史班,情況不一樣,黎人把火燒到我們家了,我們再躲,只是躲,在這荒蠻的一二四年是沒出路的。」史班沒話好說,道,「我知道了,你們說怎麼辦吧,我配合。」 龐寧聽了秦明韜的話正要接茬,董學普搶先說,「老秦你說怎麼辦!」 秦明韜看了看董學普,又看了看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這個世紀初海南黎人有一場大起義,被鎮壓以後群龍無,這個小部落…這麼窮應該沒啥靠山。但是這些女人裡肯定有別的黎寨嫁過來的,消失了還好,要是跑了一個……」 董學普聽秦明韜的話裡殺氣滿溢,心裡打了個寒戰,心想這老秦做了兩年的獵人,血見多了現在真是殺伐果敢。史班雖然頭上包著布還是喃喃地說,「端了他們,沒必要吧?」龐寧也忍不住附和一句,「女人可以留下吧,」秦明韜很堅決地說,「要麼不做,要麼作絕。」董學普也點了點頭說,「除惡務盡。」眾人不再說話,算是定了下來。秦明韜把四人拉到塊大石頭後面去,說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突將過去,掩殺回來,其他三人提了些意見,史班只聽著他們安排,也不說話。董學普最是細心,出前把五人收起來的手錶都拿了出來,讓大家都戴上對時。行動安排商量好後,五人就四散分頭行動。 戰鬥是由秦明韜起的,他爬在一棵樹幹沒燒盡的樹上,準確的複合材料弩箭從四十米外射進了黎人領的脖。領慘叫一聲倒了下去,那領五米外有個黎漢,聽到慘叫呆立了一會,跑過來看那領屍體,然後就看到了遠處的秦明韜,趕緊躲在一棵燒了只剩一截的樹樁後面,大聲呼叫同伴。不過五源谷裡哪有大樹,他的同伴還沒到,秦明韜就一箭射他的小肚左側,又是一聲慘叫。 後來趕過來的三個黎家漢一個跑到半路就被秦明韜爆了頭,另外兩個哇哇叫著往秦明韜衝過來。秦明韜幾下跳下樹往谷裡沒被燒到的樹林裡跑去,黎人漢沒意識到谷裡是別人經營幾年的地盤,一邊大聲呼叫著谷裡其他同伴,一邊抓著彎刀追上去。黎漢追到樹林裡,眼看裡秦明韜只有二十多米了,前面一個黎漢呼啦一下一個掉進了陷阱,被30厘米長的開鋒鐵樁扎死了。後面一個還沒反應過來,灌木裡兩把標槍扔出去,董學普扔的那把被黎漢躲開,史班的那把紮在了黎漢大腿上,那黎漢身一彎大叫倒了下去。兩人跑近又是兩把標槍扔出去,紮了個通透。 外面剩餘的個黎漢沒有前面幾個強壯,也沒有他們彪悍,聚在領出事地方不敢追趕,只惶恐地往樹林深處張望,吵吵嚷嚷爭吵些什麼。秦明韜就大搖大擺走回來,一弩射倒一個,射完又往回跑。黎漢還余八人,畢竟人多,親人被殺血氣上湧,又追了上來,只是一路小心了不少,不像前面幾個那麼勇悍。追了近千米,八人突然被一米高鐵柵欄攔住,便一個個小心跳過去。黎漢又跑五十米,又是一排鐵柵欄,等他們再小心跳過去,秦明韜已經跑遠,上好弩了,又射倒一個。黎漢大怒,再跑幾步,一個黎漢踩到一個鬆垮木片,頭頂榕樹茂密的樹冠上突然掉下來一個成年男人大小的石頭,黎漢呼號跳開,腿還沒著地,兩支標槍又從側後面射了出來,一支沒準頭,另外一支刮傷了一個黎漢右肩。黎漢除了秦明韜連人都沒看到,不知道虛實,心裡恐慌愈盛,一個膽小的落在隊伍後面就要偷偷溜走,還是給其他人看到,於是又有兩個黎漢心理崩潰,哇哇叫著什麼也就跟著往後跑了,前面四個看看周圍樹叢,撿了地上兩支標槍往遠處秦明韜那裡扔過去,一支沒準頭,另外一支打在了樹上,扔完這四個黎漢也掉頭跑了。秦明韜在三十多米外,一弩射過去射在了一個黎漢小腿上,那黎漢踉蹌幾步噗通倒了下來。剩餘個黎漢也沒管他,沒命往樹林外面跑。 等到剩餘個黎漢跑出林的時候,龐寧和呂策已經把那些輜重邊的老人小孩都綁了起來。呂策掄刀拍馬迎上逃回來的個黎漢,個驚魂未定的黎漢已經失去了膽量,看到這掄著大刀的漢人騎士哪裡敢反抗,三個膽小的就跪下來求饒了,其他三個一起往右邊逃。但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呂策追上去砍下兩個,最後一個逃跑的也怕了,趕緊跪在地上,呂策也不手軟,大吼一聲,一刀下去繳了頭。 三個跪在地上的已經被龐寧繳了械,雙手抱頭跪在地上,這時候秦明韜、董學普和史班也從谷裡跑了出來。秦明韜累得半死,就喘著氣拿著把弩戒備,跪地上那三個黎漢看見這把弩都縮著頭不敢動彈。董學普和史班就上去把三個黎漢手綁了起來。 那邊兩個年輕黎女剛才綁得不嚴,趁穿越注意力集在跑回來的黎漢身上,這時就跳起來往河邊逃,呂策的馬還沒有回來,龐寧趕緊拿著手上生鐵短刀追了上去,追了兩百米遠追上一個,一刀砍在後背,這黎女尖叫倒下,龐寧也沒管她死活,就追向另一個。呂策這時騎馬跑了回來,那些婦女小孩見到呂策騎的馬,又老實了下來。 穿越這時候見了血光,殺氣更盛,把剩餘黎人分隔到兩個地方,休息了片刻一一滅了口,殺得一身是血猶如惡魔臨世。又去看那些黎人輜重,無非些糧食衣被,穿越也看不上,一把火燒了。這才想起龐寧還沒回來,便分兩組去尋。 董學普和呂策沿著小河走到靠近石碌河地方,在草叢裡找到龐寧,這廝正脫光了衣服在那黎家女身上聳動著。那女也不敢反抗,曲意呻吟迎合著。董呂二人對視一下,也不打擾,就在河邊洗了個臉等龐寧完事,一坐下來,殺人的興奮感過去,身累得就像垮了一樣。龐寧知道兩人來了,洩了兩次以後趴在女人身上歇息。董學普把龐寧叫過來說些什麼,呂策走到那黎家女人那裡,看那女人大概十八、歲,容貌姣好,瘦瘦的身材很健美,頗有後世美人韻味。女人看呂策手染成紅色的長刀,知道逃不掉,以為呂策也要行那事,對著帥氣兇惡的呂策刻意擺出撩人姿勢,想換得活命機會。 呂策卻哪裡會動心?一刀要了這黎家女人性命。龐寧聽到女人慘叫,又惱又怒,把刀扔了,一拳把假意和他聊天的董學普打到水裡,兩人扭打在一起,呂策趕緊過來幫董學普把龐寧制伏。 正文 第十一節 肥皂和牙膏 龐寧被兩人按在地上,火氣卻還是沒消,不停掙扎,不過那事以後沒啥力氣,掙脫不開。$*-*$呂策大聲說,「胖別生氣,等鋼煉出來我們跟周圍黎寨把生意做起來,黎寨的女人還不是隨便挑,我們不跟你搶。要是你看上的女人不願意來我們谷,我們就上門把寨端了。」 龐寧被兩人按在地上,大聲叫嚷著,「你們幾個真以為自己是山大王?五個人拿什麼端人山寨。」說得太急,吃了一嘴土,「呸!呸!MD你們兩個把我放開!」董學普看了看呂策,呂策點了點頭,兩人放開了龐寧,龐寧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兩人怕龐寧撲上來,趕緊退一步。龐寧卻沒再飆,只是看著草叢裡面那黎女屍體呆,站在那裡呆立了半根煙時間,突然跑開,找了個土壤鬆動的地方,挖了個洞把黎女屍體掩埋了,這才回谷。到了谷裡,董學普拉著五人找荒地把二十多具屍體一起埋了,忙完已經是晚上。董學普對著那個大墓,說,「不是我等歹毒,大家都是華夏後裔,何嘗想如此?只是這蒼天不仁,只望以後能為你們族人做更多來補償,黃泉下若有知,請安息吧。」四人見董說得動情,也一起對著那墓鞠了一躬。鞠完躬,史班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就問董學普,「老董,滿清哪年入關的?」董學普說是一-四四年。史班又問,「我們這麼搞下去,來得及嗎?」董學普說,「來得及又如何?來不及又如何?」史班答不上來,董學普說,「你自己選。」史班沒聽明白他的話,董學普已經走開了。 五人忙完了,把血衣脫了回到谷裡。十二個孩哪裡知道生了什麼事情,做好的飯菜熱了又熱,在吃飯的屋裡坐等五人回來一起吃飯。史班第一個進門,看到十二個小腦袋刷地看過來,就摸了摸那些惶恐的小腦袋。五人累了個筋疲力盡,也沒工夫跟小孩們解釋這一天做什麼去了,隨便撥了幾口飯菜就回房睡了下去。 一個生黎部落的消失,短時間沒有引起周圍黎寨的注意,五人便有機會繼續他們簡單的生活。那天殺了黎人以後,五人在河裡打了個滾就回谷了,第二天再清洗身上未淨血污時候,怎麼洗也洗不乾淨,便紛紛懷念起穿越前的香皂沐浴液。史班說,「做肥皂要有純鹼,附近沒有呀。」董學普小時候在農村待過,所以平時對農家肥有些概念,說,「碳酸鉀行不行,草木灰不就主要是碳酸鉀嗎?」上次那一大片稻稈燒出來的草木灰本來準備用來做肥料的,倒是還堆在北邊那山洞裡。史班覺得做塊肥皂總比煉鋼來得簡單,信口就說試試。 再小個事真做起來也是麻煩的,第一步就是鍛燒石灰石,挖建專門的鍛燒窯就花了眾人五天時間,後來燒了兩次,又做了些修改,這才真正能用。裝半個鐵桶稻稈灰,倒一些水進去使勁攪拌,然後把這渾濁的液體倒出來過濾,溶解之後再蒸結晶,重複兩次,得到主要以碳酸鉀為主的晶體。把生石灰倒進水裡,製成氫氧化鈣溶液,把碳酸鉀溶液也倒進氫氧化鈣溶液裡面,碳酸鈣就生成了,把水弄混。靜置一晚上後,把上層碳酸鉀溶液倒出來,和動物肥肉炸出來的油脂一起和水放鐵鍋裡加熱攪拌,反應差不多了放點食鹽進去鹽析,一些黑糊糊的膏狀液體就逐漸浮在了油水上面,就是穿越想要的肥皂了。因為用的是碳酸鉀,所以這些肥皂軟軟的呈膏狀。五人砍柴搭鍋,忙活了一個月,最後食用鹽不夠,只得到一小盒「沐浴膏」。 史班拿一小撮那東西就水在髒衣服上搓動,搓了半天一點反應沒有,該髒的還是髒。董學普皺著眉頭說,「你那個衣服太髒了吧,洗不掉了!」,董學普換自己昨天穿的褲搓了下,搓了幾下洗乾淨了,史班也不臉紅,很認真地誇獎董學普乾淨的,眾人托史班研新得一種生活用品,心裡高興,哪裡捨得嘲笑史班,都附和著史班。秦明韜大聲稱讚,「老董乾淨的!」,呂策也學上海人說,「老董清桑!」倒把董學普搞得不好意思,大聲說,「乾淨個P,這肥皂效果好。」五人哄笑。 其實這肥皂雜質太多,去污能力還真的不怎麼強,不過有和沒有那卻大是不一樣。五人想繼續生產,原料之一食鹽卻沒有了。秦明韜看龐寧心情一直不好,本來活蹦亂跳一個人不太吭聲了,就哄龐寧帶著小孩去海邊煮些鹽,也算散散心。但龐寧不肯去,整天只催史班再改改煉鋼爐,再試煉一爐。最後秦明韜就自己帶著十二個小孩,背著鍋抄林摸到海邊,找了個僻靜海角。一路翻山躍溝,惹得那十二個孩郊遊一樣興奮,秦明韜怕小孩亂跑,就讓小孩列隊走,又說,「哪個亂跑,罰跑谷三圈,重杖五下!」這些孩來五源谷一年了,基本上能聽懂普通話了,不懂的也有同伴幫翻譯,聽了都不敢亂跑。尤其是平時挨過那兩米長「罰杖」滋味的,被秦明韜嚴厲眼神一掃,更是昂挺胸跑得筆直。秦明韜跑在前面一路警戒,偶爾放慢腳步回到小孩隊列。那孩裡有個叫趙德的年紀較長,最是靈活,趁機和秦明韜套近乎,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說,「秦老師,為什麼我們要爬山走野地?」秦明韜看那趙德長著兩個大眼睛,身修長,答他,「我們在官府眼裡是野人,被現了都要關進牢房裡的。」牢房是明朝衙役關押嫌犯的地方,那地方窮人進去了能活著出來的可不多,在這些孤兒眼裡最是可怕,孩們紛紛咋舌叫苦,不再敢喧嘩。秦明韜又說,「谷裡生活比起官老爺給得日,好還是不好?」孩們晚上上課習慣了齊聲回答問題,這時就齊聲答道,「好!」秦明韜又問,「你們恨不恨官府?」,那些年紀小的孩不太明白什麼是普通話的「恨」,趙德幾個年紀大的帶著孩喊起來,「恨!」,秦明韜看這趙德靈活,就讓他在走在隊伍右翼前方五十米,讓他現有人就跑回來報告,自己走在左翼前方偵查,確保隊伍隱匿。趙德覺得能為老師做事很是榮光,一邊走一邊左右張望,頗是認真,兩次遠遠現有人。秦明韜也不誇他,只是點點頭,那趙德做得就更是賣力。 到了那海角秦明韜讓趙德在周圍巡邏,自己按工序教好那些孩,就爬上附近一個大礁石坐著,一邊監督孩幹活,一邊警戒周圍。午秦明韜把早上割的山羊腿切了,放進一口乾淨鍋裡煮了肉湯,加了點鹽,味道不錯,把帶來的干飯分給孩們一起草草吃了。一直燒到下午三點,秦明韜看鹽已經煮得兩斤,就收隊回谷。後來又這麼連續煮了五天,煮出十幾斤鹽。史班得了鹽,把封口藏好的生石灰弄出來,用了五斤鹽又做了三十多斤「沐浴膏」。董學普用穿越做的鐵磨把石灰石磨成粉末,和這「沐浴膏」混在一起做牙膏用,四人紛紛誇他能幹。但牙刷做起來卻太麻煩,穿越一直沒做成。 史班想想前幾個月煉鋼開爐多少次都是失敗灰頭土臉的,做成肥皂後大受鼓舞,就又去想什麼東西好做,後來提議說要搞點玻璃出來。龐寧聽他還不開爐煉鋼,沒好氣地說,「玻璃好,亮堂!賣給黎人我們就財了!早做出來上次也不用殺那些黎人了,每人送塊玻璃請他們走人!」史班知道他說反話,就又要撂擔,說,「不是我不想做,真搞不出來,我不是徐霞客,這什麼都就地取材就算搞出來,雜質也太多,沒法用。」秦明韜知道史班的心思,就慫恿他說,「你搞點地條鋼就行!我們湊合著用。」史班語塞,喃喃地說,「我們廠都是三級鋼,只有一百十萬噸,」董學普聽了笑起來,龐寧罵道,「我可沒做過你們這種小廠的信貸,了不起了?」史班頂他,「我也沒做過地條鋼的爐。胖你不是一直說手裡有刀不如手裡有兵嗎,我們何必搞這麼複雜,出去拉幾個貧苦農民進來幫忙,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難道會對我們不利?」其餘三人都不說話,龐寧自有了上次血腥經歷,心境有些變化,說,「可能會,很可能不會。」呂策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一塊石頭一下消失了,臉上就笑了起來,自己都沒覺。董學普接過話說,「大家寧願辛苦一點,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賭明朝人的性格,一旦去賭了,勝面再大也有輸的時候,君不立於危牆之下。」史班被逼得沒辦法,只有又整天去圍著那爐轉,到處找起可用的礦料改進設備。 到了一二四年八月,一次打獵時候秦明韜絞得太急,又把一根弩弦絞斷了,雖然秦明韜一直很小心,能不用弩就不用弩,但這已經是穿越後斷的第三根,這一斷這把弩就只剩下最後一根備用弦了。穿越都知道這把弩的重要,馬上緊張起來,大小事情都扔一邊,全力要幫史班搞出鋼來。 正文 第十二節 玉米和紅薯 八月旬第一季谷熟了,龐寧帶著孩起早摸黑地收割了兩百畝地,收了足足兩萬四千公斤的谷。**千載提供閱讀-**又趁八月未過,趕緊架著董車播了第二季的稻種,種了兩百十多畝。等到谷曬乾入庫後,糧倉又一次被堆到了新的高度,看得眾人很有安全感。米是不愁了,但最近肉食卻少了很多。由於弩弦只剩下一根,秦明韜怕關鍵時候沒有弩防身,最近一直沒有用弩捕獵野味。久不知肉味,看到豬舍裡的頭小豬長得飛快,五個月過去個個膘肥體壯,秦明韜就說要殺頭來開開葷,董學普卻說不要急,看大豬能不能生幾頭小豬出來。秦明韜說,「我看最瘦那頭公豬,母豬都不理他,沒有大用,養著浪費糧食,不如殺了。」董學普想想覺得也是,眾人便開了豬舍,捉那頭瘦豬殺了。但是沒有冷藏設施,肉第二天就要壞,穿越只有一天把一頭豬全部吃完。這天不管大人小孩,一人都吃了三四斤肉,總算讓半個月沒吃上肉食的眾人好好滿足了一次。 董學普總覺得豬糟蹋糧食,就找秦明韜商量,再去趟黃公那裡,看上次托黃公搜集的玉米種有沒有找到。兩人叫上龐寧和呂策,四人帶著武器,套上馬車背著麻袋,帶著五百公斤糧食,沿小路出了谷。董學普怕黃公那萬一有好東西,就把穿越僅有的兩銀也帶上了。到了七壩鎮,找到黃公的宅院,看到那院門和往次不一樣,是開著的,進進出出的人,四人一個也沒見過。 四人估摸著,猜測是黃公家人出海回來了。龐寧走過去拉住一個人下人打扮的,忍住那人身上的腥臭,作了個揖,用剛學了幾句的本地話說,「我找黃作濤。」那人似乎聽懂了,想了下就咿咿啊啊說了些什麼,龐寧卻沒聽懂。那人大概看著四人都穿黎族服裝,以為是熟黎,不懂漢語的,就進去找了個會說幾句黎語的夥計試圖和龐寧溝通,場面更加混亂。最後龐寧還是用老辦法,在本上寫了幾個繁體字,給那下人送進宅院。 半響出來個年人,身材矮小,穿著半舊的絳色袍。那年人本來納悶怎會有讀書人找黃作濤,到了門口,見四人土裡土氣還穿著黎服,看著四人眼神便有了些輕蔑。那年人嘀嘀咕咕和一個下人說些什麼,那下人便進了宅院。年人這才揮毫潑墨地在那本上寫了幾個醜陋大字,「爾等何人,為何穿黎家衣服,和黃家有何來往」。四人見這話語裡有幾分霸道,便又打量了下這宅院,感覺如今處處都透出生氣出來,和以往大不一樣。龐寧往宅院裡張望,沒看到見過的面孔。就偷偷扯了扯其他三人,哈哈陪笑要走。那年人眉頭一皺,叱喝一聲,宅院裡陸續湧出七八個漢,拿著刀棍把四人圍住。四個穿越想跑,又心疼糧食馬匹要拉在這裡,呂策刷地就把狗腿刀拔了出來,董學普跟著拔出了狗腿刀,秦明韜和龐寧也把弩和刀劍亮了出來。穿越比起本地人顯得更為高大,手上鋼刀鋼弩寒光閃閃,頗有些殺氣,那些家丁哪裡敢上來,偷偷把包圍圈讓出個空,倒想這四個凶神趕緊走了了事。那年人也不知道想些什麼,緊張起來大聲叫喚,龐寧好像聽明了其有個詞是海賊。有個家丁架不住那年人叫喚,舞著包銅皮木棍衝將上來,呂策揮刀把那棍砍成兩截,一腿就把那瘦弱家丁踢得老遠,那家丁在地上就不肯爬起來了。秦明韜把弩上了弦,對準了那年人。那年人認得是弩,不敢做大,就往院裡退,躲到了院牆裡面。沒有了主心骨這些家丁哪裡還敢刁難四人,呼啦一聲跑進了院,連帶地上那個也彈將起來,彭一聲緊緊關上了院門。 四人沒想到這幾個兇惡家丁跑得如此之快,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龐寧沉吟半響,說,「那個小孩家裡好像出事了。」呂策看了看那院門說,「我們打進去,抓那老頭問那小孩怎樣了。」秦明韜搖了頭,「算了,又沒什麼過命交情,哪裡管得了那麼多,這裡離臨高縣城不遠,別鬧大了。」董學普歎了口氣,說,「只是那小孩挺機靈的,早知道就把他帶谷裡去,過幾年說不定能幫上大忙。」秦明韜說,「哪裡知道呢,還以為是大戶人家呢。」 眾人看了看馬車,龐寧說,「要不我們去臨高縣城裡碰碰運氣,這戶人家要找事也得先找里長甲,一時半會搞不到城裡去。」眾人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兩年了,和周圍勢力打交道也有了些經驗,這回就說定了要去那臨高縣城買玉米。臨高縣城比昌化縣城離五源谷遠些,萬一出事了跑了也不會被找到。 既然要進城,五人就不再隱匿行蹤,大搖大擺開出七壩鎮。好在龐寧知道本地話臨高兩個字怎樣音,一邊走一邊問沒有迷路。路上倒是看到了幾片紅薯地,四人也不管是哪個農家,挖了一袋帶紅薯就跑。晚上找了個山溝休息,點起火來輪流守夜,第二天午這才走到了臨高縣城。那縣城被三四米高一土牆圍著,木頭城門前幾個著皂服的門卒在看門。四人拉著馬車準備進城,被一個門卒攔下,那門卒沖四人嚷嚷了幾句。四人哪裡聽的懂,就裝黎人不懂漢人語言。那門卒卻極為認真,回頭撿了支纓槍來作勢要刺馬車上的糧袋,董學普趕緊拉住那門卒,偷偷塞了點碎銀給他。那門卒看有銀,罵咧咧揮手讓四人進城,就和其他幾個同事分錢去了。呂策和秦明韜見那門卒走開,才鬆掉準備拿出武器的手,牽馬進城。 臨高縣城不大,一橫一縱兩條路就望到盡頭。進城的主幹道也就三四米寬,行人稀稀,街道兩邊清一色破舊瓦房,街巷角落污穢漫流,看得四人只是搖頭,不過眾人原想會遇到的大量乞丐流民卻沒見到。捏著鼻走過去,在城西邊見到一個朱色聯排建築,門口立著黑漆杈,石獅旁邊有兩個皂隸在聊天,想來就是縣城衙門了。四人不想惹麻煩,匆匆路過,看見前面有個鋪門口掛著個「牙」字招牌,秦明韜說,「這有個牙行,進去看看能不能搞到點玉米。」 進了那牙行,只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在擦拭桌椅,龐寧輕輕叫了一聲,「有人嗎?」幾秒鐘後左手廂房裡一個男人走了出來,那男人大概三十歲,穿著乾淨藏色長衫,頭上挽著方巾倒是頗有氣度。那男人見到四人,微微拱手,道出一串明代海南話。四人哪裡聽的懂,龐寧直接拿出本,寫起繁體字和他交流。 那男人感慨一番這黎人也有讀書人,讓小姑娘沏上茶,拿房四寶出來,鋪在桌上和四個「黎人」溝通。「黎人」怕那茶水不乾淨,抿了口就急著說要賣米,買玉米種,小豬崽。那男人答應幫找交易對家,米百斤做二兩銀,玉米種一兩一斤,豬仔半兩一隻。四人知道這唱的是天價,無奈寫了半天那男人就是不肯降價,還帶四人進廂房看縣太爺賜的金字,「臨高官牙」四個大字。等從廂房出來的時候,泊在門口的馬車已經被一個莊客牽到另一面喂料,另外一個莊客正把米往後院堆棧裡搬。董學普頓時惱了,上去把裝著紅薯的那一袋搶了下來。那被搶了麻袋的莊客笑了笑,也不吭聲,又去車上搶另外一袋。呂策見了這境況,把狗腿刀拔了出來放在了茶几上,寒光映得那牙人臉上快消失的笑容又回來了幾分。秦明韜也不想多事,便拿起那牙人毛筆寫了個「一斤玉米種,兩頭豬仔」幾個字。那牙人帶著一個幫手出門辦貨去了。 兩個小時以後那牙人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個布袋,後面跟著的幫手提著兩個小豬籠。四人看那布袋裡確是玉米,臉上不禁有興奮神色。那牙人寫道,「玉米不止一斤,加一兩銀」,秦明韜便和董學普要銀,董學普哪裡肯被那牙人訛。秦明韜說,「他有縣太爺的字,這衙門旁邊還是不要惹事。」董學普聽了不情不願又摸出一兩銀出來,秦明韜一手把銀給那牙人,一手搶過玉米袋。四人拉著馬車就往城外走,呂策把刀放進包布著的刀鞘裡,握著刀鞘走在最後面。那牙人呵呵一笑,掂了掂手裡的銀回廂房去了。 原路走到城門,那幾個門卒收過四人銀,看也不看四人一眼。四人出了城,腳步不停往昌化縣方向走,到了昌化江旁邊轉頭走熟悉的小路進谷,到了谷裡已經是第二天半夜。史班點著兩個火把在屋外乘涼,聽到四人描述這幾天經歷,先是歎息說,「那黃家小孩也不知道怎樣了,這世道可真亂呀。」接著又去搶那玉米種看,說,「下次去城裡要帶著我,這兩天你們不回來我一直擔心別出事了。」 龐寧笑著找了個椅坐下,說,「你去城裡做什麼?又髒又亂沒我們谷裡舒服。」史班說,「也不做什麼,就是在山裡窩著憋得慌,想多見點人。」五人又說笑了一會,商量著趕緊把玉米紅薯種起來,把豬給養起來,好多些肉食。 正文 第十三節 鋼刀和乞丐 這幾個月史班撲在了煉鋼爐上,其餘四人也趁著農閒不忙,全天候幫打下手,希望早些出鋼。$*-*$石碌的鐵礦石主要雜質是硫,開始幾爐鋼延展性很差,一拉就斷了,讓五人失望得很。史班就增加了爐渣鹼性,提高了入風口溫度,煉出來的東西延展性好很多,但是很脆易崩裂,估計是含磷量高了。史班記得煉鋼後期會出現明顯的回磷,就加大了爐渣投放量,但設法在冶煉過程倒出部分爐渣。眾人的努力沒有白費,十一月煉鋼爐第十七次開爐試煉,史班在不同溫度和時間放出鋼水,得到含碳量不同的鋼餅,然後一一做了硬度和延展性試驗。最後總結,這些鋼餅基本達到了著名民營鋼企助理工程師史班同志眼裡鋼材的最低要求,一爐出鋼260公斤。 「再怎麼著也算是鋼吧…」史班蹲在那些鋼餅旁邊,一頭的汗一臉的黑灰,喃喃地說。眾人也搞不清楚情況,董學普就問,「這次出的鋼能拿來做武器嗎?」史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說,「應該可以。」四人精神一振,董學普又問,「那這鋼做的刀肯定比原來我們打的鐵刀好了。」史班看四人期待的眼神,說,「那肯定好得多,接下來再做些熱處理試驗,我估計最後成品比這個時代一般的鋼刀還是好一些的。」其餘四人喜悅之色溢於言表,龐寧乾脆對著谷壁大吼一聲,「草-泥-馬的,我們有鋼了!」其餘三人心裡高興,也跟著喊,那聲音就在細長的五源谷裡不停迴響,惱得林裡一群麻雀呼啦啦亂飛。 接下來兩個月五人還是不斷開爐煉鋼,史班又調整了一些步驟和用料比,希望改善鋼材質量,但效果不好。主要的重點還是在鋼材熱處理上。穿越用溫回火的低碳鋼為芯,泥淬回火的高碳鋼做刃,打了十幾把寬背長刀。五人各挑了趁手的用磨刀石開了鋒,就紛紛練起刀法。史班看那些被砍斷的稻草束,心有餘悸,後來再開爐時候就拉著眾人,按各自身材做了幾個模具,澆鑄了胸甲頭盔。胸甲由兩片符合人體工學的鋼板組成,前後兩片用很多布條連在一起,重12公斤。頭盔兩公斤重,主要用來防弓箭。史班本來還要做肩甲裙甲,龐寧說你以為這是北歐呀,再多裝備就自己把自己熱死了,史班這才作罷。 史班又想一鼓作氣把水力機床作出來,但莊稼又到了收割的季節,眾人忙起農事,找不到人手。這天晚上月朗星稀,大家都在田邊的曬穀場上乘涼,史班就拉四人討論起人手不夠的事情。史班說,「我們不能總是什麼都自己幹吧,五人頂天了也是五個人,小孩們還小,我看得想辦法增加些勞動力。」呂策說,「我在東南那塊看到個漢人村寨,有十多戶人家,種著山坳裡幾畝田,好像和外人沒什麼往來,要麼把他們拉進來。」話音未落就聽到董學普說,「不行不行,這樣幾十個人的家族我們根本領導不了,到時候生什麼事情根本不可控。」史班一聽不高興,說,「那怎麼辦,煉鋼要人,挖礦要人,做機床也要人!」董學普說,「要招人要招可控的,搞一個家族進來還不如直接去谷外面拉些貧農。」四人聽了都沒吭聲,半響龐寧說,「我們在這裡有這樣一片產業的信息傳出去了,惹來虎狼怎麼辦?」董學普說,「還能怎麼辦,據理力爭,據險力守唄,我本來的想法是等那些孩長大,我們武裝起來再找勞力,不過這樣算起來來起碼還得三四年。」史班說,「我看要四、五年,哪天萬一惹上腦熱的黎族部落,我們五人也是抵抗不住,在地球就有風險。」 史班這話挺牽強,但穿越們想到還要這樣隱姓埋名在谷裡干四五年,確實有點無法接受,龐寧說,「上次在臨高看到有幾個乞丐,年紀輕輕的餓的皮包骨,估計願意來我們谷。」史班皺著眉頭說,「乞丐又懶又滑,哪裡能做好事情。」龐寧說,「這時代沒那麼多有錢人,做乞丐可不是活路,那是真沒飯吃。」秦明韜穿越前在建築公司做現場管理,什麼樣的滑頭都管理過,說「人都是可以教的,先讓他們從築水壩開始,嚴加管教半年就好了。」呂策笑著說,「朱元璋不也討過飯嗎,我們教他們識字,說不定能出幾個人才。」 話雖然說得輕鬆,但在這個時代第一次管理成年人,五人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收割完稻,五人根據秦明韜那把弩簡化設計,分工做模具澆鑄打造了十把鋼弩,幾百支弩箭。那弩從絞弦到射出大概要二十秒,可以射50米,對著準星瞄準在25米內可以精確。手裡有了弩,五人才有了點底氣,秦明韜守家,其餘四人分兩組去招收乞丐。 呂策和龐寧一組,兩人換上最好的衣服,出了石碌山往東北邊走。龐寧是準備了一些剛學的本地話的,碰到本地的乞丐,就苦口婆心諄諄善誘;碰到外地人乞丐,就好吃好喝手舞足蹈。龐寧這幾年瘦到只有一百四十斤,一笑起來小眼睛擠成一條線,分外和眉善目像個貴人;那呂策劍眉星目,舉止瀟灑像個富家公,也容易博人信任。明末是小冰河時期,海南冬天溫度最低也降到攝氏、七度,那些乞丐沒有衣物凍得不行,聽到二人說有管吃管喝的好去處,便有些動心,膽大的把心一橫,就跟著去了。龐寧和呂策每在一個地方騙到一、二個丐兒,就把人送回谷裡交給秦明韜,換個市鎮再去招人,收穫頗多。 史班和董學普那組比起來就遜色多了,兩人在昌化縣城周圍市鎮碰了一鼻灰。史班豪氣上來,直接把董學普那裡最後一點銀搶來,進了縣城買來酒肉和城角四個乞丐一起吃喝,董學普在一邊把風。那四個乞丐有一個老的是本地人,斷了條腿,不敢吃那酒肉。另外三個本是廣西老實農民,碰到土司叛亂,三人家裡先是被官府加派搜刮一空,沒半個月又聽到官軍吃了敗仗,要征填本地青壯。三人哪裡願去給那些吃人的官老爺賣命,種田也沒有活路,聽說瓊州富庶就結伴逃到這來。一路上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乾淨,到了昌化不通語言,只有行乞為生,這已經兩個月了。到了冬天有一口沒一口,不知道還能撐多久。那三人膽大些,其一個吃了酒肉膽氣上來,就說,「梁老大,我看這英雄是要我們和他上山幹那無本的買賣!」,那被稱為梁老大的人是個三十多的年漢,把酒碗一摔,說,「橫豎沒活路,我們三個兄弟一心,干了!」史班被那年人摔碗嚇了一愣,見那三個乞丐站起來願意走,大喜過望,趕緊帶著三人回谷。 那三個廣西漢人隨二個「土匪」出城,走了一半被那個矮個「土匪」用厚厚布蒙住了眼,三人身無長物,也不怕兩個土匪謀財害命。東拐西彎從早上走到傍晚,還坐了一段馬車,這才到了到了目的地。進得谷裡,土匪把三人蒙眼布給扯掉了,三個漢見那谷裡山清水秀,良田平闊水車潺潺,半山腰上也不知道什麼做的屋看上去分外堅固,卻是畫一般的地方。那梁老大的感慨道,「想不到這土匪的日,比鎮上那些老爺還要舒服些。」又見到一群半大孩,在曬穀場上舞著鋼刀,喊殺聲此起彼伏,心想這土匪真有些氣勢,連匪娃都這麼厲害。 史班把三個廣西人帶到集體宿舍,那宿舍裡一間房可住四個人,裡面簡單放了些桌椅床櫃,換洗衣服。史班想這三個人同鄉同心不好拆開,乾脆就讓他們三人住了一間。又讓三人把身上襤褸髒布脫了燒了,拿上換洗衣服去洗熱水澡,教他們用那椰殼裡裝的軟肥皂清洗身。三人哪用過這物事,心想這東西鎮上地主老爺也不一定用過,又是一陣興奮。洗好澡已經天黑了,史班就帶他們回宿舍,拿上鐵腕到食堂吃飯。 食堂今天分外熱鬧,幾十個人頭聳動著排隊分飯,倒把本來分外空曠的食堂擠的滿滿的。趙德和幾個孩拿著勺分飯菜,皺著眉頭用本地話呵斥他們不要急,排成隊列。今天殺了五支雞,大家便有了雞肉和雞湯吃。秦明韜規定給每個乞丐四塊雞肉,半碗湯,飯管飽;原來的小孩每人一大勺十幾塊雞肉,雞湯任意喝。孩們剛才先吃過了,現在便在那邊招呼那些乞丐,維持秩序,還有幾個安排在谷口放哨。穿越五人以前也是在食堂大堂裡和孩一起吃,但現在人多了,就移在食堂二樓的「雅座」裡吃飯,有大盤的飯肉,還有史班從昌化縣城買的黃酒。 龐寧喝了一口說,「這酒怎麼酸的,怕還沒有啤酒度數高。」史班說,「龐老爺您就湊合著喝吧,昨天逛的窯斬獲如何。」龐寧臉紅了一下,瞪了一眼呂策,說,「那地方衛生還沒有穿越前海口一個大排檔乾淨,我看著那臉上的鉛粉還真沒敢上,怕得病。」眾人哈哈笑著說你這禽獸也知道怕呀,龐寧說你們估計是穿越時候受傷了吧,NABLE呀,妒嫉我!笑鬧成一片。 董學普不放心新來的乞丐,別著鋼刀走下樓去看了看,那些孩看董學普吃了一半下來以為有事,都站直叫,「董頭領!」食堂裡那些乞丐看到有頭領下來,一下都不敢吃喝,剎那安靜下來。董學普沖孩點點頭,看了看情況正常,就交待趙德等下給乞丐們講講衛生紀律,又走回了樓上。剛關上樓梯上的門,下面吃東西的聲音又是響成一片。那三個廣西漢其一個說,「梁老大,我看這不像是土匪山寨呀,倒像是把我們當長工了。」那梁老大看了看周圍先來的乞丐,說,「長工哪有這麼好日!莫管那麼多,吃飯吃飯!」 正文 第十四節 五級三等制度 這次招收的乞丐一共是十人,由於龐寧和呂策當時選人時候偏好外地人,所以這些人裡面海南本地人只有七個,而另外十二個全是外地流亡過來的漢人。$*-*$這些乞丐五人也不瞭解,每天只是由秦明韜帶著在谷裡修壩夯土,進行勞動改造,早上八點開工,下午五點收工。秦明韜說乞丐乞丐的叫著難聽,就給這支水壩建設隊伍取了個名字叫改水營。董學普說那那些孩也得有個名字,就叫先鋒營。改水營建立以後,五人晚上除了要輪流給先鋒營的孩講課以外,還要輪流教改水營的乞丐們識字和普通話。先鋒營那些孩年紀小學得快,兩年下來普通話結結巴巴基本都會說了,字認識了不少,已經學起算數,剛入谷的乞丐見了都要恭稱聲小秀才。 五人對這些流民比較防範,呂策最近就經常帶著孩們訓練軍刀搏鬥,威懾這些新居民。先鋒營的孩原來除了學習訓練,主要負責田里的活和一些生活瑣事,現在呂策安排,抽出一些監視改水營。呂策還設了兩個暗哨,讓先鋒營的孩分班二十四小時盯著谷口。但五人沒想到,如此嚴加管理,還是出了問題。改水營有個本地的漢人,見那軟肥皂去污有奇效,猜想大戶人家肯定喜歡,賣得出好價錢的。在公共浴室裡洗澡時候他便摳挖一些軟肥皂,藏在髒衣服內帶出來,這樣積少成多,四個月下來給他藏了一大罐竟沒人知道。這天秦明韜不在水壩施工現場,趁眾人不注意,這人回宿舍抱著那罐肥皂溜出了谷去。好在呂策設在谷口的暗哨看到這人往外溜,就點起山腰上的小烽火台。呂策騎著馬衝了出去,經那暗哨指路,把這逃兵抓了回來。 五人把那逃兵綁得死死的,讓他跪在地上,史班氣得踢了一腳,問他,「聽說你以前家裡是有田的,我問你,是以前活得好,還是討飯時候活得好,還是在五源谷活得好?」那逃兵低頭伏在地上,不敢答應。史班又踢他一腳,喝道,「問你話呢,說呀!」那逃兵伏在地上大哭了起來,用剛學會的普通話說,「谷裡有肉吃,飯管飽,谷裡好!」那逃兵三十一二歲了,五人看見這麼大一個男的哭彆扭不過,秦明韜就說,「史班你不要踢他。」低頭問那逃兵,「你平時做事賣力我是知道的,我上個月還給你加了肉供,你和我說,你為什麼要偷這肥皂?」那男不敢違逆秦明韜,止住了哭泣,伏在地上卻還是停不住嗚嗚抽搐,說,「想賣肥皂買田,取媳婦續香火!」秦明韜聽了一愣,沉默不吭聲。呂策站在旁邊,聽了這話一腳踢過去,喝道,「給你們肉吃,給你們衣穿,才幾個月就想著娶老婆了,是不是明天還要幾個丫鬟伺候才行!」那逃兵被踢翻,連滾帶爬挪到秦明韜腳下磕著頭,大聲哭道,「頭領饒了我呀!我林家三代單傳,不能斷了香火!」又記起頭領們不會本地話,趕緊用普通話嚷嚷,「頭領繞了我呀!我不敢下山了!」秦明韜有點尷尬,就讓門口站著的先鋒營孩,把這人押到隔壁禁閉房裡鎖了起來。五人沉默了一陣,秦明韜說,「我看,一方面這個逃兵個人思想上有問題,但同時也有我們自己的問題,讓他們覺得日沒盼頭。」,呂策說,「亂世重典呀老秦,我們對他們太好了。」秦明韜一時不好接話,沉默了半晌董學普說,「太狠了也不好。女人的問題遲早是要解決的,但現在只需要給他們個盼頭就可以了!」龐寧點了點頭說,「我看也是,趕驢前面得掛著個蘿蔔,否則喂再飽也念著別人家的蘿蔔。」秦明韜說,「那我們就訂個制度吧,有了上升通道日就有盼頭!」呂策皺著眉頭說,「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個逃兵起碼也要打三十板,以儆傚尤!」史班說,「再關兩年監禁,讓他反省反省!」 第二天,五人就命先鋒營當著所有人面杖罰了這個逃兵。兩個打板的先鋒營少年毫不留情,打得那逃兵慘叫連連。打了二十板,秦明韜怕把人打死,就說還有十板欠著,把那傢伙扔進了禁閉室。處理完杖罰,呂策對改水營十幾個漢大聲說道,「一心跟著我們干,我保你們有榮華富貴,有再想逃的,這就是例證!」那杖罰場面侮辱性極重,和那逃兵關係好的兩個本地人當時臉上就有憤怒神色,但看著先鋒營腰上別著的鋼刀,哪裡敢亂動。 打壓完了逃跑主義以後還要收攏人心,五人商量制訂出一套等級制度來執行。過了一個禮拜,穿越把五源谷內所有居民叫到曬穀場上,宣傳這套規矩。五人站在曬穀場間高處的土台上,等所有人到齊,董學普就沖史班說,「史班你來給他們說說我們的規矩。」史班沒想到會讓他說,趕緊推開,說,「胖口才好,胖來講。」董學普就也附和說,「龐寧來講最好,那龐寧你可要說清楚了。」龐寧看了看秦明韜和呂策。呂策就呼喝下面安靜下來,龐寧走到土台間,清了清嗓,大聲說, 「無規矩不成方圓,有個規矩大家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今天我們就要立出這個規矩!排出次序,分好尊卑!」下面眾人聽到是關係自己的大事,無不豎著耳朵傾聽,龐寧繼續說,「從今日起,五源谷的百姓,都分為五級。最低的是罪人,然後是民戶、差辦和能手,最高的叫功戶。剛入谷的本份人,都定為民家,以後有功則升,有過則降!就是說,功戶大過能手,能手大過差辦,差辦大過民戶,民戶大過罪人,聽懂了沒有?」底下一片嚷嚷,「聽懂了!」龐寧就接著說,「這每一級,裡面又分三等。比如,先鋒營隨頭領們多年,是頭領的左右手,按功勞論為『差辦』,其趙源,現了私自逃出谷的逃兵,論功升一等,是等差辦,其餘人是下等差辦。」龐寧頓了一頓,說,「改水營初入谷,都是下等民戶,但這四個月梁老大和徐三幹活賣力,大家都看在眼裡,按功勞升為等農戶!可聽懂了沒有!」下面又是一片「聽懂了!」其又數那先鋒營的少年們叫得最響,龐寧趁熱打鐵說,「你們要忠心聽話,用心幹活,自然就能得到提升。民戶老實本份的,兩年升等,再過三年升上等,生了上等民戶四年都沒犯錯,就往上升差辦。差辦忠心聽話的,每五年升一等,往上就是能手。能手忠謹用命不出差錯的,七年升一等,直到功戶。到了功戶,年升一等。」龐寧接著說,「媳婦和男人,誰的等級高,這家人就依誰的等級。如果有孩,十歲成年時候依父母當時等級降一級,以後就不再隨父母,靠孩自己。」龐寧看下面人有點聽糊塗了,就說,「總之,只要不犯錯,五年可升到上等民戶,入谷年可以升為差辦,然後四年升一等,再過十五年升為能手,聽懂了沒有!」這次下面人都聽懂了,齊聲回應。龐寧點了點頭,說,「若手腳麻利的跟頭領學了技術,辦事有功的升得更快!接下來讓董頭領,給你們講講各個等級的好處與不同!鼓掌!」 董學普走到間,也不廢話,直接就說,「這上等民戶,陞遷時賞大房兩間,每個月米一百公斤,肉二十公斤,棉布三米,以及其他雜用。這下等差辦,陞遷時賞三室大房一戶,每月米一百五十公斤,肉三十公斤,棉布四米半,以及其他雜用。等差辦,陞遷時賞四室帶院大房一戶,每月米二百二十公斤,棉布七米,豬肉五十公斤,其他雜用另。再往上賞得更多。當然,受賞了新房是要退回老房的。」下面眾人掐指一算,現不消幾年一個個都要過上好日,頓時透出一股生機勁來,心裡紛紛琢磨著,這再往上升得賞多大的房?怎樣才能學點技術?不知道晚上學的識字算不算。董學普卻不肯罷休,又說,「四、五個月以後,有一批女人要搬來谷裡和大家一起勞動,你們要是看上了也要明媒正娶,莫要做出齷齪事來,丟了五源谷的臉面。」聽完了這話,又左右詢問,弄懂了董頭領的意思後,改水團那十幾個漢,前幾個月還是乞丐,朝不保夕就要活活餓死的漢,眼裡便冒出了光來。 史班在旁邊看了咂舌,說,「這制度厲害呀,看下面那幫人現在的樣,那逃兵那時要知道有這制度估計打也打不走!」龐寧歎了口氣說,「這白花花的銀撒下去,能不厲害?」 正文 第十五節 五源谷貿易區 不當家不知柴米難,穿越前五人都只覺得領導都高高在上,一個個濫用權力官僚主義,這回真正做一次管理,才明白責任有多大,方方面面都無法迴避。**千載提供閱讀-**用史班的話說就是:「今天才明白,這技術員再牛,那還真得靠領導有方!」動員大會上董學普說的各種物質獎勵,是穿越事先商量好的,但到了具體實施的時候,還是讓五人大感為難。那些獎勵品除了米和肉,其他的五源谷裡都沒有。房的問題還好解決一些:達到獎勵房等級的都是先鋒營的小孩。這些小孩的房要到他們長大到十歲才正式交給他們,現在可以先欠著。同時秦明韜暫停了水壩建設,帶著改水營燒磚燒瓦,每個月都能修成三四幢,把五源谷深處搞得像個大工地。房不愁了,但每個月要的布卻根本沒著落:穿越的衣服,都是以前龐寧呂策用鐵器和黎民換的,那時候好不容易換到幾十套衣服,前幾個月全給了改水營的新兵,現在庫存早就空了。 這天五人湊一起商量,史班就說,「房先欠著倒沒什麼,那些小孩太小,也不好自己住!布再不就說不過去了!」董學普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情,歎了口氣說,「想來想去只有和黎人換了!」龐寧聽了不高興,沖董學普說,「你是不是少數民族,怎麼老躲著漢人往黎人堆裡扎?漢人要好打交道多了!」董學普說,「不是好打交道就是好人,你看那姓黃的小孩!」龐寧接著這話說,「黎人又是好人了?」董學普說,「我是怕哪天得罪了誰,官府定我們為匪,真有幾個官兵來,改水營就不說了,你估摸先鋒營能有幾個不跑?」史班聽了覺得有道理,就打圓場說,「漢人黎人都不是好人,但龐寧我們這可是海南黎區,黎人的紡織業達,知道黃道婆不?」龐寧笑了笑,說,「行呀,那我們就跟黎人買布,最好還能買女人,給改水營做媳婦。」秦明韜插了一句,說,「我看就試試西邊那熟黎村吧,上次呂策他們就在那裡拿鐵器換到的衣服,交易時候多帶些人!」 秦明韜說的熟黎村就在石碌河邊上,還沒出石碌山,那村在山上種了很多吉貝。那是一種類似木棉的木本植物,但是只有一人高。董學普本來是想再走遠一些的,但是其餘四人都反對他的謹慎過度,他也就不好再堅持,五人又討論了些細節,說好後天就去換布。 到了這天,除了秦明韜帶著改水營和四個先鋒營孩留在谷裡,其他的全部武裝起來出谷做貿易。用那馬拉著,加上人挑著共四百公斤糧食到了那熟黎村。其實搬四百公斤哪裡需要這十幾個人,都是去撐場面的,十幾把鋼刀別在腰上,倒也有一番氣勢。那黎寨在山腳下一片椰林裡,都是些低矮木頭房,房上蓋著茅草,外面拿木柵欄一圈圍住。眾人在門口幾十米遠把糧食堆在一起,就讓龐寧進寨喊那領。龐寧早先來過這裡,就帶著趙德趙如兩個本地孩進了寨,一會就帶出十幾個黎人,男女都有,為的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的,帶著斗笠穿著短褂短裙。 這個寨熟化已久,那女領也會說昌化的土話,見到穿越的強大陣容,沒有造次,只是一板一眼地和龐寧討價還價著。結果出乎眾人意料的順利,黎人願用三匹布,差不多就是漢人100米白土布,換下兩百三十公斤的糧食。龐寧跟其他三人一說,董學普就對龐寧說,「三匹不夠,我們用布的地方多著呢,價格可以再商量。」龐寧兩手一攤,說,「這麼小一村哪來那麼多布積蓄,今天是掏空了,這東西他們紡織起來很費勁,想再多的話要換個村。」頓了一會又說,「不過別的黎寨沒這麼好說話,要不明天我們去南邊那個村碰碰運氣。」眾人聽了不語,史班突然想到,就說,「那他們有棉花嗎,我們跟他們收棉花,自己紡紗織布。」龐寧上下打量著史班,說,「你還會這口?」史班笑著誇下海口,「以前在網上看到本關於工業革命機械生產的書,當時好奇研究了下,軋花機和珍妮紡紗機什麼的,做起來簡單的很!」 龐寧就又回去跟那女領指指畫畫地說要換棉花,好久才達成基本共識。龐寧跑回來說,「棉花他們沒有,不過山上他們種了吉貝棉,那東西跟棉花差不多,這布就是用那東西紡出來的,」龐寧在心裡換算了下黎人的斤和穿越的公斤,又說,「那女領說用七公斤斤吉貝換我們多餘的一百八十公斤糧食。」董學普看了看史班,史班說,「換呀,到時候拿這東西調試我搞的紡織機械!」龐寧回去和女領敲定了生意,穿越就帶著先鋒營把糧食往黎寨裡堆,龐寧跟著幾個黎人進寨,抱出三匹布出來。那布土白色,和眾人身上的黎服布料差不多。那女領很熱情,拉著穿越這幾個高大漢,要大家到村裡喝米酒,又喚女兒要殺豬款待。龐寧看這個寨的黎女似乎都營養不良,不甚漂亮,便婉言謝絕,搬著布匹要回谷裡報功,卻硬被黎人塞了罐米酒。史班見那領如此好客,也不好意思,走的時候想少拿一公斤吉貝棉,那些黎人怎麼也不肯,死死要史班拿上,史班這才作罷。 秦明韜見龐寧抱著布回來,表揚了幾句龐寧,就讓先鋒營的孩抱那些布,給改水營的漢們觀賞。等改水營都看到了布,秦明韜又站在高處大聲對苦力們說,「這就是要給你們的布,比你們以前的麻布要好得多!你們按著本份賣力幹活,我看在眼裡,你們的陞遷也就快些,這媳婦就早點取到,這好日就早些過上!」 改水營眾人原來還有些懷疑董學普的忽,這回見到谷裡真有了布,才放心相信,幹活也添了幾分力氣,做磚模手腳都快了許多。眾人看了,便誇秦明韜懂管理,上次那逃兵肯定是個別現象。秦明韜高興,說,「***,你們這些呆,你們真以為有飯吃他們就給你們賣命呀,誰也不是傻,都會偷懶,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晚上五人拿黎人送的米酒,也不管味道酸澀,干了個乾淨。秦明韜咧了咧嘴,說,「改水營裡有個姓傅的福建人,說他會做酒麴,我改天讓他試試!」史班酒量最差,喝點米酒臉竟微微紅了,說,「早該讓他做了,我們到時候做蒸餾酒忽黎人,那銀白花花的!」引得眾人又是一片哄笑。 初師告捷,穿越大受鼓舞。四人第二天又帶著撐場面的先鋒營往南邊走,翻過一座山走了十幾公里山路,看到一個更大的黎寨。那黎寨龐寧和呂策以前來過,那時成功賣掉了三把鐵器鋤頭,換了幾套短衣。黎寨領是個老男人,不過幾個年男人跟在後面似乎也頗有地位。那老頭還和藹,幾個年黎人倒頗是霸道,不要眾人的米,只說要換他們腰上的鋼刀。董學普堅持反對當場解先鋒營的刀,四人便和黎人約好回谷拿刀,第二天再來。史班在庫房挑了五把較次的鋼刀換給了黎人,還捆綁銷售了四百公斤大米。這個黎寨也不留穿越,五人便早早回了谷,把吉貝棉和布匹入了庫。 接下來幾個禮拜,四人依舊帶著先鋒營的孩,在四周找黎人推銷五源谷的大米和鋼鐵器材,越走得遠了。遇上的黎寨各式各樣,什麼情況都過了一次:沒法溝通的有,不肯交易的有沒法溝通的有,不肯交易的有;拿出藏箱底的銀要買鋼刀的黎寨有;不肯換糧食,想用吉貝換銀的黎寨也有。為了擴大銷路,四人定的價格相當優惠,幾乎每次買進賣出都要貼上兩成以上:五源谷的一百斤大米賣四錢銀,鋼刀每把作錢銀,吉貝棉每公斤作一錢五分銀,土布每匹一兩銀。 其他幾人都覺得這麼玩吃虧,龐寧就說,「我們這第一次貿易,換多少物資是小事,這平等的貿易關係確定下來了,以後我們就方便多了!」史班想想也想通了,說,「我們的生產效率是他們幾十倍,他們嘗到甜頭了,我們就展了!」其他幾人這才不再反對這樣的低價傾銷。到了天啟五年第一季稻熟透的時候,穿越已經賣出去不少糧食刀劍,換回來了十三匹布,一百二十公斤吉貝棉,最讓秦明韜高興的是,那天董學普居然拉回來了一頭水牛。 正文 第十六節 機械和徒弟 八月旬收割完第一季稻,先鋒營十二個孩就被史班徵用了八個,作為試制紡織機械的人手。**-**史老闆對五源谷現有的滾柱軸承效果很不滿意,所以這第一步,就是要做出滾珠軸承來。史老闆認為沒有滾珠軸承,高轉速機器的機械軸部分的摩擦力會讓大部分動能損耗掉。沒有現代機械,也沒有高質量的鋼材,史班做新軸承的辦法很沒有技術含量:用低碳鋼鑄出滾珠,用高碳鋼工具仔細手工加工,使之基本光滑圓潤。然後鑄個帶滑道凹槽的內圈鋼環,兩個帶滑道凹槽的外圈半環,上面也有固定滾珠位置的鋼槽,這些東西組裝在一起以後把兩個外環從外面澆些鋼水粘在一起,然後再稍微加工下就成了。史班在滾珠上塗上了一些豬油做潤滑,轉動起他的第一個軸承,軸承輕輕轉了好幾圈才停下來,效果還行。當然不能跟後世那些轉一下就停不下來的合金軸承比,但肯定是滿足十七世紀水平的機械要求了。 忙乎了一星期,先鋒營的少年看見他們的史頭領只做出來一個可以轉圈圈的鋼環,對史大科學家實驗室的好奇心頓時感到消磨殆盡,便都覺得無趣,個個沒精打采的。趙德平時最受穿越五人寵愛,其餘幾個小孩便慫恿他直接和史班提要求,要調回呂策那「練武功」,不做這下等的匠戶的玩意。趙德推不過去,便乘史班做得了軸承,心情正好時提了出來。史班聽了,臉有點黑,就跟趙德說,「小四你過來,看看這個東西的,別看他不起眼,有大用處,做高級的機器全靠它!」趙德裝模作樣看了半天,說道,「頭領,這個太複雜了,我們幾個真的是一點都不明白!」把史班氣得半死,但轉念一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強扭的瓜甜不了,要是自己當年沒堅持學冶金,聽父母的學法律考公務員,在政府裡混估計自己一輩都做不開心。便揮了揮手,讓趙德趕緊走。趙德知道史班不高興,心裡其實有些後悔了,不敢做聲,低頭走了出去,趙如跟在後面,說,「謝謝史頭領!」跑了,後面又跟了三個,還大聲嚷嚷著,「猴你去哪?一臉爐灰,還不先去河邊洗個臉!」 史班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沒走的,嗯,還好,還有三個。欣慰地拍了拍三個小傢伙的肩膀,史班學著以前領導開會時候的樣,給留下來的科學家苗鼓了鼓氣,「你們好好學技術!技術是人類社會的靈魂,你們學好了,自然有成為英雄的那一天!百年之後,回頭來看,改變這個世界的只有不斷進步的技術!明白嗎?」十四、五歲小孩哪裡真正聽得懂這話,只是點頭答應,「明白了!」。其一個叫趙玉的,便問史班,「頭領,這東西是我們要做的紡織機器上用的吧?」史班點了點頭,說,「紡織機器以後遲早要用這樣的軸承,但這次我們做的還用不上,軸承這次是用在做紡織機的器具上。做一個好器具,我們只是前進一小步,我們要做生產器具的器具,這才是一大步,整個人類社會的一大步!」那三個小孩看史班說得激動,只曉得史頭領說得不會錯,使勁點著頭,生怕頭領不知道自己感同身受。 史班說要做生產器具的器具,倒不是急著上機床,現在做那個還有點吃力,史班說的是水力木工鋸床和水力木工刨床。相對於史老闆現在的技術水平,做這些東西當然不是難事。但是史老闆向來要求高,他要求這兩個機器要有穩定的功率輸出,速度分檔可變。史班在小河邊找到個落差比較大的地方,組織改水營修了個專門的水池。水池從小河上游引水,水池下面出水口安裝了水輪,水輪帶動鋸床和刨床的動力組件。史老闆又鑄了個空心大鐵箱帶動槓桿,根據水位自動控制水池進水開關,保持水池的水位和水壓基本不變,這樣水輪輸出的功率就基本固定了。用低碳鋼鑄了些不同內徑的齒輪,簡化了汽車手檔做了個變檔器,用來控制轉速。 由於設計很超前,本來簡單的兩個機器變成了一個複雜的系統。各個部件都是分別加工製造,然後組合起來試運轉。第一次試運轉,機器轉的又響又慢,不停抖動,刨床根本刨不動木頭。史班找到噪音大的地方、不穩定的地方,一個個拆下來重新修磨改進,組裝起來重新試轉。這樣不停重複,直到機器高速轉動不再抖動,也沒有明顯噪音的時候,史班找來根桶口粗的樹幹放上鋸床。把樹幹裝上水力拉繩,手工控制著前進方向,木屑飛舞,只用了幾分鐘就削出了一打漂亮的木板。史頭領又教三個孩們操作,把那些孩們激動得滿頭是汗,小臉紅撲撲。刨床也很好用,史老闆手工刨了個木球,包上吉貝棉和布當足球踢。 聽到鋸床和刨床正式告成,其他四個穿越都跑過來看。讚歎了一番,秦明韜便組織改水營過來觀摩,看到那刷刷的輪鋸切豆腐一樣切開堅硬原木,那些改水營的漢個個目瞪口呆,佩服得打緊。這段時間改水營的漢們沒能這麼快升到上等民戶,沒到拿各類福利的等級,吃飽了穿好了逐漸對一成不變的環境麻木起來,工作時候便有些懈怠。秦明韜利用鋸床刨床功成的時機,做起政治思想工作。秦明韜強調,五源谷前途一片光明!形勢不是小好是大好!他嚴厲訓斥了平時工作的消極怠工行為,威脅要對個別沒點名的後進員工延後晉陞時間。訓得改水營的漢個個站得筆直,紛紛表示要以十二分的熱情投入到新的社會化大生產當去。龐寧最近事情也不多,就說要過來幫忙。史班嫌他有搶功意圖,很認真地打量了他一會,說,「龐總我十分歡迎您,可是估計您來了作用也不大呀,還不好使喚。」氣得龐寧瞪著眼鏡就要罵起街來,董學普苦笑一聲,趕緊把龐寧拉走。 給改水團介紹參觀完了,史班和三個少年還得繼續忙活後面的機器。史班要做的紡織機械主要是軋花機,改進的珍妮紡紗機和裝配飛梭使用水力的織布機。軋花機最簡單,做個佈滿了鐵製尖釘的滾筒,滾筒滾動時尖釘穿過擋住棉籽的篩網,到軋花機入料口抓住棉絨,將其跟棉籽分開;第二個滾筒上佈滿了短而硬的毛,將第一個滾筒上的棉絨刷下來,運到軋花機另一端的出口。依靠高效率的鋸床和刨床,史班三天就做好了四台軋花機。珍妮紡紗機的結構史班也記得清楚,但為了使用水力並適合紡吉貝棉,史班對珍妮紡紗機重新設計改造。但這東西書上說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也頗多講究,特別是結構還有改動。實際上,史班試驗製作了好多次,一直到十一月底,才成功紡出細緻均勻的棉線。而織布機的製作,就真正考驗了史班一把。史班基本上是仿照18世紀英國飛梭手工織機製作的,雖然幾年前一時興起詳細研究過這些古老的織機,無奈時間間隔太久了,一些關鍵的細節問題史班實在是記得不太清楚。可是做紡織機器這事是史班自己提出來的,前面一整套東西做出來,這最後一步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認輸。便只帶著趙玉三個半大少年,一天天坐在那些失敗的樣機面前苦苦思索,不斷試驗。說起來,全程參於織布機明過程的三個少年,對這個機器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這大半年都跟著史班進行科學實踐,他們的技術機械製造水平,已經有了相當的基礎。世事最怕有心人,天啟五年的三月旬,史老闆總算成功了。趙玉坐在水力組件帶動的機器前,成功地用織布機織出了細密的白色吉貝棉布。 三個少年見那白布隨著趙玉的操作,一段段不停地從織布機裡拱出來,比一般的織工快得多,一個個樂開了花,滿臉興奮地看著留著滿臉胡的史老闆。史班心長長舒了口氣,摸了摸那好不容易得來的棉布,又摸了摸趙玉笑得正歡的腦袋,淡淡地說,「今天我做個主,你們三人研有功,都升到等差辦。」又板起臉接著說,「莫太得意,幫你們升級,是因為後面難題太多,怕把你們幾個給愁壞了,先沖一下喜。」三個少年都是經歷過坎坷的,哪裡聽不明白,眼淚就要流出來,紛紛跪下來要給史班磕頭。趙玉跪在地上大聲說,「師傅受徒兒一拜!」,其餘兩個聽到,也跟著喊了起來。史班不習慣這場面,趕緊要扶起他們。趙玉以為史班不肯收他,頓時急了,跪在地上大聲說,「今天師傅不認我們做徒弟,我們就在這裡把頭磕破。」史班不曾見過這情境,頓時也愣住在那裡,心也有些喜趙玉幾個聽話,有恆心。便只得一個個受了禮,算是收了徒弟,又吩咐他們不要叫他師傅,叫他史老師。趙玉性格最是倔強,以為史班嫌他手藝不精不願意承認他這個徒弟,又想師傅技藝高超,收徒弟怕沒有那麼容易,當下決心定要把手藝學好,做出點什麼給師傅看看。另外兩個卻只想著這徒弟比起幫隨,身份上親近了不知道多少,史班肯受他們磕頭,以後在這五源谷前途便大不一般,心裡歡喜不已。 正文 第十七節 天真的女首領 月這天,董學普帶著趙武和兩個改水營漢在田里照看莊稼,突然看到跟秦明韜修水壩的趙德從谷深處跑出來,大聲叫喊著,「董頭領,水壩要開閘了!快去看呀。**千載提供閱讀-**」董學普看那趙德蹦蹦跳跳,不禁好笑,板著臉呵斥了幾句,又要他把掛在腰上的布鞋穿上,這才帶著眾人去看。趙德不敢作聲,穿著鞋跟在董學普後面,過了半會,見董學普臉色稍好,又拉著趙武說起他昨天把「足球」踢進了那門洞,史頭領還誇了他聰明。趙武便附和他說,「史頭領說你聰明,那定是真的聰明了。」董學普聽了轉頭過來說,「趙武你去跟史頭領說,莫要再誇趙德,這猴要樂得飛起來的。」趙德知道董學普在嘲笑他,便歪著頭看遠處樹林,不理董學普。 到了那壩上,其餘四人都已在了,整個谷裡的老少都在,等看建好的水壩開閘放水。等看到董學普過來,史班便大聲沖眾人說,「董學普來了,學普快過來,看老秦開閘放水!」秦明韜聽了笑著說,「史班的閘機做得好,要不我哪放得動這麼大的水。龐寧最近也一直在壩上幫看著,出力不少,我們三個一起來開!」龐寧聽了不好意思,便說,「我哪有起什麼作用,我們一把年紀了,讓孩來開,我讓趙如來代我!」說著便要招趙如過來,另外兩人聽了一愣,秦明韜便說,「是該這樣,那讓小猴來。」便大聲對左邊人群喊,「趙德,到這邊來!」趙德本來站在先鋒營最前面,正和趙源商量晚上到水壩來玩水,聽秦明韜叫喚,還以為董學普去跟秦明韜告他狀了,怏怏地走了過來。史班把趙玉叫過來,三個小孩聽到要做這大事,個個收起頑皮,一步一步地轉動那鐵槓桿。水閘一開,水庫裡的水便如蛟龍出海,從上下三個水道衝了出來。那上下兩個水道,都連著高於地面的灌溉渠,把水導向離小河較遠的土地。最下面那個水道,裡面裝著水輪,帶動著史班新作的大風排,給煉鋼爐供風。 眾人看那水像玉帶一樣從水渠流到遠處,洩在那原不易開墾的荒地上,心情大好。秦明韜最是高興,竟一改沉穩,雙臂高舉叫了起來,「出水啦!」改水營的漢們勞作了一年多,今日見到成果,心裡也是歡欣的緊,紛紛跟著秦明韜歡叫嚷,喊聲響徹山谷。秦明韜當眾宣佈,要把建水庫過程最為出力的四個改水營成員,升做等民戶。另外,趙德和趙今協助了水壩建設管理工作,升做等差辦。其餘人等,也一律有功,記錄在案。具體升職日期,就定在水壩灌溉的荒地全部開墾出來那天。後續開墾新田過程,如果湧現出賣力肯幹的,到時候一併陞遷。眾人自然又是歡喜,晚上穿越給改水營擺慶功宴,改水營一個叫傅山叉的漢搬出他制的米酒,有了肉,又添了這酒,場面自然熱烈非凡,這邊先不提。 史班的紡織機械,比那彈棉花的黎人快了二十倍三十倍也不止。史班帶著三個先鋒營少年,大半個月就把一個倉庫的吉貝棉,全紡成了精細白棉布。谷裡用不了這麼多布,史班就拉著呂策和龐寧,帶著大半個先鋒營出谷兜售。到了西邊那個黎寨,那女領見穿越的布匹精細輕薄,喜歡不已,卻不肯買,用昌化漢人土話跟龐寧說,「我們村裡女人多,都自己做布賣給別人的,哪裡還要買!」龐寧不甘心,算了算成本,降下價格,按當初和女領買布價格的一半賣給領。這領看賣得實在便宜,才願意用糧食換一匹,說這布好,給村裡的女人做新衣服。龐寧說定了價格,有點心虛,怕史班這個二楞又要罵他,回頭就先說了一大通黎人確實不缺布的現實,然後才和史班說那價格。史班卻看得開,說,「工廠生產的產品總歸要比手工品便宜,龐總你看著辦。」想了一想又說,「半價的話,好像這樣算下來比種田還要賺。」龐寧這才放心,拍了拍史班的肩膀說,「我算了下也是挺划算的,你們幾個人就一兩個月就把這麼多棉花變成布,成本基本只在棉花上,哪怕半價,紡織工的人均產出也很高呀,不虧不虧。」那女領又問龐寧還要不要吉貝棉,上次穿越過來收棉花他們賣了好價錢,這次新種了不少。史班說要,龐寧卻怕布賣不出去,跟女領說回頭有需要他再來買,那女領這幾個月加派人手增收了棉花,心還是有些期待的,盼了好久才盼來穿越,這一下落空頗感失望,又問了幾次,龐寧還是那個回答。女領心情不好,草草和龐寧打個招呼就走回村去了。 史班一直覺得那女領好客,看她不高興心裡也不舒服,就數落龐寧,「資本家就是資本家呀,笑的再好看,哪裡考慮百姓的疾苦。」龐寧回他,「二楞你來明朝搞慈善呀?走走走,去下一個寨。」 眾人輕車熟路,又跑了兩個寨,那兩個寨男人多,常日裡紡織較少,看了看穿越的布匹輕薄細密,甚是滿意,趁價格便宜要了不少。但黎人都不肯用銀換布,只拿銅錢或糧食換。龐寧搞不清那些形態各異的明朝銅錢到底有什麼價值,也不肯要,還是只能換糧食。最後十幾個人個個都大包小包的,哪裡還背得動。想起谷裡又要開新田,龐寧在第二個寨裡就拿糧食換了一頭小水牛。那些黎人見穿越沒帶鐵器來,都說要龐寧下次帶來,他們拿銀來換。龐寧便說這背這麼多糧食翻山的事情太累,我把我們地方告訴你,你們帶著糧食過來和我們換。呂策聽出他意思,趕緊拉住他,說,「龐寧別說,我們賣東西,別惹出事!」龐寧想了想,打個馬虎跟黎人說那就下次再來。 眾人東西南北跑了一個多禮拜,把布匹賣完,這天晚上摸黑回了谷,龐寧就坐下來算了筆賬:當初買了一百二十公斤吉貝棉,經加工紡造成布60多匹,和黎人換成糧食,等於史班四個人大半個月生產了2500公斤的糧食。如果一年十二個月都這麼幹,四人等於能年產四萬公斤糧食,或說種了兩百多畝水田,這還不需要田和水。龐寧咋了咋舌,感慨道,「科學技術果然是第一生產力呀,這比董學普種田強多了。」史班拍了拍身上的土灰,說,「那還得算上賣布買棉時候你和呂策,先鋒營也在幫手,這樣算下來相當於七個人在搞這事。」龐寧說,「那倒是。」又衝呂策說,「所以得讓黎人搬銀來和我們買,不能總靠我們翻山越嶺去背米。」 呂策說,「要到我們這裡交易也行呀,不過我們要修道牆把谷保衛起來。」龐寧往呂策肩膀一拍,說,「好主意呀土鱉!你怎麼早不說,那秦明韜連水壩都敢修,你還怕他搞不出城牆?」史班看龐寧又胡言亂語,說,「現在在開墾新田,開墾出來以後種田又要加派人,哪有閒人來修城牆。」龐寧堅決不過地說,「我們的安全是第一要務,沒人就先不種田!再說,臨高縣城幾千人,你怕我們找不到新的乞丐?」史班上次招乞丐時去過次昌化,覺得那地方也就後世一鄉下小鎮大,臨高倒一直沒去過,愣了一下說,「臨高有那麼大呀。」龐寧哪裡會放過損史班的機會,哈哈笑出聲來,呆呆叫個不停。 三人第二天就和秦明韜和董學普把修城牆的事說了,董學普沒啥意見,就問秦明韜看能不能修,秦明韜皺了皺眉頭,說,「修是能修,但要修到有實際防禦作用,我看現在人手不夠。而且真說起來,谷四面的山壁陡是陡,有幾個地方還是能爬上來的…也要做些工事才能堵死,施工量不小呀。」龐寧便問,「那要是有四十個壯勞力,要修多久?」秦明韜知道他又想去招人,便說,「現在招人我不同意,老的這才一年多,都還沒升級,就招新的,到時候老的心裡嘀咕,更不好管!我看再過半年老的都上了級別,再招人,這凝聚力就不一樣。」 龐寧看秦明韜把話說死,也不好再說什麼,找了個別的事情閒聊起來。沒說了幾句,呂策安排在谷口的先鋒營暗哨跑了過來,說有幾個黎人過來了。眾人大驚,問清楚才知道只有三男兩女,背著大筐的棉花。史班笑著說,「這肯定是西邊那黎人村的女領了!」原來那女領自上次高價賣棉花給穿越後,這幾個月老惦記著龐寧說過還要來收,讓村裡人積累了好多吉貝棉,前幾天穿越不要,讓她在村裡大大失了一次顏面。回頭心裡實在放不下,便帶著幾個家人,背著棉花來五源谷再試試,價格哪怕降一些也是願意的。史班正缺棉花,哪裡肯讓女領吃虧,算上運費,按比原價稍微高些的價格全給買了下來,又和女領說上次不買是因為不好拿,下次再背來,多多益善。 送走歡天喜地的女領,龐寧咧嘴一笑,自嘲地說,「還以為我們在這裡神不知鬼不覺呢,人家早把我們摸的一清二楚了。」眾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呂策皺著眉頭,半晌轉過身和秦明韜說,「老秦,這城牆是非修不可了。」秦明韜看著呂策,點了點頭。 正文 第十八節 棉紡公司董事長 安全有了威脅,穿越哪裡安得了心,龐寧和呂策第二天起就出谷招人手。$*-*$這天走到臨高東南五十公里一個不小的鎮,呂策和史班看到了牆角陰影裡有三個孩,其一個男孩顯是燒了,另外兩個孩看上像地上那個的哥哥和妹妹,哥哥正拿著浸過水的衣服敷在地上那個較小的男孩頭上,妹妹跪在個破草帽後面不停磕頭,草帽裡面裝著幾個銅錢。呂策正要上前,龐寧說,「病的你也要?我們已經招了二十多個了。」呂策笑了笑說,「我們沒有藥,地上那個男孩肯定是救不活了,那個哥哥長大了,要保護五源谷裡長大的妹妹,不正是最好的戰士?」龐寧瞪了他一眼,說,「這麼能,你怎麼不去寫小說?」呂策不搭理他,蹲在草帽前面,往草帽裡放了三個店裡買的饅頭。地上的小女孩只有七、八歲,也不管前面有人蹲著,只按哥哥的話不停地磕著頭,那年紀較大的男孩見呂策放了饅頭,人卻沒走,正自納悶。呂策看著地上躺著那個小男孩,突然愣了一下,笑了笑,變戲法式地從懷裡摸出醃鴨腿。那較大男孩餓了幾天,哪裡再受得了這誘惑,伸手便搶。呂策跳將起來,把鴨腿又藏入懷裡,腿一勾,把三個小乞丐的草帽也勾到手上,就往鎮外面跑。那個做哥哥的小乞丐哪裡肯,跳著追了上去,幾秒以後地上那個看上去病怏怏的男孩竟也跳起來,一掃病態追了上去,只留下傻乎乎的小妹妹跪在地上張望。龐寧等了片刻,呂策還沒回來,便把那傻傻小女孩拎到馬車上,牽著馬往鎮外面走去。走到鎮外呂策從一小樹林裡跳出來攔住他,把兩個綁在一起的小乞丐一起搬到車上,走小路運回了谷。 本著無論良萎,是人就行的指導思想,龐寧和呂策在海南西北部各大墟市及城鎮流竄作案,一個月過去竟招到了五十三個老弱病殘。這次招的人質量不比上次有些挑選,都沒什麼生氣。董學普就說先關在幾個宅院裡,養一個禮拜再幹活,每天供應粥飯肉食,沒想到一個禮拜過去竟病死了兩個,是流亡時候得了重病的,這一會安逸下來也養不好。董學普怕有人得了傳染病傳播出來,規定這些新居民早晚必須洗兩次熱水澡,用的東西也經常更換。又養了一個禮拜,見個個臉上有了些血色,這才開始讓身體相對健壯的,陸續開始幹活。其有八個女人,讓史班管理,以振興紡織業;個和先鋒營年齡相仿的青年,包括那兩個裝病的兄弟,被編進了先鋒營,和呂策原來帶著的五個先鋒營少年一起,每日訓練搏擊和陣列;三十二個男人編入了改水營,還有五個未滿十二歲的小孩,暫時只是養起來學寫字數數。幹活前當然要把規矩講明白,龐寧把眾人帶到那個被關著的逃兵那邊參觀一次,那逃兵被關了一年了,只縮在那禁閉室的角落裡,眼神怯懦又帶著仇恨。龐寧把他抓住來,當著眾人說了一通改過自新的話,又關了回去。趁眾人心有餘悸的時候,龐寧把谷裡的規矩,用當地話逐條給新居民詳細講了,自然是個個豎著耳朵怕聽漏了。再說到那些等級和福利時候,就又是一番群情振奮的景象。當然,這些新居民和第一批改水營剛進谷時一樣,都只有低等民戶的身份。 改水營有了大批勞動力的加入,農田開墾的進度快了不少。大片的樹林被燒掉,以水庫為核心的灌溉系統完全竣工後,七月底,眾人開拓出近百畝的新田。加上原來兩百多畝,五源谷竟有了近百畝田地。山崖環繞下,水田連成一大片,看得眾人心分外舒暢。秦明韜說,「可惜我的素描板那時被雷打焦了!」,幾個穿越最近習慣了秦明韜的沉穩果敢,聽到他要搞繪畫藝術有些反應不過來,都沒人吭聲,一時有些尷尬。史班這些天要教一群語言不通的女人使用紡織機器,已經快抓狂了,就借解冷場的機會笑著說,說,「老秦其實有一顆細膩的心啊,以前聽老秦說在大學裡素描畫得頂好,深受知識女性景仰,我看紡織這個行業的女工,也可以交給老秦管理!」秦明韜有些不好意思,就說,「我哪裡管得過來,我看學普來負責這塊合適!」龐寧聽了就樂,跟腔說,「學普合適,學普又有耐心又細心!」董學普被龐寧嘲得也拉不下臉,擺手說,「我不行,這剛開墾新地,我還要看著田里的事情呢!龐寧合適,這紡織要綜合考慮產銷,產銷一把抓最好!」董學普這話說得有道理,眾人紛紛贊同,龐寧想想自己事不多便也答應下來。沒多久,就拉著史班說起各種雜事,算著成本收益,又說這東西賺錢,要擴大生產。史班哪裡肯再摻和這破事,說,「就那幾台機器,你看著辦,具體的問趙玉去。不過最近鐵礦石缺得要死,你快給我去買點,我要搞機床。」龐寧罵史班幾句,又去跟秦明韜要人手,秦明韜也不客氣,「要修城牆,一個多餘的都沒有。」一句話把龐寧噎了回去。 八月農忙一過,穿越為趙姓十二個少年舉辦了成年儀式。十二個少年從天啟三年入谷,到現在已經三年了。十二個趙姓少年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穿越就為他們把八月十四成人儀式這天做了生日。這天的儀式也是晉陞和頒獎大會,八個第一批改水營漢升了等民戶,住宿條件改為二人一室,其他方面也有所改善。十二個少年沒有晉陞的,今天成年後開始享受低等差辦待遇,分到了兩室一廳的房。趙源、趙德幾個升了等差辦的,儀式這天分到了自己的三室一廳,獨幢的院。這次儀式低調不過,卻注定因為其實質內容的豐富,一輩烙進五源谷第一批居民的腦海。當趙源打開那間今日起屬於自己的院,摸著裡面的桌椅傢俱,摸著桌上那今天起每個月都會定額放的柔軟白布,趙源想起了逃難時候餓死的媽媽,失散的姐姐,眼淚,哪裡還止得住。 這一夜,五源谷大食堂張燈結綵,明末的苦難漢人們觥籌交錯,卻正是一夜無眠。 正文 第十九節 小南關百貨公司 改水營這幾個月全力投到那城牆的工程上,十一月下旬便告功成。**-**城牆橫在谷口窄處,說起來更接近於一個關隘。那地方谷壁往間凸出,雖離谷外昌化河不遠,寬度卻只有四十多米,正是建立關隘的好地方。修成的關隘的城牆內部是夯土結構,外面包了水泥混凝土,高八米,上面還有一米高的垛牆。藉著五源谷外低內高的地勢,改水營把關隘前面土地挖深,關隘後面土地墊高,引小河水從城牆內部設架的管道衝出去,在關隘前面衝出一片護城河。間安著四米多高的包鐵木城門,比那臨高縣城的城門還要氣派不少。因為關隘在五源谷南面出口,穿越就把他喚作「小南關」。五源谷天生兩壁高聳,難以攀援,只有谷口一個出入口,穿越把門口一封,便控制了五源谷的進出。 這三層樓高的水泥關隘在穿越眼是稀鬆平常,在谷裡其他居民的眼裡,卻是不曾見過的雄關天塹,個個對穿越的通天手段驚佩不已。一些新居民在谷裡待了幾個月,前途未知的茫然情緒正漸漸消失。又聽說到龐頭領那天豪氣上來,潑墨寫了小南關幾個毛筆大字,讓人摹鐫在那城門上,更是睥到領們絕非池之物,都覺得喜遇良機,一個個憋足了幹勁,要做出個樣讓頭領們看到,將來也混出個人樣來。谷裡人越來越多了,但都沒有住在那鴻台上,鴻台上只住著穿越五人。秦明韜帶著改水營建好小南關,就把鴻台上幾間屋擴建一番,又把登上鴻台的斜坡用水泥修出大氣的樓梯和欄杆。一番功夫下來那鴻台竟有幾分高聳偉岸的神秘感,正所謂人靠衣裝,穿越五人在谷的形象,愈高大起來。 這個月,呂策給先鋒營十一個少年,每人配了胸甲鋼弩,又做了鋼頭長槍,白天在關隘下面訓練,晚上就四人一班輪流在城牆上巡守。呂策經年和這十一個少年一起訓練,大口吃肉大口吃飯,喝的是山泉純淨水,吸得是清新山林空氣,身骨也和那些少年一樣,愈強健起來。十二月海南的天氣還是二三十度,這天呂策和先鋒營只穿著褲,對練木刀刀法,一身精肉浸著汗水,映著陽光更是顯得威武。練到下午,呂策便留兩個人守關門,帶著其餘人到谷內洗澡。 路過紡織作坊,卻聽到先鋒營裡叫鄧阿齊的少年在大聲說,「你們看那小桃又跑屋裡去了,我是妖怪嗎?」呂策看到右邊紡織作坊那些女工,都看向這邊光膀的強壯少年,紛紛掩著嘴巴在說笑,見呂策眼光看過來,又不太敢出聲。有個叫小桃的半大小女孩,更是丟了紡車跑進屋裡。那鄧阿齊是那時行乞裝病被呂策看破,被綁進谷裡的。呂策見他聒噪,就喝罵道,「鄧阿奇你叫什麼,那小桃怎麼見你就跑?莫不是你欺負過她!」 那鄧阿齊不服氣的說,「我哪裡欺負過她,我還幫過她呢?」似乎突然現言多,又打住不說。呂策不解,便又追問,鄧阿齊不肯說,呂策讓眾人稍息,把他拉在一邊,又嚇又罵,鄧阿齊不敢違抗,就說,「那天改水營那姓林的漢見她一個小姑娘落單,要佔她便宜,剛好被我巡邏看到,一頓亂棒把那林老頭打跑。後來小桃就莫名其妙見我就跑。」呂策就問,「你把那姓林的抓了怎麼不報?那小桃被你救了怎麼又見你就跑。」鄧阿齊大概現越說越錯,低著頭喃喃地說,「那小桃不讓我報,我便嚇唬了下那姓林的就算了。小桃後來送我一個她做的花袖,我嫌沒用就沒要,她也就再不理我了。」 一問倒是問出個案來,呂策見這半大少年沒心沒肺,一時無語。教訓了幾句鄧阿奇有情不報,罰他加練體格一個禮拜,抄寫先鋒營條紀十次,回頭又去找來龐寧,一起問那小桃,把事情問了明。呂策見那小桃十四五歲,圓圓臉長得挺秀氣,身育得倒是有大人樣,難怪歹人上心。小桃哭著說那姓林的漢後來還幾次襲擊她,都因為人多沒有得手。那姓林的威脅小桃再找鄧阿齊撐腰,他就要小桃沒好果吃。那姓林的又說鄧阿齊不要小桃的花繡,便是不要她,這找鄧阿齊撐腰是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 呂策這邊聽了還好,龐寧平時體諒那小桃年紀小,派的活計最輕,這聽了更是大怒,不停地說,「沒王法了!以為我五源谷沒王法嗎?」又好言安慰小桃不要害怕,他來為她做主。兩人爬到山崖上,找到正在指揮改水營,堵死那山崖上可攀爬處的秦明韜,從剛入谷的一批人裡把那林姓漢抓了出來,審問了一番。那漢沒硬氣幾句就跪地求饒,供認不諱。只是在是否得手一事上閃爍其辭,開始說得手了,後來又堅決說沒有,只是摸了幾下那小妮。 秦明韜聽了臉黑得和閻王一樣,氣不打一處來,拔刀就要把那姓林的斬了,呂策龐寧趕緊把拉住他。最後三人合計,找先鋒營來打了那林姓漢三十大板,打了個半死,扔進禁閉室關五年禁閉,對外只說他偷窺紡織作坊女工洗澡。改水營那些漢聽到偷看女工洗澡也判如此重,紛紛咋舌,平時有些毛手毛腳的,也趕緊收起心來。秦明韜又教訓改水營漢,身份到了等民戶,要是看上紡織的女工,對方願意,可以明媒正娶,谷裡幫安排房,要是亂來,從重處罰。董學普和史班後來聽到這事,也說合該這樣。 那小桃聽說頭領們罰了那林姓漢,就給龐寧跪下道謝,說要做認她做乾爹,龐寧摸摸下巴的胡想起自己的年齡才三十不到,不禁好笑,卻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想起她身世無依無靠,也就受了她跪拜,認了這個乾女兒。 小南關修成以後,龐寧就要改水營在關外面建了個氣派屋。這屋其他三面都是牆,另外一面敞開著擺滿了貨物,上面撐起一個白布紅字旗幟,間印了「五源」兩個大字,隨風鼓起來頗有氣派,又在前面做了一片寬闊水泥地。鋪裡擺的是肥皂棉布,稻米鐵器,都是五源谷的招牌產品,龐寧挑了手下兩個女人來照顧買賣,給那鋪裡每個產品下面都用小木牌寫了價格。又做了三個空大槽,專門收棉花、鐵礦石和糧食。鋪做好以後,龐寧跑了一圈各個黎寨,將相熟黎寨說得上話的人,一一帶到小南關前認了個路,告訴他們,「以後我們就不再去你們那賣東西了,我們五源穀物產豐盛,你們要什麼,只管帶銀來換,價格比送貨上門價低不少。」拍著胸脯,說,「要是有棉花礦石,莫管有多少,我們按公道價格,全部收了!」又說,「要是想要東西又沒有銀,也可以背糧食來換,牽牛馬來換也可以。」 那些黎人派來認路的代表只記得這原來是個無人之處,有個小部落在這一帶刀耕火種,如今那部落不知去處,卻見這荒蠻山谷,彷彿一夜之間竟然豎立起這巍峨雄關,哪裡合得上嘴巴。心驚疑不定,直到看到那鋪裡的標價,真是比原來的上門價低了不少,想到這間差價寨裡領哪裡知道,臉上才重新綻開笑容。龐寧又去更遠黎寨通告一番,偶爾見到哪個黎寨沒來交易的,不辭辛苦再上門誘說。慢慢的周圍二三十個黎人寨就知道了有這麼一處買賣地方,價格比挑貨上山的漢商公道不是一兩點,龐寧的生意也就逐漸有了。有黎人拿著些草鞋麻繩雜物,又或陶罐花布特產來賣,龐寧也一一定價買下,分給谷裡居民雜用。用不掉多出來的,就稍微提點價錢,賣給來交易的黎人,也算是豐富了商舖裡的商品種類。一來二往,黎人就愈喜歡往這邊跑,每天都有幾撮顧客光臨,谷裡便宜的鐵器棉布,賣得飛快,鐵器沒多久就斷了貨。龐寧又派人教黎人到石碌山挖掘礦石,到了一月農閒,幾個黎寨就開始每日送來鐵礦石,換五源谷的大米。有了礦,史班那有氣沒力好久的鋼鐵爐,又風火了起來。 這天龐寧在商舖裡晃晃,和兩個年輕女人說著笑話,說得無聊起來,突然想起西邊那個女領的寨,倒是幾個月都沒來過。便說要去看看,帶著趙如,拎上些新產的鐵器,慢踱到那黎寨。這會正是三月農忙,兩人看到整個寨都在田地裡插秧,就連那十歲兒童,也跟在父母身後勞作,紛紛感慨黎人勤苦。上去招呼詢問領在何處,那些黎人認出是五源谷商人,卻是一改熱情,只埋頭幹活理也不理他們。 兩人來一趟不容易,便在田間尋找那領,終於在北面找到。那女領帶著女在田里忙碌,和龐寧招呼了一聲,又忙了一會,這才上來見他。趙如覺得受了冷落,冷冷抱著胸立在一邊,龐寧不改春風滿面,便和那女領客套起來。 龐寧和那領說了一會,始終不得要領,便說,「你們這樣辛苦種田,今年怕是要有個好收成呀。」那領冷冷地說,「收成什麼,飯也吃不飽,你們的鐵器,我們也買不起!」龐寧這才有吃驚神色,忙問,「這卻是為何。」那領似乎聽到田里家裡人招呼,轉身和家人打了個招呼,便往田里走,走了幾步又回頭,丟了一句話下來,「你們的布賣得那麼便宜,我們紡的布都沒人要了,我們寨有二三十個女人,不早起勤快點能有飯吃嗎?」便走下田去。龐寧聽了便楞在那裡,站在田邊也不知道想著什麼,半晌也沒吭一聲。趙如背了一堆鐵器累的肩膀疼,也不知道老師在想什麼,看了看日頭,忍不住說,「師傅,這再不回去,天怕是要黑了!」 正文 第二十節 呂策的野望 紡織機械搶了黎女生計,對於穿越來說,也許算不上什麼新聞,這些機械明那天起,五人便知道它們會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千載提供閱讀-**但真正切身看到女領的寨所受到的衝擊,龐寧才明白,歷史書上那輕描淡寫的一句,「什麼什麼機器的明導致多少多少人手工業失業」,其背後的真實場景是多麼殘酷。賬面上,也許五源谷的紡織業只是降低了一個明末黎人家庭百分之十幾的收入,但一個輕飄飄的百分之十幾,對於掙扎在溫飽線上的農耕少數民族來說,意味著家裡小孩吃不飽,意味著孱弱不堪的老人也必須到田里耕作,意味著一家老小為了生計要加倍地起早摸黑。 穿越五人聽到這事的時候正在鴻台上的餐廳吃飯,自從招收了第二批改水營以後,樓下的食堂便有些擁擠。穿越把二樓的食堂讓給了趙姓十二個少年,自己則在鴻台建了個餐廳,菜食每日由下面專人做好趁熱送上來,環境比原來好了不少。五人一時都沒有言語。董學普正往嘴裡扒飯,抬起頭,說,「這幾年,怕是要苦了那些黎人了。」又想了想,沖埋頭吃飯的史班說道,「史班,我們能不能搞點什麼適合女人農閒時候能做的事情,教給黎人。」史班把碗放下,一邊想一邊說,「我想不出來什麼適合女人幹的,要不就是招她們來做工業流水線。」董學普聽了便說,「流水線也好,可以把附近經濟帶動起來。」史班卻沒有想到有什麼產品現在可以上流水線,龐寧見大家為難,便說,「再說吧,吃飯!」 過了幾天,龐寧正在紡織作坊辦公的廂房裡和小桃問話,史班興沖沖跑過來,拉著他的手就往水壩那邊走,說,「胖,我做了個東西,你給那黎寨帶去。」龐寧見他滿面興奮神色,只得讓小桃再去織布,隨他去看。到了那看到一個大水車,架在鐵器作坊前面的小河上緩緩轉動著。那水車比五源谷現在用的要大上一倍,史班說,「這個水車大,裝了滾柱軸承,適合在昌化河裡用,可以把水提高、七米。」龐寧張望那水車,左看右看冒出一句,「這大傢伙容易壞不?」史班愣了半晌,說,「還行吧,時間久了總歸會出毛病,到時候讓趙玉幫那寨修去。」龐寧這才笑起來,說,「出毛病才好,那我們幫修水車時候,便可以要錢了,否則這幫窮鬼哪裡肯拿錢出來!」史班聽了這話興奮勁頓時全消,懶得再管這事,只讓趙玉幫龐寧去那寨把水車裝起來。 龐寧帶著趙玉,又跟秦明韜借了幾個人,到那黎寨找到女領,在那黎寨東面的昌化河邊用混凝土壘了個牢固台把水車給裝了起來。龐寧教黎人把那水渠修到遠離昌化河的旱地,示範性灌溉出幾十畝新田出來。黎人們見那水車足足有十多米高,紛紛歎服不已,又估計再把灌溉渠修整完畢,那灌溉面積可以擴大十數倍,個個對龐寧感激不盡,最後幾日是日日酒肉招待。那女領見龐寧不提要錢,更是千恩萬謝,對上次冷淡態度道歉不已,說是遇到貴人了。龐寧幾人在那寨忙碌了十幾天,開始還晚上趕回五源谷,後來就住在那黎寨了。最後回來那天黎人整個寨送了好遠,又派人背了幾筐棉花送到龐寧鋪裡作為感謝。龐寧收下那黎人的棉花,想起谷裡的樹也被砍完了,就跟那些黎人說,「回去和你們領說,要是農閒有空,砍了木柴來這裡,可以換我們的米和布。」那黎人唱了個諾,便回了寨。 呂策那天聽到黎女停止手工紡織的事情後,想的卻和龐寧不一樣,他擔心的是黎人婦女要鬧事。這事可不是呂策異想天開,十八世紀英國工業革命時期的明家們,沒幾個享受到自己明的好處的,幾乎都是給落後生產力的代表端了。水力紡紗機明當年就被其他工廠主圍攻,最後以區區60英鎊送了出去。但呂策當時見大家都同情黎人,這話硬是說不出口,只能第二天找秦明韜合計。秦明韜剛剛結束封山工程,正想給改水營放幾天假,但想想覺得不能不防,就又帶著改水營在小南關後面二十米又修了一道城牆。那新城牆工程量比小南關小很多,包括垛牆有米多高。兩道城牆之間架起吊橋。一旦小南關被攻破,眾人可以通過吊橋轉移到後面城牆上,砍掉吊橋繼續防禦。呂策要史班給改水營每人都做了鋼槍,勞作完畢再訓練一個小時的刺殺格鬥,每日把改水營一幫漢累得半死,後來秦明韜怕要炸營,只有減少勞動工作量。 改水營有五十個男人,早先已被秦明韜分為五隊,呂策每隊派先鋒營兩個少年帶領操練。先鋒營少年不過十七歲,改水營的漢們雖說平時尊重他們,對先鋒營出來的少年叫上一聲「小官人」,但那也是礙於頭領們的威嚴,這真正讓自己聽小十歲的孩指揮,如何也不服。呂策走到那邊,這處的改水營就對少年們冷嘲熱諷。呂策暗笑這些流亡漢倒還有幾分血性,臉上卻黑著,讓改水營這邊最能打的梁老大和趙源切磋切磋。眾人便把二人圍成一個大圈,改水營的漢們使勁幫梁老大鼓噪著加油。趙源也不吭聲,就把身上的鋼甲卸了,鋼槍放在一邊。梁老大快三十歲了,要和十七歲的娃娃動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喚一聲,「得罪了!小官人你先來!」,趙源也不說話,就撲了上去,拳打腳踢,只兩個回合,就把梁老大就放趴地上,好在手下留情,梁老大沒傷到筋骨。呂策又隨手點了三個改水營的讓輪流上,那趙源還真爭氣,一個個按在地上,自己氣也不大口喘一下,漢們這才真服。呂策乘機隨口說些條令,大抵是不服從先鋒營指揮杖罰之類的,改水營都乖乖服從,練起隊列。無奈改水營每天還要修築工事,只有一個小時訓練時間,練了一個禮拜,隊列始終不能振作起來。呂策擔心要是面對真刀真槍,這些漢會聽命向前刺殺,還是轉身往後逃?最後只有想出個奇怪辦法,改水營每人配一把鋼弩,只練上弦不練射擊。每四個改水營漢和一個先鋒營少年編為一組,改水營的漢把鋼弩上弦,上好交給先鋒營少年,先鋒營少年射擊完,還給改水營,分工合作。 呂策把這想法和史班一說,史班很是讚賞,說,「這土裡刨飯的,和刀尖上舔血的,還是分開來比較好!要不准要亂。」滿口答應下來幫做鋼弩,史班又說,「曲柄上弦這事婦女也可以做,除了孩都該練一練,真出了事多一人出力就多一份希望。」呂策就和龐寧、董學普打了招呼,讓谷裡的人都練習幫先鋒營上弦。 這鋼弩雖然用鋼不多,麻煩在於零件又小又多,數量太多史班也顧不上質量了,折騰了一個月給呂策弄出鋼弩七十把,弩箭兩千支。呂策用史班做的鋼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看那弩架上面有鑄模留下的映就知道質量不怎麼地。拿起一把上弦裝箭,對著三十米外小樹射過去,居然偏了兩米多。呂策又射了幾次,現這弩射十米內還有些準頭,再遠就只能靠運氣了,上下左右亂飛。史班見他拿著個弩晃來晃去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心裡也虛就也有些惱怒上來。沖推車的漢手一揮,說,「回去,這些都回爐,重做!」呂策看史班不爽,也只有陪笑,笑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 話說史班現在算上跟秦明韜長期借來打雜的個改水營漢,加上趙玉等三個少年,一共有個人手。史班帶這這個人上個月剛燒出磨頭,做出磨床,這些天正在研究車床。車床史班只在朋友廠裡玩過幾次,網上看過資料,沒有真正用過,一邊試驗一邊做,這幾天正糾結在幾個傳動結構的問題。雖然支持呂策,但眼看車床試制就要出成果了,史班實在是不捨得這麼放下來,鋼弩的事那天雖然答應了,其實也只花了幾天就鑄出來組裝起來,根本沒有精加工。 把那些鋼弩推回來,又給扔進了研磨車間。趙玉就問那推車漢怎麼回事,聽完了就說,「這呂頭領也太挑剔了些,我們做了好幾日呢。」其他幾個先鋒營少年紛紛附和。史班笑了笑,想想這安全工作也不好大意,不能怪呂策挑三揀四。就叫眾人把那磨床打開,把鋼弩的一個個零件都拿來,按當初秦明韜畫的設計圖精細加工。先是加工出一把標準件,試射幾次找出問題,然後又反覆改良。最後做了把能穩定射到三十米外直徑半米的靶,還能射穿那做靶的兩層羊皮的。以這把弩為定型,其他的七十把參照這把,將關鍵部位重新鑄造,重新加工了一番,一把把試射確認都達到了標準,這才重新交給呂策。 史班做弩忙了一個月,耽誤了其他事情,心裡也煩不過,交貨那天也懶得去,就讓趙玉帶著兩個漢過去。呂策拿起那弩射了幾箭,滿意不過,就要表揚那趙玉。那趙玉跟史班一起呆久了,不知道怎麼也學到史班那得理不饒人的脾氣,驕傲不過地說道,「呂頭領謝我什麼?真要謝就要到鐵作坊謝謝我師父!」呂策想史班耳根軟,不敢得罪他的副手,拍著趙玉的肩膀接口到,「趙玉果然懂事,合該這樣!趙源,列隊,我們到鐵作坊那,給史頭領道謝去!」 正文 第二十一節 蒸餾燒酒 改水營第一批裡有個叫傅山叉的福建漢會做米酒,平時就得秦明韜重用,天啟年便早眾人升到了等民戶。**千載提供閱讀-**秦明韜專門劃了一間院給他,讓他做酒窖釀米酒。但那米酒度數低,終究清淡,秦明韜突奇想,想看看看能做出燒酒不能。這天日裡他組織改水營修城牆抽不開身,晚上在窗邊點起幾個火把,在自己院前面那間書房畫起那些器具的設計圖。畫完看了看覺得大概能行,就把住的離鴻台最近的趙德找來,讓他去把那姓傅的漢叫來。傅山叉平時得秦明韜照顧活計較輕,這會正在酒窖裡弄著他的酒麴,被趙德催促,趕緊洗了洗手,換了身衣服登上鴻台。鴻台的台階一共有四轉十級,登爬起來也頗累人,兩邊立著高腳火爐,把整個台階道路照的通亮。那傅山叉是第一次有機會上鴻台,跟在趙德後面不由得有些緊張,趙德見了他神色,就教訓道,「莫要害怕,見了頭領只按實話說就是了!」傅山叉趕緊答應。上了台階有個水泥牌坊,間刻著「鴻台」兩個大字。牌坊左右石匾上刻著一副對聯,左邊寫「臥龍清談隆日」,右邊書「金鱗養晦許都時」,傅山叉認得是龐頭領的字跡。牌坊後面連著一個二十米長寬的校場,四角各有一個高腳火盆照著路。校場周圍列著一圈建築,尤以間那個聯體建築嚴整危正,倒有幾分像那縣城裡的衙門,不知道都是拿來做什麼的。趙德說,「幾個頭領估計在辦公廳斗地主,莫要大聲聲張吵到他們,只跟著我走!」傅山叉聽梁老大他們說,那「斗地主」是頭領們閒暇玩的把戲,三人合坐輪流出招,一局下來有勝負之分,還賭些銀做綵頭。這會來不及問趙德,只跟著他穿過那校場走到校場左手第二個建築,一個裝飾佔地頗大的院,便是秦明韜的住處了。兩人敲門進了院,見過秦明韜,傅山叉趕緊大聲問好,秦明韜笑了笑,揮手讓傅山叉站在書桌邊上,自己用炭筆在那木板上筆筆畫畫跟他講起那蒸餾器。 傅山叉哪裡做過這個,聽到秦明韜說著蒸汽,溫度,沸點什麼的,聽了一炷香時間實在是沒聽懂幾句話,又見秦頭領頗看重自己,心就更害怕把事弄砸了,硬著頭皮,試探著說「頭領,這東西您說了,我也聽不懂,不如您來做,我就做個幫手。」秦明韜正說到那蒸餾器關鍵,聽了那傅山叉的話愣了一下,放下炭筆。趙德站在書桌一邊看著熱鬧,聽了傅山叉這話覺得有頂撞秦明韜之意,又想起是自己把他帶上來的,這些莽撞漢哪裡懂怎麼說話,自己本該先教他清楚。就急喝道,「頭領讓你做是看得起你,怎麼試也不試就說不行,這燒酒,山下大的酒家都會做,今天有頭領教你,怎麼就不會做了?」秦明韜揚手打斷趙德,看了看傅山叉,又轉頭問趙德,「趙德,你來谷裡幾年了?」趙德眨了眨眼睛,答道,「有四年了。」秦明韜點了點頭,把木板上畫的示意圖往他那一推,又問,「這圖你可看懂了?」趙德又看了一眼那圖,答道,「這怕就是頭領您以前上課說的蒸餾作用,那米酒裡有水有酒精,沸點不同,酒精氣化冷卻了,怕就跟水分出來了。」秦明韜說,「就是這樣,趙德你今天起就跟傅山叉一起搞這燒酒,需要什麼物事,去龐寧那裡要,就說是我要的。」趙德知道這事不好推開,當即接下。 趙德和傅山叉接了這活,第二天也不再去改水營那做事,小禮堂那裡上課,兩人湊一起合計。傅山叉說了些主意,但終究錯的多,對的少,趙德嫌他沒用,只就讓他回去老實做酒麴。趙德又仔細看秦明韜畫的那圖,是一個酒罐上面連著一根彎曲陶管,那陶管先向上又彎曲向下,向下處顯示用活水從外部冷卻,就把這圖送到龐寧那。龐寧正坐在買賣鋪廂房裡,和來交易的黎人閒談,聽趙如說趙德找他,就跟那黎人告了個退,到鋪前面來看有什麼事情。龐寧看了一會那圖,知道是做蒸餾酒的,笑著說,「小猴開始幫做事情了。」趙德應道,「龐頭領,您一定得幫小猴搞到這器具,這燒酒做成了我第一個孝敬您去!」龐寧聽了笑笑,說,「這東西東邊那黎寨應該會做,下次他們來的時候我把圖給他們。」趙德聽了頓時喜出望外,說了幾句恭維話,道聲謝出去了。龐寧想了想,把那圖給趙如,說下次東邊那「白水寨」有人來便跟他們商量,趙如答應,把圖收了起來。 過了半月,秦明韜倒是沒過問這事,趙德自己左等右等沒見有回音,就又來問龐寧。龐寧想起確實有這事,就讓趙德直接去問趙如。趙德在紡織作坊找到趙如,趙如笑著說,「猴你莫急,你那圖已經給那『白水寨』了。」趙德撇了撇嘴,說,「到現在也沒個回音?定是你不當回事,給別人定的價格太低,那寨也懶得幫我做。」趙如拿眼不耐煩掃了他幾下,說,「如何會低價,你那一套東西,我給他們開了十個陶罐的價格。」趙德氣得嚷嚷,「十個陶罐?誰幫你做?那可是秦頭領要的緊要東西,五十個陶罐也頂得!要拿不出來,秦頭領問起龐頭領這事,便是你做事不力!」趙如畢竟年幼,只知道秦頭領在五源谷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被趙德嚇得有些不安,問道,「那怎麼辦?白水寨的人半月來一趟,昨天剛走。」 趙德憋著一肚氣看著趙如,半晌說,「白水寨遠嗎,我們跑一趟就是。」趙如想了想,只好隨趙德跑一趟。兩人裝備齊當,天不亮就出,趕在飯前到了那寨,有人認識趙如,就把他帶到那黎寨裡面,見到那負責買賣的黎人。那黎人四十來歲,頭上包著吉貝頭包,穿著黑布短褂,綁腰帶上別著一把腰刀,又掛著一個精緻銀鎖。趙如和他對了個揖,客套幾句便說起陶器那事。那負責買賣的黎人平時對自己領虛報價格,至今報的還是原來龐寧上門收購時的那個價格,龐寧坐地開舖後,提高了陶器收購價,前後的價差,這個黎漢都自己吞了。見趙如跑到寨裡來,他害怕陶器真實交易價格讓族人知道,板著個臉只想催趙如快走。趙如平時買賣做得多了,什麼樣的人也打過交道。這時見他態度不善,多多少少猜到是那事情,心裡也膩煩,便乾脆直接說只要保證供貨,那差價定不為他說出去,又催要圖上畫的陶器。那黎人被說破,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也落了個把柄在趙如手上,哪裡敢不配合,只說下個禮拜就做好,幫送過去。趙德聽了歡喜,趕緊強調幾句各個部件交合處要做緊密了,答應給原價三倍的價錢。那黎人撇著眼睛看趙德,也搞不清楚他什麼身份,可不可以做主,便又看趙如臉色,趙如點了點頭,那黎人這才把趙德的話應承下來。兩個少年滿心滿意,也不留下吃飯,欣欣然直接回了五源谷。 一個禮拜後那白水寨果然送來了陶器,趙如看那接合處確實做得細密,就按三倍的價格給付了。龐寧知道是秦明韜要的東西,也沒說太貴。只跟來拿東西的趙德說,「猴好好弄,把燒酒弄出來了有獎!」趙德呵呵道謝,再去把傅山叉找出來。兩人搬出大罐米酒,一股腦倒進陶罐裡。把那長長陶管的水冷槽,連上灌溉渠的活水,按秦明韜設計,用木炭盆隔了些距離在陶罐底下燒了起來。開始那接合處老是漏氣,趙德便出谷找了些粘土把接合處糊住。開始火力太猛,燒出來的還是米酒,又燒了幾次,挪遠了那炭火降低溫度,終於在另一邊的陶罐裡得到高度的燒酒。 兩人燒出五斤燒酒,就拿去給秦明韜報功。秦明韜抿了口趙德做的燒酒,估計有20多度,就笑著問趙德怎麼得那器具的。聽到趙德說是跟黎人買的,誇獎了幾句趙德,獎了他黎人花布一匹,書房傢俱一套。讓他把酒先送給龐寧嘗鮮,把這套器具拿給史班看。史班以前在廠裡,有時也陪銷售部的同事跟福建鋼材老闆喝酒,酒量向來不錯。見了那套器具也來了興趣,稍微改進了些用鐵鑄了個更大的,蒸餾出來的燒酒又濃了幾分。史班把這套鐵蒸餾器交給了那個叫傅山叉的漢,讓他每日到糧倉裡提稻米做米燒酒,供谷裡人飲用,多的給龐寧出售。怕那秦明韜事情太多管不過來,那傅姓漢無人監督,就和其餘四人合計,把那傅山叉劃到董學普那裡,又以釀酒有功的名義給他升成上等民戶。 傅山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又立了功,又先眾人升了等級。只知道眾頭領待自己不薄,便埋頭勤懇釀酒,每日請示董學普。倒是改水營那些漢,見傅山叉只是釀了個酒,就升的如此之快,個個動起心思。一時間有人說會織漁網的,有說會打獵的,有說會燒陶具的,紛紛到秦明韜那裡登記,倒是讓穿越五人料想不及。 正文 第二十二節 跳水寨求救 在大山裡討碗飯吃的黎人,無非靠的是幾畝谷間薄田。$*-*$五源谷附近那女領的部落叫跳水寨,本來人少,守著石碌河拐彎一帶衝出的河邊泥地,男耕女織,世代過著貧苦日,也算與世無爭。但自從穿越把那大水車架起來後,寨裡男女老少挖出河泥,合力把山腳下一片緩坡地開成兩級梯田,多了一百餘畝地,水田一下翻了一番有餘。大山裡水草充足,黎人向來不缺牛,跟五源谷買了新式的耕具,也就耕得了這麼多田。順順利利把兩百多畝田種了起來,到了五月,覺得力有剩餘,又想在旁邊再開一百畝田來。 俗話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跳水寨滿心歡喜得了新田,對五源谷感激不已,卻哪裡知道這三百畝水田,惹得別人妒忌,引出禍水。跳水寨有個姑娘嫁到了稍遠西北邊一個叫牛角寨的黎人寨,這天回跳水寨看看,本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女領近來高興,也不避她,那新得的兩百畝水田就給她看到了。這黎女的漢是個沒用的人,在牛角寨裡沒什麼地位,平日受女人奚落本來就多。這次回牛角寨,她就更是跟自家漢吹噓娘家如今不比往日,埋怨這牛角寨又窮又苦。牛角寨人數是跳水寨的兩倍,田地卻不多,近來紡織業同樣受到五源谷衝擊,日也是不好過。那頭人見山寨一日日窮下去本來就煩悶,要未娶婆娘的族人不准到寨外買布,只用寨裡的土布。奈何受五源谷低價棉布衝擊以後,如今附近黎人土布賣不出去,紛紛降價。族裡人多走些路,去別的寨買布,比跟自己寨裡的女人換布划算得多,所以那頭領也管不住。這聽到有人說女人多男人少的跳水寨興盛起來,哪裡肯信,親自帶著幾個管事的漢去看,見那山谷間成片的水田鋪在山間,只有二三十個漢牽著牛在照顧。 牛角寨人見了那大水車,便一個個都罵道,「定是那五源谷的漢人做的水車!」「跳水寨居然跟那些漢人混在一起!」,惡向膽邊生,回去幾個管事的就把跳水寨嫁過來那黎女關了起來,帶著全族男人偷襲了跳水寨。那日跳水寨黎漢都在田里勞作,雖有放哨小孩報警,但終究四散在田里,倉促間拿起刀棍哪裡抵擋得住圍攻。女領和五個黎漢跟五源谷買了幾把鋼刀,剛好幹活時在一處,仗著武器鋒利,殺出一條血路來,跑到五源谷求救。其餘的,不是做了牛角寨的刀下鬼,就是被綁的死死的,被扔進山洞裡。 女領幾個一身是血,在小南關外買賣那鋪裡沒看到龐寧,就要進谷找。剛好今天是趙布和鄧阿齊守門,兩人橫著鋼槍卻不放她們進去,那女領又急又怒,最後把刀一扔,老淚縱橫,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龐寧幾個聽到消息趕緊過來,把女領扶起,聚在小南關上面半封閉的點將台裡。五人圍坐成一圈,聽女領說那牛角寨如何娶了她們的女人,如何越過那山谷掩殺過來,一刀剁了那放哨的孩,如何追逐著田野裡四散的族人,殺了個乾淨。如何把那水車上插著的五源谷旗幟,一刀砍倒!她如何聚攏周圍族人,尋出空隙,奔山裡逃來。說到最後,女領伏在地上長跪不起,城牆上只聽得那大風吹扯五源谷旗幟的獵獵聲。 史班聽到那放哨孩童慘遭毒手,想起以前酒宴上拿木劍逗弄那些孩的光景,眼也紅了,忍不住憤憤罵個不停。龐寧火氣壓不住,崩地一聲狠狠拍在右手茶几上,喝道,「不把我們五源谷放眼裡!」董學普便問,「那牛角寨有多少人,現在在哪?」女領一會說有五十個人,一會說有百來人,更不知道現在在何處。 龐寧聽完,大聲說,「跳水寨帶種的,就跟在我們後面!」又轉頭對著呂策說,「呂策,人家殺到我們門口了,你跟我說,你是不是男人!?」呂策回頭看一眼秦明韜,秦明韜點了點頭,兩人便站起來去召集人手。董學普趕緊追上去,拉住兩人低聲說,「別急!這女領跟我們又沒什麼特別關係,不找別的寨,牛角寨怕不是那麼簡單!」龐寧看董學普上去拉住呂秦二人,就氣急敗壞地把董學普扯開,說,「怕!怕什麼怕?我就不怕!幾個破黎蠻,有什麼怕的?」董學普被他拉到一邊,皺著眉頭說,「你什麼瘋?這大山裡全是黎族,不准就捅出個事來。」 龐寧使勁瞪著他,終究忍住沒作,問道,「好好冷靜,你說說怎麼辦,就這麼好欺負?哪天出谷走路上就要被黎人抹脖!黎族又不是鐵板一塊,這不是自相殘殺找我們幫忙嗎!」董學普一時無語,史班跟上來,說,「今天天晚了,大家再商量商量。拿幾把弩過去不一定有用。我給你們搞幾個投石器出來,明天去!」三人聽了都說有道理,秦明韜說,「老董不要想太多,跳水寨我沒你們去得多,但也去過兩次。黎人內部分裂,這也是我們立威的機會,對外我們就說是跳水寨干的!」 董學普見攔不住,歎了聲氣,也就不再說,讓他們去了。回去讓趙武把耕田的那個改水營漢叫來,了長槍,又把平時準備的滾木擂石一個個搬上城牆,接替先鋒營把小南關看了起來。佈置了一番,就回到那點將台上休息。忍不住又問那女領為什麼不找別的寨求助,那女領卻不搭話,只伏在地上哽泣。董學普見她悲傷,讓趙武找個房間,扶她去休息。跟她逃回來的幾個跳水寨漢,起先早被龐寧帶走了。 五人通知下去,除了安排放哨站崗的,其餘人吃完飯都早早休息,明天要做件大事。谷裡眾人也覺出異常,吃飯時候有幾個漢和女人成雙成對坐在了一起,絮叨些什麼。整個谷裡晚上也沒幾個人睡好。第二天午,除了留守的農業組,秦明韜把改水營四十多個漢都點了出來。 畢竟練過隊列,這時站一起,倒也有股長槍如林的氣勢,秦明韜站在校場的小台,大聲問,「你們說說看!我秦明韜平時對你們怎麼樣!?」聽見一片叫好聲,秦明韜也不廢話,接著說,「今天我秦明韜,要去砍一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黎人,他們已經到十里外了,端了跳水寨,壞了我們的水車,說不定哪天,就要殺到我們城門口。你們跟不跟著我干!」下面眾人昨天心裡已經有了準備,這時便紛紛應和。秦明韜當即宣佈,「殺黎人一個,低級民戶升級,級民戶升高級,高級民戶殺兩個,升差辦!低級差辦殺三個,升級差辦!再來四個升高級!」頓時士氣高漲,一片沸騰殺陣叫聲。沉默在一邊的先鋒營少年,也紛紛轉頭看向帶隊的呂策,呂策點了點頭,先鋒營少年們臉上也顯出一片期待神色。呂策又大聲說,「先鋒營弩箭射得的人頭,幫上弦的改水營漢有一半功勞!」 史班和董學普,帶著個民戶留守,其餘人等全部出征。呂策派三個先鋒營,配合跳水寨那幾個黎漢分三組在前面偵查,眾人跟在後面全副武裝往大水車那邊開去。到了那,見水車倒是毫無損壞,仍然不知疲倦地汲水灌溉著水田,卻沒見到有牛角寨人。後來才聽到前面偵查回報,說牛角寨黎人在小山上砍木頭,修起寨。得知五源谷眾人殺來,已躲到旁邊一山洞裡了。 眾人爬了一陣山路,到那牛角寨據守的山下,卻見一片山崖上有個兩人高山洞,一群黎人拿著長刀籐排居高臨下據守。那山崖陡峭如壁,著實不好強攻。秦明韜沒想到牛角寨這麼快就找到這等險地,皺著眉頭對龐寧和呂策說,「動手得快,大山裡不知道有多少黎人,別再扯出第三個寨出來!」龐寧就讓跳水寨的黎人漢,在山腳下叫陣。那山洞裡的黎人也不傻,見下面五十人漢人個個鋼刀鋼甲,不肯出洞,只躲在洞口對罵。上面人多口多,頓時黎人髒話,響成一片。下面罵陣那幾個跳水寨黎人,似是有些血氣上腦,罵了幾句,竟要隻身衝上山去,龐寧趕緊把他們叫回來。上面見有戴頭盔的漢人頭領接近,射下十幾支箭來,好在沒有射到龐寧。 罵陣不行,先鋒營就把史班做的兩台投石車架起來,開始往山洞裡扔石頭。奈何山洞太高,這投石車往上扔拋物線沒有準頭,十也沒有兩三能打那山洞,上面黎人把籐排架在一起做盾牌,對下面眾人嘲笑不停。 這麼僵持了個把小時,指揮投石車的趙源大聲喊道,「頭領,這日頭快黑下去了!」三人抬頭看了看日頭,那太陽斜斜掛在山崖後面,可不是要落下去了! 正文 第二十三節 虎吼杉樹林 眼看就要天黑,三個穿越也著急起來。(千載->要是到了晚上還沒能解決問題,在這黑燈瞎火的世紀,五源谷部隊的弩射優勢就一點都沒有了,回谷路上要是被黎人襲擊,這些改水營的漢,沒練過幾天,肯定要亂掉。龐寧想到黎人的長耙刀,沒有幾把不塗毒,心也是焦躁不已。看那石頭一個個扔上去,偏了,又偏了,心罵那史班廢物,做的沒用東西,恨不得回去把他轟成渣,大熱天的,急得一身的汗,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用手擦了一把,竟急生智想出一個主意來。找來呂策和秦明韜,耳語一番,兩人大喜,趕緊分頭去佈置。 沒一會,秦明韜便帶著改水營,卸了那兩台投石車離開。呂策龐寧帶著十個先鋒營少年和那五個跳水寨的黎漢,竟自顧自砍起樹,在山下面修築防禦起來。修了一個小時,已經是下午點了,太陽落到了山後面,這邊已經沒有了陽光直射。呂策帶著眾人在山下修起兩排拒馬木樁,就停止動作,讓先鋒營拿著鋼弩面對山洞戒備。山洞裡的黎人站在洞口眺望,見五源谷主力退走,只留二十多漢人,看上去年紀尚小,估計是雜役的,在下面修起工事,就想衝下去把漢人殺掉。老領卻說,「洞裡有食物有水我們耗得起,漢人狡猾,晚上再說!」攔住了眾人。 又過了一會,見那兩排拒馬木樁初具規模,漢人們架弩警戒,又看到那跳水寨殘存的黎漢似乎要離開。離開之前,那五個黎漢衝著山洞眾人大喊,「你們躲著吧,我們去看你們老婆孩去了!」剛喊兩遍,就被那個漢人頭領打斷,幾個叫得大聲的還被漢人頭領狠狠踢了幾腳。那漢人頭領呵斥著他們,往北面走了。 山上的黎人聽到「老婆孩」幾句話,如遭雷擊。牛角寨他們只留了十幾個男人守備,五源谷主力如果要去抄他們老家,那絕對是輕而易舉就能包餃。想著至親有生命危險,黎漢們如何能不急。頓時山洞裡便失去了秩序,都叫嚷著殺下去。下面只有十幾個漢人,十個黎漢一起衝下去一下就衝垮了。到了牛角寨附近的樹林裡,要怎麼玩死那些偷襲寨的漢人,還不是他們說得算。老領素有威望,這會也沒法再按壓住這些黎漢。無可奈何,喝令了幾句,一聲令下,十個黎漢舉起刀叉,藉著山勢,如餓虎撲羊,向山下的十多個先鋒營少年疾衝而來。 下面的那十幾個少年哪裡是雜役,都是先鋒營的精銳,最少的也練了兩千支的弩射了,就算稱不上百步穿楊,也是說得過去的好射手。等那些黎漢衝到四十米外,呂策一聲令下,十八支鋼弩躲在拒馬後面做了一輪齊射,黎人站得密集,頓時便有四個黎漢倒了下去。黎人大怒,叫嚷著便往這邊加速衝來,沒想到那些漢人竟紛紛從背後又摸出一把鋼弩,似乎已上好弩,等黎漢衝到十幾米的時候,又是十八支弩箭射過來。這次離得近,一下撩倒了個。漢人射完,對地上堆放的鐵鏟糧食看也不看一眼,插在身後的五源谷大旗慌亂也不知道被誰推到,總之呂策,這個指揮的漢人頭領,面對衝到十米內的黎人氣勢,第一個跑了。一群漢人雜碎沒了主心骨,拎著鋼弩就跟著往北面跑。漢人們沒命兒地逃,只揀那平坦好跑的地方奔,等黎人拿出吃奶勁跨過那兩道拒馬欄杆,距離已經拉開七、八十米了。那跑在後面的漢人,似乎還嫌護心鋼板礙事,幾把扯下來就扔了地上,這才追上大隊伍。 一下折了十幾個族人,牛角寨黎人們已經紅了眼,那年輕的,見五源谷那些雜役逃得慌張,拿著鋼製武器跑的又慢,哪裡管老領吆喝,舞著刀就追了上去。老領無奈,只得帶著眾人在後面跟著。跑出一兩里外,進了一片杉樹林,眼看就要追上,卻越覺得不對勁,那些漢人雖然逃得狼狽,卻仍圍成一團沒有潰象。這地方是山的西背,長著一片杉樹林,地上鋪滿膝蓋高枯,躲杉樹後面最易埋伏。老領心一涼,知道今天是禍不是福,怕丟了整族男人,撕心裂肺地吼住前面的年輕族人,停下腳步。 黎人聽老領如此嚴厲大吼,大多數當即聽了腳步。只最前面兩個年輕黎漢,離跑最後的漢人只有十米,哪裡捨得就此打住。其一個幾個大步上去,大吼一聲,一個躍起恰似蛟龍出海,就要往那漢人背上砍下去。正自興奮,冷不丁側前方一箭射來,正他眼睛,直接射進了腦袋,把顱骨也射穿,箭從腦袋後面捅出一截來,當即丟了性命。 秦明韜看改水營二十人齊射,只距離二十多米,除了自己那一支射死最前面一個黎人,竟沒有一個命,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又急又怒,大罵了一聲廢物,便放棄了伏擊計劃,扯著心吼叫讓改水營把長槍舉起,準備肉搏,誰往後退老第一個砍死他!!呂策往後一看竟沒幾個黎人被埋伏的改水營射倒,心裡也是一沉,知道今天這事不能善了,拔出大刀一個轉身就殿在了先鋒營最後,獨自迎向追來的另一個黎漢。那黎漢看準前面這個高大漢人,一刀劈下來,呂策這幾年日夜和先鋒營操練,哪裡還是以前那個電腦前的弱書生,一身的精肉反應倒如猛虎一般。一揚刀架開黎漢的攻擊,順著刀勢劈回去,直接把黎漢那條舉刀的胳膊剁了下來。噴出來的血濺得呂策眼睛也看不清,也不管那麼多,橫過刀來就往那黎漢肚上捅進去。再抽出來時,那黎漢便一絲氣也沒有了。呂策一身是血,衝著那些黎漢大吼了一聲,「都來!」一時竟如殺神降世,說不出的威風氣勢,看的黎人一凜,哪裡有一個敢上來。 那些黎人剛才以為前面是佈置好的埋伏,不知虛實下覺得往前撞必是死路,又被那老領叫住,沒有衝到近前,沒進秦明韜安排的伏擊點就停住了。這會見呂策如此勇悍,又看到後面那麼多把冰冷鋼槍,驚懼之下更沒了底氣,撒開腳丫就往後逃。倒是十幾個手上有弓的黎漢,逃跑之前還往林裡射了幾箭。這些射手是經年的老獵戶,雖是慌亂射出,準頭卻極好。二十米對於黎人的木弓來說幾乎是極限,但眨眼秦明韜還是聽到兩聲慘叫聲,怕是有改水營的菜鳥了箭。兩支射了呂策胸前,把外面的吉貝短衣刺破,在護心板甲上撞出兩個淺洞彈開。呂策哪裡肯讓他們跑了,讓改水營給先鋒營上弩,一邊追一邊射。追出兩三里地,射倒了十幾個,卻碰到一片黑密樹林。這時太陽也下去了,秦明韜看那樹林裡黑不見物,此處離五源谷又遠,不敢再追,讓眾人折返了回去。 秦明韜讓趙源帶著幾個人去點算屍體,趙源正沉浸在大勝的興奮,大喊一聲得令,點了幾個改水營的漢就去了。在戰場上來回跑了一圈,見到黎人倒地上的,死了沒死都補上一刀,染得一身是血。清點下來,現只殺了牛角寨二十三人,還有一些黎人,雖然當時被射倒,後來眾人追趕黎人主力跑遠,那幾個還能動的帶著傷竟又跑了。秦明韜聽到趙源匯報,就讓改水營五人一組順著血跡搜尋受傷敵人,又得了四個級,興高采烈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眾人這一仗雖未獲全功,也算打了勝仗,個個興高采烈,,呂策看了看一眾手下興奮的樣,怕路上遇了埋伏,不敢讓大家夜行回谷,找到秦明韜商量說,「老秦,你看他們的樣,我看不禁一衝,黎人熟悉地形,我們還是別走夜路了。」秦明韜覺得也是,點了點頭。眾人找了個植被稀少的小山頭,四周堆起了大火堆照亮,做臨時營地。呂策又和秦明韜商量,安排了三班人輪流站哨,這才和衣睡下。 呂策這一晚上著實睡得不好,幾次夢見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黎人渾身是血地衝上來,揮刀砍去,卻怎麼也砍不到,被那些野蠻黎漢衝上來撕咬,甩也甩不掉。不知道怎麼又夢見自己到了臨高縣城的主街上,前世愛過的幾個漂亮女孩,依偎在別人懷裡,直直從自己身邊走過,似乎陌生人般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呂策心絞痛,驚出一身冷汗,醒過來,現成群的蚊在身上吸咬,憤憤地跳起來拍打蚊,吵醒了幾個淺睡的先鋒營少年。呂策乾脆拿著武器走到小山一邊,看那皎月下海南山川起伏,植被繁盛,也不知道是恐懼還是孤獨,竟突然想起前世重慶那獨自一人過活的媽媽,如今也不知道怎樣。自己畢業後那幾年,接私單做程序賺的十萬塊存在銀行卡裡,自己消失了不知道媽媽能不能拿到。 心煩躁不過,呂策竟不顧身後眾人睡眠,忍不住,對著那山谷長嘯了一聲。半晌,龐寧走過來坐在一旁,也不吭聲,只看著遠處黑乎乎的群山,陪呂策呆。 呂策問龐寧,「胖,喜歡這裡嗎?」好久龐寧也沒接話,只聽得到夜裡輕風刮過林的聲音,終於龐寧答了句,「家裡好」兩人便再不言語,只傻傻坐在那裡。又過了大半個小時,呂策看龐寧身搖搖晃晃,腦袋一頓一頓的,竟是坐在那裡睡著了,不禁好笑,扶他回到睡覺的地方躺好。 第二天天微微亮,秦明韜就把眾人叫起來,走回五源谷。眾人雖然睡得不好,但新勝的喜氣勁撐著,倒也一個個精神抖擻,排成兩列往五源谷走去。走到半路突然看到前面山後面冒出陣陣煙霧出來,龐寧眼尖看到,拉住呂策大聲問,「呂策,那是哪裡的煙?」 呂策順著龐寧的手看過去,心下頓時一緊,握著刀鞘的手心也冒出汗來,說,「那大山後面,好像是五源谷」龐寧瞪著呂策問,「難道是你佈置的烽火台在報警?」呂策又使勁看了幾眼那裊裊輕煙,艱難地點了點頭,說,「怕是黎人現上當,連夜去抄我們老家了,不知道這時得手沒。 ___ 推薦收藏,兄弟們能給就給點吧, 正文 第二十四節 力戰小南關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千載->先說那海南黎人,大體可分為生熟二類。熟黎居於黎母嶺大山之外,日與漢人雜居,既能說漢語,也隨那漢家習俗。官府選其賢良為有司,教化黎民納稅交貢,日歸王化;生黎卻居於島內瘴氣未消的大山,少與漢人往來。那大山裡田地看似不多,但經生黎幾百年耕耘逐漸繁茂,黎民聚為村峒呼嘯其間,性淳好鬥,自是大明朝之外的另外一番天地。生黎又有岐,居於雲山渺遠之高地,比一般生黎更是勇悍好戰,雖生黎亦懼。那牛角寨本是一生黎村寨,村裡合畝而耕,又和其餘相鄰五村合為坡腳峒。坡腳峒有一峒主,姓符名芳,年方三十便從阿爸那裡繼承了峒主之位,驍勇善戰,在昌化臨高附近黎寨無人不知。這天晚上,符芳正與家蓄妾說那買賣之事,突聽到牛角寨全族人來求救,說五源谷漢人殺了二十多個族人,牛角寨老領了箭,又經顛簸也已一命嗚呼。那老領本是符芳娘舅,符芳聽聞死訊如何不怒。呼喚峒裡各寨領齊聚,殺牛飲血立誓,定要五源谷血仇血報。當即點出百名精悍族人,匯合牛角寨向五源谷撲去。其餘各寨領也自回去選兵點將。 眾黎天還未亮就到了五源谷外,朦朦清晨見有那三丈石牆如天關一樣立在谷口,咋舌不已,不知道如何攻得進去。先把谷外五人的買賣商舖搗毀劫掠一番,得了些棉布糧食,便開始結布為籐編製木梯,氣勢洶洶地要越關攻入谷裡。史班和董學普聽到關上守衛警報,知道了黎人來犯,慌張下趕緊點起烽火,召喚呂策等速速歸來,又把谷裡老少都聚到了關上,準備那鋼弩擂石禦敵。符芳見小南關上都是老弱,編了五個梯就讓黎人結隊舉梯攻谷,試探下能否衝過去,越過那護城河時候卻被擂石砸了回來。符芳無奈,讓族人一面編製更多梯木,等待其他族人來到,一面四處偵查,看三面山谷,有沒有可以攀援越過的地方。 呂策眾人快步奔馳,開到五源谷附近,就見到五個黎人在那山上攀援摸索,似乎想爬上那絕壁越進谷裡。呂策讓眾人隱蔽在樹林裡,自己帶領先鋒營眾少年仗著地勢摸了上去,當即射殺三個,綁來兩個,讓跳水寨那幾個黎漢審問。那兩個被綁黎人頗為硬氣,不消審問,便哇哇叫出坡腳峒峒主符芳大名,勸漢人們早早投降為妙。呂策問清楚黎人,知道坡腳峒村有黎人近兩千,若此番盡來必難阻擋,心下暗涼。龐寧聽了這話,更是跟懵了一樣,低頭不語。呂策帶著趙源偷偷摸到五源谷門口偷窺,見只來了兩百人,小南關還未攻破,心稍定。趕緊摸回去,與秦明韜和龐寧說了。秦明韜帶眾人在五源谷西壁爬到一處懸崖,找到以前在崖邊草叢裡做的一處標記,挖地三尺竟露出一個半人高山洞出來,正是原來留的出入谷隱道。 前面魚貫入了那山洞,龐寧卻不進去,跟秦明韜和呂策說,「我和東南面那個大寨的領有幾分交情,去試試看說不定能勸他來幫。」現在谷外都是仇人,只怕是越聚越多,秦呂二人都擔心龐寧出事,只不吭聲。龐寧又說,「別擔心,都三十的人了,要是當年沒那閃電,在原來那時空,老婆孩都一大堆了…能不知道分寸嗎?」又和跟在身邊的趙如說,「我離開時候,你就跟著呂頭領,凡事衝在前面,莫要丟了我的臉。」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倒像是訣別了,那趙如聽了眼睛一濕,眼淚哪裡止得住,哇一聲就噗通跪在了地上,要隨他去。龐寧歎了口氣,說,「你去做什麼,幾百黎人在山下面巡梭,人多礙事溜不出去…這要救跳水寨的事情,董學普也勸過,都是我衝動才搞成今天這副樣…」又看了看東南方向,說,「那邊是個大寨,幾年了我賣給他們的東西向來低,怕也不想失去我們這個貨源,說不定有希望。」 秦明韜喝斷他的話,說,「事情還沒結束,不要說這話!」把自己穿越時候帶來的那把復合鋼弩給龐寧,讓他防身。龐寧點了點頭,拿著弩隻身往山下走去。呂策追上去,把自己不捨的用的狗腿刀也塞給他,說,「萬一谷被攻破了,就去昌化縣城等我們。」龐寧笑了笑,擂了他肩膀一拳,一手抓著一把合金狗腿鋼刀,大搖大擺往山下走去,到了一片樹林裡身一閃隱進草叢裡。 目送龐寧走遠,眾人便從那崎嶇山洞裡入了谷,直接進到那鴻台上辦公廳的後院。所有人入了谷,秦明韜又拉動那洞裡的一根繩,拉倒兩根支撐的木棍,洞邊的一堆山石斜倒下來,把那洞口堵死了。等秦明韜等人趕到小南關,史班等人在關上已經快撐不住了,陸續趕來的三四百黎人架著梯不要命的往小南關沖,跑前面已經越過了護城河,正往關上架著梯。董學普一看情況不對,準備讓大家放棄第一道城牆,從吊橋退到第二層城牆防禦,一轉身看到從吊橋上跑過來的秦明韜,呼了一口氣,大吼一聲,「秦頭領他們回來了!給我砸!往死裡砸!」城牆上眾老弱,見到先鋒營改水營統統趕來,頓時一片歡呼。其一個平日裡只是務農的漢,拿起鋼槍就往往梯上爬的黎人頭上招呼,那黎人慌忙往後跳躍躲開,帶倒了梯上四五個人,統統又落進那護城河裡。 先鋒營、改水營一到,形勢立即反轉,這麼近的距離,眾少年的弩箭是箭無虛。改水營搬起那些滾木,從垛牆上滾下去,一下就砸倒十幾人。符芳本來佈置了一些人在外圍埋伏截擊五源谷主力,突然見他們出現在關上,知道是抄了小路入谷,趕緊吹牛角收兵,又再派人去探那山壁上,是否有可以攀援的小路。聽到手下報告,說早上派到西北尋路的一組族人消失,就懷疑漢人是從那邊鑽過去的,親自帶人去找。好久終於有人現有一處山石似乎是剛被挪動過,翻開果然現是個洞口。等到眾人貓著身爬進去,沒走十米就遇到一垂直石穴,高十幾米,穴徑狹窄只容一人爬上。那石穴段有幾個火盆照明,趙德帶著個改水營漢,兩人守在那石穴出口,藉著亮光拿石頭往下砸,真是彈無虛。被砸死七八個黎漢。那趙德孩心性,算著自己的戰績哈哈大笑,砸得興起,拿這幾天學得的幾句黎人髒話對著穴底罵個不停。下面被罵得個個青筋暴露卻又毫無辦法,符芳看那石穴最上似乎還有鐵網可以關合,知道這處必無法攻破,便又回到小南關前指揮。 小南關前聚攏族人越來越多。符芳讓族勇士,五人一組頂著木板籐牌,挖土去填那護城河。呂策組織先鋒營在關上玩命射這些烏龜殼,射倒了三四十個,但到了下午,護城河已經有二十餘米,都被黎人填平。秦明韜又讓人到谷內水庫開閘放水,洪峰所到,如蛟龍般從小南關水渠裡猛地噴出。那小河關外下游排洪能力不夠,竟又在關前積出一片水潭無法越過。符芳氣得叫罵不停,讓族人去挖開小河引水到低窪處,積水逐漸排清,黎人和城牆間倒又變成了通途。但那排水的混亂間,又被先鋒營射殺十幾個沒來得及撤走的黎人。 呂策看著那些黎人吃了春藥般前仆後繼,丟了五十餘具屍體在關下仍不停,怒得大罵,「這黎人是了蠱嗎?這麼不要命!」董學普道,「這些生黎,連明朝官府的縣城都打下來過,最記血仇,和漢人不一樣!今天不分個勝負,是絕對打不跑他們的!」這樣來回拉鋸,等到那一汪積水排盡,已是晚上,黎人收兵,五源谷眾人也在附近的屋裡和衣隨便睡了一晚。 一宿無事,第二天天一亮,眾人就聽到關前聲高短不已的牛角聲響起,那符芳穿著牛皮甲手舞長靶鋼刀,身先士卒,帶著聚攏的寨七百勇士,潮水般向城牆湧來。 正文 第二十五節 龐寧借黎兵 這廂戰得你死我活,且放一邊,先說那龐寧遭遇。**千載提供閱讀-**龐寧在山上硬氣了一番,別了眾人就把刀弩收了起來,往東南面摸過去。龐寧東南面一點,正是黎人密集的地方,倒不是龐寧急了不知輕重,實在是這大山裡,除了沿著石碌河衝開的山谷缺口,沒別的途徑可以穿到東南面去。龐寧遠遠避著黎人聚集地往前跑,一路上遇到黎人摸清地形的小隊伍幾次,仗著熟悉環境,龐寧躲在樹下草叢裡,好歹躲了過去,心臟嚇得都快跳出來。快走出黎人聚集的一帶時候,龐寧覺得這邊已遠,估計沒有什麼事情了,就離開密林走到那草地裡去。偏偏碰上那峒主符芳大規模派人搜索附近山崖,龐寧剛剛走出密林,就被一個十餘人的隊伍遠遠看到。那些黎人大聲呼喝,龐寧哪敢停,撒腿就往東南跑,黎人呼叫左右追趕上來。龐寧跑不過黎人,逐漸就被追近。看前面有一座光禿禿的小山全是石頭,就山脊一線可以攀爬,龐寧爬上去,找了個山石,躲在後面架弩射跟上來的黎人。才射了兩箭,黎人已經衝到面前。龐寧把弩往背上一掛,抽出兩把穿越時帶來的狗腿合金刀,就沖黎人砍了過去。 龐寧這些年雖然不比呂策操練不停,但日日與四面黎寨交易,也知道這亂世哲學,非有防身之術不能存活,總也會抽著時間舞練。一時仗著兵甲鋒利,又佔地利,砍斷了兩把黎刀,剁死了一個黎人。黎人見龐寧勇悍不能力敵,就在山下放起箭來。龐寧正奇身邊黎漢怎麼突然後退,突然看到後面黎人拉滿弓箭要射了過來。心急手快,拉起地上黎人屍體背在背上又往山上跑,跑了兩步就感覺背上一沉,估計是背上的黎人屍體箭了。心下恐懼,不管那麼多玩命往山上跑,跑到最頂上卻是一個斷崖,四下再無生路。龐寧看後面追來的黎人不過三十米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一個狠,把那黎漢屍體上衣服扯了下來團團包在自己身上,就往山崖上滾了下去。 等到黎人跑上山崖,只見一同胞屍體,衣服被剝掉,背上插著四、五支箭矢,卻哪裡尋得到那漢人。再見那三面山崖,陡峭得近七十度,巍巍高約四、五十米,黎人摸不下去,只有原路返還。 龐寧滾下去沒十米就撞到一棵枯樹,頓了一頓,滾了十幾米又撞在一攤大石頭上,撞了個半死,兩手在山石上一路亂抓,抓得滿手是血,最後落下去掉進山底小河河床,被柔軟河泥緩了一緩,這才撿了一條命。龐寧落入河裡,只覺得心肺皆痛,氣也出不得一口,全身好久動彈不得。十幾秒鐘過去在水底憋得不行,求生意識刺激猛地激醒,往上一彈現河水只有齊肩深,沿著河床爬到河岸。身上別著的兩把狗腿刀還在,那把掛在後背的弩卻不知道掉落何處。龐寧又怕黎人追來,忍著痛就往林裡蹣跚走去。走了四、五里遠,找了個隱蔽的溪澗休息了一陣,把身上傷口清洗乾淨,這才重新往東南那寨走去。 那寨在一片山谷裡,有黎民七百,是附近最大的寨。這個寨和東面七個小村寨合為一峒,峒主便是這個寨的領,也姓符,年約四十五、。龐寧直接走進那寨裡,眾黎都認得他是貴客,也沒人攔他,只是見他衣衫襤褸血肉不堪,都覺得奇怪。龐寧這些年為了開展貿易,學會了當地黎語,進了那寨主土欄,便直接跪下求救,又說來日必有重謝。那寨主趕緊扶起他問清情況。龐寧只盡說來日以水車鹽鐵之物答謝,那領雖然想要五源谷的水車開墾新田,想要五源谷的新式牛具,卻四處聽說那坡腳峒峒主符芳的勇武,這時哪裡敢去拼。便假意把寨里長老叫來討論一番,一會來了個長老,個個胡拉茬都是等死年齡。幾個長老進得門來,看領神色,已明白了七分,便盡說寨裡這般那般難處,不肯出兵救助。還有一個長老,站起來說一句,「哪有為了救漢人和別峒拚命的道理!」拂案而去。 順著形勢,那老領便說長老們權威甚重,他有心相救無力調遣。龐寧這時一心想搬救兵,聽了這話如遭一盆冷水潑將下來,哈哈輕笑聲,悻悻告退。走出寨門,突然記得西邊有個寨叫龍頭寨,和這個峒不和,一直要買兵器,反正路途不遠,也過去試他一試。到了那寨,通報見了寨主,正要說話,卻見三十來歲幾個年黎人闖了進來,也不待那寨主招呼就坐在一旁,似乎要聽龐寧說什麼。那幾個黎漢個個頭戴漆帽身著花布黎桶衣,背上背著長靶刀,為那個耳掛銀垂,身上手上更是紋著細花圖案。正是每次都嫌龐寧賣的鋼刀數量少的幾個黎漢,龐寧見這幾個不把老領放在眼裡,心一動,假意閒聊,先和那幾個漢說道。「我這裡有個買賣,可以讓你們得鋼刀百把,卻不知道你們想不想做。」那幾個黎漢對了對眼色,不等想插話的老領開口,就由領頭那漢說道,「什麼生意,說來聽聽!」龐寧把求援一事說出,當然只盡力說五源谷實力尚強,只是不能久戰,又說,「若有龍頭寨幫忙,裡外包圍,那符芳項上人頭,他便留不到明天,正是龍頭寨和五源谷結盟的綵頭。」又許下水車農具,種種利益。 那帶頭的年黎漢顯然是被打動,和其他幾個黎漢商量了下,就說,「多少鋼刀,幾部水車,多少農具,你可是要說清楚了!」龐寧聽了大喜過望,哪裡管以後能否應約,脫口就說,「鋼刀三百把,鋼弩二十具,五丈大水車兩台,牛具十套!」 原來這個龍頭寨和剛才龐寧去的山下那峒有積仇,連年械鬥。山下那峒勢大,龍頭寨最缺兵器,這幾個勇武漢是龍頭寨能存活的支柱,素有威望。寨裡黎人對這幾個勇武漢言聽計從,對那長輩老領卻是煩膩。所以一來二去,幾年下來那幾個勇武漢倒成了實際的領,其帶頭的叫王其男,在寨裡更是說一不二。聽了龐寧的開價,那叫王其男的年漢當即站了起來,喊來門口一個黎人,按黎人結繩為約的慣例,拿出一根麻繩打了四個結,分別代表五源谷許諾的四種事物,跟龐寧大聲說道,「你看這四個結可都打上了,若到時候不能兌現,我們龍頭寨便一世追殺五源谷!」龐寧心也不知道到時能否交出這許多東西,兩眼一閉拍胸脯答應下來!王其男幾個大喜,怕事情拖久了被山下那峒知道要出岔,連夜聚集寨一百多男人,打著火把隨龐寧往五源谷趕去。龐寧滿身傷痕哪裡還走得動,黎人就做了個抬椅,把他一路抬過去。王其男幾個路上聽他說衝出坡腳峒包圍求援的經歷,都嘖嘖稱奇,讚他勇悍。龐寧想催他們快些,又怕他們覺得五源谷不堪一擊不肯去救,在那抬椅上真是歸心似箭,有苦說不出。 這邊龍頭寨眾黎人還沒到五源谷,坡腳峒的符芳已經開始吹角攻關了。七百多坡腳峒黎漢,有架著梯的,有舉著重木撞門的,迎著弩箭擂石步步向前。那抬撞木的二十多個黎漢們頭上舉著幾層厚厚籐牌,五源谷的弩箭射不到,只能任他步步逼近。等到那撞木隊伍挪到門前,秦明韜把點將台前面一鍋滾燙豬油從關門上潑了下來,正潑在那一片籐牌上。旁邊改水營漢跟著抽出幾把柴火扔下去,把那幾張籐牌燒成一團大火,身上著火的黎人四下亂撞,把旁邊幾張梯也衝倒。正門受挫,兩邊的黎人卻不氣餒,爭先恐後往那梯上爬,甚至還有幾個勇悍的爬上關樓,急得秦明韜和呂策拿著大刀在關上四處支援廝殺,叫嚷調度,卻是處處挨打步步後退,哪裡抵擋的了七百人的衝擊,所有人都放下弩箭亮了刀槍。小南關上五源谷的遠程火力啞掉,就又有黎人從後面接上來繼續抬那撞木衝門,撞了四五十下,終究把小南關正門給撞開了。眾黎一片歡呼,黎人領符芳從撞木隊伍的籐牌下面跳出來,當先衝入,其餘黎人也不甘落後,紛紛跳下梯隨峒主往那關門裡殺進去。 ———— 求票求票,今天兩更了,要是今天總推薦能過一千三百,便再更一章! 正文 第二十六節 小南關夾擊戰 符芳進了小南關,本以為迎面的必是大片的膏腴之地,無數倉皇膽怯的背影,哪裡料得抬頭一看,面前竟又是一個兩丈的城牆。(千載->兩道城牆之間不但沒有樓梯可以上到城牆上,而且上面還都立著防禦的垛牆。符芳一個黎峒峒主,哪裡見過這樣的防禦工事,見這兩牆高聳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猶豫一霎,就有五、十個本寨部眾隨他闖了進來,擠在一團。符芳趕緊呼喝部下退出去搬梯,卻慢了一步。小南關正面那木門後面,又落下來一個厚重鐵柵門,死死把退路給封住了。 秦明韜在修建兩層城牆時,為了充分揮兩層城牆關門打狗的作用,就故意設計了一軟一硬兩個關門。先用軟門誘騙敵人先鋒闖進來,然後放硬門封關。卻沒想到運氣能有這麼好,遇到的第一個敵人領符芳就身先士卒,闖了進來,一下就封住一條大魚。外面黎人正要湧進關門,正聽見裡面人又湧出來,大喊,「裡面是死路,出去,出去」,外面黎人正納悶怎麼回事,鐵柵門已經落下把兩邊阻隔。外面黎人失去了指揮,一時也亂成一團。有幾個聰明的黎人,呼喊著族人從關門口散開,再去攀那梯,救出頭人。卻現有不少梯,已經被關上漢人趁亂推倒,重新架起來談何容易。呂策則指揮著城牆上的先鋒營,屠殺般地射殺兩道城牆裡的黎人。符芳本來還想衝出關外,走到半路見那沉重鐵門已經落下,轉身就見弩箭射來。他哪裡肯就範,情急下大聲嘶吼,拿著長靶刀左右揮舞似乎想把射來的箭砍下,奈何當其衝,豈能倖免?射來支箭被他打下兩支,卻還有四支準準射他。他的皮甲雖是厚牛皮所製,但十幾米的距離,被五源谷的鋼弩射,哪裡有倖免的道理,當即被射成了漏斗,像個噴水池一樣噴出一大片血沫。那符芳著實彪悍,了穿體四箭眼看不支,臨死前還要嘶吼一聲,還把手鋼刀往指揮戰鬥的呂策扔去,卻打在了點將台的柱上,氣急敗壞之下,滿口噴血倒在了地上,便再也沒有爬起來。周圍部眾見頭領死去,頓時一片驚恐,大哭小叫圍成一圈。城牆上那幾個跳水寨黎人,見第一仇人符芳死了,頓時歡欣鼓舞,扯著嗓大聲叫喚, 「符芳死了!」 「符芳死了!」 外面幾個寨的黎人,見關門死死關著衝不進去,也不知道裡面生了什麼。突然聽到符芳死訊,頓時士氣大洩。本來黎人就傷亡很大,便憑著主帥的勇武撐著,如今又丟了主帥,哪裡還能再戰?一個個轉頭就跑,眨眼就跑出城牆上弩箭射程,真是潮水般湧來,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地屍體。幾個改水營漢,殺得眼紅,便要攀梯跳下去追。董學普想那黎人還有幾百人,哪裡是牆上幾十人能追的,趕緊攔住。黎人退去,小南關上外部壓力頓減,五源谷眾人就一起射殺兩牆間黎人,不幾分鐘,便殺了個乾淨。待外面四個黎寨寨主反應過來,收攏殘兵點算,昨天隨符芳來的七百多黎漢,僅剩下了五百多人。那坡腳峒寨,傷亡最重的就是陣亡峒主符芳的主寨,以及那惹事的牛角寨,其餘四個寨,十人尚餘八人,並未受到重創。而城牆上五源谷眾人,卻已折損了十多人,先鋒營的趙今死在黎人刀下、趙年受了重傷,呂策勺來乾淨泉水為趙年清洗傷口,再用棉布為他包紮。可是想到這年頭沒有抗生素,估計到時怕也是凶多吉少。那趙年看著呂策為他處理傷口,叫了聲老師,呂策歎了口氣,拍了拍孩還稚嫩,卻滿是鮮血的臉,合上他的眼睛讓他好好休息。呂策四面看下來,現沒受重傷的不過剩下四十餘人,個個也是疲憊不堪,皺緊了眉頭。 如果坡腳峒剩餘人馬這時能鼓起鬥志沖一陣,用梯還是能衝進五源谷的。但坡腳峒那幾個寨主,平日裡也不是一團和氣的,只不過有符芳壓著,勉強能同心共進。這下失去了主心骨,眾人之間的矛盾衝突被放在了明面上。三個寨主,老的擺資歷要指揮幼的,幼的這幾年跟著符芳,也有威名,哪裡肯聽。三個寨人馬,各自站成一堆聚在五源谷前。坡腳峒最小一個寨的寨主,怕因為眾人不和,失了佔領這五源谷的好機會。想那五源谷如果不打下來,兩百族人白死,怎麼對得起神靈祖宗。奈何這寨人馬不多,那寨主雖然努力迴旋,終究人微言輕,勸不動另外三個。 這麼僵持了半日,天已近黑,三個寨主終於達成一致,先不講誰做峒主之類的事務,各自管轄自己寨,要先把五源谷攻下來。眾黎人重新抬起梯勾繩,吹響牛角往這邊衝來,等黎民頂著弩箭衝到城牆下,梯還沒架好,突然聽到身後又是一聲牛角,卻不是自寨牛角聲音。坡腳峒眾黎轉過頭去看,便見一百多龍頭寨的漢,舉著刀從後面包抄而來。坡腳峒黎民一時竟不知道這衝過來的龍頭寨是敵是友,等到王其男的鋼刀砍下一個坡腳峒黎民頭顱,坡腳峒才知道來著不善,又掉過頭來和後面敵人拼在一起。五源谷眾人突得強援,大喜過望,呂策大吼一聲,「龐寧,肯定是龐寧搬來的救兵!」眾人士氣一時高漲,便恨不得衝下去廝殺了。呂策又把關門上的人分為十幾組,一心一意地按訓練時候的規矩,改水營給先鋒營上弩弦,先鋒營往下面傾瀉箭雨。 原來那龍頭寨的黎人趕到小南關時,便派族人窺探戰場,見到坡腳峒各寨標識,卻沒見到符芳,心下大驚,料想是死在關下了。想那符芳勇悍遠近聞名,這番卻折在五源谷,讓龍頭寨眾人原來對五源谷實力的一絲疑慮便也煙消雲散。那符芳死後,四個小寨主調度章法已失,既沒派散兵四處偵查,也沒提防身後有敵,被龍頭寨窺探得一清二楚也毫不知情。龍頭寨在稍遠處稍事休息,聽窺探的族人說坡腳峒又去叩關,便吹角拍刀從身後殺了出來,殺得坡腳峒一個裡背受敵,倒是打了個出其不意。 坡腳峒黎民已苦戰了兩天,早上失了領,這番又被敵人支援前後夾擊。前面是蓄勢而的龍頭寨生力軍,後面是訓練有素的連鋼弩,不一刻時間便頂不住了。多米諾骨牌的第一環是牛角寨剩餘的那十幾個黎人。這十幾人幾天之間敗了數次,東逃西竄失去了整族親人,此時膽也嚇破了,哪裡還敢戀戰,瞥見何處人少便鑽個空往遠山跑去。峒主符芳所在的主寨,傷亡也過了七成。失了寨主,實力也大損,寨裡黎人想到即使得勝了,利益分配也不會照顧自己寨,早沒有了求勝之心,見牛角寨逃了,跟著就跑。其餘寨人馬見這兩寨人都逃了,哪裡肯在這前後夾擊下墊背送死,不消一盞茶時間,整個坡腳峒竟陣腳全無,四散潰逃。龍頭寨一擊得手,哪裡肯讓坡腳峒逃回去,四散翻山越嶺地追殺著。關上四個穿越雖猜到那龍頭寨是龐寧搬來,但未經證明不敢妄下結論,只死死守在關上,就看那龍頭寨漢,想吃了興奮劑一樣舉著刀四野裡追殺坡腳峒潰兵。 這廝殺持續到晚上點,等龍頭寨眾人殺得盡興,得了兩百多個人頭,抬著龐寧到小南關下叫門時候,關上四人這才知道這仗是贏了。眾人迎到谷下,先謝了龍頭寨,便趕緊去看龐寧。那龐寧卻要充好漢,一身的傷,只毫不介意地說,「我這救兵借得不賴吧」,又轉頭跟秦明韜說,「老秦呀,糟糕,我把你的寶貝弩弄丟了!」龍頭寨眾人一場屠殺下來,也是渾身無力。龐寧和秦明韜耳語幾句,秦明韜點了點頭,當即大開城門,請龍頭寨眾黎人入谷休息。 按黎人的習俗,這拿刀的大批別寨黎人,是不能同時入寨的,一般只能在野外宿營。龍頭寨眾人見五源谷漢人毫不提防,對他們如此信任,也頗為感動。為王其男學漢人禮儀對秦明韜抱拳致謝,卻被秦明韜哈哈大笑拍了拍肩膀,挽著胳膊拉進了谷裡。那些黎人野地裡活口賤命慣了,進了五源谷,見那道路兩邊倉庫屋舍鱗次櫛比,水車良田佈滿谷底,又看那圈裡牛馬豬羊在擠成一片,遠處鴻台上建築巍峨大氣如宮殿一般,便是昌化縣城也遠沒有這等繁華,一時個個都看得呆了。 正文 二十七節 龍頭寨搬遷 五源谷和龍頭寨這晚上在谷裡好好休息了一場,第二天下午五源谷眾人在谷內大校場佈置了一番,召開了論功大會。$*-*$龍頭寨的黎民有幾個好事的,也來看熱鬧,卻哪裡聽得懂五源谷的普通話。 會議由史班主持。史班讓董學普先言,董學普侃侃而談,說了這次戰鬥在戰前準備不足,對敵人力量估計不夠,應當在下次工作總結改進。但同時肯定了五源谷眾人在突遇強敵時候展現出的應變能力和團結,是我們精神明建設成功的體現。整整說了二十分鐘,說得台上眾人都心服口服,誇他會總結。但下面群眾不知道開戰前董學普曾反覆強調黎民不好惹,這時聽得雲裡霧裡不得要領,只覺得董頭領善於總結歸納,比起其他幾個沉默寡言的頭領來,話特多。 史班又讓呂策言,呂策沒說幾句,表揚了幾個戰鬥勇敢的,就號召全場為戰死的烈士默哀三分鐘。群眾們聽到呂頭領的真情流露,想起那些犧牲在關上的戰友的音容笑貌,想起以往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由得也流下淚來。 默哀結束,秦明韜表示對谷內眾人的團結對外感到非常自豪,秦明韜又宣佈要在谷內修建忠魂祠,安置靈位祭奠烈士忠魂,還要在谷頂絕壁上修建烈士公墓,下面頓時回應了一片經久不息的掌聲。 前面幾位煽情完畢,龐寧拿起賬本來宣佈功勞記錄,他先瞟了一眼坐第一排的趙德,咳嗽了幾聲,全場一片肅靜,龐寧說,「小猴!……啊不,趙德,趙德!」全場頓時一片哄笑,把趙德臊了個大紅臉,龐寧又咳嗽了幾聲示意大家安靜,說,「那個小…小趙!嘿嘿,殺敵七人,除去分攤給幫忙的改水營的,最後計入功勞五個人頭,趙德由級差辦升為高級差辦,賞兩層獨幢花園別墅一套,還缺點啥?還缺個女人!再賞女人一個……暫欠!」下面開始還豎著耳朵聽,聽到龐寧說賞女人,都是一愣,這五源谷的女人都很有人權,似乎從來不曾屬於誰,難道頭領要去城裡買女人,還是去搶那黎女?聽到暫欠兩字,才知道又是龐寧逗趙德玩,都哈哈放聲大笑起來。 趙德這次殺敵最多,靠得卻不是武勇,而是黎人鑽後山**時候,被他仗著地利砸死的,所以龐寧頒獎時候才這麼嘲他,把他白淨的臉蛋羞成豬肝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不容易被先鋒營諸少年哄笑推上台,眾人見到給他頒獎狀的是秦明韜,這笑聲才消停下去。 接著又有殺敵五人的趙源,殺敵四人的趙谷,殺敵三人的趙佈一個個上去領獎,都是呂策頒的獎狀,這幾個人都是在野外關上真刀真槍得的戰功,所以頗得眾人認可。和先鋒營用弩的少年相比,改水營眾人的戰功就寒磣多了,大多是靠給先鋒營上弩弦分到一個半個。但好在改水營都是民戶,民戶升級需要戰功低,改水營的漢們最少也都升了一級到了級民戶。早進谷的那一批都升到高級民戶了,得了賞賜的宅院。 大勝的喜悅,加上這些升職賞賜,晚上的慶功大宴上眾人哪裡捨得不盡興,饒是傅山叉酒罐再大,也給翻底過來喝個精光,醉倒了一片。龐寧在銀行練的一身好酒量,和那龍頭寨的王其男拼起酒來,眾人圍成一圈叫嚷著看熱鬧。二三十度的燒酒,龐寧喝一盞,,沒法站起來拿酒,就呼喝說道,「這麼淡的酒,一盞一盞地喝到什麼時候?拿碗來!」把王其男嚇了一跳,見龐寧已經往肚裡倒下去一碗,只好也硬著頭皮端著碗喝。王其男一口氣喝完,把陶碗往地上一摔,挑釁地揚頭看著龐寧。龐寧想這黎人有點個性,正要去拿面前那碗再喝,就見那王其男腳下軟,噗通醉倒在了地上,五源谷眾人頓時一片歡騰,大喊贏了。龐寧見旁邊的黎人還盯著自己面前沒喝的那一碗,似乎覺得龐寧是靠後喝才僥倖贏。烈酒在這年代終究是昂貴物事,黎人極少喝到,沒機會鍛煉酒量,酒好手也只喝了一斤就倒了。哪比得龐寧,穿越前隨著支行行長,日日茅台五糧液酒罐裡浸著,五十度的白酒喝一斤沒問題,喝一斤這二三十度的自然不在話下。龐寧看黎人不服,就又一口把面前那碗也吞進肚,把空碗高舉,哈哈大笑,五源谷眾人又是喝彩一頓,黎人這才心服。龐寧又大喝一聲,「拿房四寶來!」五源谷眾人都搶著去拿來筆墨紙硯。龐寧把紙鋪在拿酒桌上,揮毫寫了四個大字,「永世友誼」。那些黎人喝酒輸了,又見龐寧的毛筆字寫得龍飛鳳舞,更是口服心服,像寶貝一樣小心的捲起來收好。 秦明韜也站在旁邊看熱鬧,樂得哈哈大笑,突然想起沒看到趙德。原來那趙德論功大會上被龐寧嘲笑一番,開始還覺得是龐寧古怪,不想理他,這番見龐寧和黎人拼酒威風八面,心裡倒真的對自己沒能真刀真槍地砍下人頭難過了,一個人躲在水壩上看月亮。秦明韜找到趙德,拍了拍他還稚幼的頭,說,「小猴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你守住穴道立了大功!龐頭領沒句正經的,是怕你年級輕輕立下大功會驕傲!」一語點醒夢人,趙德這才歡樂起來,卻又不敢表現出來,怕要挨龐寧打壓。 龍頭寨的男人們擔心寨被山腳下黎峒偷襲,在五源谷住了兩天就要回去。龐寧把史班倉庫翻了個底朝天,湊齊了鋼刀鋼弩牛具物事。又和史班去那龍頭寨看水車如何架設。到了龍頭寨,卻見那地方山谷陡峭,水澗雖多卻都是細流,不適合架設水車。史班想了想,說,「這地方實在是太深山了,哪裡能用水車,要有石碌河那麼大的水流才好架大水車。」龐寧聽了靈機一動,就說,「那不如讓他們遷到原來跳水寨那裡去,否則要糟蹋了那幾百畝地。」史班點點頭,說,「那倒是個好地方,再多裝幾台水車便是千畝水田也能開墾出來。」 兩人主意說定,龐寧就去和王作男說。那王作男這一番帶族人遠征,損傷微小便為族人贏得大量物資,在族聲望日隆,完全是說一不二的樣。王作男心裡對龐寧也是感激,龐寧又許諾到時為王作男私下開墾田地,王作男哈哈大笑,當即答應,舉族遷到那石碌河灣去。 搬遷工作繁瑣,龍頭寨先派百餘男女到那河灣處開墾田地,配合史班又架起兩台大水車,用了兩個月,把那一片的田地,拓展到了七百多畝。黎人播下種,說等到稻穀成熟時舉寨搬來,便可以直接食用那田里糧食。龐寧怕被別的黎人把田地破壞,讓王其男先派二十個人來看守田地,王其男也一一應允。 話說那坡角峒寨原有黎人近千戶,在符芳手上強盛一時仗勢欺人的事情多了。這次被在五源谷折掉大半男人,周圍結怨的黎寨一擁而上,沒幾個月,坡角峒黎人居住一帶就換了主人。坡角峒眾黎無路可逃,只有四散往黎母嶺更深處逃竄,二三十人一個部落過起刀耕火種的日。經此一戰,四方的黎寨都知道了五源谷的雄名,平日裡再來貿易,個個都是客氣禮讓,派來的貿易代表身份也比原來高了一截。五源谷雖然折損了十幾人,但最傷痛的時候一過,上上下下心氣也是倍增,膽都壯了不少,秦明韜嫌谷裡人手不足,又要眾人下山招收些流民壯大隊伍。和呂策分為兩組,日日下山招收流民。招來的流民又組成「新選營」一營,統統由董學普領著在小南關外面開墾新田,修築道路。 五源谷如今有人有刀,倒不怎麼怕惹上麻煩,秦明韜進出山下各鎮,也不似原來謹慎,只在身上帶些細碎銀籠絡那些弓手兵丁,行走倒越順利。秦明韜這日走到昌化縣治及昌化千戶所所在,見有一處鐵器鋪,倒是頗為破敗,秦明韜一時好奇,帶著趙德和梁老大走了進去。但見前面一間十幾平的瓦房放著一個大木桶,桶裡隨便放著幾個菜刀鐵鉗事物,屋後裡間院裡有爐和鐵砧,卻沒有點火。一個年輕小伙坐在鋪前,身上衣服骯髒,板著個臉悶悶不樂。 那夥計見來了個年輕漢,頭戴斗笠身穿上等細棉短衣,皮膚細白不像粗人卻健壯靈活,帶著一個侍童一個幫隨,有貴人威嚴卻無官人架,心下吃奇,不知道是哪方神聖,招呼了聲,「客人稍待,且等我把師傅叫來。」鑽進後院去,不久一個四十餘歲滿臉皺紋的低矮漢就從後門鑽了出來。 秦明韜土話說得不好,和趙德交待幾句,趙德就上前一步,拔出鋼刀。那趙德年紀雖輕,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舉止間別有一番沉穩氣勢,鋼刀出鞘寒光閃動,嚇得兩個鐵匠大驚失色。那師傅算是大膽,抄出桶裡一把菜刀就橫在胸前,喝道,「想要作甚!莫欺負我老了,去問問這軍所裡,當年誰敢在我林老三面前走三遭!」 正文 二十八節 傾銷!傾銷! 秦明韜看那老鐵匠樣,知道是誤會趙德的意思了,也不出手,站在後面看趙德如何應對。**-**趙德見那老師傅也拔刀相向,一字一頓地喝道,「老頭兒,我家頭領是來尋你做買賣的,你怎麼喊打喊殺?」老鐵匠見秦明韜兩人站在後面不曾出手,心稍定,呸了一口說,「賊娃伶牙俐口說這葷話,你在我家舞弄刀槍做什麼?這做的是哪門的生意?」趙德不等他說完,便搶過話頭,說,「這做的正是刀槍的生意,自然要舞幾下才應景!」說完就把手鋼刀扔了過去,那鋼刀在空劃了個半圓,刀柄被鐵匠一把握住。那鐵匠自十二歲開始打鐵,鋼刀一入手便知道好壞。上下打量了三人幾眼,進內屋撿了塊木頭出來,操刀稍微使力朝段切下去,刀刃入木兩寸。老師傅輕蔑地搖了搖頭,說,「怕還比不上我年輕時打得那把哩!」隨手把刀還給了趙德。 趙德仔細看了看手裡的刀,撇了他一眼,問,「你給個價,能賣多少?」那老鐵匠聽了這話臉上陰晴不定,想了半晌,說「我也不知道你們是那弄浪的海客,還是山裡的客家,這麼不懂規矩,張口就是禍事,還是趕快出去!莫要連累了我!」趙德聽了這話,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要和我裝扮,你上個月還賣了把長刀給山上黎人,怕我不知道麼?」那老鐵匠頓時翻臉,喝道,「賊娃,你再在這裡胡說,我就真的把你打出去了!」趙德見他不肯說實話,就拿話唬他,說,「我家主人從東洋販來有這樣的鋼刀一百把,擱在船上佔地方,你做個價錢,都賣與你。」 一把兩把刀劍,也許那老鐵匠還不想惹上麻煩,和這來路不明的人物打交道,但換成兩百把,就大不一樣了。南海是諸族混居之地,海盜不平生黎橫行,便是稍微富裕的,誰家誰不備把利器防身,這鋼刀是極好脫手的貨物。眼珠轉了幾轉,老鐵匠推開笑臉道,「卻不知是走東洋的大海商,等我請東家來。」便請三位遠客到裡屋喝口茶。秦明韜也不囉嗦,只叫梁老大在外面把風,帶著趙德進了裡院廂房,坐下靜候。 不久老鐵匠隨個年人過來,那年人頗為精瘦,方巾闊服,粉底皂靴,瘦長眼睛下面一搓小胡,趙德上去招呼,就說秦明韜是海外客商,不會本地方言,自己是船上幫手。那年人是自稱姓王,是個貢生。那王貢生客套幾句,就問趙德鋼刀質量如何,都作什麼價格。趙德問秦明韜,秦明韜讓他說都和趙德這把一樣,賣二兩銀一把。王貢生要壓到一兩五錢,秦明韜囑咐趙德幾句,趙德說,「一兩五錢太少,我們這些跑海的,那都是浪裡拿命在拼,這刀我們買來也要一兩多,運了這幾千里海路,沒有二兩這生意是沒法做的。還有一事要跟你明說,我們的海船泊在小島上,一次用舢板運十幾把刀賣給你,當場錢貨兩清。不能一次把一百把交給你!」王貢生見這話說得強硬,略一沉吟,說,「且不忙說生意,天也快暗了,讓客人餓著算什麼事情?」讓那老鐵匠把桌上茶水撤了,跟小鐵匠交待幾句,小鐵匠出門半柱香時間拿一個食盒來,又提了一瓶燒酒。揭開盒蓋,個盤,都雞、鴨、糟魚之類。王貢生請眾人分賓主入座,斟了幾輪酒,便隨意交談起來。秦明韜也不太說話,趙德只編了個梅縣客家人的海商故事給王貢生聽。王貢生聽了心不在焉,一會就開始大倒苦水,說你們批就算了,這刀劍零售買賣終究還是不好做,官府多有忌憚,要有人告到父母大人那裡,便又是一大筆糊塗賬。秦明韜本來也對這買賣不太上心,聽他說得極難,也就點頭應承了幾句。幾人又來回客套了幾盅酒,秦明韜便要告辭。哪裡想到,那王貢生其實巴不得早些得到這些刀劍,嘴上不停說生意難做,其實只是想藉機壓價格,見秦明韜沒了興趣抬腳要走,他倒是急了起來。當即留住秦明韜,歎了聲說,「罷了罷了,倒是和你有幾分投機,便幫你寄賣,也算是有緣。」便入房拿了筆墨紙研,分主客立了一式兩份的契約,約定每十日給刀十把,每把二兩。秦明韜看了覺得倒比賣給黎人還要划算些,也就不讓王貢生難堪,按了手印。這鋼刀是易出手的玩意,那王貢生在縣裡也算是個人物,昌化縣裡上得了檯面的人他都也認識,想到四周的鄉紳甲,哪個不想要幾把給家丁護院,怕是三兩也隨便賣個精光,轉手就是一百兩銀。王貢生心情大好,怕秦明韜到時不來,就反覆囑咐秦明韜要按期送貨,這要是耽擱了,給要貨的人家誤了約,便是要虧本的買賣!秦明韜不知底細,只道是商場常規,滿口答應,又說改天帶些鐵器給王貢生看看,也一併寄賣,欣欣然拜別。 秦明韜回去把這買賣講給其餘穿越四人,史班聽了頭就大,搖著頭說,「最近隔三岔五地,成群的黎人往那石碌鐵礦上挖礦石賣給我們,一百天內湊齊百把鋼刀沒有什麼困難。只是上次做弩耽擱了我個把月,剛閒下來,正想搞車床,你又來折騰我!」龐寧聽了秦明韜說的,來了興趣,說,「史班你就再幫幫忙,我看那車床再緩些日弄出來,也沒什麼大問題。」史班無奈只有答應。龐寧又想起最近黎人來五源谷買布的不多,這紡織組的女工便整日放假,整日裡盼著改水營的漢來找。便也要去山下試試,看能不能說動那些布莊。第二日龐寧到臨高縣城裡,找到了家鐵匠,只說自己是山裡客家。鐵匠怕事,不肯幫龐寧賣武器,奈何龐寧磨破嘴皮也不鬆口。龐寧就又去找到個布莊,那布莊在臨高縣城顯要位置,東家姓何,倒是喜歡五源谷棉布細密。兩邊說好二錢銀一匹,每月供貨現場結清。五源谷的棉布是機械紡織出來的,紗線細長,經緯整齊,比起山下漢人佃戶自己女人紡織的白粗布要好的多,比黎人土布也要來得清涼舒適,一時竟然在臨高縣賣得脫銷。要知道這年頭海南黎人的吉貝棉布,那可是給皇上用的貢品,紫禁城裡供皇帝老人家顛鸞倒鳳的大床上,那些床上用品真有不少就是吉貝白棉布做的。五源谷的棉布,在各個階段的工藝上都比黎人機械更先進,比起黎布來更勝一籌,如何能不大賣。那何老闆也是個會做生意的,得布就割了三米,送給縣城裡做媒的那個張媒娘,那張媒娘如何不去幫他宣傳佈好。一時幫家裡奶奶買布的丫鬟倒是把布莊也擠破了,只兩天十匹布便告賣完。何老闆賺了一小筆,想再找龐寧要貨又找不到,後悔也沒留個龐寧的通訊地址,眼巴巴地等龐寧再來送貨。等到龐寧下個月再去時候,何老闆拉住龐寧如何也不肯放,就要五十匹。龐寧眼珠一轉,就說哪有那麼多貨。那何老闆是個經年的,知道龐寧算盤,就說我給你加兩分,二錢二分一匹,你好歹給我弄五十匹。龐寧笑了笑,說,「二錢一匹是說好的,怎麼好隨便更改,大家都是賺點薄利,我也不能吃你太多!五十匹太少,不如一百匹。」何老闆爽快一拍龐寧胳膊,說,「一百匹也行,我認識幾個走廣州的大賈,讓他們給販賣過去,不愁沒有銷路。」那何老闆是標準的明代海南人身材,身高只有一米五八,拍起龐寧肩膀多少有點吃力,逗得趙如呵呵傻笑。龐寧拿普通話罵他,「笑什麼,不能在客戶這邊失了分寸。」趙如這才打住。有了何老闆這些訂單,紡織組清閒了好久的女工們又日夜開始忙碌,沒多久就把倉庫裡存下的吉貝棉用光。龐寧便讓趙如去各個黎寨宣傳,提高吉貝棉收購價格,鼓勵黎人多種些吉貝棉,出口創匯。但一時也收不上來多少吉貝棉,紡織組忙了沒多久,便又停了下來。 再說那石碌礦山的事情,石碌礦山一帶的山嶺,被昌化當地漢人叫做亞玉山。當地人知道亞玉山有礦,卻不是鐵礦,只知道有銅礦,地方上豪族偷採西邊一帶的孔雀石煉銅。孔雀石的氧化銅顯綠色,被當地人叫做石綠,這石綠不是玉,卻也像玉石一樣頗為好看,所以把這處喚為亞玉山。石碌山的鐵礦在西面深處,漢人蹤跡罕至,加上昌化雖是漢人郡縣,實則熟黎居多,冶鐵業不達,偶爾有人察覺這山石有異也沒人開採。但史班最近在谷外又建起了一些更大的爐,煉鋼煉鐵,五源谷的礦石需求是一日大過一日,為了多收些鐵礦石,收購價格也節節提高。附近幾個黎人寨見這錢好賺,農閒時候便耗在山上挖礦石,竟漸漸有了些規模。董學普就提出這樣讓黎人無組織亂挖下去,會不會出問題。這天日裡無事,就和史班一起到礦上去看看。幾人翻過幾個山頭,還未走近石碌山,遠遠看到半山腰上兩個黎寨各自十幾個人,聚在一起推推攘攘,眼看就要打了起來。 正文 二十九節 石碌礦規劃 董學普和史班一路小跑,爬下山嶺走到近前。$*-*$兩堆黎人見到五源谷漢人過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齊刷刷看向這邊。董學普見前面不遠處有一大片挖過的礦坑,那些黎人男女都有,手上拿著鐵鏟鐵鍬,顯然是在為五源谷挖鐵礦石。董學普抱拳環作了個揖,也不知道這些黎人聽得懂聽不懂,用半生不熟的土話問道,「各位這是在做什麼?」董學普本來還怕碰到黎人不會漢人土話,沒法交流,卻見左邊那堆黎人裡走出一個領頭的年輕女人,也學漢人一樣對董學普作了個揖,用土話回答,「我們是亞玉山西邊那村的,這位是五源谷的董頭領吧?」董學普土話剛開始學,那女頭領說的也不標準,他哪裡聽得懂?就問身邊趙武那黎女說什麼,趙武幫他翻譯了,董學普聽了心下頓時吃了一驚,詫異這挖礦的居然是熟黎,而且認識自己。但是見這黎女頗懂禮儀,心下喜歡,正要答這黎女,右邊一個黎漢走了出來,也用漢人土話大聲說道,「董頭領,我們是東邊那峒的,在這裡找到礦石好多天了,他們今天無端來搶!」這黎漢土話說得就更不標準了,趙武又幫翻譯了,董學普知道這是龍頭寨山腳下那一峒生黎,卻不知道居然跑這麼遠來賺這礦石錢。這黎漢話音剛落,那邊黎女就跳將出來,喝道,「大山是所有黎人的,怎麼就你們能挖,我們不能挖了?」那黎漢哪裡肯讓,說道,「我們一直就在這裡挖的,你們要挖到別的地方去!」那黎女寨裡又跳出來一個黎女,聲音更大,說,「別的地方哪有這裡好挖,你們霸著這裡就不讓別人賺銀了!」那邊生黎寨的人自然又有人反唇相譏,越說越快,最後乾脆都用黎語互相叫罵起來。董學普也不急,跟趙武問清楚了這些黎人說了些什麼,想了想,把史班拉過來合計。 董學普把事情給史班說了清楚,問史班,「你說這事我們好不好管?」史班看了看那些黎人,沒一個認識的。心裡想這董學普也膩好管閒事了,誰挖礦都是挖,我只按我的價格收我的礦石,管你是搶來的還是挖來的。連連擺手說,「不要管不要管,他們鬥來鬥去,我們只管收礦石,插進來了就是扯不完的事情!這些黎寨沒一個好惹的!」董學普把史班拉到一邊,說,「話時這麼說,但是你想想看,按你現在給黎人的礦石價格,是種田划算,還是挖礦划算。」史班說,「那肯定是挖礦划算,不高一點吸引不了他們來幫我們挖礦呀」董學普聽了這話,昂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黎人在這大山裡哪一個是活著好命的?今天這裡有個財機會,會不會來搶?」史班想了想說,「開始時候搶,喊打喊殺的,以後總會形成規矩,協調好的。」董學普正是要他說這句話,順著就說了下去,「喊打喊殺不要緊,就怕他們形成規矩,一幫黎人有了規矩有了代表,跟你談礦石價格,你接受不接受?」史班聽了這話,沉默半晌,「如果是那樣,不接受也得接受,總不能把黎人都趕走,那你什麼意思?」董學普看了看那些還在爭吵的黎人,見兩邊的領都保持了沉默,在等董學普和史班商量的結果,便對史班說,「我們剛把坡腳峒滅了,剛好利用這聲勢在這裡勘探礦脈,建起碉堡把礦山佔了,以後僱傭零散黎人挖礦,不和他們整個寨做礦石生意!」史班聽了沒吭聲,董學普就說,「零散黎人被我們僱傭了,慢慢就融入我們這個體繫了,否則讓他們在外面為了利益聯合成一個集團,不是好事。」 史班聽董學普說的,覺得有道理,但也知道這是個惹事的道理,心裡納悶最近其餘四人跟吃了火藥一樣,一個比一個想要對外擴張。就說龐寧和秦明韜吧,一個月在山下招了近百流民,幾個衙役察覺不對追過來問話,龐寧塞了不少銀才矇混過去,但想必明朝官府系統也知道五源谷的存在了。現在連董學普也一改平時謹慎作風,要占石碌礦山。史班沒答董學普話,跑到旁邊一條溪澗洗了個臉,抹了一下臉上的水,董學普跟了過來,史班就問他,「這裡不比五源谷在深山,出去就是平坦地方了,我們在這裡建碉堡偷礦,不怕明朝來打啊?」董學普心裡怕石碌礦被哪個大的黎峒單獨佔下來,或黎人搞得混亂被漢人豪族佔了,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這礦山管好,要說服史班,再去說服呂策秦明韜。就走過來也洗了個手說,「那昌化千戶所不知道有沒有兩百能打的兵,我們修個碉堡在這裡,他敢來山裡還不是站著進來,橫著出去。關鍵是我們先佔了這地方,地方豪族不來,就沒人有實力把我們趕走了!」董學普歎了口氣,又說,「有龐寧幾個在,我們總歸是要急吼吼地走出去的,這一次把坡腳峒打破了,我就再也攔不住他們幾個了,既然躲不過去,那就要早落。」 史班聽了這話才知道董學普意思,那就是要麼不做,要做做透做絕!沉默了好久,史班說,「行,我們回去和他們說去!」董學普又和史班說了幾句,就讓趙武把那熟黎部落帶到史班以前現的,另外一處有露天礦脈的地方,那裡也很容易挖掘。熟黎部落來這裡挖礦無非是想賺銀,有了好地方自然不再和那生黎部落爭吵,千恩萬謝過去了。 龐寧和秦明韜最近從山底下騙了十個乞丐回來,安排在小南關外面新修的一排平房裡養了半個月身體,確認了沒有什麼傳染病,就分派到各個經濟部門。三十多個女人暫時沒太多事情可以做,龐寧就組織每天學習普通話和識字。董學普要了十個人,由趙武帶著在小南關外面開墾新田,架設水車,史班也挑了十個悟性好的做工匠,跟著趙玉幾個學習操作機械。秦明韜的改水營前段時間被其他人以各種理由要去不少,這次又補充了四十多人,整日里拉到小南關外面修路築村堡。呂策喜歡帶小孩,把二十多個十來歲的小孩要去,讓先鋒營原來十一個少年帶著,每日操練不停。 人一多,食堂和晚上學習化的教室就不夠用,秦明韜在谷裡尋了個方便地方建了個大食堂,上下兩層可以坐下三百人,容納現有居民是綽綽有餘了。秦明韜規定原來的小食堂只有高級民戶或以上才能使用,對原來食堂的伙食做了些改善。因為這次擊破坡腳峒的原因,現在最早一批改水營幾乎都升到了高級民戶,第二批改水營漢也大半有這個等級了,所以基本還在那邊就餐。新的大食堂大多數都是剛入谷的新人使用,伙食只關注營養,大鍋做出來的東西,味道就有些抱歉了。但對於剛入谷的流民來說,能每頓有葷菜,已經是上好的日了,也只是感激不已,哪裡還會奢望去小食堂就餐。新來了這麼多人,原來用作教室的小禮堂明顯是不夠用了,秦明韜五源谷谷段又修了個學校,有八間平房教室和兩間辦公室,每天晚上敲鐘召集谷裡人學習化。新學生太多,五個穿越就讓知識學得特別快的趙玉幾個,給新入谷的居民上課。趙玉幾個上了幾日,秦明韜和龐寧去看了,都說上得不錯。趙玉又上了幾日,就在史班後面不停念叨備課上課辛苦。史班被煩不過,想想也是有失公平,就給他算兼職一份工作,等級晉陞速度提高一半,趙玉這才停下嘮叨。 等到秦明韜的人把學校和食堂修好,董學普就和他們幾個說把石碌鐵礦整治一番的事情,三人聽了都不做聲。董學普就介紹了利弊,又拿出了他畫的規劃圖,在制高點建一個四層的水泥碉堡,作為武力控制點。在山下各處興建管理處駐紮管理人員,找到主要礦脈後僱傭黎人挖掘,每人每日基本工資保證,再按照挖掘的數量給予浮動工資。然後在石碌山和五源谷之間修一條土路,用牛車運輸礦石。龐寧看了這規劃有些心動,開起玩笑,「老董你這是要把石碌鐵礦死抓不放呀!」史班說,「我覺得這樣確實能保證鐵礦,現在煉鋼這塊畢竟還是我們的主要財源。」龐寧啐了一句,「很快紡織組就比你那些黑疙瘩賺錢!我是喜歡石碌這個可進可退的橋頭堡!」秦明韜看了看這張圖,說,「其他我都同意,就是這路不能修,萬一明朝來了軍隊,有路通到五源谷我們就沒有太多地利可以用了。」呂策聽了笑了笑,瞥了一眼史班,說,「史工啊,什麼時候給我們弄點槍炮來用用!打他個屁股開花!」 史班聽了這話火就上來,把桌一拍,喝道,「又要做那麼多破爛鋼刀賺錢,又要做鋼弩訓練,我個車床好不容易做出來,又來說槍炮,不要人活了嗎?」 正文 三十節 海商徐正南 四人見史班動了氣,都站起來勸他。(千載->呂策哈哈笑說,「不急不急,慢慢做。」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史班想到呂策一直出生入死的,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有點急躁,繃著臉坐下來說,「也行呀,我看能不能先把黑火藥弄點出來吧。」龐寧聽了這話,看著呂策賊賊笑了,呂策卻不理龐寧,哈哈陪著史班笑。說,「也是,沒有火藥怎麼做槍炮!」史班把龐寧動作看在眼裡,罵道,「胖你別只會傻笑,你給我弄點硫磺來,否則什麼都是假的。」龐寧揚了揚眉毛,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說了聲,「好」 龐寧大話雖然說了出去,心裡卻沒底。找到個郎,塞了幾錢銀讓開個有四兩硫磺的方,在昌化縣的藥鋪裡抓了藥。回來把那四兩硫磺的一個藥包,給史班看了,史班拿回鐵匠鋪擺弄了會,一個小時又回來了,把那一包東西扔在桌上,說,「這是硫化物和硫磺的混合粉末,硫純度不高,我可不會提純。」龐寧想想也是,少數民族地區明朝政府哪裡會讓黑火藥的材料這麼容易買到,但又怕引起官府猜疑不敢四下裡打聽,便一時也沒找到純硫磺的買處。 話說臨高縣城裡那布莊何掌櫃上次得了龐寧運來的一百匹布,只留了十匹在店裡應付縣裡權勢人物的索要。其餘的布,何掌櫃聯繫上一個海商。那海商姓徐名正南,有艘廣式鳥船跑廣東福建一帶,在海南辦貨最喜歡的就是海南黎家吉貝土棉布。見何掌櫃拿出來的這白布比黎人土棉布還要雪白精細,最適合南方炎熱氣候,想來能討廣州城裡那些公們歡喜,當下以四錢一匹的價格全部買下。又給這棉布起了個「狀元布」的名字,到了廣州城放在幾家綢緞裁縫店裡寄賣,售價一兩二錢一匹。等徐正南從泉州回來,廣州城裡的公哥已經把「狀元布」買光了,還有人天天來問有沒有新貨。徐正南見這布利潤頗高,就來催何掌櫃進貨,何掌櫃便找龐寧。龐寧那是什麼人物?知道以臨高一個小小縣城,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市場把這棉布賣得這麼快,眼珠一轉就猜到何掌櫃後面還有個大買主,便想跳過何掌櫃認識。定下了這份心思,這日起,龐寧便常去臨高縣城會這何掌櫃,卻也不帶貨,只是不斷說吉貝棉用盡,棉布一匹也沒有!又旁敲側擊地問何掌櫃把這麼多布賣到哪裡去?何掌櫃早就明白了龐寧的意思,哪裡肯讓龐寧得逞,兩人軟磨硬泡兩個月,那到何掌櫃店裡求布的,開的價格都到一兩一匹了,龐寧愣是不改口。何掌櫃想想一口氣吃不成胖,何必和銀過不去,終於敗下陣來,便和龐寧說好三錢銀一匹,要龐寧每月保證他三十匹棉布。龐寧滿口答應,何掌櫃這天便趁那徐正南又走廣東回來,把龐寧約到,兩下介紹認識了。 三人約在臨高縣城西邊的鎮海樓二樓,那鎮海樓是十多年前臨高縣三個海商合蓋的酒樓,最適合談這跑海的貨物買賣。到了這日,龐寧跟何掌櫃到了酒樓門口,卻見酒樓對面一座金碧輝煌祠廟,祠廟門口牌坊上書「千歲」「魏忠賢」云云,龐寧想那便是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魏忠賢生祠,便問何掌櫃,「這祭拜的可是魏忠賢?」那何掌櫃愣了一下,雙手抱拳向北虛作一揖,道,「這是今歲臨高縣尊為千歲大人所立生祠,千歲明德播四海,便是我南海之地這祠也是香火不斷。」龐寧心裡納悶,左右看了下沒見到像東西廠之類的人物,也不知道這何掌櫃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又想起書上說化大革命那時人人自危的情形,便不吭聲,只哦哦了幾下。 兩人上得樓來,入了雅室,見到一人身穿醬色緞直裰,粉底皂靴,三綹灰白髭鬚,約有四十多歲光景,正站在窗台邊看著樓下人物。三人見了禮,報了名號,徐正南家裡排行第二,何掌櫃只叫他徐二爺,龐寧也跟著叫了,三人入了座位,何掌櫃坐在間,徐正南在何掌櫃右,龐寧坐在左。堂官過來問:「可還有客?」何掌櫃道:「沒有了。今天有些甚麼菜?」走堂的疊著指頭數道:「肘、鴨、雜膾、單雞、白切肚、烙肉片、煎肉圓、銀湯、灰帶魚、悶青魚、煮鰱頭,還有白切雞肉。」何掌櫃點了、七個菜,又讓拿兩壺酒來,那小二唱個諾去了。徐正南見龐寧年紀只有三十不到,舉止不凡,頗為好奇。但不管他怎麼問,龐寧也只是岔開話題,大談那吉貝棉布的事情。那徐正南聽他說棉花這原材料難得,便說,「我倒是認識幾個在定安、瓊山縣做棉花買賣的,這漢人的棉花你們能不能用。」龐寧想那史班既然能把普通棉花的機械改成用吉貝棉的,自然也能改回來,說,「能用!徐二爺要是能幫小弟籌得棉花,小弟感激不盡,這價格統統好說!」說了又站起來敬徐二爺和何掌櫃一杯酒,一起身把筷弄翻了。那何掌櫃酒量不好,最喜歡笑話別人喝多,就取笑龐寧,說得三人大笑起來。三人又把吉貝棉價格談定,就按先前何掌櫃賣給徐二爺的四錢銀一匹。其實龐寧給何掌櫃的布價是三錢價格,但是何掌櫃之前賣給徐二爺是四錢一匹了,龐寧要個高價也是幫何掌櫃留個人情。那何掌櫃最是精明,知道龐寧的布精細是憑機械之利,想來用漢人棉花做出來的也不會太差,就說要是有了漢人棉花做的布,也要月供他三十匹,二錢一匹。徐二爺倚著身份,不好學他沒臉沒皮,只在一邊撚鬚頷,龐寧爽快答應下來,又說要是貨源充足,徐二爺這邊每月一百匹也是跑不了的!二人大喜,又是一片觥籌交錯。喝了十幾巡,龐寧放下筷說,正色道,「不瞞兩位,我親族五十人,本是梅縣客家人,在故鄉土裡刨不出飯吃,這才到南海大山裡求個活路。在此處萬事俱好,只是山裡瘴氣未去,鄉人多有疾病。聽道觀裡方士說純硫磺可去瘴氣,不知徐二爺可能幫忙置辦。」那跑海的商人私自下海已是違禁,帶些硫磺又如何?徐正南這時得了生意正喝得高興,怕得罪了龐寧讓他反悔,滿口說道,「廣東多有硫磺礦,你要多少,只管報來。」龐寧略一沉吟,說,「山蟲豸甚多,四處需用,一月百斤怕是要的,此事若成感激不盡。」徐正南雖然喝得興奮,還是清醒,見他要這麼大量心下懷疑,只拿話試他,說,「硫磺火之精,如此大量運輸不易。」龐寧知道這徐二爺起了疑心,就說,「奈何族人散居,確實要用,願以市價三倍收購。」 那何掌櫃聽到市價三倍幾個字,就想插話,徐正南哪裡會讓上門生意溜掉,當即說定,「此物運輸確實不易,三倍也太貴,不如以廣東進價二倍,每月與棉布一同交割。」龐寧是個爽快人,不在乎讓徐正南多賺幾兩,又是滿口答應。海商最重信譽,徐正南也不拿字據出來,只憑一言便把這事定了。龐寧事情辦完心底舒暢,又和兩人大幹一場,喝得一片狼藉,把那何掌櫃灌到了桌底下。龐寧要結下酒錢,被徐二爺喝斷,說,「我每月有五兩銀放在這裡,結什麼酒錢?」 龐寧這番回谷,就又把趙如找來,要他提高吉貝棉花收購價格,宣傳多種吉貝棉,趙如一一應了。又過了兩月,那徐正南果然運了棉花硫磺過來,和龐寧約好走水路到石碌河昌化江交界處交接。龐寧和呂策帶了些人手,牽著幾匹騾馬,運了八十匹吉貝棉布去。到了那江河交匯處看到一艘三十左右長的鳥船停在那裡。龐寧和呂策都是最喜歡船舶的,今天見到這古代鳥船實物,哪裡肯罷休,就要上去看。見那鳥船寬七米,吃水兩米左右,木製舵,三桅五帆,主桅有二十米高,船頭似鳥嘴呈尖型。龐寧和呂策又站在船頭點評了一番,都說這船輕便靈活,適合散貨買賣。徐正南在一邊咳嗽了幾聲,龐寧才想起得趕緊辦正事。他這幾個月到處收吉貝,也只湊齊這八十匹布,這會有點怕徐正南不高興,徐正南倒沒有閒話,只說盼望這漢人棉花,也能紡織出精細布匹才好!把話說的滴水不漏,讓龐寧心裡倒更添了幾分感激。兩邊交割了貨物銀,約好一個月後,還在此處交易布匹硫磺。 龐寧得了硫磺,就趕緊去找史班報功。史班在鐵匠鋪裡搗鼓一番,確定了純度不錯,過來把龐寧的肩膀拍得啪啪響,說,「胖不錯,有些本事。」龐寧這會還有事要找史班,不敢托大,陪著笑說,「幫史工跑跑腿,跑跑腿。」史班聽了好笑,說,「什麼情況?我這就開始弄火藥就是了,還是有什麼別的事情?」龐寧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說,「剛從山底下販來大批漢人棉花,史頭領你看,能不能幫幫忙改造下機器…」史班沒好氣地說,「你從哪裡搞來的棉花?很多嗎?」龐寧使勁點著頭,說,「很多!一個月起碼可以紡織兩三百匹出來!間有一錢的利潤,這就是每月二三十兩銀,以後哪裡不要用銀?」史班想了想,把趙玉叫了過來,交待了幾句,對龐寧說,「這紡織機器趙玉最熟,讓他幫你們去弄,不過弄出來了龐頭領可得有賞。」龐寧知道趙玉性格,拍胸脯答應,「賞,肯定賞!賞什麼賞?直接升等級就是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史班聽了忍不住笑了笑,又跟趙玉交待了幾句,讓他跟龐寧去了。 正文 三十一節 二八式手榴彈 史班製作硝石的辦法是萬惡的堆糞土硝法,其細節不多贅述。(千載->史班帶領趙旺、趙布二人實驗性操作了一次。這一個月的研究是史班一生最難熬過的一個月,症狀是嘔吐,食慾不振,被鄙視,不被群眾理解。但是一個月過去以後,人類強大的適應能力讓史班逐漸恢復了胃口,甚至可以在試驗操作點附近快速使用便當…總之,在五源谷新居民奇怪的眼神,史班成功得到了製作黑火藥需要的硝石。摸索出道路之後,史班把這項光榮的工作交給了趙旺和趙布,趙旺和趙布又教會了兩個年新選營的漢,把這項工作移交了出去。總之大家心知肚明,誰都不願意幹這活。史班聽到趙旺趙布也學他,把這活推了出去,臉上掛不住。為了體現公平原則,對於這樣的特種工作人員,史班制訂了獎勵政策:「升到差辦這個社會等級的速度,比一般人快百分之五十。升到差辦以後,優先安排好的崗位。」那兩個剛告別乞丐生活的新選營漢,被趙旺趙布安排了,人生地不熟,也沒有別的選擇。雖然羨慕跟著董學普種田的十個新選營可以過本份生活,不比他們這樣工作環境令人作嘔,哪怕在食堂吃飯,別人都遠遠躲著不肯走近。但想到好不容易有口飯吃,史頭領親口說這是為了科學做犧牲,組織不會忘記兩人,還可以快些升級,便咬咬牙忍了。 堆糞法得到的土硝,經過溶解加熱,加入鹽工從草木灰提煉出的碳酸鉀和豆漿,過濾掉沉澱後,將溶液冷卻結晶。結晶出的晶體,就是相對純度較高的黑火藥用硝粉末了。使用這種方法,五源谷目前一個月可以生產十五公斤這樣的硝粉末。 把硫磺,木炭和硝用水磨粉碎磨細後,根據最佳比例混合。史班又做了個水力驅動的長刷,把這些混合粉末反覆攪拌近一刻鐘,作成了黑火藥粉末。史班試了下這種粉末,裝在一個鐵盒裡,遠遠地點著,成功炸了。史班沒想到這麼順利,倍受鼓舞,又將混合好的黑火藥加入少許河水,增加粘性後碾壓緊,再用輥破碎成顆粒。將破碎出來的黑火藥顆粒在一個滾筒裡面進行翻攪磨光,製成黑火藥圓形顆粒。到了天啟八年一月,呂策四人聽到黑火藥做出來了,都跑來看熱鬧。史班這時候已經試爆破成功了,見四人要看看,就做了個空心鑄鐵圓球,倒了五十克黑火藥進去,用木塞堵住,留一個小口插了根浸了硝水的棉線,躲在遠處點燃了。 五人屏息靜氣,只聽見一聲轟隆巨響,鑄鐵球成功爆炸,把上面架著的一堆破爛木頭全部炸到了天上去。五人跑近看,見那爆炸處的地面上有個十厘米深的彈坑,個個大喜過望。龐寧摸了摸肚,說,「我這幾天還老去山後面找秦明韜的弩呢,現在看來我不用去找了。」秦明韜罵道,「怎麼不用找,我那弩有瞄準鏡的,去哪找這麼好的東西?」龐寧聽了,嘻嘻笑裝蒜,呂策看到十幾米外有幾個炸飛了的鑄鐵碎片,笑著說,「史班我們作幾千個手榴彈,還不橫掃海南島?」秦明韜說,「也別做什麼槍炮了,就做那種最小的投石器,一兩百個手榴彈飛過去,炸他個稀里嘩啦的!」龐寧聽了就說,「這個我拿手,手雷裡面還要加點碎鐵片,炸開時候殺一片!」董學普見他們說的興奮,看了看史班,說,「拉裝置怎麼弄?」史班甩甩手說,「別問我,這個我可從來沒研究過,一點概念也沒有!現在要做成武器的話只能做導火索點火的。」四人聽了一愣,但是四人都不曾研究過手榴彈這麼細節的東西,對拉裝置都沒有概念,半晌呂策說,「那就每人肩上別個火把,我是怕不小心把別人的手榴彈引信全點燃了,炸成一片…」五人想到打仗時候自己人在隊伍內部爆炸的壯觀景象,都不吭聲,史班說,「那這樣吧,引信裝在個卷鐵管裡,外面套木柄做手榴彈的把,鐵管口用木塞封住,要用時候再拔開。」四人紛紛贊同,史班便回去組織人手試制這種手榴彈了。 史班現在手下除了趙玉三人,還有十個工匠,個老的,十個新的。人手足了,史班也不必事事親歷親為。畫了個手榴彈的設計裝配圖,史班把趙旺趙布兩個叫來,讓他們去試制。經過年的積累,現在史班這邊車床、鑽床、鍛錘、機械壓模機一應俱全,雖然精度進一步提高還需要時間,需要鋼材質量的提高,但是這些現有的家底還是讓史班頗為自豪。有些東西史班是弄不出來的,比如玻璃,需要到大量高純度的原材料,不是五源谷現有的商業渠道可以取得。但是按史班的想法,這套偏重軍工的工業體系展下去,不需要多少時間,五源谷就敢叫板附近任何一個勢力。 對於這些新機器,趙旺趙布的操作還不熟練,但是帶著幾個工匠,史班圖上畫的這個手榴彈,他們還是能夠作出來的。不止他們在用這些新機器,趙玉帶著個工匠改造紡織機械,也要用到這些工具,兩組人馬還要協調好時間。自去年十二月龐寧說要改造紡織機械,趙玉就被派來負責這個「經緯一式紡織機課題組」。按史班的想法,要麼不弄,要弄就要弄個最好的。所以他結合紡織組的經驗和實際情況,聯繫後世他對紡織機研究的記憶,指導趙玉全新設計了一套機械,光是排查設計漏洞,確定設計方案就花了一個月。等到開始製作了,剛好和另外一組人馬做手榴彈碰在一起,只有輪流使用車床。 手榴彈畢竟結構簡單,倒是很快作出來了,反覆實驗實際效果,史班五次更改設計,最後定型了「一二八式」,簡稱二八式手榴彈。二八式手榴彈輕型裝黑火藥顆粒二百克,火繩點火,引信設計保險木塞覆蓋,全重三千克。經過十幾次實彈試驗,統計人力常規拋擲十五米,有效殺傷範圍二點五米。又做了一種長引信的重型,全重五公斤,殺傷範圍四米,配合一個簡易彈簧擲彈器,可以拋射五十米。穿越五人對這個武器都很滿意,呂策跟史班要了幾十個沒火藥的手榴彈,架擲彈器,每日組織先鋒營練習擲彈,拋彈。秦明韜每週也空出來一天,組織手下十個漢練習這些火器的使用。 等到二月份,龐寧現他的新紡織機還沒弄出來,就又日日,史班這幾天自己動手在弄了。昨天晚上都沒回鴻台,睡在廠裡的。」 龐寧哦了一聲,說我去看看,道了個別,回路上往鐵匠鋪那邊走去。 正文 三十二節 俏姐兒 龐寧到了鐵匠鋪,看到史班和趙玉等七八個工匠圍在車床旁邊,左手端著稀飯,右手拿著包,一邊吃早餐一邊討論著什麼,牆角地上放著一個組裝了大半的織布機。$*-*$龐寧打了個招呼,說,「這麼早就忙起來了!」史班喝了一口稀飯,說,「你才來呀,我們七點就開始干了。」龐寧呵呵陪笑,說,「別太辛苦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又去看那組裝了大半的織布機。那織布機全是金屬結構的,零件很多,看得龐寧嘖嘖稱奇,說,「這有點工業大生產的味道了!」史班端著稀飯走過來,拍了拍那框架,說,「這是我改進了英國水力織布機作出來的,當然不一樣。」龐寧怕史班把機器拍散架了,趕緊扶住,順口說,「那不是一下又跨越了三十年。」史班見了他動作好笑,說,「離上一台織布機都快三年了,再不跨越一下,我們還不喝西北風去?新機器水力驅動!材料充足的話,一人一天織四百米布沒問題!」龐寧聽了一愣,問,「質量怎麼樣!」史班撇了他一眼,說,「棉布質量主要是軋花機和紡紗機的問題,可以改進的空間不大,但是總比原來那一批機器要好一些。」龐寧陪著笑問道,「你是意思是說產出來的布質量好一些是吧?」史班笑罵道,「不是布好些,難道還是機器自己長得好?」 龐寧聽了這話放心了,沖那一幫工匠說,「史頭領技術這麼高超,你們跟著好好學學。」又說,「也別累壞了,回頭我下山給你們買些瓜果來解解渴!」趙玉前段時間研究紡織機械改進,也老。」龐寧說,「也是,再說吧。」 龐寧又和秦明韜閒聊了一會,就下山去尋瓜果。走出石碌山,過了石碌河和昌化江交界附近的黃果鎮,還沒碰上趙如,便沿著大路一路騎到了昌化縣城。到了縣城已經是下午兩三點。龐寧在縣城兩條馬路轉了一圈沒看到趙如,暗自納悶是不是在路上錯過了,又看到有一家布莊,便停了馬下去看看有沒有生意可以談。龐寧把馬繫在門口木頭上,跨進那布莊門檻,正喊了一聲掌櫃的,卻見一個女官婷婷裊裊走過來,一下把龐寧看得呆了。 明朝的審美觀,和二十一世紀的八零後,當真有千萬里的差別。到了這個世界,穿越五人現明人所謂的美女,不是眼睛跟黃豆般小小的囧囧有神,就是臉比鴨蛋還圓,自從穿越到這天殺的明朝末年,龐寧就沒看到一個能上眼的女人。不想在這昌化縣城裡,龐寧竟突然遇到一個嬌媚不過的女,長得卻正是後世最愛的嫵媚相貌。十七八歲年齡,一米五左右身高,丹鳳眼,細柳眉,一張瓜臉分外媚人。正如那最俗艷的花朵含苞欲放之時,添一份則過於荼糜,少一分則有失艷麗。兩支細細長腿繃在薄薄的緊褲腳裡,倒像兩根冰柱似的,曲線一步一挪若隱若現,把龐寧眼也看直了。這女孩見龐寧盯著她的腿看,臉頰上泛出兩片微紅,走到龐寧桌前,問道,「這位公今天買些什麼布?」聲音鶯鶯翠翠,甚是好聽。 龐寧想,剛和秦明韜說要納妾,這就見到小個火燒!又見這女孩被自己看得兩頰微紅,更添女兒嬌態,當真是秀色可餐,哪裡還記得做生意?心裡大吼,「今天就買你了!」但這裡終究不是五源谷,龐寧不敢太放肆。頓了頓,裝出一副衣冠禽獸的樣,就和這女孩搭話,一改跋扈語氣,輕聲輕氣地說,「我也不是第一次來這昌化,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你從哪裡來?」那女孩見龐寧跟他搭話,小臉愈紅,咯咯笑了幾聲,盯著龐寧眼睛說,「公說笑了!」龐寧被女孩兩汪秋水快電得翻了過去,恨不得當場把她撲倒。好不容易緩過來,答她,「我猜你不是這瓊州人。」那女孩眼波流轉,側了個身問,「公為何這麼說?」龐寧料想猜了,一下實在沒找到道具顯示風流,只後悔沒買把唐伯虎的紙扇來搖搖,說,「你身材這麼修長,臉型是瘦瓜臉,不像本地人臉型偏圓。」那女孩聽龐寧這麼說,嘴巴卻微微嘟了起來。原來明朝風俗,卻不愛女人修長高個,更不愛女人尖瘦瓜臉。這女孩本來還以為龐寧會誇她丹鳳眼好看,卻聽到龐寧把她缺點一一道來,頓時氣惱。那女孩歎了口氣,皺起秀眉說,「我家本在贛南,今年四野裡兵荒馬亂的,我大哥把田地都賣了,後來又聽說瓊州富裕,大哥上個月盤下這個布莊,我便在堂前幫忙。」 龐寧不知道女孩為何突然不快,又聽她說身世,好奇這麼嫵媚大美人一路從贛南走到海南,居然沒人下毒手,不知道他大哥是個什麼樣的厲害人物,能保得他妹妹平安,莫非跟那張飛一樣高頭大馬,那可怎麼下得了手?那女孩見龐寧兀自浮想聯翩,就說,「公可見過我這裡的布匹,我這裡有山裡客家編織的上好吉貝棉布,細薄精密,公裁個三尺給家裡娘做身衣裳。」龐寧沒聽清她說什麼,只聽見吉貝二字,哦了一聲。那女孩更恨他木訥,輕輕跺了一下腳,轉身回去,掀簾入了後堂。一會唱著諾過來送布的,卻是另外一個小二。那女孩再也沒有出來。 龐寧也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只把布往背上挎包一塞,也沒看到那女孩從後堂出來,大感失望,也沒問價錢,留了半兩銀在桌上。出了門,卻又捨不得就這麼回谷,在那布莊斜對面找到個酒家,喝了一斤燒酒,卻沒見到那俏姐兒出門。要在平日,他哪裡會被這一斤酒喝倒,今天卻是踉踉蹌蹌,好不容易才牽到了自己的棗紅馬,當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龐寧趴在馬上,走出昌化三四里路,才想起這是來幫史班買瓜果的,看看天色,已經快四點了,回昌化是肯定來不及了。龐寧調轉馬頭往大路邊的村落裡走,看到有農家在田邊種的菠蘿蜜樹,上面結著盆大的果,居然藉著醉意爬了上去,拿刀割了一個丟下來,裝進馬屁股上的大皮袋裡。突然聽到村裡有人叫「有偷瓜賊!」,龐寧嚇得跳上馬背,揚鞭就跑,跑出幾里路見沒有村民追過來,才把酒勁醒過來,緩下了馬步。那棗紅馬背著龐寧,屁股上壓著個刺兒果實,被加鞭兒的趕,這次當真是累得夠嗆。 正文 三十三節 誰說過年不開張 西元一二八年二月四日,是天啟八年農曆除夕,五源谷裡的漢人自然也要熱鬧一番。**-**今年谷裡各項物資遠富於以前,董學普給裡家家戶戶了紅紙白燭,讓各自做起燈籠懸掛。到了晚上,谷裡一條主幹道就被燈籠掛滿,把路上照得豁亮,遠遠看去倒如天河一般,煞是好看。幾個紡織組的婦女都穿了過年的新衣服,站在門口閒聊,其一個張姓姑娘道,「總算把我們屋的燈籠做好了,這燈籠亮是亮了,倒沒有府城老爺家的精緻好看。」旁邊王姐便笑著拿手戳她,「你個丫頭,在府城討過幾天飯,就看不上自家炕頭了?那府城裡的燈籠再好看,你要摸一摸,還不給那管院的凶神追出來打!不像這谷裡燈籠,都是我們自己的,你要高興,掛在道上,你要不高興,取下來放屋也成。這人家的,自家的,是大不一樣的。」旁邊被喚作蘭姐的青年婦女聽了這話,笑著說,「王姐過了年,怕就要升到高級民戶吧,到時候要從宿舍裡搬出去,收拾自家宅院了。」王姐聽了這話,臉上笑成一朵花,旁邊張姓姑娘可憐巴巴地說,「到時候不能和王姐睡在一起了。」王姐摸了摸張姓姑娘小臉,說,「傻丫頭,難道你還跟王姐睡一輩,咱女人家遲早都是要嫁人成家的,就是頭領說的那個什麼來著,相夫教!你還能躲在閨裡一輩不成?」旁邊那蘭姐見張姑娘眼圈一紅就要流眼淚,趕緊說,「今天李姑娘幾個成婚,頭領們賜了喜酒,這是喜上加喜,我們趕緊看熱鬧去,別錯過了。」便拉著二人往谷裡走。 幾個婦女到了那小禮堂,見禮堂外面空地上擺了十幾桌酒菜。要在大明朝其他地方,這滿桌的雞鴨魚肉怕怕把一般的百姓要饞死了,但五源谷的居民,頓頓有魚肉,也就不顯得稀罕。倒是放在間的乾淨瓜果,谷裡少見,早已經被一搶而空。這時桌上沒坐著幾個人,人都圍在禮堂裡面,還有擠不進去的站在門口張望。幾個婦女擠不進去,看不到裡面都生了什麼,蘭姐就幫張姑娘抽了張凳,放在那禮堂門口,讓張姑娘站上去看。張姑娘剛站上去,便大聲叫道,「哎呀王姐,他們披著紅布站成一排了。」話音未落,就聽到禮堂裡面一個漢聲音大聲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蘭姐納悶,「他們高堂怎麼個拜法?」張姑娘說,「高堂拜的是右五個頭領。」王姐便說,「頭領們當真是我們衣食父母,合該這樣。」那蘭姐是個細心的人,又問張姑娘,「那左坐得是什麼人?」張姑娘說,「坐了五個黎人。」,這話倒把外面幾個婦女嚇了一跳,想起小南關那天滿山的黎人屍體,四下裡各自對望,說不出話來。突然一聲爆響從身後傳來,幾個婦女嚇得縮著身就往禮堂後面鑽,跑了幾步才往身後看了一眼,卻見一大片煙花爆竹在禮堂前面小校場燃放出來,沖天的花火把山谷都映得通紅。禮堂裡的新郎新娘都被「同事」們哄笑抬了出來,幾個毛手毛腳乘機在新娘身上吃了幾下豆腐,人群一會就湧出了小禮堂,在外面的校場煙花下面鬧個不停。 幾個黎人也跟著五個頭領走了出來,走在龐寧旁邊那一個,就是龍頭寨的新領王其男,再旁邊還有大嶺峒主王應乾,七坊峒主符那恩,以及兩個峒里長老。大嶺和七坊兩個峒都是昌化縣南邊人丁興旺的大黎峒,素來和龍頭寨交好,離五源谷倒是遠了些,少有貿易。峒里長老領聽說龍頭寨和五源谷把坡角峒符芳給滅了,驚訝之餘又聽到王其男吹噓五源谷幫他在石碌灣得了千餘畝水田,一直好奇五源谷幾個頭領是何等神仙人物,能短短三、四年就在這昌化大山裡崛起。這次聽說五源谷慶祝過年宴請王其男,便也帶著些鹿角白鳥做禮物,厚著臉皮跟著王其男到了五源谷。進到谷裡,果真是看到良田千畝雞鴨成群,居民個個強健朝氣,再見到五個頭領,都是年輕書生,心裡的奇怪勁就翻個不停。 大嶺峒的王應乾這會乘眾人都在看煙花,偷偷問王其男,「今年在石碌灘收了多少谷?」王其男呵呵一笑,伸出兩個指頭,王應乾問,「難道是二千石?」王其男得意地點了點頭,又說,「這還只是一季,明年怕有四、五千石。」話一出口頓讓王應乾嫉妒得不行,問道,「乖乖,你們寨五百多人,吃的完這麼多米嗎。」王其男聽他話太酸,裝作轉過身去看煙花,不再理他。 七坊峒主符那恩影影綽綽聽到這邊說到糧產,便也過來湊個耳朵,卻見王其男把身別過去不肯再說。兩個峒主聚在一起,大嶺峒主王應乾把五個指頭一伸,跟符那恩說,「龍頭寨現在一年有米這麼多!」七坊峒主符那恩把嘴巴張了張,問,「五千石?」王應乾點了點頭,說,「這好處都讓龍頭寨人給佔了!」符那恩說,「就是靠那種水車是吧,好像那個立起來了旱地就能灌溉成新田。那龐頭領面善,我們要不跟他商量商量,也賣幾個給我們。」那王應乾躊躇道,「這漢人東西最貴!我們哪有這麼多銀,上次那龐頭領也沒找我們借兵…」符那恩說,「問問看,又不一定買!」 兩個年峒主商量定,就去把龐寧請到了一邊。龐寧暗自納悶,只看見那個叫符那恩的黎人峒主學漢人施了一個禮,說,「我們黎人在這大山裡耕耘了一輩,也從來沒見過五源谷這樣大的變化,龐公是怎麼變出這水田千畝的?」龐寧略一沉吟,就猜到黎人是看上五源谷的大水車了,這水車十幾米高,沒有史班的鋼框架還真不太好做。龐寧笑了笑,就答道,「這都是靠那些水車,水車和你們黎人水排原理差不多,不過我們更大,可以運水更高,灌溉更遠。」那符那恩歎了口氣,說,「聽說龍頭寨從五源谷得了五台大水車,開墾水田很多,我們羨慕的緊,要是我們也有這些水車,峒裡就不會有族人挨餓了!」龐寧見有生意可以做,不肯放過,但都是客人,又不好意思要價太高,眼珠一眼便道,「此事要做也容易,只是還需史頭領出力,你們稍等,我把史頭領找來。」 龐寧找到史班,如此如此說了一通,史班答應了,便隨他見兩個峒主。剛才新人拜禮前大家已經認識了,史班也不再見禮,就問兩個峒主,「你們想要水車?」那叫符那恩的七坊峒主趕緊答道,「是呀,我們兩峒人多,想和五源谷買個十幾台,要麻煩史頭領了。」 史班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出紙墨出來,便一項一項給兩位峒主算,「這水車確實是好東西,若是架設得當,一台便可灌溉二百畝地。但成本也頗高!」兩個頭領聽史班說成本頗高,心裡就擰了起來,只看著史班一條一條算,「光是這水車鋼筋骨架,便是要七十兩銀,再算上技術人工費二十兩、鋸材費五兩、安裝費十五兩、渠嘴調試費二十兩、專利使用費二十兩,林林總總合計,每台水車一百五十兩銀。」兩個峒主看那史班拿著細毛筆在紙上一筆一筆勾著,倒像是被索命的判官筆勾兌天年一樣難受,最後得出個一百五十兩的天數字,嚇得二人倒吸涼氣。大嶺峒的王應乾當即甩手說,「用不起,太貴了,不要了,不要了!」七坊峒主符那恩倒還抱些希望,看著龐寧,試探性問道,「龐頭領,這水車是好東西,按說能生出二百畝水田,一百五十兩也不算多,但我們黎人窮苦慣了,便把峒裡翻過來,也實在是湊不出這許多銀!」 龐寧裝作一臉為難,和史班說,「史班,你看看有什麼項目,能給他們優惠就優惠了,有什麼邊角料以前省下來能用的就節約些用上,大家都是山裡過日,得互相護持則個。」史班看著那紙張,沉吟許久,把那些數字又勾又劃,減到一百二十兩銀,龐寧又說再減些,史班乾脆演戲演到底,把趙玉也叫來,站在一邊嘀咕了十幾分鐘,又在紙上畫了幾筆,把專利費一筆購銷,這才減到了每台一百兩銀。史班歎了口氣,說,「鄉里鄉親的,這實在是不能再減了!」那符那恩看了不吭聲,王應乾倒有些動心了,便說,「龐頭領,我也知道你這當真是照顧我們了,但峒裡各家的銀,多做成女人家飾,這要一下都翻出來,也是不容易的事情。」龐寧大腿一拍,說,「好人做到底,我也不和你們囉嗦,你們派人幫我們伐木挖礦,修路搭橋,每日折工錢抵這銀,水車也同時開始做起來,如何?」符那恩便問,「龐頭領仗義,我們黎人會記得,但這工錢怎麼折,還是說清楚好。」龐寧說,「我自然不會哄騙你們,每日每人做五個時辰,男的三十厘銀,女的二十厘銀,如何?」符那恩一算,現在還沒有開始播種,要是這個月派峒裡兩千人過來幫忙,到三月旬播種時候回去,便是1600兩銀,十部水車,可以灌溉三千多畝水田。 符那恩想到如今農閒,族人倒也沒有太多事情,不花銀便可得三千畝水田,滿心歡喜便要答應下來,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便問,「龐頭領,這大山裡去哪找幾千畝地方可以灌溉成水田?」龐寧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笑著說,「山裡是沒有這麼平坦的谷地了,我看要出石碌山,在石碌河兩邊的林那裡燒出田地來灌溉。」史班聽了這話大感吃驚,一臉錯愕地看著龐寧,王應乾愣了一下,趕緊道,「那怎麼行,可是熟黎的地方,漢人派土官管著,要收稅供役的!」 正文 三十四節 都是女人惹的禍 明前,朝廷在黎人區域實行土官制度,即委任土官土捨代為管理。**千載提供閱讀-**土官都是有威望的黎人峒主,偶爾也有漢人擔任,能世襲,頭銜也是知府知縣。這樣形成了海南民政系統兩套班,一度出現兩班人馬爭奪百姓的局面。這項制度初期,自土官處逃往流官制下的黎民頗多,但後期明朝官僚愈不堪,濫徭役私自加派,百姓多有逃亡到黎區的。萬曆朝之後,明朝官府不再新增土官土捨,力圖改土歸流,在生熟黎地區推行裡甲制度,但也是收效甚微,起義不斷,明朝委任的土官土捨,倒是時有被黎人起義殺死的。各地黎人,差不多每二十年就要打下一個縣城,朝廷只得不斷從兩廣派兵鎮壓,勞財傷民。海南地方上的官員,平時也不敢輕易得罪黎人領,只任命熟黎峒主為有司,代收徵稅,守得黎漢和睦的局面,便是謝天謝地了。但心裡想是一套,到了具體利益面前又是一套。每有黎人田地糾紛,徭役攤派,大小官員們欺負漢人百姓慣了,又忍不住串通土官,欺負那些熟黎百姓。 落灑峒峒主符那恩這時聽到龐寧說要把水車搭到大山外面去,也是暗自吃驚,重新上下打量了一會龐寧,似乎從這個像個書生的漢人身上又看出些什麼,說道,「龐頭領,你年紀輕,這樣的話可不能當玩笑說!我們黎人下了山,到時候是聽山下老爺的?還是照現在這樣聽自己的?」龐寧眨了眨眼睛,岔開話題道,「我們漢人最講究過年,酒席就要開始了,大家還是到桌上,坐下來細談!」說完,攜著符那恩的肩膀拉到校場間的主桌上。 穿越五人雖然做了幾年領導,但是性格還是比較隨便,架不大,也沒有表領導講話,就讓年夜飯開始了,頓時小校場上響成一片。龐寧和黎人最熟,在主桌上不停地勸酒。一會又是鄰居,一會又是恩人,一會又是客戶上帝,哄得幾個黎人放不下酒杯。黎人酒淺,沒一會便喝得差不多了,個個紅著個關公臉,傻愣愣地盯著眼前的杯。 龐寧晃著個杯,在符那恩旁邊一屁股坐下來,說,「符大哥!我們漢人最講緣分,我跟你頗為投緣,再喝一杯!」符那恩雖然喜歡這酒醇,但也知道今天再喝就要趴下了,只搖頭不肯舉杯。龐寧藉著酒意往符那恩肩上打了一拳,罵道,「敢不敢喝?」符那恩紅著個臉使勁搖頭,龐寧佯怒,喝道,「敢不敢搬下山?」符那恩又是搖頭,把龐寧樂得哈哈大笑起來,把酒倒在了符那恩身上。符那恩雖然酒力不支,終究沒有喝醉,見龐寧放肆,抬起紅臉說,「你個瘋,什麼酒瘋,你有種,幹嘛還修個這麼高的小南關,躲在五源谷裡,只唬我們黎人下山!」龐寧嘿嘿賊笑幾聲,說,「這酒,你們黎寨有嗎?」符那恩不答,龐寧哈哈大笑,「這禮堂屋頂兩丈高,這麼氣派的房你們黎人用過嗎?這日日魚肉,不愁用穿的日,你們族人過過嗎?」符那恩說不出話來,龐寧拍了拍他的腦袋,說,「我們在山上,過的也是酒飽飯足的日,何必下山和官府爭鋒,你們不下山,孫孫永遠只能在那山野裡刨野菜度日,和同族互相廝殺爭奪一點點水源。」這話帶著酒意,雖是實話也著實過分了,符那恩聽了惱羞成怒,半天竟說出一句恨話,「你別囂張,我符那恩可不是符芳那樣的角色,你去打聽打聽,落灑峒四千多族人,真要看上你們五源谷了,龍頭寨和你們加一起也擋不住我!」 龐寧呵呵笑了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搖晃著杯,半晌答了他一句話,「現在附近四峒十三寨都幫我五源谷挖礦伐木,五源谷在,他們的孩不用挨餓。五源谷沒了,他們農閒時哪裡賺糧食,哪裡買布?你以為你殺過來,對面的只是一個五源谷嗎?只要我龐寧在,放個烽火就有無數黎寨搶先過來賺錢,賺人情,賺水車,賺鋼刀牛具!」 龐寧這話半真半假,其實附近黎人雖然想要五源谷農具,但是願否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卻真是難說。不過符那恩這時見了五源谷富庶,心想要那水車牛具,想的急了,便以為別人也和自己一樣,一時卻真的被龐寧鎮住了!當真是英雄也有氣短時,符那恩被逼得說不出話來,一口把杯裡酒喝盡,起身就要連夜離開五源谷。龐寧卻不讓他起身,一把按住,嘿嘿笑道,「符大哥莫走,你見到那小南關了嗎,我幫你在山外面修個比那個還結實的城寨,你還怕什麼?」符那恩依舊不語,龐寧又說,「你莫要害怕官府,我們五源谷當真有你們沒見過的厲害大殺器,我們誰也不怕,到時我們在石碌河修個碉堡幫你看住水源,和你互為犄角,共進同退,永世為盟!」符那恩聽了身一震,把龐寧一把推開,說,「講什麼瘋話!看在你叫我一聲大哥份上,今天不和你計較!」大步往小南關附近的貴賓樓走去,龍頭寨的王其男和大嶺峒主王應乾以為符那恩生了氣。便追過去勸解。龐寧見符那恩走遠了,無奈聳了聳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正要喝下,胳膊卻被秦明韜按住。 剛才呂策和史班學著後世公司裡領導的樣,去各桌輪著喝酒去了,趙源拖著一個籃,裡面都是包著碎銀的紅包。兩人平日裡對平民最是謙和,這每到一處紅包敬酒,便是一陣哄笑嬉鬧。董學普和秦明韜沒有過去,坐在主桌上把龐寧激符那恩的情景全看在眼裡,秦明韜把龐寧的酒杯壓在桌上,說,「什麼時候決定下山展了?這麼大陣仗,又修城寨又修碉堡?」 龐寧任秦明韜壓住他右手,用左手把杯又接過來,一口氣把酒喝了,咧了咧嘴,說,「老秦啊,我也是一時想到的,沒來得及和你們講,老董!這是個機會!」董學普沒好氣答他一句,「什麼機會?用五源谷一百多人對抗大明朝的機會?你以為我們都是斯巴達五百嗎?」龐寧哈哈大笑,乘機把右手抽回來,指了指董學普,說,「董學普你就是謹慎,謹慎,一棍憋不出泡尿來。你以為你窩在這五源谷算什麼,土皇帝?我告訴你,你就是一丐幫幫主!你要是在山下看到個女的,你都不好意思報家門提親!山野野民呀!」 董學普被他說得好笑,道,「說真的,我明天去刻個打狗棍,在田里走路也方便。」秦明韜被他逗得笑了起來,「敢情我們龐大帥又看上山下哪個小娘了?莫非這大明朝光有銀不好使,要幫你捐個道台才好把妹妹?」龐寧被兩人取笑,卻也不惱,說,「說真的,我們現在最缺兩樣東西,一個是身份,一個是商路。有了身份,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收家丁,收工匠,擴大勢力。控制了石碌河,有水路通海,很多化學原料可以獲得,就是槍炮也不定給我們造出來!」 秦明韜看了看董學普,兩人都不說話,半晌秦明韜說,「你的想法是不是超前了點!」龐寧輕輕拍了拍桌,說,「不超前,一點都不超前。這天下馬上就是李自成和皇太極的了,今天我們不走快一點,明天就和大明朝一起倒下,亡國滅種。」秦明韜呵斥道,「說什麼胡話,滿洲人統治了三百年,我漢人還不是復了國,什麼時候滅過種。」龐寧嘿嘿笑道,「此種非彼種,我是說你帶不帶種的那個種,血性!」秦明韜最聽不得這話,說了一句,「放屁,喝了點酒就酒瘋。趙如呢,過來把你們龐頭領送回屋去。」趙如見龐寧在那嘿嘿笑,不似喝多樣,只在隔壁桌低頭不敢吭聲。董學普突然笑著說,「龐寧你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但說得過了!不構成你下山花姑娘的理由!」龐寧哈哈笑了笑,又用指頭指了指董學普,說,「你這個滑頭!」拿起酒杯,跟秦明韜杯碰了下,說,「老秦啊,喝酒,喝酒!」秦明韜開始端坐著不動,卻見龐寧一仰頭把酒喝盡了,便也不好意思,拿起杯喝了個乾淨。龐寧喝完這杯,搖搖晃晃站起來,跑去和史班呂策一起,和各桌平民胡鬧了一陣,就自個回鴻台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龐寧睡到十點,被鴻台下面舞龍的喧鬧聲音吵醒,糅著眼睛爬起來漱口洗臉,稍微穿戴了一番,便要去下面湊熱鬧。出門卻見院裡桃樹下面的亭裡坐著一個黎人,正是符那恩。龐寧猜到些什麼,大喜過望,滿臉堆起笑容,符那恩在亭裡站起來,遠遠地問龐寧,「龐頭領,你昨天喝酒說的話,是作數不作數!」 正文 三十五節 下山發展 龐寧聽了符那恩的話,哈哈笑了幾句,拉著他就往鴻台上的辦公廳走。$*-*$辦公廳門口左手有個鐵鐘,龐寧用力把鍾敲了七聲,便帶符那恩入會議室。會議室是一樓一個大房間,四面開著窗,地上鋪著山羊毛毯,間一張拋光長木桌,木桌左右各放了五把考究的木椅。龐寧請符那恩坐下,找人端上了茶水瓜果,有一句沒一句說著無關緊要的事情,等待另外四個穿越。 史班也睡了個懶覺,就在鴻台上,所以聽到敲鐘第一個走進來。見到黎人峒主符那恩也在會議室裡,頗感好奇。和符那恩道了個好,就拉了張龐寧旁邊的椅坐下,用普通話問道,「龐頭領!今天咱議什麼?」龐寧沒答他話,問史班,「我們有多少手榴彈了?」史班想起這裡還有個黎人峒主,奇怪龐寧怎麼說這個,微微側目看了符那恩一眼,說,「做了兩百個小的,十個大的。」又壓低聲音說,「別告訴我你昨天喝多了,準備把手榴彈賣給黎人!」龐寧搖搖手,答道,「我是要幫他們架水車!」史班想起龐寧昨天說要下山架水車,隱約猜到些什麼,道,「哦,要下山!」二人說著普通話,符那恩聽不懂,坐在一邊無趣,便走到那窗台邊看鴻台下面谷裡風景。 龐寧見三人還沒來,便和史班說,「你改進鋼材質量需要不少原料,山上都得不到吧。」史班笑了笑,說,「那倒是,光是個坩堝材料就得不到。你不用和我忽這個,你想下山我是沒意見的,不過具體方案要穩妥些。」龐寧豎起大拇指,說,「英明!史頭領英明,你這話一說,我心裡就定了。」史班沒答他,轉正身吃起水果。過了一會,董學普和呂策一起進來了,見了會議桌上的架勢,就知道龐寧把符那恩說服了,要來遊說自己人。董學普笑了笑,跟符那恩施了個禮,符那恩這時主意已打定,倒覺得是把自己身家性命都交到五源谷手上,趕緊過來和董學普回禮。眾人各自自坐下,呂策喝了口茶,不知道今天大過年的這是開什麼會,便問,「龐寧你敲的鍾是吧,今天這是談什麼?」說的還是普通話,龐寧笑著和呂策說,「我們今天談大事,打昌化縣城,扯起旗幟做闖王!」呂策知道他開玩笑,不以為然地問,「怎麼打?」龐寧見他不信,便說,「不好打,我看還是別打了,占片有水通海的地方就成!」呂策說,「一驚一詐的,到底怎麼說?」龐寧用手朝符那恩那邊虛做了個攏在一起的動作,用土話說,「落灑峒全峒和我們一起下山,他們開荒種田結村寨,我們立個碉堡守住水源,建個碼頭打通石碌河水路!加上附近石碌灣的龍頭寨,三地互為犄角。」龐寧話音未落,就聽到門口秦明韜的聲音,「佈局不錯!但官府來管怎麼辦?」 龐寧見秦明韜進來,笑著說,「老秦來了,先坐,坐下再說!」秦明韜坐了下來,龐寧就問,「礦山那邊還要多久。」秦明韜說,「還要一個月。」龐寧想了想,說,「我有個想法,說出來大家聽聽,大家看對不對。」龐寧看了看四人臉色,說,「昌化的縣令,去年立了個魏忠賢生祠,大家都見到過。今年年一過,就是崇禎元年了,大家知道不。」史班和呂策出谷不多,哪裡知道這些,一臉迷茫,秦明韜和董學普點了點頭。龐寧說,「前幾天我還在城裡聽說,崇禎把魏忠賢幹掉了,全國一片叫好聲。這對魏黨的清洗,怕馬上就要來了。大家說說,這個縣令這時候怕不怕被牽連進去?」四人都不知道龐寧想說什麼,沒人說話,龐寧又說,「這縣令這時候最怕惹事,在瓊州府,最大的事是什麼,就是黎變。一旦激起民族矛盾捅到皇帝那裡去,又有魏忠賢生祠這個歷史記錄,我不信這個縣令沒人彈劾。所以有落灑峒擋在前面,我們上下活動一下,我想沒人敢惹我們!」 四人聽了龐寧一番大膽推導,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半晌董學普說,「龐寧你說的絲絲入扣,很有想法。但是你終究不是這縣令肚裡的蟲,他萬一受人挑撥不按你想的套路出牌,也是說不准的。我記得崇禎朝清肅魏黨力度沒有那麼大,大家都不乾淨,也未必有人會彈劾一個縣令。」龐寧答道,「那是小概率事件,如果這個縣令是個正常人,心裡這時候應該是毛毛的。何況我們給他送銀,他何苦來剿我們?」龐寧說完把茶碗放在另外一邊,說,「萬一這狗官不吃敬酒吃罰酒,我倒不信昌化一個千戶所能拉出兩百個能打的兵。光落灑峒就有四千人,我們拿手榴彈在後面扔扔,怕什麼,把昌化佔了也容易的很。」四人不語,龐寧見董學普皺著眉頭,有些沒底氣,又說,「退一步說,崇禎小孩我們不去惹他,我們賄賂縣官,要是能成就成,不成便退回谷裡,如何?一旦成了,我們可以得到合法的地位,以後招收人馬方便得多。能在石碌河有個碼頭,進出貿易也大不一樣。日復一日蠶食下去,以後誰動的了我們?」董學普聽了他最後幾句話,點了點頭說,「若是後面一種方案,我贊成,就當是出去試探一下明朝官府的反應也不錯。」話音剛落,史班也說,「我也贊成下山,但不要生衝突,能用銀就用銀解決。」龐寧又去看呂策,呂策說,「我沒啥意見,打也行,不打也行!」龐寧笑了笑,秦明韜見大伙都同意了,便說,「那我們就討論一下具體細節吧,符峒主能不能介紹一下你們峒的情況?」這話倒是用土話說的,符那恩剛才被晾了好久,這一下還沒能反應過來,依舊端著碗茶在品。秦明韜又說了一遍,他才聽見。 五人和符那恩一起討論了下,最後決定:落灑峒馬上派兩千人來做準備工作,由五源谷指揮。等下個月史班把水車做好了,落灑峒兩千人便下山在石碌河為五源谷修起碉堡碼頭,架起水車。這些工作作完了,就在石碌河邊林裡選個高處,修好落灑峒的村寨,然後放火燒林,第一期先幫落灑峒開墾出四千畝灌溉水田出來。 眾人商議定了,便各自散了。沒過兩天,符那恩果然帶了第一批五百族人過來,便安排在石碌山興建礦山碉堡。後續來的黎民越來越多,人多力量大,沒十幾天,石碌礦山的碉堡便修好了,整個礦山自此都被五源谷控制住。董學普便開始僱傭了四、五十個零散黎人挖礦,每日計工錢二十到三十厘,再雇黎人運送到五源谷。而落灑峒兩千黎人,便扛著工具,跟著龐寧和秦明韜出了大山。到了那預定地址,兩千人花了兩天簡單安紮下來,便分組開始勞作起來。這些工地上的事情都是秦明韜在管,龐寧也插不上手,呆了幾日,便別了眾人去昌化縣城,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門路,趕緊會一會那縣令。 龐寧這會有了兩千黎人盟友,氣勢是大不一樣,遠遠看了看昌化那四米高的土城牆,便覺得不堪一擊。騎馬進了城,就大搖大擺去尋那鐵匠鋪的王貢生。那王貢生迎了龐寧,問明來意,心下好笑,想自己哪裡和縣令有什麼交情,但既然龐寧看得起他,他也不肯拉麵承認,只說縣令大人有些古板,不喜歡見籍外土民,這事不太好辦。龐寧還以為他要敲竹槓,便說,「我有宗大事要和縣令大人商量,若能事成,定要好好酬謝王相公。」說完便從腰袋裡掏出二兩銀塞給那王貢生。王貢生接過銀,見利心喜,想到隔壁快班李老爹,是縣尊老爺面前站得起來的班頭,這龐寧出手如此大方,說不定可以引薦一番,也為必不是美事,便把這事包攬下來,讓龐寧且待他幾日。 龐寧沒有其他辦法,只有等他消息,又說了幾句閒話,便告辭離開。走到街上無處可去,又想起那布莊的美艷小娘。前幾日忙的團團轉,倒把小娘忘了,這一下想起來便是不可開交。把馬一牽便走到那布莊門口。那布莊門口的小二竟認得龐寧,見了龐寧叫了聲,「龐爺您又來了,我幫您把馬給拴上」龐寧奇怪,自己只來過一次,他怎麼認識自己,便問,「你記得我?」那小二陪笑道,「您買幾尺布便給了小的半兩銀,這麼大方的主顧我們哪能不記得!」龐寧臉上一紅,知道那天有些神魂顛倒,錢也給錯了,揚揚手說,「你們這些人,眼裡便只有幾個小錢。」那小二已經把馬牽遠了,見龐寧要進去了,回頭笑著說了句,「我們是俗人!」 龐寧進了那布莊,抬頭一看,坐在那裡的不正是那俏姐兒是誰。今天年還沒過完,卻見俏姐兒略施了些胭脂脂粉,愈顯得嬌艷動人,穿著一身淡紫色蜀錦衣服坐在那裡縫著一件什麼東西。俏姐兒的上衣有些緊,舉手間倒是把女孩上身誘人曲線勾勒了個盡,把龐寧這飢渴了好久的男人看得下身血氣上湧,口水差一點留了下來。 那俏姐兒感覺有男人盯著她的胸脯看,抬頭一望,見到又是上次那個幫娘買布的有錢公,臉上一紅。見他還站在那裡癡癡看著自己,蹙起秀眉嬌斥道,「你又來做什麼?」 正文 三十六節 重婚是犯罪! 龐寧見這俏姐兒這麼不客氣,心想好歹我照顧了你生意,怎麼跟有仇似的,心底也是有氣。**千載提供閱讀-**男人對女人若太看得起了,便要失了方寸。龐寧這一下心裡不舒服,倒是又想出一個手段。笑道,「我倒是有單大生意要和你們布莊做,莫非還來不得?」俏姐兒知道他是有錢主,問道,「什麼生意?」龐寧前前後後又把這布莊打量了一番,心裡把數字斟酌了幾番,說,「我要做兩百件短褂短褲,你們能不能做?」那俏姐兒畢竟是個女孩,見龐寧一雙色瞇瞇眼睛在自己身上看來看去,想他已有家室,還如此不老實,定是小瞧自己,心委屈。但想來這不是筆小生意,弄砸了又要被哥哥罵了,又不敢對龐寧不客氣,當真是憋氣地很,氣得嘴巴緊緊抿著,半晌竟憋出一句,「你想怎樣?」 饒是龐寧見多識廣,見這小女孩家性,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見她氣惱的樣,不忍心再欺負她,笑道,「你哥哥在嗎,要麼喚他出來,和我商量則個。」那俏姐兒這才現自己失態,臉又紅成一片,一跺腳白了龐寧一眼,轉身往店外走去。兒前腳出門,後腳那小二就進了店裡,說道,「龐公到茶房喝盞茶,等我家公過來。」龐寧心想這小美女急沖沖出門,倒也沒忘記交待下人,果然是聰明伶俐,心下又喜歡了幾分,隨那小二入了廂房茶室。那茶室估計是平時會見大主顧的地方,雖然佈置簡單,但也頗為雅致,想來俏姐兒的哥哥是個雅人。龐寧翹著個二郎腿坐了下來,就問那小二,說,「你家公貴姓?」那小二道,「我家公姓夏,名居華,我家小姐單名一個芷字,便是草頭那個芷。」龐寧點了點頭,那小二又道,「公稍候,我不在這裡聒噪了。」便回到堂前守店去了。 過了一盞茶時間,便聽見一陣腳步聲,那俏姐兒先進了茶室,隨後跟著進來一個滿面笑容的年輕書生。那書生二十四、五歲,頭戴方巾,身穿玉色綢直裰,龐寧再看這公面貌,當真是龍鳳之表,正是目若流星,鬢如刀削,又見那臉皮白淨,鼻樑挺直,龐寧心暗歎好個帥哥,便比呂策也不差了,這基因果然是遺傳的。俏姐兒夏芷也不看龐寧,只對著哥哥把龐寧一指,說,「便是他要做衣服!」那書生施了一禮,道,「晚生夏居華,是這布莊主人,這位是龐公吧。」龐寧要把人家妹妹,不敢不恭敬答禮,口唱道,「幸會幸會,商人龐寧。」二人分賓主坐下,夏芷陪在下。夏公道,「平日裡多蒙龐公照顧生意,只是晚生初到瓊州,免不了要到親友家多走動走動,倒是一直未能和龐公一見。聽舍妹方才說,龐公這次要做短褂短褲二百套?」龐寧道,「正是,我家在東面河邊新開一片農莊,想為所雇勞工做些衣服,也是對下人勤謹的獎勵。」那夏公倒沒想到這龐寧是自家下人要做衣服,想龐寧有這麼大一份產業,自己遇到個大主顧,趕緊道,「此事容易,我莊上有個裁縫工匠,若是要得急,我還可以尋來四個。既然是下人衣服,我看就用那土布便可了。」龐寧其實哪裡是要做衣服,實在是找個理由和俏姐兒搭話,聽到夏公這話,忙道,「不急!個裁縫足夠了,不需增加了。」開什麼玩笑,這花固定的銀,時間越長龐寧接近俏姐兒的機會越多,哪裡會急。龐寧想了一想,又說,「只是二百人頗多,要一一來店裡量尺寸有些不便,還想請貴莊擇日派幾個人來,一次把尺寸量好。」那夏公是個爽快人,剛來昌化這是第一筆大買賣,他想要做好,便笑道,「這有何難,我明日便帶兩個裁縫到莊上為公辦此事。」龐寧其實想得是找個理由可以和夏芷相處,哪裡肯讓夏居華壞了好事,當即擺手說,「公初到此境,想來方方面面都要打點拜訪,不如讓夏小姐帶幾個裁縫,和我跑一趟便是了。」龐寧話音未落,那邊夏芷便說道,「我不去。」夏居華聽到妹妹突然插話,大感失禮,正色教訓道,「無禮!讓你說話了?」夏芷聽了哥哥教訓,低頭不語。夏居華家世代經商,父親讓夏居華讀了幾年書,夏居華考了個秀才後,書本上便再沒有進境。明末風俗開放,這商人家更沒有那麼多講究,夏芷的容貌雖然按現代人觀點是美麗動人,但按明人審美只算上,所以夏芷也不避人,從小在店裡拋頭露面習慣了。夏居華最近陪娘舅家公走犬斗詩,當真是不好走脫,聽龐寧這話心喜,尷尬笑了幾聲,說,「失禮失禮,如此也好,舍妹雖然任性,裁縫手藝倒是最好的,龐公何日方便,我便安排舍妹帶裁縫過去?」龐寧大喜,道,「明日最好,我明日派轎來接夏小姐。」夏居華點了點頭。兩人又東拉西扯了幾句,夏居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便問道龐寧可有婚娶,龐寧搖頭說未曾覓到合適的。夏居華笑道,「也是,人生大事,當要稱心才是。」龐寧正想問夏居華結婚沒,卻看到夏居華後面,俏姐兒那雙眼睛鄙視地盯著自己,那眼神裡分明寫著兩個字,「騙!」龐寧突然想起夏芷那天似乎問自己,是不是和娘買布,自己迷迷糊糊答了是。心下好笑,只大大方方地盯著夏芷眼睛,倒把夏芷看得慌了,臉色一紅把頭別到一邊去。 生意說定,龐寧也不好賴在這裡,便要告別離開,龐寧到門口牽了馬,跟送到門口的夏家兄妹告了個別,揚鞭而去。夏芷見龐寧走了,啐道,「哥哥你不知道,那日我拿話問他,他是納了娘的,今日又說未娶,可知此人是個輕浮浪。」夏居華笑著搖了搖頭,說,「你的心思最多,我看他大大咧咧是個爽快人,一句話答錯了也未必,又或只是納了妾。」夏芷聽了不吭聲,就往堂裡走,夏居華在門口想了想,才復往娘舅家去。 再說龐寧,跟夏芷約好了明天抬轎來接,卻哪裡找的到一台轎。好不容易在昌化小巷裡找到個木工博士,下馬便問,「我要做一台轎,要多少時間?」那木工博士三十來歲,留著一捋小胡,赤著膀,瞇著小眼問,「是要怎樣的轎。」龐寧道,「要最好的!」那博士笑了笑,說「要是只做個轎架,我、七日便幫你打好,要是雕花走梁,裹錦鑲金,卻是手藝活計,沒有個把月哪裡辦的好。」龐寧一聽傻眼了,只想到昌化這鄉下縣城,這一時半會去哪買台現成轎。但那邊大話已經說出去了,難道明日又說讓她騎馬? 龐寧正在那裡著急,突然見到路上開過來一架馬車,那馬車一人來高,後座掛著醬色帷帳,破是雅致,裡面坐著一個青年公。龐寧急勁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把馬車攔住。那馬伕見龐寧牽著馬,像個體面人,不敢造次拿鞭抽他,只大聲喝個不停。後廂那青年公掀開帷帳,問道,「你為何攔我?」龐寧見了個禮,道,「商人龐寧,急用馬車一部,願出十兩銀,買下這車。」那公皺眉道,「我的車,自然日日要用,如何能賣給你。」龐寧聽了,又道,「我出二兩銀,借這馬車用一日,再押十兩銀在你這,到時候歸還馬車,你還我押金,如何?」 那公見龐寧蠻不講理,心下好笑,問道,「你這莽撞漢,要馬車做什麼?」龐寧笑道,「明天接布莊小娘到莊上為家人做裁縫,需用體面些的車駕,莊上卻只有運糧運磚的牛馬車。」那青年公道,「你說的可是夏芷。」龐寧心裡奇怪,心想這美女就是有名呀,下手一定要快,慢了就被別人開了!有點得意地說道,「正是接夏芷。」那青年公點了點頭,說,「你騎馬隨我來,我到了家,你押十兩銀給我,就把車借予你,那二兩借車錢免了。」龐寧大喜,當下拜謝不敏。那公笑了笑,上了馬車駕車前去,龐寧趕緊上了馬,緊緊跟在後面。 正文 三十七節 大炮沙文主義 第二日,龐寧騎著馬,又在貿易組裡找了個長相比較對得起觀眾的漢,駕馬車來接夏芷和裁縫。(千載->夏芷見了那馬車,便道,「這不是我表哥的車嗎!」龐寧一聽「表哥」二字,心想這也太巧了,便道,「家裡都是運糧食的牛車,昨天在城裡見了這車雅致,跟那個公借來的,莫非是你表哥?」夏芷沒答話,只帶著兩個女裁縫上了車。幾人車馬來到那在建碉堡的地方,停在一個還算乾淨的涼亭下。那涼亭在一個小高台上,是秦明韜為了方便指揮管理蓋的,在這裡把整個大工地上的情景盡收眼底。龐寧讓梁老大去把表現好的兩百個黎人叫來,每人賞一件衣服。這事情昨天和秦明韜說過了,名單已經定下,梁老大唱了個諾便去叫。 夏芷下了車,見幾千黎人漢人在那河灘上來回勞作,石灘邊在建的碉堡有長寬三十多米,已經修了三層樓高,頗有些氣勢。石灘邊上的碼頭也初具雛形,正是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夏芷看得心下暗暗吃奇,問道,「這都是你家的佃農?怎麼都是黎人?」龐寧淡淡地說,「也不算,那些黎人是我們雇來幫忙的,我家在這處荒地新建個莊園。」夏芷聽了這話,只不吭聲。龐寧見她有些好奇,便讓女裁縫們去量尺寸,要帶夏芷到那碉堡處看看。這時候還是二月下旬,天氣十幾度,頗為涼爽,夏芷便跟他去了。 走了幾步,夏芷說,「你們說的倒不是本地話,你們是從哪邊來的。」龐寧哪裡敢說自己是穿越過來的,就編了一個宋朝海外五遺民闖海南的故事,又造了個雲裡霧裡的南海勃泥國。把後世的種種真真假假,都安在那勃泥國裡講給俏姐兒聽,倒把美人兒聽得津津有味。龐寧又把勃泥國那些奇人怪事,修飾誇張,講成一個個故事給俏姐兒聽。那夏芷開始還抿嘴不語,奈何龐寧生的一副好口才,當真是說得妙趣橫生。夏芷後來給她講得上了癮來,哪裡捨得回去。 龐寧說得半天也累了,趁俏姐兒不注意,很隨意地問道,「你這個的表哥是不是就是你娘舅的兒。」夏芷點了點頭,笑著說,「我娘舅是昌化縣令,我們這番就是來投奔他的。我表哥比我大三四歲,沒事就擺弄弓馬,走狗打獵,和我哥哥一樣,好不容易考了個秀才,就把聖人之書丟在了一邊,兩個人一見面就玩到一塊去了。」夏芷又說,「不過我表哥是頂聰明的,讀了好多古書,什麼難事到他手裡,變把戲一樣就解決了,我哥哥說表哥是人之龍。上次…」 龐寧見俏姐兒一說表哥就是一大串,聽得不耐煩了,脾氣就上來了,突然衝出一句話,「臨高縣城牆也不高呀!」夏芷問,「什麼?」龐寧知道失言,趕緊說,「沒什麼,我們去看看他們量好了衣服尺寸沒有!」 龐寧這邊日日跑那布莊哄夏芷開心,且先不說。到了二月底,幾經調試,第二代紡織機械在史班和趙玉手裡面世了,軋花機和紡機沒有大的改變,那織機著實進步了不少。新的織機由水力驅動,一人操作下每小時可出布四十米,產出來的布經緯細密,還能做些簡單挑花。紡織組從徐正南那邊進來的棉花這段時間無處可用,已經堆了三個倉庫了,這下當真是久旱逢甘雨。新機器紡織出來的棉布,雖然沒有吉貝棉布的動人光澤,但也輕薄細密,比明朝地方上的土布要好看許多。龐寧不在谷裡,趙如拿著一匹樣品去山下碉堡問過龐寧。龐寧把那布給徐正南的師爺看了,那師爺說有多少要多少!龐寧便讓趙如趕緊回去,組織紡織組開始生產。史班見龐寧不回來了,便自己把趙玉的等級上調了,又讓他去幫做那黎人水車。 水車這東西鐵器工場已經批量生產了十幾個了,眾人做起來輕車熟路。史班想來不會出什麼問題,所以交給了趙玉組織生產。史班最近比較擔心的是山外面秦明韜修建的那個碉堡。雖然那碉堡建得又高又厚,但是史班在山裡躲慣了,這一下下山展,心裡覺得毛毛的,總覺得會弄出事情出來。史班心裡沒底,就想弄出些大炮來加強防禦。紡織機械一做好,史班也不休息,就帶著趙旺、趙布等幾個工匠開始研究火炮了。但史班沒有研究過這東西,沒搞懂火炮的點火機制,還有那個炮彈一掉地上就爆炸這個是怎麼實現的。琢磨了兩三天不得要領,史班突然想起穿越前在船舶論壇上,呂策貼出過不少艦炮資料,便把呂策找來,一起合計這個事情。 呂策讓先鋒營自己訓練,便隨史班來到了鐵器工廠這邊。眾人聚在車床前,呂策說,「我對具體細節也不是很瞭解,不過我覺得拿破侖的火炮,我們在技術上應該能夠複製。」眾多工匠哪裡聽得懂什麼是拿破侖時代,只是平日裡見眾頭領在造物領域神奇之處多了,對各種層出不窮的新名詞新概念也麻木了。呂策接著說,「我覺得比較合適的有十二磅炮和四磅炮兩類,十二磅炮實心彈有效射程一千米,最大射程估計在兩千米上下,炮管大概是二百十厘米,重近百公斤。這個炮比較重,適合在關城防禦使用。四磅炮就輕便很多,大概是三百公斤,射程稍微短於十二磅炮,實心彈大概在八、百米,炮長二百三十米,用兩匹馬牽引可以隨軍團機動,支援步兵。」史班聽得雲裡霧裡,突然想到,說,「記得看過一本書,說努爾哈赤是在幾里外被紅衣大炮打的,你這個炮豈不是要被明朝的大炮遠程壓制。」呂策一時答不上話,半晌才說,「紅衣大炮是仿造弗朗機做的,那是十世紀的技術,拿破侖十八世紀的炮,我看不會輸給紅衣大炮…實在不行,我們把十二磅炮筒壁加厚炮管加長,增加射藥提高初速,把射程再提高一些。」史班點了點頭,說,「史書上的東西也不盡可信。你說了一大堆,先告訴我拿破侖這炮是鋼炮還是銅炮。」呂策想了想,答道,「好像是銅的,」想了一想,又說「可能也有一些鋼的,這個倒沒有詳細研究過。」 史班說,「那倒是,一般人都假想自己是將軍,管他銅的鐵的,知道怎麼用就行。」呂策笑了笑,史班又問,「那這炮彈是怎麼打出去的?」呂策說,「當然是射藥打出去的,射藥和炮彈事先做好,射藥用木框固定在一個紙盒裡,從炮口塞進去,然後再塞炮彈。炮筒屁股上有一個洞,藥包放進去以後,用個小鐵尖從洞裡把藥包弄破,把導火索塞進去,一點導火索,炮彈就炸出去了!」 史班見呂策說得輕鬆,問道,「這麼簡單?」呂策笑道,「這種炮屬於前裝滑膛炮,結構是很簡單。這真正做起來可不容易,又得讓黑火藥在鐵筒裡爆炸,又得不炸膛,還要輕便,有的你弄了。」史班想了想,說,「石碌鐵礦石本身也精純,我們的工藝這幾年反覆改進,鋼材質量應該比晚清要好,拿來做鋼炮應該沒有問題。那炮彈又是怎麼爆炸的?」 呂策擺擺手說道,「你說的那是榴彈,觸裝置種類多了,太複雜的也不好弄,我看你就弄個簡單的:炮彈空裝藥,炮彈射時,膛內射藥爆炸把露在彈丸外面的一截引信引燃。引信是一根空的管內置藥捻,裝填前根據射擊距離調整長度,控制引爆時間,最好的效果就是在密集陣型頭頂上剛好爆炸。不過這東西屬於花活,開始容易出差錯。你們還是先從實心彈開始弄吧,有門炮就不錯了,以後再弄這個。」 史班點點頭,說,「我平時對武器真的沒研究,你不來我真是門都摸不到,要不這段時間你就和我一起弄這個吧,他們下山了光靠幾個手榴彈哪裡守得住?」呂策道,「不是說好了不惹事,實在不行躲回來的嗎?」史班苦笑道,「龐寧和秦明韜兩個,還真難說!」呂策聽了這話,嘿嘿一笑,說,「也是,不過也不怕,昌化一個千戶所能有多少兵,就是整個海南島的明軍都殺過來,和落灑峒三千黎人一起,我們也不一定吃虧。」 史班揮了揮手,說,「行行,你是孫武在世,我膽小,還是覺得盡快把火炮弄出來吧,心裡踏實。」呂策笑道,「行!我過來幫忙,先鋒營讓趙源幾個帶著練體能,我一兩天去看看就可以了。」 正文 三十八節 棉布貿易的利潤 史班既然搞出來了新型紡織機械,乾脆一次做了一大批,光是那種新式織機便有十五台。**-**得了這十五台新式織機,休息了好久的紡織組,在趙如的組織下開展了新一輪的大生產運動。紡織組今非昔比,歷經多次擴張已有了二十一名女工,開足馬力不過一個月,便把三個倉庫的棉花,變成了七千匹精細白棉布。龐寧這天從昌化縣城回來,知道棉布都紡出來了,趕緊派人聯繫徐正南。 徐正南這幾個月只是賣硫磺棉花給五源谷,已經好久不曾從龐寧手上進過布。說起來,這些賣給五源谷的原材料品,徐正南也不好虛開高價,裡面的利潤連販賣棉布一半也沒有。商人無非逐利而走,見這邊利潤不豐,徐二爺生意做得懶洋洋,自己倒是好久沒來昌化,在雷州半島附近跑些零散單,只讓一個算盤師爺來回交接銀貨。半個月前,那師爺拿來一匹樣布給他看,是五源谷用普通棉花做出來的,徐正南見那棉布輕薄緊密,質量也頗為上乘,專門跑了一趟廣州。廣州那邊幾個認識的布商見了這布,答覆都是「如果這樣的質量,按你說的三錢又五十厘一匹,那是有多少要多少。」徐二爺大感欣慰,自己果然沒看走眼,冒著私運硫磺的風險交的這個朋友派上了用場,這棉花利潤雖薄,但貴在量大。自己陸續給龐寧帶了一萬千斤棉花,估計起碼能出布四千匹以上,龐寧給的價格是三錢一匹,這小半船貨物就是二百兩銀的利潤。暴利,當真是暴利!從昌化到臨高來不過三天路程,但走廣州一趟要十天,徐二爺準備先把布運到自己在臨高的倉庫,再置辦些別的土貨,湊滿一船運到廣州。 等到徐正南從廣州回來,便聽說龐寧這裡已經有了七千匹布。徐正南只覺得這布織得也太快了,那布匹總數似乎也不對。但販賣棉布划算,總歸是棉布越多越好,誰會覺得多賺的銀燙手?徐正南大喜過望,便也不用置辦其他貨品了,把船上雜七雜八的東西卸了個光,準備裝布。又怕船艙裡骯髒,把棉布弄髒了賣不出價錢,買了些牛皮布把船艙四壁包上,裝滿四處收來的棉花,這才和龐寧約好時日,把船開到昌化江和石碌河交界處。 四月這天午,徐正南到了石碌昌化兩河交界處,見到龐寧帶著個青年人站在那個漁家碼頭,倒沒看到貨物。徐二爺料想龐寧有所安排,遙遙見了個禮,吆喝道,「龐公!別來無恙?」龐寧吆喝著回他,「二爺一路辛苦,我家在上游開了個碼頭,你把我倆拉上去,我們和你一起過去!那邊貨物好搬。」徐正南聞言一愣,趕緊把小船放下去接龐寧,又問身邊那賬房師爺,「這龐公現在還自己開了個碼頭?」那賬房師爺吸了口氣,吶吶道,「這倒不曾聽聞,過往都是在這裡交易。」徐正南心下不喜,呵斥道,「這麼大事都不知道!」那賬房師爺不敢頂嘴。徐正南見龐寧拉著繩快上了船,趕緊過去拉一把。龐寧借他手力,一翻身跳上了船。 徐正南這時只把龐寧當貴人,當即喝道,「好身手!」龐寧笑了笑,道,「二爺別來無恙!最近身骨還好?」徐正南道,「硬朗得很,一個月可以跑兩次廣東,一摸就分得清景瓷、廣瓷。」又道,「龐公現在自個兒開了個碼頭?」龐寧往江邊石碌河一指,說,「對,你們船應該能開進去,就在前面一里地,那碉樓就是我們的。」 徐正南遠遠看到那邊似乎有個、七丈高的圓塔,聽龐寧說是碉樓,心下更是吃奇,沖傳後面舵手吆喝,「轉舵入河。」後面舵手應了一聲,前面又有幾個水手上來調整了帆位,鳥船緩緩調了身,慢慢開進石碌河。徐正南看了看下面水流,轉過身笑著說,「這石碌河水慢,還能動!」龐寧本來就愛船,這會也是大感好奇,攀在船舷邊看個不停,拍著欄杆說這船不錯! 只有一里水路,因為是逆流而上,船卻足足走了半個小時,好不容易開到五源谷在石頭河灘上剛修起來的碼頭,泊進了船位。那船位是幾個船位的大船船位,旁邊碼頭專門用水泥修起來,高於水面三,四米,人員貨物上下船頗是方便。徐正南下了船,只見長四十多米的一片碼頭,地面不知道用什麼材料鋪成,堅硬如石,平整如鏡。有五個船位,兩個大船船位,三個小船船位,碼頭高度都不一樣。碼頭旁邊有幾間高矮不一倉庫房屋,圍在一圈一丈高的城牆裡,城牆連著一個大碉樓。那碉樓竟有、七丈高,三十米長寬,下寬上窄逐漸收縮,當真是堅如磐石。碉樓和城牆上還有五、個漢,拿著長矛戒備著。徐二爺心下著實吃奇,問道,「龐公,我記得這一片前些年還都是一片石頭荒地,外面一片林攔著,頗不容易走到。」龐寧笑道,「不瞞徐二爺,我們兄弟五個是南海僑民,仰慕先人故土載舟歸國,不得已居於山嶺黎峒之間,今年下山便修了這個碼頭作為轉,以求車船來往上的方便。這港在亞玉山前面,我們就叫他山前港。」徐正南是見過世面的海商,在肚裡搜刮一番,也不記得南海有什麼僑民有如此技藝,。心下疑惑不解,不過臉上依舊是笑容滿面,也不敢再問,只附和道,「不想龐公還有這麼一段身世,難怪處處都透著不凡。」龐寧謙虛了幾句,便請徐正南上碉樓看看。 那碉樓有七、層樓高,在明朝算是摩天樓了,看得徐正南嘖嘖稱奇。碉樓上視距遼闊,徐正南看到石碌河上游立著四、五部水車,還有一部正在安裝,那水車十、七米高,也是徐正南不曾見過,便問道,「莫非那些大水車也是龐公的?」龐寧道,「那是不才的族人幫黎人立的,到時候開墾出田地,糧食外販估計也要找二爺了。」誰不知道這年頭北方災荒連年,糧食頗依賴南方運輸,全國各地最是缺糧,徐正南聽到有糧食生意,眼睛便放出光來,也不管他漢人黎人的,馬上應道,「公雄才偉略,要是到時記得徐某,當真是感激不盡。」龐寧被他好聽話說得心裡頗為受用,倒也不嫌他誇張,假模假樣謙虛了幾句,兩人哈哈大笑。下了碉樓,龐寧便讓貿易組的幾個漢,從倉房裡搬出一匹匹的棉布來。徐正南見了布,一顆懸著的心才算定了下來,讓賬房師爺和趙如結了銀,二千一百多兩銀。龐寧第一次收到這麼多銀,心裡一算,刨去棉花成本三百二十兩,谷裡這次賺了一千八百兩,心裡大叫財了。徐正南見那庫房裡整整有七千匹棉布,都是上等精細好布,自己三百多兩利潤到手,也是滿心歡喜,讓船上水手趕緊把棉花卸下來,船上眾人都吆喝著去了,唯獨一個年輕漢人站在碼頭上不動。 徐正南見那年輕人站著不多,喝道,「華震洋,你怎麼還不去搬貨。」那年輕人一點沒有下人的畏縮,轉過身來大聲說道,「我上次幫你找到泉州的漆器買家,你答應給我五兩銀牙錢的,這都半年了怎麼還不給我!這麼言而無信做什麼買賣!」徐正南見龐寧就在旁邊,被夥計頂撞臉色極不自然,聲音軟下來,說,「回去再算,你在這裡和我說,成什麼體統!」那個叫華震洋的年輕人毫不讓步,大說說,「這是你上次給我立的字據,今天龐公在這裡,把銀給我,我們兩清了各自走路!」 徐正南哪裡想到這個夥計居然把那張字據帶在身上。俗話說商人以信為重,那是對買賣對手,又有句話叫無奸不商,說的卻是一旦商人看不起你,又或覺得你好欺負好騙,那什麼手段都用的出來。這對手下人,徐正南是有幾分苛刻,也都覺得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去年底那次船到了泉州,買家出了些事故尋不到了,幾百兩漆器出不了手,徐正南便哄華震洋,幫尋了個買家。華震洋和徐二爺說好五兩銀,當真尋到個買家,讓徐二爺把貨出掉了。這也是少有的事情,徐正南很快就扔到了腦後,雖然華震洋說了幾次,他只是喝罵,不曾兌現過這五兩銀。哪裡想到這個華震洋倒是個不安分的角色,跟著徐正南做水手,一年多覺得東家很是苛刻,這就起了不幹的念頭,趁徐正南做這筆大買賣,就把這事情頂了出來。 徐正南見了那字據,當著龐寧臉上當真是青一陣白一陣。龐寧心下好笑,只走到一邊和趙如聊天,裝沒看見這事。徐正南趕緊讓賬房先生過來,給了五兩銀給華震洋。這麼一鬧,徐正南頗覺得沒有面,匆匆裝了棉布便要離開。龐寧送到碼頭上,道,「二爺哪天再給我多裝幾船棉花來,」徐正南滿口答應,兩人又客套幾句,徐正南就回了船。又派了一個夥計叫華震洋上船,卻叫不動他,那船便收了跳板,揚帆出了港,倒把那個鬧事的華震洋一個人撂在了碼頭上。 正文 三十九節 火炮參數確定 龐寧站在碼頭送徐二爺的船走遠了,見那華震洋還站在碼頭上,便叫了個漢帶他出碼頭,自己就要離開。$*-*$還沒走幾步,那華震洋卻從後面追了上來,施了一禮,道,「公留步!」。龐寧心下奇怪,打量了這個年輕人一番,見他二十五歲,穿一身舊藍布短褂,背上掛著個草帽,面皮白淨,兩眉劍豎。樣頗是精幹,略略回禮問道,「有事嗎?」 華震洋是來道歉的,說道,「聖人云,君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小的迫於生計,行此下策亦屬無奈,多有冒犯之處,還請公見諒。」龐寧前世在公司裡打工,什麼時候不被老闆壓著,受得委屈多了,又什麼時候曾經和老闆叫過板。見到華震洋要到自己的五兩銀,心裡雖覺得這人做事極端,但也算是有些膽氣,對他的不禮貌也沒太放在心上。說,「不平則鳴,事有權急,不必過意不去。」華震洋聽到這話,又施一禮道,「龐公大人大量,小的感激不盡。」 龐寧見他說話不像是個碼頭水手,心下好奇,說,「哦,這有什麼。你讀過書吧,怎麼做起這拿命吃飯的買賣?」華震洋咧了咧嘴,道,「讀過幾年私塾,十三歲家父跑海遇了海盜沒能回來,小的便退了學,如今家裡幾個宅院都賣光了。泉州雖大,要吃飯也不容易,只有到船上做個水手,每年可以捎二兩銀給母親過日。」龐寧點了點頭,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你如今砸了飯碗,這是要回泉州嗎。」華震洋看了看河面,道,「這個…一時還沒做打算。」龐寧點了點頭,說,「慢慢來。剛才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以後你要是經商,我這裡是有些買賣要找人做的,你可以找我!」 言無意,聽有心。龐寧隨口說句就準備離開,那華震洋聞言,卻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個長揖及地,道,「龐公如此高義,小人感激不盡,厚顏向公求購棉布,還請公高抬貴手,成全小的這門生意。」 龐寧一愣,心下感慨,當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會打洞。老爸跑海商掛了,兒剛賺了五兩銀本錢,就要做生意。想起自己穿越前埋頭讀書,進了單位,只記得多幹活,少說話,領導指東就不敢打西,什麼時候想過自己開張?穿越以後環境逼迫,這才逼得謀劃些生意。不過這棉布生產出來以後,龐寧湊齊七千匹整數賣給了徐正南,留了三百多匹,裡面有一些是要賣給昌化布莊的何掌櫃,倒是沒有想過賣給別人。龐寧轉念一想,又覺得擴大些下游渠道也是好事,沉吟片刻,說,「我這布賣給徐二爺,看在舊日生意上打了折扣,價格是三錢銀,想必你也知道。你若要買,給你作價三百三十厘一匹,如何?」那華震洋聞言,馬上答道,「公的布精細,自然要比一般布匹貴些,這價格甚是公道。小的這裡有七兩銀,請購二十一匹。」龐寧點了點頭,跟趙如說,「把他銀收了,給二十一匹布給他,零頭折碎銀找回。」趙如唱了個諾,便要帶華震洋到賬房去,龐寧又跟華震洋說,「你以後要來,我若不在,就找這個小伙趙如。」華震洋又是一個長揖及地,口稱謝不已。趙如道,「華公,我們這便去賬房吧。」華震洋幼時家裡富庶,凡事都受人禮讓,這些年處處碰壁,當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到哪裡不是被人呼來喝去。這會聽到趙如叫他公,眼裡也冒出光來,嘴裡恭維了趙如幾句,便興沖沖地和趙如去了。 龐寧在山前港把棉布賣給了徐二爺,便覺得這山前碼頭,是處處方便,規劃的大氣開闊,房也多,哪裡肯再走山路回五源谷。跟秦明韜要了幾間空房,就把紡織組給搬下了山。搬家這天,車馬擠滿了紡織組外面的馬路。這天順便也把山下新招的三十多個乞丐,帶上來給董學普。董學普讓趙武把新來的人集安排了,見龐寧大張旗鼓下山,便問他找上縣令沒,有沒有得地契。龐寧道,「我認識了縣令外甥女,改天有機會見見縣令,想來不難。」董學普聽說還沒聯繫上官府的人,就在山下幹得這麼熱火朝天,心下擔心。但這些小事情,也不好攔他。龐寧又說,「除了這三十多個,秦明韜那邊也加了二十多個人,以後給山下的供給還加些。還有個事,這次的棉布我賺了一千八百兩,董頭領你給說說看,繳多少?留多少?」董學普罵道,「倒是你賺的了,不是史班做的機器?你留三百兩加做買賣本錢,再留二百兩搞定那縣官,其他的交給我,賬可記清楚了。」龐寧笑了笑,說,「行行,五百兩足夠了,我晚上把銀拿到辦公廳裡面去!」董學普聽他說還沒有聯繫上縣令,心裡沒底,又記得史班和呂策這些天在搞火炮,便讓把田地欄捨裡的事情交給趙武,自己到鐵器工場來看二人進度如何。 到了鐵器工廠,看到趙玉帶著幾個工匠在澆鑄水車骨架,幹得熱火朝天,卻不曾見到史班。車間裡鋼花四濺,爐聲音水力鍛錘聲音響個不停,噪音很大。董學普張著嗓問那趙玉,好不容易才聽清楚,說是在山裡試驗炮膛膛壓什麼的。董學普聽了這話,不敢自己去山裡亂找,怕稀里糊塗被大炮要了命。要趙玉帶他去那搞試驗的地方。趙玉心想這董頭領事情真多,但想來這試炮地方是不好亂找,把手頭事情給幾個工匠交代了下,就帶著董學普出了小南關。出了小南關沿著一條黎人小路往南過了一個山谷,來到個平坦地方,一片都是及膝高的雜草,植被不多。董學普看到呂策史班幾個人躲在前面一片掩體後面,往前張望著,知道馬上要搞出點什麼,又突然聽見崩崩幾聲悶響傳來,董學普一個激靈趕緊按著趙玉臥倒。剛趴下來,就看見掩體再往南邊過去,遠處草地上,冒出一大片黑煙出來。 趙玉突然被董學普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草籽,呸呸地吐了一大口,氣得不行,道,「董頭領,這裡隔著一里多,你怕什麼?」董學普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色辯解說,「這火炮到時候搞出來了,比紅夷大炮還厲害,遇到炮便要這樣臥倒,知道了麼。」趙玉嘴上不敢頂撞,吶吶道,「我知道了!」 兩人再走過去,見到煙霧稍微散開,幾個全鋼炮筒斜斜地插在一排土坡後面,炮口還噴著煙。掩體後面跑出一個漢,到那邊檢查了一番,跑回來大聲說「正常,五個都正常。」 史班正準備過去看,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叫「董頭領」,回頭看是董學普,很是高興,笑著跟呂策說,「昨天吃飯老董就說要來!」董學普走上前,說,「好嘛,一個都沒炸膛。」呂策道,「是呀,史班這鋼材質量不錯,這炮怕是能輕不少。」史班有些得意,問趙玉,「那些水車怎麼樣了?」趙玉知道史班給他漲臉,趕緊道,「第個也做好了,秦頭領說明天來拿。」史班點了點頭,說,「平時工作抓緊些,伙食上讓食堂照顧些,方便的話就讓他們幫送到工廠裡,改明我去說!」董學普咳嗽了一聲,說,「小事情,我回頭跟趙武說一聲就是了,你就不要管這些小事情了。」史班笑著說,「董學普在,什麼都搞定了!」三人哈哈大笑。 董學普說,「我們看看去!」三人走過去,董學普見那炮分兩種,間隔其七八米放著一門,長的三個是十二磅炮,短的是四磅炮,炮管前細後粗。董學普也是知道一些火炮常識的,說,「炮耳還沒做啊。」史班道,「這個不急,先看看炮膛承壓能力,這三組炮管前天剛鑄出來,一次成型,裡面放的射藥量都不一樣,我們一次加一些射藥,一直試到膛內出現變形,得到個極限膛壓。」董學普點點頭,見那炮管打了好久,還兀自冒著黑煙,說,「怎麼還有煙?這炮沒膛線的?」史班跳過去看了看,說,「你不說我還一直沒太注意,這火藥不太純,煙特別大。」呂策說,「不急,我們先把滑膛炮做順手了,再看能不能搞出膛線來。」董學普看著呂策,說,「火藥不純影響膛內清潔,炮管壽命和射速會受很大影響的,是不是?」呂策點了點頭,說,「影響挺大的,不過這個涉及原材料純度,不知道能不能改進」。史班沒吭聲,董學普問,「這炮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定型?」 史班從旁邊一工匠手上接過一個長桿鐵圈圈,伸進炮筒刮了刮筒壁上的污垢,又拿來長桿毛刷,從木桶裡蘸了水伸進筒壁擦拭。說,「呂策,這一組有些變形了,你看這毛刷放進去不卡了。」呂策跑過來看了一會,歎了口氣說,「不錯了不錯了,能做到這樣不錯了。」史班笑著說,「老董,你這一來,我們的膛壓就承受不住了,這炮也算定下來了,你說你是運氣好還是運氣背?」董學普乾笑幾聲,說,「管我屁事!早些定好,山下面都不知道搞成什麼樣了。」 史班看著那黑幽幽的炮筒,道,「別急,這火藥應該還能再提純些,不過這事很耗費原材料呀,把集硝的範圍擴大點!把那些黎人的都弄來。」呂策董學普聽了這話,面面相覷。 ———————— 正文 四十節 縣令公子的圈子 眾人又加了幾次藥量,那三根稍大的炮管的也出現了變形,史班拿紙寫下了用藥量,今天的試炮便告結束。$*-*$董學普見那個工匠一起吆喝著,才好不容易用槓桿把一根粗炮管弄上牛車,不禁咋舌,說,「這麼重的?」史班說,「不算重,按呂策說的,拿破侖的十二磅銅炮要百公斤,我們這個只有百公斤,用藥量還能大些。」呂策轉過頭來說,「怕再輕些的炮管也可以,剛才的炮管變形時候,用藥量超過標準不少了,這鋼材不錯!」 董學普點了點頭說,「這個我不太懂。」又突然想到,說,「是不是有更好的鋼材還可以更輕?我們穿越時候那部車不知道還在不。」史班呂策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呂策看著史班說,「我們怎麼沒想到?那些鋼真是可以做幾門好炮!說不定一個人扛著就可以走。」史班道,「一直想著怎麼大規模生產,倒沒想起那邊,說起來那裡是有一噸好鋼,動機肯定被電爛了,軸承處理下應該可以用。」 三人討論了一番,便把這事交給董學普。最近播種已經結束,田里事情不多,董學普從農業組抽了十二個人。董學普算了算有百餘里路,怕路上出事情,讓呂策帶幾個先鋒營的跟他一起去。先鋒營現在有十四個,最早那批趙姓少年只剩下四個,其他都是後來上山的未成年孩。這些少年十七八歲年齡,每日跟著呂策練習搏擊刀法,頗是精悍。呂策挑了個先鋒營少年,十幾個人藏著武器,裝著銀,駕著史班那部運炮的輪鐵牛車,下山往穿越點走去。 五源谷的居民現在吃的穿的,在這個時代,怕比一般的自耕農要好上很多。如今不比從前,眾人只沿大道趕路,尋體面人家寄宿。董學普和呂策騎著馬走在前面,算得上是鮮衣怒馬,車僕成群了。給人看了,只以為是哪個員外家的兩個公爺出遊,到了哪個鎮上不是嚇得平頭百姓慌張往路邊躲,避那馬蹄。尋找寄宿人家時候,仗著董學普身上帶著的一百兩銀,呂策扔銀分外大方,一個晚上就付個二、三兩銀,只說是廣東來的商賈,求一處歇腳過夜。誰家不喜歡銀?自然是處處受到慇勤招呼,酒菜款待。比起當初五人從野地裡摸到石碌的時候,當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不可同日而語。 呂策倒還不以為意,董學普走了幾天,覺得有些過於張揚了。這天歇息了一個晚上,要出門了,董學普跟呂策說,「不知道有人知道我們是五源谷的不?」呂策道,「老董,我的人帶著弩和手榴彈,銀能擺平就擺平,擺不平也不怕。」董學普趕緊搖著手說,「別別,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動刀動槍的!」呂策笑著說,「行,行,不動刀槍。」董學普本來想說分成兩批人走低調些,看呂策的樣又不放心,便還是照舊。 一路詢問,第天終於走到瓊州府西邊。幾個先鋒營少年好奇心起,和呂策說要到瓊州府看看,都沒被批准。找了兩天,才找到穿越生的地方,找到了那棵大榕樹,呂策看了看頭頂蒼天,說不出話來。董學普到那灌木叢裡摸了一通,又叫來幾個漢把那些灌木雜草砍掉,果然找到了那部汽車殘骸。十幾個人好不容易把這鐵疙瘩抬了出來,小心放在牛車上。汽車那時被閃電電得厲害,很多部位都破壞了,翻著毛刺。這五年風吹雨打,銹得一塌糊塗。前蓋板上有個旋轉型的殘破處,小臉盆那麼大一片地方似乎是快速融化又重新凝固。呂策用刀把前蓋板橇開,看那融痕一直延伸到裡面,把前蓋板下面的動機什麼融得全部絞在一起,一塌糊塗,想是巨幅電流通過造成的。那些漢何時見過這樣的東西,圍著那汽車殘骸看個不停,董學普笑著說,「你們可看好了,我們五人當年就是做這個從南洋漂洋過海而來,突然遇到閃電,擱淺在這裡!」那些漢不明就裡,紛紛想了些詞句來奉承了一番。 眾人拿布把車蓋住了,用雜草包成一個正方形,外面用棉布蓋住,繩索綁住,沿著原路回了五源谷。史班見了那車,說,「倒沒注意被電成這個樣了,前蓋板下面這一堆東西全混在一起了,這一堆合金全混在一起,算是糟蹋了!」董學普忙了十幾天,聽了這話大感失望,說,「還有什麼可以用不?」史班道,「軸承倒是好東西,裝在車床上,可以控制精度,車架拿來做炮,其他的先放著吧,說不得哪天會覺得有用。」董學普點了點頭,看史班把車先放在了一邊,修磨起手頭一根長炮管。董學普和呂策又說了幾句話,覺得有些累了,就回鴻台上休息去了。 到了五月底,史班陸續弄出了第一批四磅炮,炮筒重二百二十公斤,口徑81毫米。有專門的炮車,由兩匹馬牽引,或由個人拉著走。這四磅炮實心彈有效射程百米,榴彈是五百米。當然,要是不考慮炮彈會打到哪裡這個問題,這炮可以把實心炮彈打到一千五百米外面。史班把秦明韜的普桑車車架給回爐融化了,一次成型做了十二個小臼炮。為了簡化炮彈等後勤配給,這種小炮也是81毫米口徑,炮管長80厘米,四十多公斤重,有點像迫擊炮,能斜斜地把榴彈送到兩百多米外。史班又改進了黑火藥製作工藝:把在高溫爐把硫加熱到八百三十度,氣化後硫氣體冷卻結晶,可以得純度較高硫磺。硝的提純比較麻煩,只能將粗硝溶解加熱,冷卻結晶取段結晶物,如此多次,直到硝純度檢驗後達到標準為止。這樣改進後,黑火藥的雜質大幅度減少,炮彈的重新裝填容易多了,一分鐘就能打一。 火炮一半被送到山前港和石碌礦山,安在碉堡城牆的炮位上。山前港把著石碌河的大門,主要的火炮防禦集在了山門口的山前港。最近各項工程基本上都結束了,十多個勞工事情不多,秦明韜每天組織搞四個小時的火炮訓練。剩下的一半火炮,史班交給了呂策,作為小南關的防禦火力。呂策先鋒營只有十四個人,一下要操縱十幾門炮人手不夠,就在龐寧最近送上山的三十多個乞丐裡挑了二十四個,每天好吃好喝訓練體力,識字學普通話,作為炮兵編製的雜役。這些雜役剛結束了乞討的生活,就被頭領分配做賊兵,當真是欲哭無淚。呂策每日裡組織教育,這才逐漸把士氣提高一些。至於十四個先鋒營的少年,十個後來的都做了炮手,四個趙姓少年分任炮兵小隊長。呂策覺得人手還是不夠,時不時自己下山去搜羅青壯年的乞丐。 且不說這邊,再去看那龐寧。這幾個月龐寧呆在山前港,除了每日在紡織組逛逛,偶爾回五源谷查點小南關交易站的情況,便是往昌化城的夏家布莊跑。那夏芷對龐寧雖不似前些日冷淡,日久了有了些親近之意,但也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倒把龐寧弄得不敢逾矩。俗話說,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龐寧老找理由往這布莊跑,沒能搞定俏姐兒,倒是和夏芷哥哥夏居華混熟了。那夏居華見龐寧年紀輕輕談吐灑脫,氣勢異於常人,也是有心結交,時不時把龐寧請到茶室裡,傾談一番。 說起來,自從那徐二爺把五源谷的棉布賣到廣州,這棉布的物廉價美很快吸引了廣大市民,倒成了一時流行,被喚作「海布」,把土布的市場衝擊得七零八落。沒多久,出口轉內銷,又被廣州的行商倒賣回瓊州府,那行商貨源不足,一個月能運五百匹到瓊州府便不錯了,結果這布在瓊州府很快被炒到五、錢一匹。到了下面的昌化臨高各縣,「海布」就更是稀缺得緊。龐寧那天聽夏居華說了這事,也是想跟夏芷炫耀,就跟夏氏兄妹說這布是他生產的。兄妹兩開始當真不信,後來跟著龐寧到山前港轉了一圈,不但信了,見了那些幾月之內拔地而起的高牆碼頭,更是把龐寧視為奇人。夏居華一介商人,仗著娘舅是縣令,哪裡管龐寧是哪裡來的幹什麼的,只跟龐寧說每個月要給他兩百匹。兩百匹對龐寧倒是小事,按個極低的價格就給了夏居華。夏居華算下來這一個月就穩穩有二、三十兩的利潤,從此更是把龐寧視作上賓。二人年齡又相近,一來二去很快成個朋友,夏居華偶爾也拉著龐寧,跟些朋友在勾欄之處嬉戲。龐寧最是個能鬧的人,雖然不能吟詩作對,但偶爾背出幾句後世太祖的詩詞,什麼「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也能混過去場面。 其實商場上廝混,最講圈,這個圈不一定都是同行,天上飛的,地上爬的,管你是開賭場做莊出千的,還是做班頭霸市欺民的,只要身份地位差不多,互相消息能有所走動,就會自動形成圈。有了圈,事情才好辦。夏居華在昌化雖然沒待多久,但已經融入了一個圈,這個圈不甚大,在昌化卻舉足輕重,多少人擠破頭想混進來,只為了能和縣尊大人的公,攀上一份交情。龐寧在夏芷身上花了些銀,沒佔到俏姐兒一絲便宜,不想竟被夏居華帶進了這個圈。 正文 四十一節 縣令張三光 這天夏居華帶著龐寧,在昌化縣最上檔次的「忘歸樓」吃了一頓,和以往同樣的酒同樣的菜,不同的是今天縣令獨張定也在。**-**龐寧入席一看,上座那公二十三、四歲,劍眉星目,不正是那日借馬車給他的那個少爺嗎。一眾賓客,有李員外的公,昌化大海商劉廷芳的侄,總之都是些公哥兒,不同的俊朗面孔,共同地對著張公爺說著恭維話,勸酒詞。說了一會張少爺也聽膩了,便讓酒家找了個琵琶女來助興。上來的那個琵琶女倒是頗有些姿色,輕彈一曲,倒是引得席間一片喝彩。這飯是李公請的,李公姓李名延正,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他爹是昌化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家裡有肉鋪綢緞鋪米鋪十數間,良田八千畝。李延正在八股上沒啥鑽研,至今也只是個秀才,但論起采,倒是上好的。每日出入於瓊州府勾欄內,吟詩作對,好不風流。不知道事先是不是有安排,李延正大聲笑道,「如此良宵,諸位何不吟詩一助助酒興!」上次龐寧背了後世太祖的「橘洲頭」,引來一片驚艷,給李公留下了深刻映像,這時便哄鬧著要龐寧七步成詩。龐寧估計李公在家憋了一個禮拜,憋了一什麼打油詩,這會是要賣弄,本該把機會讓給他。不過龐寧今天想給張定小爺留下個好映像,便厚著臉皮搶下了這個綵頭。龐寧看了看那琵琶女,圓圓臉蛋,細長眼睛,臉上塗了厚厚粉,怎麼也沒法讓自己覺得是美女。歎了一口氣,龐寧開始背誦太祖的《卜算詠梅》,待念到最後一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笑」,眾賓客才如夢初醒,大聲叫好。那琵琶女知道這一桌男人都是有錢的主,又見這龐公如此有才,看向龐寧的眼神都要潤出水來了,搞得龐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李公臉上一紅,倒是把自己準備賣弄的詩詞爛在了肚裡。 又鬧了一會,李公沒出成風頭,見時間差不多便告辭回去了,眾賓客漸漸散了,倒是只剩下夏居華,龐寧和縣令公張定少爺。張定倒了一杯酒,道,「龐兄才學如此,家奴僕百計,自鑄刀劍火炮,生黎亦甘心驅策,當真乃人之龍,小弟佩服,佩服!來,乾一杯!」龐寧一聽這話特彆扭,這人之龍啥意思?自鑄火炮是什麼罪?這可都是誅族的事兒,只覺得殺氣陣陣,哪裡舉得起酒杯。 龐寧低頭不語,心底的小算盤已經開始打了起來:張定知道的事情,縣令張三光肯定知道。縣令知道五源谷私鑄火炮刀劍,卻一直沒有動作,今天還讓兒和我喝酒,這事有點意思。龐寧肚裡正翻著觔斗,那邊張定輕拍一聲桌,喝道,「如何不喝?看不起我嗎?看不起朝廷嗎?」龐寧見張定拍桌,心裡反倒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當年在瓊州府像過街老鼠一樣被幾個捕快追著趕,幾天把縣令的公氣得拍桌也奈何不了自己,這變化可真大呀。張定這番做作,本是假托醉意,到時候要是說錯,往後一倒只推喝醉了便什麼都不記得。夏居華本該說些場面話演個白臉,但也不知道想什麼,夏居華這時卻坐在一邊也不吭聲,直直地看著龐寧,倒是把二人謀而後動的意圖顯露無疑。 龐寧算了一遍,心有底,把手杯往桌上一頓,笑道,「張公,我倒真的看不起朝廷,你又如何?」那張定沒想到這龐寧敢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看了看夏居華。他本想夏居華配合一下他,但夏居華似乎有些個人想法,饒是不動。張定無奈,往椅後背上一靠,喝道,「你這是要造反了嗎?都指揮僉事湯允將軍自瓊州府兵,不消一月,便可蕩平五源谷,汝信否。」龐寧知道張定嚇他,哪裡服氣?當即拿言語嚇了回去,「不知道湯將軍手下有多少敢戰之兵,我五源谷的新式火炮且不說,就說受我羈縻的黎兵,便有八千,不知道湯將軍要多少營兵,才能攻入黎母嶺,一月蕩平五源谷。」張夏二人聽了這話臉色慘白,對視了一眼,龐寧覺得不解恨,又說,「這大明朝官場,要讓湯將軍移駕,不知道朝廷要花多少軍晌,到時候令尊大人一個放任養賊之罪是逃不掉了。哦,要是五源谷在湯將軍大軍未到之前,搶先攻下昌化縣,那令尊失守土之責,是要自縊謝罪的。要是湯將軍不幸被五源谷擊敗,瓊州府易色。那一個糜爛南海千里的罪名,按大明朝的典不知道要怎麼處呢?」 張定被龐寧說得惱羞成怒,一時當真無話可說,好重一下拍在那酒桌上,倒把半桌酒菜拍到了地下,站起來瞪著眼睛喝道,「大膽,竟敢威脅朝廷命官,家尊便負上治轄不力之罪,上奏天兩廣之兵來討,剿滅爾等狂徒,澄清南海!」龐寧白了他一眼,笑道,「你覺得兩廣軍隊到來之前,你守得住昌化縣嗎?別瞪我,五源谷有五個頭領,你把我押住還有四個,所以你不要瞪我。」 見二人劍拔弩張,一直不吭聲的夏居華咳嗽了一聲,過來打圓場,道,「定你喝這許多做什麼?每次都是這樣,當真長不大嗎。龐公,酒桌上的話,你怎麼也說得這麼認真,也是喝多了嗎?各罰一杯!」這話說晚了一點,效果不太好!那張定瞪著龐寧,倒是不肯罷休了。龐寧笑了笑,確認了左近無人,從腰上解下一個包裹,道,「也不是沒有辦法,我這裡有二百兩銀,是給張老爺補養身體的,還請令尊大人以身體為重,凡事莫要太認真。啊,張小公你也是!」 張定看著龐寧打開包裹,二百兩銀十個大銀錠閃耀著動人光澤,按住怒氣,冷冷地道,「如何?」龐寧笑著說,「這也是小人一片赤誠之心,還請張公收下。張公若能給我五源谷山前港一份地契,再往朝廷那邊美言幾句,大事化小,他日若有干戈,我保張公全家生命和財產的安全!這平日裡嘛,嘿嘿,保正張公滿意!」張定倒吸一股涼氣,道,「帶著幾個黎寨,便以為可以對抗朝廷天兵嗎?」龐寧起身,道,「多說無益,後日下午我五源谷在山前港舉行軍事演習,還請兩位公,以及本縣父母大人百忙撥冗來觀,戰與不戰,便可見真章。」龐寧說完,袖一甩,大踏步下樓去了。 夏居華見龐寧走了,桌上那二百兩白花花的銀有些閃眼,道,「這些銀如何?」張定問,「上個月聽你說這酒店你盤下來了。」夏居華點了點頭,張定說,「讓掌櫃先收了,後日看了那『軍事演習』,再議不遲。」 這邊倒是打定了主意去看,那邊其實哪裡計劃過軍事演習?龐寧這幾個月,本來是要來昌化和縣令攀一攀交情,幫五源谷謀個合法身份的。沒想到這大明朝草民想見個縣令,還當真是個難事。龐寧在昌化無非認識那鐵匠鋪東家,幾個弓手門卒,一時半會不曾有門路,總不能帶著禮物去衙門口敲鼓鳴冤!好不容易認識了夏芷這個縣官外甥女,卻一心想獲得她好感,哪裡好意思要她牽橋搭線?倒是和她哥哥說過一次,夏居華也沒幫聯絡。一拖幾個月過去,這事一點眉目沒有,如今這張小公倒是直接來找龐寧了!龐寧著實怕把這事搞砸,軟的不成只能來硬的,當真是酒氣上來,便誇下海口,要用軍事演習來震一震這縣令公兒。軍事演習這時八字沒一撇,龐寧怕把事情弄砸,趕緊騎了馬出了昌化縣城直奔五源谷而去,半夜到了谷裡找到呂策,如此如此把事情按實說了,讓呂策把那種輕便小炮全帶下山,和秦明韜一起演習一番。呂策心下明白,說了幾句龐寧這辦事風格太行險了,也便答應了。龐寧睡了兩個小時,又換馬騎到落灑峒在山前港附近的主寨。一路看見黎人的水田無數,到了那主寨,見那寨牆就有五米高,外面敷了水泥,上面不少黎漢在警戒。那些黎漢裡有認識龐寧的,趕緊把吊橋放下來,去叫符那恩。符那恩聽說龐寧來了,趕緊迎出家門,攜著龐寧,到他新修的漢式茶室詳談。龐寧沒心思喝他的茶,開動三寸不爛之舌,當真又把符那恩忽了一場,竟讓這年黎人樂得喜出望外,言聽計從,連聲道,「這樣好,那縣令肯定怕,省的要動手!」 兩邊談好,龐寧才定下心來,喝了幾口茶,又和符那恩聊起閒話來。符那恩說,「最近小南關那裡吉貝棉布賣得貴,山裡面土布的價格又漲上來了!」龐寧對這些事情最有興趣,有心讓他多講,道,「棉布在山下漢人這裡賣的貴,都賣完了,所以標價高些!各個寨反應如何?」符那恩說,「這布匹價格低,其實也是好事。但別的峒那些峒主都是老頭,想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只知道峒裡黎布沒人買,卻不知道那些婦女可以不織布,多種些吉貝,或出寨幫五源谷做些事情賺銀!這次山裡土布價格一恢復,那些老頭挺高興。」龐寧心下不安,道,「落灑峒土布銷售如何?」符那恩又給龐寧倒了杯茶,笑道,「自從下了山,我便讓族人不紡布了!有空便去石碌礦山挖礦石,現在董頭領管著礦山那邊,男人挖礦一天折銀二十五厘,女人十五厘,比紡布賺的多!有些人連田都不肯種了,只說挖礦賺錢。」龐寧點了點頭,道,「田還是要種的。若是讓族女種些漢人棉花,賣給五源谷,怕要賺的更多。」符那恩說,「上次你說過一次,試種了幾畝不得其法,產量很低!漢人棉花難種。」龐寧點了點頭,笑道,「哪天我要遇上會種的漢人,給你綁一個回來,你便會了!」逗得符那恩哈哈大笑。 又閒聊了幾句,龐寧便告辭,符那恩不放,又帶他到寨裡各處去看。整個主寨目前住了一千多人,符那恩說還有五個分寨散佈在附近。龐寧見那寨裡家家戶戶都住上了磚瓦房,不過樣式還是按黎人土欄建的。院落後面都養了些豬羊,似乎都頗為富庶。眾黎見到五源谷龐頭領來了,紛紛聚過來湊熱鬧,幾個四五十歲的長老急急忙忙跑過來跟著。這幾個長老似乎沒啥地位,符那恩每說一句話,這幾個長老便哼哼哈哈說著附和的話,對符那恩言聽計從。龐寧心下好奇,趁拐彎處後面人在聊著個什麼沒跟上,道,「這幾個長老也蠻有意思。」符那恩明白他意思,笑道,「以前也很不好說話,如今寨裡人跟著我過上好日了,誰還聽他們的。每個月給這幾個長老多些糧食豬仔,個個都高興的很!」龐寧笑了笑,心底對符那恩的手腕頗為佩服。這時已是月,天氣炎熱。龐寧昨晚上只睡了兩個小時,被一群紋面紋身的黎人包圍著實在沒啥意思,覺得困了,拱手告別。符那恩帶著一大幫黎人一直送到了寨外面,約好明日去山前港。 秦明韜日日在山前港操練火炮,要他配合一下演習,自然沒有意見。到了第三天午吃過午飯,呂策和符那恩的人馬都聚齊了。城牆上架了十門四磅炮,十二門小臼炮,兩千黎漢全副武裝地站在城牆下,只等觀眾來了。沒多久,便看到張定和夏居華二人二馬,遠遠地從河邊過來。龐寧站在城牆上,看見縣官沒來,歎了口氣,說,「還是不重視我們呀!」秦明韜笑了笑,說,「你能請來他,也是一樣。不等他過來了,開始吧。」呂策道,「他在那小山丘上看得正清楚。趙源,開始!」趙源聞令,揮舞起城牆上藍色大旗,便聽見下面炮兵開始裝彈。呂策一聲開炮令下,趙源又揮動陣前紅色大旗,城牆上頓時一片隆隆炮聲響起,二十八門火炮幾乎同時開炮,綻出火舌一片,向對面假想陣地傾瀉兩輪榴彈,城牆上站得太近的眾人一時眼睛一花。第一次設計目標在300米外,第二次在陣前100米。那榴彈是一個空的鑄鐵殼,外面接著延時引信,裡面裝著火藥和碎鐵片,一旦爆炸,對周圍十米的人員殺傷力很大。榴彈一片爆響,便見對面假想陣地上零散放著的幾十根碗粗木桿被紛紛炸倒,有幾根乾脆被炸斷炸碎。這木頭怎麼著也比人結實,零散地插在一百五十米寬的長方形區域內,全部倒下,顯示了火炮齊射的威力。要是不是插著木頭,而是站著衝過來的敵人,也定是傷亡極大。榴彈射畢,二千黎漢左手籐牌,右手鋼刀往前衝去,衝到城牆前100米停下腳步。小臼炮在先鋒營炮手的精確指揮下,向陣前200米處繼續炮擊,又射了三輪,誤差基本在20米前後。二百米距離的一排木樁被炸了三輪,沒幾根能留個全屍的。炮擊結束,五源谷諸人倒是對火炮威力習以為常,那些黎人第一次見到,大為振奮,舉起刀盾歡呼起來。幾千人一起叫嚷,當真是響徹數里。 炸木樁結束,呂策又讓炮兵換實心彈,對著三百米外一塊五、米高的小石丘轟炸,二十多門炮一連打了十幾輪。雖說這四磅炮實心彈就一鐵疙瘩,打出去沒啥破甲能力,但也耐不住幾百顆炮彈這麼狂轟濫炸。等風把煙霧吹開,只見那小石丘硬是給削下來二、三米,變成了一片小石坡。這實心彈炸石丘的一節,是龐寧特意交待的,專門展示五源谷火炮的攻堅能力,不過十幾分鐘,連石丘都能炸平,昌化縣城那些土牆自然也不在話下。這有點挑釁意味了,龐寧既想一次壓服這個張定,又怕張小公脾氣不好惱羞成怒,心裡沒底,不停地往張定那邊看。 張定停在了東面一個山丘上觀看,演習很快結束,他和夏居華沒有過來,倒是調轉馬頭便回了昌化縣城。龐寧看了看秦明韜,道,「怎麼走了?這張公難道嫌我們火力不夠猛?」呂策走過來,說,「沒事,下個月史班還能出一批炮,能比這第一批還好。再請他來看!」秦明韜笑了笑,說,「我看不用了,這火炮怎麼說也夠了。按我說,這張家可能不止昌化縣令這一個籌碼,我們小看他,他自然也不和我們客氣。」呂策龐寧聽了這雲裡霧裡的話,沉默不語。 昌化縣令張三光的書房裡,父二人屏退左右,張定站在櫃前面,翻看一份邸報,半晌喃喃地道,「耒大人也致仕了。」語氣裡卻有幾分頹然。知縣張三光已經五十四歲了,穿著一身玉色圓領大袖衫,坐在櫃前的椅上,歎了口氣,緩緩地道,「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提他做什麼!」張定又說,「父親,我本不該說這個,但最近那幾個師爺做的是不是有些過了?」張三光一拍椅背,道,「你和知府說去,左右刁難加派,說來說去,還不是要錢!這裡面我能拿幾個?」張定咳嗽了一聲,低頭說,「孩兒多言了,父親莫怪。」張三光勾了勾手,把自己年得到的這個獨喚到身邊,說,「定,坐,為父考考你,你給為父說說如形勢!」張定正是少年得意之時,在父親面前也沒有什麼忌憚,張口便說,「孩兒直言了,天初臨大寶,要做那堯舜,捏了魏忠賢,海內倒是頌歌一片!可魏黨一倒,天下官員為求自保,不知道又要往東林送多少銀。日復一日,皇上看不慣東林了,怕又是一場大亂!」 張三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歎道,「你母親說你聰明,我看沒錯!可這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可以揣測得到的。略得一二,莫要以為得了至理。凡事留個後路,遇事但求庸,可知否?」張定哪裡敢說不是,當即答,「孩兒受教!」張三光點了點頭,歎道,「我自幼家貧,讀聖人之書,為官三十年,做了不少斯羞辱的事情,但這欠下的人情世故,卻不得不還。時下官場上潛流洶湧,也是逃不過躲不開。我看五源谷那五人有奇術,能私鑄火器,用至如此,不似凡人,你多親近熟稔,說不得哪日,就大有用處。具體事宜,你自己拿捏吧。」縣令一口氣說了好多話,胸氣悶,緊緊咳嗽了幾聲。張定見父親聽了自己所說的火器演習之後,便異常。張定心惶恐,趕緊答應,拿桌上參湯喂父親緩緩喝下了。」 正文 四十二節 大明朝子民 軍事演習結束過了幾天,龐寧便帶著趙如去拜訪張定。**千載提供閱讀-**先去找了夏居華,然後便一起到了張家。眾人不敢驚擾縣太爺,直接從側面入了府。那門丁認識夏居華,引著三人走了幾步進了一個院,料想便是那張定住的院。院門口一個鏤空的石頭屏風,隱隱戳戳看到院的雅致景色。兩個青衣僕人上來幫三人撣去身上塵土,又捧著裝著冰涼井水的銅盆,獻上毛巾請淨臉。趙如什麼無賴蠻人都見過,但遇上這富貴人家的種種講究,頗有些緊張,跟著龐寧的動作,生怕搞錯了給老師丟臉,倒把龐寧逗得一樂。這邊弄完,轉過一道屏風,才看見那院全貌,一水的青磚鋪地,左側開了個池塘,裡面養了不少紅色鯉魚。四周圍牆下種了些芭蕉翠竹,綠得頗是好看。間放著一個大瓷缸,堂房上黃楊木雕花門大開著,張定聽僕人報龐夏二人來,已迎在階上。 三人見了禮,便入房見茶,東拉西扯聊了幾句,說的都是昌化城裡公哥的趣事,不曾入得正題。張定見那趙如不曾入座,站在龐寧後邊,身上背著鼓鼓囊囊的,想必都是銀。又說了幾句閒話,張定便看了看夏居華,夏居華頓了頓,說,「龐兄,這在天底下行走,對官府規矩要敬他十二分才合分寸。其他不談,便說這火炮物事,終究違禁,不要亮出來為好。」其實這火炮確實礙眼,就算縣令打定主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間久了給錦衣衛或知府的人看到,也是難擺平的麻煩事情。縣令敢跟五源谷合作,也是五源谷火炮剛得,派耳目在縣城裡打聽一圈沒人知道,這才放下心。龐寧當然知道這是條件之一,當即道,「此事無妨,便在城牆上做些炮位遮蓋,定不讓人查見!」張定點了點頭,便叫了個僕人過來,到書房裡把山前坡地契拿來。龐寧拿那地契過來看,見三寸許的一張厚紙上,用篆體密密麻麻寫了好多字,龐寧隱約認出買主寫了龐寧二字,下面蓋著朱紅的昌化縣印。張定又說,「你寫你五人名字給我,我為你入籍!」龐寧聞言大喜,說了些好聽的謝謝話,寫下了穿越五人的名字。又讓趙如把袋裡的東西拿出來,無非又是白花花的二百兩銀。張定既然打定主意和五源谷搞上一腿,便也把這些黃白之物收下了,笑著說,「龐兄人如其詩,行事幹練,頗有大將風範!」 龐寧知道這是笑他不懂規矩,心想你這大明朝的官場陋習一套一套的,魚肉一方刮骨吸髓還能搞得這麼斯!現在韜光養晦給你送銀是一時之計,難道還要我這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五好青年去學你們的道道?那什麼三節兩壽、程儀使費、炭敬送別敬都學一遍,怕是不要一年也得半載呀。龐寧心裡冒著,你也一併招來吧!」龐寧喝道,「當我是人販麼?」董學普笑道,「能多勞!」龐寧眼睛一翻,突然笑道,「這個可以,上個禮拜徐二爺又送兩千兩銀過來買布,我就都拿去招收人手了!」董學普道,「你是招人又不是買人,要這麼多錢?」龐寧道,「你們是不知道這大明朝作事的辦法,關關節節,幹點什麼都要銀!」四人面面相覷,董學普說,「現在礦山那邊僱人,都用銀結算了,谷裡居民的工資現在也多銀少實物,到處都要用,你留個八百兩吧。」龐寧聽了把手搖得跟蒲扇似的,說,「八百兩不夠的,你們要這麼多人,光縣令那裡就要送去二百兩!」董學普說,「那就留一千兩給你!」龐寧算了算,歎口氣說,「勉強夠了!」董學普又說,「你用銀,可是要記賬的。」龐寧不耐煩,甩甩手道,「知道!知道!」 眾人又商議了一陣,便各自散開了。董學普剛進自己辦公室,就看見趙武等在那裡,董學普問,「什麼事情?」趙武說,「小南關口幾個漢人貨郎和谷裡人打起來了,我找人按住了他們,老師你快去看看。」原來現在谷裡居民也不限制進出小南關,只不過進出都要登記,無事不得隨意出入。自從董學普開始給谷裡居民按月銀,便有商販現商機,挑山下雜貨到這裡販賣。周圍黎人知道這裡有貨郎做買賣,可以買到山下貨物,便也經常過來交易,一來二去,在小南關前面倒是形成一個集市。每五天開市一次,谷裡居民都來買貨,附近黎民來趕集。這裡沒有漢人官吏,董學普便讓趙武稍事打理,遇到有歹人鬧事的也稍作懲治。今天碰到谷裡人和貨郎打架倒是頭一次。那幾個谷裡人裡面有個第一批改水營的漢,在史班手下做工匠,經過上次小南關戰鬥,上個月累功升到下等差辦。趙武前次戰鬥沒立什麼功勞,現在不過是個等差辦,壓不住他,便來向董學普求救。 董學普大概知道了情況,便騎上龐寧送的大白馬和趙武去現場。剛出關,就聽到一聲,「董頭領來了,董頭領,這死挑貨的欺負我們。」正是史班手下的那個工匠。那三四個貨郎站在一起和這幾個工匠對峙著,旁邊還站在幾個貨郎,都把貨物收了起來看熱鬧。那幾個惹事的貨郎是知道五源谷厲害的,一聽那工匠說山寨頭領來了,往關門口一看。只見董學普正騎馬過來,相對明朝南海人頗為高大的身軀凜凜威風,腰上別著遠近有名的五源鋼刀,心裡哪裡還有底氣。董學普一拉馬頭停下馬來,對著眾人大喝一聲,「推推攘攘,成何體統!」那幾個貨郎當即嚇得跪了下面,抱頭喊道,「頭領饒命!」 正文 四十三節 高薪養忠 見那幾個貨郎跪下,與他們對峙的幾個工匠大為得意,為一個工匠喝罵著便要上去踢他們。(千載->第一腳沒踢到,那跪著的貨郎趕緊往側面一滾躲開,卻撞上旁邊看熱鬧的其他貨郎,把一擔陶器全撞了出來,小關前頓時亂成一片。那個工匠怕他跑了,一腳把他一擔貨物踩住,貨筐一斜,幾尺花色建寧錦落在地上。那工匠正得意,卻聽見董學普喝令一聲,「住手!」眾人不禁齊齊看向董學普。董學普跳下馬背,左手虛握刀鞘,大聲道,「大膽!誰在小南關前面私相毆鬥!」那工匠聽到董頭領把這事定性為私自鬥毆,心下一愣,趕緊把踩著貨擔的腳收了回來,一時沒說出話來。那幾個貨郎也是機靈人,聽到這話趕緊爬過來,正要說話,被董學普扶了起來。董學普說,「不要驚慌,你們為什麼吵了起來?」那幾個貨郎一時頗為錯愕,縮著腦袋互相看了眼。為一人不敢不答話,壯著膽說,「回大王,我們都是做本分生意的,確實不曾欺詐大王的人啊。」 董學普見那幾個貨郎叫自己大王,當真覺得又可笑又可氣,想不到五源谷創設五、年了,被黎人視為繁華膏腴之所,在山下漢人眼裡卻是嘯聚山林的土匪。這時卻不宜解釋。董學普說,「你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那貨郎見董學普並不兇惡,也沒讓他跪下,但這麼站直和山寨頭領說話心裡沒底,總不是個道理,便胡亂學著那有功名的作著揖,卻沒學像,把兩掌合在頭頂,雖有些便扭,但也也顯得格外謙恭。那貨郎說,「大王,那位大哥五日前跟我買了幾尺錦緞給家人做衣裳,我哪裡有以次充好的道理?那位大哥說我這布色不對,要小人給換布色。這裁剪過的布,小人本怕尋不到買家,現在既然大王開口,小的換給他便是了!」 那工匠剛才被董學普一喝,這時還不敢出來說話,倒是旁邊一個叫王爵年的年輕工匠走前一步,大聲說道,「董頭領,我們這布匹回去卻沒有用過,便折價兩成他也不肯退,饒是可惡,這等奸惡買賣人,著實該罰!」董學普又問,「為何要退?」鬧事那個工匠倒是些老實人,旁邊的年輕工匠剛要開口,他便先說出來,說,「婆娘不喜歡這布色,我買了什麼用!」周圍人見他憨直,頓時一陣哄笑,董學普這才想起這個工匠就是今年過年結婚的四對新人之一。那個年輕工匠見他亂說話,搖了搖頭,不再吭聲了。那幾個貨郎看董學普臉色,趕緊說,「大王為我們做主!」董學普看了看那被扔在地上的建寧錦,花紋優美,頗是好看。點了點頭,問那貨郎,「你從哪裡來?」那貨郎答,「小的是從昌化縣城挑貨過來的,上個月聽同裡坊的張二哥說,在這邊把銅盆賣了好價錢,想來錦緞也能尋著買主,五天前便挑了兩匹過來賣,這是第二次了。」董學普又問那鬧事工匠,「這布可有質量問題。」那工匠見董頭似乎要幫外人,漲了個紅臉,惱羞成怒頂撞起來,說,「布色不好,便不是問題了麼?」 董學普見他頂撞,心下惱怒,道,「買時便是這布色,如今卻說不好,布色會變嗎?還是那時昏暗不曾看清?」旁邊貨郎趕緊說,「那日是正午做的生意,看得清的!」董學普見那工匠還是憤憤不平,便道,「既然買時便是如此,今天又來鬧事,我五源谷卻沒有這規矩!念在初犯,從輕處罰,只把你這布沒收了,下次再犯,便要杖責。」趙武剛才勸解,這個工匠不把他放在眼裡,這時有頭領撐腰還不馬上把那布沒收了,把那工匠氣得胡吹個不停。那幾個貨郎見董學普為他們說話,都來道謝。董學普卻怕壞了五源谷聲譽,嚇得商人不敢來谷,大聲宣佈,「這幾尺綢緞,便給這貨郎壓驚吧!明日起,我立碑定此集市規矩,趙武為集市上的法官,就叫『市法官』,專門維護秩序,不依市法官調停,重罰!市法官失職,可以來我這裡告狀!」那些貨郎聽了這話,都是一片叫好聲,董學普又笑著對那些貨郎說,「我們派人維持秩序,便要僱人,諸位也要幫襯一些。以後買賣貨物,依貨物價錢每百抽一,作為秩序維持費。還有,佔一個攤位,一天固定付一厘攤位費。」眾貨郎這才知道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默然不語。董學普卻不怕費用貴嚇跑幾個,只想著谷裡人有消費能力,集市前秩序又好,沒人賣貨價格就會高,價格一高總歸會有人來賣貨。這稅收的例能開個頭,以後凡事便好開展。 那工匠還在那邊生氣,旁邊有人便勸他,「董頭領說的有道理,馬大哥你再買些別的花樣的給婆娘不就是了。」那姓馬的工匠不敢跟董學普作,便沖這說話人吼道,「上個月的三錢銀,都被這些挑貨的騙去了,沒買到幾個稱意的東西,哪裡還有銀?」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董學普走過來揚了揚手,大聲對來趕集的谷裡居民說,「以後不糧布,都折成現銀放,大家覺得怎麼樣?」董學普平時在谷裡沒什麼架,大家都不是很怕他,便有不少人答道,「那最好不過了!」「的棉布都用不完!」「都在食堂吃飯,米都存了幾百斤了!」董學普大聲道,「好,以後低級民戶每天算五十五厘銀,每升一等,工錢漲四成!趙武你算算,等差辦和上等差辦一天工錢多少?一個月工錢多少?」 趙武心裡反覆算了幾遍,吐了吐舌頭,說,「等差辦每日二百一十厘銀,每月兩三錢!上等差辦每日二百十五厘銀工錢,每月八兩八錢銀…老師,這也太多了吧!」董學普點了點頭,大聲道,「不多!大家都是五源谷的民,我五源谷如今蒸蒸日上,也要讓大家過上好日!這不但是我的意思,其他四個頭領都是這麼想的。」見圍著的眾民戶似乎不太相信,董學普又說,「等下我回賬房交待清楚,一個小時以後,諸位就可以去按等級支領這個月的工錢,自己的銀任意花費!」眾人這才信了幾分,紛紛回谷裡告訴鄰居朋友去了,那鬧事的馬工匠也欣然往家裡給婆娘說去了。董學普這才上馬回了谷裡。 見剛才喧鬧的集市一下冷清下來,那幾個貨郎互相看了幾眼,最後還是沒走。擺好架勢,準備等等看看。過了大半個時辰,果然見到有四個年輕民戶興奮地揣著銀過來。那個賣陶瓷器的貨郎問這些民戶,「真銀了?」那幾個民戶滿面紅光地說,「董頭領是誰,那說的話還能作假不成?」那個賣綢緞的貨郎湊過來問,「了多少?」這幾個民戶見他剛才和谷裡人對峙,只覺得是個沒德的商人,卻不理他。那個賣陶器的民戶也眼巴巴地問,「了不少吧?」這民戶這才紅光滿面地答道,「二兩三錢!」幾個貨郎互相看幾個眼色,嘖嘖幾聲感歎了一番,又有人問,「這要想入谷做工,怕是不容易吧。」那幾個青年民戶互相看了看,笑了幾聲,道,「老兄啊,咱五源谷招人要講緣分的。想來也行,最近招了一批乞丐,是從低級勞役做起的,不是像我們從民戶做起。級勞役這個新增的等級是最低的,一個月只有錢銀,不過升得快,一年升一等,第二年工錢就是八錢每月,第三年就是一兩多,第四年年頭就升到民戶了。」 那賣綢緞的貨郎笑著說,「瞧你說的,一個月錢也不少呀,那鄉下幫別人做長工的,也就是一個人混個肚,哪裡見過銀。你這還升的這麼快。」旁邊那個賣陶器的貨郎聽到乞丐那個字,就在那裡想著什麼,突然指著那年輕民戶說,「誒,我好像以前就見過你,你是不是在昌化縣門口要過飯!」那年輕民戶臉上一紅,大聲道,「放什麼狗P,你這瓷壺不好,膩粗的,不好不好,不要了」拉著其他三人到另外一個貨郎那邊去了。 龐寧在谷裡休息了一天,終究是停不住的性格,第二天便下山去招民壯。龐寧想起那鐵匠鋪的王貢生拿了自己的二兩銀,不曾辦成事,便來到他家宅院,敲了敲門。那王貢生聽家人說龐寧來了,愣了一下,旋即熱情過去把龐寧請了進去。龐寧見他神態自然,便也不提那二兩銀事情,喝了口茶,和他說,「你知道如今我們是入了籍了。」那王貢生道,「好事好事,名正則言順,如今龐公有何打算。」龐寧笑了笑,道,「如今我買了幾千畝荒地想招些人開墾,你幫我尋兩百個男人,一百個女人,這些人到了我莊上一個月八錢銀工錢。一個我給你一兩銀。」那王貢生張了張嘴,心想這人不可貌相,這龐寧做事當真是有些氣魄,想了想,道,「龐公看得起我,我在城南有些田產,熟悉那邊,怕是能找到二十個短工,那銀,龐公就不要客氣了!」龐寧說,「二十個也好!銀你如何能不要?此事便說定了,改日再來找你。」那王貢生不費吹灰之力又得了二十兩銀,自然歡喜,挽留了幾句,一直把龐寧送到了門口。 _____________ 推薦一本考據嚴密的萬曆朝穿越書:《靖海王》 正文 四十四節 南海銀行成立 說起來好笑,昌化一帶的乞丐,這幾年被五源谷搜羅一空,身體健康的全被招走了。**千載提供閱讀-**龐寧帶著趙如在昌化街上走了一圈,現整個縣城剩下四個乞丐,除了斷胳膊的就是少腿的,實在是找不到可以招入谷裡做工的。街頭牆角乞丐少了好多,整個馬路比龐寧第一次來時候清爽不少,比起後世大城市裡五十米一個乞丐的盛況,倒是顯得精神明建設頗有成就。龐寧惡俗地想著,說不準,乞丐的消失,是縣令張三光大人這幾年的唯一政績了。 龐寧又逛了一圈,沒想出招人的辦法,便又去找夏居華。夏居華不在,還是俏姐兒守在店裡。最近十幾天沒來看夏芷了,俏姐兒見到龐寧倒是頗為開心,從那櫃檯後面走了出來,笑著說,「壞人來了!」聽到龐寧要找夏居華,不禁有些失望,一雙俏目盯著龐寧的眼睛,頗有些幽幽地說,「他在家裡打算盤,你去那邊找他好了。」龐寧被俏姐兒看得心裡癢癢,變戲法似地拿出幾尺雙面錦,是托徐正南從廣州帶來的上等錦緞,龐寧在手上晃了晃,笑道,「給你做衣服!」夏芷看了那錦緞正面細白如雪,裡嬌艷如桃花,這麼好的錦緞昌化縣城裡哪裡買的到?眼睛離不開了,嘴巴裡卻還說,「哥哥說過,無功不受祿。」龐寧見夏芷要學人矜持,心裡好笑,哦了一聲,假裝要收起來,夏芷哪裡料到,不禁「誒」一聲。突覺失言,臉上一紅。龐寧笑了笑,把綢緞塞到她手裡,道,「你腿這麼長,自己做個超短連衣裙肯定好看!」見夏芷不解,龐寧用手在胯部比了比,說「就是一種袍,下面到這裡!」夏芷好奇問,「那下面穿什麼搭配?」龐寧笑道,「下面什麼也不穿!」俏姐兒一愣,知道龐寧又調戲她,羞得滿臉通紅,就拿手來打龐寧。龐寧咬牙咧齒地著了一頓粉拳,咧著嘴道,「好疼好疼,怕你了,我要找你哥哥去了。」夏芷拿眼睛瞪著他,也不說話,龐寧見俏姐兒嬌態,一時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夏芷什麼時候被男人這樣輕薄過,只覺得天昏地搖不知道該做什麼,當即像個石頭一樣僵在那裡。龐寧嘿嘿笑了幾聲,見夏芷紅著個臉站在那裡,說,「我走啦!」揮揮手走開了,夏芷臉上更紅,沖龐寧嬌叱道,「你別來了!」。 上馬騎了幾步,龐寧見旁邊的趙如在馬上紅著個臉,心想又沒親你,你紅什麼,便要逗他。龐寧笑著說,「曰,非禮勿視!趙如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了,罪過罪過!」趙如知道這個不正經的頭領又在拿他取樂,便成熟不過地說,「窈窕淑女,君好逑,何罪之有。你別以為我不懂!」龐寧被他稚氣的語言逗得哈哈大笑,道,「你懂!你懂!」 夏居華見到龐寧,倒不知道他為什麼心情這麼好,只覺得這男人從頭到腳泛著喜氣勁兒。龐寧道,「我要招三百個人幹活,有沒有辦法?」夏居華問,「怎麼個招法?」龐寧笑道,「難道用綁用騙?當然是正經的辦法。一個人一個月給工錢八錢四分銀,每年工錢都漲。」夏居華一算,這一年下來也有十兩銀工錢,道,「瓊州物產豐饒,一時倒真難尋三百個無事漢。你何不去廣西試試,那邊土司連番戰亂,流民最多,你要多少便可以招多少,雇艘船去,一個月便可來回!。」 龐寧本來只想來這裡碰碰運氣,但也覺得夏居華只做布匹生意,在昌化根基不深,怕不大能雇到人手。結果聽夏居華這麼一說,這問題似乎是易如反掌。龐寧隱約覺得這每有事,一碰到夏居華就可以擺平,當真是遇到貴人了。難怪歐洲貴族那麼喜歡泡妞把妹,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是上層社會運轉的根本紐帶呀。龐寧站起來作了個揖,道,「夏大哥!好兄弟!這事你要幫我,找艘船來!」夏居華笑了笑,道,「我比你年幼,怎麼叫我大哥了,當真是長幼不分!」又說,「這有何難?李員外有三條大海船,你找李延正借一條不就是了。」龐寧皺眉道,「他的船要跑生意的,不一定肯借給我!」夏居華故意賣個關,說,「這就要看你了!」便拿起茶杯喝起茶來,龐寧見他這會賣關,以為他趁機要好處,咬咬牙道,「好好,下個月起每個月給你四百匹海布,你給我把船借來。」夏居華本來不是要挾他要海布,聞言一愣,心想這龐寧今天當真爽快,不太正常,莫非有什麼事情,正色問道,「你剛才從哪裡過來?」龐寧怕他亂猜,說,「從山前港過來。」夏居華點了點頭,道,「這有何難,你如今在昌化也頗有詩名,你明天辦個詩會,叫李延正來,當眾承認你不如他,要用船還不是小事。」龐寧想起那李延正性格任俠大方,最喜歡吟詩作對,在昌化算得上是個本地知名詩人,最近被龐寧用後世太祖最得意的幾詩詞壓了一頭,憋氣得很。要是自己當眾承認不如李延正,以李公的灑脫,此事定成。龐寧啐道,「你這人平時還一副正人君的樣,當真是看不出來!」夏居華佯怒喝道,「兀那漢,有心幫你,怎麼說這潑話!」龐寧哈哈笑了幾聲,道,「那你幫人幫到底,我三十兩銀放在這裡了,你一定要幫我把這詩會辦起來,我下午就把海布送過來!」夏居華笑了笑,說,「如此甚好,送來的布匹可要挑精細的!」龐寧頓時無語,這才現秀才不要臉起來,當真也是很厲害的。 這邊兩個雅人籌備詩會,拉著一群公哥兒踮著腳尖吟風追月撥絲弄竹,且先不說,卻說五源谷裡了銀,一時也是頗為熱鬧。呂策前幾天說有個「炮管自緊」技術可以降低炮管厚度,史班按他說的,灌鑄炮管時候間加了活水冷卻,鑄出來的炮管卻老是有裂紋。史班這些天在鐵器工廠裡琢磨,弄了幾個禮拜,也沒什麼成效,想來這種技術需要外部壓力足夠。史班想做個高溫壓力機,在冷卻時候加些壓力試試,以後還可以用來做熱軋無縫管,又覺得這工程量太大,現在似乎還不宜上馬。正在那裡為難,卻看見三個新招收的工匠一起過來請示。史班站起來問道,「什麼事情?」,那幾個工匠支支吾吾說,「史頭領,托您的福,我們幾個如今能領好多工錢,我們幾個要做牛做馬回報您。但那麼銀一時沒有用處,我們想先記在賬房帳上,要用的時候去取,劉師爺不讓。但現在住在每間宿舍裡都住了兩個人,都不是廠裡的人,也沒什麼地方放銀,您看…」史班一聽,知道這些討飯的漢第一次拿到銀,哪裡捨得用。宿舍裡櫃也沒有配鎖,估計這漢也不捨的買個鎖。當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笑道,「我知道了,小事情,我讓趙玉去幫你說聲。」史班把趙玉叫過來,正要交待,突然想起後世的銀行,不正是從金匠代保管金銀展出來的嗎?這基本的銀行業在國起步很早,在唐玄宗時代已出現,叫做邸店,經營的業務是代客商保管金銀財物。明朝初有經營小規模銀錢的兌換攤,叫「錢桌」、「錢攤」、「錢店、「錢鋪」,再大一些就叫「錢肆」、「錢莊」,也有少數叫「銀行」的。明朝以後,錢莊也具備了金銀存放的功能,算得上是初級的銀行了。 穿越前作為技術部酒量最好的助理之一,史班也經常隨同廠裡酒量好的諸位戰士,和銀行的一些人打交道。別看銀行裡那些信貸員年紀輕輕的,一杯酒沒敬到位,還是他不想喝你你硬要他喝,惹火了他,幾億的資金給你拖個兩三天,光算利息廠裡就是幾十萬的損失。這還不算,要是銀行放款慢個幾天,廠裡資金鏈一跟不上,逼得財務總監去和地下錢莊借錢周轉,那損失就是上百萬了。所以銀行裡人來了,那就是廠長都不敢得罪的。所以史班工作一年多深切體會到銀行這玩意空手套白狼的強大,這會靈機一動,便想弄個玩玩。史班跟那幾個工匠說,「這銀都存在賬房裡,你們平日用什麼?我看這樣,我們谷裡專門成立個銀行,就是個錢莊,幫你們管著銀。你們大額的銀記賬,同時給你們個憑證,用的時候別人不能代取,只能本人來取。小額的銀,也做些憑證,分成一厘、一分、一錢幾種面值。這取小額銀,不需要本人,任何人拿著憑證就可以取,這憑證還可以在谷裡的食堂,店舖裡使用,也省的老去稱銀麻煩!」 史班這話其實說了銀行的兩個功能,第一個功能是銀行基本的貨幣儲藏功能,便是那些工匠們所需要的。另一個功能是貨幣創造,這是通過儲藏貨幣的憑證實現的。而史班希望這些工匠接受儲蓄憑證的流通,便是走出了貨幣創造的關鍵一步。一旦這個觀念深入人心,憑證這種信用工具便代替了實際貨幣。如果儲戶信任銀行不出現擠兌,銀行就可以利用有限的實際貨幣,增大量的信用貨幣。適度的信用貨幣可以繁榮貨物交換,過度的信用貨幣可以製造通貨膨脹,而更巧妙的操作可以在無通脹的條件下大量製造信用換取實物資源。信用貨幣曾經在後世給人類帶來災難性的美元次級貸危機,進而引全球性經濟危機,但卻是一個近現代國家不可迴避的工具。正像阿姆斯特朗那句名言所說,這是我的一小步,卻是全人類的一大步。這幾個工匠幾兩銀在史班眼裡微不足道,但是對於金融系統這個吃人怪獸的建立,這卻是不可迴避的重重第一步。史班說完這話,便死死看著幾個工匠的眼睛,等待著這幾個低階工匠,給他答案。 正文 四十五節 西班牙大帆船 幾個工匠沒有察覺史班眼神裡的緊張,雖然他們入谷前是乞丐,更以前是佃農,但那也是知道錢莊的,雖然沒見過,也聽說過錢莊的銀票是可以當銀用的。**千載提供閱讀-**隨便買點什麼都要稱碎銀確實麻煩,大明朝的銅錢又不足值,有了標準憑證自然方便。至於信任不信任這銀行的問題,幾個工匠根本沒想過,這銀就是五源谷的,自然不會害怕頭領又吞了回去,一聽都說好。史班聽了這一聲好,心裡樂開了花,倒覺得比攻破「炮管自緊」難題還要開心。這是大事,史班便停下手頭事情,帶著趙玉去找董學普。 董學普正在辦公室處理些報告。如今五源谷攤大了,石碌礦山、小南關集市和五源谷內部的運營幾乎都是董學普在管,不可能每件事都親歷親為。他制定了各處的管理辦法,安排了幾個機靈的漢,各自維持幾個條塊的日常運營,遇到問題才向他匯報。比如,在小南關集市,他制定了《市易簡法》,讓趙武根據這個法處理「小南市」的集市管理。遇到《簡法》不能處理的緊急事情,回谷當面向他口頭回報,而其他要匯報的駁雜事務,每日送來書面報告,供他瞭解處理。形成了一套行政管理系統,目前運轉頗為順暢,以至於其他幾個穿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五源谷已經有了這麼大一攤雜事。 董學普見到史班,笑著迎過來,在辦公室的木沙上給史班倒了水。史班見他桌上的件,一時好奇過去看了看,半晌說,「老董你這有一套啊,有沒有監督機構?」董學普笑了笑,道,「有四個人輪流監督各處。」頓了一頓,又道,「說吧,今天是來要什麼東西!」史班也不客氣,便說了要辦銀行的事情。董學普當然也知道銀行對一個近代國家的重要,又覺得這第一家銀行事關金融命脈,也想安排些人手,便說,「這麼大一攤,趙玉一個人怕要累壞了,我看讓趙武配合趙玉一起做!」史班這時興頭來了,卻不想董學普插手這事,否則以後事事掣肘,哪裡做的了事情,趕緊說,「沒事,我自己在搞這個,趙玉只是配合我,你也多提意見,加強督促提高。」董學普見史班把話說死,也不好再說什麼,想來史班這人私心也不重。便說,「也行,要什麼東西?」銀行產生的根本原因就在於信息不對稱,必須有足夠的信息獲取觸手。史班想了想,說,「我要開些分支行,五源谷裡要有個莊做總部,小南關和石碌礦山要有個鋪,山前港那裡也要個大莊,以後慢慢把總部搬過去。」董學普一沉吟,說,「山前港那邊你要和秦明韜說說。」史班點了點頭,說,「其他三個地方的房,什麼時候能給我?」董學普說,「一下要這麼多屋,等我騰一騰,要一個月吧!」史班把手搖個不停,揮他一貫的二楞脾氣,說,「一個月?黃花菜都涼了,最多一個禮拜!」董學普無可奈何,說,「好好,一個禮拜給你騰出來。」史班想了想,又說,「再給我買些紙筆,還要配十幾個人。」董學普苦笑著說,「新的人手龐寧在招,你要和他說。」史班愣了一下,見董學普樣是不肯抽現有人手了,便道,「也是,行,現在到處都缺人,你一個禮拜以後可得把房給我騰出來!」董學普苦笑著說,「遵命,史頭領有令,豈敢不從?」史班笑著說,「你這又損我!」史班辦完了事情,這才想起說幾句客套話,東拉西扯一番,便欣然告辭了。 史班回了鐵器工廠,就開始製作那些小額存銀憑證,也就是五源谷的貨幣。在世界貨幣史上,不停上演地就是防偽和偽造技術的戰爭。對於一般的貨幣行來說,任何依靠憑證本身的標識性防偽能力,都是不值得信任,遲早將被偽造掌握。不過在史班這裡,這個問題相對簡單,史班擁有領先於時代的技術,明末工商業沒法模仿。 南海銀行的小額存銀憑證,或說南海銀行的貨幣所用材料,毫無疑問,是用五源谷的特產優質鋼材。鋼材做錢幣材料自然不是最好的,如果多年不用,鋼幣會生銹,需要用食用醋進行表面清洗。但除了這些僅有五源谷能大規模生產的鋼材,史班想不到其他的防偽材料,適合製作錢幣。高溫下把同樣大小的高碳鋼和生鐵用機械壓在一起,同時刻上面值和防偽標識,就是五源谷的錢幣了。錢幣的重量依面值不同而不同,最重的是一兩銀的錢幣,重三十五克,拿在手上頗有大洋的手感;最輕的是一分銀的錢幣,十克重,大概比後世一元硬幣稍重一些。至於一分銀以下,,史班覺得沒有鑄幣收入,所以決定還是使用明朝的銅錢。 這種錢幣的防偽,是利用鋼面的硬度,以及壓力機壓出的防偽小字來實現的。高硬度的鋼面在一般鐵器上輕輕一刮便會刮出痕跡,而五源谷外只有昂貴的百煉鋼能夠達到這樣的硬度效果,用來偽造五源谷錢幣顯然不划算。同時用來防偽的小字精度也很高,一點五厘米長地方寫了「南海銀行存銀憑證」八個字,手工仿刻這種精度的鋼印,可行性幾乎是零。而生鐵和高碳鋼粘合在一起,一方面提高了偽造難度,另一方面也消除了錢幣被回爐重鑄,以小面額錢幣材料重鑄大面額錢幣的風險。種種防偽措施合在一起,當真是萬無一失。 董學普幾天後果然幫史班騰出了房,史班連南海銀行的招牌也掛了起來,先用塊紅布封著。萬事具備,只等龐寧招到廉價農民工的東風,就可以開張做銀行家了。 龐寧此時卻快到廣州了。在詩會上,龐寧和夏居華一唱一和,不留痕跡地把李公捧到天上去以後,李延正一開心,居然免費把船借給了龐寧,期限兩個月。當然,這兩個月船上人員的工資要龐寧開。李公這條船是一條典型的廣船。廣船產於廣東一帶,海南也有船廠能夠製造。廣船船體的橫向結構用緊密的肋骨跟隔艙板構成,縱向強度依靠鐵力木龍骨維持,頭尖體小結構堅固,很適合在颱風頻的南部海岸使用。李公這艘長三十米,寬七點八米,吃水二米多,在昌化是最大的船了。龐寧大概算了算,排水量有近二百五十噸,裝上一百人問題不大。 船老大是個皮膚黝黑的廣東人,受了李公交待,一路聽龐寧指揮。不過聽說了龐寧去廣西是想招收流民做長工,他說廣西幾年前倒是挺亂,這幾年沒出什麼事情,沒什麼災民。建議去廣州,廣東北邊有人造反,前幾個月他在那裡看到好多逃民。龐寧聞言,想到夏氏兄妹便是從贛南避禍才來到昌化,想來那些窮苦百姓沒錢渡海,應該有不少聚在廣州,便聽取了船老大的建議。等貨物裝好,船老大放了個小祭壇,拉著一船人拜了天後媽祖娘娘。船上補給充足,水手們拉起風帆,從昌化出,繞過瓊州海峽,途不靠岸直接開往廣州城。 龐寧當真是第一次坐國古代帆船,現在正是月,是南海風暴常的季節,這廣船吃水頗淺,晃晃地搖擺幅度頗大,讓龐寧心驚地不行。廣船比起同時代的西方帆船在長寬上都不遜色,但吃水較淺,水面上也不高,船舷離水面不過兩三米。甲板下面也就一層,用木板隔了幾個小房間,裡面幾個做貨艙,上下梯旁邊幾個艙室就是水手住的。龐寧帶了一千匹海布,扔在貨艙裡,船老大嫌貨物太輕,搬了好多淡水和石頭來壓艙底。船雖然晃地厲害,一路斜著帆開得倒是挺順利,不到五天就接近了廣州。剛看到地平線,船附近海面上就零星看到一些漁船商船了,船老大走到船,指著前面地平線說,「公,這就快到廣州了,您這是第一次來吧。」龐寧扶著船舷點了點頭,那船老大說,「廣州怕是咱大明朝最熱鬧的港啦,啥吃喝玩樂的都有,您可要好好玩玩。」龐寧笑道,「這有什麼好玩地方?」那船老大看著前面遙遙可見的廣州城,道,「廣州府有八景,這粵秀山、象山、荔灣不過是些林,咱瓊州府也有,藥洲如今已經不在了,珠江晴瀾這景色公一會自然見到,倒是穗石洞天和番山雲氣值得一遊,還有玄妙觀,那菩薩靈驗的很,觀下有口東坡井,讀書人管那叫做『琪林蘇井』。」 船離海岸越來越近,附近到處都是密集的小漁船,船從西面插入珠江入海口,但見兩邊船舶往來不休。有帶著方巾的秀才,僱人劃著小舢板販運貨物。有兩三層樓高的大福船,氣勢洶洶地劃江而過,龐寧還看到一艘貌似卡拉維爾226;雷登達式的三桅西方船舶。船有固定的斜桅,後桅用三角帆,其餘桅均用橫帆,艏樓和艉樓都很高。龐寧問船老大,「那是弗朗機人的船吧!」船老大瞇了眼睛看了好久,道,「龐公好眼力,那是弗朗機人的快船,船不大,跑的賊快,我們的船都追不上,上面還有大炮。」龐寧笑著說,「那也不一定好!」話音未落,龐寧突然重重一拍船舷,傻傻地看著珠江裡面。船老大暗自詫異,順著龐寧的眼光看過去,紅毛人的五層大帆船正慢慢駛出珠江。 作為一個資深船舶迷,作為一個不可自拔的歐洲木帆船控,看到心的聖物,橫行大西洋二百年的三桅蓋倫船,龐寧當真是心潮澎湃,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拱衛著伊比拉亞的明珠,一度征服了半個世界,由克拉克帆船改進而來的西班牙大帆船啊,咱今天也算親眼看到你了。這穿越被雷劈,也不是白劈的呀。那艘三桅西班牙大帆船緩緩開了過來,有著蓋倫船典型的低船,上面有個白鯨船像,高大船尾瞭望台和國帆船迥然不同。船長足有五十米,間有八門四磅炮,船也有一門船炮。船老大見那船駛過來,呼喝著讓舵手稍微調整了下航向,避免和他接近。龐寧正想再看清楚些,就看見兩船距離逐漸拉遠到四、五十米,大感失望,又往船側走了幾步。船老大說,「公,那船吃水深,掀的浪深,還有大炮,別太近的好。」龐寧看了看船老大,很不爽的點了點頭,道,「怎麼今天這麼多洋人的大船?」船老大一臉不解地問,「洋人?」 龐寧這才想起,這是鄭和開著福船下西洋的大明朝,不是四面挨打,奴顏屈膝的清代,不是喪權辱國,給洋人搖尾巴卻把漢人視為四等民族的後金,哈哈大笑,道,「不是洋人,是夷人,是夷人!今天怎麼這麼多夷人?」那船老大這才反應過來,笑著說,「這會正是廣州府夏市最熱鬧的時候,四面八方的絲綢鐵器、珍奇寶貝都集在這裡,弗朗機人紅毛人都趕著過來辦廣貨呢!」龐寧聽著夏市,不禁一愣,這廣交會四百年前就這麼有名了嗎?看著遠處灰濛濛一線廣州城牆,笑道,「好,我們也去逛一逛這廣州府的夏市!」 那船老大見龐寧的興奮勁,似乎有些不忍,道,「公,我們這還不是直接入廣州,我們要去五里到游魚洲下貨,否則市舶市的老爺們還不把我們的貨吃了!在游魚洲靠了船,我們便入城。」龐寧聞言一愣,什麼市什麼司的倒是沒聽懂,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怕官府查,哈!原來這橫行昌化縣的李員外,這風流倜儻的李公,做的是是走私的買賣呀! 正文 四十六節 廣州的治安問題 龐寧既然帶著一千兩銀來,自然要好好玩玩。**-**在走私的天堂游魚洲稍事整頓,就和船老大直接殺向廣州城。從永安門入了南城,就是二京十三省聞名的廣州府濠畔街了。此處是天下商賈聚集的地方,與其說是一條街,不如說是一片商業區。北面是青樓酒家,南面靠香江港口的巷裡都是大宗商品批的店舖,人頭湧動,賣什麼的都有。龐寧看到有的店堆著小山般的南洋胡椒、有的店舖裡擺著天竺香料、犀角象牙,但更多的商店擺的都是各種花色的廣紗、粵緞、牛郎綢、五絲、八絲、雲緞、光緞。那些形形色色的綢緞把龐寧眼睛也看花了,要不是船老大一一講解,哪裡分得清什麼是什麼!又看到擺的琳琅滿目的瓷器店,有景德鎮窯、磁州窯、龍泉窯、鈞窯等不同產地,最多的還是景德鎮窯。又分澆黃、青花、白釉、五彩、琺花、白釉黑彩、青花加彩等各式花式,其又以青花瓷為主。龐寧逛了幾處,還看到賣茶、生絲、鐵器的,但都是以賣國貨的店舖為多,售外國貨的店舖極少,心下不解,問那船老大。船老大答道,「國的綢緞瓷器,販到馬尼拉,所得可以翻倍,就算是鐵器棉布也頗有利潤。而蕃貨運回廣州只有虧錢,也只有胡椒和夷人香料國不產,有些微利。所以不少船都是從南洋空船來辦國貨。」龐寧心下詫異,道,「為何我國貨物如此賤賣?」那船老大道,「也不是賤賣,在廣州府便宜,一到了馬尼拉,身價就要翻番咯。」龐寧聽他答非所問,但想來對於一個船老大來說,這個問題有些難為他了,便不再問。 眾人走到香江港口,龐寧走近看了看,見那裡停的幾艘西方船舶,都是三百噸左右的小船,但是沒看到昨天那艘三桅蓋倫船那麼大的。又往北走,是一片酒樓飲食集聚的地方,青石路面兩邊一街的雕窗畫棟,勾欄絲簾下一群群的蕃賈海商、縉紳公。龐寧在五源谷待久了,見這路上川流不息,不時要閃避過來的車馬,一時竟有些不太適應。想起徐二爺說這廣州府是金山珠海,天南庫,今天看來也不算太過。 眾人找了個熱鬧的酒樓,要了幾個酒菜吃喝起來,一會又有幾個女妓到大堂獻藝,曲還未起,竟引得四下裡一片叫好聲。龐寧不解,船老大又做解釋,「公不知,那女官是今年廣州府『評花榜』榜眼柳釵兒,這可是請也請不到的,咱們今天運氣不錯,公可要看好了!」龐寧哦了一句,見台上幾個塗著厚粉的女人,也不知道哪個是明人心最美的柳釵兒,心下不禁對明末上流社會的奢侈之風歎服。這選美的明,大明朝怕是世界第一個。這會北邊,建奴南掠之勢日盛一日,十四年後大明朝就亡了,這廣州府城裡,竟一點也感覺不到國家存亡的危機感。龐寧又依稀記得廣州城是少數幾個死戰不降的明朝大城市,後金圍攻了幾個月,後來在附近鑄造火炮把城牆打爛才攻進來。不由得又對這個奢靡的城市有些佩服,一桌人都被那柳釵兒的美色吸引,背過身去看,只有龐寧一個人在那裡胡思亂想,突然聽到隔壁一桌有人低聲議論,「那廝要是投靠朝廷…」,這口音處在後世粵語和龐寧學會的昌化土話間,龐寧倒是聽懂了。聽到「投靠朝廷」幾個字不禁一愣,豎著耳朵偷聽起來。 隔壁那桌有個二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低聲道,「爹爹走了以後,各個扛把的各自把著自己那一塊,這朝廷要是給鄭芝龍命了官,我們豈不是要聽他的!」旁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年漢沉聲道,「這麼多兄弟裡面,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姓鄭的,當年義父把留底的本兒金給他保管,這事大家都知道。義父一去了,他竟說沒這事,把那筆錢自己吞了下來!現在他要是去投靠朝廷,我劉香第一個不幹!」旁邊幾個漢一聽這話,都低聲嚷嚷著,「不幹了!」旁邊那個年輕人把酒杯往桌上一頓,道,「有了哥哥這句話我就定心了,我這就去和他說。」說完便帶著一人離席而去。 那邊卻不知道,龐寧在一旁偷聽得心驚肉跳。劉香啊!劉香是誰?十年以後鄭芝龍控制了福建沿海,劉香控制了廣東沿海,劉香和鄭芝龍約期大戰。幾千條船上演了比加勒比海盜3還刺激的壯烈場面,鄭芝龍死掉了一個親弟弟一個親侄,堪堪險勝。鄭芝龍是誰?鄭芝龍是鄭成功他爸爸!接受熊燦招安後擁兵自重。劉香和鄭芝龍海上大戰,幹掉劉香,這才官至總兵,真正稱霸國海域。後來更是幾乎壟斷明末海外貿易,把紅毛荷蘭人趕出了這片海域。鄭芝龍有好多老婆,其一個東夷老婆生了個兒,便是後來的國姓爺鄭成功。 龐寧記得鄭芝龍正式被招安是在崇禎初年,想來離現在不遠了。估計他們幾人說的「投靠朝廷」的叛徒就是鄭芝龍。鄭芝龍和劉香原來都是同事,都是李旦的手下,那李旦全盛時期,也是華人海商的霸主,生意從馬來西亞做到日本。龐寧記得這時候李旦剛死,能和鄭芝龍分廷抗議的,只有以李魁奇為的一幫原李旦手下,但終因不團結被鄭芝龍擊破。這個時候劉香應該還只是一個不大的勢力。 說起來,劉香算是龐寧在明朝遇見的第一個名人了吧,雖然這個時候劉香壓根沒什麼名氣。龐寧側著身,把劉香上下打量了幾下,卻見他等身材,一身葡萄牙人打扮,細長的眼睛裡精光暴露毫不掩飾。龐寧覺得這個歷史上的名人長得也挺正常,不是他原來想像的三頭臂,好奇心得到了滿足,正收回目光準備走人,突然看到那劉香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操著濃厚的廣東口音衝著自己說,「這位小哥,過來一敘!」 龐寧聽這話知道不妙,要殺人滅口?傻才過去!把頭一低準備裝作沒聽到,卻看見劉香旁邊一個漢哼了一聲,腿一抬就挪了過來,一眨眼功夫,短刀已經頂在了龐寧腰上。龐寧只覺得一個堅硬刀鋒頂在肉上,知道那漢手上若稍一用力,自己的小命就沒了。心裡只覺得自己這也太倒霉了,吃個飯碰上江洋大盜,然後就被抓進海盜島上幹掉了?這穿越了年,還沒有體驗到人上人的日呢就掛了?這廣州治安自古就不好呀!龐寧被迫顫顫地站了起來。等坐到那邊桌上去了,盯著柳釵兒看的船老大幾個人,這才注意到龐寧到別人那去了。那拿到頂著龐寧的漢站的位置很是講究,船老大幾個都沒看到他手上的刀,只覺得那漢好像是站在旁邊聊天兒。 那劉香倒也不兇惡,淡淡地說,「想不到廣州府也有人知道我劉香的名號,呵,這樣吧,我這幾天要在廣州辦些貨,你就去我落腳的地方喝茶休息,這樣大家都方便些,等我貨物辦好了,自然放你走!」龐寧如今卻不是剛穿越那時的菜鳥了,經歷了幾次生死廝殺了,氣度大不一樣。雖然感覺著腰上短刀的鋒芒,知道小命捏在別人手上,也沒失去分寸,笑著用昌化土話道,「我不去又如何?莫非你敢在這酒樓裡殺人?」劉香聽懂了他的話,笑了笑說,「原來是珠崖人,你倒是有些膽略,不過你覺得我在廣州城殺個人,連個躲避的地方也找不到嗎?」 龐寧苦笑了一下,說,「到了你的地方,我總歸沒有好下場,我肯定是不去的。這樣吧,你殺了我,自然也很不方便,耽誤你自己的買賣了。不如我們做筆生意!」劉香見龐寧如此沉著,倒是有些吃驚,防備性地皺起了眉頭,道,「什麼生意?」龐寧笑了笑,道,「這生意是你現在最缺的,沒這東西,你肯定被鄭芝龍滅掉。」龐寧說完這話,就感覺到腰上那刀又往前伸了半寸,再往前分毫就要捅進肉裡去了,趕緊舉起手說,「好漢息怒,肺腑之言,肺腑之言!」那劉香最近雖然下決心和鄭芝龍翻臉,但鄭芝龍吞了李旦的財產,頗有勢力,劉香心始終是不安的,一下被龐寧說命門,臉黑的就像那地府的判官一樣。劉香哼地笑了一聲,「說這混話,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人嗎?我這兄弟手上落下的人頭,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龐寧見他心虛,更拿話激他,笑道,「你當真不怕鄭芝龍?」 劉香聞言把酒杯一頓,低聲喝道,「此等卑鄙之人,我必殺而後快!」這邊的江洋大盜殺氣四溢,那邊柳釵兒卻剛好唱起了一支柳郎的《斗百花》,那聲音鶯鶯裊裊,幽幽切切,把那句「黃昏乍拆鞦韆,空鎖滿庭花雨」唱得,當真是鐵漢也動了心。龐寧看了看左近,都往美人兒那裡看,沒有一人注意這邊。龐寧把身貼向劉香,道,「我有寶貝助你橫行南海,到時候滅個鄭芝龍,是易如反掌,你倒是想聽,不想聽?」 正文 四十七節 多炮管崇拜 劉香家鄉在新安縣南丫島人,那地方後世叫香港,不過在這會只是一個窮苦偏僻的漁村。$*-*$劉香十五歲就到葡萄牙人的澳門碼頭幹活,後來跟了李旦跑了十幾年海。如今他手底下有四條大船,兩百來個兄弟。雖說也在海上幹過幾次沒本錢的買賣,但絕大多數時間,劉香的主業還是走私貿易。崇禎元年的劉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除了和弗朗機人、紅毛人都保持有良好關係這點外,他和大明朝無數的走私海商沒什麼不同。就是有人到廣州府衙門裡擊鼓申述,舉報他劉香在城裡,怕也未必能驚動官老爺,為了這樣的小海賊搜索全城。倒是同為李旦義的鄭芝龍,繼承了李旦的大把資財,兩年來多次襲擊漳浦,金門、靖海、銅山,佔領廈門,擊敗福建總兵官俞咨皋,縱橫東南海上,聲勢一時無雙。 李旦的另一個義李魁奇,狠辣善戰聲望頗高,打聽到鄭芝龍要被朝廷招安的消息,立即擺明了道道和鄭芝龍幹上了,今天派人來找劉香入伙。諸人知道鄭芝龍要投靠朝廷,哪個不怒?要知道,穿上朝廷的衣服就要辦剿盜的事情,那以後就是要拿兄弟開刀!幾個領頭的不是沒想過跟著鄭芝龍混,但姓鄭的只重用自己同鄉親戚,竭盡心思在各個船隊的關鍵部位安插心腹,讓一幫兄弟心寒,都明白跟著他遲早要被他吞掉。思前想後,劉香也只有和鄭芝龍對抗這一條路了,料想李魁奇、楊、楊七和鍾斌若能兄弟一心,和鄭芝龍對上也未必會吃虧。可問題也在這裡,這幾個人都帶著一大幫手下,做慣了土皇帝,哪個服哪個?什麼時候兄弟一心過?劉香隱隱覺得這次聯盟對抗鄭芝龍凶多吉少,心不安,被龐寧一嚇一激,只覺得此人似乎完全清楚他心所想,非同尋常,問道, 「什麼寶貝?」 龐寧被利刃頂在腰上,知道這會不是磨蹭時候,拿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低聲說,「厲害的船用火炮!」 劉香聞言一愣,料想不到龐寧手上竟有艦炮。劉香是知道過紅毛人的火炮威力的,在華人商幫裡流傳著夷人火炮的傳說。據說有幾個不知底細的福建海商,在東海試圖聯合搶下兩艘西班牙運白銀的帆船,結果還沒摸到西班牙人的船,條沙船就被擊沉了一條。福建海商想逃,西班牙人尾追重創兩條,剩餘三條向其他方向分散逃逸,總算撿了命回來。這年代最厲害的炮據說是弗朗機人的加農炮,不過那東西不賣,即使能疏通關係讓弗朗機人出售,標的也是天價。不知道這個打扮得像個暴戶的公哥,手上是什麼炮,劉香眼睛亮,問道,「多大的炮?」 龐寧見他問的急切,心想到這魚兒終於上鉤了。看了看拿刀頂著他的那個漢,嘿嘿笑了一聲。劉香知道龐寧意思,揮了揮手讓那個漢把刀收了。龐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劉香給龐寧敬了一杯酒,道,「這位朋友壓壓驚,不妨直說,若真有用,劉香必有重謝!」 說無意,聽有心,能賺一點是一點的,以龐寧的性格絕對不會放過送上門的生意。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剛才被刀刃頂著的地方,龐寧道,「你手頭上有大炮嗎?」劉香看了看左近,道,「有兩門小炮。」龐寧點了點頭,道,「我有四磅炮,十二磅炮!」龐寧怕劉香不動心,看了看他的臉色,又加了一句,「還有十磅炮!我們自己做的,射程和精度都比弗朗機人的加農炮好!」這話劉香倒是不太相信,盯著龐寧的眼睛,皺了皺眉頭。 龐寧本就料到他不信,轉過身去,把隨行來的一個五源谷漢叫了過來,「給劉爺看看我們的布!」那漢聞言走了過來,麻利的把包裹打開,十尺精細的「海布」攤在了桌面上。劉香摸了一下,道,「海布?」龐寧不由得又一次對明末進出口貿易商人的專業感到了震驚,歎道,「劉爺當真是博學!」劉香聽龐寧這話誇得酸溜溜,哼地冷笑一聲,指了指那布道,「這什麼意思?」龐寧道,「這種海布,還有『狀元布』都是我的工廠生產的!」 聽到這話,劉香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番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狀元布用海南吉貝棉織成,細密輕薄,光亮潔白,最受廣州府府城裡的縉紳公追捧,最貴時炒到二兩銀一匹不得。那「海布」雖由棉花織成,但卻出奇地整齊細密,價格也不貴,一時也是暢銷南。今天這個公哥居然說這兩種布都由他產出,他還能做炮,還比弗朗機炮還要好!劉香覺得這人似乎小看自己,竟說出如此彌天大謊,瞇著眼睛看著龐寧,只不說話。龐寧被『劉香老』那冷冷地眼神看著,只覺得針芒在背,吸氣都不太舒服。龐寧訕笑,道,「劉爺不信,呵,再給劉爺看看咱的寶刀!」龐寧從自己凳下的包裹裡刷地抽出一把鋼刀,是史班在熱處理上最得意的一把刀。一出鞘寒光乍起,一見便是好刀。劉香的那個手下在刀刃上彈了彈,趕緊用包裹把刀蓋了起來,沖劉香點了點頭。龐寧嘿嘿笑了笑,道,「劉爺,這可也是咱谷裡產的。真要做,一天可以做三百把。」 俗話說的好,要麼別撒謊,要撒就撒彌天大謊。其實這說讓人難以相信的真話,有時候也是一樣。單獨一塊海布也許不能讓劉香對自己的生活經驗動搖,讓劉香相信,世上有比弗朗機大炮更好的炮,但接二連三被龐寧用新鮮概念轟炸,劉香也不禁有些動搖了。盯著桌上那塊布,半晌不吭聲,突然把仰頭把桌上一杯酒一飲而盡,豪氣干雲地說,「好,這位公,還沒請教如何稱呼,我便隨你到你谷裡見識見識,這比弗朗機大炮還厲害的炮。」 龐寧心裡長出了一口氣,這海盜再牛,近了五源谷,隨時可以用大炮把他們轟成渣。笑道,「小弟姓龐名寧,劉爺別急,我這到廣州府還有件事情要做。」劉香皺了皺眉頭,有點懷疑龐寧是不是行騙結束準備脫身,道,「做什麼?」龐寧道,「要招些流民回谷裡做長工!」劉香有心堵死他的話,試試看他真實意圖,哈哈笑了幾聲,「你倒真會挑地方!蘇峻幾個在贛南粵北鬧事,如今城北餓殍十里,城裡富人都在那裡開粥棚救濟流民!行,你要招多少,我明天幫你一起裝到你谷裡去!」龐寧大喜,站起了給劉香做了個揖,道,「那要多謝劉爺了,劉爺船多,我也不客氣了,要四百個的漢,要精壯些的,再要三百個的女人,揀好看些的。」劉香只是試他一下,見他是真要招人,倒又不想擔下這事,弄不好給官府看見也是麻煩,又道,「你只管招人,後天下午在游魚洲上船!」龐寧愣了一下,喜道,「不見不散!」劉香倒是第一次聽到「不見不散」這個說法的,覺得新鮮,哈哈笑了幾句,也道,「不見不散!」說完一拱拳,留了二兩銀在桌上做酒錢,離席而去。那堂官見客人走了,吆喝著過來收銀打掃。 龐寧回了自己桌,急著辦招人的事情,便結了酒錢急急出城。從南到北穿過整個廣州城,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了城。城門一過,龐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城內城外,竟似兩個世界一般! 視野裡望去,城牆外的空地上,擠滿了幾萬流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混雜在一起,怕足足有五萬人。月南方的太陽灼熱,幾萬流民不堪其苦,似乎有不少暑了。有瘦弱的漢用破碗,從城外一口井裡排長隊領到一碗水,給妻女解暑。有小孩受不了從贛南一路奔波過來的辛勞,病癱在地上,守在旁邊的婦女哪裡有錢入城抓藥?能做的也只是把自己僅有的上衣解了下來,幫呻吟的兒擋住灼熱陽光。有些健壯的漢被官府組織起來,在人群裡穿梭,把病死的屍體抬到一邊,避免屍體腐爛傳播瘟疫。抬到一個病熱死去的男人屍體時,他的妻女兒死死抓住他們家的頂樑柱的屍體,哭號著不肯放手。 龐寧站在門口看見這裡的慘景,一時看得癡了。直到旁邊抬著粥桶的大戶僕人吆喝著讓路,才反應過來,長歎了口氣,趕緊讓到一邊。船老大歎息道,「天殺那些造反的,真是作孽呀,幸好廣州城裡紳士眾多,還能救濟一時。」龐寧看到有個衣著體面的年人,帶著幾個人幾個衙役在流民裡面走著,估計是這裡現場負責的官員,趕緊小跑著迎了上去。那官員見這邊有個穿著綢緞的公過來,以為是要辦粥棚的,笑著說,「公何事?」龐寧歇了歇氣,道,「草民是瓊州府昌化縣龐寧,家有水田千畝,近來又購了荒地,想來此處招些人丁做佃農開荒,也算是救助災民。」 那年官員哦~了一聲,道,「可有路引?」龐寧趕緊把蓋著昌化縣印的路引拿了出來,那官員看了看,問旁邊的一人,「展以為此事如何?」旁邊一個四十多歲年人穿著青色直輟,戴著黑色紗羅方巾,看了看這年官員臉色,捻著胡道,「如此甚好,粥棚救濟終只能解一時之需。那瓊州府地廣人稀,若能遷居彼處,也解這些饑民無業之苦,免生事端。」那為官員點了點頭,道,「正合我意。」又問龐寧,「你要招多少人?」龐寧見這邊流民大把,估計這些官員只恨不能脫手,眼珠一轉,道,「兩千人!」那官員聞言微笑頷,道,「甚好,只是謹慎些,莫要出事!」 龐寧拜謝了那官員,怕引起流民騷亂,不敢大聲呼喝,只帶著眾人到流民尋找。見到流民裡夫婦小孩身體健康的,便和男人說一句,「隨我去做工,能幹活的一個月錢銀」見到單身的,也不消說話,扔個一錢銀,那些流民便自動跟了上來,哪裡有不肯的道理。那官員大概和下屬打了招呼,偶爾有衙役弓手經過這邊,也沒有上來盤問的。下午只花了三個小時,龐寧招到了三百戶,老老少少的有一千三百多人,另外還招了四百個年輕未婚漢和三百個單身女人。 這時已是傍晚,眾人帶著兩千名「長工「挪到到人少的一片荒地,和其他流民區隔開來,好給他們分飲水食物。那些婦女兒童,拖家帶口,兩千人移動了四百米,足足花了一個小時。開始時候那幾個水手還只是喝罵催促,到後面忍不住用腳踢了幾個動作慢的,整個隊伍才算挪動了起來。那被踢的漢不但沒有怨言,還一邊往前走一邊點頭哈腰,生怕丟了飯碗,只恨不得跪下來道歉。 龐寧看在眼裡,忍不住歎了一聲,「一盤散沙呀!」 正文 四十九節 兩千新居民 龐寧去廣西,按說來回只有半個月的行程,可三十多天過去了還沒看到人,幾個穿越不免有些擔心。(千載->畢竟在這個時代,五個穿越幾乎從來不曾離開海南島,對於大陸那邊的未知世界,當真沒有什麼底氣。直到看到山前堡的門徐徐打開,明顯瘦了一圈的龐寧出現在門外面,一邊跑過來一邊大呼小叫地說,「秦明韜,別訓練士兵了,快準備好粥飯住宿,大部隊來了!」秦明韜心裡的擔心才變成了驚喜!舒了口氣,秦明韜笑了笑,大聲命令著那些剛從建設兵團轉變為士兵的漢,「歡迎龐頭領勝利歸來!」那七十個正在練習站資的新兵憋足了力氣,挺直了腰,大聲嘶吼著,「歡迎!龐頭領!勝利歸來!」龐寧嘿嘿一笑,道,「不錯不錯!夠響亮!莫要客氣!以後你們都要當軍官了,這次我幫你們招了兩千個手下!」 兩千人!足足兩千人!哪怕是素來沉穩的秦明韜,聽到這個數字也差點幸福地暈過去!五源谷一直缺人,要打通原材料運輸通道,修建道路需要人;要維護這個脆弱的勢力,建軍練兵需要人;要支持這個組織的運營,開墾新田需要人;要保護黎人盟友的安全,增築碉堡需要人;要提高科技水平,擴大工匠隊伍需要人。五源谷尤其缺女人,紡織組擴大規模,需要細心的女工;養殖組擴大規模,需要耐心的女飼養員。而那些辛苦在五源谷勞作了幾年的第一批改水營漢,年紀大的已經快三十五了,更是需要娶一個女人傳宗接代。這可不是克隆人大軍,這都是有血有肉有腦的人。說真的,要是一直這麼讓手下打光棍下去,怕是鐵打的隊伍,也要出事情。從天啟二年到崇禎元年,五源谷展了年,也只有兩百多人,其更只有三、四十個女人。兩千人是什麼概念?意味著平均下來每個穿越都要管理四百個人,意味著五源谷長期以來最缺乏的人力瓶頸,一下被極大地緩和了。 跟著龐寧跑到海邊一個漁村碼頭,親眼看到二千個流民從擠得不能再擠的五艘木船裡走下來時候,秦明韜當真是喜出望外。興奮之下一揚馬鞭,在戰戰兢兢地流民隊伍前後跑了一圈,把外圍幾個的流民嚇得只往人堆裡逃。和武裝海商們的四艘福船比起來,昌化李公的那艘廣船當真有些寒磣。那些福船吃水較深,尾高昂,船尾部建有艉樓,兩側有護板。劉香所乘的旗艦更有兩層甲板,船尾都放了一門銅炮。 秦明韜也是一個船舶愛好,這幾艘頗具威力的武裝福船不能說沒引起他研究一番的興趣,但是此時他更對這個船隊的來歷好奇。特別是看到船上那些凶悍的老水手,他就更加奇怪龐寧哪裡找來這樣一支運輸軍了。龐寧看到他的疑惑,簡單地做了一下介紹人,「這是秦明韜,我們五個兄弟之一。這是劉香,南海大海商。」劉香到了別人地盤,倒是客氣了不少,瞇著眼睛抱拳行了一禮,秦明韜趕緊回了一個禮。雖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是作為一個船舶迷,秦明韜也很快想起了劉香這個名字,手不禁抖了一下。南海大海商?南海大海盜比較妥帖吧。 為了裝下這兩千人,五條船幾乎扔掉了所有的淡水和補給,一天一停,一路沿著海岸開了過來。這些粵北贛南山區裡的農民,哪裡坐過這麼顛簸的海船?一路吐個不停!怕難民們暈船生病,龐寧磨破了嘴皮,讓兩幫武裝海商同意,在廣東西部海邊一個漁村外休息了一個禮拜。好在當初龐寧選的都是比較健康的流民,路上倒是沒有流民受不了而掛掉。但時間是絕對快不起來了,足足花了二十天,才把這些流民送到了昌化海邊。那些可憐兮兮的流民被秦明韜十個士兵指揮分成了十組,分淡水食物。滿眼對未知的恐懼,心懷著對龐寧所許諾美好生活的嚮往,流民們膽戰心驚地觀察著這片陌生的土地。 稍事整頓,眾人帶著流民進入了山前堡。秦明韜不曾準備足夠的房接納這麼多流民,只能讓流民們在港裡地面上坐著休息,趕緊派人清出八間倉庫,打上地鋪讓新居民們暫時擠一擠。流民們在紡織組女工的好奇張望下剛剛坐下,城門再次打開,呂策一馬當先衝進了港裡,後面跟進的是三個騎馬的先鋒營小隊長,著鎧步行的先鋒營戰士,以及二十多個炮兵雜役。經年的軍事訓練,加上幾場生死廝殺的洗禮,全副武裝的先鋒營的戰士們如今個個透著一股淡淡殺氣,頓時又引起流民的一陣騷動。胯下快馬高聲嘶鳴,一個人力而起,呂策在龐寧、七米外停下,白猿般翻身而下,滿臉歡喜地看著眼前二千多個「新居民」,呂策氣也不喘一口,大聲笑道,「龐寧你當真是有些神了!」矯健的身手引得劉香等幾個武裝海商頭頭的一陣側目。龐寧聽了呂策這句誇獎,心裡是爽的不行,嘴上卻不以為然地說,「這有什麼!」龐寧想起了劉香在旁邊,又道,「好了,呂策,今天大買賣上門,你要做一個產品演示。」呂策一愣,打量了一番站在旁邊的劉香幾個,隱約猜到他要幹什麼,問道「演示什麼?」龐寧嘿嘿一笑,道,「大炮。」 呂策不禁有些佩服龐寧的商業精神了,當真是除了老婆不賣什麼都賣!呂策每天想得都是怎麼提高五源谷的戰鬥力,當然不想把大炮這種核心武器送到谷外去,吶吶地道,「這東西你也敢賣的?」龐寧將他一瞪,道,「有什麼不可以賣?造三門留兩門,還是我們炮多,怕什麼!」呂策不吭聲,突然想到史班未必同意,笑道,「這事還要和史班說。」龐寧想了想,轉身換了一副笑臉,和他的客戶說道,「劉爺一路辛苦,今個是先看看大炮式樣,還是先休息休息。」劉香被龐寧的流民大軍拖累了十幾天,心裡頗有些急躁,瞇著眼睛道,「這算什麼,先去看看再說!」 自從縣令公要求五源谷把大炮藏起來,山前港的炮就全部挪到了最高的碉堡上面,從地面上是看不到有大炮的。劉香跟在龐寧屁股後面,在碉堡裡爬了半天的樓梯,對這高聳的碉堡嘖嘖稱奇。等真正到了碉堡頂部,看到那帶有架退裝置的四磅炮時,他也是忍不住激動,沖旁邊一個頗有地位的頭目說道,「怎麼著,我這次沒看錯吧!」那頭目姓劉名見,聞言向龐寧問道,「這炮能打多遠?」龐寧哈哈大笑,道,「劉爺莫急,這位頭領,此處不方便開炮,諸位先稍事休息,明日隨我到山裡試炮,就知道這炮是不是強過弗朗機人的了。」劉香既然見到了大炮實物,知道這一趟沒有白來,心裡有了底,甩手道,「這樣最好!」 第二天的產品演示,五源谷的五位領難得齊聚一堂。展示的地點就是在上次試驗炮膛壓力的狹長山谷,使用的火炮是史班最近修改過的新式四磅炮。史班這段時間進一步降低了炮管用鋼的含碳量,這種鋼材含碳量介於鋼和熟鐵之間。同時又改鑄造成型,為柱體鏜孔細磨成型,增加了二次退火等程序,相當程度增強了炮管的強度。得益於這些改進,這種新式四磅炮在全重降低到一百十公斤的條件下,還將炮管增長到了二百十厘米。這會這炮放在一個架退復位裝置上,呂策在百米,八百米,一千米三個距離各畫了幾十十幾米直徑的圓圈,上面插了不少小旗,讓趙源帶著幾個最熟練的炮手做射擊展示。 這種新炮趙源沒玩過,前面幾炮,炮彈落點都比他預想的要遠,趙源看了看落點,調整了角度,第三炮起連續五次都準確打了百米外的圓圈。眾炮兵一陣歡呼,開始瞄準八百米的目標。第八炮偏了十幾米,到了第炮,連續三炮都準備打八百米外的小旗。劉香見這炮落點這麼準,似乎有些興奮,用手團團摸著下巴上鋼刀割出來的短胡。趙源這時開始瞄準一千米外的圈圈,試射了一炮,一陣煙霧瀰漫,幾個炮手人也看不見了,炮彈遠遠地飛了出去,落點太遠了,也不知道打沒。叫趙谷的先鋒營少年策馬過去,一盞茶時間跑回來,大聲報告,「八點鐘二十五米!」這喊的是呂策制定的一套軍用方位語言,八點鐘就是西邊略偏南的方位,八點鐘二十五米意思就是炮彈落點在圓圈目標西方偏南二十五米。 趙源稍微做了些心算,略微轉動四磅炮車上的手柄,通過螺紋進退調整了炮筒角度,又稍微轉動了火炮架退復位裝置和底盤的角度,便開始再次射擊。這次連射了三炮。幾個炮手這幾個月日日訓練,這會檢查炮位,擦拭炮管,放火藥,放炮彈,各個動作分工操作,熟練地很,二分鐘左右就打了三炮。那地方太遠了,眾人不知道這次打了沒有,都伸著脖張望,那個叫劉見的海商頭領一把搶過趙谷的韁繩,翻身上馬,大吼一聲,「我去看!」便衝了過去。 眾人屏息等待,半晌那劉見快馬跑了回來,手上揚著一個從底部斷裂的小旗,還沒騎進,就聽到他的吼聲, 「了,***,三個都了。」 眾人聞言都哈哈笑了起來,龐寧大感有面,笑嘻嘻地轉過來跟劉香說,「劉爺,這炮如何?」劉香撇了一眼流著哈拉的龐寧,罵道,「你這吊日的,這一門炮要賣多少兩銀?」 正文 四十九節 軍火暴利 龐寧一聽這話,知道劉香準備下大訂單,也不敢亂報天價,不屑地道,「還能坑你?等我去問問成本,再跟你說!」龐寧小跑到史班面前,用普通話問道,「這炮成本要多少?」史班正和幾個炮手溝通這新式炮的性能,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龐寧,道,「算上機器折舊,員工工資,三十兩銀。$*-*$」龐寧看史班臉色不好,知道他不肯賣火炮這種犀利武器到谷外,只嘿嘿陪笑道,「三十兩銀,加上史工專利費用一百五十兩,利潤四十兩,一門炮二百二十兩,怎麼樣?」史班知道龐寧這是在巴結自己,開玩笑道,「專利費是給鐵器工廠用,還是拿去山下花花?」龐寧就猜到史班會順著桿爬,佯怒道,「我什麼時候亂用過谷裡銀了?這還不是為了認識那個縣令!」龐寧頓了頓,又道,「這樣,一百二十兩歸鐵器工廠,一百兩作為貿易部開拓渠道,購買原材料的費用!」 五源谷的核心部門就是鐵器工廠,穿越領先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大多數都是史班一錘一錘敲出來的,所以在五個穿越,史班地位有些特殊。不管是平時需要什麼原材料,還是要晉陞哪個工匠的等級,史班從來不和別人商量。董學普幾個人也從來不一言,只是按史班的要求工資房,運輸原材料。但手上沒有銀,終究還是不太一樣,比如史班這次想建個南海銀行,沒讓董學普摻和進來,回頭和董學普要起各種物資時候,就頗不順利。以前一個小時就能送到的,現在都要拖到兩三天。有時候缺的急了,恨不得把錢從董學普那裡搶來,自己下山去買。這會聽到龐寧說分他一百二十兩,史班心下一動,想來有了銀,做起什麼都會方便不少! 史班略一沉吟,道,「你這次招了兩千多人,我要兩百個機靈的,一百五十個男的做工匠,再要五十個女的搞銀行!」龐寧還不知道南海銀行的事情,愣了一下,道,「什麼銀行?你已經把銀行建起來了?」龐寧就是銀行出身的,搞這個南海銀行沒搭上龐寧,史班這時有些心虛,道,「那天也是突然想到,你又不在。回頭還要你多指導指導。」龐寧想了想,覺得現在五源谷整體規模小,搞個銀行有點誇張,覺得史班有些太急了,道,「你這個事辦的急了些。沒事,到時候人手讓你第一個挑!」史班哪裡會覺得自己急,想了想有些理虧,不好再反對龐寧賣炮,問道,「你這個炮要多少門?」 董學普一直站在旁邊看,本來他以為史班不會同意賣炮,想到自己沒必要得罪龐寧,就沒吭聲。這會見史班和龐寧把銀一分,居然同意賣炮了,按捺不住,拉著呂策一起過來,斬釘截鐵地道,「這炮不能賣,這炮賣出去了晚上睡也睡不安穩!」龐寧就知道董學普會反對,翻了他一眼。呂策倒不好說話,只站在董學普後面。龐寧想了想,道,「這兩千多新人過來,第一個月工資就是一千多兩銀,後勤這裡夠嗎?」董學普聞言不禁語塞,五源谷最大的一項收入就是賣「海布」賺的銀,到現在一共賣了五千多兩,龐寧留了一千多兩在貿易組作為日常進出款,前幾個月工資,僱傭黎人挖礦用了二千多兩,現在董學普手上銀不到一千兩,算下來這個月工資都不夠了!龐寧這幾天跟劉香打聽了下,這個年代的水手新兵,一個月工資在三兩銀左右。五源谷招來這些流民,以後也是半兵半農,錢銀一個月的工錢,確實不能再低了! 龐寧不等董學普說話,又說,「呂策,你以前整天在論壇上貼軍艦展歷史,你說說線膛炮和滑膛炮的區別。」呂策一聽這話,就明白龐寧想搞線膛炮,想了想拉出膛線確實不難。搞出線膛炮以後,在火力上壓制這些賣出去的滑膛炮完全沒有問題,這麼一想,呂策對賣滑膛炮就沒意見了,說道,「這東西倒是真的不錯!線膛炮,就是在炮管裡刻膛線,讓炮彈旋轉,提高射程和精度!」史班皺了皺眉頭,對呂策道,「這東西好做嗎,上次你說的炮管自緊就搞不出來。」呂策道,「這個不一樣,這個確實好做,這個時代歐洲已經有人手工做了,不過塞炮彈有些困難,射速低,所以沒有普及。我們穿越前那個時代,阿富汗那邊的作坊都手工做的!」董學普和史班對軍事方面的東西都沒什麼研究,一時答不上話。 龐寧對艦炮展歷史也有些瞭解,笑了笑道,「我們用鉛做些米尼彈,射速就上去了。徐正南哪有本事搞到大量的鉛,要買鉛也得找劉香。你不賣炮給劉香,他哪有空幫我們搞鉛,鉛這東西沒有什麼利潤。」龐寧接著說,「現在攤大,到處都要用錢。我覺得賣這些炮沒事,劉香被鄭芝龍追著打呢,怎麼會來打我們?我看這樣,貿易組一門炮要一百兩多了些,我拿十兩出來給後勤工資。」史班知道龐寧這是要他也吐一些出來,想想也剛好改善下和後勤組的關係,便道,「我這邊也用不了那麼多,我也留四十兩,多八十兩給後勤工資。」董學普聽二人這麼說,算了下一門炮他可以拿到一百四十兩,也舒了口氣,道,「這樣說起來也有道理,我正愁這麼多新人,工資從哪裡開呢!」龐寧見這邊都搞定了,又回頭去問了問秦明韜,秦明韜倒沒什麼意見。龐寧便得意洋洋地跑了回來,這邊劉香都等得不耐煩了。 龐寧怕劉香要殺價,先報了個高價,說,「劉爺,二百五十兩一門。」劉香瞇著眼睛半晌沒說話,突然大聲說道,「什麼稀罕貨!賣這麼貴?」龐寧正色道,「劉爺你見過弗朗機人的炮能有這麼準麼?我們這炮瞄的准,那都是一刀一刀細磨的功夫,算下來各種人工就要二百多兩,我剛才和幾個兄弟說了一通,好不容易說得這個價格!」劉香指了指那個架退復進裝置,問道,「這二百五十兩,包括那個底座嗎?」龐寧笑了笑,「包括在一起,沒有那東西,你的船吃不住。再送四十鐵實心炮彈,三十榴彈,五鏈彈。」劉香沒吭聲,略一沉吟道,「算你識相,我要十門,什麼時候能給我!」龐寧沒想到這人居然就這麼不還價了,愣了一下,心想是不是賣太便宜了。轉念一想,乖乖,一萬五千兩銀,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多銀啊,其還有一千八百兩其他四人還不知道,有什麼好不滿足的?龐寧心裡樂開了花,跑去問了史班,回來答覆,「一個月以後來拿三十門,兩個月時候再來拿三十門!」 劉香點了點頭,旁邊的劉見轉身揮了揮手,四個嘍囉捧著四盒銀放在地上,便是一千兩訂金了。龐寧見劉香這麼大方,哈哈笑了幾聲,道,「劉爺爽快!咱庫裡現在有門現成的,劉爺先帶走吧!」劉香咧著嘴,難得笑了笑,道,「好!老沒看走眼!」 龐寧把生意談定,便讓趙源教劉香怎麼打這種炮,劉香是用炮的老手了,哪裡需要教?知道了這種炮的火藥用量以後,幾下就學會了。和劉見幾個配合著,試打了十幾炮,都打了靶。劉香得意地摸著短胡,嘿嘿冷笑了幾聲,便派人去山前港叫來了一批水手,興沖沖地拉著炮要走。龐寧見他要走了,倒又想起些事情,道,「劉爺,谷裡做火藥要用硝石和鉛,做棉布要用棉花,劉爺有空給我運個幾船。」劉香皺了皺眉毛,問道,「要多少?量太少可不行。」龐寧琢磨著他那幾條大福船,要多少才算量不少,答道,「硝石二千斤,鉛一萬斤,棉花多多益善!」劉香點了點頭,道,「好,下次取炮時候給你運來。」 目送劉香出了谷,龐寧看了看地上的一千兩銀,呵呵一樂,沖董學普叫喚道,「董頭領,這個月工資給你湊來啦!」董學普走過來看到有白花花一千兩銀,想到這個月工資不用愁了,禁不住露出一張笑臉,趕緊問道,「賣了多少門炮?」龐寧笑道,「十門,這是訂金,還有五千兩過幾個月給你!」董學普聞言,想到銀庫的窘迫可以大大緩解了,頓時滿面紅光,看著龐寧的眼神都親近了不少。 等到秦明韜把流民們安頓好,龐寧才真正統計了一下人數,共有二千一百二十人,其老人小孩五百三十人,女人七百十,男人八百。史班第一個來挑,只揀樣機靈的,一下要去了兩百人。呂策也要了兩百人個精壯的男的擴充先鋒營,每天組織軍事訓練,這些流民看上去健壯,其實流亡了一段時間,體質很差,練了幾天病倒了好幾個,呂策這才降低了訓練量,加強了營養和休息。龐寧自己劃了一百個女的,進紡織組學習紡織,準備慢慢擴大紡織工廠規模。剩下了四百多男的,百多女的被秦明韜組織起來,在山前堡西面一公里處,臨著昌化江邊整地,架設水車開墾新田,修建一個新的堡寨容納新居民。龐寧看這邊聲勢頗大,怕出事情,拉著夏居華約見了昌化的千戶、副千戶、縣裡的典史、捕頭、各個層面上的人物,一圈孝敬下來,又花了三、四百兩銀。 正文 五十節 夏居華的警報 過了一個月,劉香果然運來了龐寧要的東西,換了大炮回去。**千載提供閱讀-**史班有了鉛,就和呂策一起研究線膛炮。這東西倒是不難,史班按呂策說的做了個高碳鋼的鉤狀切刀,又為做膛線專門造了個拉床。炮筒用的鋼含碳量接近熟鐵,加工性能良好。切刀每拉一次,就在筒壁上將旋轉纏繞的陰膛線刮深一些,逐漸調節深度反覆幾十次,直到一根膛線完全加工出來,再換位置拉第二條膛線。炮彈是用鉛做的米尼彈,鑄成呈卵形,底部呈喇叭狀,間嵌著一塊木片。射藥爆炸產生大量的灼熱氣體衝擊炮彈底部,木片擠壓受熱柔軟的鉛彈底部,鉛彈底部向邊緣膨脹,緊緊貼住筒壁,增加了火炮的氣密性,提高了射程。而炮筒上的膛線,逼迫炮彈在飛行狀態時候保持旋轉,大大提高了炮彈的飛行穩定。 五源谷現在的工業體系已經初成規模,同時代歐洲人手工能做的東西,史班做起來更是容易。五源谷的火炮製作全部使用鏜床、磨床進行標準化加工,在精度上達到了半毫米的水平,這也是保證米尼鉛彈能夠實現氣密的關鍵。劉香運來鉛和硝石之前,史班已經做出了專門的炮彈模具和專業拉床。原理雖然簡單,但炮筒內膛線的數量和膛線纏繞角度卻是個難題。好在有了劉香運來的大量原材料。史班不瞭解火炮理論,不知道幾根膛線好,膛線什麼角度好,但是他可以大刀闊斧地做試驗,從無數的失敗品摸索經驗。十月底,史班在數百種試驗膛線選出了最適合五源谷的一種,定型為五源谷的第一種四磅線膛炮。原有的滑膛炮也全部回爐重新加工,製成了新式線膛炮,很快裝備了穿越的各個據點。 這段時間龐寧正在山前港組織擴大紡織工廠的規模。這事本來是交給趙如的,但趙如說新招來的一批女人大字也不識一個,領悟力實在是差,不能掌握機器使用方法,紡織工廠的產量提高非常緩慢。自從劉香給龐寧運來幾船的棉花以後,紡織工廠的產能反而跟不上原材料供應速度了,龐寧又跟鐵器工廠訂了大量棉紡機械,就親自訓練新工人。教了一個多禮拜,這些農村婦女還是沒有學會這種複雜機械的操作。龐寧只有停下紡織工廠的生產,讓一個老工人帶著兩個新工人學,三人一組,生產效率高的小組,給予積分獎勵,積分積累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提升「五級三等制」的個人等級。重獎之下,培訓效率大大提高,有幾個小組的生產效率已經完全達標了。這天上午龐寧正在工廠裡檢查,突然有通報員進來報告,說華震洋有事找,在辦公室等。 龐寧聽到這個名字有點反應不過來,半天才想起來是徐正南手下那個鬧事的夥計,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又給幾個落後小組的組長鼓了鼓氣,說了大半個小時這才回辦公室。走到辦公室的大門口,見那華震洋戴著一頂新纓瓦楞帽,身穿紫綾深衣,腳上一雙深色皂靴站在屋簷下,後面還跟著個半大夥計。大概等得無聊了,正和旁邊一個守門的新兵聊著什麼,看到龐寧過來了,華震洋一揖到地,口上客氣地唱道,「公連日少看,叨擾了!」。龐寧心想我和你又不熟,自然是少見,又好奇這華震洋怎麼變化這麼大,上次見面還是一個夥計模樣,現在看上去倒像個家道殷實,走南闖北的行商。龐寧稍稍回了個禮,便請他進辦公室喝茶。 華震洋大大方方隨龐寧進了辦公室,客氣幾句一屁股坐到了木沙上。龐寧讓侍從上了杯茶水,這才記起華震洋上次後來好像做生意去了,笑道,「你最近做起買賣了?」華震洋又作一揖,答道,「蒙龐爺照顧,賺了些銀,這次也是來謝謝龐爺。」龐寧以為這是客氣話,笑了笑。那華震洋卻讓跟著的隨從拿出個盒出來,一打開,裡面竟然是一個純金的小船,風帆上刻著吉祥如意幾個字,看上去足足有二十兩金。龐寧一愣,心暗歎這華震洋如今手筆頗大,問道,「這是做什麼?」 華震洋一臉陪笑,說道,「龐爺不知,買了龐爺的海布以後,我就把泉州的院賣了四百兩銀,做本錢,專門跑這海布生意。龐爺關照三錢三分一匹海布,我兜售給泉州城裡的富商公,半年下來賺了千把兩,如今托人買了艘舊船跑這生意,這番專門來謝謝龐爺。」龐寧一聽這話暗自詫異,這銷售海布有這麼賺錢嗎?四百兩銀本錢半年利潤一千兩?不過仔細一算,每個月跑一次泉州,每匹布若能賺七錢銀,個月確實可以把四百兩銀變成一千四百兩。龐寧想到這裡,笑道,「你一路冒險販貨,怎麼能說都是我的功勞,這個禮物我收不起。」華震洋哪裡肯,龐寧不等他搭話,又說,「」 其實龐寧不知道,海布在泉州只有華震洋一家在賣。泉州氣候也熱,那些有錢的主兒自然都喜歡海布的細薄精密,頗流行用海布做的夏衣樣式,價格炒到五錢銀一匹也不一定買得到。華震洋四百兩銀起家,如今已經賺了二、三千兩了。再說華震洋這船,那也不是正經買的,他家一個族叔見他賺了些銀,為他引薦了南日山水寨的把總。華震洋孝敬了二百兩銀,那把總把一艘半舊三號艚船做了報廢處理,華震洋又交了一百兩銀,以廢船名義把這條船拖了出來,雇了十幾個水手自己做起了船商。這會聽到龐寧問道買船事情,華震洋不好直說,道,「既然龐爺問道,不敢不如實回答,這船,是從官家水寨裡買出來的!」龐寧是機靈人,跟明朝官吏打交道也好多次了,一聽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龐寧想搞條船自己跑海不是一天兩天了,特別是這幾天史班的四磅線膛炮弄了出來。那炮特別准,一千五百米外打十米的圈圈一炮一個准,用在海船上是大殺器,說橫行海上絕對不誇張。聽到華震洋能買到船,龐寧心裡癢得不行,笑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你什麼時候幫我買條船來?」 華震洋看了看龐寧臉色,知道龐寧不是開玩笑。心下想了想,不知道那個水寨把總還敢不敢再做一次,口裡答道,「龐爺有需,我自然想辦法買到。」龐寧點了點頭,笑道,「船要大些的,我先給五百兩銀給你,回頭你買來了,再詳細結算補足!」華震洋聞言一愣,實在對那個把總能不能再做一次沒什麼信心。轉念又想,實在不行貼些錢跟尋常海商買一條拖來,也賺個龐爺的人情。就算多花千把兩銀,有龐寧關照,以後哪愁賺不回來,趕緊說,「龐爺交待,便是要買鄭一官的龍船,我也要去試他一試!」龐寧聽到這話,哈哈笑道,「那就有勞你了!」 又說了幾句閒話,華震洋便要告辭。龐寧又推辭了幾番,不要那小金船,華震洋哪裡肯。龐寧看那小船做得精細,挺好看的,推不過去也就收下了。把華震洋送走,把那船擺在辦公桌上,辦公室裡一下氣派了不少。龐寧把趙如叫了過來,問起華震洋的事情。趙如說華震洋這半年買了一萬五千匹布,龐寧點了點頭,交待趙如盡量給華震洋配上貨。正說了幾句,門突然打開,夏居華一人走了進來。 龐寧連忙站起來迎了過去,笑道,「什麼風把夏大哥吹過來了!」夏居華看了看趙如,默不作聲。龐寧讓趙如去辦事,招呼夏居華坐下,親手沏起茶來。夏居華也不坐,道,「這次是來說件禍事!」龐寧知道夏居華是個有城府的人,這會見他神色大不比平時,心下也頓時緊張起來,問道,「什麼禍事?」夏居華歎了口氣,道,「那詹州判官林世哲,這次申請知州,說你五源谷勾結黎人圖謀不軌,私鑄兵器日盛一日,如今知州汪同宗令揚威營駐詹州後營並昌化千戶所剿賊,昌化縣令率三百鄉勇協同,大兵剋日將至。小弟先來通報一聲,龐兄趕緊收拾一番,早謀後路吧!」 關於火炮價格的說明: 由網友cqduoluo提供的《歐洲沉船與明末傳華的西洋大炮》(台灣明末歷史研究學,古代火炮研究學黃一農著)一書顯示: 天啟元年(1621)年,徐光啟練兵時期,徐光啟好友向澳門葡萄牙人求購重達四千磅的葡萄牙火炮,多方疏通最後才成功購得,售價號稱每門一千兩。黃一農指出此處捐炮為了虛報功勞,售價有誇張成分,實際價格應該低於一千兩。黃一農推算,該炮如由英國製造,每門成本在二百兩銀出頭。 我手頭一時找不到十七世紀的火炮自重數據,根據十八世紀、十世紀四磅炮重量做火炮史推算,十七世紀四磅炮重量應該不超過一千二百磅。也就是說,當時英國製造的四磅炮,其成本不超過十兩銀。在減去虛報、求購等因素後,我認為一門四磅炮的售價應該在一百兩到一百五十兩左右。而四磅炮這種小口徑火炮,保密程度低,其購買難度應當低於上述重炮。所以我想以二百兩價格,劉香完全能夠買到葡萄牙人或荷蘭人的四磅銅炮。 五源谷火炮在自重上有優勢,這點對於步兵野戰炮來說很關鍵,但福船排水量一般在二百噸以上,火炮自重輕這個優點對艦炮來說不是核心競爭力。在史班初次改進後,五源谷火炮在射程和精度上對同時期歐洲優秀火炮有優勢。但是同是前裝黑火藥滑膛炮,這種優勢只能是一種數字上的量變,而沒有質的飛躍。 正文 五十一節 打秋風的藝術 龐寧聽了這話一驚,倏地從椅上竄了起來。(千載->問道,「這儋州判官,怎麼管得這麼寬?」夏居華苦笑一聲,道,「此地雖說是昌化縣管轄,但昌化縣隸屬儋州,林世哲也是管得的。」龐寧又問,「什麼時候的兵?」夏居華道,「知州剛做定奪,還未兵,不過此處距離儋州不遠,二三日即到,龐兄還是早做準備的好。」夏居華說完便要離開,龐寧趕緊拉住他,問道,「此事定有迴旋餘地,兄弟教我!」 其實龐寧猜的沒錯,這事確實有迴旋餘地,因為這事情的起因,就有打秋風的嫌疑。說來話長,昌化縣是什麼地方?萬曆四十五年點查人口,查得全縣有戶八百多戶,人口四千餘人。雖說為了躲避徭役加派,這裡多少會有些隱瞞,但也可見昌化縣是一邊境小縣。換句話說,昌化縣這裡何曾有什麼油水可以撈?可張三光擔任縣令以來,昌化卻出了個富得流油的五源谷。龐寧上下打點,這半年就花了千餘兩銀,大部分都落入了張三光的口袋。在大明官場上,銀是什麼東西?有銀便可以交結官員換來人脈、可以興建學校教育博取名聲,更可以在關鍵時刻砸到點上,謀取實缺。誰當官不是為了銀?沒有銀卻又如何能當官?儋州雖說是個州,人口不過兩萬,也是個清水衙門。那儋州的知州老爺和判官大人看張三光悶聲財,如何能看得下去,乾脆來個釜底抽薪,要滅了五源谷。想來如果到時真的破了五源谷,繳得的賊贓,自然少不了他們一份。 再往裡一層說,知州汪同宗這事做得頗為講究。一方面大張旗鼓地要揚威營後營剿賊,擺明了要打縣令張三光的搖錢樹。一面又令昌化千戶和縣令率操軍和鄉勇協同。昌化千戶那一百多個操軍,個個都是見了生黎就跑的主,用這樣的衛所軍,剿鋼刀鋼盔的五源谷悍匪,有點冷幽默的意思。昌化縣那三百鄉勇,就更不足一提了。知州為何要拉上這二位?知州這又是給昌化縣諸位官吏指了條路,意思是我知道你們下面有小動作,但是本官既往不咎,若是諸位協助得力,自然剿賊有功。當然,這裡面要再往深處想,既然本官把你們拉在一起,那麼大家一起財這條路,也沒有堵死。 龐寧不曾在大明官場上呆過,自然沒法理解這裡面曖昧不明的各種潛台詞,可是縣令張三光已經理解了。若是打五源谷,他收了龐寧那麼多銀,不敢真的用力打,到時候不能協同共進,肯定出問題;若是想不打,這邊伺候知州老爺的銀,他張三光要自己出,他收龐寧那七、八百兩銀全吐出來也不一定夠。最好的辦法,就是五源谷願意自己出錢擺平這件事情,所以,才有了夏居華的通風報信。 千把兩銀引出這麼多道道,說起來好笑。要是在江南富裕地方,這麼點銀砸下去,怕是泡也不起一個,知州如何會多看他一眼?就是個知縣,哪個手裡一年進出不是幾萬幾十萬的。松江杭州那些地方,民間豪商巨賈一頓宴席,也有花掉千兩銀的。可這畢竟是在南海貧瘠之地,有錢有背景的也不會到這苦地方當官,正所謂人窮志短,所以為了這麼點東西搞得大張旗鼓,也不難理解了。 夏居華要的就是龐寧這句話,哪裡會真走,當即停下腳步,正色道,「此事關係重大,龐兄若不等閒視之,或有死裡求生一線生機。」龐寧聽了死裡求生幾個字,腦袋上又被夏居華嚇出一圈汗來,腦袋裡衡量了逃跑和冒險的利弊,最後還是石碌鐵礦壓倒了逃跑的念頭。五源谷這幾年展的這麼快,什麼鐵器大炮,還不都是依靠石碌精鐵礦,沒了這塊資源,史班那個三腳貓技術,用國其他地方的鐵礦石,煉出來鐵能不能用確實是個問題。篳路藍縷辛苦年,剛有些基業,現在逃跑,天下雖大何處是立足之地?龐寧一揖及地,恭敬不過地說,「兄弟但請直言,龐寧惟命是從,定有重謝!」 夏居華這時就完全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道,「這是什麼話,我還要你謝什麼!」抖了抖袖口,湊近龐寧說,「我上個月新得知一件逸事,儋州判官林世哲,在瓊州府流連半月不歸儋州,不知道龐兄知道不知道。」這個事情龐寧是聽說過的,當時是李員外的公李延正在酒席上說的,說這林世哲看上瓊州府府城一個妓女,玩了半個月,身虛脫了才回儋州,逗得一桌人哈哈大笑。這會夏居華提出來,龐寧馬上悟了。CAO,一個男人玩女人,半個月如何會玩膩,這廝肯定是銀不夠,所以沒把這妓女買下來。既然這個林世哲好這口,這事情就有希望,龐寧道,「兄弟你認識這個林世哲嗎?」夏居華眨了眨眼睛,道,「如何不認識,此事我為龐兄籌劃!」 龐寧聞言又是一揖及地,馬上叫趙如送來了三百兩銀,讓夏居華辦事用。夏居華拿了銀,點了點頭,說,「龐兄等我消息。」便起身告辭,龐寧一直送到山前堡門口。呂策正帶著先鋒營拉練行軍回來,正要入港門,見夏居華在上馬,呂策大聲道,「立正!」好讓夏居華先出門。趙源等幾個大隊長當即把命令傳遞下去。二百新兵已經練了兩個月了,紀律訓練初見效果,聽到命令齊刷刷停了下來,立正站好。夏居華看了看這二百人的整齊隊伍,若有所思,揚鞭出了港。 呂策見夏居華走了,又喝令道,「入城解散!」三個大隊長帶著各個大隊,魚貫跑到港口間的廣場上,解散隊伍。龐寧把呂策拉到一邊,道,「剛才那個夏居華跑來跟我報信,說儋州知州下令要剿我們!」 呂策聞言一皺眉毛,半晌道,「這知州腦進水了?就儋州那個揚威營後營一千多人,就敢拿我們開涮?」龐寧一愣,道,「只有一千多人?」呂策笑了笑,道,「那後營就在儋州,我偷偷去探過好幾次了,就一千多人,鬆鬆垮垮的,估計一輪火炮過去,就只會往後面跑了。」龐寧聞言不語,心想呂策越來越像個職業軍人了,又想這次儋州知州明知必敗還來剿賊,難道是來打秋風的? 呂策又說,「不過不知道整個海南島有多少大明軍隊,這事終究麻煩!」龐寧點了點頭,道,「我也是怕後面有更多的麻煩,看能不能用銀解決。」呂策見龐寧沒什麼底氣,笑道,「不怕他,這兩百人還沒練出來,不過做勞役還是可以的,先鋒營現在操作十五門大炮沒什麼問題!秦明韜那邊也有十個人練過,也能操作七、八門炮。整個海南島明朝能調多少軍隊?等全島部隊調齊了,我這兩百人也練出來了,到時候用炮就炸他個唏哩嘩啦的!」 龐寧點了點頭,說,「前幾天聽董學普說,你這邊新人練得很好。」呂策知道龐寧說的是,他根據新兵訓練表現提高新兵「五級三等」等級的事情,便說,「這當兵的可是拿腦袋吃飯的,和一般居民自然不能一樣,否則士氣太低。戚繼光當年練兵,一個月一兩銀,我們沒有官方身份,要拉攏人心,兵餉怎麼也要比一兩銀還高才行!」龐寧點了點頭,呂策又說,「我現在每週給他們打分,作戰能力強的,炮擊訓練得分高的幾個人,我已經升到了上等勞役,一個月一兩二錢兵餉,還有一些人升到了等勞役。新兵們訓練挺玩命的,每天都有人受傷!」龐寧道,「玩命練才好呀,我最近看下來,知縣上面有知州,知州上面有知府,這是無底洞呀,還是要趕緊把自己武裝起來!」呂策看了看夏居華離開的方向,道,「就一個揚威營後營倒不怕!」龐寧不吭聲,呂策笑了笑,拍了拍龐寧的肩膀,說,「沒事,我會加強哨兵巡邏的!」便又去招呼他的新兵們了。 再說夏居華回去答覆了縣令張三光,張三光見五源谷願意出錢,知道這事定能解決。想來想去,還是讓夏居華出面比較好。夏居華到瓊州府把那個妓女買了下來,又以龐寧的名義在儋州買了個院,把那妓女安頓在裡面,送給了儋州判官林世哲。有了這個做敲門磚,林判官就好說話多了,龐寧和夏居華在儋州約見了一次林世哲,擺下山珍海味,酒宴上那些象牙筷,金銀杯羹就花了龐寧二百兩銀。林世哲雖然五十多歲了,卻是個急躁的人,吃了幾口,就要告辭,龐寧便把那一桌酒菜,送到了判官大人家裡。其實這哪裡送的是酒菜,這送的是那些金銀餐具。得了女人和金銀,林大人果然仗義執言,一點也不含糊。過了幾天,龐寧求見,希望能通過林世哲見見知州老爺,林世哲就把胸脯拍的啪啪響,道,「爾曹雖行事古怪,實則利國安民,待我稟報,知州大人必會明信!」龐寧心下好笑,原來這利國安民是隨口就說的,口上卻不敢怠慢,行了個大禮,道,「林大人心繫社稷,造福民,真乃儋州百姓之福。」林世哲見這賊人挺會說話,一時也頗為高興,搖了搖手,哈哈笑個不停。 正文 五十二節 咱也收稅啦! 龐寧打通了儋州判官林世哲的門路,就在儋州等候消息。**千載提供閱讀-**一晃十天過去,竟也沒等到個回音。好在那揚威營後營磨磨蹭蹭還沒開拔,龐寧便跟著夏居華,在儋州青樓妓院裡廝混,又或訪親問友,打時間。 再說五源谷這邊,秦明韜最近忙著建設傍依昌化江的新稜堡,用來安置新居民。稜堡外圍呈五角星形,周長一公里,就在山前港旁邊。這兩個月秦明韜組織一千多人的勞動大軍,已經蓋好了堡內兩百多間集體宿舍,稜堡的堡牆也夯了三米多高。但前幾天突然聽說儋州知州威脅五源谷的事情,秦明韜大吃一驚,把稜堡規劃改掉了。五源谷現在沒有幾個士兵,防禦設施再怎麼修,也終究只是擺設。秦明韜把原來設計的堡牆高度,從米削減到三米,直接宣佈堡牆完工,水泥也不鋪了。 草草裝上了個堡門,秦明韜就從基建大軍裡選了三百個漢,和原來十多個改水營和新選營的老兵,合併組成了新的改水營,開始軍事訓練。三百流民被秦明韜分成旗,白天從最基本的體能和隊列開始練習,晚上組織學習普通話、識字和算數,以便為炮兵訓練課程做準備。這個年代識字是一種地位的象徵,眾多流民對這個安排沒有什麼怨言,學習熱情挺高。趙德作為驍字旗旗總,兼任這個學習班的班主任,每個禮拜都組織考試。和訓練一樣,學習進步快的士兵有銀獎勵,還可以更快地提高「五級三等」社會等級。書有了黃金屋,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幫大老粗白天練習負重越野,晚上放下刀槍拿起紙筆,一時書聲朗朗,個個奮圖強。 基建大軍裡再抽出三百個漢以後,剩下的一百多個男人身體相對瘦弱,不適合參加軍事行動,和百多個女人一起加入了董學普的農業組,在稜堡旁邊的昌化江上樹立水車,開墾新田。董學普跟鐵器工廠訂了十架大水車,就親自過來組織開墾。這天董學普正在工地各處檢查進度,遠遠看到龍頭寨王其男帶著三個人,從石碌那邊走了過來。 王其男率領龍頭寨一百多黎漢,在小南關大敗符芳的坡腳峒以後,和穿越的關係保持的相當不錯。穿越幫助龍頭寨在石碌灣那裡豎起台水車,加上原來的幾台,這一年修整下來,石碌灣全變成了灌溉水田,算下來足足有兩千畝。龍頭寨原來在南邊的深山裡,一年奔到頭也不一定能吃飽肚。搬到石碌灣以後,用上了五源谷送的新式耕具,打理這兩千畝田很輕鬆,算是過上了好日。 原來在深山裡,龍頭寨裡祖祖輩輩都遵循著合畝制,所有人二月一起播種,月一起割稻,糧食按戶均分。誰家遇上紅白喜喪,全寨湊錢湊物幫打理。原來老領的唯一特權「稻母」,不過是每「牛價」田里抽一伴稻穀。按漢人的算法,就是每畝田領收三斤稻。村裡大小事情都是一起上,大家都是族裡兄弟,哪有什麼太多區分。 但石碌灣這兩千畝水田,卻有些不同,這是王其男帶著寨裡一百多漢用長靶刀上的血換來的。在這兩千畝水田的分配上,王其男等幾個青壯漢有絕對的權威。那天的血戰裡衝在前面的,家裡分了四、五十畝地;那天跟隨王其男參加了的戰鬥,家裡也分了二、三十畝地;三四十戶當時不敢來的,看在同族的情分上,分了十幾畝地。這樣一來,各戶都照看起自己的土地。一些田地分得多的黎人,還收留別的寨的貧困黎人做「龍崽」,也就是漢人的佃農了,「合畝制」這種有些共產性質的古老勞動方式被自然地打破了。 小南關戰鬥後,王其男成為了新領,這一年下來,龍頭寨因為收了「龍崽」,人口已經從百人增加到了七、八百人,族人的日比起原來是好很多了。但正所謂不患貧而患不均,凡事最怕比較。石碌灣能開墾的都開墾出來了,也只有二千畝地,而和五源谷一起下山的落灑峒,在山下平坦地方架起水車,大片的平坦土地可以開墾,如今戶戶都有三十四畝田,讓龍頭寨的黎人們如何不羨慕。龍頭寨的族人個個都要求更進一步,尤其是先富起來那一批。王其男作為領不能不順應民意,只有來找龐寧,看有沒有辦法再搞些水車。龐寧?」 董學普現在管理著五源谷幾個據點的農業和後勤,上千人在手下幹活,平日裡對下級說話有種淡淡的威嚴,這時竟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王其男連忙答應下來,董學普道,「你們開始平整土地吧,半個月以後我就幫你們把水車架起來,再派人教你們修灌溉渠,馬路,明年你們就有五千畝新田了!到時候我再派人教你們識字,你們族人要是想到我們工廠裡做工,也可以,比種田划算。」幾個黎人又連連稱謝,滿口應承下來。 五源谷裡這幾天被知州一嚇,練兵撫黎搞得熱火朝天。再去看龐寧,他和夏居華在儋州等待了半個月,總算等到了那判官回復,說知州老爺這幾天心情頗好,願意見他二人一面。兩人收拾好東西,跟著一小廝到了一戶大宅院,卻見今天過來的客人挺多,一打聽原來知州老爺這個禮拜過生日,這都是來送禮的。 龐寧見四面八方的人提著各色禮物,暗道這麼多進項,難怪這知州心情好。兩人在廂房等了一炷香時間,才隨知州家人到了那老爺所在的堂房,龐寧沒有功名,見了老爺是要行跪禮的,夏居華有個方巾在頭上,倒是只要作個揖就好了。龐寧不情不願跪了下去,只覺得今天受著膝下之辱,心裡憋氣的很。好不容易等到知州家人給老爺呈上了禮物揭帖,聽到知州喚他站起來說話,便趕緊把手邊準備的禮物抬獻上去。 這些禮物龐寧和夏居華準備了十幾天,龐寧把紅布一揭,都是些閃閃亮的寶貝:有黃金酒壺,和田玉盞,錦繡蟒衣,南京寧緞,還有些奇異珍果,湯羊美酒。這些東西足足花了龐寧千兩銀,那知州看了如何不喜?客氣道:「這禮物決不好受的,你還將回去。」龐寧按夏居華教他的道,「小的龐寧,沒甚孝意,些小微物,進獻老爺賞人。」那知州道:「既是如此,令左右收了。」旁邊幾個打雜的下人,把禮物接了過去收了起來。 知州老爺打量了下龐寧,說,「林世哲已經和我說了,這消息來源蹊蹺,怕是誤會你們了!」又問,「你們可有私造兵器?」龐寧答道,「小的不敢,只是雇了幾個補鍋匠打幾把鋤頭鐮刀。」那知州恩了一聲,道,「這有什麼!我聽說招納黎人,買了荒地和黎人一起耕作開墾,黎人肯服王化,這其實也是好事,本官為你做主!莫要怕那些閒人說三道四!」龐寧聽這話雲裡霧裡,不知道該怎麼答。夏居華在旁邊使勁給他眼色,龐寧這才反應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正要磕頭道謝,那知州收了龐寧的錢財,倒是頗為和氣,連說不要多禮。龐寧哪裡願意跪下,趁勢收住。兩人又說了幾句恭維話,不敢久擾知州,退了出來。 出了知州的宅院,龐寧問夏居華,「此事如何?」夏居華笑道,「自然是化解了!」龐寧長呼了一口氣,罵了句狗-娘-養的,道,「這次真是憋氣,都快忘記男人兩個字怎麼寫了。」咬牙切齒看了看那知州的宅院,又道,「夏小哥,走!我們到落芳樓,找小紅小翠,好好樂他一樂去!」 正文 五十三節 弄個秀才玩玩 這些禮物龐寧和夏居華準備了十幾天,把紅布一揭,都是些閃閃亮的寶貝:黃金酒壺,和田玉盞,錦繡蟒衣,南京寧緞,還有些奇異珍果湯羊美酒。**-**花了龐寧千兩銀,那知州看了如何不喜?掃視了一番,知州客氣道:「這禮物決不好受的,你還將回去。」龐寧按夏居華教他的道,「小的沒甚孝意,些小微物,只進獻給老爺賞人。」那知州點了點頭,道:「既是如此,便令左右收了。」旁邊幾個打雜的下人,把禮物接了過去收了起來。 知州老爺打量了下龐寧,說,「林世哲已經和我說了,這消息來源蹊蹺,怕是誤會你們了!」又問,「私造兵器一事,實情如何,你說給我聽。」龐寧答道,「小的豈敢做這種砍頭的買賣,只是雇了幾個補鍋匠打幾把鋤頭鐮刀。」那知州恩了一聲,道,「這有什麼!我聽說你招納黎人,買了荒地和黎人一起耕作開墾。黎人肯服王化,其實也是好事,本官為你做主!莫要怕那些閒人說三道四!」龐寧聽這話聽得雲裡霧裡,不知道該怎麼答。夏居華在旁邊使勁給他眼色,龐寧這才反應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正要磕頭道謝,那知州收了龐寧的錢財,倒是頗為和氣,連說不要多禮。龐寧哪裡願意跪下,趁勢收住。兩人又說了幾句恭維話,不敢久擾知州,退了出來。 出了知州的宅院,龐寧問夏居華,「此事如何?」夏居華笑道,「自然是化解了!」龐寧長呼了一口氣,罵了句狗-娘-養的,道,「這次真是憋氣,都快忘記男人兩個字怎麼寫了。」咬牙切齒看了看那知州的宅院,又道,「夏小哥,走!我們到落芳樓,找小紅小翠,好好找回些男人的感覺!」 夏居華哪裡拗得過龐寧,只得隨著他進了落芳樓,在脂粉堆裡胡鬧廝混了一晚上。夏居華左擁右抱,龐寧卻只摸了幾下就坐在那裡呆飲酒。夏居華鬧了一宿累得不行,推開身上的女人,挪了挪腰骨,喝罵道,「前面幾次不是挺威風的?今天把我拖來,自己倒是裝起夫了,你是來看春宮的不成!」龐寧笑道,「不是我想掃興,我們渤泥國的審美觀和你們不太一樣,前幾天是心裡煩躁,管他美醜,洩一番。今天心定了,不知道怎麼了,有心無力。」夏居華哈哈大笑,道,「你們勃泥國人眼裡,怎樣的才是好看的?」龐寧眨了眨眼睛,道,「你妹妹就挺好看的!」 龐寧對夏芷有意思,夏居華不是不知道。但夏家兄妹兩個少年就失了雙親,夏居華棄儒從商,好不容易把家業支撐下來,把夏芷帶大,對這個妹妹也是疼愛有加,那是定要為妹妹尋個好婆家的。別人覺得夏芷腳大體長,不似大家閨秀,他倒覺得這是體健本色,見龐寧在這個場合提起妹妹,心極不舒服,皺眉喝罵道,「什麼狗話?」 龐寧不理他生不生氣,笑道,「夏大哥,你乾脆把夏芷嫁給我如何?不是我輕薄,我明媒正娶把他迎進來做正室,以後給你生幾個外甥。」夏居華知道龐寧這人不正經,也沒法和他計較場合。五源谷如今富甲一方,那山前港擴建得比昌化縣城還大。若龐寧娶了夏芷做正室,以後對自己對妹妹都不失是一個靠山。但夏居華終究覺得五源谷做事不合常理,私鑄大炮這種事情都敢幹,有點怕以後出禍事,連累自己。夏居華左右想了想,拍拍床上兩個女人,讓他們到其他屋去。龐寧見狀,笑嘻嘻親了下自己床上這位,請她迴避下。三個女人扭捏了一陣,氣呼呼地出去了。 夏居華見幾個紅牌走了出去,正色道,「我昨天看你和知州下跪頗為勉強,要不你先去考個秀才,也是個體面身份。」龐寧眼巴巴等夏居華答話,聞言大感失望,苦笑道,「你這是為難我了。我要是會做八股章,野豬也上樹了!」 夏居華終究是個有心氣的讀書人,年輕時候也想過在書本裡求個功名,聽了這話頗有些不以為然,冷哼一聲,道,「沒要你考,我幫你找個會做錦繡章的,你到時候去看榜就成。」龐寧一時沒反應過來,楞道,「還有這種事情?」夏居華躺在床上閉目不語,龐寧笑著跳下床來,在夏居華面前一揖及地,道,「夏大哥,夏官爺,那就全靠你了,我明天就給你送三百兩銀去,做各處花費。」夏居華聽到三百兩銀,才微微睜了眼睛,笑道,「你倒挺識相!」 龐寧這邊和夏居華談定這事,便開始運作,且先不說。單表五源谷這邊,最近又出了一樁事情。 龐寧從廣州帶回來的新居民,大多來自江西會昌、定南和廣東平遠縣。因為蘇峻、韓元、龔義等五人聚眾起事,劫掠鄉野圍攻縣城,這些鄉親老少攜家帶口到廣州避禍。這兩千人裡面,說來也巧,恰有兩戶人家原來在江西會昌就許了親。一戶姓廖的人家把十七歲的女兒許給了鄰村一戶姓鍾的富戶,聘禮也已經收下了。那娶女人的鍾家漢,排行老二,家裡老父膝下三,本來在會昌縣有兩百餘畝田地,日也算殷實,下了十兩聘禮要娶廖家姑娘。按明朝習俗,這事情已經板上釘釘,只等十二月七日過門就是。 那廖姑娘原來在鄉下,也不太出門,本來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丈夫是什麼模樣,只做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打算。但到了山前港,秦明韜把所有青壯男女一起組織起來,白天修建稜堡,晚上在倉庫裡學習化,吃飯上課男女都混在一起。按秦明韜的想法,這是給年輕男女創造認識的機會,以後在穿越的地盤上相戀結婚了,也是提高勢力的凝聚力。廖姑娘到了山前港,經鄉人指點知道了鍾二是誰,見那鍾二尖嘴猴腮,一副懶蠢樣,心下失望不已。 呂頭領挑先鋒營營兵時候,鍾二沒選上,秦頭領選改水營營兵時候,鍾二也沒選上,在後勤組混了三四個月,還是個下等勞役。雖說鍾家原來富裕,但自從蘇峻聚眾造反,大家一路逃亡到廣州,又被龐頭領救到這山前港後,現在誰不是一窮二白?原來的殷實之家,貧苦之家,如今全是一樣的勞役做起。廖家姑娘長得一副美人胚,按明人的審美是十里八鄉難覓的秀麗姑娘了。正所謂天生麗質難自棄,廖家姑娘見那鍾二這副模樣,哪裡願意嫁他!每日只恨自己命苦,竟尋了這樣個男人。 再說這些流民到了山前港,幾百適婚青年日日一起勞作學習,那些男女就動起了心思,晚上一下課,山前堡裡情歌是唱個不停。廖家姑娘長得俏麗,很也快被一個單身漢注意,這漢叫郭甘,定南縣人,生的劍眉星目高大健壯,一來就被選到呂頭領的先鋒營。這個月因為在訓練和學習表現出色,被選做了臨時隊長,管著隊裡十五個人,還升到了上等勞役這個級別。郎才女貌,兩個青年很快就陷入情網。郭甘現在一個月有一兩二錢工錢,拿這幾個月存的銀買了個玉釵送給廖家姑娘,廖家姑娘沒什麼錢物,就把自己的木梳給了郭甘,私定了終身。當真是一個非君不嫁,一個非卿莫娶。 郭甘父母前些年就病死了,如今到了五源谷平步青雲,年輕人得意之下也少了幾分顧忌。見呂頭領和幾個少頭領行事都頗為開化,料想這事或有一線希望。明知廖家姑娘已經許了人家,郭甘還是跟先鋒營膘字旗旗總益少頭領,也就是和趙德幾個一起入谷的趙益,說了這事。趙益入谷五年多了,才十八歲已經升到了等差辦,在趙姓少年裡面年紀倒數第二小,也頗得幾個領寵愛,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 說起來郭甘也確實是個好兵。平日裡各旗有野外演習什麼的,郭甘帶的隊總是幫趙益的膘字旗長臉。仗著郭甘勇悍,連趙源最精悍的威字旗也幾次被趙益壓下去。趙益比郭甘還要小三歲,這會聽了這事情,倒是立馬想起了美女配英雄的典故,哪裡會不支持。當即借了郭甘三十兩銀讓他上門提親去。 郭甘得了少頭領趙益的支持,信心滿滿的來廖家提親。廖家父母本來就喜歡這個郭甘有龍鳳之才,又聽說是益少頭領借的錢,就更生了附勢之心。但閨女早先已經許了人,如何能再嫁?只是兩邊為難。兩千新居民都住在山前港裡,這種八卦消息傳得飛快。鍾家兄弟三人知道這事,和家裡老翁一起過來問話。廖家長輩說了幾句好話,也拉不下臉悔親,只暗暗央求了幾句鍾二,願意雙倍退還聘禮。 按大明律,這女家如已收聘禮,是絕不能悔婚的。《戶律226;男女婚姻》規定:「若再許他人」女方家長要「杖七十」。鍾家哪裡肯讓,鍾家老翁罵得廖家老父不敢還口。回去鍾家村十幾個族人一碰頭,認為郭甘頗得呂頭領賞識,事情拖下去還是鍾家吃虧!等不到十二月七日良辰吉日,十一月二十三日晚上,鍾家就動手搶親。 郭甘得了消息,不甘心讓心上人被別人搶走,帶著隊裡十幾個兵攔在廖家門口。兩邊都是年輕人居多,火氣最盛,對罵幾輪便打了起來。等到值班巡港的改水營忠字旗旗總梁老大趕到的時候,那郭甘正堵著廖家姑娘住的宿舍大門,鍾家村十幾個人棍不住往他身上招呼,想衝進去。郭甘一來理虧,二來記得先鋒營的「營兵要則」第三條,「刀槍不能對向五源谷居民」,沒有下令讓小隊攻擊鍾家,只拿著一根棍獨力支擋。鍾家村的人忌憚郭甘等人身上的刀劍,也不敢打得太狠,只想衝過去把女人搶出來。那廖家姑娘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打定了心思要嫁給郭甘,居然在屋裡拿東西扔鍾家的人,氣得鍾家諸人只往裡沖。 郭甘最近在軍事訓練裡很是出彩,帶的隊在野外奪旗,木刀格鬥等項目上比一些老兵帶的隊還要好。軍隊裡最講究拳頭硬,梁老大作為一個旗總,升職加薪都靠手下的表現,自然頗為欣賞郭甘這樣的隊長,自恨不在自己標下。這會見郭甘被十幾個人圍攻,梁老大只看鍾家人不爽,揚鞭策馬過去,幾棍打翻鍾家村的農漢。讓巡檢兵把兩邊鬧事人統統帶到了山前港的「明理堂」,聽候領落。 秦明韜當初設計「明理堂」,就是用來審案判罪的,這建築層高五米,內外部結構高大威嚴,讓人肅然起敬。董學普進門見那郭甘一身是傷,雖然只傷皮肉,但也是鮮血淋漓,就知道那後勤部門的新人鍾二要倒霉。秦明韜、呂策和董學普坐上判官台,讓一干犯事人等跪下下面,聽鬧事雙方人員各自交待事情起因。果然,聽到梁老大匯報郭甘不曾拔刀,而鍾家村十幾個人圍攻郭甘一個,呂策一拍桌,喝道,「好大的膽!」 正文 五十四節 屠刀 鍾家村的十幾口人跪在下面,被呂策一聲怒喝嚇得心驚肉跳,幾個膽小地把頭埋在地上不敢抬起來。**-**鍾家老爹顫顫地說,「頭領爺,頭領爺息怒!廖家收了我的聘禮,這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又許別人,這,這是一女二嫁啊!」明朝人哪有什麼自由戀愛觀念,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廖家收了聘禮姑娘就是鍾家的人了。外面圍觀的群眾聽了這話,頓時一陣竊竊私語,似乎都很贊同。 按呂策的想法,肯定是支持郭甘的,但鍾家三兄弟剛好都在董學普的後勤組裡。呂策見民情有異,怕自己強扭民意加刑鍾家,董學普會不高興,這時看了看董學普。董學普歎了口氣。眼下這次民心明顯向著鍾家,董學普這次要是不維護自己手下的鍾家,怕在民眾裡威信要大跌。要是在平時,他肯定是搗搗漿糊和呂策平衡下,兩邊各打五十大板,以後再明確宣佈政策,規定好私自搶婚如何如何懲罰。 但如今不比以往,儋州知州威脅五源谷的事雖說用銀解決了,但官府顯然已經盯上五源谷了,穿越彷彿感覺懸在頭頂的利劍隨時要落下來,只想盡一切辦法把自己武裝起來。郭甘這麼好的一個兵,一個隊長,這事情鬧得這麼大,他現在儼然是軍隊地位的代表。這次事情裡,他的所作所為也符合五個頭領的做事風格,沒有出格,被鍾家打得一身是傷…趙益那個王八羔,作為郭甘的旗總還借錢給了郭甘,明確支持了這件事。 董學普瞪了一眼躲在呂策後面的趙益,把混世魔王益少頭領嚇得只往側門溜。董學普不想懲罰一個按領導意圖做事的大兵,他怕那麼做了,會從精神上摧毀這支部隊的士氣。董學普又歎了口氣,他終究不能讓呂策處罰自己的手下。他站了起來,冷冷地掃過下面跪著的廖家、鍾家、郭甘。一字一頓地代呂策宣佈了判決: 「廖家父女,訂親悔親不成體統,杖十。五源谷,現在也不叫谷了,所有五源治下居民,未經頭領許可,嚴禁攻擊他人,這我是反覆宣傳過的!鍾二嚴重違犯這條,杖三十!其餘幫兇,杖十!此條郭甘亦有違犯,杖十!」 董學普接著說,「五源所有居民,嚴禁搶婚等限制五源其他居民自由的行為,鍾二嚴重違犯這條,杖三十!其餘幫兇,杖十!」 鍾二聞言如五雷轟頂。杖三十加杖三十,誰頂得住行刑兵的十大杖啊?這不就是要了鍾二的命嗎!外面看熱鬧的人群頗多,聽到這個判決,轟地響起一片交頭接耳聲,似乎頗不理解。鍾家三兄弟本想自己都是後勤組的,董學普會稍微為自己撐撐腰,事情鬧大了呂頭領也未必能拿自己怎麼樣,到了這會才明白自己捅了多大的窟窿,口喊董頭領饒命,搗蒜般磕起頭來。 董學普冷哼一聲,不做回答。那鍾家老三是個膽大的,這時見哥哥被董學普要了命,怒火燒也豁出去了。抬起頭來大聲叫道,「你們這是濫動私刑,我要去衙門裡告你們!」鍾家老爹見老三說這要命的話,一個激靈轉過身,脫下布鞋來往老三頭上死死打個不停。一邊連哭帶吼地說,「頭領,這個娃不是個好東西,也打死他!頭領!叫人打死他!我們鍾家沒有這樣的種」董學普聽了這不要命的話一愣,轉身看了看呂策神態,呂策正冷冷盯著鍾家老爹,看董學普看過來有些尷尬,假裝咳嗽了幾聲。 秦明韜聽到鍾家老三那句話,眉頭一皺,也看了看呂策,搖了搖頭,拍了拍董學普的肩膀站了起來。董學普知道秦明韜意思,也沒動作。秦明韜在判官台上站了幾秒,群眾和鍾家不知道秦頭領要說什麼,安靜了下來。秦明韜把手背在後面,大聲說,「鍾家未經許可擅自行兇,行刑後即日逐出五源谷。郭甘降為等勞役,戴罪立功!」鍾家其他人還沒有什麼反應,那鍾家老爹聞言,竟嘶吼一聲,「我跟你拼了!」像了瘋一樣踉蹌站了起來,要找秦明韜拚命。被旁邊的改水營士兵一把按在地上。 董學普歎了口氣,叫來個做書記的老谷民,讓他把今天的事由和判決寫成榜貼出來,並記錄在案。秦明韜揮了揮手,便讓改水營幾個士兵拉著台下眾人打板去了。呂策把趙益叫了過來,附耳在趙益耳邊說了幾句。饒是十一月的風涼天氣,趙益竟聽出一身汗,興奮地看了董學普和秦明韜二人一眼,不住地點頭。秦明韜拍拍屁股走下了判官台,路過兩人時候指著過來打掃桌的婦女說,「你小動作乾淨點!」把那婦女嚇得一跳。呂策聽了這話,問趙益,「明白了?」 趙益一臉興奮地睜著大眼睛,點頭道,「明白了,找個遠點的地方!」呂策不禁好笑,一巴掌打在趙益左腦勺,罵道,「誰讓你借錢給他了?」趙益摸著腦袋喊疼,咧著嘴說,「老大你說婚嫁自由的!還讓我教給其他士兵」呂策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踢在趙益屁股,喝罵道,「我讓你教!我讓你搶人老婆!」 … 呂策終歸還是不放心,親自走了一趟。鍾家村十幾個村民,揣著這幾個月存下來的幾兩銀,抬著在擔架上呻吟的鍾二,一步一步地往昌化縣城走。鍾家老爹突然看到了前面騎馬等候十幾個先鋒營,老淚縱橫,帶著整村人踉蹌著跪了下來,哭著嗓哽咽道,「」練了幾年的老兵哪裡肯停,忽哨著爭先架刀衝了上去。 趙源看了看那幾個可憐的村民,一揚馬鞭,衝跑最前面的趙益喝罵道,「就你M個狼崽會惹事!」 呂策騎馬立在遠處,抬頭看了看天空,一抹殘陽如血,凝結在地平線上。呂策也有些納悶,自己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冷血了?自己還是那個提著工具箱,四處檢查通訊設備的呂策嗎?母親以前總罵自己亂交女朋友,糟蹋好女孩,要是看了自己這個樣,她會怎麼想? … 龐寧在昌化附近拉著夏芷玩了幾天,跟縣令公張定借了頂轎,哉回到山前堡。賞了抬轎的幾錢銀,龐寧剛進門,便在大門後面看到了那董學普署名的判案通告。 趙如正在港口指揮工人卸棉花,見到龐寧回來了趕緊跑上來,叫道,「師傅回來了!」龐寧見趙如過來,嘿嘿一笑,道,「什麼師傅?我是木工嗎?叫我相公,龐相公!」趙如聞言愣在那裡,不知道這個師傅又搞什麼名堂,龐寧得意洋洋地從衣服袖裡掏出一個方巾,戴著頭上,怕歪了,又整了整,一臉期待地看著趙如。趙如有心逗他,笑道,「師傅,縣試不是明年二月才有嗎?」龐寧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知道什麼叫內定嗎?現在基本上和取了一樣!這個大有學問,你師傅也是第一次知道!」 趙如不冷不熱附和道,「不愧是師傅,厲害!」龐寧被趙如潑了冷水,戴著方巾無趣,怏怏取了下來。指了指那個判案通告,問道,「我問你!這怎麼回事?」趙如看了一眼通告,道,「有一個村新居民被人悔婚,打人搶親,被董頭領打了板轟出去了!」龐寧皺了皺眉頭,暗道這董學普這軟坨坨,什麼時候這麼殺伐果敢了,這還趕出去?龐寧滿心疑惑,又問,「那郭甘是誰?你把當時情況給我說下!」 趙如那天也去看了熱鬧,還是坐在明理堂裡面看的,一五一十把情況給龐寧說了。說道董學普判了刑罰,秦明韜又補了兩條,龐寧點了點頭,罵道,「這幾個沒膽的土鱉!多大點屁事嚇成這樣,老早幫他們搞定了!去,說龐頭領回來了,叫他們來迎接我!」趙如知道龐寧開玩笑,嘴上喝著,「好咧!」腳下卻不動。龐寧也不怪他,又唱到,「走,去紡織組看看,你小趁我不在有沒有調戲小桃?」趙如咧了咧嘴,道,「不敢!」龐寧嘿嘿笑了幾聲,走進了紡織工廠。 紡織工廠現在有了十多套織機,幾十個女工在一個大廠房裡忙個不停,小桃等幾個組長見龐寧回來,都湊了過來。龐寧東拉西扯問了幾句,聽到蘭姐說棉紡織這兩天停了下來,暗自奇怪,問趙如,「這是為何?」趙如道,「徐二爺的船最近只送棉花,不買布了,只有華震洋和幾個附近布莊的人過來買,倉裡的布賣不完!」 龐寧聞言一愣,道,「這又是為何?」趙如一攤手,說,「不知道,他最近也不太理我,他就在剛才那新船船上,要不我叫他過來和你說!」龐寧想了想,道,「走,我們看看他的新船去!」 二人走到昌化江旁邊的新碼頭,見到一艘兩層甲板的廣船停在泊位上,正用滑輪組卸著棉花。龐寧信步走了那船的艉樓,果然見到徐正南和個小妾坐在裡面說話。 龐寧作了一揖,道,「徐二爺雅興啊!」徐正南見龐寧來了,擠出個笑臉,道,「龐爺回來了?剛才我問小公你還不在!」龐寧淡淡道,「剛回來。這船不錯!」徐正南見龐寧每次見條船就說船不錯,有點好笑,沒吭聲。龐寧拍了拍手,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道,「聽說最近廣州的生意不好做啊?」 徐正南知道龐寧說的是他沒再進海布的事情,歎了口氣,把龐寧看了一會,說,「龐爺不知道啊,廣州那裡一群刁民,半個月前把城裡的海布全搶去燒了!我的船,現在都不敢泊廣州港了!」 正文 五十五節 兩廣總督的抉擇 龐寧聽了徐正南的話著實吃了一驚,自從大規模增加了工人和機器以後,紡織工廠近兩百個工人分成三班日夜不停生產棉布,廣州市場就變成了龐寧的聚寶盆。$*-*$跑廣州的徐正南運走一船船海布,便會運回來一箱箱銀。為了擴大銷售,上個月龐寧把海布出廠價統一降到二錢二分一匹,十一月賣給了徐正南七萬匹布。這七萬匹布除去購買棉花的成本,一個月下來毛利在八千兩以上。徐正南把這七萬匹布以二錢五分的價格運到了廣州府,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五源谷現在各方面花銷極大,如果說大把的便宜銀是五源谷生存展的血液的話,那這條廣州貿易線就是血液循環的主動脈了。突然聽到徐正南說這條主動脈受阻,龐寧如何能夠不驚。 龐寧有點懷疑徐正南是不是又想壓價,咳嗽了幾下,暗示性說道,「徐二爺,這都是成本價了,廣州那些刁民為何還要燒海布?」 徐正南一聽這話,知道龐寧不相信他,道,「龐爺不信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跑廣州的,昌化臨高也有不少,龐爺一問便知。」龐寧聞言一皺眉頭,道,「燒了你多少布?」徐正南笑了笑,道,「我的船跑得快,唉,都是些紡織作坊的織工,從前個月起,就有四萬匹以上的海布運到廣州,上個月更是七萬匹,那些土布作坊,該關的關,該倒的倒。一幫無賴沒有了生計,便衝到各大布莊燒海布。」 龐寧聞言一愣,想不到海布對廣州府的土布市場衝擊這麼大。其實龐寧不知道,棉布這種低值商品,在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模式下,是不會跨區域流轉的。廣州府的進出口貿易再達,流轉的都是絲綢瓷器,單就棉布來說,一年貿易量也就一百萬匹左右。現在海布銷售價格和土布持平,相對土布又輕薄,更適合南方炎熱氣候,徐正南一個月幾萬匹的傾銷規模,當真是斷了好多廣州小民的生路。 龐寧問道,「暴民這麼放肆?衙門也不管嗎?」徐正南搖了搖頭,道,「如何不管?這不是不讓我的船入港了嗎!這事說起來…」徐正南說道這裡突然停住,眼神怪異地看了看龐寧,搖了搖頭,輕聲道,「坊間傳說,督撫大人親自過問了這事…最後的結論是,海布與民有害,當禁!」龐寧被徐正南那眼神看得渾身不對勁,趕緊問道,「怎麼話說一半?你剛才說這事說起來如何?」 徐正南聞言沒吭聲,半晌突然歎了口氣,正色答道「龐公,我也一把骨頭了,托您的福,這一兩年賺了不少銀,也知足了!本來以為你不在…我今天這一船棉花運完,回老家把族裡祠堂建起來,怕以後是少來了。倒是五源谷,在廣州府傳得很神呀!什麼…我不好說。總之龐公家大業大,有些出格的東西,可莫要做啊!」徐正南說完這話似乎老了幾歲,慢慢坐在了椅上。 龐寧被徐正南說得心裡毛,這五源谷的事情怎麼會傳到廣州去?心想莫非是董學普趕出去的鍾家在外亂說?董學普這事做得也太差勁了,打了人板還放人出去,這不是自己搞出個仇家嗎!龐寧還想問個究竟,但徐正南知道的也不多,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說五源谷海布出了名以後,私鑄兵器偷盜礦山這些事情也一併傳到了廣州。徐正南又說,其實不光是廣州府,就是瓊州府,有何人不知? 龐寧感覺頭上滲出細汗,這可都是殺頭的罪,如果這些東西傳到了兩廣總督那裡,龐寧在知州知縣那裡花的銀有個屁用!別了徐正南,龐寧跨上快馬就往夏居華那裡跑,出谷時候剛好碰到改水營在做手榴彈擲彈訓練。秦明韜好久沒看到龐寧,正要打招呼,就見他衝出堡門,一騎絕塵而去。 一個改水營的新晉隊長沒看清楚是誰,讚道,「好俊的騎術!這怕是先鋒營的兵官吧!」驍字旗旗總趙德沒好氣地喝道,「什麼鳥話,這是龐頭領,就是胖的那個龐頭領!」那隊長見是把自己從廣州運來的恩人,自己沒認出來,老大不好意思,學著趙德說道,「原來是胖頭領!」頓時惹來一陣笑聲。 夏芷正在布莊裡呆,見到龐寧過來,不禁兩頰泛紅,嗔道,「早上剛走,怎麼又來了?」龐寧卻沒心思調戲美人,嗯了一聲,逕直跑到廂房看夏居華在不在,夏芷一愣,羞得粉臉通紅,氣得腳跺不停。廂房裡有兩人,夏居華拿著個紙扇在那裡喝茶,李員外的公李延正在桌上鋪了好大一張紙,拿著狼毫正在寫個「福」字,寫得認真了,卻沒注意龐寧進來。龐寧和二人都是極熟的了,沖夏居華點了點頭,把手往桌上輕輕一拍,問李延正,「聽說了廣州燒海布的事情嗎?」 李延正一個激靈抬起身,見是龐寧,又低頭看了看那個福字,現剛才一驚,把最後一筆寫歪了,前功全毀。李延正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半晌道,「龐兄啊,何事如此驚慌,本來這個福字,比你那個還要好的!」 夏居華倒是很關心這事,把茶杯放下來,道,「這是為何?」李延正把毛筆放在一邊,笑道,「我倒聽說了這事,就是十天前的事情,燒了十家布莊的海布。此事奇的是官府居然順應刁民,把你家海布禁了!」龐寧不自覺挪過來一步,問道,「據說這是督撫大人之令?」 李延正倒不知道這麼細節的東西,不過他最好面,便答道,「正是!」龐寧只覺脊背涼,道,「督撫大人還有什麼安排?」李延正哪裡知道,笑道,「我也是昨日聽張定說的,此事他最清楚,我們一起問他去?」夏居華笑道,「他還欠我個琉璃球兒,今天一併討來!」三人便放下筆墨出了門,龐寧剛走出廂房,正撞見夏芷給他端了一盞茶進來。龐寧頗有些不好意思,接過來要喝,夏芷見他又要走,一把搶回去,道,「不給你喝了!」 龐寧嘿嘿陪笑幾聲,急忙忙出去牽馬,三人三騎到了縣令府上。夏居華遠遠看見幾道炊煙從院裡升起來,笑道,「那道煙是張定的小廚房,今天他定是在家了!」眾人都是熟客,門丁只是陪笑,哪裡敢攔。走到張定那小院的門口,門口掃地的丫鬟看了看三人,卻道,「三位公,少爺今日外出了!」夏居華聞言一愣,從石頭屏風縫隙裡看過去,見那堂房大門洞開,如何是外出的樣。 龐寧從口袋裡摸了幾兩碎銀塞給那個丫鬟,道,「你家少爺去哪裡了?」那丫鬟只是個掃地的僕人,得了銀眼珠流轉,小聲道,「少爺說龐公和夏公不見。」龐寧和夏居華對視一眼,夏居華見龐寧眼裡頗是焦急,自己心下一時也有些空洞洞的,道,「無妨,和我同去問問縣尊亦是一樣!」李延年怕被父親責備冒失,道,「這樣有些不妥吧!」夏居華心裡煩躁,也不言語,低頭就往前走,二人跟著夏居華到前院,卻聽道張家人說,縣令也不在。 出了張家院,李延年覺得有些掃興,笑著說,「我們去望山樓坐坐,那裡新來了個唱得極好的!」夏居華一時沉吟不響,龐寧跟李延年作了個揖,道,「小弟此事放心不下,還要去儋州一趟,問個清楚!」李延年知道海布是龐寧的大事,笑道,「那就不擾你了,小弟先告辭!」夏居華便隨龐寧連夜趕往了儋州,去尋那儋州判官林世哲。那林世哲收了龐寧兩次孝敬,本來是有求必應,第二天下午二人上門拜訪,竟又吃了一個閉門宴。 龐寧如今慢慢也懂一些大明官場上的玩意兒了,知道這不是小事,肯定是出問題了。龐寧想了想,想不出個頭緒,問道,「夏小哥,你我往來密切,你娘舅就和五源谷脫不了干係,便若五源谷出了事,他必有干連,避有何用?」那夏居華終究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一聽這話,滿肚陰鬱便寫在了臉上,龐寧不解,問道,「夏小哥,此處可有隱情?」夏居華尷尬笑了笑,道,「對外雖說是娘舅,實則是個表娘舅,說起來我家祖母還是正房的,他家祖父是側室所生。也就是個遠親,想必也不易牽連。」 龐寧倒不知道明代風俗,但凡了個舉人,前來投身的,求蔭庇的親友便如那過江之鯽。既然是來投身的,個個都是口燦蓮花,把個表娘舅說成娘舅算什麼,就是姑丈的哥哥說成爹爹的也不在話下。龐寧又道,「那地契在我手上,他張光斗也跑不掉呀!」突然想到什麼,龐寧看著夏居華道「難道那張地契也是假的?」夏居華低頭不語,半晌道,「此事我實不知,但若張光斗當真打好鼠兩端的念頭,做個假也是容易的很!可能那次『軍事演習』,把張光斗嚇壞了,只得和你虛與委蛇一番!」 龐寧聽了這話總算是明白過來了,這些當官的,當真是人精啊…龐寧送了幾千兩銀出去,如今盡一點把柄也不曾抓到。現在這幾個人都躲著自己和夏居華,玩劃清界線了!廣東那邊,肯定是出事了。 正文 五十六節 大軍壓境 龐寧出了儋州判官林世哲宅院,想到這一年來,自己在儋州昌化官場上鑽營的種種,為了那些官吏振振許諾之詞,做了多少攀籐附葛,奴顏媚骨,挖空心思的瘋狂,原來都是些鏡裡花,水月,一夜便可化為烏有。**-**一時竟有些失神,長歎了一口氣,道,「我要回谷裡報信了,夏小哥也先回昌化吧!」 夏居華聞言著實難堪。這一年來,他夏居華帶著龐寧上蹦下跳,大把甩銀,看似辦成了不少事情,一朝全空。他夏居華如何能不尷尬,他何時曾料想得到,今日自己竟弄了個裡外不是人,心底一片冰涼。但擺明了,他是被張三光視為棄了。夏居華做了一揖道,「此事小弟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耽誤龐兄大事了!」龐寧擺了擺手道,「張三光是拿你做犧牲品的,哪能怪你!」說完搖了搖頭,嘿嘿冷笑起來。那笑裡三分自嘲,七分竟是濃濃殺意。 夏居華只覺得龐寧突臨巨變,有些癲狂之態。但昌化縣令張三光斷臂求生,自己在大明官府的典籍裡,想來已經被劃入賊人之列,夏居華道,「這儋州雖有地方百里,小弟卻無處容身。」龐寧又歎了口氣,道,「夏小哥也是被人利用,如今你就是我龐寧的兄弟了!不如先到山前堡一避!」 夏居華雖然被張三光利用,一時也是憤憤難平,但他終究也是個讀過書的人,如何願意委身事賊。夏居華搖了搖手,笑道,「龐兄好意小弟心領了,家父身前有位世交,我這暫欠到他那一避,倒也無妨。」龐寧想這莫名其妙的關頭,神神秘秘地去人家家裡躲避,如何能受體面招待,終究是下策。但見夏居華似乎對五源谷有所顧忌,話說的斬釘截鐵,便也不再強留,只說了幾句保重的話,二人便在儋州告了辭。 其實龐寧這次確實有些霉頭,碰上了兩廣總督王尊德新上任。王尊德是貴陽名人,萬曆三十二年進士,天啟朝巡撫廣西,頗有肅儉之名。朱由檢小皇帝登基以後,把他提為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當然大明朝的官職要是這三言兩語能說得清,他就明顯不是大明朝的官了。這抬頭的全稱是「欽差總督兩廣軍務兼理糧餉帶管鹽法兼巡撫廣東方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根據這個抬頭,廣西的事情王尊德基本能管,廣東的事情王大人一定要管,是兩廣的第一把手。兩廣總督府所在的肇慶明代雖在廣西境內,實際離廣州府不過百餘里。得知了織工砸殺海布的事情,王尊德便把按臣曹應瑞叫了過來,溝通溝通。 曹應瑞曹大人的抬頭,簡單說起來是廣東道按察使,正三品的官兒。提刑按察使司即是明代三司之一,簡稱按察司,主管司法和監察。廣東按察司隸屬於刑部,遇到地方司法問題,王尊德循例當和按臣商量。 曹應瑞是個五十來歲的胖,早聽說過王尊德以前在廣西剿匪的光榮歷史,這次廣州府海布一燒,王老先生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叫來,自然是又要揮了。在下喝了口茶,曹應瑞果然聽王尊德問道,「此次燒布一宗,瀾以為如何?」曹應瑞表字瀾,王尊德這麼叫他有尊敬的意思。曹應瑞不能給臉不要臉,稍微打了個腹稿,朗朗侃道,「此番織戶燒布,其勢甚猖,廣州知府已將為三人論斬,或可稍作彈壓。然此事究其根源,實乃海布奪民之利乃至。五源賊人仗機械之巧傾銷棉布,致使土布無市織廠歇業,織工生計凋消,豈能不生變亂?紡織民之大利,海布實當禁。」 王尊德欣賞地看了曹應瑞一眼,點了點頭道,「瀾所言極是!」曹應瑞謙虛了幾句,又道,「只是這五源賊徒不但造布爭奪民利,更是在昌化地方盜采鐵礦,聚攏黎岐,為禍鄉里,儋州知州汪同宗多次申請。私議誠宜兵剿滅,輯寧地方,可命揚威營後營把總劉洞同儋州守備所千戶徐具溫,白沙寨把總,領兵攻剿。」 王尊德接任兩廣總督之前,還聽說幾件廣東道招撫海寇,賊眾數降數叛的事情,知道廣東福建一帶素喜招撫,擔心自己的強硬政策受到反對。卻不料五源谷的人脈和那些武裝海商不能比,龐寧好不容易也只走到知州這一層,在廣東道這個層面上基本沒什麼朋友,個個說起五源谷就是要打!王尊德笑道,「當今聖上有興之志,我受命總督兩廣,日日攄忠殫畫仍恐力有不及,今聞瀾之言,可知廣東上下賢在位,我心可定矣。」 王尊德頓了一頓,又道,「我聽說五源賊眾頗有奇技,不可小視,可遣海南衛都指揮使使參將周天知統兵進攻,瓊州兵備道劉道選為監軍,揚威營前營及海南衛操軍,率軍協剿,方成指臂相使之勢,定可一舉破賊。」曹應瑞本來想讓王尊德在五源谷事情上出個小丑,要是打輸了,壓壓他兩廣總督的威風,以後活動起來也方便不少。奈何這個王尊德確實知兵,曹應瑞聞言馬屁道,「督撫大人雍容儒將,韜鈐素裕於囊,豈我等書生可比,晚生佩服。」王尊德笑了笑,搖了搖手表示謙虛。 崇禎元年十二月底,王尊德的命令就到了瓊州參將府。奈何那海南衛指揮使參將周天知卻按兵不動,王尊德兩個月派人催了三次,把瓊州兵備道劉道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盯著周天知崇禎二年正月底好不容易開了拔,帶著海南衛旗軍操兵並揚威營前營,加上雜兵役夫兩千多人走走停停,到了二月旬還沒過定安縣境。便是旅遊觀光團,也沒有這麼磨蹭的。劉道選隨軍途,給總督大人匯報了下,大概意思就是非參將周天知有心抗命,實乃士氣不振,這樣去打仗,怕被五源賊兵吼一聲,就要撒腿跑回去! 王尊德無奈,知道揚威營這兩年餉銀未曾實,料想這是鬧餉。瓊州府也沒有銀給他用,王尊德只有從廣州府市舶司的舶稅裡抽提了一萬二千兩,補足了揚威營這兩年的虧欠餉銀,派專船給送了過去。周天知也是個識相的人,知道總督這次動了老底,這仗打不贏自己腦袋可能有問題,得了銀立刻把三成了下去,頓時士氣大漲。二月底便到了儋州,會師揚威營前營和儋州守禦所操兵。 幾支部隊平時分散在瓊州府各地,十幾年也沒碰到一起了。周天知務求穩妥,徵集附近各營寨大小火器五百餘件,在儋州合練了半個月。監軍劉道選見軍心可用大勝在望,又添油加醋把情況給總督府報了上去。三月底,周天知扔了三千兩銀下去犒賞諸軍,便提兵南下。三軍單單戰兵便有二千多人,加上各色輔兵雜役,號稱萬人,昌化一時大軍雲集,破賊指日可待。 … 自從龐寧失去了和明朝官府的聯繫,穿越便料定必有一戰。出於穩定人心的考慮,五人提高了低級谷民的等級陞遷速度。如今那兩千新居民,大多都升到了等勞役,每月有了八錢四分工錢。那些進了先鋒營改水營的軍人,訓練表現好的,更是升到了高等勞役、低等民戶。大把銀帶來的消費能力表現之一,就是山前堡堡門外面,又湧來好多各色貨郎,形成一個頗大的集市,賣布的賣酒的,擺攤的開店的,說書的算命的,雖然雜亂,但規模竟不亞於昌化縣城。 大把的銀灑下去,人心算是收攏了些,但終究敵不過大明朝三百年煌煌天威。穿越做足了功課,從暗示到教育,最後明確告之,甚至要求每個人喊出「誓死保衛五源谷的」誓言。但到了崇禎二年三月,真正得知官兵來剿的消息,五源谷山前堡,除了反覆訓練的軍事單位還保持著鎮定外,民事部門全部陷入了混亂。大逆不道的造反兩個大字,在這些土地裡刨食的漢眼裡,當真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東西。 … 呂策帶著先鋒營一百名精銳,佈置在山前堡北面三十里獅山的左山上。這獅山是兩座山,官道從兩山間經過。兩山恰似看守官道的兩座石獅,因此得名。從儋州到昌化,要走官道的話,這裡是必由之路。呂策料想那官兵不至於懼怕五源谷,放著大道不敢走翻山躍嶺,所以把十二門小臼炮帶來了,希望能在這裡搓一搓官軍威風。 眾人尋著陰涼處等到下午,終於看到幾里外官道拐角處,幾個哨兵快馬揚塵衝了過來,四散偵查。沒過多久,便見一片旌旗招展,一旗騎兵扛著大旗走在最前面,果然是瓊州府的官兵過來了。那隊伍從一個小山後走了出來,後面都是舉著長槍的步卒,三四人一列,越拉越長,走了一兩分鐘,一線過去竟看不到頭。那長槍槍頭在太陽光下面射,從黑壓壓的隊伍裡泛出一片片冷冷刀光,看得山上一百多人心底寒。這麼龐大的一支隊伍,看得呂策不由得有些心驚,怕手下犯怯,正要說幾句壯膽氣的話,卻聽見虎字旗旗總趙班一聲怒喝, 「死賊囚軍!敢臨陣脫逃,老剁了你!」 正文 五十七 獅子山小勝 呂策一回頭,見當年那十二個少年裡年紀最小的趙班一躍而起,幾步衝到虎字旗一個想開溜的彪形大漢身後。$*-*$那大漢見旗總追過來,甩手想揮開趙班的阻攔。但趙班跟著呂策練了五年,如今自然有一番身手。趙班不高,身上卻精悍得很,他一揚左手掐住那漢的手臂,一腳踢在了逃兵的膝蓋窩裡。那漢被踢左腳膝蓋後面,關節一軟跪了下來,大叫一聲在地上一滾,還沒爬起來,趙班的鋼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上。 趙班把逃兵押到了呂策面前,那逃兵逃跑不成,哪裡還有個爺們樣,只把頭磕個不停,夾著眼淚鼻涕求饒道,「頭領爺饒命啊,這麼多官兵,打不過的呀,我們還是逃山裡去吧!頭領爺!這是造反呀!」山上亂石嶙峋,那漢沒幾下就把額頭上磕出血來。這漢平日裡仗著身體高大,訓練時候頗是勇敢,單論格鬥在新兵裡可以排進前十,也算是先鋒營的一把好手,在營裡有些聲望。此時被官軍嚇得屁滾尿流,四周其他先鋒營士兵看在眼裡,不禁都有些聳動。 先鋒營原來只有三十多人,兩百個新招的漢練了不過半年,呂策最擔心的就是這些新兵臨戰畏縮!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呂策見這逃兵一鬧,其他士兵紛紛有些動搖,心不禁火冒三丈,喝道,「山前堡一失,五源谷就是孤城,如何守得住?」四周軍士雖然聽不懂呂策這番謀劃,但從呂策那斬釘截鐵的語氣,明白了呂頭領這一戰的決心!眼見漫山遍野的敵人越來越近,已經在一里開外,呂策又怒又急,面目猙獰地喝道,「此處有進無退,不服調令,殺無赦!」 話音未落,趙布便一刀砍下了那逃兵的腦袋,鮮血頓時就像失控的煙花一樣從沒了腦袋的脖上噴了出來,濺得四周幾個人一身血紅。無頭的身揮舞雙臂往前跑了一步,噗通倒在了地上。 被砍下來的腦袋順著山勢往旁邊滾了十來米,一時居然還未死透,睜眼張嘴想說著什麼,奈何喉嚨下面什麼都沒有了,不出聲音。嚇得那些新兵見了鬼一樣躲避。呂策一把抓起那個頭顱,翻身上馬,喝道,「炮手準備射擊,其餘人等上馬!但有後退,便如此賊。」 平時和兵卒打成一片的頭領變成了吃人惡魔,日日一起相處的戰友就這樣成了一具屍體,百餘人一時被呂策的凶煞震住,哪裡還敢有二心?三十多個炮手最快速度衝到了炮位上,四個旗總算了算方位角度,各自負責三門炮的瞄準。這種臼炮的造炮材料,是五人穿越時候那部桑塔納的車架。後來史班磨壞了不知道多少把勾刀,好不容易在炮壁上拉出了膛線,現在使用鉛制錐形彈,仰射射程在七百米,是這個時代絕無僅有的奇器。 呂策見前面的官兵已經行到一里遠處,喝令,「趙德!給他一炮!」趙德一聲得令,便點燃了手下臼炮,彭一聲巨響,一陣煙霧瀰漫開來,把趙德附近團團蓋住。那顆榴彈呼嘯著往大明官兵那邊飛去,落在最前面一批騎兵的左邊十幾米。炮彈落地又滾了幾圈,突然炸開,沒傷到人馬,倒是驚得前面幾匹馬揚蹄亂撞。 呂策瞇著眼睛看了看落點,喝令,「調整角度,瞄準敵軍前段!」沒過幾秒呂策又喝道,「開炮齊射!」一陣震耳轟鳴聲下,十一炮彈齊齊飛向前面的官道,這次只有三打偏,八鑽進了密集的明軍隊列裡,一時爆炸此起彼伏,前段的幾百明軍被炸得亂成一團,立馬就有五十人失去了戰鬥能力。 呂策站在山上看到這幕,心下大喜過望,只盼明軍亂掉陣腳。但後面似乎很快有命令傳過來,前面的混亂稍稍平息下來,密集的隊列四下散開。山下的十幾個哨兵似乎一下從夢遊驚醒,拍馬往山上衝過來。但剛爬了十幾米,就被山上的鋼弩壓制住,五、個哨兵丟了性命,其餘的只躲在石頭樹木後面,哪裡爬得上去? 呂策讓炮兵又射了兩輪,山底下的明軍又被炸死五十人,才終於反應過來。一支五、百人的旗軍部隊從段跑出來,朝先鋒營所在的左山上逼近。呂策見敵人未亂,大感失望,罵了句狗-娘-養的,讓炮手調整了角度,只往這分兵過來的小部隊頭上招呼炮彈。但這小部隊隊形拉得很開,十二炮彈不過打傷了二三十人,打了一輪,這小部隊已經開始往山上爬。這臼炮沒法朝下打,這樣一來就沒有了什麼用。 呂策下令讓十二個士兵把小臼炮裝到十二匹馬背的竹簍裡,十二個士兵也各自騎著一匹馬,拉著駝炮的馬從山後撤退了。 這個獅山左山並不陡峭,從山腳到上面不過四、五十餘米高,大概有兩三百米山路。明軍分隊已經爬上了半山腰,害怕山上火力,士兵們貓著腰各自遠遠散開,單兵間隔都在兩三米,哪裡還有什麼隊形,只仗著人多,亂哄哄一片像一群螞蟻一樣湧上來。山上的先鋒營此次出擊每人都配有馬匹,呂策見此時情況,只覺得正是衝鋒的最佳時機。 山上還有八十多個戰士,都是先鋒營兩百多戰士裡選出來的精銳。呂策環視一圈,聲嘶力竭地喝道,「戰機當前!兄弟們跟我衝下去殺一陣,有怕死的沒有?」不管是趙德幾個,還是郭甘這樣的新軍,平日裡都是受盡了呂策的恩,拿著比別人多的銀,享受著比百姓高的地位,此時被呂策氣概感染,紛紛叫嚷著, 「怕死的是畜生!!」 「我這條命就是頭領的!」 「咱爹媽就在港裡,老跟當官的拼了!」 呂策見士氣振作,哈哈大笑了一聲,叫道,「好,沒給我丟臉!殺一個,賞二十兩銀!密集陣型!跟著我衝!」兩腿一夾,鞭往馬屁股上重重一揚,胯下高頭白馬像離弦之箭當頭衝了下去。趙德幾個哇哇大叫趕緊跟在後面,高舉著馬刀,口「殺!!」「殺!」叫個不停 如此英勇的主帥身先士卒,先鋒營的戰士哪個還願意做孬種?血只往腦袋上湧,個個揚著刀忽哨著跟了上來,殺聲喊成了一片。八十匹人馬像一陣洶湧的潮水一樣從山頂斜斜衝了下來,下面那些散成一片的散兵那裡頂得住。這種衝擊力下,也不管那八十幾個先鋒營裡面多少人練了好幾年,多少人又只練了半年了,只要撞上這陣衝鋒浪潮的明軍散兵,便像被潮水淹沒的小魚小蝦。膽大的,還有作鳥獸散的念頭。那些沒種的,膽也嚇破了,就像碰到老虎的兔,只站在原地瑟瑟抖,等待著必死的命運,只和那陣潮水一個照面,瞬時就被淹沒在鐵蹄鋼刀的洪流裡。 呂策一路殺下來,當真是混身的血一眼的紅,突然見著前面有個著鎧的軍官,稍稍轉了個向拍馬一刀砍了過去。那軍官倒是機警,地上一個觔斗翻躲開,躲了初一卻沒逃掉十五。趙益正拍馬馳騁過來,一聲怒喝長刀劃了個圈,那軍官從左肩到右腹被劈成了兩截。趙益殺了個當官的,馬鞭一甩策馬衝到了趙德前面,把長刀舉到天上去,哈哈笑得像個了瘋的狂戰士。呂策轉身大聲嘶吼,「你個王八羔今天帶種了!回去給你升到上等差辦!」 那四百明軍,一百多人被先鋒營騎兵潮攜裹殺沒了,一百多腳快的撒腿就跑,還有一百多見狀不妙,略一呆滯,便也四散跑開。那邊明軍主力見勢不妙,派了一千人的營兵主力掩殺過來。呂策知道剛剛是因為敵人隊伍分散,先鋒營佔著地利密集衝鋒才獲奇功。抬頭見這次過來的隊伍持著長槍密集推進,怕硬衝要吃虧。勒轉馬頭,舉刀往明軍左邊一指,嘶吼道,「跟著我!追殺逃兵!」 趙德幾個跟在後面得了令,叫吼著把命令往後傳,郭甘等十幾個隊長也頗是積極,聽到了前面傳來的命令,在後面叫得嗓都啞了。八十多騎兵在掩殺過來的明軍百米外轉了個大圈,從官路穿過兩邊的獅山,路上又砍下了幾十個潰逃的明軍,便離明軍主力遠了。那些殺紅了眼的戰士有幾個不肯走,還要掉頭殺回去,呂策揚著刀衝前面又跑到了後面,大聲叫嚷著,「撤退!違令斬!」才總算按壓住部隊的情緒。眾人不再戀戰,往山前港奔去! 回去路上趙益眉飛色舞,得意洋洋跟在呂策後面,卻不知道剛才他陣斬的那個武官,還是個正五品的千戶,正是那儋州千戶所的世襲千戶徐具溫。明軍參將周天知在軍處指揮,見賊兵小勝退去,氣得眼睛綠。他第一次派出去的那五百人是儋州守備所的旗軍操兵,周天知本以為至少可以牽制住山上火力,待大軍合圍。不想這些旗軍盡如此不堪一擊。那儋州千戶徐具溫初陣就折在了山上。戰後他收攏殘兵打掃戰場,遍尋山上也沒找到賊人的大炮藏在何處。丟下了兩百多具旗軍屍體,只殺了三個五源賊人。 監軍劉道選立在一邊,愁眉苦臉道,「我只聽說五源谷賊人刀劍堅利,富甲一方,不料此賊竟還私鑄火炮,蓄養騎兵,當真是南海大害。我軍小敗士氣受挫,不如暫且紮營山上,再請援軍!」周天知按劍搖了搖頭,道,「劉大人,如今瓊州西面已無兵可調,若至清瀾守禦所調揚威左營,來去又是兩三個月,督撫大人如何等得及。此番小敗,乃儋州所練兵不勤所致,若遇上我揚威營主力,那百名賊孽不足掛齒。今日起我等行軍前多加偵探,必不會重蹈此番覆轍。」 劉道選畢竟只是監軍,點了點頭,心下卻頗有些不以為然。回頭,把五源谷賊人精兵強將誇張一番,又參了一把指揮使周天知行軍不慎,報到了王尊德那裡。周天知把部隊整肅了一番,暫將儋州所殘兵交給海南衛一個千戶統領。此番終究只是小敗,兩、三日後,三軍士氣便基本回復穩定,周天知廣派偵騎,日行二十里,小心謹慎往山前港壓去。 為什麼周天知如此逞勇好勝不肯求援?這裡倒有些名堂。這時已是崇禎二年三月底,去年十二月,王尊德的命令就到了瓊州參將府。說起來,兵五源谷這事,他周天知拖了幾個月了,他著實怕再拖要超過總督大人的忍耐極限。 初得那命令時候,周天知按兵不動,王尊德兩個月派人催了三次,把瓊州兵備道劉道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月底,周天知好不容易開了拔,帶著海南衛旗軍操兵並揚威營前營,加上雜兵役夫兩千多人走走停停,到了二月旬還沒過定安縣境,比個旅遊觀光團還要磨蹭。劉道選沒什麼帶兵經驗,此番還想依仗周天知破賊獲功,隨軍途給總督大人匯報為周天知解釋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非參將周天知有心抗命,實乃士氣不振,怕到時候被五源賊兵吼一聲,就要撒腿跑回去! 那時王尊德無奈,知道揚威營兩年餉銀未曾實,料想這是鬧餉。瓊州府也沒有銀給他用,王尊德從廣州府市舶司的舶稅裡抽提了一萬二千兩,補足了揚威營兩年的虧欠餉銀,派專船送了過來。周天知這才用餉銀犒賞三軍,二月底在儋州會師揚威營前營和儋州守禦所旗軍。 幾支部隊平時分散在瓊州府各地,十幾年也沒碰到一起了。周天知務求穩妥,到了儋州徵集附近各營寨大小火器五百餘件,在儋州合練了半個月。監軍劉道選見軍心可用大勝在望,又添油加醋把情況給總督府報了上去。幾天前周天知又扔了三千兩銀下去犒賞諸軍,這才便提兵南下。三軍單單戰兵便有三千,加上各色輔兵雜役四五千,號稱萬人。 周天知這次時間也拖了,餉銀也鬧了,總督動了老底,這仗打不贏自己腦袋可能有問題,哪裡還敢再請援軍,只要一鼓作氣把五源谷拿下,報凱奏功。 正文 五十八節 周天知的世界 符那恩坐在落灑峒的議事廳上,皺著眉頭看著下面兩派人炒得唾液飛舞。**-**左邊是一群自己提拔的「巡寨」,其實就是族裡的軍官了,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扯著嗓掄著膀要和五源谷一起打明軍。另一邊是峒裡的長老,聯合了一些村寨頭人,要求落灑峒不摻和這事,自己守好自己的寨。 這些長老不是反對打官軍,反對的是符那恩和五源谷的結合。符那恩如今在族裡威德日重,這樣下去,他在寨裡就要說一不二了。包括長老在內的族裡各個勢力不甘心放棄自己的權力,在這最後的機會一擁而上聯合反對。要是漢人官軍和五源谷打個兩敗俱傷,那這個日益富足的落灑峒,上上下下的各種利益,就不再是符那恩一個人掌控的了。 幾天前龐寧過來一次後,符那恩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五源谷一起對抗官府了。但這些老頭,這時竟聯合起來拖他後腿。這些老頭的漿糊腦袋,也不知道想一想!幾百年來,黎人一點一點把山下的富庶田地,讓給了一次次殺過來的漢人大軍,躲進了大山。沒有了五源谷,想官府允許生黎佔著這些膏腴之地,除非是個黎人當了皇帝。 雖然心底主意打定,但這些老頭和村寨頭人的意見,符那恩也不得不重視。現在符那恩個人聲望日隆,但生黎的傳統是長老群議。如果符那恩違反傳統,不顧長老們的反對強行出兵,估計只有一半的族人會跟隨自己。符那恩不希望落灑峒因為這次事情分裂,也不想讓無數次幫了落灑峒的五源谷,在危急時候看到僅有一半的落灑峒兄弟,過來救火。 符那恩正在這邊頭疼,突然聽到寨城牆上的放哨族人哇哇大聲叫著什麼,然後符那恩所在的這個寨就像炸了營一樣,男女老少都往寨門外跑,一邊往外跑一邊喊叫著, 「打贏了!」 「剁了個大官!」 議事廳的眾人在屋裡還不知道什麼事情,符那恩隱約猜到什麼,帶著眾人走上了寨牆。卻見凱旋回來的五源谷士兵,正從這個寨門口走過。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能永遠讓人敬佩,從不因為時代變色,那便是男人用自己的勇敢,在敵人的刀劍下保護了他應該保護的女人老幼。如果說世界上有一種榮譽,從來不因為時空不同更改,那便是守衛家園的戰士,騎著駿馬凱旋而歸。出港接應的改水營步兵擁簇著馬背上殺敵歸來的先鋒營戰士,浩浩蕩蕩往山前堡走去。落灑峒黎人素來和五源谷友好,看到五源谷士兵獲勝,一個個都開心地站在路邊目送。 呂策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小腿護板被敵人割破了,但裡面還有一層皮甲,並沒有受傷,一身的血跡都是敵人的血。他的旁邊是趙益,得意洋洋地用長矛挑著那個儋州千戶的頭顱。趙益見這麼多黎民聚在路邊,搖動著長矛大聲喊道, 「這是正五品的官兒腦袋!」 改水營的兩個號角兵聞言,不舉起牛角,鼓足了氣吹了起來。 「嗚~~~~」 低沉長的兩聲牛角聲迴響在兩軍上空。梁老大高舉拳頭喝道,「威武!」改水營二百人齊聲用這最簡單語言大聲讚歎著英雄! 「威武!」 落灑峒的黎人又何曾不怕官府,這次官府要是滅了五源谷,很有可能掉頭一槍,順便把不服王化的落灑峒幹掉。先鋒營也是黎人眼裡的英雄!「威武!」黎人也跟著此起彼伏地叫了起來,一時群情振奮。 符那恩站在寨門上,眼見下面形勢大好,抽刀大聲說道,「我落灑峒將同五源谷同進退,殺狗官!有沒有怕死的!」下面的年輕黎眾正自亢奮,想也不想便叫成了一團,「沒有!」符那恩又趁勢喊道,「明日出,都到山前港去,殺狗官!祭黎母!」下面又是一陣沸騰般的回應。「殺狗官!」「祭黎母!」幾個長老見黎眾情緒翻騰高舉長刀,這個時候他們哪裡敢潑冷水,知道符那恩的威權一時難以撼動,歎了口氣悄悄退回了寨裡。 呂策把黎寨城門上這一幕看在眼裡,知道落灑峒終究下定了對抗明軍的決心,心情大好。沖後面的幾個旗總嚷嚷道,「昨天誰得了幾個頭顱,你們可記好了!回去馬上要辦凱旋典,陞官賞銀,可別錯了!」趙班答道,「滿腦熱血,做了啥事情都跟刻在腦裡一樣,當真是想記不清都難!」後面的士兵聞言,頓時響起一陣大笑。 … 等到四天後,幾千官軍開到山前港時候,五源谷的士氣已經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 先鋒營那百名精銳,憑借戰功獅山的戰功,在前幾天的凱旋典上,幾乎每個人都升了一等,平均每人賞了四十兩銀。儋州千戶醜陋的頭顱,和明軍不堪一擊的軟弱,同時在軍隊裡傳閱。 既然一百軍士出征,就可以砍下一個千戶的腦袋,等官軍在山前堡碰到七百五源谷士兵和一千多落灑峒,龍頭寨黎兵,要掉多少個千戶腦袋才夠?儋州千戶的頭顱被釘在了堡外的木樁上,而那些珊珊來遲的明軍,在五源谷士兵的眼裡,只是一錠錠白花花的銀,更是一輩可以享受的「五級三等」等級。 … 和五源堡內被調動起來的必勝信心一樣,正三品海南衛世襲指揮使,瓊州參將府參將周天知同樣有著必戰而勝之,踏破五源的信心。如果集瓊州一半敢戰之兵,連這樣一個崛起不過三四年的賊寨都不能攻下,他這個參將,也不要做了! 只做了一半的稜堡明顯沒被明軍放在眼裡,成為了重點攻擊目標。花了幾個小時伐木搭好了梯,幾千明軍便架著梯呼嘯著衝了上來。吸取了上次的經驗,周天知幾乎派出了全部戰兵,以鬆散陣型進行攻擊。 迎接這三四千人的,是山前堡十三門四磅炮和十二門小臼炮的彈雨,離賊寨還有一里半遠,第一輪十炮彈就在明軍的隊伍裡炸開。一片血肉橫飛之下,就讓近兩百條人失去了繼續戰鬥的能力。如果說獅山的受挫,還主要是因為措不及防的話,攻城部隊在這麼遠距離上受到火炮攻擊,就讓周天知預感到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按照周天知的理解,除了近些年仿製的弗朗機炮,其他大炮裝填一次都幾乎要一炷香時間。而五源賊人的炮射速奇快,在明軍前鋒衝到距離稜堡一里外的時候,又齊射了一輪。 第一波逃兵很快出現了,儋州守禦所那幾百殘兵,在第二波火炮齊射下喪失了繼續進攻的勇氣,往後潰逃,但被督戰的大刀隊趕了回去。 衝過了兩陣炮擊,跑在最前面的那個百戶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身先士卒是個錯誤,迎接他的賊人的恐懼面容,而是城牆上砸下來的十幾個手榴彈。雖然只有七成的手榴彈炸開了,但是這足以讓這個百戶身異位地投入了輪迴。火炮繼續向後面的明軍傾瀉彈藥,而前面的明軍面對的,是下雨一樣從城牆上面扔下來的手榴彈。 這是怎樣的壯觀景象啊。史班這三個月趕工製出的近萬枚手榴彈,眨眼就被百守城的五源士兵扔下去三千枚。山前堡城牆前面二十幾米的一線,就像後世《淮海戰役》的炮火爆炸場景拍攝地,剎那間,轟隆隆蕩起幾千朵火焰蓮華。平整的黃色土地,霎那間變成了一灘澎湃洶湧的沸騰熔岩,此起彼伏的衝擊波,不甘地向天空噴出三四米高的煙塵。煙塵下面,呼嘯的彈片飢渴地撕裂著能夠觸到的每一具溫熱,鑽入,攪動。直到那個年輕的生命倒在這人間修羅場上。 監軍劉道選比周天知先明白過來,這不是攻城,這是送死。這是拿血肉之軀,和不停爆炸的黑火藥做消耗。派出攻城的四千精銳和雜兵很快就倒下了三成。在冷兵器時代,一個部隊能夠堅持到傷亡達到三成才被擊潰,可以說是主將治軍有方的體現了。但顯然這條不能應用在山前堡前面的這支明軍身上,他們之所以能夠在傷亡達到三成才開選擇逃跑,是因為這個傷亡增加得太快了。他們剛從求勝的心態反應過來,形勢已經到這個不可挽回的程度了。 從獅山的小勝把五源谷兵士士氣振作起來以後,從五源谷的每一個人都能夠直面明軍,冷靜開炮,扔彈時候起,這支前來討伐的明軍命運,已經注定了。 趙益率領的十名騎兵,本來是呂策安排作為奇兵使用的。但這支部隊還沒做好熱身,就接到敵將潰逃,全速追擊的命令。戰鬥已經沒有懸念,不少興奮的士兵呼嘯著跳下三米的堡牆,在地上一滾就爬起來,掄著大刀就朝那些不堪一擊的明軍追去。第二輪屠殺真正開始,瘋狂的五源賊人像追逐著野獸的拙劣獵人,滿眼通紅地追殺著四散的潰敗明軍。 呂策帶著先鋒營,在被鮮血染紅的土地上追趕著周天知的身影。周天知運氣實在不夠好,他不明白,他自幼擅武好,也算是弓馬嫻熟熟知兵法,為什麼精心準備的討伐軍,會輸得這麼慘。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呂策的馬竟然比他這個參將的還要好。一支鋼弩從他的背後穿到了前胸,血暈一點點在他的鱗甲下面擴大。很快,周天知就沒有力氣眷戀在這個醉生夢死的世界了,那光怪陸離又歌舞昇平的名利場,這令人不捨的人間。周天知落下了馬背,跌在了地上,最後一刻,竟突然聽到一聲響徹四野的呼號, 秦明韜停止了擊鼓,振臂高呼!頓時整個山前堡裡,整個戰場,整個天地都重複起了這句宣佈勝利的呼號! 「我們贏了~!!」 「贏了~!!」 董學普和史班興奮地看著堡內百姓的山呼海嘯,那些絕處逢生的可憐百姓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大聲呼號著勝利,呼號著得以繼續生存的喜悅。龐寧一時手癢,翻上馬背,也要衝出去廝殺一番,被秦明韜一把拉住。 龐寧揚眉喝道,「只許當兵的吃葷,就不讓我們做買賣的舔舔血嗎?」 秦明韜哈哈大笑,道,「等我一起走!」 「我們去儋州!」 正文 五十九節 減租賦,均田地 看著昌化縣城牆上揚起的白旗,威字旗旗總趙源走回軍看了看呂策的臉色。**-**呂策不喜歡在戰場上囉嗦,只盯著趙源的眼睛看了一會,就讓趙源明白了老大的意思。 我沒有下令停止炮擊! 趙源跑回了炮兵陣地,一揮手,四十門火炮又開始了黑火藥時代的最憤怒的咆哮,城牆上的白旗瞬間被爆破炸起的磚石掩埋。炮擊持續了小半個小時,二十輪的炮擊,讓昌化縣城的西面,塌成一段一段的磚頭,已經很難稱之為城牆了。本來就年久失修的城門,毫無懸念地變成一攤碎石。城內的道路,住宅,商舖,甚至縣令衙門都毫無保護地裸露在先鋒營黑洞洞的炮管面前。 在士氣高漲的五源軍事武裝集團面前,昌化守禦所的一百多旗軍操兵,已經連趴在城牆上的勇氣都沒有。按一貫囂張的趙益的說法,這些拿著鐵片的男人,連根菜都算不上。不過,如果想讓大明衛所旗軍趴在擺明了會被火炮摧毀的城牆上,擺出與城同在的勢頭,確實有點為難譚化龍。 昌化所的千戶譚化龍試圖帶著操兵和少量家眷組織一場逃跑性的突圍。但被大炮嚇破了膽的旗軍,被兩倍於己的龍頭寨的黎兵和趙益的膘字旗稍作夾擊,幾乎沒有交手,就在賊兵的哈哈大笑逃回了城裡。雖然現在的城牆已經毫無意義,但賊兵沒有攜裹著殺進城,賊兵們似乎還沒有把昌化夷為平地的念頭。當然,昌化縣已經逐漸不敢用賊兵稱呼外面這支部隊,誰敢一邊投降一邊稱呼對方為賊兵呢? 炮火終於停歇了下來,城裡的士兵、商人、工匠小心翼翼地從自己宅院上面伸出點腦袋,戰戰兢兢地想看著外面的征服,等待著最後的判決。坍塌的城牆外面,五百五源谷士兵靜靜地列隊站在一個土坡上,似乎在等待著昌化縣的回應。略有些疲憊的炮兵正在檢查炮管的狀況,還有一些輔兵更是毫無正處於戰場的覺悟,大咧咧地在給軍馬圍著精料。 昌化千戶譚龍已經完全失去了面對敵人的勇氣,參將集結半個瓊州府的大軍都被五源谷輕易摧毀了,難道還指望這個可憐的千戶在沒有城牆的城市裡誓死據守嗎。如果他那麼做,唯一的結果就是整個昌化一千多口老少,會被五源谷的火炮轟成渣。 昌化縣的千餘口人始終沒有理解呂策的意思。不得已,膘字旗旗總趙益單騎出列,慢吞吞地走到了那個曾經是昌化西城門的地方,他策馬踏上了那地方一片殘磚形成的高地,抬手聚了聚視線,看了看不遠處似乎是縣衙的地方。 那就是趙益是個小乞丐的時候,連接近都不得的神聖所在。 那就是曾經高不可攀的縣尊老爺的衙門呀。 趙益笑了笑,自己現在是五源谷膘字旗的旗總了,前面的道路很遼闊,甚至一眼看不到盡頭,自己沒必要還念著那些不堪的過去了。 趙益清了清嗓,向那些躲在宅院和地窖下面的膽小鬼們,宣佈了活命的條件。趙益只說了一遍,昌化千戶便第一個反應過來,帶著二十多個親兵衝進了縣令衙門。很快,昌化縣曾經的父母大人,張三光便被綁了出來。千戶很聰明地料到了五源谷的另一個目標。曾經欺騙過五源谷的縣令公,張定也從後院被綁了出來。 張三光一身白衣,踉踉蹌蹌地被按在了呂策馬前,他很勇敢地保持了一個朝廷命官最後的自尊,沒有尿濕褲,也沒有瑟瑟抖。即使他跪了下來,也是被賊人強按的。呂策對譚化龍友好地點了點頭,這次對五源谷的討伐,譚龍沒有被征招。按一個海南衛千戶俘虜的說法,參將周天知不信任譚化龍。譚龍拿了五源谷的銀以後,說了些或做了些什麼,讓周天知覺得他通賊。而譚龍現在敢押著縣令過來,似乎也說明了他對五源谷的坦蕩。 如果說貪污這碼事情也有道德標準的話,張三光的貪污道德就太差勁了,拿了龐寧的大把銀,還屁顛屁顛讓昌化典史帶著三百民壯隨大軍討伐五源谷。拿了錢還想殺人滅口! 呂策笑著問張三光,「你認識龐寧嗎?」,趴在地上的明朝官員聽到這個名字抖了一下,沒做回答。張定看了看縮在地上的父親,抬頭答道,「將軍明鑒,家父見過龐兄二次,小人和龐兄為莫逆之交,多有往來!」呂策臉上浮起了一陣非常暖和的笑容,如果是一個未經世故的少年,恐怕會在這種笑容面前如沐春風。呂策點了點頭,道,「好!」,對押著張三光的昌化千戶譚化龍下達了命令,「以勒索五源谷,貪墨受賄之罪,將張氏三族,午時斬於市。」 跪在馬前的張三光晃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年邁的身體,軟倒在地上。旁邊的張定聞言如遭雷擊,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條罪名不但滅了張家全族,而且還徹底讓張定身敗名裂,連最後守土殉職的名聲也不給。 張定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冷酷的將軍,如果是遇事靈活的龐寧帶兵站在這裡的話,事情也許還有轉機吧。張定眼前的呂策,是個年輕英武的軍人,兩道劍眉下淡淡的眼神在自己身上瞟過。張定和五源谷的龐寧打了太多次交道了,他不相信呂策這麼決絕,試圖最後努力一把,往前爬了一步大叫一聲,「將軍~」話音未落卻一把被千戶譚化龍按住,譚化龍既然已經綁他二人出來,如何肯給他翻身的機會,大聲喝道,「爾等作惡地方久矣!」又喝令左右親兵,「將此二賊縛於市,待午時斬。」 呂策很滿意譚化龍的表演,先鋒營現在只有兩百人,他很需要一些衝鋒的炮灰。呂策從來沒有想過用他辛苦訓練出來的先鋒營炮兵騎兵,去和敵人玩消耗,炮灰部隊的需求缺口非常大呀。呂策又出了第二道軍令,「昌化衙門充為先鋒營指揮所,張府充為先鋒軍營!所有人入城,縣城內廣宅大戶,抄家,家眷縛於市。其餘貧苦百姓,隊長入戶安撫,營兵不許擅入侵犯,違令斬!」 四個旗總事先都被交代了富戶的標準,紛紛大喊得令,各自整隊入城。呂策看了看還在馬前的譚化龍,問道,「你手下還有多少人?」譚化龍聞言倏地單膝跪在馬前,如一個精忠的愛國將領面對著他的元帥,答道,「標下還有操軍一百一十三人,親兵三十一人!」呂策喝道,「好,昌化守禦所旗軍操兵,整編為五源谷先鋒營新字旗,譚化龍暫為代旗總,戴罪立功。其餘軍戶,就地解散為民戶。軍隊長鄧阿奇何在?」 「部下在!」鄧阿齊聞言策馬跑到了陣前。呂策接著下令,「鄧阿齊為新字旗副旗總,行副將及監軍之職。」 兩個新的正副旗總領了令,便去整編新字旗了。呂策笑了笑,轉頭對軍剩餘二十個軍士問道,「劉老三!不對,劉斌!你來做新的軍隊長!董頭領設計的旗幟呢?」那個識字後給自己取名「劉斌」的年漢回答道,「在,在!」從背包裡拿出兩面錦制黃色大旗,拿出旗桿套上舉了起來,讓軍軍士迎風舉起。那兩面大旗上面用紅色丹墨各寫了三個楷體大字,左旗書,「減租賦」右旗書,「均田地」。 這兩個口號是打敗明軍後穿越討論的結果,在這個田地是最主要生產資料的時代,只有這樣的口號,能夠最快速度爭取下層百姓的人心。這是一種野蠻粗暴的簡單政策,五個穿越都意識到,強硬推行這條政策的話,他們即將面對鄉紳集體和宗族勢力的強大阻力。五個穿越沒法強迫自己拿著聖人之教,和這些代表鄉紳宗族力量的儒家人地主找到共同點。為了最快地募集到下層的工人和足夠的新士兵,為了在明朝新的討伐大軍到達時候,後背沒有鄉紳宗族勢力的威脅,諸人也只有用鐵血手腕推行這條血腥的政策。 作為一個穿越,呂策認為,既然的明朝官僚扭曲了社會的規則,那麼就應該在穿越手上重新歸零,來贏得公平的可能。上一個時代的遊戲已經終盤結束,必須把棋放回原位,才能開始新一輪的遊戲。穿越和這個朝代的基石之間,更慘烈的持久戰剛剛開始。呂策想到即將面對的腥風血雨,收起了笑容,恢復了那張鐵青的臉。在山坡上想了好久,呂策不由得有些心悸,這種敵人的強大讓他變得憤怒,冷靜和血腥。看了看殘破安靜的昌化縣城,他終於下定決心揮了揮手,喝令,「軍入城!」 大道兩邊,富戶的宅院裡一片雞飛狗跳,甚至有刀劍撕裂身體的聲音和人類受傷的慘叫,估計是粗暴的士兵對試圖違抗命令的富戶對了刀。你指望一個兩三年前還是乞丐,受富人欺凌唾棄的士兵,對待這些富戶時候有多麼明,是幼稚和不切實際的。呂策對這些聲音無動於衷,面無表情地走向鋒營指揮所,就是曾經的縣令衙門。身後,剛剛受到各旗隊長安撫的貧苦人家,好奇地把腦袋從院門邊角伸出來,探看這個賊人最凶悍的將軍,是否如傳說三頭臂。 結果讓男人女人們瞠目結舌,他們看到的是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軍人,騎在一頭健壯的白馬上,身後招揚著兩面黃色錦旗,「減租賦」「均田地」 站在衙門門口的山字旗旗總趙谷看到呂策過來,趕緊迎上來匯報,縣衙抄得白銀一千百兩,縣令張三光府抄得白銀五千四百兩。呂策點了點頭,入了衙門,坐在了縣太爺的位置上。他又嫌縣官那個高高的台太不體現公開公平的象徵意義,讓軍士撤了下去,還在椅後面掛起了軍事地圖。趙源幾個旗總搜城結束,這時走了進來匯報,「富戶已經全部押到了集市間,全城搜出銀三萬七千兩,現在都集在縣衙庫房。」 呂策帶著幾個旗總走出了衙門,看了看在外面等待命令的幾十個士兵,他們身上有血跡,但口袋裡沒有嘟嘟囔囔的東西。呂策很滿意,衝著四周的士兵道,「先鋒營每個士兵賞銀十兩,隊長賞銀二十兩,旗總賞銀五十兩。龍頭寨黎兵一百餘人同樣打賞。」呂策頓了一頓說道「這是破城的『陽光普照獎』,回頭還要詳細統計戰功!抄家結束後,不許騷擾城百姓,違令斬。」 誰不愛白花花的銀,士兵們歡快地舉臂高呼,要不是呂策板著個臉,他們恨不得把他們愛戴的呂頭領扔上天空。 正文 六十節 龐寧的窘境 所有的昌化縣富戶,在集市上目睹縣令一門盡誅的血腥場景後,哆哆嗦嗦地響應了呂策的號召,將「贓款」捐納出來。(千載->這些富戶本來還有藏在地窖、暗室各處的銀,但眼見五源谷大兵殺人如麻,誰敢要銀不要命。有個姓趙的捕頭試圖虛報家底,被抄家的先鋒營現了兩千兩藏銀未報,立即砍了腦袋。 小小一個昌化縣被呂策挖地三尺,入城三天搜刮出七萬兩銀。呂策的時間很緊,就把趙源的威字旗留在了昌化,負責分田地募新兵,自己帶著先鋒營南下進攻感恩縣。同樣忙碌的還有秦明韜。山前港一敗後儋州已無兵,見到五源谷的旗幟就不戰而降。拿下無人防禦的儋州後,改水營只在儋州休息了一天便北上打臨高。反正徐正南也不在臨高了,龐寧懶得跟著秦明韜把腰跑斷,舒舒服服地留在了儋州。 知州汪同宗自然是被卡嚓了,對於判官林世哲,龐寧倒沒有太大惡感。五源谷入了城,林世哲仗著臉熟,便抬著各色禮物來竭力巴結龐寧。董學普和史班還在山前港,秦明韜離開儋州以後,城裡只有龐寧一個頭領,龐寧自然要把儋州管起來,身邊正缺人手。林世哲對本地大小事務熟悉得很,一五一十地全跟龐寧抖了出來。接觸下來,龐寧覺得林世哲分外精幹,比起自己手下那些要強上百十倍,倒是頗為倚重。 對於董學普力主的減租賦均田地的政策,龐寧不是特別支持,這樣徹底的和縉紳階級決裂,樹敵畢竟太多。下手前龐寧還要再看看,這幾天只由林世哲陪著,在知州衙門裡一波一波地安撫儋州各個層面的人物。儋州沒經歷戰火,昌化那邊呂策幹的事情一時也還沒傳過來,加上龐寧廣貼佈告好言安撫,沒過幾天儋州城裡又恢復了元氣。膽大的商家,見如今只有巡城的新兵,沒了勒索的衙役,乾脆撩起門板又做起了生意。 天塌下來了,小老百姓也要等米下鍋填肚不是?米雜店第一個開門。布莊賣的是五源谷的海布,自然也是不怕的,接著也開了業。酒館妓院又沒跟著官府傷天害理,幾個青樓老闆還都和龐寧認識,哪裡有害怕的道理。龐老爺在知州府門口插著面「減租賦」的黃色錦旗,那都是找原來官老爺的麻煩,百姓都是不怕的。沒幾天,整個儋州城竟毫無淪入賊手的覺悟,熱熱鬧鬧地運轉起來。 這天晚上城裡商賈還不容易排上了隊,抖擻了精神在雲雷樓宴請龐寧。肥肥胖胖的阮貢生給龐寧斟了滿滿一杯酒,便要和「龐相爺」行酒令。按理說賊人造反,那當頭的都是草莽將軍。可龐寧這個頭領,說起生意來頭頭是道,詩詞造詣在儋州昌化一帶也是頗有聲名,倒是讓諸人刮目相看。既然不是武將就是官了,眾人便只把龐寧叫做相爺。龐寧最怕行酒令,手藝差,趕緊搖了搖手,岔開話題,讓前廳的妓女們把曲唱起來。 桌上的賓客都是些和龐寧臉熟的縉紳商賈,知道龐寧性隨意,便自己玩耍起來。只那個阮貢生拉著龐寧介紹著城裡的三教流,間或夾雜自己對五源谷一貫的傾慕和對龐相爺的崇拜,時而說到些俗趣事情,把龐寧逗得哈哈大笑。 鬧了一兩個時辰,一桌人喝得醉眼惺忪,聽到外面巡城的改水營士兵打鑼宵禁了。阮貢生從桌底下爬了上來,沖龐相爺的大紅人林世哲揚了揚下巴,林世哲卻毫無動作。阮貢生哼了一聲,自己湊上去,推開一幫圍著龐爺求詩巴結的醉鬼,笑著說道,「相爺入主儋州七天了,不擾百姓滿城歸心,我等小民自然是誠心拜服,今日有幸請相爺移駕,都想跟相爺打聽打聽治國之道,我等好做謀劃,賺些養老銀。」 龐寧一時沒聽明白這話,想了想,猜到是呂策在昌化搶劫的事情傳到這裡來了。城裡的小老百姓可能還不知道,但這些商人眼線廣佈,自然都知曉了,這是打聽龐寧要怎麼處理他們。龐寧聞言笑了笑,他這一笑,桌上吵鬧的,笑罵的,調戲歌姬的都停了下來,齊齊往這邊看過來。龐寧用手指敲了敲桌,道,「諸位放心,我五源谷要的只是兩個東西,資源和市場!」 桌上一圈人聽得雲裡霧裡,半晌沒反應過來。那阮貢生聽得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相爺高見!」頓時一桌人都反應過來,聽不聽得懂是一個問題,相爺說了話是另一個問題,一下馬屁如潮。龐寧擺了擺手,道,「諸位都是做買賣的,買賣人不說虛話。我五源谷不是流賊闖王,不是建州韃,五源谷是來建設,而不是來毀壞的。你們這幾個都是儋州最大的商人,有些人在瓊州各縣都有商舖,有些人還有船,生意做到兩廣。五源谷要做的事情,是和你們一起賺錢,你們把棉花煤炭硝石運給我,我把鋼鐵棉布賣給你們!以後,我們需要更多的資源,作出更多的新商品,需要更大的市場!」 眾人聞言一愣,琢磨起龐寧這句高深莫測的話語,五源谷確實和造反農民不一樣。不光是眼前的這個風流倜儻的頭領,還是他們看到的秩序井然的改水營大兵。不光是五源谷驚世駭俗的集群炮兵,還是那精細薄密的暢銷「海布」,五源谷都像個神奇的新世界,不停的沖刷著眾人對事務的理解認識。如果是以往的黎人攻城,他們就算家業不要了,也會逃出儋州,可聽說是五源谷來了,他們一個個都選擇了冒險留在了儋州城裡投降。 五源谷最有名的頭領就是龐寧,這可是個什麼都喜歡用錢搞定的傢伙! 但昌化傳來的消息,又讓他們坐立不安,那個呂將軍可是當眾殺了二十幾個不納捐的富人,幾乎把昌化搶了個遍,一兩銀都沒拉下。這同樣是五源谷的頭領,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阮貢生見龐寧話說的好聽,趁熱打鐵問了一句,「龐相爺高瞻遠見,非我等凡人所能匹及,只是我等聽聞有納捐一事,不知儋州如何納法?」 這事龐寧心下也沒定,那天打完勝仗,五人就商量好這個政策,劫富濟貧收攏人心。龐寧雖然不支持這個政策,但也談不上反對,畢竟五源谷還是缺人的,可以預料到的未來肯定還有一場大戰,能最快速地把下層團結起來最好不過。撇了這個阮胖一眼,龐寧有點討厭他得寸進尺了,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倒是沉默下來。眾人見龐寧迴避納捐一事,在一邊小聲議論起來。 見桌上冷場,唱曲的伶優把樂器紛紛彈奏起來暖場。這時已是宵禁,城裡安靜得很,這邊樂曲一響,倒是傳出半個儋州城去,才唱了幾句,突然聽到樓下一聲軍士叱責,「哪個在上面喧嘩!」接著便聽見頓頓的軍靴衝上樓梯的聲音。那酒樓老闆是知道龐寧在樓上的,嚇得大聲叫嚷,「軍爺留步!」卻沒能攔住那幾個大兵。桌上幾個竊竊私語的商人見狀,對視一眼,有幾個人不自覺竟微微笑了起來,龐寧看在眼裡,不禁皺起了眉頭。 衝進來的是改水營驍字旗第二隊隊長於良,一身的全鋼板甲撞在樓梯扶手上出沉悶的聲響,把幾個歌姬嚇得花顏失色,躲在了牆角。余良高大的身一進屋,看也沒看桌上是誰,就聽到他洪亮地呵斥聲,「大膽狂徒!給我拿下!」龐寧聞言眼睛一瞪,臉色鐵青。身邊一個貿易組過來陪酒陪吃的漢叫郝友乾,一步搶到門口,喝道,「放肆!不知道是…」話沒說完,被幾個後面衝上來的士兵罩頭按在地上。 郝友乾被士兵按在地上,嗚嗚說不出話來,龐寧臉都氣綠了,狠狠把桌一拍,震起桌上幾碟酒菜。指著帶頭那個軍官,喝道,「你是改水營哪旗哪隊的?改水營訓令給我背一遍!」那叫於良隊長聞言愣了一下,這才看到坐在上的是龐頭領。一個愣神,龐寧這幾天派人招募的十幾個「巡檢兵」,就是後世的城市警察了,跟著貿易組一個叫張羅寒的漢衝了上來,攔在了於良和酒桌間。張羅寒見龐寧怒氣沖沖,上去要把於良推開,那邊的大兵卻不賣帳,刷地居然拔出刀來。 滿室燈燭照耀下,驍字旗第二隊十幾個士兵一身盔甲,拿著鋼刀對著屋裡十幾個粉團團的富家翁,嚇得那幾個歌姬一陣尖叫往廂房裡鑽,帶倒了幾張小桌,場面一時混亂不堪。龐寧無奈,大聲喝令,「成何體統,把刀放下來!我是龐頭領!」那幾個士兵聞言互相看了看,手上軟了不少,把郝有乾放了出來。於良低聲喝道,「誰讓你們拔刀的,收起來!」 龐寧對著一桌的縉紳,被下人侮辱,只覺得臉上難堪得不行,好不容易沉下氣來,大聲問道,「誰讓你們上來的!」 那於良是早些年就投奔到五源谷的,兩年多了一直就跟在秦明韜手下。五源谷這兩年攤大了,龐寧又多在昌化儋州走動,他雖然認識,但也幾乎沒打過交道。他手下那些新兵,入谷不過大半年,對老不在谷裡的龐寧就更是陌生了,說認得龐頭領,都挺勉強的。秦明韜去臨高前留了趙德一旗兵守儋州,於良就在這旗裡面。於良抱拳一禮道,「龐頭領,我等巡城宵禁,防明軍流賊夜襲賺城,是秦頭領臨走前交待的!還請龐頭領配合則個,小的上面好交差!」 龐寧聽到這話愣了一下,沉默了半晌道,「你去巡吧,別管這裡就是了!我回頭會跟你上面說的!」那於良卻是個直腸,也不知道想寫什麼,道,「軍令如山,龐頭領還請配合小的,軍令未改,小的不敢擅自做主!」這邊一堆商賈聞言,又是一陣竊竊私語。龐寧感覺今天有點見鬼了,喝道,「你去給我把趙德叫來!我倒要跟他領教下治軍的本事!」於良一時語塞,不敢頂嘴,拱拳低頭不語。 這邊幾個巡檢見龐寧鎮住了幾個大兵,剛才那個郝友乾又吃了虧,也是覺得憋氣,上去要把幾個當兵的推下樓。那幾個營兵不敢動刀,又不肯讓,一時竟僵持叫罵起來。龐寧氣得一屁股坐在桌上眼睛直翻,只想著回頭如何找秦明韜,要讓趙德吃不了兜著走。卻聽見下面樓梯又是一陣腳步聲緊,門口一個青年軍官走了過來,卻不正是改水營驍字旗旗總趙德。 正文 六十一節 趙德出場 趙德見情況有些混亂,往裡面酒桌上看了一眼。$*-*$龐寧被改水營的軍士衝撞,既覺得面掛不住,又毫無辦法,正端著一杯酒黑臉不語。見趙德看向這邊,冷冷哼了一聲,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杯裡的酒都濺了出來。趙德看到龐寧舉動,微微低了低頭,轉身對那個隊長於良喝道,「沒眼睛嗎,見了頭領不知道客氣些嗎!」 趙德皺了皺眉頭,大聲和兵士們說道,「都瞎了嗎?裡面吃酒的是龐頭領!」,又看了看於良道,「還不趕快過去,跟龐頭領道個歉。」於良聞言不敢頂撞,吶吶往裡屋走,去給龐頭領道歉。龐寧冷冷掃了一眼,見這武官要進來,衝門口的張羅寒揮了揮手。張羅寒看到龐寧手勢,道「龐頭領有事情,你們沒事了去巡邏吧!」便要上去拉住於良。 趙德看似隨意走了幾步,恰好攔在了張羅寒和於良間,沒讓張羅寒拉成於良。於良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吶吶單膝跪下,抱拳說,「頭領見諒!」趙德也抱拳道,「不知道頭領在此間用膳,軍漢莽撞壞了您興致,龐頭領大人不計小人過,還請為屬下多擔待。」 趙德這話說的輕飄飄,要是在明朝官場上,倒是句正經好聽話。但五源谷風氣不太一樣,幾個穿越受後世風氣熏陶一時難改,在下面人面前總端著人民公僕的架。聽到趙德說「撞壞了興致」一詞,倒讓龐寧懷疑是趙德譏諷自己尋歡作樂不幹正事了。 今天事情要是換了趙源趙武幾個老實的,龐寧倒還沒什麼,偏偏眼前這個趙德,是十二個趙姓少年裡面最機靈的。最初趙德是被安排跟史班做工匠的,趙德不肯,後來跟了秦明韜,上躥下跳處處搶眼。剛滿二十歲的年齡,大小事情都做得漂亮,上等差辦的等級已經評了好幾年了。這次打完仗,趙德肯定是要成為五源谷第一個下等能手。這樣一個猴精,龐寧覺得是不會說錯話的,這樣一個猴精的手下有問題,肯定是這個猴精自己出了問題。 龐寧瞇了瞇眼睛,有些膩味竟要和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打交道,哼了一聲,道,「怎麼?沒銀分,沒有新兵招,坐不住了?」秦明韜打下了臨高以後,就地打土豪分田地,在臨高抄出近十萬兩銀。銀多了,自然少不了一部分賞給臨高的改水營將士的。但驍字旗留在了儋州,軍官們只看到龐寧整天高朋滿座,「均田地」三個字掛都不掛出來,銀一個也沒有。 這些都不說,但更關鍵的是沒錢就沒兵源。先鋒營和改水營現在都在招兵擴編,梁老大的忠字旗在臨高分田募兵,已經擴到了一百多人。這麼下去,忠字旗都成忠字營了。趙德派人把儋州的情況給秦明韜說了,秦明韜寫了封信給龐寧。信裡雖然沒提到趙德,但龐寧自然明白,自己現在坐鎮儋州,以秦明韜的性格,沒有趙德的催促,是不會插手儋州的事情的。 趙德見龐寧說破,看了一眼陪坐的商賈縉紳,正色道,「龐頭領,我們做下屬的本不該插話,只是怕到時候北軍南來,無兵可用。」龐寧眉頭一皺,大聲喝道,「知道不該說就不要說!有沒有兵輪不到你管!」旁邊的阮貢生見二人說得生氣,終究害怕趙德手裡有兵,趕緊過來打圓場,說道,「都是自家人,龐頭領莫要生氣,好好說!」龐寧撇了眼一桌的年人,這些個個肥頭大耳的傢伙是儋州商業資本的代表,也算是明代社會的利益階級,此時都團結在自己周圍,希望有條保全自己昔日所獲膏脂的機會。 作為一個穿越,在龐寧眼裡,明末這些商業資本和後世的商業資本截然不同,他們從不曾**展,只是附生在人官僚系統之上,官商難分鑽營苟且,成為龐大帝國組織的一部分。但無論這些商人家所賴的勾當如何不同,他們卻都擁有龐寧視為珍寶的商業渠道,這些商業渠道連接著五源谷的資源和市場。呂策等認為應該全部推倒重建,但龐寧卻擔心,作為反叛軍的五源谷,重頭開始的話,何時才能建成深入到佔領區之外的商業渠道。 沒有硝石硫磺生產黑火藥,那些大炮都是一堆廢鐵。上次劉香運來的數量可觀,現在庫存雖然還能維持一段時間,但劉香買完炮就沒來過,這條五源谷生存的生命線非常不穩定。 趙德看了看幫腔的阮貢生,給龐寧抱拳作了一揖,道,「屬下多言了!」一甩肩膀帶兵下了樓,眾士兵身上輕甲碰撞出一串聲音,在安靜的夜裡頗為刺耳。沒多久聲音遠去,路上又傳來宵禁的鑼聲。被這麼一鬧,龐寧哪裡還有喝酒的興致,略施一禮就要告辭。剛走出門,阮貢生從後面追了上來,向龐寧一揖及地,道,「相爺有甚難處只管開口,儋州全城商賈,但托相爺續存,」話音未落,一群商賈都從樓上跟了下來,跟在後面拜倒。 寂靜的夜裡,十幾個年富商拜倒一片的情景有些滑稽。遠處巡邏的改水營士兵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交待,打著火把遠遠看著,不敢過來。龐寧點了點頭,吸了口氣,一時竟吐不出話來。 作為五人集體決議,分田地的政策,龐寧肯定是要執行的,但是當時只討論了一個概況,具體細節都沒有來得及規定。儋州的事既然讓龐寧來做,龐寧希望能把事情做好。想了想,他決定去政策最激烈的昌化縣看看效果。打定主意,龐寧沖張羅寒道,「張小哥晚上辛苦一趟,跟我去趟昌化。」 張羅寒道,「頭領稍等會,我去改水營辦出門證。」龐寧眉頭一擰,喝道,「放屁!哪個敢攔,莫怪我刀下無情!」張羅寒見龐寧火,不敢說話,只牽來了馬跟著龐寧往城外走。儋州現在還處於軍事管理,只有西城門供五源谷辦事人員出入。西門上守門的是一個驍字旗小隊,那隊長倒是識得龐頭領,張羅寒上去喊了幾句話,城門上的額士兵呼喝著把城門打開,放二人出了城。 第二天到了昌化縣,張羅寒先策馬入城打招呼,沒多久趙源帶著一隊先鋒營士兵過來迎接。趙源比趙德小一歲,倒是沒有丟掉本色,看到龐頭領騎馬過來的,就上去幫龐寧拉著馬繩進城。龐寧見昌化城東牆基本上已經被毀了,趙源徵集了兩百多個民壯在廢墟上築一個稜形堡牆,這時趙源不在工地上指揮,也幹得熱火朝天。龐寧好奇,騎在馬上問道,「這些人哪裡招來的?」 趙源腳步不停,轉過臉來笑道,「這些都是原來佃農,一年到頭自己混個飽,媳婦也難娶到。這次分了土地都挺感謝我們的,只要我們給工錢,都願意幫我們幹活。」龐寧想到現在先鋒營手上有大把銀,自然出得起工錢,沉默不語。趙源把龐寧帶到了縣衙門口,問道,「龐頭領這次是來接管昌化,還是來辦事?」 以前趙源這麼恭敬,龐寧是要賞些銀的,但如今先鋒營手上的銀比龐寧的還多,他也擺闊不起來,只道是辦些雜事,就打趙源去了。張定一家被滅了他聽呂策說過,夏居華帶著夏芷避禍,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海南島,昌化幾個相熟估計只有李延正還在。 李延正多次幫過龐寧,呂策打昌化出前,龐寧就交代過區別對待李家,呂策也是滿口答應。但龐寧這進了城,看到稍微有錢些的富戶,都是面目全非,心裡也不禁嘀咕。到了李家,龐寧只看見一個大大的炊字掛在門口大樹上。偌大一個李宅,竟全被一群婦女佔據作為大食堂,正忙前忙後地幫城裡各處勞動的漢燒飯煮水,紫檀木的傢俱上擺滿了鐵罐掃把,哪裡找得到原來的富貴景象。 張羅寒見狀心下一驚,戰戰兢兢地和龐寧說道,「龐爺明鑒啊,我前幾天來昌化,按您說的,跟呂頭領說李延正的事情,呂頭領那天滿口答應我照顧李家的。」龐寧黑著臉不說話,拉著一個管事的先鋒營漢,沒好氣地問道,「這裡原來的李家人呢?」那漢也不知道龐寧是誰,只依稀記得是谷裡的大官,拿毛巾抹了抹臉上的汗,道,「不知道呀,劉老三,這裡的李家去哪了?」那個叫劉老三的漢抬頭道,「我哪裡曉得,只聽說源少頭領特別照顧他家,給他們家留了二百兩銀,全城獨一號。」 旁邊一個婦女似乎在這裡也頗有地位,插嘴說道,「他們現在住忘歸樓啊,你們不知道麼?李家好大的面,跟少頭領把那忘歸樓要了下來,一家人搬了過去。」半晌又吶吶地說,「比起一般人家是好很多了,不過總歸是遭了禍,下人一哄而散,幾個白眼狼走時說什麼咱『窮人翻身做主人』了,把銀衣服搶走了。聽說李家老爺想不開,前幾天上吊了。」那個漢聞言一愣,道,「我聽說李員外以前是個清官,竟也搞成這樣。」 那婦女啐道,「清官能辦這麼大的宅院?」那漢喝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這當官哪有不賺錢的,能對得起良心的就是清官了。」 那婦女不服地咧了咧嘴。又衝旁邊一群人喊道,「我說虎娃他媽,別吹那麼大火,這飯都燒焦了!」 正文 六十二節 未寫成的福字 忘歸樓蓋了三層高,最頂一層可以俯瞰整個昌化縣城,算是昌化縣最好的酒樓了。**-**昌化縣體面商紳平日裡多來娛樂消遣,也算是這窮鄉僻壤為數不多的社交場所了。賬面上,忘歸樓是夏居華買下的,不過說到底也是張定的私產,這次自然也被充了公。 龐寧在昌化混了幾年,也不知道來過忘歸樓多少次,對這裡是再熟悉不過了。輕車熟路到了門口,卻見那大門緊緊關著,哪裡看得到一個李家的人,龐寧心一陣疑惑,便讓張羅寒去喊門。張羅寒知道頭領看重李家,上去客客氣氣敲了敲,半天也沒有反應。龐寧心一緊,就要上去推門,卻聽見吱呀一聲,門從裡面打開了,後面站著個身著孝服的女人。 那婦人生的俏麗,這時卻一臉的疲憊,身更是單薄得搖搖欲墜。婦人看到龐寧,似乎呆了一下,眼頓時蒙了一層霧氣,深深道了聲萬福,說,「未亡人陳門辛氏見過龐頭領!」 龐寧聞言臉色一白,腳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問道,「你丈夫是誰,你怎麼認得我?」辛氏定在行禮的姿勢上,低著頭說道,「先夫李延正,生前多有提起龐頭領容貌事跡,未亡人因此識得。」 龐寧聽到這話,一時卡在那裡說不出話來,突然覺得胸氣悶,使勁咳嗽了幾聲才緩過口氣來,清了清嗓低聲問道,「只聽說老太爺…延正年紀輕輕的,這是怎麼回事?」 辛氏聲音一時哽咽起來,低頭道,「前些日家裡沒糧,延正去米店用被換米,也不知道被哪個挨千刀的說了一頓,延正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哪裡受得了。抱著被跳到了城東那口井裡,幾個鄉人仗義救了上來,但他身體單薄,回來沒幾天就…」話沒說完,低著頭已是泣不成聲。 原來呂策看在龐寧面上,給李家留了二百兩銀,還專門把這忘歸樓送給了李家,按理說雖不比以前,但也可以維持小康日。但李家家大業大,這一時失勢,事情卻沒那麼簡單。李老爺三十四歲時候好不容易得了李延正這個獨,臨產時候正妻難產死了。後來填了四房妾室,沒再得。四個妾室的娘家,在昌化都不是富裕大戶,如今身家清白投了五源軍,一時竟都比李家體面。 四房人過慣了富貴日,擠在一個忘歸樓裡守著清貧,沒幾天就生了事端。開始還個個哭喊著老爺主持公道,鬧到後面看不到出路,娘家兄弟各自來鬧了一通,把銀衣服一分,竟都散了。李員外為官一生最重清名,老了得這一出,當真是沒能承受得住,晚上起來一根繩在樑上了斷了。李延正哭了一場,奈何家裡銀分得精光,竟連給父親下葬的費用也沒有。前些天家裡沒了米,李延正見天氣暖了,拿冬天的被去米店想換點米來,幾個米店夥計哪裡肯要那被,冷言冷語把李延正轟了出來。 李延正從小受家裡溺愛,最好詩詞,也算是自命風流,哪裡受過這樣的挫折,抱著被不願回家,走在半路一頭跳進了井裡,就這麼去了。 龐寧聞言長長吸了口氣,道,「弟妹帶個路,我再看一眼李賢弟。」辛氏這才察覺自己失禮,擦了眼淚帶龐寧到了二樓一間大房門口,卻又流著眼淚不肯進去。龐寧推門進去,見李延正和李老爺身上換了乾淨衣服,並排躺在一起。龐寧歎了口氣,抬頭見牆上寫了一詩,不禁念道, 「去歲酒酣霓賞處,今朝落魄書生墳。金戈鐵馬似曾見…」 念到這裡龐寧身一抖,聲音停了下來,半晌慘然歎道,「李兄弟這是怪我了。」 跟在旁邊的張羅寒往牆上一看,最後一句是,「原是山故來人。」張羅寒入谷四年了,也識得這幾句詩,心暗歎這李延正可憐。見龐寧站在那裡臉上一陣黑一陣白,不忍安慰道,「這也是家事使然,不是頭領爺可以預料的。」龐寧心裡正難受,聽到張羅寒的話,盯著他吶吶地說,「要不是我來晚了,哪會搞成這樣?」 張羅寒見龐寧精神似乎有些失常,這哪裡是問他,分明是求自己安慰。趕緊作揖答道,「頭領不是聖人,不能事事苛求自己,李家父若能再候幾日,事情也不是這樣。」那辛氏聞言更是委屈,臉上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龍頭,又不敢哭,只低聲在那裡抽泣。龐寧聽了這話似乎才緩過勁來,點了點頭,道,「弟妹莫要悲傷過度…」 話音未落,一個三、四歲小孩從三樓摸了下來,小孩似乎已經有了心智,看到靈房裡爸爸的遺體,哭著抱著辛氏的腿。辛氏看到兒,倒是堅強了幾分,擦掉了眼淚蹲下來哄起孩。龐寧見如此孤兒寡母慘狀,一時竟覺得無可立足之處,身一轉逃也似的出了門。張羅寒一愣,和辛氏行了個禮告別,趕緊追了上去。 龐寧走得極快,那張羅寒在門口把兩匹馬牽上,追了一條街才追到。張羅寒剛叫道頭領爺等我,龐寧一把轉身過來,說,「從貿易組賬上支些銀把後事辦了。給李家母二人加『上等差辦』銜,以後你每半年代我來探望一次,要是…要是李家孩有上進心,到時候提醒我給他謀個出身。」張羅寒算了算,兩個上等差辦一年能拿二百兩銀,趕緊一一答應了,龐寧又說,「李老爺那四個妾室…」 張羅寒怕龐寧要懲罰那四家人,趕緊道,「龐爺這是家事,要是李老爺不肯分,趙源駐紮在城裡,那些人家如何敢明搶?就是張公在這裡怕也會不想聲張,丟了家聲!」龐寧一愣,旋即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我這裡亂了。你只私底下把這四戶人家記下來,到後勤組登記,以後永不得重用。」 張羅寒雖然出身貧苦,倒是個明白的人,心道龐頭領這次當真是亂了。這先鋒改水二營兩個頭領,用人哪裡會聽後勤組的賬目安排,這樣處理毫無意義,到時候不是等於自己搧自己巴掌?張羅寒這話不好明說,支吾半天,終究念及龐寧待自己不薄,把心一橫說道,「頭領爺,我今天是吃了狗屎了說胡話,但我老實人也當真憋不住。說實在的,如今幾個頭領,個個手底有兵有人,就您和史頭領這邊是兩袖清風,這天長日久的…」 龐寧側對著張羅寒,聽了這話,只看著地面不做聲。張羅寒知道這話不該他說,說完也是後怕,一巴掌接一巴掌打自己臉上,道,「讓你胡說!」「讓你胡說!」扇了三四個巴掌龐寧才反應過來,眼神轉過來制止了張羅寒的動作,道,「如今五源谷根基尚薄,凡事要以大局為重。」 張羅寒聞言啄米般使勁點著頭,說,「知道了!」龐寧從鼻噴了一息氣,道,「你把我交待的事情料理好,回儋州找我!」張羅寒趕緊答應,龐寧點了點頭,突然苦笑道,「要是老死了,連個哭的人都沒有呢!」說完搖了搖頭,騎上馬出了昌化城。張羅寒見龐寧遠去,摸了摸背上,這才四月的天,衣服竟被冷汗浸透了。 … 如今海布賣不出去,紡織組全部停產,趙如在山前港待得是百無聊賴,這天正在二樓辦公室裡呆,正在想是不是去儋州找龐寧去。突然從窗戶裡看見龐寧一人一騎往山前港過來,趙如一個激靈跑下樓,迎出堡外去。 龐寧見趙如迎出來,笑道,「儋州沒什麼事情的!」趙如幫龐寧把馬牽上,陪笑道,「師父你笑話我,儋州那麼大一攤能沒事情嗎,山前港才當真是沒事情,我還是跟師父去儋州算了!」 龐寧沒搭理他,拉著韁繩想了想,突然喝道,「怎麼沒事情,華震洋的船不是過來了嗎,莫非被你弄壞了來誆我?」趙如心裡把龐寧罵了一遍,道,「瞧師父說的,你花了兩千兩銀買的船,我敢弄壞?就停在港裡。不過師父,那船挺大啊,怕那華震洋這是半賣半送。」龐寧嘿了一聲,趙如氣呼呼地說,「我要是收了華震洋銀,我名字倒過來寫!」 龐寧笑了笑,道,「我看的這人厲害吧?這才一年就起來了。改天問問他,買不買的到硝石硫磺。」趙如換了個手,馬屁道,「師父的眼光還用說?據他說家從來就幹這個,族裡叔伯和各個布莊都是熟悉的。」又道,「硝石怕是買不到的,我上次問了一次!」 龐寧歎了口氣,便不再說話。兩人穿過城門入了港,城門口後勤組的警衛見「如」少頭領親自過來給龐寧牽馬,紛紛敬禮,龐寧也懶得回禮。突然指著昌化江邊一條大福船,道,「就是那艘了?」趙如點了點頭。龐寧暗道這華震洋倒真捨得下本錢,笑了笑,說,「就缺水手了!你明天跟我去儋州,給這船招三百個水手練起來!」 那福船雖然挺大,也只要幾十個水手,趙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三百這個數字也不嫌多,聞言眨了眨眼睛,竟道,「我先跟史頭領討幾門炮裝上去,師父放心,你就看我的吧!」 龐寧搖了搖頭,這趙如他帶了五、年,自己想些什麼,在這小心裡倒跟明鏡似的,大感沒有面,忍不住威脅一句找回場, 「你這事要是辦砸了,就一輩給我在山前港待著!」 正文 六十三節 民商法 儋州衙門內一個二堂裡,龐寧新任命的稅務局局長郝有乾,滿面春風地迎客到了門口。$*-*$今天局裡來了納捐大戶阮貢生,郝有乾不敢怠慢這個龐頭領的座上賓。寒暄了幾句,阮貢生看了一眼這個吸人血的新局,無奈地從袖裡摸出張八千兩的銀票,放在了一臉燦爛的郝友乾手上。郝友乾正要把銀票接過來裝進鐵盒,那阮貢生卻不捨的放手,眾目睽睽下,兩人拉著張銀票,竟來回扯了好幾次。 郝友乾怕那銀票扯破,急生智,大聲喊道,「恭喜阮老爺升為上等勞役!」阮貢生聞言手一鬆,那銀票被郝友乾一把奪到懷裡。郝有乾笑逐顏開地反覆看了幾遍票面上的錢莊畫押,親手收進了鐵盒。這才過來和阮貢生作了一揖,道,「阮老爺這為我五源谷做了貢獻了,這是上等勞役的『榮身證』,阮老爺收好了,以後遇到什麼麻煩事,亮出此證,城裡的大兵巡檢都要為你出頭。但有糾紛,拿著這個證來衙門裡打官司。對了,這裡送您一本精裝的《民商法》,阮老爺可要仔細讀讀。」 阮貢生滿臉不屑地看著那張刻著自己名字的鋼片兒,在手裡掂了掂,問道,「王家張家都只買了四千兩的海布,為什麼我要八千兩?」郝有乾笑瞇瞇地道,「嗨,這城裡誰不知道您是富呀,您那些田地就值三千兩,買八千兩海布,換個高級的榮民證,不虧!這布您二錢四分買去,二錢五分賣到兩廣福建,還能賺些呢!不過那硝石硫磺的事情您還是得放心上,這個證要完全生效,得您兩個月內把足額的硝石硫磺送來後,我們在後面給您落個官府鋼印,否則兩個月後這證就失效了。」 阮貢生一臉不爽地看著那個鋼片,腦裡映出龐寧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啐道,「一門心思投奔相爺,倒把我們當成下人使喚了!」郝有乾上來摟著阮貢生的胳臂,笑道,「阮老爺呀,您這是龐爺特別交待的『良身戶』了,那些以前欺負民眾的官吏,都是直接把田地不動產給充公了。說起來這也算斯的,這是在龐頭領手上,要是在呂頭領手上,不光要宅院田地,銀全給你抄出來,少了一兩就砍你腦袋。」 阮貢生被郝有乾說得脖一涼,趕緊退一步躲開郝有乾的手,苦笑道,「我們自然知道相爺是不一樣的。」郝有乾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笑了聲,拿起他手上那塊「榮民證」,說道,「阮老爺啊,這個證只你自己能用,你老婆孩還得再弄幾張。」郝有乾看了看阮貢生道,「嘿,您別生氣,您好好看看董頭領的《民商法》,裡面說的最清楚,這等勞役犯了事,可以免一年刑徒。上等勞役就是兩年,要是您以後升到了功戶,殺人都可以免罪!」 阮貢生一愣,道,「還有這等規定?」郝有乾朝衙門正堂方向虛作了一揖,道,「當然,犯事了你這爵位也就被剝奪了。這些都是龐頭領和其他頭領集體定奪的,咱五源谷五個頭領集體定奪的事情最大。您把《民商法》第一章好好看看,這爵位分五級,每級又分三等,每級每等都有不同的特權,要是兩人差了三級,那說話是要跪下來磕頭的。」 郝有乾見阮貢生被自己說的張目結舌,得意地捻了捻鬍鬚,笑道,「七天後和《民商法》正式執行,這民戶、勞役兩個等級的百姓,見了五個頭領說話都是要磕頭的。您是體面人,不好做這事情,還是趕緊多運販些商物,把爵位給升上去!現在勞役這個等級的陞遷年份又變長了,想靠熬年份的話那得熬到哪年月去?」 阮貢生翻了翻那本薄薄的《民商法》,前面是董學普寫的一段序議,什麼「法律是國家的基石,其權威不可侵犯…」,阮貢生也懶得看,翻到後面找到《一二年暫行商人獎勵條例》,說什麼「國家初建時期,鼓勵工商業和政府合作,特成此條例試行一年,暫定有效期一年」,下面是幾個頭領的簽字。阮貢生找到最後面一個表,找到他想要的那個數據:「五源谷政府貿易量累計十一萬兩,升為下等差辦。」 阮貢生心頭一涼,暗道這一時半會哪裡積累得了這麼多貿易量。又去翻前面的各爵位特權,現各等級在出入關禁、禮喪規格、官司程序等各項權利上均有不同,尤其是稅率一條的不同看得阮貢生砰然心動,五源谷商稅,按營業收入比例收取,最高是下等勞役的三厘,每升兩等降一毫,直到上等功戶的二厘三毫。這可都是真金白銀的不同。阮貢生如今全家婦女兒童不准出城,自己一把年紀了,是不可能拋下這個家的。既然沒有了脫離賊手的希望,自己只有咬牙為五源谷賣命,期望趕緊在五源谷的系統裡尋個體面的身份。 阮貢生想了想,哼了一聲,轉身便要走。郝有乾一愣,道,「錯了!領布的倉庫在對面!」阮貢生氣憤不過地道,「幾萬匹海布我還是賣的出去的,我去劉家借銀,等下一起提貨。」郝有乾嘿嘿一笑,說道,「慢了慢了,那劉家翁說要給兒尋個榮身證,錢也不夠,早上還和李家借錢去了!」 阮貢生聞言一愣,正要踏出的腳步硬生生停了下來,一個匆匆走過的胥吏差點撞上了他,扔了一句後學孟浪,又小跑了過去。阮貢生想自己無權無勢的,這官府裡的人倒也當真客氣,重新打量了下這佈置一新的衙門,不由得歎了口氣。 … 秦明韜和呂策對視了一眼,眼神都是對前面那支明軍的蔑視。 三月底在山前港擊敗參將周天知的討伐明軍後,呂策和秦明韜分頭擊破澄邁縣以西各州縣。明軍在瓊州府主要軍事力量折在了山前港,剩下的都是各地零散旗軍土捨。在五源谷拿皇式的大炮轟炸下,城牆幾乎就成了守城士兵的行刑場。幾乎沒遇上有效抵抗,秦呂二人一月之內連下昌化、儋州、感恩和臨高四州縣。呂策完成對感恩縣的整治後,北上會合秦明韜,二營會師後兵鋒直指瓊州府。 在澄邁縣他們遇到了一支兩千人的部隊,估計主要是從東面趕過來的揚威營左右二營,大概有一千多漢人軍兵。還有些土捨黎兵,拿著籐牌長刀,雜亂地列隊橫在澄邁縣城牆前面。和五源谷整齊的隊列比起來,面前這支部隊不管在士氣上還是紀律上,似乎都不堪一擊。 秦明韜的棗色大馬已經蒙上了眼睛,但還是聞到了戰場上瀰漫的殺戮氣息,躁動不安地噴著粗重的鼻息。秦明韜安撫了下胯下戰馬,沖呂策道,「你的人火炮掩護,我派一旗兵上去沖沖。」呂策點了點頭,下令開始炮擊。先鋒營四十門火炮吐出火舌,炮彈在眾人頭頂劃出漂亮的拋物線,不停地轟向敵陣內。 那明軍領似乎頗有經驗,很快散開了陣型,全軍張大成口袋型向這邊進攻。呂策見難得碰到敢主動攻擊的明軍,看了看秦明韜,不知道他還要不要派一旗兵去試探。秦明韜正要說話,騎馬站在一邊的趙德抱拳大聲喊道,「驍字旗請戰!」 趙德在儋州得罪龐寧以後,驍字旗被秦明韜和定字旗換防,調出儋州。前幾天論功大會,別的旗大肆嘉獎戰功提升功臣的時候,驍字旗只象徵性地抽選了幾個勇士提了一等「五級三等」爵位。趙德雖然沒有被秦明韜責備,但也覺得灰頭土臉的。驍字旗全旗上下都憋著一口氣。趙德這會只想在戰場上搶個頭彩,讓龐寧好好看看。 秦明韜聽到請戰的是趙德,點了點頭。拔劍道,「左翼驍字旗出列突擊!擊破敵右翼!」趙德一夾戰馬,「領命」二字喊出時候,人馬已經躥出好遠,高舉手長劍喊道,「驍字旗隨我出擊!」 左邊驍字旗得令,齊聲怒吼衝了出去。五源谷最近打了七、八仗,全軍上下一時都視明軍為酒囊飯袋,只覺得明軍腦袋上飄著的代表都是殺敵功勳的星星。這邊驍字旗氣勢如虹的衝了出去,那邊先鋒營的幾個旗總紛紛不平,出擊請求不斷報到呂策這邊。 呂策一一回絕了幾個青年將領的請求,只仰著脖看趙德和敵軍接觸的情景。趙德的驍字旗前段日在儋州,沒有什麼擴充的機會,唯一的改變就是接受了三十多個儋州衛所旗軍,總共不過十個長刀步兵。趙德志在全功,射完一陣弩箭後就大聲喝令,全旗擴開隊列,衝擊敵軍右翼。 但趙德這次似乎高估了己軍實力,前面的明軍士卒雖然沒有鮮亮的鎧甲,士氣和自己這邊也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但似乎都是老兵。趙德策馬一刀砍下去,竟被那士卒輕巧躲開,一槍又刺了回來,趙德堪堪躲過,驚出一身冷汗。明軍為了躲避炮彈,隊形鬆散,趙德得以調轉馬頭往回跑了一圈,呼喝四周將士,「跟著我衝!」跳下馬來和士卒協同作戰。後面還沒有接觸到明軍的士兵聽到命令往間靠攏,聚在趙德身邊。 趙德和兩個士兵聚成一組,和前面五個長槍兵衝殺。雖然五源谷士兵仗著身上胸板甲和手上鋼刀不落下風,但實戰經驗太差,趙德很快現情況糟糕:敵人的軍靠攏過來,從前右兩面合圍驍字旗。趙德看到右邊壓力陡然加大,一個隊長被黎兵一刀砍到了小腿,慘叫著倒了下去。五源谷大炮依舊機械地往敵軍左翼開火,趙德**面對明軍軍和右翼,覺得驍字旗支持不了多久了,迷惑地看著後面。 眼見不支,義父怎麼還不派生力軍上來? 正文 六十四節 五源旗飄飄 不是秦明韜不支援,實在是他被呂策攔住了。**千載提供閱讀-** 前幾天,幾個穿越聚在山前堡討論佔領區治理。會開到一半,龐寧不說正事,不冷不熱地嘲諷趙德的不敬犯上。秦明韜也有些不好意思,強調了幾句趙德年紀太輕,做事急了些,他會調離儋州好好管教。董學普、呂策聞言,不好多說,但心裡一時都對趙德很不感冒。 史班雖然在技術上有幾把刷,但在人情世故上當真是個二楞,對著秦明韜連拍了幾下桌,說,「胖把我從瓊州府救出牢來的時候,他趙德在哪裡?五源谷現在是不是姓趙了?」一時讓會議氣氛非常尷尬。 眾人正僵著不說話,龐寧突然搭了一句,「MD!我現在還胖嗎,你再說我胖我跟你急!」惹得呂策哈哈大笑。 趙德雖然認了秦明韜為義父,小時候活蹦亂跳的,史班幾個也都一直挺喜歡他,但作為穿越的優越感,讓他們對這類事情非常敏感,絲毫不肯馬虎。董學普看力度差不多,趕緊岔開話題,討論起攻打瓊州府的事情,才好不容易擦拭掉那令人不爽的氣氛。 剛才的戰鬥,按秦明韜的本意,是讓趙德試探下眼前明軍的戰鬥力,再整體部署全軍戰鬥。但呂策有心讓趙德吃些苦頭,說「老秦你看,被驍字旗牽住了,正好打他幾炮!」攔住不讓支援趙德。 秦明韜眼見驍字旗不支,終於忍不住了,一拉馬韁喝道,「我的人比明人命貴!」喝令改水營全營出擊。符那恩在一邊早等得不耐煩了,聞言一揮手,落灑峒百精壯黎兵跟著改水營衝了下去。下面驍字旗已只剩一半人馬,被明軍包成一團。趙德在廝殺聽到後面改水營大鼓響起,眼眶一熱,怒聲喝道,「義父來了!王八羔們給我頂住!」驍字旗營本受龐寧打壓,又遭敵軍重創,不畏反怒,將士們只覺得腦袋掛在了腰上,顧不了那麼多了,舞著長刀往明軍衝去。 明軍本來就挨了先鋒營的五、輪火炮,被打得七零八落,這會又從包圍敵人變成腹背受敵,一時形勢大為扭轉。符那恩的那些黎兵打下臨高後每人得了近三十兩銀,縣令縣丞的女眷也和改水營平分了,重賞之下必出勇夫,財色刺激下,黎兵都變成了渴望殺戮的惡魔,逼得明軍結結敗退。明軍左翼是最精銳的揚威營左右營,指揮的把總見主線不穩,放棄了衝擊先鋒營炮兵的企圖,調頭支援軍。 呂策見戰場上形勢大變,笑了笑,怕火炮誤傷了友軍,下令停止射擊。先鋒營全營和龍頭寨一旗黎兵也拔出了鋼刀,往戰場上行進。最右翼的趙益見戰機就在眼前,一個忍不住,帶著膘字旗一百騎兵哇哇叫著衝了上去。揚威左右二營正向陣靠攏,來不及收縮陣型,從側面被膘字旗鐵蹄擊穿。好在傷亡不大,營裡的老兵知道此處已無退路,倒是又穩住了陣腳沒有潰散。這會還是崇禎二年,西南奢安之亂剛定,甘陝天災也是初起,在南方老百姓眼裡,大明朝依舊繁盛。軍隊士氣不比崇禎末年,還是能招架幾下的。 趙益一擊得手擊穿了明軍,跑了一兩百米,調轉隊伍又往回要再衝一次。 「帶種給再殺回去次,衝垮他們!讓趙德看看!不是只他驍字旗能打!」 明軍左翼的揚威左右二營,一時被趙益和呂策前後夾住。先鋒營如今擴編到四百多人,不但配置了膘字旗一旗騎兵,其他三百步兵也個個都是五源谷出產的胸脛板甲,鋼刀鋼盔,佔盡了兵器之利。揚威二營被呂策按著打,只有招架之力,哪裡還能動彈一分去支援軍。 明軍軍那邊,情況就不太妙了,先是挨了一陣手榴彈失了聲威,接著被符那恩和改水營一鼓作氣衝殺了一陣,被趙德糾纏許久的疲憊之軍很快就顯出了慌亂,被符那恩帶著幾個勇士殺進去。明軍統軍的兵備道劉道選倒還沉得住氣,戎裝持劍喝道,「誰人拿下此賊」。軍衛士一擁而上,符那恩一時被長槍圍住。見不能得手,符那恩帶著幾個猛男往右邊逃去,順路一刀把軍大旗砍折,又殺了回來。明軍一時不慎被砍斷軍旗,頓時一片灰敗之氣。趙德見狀,帶頭大呼, 「明將死了!明將死了!」 離軍遠的明軍見軍旗折斷,又聞將軍死了,不明就裡哪裡還敢戀戰。見形勢不利,頂著長槍一退再退,很快就把長槍一扔往後跑去。明軍個個都聽說五源谷賊人破城如破竹,逃兵都不往澄邁縣城裡跑,只撒腿往瓊州府跑。兵敗如山倒,左邊沒了對手的改水營騰出手來包圍軍,明軍士氣已失,被圍之下更是一觸即潰。揚威營倒沒有其他黎兵旗軍混亂,兩個把總還想徐徐而退,留些本錢,但被趙益在側翼又衝了幾次,軍心一亂也垮了。 趙德手下只剩下三十多人,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明軍的,只帶著殘兵就往明軍撲去。那些士卒不敢抵抗抱頭鼠竄,劉道選頓足瞠目,拔出寶劍想擋住來人,奈何是個書生,被趙德一刀插進了胸口。那劉道選倒是個烈儒,憋著最後一口氣瞪著趙德的眼睛,顫顫喝道, 「…」 趙德冷笑一聲,把刀一扭,劉道選頓時痛得慘叫連連。趙德最是善辯,哪裡會被這腐儒駁到,喝道,「明廷竟不讓我活大兵來剿,我等何罪之有?既無活路,又還有什麼好怕的。」說完,一腳踩在這朝廷大官劉道選腰上,用力抽出了長刀。血飆如注,濺得趙德眼睛都睜不開,這烈儒當即沒了性命。 趙德冷哼一聲,見趙益帶著騎兵也衝了進來。趙益見劉道選已經倒在了趙德刀下,只恨自己晚了一步。趙德見是比他年幼的趙益,喝道,「狼崽仗著馬快,還不追殺逃兵去!」趙益撇了撇嘴,勒轉馬頭,喝道,「下次哪會讓你得手!」便帶了旗眾四散追殺明軍士卒。 明軍一退,澄邁城門頓時洞開,一幫士紳綁著縣令,抬著成箱的銀跪在城門口,但求能逃一命。呂策摸著胯下染血的白馬,微笑不語。趙德戰馬也死在陣裡,一身七處傷口,提著劉道選的頭顱走了回來,傲氣地站在一邊。秦明韜把自己的棗色戰馬牽了過來,喝道,「趙德,這馬是你的了,驍字旗入城!」 趙德眼眶一熱,兩道眼淚竟淌了下來,跪下來要和義父磕頭,被秦明韜攔住拉了起來。趙德好不容易爬上秦明韜的大馬,一臉振奮地舉劍喝道, 「驍字旗!入城!」 驍字旗將士聞言眼睛放出光來,三十多個殘兵甩開身邊要攙扶他們的其他旗戰友,不顧還沒結痂的傷口,挺直了胸脯蹣跚著跟著趙德後面,一步一頓,卻又腳步堅決地往城裡走去。那些士紳見這隊一身是血的殺神過來,慌慌張跪在了道路兩邊。一門口只剩跪著的黑乎乎頭顱,趙德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只昂騎馬走到澄邁縣衙門,喝令道, 「於良可在?」 於良被這二十歲的將軍折服,從傷兵走出,呼地半跪在了地上,「於良還在!」 趙德滿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插旗吧!」 於良忍著傷口疼痛,趕緊爬了起來,從趙德手上接過五源谷五色大旗,裝好插進了衙門上。東風頗急,那五色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只是在於良身上染了不少殷紅,飄舞卻是血跡斑斑。 後續入城的士兵經此血戰,看到衙門上飄起的大旗,心潮澎湃,舉拳齊聲高呼,「威武!」把一城百姓嚇得噤若寒蟬。 …… 肇慶兩廣總督衙門裡,廣東道官員會聚一堂。王尊德這段時間似乎清瘦了不少,兩頰深陷。最近被一個接一個的壞消息打擊得沒有什麼好心情,王尊德向左右官員抱拳一禮直奔主題道,「逢聖主當道委以兩廣總督重任,唯有不徇情面不辭勞怨實心任事以報上恩,自任來小心勤慎但求肅清地方,不料猝然竟遭此變,五源谷逆酋狂逞,近日連下州縣,周天知、劉道選、黃衡進亦廣東道才藪也,躬冒矢石相繼殉身報國。前日得報,瓊州府城已陷。」 下面一干官員幾天前聽到劉道選在澄邁縣戰死沙場,就預料到瓊州府難保,但真的確實瓊州府城陷落,還是不禁變色。王尊德看了看同僚們的神色,道, 「唇亡則齒寒,瓊州陷則廣東危,此誠艱難危困之秋,諸君可有何良策?」 半天沒人吭聲,廣東道布政司左參政魏鶴政拱手道,「下官聞五源谷嘗墾於昌化東,耕織地方築路修橋通商惠民,多次上書儋州知州有招納意,非蓄反心作亂,實逼無奈求生也。今遼事一年費銀百萬兩,恐難籌銀平此賊,或可遣…」話沒說完,就被按察使曹應瑞打斷。 曹應瑞見王尊德皺著眉頭,就知道這事王尊德是強硬到底了。向來只有先撫後剿,這先剿輸了後撫的概念,和投降有什麼區別,王尊德在朝廷那邊如何說得過去?曹應瑞斷然道,「此賊私鑄火炮聚攏黎岐,謀逆之心昭然若揭,若屈服招撫之,則廣東四境賊爭效仿蜂起無寧日也!」 魏鶴政見曹應瑞和王尊德摻到一起去,哪裡還有他說話的地方,心下冷哼一聲,不再做聲,只打定主意回頭參這王尊德一本官逼民反。王尊德見沒人說話,道,「此五源谷賊行兵紮寨頗有號令,殺良濟賊聚攏人心,實為南海大患也。廣東缺餉多年,兵驕將悍實無力討之,誠宜奏請聖上,滇黔新勝之軍來討,方有勝論。」 王尊德在客魏逆案上立場旗幟鮮明,這時正得崇禎皇帝重用,想來就是打仗輸個幾次也不會失去聖心。下面諸官都是宦海裡沉浮過的,除了魏鶴政這個不通世事的,哪裡有第二人敢對著他的鋒芒,紛紛交口稱道,「王大人所言極是!當請聖上兵討之!」 正文 六十五節 要船還是要命 瓊州府,也就是後世的海南省了,唐代稱為珠崖、儋耳。**-**宋熙寧年間,置瓊管安撫都監台稱為瓊台。元代,又稱為瓊州路。明代改為瓊州府,襲元制下轄三州十三縣。瓊州府萬曆四十五年統計,有在籍戶五萬千,在籍人口二十五萬。府城在島東北,毫無疑問是全府的政治、經濟和化心,其所在的瓊山縣有在籍人口八萬二千餘。 八萬人的城市,佔了全島三分之一的人口,雖說裡面包括一些農業人口,但也算是明末的等城市了。五源谷在澄邁擊潰最後一支抵抗力量後,從西向東,連下澄邁,定安。至於瓊州府,雖有八萬人丁,毫無一戰之力,自然也是開城投降。雖然破了瓊州府,五源谷的軍事力量仍沒有時間停歇,秦明韜和呂策分頭攻向昌縣和會同縣,把瓊州府交給了龐寧打理。 龐寧和趙如二騎只差一個馬頭,並排走在瓊州府的主街上。路上行人見二人前後擁促著張羅寒等十幾個巡檢,那巡檢個個都如凶神一般,便知道是五源谷的大官來了,嚇得四散躲避。 前幾天剛落城,人心未定也是尋常,龐寧倒沒放在心上,料想多行善政,日久百姓自然擁護。倒是這瓊州府,七年竟也沒有什麼變化,龐寧一路走來,記起七年前就在這街背後遇到那牙人,五人最後被他害得亡命奔逃,心下歎然。 看看今天身上的錦綢羅緞,走個路前呼後擁,想起這穿越七年來的篳路藍縷,恍如隔世,一時竟有些走神。 趙如還想著剛才的事情,嘿嘿笑道,「那個牙人當真沒膽,一見到師父居然把尿都嚇了出來,磕著頭交銀。」龐寧終究是個穿越,見慣了後世政治昌明,哪裡理解的了明末這些事情。搖了搖頭,歎道,「一個無賴也可以蓄藏這麼多銀,這世道讓百姓如何能活?」 趙如心下一樂,想自己這個師父,向來只管自己風流快活,從來關心的只是哪家的綢緞好,哪家的曲妙。今天頭領們佔了瓊州府手刃仇人,師父層次立馬拔了上去,竟也學那些酸腐儒生,做起憂國憂民的感歎起來。 二十一歲的趙如跟著龐寧歷練這麼多年,什麼場面沒見過?也不是當初那個懵懂少年。想歸想,卻不敢現出心所想惹龐寧生氣,臉上也和龐寧一樣擺出副感歎表情,像模像樣歎了口氣。龐寧看得一樂,喝道,「你懂什麼!少給我裝模作樣,等下怎麼說可記好了!」趙如被揭穿,嘿嘿笑著,趕緊答應,「記牢了記牢了。」 龐寧點了點頭,只帶著張羅寒往府城裡繁華處逛去。趙如帶著其餘眾人直往瓊州知府衙門,瓊州府裡一眾收到通知的商賈早已在衙門校場翹以待,這時紛紛迎出門來。 和儋州的富賈個個油頭肥面穿金戴銀不同,瓊州府的富翁明顯更上了一個層次,少了一分俗氣,多了幾絲儒雅。三十多人老少都有,為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公,趙如只一瞥,暗道好個俊逸男人,心下就有些討厭這人。眾人見趙如攜眾而來,前後巡檢開道威風凜凜,知道就是他們要等的人了,紛紛行禮唱喏。 趙如卻不還禮,板著個臉下了馬來,將馬繩交給一個巡檢,冷冷扔下一句,「隨我來罷!」便昂方步進了衙門正堂,穩穩坐在了那判官位置上。眾商賈見這青年官僚如此做派,想來今天把自己叫來沒啥好事,面面相覷。為那公叫馮仁山,平日裡秉性剛強行事機敏,見趙如剛才看自己如看死人一樣,腳便像被灌了鉛抬不起來。但後面巡檢個個佩刀,哪裡逃脫得了,只得硬著頭皮跟進了衙門。 趙如見肥羊們入了座,點了點頭,沉聲說道,「這裡都是聰明人,我也就不繞圈了。龐頭領派我來整治瓊州府惡霸,你們幹過什麼,作過什麼,自己心裡有數,都報上來罷!」 此話一出,嚇得眾人背後滲汗,堂裡頓時鴉雀無聲。趙如探了探腦袋,見沒人說話,歎了口氣,道,「沒人說麼?好!有人替你們說!許善,念!」旁邊一個穿巡檢衣服的漢上前一步,展開一本冊,朗朗念了起來。 「馮仁山,多年來憑仗舉人身份,勾結知府欺良霸市。以低價強佔流芳坊張家店舖三間;謀害孔家公,娶孔家寡婦孫氏霸佔財產…」那許善念了長長一串,都是些人盡皆知的勾當,以前這些縉紳們有官爺支撐,自然不怕。如今沒了靠山,趙如隨意找儋州、澄邁、定安各縣商賈問問,便能把這罪行寫成長長一串。 師父的任務催的緊,至於會不會安錯罪名,趙如懶得管了,想來也不會偏得太遠。 趙如笑了笑,「馮公如此一表人才,當真是沒有埋沒,征戰情場財色兼收呀,劉信,這個罪行依《民商法》該如何判?」旁邊又有一個巡檢走上來,喝道,「論罪當誅三族!」 饒是馮舉人平日在城裡威風八面,這時也嚇得眼淚鼻涕跪在地上,磕頭喊冤。趙如毫不磨蹭,沖左右一揮手,兩個高大漢衝了上去,把眾商賈之的馮仁山拖了下去。那邊幾個年輕富商頓時一陣聳動,兩邊巡檢拿棍往地上敲了幾敲,才把場面鎮住。 趙如自幼家貧,對著這些以前看也不會看自己一眼的世家富戶,當真是殺的興高采烈,只揀罪大惡極的判。又判了幾個,都是殺頭以上的重罪。一直到第七個,才輪到個輕刑的。那人勾結捕頭砸了競爭對手的店,逼得別人走投無路上吊自決。趙如殺的累了,看重罪罪名也看麻木了,難得碰到個不是直接謀財害命的。想了想,只是做抄家了事。正把那被抄家的監生押下去,門外響起一聲響亮的通報, 「龐頭領到!」 趙如心道總算來了,把腰挪了挪站了起來,衝下面眾人喝道,「你們在此等待!」便起身去門外迎龐寧。龐寧在門口笑吟吟看那個被抄家的監生押了下去,暗道又是一大箱銀到手,轉身過來問趙如,「情況如何?」 趙如道,「四個誅三族,三個砍了,一個抄家。」龐寧聞言臉色大變,喝道,「怎麼判得這麼重?」趙如把那本罪名冊放在龐寧面前,龐寧見上面的罪名條條驚世駭俗,又都是多人舉證,不禁點了點頭。但想到一路來呂策和秦明韜對富人大開殺戒,難得瓊州府城自己趕過來打理,也是剎不住手。以後商人們聽到五源谷的名頭,怕是要聞風而逃拚命相博了,又忍不住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但這是五個人,也不是我龐寧一個人拉得回來的。 趙如日日跟在身邊,當然知道師父想些什麼,道,「如今瓊州府也打下來了,師父還想那些做什麼。」龐寧心情不好,瞪了他一眼,嘲道,「不光知道有儋州,還知道有瓊州!當真有眼界,了不起!」趙如知道這是罵他,頭一縮,不再吭聲。 龐寧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灰塵,滿面春風走進了正堂。進門見一眾商賈縮在搬來的椅上,個個噤若寒蟬,環抱一禮道,「在下龐寧,俗務纏身來晚了,諸位受驚。」 眾商賈不是傻,早就打聽到趙如是龐寧第一親信,趙如在便是龐寧在,哪裡相信龐寧這鬼話。有性剛強不怕死的,見龐寧把自己當傻耍,冷哼一聲,道,「龐爺可真是忙!」但人總歸是感情動物,幾個年紀大的見這邊有所緩和,顫顫站起來道,「我等都是正經商人,沒做過惡事,但請龐相爺明鑒啊!」 龐寧笑了笑,作了一揖回禮,目光掃過一圈堂內眾人。幾個臭名昭著的都被趙如幹掉了,剩下的也不算什麼歹徒,正好讓龐寧來做好人。龐寧觀察著眾人,卻見左邊坐著一個二十二、三歲的艷麗女,皮膚細白如雪,雖是施的淡妝,卻依舊艷麗無匹,如一支飽滿玫瑰怒放於暗室,頓時讓龐寧眼睛一亮。 那女和一眾富商稍微隔開坐著,顯然不是哪家女眷。雖然旁邊同行個個惴惴不安,這女卻似乎未被趙如的狠辣嚇到。見龐寧癡癡看她,柔情萬種地看了回來,龐寧也算御女無數,被這一個冶蕩秋波竟電得心一飄,哪裡還挪得開眼睛。只上下把這女噴火身材看個不停。那女見龐寧盯著自己,坐得挺直,前凸後俏盡給龐寧飽覽。 滿屋的商人都等著龐寧,龐寧卻愣在那裡看美女,情景實在有些尷尬。趙如看不下去,使勁咳嗽了一聲。龐寧聽到趙如聲音,笑了笑,沖美女眨了眨眼睛。那女見狀掩口輕笑,不經意間露出的媚態驚人,龐寧心裡一個咯登,暗叫不妙。 好不容易轉過頭來,龐寧坐到了上的位置,翻了翻趙如的罪名簿,找到了一個商賈名字像是女的,念到,「蘇瑤,不知婦道,魅惑舉人賈老爺,賈老爺傾家族之力為其張羅生意,購辦貨物,後休妻而欲納瑤,三年無回音,鬱鬱染疾。」龐寧哈哈一笑,把這冊往地上一扔,笑道,「這等些末小事,我們要都追究,豈不是變成老太婆了,諸位以前做的好事壞事,從今天起一筆勾銷,在我五源谷治下從新做人。」 下面的商賈聽到這話,兩眼放光,紛紛站起來謝龐寧,龐寧示意大家坐下來。道,「我五源谷今日得天道眷顧,蒸蒸日上,諸位也聽到看到,我就不多說了。但我五源谷畢竟初創,各處都有不足,就拿商運來說,船隻便是不足。就我所知,今天通知到的諸位都是有船的,但好像聽說我五源谷來了,船都開了出去。我五源谷吸納諸位,也是有個條件的,便是把船開回來,水手和船隻借給我使用一年。」 下面氣氛有所緩和,頓時一陣竊竊私語。商賈們都被剛才趙如一陣殺伐嚇破了膽,個個都有撿了條命的僥倖,哪裡敢不從,紛紛回答, 「龐相爺有需,我等自然全力配合!」 「十天之內船到瓊州!」 「相爺早說句話,何必讓小弟嚇得滿身是汗!」 龐寧得意洋洋看著眾人紛紛獻船,正要拱手道謝。突然聽到一個脆生生聲音說道,「相爺,我聽說五源谷的五級三等爵位大有不同,卻不知道我們獻了船,是要歸為何級何等?」 眾人聞言一愣,方才覺得自己是被嚇破了膽,連最重要的身份地位都忘記爭取一下了。是誰這麼大膽,幫眾人說了這話?紛紛看過去,卻不正是那個蘇瑤是誰? 正文 六十六節 火繩槍 蘇瑤見眾人看向自己,用手挽了挽額頭青絲,一雙生波俏目便直勾勾地往龐寧這邊看過來,似笑似嗔地道,「聽聞儋州的商賈只是買了些海布,便個個都得了五源的爵位身份。**-**如今我們捐了船,相爺卻不能厚此薄彼。」 龐寧本來是來恐嚇這些商賈的,出前還和趙如籌劃了一番。這事既然仔細籌劃過,他自然是有備而來。大好局勢被這女人一句話破壞,龐寧心裡雖然不滿,臉上依舊是春風滿面,拍了拍扶手道,「爵位方面,各位不要擔心,根據船隻價值雙倍折成貿易量確定!借出船隻明年歸還。」 眾人見蘇瑤一句話讓龐寧有所讓步,都回過神來。要知道,這裡坐著的都是些經年的商人,最諳人情世故,哪裡會放過一絲機會?見這邊語氣鬆動,眾人心裡頓時活絡起來。一個布商仗著一直和五源谷做海布買賣,想來能有幾分薄面,站起來拱手道,「相爺莫要提『借船』『還船』的了,我等懇請相爺接納我等的捐納。五源谷鴻業初展,我等能為相爺做些事情,都是滿心歡喜,也算聊表寸心,相爺提那還字,就是瞧不起我們了。」 下面商賈都是經歷過風浪的,知道這是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沒人想過把船拿回來,乾脆說是捐的。聽這布商的話都知道有戲,紛紛附和道, 「正是如此,相爺有需,拿去便是,何需言借!」 「能為相爺出力,當真是求之不得!」 龐寧也不是傻,知道這只是個引,聞言眉頭一皺,只等他下面有什麼話說。那布商頓了頓,看了看龐寧臉色,又道,「我等歸附之心可昭日月,相爺明鑒。但捐船和買布,二雲泥有別,小人斗膽求相爺在那爵位上略加照顧,也絕了那什麼五源谷滅天下富人的謠傳。」這布商話音未落,幾個老人顫顫站了起來,拱手符合道,「我等誠心歸附,相爺不要傷了天下商人之心啊。」 瓊州府城裡的商賈,聽到五源谷大兵攻來,能跑的能逃的基本上都逃了,剩下的不是老弱就是不動產過多。龐寧現在如果一個不爽,想收拾這些人那是易如反掌,唯一讓他有所顧忌的就是五源谷的名聲了。今天龐寧在這裡對待商人的態度,傳出去了,就是天下商人對待五源谷的態度。 殺了幾個還是鎮不住這些商人,龐寧見自己一笑著出場,形勢立即反轉過來,暗歎了口氣,不禁有些佩服這些商賈的情商。不過他還不想讓這些商人到處散播不瞞和謠言,笑道,「我倒當真只是想借一年用用…二倍不足,幾倍才夠?」 下面人不肯露出底牌,只道但聽龐爺決斷。龐寧聽了這些虛話,不禁有些惱怒,冷哼一聲道,「小船就不要了,只要你們捐出十丈以上的大船,以船價五倍折成爵位等級。」龐寧想到點什麼,頓了頓道,「不過有個條件,你們要幫我五源谷銷賣海布,購進硝石硫磺。」 眾商賈見龐寧臉色不好,想到趙如剛才的手段,不敢再提條件,紛紛答應。龐寧點了點頭,沒心思再在這裡待下去,說道,「趙如那裡有個檔案,你們和他確認下船的情況。我先告辭。」便起身離開。 龐寧走到門口聽到後面有人叫道,「相爺留步。」轉頭一看,那個漂亮女商人蘇瑤的小碎步追了上來,嬌聲道了個萬福。她身上的比甲頗為短小,舉手抬足間玲瓏身段晃得人眼花心亂。龐寧今天大好形勢被這女人給壞了,心裡對她不滿。但對著如此美色,只看了幾眼,肚裡的氣就消了三分。明末社會風氣開放,龐寧這幾年認識的人也多了,對女商人也不稀奇,但蘇瑤這樣放得開的倒是第一次見,點了點頭問道,「什麼事情?」 蘇瑤見龐寧倒是不凶,湊上來道,「相爺不知,小女買不到硝石硫磺,心下煩悶。前幾年先父尚在時,家便販賣地煤,不知道相爺要不要。」蘇瑤說這話時身湊得極近,幾乎是粘在了龐寧身上。龐寧只覺得美人體香如麝,櫻桃小口都快貼到了自己臉上,感受到她身上凹凸曲線,當真有些血氣上湧,什麼怒氣也消了,問道,「你的煤哪裡得的?」 蘇瑤眨了眨眼睛道,「此處出海往西三百里。」龐寧想了想,似乎是越南下龍灣的附近,後世是個大煤礦。 龐寧一直困擾於五源谷資源渠道不足,雖說現在沒有開始使用煤礦,但工業化繼續下去,總歸離不開能源的大規模使用,不管是蒸汽機還是煉鋼都需要大量的煤,一時來了興趣。笑道,「莫非是鴻基煤礦?你的買賣倒是和別人有些不同,這東西我要,多多益善。」 蘇瑤心欣喜,收回了身秋波一轉,淺笑道,「相爺如此急切,不如隨我走一趟。」龐寧被蘇瑤媚眼電了個正著,聽到這句曖昧不明的話,風月場裡養成的風流習慣上來了,笑道,「隨時有空!」頓了一頓回神過來,正色道,「蘇小姐何時能帶我去看看那煤礦,這事越快越好!」 蘇瑤嘻嘻一笑,答道,「半月後我家船回府城,相爺便隨我一起去那邊看看吧。」說完道了個萬福,便笑吟吟回屋裡和趙如對賬去了。龐寧一時有些捨不得,又找不到由頭搭話,搖搖頭走出了知府衙門。 …… 史班翻看著手上那支從海南衛倉庫裡繳獲的明軍鳥銃,一不小心粘了些鐵銹。左右看了看,心想無非是把小口徑火繩槍。見手上這支鳥銃的膛孔略呈橢圓形,史班有些好奇,問前面三個惶恐的海南衛匠戶,「這孔怎麼不是正圓,是不是有什麼講究?」 間一個年匠戶叫韓光,膽要大些,湊上來看了看,一看就知道是工匠粗製濫造,不敢不答,又怕直說違逆了史班,緊張地答道,「這鳥銃各個工匠手藝都有不同,是否有什麼竅門也說不準,還有一種情況就是懶惰匠戶敷衍製造,導致徑口不整。」 史班倒不介意自己說錯,心下好笑這韓光繞來繞去,哦了一聲,問道,「不是你們做的?」嚇得那三個匠戶連連擺手,韓光道,「頭領爺明鑒啊,這恐怕還是萬曆皇帝時候從廣東道運來的。」 史班扁了扁嘴,拿著這個古董般的火槍始祖在手上比劃了下,覺得挺有意思,笑著沖三個匠戶說道,「你們打一槍給我看看。」 史班卻不知道明軍的鳥銃,都是滿腹不滿的匠戶和百般勒索的督造整出來的東西,炸膛率極高。特別是分到瓊州這種地方的器械,無人關心,質量就更是參差不齊。軍官就是把火器扔在倉庫裡爛掉,也不敢貿然拿出來使用,哪裡是能用的?史班只是隨口一句話,嚇得那幾個匠戶如臨大敵,都以為是韓光直言得罪了史班,史班這變了方折磨他們,惶恐地互相看了幾眼,猶豫不知道怎麼辦。 韓光倒是膽大些,把心一橫道,「這東西極易炸膛,不過頭領爺要射,小的敢不從命?」便從史班手上接過那鳥銃。史班讓一個五源谷工匠拿些黑火藥和火繩過來。那韓光看了看拿過來的物事,沉吟片刻,轉過身去和另外兩個工匠說了幾句什麼。 見那兩個匠戶竟一時有些哽咽,史班心下好奇,湊過去聽,便聽到一個工匠對韓光說,「韓犢你放心,得貴那娃我會幫你看著的。」史班一愣,暗道這鳥銃質量居然這麼差經,讓這些匠戶諱莫如深,打一槍就要交待後事了。 史班這幾年管理著幾百人的鐵器工廠,最講究產品質量,對那些敷衍了事的工匠最是厭惡。不過明軍匠戶人那麼多,想這鳥銃也不是韓光幾個做的,怎麼能讓他們承受別人過失?正色道,「我這火藥性烈,你少裝些,不要炸膛了。」 那韓光聞言,額頭上不禁沁出汗來,點了點頭。小心地裝了些火藥倒入藥管,裝進了銃膛,用仗裝壓實壓緊,把彈丸裝了進去,又裝了些火藥到藥門裡,將火門蓋蓋上。將火繩裝入扳機。這一套動作下來,一分多鐘已經過去了。這時候正是五月,正是瓊州府最熱時候,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天熱,簡單幾個動作韓光做得一頭的汗,用袖抹了抹汗水,沖史班道,「頭領爺看好了,小的這可要射了!」 史班見他說得豪氣,不禁站了起來,點頭道,「你射吧!」 韓光叫了聲得令,蹲了下來打開火門蓋,點燃火繩,哪裡敢把臉湊過去瞄準,虛虛指向不遠處一棵榕樹就直接點了火射了。只聽見彭地一聲悶響,一大團黑霧猛地從槍後噴了出來,嚇得史班一跳,還以為是炸膛了。卻見那韓光呸了幾聲,把臉上黑灰一摸,往前面那樹看去。 史班這才放下心來,走到二十米外那榕樹邊去看,只見小半個拳頭大一個疤口,入木有半寸深。史班見殺傷力不錯,點了點頭。再回頭看跟過來那個韓光,臉上滿映著歡喜,一副撿了條命的僥倖表情,前胸後背竟都被汗浸了個透。 正文 六十七節 大明中興 史班笑了笑,沖這工匠說,「這麼害怕,當初做的時候幹嘛不好好做。$*-*$」韓光默然不語,史班又道,「這東西要用火繩吧,碰到下雨天是不是不能用。」 韓光恭謹答道,「這火繩和藥門都露在外面,下雨天是不能用的,便是天氣犯潮也難打響。」史班點了點頭,便不準備大規模仿製這種火繩槍了。五源谷的軍隊不多,改水營先鋒營最近大幅擴編,也不過三千人。到時候和北面明軍作戰,肯定是以少對多,裝備這種隨時出問題的東西,還不如多花時間練練大刀長矛。 秦明韜在海南衛找到三個會做火繩槍的匠戶,就給史班送了過來,希望五源谷能自己生產步槍。但按史班的想法,如果要裝備部隊的話,起碼也要弄個能全天候使用的燧槍。不過燧槍這東西結構巧的很,據說是鐘錶匠明的。構造史班不清楚,倒是無從下手。 呂策穿越前最喜歡研究軍事,史班猜他大概知道燧槍構造。但想聯繫上呂策也不容易,先鋒營據說打到萬州去了,行軍打仗在外,派個信使也難尋著大部隊。史班不禁懷念起後世的無線電,拿個電台就可以呼叫參謀部,「我部在徐州以東,對面有兩個師,需要支援!」但這個時代,哪有那些東西,史班對煉鋼煉鐵精通,對其他方面的技術是一竅不通,也做不出那些東西來。 史班搖了搖,笑著對那幾個匠戶說,「你們這幾天就跟著我進山裡,到鐵器工廠做幾個這種火繩槍看看,廠裡有好多機器,看看要做火繩槍是不是要改進下。」 幾個匠戶被秦明韜「派」過來,或說被幾個改水營大兵押過來,就有了身陷賊手的覺悟,哪裡敢說不,只茫然地點著頭。史班看了這幾個匠戶一眼,又道,「這幾天先跟著我,研究下這鳥銃,從等勞役開始干,以後再分下去吧。這進了鐵器工廠可不比在山前港,工匠們沒有任務的話,都是不許出小南關的。」 幾個匠戶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身不由己的無奈。史班看在眼裡,笑了笑,想到要提高這關鍵技術人才的積極性,道,「你們是帶著技術進山的,我給你們薪水加點,月工錢一兩。以後要是研過程立了功,等級漲得快的很,趙玉點多,都被我升到上等差辦了。」 這話一說完,聽到月例錢一兩銀,韓光幾個無精打采地臉上竟突然放出光來。史班也懶得和他們囉嗦,沖旁邊一個五源谷技工交待幾聲,便鑽進馬車回廠裡去了。去年底山前港到小南關的山路修通後,史班就搞了部馬車,來去方便了不少。 那個技工本來指望蹭史班的車回廠,這會被交待了事情,只有步行回去了,一時也有些憤憤不平。沖幾個土包匠戶道,「你們幾個,過來,跟我去賬房領榮民證,支這個月的月工錢!」韓光幾個滿面笑容地湊上來問道,「這位大哥,我們這還沒做事就可以支工錢?」 那技工罵了句,「廢話!你還不想支不成,不想支我回頭跟頭領說了,你們三別支了。」嚇得三個新人連連搖手,賠禮道不是。 那技工撇了幾個匠戶一眼,見個個身上都是一身破舊衣服,喝道,「見咱這身衣服嗎,看這塊玉,這都是用工錢買的!沒見過世面,一兩銀就歡喜成這樣。知道我工錢多少嗎?一個月三兩二錢銀!」 那技工沖幾個新人了頓火,想了想又覺得不妥。畢竟這幾個人史頭領分外重視,在頭領面前都說得上話,不能得罪了,換臉笑道: 「你們命好,史頭領把你們從海南衛要過來。咱五源谷技工搞個明創新什麼的立功機會多,又不像營兵那樣拿腦袋博功名,當真是個金饃饃,後勤組那幫苦勞工做聲作死也趕不上,眼巴巴地看著。跟你們說,你們三一來就是等勞役,知道現在從低等勞役升到等多難呀!這是頭領照顧!你們跟著頭領干,立功機會多,升得快,說不準一兩年就超過我了!」 韓光聞言一愣,才知道原來是這麼好一個差事,被這老技工訓得眉開眼笑,拱拳道,「官爺這說笑話了。我們這些窮匠戶苦慣了,哪裡看過大錢?一兩銀頂我們干幾個月,年底還要交班匠銀。嗨,咱不會說話,官爺以後要多教我!」旁邊一個匠戶笑道,「韓犢這下好了,存一年工錢,你家得娃能娶上媳婦啦,得貴今年有十八歲了吧!」 那韓光聽了這話,更是喜上眉梢,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那個資深的技工看了嘖嘖幾聲,道,「到時候你辦個宅院,娶個二房錢都夠!別囉囉嗦嗦了,走吧!」 韓光幾個眉開眼笑,連忙謙讓道,「官爺先走,官爺先走!」又把那技工一樂,搖了搖頭。 …… 乾清宮裡,大明朝崇禎帝,天朱由檢站在案前翻看著幾個奏疏,臉上淡淡的笑容掩不住心裡的焦躁。翻了幾眼,朱由檢有些翻不動了,背手看向了窗外。窗外正飄雨,衝去了幾分盛夏的炎熱,偌大一個紫禁城,黃琉璃瓦的屋頂一片一片的,在雨水裡倒是安靜多了。 朱由檢看了足有一盞茶時間,才轉身過來,叫道,「曹化淳!」 曹化淳是乾清宮的熟人了,客魏逆案平定之後,曹化淳從司禮監太監調到御馬監典兵。這會他正站在下面等話,聞言趕緊上來跪下答話,「奴才曹化淳在。」 朱由檢打量了下曹化淳的跪姿,很端正很到位,心裡笑了笑。侍奉他哥哥的老家僕,無非就那幾個人,魏忠賢被他幹掉了。剩下幾個裡面,還能用得上的,也就是這曹化淳了。崇禎點了點頭,說,「站起來說話吧。」曹化淳小心地站了起來,就聽見崇禎問道, 「天啟年你便在宮裡了,很多東西,車應魁、王承恩他們幾個不懂。你給我說說看,堯舜二君,誰人更賢?」 曹化淳聞言一個咯登,心暗暗叫苦。要說起來,有明一朝,哪個太監不是活得體面光鮮,便是死了以後留個飛揚跋扈的罵名,在世也少不了榮華富貴一番。他曹化淳,也算是運氣好,被天啟帝看選為內侍,眼看就要青雲直上。可偏偏又遇上魏忠賢這樣的能人,曹化淳侍奉天啟帝沒幾年,就被魏忠賢擠出了宮。 天啟帝短命,不過坐了七年天下。新帝即位,要辦魏忠賢,倒是又把他拎了出來。可他曹化淳是先帝的內侍,對崇禎既談不上忠心老奴,也沒有什麼信任。在崇禎的手裡,他曹化淳不過一把刀而已。這才辦了千歲魏忠賢,他就被作為崇禎表明新政,疏遠太監的形象工程,從司禮監換到了御馬監。一陣前炮灰罷了,什麼富貴權勢,他曹化淳怕這輩是沾不上多少了。 這堯舜二君的事情,還是熹宗病革之時,欲傳為當時的信王朱由檢,說了一句,「吾弟當為堯舜」,拉下的。朱由檢兄位弟及,又碰上魏忠賢這個能折騰的,搞出了天啟遺腹等等事情,所以這句話也算是證明政權合法性的標識件,朱由檢掛在嘴邊,當朝上下也算是聽到老繭也出來了。 誅了魏忠賢那會,崇禎就在朝會上問了滿朝大臣一次。「堯與舜孰賢?」群臣答完,崇禎說舜能誅四凶,表揚了一下自己。這次又問,曹化淳見識過崇禎的剛烈脾氣,不敢裝孫,答道,「咱家哪裡敢議論堯舜賢君,但覺得若論王道之治,堯善。」 朱由檢搖了搖頭,歎道,「你哪裡懂,堯不如舜,舜能威四方。」曹化淳低頭道,「皇上聖明!」崇禎笑了笑,說道,「花了大把的銀,好不容易平了西南奢安之亂,氣還沒喘一口。甘陝就是大旱,餓殍載道饑民四起。這還沒著手開始整治,南海又是造反,瓊州府三州十縣盡皆糜爛。王尊德上了個折,請調滇黔土兵鎮壓。朱燮元等得就是這個折,一口回朕,要兵可以,拿餉來。」 曹化淳在下面聽得一頭霧水,這些破事,關他一個御馬監掌印太監屁事?小皇帝今天把自己找來說這麼一通,這是做什麼? 崇禎歎了口氣,又道,「要銀,給!內帑那不是還有些銀嗎,用了就用了。不把這柱撐著,怎麼重整朝綱?氣還沒喘過一口,那袁崇煥也不給我留一丁點臉面,這每年百萬的遼餉,不曾克復一州一城,他倒是去皮島把毛龍給殺了。」 曹化淳見崇禎說著說著上了火,心下不禁有些惶恐,卻又不敢說話,只聽著皇帝一個人說著, 崇禎頓了一頓,看了眼恭恭敬敬的曹化淳,說道,「那些儒生也不清楚,你倒和我說說,說說兄長那些治國精要之策,我看,定是兄長不肯傳我,這才有了這一年多遍地烽火!」 曹化淳聽到這裡,算是聽明白了,崇禎這是恨天啟給他留下一個爛攤沒法打理,找自己這個天啟舊人來牢騷了。說起來,天啟皇帝用過的人裡,好欺負的,也只有他曹化淳了。曹化淳心裡想明白了,撲通一聲又跪在地上,大聲唱到, 「皇上整治朝綱,匡清天下,勵精圖治,實乃百世不出之賢君,如今南北百姓歸心,大明興盛世可期。」 正文 六十八節 美人如玉劍如虹 崇禎看了看這個精明的老太監,不出火來,只從鼻裡哼了口氣,心底一時有些煩躁。(千載->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天下這個擔無論如何是太重了。昨天晚上看各地的奏疏看得好晚,剛才怒氣來了又去,朱由檢這會身一鬆,倦意上來了,不禁掩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曹化淳見狀叩道,「皇上日夜操勞國事,也要小心龍體…」崇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朕身體好的很,這裡沒你什麼事情了,下去吧!」 曹化淳聞言一愣,心下暗歎了聲,「哪有你曹化淳說話的地方?」想起東林諸生在皇上面前飛揚跋扈的樣,暗暗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崇禎又看了一眼內閣的票擬,把那奏疏把桌上一甩,啐道,「內帑,內帑,老朱家就這麼點家底,盯著不放。」又想起那些御史筆口鋒芒,搖了搖頭,提筆批答道,「調雲南沙源、普名聲所部土兵,福建鄭芝龍水師,並兩廣軍兵入瓊州剿呂策、秦明韜賊眾。內帑三十萬,不足之餉由戶部支補。」 看了看自己寫的幾個朱紅大字,三十萬啊,兄長留下一點銀,招撫甘陝流民要用,平定遼東韃要用,加上藩王的俸京營的餉,每年幾百萬幾百萬地往外流,這還能支持幾年?這大明朝外面看著光鮮,當了皇帝才知道處處捉襟見肘,哪裡不是大窟窿?崇禎有些肉疼,喝道,「王承恩!」 內侍王承恩正在門口站著,聞言趕緊跑了過來,正要下跪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免了!」 崇禎指著桌上幾個折,道,「軍情緊急,你趕緊送到淵閣去吧。」王承恩不敢怠慢,接過了折藏在懷裡,一路小跑到了淵閣。輔韓爌見王承恩親自跑過來,笑道,「有勞王公公了。」接了過來。王承恩在閣老面前不敢托大,恭敬回了個禮便回了乾清宮。 韓爌翻開最上面王尊德求援的奏疏,見了崇禎的批紅,傳給了錢龍錫幾個看了看。 錢龍錫這會是禮部尚書兼淵閣大學士,去年靠「枚卜」,也就是抓鬮入的閣,正站在韓輔旁邊,看了看那批紅,眉頭一皺,道,「戶部哪裡還有銀,畢自嚴又要叫苦了。」東閣大學士李標接過那個折,笑了笑,道,「皇上願意拿出內帑,這是好事。」 韓爌點了點頭,道,「先這麼著吧,回頭王尊德嫌少上折,再想辦法。」 韓爌是袁崇煥座師,最近因為袁蠻殺毛龍的事情,一時也是被御史們視為靶。他在朝廷上抬不起頭來,心情不佳。看了看南邊,韓爌吸了口氣,道,「這事,傅宗龍倒是奏過一本,說沙、普二人其心難測,如今也是沒有辦法,一用再用!」 李標道,「餉匱兵驕,民窮盜起,應接不窮。秦良玉這會在遼東,遠水不及近火。南邊真論起來,能打的也只有普沙二司了。」幾個閣老聞言,一時無語。但瓊州一府孤懸海外,終究是小事。眾人談了幾句,便又說起那袁崇煥殺毛龍的事情,又講到楊鶴在甘陝的撫局,一時議論紛紛。 廣東到京城來回一次,便是一兩個月的事情。這邊朝堂上互相推諉,央地方來回扯皮,倒是給了五源谷休整的時機。五源谷治下的瓊州府,一時倒有了劫後餘生的太平景象。 龐寧也坐了好幾次海船了,站在這艘廣船上,倒是一點也不暈。突然一個大浪打來,船身搖晃了一下,龐寧還站得住,身邊的蘇瑤一聲嬌斥,便往龐寧這邊倒了過來。龐寧順勢一接,只覺得軟玉在懷,手上軟軟的也不知道摸到了哪裡。卻聽見蘇瑤呻吟一聲,柔柔地脫開了龐寧的懷抱,粉臉通紅,星眸含春,說不出的媚態勾人。 蘇瑤紅著臉頰,似乎還在想著剛才的羞人事情,輕聲嗯了一下,行了個萬福道,「小女不堪風浪,撞著相爺了。」龐寧被這狐狸精撩得滿身不舒服,轉過頭去看了看船外茫茫南海,這才放下了滿腦綺念。 這會已經快靠近南越國海岸了,四下裡滿是各種崢嶸海島,船隊在島和島之間的狹窄水道穿行,開得極慢。有時候眼看著前面兩島間一片開闊水面,開慣了這段水路的水手卻吆喝著轉著帆舵,從旁邊繞了過去。旁邊的一個老翁見龐寧一臉不解,唱到,「龍溝下水淺喲,繞過去海島喲!」 船隻前後的水手聞言,跟著唱起這片水域流傳的漁謠,「山上姑娘靚喲,海裡的魚蝦肥喲」前後船隻的水手聽到這歌謠,嘻嘻哈哈地跟著唱了起來。 這些海島似乎和漓江的喀斯特地貌有些像,幾千萬年的海水侵蝕,在或高聳或低垂的海島上鑽磨出大小洞穴,個個趣味橫生,竟沒有一個雷同。龐寧不曾來過下龍灣,一時也是被吸引,看得入神,憑欄歎道,「要在這裡佔下個島嶼,做個逍遙桃花島主,豈不比跟那四個呆混在一起逍遙快活。」 那蘇瑤小心地挪過來,在龐寧身邊嘻笑道,「公當真是個雅人,就怕待久了憋悶。到時候我也選個島嶼,在公家門口住著,要是公哪天寂寞了,我便乘小舟過來,跳個舞兒,唱個詞兒,撥絲弄竹,給公尋個開心。」 龐寧聽到這話一樂,道,「你這樣的客人給我跳舞,我怕我到時候把持不住,做了壞事。」蘇瑤把個媚眼一撇龐寧,臉上又添了幾分紅暈,嗔道,「公好壞,奴家為你跳舞弄曲,你倒還不知足,你要把奴家怎樣?」 蘇瑤話一說完,船身又吃了個浪,大大地搖了一下,那蘇瑤又往龐寧身上一撲,身上的凹凸有致,在龐寧胸前緊緊貼滑過去,翻起一陣酥軟疊浪。又慌張推開,看了看衣袖道,「奴家失禮了,這衣裳都濺了海水了,我得去換一套。」說完就匆匆進了艉樓,倒把龐寧一個人丟在船上。 龐寧笑了笑,暗讚了聲這勾人的手段。這時被弄得渾身難受,卻又忌憚到了南越,還要依仗蘇瑤關係,不敢造次,只得強忍著慾念。龐寧心下不爽,左右看了看有沒有人可以欺負下,看在船頭假裝忙個不停的趙如,喝道,「趙如,過來!」 趙如舌頭一吐,見那狐狸精進了艉樓,心下暗道不妙,知道這個師父又要找茬。跟旁邊幾個水兵交待了聲,便低著頭跑了過來,一臉正經地道,「師父什麼事情?」 龐寧看了看島嶼之間露出來的空地,喝道,「你也練了一個月了,倒給我算算,這還要多久可以靠岸。」趙如看了看這七扭八拐的水道,心想我又沒來過這裡,怎麼可能知道這事。暗罵了幾聲這個荒唐師父,正色道,「短則二十分鐘,長則兩個小時,定是可以靠港了。」 龐寧眉頭一皺,喝道,「放屁,這什麼話,你這個月怎麼練的。把這船上原來的水手撤了,你練的人上來操帆操舵。給我打起精神來,別每天廝混過日!把水道記牢了,別到時候沒別人幫就回不去。」 趙如莫名其妙被龐寧罵了一通,委屈得不行,趕緊答應道,「師父教訓的是,我讓『破海營』的人上來。」龐寧罵了一通,心下消了消火些,揮揮手道,「快去快去。」想了想又說,「到時候靠了港,帶你去窯裡見見世面,別整天跟谷裡那些和尚學傻了,斷了香火!」 趙如聽了師父這不三不四的話,也是一愣,但想到能跟師父進窯裡耍,喜上眉頭。他自己一個月那幾兩銀,哪裡夠花,手上經手的數目雖大,但一來受頭領恩情不會欺瞞,二來年紀輕輕的也不敢貪挪,所以平日也不算闊綽。 師父這個財神,出去玩,選的都是最好的青樓,點的都是紅牌,自然大不一樣。趙如笑到,「師父說話算數!」龐寧把他一瞥,喝道,「到時候把那個船把也叫上,難得出來玩,大家一起樂樂。」 趙如嘿嘿一笑,便喜滋滋跑去張羅了。龐寧看趙如那沒出息模樣,想到以後自己做事要倚靠他這幾個,搖頭笑了笑。看了看後面遼闊海面,想起可以拋開瓊州府那些欲理還亂的政務,一時也覺得心曠神怡。 龐寧樂得輕鬆,想到董學普派到各個城市的法官,呆頭呆腦地堅持董學普的「教誨」,斷個屁大官司也要舉證,搞個一兩天。城裡的群眾倒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公正的官爺,口口相傳,一時打官司的人踏破了門檻,天天加班到十二點。龐寧想到董學普夜裡挑燈和一堆件搏鬥的情景,不禁嘿嘿一笑。 龐寧瞇眼伸了伸懶腰,見船隊東轉西拐,又繞過了數個島嶼,在大小島嶼間艱難穿行。那些破海營的水兵明顯技術不熟,把船開得歪歪扭扭,讓龐寧皺起了眉頭。前面眼見就沒有了路,轉過一個島洞,又突然冒出一個客商聚集的港鎮,想來就是南越重鎮鴻基了。龐寧看著前面的陌生海港,怕靠了港兩眼一抹黑,還得靠蘇瑤帶著去看那煤礦,趕緊跑到艉樓叫道, 「蘇姑娘,這就要靠港了,你衣服換好沒有?」 龐寧站在門口,半天沒人答應,龐寧照顧美女,這艉樓裡好大一間房都給蘇瑤做了臥室。龐寧怕裡面沒有聽到,又叫了幾聲,裡面還是沒有動靜。龐寧被這蘇瑤勾得入了套,倒是頗對她上心,好奇美女在做什麼,見水手沒人看向這邊,忍不住貼在了門上去聽裡面動靜。 龐寧卻不知道,那門竟是虛掩的,稍一貼上,就把門撞開了。卻見屋裡好一個香艷境況,那蘇瑤穿著一件小巧的白素色肚兜,更是把凹凸身材掩映的性感。蘇瑤懶懶地斜躺在椅上擦拭身體,剛擦洗完的皮膚像牛奶一樣,一雙玉柱似的細長腿兒斜搭在外面,看得龐寧驚心動魄。 蘇瑤見龐寧推門進來,臉上紅暈一范,報胸佯嗔道,「公怎麼還不把門關上。」 龐寧一愣,趕緊把門合攏,一時呆呆地也不知道說什麼,蘇瑤慵懶無力攤在椅上,啐道,「公怎麼不看我,奴家的身,不好看嗎?」 正文 六十九節 溫柔鄉似英雄塚 龐寧見蘇瑤如此,想自己又何必再拘禮數,進去張臂把近乎的蘇瑤抱了起來。$*-*$蘇瑤面染潮紅,輕聲說了句不行,聲音倒似蚊般粗細,龐寧哪裡聽進耳裡。蘇瑤輕輕嗯了一身,身一舒緊緊環住龐寧脖,把頭藏進龐寧懷裡。龐寧大手上下摸索一番,懷尤物難耐,忍不住地嚶嚶呻吟起來。 龐寧哈哈一笑,把蘇瑤按在床上,卻見身下美人,兩彎似挑似蹙柳煙眉,一雙似嗔似喜含情目,凝脂般的肌膚下火辣身材浮凸有致,此時櫻口微張,隨著龐寧不安分的手四處遊走,迷離地輕聲呻吟。當著這樣艷麗景色,想就是柳下惠突然穿越附體,怕也要把持不得。龐寧得了這等絕色,心裡歡喜,往蘇瑤那櫻桃小口親了上去。蘇瑤矜持了幾秒,攪動香舌和龐寧擁吻在一起。 龐寧被這尤物媚態惹得火急火燎,正要卸衣駛入港,卻突然被蘇瑤小手按住,道,「公不行!」龐寧以為這是女兒嬌羞,要拉開那手,蘇瑤卻把兩手都伸了過來,手上倒是真的用了力,把龐寧攔在外面,嬌呼道,「不行!公莫急!」 龐寧這會腦已熱,哪裡肯停,貼著身下女人的耳朵道,「當真太美,我是忍不住了,回頭如何好說,定不會虧待你。」蘇瑤不顧滿臉潮紅,把眼睛一閉,手死死攔在龐寧腰上,道,「公你若用強,我下了船便走,你自己去尋那煤礦去罷。」 龐寧聽了這話,手上一鬆,卡在了那裡,一時搞不清楚這女人想做什麼。卻見蘇瑤眼裡一汪霧氣,竟似受了天大委屈,楚楚道,「來日方長,你定是瞧不起奴家,把人看做那等女。」 龐寧終究不似呂策那樣遊戲花叢慣了的,穿越前因為長得胖被女孩瞧不上,幾乎就沒正經談過戀愛,哪裡懂女人的那些把戲。這幾年雖然也時常在青樓裡廝混,但那些狂蜂浪蝶和良家女人的手段,卻大不一樣。此時龐寧根本猜不透蘇瑤的心思,被蘇瑤可憐模樣囧到,又怕她真生氣,到了礦上撒手不管,自己在這南越國人身地不熟,豈不是白跑一趟,一時愣在那裡,血氣退散,倒有些進退兩難了。 蘇瑤見龐寧不再用強,風情萬種地環著龐寧脖,一雙勾人俏目含笑看著龐寧,似乎頗為歡喜這個姿態。龐寧疑惑問道,「你是處女?」蘇瑤聞言似乎頗為不瞞,嘟起小嘴嗔道,「龐公看不起我,奴家不曾嫁人,自然守著貞潔。」 龐寧想起那天趙如說的蘇瑤魅惑府城舉人的事情,一時無語,看著身下這個誘人妖精,也不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既然不能得手,這樣抱著沒什麼意思。龐寧有被耍的感覺,爬了起來把衣服又穿上了,不爽地道,「船停了,我們去礦上吧。」蘇瑤拿了塊薄巾圍在身上,一副嬌羞模樣,道,「公先走,我便來!」龐寧搖了搖頭,走出了艉樓。 要問世上什麼事情最珍貴?定然是得不到的東西最珍貴。龐寧被這蘇瑤逗弄,似乎有所斬獲又紛紛落空,活活卡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如何放得下?這時起便滿腦都是伊人那撩人媚態,凹凸身材。走在路上,坐在店裡,其他女人都看不進眼,一門心思又愛又恨,只落在了旁邊搖曳的蘇瑤身上。 眾人一路車馬到了礦上,見了那彭姓礦主。南越國也是華化圈內,嚮往華禮儀之邦,稍有些體面身份的人,衣冠禮節都是按土的規矩來。這彭礦主名萬膏,祖上是湖南人,有個表字「德」。看上去四十歲模樣,短小的個頗為精壯,留著一把山羊鬍,渾身透著一股商人氣。蘇瑤似乎和這彭萬膏頗為熟稔,把龐寧介紹了下,只說是瓊州的大財主,正開石碌鐵礦,缺煤,便坐在了龐寧下。 龐寧聽蘇瑤的話一樂,暗想這話倒是沒有騙人。來也來了,龐寧也不急,先和彭萬膏客套起來。龐寧是什麼人,有領先這個時代四百年的見識,肚裡有後面四百年最有才的詩人們最經典的幾十詞騷,當真是天空海闊,侃侃而談。加上這幾年做的事情非同一般,氣魄也大不一樣。既怕嚇跑面前礦主,不想暴露身份,又想讓面前這礦主看得起自己,一盞茶的功夫,縱橫南北,只把嘴皮功夫揮得淋漓精緻。 彭萬膏見龐寧問的有趣,說的又令人舒服,也是不時頷點頭,偶爾插上幾句,但態度卻始終是不冷不熱。彭萬膏用瓷蓋撥了撥茶,笑道,「龐公年紀尚輕,見地大不同於凡人,當真是開一時之先。」龐寧為了談成這生意,顯擺了半天自身實力,只揀好聽的講,這時口乾舌燥,卻始終覺得彭萬膏不太友善,笑道,「彭老爺笑話,我們年輕人思量不夠細密,說的不對的地方多,還要前輩多指教。」 按說聽了這話,彭萬膏也該誇獎幾句作為回敬,才對得上禮數。可彭萬膏卻擺出一副二百五的氣勢,也不和龐寧客氣,微微點了點頭,倒是頗為托大了。他不答話,龐寧的話接不下去,一時冷了場。 這情況和龐寧想的不太一樣,龐寧不由看了看蘇瑤。按蘇瑤說的,這煤礦的銷售,不算很搶手啊。在她嘴裡,倒是賣不出去的光景。蘇瑤只抿嘴淺笑看著彭萬膏,卻沒有搭理龐寧。龐寧心不忿,拱手向彭萬膏直說了,「彭老爺,說實在的,我從瓊州來您這,確實是想和您買些煤。我家裡打鐵燒飯,處處都要用,還要求彭老爺開個價,賣些給我。」 彭萬膏笑了笑,點頭道,「龐公是蘇小姐朋友,我不敢怠慢啊。哈哈,龐公要買多少,開個數。」蘇瑤聞言,嬌滴滴地瞪了一眼彭萬膏,她坐在龐寧後面,龐寧倒是沒有看見。 龐寧雖沒看到蘇瑤動作,卻也覺得彭萬膏這話說的輕薄,心下不喜。他這次帶了條船來,算了算道,「先買二十萬斤。」 這數字按說也算大宗了,那彭萬先前既然輕視龐寧,這時候臉上也是寫滿了驚訝,半晌正色道,「如此大宗,倒一時不好勻轉啊。」龐寧暗罵又用這爛四海的伎倆,料想又是要抬價。龐寧無奈,又看了看蘇瑤,倒想蘇瑤幫說句話。 蘇瑤見狀,點了點頭,道,「彭老爺,您的生意我還不知道,這些量,但挪一挪,總是有的,不能讓我家龐公白跑一趟,您便開個價吧。」龐寧聽蘇瑤這話把自己和他關係說的曖昧,知道蘇瑤這是幫自己,心下歡喜,看向蘇瑤眼裡除了八分渴慕,又多了兩分感激。彭萬膏被蘇瑤說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了看龐寧,咧牙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龐公是五源谷的吧。」 龐寧聞言一驚,眼珠下意識朝門口看了看。要知道這個時代,越南還是明朝的藩屬,五源谷和宗主國打仗,也算是南越國的敵人。龐寧原因為這南越國小國閉塞,如何知道瓊州府的風雲,卻不料一上來就被彭萬膏看破,心下慌張,臉上卻不敢顯露,倒裝出一副驚訝表情,辯道,「彭老爺何出此言!」 那彭萬膏哈哈大笑,站起來說道,「瓊州府這地方,雖說也是大明朝州縣,但人煙尚不如我南越國繁盛,除了剛霸了瓊州府的五源谷,哪個有這氣魄,上來就要二十萬。」 彭萬膏看龐寧臉色有變,笑道,「龐兄弟莫緊張,這些天下大事我們生意人不管,也管不了。蘇瑤和龐公一路辛苦了,我備了些酒菜,要和龐公喝個幾盅。」 在別人地盤上,龐寧哪裡能有多少選擇,只得帶著趙如幾個坐到了彭萬膏的酒席上。南越人學土禮儀倒是學了個分像,彭萬膏這一桌酒宴,隨桌伺候的妓妾,唱詞的歌姬,金盞牙筷,山珍海鮮,一個也不曾少。 這些東西龐寧穿越前就吃慣了,這一年更是吃得膩了,看得煩了,這時候事情沒辦妥,倒沒有什麼酒興。彭萬膏也不勸他酒,他也懶得巴結彭萬膏,倒是各吃各的。蘇瑤坐在彭萬膏邊上,卻和彭萬膏談笑風生,不時湊上彭萬膏耳朵說些什麼,那曖昧景象看得龐寧不爽的很。 龐寧見彭萬膏態度冷淡,猜想他不願做這生意。其實對於龐寧,倒也沒有一定要做成這生意的必要。站起來沖彭萬膏舉杯道,「後進酒量實在不行,但罰一杯,便回船上休息。」這途離場的話,總歸不是好話。彭萬膏聞言,一臉的愧疚,和龐寧乾了一杯,道,「老頭招待不周,龐公海涵!」又舉杯沖龐寧帶來的趙汝等人一轉,道,「諸位一起再喝一杯,算是我彭某的致歉!」 這話說的好聽,倒是讓龐寧舒服一點,幾個伺候的丫鬟趕緊上來,給桌上人把酒加得滿滿。龐寧也是爽快,又是一口喝了。趙如幾個見頭兒喝了,哪裡敢擺譜,個個跟著一飲而盡。彭萬膏見撇嘴一笑,摟著蘇瑤說,「你的朋友們酒量不錯!當真是豪傑。」蘇瑤身一閃躲開他的手,咯咯笑著啐道,「彭老爺連我也不放過?這麼多妻妾,難道還有餘力?」 龐寧聞言一愣。這幾天他百般忍耐蘇瑤的撩撥,這時見她輕浮言語,只覺得這女人如此放蕩,自己倒是把她看高了。不如那天上了,也爽他一把。心一把火大,臉上黑得像個關公似的,只想著回瓊州慢慢收拾。 正憤憤要離席而去,卻覺得頭重腳輕,眼前景物竟都有些晃動。身後已經傳來幾聲撲通倒地聲,趙如幾個已經趴在地上,一聲悶哼, 「師父,酒裡下了藥…」 龐寧終究是現代人,從小營養好,體質比幾個乞丐出身的跟班要好,一時還站得住。就要拔刀,但全身毫無力氣,哪裡拔得出來,軟軟的也要倒了下去。卻聽見那彭萬膏嘿嘿一笑,道, 「娃,把這幾個醜男人迷倒,真能賺那麼多銀?」 正文 七十節 鄭芝龍 十節末尾做了些更改,稍微拔高了龐寧的能力和形象。$*-*$石斑魚很認真,諸位給點票票鼓勵下石斑魚。 ttttttttttt; 龐寧只覺得身上一涼,一桶冷水從頭潑下,把他澆醒了。龐寧的手被反綁著坐在椅上,動彈不得,甩了甩臉上的水,現自己是在一個破舊屋裡,兩邊站著三個壯漢,面前坐著那個彭萬膏。 龐寧心裡惱怒,噗噗吐了幾口水,倒覺得這一覺醒來,身乏的很。似乎那個迷藥好像很霸道,副作用不小。剛才澆的水全部浸進了衣服裡,身上不禁起冷來。 彭萬海端坐在前面的太師椅上,手上端著他的瓷茶杯,淡淡道,「到底是個頭領,膽倒是挺大的。」 龐寧不禁咳嗽了一聲,懷疑自己受寒燒了。冷冷一笑,啐道,「龐某人別的本是沒有,就是膽大,多少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練的。」彭萬海見龐寧還沉得住氣,有些被輕視的感覺,冷哼一聲道,「當真不怕死嗎?」 龐寧也不吭聲,轉頭看了看窗外。彭萬海被他氣勢感染,也不禁看了看窗外,卻什麼也沒看見,不禁惱怒起來,把茶杯往身邊案幾上一擱,正要話,龐寧卻突然問道,「為了銀,你倒是不要命了?」 彭萬膏聞言一愣,似乎找回了氣勢,端起那茶杯喝了一口,突然哈哈大笑,喝道,「什麼蠢物!當真是一群烏合之眾,你們佔了瓊州府,難道不知道蘇瑤的家世嗎?」 龐寧在瓊州府只聽說蘇瑤所做的生意,頗受官府關照,那些商人都說是蘇瑤靠美色接近知府老爺所致,趙如查了查沒什麼線索,也就這麼報給龐寧了。龐寧知道蘇瑤父親前年掛了,扔下一攤海商的生意給蘇瑤,在瓊州府沒有家人,卻不知道還有什麼家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愣愣看著那彭萬膏。 彭萬膏好笑地看著龐寧,道,「你一個要死的人了,告訴你也罷。蘇瑤蘇姑娘,是貴州宣慰使宋氏的外孫女,你得罪得起嗎?」 龐寧這些年和明人混的多了,也多多少少知道明代的官職,這宣慰使,是從三品的土司官號。蘇瑤娘家前面能冠上貴州的地方,想必是個大土司。 土司說起來是朝廷土官,其實都是統治當地幾百上千年的封建領主,到了明末,哪有幾個願聽大明朱家的,都是些**小王國。別看一個小小的從三品,真鬧起事來就是皇帝也要頭大。也不知道蘇瑤他爹一個商人,怎麼會娶了個土司之女。龐寧聞言一愣,暗道原來蘇瑤身上有少數民族血統,難怪在男女之事上那麼開放,沒有一絲漢人的禮教束縛。 彭萬膏撇了一眼龐寧,道,「昨日蘇姑娘已經回廣西報信了,他日我將你送給大明有司,也是奇功一件。」彭萬膏說罷,眼睛就盯著龐寧看,龐寧略一思索,便明白這哥麼打得到底還是銀的主意,這是在用蘇瑤的籌劃嚇自己。要是自己能說出讓他滿意的贖金數,說不準他也願意放了自己。 龐寧聞言心裡像被敲了一錘,前幾天還和自己在床上打滾,在自己手下呻吟的女人,打的竟是殺了自己的主意,那滿頰潮紅一臉嬌羞竟全是演戲。龐寧這幾年刀光劍影見得多了,倒是不怕,但碰到這樣的蝕骨紅粉,卻覺得處處防不勝防,後背冷汗陣陣,把身體熱的症狀都散去了些。 其實說起來,南越現在是兩大家族鄭家和阮家爭霸的時代,安南王李家名存實亡,所謂的大明藩屬的名義,早就扔在腦袋後面去了。彭萬膏和大明官府合作,最多不過得些大明朝微薄賞賜,以後在國做生意方便。所謂入袋為安,直接勒索龐寧銀來得更是直接。昨天蘇瑤走的時候,使盡媚術哄彭萬膏,想把龐寧帶走,他卻多留了份心思,堅稱要親手交給明朝官員。 龐寧想到終究是因為五源谷沒有水軍,否則這些南越矮個哪敢這麼有恃無恐。心暗歎了一聲,抬頭冷冷道,「我勸你趕緊把我鬆開,否則小心滅門禍事。」 彭萬膏沒料到龐寧這麼強硬,半晌不語,搖了搖頭,便想要慢慢折磨,倒也不急於一時。眉頭一皺,喝道,「不識抬舉,來人,押下去!」話音未落,彭萬膏突然覺得耳朵一震,就聽到外面院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這爆炸聲卻不停歇,響成一片,把這屋牆上石灰粉震落不少,嚇得彭萬膏和幾個壯漢目瞪口呆。 屋裡幾人正要出去看,卻見面前龐寧突然從椅上彈了起來,縮著身一躍,從紙糊的雕花木窗戶上撞了上去。那木窗間都是細紋木桿,哪裡承受的了龐寧全力這一衝,被撞了個粉碎,龐寧背部著地倒在了地上,在窗戶外面一滾爬了起來,就往爆炸生的外院跑。等屋裡幾個家丁從門口追出來,龐寧已經跑了老遠了。 彭萬膏不知道,龐寧這次艘船帶來了三百「破海營」水兵,下船時候就交待好了,趙如每天上午回來一次,要是沒人回來報信,便殺到這煤礦上來。 彭萬膏的煤礦生意也算不小,煤礦遠離市鎮,彭家也蓄養了幾十個家丁,但怎麼打得過龐寧專門訓練的職業水兵。破海營的水兵個個裝備了鋼刀、手榴彈,跑到這裡沒見到龐頭領,料想出了事,不管那麼多,手榴彈炸一陣,就衝進來要人。這些水兵多招募瓊州閒散水手,雖然訓練時間不長,但對付這些家丁是綽綽有餘了。 彭院被水兵們用手榴彈炸了一陣,一片鬼哭神嚎,家裡雜役沒見過這陣仗,哪裡還有分寸,沒一個人攔下龐寧。龐寧一邊跑著一邊試圖咬開手上繩索,突然看到前面幾個熟悉的身影,大聲喝道,「李鄴,你的人呢?」 這李鄴是閩南漁民,被倭寇燒了屋漁船,丟了生計,一路流亡到廣州,被龐寧帶了回來,一直跟在貿易組裡。這次跟著趙如入了破海營做水兵,因為會操船,又算是「老人」,升做了船把,手下帶著四十多個人。李鄴見龐頭領還活著,大喜過望,衝上來幫龐寧割了手上繩索,拉著他往回跑,道,「在外面搜房找您呢,這院賊大!我先帶著這幾個衝了進來,頭領您手怎麼這麼燙,呀,燒了!」 龐寧不耐煩拉開他的手,喝道,「機靈點!肯定在裡面院,帶你的人殺進去。」李鄴趕緊答應,就去收攏人手,留了十幾個保護龐寧,帶著其他人衝了進去。其他船把過來見到了龐寧,也跟著李鄴衝了進去。那些家丁被這百來水兵一衝,亂了陣腳,不過一盞茶時間,就把彭萬膏一家人從後面扯了出來,按在了龐寧腳下。 龐寧剛才是脫困心切,滿身的血都是熱的,燒了也沒感覺,這會見趙如幾個都被救了出來,心裡稍安,就覺得全身上下難受得不行。點了點頭,道,「姓彭的,也不知道你被那蘇瑤怎麼迷了心竅,敢拿我五源谷動刀,今天本該殺了你。」嚇得這奸商一陣哆嗦。 龐寧看了一看右邊跪著的三個少年一個小女孩,一大堆妻妾女眷,被按在地上,哭著喊著叫爸爸相公,想來都是家室。又道,「不過老當真想要你的煤炭,你這三個兒一個女兒我帶回瓊州了,以後每個月二十萬斤煤送到昌化港。少了一斤,斷你兒一條胳臂,你給我想清楚了!」 彭萬膏身一軟,幾乎要哭了出來,哪裡想到剛才還是佔盡威風,一下就全家的命也被人捏著了。只恨自己怎麼信了那狐狸精的話,招惹五源谷這些閻王,此刻哪裡敢不答應。趙如昨天顯然拳腳上吃了虧,上去狠狠踢了幾腳彭萬膏,把這黑店老闆踢得哇哇直叫。 龐寧怕這邊動靜大了,引來安南官府的人,手一揮道,「清點人馬,回瓊州!」這些水兵卻也不是好相與的,彭家院大,妾室女侍頗多,其姿色秀麗的頗多,不似青樓裡那些萬人騎,看得水兵們一個個流著口水。 龐寧是個什麼人,水兵的心思一眼就看出來,想到剛才一番廝殺,這些手下也是忠心犯險,便也順了他們。龐寧壞笑著給了眾水兵們二十分鐘「清點人手」。不過想到以後還要和彭萬膏索要煤礦,不想做的太絕,龐寧單獨把他的正室妻和女兒留在姓彭的身邊。這些虎狼水兵會意,忽哨著衝進院裡,卻不知道做了多少狠事。 這破海營也是龐寧的心血,他這次了美人計,大感丟臉,被手下救出來,怕在眾水兵面前墜了威望,出了門不肯要人攙扶,自己逞強騎在馬上。龐寧其實渾身燒得厲害,滿眼都是血絲。緊張的時候還罷,這會見大局已定,身鬆了下來,走了幾百米便支持不住。一個不注意,眼前一黑,竟昏了過去。撲通一聲,從馬上掉了下來。 … 等到龐寧完全醒過來,已經是整整兩天後了。彭家小女兒坐在床頭邊小凳上,戰戰兢兢地在吹著一碗藥,似乎準備餵給龐寧喝,想來是趙如的安排。龐寧見這小女孩十一、二歲,大大的眼睛,圓撲撲的小臉有兩個酒窩,長得頗是可愛,不禁笑了笑。 龐寧正準備從床上爬起來,趙如突然跑了進來,一臉的焦急。見龐寧醒了大喜過望,火急火燎地報告,「明軍來了!」 龐寧眉頭一皺道,「說清楚點,明軍怎麼會來這裡?有多少人?」 趙如嚥了口口水,道,「師父,前面看到好多船,聽老船夫說好像是鄭家的,往瓊州那邊開過去,怕是運兵去打瓊州的!」 龐寧聽了這話只覺得眼前暈,不禁又狠狠地咳嗽了幾聲。鄭家?這是北部灣,從這裡運的話,運的是廣西的百戰老兵?鄭芝龍和明軍一起來打五源谷了?好多船?有幾萬人? 龐寧滿心焦急,把被往地上一摔,急吼吼地衝上了甲板。 正文 七十一 傅山叉 龐寧爬上船艏最高處,果然看到東面遠處的雲波間,有一片戰船影。(千載->隔的遠了,也分不清有多少。龐寧見趙如旁邊跟著個年水手,經驗最是豐富,問道,「這是鄭家船隊?」那水手聽到頭領問,點頭答道,「李魁奇前幾個月被打沒了,這定是鄭家了。」說完轉過身去,瞇著眼睛張望了好久,又道,「我去年在廈門見過,看那幾艘大的,學紅毛船的樣改進的福船,定是鄭家的了!頭領爺小心啊,那船上裝了好多炮。」 龐寧聽了這話,只覺得熱的腦袋隱隱作痛。那船隊太遠了,影影綽綽看不清楚,不過至少有五十條船以上,在遠處海平面上連成一片。難怪鄭家可以在歷史上稱雄南海,收復台灣。有這樣的水軍,把瓊州海峽一封,五源谷當真就是悶頭挨打了。 百足之蟲,雖死不僵啊。雖說大明朝已是暮靄沉沉,如果按照歷史演進,便只剩下十五年壽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垂死前隨手一擊,也不是小小的五源谷能抵擋的。龐寧心底驚疑不定,身上的病就更是肆虐,逼得他猛烈咳嗽起來。 趙如小心地幫龐寧捶著背,擔心的道,「師父,官府…明軍的船隊太多了,避一避吧。」話音剛落,就聽見那爬上桅桿的老水手一聲驚呼,「頭領爺,鄭家分了十幾隻船,往我們這邊開過來了!這怕不是運兵的,這樣,像是封海!」 這裡離瓊州府已經不遠,龐寧看著東面默不作聲。趙如幾個見鄭家分隊越來越近,急得跪在了甲板上,「師父,要避開還是衝過去,師父請快些定奪!」龐寧看了跪下的幾個人,心更是煩躁,東面瓊州沿海被鄭家封了,過不去;北面是廣西,去不得;西面是安南,剛做了綁架的買賣,那彭家在當地勢力很大,緩過來召集人手,自己這三百人未必能敵,只有往南邊逃了。 龐寧想到其他四人還在瓊州府的包圍圈裡,自己居然要獨自跑路,不禁有些惱怒。喝道,「跪什麼跪,都給我站起來,所有人上炮位,轉過船頭打他兩輪。」下面聽到要和鄭家海戰,面面相覷,暗倒頭領這做的是尋死的買賣?個個默不吭聲。 龐寧見眾人不言語,只狠狠地把趙如盯著。趙如被盯得慌了,叫道,「都聾了嗎?上炮位,打他兩輪。」 破海營三百人是趙如一個一個招募進來的,趙如到了瓊州府後,日日。」 趙如見龐寧主意打定,不好再說什麼,答應了下來,拉著李鄴出去了。半晌門又開了,那個彭家小姑娘彭丹怯生生地又鑽了進來,坐在旁邊小凳上一動不動的。 龐寧正躺在床上,用濕的溫布捂頭,見狀笑了笑,道,「小鵝蛋,你怎麼這麼怕我?」 … 傅山叉站在澄邁縣的縣衙門口,抱拳對圍著的老老少少道,「這裡有五源谷的老人,有新得了榮民證的新民。諸位摸著良心答我傅山叉一句話!明朝的官爺待諸位如何?我五源谷的頭領們,待諸位如何?」 富人們的財產幾乎都被呂策和秦明韜清洗操家,不少好處分給了廣大的窮人,這些人哪裡會說五源谷不好,但此時與平常不同,下面心裡雖然明白,一時卻也是默然不語。 傅山叉見無人響應,喝道,「以前縣令欺負你們,衙門的人欺負你們,你們求一家人溫飽也求不得。今天個個都穿上了新衣服,分田分牛過了體面日!如今正是出力回報之時!」 「現在官兵又來,你們分得的牛、田、屋還不是要被充公,要是不孝敬辦事的官吏,一個款通反賊的殺頭罪名也逃不掉!」 話音正落,便聽到城外幾聲炮響,接著,便聽到炮彈砸上城牆的沉悶聲音。但很快城牆上的守衛紛紛對明軍火炮營開炮,十幾門火炮齊鳴,把明軍火器壓制了下去。一個須皆白的矍鑠老人聽到隆隆炮聲,知道不管傅山叉說得再大義凜然,這都是拿命去拼的事情,走上幾步兩腿一顫跪了下來。 「傅大人!您看在一城老少性命的份上,就降了吧,您讓澄邁免遭兵災,我們世代都會念著您的大恩。」 傅山叉眼色一沉,恨這些懦弱民眾如此自私,分得財產的時候滿心歡喜,感恩戴德,對那些以前飛揚跋扈的官爺富人,個個都是橫眉冷對,恨不得手刃而後快。如今一有事情,卻又只想束手求生,不但不想著抵抗,還聚眾來求自己投降。 傅山叉是個剛烈性的,冷哼一聲,走回幾步上了衙門的台階,喝道,「你們分得的田產屋舍,一併財產的賬簿,我昨天已經抄寫多份扔出城外,現在就在明軍大將的手裡,你們以為自己還有退路嗎?」 傅山叉一耍袖,喝道,「此番秦頭領孤軍在瓊州,此城一破,瓊州府府城便成死局。龐頭領久出未歸,若秦頭領再失…我既受任為澄邁軍管使,已決意死守此城,」 傅山叉冷冷掃過下面眾人,惡狠狠崩出最後一個字, 「誅!」 正文 七十二節 捨身取義 沙定州這次隨父親出征瓊州,見了這澄邁縣戰況,愈對這明朝武將看不上眼。(千載-> 小小一個縣城,圍了兩天不下,被城牆上大炮打掉了所有火器不說,當官的躲在後面,吆喝著拿士兵的命去沖城牆。那賊人**厲害,下雨一樣丟下來,這邊被炸得潰了又衝,沖了又潰,來回多少次,怕就是城牆上的全部守軍,也沒有被這冷血官爺犧牲掉的明軍多。 帳的陳廷對卻不知道沙定洲的心思,只恨這裡諸將互相推諉,軍威不伸,歎道,「若人人心念國家,幾百賊人,怎麼會打了兩天?」搖了搖頭,沉聲道,「上午雷州衛軍心不齊,所以退了回來。下午普名聲,沙源二部攻賊酋所在的東門,雷州、南海、廉州三衛牽制北門,廣海、清遠、潮州三衛攻西門,其餘軍兵為機動,三面合擊,當要一鼓拿下!當此非常之時,諸位定要同進共退,切莫有所保留。」 帳裡諸將紛紛領命。陳廷對是廣東南澳副總兵,這次征瓊州主將,此番佈置,正和了兵書上那圍三闕一的兵法,他得意的捻著鬍鬚,有看了看皇上欽點的普名聲,沙源二將,道,「秦呂二賊,其勢雖大,其眾不過二千人。便是三頭臂,也抵擋不了我浩浩大軍。此番征瓊州,正是我等效忠聖上,殺賊立功之時。你二部頗為精悍,一路上我廣有見聞,已經稟告總督大人,為二人請功。下午合圍,兩位為主力,定要一鼓入城,莫失我望。」 沙定州站在下,聽到這話,心裡不禁冷哼一聲,這朱明家的官僚,得了父親沙源三千兩銀,一路上船隻安置,糧草補給多有照顧。這會還沒上陣,已經幫忙請功了。再看那雷州衛指揮使,也不知道是真窮還是小氣,得罪了陳大人,上午愣是把他一衛兩千人單獨扔上去吃**。 官場上最講究有來有往,沙定洲是二兒,繼承土官職位是哥哥的事情,想來以後不用為了就那世襲土官職,去百般討好大明官僚,對官場上那一套是愛學不學。但父親沙源似乎小心的很,陳大人這麼照顧,沙源、普名聲二位彝族老人似乎頗為感動。沙源身已經不太好,顫顫上前一步抱拳道, 「大人照顧,沙源明白,我王弄山千健兒捨了性命,也要拿下此城!」 他這話說的直接,但諸將心裡都把這土官視為南蠻,倒也不見怪。陳廷對卻正是要沙普二人這態度,聞言不禁喜上眉梢,面泛潮紅,點了點頭。那雷州衛指揮使上午吃了鱉,這會見沙源一個風燭殘年的南蠻,誇這海口,不禁心惱怒,冷哼道,「沙大人年紀大了,上陣殺敵之餘,也要小心身體。」 軍終究是要打殺的地方,倒比官場上實在一些,這話說的是實情,也不算刻薄。沙普二部雖然有勇悍的名聲,南北皆知,但帳裡諸將把兩個老人身體狀況看在眼裡,也不禁竊竊私語。沙源撇了他一眼,喝道,「定洲!」 沙定州卻沒想到父親會召喚自己,聞言一愣。但立即想到定是要自己出來撐撐場面,抓起兩個鐵錘,粗聲喝道,「兒在!」一把跳了出來。 這叫喚聲音有些大了,把眾人嚇得一陣側目。沙定洲足足有一米八幾,留著長胡,在一幫弱的世襲武官搶眼的很。他走到營帳間,扔出一把軍營裡慣用的長刀在地上。這刀是明軍標準配置,雖不甚鋒利,也有三四斤,不易毀壞,眾人看向地上的長刀,卻不知道這蠻要做什麼。 沙定州一雙銅鑼大眼瞪了帳內諸人一圈,重重哼了一聲,手上用力,兩個大鐵錘高高揚起,倒似長虹貫月,往長刀上狠狠砸了下去。只聽見匡鐺一聲,那長刀被生生砸彎,當真成了一把「半月彎刀」。 眾人這才意識到那兩把大錘份量不輕,能把長刀砸彎,每個起碼有二三十斤,那沙定洲看上去卻是舉重若輕,這臂力當真了得。眾人一陣咋舌,主將陳廷對哈哈大笑,大聲道,「好臂力,當真是虎父無犬,下午攻城以沙定洲為先鋒,諸位齊上,定要一舉破城,打開局面。」 沙源在兒身上賺足了面,饒是年老體虛,也憋足了勁,跟著吼了一聲,「末將領命。」 … 傅山叉正在城門上指揮守城,只聽見一聲號角,四下裡明軍全軍出動,像潮水一樣湧來,哪裡是城牆上幾百士卒能扛得住的,看來這次是難守住了,傅山叉臉色漸,面如死灰。明軍漫山遍野湧了過來,城牆上五源谷火炮雖然厲害,奈何目標太多,炮兵也只能揀攻城器械轟,攻城梯實在是顧不過來了。沒幾分鐘,城牆上梯就到處架了上來。 兵力懸殊太大,城牆各處很快失守。牆上的守軍,轉眼就被突圍跳上來的明軍分割成一條一條小塊。戰鬥激烈處,一個逃跑的守城民壯溜了過來,給傅山叉看到,抽出劍來大喝一聲,「回去!」 那民夫對下面官軍畏如猛虎,對傅山叉這個五源谷官僚卻毫無畏懼,哪裡肯回頭。見傅山叉攔他,抄著手上長矛對著傅山叉奔了過來,叫道,「賊人逼害我滿城百姓!我捅了你去見官!」 傅山叉心頭一冷,轉身閃過長矛,一刀下去要了那民夫性命,血濺出來,頓時讓他迷了眼。身邊一個上等民戶攔不住跳上來的明軍,沖傅山叉大聲吼叫,「差辦大人,手榴彈也扔完了,這裡守不住,往南門逃吧!」 傅山叉看了看西面,喝道,「澄邁若破,府城必失,呂頭領就在臨高練兵,再守得今天,大不一般。」傅山叉殺得一身是血,舉劍喝道,「此城便是死地!有我無賊,大家給我殺!」 話沒說完,卻見一個穿著鎖甲的明軍士官,張牙舞爪地舉著兩個大鐵錘朝自己衝了上來。傅山叉見那錘沉重,料想鋼刀太薄,架不住。撿了地上一把長矛迎了上去,槍花一抖,被那軍官躲開,一錘便砸了過來。 傅山叉此時已有了捨生取義的覺悟,有了取死的念頭,身上反而更是敏捷。在地上一滾,躲開這錘,正要爬起來,卻見那漢把錘扔了過來。眼見躲不開。 傅山叉想到胸甲堅硬,用胸部一擋,想把飛來錘卸開。卻沒料到那錘如此沉重,一擊之下,胸口板甲被生生砸了一角下去。傅山叉了這錘,胸口痛的如裂開一般,滿身的血翻江倒海地湧,動彈不得。那軍官乘勢貼了上來,一錘又錘了下來。旁邊那民戶拿刀來擋,被生生砸開,那一錘來勢不去,又落在傅山叉的胸口,砰地一聲悶響。 傅山叉又一錘,肋骨也不知道斷了幾根,哪裡還有活理。一口血吐將出來,噴了眼前那軍官一臉。傅山叉身一軟貼在了地上,知道眼前便是黃泉路。自己一死,澄邁哪裡還守得住?頭領們當初把奄奄一息的自己從乞丐堆裡救了出來,幾番賞識重用,得以娶妻生…今天卻沒法報這恩情了… 傅山叉眼睛瞪著滿臉是血的蠻族軍官,喃喃地道,「天下之大,官爺們也不給一條活…」 沙定洲哪裡肯聽這山賊說完,冷哼一聲,一腳又踩在傅山叉胸口。傅山叉口鮮血彙集成溪,脖一歪,便沒了生氣。 沙定洲殺了賊酋,大喝一聲把傅山叉屍體舉了起來,轉著圈嗷嗷叫著。四週五源谷新招募的民兵,被蜂擁而上的明軍嚇破了膽,又見有這樣的勇士,哪裡敢上前,紛紛丟了兵器跪下求饒。幾個家室在五源谷的,豁出了命,跳下兩米高的城牆,往沒有戰鬥的南門跑去。 … 呂策策馬站在小山上,遠遠看著澄邁城被明軍攻破,嘴巴不禁撇了撇。 趙源勒轉馬頭,道,「師父,這圍得和個水桶似的,我們新招募的那些士兵,怕衝不進城。」趙源看了看遠處,心裡道,「野戰也打不過。」不過這話他卻不好說。 先鋒營大部隊兩條腿趕不過來,呂策帶著幾個將領和膘字旗騎兵剛到澄邁,就見了這城破的場面。 趙益踩著馬鐙,在馬上站了起來,看了看明軍散亂的進城隊列,突然道,「老大,你看北門亂成一片,我去衝他一陣!」趙益滿心期待地看著呂策同意他的提議,呂策卻似個雕塑般的騎在馬上,動也不動。 趙益知道呂策不同意,百無聊賴地攤下身,又看見城裡四處燃起了狼煙,罵道,「***明軍,開始搶百姓了。這麼搞,百姓還不死死幫我們守城,這主將怎麼這麼笨?」 前面明軍似乎看到這邊山坡上來了幾百騎兵,派了兩千士卒過來驅逐。趙益想起當初獅山一戰和今天情景類似,又看向呂策。呂策見趙益如此興奮,勒轉馬頭罵道,「都是新兵,守城還可以,野外打什麼打?澄邁已經丟了,回『鎮南堡』練兵!」 趙益卻不在乎挨罵,嘴巴一咧,策馬跟上呂策,又問,「師父,你說那明軍主將怎麼那麼蠢,把百姓往我們這裡逼。」 呂策看了看趙益,耐心教他,「明軍缺餉,我看那能打的都是北門的土兵,不讓土兵劫掠一番,下次上了戰陣手軟。」趙益卻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講究,愣道,「我前次在澄邁見到幾個花朵般的姑娘,這土兵倒是好命。」 呂策聽到趙益這強盜般的話,懶得答他。趙益回頭看了看膘字旗都跟了上來,放心下來,想了想道,「師父,你說明軍會來臨高和我們打,還是去攻瓊州府。」呂策不理他,趙益又道,「要是我就去圍瓊州府,現在秦頭領一支孤軍在府城,鄭家又封了海路,久圍之下,怎麼守得住?」 呂策心事被這話說,聞言眉頭一皺,不禁吸了口涼氣,心煩躁,「駕」地一聲往前一步跑開去。趙源見狀一鞭輕抽在趙益腳上,喝道,「屁話怎麼這麼多,惹師父煩心!」趙益啐了他一口,兩腿一夾追了上去。 正文 七十三節 胸藏百萬兵 李錦熙抖了抖那本厚厚的賬簿冊,交給秦明韜,笑道,「大人,瓊山縣和定安縣的糧食都集到了府城,就算被圍堵在城裡,也可以撐上三、四個月。**-**」秦明韜在軍營裡被叫頭領叫慣了,到府城後被稱呼為大人,還是有些不適應。打量了下面前這個書生,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問道,「官兵來了,你怕不怕?」 李錦熙聽到秦明韜問話,正色行了一禮,道,「回大人,小的不怕。」又道,「我身後諸位,他們也都不怕。」李錦熙身後幾個書生聞言,都是一揖及地,目光懇切。 秦明韜聽逃回來的士兵說澄邁縣民眾鼠兩端,召集的民壯臨陣脫逃,這幾天最愁的就是城百姓的士氣,心裡像壓著塊大石頭緩不過來。聽到李錦熙這話,秦明韜臉色好了不少,說道,「你們不要多禮,我這人隨便的很。」 李錦熙收起禮節,看了看秦明韜,道,「大人敢對小人以兵馬糧草相托,一介寒士蒙大人重用,只知道知恩圖報,還是有膽量,於當日萬箭齊,立於大人身邊的。」 明軍登陸澄邁後,秦明韜就開始進行動員戰備。但說起來,手下那幾個乞丐出身的旗總能力確實差了一點。李錦熙原來是個窮困秀才,秦明韜攻破府城時候他來投奔,一直只是在府城書記處打雜。這次徵集守城糧草,本來也只是讓他記賬,但很快秦明韜現他比他派去負責這事的武官利落,便把糧草的事情全托給了他,只讓一個旗總配合監督。 李錦熙沒讓秦明韜失望,不知道哪裡搞來了十幾個讀書人朋友幫忙,只用了四天,便把各地糧食搜羅齊備,登記入賬,鎖進了府城糧倉。糧食儲備充足,讓秦明韜的壓力輕了不少。秦明韜只覺得李錦熙事情辦得不錯,賞了他一百兩銀,給了他一個下等民戶的身份。他本來就是個厚待手下的人,倒沒料到自己這一賞,讓李錦熙說出這番效死的話。這話說得慷慨,雖不如武夫之錚錚鐵骨,卻也是好一番書生激昂意氣。 秦明韜翻了翻那帳本,見上麵條目記得清晰,每頁都有那監督旗總的驗收手印,點了點頭,把賬本合上道,「說得好!此戰之後,我還有事情要你辦。」秦明韜這話裡,就有日後重用的意思了。李錦熙聞言神色一動,他身後跟著的三、四個書生,是這次幫他作事情的幾個朋友,個個也是面泛喜色。 李錦熙略一沉吟,看了看身後幾個夥伴。那幾個書生目光相接,都有鼓舞之意,李錦熙點了點頭,退了一步朝秦明韜又施了一禮,一本正經地說,「屬下有一事請!」 秦明韜見這能吏一臉嚴肅,也正色道,「說!」李錦熙得令,抬頭正視秦明韜的眼睛,朗朗道,「大人待我等不薄,我等不敢不為大人出力。大人身居高位,征戰四方,儒林市井事情,大人怕是不熟悉。但有一事,正是大人該為而未為,所以,方有澄邁百姓之自掃門雪,才有府城人心之惶惶不定。」 秦明韜這些年整天打交道的都是勞役、士兵,手下個干個的,身邊出主意的人也極少,倒還沒習慣有人提醒,幫忙謀劃。聞言眉頭一皺,道,「哦?你說說看,是什麼事情?」 李錦熙聽到這話,正了正頭巾抖了抖袖,撩起前襟緩緩跪了下去。後面幾人見狀,呼啦啦跪了一片。秦明韜暗自詫異,卻不知道這這幾個酸秀才正兒八經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李錦熙跪在地上,款款道,「當今天下,群雄四起,此正英雄立事之時。西北布衣高迎祥、王嘉胤揭竿而起,稱王建節號令一方。東北奴酋皇太極,登極稱孤,盡得遼東朝鮮之地。東南倭寇橫行,紅毛佛朗機據地築城,行他國之令。鄭家雖為朝廷武官,實則自為一國,豪霸南海壟斷貿易,暴利非凡夫可想。」 李錦熙頓了頓,又道,「大人今朝起事,和朱元璋當日所為有何不同。如今逆賊之罪已定,干戈之亂已開,再無後顧之想。均貧富,分田地,宣傳法令約束部下,誠帝王之業也。然大人以五源谷之名行事,名號不正,如小童舉巨鼎,事倍功半天下難服!」 李錦熙也不看秦明韜,跪在地上端正行了個君臣之禮,後面的話已昭然若揭。秦明韜皺著眉頭,聽見他說道,「如今天災異變無數,朱明已失國運無疑,屬下請大人稱帝王以正名!救萬民於水火!」 秦明韜聽了這樣一席話,心裡震驚,不禁重新打量了下地上這個大膽儒生。卻沒看出這個書生,有什麼不同尋常,頭上戴著的是尋常的東坡巾,身上一件藍色圍裳,相貌端正,怎麼看也是個尋常秀才,扔在大街上轉眼就找不出來。但這麼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書生,見秦明韜不超過十次,此時卻恭敬跪在地上,演了這出罪誅族的勸進大戲,一副肅穆神情,滿是殺身成仁的慷慨,不禁讓秦明韜歎服他的氣魄。 秦明韜心下好笑,想起五源谷這幾年,走的是依法治國的路。五個人性格各異,並不算合拍,互相妥協,反覆協調維持著共治,在這些明朝人的眼裡,卻是亂成一團了。古人先有帝王,後有國家。五源谷沒人稱帝王,再怎麼明法令定規矩,搞到最後,還是被他們看成是一個山賊組織了。 秦明韜穿越前是個凡人,雖然比工薪階級多了幾個小錢,卻也從來不曾覺得自己會做什麼大事。五個人自從穿越到現在,從五源谷走到昌化,從昌化走到瓊州,哪一步不是為了求生?殺人防火也罷,妥協送錢也罷,拔刀起事也罷,無非是想在這明末生存下去,從不曾打過天下大事的主意。 秦明韜不知道其他四人如何,只知道自己是從來沒想過帝王的事情。到了瓊州府,軍務繁忙,就更把五人依法共治看得理所當然。今天大軍壓境之時,卻被這個書生勸進稱王。秦明韜心好笑,難道這穿越不稱王稱帝,會被雷霹? 那書生見秦明韜不語,叩於地,又說了一句, 「大人明鑒!軍將士,只知有朱明官府,自視為賊,無死戰之心,如何能抵擋虎狼之兵?」 這書生這話一語第,震得秦明韜驚疑不定,如今大軍壓境,難道不稱帝王,得個名號,就真的要再重演一出澄邁縣城的破城境況?那些明朝的民眾如此懦弱?如今澄邁被虎狼大兵劫掠一空,總兵陳廷對以謀逆罪砍了百個腦袋。知道了這些,瓊州府民眾會不會死了心,和五源谷站在一起?難道這些百姓都能忍受妻女在大兵胯下呻吟之辱? 秦明韜心一凜,目光冷冷掃過眼前眾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好幾個大膽書生,如此博取功名!國器也敢私議?」 李錦熙毫不畏懼,朗朗答道, 「天道輪迴,順昌逆亡。如今朝廷腐不堪言,東林魏逆傾軋不斷,竊國私肥。朱明三百年國運已衰,我等寒生豈能坐視建奴橫掃原,復行蒙元奴役我族之事。大人有天下人之象,請稱王以救萬民!」 幾個書生對天下大事看得透了,卻恨整日清談,一腔抱負在心頭,要學那姚廣孝襄助燕王之事,齊聲唱道, 「大人有天下人之象,請稱王以救萬民!」 正文 七十四節 大軍壓城 秦明韜是個沉穩的人,不會被這幾個書生捧昏了頭腦,略一沉吟,喝道,「胡言亂語!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守住瓊州城,其他事情,一概不議。**千載提供閱讀-**」李錦熙還要再說,秦明韜一拍桌,喝道,「這事不許說了!」才把幾個書生嘴巴封上。 幾個人互相看了幾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秦明韜懶得再理他們,既然這幾個這麼喜歡跪,就任他們跪在地上好了。秦明韜自顧自走出知府衙門,正好撞上來找他的趙猴。 趙德見秦明韜身邊只跟著兩個衛士,倒是沒有其他人,不禁探頭朝衙門裡張望。秦明韜把他動作被看在眼裡,問道,「你看什麼?」趙德知道瞞不過秦明韜,料想這事直說無妨。答道,「我昨天聽李錦熙說有事要表。父親,那幾個『觀天下大勢』的狂生,和你說什麼沒有?」 秦明韜眉頭一皺,有些擔心軍官們被這些儒生影響,染上股「央帝國」的腐氣,問道,「這事你也知道?」趙德多聰明的人,昨天李錦熙來找他,想說服他一起勸秦明韜稱王。他卻賣了個乖,推說自己身份不方便。這會過來看看形勢。要是事情糟糕,他可以不吭聲。若是義父動心,他順勢推一把,作為勸進第二人,也不算晚。 趙德看了看秦明韜臉色,見義父樣,似乎不太樂意這事,但也談不上生氣,便拱手道,「父親,時下民心如沙,確實是易散難聚。這幾個狂生言多泛泛,但也有幾分道理。」秦明韜知道這說的是可進可退順風話,也沒答他。便問,「招募民壯的事情怎麼樣了? 趙德眨了眨眼睛,道,「我正是來匯報。府城裡民眾聽說明軍來了,情緒不太穩定,派人挨家挨戶宣傳,重金誘惑下,也只征了一千多鄉勇。如今都安置在北城,今天已經開始訓練…士氣不太好。還有就是器械不足,谷裡的標準器械是沒有了,海南衛庫裡有些明軍裝備,質量不太好,這會急著用,先給他們配上了,父親覺得如何?另外募了兩千民壯,梁老大帶著在城外砍伐樹木,做滾木距馬,父親你看如何。」 五源谷原班幾千人馬,就屬這趙猴能幹了。秦明韜也知道這瓊州府城剛佔領,明軍一來民心不穩,趙德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點了點頭道,「訓練不光要練刀槍,也要抓緊人心。那個傅山叉守土殉職,幫他在城裡顯眼處立個祠,讓百姓看到!」趙德趕緊答應,秦明韜想了想,又說,「最好能把城牆封起來,防箭石。」 趙德聞言一愣,道,「這個工作量太大,怕是來不及了。」秦明韜想了想,又道,「你看著辦,鄉勇民壯不是奴才,幹活都開工錢,每三天讓他們來帳房提現銀。這規矩不能壞了。其他的,你自己看吧。」 秦明韜說完,騎上馬要去巡視各處戰備。要是平時,趙德肯定會跟在秦明韜後面耍威風,但現在突臨大變,鄉勇營那邊事情千頭萬緒,他實在走不開,略一猶豫道,「父親,鄉勇營那邊事情繁雜,我先過去了。」秦明韜知道趙德是個自負的,輕易不會說困難,說了這話,情況定是不好,趕緊揮了揮手讓他去。趙德翻身上馬,吆喝著過去了。 眼看大亂降至,城裡人流極少,都躲在家裡避兵災。有臨街人家的漢,撂著袖幹得滿頭大汗,想用木板把門窗封上。見秦明韜一行過來騎馬過來,嚇得縮頭就往院裡躲。 被五源谷抄了家的明朝小吏,聽到明軍復來,倒有了翻身做主人的覺悟,昂頭闊步走在路上,兩邊跟著幾個使勁兒巴結的,倒也是神氣活現。見到秦明韜過來,一幫人心下一慌,轉身躲了一個宅院。秦明韜騎在馬上好奇張望,見那「前衙役」陌生訪問,居然大咧咧地坐在上,那宅院主人滿臉熱情地招待著。 秦明韜心下不爽,冷哼了一聲,喝道,「李勇新!」 「小的在!」旁邊一個親衛聽到頭領爺叫喚,趕緊策馬跑上來。 秦明韜朝屋裡那幾個跋扈的小賊一指,道,「這幾人可能是細作,給我拿下了!嚴加審問!」那李勇新剛才在後面就看這幾人不順眼了,聽了這話,樂得高喊一聲得令,也不下馬,一勒馬繩騎馬衝進那家院,頓時是一片雞飛狗跳。 … 武備學堂,是五源谷建立的軍官學校,目前在瓊州府城、儋州、山前港開了三所,爭取在一年半內,培養一批有能力擔任下級軍官的士官。學堂裡上門課,算數、測繪、後勤、軍械、戰術和士兵條例,課程和課本都是呂策按照十世紀的軍事理念設計的。但明末重輕武風氣一時難改,百姓聽說學了這個是去當兵的,竟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孩送來,毀了一輩的前程。這三所學校第一期學員,還沒有招滿。 年輕的學員們,倒沒想到這個時候,秦明韜頭領會來。 秦明韜背手站上了學堂小校場,看見太陽底下站得歪歪斜斜的十幾個學員,居然還有一個是女的,不禁眉頭一皺,吼道,「你們都是未來五源谷軍隊的精英。回答我,戰爭的勝負,是由什麼決定的。」 有個叫男學員似乎準備答話,正要張口,聽見秦明韜拿馬鞭指著他問,「你叫什麼?」 那青年挺直胸膛,答道,「小的虞元一!」 秦明韜喝了聲,「好!軍人要有勇氣,如果連回答將軍的問題勇氣也沒有,便不可能成為一個軍人!虞元一,出列!你回答我,戰爭的勝負,是由什麼決定的?」 虞元一被秦明韜的氣勢感染,漲紅了臉龐答道,「戰爭是由士兵的數量,軍士的素質、將領的能力、後勤保障、器械裝備和作戰環境決定的!」 這話一說出來,下面頓時一陣騷動,兩個女孩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虞元一是純粹背課本了。這不是教授四書五經的私塾,大軍當前,對著頭領的面背課本,當真有些滑稽。 秦明韜倒是沒笑,點了點頭,道,「虞元一,你記得很牢,很好!你們都隨著改水營一起訓練過兩個星期,你告訴我,這點裡,對於現在的改水營,哪點最重要?」虞元一略一思索,大聲答道,「後勤保障最重要,所謂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如今死守瓊州府,後勤如能得到有效保障,城牆上的守城將領就能從容佈置戰鬥!」 秦明韜有些欣慰,倒覺得這武備學堂的銀沒有白花,大聲道,「說得好!獎紅色扣一個!」這個紅色扣是武備學堂的優秀學員標誌,畢業時候根據各人軍服上紅色扣數量,決定分配到軍隊擔任的職位等級,算得上是武備學堂學員們最渴望的東西了。 其他人見虞元一不過答個問題,便得了這般獎勵,紛紛踴躍起來,又有一個人吼道,「小的劉生元要答頭領話!」秦明韜笑了笑,道,「以後軍不要叫小的。叫標下!劉生元你說!」 青年們來不及琢磨這小的和標下有什麼區別,就聽見劉生元吼道,「除了上述點,還有一點便是大義。師出有名,百戰而不殆。所以有重耳退避三舍之勝。如今明軍壓境,我五源谷以何戰朝廷,此處大義名分,人心所向,誠乃勝負關鍵!」 秦明韜當真沒想到會在這裡又聽到這樣的話,倒和那李錦熙說的有幾分類似,一時有些出神,也沒評價這劉生元所言,只上下把這劉生元打量了一番。卻又聽見一聲嬌喝,,「標下李瑛,要答頭領話。」 秦明韜聞言一愣,轉頭過去,見一個女學員站了出來,道,「標下以為,此番大戰…」秦明韜見這李瑛一張鵝蛋臉,年紀還小,一說話臉上紅撲撲的頗為秀麗,一個姑娘家,也不知道怎麼會想到從軍。秦明韜心裡還想著剛才劉生元那一句話,也沒心思聽一個女論兵,不禁揮手打斷她,沖一邊的負責學堂日常負責軍官說,「以後明確了,女不得從軍,若想為五源谷做事,李瑛可以轉到書記處來!」 那李瑛生來就是個假小,從不肯學女紅,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口舌才說服父母來這學堂上學。那學堂負責的軍官見報名的學員少,幾個頭領平日又推崇男女平等,也就先錄了再說。李瑛沒想到課都上了兩個月,卻還是被父母說,一見著頭領就被退了回去。一時氣得漲紅了臉,眼睛睜圓,死死瞪著秦明韜。 秦明韜有些好笑,正要安撫這女青年幾句,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報~」一個傳令兵跳下馬來,大步衝到秦明韜前面,道,「探回報,明軍已於上午拔營,分兩路開向府城,距此不過五十里。」 那些學員畢竟都沒打過仗,聞言面面相覷,膽小的那幾個,臉上已經現出了慌張。劉生元幾個,站在那裡沉吟不語,明顯心有所想。秦明韜心裡也是吃了一驚,暗道這明軍效率好高,這剛打下澄邁五天,就又往瓊州府來了,怎麼看都不像歷史上那支屢戰屢敗、鬧餉炸營的的明軍,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穿越的這個位面,和穿越前那個有所不同? 還是五個穿越的蝴蝶翅膀,已經開始掀動歷史? 正文 七十五 大炮退敵 一聲長的號角,打破了府城上空死一般的沉寂。$*-*$城牆上的一眾軍官,望向城牆下無邊無際的明軍將士,面如死灰。 明軍在城下完成了集結,五萬人站在一起的凜冽殺氣,一時讓空氣為之凝結。號角齊鳴,騎馬的傳令兵在陣前來回馳策,揚起陣陣灰土,隨風飄揚的錦旗在風烈烈作響,遠遠看去,佈滿了城外的大小山崗,像是一陣滾滾浪濤,翻湧間將瓊州府四下裡團團圍住,不留一分空隙。 守城的士兵緊張地握著手上長矛,一時都不敢靠近那前面的女牆。改水營本來不過幾百人,這幾個月急劇擴充,也不過練了兩千新兵。除此之外,就只有兩千多臨時徵集的鄉勇民壯了。這些鄉勇民壯不要說沒有訓練了,但是人心惶惶一點,就讓他們的戰鬥力可以忽略。 五萬人對兩千改水營,這城怎麼守? 「怎麼來了這麼多…」梁老大緊握著拳頭,看著看著,竟看出一眼的血絲,喃喃地道。眾人一陣動容,不由自主地望向秦明韜。趙德見狀,走到秦明韜身邊大聲答道,「諸位仔細看了,那裡面最多兩萬戰兵,其他都是雜役,莫要被那陣列騙了。」 兩千對兩萬啊,秦明韜心裡不禁也有一陣緊張,按著女牆,不由自主地攤開手掌,看了看自己的生命線。眾人沒看懂這動作,趙德卻是跟著秦明韜長大的,心裡明白。見義父也如此,趙德心下焦急,猛地一轉身,沖傳令兵道,「驍字旗,瞄準軍,打他三輪。」 驍字旗是趙德一手煉出來的,如今擴到了四百多人,光支援步兵的四磅炮就有二十多門,在秦明韜手下是裝備最精良的。這會沒有秦明韜的命令,趙德擅自令開炮,引得兩邊一眾軍官紛紛側目。 秦明韜這才回過神來,攔住那個正要搖旗的傳令兵,道,「頑敵氣勢張狂,所有火炮,瞄準明軍軍,齊射五輪!」傳令兵令旗飄展,城牆上士卒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跑開城牆回到敵樓上的炮位,搖起火炮。 這邊還是一陣慌亂,那邊隨著那聲號角,陣裡已經衝出三個著甲的騎士,往城樓方向馳來。守城將士卻不知道這三人要做什麼,只凝神探望著。那三個騎士認得秦明韜主將旗幟所在,忽哨著欺身直騎到牆角十幾步外,也不停馬,馬頭一轉,手臂一抬一放,三勁矢便朝秦明韜這邊飛來。見那游騎抬弓,親衛李勇新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抄起鋼盾攔在秦明韜身邊。只聽見蹦的一聲脆響,一枚箭矢插進那鋼盾。 李勇新罵了一句,見那箭矢末端似乎綁著塊布條,撕下來交給了秦明韜。秦明韜抖開一看,臉上勃然變色。下面幾個騎士見沒射,咬牙咧齒地罵了幾句,操著一口濃重的廣西口音,沖城牆上眾人吼了起來, 「爾等逆賊聽好了!交出賊酋秦明韜,可免一死!」 秦明韜聞言一凜,怒氣大盛,不由地握緊腰上長劍。明軍那邊見偷襲不得,戰鼓轟響,五萬士卒早已準備,衝著瓊州府齊聲大喊, 「交出秦明韜,可免一死。」 「交出秦明韜!可免一死!」 五萬人山呼海嘯是怎麼樣的氣勢?便是千斤的宏鐘,在這樣的聲浪下也就像蚊嘶叫一般。那洪流如一陣實質的衝擊波一樣,鋪天席地而來,越過前面空地,狠狠地撞上了牆上眾人。 秦明韜暗歎這明軍將領手段,心裡似乎看到背後瓊州府百姓,朝自己背影竊竊張望的眼神。梁老大被這聲浪吼得氣悶,不禁怒喝道,「放你M的狗P!」轉身吼道,「弓弩手在幹什麼,還不射?」弓弩手聞言趕緊上弦,站上了女牆。一陣弩箭下去,那三個騎士卻不肯做活靶,早縮著腦袋逃遠了。秦明韜眉毛一皺,轉身看到趙德搶過了旗令兵的傳令旗,用力一搖。 一百餘門鋼炮已經上好了炮彈,見到城樓上的旗令一,頓時開火,轟隆聲響成一片,用怒吼的火舌回應了明軍的挑釁,壓住了那片勸降聲浪。一百門火炮齊鳴在這個時代是怎樣的火力?每一顆卵形銅彈落地,都要彈跳幾米高,往前竄去。哪裡管前面撞到的是胳臂還是心肺,通通穿透,撞了十幾米慣性盡失才停下來。站在前列的倒霉蛋,若是被這凶神打,連個全屍也沒有。只片刻,軍就被劃出了近百條死神的直線。 明軍遠道而來,又是跨海作戰,帶的重火器很少,在澄邁就吃了五源谷大炮的虧。顯然沒料到瓊州府城裡有這麼多大炮,明軍欺得近了。好在有了澄邁的教訓,這會列的是鬆散陣型,挨了炮彈,一陣鬼哭神號下,傷亡其實不大。但這終究是赤肉身,怎麼能和鋼鐵比強硬?等到五源谷大炮第二輪再響,明軍將領就撐不住了,全軍停了吶喊和戰鼓,緩緩朝後面退去,躲到射程外去,避開城牆上火炮鋒芒。 明軍拔陣,往後退去,,再去看身邊眾人,個個都是如釋重負,滿眼的振奮。城牆上的士兵歡呼雀躍,已是大不一樣。秦明韜不由得記起趙益那支先鋒營騎兵隊,如果此時在瓊州府裡,定是要叫嚷著打開城門出去衝殺一陣。此時正是要這樣彪悍的部隊,可惜改水營的氣質倒和秦明韜自己一樣,不動如山有餘,若是要侵略似火,卻有些不足。 明軍退回稍遠處山丘,開始砍伐樹木,加固營寨,製作攻城器械,料想是做起了久圍的打算。秦明韜想一時半會,明軍的器械做不好,佈置了下城防安排,回了城樓休息。 秦明韜為了鼓舞士氣,乾脆住在了第一線的西門城樓裡。那天被火炮逼退後,明軍忙著伐木作器械,倒是一直沒有攻城。這天吃了晚飯,秦明韜點了兩盞油燈,拿了一卷《練兵實紀》在燈下翻看,突然聽見城下一陣喧嘩,似乎有士兵和年輕人爭吵的聲音。門外站崗的李勇新眉頭一皺,衝下面喊道,「誰在那裡喧嘩!」下面士兵大聲答了,李勇新報給秦明韜, 「書記處的李錦熙,說有機要報於大人。」 秦明韜聞言一愣,又是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李錦熙,這個時候他來做什麼?一時卻不知道這秀才有什麼事情,秦明韜揮手道,「讓他上來」 李勇新朝下面喊了聲,便聽到李錦熙教訓了那攔他的士兵幾句,才沿著石階爬了上來,被引到城樓裡。李錦熙見了秦明韜,一揖道,「大人指揮若定身先士卒,前日臨危不懼逼退明軍,已挫敵鋒銳,此誠瓊州之福。」 秦明韜雖然知道這是恭維話,卻聽了不順耳,笑了笑直接問道,「你來找我,是什麼事情?」 李錦熙拱手道,「不才近日觀明軍氣象,心有所想,特來向大人討教。」秦明韜見他這樣,知道一時半會是趕不走了。想到他終究是個能吏,歎了口氣,把那本兵書往桌上一扔,道,「討教什麼,坐下來說吧。」 李錦熙臉上一喜,卻道,「不才豈敢和大人對坐。」秦明韜見他這樣做態,有些不喜,李錦熙見狀,又道,「大人榮寵,不才銘記。」這才坐下。秦明韜聽他言語間隱隱把自己當了帝王了,不禁搖了搖頭。 李錦熙只在椅上坐了半個屁股,道,「明軍既得澄邁,隔斷瓊州和五源谷,此番又圍了府城,當定的是久圍求穩之意。」秦明韜雖然來這個時代七年了,卻還是不瞭解明朝將領的思維模式,這幾天也試圖揣摩對面對手的意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見李錦熙說得斬釘截鐵,不禁問道,「怎麼看出來的?」 李錦熙不敢托大,拱手道,「小的淺薄之言,但博大人一笑。明軍此番征伐,調軍有廣西、廣東、滇黔三處,統由南澳陳廷對指揮,協以鄭家水師配合,組織如此複雜…」李錦熙瞄了一眼桌上的書,道,「陳廷對雖屢有抗倭名聲,但這樣一支複雜成分的部隊,非有戚少保之盛名,難統號令協調同進。」 秦明韜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禁點了點頭, 李錦熙又道,「然我觀此番明軍既得澄邁,毫不間歇,直奔瓊州府而來,想到其統調之難,陳廷對定是下了血本。」秦明韜想到明軍素來餉銀不足,前幾日在城牆上觀察明軍,卻覺得似乎戰意高昂,也是一直不解,不知道這陳廷對是怎麼把士氣鼓舞起來的。 「小的揣度,若當真要速取瓊州府,何不在澄邁一番大戰之後,準備妥當來攻府城。如此匆忙急行軍,所圖何物?依小人之見,陳廷對是想打一個措手不及。然瓊州府堅牆高樓修築多年,非數日之間可變。軍士素質,也非朝夕能改。唯一可以措手不及之處,便是若明軍來的突然,瓊州府四方徵集糧草,時間不足。」 「不說十分,怕陳廷心裡至少有、七分,是被澄邁守軍火炮犀利,明軍傷亡頗大給嚇到了,想避開大人鋒芒,圍而不攻磨到瓊州府內人心思變,棄城自降!」 正文 七十六節 圍城 李錦熙看了看秦明韜,見燈下這年輕將軍微瞇著眼睛,似乎在仔細想著自己的話。$*-*$李錦熙心裡一動,打定主意,拱手道, 「大人,不才有一謀劃,或可助大人守城。」 秦明韜畢竟只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七年,大多數時間也都是在五源谷裡,沒有和上層社會接觸的機會。等到這次和明軍將領對上陣來,和那個陳廷對博弈般排兵佈陣,秦明韜才現處處都是雲裡霧裡,對對手的用兵習慣,官場規則完全不瞭解,迫切需要加強瞭解。便點了點頭,示意他講。 對於李錦熙來說,這計謀卻是關係個人命運,他略一斟酌,道,「大人明鑒,此計可緩敵一兩月,屆時若先鋒營整頓軍士,破澄邁來援,裡外合擊,瓊州府局勢可變。然此事甚難,還需大人十二分信得我,方有成功之望。不才一片赤誠之心,方敢獻此計。」 秦明韜以為他是賣關邀功,便道,「你大膽說,如果是好計謀,我有重賞。」 李錦熙聞言一皺眉頭,抖了抖袖站了起來,拱手道,「大人如此言,小的便就此告罷。」 秦明韜穿越前雖然沒工作多久,但受家族裡經商親戚影響,倒是早熟。按秦明韜叔叔的話說,手下人分兩種:一種是狗,一種是驢。驢自然是埋頭幹活的,隨時可換。而狗是看守門院,監督驢幹活的,忠心最是難養。秦明韜雖是個豪氣的人,但也多少受了家族影響,撇眼睛看了看李錦熙,卻覺得這李錦熙為求功名富貴,當真是敢打敢沖。 此時大敵當前,秦明韜也顧不得那麼多,誠懇地道,「你不怕誅族的罪,勸我當帝王,雖然荒唐,但我現在也信得過你。若有良策,你但說無妨,以後我就把你當先生了。」 李錦熙眉頭略舒,似乎在玩味著秦明韜這句話,半晌低下頭去,從袖取出一封書信出來,也不言語,便給秦明韜看。秦明韜略略一看,臉色微變,才明白李錦熙為什麼那麼害怕自己不信任他。秦明韜看了看信的署名,問到「王之求…好像是潯州衛世襲指揮使,來勸你棄暗投明,呵,他怎麼會認得你?」 李錦熙拱手道,「大人明鑒!小的曾遊學原,在洛陽和這王之求打過幾次交道。王之求觀人不持門戶之見,和在下算得上半個朋友。」秦明韜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李錦熙,是個見過世面的謀士,笑道,「你倒是挺會玩,那洛陽,景色不錯吧。」 李錦熙見秦明韜開起玩笑,附和了幾句,旋即正色道,「若大人信得過小人,讓我翻城牆出城,只和他們說城糧草不足。明軍若是信了,顧及大炮威力圍而不攻,則瓊州府可得一、兩月喘息時間,這一二個月收攏人心,鍛煉民壯,有火炮輔助守城,想來還能再守月餘。五源谷軍械最精,先鋒營在臨高儋州整頓人心,若有二、三個月,先鋒營新兵稍練,未必不能解瓊州死局。」 秦明韜聽了這話默然不語,坐在油燈下反覆推敲,昏暗的書房裡,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人最好誘騙的時候,就是太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時候。秦明韜現在死守在這孤城裡,城破便要掛了,哪裡有迴旋餘地。如果李錦熙是騙自己,他混出城後,無非讓明軍知道城內底細。改水營厲兵秣馬已久,明軍收拾完附近州縣,本來也橫豎脫不了和明軍死戰一場,要掛便掛了。但若是對李錦熙這計謀棄之不用,卻有可能失去一個扭轉戰機的大好機會。秦明韜不禁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現在太想守住城池,不管李錦熙是真是假,這次是肯定要信他了。 秦明韜站了起來,道,「先生願為秦某以身冒險,秦某絕不會忘記。先生拿上二百兩金,若計謀被明軍識破,力求以此脫身。」李錦熙聽到那二百兩金,心裡也是一陣感動,拜倒道,「大人有帝王氣象,豈能受困於瓊州府城?此事我為大人計,定成!」 秦明韜對李錦熙恭敬一揖,便喚李勇新到後院取出二百兩金,裝在一個小盒裡給李錦熙。李錦熙低頭又道,「城恐有細作埋伏,此事要成,還需大人尋一可信之人,以妄議國器之名,將我那幾個朋友及在下家裡劫掠一番,或可亂真。」 秦明韜看了看李勇新,李勇新會意,上下打量了下李錦熙的身骨,揚了揚眉毛笑道,「抄家杖罰是吧,我知道!這等好事,我當真有點小拿手,秦爺你交給我李勇新好了。」 李錦熙只想裝個落魄書生逃出府城,倒沒說要裝挨打,聞言一愣,想來卻也該如此,咬牙顫道,「李將軍手下留情…」 … 一覺醒來,四下裡還是一片平靜,只隱隱聽到隔壁戲班的曲樂聲。趙德住的這院在城西,原來是城裡一捕頭的,隔壁住著的是一戶商人,托龐寧照顧,不曾被抄家。如今府城被圍,隔壁這商人倒是毫不以為意,每天呼朋引伴飲酒聽戲。趙德躺在床上,聽那戲唱,「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不禁跟著哼了幾句。旋即又有些好笑,這也算是以一對十的艱苦守城戰嗎? 明軍圍城大半個月,卻是圍而不攻,時日久了,趙德也猜出一二分,想來是去攻打昌萬州這些州縣,一時還不願意來啃瓊州府城這塊硬石頭。那些州縣裡的五源谷幹部,之前都被義父集到了瓊州府城裡。沒有五源谷官員組織防守,明軍一到,想來還不是望風而降。估計那陳總兵的凱旋捷報,要像雪片一樣報向朝廷,陞官財指日可待。倒不知道明軍對待分了田地的群眾,如今如何處理。趙德又想到城裡那些冷漠的百姓,不禁冷哼了一聲。 外屋的丫鬟聽到趙德醒了,端了半盆井水進來,道,「公今個倒是睡了個好覺。」趙德看了看屋外情景,太陽已經老高了,笑道,「這明軍整天沒什麼動靜,我想忙也忙不起來。」 那丫鬟手指纖細,在水裡蕩了蕩一片濕毛巾,小心地擰乾了,給趙德擦拭臉龐,問道,「公你說,這官軍還要圍多久?」趙德閉著眼睛讓她擦拭,安慰道,「圍不了多久,呂將軍到時候攻下澄邁,我們從城裡殺出去,裡應外合,還不是把瓊州給重新拿下?父親是有大智慧的人,有他坐鎮府城無憂,紫鵑安心在家裡,莫要擔心。」 那被喚作紫鵑的丫鬟聞言點了點頭,突然眉頭一擰,哎喲一聲把那毛巾掉進銅盆裡,濺了趙德一身水珠。趙德見她面有苦色,不禁問道,「這是怎麼了?」 紫鵑臉上一紅,嗔道,「公卻不知道憐惜紫鵑,那後面如何是能來的?硬要做強!」趙德聞言放心,呵呵一樂道,「多日後習慣了,也便好了。」紫鵑卻不肯,不饒道,「你見隔壁王家的女眷,都是滿身錦繡,我身上卻沒有一件新衣裳。」 趙德道,「天也涼了,等下叫李裁縫來,給你作兩套紅緞織金對衿襖。」紫鵑這才轉怨為喜,細細幫趙德擦了臉,又端來兩碟黃韭乳餅、醋燒白菜給他做早飯,陪在一邊看趙德吃了。問道,「公這是去營裡嗎?」 趙德接過毛巾,擦了擦嘴巴,道,「不去了,去父親那裡看看,這好多天了,看有什麼交待沒有。」 紫鵑知道這是去做正事,不敢插嘴,哦了一聲,便不吭聲。 … 秦明韜見趙德進來了,一臉興奮地道,「趙德你來的正好,來看看,看這告示怎麼樣?」 趙德一臉詫異地看了看提筆坐在書桌前的李瑛,正在想這女孩怎麼這麼眼熟,接過那告示,卻見上面寫的都是澄邁城破后土兵的禽獸行徑,要求百姓們團結起來抗敵,點了點頭,把告示還給義父道,「好是好,就是城裡百姓多不識字,怕能看懂的也不多。」 秦明韜倒也想到過這問題,歎了口氣,道,「這也沒辦法,能宣傳到怎麼樣便怎麼樣吧。」 趙德知道自己多嘴了,趕緊補道,「料想貼了出去,總比現在好得多。」秦明韜點了點頭,皺著眉頭又看了看那告示,喃喃地道,「多貼幾份,每條街上都要有。」 趙德又去看李瑛,這才想起來,這不就是隔壁那李姓商人的三女兒,前次到他家吃酒還碰到過。見那李瑛這時穿了一身書衣服,好奇問道,「這是你寫的?」 李瑛得意地答道,「正是。」見秦頭領的好心情,被趙德一句話說得煙消雲散,不禁站起來道,「頭領要是怕百姓不識字,還不如我叫上幾個閨朋友,到各個街頭幫頭領宣傳誦讀,要來的好。」 秦明韜聞言眼睛一亮,心下想起了根據地的婦女宣傳隊。想到要是讓大兵去讀,還沒開口就把百姓嚇跑了,這些小姑娘上街去念,當真是聾也要來瞧個熱鬧,拍掌歎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趙德想到一幫黃花閨女,拋頭露面宣傳通告的景象,心下一愣,道,「這個,好像於禮不合。」 秦明韜卻不肯放過機會,訓斥道,「趙德你怎麼還拘泥於那套落後禮教,如今我們要做的事情,便是開創一格新的世界,束手束腳,還做什麼事情?李瑛你放手去做,你多叫幾個朋友,都升到等勞役,這事要是最後做的好,還有晉陞嘉賞。你要當軍官的事情,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趙德見義父說的認真,不敢堅持,伸了伸舌頭笑道,「那倒是,父親說的是,這個通告是要大力宣傳。」 李瑛聽到最後一句,倒是興奮地跳了起來,往前一步衝到秦明韜面前,道,「軍無戲言,頭領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 秦明韜多少年沒摸女人了,被這秀麗小姑娘衝到面前,一時臉上隱隱漲。好在這麼多年練就的定力還在,若無其事地道,「我秦明韜,自然說話算話!」 正文 七十七節 無間道 七十七節 李瑛見秦明韜說得斬釘截鐵,眨了眨眼睛道,「那不如我一邊去武備學堂上課,一邊組織宣傳,倒不是更好?」秦明韜見這女孩得寸進尺,心下好笑,道,「那不行,宣傳做好了,才能回學堂,否則只能幹書工作。$*-*$」 李瑛也不知道是膽大還是為什麼,就是不怕秦明韜,撇了撇嘴,轉了轉眼睛,又笑道,「那也行吧!我去找些幫手。」說完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秦明韜見她這小姑娘樣,還要做軍官,臉上不禁苦笑,轉頭對著趙德說,「那些鄉勇練的怎麼樣了?」 趙德答道,「現在還主要是做思想工作,每天早上練習下隊列,下午操練長槍齊刺。不過從前幾天把明軍逼退以後,精神氣好了不少。我綁了四個膽大的,抽了二十鞭,抗命懈怠的情況沒有了。」秦明韜點了點頭,低頭道,「急也急不來,你盡量練吧,多一份力量總歸好些。」 趙德拱手答應,又道,「父親,趙德猜想,明軍這圍而不攻,怕是去搶島東的州縣了,要不了多久,還是要掉頭回來。父親,莫不如趁這幾天外面兵少,我們衝出去回昌化。」秦明韜看了看趙德,卻不答他,問道,「其他幾個旗總,都在做什麼?」 趙德最得秦明韜信任,也經常被這麼問了。他歪了歪腦袋,答道,「還不是天天和營兵泡在一起,梁老大每天卯時整頓隊列,帶忠字旗和新招的民壯繞城跑一圈,打得是讓百姓安心的主意。蘇近山前天在酒樓和別人打了起來,壞了幾張桌,後來倒是賠了酒家銀。」 秦明韜眉頭一皺,「問道,怎麼打起來了?」 趙德別了別嘴,答道,「有個街頭賣藝的回回,恨我們打起仗來他過不了海,假借請軍爺喝酒過來湊話,當面笑蘇近山這雄字旗,只知道躲在城裡射冷箭,說是雄的,倒是個雌的。」 秦明韜一愣,答道,「這賣藝的膽倒是挺大,後來誰打贏了?」 趙德附和道,「這人當真是吃了熊心豹膽了,活該綁了,吊在城樓上餓他一天,才知道好歹。蘇近山力氣大,幾下把他按在了地上,那回回不服,說要比兵器,蘇近山也是個好事的,到路上擺了擂台和他比。那回回一桿麻扎大刀耍得好看,把蘇近山的長槍打飛了三次。後來又比弓箭,蘇近山才找回場。聽說那回回以前還做過軍官,得罪了個游擊將軍,被卸了官職,所以有這一身武藝。」 蘇近山是忠字旗旗總,論武藝,在改水營也是數一數二的好手,秦明韜聽到他能把蘇近山長槍打飛三次,不禁心動,動了招攬的念頭,喃喃道,「這倒是個奇人。」秦明韜看著趙德,搖了搖頭道,「想不到這麼小個瓊州府,還有這樣的奇人。」 趙德見過最大的城市就是瓊州府城,聽了義父的感歎,心裡感慨生義父的那勃泥國,也不知道有多大的都市,一時心生嚮往。揣摩著義父口氣,答道,「蘇近山看他是條好漢,倒想招攬他進忠字旗,那漢卻不肯,說他是洪武皇帝賜姓的國姓爺回回,不能做反朱家的事情。」 秦明韜點了點頭,道,「這樣的好漢,卻也難得。耽誤了他賣藝生計,卻是我們不對,你從庫裡支二十兩銀給他,讓他安心在城裡喝酒。」趙德答應了,道,「其他倒也沒什麼事情,都在玩命練兵,準備磕硬仗。」 秦明韜點了點頭,這才道,「城外現在只剩一萬明軍,但要拖住我們,還是容易的很。我們沒有騎兵,哪裡衝得過去,大炮下了城,也就不好用了。要說衝得過去,也是死一生的事情。」趙德卻想這死一生,卻總比坐以待斃要好,嘴上淡淡附和,「父親說的是。」 秦明韜見他語氣,知道他對守得住這城,全無信心,搖了搖頭道,「你不要灰心,只要守得兩個月,呂策那邊新兵練好了,戰局必有改觀。龐寧和那些山裡黎峒都熟,說不準還能再叫出幾個來幫我們。」 趙德聽義父說的信心滿滿,一時倒也有信心不少,笑道,「我赤條條一個人,跟著義父倒是不怕的,拚死一個壯烈犧牲。只是那幾個在昌化娶了妻的,天天愁眉苦臉,搞得整營裡都是一片死氣,我把父親的話給他們說去。」 秦明韜笑笑,大聲道,「有了死的心,就不會死,我倒不信,城外的明軍為了幾兩破銀,會真的跟我們拚命。」 趙德附和了幾句,便回軍營裡去管教新兵。秦明韜踱步想了想城裡的大小事情,搖了搖頭,又轉身去看李瑛寫的那個佈告。那佈告是李瑛一蹴而就寫成的,采有餘,細密不足。秦明韜看得仔細,不禁提筆改了幾處,但他什麼時候練過毛筆字?拿起毛筆寫的歪歪斜斜,比起李瑛那一手娟秀大字,自己也看不下去。 秦明韜想到自己一個穿越,要把握住幾百年前明朝百姓的心思,如何辦得到?想到煩心處,不禁把筆一扔。手上力氣大了,不小心帶倒了桌上硯台,墨水潑了一地。李勇新聽到裡面聲響,趕緊跑了進來,見一地狼藉,又怕給小兵們看到頭領煩躁情境,亂砸舌頭傳了出去動搖人心,自己到外面裡端了一盆井水進來擦拭。秦明韜倒沒細想李勇新舉動,只眼睜睜地看著這親衛的動作,突然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那秀才怎麼樣了?」 李勇新好不容易擦好地面,正直起身挪著腰,聽到這沒頭沒腦一句問話,答道,「抽了十鞭,從城牆上扔下去了!啊?後來我不知道了!」 秦明韜哈哈大笑,拍了書桌好大一聲,大步往門外走去,道,「走,小新我們去營裡看看!」李勇新隱隱覺得這「小新」,不是個好稱呼,也不答應,只拍了拍手跟了上去。 … 李錦熙拱拳對帳諸將遙遙一禮,道,「諸位將軍,據小生觀察,城五源賊人不過四千之數,其多有新兵,想來操練不過三月。總兵大人率天軍來剿,只一戰則瓊州可下也。五源谷賊人如今窮途末路,賊性暴露,城百姓生不如死,萬望大人早日救城數萬百姓於水火。」 李錦熙說得動情,一臉決絕地深深一揖,再不起來。 這話一出,帳裡諸將臉色不禁都有些難看,個個都看向陳廷對,觀察他的表情。一個年紀頗大的參將怕總兵受這書生影響,捻著花白的胡,敲了敲桌,啐道,「書生輕談!」他身邊一個年輕將領一臉怒氣,嗖地一身站了起來喝道,「名為山人而心同商賈,口談道德而志在穿窬,明日上陣,便押你打前,你卻教我們如何救百姓於水火。」 李錦熙眉頭一皺,挺胸道,「書生雖無縛雞力,也敢仗劍沙場行。誰說只問聖賢聽,冷膽向陣邀功名!將軍若是明日攻城,小生自當為先鋒!」 帳裡諸將都是世襲的武官,抗倭寇拼過刀,打土司鑽過山溝,軍隊裡廝慣了的,見這書生說起刀口舔血的勾當,還酸溜溜地拽了句詩詞,四顧之下,頓時是一陣哈哈大笑。那笑聲極大了,整個軍大營都聽到,剛從各個州縣威風回來的士兵們面面相覷,也不知道主帳裡生了什麼事情。 諸將裡面唯一不笑的,便是潯州衛指揮使王之求,這李錦熙性他如何不知道,當初在洛陽求學,他便見識過這李錦熙的謀略,那個書生盧象升那次喝醉了,指著李錦熙道,「運籌帷幄千里計,胸藏韜略百萬兵,我若是朱明天,必殺你以安天下。」那盧象升是什麼人,能揮毫潑墨寫一手錦繡章,武能持弓策馬百步外穿楊,能得他這樣的評語,李錦熙也不是凡人,為何如何今日竟如此一副烈儒憨態。王之求心有所想,不禁皺了皺眉頭。 主將陳廷對等眾人笑聲停了,看了看面前這個意氣書生,搖了搖頭,道,「李相公為讀書人,若論兵事,或非如此簡單。李相公在城裡數月,可知五源賊人,糧草器械情況如何。」 李錦熙愣了一下,臉上頓時露出尷尬表情,陳廷對見這書生當真只會空談,說起糧草兵器一概不知,心裡一陣失望,不耐煩地提醒他,「城糧草聚集之地必有重兵把守,可記得有哪幾處?」 李錦熙拱手道,「小生知道,有五照坊十幾日前突然被封,進出車輛無數,據說糧草堆積如山。其他地方,倒是照舊可以出入。」一個街坊能存多少糧草,帳諸將心默默一算,臉上都有了喜色。笑話,五源谷火器一日殲滅周天知近萬人的傳奇,這裡面哪個不知道。在澄邁親眼目睹了那能打一里多的大炮,下雨一樣的手榴彈,這些武官再冷血,也不敢拿手下的命去和秦明韜硬拚,回衛所被鄉親老少撮脊樑骨,被丟了漢的寡婦上吊煩死。 如果城裡糧草不足,屆時不戰而降,是最好的了。 陳廷對心情大好,摸著胡對李錦熙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書生的回答大為滿意。坐在前面的土司沙源本來不喜歡這些書生,瞇著眼睛坐在那裡似睡似醒,見帳裡諸人一片喜氣洋洋,突然睜開眼睛,問李錦熙,「五源谷佔了府城,你怎麼不逃走,今天又是怎麼跑出來的」 李錦熙手一拱,慷慨答道,「大丈夫生而為…」正說了一半,那個起先質問他的年輕將領突然走了上來,把李錦熙袖一撂,只見上面鞭痕觸目驚心。那年輕將領笑道,「據說李先生不肯納銀買「榮民證」,賄賂不成,被抽了十鞭。」 那年輕將領這次攻城前派出幾個死士,在城佈置了幾個眼線,算是全軍的耳目,消息最是靈通。這話一出,眾武將臉上紛紛露出了鄙夷之色。李錦熙答不出話來,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呼地跪在了地上,唱道,「大人明鑒,小的一片報國忠心,又怎麼願意買五源谷那榮民證。」 這話倒也勉強說得過去,不過此時大家都看透了這個李錦熙,懶得再搭理他。陳廷對甩了甩手,兩個衛兵便過來把李先生請了出去。 陳廷對看了看諸人,道,「這個秀才說的,和城細作所言一樣,看來五源賊人的糧草,頂多還能再撐一個月。」 下面諸將紛紛附和,便有人道,「將軍決算千里,如今我們得了東面州縣,補給充足,如此以逸待勞,一月後賊人自破。」陳廷對也不謙虛,捻了捻虎鬚,正要令。 那潯州衛王之求突然站了起來,道,「將軍,城守軍不足,或可速戰,以免夜長夢多。」陳廷對聞言一愣,他一直看好這個王之求,此時覺得他竟為一個書生朋友不顧大軍安危,頓時大為失望,喝道,「全軍圍城,平日可佯攻施壓稍作試探,切莫折損兵力為賊所計,此事便如此定了,莫要再議!」 正文 七十八節 燧發槍 黃老頭拉著那個戴著黃帽的小吏,滿臉不相信地問道,「我家分的那二十畝水田,今年當真不用納糧?」那小吏只是來宣傳收糧政策的,卻被這老頭拉著問了好幾次,耽擱了不少時間,不禁煩躁,道,「說了不用納,便不用納,這是董頭領親口開會交待的。**-**啊,呂頭領就在你家,你問他去便是。」 黃老頭這才眉開眼笑鬆開了手,撮了撮滿是老繭的手笑道,「這些小事,怎敢去問呂頭領。我當真有些不信哩,今年家裡足足收了五十石谷。按你說這價格,不是可以換成二十五兩銀。不怕小伙你笑話,我黃老頭這輩,哪裡見過這麼多銀?」 那小吏看那黃老頭一臉的皺紋,幸福地舒展開來,心裡不禁也有些觸動,笑道,「這都是大家的福分,有這麼好的幾個頭領為大家做主。」黃老頭聞言收起了笑容,道,「這話說的對,這定是海青天轉世了,才能有這樣的好官。」那小吏聽這老頭沒見過世面,拿明朝的官套五源谷的頭領,懶得和他分辯,揮了揮手道,「我還要去黃家渡呢。沒事我走了。」 黃老頭目送那辦事員出了村,這才笑瞇瞇的回了自家院。一進院,就看到呂頭領和親衛的兩匹馬繫在院裡,黃老頭趕緊到後院,打開了堆滿糧食的小房間,裝了滿滿三簸箕谷過來倒進了馬槽,又摻了些苜蓿。兩匹馬伸頭到馬槽裡聞了聞,便張開嘴巴咀嚼起來。 黃老頭摸了摸那匹比他還高的大白馬,歎息道,「大白馬啊,這可是谷,以前咱碰上青黃不接的時候,自己都吃不上。你跟著呂頭領,可當真過的是好日。」 黃老頭看著那大白馬高大模樣,心裡嘀咕著這一季水稻種的辛苦,如今能換這許多銀,要不也去買頭水牛來?又不禁想起孩他媽死前的樣,罵了一通自己,「你個懶嘴漢,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就想起偷懶起來。這銀去了就沒了,力氣可是越用越足。」 他兒狗蛋正在灶下劈柴火,見黃老頭一搖三晃地走了回來,問道,「爹,那衙門裡的人來說什麼。」黃老頭卻不答他,看了看呂策住的屋裡,問道,「呂頭領招的新兵,這會招滿沒?」狗蛋正要答話,看見裡屋門簾被掀開,呂策光著膀,拿著塊毛巾走了出來,笑道,「黃老漢,怎麼?想通了,要送兒給我當兵?」 黃老漢見呂頭領出來了,慌張要跪下來。呂策趕緊扶住,笑道,「這天天住在你們家,哪來那麼多禮,說了,不興這個!」 黃老漢低著頭答應了,彎著身卻不敢抬頭看呂頭領,低頭斜看著地面那幾根柴火,說道,「頭領爺,這次分了田,又不收租,我家算下來一季稻得了二十多兩銀。這去年我家大娃討媳婦,欠下的四兩銀,連本帶息滾成兩,這次也能還清了。這在去年,都是不敢想的事情。咱農家人不能忘本,誰對咱好咱都記得。有他大哥繼承家裡香火,狗蛋這娃到營裡去,也是個歷練不是。」 呂策聽他言語,倒有這裡面有沒了兒的覺悟,楞了一下,沉默了片刻,笑道,「這倒也好,狗蛋!你大名叫什麼。」 那狗蛋不過十歲,鄉下人狗蛋狗蛋叫慣了,也沒取什麼名字,聽了這話答不出來。父兩雙眼對眼著看,心裡急,卻又不知道怎麼說,憋了半天,還是狗蛋膽大些,答道,「呂頭領,我沒大名,就叫狗蛋。」 黃老頭聽了這話,臉上一紅,只覺得丟人丟到海裡去了,眼睛狠狠瞪著狗蛋,要不是當著呂策,就要脫鞋打人了。呂策倒沒注意黃老頭的表情,拉了把小椅坐了下來,「哦?這倒不行,要不我給你取個。」 呂策想了想,轉身問跟出來的那個親衛道,「彭永三,你今天晚上再打呼嚕我就把你扔出去。」那叫彭永三的親衛嘟囔道,「就許你床上打得震天,就不許我地鋪上吹個,明天跟我去營裡登記下。你就先做我親衛吧。」 呂策這話一出口,聽得彭永三一愣,這親衛向來只有一個,狗蛋做親衛了,他幹嘛去。只是他卻不敢問,悶著聲站在後面。呂策轉頭看了看彭永三,又道,「彭永三你別幹了,明天到第四新兵旗去,給我管教管教這些新兵蛋。」彭永三知道這是讓他做旗總了,聞言臉上一喜,又道,「我不去第四旗,我去第旗。」 呂策皺著眉頭看了看彭永三,道,「也是,做炮兵哪有做騎兵將軍威風,隨便你。」彭永三這才眉開眼笑,答道,「十一將軍那是有本事的,跟著趙源,總縮在後面,倒沒什麼意思。」 黃老漢聽得瞠目結舌,這會才反應過來,趕緊拉著兒過來,道,「!黃鎮西,快給呂爺磕頭!以後跟著呂爺好好幹!」 呂策正要攔,那邊父兩個已經跪下來,在地上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一老一少兩個農夫甩著單薄的身,用額頭在灰泥地面上尋求著一絲可能的富貴,這會已是黃昏,夕陽的餘光從門裡照進來,在地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 這便是世代在這片土地上辛苦耕耘的卑微百姓啊,那兩個揮舞的腦袋看得呂策心裡一鬆,穿越前的世界,似乎離他越來越遙遠。 呂策扶起兩人道,「黃老爺,河邊那稜堡這已經修好了,明天部隊駐紮進去,我就不再借在你這裡了。你不要怕,狗蛋參了軍,我以後定要讓他騎著高頭大馬,衣錦還鄉!」 … 史班探腦袋看了看呂策的新親衛,問道,「這面黃肌瘦的,是你保護他,還是他保護你?」 呂策笑了笑道,「小看人啊。」轉身喝道,「黃鎮西,出列,對,向右轉,打兩拳給史頭領看看!軍體拳!」黃鎮西給呂策遙控得正對著史班,拳打腳踢地操練起剛學的拳法,眼看就要往史班身上招呼過去。黃鎮西又不敢不聽指揮,閉著眼睛一拳過去,把史班嚇了一跳,使勁跳開,大罵道,「CAO,招了五千兵崽威風了,連我都敢打了!」 呂策這才按住黃鎮西,沖史班說道,「史工啊,燧槍的圖給你畫了兩個月了,還有什麼問題嗎?你再不作出來,秦明韜都要當官了?」 史班一愣,問道,「當什麼官?怎麼會當官?」 呂策咳了一聲,道,「瓊州府守不住,只能投降,說不得還能混個守備銜征賊大將軍,專門打五源谷。」 史班一愣,倒是當真了,臉上一時寫滿了憂色,這才進了隔壁房間,半晌拿出兩把新槍出來,歎口氣道,「走,打他兩槍試試!」呂策一眼就看出那正是他畫給史班的撞擊式燧槍,臉上一時放光,腿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不肯動,笑道,「這回做的倒挺像樣的。」史班知道他心思,把槍塞給他,道,「彈簧鋼怎麼弄也弄不出來,加了些硅化物,把整爐鋼水都弄壞了,這特種鋼有得我研究了。這就是一般的低碳鋼回火做的,疲勞性能不太好。」 呂策愛不擇手地摸著手上這把古董級火槍,啪一聲把扣簧推到火藥池上,抬在肩上按下板機虛了一槍,又去看那槍管,看到有膛線,笑道,「史工厲害,這能打多少米?」 呂策話沒說完,腳已經抬了起來,往外面試槍場走過。史班搖了搖頭,趕緊跟了上去,道,「你別亂跑,那裡有保密措施,沒口令進不去的。」 呂策跟著史班到了那試槍場一看,見三四百米一狹長峽谷裡兩,一條直線上每隔十米橫著一大張紙,峽谷兩邊都做了牆堵住風。這個觀察彈道的辦法是呂策說道米尼彈歷史時候隨口說的,沒想到史班真的自己複製了一個。呂策心裡越佩服史班鑽牛角尖的精神,見試射處放著個小盒,打開果然是紙定裝火藥,還有就是海布包著的卵形鉛彈。 呂策急著試槍,半拉起擊鐵,咬開那紙袋往槍管裡倒了些火藥,把通條抽出來,把彈壓進槍管裡壓緊,把那紙包裡剩下的火藥都倒進火藥池裡,將扣簧推上,這才把擊鐵全拉起來。 史班看了他熟練的動作,楞道,「你倒是玩過?」 呂策咧嘴笑道,「沒,不過以前網上看了好多視頻,這兩個月又在夢裡演練了無數次。」呂策嘴上說著,槍已經架到肩膀上,手指一按,「彭」一聲打了扣動扳機打了出去, 呂策吐了幾口黑煙,就扛著槍去前面數有洞的紙張。 「十七!」 「十八!!」 「十…日,掉了。」 史班跟了過來,見呂策皺著眉頭站在那裡,抬頭看了看第十張紙。和前面各個紙張上的筆直彈道不同,這張紙上的彈孔,聯繫其他彈孔繪出彈道來看,明顯有下墜痕跡。史班不好意思笑了笑,道,「這急急忙忙新做了三百根槍管,膛線拉得也急,能打這麼遠不錯了。」 呂策又轉到後面一張紙上去看彈道,彈下墜的趨勢就更明顯了,不禁喃喃道,「你工廠裡也有幾百人呀。」轉過來看著史班,道,「這遠十米二十米,在戰場上有時候就是勝負之分啊,能不能再做精細點。」 史班見他這麼說自己辛苦趕工做出來的東西,心裡已經老大一團火冒出來了,想到這是去救秦明韜,好不容易忍住沒作,一把搶過呂策手上的槍,不客氣地問道,「你說吧,把澄邁打回來,要多少把?」 呂策想了想,道,「一個月內,給我兩千把最少。」 史班聽了這話,不禁吹了幾口氣,沒好氣道,「以後每天來拿十把,沒法再快了。一千根膛管是以前儲備的,要再新做七百根。這槍機全是新做的,這不是做蛋糕冰激凌。以前按你的圖紙做的那些機器,問題多的很,這次也全部要改裝,幸好海南衛過來幾個匠戶有火繩槍經驗。廠裡現在能用的就那幾台機器,這已經是分三班倒加班加點了,要的這麼急,實話跟你說吧,連現在這質量也保證不了。」 正文 七十九節 排隊槍斃的時代 呂策知道史班的性格,這話說的雖然難聽,其實是盡最大力了。**-**呂策點了點頭,道,「形勢嚴峻,盡量吧,辛苦你了。我先回去,每天派人來拿槍。」便出了谷。 史班一個人站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又看了看那紙張上下墜的彈孔,歎了口氣。史班走回門口,把那射擊場的門鎖了,對等在外面的通訊員說,「通知各個生產線,除了火槍、彈、火藥和煉鋼這四條線,其他的全停了,負責人馬上到我辦公室來開會。」 那通訊員愣了一下,問道,「現在開工的,也就手榴彈、鋼弩和胸甲幾條軍用品生產線,這次全停了嗎?」 史班看了看這通訊員,揮了揮手道,「所有線全停!這裡面有個輕重緩急。」 那通訊員想了想,問道,「趙玉小師傅在儋州開銀行支行,要不要支會他?」 史班眼前一亮,笑道,「我倒忘記了,南海銀行裡面還有三十多個老技工,你快馬把他們叫回來,全回來,明軍打到家門口了,不搞銀行了,全回來做火槍!」 那通訊員聽史班的話,心裡嚇了一跳,問道,「頭領,這明軍打到哪了?」 史班見那通訊員不安眼神,才想起這形勢關係到人心,自己作為頭領,對形勢的判斷會影響谷裡人的士氣,不能亂說,趕緊轉了個彎,道,「沒事,這槍一做出來,大勢就定了,一定要做出來。你快去把趙玉還有銀行裡的技工叫回來,現在就去,其他的人不用你集合了。」 那個通訊員聽了史班前面一句話,心裡惴惴不安,頭上不禁流了些細汗,點了點頭,慌慌張張地往馬廄跑去。 史班組織了動員大會,接下來的一個月裡,他想了一切能提高產量的辦法,以求最快速度把先鋒營武裝起來。鐵器工廠開始了超負荷運轉。機床組機器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生產新的鑽床、膛線拉床。鐵器工廠所有其他工作統統停止,廠裡五百名技工,全部投入到了火槍相關生產裡。 米尼彈的製作簡單,有了鑄模,把燒化的鉛倒進去冷便行了,頂多再用游標卡尺檢查下口徑,稍微打磨加工。新手稍微培訓,便能組織連續生產。但槍管是整條低碳鋼棍鑽出來的,要用專門的工具,著實是個細活。史班讓會弄的不會弄的全上,三班倒輪流操作機器,這樣的大躍進生產方式,廢品率高的嚇人。史班也不計較,反正鐵器工廠裡現在煉鋼的坩堝爐就有了七八個,鋼材數量充足,出了廢品權當新人練手。 每做出一把合格的燧槍,史班就賞銀五兩,各個工序環節的工人自己分。賞銀倒也不用他擔心:呂策那天一走,沒幾天就派人抬來了兩萬兩銀,想來便是在各州縣打土豪得來的便宜銀。銀流水般下去,廠裡技工雖然加班加點,倒是沒什麼怨言。 其實現在的鐵器工廠,展到了技工五百,雜役三四百的規模,分工已經很細,每個人本來只會做自己負責的工序。這些人原來都是農民,做技工大多不過一年,突然讓干自己不懂的東西,也是手忙腳亂,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效率。但現在是千鈞一的時候,就算增加兩三倍只能提高個兩三成速度,史班也只能這麼拼了。做了一個多月,已是月初,總算把兩千多百支趕製的燧槍交到了先鋒營。 呂策不想讓一幫新兵蛋扛著燧槍上前線,送給敵人繳獲,八月初得到第一批兩百支燧槍的時候,他就從各個部隊選出了兩千最有經驗的「老兵」組成火槍隊,輪流訓練。說起來是老兵,其實就是三月底打敗海南本地軍隊後,在昌化一帶招收的士兵,平均訓練時間不過個月而已。但不管怎樣,在這前個月的東部攻城戰也見過血,比另外三千個剛入伍一個月,還不能分清左右的農民要好太多了。 這些老兵從大編製裡以抽出來,新兵部隊失去了骨幹,戰鬥力就更弱了,所有的寶被壓在了火槍隊上。 時間緊迫,射擊訓練一開始就是四段輪射訓練。雖說手上這把槍,是歷史上讓輪射戰術被淘汰,開啟了散兵戰術時代的線膛槍。但這次槍械要的急,質量保證不了,火槍的射程和準頭有欠缺,達不到狙擊的標準。另一方面,呂策也沒指望用一個月,訓練出兩千個可以玩散兵戰術的熟練步槍手。 還是老實輪射吧,這可是一二年,正是十七世紀,輪射戰術最流行的時代啊。 一大幫士兵站成四排,隨著旗總的指揮,隊長喝令,一排扛著上好彈的燧槍跑上陣前,朝正前方辟里啪啦作一次齊射,打出一片煙霧瀰漫。然後退後一步,從彈袋裡取出紙包定裝火藥,開始裝彈,後面的一排則跑上來做齊射。 如此這般循環。如果兩軍都是火繩槍,便可以看到人類歷史上最傳奇的「排隊槍斃」壯觀景象了。當然,這次來打五源谷的明軍很少使用火器,談不上和五源谷軍隊玩這種的殘酷對射。 其實說起來,四段輪擊聽上去火力很猛,但是新兵裝這槍的彈要裝一分多鐘,隊列射速相當慢。到後面熟練了,也平均要四、五十秒的裝彈時間。四排輪射,也只能達到十幾秒一輪齊射。 剛開始,士兵每天只能打上五彈,也只是打個熱鬧。隨著更多的彈和火槍運來,訓練量逐漸上升到二十、三十,直到一百。大量的訓練不但大量消耗彈,也磨損打壞了不少槍支。到了訓練打壞了五百多把槍時候,每人都做了一千的實彈訓練。這個時候,陸續來的新槍,總算讓這兩千人的火槍隊,人手配上一把「帶刺刀米尼彈前裝線膛撞擊式燧槍」。這名字有些複雜,被呂策簡稱為,二式步槍。 一千人一營,兩個「二式步槍」營初步訓練結束後,先鋒營終於完成了準備。五源谷轉守為攻,第一個目標,就是卡住瓊州府和五源谷聯繫的澄邁縣城,打通救援瓊州府的道路。 呂策騎馬站在路邊的高地,看著軍營魚貫而出的先鋒營軍士,排著長蛇陣昂闊步地朝澄邁開去。這支部隊的士兵都知道自己手上是遠領先於時代的武器,這支部隊從未吃過敗仗,這支部隊軍晌足,這支部隊的家屬,都在五源谷手上分到了自己的田地,此時全軍士氣高漲。 但呂策的眉頭依舊是緊鎖,這兩個月似乎就沒有舒展開來過。打下澄邁到底需要多少時間?趕到瓊州府城需要多少時間?這離明軍開始圍攻瓊州府,已經兩個半月了,秦明韜孤軍在府城裡,還頂得住嗎。 … 轟幾聲巨響,明軍的紅衣大炮炮彈一輪齊射,統統砸在南邊的城門上,遠遠便能看到幾個模糊身影,被炮彈的衝擊力震摔下了城牆。 「父親!南門危險了!」 趙德好不容易打退一隊摸上來的明軍,身邊的親兵已只剩下一半,轉頭看見防守最脆弱的南門遭炮,他聲嘶力竭地朝不遠處的秦明韜吼叫著。秦明韜一身的血,光著膀對著十幾個趁亂摸上城樓的明軍士兵,身上的胸甲也不知道掉在了哪裡。火炮砸上城門一霎,趁著明軍士兵一個分神,秦明韜大吼一聲衝進了敵群。 明軍將士眼前一花,只見一個高大將領赤著身衝了進來,手上的大刀舞得風起,頓時有兩個同伴被砍倒。李勇新幾個趕緊跟了上去。一番廝殺,等到後面做機動的士兵補了上來,才穩住了這段城牆戰況。 秦明韜背上又多了一處劃傷,好在不深。秦明韜扯了塊破碎的旗布斜包在背上,氣憤地砍了一刀腳下明軍屍體,沖那些呆舉著長槍的士兵大聲喝道,「別給我傻站著,往下面扔手榴彈!」 嚇破了膽的疲憊新兵這才反應過來,有人搬來幾箱手榴彈,還沒開始扔,便又看到兩隊明軍衝到城下,架起了梯。秦明韜沖李勇新喝令,「指揮這裡,頂住了。」 話沒說完,轟的一聲三炮彈直飛過來,砸在了城樓頂上,頓時打出三個大洞,老舊的綠色琉璃瓦被砸成碎塊,散了一大片。幾塊倒霉的磚瓦被震成灰塵,四散瀰漫,城樓上的眾人頭上一時全被染成了白色。 秦明韜被煙塵嗆得咳嗽了幾聲,罵了句娘,便往北面城牆跑去。沿途城牆上,秦明韜不斷吼叫著,鼓舞士氣,跨過滿地的屍體,又碰到幾處混戰處,好不容易指揮幹掉衝上城牆的散兵,總算到了北面的火炮平台。這裡靠著港口,明軍無法攀援,秦明韜把一大半的火炮集在這裡。 登上台階,秦明韜正要打那個炮兵旗總,卻看見一邊堆著的血淋淋幾個屍體,正有那個旗總,看來是倒霉,被明軍的火炮砸了。秦明韜又罵了句賊老天,才明白守城的火炮,為什麼打得這麼全無章法。 前些日李錦熙的反間計倒是成功了,明軍相信城裡只有兩個月的糧食,一直是圍而不攻,讓秦明韜的改水營有了一陣喘息的機會。李錦熙這奇人,甚至還在計謀成功後趁夜溜回了城裡,當真讓秦明韜讚歎了一陣。 這兩個月秦明韜日夜練兵,絞盡腦汁地宣傳動員,不能說沒有效果。不光是一千多鄉勇得到了稍微訓練的時間,城裡的群眾,態度也開始轉變,不少人主動捐出糧食物資;青壯的市民,也有上城牆幫助士兵修築工事,搬運木頭石料。 但被圍兩個月以後,明軍現城毫無缺糧跡象,又見李錦熙逃跑,終於明白上當,開始了瘋狂的進攻。鄭家水師甚至從北方沿海運來了四門紅衣大炮,幫助明軍攻城。這半個月,戰鬥一天比一天慘烈,瓊州府儲備的手榴彈都快耗盡。城牆下堆滿了屍體不說,城牆上的改水營,也是十停打掉了四停,剩下不滿兩千人。 秦明韜看了看無人指揮的炮兵,朝明軍火炮陣地一指,怒罵道,「都不帶腦袋的嗎?瞄準敵軍大炮!先把那門最大的給我端掉!」 炮兵見是秦頭領來了,這才有了如夢初醒的感覺,心裡踏實了不少,不再去和城牆前面的散兵做對,搖動炮管對準了明軍陣裡二十幾門大小火炮。秦明韜在一堆屍體裡找到染滿了鮮血的炮兵指揮旗,一搖旗桿,喝道,「給我打!」 三十多門火炮齊射,轟隆聲匯成二百分貝的巨響。前面明軍的炮兵陣地上,頓時便開了花。 正文 八十節 天下之敵 五源谷的火炮射程比明軍要遠,這邊能夠瞄著明軍的火炮轟,那邊卻根本打不五源谷的火炮平台。$*-*$四門紅衣大炮在軍官的吆喝下,也試圖抬起炮口和這邊對轟。隔著一里多距離,紅衣大炮的炮彈勉強能高高地拋過來,但打了十幾,也只有一落在平台十米之內,沒傷到五源谷炮兵,倒是把城裡民房打垮幾間。 兩邊對轟了幾輪,明軍已經有、七門小炮被擊,聲勢小了不少。沒有了被炮擊的威脅,城牆上五源谷守軍放開了手腳,壓力頓減。秦明韜瞇著眼睛張望,見南門那邊形勢似乎稍微緩解,舒了口氣,轉身喝道,「瞄準那幾門大的,端掉他。」話還沒說完,一枚明軍的重炮彈從眾人頭上兩三米高劃過,尖銳的呼嘯聲嚇得大家脖一冷。 四門紅衣大炮本是這個時代的大殺器,奈何遇上了五源谷。火炮營眾人被劃空而過的炮彈嚇得一身冷汗,手上似乎也准了不少。五分鐘之內,「紅衣大將軍」一個接一個被端掉。對面的明軍將領顯然沒有大規模火炮運用經驗,陣地上毫無章法。一個點火的炮手被五源谷炮彈打,手上的火把飛了出去,點著了近在咫尺的火藥桶,一聲巨響,頓時炸死了七八個人。 紅衣大炮一毀,明軍的火炮就失了氣勢,那些口徑較小的虎蹲炮、佛朗機、或減鐵小將軍、賽鐵大將軍之類的各類老舊「將軍」炮,也是被打得七零八落,膽大的炮手還敢躲在地上,閉著眼睛點上火繩,足足花上一柱香時間打上一炮。膽小的,就直接抱頭縮在後面了。 剩下的明軍火炮不多了,炮兵想要打有限的目標是越來越難。城牆上的五源谷火炮這些天使用的太多,膛線磨損,準頭不比新炮,太遠了也打不。秦明韜見明軍大炮不再形成威脅,便讓火炮營調高炮口,換上木桶裝的散彈壓制城牆下的步兵,說起來,這散彈的工藝,還是根據海南衛的火器營俘虜口述改進的,在這個時代也算不上什麼先進工藝。此時歐洲人的戰艦上,火炮散彈已經是常備品。 這鐵散彈不比鉛彈,對炮膛的磨損可想而知,按道理只能滑膛炮用。但這時候形勢危急,秦明韜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散彈一出了炮口就散成一片,越往前散面越寬,所以射程很短。這個火炮平台離西面城牆稍近,要是支援西面,彈道還能越過守軍落在城牆外。情勢危急的南城牆離這邊遠,射程上就力所不及了。有了火炮散彈支援,西城牆形勢頓時好轉。雖說城外明軍很多,不會被這幾十門火炮徹底擊退。但周圍時不時落下一陣奪命炮彈的情況下,想頂著箭矢,搬梯爬上五米高的城牆,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出的事情了。 崇禎年間的明軍,便是有這個膽氣,因為平日訓練的缺乏,也沒有這個能力。 秦明韜見情況稍定,便把自己的長刀交給一個炮兵軍官,讓他暫時負責這裡的指揮。自己拿起一把長槍從城牆上跑了回去。秦明韜此時才明白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指揮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今天的戰鬥開始沒多久,城樓上就被明軍火炮重點照顧,戰鬥開始不到半個小時,明軍和五源谷火器製造的火焰和煙霧,就讓令旗失去了作用,回到了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時代。 據說戚繼光軍傳令,是靠旗總一個一個口口相傳的。秦明韜也曾想這麼幹。但這狹窄的城牆上被時不時衝上來的明軍分割開來,戰鬥激烈時候,這種口口相傳也難執行。 秦明韜回到西城牆卻沒看到趙德,心裡一沉,拉住正在指揮的李勇新大聲詢問,才知道趙德帶著百餘人支援南門去了。秦明韜放下心來,見這邊火炮轟炸下,明軍打得有氣沒力,哪裡爬的上來。城牆上有弩的守軍都收起了刀劍,開始上弦射擊。秦明韜又抽了一百多個精壯的士兵出來,帶著往南城牆跑去。 梁老大是南城牆主將,這時他所在的南城樓上,爬上城牆的明軍比五源谷守軍還多,梁老大帶著兩個兄弟左右衝殺,好不容易打開一條通道讓趙德的百餘人貼過來,卻又陷入越來越多的明軍攻擊。梁老大見明軍已經佔領了城牆邊,下面的還在架著梯往上爬,連綿不絕,哪裡擋得住。 眼見南門就要失守,梁老大心裡像被一團火燒了一樣,手上刀一橫,大吼一聲斜插進一群明軍士卒裡,明軍沒見這麼不要命的,倒是沒有提防,一個把總下面一熱,就被梁老大破了肚。 四五支刀劍立馬往梁老大身上招呼,雖然上身胸甲擋住了些,大腿上還是被狠狠割了一刀。梁老大已有了殉職的準備,左手抄起一把明軍刀,吼叫著揮舞著往前面猛衝,卻被一柄長槍一捅摔在了地上。那長槍撞上了梁老大的鋼製胸甲,前面的槍頭頓時撞歪,梁老大更不好受,被震得躺在地上,掙扎著爬不起來。兩個兄弟帶著幾個士兵趕緊上來護住,刀槍交錯幾人牢牢圍住,眼看就要沒命。 趙德見梁老大受困,心下焦急,大喝一聲,「兄弟們,今天我趙德就死在這裡了,跟著我衝!」話沒說完,卻聽見右邊十幾米處一陣爆炸聲響起,十幾個明軍被炸趴下。趙德心下一驚,還以為是官府火炮又開始轟炸南門了,卻看見煙霧秦明韜帶著百餘個士兵端著長槍衝刺過來。狹窄的城牆上,先被手榴彈炸一片,又被如林的槍刺衝擊,明軍猝不及防,南門西段好不容易佔領的城牆又被秦明韜奪了回來。 秦明韜帶來了幾箱手榴彈,大聲叫道,「在手上燒兩秒再扔,往腳下扔!」說起來,史班做的那手榴彈質量的確不錯,那引信上不知道怎麼處理的,說四到七秒點燃,就真沒有三秒爆炸的。幾處女牆被手榴彈炸塌,此時秦明韜也顧不得了,只往明軍人多的地方擲去。 剛衝上來指揮的那個把總掛了,城牆上明軍沒一個指揮的,又被秦明韜這麼一衝,氣勢一時全無。被突然從側翼衝擊,明軍士兵們一步一步往後退,擠在了城樓外側,就更成了手榴彈的好目標。 秦明韜一邊指揮士兵用槍齊刺,一邊帶著兩個機靈的士卒扔手榴彈,明軍被炸得落花流水,終於抵擋不住,跳上樓梯往城下逃去。上面的往下爬,下面的往上擠,一時亂成一片,改水營逐漸又控制了城牆。 秦明韜見狀大喜,衝到城牆邊想朝下擲彈,卻被下面的弓箭逼了回來,只好退了兩步,躲到女牆後往下面扔手榴彈,又呼叫著讓士兵拿著盾牌去把城牆上的攻城梯掀了。潰兵從城牆上湧了下來,明軍軍官殺了幾個帶頭的,好不容易穩住了陣腳。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拼的是人的氣力,最講究一鼓作氣。想想看,幾萬人聚在一起,沒有手機,沒有電台通訊,用什麼統一調度?為國捐軀雖然好看,小小軍漢掛了,卻連個有墓碑的墳都沒。每個人都會珍惜自己的生命,士兵們能夠勇敢衝鋒,不畏生死,全憑的是對勝利的信心。一旦形勢不利,冷兵器時代簡陋的通訊方式下,既不能讓主將廣播演講,振奮士氣,也不能條短信號稱援兵來到,鼓舞軍心。激戰,唯一能讓所有人聽到的就是戰鼓,鼓誰不會敲?形勢要是不好,你便是把戰鼓敲破,也挽回不了軍心。 剛才先鋒受挫,這會明軍已經是士氣大落。明將見城牆上守軍這時站住了腳,南門上幾門火炮也重新響了起來。想再衝上去談何容易。又廝殺了一陣,明軍將領見士兵們力氣用盡,料想今天不能得手,拋下了一地屍體,鳴金收兵。 秦明韜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扶著城牆站著喘氣。這幾天都是死磕,城裡女人被當牲口用,男人被當猛獸用,鐵人都要垮了。身上兩處傷口簡單用鹽水處理了下,也不知道會不會感染。趙德見明軍退去,身一軟倒在了女牆上,從殘破的缺口看出去,歎道,「嘖嘖,今天足足有兩千,昨天一千,前天兩千多,再往前…這是被判官勾了名嗎?跟不要命一樣。」 瓊州府外城牆下面,足足堆著三、四千的明軍屍體,青白色地交錯跌在一起。靠近牆腳下的地方,明軍屍體密集堆積在一起,鮮血把所有的地面都染成血色。明軍這些天傷亡太大,又怕城牆上的火炮,顧不了下面的重傷士兵了。有些半死的士兵,希望能找到生路,掙扎著在殘碎的器官堆裡挪動,身下面拖出一地的血紅。哪裡還看得到一絲人間氣息,活活的修羅場。 秦明韜這幾天看這慘景也看得麻木了,歎了口氣,有些感慨命運的變化無常。秦明韜家境不錯,本來也沒什麼大志向,只是想老老實實到家族公司裡混個經理,和鄭家的小公主都訂婚了,那女孩從小被人哄著抬著,脾氣臭的很,其實也沒什麼心計,為了讓秦明韜喜歡整天裝個淑女樣…多好的生活啊,怎麼就一下穿越到這不讓人活的時代。 躲在五源谷裡,養些孤兒,種些田地,過個世外桃源的生活也罷,龐寧那個不安分的又要下山,被捲進了這個時代的漩渦裡。這個時代哪裡是讓人活的時代啊,甘陝大旱,流賊像趕牲口一樣脅裹饑民,建奴鐵蹄橫掃原,揚州嘉定。穿越就算了,還到明末,這不是找死嗎。秦明道守城守了半個月了,明軍那種戰鬥力,根本打不進來,五源谷兵少,又殺不出去。秦明韜摸著傷口,只恨賊老天把他送到這個鳥時代。 明軍傷亡慘重,城牆上的改水營也好不到哪裡去,四下裡的屍體裡不少都是改水營的漢,再也沒有了一點聲音。有的士兵受了重傷,眼看不支,在擔架上挪動著嘴唇,似乎在說些什麼。民壯們見戰火停了,逐漸上來幫助救助傷員,卻又不知道如何做起。城裡幾個郎,治治傷風感冒還可以,哪裡會處理這種刀傷,十個也救不下一個。 秦明韜見忠字旗傷亡最重,問道,「梁老頭,你這邊還有多少人?」轉過頭,卻沒看到梁老大。還是趙德眼尖,往西邊一指道,「在那,點手榴彈呢。」秦明韜走了過去。見梁老大一個人呆站在那裡,不顧腿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只在城樓後面皺著眉頭數著剩餘手榴彈數量。 秦明韜拍了拍這厚實年人的肩膀,苦笑了下,道,「你這裡還行,還有二十箱!多用這個,比用刀劍穩妥。」梁老大低頭不語,喃喃道,「卻不知道還要守多久。」梁老大話音未落,突然沖秦明韜背後行了一禮,恭敬道,「」秦明韜轉身看,正是李錦熙。 秦明韜見李錦熙來了,笑道,「諸葛亮來了,李錦熙,你說說看,這明軍傷亡也有兩三成了,是不是該退了。」 李錦熙朝兩個軍官行了一禮,苦笑道,「此事怕難,我在明軍軍營探知,此次兩廣的縉紳官吏,聽說五源谷殺明官,分田地,斗地主,各方高人門路用盡,要求朱明朝廷出兵。崇禎皇帝後來聽奏折也聽得煩了,撥了不少內庫銀,又責令戶部全力支持,加上王尊德對廣州十三行連哄帶嚇,銀上倒是充足。鄭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說『要滅劉香,先破五源』,無償幫助運送物資,物資調配朝夕至,也大不比以往。明軍這次,怕不會輕易退卻。」 劉香去年來五源谷買過火炮,前幾個月又來補充過些器械,秦明韜倒也沒太當回事,不想竟莫名其妙得罪了鄭芝龍。李錦熙看了看秦明韜驚訝的表情,搖了搖頭道, 「縉紳多人,其口筆之利,雖天避三分。據說韃領皇太極,八月也開科舉,天下一時聳動。五源谷要從經濟上消滅縉紳,便是得罪了天下人。大人所為之善,天下無人知。所為之惡,則誇大十倍而傳于于天下。便是鄉間老農,也知道『秦呂二賊,喜啖幼童腦肉』。如此宣傳之下,五源谷想擴張展,真是難上加難。」 李錦熙沖秦明韜拱手道,「城外明軍雖多,但昌化先鋒營已練兵三月有餘,屆時裡外夾擊,此不足懼!但大人抄沒了瓊州的縉紳官吏,今日,便已是天下之敵。如此為事,則天下人筆墨攻訐不停,朱明武力討伐不停,以一府之力敵天下,此誠不可為也!」 正文 八十一節 戰爭?屠殺! 李錦熙沖秦明韜拱手道,「城外明軍雖多,但昌化先鋒營已練兵三月有餘,屆時裡外夾擊,攻城明軍不足懼!但大人抄沒了瓊州的縉紳官吏,今日,便已是天下之敵。$*-*$如此為事,則天下人筆墨攻訐不停,朱明武力討伐不停,以一府之力敵天下,此誠不可為也!」 秦明韜笑了笑,覺得這個書生還不知道五個穿越所掌握的知識的威力,看了看城外明軍軍營,點頭道,「那怎麼辦?」 李錦熙喜道,「大人若開科舉,禮遇縉紳,或可重得天下士人之心。明軍對官武官甚苛,卻又無制衡之術,假以時日,天下必將大亂,屆時大人登高而呼,必然是應雲集,大事可為。」 秦明韜看著這個侃侃而談的書生,不禁皺了皺眉頭。穿越前十幾年的現代教育,在秦明韜身上留下的烙印太深了,要想讓他接受八股取士那套觀念,想讓他和那些滿口聖人之道,君君臣臣父父的士大人一起作事情,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不禁搖了搖頭道,「此事以後再說。」 李錦熙還要再說,秦明韜已經自顧自走開,下了城牆。梁老大看了看秦頭領的背影,對李錦熙道,「幾個頭領是先宋遺民,在勃泥國生長,素來不重禮數,先生想說服秦頭領興禮教,怕難成功。」 李錦熙突然想起秦明韜是勃泥國生長,擔心百姓不服一個他國之人為主?心裡突然一個咯登,眼睛一轉,問道,「我看秦頭領容貌,和宋端宗趙是畫像頗有相似之處,或是趙氏後人逃到勃泥國的後代?」這話倒是李錦熙隨口編的。但梁老大也沒見過什麼世面,立馬信了,一時眼裡也是連放異彩,頗為自己領導的血統驕傲,喃喃道,「哦?我倒是不知道,先生有機會,定要問問秦頭領。」 但梁老大顯然對眼下的戰鬥更關注些,轉身看了看雜亂的戰場,歎道,「都兩個多月了,先鋒營也該來了。」 李錦熙笑了笑,道,「梁老大,上次比弓箭,你還欠我一頓酒呢!」 … 瓊州府裡的眾人不知道,此時呂策的軍隊一路直行,已經逼近澄邁了。 呂策一揚鞭,策馬上了一個小山丘,見遠處澄邁城牆隱約可見,對傳令兵喝道,「所有部隊進入戰鬥隊形,加大偵察力度。」幾個衣著鮮明的傳令兵一聲得令,高舉傳令牌,策馬往前後去,把命令傳開。十幾分鐘後,長蛇般的隊伍在原野上停了下來,四散開來擺出戰鬥陣型。三千長槍兵列在兩翼,兩千火槍兵和一百二十門大小火炮佈於軍,拖著據馬糧草等物資的民壯跟在最後,全軍徐徐朝澄邁推進。 這段時間,先鋒營人數迅速增長,不可能再按以前的編制管理。呂策把手下五千人分為五個旗,每旗設旗總一名。每旗又有五個司,設千總一名。每司下設五局,設把總一名,每局四十人,又分五個隊,每隊設隊正一名。形成五五制的軍事編制。 其有兩個旗,共兩千人配備了二式步槍,做為野戰主力。這兩個旗還裝備了牛皮小鼓和牛角號組成的軍樂隊,在行軍打仗時鼓舞士氣。 五源谷的偵察兵大咧咧地在澄邁附近策馬狂奔,目無人的樣,讓澄邁明軍心底起火。沒多久,澄邁城裡除了留下守城的千餘人,便都出了城列好陣,在野地裡擺開了決一死戰的陣勢。 呂策仔細觀察著前面的明軍部隊,都是些廣西衛所旗軍,卻沒有看到雲南貴州土兵的身影,估計滇黔土兵做為精銳都被抽調到瓊州府城下了。呂策見這些雜兵也敢出城野戰,冷哼了一聲。旁邊的趙益顯然也覺得被明軍小看,叫道, 「師父,膘字旗請戰!」 呂策見趙益一臉的殺氣,身後五百騎兵躍躍欲試,不禁笑了笑,喝道,「輪不到你。傳令,威字旗火炮做散彈漫射!火槍上彈準備!」 明軍顯然知道五源谷的火炮厲害,還不等這邊開炮,已經仗著人多,全軍衝了過來。五源谷火炮只做了一輪齊射,明軍前鋒,就像一陣毫無規則的潮水湧到了兩百米外。千刀甲之士的衝鋒,一時讓戰場前方灰塵滾滾。這股明軍到了瓊州後一個多月內連下無數州縣,氣勢正盛,滿臉的驕憾之色。偶爾在頭上炸開的散彈,並沒有讓他們高漲的鬥志動搖,只有一個念頭, 衝過去,便是勝利。 當明軍舉著大刀,歡呼雀躍地衝到五源谷陣地兩百五十米外時,便以為自己已經離開五源谷大炮統治的區域,嗷嗷叫著撲向那些滿臉嫩氣的五源谷新兵。但他們根本不明白,自己將面臨的是怎樣的屠殺。 趙谷瞇著眼睛,看山字旗第一排士兵們都換好彈,拖著聲音喊道,「瞄準~」 兩百五十名火槍手熟練地把步槍舉到了肩上,瞄準了正前方的目標。 「放!」 趙谷一聲令下,兩百多把步槍同時響起,辟里啪啦連綿響起的步槍射聲,匯成一道巨大的響聲。煙霧像變戲法一樣從兩百把槍的後面湧了出來,瀰漫在步兵陣線前。一排槍剛放完,隨著命令,後面一排士兵趕緊補上來,衝到煙霧外面端起了步槍, 「瞄準~」 趙谷只覺得自己的血液隨著這一排排的煙火在湧動,指揮刀對著空氣狠狠地虛砍一刀, 「放」 「瞄準~…放!」 「瞄準~…放!」 胯下戰馬不安地踢著泥土,呂策欣喜地看著前面的戰場。在領先幾百年的武器面前,明軍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割麥,這簡直就是割麥。前裝線膛槍的精確度,也許和後世的步槍沒法相提並論,在僅僅一百多米的距離上,面對面的槍斃,也只有三、四成的命。但在十七世紀的澄邁縣城兩里外,這看似可憐的命率,已足夠將面前這支雜牌明軍的士氣,震得片甲不留。 僅僅三十秒,山字旗和虎字旗兩千支步槍只放了一次,就槍斃了五、百個衝上來的明軍士兵。衝在最前面的明軍勇士們,一時還不明白生了什麼事情,就驚訝地現自己棉甲上突然湧出了血液,蹣跚著倒在了草地上。 沒有彈的明軍士兵,一臉詫異地看著身邊紛紛倒下的戰友,與生俱來的恐懼不由自主地佔據了腦海,一時還沒打定主意轉身逃跑,但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等到他們用踉蹌的步伐衝到五十米外,準備砍倒那些據馬,柵欄的時候,火槍兵已經重新上好了彈,第二輪四次排射又開始了。 鮮血,像花朵一樣,從一具具彈的上綻開。 五十米的距離上,那一排看似脆弱的據馬,竟成為不可逾越的天塹。明軍起攻擊僅僅兩分鐘,就有一千多條生命,倒在了這短短的兩百米衝鋒距離上。 這不是戰爭,這是屠殺。 明軍將領這才意識到前面這支奇怪部隊,不是短矛兵,是火繩槍軍。明軍軍的軍鼓被奮力打響。衝在前面的低級軍官大聲鼓舞著士氣, 「那是火繩槍兵!一衝就潰!衝過去就勝了!」 士兵們在鼓舞下稍微抬起了縮在肩膀裡的頭顱,勉強又邁開了步朝前面做最後一輪衝擊。明軍四千多士卒,全衝到了戰場間,離五源谷火槍陣地不過一百米。 但四千多步兵,想在兩千支線膛槍前衝過去,卻是談何容易。光是在陣陣槍彈襲擊砍倒那排據馬,便是不可能的任務。 一具又一具軀體,倒在了那排據馬前面,像撲火的飛蛾,證明著這個時代的落後。 潰逃毫無懸念的出現了,兩分鐘,三輪十二排齊射,明軍就失去了三成的兵力,這仗沒法打。哪怕知道只剩下最後一百米、五十米,衝過去就可以面對脆弱的火繩槍兵,但一次次的衝擊失敗還是讓士兵們失去了信心。敗陣的恐懼,向傾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從一支明軍部隊,滾向另一支明軍部隊。就是最冷血的明軍將領,也阻止不了這後退的洪流,只有慌張爬上了自己的馬,向澄邁逃去。 超越這個時代的線膛槍,僅僅是第一次揮起鐮刀,便輕鬆收割了一千多條年輕的生命。 呂策看著戰場上那些逐漸遠離的背影,知道不需要拿辛苦練出的步槍手拼刺刀了,終於放下了緊張的心情。舒了口氣,呂策狠狠揚起了馬鞭,喝道,「全軍反擊!」 牛角吹起,令旗搖擺,兩翼苦候命令的新兵如猛虎出閘,衝向了前面那群待斬的羔羊。野戰的勝利已經沒有懸念,呂策希望能夠把攻城的時間也省卻下來,他看了看遠處的澄邁縣城,又呼喝道,「膘字旗,隨我去搶門。」 趙益可不喜歡做打掃戰場的事情,聽見這聲號令,滿臉歡喜地回到了呂策身邊。膘字旗五百騎兵在呂策率領下,看也不看那些狼狽奔逃的明軍,追著逃得最快的幾個明軍將領,直直向澄邁縣城西門衝了出去。 澄邁縣城西門城樓上的守將正凝神聽著遠方戰場的聲音,猜測著前面生了什麼事情,卻見煙塵滾滾,幾個明軍高級將領騎著馬,奪路向西門逃來。守將趕緊下令,「打開城門!」但城門剛剛打開,卻見那還沒消散的煙塵裡,竟又衝出來了一支騎兵隊伍。 那守將定眼一看,那黑色的旗號上,分明寫著一個大大的「呂」字! 明將一入城,守兵便試圖將城門關上,但已經來不及了。那城樓不過兩米高,上面守軍吃了一陣扔上來的手榴彈,還差一點才關上的城門便一動不動。五百個騎兵仗著鋼盔和胸甲,頂著弩箭擠進澄邁縣城。呂策指揮著騎兵沿幾條大道四散開來,像扔蘑菇一樣像城牆上扔著手榴彈。趙益則帶著一百多精兵跳下了馬,用手榴彈掩護,從樓梯衝上了城樓。 城外正在潰逃的明軍主力本來是朝著澄邁縣城跑的,但好不容易逃到城牆不遠處,卻見到澄邁縣城城牆上,此起彼伏地出現了手榴彈爆炸的景象。毫無鬥志的逃兵們失去了最後的向心力,不敢再往澄邁縣城裡逃,紛紛四散開來向樹林野地裡奔去。等到最後面的兩千火槍兵,也出現在城牆上守軍的視線內時,所有的抵抗停止了。 城裡的戰鬥已經結束,呂策狠狠地把五源谷五色旗,第二次插到了澄邁衙門前,轉身喝道,「兩個火槍旗,留下來接收澄邁縣。其餘所有人,隨我出城,追殺逃兵!」 正文 八十二節 我們是海盜 一二年十一月,當呂策率領火槍隊馳援瓊州府,和大明討伐軍絞殺在一起時,在萊以西的雅加達-廣州航道上,一支不大的艦隊正在海面上巡逸著。**-** 這是龐寧的艦隊,旗艦上的龐寧此刻很煩躁,站在低矮的艉板上指畫呼喝著,大聲指揮三個水手把那個脫離位置的火炮攔下來。 一個大浪,把一門八磅炮從復位滑車上撞了下來,形成了一場小型的災難:沒有繫牢的大炮拉斷了鐵鏈,在甲板上橫衝直撞,隨著沒有規則的浪花的力量,在甲板上忽東忽西,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公象,用堅硬的身體四處撞擊著大海裡的脆弱木帆船。龐寧見那四百多公斤的東西又撞上了主桅桿,然後又往右一倒,把另外一門四磅炮打翻在甲板上,不禁恨恨的咒罵了一句,喝道, 「狗N養的!再來兩個人!所有的被都拿上來!擋在前面!」 但是這是在赤道附近的航行,沒有人會想到為了馴服一門不受控制的鋼炮,在船上準備足夠厚的被。一個海浪打在舷門上,那些試圖阻攔住大炮的薄毯被輕易地撞開。脫困的鋼炮毫不留情地碰上了船艏,主桅桿和船艏的連接索被生生的扯斷。龐寧對幾個笨手笨腳的水手失去了耐心,準備自己跳下去處理,但看到李鄴把備用的帆布飽了出來,他停下了腳步。 三個勇敢的水手在李鄴的指揮下撲了上去,像捕獵野牛的西部牛仔,用疊成繩狀的厚實帆布,拉住了這門失控的八磅炮。這個動作有點危險,四人幾次都差點被突然變向的炮身壓傷。但無論如何,他們終於控制住了這個龐然大物,船艙裡傳來一陣歡呼,不管怎樣,這二桅的斯魯普快船,逃離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海難。 這是龐寧的新艦隊,艘斯魯普快船,龐寧用艘福船,在會安港和佛朗機人換的。會安港是阮家開的貿易港口,現在駐紮著佛朗機商人。這種斯魯普船很小,是歐洲人慣用的三流船隻,顛簸的厲害,滿載也只有一百噸的排水,比龐寧原來的三百噸福船小多了。因為船身又尖又矮,這種斯魯普船的遠航能力也不足,對暴風雨是沒有多少抵抗力的。 會安港那個佛朗機總督,或說那個葡萄牙人,明白龐寧願意用福船換斯魯普船後,立馬解散了一個小型船隊,給龐寧湊齊了艘斯魯普船,這種廉價的快速小帆船。 不過這種小船,是龐寧知道的,這個時代最快的海船了,再過幾十年便要出現的飛剪式,可以說就是斯魯普船的軍艦改良版。實際上,習慣了現代輪船航速的穿越,站在十七世紀初的帆船上,是很難分辯船支是否在前進的。得益於斯魯普船的速度,在浪尖上劇烈顛簸之餘,龐寧終於能以肉眼分辨出,座艦的確劃破海浪在動,這的確讓人心裡舒服了不少。 實際上,龐寧是來打劫的。 今天龐寧運氣很好,當他的船從混亂恢復過來,盡可能修補了損傷的時候,一個型商船隊就在薄霧裡跳了出來。龐寧舉起了他的「荷蘭筒」,從這種原始的單筒望遠鏡裡,龐寧振奮地看到前面有一艘蓋倫船,護送著三艘雙桅商船慢地朝馬尼拉開來。 那艘蓋倫船逐步降低的炮甲板讓龐寧揚了揚眉毛,長長的撞角鳥嘴形頭,足足有兩三百水手。龐寧仔細看了看,終於看清了那面小旗,果然是荷蘭人的艦隊。 龐寧嘿嘿笑了笑,他的燒已經痊癒兩三個月了,被鄭芝龍趕到了南海,失去了職務和工作的龐寧在越南會安港待了半個月,就光榮地成為了一名海盜頭。沒辦法,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會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語,上帝也沒法奢求龐寧在東南亞開展遠洋貿易。唯一的活計,明顯就是落草為寇。 出於新職業的職業操守,龐寧已經開始想像那艘蓋倫船寬廣的肚裡,有多少絲綢和瓷器了。臉上越來越陰險的笑容,以及這幾個月在海上曬得黝黑的皮膚,讓這個海盜看上去很像那麼一回事。 「準備戰鬥!」 旗語通過小旗傳遞給了其他的船隻,水手們雜亂地在甲板上忙碌起來,每艘船上的門大炮都被推到了射的位置,炮彈和火藥被裝進了炮筒。霧氣越來越濃,海浪已經打上船,劇烈的顛簸讓作戰準備工作更難完成。龐寧看到舵手轉了一個漂亮的彎,順著風向朝前面的船隊貼了過去。艘斯魯普小船散開來,依仗著遠優於對手的速度,以半圓形向荷蘭人的船隻開去。 ,他不明白為什麼支小漁船,或稱為小商船,敢用戰鬥陣型接近這艘二十門火炮的巴達維亞號,以及這個總計五十炮的艦隊。船長很快現了那個黑底骷髏旗,他問向經驗豐富的大副, 「你明白這種旗幟嗎?」 大副接過五倍的單筒望遠鏡,透過濃霧看到了那個白色圖案黑色底布的骷髏旗。擁有三十年航海經驗的大副也不明白這種旗幟的意義,遺憾地聳了聳肩膀,但是大副的眼神更好些,很快算出了敵人的火炮數,答道,「三十門,您該毫不猶豫地擊沉他們。」 普靈斯經歷過多場海戰,在大多數的時間,他更喜歡用接舷戰結束戰鬥,那樣可以繳獲足夠的船舶和貨物。但是這次,敵人顯然沒有多少價值,他對繳獲這艘小船沒有興趣。命令很快下達了,出於穩健考慮,荷蘭人的船隻調轉了方向,將側翼的火炮對準了逐漸接近的怪異船隊。 普林斯船長已經五十歲了,過於豐富的經驗讓他有些神經質,他開始懷疑這是西班牙人的陰謀,或是葡萄牙人幹的,附近有沒有其他船隻?老人並沒有離開巴達維亞號的甲板,而是和炮手站在了一起,大聲地宣傳著公司新的分紅制度,鼓舞著阿姆斯特丹水手的士氣。他是一個老船長,擁有四十歲的精力,卻有八十歲的威望,很快不明真相的水手們就被那些空頭支票擊敗,滿懷熱情的搬動著炮彈。 但老人卻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因為他看到呼嘯的炮彈劃過了霧氣,從八百碼外破空而來。鏈彈飛過了旗艦,沒有擊蓋倫船,落在了三十碼外的海面上,卻讓所有荷蘭人如陷冰窟。 為什麼一艘二桅小船上可以裝上能打八百碼的艦炮? 而且是整整三門! 顛簸的海面上,荷蘭人的笨重船舶重新轉過了方向,試圖靠近龐寧的船隊。龐寧罵了句「不講衛生的紅毛地精!」,便興奮地出了和敵艦控制距離的命令,他現現在斯魯普逆風能開到三節,而順風能達到節,這速度幾乎是對面船隊的兩倍。 讓你靠上來,用五、百水兵把我淹沒嗎? 荷蘭人悲劇了,海盜船划起了圈圈,無論笨重的荷蘭船隻將多少複雜帆具掛上,也無法縮短這七百米的距離。地平線燃燒了,炮彈射的火焰,如海火山噴一般。在水面上,幽靈般的艘斯魯普在波浪間時而隱沒,時而出現。紅光閃爍間,鏈彈像不要錢般的向荷蘭人傾瀉而來。 浪很大,命率很低,很浪費炮彈,一個商船隊是不會這麼使用有限的炮彈的。但是龐寧現在是海盜,炮彈管夠。艘海盜船的船艙裡,除了炮彈,什麼貨物也沒有。 船頭的波浪打濕了龐寧的衣服,但沒有改變海盜頭的好心情。龐寧微笑著觀察這遠處的敵艦,這種我可以打你,你不能打我的感覺妙極了。戰鬥持續了一個小時,巴達維亞號的主帆,已經被鏈彈撕裂成了**的二十七塊。巴達維亞號失去了動力,幾乎只有一節的速度,靜止般地停在了海面上。 如果說巴達維亞的主帆還有什麼意義的話,那麼也只有「它沒有倒下」這個意義了。 其餘三艘商船的桅桿,已經全部被打斷了。三艘載滿了絲綢的船舶,像三個孤單無助的巨大棺材,隨著顛簸的海浪,在黑灰色的大海裡起伏著,再也挪動不了一分距離。四面的黑灰色大海從來不曾這麼猙獰,習慣了乘風破浪的水手們失去了桅桿,便失去了所有自信。浪很大,水手們現失去了帆的船舶還在挪動,沒有規律地在海裡搖動著船頭。恐懼的水手們聚在商船甲板上,維持著最後一絲秩序,卻不自覺滿眼血紅地盯著唯一一艘逃生小船。 所幸的是,炮彈並沒有向失去了動力的他們招呼,而是集在了旗艦上。巴達維亞號上可憐的荷蘭人終於失去了理智,在最後一根桅桿倒下前拉響了他們的艦炮。 炮彈根本摸不到龐寧的影,落在了五百碼外的海浪間,失去了蹤影。引起五源谷水手的一陣得意大笑。 這種無謂的反擊行為很快遭到了報復,夕陽逐漸在雲層裡看不見的時候,最後一根桅桿被鏈彈打斷後,巴達維亞號遭到了海盜船嚴厲的攻擊。普林斯憤怒地握緊了拳頭,因為他看到條海盜船繞到了巴達維亞號船四百碼外,而失去了桅桿的巴達維亞號甚至無法調轉船身,用側弦炮進行還擊。 散彈,像從地獄逃出魔鬼,洶湧收割著甲板上水手的生命。 夜幕降臨時,荷蘭人選擇了投降,裝滿了絲綢的荷蘭商船隊,成為了龐寧榮耀的戰利品。 … 太陽徹底轉過了地平線。海面上很黑,比一般的夜裡黑的多,烏雲掛在霧氣很重的海面上,甚至不讓一絲星光落下來。龐寧心情好極了,龐寧喜歡這種毫無風險的打劫,不禁吹了吹口哨,滿意地看著七百名荷蘭水手抱頭蹲在海灘上,笑著和旁邊的軍官說, 「太好了!這地方太好了,萊真是一個扔下戰俘的好地方啊!」 那個軍官不會說話,沒想出這句廢話的含義,硬著頭皮附和道, 「龐爺高見!」 趙如乘坐的小船搖到了旗艦邊上,趙如舉著火把,紅色火光照得漂亮的斯魯普船一閃一閃。還沒爬上來,就欣喜地大叫著, 「師父!有兩個倭寇,會說漢話,熟悉呂宋到日本的航線!還有一個西班牙人,比劃著說他會磨玻璃!」 龐寧笑了笑,沖趙如道, 「好,有本事的都抓上來,關到基地裡去,嚴刑拷問,尤其是兩個倭寇!」 龐寧想了想,又朝趙如交待, 「把測量員和操帆手抓出來!以後要用。」 趙如聽得一頭霧水,喃喃地問道,「什麼是測量員?」 正文 八十三節 你中計鳥! 龐寧解釋了好久,終於讓趙如明白了如何找出會使用直角儀的測量員。**-**船隊挑出俘虜擁有各種技能的水手,關在了船上,拖著三艘戰利品回到了婆羅洲北部的小漁村。 這個隱藏在一個小港灣裡的漁村,是龐寧的基地。 婆羅洲島上有葡萄牙人,荷蘭人,西班牙人,穆斯林人,本地土著,華人,甚至英格蘭人也有,是一個很複雜的地方。不過這不要緊,因為這個島很大很大,是世界第三大島,足足有二十個海南島這麼大,所以誰也找不著誰,誰也不礙著誰。 現在這裡已經不能稱為漁村了,龐寧把村擴建了好幾倍,建了堡壘、碼頭和水兵的住宅。所有的漁民都被龐寧僱傭,成為了碼頭工人。薪水相當不錯,附近居住的好多華人聞風聚集過來,要求入伙。甚至還有富有的華僑,拖家帶口到這個村裡建了酒店,引來了幾個風騷的女人,每日在酒館里拉攏生意。 小小的碼頭上,本來就停著四艘繳獲的大小荷蘭船舶,加上今天拖回來的三艘,足足有七艘需要修理的船隻停靠在海邊。艘出海「捕獵」的斯魯普船上只有一百五十個破海營水兵,還有一百五十個水兵把守著村的進出要道,看管著各次「捕獵」掠回的荷蘭「奴隸」。 二十多個荷蘭木工帶著三十多個僱傭工,正在臨時搭建的船塢裡修補一艘三層甲板商船,碼頭墩上則堆滿了附近砍伐的鐵樟木。這些荷蘭木匠被龐寧剝奪了人身自由,被迫幫助修理船隻,一旦逃跑就會被絞死。當然,如果老實幹活,薪水也還不錯。趙如看了看蹣跚著走下船的十個新木工,苦笑道,「師父,木工是多了,但船也多了,還是不夠。」 龐寧看了看那些忙碌的木工,苦著臉道,「船上的木工,終究不專業!」龐寧試圖把這些船隻修復,然後駕著他們衝破鄭家的封鎖,開回五源谷。斯魯普雖然快,可以玩弄荷蘭商船隊。但鄭家的船隊卻比較麻煩,鄭家雜亂的船隊裡配有大量的小型快船,斯魯普未必能衝過那些輕便鳥船、廣船的包圍。斯魯普船水兵少,一旦被接舷肉搏,必輸無疑。安全起見,龐寧希望有更多的大炮巨艦,把敵人打得稀爛,然後安全地回瓊州。 顯然,由於修理進度的進展緩慢,短期內,這個回歸計劃是無法實現了。龐寧癟了癟嘴,看了看從旁邊巴達維亞號運下來的絲綢,笑道,「這東西不錯,運到馬尼拉,可以跟雷耶斯換二十萬兩銀。」雷耶斯是西班牙東印度公司馬尼拉城裡一個貿易收購商,專門收華人海商的走私貨物。得益於龐寧便宜的贓物貨源,雷耶斯最近賺了不少。他還賣火藥、鉛甚至要塞加農炮給龐寧,他不知道這種交易會擴大龐寧艦隊的海盜行為,嗯,雖然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不知道。 龐寧沒有西班牙的私掠許可證。西班牙人都知道他在搶荷蘭人的,卻也對這種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東南亞向來就不是個平靜的地方,西班牙樂得看見有人和荷蘭人過不去。實際上,如果不是害怕挑起戰爭,西班牙總督恨不得親自參加針對荷蘭人的海盜活動。這是荷蘭人的鼎盛時代,一直有傳言,說野心越來越大的荷蘭人,試圖攻擊馬尼拉和馬甲。 該死的荷蘭佬。 龐寧走向丘陵頂端那個乳白色的別墅,那便是他的總督府了。這個村莊被命名為科勞港。和五源谷失去了聯繫,龐寧一個人在南洋打拼,現在他以不存在的渤泥國婆羅洲總督的名義統治這片土地。這次出海劫掠,在海上過了大半個月,龐寧覺得很疲憊,下了船便直接走向自己的別墅。想念著別墅裡兩個漂亮女侍的柔軟身體,渴望著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 「沒出海的,每人一個比索。出海的水兵十個。當官的三十個,趙如、李鄴和幾個船長五十個,拿著錢找樂去吧。」 一個比索差不多有八錢銀重,自從和西班牙人打交道,村裡的貨幣單位就變成了比索。一百多個水手出了歡呼,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村間的酒館。在南海生存不易,龐寧做了兩個多月的總督,或說海盜頭後,越來越習慣於爆粗口了。看到手下們有些興奮,龐寧撇了撇嘴,喝道, 「不准出村!李鄴你管著港裡秩序,誰給我惹出事情,我把他的頭擰下來,掛在桅桿上。」 水手們相信現在的龐寧說到做到,他們都親眼看過龐寧把一個偷懶的荷蘭俘虜一刀砍了腦袋。李鄴趕緊敬了個禮,喝道, 「得令!」 … 龐寧沒有實力打破鄭家的海上優勢,五源谷在瓊州府便還是被明軍封鎖著。不過最近皇太極打到了北京城下,各地兵馬紛紛勤王,鄭家除了又給陳廷對運來七、八門紅衣大炮外,倒也沒有其他的增援。 陳廷對攻城不下,又聽說澄邁被擊破,失了氣勢,派了一萬兩千人依地勢紮營,堵在先鋒營救援瓊州府城的必經之路上,又派使到先鋒營帳裡,說要和五源谷領商議招撫之事。 呂策見明軍兵馬眾多,一時有些猶豫,也沒有必勝的信心,就把明軍招撫的消息飛馬通知了山前港的董學普和史班。 信使花了三天趕到了山前港,董學普聽了氣喘吁吁的信使匯報,不禁有些興奮起來。他清楚地記得,歷史上崇禎二年年底,皇太極繞到圍攻北京城,他早就猜到這件大事會讓朝廷政策會有變化,卻沒想到這個外部壓力直接讓朱明朝廷選擇了招安五源谷。 史班皺了皺眉頭道,「這招撫了,是不是以後我們就要聽明朝官員的?」 董學普搖了搖頭,道,「史工啊,你不知道了,張獻忠谷城受撫,還是控制著原來的部隊。鄭芝龍廈門受撫,還佔了台灣,只要手上有部隊,昌化還不是聽我們的?」 史班眉頭稍微舒展了些,從鼻裡吐了一股氣,說道,「這樣倒是可以,只要軍隊還在,到時候火槍配齊了,什麼都不怕。」 董學普笑著點了點頭,說,「我去府城和他們談,給你搞個守備官來當當。唉,龐寧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是官癮最大的。」 史班想起了龐寧,不禁歎了口氣。站了起來,說道,「我是無所謂的,只要秦明韜能回來,昌化還在,就不怕。你們看吧,我回谷裡去了。」 董學普知道史班的性,想來對這些東西是沒什麼興趣的,笑著搖了搖頭。董學普把史班幾個送出了山前港,轉身就把各地大小政務都交給了趙武,自己帶著兩個吏趕到了前線先鋒營駐地。 四天後,先鋒營駐地軍營帳裡,董學普、呂策二人和明軍使沙定洲分賓主坐了。沙定洲一屁股坐在雕花紅木椅上,也不見禮,就粗聲粗氣地大聲道,「皇上不願再起戰端,瓊州府生靈塗炭,開恩准兩廣總督大人招撫爾等,爾等可有何言?」 董學普看了看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彝族漢,總覺得他要把那把紅木椅壓壞,笑著拱手道,「歸順朝廷倒是可以,但是要給我們什麼政策,可要說清楚了。」 沙定洲似乎沒明白「政策」是個什麼意思,琢磨了半天,一拍桌道,「爾等可免一死,還敢說什麼政策不政策?」 呂策見這蠻人跋扈,想來心裡有傲氣,想必要讓他見見五源谷的實力,才能談攏。呂策手一揮,外面的傳令兵令旗招展,賬外二十多門火炮對著野地裡齊聲射,頓時隆隆聲響個不停。火炮的聲威傳到營帳裡,沙定洲臉上神色幾變,咧著嘴坐了下來,卻道, 「這裡面細節,我做不了主,但想來守備的官銜,總督大人是給你們留了五個的。」 呂策和董學普聽到這話,對視一笑,董學普乘勝追擊,又道,「官位是其次,有兩條是要緊的,第一,三日內撤掉圍攻府城之兵,我們從瓊州府城裡退出來,府城、澄邁都可以還給總督大人。第二,五源谷改為五源衛,儋州、昌化、臨高三個州縣,是我們五源谷的駐防之地,撤掉知州、知縣,改為五源谷衛所管轄。」 沙定洲聽到後面一句,突然又有了怒氣,把兩個眼睛瞪得滾圓怒視著董學普,臉上的胡隨著肌肉顫動一抖一抖。董學普倒不害怕,穩穩地坐在椅上和沙定洲對視著。 沙定洲見嚇不到董學普,喝道,「大明朝二百多年,倒是沒有聽說,受撫受得這麼跋扈的!」 董學普冷冷回敬了一句, 「大明朝兩百多年,倒也沒有聽說,招撫招的這麼狼狽的!」 沙定洲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帳裡的衛兵聽了這話,不禁嘿嘿偷笑,被沙定洲轉頭一瞪,嚇得不敢出聲音。 沙定洲聞言冷哼了一聲,沉吟片刻,又說, 「我曉得了,容我稟告總兵大人,再做答覆。」 董學普料想這個蠻做不了主,看了看呂策。呂策點了點頭,道,「也好,你回去和陳廷對說,讓他趕緊把圍城部隊撤了,否則我五源谷火炮齊之下,什麼營寨也給你端了!」 兩人送沙定洲到了軍營外,沙定洲接過了馬繩,正要翻身上馬,卻見前面野地裡一個五源谷探一身的血,飛也似地朝這裡跑來。 那探左鍵了一箭,見到了呂策,踉蹌著爬下了馬,喘著氣報告著偵查的情況, 「將軍!那明軍在山前紮營堵住我們眼睛,這十幾天在山後幾座險地修起了要塞,那要塞修在險地上,怕是難攻!」 明軍嘴上招撫,私底下又在高處修工事,呂策心裡一個咯登,轉身便要質問沙定洲,卻見這彝族漢拉著馬跑了兩步,一個翻身就上了馬,揚鞭往遠處逃去。嘴裡呼喝著什麼,遠遠的傳了過來, 「無腦蠢賊,我計了!暫寄頭於你頸上,改日來取。」 這話一出,軍營門口士兵都知道頭領們被明軍騙了,臉色怪異地看著逃去的沙定洲。呂策氣得臉上綠,搶過一支火槍,上彈要打那逃去的沙定洲。那沙定洲馬騎得快極了,呂策蹲在地上凝神瞄了半天,一槍出去還是沒有打。周圍士卒頓時出一片歎氣聲,董學普見士氣有變,哈哈大笑,大聲道 「明日便有一批火炮槍械運達這裡,明軍了我拖延時間的計謀了!」 正文 八十四節 雨 和偵察兵把情況瞭解清楚,呂策和董學普回了營帳。**-**二人一時還沒從明軍的騙局緩過神來,沉默地各自坐在一邊。足足過了一盞茶時間,呂策才打破了沉默,冷冷問道,「明天沒有槍械進來,我倒看你怎麼收場?」 董學普聽到這話,覺得呂策有點找茬的意思了,你呂策手下都是親信,個個好指揮的很,還想不出個法彌這個謊?董學普看著呂策,不答他話。 呂策確實不是生這句話的氣,他被董學普的沉默搞得有點尷尬,站了起來踱了幾步,還是忍不住說, 「這半個月除了運來一次糧草,槍是一把都沒看到。史班這半個月起碼該做了千來把槍,怎麼一把也不見你運來?五千對一萬二,沒槍這仗怎麼打?山前港『城防隊』新添了兩百把槍,十五門炮,那又不是前線,裝備那麼好做什麼?」 董學普聽到呂策連珠炮般地衝自己牢騷,也不分辯,倒了點水在陶杯裡,喝了口水道,「好好!我這後勤做得不好,我承認。」 呂策最煩別人說廢話,這句話像沒聽到一樣,他眨也不眨地盯著董學普看。董學普頓了頓,好不委屈地解釋道,「呂大英雄,就那一條土路,就那些破牛車,從小南關到山前港,再走儋州、澄邁,翻野地到你的營寨…最近雨水又多…你以為是有高速公路不是?」 呂策想了想,似乎這明末的道路,確實不好大規模運送物資。不過他的部隊以少敵多,火槍短缺沒法不急。呂策知道董學普不願意把所有武器都給他,是怕壓寶一處,先鋒營一旦打輸五源谷就全沒了。董學普加強山前港的防禦,是為最壞的情況做準備,也不能說不對。畢竟,呂策去救秦明韜很有可能失敗,這種險棋要留條後路。呂策不好在這個問題上作,只有在運輸條件上和董學普較勁,忍不住問道,「土路難走,用船運不是快?」 董學普料到他會說這句話,兩手一攤道,「前幾天從昌化徵集了幾條漁船,想試試看海運。結果還沒走到臨高就被鄭芝龍的巡邏船現,全被搶了。」 呂策倒是沒料到,愣了一下,問道,「鄭芝龍海上封的這麼死?」 董學普皺著眉頭道,「一千多條大小船支,三四十條一隊。其他州縣我不知道,但昌化到澄邁這一百多公里的海岸,有三十多個船隊輪番巡邏…我估計龐寧也是被攔在了外面。」 呂策想了想,啐了一口,道,「真要鐵了心,他條大福船七十多門炮,怎麼會衝不進來?那胖估計被嚇破了膽,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董學普剛才還為龐寧掩飾,聽了呂策說得這麼直接,像被揭破了謊言一樣有些尷尬,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呂策今天不像平時的樣,跟吃了火藥一樣。 呂策的確是被沙定洲耍的起了火,想到馬上要拿命去打山頭攻堅戰,而且是人少打人多,能有好心情?呂策早把平時對幾個穿越的好脾氣全扔了,笑了笑,又說,「不過也是,他喜歡親近大官豪商,喜歡和精英打交道,和我們這種小老百姓的思路不一樣。被趙德氣了幾次,估計覺得我們不可理喻,懶得衝進來死在一起。」 董學普聞言皺起了眉頭,趕緊搖手道,「話不能這麼說,海上確實凶險。算了,不說這個了,有七百把槍、三十多門炮在路上,還幫你招了一千多新兵…三、四天就到了。」呂策聞言,臉上好看了不少,董學普便道,「加緊動作,秦明韜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呂策見董學普對龐寧的話題諱莫如深的樣,不滿地皺了皺眉頭,不再說話,走到營帳間看起那張大地圖。 這張地圖上面貼了好多小旗,表示著明軍各個部隊位置。地圖看上去精確度不錯,董學普仔細一看,就知道是從史班穿越帶來的那本《海南地圖冊》上抄下來擴大製成的。 明軍佔了兩個山頭,和瓊州府府城腳下的明軍互為犄角。要是先鋒營從海邊繞過去,就要被明軍前後包圍按著打,火槍兵最怕這個。先鋒營要解瓊州府的圍,只有攻堅拿下。呂策看了一會,似乎下了決心,一拳重重地打在地圖上。把地圖後面那塊木板打得變了形。呂策皺了皺眉頭,狠狠地說, 「不能讓秦明韜掛了,等你這批新槍炮一到,我就開始進攻。」 董學普見呂策的樣似乎有些勉強,怕他打輸,不禁又道,「準備充分些!不急這一天兩天」 呂策對董學普這畏畏尾的性格也習慣了,也不答話,把他晾在一邊,盯著地圖看了半晌,沖外面親衛喝道, 「黃鎮西,去把趙益叫來,說我要去現場看地形,讓他帶一個小隊騎兵跟著。」 …… 落了一整夜的雨。 清晨的霧終於散開了,雨小了不少,卻依然飄個不停。這片山地的樹木,已經變成明軍修建營寨的材料,十幾天前被砍伐一空。拖動木材時,上山下山路面上的草類植被也被破壞了,一場雨後便是一片泥濘。四處散落的水坑,像一個個水盆藏在雜草下面,一踩進去就要摔個狗吃屎;輜重車的輪一旦陷到了泥裡,就需要十幾個士兵吆喝著才能推拉出來,馬的肚上滴著泥漿,要不是先鋒營有準備了好多天的水稻稈,鋪出一條勉強通行炮車的道路,一切進攻行動都是不可能的。 潮濕的空氣裡,火繩很難點著,這樣的天氣,火繩槍按常理是不能使用的。明軍將領從澄邁的潰兵口裡知道了先鋒營主力是火繩槍兵後,就斷定了今天的天氣下,是不會遭到攻擊的。甚至有幾個土司將領,還叫嚷著要去打五源賊個措手不及。即便是一般的偵查兵,也放鬆了警惕,跑了幾里稍微遠離軍營,就繫好了馬,躲在稍微乾燥的小榕樹下打個盹。 等到還保持機警的哨把五源谷主力攻來的消息,報到軍營帳的時候,明軍將領個個都是面面相覷? 蠢賊們活膩了嗎? 聽到集結命令的明軍士兵還沒站齊,戰鬥就已經開始了。泥濘的山腳下,先鋒營的一百五十們火炮一字擺開,一聲令下,朝山頂的明軍營寨開火。最初的場面非常混亂,被飄飛細雨打得昏昏欲睡的明軍士兵,突然現天空上充滿了尖嘯的散彈,第一反應就是試圖逃跑。將領的吆喝讓軍營裡逐漸冷靜下來,幾個試圖逃跑腿卻不快的傢伙被斬下了腦袋,隊伍才好不容易穩住。 用油布遮住火繩部位的火炮打了足足兩輪散彈,雜亂的明軍才好不容易集結起來,一腳深一腳淺地踏著水坑,冒著隨時從山坡上滑下去的風險,在軍官的吆喝下硬著頭皮朝山下走來。等到他們終於走到山腳,透過雨幕看到前面的五源谷部隊時候,他們現一切都超過了他們的認知範圍。 飄飛的細雨裡,「火繩槍」開火了。 「放!」 隨著先鋒營軍樂隊的小鼓敲響,劈里啪啦的開槍聲匯成一聲巨大的聲音,細雨朦朧裡突然冒出一排火焰。正小心翼翼試圖走下濕漉山坡的明軍士兵立即倒下了一片,血紅色的液體和雨水混雜在一起,從山坡上流了下來。明軍士兵從來沒有體會過這麼猛烈的火力,恐懼沖上心頭,貓著身試圖躲避著彈雨。在雨水裡,在滑漉漉的山坡上,根本沒法保持戰鬥隊形。前面很快又響起了一片火槍射的聲音, 砰!砰!砰砰! 雨幕遠處又冒出一片灰色煙霧,很快又消失在細雨裡。彈劃破空氣,覆蓋了接近山腳的這片山坡。明軍陷入了混亂,有人試圖向前奔跑,但泥濘的地面顯然不能支持他的這種猛烈的動作,要是不小心踩到塊泥濘裡的石頭,就要摔進凹陷的水坑。有人踉蹌著往前走動,但慢慢挪動的身成為了最好的靶,很快被彈打了肚。騎著馬的勇敢戰士試圖起衝鋒,卻在雨裡和戰友撞在一起,連人帶馬在山坡上摔倒,在半路就變成了屍體,滾了幾十米才停下來。 「開火!」 山坡上的情景有點像伐木,排槍的煙霧湧起,一排排的士兵被割過,慘叫著倒下。明軍將領終於明白過來,大雨裡,居高俯衝而下不但不能提高速度,泥濘的山坡更讓衝鋒下山變成困難的行為。這樣蹣跚前進的隊伍,無疑是最好的靶,根本不可能獲得戰鬥的勝利。攻擊的命令取消了,明軍踩著水花,扔下了千餘具屍體逃回了山上,尋找山石山洞等一切可以躲避火炮的障礙物,等待另外一個山頭的部隊增援。 呂策失望地看著蜂擁逃回山上的明軍,他本來希望可以給予這邊山頭七千人的明軍足夠的打擊,這樣後續的戰鬥會簡單很多。敵人已經消失,槍聲停止了,先鋒營艱難地在泥濘裡朝山上前進了一百米,扼守著上山的路口重新布好了戰陣。沒有火槍的士兵開始在前後兩面都架設起拒馬、柵欄等障礙物。火炮架設在了更有利的位置,朝山頂的明軍不停的射擊。 火槍手站在拒馬後面,裝好了彈,屏息靜氣等待著明軍援軍到來,決心在兩面受敵的決戰取得勝利。 正文 八十五節 建國大業 那塊質量很好的機械表還是在轉動,時針指到點的時候,呂策遠處終於看見了趕來支援的明軍身影。**-**呂策一聲令下,十個傳遞命令的騎兵在陣裡吆喝起來,向五個旗總跑去。很快,除了三十門火炮繼續壓制山頂的明軍外,其餘兵士都調轉了方向,槍炮口指向了山下的明軍。 陳廷對看到遠處五千多敵軍穩穩地布了陣,在山坡上不斷朝山上開炮,便知道山頂的部隊受了重創。陳廷對臉色變得很難看:他聽到增援的請求,第一時間趕了過來。路上他甚至有些興奮,以為敵人被他的假意議和激怒,不顧火器受潮起了攻勢。他原以為,在這裡看到的會是正在廝殺的戰場,會是一個兩面夾擊的最好機會,可到了這裡,看到的卻是一支嚴陣以待的敵軍。 鎖甲隨著騎馬的起伏摩擦著,但在細雨一點聲音都沒有,頭盔外的胡上沾滿了雨水,讓陳廷對難受得很。眼見算盤落空,他揮了揮手,大聲下令讓部隊停在五源谷的火炮射程外。複雜的編制讓他的命令花了很久才得到貫徹,阿迷州土司普名聲的土兵,跑出去兩百步才停了下來,掉頭退回了陣裡。 普名聲有點急了,他沒有沙源命好,有沙定洲這樣的兒,但他也不甘心「阿迷州」的威名被「王弄山」蓋下去。在彝族各個家族爭鬥不休的滇南,聲威便是實力。 太陽已經爬上了高處,雨越來越小了。但附近的土地依然是泥濘的一塌糊塗。五源谷陣前的山腳下,橫擺著好多輜重車,是先鋒營阻攔援軍衝鋒的第一層障礙。那些輜重車經過的土地上,車輪壓過的地方變成了灌滿了水的溝渠,騎兵是不可能馳騁起來了。便是步軍,在這樣的爛泥地裡,也只有平時一半的前進速度。 對峙了好久,明軍士卒終於還是聽到了全軍攻擊的命令。 何老跟著隊伍衝了出去,在泥濘的野地裡一腳深一腳淺地前進。他看到左邊那個屢立戰功的蠻帶著王弄山的土兵衝到了最前面,而指揮他這支部隊的游擊大人王之求卻不著急,沉默地走在隊伍間。 何老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軍戶,在堡裡吃不飽,投了白鴿門寨做營兵。打澄邁的時候他趁亂砍了一個賊人腦袋,被默許劫掠了一家民戶…開始他還放不開手腳,後來平昌,破萬州,他看那土兵什麼齷齪事情都敢幹,他也就豁出去了。一路過著爺們的日,這輩第一次這麼滋潤。何老現在聽到五源谷幾個字就舒服,倒覺得這賊人鬧事,就是為了讓他們這些大兵財享福的。 身後金鼓齊鳴,山上的明軍似乎也開始朝下面進攻,但被火炮打了一陣,動作慢了下來,賊人陣裡令旗搖動,一隊步卒朝山上迎了上去。何老嘴巴咧了咧,有些瞧不起山上那些旗軍,平日在衛所裡一副操軍親兵的王八威風,真上了戰場到底還是旗軍的軟蛋樣,不比咱營裡混過的。一實心彈落在隊伍裡面,把一個冤大頭從腰上分成了兩截,看得眾人脖一縮。何老知道進了賊人大炮射程了,聽到領軍的王大人催促起前進速度。 「給我跑起來!砍著了一個腦袋,三兩銀!」 那大炮再多,野地裡這麼巧能打到我何老頭上?這邊七千兵馬衝上去,把大炮逼停,到時候山上七千人合圍下來,賊人還不是死路一條。何老想到賞銀,眼睛紅了起來,跟著身邊同樣興奮的步卒們,甩脫了鞋襪,赤腳在泥地裡努力邁開步。隊伍走到了山下,突然聽見前面響起了連綿的辟啪聲,一排煙霧從賊人的隊伍裡飄出來。身邊的眾人嚇了一跳,有人驚叫道, 「賊人有鳥銃!」 話音未落,又是一排連槍,那跑在最前面,正準備衝向輜重車的土兵慘叫著倒了下來。 見標下士兵有些畏縮,王之求拔出刀來大吼一聲,「跟著我衝!一個腦袋十兩銀!」底氣十足的怒吼讓隊伍從慌亂裡鎮定下來,士兵們跟在王之求的後面朝山上跑去。 砰砰砰砰! 地上實在難走,好不容易接近那排輜重車,又有一百多土兵趴下了。何老看到了槍的土兵在地上呻吟著,那傷口不大,血卻流個不停。王之求身先士卒,沖在了最前面,手腳並用翻上了輜重車,跳下車時候嘴上大吼著,「效忠皇…」話沒說完,又是一排齊射,穿透了飄飛的雨霧,一顆鉛彈從他的右胸打了進去,王之求的鎖甲被打穿,上身一頓仰倒在地上,四個親兵趕緊把他團團護住。 主將一倒,隊伍立馬停了下來,何老彎著身躲在了輜重車後面,從車縫隙裡看見前面游擊大人躺在地上,手捂著右胸,手下面的血暈越漫越大,那鎖甲裡絲質衣服一片血紅,想是活不了了。 火槍齊射聲成為戰場上死亡的旋律,那四個護住王之求的親兵應聲倒了兩個,何老聽到彈在身邊劃過的尖嘯聲,嚇得趕緊把頭縮了回來。 隊伍已經亂成一片,附近的明軍都不是在衝鋒,都是要衝到車後面躲起來的。但很快又有炮彈往車上面招呼。那輜重車的薄薄木板攔不住,何老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炮彈穿過木板,把右邊一個熟悉的營兵整個腦袋打沒了。只剩下一個脖的身,還保持著面對何老的站姿。那炮彈在地面彈了一下,打出一片泥浪又飛了起來,把十幾步外一個步卒的右腿卸掉,才一頭扎進了泥濘裡。 已經有成排的明軍往後逃了,和新上來的一營廣西營兵撞在了一起。那些新上來營兵用長矛扎前面的逃兵,後面一片地方頓時亂成一片。輜重車變成難於逾越的天塹,王之求意識到這仗要打輸了,腦海裡想像出一排一排官兵士卒跪在衙門前,被賊人砍頭的場景。他哆嗦著從炮彈打出的洞裡看向車那邊,卻見唯一爬過輜重車的沙普兩部土兵,在後面的拒馬面前又受了重創,也失去了勇氣。那個高大的沙定洲抱著一個什麼人,不再帶隊往山坡上猛攻,往右邊一拐,紛紛從側面十幾米高的山崖逃了下去! 一個百戶衝到了車下面,揮舞著刀試圖把車後面的步卒趕上去。幾個被逼無奈的步卒還沒爬上車,就被守候已久的火槍隊亂槍打成了蜂窩。何老看見那個百戶揮舞著刀越來越近,終於下了決心,身一彈往側面逃去,跑了兩三百步,卻又看到前面又上來一營長槍兵。何老怕被自己人捅死,大吼一聲, 「逃吧!前面的全輸了!」 一營長槍兵本來就心裡虛,聽了何老的胡話全部停下了腳步。何老見有個將領從後面跑了上來,怕是要來砍他,心底急了,把刀扔進了泥地裡,揮舞著雙手對著驚疑不定的一營長槍兵吼道, 「輸了,快逃啊!一個賊人都沒死!」 …… 「專刊!呂頭領大破陳廷對,昌縣北軍慌跳海!秦頭領堅兵守孤城!終得援瓊州全光復!你們聽好了!…」 「號外!崖州群眾革命奪城,明官上吊崖州光復…」 十二月的瓊州府,空氣裡都是苦盡甘來的甜味。除了鄭家的船隊還有一部分在附近海域游弋外,瓊州府全境已經重新回到了穿越的手上。秦明韜站在呂策辦公室的窗戶邊上,看著那報童被一群人圍著,在街上賣力呼喊讀報,不禁笑了笑,轉身對董學普說,「你這個報社怕要虧本,有多少人識字看得懂?」 董學普用指頭敲了敲桌,分辯道,「看不懂可以找別人讀。城裡的酒樓茶館,我都招呼過了,設了讀報點,我們建設工業社會,要開啟民智!我這幾天就要開始籌備初級化學堂的事情,推廣識字。」 秦明韜和呂策對視一眼,不置可否。呂策搖了搖頭,端起一杯茶喝了口,說道,「你快招些人,把山前港到瓊州府一線的路修好!我看現在這個事情最要緊。」秦明韜插了一句,「乾脆請史班到府城來,開個分廠。」 呂策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被董學普搶了一句,岔開了話題,董學普道,「呂策你那是神仙仗啊,五千人打一萬多,天時地利用盡了,打得那麼輕鬆,史班前幾天說要給你在谷裡立個雕像。」 呂策癟了癟嘴,笑道「回頭你跟他說,全靠史工做的槍好,風雨無懼啊!他什麼時候願意烏龜出殼,不再躲在五源谷廠裡不肯出來,就更好了!」 三人想起史班埋頭在鐵器廠裡忙碌的憨態,不禁都笑了起來。一個衛兵過來敬了個禮,報告道, 「府城『代軍管使』郝有乾,求見董頭領!」 郝有乾是龐寧的手下,龐寧出海時候讓他代管瓊州府的政務。董學普聽到郝有乾來了,笑著對呂策說,「我派人叫他,沒想到他這麼快就過來了!佔用你地方辦公了!」呂策笑了笑。郝有乾很快走了進來,見秦明韜也在,趕緊敬禮道, 「三位頭領好!」 秦明韜聞言點了點頭,呂策懶得答他,董學普見他進來,站了起來,笑著說, 「郝有乾,你這段時間把瓊州府管得不錯!很好地配合了秦頭領的守城工作!」董學普看了看郝有乾的臉色,又道,「你的成績大家都看在眼裡,現在組織上對你有更加重要的安排。」 郝有乾自從龐寧出海不歸,便有了失去靠山的覺悟,平時做事都是小心謹慎,突然聽到董學普說要重用他,心下反而一愣,轉不過彎來。趕緊答道, 「服從組織安排。」 董學普點了點頭,看著郝有乾的眼睛道, 「現在我們的事業,不再是五源谷這個地域名詞可以概括的了,我們要建國!這事你也知道了,國旗,國歌這些都是一個國家重要的標誌,要徵集最廣泛的意見,選取最好的方案。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了,你調到化部做副部長。府城政務你忙不過來,移交給趙武吧。」 郝有乾總算聽明白了,這是給他個虛職養老了。化部副部長,十二個部裡能搞個副部長,對他這樣的邊緣人物算是頂好的了。郝有乾看著董頭領敬了一個禮,答道, 「郝有乾明白!謝謝頭領安排!」 說完,又朝秦明韜和呂策敬了一個禮。秦明韜守城時候和郝有乾打交道的多了,覺得這個人還是不錯的,見這狀況一時有些尷尬,笑道, 「這平時啊,沒必要那麼拘禮,新的崗位好好幹,郝有乾你聽著!我秦明韜會一直支持你的!」 正文 八十六節 龐寧的馬尼拉 十二月的北風推搡出一米多高的浪花,拍打著「海狼號」的左側,濺起的水花落到了龐寧的身上。$*-*$龐寧看了看桅桿上三角旗飄揚的方向,不禁搖了搖頭。這個季節的風很大,想回海南有些困難。 干係臘人,或說西班牙人的瞭望手在瞭望塔上看到了龐寧的船隊,燃起了煙花,通知港裡有船隊入港了。龐寧這是第二次來馬尼拉了,這個港口實際並不大,還沒有廣州港的船舶多。但船隻的種類上,馬尼拉更加花哨,從四桅的福船到三層甲板的蓋倫船都可以看到。 龐寧的艘斯魯普小船,不像是從國運絲綢來的,顯然沒有受到港口管理部門的重視。一艘小划槳把船隊引導到港口一個偏僻的角落下錨,等待港口稅務官來徵稅。 不知道誰說了聲什麼,船上水手突然有些騷動,龐寧順著眾人目光看了過去,不遠處停了四艘福船組成的船隊,那四艘船的桅桿上掛著一個「鄭」字的方形旗幟,顯然也是剛到港,幾個黑人正在從船上卸載貨物。由於明朝的阻礙,西班牙人不能國自由貿易,鄭芝龍是這個時期西班牙人重要的貿易夥伴之一。陳廷對兵敗瓊州府後,鄭芝龍也撤了,停滯了好久的貿易這才重新展開。這幾艘船,是今年鄭家跑馬尼拉的第一趟。 龐寧卻不知道瓊州戰況的變化,他只知道鄭家的船停在馬尼拉後,要等到明年三月南風起來的時候,才會回廈門。龐寧不想在馬尼拉港裡找麻煩,這裡要是惹了事,他就沒法再找到一個貿易對象了。龐寧冷哼了一聲道,「兔崽們給我安靜些,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他們也是來做生意的!」龐寧冷冷地看著船上的水手,這裡面有十幾個人是在安南國會安港新招募的華僑,龐寧大聲說道, 「我再說一遍,我們是廣西欽州的商人,我叫龐崇仁,明白了嗎?」 水手們扯著嗓答應了,安靜下來,李鄴便也跟腔地罵了幾句。沒多久,乘著小漿船的徵稅官便來到了船下來。那稅務官從纜梯爬上了船,看了看龐寧的臉,嘟囔了句什麼,他身邊混血的翻譯道, 「龐先生,沒想到你這麼快又獲得了豐收!」 龐寧笑了笑,答道,「是克魯茲先生獲得了豐收。」 徵稅官克魯茲聽到翻譯官的解釋,哈哈笑了起來,顯然他是個開朗的人。克魯茲笑道,「這些和我無關,龐先生,閃光的比索是總督大人的。」很快他聽到手下辦事員的報告,眼睛亮地說,「嘿!滿艙的絲綢!你是用這種小船辦到的嗎?龐先生,你真是個傳奇!好了,稅費總計是一萬兩千個比索,龐先生。」 要收一萬兩千比索的關稅,相當於千兩銀。龐寧心底吸了口涼氣,不滿地瞇起了眼睛,說道,「馬尼拉應該對我免稅,我知道你們買鄭家的絲綢要先付給鄭家定金,免稅,而且從來沒有足額拿到過貨物!我運來成箱的絲綢,卻還要按零售商人的比例抽稅!」 克魯茲撇了撇嘴,兩手一攤示意他毫無辦法,這是總督制定的規則。龐寧從李鄴手上拿過一個包裹,笑道,「克魯茲先生,下個月初是你的生日,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克魯茲沒想到龐寧還記得這事,猶豫地接了過來,打開包裹看了看,是一套精美的官窯瓷器,搖了搖頭,正要推回來,又聽到龐寧的話 「克魯茲先生,如果馬尼拉對我徵收這麼高的稅,我以後只有把更多絲綢賣給葡萄牙人了。」 今年生理人(華人)來馬尼拉的船很少,貨源非常緊張。克魯茲挑了挑眉頭,有些被龐寧的威脅觸動,龐寧不失時機地又搬來一個包裹,笑道,「這是我給總督大人的禮物,一整套皇帝用的餐具,希望你能向施爾瓦伯爵先生轉達我的誠意。」 克魯茲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的禮物,覺得這是份好差事,歎了口氣道, 「好吧,我這就去和總督匯報你的要求!」 等了兩個多小時,克魯茲才回來,他給了龐寧一個小銅牌,帶著他坐上那艘划槳船沿著帕西格河到了西班牙王城。相對外面的低矮木質建築,王城面向馬尼拉灣和帕西格河的城牆很高,城牆上還有幾門炮,把整個王城圍成一個堡壘。王城平時不允許華人和他加祿人進入,門衛確定了龐寧的銅牌才放行。 道路兩邊是西式的教堂、修道院、磚石結構的市政建築和漂亮的民居,店舖。街道的後面是供奴僕們住的,用茅草、棕櫚蓋頂的木屋、高腳竹樓。這些建築之間有街衢和城市廣場。東方殖民地上的這種西方風情讓龐寧覺得有些新鮮。隨處可見巡防的西班牙士兵和做完晨禱的黑袍傳教士在城裡穿行。有錢的西班牙居民帶著男女黑人和本地奴僕不停進出王城,採辦貨物或處理其他事務。那些黑奴們沒有後世的黑人強壯,也沒有任何HI的音樂感,一身的臭汗,眼睛裡全是恭順和謙卑。 王城不大,還沒有後世的廣場大。龐寧很快被帶到一個漂亮的建築前面,便是總督府了。走進總督辦公室之前,龐寧問了句克魯茲,「總督的意思是?」 克魯茲卻不回答,禮貌地拉開了門,對龐寧做了個請的動作。龐寧不滿地哼了一股氣,走進了那間辦公室。 這是個裝飾極端華麗的寬大辦公室,比城裡任何一個地方都乾淨。牆的一側是兩面巨大的窗,用來采光,也可以透過窗看到帕西格河兩岸整個馬尼拉城的景色。窗邊掛著紅色絲綢做成的窗簾,牆上則隨意掛著雪白的象牙和各式寶劍。門口右邊有一副貴族全身板甲,擦拭得很亮,標示著總督的尚武精神,地上的海狸皮地毯,則彰顯著西班牙王國的富裕。總督似乎對龐寧的到來很歡迎,辦公桌上。」 施爾瓦看龐寧的臉色不對,有些抱歉地說道, 「我的國朋友,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難處。至於招募水手木工,這完全沒有問題,你在馬尼拉,是自由的!」 …… 李鄴顧不得奇怪為什麼這地方全是漢人,跟著龐寧的親衛,一路小跑衝進那院,總算看到龐寧,趴在他耳邊小聲說, 「龐爺,上次那個雷耶斯到我們船上去吵鬧,說我們的絲綢應該賣給他!」 龐寧不耐煩地抬了抬頭,道,「把雷耶斯轟下去!我們的貨已經找到買主了。」 李鄴緊張地看了看龐寧的臉色,又看了看旁邊這個夷人打扮的年漢人。龐寧指了指李鄴道,「林老爺,這是我的水兵長李鄴。」那林姓的年人看了看李鄴,笑道,「李公好運氣,跟了龐爺這樣的主。那雷耶斯,不過是個小貿易商,前幾年跟著桑托斯老爺賺了幾千比索,不用怕他。」他見李鄴一副莫名其妙表情,笑了笑又說,「老夫林名城,泉州人,蒙八連三萬父老鄉親們看得起,我如今是巴裡安的總管,以後怕經常要和李公打交道。」 李鄴這才明白眼前是馬尼拉的大人物,他什麼時候被人叫過公?趕緊誠惶誠恐行了個禮道,「林老爺客氣了,我不過是個舞刀弄槍的粗人,既然林老爺撐腰,就不怕那雷耶斯鬧事了。」 林名稱聞言笑了笑。龐寧走到這半半洋的木屋院,活動了下手腳道,「林老爺這裡地勢高,景色不錯。」 林名稱見龐寧氣度,實在不像個斤斤計較的商人,跟出了門外,笑道,「龐爺雅致,第一次來八連?」 龐寧點了點頭,笑道,「上次來還不知道八連怎麼走,拉了些陶器來直接賣給王城裡的干係臘人了,訛了我不少,這次我那船絲綢林老爺你也看到了,都是莆田一帶產的上等貨色,你給定個價吧。」 林老爺看了看龐寧,摸著額頭想了想,道,「二十三萬!」 龐寧瞇了瞇眼睛,問道,「二十三萬比索?」 林老爺正色道,「二十三萬兩銀!」 正文 八十七節 信仰之力 雷耶斯願意出二十五萬比索,龐寧還不賣,沒道理二十三萬比索便宜賣給林名城。$*-*$聽到是二十三萬兩銀,龐寧才放了心,嘿嘿笑了起來,喝彩道, 「老爺爽快!」 林名城呵呵一笑,淡淡地道, 「我也有條船走月港,知道這跑海的凶險,今年已經有三條戎克船被荷蘭人打掉了。這坐地收貨的買賣,要是還讓龐公吃虧了,我林名城的名聲傳出去就毀了!」 月港在廈門旁邊,是海澄縣的一個繁華港口。在明末,是馬尼拉絲綢貿易最重要的上游港口。滿清入主原後施行海禁,月港被夷為平地,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龐寧也沒聽說過。不過作為一個資深帆船愛好,龐寧知道這段時期,荷蘭東印度公司為了打擊西班牙馬尼拉絲綢貿易,不斷攻擊福建-馬尼拉航線上的國海商船隻。 聽到林名城的話,龐寧心裡不禁有些得意,臉上卻是一副淡然表情,擺了擺手道, 「林老爺是個實在人。要說那荷蘭人,其實也不算什麼!」 林名城也是馬尼拉城裡的一個角色,在西班牙王城裡,對龐寧貨物來歷的風言風語也聽過不少。聽了龐寧這句話,林名城眼睛轉了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但想到穩噹噹的利潤擺在這裡,心裡實在沒法拒絕這門生意。 以後不去巴城便是了,那些紅毛和蘭人也不是好東西。 龐寧見林名城沉吟不語,知道他聽到了些什麼。不過想來西班牙人和荷蘭人的敵對關係,應該也不會影響什麼。龐寧最關心的還是能不能在馬尼招攬些技術人員。那些荷蘭木工在船上修補甲板還行,要想他們把被打得千瘡百孔的船送進船塢裡休整如新,換掉那些被打爛的肋骨,就有點強人所難了。馬尼拉有不少華人木工在造船廠裡幫手,龐寧打得是這些人的主意。這也是他更願意和林名城做生意的原因,林老爺是華人區八連的總管,通過他招收人手更為可行。 龐寧轉過身,沖林名城道,「林老爺,我在廣西附近一個島上要經營一個造船廠,想找些這方面的人手,林老爺能否幫小弟網羅幾個。」 林名城回過神來,哦了一聲,問道,「不知道龐爺要怎樣的人手,是木工、監測員、還是設計師?」 龐寧只知道抓木工了,卻不知道還有這些講究,眼睛睜得好大,趕緊道,「都要,尤其是監測員和設計師,林老爺要是願意幫忙,小弟一定要好好謝謝林老爺。」 林名城擺了擺手,把西班牙式的帽在手上轉了轉,笑道, 「八連人對你不太熟,這事怕要花上些銀才行。」 龐寧略一遲疑,答道,「這個不怕,別讓我破產就行。」 林名城見龐寧說的直接,心底也是好笑,但想到這事情來由,不禁沉下了臉道,「八連這邊幾個頭臉人物,這幾年一直在籌劃建保安宮,供奉媽祖天後娘娘。二十多年前那次事情,老八連全毀了,以前的媽祖廊廟都沒了,想來龐公也知道…」 一零三年,萬曆皇帝派人到呂宋考察「長銀樹的機易山」。西班牙人慌了手腳,以為明朝要進攻呂宋,和八連華僑關係越處越僵,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互相猜疑之下最終爆了華人起義。西班牙人血洗八連,殺了以萬計的華人。這事也是航海時代殖民地歷史的大事,龐寧作為資深航海迷自然知道,點了點頭。 林名城勉強笑了笑,道,「修保安宮,也是八連人的一個大事!我和幾個老頭,為了這事跑了幾年。今年這回,一個是瓊州府打仗了,福建廣東的商船來的少,王城裡的人急了,這便對我們生理人友善了不少。二個,也是碰到總督開明,連法官大人也同意了。」林名城說到這事,臉上竟映出光來,似乎能說服西班牙人,在八連重修保安宮,是他這輩最大的成就。 「前些日大家湊了些錢,算起來有兩萬三千兩。本來也夠了,但按我說,還少一尊純金的天後娘娘像。龐公要是能捐了,這在八連,就把龐公你的名頭打出去了,招工之事就好辦得很。」 龐寧最近銀來得太快了,用起來也是毫不手軟。聽到林名城說得有道理,略一思索就點了點頭,「這事情可以做!我捐一萬兩銀,塑這金像!」 一萬兩銀在八連值一千多兩金,可以鑄個百斤的塑像,林名城眼裡放光,喃喃地道,「這便好了!」 …… 那金胎雕鑄了十三天,經歷了幾千幾萬刀斧刻啄,脫胎成了神像。 這一天,半個八連的華人都聚集在了剛剛落成的保安宮前。 保安宮就在原來的媽祖廟舊址上,四周很空曠。近萬人注視下,換了一身式衣服的林名城,以光明燈引燃金紙到「萬年香火」爐。這爐是原來媽祖廟裡的聖爐,蘊含著天後娘娘的神力。新任保安宮主持開始誦唸經,以祈求聖母慈悲能夠庇祐植福。 最後一個步驟,是以火勺掏引聖火,傳到保安宮金像兩邊的香擔,給金像傳導神力。林名城衝著天空大聲喊道,「請捐獻金像的廣西道大海商大善人龐崇仁,為天後娘娘像續神力!」 介紹自己時候「大海商」這個抬頭,是龐寧特意要求林名城加上去的。畢竟龐寧是來打廣告的,廣告詞也很重要。龐寧分開人流,在眾人敬仰的眼神走到人海間的金像前,接過那個火勺。龐寧看了看四周的群眾,看到他們那滿眼的渴望和謙卑,龐寧相信自己的廣告效果不錯,樂滋滋地點著了香擔。 「天後娘娘保佑!」 「天後娘娘保佑!」 金像一開光,早已準備好了香火的千萬信徒紛紛擠到幾個香爐前點著了香火,一個個跪了下來,叩拜聖母媽祖娘娘,一時保安宮前數千人齊齊跪倒,香火裊繞。林名城給龐寧帶來了三根香,把衣衫前襟一抬,自己也跪了下去。 龐寧看著那香,愣了半晌,還是朝金像怏怏地跪了下去。信不信另說,怎麼著也是花了一萬兩銀啊。 林名城磕了三個頭,站起來高聲唱到,「如今有了保安宮天後娘娘坐鎮,今年八連定會順風順水。那些沒有做惡的,再不會碰到風暴和紅毛人了!」下面聽了一片歡騰,還有不少人男女老少,上來給龐寧作揖道謝。龐寧一一回禮,奈何那人流太多,到後面,來燒香的幾千人,都把給捐金像的龐寧道謝,當成了固定程序之一,把龐寧累得腰酸背疼,乾脆就只是點點頭做答。 龐寧正在考慮要不要堅持下去,突然看到一個林名城的夥計連爬帶跑衝了過來,慌張叫嚷道, 「老爺,老爺!小姐出事了!小姐燒了保安宮後面一間房,被幾個香客抓住,說要扔海裡去!」 林名城眼睛一睜,身竟氣得起抖來,急沖沖就往保安宮後殿趕去。龐寧一愣,卻不知道這個林家小姐幹嘛要燒保安宮,好奇之下,和面前百姓作了個揖,也跟了進去。龐寧剛走進後殿,就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氣呼呼地嘶吼著, 「祭祀別神,不單單祭祀耶和華的,那人必下地獄。」 「不信主的,都要下地獄!你們這些不可救藥的,異教徒!」 龐寧一聽這話,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心底下好笑的不行。這個華人總管這麼賣力修建媽祖神宮,搞到最後女兒是個天主教徒。 龐寧轉過一個迴廊,看到後殿院裡,一個面容嬌艷的少女坐在地上,一頭烏黑的頭散亂在身後,手從後面綁了起來。這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七歲,被綁著氣得滿臉通紅,在地上廝滾叫嚷著。 「你們這些下地獄的異教徒!」 林名城滿臉愧疚地給周圍幾個百姓求情,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氣憤地一拉他丈夫的衣襟,那年人捻著鬍鬚道,「林總管,不是我說閒話,這個林雯翾這個月已經打碎了三尊天後娘娘像了!那些民家的聖像還罷,今居然燒了保安宮後殿!林總管你修善事是積德,但這保安宮一點閃失,都是整個八連的禍事!」 林名城四五十歲人,給這個比他還年輕的人訓得滿臉通紅,不住道歉,「家劣女年幼無知!我趕緊請工匠把這後殿修繕,再傾家產做法事,求天後娘娘原諒。」 地上的女孩還要叫嚷,林名城一把把她抓了起來,一巴掌甩了下去,嘴喝道,「你這孽債!還不給我閉嘴!」 那個年人見林名城還有維護之意,搖了搖頭,周圍的群眾卻還不肯罷休,七嘴八舌地道, 「林家也是大戶人家,怎麼出了這麼沒有管教的孩。」 「姓天主也罷,有本事好生到王城裡待著,到我們八連來做什麼?」 「得罪了天後娘娘,就是我們八連的大禍事啊!我這個月都不敢出海了!」 林名城拱手道歉不停,那些群眾依舊有憤憤之色,不肯離去。那林雯翾是獨女,平時寵溺慣了,做事不考慮後果。什麼時候闖了禍,不是父親出面擺平?平時父母罵也罵得少的,這會被父親一巴掌打得手腳麻木,又看見四周群眾的冰冷眼神,心底漸漸有些怕了,聲音小了下來。林名城說得口乾舌燥,歎了口氣,突然看到龐崇仁走到了旁邊。 龐寧一拱手道,「此女不知敬重神明,該受千刀萬剮之刑,但念在年幼或能悔改。此次只燒到後殿空房,林總管又積德深厚,想來天後娘娘不會怪罪我八連人的。」 眾人見是捐了金像的大善人,說的也有道理,一時都不吭聲。林名城見事情有轉機,把女兒拉過來,喝道,「快給媽祖娘娘磕頭道歉!」 林雯翾大概是嚇著了,比一般漢人白皙的臉上流出兩帶眼淚,被父親按在地上朝正殿磕了三個頭。龐寧見圍觀眾人神色有所緩和,卻還是不肯走,笑道, 「此女我看應該逐出八連,這樣聖母就不會怪罪八連人民。我來做這個主,林總管,你這次要下狠心,在八連外給她找個去處。」 林名城轉過身,見四、五十個百姓眼睜睜看著自己,還不斷有聞訊趕來的憤怒群眾。林名城心底一片慘然,知道這次不按龐寧說的是沒法收場了,趕緊道, 「當是此理,我林名城也到八連二十年了,我跟父老鄉親們保證,林雯翾此次定要逐出八連,此生再不准踏進八連一步!」 正文 八十八節 芙羅娜的煩惱 圍攏的百姓見八連總管林名城這麼說,也算是有個交待,不再閒話,漸漸散了。**千載提供閱讀-**林名城歎了口氣,沖龐寧一揖道,「這次當真虧得龐公出面,否則眾怒難平,說不得能應付過去!」 龐寧樂得賣他個人情,淡然道,「這是小事,林老爺不必記掛。」龐寧想了想,又道,「只怕貴千金以後要受苦了!」 那林雯翾早就停了哭泣,躲在林名城後面,聽到龐寧的話,眼巴巴地看著父親。林名城心底一涼,氣不過要呵斥女兒,想到龐寧在旁邊,又壓了下去,道,「如今還能做何?她舅舅入了教,在八連外面的石頭鎮居住,或可寄在他家。」 龐寧點了點頭,兩人不再多言,出了保安宮,正要上馬車,聽到後面一聲叫喚, 「叔父!」 兩人轉過身來,卻見一個穿著寬大西班牙長衫的青年人離開兩個夥伴,跑了過來。那青年見林雯翾一臉委屈地坐在馬車上,眼睛一亮道, 「芙羅娜也在啊!今天這裡好熱鬧,叔父怎麼不叫我來,害我錯過佛像開光!」 林名城看見是侄過來,氣色好了不少,笑著拉著這個青年的手道,「你不是在給桑托斯老爺造新船嗎?怎麼又跑出來瞎逛!」 那青年眨了眨眼睛,道,「都是些老工匠了,哪裡用我時時待在旁邊。」 林名城點了點頭,把他拉到龐寧旁邊介紹道,「龐公,這是我三侄林常廈,在干係臘人的造船廠裡做事,龐公要招木工的話,常廈對船塢裡的人最熟悉了!」 龐寧聞言樂開了花,這本地人辦事就是方便,侄姑姑一大堆,啥行當都有。既然有求於人,不等林名城說完,龐寧就熱情不過地對林常廈作揖道,「商人龐寧,這次有幸和你叔叔做了筆絲綢買賣。林老爺是古道心腸,積德積善。林公一表人才,如此年輕便師夷長技學有所長,當真讓人羨慕!」 林常廈出生商人世家,雖不是長,但識字珠算方面,自然都強過那些西班牙平民,在造船廠裡一來二去就成了設計師菲利普的助手,確實是學到了些造船技術,被年輕人倚為得意之處。林常廈不是個有心機的,不知道龐寧這個老油條把自己當過河的橋,隨口套近乎,還以為是叔叔把自己的本事都和龐寧說了,臉上就有了興奮的神色。趕緊答道, 「慚愧!龐公過獎了。最近來了好多福建商船,龐公也來了,難怪八連這麼熱鬧。我有什麼『學有所長』?馬尼拉的漢人,還不是仰仗龐公你們這些大海商,混口飯吃!」 林名城膝下一直無,這幾年斷了求的念頭,就有心把這個侄過到自己這邊來。見林常廈一點心機也沒有,林名城心下好笑,摸了摸他的短,說道, 「龐公是廣西道的大海商,天後娘娘的金像就是龐公捐的。這次龐公要在一個海外島上修個造船廠,你在船塢裡熟,介紹些過硬的木工給龐公。」 林常廈聽說是龐寧捐了那百斤的金像,態度立即恭謹了不少,好奇不過地道,「當真趕在一起了。最近鄭家下的大單把大伙嚇得一跳,工期都排到明年八月了。見了龐公才知道天外有天,自建船廠才是大手筆啊!」 龐寧聞言一愣,喃喃地道,「鄭家?」 林常廈對龐寧有親近感,見他似乎很關注鄭家,便滔滔不絕地和他講,「聽鄭家駐在船塢裡的夥計說,這半年他們生意也沒做,隨朝廷那個什麼狗屁陳總兵打瓊州,被一群叛賊打得落花流水,當真晦氣。上個月戰火一停,鄭家就在馬尼拉定了三條大船,都是十八門炮的蓋倫船。這還不算,我還聽他們說,北邊建奴十月打到京城腳下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叔父,你說這算什麼…」 龐寧聽到這話,卻覺得天空一下炸開,四周景物猛地換了顏色,心底像打翻了五味雜瓶,又驚又喜:驚的是那逼自己到南洋,一眼數不清的艦隊果然是傾巢而出的鄭家;喜的是鄭家忙碌一場,終究竹籃打水落敗而逃;驚的是自己不在瓊州之時,朝廷居然派了總兵級別的將領,大舉討伐五源谷;喜的是他不在時,其餘四人以弱博強,打贏了這場立足之戰。 喜的是從此鄭家撤了圍,回瓊州不必膽戰心驚。驚的是這樣的生死大戰時候,自己居然不在五源谷! 林名城的船出海未歸,倒沒有侄消息靈通,聽了個消息也是大吃一驚。國人都有落歸根的意識,林家雖然在馬尼拉定居幾十年,依舊是心繫神州。聽到朝廷如此不堪,林名城不禁搖頭歎息,唏噓不已。 林名城又衝侄問了些什麼,車上的小女孩聽到這樣的消息也來了興趣,湊過來唧喳個不停。龐寧捏著拳頭站在大街邊上,卻一句也聽不到,臉上時笑時蹙,十二月的天氣,竟沁出滿頭的汗來。 「…公!」 「龐公!!」 林常廈叫喚了幾句,龐寧才反應過來,見林常廈一臉不解看著自己,龐寧解釋到,「不想離開國幾個月,居然有這樣的大變化!」龐寧說完伸手一擦額頭,擦下一手的汗水。 林常廈附和道,「是呀,國事糜爛,忍不堪言。」林常廈搖了搖頭,又說「卻不知道龐公建船廠,是要造怎樣的船。」 龐寧沒從剛才那個消息裡反應過來,心思已經不在造船上面,隨口敷衍道,「造大的克爾維特…」 那林常廈做了四年的助手,跟著設計師造了大小船隻無數,從最小的斯魯普到二十四門炮的馬尼拉大帆船,都見識了一遍,在這方面也是有些自負。聞言一笑道, 「龐公搞錯了,克爾維特哪裡能造大的,造大了開不動的…」 龐寧被林常廈帶來的消息弄得心裡焦躁,見他一副自信不過的神態,突然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眼睛睜得老大瞪著林常廈,不禁提高了聲音說道, 「縮小干舷降低上層建築,加強龍骨設計更大的長寬比,部水線面內凹後體逐漸變瘦,三個桅桿掛滿帆,柱還可以拉個三角帆,怎麼開不快,比你們的馬尼拉大帆船快一萬倍!」 林常廈見龐寧神態失常,嚇得退後了一步,愣在那裡想了好久,喃喃地道, 「聽上去是不錯,不過這種船要耗好多材料?又載不了多少貨…」 龐寧見林常廈說得一針見血,倒是個會家,漸漸從自己的情緒裡冷靜下來,道,「這船的確不是拿來運貨的,但是開的快,可以做護航的武裝商船。而且,無論是戰艦還是商船,速度都是未來造船的趨勢。」 那林常廈聽了龐寧一番話,沉默了半晌,眼裡漸漸有了光彩,問道,「公要去哪裡建船廠?」 龐寧卻不敢把底細交出,撒了個謊道,「廣西欽州附近一處海島,有幾千居民隨我在海島上定居。我那島上有些科學家朋友,不是造船的,弄出好多你們沒見過的東西。一直有平底船開到島上,到我廠裡改為海船。這次是要擴建船廠,招些會造夷人船舶的技工。願去的木工,每人就三十兩安家費,每月薪水,開原來的兩倍。」龐寧心裡嘀咕,海南島也算欽州附近的海島吧,到時候把木工運到海南島,也不算我龐寧撒謊。 林常廈看了看叔父,又轉過頭和龐寧道,「公一番話,讓晚輩茅塞頓開,難怪公如此氣度不凡,原來是如鄭芝龍一般的海上豪傑。公何愁沒有木工,我便為公網絡幾個會造夷人船舶的老師傅,也請公讓我隨你去看一遭那船廠,見見世面。」 這話就是要入伙了。年輕人的闖勁上來了,倒是敢打敢拚。馬車上的林雯翾正煩惱於做麵包匠舅舅家生活無聊,聽了這話立即大聲道,「我也要和加西亞去。」林名城聽了這話,狠狠瞪了一眼撒嬌的女兒,把女魔頭嚇得嘴巴一扁不敢說話。林名城皺了皺眉頭,和林常廈道, 「加西亞,這事還要問問你爸爸。」 林常廈看了看叔父,淡淡說道,「生意有大哥在看著,船隊有二哥在管,桑托斯老爺那裡打個招呼,我便去闖一闖也好。」 華人以長為重,林常廈作為三兒,是繼承不了什麼的。兩個哥哥比林常廈年長不少,都已成家,各管著一塊家業,他插不上手。父親也不看重這個三兒,所以林常廈才去跟西班牙人打工。林名城聽出侄這話裡的落寞,一時說不出阻撓的話來。 …… 李鄴拉著那個白胡的西班牙老頭,問道, 「我說岡薩雷斯神父,你這話是吹牛了,我們跑海的知道,世上珍禽異獸那多了,十個手也數不過來!諾亞方船要多大,才載得下那麼多物種。」 神父:「…」 龐寧不禁搖了搖頭,船已經啟航四天了,這個神父才亮出身份,開始拉著船員宣揚主的教義。龐寧轉過頭來,不滿地問林常廈, 「不是說都是會技術的嗎,你怎麼帶了個會國話的神父上船!」 林常廈被龐寧問得有些緊張,沖那老頭叫喚道,「岡撒雷斯神父!岡撒雷斯神父!」 岡撒雷斯正被李鄴問得啞口結舌,只恨沒有時間整理思路,聽到林常廈招呼趕緊跑開。老人身倒是健朗,扶著船舷走到船艉,林常廈上去扶了一把,恭敬地道,「神父,船長向你表示歡迎。」 西班牙老頭不是傻,看了看龐寧臉色,知道林常廈哄他。 傳播福音的道路注定了密佈荊棘,接受了馬尼拉主教傳達的神聖使命後,岡撒雷斯就做好了戰勝一切困難的心理準備。從一個皮袋裡扯出本破舊的書來,岡薩雷斯富有磁性地聲音讓他略顯生疏的漢話聽上去不錯, 「尊敬的船長,得知您對自然知識有興趣,我將這本書送給您作為禮物!願主祝福你!」 龐寧撇了撇嘴巴,看了看那本皺巴巴的書,看不懂上面的西班牙,問林常廈,「這什麼書?不會是聖經吧?」 聽到林常廈小心的回答,龐寧頓時散去了不滿的臉色。嗯,德國人埃克爾的《重要礦石論》,這麼厚應該有點用。至少史班拿了這本書,不會罵我臨戰脫逃了。龐寧小心的拍了拍書,樂滋滋地唱道, 「神父,我歡迎您!」 正文 八十九節 南海建國 十二月的瓊州府,也有些涼意了。(千載->郭甘起了個早,套上一件嶄新的綠羅褶衣,騎馬在北門會了膘字旗其他千總。五人鮮衣怒馬,穿過北門大街,由石泉街一路往西,經過一個牌坊,到了膘字旗旗總趙益的住處。 這處宅院雖然不大,但處在深巷倒是幽靜。本來是個監生的家產,大半年前被趙如抄了家,院就空了出來。上個月解了瓊州的圍後,呂策要來給趙益住。 趙益新得這處宅院,屋裡只有兩個僕人。兩個下人見來的都是熟人,把五匹馬牽到後院去伺候,倒把五個軍官撂在門口,任他們進出。趙益喜歡喝酒,幾個千總不知道他現在睡醒沒,也不敢去臥室,只好在客廳外的院站著。 站了一盞茶的功夫,也沒人招呼,幾個千總倒有耐心,苦著臉等著。郭甘年紀輕膽最大,想了想道,「時間緊了,你們在這裡等候,我去看看益少爺起來沒。」 郭甘穿過客廳左邊一扇門,進了另一處院。那院是宅院主人的住處,分南北兩部,南部西側有一泓清泉從山石裡潺潺流出,繞過一個半亭流出去,倒是個聽戲的好地方。過了一個小橋,院北面就是趙益住的堂屋了。幾樹芭蕉翠竹倚窗而栽,綠意宜人,又有湖石夾列其間。屋前有卷棚式石板平台,圍了一圈低石欄。 趙益正斜躺在書房雕花楠木椅上,看著一卷什麼書。看見郭甘站在院裡張望,趙益一把將書扔進了竹婁裡,提了提褲,走了出來,啐道, 「來得挺早!」 郭甘抱拳道,「這是大場面,我們幾個哪裡見過?」 趙益卻沒興趣去太早做列兵,笑了笑道,「早著呢,叫他們進來,吃點酒填填肚,我們再過去!」 一個衣衫不整的艷麗女慵懶地從臥室走出來,卻沒在書房看到趙益,趴到窗上張望,剛好看到外面說話的兩個人。郭甘不小心把那女身上都看了,趕緊轉了過去。那女見狀,嘻嘻笑了聲,手上動作也不知道是拉扯衣服,還是撩撥外面兩個男人,扭擺著翹臀回了屋。 趙益見郭甘窘態,笑道,「『環采閣』的紅牌『應仙兒』,還不錯吧!」 郭甘搗蒜般點著頭,答道,「漂亮!」 趙益哈哈大笑,嘴巴裡道,「哪天你也去弄個填房。」便轉身回房換衣服去了,突然想到什麼,又壞笑道,「不行,你那個搶婚的事情董頭領還記著呢,你還是老實點。」 郭甘點了點頭,道,「將軍不急,我們還是在客廳等吧。」趕緊低頭走了出去。 應仙兒見那軍漢走了,咯咯媚笑著環住趙益,迷離的眼睛裡一籠霧氣,湊到趙益耳邊吹道,「將軍,奴家又想你了」 趙益咧嘴一笑,拍了拍妖嬈少女的挺翹屁股,「今天有大事,等我回來,我們再廝殺一番!」 …… 人馬,趙益帶著五個千總往府城正心走去,還沒走近,就聽見前面傳來一陣敲鑼打鼓地聲音,高亢的嗩吶夾雜其間,響成一片。等到了那處,果然看到觀禮台已經建好,立在了新修的廣場北面。鑼鼓聲,幾支舞獅隊在廣場上追逐繡球,有一隻金色獅舞得好極了,惹得無數圍觀群眾揮拳叫好。 趙益見那頭金獅眼睛眨巴不停,也不咬繡球,倒護著那球不讓別的獅咬,舞得一片金光閃爍,心暗叫了一聲好。又看到那金獅頭突然高舉獅頭,囂張四顧,露出了下面的舞獅人,不禁問旁邊郭甘,「那人是誰,一番好身手!」 郭甘定眼一看,想了想道,「像是東門那裡賣藝的回回,叫朱伯恩。」 郭甘本來以為是軍隊裡的人,想了想卻沒聽過這名字,嗯了一聲。趙益正在廣場外面看熱鬧,卻見郝有乾迎了過來,拱拳道,「將軍來得正好!」 如今五源谷攤越做越大,十個趙姓少年地位也水漲船高。十個少年都姓趙,趙益按年齡排第,其他人便「將軍」「將軍」的叫慣了。趙益聞言,在馬上回了一禮道,「郝部長辦得好熱鬧。」 今天這一台大戲,就是穿越建國的大閱兵了,策劃人便是新任化部副部長郝有乾。郝有乾見實力派趙益這麼說,乾瘦的臉上笑出一朵菊花,興奮不過地道, 「呂頭領剛剛到了,將軍不如也入座吧。」 趙益聽到師父比他先到,不禁吐了吐舌頭,趕緊下了馬,帶著五個千總上了觀禮台。上去了趙益倒不急著找位置,先探了探地形,見呂策和董學普站在最前面聊天,似乎沒注意後面。趙德趙源幾個也都到了,坐在第二排,在最邊角的地方給他留了個位置。趙益心裡歡喜,貓著腰坐到了位置上。 趙班在他旁邊,見他來了,笑道,「一個應仙兒,就這樣了,下次不敢帶你去找樂了。」 趙益被他說得臉上燙,啐了一口道,「你的棍棍兵不是要閱兵遊行嗎,你怎麼還賴在這裡。」 趙班笑道,「師父說了,有個千總帶隊就可以了。」 趙益嘲道,「那些胭脂女人倒是沒說錯,果然是『不動如山十將軍』。咱早聽應仙兒幾個姐妹說了,你最愛吃花酒,但每次都是正襟危坐不動如山,是不是那話兒有問題,給哥哥看看!」趙益是個多潑皮的蠻?嘴上說話,手就要去解趙班的褲帶。趙班嚇得跳了起來,喝道,「好大膽!本少爺有事和師父說呢,沒空和你聒噪!」便跑開了去,把趙益樂得哈哈大笑。 旁邊的趙玉看到,口裡罵道,「狼崽手腳不乾淨,晚上剁了餵狗!」幾個一起長大的少年難得聚在一起,兀自嘻笑怒罵,打鬧不停。趙班倒是真想起件事情,走到呂策身邊。呂策正拉著史班說笑,見趙班有事情,轉過頭來看了看, 趙班趕緊道,「師父,虎字旗火藥只剩十桶了,昨天訓練都停了。」 呂策這幾天都在城裡,倒把這事忘記了。呂策拍了拍腦袋,看向史班。史班手一攤,無奈道,「硝還有些,硫磺用完了,以前龐寧在,有購買計劃和儲備,現在沒人管這事,火藥做不出來了。」 呂策點了點頭,便去找董學普。董學普聞言道,「我問問,這是大事,我知道了!」董學普想了想,又說,「其他縣重新打回來時候,那些縉紳大商人基本都跑了,就瓊州府還有十幾個海商,船不知道還有沒有…我看看能不能動這些人,想辦法去大陸買些來。」 呂策點了點頭,又道,「這事可得抓緊,沒火藥,火槍都是□面棍。」 兩人又聊了幾句,郝有乾走了上來,看了看觀禮台上人基本都齊了。上來問道,「董大人,咱這開始吧?」 得到確認,郝有乾跑到觀禮台邊上,示意各處鑼鼓停了,點著了拉開序幕的煙花。 準備多時的煙花一時齊放,衝上來碧藍的天空,炸出無數絢麗的花火,一片華麗地躍動後,化作星星點點飄散開來,逐漸看不到。 但更多的煙花被那絢爛的一剎那感動,跟著湧了上來,不顧炸開的身軀,飛蛾撲火般的前仆後繼,哪肯讓天空有片刻的停歇。 下面觀禮的百姓不曾看過這麼大型的煙花,一片歡呼雀躍,半大的孩們爬上父親的肩膀,張著嘴巴不敢眨眼,卻突然聽到一聲震撼山嶽的齊聲怒吼, 「南海國,威武!」 整齊的踏步聲帶著按捺著的殺氣遠遠傳來,讓百姓們心生畏懼,終於想起了治安巡檢兵的命令,退到大道兩側。道路剛清出來,一千手持火槍的部隊毫不避讓地走了過來,穿過慌張躲開的人群,走到了廣場正,最前面的領頭千總轉過頭,喝令, 「敬禮!」 觀禮台上的人也都站了起來,朝這支榮耀的部隊回禮。 緊接其後的是兩百騎兵,散亂的隊伍倒不似前面的火槍兵齊整,稀稀拉拉地走到廣場附近,領頭的軍官突然喝令,「衝鋒!」 兩百最精銳的騎兵似乎突然從夢驚醒,呼喝著加速起來,在十米來寬的狹窄道路上揚鞭策馬,卻不撞到路邊一個百姓。在奔跑,排成五馬一隊的四十排,齊整地衝過了廣場。頭也不回地跑了五十米,又重新散成一片漸漸停了下來。圍觀的百姓見了這樣的陣勢,頓時紛紛喝彩起來。 一個祭台被抬到了觀禮台最前面,上面安放著代表著天地的牌位。 四個穿越站在了牌位後面,獻香拜祭了天地。 李錦熙拿出一卷金色錦書,大聲誦讀那冗長的詔書。 「當今天下,盜賊四起,群寇橫行…」 「五人乘之秋起事五源谷,致英賢於左右戡定珠崖州。值北軍南略,屢命天兵奮揚威武,定鼎南海,民安田里…」 「自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武大臣百司眾庶合辭勸進,尊五人為王,勉循眾請,於今日告祭天地即王位。」 「秦明韜即東王,呂策即西王,董學普即北王,龐寧即南王,史班即太平王,建元南海。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下面百姓卻哪裡聽得懂這些縐縐的詞語。秦明韜也早聽得不耐煩,揮拳大喝, 「南海國,威武!」 這聲呼喝傳到觀禮台外面稍低的平台,上面站著的第一排四個傳令兵聞聲大喝,「南海國,威武!」 第二排十個傳令兵接著喝道,「南海國,威武!」 第三排十四個傳令兵齊聲喝道,「南海國,威武!」 這聲音傳到了廣場外,參加閱兵遊行的一千多個士兵齊聲大喝。 「南海國,威武!」 山呼海嘯下,群眾終於明白過來,跟著呼喝了起來,跟著揮舞著手臂,跟著觀禮台上的王一起大笑,慶祝這個勞得其地,三年不納糧的政權成立了。慶祝這個民可告官,上不能欺下的政權成立了。慶祝這個官員沒有架,大兵不犯百姓的政權成立了!慶祝這個讓他們得到了財富和自由的政權成立了。 雜亂的人群雖然不習慣五王並列的局面,卻也在士兵的帶領下呼啦啦地跪了下來,大聲唱頌著他們最熟悉的口號, 「萬歲!」 「萬歲」 廣場兩邊的旗令兵揮舞著旗幟,城牆上的一百門大炮響起,回應著百姓的呼喊。 旌旗連雲,炮焰焚天。 史班怔怔地看著下面跪下的成千上萬個腦袋,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不顧死亡,有人背逆義理,有人拋棄骨肉,也要在血火和冷箭下追逐那些虛無縹緲的尊榮。 這便是人上之人的魅力啊… 正文 九十節 殿下選妃否? 熱鬧了一頓,董學普就開始頒讀嘉獎功臣,把整個典禮推向。(-> 這次嘉獎,升得最多的是先鋒營、改水營的軍官。兩支部隊裡軍官的五級三等的爵位,這回都升了一、兩等。工業和後勤兩個條線的職人員,也都有提升,但相比拿命去打拼的軍人,陞遷的步伐自然要慢一些。 舉例來說,以前趙德是上等差辦,和後勤條線的趙武一個水平,甚至比鐵器工廠的趙玉還低一等。但驍字旗在瓊州府守衛戰裡奮勇殺敵,趙德這次就升了兩級,成為等能手。先鋒營的趙益、趙班幾個,以前不過等差辦,這次連跳三級,也升到了等能手。 到了現在,這些嘉獎和地位提升,雖然也能帶來些收入的提高,但更多的是一種身份的象徵。如果說五源谷初建時候,五級三等制度下的等級薪水還讓人興高采烈,那麼現在軍隊裡的官兵,早被不停的勝仗獎金餵飽喂足,對那些月俸看得不重了。 比如說,趙益的等能手這個等級,一個月也不過十八兩俸銀。他趙益在救援府城的戰鬥,身先士卒破了陳廷對本陣,一仗下來呂策就賞了他兩百兩銀。他手下最普通的等勞役爵位的士兵,搏殺得了一個明軍腦袋,就能賞二十兩銀,哪裡會把那一兩的月薪看在眼裡。 這也是目前有「公職「的南海國公務員的普遍情況。就是鐵器工廠的一個工匠,搞出技術創新,都可以得到大把獎金,不是每個月的微薄月俸可以比擬的。 這些爵位之所以還令人看重的,是因為他代表的社會地位。這是十七世紀,即使是穿越,也無法改變這個時代的社會規則,在南海國實現絕對的平等。實際上,五個穿越為了聚攏人心,更是在人為的製造不平等。比如說,根據南海國《民商法》,身份低的居民遇上遠高於自己的,要行跪禮。甚至規定爵位高,可以以功名抵罪。 穿越依靠這種等級制度維護著這個稚幼的政權。而能給予更廣泛的普羅大眾,只有更富裕的生活、先進的科技和公正的制度而已。 立功人員實在太多了,董學普沒法一一頒讀,只讀了重要的一百人。嘉獎的詳細名單,在各州縣城門的佈告欄和《五源報》上都有,早就公佈了。這會的頒讀算是正是生效。 董學普讀完嘉獎令,便在歡喜的氣氛宣佈建國典禮結束!觀禮台上下頓時響起一片互相恭賀高昇的聲音。敲鑼打鼓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十幾分鐘後,一個舞龍隊和四隻喜氣洋洋的舞獅又跳了出來,在廣場上舞動了一番,分別朝五個方向跑去。好熱鬧的百姓追逐過去,便逐漸散了。 熱鬧還沒完,晚上在知府衙門還有一場內部宴席,犒賞建國的功臣。這天晚上,滿院的張燈結綵,滿席的美酒佳餚,晃眼的金盃銀盞,繞樑的美曲清唱,一片喜氣洋洋。院裡都是五源谷體系內的「老人」,全是苦出身,也沒那麼多講究。幾個趙姓少年帶頭鬧酒,沒過幾巡,四處就叫鬧成一片,桌桌都是一片狼藉,把那些服務的侍女忙的不行。 李瑛在府城守衛戰裡宣傳立功,此時已經升為下等差辦,是唯一的女功臣。她也不拘束,沒多久就端起酒杯和別人幹了起來。其實她酒量不好,幾杯下肚,臉上就鋪滿了玫瑰紅。李瑛在桌上趴了一會,有些迷糊,站起來推開群魔亂舞般的人群,走到最前面的一桌,噗通跪了下來。 「東王,下官有事請示!」 李瑛只是下等差辦,按照五源谷的禮儀,等差辦以下是要給王行跪禮的。呂策是風月裡走慣了的人,見有個漂亮小妞這時來找秦明韜,立馬感覺到不正常,使勁咳嗽了幾聲。趙益幾個混世魔王日日跟呂策混慣了,聽到咳嗽聲馬上覺察到有異,齊刷刷停了吵鬧看向這邊。 秦明韜倒沒多想,見李瑛行了跪禮,趕緊扶她起來, 「免禮!」 李瑛見不少人看著她,臉上更紅,按著秦明韜的手臂爬起來,醉眼迷離地嗔道, 「東王殿下,你說過,我宣傳的好,就可以做軍官的,到現在還不給我!男漢大丈夫…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秦明韜沒想到李瑛這時找他說這話,頓時無語,那會只當是哄哄小女孩,順口就答應了,後來也給李瑛加了爵位作為補償。要李瑛是個男的,肯定會收手,不再鬧了。偏偏這個倔強的李瑛是個女人,哪裡肯罷休。 秦明韜見幾個小王八蛋看他熱鬧,笑了笑道, 「怎麼會說話不算數?軍官也有許多種,上陣殺敵是先鋒官,後勤轉運是糧草官,運籌帷幄是參謀官,你覺得你能做哪一種?」 李瑛愣了愣,哼了一聲,道 「東王賴皮,那些是官,怎麼能算軍官,我要做先鋒官!」 秦明韜皺了皺眉頭,真有點怕這個喝多了的小姑娘,搖頭道,「無理取鬧!先鋒官你做不得!」 李瑛嘟起了小巧的嘴巴,站著那裡生起氣來。旁邊幾個小混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這個小姑娘,長得清秀出人,有心取笑。 趙益一把拍在趙谷身上,喝道,「你卻做不得!」那趙谷眼睛一翻一瞪,大聲唱到,「呀!呀!呀!我卻如何做不得?如何做不得?」 這兩人神態誇張,聲音又大,倒似現場直播一樣,逗得史班和呂策哈哈大笑起來,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趙德和這兩個坐在一桌,把桌一拍喝道,「喝多了就滾回屋裡去!少來這裡現世!」趙益和趙谷平時都有些怕趙德,見趙德火,兩人悻悻地啐了幾口, 「東王都沒說話,你倒急!」便又溜去別桌找樂去了。 李瑛被兩個青年逗得前仰後合,眼裡一眶霧氣,不知道是笑出來還是哭出來的。李瑛低頭哼了一聲,把盤在頭上的頭解開,抖擻著散開了。那柔順的一頭青絲灑下,紅撲撲的秀麗臉蛋上頓時透出清麗動人的光彩。 秦明韜這才注意李瑛今天略施了脂粉,一張猩紅櫻桃小口,一身淡青籠雲袖衫,婷婷吊著玲瓏墜,斜斜掛著繡香袋。這個整日活躍在軍營裡的戎裝小女孩,此刻卻是個清麗脫俗的絕美女。 李瑛似乎氣憤不過地抬腳往前走了一步,口憤憤地道,「不做將軍也罷,李瑛卻要比那些俗物強些。東王何時選王妃,也是個好去處,小女先報個名罷!」 佳人如此,說到這樣,秦明韜一時愣在那裡。選妃大事,李錦熙怕秦明韜豪氣上來隨口答應,趕緊上來攔住李瑛。招呼幾個侍女上來扶住李瑛回座位去了。那李瑛在侍女攙扶下回頭看了幾眼秦明韜,見東王失神愣在那裡,心下一喜,不經意間一改平日豪爽,掩嘴淺笑,竟映出一臉的女兒嬌態。 趙益好戲看到一半,大大的不爽,酒杯停在空,搖頭啐道,「那李錦熙是哪裡冒出來的老夫,這麼晦氣。」趙谷嘿嘿一樂,道,「沒聽趙德說嗎?是個韜略千里地,胸藏百萬兵的謀主。」趙益癟了癟嘴,大咧咧喝了口燒酒道,「明天去他府上切磋切磋,看看他百萬兵厲害,還是我十個親兵厲害。」 趙谷撇了他一眼,啐道,「你少惹事,當心東王把你閹了做公公,伺候新選王妃。」 …… 史班倒沒有喝多少酒,在府城玩了三天,他便起身回五源谷,只把趙玉留下來建南海銀行的府城分行。 府城到山前港的路這段時間被戰爭破壞得差不多了,馬車開不動。史班只有騎馬上路,但他馬術卻不好,騎了小半天,便覺得腰酸背疼。太陽升到天空正,史班脫下了外面的外套,抬手看見前面有個小村莊,便和隨行的趙旺、趙布說,「今天走不動了!我們到前面借宿一天。」 趙旺不滿道,「師父,這才半天就停,得多少天才能回谷?」 史班卻不理他,自顧自騎了過去。趙布招呼後面的隊伍,一行人打起了太平王的旗幟,騎馬入了村。趙旺無奈,一拉馬繩追了上去。 那些村夫見遠處青色錦旗招展,卻不知道是什麼大官來了。族祠的教書先生身上長衫破舊的很了,看清了遠處的旗幟,嚇得大聲叫喚,「太平王,是太平王來了,黃族長,快去叫全族人來!」 那黃族長雖不知道「太平王」是誰,卻也不敢怠慢,一溜煙地跑了出去召喚族人。 史班一路騎過來,看著村裡的境況:十二月的田里沒什麼作物,田邊有些土屋的殘垣,似乎是以前的村落位置,卻被戰爭毀了。再往前才是新建的村,有十幾間新砌的轉瓦房,但大多是些茅屋。一族二百多個男女老少很快聚在了村前,見太平王一行靠近,大人拉著小孩,全族人趕緊跪下,俯不敢語。 離村還有五十米,一個小南關的守衛一馬衝到前面,喝道, 「太平王駕前帶刀護衛劉棟在此,村以誰為,速速出來見駕。」 那個教書先生捅了捅族長胳臂,那族長反應過來,抬起頭緊張地答道, 「我是黃姓族長黃一良!」 史班笑著跳下了馬,大聲道, 「我是太平王史班,你們都起來吧,不要害怕,我來討個歇腳處而已。」 正文 九十一節 饑年 史班笑著跳下了馬,大聲道, 「我是太平王史班,你們都起來吧,不要害怕,我來討個歇腳地方而已。-」 全族兩百人這才站了起來。那族長黃一良低著頭說道,「族屋舍鄙陋,祠堂在北面,未蒙戰禍,敢情大王屈尊暫住。」把史班一行帶到宗族祠堂裡。 眾人跟著那幾個族裡人離開了官道,往北走過了個小木橋,看到幾十畝良田立著個兩進的宅院,門口立著兩個石獅,間掛著一塊「崇恩堂」的匾額,就是黃姓族人的宗族祠堂了。史班這些年在外面走動的少,見那祠堂紅牆碧瓦,斗拱梁枋,倒跟個寺廟一樣,心下好奇,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那族長是個經年的,把史班神情看在眼裡,覺得這大王親善待人,便壯著膽多說了幾句,「這是前朝萬曆年間,族人捐建的,附近還有八十畝族田,先前是學田,如今廢了科舉,便暫做義田用。」這族長雖然在鄉野裡,但也聽說了南海國立國的消息,所以說到「萬曆年間」加了個「前朝」,倒讓史班以下眾官吏大感不同,個個臉露笑容,態度親善了不少。 明末宗族多有族產,來源一般是歷代族人捐獻,也有犯族規之人財產沒收得來,由族長經營。所謂學田,就是拿田租支持族裡有潛質的讀書人,求的是族裡能出個當官的,光耀門閭。所謂義田,就是用田租幫助貧困族人,和睦族裡。 史班點了點頭,眾人進了那祠堂,繞過一扇石牆屏風,看見一個寬闊的祠堂大院,裡面載著幾棵難見的桂花樹,透出一股不同於鄉野的味道。前階簷石是花崗岩做的,階上有幾根雕花青石簷柱,正堂門邊牆上掛著一副對聯: 「人至上聖賢書可耕可讀,德為繩祖宗恩當報當酬。」 見這對聯勸的是敬祖宗,讀聖賢書,史班不禁搖了搖頭,暗道幾千年儒家宗法難改。眾人進了正堂,便是這祠堂的祖宗寢殿了。一個寬大的香案上層疊放著不少祖宗牌位,上面寫著祖宗的功名和名字。香案前面一口大缸,裝的似乎是外面小河的清水。 史班是個隨和的人,倒沒有端著王侯的架,想到借宿人家,就得入鄉隨俗,跟那族長要了幾根香來要敬黃姓祖宗。黃家人見狀,感動得一骨碌都趴到了地上,磕頭不起,看得史班一笑。 別人祖宗,史班倒不會去拜祭,只點了香暗道句「叨擾」,把香插在香盒裡。那三根仙香點著,煙火縈繞下,寢殿裡頓時生出一股清幽莊嚴的氣氛。 黃姓族人爬起來,帶著太平王一眾人入了後堂,是個七八間屋的天井。聽那族長解釋,這裡本來是給族學用的,還在府城請來個先生。如今科舉已廢,族裡學生讀書便沒了勁,漸漸不來了。如今這裡算是村裡最體面的地方,請史班等人在這裡暫歇。 手下人紛紛開始佈置住處,史班就拉著村裡幾個說得上話的聊起了家常。史班請幾個老人坐了,好奇問道, 「如今分了土地,村裡是什麼情況?」 幾個老人互相看了幾眼,都不知道怎麼答。那黃一良想了想,又要跪到了地上,史班拉他起來坐了,聽他說道, 「如今家家有了地,本是天大好事。但前些月遭了兵災,村被明軍征做了糧草儲藏地方。十一月稻熟,又都被割了充做軍資。那明兵後來被呂將軍打跑,逃跑時候一把火把糧草都燒了,這村也就被燒沒了。倒是苦了我等百姓。」 史班聽到這村被明軍禍害的倒霉事情,心下暗想,百姓恨明軍也好,點了點頭。又想起這祠堂氣派,和現在村裡的平民屋大不一樣,像是官紳人家捐的,又問眾人, 「原來田多的大戶,如今在哪裡?」 那族長趕緊答道,「原來有幾戶富裕的,被分了田時候倒沒說什麼,一副和睦模樣。後來明軍一來,便露了原型,紛紛跳出來冤枉我等貧苦族人。也不知道怎麼串通幾個軍漢,活活打死了幾個後生,把田產加倍奪了回去。再往後,那幾個無賴聽說明軍在西邊打了敗仗,便攜裹著銀逃到昌那邊去了。」 黃姓老頭說得簡短,卻讓史班心頭一凜,想像出當日族人互相爭鬥,陷害至死的驚濤駭浪,一時沉吟不語。史班沒想到,五源谷一勝一敗之間,能在這個小村激出這麼多波浪。 黃姓老頭見史班和善,想到族裡苦事,停不住了嘴,又說,「上個月府城的官人過來,把村裡人田地重新分了,這倒是好事。只是原來躲兵災在山裡藏的一些糧食,如今都吃了盡,城裡糧食又漲到二兩一石,我們鄉下人哪裡買的起,到了三四月青黃不接,卻不知道怎麼過。」 史班看著幾個老人身上衣服的補丁破舊,不由得皺起眉頭。這仗打了三、四個月,那些明軍大兵所到州縣,一季糧食都被充了軍糧。本來明軍吃不掉那麼多,遲早會賣出來給百姓,百姓頂多折些銀。但是明軍最後又打輸了,逃跑時候一路的糧倉都被燒掉,倒把海南島東面一季的糧食都糟蹋了。 海南島雖然地廣人稀,但長期受到央的歧視性民族政策打壓,水利開墾也不達,可耕作土地不多。一下被糟蹋了一季的稻,頓時米貴,府城的一石糧食,已經炒到二兩銀。這個黃家村處在明軍重點駐紮地,算重災區,這個缺糧的問題就更明顯。 本來瓊州府海路運輸方便,米貴米賤,商賈定然會從兩廣來回輸送賺取差價,最後平抑米價。但五源谷第一次佔領瓊州府時候清算了一大批商人。剩下的一些「從良商人」,在七、八月份明軍佔領全島大部分的時期,又重新跳出來作威作福。到了後來呂策打回府城,重新解放瓊州府時候,這最後一點縉紳商人也跟著明軍殘兵,從昌登船跑了。 臨高、昌化被大清洗,沒有留下縉商種。儋州城、瓊州府城倒是被龐寧留下一些,後來也沒被明軍佔領,還有十幾條小船。不過大船都被龐寧徵集開出來了,想用剩下那十幾條小船解決全島的糧食問題,有點不切實際。 現在朱明朝廷嚴禁商賈和瓊州府貿易,出入大陸也是不容易。南海國最缺的,就是有門路,能跨海貿易物資的商人。硫磺硝石運不進來,糧食絲綢運不進來,海布鐵器運不出去,海南島變成一個孤島。要等董學普白手起家從頭來過,組織起貿易船隊,展出成熟的貿易路線,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史班一時特別想念起龐寧起來,也不知道這個胖跑去哪裡逍遙了。 該不會掛在海上了吧。 史班搖了搖頭,把思緒拉到眼前,安慰幾個老人道, 「莫急,我這回了昌化,就組織從山前港運大米過來平抑府城米價,到時候米價下來了,你們可以從市場上買米撐過去。」 幾位老人聽了這話,臉上輕鬆了不少,紛紛給大王道謝。史班心裡卻知道,山前港那些存糧,撐起整個瓊州府的春天實在有些勉強。儋州到府城的道路難走,短短一段路,沒有馬怕要走上一個禮拜,加上運輸過程的大量消耗,南海國的第一個春天,怕是難過了。 史班想起剛才跪在村口的孩,不禁癟了癟嘴,想到能幫一些就幫一些,便動了開墾昌化荒地的念頭,對著黃家一幫族老說,「這樣,如今我要在昌化開墾新田,你們村裡人願意和我一起去的,每月半兩銀月俸,管吃管住,一直到明年這個時候,每人再分五畝新田。」 這些老人都不是富戶出身,是挨過餓的,自然知道這等缺糧年頭,管吃管住是天大的好事。一個個都跪了下來,口大喊「大王仁德!」史班這次倒也不避讓,等他們磕了幾個頭,才把這幾個扶了起來。 史班看幾個老人出了祠堂召集族人了,不禁歎了口氣,對趙旺、趙布說, 「走,我們出去走走,總呆在屋裡,外面天塌了都不知道!」 兩個青年對視一眼,趕緊出去牽馬,三人繞著黃家村騎了一圈,見村裡那些乾瘦的漢守在茅屋裡,蹲在谷場上,坐在田邊,似乎聽到族長的召集,都漸漸往一個磚瓦房聚去。這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卻只有一半人家點起炊火,可知窮苦。 史班看了看身邊兩個徒弟,最後還是看向了穩重的趙布,交待道, 「我回頭寫封信,你明天拿著信回府城找北王董學普。跟北王說我要在昌化開闢新田,跟他把昌化和山前港兩地要來治理,包括五源谷,這些地方整合為昌化州,你趙布就是第一任知州。」 史班想了想,又說,「我再寫一封信,要是北王這事不痛快,你就去找東王,讓東王去找北王。」 見趙布點頭答應了,史班又看了看趙谷,道,「你上次做的那一套畜力播種機,收割機,我們三個人晚上再合計合計,改成人力可以拖動使用的,把圖紙畫了,一併給北王。」 趙谷聞言想了一會,手上隨意甩動著馬鞭,很快抬起頭來,咧嘴笑道, 「這倒不難!」 正文 九十二節 大興水利 太平王的名號還是有點用的。- 史班招人開荒的金口一開,黃家村報名的就有七十多人。見民心可用,史班一路派快馬到周圍村鎮招攬農民,從府城所在的瓊山縣走到澄邁縣,史班延攬的農墾大軍人數,已經達到三千多。 雖然南海國給瓊州府所有人分了田,但平均一人也只分到了三四畝地,過不了什麼好日。年輕漢們把自己的田借給了老莊稼漢,背著鋤頭帶上十日的乾糧,興奮地跟著隊伍朝山前港行進。畢竟在這饑年裡,有飯吃有銀拿,以後還有田分的好事不是總能遇到的。 眼看就要進昌化縣境了,原來歪歪曲曲的小土路突然變得筆直,十尺來寬的道路向前延展,跟尺量過一樣,除非有大的山體障礙,很少拐彎。 這是董學普去年鋪的昌化縣十字路,一條橫的,從縣城往西到五源谷,一條豎的,北連臨高儋州南接感恩縣,在山前港交叉成十字。路況維護的不錯,良好的道路讓隊伍行進速度快了一倍,把一幫農民們看得分外稀罕。 鄉野裡,哪裡見過這樣齊整的馬路。 但這些海南島北部的農夫很快現更令人驚奇的景象:還沒近山前港,就看見望不到邊的良田橫在道路兩邊,縱橫交錯的水網密佈其間。幾個半大的娃娃一人趕著兩三頭牛,在水塘邊打鬧嬉戲。一條青石小路,通往遠處一個十幾戶人的小村落,連圍牆也沒有,一色的磚瓦房,家家都是炊煙裊裊。 磚瓦房,那在鄉野裡可是頂好的屋舍了。那三個娃娃身邊有七頭水牛,莫非每家都有兩頭水牛。漢們心下盤算著,不禁暗暗咋舌。早聽說了昌化富裕,卻沒料到竟是這樣一番動人的景象,怕就是江南,也不過如此了吧。 史班突然見後面隊伍停了下來,轉身來看,見幾千個漢,齊齊盯著左邊的魏家莊,走不動路。史班心下好笑,大聲鼓舞道, 「我們要去浮水灘建新家,要比這裡還要好!」 這些世代窮苦的佃戶們剛剛經歷一場兵災,哪裡想過自己能過上這樣的生活?聽到這話,一雙雙渾濁的眼睛裡逐漸有了光彩,突然有人大聲喊出聲一句歡呼,彷彿久旱土地突然下雨的暢快。接著隊伍裡越來越多的漢呼叫起來,響成一片,農民們用最簡單的語言,表達著自己對美好生活的期望, 「好日啊,三叔!」 「二犢!咱有福了!」 等這些農漢到了山前堡附近,看到山前堡城牆外面新興起來的那一片繁華集場,就都有些說不出話來了。那集場展了一年多,經過規劃整治後,已經隱約有了些市鎮樣。集場裡酒樓妓院,當鋪銀莊,說書看命,甜食雜貨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個土地祠。 經過董學普去年的整治,集場裡現在路邊栽著榕樹,齊備的下水道連著一條挖掘出來的活水小河,比起昌化縣城還要繁華。山前堡裡的一千多居民如今都升到了等勞役以上,月俸銀都有一兩以上。這會是農閒,居民們事情不多,男女老少穿著體面的海布衣服,在集市上晃蕩著,喝茶看戲,賭錢,燒香算命,熱鬧得很。 開墾大軍遠遠看著那邊的盛世景象,個個臉上都是一片驚羨的神色。一個三十來歲的漢踮著腳看著那集場,當真如鄉下人進城一樣,腳步不禁慢了下來,喃喃地道, 「原來族裡二老爺的日,也沒這樣舒坦啊。賊囚兵,我家二娃生的的時候,這裡還是一片荒地哩…」 史班剛好騎馬路過他這裡,不禁笑道, 「你們看那些集市裡休閒的客人,兩年前他們都是吃不到飯的流民!跟著五源谷干了兩年,如今天天有肉吃,天天有酒喝!」 那漢看得出身,倒沒注意身邊。突然看到太平王,嚇了一跳。聽史班把話說完,愣了愣,他眼睛就直了,看著黑色大馬上隨和的太平王,壯著膽問道, 「大王,這真是農家人?怎麼能都過這舒服日呢,身不給懶壞了?還怎麼幹活?不多種點糧食,又哪來舒服日?」 史班聽得一愣,沒想到世上還有「怕日太舒服」這種話,笑著搖了搖頭,只有耐心和他解釋。史班想讓更多人聽到自己的話,聲音就大了些, 「人是用來使用機器和創造機器的,不是埋頭死干的。以後我們會有水車,耬車,收割機,風車,人是操作這些機械的。總之,只要守紀律好好幹,一個人收一萬斤糧食也不是難事,大家都能過好日!」 實際上,同樣的施肥方式下,國式的精耕細作在畝均產量上更高,現代機械化大生產農業在人均產量上更高,按照一些老農的觀點,用畜力機械種田那是糟蹋地。也只有在瓊州府這種地廣人稀的地方,才給了穿越推廣畜力種植的空間,要是在人口密集的湖廣,就算穿越明瞭這些機器,也沒有足夠的土地給他們糟蹋。 一萬斤糧食?按瓊州府府城現在二兩一石的糧價,這就是一百兩還多。當然,尋常年頭米價要低得多,但那也絕對是一個農戶沒得到過的財富。按史班的想法,一年兩季,每季畝產一百五十公斤,十五畝就能年產一萬斤。大量使用畜力機械的話,一個農民絕對可以照看十五畝以上的田地。但這話聽在農民的耳裡,就是從來不曾有的豪言壯語了。 附近的農夫們心裡倒是不信這話的,只覺得大王氣勢過人,口裡趕緊答應了。惹得隊伍前後的農民紛紛側目,使勁來問大王又作了什麼重要言? 隊伍到了昌化江渡口,農墾大軍列起了隊伍,擺渡過河。過了河再走三十里就是目的地浮水灘了。浮水灘長寬七十多里,位於昌化江南面,昌化江支流七差河穿過其間,在這個時代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濕地,甚至還有鱷魚這種東西。但在海南長大的史班知道,這地方後世非常肥沃,是海南西部重要的農墾基地。 看著浩浩蕩蕩的開荒大軍,史班不禁又想起了當初在五源谷開荒的情景。如今有了三千多人手,史班手上銀也夠,規劃自然長遠了些。七差河上將建起三道分水堰,將七差河的水從河道裡分到灌溉渠。濕地裡要修建三縱七橫的水力灌溉網,在外圍建起堤壩排出積水,在兩年內,開墾出五萬畝新田。 穿越的南海國是最重視工商業的政權,開墾田地提供糧食,終究是為了建設道路市鎮,展工商業。未來一兩年內,開墾大軍將在這裡建起一百多個村落,更重要的,修建一座能容納五千人的集鎮。屆時將北部密集地區的人口遷移一部分過來,擴大人均耕作面積,推廣畜力耕作機器。 當然,這是未來一、兩年的規劃,而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在二月播種前,在七差河靠近昌化江的地方修建一個小型分水堰,同時築堤排水,搶出五千畝的新田種下一季早稻。最快速度緩解缺糧的局面。 史班站在一片高地上,看到農墾大軍按分好的隊列,在濕地外圍搭起了茅草屋,放下了心。又看見遠處趙谷帶著兩部馬車,在幾十個士兵的護衛慢慢開了過來。 趙谷和運箱的馬隊交待了幾句,單馬騎了過來,到了山下狠狠一勒馬繩,把那馬催得人立而起,將前蹄重重踏在了地上。趙谷看自己的騎術又有進步,得意地一笑,安撫了下胯下駿馬,跳下馬,上山跟史班報告, 「師父,西王那兩萬兩銀,谷裡還剩一萬一千兩,東王這次拿來的兩萬兩封在了谷裡。按您說的,我運來了五千兩,谷裡還有兩萬千兩。」 史班點了點頭,又道,「這個月每個農夫的五錢銀,先了罷!」 趙谷揚了揚眉毛,笑道,「還沒幹活呢,師父就銀。那幫老實巴交的農漢,還不得把牙笑掉。」 …… 秦明韜,東王秦明韜似乎又回到了大肆實習那段時光,跟著那個部縣城的老水利員,拿著測繪儀器在大山溝裡到處亂轉,測量地形,設計水壩,畫圖,曬圖。 沒有貿易船隊,就沒有硫磺和硝石,就沒有火藥。沒有火藥,呂策那時刻訓練個不停的先鋒營都消停了,每天給士兵放假半天。秦明韜也把部隊交給了幾個旗總維持日常訓練,自己操起了老本行,修水壩! 南海國現在缺糧食,農業是第一要務。 秦明韜喜歡那段實習的日,喜歡看那些鄉間老農一臉感激地把那個水利員拉進村裡,把家裡唯一的豬殺了招待他倆。秦明韜喜歡和那些山裡的半大小,拼著村裡自家釀的黃酒直到懵懂大醉。然後指揮著施工隊挖土填坑,把那一條條水渠水壩平地建起,把貧瘠的山地變成肥沃的農田。 然後去下一個山溝溝,喝新的黃酒,修新的水壩。 李瑛站在二十幾個學生一起,一臉崇拜地看著秦明韜擺弄著那些測量儀器。秦明韜擺弄了好久,又到旁邊的地形圖上標了標,還不忘指導他這些學生, 「你們看,根據這個孔洞和旁邊的角度標示,量好標準距離,做個三角運算,就可以求出孔洞那邊的地點和這裡的高度差和距離。」 「確定了海拔後,把地形圖繪好,我們再來設計大壩和灌溉系統。」 秦明韜抬起了頭,看了看李瑛,道, 「你數學只學了一個月,聽得懂嗎?」 這裡的學生都是秦明韜跟史班要過來的,都是鐵器工廠的年輕工匠,有著一兩年的數學底,只有李瑛是武備學堂出來的。武備學堂學生的數學水平和鐵器工廠工匠比起來,就是小學和大學的區別了。 李瑛點了點頭,見東王盯著自己的眼睛,有些心虛,臉上不禁范起了潮紅,又輕輕搖了搖頭,急得大聲說了一聲, 「殿下,小女聽不懂!」 正文 九十三節 米價 李瑛點了點頭,見東王盯著自己的眼睛,有些心虛,臉上不禁范起了潮紅,輕輕搖了搖頭。- 秦明韜見這倔強女孩臉紅認輸,心裡笑了笑,臉上卻淡淡道,「沒事,以後慢慢學起來就是了。」 最近這段時間,李瑛天天往秦明韜辦公室跑,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口水,秦明韜才說服她放棄做軍官的念頭。李瑛聽說秦明韜這幾個月要抓水利,又說要來。 作為府城保衛戰的功臣之一,只要她不要求上前線搗亂,其他的,秦明韜都隨便她喜好。按她要求,秦明韜安排她加入這個水利建築師培訓組。 見其他人都明白了,秦明韜便讓他們去測量各個山頭的高度,描繪詳細的地形圖。李瑛不會三角函數,留在了秦明韜所在的指揮部這邊。 兩道山嶺間的大塘河是南渡江支流之一,流量不大,但流經的是南部丘陵地區,很適合修建灌溉水庫。秦明韜算了算,在澄邁南部開墾一萬畝的山地種植水稻,估計需要兩千萬立方米的年灌溉流量,這條大塘河可以滿足。但是如果要把P提高到百分之十的話,壩高需要建到十七米,才能保證有足夠的多年庫容補足缺水年份的不足。 壩基可以用大型的山石構築,大石之間襯上細碎石塊,外面澆鑄鋼筋混凝土。最近農閒,澄邁縣人手充足,這種小型水壩一個月就能蓋起來。 秦明韜正想得出神,後面的李瑛突然說了一聲, 「東王殿下。」 秦明韜轉過了身,見李瑛還在這裡,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她不會測量,點頭問道,「怎麼?」 李瑛想了想,看著秦明韜眼睛說道,「如今兩軍新勝,殿下何不揚鞭北上,卻有閒情來打理農政。」 秦明韜不喜歡和女人聊國家大事,敷衍道,「缺糧,沒法打!」 李瑛要爭辯,秦明韜猜到李瑛要說兩廣有糧,以戰養兵,不耐煩地補了一句,「以戰養兵,取糧兩廣,這是搏命…」秦明韜搖了搖頭道,「後防未穩的情況下突襲兩廣,這是險棋,太不值得。我和我的部下每一滴血,都要比爭天下更有意義才行。」 李瑛卻沒有聽明白,還有什麼事情比爭奪天下更有意義?莫非東王是個信奉聖人之道的大儒?李瑛一時沒想明白,但見秦明韜和他說了這麼多,心裡歡喜,問道,「殿下如今煩惱的,就是米糧不足吧?」 秦明韜覺得和這什麼也不懂的小女孩在一起沒什麼壓力,不禁放鬆下來。缺糧是最近南海國最大的問題,秦明韜走到山脊邊上,看著眼前的秀麗山河,說道,「是啊,剛從戰火裡跳出來,缺糧,上周已經漲到二兩一石,這麼下去,不消兩個月,路上就要有餓死的了。」 李瑛清麗的臉上不禁冒出一絲得意的神色,板著臉道,「東王這水壩一時半會也建不好,就算修好了,兩個月,便是三個月也種不出稻來,遠水怎解得近渴。」 秦明韜見李瑛這話說的古怪,就知道她有話要說,看了看李瑛。 李瑛見秦明韜滿臉無奈之色,不禁笑了笑。李瑛這樣麗質天成的女,也算是造物神的寵兒,又正是雙十的最好年華,以前戎裝就算了,現在換了女兒衣裳淡施脂粉打扮一番,分外出落得楚楚動人,只抿嘴輕輕一笑,恰似靜夜花開春江潮升,一時讓山谷失了顏色,看得秦明韜一愣。 李瑛微微揚高了下巴,得意地道,「我願捐米糧平抑糧價!」 秦明韜沒想到是這話,不禁有些失望,喃喃地道,「你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少米?」 李瑛往前走了一步,氣呼呼地說,「東王怎麼知道我捐不出來?」 秦明韜見她是好心,趕緊笑道,「我說的不對,無論多少都是報國之心,我明天派人到你家裡登記取出,給缺糧百姓。」 李瑛眨了眨眼睛,說道,「殿下可要多派些人,我李家捐的可是五百石。」 秦明韜聽了這話,心裡突然一凜,五百石將近八萬斤稻,這不是個小數字。換成銀是一千多兩,捐給政府賑災,也是難得的義舉了。但秦明韜吃驚的,卻不單單是這樣一筆糧食:穿越現在的攤大了,五百石不算什麼。到明年五月早稻收上來,整個南海國缺糧二十萬石。五百石扔到市場上,還不夠南海國支撐一天。 讓秦明韜吃驚的是,李家還有這麼多糧食。李瑛是府城西門李家的正室二女兒,李家如果單論生意,在瓊州府根本排不上號。據秦明韜所知,她家原有四千多畝田地,但府城解放時候被龐寧充公了,只留下商舖這些商業資本,也算是損失很大。遭受重創的李家為了讓女兒跟秦明韜套近乎,都可以輕鬆甩出來五百石。 那麼到底有多少糧食,還在其他家族的庫房裡囤積? 秦明韜隱約看到一線希望,臉色不禁有些舒展,點頭道,「明天我會派一百個人到你家搬運糧食。李家能有這麼大的義舉,不容易,我給你升一等,到等差辦。再給你們家一個下等差辦的頭銜,隨便你給誰,改天把名字報給書記處就行。」 李瑛想要的卻不是這些賞賜,看著秦明韜急沖沖要走,女孩不禁嘟起了小嘴。秦明韜卻沒功夫哄她,轉身就下了山,親衛趕緊跟了上來,秦明韜喝了一聲,「回府城!」便翻身上馬,一騎揚塵而去。 … 秦明韜風塵僕僕趕到府城,正要去找李錦熙,卻看見一家米鋪前面圍著好多人,似乎在爭吵著什麼。秦明韜湊過去看了看,見一個壯碩的漢把空袋往地上一扔,喝道,「四厘一斤的米,怎麼賣到十二厘!你們乾脆去搶銀罷!」 旁邊一個穿著破舊長衫的書生顯然是個有功名的,頭上戴著一頂方巾,搖頭道,「正是,如此哄抬物價,卻叫我等如何做生活?」 圍觀群眾還是很尊敬讀書人的,見這個秀才也這麼說,紛紛跟著議論紛紛,責怪那米店不義。 一個瘦削的夥計被買米的群眾圍在間,啐了一口道,「米貴米賤,都是行價,嫌我家米貴,到別家去問問?府城十七家米店,誰家米便宜?」 那秀才氣憤不過,指著店裡米谷道,「這米哪裡是今年的米,這是去年三厘一斤的舊米。新朝既開,爾等就敢搜刮民脂,卻不怕官府追查嗎?」 那夥計正要說話,店裡走過來一人,附在耳上和這夥計說了什麼。那夥計點了點頭,撇了這個秀才一眼,笑道,「我說梁相公,你這秀才不假,可惜是前朝的秀才!」 那秀才聞言,頓時蔫了下來,再說不出話來。周圍群眾見狀,頓時紛紛斥責那夥計侮辱斯人,那夥計把眼睛一翻,喝道,「愛買不買,今天小店關門了。等到明天開門,說不得還要貴!」 說完那夥計就要關上店門,百姓們卻不讓,推搡起來。於是又有兩個米鋪家人跑出來撐場面,那夥計喝了一聲大膽,說道,「不知道我家主人上等民戶的身份嗎?」 如今的府城裡,有上等民戶身份的人算起來不超過一百個。這爵位亮出去,就是見了軍裡管幾百人的把總,都可以平起平坐。這個米店老闆不知道那時是捐了船,還是大量販賣物資給龐寧,得了這樣的身份。這話一說,眾百姓就不敢再吵鬧,畢竟南海國是個有王法的地方,欺負沒有本朝身份的前朝奸商就罷了,哄搶政權認可的上等民戶,罪名可不小。 見群眾不再吵鬧,那夥計得意洋洋的搬動米袋,關上了店門,群眾在米店外罵了幾句,便各自散了。 秦明韜在這邊看了會熱鬧,那邊的勤務兵已經去把東王找的李錦熙叫了過來。李錦熙小跑著過來,到了跟前畢恭畢敬打了個千,說道,「見過殿下。」 秦明韜沒心情和他客氣,搖了搖手道,「找個說話地方去!」就往旁邊一家小酒樓走去。那酒樓在南門這片地方,也不是什麼高檔地方,這會已經快到晚飯時候,裡面也沒幾個客人。秦明韜一隻腳正要跨進門,一個堂官跳出來把路攔住,一臉不耐煩地叫道, 「我說客官,醜話說在前頭,如今米肉昂貴,小店酒菜自然也貴,客官可清楚了?可別吃完撂袖,說我家沒提醒。」 看來最近食品價格大漲,不少客人在這家酒樓吵過。李錦熙臉色一沉,喝道,「狗奴才好大膽,招放亮了!東王駕前膽敢放肆!」 那堂官這才看見後面跟著的兩個帶刀侍衛,聞言嚇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在青石地板上使勁磕著頭,嘴裡念著,「小人瞎了眼,東王饒命,東王饒命。」 秦明韜懶得理他,喝道,「拿壺燒酒,幾碟下酒小菜來!」就帶著李錦熙上了二樓,兩個侍衛怕再出麻煩,一個站在樓梯下,一個站在樓梯上,把酒樓二層封了。 那酒家老闆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到了,沒一會就搬來了最好的燒酒,大小碟盞上個不停。李錦熙見了一樂,他是個爽快人,見秦明韜握著酒杯不說話,便問道, 「殿下是在想這缺糧的事情?」 秦明韜點了點頭,又道,「我在想,如今城裡大戶,家裡是不是還有糧食!」 李錦熙淡淡答道,「大人明鑒!」 秦明韜見李錦熙這自信不過的神情,覺得有戲,趕緊問他,「這裡面有什麼道道,仁山教我!」 李錦熙見東王說起自己的表字,嘿嘿一樂,「民間缺糧,我還以為是北王操心的事情。既然殿下也如此上心,下官自然要出力。」 正文 九十四節 董學普的神聖義務 李錦熙見東王說起自己的表字,嘿嘿一樂,「既然殿下也如此上心,下官自然要出力。-」 秦明韜聞言,說道,「都是一樣的。」頓了一頓,又說,「你知不知道,還有多少糧食沒有出現在市場上?」 府城守衛戰,李錦熙用假消息拖住了明軍一個多月,立了大功,秦明韜後來授予了他上等差辦的爵位。李錦熙身邊有一大群儒生,或多或少都在那一戰裡出了力。為了安排這些有功的儒生,秦明韜專門在改水營設了一個參軍府,以「咨議參軍」李錦熙為,下面是十幾個「錄事」。 這個機構的設立,籠絡了一大批「社會資源豐富」的「知識分」。很快就成為秦明韜最重要的耳目,所以這次一察覺到有人屯糧,秦明韜就把李錦熙叫來,托他去打探。 李錦熙想了想道,「殿下要弄清楚這件事,要兩個等民戶的頭銜才行!」 秦明韜知道李錦熙是拿爵位去買情報。呂策和秦明韜佔領各州縣時,堅決執行了分土地的政策,基本消滅了大地主。但在主動投降的城市,並沒有徹底沒收富戶的家產。這些屯糧的大戶人家不少就來自於此,這些人家的成員不缺銀,只缺體面的官方身份,南海國的爵位是最好的誘餌。 要能解決米價問題,兩個低級爵位不算什麼,秦明韜點了點頭。 穿越雖說稱了王,但其實只是用來安撫民心,禮制上並沒有太大的講究。又吃了幾口,李錦熙就告辭去辦事。沒過幾天,李錦熙就得了結果。 秦明韜在辦公室聽到李錦熙報告的時候,氣得臉都漲紅了, 「光是那些富戶家裡的糧食,就夠用到明年月?」秦明韜重複了一遍李錦熙的報告,用力捶了一下辦公桌,「想國難財!嫌我南海國沒有王法嗎?」 李錦熙一改平時成竹在胸的姿態,補充道,「殿下息怒,此事甚難,一般人家不敢囤積居奇,涉及到的,都是有爵位,甚至立過功的!」 秦明韜正準備出去的火,一下被這句話生生潑滅,瞪著眼睛看著李錦熙。 想想也是,沒身份的人要是敢這種國難財,還不馬上被南海國的大兵抄家,一刀卡嚓了?秦明韜聽了這話,剛才的狠勁一下就沒了。對待這些立了功的人,不能用強,否則會破壞了整個南海國政權的根基。 南海國《民商法》明規定商品交易遵守自願原則,政府如果為了平抑米價去抄家搜糧食,無疑是扇自己巴掌。如果違反自己頒布的法律,野蠻處置有爵位,甚至立過功的人,以後誰稀罕南海國的爵位?以後誰願意為那些爵位付出?秦明韜擰緊了眉頭,轉而說道, 「那只有布通告,進行全面軍管,限制米價。如果還有私自高價交易糧食的,重罰。」 這樣的手段稍微緩和一些,給予不良商人們改過自新的空間。不過這個行為本身也是違反《民商法》的,同樣會降低南海國法律的權威。可以預見,在這樣的規定下,高價糧食黑市肯定會出現。而穿越為了逼迫大米回到限價市場,必須違背《民商法》,對部分有爵位的富戶開刀見血。 為了農業社會的穩定,一再對體制內的工商業舉起鞭和屠刀,會不會更寒了天下商人的心?對於總以為自己是以工商立國的穿越,這彷彿是個笑話。秦明韜終於明白為什麼韓非要把工商之民列為五蠱之一。在堪堪溫飽的農業社會,鑽營逐利的工商業確實是個恐怖的雙刃劍。 沒有辦法,好不容易分了田地,穿越不能眼睜睜看著富戶用囤積糧食的辦法,把苦勞大眾的財富,全部吸回去。 …… 呂策這幾天帶火槍兵野外拉練了,府城只有董學普和秦明韜兩個穿越。知府衙門改建成的最高會議廳裡,兩人在談論米價的問題,董學普聽了秦明韜的分析後,好久都沒吭聲。 秦明韜等了半天,才看到董學普站了起來。董學普一向表情很少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絲興奮,他看了看海南島地圖,心裡突然有種指揮千軍的豪情,轉頭和秦明韜說, 「用不著搞那麼大動作,既然城裡還有糧食,把它們全挖出來!」 秦明韜不禁一愣,沒想到向來低調的董學普能說出這樣豪氣的話。秦明韜打量了下董學普,見他胸有成竹的樣,想來是有了必勝的把握,不禁問道,「怎麼挖出來?」 董學普道,「我是沒想到這些傢伙膽這麼大,藏了這麼多糧食。」他笑了笑,得意地道,「既然給我們知道了…我這個七年級的後勤部長,是白做的麼?」 …… 月娘一件一件地收拾著那不多的飾,終於選了一個常戴的銀鐲,不捨地看了看,抬頭和郭甘說,「這東西也不好看,你拿去當了,怕可以換幾兩銀。」 郭甘臉上有些綠,哪裡肯拿,從椅上站了起來道,「說這個做什麼?我自然有辦法。」 月娘見郭甘不幹不脆,低聲啐道,「那怎麼辦?又去找將軍?你也不怕他小看你!都是你急著買了宅,把去年那點積蓄全花光了!又碰上這糧價大漲。你拿這鐲去,買些肉來,這頭胎說不定是個大胖小,不能虛了胎。」 郭甘皺了皺眉頭,心底後悔那時被幾個好事的慫恿,把全部積蓄買下這個府城的宅院,只留了一個月的糧米錢。卻在這個月碰到米價大漲,肉價跟著米價飆升,家裡買肉的銀也沒了。郭甘轉過身來,看見月娘微微隆起的肚,心裡歡喜,眉頭的陰鬱神色又散了一些。 月娘橫了他一眼,把那鐲放在了案上。郭甘拿不下手,扔下句話就自顧自出了家門。 「我自然有辦法!」 郭甘帶著個跟隨的營兵出了門,滿腦想著去哪弄些銀。在街上晃蕩著,不自覺就往北門趙益家走去,到了北門大街,想起娘的話,啐道,「這等小事也來找將軍,他以後哪瞧得起郭甘?」搖了搖頭又往回走,走了幾步看見一個肉鋪,想了想,便進去看了看。 那肉鋪的王屠夫在一看是個軍官進來了,眼珠一轉,從後門溜了出去,只派了個打雜的出來招呼。郭甘沒見著那殺豬的,便問夥計,「今天肉價可便宜沒?」 那夥計也不敢怠慢這軍爺,陪笑道,「軍爺又來逗我,這城裡米肉一天貴勝一天,我家豬肉是最平的了,也只能穩住不再漲,哪裡降價賠得起?軍爺我看你起碼是個把總,如何缺這點肉錢?」 郭甘囊羞澀,被他抬得臉上一紅,不禁有些惱羞成怒,當街喝道,「大膽奸商,膽敢抬高物價坐地漁利,你們這些蠱蟲,不怕大王們抄你們家嗎。」 這話一說,幾個行人紛紛看了過來,跟隨郭甘的那個營兵也上來幫腔,「你們這些奸商,亂抬米價,等哪天惹惱了我家將軍,不把你這破店給平了。」 那打雜的夥計被兩人喝得瞠目結舌,撇著他們腰上的鋼刀心裡慌,回頭看了看裡屋,果然看見王屠夫在裡面甩了甩手。這夥計如釋重負,趕緊道,「將軍買肉麼?要什麼銀,我給將軍裝上就是,要什麼銀?」說完便去裡面和王屠夫合計,不久就提了一大塊裡脊肉出來。 郭甘伸手想拿,但見幾個行人過來看熱鬧,指指點點,又不敢接他的肉,氣得一甩手往城南走去。那個營兵跟著郭甘大半年了,知道郭把總很少因為小事責罰手下,說話隨便慣了,跟上來沖郭甘埋怨道,「大人,給你如何不拿?一塊肉算什麼?」 郭甘眼睛一瞪,喝道,「他是怕我砸他鋪才給的,能要麼?府城那個法官硬的很,除了五個王,其他人都敢辦。到時候被告個強搶民家,吃不了兜著走。」兩人又走了幾步,突然聽見前面一陣喧嘩,好多人聚在一家官方賣海布的鋪旁邊,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郭甘拉住一個看熱鬧的問道,「這是做什麼?」 那人見是個軍官,答道,「北王開倉賣米了,市價十四厘,北王賣十三厘,每三天降一次價,三天後就是十二厘,再往後更低。大家都不急著買,先來看看,等降價。」郭甘聽了一愣,擠進去看了看,果然在前面看到了一袋袋大米擺在鋪裡,門口貼著逐步降低米價的通告。 郭甘見了那通告,心裡一時大感輕鬆,就好像雨過天晴一樣,想到終於有人治這些奸商了,蔫著的精神一下振作了起來,得意洋洋地退了回去,臉上不禁掛上了笑容,沖跟班營兵喝道,「北王還是有腦的。回去!下次再來!」 過了三天郭甘再來看,官鋪的糧價真的變成十二厘。郭甘扔下了這些天的陰鬱,樂滋滋地回了宅,在家坐等食品價格再跌一跌。 每天早上城門一開,就有絡繹不覺得運糧車,把糧草運到衙門裡的官倉。關於這些大米的來路,坊間有很多傳言,有說是山前堡那邊壓箱底的存糧,有說是和山裡的黎人換的。等到第七天,政府的大米賣到十一厘一斤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屯米的商家坐不住了。早上城門還沒開,南門邊上已經站了不少的大戶派來的家人,探頭探腦地數糧車數量。 但城裡的商人似乎感覺到了政府不準備使用暴力,越大膽了。幾個米鋪主人解放前是一般商人,沒有沾上地主的名頭,身家最清白,膽也最大,先出了手。紛紛把店裡生意停了,派夥計到官方米店排起了隊。見這種行為沒被政府制止,很快更多人跟進。無論多少大米搬進政府的店舖出售,都會被囤積大米的商賈買走,打死了低買高拋的算盤。 … 第十天,官方的米價降到了十厘。董學普手上能拋出來的糧食卻越來越少。 呂策看著穩坐在位置上的董學普,問道,「沒聽說大兵給百姓供米的。連先鋒營,改水營的存糧都給你運來了,你這還能演幾天?」 秦明韜幫董學普答了,「還能演四天!」 董學普補充道,「史班那裡有批糧後天到了,至少還能頂天!」董學普想了想,補充道,「這兩天晚上還是要運些草進來,裝扮成糧車入城。」 秦明韜皺著眉頭,問道,「天以後呢?你肯定那些商人頂不住了?」 董學普看了看秦明韜,道,「我不肯定。」 呂策搖了搖頭,說道,「你這樣肯定搞不定!我已經查出囤積大米最多的兩戶了,明天我讓趙益去辦這事!」 董學普倏地站了起來,喝道,「不行!」 秦明韜和呂策一愣,他們第一次看到董學普這麼強硬, 董學普吸了口氣,看了看呂策道,「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要維持法的地位。動輒對百姓使用暴力,那我們和明朝皇帝,滿清韃有什麼區別?」 正文 九十五節 秦明韜的統戰工作 董學普吸了口氣,看了看呂策道,「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應該維持法的地位。-動輒對百姓使用暴力,那我們和廷杖的朱明,留不留頭的滿清有什麼區別?」 呂策和秦明韜兩人對視了一眼,心底越覺得董學普有點理想主義了,一時都不言語。 董學普見兩人似乎不太認可他的觀點,解釋說,「後世的社會,是利益誘導型的社會,百姓有行為自由,在博弈取得社會總利益的最大化。如果總靠威脅的手段維持社會秩序,那最後所謂的『社會秩序』就會變成我們幾個王的秩序,百姓只能成為暴力下的奴隸!」 呂策覺得董學普想法脫離實際了,不禁說道,「老董,凡事有權有變,沒有絕對的對錯。尤其是大米這種東西,那百姓一天少了就要出亂。」 董學普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但我說的也很實在的,後世的國家之所以都是利誘型的社會,是國家制度之間的競爭,使得人才,物資自主選擇形成的。我們以前抄了那麼多縉紳是對體制外的敵人。但如果我們對體制內商人也一抄了事,以後怕難找到貿易夥伴了!」 呂策一時沒想到怎麼反駁,被董學普一堆話嗆住了,乾脆低頭喝了口水,不答他的話。秦明韜搖了搖頭道,「老董說的也有些道理,要是溫和手段能解決這麻煩,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但是如果天後糧食賣完了,米價還是這樣,那也沒辦法了,該狠的時候還得狠些,畢竟我們的根基弱,不能因為糧食出亂。」 董學普自然清楚百姓吃不飽飯的後果,皺起眉點了點頭。呂策想起食品價格這麼貴,怕影響下層幹部的生活,說道,「按爵位給有公務的人些補貼吧,至少不能讓跟著我們幹的人寒了心。」 …… 三天很快過去,董學普降價賣糧,這已經是第十四天。 天還沒亮,趙武就守在了董學普的前廳,板著臉來回踱步,把一幫下人嚇得不敢吱聲。一見董學普從後院出來,趙武立馬迎了上去,不安地說道,「師父,那些米店還是不肯降價,我們的糧食撐不了兩天了!」 董學普見趙武一臉的焦急,不滿地皺起了眉頭,教導道,「不要急,這算什麼?我跟你說過,遇事要冷靜!無非是盤棋,進退都是一步!」 趙武知道自己失態,不再做聲。董學普怕趙武走漏了消息,哄他道,「有幾家富戶和我商量好了,我們的米一賣完,他們接著按官價賣。到時候我們賞他們個好出身就是!」 趙武自然相信董學普,聞言立刻輕鬆了不少,笑容掛在了臉上,說道,「師父教訓的是,我定力太差了。」 董學普搖了搖頭,安慰了句,「你去官鋪那邊看看,要加強對群眾的宣傳。那些答應配合的商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能做為最後一著,最好不要靠他們。爭取以最小的成本瞭解這事!」 趙武趕緊答應了,便去辦事。董學普看趙武出了院,歎了口氣,糧食只能撐兩天了,他的計劃沒有彈了。 董學普彷彿看到兩天後,市民對他失敗的政策指指點點,趙益扛著刀衝進那幾家自以為是的商人家裡。董學普這會真期待龐寧還在。這事他在的話,不難吧?他認識那麼多黎人峒寨,可以進山拖幾車米來。和城裡富商也熟絡,拉攏打壓分化商人陣營。 董學普抖了抖衣袖,跨上馬,往秦明韜辦公室騎過去。事到如今,董學普只有求助秦明韜,看他能不能有什麼辦法了? …… 秦明韜送走了求助的董學普,搖了搖頭一把躺在了椅上,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著,誰能幫上這個忙。趙德站在旁邊見了,試探道,「義父,這事情真要搞得這麼複雜?其他幾個旗總,都嚷嚷著要把那些奸商剁了!」 秦明韜揮了揮手,答道,「那是最後的辦法!董頭領,啊,北王說的也有些道理,現在市場上還有糧食,不會出什麼亂。能溫和處理是最好了,現在我們南海國最缺的就是商人…」 趙德聞言說道「我和城西虞家大公有些交情,要不約他來談談,試試看?」 秦明韜「哦?」了一聲,臉上這才有了笑容,點了點頭道,「約!對了,我記得,李錦熙手下有個『錄事』好像是那個『陳舉人』的庶,把他也叫來。」 趙德笑了笑,道,「那要不要把李瑛也請來,聽說李家也有不少糧食。」 秦明韜這才有了撥雲見日的感覺,哈哈大笑,說道,「我倒把她忘了,都叫來!我設宴請他們,都是老熟人了,不好動刀動槍的!」 …… 李瑛的父親,李老爺歎了口氣,他只有李承宗這一個兒,這會見兒一副經不得風浪的樣,實在是不舒心。老爺閉上了眼睛,又想起了去年病死的張氏,她這一去,自己和廣東張氏就漸漸疏遠了,空留下李瑛這個女兒。 李瑛唯一的兄弟,哥哥李承宗卻滿臉期待地看著妹妹,掛著一臉的笑問道,「東王當真說給咱家兩個上等民戶的爵位?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燈燭閃爍下,那英俊臉龐上的笑容卻分外猥瑣。 李瑛平日裡最瞧不起這個哥哥,罵道,「怎麼就知道這點爵位,你當真要看遠一點!這次的事情,進退大不一樣,豈是一個爵位的事情。」 李承宗不是正室嫡出,平日被妹妹教訓慣了,陪笑道,「妹說得對,哥哥眼淺了。不過說起來,我聽說這東王是個仗義的,對自己人從來不薄!」 李老爺點了點頭,自己的兒自己清楚,這個李承宗是個機靈的人,就是小時候跟著側室長大,自己少了關照,膽略眼界大大的不及妹妹。李老爺想了想,又問李瑛,「那陳家,虞家什麼態度?」 李瑛卻不答這個問題,只道,「爹爹,您這話卻是糊塗了,那五源谷是血海裡殺出來,能在乎幾個商人性命?這次是擺足了姿態,想善了這事。依我看,莫要管其他家如何,他們要是蒙著頭犯傻,咱家的情分就更大。早不如晚,在東王身上下足了籌碼,定吃不了虧!」 李老爺聽到在東王身上下足籌碼幾個字,眼裡光芒一閃。打量了下自己女兒,見李瑛一改往日胡鬧樣,一身女兒打扮,梳著淡淡的妝,倒是和他娘親年輕時候一般俊俏。想到坊間的傳言,李老爺哈哈笑了笑,問兒道, 「承宗,這次你來定,你說說看,咱家怎麼辦?」 李承宗嘿嘿笑了笑,諂媚不過地看著妹妹道,「聽李瑛的,瑛妹比我強多了!」 李老爺指著兒道,「我看你這輩,當真要靠你妹妹了!好,你去跟馮老爺賠個不是,就說咱家對不住他,不玩了,那一車車的官糧壓在那裡,咱幾個能折騰出什麼?也請他見好就收,這也賺不少了,呵,別逼急了官府惹出禍事!明天起,咱就按官價賣糧!」 …… 李家開始按官價賣糧第一天,瓊州府還是那個瓊州府,但似乎已經變了一層顏色。 虞家家長當天就放棄了曖昧不明的態度,恭恭敬敬地把趙德請到家裡,虞氏三族十一個男丁一併作陪,擺下了山珍海味宴請趙德趙大官人。 虞元儀指著趙德面前那碟太極圖案的奇怪湯餚道,「趙公,你看這道護國菜,看似渾濁不堪陰陽難辨,實則全以素料烹飪,其藏的滿是護國報效之心啊!」 趙德看了看那道不起眼的湯餚,暗道原來還有這麼個名字。趙德見他話裡有話,放下筷問道,「虞老爺如今是什麼打算?」 虞元儀左右看了看族裡成員,笑道,「趙公不知,我家原來還有些糧食,自己也沒有查清,此番五王有賑災義舉,虞家敢不緊隨其後?明日起,開倉賣糧!咱老虞家,糧食起碼有李家的兩倍啊!」 得了這句話,想到能完成義父交待,趙德心裡踏實了不少。但他也知道,虞家藏得糧食豈止是李家的兩倍,五倍倍也不止!趙德見這姓虞的還想留一手,高興之餘又暗罵了一句老滑頭。眼珠一轉,趙德裝出一副興奮神態,哈哈笑道,「虞老爺高明,這晚不如早,既然是兩倍於李家,也和李陳韓鄧四家一樣,獎兩個上等民戶爵位。」 其實陳家不過答應放出五百石米,意思意思,鄧家更是什麼也沒答應秦明韜。不過在秦明韜公關宣傳下,在董學普越來越低的降價壓力下,眾多商賈互相之間,也越來越不信任了。加上趙德平時重信譽,說話從不含糊句句是真,這會撒個謊,馬上就讓不少陳家人信了。 趙德話音剛落,旁邊桌諸人立即焦躁不安起來,小聲議論著什麼。趙德佯裝舉頭喝酒,便隱約聽見有人壓著嗓道,「那天殺的鄧名朗,我聽人說,他昨天去東王衙門了!」 有幾個人過來和虞元儀說了幾句話,虞元儀臉色變了幾變,明顯敗下了陣來,尷尬不過道,「趙公莫笑老夫,先前咱當真被前朝的奸猾官吏嚇怕了。這裡問一句公,我隨官價,拋一萬石,跟公要十個上等民戶,一個下等差辦的身份,能不能成?」 爵位到了下等差辦,商業稅率上就能享受更低一等了。趙德罵了句老狐狸,搖了搖頭道,「虞公怎麼如此反覆?待我不誠!」 虞家家長一聽這話,激動地站了起來,沖旁邊的家族成員喝道,「都是你們七嘴八舌,誤了我家大事!」說完把喝酒的那個瓷杯往地上一摔,說道,「若有絲毫不誠,我虞家便如此杯!」 趙德見他定了決心,趁機就把話說死,笑道,「這有何難,幾個爵位,我明日就幫你求來!」 虞家家長點了點頭,看了看趙德沉靜不過的臉,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選擇,不由得在心裡歎了聲後生可畏。轉身朝四周的家庭成員喝道,「此事便這樣和三將軍說定了!大家都聽到了麼?」 ———————————————————————————— 這一章是十月三號的,大家秋快樂!今天白天有事,現在早點貼出來吧。謝謝大家的支持! 正文 九十六節 海南歡迎您! 虞家的人,當然清楚趙德在東王衙門的份量。(->把話說到這份上,不敢再耍滑頭。天一亮,虞家兩個米鋪門面就掀起了招牌,按官價售米。 見大戶虞家「投誠」,陳、鄧二家氣憤之餘,也沒有了硬撐的底氣。李錦熙稍微敲打,陳鄧二家下午就開倉放糧。但畢竟落後了一步,李錦熙乾脆貼榜公示,由於二家出手晚了半天,將賞賜從兩個「上等民戶」,變成兩個「等民戶」。 幾個大戶開倉,讓市場上的糧食供應量非常充足。不需要穿越再做什麼了,當官方米價按時間表掉到八厘時候,一些跟風囤糧的小戶就沉不住氣了,越來越多的糧食在市面上銷售。三天之內,市場上的米價就被壓到董學普最終設定的目標:五厘一斤。而官鋪的賑災米,反而比市場高了一厘,變得無人問津。 拋售大米的小戶們現,雖然速度不快,但是他們爭先拋售的大米,還是令人欣慰地賣出去了。這個情況,讓最頑固的一些囤米抱有幻想,幻想其他囤米買進了市場上的大米,將會待機再次抬高米價。 昌馮姓是瓊州府最顯赫的家族,這三代人裡就出了四個舉人,如今在大陸做官的也有不少。馮家是鼎盛之時,在瓊州府開枝散,正是這場囤糧鬧劇的始作俑之一。看到米價探到了底,馮家幾族人卻依然按兵不動。正月初八,馮姓族長以春祭的名義,從三縣一州叫來了各房族人,在昌縣的馮姓祠堂碰了個頭。 氣派的祠堂裡,十幾房血緣親戚坐進了明禮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這次的糧價, 「咱萬州黃家三十一口人,這次算是全賠進去了!囤了四千兩的糧食,現在連四成也收不回來!」 「也不知道這麼多糧食放出來,是誰吃了,莫不是那五源賊官府?」 一個遠房的老人聽到這些話,手上一抖,差點把茶杯摔在了地上。馮姓族長見眾族人一臉的灰敗,心底一片慘然,嘴上卻安慰道, 「這幾個月糧食還是緊張!要說是其他人家吃進去的,這事還有轉機。」 馮家族長和幾個族裡老人交換了意見,作出了決定,沖各房族人揮手道, 「米價已經到底了,買家還沒弄清楚,大家莫急,說不得還有轉機!」 當最後幾家大戶還抱有幻想,猜測誰在接這個盤的時候,府城軍管使趙武,已經按董學普的安排,悄悄地在市面收購商人出售的糧食,已經在城外的官倉裡囤積了萬石。 更多的好消息送到了穿越的辦公桌上:落灑峒去年參加了五源谷的軍事活動,去年大部分日常糧食消耗都由軍方供給,落灑峒領符那恩聽史班說府城缺糧,也大方地支援了兩萬石平價大米。 穿越手裡的籌碼越來越多,但最頑固的囤糧還是沒有打開糧倉。穿越下定決心,要讓他們付出足夠長記性代價。在秦明韜和董學普的安排下,教訓囤米商人的行動開始展開了。 …… 正月下旬,供應趨穩的糧食市場又出現了波動,從五厘漲到了厘。苦苦等候的馮姓族人見糧價上漲,無不彈冠相慶,猶如輸紅了眼的賭徒,幻想著扳回本錢,再也不肯離開賭局。 漸漸的,各種小道消息傳了出來,號稱糧價還是要重新上漲。有一些商賈主動找到了黃家族人,表示可以借銀給他們炒作大米。入局不深的黃姓族人當然不肯上當,但部分輸紅了眼的黃家人,卻抱著把本錢賺回來的決心,借錢囤米。 二月旬,馮家和少部分藐視南海國官府的商人還在苦苦支撐,北王卻公開了官倉的大量存量。這時,商人們才明白過來,前段時間市場上糧食,不是像謠傳那樣是儋州郭家、臨高家吃下的,而是全被北王買下了!米價重新上漲的預期被徹底打破,米價又從厘跌回五厘。 馮家人此時面對的,是讓他們欲哭無淚的討債人。 這場看不見硝煙的戰爭落下了帷幕。南海國政府成功調動了各方面的力量,以十數個低級爵位的代價,取得了勝利。經此一敗,馮姓一族的財富縮水近三分之二,跟隨馮家囤積糧食的其他家族,也是元氣大傷,馮家在南海國的經濟和政治領域,再也沒有了任何影響力。 米價穩定在了可接受的範圍,瓊州府的生活恢復了平靜。在普通百姓的眼裡,這場風波的平定理所當然。雖然很多幹部都沒意識到它的重要性,但穿越依然對主要參與人員進行了隆重的嘉獎。在穿越的眼裡,這次米價風波的平定,不輸給戰場上的任何一場勝利: 在這次風波裡,南海國政府遵守了自己頒布的法律,僅僅以經濟手段打敗了這些投機倒把的商人,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是一個可靠的商業秩序維護。既然面對糧食價格失控壓力情,南海國都沒有對投機倒把商人採用暴力。這是一個暗示,暗示南海國自對待其他合法的商人,更不會使用極端手段。 穿越用行動證明了,那些極端行為只針對明朝官僚和地主,並不針對合法商人。 在明末的國,有一些商人為了個人利益,不惜背叛民族,向入侵原的建州女真交易了大量的戰略物資。南海國千金買馬骨,希望自己所表明的開放姿態,能夠吸引這樣的商人到南方來,吸引他們繞開朱明王朝的封鎖,和穿越一起建設漢族更光明的未來。 不管是通天耳目的走私商人,還是縱橫南海的武裝海盜,都是一樣滴,南海國歡迎您! … 明末使用的曆法,接近於後世的農曆。崇禎三年二月的昌化,已經是萬物復甦的暖春景象。三千多農墾大軍暫停了開荒工作,在已經開墾出的水田上架起了耬車,在田邊燒出了土法肥料,開始了一季忙碌的春耕。 史班這天正在辦公室處理一些件,門口的侍衛走了進來,輕聲報道,「下等差辦張羅寒率五名農夫求見。」 基本上,到了等民戶這一級的屬下,史班都叫得出名字。但史班努力想了想,卻沒能想起這個下等差辦張羅寒是哪裡來的。不禁好奇問道,「張羅寒是誰,我怎麼沒什麼映像?」 那侍衛這段時間一直跟在史班左右,倒是比史班記得更清楚,提醒道,「張羅寒是上個月北王重新分配幹部時候,分到昌化州農墾局的,目前擔任『錄事』職位。」 史班這才想起這個人來。這個人以前是跟著龐寧的,在儋州負責治安。後來龐寧一直沒回來,董學普就把儋州管了起來,在儋州換了一批順手的幹部,這個張羅寒就暫時離職,在山前港賦閒待職了。這個月,張羅寒被董學普分到他這,掛在農墾局下面。農墾局是史班親自領導的,但史班最近忙,一直沒來得及給張羅寒安排事情。 史班想起這個人,知道是五源谷的老功臣,趕緊讓侍衛請他們進來。 張羅寒帶著五個農民走進了辦公室,正要下跪,就被史班迎到門口的史班攔住。史班指著辦公桌前面個椅說,「不要拘禮,坐!」 張羅寒抬頭看了看,見史班已經轉身坐在了辦公桌後面,便作揖答道,「謝太平王!」幾個農民也跟著喊了幾句,這才小心坐在了椅上。 史班看張羅寒一副幹練樣,對張羅寒說話語氣又客氣了些。料想張羅寒是為了農民的事情而來,史班笑著問道,「先不說他們事情,最近人事變動很大,你個人有沒有什麼困難?」 張羅寒聞言楞了楞,拱手答道,「謝謝殿下關心,小人沒什麼困難,初到農墾局,尚在熟悉局事務。」史班是個直腸,見張羅寒答了他一句規矩的廢話,想來是因為和自己不熟緣故,心裡有些失望。 史班點了點頭,轉問道,「那今天這是什麼事情?」 張羅寒答了句,「小人這次來,是為了農戶安居的事情。」張羅寒說了這句,便轉頭看向旁邊一個年農戶 那農戶似乎自進來起就有些緊張,見張羅寒果然讓他說話,嚥了口口水,顫顫地站起來說, 「小人是第三墾區第一支部的下等勞役黃二牛,托大王的福,在農墾大隊裡干了兩個多月。這兩個月頓頓有管飽的白米飯吃,頓頓有大碗的豬肉湯喝。兩個月就把我們一村人都養得壯不少。晚上支部裡還有果領,有些果咱農家人當真沒吃過。村裡人都說要不是大王仁德,哪能給我們過上這樣的好日…」 黃二牛太緊張了,說著說著就跑了題,天馬行空地說起些不著邊際的話。史班開始還認真聽著,但見這黃二牛滿肚的憨厚,越說越跑題,收起了笑臉,靠在了椅背上。張羅寒見狀,咳嗽了一聲,那黃二牛卻沒反應過來,還在說 「昨天晚上支部又找我們去量尺寸,要做新衣服,這都是第三…」 張羅寒只有打斷黃二牛的話,提醒道,「黃二牛,你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撿緊要的說!」 黃二牛被張羅寒說得一愣,這才現自己偏題了,耽誤了大王的時間,張嘴結舌地看著史班。 史班似乎想到什麼,皺眉問道,「衣服尺寸,一次性記下來便是,你們支部負責人來回找你們量?」 那黃二牛滿腦都覺得太平王好,支部書記好,哪裡想到自己這話,似乎不經意告了支部書記一狀。黃二牛大大地後悔,又一時說不出解釋的話來,張著嘴巴站在那裡。 張羅寒趕緊幫黃二牛解釋道,「這幾個月飲食營養好,百姓比以前結實了不少。上次做衣服是剛來時候,那書記想來也是怕兩個月了尺寸有變,所以這次重新量。」 史班這才點了點頭,問那個黃二牛,「你說的這些情況,我都瞭解過了,百姓能支持農墾是好事。今天是什麼事情要反映?」 那黃二牛見史班不再怪責支部書記,想到不會對不起滿村百姓的托付,大大地舒了一口氣,這才答道, 「聽支部書記說,我們以後都要在這裡扎根的,沒法再照顧老村的田地了。前些日每人分了兩畝田,村裡女人聽到消息,就都嚷嚷著要跟過來。大王,我們些農漢,在自己破院裡住慣了,大王的宿舍雖然好,但我們還是不習慣。求大王開恩,讓我們自己在田地邊上造些農家院,好把婆娘女兒都接過來。」 山前堡這裡一批基層幹部,開墾新田經驗非常豐富,加上小南關那邊水車等物資也充足,這兩個月新田開墾工作非常順利,目前已經開墾了一萬餘畝新田。 為了鼓舞士氣,史班上個禮拜給每個農民都分了兩畝地。目前這些分出去的私田還是集體組織耕作,等一年後開墾初步完成,每人分到五畝田以上,才完全交到農民手上。但現在所分私地上的產出,已經完全交給其所有的農民。 史班卻沒想到,短短兩個半月,良好的物質條件和充滿希望的未來,已經讓這些農漢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等到這兩畝田一分,樸實農民們,就迫不及待地要在新土地上扎根了。 張羅寒見黃二牛說完了,咳嗽了一聲,補充道,「近來我在公務間隙,到各個支部調查了一番,撰了一個私宅建設方案,敢請殿下過目。」 正文 九十七節 農業是根本 史班接過那一冊方案,本來以為也沒什麼特別,無非是個下層幹部的一腔熱情。-但翻了幾眼,史班便覺得有些門道,不禁指著那本小冊問道, 「這五月栽豆,什麼意思?」 張羅寒答道,「南海國炎熱,月早稻便已經熟了。五月栽綠豆於稻田,等到七月種晚稻時候,將綠豆犁入土,可以肥田。」 史班突然想起來,高《生物》課講過,豆類植物根部可以固氮。又問道,「上面說要把村落建在圩田外圍?」 張羅寒答道。「要得到圩田,必須築堤蓄水,又要建渠灌溉,實在不易。村落如果在圩裡,農民的牛羊牧草地佔據圩田,就浪費了地力。在邊緣,有利於農民靠近荒地,多圈養牲畜。外圍土地充裕,曬穀場堆糞池之類很多設施也便於搭建,大不一樣。」 史班點了點頭,他明的紡織機,讓南海國男耕女織的生產方式,變成男耕女不織。要是能把婦女兒童轉移到養殖業上,也是一個提高人力利用效率,提高生活水平的好辦法。史班又問了幾個問題,張羅寒一一回答,答得頭頭是道。他本來就是個世代耕作的農民,在農家事務上肯定比史班強多了。又跟著龐寧見了幾年世面,學了化,渾身一股精幹味道。 張羅寒又說,「水利興建難,更難的是維護。我想最好要向使用灌溉的田地加征一點費用,作為水利機構的運轉資金,才能長治。否則單戶農家不願意出力出資維護水利設施,各掃門前雪,不消十年,水田又成了荒地。收取這些費用,水田畝均收益稍微低些,農民要多種田地才能富裕。我們可以設置一些租牛點,農忙時候把牛租給買不起耕牛的家庭,提高人均耕作面積。」 史班聽得津津有味,不禁歎道這農活還得交給農民干!史班合上那本規劃方案,說道,「住私宅這事,太早了不利於組織集體農墾,你先組織一部分人把村落私宅建起來。等幾個月後農墾結束再出售。」 史班看了看那個方案封面,又說:「其他的有不少建議不錯,很好。我一個人精力有限,管不了那麼多。現在農墾局沒有局長,這樣,你來做副局長,把局裡那十幾個錄事調動起來。你配合趙布,把農墾和水利的基層工作抓起來。」史班說完,看著張羅寒,畢竟他是龐寧手下的人。要不是龐寧出海不歸,史班也不好來搶人用,這事還得張羅寒自願。 龐寧畢竟太久沒回來了,趙如也不在,原來的部下漸漸都散了。張羅寒雖然沒料到這事,但稍微想了想便定了心,站起來說,「謝殿下提拔之恩,我明天就去拜訪知州趙布,把具體事務瞭解下,就把工作開展起來。」 史班聞言笑了笑,說道,「趙布他就在田里,我叫他來,你們好好商量商量,把開新田的事做好。」張羅寒以前是儋州治安負責人,在情況複雜的儋州沒出過問題,能力是實踐檢驗過的,對農事又熟悉,算是個人才。得到個能幹實事的手下,史班很高興。 張羅寒站起來,拱手答道,「殿下放心!」 張羅寒上任後,史班就把繁雜的日常工作交了出去,只偶爾聽聽匯報,稍微做些政策安排,主要精力還是轉回了鐵器工廠。新上台的張羅寒倚靠趙布的調度能力,倚靠各種技術人員,幹得不錯,糾正了一些脫離實際的規劃。到了月割早稻時候,開墾的新田面積已經達到萬多畝。趙布多次和史班匯報,張羅寒用人合宜,勤勉為公。 五源谷的「老人」,都是最窮的流民出身,吃過苦的,工作上勤勉的特質大多都有。加上幾個王對手下大方,短時間內大家私心都不重。但能得到趙布「用人合宜」的評價,就是個人能力了。月初,眼看要種新稻,張羅寒又通過趙布匯報,對這萬畝新田,建議優先「賒賣」給開墾的農民。一方面,可以讓這些農民過上小康的日,提高耕種積極性。另外一方面,還能給昌化州創造一筆收入。 史班對這個建議很支持,不但批了,還把張羅寒的局長職務轉了正。 新田價格很便宜,每畝不過二兩,還不到一畝熟田的零頭,優先對農墾人員銷售。農民各家各戶,紛紛把老家分的田賣了,到這邊買上幾十畝,做個富農玩玩。半年一轉,史班不但開墾出萬畝新田,增加了糧食供應,解決了鐵器工廠水利設施的銷路,賬面上還賺了幾兩銀。 開了萬多畝地,第一批三千多人的開墾基本到了極限,張羅寒又到島北招募新的農墾隊伍。 其實不止史班在西部昌化搞農墾,秦明韜也在海南島北部澄邁附近搞水利,募人開墾。加上董學普也派人在海南島東部,南部組織開墾,幾處墾荒大軍合起來,掀起一輪海南農業開的大潮。 眼見耕田面積直線上升,水田價格直線下降,想來以後愁的不是沒米吃飯,而是谷賤傷農了。那個投機倒把的馮家哪裡料得到,他們的行為狠狠地刺激了幾個穿越,下決心把海南建設成為這個亂世的糧倉。 幾個穿越在各處忙碌,先打住不說。在崖州,穿越卻還有一個老朋友。 崖州位於海南島最南面,大概就是後世三亞的位置。這裡位於天涯海角,明代經濟並不達,算得上是南海國最落後的地方。 崖州城有一個公,自稱姓于名南,七八年前流落到這處。原先只是在碼頭上做個挑夫,飯也吃不飽,靠撿些貝殼螃蟹餬口活了下來。後來時日久了,交了些挑夫朋友,不知道怎麼就逐漸闊了起來。在城東買下了張家的院,把那幾個挑夫兄弟雇了做僕人,又在鄉下買了七十畝地,租給人種,過起了體面日。又過幾年,於南娶了城西劉家女兒,生兒那年考了個茂才,在街上開了件米雜店舖,家境漸漸興盛。 後來五源谷打到崖州,分了田地,又斷了於秀才的每月供給,於家在城裡地位大不如以前。這幾天,於南見城門貼了榜,新朝在府城設「太學」,全府大考招生。榜上說那「太學」生員學了一、兩年後,按成績可以錄入各個衙門做官吏,便要去考。 娘劉氏一般擦著眼淚,一邊給於南收拾著包裹,抽泣著說道,「這新朝剛立,你就去府城,卻讓我們母兩個如何生活。」於南想到家裡有些存銀,劉氏娘家人丁也多,誰能欺負?能有什麼不能生活?便不答她。 劉氏哭了一會,見丈夫不理她,又道,「據說那幾個大王,都不愛聖人章,只靠些『商道』,「匠藝」、「造船」之類的奇巧…這都是沒影的事,你去怎麼考得?」 於南看了看窗外,說道,「鍾方都敢去考,我如何會考不?」 劉氏啐道,「那鍾家有一門遠方親戚在昌化,這幾年水漲船高,據說也是上等民戶的大官,哪裡比得了我們,無依無靠的。」 於南聽了這話,也不言語,眼裡閃爍不定,半晌說道,「我這便去鍾方家,一起往北邊去。你在家莫要出門,平日缺什麼,只管讓小紅去外面買來,把孩照看好!」 於南安撫了娘幾句,就去城東會了鍾家二公,兩人帶著乾糧盤纏,步行往北面走去。這會正是三月時候,倒還不是很熱。走了幾個小時,沿著官道走到了一片丘陵上,鍾會見右邊山下海浪拍岸,左邊山崖延綿不絕,讚道,「咱崖州的景色,當真是大氣非凡!」 於南笑了笑,附和道,「過等二哥你到府城金榜題名,那更是一番大氣景致。」 鍾方聽了這話,哈哈笑了幾聲,說道,「托你吉言。不過實話說,其實我這次沒什麼底氣,不過去府城看看新朝氣象。」 鍾方頓了一頓,又說,「我們崖州太遠,還沒感受到,聽說府城附近如今大不一樣。各處水利之事不說,單說吏治一項,便不比往常。如今不但有知府知縣衙門,州縣還陸續派去了判官,府城還有法官。如今各城門不但立了我們城門口《民商法》那樣的老石碑,還又加了一塊《細則》石碑,所講條規,又比原來《民商法》更細。但有誰違反二法,皆可以舉證訴訟。那法官也不行他事,每日只端坐執法,聽人告狀。縣令欺了你,你也可以告他。」 於南點了點頭,道,「這新朝初建,吏治大不比從前。」 鍾方點了點頭,道,「雖說前朝也有衙門可告,但官場種種積弊太深,官官相護,離太祖澄清天下的心願也太遠了。這南海國當真有些氣度,單說這次米價一事,昌馮家雖說巨虧,卻不曾被抓一個人!」 兩人說到這,想起南海國初次佔領崖州時候,誅滅知州三族二十多人的乾脆利落,不由得咧了咧嘴。鍾方笑道,「我家大哥常跑府城進些海布,我聽他說,如今府城幾家大酒樓都換了主人,你知道是為何?」 於南當然不知道,便問鍾方。鍾方這才說出來,「那原來幾家大酒樓,雖說也是氣派,但都是衙門裡關係深的。說句不好聽的,壓制同行也慣了,能真在飯菜裡下功夫?如今新朝一立,小柳莊幾個原來不敢使的招攬手段一一亮出來,幾個月下來,瓊玉樓便沒人去了。那瓊玉樓老闆見小柳莊壞規矩,帶幾個人去砸場,卻被趙大人關進了牢裡。」 鍾會搖了搖頭,又說,「我娘舅家在府城有家小酒館,這幾個月也停了。」 於南聞言一愣,連酒店業這樣無關緊要的民生行業,都有這麼大的變化。可知其他行當,又要經歷怎樣一番洗牌。 鍾會聖賢書讀多了,本來也不喜歡他娘舅那一套。鍾會見於南若有所思,笑道,「這興衰之事,非人力能預測,莫說了。卻說這次米價,於大哥這次賺了不少?」 於南笑道,「我聽魏三說府城米跌,趕緊開倉賣了,賺是賺了。但就百來石,能折騰多少銀出來?」 正文 九十八節 府城趕考見聞 於南和鍾會兩人一路說笑往北面去,倒和以前趕考鄉試的生員似的。-兩人圖個自在清淨,路上也不尋那些會館落腳,只找客店住宿。足足走了十七天,才從海南島最南面的崖州,走到最北面的瓊州府城。 這天下起雨來,兩個秀才背著包裹打著油傘往城裡趕。好在那土路剛剛翻修過,用沙礫質的軟土鋪的,在雨裡沒有積水,還能走。兩人沿著土路走了一陣,下午到了府城。 找了塊石頭揩掉腳底的泥,兩人穿過南城門進了府城,便看見城裡一片寧靜景象,似乎已經逐漸從戰火裡恢復過來。雖然下著雨,街兩邊的店舖裡客人依舊不少,酒樓裡聽戲喝茶的坐著不少。於南在街上左右看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才現腳下青石鋪就的主街,如今已經換成了一種石頭般東西重新鋪就。 那不知道什麼東西鋪成的路面,間略高,兩側略低有排水淺槽,雨水打在路面上,就順著路面流進了兩側淺槽,然後流向兩邊建築後面的大水渠,排出城外去。 雖然陣雨很大,排水系統依舊運行良好,路面上也沒什麼積水,比其他老道路好得多了,讓於南心裡讚歎。但更讓於南想不通的是,那整個路面竟似一塊石頭鋪成,毫無縫隙。低頭仔細看,又現石頭表面有工具塗抹過的痕跡。 鍾會前段日來了次府城,知道水泥路的來由,見於南低頭看那水泥路,笑道,「於大哥見過這水泥沒?我聽那些工匠說,這水泥是東王明的,本是一團粉末,遇水成泥,所以叫水泥,風乾後便這樣堅硬如石,用來修屋搭橋甚是方便。」 於南這才收起了驚訝的眼神,解嘲道,「想來和那石灰差不多,就是硬了不少,我剛才還以為是塊大石頭。」 鍾會笑道,「這個比喻倒是新奇恰當,說起來真是和那石灰差不多,據說也是燒出來的,好處是硬了不少,不會掉灰。不好就是顏色有些黑。如今官家鋪裡有賣,也不多貴,府城不少有錢人買去做院,用來修路的倒是只有這一條示範路。」 於南聞言便道,「這東西我們販賣到崖州去,不知道賣不賣得出去。」 鍾會想了想,答道,「這難說,一個要耗費運輸資費,崖州人窮,不一定用得起。二個崖州偏僻,知道水泥好處的人少,就怕我們好不容易讓百姓知曉,官家就自己運去賣了,倒為別人做了嫁衣。」 於南點了點頭,換個手舉傘,抖了抖已經浸濕的衣擺,岔開話題道,「這雨大,我們先找個落腳地方去。」 鍾會瞇著眼睛看了看雨幕裡的街道,說道,「府城用錢頗貴,倒是城北那家聞道樓,清淨實惠,我們就去那裡先住下來罷。」 於南也來過幾次府城,聽說過聞道樓,知道是那家便宜的客棧,那地方不在鬧市,但客舍乾淨整潔,一般都是各州縣儒生落腳府城的地方,點頭道,「那裡向來人多,就怕沒了房間,先去看看罷。」 兩人穿街走巷,沒多久就到了那個新建的水泥大廣場,鍾會上次來時候,這個廣場也沒建成。下了雨廣場上沒人,兩人好奇,還是打著傘四下裡打量一番,在廣場東面看到一塊石碑,上面刻著董學普剛剛頒的《民商法細則》 鍾會一見那碑上密密麻麻,刻著幾千指甲大小字,搖頭道,「除了讀書人,有誰識得這麼多字?」 於南點頭道,「這能有幾個人認真看,想來是供百姓追本溯源,作為斷案判官清正的保證。」 鍾會又指著上面一句話道,「『所告案件判官已判後,不服可上訴法官再判』,這設定法律的人當真是迂了,判官是法官管得,能不是法官的親信?判官給了判決,法官難道還會駁回。這麼層層上告,豈不是讓告狀人找苦吃。去法官那告判官,得罪了判官,這以後怎麼過得了日?」 於南點頭說是,卻是如此,這法去落入了虛處。兩人正在那裡嘰嘰喳喳議論,突然聽見後面一個聲音道,「二位有所不知!」 兩個秀才看得入神,沒注意後面來了人,嚇了一跳。轉頭看去,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軍官站在後面,再後面還跟著兩個帶刀侍衛,幫這軍官舉傘。 兩人見那軍官一捻長胡,穿著一身闊背束腰的金色錦袍,上面繡了流雲海浪,知道是南海國高級軍官服。又見那軍官頭巾上有三星兩槓的標誌,知道是等差辦的大官,嚇得趕緊作揖行禮。 來人是梁老大。見兩個秀才行禮,梁老大也回了一禮。 打敗了明朝兩次討伐,穿越料想短期內不會有大的軍事活動,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南海國經濟建設上。秦明韜最近一直在澄邁一帶募人開墾,修水壩挖水渠,組織了一萬多人,忙得熱火朝天,要在澄邁南部丘陵地帶建一個農業新城。事情多,秦明韜把趙德幾個都調了過去搞管理,自己也是分身不得。 南海國斷了海上貿易路線,火藥等軍事物資嚴重不足,史班本來就忙,便以此為借口一直把改水營先鋒營的火槍拖欠著。軍隊沒用上槍,只能做些日常的老式武藝訓練。改水營就在府城附近做些拉練,倒也沒太多事情。秦明韜今天難得回了趟府城,梁老大等幾個旗總趕緊到北王那匯報了下訓練情況,但秦明韜也沒怎麼認真聽,表揚了幾句就把他們打了。 梁老大懶洋洋出了門,剛和其他幾個旗總告別,就看到大雨裡兩個書生舉著傘,在廣場上在看碑。梁老大一時好奇,便過來搭話。這碑立了也快四個月了,剛開始天天有人圍著看,還有好事的讀書人給百姓逐條點評講解,也是一件軼事。但到了現在,大家都習慣了,除了要告狀打官司的,少有人來讀上面的字。 梁老大現在也算是高級幹部了,但是窮苦出身慣了,以前環境養成的化習慣不是一時改得掉的,打心底裡對儒生有種尊敬。梁老大以為兩個戴著方巾的秀才有事要告狀,上來搭話。見兩個讀書人跟他行禮,兩人手上傘一歪,身上的青衫都打在雨水裡,梁老大趕緊回了禮。 梁老大笑著指著那碑對兩個秀才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南海國如今的十三個判官,十個法官,都是大理寺這個部門的七個執事投票推舉出來的。而大理寺七個執事,又都是四王共同任命。判官法官的一併用度,也都是**一條線,由南海國財政直接撥給。所以判官不受法官管轄,也不受知縣知州管轄,**判案!」 兩個秀才見這高官,本來心裡有些不安。但見這大官沒什麼架,倒是和善地給他們介紹起來,二人心裡逐漸安定下來。鍾會膽大些,看了於南一眼,答話道, 「這位大人說的是,我們不知底細,妄自議論了。」 梁老大呵呵一笑,搖了搖頭,「你們二人可是從鄉里來府城打官司?那邊那幢水泥柱房,那便是府城區的判官院,到那裡登記了,出五十錢找個訟師幫你們分析仔細了,找出依據,排隊等兩個禮拜,判官便會叫你們去開庭斷案。」 鍾會聽說還要等幾天,想到前朝一州縣一個衙門,打官司也不用排隊,怎麼現在一個州縣一兩個法官,七八個判官,怎麼還要排隊?年輕人膽大,鍾會不禁晃了晃腦袋問道,「這還要排隊?」 梁老大打量了下鍾會,答道,「也就是這個月的事情,這打官司的人是一天比一天多,有時候連幾錢銀的糾紛,也有人告上判官那的。你們是來告狀的麼?莫急,也不過兩個禮拜。先找個訴師把案情分析好了,湊足了證據等開庭。」 鍾會聽了這話,歎氣道,「上古治民之道,重教化而輕律,才有三代之制。民心若水,宜疏不宜堵,宜導不宜縱,若縱容之,必百倍千倍地鑽營糾纏。這判官法官一節,我看不好。越級上告之事更不妥,此風一開,百姓不以本業為重,不知君臣之禮,拋隱忍勤勉之德,事事爭對錯言是非,誠非長治之道。」 明末風氣開放,書生議論朝廷政也是一種風俗,鍾會一時忘記了這是殺人如麻的新朝,對著梁老大說了這些。可憐梁老大讀了幾年夜校,好不容易識點字,哪有這鍾會能說會道,一時不知道怎麼答他。 於南見狀,趕緊打岔道,「大人,我二人本是書生,來考這次太學的,我這朋友考的是『治論』一門,所以對這碑法律治國之法,有些思考。」 梁老大聽說他們不是來告狀的,覺得自己今天有些多管閒事了,一時有些尷尬,哦了一聲,道,「是要去太學讀書的…那地方就在城東北。」梁老大覺得有些不投機,淡淡地道,「二位慢慢逛,我有事在身,先走了。」 兩人趕緊行禮告別,梁老大想到這些學生以後不過分配做低級官吏,也不和他們多禮,虛抱一拳就走了。於南見梁老大走了,苦笑道,「你對大人說那些做什麼?那位大人位高權重,說不得這政策也有他功勞,如何有當面說別人事情做的不好的。」 鍾會也覺得自給有點唐突,笑道,「於大哥說的是,那大人那般友善,本是個結交機會,倒給我壞了事。」 於南搖了搖頭,說道,「這話如何說得,這都是要機緣的。」 兩人沒了興致,便離開廣場,背著包裹往北面的聞道樓走。還沒到那客店,就有小二上來招呼,那小二穿一身海布短衣,慇勤不過地走上來說,「看二位樣,這是要尋個地方休息!」 於南以為是黑店攬客的,趕緊道,「我們定了要去聞道樓,你莫來多事!」 那小二聽到這話,臉上笑開了花,大聲道,「這不是正好,客官要去我家住宿,我前頭領路!」 兩人聞言一愣,不禁對視一眼。記得這聞道樓向來只有客滿的日,如何有出來招攬生意的時候?兩人隨那小二進了後巷,果然是去聞道樓。但那客店裡遠沒有往日熱鬧,一樓吃飯餐廳只坐了一桌人,看樣都是外地來的。老闆娘更是迎到了門口,讓小二把兩人衣服包裹送上了房間去。 兩人暗自詫異,於南見那老闆娘好客,笑問道,「莫非是漲了房錢?」 老闆娘一笑,倒是還有幾分姿色,說道,「客官放心,小店這價格,十年多是沒加過一厘。」 兩人不知道這客店怎麼氣氛大變,搖頭回了房間。於南見房間裡床鋪都是新的,覺得這房錢挺值,在自己一間裡正在收拾東西,突然聽到鍾會叫喚。於南門一開,鍾會把於南拉到走廊上一個房間,指著一個蓮藕樣的奇怪鐵管說,「瞧這洗澡用的新奇玩意!」 見於南一臉不解,鍾會把旁邊繩一拉,就聽見三樓上面隱約傳來鈴鐺的聲音。沒一會,那個蓮蓬般的水管就噴出好多股小水柱出來。於南用手一摸,都是清涼井水,想來用來沖浴會很舒服。 鍾會搖了搖頭,道,「你看,真是怪事,這客棧比從前好多了,怎麼反倒沒人住了。」 兩人在那蓮蓬頭下面洗了個澡,換了乾淨衣服到樓下吃飯。沒吃幾口,看見一個夥計打扮的年人走進來,要了一盤豬耳朵,一個人在那裡喝酒。鍾會見是個本地人,放不下滿肚好奇,湊上去問道, 「掌櫃的,這豬耳朵味道如何?」 那夥計打量了一眼鍾會,見是個秀才,笑道,「什麼掌櫃,我是劉家綢緞鋪裡的夥計。相公來嘗一嘗,這裡的豬耳朵怕在城北是最好的。城南有家濁酒樓,更好,但是貴。」 鍾會搖了搖手,問道,「我牙不好,吃不得,沒福氣。這邊我想和你請教個事,」鍾會看了看那老夥計,見他臉色熱情,便問道「這個聞道樓,以前是很熱鬧的,怎麼現在冷清下來了?莫非吃了什麼官司,還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老夥計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起來,問道,「公你是外地來的吧?」 鍾會點頭答是,那老夥計笑道,「你們從南邊來?南門正月開了家摘星樓,比這裡還便宜,客房也有這麼大,還要新幾分。現在知道的人都去那裡住了,只有外地的不知道的,還依舊來這家聞道樓。」 鍾會問道,「我以前聽說這東家經營這『聞道樓』也不賺錢,那『摘星樓』還要便宜,豈不是虧錢賺吆喝?」 那老夥計吃了口酒,搖頭道,「公不知,這如今三年免稅賦,以前的稅錢,現在不要了,以前孝敬衙門裡的月例錢,現在也不要了,生意好做不少,只要有原來一半客人就能賺錢。加上那些巡檢管的又嚴,判官也清正,以前那些鬧事排擠對家的事也少了。現在新店多了,官府也隨百姓開各種店,不加干涉,各種營生競爭起來,都要比以前做的好,才有客人啊。」 那老夥計指著盤裡的豬耳朵,笑道,「你看這一盤豬耳朵,價錢是沒變,量卻是加了不少啊,比以前幾個人擠一張桌吃那小半碟的日,是舒坦多了!」 那老闆娘見這邊客人在議論,端了一盤小菜走過來,啐道,「死不要臉的王老頭,吃我的菜說摘星樓的好,我送你一碟花生米下酒,倒是要聽你給我說句好來。」 那老夥計見了那碟花生米,嘿嘿一樂,想了想,沖鍾會道,「要說好處,咱聞道樓也多,最好一處就是這老闆娘漂亮,比摘星樓那老頭掌櫃的菊花臉,好看多了。」 正文 九十九節 玻璃製造 那個喝酒的夥計把老闆娘哄得眉開眼笑,兩人兀自調笑不停。-兩個秀才坐在隔壁桌,聽了那老夥計的話,才知道看似沒什麼變化的瓊州府,實際大不一樣。 那鍾會從小就聰明,家裡人都期望他能取個功名,族裡生意也不太讓他碰,整日裡教他讀四書五經,也是有些迂了的。鍾會晃了晃腦袋歎道,「吏治清明,著實讓百姓安樂不少。但如今斷了科舉,這官府哪裡尋得來那麼多清正的大儒,來做執行的官吏?一旦有一兩個屑小之人,做了害群之馬,這巍巍正氣便要蟻潰…怕這清明之態,也難長久。」 那個於南自幼歷經人間離散坎坷,一個秀才功名,也是托了岳父家關係混來的,倒比鍾會識時務多了。於南道,「鍾二哥執著了。有一年清明政治,百姓便安樂一年,有十年便安樂十年。便是唐太宗宋高祖那樣的人物,也不過治好自己手上的國家,還想百年千年麼?」 鍾會不以為然,兩人又議論了一番,才各自回房休息。兩人來的早,在府城逛了了幾天,南海國的太學才開始報名。這幾天兩人早就打聽好了地方,收拾了一身新衣服,便去那太學府報名。 那個太學府原來是一個馮姓舉人的大宅院,去年那馮舉人被趙如抄了家,宅院變成了公產,現在稍微改造一番,拿來做太學府。報名地方就在宅院前廳那個庭院裡,兩個崖州秀才到的時候,才現人這麼多,自己來晚了,排隊的人都站滿了庭院,擠到了門外去了。 那滿院三教流,什麼人都有:有戴著方巾的秀才,為了仕途,忍著新朝不敬聖人,捏著鼻來考「治論」的。有扛著手藝活計的「木工博士」,來考那個「匠藝」的。還有那些替人攬貨的牙人,給人做合的媒婆,擺攤算命的神仙,也挺著胸膛來考「商道」「經濟」的。有打鐵的,殺豬的,嚷嚷著報名武藝的。偌大一個前廳院裡站滿了不算,後面還有趕來排隊的,看得鍾會於南二人目瞪口呆。 兩人在門口看了看考試說明,才知道是個怎麼回事。按那個說明上寫的,就是三次面試。第一次面試官最多,十幾個,考生被哪個面試官點了名了,就進去向他展示才華,不行的刷掉。第二輪面試在後面幾個小院裡,分成四類:「經濟」,「商道」有一個面試官,「治論」「行政」有一個面試官,「匠藝」「其他技術」有一個面試官,「軍略」「武藝」有一個面試官。再往後,才是第三面試官,就是見太學府的校長,「祭酒」大人了。 鍾會啐道,「這都是些什麼人,也能考太學?」 於南又認真看了一遍那個說明,見上面說各類學生,以後學習一兩年,會分到政府不同的部門,但並沒有高低不同。鍾會是領教過衙門裡小吏的厲害的,便對鍾會說,「我們寫的字,總比那些泥腿寫得好,不如去考行政做個書吏?說不得能跟上一場富貴。」 鍾會心氣卻高的多,不屑地答道,「於大哥這什麼話,沒有高低不同,這是場面話。治國宰輔和衙門胥吏能同日而語?治論和行政二門,明顯有本末之分,豈能自甘人後落了下乘。我這次卻是定要在那治論上奪個名次的。」 於南見鍾會這麼說,想了想拉不下臉,也和他一起在那個治論處報了名。治論一科報名的大多是些讀書人,排隊的倒少。沒等多久,就把兩人叫了進去。第一個面試官見是個儒生,皺著眉頭對了姓名,就問道,「國以何為重?」 於南是個老練的,這幾天在府城見了不少,也揣摩了些南海國的治國之道,答道,「孟曰,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那考官眉頭鬆了不少,讚道,「果然是個儒生。」又問道,「若讓你去做個判官,一個案情,知縣和你意見不一致,怎麼辦?」 於南拱手答道,「荀曰,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人之大行也。」 那考官點了點頭,說道,「你過了!」便叫人帶於南到第二面試官那。 第二面試官是個老成的年人,在一個小院裡踱步看花,似乎外面沒幾個人進來面試。那面試官見於南進來了,才坐回位置,對了姓名,就問於南道,「何為社稷之功?」那面試官怕考生用聖人之話含糊應對,又補充一句,「你可詳細說清楚了,才能過關。」 於南想了想,拱手答道,「百姓安樂,國家富足,便是社稷之功。若導萬民以教化,明禮明制,使人人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為民躬耕農桑,為商安守本分,為王謹慎持公,何愁社稷無功?」 於南也沒讀幾年書,心思都在做人和生意上,這一番話也算是他最高水平了。他本以為自己說的高明,滿臉期待地看著那個考官,卻見那年人搖了搖頭,啐道,「卻是個儒生!」 那考官說道,「君君臣臣父父,天下便能大治?北面的皇帝倒是把聖人放得好高,每年還有那麼多餓死的!」 那考官說完這話,就宣佈於南被刷掉了。於南心裡一沉,面色鐵青地走回到外面的庭院。路上聽那帶路的小童說,這面試官是儋州的法官大人,跟著北王跟久了,對儒家那一套特別看不慣。於南暗叫倒霉,在報名院等了一盞茶時間,見鍾會還沒出來,懷疑他是不是錄了,於南心裡就更不舒服,覺得那滿院人看過來的眼神都不對。 於南滿肚的失落,看到旁邊一隊人,都是報名商道的,便把手往報名桌上一按,道,「我要考商道。」 錄了名字,等了一會進去了。於南見了第一個面試官,就洋洋灑灑說起各種絲綢的產地和講究,討價還價的關鍵,幾下就搞定了那個初面官。到了第二個面試官,於南知道不容易通過,豁出去了,和他說那海上走船的要害,走私入港的本事,打通關節的手腕。又說那海盜有幾個慣常據點,海商求生的把握,把那考官說的一愣一愣,大筆一揮,宣佈於南通過了,讓他去見最後的太學祭酒。 於南走出第二面的院,長舒了一口氣。問那個帶路的小童,「這太學祭酒是哪個大官?」 那小童看了看於南,答道,「是七公。」 於南不知道七公是誰,又問。那小童解釋道,「便是太平王的大徒弟,南海銀行的總行長,上等差辦趙玉官人,我們官府裡的人都叫他七公。」 於南這才明白祭酒大人的份量,想到自己要見的是這樣一個大人物,於南又興奮又緊張,一邊走路一邊拉了拉衣服,整了整頭巾。走到裡面一個院,那帶路的童讓他在門外候著,自己走進去報告道,「七公,我把這個懂商道的於南帶來了。」 裡面傳來一個清越的青年聲音,聲音裡隱約有些不耐煩,「進來吧!」 於南在外面專心等著,過了十幾秒,那帶路的童把頭從門側伸了出來,叫喚道,「呆,快進來吧!」於南走了進去,一路也不敢抬頭,心裡只算著這按禮制,是要行跪禮,還是作揖禮。走到了那院裡一個大堂房,於南看到前面間坐著一個人,趕緊一揖及地,口恭謹唱到,「見過趙大人!」 前面那個人懶洋洋答道,「于先生好!」算是回禮了,於南這才敢抬起身,偷偷看了一眼七公的樣貌。一看之下,卻覺得一張冠玉般的俊秀臉龐分外眼熟,不覺得就多看了幾眼。 那趙玉看了於南也是一愣,眼睛就在於南身上打轉,想了半天手上突然一抖,把那青花瓷的茶杯帶倒在茶几上,卻也不管地就站了起來,口改了稱呼,說道, 「黃公!」 於南此時也想了起來面前時誰,想起當時自己人販一般的行徑,心裡一片駭然,退了一步,撲通一聲跪在了青石地上,把頭磕得如搗蒜一般。 那帶路的小童站在一邊,也不知道今天這唱的是哪一出,只見眼前兩個人,站著的那個滿面的欣喜,竟像是了財的富貴人家,遇到當年施捨救命的恩人一樣。跪下的那個嚇得渾身哆嗦,恰似那作惡多年的江洋大盜被識破了身份,這就要押上刑場一般。 趙玉見黃公這樣害怕,搖頭笑了笑,把他扶了起來,口說道, 「黃公待我等有活命之恩,這是做什麼?如今我等都在朝為官,黃公,…黃公先起來吧。」 …… 龐寧給那盆睡火蓮澆了點水,湊近看了看,現上又開始黃,不禁罵道,「媽的,又要死了。趙如你過來看,我都是按本地人辦法養的,就沒養活過一次!」 趙如按了按那盆裡的土,說道,「是不是土太肥了?」 龐寧湊過來看了看,捏了捏那土,眼睛一瞇啐道,「肥個屁,這鳥地方鳥花,有問題!」龐寧拍了拍手上泥塵,問道,「這都三月了,那個西班牙人怎麼樣了?」 船塢裡有好幾個西班牙人,那個神父也是西班牙人,趙如想了想,一時不知道龐寧說的是誰,答道,「師父說的是那個付塞斯嗎?」趙如見龐寧不答他,知道說的就是那個玻璃匠,答道,「我這幾天沒過去,我去看看玻璃弄出來沒?這南風都起來了!」 龐寧在一次針對荷蘭人的海盜活動,意外俘獲一個會磨玻璃的西班牙人。後來稍微調查了下,得知這伊比利亞鬼祖上就是玻璃匠,從小在玻璃作坊裡長大的。龐寧得了這樣的人才,就動了造玻璃的念頭。 這個可憐的西班牙酒鬼被龐寧威逼利誘,無奈在科勞港開闢了一片地方,在龐寧幫助下造了一個玻璃作坊。龐寧從馬尼拉買來了各種原材料,又在本地找到了合格的砂石,限付賽斯三個月內弄出玻璃。 這個時代,玻璃在西方已經被大量製造了。但在東方,由於陶瓷技術的達,明朝人沒有太多興趣研究這種脆弱的材料。知道後世玻璃廣泛用途的龐寧,決心展下這種東西。 龐寧對這事很上心,見趙如不知道情況,說道,「走,看看去!」 兩人從小山上騎馬走了下來,龐寧又去港裡巡視了一番,見沒人喝酒打架,這才到港西邊那個玻璃作坊去。龐寧一下馬,就聞到玻璃作坊裡傳來的一股刺鼻的蘇打味道。 龐寧聞了聞空氣裡瀰漫的氣味,罵道,「花了老三千比索,再不弄出來,扔海裡喂鯊魚!」 一個火紅的爐被打開,那個付賽斯站在一邊,得意洋洋地對著幾個忙碌的國人吆喝著,一副領導的架勢。見龐寧走進來,付賽斯趕緊迎了上來,順手在桌上一摸,拿了個什麼東西給龐寧看。 龐寧一看那遞過來的東西,黑著的臉上就變出了一副燦爛不過的笑容, 「真的是玻璃啊,付賽斯!」 正文 一百節 濕法冶金 西班牙人付賽斯遞過來的,正是撲克牌大小的一片透明玻璃。(->龐寧把那塊玻璃片掂了掂,轉過身看了看遠處的港口,笑道,「我們該回瓊州府了!」 去年十二月,林常廈帶著馬尼拉木匠來到科勞港後,船塢上修理船舶的速度就大不一樣了:那幾艘從荷蘭人手裡搶來的大帆船上個月已經修好,目前林常廈自己設計新船,開始了試驗性製造。新船建造用到大量的木材和鐵器,花了龐寧一萬多比索,但也在科勞港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吸引了不少婆羅洲的華人過來做工,讓科勞港熱鬧了不少。 這個季節,南下的商船已經不多了,龐寧幾次出去巡海,都沒看到荷蘭人的商船隊,乾脆把海盜活動都停了下來,一門心思等南風起來回海南。 得知玻璃造出來了,龐寧就把科勞港各個條線動員起來,準備回程了。這次回海南的艦隊,包括四條斯魯普快船,兩艘荷蘭商船和一艘蓋倫軍艦。這是一支合計十八門火炮的強大艦隊,所以龐寧不害怕遇上任何國家的軍艦,選擇了最大的蓋倫船做為旗艦。大船再不靈活,也比顛簸得過山車一樣的斯魯普船舒服多了。 裝滿了淡水和食物,以及幾噸重的銀,三月下旬,龐寧的艦隊乘著東南風出了。海上凶險,第一次往北走,沒有經驗的龐寧不敢托大從越南走,而是選擇了繞道馬尼拉-廣州航線。這個時代,走馬尼拉的航線更成熟。由那些經驗豐富的馬尼拉水手幫助,先把船隊開到馬尼拉附近,然後開到廣州海外,再轉到海南。 一路很順利,到了四月旬,龐寧的艦隊已經摸到了瓊州府附近海域。龐寧滿肚都是回家的念頭,打上龐字大旗就往瓊州府靠過去。但是瓊州府城牆上的一百多門大炮,顯然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龐大的一支西方艦隊出現,如臨大敵,沒有任何讓龐寧靠港的打算。炮彈像下雨一樣落在海面上,嚇出龐寧一身冷汗,罵咧咧地指揮艦隊轉向西面。 船隊停在臨高港外的海上,龐寧讓一個五源谷出身的軍官給岸上穿越報信。那個五源谷「老人」輕裝簡行,帶著兩個水手上了划艇。三人剛靠上一個漁村碼頭,就聽見一聲怒喝,「得了!」從漁船碼頭下面水裡跳出十幾個守候已久的武裝巡檢,當即把三人拿下,按在了碼頭上。 武裝巡檢是董學普為了對付黑社會組織,防範山裡生黎訓練的一支隊伍,在每個州縣都駐紮有一兩百人,裝備了盔甲,臨高和昌化一帶的武裝巡檢靠近小南關,近水樓台先得月,甚至裝備了火槍。見到有不明身份的艦隊靠港,武裝巡檢自然要恪職守土。 龐寧帳下那水兵軍官被四五個新兵蛋按在地上,氣得哇哇大叫,喝道,「老是上等民戶郭得功,龐頭領讓老來報信,你們敢動老!」 龐寧離開海南島那會,幾個穿越忙著佔領州縣,抄家搶劫,還沒有來得及宣傳五源谷的組織架構。像臨高這裡,那時就只知道「分田的秦頭領,滅門的梁將軍」,根本不知道其他頭領叫什麼。後來建國了,百姓大多只知道東王北王太平王什麼的,那幾個新兵蛋剛剛應徵入伍,根本就不知道龐頭領是誰。但聽到上等民戶的頭銜,倒是一愣,手上鬆了幾分,問道,「什麼龐頭領?」 郭得功咬牙咧齒地吼道,「你祖宗的,龐寧龐頭領都不知道嗎?」 那幾個巡檢互相看了一眼,領頭那個巡檢小隊長明顯比手下大兵上道。知識面更寬,關鍵時刻派了用場,試探地問道,「可是南王諱寧?」 那郭得功不知道什麼北王南王的。但他跟龐寧跟久了,見多識廣,自然比這些巡檢機靈,見那巡檢說到南王幾個字一臉的尊敬,便順水推舟喝道,「廢話,還不放開老,小心你們幾個的腦袋!」 那些巡檢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把這個上等民戶的「官爺」扶了起來。郭得功亮出自己的榮民證,又把那些巡檢喝罵了一通。讓他們趕緊去聯絡各方面,準備迎接南王大駕。 沒多久,臨高縣知縣、法官和巡檢隊長之類的頭面人物就趕了過來,聚在港上迎接北王,但畢竟倉促,也沒有什麼儀仗,十來個人站在碼頭上迎接幾百人的龐大船隊,倒讓龐寧有寒磣的感覺。當初離港時候其實也沒人送,龐寧那時說話份量足,不在意這個,覺得理所當然。現在回港沒人接,龐寧卻受不了了。這也是他離島太久,不知道這半年有了些什麼變化,心裡擔心所以心境不同。 龐寧在船上看了一眼下面那些趕來的官員,沒一個認識的,不禁有些意興闌珊。懶洋洋揮了揮手,和趙如說,「讓他們回去吧,我們直接騎馬去昌化,找史班。」 龐寧帶著十幾個人,騎馬一路趕到了山前港。早有快馬前面通報了史班,史班帶著昌化州一干人員迎到了山前港外面。龐寧路上早聽臨高的官員說了南海國建國的事情,遠遠看到史班那青色鑲金邊的「太平王」大旗,不禁啐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以為是太平天國麼?」 史班見龐寧果然還活著,見他帶著趙如十幾人風塵僕僕騎過來,臉上不禁笑容滿面。史班遠遠見那龐寧又瘦了一圈,曬得漆黑的臉上沒了那種嘻嘻哈哈的神色,知道這胖在海上日也不好過。 龐寧見史班倒是一點沒變,還是一副知識分的二楞模樣,剛要上去打招呼,就聽見史班一聲喝道,「胖哪裡逍遙去了?」 龐寧聽到這話,臉上頓時漲得通紅,隔了三、四米遠勒住馬繩,沖史班叫道,「你以為我好過麼?撞上了鄭家的船隊,我如何回的來?被追了一百里,才在越南甩掉那船隊。那時刮北風,我就幾條船,逆風而上去迎那些縱火船?我不是找死嗎。」 史班料想也是這樣,呵呵一笑,朝後面揚了揚手,鑼鼓和嗩吶就敲打了起來。一個旗兵送過來一面繡著南王字號的錦旗,明顯是太平王的旗幟臨時改的。史班沖後面站成幾排的巡檢兵喝道,「歡迎南王歸來!」那幾排巡檢兵聞聲一起大喊, 「歡迎南王歸來!」 龐寧看著那大旗一樂,笑道,「南王,這倒挺威風。」喃喃道,「我也不白拿你們的名頭」從懷裡掏出一本翻譯好的《重要礦石論》,扔到史班的懷裡,說道,「出了趟門,給你帶的!」 史班抓住那本書,看了眼封面,就知道是德國人寫的冶金業書籍,在這個時代是最先進的冶金知識了。史班雖說是後代的專業人才,但畢竟只學會了冶金原理和後世機械的使用,對於在這個時代用土法製造卻不在行,這幾年進展不大。稍微翻了幾頁,史班眼裡就冒出光來,這本書是歐洲濕法冶金業的先驅,書裡記載著幾種常用金屬的提純不說,但是那幾種主要酸鹼的製作工藝,就讓史班如獲至寶。 龐寧見史班拿到書一付興奮的模樣,這才鬆開了臉,哈哈笑了笑,得意地看了看山前港新展的墟市,也不理會埋頭翻書的史班,揮手朝那些敲鑼打鼓的巡檢命令道,「別傻站著,入港!」 剛說完這話,龐寧在人群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興奮地跳下馬來,沖張羅寒叫道,「張羅寒,你怎麼在昌化,我的辦公室呢?還在吧!」 張羅寒趕緊躬身答道,「在,殿下的辦公室,大王們都沒有更動。」 龐寧聽到這話,卻覺得張羅寒的姿態有些疏遠。龐寧是多機靈的人,看到張羅寒站在趙布後面,稍微想想,心裡就明白了。知道是自己出海太久了,原來的部下都換了領導,心裡有些無奈。但龐寧是個豁達的人,也不難為張羅寒,佯裝不覺地點了點頭,還是一臉的笑臉,拉著呆看書的史班進了山前港。 龐寧在自己原來那間辦公室坐了下來,四下看了看,見東西都沒變,笑道,「我要去府城看看其他三個。」 史班聞言,把那本《重要礦石論》塞到趙谷的懷裡,點頭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休息了一天,備了好馬,帶了五十個侍衛,沿著官道往府城走去。龐寧一路上張望,見荒坡野地上,到處都是興建水利,開墾新田的隊伍,問道,「怎麼搞這麼大動靜?」 史班把最近南海國的一系列動態,給龐寧介紹了下,龐寧揚了揚眉毛,說道,「海路絕了怎麼行,這不光是糧食火藥的問題,這樣下去,不少需要進口的民用品也要短缺了吧。」 史班點了點頭,答道,「糧食是壓住了,但其他的還在漲,我昨天在鋪裡問了下,綢緞價格也是一天比一天貴,蜀錦都賣到四兩一匹了。」 龐寧倒吸了一口涼氣,笑道,「這倒比運到馬尼拉還賺錢!讓董學普來管經濟,大家都不會餓死。但想財奔小康,董學普那種喜歡鑽牛角尖的性格搞不好,還得靠我。」 史班撇了一眼龐寧,點頭道,「是要想想辦法,也該你出力了。」 正文 一百零一節 開拓貿易 史班撇了一眼龐寧,點頭道,「是要想想辦法,也該你出力了。-」 龐寧嘿嘿一樂,又想起那塊玻璃,拿出來給史班看了看。史班看了一愣,問道,「這年頭已經有玻璃了?」 龐寧正拿著水壺喝水,聽到這話,差點把一口水都噴了出來。龐寧忍住笑,把那荷蘭筒也給旁邊的土包看了。史班拿這個單筒望遠鏡瞄了瞄遠處,歎道,「沒想到這年頭已經有望遠鏡了,哪裡搞來的?」 龐寧得意地笑了笑,「這可是寶貝,買也買不到,從荷蘭船長那裡搶來的。」又說,「那塊玻璃更是寶貝,我做的。」 史班一愣,說,「你做的?」 龐寧喝了口水,把水壺放回去答道,「我抓了個西班牙玻璃匠,現在我那能做玻璃了。出前還吹了個小杯,就是比較容易碎,也沒法打磨,要研究下配方。」 史班想了想,估計是內部應力的問題,說道,「沒退火吧!你把那工匠給我叫來,我和他一起研究研究。」 龐寧看了看史班說,討價還價道,「你給我配一千把合格步槍,二十萬彈,我把整個作坊送給你。」 史班這才知道,龐寧是拿這玻璃匠來釣自己胃口,沒好氣地答道,「還跟我談條件了?你那都是船,要步槍做什麼,給你五十門新式磅炮。」史班看龐寧眼睛亮,笑著補充道,「這幾個月趙谷剛弄出來的。兩米多長的炮管,用專門的錐形彈可以打一千五百米。」 其實西班牙人也有長炮,也能極大提高初速和射程,但那些傢伙動輒、七米長,一般的船上是沒法用。龐寧聽史班說這長炮能打那麼遠,又只有兩米多,頓時大喜過望,答應道,「行,那玻璃作坊都給你了。」 一行人騎馬一路不停,沒幾天就到了府城。早有飛馬報了呂策,呂策也趕了過來。難得五個穿越又都聚在了一起。久別重逢的熱鬧之後,五人聚在最高會議廳,一起討論南海國接下來的展的問題。 五人都說了些各自條線的情況,一說就是一、兩個小時,匯總起來其實也就一條,就是需要對島外進行貿易。董學普說道,「現在明朝嚴禁商人和我們貿易,搞得需要進口的商品都不足,可以出口的商品全部過剩!沒有市場,沒有原料,我們的機器化生產沒有用處啊。倉庫裡的海布已經堆到屋頂了。」 穿越打敗了兩次明軍討伐,把南海國的架搭了起來,但這樣成立的國家,根本不得到北面朝廷的認可。經過穿越這些年的展,南海國的紡織業,冶鐵業,甚至木材加工業、傢俱製造、建築業等等,在效率上都是遠高於這個時代的。但島內的商人不足,加上明朝禁止和南海國通商,南海國的市場被局限在了海南島。 一個海南島市場,遠遠不能消化南海國的工業產能。 現有的工業產能都得不到消化,再攀科技樹就有點不實際了。再展更先進的工業,只會讓更多的機器閒置。如果只是依靠南海國本地百姓的消費,升級各種工業科技,有點得不償失:在市場上賺的銀,也許還不夠補償科研經費。畢竟明末的海南島是偏僻落後的地區,全島人口不過四十萬不到。 董學普說完,四人就齊齊看向了龐寧。 龐寧早就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便說,「海洋貿易不要擔心,我會去開拓。兩個商品肯定是受歡迎的,一個是海布,要再便宜一些,降到二錢一匹,我想辦法販到周邊去。」 紡織廠這塊現在史班兼管著,史班看了看後座旁聽的趙谷,趙谷趕緊湊上來說道,「海布成本在一錢分,兩錢賣也沒問題。」 龐寧點了點頭,繼續說,「其次就是玻璃製品,玻璃杯和玻璃窗,抓緊造出來,肯定好賣。」 史班本來也對造玻璃很上心,但是一直沒有摸索到門徑,現在有了專業的工匠,自然不會放過展玻璃工業的機會。龐寧見史班也點了點頭,笑道,「那就行了,我去次大陸,看能找到些熟人不?」 難得有這樣五人碰頭的機會,五人又討論了下其他問題,為後續的展制定計劃。秦明韜和呂策還是念著配裝隧槍的問題,龐寧搭了個順風車,也跟史班要了一百支。董學普又說了些行政和立法上的問題,雜七雜八的問題,大家討論了一通。 一個禮拜後,秦明韜和呂策的新槍還沒有拿到,龐寧倒是拿到了那一百支火槍和幾萬彈。按史班的話說,龐寧這就要去島外打拼,是最危險的,其他幾人等著龐寧打通貿易航線,倒也都沒什麼話說。 和隧槍一起送來的,是史班說的五十門新式火炮。雖說冠以長炮的名字,其實也沒有多長,至少裝在龐寧那艘蓋倫船上是沒有問題的。這艘從荷蘭人手上繳獲的軍艦在科勞港改造後,兩舷分別有十個炮位,艦艦尾各有兩個炮位,全艦合計三十門火炮,在這個時代是屈一指的強大火力了。 剩下的十四門新式火炮,裝在了兩艘斯魯普快船上。兩艘快船游弋在主力旗艦前後,一大兩小三艘軍艦滿載著海布和炮彈,從臨高港出海,向繁華的廣州城開去。 清晨的陽光剛剛照到蓋倫船上的時候,木匠和帆纜長開始檢修船隻,海上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水兵隊長吹響了哨,水線下面的水手們睡眼朦朧地爬起來,收起吊床,把那些浸滿了男人汗水的玩意兒掛上帆纜上,進行晾曬消毒。在海上航行,缺乏一切衛生條件,因此必須利用一切條件講衛生處理好。換班的水手站上了各自的崗位,打起了精神開始測量水深和航行節速。 十個水兵在水兵長李鄴的帶領下走上甲板,開始練習射擊。水兵分成了三排進行輪射,黑火藥的煙霧很快就瀰漫在整個甲板上,士兵們面對著波濤起伏的海面,射擊,蹲下裝彈,起立再射擊。這些都是老水兵了,沒有人因為顛簸摔倒在甲板上。 天氣很好,陽光投射在紅綢布做的筆挺軍裝上,讓整個隊伍顯得很有攻擊性。士兵頭上那些高聳的黑色頭巾,乍一看還以為是女皇士兵的熊皮帽。總之,在龐寧惡俗的趣味下,一切都很有十八世紀的感覺。 可憐的徐正南也在船上,自從前幾年廣東禁了海布以後,徐二爺就打定了在鄉下養老的念頭。但這次,架不住龐寧的威逼利誘,還是上了船,幫龐寧去廣州聯繫硝和硫磺的買賣。不過徐正南此時卻覺得不虛此行,他上船不過一天,就看到了好多從未見識玩意。最讓他驚訝的,就是這打個不停的鳥銃。 直到龐寧也走上了船艉頂,徐正南才轉過神來,讚歎道,「這鳥銃打得真快啊,這麼連著打,怕沒幾百人也衝不過來。」 龐寧笑道,「這東西能打三百步,真打好了,一千人都衝不過來。」 龐寧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徐二爺驚得目瞪口呆。別人不知道這鳥銃射程的重要,他徐正南走南闖北一輩,當然清楚。要知道,早先明朝衛所裡的鳥銃好炸膛不說,就算沒炸,能打個七、八十步就不錯了。這打三百步是什麼概念?那邊還沒衝起來,這邊就把你給解決了,就是馬軍爺衝不過來啊。 徐正南搖了搖頭。鄉下人無知,都說西王呂策是仙人附體,灑豆成兵,才能大敗南澳總兵。今天他看了這水兵的鳥銃連射,才知道五源谷為什麼能突然崛起於大山裡,一年橫掃整個瓊州府。 兩舷的密佈的炮位就更讓徐正南無法理解,船上裝這麼多大將軍炮,倒似不要錢一樣。徐正南搖了搖頭,暗歎一聲自己老了,轉過身去請教龐爺,不對,是請教南王殿下。 「殿下,那轉著個大輪的水手,就是舵手嗎?」 龐寧知道徐正南沒見過輪舵,笑道,「那叫舵盤,下面連著齒輪調整船底的舵,這舵盤轉三圈,下面的舵才轉十度,方向控制上比以前的桿舵精確多了,不錯吧。」 徐正南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一個精確的航行方向對於船長的意義。一個干希臘人跑了上來,手上舉著一張航海地圖,向龐寧匯報了目前的方位。徐二爺一臉不可置信地湊了過來,看著那張精確到公里的「國南部海域地圖」。 徐二爺當然無法理解,為什麼會世界上會有這麼精確的地圖,因為這不是這個世界本該有的地圖,這是從《2009版海南省旅遊地圖冊》上臨摹下來的。 船斜著東南風開了一天,走了一百二十海里,現在已經開始遠離海南島了。龐寧點了點頭,和那個測量員討論了幾句,徐二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高鼻深目的番人,居然能精確地計算出目前船舶的所在位置。而龐寧甚至還對那張圖指指點點,似乎是在指導那個干希臘人,航海測量應該這麼這麼來。 依靠測量員和龐寧的測量結果,船隊堅定地開在靠近陸地的航道之外,試圖從外海直接進入廣州附近海域。 徐二爺看了看頭上鼓脹的大風帆,有一種挫折感,覺得自己跑了這大半輩的海,算是白跑了,直到今天才算開了眼。徐二爺正在那裡胡思亂想,龐寧轉過來詢問道, 「徐二爺,你那親家當真買的到硝石硫磺麼?」 徐正南趕緊轉過身來,答道,「這事應該能成。我這親家本事大,在廣州專門走私貨,南來北往的人見多了,總能找到人辦成這事。」 龐寧心裡這才放下了心,笑道,「徐二爺幫我辦成這事,那賞銀不說,我回去就給徐家上等民戶的爵位三個。」 徐正南一聽這話,心裡樂開了花,彎腰拱拳道,「老夫謝過殿下!」徐正南人老了腰不好,一下彎下去,把脊椎壓得酸,痛得眉頭一皺。徐二爺的樣逗得龐寧想笑又不好笑,趕緊上來把他扶正了。 正文 一百零二節 廣東招商 三艘帆船掛滿了帆,五天就開到廣州附近,在游魚洲附近的一個漁村下錨。-徐二爺上了岸,在地方保長那裡搞來路引,帶著一行人從陸道往東走,沿著官路走了半天便進入惠州府地界。 趙如一路跟著,好奇問道,「徐二爺,你這親家不在廣州府啊?」 徐正南答道,「我這親家姓周,早些年也在廣州,如今生意越來越大,他年紀也大了,在這片安頓下來。」 龐寧一路見道路上時常有貨車來往,知道這惠州府一帶也是海洋貿易活躍的地方,點了點頭。一行人走到下午,摸到了一戶大宅院。那院修在一個小丘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卻修得大氣磅礡。要不是徐正南說這是他親家的宅院,光看那院牆後面的亭台樓榭,看那朱漆大門的雕樑畫棟,龐寧都要當成個巡撫的官邸了。 龐寧看著那宅院的富貴姿態,突然想起聽董學普說的:李自成兵臨城下時候,大臣們逼崇禎皇帝動用內庫銀給守兵工資。崇禎流著眼淚對內侍說「內庫無有矣」的事情。龐寧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周家門丁身上的綢緞衣服,搖了搖頭。 徐正南的一個僕從上去報了身份和來意,沒多久那宅院正門洞開,一個富態的老人帶著一個青年人迎了出來。徐正南的獨娶的是這周老爺小妾生的女兒,和一般的親家比起來,又差了一些。徐正南過來之前也沒和周老爺打招呼,倒沒想到周家會這麼熱情,家長帶著二兒親自迎出來。徐二爺趕緊走上去寒暄了幾句啊,便把龐寧介紹給了周老爺,說是瓊州府的豪商。 周老爺的眼睛在龐寧身上轉了轉,又看了看後面那幾十個勁裝的侍衛,笑著和龐寧見了禮,便熱情不過地把徐正南拉進了宅院。他那機靈的小兒走到龐寧身邊,恭敬地和龐寧客套著,帶著這邊的人跟著周老爺進了正廳,坐下來看茶聊天。 徐正南怕龐寧等得煩躁,話不過三巡,便直切入話題,說道, 「不瞞親家翁,這次我過來,是引薦這位龐爺和親家翁做門生意。」 那周老爺似乎早已準備,把茶盞放下去,頷說道,「倒不知道是怎樣的生意?」 徐正南看了看龐寧,龐寧接過話題說道,「周老爺知道的,我們南海國出產海布、鐵器、傢俱。還有就是想買些硝石、硫磺、棉花和絲綢之類的商品,這都是南海國缺的。」 周老爺轉過來看向龐寧。按徐正南的說法,那周家老爺一輩什麼風浪都經歷過,但龐寧這會看過去,卻覺得那眼神像不諳世事的少年一樣誠懇。周家老爺笑道,「依我看,龐爺的生意,絕不是小買賣。」 周老爺頓了頓,又說,「我們海上跑的,不說暗話,這和南海國的生意,按理說官府是禁的。這一層,龐爺也知道。不過這倒不是關鍵,我看龐爺也是那南海國說得上話的主,說句不好聽的,南海國現在買不進賣不出,還是因為那時抄了那麼多富貴人家,把大家都嚇到了。我們這些商人,出來闖海,奔的都是銀,南海國東西再好,也犯不著拿命去博不是?」 龐寧倒沒想到,這個周老頭這麼厲害,好像一眼就把自己身份看穿了,更對南海國的政策形勢瞭如指掌。其實龐寧也是膽大,仗著幾十個火槍隊跟著,想著就是遇上幾百敵人也能脫身,一路也沒怎麼堤防。其實他自己沒在意,他早就把自己身份亮出來了:南海國能總攬進出口貿易,又帶著這麼多侍衛的龐姓商人,除了南王龐寧沒有第二個了。 龐寧心神一轉,覺得這老頭是聰明人,不可能用幾個家丁來硬拚自己的火槍隊,不會出現什麼衝突,關鍵還是這生意能不能做。龐寧剛要解釋,那徐正南怕事情弄砸,倒比龐寧搶在前面,說道,「親家翁不知,南海國只殺貪官惡紳,只均田地,那些官府裡的人自然倒霉,對我們商人還是友好的。親家翁可知道那昌馮家的事情?」 馮家也算瓊州府數的過來的大家族,周家自然知道。徐二爺見周老爺點了點頭,又說道,「就這幾個月,昌馮家囤米,把米價炒到二兩四錢。」 周老爺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小兒倒是吃了一驚,吶吶道,「這馮家當真膽大。」 徐二爺揮了揮手,說道,「那馮家府城一脈有個無賴作惡太多,剛換官府那時,一脈人被殺光…不說這事,就說這南海國,建國後就再沒有清算舊賬。就是馮家這麼擾壞民生,南海國一個指頭也沒動馮家人的。」 這話一出,周家那邊坐著的幾個家人頓時說起悄悄話起來。周老爺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家人。其實周老爺這些年逐漸退了下來,一些消息還沒有他兩個兒靈通。他兒和幾個族叔商量了會,在父親耳上說了句什麼,周老爺點了點頭。 周老爺轉了過來,笑道,「這事確實不假。不過說實在的,我們也都是要和官府打交道的,那海布只有瓊州府產,如今是明禁了,這海布生意做不成。」 南海國最大的出口項就是海布,龐寧聽了這話,心裡一個咯登。周老爺看龐寧臉色,又說,「其他的生意,都成,無論龐爺你來我這是買貨還是賣貨,大宗小宗,我周鳴昌一併吃下來。」 龐寧臉色這才好看起來,還沒開口,卻聽見那周老爺又說,「但這可說好了,是到我這裡來買賣。若想我們販貨到瓊州府去,這事怕不容易。說實在的,我周鳴昌這點生意在惠州還能看看,但那也比不上劉香老那樣的,敢和鄭家玩命。我的船跑瓊州要是給鄭家知道了,以後就吃不了兜著走。」 龐寧見自己的話還沒問,就被這周老爺說完了,暗道這老頭真厲害。不過這老頭說的話句句都是誠心實意的真話,龐寧雖然被一頓搶白,倒也沒有不舒服。徐正南見親家把話說死,怕南王不樂意,試探道,「親家或再幫想想,說不得還有其他辦法。」 龐寧其實沒什麼不樂意,他心裡倒覺得這次事情挺順利,至少是找到硝石硫磺的來源了,以後還能賣些鐵器什麼的出口創匯。他倒沒料到鄭家在廣東福建一帶勢力這麼龐大,商人都不敢明面地和鄭芝龍作對。龐寧不知道,鄭芝龍這幾年打敗了李魁奇,官至游擊將軍,種田台灣島,儼然是朱明朝廷的南海海軍元帥了。 龐寧想到那時被鄭家船隊追了一百多里,心裡火就起來,一時下定了決心,說道,「周老爺爽快,我有句話,周老爺能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我們就不提。周家家大業大,自然是不願趟這走海的風險。但南海國如今物價奇歸,這幾倍的利潤擺在那裡,怕有不少人是想去,又怕南海國刁難的。」 龐寧看了看周鳴昌臉色,又說,「我們不認識這些跑海的小商人,但周老爺肯定認識。我也不瞞周老爺,我就是南王龐寧,我在這裡保證,和南海國商業往來的,我南海國秋毫不犯,個個都要敬為上賓。周老爺想必也知道,我龐寧一直是親善商賈的,就是大明朝,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麼敬重商人的官員了。」 那周家人雖然早猜出來龐寧身份不一般,但聽龐寧自己說出自己的身份,還是大不一樣。龐寧這話一出,周家一個個都把龐寧重新打量起來。周鳴昌趕緊站起來,要把自己坐的主位讓給龐寧,龐寧卻不在乎這些虛節,揮手婉拒了。 周鳴昌重新坐了下來,看了會龐寧,似乎有些尷尬地說道,「龐爺,恕我們不敬,不過我們大明朝和南海國不同國,我還是這麼叫著習慣。龐爺說的實在,我也說一句,我把這麼多海上的同行叫來,也是不容易啊…」 龐寧知道周鳴昌意思,這生意大家一起做,他周鳴昌的份額自然就小,生意賺不到錢。他起這事,到時候說不准落個通敵罪名,上下打點要花錢,實在是不划算。 龐寧點點頭道,「周老爺放心,這麼說吧,這次周老爺能幫我找多少海商來,都全部找來。我南海國以商為本,各種商品利潤很高,這半年凡是通過周老爺你介紹的商人賺到的貿易利潤,我分一成半給周老爺,如何。」 周鳴昌當然知道南海國的生產能力,不是他一個周家可以比擬的,聽了這話眼睛亮,貪婪本性一時上來了,正要擺架討價還價,突然聽到他小兒使勁咳嗽了一聲。周鳴昌似乎頗為信任他這小兒,疑惑地看了他兒一眼,改口說道, 「龐爺爽快,這事宜早不宜晚,我這就去聯絡同行,一起給南海國保駕護航!」 龐寧看了看周鳴昌的小兒,拱手笑道,「全賴周老爺抬舉了。」徐正南坐在一邊,見兩人談妥了,想到自己的爵位到手,臉上笑成一朵菊花,起來附和道,「我說親家,上了南王這條寶船,你們周家這幾代的富貴,是跑不掉了。」 兩方談定,約好四天後再會,龐寧便告辭離開。龐寧心不在焉地在惠州逛了逛,四天之期一到,就重新趕到了周家。還沒進門,就看見周家門口的馬桿上,系滿了幾十匹坐騎。 龐寧樂道,「來的不少嘛!」 龐寧一行報了名號,那家人朝裡面大喊了一聲,裡面幾個迎客的僕人一聲聲傳了下去。周老爺聽到家人通報,趕緊迎了出來。龐寧跟著周鳴昌走到裡面院一個大廳,越過周鳴昌朝他身後一望,見那大廳裡放了二十幾把椅,裡面坐著老的少的,留胡的帶兵器的,撩著袖的戴著方巾的,各路商人齊聚一堂,都等著龐寧的到來。 李鄴朝裡面一看,小聲道,「這一成半當真好賺的很。」 趙如啐了他一句,「你要有這周老頭的本事,也可以賺。」 龐寧大步走了進去,裡面人見主角來了,紛紛站起來作揖行禮,龐寧正團團回禮,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龐爺!」 龐寧抬頭一看,哇塞,那送福船給龐寧的老熟人華震洋,也被周鳴昌找來了。 正文 一百零三節 龐寧的貿易帝國 龐寧見華震洋也在,轉過身,笑著說道,「華公也在這裡!」 華震洋和徐正南鬧翻過。-徐二爺見華震洋如今一副人模人樣的,也和各個商號坐在一起,不禁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但見龐寧和華震洋挺熟稔,徐二爺扳手站在一邊,只裝作不認識這人。 華震洋的生意最小,本來被安排坐在後面,但龐寧這一句問候說完,眾人看向華震洋的眼神就大不一樣了。屋裡這些人,都是鋌而走險,試圖博一票財的海商。這些精明的商人心裡都知道,這次和南海國生意能做到怎樣,很大一部分取決於這個龐爺能有怎樣的政策。眾人看那華震洋不過打個招呼,龐爺就和見到老朋友一樣滿臉笑容,心裡都是羨慕不已。 立即就有周家家人上來,以和龐爺說話方便些的名義,在前排給華震洋加了個位置。 華震洋拱手道,「去歲鄭家封港,小人乘夜行船,避開鄭家進過一次昌化,但聽港裡人說龐爺出海好久都沒回來。後來小人不敢再闖瓊州,只在廣州和泉州這邊販賣些雜貨。」 龐寧點頭答道,「沒關係!這次我回來了,我們好好合作一把!」 這話一出,眾人明白龐寧肯定要照顧華震洋,又投來一陣艷羨的目光。 現場的樣有點像後世的招商大會,周老爺作為起人稍微說了幾句,就請龐寧給這些海商介紹情況。這次史班急著清倉賣貨,定的價格很低了,按這個價格,五源谷商品運到廣州,單程利潤能穩定在一成半左右。龐寧把價格一說出來,那些商人眼裡的疑慮就完全消失了,一雙雙眼睛閃閃亮,似乎已經看到了金。 瓊州府和廣州之間路途很短,半個月就可以來回一次。 半個月來回一次,單程利潤一成是什麼概念?意味著理論上,四個月就能把本金翻十倍。一千兩本錢變成一萬兩,一萬兩變成十萬兩,銅錢變成銀錠,銀錠變成金錠。 這些走私商人們似乎已經看見成堆的金元寶砸到自己頭上。馬無夜草不肥!嗆海水嗆了一輩,咱終於也等到橫財的這一天啊! 龐寧有些驚訝,似乎他把價格一說,小海商們就全把年利潤率算出來了,個個振奮不已。龐寧點了點頭,很滿意這些海商的算術水平,在明代的國,能撞上一屋人都對數字這麼敏感,著實不容易。雖然這些人沒有高高的官帽,不會寫錦繡章,但在某個角度上,他們確是這個時代的精英。 在東方的央帝國,這些人並沒有因為他們過人的商業頭腦受到重視,他們甚至遭到朝廷的敵視。他們是倭寇,是走私商,是海盜,是戚繼光的敵人之一,是鄭芝龍的賬上戰功!而歷史如果繼續安苑路展下去,滿清入關後的嚴厲海禁,將讓這個群體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 但在西方,這些商人卻擁有完全不同的命運:商人們逐漸站在了舞台的央,甚至讓國家政權易色。商人們以帆船和大炮做筆,殘酷地書寫著殖民明染血的篇章,最終推動了近代的技術革命。 看到滿屋商人仰視的目光,龐寧心裡一愣,突然有了招攬的意圖。逃到東南亞以後,他手下那一班人馬逐漸散了,全部溶入了五源谷的其他條線,不可能再抽回來。龐寧迫切需要一些新的臂干,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這些小海商既有重信譽的商人天性,又有要錢不要命的貪婪,捨身馳騁在驚濤駭浪裡,正合龐寧的胃口。 嚇死人的高額回報率,讓商人們忘記了鄭家的威脅,滿屋裡人現在最關心的,就是他們能從龐寧這裡,分到多少貨物,這種跑一趟短途就有「一成半」利潤的貨物。 龐寧掃視了屋內眾人一眼,心裡打定了主意,兩手一拍笑道,「這裡有十三家商號。華震洋比較特殊,幾年前南海國無船的時候,他捐出一條大船幫助南海國。看在這份功勞上,我給他一個上等民戶的身份,一人佔兩個份額。其餘商號每家一個份額,共十四份。」 周鳴昌的小兒也動了心思,趕緊道,「我周家也要算一份!」 龐寧點頭道,「那便是十五份。你們賣貨給南海國百姓,我不管。但我南海國官府生產的貿易貨物,分為十五份,你們只能購買自己那份。」龐寧怕影響這些商人的熱情,補充說明,「這主要是關係到幾個月後的貨物分配。現在南海國倉庫裡貨物堆積如山,便是一兩個月,你們也運不完自己那一份。」 雖說短時間沒有影響,但既然有利益分配,就有人不滿。馬上便有人問,「龐爺,小的這邊斗膽問一句不敬的話,過幾個月,這貨物要是賣完了呢?」 龐寧現在還沒做成第一筆生意,怕這些海商想多了,畏畏尾不敢來。龐寧故意賣個關,裝作公正不過地說,「那也沒有辦法,貨要是不足,我會提前通知大家的,不讓諸位白跑。」 但既然開了華震洋獨佔兩份的先例,這些商人怎麼會不動腦筋?果然就有生性霸道的商人提出來,「龐爺,要是我等也和華公一樣,幫了南海國,是不是也可以獨佔兩份?」 龐寧故意把臉黑了下來,淡淡地說道,「這個,當然是這樣,要是對我南海國幫了忙,肯定要在份額上照顧些。」 海商們開始動腦筋了,龐寧暗自偷笑。他相信,在利益的驅使下,很快就有一大幫人主動為他跑腿,任他差遣了。這些人各地的都有,有錢有能力,社會網絡一張起來,絕對是一筆最寶貴的資源。 一屋人又約好了貿易港口、入港信號等細節,才心滿意足地結束了這次商業大會。 事情辦完,龐寧馬到功成心情愉快,帶領一行人離開了周家。走了一會,趙如湊到龐寧旁邊說道,「師父,這幫海商現在滿腦只想到賺錢,的確是豁出去了。但就怕過幾個月,他們賺飽了,又有倒霉蛋被鄭家打掉幾條船,說不定又都縮回去了。」 龐寧答道,「要是沒風險,有這麼容易讓他們賺嗎?」龐寧看了看趙如,說道,「這鄭家我是越看越討厭,以為這南海都姓鄭嗎?老遲早要會會那個鄭一官。,這個娘娘腔到底叫鄭一官還是鄭芝龍?」 龐寧罵了幾句,想了想又說「你帶三萬比索去,到府城招幾十個木匠,開兩條斯魯普回科勞港,盯著林常廈把那種大快船給我造出來,他要什麼給他買什麼,盡快造出來船。再去馬尼拉問問,看林名城能買到西班牙人的海船不?」 趙如嚇得直吐舌頭,啐道,「師父你也太狠了,就那種小船,你讓我逆風開到科勞港去?」 龐寧被趙如說的有點不好意思,答道,「那有什麼,那時打海戰不也是開這個船,這季節又沒有風暴。」 趙如搖頭道,「打仗那是短途,一個禮拜的事。這逆風去馬尼拉那邊,說不定要跑一個月。師父你還是給我條紅毛商船吧,我寧願慢點!」 龐寧拿他沒辦法,點頭答應了,又想起件事,嘲笑趙如道:「你這個沒膽的雛!你上次到底破了那女人的處沒!」 …… 五月的小南關,天氣已經很熱,但更熱的是煙熏火燎的玻璃作坊。付賽斯不顧一身的汗,一臉不爽地看著史班,用剛學的漢語結巴說道,「爐!隔熱!不動!」 史班搖了搖頭,不知道怎樣和這個西班牙鬼佬解釋:這歐洲哥麼,堅持他經典的玻璃製造方法,不允許史班進行任何改動。史班僅僅是要在爐上開個口,做個攪拌棒,攪動熔融狀態的玻璃液,也被這個玻璃匠嚴辭阻止。 史班沒辦法,找了個工匠把著西班牙人摁在一邊,組織了另外一批工匠,強行對付賽斯造好的玻璃熔爐進行改造。 其實不能怪付賽斯守舊,要知道這年頭,雖然玻璃製造方法已從威尼斯傳出來,傳到了各個國家,但也仍然是一門高技術含量的活兒,遠不是可以輕易學到的。付賽斯只收了龐寧三百個比索,就把這門技術傳了出來,很給海盜船長面了。這也怪自己,當初要從家族裡溜出來做水手。沒在遠東找到白銀之國,卻成了荷蘭人的俘虜,然後又落入國人的魔爪。 看到這些陌生的東方人,剛學會他的家傳技藝,就要把這個爐弄得一塌糊塗,他怎麼能不生氣? 史班也曾經自己試驗製造玻璃,毫無懸念地失敗了。要不是看了付賽斯怎樣燒出那一爐無色玻璃,史班大概一輩也沒法對琉璃去色。史班對玻璃的理解,局限於在秦明韜電腦裡看到的那篇短,那裡面有這麼一句:「砂、純鹼和石灰石按比例在一千度以上燒製而成。」 但付賽斯用的材料卻多得多,包括長石、紅丹這類幫助降低熔點的,以及硝石、螢石、硼砂和等各種去色劑。看了付賽斯的燒製,史班才明白,靠自己試驗,這些去色劑怕沒有十年也摸索不出來。 但在另外一方面,史班也有強於付賽斯的地方。那篇千餘字的短,讓史班知道需要再過幾十年才逐漸成熟的玻璃退火技術,這樣可以減少玻璃內部應力,使玻璃不那麼容易破碎。他知道再過百餘年才有人嘗試的攪拌法,可以提高玻璃質地的均稱。史班還知道在玻璃裡面加入少量的鉛,可以提高玻璃的可磨性。當然,鉛含量比例還需要試驗摸索。 付賽斯可憐兮兮地坐在邊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爐被史班糟蹋得不成樣。史班為了提高效率,乾脆把那個熔爐做成了一個大型的坩堝爐。不過半個月後,付賽斯改變了看法,他幸運地現,改造後的玻璃爐雖然不成樣,還是能燒出玻璃的:史班實驗性燒了幾爐,成功燒出了無色的玻璃疙瘩。 但是史班要的遠不是這個,這玻璃疙瘩付賽斯也能做,歐洲無數工匠都會做,甚至能做成五顏色的,比這個更好。史班需要的是,超越這個時代的技術。 一個鉛制的壓輥在鐵器工廠的機床上做好了,經過攪拌法生產的玻璃液被倒了出來,傾瀉在一個鉛平台上,被壓輥慢慢壓成一平方米大小的平板,逐漸進行退火操作。 玻璃液慢慢冷卻了,付賽斯知道那塊玻璃會因為太大而破碎,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 但閉著眼睛的付賽斯卻聽到東方工匠們的一片歡呼,在這個「明」了無數個第一的實驗室裡,這個時代的第一塊「大塊平板透明玻璃」,華麗地誕生了。那個什麼來著,這是這個實驗室的一小步,卻是這個時代的一大步。 正文 一百零四節 大躍進計劃 透明玻璃成功製作出來的消息讓幾個穿越振奮不已。(->玻璃不但是一種廣泛應用的材料,還意味著穿越在建築業上,完全達到了十世紀的水平。更重要的,穿越從此擁有了一棵高效率的搖錢樹。 煉玻璃看似簡單,其實涉及到複雜的材料和工序,並沒有想像容易。要是沒有一定的工業積累,這小小的玩意也是做不出來的。就好像這個時代的日本,購買了許多歐洲火炮,又是火銃又是國崩的,卻始終沒有能力複製製造,就是因為其製造業科技沒能達到一定的水平。 要是天啟二年的五源谷,沒有足夠的技術積累和原料來源,就算有玻璃冶煉專家穿越了,短時間也不一定能做出玻璃來。不過,到了崇禎三年的南海國,有了付賽斯的技術指導,這完全不是問題:鐵器工廠歷經多年的展,現在已經有了兩千多有化的熟練工匠,擁有機床,銑床,磨床等組成的完整工業生產線——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頂尖的工業製造能力。 為了盡快將玻璃生產擴大,史班從鐵器工廠抽調了三百多相關工匠,組成了專門的玻璃工廠。依靠穿越超越時代的設計能力,各種玻璃產品很快面試了。 第一個產品,是穿越最熟悉的玻璃窗。明末的百姓,見過玻璃的有,見過玻璃做窗的基本沒有。秦明韜的辦公室成為府城第一間玻璃窗辦公室後,客流量成三位數的增長。趙德,梁老大幾個經常來匯報工作不說,趙益幾個有事沒事,也要來和秦明韜東王聊聊天,到後面,郭甘、郝有乾之類的層官員,也集體趕來拜會東王,感受一下東王的王霸之氣。 不勝其煩的秦明韜當然知道這些人是來看新奇的玻璃窗的,乾脆高掛免客牌,親自上陣組織工程隊,以最快速度完成了重點政府部門的玻璃窗換裝工作。 在廣大群眾的圍觀,古老的糊紙窗戶被拆下,扔在了垃圾桶裡。水晶般的玻璃窗被裝上,創造了一間間明亮的辦公室。南海國公務員的辦公環境得到了極大改善。雖說這項工程能否提高行政效率,還沒有準確的統計數據,但廣告方面的效果是明顯的:政府部門裝上窗戶不過半個月,逐漸富裕起來的南海國百姓,便紛紛擠到了官鋪前面,打聽這氣派的物事怎麼個賣法? 得知那長寬一尺的一片玻璃,只要一錢銀,富裕起來的南海國百姓動起了心思。不少人都買了他幾片,再請木匠把玻璃片做成玻璃窗,在家裡見客的門廳,裝他幾扇。官鋪那點可憐的存貨,往往是上午運到,下午就要脫銷。 比官鋪存貨更緊張的,是龐寧這邊的外貿玻璃品。 龐寧在廣東的招商相當成功,四月底的時候,就陸續有海商駕著船隻,零星從廣州、惠州一帶運來各種商品。開始的時候,商人們心裡還有些顧慮,怕南海國搶錢刁難,過來貿易的都是小船。但這幾艘先吃螃蟹的小船,無一不深切感受到了南海國人民的熱情和友誼,滿載著各類優質鐵器回到了廣東,所獲不菲。 龐寧的承諾得到證實,更多的商人放下了疑慮。很快,十四家商號都全力投入到南海國-廣州走私貿易。等到南海國的玻璃製品面市時候,這十四家商號都賺的盆滿缽滿。 希望和南海國貿易的商人越來越多,到了月,已經有不少福建漳州、泉州、甚至浙江的商人都不請自來,賴在瓊州府想搞點貨物。尤其是想搞點南海國的玻璃玩意。 想知道南海國的玻璃製品多好賣,我們可以來看看最常見的玻璃杯。這個時代,一個歐洲的玻璃杯,售價大概不到五錢,運到國大概賣一兩銀左右。 經過史班的改造,南海國的玻璃工廠無論在規模上設備上,還是自動化上都遠遠超越歐洲同行,成本同樣也低於歐洲同行。史班設計的大爐,一爐玻璃就是幾百公斤,足夠吹出上千個瓶。龐寧為了擴大銷售,玻璃杯定價五錢,只有西方進口商品的一半。 時尚消費品半價賣,那是賣的很快的。 不光是這些廉價消費品,史班還製作了一些更有市場價值的奢侈品。比如說玻璃油燈:這玻璃油燈下面是個玻璃油壺,裡面捻著一根棉絨燈芯,銅製的燈頭上有一個控制棉繩上升或下降的小齒輪,控制油燈亮度。外面罩著玻璃罩,整個兒吊在一根鐵桿上,可供用戶舉著照明。 這玻璃油燈既比這個時代蠟燭、油盞燈亮堂,又不會在室外被夜風吹滅。比方說你晚上和好朋友吟詩吟得很晚了,天黑回家,路上打個火把吧,那火把髒兮兮的煙熏你一臉黑不說,還很容易被大風吹得燒了眉毛。再說火把那粗俗的樣,也對不住咱富貴人家的形象。 但不打火把,你要是打著個燈籠吧,那東西影影綽綽的,實在照不了多大一塊地方,弄不好摔個狗吃屎,更對不住咱富貴人家的形象。 但有了這玻璃油燈後,就大不一樣了。路上前後三米,都亮堂的很。那水晶一樣的玻璃燈賣相好,看上去也斯。等咱回家了吧,把這燈放在屋裡,經過那玻璃罩控制,嗆人眼的油煙也弱了不少,把書湊近了可以寒窗苦讀。就是把燈舉到床上,拿來照小妾的身吧,也不會燒著幔帳…實在是書生苦讀,嫖客夜行的必備物品。 龐寧開始還沒自信,覺得這東西好是好,也不一定能賣多高價格,價格定的是五兩一盞。但沒料到天下富人實在是多,遇上這麼亮堂、方便、又體面的東西,誰在乎那五兩銀啊,玻璃燈頓時熱銷兩廣大地。還有商販把這燈販到大江南北,兩京重地,一時頗為流行。 其後陸續推出的玻璃花瓶,玻璃魚缸之類各種玻璃製品,倒沒有賣得那麼火,但也極大地豐富了玻璃工廠的產品線。而玻璃工廠「終身貢獻工程師」付賽斯同志親手磨出來的單筒望遠鏡,就是不對外出售的軍事物資了。 依靠十四家商號二十多條船,龐寧重新推動了海南島的進出口貿易,南海國財政上的壓力大大減輕了。龐寧回來前,四個穿越所依靠的,是第一次佔領海南島時候,搶大戶得來的幾十萬兩銀。董學普原來所做的最壞打算,就是靠呂策和秦明韜手上的幾十萬兩撐三年,設法展海南島落後的各項產業,等到三年後百姓富裕些了,再把稅收收起來。 本來秦明韜幾個,也基本認可董學普的計劃。但凡事不能比,龐寧跑了幾趟廣東後,董學普就對自己原來的工作計劃,有點不好意思了:五、月份時候,貿易收入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大概每個月萬餘兩的樣,基本能夠維持董學普政府運轉,不需要再找軍隊要錢了。而到了七月,玻璃貿易進入正軌,以及農墾基地的糧食收上來後,當月就賺了萬多兩,堆滿了南海國的庫房。 董學普先前總是找秦明韜和呂策要銀,好些日沒有體驗到手上有錢的感覺了。董學普每日樂滋滋地清點著庫房裡的銀,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建設一個銀庫的時候,史班和龐寧一合計,要利用這些銀進一步展,提出了幾個巨能花錢的項目:展造船業、控制下龍灣煤炭,以及進行初步的石油冶煉。 造船業不消說,作為一個立足海南島的政權,大量的船舶肯定是需要的。昌縣有一個衛所軍艚船修理船塢,那裡的木匠具有小型船舶製造經驗,加上龐寧從馬尼拉帶來的一些西方造船業技術人員,在技術上應該說問題不大。史班的規劃是,在昌化州西海岸建立一個型造船廠,他的鐵器工廠全力配合,力圖盡快實現型船舶的自有製造,經費是四萬兩銀。 控制下龍灣的煤炭,增加南海國燃料供給,是龐寧慫恿史班提出來的。史班只聽龐寧吹噓他有那煤炭老闆的孩作人質,搞定這件事多麼多麼便利。一旦那個「煤老闆「服軟,以後每個月能給鐵器工廠提供多少多少煤炭。史班卻根本不知道,龐寧這是想殺回下龍灣一雪前恥。 為了讓龐寧能夠順利完成這項計劃,史班又給龐寧優先武裝了三百挺最新式的步槍和三十門火炮。龐寧略施小計,把自己的「破海營」三百水兵武裝到了牙齒。 秦明韜雖然很不爽自己的改水營還不能用上火槍,但鑒於龐寧這是去幹正事,也不好反對。龐寧見眾人都不反對,順手又撈了三千兩行動經費。 史班想展石油冶煉的念頭,是由那個玻璃油燈引的。那油燈燒的油,這年頭一般是菜油,說起來,富裕的市民大概還用得起,鄉村裡的貧苦農民卻不太捨得用。為了能盡快得到廉價煤油,史班希望在這個領域有所展,尋找一些淺層的石油,嘗試常溫常壓分餾,提取出可以使用的燃料油。勘探和研經費是八千兩銀。 董學普還沒反應過來,剛剛鎖進庫房的銀已經被史班和龐寧掏空。不過這不算完,聽到史班氣勢磅礡的展計劃,或說用錢計劃,呂策也邪惡地跟了一句, 「目前沿海州縣我們都控制了,但山裡生黎還是不穩定,我看先鋒營要進一次山,把這些黎人納入南海國體系。」呂策看了看秦明韜,說道,「改水營最好也能配合一下。」 這倒確實是該做的事情,那些彪悍的生黎,一天不服帖,南海國一天不安全。秦明韜點了點頭,董學普見大家似乎都很贊成,吶吶地問道,「那要多少經費呢?」 秦明韜算了算,說道,「徵集民壯,糧草,購置各種作戰物資,一萬兩吧。」 董學普算了算,加上這個月的行政開支,七萬兩剛好用光。董學普有被人涮的感覺,把頭上的帽往會議桌上一扔,啐道,「得,都拿去,用光了,清淨!」 正文 一百零五節 成都美女 眾人見董學普小氣樣,不由得好笑,拿他逗了幾句樂,這才分頭做事去了。-這半年來董學普大力修路,現在西部環島的土路,已經從府城一直鋪到了昌化。有了路,史班來去府城也挺方便,回程沒花幾天,很快就回到了昌化。 民用工業用不著藏在大山裡,在選擇玻璃工廠廠址的時候,考慮到運輸成本的問題,史班選擇建在靠近交通方便的港口,就在原來的昌化縣城城南。說起來,原來昌化縣令所在的那個昌化縣城,最近變化挺大的: 在穿越到來之前,昌化縣城和其他明代小縣城一樣,是因為地主和縉紳聚集,而形成的消費性市鎮。這種縣鎮存在的主要意義,是給地方上層人物提供生活和溝通的便利。等到呂策在昌化分了田地,殺了縣令之後,這個縣城一下就失去了原來的主要消費群。 後來,雖然昌化軍管使駐紮過一段時間,但五源谷的政府機構人員精簡,也沒形成什麼消費能力。等到趙布做了昌化州知州,乾脆把州治設在了山前港。昌化老縣城裡原來為富人服務的市民分了田地後,有些搬出了城市去住,到鄉下種田,還有些過慣了城裡日的,到山前港集鎮上去尋活計。老縣城的人丁便逐漸稀落起來。 分田地殺貪官不僅僅是一個政治政策,也深深地影響了南海國的經濟格局:除了瓊州府城這樣不可替代的貿易港口,其他州治縣治,都或多或少地冷清了些。而在農村裡,卻剛好相反:百姓分了田地免了租賦,收入水平一下翻了幾番:原先田里得的糧食,七成要給地主,現在都歸自己,大不一樣。農民消費水平提高,那些散佈在鄉野裡的墟市,便漸漸興旺起來,一個比一個熱鬧。 玻璃工廠落地昌化老城後,三四百個工匠家庭搬到了縣城裡,昌化老城又重現生機,漸漸有了原先的規模。不過城市裡的氣氛卻大不一樣了:原來是個朱門裡鎖著自家繁華的縉紳城市,富貴裡藏著一副盛勢凌人的姿態,如今煙華消散福祿殆盡,再找不到往日帝國邊疆縣治的氣象了。 現在的城裡,滿是粗魯樸實的工匠人家。每天早上八點,家家戶戶打開了門,男人們揣著個包,成群成隊地往城南的工廠趕。下午點下了班,草根出生的工匠們湧進幾間平民茶樓,點一壺苦根茶,光著腳丫蹲在椅上,聽藝人說書唱戲,沖那些來串場唱曲兒的優妓吹口哨。那些成了家的,倒不流連鬧市,順路在店舖裡買幾個冰糖葫蘆,趕回去哄家裡娃娃開心。 原來的奢侈消費漸漸沒落,楠木傢俱再也找不到,街上賣的是工廠產廉價傢俱。綢緞店改頭換面,成了棉麻布莊。按龐寧的話說,就連那些青樓妓院,水準都大大下降了。但少了浸滿了藝術氣息的奢侈消費,卻多了讓百姓實惠的大眾服務。百姓的生活水平,和以前比起來,真的是好了不少。 五個穿越希望能用越來越幸福的生活,換取一些對國家的認同和凝聚力。在五源日報的大力宣傳下,生活水平得到提高的百姓,也漸漸把自己當成是一個南海國人了。 史班的馬車車伕是個和善的年人,從來不擺王侯架。但太平王的馬車一進老縣城,喧鬧的縣城主街上,立馬讓出了一條空道。有個別沒反應過來的百姓,就會聽到旁邊人吆喝, 「老劉頭,讓開讓開,別礙著太平王了!殿下要趕著去給咱規劃好日呢!」 史班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也不會煽情不過地出來答謝百姓。馬車伕見人群讓開了道路,路面好走了,駕地一聲加快了車速,從讓開的百姓間開了過去。車輛駛過沒多久,街道上又恢復了熙熙攘攘,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 史班有個把月沒來玻璃工廠了,走到廠裡各個車間看了看。見沒什麼問題,才回到自己辦公室。剛坐下來,一個高級工匠兼管理人員就找了過來,說有個商人求見史班。 史班把和商人打交道的活計,都扔給了龐寧,自己是從來懶得和這幫人精打交道的,不耐煩答道,「不見!」 那個管理人員卻一臉為難,說道,「那女孩在每天早上就去廠門外面站著等,都站了大半個月了!」 史班一愣,問道,「女孩?」 老實的工匠答道,「是呀,聽說是打成都來的行商,幾千里的真不容易啊,這都半個月了,天天來問您回來沒。我說沒有,她叔叔還不信,就讓她站廠外等著,天天就那麼站著,都快成廠裡一景觀了。一個女孩,也不礙我們事,又不好趕她。」 史班一愣,到沒想到有這樣的人,卻也想不出什麼辦法,無奈揮手道,「讓她進來,我勸勸他們。」 一會,那來自成都的商人便進來了。先進來的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年人,笑瞇瞇地搶了進來,見太平王史班比他還年輕,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就不住地對著史班點頭哈腰。那個工匠跟在後面走進來,跟史班解釋道,「這是那女孩的叔父,站門外的是這位姑娘…誒,你進來啊!天天門外站著,現在倒不敢進來了?」 那女孩聽了這話,才低著頭走了進來。那女孩長得挺秀氣,就是身有些單薄,手背在身後,歪著臉咬著嘴唇,一副不情願的樣。史班見是個漂亮女孩,才明白幹嘛這些個工匠這麼為難:碰到這樣漂亮的女孩硬站在那,誰能下手趕她?史班也是男人,見這女孩長得很漂亮,不禁多看了一眼,細看之下,覺得像那要開未開的野蓮花,有股清新脫俗的氣息。 史班是個聰明人,見那女孩滿肚不情願的樣,又看她叔父點頭哈腰的模樣,心裡猜了個七八分,當頭喝道,「每天站在外面,當我這裡是旅遊區嗎?」 那成都商人,其實也不容易,打著財的主意,從成都跑到廣州,聽人說南海國玻璃生意好做,頭腦一熱,把船開到了海南。本來想在南海國的玻璃生意上插一腳,卻根本見不到管這攤事的龐寧。龐寧早說好了十四家商號每家一份,也不會再給其他陌生人份額。 這商人在府城待了五、天,只在官鋪裡買到幾個便宜玻璃杯,哪裡甘心?他在茶館裡聽人說,這些玻璃製品其實是太平王做的,這太平王有名平和易處,雖然整天黑著個臉,肚裡其實是個彌勒佛。他一聽,以為自己摸著別人沒想到的門路了,又跑到昌化,整出讓侄女求見太平王這個奇怪的辦法。 這商人剛才聽說史班願見他們了,以為自己的高招成了,就跟被天上元寶砸了似的,興沖沖地走了進來。但一進來,聽大王這麼一喝,突然現自己這麼多天來想的全錯了,自己面前這個是生殺予奪的南海國大王!一下,三魂魄都被嚇到天上去了,也顧不上旁邊的侄女,自己噗通一聲跪下去磕頭求饒,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舍侄幼不知事,妄自擾亂市肆,殿下王侯海量,還請恕她一罪。」 這話說的語無倫次,一股腦兒把責任全推到他侄女身上,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史班不過隨口嚇嚇兩個膽大妄為的傢伙,倒沒想到這商人一下就把自己侄女甩了。史班最怕看到這種勢力嘴臉,搖了搖頭,轉而問那女孩。 「你們成都人,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那女孩見史班兇惡,低頭答道,「回大王,坐船來的」 史班咦了一聲,好奇問道,「成都走船到廣東?走海路麼?」 女孩聽這話裡沒有責怪意思,抬起頭來,明亮的眼睛閃了閃,老實答道,「大王明鑒,我們走的不是海路。我們從成都上船,走岷江轉到長江,在岳陽入洞庭湖轉湘江,過靈渠入漓江,再入西江可到南海。」 史班一想,現自己把靈渠忘了,這條運河溝通了珠江水系和長江水系,對兩廣地區和兩湖地區的運輸方便不少。史班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喜歡學東西,天地理,什麼知識都喜歡去瞭解。史班見這小女孩說話條理清晰,給自己介紹了走靈渠的水路,心情好了些,臉上竟帶出幾分笑容,問道, 「哦?靈渠!那靈渠運量大嗎?」 那女孩想了想,答道,「我坐的船四步寬,已經有些勉強了,不過有專門走靈渠的長船,船腰很細,能裝不少客人貨物。」 想來這靈渠水量不大,不可能開很寬大的船。史班點了點頭,重新看向那還跪著的商人,問道,「你要見我,是幹什麼事?」 那商人聽這語氣不太友好,跪在地上想了想,還是不肯放棄財的機會,硬著頭皮唱到,「大王技藝神乎其神,各種玻璃器皿歎絕天工!唯獨我蜀地不便輸運,不能購得!便有一二件遠道傳來,也被達官顯貴之家深藏,難以見到。小人一心弘揚大王神技,運輸大王水晶燈到成都,讓大人的神技為世人所知!」 史班見這商人拍馬屁拍得胡言亂語,本來不想再和他廢話。但又見那女孩被他叔父隨意使喚,想到一趕這商人出去,這個叔父肯定沒這個女孩好果吃,心裡有些不舒服。想起《夢溪筆談》裡記載的一件事情,史班心裡一亮,問那商人, 「你們那裡,好像有火油這種東西?」 那商人見史班一副關切神情,低著頭想了想,抬頭道,「大王所說的,可是那燒火點燈用的桐油?」 旁邊的那女孩見史班關心,又看他叔父答非所問,忍不住湊話道,「大王說的火油,是不是那嘉定州的石油?」 史班眼睛一亮,問道,「是地裡挖出來的?」 那女孩點了點頭,答道,「是地裡挖出來的,鄉下有農家挖了點火把,就是煙大,不能在屋裡用。小女尚幼時,先父曾托人帶過一碗給我點玩…」 那女孩說到先父幾個字,眼眶一紅,眼淚毫無徵兆地就冒了出來,在眼簾裡打轉,好不容易強忍住了,倒沒流下來。 正文 一百零六節 控制鴻基煤礦 史班見那女孩可憐樣,心裡歎了口氣,沒有說什麼,只等她自己平靜下來。-半晌,屋裡沒人說話,史班轉身對那跪著的商人說, 「你起來吧。這樣吧,你要是給我販一萬斤石油來,我就勻些貿易份額給你。」 雖說分配貿易份額的權利,史班都交給龐寧作招商的誘餌了。但招商的時候,玻璃這產品還沒有上市。在這個新產品上的份額上,史班還是可以做些調整的。看了看那商人,史班有些懷疑他的能力,又問他,「你買的到嗎?」 那商人哪裡肯放過財的機會,踉蹌爬起來,拍胸脯滿口答應,把頭點的如搗蒜一樣。見他樣滑稽,史班笑了笑,又看向那個女孩。史班做事向來直來直去,他覺得這漂亮女孩挺聰明的,就問她道,「你叫什麼?」 那女孩見史班單問她名字,愣了一下,臉上微微一紅,低頭小聲答道,「我姓薛,單名一個平。」 史班念了念這名字,點頭對那個商人說,「那這位就是薛老闆了,薛老闆要是運來石油,份額什麼的就是小事了。」 那薛姓商人趕緊應和下來,開始吹噓他在嘉定州一帶多麼搞的定。 史班卻對他不耐煩了,見他事情說完了還不走,便說,「薛老闆我們改日再聊,趕緊想辦法去吧。」 聽到史班下逐客令,那薛姓商人趕緊打了個揖,帶著侄女退了出去。 廣州到瓊州府,這條人為打造的暴利航線,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擠進來。雖說要孝敬衙門,僱傭水手,四個月翻十番本錢的理論速度是達不到的。但三四個月下來,那十四家商號裡跑最慢的,也把投在這上面的本錢翻了一番。 這個薛姓商人也是撞了運。這幾天,史班被百姓用不起油燈的事情刺激了,滿腦想的都是石油分餾的事情,所以才想起找《夢溪筆談》來看國古代有沒有石油產地被現。《夢溪筆談》上記載著四川、延安有火油,史班正愁沒人運輸,就剛好撞上薛老闆來自四川。薛老闆藝不一定高,膽卻是一定大的,稀里糊塗趕來騷擾史班,撞上個擠進南海國貿易圈的機會。 史班大概算過一筆帳,一條兩百噸的海船,哪怕是跑一個月的海路,從海南跑到萊,運輸成本也不會超過一百兩銀。另外,原油含有不少對人體有害的物質,是不能直接拿來燒飯的,所以購買的價格也很低。兩百噸的型海船運一船來,只要能分餾出二十噸煤油,就能替代四萬斤燈油。這個時代百姓點燈用的是桐油,一斤要二十五厘,四萬斤就是一千兩。 這還沒有算上分餾出的汽油的價值,以及可以作為工業燃料的重油。總之,在這個時代,石油的常溫常壓初步分餾是暴利的,說不定比做玻璃器具還要暴利。 但史班對這位薛老闆的能力卻沒什麼信心,還是把希望放在龐寧的貿易網上。 後世的石油工業不但能生產煤油、汽油這些燃料,還涉及到生產化肥,瀝青,塑料,甚至化妝品。作為一個來自後世的穿越,龐寧當然清楚石油工業的好處,立即向十四家商號出了委託,在沿海一帶尋找石油產地,並承諾給予尋得貿易份額的獎勵。十四家商號如今知道了貿易份額的好處,聽到這個委託,哪有不賣力尋找的道理。 但這東西一下也找不到,急不得。龐寧現在更關心的,是怎麼去鴻基煤礦,把上次拉下來的場找回來。上次雖說綁了彭萬膏一家,但事出倉促,後來怕引來安南國官府,也是帶著人質匆匆跑了。按說綁了四個彭萬膏的孩,彭萬膏應該乖乖就範,每月送上煤炭。但那彭萬膏卻親不認,聽說鄭家協助明朝大軍討伐五源谷後,任親生骨肉在海南綁著,一船煤也沒有往海南運過去過。 龐寧駕著他的蓋倫帆船又來到了越南,怕被安南國的水師撞上,龐寧沒去下龍灣繞那些讓人頭暈的水道,直接錨在了煤礦東邊的近海。兩百水兵划小船上了岸。 人質就是最好的嚮導,在潮濕炎熱的越南鄉下行進了三十公里,破海營又一次到達了鴻基煤礦。 雖說彭家大院明顯加強了人手,甚至還搭了瞭望塔之類的玩意。但如今的破海營武裝到牙齒,裝備非常先進:燧槍作為遠程壓制火力,手榴彈作為巷戰的主攻力量。雖然在龐寧的領導下,破海營明顯不具備陸軍的犧牲精神,總寄希望用槍炮遠距離消滅對手,在起衝鋒上猶豫不進,把南王殿下氣得破口大罵。但畢竟裝備的差距太大了,戰鬥起兩個小時後,彭萬膏招募的兩百多家丁全部投降,彭萬膏本人也被按在了龐寧面前。 實際上,龐寧沒殺那幾個人質,這倒不是因為龐寧改吃了,是因為他把那個漂亮的彭丹,調教成了伺候自己的小蘿莉,所以不太好對她的兄弟姐妹動刀,但龐寧並不希望彭萬膏知道這些。 龐寧親自動手,在彭萬膏親兒腿上一拉,劃出一道口。這個被關了快一年少年,曾在囚禁室裡被告知兄弟姐妹全死了。雖然少年不知道真假,但出於對死亡的恐懼,這時他還是很識相地趴在了父親面前,按龐寧要求地嚎啕大哭, 「爹爹啊,你這些日都沒送煤來,丹妹他們幾個全死了!」 彭萬膏雖然早已料到,但親耳聽到這個消息被證實,還是無法按捺住情緒,兩道眼淚刷地流了下來,身不由地抖了起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摸了摸埋頭哭泣的兒。 龐寧卻不讓他摸,一把將肉票拉開,威脅道,「姓彭的,今天老來,就是讓你明白,上次可以綁你全家,這次也可以,下次還可以,你別自以為聰明。」龐寧看了看周圍,見有個衣著華貴的青年趴在俘虜群裡,一把拉了出來,和彭萬膏的長相比了比,罵道,「娘西皮,果然還有一個兒!」 龐寧把這個青年扔給水兵綁了,沖彭萬膏喝道,「彭老闆,以後每個月送四十萬斤的優質煤到昌化,按最低成本價結算。這裡十八歲以下的小孩,我全帶走了。一個月不送煤來,我殺你一個兒,殺光了兒,還沒有煤,我就把那些小孩也全殺了。」龐寧皺了皺眉,看著彭萬膏說道,「要是人質殺光了,你再不送煤來,我就過來把你全家殺了,明白嗎?」 彭萬膏也算是豪霸一方的人物,被龐寧玩成這副模樣,跪在地上泣不成聲。但見這海盜滿身的殺氣,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不敢違抗,磕頭答應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龐寧見他一副上道的樣,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惡狠狠地問道,「那蘇瑤後來來過沒!」 彭萬膏聽了這話,怕龐寧要他做他做不到的事情,使勁地在青石地板上磕氣頭來,殺豬一樣叫道,「大王饒命啊,那蘇瑤把我也騙了,那天晚上就跑了,我哪裡還見得到她啊!大王饒命啊,我見不到她的啊!」 龐寧被他嚎叫的聲音嚇得一跳,氣不過又踢了他一腳,喝道,「叫你媽個頭啊!」 龐寧環顧周圍,看了看被手榴彈炸爛的院,打消了搶光彭萬膏金庫的念頭。龐寧不想和安南官府打交道,彭萬膏如果破產了,不知道下一個礦主會是誰。要是這煤礦被安南國官府直接控制了,或被一個實力更強的煤老闆控制了,那想搞煤就更麻煩了,還是留著弱小可欺的彭萬膏比較可控。 帶著二十多個新人質,蓋倫船揚起了回程的帆布。這個季節刮的是東南風,船舶逆風往海南島開,速度並不快。開了整整七天,龐寧還沒看到海南島的影。 船上的日很無聊,這天龐寧在艉樓裡翻看一本《醒世姻緣錄》,這是他搜集來解悶的明代小說。「寫狐狸精的故事,卻沒有一點床戲…」看了幾頁,龐寧越看越困,也沒關船長室的門,就躺在椅上睡著了。 這種無聊的生活讓水手們也變得很敏感,甲板上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突然喧鬧起來。李鄴見門沒關,衝進了艉樓船長室,興奮地叫道,「殿下,有鯨群啊!」 等李鄴看到睡著的龐寧,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龐寧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狠狠瞪了李鄴一眼,問道,「什麼群…大吵大嚷的?給我打沉他!」 李鄴縮了縮腦袋,解釋道,「不是船,是鯨魚啊,殿下,好多鯨魚啊。」 龐寧這才清醒過來,恩了一聲,揉了揉腦袋道,「什麼大驚小怪的,走,瞧瞧去!」 甲板上站滿了水手,龐寧不耐煩地扒開幾個,擠到側舷上,看到遠處噴起了一條水柱。龐寧愣了愣,以他掌握的海洋知識,這個季節鯨魚大多去北方避暑去了,怎麼會在北部灣遇上鯨群? 龐寧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看,莫非是布氏須鯨?一條,兩條,三條,龐寧喃喃地數著,念到四條的時候,旁邊一個興奮地水手往東邊一指,喊道,「殿下,那裡還有一條!」 龐寧被這些興奮地水手感染,笑了笑,突然轉過身,大聲喝道,「夥計們,抄傢伙,抓兩頭大的回去,剝皮吃肉!」 正文 一百零七節 捕鯨 李鄴聽了龐寧的話,一陣興奮,進船艙把三根捕鯨叉抬了上來。**-** 這東西是龐寧在科勞港找打鐵匠做的,有點粗製濫造的感覺:就是把一個鋼製大魚叉插進錐形鉛彈間,讓實心炮彈卡在魚叉前端。魚叉前端還打了個鋼環,綁著長長的纜繩。 這種捕鯨叉可以放在炮筒裡射,龐寧試射過兩次,打是打出去了,準頭沒什麼保證。畢竟是海盜港裡的三流鐵匠打出來的,能不能打移動的鯨魚,不太好說。 李鄴走上甲板一邊嚷嚷起來,「我來打!」抬著那捕鯨叉跑到了右舷一個炮位。炮兵幫李鄴擦乾淨炮管內壁,裝上了火藥,李鄴小心地把那捕鯨叉塞進炮管,裝上了火繩。 幾個帆纜手爬上了桅桿,收起了半面帆布,降低了船速。全船人屏息靜氣,只等李鄴開炮收割這些龐然大物了。李鄴調低了炮口角度,瞄了瞄,又往右邊調了些,終於點著了火繩。「轟」一聲,那魚叉帶著纜繩,像弩箭一樣從炮口衝了出去,直奔一百多米外的鯨群而去。 但隔了遠了,那魚叉在空飛了兩、三秒鐘,等魚叉射到,那鯨魚早就游開了! 見到魚叉入水的大水花,船上水手頓時響起一陣噓聲。有人笑道,「李兵長,你也考慮下提前量啊!」 李鄴怎麼會沒考慮提前量?是那鯨魚游得太快,走得又不是直線,提前量不好計算。李鄴不爽地罵了幾句,換了門炮又裝上一根魚叉,這次瞄了半天,射擊角度調了又調,苦等那些鯨魚走直線。機會很快來了,最大的那頭須鯨似乎懶得再和小傢伙們嬉鬧,慢地單獨朝外面游過去,走得路線筆直。李鄴立即把炮口對準了他,轟地一聲把魚叉打了出去。 眾人紛紛抬頭,看那魚叉劃了一個拋物線,穩穩地朝鯨魚飛去,斜斜地插在了那頭須鯨的右側。那鯨魚被魚叉射,受驚之下猛地在水面上一翻,帶起一陣巨大的浪花潛入水。水手們一陣歡呼,就要開始拉那魚叉上的纜繩。可惜那魚叉入肉不深,眾人剛剛一拉,魚叉就從鯨魚身上鬆掉了,除了個光溜溜的魚叉,什麼也沒有撈出來。 水手們已經懶得噓李鄴了,只轉頭去看剩下的四頭鯨魚。李鄴還要再裝魚叉,龐寧把他推開,把最後一根沒弄濕的魚叉搶了過來,要親自操刀捕鯨。 龐寧沖艉樓頂上的舵手喝道,「右滿舵,給我靠上去!」又衝帆纜長喝道,「滿帆,滿帆!全速開過去!」 幾個操帆手聽到船長命令,幾下爬上了主桅桿下層帆衍,解開繩把帆布頭抓在了手上。一個老帆手吆喝了一聲,帆衍兩側的帆手先放開了帆布,間的帆手隨後鬆手,把整面帆布打開。甲板下面,二副指揮著水手轉動推盤,調整桅桿和風帆方向。舵手滿舵轉右,蓋倫船慢慢打了個彎,朝鯨群開了過去。 龐寧帶著幾個炮手跑到船頭,把魚叉裝上了艦炮,瞇著眼睛看著越來越近的鯨魚。一百二米,一百米,八十米,船上的大副忍不住了,沖龐寧大聲說道, 「殿下,太近了,危險!」 龐寧所在的這條蓋倫船足有四十米長,在這個時代是大船了,平時遇到點暴風雨也不怕。但今天他的對手,是四隻身長超過十米的大傢伙。船畢竟是木頭做的,比不得鯨魚皮粗肉厚。在這大海上,沒有一個水手希望駕船這麼靠近鯨魚,去面對海洋食物鏈最高層的大傢伙。在北歐,捕鯨人被鯨魚撞翻船舶,甚至被咬死的事情,也是經常有的。 龐寧沒有改變命令,蓋倫船筆直地開到了鯨群邊上,一隻幼鯨從左舷游過,和船身擦肩而過時,好奇地衝出了水面。這個比一百個人加起來還重的大玩意,把船舷上一干水手看得心驚肉跳。龐寧指揮坐艦追著最大一支須鯨,等到距離差不多在十米左右,龐寧瞄準了他的脊背,點燃了火繩。 火炮不是一點就能射的,火繩還在燃燒,龐寧卻大叫了一聲,「媽的!」李鄴順著炮口看過去,見那頭巨鯨似乎感受到什麼,突然稍微轉動了方向朝右邊游去。龐寧猛地俯下身,使出吃奶地勁,搖動火炮底座的螺旋柄。 炮口隨著龐寧的動作往右轉動,火繩終於燃盡,點燃了射藥,把鋼叉射了出去。一團黑煙從火炮尾部噴了出來,李鄴趕緊要去扶起龐寧,卻聽見龐寧一聲大吼,「左滿舵!避開他!!」 鋼叉射了,狠狠地扎進了須鯨脊背,水手們歡呼起來。但事情並沒有結束,受傷的巨鯨在海裡憤怒地翻滾,在海面上掀起幾米高的浪花,用它那毀滅性的力量瘋狂地撞擊著周圍的一切。水手們遠遠看著那頭鯨魚揮舞出來的波濤,被這種生物的巨大力量驚呆,停止了歡呼,一個個都默不作聲,心有餘悸地看著這海洋巨獸的垂死掙扎。 蓋倫船已經避開到了安全區域,等了一分鐘,那條鯨魚還在翻滾,試圖把背上的魚叉甩掉。龐寧怕魚叉被掙脫,趕緊把兩根用過的魚叉也擦拭乾,全部射進了這鯨魚的身上。身三箭的巨鯨失血越來越多,漸漸沒了力氣,往海底沉下去。水手們站成三排,像拔河比賽的選手一樣,慢慢地把鯨魚拉到了蓋倫船船尾。 成功捕獲了一頭鯨魚,蓋倫船重新踏上了歸程。一群水手站在艉樓上,欣喜地看著船後面的大傢伙,李鄴忍不住說道,「殿下,這可能吃好一陣!」 龐寧聞言一樂,正色說道,「到時候都給你,你負責運走!」 李鄴一愣,想了想覺得沒這麼好的事,不禁問道,「這肉是不是會壞了?」 龐寧見他腦轉的挺快,懶得再答他。只想著能煉多少鯨油,吹起了口哨。龐寧覺得要搞個什麼東西,紀念下自己射殺巨鯨的英雄行為,便沖李鄴說,「等到了臨高,你找幾個油漆匠,給我在船頭塗上『怒鯨號』幾個大紅字,知道嗎?」 兩天後,怒鯨號穿過北部灣的海浪到達了臨高碼頭。龐寧召集了一幫工匠,開始搾鯨油。讓龐寧沒想到的是,切開那鯨魚皮,有些地方的肉還沒有腐爛,把李鄴得意得眉開眼笑。 當然,在龐寧的怒視下,李鄴不敢托大把這些肉拿去賣了,而是以南王名義把鯨肉分給了船上的水手。雖說只有小部分肉還沒腐爛,但兩百人敞開肚狠吃了一頓,也沒能吃掉其的十分之一。最後全分給了有口福的圍觀百姓。 龐寧又找來了制皮匠,把鯨魚皮做成了保暖的皮料,準備拿來做冬衣。鯨骨頭和腐爛的鯨肉一起燒成了粉末,運到各個農場做肥料。對於最重要的鯨油,龐寧去昌化找史班幫忙,臨時做了一個專門熬油的大鍋,忙活了整整一個禮拜,熬出了千多斤鯨油。 鯨油在後世,是珍貴的工業油料,可以製造蠟燭和油畫顏料。在化工和制革工業上也有用途。因為鯨油在高溫下粘度不變,還被用來當作某些精密儀器的潤滑油等,甚至還是高級化妝品的原料之一。好事見有份,史班既然幫龐寧做了熬油的爐,順手就拿了兩千斤,做煉鋼用的回火油。兩千斤也不容易裝,史班裝了整整五輛馬車才全部裝走。 史班拿了兩千斤還不放心,怕龐寧把剩下的鯨油糟蹋了,問他,「還有七千斤怎麼辦?」 龐寧見史班寒磣樣,忍不住啐道,「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頭鯨魚,你怕用完了就沒了麼?」 史班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那也不一定總能抓到啊。」 龐寧點頭道,「是不好抓,捕鯨裝備太落後了!你得研究研究這方面的工具,以後我每天抓一頭。」 史班一愣,隱隱覺得不太好。龐寧見史班一付二楞模樣,提醒道,「這鯨魚很多的,全世界起碼有幾百萬頭,殺了又生,殺不掉的!」 史班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十七世紀,世界各地捕鯨業剛剛起步,海裡的鯨魚不知道有多少,幾個穿越每年捕個幾百頭,根本不會影響生態圈平衡。史班點頭道,「這倒是,我想多了,要是真能每天捕一頭,也不用急著找石油了。」 龐寧笑了笑說,「這鯨油比石油好太多了,拿來做飯也比豬油菜油好,據說補腦。給你的機器用是糟蹋了。」又說,「你要是能設計個威力大的捕鯨器,我們改裝十幾艘捕鯨船,自然就能天天收穫鯨油了。」 龐寧看了看海邊的一片狼藉,都是處理鯨魚造成的各種廢棄物,接著說道,「這些處理設施也要工業化,到時候雇專人處理,這又解決了幾百人的就業問題,鯨肉還能供給幾萬人肉食!」 史班被龐寧說的眼前一亮,爽快答應下來,「行,你派幾個有經驗的水手到廠裡來,我和趙谷一起,把這事弄起來。」 龐寧得意地答道,「啊?其他人都沒經驗的!那鯨我殺的。我跟你去吧,估計也不要幾天吧?」 正文 一百零八節 撫黎 史班設計的捕鯨叉長一點五米,三稜全鋼的叉頭上不但有螺紋狀的倒鉤,還有增加傷害力的血槽,很有殺氣。(->為這種捕鯨叉,史班專門設計了一個37毫米的射筒,用來裝黑火藥射藥。射筒做得很粗很長,從而可以用更多的射藥提高初速。初速的提高,意味著捕鯨叉幾乎是平射向目標,使得射筒上的望山有了實際作用。 不過最大的亮點還在於點火方式:新式捕鯨叉的點火方式類似燧槍,而不是用火繩點火,這項改進,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射擊精度。 龐寧在昌化附近和漁民購買了十五艘船,都是滿載排水量一百噸左右的大漁船。這種尺寸的漁船一般需要十幾個水手,算是漁船裡最大的傢伙了。不過這次抓的是鯨魚,船支還需要再改造一番:漁船改造在昌化新建的船塢裡進行,包括在船上增加了十幾個划槳的位置,以提高追擊鯨魚時候的極限速度。以及用鋼鐵加固了船隻的龍骨和肋骨,以免被鯨魚扯散扯斷了,等等。 每艘捕鯨船配備三門新式捕鯨叉,配備十個破海營的老海盜,以及十個新招募的預備役新水兵。這一整套裝備很花錢,加上昌化港附近搭建的鯨魚處理基地,龐寧足足投下了兩萬兩銀。 八月底的時候,捕鯨隊完成編製,十五條捕鯨船雄赳赳地出了港。但南海的八月,並不是捕鯨的好季節。除了沿海地帶的布氏須鯨不會遷徙外,這個季節鯨類基本都在北方。對於沒有經驗的捕鯨手來說,想在這個季節完成指標,比較困難。一直到月初,龐寧的鯨魚處理基地才接收到第一頭鯨魚。 但龐寧相信,隨著航海技術和捕鯨技術的提高,他的投資可以在這個冬天收回。而且這個捕鯨隊裡的水手,每天都面臨戰鬥的可能,正是訓練熟練水兵的好地方。出於護航貿易的需要,目前龐寧對水兵的需求很迫切。 廣州瓊州航線的繁榮,吸引了包括鄭家在內的海盜船隊。實際上,明末的國南部沿海,和十七世紀的歐洲沿海有很多類似的地方,無法絕對地將海洋貿易集團,以『海商』或『海盜』二元論簡單定義」。不管是早先的王直,後來的李旦,還是現在的鄭芝龍,劉香,他們都同時用貿易和刀劍在積累自己的財富。 同樣的,南海國如果試圖崛起於海南島,光有貿易商人也是不夠的,要保護自己的航線,必須擁有一支強大的水師。否則,根本就是連門也不敢出去。 從月到八月,已經有三艘走私商船在廣州—瓊州航道上消失,也許是遇上暴風雨,但更大的可能是遇到鄭家船隊的襲擊。船隊的消失提高了跑海的風險,提高了水手的僱用價格,也提高了商人的成本。雖然幾艘船舶的消失,沒有動搖十四家商號繼續這條貿易航道的決心,但卻很大程度加大了龐寧的心理壓力。 只有四、五條船的破海營,還沒有和鄭家作戰的能力。龐寧只能繼續閒的捕鯨生活,祈禱商人們不要遇上海盜,等待破海營實力的提高,或其他機會的出現。 在崇禎三年八月的南海國,黎區招撫戰線上的形勢,卻能用「一片大好」來形容:先鋒營從儋州入山,進入西北部山區。改水營從樂會縣入山,進入東南部山區。兩支部隊沿路降服生黎部落,剿滅或取締明廷曾任命的「土捨」。黎人也不傻,看到武器裝備上落後南海國幾個世紀,又有龍頭寨和落灑峒黎民的現身說法,大多數的黎人部落都理性地選擇了歸順,抵抗極少。 便是有少數抵抗的,在南海國壓倒性的軍事優勢下,也唯有被屠殺的命運。 到了八月底,海南島全境的黎族,都名義上進入了南海國的行政體系。但更複雜的是後續的治理,想讓沿海漢民徹底遠離生黎的威脅,就必須讓崇山峻嶺裡的生黎提高生活水平,擺脫野蠻的生活狀態。 有充足的財政支持,在治理黎人問題上,穿越選擇了以同化為本,招撫為綱的思路。在部山區設立了十七個黎族自治區,每個自治區的區心都建設在險要之地,駐兵一百多人,實際上是一種小型軍事要塞。 秦明韜和呂策用軍事力量組織歸順的黎人,在各個區心之間,修築能夠步行通過的山路。同時要求所有黎人村峒,每年必須派出一定比例的兒童,在區心進行兩年的漢化教育。兒童在學校裡學習漢語漢字,農耕水利,基礎科學,甚至學習工業技術。當然,工業技術是指水車製作、採礦、陶瓷製作、桑蠶養殖之類的可公開的技術,像玻璃製造,燧槍這種關鍵技術是不外傳的。 這項政策,預計每年需要三萬兩的預算,尚在南海國財政的承受範圍。在穿越的理解裡,這是一種科教同化政策,也是一種人質政策——用族人孩的性命威脅,綁住部分躁動的生黎。當然,政策的實施過程,呂策和秦明韜是以福利政策的外衣,宣傳這項方針的。龍頭寨,落灑峒黎人名為「富裕之路」的現身說法的系列講座,效果也不錯。基本上,黎人對這項政策沒有牴觸情緒。 但凡事總有例外,在吊羅嶺附近推廣這項「義學」政策時,呂策的部隊意外地遭受了一次小規模的襲擊。被襲擊的是虎字旗前司左局,這個局的指揮軍官是年輕的把總黃鎮西。 短短一年時間,先鋒營從幾百人變成兩千人,又變成五千人,急速擴張下最缺乏的就是基層軍官。呂策有心在各旗提拔培養一批基層幹部。但顯然,沒有經過戰火的洗禮和經驗的積累,這些打興奮劑培養出來的軍官不全是勝任崗位的。 黃鎮西是在帶兵進入一個黎岐寨,要求「岐」寨送孩到區心的時候,遭受黎岐攻擊的。岐是所有黎人裡最勇悍的一類,由於居住在大山深處,和外界溝通極少,至今處於刀耕火種的明階段。由於一路進山來太順利了,黃鎮西缺乏思想上的警惕,在遭受襲擊後沒能組織所部進入戰鬥狀態,被岐人擊潰,四十名士兵死亡三人,失蹤兩人。 黃鎮西是從呂策的親兵開始干的,黃鎮西丟臉,呂策也覺得丟臉,當天下午就把黃鎮西找了過來。 黃鎮西知道自己捅了簍,進了呂策營帳就不吭聲,不顧腿上的傷口,站得筆直。 呂策走營帳裡踱了幾步,看了看這個十八歲都沒滿的青年,喝道,「黃鎮西,為什麼那麼多把總都能完成任務,威壓黎人帶來人質,你卻失敗了!」 黃鎮西啪地行了個先鋒營軍禮,大聲答道,「報告西王!主要因為三點:一,我的任務目標相對其他目標,更為勇悍。二、由於沒有意識到第一點,我的警惕性沒有提高,導致全『局』士兵戰鬥準備不足!三、我的外表過於和善,使得目標對我有輕視的想法。」 呂策見他總結的很好,點了點頭,問道,「黃鎮西,你準備怎麼彌補自己的軍事錯誤?」 黃鎮西看了看呂策臉色,答道,「報告西王!我準備以戰備狀態再次上山,嚴厲要求該部落交出人質!如再遭反抗,就地槍決該部落領!」 呂策搖了搖頭,又在營帳裡踱了幾步,無奈地說道,「黃鎮西,你也在前線打過兩次仗了,性格怎麼還是這麼軟弱?」呂策停下了腳步,大聲和黃鎮西說,「黃鎮西,和你說個故事!好好聽著!」 黃鎮西一個立正,抬頭盯著呂策,聚精會神聽著他的話。 「我小時候,我爸爸拋棄了家庭。我媽媽帶著十歲的我,從重慶搬到汕頭工作!我在汕頭最差的小學讀書,總被當地的小孩欺負。起初,我試圖通過幫他們做事情,揀足球,洗水杯討好他們,換取立足的機會。但沒有用,每個禮拜總有幾天,我會挨打,腿上胳臂上是青的。」 這種小孩的玩意,本來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但是黃鎮西卻聽得很激動,因為西王在用自己的經歷在教育他,這是一種對他的信任。 呂策繼續說,「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不要命地把一個經常欺負我的小個打趴在了地上,我才在那所殘酷的學校裡獲得了認可,獲得了尊敬,才再有沒有人敢欺負我!因為所有人都明白了,我會報復!沒有人敢隨意招惹一個會報復的人。」 黃振西隱約明白了呂策要說什麼,身站得筆直。 呂策看了看黃鎮西,喝道,「這個世界,西元一三零年的世界,遠比我那所學校殘酷!只有擁有實力,才能獲得認可!黃鎮西,你必須像一個男人一樣證明你的實力,才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才能成為一個戰場上的合格軍官!對於一個敢於以怨報德的部落,對於一個反抗我們的部落,你明白你該做什麼嗎?」 黃鎮西年輕的臉,因為激動和害怕漲得通紅,卻又在呂策的質問平靜下來,終於出了一句大聲的回答,「報告西王!我明白了!」 正文 一百零九節 海權 一二二一百零節海權 月的清晨。**-**★網更新迅速(╰→),小說齊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把總黃西帶|四名槍實彈的士兵。朝反抗的部落進。先鋒營五千士兵。目前配置了三千支燧槍。除了兵和騎兵。幾乎人手一支槍。青年軍官下決心全殲敵人。命令士兵們排成散兵線。朝山腰上的部落包抄過去。 這座小山是這個部落的家園。附近的山林裡密佈著各類陷阱和圈套。這些古老的陷阱相當有殺傷力不停地干擾著先鋒營士兵。讓前進速度大大減慢了。兩名士兵瞇著眼睛|著前面一片樹。懷疑那裡是個索。卻看到密林裡人影一晃。就死在了射出的毒箭下。 神經高度緊張的黃鎮西罵了一句娘。朝弓箭出的位置扔了一顆手榴彈。口裡嘶吼著。「楊寶貴張堅追認烈士。加一等爵位由親屬繼承!」 這是先鋒營撫恤政策的一部分。雖說士兵們早已知道。但黃鎮西在這個時候吼叫出來。還是大大鼓舞了戰士的鬥志。排的聲音辟啪響起。躲在樹上的四個部落射手當場被打成了蜜蜂窩。 埋伏的射手一死。二十多個部落人揚著長靶刀和木樁起了衝鋒。但在槍面前。這種古老的戰術毫無懸念地失了。戰友的死亡和敵人的鮮血刺激了這些士兵。憤怒地先鋒營的大兵彷彿變成了食人的惡魔。等太陽爬上天空的時候。這部落地聚居地被攻下土捨和草屋變成了一片火海。 一具具蠻族地屍體被扔進了大火裡地上躺著的。只剩下三位犧牲的先鋒營士兵。黃鎮西看了看他的士兵。三十個士兵只剩下三十一個。 年輕地軍官環視一。淡淡地說道他們會的到全額八十兩的撫恤金。」說完這話。黃鎮西向烈士敬一禮。喝道我先鋒營。武!」 這三個犧牲的士兵。相對於前幾天逃亡時候被殺死地士兵。無疑是幸運的。面朝著敵人死去。能夠到烈士的榮譽。家和後代的生活都有了保障。生紛紛跟隨把總。向死致敬。大聲喝道。「我先鋒營威武!」 大山裡。這樣的戰鬥常有生。崇禎三年。或說南海歷二年八月以後。秦明和呂策都待在了部=區裡。推行撫政策。這涉及到十七個黎區心的興建。駐防士兵徵募。人口統計和修路工作的組織。當然。還有對反抗黎人的鎮壓。及對山區武裝匪徒的剿滅。 這些鎮壓過程時生地戰鬥。於改水營是次使用火槍的試煉。而對於先鋒營來說。在複雜的林面對敵人。則是另一種環境下使用火槍的寶貴經驗。 而對於龐寧來說。南海二年的八月不僅有冒著腥味的鯨魚屍體。不僅有萬膏如約送來的炭。還有從科勞港駛來的那三艘快船。 這是一種長二十多米。吃水三米多的型三帆船。有兩個橫帆。以及船的三角帆。滿載一百八十噸。實際上。龐寧滿懷著希望乘這種快船出海地候船的速,卻他很不滿意: 「林常廈搞了八個。就搞了這個東西?」 如攤了攤手。說道。「這船不錯。師父。比一般的型船還快一點。這船很穩。兩能裝二十門炮。」趙如見龐寧依舊不滿意。又說。「林常廈說要是想再開快些。這裡還可以配十二個槳手!」 龐寧看了看那些槳手的位置。見它們和炮位貼的很近。不禁搖了搖頭。龐寧板著臉回了港。在昌化找到了史班。希望能在船尾部做一個旋槳。利用底艙水手的人力。提高船速。 龐寧不知道。自己提的這個「簡單機器」。技術要求挺高的。 一個比現代自行車要簡單的腳踏式驅動裝置。在十七世紀。卻也是難之又難的系統工程。先。這裡涉及到大量地傳動軸承。這種精密的器械是十七世紀的工匠無法製作的。其次。改變動力方向需要齒輪。而使齒輪運行穩定的齒廓曲線。直到十七世紀末才被明。 當然。軸承和齒輪技術。史班在製作各類車床時|就掌握了。後來還做了調整改進。但還有其他一系的問題:例如螺旋槳的曲面和形狀要合適。才能夠有效率地排開海水。將水手腳踏產生的力量完全傳導為推力。而那長達數米的傳動桿。如保持穩定轉動。也是史班沒有遇到過的問題。 雖然這些問題都是能通過試驗逐條解決的。但也讓好強的史班在實驗室裡埋頭苦幹了好一陣。畢竟。南海國現在的工。還是以鋼鐵玻璃冶煉業為主。在動力機械製造上取的的最高成就。不過是史班自己那輛四輪馬車… 足足忙活了一個多。這三艘船才裝上了動漿。不過已經不是龐寧提出的螺旋槳。|東西不用時候阻力太大了。是水車一般的輪漿。上面有五個槳。不用時候靜止在一定的角度。就能不接觸水面:-條船兩側各裝一個。由船艙 水手轉動一個大舵。提供動力。 這種混合動力的帆。在順風順水的最好條件下。開到了十三節的極限速度。從沒有體驗過這種速度的水手們一臉的驚駭。充滿了欽佩地看著不以為意的南王龐寧。但在龐 的眼裡。這種速度只是一個起步而已。 龐寧需要更大更快的船。他招募更多的木匠。讓趙如用荷蘭商船帶回了科勞港。科勞港和昌化的造船工業熱火朝地展著。一些膽大的南海國富人也紛紛在昌化船廠下訂單。買些小海船跑大陸做生意。這也有利於船塢的經驗積累。但造船工業涉及量地技術細節真正要造出大型舶還是需要些間。 龐寧這天正在昌化港調試新船。一個通訊兵騎馬跑到了碼頭。匯報有商人求見。龐寧聽到華震洋地名字。下了手裡的事情回到了昌化港裡的辦公室。 華震洋如今已經是正兒八經的海商了。一地富貴著裝掩不住海商的精明和豪獷。他身邊還帶著個乾瘦的年人。華震洋見到龐寧來了趕緊一地。龐寧把這個合作夥伴扶了起。華震洋抬頭。說道。 「殿下。鄭家盯上我們了!」 龐寧一愣。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皺著眉頭問道。「啊?怎麼說?」 華震洋指著旁邊地年人。說道這是我的族侄。這次聽說我要和南王做生意。帶著兩條船來投奔我的。」 龐寧看了看旁邊那老人。點了點頭。閩西人最血親。隔著幾代人了還是喜歡團結在一。這種輩 小年齡大的事情也多了。龐寧估計這年人生意做的也不好。見華震洋賺錢了。便過來投靠。華震洋自就一艘船。龐寧給他的份額他也用不完。也樂的有人入伙分錢。 華震洋又說十來天前。我兩:-船撞上了鄭家的船隊。一艘鄭家搶了。他駕著另外一艘逃了出來!」 龐寧聞言身僵了一下:他總算聽到有人證實。這些失蹤船隻是被鄭家搶的了。 八月份。十四家商號有兩艘船在南海消失。月。這個數字擴大到了艘。到現在。已經有兩家商號損失較大。暫跑這條商道了。這幾天龐寧還在想。是是海盜嘗到了甜頭。擴大了在這片水域的投入。 雖然怎麼看都像是家干地但龐寧還是存著一僥倖心理。希望不是鄭家。是些小海盜。龐寧現在實沒有實力。對抗可以出動幾百條船的鄭芝龍。但這種僥倖心理讓龐寧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直到現在聽到這個事情被證實 龐寧慢慢歎了口氣。轉頭看向那個乾瘦的華家族。問道。「那鄭家船隊。有多少條船?多大的船?炮嗎?」 那華家族人看了看震洋。拉了拉衣衫要跪下去。被龐寧拉住。 「不拘禮。你詳細了。鄭家海賊是怎樣的船?多快?炮能打多遠。你的船怎麼逃出來?」 那年人想了想。一一答道。「回殿下話。小人這次載著兩船上好的棉紙。從廣州府出來。在上川島那一片遇上了鄭家。怕有二十條船。」 那年人回憶了下。又說。「有五艘大船。都有十丈多長。上面有大將軍炮。其他的都是小船。但地快。一上來就的兩艘船圍住了。水賊靠近了。就拿鉤鎖套船。我反應快。早把壓艙的貨全扔了。讓水手把長漿拿出來沒命的劃。這才逃了出來。另外艘就顧不上了。落到鄭家手裡。」 龐寧好不容易把南海國的貿易秩序建設起來。絕對不允許任何勢力把穿越孤立在海南島。聽了這話。寧憤憤地一拍桌。把兩個華家人的一跳。那年人見龐寧態度。趕緊說道。「王要為我們做主啊!」 龐寧看了看華震洋。問道。「若我讓你們十四家商號出船。一同去打鄭家。你們肯嗎?」 華震洋倒沒想龐寧會這麼說。想了想。咬牙答道。「殿下對小人不薄。如今要小人出力。敢不當先?但想其他十三家。怕是不肯出船。尤其是那幾家大的。」 龐寧想了想。知道大家不但害怕鄭家的船隊。更害怕鄭家在朝廷的地位。崇禎元年。鄭家就用船隊公然武裝佔領了廈門。才有了招安的事情。 如今鄭家當了官。又做選手又做裁判。進可以自己賣貨賣貨投機倒把。退可以直接代表朝廷。和紅毛人進行貿易談判。在廈門北面修的屋比宮殿還華麗。水兵加起來跟個軍似地…想繼續在南海玩的海商。除非全家族搬到海外去。則哪個願意跟鄭芝龍槓上? 龐寧見華震洋的神色。知道海商們對鄭家的忌憚。說道。「就你一家也沒用!算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破海營也好久沒打仗了。我倒是要去會會這個鄭芝龍!」 正文 一百零九章 上川海戰 一二二 一百零章上川海戰 到龐寧在昌化做水軍動員。(->★網更新迅速(╰→),小說齊全★要海攻擊鄭芝龍消鎮府城的董學普坐不住了。快馬趕到了昌化。 「龐寧。我看這事可以緩一緩。」這是董學普第二說這句話了。 要是秦明韜和呂策說這話。龐寧要考慮一下。但董學普這傢伙。哪次不是膽小怕事唱反調的?龐寧聽也懶的聽。依舊看著碼頭上做最後檢修的戰船。 董學普見龐寧不理他。假借張望那些忙碌的木工。咳嗽了一聲踱到另外一個方向。給自己找了個台階。又問龐寧。「你這是幾條船出海?」 龐寧看著碼頭上操裝填的水軍兵。隨口答道。「七條?」 董學普聞言。一副吃驚表情。又問。「多少門炮?」 龐寧不知道董學普什麼意思。歪脖轉過頭來。說道。「一百一十七門。」 董學普在口裡念了念。「一百一十七門」點了點頭。似乎在計算著什麼。突然退了一步。著龐寧大聲說道。「你糊塗啊!」 龐寧被這哥麼嚇了一跳。拿眼睛瞄他。不耐煩說道。「幹嘛?」 董學普癟著嘴說道。「我記的史書上記載的。崇禎五年。劉香和荷蘭襲擊明朝水師。鄭芝龍追擊劉香。動用了一百五十艘船!你全部家當一百一十七門炮。怎麼和鄭芝龍打?這不是找死嗎?」 五個穿越都是舶愛好說底。他們五個人能互相結識。也是因為那個船舶論壇。五個人裡面。如果說史班最精通技術。呂策是軍艦迷。那董學普就是航海史迷了。從十五世紀到十世紀。任何一次著名海戰或航海史上的重要事件。董學普都可以娓娓道來如數家珍。而對於鄭芝龍的家史董學普自然也知道不少 「作為一個有良心青年歷史學家。我很負責的說。有姦情啊。很有可能。年輕時代的鄭芝龍。是靠男色接近海上霸主李旦從而受到提拔重用的。」五年前一個月郎星稀的夜晚。穿越在五源谷鴻台上納涼的時候。董學普說出的這句驚人之語。差點把其他四人笑翻。 正是因為對航海史的瞭解。即便沒見過鄭家水師董學普也明白鄭芝龍的強大。在原來的歷史這是**支撐過南明政權的勢力。在董學普心裡。鄭芝龍遠比討伐五源-的南澳總兵陳廷對強大。他不希望看到剛剛誕生的南海國水師還沒有成長就夭折在裡。 聽到董學普說的數字。龐寧也不禁愣了一下。龐寧並非不明白這些。但龐寧所倚仗的是動火力優勢。而不是數量。只要不同時面對一百五十艘。龐寧有信 用七艘帆船改裝過的火力。壓制海面上的一切武裝。 畢竟龐寧在東南亞多次以小搏大。幹掉了荷蘭人的艦隊才有了今天這些水軍家底。龐寧沖董學普笑了笑說道。「不怕我告訴你。看到那轉輪沒。那是,的秘密武器!」龐寧又說。「我的炮遠。鄭芝龍炮不但少。還多是弗朗機。根本打不我。 」 董學普搖了搖頭。說道。「我是怕…」龐寧聽夠了董學普的嘮叨。煩躁的皺了皺眉頭。懶的再和他糾纏。朝操練的水兵走過去。嘴上大聲叫著。「華震洋。華震洋!」董學普一句話沒說完。只能搖了搖頭。 董學普沒能勸服龐寧。破海營七艘戰艦揚帆出海了。一起參加這次剿匪活動的還有華震的大福船——助裝載物資和給品。除了炮彈。艘船上裝滿了淡水和食物。畢竟南海太大了。目標不是固定航道的商船。而是行蹤飄忽的海盜艦隊。必須做好在海上長期搜索的準備。 龐寧把主要搜索區,放在了上川島附近。這個島嶼連街大陸一端暗密佈。航道上的商船一都會在這繞一段。從島嶼前端經過。使這裡成為一個必經之處。如果龐寧是個海盜。他肯定選擇在這裡下手。所以 為一個武裝警察。他也把伏擊的點選在了這裡。 但獵物並沒有被捕殺的覺悟。龐寧出海半個月過去。一面鄭家的船帆也沒看到。 在無聊的海上生活。龐寧早已教會了李鄴「斗的主」的規則。本來再加上趙如。三個人剛好一桌。但是現在趙如被配到科勞港做海盜頭目。龐寧只有把華震洋抓來湊數。 這個時代已經有紙牌了。不過不叫撲克。叫。百姓玩的也有更簡單的「斗虎」和「扯張」。這個時1的紙牌。也是用紙板為載具。雕版印刷出來的。不過五個穿越都不慣。習慣於自己買紙板。畫成撲克裁剪出來打鬥的主。 華震洋今天是第三打撲克。前兩次都在學規則。到這時終於摸出點門道叫了一次的主。拿了一手的牌看了看。華洋似乎沒什麼信心。想到要面對兩家夾擊。不由的歎道。「這斗的主之名。確實取名副其實!」 龐寧聽了一樂。正要取笑他。突然聽到桿上的瞭望手大聲呼叫。「船隊!好大的船隊!」 震洋聽了一愣。慌張道。「莫碰到鄭家了?」 龐寧一把把牌扔在桌上。幾步就爬上了樓頂部。極目眺去。見東邊海平面上影影綽綽有一線軍艦的影。龐寧拿出蘭筒來看。果然看到了幾艘大福船的船。從海平面下突出來。 龐寧興奮的揮了揮拳頭。等了這麼多天。獵物終於出現了。他習慣性的朝旁邊的二副下了命令。「所有船隻朝東南開。搶上風!」 二副跑下了樓。在搖晃的甲板上一路小跑。把命令傳給了船的旗令兵旗令兵用旗給了其他軍艦。李鄴也從船長室裡衝了出來。趴在船艙口沖裡面吼道。「炮手位。水兵拿火槍上甲板。」 搖曳的海浪裡。大副指揮著舵手和帆手轉過了船頭。龐寧始終站在艉樓上。用荷蘭筒觀著對面的艦隊。距離拉近。寧終於看到了風飄揚的「鄭」字旗。龐寧數了數。五艘福船艘鳥船。艘縱火船。兩艘蒼山船。還有一艘赤龍舟。 鄭家船隊同時現了龐寧的艦隊。也調轉了船頭。朝上風口搶去。 兩支艦隊的距離逐拉近龐寧在蘭筒裡看清了那艘最大福船。有三根硬帆桿。船長四十多米。和西式船舶一樣有樓和艉樓。龐寧數了數那艘大船的炮位。面對這邊的右上有二十一門炮。 看了一會龐寧皺了皺眉頭憤憤的拍了拍欄——海鯨號的速度較慢。整個艦隊被拖累。法越過對面的艦隊搶到上風口。兩支艦隊在爭搶上風口的過程越靠越近。距離不過兩千米倒有點像十八。十世紀流行的線性對轟海戰了。 令龐寧意料不到的是。鄭家的船先開炮了。大福船上兩門千斤的紅衣大將軍出了怒吼。朝這邊吐出兩炮彈。落在了海鯨號百餘米外的海面上。 兩炮彈讓龐寧的手面面相覷。他們太習慣在敵人射程外欺負敵人了。而現在兩支艦隊的距離。還在新式火炮的有效射程外居然在這時遭到了敵人的射擊!他們不知道該不該開炮。 但龐寧的命令很快傳了下來全體開炮還擊!」 鄭家的船隊顯然不準備用兩門大炮解決戰鬥。只了一輪就齊齊轉向迎著漫天的炮彈龐寧艦隊撲來。現在刮的是東風。龐寧的艦隊沒能搶到上風。而對手東面撲過來。速度很快。敵的航速足有七節。不消十分鐘。就能和這邊的艦隊接。 龐寧放棄了搶佔上風的念頭。艦隊再次掉頭。改朝西北面開去。利用東南風提高船速。增加敵艦靠近需要的時間。龐寧艦隊用側面斜對著鄭家船隊。一百一十七門新式大炮。在顛簸的海面上。朝劈浪而來的鄭家船隊傾瀉著炮彈。 連綿不絕的炮擊聲。越來越濃黑霧讓整個海面充滿了硝火的味道。鄭家船隊有點被打了的感覺。說他們的船隊也有一百多門炮。但大多數是弗朗機炮。這東西只能在五百步上打准。就是千斤的紅衣大將軍。想在海裡打准了。那也的靠近到八百步左右。哪有這樣在一千多步上就開打的 而且整個鄭家艦隊。也不過四門紅衣大將軍。所以唯一的辦法是衝上去。靠近了解決問題! 龐寧也懵了。他打的三次海戰。都沒有像這次這麼凶險。雖然在一千多米上就被打沉了兩艘。但鄭家的大小船隻。還是義無反顧的朝他這邊衝來。 由於已經行了一段離。角度生了變化。為了用側面對鄭家艦隊。龐寧艦隊的航向必轉回正北方向。否則就要逆風了。船隊又開始向左掉頭。以把左對準了鄭家艦隊。 一個掉頭的時間。又靠近了兩百。 艘福船被南海國錐形鉛彈打穿了水線下甲板。傷痕纍纍的船軀雖然還在往前挪動。卻已經一點點朝水下沉去。水手們瘋狂的爬上船。奮力朝後面遠處跳了下去。希望遠離下沉的船隻。不要被捲進沉船的漩渦裡。最近的距離拉到五百米的時候。家只剩下了十八條船。還有兩條被打斷了桿。但依舊步伐堅決的朝這邊衝來。 龐寧站在艉樓上。|著逐漸靠近的敵艦群。喃喃說道。「這幫土人。還真喜歡玩接戰啊…」 李鄴一頭的黑灰。跑了上來。炮火隆隆聲大聲朝龐寧喊著。「殿下。海鯨號太慢了。棄船吧!」 龐寧一愣。睜大眼盯著李鄴。似乎要把李鄴吃了。這艘荷蘭人在遠東最大的旗艦。這艘三十門長炮的超強火力平台。這艘寫滿了龐寧的榮耀和驕傲的海鯨號。要我棄船? 李鄴使勁點了點頭。頭上掉下來的黑灰嗆了眼睛。在炮聲扯著嗓大聲說道。「殿|!到飛鷹號上去!海鯨號保不住了!他們人多!這打法不要命!被上來就完了!」 正文 一一一節 棄船 家的船隊這會已經靠近了,在海面上橫了過來,用和弗朗機炮朝這邊開火。**-**//那紅衣大將軍其實是一種加農炮,但明人鑄得更大一些,射程是挺遠的,射速卻不快。 鄭家船上主要裝配的是弗朗機炮,這種炮是萬曆年間傳入明朝的。後裝的母銃結構氣密性不好,有效射程只有三百米。但這種炮勝在射速快,一分鐘就能打兩。鄭家的福船和稍大的鳥船上裝的多數是弗朗機,這時在近處開起炮來,火力壓過了龐寧的艦隊。 李焦急地看著不遠處的敵艦,哭喪著臉幾乎是求龐寧了,「殿下,敵太多了!換坐艦先撤吧!」 對轟了兩三輪,一艘斯魯普就被打穿了甲板,沉了下去。而較小的縱火船和蒼山船依舊划著槳,衝過來準備接舷戰。龐寧沒有搭理李,見縱火船油布下面鼓鼓地堆著柴木,一跳從?樓上跳到甲板上,朝火槍兵吼道,「射擊,打那些小船的水手!」 兩實心彈砸在了海鯨號的肋骨上,在左舷打出兩處凹陷。船身狠狠地朝右邊顫了一下,讓龐寧差點摔在甲板上。船艙裡傳來幾聲慘叫,估計是被炮彈震碎的船板濺了出來,傷到炮位上的炮手了。李也走了下來,到甲板上指揮有些混亂的火槍兵,逐個消滅小船上的水手。 但小船太多了,波濤和炮彈的影響下,火槍手根本壓制不住。三艘縱火船死死地衝了過來,將船頭的鐵鉤插進了海鯨號地船身,躲在船艙底的水手們抬著油桶衝出來,把桐油和火把傾倒在海鯨號船身上,大火立即在船身上燃燒起來。 大火的濃煙讓海鯨號陷入了混亂,已經有水手開始跳海了。李試圖制止這種慌亂的情形,但毫無作用,只能轉而向附近的飛鷹號求救。後面地飛鷹號見旗艦著火,停止了火炮射擊,把船靠了過來。 李拉了一把龐寧,大聲吼道,「殿下,走了!」 龐寧滿腦都是打輸了的念頭,站在船舷邊的濃煙裡,失神地看著那大火在船身蔓延。龐寧從來沒有吃過敗仗,有些受不了這樣的結果,沒有注意身後的情況,被李拉得一個踉蹌。 李見龐寧的樣,轉口說道,「殿下,轉到飛鷹號,我們還能打!」 聽到這話。龐寧地臉色才好看了一點。看了看李地臉。咬牙點了點頭。李獲至寶。揚著手臂朝周圍地水兵吼道。「所有人從右舷跳船。游上飛鷹號。」 逃亡開始了。水手們從各層甲板上跳了下去。游到飛鷹號地纜梯爬上去。也有膽大地傢伙。用綁在桅桿上地纜繩蕩出去。翻滾著落在飛鷹號甲板。撞到船舷板才爬起來。不放心地鄭家船隊還在朝怒鯨號開火。砸在船身上地炮彈讓這艘豪華巨艦搖搖欲墜。似乎隨時會撕裂開來。 龐寧也跳上了一艘划槳船。朝飛鷹號轉移。划槳船剛劃離熊熊燃燒地怒鯨號。旁邊地華震洋就似乎看到什麼。突然僵直了身。臉色變得雪白。龐寧順著他地眼神看去。華震洋地大福船前艙被弗朗機炮打穿。巨大地尾部猛地翹了起來。頭朝下沉了下去。 龐寧心裡一涼。滿臉愧疚地轉過了頭。拍了拍華震洋地胳臂。 划槳小船一接近飛鷹號。龐寧就跳上了纜梯。快步爬了上去。飛鷹號地船把迎了上來。焦急地問道。 「殿下。現在怎麼辦?」 龐寧用鼻吐了股氣,咬牙下令道,「傳令出去,所有船隻用輪舵加速,朝正西離開這裡!」 這個船把聽了一愣,喃喃問道,「要不要用打紅毛的戰術?」 龐寧一肚的火正沒處洩,見他還敢多嘴,猛地抓住他的領口大聲吼道,「你沒看到那些帆漿並用的縱火船嗎?那些鳥船開得不比我們慢!現在把我的命令傳下去,聽到沒有?」 船把被南王地怒氣嚇得差點跪了下來,把頭點的和小雞啄米一樣。龐寧手一鬆,他就急忙向船頭的旗令兵跑去。 藍色鑲金的主旗從桅桿上升起,飛鷹號成為新的旗艦。見南王沒死,其他船上響起一片歡呼,紛紛聽令朝西面開去。向西逃了十多公里,略顯脫節地鄭家艦隊不敢再追,殘存的四艘破海營軍艦聚回在一起,調整方向朝母港駛回。 斯魯普船隻剩下了一艘——有一艘因為桅桿損傷,不能全速前進,在逃離戰場地過程被福船追上了。三艘裝有輪漿的新船速度較快,倒是都逃了出來。 轉動輪漿地水手們已經換了三班,個個都是筋疲力盡,橫七豎八地倒在船艙裡喘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景象。甲板上,則從海鯨號上逃出來地一百多水手水兵,失去了船隻的可憐蛋們 從地擠在一起,不時要為調整桅帆的水手們讓路。瀰漫著壓抑的失敗氣氛。 雖然船把已經把船長室清了出來,但龐寧懶得進去,只獨自站在?樓頂上。這場戰鬥,單從戰損比上來說,破海營並不算吃虧。龐寧投入八條大船,損失四條;鄭家投入二十三條船,被擊沉七條。 但龐寧卻無法因為這點感到欣慰,要知道,七條船的損失,都不會讓鄭芝龍皺一皺眉頭。跑一趟長崎生絲貿易,鄭家便可以將損失彌補。而對於龐寧來說,四條船,尤其是怒鯨號的沉沒,幾乎是不能承受的損失。 在軍事上不能對抗鄭家,那怎樣護住貿易航線?龐寧擰緊了眉頭,獨自在+樓上站了半天。 他想過將所有海船集為一個艦隊,用降低航次的辦法減少遭遇海盜的概率。但這只是理論上的,南海國沒有制海權,一旦走漏消息,集群運輸將導致被集殲滅。 他也想過通過雷州半島縮短航線,降低襲擊的可能。但廣州到雷州漫長的陸路運輸增加成本和風險不說,把路線固定在狹窄的瓊州海峽,更容易被鄭家徹底地封鎖。 太陽越來越紅,在海平面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光影,逐漸朝海底落了下去。龐寧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欄杆。 李幾個見龐寧一副苦瓜臉,把華震洋推了上來。華震洋走上了+樓,咳嗽了一聲,說道,「殿下,想護住航線,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龐寧眼睛一亮,問道,「什麼辦法?」 華震洋頓了頓,說道,「聽聞殿下和劉香老是認識的。」 龐寧沒想到是這個辦法,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認識倒是認識,但這種江洋大盜,要他出手保護南海國,怕也不容易。再說,這南海茫茫,又不知道他據點在哪,去哪找他?」 華震洋點了點頭,默然不語。龐寧想到華震洋的船沒了,和他說,「你的船參加作戰損失了,回去到賬房提千兩作為補償。」 華震洋想了想,躬身道謝,龐寧扶了起來起來,就轉身下了+樓。懶得進船長室,龐寧就在船艙裡找了個睡袋,湊合著和水手一起睡了。 三天後,艦隊到達了昌化附近。疲憊的水手們逐漸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開始期待躺在家裡大床上的感覺。無論勝負如何,對於常年出海的水手來說,能活著回到陸地上,便是一種幸福。 離港口越來越近,已經隱約可以看到地平線了,所有人都站上了甲板,興奮地看著遠處的母港。但天不遂人願,一個海浪打過去,瞭望手的喊叫讓所有人如墜冰窟。 「正南方有艦隊,大型艦隊!」 ?樓上的龐寧睜大了眼睛,第一時間喊出了命令,「全體艦隊,左滿舵避開敵艦群!方向西北。」 在龐寧憤怒的催促下,艦隊迅速地轉開了方向,把航向調整到了西北。但前面的那只艦隊速度也很快,毫不遲疑地朝這邊撲了過來。龐寧的單筒望遠鏡丟在了怒鯨號上,這時只能用肉眼努力辨認敵人的數量。 似乎有十七、八條船,龐寧正在瞇眼觀察,桅桿上的瞭望手大聲報告,「三條巨型福船!條大福船!三條鳥船!兩條鷹船!兩條車輪!」 好大的船隊!龐寧心裡一抽,正慶幸自己跑得快,突然又聽到瞭望手的吼叫,「船上打著劉字旗號!是劉香老的艦隊!」 原來是和南海國和平相處的劉香老,整條船的人面面相覷,看向了下令逃的龐寧。龐寧被手下們看得面紅耳赤,半天說不出來。但很快,按捺不住的興奮佔了上風,龐寧還是把命令吼了出來,「轉舵!回到東南方向,迎上去!」 劉香見有只小型艦隊,本來是想上來看看有沒有油水的,卻沒想到是龐寧的艦隊。兩年沒見,劉香換上了一身錦緞衣服,少了些彪悍,多了些精明和富氣。兩邊的旗艦靠在了一起,劉香站在大福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龐寧,笑道, 「這不是南海國的南王嗎?怎麼灰蓬蓬的跟個王八似的,被哪個婆娘了?」 龐寧被他嘲的沒地方擱臉,癟了癟嘴,但心裡有事求人,不得不低頭。龐寧轉了轉眼睛,學他樣罵回去,「沒的扯必,我自然是打了勝仗回來,還沒修補。你倒跑來我家港裡做什麼?」 劉香見龐寧口氣大,不禁看了看飛鷹號上面的輪漿,皺了皺眉頭想了想,嘿嘿一笑,也不答龐寧,問道,「吊日的,你是不是和姓鄭的打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二 霸王 片海洋的傳奇,要從十年前說起。(->// 泉州人李旦,曾經是這片海域的霸主。天啟七年,明朝和荷蘭東印度公司,兩個戰爭狀態的國家機器,為了共同的敵人聯合在一起,討伐李旦,卻被李旦殺得大敗,從此讓明朝放棄了武力剿海的念想。在李旦生前最後幾年,東海和南海,有超過千艘的海船,掛著李字大旗。 十七世紀沒有無線電和衛星電話,擁有千餘艘海船的李旦海商集團,不可能是一種集權式的管理。於是,作為分艦隊負責人的李魁奇、鍾斌、劉香,包括鄭芝龍,都以李旦義的身份,逐漸站上了歷史的舞台。 由於種種原因,李旦死後,鄭芝龍控制了李旦的財富和勢力。 前是能夠實際控制的,而後,鄭芝龍顯然無法有效地駕馭。鄭芝龍試圖通過明朝的官位,來提高自己的威望。但很糟糕的,鄭芝龍的第一次招安,是明廷的一次騙局。這件事情,也導致了各個分艦隊負責人下決心和鄭芝龍散伙。 憤怒的鄭芝龍隨後便攻擊了衛所,佔領了後世的廈門。福建巡撫熊燦無力剿滅,說服了崇禎皇帝,招撫了鄭芝龍。海盜換了套衣服,便成為了海軍上將。好事成雙,此時雄心勃勃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也在鄭芝龍身上投下了砝碼,派出軍艦幫助鄭芝龍擴展勢力。 鄭芝龍不可思議地到了李旦、明朝和荷蘭三方的力量,從此以明廷的名義,率領鄭家海船、福建水師以及荷蘭軍艦清理門戶。崇禎二年四月,在金門歷經一場死戰,鄭芝龍剿滅了李魁奇。崇禎二年月,又滅楊、楊七。 招撫鄭芝龍,熊燦完成了自己一生最得意之作,從此官運亨通。而鄭芝龍也因屢立戰功,陞官財,從參將做到了游擊。 得勝的鄭芝龍拒絕和紅毛分贓,荷蘭人此時才現上當。大員議會悻悻地退出了和鄭家的同盟,轉而支持劉香和鍾斌。崇禎三年,荷蘭人成功挑起了鍾斌和鄭芝龍地戰爭,雙方都要求荷蘭人幫助,但被鄭芝龍騙過一次的荷蘭人,這次選擇了作壁上觀。 鍾斌顯然不是鄭家的對手,此時東亞海面上最大的懸念,是日漸強盛地劉香會否站出來,和鍾斌一起攻打鄭家。而南海國,這個歷史上本不該出現的力量,因為需要保護貿易船隊的安全,一不小心就淌進了這攤巨大的渾水。 龐寧不瞭解這些歷史細節。他只知道劉香是鄭家地敵人。劉香如果想擊敗鄭芝龍。需要更多地力量。龐寧想利用這點。讓劉香幫助南海國保護航線。但又不想讓劉香知道自己地底牌。也不答劉香地話。反問試探道。「你是來買炮地嗎?」 劉香聽到龐寧地話。瞇著眼睛看了看龐寧。口說道。「那個工匠頭倒是說不賣。」 龐寧聽這話。估計是劉香派人問過史班。史班不肯賣炮。龐寧略一思索。挺胸答道。「只要你開口。我龐寧沒有不捨地拿出來地道理。但我這炮也不是尋常貨色。你拿什麼來買?」 劉香愣了愣。皺眉問道。「你想要怎麼換?」 龐寧卻不答他話。只說道。「一般地炮。只能打百步。就是千斤地紅衣大將軍。想打准了也要靠近到七、八百步。我這炮只有四百斤。卻能和千斤紅衣大炮打一樣遠。」 劉香上次就買過了。自然知道這些。見龐寧討價還價。劉香不耐煩答道。「吊日地。你想換什麼東西?」 龐寧看了看劉香腳下那艘大福船,正色答道,「換船,四百料的大福船。」龐寧開出的條件很誘人,「一艘四百料地大福船,我用八十門火炮換。」 在這次和鄭家水師的交鋒,龐寧對海戰有了更多的經驗。原先搶劫荷蘭人,對手是商船隊,只配備一艘大型或型軍艦護衛,沒有小型護衛快船。面對這樣的敵人,龐寧的海盜戰術,以快船打慢船的戰術才能成功。 但鄭家的水師不同於商船隊,作戰船型配置豐富,往往都擁有相當數量的划槳帆船。這些划槳帆船是鳥船,蒼山船之類的快船,加上接舷戰衝擊時候水手全力划槳,速度也非常可觀。龐寧的快船掉個頭,就要被這些小船追上,想走S型線路保持距離,用長射程欺負敵艦,是不可能地。 除非龐寧有大量的快速帆船,能夠把小船拉出來全部拼掉,才有機會回頭蹂躪那些慢船。但鄭家一個艦隊就有十餘艘快船,龐寧的輪漿船卻只有三艘,沒法形成火力優勢。 既然快船不能壓制敵人的快船,龐寧只有轉而追求火力,力求用大量的火炮在遠距離消滅敵人。四百料地福船大概有三十米長,可以安裝四十門長炮,只要有四五艘這樣的巨艦一字擺開,就可以在最快 把敵人地快船消滅,避免接舷戰。 劉香又看了看龐寧腳下的飛鷹號,啐了一口,瞇眼笑了笑,啐道,「你倒挺聰明!」 在明末,要得到一艘海船,一般有兩個辦法。要麼在江河裡造艘平底地船,開到外海的島嶼上改裝成海船。要麼走門路,直接從水師裡搞出作戰用地海船。而要想獲得四百料的大船,就只有第二種辦法了。畢竟木頭的承重力有限,要把船造這麼大,龍骨和肋骨之類的一開始就要定型,改造是不可能的。 劉香的這三條四百料大福船,是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積下來的老本,是提著腦袋在明軍水寨裡搶出來的,自然不捨的輕易拿出來。劉香朝龐寧看了看,喊道,「小,我拿三百料的福船和你換!」 龐寧看了看那些二十多米長的三百料福船,癟了癟嘴。這種船最多能裝二十來門火炮,要想形成足夠火力,不知道要買多少艘船,配上多少個船長,指揮起來都不容易。畢竟這年頭沒有電報,海上指揮都靠旗語,旗語都是些簡單的約定符號,不可能對每條艦船進行控制。船一多了,指揮就沒章法了。 想想一五八八年的格瑞福蘭海戰,英西雙方那種混亂的開始,混亂的結束,就知道這年頭海上指揮多難了。 但龐寧的付出成本也很低,他準備賣給劉香的,是已經被南海**隊淘汰的老式滑膛炮。這種老式炮只能打一千米,都被新式火炮換裝換了下來,扔在倉庫裡很久了。再不找到用處,就只能做廢鋼處理。 龐寧不滿地說,「這船只能換三十門炮。 」 劉香點了點頭,說道,「倒是不算貴,跟你換兩條吧。」 龐寧聽到兩條這個數字,一下蔫了,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搞什麼東西啊?說了半天,就換兩條。兩條船也來換,當我這裡是小賣部嗎? 劉香見龐寧不吭聲,知道他嫌少,喝道,「吊日的,別一副叫花模樣,若是帶種的,便去鄭家搶!」 龐寧一愣,問道,「怎麼搶?」 劉香似乎突然打起了精神,瞇著眼睛看了龐寧一眼,大聲喝道,「海豐嵌頭村,鄭家一門三族都在那裡,尋常天那港裡也要停著幾十艘船。你要是帶種的,我便和你一起殺進去,搶他幾十艘船出來,全部賣給你!」 劉香旁邊的兄弟劉見聞言,也衝著龐寧叫喚起哄,「你們南海國也算個國,你也是個王麼!怎麼連個海盜也怕。」 見兩個海盜一唱一和,對自己用起了激將法,龐寧一時倒沒反應過來,這不是買炮麼?怎麼變成搶船了?再回頭去看劉香那些船隻,卻看到每一艘上都佈滿了荷蘭加農炮,完全不是缺炮的樣。 龐寧這才明白過來,這劉香今天不是來買炮的,是來拖南海國下水的。想把南海國拉上這條戰船,和他一起和鄭家玩命。 龐寧看了看那邊,見劉氏兄弟緊張地等著自己的答覆,不禁笑了笑,南海國已經和鄭家槓上了,有人一起上,自然不會拒絕。這次偷襲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有價值——雖說不是直接保護航線,但鄭芝龍和劉香一旦開打,鄭家忙著防守追擊,肯定顧不上襲擊南海國商船。 龐寧在心裡算計了一番,大聲喝道,「這是什麼話?既然一起出船出兵,我自然要分一份,搶來的船我還要用炮換,我去幹什麼?」 劉香聽了這話,知道有戲,心裡一喜。在原先的歷史上,崇禎四年初鍾斌對海豐嵌頭村起了突襲,這事劉香是沒有參加的。要是沒有南海國的出現,劉香還真不敢和鄭芝龍徹底翻臉。 李魁奇先死,楊楊七再亡,看著鄭芝龍一個個清理門戶,劉香豈能沒有兔死狐悲的危機感?得知鄭芝龍襲擊了南海國商隊,劉香立馬想到把南海國拉進來。一旦龐寧上了他這條船,身後有這麼大一個海島,進可攻退可守,還有什麼好怕的?就算輸了,逃回瓊州府再徐徐圖之便是! 要是贏了,便足以取代鄭芝龍,成為海上的霸主。至於鄭斌,劉香倒沒有放在眼裡過。 劉香臉上一改陰狠,此時竟佈滿了笑容,大聲喝道,「好,爽快,那兩艘船歸你了!」劉香又看看港口,怕下了船的水手走漏消息,喝道,「我看你也別入港了,這就隨我去會會那鄭斌!」 龐寧見那兩艘福船真的開了過來,一下被這劉香的出手大方給鎮住了。越危險的事情報酬越高,龐寧看著那兩艘船,本來得意的心裡卻不禁一寒, 「媽的,這麼豪氣,不會帶著我一起掛掉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二 霸王 片海洋的傳奇,要從十年前說起。**-**// 泉州人李旦,曾經是這片海域的霸主。天啟七年,明朝和荷蘭東印度公司,兩個戰爭狀態的國家機器,為了共同的敵人聯合在一起,討伐李旦,卻被李旦殺得大敗,從此讓明朝放棄了武力剿海的念想。在李旦生前最後幾年,東海和南海,有超過千艘的海船,掛著李字大旗。 十七世紀沒有無線電和衛星電話,擁有千餘艘海船的李旦海商集團,不可能是一種集權式的管理。於是,作為分艦隊負責人的李魁奇、鍾斌、劉香,包括鄭芝龍,都以李旦義的身份,逐漸站上了歷史的舞台。 由於種種原因,李旦死後,鄭芝龍控制了李旦的財富和勢力。前是能夠實際控制的,而後,鄭芝龍顯然無法有效地駕馭。鄭芝龍試圖通過明朝的官位,來提高自己的威望。但很糟糕的,鄭芝龍的第一次招安,是明廷的一次騙局。這件事情,也導致了各個分艦隊負責人下決心和鄭芝龍散伙。 憤怒的鄭芝龍隨後便攻擊了衛所,佔領了後世的廈門。福建巡撫熊燦無力剿滅,說服了崇禎皇帝,招撫了鄭芝龍。海盜換了套衣服,便成為了海軍上將。好事成雙,此時雄心勃勃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也在鄭芝龍身上投下了砝碼,派出軍艦幫助鄭芝龍擴展勢力。 鄭芝龍不可思議地得到了李旦、明朝和荷蘭三方的力量,從此以明廷的名義,率領鄭家海船、福建水師以及荷蘭軍艦清理門戶。崇禎二年四月,在金門歷經一場死戰,鄭芝龍剿滅了李魁奇。崇禎二年月,又滅楊、楊七。 招撫鄭芝龍,熊燦完成了自己一生最得意之作,從此官運亨通。而鄭芝龍也因屢立戰功,陞官財,從參將做到了游擊。 得勝的鄭芝龍拒絕和紅毛分贓,荷蘭人此時才現上當。大員議會悻悻地退出了和鄭家的同盟,轉而支持劉香和鍾斌。 崇禎三年,荷蘭人成功挑起了鍾斌和鄭芝龍地戰爭,雙方都要求荷蘭人幫助,但被鄭芝龍騙過一次地荷蘭人,這次選擇了作壁上觀。 鍾斌顯然不是鄭家的對手,此時東亞海面上最大的懸念,是日漸強盛的劉香會否站出來,和鍾斌一起攻打鄭家。而南海國,這個歷史上本不該出現的力量,因為需要保護貿易船隊地安全,一不小心就淌進了這攤巨大的渾水。 龐寧不瞭解這些歷史細節。他只知道劉香是鄭家地敵人。劉香如果想擊敗鄭芝龍。需要更多地力量。龐寧想利用這點。讓劉香幫助南海國保護航線。但又不想讓劉香知道自己地底牌。也不答劉香地話。反問試探道。「你是來買炮地嗎?」 劉香聽到龐寧地話。瞇著眼睛看了看龐寧。口說道。「那個工匠頭倒是說不賣。」 龐寧聽這話。估計是劉香派人問過史班。史班不肯賣炮。龐寧略一思索。挺胸答道。「只要你開口。我龐寧沒有不捨地拿出來地道理。但我這炮也不是尋常貨色。你拿什麼來買?」 劉香愣了愣。皺眉問道。「你想要怎麼換?」 龐寧卻不答他話。只說道。「一般地炮。只能打百步。就是千斤地紅衣大將軍。想打准了也要靠近到七、八百步。我這炮只有四百斤。卻能和千斤紅衣大炮打一樣遠。」 劉香上次就買過了。自然知道這些。見龐寧討價還價。劉香不耐煩答道。「吊日地。你想換什麼東西?」 龐寧看了看劉香腳下那艘大福船,正色答道,「換船,四百料的大福船。」龐寧開出的條件很誘人,「一艘四百料的大福船,我用八十門火炮換。」 在這次和鄭家水師的交鋒,龐寧對海戰有了更多的經驗。原先搶劫荷蘭人,對手是商船隊,只配備一艘大型或型軍艦護衛,沒有小型護衛快船。面對這樣的敵人,龐寧的海盜戰術,以快船打慢船地戰術才能成功。 但鄭家的水師不同於商船隊,作戰船型配置豐富,往往都擁有相當數量的划槳帆船。這些划槳帆船是鳥船,蒼山船之類的快船,加上接舷戰衝擊時候水手全力划槳,速度也非常可觀。龐寧的快船掉個頭,就要被這些小船追上,想走S型線路保持距離,用長射程欺負敵艦,是不可能地。 除非龐寧有大量的快速帆船,能夠把小船拉出來全部拼掉,才有機會回頭蹂躪那些慢船。但鄭家一個艦隊就有十餘艘快船,龐寧地輪漿船卻只有三艘,沒法形成火力優勢。 既然快船不能壓制敵人的快船,龐寧只有轉而追求火力,力求用大量地火炮在遠距離消滅敵人。四百料的福船大概有三十米長,可以安裝四十門長炮,只要有四五艘這樣地巨艦一字擺開,就可以在最快 把敵人的快船消滅,避免接舷戰。 劉香又看了看龐寧腳下的飛鷹號,啐了一口,瞇眼笑了笑,啐道,「你倒挺聰明!」 在明末,要得到一艘海船,一般有兩個辦法。要麼在江河裡造艘平底的船,開到外海的島嶼上改裝成海船。要麼走門路,直接從水師裡搞出作戰用的海船。而要想獲得四百料的大船,就只有第二種辦法了。畢竟木頭的承重力有限,要把船造這麼大,龍骨和肋骨之類的一開始就要定型,改造是不可能的。 劉香的這三條四百料大福船,是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積下來的老本,是提著腦袋在明軍水寨裡搶出來的,自然不捨的輕易拿出來。劉香朝龐寧看了看,喊道,「小,我拿三百料的福船和你換!」 龐寧看了看那些二十多米長的三百料福船,癟了癟嘴。這種船最多能裝二十來門火炮,要想形成足夠火力,不知道要買多少艘船,配上多少個船長,指揮起來都不容易。畢竟這年頭沒有電報,海上指揮都靠旗語,旗語都是些簡單的約定符號,不可能對每條船進行控制。船一多了,指揮就沒章法了。 想想一五八八年的格瑞福蘭海戰,英西雙方那種混亂的開始,混亂的結束,就知道這年頭海上指揮多難了。 但龐寧的付出成本也很低,他準備賣給劉香的,是已經被南海**隊淘汰的老式滑膛炮。這種老式炮只能打一千米,都被新式火炮換裝換了下來,扔在倉庫裡很久了。再不找到用處,就只能做廢鋼處理。 龐寧不滿地說,「這船只能換三十門炮。」 劉香點了點頭,說道,「倒是不算貴,跟你換兩條吧。」 龐寧聽到兩條這個數字,一下蔫了,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搞什麼東西啊?說了半天,就換兩條。兩條船也來換,當我這裡是小賣部嗎? 劉香見龐寧不吭聲,知道他嫌少,喝道,「吊日的,別一副叫花模樣,若是帶種的,便去鄭家搶!」 龐寧一愣,問道,「怎麼搶?」 劉香似乎突然打起了精神,瞇著眼睛看了龐寧一眼,大聲喝道,「海豐嵌頭村,鄭家一門三族都在那裡,尋常天那港裡也要停著幾十艘船。你要是帶種的,我便和你一起殺進去,搶他幾十艘船出來,全部賣給你!」 劉香旁邊的兄弟劉見聞言,也衝著龐寧叫喚起哄,「你們南海國也算個國,你也是個王麼!怎麼連個海盜也怕。」 見兩個海盜一唱一和,對自己用起了激將法,龐寧一時倒沒反應過來,這不是買炮麼?怎麼變成搶船了?再回頭去看劉香那些船隻,卻看到每一艘上都佈滿了荷蘭加農炮,完全不是缺炮的樣。 龐寧這才明白過來,這劉香今天不是來買炮的,是來拖南海國下水的。想把南海國拉上這條戰船,和他一起和鄭家玩命。 龐寧看了看那邊,見劉氏兄弟緊張地等著自己的答覆,不禁笑了笑,南海國已經和鄭家槓上了,有人一起上,自然不會拒絕。這次偷襲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有價值——雖說不是直接保護航線,但鄭芝龍和劉香一旦開打,鄭家忙著防守追擊,肯定顧不上襲擊南海國商船。 龐寧在心裡算計了一番,大聲喝道,「這是什麼話?既然一起出船出兵,我自然要分一份,搶來的船我還要用炮換,我去幹什麼?」 劉香聽了這話,知道有戲,心裡一喜。在原先的歷史上,崇禎四年初鍾斌對海豐嵌頭村起了突襲,這事劉香是沒有參加的。要是沒有南海國的出現,劉香還真不敢和鄭芝龍徹底翻臉。 李魁奇先死,楊楊七再亡,看著鄭芝龍一個個清理門戶,劉香豈能沒有兔死狐悲的危機感?得知鄭芝龍襲擊了南海國商隊,劉香立馬想到把南海國拉進來。一旦龐寧上了他這條船,身後有這麼大一個海島,進可攻退可守,還有什麼好怕的?就算輸了,逃回瓊州府再徐徐圖之便是! 要是贏了,便足以取代鄭芝龍,成為海上的霸主。至於鄭斌,劉香倒沒有放在眼裡過。 劉香臉上一改陰狠,此時竟佈滿了笑容,大聲喝道,「好,爽快,那兩艘船歸你了!」劉香又看看港口,怕下了船的水手走漏消息,喝道,「我看你也別入港了,這就隨我去會會那鄭斌!」 龐寧見那兩艘福船真的開了過來,一下被這劉香的出手大方給鎮住了。越危險的事情報酬越高,龐寧看著那兩艘船,本來得意的心裡卻不禁一寒, 「媽的,這麼豪氣,不會帶著我一起掛掉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三節 鄭家巢穴 的海上沒有星光,根本看不出來哪裡是水面。**-**//龐香旗艦的官廳裡,討論著怎麼拿下鄭芝龍的老巢。雖然和紅毛學了不少東西,但劉香還是不喜歡住+樓,更習慣待在甲板下的官廳裡。官廳的天花板上吊著西式的蠟燭銅燈,在波浪裡規則地擺動著,在牆上拉出一片零碎的影。 鍾斌是個一身富貴氣的年人,白皙的皮膚上完全看不出一個海盜的影。他是個信教的天主徒,不但剪了短,還在胸前掛著一個十字架。鍾斌用反手在木桌上敲了一下,說道,「鄭芝龍還在巴城?你可確定了?」 劉香站牆邊,手上舉著一根蠟燭,在看一幅從澳門得來的海圖。這地圖落在龐寧眼裡,是沒用的廢物,但劉香卻當個寶,在海豐縣的位置看了又看。聽到鍾斌的話,劉香才轉身過來,瞇著眼睛看了看他。 鍾斌又敲了敲桌,說道,「這事得弄清楚了,別出了岔,把性命撂下。 」 劉香啐道,「你這麼怕他,怎麼不回去求他!」 鍾斌一拍桌,喝道,「放屁!鄭芝龍要回了嵌頭村,我們這些船打得過 劉香撇了他一眼,吹鬍喝道,「蠢驢!老進去就把港封了,船多有個鳥用!」 鍾斌把兩個指頭捏捏了,想了半天,從鼻裡哼了一股氣,又看了看龐寧。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劉香一直沒有說出龐寧的身份。劉香不說,鍾斌也就沒問,心裡卻一直琢磨著,這姓龐的是哪裡冒出來的。 鍾斌看著龐寧,笑道,「龐兄弟,你地船快,在前面要把那幾艘大船釘上…」 劉香聞言把鍾斌打斷。說道。「他地水手嫩。壞事!我和你各帶一條船打前。他殿後。」 鍾斌不滿地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劉香為什麼這麼護著龐寧。他哪裡知道。劉香是把龐寧當成後路對待地。鍾斌上下打量了一番龐寧。點頭道。「也好。龐兄弟跟緊了。這次要打下來。咱哥三。那可就了 龐寧今天看下來。這鍾斌地實力只有劉香一半。心裡也不太把鍾斌放在眼裡。聽到這句不痛不癢地話。龐寧也不答他。鍾斌討了個沒趣。轉頭去看那地圖。兩個海盜頭對著那地圖。交換著各種真真假假地消息。似乎想驗證鄭芝龍在不在嵌頭村。龐寧插不上嘴。喝了幾口水肚漲了起來。便爬到甲板上去撒尿。 等他回來地時候。聽到站崗地幾個水手在竊竊私語。龐寧心裡好奇。停下腳步聽了聽。便聽一人說。「劉香老什麼神經。這次別栽在海豐了…」 旁邊一個說道。「咱這次是撞鐵板啊。聽說鄭芝龍從巴城回來了。撞上了就要死!」又有一個粗壯地聲音喝道。「你個賊囚根。胡扯什麼?你聽誰說地?」 龐寧皺了皺眉頭。踱著腳步回了劉香地官廳。按劉香地話說。鄭芝龍帶著主力艦隊去巴達維亞找紅毛談判了。鄭芝龍地弟弟鄭芝虎在嵌頭村。手上不過十來艘船。但這個消息是根據幾個華商地話推出來地。真真假假到現在還沒辨清。 有些東西,太擔心太想知道結果了,就更是看得雲裡霧裡。 見龐寧回來,劉香把手裡蠟燭插在了桌上,對龐寧說道,「就這麼定了,你的水兵跟我們一起進村,你的船橫港口壓住岸上的炮,可把事辦好了!」 在海盜地世界裡,實力是唯一的籌碼。劉香船和人最多,三人自然以他為。龐寧來這裡的目的,就是保證兩邊能開打,讓鄭家分不得身。龐寧並不想讓兩個野心勃勃的海盜知道自己的實力,一直把新式火炮和火槍都掖著,所以劉香對龐寧的部隊倒也不太重視。 見劉香定下計劃,龐寧不多廢話,滿口答應下來。 三支艦隊匯成一支,四十多條船浩浩蕩蕩朝海豐開去。兩天後,就靠近了鄭芝龍的巢穴嵌頭村。天黑下來的時候,船隊吹滅所有燈燭,不再在外海打轉,藉著夜色向嵌頭村衝了過去。 飛鷹號船艙裡站滿了緊張地火槍手,在黑暗裡忍耐著不透氣的沉悶,等待著上面的命令。遠處的嵌頭村越來越近,龐寧已經看到村裡一個燈塔上的燈光了。 李給士兵們鼓了鼓氣,爬出船艙湊到龐寧身邊,問道,「殿下,這次能打贏嗎?」 龐寧撇了他一眼,沒說什麼。李看了看前面地燈塔,似乎在安慰自己道,「要我說,那鄭芝龍定不在港裡。」 龐寧見他戰戰兢兢樣,只有安慰他道,「在港裡才好,兩邊打個稀巴爛,我們放火燒一把回瓊州府,鄭家沒一兩年也緩不過來。」 李咧了咧嘴, 道,「殿下高見!」龐寧聽他說得沒底氣,有些的情緒,畢竟剛吃了一個敗仗,士兵情緒不一定能調整好。龐寧想到這些,乾脆自己走進了船艙,去看看兩百個火槍手地情況。 龐寧一爬下來,兩百雙眼睛就刷地投了過來,眼睛裡滿是茫然。龐寧在心裡一緊,朝眾人點了點頭,見左手有個十**歲的青年,便朝他抬了抬下巴,問道,「你當水兵多久了?」 那青年把槍一夾,大聲答道,「報告殿下,我已經當了四個月了!」這新兵蛋地話,頓時引來老鳥的一陣哄笑,龐寧癟了癟嘴,又問道,「這把槍,你打了多少了?」 那新兵被眾人笑得滿臉通紅,氣憤不過地演示起他地本事。青年人一把掏出通條,清乾淨了槍管,取出定裝火藥,熟練地咬開倒進了槍管,裝上了射藥和彈,一套動作下來只花了三十秒。那新兵蛋把裝好了的槍往肩上一夾,大聲答道,「報告殿下,我打了三百七十一還打傷過一個敵人!」 這次沒人哄笑。龐寧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士兵們喝道,「好樣的!你們是海洋上最強大的軍人!回答我,你們的槍能打多遠?」 士兵們大聲答道,「三百米!」 龐寧沒等雜亂的回答聲停下來,蓋頭喝問,「有這樣的火槍在手,你們害怕敵人嗎?」龐寧不等士兵們回答,對著整個船艙吼叫著,「敵人攻擊了我們的城市,襲擊了我們的商隊,搶走了我們的銀!白花花的銀!回答我,你們有沒有做好準備,把他們打成一團稀爛!」 船艙裡充滿了龐寧氣十足的吼叫,士兵們見慣了南王見錢眼開的樣,什麼時候看過龐寧熱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龐寧皺了皺眉頭,再次吼道,「回答我!你們這幫王八羔!」 「打成稀爛 「把他們打成稀爛!」 士兵們終於明白過來,紛紛舉起了槍,咆哮著回答了龐寧。雖然沒有熱血沸騰,卻也把恐懼和茫然的情緒散去了。龐寧很滿意自己的演講效果,似乎是對士兵,其實是對自己表揚道,「很好!」 轟!轟! 話音一落,外面有炮聲響起,估計是前鋒船衝進了港口,龐寧沉默地站在了船艙的正間,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時間一點點過去,波浪越來越平緩,船上已經感覺不到顛簸了。前面突然響起了喊殺聲,龐寧心裡一喜,知道劉香部和守軍開始肉搏了,手上的拳頭興奮地揮了揮。 突然,一陣喧雜從兩邊的船上傳來, 「鄭芝龍不在!」 「吊日的鄭一官不在!」 「財了!」 兩邊的船上響起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慶幸著鄭家的主力不在港裡。這歡呼聲越來越多,從慶幸變成了興奮,又從興奮變成了狂熱,到後面,一片哄雜的聲音裡,滿溢著海盜們濃濃的殺氣。 船身突然重重一頓,似乎是撞在了一艘小船上。所有的水兵們滿眼通紅,望向了站在間的龐寧。龐寧眼睛一睜,拔出佩刀, 「破海營,出擊!」 火,到處都是火。碼頭上屋,港口裡的帆船全被劉香點著,漆黑的夜裡,鄭家老巢被沖天的火光映通紅。粹不及防的鄭家衛兵被沖得七零八落,逐漸向港口後面的石頭院退去。鄭芝龍的弟弟,留守港口的鄭志虎好不容易組織起了一條防線,試圖阻止劉香和鍾斌的衝擊,但也在一步步往後退。 凶殘的海盜們,在劉香和鍾斌的率領下,像餓得不成樣的豺狼,滿眼通紅地舞著大刀,朝銀和女人所在的堅固宅院衝去。 劉香一刀捅進一個壯漢的肚,哇哇叫著推開屍體,退了一步躲開一桿長槍,反手又撿起另一把刀衝了進去。鄭志虎看見了劉香老的身影,點了十幾個精銳,繞過戰場朝這邊包過來。 但他的腳步還是慢了一些,一身是血的劉香老突然現了什麼,朝附近的手下大聲嘶吼著,「吊日的,都給我躲開,躲開!」劉香眼睛一轉,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一頭趴在了地上,吼道,「趴下,都給我趴下!」 前面的敵人不顧近在眼前的刀劍,突然向兩邊逃去,也有人就地趴倒,躲進了屍體裡面。鄭志虎沒弄明白生了什麼,心裡一頓,但還是堅定地朝劉香老衝過去,突然又聽到前面一聲怒吼, 「射擊!」 二式排槍噴出一片煙霧,血液,像最粘稠的海水,潑灑在漆黑的夜裡。(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四節 鄭家船廠 兩百燧槍的攻擊下,鄭家的抵抗被徹底摧毀,海盜鄭芝龍的巢穴,咆哮著開始逐戶抄查,搜索銀和女人。**-**// 對於這些東西,龐寧興趣不大。只要商業渠道暢通,穿越隨便搞點什麼明,大巴銀就會輕鬆跑進南海國的腰包。至於女人,這幾年龐寧也玩得夠了,懶得和這些餓狼爭搶。龐寧只對鄭芝龍的銀庫有點興趣,把李派去搜索鄭家銀庫,自己帶著幾個水兵在港裡隨便轉轉。 幾個人打著火把在佔領區穿行,一直走到村的最邊角上,看到一大片破舊的土屋。這片土屋雖然破舊,但也有好幾間的房門被海盜踢開了。龐寧繞過幾個土灶,走到一間土屋門口。那門早被踢破了,掉在一邊,龐寧把火把伸進去照了照。 火光閃爍下,龐寧見那屋裡有一張大土床,上面鋪著幾塊破席。土床邊角上放著一個鐵鍋,幾個陶罐,大概就是全部家當了。地上沒有男人的屍體,也沒有口吐白沫的**女人,似乎海盜們破門而入,進來看了看卻沒動手。這戶人家太窮了,都沒有引起海盜們劫掠一番的**。 龐寧好奇這是什麼人的住所,舉著火把走了進去。火把將整個屋照亮,屋角的情景卻把龐寧嚇了一跳——屋角里,蜷縮著躲著五個人,畏懼地看著龐寧,尤其是龐寧腰上的刀。 躲著的年男人見龐寧看到了自己,往前走了一步。龐寧見狀腳下一退,右手已經握在了刀柄上。那年人卻不是要襲擊龐寧,一步向前跪在了地上,口叫道,「大王饒命!」 在他的帶領下,老婆孩一家人全部跪在了地上,直喊饒命。 龐寧鬆了口氣,大聲喝道,「你們是鄭家什麼人?」 那人抬起頭,趕緊答道,「我們不是鄭家的人啊,大王!我們和鄭家沒關係!不過是幫鄭家造船的匠人。」 龐寧聞言愣了下,看了看他地樣。這年人身上很瘦,但胳臂很粗壯,眉目裡透著一副老實巴交地樣,的確不像是海盜。龐寧想起附近其他土屋,問那年人, 「這一片住地。都是工匠嗎?」 那老頭眨了眨眼睛。磕著頭答道。「都是。這一片土屋裡都是造船地工匠。」 龐寧聽到這話。心裡樂開了花。這一大片土屋裡。得有多少造船匠啊。南海國現在最缺地就是造船匠。昌縣那些木匠造漁船還行。想靠他們造出戰船。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年月。龐寧聽這匠人這麼一說。立刻就動了把他們運回海南島地念頭。 龐寧想了想。走出屋。在屋外面放了一個煙花。見到這個信號。沒多久。李帶著三個士兵跑了過來。幾個士兵身上地口袋裡都是鼓鼓囊囊地。後面還押著一個女人。那女人十七八歲。長得很柔媚。倒算得上是上等姿色。 李大步並小步跑了過來。大聲說道。「殿下。這是兄弟們為殿下找地。是港裡最漂亮地!」龐寧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個女人。見那女人杏眼桃腮。身上凹凸有致。偷偷地打量著自己。龐寧點頭笑了笑。說道。「關船上去吧。」 李這才答道。「殿下。剛才亂成一片。鍾斌和劉香地部下搶銀打起來了。 兩邊好不容易壓了下來,現在談起分錢分船的事。我說不上話,殿下你快過去吧,別被他們甩了。」 龐寧卻不急這個事,想了想喝道,「你去,把破海營的王八蛋都召回來,保持警戒。把這片土屋控制住了,土屋裡的人,一個都不許跑掉。」 李沒辦法,唱了個諾便去執行命令了。龐寧重新走進那屋,卻見那一家人還跪在地上。龐寧沖那匠人說,「走,到你們的船廠去看看。」 那匠人爬了起來,帶著龐寧繞過一座小山,走到了那鄭家地船廠。那船廠規模比龐寧想像大多了,一時把他看得眼睛直: 海邊的泥石地上,順著海灘一路橫亙著十數個坑式船塢。那些船塢動輒三、四十米長,最大的有五十米的。船塢裡有通道可以直通海裡,但這會都石閘擋住了水,裡面架著沒完工的船隻。那些在建的新船裡面,有剛搭起架的兩桅廣船,也有接近完工的三桅福船,甚至還有一艘蓋倫船,已經鋪好了肋骨。 四下裡堆著的造船用的杉木和樟木,繩纜、帆布。離海岸稍遠地地方,又有細木作坊、油漆作坊、捻作坊、鐵作坊、篷作坊等各種建築。夜裡太黑了,龐寧打著火把,也看不清這船廠到底有多大,但足足走了十分鐘,還沒走到底。 那船廠設備複雜,各種吊具,坑道把龐寧看得頭大:他本來想把這船廠搬到昌化去,但現在實地看下來。怕就是幾百條大福船,也運不完這些器具和作坊。龐寧問那個木匠,「這些東西,你們到別處重新做出來,要搞多久?」 那木匠聽了這話愣了愣,小心答道,「大王,建船廠光有我們這些木匠不行,還要去請幾百個鐵匠、石匠。想造出大船來,那船塢裡需要的上千種玩意 山東浙江各路買來。鄭家四、五年修個不停,才有。從來再做,哪一件也沒法省,也還是要花這麼多時間。」 那木匠看了看龐寧臉色,又說,「這還是大王你看到的,外面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上萬畝的漆園、桐園、棕園,也是船廠要用地。光這些東西,就能讓幾百人幹上一年。」 龐寧聞言愣了愣,不禁歎了口氣。想到這船廠就在眼前卻拿不走,回去要再花好幾年重建,龐寧心裡實在不甘心。皺著眉頭,龐寧臉色陰了下去。鄭芝龍隨時可能殺回來,一時也沒法把這些器材全部運走。 再讓南海國忍受四、五沒有海權的日?龐寧沒法接受! 沒有海權,就沒法安心做貿易,就沒工業化地生產。沒有工業化生產,穿越對這個時代地優勢,就全沒了。想想龐寧剛從南洋回來的時候,南海國沒有棉花,沒有火藥。連開墾農業,都買不到足夠地耕牛。 既然自己回來了,龐寧不允許這樣地情況再生。 龐寧正進退兩難地時候,劉香找了過來。他見龐寧沒進鄭家宅院,便拉著鍾斌找到了這個船廠來。劉香走到這裡,見這船廠規模挺大,也不服氣地罵了句,「這王八,船廠倒是越修越大!」 鍾斌笑道,「別便宜他了,回頭砸了燒了,讓他哭去。」 兩人被鄭芝龍壓了這麼多年,今天抄了鄭家老巢,上了鄭芝龍的女人,搶了鄭芝龍的銀,也算是得償夙願。滿肚的歡喜,這會看龐寧都跟看到親人一樣,說到得意處,兩人都是哈哈大笑。 劉香見識了龐寧的燧槍,對南海國地評價又不一樣了,有心和龐寧攀上交情,這時主動說道,「在銀庫裡抄出十三萬兩,我們三分了他!」 種斌這會倒有點心虛,畢竟說船劉香多,說功勞,入港衝陣時候,靠的是龐寧的火槍隊。算下來,就數他自己出力最少。種斌怕分贓吃虧,眼睛一轉,哈哈笑了聲,說道,「這次龐兄弟的鳥銃隊出力最大,我看龐兄弟該拿兩份,我和劉香老各拿一份!」 他沒和龐寧說過幾句話,見龐寧一直低調不好出風頭,以為年輕人臉嫩,不會占劉香的便宜。這會故意說個不公道的分配方案,就等著龐寧出口讓。龐寧一讓,場面上客氣起來,肯定就要變成平分的局面了。 龐寧是什麼人?這些年什麼人沒打過交道?前面不說話,是怕讓兩個老狐狸多心,瞻前顧後不和鄭芝龍打仗了。龐寧哪裡是個臉嫩的?一眼就把種斌的伎倆看破了,淡淡問道,「鍾老闆說得可是真話?」 鍾斌聞言心裡一凜,覺得龐寧似乎要順桿爬了。鍾斌後悔不已,怕龐寧真咬實了自己這句話,拿走兩份,轉頭向劉香求助。但劉香這時被那燧槍勾上了癮,打定了結交龐寧的念頭,冷哼了一聲說道, 「我看這樣最好,鄭家十多條船,二十多條燒沒了,後來搶下來四十條,也按這個比例分了!」 剛進港時,大家不知道能不能把這裡徹底控制下來,打著不便宜鄭芝龍地念頭,見船就燒。後來龐寧的火槍隊一出,一把將鄭芝虎打死了,形勢才突然明朗起來。海盜們輕鬆殺跑了鄭家水兵,控制了這一片,又跑回港裡救自己放火燒的船。 聽到劉香這句話,饒是種斌修養好,這時也泛出一副苦瓜臉。鍾斌耍個小聰明,卻狠狠砸到自己的腳,劉香多少還賺了個人情。鍾斌一下少拿了七萬多兩,三條船,連個泡都沒撈到,怎麼捨得?他想厚著臉皮反悔,卻又忌憚劉香老的火爆脾氣。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黑,表情那是好看極了。 龐寧瞟了一眼鍾斌,喝道,「鍾老闆,大家出來求富貴,沒有不要命沒有不要錢的。這次不是我的火槍隊,天知道要死多少兄弟才衝得進去,你說是不是。」 鍾斌看了看劉香,又看了看龐寧,笑得比哭還難看,卻不肯答話。劉香喝道,「吊日的,龜兒自己說出來的話,莫非想吃回去不成!」 鍾斌見劉香臉色,心裡火也起來了,但岸上打不過龐寧,下水鬥不過劉香,鍾斌該忍還得忍,趕緊答道,「什麼狗屁話!我鍾斌什麼時候吃過自己的餛飩?便按我說地,就這麼分了!」 龐寧看鍾斌都這樣了,還能把話說圓,真有點佩服這個人的厚臉皮了。龐寧笑了笑,說道,「那歸到我名下的,就是四十萬兩銀,二十條船了。我倒想用這些東西,換二位幫我做一件事!」 鍾斌一聽有戲,搶著說道,「什麼事?」 龐寧看了看鍾斌樣,懶得和他扯來扯去,乾脆攤開直說了。龐寧看了看那艘正在建的大福船,心裡下定了決心,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個港我要了,二位先別急著走,幫我守他半個月!守住了,那鄭家的船和銀,我一兩一艘都不要,你們兩個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 正文 一一五 外圍據點 這個港我要了,二位先別急著走,幫我守他半個月!那鄭家的船和銀,我一兩一艘都不要,你們兩個分。**-**//」 守港十五天,這個任務並不難完成。從鄭家俘虜的嘴裡得知,鄭芝龍還在巴達維亞。以劉香老和鍾斌的實力,和龐寧一起死守在這裡,劉香不集結足夠的船隻,怕也不敢攻進來。哪怕鄭芝龍就在從巴城回來的路上,到了附近,要聯繫集結各個船隊也不是十天半個月能成的。 但半個月之後呢? 鍾斌眼睛轉了轉,跑了這麼多年海,鍾斌實在不明白,有什麼值得讓龐寧去和鄭芝龍正面死掐。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兩種可能,要麼是自己沒經驗,要麼就是謊言。 鍾斌不禁問道,「龐兄弟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要佔了這港?」 三股海盜合而為一,趁鄭芝龍不在攻進港裡來,算是出其不意虎口拔牙。至於龐寧要把這裡佔下來的念頭,基本屬於生生把老虎嘴巴給掰開。鄭芝龍不在,守十五天是容易,但十五天後呢?要用多少人才能守住鄭家幾百條船。 鄭芝龍是朝廷的游擊將軍,也算是朝廷命官,攻打他就是攻打朝廷武官。嵌頭村這地方在廣州西邊,附近有惠州、石兩個衛所,下轄千戶所七個,操軍合計一千七百人;西面有一個明軍碣石水寨,寨裡有大小戰船三十多艘。 等鄭芝龍回來了,上下活動一番把這些調動起來,光這些明軍的力量,就足以圍殲三人在港裡地人手。再加上鄭家船隊地水兵大炮,在鍾斌的眼裡,龐寧的行為基本等於找死。 劉香瞇了瞇眼睛,不禁重新打量了一番龐寧,半晌問道,「小,看上這船廠了?」 龐寧知道不和這兩個老狐狸說清楚,是沒法讓他們為自己賣命的,點頭道,「對!這個船廠,我南海國要了。」 如果龐寧不參加分贓。劉香和鍾斌一人能拿四十多萬兩銀和二十條船。既然有傻冒傻氣。把這麼多東西白送出來。鍾斌豈會不接?立即說道。「龐兄弟爽快!既然你要這港。我也不和你爭。幫你守上十五天就是!」 劉香見鍾斌答應下來。沉吟片刻說道。「小。你到了閻王處。莫怪劉香老沒提醒你!」 龐寧見兩人答應下來。臉上佈滿了笑容。向兩個海賊一揖及地。口裡恭敬不過地說道。「龐寧這裡。謝過二位了。十五天之內。我定回來。」 鍾斌愣了愣。趕緊問道。「你要去哪?」 龐寧看了看這個一身富貴氣地年人。說道。「去瓊州府。調軍!」 鍾斌雖然早猜到這支水軍和南海國有關。但到現在他才知道。這個姓龐地傢伙地位這麼高。可以隨時調軍。想來就是南海國地南王了。鍾斌失聲問道。「你就是龐寧?」 龐寧笑了笑,也沒有答他。 劉香瞇了瞇眼睛,喝道,「吊日地,你們的狗屁官司老可不想插手,我可說清楚了,下月號一到我就開船,之後你保不住這港,可別找我要銀。」 有劉香和鍾斌守在港裡,小股的鄭家水軍是不敢進來襲港的。龐寧和兩人商量好了細節,第二天開著四條快船和劉香送地兩條福船,日夜兼程往海南島趕。七天後,五個穿越聚在了瓊州府府城的南海國最高會議廳。 董學普最熟識這段歷史,根本不相信,穿越能以一府之力對抗鄭芝龍這樣地敵人。聽到龐寧的計劃,董學普倒吸了一口涼氣,大聲說道,「即使是在港口地形,和鄭芝龍正面作戰,也是不現實的。你偷襲贏一次就麻痺了,你根本不明白鄭芝龍是怎樣的一個勢力!」 龐寧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皺著眉頭走到地圖邊,對著地圖比劃道,「這地方在海南和台灣間,不但是一個大型的船廠,更是一個大路上的重要據點。明末人視南海國為蠻夷之地,我們就算搞出飛機來,也是蠻夷地奇巧淫技,只有走上大陸,才能真正提高南海國的影響力。」 龐寧又說,「這個村三面靠海,只有一面連著陸地,容易據守。一旦佔領下來,可以輻射廣東台灣,對貿易也大有裨益。這個船廠十三個船塢同時開工地話,每個月可以生產四、五艘船,結合我們的技術,很快我們可以建設出一支強大地海軍,只有這樣,」 龐寧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用力地點在一片海域上,說道,「才能控制南海!」 史班看了看其他人,沖龐寧說道,「關鍵是,我們打得過鄭家嗎?」董學普走了過來,在地圖上一劃,說道,「在一個港口裡,前面是鄭家的艦隊,整個東半球最強大地水軍!後面,是明朝的衛所軍,這仗怎麼打?」 董學普這話一說,眾人都陷入了沉默。董學普的意思很明確:凡事再有利,那 力而為,跳躍式展一旦失敗,就會重創剛剛成立的 龐寧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指了指地圖說道,「這麼說吧,要是不拿下這個船廠,半年內,可能鄭芝龍顧不上我們這邊。但在半年後,在兩、三年之內,鄭芝龍絕不會給我們的海軍的壯大機會,我們沒法保護正常的航運。」 龐寧這話不假,雖說搶了鄭芝龍十條船,但這基本和日本偷襲珍珠港差不多。鄭芝龍依然是最強大的海洋集團,手裡有足夠的力量阻擾南海國的貿易。只依靠科勞港那些木匠,一年造個三、四條小船,沒有十年,南海國也沒法取得制海權。 龐寧轉過來看著董學普,又說,「你自己想想,在這個島上,兩、三年沒有正常航運,會是什麼樣!你的法制建設也好,你地基礎教育也,放到一個沒有工商業地小農社會,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董學普被龐寧說得答不出話來,想到那時米價飆漲日日睡不好覺的情景,董學普歎了口氣,坐回到了椅上。龐寧又看了看管理軍隊的秦明韜和呂策,說道,「這不是能不能打贏的問題,這是火藥供給的問題,這是關係到我們的部隊能不能保持戰鬥力的問題。」 史班點了點頭,對史班來說,通向原料和市場地航線是南海國工業的大動脈。無論用什麼代價,史班也希望這條動脈是暢通的,否則那些機器是一堆廢鐵。見秦明韜和呂策猶豫,史班想了想,說道,「倉庫裡有三十門新式長炮,都是八磅的重炮,這次可以拿出來壓制鄭家船隊。」 基於步兵支援地理念,南海國的火炮一直都是四磅和磅地,這批八磅的新式長炮,算得上是劃時代的產品了。 秦明韜的部隊還沒配滿火槍,而呂策的部隊是裝備最精良的,史班這麼一說,所有人就看向了呂策。呂策走到打地圖面前看了很久,終於轉過了身,點頭說道,「我倒去會一會,這個鄭芝龍。」 最高會議做出了決定,整個南海國再次進入了戰爭狀態。為了預防戰敗出現地混亂,政府開始向市面上購入儲備糧食,巡檢和武裝巡檢增加了執勤力度,威懾任何試圖製造混亂的個人和群體。未參加軍事活動地士兵停止了訓練,駐紮在各個重要關口。大量漁船被政府臨時徵調,和捕鯨船一起在近海巡邏,防備鄭芝龍突襲海南島。 為了在嵌山港建設炮台,整個南海國的水泥儲備被搬運一空,五艘船滿載著士兵,大炮和水泥,朝戰場駛去。 船隻地顛簸,龐寧瘋狂地在女人的身上聳動著,一雙修長地腿無力的僵在空,嬌柔的呻吟聲充滿了整個房間,這種聲音柔媚入骨,讓門外的衛兵們聽得臉紅心跳。 但這滿屋的春色卻沒能冷卻龐寧的血液,他怒視著身下的女人,像一頭焦躁的雄獅,洩般地在女人凹凸有致的身體上起伏著。那艷麗的尤物搖動著黑綢般的頭,又一次攀上了高谷,翹起的圓臀不由自主地迎合著男人的**,滿臉的紅潮遮不住幾乎睜不開的媚眼。佳人把手環在了龐寧的脖上,無力地呻吟道, 「殿…下…」 微張地小口乞求般地朝龐寧索吻,龐寧瞪著那艷麗飽滿的嬌唇,猛地含了下去。女身一僵,出一聲幸福的聲音,「嗯…」較小的舌頭象蛇一樣纏進了龐寧的嘴巴,攪動著征服的**,龐寧終於被這妖艷的尤物打翻了**,瘋狂地親吻著身下的女人,噴薄而出。 女人把身體環在龐寧身上,撫摸著南王粗糙的皮膚,媚眼裡似乎要溢出水來,不饒地說道,「殿下今天好厲害!奴家吃不住了…」 雖然在府城最高會議上,龐寧說得義無反顧,但其實對這次行動,根本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歷史上的鄭芝龍,是東亞海洋上無敵的存在。南海國不過剛剛打下瓊州府,便不得不迎擊這樣的敵人,讓他禁不住心煩意躁。睜睜地看著這個搶來的鄭芝龍小妾,龐寧想了半天,突然問道,「你說,我這次打得過鄭芝龍嗎?」 那女人撩人的媚眼瞇成迷離的一線,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喃喃說道,「妖姬的身好熱…尤物吻上龐寧的嘴唇,豐滿修長的身在龐寧身上空虛地翻動著,終於找到了那處高聳。放浪地呻吟了一聲,挺翹的尾部畫著圈圈坐了下去,口含糊地說道, 「妖姬是大王的,便是鄭芝龍打贏了大王,也是大王的…」 龐寧看著眼前搖曳的乳白**,終於被最原始的**壓倒,放棄了一切壓力,猛地抓住了魔鬼般凹凸的身體,大叫一聲, 「老干死你!」(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六節 兩廣總督熊文燦 說兩廣總督王尊德,兩次奏請明廷征討五源賊眾,卻打得大敗。**-**//不但沒有剿滅五源賊,還賠了瓊州府。明廷的御史好久沒找到如此罪狀確鑿的目標了,一時間,彈劾王尊德的劾奏就跟那雪片一樣往乾清宮飛。 有說王尊德貿然用兵喪師誤國的,有說他好大喜功逼民為賊的,還有說他擾民勞師罪無可赦的,總之沒能安邦定國,該死。崇禎是個火爆皇帝,聽到動用大把內庫,集結了兩廣精兵的仗,打成這樣,也是拍案大怒,乾脆利落地下詔將王尊德革職,派錦衣衛捉拿進京扔進了詔獄,又調福建巡撫熊燦,總督兩廣軍務。 熊燦是明末名臣,萬曆三十五年進士,在官場上素有「機變」之名。此人巡撫福建之時,正遇上了鄭芝龍攻打廈門。明軍援兵被鄭芝龍打敗,正百籌莫展之時,熊燦偶然得知,這海盜曾受撫被騙。熊燦料想有戲,就派人好言招撫鄭芝龍。不料果然成功,從此,鄭芝龍成為明廷的海上長城,福建海防大為緩解。 王尊德把兩廣精兵打了個稀爛,留給熊燦的是個沒兵沒餉的殘局。熊燦還沒到廣東,就聽到五源賊已自稱偽王,開元建國。他趕緊派人多方搜集了南海國的情況,聽到那些探回報,熊燦心裡就越覺得這五源賊兵械精奇,非比尋常。履新三個月來思前想後,也只想出招撫這一個老辦法。 但五源賊如今已稱偽王,要招撫,一個守備官銜是肯定不夠的,怕就是游擊也未必夠。 而開出再多的條件,估計朝廷也不肯,這招撫要怎麼招,卻讓熊燦一時猶豫不決。這邊剛上任,還沒出手,那邊就傳來了消息,五源賊協劉香老、鍾斌,破嵌頭村,盡擄鄭芝龍女眷和財產,燒船無數。 熊燦聽到這個消息,倒似當頭潑下一盆冷水,吧唧吧唧涼的。要知道,這些年他熊燦,也不知道拿了鄭芝龍多少銀,如今五源賊和鄭芝龍徹底鬧翻,他熊燦還招撫個屁!果然,沒過幾天,鄭芝豹就來了肇慶。 這鄭芝豹也是鄭芝龍弟弟之一,熊燦一聽鄭芝豹的來意,倒是又嚇了一跳:原來那五源賊膽大包天,攻入鄭家巢穴居然不走,鄭芝豹來此行目的,便是請總督大人自陸路出兵,將盤踞在嵌頭村的五源賊趕出去。 熊燦想到三個月前死於京城西市的袁崇煥,嚇得一身冷汗。這袁崇煥地罪名,不就是謀款則斬帥,縱敵長驅麼?要是五源賊在海豐一帶站穩了,一路打上來,那些吃飽了沒事幹,靠彈劾人賺錢的朝御史,怕也沒他熊燦什麼好果吃。 熊燦當即放下了招撫的念想,快馬把肇慶、廣州、惠州、潮州附近各個衛所水寨頭目一一傳來,商議驅賊之事。這事耽擱不得,越快越好。二十幾天後,熊燦匆匆在石衛彙集了八千人的大軍,親自押陣,往嵌頭村掩殺過去。 跟著呂策來嵌頭村地。是趙源半旗火槍兵。趙益半旗騎兵。這一千人在附近抓了幾千民壯。花了半個月。在嵌頭村連接大陸地北面修了三個土堡。作為防禦明軍進攻地工事。 嵌頭村北面和陸地連接處。大概有四、五百米左右地寬度。三個土堡修得很高大。都是四五十米長寬。七八米高。卡在半島最狹窄處。敵人要是敢闖過去。就會腹背守敵。所以想進村。只能先把土堡拆了。 這天趙益在工事附近巡視。只見到那些民壯在土堡上澆水泥。趙益他看得乏了。哈欠連天地。準備回港裡看看。突然見到前面揚起一片煙塵。趙益一個激靈打起了精神。幾步爬上了土堡頂。極目遠望過去。果然見到遠處一片旌旗招展。近萬明軍徐徐推了過來。 趙益見敵人數量恨多。心裡一驚。大吼一聲「敵襲!」工地上吹起了一片牛角號聲。勞工們嚇得兩腿軟。在幾個小隊引導下退到村裡。火槍手們都聚在了土堡頂。上好了彈和火藥。騎兵則集結在土堡後面地平地。準備隨時支援。 沒多久。附近地趙源就過來了。呂策在船塢裡。一時還沒趕到。趙源走到了趙益旁邊。見前面地明軍鬆鬆垮垮不成隊列。笑道。「這種部隊。也敢來我先鋒營陣前挑釁?」 趙益點頭道。「是不經打地樣。我去沖一陣。說不定就把他們衝散了。」 趙源看了看趙益,啐道,「這麼多人,你還是別去,被師父知道你擅自出擊,關你一兩個月禁閉!」趙源看了看那些明軍陣列,又說,「我打他幾炮看看。」 這邊地八千明軍,素質確實不怎麼樣。身上大都是寒磣的棉甲,手上的兵器也都是銹跡斑斑。天地良心,這也不能怪這些明軍,要知道,隨著熊燦來地八千多所謂士兵,都是些濫竽充數的旗軍農漢 操軍,去年就死在瓊州府了。 明代實行衛所兵制度,將天下軍戶編為衛所。衛所制度起初收效不錯,朱元璋將各個衛所屯兵於要津之地,不但能控制地方,還可以節約糧食。朱元璋一度吹牛,說他不花天下一粒米,養活百萬大軍。這個雖然有水分,也體現了明初衛所制度的成功。 但幾百年地人間,總要舊貌換作新顏。等到明末時候,衛所制度已經被腐朽的上層建築徹底腐蝕,屯田不用向國家繳稅,最受權勢人物喜愛,大多變成了私田,其上耕作的軍戶,隨之變成了佃農。每個「千戶所」裡能有一戰之力的,也就是軍官自己養的幾十個親兵,再有就是保持訓練的少量操軍。 去年兵瓊州府征討五源賊,從兩廣衛所調兵遣將,操軍親兵幾乎都派了過去。後來明軍大敗,活著逃出來沒幾個。這些衛所,也就喪失了最後一點戰鬥力。 明軍在土堡外一千多米停了下來,似乎在整隊。趙源靡下炮兵第一輪打過去,沒有打目標,但還是引起了一陣騷動。第二輪火炮再打,炮彈基本上都落進了明軍陣地裡,立即引起了一片潰逃。 熊燦原先在福建,看到地閩軍長期和倭寇作戰,還是比較有戰鬥力的。熊燦剛來廣東,沒想到廣東福建隔了這麼點距離,軍隊素質差了這麼多。 這幫廣東旗軍精華已失,不堪一擊。旗軍們還未交戰就自亂陣角,把熊燦氣得破口大罵,心裡就更恨王尊德給自己留下地爛攤。 熊燦好不容易把陣腳穩下來,試圖後退一千米,在賊人射程之外紮營,再徐徐圖之。 但趙益見了對面明軍素質,實在是忍不住,不顧趙源勸阻,帶著五百騎兵衝了過來。只見一片飛沙走石,五百名胸甲騎士手提一米多長的長槍,列成三線長隊,像一片災難性地海嘯,朝這邊的衛所旗軍衝了過來。 幾乎沒有遭遇任何抵抗,連弓箭都沒挨到幾支,五百騎兵一次衝鋒就讓一兩千明軍蟻潰逃散。趙益嘖嘖稱奇,號令整軍後退,像在自家庭院一樣閒庭信步,拉開距離準備再衝一陣。 等趙益快馬跑回一百米外,調頭過來準備再衝,卻一下傻眼了:明軍已經全部撒腿逃了。 趙益正在那裡猶豫要不要追擊,趙源氣喘吁吁地從土堡上上跑了下來,死死叫住趙益,「狼崽,怕有詐,別追!」 趙益癟了癟嘴,不甘心地看了看逃遠了地明軍。 再轉回頭,看見呂策一騎白馬,帶著兩個親衛從港裡奔了過來。呂策一路騎到趙益面前,見騎兵沒人受傷,地上橫著幾十具明軍屍體,皺了皺眉頭喝問道,「有小股敵人?」 趙源不知道怎麼回答,看了看趙益,趙益膽大,點了點頭。呂策又看到地上丟棄的旗幟,有清源衛的,也有惠州衛的,愣了愣,又問,「來了好幾個衛?」 趙源答道,「是啊,來了好幾個衛!」 呂策策馬在戰場上小跑了一陣,停在一片丟棄物上,那是一面兩廣總督的高大錦旗。呂策半晌沒說話,突然抬頭問道,「熊燦也來了?」 趙益慢慢騎馬走了過來,看了看那面錦旗,答道,「好像是……」 呂策從船塢跑過來不過三分鐘。僅僅三分鐘,趙益一個衝鋒,就把兩廣總督打回去了。看了看身後辛辛苦苦修得好高大的土堡,呂策突然有無聊的感覺,大吼一聲, 「炮隊和火槍隊全調回到港口,防備鄭芝龍襲港。土堡也別修了,趙益你守在這裡,熊燦要是敢再來,你給我生擒了!」 趙益大吼了一聲,「得令!」 龐寧聽到牛角聲音,也帶著一百破海營過來支援,走到半路看見呂策扛著兩廣總督的大旗走了過來,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兩人一頓無語,又回了港口佈防。 龐寧一路想,兩廣明軍現在這麼孱弱,乾脆打到肇慶去,把廣東佔了算了。轉念又想事情鬧大,明廷定會調各路精兵來圍剿,還是不要惹事的好。正在那裡浮想聯翩,突然看見西班牙人付賽斯,拿著一個帶三角架的望遠鏡,正在那裡比劃著。 付賽斯手上那望遠下面,還帶著個半米高的三角架,有幾個轉扭,似乎可以旋轉各種角度。付賽斯是史班派來指導新式大炮和望遠鏡使用的,龐寧這幾天忙著到各處修炮台,倒也沒空見他。龐寧這會看見他手上的新奇玩意,心裡好奇,走上去問道, 「付賽斯,你手上是什麼玩意?」 付賽斯轉過頭來,見是龐寧,把頭上帽拿了下來,恭敬說道,「殿下,這是三角測距儀,殿下。」(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七節 測距儀 寧眼睛一亮,問道,「這是你做的?」 從被龐寧救出來算起,付賽斯已經和漢人一起待了一年,現在能說一些漢語。**-**//他老實地搖了搖頭,答道,「殿下!太平王教,付賽斯磨鏡片!」 這半年,付賽斯先是跟著龐寧,在科勞港做玻璃作坊。後來又到了史班那,在昌化去研究改進玻璃工藝。史班倒也沒在意付賽斯的外國人身份,只把他當成個一般工匠,讓他和新進的工匠一起,學識字學數學。付賽斯學的很快,加上本身研玻璃的功勞,如今已經做到上等民戶了。 這望遠鏡是付賽斯帶著十幾個工匠磨出來的,很多東西他最熟練。這次遠征嵌山港,史班就讓付賽斯做了測量組的組長,來這邊提供技術支援。 龐寧見這個測距儀做的精密,讓付賽斯演示給他看。付賽斯唱了個諾,舉起一個小紅旗開始操作。他把望遠鏡對準遠處的目標船,比著刻度尺取了角度,記在本上。這邊剛記完,遠處傳來一聲喊叫聲。龐寧往四周看了看,見一百米開也有一組人馬,操作著另外一台測距儀。 那邊的操作也得到了數據,朝這邊大聲報告著角度:「七三~七三!」付賽斯把七三這個度數也記在了本上,在本後面的三角函數表上找到相關數據,用鵝毛筆做了個一元方程式計算。 前後不過三十多秒,付賽斯算出了目標距離,以及攻擊這個目標,港口左側炮台應該保持的射擊角度。 龐寧見有這樣的工具,大喜過望,他正愁遠程炮沒法校正射擊點呢。 史班最近送來的三十門八磅前裝線膛炮,在設計地時候就是以要塞炮為出點的,不但口徑比以往的大,炮管也加長了,有效射程達到了破紀錄地一千八百米。射程是遠了,但在實際射擊,問題挺多。比如射擊校正,就很難操作。在一千以外的距離上,炮手很難通過肉眼觀測落點誤差,肉眼看不清,也不可能跑到目標處去量。 而史班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派來了技術人員。付賽斯這一套測量方法,正是解決遠程射擊校正問題的。 但龐寧卻比史班想得更遠:測量員在射擊位置測量出偏離距離。根據這個距離計算出炮架角度後。將數字傳給後面地炮手。這不也意味著。只需要把測量員扔在前面。整個炮台就可以藏在掩體後。以低拋物線攻擊目標嗎? 這不正是龐寧夢想。我可以打你。你不可以打我地理想狀態嗎? 這些天龐寧最擔心地。就是鄭家地海軍火力。經過上川島附近地海戰。龐寧明白。鄭家地弗朗機艦炮在數量和射速上。都遠佔上方。依靠這些火炮。是沒法阻止鄭家船隊靠近地。 先鋒營這次帶來了一百二十門炮。龐寧有十多門炮。加上三十門新炮。共有兩百多門。依靠這兩百門炮壓制鄭家幾百艘船地。還是有些困難。龐寧雖然忙著修建混凝土炮台。卻也不相信能依靠這些炮台。壓制鄭家地艦炮群。一旦炮台被打掉。陸地上地工事將直接面對敵人地艦炮。 但如今有了付賽斯這樣地觀測手段。能把火炮藏在敵艦視野之外。情況就大為改觀了!既然鄭家都沒法準確看到南海國地炮台。還談什麼火炮反擊?這測距儀雖小。卻讓戰鬥形勢大為改觀。 龐寧得了這樣地寶貝。興奮地滿臉紅光。一時有了必勝地信心。龐寧看著那個測距儀也不說話。手上拍著付賽斯地肩膀。大聲喊道。「好樣地!」 龐寧當即找來了二十幾個學過三角函數地五源谷老人,又給付賽斯找了一間大倉庫作為教室,要以最快速度,把這個測距兵系統建設起來。這一系列奇怪舉動被呂策看到了,呂策心裡好奇,騎著他的大白馬也過來看看,剛好碰上走出來地龐寧。 呂策見那倉庫門大開著,付賽斯拿著紙和筆,給圍在旁邊的軍官們講解測距原理。呂策看到地上那擺成一片的測距儀和望遠鏡,問龐寧道,「那是單筒望遠鏡啊,史班做的?給我五個。」 龐寧瞪了瞪眼睛啐道,「你那幾千把火槍,怎麼不給我一半。不要和我扯淡,給你三門,還要的話自己找史班要去。 」 呂策笑了笑,又看了看那些帶三角架的測距儀。問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龐寧見他又想要,趕緊說道,「那是測距儀,幫助炮兵瞄準的。這次把先鋒營炮兵借給我統一指揮,我用這個測距儀,可以在視野外打鄭家的船。」 呂策楞了愣,說道,「視野外攻擊?你這一下,不是把鄭家的炮全 ?」 龐寧笑了笑,答道,「還可以吧?改天練好了,帶你去看看。」 龐寧把兩百多門火炮分成了十二個火力組,每個火力組配一組測量員。又在港口兩邊的小山上,為這些火炮組建了十二個炮台。炮台建在海上船隻的可視範圍之外,頂上覆有混凝土掩體,擁有極高的火炮防禦能力。這個炮台建好後,火力完全覆蓋了港口外兩公里的海域。 龐寧天天泡在炮台上,抓測量員和炮手的配合。 測量員躲在掩體外面,作為隊長負責計算,炮手則只埋頭開炮。到了十一月底的時候,炮兵們漸漸習慣了這種新的瞄準方式。 十一月的天氣,已經有點涼了,漸漸刮起了北風。這天正午,龐寧帶著呂策來看訓練結果。十多門火炮經過幾試射後,校正了角度做了一次齊射。十幾枚炮彈劃出一條條平滑的曲線,越過掩體,將海面上一艘作為假想敵的漁船攔腰打斷。龐寧從望遠鏡裡看到目標命,得意地笑了笑。 呂策看了看山下的港口,說道,「航道裡沉了船下去,鄭家的船只能一艘艘地開進去。沒足夠的衝擊力,衝不破我們火槍隊。我看他只能在外面和你拼炮了。」 龐寧笑著點了點頭,滿意地看了看後面的炮台,答道,「那可沒戲,他看也看不到我的炮台在哪。」 炮台的佈置妥當,讓嵌山港的防禦能力大大提高了。鄭家強大的是船隊,而南海國擁有一支強大的陸軍,一旦把鄭家船隊按住了,陸地上的防禦,穿越是不擔心的。 火炮組又試射了幾次,都一一命了。呂策和龐寧自從到了嵌山港,精神就一直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狀態,這時終於有了必勝的信心,漸漸放鬆下來。呂策正調侃龐寧現在到底有多少房女人,算不算小妾,突然看到一條南海國巡邏船從港外開了回來,速度很快。 龐寧皺了皺眉頭,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那小船的確是港裡的巡邏船,上面的水手似乎看見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不要命划著船槳。龐寧心裡一緊,用望遠鏡在海面上搜尋了會,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龐寧放下了單筒望遠鏡,看了看呂策。呂策也在茫然地搜索著海面,龐寧瞇了瞇眼睛,用肉眼看了看海平線,隱約覺得,那海平線比平常黑了些。龐寧又舉起望遠鏡,只往海平線上搜索而去,看到一些模糊的黑點,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那些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高,終於讓龐寧看清楚了是什麼東西。 那是鄭家的船隊。 藍的嚇人的天幕下,這個東亞最強大的海上勢力,溢滿了鄭家的仇恨,浩浩蕩蕩地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帶著不可一世的氣勢,死死圍住了所有的海路,把海天交接的一線全佔滿了。 從海平面上冒出來的船隻越來越多,不只有雕著龍頭麟爪的封舟,還有掛著巨鯨像的炮艦,甚至還有平底方嘴的沙船。不只有打著鄭家旗號的,還有打著大明福建水師旗幟的,更有雜亂的海船,打著花花綠綠的陳字大旗,李字大旗,似乎整個東亞的海盜,都已經聚集在了這裡。 鋪天蓋地的船隊每前進一點,就蓋住了視野裡的一片海域。外圈的船隻朝港口開來,漸漸合攏。從這邊看過去,波浪翻滾的海洋逐漸被數不清的帆船蓋住了,變成木板和木板之間零星的點綴。 鄭芝龍的銀庫在這裡,鄭芝龍的女人在這裡,鄭芝龍不可打敗的神話也在這裡,全部被竊賊玷污了,只有性命能夠平息鄭家的憤怒。握刀的水兵站滿了船舷,憋足了勁的水手們吆喝著翻動木漿,將復仇的道路一點點縮短。 船太多了,根本數不清,呂策擰緊了眉頭,朝身邊愣的士兵們大聲吼道,「吹角,敵襲!」 號角被接二連三地吹響,一聲聲傳到了港口的每一個角落。呂策看了看面色慘白的龐寧,大聲吼道,「把炮兵管好了!」就大步跨上了白馬,朝港裡馳騁而去。龐寧失神地看了看遠去的呂策,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船隊,喃喃地道, 「媽的…怎麼這麼多?」 身後李也是一臉的慘白,吞了口唾沫,說道,「怕是把福建大小水師、海商海盜全趕來了。」 龐寧呸了一聲,那聲音極大,倒似乎要把心裡的恐懼吐出來一樣。龐寧揮了揮拳頭,朝那些茫然的測量員大聲吼道,「給我打,航道堵住了,船多有屁用,都是活棺材,全給我打沉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八節 鄭家的傳奇 量員們雜亂地跑進了觀測點,跳進早就挖好的水泥快觀測結果就傳了回來,兩百門躲在掩體後面的火炮彷彿長了眼睛,朝小山下面的龐大艦隊傾瀉炮彈。(->// 穿越製造火炮的歷史並不長,為了壓制這個時代的同類武器,史班一直把研究重點放在射程和精度上。但隨著戰爭環境的變化,南海國的擴張戰爭,對火炮威力提出了新的要求。 在科技落後的十七世紀,想提高火炮威力,無疑應該製造更大的炮。千斤的虎蹲炮,兩千斤的紅衣大將軍,都是在這種思路下誕生的。但從後世而來的穿越,顯然不會局限在這種蠻幹的思路上,史班把研究重點放在了提高炮彈殺傷力上,自信的史班要用輕便的四磅炮、八炮,實現這個時代十二磅炮,十磅炮才能實現的殺傷力。 這幾個月,史班從府城找到了一批原來衛所的匠戶,吸收了他們的經驗技術。稍事改進後,史班在錐形彈的尾部裝上了延時引信,在炮彈內部加了一管火藥,做成了開花彈。 工匠們的經驗到了史班的兵工廠裡,就成為機床,鏜床和鑄件的工業標準,源源不斷地生產出高質量的開花彈。後來在呂策的建議下,為了提高破甲能力,史班又在錐形炮彈的頂部,澆鑄了一層銅層炮頭。 這種炮彈是昂貴的,超越時代的。而對於這種昂貴地,超越時代的開花破甲彈,鄭家船隊非常幸運地,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 穿甲彈旋轉著擊碎了船甲板,鑽進了一艘鄭家封舟的肚,在船艙裡面出了巨大的爆炸聲。船底炸開了一個一米大小的窟窿,壓抑的海水終於找到了木板的缺口,像噴泉一樣湧進吃水五米地船底。水手們擁擠著跑上甲板,嚎叫著朝海面跳了下去。封舟漸漸往下沉,兩側的鄭家船無奈地把勾纜拋在了封舟上,將下沉的船從航道拉開。 憤怒地鄭家船隊開始朝小山上開炮還擊,但是卻不知道該瞄準哪裡。千餘炮彈像沒頭的蒼蠅一樣落在泥土裡,惹來南海國炮手一陣放肆地嘲笑。 龐寧躲在炮台不遠處的水泥掩體裡,透過一小道觀察孔,欣喜地看著海面上一艘艘鄭家船隻被擊,燃燒,下沉。每打一艘,龐寧的親衛們都要大吼一陣,鼓舞著炮手們地鬥志。這種狂喜的吼聲,讓埋頭開炮的炮手們明白了炮擊地成果,手上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但對於敵人龐大的艦隊來說,十幾艘的損失根本不算什麼。不同於越來越興奮的炮手們,龐寧地眉頭反而擰得越來越緊:他沒想通,為什麼明知航道裡有沉船,鄭家的船隊還是義無反顧地朝港口衝來。 呂策也有同樣地疑問。 火槍手們排著整齊地隊列。在碼頭地掩體後架起了燧槍。槍口對準越來越近地敵人船隊。呂策身著銀甲腳跨白馬。如一尊戰神。昂然立在了隊伍地最前翼。 黑色鑲金地西王大旗高高豎起。在北風獵獵飄舞。鼓舞著每一個士兵地鬥志。 李有些羨慕地看著先鋒營地火槍手。雖然破海營使用著同樣地武器。但兩支部隊明顯散著不一樣地氣勢。先鋒營地士兵們是沉默地。冷冷地看著前面地敵人。在千帆百迎面而來地壓力裡。反而瀰漫出更濃厚地殺氣。 比較起來。破海營完全差了好幾個檔次。敵人地氣勢讓破海營有些騷動。李氣得滿臉漲紅。一腳踹上了個竊竊私語地士兵。憤怒地吼道。「安靜。給老安靜。瞄準敵人!」 歷經數次血戰地先鋒營士兵是勇敢地。但作為他們依賴地將領。呂策卻不能只有勇敢。呂策有些疑惑地看著全速靠近地鄭家船隊。心裡閃過一個個疑問:鄭芝龍瘋了嗎?沒看到那兩艘堵住航道地沉船嗎? 呂策忍不住看向身邊的趙源,問道,「那沉船怎麼沉的?」 趙源有些緊張,畢竟沉船這種事他也是第一次干,想了想答道,「我反覆檢查過,都裝滿了大石頭沉下去的。」 呂策點了點頭,重新看向了正面的敵人。那鋪滿整個海面的鄭家船隊,似乎藐視著一切試圖阻止他們的障礙,頂著不停落下的炮彈,越來越近,終於一頭撞上了碼頭外面的沉船。巨大的封舟和水面下的福船撞在了一起,憤怒的封舟卻不願意停下他復仇的腳步,堅硬的船底在沉船的+樓上重重壓過,奮力挪動著,似乎要越過去。 龐寧猛地站了起來,心臟提到了嗓眼,鄭家的那個封舟似乎專門改造過,比一般的福船結構更堅硬,竟有把水下沉船壓彎的勢頭。 一尺、兩尺,封舟上的漿手們把長長漿桿伸進了水裡,青筋畢露地划動著,試圖突破沉船的障礙。這個障礙值得他們拚命,只要能帶頭衝過去,在沉船上壓出一條凹陷,後面的船就都能衝過去,用上千門火炮把敵人轟成粉末!但無論水手們如何努力,這艘封舟還是缺乏足夠的衝擊力,在沉船頂上挪動了兩三米,停了下來。 龐寧見沖關船終於停了下來,心有餘悸地放下了望遠鏡,呼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徹底吐完,他的臉上就佈滿了恐怖的神色。龐寧不可思議看著 海面,他看到了東亞最強大的水面力量,最不可思法: 鄭家的水手們,在這個充滿了血和火的舞台上,將他們不可思議的操船技藝展示得淋漓盡致。前面沖關的封舟剛剛停下,後面的一條沉重大沙船就接了過來,狠狠地撞在了封舟屁股上,側面另外一條福船也毫不遲疑,將船頭砸在了封舟地側後方,將全身的衝擊力都轉移到了前面的封舟。 那條封舟重重地頓了兩下,木製的船身被生生撞彎,船身裂出幾個巨大的破口。毫無疑問,這條沖關船已經失去了作為一艘船的能力。但沒有關係,他將用他的身體,撞彎這條沉船地頂端,為後面的船隻打開通道。 一尺,兩尺,整個港口似乎都安靜下來,只聽到兩條木船吱呀的摩擦聲。封舟已經爬上了沉船的最頂端,眼看就要翻了過去。整個港口裡的南海國人都面色慘白,沒有人相信,七百支火槍可以抵抗一千多門火炮,碼頭上的破海營幾乎失去了信心,已經有人不由自主地朝後退去。 龐寧突然想起什麼,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最近地測量員,大聲吼道, 「封舟的角度,不要筆算!馬上報給我!馬上!」 離龐寧最近的測量員是付賽斯,他被龐寧猙獰地面孔嚇得一縮。這個西班牙人一直在瞄準艦隊最前面打,雖然沒有瞄準這條封舟,但也差得不遠,稍微心算一下,付賽斯結巴著報出了數字, 「七四度…三分,二度七分!」 「七十四度三分,二度七分!」 龐寧衝出了掩體,朝後面的跑組大聲嘶吼著角度。五秒鐘後,十五炮彈呼嘯著從山頂射了出來,朝還在努力的封舟飛去。 呂策已經拉起了馬韁,差點就下撤退的命令了,但正要轉身地他驚訝地看到,一組炮彈突然飛了過來,朝正要突破沉船的封舟砸去,兩炮彈幸運地命了目標,在封舟內部出兩聲轟隆的爆炸聲。本來已經被撞變形的封舟終於失去了支撐的意志,猛地從間裂開,化成兩截,一截落在了沉船的前面,一截卡在了沉船地上面。 堵住了,兩艘沉船所在的半條航道,被徹底堵住了。自私地勝利女神,重新回到了年輕的南海國身邊,龐寧興奮地跳躍嚎叫著,洩著心裡地狂喜。鄭家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地,在超越了一個世紀的技術優勢面前,一切數量的差距都沒有意義。他要火炮射擊,射擊!他要把這幾百條船全部打沉,把鄭芝龍的名字,從國海上徹底抹掉,寫下一個新的傳奇! 但龐寧並沒有嚎叫太久,碼頭上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出勝利的歡呼,就聽到鄭家的船隊裡,響起一聲長的牛角號聲。 那是最大的一艘封舟上傳來的。這個聲音長沉重,彷彿帶著魔力,引起了整個船隊的共鳴。 一聲,兩聲,三聲,越來越多的牛角吹起,那種沉悶的號角聲越擴越大,變成天地間的轟鳴,從四面八方壓迫著每一個守港士兵的神經。 號角聲,鄭家船隊的水手們放棄了他們的船,背著大刀跳進了水裡,幾千名叱吒大洋的凶殘海盜,像最靈活的游魚一樣,朝四百米外的碼頭破浪而來。他們的確擁有最強大的火炮,最強大的船隊,但離開這些,他們依舊是海盜,他們永遠是在浪尖上飲血的海盜,即使手只剩下一把刀,他們依舊可以破開敵人的胸膛。 只能通過一艘船的航道毫無意義,為了獲得足夠的衝擊力,海盜們下定了決心,用肉身撞向火槍陣。 呂策的臉上越來越平靜,已經毫無表情,先鋒營的士兵們明白,他們的西王已經忘記了所有無關的事物,成為一名**裸的將軍和屠夫。呂策終於下了命令,「威字旗,進入高層掩體!居高射擊第二線敵人!」 射擊第二線敵人?趙源也明白,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但是他的心還是抖了一下,不由地瞟了一眼右側的趙益,低頭答道,「標下得令!」 呂策轉身看了看右翼膘字旗,這些昂著頭的的年輕戰士,這些戰功卓著,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騎兵們。呂策拉過了馬頭,平靜地下達了命令,「~字旗,隨我下馬,碼頭列隊,攔截第一線敵人。」 黑色的西王大旗插在了碼頭的最前方,面對著猙獰撲來的海盜們,在怒盛的北風獵獵作響。四百名下馬騎兵跟隨著呂策站在陣前,怒視著呼嘯而來的幾千把森寒彎刀。這是用血肉之軀,換取射擊的時間。 年輕的生命不明白什麼是畏懼,他們都是最貧困的農民弟,是先鋒營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命,把他們從飢餓和寒冷的人生拉了出來,給了他們戰馬和長刀,給了他們女人和財富,給了他們知識,更給了他們榮譽。 趙益的眼睛睜得血紅,揮臂出一聲怒吼。在他的帶動下,那個口號似乎是鼓舞人信念的魔咒,從忘記了生死的士兵口,咆哮而出! 「我先鋒營,威武!」 「我先鋒營!威武!」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一九節 勝利 開拒馬,推開沙袋,前仆後繼的海盜湧了過來,和膘士絞殺在了一起。**-** 涉水而來的海盜沒有任何盔甲,他們依靠的唯一武器,就是手上嗜血的長刀。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沒有任何防守,一刀一刀地砍向你的要害,逼迫你退後,退後,你必須在無路可退前抹掉他的脖。 否則,你肯定會挨上一道的致命的刀傷,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海盜們沒有理由不瘋狂,每一秒,掩體上的火槍手都在收割著鄭家水兵的生命。衝鋒,只有衝鋒才能殺出生天。想贏得這場戰鬥,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衝破這條防線。不僅是鄭家的家兵,還有各路的海賊,甚至還有划著小船衝過來的福建水兵,都在衝擊著這薄弱的一線。 ~字旗的戰士們不是菜鳥,在先鋒營,想成為一名騎兵並不容易。只有在格鬥訓練最優秀的士兵,才有騎著馬收割敵人頭顱的資格。這是一個難以擊敗的群體,不斷地有士兵倒下了血泊裡,但是整條戰線卻始終不倒,死死扛在碼頭十米外,阻擋著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呂策用胸甲背面硬扛了一道重劈,踉蹌著撞在那個海盜的懷裡,一刀刺進他的肚,頂著他的屍體往前跑了三四步,撞開了兩個海盜才猛地拔出了刀,轉身又砍倒了一個背對他的敵人。憤怒地海盜圍了上來,身邊的親兵趕緊把呂策護住。呂策殺得血往腦上衝,舉起血刀大聲喝道,「我先鋒營!」 「威武!」 回答他的,是部下大聲的怒吼。見士氣依舊旺盛,呂策不禁舒了口氣。但眼光掃過戰場,看到的情景卻讓他心裡卻猛地一縮。 防線的間,一面「豹」字旗幟舉在了碼頭上。高於常人一頭的鄭芝豹,帶著二十名最精銳的死士,撕扯著膘字旗防線地心位置。 呂策沒有遲疑的時間,帶著四名親兵就撲了過去,鄭芝豹殺得正酣,被突然衝出來的呂策劃開了肩上鱗甲,割出一條寸餘深的傷口。鄭芝豹大吼一聲,一拳打在呂策地胸甲上。呂策只覺得胸口被巨力震得翻江倒海,踉蹌退了幾步。 鄭芝豹身邊地精銳見到敵軍主將。齊齊撲了過來。只幾秒鐘。呂策身邊兩個親衛就被砍倒在了地上。呂策已經退到了防線後。再退。整條防線就要崩潰。 也許龐寧很少遇到過死亡地威脅。也許秦明韜也不總是靠近死亡。但每次頂在五源谷。頂在南海國最前面地呂策。也不知道多少次在鬼門關面前徘徊。不管是在抵擋黎人小南關。還是被陳廷對兩面夾擊地府城。呂策都清楚地記得那些在生死間賭博地感覺。記得自己一次次把自己扔進了地獄。再爬出來地感覺。 呂策沒想到。鄭芝龍會帶來這麼多地人。呂策沒想到。鄭芝龍有這麼大地影響力。能調動大明水師和其他海盜。呂策沒想到。大炮打不退鄭芝龍地水兵。沉船攔不住鄭芝龍地水兵。齊射地火槍也沒法讓鄭芝龍地水兵後退。呂策到這一刻。才明白自己小看了鄭芝龍。五個穿越都小看了鄭芝龍。 但呂策不甘心就這麼倒下。要死也要拉幾個墊背地。呂策大吼了一聲。往地上一翻滾進了海賊堆裡。頭也不抬地揮刀一掃。砍倒了兩個精銳海賊地小腿。但這已經是他地極限。手上地刀勢已老。鄭芝虎開山劈海地一刀砍了下來。呂策避無可避。抬起了頭看到了一道寒光壓了下來。 呂策憤怒地看著那把長刀。卻沒有辦法躲開。 但長刀並沒有落在呂策身上。一個身影從旁邊衝了過來。狠狠地撞開了高大地鄭芝豹。鄭芝豹長刀一頓。從呂策地身邊錯開。那身影口大聲喊殺。反手剁死揮刀救援地一名精銳。兩個親兵隨著這道黑影衝了過來。又有兩個精銳死在了刀下。 那是趙益。 趙益身上已經受了不少傷了,頭上流出來的血把臉也染得面目模糊。衝入敵陣的趙益被海賊們圍在了碼頭上,卻依然奮不顧身地朝各個方向的拚殺著。 救下他而被圍著地,是趙益。 呂策突然感覺到了憤怒,他忘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只覺得憤怒地熔岩在胸口不停地咆哮,他忘記了這是一場爭奪港口,爭奪船廠的戰鬥,他只是要救下趙益。呂策大聲吼叫著,「衝鋒,救出趙益!」 呂策一刀砍下了那個試圖攻擊他地腦袋,朝左右憤怒地嘶吼著,「衝鋒!給我殺!」 ~字旗沸騰了,他們不是為防守而生的重步兵,他們是為了進攻而生地騎兵,他們的主將有難,他們怎能死守在後方?被解放的騎兵們衝向了趙益所在的地方,不顧一切地要把那個小小的包圍圈衝開。 但太晚了,爬起來 豹長刀一揮,刺進了趙益的肚,從背上狠狠地刺了+益正要揮刀砍鄭芝豹,卻覺得肚上一冷,看了看刺進自己身體的長刀,又看了看鄭芝豹的臉,似乎不相信地問道,「我要死了?」 鄭芝豹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點了點頭。 ~字旗的戰士們看到了那把血刀,所有人都因為仇恨忘記了生死,大聲喊殺,向海盜起了最猛烈的反衝鋒。 鄭芝豹看了看外面憤怒的敵人,哈哈大笑道,「小,你要死了!看你的… 「彭」 「彭」 鄭芝豹沒有機會把話說完了,兩彈越過了人群,打在了鄭芝豹的腦袋上,鄭芝豹只搖晃了一下,就倒在了地面上。他還沒能適應和南海國的戰爭,他忘記了敵人的火槍,忘記了這是射程三百米的火槍。鄭芝豹離火槍手只有一百五十米,只要一靜止不動,線膛槍沒有任何理由打不他的腦袋。 趙源從嵌在火槍上的望遠鏡裡,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鄭芝豹,他朝他的士兵們大聲吼道,「給我喊!鄭家敗了!鄭芝豹死了!」 所有的火槍手朝不遠處的碼頭吼叫,大聲宣佈了鄭芝豹的死訊。 鄭芝豹的死沒有平息膘字旗的憤怒,他們舞動著手上的長刀,像一頭頭狂的雄獅,要把海盜們撕成碎片。海盜們經過半個小時的廝殺,已經在碼頭上拋下了近千具屍體。失去了陣前主將的鄭家海盜,再沒有勢不可擋的銳氣,漸漸膽寒,一步步退了回去。 這種退後,又讓他們失去了取得勝利的信心,最後排的海盜甩頭跳進了水裡,更多的海盜放棄了戰鬥,跳進了水裡。憤怒的膘字旗追到了碼頭的盡頭,直到把所有的敵人都趕進了水裡。 鄭家敗了,水手們瘋狂地在海裡游動,試圖追上開始轉舵的船隊。龐寧興奮地在山頂歡呼著,指揮著火炮擊沉一艘又一艘的敵艦。 「我們贏了!」李把帽丟上了天空,所有破海營的士兵都把帽扔上了天空。 但先鋒營卻沒有一個人在歡呼,他們圍在了趙益的身邊。~字旗所有戰士,都擠在了趙益的身邊。 呂策蹲在了人群的最間,他和趙源手忙腳亂地按著趙益的傷口。但那傷口太深了,血液怎樣也按不住。有人把繃帶送了過來,呂策拚命包紮著,但血液卻滲過了那些繃帶,匯成一股涓涓的滴流。 趙益勉強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是呂策,他眼裡突然一亮,滿是血污的臉上竟艱難地笑了笑,似乎找到了生的希望,喃喃地說道, 「師父…我不想死…」 呂策點了點頭,失神地答道,「你不會死,你還要跟著我去打韃呢!你不會死的!」呂策張皇地四下看了看,卻什麼都沒有找到。呂策忘記了這是什麼地方,朝身後大聲吼道,「外科醫生呢!***!給我外科醫生!」 血漸漸停止了溢出,趙益身突然一挺,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力氣,他迷離地睜開了眼睛,試圖抬起手抓著些什麼,慌張地說道,「師父…救…我 但呂策沒有任何辦法救下他了,趙益滿是傷痕的手在空僵了幾秒,終於無力地落在了地上。呂策試圖抓住那隻手,卻還是慢了一步,趙益的手,就這麼落在了地上。 趙益死了。 那個追著呂策打滾,要穿新衣服的趙益,那個嬉笑著搶趙源雞腿,繞著屋跑三圈也不肯交出來趙益。那個每次背書都要吵鬧一番,一打屁股就嚎叫的趙益,那個搶著要騎馬,要做騎兵要打韃的趙益。 死了。 呂策身一鬆,跌在了地上。趙源臉上淌下了兩道熱淚,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那騎馬沖在獅山最前面,砍死了明軍千戶的趙益。那頂著槍劍起衝鋒,擊敗陳廷對的趙益,死了。 所有的先鋒營戰士都跪了下來,為他們所依賴的趙益,為他們所崇敬的趙益,長跪不起。 龐寧從山上趕了過來,迎接他的是沉默的破海營。興奮的龐寧沒有意識到生了什麼,龐寧揮了揮手,朝他的部下大聲說道,「打掉了一百多…」 龐寧話沒說完,就看到碼頭上千餘人跪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龐寧心裡一沉,瘋狂的扒開跪在地上的人群,直到看到活著坐在地上的呂策。 龐寧鬆了口氣,卻又看到了躺地上趙益,身不禁輕輕地抽了一下。 過了好久好久,龐寧才緩過氣來,拍了拍呂策的肩膀,輕聲說道,「我們贏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一二零節 想當官?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芝龍輸了,漳州港、泉州港,甚至整個福建的海上武出,也沒能打敗迅速崛起的南海國。(->//這個驚人的消息彷彿插上了翅膀,從嵌山港起,在大海和陸地上朝四面八方飛速傳播。 短短半個月,荷蘭人設在台灣的大員議會就知道了,很快,藏身泉州石門寨的鍾斌也知道了,馬尼拉西班牙王城裡的總督知道了,甚至臉紫禁城的大明天朱由檢也知道了。飛速崛起的南海國,打敗了海上霸主鄭芝龍,爆炸性的新聞,一時成為整個西太平洋最引人關注的話題。 聯合艦隊在嵌山港丟下了七十多艘戰船,近兩千條水兵性命,是鄭芝龍這幾年來不曾遇到的重創。這種重創,對於鄭芝龍~望的影響,更大於對他自身實力的影響。 所謂花花轎人人抬,原來鄭家威風的時候,鄭芝龍話,誰敢當作沒聽到?而現在的情況卻反了過來,是樹倒獼猴散了,大家都是來求財求利的,沒有人會白白為鄭家犧牲。經此一役,過來「抬轎」的,個個元氣大傷,哪個心裡沒火? 有說鄭芝龍當初就該強攻,應該封港封航,逼迫南海國就範的,卻忘了當初叫囂著要一戰而下,要做入港前鋒的,也是自己。也說鄭芝龍不該從正面突破,該繞道陸路襲擊的,卻忘記了南海國最擅長陸戰,彷彿趙益那五百強悍騎兵是空氣一樣。 總之,打輸了,打這麼慘,大家都沒法接受。不管是渴望陞官財的福建水師,還是試圖討好鄭家的海商海盜們,對鄭家的看法都大不如從前。鄭家再說些什麼,有沒有人聽,似乎都是個問題了。 而成功守住嵌山港的穿:=,卻是大有斬獲,在廣東站穩了腳跟。光是得到一個嵌山船廠,就讓南海國一躍擁有了三、四百噸大型帆船的製造能力。隨著一艘艘軍艦商船的下水,南海國的海洋貿易得到了足夠的運工具,開始一步步走上良性展的道路。 而嵌山港身,也是一個很好地貿易口岸——嵌山港所處的惠州地界,本身就是貿易繁榮之處,海南島不產的物資,在嵌山港坐地收貨,也有商人會來上門交易。 當穿越欣喜地收穫著勝利果實時候,卻迎來一個讓他們意想不到的來客,一個為趙益吊的和尚。這個和尚圓頭圓腦,丟到做超度法事的和尚堆裡,就再也揀不出來。但實際上,這和尚卻大有來頭,他是熊燦派來的使。 禎三年的大明朝,越來越顯出風雨飄搖的末世景象。在西南奢安之亂平定上,崇禎花費了幾百萬兩銀,卻只是剛剛開了個頭。在遼東,崇禎在袁崇煥的寧錦防線上投下了更多的銀,卻在崇禎二年被後金可汗皇太極攻入關內,蹂躪京畿。女真人退卻,崇禎無奈地現,孫承宗的關寧防線重建,還是需要他不停地掏出銀。 大明王朝所受到地威;。不僅僅來自於北邊。甘陝連年乾旱。流民四起。已變成了一片人民戰爭地海洋。廣東道瓊州府有五源賊。攻城據地。就連好不容易平定地西南。又傳出土酋沙源、普名聲紛紛不聽調令。四處攻擊其他土司。勢大難控地消息。 孫閣老地防線。需要新地銀。流水般花出地內帑。讓崇禎皇帝有了些改變。崇禎三年。朱由檢派出名不見經傳地楊鶴。主持甘陝撫局。什麼政策都給。只要不需要朝廷給兵餉。 極南處地瓊州府是蠻荒之地。崇禎一頭地包。統統甩給了熊燦。五源賊眾兵鋒日盛一日。新上任地兩廣總督熊燦。自履新以來多次奏請崇禎再天兵。剿伐五源賊。卻總換來「切當勤勉仕事。澄清南海」之類含糊不清地答覆。 衛所兵沒法打。鄭芝龍也被殺得大敗。素有「機變」之名地熊燦思前想後。實在沒想出有什麼好辦法。能夠「澄清南海」。打了敗仗求和議款。掉總督架事小。惹急了賊人一路北上。打到肇慶來。他沒盡守土之責被崇禎剁了事大。 熊燦沒有辦法。只能回到招撫地老套路。他聽到南海偽國在嵌山港大張旗鼓地搞起「國葬」。為「驃騎將軍」趙益及陣亡將士建烈士碑。乾脆派了個幕僚裝成和尚。以吊名義去打探下那幾個偽王地意思。 鄭芝龍有一個艦隊在港外封鎖航道。在造出足夠地戰船前。趙益地屍體沒法運回昌化。呂策和龐寧就地舉辦了隆重地葬禮。追認趙益為南海國功戶。「驃騎將軍」。將屍體葬在港前小山上地烈士陵園央。逝遺體入土沒幾天。策和龐寧就見到了熊燦派來地和尚。 將那坎坷不安的和尚送出辦公室,龐寧哈哈一樂,咧嘴嘲道,「狗娘養的,當初老想搞個秀才都那麼難,現在倒是來送官了。」 龐寧看了看呂策,笑道,「西王做的還舒服不,熊燦讓你換個守備當當,你倒是願不願?」 呂策皺了皺眉頭,答道,「這不是官銜的問題,按那和尚地意思,海島還是要派去明廷的官員,搞原來那一套制度,這是絕對不行:。」 按龐寧的想法,得個明朝官方身份,搞起貿易來肯定方便不少,就可以派商隊到內陸做生意了,對於招撫,他是比較支持地。龐寧點了點頭,想了想說道,「這事倒好說,就是崇禎自己來管瓊州,附近的軍隊都在我們手上,還能真讓他派幾個監生過來,就能控制地方實務不成?誰聽他地,老暗殺誰!」 呂策搖了搖頭,說道,「這怎麼行?我們大張旗鼓地建國稱王,現在又換回去做個明朝守備?這是笑話。」 龐寧倒是不在乎笑話不笑話的。他見呂策不同意,有點懷疑呂策是怕做了明朝武將後礙手礙腳,不能打鄭家為趙益報仇。其實龐寧不知道,呂策擔心的是軍隊的士氣問題:一次次和明軍交戰過程 鋒營也陣亡了不少將士,如果現在投降招安,在呂就是把那些士兵們賣了。 那些經歷過次次血戰而昂然不倒的軍隊,是擁有自己的靈魂的。南海國的先鋒營,現在就是這樣一支擁有靈魂的部隊。擊敗一切南海國地敵人,保衛瓊州府家園,已經成為這支鐵血軍隊融入骨髓的意志。如果現在突然通知這支部隊,南海國結束了,先鋒營變成為衛所兵了,這支部隊會失去他的靈魂。 那些犧牲的烈士,那那些戰場上的鮮血,了什麼而流? 為了頭領們的高爵厚祿嗎? 如果是那樣,這支部隊會瞬間從精神上垮掉,變得和其他大明衛所兵別無二致。如果先鋒營改水營失去了如今的戰鬥力,呂策不相信,穿越能在大明官場上討到好果吃。 龐寧見呂策說這麼堅決,不好和他爭執,癟了癟嘴說道,「這是大事,我們還是派人通知他們三個,大家商量好,再答覆熊燦。」這話說合情合理,呂策沒法反駁,他看了看龐寧,點了點頭。 信使繞道廣州,借貨船回瓊州府,一路沒遇上鄭家的海盜,順利地把消息送到了瓊州府城,告知了秦明韜和董學普。又走陸路,往西把消息傳給史班。但信使在山前港沒找到史班,只有再轉昌化港,看太平王在不在昌化港。 史班這個在昌化,做石油分餾設施。那個薛姓商人要錢不要命,也知道經過了多少曲折,真地從四川給他運來了十噸的「石油」。史班大喜過望,馬上開始製作分塔。 史班大學學的是冶金,對石油分餾:化學理論是學過的。不過說起來,以他說掌握的技術,頂多也就能做到常溫分這個水平。常溫分能夠得到煤油和汽油,以及重油渣油混合物。而史班想要的,就是可以作為民用燃料的煤油。 璃工廠旁邊臨時建了一個不大的院,太平王調集了鐵匠石匠,開始做一個巨大的蒸設施。石油常溫分地原理很簡單:石油是一種混合物,裡面各種物質擁有不同的沸點。把石油加熱到三百度,裡面各類物質變成了氣體。這些氣體會在不同溫度下液化出各種成分,其一百三十到二百五十攝氏度左右的餾分,就主要是史班想要的煤油。 溫度更低的分是汽,史班也搜集了,但是沒找到使用用途,都扔進了倉庫裡。沒有蒸的液體殘料,可以提煉出柴油,重油,瀝青之類的化學產品,但這就需要控制壓力和催化劑,史班沒有能力繼續處理,將這些液體殘料全部作為工業燃料。 為了控制冷凝溫度,史班必做出一個溫度測量儀器。鉛的熔點是攝氏327度,在這個溫度上,史班小心地將水銀滿滿裝入一根細孔厚壁的玻璃管裡,將管口用玻璃封住,退火處理後,就成為一根沒有刻度地溫度計了。 將水銀受熱膨脹,充滿整個水銀槽的位置,作為三百二十七度。取沸水溫度下水銀冷縮,所處於的水銀槽位置為一百度,均分做出其間其他溫度的刻度,史班就得到一個粗糙的溫度計了。 雖然粗糙,但對煤油分餾來說足夠了。到了十二月旬的時候,史班已經提煉四萬斤的煤油,再用氧化銅對這些煤油去硫,史班得到了價值一千兩銀地民用煤油。 而這十噸原油的購買價格,不到三百兩,舟船運費,也只有五十多兩。利潤高達百分之一百八十。 製造業的利潤能超過百分之百,這在後世是不可想像的。史班站在分車間裡看到不停流出的液體煤油,看了看旁邊地薛家女孩,笑道,「你和你叔叔說,每個月都給我運這樣一船來,我每船五百兩和他買。」 那女孩眨了眨眼睛,低頭答道,「多謝殿下。」 史班點了點頭,又問道,「你今天找我,是什麼事情?」 薛平見史班問她,清麗脫俗的臉上微微一紅,抿了抿嘴唇小聲說道,「叔叔讓我來提醒殿下,這石油有毒,殿下讓工匠使用,萬萬不要靠得近了,吸了毒氣傷了身體。」 史班聞言一愣,不禁笑了笑。心下暗道,你當我是傻嗎,這個也不知道嗎?史班看了看那女孩臉上羞紅地樣,突然明白了。上次自己對薛平挺看重的,肯定是被她叔叔看在眼裡,覺得有機會,就讓薛平每天找理由往他這裡跑,故意和自己套近乎,想撈點好處。 史班上下看了看薛平,見她修長地身上穿著一件嶄新的璐綢比甲,似乎是她叔叔剛剛為她置辦地。但腳上的繡鞋還沒來得及換,已經舊的,掉了顏色。史班有些可憐這個沒了父母的女孩,想說道,「薛平,說說看,你都會些什麼?」 薛平聽到這話眼睛轉了轉,似乎有些緊張,低頭想了想說道,「我會種桑養蠶,剝繭絲。」 史班聽了裡一喜,不禁問道,「你怎麼會這個?」 薛平抬頭看了看史班,咬著嘴唇說道,「先父在時,我家有百餘畝的桑園,雇了些桑農靠養蠶賣絲營生。後來先父一去,都給叔父賣了,拿著做本錢,說要來南洋跑生意。」 史班想了想,在作坊裡踱了幾步,身過來和她說道,「我幫我開…」 話還沒說完,一個衛兵跑了進來說道,「殿下,有加急件!」 史班正和薛平說話,一下被打斷,不爽地看了看那個衛兵。那個衛兵見史班一改平時和睦樣,心底直毛,撓頭呵呵傻笑。史班皺著眉頭拆開了那封紅色紙袋,見裡面是龐寧的一封信。史班看了看,臉上頓時映出一副好笑的表情出來。 「好嘛,人也殺了,火也放了,也該受招安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一節 招撫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班看了看,臉時映出一副好笑的表情出來。*-* 「好嘛,人也殺了,火也放了,也該受招安了。」 那衛兵和薛平都不知道史班在說什麼,只怔怔地看著太平王。 史班搖了搖頭,把手上的信往上一放,就扔在了一邊。史班笑著和薛平說道,「我雇你給我開個桑園,我們種他一萬畝桑樹,搞出『南海綢』來,怎麼樣?」 薛平臉上一紅,低頭看著史班的胸口說,「我管不來那麼大的桑園。」 史班拍了拍腦,說道,「也是!我倒沒想到。」他想了想,又說,「我這裡有個人管得來的!農墾也結束了,我讓張羅寒來負責這個項目,你就做技術員,教其他的工人技術。我們搞他幾萬畝,絲綢就不用進口了。」 薛平看了看史班,見這個的殿下一臉的誠懇,心裡一觸,怔怔地不知道該不該答應。班見她不說話,笑了笑說,「就這麼定了,改天我給你辦個南海國的戶籍,你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每個月都可以買一套衣服。」 史班看薛平舊了,知道薛平叔叔對她並不好,有心幫她,說這句話是出於好心。但是史班大咧咧慣了,說話也從來不考慮別人感受:這個薛平,以前也是小康人家的女兒,兒時也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慣了的。如今長大了父母不在,處處看人臉色,她沒有辦法,也只能這麼過著。但半大女孩,越被人看輕,心裡地自尊心就越強。 薛平聽史班這麼一說,上頓時紅得和個熟透蘋果似的,兩隻腳試圖慢慢地並起來,把脫色的繡鞋遮到褲管裡面去。史班把她動作看在眼裡,知道自己說多了,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我們這裡婦女,咳,女孩的地位都很高的,大家都是按貢獻領取報酬,你會這門技術,貢獻大,那個…」 史越解釋,就等於把薛平地心思越直白地說了出來。薛平聽他這麼說,臉上已經不是蘋果了,倒像個西紅柿了。史班也覺得自己有些不會說話,把自己嘴巴閉上了。晃了晃腦袋,史班乾脆轉過身,背手去看那個分餾爐。 史班看了幾鐘。這才轉過身來。卻看見薛平低頭在笑。史班一愣。有些被嘲弄地感覺。不爽地問道。「你笑什麼?」 薛平抬起來看了看史班。臉上地紅暈散了些。和雪白地肌膚映在一起。倒似一朵脫塵地木蓮在風搖曳。薛平只看了史班一眼。就趕緊把頭別開。答道。「我沒笑什麼。」 史班嗯了一聲。又問她。「那你幫我做這個大桑園地技術員?怎麼樣?」 薛平看著史班地胸口。低頭答道。「謝殿下栽培。小女願效薄力。」 史班得意地拍了拍手上地灰。呵呵笑了笑。又衝那衛兵說。「你去把張羅寒叫來。說我有他幹。」那衛兵答應了。正要轉身出去。又被史班叫住了。史班拿起龐寧送來地信。在手上掂了掂。說道。 「這誰送來地信?你和帶信來地人說。這事我不同意。他們誰想我同意。來昌化找我當面說。」 那衛兵唱了個諾,趕緊出去傳話了。 史班對於明朝的官僚系統,實在沒有什麼好感。剛穿越時候,和這些人第一次打交道,他就被那幾個捕快關進了私牢裡。對於目前的南海國的系統,史班很滿意:董學普負責政府這塊,正在努力創造一個小康地法制社會。這對於史班的工業化建設,是非常良好地基礎。 秦明濤和呂策的軍隊,則保護著五個穿越的根本。而龐寧回來以後,又把貿易這一塊逐漸理清了,整個南海國欣欣向榮,史班覺得沒有必要,讓大明朝插進來,把南海國運行良好的秩序破壞了。史班不希望看到,明朝的官僚重新回到海南島。 但史班不希望的事情,然有人希望它生。 熊燦試圖招撫南海國這個消息,在瓊州府並沒有多少人知道。但知道這個消息地少數人,都把眼光死死盯在了這個事情的展上,畢竟這個事情,對未來南海國整個系統地走向,影響太大了。 李錦熙在酒家二層點了幾個酒菜,坐等他的朋友到來。他懶得乾等,給自己倒了杯酒,吃了幾口,突然聽到一陣喧鬧從街上傳來。李錦熙轉頭看了看,透過酒家新裝地玻璃窗,看到街上敲鑼打鼓地走來一大隊巡檢,簇擁著一個胸前戴著大紅綢花的男,倒跟前朝了舉人地遊街一樣。 小二端一盤醃鴨掌走了過來,打了個千放下了菜,被李錦熙叫住。李錦熙指著那個戴花的男 ,「小,那人是做什麼的?」 那小二瞄了眼街上,一臉詫異地看了看李錦熙,答道,「李爺你日日在衙門裡來去?還不知道這事?那不是這次得了『專利』獎的王家相公麼?呵,就做了一個抓老鼠的玩意,又是賞銀又是加爵的,倒似…」 小二話沒說完,鍾會走了過來,插了一句,「倒似了狀元似的。」 那小二轉過身,見是鍾家少爺和家少爺,唱了個諾,說道,「可不是嗎!改明小二我去弄個抓麻雀的籠,說不得北王也要賞我。要我說,便賞我個崔鶯鶯般的人物便行!」 明末最流行的就是《西廂記》,已經到了家家戲樓唱,戶戶百姓知的地步,一說到美女,店小二就說起《西廂記》裡的崔鶯鶯。 李錦熙見這小打趣,撇嘴笑了笑。李承宗一屁股坐在凳上,嘿嘿罵道,「姓王的小泡蛋,你撒泡尿照照,崔鶯鶯要能看上你,我把我家妹送你了!」 那小二轉了轉眼睛看了李承宗,呸了一聲,轉身時候故意拿抹桌布一甩,要在李承宗身上打。李承宗嗖地在椅上一彈,堪堪避開了那抹桌布的攻擊,點著指頭罵那小二,「死王八蛋,敢和我較勁,保你回頭喝水也要噎一口大的!」 他這話說得稽,頓時引來周圍食客的一陣哄笑。 李瑛的哥哥李承宗,和熙算是族兄弟,素來合拍。崖州的大戶鍾家,是李家的世交,鍾家少爺鍾會,如今在太學讀《治論》,時常湊過來和李家兄弟說話。 李宗見李錦熙還在看樓下的「狀元郎」,笑道,「表哥你不知,那『狀元郎』就是東門陸家的二兒,他家糧倉生老鼠,他在官鋪裡買了鐵絲,自己做了個機關籠抓老鼠。剛好碰到北王布《民商法》細則第二冊,提這『專利』的事情,被北王當成典型,又是獎又是賞的。」 董學普最近行專利法,鼓勵南海國的科技創新。南海國的法律是很有公信力的,這法一布,這個陸少爺就帶著自己的捕鼠籠,說要把專利賣給政府。 捕鼠設施代也有,但效率不高。南海國的拉絲設備,第一次使得鐵絲價格這麼便宜,以鐵絲網做出來的小型捕鼠籠,不但輕便高效,而且成本很低,這樣捕鼠籠是從未在明代出現。 史班委任的專利管理委員會經過鑒定,根據專利技術難度,給他定了兩年的專利期。又給他定了一百兩的專利價值,以鐵器工廠的名義買下了。 捕鼠籠雖小,但也是世紀防治鼠害的利器。更關鍵的是,專利法可以有效保護知識創新,在更大的寬度上推動南海國的技術進步。所以董學普為了表彰先例,給他加了一等爵位,大力宣傳表揚。 鍾會見李錦熙感興趣,笑了笑說道,「李兄,我還知道個趣事,那捕鼠籠官府買去後賣得飛快,賺得遠不止一百兩。有人違規仿製的,巡檢都是上門定罪判刑。那『狀元郎』後來偷偷和人說,賣虧了賣虧了,早知道這專利法這麼嚴格,他就自己僱人,搞出些設備專門做這個賣了。」 其他二人聽到這話,都覺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李承宗想了想,說道,「我倒也個念想,怕是別人沒想到過的,改日也去那衙門裡註冊個專利,說不得也他一筆橫財!」 其他兩人追問他,是個什麼念想,李承宗卻怕被二人聽去,先他註冊了專利,只是笑而不語。三人笑鬧了一陣,這才說起正事。李承宗拿空菜碟往李錦熙面前一推,問道,「表哥說有大事,倒是說來給咱聽聽!」 李錦熙看了看李承宗,問道,「我表妹李瑛,這幾天在做什麼?」 李承宗眼睛轉了轉,攤在了椅上,罵道,「別說她,說她我就自卑。 你說都是一個爸生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李錦熙見他說了句廢話,半晌無語。李承忠和鍾會也不說話,滿臉期待地著李錦熙。李錦熙看了看兩人,用指頭在桌上畫了個圈圈,說道, 「熊燦你們聽說過麼?」 李承宗看了看李錦熙,問道,「可是那『雁過拔毛拔光光』的兩廣總督熊燦?」 李錦熙卻沒有被他逗笑,小聲說道,「這熊燦,想招撫我南海國?」 李承宗心下,正要說話,就聽到鍾會壓著聲音問道,「東王那邊,卻是什麼意思?」(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二節 大丈夫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承宗心下一喜,正要說話,就聽到鍾會壓著聲音問道那邊,卻是什麼意思?」 鍾會是崖州鍾家的二公,崖州的鍾家是瓊州府南面數得上的大家族,要說起來,鍾會也勉強能和李錦熙坐在一起。**-****網*但東王倚為智囊的李錦熙,願意結交鍾會這個人,更看重的卻是他的本事。現在的南海國,不但不開科舉,實際上還隱隱有些打壓儒生的意思。在南海國想出頭,什麼本事都可以,就是儒生清談不行。 在這樣的環境下,寒窗十幾年的鍾會想有所展,本是難上加難的事情。但太學招生面試的時候,鍾會卻用一套儒家理論,將主考官說得嘖嘖稱奇,給他個「狂狷敢言」的評語。入了太學府,鍾會依舊不改。不過大半年,各個授課教師,包括東王都給予了「敢言」的評語。 這個鐘會,勝於事理而疏於世故,「敢言」前面加上「狂狷」二字,卻也是免不了。 李錦熙看了看鍾會,搖頭說道,「這事沒那麼簡單撫了,怕是不能駐留原地的,到時候得了個抗命不受調的罪狀,又要去花銀疏通…總歸麻煩,說不得還要調到遼東去打韃。東王衙門裡,此事尚無定論。 」 鍾會眉頭一皺,道,「東王竟如此鼠目寸光,打韃如何了?是要偏安海外,做個逍遙大王不成?」 李錦熙和李承宗見鍾會避諱,連東王也敢這麼評論,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鍾會看了看窗外,又說,「我倒想,若先鋒營或改水營能受撫北上,以南海國器械之精,則遼東之事大可改觀,此誠救萬之民於水火也!」 李錦熙聽話一愣,看了鍾會好久,問道,「救萬民於水火?」 鍾會卻不知道李錦熙為什麼強調萬民於水火這點,點頭道,「正是救萬民於水火!如今建州韃日盛一日,長此以往,我漢家恐要復遭那蒙元之禍。如今朝廷爛,能救天下的,無非先鋒、改水二營。但五王卻只圖偏安一隅…」 說得急了。又歎了一聲氣。把桌上地酒盞一飲而盡。 鍾會卻不知道。李錦熙愁沒法說服秦明韜。聽見鍾會這句「救萬民於水火」。李錦熙眼睛一亮。半晌李錦熙笑了笑。說道。「要地便是你這句『救萬民於水火』。鍾會。你明日隨我去見東王。和我把東王說上一說。」 其實秦明韜心裡。對招撫這倒也不太上心。聽說史班堅決拒絕。秦明韜也準備和史班一樣答覆龐寧了。秦明韜把這事撂在了腦後。這天坐在辦公室裡。正聽趙德、梁老大匯報撫黎地情況。三人說了幾句。就聽到李錦熙帶著個書生。在門外求見。秦明韜見是李錦熙。趕緊讓他們進來。 李錦熙和鍾會進來行了禮。站在了辦公桌前面。秦明韜見是那個「狂生」鍾會。皺了皺眉頭。正要問他。鍾會卻先開了口。鍾會行了個跪禮。站起來朗朗說道。 「殿下端坐之處。其柱之傾。也不久也。其梁之崩。也不長矣!殿下卻懵懂不知然安坐。豈不可笑?」 秦明韜突然聽了這話。臉上頓時黑了下來。擰著眉頭看著這個「狂生」鍾會。趙德見這鍾會又胡言亂語。走上一步大聲喝道。「衛兵何在。給我把這狂生拿下。」門外地衛兵聽到裡面地呼喝。趕緊跑了進來。就要拿住鍾會。 李錦熙見這鍾會膽膩大了點,上來就要壞事,急得眼睛一瞪,趕緊跪在地上大呼一聲,「殿下息怒,鍾會雖言行狂妄,實懷赤心,請殿下讓他說完!」 秦明韜見李錦熙求情,皺了皺眉頭,揮手讓衛兵停下,說道,「起來吧。鍾會你要說什麼,說!」 鍾會看了看作勢要撲上來的衛兵,憤抖了抖青衫長襟,大聲說道,「書生鍾會,敢問殿下,我南海國馬壯兵強,共有多少人口,一年又有多少賦役?」 趙德代秦明韜答道,「我南海國三年免賦,又哪裡來賦說法?現在有在編入冊的有人口三十萬,卻又如」 鍾會笑了笑,又說,「三十萬人,可以入征當兵地青壯男,最多有五萬,可以持戈殺敵的,不過三萬。鍾會敢問殿下,惶惶大明,人口萬萬,披甲萬,為何征我南海國,卻是屢戰屢敗?」 趙德聽到這話放肆,厲聲喝道,「無知書生坐井觀天,我來告訴你!那朱明朝廷腐不堪言,名義上有萬萬民,卻管不了轉不動。吏治已朽而黨爭不休,兵制又壞而門閥林立,小小一個建奴也應付不了,又拿什麼來征討我南海國?」 鍾會轉身看了看趙德,籠了籠袖朗朗問道,「鍾會敢問三將軍,既然大明應付不了建奴,那他日建奴揮鞭 墨原,以虎狼之兵驅萬萬勞夫民役,造七千帆漿府,三將軍或能抵擋?」 趙德聽了這話瞳孔一縮,憤怒地喝道,「放屁,小小女真能有幾萬人?便把嘴巴張破,又能吞下我巍巍華?」 鍾會搖了搖頭,轉身看了看秦明韜,說道,「民心若水社稷如堤,堤崩水枯,其潰也易也。天下如沙刀劍如盤,待得時日來了,我要一盤一盤盛上來,卻也易如反掌!要說女真,當年宋徽宗聯金滅時,何曾看得起小小女真?僅僅十年,徽宗便為金國擄去。」 鍾會的話,把秦明韜說得一愣,趙德不知道歷史的走向,是瞧不起關外的女真的。但秦明韜作為穿越,卻是清楚地知道,滿清是如何席捲天下。想想滿清入關,也不過十四年後的事情。不要說滿清入關,秦明韜依稀記得,明朝最後十年,明朝將領一個接一個地叛國投敵做漢奸,滿清席捲天下之勢,再過幾年,就停不下來了。 秦明韜知道滿清是怎麼竊取天下的,自然也不會對女真人掉以輕心。鍾會的話讓秦明韜一陣煩躁,他站了起來,在辦公桌後面走了幾步,看了看鍾會,淡淡說道, 「你要說什麼,說!」 鍾會見秦明韜臉色幾變,道自己的話已經打動了東王。鍾會心裡一陣僥倖,嘩啦一聲跪了下來,大聲喊道,「臣請東王率領改水營,獨自接受明廷招撫,外假明將之名北上平遼,內稱東王之號治軍安民。以南海國兵器之利,建奴豈敢犯我關門?可改我漢家三百年氣運!救萬民於水火也!」 秦明韜聽話,皺眉問道,「救萬民於水火?」 李錦熙看了看秦明韜臉色,呼啦一跪了下來,大聲說道,「殿下英武,若能率師北上,小小建奴豈足懼乎,在遼東招募流民,募得十萬百戰雄師,則我漢家氣運可改,我南海大業可定!」 我漢家氣運?秦明韜身一頓,說不出話來。 要是龐寧在這裡,聽到話會哈哈大笑,把李錦熙罵個狗血淋頭。要是呂策在這裡,聽到這話,會一腳把兩個書生踢到地上,然後讓他們到校場跑十圈。但秦明韜不是他們,站在這裡地秦明韜,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秦家是革命後代,這十幾年漸涉及商海,也算是官宦人家。秦明韜穿越前是家長,也是長孫,在家族長輩的培養下成長,生來就是要扛起那個秦家的未來的。在他的人生道路上,秦明韜受了別人的太多恩惠,太多栽培,秦明韜永遠都知道,有很多人在期待自己,自己肩上有重重地責任。 在秦明韜的世界裡,任何困難,任何挫折,都是他秦明韜扛上去的時候。任何時候,秦明韜都是可以依靠的堅強夥伴,無論是殺了那個牙人受困瓊州府時,還是遇到生黎搶谷被逼血拼時,秦明韜都站在了最前面,從不曾逃避責任。 自從知道這個時代,就是滿清入關的明末,就是即將經歷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四川百里無人煙的明末,作為一個漢人,秦明韜不是沒想過逆轉乾坤,救下萬萬的漢人同胞。 但明朝官府治下的社會,卻一次次讓秦明韜覺得,無藥可救!那些自私冷漠的官,那些貪得無厭地吏,那些一盤散沙自顧不暇的百姓,逼得秦明韜佔山為王踞嘯山林,逼得秦明韜對著同樣流著炎黃血脈的同胞,揮舞刀槍。 今天的五源旗,是用追隨的鮮血染紅的,今天南海國,是用追隨的屍骨堆成地。走到了今天,他能拿幾千幾萬追隨的性命,去救天下蒼生嗎? 時間如果退回到一二二年,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秦明韜無牽無掛。那一刻,如果他有機會逆轉漢人三百年的氣運,哪怕是要犧牲自己的性命,秦明韜也不會吝惜,不會退縮。但今天不一樣,今天地他必須站在這裡,為了改水營戰士的汗水,為了改水營戰士地鮮血。他來守護的那本功勞簿,他不能隨意地擱下。 他不能。 秦明韜歎了口,正要說話,卻聽到一聲膝蓋著地地撲通聲音。 「豈能任建奴殺我漢家兒郎,殿下!繼懇請殿下,受撫北上掃平遼!」 正是梁老大的。 秦明韜一臉驚訝地轉過身,看著單膝跪在地上地梁老大。但梁老大不是唯一一個,秦明韜又看到了另外一個堅決的身影。趙德抖開了長衫的前襟,緩緩跪下,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孩兒趙德懇請父親揮師北上,掃平遼東,建帝王不世之業。」(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支持網*!)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三節 假作真來真亦假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明韜這些年來,一直很重視對幹部的培養和選拔。(->府城武備學堂畢業的好苗,幾乎都被秦明韜要去做基層軍官了。在用人上,秦明韜比其他穿越更靈活,無論是趙德這樣看著的孩,還是李錦熙這樣在後期加入的謀士,秦明韜都因才施用,得到了少能人。 但養了一堆能力優秀的好部下,也不一定是好事。越是能人,心也越大。無論是趙德還是李錦熙,都不是甘於平凡的人。看著跪了一地的下屬,秦明韜知道他們想要的,如果說有三分是救民於水火,那麼就有七分是想藉機到遼東去,打出一番事業來。 南海國有最好的槍最好的炮,在明朝和南海國雙方的支~下,去遼東佔個島嶼,徐徐展地盤並不困難。明朝給餉,南海國給槍,再加上龐寧的艦隊支持,在遼東展的前景自然不差。 這些部下也沒準備騙秦明韜。雖然打著個幌,但也把話說的很清楚:正如李錦熙說的,「招募流民,募得十萬百戰雄師」,也正如趙德所說,「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他們說的很直接:他們想做「十萬雄獅」~事!想要「五鼎食」的利益! 得到利益的手段,就是把秦明韜的蛋糕做大,好讓自己可以多分一點。畢竟瓊州府太小了,明廷徵稅時候,一年賦稅不過一萬多兩。這麼小的地方擠了五個王,再下面的部將,就更是不起眼,得不到多少利益,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 秦明韜搖了搖,朝滿屋人揮了揮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跪著的人見東王這麼冷,愣在地上。秦明韜坐回了他的椅,淡淡地道,「這事我還要考慮下,以後再通知你們吧。」 秦明韜不希把改水營地利益凌駕在南海國之上,請來了董學普和史班,聚在最高會議廳,商量這件大事。 原先,董學普是不贊成受撫的,如明朝派來官員,會影響他的政府管理。不過如果是秦明韜單獨受撫,其他四人繼續「作亂」不交出瓊州府,情況又不一樣了。以董學普對明末歷史的瞭解,他知道接下來幾年裡,明軍很快就失去了和清軍作戰的能力。 作為一個工商業政權,董普不希望看到明末歷史的重演:李自成和張獻忠會把甘陝,湖廣、甚至四川的經濟毀掉。和滿清的戰爭,則讓整個京畿地區被戰火毀滅多次。全國流民四起,餓琈滿地,米價達到原價的倍、七倍、甚至十倍。從這個程度地米價,就能看出整個天下的經濟,受到了多大的破壞。 和明建立合法關係。甚至支持一把明廷。把架撐著。穩定南海國地這個市場。是符合南海國地利益地。這個天下在明朝手裡。比在滿清。或李自成手裡。對穿越更有利。李自成會把富人搶光。那就沒有了工商業主和商人。滿清就不說了。海邊三十里不准住人。徹底禁止海洋貿易。 董學普聽秦明韜介紹況。想了想說道。「要說去遼東和滿清硬磕。我是不同意地。你要是和毛龍一樣。佔個島嶼下來做貿易。倒是好處少。」 董學普想了想。說道。「我地意思是。先在遼東半島地東面找個島嶼安頓下來。龐寧那邊可以造出艦隊了麼。開船去遼東搞個據點做為貿易站。和朝鮮開展貿易。利潤應該很高。」董學普又說。「有這樣一個據點。我們過幾年要是想平衡滿清和明朝地實力。也有了可以使上力地地方。」 秦明韜和史班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有點陰崇禎地感覺。史班笑了笑。說道。「你也想得太好了。我們佔個沒人地島嶼。就空空得一個頭銜。這樣地答覆和熊燦所希望地。可大不一樣。」 董學普看了看史班。說道:「說起來。我們南海國沒受撫。只有秦明韜個人受撫。倒是給崇禎找了塊遮羞布。否則我們全受撫了。瓊州府還拿不回去。崇禎才是臉。」 史班聽了瞠目結舌。卻又反駁不了。 董學普又說,「關鍵是,這兩年真是受撫當官的不二時機啊。等明後年楊鶴撫局失敗,崇禎對起義軍舉起屠刀,我們想和談也談不上了。」 崇禎三年的大明皇帝朱由檢,被殺到京師城下的韃嚇到了,把主要精力都投到了遼東戰場。對於關內的後院,朱由檢地希望只是不要起火。比如楊鶴在甘陝的撫局,試圖招撫風頭最盛地流賊神一魁。楊鶴這事做得不好,最後只招 個光桿司令,也願 神一魁的許多部下沒有接受招安,名義上是解散回鄉,實際上依舊保持著叛軍地姿態,拿了銀沒多久,又舉起了反旗。 董學普所說的,正是希望創造出,這種既有合法身份,又有非法地盤地狀況。如果不影響現有局勢,得到一個合法身份,對於南海國的貿易大有裨益。 秦明韜和史班對這段歷史不熟,對毛龍幹了什麼也不太楚。兩人雖覺得這招撫條件太滑稽,但見董學普說得挺有信心,兩人就不再疑問,以這樣的條件作為討論結果,答覆了龐寧。 三個穿越的決定,被信使帶到了嵌山港。看了府城寄來的信,龐寧笑了笑,遞給呂策看。 呂策看了眼,說,「這去搞個海島做貿易據點,還拿官帽,這明耍人啊,這熊能答應?」 龐寧笑了笑,說道「這裡離慶這麼近,不答應,他怕不怕我們打到肇慶去,讓他掉腦袋?」 龐寧對鄭芝=的海商帝國感興趣,也看過不少關於熊燦的故事。對於這個頗有喜感的明末名臣,龐寧是映像深刻。 龐寧用蓋撥了撥茶,喝了口,又說道,「熊燦可是名人,按原先的歷史,熊燦以後被楊嗣昌推薦到甘陝戰場,把張獻忠打得狼狽不堪。張獻忠很靈活,送了熊燦大把銀。熊燦在絕對的戰場優勢下,高調招撫張獻忠,不但允許張獻忠留著自己的部隊,還幫他申請朝廷兵餉,後來果然出了事。」 呂策愣了愣,說道,「有這麼財不要命的?」 龐寧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以前的兩廣總督王尊德和我們作對,現在是什麼下場?」龐寧翻了翻眼睛,突然笑了笑,啐道,「這***熊燦,說得攤上我們,還要一路陞官財,被那個什麼?對,被倚為干城!」 按龐寧的想法,如果秦韜有了明朝的身份,雙方的關係就緩和很多。 這樣的局面一出現,南海國就可以打著秦明韜的明將身份,在內地開展貿易,接觸到足夠深入的原材料和市場,從而大力展瓊州府的來料加工工業。至於北上平遼這事,急不得。就按董學普說的,他開幾艘船把改水營運到一個遼東島嶼上,把島嶼佔下來,再徐徐圖之。 龐寧立即開始籌辦這事,崇禎四年一月旬,他把滯留在嵌山港的熊燦使找來,說明了南海國的意思。當然,龐寧不會說我們是去建面向朝鮮人,日本人,女真人的貿易站,而是說秦明韜願意受撫後兵遼東,在海島上建立基地,和兩年前的毛龍一樣牽制清軍。 龐寧贈送了五千兩的銀給熊燦,作為見面禮。很快,被銀閃花了眼睛的熊燦就派回了這個使,表示可以合作。 雙方確認了合作意向後,正式的招撫流程開始了:以秦明韜的名義,一個南海國使到達了肇慶,當著肇慶大小官員,聲淚俱下地表達了南海國西王秦明韜的投誠之意。熊燦痛斥了五源賊眾的反叛行為,但對在王尊德的逼迫下,被迫造反的五源眾表示了理解,立即將此次招安事宜,奏請天。 等到崇禎皇帝收到熊燦的奏折,已經是崇禎四年的二月了。 新任輔周延儒走進東暖閣,剛要行跪禮,就聽到一聲,「免禮」。周延儒聽這熟悉的聲音裡帶著些振奮,抬頭看見皇上滿臉的紅光,就知道陛下看到熊燦的那個折了。 周延儒被崇禎賜了座,剛把半邊屁股放了上去,就聽到崇禎問道, 「這熊燦說的招撫秦明韜一事,閣老如何」 周延儒見崇禎滿臉地得意,稍微打了個腹稿,說道,「臣以為,這南海國五名賊酋雖未能一次收服,但能開此先例,想來日後逐一擊破不難。這個秦明韜說能說服其他四賊,且先信了他。他願意北上抗遼,學當年毛龍一般牽制於東面,對遼東形勢大有裨益。熊燦所說的,封個守備銜,我看合宜,只是…」 崇禎說到關鍵處突然遲疑,趕緊問道,「只是什麼,閣老但說無妨!」 周延儒說道,「只是這要朝廷供軍餉一事,我看不妥,不如讓這個秦明韜走海路赴遼,就地屯兵征餉。」 崇禎舒服地靠回了椅背上,讚道,「玉繩老成謀國,真乃我大明棟樑也。」(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四節 南海爭雄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之前安排的受撫情節,由於大量讀者反應不能接受,1211、122~兩章,改成龐寧和熊燦打太極,拖住明朝水師,先解決鄭芝龍。北上的事情,再緩一緩,造成了書友閱讀的不快,希望大家們海涵,海涵。石斑魚鞠躬,謝謝大家的支持!) 兩個使者快馬趕回了肇慶,把消息和銀票送到了熊燦的手上,讓兩廣總督又驚又喜: 驚的是賊人胃口實在是大,開口就是總兵,還五個。喜的是不管怎樣,賊人有了輸誠的意思,不但有輸誠的意思,還有輸誠的行動,連銀票都送來了。 不過,總兵可不是一般的官銜,在明朝,總兵相當於一個軍區的總司令。要知道總兵有多大,必須瞭解明朝的武將序列。明朝有兩套官位體系,一套是明初朱元璋制定的世襲職位,有點類似現代的上將、少校之類的軍銜,原則上是父職替。主要的有正二品的「都指揮使」、正五品的「千戶」、正品的「百戶」等級別。 另外一套,是為了應對戰場環境,而臨時設置的實職官制。(更新:)從高到低主要有總兵、副將、參將、游擊將軍、守備、把總等等。這些職位無品級,無定員,依實際戰場環境設定。朱元璋初設這種官職時候,是只作為臨時統兵官,無調兵權,戰後衛所各歸駐地,總兵上繳將軍印。 但明末衛所兵戰鬥力萎縮,募兵形成的營兵逐漸成為作戰主力。營兵是招募的,營裡本沒有世襲武將,因此臨時設置的鎮戍制官位,逐漸成為固定職位的武官,最終取代了世襲衛所官制,成為明末主要地武將官職。 像當初明廷第一次討伐五源谷時候,揚威營一個前營四百多營兵,帶兵軍官就是把總。那總兵有多大呢?這麼說吧,天啟年袁崇煥巡撫遼東的時候,和總兵滿桂不和,請調滿桂。這事鬧了好久,現任崇禎皇帝的哥哥,天啟皇帝還是不同意,兩邊各打五十大板,不了了之。 明朝後期重輕武,凌駕於地方三司巡撫也算是外官之首,卻依舊動不了總兵。 明代的總督和巡撫,在官位上並沒有絕對的大小,遼東巡撫動不了山海關總兵,那麼兩廣總督,也未必能指揮「南海總兵」。(、/)這個總兵要是真地給了南海偽王,那除了崇禎皇帝,誰也不好隨便指揮穿越者。這個獅口開的,確實不小! 但不管怎樣,南海國總算是開口了! 熊燦高懸的心算是平安落地,至少南海國沒有北上的念頭。他一面盡人事,督促各衛所抓緊練兵,各水寨嚴防水面,操練水戰;一面上奏朝廷,奏請不可能地撥下銀餉,為以後吃敗仗找好理由。而最實際的,還是選出親信使者,去嵌山港打聽消息,討價還價收銀。 莫管他真真假假,龐寧不再擺架,引經據典咬嚼字,和一個個地使者熱火朝天地談著。崇禎四年的廣東,和平的曙光普照大地。 明末的交通條件,實在是不怎麼地,兩地相距幾百里,一個來回下來,招撫條件談得八字還沒有劃上一撇,已經到了春暖花開的三月。 這幾個月,兩廣水師不知道私底下得了熊燦什麼命令,羞答答地只在水寨旁邊打轉,看見了跑南海國的走私商船,屁也不放一個。(更新:)福建水師就不說了,早些年在名將之後「俞咨皋」手上,在亂髮命令的朝廷壓力下,就變成了擁兵自重的老油條。這些年跟著鄭芝龍發財倒是跑得挺快,如今見鄭家吃了敗仗,哪裡肯去找南海國的晦氣? 鄭芝龍是知道嵌山港船廠地生產能力的,三個月就能生產出十條福船,組成一支艦隊。鄭芝龍自然不會把封港船隊變成龐寧的戰利品,三月的嵌山港隱隱刮起南風的時候,鄭家的船隊就消失在港外的海面上。龐寧花了幾萬兩銀,好歹保住了南海國的貿易航線。 其實鄭芝龍不知道,龐寧這三、四個月雖說造了不少船,但其實都是骨架薄弱,肚大笨重的小型商船,而戰船隻造了一艘:一條五百噸的新式帆船。 這條船地營造是突破性的,龐寧抽調了大量地優秀工匠,對每一個建造步驟都反覆討論,但求盡善盡美,生產過程很慢。(更新:)而且在其間,還要解決建造材料問題。 龐寧聯繫十四家商號,出了大價錢從科勞港運來了鐵樟木,這種木材是東南亞一帶特產,又叫紫金剛,重硬耐久韌性強,還抗白蟻,有「木之王」的美稱,特別適合造船。龐寧在科勞港附近發現有這種材料後,大量儲存在科勞港地倉庫裡。 商號們按龐寧的委託,回途時順路在馬尼拉買了大量西式帆布。得了這些材料,嵌山港地船廠日夜不停,才搶在三月旬,造好了這第一艘巡洋艦。 得知港外鄭家船隊撤走了,龐寧的第一艘一級巡洋艦「怒獅號」啟航了。旗艦裝了三十門磅炮和十門四磅長炮,率領三艘快速型帆船,朝瓊州府開去。路上沒有遇上鄭家船隊,四艘船順著東風,開得飛快 了四天就到了昌化,雖然複雜的帆具把初次操縱的頭暈眼花,但極高的風力利用效率,還是讓他們嘖嘖稱奇。 三月底的瓊州府城碼頭,天氣很好。遠遠看過去,十幾條海船把碼頭塞得嚴嚴實實,龐寧的艦隊靠不了岸。(、/) 龐寧的船上裝了不少貨物,只有靠港了才好卸載。 船隊錨在港外,李上了一艘小划艇,到港裡去把碼頭清出來。忙活了幾個小時,碼頭上的大小帆船逐漸挪開,清出一片卸貨區域。龐寧對昌化碼頭的管理極其不滿,正滿肚牢騷,看見前面開過來四條大福船,上面打著「威遠」的旗號。 龐寧正詫異哪個商號的船能有這麼多大船,卻看見那高高的福船開近了,站在船~~地正是劉香老。龐寧倒沒料到會在這裡看到劉香,癟了癟嘴正要打招呼,卻突然看見那條福船把所有的炮位猛地掀開,二十多門黑洞洞的加農炮一下推了出來。 龐寧嚇得眼睛一瞪,猛地撲在了地上,大喊一聲,「敵襲,趴下!」 一船人都沒想到會在昌化港口遇到劉香的襲擊,好多人都愣在甲板上,反應快的趴在了地上,也有血氣盛地就抄起了大刀準備接舷戰。 只聽到幾十聲轟鳴,劉香的船開炮了。() 龐寧躲在船舷咬著牙,只恨自己在自家港口太自信了,居然讓劉香靠得這麼近。不過他的新船肋骨做得結實,劉香的炮不一定打得穿,龐寧一躍而起,衝到船舷上正要指揮炮手還擊,卻看到左側船身安然無恙,連個印都沒有。 對面地福船上響起一聲放肆的大笑,劉香得意地大聲罵道,「沒長毛地小王八,放個禮炮嚇成這樣做什麼?我說小王八,要是這是鄭家的船,你的大炮艦可就差不多了!」 按西方的禮節,接近友軍船隻前,要不裝炮彈鳴空炮致敬。這個年代的火炮裝彈要一分,打了一次就不能再打,是向友軍表示沒有敵意的意思。劉香跟荷蘭人做生意,也學了這套禮儀,他故意等兩船交錯再打,嚇嚇龐寧。 估計是李剛才打著南王的旗號,趕他的船出港,把他惹惱了。 龐寧這才知道劉香逗他玩,氣得滿臉通紅。滿船的水手從地上爬了起來,尷尬地看著龐寧,龐寧咳嗽了幾聲,知道自己又在手下面前丟臉了,氣得大聲喊道,「吊日地劉香老,你來這裡做什麼?」 劉香老卻不答龐寧,降了帆,把船停在怒獅號旁邊,歪著腦袋打量著龐寧的新船。劉香的所在的福船艏樓高翹,有三層甲板。而龐寧新造的巡洋艦雖然很長,但只有兩層甲板,艏樓和?樓也只有一層。劉香站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著龐寧的大帆船,足足看了一兩分鐘,倒把龐寧當成空氣似的。 龐寧被他看得發毛,正要開口罵他,劉香老抓住一根繩纜,往後一退一蹬猛地蕩了過來。兩船之間相隔了十多米,劉香在纜繩蕩到頂的時候輕輕鬆手,穩穩地落在了甲板上,頓時引來兩邊水手的一頓喝彩。 雖然和劉香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了,但是在海盜地世界裡,上一秒的朋友可以在下一秒破開你地肚。龐寧還沒從剛才炮擊的震驚緩過來,見劉香莫名其妙衝過來,身一緊就弓了起來。李趕緊衝到龐寧身邊,握著刀鞘護住龐寧。 劉香呵呵笑了一聲,罵道,「沒長毛地小,莫怕,我是來和你們做生意的。杭州地綢緞,只有我一家販到瓊州來。」 龐寧這會才看清楚他沒帶武器,身上卻依舊不敢放鬆,啐道,「歡迎,歡迎!」 劉香也不說話,就從+樓上跳了下去,在甲板上隨意看起這艘船。這個名揚南海的海盜頭,每走到一處,就嚇得一片水兵往後縮。劉香對著惶恐的水兵呸了幾口,一縱爬上了桅桿,跟個猴似的手腳並用一直爬到瞭望台上,看了幾眼,滑了下來。 龐寧小心地跟了過去,劉香一跳落在了龐寧身邊,罵道,「吊日的,哪裡搞來的寶貝?」 龐寧怕他起異心,卻不答他。劉香老盯著龐寧盯了半天,見他不肯說,無奈呸了一口罵道,「沒長毛的小,給我也搞一條!」 龐寧笑了笑,答道,「就這一條寶貝,再沒了。」 要是一般的福船,劉香老肯定猜到是嵌山港的船廠造出來的。但龐寧的新船著實古怪,和福船也不像,和西班牙的馬尼拉大帆船差不多大,樣卻也不像,他倒沒想到龐寧有這樣的本事,自己能完成一條新式帆船的整體設計,搞出這麼多新奇的裝置。 劉香了看滿頭的帆布,估計這船開起來跑得飛快,他心裡癢得不行,竟一改臭嘴,好聲好氣說道, 「小,給我搞一條,價錢好說!」 劉香見龐寧不開口,惱怒起來,罵道, 「沒長毛的王八,老幫你打鄭芝龍!」()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五節 公司制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寧聽了劉香老這話,心裡一陣狂喜——龐寧看到了戰爭的希望。 鄭芝龍在嵌山港大敗給了南海國,讓很多人跌破了眼睛。這一仗,好比是東亞海洋上一場政治大地震,親近鄭芝龍的勢力,對丟了老家的鄭家大為失望,對南海國投鼠忌器。包括熊燦在內的一大批人,都在這場爭霸的戰爭擺出了作壁上觀的姿態,讓鄭家的軟實力大降。 但事情的另一方面,卻沒有往良性的方向發展:和鄭芝龍有宿怨的另一些勢力,包括荷蘭人、劉香和鍾斌,卻只是不冷不熱地躲在一邊看熱鬧。 劫了鄭家老巢後,劉香鍾斌實力大漲。而鄭家只把目標鎖在了南海國身上。龐寧佔了別人的老婆和老巢,死磕是免不了的了。變幻莫測的南海,一時變成了南海國和鄭家單挑的舞台。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單獨扛上鄭家的船隊,剛剛起步的破海營還遠不夠格,海面上依舊是鄭家擁有優勢。龐寧雖然可以從嵌山港源源不斷造出船來,但想形成對鄭家船隊的壓制,起碼還要一兩年。 一兩年內,龐寧不能壓制住四出劫掠的鄭家,會讓和市場「接觸不良」的工業繼續缺氧。()但這還不是龐寧最擔心的,龐寧最擔心的是夜長夢多:能在這片海洋上縱橫的,都不是吃齋的善人,誰知道破海營強大到可以滅掉劉香的那一天,這些勢力會站在哪一邊? 至少荷蘭人,就是一直在各個勢力間玩弄平衡之術地。歷史上的荷蘭人,先幫明朝打鄭家,後幫鄭家發展,又幫鍾斌對抗鄭家,最後支持劉香和鄭家決戰。弱小的被惡意扶持,強大的被聯合打壓——這場海洋爭霸的征途,似乎一眼看不到頭! 龐寧不希望陷入這樣的泥潭裡,而唯一地出路,就是在其他人還沒意識到南海國的實力時候,最快速度把鄭家滅了,強盜般把自己做大。如果劉香明確加入這場戰爭,龐寧就多了不少把握:劉香如今有五十多條船,加上破海營的實力,沒有任何一支鄭家分艦隊,能與之匹敵。 龐寧要拉劉香下水,不出點血本不行。想了想,龐寧說道,「船以後再說,艦炮倒是可以賣給你,你搶來的那些船上面,炮不多吧!」 正如龐寧所知,劉香現在缺炮。()雖然鄭家的一線戰船上,有不少三層炮船裝滿了炮,但長期泊在嵌山港裡的那些船隻,只是備用的老船,上面火炮很少。不但火炮少,這些為接舷戰而設計的老式福船,船體結構比較落後,對火炮後座力的承受力,也比較差。換句話說,就是裝不了多少火炮。 這種結構的老式福船,唯一能大量配裝地,就是南海國的小口徑炮。畢竟南海國機床加工出來的東西,比荷蘭人賣給劉香的垃圾貨好很多。史班造出來的炮筒,游隙得到更好的控制,氣密性較好,同樣口徑地火炮,後座力小不少。是最適合劉香的火炮。 劉香聞言,瞇了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龐寧,半晌沒有說話。 龐寧心裡沒底,不知道劉香願不願意為了些火炮替自己賣命,不禁揮手慫恿道,「你那些新船,本身開得就不快,火炮不夠的話,就是挨炮彈的活靶!」 劉香早看出來,龐寧船上用的炮,比賣給自己的要好。()聽到龐寧又拿老式炮來忽自己,劉香不禁嘿了一聲,問道,「還是上次賣給我那種?」 龐寧愣了愣,咬牙說道,「對,還是那種,不過給你打個折,只要一百十兩一門,賣給你兩百門!我們一起把鄭家主力艦隊端掉!」 一百十兩,這是個足夠優惠的價錢,兩百門,這更是個不小地數字:劉香三十條新船增加兩百門火炮的話,整個船隊的火力立即上了一個台階,龐寧對自己扔出的報酬很有信心,不相信劉香不上鉤。 果然,劉香摸了摸滿下巴的絡腮鬍,罵道,「吊日的,倒挺會做生意。」海盜頭似乎下定了決心,轉過頭來,說道,「那便定了,搶來的船和貨,按我們兩家出的人頭分!」 龐寧見劉香答應了,心裡樂開了花,差點就在臉上笑了出來。但轉頭看了看劉香船上密密麻麻的水手,龐寧還是忍不住在肚裡罵了頓娘。劉香船上那麼多海盜,這按人頭分,自己估計連湯都喝不到了。()龐寧吞了口口水,喝道,「我的炮是擺設麼?」 劉香瞇了瞇眼睛,罵道,「吊日地,你的炮打過去,船都沉海底喂鱉了,有個鳥用!要搶船搶貨,還得靠老地人上去拼刀。」 龐寧想了想,倒覺得有些道理。其實龐寧最看重的倒不是鄭家那些破爛船隻,在龐寧眼裡,鄭家手上最珍貴地東西,是寶島台灣。能拉劉香入伙幫忙,龐寧很滿意了,趁勢轉口說道,「那鄭家的東番島,我要了!」 劉香瞇著眼睛,打量了一番龐寧,點頭道,「賊叫花,東番島你想要,把鄭家港裡地人打掉,你去取就是。」海盜頭看了看外海,又罵道,「叫花,把炮備好了,我們先把他的海盜船隊捏了,再去澎湖把鄭芝龍抓出來。」 把腰上的彎刀一握,難得笑了聲,罵道,「這賊王多年,也該死了。」 兩人商量了會具體操作,劉香便回藏身處集結艦隊了,龐寧則在昌化南面的農墾基地裡找到了史班。史班這幾個月在這裡搞桑蠶基地,聽到龐寧要把倉庫裡的老式炮全賣給劉香,史班不禁滿肚不滿。(更新:) 史班皺了皺眉頭,拿起一支刷蠶蟻的毛刷,說道,「又賣炮給劉香?」 龐寧笑了笑,和旁邊地薛平說,「小美女,你說說看,這打仗殺人的事情,有處處讓人滿意的嗎?」 薛平低著頭不答他,龐寧見狀呵呵一笑,拉著史班說,「你看,小女孩都知道沒有那麼好的事,這海上的事,有三個層次,『別惹我』『別礙著我』『別不聽我』,你個呆還想怎樣?想我們一家就把四大洋都佔了?讓別人都沒有炮用?」 龐寧見史班不說話,搖了搖頭道,「說真的,這幾個月被鄭家搞掉好幾艘商船了,那十四家商號已經有七家停了航線,你難道沒發現倉庫裡地器已經堆滿了嗎?」 史班聞言一愣,歎了口氣說道,「好,好!拿去吧!」 龐寧用力拍了拍史班胳臂,笑道,「史工,怎麼和割肉似的?四萬兩銀,你可以再建幾個新廠了。(、/)」 史班啐了口,說道「全島就這幾十萬人,去年農墾搞得太猛了,現在牛馬不夠,光靠人田都種不過來。航道斷斷續續的,還有什麼工廠好建的,我還是回頭搞搞我的鋼爐,為以後擴產做技術儲備。」 龐寧哦了一聲,說道,「是呀,總窩在海南島上有什麼前途,等我這次把台灣佔了,這些事說不定都解決了。反正銀給你送到玻璃廠了,你自己看著花。」 史班點了點頭,說道,「八磅炮這幾個月搞了四十門,你都拿去吧。炮彈也都在四號倉庫裡,自己拿。」 龐寧眼睛一亮,興奮不過地搓了搓手,笑道,「那這仗,就穩贏了。」 史班點了點頭,說道,「小心些,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不光是史班在等龐寧的好消息,整個南海國都在等待海上清淨的那一天。董學普在成功推廣專利法案後,又給《民商法》增加了第三細則,推廣公司制度,大力呼籲百姓合資經營實業。而這年頭,最賺錢的,能用公司經營的,無非就是海洋貿易了。 這個時代早已經有了公司地概念,「公司」這個漢語詞彙本身,就是由漳泉一帶的閩商,在明末創造的。在福建西部的商號裡,公司並不是一個稀奇的玩意。只不過用法律程序和國家機器明確規定公司的各種制度,南海國是第一家。 於南,或者說黃作濤黃公,就是最早一批地公司發起人之一。 崖州城東面的小茶館裡,於南大聲地宣傳著他的「崖州貿易」公司的主要經營理念,遠景目標,以吸引股東進行入股投資。下面的聽眾著實不少,卻都把黃作濤的侃侃而談當成廢話,交頭接耳地談論著更有意義的信息。 「聽說,於公在五王起事前,那就是朋友…」 「可不是,去年在府城轉了一圈,就被封了個上等民戶,我們崖州城一下搞出個這麼高地爵位!」 「聽說北王派來的知州,對於公那都是客客氣氣的,都叫於公叫先生。」 於南在台上說得口乾舌燥,聽眾們始終不給面,吵成一片。 於南沒有辦法,清了清嗓,大聲說道, 「和諸位說一句,我們崖州貿易公司的成立,絕不是跟這次的風,湊熱鬧!第一,我於南原先家族就是跑海的,十二歲我就上過船,十四歲我就出過海!知道哪裡有礁石,哪裡有銀山!要不是自己沒本錢,也不開這家公司!別看我今天公司小,明天就比劉香老註冊的「威遠公司」還大!來年分紅,少不了大家的!」 眾人見於南兜了半天,總算開始說實際的,都安靜了下來,於南見所有人都看著他,忍不住抖出一個重量級的內幕消息, 「第二,我這裡和諸位說了,諸位可別到外面亂傳,如今南王麾下水師,已經在嵌山港造了一百艘大封舟!遠遠強於鄭芝龍了,估計要不了幾天,南海上就再也沒有海盜了!咱南海國地玻璃、鐵器、水泥、海布,不但要賣到廣東,還要賣到馬尼拉,賣到馬甲,賣到杭州,賣到大沽,給崇禎皇帝用!一本萬利啊,諸位,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這話一說,下面半天也沒有聲音,於南不禁有些緊張,生生地站在台上,生怕會出現一哄而散地失敗景象,手心不禁沁出幾絲汗來。好久好久,突然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大聲喊道, 「於老闆,我拔貢出五兩銀!」 於南大喝一聲好,正要讓夥計上去收錢記賬,下面百餘聽眾卻已經炸翻了鍋 「我陳堅,出八兩銀!」 「我出三兩!」 「我出十五兩!」()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六節 鐵面普法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山縣是明代瓊州的府城所在,是瓊府的「省會」。*-*變成了南海國的都。瓊山縣的明朝衙門眾多穿越都沒毀掉,改為了其他用途: 原知府衙門在城西,很大,有三、四萬個平方米,穿越將衙門的二堂改成了最高會議廳,是五人開會決定戰略的地方。知府衙門裡面還套著判官,同知的小衙門,大小院十幾個,如今裝著南海國「國務院」各部的大小官吏。 知府衙門附近有原來的兵備道衙門,如今改成了董學普的辦公室,和知府衙門只隔著一條街,董學普辦公很方便。 其他幾個穿越,也都有**的辦公室:海南衛,就是原來的明軍設在海南島的各衛所之,在府城東面。海南衛其實是一個小衛城,現在改成了東王衙門。趙德、梁老大的各旗旗部,李錦熙的參軍府、改水營的糧倉、馬廄、器械庫和軍官培訓所等等,都在裡面。 提學道衙門在城西北,在靠近太學府的地方,如今給史班做府城的辦公室,不過他也不太來,被趙玉賴著,隱約變成了南海銀行總行,進出的油頭粉面的商賈。附近還有一個瓊州參將府,現在改成了西王衙門,是呂策的辦公室,不過先鋒營主要駐在澄邁,這裡只駐著一個通訊隊。 城西南的前察;:分司,現在是龐寧的公室,龐寧帶著手下常年往外跑,自己都不太記得還有這麼個地方。倒是十四家商號地海商仗著紅頂商人的身份,不願意去客棧住,經常在這裡借宿。趙如有次回府城,知道這情況後交待人裝潢了一番,環境大為改善,讓十四家商號交口稱讚。 府城裡眾多衙門,級別最的一個是瓊山縣衙門,當然,現在已經改為瓊山州了。瓊山州衙門就是南海國都的市政府,知州是趙武。這天趙德跑到趙武衙門裡聊天吹牛,二人正在二堂裡喝茶,前面一個吏擦著汗跑了進來, 「四公,十二的王大鬥,帶著族人集資的二百二十兩,說要成立個『油楠公司』,開墾幾百餘畝荒地種油楠,這事您看成不成?」 明代的農村構,基本是根據保甲制度的需要,遵照縣,鄉,裡,都,圖這樣這樣從大到小細分。但是瓊州府人口少,一般「裡」這一級就簡化掉了。而瓊山州下面沒有縣,在農村就直接管到鄉,再往下就是都,圖。「十二都」就是後世一個小鎮的概念,「十二」就是這個小鎮的名字。 趙武愣了愣,雖說師父代要大力鼓勵公司制度,但開荒地種點樹也要開公司,似乎有些誇張。趙武一時躊躇不定,趙德卻先一步喝道,「什麼狗屁玩意,這種東西常年可以割油,最難防賊,不知道要請多少園丁。別到時候不賺錢,把北王地公司制度搞壞了,把他趕走!」 趙武想了;。還是拉住那個吏。說道。「那人還在嗎。我看看去!」又對趙德道。「師父交代過。公司制設立與否要依法。這事不好隨意拒絕。我們還是去看看。」 趙德聽趙武說這麼死板。一口茶差點沒嚥下。趙德搖了搖頭。只有隨趙武走了出去。 兩人走到儀門左邊地主簿院。看到十幾個人排成一串。在登記自己地公司。排隊地人見知州趙武過來。個個臉上都掛著期待地表情。似乎都等得不耐煩了。希望趙武多派幾個登記員來。 那個吏把那個王大斗拉了出來。說道。「你跟四公好好說說!」 這裡來登記公司地都是些「能人」。不是跑海地海商。就是開廠開店地老闆。那漢要建公司種田。被其他人引為笑談。等了半天。漢心裡頗為不爽。看了看趙武。喃喃說道。「四公。我就種油楠。招股說明書我也有。這二百兩最低『資本金』我也籌到了。這五兩登記費我也願意交。你看成就成。不。就散了。莫在這乾站著丟人。」 趙武翻了翻那招股說明書。見上面只有幾十個字。還寫得歪歪斜斜。不禁皺了皺眉頭。念道:「一畝山地可種油楠三十棵。年產燈油八百斤。折銀十餘兩。」趙武皺了皺。正要說話。突然看到這個農漢跪下去行了個禮。還沒來得及回頭。師父地聲音就在旁邊響起。 「給我看看!」 趙武轉頭一看,正是師父。董學普是來巡視瓊山縣的公司制推廣工作的,剛好遇上趙武出來應對這事。趙武把那份薄薄的《招股說明書》給師父看了。董學普拿在手上掃了一眼,笑道,「起來起來,你這農漢,腦倒挺活絡的!」 北王這話一說,排隊的商頓時把那漢重新打量起來。那漢拍了拍膝蓋上的灰,臉上一紅,喃喃說道,「北王笑話了。」 董學普想了想,笑道,「我記得油楠產量可不止這麼些,你這裡還藏著掖著沒拿出來啊!」那漢聽了這話,慌張地掃過旁邊的商賈。果然,旁邊地商賈們聽了董學普的話,聽說油楠產量那麼高,眼睛一時都亮了起來,頓時一陣竊竊私語。 董學普把《招股說明書》還給那漢,笑道,「不過你這要雇不少人看管,光是一年雇工錢就要幾百兩。最近太平王 上市了,海上航道不通,島內的燈油價格,都被斤了,你可知道?」 那漢嚥了嚥口水,似乎藏著自己天大的商業機密,卻不肯說話,旁邊一個年輕商人啐了句,跟腔道,「嗨,他這樹要種半年多才出油的,還不是估摸著到時候南王把鄭家打到了,他賣油到北面去,二十五厘一斤哩。一畝十幾兩銀,一百畝就是一千多兩,呵,可了,要娶三個媳婦才夠。」 那漢臉上一紅,看了看那年輕商販,大聲潑罵起來。那邊排隊地人一陣哄笑,只把這樸實漢逗個不停。 董學普見百姓對政府的軍隊這麼有信心,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把招股說明書還給那個漢。董學普讓吏趕緊幫他註冊去,自己帶著趙武、趙德往後堂裡走。走了幾步,董學普問趙武,「瓊山這裡,有多少家公司了?」 趙武想了想,答道,「這三四天下來,都有三十餘家了。」趙武想了想,說道,「只是有些~,也哄騙那些貧弱百姓,拿著別人經年的積蓄來成立公司,怕是終究要壞事。」 董學普點了點,說道,「無妨,你讓他們注,以後那些百姓明白被了,告上法院來,我們再按《公司法》處置。砍幾個沒手段的,放幾個做得乾淨地,則頑劣之徒不敢再犯,愚昧百姓也知道要識人了。我這一年還要加派各地法官,加強監督,完善法制,就算再多花些錢,也把法制秩序建立起來。」 趙武聽到師父的話,想到些百姓可憐兮兮存了一兩年的家當,在師父眼裡卻是個極好的反面教材,任他們被騙買教訓。想到那些刁徒不過騙了幾十兩銀,師父卻故意縱容他們犯罪,好殺人立典型,心裡不禁一凜。 趙德聽到董普這話,在心裡咯登了一下,作了一揖道,「殿下,您這邊有公務,我不叨擾了,趙德告退一步,回營裡看看訓練情況。」 董學普點了頭,讓他走了,又和趙武說,「我教你的,可曾記住了?要以雷霆手段,行菩薩心腸!」 董學普看了看走遠地,說道,「要把百姓當作是聰明人,理性人。他們不懂,讓他們學,他們不願學,讓他們走托關係搞裙帶地老路受教訓,摔痛了,自然就能現上升渠道,知道我們公平地遊戲規則。」 董學普這人,其實是個有點死腦筋的。他穿越前在社會上混地不好,倒不是能力不強,實在是有些性格問題。 他原先分在公銷售部,公司看他一個新人,隨便圈了一個競爭對手的客戶,讓他去營銷,也沒報什麼希望地。他卻用盡手段,不知道怎麼就忽過來了,變成了自己地大客戶。領導得他運氣好,給他最差的產品定價,基本上就是斬他的客戶了,他一聲不吭的執行著,也叫屈,也不含怨,一年幫公司賺了近百萬,洋洋得意。 後來整個公司都知道董學普的客戶好,卻沒人說董學普好。一個部門經理業績不好,幾下把董學普的客戶從內部劃走了,劃走時候把最好的客戶優惠政策都給了那個客戶。董學普白幹了一年,還被配到邊緣部門去打雜。經過這事,董學普不覺得是自己沒適應這個公司,而是覺得這個公司有問題,做事更小心謹慎,做人一點沒變,總之是個有點癡的人。 穿越以後,慢慢熟悉著這個明代社會,在做人的手腕上,在管理能力上,在經驗上,董學普無疑是越來越強。但那種癡勁,董學普卻始終未改,似乎很不得一夜間,就在南海國建出一個法制公平,人人平等的近代社會。正因為這種癡勁,當去年米價高漲時,他也死死拉著秦明韜和呂策,要用合法方式解決問題。 北王地這種勁頭,在縉紳和儒生眼裡,有點無法理解。不但無法理解,北王對法律百分之百的維護,還讓那些習慣了走後門,搞人情的縉紳有點摸著北的感覺。 趙如點了點頭,說道,「師父說的是。」趙如看了看門外的,又說,「只是這次,百姓越傳越神,說南王那邊有幾百條大船,馬上就要把南海全佔了,所以註冊貿易公司的特別多。就怕南王出師不利,海上不靖,這些公司全要大大虧損,說不得還要破產。」 董學普聽到趙武的話,點了點頭,說道,「要冒險財的,最後餓死我們也沒法管。風險自擔,吃虧學教訓。」董學普看了看趙武,又說, 「那些儒生縉紳把百姓當成綿羊,當成愚民,以家長自居,事事要引導百姓,這不應該出現在我們政府和法院裡。東王用他們,是看他們的才不是他們地德,軍事需要造成的。我們不能受他們影響。」 趙武了點頭,說道,「師父教導的是!」 董學普點了點頭,拍了拍手坐了下來,笑道,「也說不准啊,不靠譜的南王同志,說不準這次真給我們搞場大勝利回來。 民營的工商業都籌備起來了,力氣都憋足了,就等他龐寧,開槍喊跑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七節 新英格蘭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直以來,瓊州府水利設施落後,算起來,全府人均七畝。**-**按明末各地的人均耕地面積橫向比較的話,瓊州府的佃農,那是掙扎在溫飽線上。 一個四口的佃農家庭,租種二十五畝水田。要遇上年景好,風調雨順沒什麼蟲害,一年能收、七十石糧食。 這、七十石糧食裡,上繳的地租和田賦大概要佔到成,佃農自己家裡能留下二十五、石糧食,其一大半用來填肚,換油鹽。剩下一小半折成銀,大概能折三、四兩銀出來雜用。就這點銀,衣服破了要做衣服,老人病了要用來治病、過節了總要買塊肥肉、兒大了要存著給娶媳婦,窮得一塌糊塗。 但經過了崇禎二年的均田地後,南海國農民收入一下多了許多:「佃農」變成了「自耕農」,官府三年免賦,佃農無論生產多少糧食,都是自己的。一個四口之家,生產出來的糧食,除了滿足全家吃喝之外,多出來的糧食能換三十兩銀。 三十兩銀!可憐了幾輩的老農們,誰見過這麼多銀?窮苦的百姓們,是不捨的花光這些錢的,除了一部分拿出來改善生活外,更多的銀都被存了起來。 由於水利設施集建設,不斷有新田被開墾出來,南海國的田價在緩緩下跌,沒有保值的價值。而除了買田,農民也知道有什麼投資渠道。正當百姓們不知道怎麼處置第一筆財富的時候,公司制度的推行,猶如在百姓儲蓄這個堰塞湖上敲了一錘,缺口頓時洶湧澎湃。股權投資市場的開放,讓一部分社會閒散資金,得到了有效的配置。 《民商法》之前幾條細則地實貫徹,讓南海國的法律具備了很高的權威性。崇禎四年二月底,《民商法第三細則》,也就是《公司法》的碑在各州縣豎立,引起了一次次的圍觀。三月份,官府正式接受公司登記註冊,全島各方「能人」大展身手,短短一個星期後,已經有八十四家公司誕生。 這八十四家司,有四十家是跑海的貿易公司,還是三十五家公司是服務業和製造業。但無論是做什麼地公司,能夠集資操辦的,那都是高利潤率地行當,都是高度依賴海洋貿易的。一時之間,南海國彷彿變成了另一個半球的英格蘭,同樣剛剛頒布專利法,同樣是島,同樣野蠻,同樣年輕,同樣雄心勃勃,躍躍欲試地要衝向海洋的懷抱。 而南海國能不能完成一步跨越,真正成為一個朝氣蓬勃的新英格蘭,就在於龐寧和鄭芝龍地戰爭了。如今代表南海國官方權威訊息的《五源谷日報》,每天都是脫銷,無論是穿越還是普通南海國百姓,所有地目光,都聚集在北面的海洋上。關於南王艦隊,關於劉香老,關於鄭家的每一個消息,都成為茶館酒樓裡最熱門的話題。 南王戰爭勝負,關係著家家戶戶的銀。 在龐隊停靠地昌化碼頭。就更是能體會到這種海洋國家初生時候地狂熱氣氛。不過。狂熱地只是百姓。具體完成這次敲門地龐寧艦隊。似乎還沒有成為海軍地覺悟。並沒有做好準備為了國家地利益犧牲一切。 李站在碼頭上。正指揮民夫搬補給品。卻被圍觀地群眾擋住了運輸隊。李極其不爽地大聲喝道。「讓開!讓開!有什麼好看地!這些桶要搬上船地!誰再擋路老要踢人了!」 軍官憤怒地聲音嚇跑一片圍觀群眾。但也只是讓圍觀距離從五米變成十五米而已。南海國逐漸富裕起來地百姓。對讓他們富裕地官府充滿了信心。一個年輕地掌櫃看了會海獅號地巨大~身。就興奮地把右手垂在左掌上。和旁邊地合夥人說道。 「看咱王地新船。誰家船有咱地船大?你數數。幾門大炮?」 那合夥人瞇著眼睛數了半天。答道。「掌櫃地。足足有四十門!」 那年輕地掌櫃興奮地點了點頭。滿臉紅光地說道。「咱回去找老劉頭合計合計。再招些股。去昌化再訂艘船。等南王贏了。咱地船剛好可以走漳州。黃老闆說好了。糧食、玻璃和水泥三種貨。咱運多少到。他吃多少!」 李有些受不了這些興奮的百姓,憤憤地叫罵著,指揮水手收起了起落架和滑輪組。在一片熱烈的歡呼聲,龐寧的艦隊終於完成了補給,緩緩駛出了昌化港。艦隊在雷州和劉香彙集,組成了擁有條船的龐大艦隊,朝東面開去,在面上尋找鄭家海盜船隊。 三月底的南海風平浪靜,一個大浪都沒有,開了十來天,劉香和龐寧組成的龐大艦隊卻一無所獲。李癟著嘴站在船舷上,看著遠處的海平面不禁搖了搖頭,轉身問旁邊的年輕二副, 「打了那麼多次,老都沒緊張過,怎麼這次這麼邪門?全身都活動不開!」 年輕的二副瞄了瞄李的臉,賊笑了一聲說道,「李兵長,以前咱是做海盜,搶銀搶女人,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怎麼算都賺,所以不怕死,不緊張!」 李點了點頭,問道,「那這次,怎麼大家個個都一副怕死模樣?」 二副看了看海面,歎一口氣說道,「這次咱是做海軍,有事沒事都要上去硬碰硬。 要是天妃娘娘保佑,打贏了。咱什 有,銀女人是劉香的,搶來的地盤是百姓的。但了,不但要丟小命,回來還要被那幫百姓罵。你說這麼虧本的買賣,咱南王也干,是不是喝多了?」 李一巴掌打在了這後生的後腦勺上,罵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海盜了?」 二副吶吶地摸了摸腦袋,正要罵人,突然聽見瞭望手大聲吆喝了一聲什麼,南王猛地從船長室跑了出來,用望遠鏡看向海面上。 龐寧揮了揮拳頭,他在海平線上找到了鄭家劫掠船隊的帆面,大聲喝道,「右滿舵,搶上風!」 大副、二副、帆纜長吆喝著,把這條命令分拆成一道道技術動作。但水手們似乎都沒有找到魂,五、十個帆手慢吞吞往桅桿上爬,試圖調整著複雜的帆具。舵手轉動尾舵,海獅號好不容易調轉了龐大的身軀,逆著風朝東南面開去。 望遠鏡裡,龐寧到劉香地老式船舶轉身竟然比這邊還快,氣得破口大罵。龐寧看了看緊張兮兮的水兵們,大聲喝道,「這仗打贏了,每人賞三十兩!聽到了沒有?三十兩!軍官賞五十兩!」 海盜們聞言個個身一,眼睛亮,出一片興奮的嚎叫。李也似乎終於找到了動力,衝到了水兵室裡大吼大叫,把滿眼通紅的水兵們喊上了甲板。水兵們終於甩開了怯戰情緒,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快了起來,開始刷槍管,上彈。炮兵們如夢初醒,火炮裝上設計位置,把一桶桶射藥和炮彈擺在了合適的位置。 龐寧見船隊算精神起來,罵了幾句狗日地王八蛋,重新舉起了望遠鏡。 顯然,鄭家沒想到南海在此時起決戰,鄭芝龍沒有將手上的船隻集在一起。面前地海盜船隊,就只有二十條船。雖然也有四、五條福船炮艦,有一百多門火炮,但比起聯合艦隊這邊近百門加農炮的規,鄭家劫掠船隊的火力,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毫無問,一旦開火,聯合艦隊的近百門炮會在十分鐘內將敵人撕裂。 端著遠鏡的龐寧突然一愣,他看到了一個不可思議地情況:縱橫這片海域,從來不知道畏懼的鄭家船隊,居然掉頭逃跑了! 龐寧這邊是十艘船地艦隊,二十艘船的鄭家船隊不相信自己能夠獲得勝利。鄭家船隊毫不猶豫地原地轉身,準備溜了。龐寧正指揮著搶上風,見敵人轉舵要溜,憤怒地大聲吼道,「***!左滿舵,追上去打!」 帆手們剛剛在繩纜上把帆轉來,又聽到轉回去的命令,本該牢騷。但在三十兩的刺激下,竟沒有一個人抱怨。帆手靈活得像猴似的,在纜繩間爬上爬下,調整帆向。龐寧地艦隊像然醒過來的雄獅,猛地一個轉身,朝鄭家船隊撲了過去。 對於逃命來說,鄭家複雜地船隊編成,實在是不怎麼樣。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南海國新艦隊的航速,比他們快整整兩節。鄭家每一艘船地逃命速度都不一樣,鳥船縱火船四散開來,倒是跑得快,一下就消失在海平面上。而裝滿了火炮的大福船,就像一頭頭待宰地大肥豬,緩緩地在海面上挪動著。 龐寧把船隊分成了四支分艦隊,四散開來追擊,以便擊沉更多的敵艦。海獅號直接朝最大的那些船追了過去。最先進入海獅號射程的,是一條大肚貨船。這船是裝滿了搶來的貨物,龐寧看到南海國的玻璃製品,被一件接一件的從這條貨船上扔了下來,不由得罵了一聲娘。 鄭家的水手們依舊在扔貨物,試圖降低負重逃出生天,但這種舉動毫無意義。海獅號之所以能開得這麼快,靠得是先進的帆具和船身結構,這不是載貨重量可以影響的。海獅號直直地迎了上去,和貨船擦身而時候,出了一輪齊射,將貨船水的船身打出了幾個大洞。 四十門八磅炮的齊射,這個時代沒有幾條船可以扛住,貨船眼看著就往下沉了下去。貨船上的鄭家水手們奮力跳進了茫茫大海,希望海浪能將自己衝回到大陸上。但已經興奮起來的李,並不準備這樣放過他們,破海營幾排齊射後,海面上飄出了越來越多的紅色鮮血。 海獅號像是一頭怒的雄獅,在浩瀚的大海上追擊,咬沉了一條又一條的鄭家戰船。在劉香龐大艦隊的壓力下,失去了戰鬥意志的鄭家劫掠船隊,像受了驚的綿羊,無力地在海面上竄逃著。龐寧的七條戰船,將兩百噸以上的敵艦,全部送入了海底。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追擊戰。 最後,當劉香終於趕上來的時候,依舊沒能搶下最後一條船。跑得最快的一條鄭家福船,只差兩百米就要被劉香的旗艦靠上了,卻沒能撐住最後這點距離,被側後方的海獅號打進了海底。劉香眼睜睜地看著那條大封舟在眼前迅速沉下,形成一片小型漩渦,心疼得衝上船+,憤怒地朝這邊大聲嘶吼, 「吊日的!沖這麼快!老的船!全被打沉了!」 龐寧嘿嘿笑了聲,他要的就是劉香的飢餓。有一點是很關鍵的:遇上鄭芝龍主力的時候,只有一個飢餓的劉香,才不會掉頭逃跑。(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八節 澎湖決戰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從繼承了李旦的勢力後,鄭芝龍就一直是這片海洋上人。(->與熊燦把酒言歡時,打敗李魁奇的艦隊時,鄭芝龍何曾想到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天。南海上的霸主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劉香,會成為他的心腹大患。也更沒有想到,一個冒頭不過一、兩年的五源谷,會把他逼到四面是牆的角落上。 他已經失去了兩個親兄弟,他所有的妻妾都被敵人侮辱囚占,他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巢穴。而今天,外面的聯合艦隊逼到了他最後的據點澎湖港,出了架勢,要和他決一死戰。 他已經顏面掃地,再無路可退。 鄭芝龍看了看年輕的四弟,說道,「你乘夜從後島走,去田川家把鄭森帶出來。現在外面船隊的船把,都是我們族人,你出去後把他們聚集起來,到長崎避上幾年…好自為之吧。」 鄭芝鳳知道鄭芝龍這是交待後事了,眼睛裡頓時泛起一團霧氣。他雙膝著地,跪在兄長面前,跪在這個不過二十八歲,卻擁有著無窮的能量,白手起家,讓鄭家富可敵國的兄長面前,大聲喊道,「大哥,再等等,等別的船隊回港,我們一起打出去。」 鄭芝龍踢了鄭鳳一腳,喝道,「沒長進!他們圍而不攻,這叫『圍點打援』,來一支船隊便遭殃一支,打什麼打。」 鄭芝龍話音剛落,外面的兵突然衝了進來,大聲喊道,「港外打起來了!是興爺的船隊!」 鄭興是最跟隨鄭芝龍的鄭家族人之一,如今已經是鄭家的分艦隊頭頭。鄭芝龍聽到鄭興來了,眉頭不禁一皺,倏地站了起來,口裡罵道,「他來找死麼?」鄭芝龍又看了看低頭跪在地上的鄭芝鳳,大聲說道,「鄭森以後長大了,如個有魄力的,族裡事務就讓他做主。如果不行,就由你來管!」 說完話,鄭芝龍甩開大步,朝港口走去。外面的諸將見鄭芝龍出來了,紛紛跟了上去,大聲呼喝著,「出征!夾擊劉香老!」 澎頭上的鄭家水手們呼嘯著呼應著,衝上了了各自地戰船。 龐寧瞇著眼睛。站在怒獅號地+樓上。面而來地東南風。似乎也帶著些血腥味。波瀾壯闊地海面上。此時已經變成了一片血和火地修羅場。鄭家分艦隊——鄭興地艦隊。二十條大小船隻。從南面順風衝了進來。和劉香地艦隊絞殺在一起。 龐寧地水兵不習慣接舷。龐寧讓艦隊小心地避開了這些海盜。在北面用火炮支援劉香。龐寧遙遙看去。只見到一里外、七十條~七豎八地粘在一起。打著接舷戰。那些船有劉香地也有鄭興地。喊殺聲響成一片。到處都是沖天地火光和濃煙。四散瀰漫著。 一片混亂。破海營地炮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打。才能不誤傷劉香地人。 大副突然一指港裡。大聲叫道。「鄭芝龍也出來了!」龐寧順著他地指示看去。果然看到三十多條大船組成地船隊從港口裡開了出來。朝劉香地艦隊撲去。 龐寧氣得一拳打在舷干。罵了句。「狗日地。時機倒是一點不差!」 在廣州—瓊州航線上殲滅了鄭家劫掠船隊後。劉香和龐寧地艦隊直撲澎湖港。希望用進攻澎湖地壓力。把鄭芝龍主力引出來。但龐寧運氣好。鄭芝龍聽到潰兵地遇襲報告後。正在澎湖集結艦隊。剛好被劉香和龐寧關在了港裡。 龐寧和劉香在外面一橫,就把鄭芝龍剛剛集結起來的三十多條船圍在了港裡面。得了這樣的好機會,劉香動起了圍點打援的腦筋來,要在港外用優勢兵力,一個個吃掉鄭家的救援艦隊。 理論上,劉香的船隊比鄭芝龍和鄭興兩支艦隊合起來還大些,但在戰場上,這種不懸殊的實力差距,很容易因為各種事情生改變。 沒過幾分鐘,港裡衝出的鄭家船隊,就也撞上了劉香的艦隊,喊殺聲大響,直傳到一公里外來。劉香和鄭芝龍的船,都是各色國帆船,這會殺得不分你我,隔遠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龐寧地炮手們辨別不出目標,手上漸漸停了下來。 龐寧捏了心,終究還是怕劉香老支持不住。 看了看身邊的破海營水兵們,龐寧揮手大喊,「轉舵!插進去,就近了用炮打!」 戰鬥開始了二十分鐘後,怒獅號和條快船調了個頭,咬牙衝進了混戰地戰場。 船隊進入了接舷戰主要區域,龐寧終於看清了哪條是鄭家的船,哪條是劉香的船。仗著船快,龐寧七條船排成一線插進了鄭家船隊群裡。龐寧直接拉開孔吊的覆板,從上甲板跳進了火炮甲板,在炮手邊上嘶吼著指揮炮手瞄準水線下打! 龐寧更注重全局的形勢,讓火炮對劉香艦隊薄弱處進行支援。劉香旗艦邊上,一艘鄭家大封舟猛地被四十多門炮齊射,一下被擊沉了,龐寧興奮地嚎叫著:「他媽地打了!沉了!哈哈!啊哈哈哈哈!這三個炮組,每人五兩!」 頂著鄭家的弗朗機炮、縱火船,龐寧地艦隊用兩舷的一百十門火炮,不斷地收割著戰場上地鄭家船隻。但這樣筆直衝進來的戰術,代價也是血腥地: 海獅號制時候使用的就是鐵樟木,這種木質韌度和硬度都很好,加上肋骨的多重加固,一般的弗朗機炮打出來的實心圓彈,根本打不穿海獅號的外板。但是科勞港製造出來的型快船,就沒有這麼抗擊打了。當龐寧的艦隊橫穿整個海面,到達戰場的另一端的時候,已經有三艘快船沉在了後面。 游過來的水兵,擠滿了海獅號的甲板。 但看著依舊殺聲震天的戰場,龐寧沒有任何猶豫,剩下的四艘炮艦掉過頭,再次~進了混戰圈裡。 李突然從上層甲板跳了下來,大聲朝龐寧吼道,「殿下,鄭芝龍主力按著劉香旗艦不放!」 龐寧一愣,衝到另一側的炮位口上看了看。果然,鄭芝龍為了挽回全局的劣勢,用十幾船隔開劉香的艦隊,全力衝擊劉香的旗艦。劉香地船隊搶了嵌山港後,一下得了三十多條船,擴張太快,整個艦隊沒有足夠的分艦隊指揮人員。這時總人數雖多,卻是各自為政,亂打成一片。 在外圈,經過龐寧的一番強火力支援,劉香的艦隊逐漸取得了優勢。但在劉香的旗艦旁邊,現在只有兩艘封舟和劉香的旗艦互相依靠著,抵擋二十幾條大小船隻的衝鋒。鄭家的水兵們知道殺了劉香就算贏了,呼嘯著聚過來,往劉香的船上爬著。 劉香要是死了,香的海盜們估計就要逃命了。龐寧心裡一凜,罵了句娘,喝道,「右轉,右轉!靠近劉香支援!繞過去!」 龐寧地船隊艱難地在最亂的戰場上調了個頭,鄭家一艘大型鳥船見海獅號停下來轉彎,試圖用撞角衝上來,但被海獅號一輪齊射炸掉了船頭,軟綿無力地撞在了海獅號左舷前部。鳥船只有一層甲板,船上也沒有頂蓋,海獅號上的火槍手居高臨下一通齊射,鳥船上四十多海盜被一次性收割了性命。 但其他的勞港快船就沒有這麼好運了,一條縱火船撞上了一艘快船,燃起的大火讓快船退出了戰鬥序列。 剩下三條船好不容易避開糾纏在一起的船隻,從外圍繞了一圈,切進了劉香身邊。殺得正酣的鄭家船隻沒有提防龐寧的艦隊,突然遭到幾輪炮擊,立馬有幾條鄭家船遭了重創。 但並沒有改變這個局部戰場的劣勢,劉香旗艦上地水手步步後退,劉香自己也投入了白刃戰。龐寧緊張地手都在抖,只覺得血不停地往腦袋上衝,突然聽到一個炮兵長的報告, 「殿下,不能再打了,炮管太熱了!」 龐寧猛地轉過了身,死死地盯著這炮兵長,大聲吼道,「我說開炮!開炮!炸膛也要開炮!你不開炮,老就槍斃你!」 炮兵長一陣得瑟,縮著身了一步,揮手命令道,「繼續打!」 龐寧話音剛落,船身猛地一翻,直接把龐寧顛在了一個炮手身上。海獅號似乎被一個大傢伙的撞角撂了一下。好在海獅號整體設計比較低平,沒有被撂翻。龐寧一愣,手腳並用爬上了上甲板,看到一艘巨大的封舟撞在了海獅號左舷,幾百個鄭家水手像螞蟻一樣,從大封舟艏樓上湧了下來。 這麼近的距離,步槍齊射是沒有意義的,李憤怒的吼聲響起在甲板上,「上刺刀,衝刺!」 破海營別上了刺刀,開始和鄭家水手纏鬥在一起,龐寧看到那條封舟的船艏後面,一個穿著魚鱗甲的將領,時不時從艏~的窗上露出臉來,觀察戰場,似乎是個船長。龐寧心裡一凜,猛地跳進了炮兵甲板,抓了十個胳臂粗壯地炮兵,在火藥庫抱了一把手榴彈爬上了上甲板。 刺刀在肉搏戰的靈巧程度上,遠遠不及海盜地大刀,李組織的防線被蜂擁而上的海盜沖得節節後退,已經有十幾米的船身被鄭家水手佔領了。 破海營的水兵們苦練地是射擊,至於肉搏,他們並不擅長。要不了多久,這條陣線就要崩潰。 龐寧眼睛已經紅了,沖十個臨時轉職的擲彈兵大聲吼道,「瞄準那窗,扔!」 手榴彈被點燃了,朝那個魚鱗甲將官所在地艏樓裡扔去,但隔了十來米遠,第一輪卻沒能扔進窗戶裡,撞在木板上彈到了海裡,甚至都沒炸起來。那個鄭家將官疑惑地把頭伸出來看了看,卻什麼也沒看到,掃了掃戰場又縮了回去。 龐寧一陣失望,揣了一~個最小的一個擲彈兵,罵道,「狗日地!眼睛瞎了嗎!給我扔准了,扔准的一百兩!」 火把又點燃了十手榴彈,又一次劃出了十道拋物線。擲彈兵們似乎適應了手榴彈地份量,有四顆幸運的手榴彈咕嚕嚕地滾進了那扇窗,有一是啞彈,龐寧聽到了三聲爆炸聲。 龐寧不知道這個將領是誰,見手榴彈炸了,他轉過頭來,緊張地看著面前的鄭家水手。 爆炸聲讓鄭家海盜們一愣,紛紛轉頭去看,卻看到艏樓鄭芝龍所在的窗被炸開了。龐寧見一眾鄭家水兵的緊張樣,終於明白了那個將領是誰,咆哮著催促著十個擲彈兵,又扔了一輪。這次有五手榴彈被扔進去,把那一片窗戶所在的牆板徹底炸得稀爛。 那個將領不知道是不是被炸傷了,再也沒有伸出腦袋出來,龐寧也不管那是不是鄭芝龍,舉起了雙手大呼,「鄭芝龍死了!」 那十個擲彈兵見龐寧的下巴不停地揚動,終於明白了南王的意思,也舉起火把大聲歡呼,「鄭芝龍死了!」 甲板上的鄭家水手失去了氣勢,有氣無力的維持著白刃戰線,腳步已經開始往後退卻。龐寧彷彿看到了勝利心裡一陣狂喜。他衝到了船艙口,朝裡面炮手大聲喊道,「跟著我喊!鄭芝龍死啦!」 很快,個戰場上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呼聲,「鄭芝龍!死啦!」(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二九節 分贓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 一二節 分贓 芝龍死了的呼喊聲。★(╰→),★不停的向四周傳去。龐寧的詐術效果。 鄭家的海盜們聽到領袖掛了的噩耗。手上不由丟了幾分力氣。海盜們紛紛往旗艦看去。只希望這是敵人使詐。但等了半天。也沒聽到鄭芝龍旗艦上的牛角號響起。 那巨大的牛角號。鄭芝龍的標誌。只要鄭芝。鄭芝龍一定會下令吹起那聲長號角。舞整個艦。但海盜們等了三四分鐘。旗艦所在的方向。依舊只傳來南海國手的放肆呼喊。 鄭芝龍。一定是出了事了! 在外圍。鄭家本來處於下風。海盜們全靠一股忠心撐著。這會聽到海獅號上的呼喊。疑不定之下。哪裡還有氣勢?沒幾分鐘。海獅號附近一片的區域。鄭家兵敗如山倒。 即使是海獅號上一邊的接戰。這會形勢也反了過來。擲彈兵拿手榴彈支援白刃戰後。鄭家海盜吃不住了。這種黑火藥手榴彈殺傷力倒不是很大。但爆炸時候黑煙滾滾。氣勢是十足的。沒扔幾輪。鬥志全無的海盜們就開始往封舟上逃。 從封舟那高聳的艏樓上跳來是容易。想爬回去。就沒那麼利索了。李鄴罵咧咧的組織起齊射。屠殺著慌不擇路的逃兵。龐寧見形勢一片大好。開始關心鄭芝龍是不是真的死了。見封舟試圖調頭逃命。龐寧朝李鄴一揮手。喝道。 「衝!把船佔了!」 李鄴左右看了看。無辜的道。「?」 龐寧一腳踢在李鄴屁股上。大罵道。「廢!幹什麼吃的!只會遠處放槍嗎?」 李鄴無奈的開始指揮接戰。水們在船艙裡找到了鉤鎖。一條條勾在試圖逃跑的封。將兩條船隻纏在了一起大聲喊殺。跳躍著爬了。 邊的火槍手們沒攻堅能力。那邊的海盜們卻更是驚弓之鳥。這邊一頓喊殺。封舟上鄭家水兵就跳了海。唯一的抗是在艏樓遇到的:十幾個鄭芝龍的親兵躲在垛牆後。試圖守住封舟城堡式的艏樓。這正合李鄴的心意。在手榴彈的曲線炸下。這些可蟲們很快就沒了性命。 龐寧見封舟已經佔領。的意洋洋的爬了過來李鄴正慌張從船艏跑出來見到龐寧。猛的身一頓。喊道。「殿下真的有鄭芝龍!」 龐寧心下大喜問道。「活的死的?」 李鄴愣了愣。說道沒來的及看聽到俘虜交待裡面是鄭芝龍。我就跑出來匯報了!」 龐寧又踹了李鄴一腳大步並小步跑了進去。鄭芝龍那間屋經被炸成了一片殘骸。龐寧跟著幾個士兵撥開四處錯雜的木板。在一個摩利支天天女佛像後面。|到了一身華麗魚鱗甲的鄭芝龍。 這個昨日的霸王受傷不輕。右腿的整個腳掌被炸的只剩一截骨頭。他的親兵們包紮技術不怎麼樣。骨頭斷面還在慢慢的滲出血來。胸前的護'鏡上插著好多手榴彈碎片。似乎有些還了鱗甲——下面的絲甲上也蔓著點點血跡。 鄭芝龍無力的癱在神像上。確是看不出死活。 龐寧探了探這個昔日最顯赫武裝商的鼻息。見還有氣。龐寧趕緊朝士兵們揮了揮手。說道。「把他盔甲脫了。把傷口重新包紮!你們個。看住他!」 龐寧拍了拍手。看著幾個士兵忙碌的開始搶救鄭芝龍。不禁有些的意。鄭家在外海還有艦隊。如果把鄭芝龍的命抓在手上。以威懾這些零散鄭家小船隊。免的商船遭到小股鄭家海盜的攻擊。 有了這樣一個人質。龐寧勝券在握。不再擔心劉香老的死活。在隔壁沒炸爛的屋。龐寧找到了一張寬闊紅木椅。很舒服的坐下來。閉目養神。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大。似乎有不少外圍船隻甩掉了鄭家的海盜。進來支援劉香了。很快喊殺達到了最**。聽到了噗通的跳水聲。然後是加農炮開炮的轟鳴聲。 炮火聲逐漸消失。聽到不遠處一艘廣船燃燒的聲音。海面上安靜下來。許久。又聽到一條划槳劃過來的聲音。來人爬甲板。還沒走近屋裡。就發出一急的吼聲。「鄭芝龍死了?還是活的?」 龐寧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衝進來的劉香老。劉香老一身的血。臉上的橫肉似乎還在緊繃著。滿溢著血戰的殺氣。龐寧`量了這個海盜頭一番。淡淡的說道。「活的。」 劉香瞇了瞇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龐寧。厲聲喝道。「在哪?老要親手殺了他!」 龐寧笑了笑。說道。「不行。我有用!」 經場海戰。龐寧總算明白海盜們為什麼喜歡接戰:如果是火炮對射。不管誰贏。都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勾當。除了把敵艦打沉。自己的船也要攤上一大筆修理費用。但是接戰。卻是滾雪球般的搶劫。勝利者可以的到敵人的船隻和財貨。越打越有實力。 這一仗打贏。劉香雖然被打沉和燒了二十多艘船。但卻奪下了更多的鄭家船隻。毫無疑問。在鄭家勢消亡了的東亞面上。劉香如今擁有最強大的艦隊。 一個過於強大的盟友。是很難駕馭的。為了以後不會出現麻煩的事情。龐寧 必要和劉香攤牌。 劉香見龐寧不給。然大怒。拍在了龐寧旁邊的茶几上。喝道。「沒長毛的王八。這仗都是老打的。你出了多少力?」 劉香是有資本跋扈的。現在的海面上。他和龐寧已經沒有了共同的敵人。他在附近的幾千水兵。隨時可以把龐寧的小小艦隊撕成碎片。鄭芝龍落在菜鳥龐寧手上。不過用來威嚇殘餘的一點鄭家船隊。但落在劉香手上。落在浪尖上追逐了十幾的海盜頭手上。也許就是整編鄭家船隊的有效工具。 龐寧卻不準備退讓劉香這幾年依靠蘭人崛的很快。現在搶了鄭家的船隊。成為擁有八十條戰船的巨大勢力。但全盛時期的鄭芝龍比。劉香還差太——他既沒有鄭芝龍從李旦那裡繼承的政治遺產。也沒有鄭芝龍多年經營的。忠誠而合格的鄭家船長們。他甚至連一個像樣的船廠都沒有。 龐寧不怕昔日的鄭龍也不會今天的劉香。嵌山港科勞港和昌化港合起來的造船能力。意味著海國的海軍將迅速崛起。成為這片大海上最強大的力量。劉香一旦選擇翻臉。也許夠一時騷擾南海國但一旦他這麼做。不需要兩年。他就會被南海國海軍窮追猛打。 龐寧不相信劉香會放現在友好的關係。選擇和內功深厚的南海國開戰。他毫不猶豫的迎上了劉香吃人的目光。輕輕敲了敲桌說道我不給的東西。劉香老。你不想拿!」 劉香的臉上由怒轉驚。又從轉怒僵直著身體猛的一頓瞇成縫隙的眼睛裡滿是殺氣。但龐寧卻絲毫有退縮。依舊懶洋洋坐在椅上。彷彿是在一個涼爽的下午和一老朋友說著些方的軼聞。劉香老看著年輕的龐寧看著他那似乎洞察了未來的神情。看著這個年輕人那冷冷的似乎視著這個時代一切的目光。突然心裡一鬆。 盛怒的劉香老突然松全身的肌肉。閉上了眼睛。似乎在惋惜失去了一件寶貴的東西。似乎在心裡歎了口氣。又似乎失去了此生最大的一份野心。 劉見等了許久。也沒看到劉香老出來。想是龐寧不肯交人。也衝了進來。大聲的鼓著聲。喊道,「大哥。兄弟們都急了!那龐寧把鄭一官交出來沒?」 劉見走進屋。見裡面二人的氣不對。不由的一愣。劉香睜開了眼睛。眼眶裡再沒有了一絲殺氣。仿為一位小輩介紹起遠來的客人。臉上竟帶著一絲微。道。 劉見一時沒有反應來。吶吶的還要說什麼。劉香點了點頭。大聲重複說道。「也是一樣的!」 劉見看了看劉香的臉。又看了看端坐不動的龐寧。不禁吞了口口水。龐寧見劉見已經有些躊躇。趁勢再施重壓。說道。「以後湖和東番島。都是姓龐的。你可知道?」 這倒是早就說好了。劉見沒有道理拒絕。他退了一步。也沒了進門的氣勢。喃喃的說。「大哥說的對。龐爺自會為兄弟們報仇。這兩個的方。那也是說好的。還用再說麼?」 龐寧笑了笑。淡淡的點,頭。 搶來的船按水兵人數。幾乎都給了劉香。龐寧只分到一條型福船。在湖港裡沒有找到銀。也沒找到女人和財寶。結束了任務的兩支艦隊。一支很大。一很小。分道揚鑣朝各自的母港開去。崇禎四年大明歷四月號。龐寧只剩下了四條船的艦隊。掛起了嶄新的帆布。在小划艇的引導下。著初夏溫暖的陽光。緩緩駛進了府城的港口。 碼頭上擠滿了迎接王凱旋的人群。碼頭擠是麼滿。以至於好多人都站在了看不到海的的方。踮著腳往前張望著。孩們拿著野的裡摘來的野花。婦女們舉著古井裡打上來的井水。滿懷期待的等著國家的英雄們。 海獅號慢慢靠近了頭。一個被破舊帆布蒙著的人。被推到了船頭上。人們滿懷著疑惑。眼睜睜的看著那塊血跡斑斑的帆布被猛的掀開。露出來一個被綁著的高男人。 一個穿著魚鱗甲。閉著眼睛耷拉著腦袋。右腳上綁著厚厚帶的男人。 叛徒?敵人將領?碼頭上安靜了|來。當所有人面面相覷。在心裡猜測著這個人身份的時候。龐寧站上了船艏。指著身後的俘虜。大聲朝碼頭上的人群咆哮著。「鄭芝龍!」 最初的一秒。人們止住了臉上的歡笑。震驚的思考著這個名字的意義。然後。他們沸騰了。他們跳了起來。他們叫了起來。他們把花朝傷痕纍纍的海獅號使勁扔去。他們把五歲的兒舉的老高老高。用各種鬼臉。來享受這令人陶的一刻。 |只剩下一片歡呼聲。龐寧笑了笑。舉起了他精心打造的木製擴音筒。大聲喊道。 「這海!是我們的海!」 十多門火炮轟鳴著。用最大分貝發出了不停歇的咆哮。述說著他們對凱旋歸來的勇士們。以倫比的崇敬。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零節 黃金時代 一二二一三零節黃金時代 燦陞官了 龐寧和劉香的聯合艦黃龍澎湖一舉殲滅了鄭芝龍主力又一次讓各方勢力大呼意外如果說嵌山港的勝利讓周圍的勢力都選擇了沉默觀察的話澎湖的一擊的手就讓所有人明白了南海國的實力迅調整了部署以應對的形勢 反應最友好的是馬尼拉的西班牙人總督施爾瓦伯爵後來也調查出來龐寧的身份了他長年苦於進貨渠不暢這次的到南海國勝利的消息立馬派了艘船送來了親筆信要求和龐寧開展絲綢交易就按龐寧曾經要求的入港稅費全免 反應最搞笑的當屬'斌這哥麼他估計是找劉香轟了出來居然自跑到了府城抱龐寧和劉香這次沒有帶上他神經兮兮的要求也參與這次分贓龐寧被這個天主教徒弄又好笑又氣嚴詞拒絕之後轉而邀請他參加南海國的大宗商品貿易 但最令人跌破眼鏡的還是大明朝的反應澎湖這個的方理論上是大明朝的一個軍事要塞設有「湖游擊將軍」一職如今湖失守「五虎游擊將軍鄭芝龍」大敗明廷苦心經營多年的東南海防一朝幾乎全毀福建巡撫鄒維難逃其自己打了份辭職報告 當年魏忠賢那兒鄒維是旗幟鮮明反閹黨的名士之一明朝小皇帝對此人印象很好提拔他做這肥;是想讓他搞蘭如今蘭人未退出大員海上長城鄭芝龍卻搞沒了這事總要有人背黑鍋負責任崇禎無奈只准其回家養老 按說近在肇,的兩廣總督熊燦也被賊人拿了嵌山港多少也該受點牽連但是熊燦不一樣他卻是個有本事的熊家姻親姚明慕第上折說福建海防唯有熊燦可以搞定姚明慕好友楊鶴之楊|昌也接著奏把鄭芝龍大敗的原因分析為熊燦不在福建 兩人都是士出身寫出奏折那是一片花團錦簇把小皇帝看的一愣一愣的 朝大佬哪個沒拿過燦的銀?鄒維這人有點迂氣到福建後出手明顯沒有熊燦大方朝搞一次廷議崇禎聽下來才知道人人都愛熊燦都誇他「機變」「清廉」說若他在福建不有今日之事 崇禎皇帝是個有魄力的他雖然見過熊燦這啥模樣但見眾人把他誇的一朵花似的乾脆讓他總督廣東廣西福建三省軍務限期搞定五源賊 按說熊燦收了龐寧的銀一不小心就把鄭龍搞沒了這時了這樣的任命也誠惶誠恐接旨謝恩剋期平賊但熊燦那是明末奇人其膽略非人可料想聽到崇禎要他搞定南海國熊燦知道這絕不是好差:到朝大佬那邊的銀要不說福建巡撫的印鈔機鄭芝龍卻沒了一進一出怕是要賠錢實在不划算 權雖然大了但想一兩年,沒有成績自己就有掉腦袋的風險熊燦決定撂袖上了個折做《五難四不》:大概就是說南海國如今不比從前勝之下勢大難控然後說兵最後老一套說缺餉竭盡推托之事 崇禎等了一個月來這麼一篇奇也是拍案稱絕見這麼大一官還有人不肯當小皇帝是非熊燦不可三下五除二要他立即上任開始籌平賊事宜另撥內庫銀三十萬作為專項經費 總之稀里糊塗的熊燦從兩廣總督變為了三省總督駐的還是慶熊燦坐在總督衙門裡沒有一點陞官的覺悟心裡那是七上八下的三十萬兩?陛下啊陛下三萬兩在大明系統的層層剋扣之下能練出幾千兵啊?南海國一他熊燦的小命就沒了熊燦思前想後沒有辦法朝嵌山港加派了招撫使者態度那是一次比一次好 消息傳到瓊州府五個穿越者笑的前仰後合如今南海國實力日盛一日一掃陰晦之不願意接受招撫龐寧想來想去幹脆把科勞港的趙如調到嵌山港專門跟熊燦打太極至於龐寧自己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海面上已經沒有了鄭家盜船隊正是南海國發展海洋貿易的最佳時機 鄭勢力垮台後再沒有任何有名號的武裝海商敢對南海國的貿易船隊下手貿易環境大為好轉如今南海國貿易的風險甚至政治成本都降低了不但十四家惠州商號丟了思想包袱開始加大走私貿易力度「南海國」的幾十家私營「註冊公司「也粉墨登場在南國的海岸線上忙碌起來 雖然南海國的私營「公司」規模小資金少下水的都是小海船但如今南海國生產的都是奇貨這幾個月還是旱 有暴風雨小公司門打著南王的大旗縱橫海面把風聲水起 這些公司雖然資本金不多貿易量不大但勝在船小好調頭只揀市場上差價最大的產品賣利潤不不管是湖廣的瓷器還是江浙的絲綢無論是漳泉的糖還是川蜀的硝山東的棉花安南的蘇木只要有利潤小商販們都不遠萬里不要命的給你運來 至於南海國優質'|的鐵器水泥糧食和玻璃就是賣的飛快有多少搬到官鋪上立馬就要被搶購一空被運到全國市場上去碼頭上絡繹不絕的都是商人的腦袋;茶館外貼滿的全是招水手的廣告 五源日報專門開闢專欄大談各處品特點注意事項賺了銀的公司先分紅轉頭就擴資招股一時是人人言商道處處說海貿擱在府城那邊您要是沒在哪個貿易公司摻上幾股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這是南海國工商業的黃金時代 史班倉庫裡的'物看就要堆到天花板的時候卻突然接到了潮水般湧來的訂單半個就被搶購的貿易商搬空昌工匠四班輪倒二十四小時不停甩著胳臂造商船也滿足不了越來越多的貿易公司史班的工廠這些年好歹積累了三萬多兩銀 見行情大好班振奮之餘全部砸|去擴建玻璃工廠和昌化船塢 四萬兩銀不夠史班把趙玉找來|借用了南海銀行的客戶儲蓄 說起來南海銀行經過些年的發展在海南島已經設下了十個分支行主要經營金銀1管匯兌業務南海銀行十個支行合起來算已經有了三萬兩的客戶存銀換句話說市場已經有三萬兩南海銀行存銀憑證這些憑證其就是史班壓鑄的硬幣是被南海國政府認可的繳稅工具也可以用來在官鋪裡買東西 這個時代的錢莊存銀是沒有息的雖然沒有利息但是官辦的錢莊安全存銀憑證又能直接當銀用便逐漸被海國百姓認可了有了些存銀 雖然總計有三萬兩銀但只要一萬左右的流動資金放在各個支行基本上就夠客戶的兌付需求了史班提了兩萬兩來發展工業留了一萬兩給趙玉維持日常運作 史班做事有點二楞沒有慮可能面對的各種突發情況這兩萬兩抽出來讓南海銀行資金鏈大為緊張不過這次趙玉運氣不錯資金緊張不但沒出亂引出一件事情大大促進了南海銀行的發展 這還是要從於南於公說起於南就是幫穿越者搞來十二個趙姓少年後來遭人算計逃到崖州的黃作濤 崇禎四年於南跟風註冊了一家「崖州貿易」公司註冊資金兩千三百兩所謂運退黃金失色時來鐵生輝於南少時候歷盡坎坷破人亡死一生到了崇禎四卻是時來運轉大大的順了一番:公司付了八百兩等三個月剛提到船就傳來了南王殲滅鄭家肅清南海的消息 崖州鍾家和於南交好鍾會去府城就學後於常去鍾老爺那裡問候這幾個月天天聽鍾老爺吹他發財的事:鍾家自己有兩條廣船跑福建前段日鄭芝龍搗亂時候鍾老爺不敢出海現在海面上肅清了鍾家一點風沒有每跑一趟就要賺近千兩銀 於南聽老爺說了事便琢磨這麼好的機會下的這一千四百兩本錢是不是太少要是運糧食倒也罷這些-勉強剛好裝滿一船一趟卻不過賺百餘兩玻璃不太買的到不說了但販賣水泥鐵器之類的雖說本錢需要多些利潤卻遠遠高於糧食了於南想來想去想到七公對自己友善就想出個找南海銀行借錢的主意 南海銀行是有貸款這個業務項目的雖說趙玉沒啥經驗以前不太敢做但聽到於南願拿宅院和田的的的契作押料想沒有風險也不好拒絕於南不過南海銀行史班搬空了玉找來賬單翻看了半天實在是沒想出去哪給於南搞出兩千兩銀出來 跟史班跟久了也是個直脾氣的把鍾會放在前面喝茶就去後面翻賬本了正翻著突然聽到外面的夥計好大一聲叫喚「南王到」趕緊帶著鍾會迎接出去 龐寧剛給破海營放了七天假在府城逛到了前瓊州提學道見如今的「太平王衙門」匾額下面居然還掛著一個「南海銀行」的小匾額不由的罵了聲娘「小王八趙玉倒挺會挑的方」 龐寧穿越前就是銀行裡幹活的這會好奇心上來轉身和李鄴說道「走瞧瞧去去看看七公把我們的南海銀行建成了什麼個模樣」 正文 一三一節 龐氏信貸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了南海銀行,趙玉後面迎出來的於南讓龐寧嚇了一下把這人看了又看,大聲喝道,「你不是黃家黃作濤嗎!」 黃作濤見龐寧認出他來,趕緊上來行禮。*-*按南海國的法律,他這個「民戶」見到王,那是要行跪禮的。龐寧卻沒把他當外人,把他拎了起來。見黃作濤如今穿得挺講究,龐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睜著眼睛好奇地說,「倒是長高了些。前幾年你家是不是出事了?怎麼回事?」 黃作濤見龐寧問起,趕緊把事情理了理,說給龐寧聽了。龐寧聽完嘖嘖稱奇,誇他人生經歷倒挺豐富,轉口又問他來這裡做什麼。黃作濤見南王友善,便把來貸銀的事一五一十說了。 趙玉實在是沒處籌銀給他,這時也有些不好意思,喃喃地道,「不瞞黃公,這兩千兩也不是小數字,如今一時,怕是籌不出來。」 黃作濤不相信南海銀行這麼大的攤,會借不出兩千兩,以為趙玉不肯貸給他,臉上滿是灰敗神色,強撐著笑臉道,「七公要用銀處,想必多了,自然有日程安排。倒是我懵懵懂懂地來張口,讓七公為難了。」他沒藉著銀,心裡失望,進屋裡和兩人說了會閒話,就找個理由要走。 七公沒銀,南王卻是大款。龐寧見黃作濤訕訕地要走,笑了笑道,「你這借錢,是拿屋和田地抵押地?」 黃作濤點頭說是。龐寧和李說道,「你去,把他的地契押著,去船上提兩千兩借給他。」見李答應了,龐寧又和黃作濤說,「這錢借給你,就按二成的年息,你可要好生經營。要是折了本,這宅院和田地便是姓龐了,我可不還你。」 明末借貸不達,借錢不還的概率挺高的,市面上借錢的年息都是三成往上。現在南海國法律公正,很多成本和風險都被嚴格的法律抹掉了。沒有了有背景的惡霸,也不用往衙門裡跑,你就是隨便種點油楠,賣到大陸去都能賺錢。各個行當都是欣欣向榮,新開了好多公司。跑海貿地搞實業的都缺錢,四成的年息都不一定借得到銀。 龐寧這話雖然說得難聽,其實是幫忙了,黃作濤知道好歹,跪下來行禮,口稱謝不止。龐寧受了他一拜,揮揮手讓他趕緊去辦事。 趙玉見黃作濤借得了銀,也是大感輕鬆,正要謝謝龐寧,卻見南王不滿地把自已一瞥。龐寧見趙玉地銀行開得這麼不堪,張口罵道,「混小,你開的什麼銀行?兩千兩都借不出來!」 趙玉被龐寧問得說出話來,冠玉般的英俊面龐上滿是委屈。 其實這也不能怪趙玉,一種信用貨幣的認可,不是一年兩年地功夫能完成的。你要說你上午在飯桌上畫張紙出來,下午百姓就歡天喜地拿去當錢用,那也不叫銀行了,那叫神筆馬良。就是大明朝用幾百年積累的信用,行不足值的銅錢,到了明末也不停貶值,就體現著百姓對大明朝信用的不認可。 南海銀行開到今天,一直致力於對那些硬幣的信用化工作,竭盡所能。上午客戶拿著存款憑證要提錢,或拿著銀存錢換硬幣,趙玉絕不會讓他等到下午,從來沒出過延誤的情況。按史班的交代,趙玉這裡是客戶存多少銀,就多少硬幣出去,一厘都不曾多。 如今最大面額的存款憑證,是一百克重地「五十兩」硬幣。由於官鋪和船廠都認這種錢,所以一些海商們圖方便,也習慣了這些無法偽造的硬幣作支付手段,畢竟誰也不喜歡總扛著幾十斤的銀在身上。由於做事的到位,南海銀行口碑很好,南海國百姓沒把南海硬幣看成不停貶值的銅錢,而是看成了等同於銀的硬通貨。 現在甚至一些島外的商號,也知道這種硬幣能當錢用,入島就要換一些來用。能做到這一步,史班提出去那兩萬兩,可以看成是趙玉賺的了,就算永遠不還回來,也不會讓南海銀行倒閉。趙玉又沒做過錢莊老闆,全靠自己一步步摸索,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讓史班很滿意了。 見南海國的央行寒磣到這個程度,龐寧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聽趙玉解釋完,龐寧搖了搖頭,耐心教他,「小傢伙,到了如今,你增一些硬幣出來,也沒事。」 趙玉一個五好的明朝青年,跟著史班這個一是一二是二地愣頭青,哪裡能理解二十一世紀的那套金融思維,坐在下連連搖頭道, 「如今只剩一萬兩存銀,要撐著十個網點地提兌。我把這一萬兩散在州、府城、萬州、崖州四個大分行,配了四十多匹快馬,用大分行輻射小支行,才勉強做到兩、三個時辰能提到銀。要是再有更多的憑證散在外面,大分行要到別地大分行拆借,來回就是幾天,事情怕就麻煩了。」 趙玉怕如客戶拿著硬幣想換銀,兩三天換不出銀,百姓說不定就對南海銀行不信任。到時候傳來傳去引起擠兌,他這幾年那不是白辛苦了! 龐寧癟了癟嘴,說道,「小鬼,那是你散出去的資金量太小了,所以一點突情況,都會偏離預期,你要是有二十萬兩坐鎮,外面有一百萬兩憑證也不怕,一比五也不怕。」 趙玉雖然也跟著史班學了幾天數學,但也想了半天才明白南王這說地是什麼:越大的標本數,其平均數越接近於穩定。個人的突性存取行為,總是幾十兩,幾百兩,銀行規模越小,應付這種波動的能力就越不足。如果南海銀行的規模大了,這種幾十、幾百兩地突性波動,不足以衝擊到整個系統。 龐寧一時手癢,站了起來踱了幾步,突然想到個賺錢的好主意:史班這呆死腦筋,這種性格搞央銀行倒是穩定,我搞個借貸的商業銀行,怕比他要賺錢!他轉頭看了看趙玉,見這明末小知識 班一樣,一副不開竅的樣,心裡一樂,笑道,現在是三分之一的存銀,就能滿足支取需要對吧!」 趙玉點頭說是,龐寧算了算,說道,「你給我十八萬兩的憑證,我存萬兩銀在你這,不就夠了?」 夠是夠了,趙玉吞了吞口水,卻覺得也太吃虧了,喃喃地說,「這怕要問問我師傅。」 龐寧啐了聲,想到史班那副不吃虧的樣,騙他十二萬兩怕比騙趙玉還難。龐寧不想把這事弄到史班那,坐回位置上,湊過身,嘿嘿笑著和趙玉說道,「我不是訛你,間差的十二萬兩,算我跟你借地,利錢一年半成。」 龐寧見趙玉還在猶豫,不爽地啐了句小呆,說道,「這樣,我存你這萬兩銀,你給我萬兩的『大洋』。這樣你的存款準備金數量就多了,我這時跟你借四萬兩銀,保持那個三分之一地準備金比例。然後再存進來換大洋,再跟你借出來,再換大洋,直到十八萬兩借滿為止,合理吧?」 趙玉反覆想了想,倒是覺得合規矩,不過南王和其他人不同,出牌不按常理,不是很靠得住。趙玉緊張地喝了口茶,偷偷看了看龐寧的臉色,咳嗽了一聲,鼓起勇氣吶吶地問道,「這麼大的借項…是要做些擔保才好?」 龐寧見這小孩還敢和自己要擔保,氣得一拍桌,罵道,「吊日的,你每年莫名其妙多賺千兩,還跟我討價還價?拿紙來,老把船隊押給你!」 在龐寧地威嚇之下,趙玉點頭哈腰,撒腿出去捧來了房四寶,定下了這門生意。龐寧第二天就運來了萬兩,來回折騰,搞出十八萬兩的「大洋」出來。龐寧騙了這十二萬兩,每年可是要付千利息的。他手上有了這些大洋,就要趕緊錢生錢。 龐寧派人把十四家惠州商號駐府城的代表都找來,又集了州、府城的一些相熟商賈,在南王衙門開了個大會。 客人全齊了,龐寧才哉哉進了二堂。見兩邊坐著幾十個粉團團的老闆掌櫃,龐寧心裡歡喜,彷彿看到了銀。龐寧不急著攤牌,朝客戶們虛報一禮,說道,「今天請諸位來,是想瞭解一下各位的經營情況。」 華震洋和南王最熟,諸商賈便讓他先說,華震洋稍微推讓了一番,拱拳說道,「托殿下的福,如今四海靖平沒了海盜,玻璃、水泥和鐵器對外販賣越來越多,我們賺錢之餘,島外的商品價格也有些回調。要是運到惠州,這單趟利潤大概是半成多,沒有原先一成半那麼多了。不過這個價格穩定下來了,出手倒也容易。」 龐寧點了點頭,看了看其他人,州地阮貢生笑得滿臉是皺紋,搶先站起來拱手說道,「托殿下的福,我今年賺了不少,這個玉如意,是小人一點心意,還請殿下笑納。」 龐寧看了看他的玉如意,笑了笑說道,「你走安南那邊,怕要花不少心思打通關節。」 阮貢生趕緊答道,「殿下明鑒,那北安南的鄭官家,也是個只認銀不認人的主。好在我有個門路在那邊,否則東西還沒上市場,就要被刁難收掉。我南海國的貨物販過去,倒是可以賣個好價錢,嘿嘿,海布也能賣!只是那些官老爺不好打交道,動輒就是要幾百兩幾百兩的送上去。」 自從明廷禁了海布,南海國的海布一直是積壓的,紡織工廠停工好久了。龐寧聽到在安南可以賣海布,眼睛就亮了起來,想把這條商路打開,趕緊說道,「那你要把生意做大了,這打點上的花費,是不是可以攤薄很多。」 那阮貢生愣了愣,點頭道,「殿下說得沒錯,不過小人也就這麼點家底,不瞞各位,就這七千兩本錢。呵呵,要把生意做大,那也不知道到哪年哪月去了。」 其他人在安南沒有門路,也打不進這個大明藩屬地市場,所以阮貢生說得坦誠,也不怕有人和他競爭。其他人見阮貢生說得實在,都是會心一笑。 龐寧摸了摸那玉如意,笑道,「我收了你的禮物,不能讓你吃虧!你把船隊押給我,我借你四千兩擴大買賣,年息二成半。」 龐寧想了想,補了一句,「銀不方便,我給地是五十兩的南海銀行硬幣。」 現在海面上沒了海盜,南海國地貨物又是奇貨,一年下來再怎麼不趁手,那也是本錢翻番的玩意。如今到處都是缺錢地新公司,市場上放債人的利息從三、四成直往上衝,銀一天比一天緊張。 南海銀行硬幣怎麼了?官府辦的南海銀行的信用,比官府還要好,直接用到官鋪去提貨也行,去市面上收糧食米鋪也認,喝酒也可用,嫖娼也能花,不想要了隨時可以去銀行裡換銀出來。 那阮貢生聽到龐寧只收他二分半的年息,眼睛裡頓時冒出光來,以為是自己的禮物討了龐寧歡喜,吶吶地說,「殿下…殿下我那邊還有一個玉麒麟,上等的和田玉,也是要孝敬給殿下的,今天人多,一時不好帶過來… 下面的其餘商號也早做好了準備,見阮貢生拔頭籌得了這麼大好處,哪裡肯落後,南王衙門的頓時響起一片嘈雜聲音, 「殿下,這月牙島的五彩珊瑚,是我家的一點心意。」 「殿下,殿下,上好的武士刀,倭國島津家家老送我的,我惠州雷家手頭也緊張!您看是不是…」 龐寧沒料到這空手套白狼這麼好賺,突然現桌上冒出好多名貴物事,一下沒反應過來。龐寧見這些商人眼睛都綠了,似乎想撲上來拽褲角要銀,不由得大喝一聲, 「都放好了,都放好了!別站起來,對,就是你,坐好了一個一個說!」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二節 積極的貨幣政策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商賈聽到龐寧的呵斥,都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場面看。**-**阮貢生見因為自己獨得南王照顧,而同行們都受南王呵斥,總歸有些不好。作為「肇事」,阮貢生不好得罪這些同行,自然要幫他們打一下圓場,呵呵笑著和南王解釋道, 「大家都被北面那些官兒整慣了,如今遇上了我南海國這樣的機遇,有撥雲見日之感。只覺得,處處可衍利,行行可生財,本錢就都顯得不足了。 」 這話一說,在座的一群商賈都訕訕地笑了笑,點頭贊成。惠州周家的小兒,算是惠州十四家商號代表之,見場面有些尷尬,也出來說了句話。周冶平站起來行了一禮,侃侃說道, 「殿下見諒,在座諸位如此急躁,卻也正是對南海國的渴慕之心使然。如今南海國政治昌明刑罰公正,我等豈能坐視良機錯過?」 龐寧最近一直在外面打仗,倒對瓊州府的事情沒那麼上心。他找這些商賈來,是準備消化掉騙來的十二萬兩銀,坐吃利錢。但沒想到在這些商賈眼裡,似乎只要有本錢,在南海國那是大把撈錢。龐寧眼睛轉了轉,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錢能這麼好賺? 龐寧搖了搖頭,朝一眾商賈問道,「這小小南海國,哪有那麼多賺錢地方?你們倒是都給我說說看,都有些什麼賺錢玩意?真要那麼好賺,小王我也要摻幾股!」 眾人聽了這話,一時都不知道怎麼答。最後說話的,還是那個惠州周家的小兒,他又站了起來,拱手道,「殿下可知汪應蛟、徐光啟二位在大沽修水利之事?」 他見龐寧一臉茫然,便繼續說道,「萬曆年間,此二官在京城東面興修水利,以泰西之法,得水田二十餘萬畝,活人無數。北直隸素缺糧,能得水田於北方荒地,這當年也算是一件奇事,傳芳全國。聽我家族叔說,那時萬曆皇帝,對這事也是多有嘉許。」 龐寧卻不知道這哥麼,說這事幹嘛?只點了點頭。周冶平便繼續說,「然去歲我行船經過大沽,聽人說那二十餘萬畝水田,如今已全變成了荒地,被地方權勢賤買豪占。那些水利,也已絕了。」 龐寧聽到這裡,猜到些什麼,不禁癟了癟嘴。 坐在左的一個府城老海商聽到這裡,搖頭道,「這水利之事,涉及到勞役徵募,水具製造,溝渠佈局,涉及到地方上林林總總,非一商賈墾戶可維持。涉及到這麼多環節,每個環節都要被人刁難剋扣一番,這水田還能種麼?」 周冶平朝北面京城抱拳歎道,「如今甘陝缺糧成災,餓琈滿地不得救。而民間有得田得糧之法,地方官卻不願分神料理水利,惡徒破壞農本,朝廷卻不能懲治。此端為政,何其繆也?農為國本,農事尚如此,其餘行當就更可想而知…只此一事,便可知於北面行事之難,當真處處是關步步是卡,官紳相護人人伸手。」 「處處是關步步是卡,官紳相護人人伸手。」龐寧聽這話說的新鮮,不禁喃喃地念了聲。又聽到那周冶平說道,「然此等事,在瓊州府卻是全無。話說我前幾日尋那陵水縣知縣,商議買五萬畝荒地,自己修溝渠墾殖。這知縣沒刁難我不說,還滿臉歡喜地問我,『要不要地方上配合修水利』,倒把我問得不知如何作答,最後此官親自把我送出衙門。」 董學普每個縣都派了不少流動監察員,考核地方官員政績:具體包括耕地面積,百姓收入等各條標準,如果有人在陵水開荒,那陵水知縣的政績就能漲,爵位就能提,陵水知縣當然願意配合周冶平開荒。眾商賈見周冶平說得有趣,不禁都是一陣輕笑。就是佯怒的龐寧,也把臉攤開笑了笑,屋裡的氣氛,一時好多了。 惠州十四家商號都是周家的朋友,聽到這話,就有好心地商賈提示周冶平, 「去年瓊州府墾殖甚多急缺耕牛,惠州一時牛貴,牛價翻了一兩番,你這大手筆墾荒,可算清楚了!莫把你家老爺的棺材本折進去。」 周冶平卻搖了搖手,就此打住了話,那意思也不知道是說「哪怕牛貴也能賺錢」,還是說「不想談生意的細節」。 龐寧天天在島外,倒沒料到生意這麼好做,一時倒真動了做生意的念頭。想到甘陝缺糧天下米貴,龐寧也有點想搞個公司,開墾幾十萬畝田出來。他不好直接問,就套那個潑冷水的老商賈話,說道,「牛是貴,但米如今也貴,這開墾怕還是能賺的!」 那商賈笑了笑,看了看周冶平,說道,「米再貴,那還得有牛有人才耕的出來。如今南海國人少,新懇的田地不少。按說人少牛多也行,可惠州牛墟牛行又被我們這十四家商號買空了,一時倒真不知道,哪裡還有那麼多新牛可販運過來。周公是不是早準備好了耕牛,我就不清楚了。」 和南海國做貿易,畢竟是走私買賣,沒門路的商人也做不來。除了瓊州府本地的走私商人外,基本上就是龐寧拉來地十四家惠州海商了。這些商販能力有限,能夠觸及的市場也就是惠州、泉州等幾個點。去年南海國新開了五十萬畝地,這裡面就是一、兩萬頭牛的需求。這些商販在大陸買了幾千頭,就已經讓惠州、泉州牛價大漲。 估計要半年一年後,等大陸的商販反應過來,把牛馬從北方運到兩廣,才能逐漸緩解南海國牛馬的缺乏。 龐寧癟了癟嘴,不再提問,又假模假樣和其他商賈瞭解了些情況,便一個一個把銀貸 。見一幫商賈對資金這麼飢渴,龐寧後面貸出去地錢都是二分半以上。算下來,龐寧這兩天一個轉手,就空手套白狼賺了三萬兩銀,以及一堆名貴禮品。 不單單是龐寧賺了三萬兩銀,這十二萬兩的「硬幣」,或說信用貨幣,投入到市場上後,使得很多可以投資的項目獲得了資金,順利開工。良好的法制降低了經營成本,暢通的海航又降低了運輸成本,這時南海銀行再灌入了十五萬兩地信用貨幣,使得南海國工商業投資大漲,掀起了一輪工商業建設的。 安靜了幾千年的海南島,突然成為了一個躁動不安地新天地。 不光有商人到島南的各州縣開墾新田,大力種植糧食。也有人在府城附近搞起了陶瓷作坊,紅磚作坊,銅器作坊。甚至還有人跟官府買了專利生產權,搞起絲捕鼠器作坊、水車作坊,把產品成批量地銷售給走私海商。 雖說南海國各類工匠不多,培訓本地工匠比在大陸僱傭現成的技工,要花更多成本。但南海國三年免賦,一算下來還是賺。加上政府的清廉公正,沒有種種勒索孝敬,越往後算利潤就越高。 府城已經沒有地方容納這些作坊了,趙武在府城北面規劃了一片土地,專門作為各類作坊的聚集地。在水泥這種快速建築材料的支持下,沒幾個月這裡就初具規,成為了一片工業區域,容納了大小作坊十幾個,工匠千餘人。這片工業區域,又拉動了其他行當地展。 整個瓊州府的經濟轉得飛快。百姓的日,繼續穩步地往上邁步。 市場一旦打通,秩序一旦形成,工商業的展是迅猛地。私營工商業的展,使得水泥的需求也大為提高了。龐寧在市場上投的那十二萬兩信用貨幣,有一萬兩以海商訂貨預付金形式,回到了史班的工廠裡。手上有錢地史班,看那麼多人排隊在小南關等水泥,乾脆重新規劃,在昌化港附近建起了一座年產兩萬噸地水泥工廠。 原來在五源谷裡面建的水泥窯,受制於設計規模和原材料渠道,質量不算很好。現在南海國地海上商道打通後,各種原材料的獲得要容易地多。秦明韜給了史班一個長長的水泥原料清單,包括石灰石、粘土、高嶺土這些原先就有地,也新增了石英、暗色巖、頁岩、鐵礦石等新的原材料。 這些東西,方便就取得的,史班便組織工匠開採。沒見過的,史班就扔給了龐寧,讓他介紹商人運來。製作工藝都是現成的,史班搭起新水泥廠也是駕輕就熟。到了崇禎四年五月底,新水泥廠已經開工,批量向市場供應波特蘭水泥。堆積如山的水泥訂單終於被一份份解決掉。 史班在水泥新廠裡待到了五月二十八號,才把工作交接給新任命的廠長。忙了一個多月,史班也有些疲倦,便想到去桑園那邊看看。 瓊州府五月地太陽很大,兩個月沒來,桑園裡的桑樹已經長高了不少。史班沒找到張羅寒,四處轉,在桑園裡看到了教授其他女工的薛平。 薛平站在一棵桑樹下面,清麗的臉龐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多了幾分明艷的色彩。如今薛平根據技術貢獻,定了下等民戶的爵位,每個月都有一兩多銀工錢,再不用依賴他叔叔了。這會她身上穿著新做的海布夏衣,那夏衣有些緊了,勒出她一身玲瓏的身材,映著大不比從前的自信。 史班走了過去,聽見他和那些女工說道,「夏蠶期地桑樹,不斷生長桑,所以老嫩不一。採桑時候要選那些同色同位的,用手摸了軟硬,一般比春期要下兩三。夏蠶期一、二齡,要選采夏伐桑新條上地適熟,到了三齡,也可用新條基部的四、五片。採桑時間是早晚兩次,以早晨卯時和傍晚申時為好。」 薛平正說著,突然看見女工們對著自己身後行禮。薛平轉身去看,果然是史班。史班不喜歡拘禮,揮手讓女工們不要緊張。薛平臉上不禁一紅,也款款道了個萬福。 史班趕緊扶她肩膀起來,笑著說,「天這麼熱,還在教課啊!」史班把自己地細繡編帽扣在了薛平頭上,笑道,「送給你了!也擋個太陽。」 那帽還是龐寧給史班送的,是湖州地精巧竹匠,把那竹割成細絲,編成一個柔軟清涼的帶邊帽。到了這繡不多的瓊州府,算是個稀罕貨色。 薛平摸了摸頭上的帽,臉上又紅了紅,轉身去問一個要好的女工,「好看麼?」 那女工掩嘴笑了笑,點頭答她。薛平得了肯定的答覆,滿臉欣喜地轉身過來,道了聲萬福稱謝。一副少女的嬌態,把史班看得哈哈大笑。 史班左右看了看,問薛平道,「張羅寒跑哪裡去了?」 薛平答道,「桑園人不夠,張局正去昌化招人了。」 史班愣了愣,問道,「上次不是說招滿了嗎?」 薛平抿嘴想了想,說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最近有不少女工被外地的商賈挖走了,想來又不夠了。」 史班還沒聽明白,旁邊一個嘴快的年婦女湊上來說,「那些個沒良心的,在園裡拿八錢的月錢還不知足。說府城那邊能識字數數的工匠,在外地商人的作坊裡可以賺到一兩五錢。殿下您組織夜校教她們識字數數,他們就這麼回報,當真是小白菜餵了豬了。」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三節 鋼鐵龍骨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聽了那婦女的話,搖了搖頭道,「讓她們去吧,工日也好過些。」史班癟了癟嘴,心想既然張羅寒在城裡招人,自己該去昌化城找到他,把事情落實了。 把張羅寒調到桑園來後,史班陸續砸了五萬兩銀,種植了千畝的桑園。雖說目前還在育桑階段,但園裡也僱傭了四、五千戶農戶,正在組織培訓蠶桑技術。不管從規模和投資來看,這都是史班的重點項目,不能出問題。 史班拍了拍手,和薛平道,「張局正不在,我先回城裡了。」 薛平聽了這話,清麗的臉上泛出一股失落神色,不自覺把薄薄的嘴唇癟了癟。薛平道了個萬福,小聲說道,「殿下慢走。」 史班見薛平一副楚楚可憐的樣,不禁愣了愣。史班把身轉了回來,改口說道,「你也好久沒進城了,老待在這鄉下,不如跟我去城裡轉轉?」 薛平臉上一紅,歡喜得眼睛都是瞇瞇的,嘴上卻說,「薛平每日教他們種桑養蠶,倒也不悶。」 史班笑了笑,說道,「怎麼會不悶?走!帶你坐我的大馬車!」 史班把相關負責人找來,交代了番,安排女工們忙別的事情。()薛平讓史班稍等,自己回屋去換了身衣服。史班在外面數了桑樹,數到一千三百十一棵,才把薛平等出來。 薛平走出來,在屋的台階上站了站,怔怔地讓史班看她。她換了件青絲對衿衫,下面穿了件白色紗裙,倒似支亭亭出水的蓮花,落入了凡間。史班上下看了看,讚道,「這身打扮好看!」 薛平被史班誇得害羞了,跳到那車前面,歪著頭岔開話題道,「是坐這個車進城麼?」 史班幫薛平拉開車門,笑道,「對的,小姐請上車。」 薛平見史班幫她開車門,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行了個萬福說道,「殿下莫要玩笑,折殺小女了。」 史班拍了拍手,笑道,「我這裡不拘這個,女士優先。對了,這個禮儀其實不對,哪有讓客人爬進裡廂地道理。(更新:)應該是我先上,再請你坐外面。」史班說完,就自己爬了進去,伸出一隻手來,要拉薛平上去。 薛平看著史班伸過來的粗糙大手,心臟蓬蓬直跳。薛平臉上紅得像燒起了開水一樣,緊張地退了一步。周圍的景色彷彿全都打起了轉,薛平躊躇了半天,銀牙暗咬,握了上去。 史班只覺得握到一個玉脂般冰涼纖細的小手,見薛平嬌羞地樣,史班不由得笑道,「小心了。 」慢慢把薛平拉了上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直到馬車開動了,薛平臉上紅潮也還沒退去,她佯裝鎮定地打量著史班的馬車,歪著頭說道, 「好大的車!」 史工煉鋼雖然有幾把刷,但在動力機械上的造詣,也就是入門級別。這部四輪車寬兩米,輪上加了減震的組合彈簧,已經是史工的巔峰之作了。史班見薛平好奇,有意哄她開心,在頂上轉了轉一個螺紋扭,開出一個大天窗來。() 史班拉著薛平鑽出天窗看風景,把女孩逗得眉開眼笑。馬車開在維護良好的土路上,幾乎沒有顛簸,兩邊的林木,農莊,山嶺、小河,各種景色飛快掠過,薛平睜著眼睛看了好久,滿臉歡喜地鑽了回來。 史班又拉出車上的暗藏地書櫃,桌椅調節器給薛平看了。薛平畢竟只有十八、歲,見到這些新奇玩意,看得眼睜睜地滿是好奇。史班興奮之餘,說道,「好玩吧?現在我把最厲害的一處給你看。」 史班在座位下面拉開一個小盒,轉動了一個螺扭。下面的彈簧鬆動,軟椅彭地一聲從間彈開,張成一張折疊床來。史班又從馬車頂上取下一床涼席,鋪在那折疊床上,得意地說,「厲害吧,這車做什麼都可以吧?」 車廂被那張折疊床佔了絕大多數空間,這時薛平和史班都擠在車前一線。兩人貼得近了,薛平幾乎能察覺到史班的氣息,又聽史班說「做什麼都可以」,薛平身不禁抖了下,臉上紅得和火燒雲一樣,轉頭不敢看史班,只是地說道,「不行…」 史班聽到這沒頭沒腦地一句「不行」,也是一愣,不由得「啊?」了一句。()薛平終於平復了氣息,慢慢退了一步,只喃喃地說道,「太快了!」 史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跟一個漂亮女孩獨處一室,還把床也拉了出來,薛平肯定是誤會自己意思了。史班拍著腦袋笑了笑,說道,「是不行的,我把他收起來!」史班看了看薛平,又問道,「收起來好不好?」 薛平滿臉飛紅,看著史班的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 …… 張羅寒雖然不明白薛平為什麼會跟來,但還是本能地對這個 氣起來。 聽到史班問他招工的情況,張羅寒搖了搖頭,說道,「錢的工資,是肯定招不到人了。我忙了一個多禮拜,缺口根本填不上。 」 南海國實行五級三等爵位制度,從低到高有勞役、民戶、差辦、能手和功臣五級,每級又分下上三等。()根據加入南海國的時間和對國家作出的功勞,每個人的爵位都是緩慢上升的。如果在政府部門幹活,升爵位地速度要快很多。 在政府部門供職,還可以拿到相應爵位的俸祿。最低的是下等勞役,錢一個月。一年半年後升為等勞役,是八錢一個月。要在前幾年的大明朝瓊州府,這也算是不錯的報酬了。但隨著南海國把經濟越搞越活,百姓收入不斷提高,現在史班的工廠錢一個月都招不到人了。 其實也是海南島人太少了,這年頭島上漢人也就三十多萬。光是各地的新田開墾工作,就已經讓人力資源捉襟見肘。雖然陸續有些逃民,跟著商船從大陸來瓊州討生活,但畢竟是少數。 南海國在大陸名聲不好,「均田地」政策最後被士紳謠傳成了「共產共妻」。穿越者沒有抬高儒教和宗法,就被讀書人謠傳為「不認祖宗不敬鬼神」。()總之,除了家破人亡逃出來的難民,一般的人也不敢來海南。而兩廣這段時間也沒有大規模的難民。 張羅寒見史班不說話,喃喃地說,「現在府城那邊識字地工匠,是一兩五錢的月錢。出海做水手,是二兩地月錢。開荒的農夫,是一兩二錢。我們給錢,實在是少了點,我看要不加點工資?」 加工資不能只加最低等級地勞役,否則其他高爵位者會不滿。全部爵位一起加,這筆財政支出太高了,史班搖了搖頭。 隨著南海國百姓收入水平的增長,五級三等制度最初規定地工資,已經沒有吸引力了。但是穿越者執行著三年免賦的政策,手頭上也不寬鬆。如果全面增加公務人員工資,對財政壓力也很大。 兩人正討論著,突然聽到外面夥計叫了起來,「南王到!」 龐寧大搖大擺走了進來,見史班又帶著那個小美女,張臂哄笑道,「小妹妹好久沒看到,給我抱一個!」薛平被嚇得從椅上跳了起來,拚命往史班後面躲,把龐寧逗得哈哈大笑。 史班見龐寧沒正經,沒好氣喝道,「你來做什麼?」 龐寧屁股一甩坐在了薛平的位置上,說道,「怎麼?打擾你們交流感情了?」 史班懶得答他,只低頭喝茶。龐寧討了個沒趣,訕訕地笑了笑,說道,「這不是保護航線嗎?要造大船,我想乾脆用鋼鐵龍骨和肋骨,怕比木頭的要結實。」 史班喝了口茶,問道,「你要造多大的船,要用鋼鐵龍骨?」 龐寧得意洋洋的伸出七個手指頭,晃了晃說,「八百噸的大船!十多門個炮位,龍骨和肋骨的結構圖我都帶來了,史工給我抓緊做了,我運到嵌山去組裝!」 龐寧說完,從茶具裡給史班倒了一杯茶,趴在了茶几上比劃了下,滿臉期待地問道,「怎麼樣?」 史班拿他的設計圖來看了看,見到好大一艘帆船的骨架圖,流線型的船底,越往上船身越大。骨架上面各種螺紋栓口,孔洞密密麻麻。史班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你這東西還真不好弄!如今處處缺人,我去哪給你找那麼多工匠?」 龐寧嘿嘿笑著說道,「什麼時候不缺人?擠擠還是有的!」 史班正色說道,「這是真缺人,我的幾個廠都招工招不滿了。龐老闆,你倒是弄點移民來!」 龐寧聽了一樂,南海國的名聲早就被士紳敗壞了,哪有百姓敢來以身試法?難民估計肯來,但大規模的難民只有西北有,除非打過去,否則也沒辦法直接抓啊。龐寧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史班見龐寧不吭聲,知道他也沒辦法,改口說道,「要麼,你找人運點牛馬來,把農村的二十多萬人解放出來,也是好的。」 龐寧早就知道瓊州府缺牛缺馬缺人,心裡也是沒辦法。但既然這時有求於史班,只能順著史班的要求爬。龐寧點了點頭,說,「沒問題!不就買些牛馬嗎?實在不行去東北和韃換,每船裝幾百頭馬來,跑幾趟就夠了。」 史班愣了愣,眼睛放光道,「你真的有辦法?」 龐寧拍了拍桌,喝道,「笑話,台灣島老都打下來了!買些牛馬的小事,你還不放心不成?你快點把龍骨給我做出來,到時候我一船船的牛馬拉回來,你要是沒做出來,就腳朝上頭朝下來見我!」()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四節 進入台灣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鄭芝龍決戰後,龐寧佔領了澎湖。(->當時船隊傷亡很心在台灣遇到抵抗,並沒有直接攻入台灣。 南海國的貿易航線,一直以來局限在惠州、廣州一帶。後來隨著走私商人實力的提高,通商範圍有所擴大,往東滲透到了漳州、泉州,往西到達了廣西、安南北部,但仍是在台灣海峽以南,北部灣以北。控制台灣島,也並不是很急的事情。 不過最近情況有些變化,隨著南海國工商業的展,人力資源不足的短板暴露出來:為了得到人力資源,董學普宣佈大力鼓勵「抓豬仔」—那十幾家海商,如今每個月都能騙幾百個「豬仔」,就是坑蒙拐騙勞動力過來。 這些「豬仔」多是粵桂二省部的農民。在白沙港,就是原來的大明朝「白沙水寨」下了奸商的船,會有專門的「移民局」人員把他們趕到大澡堂裡——就跟那猶太集營似的。在低濃度硫磺水裡消毒,洗乾淨身,然後登記姓名,家族,技能。 董學普給每個「豬仔」兩套乾淨海布衣服,然後集培訓一個月,忽他們南海國怎麼好怎麼好好。不過南海國對百姓確實好,也不是忽。只要肯賣力幹活,哪怕是沒有任何技能的豬仔,一個月也能賺八、錢銀。 培訓基地裡好吃好喝,每天組織這些豬仔見世面:去看府城排水通暢,乾淨整潔的水泥路面,去看不斷擴建,繁忙熱鬧的府城碼頭。去體驗普通百姓頓頓有豬肉,季季有新衣的小日。去體驗下了班就聚在茶聽戲、看報的工匠生活。最後一招最狠,組織民營小企業主,給豬仔們講白手起家的家史。 培訓結束後,豬仔們就獲得了自由。「豬仔」們只需要找到一份工作,半年後就能得到下等勞役的身份,成為一個南海國百姓。這些豬仔沒一個想逃出島的。 豈止是不會逃,簡直是趕也趕不走了。 但兩廣地方富庶,好抓的人不多,每個月幾百的數量,遠不能滿足南海國爆炸性增長地人力需求——光是南面幾個州縣規劃的幾十萬畝新田開墾,就需要十萬農民,再加上工匠,桑農,水手的需求,人力缺口越來越大,人力薪水一路上漲。 百姓生活水平提高,是好事。但南海國展減速了,卻不是好事。現在董學普想招募些武裝巡檢,維持越來越複雜的城市治安,都輕易招不到人手。畢竟各處都缺人,開的薪水都不低。 直接去大陸掠奪人力不是上策:大明王朝雖然暮氣深重。但惹急了他全力一擊。小小南海國也不一定能夠抵擋。軍事和經濟上都沒法改變人力短缺地現狀。越來越重地人口壓力。最後還是堆在了龐寧身上——希望能夠通過貿易獲得人口。或至少能得到足夠地牛馬。替代目前瓊州府農業裡大量沉積地勞動力。 龐寧決定去台灣島看看。最好能掠奪些人力填充海南島。另外一方面。如果北上展牛馬貿易。台灣也是重要轉站。畢竟是敵對國身份。南海國船舶不能停靠大陸港口。 崇禎四年月旬。龐寧重新集結了破海營。取道嵌山港。去台灣接收鄭家地最後據點——東夷島笨港。也就是後世地台灣島雲林縣。 龐寧地海軍實力。這幾個月有所增長:嵌山港這三個月又下水了兩條「一級巡航艦」。破海營地水兵編製。也擴展到了百人。史班提供了足夠地火炮和火槍。龐寧率領三艘大船和兩條快船。朝台灣開去。 台灣地氣候比海南島涼爽一些。至少在月地台灣海峽。龐寧不會不停地流汗。這天風不大。五艘帆船劈開海面到達笨港外面。引起了海港裡地一片騷亂。 沒有遭到火炮攻擊。龐寧地艦隊一輪齊射。就轟掉了港口北面一個+=堡狀地建築。那+=堡裡面似乎什麼也沒有。垮掉了一兩分鐘。龐寧視野裡也沒有任何敵人出現。 看來鄭家已經放棄了最後一個據點,這個曾經稱霸東亞海面的龐大實力,已經從東亞地圖上消失了。龐寧唏噓了一陣,讓兩百水兵上岸接收港口。 水兵們朝港裡靠了過去。很快,李划著小艇回來了。這個水兵長矯健地跳回了甲板,朝龐寧敬了一個漂亮的軍禮,喝道, 「殿下,破海營已經佔領笨港!」 看來在沒有遇到抵抗的情況下,破海營還是很有戰鬥力的。龐寧注意到,破海營的水兵都在胸甲下面穿了件絲甲。——據說絲製的輕甲能夠有效抵抗輕弓,水兵們就紛紛自己出錢裝備了。龐寧點了點頭,獎勵道,「兩百登陸前鋒,每人賞白銀一兩!隊長以上賞二兩。」 李嘿嘿笑了笑,啪地又行了一個軍禮。龐寧朝船上軍官們下達了入港命令,帆纜手和舵手們忙碌起來,調整船隻,靠入港口。 港口不大,是個純粹的貿易碼頭,既沒有船廠,也沒有大型武器庫,一切設施都是基於民用地。五艘船停上去,已經把整個碼頭佔滿。 港口五百米附近的百姓,已經被先遣士兵們集在碼頭上。藍色鑲金邊的南王大旗插滿了港口,高高飄揚著,吶和鑼鼓敲打起來了,一片熱鬧歡騰的景象。在禮炮和火槍的齊鳴聲,龐寧走下了旗艦 目光所及,不是衣著襤褸的搬運工,就是骨瘦如柴的佃農。龐寧掃視了碼頭上地百姓一圈,就對這個港口經濟水平,有了直觀的認識。貧窮的百姓們都冷冷地看著這些陌生人,似乎很不歡迎這些突然闖進來的強盜。 一個年人被推到了龐寧面前。水兵們大聲匯報,「報告殿下!這人是港裡管事的!」 龐寧面前地年人被反綁著手,陰沉的臉上皺著眉頭。水兵們一把將他按在地上,勉強讓他磕了個頭。 士兵手一鬆,這個年人就彈了起來,瞇著眼睛用一口濃重地泉州口音爭辯道,「我就臨時做了幾個月徵糧官,抓我做什麼?」 這個男人被綁到面前,居然還敢這麼跋扈,龐寧真是有點佩服了。素來聽說閩西都是山區,地區和地區之間時常械鬥,百姓非常彪悍,龐寧今天算見識了。 龐寧見這男人一身綢緞衣服,比起一般百姓富態得多,不禁皺了皺眉頭,轉身問他,「港裡有多少人多少田?糧怎麼個征法?」 那年人眼睛轉了轉,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水兵見他囂張樣,一腳踢在了他的腰上,大聲喝道,「老實回答!否則殺了你全家三族!」 那「徵糧官」手被反綁著,被踢了一腳一下沒站穩,摔在了地面上,好不容易才爬起來。踉蹌著站直了身,年人狠狠盯著踢他地士兵,彷彿要把人吃了,直到這個士兵拔出了長刀,他才呸了一聲,轉頭說道, 「一年夏秋兩季徵糧,農戶收成上繳成,四成留給自己食用。港裡有三萬多人十萬畝地,都是鄭家的,成田租。其他地,我哪裡知道?鄭家跑了才讓我幹的,我才幹幾天?你們就來了!」 只有三萬人?龐寧大感失望!比瓊州府還大地台灣島,鄭家經營了、七年的台灣島,被穿越抱以重望的台灣島,居然只有這麼點人口… 打敗鄭芝龍之後,穿越興奮了好一陣,就是因為將台灣擴入囊,沒想到台灣只有三萬人。只有這麼點人,台灣的開根本無從做起。 兩萬人運回海南,僅僅是人力缺口的一個零頭。龐寧看了看東面遠處的山嶺,歎了口氣——似乎這個年頭的台灣,大多數地方都是無人之地。 台灣也沒法解決南海國的缺人問題…龐寧轉過頭來,問道,「附近都有些什麼人?」 那徵糧官瞇了瞇眼睛,冷冷笑了笑,大聲說, 「有大菠蘿社、貓兒干社、華武土龍社、二林社,這些倒不算什麼。南面一百多里就是大員城了,那邊有兩千多紅毛人,鳥銃大炮什麼都有!你們有種,去打紅毛人去!」 鄭芝龍和荷蘭人的關係,至少在明面上是還過得去的。明朝極度厭惡燒殺搶掠地荷蘭人,一直以來拒絕通商。荷蘭人只有通過鄭芝龍從幹旋。所以鄭家的笨港和荷蘭人的大員港相距不過五十公里,卻也相安無事。 但如果是搶過荷蘭人的龐寧,就好說了。 龐寧倒不知道這裡離荷蘭人的大員港這麼近,聞言不禁一愣。龐寧搖了搖頭,感歎台灣島真是複雜。如果是兩千荷蘭人的話,龐寧這百火槍手未必能打得過。龐寧讓水兵把這個徵糧官關起來,和跟來的趙如說, 「最快速度把這三萬本地人組織起來,收拾行李編好隊,準備運回瓊州。另外在碼頭上修個+=堡,防備紅毛。」 龐寧地船隊帶來了不少水泥,人力充足的話,修起碉堡來很快。龐寧以前搶過荷蘭人的商船,必須對這兩千多紅毛有所防備。 趙如正在那裡算些什麼,聽到師父的話,趙如哦了一聲,說道,「師父,這十萬畝地可是鄭家最大的寶貝!」 龐寧愣了愣,問道,「怎麼說?」 趙如墊腳往遠處看了看,說道,「十萬畝地成田租的話,一年怕能收八、萬石的田租,這可就是五、萬兩銀。」趙如癟了癟嘴,又說,「如今熊燦那裡一年就花七、八萬兩,這窟窿可得補上。」 龐寧手上的本錢,主要依靠是搶了「巴達維亞號」的那一筆。龐寧回瓊州後,各處都要用錢,進出地速度極快。如今嵌山港幾千工匠,支出也全是從龐寧這裡開。加上海軍的各項支出,趙如管著錢管得心驚肉跳,見這裡有這麼多田地可以收地租,就動起了心思,至少要把熊燦那個窟窿補上。 給熊燦的那筆錢,是走私商人能在兩廣和福建擴大貿易的重要保證,龐寧雖然也肉疼,卻是一直不敢斷的。 聽到趙如的話,龐寧心裡也是一動。他看了看這個小王八蛋,癟嘴道,「這些人,是要運回瓊州府的。」 趙如啐了一聲,苦笑道,「師父!你最近是被那幫人捧昏了!國家英雄能當飯吃麼?你把這些人運回瓊州,還不是便宜了那些開墾新田地走私海商?那幫龜孫,有錢就賺,沒錢就跑!你幫他們打通海道,疏通官僚,你還要把笨港的田給荒了,給他們運人去?」 趙如癟了癟嘴,喃喃說道,「師父,你怎麼專門幫他們跑腿?」(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五節 鄭家佃農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寧聽趙如說話難聽,睜大眼睛罵道,「屁話!老能腿?」 南海的霸主,打敗鄭芝龍的英雄,南海國南王,怎麼會專門為走私商人跑腿,龐寧狠狠瞪了眼趙如。**-**//但年青人趙如卻硬氣地很,不以為然地耷拉著肩膀,晃著手上的鵝毛筆。 龐寧忿忿地噴了兩口氣,拉了拉褲腰帶。他慢慢也覺得,最近太便宜那些海商了——海面上航道通暢,南海國貨物又優質,兩廣那邊的官員在總督的曖昧態度下,個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走私生意實在太好做了!就說華震洋這小,幾千兩銀的本錢,這半年就翻了不止一番。如今已經有了三條三百噸的福船,專門跑泉州賣玻璃。 而龐寧自己,倒是在不停地虧錢——巴達維亞號搶來的那二十多萬兩銀,花到現在只剩一半。 趙如又問道,「師父是忌憚大員城裡的紅毛人?」 龐寧沒有答他。 趙如笑道,「師父那時候只有幾艘小舢板,也敢搶下巴達維亞號,那多英雄?如今有這麼多大船,幾千紅毛算什麼?」 龐寧皺了皺眉頭,看了看港口的三艘巡航艦。如今的破海營實力越來越強,即使沒有劉香之類的盟友,也有和荷蘭人一戰的實力。龐寧癟了癟嘴,開始認真考慮把勞動力繼續留在這裡了。這麼操作,似乎無論是在財政上,還是影響力上,都對龐寧有益無害。 至於荷蘭人,可能打不過…但也不一定要起戰爭,可以嘗試著交涉,甚至貿易。龐寧癟了癟嘴,改變了主意。不把這三萬人納入南海國的體繫了!讓他們繼續做佃農,穩定地為海軍提供糧食和經費! 這三萬人即使運回瓊州府,也解決不了南海國的人力瓶頸,還是去北面販賣牛馬比較實際。但這三萬人留在這裡,就能源源不斷地種出糧食來!南海國總是需要一些殖民地的!龐寧笑了笑,打定了主意。他決定把台灣島建成一個殖民地了,一個能夠提供糧食、銀和礦產資源的殖民地。 他看了看圍在旁邊地佃農們。罵道。「什麼笨港。太難聽了!改叫北港吧!」又衝趙如說道。「你去。組織水手和本地人!把土地、農戶和耕牛都詳細丈量了。給我弄個名冊來!」 趙如知道師父改了主意。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上船組織水手去了。 水手和水兵們都是識字數數地。統計三萬人沒花多少時間。很快得到了結果:「北港」東面十公里左右。有鄭家地佃農千戶共三萬五千人。在笨港河兩岸有良田七萬七千畝。薄田三萬千畝。共養了水牛兩千三百頭。馬十匹。 佃農被重新編組。平均分配了租種地土地和牛馬。在士兵地命令下。三千個農夫被征為勞役。開始擴建北港殖民地地基礎設施。在附近一片高地上。龐寧組織人員。開始修建一個周長八百米地稜堡。作為整個地區地統治基礎。 在水兵地呼喝下。無奈地農夫們被組織起來。各種建設逐漸開展著。雖然沒有南海國那種溫馨和睦地情景。但看上去至少是有秩序地。 但這種秩序下面。卻是當地人滿肚地不滿。龐寧一貫以來都是大把撒。用更好地生活誘惑追隨。這次是第一次。試圖不改變原有秩序。替代原有體系地統治。龐寧對這種角色並不熟練。他沒有意識到。他所處在地角色。在北港百姓是非常不得人心地。 北港地這些佃農,都是泉州水災時候,被鄭家救來的流民。成的佃租雖然不低,卻沒有讓佃農們不滿鄭家——鄭家組織開闢了足夠多的農田。這些農田多處在笨港河兩岸,土壤肥沃,即使佃農們只有四成留給自己食用,依然比在泉州老家種幾畝薄田來的好。 在他們飢寒交迫的時候,是鄭家把他們送到了這個有飯吃有衣穿的樂園。鄭芝龍在他們心,彷彿是救主一般的領袖。何況鄭芝龍本身就是泉州人,和他們就是老鄉。 每年過年,鄭芝龍都會親自到各個村去拜年,撥銀修葺各個村的祠堂。 如今,一群外來人,奪了鄭家建設多年的地盤,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讓所有有自尊地本地人非常不滿。 這種不滿很快顯現出來了。 月的一個傍晚,兩個巡邏了一整天的水兵非常疲憊,拖著燧槍走進了北港唯一的酒樓,卻沒找到空桌——有富裕的佃農得了兒,嫌家裡地方小,在酒樓擺了酒席。 兩個水兵不曾把這些佃農放在眼裡,呼喝著把一張桌上的泉州佬趕開了。但當兩個水兵大聲呼喚小二的時候,這次酒宴的起人,憤怒地衝過來要他們離開。 雙方都不肯退讓,糾紛很快生了,強壯的客人們把兩個水兵圍了起來,逼得兩個水兵拔出了刀。推讓激起了械鬥。農夫不是全副武裝戰士的對手,兩個泉州人當場倒在了血泊裡。 逃地人把消息傳到了鄉村裡,泉州佬們憤怒了,他們從四面八方湧向了港口,直到被執勤的水兵隊用燧槍攔住。到了晚上的時候,碼頭外面已經聚集了幾個村的人,兩、三千群眾。 龐寧習慣了南海國百姓對官府的感恩戴德,卻忘記了那是在「三年免賦」,「均田地」等惠民政策下形成地效果。北港這些泉州人來自於同一個地方,都是鄉里鄉親,非常熟悉。鄭家是他們的鄉親,是他們地恩人,他們拒絕接受鄭家敵人的統治。 還沒走到碼頭,龐寧就聽到了幾千人呼喝形成地憤怒聲浪,要求把殺人的水兵砍頭。在月份地炎熱夜晚,這種躁動的嘶吼,彷彿要把這些瓊州外來人,從肚上整個撕碎。 五千泉州佬擠在小小 外面一線,襤褸的的衣衫彷彿是他們地制服,赤著的訴著生活的艱辛。現場的破海營隊長非常為難,大聲斥責著那個殺了人的水兵。但面對群眾時候,這個隊長拒絕把肇事交出來,沖百姓大聲呼喝著什麼。 他每呼喝一聲,回應的都是千聲萬聲百姓的怒吼。圍觀的百姓們揮舞著鋤頭,一步步挪近,直到遇上對峙地水兵們。推聳搖擺的對峙一線,彷彿是一片海浪。 「殺了個賊娃!」 「還我三表舅!」 「把那個賊囚軍交出來!」 李習慣了百姓對官府的感激眼神,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遠遠看著碼頭上聚集的百姓,李咧了咧嘴,說道,「殿下,我看那水兵也有錯,就交給他們吧。」 龐寧已經不是穿越時候地那個龐寧了,這些年他見過了太多腥風血雨。這個末世,只有強能夠生存。除了朋友和恩人,如今的龐寧不會對任何人仁慈,不會對任何敵人妥協。皺了皺眉頭,龐寧覺得自己有些憤怒,他不過是要求和鄭芝龍一樣收成地租,這些人居然就這樣反對他! 龐寧覺得自己的權威被侵犯了,滿肚湧起了不舒服,怒聲喝道,「放屁!今天要水兵,明天就要減租,後天就要拆我們的船!」他一拉馬繩,喝道,「誰敢鬧事!老槍斃他!」 棗色大馬揚起了巨大的馬蹄,咆哮著馳騁了一兩百多米,猛地衝到了鬧事百姓的前面。龐寧一拉馬繩,駿馬人立停下,嚇得一群刁民四散躲開。 龐寧大聲朝面前的泉州佬吼道,「五天後,在衙門裡斷案!現在!全部滾回家!」 龐寧冷冷地用馬繩指著面有怒色的百姓們,劃了一個圈,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數三十聲,如果不離開,殺!」 李被龐寧吼得愣了好久,終於慌張地跟了上來,他剛拉住韁繩,就聽到龐寧冷冷的命令,「士兵!上彈!」 南王的命令是無容置地,李還沒跳下馬來,兩百多破海營水兵已經開始裝彈。北港的佃農們不明白這邊在做什麼,直到一個見多識廣的農人滿臉震驚地呼喊出來, 「那是鳥鐃!」 「那是殺人的鳥鐃,大家快跑啊!」 龐寧冷冷地看著慌亂的百姓們,開始大聲吼叫著數字,「三十!」 已經有百姓感覺到那套複雜動作裡蘊含的殺氣,開始轉身朝鄉野裡逃去。其他的百姓互相看著,似乎在是否退後的邊緣猶豫著。 龐寧冷冷地繼續數著,「二十五!」 第一次裝彈相對簡單——彈膛裡在空閒時候要求被清理乾淨,這時槍筒裡並沒有雜屑。定裝紙袋的火藥被倒進去,彈塞進了彈~,士兵們向拿著鋤頭的農夫們舉起了燧槍,只需要一聲命令,就可以收割幾百人地生命。 「二十!」 李見百姓們依舊不肯離開,慌張地舔了舔嘴唇,他一把搶過一個親兵的火槍,舉向天空打了一槍。 「砰!」 一團黑霧湧出,伴隨著巨大的聲響,把沒有見識過的農民們嚇了一跳。泉州佬們滿腔的怒火被這種聲浪沖淡了不少。他們開始感覺到死亡地恐懼,蹣跚離開了對峙的一線,大半地人轉身躲開了,從人群裡往後擠,呼叫著往家的方向逃去。 「十五!」 恐懼彷彿是洶湧襲來地冷空氣,讓勇敢的火焰一點點熄滅。除了最暴躁地公羊們還立在狼群面前,其他的羊犢都已經撤離了戰場。逃跑的人像一群慌不擇路的羚羊,在炎熱卻又寒冷的大地上奪路而逃。 龐寧癟了癟嘴,大聲喊道,「十!」 「五!」 有人在往後退,直到只剩下最堅強的人獨自站立在士兵的面前。或許這些人都是死的親屬,大概有五十,或十人,拿著農家的鋤頭,犁頭,憤怒地注視著侵入他們家園的強盜們,注視著洗劫了他們恩家的敵人們,注視著殺害了他們親人的仇人們。 他們也感覺到了死亡的逼近,逐漸靠近,聚攏在了一起,他們先是怒視著騎在大馬上的龐寧,然後看著躲在排槍後面的殺人兇手。 那兩個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不停顫抖著的殺人兇手。 十頭憤怒的公羊終於拋棄了懦弱,為的一個年漢一聲怒喝,「給三兄弟報仇!」 「給三叔報仇!」 龐寧才數到二,對峙就結束了。死的親屬們試圖衝過火槍手,殺向那兩個殺人兇手。龐寧歎了口氣,大聲喝道,「開火!」 士兵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扳機。射藥被撞燃,在鏜管裡憤怒地膨脹著,直到撞上了堅硬的鏜壁。火焰沒有尋找到~壁上的縫隙,猛地轉過頭來,朝前面的米尼彈衝去。火焰撞進彈尾面的凹槽,把這個醜陋的傢伙擠得飛轉,像利箭一樣射出了膛口,插進那些倔強泉州佬的血肉裡。 龐寧冷冷地看著十多具倒在血泊裡的屍體,大聲命令,「張榜宣佈,鼓勵群眾舉報此次鬧事組織,但有查核,舉報重獎!」龐寧轉頭看向了趙如,大聲說道,「趙如你來辦,對舉報要保密!」 李爽地看著那十多具屍體,半天說不出話來。趙如察覺到了他的失常,一腳踢在這個年人的屁股上,笑道,「李兵長怎麼跟死了自家人一樣?我們是殺人放火搶人老婆的海盜!只有殺幾個,才鎮得住這些彪悍的泉州佬!」 李憤怒地把燧槍扔在了地上,大聲吼道,「老也是福建人,你們也殺了我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六節 治理北港 一二二一三節治理北港 鄴把燧發槍丟在了的上怔怔的看著趙如他兩個眼老大彷彿受盡了不公平的待遇周圍的士兵們開始緊起來上來拉他們的長官但都被李甩開 如看了看的上的燧發槍又抬頭看著李鄴趙如看著李鄴那認真的眼神半天沒有說話臉上肌肉卻慢慢抽動起來好像在艱難的憋著笑意但趙如終究還是沒能憋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前仰後合似乎是看見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如李鄴面前大笑著彷彿一個玩滑板的青在七月夏威夷的海灘上看到了一個著燕尾服的紳彷彿李鄴的憤怒是一個喜劇表演達到了意想不到的逗樂效果 周圍死灰般的緊張被趙如的笑聲撕扯的毫無蹤跡的上的屍體不再猙獰周圍剛殺了人的士兵身體不再僵著也漸漸的和趙如一起歡笑起來水兵們彷彿回到了在科勞港做海盜的日圍著莫名其妙的水兵長哈哈的笑著彷彿李鄴|上的嚴肅是最滑稽的表演 亂的笑聲匯成一股巨大的聲傳散開去的遠處逃跑的農民們毛骨悚然他們看著那些放肆大笑的水兵仿看著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龐寧卻沒有笑看著前'後合的下看著呆立在間的李鄴龐寧癟了癟嘴吶吶的說道「只有去北邊了」 如愣了愣搖頭摸了摸笑的肚皮上前一步問道「師父要去北邊買馬?」 龐寧癟了癟嘴說道「不光是馬或許還能搞到人我聽說前幾年有個毛龍幾年間在遼東島上聚攏了幾十萬流民」 如似乎也聽說過這個大英雄眼睛裡突然有了光亮笑道「師父說的可是那個麻衣神算?就是那個入海據島招募流民累功至東江鎮總兵官左都督最,被袁崇煥一砍了的毛龍'」 毛龍是明末遼東名將民間說他年輕時候落魄潦倒給人算命餬口後來毛龍投入行伍在王化貞麾下干到游擊將軍天啟元年毛龍劍走偏鋒領三千人打下了鎮江從此活躍在遼東-附近經營海島招了幾十萬流民在遼東屯 龐寧看了看港外燈塔上亮光喃喃的說「是呀他能搞幾十萬人我們為什麼不能?是能招來二十萬人管他熊燦狗燦我們南海國就敢和明朝掀桌」 南海國現在雖然獲的了實質性的**但卻沒有的到明朝的認可雖然有了越來越先進的武器卻仍然是步步為營如履薄冰南海國先鋒營改水營兩支部隊有一士兵看上去有些戰鬥力但也只是能看看 南海國缺乏人口這個情況短時間沒有辦法改變 明末的佃農和後世的打工農民是不同的宗族佃租關係和無知把他們牢牢的束縛在土的上對於一個實巴農民來說一畝三分的的本分日比漂洋過海去瓊州府討生活好一萬倍無論穿越者想什麼辦法也不如本的廣名望的紳對南海國的幾句毀 沒有人就不能組成足夠的後備兵源沒有人就不能建立強大的後勤體系即使有局部軍事優勢穿越者也不敢用強再先進的武器也是人用的瓊州府一府漢族百姓不過三十萬就算是全部抓成壯丁能入伍的也不過七萬人一旦出現大戰出幾萬人的消耗會讓整個南海國人結構崩潰 穿越者可以讓熊完成不了職被崇禎砍掉但如果逼急了明朝穿越者也不會有下場 而去遼東搞人顯然是一條道路之一趙如想了想點頭道「師好主意那毛龍能做的師父也能做」但他卻有些擔心北港的安全紅毛人就在南面不能撒手不管又補了一道「就是紅毛挺麻煩師父你說怎辦?」 龐寧瞇眼睛道「寫封信給他們要求通商 識相的就讓路不識相的我們就把他們轟開」 龐寧決心和荷蘭人好好談談:一條信使船被派了出去向大員城發出交涉如果對方拒絕正常的關係龐寧準備在海上摧毀蘭人的武裝力量鄭芝龍幹過一次這樣的事情龐寧不介意也一次 當然在和蘭人攤牌之前龐'要把港裡的事務理清楚 鮮血的味道消散後趙如開始在村莊裡打聽情報:順著各種線索裡撒下了銀和許諾慢慢調查出了組織這次鬧事的主要人物三四十個有名望的北港「名人」被抓了出來出事那天就是這些人在各個村莊振臂呼喚號召百姓們去碼頭討個說法 賬簿上稍微一查就讓這些人的身份暴露無疑:他們原先佔據著大片最好的水田每年都能比一般百姓多留一倍的糧食是最受鄭家照顧的家庭或者說是鄭家維持基層網-的神經末梢 '這天親自出動帶著五十個水兵來到下壩村抓拿整個北港最有聲望的蔡拐蔡名義上是鄭家的農 是這個港裡的民間仲裁官 但有民間官司糾紛互不買賬的百姓們就會找到蔡拐請他仲裁蔡和鄭家徵糧官關係很好能把這些糾紛化到對鄭家統治有利的方向而鄭家的勢力又會不強化蔡七的種權威 鄭的時候蔡從來不用交田租甚至還將自己名下的佃田轉給別人租種空吃餘糧 水兵們把蔡家院團團圍住準備進去抓人了聽到風聲的百姓們聚了過來但只是圍在十幾米外遠遠看著不敢靠近龐寧騎馬立在了院門口朝李鄴抬了抬下巴 李鄴癟了|把那張宣判書扔給趙如趙如卻不肯接一把塞回他手裡趙如手上用力把李鄴推到了蔡家院半米高的土牆上朝他喝道「快念」 李鄴看了看圍在遠處泉州佬們了口氣他摸了摸別在腰上的望遠鏡咬牙把那判決書拉開大聲讀到「下壩村蔡七安組織慫恿百姓設計蠱惑群眾-致十三名無辜百姓觸法身死論罪當誅三族但北港初獲堪平蔡家不知南海國律法免去蔡家其他人罪責蔡七安論罪斬」 李鄴把判決書往蔡院一扔朝裡面大聲喝道蔡拐出來伏法」 圍觀的百姓一陣聳動沒想來的官府如此狠辣不但對鬧事的人大開殺戒還要把謀的罪犯一一殺了不少那天去鬧事後跑掉的漢聽到李鄴這一話已經嚇的手腳冰涼在圍觀人群裡停的往後退 裡久久沒有聲音趙如揮了手幾個水兵拔刀踢開了屋門進去抓人很快三個年男人被拎出來按在龐寧的馬前 趙如看了看笑道「好嘛蔡|高佬都在都是我們北港的名人啊」趙如在包摸了摸找到兩份判決書扔鄴喝道「李鄴一起判了」 李鄴癟了癟嘴打開念道「又田協同蔡七安組織暴動聯絡鼓動上壩村村民論罪當斬林高佬絡鼓動河林同楊京私藏刀劍論罪當斬」 百姓們被這邊的狠厲嚇到了周圍頓時傳來一陣竊竊的議論聲龐寧看了看圍觀群眾手讓大家安下來 龐寧清了清嗓大聲說道「本王入北港對你們的財產秋毫無犯各處田的均分租種打是安,愛民的念想但是少數人希望獲特別待遇鼓動無知百姓衝撞碼頭這三十七名犯如今已經全部抓捕兩天後在碼頭斷案斬首」 龐寧見群眾們個個都是臉色慘白又大聲說道「餘人等此次都是受到他們蠱惑不做追究以後好生安守本分種田納糧自然會有越來越好的日」 龐寧話音一落水兵們按住的年人手起刀落結束了三個生命 鬧事帶頭人被一個個抓了出來重罪的全部當場擊斃案情輕的在碼頭公審後斬首這些人的死宣傳為「結束鄭家的黑暗統治」水手和水兵們被派到各個村落宣傳原先的鄭時代為不堪的舊社會官府派人鼓勵農站出來訴說所遭受苦難-行訴苦大會 大會上說的好的官府都有重獎 罪犯的首級被掛在碼頭上示眾三四十個猙獰的腦袋彷彿是沉重的枷鎖壓住了北港百姓所有的躁動 鮮血讓北港的居民們瞭解「王」的決心所有對抗企圖都被放棄開了殺戒的士兵們不再溫情脈脈在他們的監視|民事活動全面開展起來:規劃修建的稜堡很快就現出了輪廓南王衙門北港市政府和監獄等設施安排在堡間的高處在月底也本修好了 南王衙門建好這天龐寧進去看看了:這是個前後三進的院根據龐寧的居住需求在佈置上拋棄了明代風格:臥室裡有三米寬的大床廁所裡裝的是抽水馬桶內院裡還有一個水泥游泳池游泳池邊上種著幾棵椰樹龐寧巡視了一番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比嵌山港的鄭家院舒服多了」 如點了點頭答「師父說是」 龐寧見他心不在焉道「還在擔心紅毛人的事情?」 如抬頭看了看龐寧笑著問道「師父我怕這事懸馬尼拉的人都知道是你搶了巴達維亞號紅毛能不知道?」 龐寧兩次搶劫蘭的商船隊然沒有聲張但在馬尼拉銷贓時候龐寧賣的貨物卻和蘭人丟的貨物一摸一樣被搶劫的蘭水手也知道是國人搶了他們在蘭人的巴城和西牙人的馬尼拉之間總是有些或明或暗的信息渠道互相驗證之下沒過幾個月大家就都知道是龐寧搶了荷蘭人 說道「我看那些紅毛沒有干希臘人有錢這幾十萬兩的絲|怕是割了心頭肉了這事怕沒那麼容易了結」 正文 一三七節 紅毛的問題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 一三七節紅毛的問題 寧聽了趙如的話。(->★(╰→),★癟嘴淡淡的說道。「紅毛人再窮-。話前也要掂量掂量。他們自己有多重。 這裡不是紅毛國。我龐寧吃下來的東西。他敢找我要回去?」 龐寧笑了笑。甩手啐道「等他們回信吧。我們的信使也該回來了。」 南王衙門的油漆沒乾透。還不能居住。龐寧讓工匠們改了幾處傢俱位置。又把糊紙窗戶改成了玻璃窗。這才退了出去。帶著趙如四處看了看。龐寧見沒有什麼事情。信步走進了碼頭上的小酒家裡。選了個看到碼頭的桌坐了下。 如點了幾個菜一壺米酒。笑道。「師父越來越瘦了。要多吃些才的回來。我這幾天打聽下來。這裡有種特產魚。肉肥甘美。別的的方難吃到。這魚以魚|最香。本的人叫做「拉」。大補!」 龐寧咧嘴笑了。說道。「柳太厲害了。是要補補。躲到這裡就是來養身體的。」 趙如噗哧一差點茶噴出來。好不容易抹了抹嘴巴。啐道。「師父。這說起來還有個事情。我在嵌山那些日。柳勺看不到你。天天鬧事。後來有人數落她不過是個暖床的。要他安分,。她氣再沒出過院。的好像有些不舒服。」 龐寧哦了一聲。眉頭禁皺了起。問道。「現還好嗎?」 如看了看龐寧臉色。說道。「後來了幾個郎。抓了些補身的藥。倒是好了些。師父你要是不。就找個四小轎。雇一個小喇叭小班。吹吹`打接進門來算了。」 趙如笑了笑。說道女就好些名分。」 龐寧嗯了一聲。似乎有些不自起來。自顧自喝著悶不肯說話。酒家主人這時走了過來。送來了如點的酒菜。趙如抬頭謝了聲。卻看到那主人的身後有一群輪班休息的水兵背對著這邊喝著酒。大聲說著什麼。 「王隊正。聽港裡泉州佬說。那紅毛有兩千多人。咱們打的過嗎?」 另外一個水兵似乎消息更靈通。吃了一口豬耳朵。忿忿說道。 「聽說劉香老和人挺好。我看殿下不一定敢打!」 那個隊正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喝道胡說|麼!殿下怕過誰了?鄭芝龍說打就打掉了。還能怕幾個紅毛?」 如見這幫傻蛋說的熱鬧。居然不知道南王就在後面坐著。趙如怕師父聽了火。睜著眼轉過頭看了看龐寧。好在龐 正偏頭看著碼頭。似乎還在想柳勺的事情。沒注意這邊。趙如趕緊走到酒家主人那邊指了指那邊那桌水兵。揮了揮手。思讓酒家主人把他們趕走。 酒家主人把嘴巴掄圓。無聲的哦了一下。趕緊過去和那邊的水兵說了什麼。水兵們回頭一看。南王就在,裡。嚇的趕緊-了幾口就結賬跑了。 趙如坐回椅。正舉起酒杯。龐寧轉頭過來問道眉頭皺的緊緊的。不爽的問道。「要我接她進門。他不就變成我大老婆了?這個…不妥…」 柳勺以前是鄭芝龍的小妾。龐寧雖然喜歡她妖媚卻也不想娶為正室。明代的婚嫁禮儀非常複雜。是各家各戶的大事。龐寧對這個時代的禮儀不太精通。雖然穿越了了。但這種細還是要問趙如。 趙如嘿嘿笑了笑父莫擔心。你接過來是妾便是妾。以後看上哪家姑娘了可以明媒正娶做正室不礙事。」趙如想了想。又說師父。按說您是南王。也沒什麼大老婆|老婆的。封個王妃才人佳人什麼的都算老婆。」 龐寧聽了這話。眨巴了幾下眼睛。這才舒了口氣。笑了笑點頭道。「這樣就好。不搞什麼王妃才人的了。搞的深宮大院似的。就娶個妾吧…」 龐寧哈哈笑了幾聲。話音未落。一衛兵衝了進來。大聲說「殿下!信使回來了。和紅毛的使一起回來的!」 龐寧正笑的滿臉燦的要夾魚肉。聞言悻悻的把筷放了下來。喝道。「真***是時候走。瞧瞧去!」 蘭人開來了一艘二的小船。跟著龐寧的科勞快船泊進了港裡。龐寧一進碼頭。幾十門艦炮就炫耀般的打著空炮。向荷蘭使鳴禮。列陣迎接的一百多士就斜舉起火槍。朝空空放了一槍。把這些紅毛嚇了一跳。 在荷蘭人眼裡。|人可都是用大刀的。 最先跑下船的是龐寧派的信使隊。龐寧見一隊人都安然無恙。點頭朝隊長說道。「做的好!可看清楚了?那邊有多少士兵。多少火炮船隻?」 那信使隊長拱拳答道。「幸不辱使命!紅毛不大讓我們走動。我看那港裡。大概有水兵千餘人。水手工匠千餘人。這些天港裡停著大小船隻艘。但只有艘是三大船。余都是二的快船。合下來不過百餘門炮。紅毛如今在那海邊島上建城。已經修一大半了。」 龐寧聞言一愣。確認大員城還沒修好麼?」 那使點頭說道。「紅毛派來了千餘人開山石。修築堡壘。慢的很。修了兩年了才把堡牆搭起來。 上面修屋。都沒建好。」 蘭人又沒有水泥筋。全靠敲山石運過來壘。光是搬運都是吃力活。跟南海國的建築行業效率沒法比。龐寧聽了這話一喜。這才知道蘭人在大員那邊的軍事實力。又問了一句。「港裡有劉香的船麼?」 見信使搖頭。龐寧笑了笑。心裡已經有了把握。他走到了臨時搭起來的一個小台上。筆直的站在了碼頭正央。安然等待荷蘭使過來。 蘭人使走下了的荷蘭快船。除了幾個大胡的水手。還有一個三十來歲的漳州商人。一群紅使節裡居然有一個漳州商人。讓南海國的士兵們詫異不已。看來紅毛人已經利用走私商人。開始貿易了。 那漳州商人似乎是個領頭的。上來和龐寧打了個揖。這個貝度寒似乎對新崛起的南海國不怎麼看的起。滿臉矜持的神色似乎對紅毛人的實力非常有信心。他傲氣的掃了一眼周圍士兵。單遞過來一封信。侃侃說道。 「在下商人貝度寒。大員總督彼的奴易所托。來北港和你們接洽。」 龐寧打開看看見信紙上滿是不認識的字母。龐寧英語那是過了四級的。卻不認識這鳥。心裡大為不滿。把信紙扔給這個商人。說道。「寫了什麼?」 貝度寒看龐寧臉色善。有些意料不及。慌張的接住了信紙。他本以為來這邊可以威風一番的。就算原來的鄭家。對蘭人的軍事實力也很忌憚從來都是客氣氣。龐寧的火爆態度。讓他大大的吃驚。 貝度寒咳嗽了一聲。看了看龐寧。看了看信。斟酌著用詞說道。「總督彼的奴易先生希望殿下能夠巴達維亞號其商隊損失。歸還給東印度公司。」 這話一說出來。整個頭驟然降|幾度。看來紅毛不但知道是龐寧劫了巴達維亞號。且知道北港的南海國南王就是龐寧。過來討債了。 只見過海盜搶人。沒聽說搶完還有還回來的道理。水兵們只聽說他們的龐爺殺人放火搶別人老婆。沒見過龐寧把吃進去的肉吐出來過。紛紛預料到事態要往不好的方向展。個個緊張來看著龐寧的臉色。已經有士兵把手放在了刀上。隨時準備把這支使團拿下。 聽了這話。龐寧上立馬陰沉下來。龐寧捏著手上的信封。手上越來越用力。看的漳州商人臉上白大夏天的居然冒出了幾絲冷汗。 龐寧把信封捏成了一團。忿忿的說道。 「吊日的紅毛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嗎?」 既然蘭佬不客氣。龐寧也懶和他們斯。冷了一聲說道。「南海和東番島都是我漢人的的方紅毛擅自出入據的建城走私貨物。罪大惡極!我給你們十天時間撤出東番島。但有延誤。我南海國決不輕饒!」 蘭人其實也沒指望龐寧能把貨物船舶還回來。派使來溝通。打的那是漫天開價就的還價的念頭。那州商人貝易寒原先做好了討價還價的準備。卻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硬釘。他見龐寧一下把話說絕。開始慌張起來。怕把事情弄砸了。 貝度寒眨眼睛想了半天。迅速拋下了一臉矜持神色。湊上來討好的解釋道。 「大王何出此言啊大王息怒啊此事可以慢慢協調!我二國貿易貨物多有互補。互通下利益頗多。大王慎重啊!」 龐寧掃了這個蘭一眼。笑道。「毛國彈丸之。鳥不拉屎的的方!能有什麼貨物?還不是買賣別人的。搶老的貿易生意就算了。還敢來討巴達維亞號…也不用回去。就在這裡休息幾天。把大員城的部署情況說清楚了。省的我再派人偵查。」 龐寧手一揮。水兵們擁了上來。把目瞪口呆的使團圍了起來。趙如在旁邊看的心驚肉跳。趕緊上來問道。「師父。這就和紅毛翻臉了?那可是有兩千多人!紅毛人又壯。一個當兩!」 龐寧啐道。「怕什麼!見過的風了。兩千人就嚇著了?」 趙如嚥了嚥口水們只有百水兵。兩百水手。這能不打最好不要打。」 龐寧搖了搖頭。喝道。「這是命令!你去!用一切手段。從這些紅毛使嘴裡掏出紅毛情。」 如無奈的點點頭。轉過身氣過。一腳的踹在那些紅毛身上。形勢變化太快。那毛一下沒反應過來。挨了大公的踢踏還試圖反抗。幾下被水兵打在的上。趙如罵咧咧的著這支倒霉的使節團。審問去了。 龐寧嘿嘿笑了笑。轉過身來朝各船的船把大聲吼道。「進入戰備狀態。把炮彈和火藥裝上大船!兩艘快船出港巡邏。防止敵人襲擊。」 龐寧又看了看李鄴。聲命令。「所有水兵戰備。夜晚加派巡邏。隨時準備登船出征!」 李鄴這些天憋了一肚氣正沒處洩。聽說要出去打仗。興奮的吼叫起來。「水兵隊的令!」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八節 六分儀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員城在北港東南面,直線距離只有一百公里。**-**//但陸:能夠通行的道路,從北港去大員必須通過海路。七月初的台灣海峽,東南風很勁,逆著風走「之」字開了兩天,龐寧的艦隊還沒有到達大員港。 第三天清晨的霧很大,八點鐘的時候,上午班的鐘聲響了起來。輪班的水手們罵咧咧地從吊床上跳了下來,走上各自的崗位。倉庫員睡眼濛濛地檢查著老鼠籠,看看有沒有捕獲一些小竊賊。 炊事班端出了幾大桶皮蛋粥,作為今天的早餐。甲板水手開始用浮石磨光甲板,然後用拖把拖乾淨——海上木頭很容易腐蝕,必須保養妥當,才能讓船隻在戰鬥揮作用。 帆纜長敲了敲一捆捆掛在桅桿上的纜繩,走到在+樓上擺弄什麼的龐寧身邊,說道,「殿下,完全是逆風,開不動,這樣過去怕是要吃下風了。」 龐寧抬頭看了看帆纜長的苦瓜臉,又看了看無力的風帆,點了點頭說了聲「我知道了」,便繼續瞄起手上的分儀。 帆纜長等了半天,沒等到龐寧再說話,悻悻地退了下去。走了幾步看到舉著望遠鏡的趙如,帆纜長拉住大公說道,「大公,這樣逆風過去,怕是要吃下風!萬一紅毛順風衝過來接舷戰就麻煩了!」 接舷戰幾個字一說,就讓整個甲板的運轉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紅毛人數是這邊的兩倍,而且那些紅毛個高大,肉搏起來猛的很。水兵們都湊了過來,想知道是否要和敵人肉搏。帆手們爬在纜梯上,互相看了幾眼也停了腳步,豎著耳朵朝這邊看過來。 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趙如茫然地睜了睜眼睛,他也不知道龐寧打得什麼主意。趙如只裝作沒聽到這個問題,大聲朝船+問道,「水深?」 船+下層甲板傳來一聲回答,「二十四米!」半晌,測量員又補了一句,「船速四節半!」 趙如聞言皺了皺眉頭,大聲吼道,「太慢了,帆纜手都在幹什麼?手快點!」 提問地帆纜長被趙如喝了一頓。拉了拉頭巾。快步走到主桅桿下面調整帆向。帆纜手們聽到了命令。又在桅桿間爬動起來。趙如看了看還在等待答案地水兵。大聲吼道。「水兵們上刺刀!練習接舷戰!」 大公地意思。是要接舷戰了。水兵們倒吸了一口涼氣。無奈地把刺刀別了起來。趙如看了看還在?樓耍新奇玩意地師父。搖了搖頭。繼續拿起望遠鏡觀察水面——這裡離大員城不遠了。隨時可能遇上紅毛地艦隊。 清晨地海面上霧氣很重。趙如什麼都沒看到。但年輕地三副突然從船~跑過來說了聲什麼。拉住大副往左舷張望著。趙如好奇地走了過去。問道。「看什麼呢?」 大副看了看三副。指著上風地海面說道。「大公。楊寶貴好像看到了些什麼。在那邊…」 龐寧扣下信使已經超過天。這等於已經宣戰。霧氣瀰漫地海面上視距不超過一公里。一旦有敵船在這裡距離出現。艦隊很可能會遭到炮擊。趙如心裡一個咯登。舉起了望遠鏡。但大副所指地地方除了一團霧氣。什麼也看不清。趙如皺了皺眉。問年輕地三副。 「你確定看到了嗎?是船帆嗎?」 年輕人緊張地嚥了口口水,點了點頭。趙如疑惑地再次舉起了望遠鏡,在最遠處反覆檢查,直到看到霧氣裡突然冒出了幾道紅光。 那是火炮開火的火焰。 趙如只愣了半秒鐘,就大聲地嘶吼起來,「趴下~」 全船人猛地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動作,詫異地看著趙如,然後都以最快速度朝附近的隱蔽處衝了過去。一聲巨大的響聲從龐寧的旗艦上響起,一炮彈擊了怒獅號地左舷甲板。炮彈沒有對船舶形成大的傷害,但卻足以造成幾起人員傷亡——濺起的木塊碎片像殺人的電鋸在甲板上亂竄,扎進了三副的肚。 「紅毛船!船八磅炮十二門!條船!」 瞭望手很快把結果報了出來,看來撞上了荷蘭人的主力艦隊。敵人順風開炮,無論是射程和準頭都遠好於逆風條件。趙如心裡一凜,朝?樓看去,卻看到龐寧從身邊一劃而過。 龐寧抓著分儀跳進了火炮甲板,撐著天花板大聲嘶吼著,「還擊!來得正好!給我打!」 龐寧希望在外海遇到荷蘭人的主力船隊,他正在愁怎麼攻進大員港裡—大員港的要塞炮都是二十四磅的重加農炮,架在高地碉堡上,無論是射程還是威力都非常可觀。如果荷蘭艦隊也在港裡,同時面對艦炮和要塞炮,龐寧幾乎沒有任何辦法衝進港裡,獲得勝利。 但是如果在港外單獨遇上荷蘭艦隊,情況就大不一樣了。龐寧有些興奮,以最大聲音吼叫著, 「測距兵!測距兵呢!給我量准了!」 甲板上傳來了回答聲音,付賽斯操著不標準 答道,「我們在測!殿下!」 三艘走之字形的巡航艦不需要調準方向,剛好處在側舷射擊位置上。測距兵的角度很快傳了下來,三艘巡航艦左舷十門八磅炮裝上了炮彈,開始向濃霧裡的紅毛船帆開炮。隆隆的炮聲取代了起伏的海浪聲,撕開了清晨的薄霧,成為了戰場上的主旋律。 紅毛人試圖利用上風優勢衝過來接舷戰,一邊快速靠近一邊使用艦炮射擊。但三艘巡航艦是這個時代最頂尖的火力平台,自信地橫在了海面上,朝奮勇衝過來的紅毛船隊傾瀉著炮彈,試圖在敵人靠近前擊沉他們。 火藥味開始在火炮甲板上蔓延,龐寧揣了一腳打得慢地一個炮手,罵道, 「吊日的,乘著浪打!說了多少…」 龐寧話音未落,一炮彈砸在了龐寧不遠處地左舷外板上,巨大的震動把龐寧撞在了右舷的甲板上。兩個炮位的炮手也倒在了地上。 一塊小木片在左臉下頰割了個小口,龐寧摸了摸臉上的血,呸了一口,朝甲板上大聲吼道,「趙如!什麼情況?」 趙如把臉從艙口伸了下來,大聲答道,「紅毛靠過來了,速度起碼有十一節!」 龐寧愣了愣,把火炮甲板地指揮交給了火炮長,爬上甲板看了看望遠鏡。紅毛似乎知道掛著藍色鑲金大旗地是旗艦,火力重點照顧著怒獅號,龐寧正舉著望遠鏡,又有一炮彈砸在了左舷外板上。 全船猛地一震,龐寧把身砸在了桅桿上才沒摔倒。龐寧皺起了眉頭,望遠鏡裡,兩輪齊射只打掉一艘二桅地荷蘭小船。其餘八艘荷蘭船正全帆快速靠近。最多再打三輪炮,就要接舷戰了。 李似乎也明白了戰場上的形勢,已經把水兵集結在了上層甲板,大聲嘶吼著接舷戰地命令, 「上刺刀!吊日的,待會齊射一輪,就給我沖…」 趙如看了看船上地兩百水兵,皺了皺眉頭。這些火槍手們長於射擊,並不擅長接舷作戰。對手是強壯的尼德蘭水兵,人數更是這邊的兩倍。趙如頭上流下了幾道汗水,衝到龐寧身邊,大聲問道, 「師父,怎麼辦?」 龐寧看了看一臉焦急的趙如,癟了癟嘴。大副也從下層甲板跑了上來,找到了龐寧,大聲吼道,「殿下,到?樓上去吧,要接舷了!」 龐寧看了看單薄的水兵線,握拳下定了決心,大聲命令道,「轉舵,方向西北。」 大副滿以為聽到地命令會是「準備接舷」,不假思索地大聲把這個命令大聲重複著,「轉舵!方向西北!」 但直到他吼完,他才明白自己想錯了——這是轉舵逃跑的命令。命令出乎大家的意料,水手們甚至已經下底艙搬手榴彈了,抄著刺刀的水兵們詫異地看著大副,懷他是不是傳錯了命令。大副愣了愣,無辜地看著龐寧。 水兵們看向了李,李咳嗽了一聲,悻悻地提醒道,「殿下!敵人在東南!」 龐寧見手下們反應不過來,大聲吼了出來, 「轉舵,西北方向!順風離開戰場!」 趙如第一個明白過來,跳到了高處大聲吼道,「帆纜長!什麼楞!主桅帆轉七十度!舵手轉舵!」 「支翼帆掛起來!」 「水兵們站到上風面,做人帆!全速離開戰場!」 在趙如的嘶吼下,各個條線總算轉動起來,水兵們扔下了火槍,衝到下層甲板轉動桅桿。三艘全帆的巡航艦開始慢慢的在海面上調頭。 但巡航艦太大了,複雜的帆具讓轉向非常不靈活。順風而來的紅毛速度非常快,兩枚炮彈砸在甲板上,直接卸掉了一個水兵地大腿,撞著他的身體沖碎了右舷欄杆,掉進了海裡。 龐寧看了看越來越近的敵艦,自己爬上了纜梯,朝瘋狂收放帆具的帆纜手大聲吼叫著, 「快些!快些!帆纜手每人賞十兩銀!最快速度轉過去!」他又朝甲板上的水兵喊道,「水兵!老水兵練過操帆的!都給我上來!」 近百名水兵爬上了桅桿,三艘華麗的巡航艦在海面劃了個圈,總算在敵靠到三百米的時候,完成了掉頭。荷蘭人並不準備就此放棄,也張滿了帆叼在後面,緊追不捨。 荷蘭人人的船炮也沒有停,時不時打幾,彷彿在炫耀他們的上風優勢。但怒獅號順風開得很快,荷蘭人地命率很低。龐寧貓著身站在船+,看著後面幽靈一樣跟著的八艘紅毛船,罵道,「吊日地,他們有多少節?」 趙如皺了皺眉頭,答道,「十一節!我們快有十二節了,一個時辰就能甩掉他們。」 龐寧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不甩掉他們!降低船速!確保天黑時候的距離是一公里!」(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三九節 搶上風! 一二二一三節搶上風vip 龐寧貓著腰退回到甲板上攤開海圖在上面點了點道「天黑以後我們調個頭在這裡繞到紅毛後面去搶到上風轟爛他們」 聽到這話周圍的水兵們眼裡頓時冒出光來呼啦啦興奮的湊了過來圍著南王的航海圖|個不停這張的圖是從《海的圖冊》上的「國南方沿海圖」上臨下來的精度遠遠過這個時代的水準上面用鵝毛筆標著些這個時代的暗島嶼標誌是龐寧根據漁民水手的口述在的圖上添加的 水兵們對航海技術並不瞭解聽龐寧說的氣十足興奮的揮舞著拳頭嚎叫起來 「轟爛他們」 「殿下說對我'|繞回去搶上風」 「在上風口我們`二十炮他們也衝不上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道不同於水兵們的興奮趙如和大副互相看了一眼卻說不出話來按這個時代的航海水平這種耗時一個夜晚的長距離的轉向包抄技術上是不可能實現的不說沒有雷達知道對手的位置在茫茫海上自己位置也沒法- 付賽斯不知在想些|湊近看了看那張航海圖問道「殿下我們現在在哪?」 龐'看了看這個西牙測量員淡淡說道「現在不知道午就知道了 」 如站在旁聞言一頓無語'裡好不失望對這場戰鬥徹失去了信心來大員打荷蘭人還沒摸到敵人就逃跑然後現在又異想天開在晚上包抄搶上風自己的位不知道天一以後敵人相對距離也不知道怎麼做包抄?雖說師父打仗贏的多輸的少但這次的結果似乎屬於比較少數的那種情況 但付賽斯卻比較沉的住氣臉卻還是一副崇不過表情小雞啄米的點了點頭表示瞭解龐寧|了看副官們命令道「行動開始現在把航行方向轉到正北進入戰場」 大副是個經年的老水手性比較耿直他清了清嗓嚥了口口水掛著一副不相信的情轉身傳達命令去了水兵們看著大副的態度也慢慢有些懷疑起來圍著的圖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龐寧沒有搭理滿腹懷疑的手下們拿出放大鏡在的圖上檢查起即將進入的區域趙如看著那張海圖有些煩躁海獅號了好幾炮掛了七個水手大家準備了一個多禮拜卻是白跑了一趟而師父卻還有空閒在這裡紙上談兵趙如歎了口氣備離開甲板下底艙去看看傷員的情況了 戰爭是殘酷的不光有人會榮耀的勝利不光有人會光榮的犧牲也有人會恥辱的失敗有人會殘酷的受傷殘疾底艙的傷員室是另外一個世界十幾個受傷的男人在吊床上痛苦的呻吟著有人失去了胳臂有人的肚上破了洞有人被碎木片擊了腦袋血肉模糊生死不明 「我們雖為死亡的定律而悲傷卻因永生的許諾而獲的安慰主為信仰你人生命只是改變並非毀滅我們結束了塵世的旅程便獲登永遠的·…求主垂憐」 老人穿著一件寬大的海布長衫正在為死者做祈禱佝僂的老人將聖水灑在了死去的信徒身上幾個信教的幫手沉默不表示著對死者的尊敬然後用白布把死者的臉蓋上 老人對著死者的屍體祈禱道「以父之名願你的靈魂在天堂安息阿門」旁邊信教的幫手們也喃的念著「阿門」 如靜靜的看著老人結束祈禱才從木梯上跳了下來趙如掀開白布一角看了看死者的臉對旁邊的隨從說道「羅安瓊追認為等民戶撫恤金五十兩」 隨點了點頭用筆在冊上飛快的記著 如呼了口氣轉朝老人問道「岡薩雷斯神父我們都是殺過人放過火的強盜死去後還能進天堂嗎?」 老人答道「每個人都有罪跟隨主的正道走就可以的救」 如沒聽明白跟隨主的正道「的救」算不算進天堂他默念著神父的話半晌沒有話岡薩雷斯看了看不停呻吟的其他傷員說道「殿下應該同意舉行海葬否則會出現瘟疫現在太熱了」 如癟了癟嘴走到病床邊看了看點頭說道「我們漢人習慣入土為安死者會先安置臨時的棺材裡」趙如看到一個失去胳臂的傷員醒了過來笑著和他說道「你的血止住了以後做我的隨從罷」 傷員的眼睛裡泛出了眼淚喃喃的道「大公抬舉小人小人…咳咳小人活不成了口已經化膿了咳大公…我就問一句這次…能打贏嗎?」 如愣了愣半天答不出來咬了咬牙趙如換上一副自信表情拍傷者的腦袋說道「能贏有殿下在我們一定能贏不要緊我們 是這次勝利的功臣名字可以刻石碑上就刻在北港英雄石碑上」 傷員聽了這話猙獰痛苦的臉上映出一片笑容出來這個漢使勁點著頭止不住的眼淚刷刷的留了下來卻不知道說什麼嘴巴巴巴的一張一合著渾濁的眼淚流過臉上傷痕的血帶出一片淺紅色模糊的映 如重重的呼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轉過身趙如朝神父問道「您認識醫生嗎比如西班牙王城裡安多尼亞先生那樣的」 神父想了一會搖了搖頭說道在遠東能夠為醫生的歐洲人太少了」 如突然想起了趙益點了點頭默然不語 一天很快過去了場形勢沒有太大的變化船上的水手們很好的執行了龐寧的命令控制著和紅毛追兵的距離始終保持在三四百米直到太陽落下了面紅毛人既沒有失去追擊目標也沒能追上前面的肥羊 在帆船戰艦上面需有海軍軍官二十四小時值星作為突發事件的負責人今天值星的是二副但是運氣好有人主動替他值星趙如在木床上翻了一個多小時覺的自己有些煩躁估計是睡不著了趙如爬上了甲板見黑-漆的夜空下二副筆直的站在甲板上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今代」 二副見是趙笑的敬了個禮便要離開龐寧從船走了過來笑道「今天我來值星趙如你睡覺去」 值這種倒霉事情還有人搶二副癟了癟嘴說道「今天伸手不見五指真是個值星的好」趙如也笑了笑說道「睡不著我陪師父值星」 龐寧聳了聳不置可否讓親衛自己的辦公桌煤油燈搬了上來樓挨了荷蘭人幾炮船長室被兩枚炮彈砸的亂成一團龐寧乾脆到甲板上辦公 龐寧用史班送他的規在的上點了點肯定的道「我們在這現在我們甩掉紅毛去這」 趙如一臉詫異的看他的師父正要問些什麼就聽到龐寧命令道現在你去通知條船熄掉所有燈火 以旗艦燈火熄滅時間為準兩百'後全體左滿舵轉正西方向離開這條去倭國的航道甩開紅毛後度|持在七節」 這一帶航道兩側的暗沙暗很多偏離航道很有可能會撞在石上趙如嚥了口口水看了看龐寧龐寧卻懶再廢話拍了拍桌上的分儀又朝趙如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去辦 趙如咬了咬牙轉指揮著船上值班水手又派了小划槳通知其他兩條船的船把約定了統一的步驟黑咕隆咚的海面上三條巡艦加快了度悄然熄掉了所有燈火兩百秒間一到艦隊一起轉身消失在漆漆的洋面上 如完成了轉船的協調疲憊的回到了龐寧的桌邊龐寧重點起了煤油燈笑了笑給趙如一杯茶繼續研究著的圖和沙漏趙如喝了口茶打起了些精神湊到龐寧身邊也看起來的圖上那些虛虛實實的線趙如看了一個多小時總算看明白了想了想問道 「師父要是紅毛從這邊穿出去轉到去登州的航線上我們不是撲空了?」 龐寧啐了聲攤手說道「那也沒辦法」龐寧用圓規敲了敲海圖說道「那就要看天後娘娘喜不喜歡我這個胖了」 如笑正要茶又聽到龐寧說是時候了你去通知艦隊轉為正北方向我們殺去」 看了看師父見師父一臉的自信趙如興奮的跳了起來大聲朝帆手舵手們喊道「看我這邊三個火把三個火把一亮十秒鐘開始轉舵北上」 …… 一夜無眠整個艦在黑暗裡劈開波浪已經開到了台灣島西北遠處的外海直到黑色的海平線上泛起第一線魚肚白寧親自爬上了桿最高處的望塔望遠鏡搜索著前面的海面 清晨的風有些涼意趙如裹了裹綢緞短衣看了看焦急搜索海面的師父搜索了半個多小時龐寧依舊沒在望遠鏡裡|到目標趙如不禁打了個哈欠看了|逐漸爬上甲板的水手癟了癟嘴趙如轉身過來突然看見師父的僵住了龐寧的嘴巴張越來越大似乎遇上了最不可思議的事 如愣了愣猛的舉起了自己的望遠鏡看向前面然後他的身也僵住了趙如放下了望遠鏡用力的師父的肩膀揮了一拳然後朝下面的王八蛋們大聲吼道 「船隊前面是紅的船隊我'|贏了我們在上風」 「吊日的我們在上風上風上風」 「開炮」 正文 一四零節 北台灣海戰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波浩渺的海面上,南海國成長起來的海軍佔領了上慌失措的紅毛傾瀉炮彈。**-** 炮彈像嗜血的勇士,衝出炮膛劃破天空,一個接一個地鑽進了紅毛船的木質船身,把這些設計陳舊的帆船狠狠炸開。 荷蘭人試圖加速逃離,但沒有用,他們已經是落入陷阱的獵物,無論張上多少帆面,也比不過三艘巡航艦超越時代的速度。龐寧設計的帆具,是十世紀橫帆帆具展到頂峰的產物,效率遠遠超過十七世紀簡陋的荷蘭二桅船。習慣了在國沿海燒殺搶掠的紅毛們,突然現自己成為了毫無力量的綿羊,只能任獵人殺戮。 光是在崇禎三年一年,荷蘭人就在福建廣東沿海劫掠了不下十次,燒燬沿岸的戰船漁船。為了打擊西班牙人,荷蘭劫掠船隊活躍在馬尼拉-月港航道上,搶劫看到的一切國商船。 以前的霸主鄭芝龍一直對荷蘭人的強盜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這樣,才能抽出足夠的力量對付李魁奇和劉香這樣的大敵。 紅毛人曾經以為,他們會漸漸崛起於這片海域——就好像在其他大洋一樣。他們試圖用強盜行徑逼迫軟弱無力的明朝政府,逼迫明廷允許他們上岸建立殖民地。張狂的紅毛們從來沒有想到,等待他們的最後審判,是這樣的情景。 荷蘭人憤怒了,調轉船頭劃圈轉了個彎,試圖衝過來接舷戰。但、七級的海風迎面而來,打得風帆踉蹌無力,讓他們的一切掙扎毫無意義。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人類只是借助風力的騎士。違背了風的規律,曾經乘風劈浪地戰船就像一隻瞎了眼的大白豬,毫無力量。 荷蘭人開始焦急起來,張皇地在桅桿之間爬動著,試圖提高風帆效率。較小的船隻還放下了長漿,便扭的划動著,稍微增加衝擊的速度。荷蘭人不甘願承認失敗——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強大地海洋力量。 十七世紀,是荷蘭人的黃金時代。 他們從阿姆斯特丹啟航,得到了西非的象牙和黃金,追逐著鑽石殺過了好望角。他們為了香料朝印度土著揮舞著刀。為了打通海上絲綢之路,在東南亞奴役了巴達維亞的伊斯蘭教徒。他們四面出擊,曾經因為自己地強盜商業獲得了巨大的財富和聲望,他麼驕傲地把自己的血腥掠奪團體命名為「東印度公司」。 原來地歷史裡,他們會打敗葡萄牙佔領馬甲。他們會逐漸削弱西班牙稱霸東南亞,他們會開婆羅洲,統治馬來西亞,把東南亞烙上深深的荷蘭烙印。他們會把大員城建好,他們會佔領整個台灣,奴役這裡的土著,沿海掠奪漢人充實台灣人口,把這裡建成遠東最富庶的強盜老巢。 荷蘭人強盜式的商業模式在全世界都成功了,他們不覺得自己會在遠東失敗。 但從穿越決心在國南海站起來時候,世界的航海史便要重新書寫。從龐寧選擇向荷蘭開戰的那一瞬起,紅毛的命運改變了。他們面對的是穿越,是擁有奇異長炮,華麗巡航艦和精準分儀地穿越。他們的所有罪惡和榮耀,將一次性終結在遠東的海面。 趙如在桅桿上哈哈大笑,指著一艘冒煙的船要龐寧看,龐寧面無表情地聳了聳肩,看著虛弱的敵人,示意下面繼續炮擊,他不想讓這片海域,再藏納任何漏網的敵人。 龐寧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信貸員,不再是那個拼酒拼到吐的可憐蟲,龐寧要做這片海的霸王。 荷蘭人笨拙的轉身剛剛完成,衝過來不過一百米,就已經有三艘船沉入了海底。但南海國地海軍並不準備停手,他們從來不曾對敵人仁慈。龐寧滑下了桅桿,聽到了水手們近乎崇拜的歡呼。拉了拉有些鬆動地褲腰帶,龐寧舉拳朝水手們大呼一聲, 「加速射擊!擊沉敵人!」 南王神奇的指揮不但帶來了上風和勝利,也帶來了更高地凝聚力。第一次,水兵們不斤斤計較賞銀的多少,按命令嗷嗷叫地拉響了大炮。船半帆橫在上風口,輕鬆地水手們沒有太多事情,就主動幫助炮手搬運炮彈,希望換取向紅毛船開一炮的機會。 這是死神的聲音。荷蘭人最後五艘船艱難地在下風口挪動著,彷彿巨大的棺材,裝滿了南海國炮手即將獲得的功勳。短短一千多米的距離,卻幾乎需要二十分鐘才能衝過去,而在這段時間,怒獅號可以打二十輪齊射。 勝利毫無懸念。 又有一艘蓋倫船在間炸開,開始漏水。紅毛人瘋似地衝到了底艙,用木桶臉盆試圖將船艙裡的水引出來。但沒有用,在渺茫的大海上,人力實在是太微 能夠揚帆破浪的戰艦是藝術品,任何紕漏都會讓成廢物。長胡的水手長跳進了底艙水裡試圖用木板封住缺口,卻再沒有游上來。 蓋倫船的船長,那個富有的荷蘭商人開始後悔,為什麼會加入***東印度公司,來到***遠東。水手們絕望了,哪怕船長如何嘶吼,也再沒有人相信能救下這條船。一炮彈打在了蓋倫船甲板上,炸開的木板碎片殺死了十幾個水兵。絕望的歐洲人跳下了變幻莫測的大海,祈禱上帝會給予最後的憐憫。 只剩下了四條船,怒獅號上的炮手忘記了這是戰場,已經開始互相比拚炮擊精度。李和大副押下了十兩銀,賭最後沉下的是哪艘船。 龐寧讓炮兵們換上鏈彈和散彈,希望能夠收穫一些戰利品,但他的命令剛傳達下去,最後面的一艘荷蘭商船就開始旋轉著往水下沉去——這種商船為了降低上繳稅額,把甲板線的船身修的很狹小,海水從損傷處不斷湧入大大的船肚,最後形成了旋轉。商船終於沉了下去,形成的漩渦也吞沒了不少逃命的水手。 這是南海國一級巡航艦展示火力的最好機會,右舷十門八磅炮興奮地吼叫著。距離還沒能拉近一半,荷蘭人就被擊毀了五艘船。剩下的三艘在鏈彈和散彈的收割下,逐漸失去了桅桿和甲板水手。失去了動力的帆船不再能夠衝鋒或撤退,變成了漂在水面上的寶箱。 看著飄滿海面的荷蘭水兵,龐寧覺得必須全部清除——但如果讓這些人漂到海岸上,就會成為小股的倭寇、海盜和南海國永遠的仇敵。龐寧癟了癟嘴,揮手喝道, 「船隻慢慢靠過去,沿途射擊一切水面敵人!」 驕傲的紅毛,因為他們不識時務付出了代價。如果他們承認龐寧對巴達維亞號的佔領,他們不會遇上今天的問題——一主力艦隊被摧毀,一千三百多名水兵水手被擊斃在東番島東北部的洋面上。失去了靈魂的屍體開始往下沉,鮮血不停地瀰散著,引來了周圍海域的鯊魚,在浪花裡撕咬著荷蘭人的身體。 最後三艘船的桅桿被打斷,無助地漂浮在了海面上。龐寧對這種破爛船型沒有興趣,讓巡航艦靠了過去,用散彈收割殘餘的荷蘭水兵。 直到炮管打得紅,敵艦上再看不到生氣,龐寧才讓趙如帶隊佔領這三艘艦船。 很快,趙如劃著小划艇開了回來。趙如沒有在船上找到金銀,不爽地聳了聳肩,「這個艦隊好像是要開往長崎的。每條船都有半艙的鹿皮,估計是從東番島土著那裡搞來的。」 勝利的船隊在戰場上掃蕩了一圈,拉著俘獲的船隻駛回北港。 大多數紅毛人都被殺死在了戰場上,留下來的一百多俘虜與其說是犯人,倒不如說是龐寧的宣傳工具。七月的清晨,當北港農民被吵吵嚷嚷的嗩吶聲驚醒,戰戰兢兢地跑到村口往外張望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雄赳赳的破海營水兵,押著成排的紅毛俘虜走了過來。 「那是大員城的紅毛人?」 「南海人這麼厲害?把紅毛匪給抓了?」 「說話小心點!別給官府的聽到了。紅毛這次倒大霉了,聽說官府搶了好多紅毛的鹿皮。」 在戰國時期開始,日本武士和富人們間開始流行陣羽織。這種由絹和鹿皮織出來的無袖羽織,也叫做具足羽織。流行導致了鹿皮的需求不停上漲,日本的鹿捕盡後,尚未開的台灣成為一個重要鹿皮產地。和長崎的鹿皮貿易,是荷蘭人在台灣的重要利潤源之一。 鹿皮的價值遠不如絲綢,從荷蘭人船上搶來的戰利品並不豐厚,大概也就是幾萬兩銀。雖然勝利讓整個艦隊喜氣洋洋,但二萬多兩的賞賜和船舶修理費用花掉後,這一仗龐寧賺的並不多。 以前不停花錢的時候,龐寧倒是忘記了心疼。但自從趙如給他強調了開支後,龐寧就湧起了賺錢的念頭,要把今年投資在船隊、海軍和各個港口上的銀慢慢賺回來。騎在馬上,看了看越來越順服的百姓們,龐寧確定了北港的地租收入不會再出任何問題,轉頭朝趙如說道,「派些貿易隊,我們也去山裡收購鹿皮,販到長崎去。」 趙如哦了聲,說道,「我找些老水手建些貿易隊。」 龐寧想了想,又說道,「用科勞港快船把紅毛人的破船拉到嵌山港去,改裝成商船。以後運些木匠到北港來,這裡也建一個小船廠。所有人休息兩天,準備進攻大員城!」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四一節 炮轟熱遮蘭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空隱隱有些泛白,但星星依舊閃爍可見,離黎明還了敲一個睡著了的年輕士兵。**-**這個孩咬牙咧齒地轉頭過來準備罵人,卻見到是嘿嘿冷笑的南王。年輕的士兵一個激靈要跳起來敬禮,卻被死死摁住嘴巴。龐寧把指放在了嘴唇上,噓了聲,讓周圍騷動的士兵們安靜下來。 大員港裡的二十四磅要塞炮,在射程上和南海國的八磅炮差不多,但要塞正面有堅強的防禦掩體,開船沖港顯然不是上策。龐寧決心從陸地上起攻擊。昨天晚上,百火槍手從大員城十公里外登陸挺進,潛伏在這個小山頭上等待時機。龐寧派出了三十個先鋒隊過去探路。 掃清道路後,大部隊才能隱蔽地接近荷蘭人的城堡。 黎明前的水汽很重,龐寧覺得臉上濕濕的,不禁摸了一把,手上全是霧水。旁邊的趙如笑了笑,啐道, 「今天也洗臉了!」 龐寧啐了一口,突然看見前面樹林裡有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龐寧揮了揮手,火槍手們把槍收了起來,拔出了不會出聲音的長刀。但來人不是敵人的偵察兵,快靠近這邊的時候,來人停了下來,喊了一句口令, 「有海的地方就有銀!」 龐寧笑了笑,對自己明的口令很得意,沉聲回應道,「有銀的地方就有女人!」 先鋒隊隊員確認了口號,穿過了樹林湊到龐寧身邊小聲說道,「哨兵幹掉了!」 龐寧點了點頭,朝後面的隊伍揮了揮手,士兵們三十個人一組,用纜繩艱難地拉動著二十門八磅炮。龐寧也提著一把燧槍,在隊伍前後穿梭,沉聲鼓舞隊伍加快速度。 要在荷蘭人睡醒前起攻擊! 魚肚白出現在天邊的時候,部隊穿過了一個小樹林,前面已經隱約看見荷蘭人的城堡了。龐寧四下看了看,不禁皺起了眉頭——一門大炮的炮車輪陷入了泥坑裡。一個炮兵隊長叫來了五十多個士兵在推拉著, 「一,二,拉!」 「一,二,拉!」 但地面也很濕,士兵們腳底打滑,根本用不上勁頭。四百多公斤的沉重炮車彷彿是害怕上戰場的懦夫,藏在泥濘裡不肯出來。龐寧搖了搖頭,一腳踹在傻愣愣地隊長身上,喝道,「你,你!你!你!把外套脫了!塞輪下面去!」 在龐寧沉聲呼喝下,士兵們手上用力。炮車猛地一抖,呼地從泥坑裡滾了出來,龐寧檢查了會確定炮架沒有損傷,朝這支小隊揮手催促道,「跟上!跟上!」 悄然前進了兩公里,破海營成功靠近了大員港。 前面一千百米外的另一個小島,就是荷蘭人在台灣開闢的大員港了。大員港主體結構在小島最高處,是個長寬五十多米的多邊形的稜堡,稜堡左側還連著一個長方形堡壘。這個城堡被紅毛稱為熱遮蘭城,堡牆已經修好了,但是軍營什麼都還是臨時性地木屋,裡面駐紮了一千多紅毛士兵。 似乎在荷蘭人的概念裡,火炮的有效射程只有七、八百米。荷蘭人重點崗哨的警戒範圍,也只停留在七、八百米這個距離。對於城堡一千五百米外的一片丘陵,除了被先鋒隊埋伏幹掉的一組巡邏哨兵,就基本沒有預警力量了。 龐寧把火炮隱藏在一個小高地後面地山脊上——從城堡裡根本看不到火炮的射點。火槍手則佈置在了火炮的周圍,將火炮陣地牢牢地保護起來。 龐寧想了想,又調整了一遍部署,從北面抽了一隊士兵到南面——南面陣地較高,如果敵人從北面來,可以方便的過去支援。龐寧舉起望遠鏡,這會大概是早上點鐘,城堡還沒有醒來。堡牆上三三兩兩的士兵來回巡邏著,十門碩大的要塞炮安置在面對海面地掩體後面,另外四門對著陸地這邊。 龐寧看到一幢漂亮的石頭房,愣了愣。龐寧放下了望遠鏡,用肉眼看過去,一片雜亂的木頭屋之間,那個紅色屋頂的漂亮石屋正處在城堡心。龐寧重新舉起望遠鏡看了看,他相信自己看到了大員港總督的長官公署。 龐寧把付賽斯叫了過來,沉聲說道,「所有火炮,瞄準那個屋二樓打!」 付賽斯敬了個禮,彎身回到了火炮陣地。龐寧想了想,帶著親兵移到了小山前面。付賽斯和幾個測距兵商量了一會,轉身把角度數據分給了各個炮位,回來和龐寧匯報道,「殿下,火炮都部署在了等高水平線上,一千五百米標準射擊,肯定!」 龐寧點了點頭,站在小山前面的山石後大聲喝道,「戰鬥開始!兩炮試射!」 兩門八磅炮被拉響,炮彈劃出兩道拋物線,從南海國士兵的頭頂越過小山,飛向了尚在美夢的紅毛們。 「轟!」「轟!」 炮彈砸在了那個石屋右側十幾米外空地,炸出兩個坑洞,驚醒了整個城堡。偵察兵們衝到了堡牆邊上,莫名其妙地朝這邊看著,但除了山頭上的幾棵小樹什麼也沒有看到。穿著襯衫地士兵們呼喝著從營房裡跑了出來,左右張望著出了什麼問題。然後更多的士兵跑了出來,手上拿著火繩槍。 龐寧憤怒地朝炮兵吼道,「校正角度,齊射!」 多秒後,十八門火炮出了怒吼,開花彈一次性端亮的石頭屋。測量員們出了歡呼,拿著望遠鏡的龐寧卻罵了句娘——火炮齊射前,一個軍官模樣的年人穿著睡衣衝出了石屋,大聲向士兵們嘶吼著什麼。隨後坍塌的石屋雖然讓年人嚇得抱頭倒地,卻並沒有結束這位總督的性命。 反應迅速的總督撿了一條命——這個時代的火炮,是沒法在一千米外擊一個活動的目標地,龐寧讓炮兵轉頭攻擊二十門要塞炮。荷蘭人逐漸進入了戰爭狀態,驚醒地士兵們湧上了炮位,艱難地轉動著火炮和這邊對攻。 這不是公平地對決,在幾噸重的要塞炮掉過頭來之前,已經有兩、三門被南海國火炮擊,退出了戰鬥。而其他地炮手,也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攻擊。雖說可以根據炮彈彈道,大概確認這邊火炮的位置。但是這樣長地距離上,不知道炮彈落點和誤差,紅毛的要塞炮射擊精度,實在是可以忽略。 荷蘭人的要塞炮射速太慢,足足要兩分鐘才能完成一次射擊,根本不是這邊的對手。 戰鬥開始四十分鐘後,二十門要塞炮僅剩下兩門還在反擊,無數的紅毛炮兵橫在炸得亂七八糟的火炮陣地上,結束了他們遠東地冒險之旅,去見他們遠在西方的上帝了。 荷蘭人在一片紛亂冷靜下來,明白了遇上了前所未見的敵人。憤怒的總督開始擔心剛剛北上的艦隊,大聲嘶吼著讓士兵們放棄了要塞炮和陣地。一千多士兵聚集了起來,要塞三個大門洞開,一千多紅毛鬼別著大刀和火繩槍,扛著划艇衝了出來。 烏龜被迫出殼了,龐寧哈哈大笑起來,朝炮兵喝道,「火炮攻擊岸邊,攻擊他們要上岸的地方。」 不可思議地炮擊,讓紅毛們明白了這不是關於勝負的爭奪,這是決定生死的遊戲,是決定他們能不能活著回到家園的遊戲。來自西北歐的紅毛比瓊州府人強壯,在炎熱的亞熱帶島嶼上總是一身臭汗。他們穿著黃的麻布襯衫,呼喝著把划艇扔進了海灣裡,大步跨進去使勁地划動,向龐寧的陣地衝來。 他們從遙遠的荷蘭來,他們經過了八十年地戰爭才取得了**。他們剛剛脫離了世紀的束縛獲得自由。上帝對他們是如此苛刻,北方諸省的貧瘠土地沒法給予他們幸福的生活,他們除了航海了無生計。 拋下怒放的鬱金香和豐腴的荷蘭女郎,他們乘坐巨艦或商船渡過了波羅的海和英吉利海峽。他們躲過傲視一切的西班牙無敵艦隊和狡猾血腥的英格蘭海盜,在茫茫的大西洋東岸一路南下,用槍炮和刀劍殺出一條血路。他們在莫桑比克和法國人用大炮對射,他們在紅海和印度洋和葡萄牙人作戰,他們衝過馬甲殺向遠東,除了大海,他們一無所有。 他們是天生地強盜,他們是天生的航海家。他們不明白什麼是退卻,有多少金,就能在阿姆斯特丹贏得多少尊敬。他們要用勇敢來征服海洋彼岸可以征服地一切未知,滿載著新世界的寶物回到鹿特丹,享受股東和妓女們無以倫比地興奮,無以倫比的讚頌。 他們本一無所有,卻把尼德蘭聯省共和國地力量擴張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他們讓澳門的佛朗機人顫抖,讓馬尼拉王城的干係臘人膽寒,他們是國海商眼裡的惡魔,本是這個時代最了不起的海洋民族,最了不起的強盜。 紅毛們明白了自己所處的絕境,求生的本能支撐著他們的憤怒。划艇剛剛登上陸地,就遭到等候已久的火炮齊射。歐洲強盜們咆哮著跳下了划艇,舉起火繩槍和彎刀,朝一千米外的小山衝來。 城堡裡的要塞炮已經徹底熄火了,天空飛舞的炮彈都是南海國的。但對於高速前進的陸軍來說,被這種稀薄炮火命的概率基本沒有。很快,荷蘭人就衝到了小山腳下,總督彼得易在山腳稍微整隊,就向山頭的敵人起了了衝鋒。 荷蘭人已經接近到三百米的山腳下,他們的人幾乎是這邊的兩倍。血和火的近距離對戰就要開始,龐寧看了看身邊的破海營——這些傢伙依舊貪婪無恥,但經歷了這幾年的征戰,在勝利和失敗的一次次洗禮下,破海營已經不是從前那支菜鳥軍隊了。龐寧站直了身體,朝手下們大聲吼道, 「回答我,東番島的這草這樹,這陸地,這海洋,是不是我們漢人的?」 這當然是我們大漢民族的土地,這是我們生長的地方,無論是誰也不能竊奪。士兵們眼睛血紅地握緊了拳頭,大聲吼道,「當然是我們漢人的!」 龐寧騎上了他的大馬,大聲吼道,「前面是吊日的紅毛人,他們霸佔了我們的土地,他們掠奪我們的銀,他們搶走了本該在我們身下的女人!怎麼辦?」 破海營的士兵們握緊了他們的燧槍,大聲回道「殺了他們,搶回來!」 龐寧興奮地哈哈大笑起來,整個部隊都出了放肆的笑聲。龐寧拔出了長刀朝前面舉起,大聲吼道,「全軍輪排射擊,前進!」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四二節 殲滅大員紅毛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 一四二節 殲滅大員紅毛 毛強盜裡有七百個火繩槍手。列成了兩線的長隊。|朝這邊推進過來。這是蘭東印度公司的正規海軍。雖然促之下有些凌亂。但他們很快進入了作戰狀態。向山頂推進。 不過更多的紅毛強盜是來遠東冒險的水手。揮舞著手上僅有的一把彎刀。朝山頂上衝來。|山的坡度大概只有十度。並不陡峭。紅毛有兩倍多的人數。他們相信自己可以獲的勝利。 「射擊。」 龐寧海軍裝備的燧發槍。是史班最近配給的。和第二次反圍剿臨時趕製的劣質火槍不同。這批新軍械史班有時間慢慢生產。在各個環節加強了質量控制——新槍不但在射程上達到了三百米。在射擊精度上也比原先的好了不少。 紙袋的定裝火藥。床統一生產手工打磨校正的米尼彈。這些軍事產品在技術上並不復。在北美**戰爭時期。北美士兵甚至在晚飯時候手工生產米尼彈。但這些領先時代的想法。是科技史無數彎路的筆直跨越。看似簡單。卻實實在在的提高了在這燧發槍的威力。 光是紙袋定裝火和彈這項改進。就讓射擊速度提高到了一分鐘兩發。三排輪射的戰術下。破海-十秒就能進行一排齊射。 居高臨下的擊是致命的。山坡上不是每個的方都能筆直向上。紅毛們需要在山崖上彎進。而從頭飛來的每一發彈。都是直接沖腦袋去。山頂每一排黑煙升起就有成片的強盜慘叫倒下。只爬了一百米的山路。衝在最前的持刀水手。已經倒下了兩百多人。 這是紅毛曾遇到的慘烈戰爭。 紅毛們沒有退路。是在歐洲這是在遠東。在渺遠的遠東在漢人的包圍裡。只有勝利能夠換來生存的權力。大總督奴易的嘴唇有些發乾。他緊張的看了看身後的港口——堡壘在敵人的火炮射程內。而港裡只剩下兩艘二小船。不可能帶著全體人員逃走。 他朝他最信任的軍官吼道校你應該離開火繩槍隊伍。率領水手們發起衝鋒。」 克魯伊維校的發已經有些花白了。作為一名習慣了南征北戰的軍人。他清楚總督說沒錯全力沖是取勝利的一辦法。上校拉了拉他的軍官帽。離開了列隊推進的士兵隊伍。衝到了雜亂前進的水手群前。校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大聲道。 「肥羊就在。我沖。」 但這不是公平的較量。這不是校熟的戰爭。這是穿越者的軍隊。是校未曾遇到過的敵人。龐寧意到了這個軍官這個軍官的有效組織讓紅毛的攀速度提高了不少。離山頭的線距離只剩下一百五十米。。 龐寧皺起了眉頭不安的拉動著頭。棗色大馬然被蒙上了眼睛。但也被瀰漫在空氣的火藥味嗆的煩躁不安。忿忿的噴了個響鼻。 「李鄴。幹掉那個軍官。停止無差別射擊。重點射擊前排。」 如果是和這個身經百戰的校公平對決。從另外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龐寧並沒有優勢。在對士兵素質。心把握上。信貸員出身的龐寧都不是一個優秀的將軍。但這不是公平對決。在跨越了一個時代的技術優勢面前。紅毛甚至根不明白該如何作戰。 紅毛校明白了敵人火力可以射的很遠。卻不知道這種距離上。火槍還能瞄準。他沖在最顯眼的的方。大聲的朝其他強們呼喝著鼓舞士氣。卻不知道三十支槍已經瞄準了自己。只一次射擊。這個活蹦亂跳的男人就變成了滿是彈孔的屍體 身上了七槍。在手們驚恐的目光下。校甚至沒能發出一身呻吟。年人就像一個沙包一樣。直愣愣往後倒。倒在山坡上。順著山勢往右滾動了一米。撞到一個山石才停下來。 突然失去了領袖的毛水手如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士氣猛的一頓。甚至有驚慌失措的水兵們頓住了步。發槍開始朝沖最猛的前排水手射擊。這些人敵人的膽。掉他們就能讓整個衝鋒失去勇氣。 在一百多米的距離上。線膛槍的射擊精可怕的。排槍每響起一次。就有成片的荷蘭壯男被撂倒在山坡上。前鋒被逐漸消滅。跟在後面的水手們速度慢了下來——他們的傷亡超過了一半。即使是背水一戰。他們也徹底喪失了衝破火槍陣的信心。 但他們的犧牲並非有意義。他們贏的了時間。讓火槍兵進入了射擊位置。最激烈的戰爭真正開始了。蘭人的七百個火槍手衝到了山坡下一百三十米左右。開始朝山上的燧發槍隊發起齊射。雖然在這種距離上。滑膛槍根本沒有可能打到瞄準的的方。但集群射擊讓低命率同樣擁有殺傷力——殺死敵人的。總是偏離目標的流彈。 蘭人站成了兩排。一邊輪排射擊。一邊在裝彈前進。射擊。裝彈。前進。他們穿著鮮艷的血紅色軍裝。彷彿這樣就不會在死亡的恐懼失去戰鬥的意志。在嗆人的硝。七百職業火繩槍兵迎著精準的線膛槍。朝山頭輪排射擊推進。 硝煙瀰漫。一排一的齊射起。嗜血的彈破可見度越來越低的戰場。向溫熱的**飛去。 這是人類史上最殘酷的戰鬥。兩的一千多火槍彷彿是面對面的執行著槍斃命令。鮮血從龐寧身邊的士兵身上飛竄來。不斷的有人倒在的上。扔下了他們的長槍。把年輕人的夢想留在了這個小小的山頭。龐寧突然發現自己把蘭人逼太急了——兵法圍三缺一方能破城但龐寧卻用艦隊和火炮把荷蘭人逼死在了個小小港灣。 蘭人不停的被旋的米尼彈擊鉛彈會旋開薄薄的軍裝皮肉。在身體裡攪動著每一寸器官。倒|去的一個瞬間。血泊會濺在身邊的戰友身上。形成一大片血污血污很快會被黑色的火藥灰塵蓋上變成令人厭惡的灰紅色。巨大的齊射聲。荷蘭人咬牙踏過呻吟的戰友。裝彈。前進。 破海營面對的。是一無路可退有在死裡求的敵人。 「後上。射擊。」 龐寧正大聲鼓舞著士氣一發流擊了龐寧的色大馬。受傷的軍馬人立而起。把他的|人扔到了的 亂的軍馬被傷痛刺激朝正前方衝去在戰場央的流彈擊。七孔流血的倒在戰場間抽搐著。 傷亡越來越重了。破海營從來沒有經受過這樣的戰損。受傷的士兵捂著飆血的傷口。在血裡翻滾呻吟。在巨大的齊射聲間隙。一點點腐蝕著其他士兵的鬥志。對面的火繩槍在射速和精度都不如這邊。傷亡更大但蘭人除了前進沒有退路。 南海國的火炮射程毀了他們所有的退路他們國犯下了太多的罪。也不相信投降能夠讓敵人原諒。這是一場生死搏殺在遠東的這個山坡上。紅毛強盜只有不斷的推進。上彈。射擊。直到勝利。或者死亡。 龐寧被摔好重。著眼睛在的上僵硬了好久。才在酸痛恢復了對身的控制。龐寧呼了口氣。咬牙從的面上爬了起來。破海營傷亡已經超過一成。龐寧不允許這樣的戰鬥繼續發展下去——每個士兵的撫恤金都是五十兩。他撿起一個死去士的燧發槍和彈。大聲吼著。「尋找掩蔽物。散開射擊。」 「散開。散兵射擊。吊日的。誰讓你們學先鋒營的。站在一起找死麼?」 龐寧踢開了幾站在隊列裡面士兵。翻身趴在了一塊小山石後面。親身示範起散兵射擊。趙如愣了愣。也朝士兵們呼喝著。讓軍隊散開。士兵們明白過來。紛紛尋找起障礙物。躲在山石,面朝前面的敵人射擊。 在滑膛槍的代。由於射擊精度的不足。士兵們只能站成排。用集群射擊提高命率。當然。集群射另一個作用是提高軍士的士氣——面對面的槍斃。硝煙瀰漫讓你根本看不見前面是什麼。身邊不斷有戰友倒下。呻吟。死去如果不是站在一個堅強的團裡。人類根本就無法站直身體。 對於新兵成的軍隊來說。保持士氣是取的勝利的關鍵。呂策的先鋒營在第二次明軍圍戰鬥急劇擴張。幾乎全是未上過戰場的新兵。所以只能在線膛槍軍團上運用輪排射擊戰術。就是為了在鮮血橫飛的戰場上保證單兵士氣不會崩潰。 但現在。更威脅破海崩潰的。是急劇上升的傷亡。荷蘭火槍手已經倒下了一半。卻依然堅強的朝前面推進著。破海營已經習慣了失去戰船。但從來沒遭受過百人以上的傷亡無論輪排射擊能不能穩定士兵士氣。龐寧必須保證它的士兵不再繼續死去。 南海國的海盜們無的尋著山石和樹木。趴在了的上進行射擊。複雜的環境讓他們的射擊速度降低了。蘭人突然發現壓力頓減。張望著的彎刀水手們離開了藏身的坑洞。鼓起勇氣。匍匐著再次向山頂發起了攻擊。 但紅毛人很快明他們錯了。火繩槍手們依舊在努力射擊。但他們失去了目標。即便是在八十米距離上。滑膛槍手想命躲在障礙物後面的南海人。也只是一個幻。 僵持的戰場局勢急轉直下。荷蘭人的氣一落千丈。總督握著長劍的手開始顫抖。他感覺自心臟快要崩裂。他大聲嘶吼著要火繩槍手扔下火槍。和水手一朝山坡上衝鋒。 最後的十米。卻是那麼的漫長。水手們最勇敢已經死在了山坡上。火繩槍兵更不習慣發起衝鋒。的上是近千具屍。最後的七百個荷蘭人的士氣已經徹底崩潰。他們只是在籠裡猶斗的困獸。之所以還在戰鬥。只是因為求生的渴望。對於勝利。他們已經徹底失去信心。 紅毛人彎著腰在各種障礙物後面挪動。試圖躲避山頂的壓制火力。靠近敵人。但戰爭已經結束了。等待蘭強盜的。只是一場屠殺。 奴易被一發旋轉彈擊腰部。倒在了山坡上。倒在了遠東尚未建成的熱遮蘭稜堡邊。蘭士兵們開始慌不擇路的朝山下逃去。但一旦從樹木後面露出身體。立即就會被山頂的散兵槍斃。最後的三百個蘭人不能進。不能退。在障礙物後面顫抖。盡量把身體縮在山石的掩蓋下。 山頂的魔鬼卻不給他們生存的機會。龐寧的意的從的上爬了起來。把部隊分成了三隊。自己率領軍壓制。趙如和李鄴分別從兩側包抄躲在障礙物後面的紅毛。 凌亂的槍聲時不時響起。成為戰場上死神的宣言。荷蘭人躲無可躲。十幾人一起大聲叫喚著衝出障礙。然後被一個個消滅。龐寧一點點推進著隊伍。直到輕鬆攻進了無的熱遮蘭堡。太陽爬上正空的時候。整個大員城已經再也找不到一個活著的紅毛士兵。 艦隊已經被消滅。城堡也被端掉。紅毛強盜已經被徹底逐出了台灣。 凶殘的南海國海盜們衝進了堡。始享-服者的權力。女人和金銀自然是最好的戰|品。但蘭人顯然沒讓海盜'|滿意。女人少不說。翻盡了堡裡的庫。破海營也只搜出四萬多荷蘭盾。忿忿的罵了句「窮鬼」。龐'抓了一把箱的銀幣。聽了聽銀撞擊的聲音。 「師父。城堡裡搜到不少火藥。有一百多擔生絲。還抓了個醫生。」 如從門外走了進來。一個修長的男人被衛兵們按在了的上。龐寧睜了睜眼睛。吹了聲口哨。向的上的俘虜問道。「你會醫術?」 這個男人惶恐的抬了頭。露出一同於荷蘭人的臉。這個男人似乎聽懂了龐寧的話。結結巴巴的居然說起了漢語。 「我。自然學者。醫生。不是。醫生不是。」 龐寧了口。拎著個男人的領口。把他拖到了臨時作為傷兵營的木屋裡。已經有三十多個戰士死在了場上。寬敞的,裡是彈的四十多個傷員。龐寧朝一屋呻吟的病人努了努嘴。道。 「能救下三個。你就能活命。三個。每個賞你十兩銀。」 看著手上緊張的俘虜。這個所謂的自然學著。'皺了皺眉頭。拍了拍他的臉說。「我怎麼看你像是混血兒。你知道抗生素嗎?抵抗細菌的東西。細菌你明白嗎?動手術需要消炎的。你明白嗎?」 慌張的俘虜趕緊點了點頭。說道。「助手。我有個助手。在的下室裡。」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四三節 第一個醫生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督宅邸附近的石屋雖然坍塌了不少,但這片石屋的:遭到破壞自然學解釋了一番,帶著龐寧走到了這片石屋,從一個缺口走進了一間房。(->這裡原來是這個自然學的住處,他撬開了一塊倒下的石牆,打開了一個暗藏的地下室入口,將一個金女孩從地下室裡帶了出來。 一張甜甜的清秀臉龐從地下室出口伸了出來,朝四周看了看。見周圍都是漢人,女孩出了一聲好奇的輕呼,眨了眨眼睛,快步爬了出來 漂亮的女孩讓龐寧眼前一亮,她大概十*白的臉蛋上有幾絲紅紅的暈色,凹凸的身材下是一雙修長的大腿,看得周圍水兵一陣騷動。活潑的女孩好奇地看了看外面目露色光的國海盜,略有些不安地眨著眼睛。 龐寧朝水兵們揮了揮手,示意這個女人不屬於戰利品。女孩和自然學說了幾句話,又跳回地下室,拿出一套刀具和一個大袋出來。 用手術刀來稱呼那套刀具顯然是不合適的,這更像解剖屍體的東西。顯然這個俘虜和這個漂亮的助手,都是貨真價實的「自然學」—應該解剖過不少屍體。既然解剖過屍體,那麼應該能勝任簡單的外科手術。那些刀具和看上去嚇人,但肯定比史班打造的戰鬥長刀更適合取彈。 龐寧舒了口氣,背著手帶這兩個俘虜回到了病房。 龐寧不太信任這個男人,雖說彈的士兵不取出彈,是沒有撿回命的可能的——但也不應該輕易讓一個歐洲人再折騰一番。看了看滿屋呻吟著的傷員,龐寧指了指一個幾乎沒有生氣的士兵,說道,「從他開始吧。」龐寧又撇了撇這個自然學,問道,「你準備用什麼消毒呢?」 這個自然學從他的助手的袋裡取出一個小瓶,得意地在龐寧眼前晃了晃,說道,「南方鳥油!」 龐寧眨了眨眼睛,湊到過去看了看女孩拖著地大袋。這個漂亮地金女孩大方地把袋攤開,給龐寧檢查。龐寧看到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一些是植物標本,有些奇怪的蜥蜴,還有一些動物的油脂。龐寧故意把手在袋裡撈了撈,用手肘在身材魔鬼地女孩身上蹭了蹭,滿足地說道, 「我猜猜看,你們不會去了南面的大島吧!」 女孩似乎不在意龐寧地輕薄。眉開眼笑地點了點頭。從袋裡抓出一個籠。取出一隻蜥蜴出來。說道。「裡扎德!」 女孩說地似乎是德語。龐寧睜了睜眼睛。小心地接過那支蜴。但小傢伙離開了美女地手。卻突然張開了脖上地傘狀皮膚。凶狠地叫了起來。把龐寧嚇得脖一縮。 龐寧罵了句。不爽地把張牙舞爪地蜥蜴扔回了籠。這是一隻傘。是澳大利亞地特有物種。看來這兩個歐洲學是跟著荷蘭人地船到過澳大利亞了。或許那個什麼「南方鳥油」就是東西被澳洲土著作為專門消炎地藥物。大概他們和土著換了些。 龐寧相信了他們具有醫療能力。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自然學跟衛兵要來一口小鍋。把井水燒得滾燙。在沸水浸泡了十幾分鐘來消毒他地刀具。這個男人開始了他地外科手術。溫熱地抹布是用來擦拭傷口地。但是這種輕輕地拂動卻讓傷員感受到了極大地痛楚。大聲地叫喚起來。傷員睜開眼睛看了看。見自己面前地是南王龐寧。 士兵眼睛裡閃出一絲亮光。舔了舔嘴唇問道。「殿下…是救我嗎?」 龐寧從鼻孔裡噴了股氣,卻不想代醫生回答這個問題。他揮了揮手,叫來了四個強壯地士兵,將這個傷員牢牢地按在床位上。 龐寧皺著眉頭看著有些緊張的自然學,說道,「開始吧。」 鋒利地小刀破開了腰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讓傷員出了殺豬般的慘叫。龐寧想了想,找到一塊乾淨毛巾,死死地塞進了傷員的嘴巴,以防止他咬破自己的舌頭。但是技術不怎麼樣的自然學沒能在切口裡找到彈,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似乎準備再開一刀。 傷員的臉上已經疼痛得一片慘白,豆大的汗珠從掙扎著搖動的頭顱上流下來,拚命地朝龐寧搖動著頭顱,表示他不想再挨一刀。整個病房的傷員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看著這個歐洲人的眼睛裡,彷彿看到了惡魔。破海營的士兵是趙如一個個招募的,趙如看不下去了,他睜紅了眼睛怒視這個歐洲人,一把打開了他要拿刀的手。 「吊日的,你到底會不會!」 解剖刀被打到了地面上,放出叮噹的聲音,滾得好遠。 龐寧彷彿感受到了傷員的痛苦,慢慢坐在了椅上,朝自然學揚了揚下巴,說道,「繼續吧,我改變主意了,如果你弄砸了,老就砍了你。」 歐洲人咧嘴吹了聲口哨,在地板上撿起了他的解剖刀,重新在沸水裡加熱消毒。這個男人朝龐寧揚了揚眉毛,用在沸水裡取出了他的刀,朝龐寧說道,「我祖上的祖上,明人!」 龐寧不關心他的血統,不耐煩地揮手示意他快點開始。臨時上架的醫生聳了聳肩,在傷員的腰部肌肉上又開了一刀。~逐漸深入,劇痛讓傷員出了淒慘的叫聲,聽得按住傷員身體的士兵們毛骨悚然。切口被微微提了起來,一個小小的鏡伸了進去。 這個男人側著身看了看鏡,確定了彈的位置交給了女孩,在切口裡緩緩伸進了另外一把上一停,自然學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坐在旁邊的龐寧。 這個男人似乎夾住了彈片,抿著嘴巴朝龐寧點了點頭。 但龐寧沒有任何和這個歐洲人,或是混血兒通過面部表情溝通的意思。 被緩慢地移了出來,病號猛地抽動了一下,被按著的身體不再顫抖,倒在了床上。汗水讓病號的整個身濕透了,一直浸到了床單 大口的喘著氣,似乎已經耗盡了生命力。 自然學在傷口裡鉗出了一片彈片,他把彈片和絲甲上的洞口對了對,滿意地吹了聲口哨。他小心地打開了那個油瓶,將他的南方鳥油倒在了手術刀口上,用一根軟木棒輕輕地塗抹著,直到傷臉色白地昏了過去。 「成功了!」 醫生輕鬆地拍了拍手,似乎很滿意自己地手術,微笑著看著龐寧。龐寧看了看一屋地傷員,想到這些人即將面對的折磨,不禁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龐寧不想再看下去,站起來朝這個蹩腳的醫生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自然學眼睛亮了亮,大聲說道,「范魯*郎易留斯!瑞士!巴塞爾大學!」這個男人拉過了自己地助手,介紹道,「茱莉!助手!漂亮!」 活潑的女孩眨了眨眼睛,拉著松蓬蓬的裙擺朝龐寧行了個禮。 瑞士自然學郎易留斯得到了龐寧地信任,脫離了俘虜身份成為了軍的醫生。傷員根據受傷情況,採取了最大程度的外傷處理,雖然仍然有二十多名受傷水兵感染死去,但搶救下十多條命,也比龐寧預計的情況要好得多。對於一個將領來說,部隊裡擁有一個醫療隊,無疑會大大提高士兵地鬥志。 北港附近已經沒有軍事威脅了,稍微休整,龐寧的主力艦隊經過嵌山港,回到了瓊州府。擊敗了荷蘭人的喜訊,讓其他四個穿越有些出乎意外。消息傳到街上,龐寧的海軍再一次受到南海國百姓的熱情歡迎。龐寧拉著紅毛俘虜在街上耀武揚威了一番,便開始向四個穿越兜售北上建立遼東貿易站,搞流民買馬匹的主意。 到南王衙門看了看凱旋歸來地龐寧,秦明韜和幾個旗總們騎著馬往東王衙門回去。新修的水泥馬路上很熱鬧,酒家地小二見人就上來招呼,針線商和絲綢商人們笑吟吟地站在店門口,招攬著富裕的市民們進去看看。一個戲樓裡似乎在演《大鬧天宮》地本,鏘鏘聲響下時不時傳出觀眾的喝彩。 道路上人流不少,秦明韜地親衛吆喝著,讓前面的百姓為東王讓開道路。勇字旗旗總常廣歎了口氣,說道,「那天南王的破海營入城,百姓夾道迎接,野花都灑滿了一條街,當真是威風啊!」 梁老大揚鞭喝道,「南王這次厲害!幾條船出去一趟,就把整個東番島給翻了天。我看沒幾天,整個海面上的船,都要掛我南海國的旗了!」 趙德啐了聲,轉頭看了看常廣,「你這話怎麼酸溜溜的,破海營威風,還不是我南海國威風?」 常廣咧嘴看了看趙德,似乎想到什麼,笑道,「三將軍倒是大公無私,胸襟開闊。」 趙德看了看秦明韜,朝常廣罵道,「屁話!都是從五源谷殺出來的,義父也罷,龐頭領也罷,還不是我南海國的領路人?爭這一時威風,你倒把自己當成什麼?」 常廣見趙德一反常態拚命抬舉南王,說得大義凜然,治好抱拳討饒道,「三將軍說的是,說的是啊!在瓊州府都淡出個鳥來了!這次我改水營理當和破海營精誠合作,去遼東開闢一番事業!也不枉生做男兒一場,不知道三將軍意下如何?」 趙德苦著臉不答他,催馬湊到秦明韜身邊,問道,「父親,這次北上之事,不知父親如何定奪?」 秦明韜看了看趙德,轉身朝幾個旗總問道,「你們怎麼看?」 梁老大大喝一聲,在馬上大聲喊道,「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去遼東殺他一陣,也把我東王衙門的名頭打出去!」 秦明韜笑了笑,搖頭說道,「遼東是什麼地方?就過去打名頭嗎?我南海國名頭也夠響了!」 前面一抬海商的轎走了過來,後面的家丁夥計舉著大小箱各色禮物,似乎是要去拜訪龐寧。秦明韜的親兵們好不容易把這一隊商人攔在路邊,讓一行將領從道路另一側通過。後排的將領親兵們走過去時候不忘伸頭張望著,似乎想知道那些箱裡的禮物是什麼。 幾個軍官見海商有些不敬,不爽地說了幾句什麼。秦明韜卻滿不在乎,離開馬路間,在道路另一側兀自前進。趙德拉著馬頭避開了人流,湊到了秦明韜的身邊,咳嗽了一聲朗聲說道,「我漢人在遼東,被韃欺辱殺凌,此次北上,一則是南王說的買馬,二則救我遼東漢民,也便是南王說的招流民。」 李錦熙騎在旁邊搖了搖頭,說道,「這建奴說來可懼!如今奴酋皇太極在關外故作姿態收攏人心,其手段之甚無以復加,明廷若不能抵擋得住,建奴吞人心地利席捲天下,我南海國以一府之力,也未必能抵擋啊。」 李錦熙的話把秦明韜說得一愣,作為穿越,秦明韜清楚地知道,滿清是如何席捲天下。崇禎朝最後十年,明朝門閥將領一個接一個地叛國投敵做漢奸,滿清席捲天下之勢很快就停不下來了。按秦明韜的理解,漢人的天下不是丟在山海關一片石,而是丟在皇太極和遼西軍門的一封封私信裡,丟在皇太極對明朝降將言出必行的隆恩厚眷裡。 如果說龐寧只喜歡數自己的銀,史班只願意埋頭自己的研究的話,秦明韜卻是個視野開闊的領袖。 雖然南海國偏安於南海,秦明韜也不願意坐視滿清一點點坐大,威脅整個漢人的天下。他點了點頭,說道,「借這個機會去北面看看,這建奴是個什麼樣,有了實地調查,以後要盟要戰,也有個依托!」 改水營幾個高級將領閒了大半年,每天練兵練得都快抽筋了。北上出征,殺了敵是功勳,搶了銀是財,眾人早羨慕死破海營那些陞官財的海軍了,聽到這話,頓時都是滿臉的歡喜,大聲說道,「殿下高見!」(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四四節 發電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 一四四節電 海國的展需要更多的人和牛馬。(->龐寧希望能夠北立貿易站。解決二的來源。但遼東是個複雜的的方。到處是敵國亂兵。隔壁就是滿清。是明朝東邊軍。哪怕只是佔領一個海島。龐寧的百水兵也是不夠看的。 龐寧這次不準備單獨行動。率領艦隊返航。回國內動員其他穿越。 呂策帶著先鋒營士駐紮在嵌山港。守衛著南海國在大陸上的唯一領的。嵌山港目前主要的功能就是造船。另外作為一大陸上的前哨站。並不是很熱鬧。趙益的死讓先營士氣有些低落。對於去遼東展貿易的事情。呂策熱情不大。只讓龐寧自己和其他幾人商量。 在南海國的軍隊裡。先鋒營的戰鬥力是最強的。呂策這些年一直在抓軍隊。漸漸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將領。能夠充分調動戰場上的各種因素。當初可以用對手一半的兵力擊潰陳廷對。就是策功力的驗證。龐寧本希望帶上先鋒營北上。這貿易站的防禦就算萬無一失了。但任龐寧左敲右敲。呂策也只推他去找秦明韜。 說不動呂策。龐寧只能轉回 府府城。和安靜嵌山港比起來。欣欣向榮的商業心府城氣氛大不一樣。府城是年輕南海國的都。印有深刻的穿越烙印。彷彿迫不及待的要往外擴張。在府城的董學普和秦明韜聽了龐寧的想法。都很支持這事。 不但是支持。簡就是狂熱。三個穿越剛商好。在趙德和梁老大等改水營骨幹的動員下改水營就已經開始打點行裝。準備登船遠征。聽說是和百戰百勝的海軍一起遠征。在戰場上一很鬱悶的改水營士兵們。彷彿看到了無數的戰功就眼前。 事情很順利。三穿越商量好。次行動由秦明韜和龐寧一起組織。計劃妥當龐寧謝絕了大小海商的一堆酒席。昌化去跟史班要些軍|,——控制嵌山港船廠後。龐寧投入了大把銀改進船廠工藝和效率。如今船廠生產能力越來越強。這兩個月又下水兩條巡航艦。科勞港那邊的船廠也生產了四條快船。 光這些軍就需要一百十門火炮。 光是船上缺炮。各個海外據點也需要火炮構建防禦。大員堡對龐寧來說意義不大。只駐紮著一個三十人的水兵小隊和一條斯魯普小船。但北港是東番島的門戶。龐寧規了三十門八磅的炮台。另外。按龐寧的設想。破營應當擴編以控制越來越廣|的南海國海域需要一些火1備。 算上少量後備武器合計是兩百|火。百把步槍的需求。 這個單有點大。寧擔心史班把自己罵一頓。想來想去龐寧只有扛著成箱的銀和成車的禮物來討好總工程師。各個海商那裡送到南王衙門的奇珍異品龐寧還沒有拆包。就直接被抬到了昌化碼頭。準備往史班那裡運。碼頭上跑短途的「包車」頓時緊張被海軍全包下了。 這種「黃包車」不上海的那種人力二輪車。是一種四車。一匹馬一個馬伕。可以穩穩的把幾百公斤的東西從官鋪運到港口。或從港口運到私營商舖裡。是最近在南海國興起的一種運輸工具。尤其在府城和昌化的碼頭上最多。專門做海商的貨物運輸生意。 輪馬車雖然沒有在國古代出現過。但那是國沒有相關需要。要做還是很簡單的。南海國的玻製品等在運輸過程要求穩定所以四輪馬車成為海國主要的運具。鐵器廠向社會出售了一些初級的軸承後。不 木匠就買去組裝馬車。 說起來這東西的現也是缺人鬧的。以前用人便宜時候。碼上佔滿了一群群的力棒。要搬多少 物都很便宜。但如今不同了。在南海國僱人越來越貴。海商在工廠和官鋪買下貨物後。運貨到碼頭的運輸成本不能不算。所以相對人力運更有效率的私營馬車運輸就展起來了。 開始時候。這些馬還多是單干的。有一單做一單。但隨著競爭的出現。一些精明的車伕就聯合起來組成了「公司」。范業務程序。塑造自己的口碑。有統一服務品,的公司自然比沒品牌的個人有競爭力。到如今。整個瓊州府光是「黃包車車隊」公司。就有五家。 龐寧的船隊一到昌化。圍過來的姓就擠滿了碼頭。爭相一睹南王風采。這不但是百姓的國家榮譽感然。更是出於對實際利益的感謝——龐寧消滅了紅毛在國海域的據點後。四海懾服。南海國商船遭遇海盜的風險就更低了。對於只有小海船的私營貿易「公司」來說。這極大的降低了航海風。 風險少。海難少。生意就好做。各家公司的分紅自然就高。不光是貿易公司分紅多。運輸風險的降低就代表著運輸費用的減少。讓其他行業的公司利潤都提高了。 對於讓自己越來越裕的國家領袖。百姓們是打心底的裡愛戴。 龐寧滿腦都是怎麼忽史班好騙出這麼大一筆軍火出來。哪裡會想到一化碼頭就熱情的百姓|住。騎在馬上的龐寧倒還不怎麼在意。跟在後面步行海盜們卻個個把胸脯挺的筆直。彷彿他們都不是在鄭家港裡燒殺搶掠海盜。也不是在紅毛堡壘搶奪姦淫的匪徒。而是為國家英勇戰鬥的英雄。 如騎馬跟在龐寧後面。在歡迎的人群裡看見一個水嫩的小 女孩似乎是個小康人家的孩。穿著一身淡色短衣。亭亭站在人群裡跟朵花似的。不由的讓趙如多看了幾眼。這個小姑娘旁邊的年男人似乎是父親。興奮的眼睛亮。大聲朝趙如喊著大公!我家是西|外三大街的!我姓黃!我女兒還沒許人!」 如被這個年男人吼的臉上紅。罵了句。「什麼亂七八糟的!」但是那個女孩確實漂亮。趙如沒忍住又轉頭去看了眼。把年人興奮手舞足蹈。大聲重複著他家提親的址。 能為南王做事黃車車伕們還是很的意的。車隊長跳上了頭車。朝湧來一睹南王風的百姓們打了個揖。大聲說道。 「鄉親們兄弟們!南王為咱南海國開疆拓土日理萬機。咱仰慕是仰慕。也不能擠在路上礙著南王辦事不是?大家給我「一溜順」車隊個面。讓讓路。讓咱南王的隊伍過去!啊?讓讓路。成不成?」 這車隊隊長狐假虎威。的了個便宜面——人群逐漸讓出條路來讓車隊緩緩的行過去足足花了十幾分鐘才走出昌化碼頭。但在山港。龐寧又遭到圍觀。車隊隊長一路作揖才擠過了新建的大橋過石碌河入山。進了小南關。 史班卻不知道面有這麼大靜。他在五源谷裡新建了一個機密度極的作坊。這幾個月史班的精力放在了一件劃時代的明上——電。電的目的是為了開動筆記本電腦。筆記本電腦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史班不希望工匠們出現不必要的猜想。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個作坊。 這個時代。如果人看到一個盒上能映出各種圖樣出來。肯定會被當成是妖術。 為了盡量出的流保持穩定。史班專門從水庫上修了個水渠。將水庫裡的水引入一水罐。這個水罐水位恆定。水壓是穩定的。史班在水罐下面做了個銅管引流帶動電作坊的一個水輪轉動再通過齒輪帶動一銅線框轉動。銅線框的兩邊。是在礦山上|到的兩塊天然磁鐵形了一個磁場 線是史班用拉絲機做的。銅線拉的挺細。上面塗滿了樹漆絕緣。在磁鐵形成的磁場。銅線框轉動切割著磁力線。就產生了電流。史班記後世的民用電頻率是五十。所以用齒輪組提高了銅框的轉動速度。保證自己的簡易電機頻率和筆記本電腦所需要頻率一致。 最麻煩的問題在於調整輸出電壓。最的結果是和筆記本插座變壓額定電壓一樣。剛好在二百二十伏。但對於沒有量工具的史班來說。剛好達到這個電壓是不可能的。史班只能從少1,圈數開始試驗。一點點調整線圈數量。增加電壓直到能驅動筆記本電腦為止。 史班忙了一上午。正準備開始增變壓器線圈。突然聽到衛兵的敲門聲。 史班最討厭做實驗被打斷。極不爽的皺了皺眉頭。把筆記本收好。史班開門走出去把門關上。轉身問衛兵。「什麼事情?啊?」 龐寧不顧外面衛兵的阻撓。走進來說道。「沒什麼事。來刺探下你在造什麼原 」 史班見是龐寧。這笑了笑。揮手讓他跟自己進實驗室。龐寧走了進去。看到裡面一堆銅線磁鐵。猜到史班是要上馬電力了。龐寧張大了嘴巴說道。「你這要搞大跨越啊。接跨越蒸汽時代進入電氣時代?」 史班一副看傻的樣看著龐寧。說道。「沒化真可憐!」 龐寧不滿的罵了聲娘。問道。「什麼意思?蒸汽機弄出來沒?就玩電啊?」 史班啐道。「電原理可比蒸汽機容易多了。說真的。天我真的搞個水電站。倒比用蒸汽機做機械動力效率高。」史班笑了笑。說道。「扯遠了。我這是把筆記本開起來。我記筆記本裡還有不少資料。那時我們就看了幾個小時。根本就來不及啊。」 龐寧揚了揚眉毛。一副不相看著史班。 史班卻不在乎胖的鄙視。插著手說道。「現在就是不知道電壓大小。我怕亂連上去。一下電壓太大把筆記本燒壞了。 」史班看了看龐寧。笑道。「你來。你抓著這兩根線。」 史班把兩根電線拿龐寧。把閘門打開。線圈開始轉了起來。在電線裡形成了電壓。史班看了看龐寧到沒?」 龐寧茫然的搖了搖。 史班埋頭調整了變壓器的線圈數。新打開了電儀器。轉頭看向龐寧。又問道。「這回電到沒?」 龐寧又好氣又好笑。咬牙咧齒的罵道。「我日你的。我沒被電到。我被你雷到了!你把我當成是電壓計啊!」 史班的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以雙手之間的電阻來算。人體的安全電壓是三十伏。什麼時候你感覺不爽了。大概就是二三十伏了。」 史班又增加了變壓的線一打開|門。龐 就抖了一下把電線往的上一扔。罵道。「吊日的。我被電了。一萬伏!」 史班欣喜的摸了摸兩邊的電線。感覺手上微微有些麻木感覺。喜道。「好了。估計是二十多伏。我加五倍的線圈。就是一百多伏了。看能不能激活筆記本。」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四五節 史班的理想 一二二 一四五節史班的理想 到能激活筆記本龐寧眨眼睛大聲說道「我筆記本呢?在哪?」 史班還沒說話龐寧已經自顧自走到櫃旁邊他翻了翻找到了藏在木箱裡的筆記本電腦電腦已足足八年不曾使用了不過穿越一直當作寶貝藏著用多層綢布包著倒沒有明顯老化龐寧一圈一圈地打開綢布看那筆記本黑漆漆的外殼還隱約有些亮跟的一樣 龐寧吹了吹IBM標誌縫隙的灰塵罵道「這下我們牛B了造飛機」龐寧抱著電跑到桌邊要接電線時候卻皺了皺眉頭說道「三頭插座?兩條線怎麼接?」 史班把插座接過來看了看說道左下角這個是火線」說完這話史班才想起來另外一邊是要接零線的愣了愣說「還不能這麼接」 史班又搞了半天變壓器性,接出一條零線才把一根火線和這根零線分別接上插座史班弄好了去摁筆記本的開關龐寧趕緊湊過來看著屏幕等待著電腦重打開的一刻但等了半天開始鍵電腦卻沒摁亮 龐寧愣了愣緊地看著史班問道「這電腦是不是太久不用壞掉了?」 史班癟了癟嘴又擺弄變壓器喃喃地說道「估計不是…」兩根火線之間接近一百但一根火1,和一根零線之間可能還不到五十伏史班估計是電壓不夠又在變壓器上加了一半線圈這才重打開了閘門朝龐寧喝道「胖開機」 龐寧不滿地罵了句老現在瘦的死」 龐寧正要把開機按鈕摁了下去突然到了什麼大聲叫了起來「亮了亮了燈亮了呆過來看電源燈亮了」史班還沒過來龐寧已經把啟動按鈕摁了下去一聲奇妙無比的「嘟」聲響起然後是巨大的IBM符號出現在屏幕上史班心裡顫了一下聽到了已經有些不熟悉的indows啟動聲 史班舔了舔嘴唇乎不相信地問道「真地打開了?」 龐寧已經埋頭操作來隨口罵道什麼出息我來看看都有什麼寶貝」龐寧找找找到了《二十四史》《蔣介石日記》《|地理紀念版》找到了《水工鋼筋混凝土結構》《我國十年代水泥行業展研究》之的資料卻沒找到他想找的東西龐寧癟了癟嘴啐道 「什麼亂七八地怎麼一部AV都沒有秦明這王八蛋不看黃片的?這傢伙是不是家裡錢多在外面把女人多不屑於看這些」 龐寧地把「我電腦」關了看到桌面上秦明韜在倫敦拍的照片笑了笑說道 「穿越前我都沒出過國呢現在好東南亞我最大荷蘭人班牙人見到我都見到爺似」 史班以為龐寧是吹牛啐了聲用屁股把他撞開正要進D盤看有什麼技術資料突然聽到龐寧大聲說真的我這次把台灣的蘭人全打掉了你不知道?」 史班這幾天進了實驗室就一直沒出去吃飯都是在旁邊小屋隨便吃點還真不知道外面生了什麼史班聽到這話愣了愣不禁轉頭看了看龐寧 龐寧見史班的詫異表情咳嗽了一聲笑道「你這五源谷裡面消息還真不太靈通」 史班上下打量了一番龐寧想了想說道「我這天一直在實驗室裡沒出去見走府城的聯絡員…荷蘭人在台灣?你怎麼打的?」 龐寧嘿嘿一樂笑道「廢話鄭成功收復台灣聽說過沒?現在是龐寧收復台灣當然用槍用炮打上次讓你做地那個分儀我做了個回幹掉了紅毛…就荷蘭人的艦隊然後…」龐寧正要吹噓一番轉頭見史班聽的雲裡霧裡的愣了愣乾脆打住不再說只笑了笑道 「總之我現了個東番島要北上就方便了」 史班沒太聽懂喃喃地重複了句「上?去哪?」 龐寧一屁股坐上了桌拍了拍桌面說道「惠州漳州泉州的牛被我們買空了現在都賣十八兩一頭江浙那邊我們沒有走私商只有去北面買馬 我這次和秦明韜商量好了我和改水營一起去遼東佔個島想辦法和女真人接觸到時候換幾萬匹馬來開荒把農民釋放出來十萬人」 作為一個有責任心知識分史班穿越後一直用科學技術在改變著穿越的環境甚至逐漸了整個海南島的社會面貌如果說剛穿越時候史班追求技術為的是為了讓穿越生存下去那現在到了崇禎四年史班已經有了用科學技術改變人這幾百辱命運的想法 既然我來了這裡就該用所能掌握的後世技術改變那些不堪地歷史建立一個全的國 在史班的眼裡國就是從明末開始逐漸落後地尤其是滿清統治的多年是國歷史上最反動地時代滿清一面做國的統治一方面又不把自己當國人有今天沒明天地拚命掠奪吸吮著這片大地的氣運 聽到女真兩個字史班臉上頓時黑了下來不滿地說道「跟女真人換?拿糧食換?你這是資敵是害我們漢人」 見史班這二楞呆又上來了龐寧咧了咧嘴過他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清了清嗓問道「史工別激動我問你明朝能救我們漢人嗎?」 史班對明朝官場地風氣雖然瞭解不多但這些年折騰下來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這樣沒有效率的一個政府是沒法存亡圖|地史班皺眉答道「那也不能放棄明朝不能救們南海國救漢人三百年屈辱不堪的氣運我們來既然我們穿越了就該為我們地民族做這些」 龐寧沒想到史班說出這麼有豪氣的話出來上下史班打量了一番龐寧這才現這年過來史班是一點都沒變龐寧理了理思路咳嗽了一聲說道 「要救史工 當然要救但是怎麼救是不是要討論一下我們合起來三十萬漢人十幾萬黎人黎都在山裡沒法做到統一管理我們力量很弱怎麼救?要研究一下」 龐寧從桌上跳了下來清了清嗓說道女真幾萬騎兵我們一萬火槍手他一個換們一個可以把我們拼的崩潰我們把女真人拼完了還有蒙古還有日本就明朝這幫人對內削弱民間力量對外束手無力我看遲早要把漢人天下弄沒了就算漢人運氣好不會淪陷等到西方工業革命束我們還落後挨打」 史班見這胖故意誤導自己的話不滿地喝道「我沒說現在就和女真打」史班想起來個事說道「你說去台灣搞人結果人沒搞到搞來搞去就想出個聯合韃的主?」 在國封建社會裡落後地生產力約束著農民的人身自由佃農離開了生產的土地流離鄉都是死一的下場除非遇上天災走無路否則農是不願離開土地的兩廣福建都是富庶的地方民生活都在溫飽以上加上地主紳對南海國的負面傳「抓豬仔」式的移民度滿足不了海國的龐大人力需求 去大陸武力搶人南海國是不敢幹的惹急了崇禎小皇帝派十萬大軍來剿南海國就這麼點男人怎麼抓壯丁上戰場也討不了好但史班不管這些困難是龐寧地站在總工師站在用人方工業部軍工部的角度史班只知道:海軍兼商業部兼貿易部負責人龐寧拍胸脯說要搞定結果沒搞定 龐寧尷尬地咳了一正色道「我不是聯合韃這只是生意如果我們缺人缺馬這麼繼續下去不管是明朝騰出手來還是以後滿清入關了派十萬人來磨也磨死我們我們先和韃換些馬逐漸強大起來以後才能談別的」 史班看了看電腦屏幕默不語 龐寧看了看史班說道「史工曲線救*東北有多少漢族逃民躲在遼東島上拾荒耕火種地躲著韃我們這把他們運來也是幫我們漢人漢人又不是只有崇禎一個」 史班愣了愣用鼠標在電腦上胡點點問道「那邊有很多流民?」 龐寧肯定不過地,了點頭說道「肯定啊天天打仗毛龍你知道嗎?」見史班一|迷茫龐寧笑道「毛龍是朝一個武官在遼東一個小島上幹了幾年招了幾十萬流民後來他掛了這些人散掉了他掛了好我們剛好接替個位置招人」 史班愣了愣問道「幾萬?」 龐寧把頭點小雞啄米似的重複道「幾萬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史班隨手打開了一水泥防水方面的資料想了想終於還是癟嘴說道「好了直說今天是來要什麼的?」 龐寧眼睛亮了起來嘿地陪在電腦旁邊說道「龍骨做好沒?」 史班撇了他一眼說道「沒人做不了」 龐寧有事求人只有態度好臉理解不過地點了點頭龐寧說道「這次北上後就有人了這次主是要兩百門炮百把槍沒這些貿易站不好建」 史班不答他似乎在想著什麼在電腦上點了點突然驚喜地說「找到寶貝了胖過來看這裡有個金礦哇塞這裡還有個油井派人去挖」 龐寧湊過來看了看看到一張《台灣省礦產分》龐寧看了看史班指的地方:一個金瓜石金礦明瞭儲量五百噸一個是苗栗油井介紹件說是世界上第二個油井龐寧仔細看了看確定了這都是表層的礦產 龐寧揚了揚眉毛說道「你這電沒白我派人去挖看在你電的功勞上我兩對半 」 史班看了看龐寧笑了笑說「我們兩私下分說不過去你搞海軍要錢另外一半給董學普最近人越來越貴政府那條線快吃不住了公務員抱怨不小他好像想搞務教育什麼地一直缺錢搞不起來」 五個穿越裡董 普一直負責著政府和法院這些雜事南海國打下海南島時候搶了地|和貪官的銀秦明韜和呂策的兩支陸軍都搶肥了所以定了三年免賦地政策但免稅政策下政府財政收入運轉資金都靠董學普跟其他穿越要雖說穿越之間不太分帳也比較配合但政府全靠跟別人要銀總闊不起來緊巴巴的 龐寧聽說把這邊地錢拿去搞義教育有點不爽吶吶說道「先搞法院現在搞義務教育是不是過幾年要搞選舉把我們選掉?識字有什麼用?不識字還好管點董學普怎也呆氣起來?」 史班卻是支持董學的政策的對於越來越先進地南海國工業來說有化人和不識字地工人大不一樣而各種法制建設也保證了商業環境的形成見史班不說話寧無奈說道「行啊油井和金地收入去掉成本對半送到董 普衙門裡去」 史班這才點了點頭說道「以,開始收稅了就好了 倉庫裡有三百多門還有一千百把槍秦明和呂策那邊訓練有損耗各要五百把補充你幫我給他們送去其他的還有炮彈什麼的你都自己去拿」 史班看了看天窗外面算了算說道「廠裡最近資金也挺緊都投在水泥廠和桑園上去了不過你這一去估計以後要成捆成捆的運軍火過去我還是把兵工廠擴一擴」 龐寧見史班今天爽快也大方說道「你大膽擴我這帶了五萬兩銀來紅毛那裡搶來的給你擴建工廠史工你抓緊把我的龍骨給做出來我有用」 龐寧想了想怕史班不上心又強調了一句「真有用」 正文 一四六節 記賬式國債和人心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成本上來說,在明末製作一個鋼鐵船骨架是一件不龐寧設計的船隻龍骨長四十七米,加上肋骨起碼也是兩噸重。**-**這麼大量的鋼鐵消耗,光是材料成本就差不多就是一艘大船的造價,更別說鑄件連接部位的各種大型螺栓結構,製作起來需要大量的人工。 但龐寧也是沒有辦法,嵌山港沒有五百噸以上船隻的製作經驗,根本不知道怎樣製作更堅固的木質船身。為了讓自己的「第二級巡航艦」不至於一轉彎就扭斷船身,龐寧只有用笨辦法——最大程度加強骨架結構。 史班想了想,終於看在龐寧五萬兩銀的份上點了點頭。畢竟,未來船舶的鋼鐵化趨勢是必然的。能在較小的船隻上做些嘗試,以後要做上千噸的鐵船才不至於什麼都是從頭開始。 這些年裡,經過史班一點一點的積累,穿越的製造能力越來越強。從當初的一個齒輪,一個軸承起步,到現在有十幾個煉鋼爐和幾十台各式機床,光是算>鋼的年產能都有四千噸,在工業能力上可以媲美同時代歐洲小國。南海國初成體系的工業基礎已經形成,製作一個鋼鐵龍骨和肋骨,並沒有超過史班的技術能力。 「好啊,我把軸承生產先停下來,先給你做這個鋼鐵結構。下個月就給你送到嵌山港去!」史班用一塊綢布擦了擦筆記本的屏幕,笑道,「反正是用你的錢,你八百噸上鐵龍骨也行,八十噸船上鐵龍骨也行。」 史班笑了笑又說,「不過也好,這次骨架的製作經驗積累起來了,你下次設計個千把噸的應該也沒有問題。」 一千噸的船,絕對是這個時代海上巨無霸。如果能夠批量生產,穿越在東亞海面上就真是見誰滅誰了。聽了這話,龐寧的眼睛都放起光來,趕緊馬屁道,「高!實在是高!我南海國宏圖大展的未來,那是全賴史工一刀刀地雕琢下來啊。」 史班看了看龐寧,別著臉說道,「有好處就說好聽話…你地肯定還真是一點價值都沒有 龐寧得了實在的,心情大好,也和呆抬槓,直接找人搬軍火去了。幾百門火炮可不好搬,整個破海營忙碌了兩個禮拜,才把火炮全部搬上艦隊。新船光有火炮火槍還不行,還要找水手水兵。龐寧又去了趟昌化港,從捕鯨隊抽調了百人編入海軍。 捕鯨隊現在有十多條捕鯨船,港裡幾乎每天都有鯨魚被拖回來,源源不斷地向南海國提供著鯨油和鯨肉。鯨油作為優質的燃料油,已經開始向大陸出口——現在海商都知道南海有兩種特產怪油,一種魚油,一種煤油。兩種油料價格都很便宜,讓不少不捨得點燈的窮人也用上了油燈。 不但向社會提供了廉價油料。提供了廉價高蛋白地魚肉。提高了社會地物質明。兩個油料產業盈利也不少。 史班地石油分餾廠基本上是暴利。薛平他叔能運多少石油來。史班就能賺多少銀。龐寧地捕鯨隊也不差。只運營一年。已經把投資在捕鯨船上地錢全收回了。接下來年份就是坐著賺錢了。每年估計都有四、五萬兩地淨利潤。 捕鯨隊規模越來越大。要拜海軍地收入高所賜—聽說捕鯨隊能轉海軍。捕鯨這份危險地工作一時變得香噴噴般誘人。願意來干地人數直線上升。破海營水兵雖說也有犧牲地。但比例不高。而破海營水兵水手們地闊綽。卻是南海國人人都看見地。知道當海軍能財。捕鯨隊地小伙們個個都是搶著入伍。 在昌化訓練了一個禮拜新兵。龐寧地艦隊才回了府城。下了碼頭。港裡卻出奇地冷清。平日裡嘈雜不休亂成一片地港口竟然沒看見幾個閒人。除了埋頭搬運貨物地黃包車和悶不作聲地海商夥計。一個妓女和小販都沒看到。連賣報地小孩都不見了。 剛從昌化萬人空巷地圍觀走出來。龐寧站在空曠地碼頭上有些不適應。朝趙如說道。 「怎麼回事?這氣氛不對頭。你去。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趙如跑了出去,不過一盞茶時間就抓了個海商掌櫃回來。那掌櫃是惠州林家的二掌櫃,和趙如認識。趙如跑回來匯報道,「師父,百姓都去廣場去了,今天是第二次國債募集的日,都去買國債了!」 旁邊的林二掌櫃跟著過來還沒說話,就聽到南王好奇地啊了一聲。龐寧大大地吃驚了一下國債這東西,半天沒說話。龐寧愣了半晌才轉過頭來,看眼前惠州商人有點眼熟,好像一起吃過次飯,不過這個掌櫃是陪在隔壁桌。 龐寧笑道,「林二掌櫃,我不太在府城裡,這國債是最近的事吧?怎麼一回事?」 這些海商們進出生意做的好壞,全靠南王給的份額,海上安全與否也全仗南王艦隊的保護,平日裡都是拚命巴結龐寧。這掌櫃雖然不是東家,但也深覺得此時能單獨站在龐寧面前,是個和南王套近乎的難得機會。行了個禮,林二掌櫃揚眉說道, 「大王不知道麼?這 國務院』裡貼出來佈告,官府向百姓出售『國債』,利息,嘿嘿!」 龐寧沒想到董學普會搞出國債這玩意出來,看來政府缺錢缺得難受了。但這國債是新鮮玩意,不知道南海國百姓能不能接受。龐寧眨了眨眼睛,問道,「林二掌櫃,我在府城待得時間少,這種細節也不太過問。不過這事倒是稀奇,買的人多麼?」 那掌櫃的卻是個走慣江湖的人,隨便一個動作都是妙趣橫生,把人逗得開心。老掌櫃把胡一吹眼睛一瞪,轉過去側身氣不過地說道,「怎麼沒人買呢?沒人買我買啊!北王在佈告裡說了,這是為南海國做貢獻。賺錢還能做貢獻…嘿,怎麼不買?要不是我們商號本錢緊,我老頭第一個去買。」 龐寧見他說得對南海國滿腔熱情,礙於身份不好駁他,只有肯定地點了點頭。趙如笑道,「林老頭,師父沒讓你買,你就別吹了,直接說,這國債買的人多不多?」 林家掌櫃的拍了拍腦袋,大聲說道, 「瞧我激動的,殿下恕罪,嘿嘿,殿下恕罪!」龐寧看他樣就知道是來套近乎的,這些海商的把戲龐寧也習慣了,笑了笑讓他繼續說。 那林掌櫃想了想,說道,「說起來啊,這買的人可真不少,據說第一期三萬兩在附近州縣三天就賣完了,所以這次第二次開賣是萬人空巷啊,好像銀藏在家裡都不放心似的,搶著買國債。」 林掌櫃吧唧吧唧地砸了砸嘴巴,搖頭說道,「你說南海國這一兩年,百姓可真是富起來了,想當初我年輕時候來府城,那叫一個窮,碼頭上地力棒沒幾個穿身完整衣服地…真是不能比,這要是不親眼看到誰信呢?我和我隔壁張相公說瓊州府富了,他怎麼也不肯信,回去就和耕地的說我是神經病…下你們這幾個王太仁德賢明瞭!」 三天籌集三萬兩,這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趙如癟著嘴點了點頭,說道,「師父,這稀奇事我沒見過,我要瞧瞧去!」 龐寧點了點頭,說道,「走,看看去,看看我們董頭領是怎麼把跟人借錢這事,做得讓大家這麼踴躍的。」 眾人騎了馬,直接往府城廣場走。如今府城碼頭往西邊擴建了不少,已經接近了後市海口市的地方,和府城城牆是不連著地。兩邊沿著水泥路新開了不少酒家客店,但這會似乎沒幾個客人,招呼客人的小兒在門口有氣沒力地喊著,眼睛卻往城裡張望。 趙如看到一個佈告欄上貼滿了國債的佈告,過去看了看。撕了一張下來,趙如拿給龐寧看,笑道,「這個國債有面值地,十兩一張。」 佈告是用雕版印刷的,上面用大大的字介紹著這次國債行的各個事項。主要是介紹國債到期後取回本金地操作,好讓購買放心。每張佈告上都蓋著國務院的「國務院佈告專用章」,似乎是直接印在雕版上的。 國債本身的說明倒是寫得很簡單:國債是登記式的,期滿後購買本人憑榮民證領回銀和利息。不過為了防止榮民證臨時丟了來不及補辦的,也給購買國債憑證,憑證放時候一式兩份,都按了購買拇指指引,購買拿一份政府留一份。不帶榮民證,到時候現場憑指印也可以取。 龐寧看了一樂,笑道,「規矩夠多地,夠謹慎,果然是董學普的作風。」 再往前走,進了城,人就越來越多了。 一行人還沒進廣場,馬路上已經是接踵摩肩,熙熙攘攘地人們從大街小巷匯到了城市央,揣著不捨得花沒地方存的銀朝廣場間走去,個個都是一臉地欣喜。 不光有拎著錢袋的一家之主,也有拖著小孩地婦女們,女人們出門前似乎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彷彿過節一樣走著說笑著, 「彭婆,你那棺材本,也要買國債去啊?」 老婆婆笑得一臉的菊花,得意地和年婦女比劃道,「知道哦,我也知道哦。錢放官家那裡不怕賊哦,到時候我憑扳指去拿就行了,還有利錢拿,不光你知道,我也知道哦。」 龐寧騎在馬上聽到這樣一番對話,點頭笑道,「百姓倒是相信我南海國官府的。」 那林掌櫃跟在旁邊,見有話頭可以套近乎,趕緊插嘴道,「大王們說免稅,這兩年一分錢稅錢沒收過。辦法院,那法官沒一個人說貪墨的,全是清天大老爺。這一分錢稅沒收,又是辦水利又是修路的,百姓日一天比一天好!官府為百姓辦事這都是看在眼裡的,瓊州百姓能不相信官府嗎?」 「雖說有些公司可以投資,但百姓還是膽小的多,投進去的都是小錢。」 林掌櫃搖了搖頭,似乎覺得自己語言的力度還不夠反映情況,大聲喝道,「殿下,我看別說十兩銀,如今只要殿下開個口,就是把命借給南海國官府,瓊州人也敢借!」(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四七節 三年制義務教育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心已經擠滿了人,說說笑笑地站滿了整個廣場,|:側的戲台。(->那個台是南海國建國典禮時候搭建的,後來稍微修了修,作成一百平米的水泥平台。府城舉行各種群眾活動時候,這裡一直作為主席台使用。 台上擺著一排桌椅桌位,裝飾著不少花草,遠遠看過去坐了不少人。戲台前面靠近人群的地方,另外擺著三十多張桌,每張桌後都坐著一組政府吏,正緊張的檢查著箱和算盤。負責秩序的巡檢在廣場上穿梭著,不停地提醒著百姓排好隊,小心錢袋別擠沒了。 這情景讓龐寧想起後世的福利彩票,十年代彩票剛剛興起頭一年,也是這個情境。彩票銷售隊伍每到一處,百姓都跟過節似的湧過去「摸獎」。 董學普和南海國財政部長、宣傳部長和教育部長等坐在主席台上,正在聊著什麼,趙武擠開人群走了上來,說道, 「師父,剛才加調了四萬兩來,今天這裡是十二萬兩,應該夠了!」 董學普點了點頭,卻看見廣場北面進來一隊人馬,正是碼頭那邊過來的龐寧。龐寧總是給南海國帶來好消息,董學普身邊的幹部們看到南王,彷彿是看到了帶來好運的財神,臉上一個個都笑了起來。主持人還在前排介紹著這次募集國債活動的基本情況,董學普上去打斷了一下,大聲說道, 「南王來了,請南王上主席台來,來給我們介紹一下這次地國債!」 龐寧這一路沒有打出旗號,騎馬走在人群裡倒也沒引起太多關注。但主席台上這麼一說,人們都往後看,看到了正進入廣場的南王一行人! 「那邊,南王!」 「鼻涕蟲快看!打跑紅毛的南王來了!」 英雄總是受人歡迎地。何況是能讓百姓獲得經濟實惠地英雄。看到南王過來了。整個廣場地人群都很配合。如退潮般向兩邊分開。在擁擠地廣場間分出一條道路來讓南王好上主席台。龐寧笑了笑。大咧咧一拉馬繩騎到了主席台前。帶著一行人走了上去。 龐寧剛走上台。董學普就把手上地一份件塞了過來。笑道。「史班那邊怎麼說?你總在外面跑。都不太關心政府運作啊!這次我們要搞義務教育。具體條陳你來唸唸。」 龐寧笑了笑。把件在手上拍了拍問道。「這些國債。都是用來搞義務教育地?」 董學普點了點頭。說道。「沒想到國債行得這麼順利…這次既然得了這麼多銀。我乾脆把架都搭起來。早不如晚!」董學普指著那份件給龐寧說道。「我們在全島建立一百七十所小學。普及三年制義務教育。同時再建四所學。從小學裡選拔尖生。培養為幹部。」 教育是工業社會地基石。史班地工業生產水平接近十八世紀末。哪怕是一個普通車床工。也會面對越來越多地數學問題。南海國工商業想繼續展下去。必須提高工人地素質。董學普力圖在南海國建立一個近代社會。自然明白教育地重要。在基本建立法制框架後。他就一直想開始展這一塊。 但是南海國政府手頭一直不寬裕。這次試水國債獲得了大成功。董學普才真正有了資金。 龐寧看了看下面的百姓,說道,「你的國債還真是賣的好。明天我去開家龐氏商業銀行,專門圈錢。」 錢好圈是有原因地:自從穿越分田地以後,南海國富裕地主這個階級被從經濟上消滅了。這個階級原先養著戲班轎夫,養著丫鬟女眷,是社會消費的重要動力。這個階級的消失,使得社會財富平均分配到了原先的佃農手上。 這些佃農原先能吃飽飯就很高興了,現在賣了糧食後突然得到大把銀,不知道怎麼處置。 勤儉節約了一輩,一兩年內不可能徹底改變消費習慣。這年頭錢莊存銀要收保管費,農民是不願意存進去的。雖然公司制度吸收了一些社會資金,但是絕大多數的銀還是沉澱在民間。 這種巨大地資金投資需求,使得董學普的國債行,獲得了意想不到地成功。對於農民來說,國債無風險的五厘利息,還是有吸引力地。 董學普笑了笑,走到主席台前面朝百姓大聲說道,「大家靜一靜!請南王給我們介紹一下這次募集國債的使用計劃。也就是義務教育制度地具體措施。」 打敗了紅毛的南王來講話,百姓們愛聽。這話一說,人群便逐漸安靜下來,都怔怔地看著龐寧。 龐寧知道董學普是要借自己的名聲,進一步塑造國債的信用。能幫政府多籌些錢是好事,龐寧清了清嗓,走到講台上開始大聲讀著手上的《三年義務教育說明》。 「此次募集資金,將全部用於國民之『義學』…全國十五歲以下兒童,分批進入『義學』就讀三年。期間飲食等一切費用由國家承擔。畢業後參加全國統一『科舉』,成績合 位升一等。十分之一最優秀,進入『太學』繼續爵位升二等。」 台下面有八個人,組成了一個「人肉擴音器」,龐寧每讀一句,下面八個人就齊聲重複一次,把聲音盡量傳到遠處。 明末百姓在幾百年科舉教育下生活,「唯有讀書高」的觀念深入骨髓。聽說官府要免費資助自己孩上「義學」讀書,自己孩參加「科舉」考得好的能入太學,還直接加爵位,下面的百姓都是滿臉的欣喜,響起一片海浪般地叫好聲。 有不少人純良地百姓聽說官府募集國債是為了辦義學,當即就打定了到期不要政府還錢,支持義學的念頭。 看著感恩戴德的百姓,龐寧不禁搖了搖頭。這個董學普平時吃用都不大方,他的北王衙門裡上上下下一點油水都沒有,手下個個都淡出個鳥來,一副老夫做派被龐寧這邊地人傳為笑談。但在國家教育上,一年灑這麼多銀下去,這人卻眉頭也不皺一下。 如果是龐寧管政府,這些錢怎麼著也要留下一半來,搜集一百個美女養起來才好。 件不長,龐寧很快就讀完了,「明年開始徵稅後,政府將用稅收歸還國債。」龐寧被董學普的沒有私心弄得有點不好意思,又大聲加了一句,「南海國的海上利益,也是這次國債的擔保!」 下面又是響起一片叫好聲。 介紹完了國債用途,銷售就正式開始了。幾十個銷售小組前面都排起了長隊,吏們忙碌地收取硬幣,銀,放一張張印刷精美的國債。來廣場排隊的起碼有一兩萬群眾,個人認購量不是十兩就是二十兩,估計光在府城就能募集十幾萬地資金。 廣場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足足賣了一個小時,長長的等候隊伍也絲毫不見縮短。趙武是這次活動地具體負責人,見排隊人太多,他趕緊跑回瓊山縣衙門徵調了幾十個吏,增加了十幾個銷售桌,收錢收得熱火朝天。 董學普介紹了幾個義學校長給龐寧認識,都是五源谷出身的老人,早些年在谷裡學了化。龐寧對這些人也沒有什麼興趣,倒是對董學普的義學制度比較好奇,說了幾句就朝董學普問道, 「你這個義學好像是辦成住校的?這樣開支大,幹嘛不和後世一樣搞成走讀式地?」 董學普搖頭說道,「農家人幾畝田的小日,小孩也是在田里幫忙不得閒的,搞脫產學習,農民要白養小孩三年,很可能最後農民孩都不讀書了。」 董學普想了想,又說,「這幾年百姓剛分了田,又免稅,或許經濟上能夠承受。但以後隨著時間推移,我們的遊戲規則下貧富差距還是一樣會擴大。 到時候會有窮人成為佃農,這些佃農就不一定能承受,願意承受了。這就會進一步加大社會貧富差距。」 龐寧愣了愣,這才意識到董學普是要一步到位,建立徹底的完善的教育體制,一舉進入工業社會。龐寧搖了搖頭,說道,「你這些法制啊,教育啊好是好,但成本太高了。」 董學普想了想,說道,「成本高些也不怕!我們地技術優勢讓我們能夠承擔這些成本!既然到了這裡,我們就該做些和其他人不一樣的東西,如果只是讓富裕地人讀書,如果只有衙門沒有法官,我們和皇太極有什麼區別?和李自成有什麼區別?」 董學普癟了癟嘴,堅定不過地說,「我們做的是別人沒做過地事,建設的是一個全新地國,必須把每一步基礎都牢牢打下!」 幾個義學「校長」似乎是董學普精心挑選的,長期受董學普思想上的教育,聽了這話都是紛紛點頭讚許,一副要救國救民的熱情樣。 龐寧看了看這幾個「校長」,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沒有好處的東西,龐寧才不會和別人爭論。既然董學普堅持要寄宿制度,給百姓提供更多福利,龐寧就大聲誇獎道,「是!是!建一個全新的國!」 龐寧沒興趣和董學普的迂氣作對,改口說道,「這次的冬衣、糧食和水泥,有沒有幫我準備?」 這次北上買馬弄人是火取栗,雖然不一定會捲入衝突,但在遼東那種地方,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生。龐寧和秦明韜這次北上的部隊就有千,加上隨軍勞役是一支萬人的隊伍。隊伍到北方開闢貿易站不但需要軍糧彈藥,更需要御寒的冬衣,而為了最快速度構建據點,還需要大量的水泥。 這些物資的籌集,調備都是由董學普負責的。 董學普今天是來辦教育的,身上穿著一件長襟青衫,倒是有幾分儒雅氣質。董學普抖了抖長衫袖,笑道,「放心吧,物資都已經集在碼頭那邊的倉庫,只等你搬。冬衣也開始製作了,到時候你派船回來取就行。」(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四八節 渤海的意外收穫 一二二一四八節渤海的意外收穫 隨著南海國貿易的展走私商人們的實力也在不斷增易的利|不但變成了多的運輸船隻也讓商人們的私滲透能力逐漸增強觸及的市場範圍越來越廣泛對於北上開拓貿站南海國的走私商人們是支持的 雖然現在還沒把貿易做到北面但如果南海國能夠越過台灣海峽控制北方海面那便意味著南海國商人們會有廣闊的舞台只要擁有東海和渤海的海權順利展貿易只是技術上的問題技術上的問題總是可以解決的 為了組織起一支合格的運輸船隊龐寧展示了自己的商業影響力在他的組織下各家海商都積極響應了南海國的擴張戰略不光是島內的海商願聽調遣惠'泉州的走私人也同樣傾力支持一百多艘大小海船加入進來組成了南海國歷史上最龐大的運輸艦隊 出征的這一天艷陽高照八月的明媚陽光照耀著港口上千帆百`的熱鬧場景略帶鹹味的東南風將各船桿上的南海|五色旗吹的獵獵作響碼頭上滿是歡送的百姓在娘們崇拜的目光下在鄉老們殷切的視下千北上人員驕傲的登上了遠征的船隊最快度進入各自的崗位 一片激動人心的鑼鼓聲從怒獅號船艏響起彷彿是海軍向送行百姓的軍禮碼頭上頓時沸騰了百姓們朝開疆拓土的戰士們大聲叫著好表達著他們對這個|家的愛艘威武的一級巡艦鳴空炮致禮南海國艦隊緩緩駛離港口滿載著開拓疆土的戰士們揚帆起航向南海國豐厚的利益廣闊的舞駛去 起伏的海浪裡艘主戰艦的引導著龐大的艦隊保持度一致一路北上 三天後艦隊到達了第一個給站嵌山港稍事休整後東進八月七日到達了台灣北港在北港的滯留時間比較緊張手們要全面檢查船舶情況和補給品的況完成這些工作後船隊再次出港順著東亞暖流和東南季風破開東海行駛一千多公里直接開向遼東 海上風很大梁老用手著頭上的東坡巾才能不被吹掉南風很勁船順風開了五天估計離遼不遠了士兵們似乎已經感覺到這片土的的血腥個個都是槍不離手船上氣氛越來越緊張彷彿隨時會有戰鬥會發生改水營勇字旗旗總常廣見秦明獨自在看海在顛的船上挪動著步走到秦明韜身邊歎道 「殿下這海可真大」 秦明韜轉頭見是常廣微微點算答應了常廣站在旁邊問道「殿下我們這就去遼東了怕總會遇上韃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個事怎麼也想不通殿下你教教我」 常廣頓了頓似乎已經在心想了好久忿忿的問道「殿下聽說那韃控弦不過數萬而我漢人有萬萬之眾以幾千敵一我漢人本該穩操勝券可這事理卻反過來漢人在遼東被韃打的抬不起頭還讓韃殺到北京城下?」常廣搖了搖頭說道「莫非那些韃都是身高十尺青面獠牙的怪物不成'我這次倒要好好看看」 秦明沒有答他看著波濤起伏的海面半晌也沒有說話常廣看了看東王問道「北有韃西北有流民西南的沙定洲也造反了就沒一處消停的殿下你說那個崇禎皇帝他守住這天下嗎?」 秦明韜看了看跟在艦後面的其他船支淡淡的說道「守不住」 秦明韜搖了搖頭說道「那個朱元璋建國於異族統治之後不憐憫漢家元氣也學蒙元韃處處禁錮華夏的活力這輾轉幾百年之下州元氣動彈不奄奄一息明朝吏治也是腐不堪言如果守的住?」 常廣沒想到東王說這麼多好奇問道「殿下廟算我漢家天下要如何才能守的住?」常廣似乎很在乎這個問題見東|著海面不答他又追問一句殿下這要怎樣做才能救我漢家天下?」 秦明韜看了看旗艦,面的其他船隻淡淡說道「作為上位者要有仁心才救的天下」 常廣沒想到秦明這個倒和個儒生似的那些儒生明國多了也沒見能救崇禎的下常廣搖了搖頭說道「殿下差矣「社稷一,衣」明|敵人是韃刀光劍影的|慈用」 秦明韜看了看常說道「怎麼沒用?不會沒用」 秦明韜指了指海面說道「便好像水利萬物而不爭才是無敵你看這海至善至柔誰能奪他的氣魄?做皇帝也一樣要是崇禎有顆仁心把「五年平遼」花的錢用到甘陝雇流民從南方運糧食雇流民興修水利不消年天下便能大治誰人能奪大明天下?」 秦明歎了口氣乎在感慨這個時代漢人的悲慘命運說道「可惜小皇帝好大喜功卻不知道王霸道都是虛道唯有仁者方能無敵」 常廣原先是個落魄的讀書人跟著秦明韜後雖然做了軍官倒還是有些人氣質聽了秦明的話廣眼睛裡亮了起來吶吶的說道 「仁者無敵殿下高見先前聽說那皇太極在遼的開科舉善待書生置漢官優容漢人百般向明將示好拉攏天下都傳說這奴酋是傻的聽了殿下的話才知道他用的也是這個仁者無敵」 常廣愣了愣突然大聲說道「此人當真可怕如此久後豈不是天下歸心誰人能敵'這人是我漢人的大禍我常廣第一個要把他除掉」 秦明韜笑了笑不再和部屬嘮叨往樓的船長室走去龐寧卻不在秦明韜爬上樓見胖又在擺弄他的寶貝分儀 龐寧見秦明韜來了放下分儀笑道「怎麼著?不服氣還要來一盤?」 秦明韜啐了聲沒好氣說道「沒空這開到哪了?」 龐寧哦了聲指了指的圖說道我看看渤海了明天就能到島」 秦明韜把的圖拿過來看了看搖頭道「我看這長生島離大陸太近了有點玄那皇太極可不是個好相 」 龐寧一樂笑道怎麼搞的和學普似的就那麼怕皇太極?一個韃罷了你別怕改天我哪天衝到瀋陽去殺他一陣幫咱爺們壯壯膽」 兩人正說笑著突然從望台上傳來一聲大呼「船隊西邊大型船隊」 秦明一愣看了看龐寧龐寧在腦海裡搜索了一遍沒想起來北面有什麼海上勢力非是山東的軍水寨?龐寧疑惑的把望遠鏡舉了起來在西邊海平面上搜索了一番看到無數的硬帆漸漸從海平面下面冒了出來 「乖乖這麼多秦明韜這次我們發了」 發了?這什麼話?這是海盜嘛秦明韜沒法和龐寧一樣輕鬆聽龐寧說對手很多從沒打過海戰的秦明韜額頭已經泛起了細汗秦明大步跑下他的房間拿出望遠鏡也跑樓來上甲板前秦明韜朝水艙裡的水兵們大聲喊道 「敵襲戰備所有人拿起步槍」 望遠鏡裡龐寧看到一支三多艘大小船隻組成的艦隊艦隊雖然大但是船隻不大龐寧轉了轉望遠鏡仔細看了看覺的那些船隻挺奇怪有些像國船但在船身結構上又有些西方船隻的影有些船上裝了一兩門火炮有些沒裝炮甲板上站了不少士兵 秦明韜舉起望遠鏡看了說道「是明軍那旗幟的制式肯定是 龐寧啐了聲喝道「管他呢趙如通知全戰艦迎向西南用鏈彈打船帆其他商船退出作戰區域」 海上刮的是東南風龐寧的軍本身度就比對面的船隊快又佔據著上風對面的艦隊炮少龐寧准-充分發揮這邊火炮的優勢艦隊裡有條一級巡航艦八條科勞快船光一側的側炮就有兩百門足夠讓前面這支艦隊吃苦頭 趙如聲答應讓旗令兵在船頂上升起旗幟向他船隻發出命令 幾分鐘後作戰船隻都運動到了上風射擊位置但對面的明軍船隊似乎才剛剛發現這邊的敵人派了十條船試探性的衝了過來見敵人海戰水不怎麼樣龐寧舉著望遠鏡哈哈大笑大聲叫道 「齊射全世界齊讓北方土包也見見世面」距離剛剛進入一千五百米龐寧的艦隊就開始了憤怒的吼叫十四條戰艦橫在了波濤裡出了東亞海面上最強大的聲音一次齊射就是兩百發鏈彈嗷嗷叫著向可憐的大明水師飛過去瘋狂的撕咬著碩大的硬帆 如果是軟帆鏈彈沒打桿的話只是在帆布上打個洞但硬帆的承受能力就差多了因為自重大要帆面被破壞幾下很快整個帆就要倒下來 改水營的陸軍們趴在上層甲板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壯觀的一輪輪齊射一片片的煙霧像禮花一樣在海面猛的崩開拋一條條死亡的曲線劃向束手無策的敵艦看著遠的明軍船隻一支支的失去了桿像棺材一樣停在了水面上改水水兵們逐漸不再緊張歡快的揮著拳頭嚷叫著 「打的好」 「又」 這是隔著兩個世紀的兩個明在作戰 不過五輪齊射明船舶就失去繼續作戰的勇氣拋下了七八艘失去桿的帆船試向南方逃逸龐寧不可能讓明軍溜回岸上報告遇到南海國攻擊製造出不必要的麻煩見敵人想逃龐寧咬牙咧齒的罵道 「追擊全部|」 十四條戰艦包括一些武裝商船都升起了滿帆開始追擊海面上逃跑的敵人無論是順風還是逆風穿者帆具的效率都遠高於對面的船隊 追上一千五百米的距離只需要一個小時鏈彈和散彈在明軍的船上肆虐摧殘著明國陸本來就不堅強的神經 南海國海軍打贏了這贏的太輕鬆了以至於海盜們都感覺沒有找到感覺就已經結束了對手是明陸軍在海面上的戰鬥力實在是比較差勁還沒能讓破營放開手腳 當太陽落到海平面上的時候明軍三十多條船支已經全部投降做了龐寧的俘虜明軍的主將被抓了來押到了艦的甲板上水手們聽說抓了個明國大官都嘻嘻哈哈的圍在了邊上把上層甲板佔滿了大聲議論著這個閉著眼睛的俘虜 都龐寧意洋洋的在樓上朝秦明韜揚了揚下巴說道 「一個沒跑兄弟的海軍還過的去?」 秦明韜笑了笑不答他朝被綁著的俘虜喝道「你叫什麼?是個什麼官?」 那個俘虜卻硬氣的著眼睛一聲不吭 李鄴見狀一腳踢在了俘虜的腰上大聲罵道「吊日的東王問你話裝什麼好漢?」 俘虜突遭重踢踉著往前衝幾步才站穩幾個看不爽的水兵衝上來拳打腳踢死要把這個大往的上按俘膝蓋窩上挨了一腳再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了甲板上他剛要掙兩把大刀已經交叉壓在了脖後面 龐寧揚了揚眉毛笑道「有意思見過要錢的沒見過不要命的我大明朝還有這麼硬氣的官兒好」龐寧走到了樓最前面大聲喝道「某不殺無名之鬼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的上的武將大聲罵道「天殺的南海賊聽好了你爹爹我是大明登州參將孔有德把爹爹我放了束就擒回頭爹爹奏明聖上給你們來個乾脆的免了千刀萬剮之刑」 水手們見這明國大"硬氣都覺的有趣頓時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哄笑把孔有德氣怒目圓睜不顧|上的雙刀奮掙扎著似乎要撲上去和這些南海賊搏命 但兩個穿越者聽到這個武將報出的名字卻如遭雷擊四目相對之下說 孔有德?就是三順王之首按原來歷史馬上就要投降清軍後來殺了千千萬萬同胞的明末大漢奸孔有德?一個奴顏屈膝的降清大漢奸也這麼有骨氣這|麼世道? 正文 一四九節 孔有德的死局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邊兩個穿越還沒反應過來,那邊趙如已經檢查完了只,把結果報了上來。**-** 「師父,這些窮軍漢真他媽寒酸,這次當真沒什麼油水,唉。」看了看不習慣這邊海盜作風的東王,趙如笑道,「俘虜三千三百二十人,其有士兵二千一百,水手雜役一千二百。還搜到銀兩七千兩,十二磅加農炮十門、將軍炮八十二門、鷹銃一百二十支、鳥銃一千百支。」 秦明韜聽到這個清單,一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走上去和趙如又確認了一遍才肯相信——按秦明韜和海南衛所軍,或是第二次反圍剿戰鬥兩廣軍隊的經驗,明軍火器極少。周天知當時為了攻城,還專門托鄭芝龍運來大將軍炮,這才算用上了重型火器。 而眼前這孔有德的部隊,兩千士兵就有一千多火器,這簡直就是一支近代化的熱兵器部隊。 秦明韜看了看龐寧,喃喃說道,「這支明軍好奇怪,怎麼這麼多火器?」 龐寧也覺得不對,嘿了一聲走到+樓前面罵道,「吊日的孔有德!你哪裡搞來這麼多火器?這是劫了山東的軍火庫去投靠韃麼?」 那孔有德聽到投靠韃幾個字,眼皮似乎跳了幾跳,牙齒一咬眼睛大大地睜了起來,奮聲罵道, 「放屁!老和韃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恨不能把老奴挖出來鞭屍,這次奉孫火老之令北上抗虜!士可殺不可辱,天殺的南海賊如此辱沒本官,爾等不忠不孝的逆賊,必遭那天之雷橫劈而死。」 那孔有德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勢說得義正言辭,一時竟把整個甲板的人震住。這個時代的百姓都是在忠君愛國的傳統教育下長大的,雖說是敵軍將領,但見那孔有德如此英雄,竟有人忍不住叫起好來。 「如此不怕死!倒是條漢!」 「這明軍裡。倒也有幾個爺們!」 被一個歷史上地大漢奸罵自己是逆賊。是一件很尷尬地事情。龐寧眨了眨眼睛。張著嘴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龐寧無辜地看了看眼前地孔有德。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看來這孔有德似乎還沒掀起反旗。是大明在編軍官。而自己這邊確實是造反了。確實是不忠不孝地逆賊。這罵挨了還不上口。 被大漢奸罵自己不忠不孝還不了口。龐寧一肚不爽。臉漸漸黑了下來。準備把這王八蛋殺了洩氣。 秦明韜有心從這個高級軍官身上套些遼東情報。見龐寧樣動了殺意。秦明韜趕緊拍了拍龐寧肩膀。讓他別急。秦明韜問孔有德道。「這孫火老。又是什麼人?」 孔有德卻不肯配合。他皺眉看了看秦明韜。再不說話。 秦明韜點了點頭。說道。「你無妨直說。我南海國從來不曾主動攻擊過明國。二國本不該有敵意。其實我們也是路過這裡。你卻氣勢洶洶地派十幾條船衝上來。我們無奈才開火地。如今你這麼不配合…」 秦明韜說到這裡,就打住了話口,似乎後面有無數的可能,就留給孔有德自己把握了。 那孔有德雖是個倔氣地,但誰也想自己找死。聽秦明韜的意思似乎是一場誤會,有可能把自己的部隊釋放了,孔有德愣了愣。被秦明韜的誘惑打動,孔有德想了想反問起秦明韜來了,「你們南海…人,不是在極南的瓊州府麼?怎麼到這遼東來?」 秦明韜笑了笑,「我們來買馬地,怎麼?你買的到馬麼?價格好商量。」 孔有德上下打量了番秦明韜,卻怎麼也看不透這個微笑著的男人。孔有德看了看身邊裝備著全鋼胸甲地火槍手,看了看隔壁船上密密麻麻的大炮炮管,皺眉冷笑道,「買馬?倒是好大的陣仗!」 龐寧見這人實在是囂張,怒道,「秦明韜你和他廢話什麼?把這漢奸拉下去砍了再說!」 秦明韜讀書時候興趣比較廣泛,明代的歷史要知道一些,對於孔有德這個大漢奸,秦明韜多少有些瞭解——孔有德本來是個地道地明軍將領,和韃不但沒有曖昧關係,而且是有大仇的——他父親就在後金境內起礦工起義,衝擊老奴努爾哈赤的居城,失敗死了。 孔有德後來跟了毛龍,是建立東江鎮的元老之一,在遼東春風得意一路陞官。 但在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候,提拔他的領導,東江鎮總兵毛龍突然被袁崇煥砍了。毛龍死後,孔有德轉到山東成了孫元化地手下。 如果按原來的歷史繼續展下去,在一次支援遼東地路上,孔有德的士兵和地方大戶出了點糾葛,士兵嘩變砍了這大戶。明末重輕武,那大戶一門出過十幾個舉人,家裡有人在朝裡做官,關係直達朝廷。如今這大戶一家全滅,這災是大宅,不是小小參將可以擋地。 在原來的歷史上,孔有德走投無路下就此反了,自稱大元帥在山東舉事,便是崇禎五年地登萊之亂。孔有德想奉孫元化為王,孫元化哪裡肯當?孔有德把老領導放了,在山東窩了段時間。再後來遼西明軍南下平定了山東,孔有德經海路北逃輾轉投了後金韃,從此轉為女真人征戰。 按秦明韜的理解,孔有德的反,實在是有點逼上梁山的感覺。 秦明韜上下打量了一番孔有德,說道,「明國朝廷敵視我南海國,所以我們做點買賣也要別著刀槍。瓊州如今缺牛馬,牛價漲到二十兩,我們這次來遼東,就是想大量購買馬匹。你被綁在這裡,我要殺你容易的很,何必騙你?」 孔有德被秦明韜說得沒了氣勢,啐道,「我是山東的武官,又不是綏晉的行商,如何買得到馬?你若真要馬,要和蒙古人買。不過如今遍地都是戰陣,蒙古人正跟著奴酋打仗,又怎麼做得了生意。」 秦明韜別著手,說道,「哦?現在正在打仗麼?」秦明韜想了想,問孔有德道,「這在哪裡打,打得大麼?」 孔有德看了看秦明韜,卻不說話。 龐寧聽說兩邊在打仗,也來了興趣,大聲喝道,「姓孔的,你有什麼說什麼,說的爺爺我高興了,說不定親自送你到戰場去。爺爺的大船護在旁邊,倒比你那幾條破船 」龐寧想了想,問道,「打仗了?你便是去支援的 秦明韜雖然有些暗示,但終於沒有龐寧說的直接。聽了這話,孔有德眼睛不由得一亮。其實他不知道,對於敵人,龐寧說得話那是一點都不作數的,說反悔就反悔。孔有德想了半晌,徐徐抱拳說道,「我是登州參將孔有德,這次奉登萊巡撫孫元化之令北上。」 龐寧聞言罵道,「吊日地盡說廢話,揀緊要的說!你北上支援哪裡?敵人是誰,有多少?明國這邊有多少人?」 孔有德想了想,上下看了看龐寧,咬牙說道,「告訴你也無妨,這次是救援大凌河堡,堡裡有祖總兵率領的兩萬班軍,如今被小奴黃台吉圍在城裡。加上蒙古人,韃那邊…怕有四五萬人。」 龐寧愣了愣,哈哈大笑道,「就你們那些衛所兵的戰鬥力,碰到四五萬韃,哈哈,你這兩千人還不是去送死?」 大凌河堡裡的兩萬班軍本來就不是戰兵,都是被當做修城地勞役使用的。如今堡壘修了一半被皇太極圍著城裡,確實是凶多吉少,所以千里之外的登州兵馬也趕來救援。 孔有德見秦明韜看他,低頭說道,「不光我登州有兵馬前去,錦州總兵吳襄、鍾緯也率四萬大軍往援,屆時會與大凌河堡之下,裡外夾擊小奴。」 龐寧雖然不瞭解明末遼東歷史,但稍微想了想就知道孔有德說的是場面話,笑道,「那便是萬對萬,一對一明軍打得過韃麼?」龐寧上下打量了一番孔有德,啐道,「孔大參將,小王我問問你,這一對一的陣仗,是明軍贏得多,還是韃贏得多?」 龐寧這話是率性而出,倒沒有多想。但言無意,聽有心,要知道孔有德自從接了救援命令起,便沒有一天能安睡地。他天天想夜夜思的問題,便是此次救援有幾分勝算。 自薩爾之戰起,幾十年來在遼東,明軍和韃野戰幾乎沒有以少敵多的勝績。就算是明軍以多對少,野外作戰那也是勝少敗多。在冷兵器時代,騎兵是步兵地夢魘。韃那邊騎兵眾多,如何是同等數量的明軍能夠對抗的? 更何況明軍腐化已久,層層關關上下其手,有背景的有過不罰步步高陞,沒關係地有功不賞充當炮灰,底層士兵苦不堪言,戰鬥力本來就不濟。這樣的部隊遇到後金的騎兵,衝鋒幾下就潰散了,幾乎沒有意外的。 兩萬毫無戰鬥力的班軍加四萬錦州守軍,去對五萬韃,這是個死局。 孔有德當然知道這是有死無生的局。不光他知道,他手下地這些大兵都是遼東出來的,個個都知道。這一路來,孔有德也不知道猶豫過多少次,要不要去北面送死?是傻乎乎衝上去廝殺一陣,給打散了逃條命出來,被朝廷降職處分一頓,然後集結散兵招募新人再練一支部隊出來? 不是他孔有德怕死,在遼東這麼多年,打仗地本事學不學到不說,戰場上逃命的本事,他孔有德絕對不會差。這些年毛龍在東江鎮說是牽制後金,其實還不是打游擊。有機會就衝過去搶殺一把,沒機會撒腿就跑。也不知道頂著漫天地箭矢跑了多少次了,只要有匹馬,他孔有德絕對能從亂陣裡逃出來。 問題是這支部隊,徐光啟徐閣老,孫元化孫軍門傾其所有影響力練的新軍,自己練了兩年地火器營,便這樣折在大凌河了麼? 孔有德和韃有不共戴天之仇,父親就是死在韃手上,此仇如何能滅?但在軍營裡混了十幾年,孔有德的心是一天比一天涼。 老奴就是在李家手上起來的,想靠遼西的軍門滅韃,那是癡人說夢。毛龍雖說能牽制老奴,但想要平遼,那也就是個笑話。 十幾年來,孔有德從一個十幾歲的熱血少年,變成了一個而立之年的百戰軍官。從一個小兵,變成了大明參將,他的官越來越高,權越來越大,但他的血,卻越來越冷。那個報父仇,滅韃的夢,似乎就要消失在他的人生裡。 直到遇到孫元化,遇到徐光啟,孔有德才重新相信,平遼不是夢想。 直到看到徐閣老請來的弗朗機工匠,看到無數的銀砸出來的合格鳥鐃,夷炮一一裝備到自己的部隊裡,看到孫軍門傚法戚繼光,不惜違背禁令越洋購來的幾千把武士刀,看到那些結實的戰車戰甲,孔有德才重新相信,總有一天自己的殺父之仇,可以親手找小奴報來。 戚少保當年就是這樣募集閩浙強兵,就是用這些裝備打敗倭寇的。戚少保能做的,徐光啟孫元化還有他孔有德,也能做。就用他孔有德手下的遼東死士,用這些裝備殺韃! 但練兵剛剛開始,兩千人太少了,大凌河是個死局,黃台吉明著擺出來圍點打援的死局!孔有德不想把這兩千人丟在大凌河,變成女真騎兵追逐的獵物。此番援救一旦戰敗,遼地再無可戰之兵,孔有德再不是大明參將。孔有德不想,不想把自己的夢丟在大凌河。 但那只是自己的夢罷了。此事聖意如山,孫軍門都不敢違抗,此番軍令鐵,他孔有德能違抗嗎? 龐寧見這男人臉上時喜時怒,癡癡地跪在那裡竟不知道答話,不由得煩躁地喝道,「孔有德!我問你,你們萬人遇上萬韃,步兵對騎兵野地浪戰,你們打得過嗎?」 聽了這話,孔有德如遭雷擊。他抬頭看著喝問自己的龐寧,看了好久才吶吶地說,「聖意已裁,我等自當於登州出援,此戰有進無退,當與韃一絕雌雄於大小凌河…」 似乎是連自己都騙了,孔有德突然停住了話語,三十歲的男人,竟當著一船人淌下了兩道熱淚。他把頭摁在了地上,久久沒有聲音,終究還是喃喃說道, 「贏不了。」 孔有德突然笑了起來,在地上猛烈地**著身體,他拉扯著手上的繩索,撕扯著嗓似乎要把十幾年所有的憤怒吼出來, 「必敗之局!此乃必敗死局!此戰贏不了!」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零節 富貴險中求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時代的封建倫理,當真是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人見這大明武官被綁在地上的模樣,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幾百雙眼睛沉默地集在孔有德的身上,只聽見帆船隨著波浪起伏的吱呀聲。 孔有德漸漸抬起了身,紅著眼睛怒視著兩個穿越,大聲喝道,「你們也是漢人,卻只會對同胞動手!韃就在一百里外,你們有膽去打嗎?」 一船都是漢人,誰想看著同族被異族屠戮殺掠?但國與國不同,大明處處與南海國為敵,南海國又豈能幫助大明對抗滿清?突如其來的怒喝讓甲板上士兵們啞然無語,水兵和陸軍們你看我,我看你,竟都有些氣短。半響,才有一個破海營水兵大聲喝道, 「笑話!滿人打得是明國,關我南海國何事?」 聽到這話,孔有德臉上竟有了憤怒的神色,不顧架在脖後的雙刀,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刀刃剛和肌膚接觸,便割開了兩道淺淺的口,溢出鮮血來。 誰見過這麼剛烈的漢?兩邊的士卒彷彿呆掉了一樣,竟順著孔有德的動作一點點把刀挪開,任他站在了甲板上。 大明參將孔有德忿忿地看著說話的南海國士兵,大聲喝道,「爾等不是漢人麼?蒙元之禍不過二百年,爾等知麼?待韃殺入關內,我漢人便是夷狄的牛馬豬羊。爾等妻女,都要躺在韃胯下!你們也是漢人,便任這天下被建奴一點點侵凌麼 那說話地水兵被孔有德罵得惱羞成怒氣得滿臉通紅,大喝一聲,「好,你會說,讓你說!你爺爺先剁了你!」拔出鋼刀就要上去斬了這個俘虜。 砍了兩王面前的俘虜?這可是大大地違背軍紀。旁邊地同伴紛紛湧上來,死死抱住這個水兵。孔有德見狀哈哈大笑,朝兩個穿越喝道, 「朝廷不堪,不能擊敗韃,但你們能!大家都是漢人,你們就眼睜睜看著神州大地落入異族之口而袖手旁觀麼?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此下去不出十年,黃台吉羽翼豐滿席捲南下,小小南海國也難抵天下之兵。」 一席話擲地有音。說得滿船人都有些聳動。 見這孔有德賣力表演蠱惑船上地憨厚士兵。龐寧不禁搖頭笑了笑。趴在?樓欄杆上想了想。龐寧啐道。「孔有德你少來這套!沒好處地事情我們從來不幹。想我們放了你。甚至幫你們打韃。你倒開個價錢出來。」 世界上做到龐寧這麼高地領導位置地。哪個不是靠開口大義閉口道德來凝聚人心地?孔有德愣了愣。倒沒有想到會碰到龐寧這樣無利不起早。幹什麼都把利益說得清清楚楚地領袖。一時反應不過來。站在甲板上思索著什麼。 龐寧癟嘴說道。「先說清楚。你那七千兩老是不會還給你地。總不能讓老走空趟…其他地。都可以談。你出什麼價錢。老就幫忙幫到什麼程度。」 龐寧幾句話讓士兵們回過神來。紛紛應和著喊道。 「對!殿下說地對!」 「韃也好貪官也!要我們出力,開價錢出來!」 明末重輕武,武官根本沒有什麼影響力。 孔有德一個小小參將,既不是榆林世家也不是遼西軍門,老領導毛龍也垮了,要裙帶沒裙帶要背景沒背景,能給龐寧開什麼報酬?孔有德把自己能拿出來的想了一圈,估計南海賊都看不上,他搖了搖頭正要反駁,卻聽見前面一個聲音說道, 「孔有德,我送你一個天大功勞,你拿什麼報答我?」 孔有德愣了愣,循聲看去,正是背手站在?樓上的秦明韜。秦明韜看了看龐寧,對孔有德說道, 「若明軍主力此戰全部斷送,女真勢大難控,不是好事。要我們幫明國打贏這仗也是不可能的。我南海國的血,從來不為別人流。我今天送你一個殿後阻擊,救下幾萬散兵地大功,你孔有德到時候陞官財,卻拿什麼謝我?」 龐寧愣了愣,看了看秦明韜,疑惑地問道,「什麼殿後阻擊,救下幾萬散兵?」 秦明韜看了看滿甲板的士兵,和龐寧說道,「這裡不是說話地方,我們去官廳裡談。」秦明韜朝常廣喝道,「把他押到官廳來。」 按明朝的規矩,官廳是一條船上最氣派的房間,是身份最高人的住處。在這艘一級巡洋艦上,按龐寧習慣地西式規矩在?樓設了船長室。但在下層甲板的?部,龐寧也開了一間寬敞的房間作為官廳,是開會和舉行儀式地場所。 官廳臨著船+,一面牆上滿是玻璃窗,光線很好。秦明韜指了指遼東地圖朝龐寧說道,「這裡是遼西明軍的防線,根據我得到地信息,錦州在這裡,大凌河堡在這裡,一旦錦州的明軍主力被皇太極吃掉,關外地明軍就再也沒有和女真人一戰的實力。」 秦明韜把手指往東面劃過去,說道,「這裡是遼東半島,毛龍死後群龍無,南部被幾個明將據著,再過去是朝鮮,一旦女真在西面沒了壓力,肯定會把東面全部解決掉。」秦明韜癟了癟嘴,說道,「如果這樣的情況出現,我們在東北就只剩下女真一個 買馬匹…」 「女真人現在糧食能夠自給,並沒有特別渴望的東西。馬是戰略物資,估計皇太極到時候不會賣多少給我們。」秦明韜點了點一個寫著「女真糧足」的紙條,又說道,「更關鍵的是,如果女真人徹底控制東北,我們吸納後金的逃民,肯定會被皇太極視為敵人,根本操作不了。」 龐寧這幾天沒來官廳,看了看地圖上大大小小地貼紙,好奇問道,「這又是哪來的玩意?是那個『論天下大勢』地李錦熙幫你搞來的情報?」 秦明韜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拍了拍大凌河一帶說道,「所以我們幫一把孔有德,送他去戰場上殿後阻擊女真人,讓潰退的明軍逃回錦州城,為大明朝留點戰鬥力繼續和皇太極死磕。沒搞定遼西的明軍,皇太極就會沒工夫管我們地小動作。」 龐寧想了想,搖頭道,「秦明韜,我怎麼覺得這裡面有漏洞?你這個人最怕大道理,你是不是被那個孔有德忽得民族責任感大爆,想去打韃了?」 兩人正說著,孔有德被士兵推了進來。孔有德看到南海賊後面巨大而精細的遼東地圖,頓時覺得南海賊實力深不可測,背上突然冒出一片冷汗。秦明韜示意士兵把孔有德繩索解了,衝他說,「孔有德,如果大敗之,你能救下潰兵,算多大的功?」 孔有德一臉詫異地看著落到地上的繩索,癡癡地思索了好久,猛地抱拳答道,「此乃大功!若大王能助某,孔某永生不忘。」 秦明韜搖頭道,「永生不忘便算了,我受不起。到時候你陞官財,我要你幫助我從西面蒙古購買耕馬,從北面招流民,你敢做麼?」 孔有德沒料到是這樣一個要求,半晌說不出話來,吶吶地說道,「大王不知,這在我大明,便是款通叛賊市資敵國,乃不赦之罪。」。 秦明韜看了看孔有德,點頭說道,「孔有德,此罪可大可小可究可不究。如果你能答應,我就幫你救下錦州四萬潰兵,建這不世奇功。你到時有兵有功,稍微有些差錯崇禎也不會如何你。」秦明韜看了看孔有德,朗朗說道,「我敬你是條漢,所以攤開和你說。如果你不肯,我便送你到大凌河上岸,你自己去想辦法迎敵。」 孔有德想了想,陰沉著臉說道,「這是逼我入萬劫不復之路,從此我孔有德便是朝廷眼裡擁兵自重地逆臣,遭天下人義士唾罵。」 秦明韜點了點頭,「但想陞官財能不做些犧牲麼?你想報殺父之仇,也只有這一條無間道。」 龐寧瞇了瞇眼睛,不爽罵道,「秦明韜你犯什麼傻,你信他?他反過頭就不承認,你有什麼辦法。」 秦明韜不答龐寧,只盯著孔有德的眼睛,大聲問道,「你敢做不敢做?」 孔有德如今是參將,再往上走就是副將。他現在不過三十出頭,這戰若能立此奇功,以後再和後金對決,就不止是帶兩千戰兵了。猶豫了好久,孔有德終於還是沒能經受誘惑,艱難地點了點頭。 孔有德踉蹌著退了一步,半跪下來抱拳說道,「既然大王信我孔有德,我孔有德便做一回國賊,博他一場榮華富貴,家仇國恨。 」 場面有些奇怪,一個大明參將,居然心甘情願地對著一個南海國東王行了臣下之禮。而秦明韜似乎毫不意外,坦蕩蕩地站在孔有德面前受了這一禮。 趙如在甲板上等了半天好奇兩個王在討論什麼,敲了敲門湊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副奇怪的景象,趙如張了張嘴巴又無聲地閉上,一臉疑惑地看著龐寧。 五個穿越裡面,雖說沒有絕對意義上的領袖,但秦明韜說話的份量一直是很重的。不管是最初殺牙人逃出瓊州府,還是在五源谷端掉那個刀耕火種地黎人部落,向來只有秦明韜規劃龐寧聽從的情況,從來沒有反過來的。 雖說如今龐寧在海上大展身手,但那是錦上添花。龐寧的功勞,仍然比不過秦明韜拖住第二次圍剿大軍,那種在穿越生死存亡關頭的挺身而出。在五個穿越裡,秦明韜地地位依然是特殊的。龐寧見秦明韜下定了決心,知道自己勸不回他。 胖在秦明韜面前強硬不起來,不爽地拍了拍地圖,罵道,「吊日的,我就該拉呂策來,就你喜歡扛事情。崇禎和皇太極打架,關你什麼事情?買不到馬就拉倒!回去!去惹這兩個大傢伙做什麼?」 趙如聽了這話,詫異地揚了揚眉毛,問道,「師父,船把都問這回該往哪開?還去長生島麼?」 龐寧瞥了一眼趙德,罵道,「去個屁長生島,誰說去長生島?」 趙如愣了愣,橫著身往門右側走了一步避開地上地俘虜,喃喃問道,「那去哪?」 龐寧看了看半跪著的孔有德,不爽地踢了腳會議桌,喝道,「好!好!富貴險求,咱也做一把大人物!逆轉歷史地沉重車輪!趙如!我們去大凌河!做大英雄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一節 馳援大凌河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朝的曆法和後世的陽曆不同,八月的遼東大地已隱闊野千里上全是焦黑的草根,早上下了場小雨,雨水混著草焦,把泥土也沾得黑糊糊一片。**-** 燒荒似乎剛結束,空氣裡隱約還有一股草焦氣——這些野草是遊牧民族馬匹的食物,為了削弱敵人的進攻能力,每年秋高草長的日,據點裡的明軍會四散而出,把荒野上的野草燒盡。 穿越穿過渤海,在大凌河堡正南面的海岸登陸。依靠船隊運來的大量水泥,千人上岸搶建了一個臨時的防禦據點。干了兩天,如今這個前線據點已經基本成型,一個小小的碼頭已經有了樣。 昨晚休息了一晚,五千改水營士兵全副武裝做好了出征的準備。早早吃飽了肚,在瓊州府訓練了整整一年多的改水營陣列齊整,昂然站在北方的大地上。 趙德穿著一身將官板甲,行動間盔甲會出金屬碰撞的聲音。喝了一大口南海烈酒,趙德大步跨上了戰馬。那匹血紅的大馬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陣列裡的殺氣,興奮不安地噴著響鼻。趙德一甩馬鞭按壓住坐騎的情緒,駕一聲在隊列前猛地跑了一大圈,一個人立停下。 「好!」 「三將軍好俊的騎術!」 趙德哈哈大笑,欣喜地看了看這蕭涼的薊遼大地。趙德四下張望著,只看到天際邊白茫茫的一線,倒覺得這遼地的清冷,比悶熱伸不開手腳的瓊州府可愛多了。哈口氣竟吹出些水霧來,趙德笑了笑,拉轉馬頭看了看義父。義父和南王在臨時搭建的點將台上,做最後地部署。 龐寧用酒碗碰了碰秦明韜的碗,說道, 「老秦啊,將在外有所不受,我龐寧是勸不住你,就幫你守住這條後路吧…萬一情況有變,快馬跑回來!」龐寧看了看遠處趙德,壓低了聲音又說,「這些兵、將回去還可以再招,萬一有變,記得第一保自己命!跑回來,啊?」 秦明韜笑了笑。拍了拍胖地肩膀說道。 「放心!馬也好。人也好!這次我在遼東。一定會給我南海國打出一片天地來!」 打出一片天地?龐寧聞言一愣。正要舉起來地酒碗怔怔停在了半空。秦明韜卻一飲而盡。匡當把海碗放下。一身勁裝地李錦熙快步走了上來。小聲說道。 「殿下。探飛馬來報。明軍已過小凌河。紮營於距城二十里處。所到之處即行掘壕。列車盾槍炮。整列甚嚴。估計明日便會和韃接戰。」 秦明韜點了點頭。朝李錦熙身後地李瑛道。「你也要去麼?」 李瑛這會穿了身猩紅地皮甲。把凹凸曲線勒得驚心動魄。 美人挺胸叱道,「武備學堂比武,末將可是第名。」 這份巾幗颯爽,卻是另一種女兒嬌態。 秦明韜笑了笑,大步跨出點將台。衛兵們趕緊把東王的大馬牽來,秦明韜翻身上馬,勒著馬繩大聲喝道,「孔有德何在?」 孔有德跨馬從陣列騎出來,拱拳答道,「孔有德在!大王有何交待?」 秦明韜大聲喝道,「便是時候了,我和你去攔住韃追兵,救下遼西四萬潰兵。這大功,你敢去拿麼!?」 孔有德把臉漲得血紅,大聲喝道,「大王如此待某!孔有德敢不效死?」 秦明韜笑而不語,拉轉馬頭大聲喊道, 「出征!」 傳令兵快馬加鞭,馳騁在改水營前後,大聲將命令傳達下去。守候已久的隊伍裡響起一片興奮的呼喝,鐵甲連雲,旌旗如炙,全副武裝地士兵們如出籠猛虎,前後列隊向大凌河徐徐進。 看著士氣如虹的改水營唱著軍歌快速前進,直到東王的大馬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趙如才緩過神來。趙如湊到龐寧旁邊,吶吶說道,「師父,看東王的樣,這次似乎所圖不小。」 龐寧笑了笑,卻不答這話。龐寧似乎有些醉了,一臉醉紅地用食指在桌上劃著潑出來的酒,劃出幾個圈圈。龐寧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嵌山港地造船工匠,移到北港去了麼?」 「師父放心,已經移去三百個工匠,正在北港建船塢。」 龐寧點了點頭,指了指桌前的凳示意趙如坐下。龐寧給趙如倒了杯酒,淡淡說道,「瓊州府太小,太小了,趙如。都憋壞了,趙如你知道麼?憋壞了。來,陪師父喝一杯!」 趙如跟了龐寧多少年了,聽了這話愣了愣,不安地問道,「師父喝醉了?」 龐寧搖了搖頭,卻不答他,一仰頭,便將手上海碗一飲而盡。 秦明韜這次帶來遼東的,是改水營全部人馬,包括五千戰兵,和兩千多勞役。隨行的不光有部隊序列的軍官,還有李錦熙、鍾會這樣地參謀人員,甚至連李承宗這樣的後勤人員也不甘落後,紛紛跟來。基本上,瓊州府東王衙門裡只剩下了幾個通訊員。 自從崇禎二年底擊敗陳廷對的討伐大軍後,改水營就再無遇到大地戰鬥,一直在瓊州府各拉練。如今已經是崇禎四年的八月底,差不多練了兩年了。這兩年裡,改水營逐漸配備了燧槍,升級了步兵支援火炮,光是訓練就打壞了幾千把步槍。改水營彷彿一柄久不曾出鞘地劍,上上下下滿溢著求戰之心。 孔有德久處遼東熟悉地形,兩千戰兵和一千多勞役軍馬拖著戰車火器當先,改水營居後,徐徐沿著大凌河前進。龐寧選擇的登陸點在大凌河堡西南面,距離明軍和後金地戰場大概是八十里,算下來是兩天的路程。按李錦熙和秦明韜的預計,明軍野戰被後金擊潰,估計也就是一天的事情,所以掐好了時間此 。 一路沒有遇到女真騎兵,也沒有看到明軍斥候,這一天走了五十里,秦明韜選在大凌河邊一處高地紮營。孔有德的戰車環列成牆,外面佈置了兩層南海國地拒馬,又臨時填了沙袋堵了一層,防得密不透風。雜役在幾里外找到一片林,砍了樹木回來,升起了炊火。 常廣搓著手,罵咧咧地在軍營裡巡視。晚上這會大概是七、八度的樣,常廣是瓊州昌化本地人,習慣了瓊州府的溫暖,這會已經有點受不了。看到一群士兵圍著篝火烤肉吃,常廣罵了句娘,也不巡營了,帶著親兵埋頭紮了進去取暖。罵咧咧搶下幾塊精肉,常廣小心叉好,放上篝火烤著。 眼巴巴地看著烤肉一點點泛出油來,常廣壞笑著對一幫士兵說道,「賊囚軍命挺好,吃完正餐還有烤肉吃。」 士兵們一陣哄笑,有個老兵油爭辯道,「凍死人了,不吃點肉哪裡殺得動?」 常廣正要罵人,卻看到李錦熙從西邊走過來,常廣趕緊招呼道,「李軍師,軍師來,嘗嘗某地烤肉手藝。」 李錦熙左右看了看,這才知道是常廣叫自己。李錦熙笑了笑,大咧咧坐在常廣旁邊,啐道,「這是搶士兵軍糧,喝兵血吃兵肉麼?」 常廣咧嘴笑道,「軍師快吃一口,吃一口就是同謀了,到時候百般莫辯。」 李錦熙曾經在瓊州府保衛戰拖住明軍一、兩個月,為先鋒營殲敵創造了寶貴的時間,在軍裡很受秦明韜尊重。平日裡秦明韜為難地事情,李錦熙總是有辦法,在改水營裡被當作做「李先生」,地位不低。 見李錦熙來,便有士兵放下了烤肉,朝他請教道, 「李先生,我聽山下的那些明軍說,女真人一人兩馬,來去如風,很是難纏啊 這話一說,一圈人都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怔怔地看著說話人。那人用油乎乎的手摸了摸下巴,訕訕問道,「李先生,按說我們人比韃少,這打得過嗎?」 常廣笑了笑,拿一塊熄滅的木炭往士兵頭上砸去,罵道,「吊日地劉老三,訓練不見你玩命,整天東想西想,看我不抽你!」 李錦熙看了看常廣遞過來的肉塊,笑道,「不需要我們打,只要孔有德部能拖住韃一、兩個時辰,明軍潰兵便能重新集整。」李錦熙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怕什麼,有這麼多拒馬戰車,韃也沖不近前,你們拿著槍射,還怕麼?」 常廣應和道,「軍師說的是,遠遠的拿槍打,這麼賺的事情還怕麼?」 士兵們想了想,旋即都爆出一片得意的大笑。又有人問,「李先生,我們兵器怕比那些韃和明軍強多了,這麼打下去,我看韃和明軍都不是對手,遲早全趴下。」 這話一說,篝火邊頓時又是一陣得意地哄笑。 李錦熙倒沒想到,這些士兵們會這麼自信。其實從第二次反圍剿開始,年輕的南海國不斷地取得軍事上的勝利,這一年來經濟展也非常迅猛,整個國家上下都洋溢著擴張的。這些士兵們一踏上遼東的土地,彷彿就覺得自己是勝利地征服。 常廣縮了縮脖,搖頭道,「這地方就太冷,否則還真不錯。李軍師,你說東王這次北伐,不會準備把遼東拿下來吧?」 李錦熙癟嘴說道,「我哪裡知道,你要問東王了。」 常廣卻不信,大聲爭辯道,「李軍師你糊我,東王做什麼不和你商量。」常廣壓著嗓小聲說道,「軍師給兄弟透點風,兄弟也好準備準備。小聲跟我說,不讓這些賊囚軍聽到!」 李錦熙笑了笑,搖頭道,「我真不知道,你要去問東王。」 常廣哪裡敢問東王?他見李錦熙不肯說,只有訕訕地縮了縮腦袋,答應道,「好好,我問東王…」 改水營這一年多經常在野外拉練,紮營結寨也是輕車熟路了。晚上點,就有人出來吹哨,士兵們紛紛鑽進帳篷睡覺。第二天天一亮,改水營便鳴角集結,拔營繼續前進,一切動作都很有紀律。倒是孔有德的部隊明顯沒有野外訓練的經驗,全靠孔有德臨時命令,雖然不算亂,動作卻慢了不少。 這裡離大凌河堡不過三十里,部隊朝東北走了兩個小時,已經接近戰場了。隊伍裡越來越緊張,士兵們一邊行走一邊檢查槍械,做著最後地準備。前面突然揚起一片煙塵,兩騎斥候飛馬過來。秦明韜軍的親衛舉著斥候旗迎了上去,一個照面便確認了來人身份,放他過來。 「報!明軍今晨拔營,於大凌河堡十五里外於建奴接站。奴酋黃台吉親率三萬馬兵向明軍衝陣,已廝殺了半個時辰,勝負未分。」 秦明韜瞇著眼睛看了看東北面,一勒馬繩大聲喝道,「再探!」 兩騎斥候大喊得令,在軍換了兩匹馬,又往戰場衝去。 又走了一個小時,天上又飄起了細雨,在大風地攜裹下漫無目的地亂飛著。黑雲從遠處地山脊後突然湧了起來,鋪天蓋地地壓住了整片蒼天,遠處一條煙塵滾滾,又有兩騎斥候趕來, 「報~~黃台吉親率馬兵衝陣,韃右翼突入明軍陣,監軍張春不敵潰散!明總兵吳襄、鍾緯等如今聚集散兵再戰,勝負不知!」 聽到這個消息,幾個將領臉上都是一凜,料想明軍凶多吉少。秦明韜勒著馬繩沉默了半晌,朝後軍大聲喝道,「韃便在十五里外!全軍!全速前進!」(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二節 亂局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走了幾里,前面一片煙塵滾滾,數不清的騎兵慌不了過來。*-*那些騎兵極多了,一下就佔據了四野,橫七豎八地在原野上驅馳著,隔的遠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敵友難辨。 李錦熙伸直身朝前方看了看,和秦明韜說道,「似乎是潰兵,不知是哪一路明軍。」 秦明韜用望遠鏡看了看,遠處的騎兵一片散亂陣勢,的確像是潰兵的樣。但偏偏這些潰兵又不像重傷受挫的樣,手上的兵器身上盔甲猶在,看上去倒像是遊牧民的散騎兵突陣。改水營現在是野外作戰,秦明韜不敢輕敵怠慢,趕緊讓隊伍停了下來。 一面軍旗立了起來,向全軍傳達列陣防禦的命令。雖說改水營平日裡經常操練行進急停,但五千人此時做長蛇陣突進,突然換陣實在是不容易。這會時間很緊,趙德不願等那些基層軍官自己協調,一勒馬繩「駕」地一聲衝到了隊伍最前面,馳騁舉鞭大喝, 「你司兩百人進三百步,放下拒馬,退回軍佈防!」 「你司進一百步,橫列陣左!」 在趙德的帶領下,其餘四個旗總也躍馬而出,衝到軍指揮。有了五個高級軍官的協調,佈防很快完成。負責工事的雜役們衝到前面將拒馬放下,四千多火槍手和八十門火炮佈陣其後,形成一線嚴密的防禦圈。孔有德三千步卒也如臨大敵,將戰車圍成半圈,護在改水營的左翼。 不等前面地散騎接近,這邊地改水營已經完成佈防,嚴陣以待。 從五行上說,明朝屬火德,所以旗幟全是赤紅正色。前面的潰兵似乎認出了孔有德的旗仗,猶如落水看到了救生圈,紛紛朝這邊靠攏過來。這些騎兵雖然散亂,但如果突然迎頭一衝,對於改水營來說也是極危險的敵人,改水營不知來是敵是友,士兵們紛紛裝上了火藥彈,將燧槍對準了前面的散騎。 一片雜亂,散騎們眼看就要進入改水營的射程。前排的士卒們看清了這些明軍旗幟不舉,樣狼狽不堪,想來定是潰軍無。士兵們紛紛看著隊正們,隊正們看著後面的軍大旗,不知道要不要下令開槍。 這邊正在猶豫。前面亂軍間一面丈地紅色總兵大旗突然舉了起來。這會細雨夾風。那大旗濕透了。更顯得分外地鮮紅。彷彿蘊含著這個朝代地興衰之氣。大旗不甘心地迎著細雨烈風鼓鼓作響。旗在便是總兵在。幾千散騎重新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朝旗幟方向聚了過去。 散騎不再靠近。讓陣前地士兵鬆了口氣。遙遙望去。那兩千多騎漸漸組成了一個鬆散陣列。鐵甲依然厚實。刀鋒依然豁亮。只是旗幟一路上丟棄了不少。騎兵陣列頭上光禿禿地。實在沒什麼氣勢。 散兵還沒有完全聚攏。赤紅總兵旗幟下一員驍將躍馬而出。單騎朝這邊迎來。追兵大概不遠。那獨身過來地將領很急。尚未接近便大聲呼喝著。 「遼東總兵官吳襄帳下副將吳三桂在此。這是…登州瑞公地部屬麼?」 吳三桂在明末廣有聲名。天啟末年他曾匹馬大刀。帶二十餘家丁救其父於四萬後金兵。被時人讚為「勇冠三軍。孝傳邊」。也算是軍地少年英雄。此時他單騎闖到陣前。在千軍萬馬前依舊鎮靜自若。一個轉馬在幾千兵卒前慢慢騎過。目光凌厲。顧盼生雄。雖是敗軍身份。卻也讓一干明兵噤若寒蟬。個個站得筆直。 秦明韜遙遙聽到這個名字。身抖了一下。雖然早有預料路上會和一干逃跑明將遇上。但沒想到第一個撞上地便是千古漢奸。衝冠一怒引清軍入關地吳三桂。秦明韜皺了皺眉頭。遠遠打量了一番這個吳三桂。只見這青年不過二十歲左右。一身虎符白鱗甲。手持大刀腳跨一匹血紅駿馬。更顯得魁梧不凡。 其實遼西這些軍門裡,那些壯烈戰死的倒都是默默無聞,秦明韜便是撞上了也不認得。唯有那些後來投了滿清的,才能在歷史上赫赫留名。 正所謂時勢造英雄,綁在明朝這台垂垂不行的戰車上,便是曹昭這樣的勇毅智將,其壯烈殉國又有幾個後人知道? 吳襄吳家和祖大壽祖家是姻親,同為當初李成梁李家親信,在遼西軍門數一數二,所以才有吳三桂這樣二十歲剛滿地青年,便搞到僅次於總兵的副將之位。 孔有德字瑞圖,能被吳三桂尊稱一句瑞公,那也是吳家人逃命逃得緊了,這才如此禮賢下士。孔有德聽說是錦州總兵官吳襄長吳三桂,不敢怠慢,拍馬迎了出來抱拳答道, 「末將見過吳將軍,吳將軍此番征戰勞苦,不如於先錦州,待我軍擋住韃與將軍於錦州會和,再做打算?」 後面地總兵旗幟下面,就是吳三桂他爹吳襄。皇太極衝陣,打進了張春所在的左翼。吳襄率右翼去救,接戰不過一刻便作潰散,吳襄仗著馬快當先逃了出來,見到這支奇怪援軍,便讓吳三桂上來試探試探。 吳家這會正愁丟散了幾萬關寧軍,怕是要被朝廷怪罪。除了這裡地三千騎兵,身後那些步卒可是在這茫茫原野上任女真騎士追殺。吳襄身邊那些騎兵此時已成驚弓之鳥,逃命還行,要他們回去阻截後金鐵騎的追殺,估計玉皇大帝在此也辦不到。 得知孔有德願意截住追兵,吳三桂大喜過望,激動得滿臉通紅。 雖說遼西地關寧軍素視東江鎮武將為暴戶,不齒為伍,但吳家起家也晚,終究有些不同。吳三桂這時只覺得孔有德是雪送炭,安能不存感激之心?吳三桂在馬上深深一揖,大喝道, 「瑞公大恩!我錦州吳家定不會忘,三桂代家父謝過瑞公!」 聽了這話,孔有德心裡一陣歡喜,有點佩服秦明韜的辦法了。吳三桂雖然是在險境裡,有求於孔有德才說得這麼好聽。但不管這樣,這份人情怎麼著也會被吳家算上。 吳家在遼西,按官方地說法那是一方守備。按民間泥腿地直話,那就是遼西的軍閥,諸侯。能夠攀上這層關係,雖然不能讓孔有德陞官財。但能夠讓吳家記孔有德一份情,以後在遼西地界上,總歸是能方便不少。孔有德撿了個大便宜,臉上笑了出來,面對吳家長態度謙恭有加,趕緊一禮還回。 吳三桂看了看孔有德,似乎想到什麼,又看了一眼旁 奇怪的改水營。改水營此時為了不惹麻煩,沒有打:號,只打著黃色「秦」字大旗。吳三桂想了一圈,卻沒想到登州,甚至再南面有秦姓將領,能一次出動七、八千人的。又見改水營旗幟不似明軍旗幟,心下不禁生。 但這會豈是問個水落石出的時候?管他是蒙古人,日本人,朝鮮人還是南海人,願意幫吳家阻擊後敵保存實力便是朋友。吳三桂不及細想,侃侃道, 「那是何處大軍?瑞公代我替他道謝。我們錦州再敘!」吳三桂說完抱拳一禮,便急急拍馬朝吳襄大旗趕去。很快,這支潰不成軍的騎兵隊伍便越過改水營,直往錦州逃去。 看著如一陣大風般刮過原野的騎軍,趙德皺著眉頭,啐道,「當真是潰逃轉進如風,這便是名震天下的關寧鐵騎?」 李錦熙笑了笑,說道,「你別看他們逃得快,那是不願意為朝廷送死。這些軍隊器械精良兵馬肥壯,真要起狠來,戰力也蔚為可觀。」 趙德搖了搖頭,說道,「關寧軍也如此,天下明軍可見。這大明朝腐不堪言,失天下也是時間問題。父親此時兵遼東,正是時候!」 李錦熙點了點頭,再不言語。 幾個斥候跑了回來,匯報明軍已潰。斥候的馬來去奔波,這時已經疲倦了,跑不快,竟落在了吳襄的後面。 「報!明軍吳襄、鍾緯已逃,監軍張春亦潰,其餘部屬,更不能戰。後金酋黃台吉便在八里外坐鎮軍,遣騎軍四散追殺逃兵。」 孔有德那邊似乎也了消息,派人過來, 「大王,我家主將派我來問,如今如何?是進是退,還請大王交待。」 前面原野上,剛才一片騎兵揚起地灰塵剛剛落下,便有些潰逃下來的明軍散兵出現在視野裡。不比騎士的從容,這些人只靠兩條腿躲避後金騎兵的追擊,盔甲兵器盡棄。光著腳,喘著氣,一臉倦色,在茫茫地遼東大地上拚命地逃著。看見這邊赤紅旗幟的孔有德軍,這些人似乎看見了生地希望,逐漸聚攏過來。 秦明韜正要下令前進,卻見前面又有一行人打著總兵大旗疾疾行了過來。這一幫人人數不多,大概只有一、兩百人,騎兵步兵都有。似乎這一仗打得極為慘烈,這支小部隊的人個個都是傷痕纍纍。見到孔有德的旗幟,那群人奔了過來,離這邊還有五十米,當一員大將率幾個親兵衝到孔有德陣前,大聲呵斥, 「鍾緯在此!前面可是登州參將孔有德?」 孔有德見是總兵官鍾緯,心下歡喜,以為又要結交個朋友。送禮要上門做戲要做足,孔有德下馬上去見禮,謙恭答道,「末將趕來遲了,讓將軍受驚,將軍請…」 孔有德還沒說完,那邊總兵官大人便忿忿喝道,「爾從登州來,海途不過三、四日,如何今日才至。 此處離海岸不過七十里,為何不派斥候將行軍路徑報於我處?如今駐紮於此,為何不進?分明是怯懦不援!」 孔有德一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正要分辨,便聽見鍾緯大聲喝道,「孔有德!爾等東江餘孽屑小之輩,所作所為令三軍寒心。吾不和汝多費口舌!此番汝遲遲不至,致使大凌河戰敗,汝擔當得起麼?待我回得錦州,必參汝一本。」 孔有德聽得目瞪口呆,吶吶地看著這個總兵官。那鍾緯一身的血,肩甲上還有箭矢沒入。不過這會用劍砍去了箭矢尾部,只有短短一截在外面,看來是經歷了一番血戰。這總兵敗得慘了,丟盔棄甲之下氣急攻心,見到救援來遲的孔有德,自然便要拿他是問。 堂堂總兵參一個小小參將,而且是救援不力這樣能落到實處的罪責,那是絕對一參一個准了。孔有德看著怒目相對地緯,只覺得大禍臨頭,全身如墜冰窟不知道如何是好。孔有德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正要解釋,那鍾緯已經忿忿地騎馬離去,率部繞過陣列往錦州而去。 孔有德癡癡地站在陣前,看著一點點挪動的鍾緯部,臉上神色幾變。遼西地世家看不慣東江鎮也久了,當初毛龍的死,多多少少也是因為這種團體性地怨憤。官至都督的毛龍都被一刀斬了,鍾緯打了敗仗要拿孔有德出氣,那是是易如反掌。 孔有德這次聯合南海國,路上確實是故意在拖。孔有德這次要是保下了關寧軍主力,在崇禎地眼裡,關寧軍就依然是可以依賴的對象。到時候為了繼續保持關寧軍的忠心,殺他孔有德十個也不多。現在鍾緯要參自己,孔有德這次救援幹得越漂亮,救下越多的關寧軍,就是讓崇禎越依賴關寧軍,就是害自己害得越慘。 如果擁兵自重的關寧軍準備甩掉責任,沒有背景的孔有德無是背黑鍋的合適人選。孔有德罪狀確鑿,孫元化不會,也不能保下這個部屬。 鍾緯也是打仗打紅了眼,哪裡把孔有德放在眼裡,隨口一句卻把登州參將逼進了死局。孔有德愣愣地站在原野上,前思後想越想心裡越涼,恍惚間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一個翻身跨上戰馬,衝到右翼軍秦明韜陣裡。孔有德從馬上跳了下來,幾步衝到秦明韜面前抱拳求道, 「大王,孔有德有一事請!請大王聽我講!」 秦明韜愣了愣,知道孔有德的意思是要私下講,下馬走到一個人少地方,秦明韜握劍看著孔有德說道, 「什麼事情?」 孔有德有些慌張,四顧之下張皇說道,「適才總兵官鍾緯與我不和,若令其安然退去,日後必害我!此人若在,無論我如何死戰,都將是有罪無功之局。」孔有德看了看秦明韜的臉色,咬牙說道,「此處是戰場,韃四處出擊亂成一片,請大王為我除去此人!」 秦明韜沒想到是這樣的要求,眉頭微皺,重新打量起這個後世的大漢奸, 孔有德見秦明韜神色,生怕他拒絕這事。一旦被拒絕,孔有德不管是戰是逃都沒有好果吃。孔有德此時已經被逼上絕路,腿上一軟竟跪在了地上,沉聲喝道,「此人不除,孔有德立功難成,大王廟算難成!幫人幫到底,大王明鑒。孔某日後刀山火海在所不辭,願於明軍,為大王驅策!」(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三節 大道雖苦,吾獨往之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控制一個人,用利益誘惑,用好處感召固然是好辦 但如果覺得這種辦法不保險,還有另外一種有效辦法——用恐懼和傷害來威脅。(->對於為自己征戰,時時拱立於身旁的部下,秦明韜習慣於運用第一種方法來管理。而對於這個自己不瞭解,不熟悉的孔有德,秦明韜覺得第二個辦法,也是不錯的。 秦明韜笑了笑,大步走回軍, 「趙德,到稍遠處生擒總兵鍾緯!」秦明韜看著遠處那支疲憊不堪的小隊伍,沉聲說道,「不留舌頭,其餘人一個不留!」 正常情況下,鍾緯威脅一下孔有德沒有害處。給孔有德十個膽,他也不敢調動部屬殺了鍾緯。鍾緯是明朝總兵官,孔有德的部下是明軍小卒,殺了鍾緯,這事情遲早會傳出去,到時候孔有德吃不了兜著走。 但鍾緯卻忘記計算,孔有德旁邊的那支奇怪部隊來自何方?鍾緯大概以為,那是山東某地官聚集的一支鄉勇,一支雜兵,跟著孔有德來遼東兜風——在明末,這事情偶爾會有。當年皇太極攻到京師,天下勤王,大明知府盧象升招募七千鄉勇勤王,這支鄉勇後來成為赫赫有名的「天雄軍」。 隔的遠了,鍾緯也沒有仔細看,沒有把改水營考慮在內,這是他下半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失誤。一個人要爬上鍾緯這樣的總兵高位,手上握有軍區司令的權限,需要很多年的努力,需要很多運氣,很多忍耐。 有多少人出身世家,鑽營取巧廝殺拚鬥,奮鬥了幾十年也只做到游擊,參將。總兵是一鎮軍民之,對千萬人有著實際上的生殺予奪之權。有多少人武將為了這樣的尊榮奮不顧身地向上攀爬著,幾十年也不能觸及。 成難敗易,無論你花了多少精力才走到這個高度,從總兵位置上摔倒谷底,卻只需要一次失誤。誰說難得糊塗?誰說官最易做?高處不勝寒,懸崖上走鋼絲,一個不慎就要墜入無底深淵。名利場的每一著,都是利劍封喉,一錯便是滿盤皆輸。 對於改水營來說,鍾緯這樣一支將驕兵疲的小部隊,實在是不堪一擊。關寧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敵人,雖然征討瓊州地潰兵曾經把五源賊的神話帶到大陸上,但卻被認做嚇破了膽的胡言亂語。鍾緯的親兵們不會相信世界上有兩百步外取人性命地東西,直到他們一個個倒在血泊裡。 一旗兵馬只一次齊射。就把一百多人射倒了一大半。再扔了幾顆手榴彈。這支小部隊就陷入了徹底地混亂。趙德帶著幾個親兵忽哨著策馬上去。綁了剩下地人馬。 這些親兵地命運著實悲慘。他們剛剛不顧生死。為國為民與韃經歷一番血戰。轉眼卻死在了同胞地手裡——只因為他們總兵對小小參將孔有德地一句狠話。趙德從來不會對敵人仁慈。降兵們被殺了個精光。除了義父要地鍾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爾等南海賊如此殺害忠良。必遭那天火電天打雷劈。」 「孔有德你等著。總有一天本官會揭你款通敵國。謀害將官地罪狀!」 「放開!本官自己會走!」 雖然被這個剛烈地明將罵得狗血噴頭。但是秦明韜不會殺鍾緯。鍾緯被綁在了軍。成為了改水營地俘虜。成為了秦明韜控制孔有德地最好工具——什麼時候孔有德不聽話。什麼時候鍾緯就會出現在崇禎地面前。闡述孔有德勾通南海國地反叛行徑。 如今秦明韜既能讓孔有德步步高陞,力挽狂瀾救下關寧軍,擁兵自重平步青雲。也能撤掉支持,讓他變成無君無父之人,讓他手無縛雞之力,成為叛國逆賊狠狠一跌到底。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控制一個人,這是秦明韜的權柄。雖然秦明韜是個宅心仁厚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他精於權術。 李錦熙看了看大明總兵官鍾緯的倔強身影,心裡不禁凜了一下。參軍府的狂生鍾會笑了笑,小聲朝李承宗說道,「咱東王不僅是個仁公,也是個雄主啊。你做後勤那塊,手腳乾淨點…」 李承宗癟了癟嘴,啐道,「當然是雄主,不是雄主,能壓得住我家李>麼?」 李瑛臉上一紅,惱羞成怒喝道,「放肆!莫以為李瑛是女便可隨意欺負!李承宗,跟我到陣前去廝殺二十個回合,也看看誰人是雌誰人是雄!」 不知道是被戰場上的血激起了意氣,還是被北國的烈風呼出了深藏地男兒雄心。一輩窩窩囊囊的李承宗居然拉下了笑臉,大聲喝道,「去便去,我李承宗也不是個孬種!」 如果說相對其他四個穿越,秦明韜有什麼不同的話,那便是他從小生活在大戶人家,所有的長輩都是各種組織的管理。耳濡目染之下,秦明韜在管理人駕馭人上遠強於其餘四人。或換個說法,在秦明韜眼裡,其他人都是天然地屬下,他更懂得怎樣控制人心,操縱權柄。 這些年來,幾個夥伴把五源谷 海國管理得很好。秦明韜不希望打破五個人之間的五人齊心對外地大好局面。但不越矩,不代表秦明韜甘心平凡。瓊州府太小,稍微伸下手腳便要亂,不過既然來了遼東,秦明韜希望好好幹一場該干的。 男漢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既然上天讓我秦明韜穿越了,如此風雲際會之時,豈能在小小地瓊州府碌碌一生。既然上天讓我穿越了,生逢亂世,豈能在賬簿和報告裡垂垂老去?既然上天讓我穿越了,我漢人遭此苦難之時,豈能坐視同胞在異族屠刀下,自相殺戮喪國亡種! 李承宗和李瑛打了十幾個回合,兩馬交錯時候,李承宗居然抓著李>後領,把她從馬上提了起來。李承宗哈哈大笑,把李>放在地上,騎著馬在她身邊打圈。 當著全營軍士的面,打輸了地李瑛氣得滿臉羞紅,不服不顧地在陣前大叫,「李承宗,有種你就和我再殺一次。」 兄妹之間的鬥氣引得秦明韜一笑。小雨已經停了下來,但是蓋著天空的黑雲還沒有消去。四下裡乾燥了些,哈口氣,便有一陣淡淡白霧映在空氣裡。看了看原野上越來越多的潰逃明軍,以及逐漸出現的小股韃騎兵,秦明韜朝旗令兵說道, 「殺韃一人,賞銀十兩,本王直接放!包括孔有德部!全軍前進!目標皇太極部。」 這是圍魏救趙的戰術,壓迫後金軍,逼迫野地裡追擊明軍地後金騎士聚集回來,最終幫助明軍潰兵逃離戰場。誰說土無人,韃張狂,自有我漢家兒郎來誅滅爾等夷狄。 「前進,目標皇太極部!」 傳令兵高舉著傳令牌,策馬把命令傳達到每一個旗總,以及孔有德部。旗令兵漲得滿臉通紅,高高舉起了進軍大旗,奮力地把命令傳到全軍。 如今的孔有德,雖然頂著的頭銜是大明登州參將。但有了總兵鍾緯這柄摩利達斯之劍,他實際上已經變成了秦明韜的部屬。幾個驕橫地改水營傳令兵馳騁過來,毫不客氣地在孔有德部來回穿梭,大聲朝這些明軍士卒喝令著, 「爾等安心殺敵!殺韃一人,賞銀十兩!東王直接放!」 「殺韃一人,賞銀十兩!」 最高等級的傳令兵騎進了孔有德軍,高舉傳令牌命令道, 「孔有德部,目標皇太極部,前進!」 所有部屬都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孔有德,他們都是孔有德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們明白自己地主將是個胸懷大志的男漢。我們是孫元化用銀堆出來的火器營,是徐閣老為的西洋派在崇禎朝的最後一搏。 徐光啟曾經放言,孔有德這樣的部隊不用多,若成就四、五營,則關內安危就不必擔心;成就十營,則不必害怕關外韃,草原蒙古;若成就十五營,就可以直趨北上,收復全遼。他們是徐光啟的驕傲,是崇禎的希望。 而現在,南海叛軍卻這麼不客氣地命令這支火器營,彷彿在命令一支下屬部隊。我們究竟,還是不是大明地部隊。 這些一臉驚訝的將官們不知道,如今的孔有德沒有選擇。秦明韜讓他往前,他敢往後麼?後面是救援不力的罪,是款通敵國的罪,是干戈操之於總兵的罪,千刀萬剮不重,誅殺三族不多。秦明韜讓他往前,他捨得不去麼?前面是高名碩功,是豐爵厚祿,是他孔有德報家仇國恨的天梯。 孔有德環視軍諸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決絕。他長吸了一口氣,抱拳朝傳令兵大聲答道 「我孔有德部,得令!」 一萬多人地部隊收起防禦工事,散開戰車,徐徐朝後金軍隊的核心部位推進,壓迫原野裡四散追擊的女真騎士。離女真主力方向越來越近,李錦熙有些不安了,派出了全部的斥候。四面八方都是散亂的女真騎兵,隨時有遇上強敵喪命地風險。 韃的兵力,是四萬多人,大多是騎兵,來去如風。改水營這次出征帶著一個月地糧草,輜重糧車不少,走得並不快。這樣的步兵軍隊直趨韃軍攻擊皇太極,無是火取栗。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地下場。 李錦熙看了看秦明韜,卻覺得東王臉上比任何時刻都更堅定。不入虎穴,焉得虎。秦明韜相信自己會成功,作為一個穿越,他和這個時代的人不同,他知道皇太極是如何成功,知道他為什麼強,為什麼盛。 這個民族曾經因為自己地錯而墜入泥潭,但現在這個情況不會再演一次,因為他秦明韜來了。他從二十一世紀來,一個如此智慧的民族反省了四百多年,難道還不足以扭轉乾坤麼?什麼帝王命數,穿越已經用科技來一一打破。大道雖苦,吾獨往之。再沉重的歷史車輪,我秦明韜一肩為天下扛開。(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四節 突進!目標皇太極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先遇上這支火器軍隊的是科爾沁部的奧巴台吉。**-**科面的一個蒙古部族,這本是一個強大的部族。奧巴台吉是個老人,他親眼目睹了努爾哈赤的崛起。他曾經是個驕傲的酋長,天聰二年,或說崇禎元年,他還曾經驕傲地抗拒了皇太極的出戰徵召。 但是到了崇禎四年的今天,東江鎮垮掉了,關寧軍更爛了,後金卻越來越強大。如今皇太極的一句重話,都可以讓奧巴台吉顫抖一個晚上。大凌河堡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大凌河堡裡的祖家,也不是容易戰勝的敵人。但是這些都沒有皇太極可怕,聽到徵召,奧巴台吉只用了五天,就率領一千勇士趕到了瀋陽城下。 如今的皇太極,是北方的王。 奧巴台吉的部下精於騎射,看見一支甲冑鮮明毫不慌亂的部隊徐徐推向後金軍,他詫異之下讓兒郎們在對方近前游射。 對付明軍步兵,、游射總是一種不錯的戰術。 可惜今天與昨日不同,他遇上的是一支徹底近代化的熱兵器部隊。改水營的燧槍部隊就不說了,便是孫元化一力打造的這支火器營,那也是武裝到了牙齒。蒙古人的軟弓還沒能進入射程,打前的孔有德部一頓齊射,就讓近在眼前的蒙古游騎吃了大苦頭。蒙古人實在離得太近了,一頓齊射便讓他們丟下了四、五百具屍體。 驕傲的奧巴台吉二話不說,拍馬朝東面逃竄。 擊潰了這支蒙古人部隊,秦明韜繼續往後金的指揮樞突進。身邊的女真游騎越來越多,他們肆無忌憚地在原野上追逐著逃避不及的關寧潰軍,像抓住了老鼠的貓一樣,肆意玩弄著垂死的漢兵。 八月的北國烈風吹著女真人背上的小旗鼓鼓作響,他們手的大刀上沾著厚厚地漢人鮮血。每當一些血在風結了痂,就會有新的鮮血從漢人的身體裡被割出來,濺在大刀的外面,形成另外一層新的血痂。 改水營經過時,女真游騎會好奇地看著這支神秘的明軍。他們就這樣騎在馬上遠遠地張望著,彷彿看著一隻就要闖入陷阱裡的獵物。他們屠殺潰兵也殺得累了,一身都是血,明兵的血。他們把辮盤在脖上,在烈風喘著氣,好奇地打量著神秘的改水營,時不時騎馬馳騁一陣,圍著這支部隊劃出一個大圈。 除了時不時看到地關寧軍屍體。周圍再沒有一支明軍。如果說這是火取栗。改水營就已經闖進了後金軍腹地地熊熊烈火。 秦明韜遇到地第二個敵人。是後金貝勒阿巴泰。 「貝勒」便是後金地「王」。貝勒阿巴泰有著足以自傲地血統。他是努爾哈赤地第七。皇太極地哥哥。他不光有驕傲地血統。他也是女真人地勇士。他往東征服過東海女真。往西征服過蒙古扎嚕特部。崇禎元年。他隨軍攻打錦州。佔領墩台二十一。 崇禎二年。皇太極繞道薊鎮進逼京師地戰略。是他打下了薊鎮門戶。長城龍井關。 阿巴泰是驕傲地。天啟七年皇太極剛剛登基地時候。他敢於不參加皇太極起地宴會。他敢於公開反抗皇太極地人事安排。皇太極?一個弟弟而已。阿巴泰怕他麼? 但到了崇禎四年。四大貝勒共政地局面。變成了皇太極獨掌國政。公開和皇太極作對地阿敏已經被廢掉。莽古爾泰和代善根本無力對抗皇太極。崇禎二年。皇太極先除毛龍。再襲北京城。一舉解決了後金地經濟、軍事危機。在國內聲望如日天。 此時的阿巴泰,是他弟弟皇太極的忠誠戰將。 如今地皇太極,是北方的王。 阿巴泰的身後,是鑲黃旗兩千多兵馬。明軍已經徹底潰敗,根本沒有反戈一擊地能力,後金八旗四散在原野裡追殺著潰軍,根本就不擔心尾不及。 阿巴泰正在猶豫要不要將全旗散開擴大追擊面,卻看到了這兩支神秘的明軍。關寧軍已經潰散,四周全是女真地鐵騎,卻不知道從哪裡又冒出兩營編制完整的明軍。 阿巴泰身著一身明黃色鎧甲,金須鼠尾地小辮兒隨著戰馬起伏在腦背搖晃著。 將馬鞭虛虛一指,他朝鑲黃旗的「固山額真」額駙達爾哈問道, 「這是何處的明軍?」 「固山額真」就是皇太極任命的八旗軍政管理人員,達爾哈抬手看了看,搖頭道,「莫非是登州過來的援軍,孔…莫非是孔有德…此人有些本事,怎麼會這時候冒出來?秦?貝勒不如一避,待多爾袞過來,再一起殺退這些明軍。」 聽到多爾袞的名字,阿巴泰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同樣是先汗的血脈,皇太極便罷了,那多爾袞比自己晚生好久,卻也處處體現著和自己的不同——先汗時多爾袞便獨領鑲白旗,而自己至今卻只有個牛錄。這次戰役,皇太極給自己的安排,也只是護軍在鑲黃旗後策應。 當然,真正合軍上了戰場,這些皇太極任命的固山額真還是要聽諸貝勒的。阿巴泰何曾把明軍放在眼裡,四萬關寧主力早上被突殺一陣,不就潰了?如今明軍大勢已去,而後金軍士氣如虹,情況更為樂觀。阿巴泰太瞭解明軍了,自己這邊有兩千多人,他有十二分的信心衝垮前面這幾千步卒。 「上天祐我大金!全軍衝陣!」 韃 看到了冒泡的肥羊,忽哨著舉著刀衝了下去,如一片原野上衝過來,揚起的灰塵連成一大片,遮住了所到之處的一切。阿巴泰衝在最前面,舉刀呼喝著鼓舞士氣,他對鑲黃旗的戰意很滿意。 但光有戰意是沒用的,很快他就對自己的攻擊命令後悔了。 孔有德部剛才擊退奧巴台吉後,秦明韜直接派人送來了幾千兩白花花的銀。既然這邊都是鳥鐃兵,沒法統計是誰殺的敵,李承宗就直接給一千多鳥鐃兵每人了四兩,直接到個人手上。這些窮軍漢被孔有德私扣軍餉也習慣了,什麼時候拿到過這麼多戰功賞銀,一個個眼睛裡都放著光,看著「秦」字大旗的眼神都變了。 等到鑲黃旗上來衝陣時候,阿巴泰現他面對的,是一支士氣並不遜於自己的部隊。頂著一千多支鳥鐃的射擊好不容易衝到明軍面前,後金士兵們前面是兩米高戰車圍成地木頭城牆。 城牆不可怕,後金軍隊下馬廝殺了一陣,已經有精銳攀上了戰車,也有人衝進了戰車間的縫隙,奮力朝車內衝殺著。 如果只有孔有德部,這樣打下去勝利還是阿巴泰的。但可怕的是打著秦字大旗的奇怪軍隊一直沒有出手。那究竟是一支怎樣的部隊?冷冷地看著這邊的目光,彷彿看著一群待宰的羔羊。 這支沉默的部隊讓阿巴泰失去了勝利的信心。阿巴泰不傻,他不會為了一時意氣讓整個鑲黃旗落入圈套。丟下了三百多具屍體,阿巴泰懊惱地朝東面逃去。 孔有德部地士兵們哈哈大笑,放肆地嘲笑著逃離戰場的後金軍,他們從來不曾贏得這麼暢快淋漓。要是以前,碰到阿巴泰這樣級別的衝陣,這支部隊不可能擋得住。他們從骨裡不願意為剋扣軍餉地軍官們,不願為拖欠軍餉的朝廷賣命。 誰的命都是最珍貴的,憑什麼白白丟在戰場上? 只要和敵軍一接觸,明軍士氣就會飛速下降,很快就會作鳥獸散。甚至士兵還沒散,主將已經策馬先逃了。 但如今,一切都變了,這支明軍得到了秦明韜地賞銀。既然有人肯出錢買我們遼人的命,我們就再不是以前那支只會撒腿跑的雜牌軍。不但是主將孔有德聽從帥令死戰到底,士兵們也為了賞銀殺得眼紅手熱,渾身散著殺氣。他們在北國的烈風挺著胸膛,昂然踏著韃的屍體,一步步向前。 李承宗帶著錢的雜役又出現了,大概大概地確認了軍功歸屬,銀被平均主義地了下去。算上剛才地,每個鳥鐃手都拿到了近十兩銀,興奮地滿面的紅光。雖然炮兵和刀甲兵拿的略少,但比起每年被扣到幾乎沒有的兵餉,今天也算是大豐收了。 已經有士兵嫌棉甲礙事,忿忿地要脫下來。又有士兵抱怨個別人不賣命,耽誤了大家財,動群眾大聲斥責著那些怯懦的一小撮人。勝利來得此容易,士卒們毫不懷勝利會繼續眷顧。背後那支沉默地部隊還沒有投入戰鬥,這才是他們如此自信的原因。 那支全副武裝,槍械精良的南海人軍隊,無比自己更有戰鬥力。有這樣一支援軍在附近,有什麼好怕地呢? 兩千戰兵的部隊得了七百多韃地級,而且其三百多是貨真價實的建奴,這是明軍薩爾滸之後不曾有地斬數量,孔有德堅信自己會晉陞加職了,他已經看到了「副將」的官職在朝自己招手,投靠南海人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 孔有德興奮地看了看改水營軍,果然,他看到了繼續前進的旗令。 不顧在身邊來回馳騁,大呼小喝的後金游騎,兩支部隊昂然朝前面推進著。越過一個小山坡,已經可以看到遠處的大凌河。在大凌河不遠處,改水營終於看到了第三支部隊。這支部隊規模大得多,幾乎有五千人。李錦熙似乎看到了什麼,猛地大聲說道,「殿下,是後金可汗皇太極!」 秦明韜愣了愣,舉起望遠鏡。他在望遠鏡裡看到了剛才擊退的兩支敵軍,守護在一支衣甲華麗的部隊兩側。這支主力部隊軍立著八面巨大的旗,一色彪悍的白甲兵簇擁著一柄明黃色巨傘。傘下一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不安地垂著身,和旁邊一個漢人說著什麼,不正是後金可汗皇太極? 孔有德也看到了皇太極的儀仗,他已經有點坐在雲端的感覺。這有點不真實,他從來不曾在和韃的戰爭殺得這麼順手,居然就這麼逼近了虛弱的後金軍。他的部隊一夜間面貌煥然一新,他彷彿看到自己一點點靠近一個神話。這個神話的結局是什麼?救下幾萬潰軍?殺退幾千韃? 或,陣斬小奴皇太極? 孔有德焦急地看著快速突進到自己右翼的改水營,等待著秦明韜的旗令。 秦明韜也沒想到自己的計劃這麼順利,後金的千軍萬馬,自己蒙著頭往前衝,居然逼到了離皇太極三里左右的地方。秦明韜手心有些冒汗,他緊張地摸了摸嘴巴,掩飾自己的不安。身邊的梁老大卻眼睛通紅,躍馬向前大聲吼道, 「殿下!殺了黃台吉!報我千千萬萬漢人的血海深仇!」(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五節 落子,收子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五五節 落,收 獲得對明軍決戰大勝,本該在四野裡追殺逃兵的鑲黃沁奧巴部,卻被突然殺入戰場的一支奇兵逼得不得立足,要逃到皇太極身邊才得喘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滿清全力追殺潰逃明軍的戰略部署,已經被改水營徹底打亂。改水營如今反倒直搗黃龍,威脅著後金的指揮樞, 散出去的十幾騎斥候飛馬而來,帶來了更多情報, 「報!多爾袞不再追殺潰兵,率鑲白旗三千騎疾速趕來馳援,聚此不過十五里。」 「報!莽古爾泰、德格不再追殺潰兵,率正藍旗四千騎馳援此處,如今已在十八里外。」 李錦熙興奮地甩了甩馬鞭,大聲說道,「殿下英明!如此一來滿盤皆活,至少一半關寧軍能夠逃回錦州了!」李錦熙興奮地滿臉通紅,大聲說道,「如此一來,韃和關寧軍不分勝負,顧不上其他地方!我們在遼東可以放開手腳了!」 常廣在訓練營裡窩了一年多,正渴望在遼東放開手腳大殺一陣。沒想到改水營的戰鬥還沒有開始,戰略目標已經實現了,常廣吶吶地說道,「我們還沒有真正動手呢…」 趙德哈哈大笑,大聲罵道,「打打殺殺便是英雄麼?善戰者卻如父親這般,不動干戈而決勝於千里之外。」 另外一邊的孔有德聽到後金八旗大多停止了追擊,朝這邊靠過來的消息,更是興奮地笑出聲來。救下了關寧潰軍,這功勞自然是算在他孔有德身上。雖然這一次可能不會直接晉陞到總兵,但立下這樣的大功,相信朝的大佬們都會知道遼東有個孔有德。 孔有德的火器營是徐光啟一力打造出來的,孔有德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徐光啟和孫元化這一派人都大大的有面,自然會幫他美言。有徐閣老的支持,加上又救下了吳襄地兵馬和吳家攀上些交情,孔有德的前途一片大好,他已經在幻想陞官發財的未來了。 戰場上突然出現一支火力強勁的神秘部隊,不但敢在明軍大敗之時往後金軍核心區域推進,還輕鬆擊退了奧吉部和鑲黃旗的試探性進攻。被這樣地部隊靠近軍,直逼指揮樞,女真人不能不緊張。雖然皇太極並沒有發出勤王命令,但各貝勒都主動放棄了追擊明軍的任務。 荒野上形勢陡然劇變。千千萬萬地韃調轉了馬頭。朝後方奔去。 雖然多多少少還是會被女真游騎幹掉些。但是至少有一半地明軍潰兵。能安全地逃回錦州。而明軍戰鬥力最強地騎兵部隊。得到改水營地殿後支援後。幾乎是全部倖免於難。明軍只要休整幾個月。依然可以在錦州威懾瀋陽地皇太極。 換句話說。皇太極地圍點打援只成功了一小半。他沒能在大凌河徹底消滅關寧軍地威脅。未來他依舊無法抽身對付東江鎮、朝鮮等周邊勢力。 原來地歷史已經被扭轉。秦明韜在遼東地第一步棋。已經穩穩地下了出去。如今有了孔有德這個著力點。又平衡了後金和明軍地實力。後面地形勢。南海國大有可為。 女真人地大好局面。被改水營狠狠地敲碎了。 憤怒地韃們全速朝央靠攏。力求保住皇太極地萬無一失。全殲這支戰鬥力極強地奇軍。阻擊殿後地改水營。已經被一張密不透風騎兵網包住。不光是鑲白旗、正藍旗和正白旗。四萬多韃幾乎有一大半在高速向軍方向運動。像一把鐵鉗。要把威脅軍壞了大事地改水營夾得粉身碎骨。 但此時,也是皇太極最危險的時候,他身邊只有五、千人。秦明韜這邊有七千戰兵,全是熱武器裝備,火力猛烈,如果迎頭發動攻擊,很有可能能夠戰勝皇太極地軍。亂軍之,燧發槍三百米的射程可以終結這個不世地女真英才。 沒展開手腳的改水營不肯就這麼離開,常廣眼見皇太極就要眼前,衝到秦明韜面前大聲求道,「殿下!豈能就此回去?黃台吉便在此,我等願死戰一場,為天下殺滅此賊。」 梁老大也忍不住大聲說道,「殺了皇太極,後金軍必亂,此乃以攻為守之道!」 但秦明韜不準備和皇太極過不去,他地戰略目標已經實現了,貪進是為將者的大忌。看了看戰場左右,秦明韜開始思考如何安全撤走的問題。 趙德顯然更瞭解義父的想法,他眼睛怒睜地大聲呵斥常廣,「放屁,外面全是韃,再不退就要被包圍!我等之血,遠比韃性命珍貴。如今韃已經收到牽制,來日方長,自有滅他的那一日!」 幾人正爭論,那邊孔有德已經等不及了。孔有德多想衝上去手刃小奴,將努爾哈赤殺父之仇就此報來。他此時不過三十歲出頭,已經變連續兩場勝利沖昏了頭,滿腦幻想著一戰成名,從此平步青雲直達雲霄。孔有德策馬衝進秦明韜軍,抱拳大聲說道, 「戰機稍縱則逝,是進是退請大王交待!」 嘴上說得不偏不倚,眼睛裡的那一份狂熱,卻早已把孔有德出賣。 又有在更遠處偵探的斥候回營,大聲匯報著戰場情況, 「報!韃正白旗正快速接近,貝勒多鐸一馬當先,距此約二十里。」 「大貝勒代善所統正紅旗亦在二十里外,正全速殺來。」 改水營雖然擁有領先這個時代的火力,威脅著皇太極的軍。但在更外面一層,改水營又被四萬韃包圍著,對方還是衝鋒時候速度極快的騎兵。 見幾個旗總在形勢如此危急之時還貪功冒進,李錦熙眉頭擰成了一團,拱手勸道,「殿下,我軍救援明軍意圖已成,關寧潰軍已不受韃追殺,實力得以保存。如今我軍身處險境不宜貪功,請殿下速速揮軍退卻。誠宜結寨於水源處,死守等待南王救援。」 這邊還在爭論進退,後金軍突然牛角長鳴,毅然拔營朝東北面徐徐退去。皇太極不是等閒之輩,他顯然感覺到了這邊藐視一切的氣勢,頃刻間已經重新評估了這支不同尋常的部隊。 不甘心地看了這邊一眼,明黃色的傘仗緩緩搖動,朝遠處慢慢挪動著。 常廣愣愣地看著逐漸遠去的後金軍,失神說道,「殿下,韃去了…」 著他還有些用處,豈能便宜崇禎?」秦明韜卻不在乎死活,準備找個地方紮營了。女真人的攻堅能力實在不怎麼樣,只有兩萬班軍的大凌河堡也打不下來。改水營只要修好工事,守到皇太極退兵應該沒有問題。秦明韜朝李錦熙大聲喝道,「李錦熙!最近的水源地在哪?」 李錦熙想了想,搖頭說道,「小河地話,怕被後金斷河。最近的井口在西北裡處馬家鋪。」 裡?多爾袞的鑲白旗離這裡不過十幾里。去馬家鋪的話,秦明韜的步兵還沒到水源,已經被趕過來地後金騎兵圍住了。 秦明韜皺著眉頭問道,「附近沒有其他水井,或是泉眼了嗎?」 李錦熙搖了搖頭。 聽到李錦熙的話,趙德幾個臉上變了色,不安地看著秦明韜。秦明韜也愣了愣,緊張地呼了口氣。落落得漂亮,但收似乎遇到問題了。部隊突進得太猛了,水源地距離稍微有些遠。 但秦明韜突然看到了遠處的大凌河,心一閃——這條大河在皇太極身後,距此不過四里,如果皇太極肯讓開,改水營可以紮營在河邊。駐紮在河邊,龐寧還可以用船運來糧草,連紮營死守的糧草問題也解決了。 但皇太極肯讓開嗎?他雖然往後退了點,但那是為了爭取時間讓外圍的八旗兵過來支援。如果改水營直接衝過去,他肯轉身讓路嗎? 如果他不讓開,就是被幾萬騎兵包餃地局面。小小的水源地問題,讓戰略上大獲全勝的改水營,卻面臨戰術上地巨大危機。 秦明韜眉頭皺了皺,思索不過幾秒鐘已經做出了判斷。他是個敢作敢為的大丈夫,改水營突然出現在戰場,女真人沒有任何關於這邊的情報,秦明韜不相信皇太極敢冒險直面自己。馬鞭朝前一指,秦明韜大聲喝道,「既然已退一次,便讓他退到底!」 「傳我命令,所有炮兵朝皇太極齊射一輪,全軍全速前進逼迫韃軍,直趨大凌河。」秦明韜想了想,又朝趙德說道,「一旦後金軍敢和我們接戰,狙擊隊立即瞄準皇太極,不惜代價解決掉他。」 趙德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命令,看了看遠處地大凌河,緊張之下不禁吞了口口水。李錦熙聽得目瞪口呆,張著嘴巴似乎想說什麼。 聽到要朝皇太極逼過去,常廣卻喜出望外,衝到炮兵陣地大聲喝道,「炮手何在?瞄準皇太極,開炮!」 「得令!」 史班生產的步兵支援火炮全是(法國磅制)四磅的,這種前裝線膛炮的有效射程是一千七、八百米,在這樣的射距內,火炮能夠有效瞄準。超過這個射距離,只要是三千米內,火炮也能打到,但是這種距離下準頭就欠佳了。 不瞭解這邊到底是怎樣的部隊,皇太極這時朝河邊退了退,離這邊大概有一千百米,已經是南海國火炮射程地極限了。秦明韜並不奢望能夠直接命後金軍,他需要的是威懾力。 八十門火炮很快吐出了憤怒地火舌,八十發炮彈沒頭沒腦地朝遠處的後金軍飛去,大多落在了外圍,但有四發幸運兒撞進了騎兵之。四發炮彈已經足夠,這年代地野戰炮都是小火銃,哪裡能打這麼遠的?後金騎兵沒想到會在這個距離遭到炮擊,意料不及下出現了不小地混亂。 改水營的士兵們發出了歡呼,而孔有德的明軍士卒們哪裡見過一支部隊擁有這麼多大炮?一時都怔怔地看著改水營的炮兵陣地,說不出話來。秦明韜躍馬衝出陣前,拔出了長劍朝全軍喝道, 「小奴皇太極就在前面!全軍聽令,隨我全速前進!有我無敵!」 東王身先士卒策馬而出,東王的親兵們呼啦啦地跟了出去。有這樣的主帥,士兵們早忘記了生死,別上刺刀跟著東王就衝了出去,口雜亂地大聲嘶吼著 「東王威武!」「有我無敵!」 必須徹底嚇倒皇太極,才能突破過去佔領戰略要地。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改水營的士兵們訓練了一年多,等得便是這樣一場大戰。五千熱兵器步兵排成最有利於射擊的線形橫陣,快速朝後金軍壓過去。 火炮攻擊讓後金軍有些混亂,軍官們憤怒地處理著躁動的軍馬和士卒,暫時停止了後退。兩軍的距離一點點拉近,秦明韜緊張地看著前面的後金軍,一旦皇太極識破自己的意圖轉身和改水營接戰,秦明韜就會在這裡面對四萬韃的合圍。 這裡沒有修築防禦工事,沒有水源,絕對是死局。 距離拉到兩里,秦明韜降低了馬速,讓孔有德的部隊能趕上來。軍隊保持勻速,以三列橫隊朝皇太極壓去。皇太極似乎對這支奇怪部隊的奇怪動作非常惑,停下了軍,騎在馬上好奇地張望著這邊。 秦明韜正用望遠鏡觀察著皇太極的動向,一個滿身是血的斥候從遠處追了過來。還沒靠近,斥候就大聲喊道,「多爾]率鑲白旗已突進至裡外…」這個斥候肩膀上了一箭,說話扯動箭傷,劇痛下慘叫一聲,話沒說完就仰頭摔下了馬來。 等趙德跑上去看,那斥候已經摔斷了脖,沒有了氣息。 改水營的突進狠狠地擊碎了女真人的部署,讓諸貝勒吃了一驚。這會後金也提高了警惕,把大量探散在了外面,原來輕鬆的偵查工作也變得危險了。趙德心急如焚地策馬回來,大聲喊道,「父親,形勢危急!紮寨駐守吧!」 趙德說的很實際,此時應當做最壞的打算。只要有了防禦工事,改水營絕對能挺到晚上。到了晚上,在火槍手的掩護下,有好馬的高級將領有很大機會衝出合圍,逃到南面的臨時港口。 但秦明韜決不允許自己的計劃此時失敗。他決絕地看著前面的後金軍,難怕後背上也沁出細汗出來,難怕緊張得心臟狂跳,卻也不肯回頭!此時絕不是放棄的時候! ***皇太極怎麼還不讓開?秦明韜眉頭擰成了麻花,他拔出長劍朝前一指,大聲喝道,「全軍射擊!行進裝彈射擊!」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六節 只是誤會! 一二二一五節只是誤會 好火藥的士兵快往前跑幾步蹲下齊射然後在|清理槍膛裝上彈藥這是改水營日常訓練的一個項目改水營在瓊州府無所事事的訓練了一年已經練到沒什麼可以練的了其實對於火槍手來說距離是最大的優勢在射擊狀態時候主動前進意義的並不大 但凡事無絕對在這個特殊的時候這個最需要氣勢的時候這個動作卻具備了實際意義 五千士兵齊射的聲和煙霧是極其壯觀的自然界裡從不曾有這樣巨大的聲光效果如果說一柄發槍射擊聲只能激起一群野鳥那幾千個發射藥爆炸聲匯成的一個聲音|對是一場滔天巨浪這一堵巨浪以不可遏抑的度乎要摧毀一切般向後金軍拍過來 雖然後金的軍馬也識過明軍的鳥銃但那些零星的怎麼能和改水營的密集齊射並論 一里外的齊射遠遠過了火槍的射距並沒有彈打後金士兵但齊射的巨大聲響和煙卻讓後金的軍馬焦躁惶恐按捺不住的在軍陣裡嘶叫著掙扎著要兩側奔逃 不光是軍馬受沒見過世面的後金士兵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 這是怎樣的力?這絕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抵擋的火力雖然軍那些意志堅強的白甲兵仍然咬牙緊握著把但敗下陣來的旗和科爾沁奧巴部早已經失去了戰意軍心早已亂成一鍋粥惶恐的看著軍的大汗 「范此時卻該如何?」 范程是瀋陽人其曾官至兵部尚書算是遼東難的的書香世家關外大儒 正所千金買馬骨'為最早加入後金的漢人大世家范程皇太極重視漢臣親善漢人的活廣告終皇太極一朝范程的位極高無論作出什麼重大決策皇太極都要事先詢問范程以體現自己滿漢一家的政策 見大汗詢問自程緊張的想了想行禮說道 「此部份神秘不知來路於不的已之臣有兩計焉一計近於正大光明一計近於吹毛求疵所正大光明之計者當拋卻雜念於此軍一決死戰所謂吹毛求計者當退回大凌河堡下發令各軍圍剿此敵我若鼓起而戰則彼必敗我若暫避鋒則彼亦必敗」 皇太極的長-尚未成年這次出征跟在父親身邊他見這漢臣墨墨跡跡說了一堆的廢話連語句都不通豪格一時沒忍住噗通」一聲笑了出來 見豪格唐突皇太極皺了皺眉不語的盯著豪格 豪格知道父親意思趕緊學漢人樣手朝范程說道「憲公所言極是」范程不以為意趕緊回客氣了幾句 皇太極滿意的點頭道「范程這番話其的見識又比過往有所進益這是可讚之處」皇太極看了看越來越近的神明軍搖頭說道「聽阿巴泰所言孔有德一營的器極為兇猛現在看來身份不明的另外一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不知道是哪裡蹦出來的」 皇太極馬鞭往前面一指有意問道豪格你看這人如何?」 豪格拱手說道父汗此將來不明不但火器精良兼有勇不可擋之勢此軍一往直前直趨此處逼諸大貝勒都率軍回援我追逐唐人潰兵之局已為所壞如此用兵堪稱神來之筆確實有大氣魄此人所圖非小孩兒汗暫避」 聽到豪格的話皇極失神愣了愣看了看身後滾大凌河皇太極隱約覺有些不甘這次圍點打援的戰術是皇太極親自策劃的取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龜縮在錦州松山一線大小堡裡面的明軍為了救援祖大壽祖家全出動 如果這些老烏龜躲城牆裡女真人也許無法攻克高牆深壕但一旦在原野上相逢他'|很快就被後金的軍隊衝垮了 這一仗是皇太極的完勝不但大大的打擊了關寧軍也徹底擊碎了一些族人對皇太極的懷疑應該說不但是軍事上勝利也是政治上的勝利對皇太極重整後金國大有好處 皇太極正意的收割著勝利的果實只收了一半的時候改水營跳了出來 皇太極沒能一次走上巔峰這支奇的部隊猛的一逼救下了至少一半的潰軍兩強相爭勇者勝看著|聲如洪雷的鳥銃齊射聲一點點接近已經贏的盆滿缽滿的皇太極不會選擇冒險迎上去 也許皇太極能夠纏住這支部隊創造最好的合圍時機但他也可能會被這支部隊的火力打垮導致後金全軍的混亂關'軍有兩萬人逃了出去東江鎮朝鮮蒙古的林丹汗周圍的敵人很多皇太極作為一個大贏家不會用全部籌碼和這樣一支小部隊對賭 「軍往北走到大凌河堡南面的火炮營暫避」 撤退的牛角長鳴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白甲兵們悻的往大凌河堡退去阿巴泰和蒙古人卻如釋重負不等軍的勇舉步兩支敗下來的部隊已經當先衝了出去看到部的沒用樣豪格癟了癟嘴但他調轉馬頭之前卻隱約聽見父汗一聲輕輕的歎息 「漢人氣數未盡…」 漢人氣數未盡?豪格愣了愣父汗不是時常說天祐我大金嗎停下了馬豪格詫異的看了看不停逼近的奇怪明軍這支 |來越近豪格看了他們程亮的胸甲整齊不亂的豪格舉目眺望又看到了他'|手精巧的鳥以及臉上比決絕的堅定 這些漢人一步一步的靠近眼睛怒視著自己彷彿看著一具該死的屍體豪格被這些堅決的目光看有發冷這些士兵不是為了銀戰鬥的東江軍不是為了吃上糧當兵的關寧軍這支部隊擁有靈魂他們是為了美好的家園而戰他們是為了民族而戰他們是為了自己而戰 這便是漢人的氣數嗎? 仔細看了眼那個沉的敵軍主將豪格永遠記住了那張堅毅的臉龐長吸了口氣豪格猛的一甩馬鞭「駕」一聲追了父汗的儀仗 改水營的全力一衝皇太極還是選擇了避讓 趙德第一個看了皇太極調轉馬他興奮一甩馬鞭大聲喊道「父親皇太極逃了害怕我們他逃了」李錦熙也看了逐漸遠去的後金軍他怔怔的看著那些明黃色的儀仗重重的吐了一口李錦熙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 常廣的意的哈哈大他驕傲的看了看這片遼東的土的朝一臉欣喜的士兵們振臂大呼都看看|清楚了皇太極逃了讓百萬明軍聞風喪讓整個明國噤若寒蟬讓京師不敢開戶小兒不敢夜啼的皇太極不曾和我們戰鬥一息便夾著尾巴逃了」 「沒韃被我們嚇跑了」 「我們勝了」 改水營的士兵'歡呼起來大聲嘶吼著慶祝著自己的勝利他們沒有犧牲一個人沒有流下一滴血卻救下了幾萬關寧潰軍嚇跑了無可匹敵的皇太極他們奮力的把拳頭舉過頭頂囂張的在遼東的土的上宣揚著南海人的狂喜 看到開的皇太極有德身突然一僵正奮力甩下去的馬鞭停在了空整個孔有德部不可置信的看著逃開的後金軍居然不經意間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他們都是遼東老兵油他們曾無數次和女真人作戰無數次潰敗逃散他們在骨裡相信韃的不可戰勝但今他們親眼|見了女真人的汗王女真人的驕傲皇太極狼狽不堪的從自己眼前逃開 看到手下諸將都看向自己孔有德卻說不出話來憋天孔有德只喃喃的說出一句 「南海人當真厲害」 改水營一路小跑到了大凌河邊一處凸出的的塊秦明韜只覺這短短一里路有近一光年那麼終於抵達了波光的大河邊秦明大口的吐一股氣他本不希望讓手下看出自己的緊張按後世的陽曆算這已經是十月底東北的風已經很冷了但秦明的背上卻被冷汗浸透了 秦明韜自嘲的笑了卻聽到一騎斥候飛奔來報「報多爾部飛騎來援距此不過二里」 秦明點了點頭顧左右大聲喝道「最快度放下拒馬和戰車環在外圈雜役開始挖溝土壘」秦明看了看李錦熙又說道「派人衝出去向南王求援就按我和你說的寫」 「的令」 飛馬揚塵十騎斥候從八旗女真的縫隙了衝了出去向南面的龐寧求援 看了看求援信龐寧笑了笑把信扔在了桌 如好奇的湊過來拿起信一字一頓的念著 「我部已逼退皇太極關寧潰兵救下一半如今於大凌河堡南面河邊請派舟船運來水泥木頭和糧草另可使者去瀋陽要求買馬…」 如不禁咦了一聲好奇問道「王和皇太極剛干一仗又要我們和韃做買賣?」如皺著眉頭問「師父東王這什麼意思?」 龐寧站在剛剛裝好的玻璃窗邊看著在這個小城堡外面忙碌的勞役和水手們 「霸道這才是霸道啊」 如聽的雲裡霧裡緊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茫然龐寧笑了笑也不多解釋說道趙如輪到我們了東王唱黑臉我們唱紅臉抓幾個力的海商組個貿易隊北上瀋陽和韃買馬去」 趙如咧嘴苦笑了聲「父這剛和韃打仗誰敢去瀋陽送死啊?再說皇太極在大凌河跑到瀋陽去做什麼?」 見趙如還沒反應過來龐寧極其不爽的啐了口大聲罵道 「怕個屁學著點就說我南海國有一萬不有兩萬部隊在這裡是來買馬的第一次合作意思意思先買一千匹拿他們最缺的鐵器換…我們不知道皇太極在哪所以來瀋陽了至於東王和皇太極打的仗那是誤會明嗎是誤會強調我們的友」 「皇太極只要賣馬給我們我們立刻將所有軍隊撤出大凌河方圓十里他要是不認為是誤會就是向我南海國宣戰我海國十萬大軍將全力北上」 龐寧咧著嘴忿忿罵道「關寧軍沒被打殘皇太極四面是敵我們看看滿人吹出來的千一帝敢不敢再樹南海國這個敵人」如性格平和如何想的出這麼霸道的權謀出來?他驚訝的張了張嘴巴一臉不相信的看著龐寧想了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文 一五七節 大凌河之戰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寧一邊組織船舶進入大凌河,向改水營輸送防守需一邊找了些細作和小商人,組織成一支小規模的貿易隊,把通商的請求送到了瀋陽。(->突然收到南海國的貿易請求,留守瀋陽的幾個後金貝勒不明就裡,趕緊派人把消息轉到了大凌河,詢問在前線作戰的皇太極。 但消息還沒傳到大凌河邊上,集結完畢的後金軍隊已經和改水營幹上了。皇太極已經摸清楚了,營寨裡的五千人是南海國部隊。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遠在南海天邊的漢人反叛軍要來壞自己的好事。 他絕不會對敵人手軟,在遭遇改水營三天後,兩萬多後金軍隊起了第一次攻擊,目標是改水營搶建的營寨。 作為一支依賴工事的火器部隊,改水營的輜重裡備有大量的鐵鏟等工具、經過三天的搶修,秦明韜這邊的千多人已經在一個小高地上建起了周長一千米的土牆。這土牆高一米五,寬兩米多,可以站上三排士兵。 土牆外面還堆著拒馬和戰車,用來阻礙敵人的靠近。 七千士兵站上了城牆,操起了燧槍和鳥銃,準備迎接女真人的衝擊。 雖然不總是取得攻城戰的勝利,甚至不能打下戰兵極少的大凌河堡,但女真人對攻堅戰的經驗和教訓卻不少。他們在實戰總結了一整套的攻堅手段,專門克制明軍的守城火器。比如為了減少攻城士兵的傷亡,五台精心打造的車就被調集到了大凌河邊。 車是後金的一種攻城器械,用來撞開防守方的城門。這東西是木頭做的,五米長的車身上下前後都封著厚木板。木板的外面裹著幾層厚牛皮,做工精良地車甚至還包有鐵片,上面潑了水,可謂防備嚴密。由於木板和牛皮都相當皮實,明軍的火器和弓箭無法射破,是後金的攻城利器。 操作車的是攻城先鋒,攻城的先鋒大概有三千人,他們並不是後金最精銳的部隊,其有一些甚至是包衣阿哈,也就是女真人的奴隸,是以前戰鬥捕獲的俘虜。但他們確實穿著後金軍最堅硬地鎧甲,身上是兩層厚的皮甲,甚至鐵甲,腦袋也藏在堅硬的頭盔裡。 車下面只能藏下十幾個操作,絕大多數的先鋒只是擁在五台車的四周,以散兵陣朝這邊衝過來。 先鋒地武器是四斤地大刀。這種經典冷兵器最大地優點是可以讓使用騰出另外一隻手。攀爬土牆。同時大刀有足夠衝擊力。這個特點讓它地使用擁有重量優勢。能夠在爬上土牆對守城士兵起壓迫性進攻。掩護更多戰友衝上來。 但光有武器和裝甲不足以讓攻城先鋒變成一往直前地先登死士。嚴格地軍功認定和獎賞制度是保證士氣地關鍵。天聰五年地女真社會早已經脫離了初期地原始社會。跳躍性地進入了封建社會初期。是一個森嚴地等級社會。 金錢在這樣地社會裡不能說沒用。但更有價值地還是社會身份。老奴努爾哈赤曾說過。「若無阿哈。主何以為生?若無諸申。貝勒何以為生?」這句話裡所說地「阿哈」是奴隸。而「諸申」則是女真社會地平民。可以擁有私有財產。 在這樣地奴隸社會。人地等級身份是最關鍵地——再博學再能幹。「阿哈」也頂不上諸申。而提高自己身份地關鍵手段。就是軍功。只要在主起戰爭時候應招出征。在戰場上立了功。便有機會實現人生地飛躍。奴隸可以變成自由民。自由民可以提高社會等級。得到俘虜奴隸。改善經濟條件。 向西出征。是女真社會每一個人地義務。而在一次次地勝利刺激下下。在劫掠來地奴隸和財富刺激下。這種義務變成了一種令人神往。令人激動不已地權利。 女真人地社會基本單位是牛錄。一個牛錄擁有青壯年男人兩三百人。卻能在戰爭時期出動一百多士兵——入關前地女真社會。與其說是一個國家。不如說是一個強盜集團。 總之,等級制度讓嚴格的軍功體系變得更有吸引力。富裕的人不願意用命換錢,但森嚴等級社會的人們總是願意用命去博更高的社會等級,所以這是一種成功的人力管理制度。這種正面的利益激勵,讓女真的戰士非常有戰鬥力。 如果擔心這種正面激勵不夠讓先鋒忘卻生死的話,重甲大刀的先登死士後面還押著女真人的精銳——「擺牙喇」。一旦先鋒畏縮不前或後退逃亡,精銳的「擺牙喇」會毫不猶豫地砍死他們。 大多數「擺牙喇」是「紅擺牙喇」,又稱為紅甲護軍,是後金大軍的精銳。每個女真牛錄近三百青壯男丁在最大程度的動員下能夠出動一百五十名士兵,那這一百五十個士兵,只有四十個人能夠被認定為「紅擺牙喇」。 這四十個人不僅擁有更精良的武器、裝甲和戰馬,更意味著他們擁有的強健的體格、高超的馬術和在無數次劫掠練就的狠辣戰鬥本領。他們是後金的主力部隊,是後金部隊能夠在遼東屢屢勝利的堅力量,在戰鬥時候往往充當主力。 這次攻擊改水營,皇太極帶來了七千名紅甲護軍,足見他的重視。七千紅甲護軍下馬步戰,押著三千先登死士緩緩向前,同時使用弓箭射擊土牆後的守軍,從三面壓向改水營的河邊營寨。 而比紅擺牙喇更精銳的部隊,是白擺牙喇,又稱白甲護軍,或叫白甲兵。白甲兵是精銳的精銳,他們是富裕的女真人,能夠給自己打造一身銀光粼粼的鐵甲。他們是女真社會的貴族,在社會等級上僅次於領主般的牛錄額真。他們又是戰功彪著的強盜,是每個牛錄近三百丁戰鬥力最強悍的十個人。 和歐洲的騎士階級類似,白擺牙喇擁有最好最多的戰馬和為數不少的隨軍扈從——這些奴僕性質地扈從也擁有戰鬥力。白甲兵不總是被投入戰場,大多數時候他們護衛在汗王和貝勒的身邊,作為精銳親軍使用。只有少數重大戰役,白甲兵才會投入實際戰鬥。 而在這種場合,精銳的白擺牙喇總是能夠以一當十。比如說在崇禎二年的第一次入關之戰,袁崇煥和祖大壽一萬五千關寧軍駐守京城廣渠門,卻被兩千不到的白 敗,一直逃到城壕。 在七千紅擺牙喇後面,皇太極佈置了一千名白擺牙喇,這是他安排的致命一擊。在先登死士衝開缺口後,在紅衣護軍黏上守軍後,最精銳的白甲兵會狠狠的撕開傷口,給予敵人不能承受地打擊。 精銳部隊是衝鋒的箭頭,但箭頭後面也需要保護。在擺牙喇的後面是七千名黑營兵和五千名「步兵」。黑營兵是各牛錄擁有棉甲的後金戰士,又被稱為披甲兵。而「步兵」則是各牛錄沒有披甲的自由民,是女真戰士戰鬥力最弱地兵種,又被稱為無甲兵。 黑營兵和步兵殿後,保護著精銳擺牙喇的側後翼,提供足夠的戰場縱深。再後面就是投降地漢兵營,由總兵官額駙養性率領,操作的紅衣大炮和將軍炮。雖然皇太極在今年成功仿製了一批火炮,但在質量上依舊沒能達到作戰水平,這些火炮依然是以繳獲的為主。 將軍炮是明軍的老式火炮,口徑不一,相對來說有些落後了。紅衣大炮多是明軍地守城重炮,從口徑上看差不多是二十磅(英國磅制),甚至更重的加農炮,重達幾千斤。正是為了將這些重炮從大凌河堡下面運到改水營的營寨,後金才在起攻擊前等了三天。 貝勒莽古爾泰、德格、多鐸率領正藍旗,正白旗從北面進攻,貝勒岳托、阿巴泰率領鑲紅旗、鑲黃旗從南面進攻。而貝勒濟爾哈朗和「墨爾根戴青」貝勒多爾]則率領鑲藍旗,鑲白旗從西面主攻,力圖一擊而破。 諸貝勒對這個部署沒有意見,相對於已經被打殘打怕的大凌河堡祖大壽來說,阻擋了諸貝勒追殺散兵的南海人無更具威脅,更可恨。只留下兩個旗和蒙古人牽制祖大壽,皇太極投入了個旗攻擊改水營。 牛角長鳴,後金軍隊起了進攻。各個部隊按階梯推進,壓向長寬只有三百米的改水營營寨。他們人多勢眾,堅信自己必將戰而勝之,摧毀這個不到一萬人地漢人軍隊。 改水營的火炮大多設在忠字旗,看到後金軍老舊地紅衣大炮耀武揚威,常廣不爽地命令著忠字旗的炮兵, 「端掉他們!」 只三輪齊射,後金人引以為攻城利器地攻城大炮就被改水營火炮徹底壓制,徹底啞了火。前線指揮的諸貝勒看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年輕地多爾],十歲的墨爾根青怒衝冠,他拔出了長劍,越過擺牙喇沖在了先登死士的陣, 「天祐我大金,衝上去!」 很快,用來敲開營寨大門的車也被改水營火炮幹掉。皇太極眼睛有些紅了,他憤怒地下令再吹牛號,催促前線將士加快攻城。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後金的先鋒進入了燧槍的射程,四千多把燧槍開始了輪射。後金的先鋒們雖然穿著兩層鎧甲,也沒能在燧槍面前生存下去。 旋轉的錐形彈比一般的前膛槍更具有破甲能力,在高速旋轉的巨大動能,彈會破開裝甲,鑽入身體,攪動著女真人的器官和皮肉。 重甲除了讓衝鋒速度降低外,並沒有其他的實際效果,等到女真人衝到土牆二十米外,遇到拒馬河戰車的時候,三千重甲的先鋒已經倒下了、七成。 改水營本該做得更好,但土牆上的能見度太低了。這裡瀰漫著濃烈的火藥氣味,射藥爆炸形成了一片濃霧,這種條件下敵人只看得影影綽綽,讓射擊命率大大降低。 女真人不停射出的弓箭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自從接近到一百米後,擺牙喇就不停地朝城牆上射出弓箭。和南海國的火槍比起來,女真人的弓箭的射程短精度差。但女真人比這邊多得多,逼近到一百米後,他們的射擊密度相當可觀。雖然有垛牆和胸甲保護,箭雨也造成了改水營不小的傷亡。 為了支持火槍手的的高速射擊,改水營的雜役們全部站在了城牆上,幫助舉盾保護火槍手,管理火藥。但等到後金戰士盯著槍林彈雨推開拒馬戰車,殺到土牆腳下時候,雜役們的表演時間才真正開始。 這一次北上,龐寧搬空了史班的武器倉庫,改水營的手榴彈非常充足。關鍵時刻,雜役們開始客串擲彈手,和放下燧槍的火槍手一起向後金士兵傾瀉手榴彈。改水營的陣前出現一片片華麗無匹的集群爆炸,等到精銳的擺牙喇衝到土牆腳下,幾千枚手榴彈砸了下來。 在熱兵器面前,死亡總是來得如此迅速。 丟下了五千多具屍體,包括兩千多具精銳紅擺牙喇的屍體,女真人失去了勝利的信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轉身,飛快地向反方向逃逸。不只是逃離火炮射程,女真人的潰逃步伐直接越過了皇太極的軍。 他們慌張地跨上了馬,頭也不回地往大凌河堡逃去,那裡是他們的營寨。 在望遠鏡裡遠遠看過去,秦明韜看到皇太極的軍也迅速開拔,隨著潰軍一道往大凌河堡逃去。 不知道這個亂世梟雄,此時心裡是什麼滋味。 孔有德看得目瞪口呆,誰曾這樣屠殺過「滿萬不能敵」的女真人?孔有德蹲在土牆上說不出話來,卻被秦明韜不客氣地拍了下腦袋, 「什麼呆,快出去割女真傷殘的級吧,都是你的軍功。」 聽到這話,孔有德激動地差點跪了下來,五千多具屍體啊?這是什麼級別的戰功啊?寧遠大捷的斬數是200~余級,從此袁崇煥橫空出世登上了朝廷大舞台的心,而現在秦明韜送給他的斬數,是五千級!寧遠大捷的二十五倍! 熱淚盈滿了眼眶,孔有德撲通一聲跪在了秦明韜身邊,大聲喊道,「大王在上,孔有德求大王收我為義,從此為大王驅策,雖粉身碎骨而在所不悔!」 秦明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大聲喝道, 「別做作!忠心自在心!你記得這份恩情便是最好。跟了我秦明韜,日後更有無數的好日。」 秦明韜懶得和他嗦,朝趙德幾個大聲呼喝,「好多馬被丟在戰場上,組織一千人出去搶馬!」(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八節 戰利品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金的士兵每人都有馬,為了保持高水平的機動力,富兵出征時更是一人兩馬。**-**皇太極這支兩萬多人的進攻部隊就攜帶來了四萬多匹馬。這會後金大軍已潰,女真騎士們在荒野上狼狽不堪地逃命,哪裡顧得上多餘的戰馬?鮮血淋漓的戰場上,起碼散了近萬頭棄馬。 女真人所在東北闊野千里,比起後世的北大倉來說,開墾的農田少得可憐。這些北國的荒地上養馬不少,平均下來每個女真男丁都有三四匹。而後金戰士們騎上戰場用來衝鋒陷陣的,那都是女真人最好的馬。 彷彿看到了最珍貴的寶貝,改水營裡馬術熟稔的軍官騎馬衝出了營寨,呼喝著指揮士兵用草料誘捕,排長隊圍趕。 孔有德的士兵們得到允許後也跑出了營寨,他們的目標比較低檔一點,他們是衝著女真人的屍體去的。 女真人的鐵匠和皮匠技術並不好,但是女真戰士的強盜手段很厲害。十幾年來,後金和明軍的戰鬥女真人勝了絕大多數,一次又一次的戰場繳獲讓後金戰士擁有東北亞最好的武裝。對崇禎來說,關寧軍是抵禦後金的鋼鐵長城。對於後金來說,另外一個角度上,關寧軍也是送來無數軍械和人口的運輸大隊。 雖然那些重裝先鋒的盔甲被打了一個槍眼,但稍微縫補後仍然是不錯的戰鬥防護。一番剝甲搜身後,孔有德部的士兵全從棉甲換成了硬皮甲,有地位的老兵甚至換上了銀光粼粼的鐵甲,武裝程度直追關寧軍裡最精銳的親兵隊。 便是總兵的親兵隊,也沒有這麼多火銃哩。想來如今關內關外,除了南海國的兩營火槍兵,基本就屬孔有德的部隊器械最精了。 沒多久,一片片馬匹嘶鳴的聲音就在土牆外響起,越來越吵,似乎有不少馬被繫在了土牆外。眾人朝寨門張望了好久,才看見一頭是汗地梁老大騎了進來,後面牽著匹赤色駿馬。那匹赤色大馬渾身上下火炭般血紅,無半根雜毛,生得更是方頭高鼻,脊強腿健。 這一看就是百金難易的良駒,讓一眾軍官們眼睛亮。 比較起來,梁老大騎的那匹黃色軍馬就遜色多了。要知道瓊州府買馬最難,改水營的軍官以前只要有馬騎就不錯了,還有什麼好挑的?梁老大這匹老黃馬就是馱馬的後代,放在瓊州是好馬,但不能和北面的戰馬比。這會老黃馬似乎有些打不起精神,低著頭,不安地走在大紅馬的前面。 這年頭既沒有美軍吉普也沒有越野摩托。馬就是軍人唯一地載具。大紅馬地出現。立即把一眾軍官都引了過來。常廣大聲喊道。「梁老大。這大紅馬好俊!是給殿下地麼?」 梁老大笑了笑。翻身下馬看向寨門。眾人不解地順著他目光看過去。半響。十幾個快馬斥候一人牽著一匹高頭大馬走了進來。每一匹都是百里挑一地駿馬。尤其是當一匹~肥體壯地雪白大馬。怎麼看都是日行七、八百里良駒。看得諸將嘖嘖稱奇。 常廣愣了愣。興奮地往馬群裡衝了過去。摸摸這個。看看那個。不光是常廣。幾個旗總。幾十個千總紛紛圍了上來。對著十幾匹駿馬評頭論足。 比起瓊州府地農耕用馬。這些女真人百里挑一地北國大馬實在是好太多了。常廣反覆看了看。好不容易確定了第二、第三好地馬分別是哪幾匹。趙德已經把秦明韜請來了。 見東王過來了。梁老大抱拳說道。「殿下。外面得了八千多頭軍馬。鞍具都是齊整地。綁在了寨外面。」 一水地高頭怒馬看得秦明韜連連點頭。戰場上拚搏地戰將哪個不喜歡好馬?秦明韜一眼就看上了那匹大白馬。翻身騎了上去。白馬並不欺生。馴服地小踱了幾步。秦明韜滿意地摸了摸馬鬃。朗聲朝一眾將士說道。「論軍功次序。每人到外面挑一匹戰馬!剩餘地送到港口南王處。」 聽到這話,隊伍裡頓時傳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這年頭不是人人都有馬的,馬在這個時代基本上就是後世的私家車的概念。一匹馱馬就是一部四輪皮卡,而這些十里挑一的北國駿馬,那就是進口SV的水平了。在後世,你資產沒有千把萬,你敢玩進口SV? 所謂鮮衣怒馬,高頭大馬地騎在市井裡,那絕對要引來一片小姑娘的媚眼。 就是改水營放假了去窯裡瀟灑,看在這高頭大馬的份上,拉皮條的老鴇那也要客氣幾分。 這是閒話了,但對於一個老兵來說,擁有一匹好馬就是擁有更高地機動力,就是能比別人沖得快逃得遠。當兵,那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是用小命去 富貴。有了一匹四條腿地軍馬,就能比兩條腿的步功,能比兩條腿的步兵多一條命。 騎兵和步兵,無論身份、戰鬥力還是生存能力上,那都是不一樣的。死跟在孔有德部後面躲命,擠在改水營營寨角落裡的那三千關寧潰兵就是例——前幾天後金騎兵追殺這些潰兵,這些兩條腿地怎麼跑也跑不過四條腿的。 士兵們眼巴巴地看著各旗地「軍功書記」,緊張地等待著自己的軍功統計。「軍功書記」這個職位是秦明韜為了方便統計軍功設定地。每一個軍功書記的統計範圍和別人都是交錯重複地,互相驗證之下可以保證統計數據的準確。 雖然這樣的人事格局一下增加了兩百多非戰鬥人員,減少了戰鬥編製。但磨刀不誤砍柴工,準確的軍功統計讓每一個軍士的戰場表現都得到基本描述,配合改水營公平的獎勵制度,極大地激了士卒的戰鬥。 說起來,這些軍功書記們都是些「武備學堂」畢業的年輕人,剛好可以通過這個位置接觸軍實務。這些軍功書記幹了一年後,就轉到基層從隊正開始幹起。算得上是改水營的管理培訓生。 這邊正在按軍功排選馬次序,五千士卒們個個眉開眼笑鬧成一片,李承宗搖頭晃腦地走了過來。他托著個小算盤,似乎得了關於軍馬的消息,一見秦明韜就訴苦道, 「殿下,這仗打虧了!」 一句話把沉浸在勝利喜悅的一眾軍官嚇了一跳,趙德不爽地說道,「別一驚一乍的!怎麼回事?」 李承宗咧了咧嘴,挪到趙德面前把賬本指給他看,說道,「三將軍看看,瓊州府帶來的兩萬枚手榴彈,這次一下就用掉了一萬三千枚。每個折成本七兩的話,光手榴彈一項就是萬兩。還有,這幾次戰鬥的賞銀合計萬兩。 部分軍士們積功之下爵位也提高了,以後要加軍餉。再算其他軍械糧草…」 李承宗看了看旁邊幾匹大馬,說道,「八千匹軍馬,一匹馬算他值二十兩,總共也才十萬兩,這怕還不夠補上我們打這仗花的成本。」 趙德笑了笑,把賬本遞給秦明韜看,秦明韜知道李承宗是開玩笑,瞥了一眼便說道,「打仗不是做買賣!李承宗你不要胡言亂語。」 李承宗癟了癟嘴說道,「殿下,這八千匹馬不如都留下,馬多了,輜重炮車之類的玩意才跑得快。我們後勤部門也不容易啊。」 常廣正享受著勝利的感覺,突然被李承宗幾句話說得不爽,隨口啐道,「十幾萬兩銀過手,還不容易?」 李承宗聞言大大地爽,臉上突然漲紅了,反口罵道,「你個賊囚軍,血口噴人啊你!賬本上清清楚楚,我倒是挪過一兩一里沒?千頭萬緒的東西把我累死,還不如回瓊州府做買賣區。我和你換,我來帶勇字營,你來『兵備處』管著玩玩。」 李錦熙聽這話樂了,幫李承宗說道,「鶴卿這話過了,李承宗清正,不比得一般兵備。」 秦明韜知道李承宗做事小心,這時好言安撫道,「後勤一塊李承宗做得不錯,大家都是看到的,不怕開些玩笑。」秦明韜頓了頓,又說,「這挑剩的三千匹馬也是女真戰馬,都算是良駒,估計比以後交易買來的都要好。要說起來,我也想留下來。」 有明一朝,馬政制度嚴重違背人性和生產力展,完全不能滿足軍隊軍馬供應的需要。為了得到合格軍馬,明廷長期在遼東設有馬市,用鐵器糧食和女真、蒙古之類的夷狄交換馬匹和其他特產。但少數民族兄弟們那也是人精啊,都是拿看不用的,有毛病的劣馬和明朝做交易。 總之,好馬那是戰略物資,是不賣的。 秦明韜看了看營諸將,說道,「此次我們改水營大張旗鼓北上,就是為了買馬。如今得了馬送回國內去,加上那三千關寧潰兵也作為勞役送回去,便是我們北上的第一個成績了。這也是讓百姓們樂一樂。開了個好頭,其他四王那邊,對我們的支持也會大不一樣。」 李承宗聽了這話,趕緊答應道,「殿下說得極是!我倒是急躁了!」 秦明韜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們改水營士兵一馬還是二馬,這是小節。始終站在南海國的立場為南海國考慮,這是事關存亡的大節,諸位可要記牢了!不能站錯!」 見東王表情嚴肅,幾個高級軍官聽得一凜,一個個趕緊抱拳說道,「我等知道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五九節 龐寧的判斷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凌河一戰,女真人失去了五千多戰士,他們何曾丟下屍體? 在冷兵器時代,擁有大量馬匹的女真人無論輸掉多少場戰鬥,都是只潰不敗,哪怕明軍偶爾能以優勢兵力取得局部勝利,女真潰兵也能依靠機動力迅速逃離戰場。(->像天命十一年寧遠之戰,天聰三年州之役,或今年三月的麻線館之役,女真人吃了紅衣大炮的虧,打了敗仗,傷亡卻也就幾百人。 而這樣吃敗仗的時候是少之又少的,在遼東這塊土地上,更多更多的時候,女真人都是拍馬追殺的勝利。 自老奴努爾哈赤舉「七大恨」豎旗反明起,女真人便始終是這片土地上的勝利。萬曆四十年,努爾哈赤先奪撫順,打贏了震驚四海的薩爾滸之戰,再下開原占鐵嶺,往東征服赫部,往北接納了科爾沁等蒙古部族。 天命年,當天啟皇帝還在「三大案」和黨爭分不出身的時候,後金人已經一路南下奪下了遼東重鎮瀋陽、遼陽,控制了整個遼東。天命十年,努爾哈赤定都瀋陽,從此以這裡為心向四方征戰。 一次次的劫掠壯大了後金的力量,他們習慣了在馬上追逐敗兵,搶劫富有的明國市鎮,他們習慣了掠奪邊境明人為奴,習慣了一個勝仗接一個勝仗的生活,在戰利品和戰俘的奴隸富裕起來的生活。 遼東的百戰明兵被打光了,只剩下會逃命的老兵油。遼西敢戰的明兵打完了,只剩下躲在城牆後面的新軍。而後金的勇士卻在一個接一個的勝仗裡不停地鍛煉,越打越多越戰越勇。雖然總有些戰損,但劫掠來的人口更多,這些戰俘被平均分配到各個牛錄,他們地一些很快會成為戰士,為了軍功和命運在戰場上為後金廝殺。 他們打得遼東明軍一潰千里跳進了大海,他們打得遼西明軍聞風喪膽再不敢出城,他們打得方圓千里地遊牧民族不敢應戰甘心做帳前鷹犬,他們打得朝鮮納貢稱臣再不敢和明國來往。他們只要湊滿八百騎便敢在朝鮮半島殺個來回,他們曾經橫掃過大明京畿,讓整個大明朝在他們的鐵蹄前顫抖。 除了高聳的長城關隘,再沒有什麼能夠攔住這些騎士的鐵蹄。像滾雪球一樣,女真人地這個強盜集團越滾越大,威震四邦。其的關鍵,便是女真「滿萬不能敵」的神話,便是這些驍勇能戰地戰士。 在東北亞威風八面的後金,實際上卻只有這五萬戰士,每戰死一個,後金就少一分力量。對於皇太極來說,每一個戰士都是寶貴的依賴,什麼都可以失去,唯有這些戰士不能失去。 但在大凌河邊。只用了十分鐘。皇太極就失去了兩千多精銳擺牙喇。只用了十分鐘。南海人就把女真人滿萬不能敵地神話狠狠撕碎。 改水營贏得那麼輕鬆。彷彿是信手拈來。彷彿早已計劃好這一場勝仗。彷彿這只是一個龐大戰略地一步小棋。彷彿在遼東打敗這支近乎無敵地女真大軍。屠殺了五千女真騎士。也根本不曾讓他們有多少興奮。 女真人恨。他們絕對仇恨這支殺了他們五千同胞地軍隊。但由恨轉化到殺戮地條件是自信。女真人被改水營打掉了這種自信。無論有多少恨。改水營這樣地殺神。女真人絕不敢再試第二次了。 三千名關寧潰軍和三千匹軍馬被送到了臨時港口。聽到了大凌河一戰地戰況。龐寧驚歎之餘。也相信這次通商會取得成功。 大明是個有油水地敵人。那裡有大量地人口和財富。後金有理由不停地和大明作戰。打家劫舍掠奪資源。而南海國這樣地敵人。是一塊又臭又硬地骨頭。既然後金咬不動。龐寧不相信皇太極會繼續死扛著。 果然。不過五天。貿易隊就飛馬來報。後金願意和南海國做生意。條件是改水營在十天內撤出大凌河。貿易隊帶回來了皇太極地一封信: 「爾既與我通商,何又出兵助明?爾既與我歡好,何又殺我金人?我不知爾而圍攻營寨,是我之錯。爾明知我而直趨逼迫,爾之錯!」 大段大段的話,都是皇太極對大凌河之戰地不爽。作為失敗的後金看來,南海國非常錯誤地殺害了五千名後金人,應當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和責任。但話鋒一轉,皇太極在信裡說道, 「……大金南海二國,合當通商互換,永世盟好。若違背誓言,不以客國相待,或再對爾舉刀相向,我必受天懲罰,壽命不長而夭亡。爾若再助明軍,害我金人,亦必遭老天懲罰,壽命不長夭亡。兩國誓遵盟約,相處以誠,則必蒙天地保,年代久遠。」 龐寧愣了愣,彈了彈信啐道,「誰說要和他們這些野蠻人盟好了?」龐寧疑惑地看了看貿易組幾個人,問道,「你和他們說的?」 龐寧這邊的人都是些海盜,在風浪裡鍛煉了幾年,要打要殺沒問題。但要說精通禮儀,儀表形象要能上檯面,那還真找不出幾個。這個貿易隊的負責人叫「公」,是趙如通過走私商人招來的幫手。 這人不肯和人說真名,惠州的那家海商只知道他原 官宦人家的長房弟。天啟元年努爾哈赤打下瀋陽老小卻全毀在的後金人手上,與女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因為這層實打實的背景,龐寧也不他,找了幾個「破海營」的老水手協助,便放心地讓「公」負責這次交涉活動。 見南王問道,「公」拱手笑道,「我們何曾這般說過,這是韃被打怕了,滿嘴的好聽話,其實就是求饒!」韃示弱似乎讓「公」心情很好,笑道,「對付這些夷人,便是要用硬拳頭,說得再好聽也不經用,打得他痛了,他便知道讓了。」 龐寧和趙如對視了一眼,笑了笑。皇太極這土包是被改水營的火力嚇到了,說什麼也不敢再招惹南海國。其實真論起來,南海國背後只有一個小小瓊州府,三十萬漢人,又哪裡有實力能和皇太極耗下去? 史班去年生產的全部兩萬枚手榴彈,這一次就用掉了大半,皇太極要是繼續和改水營死磕,幾萬騎兵圍著這邊打,手榴彈扔光了改水營肯定頂不住。皇太極如果真下了狠心,龐寧和秦明韜也只有上船逃跑的命。 其實握手言和不但是後金的願望,也是南海國的願望。 這些算是軍事機密了,龐寧不會隨便說出來,只淡淡說道,「公辛苦了,這次出力甚大!」龐寧打量了下這個「公」,見他一身世家弟的風雅氣度,心裡頗有些好感,點頭笑道,「只是不知道那皇太極開地什麼價錢?」 公想了想說道,「韃貝勒說,最好是換我們地大炮。那貝勒杜度親口說的,價錢由我們開,只要能換到打那麼遠的大炮便成。」 趙如聽到這話,笑道,「這些韃當我們是傻的麼?炮給他們了,他們可以遠遠地拆了我們地圍牆,再拿騎兵來衝鋒,火槍手也擋不住。」 公點了點頭,說道,「這些關節我倒也不清楚,不過我猜想是這大炮不好換的。就和他們堅持用鐵器換,那貝勒倒也勉強同意了,只說一斤鐵器折一錢五分,一匹馬按十五兩銀折。便是一百斤鐵器換一匹馬。」 龐寧想了想,說道,「貴是貴了,但馬實在不好買,殺了他們五千人,便讓他坑一次吧。」 趙如笑道,「這是長久做的買賣。如今那邊答應了願做,不如我去一趟,多帶些鐵器過去,價格和數量都再爭爭。」 龐寧想了想,倒女真人這時應該不敢反悔。 通過孔有德等瞭解了大量地情報,龐寧如今對皇太極的動向,也能大概推斷出一些。 說起來複雜了,崇禎二年第一次入關之戰後,袁崇煥被撤了。孫承宗臨危受命以兵部尚書督師薊遼。孫承宗不負崇禎所托,在關內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逐步收復了關內諸鎮。 自入關之戰後,皇太極現了繞道蒙古的好處,崇禎三年,或說天聰四年一整年,皇太極都在和蒙古人打仗,忙著整頓西邊地疆域。借此機會,孫承宗得以重整遼西的防務,形勢轉好。這時便有寧遠巡撫邱禾嘉提出修建廣寧,義州,右屯三城,向瀋陽方向推進。 孫承宗認為三城距離目前的防線太遠,糧草輸送不便,建議改修較近的大凌河城,徐徐圖之。兵部尚書梁廷棟非常贊同孫承宗的意見,不怕花錢,很快撥款下來,由錦州總兵祖大壽,副將何可綱具體帶兵築造,調撥了包括土司秦良玉在內的大量軍事力量護衛,以保萬無一失。 有這些軍隊護衛,大凌河城應該是修得起來地。大凌河城要是能修起來,大明朝這錢花了也算得了個東西,好歹朝瀋陽更進了一步,算是威懾了蒙古和後金。但是大明朝的事情要是那麼簡單,他就不是大明朝了。這邊城還沒修好,那邊兵部尚書梁廷棟被罷免了。 新地兵部尚書上奏崇禎,撤了大凌河城計劃,把各路軍馬全趕了回去。但祖大壽是個死腦筋,修了一大半了不捨得回來,硬要修好。皇太極見大凌河城未成而諸軍皆撤,火速動員全國力量,打了大凌河這場戰役。 皇太極的圍點打援戰術雖然是成了,但那天和明軍作戰,後金地損傷也小。後金軍左翼在攻擊時曾被明軍擊潰,傷亡也不小。加上在改水營那邊丟下的五千多具屍體,這一仗,絕對讓女真人很痛。 如果大凌河城修成了,那皇太極這一仗就是丟兵又丟人,是徹底地大敗仗。後金國內的政治形勢,那也是暗流湧動,三大貝勒雖然暫時隱忍聽命於皇太極,但皇太極的位置並不穩固。如果打了這樣一個大敗仗,皇太極在國內的地位會嚴重受到影響。 按秦明韜和龐寧的理解,皇太極這一仗,必須把大凌河城毀了。而就女真人的攻堅能力而言,要攻下大凌河,皇太極必須保證後面沒有改水營的威脅。 龐寧笑了笑,朝趙如說道,「你去吧,一路小心些。」龐寧點了點頭,又道,「等你這批馬買回來,我們就運人運馬回瓊州,讓史工也高興高興。」(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零節 北國的貿易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回報,後金幾萬人圍著大凌河城掘壕三里,看樣|到城裡的彈盡糧絕,一時半會是不會撤出來了。(->錦州的關寧軍在改水營掩護下逃出來一半人,已經喪了膽,無論崇禎怎麼催促他們救援大凌河,這些潰兵也不敢再去打一次了。只縮在錦州城裡不出來,任祖總兵被皇太極圍著。 大概是遼東總兵吳襄上報,薊遼督師孫承宗知道了孔有德部力挽狂瀾救下了兩萬關寧潰軍的事。不過這會仗沒打完,嘉獎的事情一時還沒上朝廷議程,第一要務還是救下築城的祖大壽。 大概經過此番救援,孫承宗對孫元化練出來的「新軍」抱有極高的評價,居然派人來問孔有德能不能「再鼓作氣,救出城守軍」。 這近乎是笑話了,孔有德那兩千人,敢去找皇太極的麻煩?另外秦明韜是來搞平衡通商謀好處的,也不是來為明朝賣命的,自然不會讓孔有德出寨作戰。孫承宗急白了頭,也只等來孔有德一句「…死戰僥勝,損傷頗重,已不能再戰…」 不管孫承宗如何想,為了向後金顯示出友好姿態,改水營的營寨往南面挪了二十里。 軍隊遠離大凌河堡的舉動,讓女真人逐漸打消了對南海國的慮,定下心神一門心思只圍著大凌河城,慢慢折磨「勇冠三軍」的祖大壽。但另一方面,改水營始終沒有撤出大凌河地區,遙遙地保持著對皇太極的威脅——生意沒做成之前,秦明韜不準備把這種威脅撤掉。 當趙如的貿易隊從瀋陽回來的時候,他後面帶著兩千匹馬。 連綿幾里而來的馬匹讓龐寧又驚又喜,龐寧所喜地不是多了一千匹馬,而是趙如逐漸成熟的能力。 這十二個趙姓孤兒,當初收養時候只是一群骨瘦如柴的可憐孤兒,一臉的髒兮兮,第一頓飯吃上白米飯哭成一片。 但跟在穿越身邊煉了、七年,如今他們不但識字有化了,還經歷了風浪見慣了人情,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這些孩長大了。龐寧只和皇太極提一千匹。但趙如卻敢帶隊去瀋陽。把這個數字翻番。不光是趙如成為了龐寧地左膀右臂。瓊山州知州趙武。先鋒營趙源幾個軍官。史班手下幾個科學家。還有趙德。都是支撐著穿越政權地棟樑。 光靠五個穿越是沒法控制整個南海國地。他們必須撒開一張社會組織地大網。才能真正把握住南海國地力量。如果說五級三等制度是銜接這個組織地經緯軸線。那這幾個趙姓少年。就是穿越提網收網地著力點。 從這裡到瀋陽也有三百多里。趙如地貿易隊這一來一去。這會已經是月了。風向悄悄轉變。北面來地凜風把寒氣從西伯利亞草原裹了過來。趙如顯然還沒有適應北方地天氣。微微胖地臉上凍得紅撲撲地。 把手放在嘴巴前哈了口氣。趙如跳了幾下試圖讓身上暖和一點。年輕人早上被龐寧誇了幾句這會心情不錯。笑著從臨時馬)裡走了出來。 「師父。這些女真人賊精賊精地。這是從他們讓看地一萬多匹馬裡挑出來地。還是沒有搶來地戰馬好。」 龐寧點了點頭。說道。「做不了戰馬。做馱馬耕馬是足夠了。」見趙如冷瑟地樣。龐寧把自己地鹿皮大衣解了下來讓他披上。趙如也習慣了蹭師父地好東西。臉上還裝著幾分不好意思。手上卻幾下就把大衣穿了起來。把大衣牢牢裹在身上。趙如似乎暖了不少。 「師父我打聽了,府城西門的馬市裡劣馬都賣到二十兩,好馬那起碼是三十兩起。這五千匹馬,我看能賣二十萬兩。去掉鐵器地成本,師父,這次我們有十八萬兩的賺頭。」 似乎念著這個數字好久了,趙如說著說著眼睛裡便亮了起來。龐寧癟了癟嘴,說道,「這帳別算太早,這銀還是要拿出去地。」 五個穿越以前是合帳的,錢都是統一管理。但做海盜時候搶的銀是自己拿命換來的,龐寧沒捨得交出來,其他四人也不好說。開了這個頭後,兩營陸軍在佔領海南全島時候分大戶搶來的幾十萬兩銀,也乾脆都留在了軍隊裡做軍費,便這樣,五人漸漸分了帳。 分賬是分賬,這些錢名義上還是五人共有的。南海國不徵稅,董學普管政府最窮,找其他穿越要銀也不會說不給。不過穿越的核心競爭力在史班這裡,要槍要炮都靠史班。龐寧但有好處,有銀,總會先拿去討好史工。實在躲不過才會支援董學普。 其實倒也不光是討好,龐寧是真看好史班的工廠。 這一兩銀給了史班,他就能生出各種新奇的商品,變成二兩銀,十兩銀!那才真是投資。還不光是銀,這些商品繁榮了南海國的貿易,對龐寧還有其他好處。就說這部分稀缺商品的貿易份額,就讓龐寧控制了一大幫海商,隨時可以徵召出一支龐大艦隊。 而董學普的義務教育,法制建設這些東西,龐寧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在這些東西上面花了大把的銀,老百姓口裡說你好,轉身就忘記了,時間久了還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不管是法制還是識字率,這些東西想普及開來,那都是事倍功半的事情。 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龐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個 那裡願意拿銀去填這個無底洞。 這次北上得的馬匹和貿易利潤,按秦明韜的意思,是讓龐寧自己分配了。除了給董學普意思意思,龐寧準備用軍工經費的名義都給史班送去。秦明韜的改水營缺槍缺炮,平時還不是要求史班,這錢還是該給史班。龐寧看了看一大片馬)裡成群的馬匹,點頭道,「這賺的銀給史班,啊,給太平王,我們不留。」 聽到師父的話,趙如咳嗽了一聲很快轉了過來,正經不過地說道,「合該這樣。」 見趙如樣,龐寧笑了笑,轉身朝屋裡走去。沒走幾步,茱莉帶著幾個人迎著兩人跑了過來,龐寧愣了愣,一把將海軍地助理醫生攔了下來。 「這是做什麼,急急忙忙的?如今軍事管制,怎麼可以喧嘩?」 在熱蘭遮抓來的自然學「郎易留斯」雖然醫術不怎麼樣,但在瓊州府這種南蠻之地,已經算是頂級的外科醫生了。這瑞士佬好在膽大,龐寧招了些年輕人組了個醫療隊,讓他帶著,專門解剖戰場上的敵人屍體,在實踐摸索醫療技術。 南海國這幾年擴張迅速,打仗著實不少。屍體多,傷病也多,再加上龐寧時不時想到點後世醫學理論教給他們,這些人的醫學研究條件絕對是一流的,醫療小組地醫學水平飛速提高著。 這邊既然有醫生,秦明韜就把這次戰鬥的三百多傷員都送了過來。范魯郎易留斯醫生如今取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做范一流。 范一流醫生這次救下了百把人,讓秦明韜讚不絕口。 剛才有個病號突然作,疼地滿地打滾,似乎是弓箭的箭頭碎片沒有取出來。助理醫生莉正帶人趕過去幫手,跑得氣喘吁吁的卻一下被龐寧橫腰攔住。龐寧只覺得握到一個溫潤的細腰,不自覺就把手一環,把異國美女抱了過來。龐寧聞到一陣女人香混著一股松香味道,手忍不住已經摸到了女郎的腿上,壞笑道, 「嗯,我聞聞,是我送你地松香香皂,喜歡麼。」 海軍裡這些人見龐寧欺負女人也見慣了,站在旁邊看他調戲茱莉,竟然都是一副看春宮的樣,表情極其波瀾不驚。知道這個色狼要佔自己便宜,茱莉無奈地歎口氣。既然逃不過,女郎乾脆環著龐寧脖,大方地說道, 「殿下地香皂好極了,茱莉每天都用。不過病人痛的厲害,殿下先讓我過去幫醫生吧。」 龐寧笑了笑,說道,「晚上我請你吃大頭寶,這裡地特產,你要來。」見女郎笑著點了點頭,龐寧才滿意地把她放開,讓她去救病人了。看著莉修長的身影轉過屋角,龐寧轉身和趙如說道, 「這外國女人夠辣,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怎麼樣 趙如癟嘴說道,「我哪裡知道,沒師父經驗豐富…」 龐寧揚了揚眉毛正要繼續討論下去,卻看見付賽斯和幾個小海商大包小包的走了過來。幾人個個都是滿面地紅光,嘴巴咧到了後耳根,「財了」的表情寫在臉上。見南王在這邊,幾個小海商不敢過來,塞了幾個盒給付賽斯。付賽斯哈哈一笑,拿著盒走了過來。 付賽斯和南王見了禮,把那幾個盒打開,「殿下,昌宋家和萬州郭家這剛從朝鮮京畿道回來,得了不少好貨,這是他們地一些心意。」 那些盒裡都是些新羅人參,狐裘和北珠之類的朝鮮特產。其他就不說了,那棵人參倒是讓龐寧眼前一亮:那參生了個漂亮地三節蘆,園蘆上環球稜皺緊密,皮老紋深,一看就是百年以上的上等好參,要是賣到富貴人家怕能得幾百兩銀。 改水營打了勝仗以後,後金不敢再惹南海國,估計暫時不會打仗了,南海國的北伐軍放鬆下來。這個臨時港口離朝鮮半島不遠,來回不過二十天的航程。一些加入艦隊的海商見這邊沒事,便紛紛動起做買賣的腦筋,一個個都要去朝鮮碰碰運氣。 拓展商路也是龐寧北上的目的之一,自然願意讓這些走私販們去打拼。龐寧一一准了,只要求這些海商一個月內回港,沒幾天,整個艦隊跑了一半。付賽斯前段時間說要跟海商去朝鮮玩玩,龐寧也讓他去了。 朝鮮如今由全州李朝統治,建都漢陽,就是後世的爾。李朝本來是明國的朝貢國,算是附屬的關係。但皇太極三年前動了丁卯之役入侵朝鮮,李朝被迫和後金簽訂城下之盟,從此不再用大明紀年。 李朝雖然被後金要挾,卻也不願意破壞和明朝的友好關係,南海國是明朝的反叛軍,李朝也不太這邊什麼好臉色。前面幾波大海商運氣有好有壞,有人摸到了門路打通關節換到不少好貨。也有運氣不濟的,被當做大明叛逆,城門也沒摸進去遲遲不能打開局面。 但在龐寧看來,這次北上的貿易局面是成功的。只要有幾家大海商打開局面,以後總能越做越大,把這個市場拓展。倒是這幾個小海商的成功讓龐寧意料不到,這幾個小海商實力也不怎麼樣,本金湊一起怕也就一兩萬兩。卻不知道他們怎麼運氣這麼好能打進這個不怎麼開放的市場,買到這麼些寶貝。(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一節 茶河島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心裡不解,朝站在後面的幾個商人問道, 「諸位這麼大方,這收穫不小吧?說說看都是什麼門路,也讓小王我長長見識!」 幾個商人見南王和自己說話,趕緊上來見禮。(->這群人以昌宋家為,宋家的長房大兒宋迪鋒走前一步,拱手答道, 「殿下明鑒,我們哪有什麼門路,這次是托了付將軍的主意才做成這生意。」 龐寧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說的付將軍指的是付賽斯,哦了一聲。這個商人大概二十七、八歲,生得玉樹臨風分外瀟灑,戴著個纓帽穿著一件綠羅褶,大冷天地還握著一把金川扇,看得龐寧身上有些冷。這宋迪鋒頓了頓,又說 「付將軍讓我們裝成干希臘人的貿易隊,我們依計行事,果然是一路暢通無阻。那漢陽府正二品的判尹聽說干希臘人從馬尼拉遠來,專門接見了我們,他見我們在昌化船廠造的商船確是夷人款式,又問了付賽斯西方地理核實了身份,便交待市場的官吏讓我們自由貿易…」 龐寧愣了愣,沒想到付賽斯還有這個用處,不由得看了看付賽斯。這樣做買賣終究有些不上檯面,付賽斯這次賺了不少,這時怕龐寧責罵,微微有些緊張,學著漢人禮儀拱手解釋道, 「聽殿下說要打開商路,我無奈之下想到這個辦法,沒想到居然得用。這也是非常時期非常之舉。」 龐寧倒沒有多想,隨口說道,「管他怎麼做的,能做就好。」 龐寧對這幾個小商人地事情沒什麼興趣,如今貿易已經開展,也不是一家兩家的事情。知道了事情來由,龐寧的思緒又飛到臨時醫院那邊的茱莉身上去了,笑著朝一幫海商說道, 「諸位稍等。我去去便來。」 龐寧這些天萬事順利。心情著實不錯。甩掉了幾個小海商。龐寧哼著小曲一路往臨時醫院摸過去。要去看看小美人是怎麼治療傷員地。 這個臨時醫院佔地挺大。為了安置傷員。在港口裡開了個三進地大院。這裡離改水營地營地雖然只有幾十里。但附近大軍雲集情況複雜。一兩百人還真不好獨自上路。前段時間治癒地一些改水營士兵一時沒有歸隊。院門口有兩個改水營士兵在站崗。見南王來了兩個軍人啪地敬了個禮。 「南王威武!」 龐寧倒一直沒習慣改水營這套玩意。徑直走了進去只當沒看見兩個衛兵地致敬。口裡說道。「嚇人啊?本王生得這麼風流瀟灑。最討小姑娘歡心。怎麼會威武?笑話!」 走了幾步。龐寧這才想起趙如一直跟在後面。龐寧這是要去和小美女套近乎。不想帶著個電燈泡。他揮手朝趙如說道。「趙如。你去碼頭看看巡洋艦怎麼樣了。別給人偷了!啊?」 幾百水兵守在碼頭上,那麼大的巡洋艦怎麼會被人偷?趙如知道師父這是要單獨去見美女,哦了聲應承下來。龐寧有些不好意思,拉著趙如又說,「前面華震洋送來八個高麗婢女,師父送給你兩個。」 趙如雖然跟著龐寧逛過不少次窯,但收婢女這樣地事情還真是沒幹過。他聽得臉上一紅,訕訕地看著擠眉弄眼地師父,說不出要還是不要來。龐寧見趙如憨態,哈哈笑了笑,自顧自往茱莉那邊走過去了。 趙如愣了愣,搖頭走出院。在碼頭上巡視了一圈,這才想起師父院裡還站著一幫海商呢。估計師父在醫院裡一時半會出不來,趙如趕緊跑了過去,果然看見一幫瓊州府商人愁眉苦臉地柱在院門口。 趙如朝來送禮的海商們作了一揖,面無表情地說道,「諸位禮物我代殿下收了,殿下有軍務在身,這會走不脫,讓我來代他謝過諸位。」 幾個海商在門口等了半天,還怕南王這一去不回是婉拒自己的禮物呢,正兀自琢磨著自己哪裡做得不對。好不容易等到趙如回來,見南王願意收禮物彷彿聽到一個天大喜訊。一幫人笑逐顏開放下心來,紛紛表示南王高瞻遠矚日理萬機,實在是我南海國之福。 海商們都知道大公在南王衙門裡的份量,這時得了機會都纏上來,拉著趙如說了一大堆恭維話。 「殿下先平鄭氏再驅紅毛,澄清南海,憑的是實在是一股浩然正氣。如今我南海國揚威八方海波已靖四境承平,大公當勸勸殿下,莫要過於辛苦,傷了身體。」 宋迪鋒點了點頭,附和道,「如此操勞於國務實在有傷金身,聽說殿下至今尚無嗣,大公要勸勸殿下,也該在女人身上多下下工夫。這個,五王皆無嗣,非國之福啊。」 這些商人不比府城地大商賈消息靈通,估計連南王的好色脾氣也沒打聽出來。趙如聽到頭上冒冷汗,尷尬得只能一笑了之。趙如也喜歡和商人們打交道,禮貌之餘和幾個海商叨了幾句,又聽幾個商販吹噓了番朝鮮之行地斬獲, 那個宋家商人似乎頗為得意,把收起來的金川扇在巴掌上拍了拍,侃侃說道,「說起來,那惠州周家這次也不如我 ,這次我光是新羅人參就進了二千兩,等我們回要好好謝謝大公,大公到時候要賞臉啊。」 惠州馮家是惠州十四家商號裡最大一家,便是當時召集惠州十四家商號的主人,生意是其他商號的幾倍。聽到這小商人說周家沒能在朝鮮做成多少買賣,趙如皺眉說道,「那周家三公,周冶平和我說他們做得不錯啊,說得了不少貨。」 一群商人互相看了看,表情古怪,最後還是宋家宋迪鋒說出來, 「周家這是活撐場死要面,他家三條船就錨在我旁邊,有多少貨我清楚的很啊。」 趙如愣了愣,這才想起來周冶平這些天是沒什麼情緒。自從改水營擊退皇太極之後,北伐軍裡地人已經拋棄了自認為南海是反叛小國地情緒,外交上越自信起來。趙如和周冶平挺談得來,這時越想越覺得不對,心裡不覺得有些惱怒,沉聲說道, 「朝鮮也敢不待見我南海商人麼?說不得哪日師父便帶破海營殺過去,也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斤兩。」 這話說得有點不應景,幾個小商人冒充干係臘人做成買賣,聽這話倒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地。 「這個…公說得有理,不過這樣是不是樹敵太多啊?」 「如今之策,還是低調展為好,四處征伐恐傷國力啊。」 幾個商人見大公臉色不好,隨口扔下幾句好聽場面話,便紛紛告辭退了出去。 見一幫商人突然打住話題表情心不在焉,趙如這才覺自己把話說重了,讓聽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送走訕訕離去地商人們,趙如癟嘴搖了搖頭。 不過這些小商人的想法也無關緊要,這樣規模地公司南海國每天都有人註冊,趙如也不會太在意他們說什麼。估計師父這幾天都要泡在莉身上,趙如打起精神,代師父去各處巡視起來。 月旬,龐寧和後金、朝鮮的第一次貿易都差不多了。龐寧的艦隊打點起行李,滿載著貨物已經往回開了,皇太極還是沒有攻下大凌河城。改水營再威懾皇太極已經沒有意義,改水營撤出了大凌河城附近。 龐寧地艦隊離開後,孔有德部按秦明韜交待進駐了這臨時港口。雖然這沒得到明朝地上級同意,算是自說自話自選駐紮地。但孔有德不怕,畢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年頭明軍聽調不聽宣的事太多了,祖大壽敢違逆崇禎的決定不撤出大凌河堡,孔有德立了這麼大的功,自選一個駐地根本不算個事。臨時港口在錦州西南一百里,從明朝軍事部署上來說,也算是從錦州前推進了。 按秦明韜的意思,孔有德以後最好長駐這裡。孔有德也沒興趣去錦州和關寧軍混一起,欣然領命,給這個港口取了個名字叫外港。 但對於改水營來說,這個「外港」離關寧軍太近了。南海國地主力部隊駐紮在這裡,很可能會被不自量力的明朝主動攻擊。秦明韜不準備和明朝開打,轉而在渤海對面地茶河島紮下了營寨。 茶河島是個長寬十里的小島,在遼東半島的西南末端,處在復州的西南,金州的西北。如果是走船的話,順風一兩天,逆風三、四天便可以抵達外港。現在遼東地明軍都打沒了,只剩下亂成一片的東江鎮,也顧不到這裡。 在岸上草草紮了個臨時營寨,第二天一早,秦明韜帶著趙德幾個騎馬在島上巡視了一圈。看完外圍看內部,一路騎到島間地山裡,直到遇見幾處馬匹走不上去的山崖才停下來。 這片山裡密佈著杉樹,早上地陽光刺不透密密麻麻的層疊針,林裡倒是有些幽暗。一條小溪從林間穿過去,在月地初冬裡出涓涓的水流聲。秦明韜四顧看了看,哈了口氣讚道, 「好島啊!」 幾個旗總聞言,哈哈笑了起來。李錦熙說道,「這裡北面離瀋陽不遠,西面過了海就是遼西關寧軍,東面挨著東江鎮,可進可退可攻可守,卻是個好地方。」 秦明韜笑了笑,卻看見幾個把總騎馬趕了過來。 「殿下,在東邊抓到百多遼人,說是以前的遼東衛所軍戶。」 秦明韜皺眉問道,「遼人?」 幾個把總互相看了看,說道,「說是衛所軍戶,如今都快跟野人似的了,七百人躲在山洞裡,就靠揀貝殼採野果為生。好像是萬曆年老奴下瀋陽時候,從遼東一路逃過來的。」 秦明韜點了點頭,說道,「都編入軍做勞役吧,統一給下等勞役的爵位。」秦明韜想了想,朝一眾旗總說道,「回去!派人搜山,每座山每個山洞每條小溪都找出來,做個地圖給標記好。這可是我們的基地,要徹底查清楚。」 改水營一眾軍官得了這樣一個自己的島嶼,當真是如魚得水如虎縱林,個個都是精神抖擻,大聲喊道, 「得令!」(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二節 沉重的時代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節 沉重的時代 面漿白色的帆布剛一掛起,便被獵獵北風吹得辟口裡水深不夠,船舶本來就是錨在岸邊的海裡的。帆纜手在複雜的索具間爬動著,呼喝著,操作著這些龐大而精巧的木頭機械。藉著風向,滿載著貨物的艦隊在水手的嘈雜呼喝轉過了身軀。 破開了東海的浪濤,一百多艘帆船直往南面而去。 怒獅號開得很快,轉眼就衝出了台灣海峽的黑潮,率領艦隊在台灣北部的海岸上搜索著。南方的太陽暖暖地灑在身上,莉很快就熱得額頭沁汗,撒嬌般地要龐寧幫她脫下貂裘大衣。 看到美人肩頭那雪白的肌膚,龐寧色心又起,忍不住在小辣妹胸前輕揉了一把。 異國女郎輕作呻吟眼睛一閉,再打開時候已經是霧眼朦朧,說不出的媚態動人,一時把龐寧看得呆了。女郎咯咯笑了起來,便是一頓粉拳打過來。 兩人正鬧著,測量員付賽斯從船艏走了過來,手上拿著龐寧的寶貝分儀。 「殿下,這裡是東經一百二十一點,緯度二十五點一」 龐寧這才想起正經事情,哦了一聲又看了看史班寫給他的小紙條。紙條上寫了金瓜石金礦的具體經緯度,不過這分儀的誤差在正負零點二度,換成距離那就是二十多公里。 艦隊在海上打仗的話,二十多公里的誤差還能接受,來回搜索一下有希望用望遠鏡找到目標。但是在陸地上挖地球找礦,誤差在二十多公里那是災難性地。 總不能把長寬四十公里的區域挖個遍吧。 龐寧癟了癟嘴。還是打開了地圖。見南王又研究起那張高精度地東番島地圖。付賽斯聳肩說道。「殿下。這礦位地圖上是標地清楚。但是我們也知道自己地精確位置在哪。可不好找。」 這也正是龐寧所煩心地。這陌生地地方哪裡能辨認出自己相對地圖地位置?胖看了看一臉茫然地小美女茱莉。不由得歎了口氣。 龐寧要找地是基隆金瓜石金礦。這玩意是東亞儲量最大地金礦。找到了這東西龐寧就發財了。筆記本電腦裡找到了精確地經緯度。但是龐寧又沒有GPS導航。拿著個經緯度數據也找不到位置。筆記本裡也有金礦地地圖位置。不過這年頭台灣是個野人島。要對上地圖明白自己在哪也不容易。 但船?突然傳來了趙如地呼喝聲。「師父。那裡有個海角像鼻頭角!」 趙如一直在船+觀察海岸。龐寧聞言喜上眉梢。快步小跑了過去。望遠鏡裡看到地是一個高聳地山脊。從遠處海岸突兀地插進海裡。看輪廓確實有點像地圖上「鼻頭角」地線條。龐寧用力地拍了拍船舷。大聲命令道。「轉舵!一百四十二度。看能不能找到三貂角。」 和地圖上標識地一摸一樣。過了這個海角。海岸突然就轉了十度。由東西走向變成了南北走向。 船隊果然在南面找到了另外一個海角,確認了自己所在的地圖相對位置。 彷彿看到無數地金在眼前訕訕發亮,龐寧興奮地捶了捶趙如的肩膀,笑道,「好!記你一功,好久沒加爵了吧,師父升你做上等能手!」 上等能手一個月能拿二十四兩月俸,比趙如現在地十七兩又多了不少,比起每個月二兩的普通水手是絕對的高薪了。但趙如從龐寧這邊蹭的好處也多了去了,有時候動不動賞個幾百兩,倒真不在乎這麼點月俸。看著上等差辦李羨慕的眼神,趙如笑了笑,但他似乎想到什麼,吶吶地說, 「是不是太快了?這麼下去不是快升到頭了?」 南海國的爵位依次是勞役、民戶、差辦、能手和功臣,趙如升到上等能手,上面就只剩下三個功臣等級,確是快到頭了。龐寧聞言愣了愣,稍作思量,張口便跑起火車來, 「如何會到頭?再上面還有、伯、侯、公,這每一級又分三等,有得你升了。」龐寧大概算了算,突然發現自己說地這些等級要發出去的薪水很嚇人,吐了吐舌頭又補充了一句, 「這些爵位叫『上爵』,要靠功勞,不像前面地爵位可以熬年份得到。也不能傳給所有女,只能由一個指定後代繼承。」 話音一落,龐寧就看到趙如的眼睛亮了起來,付賽斯幾個也是一副振奮地情,看著龐寧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旁邊地幾個水手聽到了這話,悉悉索索地就傳了出去,最後竟讓整船人興奮不已,個個都是一臉歡欣,滿懷期待地看著這邊,似乎精神氣都不一樣了。 龐寧倒沒想到,隨口設計的爵位有這麼大的效果。 其實龐寧沒有仔細想,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公侯稱號的誘惑力太大了。所謂「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又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雖然五源谷的等級制度比起傳統的爵位一點不遜色,但卻輸在幾千年的化積累。這個時代的人們,依舊是把「公侯」的名義看做最高人生目標的。 南王的性是有功必賞,這麼多仗打下來,不少海盜已經頂著差辦的頭銜了,在南海國算是上流人。南王的賞罰分明讓一眾海盜們覺得自己有希望打拼出一個「上爵」光耀門簷。不,海盜們簡直已經忘記自己是海盜了,封侯的潛在可能 開始覺得自己是帝國最驕傲的海軍。 如果說以前為南王賣命是為了銀,賺夠了就懶了。海盜是殘酷血腥的幹活,那些差辦、能手的頭銜能得便得,得不到也罷,讓自己的兒孫們去熬年份吧。按北王地法律,三四代人就是什麼都不幹,也總能熬到最高的功臣爵位的。而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這些水手水兵們突然發現自己的事業是如此神聖偉大。 如果有一天頂著一個「」、或者「伯」的稱號,在親兵地擁簇下騎著高頭大馬回到家鄉,修一個公侯才能擁有的深宅大院,立起幾塊華麗的功德牌坊,便是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都會覺得榮耀吧。 艦隊打了個轉,開始往鼻頭角開回去。當龐寧聽到測速員的匯報時,不禁訕訕地看了眼帆布,看了眼上面那些滿腔幹勁,在桅桿間來回跳躍的帆纜手們。逆風的條件下,這些王八蛋們居然讓怒獅號開到了五節,便是和紅毛艦隊大戰的戰場上,他們也不曾表現這麼好。 這便是封侯的誘惑啊… 這就是這個時代啊。雖然史班可以跨越兩百年創造出「電」,雖然董學普可以跨越三百年造出「司法公正」,「全民教育」,但無論他們如何努力,如何大公無私奮不顧身,我們穿越的都是一二二年,都是這個時代啊。 五年,十年,我們也沒法讓百姓忘記讀書人地尊榮。二十年、三十年,我們也沒法讓《民商法》消滅家法、族法。無論穿越者的蝴蝶翅膀如何扇動,他依舊是這個時代,他依舊是這個國。他是如此的大,他是如此的重,我們改變再多,他也不曾變。 龐寧站在?樓上,時笑時蹙,一時竟想得癡了。 …… 艦隊泊在了鼻頭角西面兩公里處,各個商隊地水手都被龐寧發動起來,上岸尋找金瓜石金礦。 按地圖所指,金礦就在海邊南面三公里一片區域。但這年頭沒有公路,一上岸就是原始森林。龐寧帶著一隊人馬走在密林裡,撥開蕉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啪一聲打死手背上的一隻奇怪蟲。龐寧皺著眉頭看著手上地小包,又懊惱地看了看這片地形複雜的林地。 趙如見師父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走過來說道,「師父,這裡海拔低,瘴氣比黎區深處還重,不燒掉林怕要出事。」 龐寧點了點頭,四顧看了看說道,「不知道附近有沒有土人部落,燒林惹來土人攻擊也麻煩。」龐寧想了想,說道,「李,組織水兵偵查地形。 」 看似簡單的找礦工作顯然有不少麻煩,不是一天兩天可以搞定的,計劃必須向現實妥協。艦隊幾千人都下了船,在海邊開拓出一片平地開始修建臨時的寨。三千關寧潰軍也參加了勞動。這些遼人得到了南王的五錢銀後,情緒立刻就穩定下來了。 被南海人從韃鐵蹄下救下來,有白米飯吃有銀拿,比當兵還舒坦,這日還有什麼好說地。 「早知道南海國這麼好,當初就不當兵了,逃到南海去。」 「你懂個啥,我聽張相公說,南海人共產共妻,這規矩我們哪裡受得了?劉麻,你受得了和別人共用婆娘不?」 「…你別說,張相公的話也不能全信。他也沒到過南海,說不得也是被人哄了。你看那個南王吃娃娃肉不?我看那南王挺和善,倒像個商人…呸呸呸!我掌自己嘴!嗨,怕什麼?如今還能怎樣?走一步看一步吧?」 龐寧站在高處,滿意地看著遼人們,或者說新南海人們很守規矩地在工地上忙碌著。來自北方地遼人身高體壯力氣不小,論重活的話,四個遼人能當五個瓊州人用,龐寧開始考慮是不是留一些遼人在金瓜石做礦工了。 付賽斯騎馬跑了過來,下馬匯報道,「殿下,南面三里有個土人寨社,怕有兩三百人。」 龐寧想了想,和趙如說道,「你去交涉,帶兩百水兵去,再拿些馬和鐵器去,讓他們遷寨到遠處。願意遷最好,不願意遷就開槍嚇嚇,實在不行打掉。」 但麻煩顯然不止這些,李傳回來地消息更驚人, 「殿下,西邊三十里處有個干係臘人的石堡,駐紮著兩百多人,好像還有炮。」 龐寧了愣了愣,西班牙人也在台灣基隆有據點嗎?怎麼航海史上提及很少?這年頭地西班牙人佔據著新大陸的墨西哥,生產了十七世紀百分之八十的銀。對於這麼個人傻錢多的財神,龐寧不能簡單的打打殺殺,搞壞關係斷了財路。 龐寧歎了口氣,朝付賽斯說,「你去和城堡裡的人說,我們上個月有船在這邊遇難了,如今我們上岸找人,請他們理解。到船上拿兩匹綢去做禮物吧。」龐寧想了想,笑笑說道,「你不會就此回國不回來了吧?」 付賽斯啪地敬了個禮,大聲答道,「殿下待我不薄,雖然我留著西班牙人的血,但我更有一顆南海人嚮往自由和財富的心。」 龐寧愣了愣,南海國人什麼時候有這種「心」了?嚮往自由和財富的心?應該是龐寧手下這些海盜們的核心精神才對吧。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三節 開採金瓜石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如給貧窮土著們的政策相當不錯。*-*雖然馬匹土人不要。但趙如給出的海布和鐵器,比土著們幾十年積累的財富還要多。土著們欣然帶著南海人的禮物,開始搬離了這片區域。 而在西班牙人那邊,作為禮物的絲綢也讓歐洲人態度相當和善。 聖薩爾瓦多城建在社寮島上,靠近後世的台灣基隆,是西班牙在遠東最前哨的基地。雖然城堡裡的西班牙人反覆強調「不允許南海國幾千人全部上岸」,但兩百多士兵如何能阻止南海國的行為?面對著幾千人已經開始上岸燒荒的事實,付賽斯和西班牙軍官們做了反覆的溝通,最終使得他們沒採取過激行為。 付賽斯和西班牙人溝通的時候,這邊的幾千人已經把方圓五里燒了個乾淨。幾個靠近水源處的營寨也修了起來,把潛在的金礦區域環在了裡面。無論西班牙人如何作想,這片地區實際上被龐寧佔領了。 但沒有打掉西班牙人終究比較麻煩,陸地上的距離不過三十里,想必以後需要派大量士兵駐守。 遇到了一系列的麻煩事情後,倒是也有一些好消息。讓龐寧意想不到的是,三千關寧潰軍裡居然有兩百多幹過礦工,甚至還有三十多個以前是銀礦工。大喜之下,龐寧立即張榜宣佈了自願招募礦工的事情。 史班的工廠裡工人都是公職人員,按爵位拿月銀。但龐寧的作風和史班完全不同——礦山上將採用計件工資制度,多挖多得。如果老礦工賣力幹活的話,一個月應該能拿到一兩錢。 這麼高的薪水讓遼兵們樂瘋了,紅榜貼出來的第一個晚上,識字的遼人們便成為了整個營寨裡最受歡迎的。狂喜地遼人們奔走相告,幾十幾百人圍在一個小房間裡聽識字對紅榜逐條解釋。一個小窗戶上甚至會擠著十幾個腦袋,還有人受人所托,專門在在門口朝外面的人傳話。 傳話的人不敢大聲,如果他的聲音影響到逐條念頌紅榜的主角,整個屋的聽眾都會憤怒地呵斥他。但是焦急等在外面的遼人卻要求傳話人大聲,不甘地朝屋裡地人喝罵著。最後兩邊終於達成了平衡,識字的主角每解釋一句,停頓一下,讓傳話人大聲朝外面重複他的話。 有人給間地主角打來一碗泉水,識字滿意地潤了潤喉嚨,終於開始進入正題。 「榜第一句。『龐王諱寧。為我大南海國五王之南王。南海國東夷島由南王管理。此礦為南海國所有。亦為南王所有。』」 「這句話就是說。我們如今所在地大南海國有五個王。五個。啊。這東夷島是其地南王管著地。就好像沐家管著雲南之類地…這礦是南海國地…也是南王地…這話怎麼這麼彆扭?到底是誰地?」 滿屋人哄然大笑。很快話傳到外面。外面地人也大笑起來。 「劉半仙。你到底是個半瓶醋哩。連個紅榜也看不懂。」 被稱為劉半仙地遼兵被眾人笑得滿臉通紅。憤怒地一拍席。大聲喝道。「我如何不懂?這寫得有問題!唉。這語句寫地得不通、啊。」 眾人卻不信他。只是一片哄笑。劉半仙搖了搖頭。揮手道。「這段先略過。再看下面!」這話一出。屋裡屋外地人停止了起哄。很快又安靜下來。 「『爾等宜入我南海國籍,以填我南海之人力不足。』這就是說大南海國人不夠,人太少了,所以既然從韃馬下把我們救出來,我們就該做南海人。」 眾人緊張地聽著劉半仙一字一句地解釋著對他們意義重大的紅榜。這個榜,對他們來說太珍貴了。聽到「南王」要讓自己做「南海人」,一眾遼人互相看了看,眼睛裡滿是喜悅,彷彿出了一片無聲地歡呼。 他們是最苦命的遼人,在遼東被軍門們欺辱剝削,所謂地做兵就是每天兩碗飯。他們的兵餉從來不到手,卻要被「大刀隊」驅策著去和韃拚命。他們是遼人,但遼東被韃打沒了天卻不讓他們逃入關。 同樣是漢人,只因為是關外地軍戶,他們便連做一個明朝老百姓的機會也沒有。他們地宿命便是死在關外的土地上。為把他們當豬狗的軍官們衝鋒殺敵,最終成為戰場上一具無名的屍體。如果運氣好,死了後屍體會拖到土坑裡齊齊埋了。如果運氣不好沒有人管,便要做了飛鷹游狗的腹物。 直到看到南海國的水手們,這些遼人們才知道。 原來一個普通人也可以這麼活,活得這麼尊嚴,這麼體面。在船上的這些天沒有任何人欺負他們,偶爾會有友善的水手會和他們說,說瓊州府在五王來了後的變化,說以前的苦日,賤命,說如今的好日,說他家新蓋的院,說他這次回去要買馬騎。 短短的海上半個月,無數南海國普通人的傳說在遼人間傳播,如今他們哪個不想做南海人? 油燈下劉半仙細細地解釋著榜,從五級三等制度,到爵位晉陞,到伙食住宿安排人身自由,榜單上都寫得明白。屋裡屋外的人都聽得聚精會神,生怕錯過一個字。 屋裡唯一一盞煤油燈映在他們瞳孔裡,閃動著,跳躍著,彷彿便是他們對未來生活的期翼。這張榜單便是他們的光亮,這漆黑的世道讓人沒法活,這榜單是唯一讓他們覺得溫暖,讓他們充滿希望的火光。 「剛才說了五 爵位,大家都明白了啊。再看這句,『多勞多得,計餉。礦事熟稔幹活賣力月銀一兩錢。礦事不熟幹活賣力月錢一兩』就是說會挖礦的幹活賣力的,一個月能得一兩錢,要是不會挖但幹活也賣力的,一個月一兩。」 這話一說出來,屋裡屋外突然一點聲音都沒有了,上百人沉默地看著劉半仙,把這個老兵油看得心裡毛。劉半仙放下抄來的榜單,訕訕問道,「大伙都聽懂了?」 沒有人答他,但這些遼人的心裡卻是越來越激動,越來越興奮。前排一個高大的漢突然倏地站了起來,大聲喝道,「在吳襄地營裡拼了四年,餉銀加一起沒拿到四兩,這仗一打他第一個跑。南海國這麼看得起咱,咱這條賤命就交給南海國了,明天一開始報名我第一個去。」 一兩銀每個月啊,也能扯布做新衣服,也能買肉喝酒賭個小錢了,手頭控制一點,甚至能存錢娶媳婦了!還不用上戰場去廝殺,去搏命。 這是神仙般的日啊,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啊。北國的漢們紛紛站了起來,大聲呼喝著, 「便跟著南海國了!咱也活個人樣出來!明天我也去報名。嗨!拿那五錢銀時候,老就豁出去了!吳家不讓老活,南海國讓老活啊,是不是啊?」 「我早問清楚了,南海國不共妻,要是雙方願意,還能娶小妾呢!」 這話引起一片哈哈大笑。遼兵們歡欣鼓舞,在屋裡興奮地議論著未來的生活,一個個喜上眉梢如酣如醉,彷彿都美到心底裡去了。這情景被巡營的龐寧和趙如幾個看在眼裡,卻是分外的可憐。 夜風吹著破海營地大旗鼓鼓作響,趙如笑了笑,搖頭說道,「一兩多銀就高興成這樣。師父,這遼兵朝廷還是給足餉的,那缺餉的地方衛所兵那是怎樣過地?」 龐寧一個穿越,如何知道天下的衛所兵是怎樣的?他沒答這句話,沉吟說道,「明天把招工名額擴大到一千人,報名前請他們吃頓酒。你來組織吧,和他們說清楚,就說沒錄取地去瓊州府也有好日,省得沒錄上的人失魂落魄的。」 趙如點頭答應,笑道,「師父仁德,是這些遼人的福。」 龐寧卻不領這個馬屁,皺眉啐道,「放屁!你師父我多兇惡地人,仁德什麼?我去莉那裡了,你和付賽斯去巡寨吧。」 有了遼人老礦工的經驗,金礦石開採順利開展了。不知道礦脈具體在哪裡,各種礦石樣本紛紛被挖出來,運到了礦區心的工廠,被專門的設備進行處理。穿越對金礦提煉也不太在行,用的還是這個時代慣用的重洗混貢法,不過在碎礦部分大量使用了重型機械,在處理效率上比傳統小作坊效率多了。 龐寧帶來地這套碎礦設備是石碌鐵礦山上淘汰下來的,石碌礦山現在規模越來越大,這套設備去年生產出來,今年已經顯得處理能力不夠了。金礦地採礦量遠小於鐵礦,剛好拿來用上。 有現成的機器和馬匹,搭個水泥廠房,金瓜石采金礦山就開工了。 山上採下來地石塊先會被扔進一台顎式破碎機,這破碎機本質上就是兩塊大鋼板,一塊固定的叫定顎板,另一塊能動地自然就叫做動~板。利用特定的角度以及連接點設計,動顎板會被轉軸帶動,朝固定的那塊做咬合運動。 轉軸的力量來自於畜力,畜力通過拉動著和轉軸同心的一個大盤帶動轉軸。由於大盤的半徑遠大於轉軸,槓桿原理會讓畜力的力量被幾十倍的放大,最終使得動顎板能夠破開巨大的石頭。 大礦石被碎成小石頭後會掉入篩板,不能通過篩板的較大碎粒會被扔進一台粉碎機。粉碎機通過螺紋結構將轉力轉化為擠壓力,用大鋼板將碎石徹底壓成粉末。擠壓後得到的粉末重新倒入篩板。這個過程不斷重複,直到所有礦石都成為能通過篩板的礦粉。 金的比重遠大於石頭,礦粉經過水流反覆淘洗後,沒被水流沖走的沉重粉末很可能含有金粉。將這些粉末和水銀、水混合在一起研磨,其的貴金屬就會和水銀形成齊和礦石脫離。最後將貢齊密封後稍微加熱,貢齊的水銀便會汽化,在水冷槽裡回收。這汽化後剩下的東西——當然,前提是能剩下東西的話——不是金就是銀。 幾十個有經驗的銀礦工在操作著這一系列的機器,忙得一頭的汗。不停地有採石礦工推著獨輪車運礦石回來,堆滿了旁邊的小倉庫。這已經挖了十二天了,附近的小山頭被挖了個遍,還是沒能找到礦脈所在。 龐寧從桌上跳了下來,百無聊賴地拉了拉皮帶,歎道,「想搞點金還真不容易啊。」 趙如啐了口,「要那麼好搞,我就不走了,天天坐這裡挖礦。」 龐寧笑了笑,往忙碌的提煉員那邊看過去,卻看到一個礦工突然在打開的汽化室面前呆住了。這礦工身邊的工頭也意識到了這礦工的失常,大聲問道,「毛高個!怎麼了?」 那個礦工猛地抓起了液化室裡的盤,高高舉到了頭頂上,大聲朝龐寧這邊喊道, 「金!金啊!殿下!我們找到金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四節 工商業的勝利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現了礦脈所在位置後,礦口礦道的部署便正式開展了的位置搬到了礦脈山腳下,以縮短路途。**-**礦產範圍的確認又花了幾天,直到一個禮拜後產量才逐漸穩定。平均下來,一天能產出兩多金。 錢莊裡的金銀交換比大概是十七比一,這麼算下來,一年能挖出價值五萬銀的金。刨去礦工工資,便是四萬兩的純收入。 小小一根金條便有兩斤多重,上面被壓了個漂亮的「金瓜石」陰,在屋裡油燈牆的照耀下出貴金屬的奪目光芒。趙如把金條在手上托了托,笑道,「師父,加上這礦山的產出,我們的帳平了。」 龐寧這邊算開支的話,主要有捕鯨隊和北港佃租兩塊收入,合在一起每年大概是十萬兩。但龐寧的開支更大:艦隊幾千人需要大筆的維持費用,造船廠幾千人需要大筆維護費,造新船的材料購買,更需要大筆的銀,再加上送給史工工廠的銀,林林總總,每個月都是花花地往外流。 光是在北港修一個新式船廠,龐寧就花了三萬兩銀。 龐寧的錢扔給趙如管,這可不是個輕鬆活,趙如每天考慮的全是想方多賺點,把帳扯平。算上這次礦山的產出,龐寧總算實現了收支平衡。嘗了甜頭的年輕人樂滋滋地說道,「師父,太平王太神了,連礦點都知道!師父,這東番島還有別的礦產可以挖不?」 見趙如的歡欣表情,龐寧不忍心告訴他金礦利潤的一半是要給北王的,只說道,「這都十月了,該回瓊州府了,都等著我們回去送人送馬呢。」龐寧看了看趙如,笑道,「別整天為了點銀愁眉苦臉地,等下次再來東番,我們就去開油井。」 趙如愣了愣,「油井?是不是產石油的?太平王的提煉廠收石油地,八銀一斤。」趙如頓了頓,又說道,「我聽說那個薛家商人托他侄女的福,如今也了,原來地小船如今都變成兩條大沙船了,專門走西江運這『石油』。」 趙如對能來錢的東西興趣都不小,又問道,「師父,這油井是怎麼開的?也是用礦工嗎?」 龐寧愣了愣,卻答不上這個問題。秦明韜的筆記本可沒有油井原理介紹,在這個時代,石油開採技術積累也近乎是零。龐寧被趙如問倒了,分外不爽地說道,「我也沒挖過,怎麼知道?」 龐寧稍微想像了下。隨口說道。「好像是打個洞就會噴出來。你不信?…我看最多就跟打水井一樣。往下挖幾十米便會湧到井底。」 如果說是抽水井地話。這邊可有不少抽水器——船舶在海上經常會遇上風暴。不光雨水會進艙。海浪也會打過船舷進入艙內。進水太多可是會沉船地。這種時候排水就非常重要。史班給龐寧做了種大號地「阿基米德抽水器」。利用螺旋結構將水抽到十幾米高。效率挺高。直接提高了船隻地生存能力。 聽龐寧說挖油和開水井一樣。趙如便動起了腦筋。「師父。要不你先回瓊州府。我帶幾百個人挖油去。 」 龐寧愣了愣。沒想到趙如這麼有幹勁。不會是給封侯事情刺激地吧?其實龐寧對財務也很上心。刨除給董學普地。這邊地收支帳還沒平呢。想了想。龐寧便點頭答應了。 「那你便去吧。帶三百遼人和一百水兵去。說起來。這礦山和油井…這利潤。有一半要給北王作為政府開支地。你知道就行了。」 趙如聞言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年輕人恨不得今年就把師父的事業做大,他站起來說道,「不打擾師父了,我這就去組織人手。」 南海國這一年的經濟展是極為迅猛的。自從龐寧在惠州招商忽來了第一批海商後,穿越領先於時代的種種工業產品便接觸了市場,獲得了展機會。海軍殲滅鄭家勢力獲得海權後,第一批吃螃蟹地海商大獲成功,越來越的走私海商加入進來,給南海國工業輸送了血液。 在一個漢黎人口不過五十萬的島上,想依靠本島需求實現工業升級是不可能地。十七世紀的西方,一個又一個歐洲國家投入了海洋地懷抱,在全世界劃分勢力範圍。歐洲殖民這種行為並非「先進」的歐洲化導致,也不屬於任何巧合地結果,其背後推波助瀾的,正是鐵打的經濟規律——工業社會的快速建立,必須連接,或說掠奪外部市場。 科技進步是美好,他提高了生產力,創造了更多的社會財富。但許多人不知道,科技進步更是殘酷的,一台機器的成功,其背後就是幾個、幾十個手工工匠的失業。手工生產的不效率,注定讓手工業在工業商品的衝擊前失去飯碗。 如果沒有被不斷掠奪的外部市場,一切工業化進程都是極度緩慢而痛苦的。 一個獲得成功的工廠主打敗了無數的手工工匠,銀從工匠手上轉到工廠主手上。農業社會工匠的生活是貧苦的,他們的全部所得都用來維持溫飽,在社會上購買維持生活的商品。而工廠主不同,富人的儲蓄率更高,他不會把全部盈利投入於消費。 幾十個手工工匠的失業,就意味著這些工匠的溫飽生活結束,就意味著社會失去了這些工匠的消費需求。而工廠主增加的消費不足以彌補這種減少,購買商品的人就越來越少。不光是廣大失業工匠會貧苦無所依,整個經濟也會步入惡性循環。 水力織布機讓手工織工失去了飯碗,煉鋼廠讓作坊鐵匠失去了飯碗。在他們學到新的技能之前,他們的貧困會把社會經濟拖入深淵。他們會湧到其他的行業,將其他行業商品價格打低,最後造成整個社會的物價下降,形成災難性地通貨緊縮。社會的總消費不斷萎縮,最終產生一個極度蕭條的經濟。 一旦失業工人地吃飯受到威脅,就會造成社會動亂。因此哪怕封閉經濟體願意承受工業升級的蕭條代價,他也只能在小地範圍承受,只能在小的行業進行工業化——全面的工業只會讓社會動亂。而即便是這種小範圍的工業化,經濟也會長期蕭條。 直到因為工業化而失業的傳統工匠完全進入其他行業,掌握新地勞動技能,社會經濟才會重新平衡。 在農業社會裡,生產技能是受到保密的。學習任何技能,你都需要拜師學藝。一次小範圍工業化的調整時間,或 失業工匠學會一種新技能的時間,也許就是五年、個社會的全面工業化,也許就需要幾百年,上千年。這種時間概念,絕不是穿越可以忍受的 然後如果擁有外部市場,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國家地工業商品能夠向外部市場傾銷,工業化的痛苦由外部市場承受。無論外部市場有多少人失業,有多少地區陷入貧窮和動亂,都不會威脅到內部經濟的健康。而內部經濟,則會在工廠主擴張性的投資下,高度景氣。 掠奪外國市場,便是殖民時代的本質。 如果說十五、十世紀地大航海時代,是西方人打通了海洋貿易,將傳統手工商品在全世界交換。那麼十七到十的殖民時代,就是西方人用工業商品掠奪殖民地財富。 在外部市場的小農經濟一個接一個破產地時候,歐洲的工業升級卻令人眼花繚亂,完成了人類幾百幾千年不曾完成地科技成就。 明朝的國,在科技和國家實力上都遠遠強於任何一個西方國家。實際上,無論是絲織品還是棉織品,明朝地出口品技術含量都高於進口品。如果明朝能夠選擇正確的道路,和鄭芝龍一樣的千千萬萬漢人海商會湧向整個世界,將國的工業產品賣到每一個角落,領先歐洲進入工業革命。 但央集權的明朝追求的從來不是經濟繁榮,甚至也不是國力鼎盛,而是穩定。如果說歷史上被外敵侵略打趴下的國皇帝有一個的話,那麼被權臣架空、被奸臣篡奪的國皇帝便有十個。央帝國的皇帝們害怕大臣,害怕將軍,害怕商人,害怕民,更甚於害怕外敵。 當英格蘭的海盜被授予爵位,成為海軍上將的時候,國的皇帝依然喜歡海禁——海商往往會成為強大的武裝集團,威脅帝國穩定。低效率的央帝國也不得不海禁,鄭芝龍的崛起就是帝國失去了海禁的例。在鄭家的巔峰時期,福建和台灣儼然自成一國,恐龍般的明朝卻根本沒有實力問責。 穿越也融入過明朝,但府城那個牙人對穿越說不。穿越曾經依附於明朝,但鼠兩端的昌化縣令對穿越說不。對於一切威脅穩定的力量,或說對於一切不遵守央帝國利益分配格局的力量,這個體系拒絕接納。科技的種,在大明這片沼澤裡無法生存。 這樣的例太多了,穿越以前不知道,穿越前的他們曾以為明朝是漢人一個美好的國度,但穿越後這幾年的生活,卻讓他們明白了,這是一個怎樣反動的封建政權。 周冶平告訴過龐寧,徐光啟利用先進水利設施在北方成功開闢了水田,十幾年就變成了荒地。孔有德告訴過秦明韜,葡萄牙人在登州為孫元化造了紅衣大炮,整個山東道除了孔有德部沒第二支部隊懂得操作。如今孔有德到了遼東,這些大炮就變成了廢鐵。 這樣的例太多了,昏昏沉沉的大明朝沒能帶領國走向強國之路。軍戶是只能屯田的士兵,匠戶是只能為官府生產的工匠,海洋貿易需要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官出牌照。不管是東林黨還是閹黨,不管是勤奮的崇禎、木匠天啟還是不上朝的萬曆,他們都只是在既有的軌道上滑下去。 他們不願,不能帶領漢人進行近代化。 但明朝不能做的,南海國能做。 五個穿越建立的南海國,是一個尊重商業,尊重法律的國家。這兩條看似毫無作用,卻是穿越能夠展壯大,不陷入明末泥潭的根本保證。是南海國能以一府之力對抗整個明朝,挑釁皇太極的根本秘訣。便是這兩條,就讓南海國區別於這片土地上曾經有過的一切政權。 當龐寧的海軍打通了海洋通道後,當董學普的專利法、公司法等一一嚴格執行後,南海國就具備了進入工業社會的一切條件。他就像一個溫床,讓工業資本在上面蓬勃展。誠信的商人不再擔心被衙役敲詐,聰明的經商手段不再擔心被壟斷權勢扼殺,他們可以放肆地在南海國成長。 而史班的技術明,則是這片蓬勃土地上最猛烈的催化劑。 南海國擁有了近百家海洋貿易公司,幾十家半工業化的生產型公司,廉價的工業產品像潮水一樣衝開明朝設下的種種關卡,換回了更多的礦石和原材料,建起了更多的工業。迅猛展的經濟,甚至讓寂靜了幾千年的海南島出現了人力不足的局面。 如果說一切商品都是可以買賣的,禁不住的,那麼也只有人,是國家和國家間不做買賣的。農業社會的人是半依附在土地上的,他鄉只意味著流離,商人們沒有渠道能夠大規模地獲得勞動力。新開墾的土地越來越多,甚至農業也被公司所經營,但南海國卻越來越缺乏勞動力。 一個月只有百來個「豬仔」被釋放到勞動力市場,這些「外來務工人員」彷彿是燙手的金被僱傭爭搶。董學普的政府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商人們甚至公開要求政府進攻兩廣,越南或隨便什麼地方,掠奪勞動力,掠奪人口,掠奪牛馬。 商人們義憤填膺,甚至希望自己組成私掠船隊。但南海國只有一萬軍隊,害怕引起周邊勢力的圍攻,穿越不敢如此放肆。 商人們開始抱怨,抱怨五王過於仁德,不能維護商人的利益。他們無數次向趙如暗示,希望五王招募更多軍隊征戰四方,打開市場掠奪人口。但一支近代火器部隊所消耗的後勤和補給資源是驚人的,在虧損線上經營,甚至是赤字化經營的南海國政府,不願意冒險擴張。 當碼頭工人的薪水漲到一兩五錢時候,商人們開始公開抱怨。言論自由之下,甚至工人們也開始在茶館嘲笑北王的「仁德」。他們開始崇拜強硬的東王和南王,他們豎起耳朵打聽北伐軍的一舉一動。 南海國二年十月十七日,凱旋歸來的南王艦隊讓所有人停止了嘮叨。 當了不起的南王,「財神」南王,「走私販的上帝」南王帶著兩千遼人,兩千身高體壯,能吃苦能幹活,不挑薪水不挑行業的遼人登陸府城碼頭時候,整個南海國沸騰了。 這是商人的勝利,這是工業的勝利,這是南海國的偉大勝利。(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五節 馮家的生存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南大街是移民營出來的必經之路,說起來還在府城是今年新興起來的一條馬路。*-*府城是瓊州府的主要港口,今年南海國景氣的很,南面各州縣的貨流走得車水馬龍,後來便在南大街興起了一片商舖。四公見這邊漸成規模,便給商家們修了一條水泥路,喚做南大街。 有了南大街後,下面州縣來的貨流連進城的事情都省了,聚在這裡給海商們挑選後便直接運到城西的碼頭上去。一來二往,便有商號夥計圖方便,在附近跟農家買上半畝地修個宅院,所以南大街附近又漸漸有了些民居。加上新建的王家、包家客棧、陸家酒肆,倒是越熱鬧起來。雖在城外,卻比城內還熱鬧。 兩千多遼人結束了基礎培訓,走出「移民營」的那一天,南大街上站滿了招工的商號。這個時候往往是大掌櫃、二掌櫃親自帶隊,帶上幾個得力的夥計,上上下下炫耀般穿著綢緞衣衫,打著自己商號的招牌站在南大街上。也有更捨得的,租下移民營門口的裁縫鋪或米店什麼的,擺上好大的錦旗吸引遼人的目光。 遼人也是做慣可憐人了,剛從移民營裡出來,大多不敢詢問東家給的待遇。大多是街上逛上一圈,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商量幾句,便蒙著頭和商號按了手印。好在北王早做過規定,對於勞役這個身份的受雇,這《勞動契約》不能超過一年。這些遼人便是進錯了商家,也只耽誤一年時間。 昌馮家這次聲勢很大,為了招工,他是直接把陸家酒肆包了下來。這天陸家的招牌用紅布包了起來,酒肆門口高高掛著幾個大牌,「昌馮家」,「工錢豐厚」,「東家實在」,從夥計到掌櫃的都是一身淡墨青衫,暗示著馮家書香世家的傳統。少東家馮雲律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插著袖站在門口。 這一套賣相贏得了不少遼人的好感,大大小小上百家商號都在招人,今天收穫最大的便是馮家了。馮家明碼在門外寫了,走外海的水手二兩月錢,便是這一條,就把一百多走過海地遼兵幾乎全部網羅。再加上綢緞生意、錢莊生意幾塊招的人手,馮家這一次就吃了三百多人。 馮家的成功讓不少商號忿忿不平,沒招**的小商號、小公司聚在一起,對著這邊的酒肆指指點點。如果說以前眾人對昌馮家是躲瘟神般避之不及,那今天,這幫同行算是開始討厭馮家了。 徐二爺也久未在商場上走動了,這天被大兒拉出來,說是要借借他地差辦頭銜撐場面。徐家招人的攤擺了一上午了,除了午飯前來了個不會游泳的,勉強收了做水手,竟再沒有第二批遼人走進來。徐二爺在街上走了走,便看到了馮家這邊的熱鬧。他在酒肆前後走了一圈,哼一聲大跨步走了進去。 「我說,這馮老爺呢?」 要在擱在前朝那會,南海國還沒建國那會,怕勢大財廣的馮家人便是一個揖也懶得和徐二爺打。但這會不同了,如今的徐二爺是南王跟前說得上話地人,光憑徐二爺這種影響力,徐家在南海國的商號圈裡就能排上前十。 而昌馮家。經過南海元年那一場米價大戰。算是十停折掉了七停。也虧得少東家馮雲律在老爺病倒後一改紈褲習性。硬是把家業撐了下來。瘦死地駱駝比馬大。一旦挺過來。倒也多少有了些氣象。此一時彼一時。此消彼長下。如今地馮家人。怕還真不敢怠慢徐二爺。 馮老爺躺在床上呢。如何會來這裡。馮雲律知道徐二爺這是炫耀身份。趕緊上去以小輩見了禮。笑道。「這是哪陣風。倒把徐二爺給吹來了、」 徐二爺看了看這個遠房親戚地小輩。咧嘴笑了笑。「怎麼。太忙了?我徐正南這是不該來?」 聽這話裡帶刺。馮雲律哪裡會不明白。他是見慣了人情地人。趕緊是一揖及地。嘴上討饒道。「徐二爺莫要嚇死後生。二爺裡面請。坐下來叨叨。」 這話說得徐二爺舒坦。臉上倒是好看了幾分。馮雲律走上來拽著徐二爺地胳臂就往裡面走。到一個帶窗地靜室裡剛坐下來。陸家酒肆地小二便送上了酒菜瓜果。馮雲律搶過酒壺給徐二爺滿上一杯。笑道。「二爺好久沒出來走動了?」 徐二爺哼了一聲。說道。「如何沒出來。前幾天南王在府城。還專門到我地新宅裡吃了頓酒。」徐二爺頓了頓。說道。「這也算是局內地事情了。你一個局外人又如何知道?」 聽到這話,馮雲律手上不禁抖了一下,倒把斟的酒潑了幾滴在桌上,惹得徐老頭輕蔑一笑。徐二爺捻了捻胡,教訓道,「你們馮家,在老爺手上做了不少傷人害己地事情,要不會是今天這樣麼?按說我多少是個遠房親,當初也該勸勸他,但他那時,聽得進去我的話麼?」 馮雲律哪裡敢頂撞,連聲稱是。徐二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道,「聽說你們給馮雲山做了個衣冠墓,膽不小啊?」 馮雲山可大有來頭,這人是馮家長房這一代的老三,便是馮雲律的弟弟。前朝那會,府城最有名的四公之,所謂「風流舉人馮公」便是他了。龐寧第一次整治府城海商時候,斬掉地那個無良舉人也是他了。 馮雲山當初是被趙如以罪人身份論斬的,也就是說五級三等裡面這馮雲山連勞役都不如。 按南海國《民商法》,這馮雲山是不能修墓地。但這弟弟是馮老爺 的兒,馮雲律實在拗不過老頭,只有瞞著官府了個衣冠墓。雖然沒有收斂屍骨,也算是給弟弟在那邊尋了個落足之處,不被孤魂野鬼所欺凌。 這事終究是見不得人地,按說也就馮家人知道,卻不知道怎麼給徐二爺打聽了去。馮雲律在心裡罵了聲不爭氣的族人,心裡卻犯起了嘀咕這徐二爺和南王淵源頗深,實在是個狠角色,這時說起這事,算是個什麼意思? 徐正南不挑明,馮雲律也不說話。後院地海棠香隨風吹進靜室裡,倒把剛暖的酒也吹涼了。 徐二爺見這後生倒是沉得住氣,有些讚許地笑了笑,又不禁歎了一聲,朗聲問道 「老爺身體還好麼?」 這是打圓場了,是給馮雲律接包袱的機會了,馮雲律當然曉得分寸,趕緊應道「還好,就是著不得涼,這幾天換了些參調理,這乾咳的毛病倒是壓下來了。要知道您老這麼惦記著,怕老頭喝藥時都要笑出來。」 徐正南點了點頭,說道,「你們馮家也是多災難多,好在家大業大,總是撐得住。不比得我那幾個兒,扯不清啊。這次分家的事,造船上地本錢…幾個小的吵成一團啊。你說老頭我要是前幾年不退下來,跟著南王多賺五千兩,這次事情能鬧成這樣。」 徐二爺似乎極為動情,竟把這些家事也和馮雲律說了出來。徐二爺又歎了口氣,仰頭把快冷的酒喝了下去。這一口氣卻歎到了馮雲律心裡,馮家少東家頭上起了一層細汗,咬牙說道,「二爺這話說得我不愛聽!馮家徐家本來就是親,二爺這次既然缺本錢,我馮家能不幫襯一把?」 「如今馮家不比以往,但多少是個心意。二爺你莫說了,我知道這次小哥沒分到多少,要造五百料的船本錢不夠。我先借兩千五百兩給徐小哥了。二爺讓小哥他看著用,一年還我也成,兩年也成。」 馮雲律一抖前襟大步走了出去,拉長了聲音喚道,「大掌櫃的,這邊幫幫忙,給我開張二千五百兩地銀票來。」 … 董學普和趙武騎馬走到馮家酒肆門口,卻看到張興教帶著幾個人走了出來。董學普這是來巡視這批遼人出營第一天的情況的,剛才看了一圈,見基本上都尋到了做活的商號,心裡放下心了。他見城南判官跑到這裡來,倒是有些迷惑,在馬上喝道, 「張興教,你不在判官衙門裡坐著,倒跑了這裡做什麼?」 判官就是法官的一種,一般每個州縣都有兩、三個。府城人口比較多,光是城裡就分東西南北前後個,以應付大量的商業官司。不過民商法推廣時間也久了,百姓懂法地多,打官司的人逐漸少了些。如今遞個訴訟上去,一般一兩天就能開庭審案。 判官、法官雖說也是官,但被董學普定義得有點「三不管」味道。知縣知州是肯定沒法管判官了,要是知縣行政犯了法百姓告到判官那去,還真說不準被判有罪。除了到其他判官法官、或到五王那邊去告,還真不太有人能管著這些判官法官。 每個月拿著十兩的俸銀,只要秉公執法按時上下班就沒人管,張興教這幾年逍遙慣了,還真搞出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來。堂堂北王問話他也不慌張,一板一眼作禮答道, 「稟殿下,今日無案。下午有人告昌馮家譁眾取寵擾亂市場,卻拿不出證據,我料想今日事少,便到這現場取證。」 董學普看了看昌馮家的招牌,問道,「你這現場舉證,倒是個什麼結果?」 「譁眾取寵倒是肯定地,不過按南海國《民商法》,譁眾取寵不是個罪。擾亂市場一節,也很難說得通。馮家是註冊了的商號,商號租酒肆募工這都是合法行為,也說不上擾亂市場。」 董學普點了點頭,說道,「斷的好,你辛苦了。」想了想,董學普又說,「總有人無事生非,有證據便判,沒證據讓原告自己找證據。你以後少做這『現場取證』的事情,免得墮了判官的威嚴。」 張興教想了想,答應下來。他也不和北王套近乎,辦完事就自顧自回衙門去了。董學普看著他的背影,笑道,「倒是個負責的好判官。」 趙武搖頭說道,「師父,這馮家不比其他人家。以前地馮雲山就不說了,那馮老爺上次屯米搞出多少事情出來?我看有人告他們,也是他們積怨所至。」 見趙武這話似乎有定罪於馮家的意思,董學普搖頭道,「趙武,這道德歸道德,法律歸法律。馮家再不像話,只要他不犯法,我們便不拿他,這便是我們的法治社會。」 趙武這話都快聽出老繭來了,吶吶地說不話來,只爭辯道,「我看馮家是恨我們的。 」 董學普搖頭道,「恨便恨,如果連一戶馮家都容不得,我們這南海國也失去了意義。法治社會的本質是不以愛憎取人。便是道德模範,他犯了法,便要捉拿到底。便是無良無賴,他事事合法,也不能辦他。」 董學普笑了笑,說道,「要**啊,**才能治國理清這南海國啊。要是不**講道德,誰還敢去國外綁豬仔過來?南王身邊那些走私販哪個手上沒血?哪個沒在國外幹過傷天害理地事?哪個不該殺?要是殺了這些人,我們南海國也差不多了。」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六節 南海英烈碑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學普正和趙武說著話,先鋒營威字旗旗總趙源帶著北邊過來。*-*龐寧的艦隊回程經過嵌山港時候,硬塞給了呂策一千匹戰馬。嵌山港守衛戰,先鋒營~字旗騎兵損失殆盡,後來乾脆裁減為兩百人標準的「司」。沒了騎兵,戰馬就分給了先鋒營各層軍官,所以趙源一行人這會都是騎著好馬。 一色的高頭大馬威風是威風,但在人流密集的城市道路裡也騎不快。一行人好不容易走近,趙源跳下馬請示道,「殿下,我師父說儀式快開始了,請您過去。」 董學普這才想起呂策的事情。看了看街道上,除了招工的商人和最後百餘個猶豫不決的遼人,幾乎再看不到閒逛的市民,想來都被吸引到廣場那邊去了。董學普點了點頭,說道,「這是正事,趙武,我們趕緊過去。」 呂策辦的,是南海英烈碑。 當兩個月前呂策突然回到府城,和董學普提議修英烈碑時候,董學普還有些愁經費的問題。但呂策沒有找政府要錢,他從先鋒營裡的軍產裡拿出了二萬兩,買下了廣場南面的一片店舖拆為平地。又砸了七萬兩,在拆遷後的平地上建起了這個巍峨的英烈碑。 這是先鋒營的軍魂,不是用銀可以衡量的。和改水營不同,先鋒營的軍魂,不是銀可以維持的。 改水營的核心組成是五源谷第一批、第二批招募的流民。正如其名字所示,這支部隊前身相當長時間只是一批水利工人。之所以從勞役變成軍人,也是因為周天知討伐五源谷,穿越面臨生存壓力時地全谷動員。那時的改水營於其說是一支軍隊,倒不如說是跟在先鋒營後面的參戰勞役。 但府城保衛戰裡,改水營確實獨自作戰了。一支臨時上馬擴編的雜牌軍,卻用巨大的犧牲守住了府城。在缺乏基層軍官的條件下,改水營之所以能在一兩年時間內快速成為一支敢打能打的部隊,是因為那一步一步,秦明韜從來不曾算錯。 周天知洶洶而來的時候,秦明韜甚至不相信改水營能夠勇敢面對,只讓這些民夫在城牆上扔手榴彈。面對第二次圍剿的兩廣衛所軍,如果改水營拉出去野戰,結局也肯定是潰敗。衛所軍再不經戰,也不是臨時擴編參軍的民夫可以匹敵。這時地秦明韜選擇了守在堅城之上。 無論何時,東王也沒算錯,沒有讓脆弱地改水營超過他的極限。 改水營越戰越勇。如今這支部隊甚至敢面對縱橫關外地後金鐵蹄。這種勇敢並不是戰士們對自身實力地信任。而是對秦明韜判斷力地信賴。他們永遠相信地。是東王不會犯錯。這支部隊地力量不在於基層。只要秦明韜在。這種對領袖地信任會讓士兵迅速恢復士氣。 而先鋒營不同。和改水營完全不同。 從年前組建時候起。呂策就把先鋒營定義為穿越地軍事力量。十二個趙姓少年是穿越最根本地力量。而呂策組建先鋒營一下就帶走了五個。從五個少年到十幾個少年。從幾十個士兵到幾百士兵。逐漸擴展到千餘人。五千人。先鋒營地人數是一點點上升地。 年一點點擴編。年不間斷地訓練和演習。讓先鋒營擁有合格地基層軍官和一批血戰過地老兵。逐漸成為一支高素質地職業軍隊。 這裡地每一個士兵都懂得如何用大刀和長矛進攻。如何用火槍和盾牌固守。他們懂得如何策應友軍。懂得如何配合戰友。他們懂得該怎樣擾敵如何偵查。懂得如何利用戰場形勢如何擊垮敵人士氣。他們懂得如何突破敵人防線分割對手。如何拖住敵軍主力殲滅被圍部隊。 他們是蒼鷹般地狡猾獵手。鋼鐵般地勇敢戰士。這是呂策打造地一支鐵軍。他們信任自己。信任每一個戰友。他們驕傲地藐視所有敵人。相信自己能夠戰而勝之。 這是一支擁有靈魂的軍隊。他可以為了守護嵌山港昂然迎接南海霸主的挑戰,可以為了戰鬥的勝利用五百血肉之軀擋下千凶殘海盜的衝擊,他們可以為自己最終獲得的成功驕傲,也可以為他們失去的將士悲傷。 當趙益為了戰線流盡了鮮血的時候,他們選擇了哭泣。 這是一支擁有靈魂的軍隊,正是這種靈魂讓先鋒營無比強大。這種軍魂讓先鋒營能在戰損達到四、五成時候依舊固守陣地,能夠在失去主將時候憤怒地向敵人反衝擊。 呂策不會讓這種軍魂在悲傷湮滅,更不會讓這種軍魂在哀痛消沉。先鋒營必須雄起,才能守衛他們的親人孩,守護起生他養他的這片熱土,守衛年輕的南海國。 初冬的瓊州府總是多雨,下午一過,毛毛雨絲便漸漸濕透了整個府城。涼風從東北方向吹了過來,吹得滿天的絲線紛飛。細雨裡打濕了四具碩大的牛皮軍鼓,但 那一聲聲整齊地擂鼓。鼓聲低沉,像衝鋒軍馬的嘶戰士的怒吼,讓廣場內外聚集的千千萬萬群眾肅然起敬。 廣場南面立起了三面沖天牌坊,「英魂永存」「壯懷激志」,上面的石刻講述著人們對英烈的崇敬。牌坊的後面,才是這一系列設施的主建築。花崗岩階梯很長,需要跨過足足十一級台階才能到達這個建築的基座。這個基座已經是南海國都最高的地方,十幾米長寬的平台上可以俯瞰整個府城。 基座的上面,便是記錄南海國英雄們姓名和事跡的最高榮譽,南海英烈碑。 先鋒營的戰士今天沒有戴頭巾,也沒有戴新配的制式鋼盔,頭只用簡單地髻固定,在細雨裡泛出無數的雨珠。他們手握火槍,凜然列在英烈碑長階之前,身站得筆直,似乎那些風雨根本不曾影響他們一絲一毫,只有胸口的劇烈起伏暴露了他們內心的激動。 董學普在長階前下了馬,阻止了試圖打起傘的幾個官吏。既然在前線廝殺的戰士們都不曾舉傘,後方的人們又怎能不和他們站在一起?董學普的舉動觸動了廣場上的群眾們,一個接一個,人們漸漸都收起了手上的油傘,和將士們一樣任雨水灑在自己地長衫上。 小小地舉動卻讓軍士們激動不已,他們把火槍握得更緊,把胸脯挺得更直。 一行南海國行政官吏迎著細雨,一級級踏上台階,走上了英烈碑的頂層。英烈碑是個正方形的花崗岩高塔,米長寬,高十二米。上方是反映第一次反圍剿,第二次反圍剿,嵌山守衛戰和澎湖海戰的浮雕,下方都刻著建國戰爭、海權戰爭犧牲的英烈姓名。 「驃騎大將軍趙益」「蕩寇上將軍趙今」「討寇上將軍趙年」「堅上將軍傅山叉」… 董學普看了看迎著台階地北面,找到了那些熟悉的名字,禁不住閉了閉眼睛。但他並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在情緒裡,呂策咳嗽了聲,暗示他快些開始。 董學普點了點頭,趙武把禮儀專用地絲帛講稿遞了上來,董學普緩緩攤開,一字一頓地大聲讀到, 「我五人開南海於荒蠻之,則有四方賢良來投。我五人選忠直於行伍之,則有壯士枕戈坐甲。值基業初創之時北兵南渡,有英烈橫戈躍馬興南海於瓊州。值百廢待舉之時巨盜橫海,有義士挺身而出興瓊州於南海。」 細雨粘濕了董學普越來越長的胡,在北風裡輕輕抖動。講演稿很短,但董學普讀了很久很久,「爾等雖已長辭於世,然英魂永在。爾等之功勳,五王永記,爾等之意氣,南海永記,爾等之鮮血,人民永記!」 「爾等!壯哉!」 短短的演講稿讀完,雨幕的整個府城鴉雀無聲,只有巍峨肅穆的英烈碑,在雨無語低鳴。負責司儀的趙班大聲吼道,「向英魂敬禮!」 這些矯健地戰士們也曾經迷茫過,也曾經困惑過。但今天他們終於明白了自己是為什麼而戰鬥,戰友們是為什麼而犧牲。幾百老兵整齊地舉起了右手,海布做成的雪白軍裝在摩擦出肅穆地刷刷聲,向守衛這片熱土地英烈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董學普和一幹吏退到左側,低頭默哀。廣場上幾千幾萬地群眾們卻不由得往前走了走,抬頭凝視,默哀不語。 他們不會忘記給他們帶來幸福的烈士們,這些感激一直藏在他們地心底。 他們以前是佃農,是僕人,是雜役,是奴婢。但南海國給了他們尊嚴,民商法給了他們社會地位。再也沒有勢力人物可以欺凌百姓,再也沒有權貴搶奪百姓的財富。 他們以前為了一日三餐而奔勞,為了過冬的衣被而忙碌,如可憐蟲般度過一生。是南海國給了他們富足,給了他們土地,給了他們依法經商的秩序,給了他們無數新奇產品,給了他們賴以致富的海權。 漢人們經歷了太多苦難,也許面對異族時候他們會懦弱,也許面對權貴時候他們會退卻,但漢人們從來不會忘記帶給他們幸福的恩人。雨水打濕了他們的肩頭,聚在廣場上的兩萬多百姓抬起了臉龐,凝視著高高聳立的英烈碑,肅然無聲。更有幾百個百姓跪在了青石廣場上,朝英烈碑長叩不起。 握了握趙益至死不肯放手的長刀,趙班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濕潤,他不想在這種場合失態,轉身朝老兵們大聲吼道, 「開火!」 紛飛的雨水擋不住長槍的火焰,一百二十七支燧槍朝天空開火,一陣陣的排槍聲迴響在府城的天空上,一陣,一陣,直到把火藥打完,把槍管打紅,直到老兵們顫抖的手,再也舉不起槍桿為止。(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七節 大山裡的小廠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是石碌河一處彎流,落差較大。**-**入山通向小南關的離開了河邊,直接往山裡插進去。龐寧在府城待了幾天就來昌化找史班。昌化州城裡他只找到知州趙布,說史班在山裡搞新項目。龐寧跟著嚮導一路往山裡走,一直插進石碌河灣深處,便到了這個小水壩。 水壩不大,只有兩米多高,但用混凝土壘得很厚,上面倒成了一個過河的橋。不過水壩兩邊都封閉著,似乎不讓人走。河面本來有十幾米寬,被水壩硬生生堵進一道閘口裡。水壩的上面接出來一根粗粗的線,高高地連在幾個長木桿上面,直插進河這邊的幾間新廠房。 新廠房被一圈圍著,再外面還有三十米寬的隔離帶。瓊州府這地方日照充分降水又多,只要有半年,野地裡野草就能長得比人還高。但這個隔離帶卻被燒了個乾淨,新草還只有幾寸高。幾隊廠衛別著最新式的燧槍,慢步在隔離帶巡邏著。 工廠門口也有幾個扛著燧槍的廠衛,居然不讓龐寧一行進廠區。一直等到嚮導上去核對了身份,這幾個廠衛才上來向南王見禮。龐寧有點不爽這些傻愣愣的廠衛,也不回禮就大咧咧地騎進了廠區。嚮導見南王騎過去了,才趕緊從後面追上來。 看了看帶路的嚮導,龐寧啐道,「這廠衛隊倒挺拉風的,連我也敢攔?」 嚮導笑著答道,「東王離島後府城防衛薄弱,北王抽調了好多武裝巡檢到府城去。太平王怕昌化出亂,就招了五百人建了這個廠衛隊,這也才兩個月地工夫,這些廠衛規矩都還不太清楚。」 為了防備明朝突然襲擊嵌山港,先鋒營駐紮了三千多人在廣東,留在澄邁的駐軍只剩下趙班帶著的一千多。加上秦明韜又去了遼東,南海國的軍事部署捉襟見肘。董學普這幾年搞了兩千多武裝巡檢,戰鬥力雖然不怎麼樣,但總比沒有好。這時為了保證經濟心府城的安全,只有從各地抽調人手。 嚮導看了看龐寧身後的水兵們,笑道,「這些廠衛都是新兵蛋,打打麻雀還行,真上戰場估計得尿褲。 和殿下地海軍們比起來,當真還差得遠哩。」 聽了嚮導的馬屁,龐寧心情這才好點。雖然被廠衛攔了會,但被史班鬱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能忍得忍,不能忍也得忍。龐寧用馬鞭指了指不遠處的新廠房,問道,「這個小廠建在這大山裡,神神鬼鬼的,又是搞什麼名堂 龐寧話沒說完。幾個婦女唧唧咋咋從廠房裡走了出來。間一人遠遠看見這邊地龐寧。便滿臉歡笑地跑了過來。人還沒走近。嗓已經喊了出來。「殿下吉祥。南王殿下吉祥啊!殿下還記得我不?」 這人是當年紡織組地小組長蘭姐。見是老下屬。龐寧不禁笑了笑。跳下馬說道。「怎麼蘭姐也在這裡?」 蘭姐開心得眉開眼笑。掩不住得意地說道。「哎呀。我也不想來啊。我兩個娃娃都還小呢。這還不是太平王說要搞新式紡織廠。讓我來帶個頭。哎呀。我哪裡…」 蘭姐絮絮叨叨還沒說完。就聽見好大一聲喝道。「早上烏鴉叫。我就知道討債地來了!」史班身上不知道怎麼染了好多銅灰。站在廠房口笑呵呵地拍打著身上地衣服。朝這邊打了個招呼。比史班更髒地趙谷突然跳了出來。叫道。「呀!財神來了!老頭趙如也來啦?」 史班沒好氣地拍了拍趙谷地腦袋。啐道。「財神是你叫地麼。叫南王!」 趙谷呵呵笑了笑。突然老練不過地說道。「南王這是從昌化過來麼。一路風塵怕辛苦了吧。先到二樓休息休息。這都午了。也嘗嘗我們廚師地手藝。今天據說有乳山羊肉吃…」 趙谷話沒說完,又被史班拍了一下。史工自己不注意禮節,卻最喜歡抓別人禮節不對的小辮,把自己徒弟罵道,「會不會說話,那叫請南王評評,不叫嘗嘗。大咧咧的,倒好似你家廚師做的是國宴似的。」趙谷卻不服輸,張嘴啐道,「上次北王來,師父你不是這麼說的麼 史班臉上一紅,轉而和龐寧說道,「來來,吃飯去吃飯去,小張小劉,把南王的馬給牽去餵了。」見這兩人活寶一樣,龐寧和趙如不禁對視笑了笑。史班也不客氣,朝旁邊的簡易樓梯指了指,便自己先上樓了。趙谷卻跑到趙如這裡前後看了看,小聲問道, 「趙大哥,聽說這次在北面搶了不少寶貝。」 趙如只當作沒聽見,抬腿就當先跑上了二樓地食堂。龐寧笑了笑,讓親兵們把給史班帶的遼東特產運到他辦公室裡去,自己也爬上了二 二樓食堂倒也簡單,不過是個二十多平的水泥屋,牆上塗了點石灰打了個玻璃窗,地上鋪了層青磚。比起龐寧在東番島北港建的南王府,這裡實在有點寒磣了。一個大廚在隔壁奮力地甩動著鍋碗瓢盆,這邊就是兩張吃飯的桌。史班已經坐了下來,盛好了四碗飯, 「鐵龍骨已經做好了,隨時可以運走,這事你就要再說了。趙如來,坐這裡,吃飯吃飯!餓死我了!」史班看了看龐寧後面跟來幾個不認識的人,又說道,「你們幾個我不認識,和蘭姐一起坐那桌吧,自己盛飯。」 聽史班說鐵龍骨做好了,龐寧的眼睛亮了起來,笑了笑拉出板凳坐了下去。桌上擺著蔥花雞蛋、白菜炒肉絲,豆腐青菜湯,龐寧嘗了嘗,味道確實還可以。沒一會大廚端出兩大盆紅燒肉來,果然是趙谷說的乳山羊肉。 史班嘗了嘗那盆山羊肉,點了點頭,朝蘭姐大聲說道,「這劉家倒是會養。你讓他以後每天送一隻來,我們這邊兩桌吃幾斤,其他的送大食堂去。」 蘭姐大聲答應下來,倒是引得龐寧頗為好奇,問道,「我還以為這是你的廠衛山裡打地呢。」 史班啐了口,說道,「端著槍嚇嚇人還行,走幾里路就要亂成一片。這是山下劉家搞的飼養場,今年搞挺大的,雇了四十多個婦女養了上千頭山羊,專門供應市裡。」史班怕龐寧聽不懂,補充道,「就是供應給昌化州城裡,我們這邊都叫市裡。」 紡織工業讓大量地婦女失去了一份財源,但南海國整體的富裕帶動了肉食消費需求,不少人就轉到了飼養業上去。主要還是以家庭飼養雞鴨和豬為主,像劉家這樣僱人大規模飼養地還是不多。也只有昌化州、府城這樣小康家庭較多的州縣,才能支持大型飼養場地生存。 龐寧可不認識這劉家,對這些小企業家沒什麼興趣,哦了聲。龐寧對這些肉食也沒什麼興趣,咧了咧嘴還是沒忍住好奇,問道,「你這麼個小廠,神神鬼鬼地建在這大山裡做什麼?」 史班看了看龐寧,搖頭說道,「最近偷配方的不少啊,這些商人膽是越來越大了,這躲起來也是沒辦法。」 龐寧心裡一個咯登,不爽地揚了揚眉毛罵道,「哪家商號這麼大膽,老封殺他。」 史班笑了笑,說道,「算了算了,就讓董學普地法官處理好了,小事。 」史班看了看那盆冒著熱氣的紅燒乳羊肉,說道,「有幾個配方也是可以公開了,現在水泥廠、紡織廠、肥皂廠、鐵廠、槍廠還有炮廠,幾萬工人數都數不過來,我都快管暈了。」 史班搖了搖頭,和龐寧說道,「要不是這個月逃到這山裡來,我天天就埋頭在件裡,還有協調各個廠長的人事,財務上,我都要煩死了。而且效率也不高啊,攤太大了,現在感覺人數上去,投資上去,產量和質量卻沒上去。」 史班又搖了搖頭,喃喃說道,「這攤太大了,我得放出去點。那些商人也省的偷金似的往廠裡鑽,我公開配方大家都可以生產,誰管得好誰賺錢,也是繁榮經濟啊。」 龐寧愣了愣,問道,「配方放出去了,原來的廠怎麼辦?這可是好大筆財源,就這麼丟了?」 史班說道,「我把專利權轉給董學普。以後誰要生產就跟董學普買專利,每個產品都交專利費,收到的專利費給董學普維持政府和法律這塊。」 龐寧問道,「要是偷偷生產怎麼辦?」 史班拱手說道,「那就是董學普的事情了,他那麼多巡檢武裝巡檢,還有法官判官,總歸管得起來。專利費收薄一點…這種事情做不到百分百,大宗生產商貨物一般都要走港口、進出城市的,能收到這些人的,收到百分之十專利費就可以了。誰要是傳到島外去,定叛國重罪。」 龐寧點了點頭,「你倒是準備公開哪些配方?」 史班看了看龐寧,說道,「我看先公開肥皂這項。」 龐寧有些失望,要是史班公開水泥的話,他倒是準備在東番島開個水泥廠,畢竟那邊開礦什麼的需求很大。史班一時不準備放開這個,龐寧倒也不好跟史班要人要技術。 龐寧想了想,隨口說道,「那肥皂廠公開招標,得賣個好價錢。我說你這個廠神神秘秘地建在山裡,是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嗎?」 史班笑了笑,把筷放下在桌上,說道,「這個廠是用電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八節 電力制動機械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電進行工業生產?龐寧心裡一個咯登,這可是社會生統性變化。*-*目前史班的工廠主要使用水力和畜力,以及少量的人力。水力就是水車了,雖然史班反覆改進這種古老的動力器械,想讓水車能適應更多的地形。但畢竟要依靠水流,無論怎麼改進,水車還是受到地形的極大限制。 穿越使用水車的歷史不短了,不管是鐵廠的高爐鼓風還是棉紡廠的紡織機械都大量使用了水車作為動力來源。石碌河和昌化江兩岸,能夠架設水車的地方幾乎都架上了。但並非所有地方都能使用水車,遠離河道或水力不足的地方,便只能使用畜力甚至人力了。 如果用電力大規模地替代現有動力,那絕對是生產力上的一場大躍進。依靠畜力和人力的地方可以全部改為電力驅動,光史班兩萬多人的工業部門,估計就能釋放出幾千重體力工人。而有了電力作為動力來源,這些節約下來的工人便能讓工業部門產量翻一番。 豈止是翻一番,有了電力作為充足的動力源泉,各種機械的設計可以最大程度利用機械力,整個生產方式都會重新設計。龐寧沒想到史班真能搞出實用的電力機械出來,驚訝地問道,「你真做成了?」 史班笑著點了點頭,撕了張軟紙抹嘴,「吃飽了?走,帶你們瞧瞧去。」 廠區東側最大的一間廠房裡,機械輪軸轉動出了巨大的嘈雜聲,飛梭在織布機上來回穿刺,在輪軸轟鳴出嘻嗦的破空聲。成捆的棉花被一米多高的軋花機反覆撕扯成條,棉花纖維被撕碎的拉扯聲匯成一片,填滿了耳朵地每個縫隙。倒是紡紗機最安靜,每台機器都同時紡著幾百根棉線,但只有紗軸轉動的潺潺聲。 七八個女工管理著四五台機器,卻沒有一點忙亂樣,還能抽空給這邊的兩萬行禮問好。成捆的紗線以肉眼可以辨認的速度製作出來,看得龐寧嘖嘖稱奇。龐寧以前在山前港管著紡織組,看了看便說道, 「這比以前的機器快不少啊。」 史班點頭說道,「這一整套紡織機械改進過,是專門配合電力生產的。」 龐寧不由得回想起幾年前在山前港的日,整天和一幫年紡織女工在一起,悶得受不了就天天往昌化城裡跑。最後還碰巧遇上了夏芷兄妹。想到夏芷那時隨著哥哥匆匆避禍而去,龐寧突然愣了愣。 卻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幾人往前走了幾步。龐寧卻愣愣站在一台電力織布機前邁不動步。見龐寧走神。趙如拉了他一把。龐寧這才反應過來。指著織布機隨口問道。「沒看到電線啊?怎麼轉起來地?」 史班指了指前面一個鐵門說道。「動力室在裡面。傳動軸從地下接過來。用齒輪帶動這幾台機器。」 眾人穿過工業車間。史班用鑰匙打開動力室地門。剛把這邊三人放進去。史班便小心地把門關上。史班收起鑰匙。笑道。「這電力設施還不能公開。」 龐寧卻沒答他。龐寧地目光被眼前看到地新奇機器吸引。那是一台圓形機器。有一人來高。外圈塊東西組成地圓形外殼。間一大圈東西連出一根手腕粗地鐵軸。這時在飛速地旋轉著。帶動了外面地全部機器。龐寧仔細看了看。卻看不出是哪裡來地動力讓這根鐵軸轉動。 史班指了指間地動力設施。說道。「說起來簡單。水壩上地是三相電。這邊傳過來組成三個磁場。那外面一圈都是接地電磁鐵。電流地變化引起磁場地變化。剛好拉動鐵軸前端地線圈轉動。電能就轉化為動能了。」 龐寧咋了咋舌頭,馬屁道,「厲害啊史工,當真是科學家啊。這還有什麼說的,全島產業升級!我們拍個時刻表,逐漸換裝進入電氣時代。」龐寧想了想,倒是認真問道,「應該沒有電池能讓我的船也用電力吧?」 史班笑了笑,說道,「笑話,就是二十一世紀也做不了用電池地輪船。別說做電池了,電池還沒開始做過呢,光是這電力傳輸問題就多著呢。」 「水壩上水流不穩,那邊電機出來的電流就不穩定。這在這個實驗性工廠裡,可以靠機器裝自我協調組件克服,在外面其他機械全這麼搞成本太高。還是要裝穩壓電容,不過這東西我只聽說過原理,具體要研究研究。」 電壓地不同會導致電流大小的不同,輸出功率甚至機械動作幅度也不同。穩壓電容具有穩流作用,對於一些電壓敏感地機械非常需要。在秦明韜筆記本電腦裡,史班倒是 雲母電容的結構圖,但他一個冶金學地本科生哪裡,心裡不太有底氣,一時還沒來得及著手做起來。 史班看了看轉動的電動機,說道,「這個先不說,總有辦法。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絕緣件,我試了幾種樹漆,都被高壓擊穿了。」 要找到可以大規模使用的絕緣材料,才能做出廣泛應用的高壓變壓器,否則就沒法上高壓電。遠距離輸電必須用高壓電,低壓的話電能全在輸電線路上損耗掉了。 電線是有電阻的,出於成本考慮,長距離輸送電線一般都是用鐵絲做的,這種電線一旦拉長了,電阻也不小。電線越長電阻越大,就有越多的電能就在通過電線時候轉化為熱能。想降低這種損耗一半辦法是提高電壓,電壓越高,輸出過程的熱能轉化就越少。 在後世的長途輸電線路上,往往都是幾百千伏的超高壓輸送。即便是一百公里那也是幾百千伏的高壓。要把電壓提高到這種程度,變壓器就對絕緣材料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在高壓下,史班手頭的幾種樹漆都被電壓擊穿了。後世的絕緣材料史班可沒有,這會要一種一種地試驗。 趙谷腦最活,人有點不守規矩,搞起科研來往往能頂十個守規矩的。他聽了這話忍不住說道,「師父,我想試試那石油油渣!看能整出點絕緣的東西不。」 後世的絕緣塑料就是從石油制取的,史班愣了愣,點頭道,「這倒是可以試試,我找人運點來。」 龐寧瞇了眼睛,想了半天才明白是變壓器的問題,問道「只能慢慢試想辦法了,那現在這電能輸多遠?」 史班搖頭道,「頂多離水庫十公里吧,這都損耗掉三、四成了,再遠就更沒意義了。但這個距離太近了,能修水庫的地方都在大山裡,這種地方修廠的話,原材料運輸和產品運輸成本又上來了,麻煩。」 一般能修水庫的山谷都不是人煙密集的地區,這種地方交通不方便,要建廠就得專門修條路。算上來回的運費,倒也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太平王素來和善,幾個趙姓少年倒也不怕他。趙如笑了笑說道,「我看兵工廠能用。」 史班笑了笑,「兵工廠是能用,適合在山裡建的都能用。我看了看,準備在石碌礦山那裡做一個型水庫。這電量就比較大了,剛好把礦區那條路擴建,在附近搞一個紡織業基地。」史班看了看龐寧,又說道,「不過這要擴產的話,外圍需求還是有些不足。」 明朝在市場上禁海布,走私商們賣得很勉強。為了保護小農經濟,西邊的安南國也不願意大規模進口海布。雖然有家走私海商在賣力銷售,但也就在下龍港附近有些銷量。 海布最早是南海國最大宗的商品,以前幾乎就是穿越的印鈔機。但自從王尊德上奏,明朝禁了海布後,穿越的海布產量就沒怎麼提升過。現在年銷量不過是一百三十萬匹,除了瓊州府用掉五十萬匹,剩下的也就是大明朝一個府的用量。 就這樣,還一度積壓。這是這次北上遼東的船隊帶走了不少,才供求平衡。去掉成本算下來,海布這塊如今一年不過四萬多兩的利潤。如果要擴大產量,得先看龐寧能不能打開外部市場。 龐寧揚了揚眉毛,癟嘴道,「我再想辦法,總有辦法。」龐寧看了看趙如,「實在不行,開船去轟朝鮮李氏的港口,看他准不准我們賣。趙如,我們現在幾條巡航艦了?」 「算上嵌山港這個月下水了,條了。聽說那李家不經打,韃幾百人都敢衝進去抓人。」 聽龐寧這麼說,史班點了點頭,說道,「這幾個月我抓了抓兵工廠,火炮是管夠了,槍也生產了不少,你船上要用開個單給趙布,我讓他都給你艦隊送去。這海軍要強大,工業產品才銷售得出去啊。」 史班說完這話頓了頓,自嘲道,「用堅船利炮打開市場,這怎麼跟八國聯軍似的。」 龐寧啐道,「你就是八國聯軍,你這個資本家是我們一切擴張軍事行為的幕後推手。」 史班愣了愣,啐了口卻反駁不過來。 史班笑了笑,說道,「改變這個世界的只有不斷進步的技術,雖然被我們打開關口有些痛苦,但技術進步的福~最終還是會讓他們幸福的。」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沉重,史班無奈揮手道,「走走走,給你們看看更厲害的東西。」(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六九節 百兩的「大洋」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間間的水泥槽裡裝滿了水,不停地有氣泡從透明~翻滾出來。*-*水泥槽上面連著兩個玻璃罩,把這些冒出來的氣體收集到旁邊的暗室裡。龐寧見那槽底漸漸有些鹽一樣的白色粉末溢出來,好奇地看了看史班。 「那邊接了電線進來,這是電解飽和食鹽水,得到燒鹼。」史班指了指旁邊的暗室說道,「冒出的氣是氫氣和氣。這氣倒是上好的漂白劑,造紙防治都用得上,就是不方便儲藏。我們這邊把兩種氣體接到那邊的反應室,燃燒製得鹽酸。」 如果說剛才看到電動紡織機還只是覺得新鮮的話,在十七世紀生活了八、年龐寧,現在已經被這些電氣化學工業徹底震撼了。龐寧實在沒想到可以在明末搞出這些東西來,搖了搖頭只讚歎道,「好,這下純鹼也用托人買了,這是個戰略物資,好。」 趙谷張了張嘴,似乎要說話。龐寧和趙如以為他要介紹新科技,刷地轉過了頭來聽。趙谷卻不知道兩個人這麼緊張,愣了愣說道,「我只是想說,那個暗室裡面的火可以燒熱水,我們工廠的熱水爐就在暗室上面。」 龐寧沒想到趙谷說的是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失望地揚了揚眉毛。龐寧看了看那邊的暗室,卻聽見史班說道,「那邊那個大池,裡面裝的就是燒鹼溶液了。」 龐寧順著史班指看過去,見幾個工人正小心地把礦石粉末倒進車間右側的一個池裡,大池外面斜斜裝著一塊木漿,在電動機的驅動下不停攪拌著大池裡的溶液。眾人走近過去看,卻見池裡面熱氣滾滾一片混濁。 「這倒下去的礦粉是鋁土礦,州那邊挖的,裡面有氧化鋁,和燒鹼反應生成鋁酸。 」史班指i大池底部一個閘門說道,「那個閘門打開就把反應後的溶液排到右邊,就是那個過濾槽裡,過濾掉氧化鐵和硅鋁酸,澄清溶液吹大量空氣進去。」 趙如已經完全聽暈了,就是龐寧這沒化的信貸員,也是聽得鋁呀,酸呀,呀什麼的一頭的大,哪裡知道是些什麼東西,只跟著史工的話茫然點著頭。 史班卻沒有現龐寧尷尬,看著胖繼續說道,「空氣裡的二氧化碳和鋁酸反應沉澱出氫氧化鋁,就是電解鋁需要的材料了。」 龐寧不停地點著頭。跟著史班走出件化工車間。走到廠區稍稍遠處地一間**車間門口。還沒走近。就感覺到隱隱有灼熱氣息擴散過來。還隔著十米遠史班就回頭說道。「這是高溫電解爐。裡面很熱。」 等到了車間門口。眾人便感覺一陣陣熱浪迎面撲來。轉眼就讓穿著外套地眾人出了層汗。巨大地爐火出轟鳴般地燃燒聲音。從爐壁地觀察孔上衝出來充滿整個車間。這種環境下說話都得喊著說。否則根本聽不見。 見太平王來了。幾個管爐地工人紛紛行禮。史班揮了揮手讓工人們不要客氣。他脫下外套走了進去。指了指那個大爐大聲說道。「那個爐!熔融氧化鋁地。裡面加了冰晶石降低熔點。插電進去電解。出來地氣體全是氧氣。爐裡留下地就是鋁了。」 鋁可是好東西。龐寧睜大眼睛點了點頭。史班叉腰看了看龐寧。便看著那爐再不說話。史班似乎想到什麼。走過去又和工人說些什麼。爐聲音實在太大。隔了幾米龐寧這邊一句話也沒聽到。只看見史工雙手揮舞不停。給工人們解釋著。 似乎是工人沒有理解。史班拿起塊炭在地上畫了起來。那些工人逐漸聚集過來。圍著太平王認真聽著看著。紛紛點頭答應下來。 等了半天史班才走回來。他拍了拍手說道。「這氧氣收集方式還得改改。」 見史班再不介紹後續步驟了,龐寧大聲問道,「史工啊,這氧氣和鋁就是最終產品了?」 史班撿了塊抹布擦了擦手,想把手上的炭灰擦掉,頭也不抬地說道,「化工上就結束了,後面還有鋁的鑄造和氧氣保存。」史班突然笑了笑,把抹布往工人的桌上一扔,說道,「鑄造鋁大洋。」 「女大羊?」 史班點了點頭,說道,「鋁大洋,一百兩一塊。」 史班把眾人帶到旁邊的鑄造車間,從推車上拿出一塊成品給龐寧看,「就是這種鋁大洋了,做高面值的貨幣。」 龐寧接過那塊鋁片,見這「鋁大洋」長寬不過穿越的手機大小,厚也只有五毫米,通體銀白泛著鋁所特有的金屬光澤,煞是好看。 「大洋」正面鑄著「壹兩」幾個正楷陽,旁邊紋有漂亮的紫荊花——這種花在瓊州府最多。紫荊花兩邊紋著樓閣軒榭,倒顯得富麗堂皇。翻過來,反面左邊鑄著「南海銀行二年 ,右邊紋著幾艘漂亮的三桅帆船,可以看到船火炮。 龐寧見了一樂,啐道,「我的巡洋艦!果然好看。」 鋁的比重小,還沒有鐵的一半重,大洋在手上輕得很。龐寧掂了掂問道,「這多重?」 趙谷搶著答道,「這一塊剛好一兩。」 龐寧搖了搖頭,和趙如說道,「這才是大殺器啊,這是印鈔票啊,這怕比挖金還賺錢。」龐寧看了看史班,說道,「這東西可不能多印,貨幣行量多了這錢就不值兩了,要看市場交易量。」 史班倒不太懂些經濟理論,聞言倒是皺緊了眉頭,想了想說道,「是吧?我是準備拿來做南海銀行儲戶的存款憑證,這麼說還不能多放出去?」 人類歷史,初期的信用貨用的是第一種行方式,即以黃金或白銀作為擔保。這種行規則下,貨幣類似於央行給持幣人的一張有抵押物的借條。但信用貨幣展到後期,出現了無貴金屬抵押,純粹以央行信用為基礎的行。 在第一行式下,紙幣和貴金屬的比值是央行規定的,隨時可以向央行兌換。而第二種行方式下貨幣完全和貴金屬脫鉤,最終把通貨膨脹這個魔鬼釋放到人類社會。 龐寧所說的「多印」,是怕史班使用第二行方式。而如果是南海銀行給儲戶這種「大洋」做存款憑證,實際上也是第一種行機制,是以儲戶在南海銀行裡的存銀為擔保的,隨時可以兌換。龐寧笑了笑,說道, 「做存銀憑證倒不怕,少都可以。」 龐寧把大洋在手上晃了晃,啐道,「真,有質感,還沒法偽造。我南海國金融體系的大展時代要來了。」龐寧轉頭和趙如問道,「我們的龐氏銀行註冊好沒?這可是空手套白狼,圈錢啊。」 海商們總是要顧自己的生意,不可能總是受國家徵召。龐寧組織的南海國遠征艦隊回了瓊州以後就散了,海商們做起了自己的買賣。龐寧如今每個月都有「一級巡洋艦」下水,在役戰艦數量已經很可觀了。龐寧準備十二月再去秦明濤那邊,只帶自己的艦隊去就可以了。 不過這次北上,幾家商家摸到了朝鮮了商路,倒是自地跑起了這條商路。南海國的大米便宜,商家運糧北上賣給改水營有兩成的利潤,回程時候再從朝鮮進些特產進來,兩個月一趟利潤相當可觀。 十一月初,茶河島下起了第一場雪。雪飄飄飛了一個晚上,把一片天地變得沒邊沒際地雪白,在營房裡蓋了一寸的積雪。對於南海國的士兵來說,這雪可是稀罕玩意。下雪天不訓練,士兵們一個個戴著跟後金商人那裡換的御寒衣帽,在營房裡打起了雪仗。 東王的制式軍服是棉衣,也足夠御寒,但在這東北地方想身上暖和,沒那麼簡單。改水營在茶河島紮下來以後,便主動和後金、蒙古方面聯繫,逐漸有了些女真商人過來交易。士兵們怕冷,紛紛和女真人買些御寒毛皮穿著。 和所有為南海國政府服務的公職人員一樣,改水營士兵也按照爵位拿月錢,比沒有公職的人收入穩定多了。不過在軍,立功晉陞的機會可比職多得多。幾年下來,改水營的士兵基本都是民戶了,月錢都在二兩以上。 加上打勝仗的各種獎賞,改水營士兵的消費能力相當可觀。一個月下來,就有十幾個商販在港口邊上開了個小市場,賣酒的賣毛皮的賣馬的什麼都有。 怕士兵們和女真人直接接觸洩露軍情,秦明濤動幾個沒幹成軍官的五源谷老人,搞起了、七個「供銷社」,專門把碼頭邊上的貨物販賣到軍營外。這幾個老兵油最靈活,挖空心思地賺錢。沒幾天,供銷社那條小街上連女人都有了。 化雪的時候最冷,不過秦明濤的屋裡做了暖炕,倒是沒有感覺到寒意。昨晚在李>身上馳騁了一宿,卻一早就被士兵們的叫鬧聲吵醒,秦明濤不爽地靠在床頭,試圖辨認出聽著外面的聲音。 感覺到秦明濤的動作,李瑛輕輕嗯了聲,把秦明濤的胳臂摟得更緊了。小女人臉上滿是幸福,掛著初經人事的紅暈,似乎還在甜夢裡不願醒來。 秦明濤笑了笑,把李瑛肩上的被拉了拉。卻見女人那明艷的臉龐經過昨天一晚,似乎又多了幾分嬌柔嫵媚。女人的美麗讓人氣血翻滾,秦明濤忍不住翻身騎在這尤物身上,準備再戰一場。 輕輕的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起,趙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 「父親,那孔有德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零節 關寧軍的小動作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上熊皮大衣,秦明韜不爽地走出了屋。**-** 「大雪天的,這孔有德來做什麼?」 趙德似乎不太怕冷,只穿著一身輕便軍裝,聞聲答道,「問不出來,他繞著彎不答我。」趙德頓了頓,又說,「各處的『夜不收』都沒傳警報回來,沒聽說有兵事。但這孔有德卻急沖沖的,倒像是有要緊事情。」 秦明韜看了看院各處滿屋簷的雪,搖了搖頭,回屋穿起了衣服。 此時的李瑛正害羞地躲在被窩裡,滿臉通紅地想像著東王要怎樣享用自己的身。一雙柔荑輕輕在身上輕拂,不覺得已經是粉面桃腮,媚眼如絲。雖然躲在被下面輕屏著氣,她的胸口還是不能遏抑地劇烈起伏著。 但她等了半天,見秦明韜要穿衣服出去,不由得失望地把臉龐伸了出來。見男人已經穿上了衣服,李>不禁埋怨地把紅唇撅起,幽怨問道,「殿下,殿下。殿下要出去?」 見李>那含嬌帶羞的艷:面龐,秦明韜不忍地走了回來。秦明韜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王妃先還能戰否?待本王回來,再好好收拾你。」 聽了這話,李好強的性又翻了上來,倒一時忘記了羞赧。她媚態撩人地抱住秦明韜胳臂,一雙電死人的媚眼便直勾勾地橫向秦明韜,不依不饒說道,「臣妾…臣妾在殿下身上好是快活,哪裡會累?咯咯,倒怕殿下受不了呢。」 秦明韜笑了笑,在小女人身上摸把,好不容易把她安撫下來才走了出去。門口趙德已經等了好久了,便引著秦明韜往孔有德那邊走。院裡的灌木花卉、草地上滿是積雪只有道路被親兵們清出來,不讓積雪沾濕東王的鹿皮靴。 穿過兩進院,秦明韜了口氣,笑道,「好漂亮的雪。」 趙德也四下看了著說道。「確實漂亮。我可是第一次看到雪上堆了個大雪人。」 秦明韜「哦?」了一聲。牛皮哄哄地問道。「?我像你這麼大時候。已經玩上冰雕了。」 兩父說說笑笑地從裡面走出來過了最外面地堂房。便看到恭敬等在最外面院裡地孔有德。這遼東武將頭戴雕銅對鴛盔。魁梧地身上穿著一身精鋼山甲。雖然站在院裡地草地上神色謙卑。身上卻依舊散出一陣陣凜凜地威風。 似乎是不希望被人看到眼前地情景。孔有德一個親兵也沒帶。秦明韜還沒叫他孔有德便已經翻身半跪在地。「末將見過東王!末將這次來得急了未先稟報。還請殿下恕罪。」 秦明韜呵呵笑了笑前一步扶起這個大明朝地將軍。秦明韜看了看這個謙卑地男人。為他地聰明處事點了點頭。 如今地孔有德大明朝地前港副將。 改水營撤出前港時,大凌河堡依舊沒被後金軍攻下。皇太極便這麼圍著,一直把大凌河堡圍到月底,圍到城的祖家軍無一粒糧食,圍到城明軍吃人維持生命。不知道怎麼辦到的,月底祖大壽殺了城副將何可綱後,率領三百親兵在一片槍炮聲逃到了錦州城。 祖大壽一逃,城裡哪裡還有戰意?祖家一門十幾個將軍都投降了後金,大凌河堡終於被皇太極拔下。皇太極雖然毀了大凌河堡,但這一役損傷頗大,也不算在大凌河討到了好。 倒是改水營那幾千級軍功都送給了孔有德,孔有德先報到了登州巡撫孫元化處,接著又給督師孫承宗匯報了,頓時引起了滿朝轟動。 丟個堡壘算什麼?城堡明軍丟得多了,哪年不丟幾個?倒是這幾千個級…自薩爾滸之後,什麼時候有過一戰取幾千韃級的戰績? 雖然失了大凌河「班軍三萬」,卻殺傷韃「萬餘」,獲得級「四千」。大明朝上億人口,丟這麼點班軍算什麼。倒是女真人死了幾千人,確實是損失慘重。大凌河堡雖毀,孔有德部卻又在大凌河南面的「前港」紮下釘。 如此算下來,明軍實在是賺了大便宜。大凌河之戰,被系統上下描述成十幾年來未曾有的大勝。 曾殺到京師城下,讓崇禎皇帝丟盡了顏面的韃被打敗了。 曾圍得北京城水洩不通,天下勤王卻無幾人敢接戰的韃被打敗了。消息傳到了京城,滿城百姓如癡如醉,竟自地聚在紫禁城外高呼萬歲,聚了幾個時辰曾散去。 幾年的晝夜興忙總算換來了一點成果,深宮內的崇禎皇帝喜不自勝,似乎又看到那渺茫的興大明之望。先是祭祀告於列祖列宗,又在宮內大宴群臣,忙得不亦樂呼。 論行賞,徐光啟這一派人自然是最大的受益。這兩年孫元化一年拿著百萬兩的銀,在山東窩著,這關鍵時刻,總算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之前無數對孫元化「貪墨」,「束手縱將」,「書生誤國」的攻擊,一霎那全部消失。 本來輔周延儒日也不好過,眼看著這位置搖搖欲墜,似乎也坐不了幾天了。但這次算是鹹魚翻身了,因為自己素來對徐光啟這一派人的支持,這次沾了大光。崇禎帝再三表揚周 老成謀國」,一時竟讓各路御史閉上了嘴巴。 豈止是閉上嘴巴,周延儒驟然翻盤,立即把攻擊的目標指向了幕後搗鬼的溫體仁。輔翻了身,門下小卒哪有不效死力的事情,各路神仙各種高招立即層出不窮,直往「閹黨餘孽」溫體仁一派砸過去。朝堂上沒安靜幾天,又變成一片口沫橫飛的戰場。 在大明朝一片舉國歡慶的氣氛,叛徒孔有德靜悄悄地升到了副將。隔著遼遼海,還是歸登萊巡撫孫元化管。倒是丟盔棄甲的關寧軍顏面丟盡,雖然孫元化也幫孫承宗說了好話,崇禎對督師好言安撫無論如何,遼西軍門上下脫不了一片死氣沉沉的灰敗氣氛。 孔有德有把柄在秦明韜手上幾個月不敢不老實辦事。在前港剛剛安頓下來,孔有德已經以大明的名義四處聯絡附近的蒙古部落,為秦明韜購買馬匹。他又日夜派出斥候,在遼河以西搜索流民。兩個月來,從前港已經送出來三千多匹馬千多遼民。 源源不斷的馬匹和人力聚在了茶河島上,等著龐寧的艦隊接回瓊州府。這些來自北國的資源,將讓南海國展的步伐邁得更加堅實。 這次北上獲實不淺。秦明韜這些天心情歡快,昨天乾脆在新落成的王府裡納了李>為妃。 這個時候,孔有德急急忙跑來,是什麼意思? 孔有德行了下看了看,支支唔唔地卻不說話。秦明韜皺了皺眉頭,帶著兩人沉默語地走進了辦公室。趙德把門一關,孔有德就急沖沖抱拳說道, 「殿下,那祖大壽也不知道怎麼知了這邊的事情我串通南海國虛報戰功,把這事捅了上去。」 秦明韜和趙德對視了眼乎對這事早有預料。祖大壽被圍死在大凌河堡裡,也不知道是怎麼出來的。說他舍下一堆侄武將只率親兵突圍而出這種荒謬事情,秦明韜是不信的。按他和李錦熙幾個人的判斷大壽八成是降了後金,這才得隙逃了出來。 既然降了後金,在真人裡隨意一打聽,便能知道擊敗皇太極的是南海人,孔有德只是南海人身後跟班。祖大壽知道孔有德暗降南海國,這件事似乎也證明了他曾經投降後金。 秦明韜點了點頭,問道,「他告了你,然呢,你們孫元化怎麼應對,崇禎又怎麼說?」 孔有德還是沒習慣對皇上的這種直接稱呼,咳嗽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清了清喉嚨,孔有德拱手答道,「孫軍門倒是不曾我,徐閣老在朝廷上一力澄清,周閣老也多方支持,這事倒是不了了之。」 聽到孫元化對孔有德無條件信任,趙德有些玩味地笑了笑,插了句嘴問道,「孔將軍,這一年要送多少到孫軍門那邊?」 孔有德聽到這話問得如此直接,額頭上不由得浸出一陣細汗出來。 「不敢瞞殿下和三將軍,末將一營人本有三十萬兩的軍餉。但一級級盤剝,漂沒甚多,到了末將手上也只剩二十萬。營用錢之處甚多,總要留十萬兩。多出來的十萬兩,便是給各處的常儀禮金。」 如果孔有德真花十萬兩在火器營身上,這部隊也不是這種戰鬥力了。秦明韜聽孔有德話沒說透,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趙德見父親臉色,哼了一聲喝道, 「我看倒不止這個帳!」 孔有德嚇得腿上一軟,噗通跪在了地上。她正要說話,卻看見秦明韜揮了揮手。 「這一份本是你的,我不會拿。但上次我和你說的,乘這次大功跟朝廷要餉,擴編,這事如何?」 孔有德聞言漲得滿臉通紅,咬緊了牙彭一聲在地上磕了個頭,伏在地上說道,「那關寧軍嫉妒我軍功,此番處處說我壞話。便是孫督師,也上了折說『間有他情,尚待明查』。有督師這句話,我要的這筆餉便被壓了下來。」 這筆新要的軍餉,說好了是歸改水營的,孔有德去申請也只是過個手。在秦明韜的計劃裡,孔有德是他在大明系統裡培養的「軍餉接收機」,源源不絕地為改水營提供便宜銀。聽說這筆錢拿不到,秦明韜臉色不禁一沉。 孔有德看在眼裡,聲音不禁顫抖起來,低聲說道, 「孫督師這個月還和蒙古各部聯絡,禁止他們和我交易,斷了我的馬源。那祖大壽更是做得絕,吳家送給他兩千兵馬,他全散出去抓流民,說是要練新兵,讓我這半個月得的流民大不如從前。」 關寧軍丟臉,孫承宗臉上也光彩不起來,雖然和孫元化這幫人關係還不錯,但關寧軍諸將這次大大地看不順眼立了功「東江餘孽」孔有德,自然要整他。手下人有眾怒,孫承宗也不好壓,這事上面倒也將了孔有德幾軍。 斷了蒙古的馬匹交易,又和南海國搶人,關寧軍這些舉動讓秦明韜的遼東之行成效大降。秦明韜面色如鐵,眼睛不由得瞇了起來。 「好個關寧軍,這是看不起我改水營麼?」(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一節 平衡之術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有德的消息讓秦明韜的情緒一下降到谷底,讓茶河:足足降下了十度。*-*直到他離開,這種陰鬱也絲毫沒有在改水營的軍營裡散去。 改水營要人,要馬,要銀。只有得了這三樣東西,秦明韜才能在遼東大展宏圖。按秦明韜的計劃,人可以從遼東各散居的流民來,馬可以從蒙古和女真處貿易換來,銀則讓立了功的孔有德跟崇禎討。 但關寧軍的小動作,卻讓秦明韜的計劃立馬夭折。 「這孫承宗真不夠意思,怎麼說孔有德也殿後救了關寧軍,他倒來個釜底抽薪以怨報德。」 戰略室裡,秦明韜正和幾個高級軍官聚在一起開會討論。說話的是常廣,這個南海人對兩面三刀的關寧軍非常不滿,忿忿不平地說道,「這大明朝的武將也太沒良心了吧。」 常廣看了看在屋裡的諸人,希望找到同仇敵愾。李錦熙和趙德早就意識到了這些明將的嘴臉,笑了笑沒說話。就是平時嫉惡如仇的梁老大,似乎也從來不對明將道德水平有任何期望,這時也只是皺了眉頭,沒有應他。 最後還是李瑛的哥哥,後處的李承宗回答了這句話。雖然李承宗是第一次參加高層會議,但他性格隨意,在軍裡人緣很好。加上妹妹如今成了王妃,軍裡諸人對他態度大不一樣,他的膽也逐漸放開了。 「常大哥,這明將就是這樣的,否則韃也不會一年一年越打越強了。」 眾人的間放著個大沙盤,這個:理模型有十個平方米大,上面標著山川河流、已知的明軍和後金軍力部署。李承宗這段時間負責貿易馬匹,這些事情上想得最多。他在沙盤邊上看了看,不禁歎了口氣。 「今馬也買不到了,和蒙古人的商路也被卡著了。韃來去如風他們控制的區域穿過去太凶險。明國的錦州卡在這裡,要越過去也不容易。」李承宗搖了搖頭,說道,「我看,這事還得在關寧軍身上下工夫。」 ~壯成長南海需要馬來越多地墾荒農場不可能使用昂貴地人力。只能使用畜力才能盈利。他們需要大量馬匹挽拉農具。越來越繁忙地交通需要馬匹。瓊州府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地桑園、陶器瓷器作坊等。也需要馬車將運輸原材料和產品。 由於董普政府地扶持。工商業依靠低廉地「法律成本」和擴張地市場不斷成長著正是南海國最黃金地展期。如果想維持住這份展地勢頭。南海國必須源源不斷地從遼東得到勞動力和馬匹。 勞動力方面還好說。即便是受到祖大壽地干擾。孔有德多多少少總能招攬到一些流民。但孫承宗這樣一攔。卻是把南海國和蒙古地馬匹貿易徹底斷掉了。這條貿易線對秦明韜很重要皇太極總不會讓南海國舒服。想大規模獲得馬匹地話。主要還是靠蒙古人地貿易。 如今有了孫承宗地禁令。孔有德沒法和蒙古交易。秦明韜要想直接派貿易隊。穿過海西岸和蒙古人做馬匹買賣。那也千難萬難。 海西岸地南面。是明朝地關寧防線小堡壘密不透風。除了大軍殺過去。否則大規模地馬群不可能自由通過。北邊大小凌河一帶是後金和明軍爭奪地前線。兩方在這一線都是重兵雲集。大型商隊沒有得到明軍允許。是不可能穿過去地。 看了看沉吟不語地秦明韜李承宗說道。「殿下在想。大凌河一戰那吳襄跑在最前面手下幾千人全被我們救了出來。這麼說起來。吳家怎麼說也不會敵視我們。我看他這裡突破。」 眾人聞言眼睛一亮,都想起那日陣前吳三桂朝這邊抱拳致謝的情景來。說起來,吳家如今也算是一家獨大——鍾緯被秦明韜抓了,至今還關在茶河島的大牢裡。祖大壽已經在大凌河折掉全部老本,如今錦州城裡真正有實力的,只有吳襄。 常廣聞言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怕有戲,我看那吳家的小崽倒是一副仗義樣。」 李承宗點了點頭,說道,「不如派人從吳家開始,一點點把關寧軍這些人摸摸底。」李承宗笑了笑,說道,「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就明國這些貪官,我們總能打進去。」 明軍十萬人盤踞在關寧一線,改水營五千人沒法正面與之為敵。幾個旗總互相看了幾眼,都覺得這是如今唯一的辦法了。大家齊齊看向秦明韜,等東王決斷。 但東王卻沒有說話,只看著沙盤皺眉不語。 還是李錦熙想得周密些,他搖頭說道,「這事難辦,孫承宗不參這一本還好說,但如今他已經參了孔有德,朝廷上下都知道我們在這裡了,他哪裡敢退回來和我們溝通。自己不能打自己嘴巴,否則落一個款通資敵 可不是好玩的。」 李錦看著自己的族弟,搖頭說道,「這事做不了的。」 李承宗被駁得啞口無言,不爽地說道,「那你說怎麼辦?聯絡皇太極一起打關寧軍?萬一他背後捅我們刀怎麼辦?」 小小的改水營不過五千人,單獨拉出去既拼不過後金也扛不住明軍。怎樣讓大明服從南海國的口令,沒人有辦法。小小的戰略室裡雖然坐了七個人,這會卻安靜得令人窒息。所有人只看著秦明韜。 但秦明韜卻只圍著沙盤打轉,一圈一圈彷彿看不厭似的。 秦明韜的目光終停留在大安口龍井關,兩年前的皇太極就是從這裡突破長城,攻入關內蹂躪京畿的。捨不得孩套不得狼,秦明韜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看了看沉默的諸將,朗聲問道, 「皇太極兩年前入了一次把崇禎嚇得要死,怎麼後來不打這了?」 諸將你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東王問這話什麼意思。最後還是趙德拱手答道, 「據孩兒所知,如今和袁崇煥那時同一樣。去年孫承宗遣將擊敗了關外的朵顏部,又在關上修建壘台,如今的薊鎮防務大為加強了。韃從這裡過是長途迂迴,若用兵多則入關後糧草難續。若用兵少則無法攻薊鎮防務,進退無益。」 德頓了頓,說道,「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韃攻堅能力不夠,這次打大凌河堡也勝得如此艱難,要破明軍重點提防的長城關口,怕沒三五萬人不行。」 秦明韜點了點,冷冷說道,「那我們便幫他提高這攻堅能力!」 東王的讓幾個旗總都愣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李錦熙第一個明白過來,吶吶說道,「殿下這是要賣老式火炮給韃麼?」 趙德也很快猜到了秦明韜的意圖,但他顯然不喜歡這個辦法。 看了看沙盤,趙德喃喃說道,「父親,這韃若是有了炮,一打起來我們就只能集兵據守了。」 改水營的八十門新式炮雖然比淘汰下來的老式滑膛炮打得遠,瞄得準,但面對人數是這邊幾倍的敵人,改水營必須在火炮上徹底壓制對手才能守住據點。 即便是南海國四磅滑膛炮,同樣距離上也比笨重的紅衣大炮打得准。但這不是關鍵所在,關鍵在於南海國四磅炮不到兩百公斤的重量。這麼輕的重量給予了火炮無以倫比的機動性,套上四匹馬就能跟著騎兵一起跑。 而這個時代的紅衣大炮,卻動輒就是幾噸重。這年頭沒有高速公路,幾噸重的火炮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那都是以月來計算時間的。這樣的火炮,自然沒法跟著後金騎兵一起繞道蒙古。而南海國的小炮,卻可以架在炮車上跑得飛快。 當然,皇太極能用這些火炮打明朝,也能用這些火炮打秦明韜。如果皇太極有了一定數量南海火炮,改水營便不能分散兵力,否則一旦被火炮破開防守城牆,韃騎兵就會毫不猶豫地突殺進來。皇太極如果有了機動性遠好於紅衣大炮的南海火炮,改水營面火器上的優勢便小得多了。 這意味著改水營五千人基本上不能分開迎敵了,只有緊緊集在一起才能在戰場上生存。這也意味著對韃會有更艱難的戰鬥,需要付出更大的犧牲。 但秦明韜沒有選擇,他不能讓不自量力的明朝破壞自己的利益。他朝屬下們揮了揮手,朗聲說道, 「畏畏尾做不得大事,現在關鍵是這一步!這一步走好了,以後我們會有更多兵,更多炮。這一步走錯了,我們以後就更是寸步難行。守著這個茶河島能有多大用處,五千人的改水營,只為海軍守一個前沿港口麼?」 秦明韜轉身和李承宗說道,「你派幾個使跟著商隊去瀋陽,去和皇太極說,我們要賣好炮給他,比他的紅衣大炮好上幾倍,三十門換三千匹馬。」 前線軍官們不喜歡面對火力強勁的敵人,但再猛烈的炮火也打不到後勤部的腦袋上,後勤部沒有任何這方面的顧慮。不顧臉色難看的軍官們,李承宗唰地站起來敬了個禮,大聲應道,「末將得令!」 也許是被這北國的粗獷山海充壯了心胸,似乎是被戰場上紛飛的鮮血磨礪了膽氣,大概是因為如今貴為王妃的妹妹而自信起來,素來懦弱的李承宗這次親自帶隊,帶著秦明韜的書信往瀋陽拍馬趕去。 沒幾天就組好了貿易使隊,李承宗進王府和東王道別。臨走,李>把李承宗送到王府門口,卻聽見這個素來不成器的哥哥豪邁地說道。 「我這便去了,定要帶個捷報回來。王妃莫送了,回去好生服侍東王罷。」(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二節 後金之局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陽城內的主街上,人流湧動車水馬龍,旗人漢人混雜南的絲綢,湖廣的茶米擺滿了大小商舖,其繁華竟不下於瓊州府府城。(->李承宗的副手被一個皮裘旗服的蒙古女吸引,直愣愣地一直看到美女轉過街角,才回過頭和李承宗讚歎道, 「想不到在這北寒之地也有這麼大城市,韃不可小覷。」 李承宗既沒心情看這城市風光,也歡喜不起來。來瀋陽五天了,別說說服後金攻擊明朝,連皇太極的面也沒見著。倒是被幾個後金漢官隨意敷衍了幾天,輪番兒來套南海國的情報。出時的雄心滿滿全變成了重重壓力,沉沉壓在李承宗身上。 這次可是扛著幾個旗總接下東王的命令的,要是不能成事,便是把東王的臉也丟了。 一行人正往安頓處騎過去,卻聽見前面一陣快馬蹄聲傳過來,街上人群紛紛兩邊避讓。 李承宗帶出來使節多是後勤部門的人,平時騎馬的時候不多,有幾人勒過馬頭時候手慢了,便要和衝過來的十幾匹人馬撞在一起。 李承宗眉頭一皺,大聲喝,「讓開!」 但為時已晚,兩邊的馬頭間只剩兩米了,幾個使節慌亂之下控制不住,更是把馬橫在了路間打轉。李承宗見前面個個著華衣貴知道來頭不小,想這一撞怕是要惹出麻煩,心裡不禁一凜。 眼看就要撞成一片,卻見對十幾騎紛紛人力而起,馬蹄四踏飛揚,竟在這邊馬頭前一米處堪堪停了下來。十幾匹健馬的嘶叫聲惹得一街的人都停下了手上事情,往這邊張望著。李承宗見沒撞到人裡舒了口氣,抱拳說道, 「我等馬術不精避讓不及,問是…」 「是你大爺!」 見這邊是漢。前排地女真騎士跋扈不過地一鞭抽了過來。那馬鞭本來就長。這會兩邊騎士隔得近了。鞭便直接往李承宗地臉上招呼過去。李承宗大驚失色彎腰一閃躲過這鞭。反手操出腰上短劍往鞭上一卷。把那馬鞭盤在了劍上。 揚鞭地騎士一身鑲白甲似乎是身份尊貴地旗人。瀋陽城裡地漢人都是奴隸一般地存在。他哪裡料到這一撥漢人居然敢拔劍相向。騎士手上拉著馬鞭。一雙眼睛睜得銅鑼般大小。又驚又怒地瞪著李承宗。 李承宗這幾天本來就鬱悶。這會見這韃這夷狄居然敢拿鞭抽自己。心裡也是氣不打不一處來。李承宗口上喝了一聲「大膽!」手上一卷一收。>鋼製成地短劍便把那馬鞭攔腰砍斷。 馬鞭一斷邊錯愕之下便是一聲怒喝。十幾個精甲騎士怒目相向。竟策馬把這邊地使節團團圍了起來。這邊地南海人也不是好說話地。對視一眼紛紛迎了上去當著大街和這群後金勳貴對峙起來。 李承宗護劍在身前。頭上不禁冒出細汗聲喝道。「我乃南海國使節『執金吾』李承宗。此番來此與爾汗交涉。爾等何人?竟敢圍我於街。」 這執金吾是漢朝時候的官名,南海國哪裡有這種官?是秦明韜怕李承宗在後金份量不夠,臨時安的虛銜。 但這名頭沒鎮住親兵們,更多的是反作用。聽說是南海國,一干女真騎士的眼睛就紅了。一片鏗鏘聲十幾把馬刀亮了出來。使節團錯愕之下不得不抽刀自衛,形勢劍拔弩張。幾個韃夾緊馬腹往前逼了幾步,兩邊的武器幾乎都要撞在了一起。 李承宗雖然不願意墮了南海國的威風,卻更不願無故在瀋陽街上和女真勳貴浪戰,壞了這番交涉的大事。見有血氣方剛的士兵躍躍欲試,李承宗低聲約束了幾句部下,再次朝那邊大聲喊道, 「無故動干戈與兩國無益,前方何人,南海國執金吾李承宗求見。」 無人應和李承宗,但那些韃卻逼得更緊了。 握刀的姿勢隨時可以撲上來出致命一擊,血紅的眼睛裡滿是仇恨。大凌河一戰殺了幾千旗人,韃們恨透了南海人。 十二月的冷風裡,汗水卻浸透了後背,李承宗皺緊了眉頭。他沒想到這次出使是這麼個局面,拉著馬往後面退了一步,李承宗手上的短劍握得更緊。他瞇起了眼睛看著前面的十幾騎,試圖想出一個既不墮南海國體面,又能安全脫身的辦法。 「短劍不錯,這便是南海寶劍麼?」 一群白甲騎士當,一個華衣少年分眾而出。他外貌看去不過十五、歲。一副剛毅的臉龐讓人頓生好感,不過光光腦勺上的細小辮讓李承宗覺得有些滑稽。那少年朝左近看了看,親衛們便紛紛把馬刀收了起來。 「我是多鐸,不知道今天有南海國人來,倒讓他們抽了你。」 這話裡帶了幾分挑釁,他手下的親衛們聽得過癮,哈哈大笑起來。南海國的使們聞言,都是滿臉的怒色。 多鐸笑了笑,拉著馬繩朝這邊說道,「我的人抽你不對,你的劍割斷了那馬鞭,卻又如何賠我們?」 李承宗愣了愣,這才知道面前就是努爾哈赤第十五,多爾袞同母弟,鑲白旗旗主多鐸。見這少年貝勒一臉貪婪地看著自己手上的武器,李承宗稍一沉吟,便把短劍連著劍鞘扔了過去。 在北地價值百金,便算是我給貝勒的禮物吧。」 多鐸一把將短劍接了過去,反手拔出來在空用力地揮舞了幾下,興奮地笑道,「好劍,好劍!南海人的玩意就是新奇。」 見多鐸神色緩和,一眾白甲衛士便撤了包圍,紛紛退到了貝勒身後去。少年貝勒看了看李承宗,笑道,「既然你是賠禮,我就不謝了。」 少年似乎有事趕著處理,再沒有多說一句話。他揚了揚馬鞭身邊的將官大聲喝道,「回府!」十幾騎不再和這邊對峙,從街道另一側快速穿了過去,往大路遠處馳騁而去。 一眾使這才收起了刀劍,忿忿地目送後金貝勒遠去。李承宗的副手皺眉說道,「上次打得還不夠痛麼?怎麼這些韃還是看不起漢人」 李承宗身上已汗濕了,他吐了口氣爽地罵道, 「這都是明國那些廢物搞…早有一天,我要讓這些韃跪著來見我。」 …… 多爾袞府的馬廄裡白旗旗主多袞正細心地親自刷馬。同母弟弟多鐸走了進來,他見哥哥刷得入神,便靜靜地在旁邊看了會。 等了好久,多爾]也沒有停手上的活計,多鐸忍不住說道 「哥,這次的炮我們是買不?南海人出價一門一百匹馬就是一千多兩銀一門,搶劫麼?我聽二哥代善說了南海人自己的炮比賣給我們的要好。一千多兩買個二流貨色,這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有什麼用?前番在大凌河折了不少旗人,這次還要再出征麼?」 多爾袞不語續刷馬。多鐸看著他神情漠然,停下話語疑惑地問道:哥沒說錯吧? 多爾袞心不在焉地道,「說錯什麼?」 多鐸又說道「我們不會支持買炮的吧?」 多爾袞仍舊沉默不語,繼續刷馬。 見多爾袞樣,多鐸不悅地說道:「莫非你想支持皇太極再入次關?這次打大凌河死了這麼多人,大家都看不下去了,莽古爾泰已經公開和皇太極鬧翻了,每天晚上他都和代善談著什麼。 我看這風向要變,哥,只要我們兩個不支持皇太極,瀋陽就要變天。」 多爾袞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皺眉說道,「正是因為大凌河死了那麼多人,所以要打個漂亮仗扶住他。沒有辦法,我們不能讓皇太極倒了。」 多鐸吃驚地叫道:「沒有辦法?我看你是不知不覺就被他給籠絡了!」 多爾袞聞言愣了愣,直視著弟弟的眼睛喝道,「我沒有!但八哥對我們不賴,換二哥來更指不定……」 多鐸生氣地打斷他的話:「他對我們好,那是為了壓倒三大貝勒!你別忘記,皇太極那人是七彎八拐的肚腸,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你忘了,他是怎麼害死額娘的嗎?」 多爾袞和多鐸的母親深受努爾哈赤寵愛,由母貴,他們幾兄弟在努爾哈赤生前就掌握了兩白旗。努爾哈赤死的時候身邊只有多爾]母親,究竟傳位給誰也只有這個女人知道。 多爾袞三兄弟當時年紀尚小,雖然名義上擁有兩白旗,實際上卻不能掌握這麼大的力量。努爾哈赤死後只一天,四大貝勒就以殉葬的名義弄死了多爾]的母親,從此開始了四大貝勒共同執政的時期。 但皇太極不甘心和三大貝勒並列而坐,漸漸開始扶持年輕侄對抗三大貝勒。多爾]和多鐸握有兩旗,自然是皇太極重點拉攏對象。依靠自己握著的兩黃旗,依靠多爾袞兄弟兩白旗的支持,依靠第一次入關之戰的大勝之威,皇太極逐漸戰勝了三大貝勒,在去年廢掉了阿敏。 但如今大凌河打成這樣一個慘勝,皇太極的大汗地位又岌岌可危起來。在後金的歷史上,從不曾有一戰死去這麼多人的。 這個時候聽到南海人要賣炮給後金,皇太極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有了這些火炮,他就可以再入關一次,用勝利和掠奪讓族人們崇拜自己,重新打造自己的無上權威。 但其他兩大貝勒,似乎都有些不同意見。如今這事情的關鍵,就是多爾袞和多鐸的態度了。其實也就是多爾袞的態度——多鐸是跟著多爾]長大的,最終還是聽多爾袞決定。 多爾袞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少年,卻要每日侍奉著殺母仇人,這種壓力又豈常人可以理解。他憂鬱地看了看自己的親弟弟,點頭說道:「我知道,但害死額娘的不是他一個人。沒了皇太極,我們日更難。」 多爾袞吐了口氣,堅決地說道,「貴就貴一點,那天我看了試射,比紅衣大炮還好。這次的事情,我們必須支持皇太極。」 多鐸吶吶地退了一步,他對多爾袞的態度很不滿意。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多鐸神情不快地說道:「明兒個是額娘的生辰,我要去墓上。你是沒空去,還是有什麼顧忌……」 多爾袞不爽地打斷弟弟地話,「胡說!額娘的生辰我哪一年忘記過!我們一塊兒去!」 多鐸神色緩和下來,少年貝勒看著哥哥,歎了口氣。(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三節 歧路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金諸貝勒爭吵了一番,最終的結果還是接受了這筆交宗不明白韃為什麼突然同意了,只管飛馬報到了茶河島。**-**秦明韜大喜過望,和後金約定分批在遼東半島交易。 秦明韜賣給後金的是穿越第一批滑膛炮,這種老式炮不但比不上新配的線膛前裝長炮,連第二批滑膛炮都不如,是被式火炮淘汰下來的。這東西一直鎖在倉庫裡,是給新式炮打壞時候備用的——改水營的新炮剛好八十門,一直用各種老式炮做備用火炮。 這老式東西只有八百多米的射程,加上這些年裡訓練打了太多,七七八八都有些毛病。雖然好不容易在倉庫裡挑了挑,賣給女真人的是看上去還不錯的,但畢竟使用壽命快到了,相信在幾十炮後還是要報廢。 為了降低對活動物的射擊精度,炮車上螺桿調整角度的裝置也被卸掉了。 但女真人也不是傻,他們花這麼大價錢買的炮肯定是有用的。配上裝滿了火藥的球型引信開花彈,這老傢伙在七、八百上的人員殺傷力還是很可觀的。雖然四磅炮不足以拆掉城牆,但卻可以欺負城牆上的明軍。三十門炮同時射一次,可以讓幾十米的城牆變成無人區。 雖說明軍火炮不少,但能打這麼遠的只有紅衣大炮。實際上,在崇禎四年,紅衣大炮明軍裝備極少。在這個距離上擁有三十門火炮後,後金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欺負城牆上的明軍——如果這些老爺牌火炮沒打壞,一匹馬一枚換來的炮彈也沒打完的話。 當然也只是欺負明軍罷遇上南海國的新式火炮,還沒進入射程就要被端掉。 不知道又被哪個小妞給迷住了的船隊過完年才往北開。艦隊到達茶河島時已是二月底,火炮換來的三千匹馬早已關在馬廄裡了。當龐寧聽到這些馬匹是用大炮和韃換來的時候,他臉上燦爛的笑容一點點掉了下來。 雖然龐寧也曾賣過炮給劉,但後金和海盜還是有些區別的。 「用什麼不可以換馬?幹嘛炮給韃?」 秦明韜看了理解地龐寧。淡淡說道。「崇禎不識抬舉。所以給炮給皇太極讓他打崇禎。」 龐寧張了張嘴。一句也沒說出來。他看了看巨大地沙盤。喃喃比劃著說道「你這也太凶了。如今遼東你說了算?大凌河堡如今沒了。再打便是錦州…明軍大凌河初敗。錦州再被打沒就只有退到寧遠去。有三十門炮隨韃騎兵機動。就算路上壞掉十門遠也不一定守得住…」 「你這是什麼意思?要把明軍逼進關內麼?」龐寧咧嘴說道。「這樣對崇禎是不是太狠了年五百多萬兩砸出來地關寧軍啊…關鍵是。我不太明白。關外後金一家獨大有什麼好?換皇太極控制寧錦一線也不會讓你穿過去和蒙古人買賣。」 秦明韜淡淡說道。「寧錦一線層關疊障又臭又硬。皇太極肯定不會打。大凌河堡之所以會打起來因為孫承宗試圖戰略進攻。準備用堡壘步步推進。」 秦明韜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瀋陽往西直插薊鎮。他看著龐寧地眼睛說道。「要我是皇太極這些炮我絕不會拿去對付沒有油水地關寧錦防線。我會沿著這條線直插喜峰口。從這裡入關劫掠。」 龐寧聞言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他退了一步。有點懷自己聽錯了。 「你要放滿人入關?」 秦明韜看了看一臉驚愕的龐寧,卻沒有說話。 龐寧對使勁看了看沙盤,這才明白秦明韜地真實用意。龐寧喃喃說道,「這裡下去就是遵化,過去就是通州,再過去就是…北京,秦明韜,你給滿人火炮去打北京城?」 秦明韜沒有回答,轉身坐回了自己的椅。 龐寧急促地問道,「然後呢?亡了大明?讓呂策北上爭奪兩廣,和韃在長江決戰?」 秦明韜搖了搖頭,說道,「怎麼會讓明朝滅掉呢,現在滅掉的話,我們得到多少好處。我是讓韃威脅明朝京師,這樣就好跟崇禎談救援京師的價錢。如今關寧軍已潰不成軍,孔有德也在我手上,我不救崇禎,就沒人能救崇禎。到了那個時候,什麼都好談。」 龐寧愣了愣,幾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是這樣一個計劃,滿臉詫異地看著秦明韜。放滿人入關,威逼北京城,然後用救援為條件和崇禎談,這個玩笑…開得也太大了點吧。 兩人都沒有說話,戰略室裡一時安靜下來。 看著這個陰沉著臉的男人,龐寧覺得自己對秦明韜越來越陌生了。這個男人是五個人最聰明的,他有魄力敢擔當,他勇敢過人敢決斷,他講信用重情義。但對待明朝,對待明朝官吏系統,他卻必毀之而後快。 如今他要犧牲一些京畿的百姓,讓明朝虛弱,讓自己強大…龐寧不得不佩服秦明韜的權謀,先是逼退皇太極救下關寧軍,如今又放皇太極去咬崇禎。龐寧不得不讚歎這個計劃的天馬行空,如果後金攻到北京城下 的關寧軍的確沒法拯救崇禎。 如果要秦明韜去救北京,崇禎當真是要出些血的。 如果一個人因為機緣太強大了,對於同時代的人是一種幸福還是一種災難? 「秦明韜,你還記得嗎?在五源谷裡拼酒那次,你說過如果你做國王,你會做一個最仁德的國王。」 「我當然記得。」 龐寧沉聲問道,「明韜,你成為國王的這條路,你準備用多少屍骨堆成?你做事總是這麼狠,誰也沒你厲害。從穿越時候燒瓊州府那一把我就知道你有多厲害了,那樣的絕境你都能帶著我們逃出去…那次是為了逃生,但現在你這麼做,無數被劫掠的北直隸明人算什麼?一個傷亡數字嗎?」 龐寧揮了揮手道,「我龐不是聖人,我不認識這些明人,他們的財產,他們的生死都和我沒有關係。但秦明韜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的看法。我們是五個人,董學普會怎麼想,董學普做夢都想讓漢人自強自尊。你不怕他的反感嗎?」 秦明韜搖了搖頭道,「我瞭解董學,現在他所有的希望只放在全新的南海國上海國想興,明朝必須亡。董學普不會為了明國人而有什麼情緒。」 龐寧愣了愣,認真思考起秦韜這句話來。半響後龐寧點了點頭,說道,「好算董學普不會反對,史班怎麼辦?他埋頭山溝裡研究科技就是為了改變漢人幾百年的命運是那二愣知道你放韃入關,我打賭你再也別想從他那搞到一把槍一門炮。」 這一點秦明韜沒法反駁班的性格是執拗的,他絕不會同意穿越犧牲這麼多無辜百姓。 秦明韜被龐得有些火光,他猛地從椅上站了起來i著沙盤上的北京城說,「原先的歷史裡知道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後,從官邸皇宮裡搜出多少銀嗎?」 看著龐寧茫然的眼秦明韜說出了答案,「七千萬兩。」 秦明韜憤怒地拍了拍沙盤的邊框,「湖廣的米價是二石一兩,湖廣不夠可以去朝鮮、日本、安南買,七千萬兩可以買一億四千石。便是什麼也干,也足夠養一千萬人七年。這還只是北京,你知道江南有多少銀嗎?你知道廣州泉州有多少銀嗎?」 秦明韜似乎有些憤怒,他大聲地說道,「這些寄生蟲有太多銀了,他們叫皇族,他們叫士紳,他們叫東林黨叫浙黨叫清流,比什麼都好聽。但你知道甘陝大旱顆粒無收,幾萬幾十萬人活活餓死,這些王八蛋的頭頭朱由檢,給楊鶴多少銀去招撫他們嗎?」 這個龐寧聽海商們說過,吶吶答道,「三十萬兩。 」 秦明韜點了點頭,說道,「可笑嗎?三十萬兩,這裡面還要漂沒,還要火耗,還要層層盤剝,有多少萬兩能變成救濟災民的糧食?幾百萬流民沒有飯吃…這個朝廷殘忍嗎?實話說,從明軍第一次討伐五源谷的那一天起,我就下決心推翻這個不堪的官府。」 「但明軍太多了,我們不敢直接攻擊他,否則崇禎會把幾百萬兩軍費砸到兩廣來剿滅我們。百足之蟲雖死而不僵,我們還需要展壯大一些,任何手段如果能削弱這個反動朝廷一點,如果能讓我們強大一點,我們就離漢人的新時代更近一點。」 秦明韜拍了拍龐寧地肩膀,沉聲說道,「不破不立,現在還不是仁慈的時候。只有逼崇禎把老底拿出來求我們,我們才能得到資源。才能最快速度展,最快速度去救流民,最快速度滅了韃,最快速度結束這個漢人的苦難。」 「皇太極在京畿殺的每一個漢人,都是新國的烈士。」秦明韜看著龐寧的眼睛,說道,「這件事情,我們兩來做,不需要讓史班知道。」 龐寧吞了吞口水,搖頭說道,「史班不傻,這事他遲早知道,我不會和你一起做的。」 龐寧苦笑一聲,頹然坐在了椅上, 「如今的你不是五源谷的你了,你設的局越來越大,現在你有趙德,你有李錦熙,你有只認東王的改水營。這些年你為我們四個擔當了很多,你有資格做這些,我沒資格攔你。還是那句話:你的事情我不管,你要怎麼走,自己好自為之。」 秦明韜看了看龐寧,似乎想說什麼,但他張了張嘴,又沉默了下去。太陽光從玻璃窗上鑽進了昏暗的戰略室,把龐寧的身影照得有些疲憊。他朝秦明韜揮了揮手,說道 「史班聽說你給南海國搞來那麼多人馬很高興,這次給你帶來了一千條槍,二十門新炮,還有一大堆炮彈彈,回頭我都給你卸在碼頭上。你的事情我不會和史班說的,我完全不知道!但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茶河島再遠也是南海國的地方。」 「我們五個人這點基業不容易,別把大家的心弄散了。到時候怎麼和史班和呂策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四節 趙如肇慶行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一七四節趙如肇慶行 次茶河島之行。**-**趙如沒有跟著龐寧去。在東蕃島成苗栗油井後。龐寧對趙如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認識。熊燦邊一直按月送去銀禮物。卻始終沒有建立深入的溝通。出於打探明朝風向的目的。龐寧這次把趙如支了肇慶。想從三省總督嘴裡探探明朝的風向。 去年靠銀兩堵住了熊燦。明朝沒有起針對南海國的討伐。不過前段時間南海國在遼東靜挺大。穿想知道明朝對南方的戰略會不會生變化。 那些低級吏派去肇慶也就是送銀。連熊燦的人也沒見過。熊燦派來的使倒也不會說太多。也套不出什麼東西。時間過了一年了。穿越覺的有必要通過熊燦瞭解下明朝南方的形勢。龐寧親自去太危險。讓趙如去更合適一些。 二月初的廣東道已經起來了。本來已經到了插的季節。但今年的南方頗為乾旱。降雨很少。趙如在官道上一路過來。時不時看到路邊有水田沒水灌。便是有水的田里水也不足。水貼著田底不過一寸半寸。似乎一個日頭就會被蒸掉。 史載。崇禎五年大旱。 趙如自從跟龐從商以後。已經久很久沒有下田了。一行人騎了幾十里。卻見水渠裡都是乾的。到處都是一片雨水不足的乾旱景象。農戶們用擔挑水灌水田。在田間河邊忙碌著。一個個都是滿臉的愁容。 如看的不服不解的問隊伍裡的隨從們。 「今年廣東景不好麼?為何昌州卻完全沒有這般景象。十幾天我就看到到處都開始用「挽馬插車插了。我們南海國倒是沒有遭旱麼?」 幾民出身的幹部看了幾眼竟都沒有答這句話。 如愣了愣。停馬下來問道。「怎麼。說的不對麼?」 見大公刨根問底。幾部只拱手答道。 「大公說的對。這兩年東王北王滿瓊州府修水利。水渠和水建了不少原先就靠的方不說了。就是原先稍微缺水的的方如今都有蓄水水壩。那些商家開的新田。是一開始就和府商量好水利規劃…這樣下來。南海國定是不會遭旱的。」 這些都是附和的話。幹部怕趙如聽不懂。補了一句。「今年瓊州府雨水其實也不足。不過有這些水利設施。雨水不足也不會遭旱。」 如愣了愣這才白去年東王北王滿山溝跑是為了什麼點頭說道。「農為國之本。水事又為農之本實在是重之重。」看了看遠處的蕭條村。趙如又說道。「北港那些田的本來就是依河開的。倒是不怕。但以後再開新田。也要把水利配套一起好。」 幾十個隨從紛紛拱手說是。趙如默然不語。揚鞭起來繼續趕路。眾人是從北川島那裡下的往北兩餘裡就是三省總督府所在的肇慶。眾人仗著馬多只在午時候尋了個市鎮歇腳。其他時候都是一路長驅希望能在晚上直接趕到慶夜。 早上路過的田的還靠近一條小河。辛苦些去河裡挑水總能灌溉上一些。荒廢的水田不多。但越往北走。看見的旱情便越重。下午到了一片遠離江河的的方。已經看見成片的田的旱在路邊。 水源太遠了。靠擔來的水顧不上所有的田。必須棄掉一些。這些棄田今年無人打理。生出些耐旱的野草。遠遠看過去還以為是綠色的苗。 田的荒廢直接影響農的生計。逼的這些農戶們玩命了。一路上看見男人們成群結隊的往遠處水源的走去。不辭辛苦的來回挑水澆田。累不行了就小心的放下水桶擔。一把坐在官道兩側休息片刻。 但鮮衣怒馬的趙如一行讓這些歇農戶很緊張。看到這些「官人」們佩的寶劍。農漢們更嚇的迴避不。明朝佩劍的大都是武官。屬於最不講道理的那種官。這些衣著破爛的賤民哪裡敢近。挑起水桶就往有柵欄的村裡逃去。 趙如在南海國待慣了。進了廣東的後著實不習。南海國百姓從來不怕官的。就是平裡北王在府城閒逛。也和個尋常人一樣。趙如在南海國被市民們當英雄圍觀的時候有。被姑娘們調戲勾搭的時候有。被百姓們當瘟神一見了就逃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 如一路苦著臉。一句話不說。 這個時代社會財富多是由農業創造的。糧食生產力遠比不上後世。特別是明末人口快速增長。社會的糧食供給非常緊張。農業的重要性遠高於後世。不光趙如苦著臉。看到這年景不好。一眾隨從都是苦著臉。「怕道今年又是個饑年。」 見氣氛沉悶。也有人打起哈哈。「今年我們南海糧食怕要賣個好價錢。大公回去不如囤些米。等青黃不接的時候賣到北方來。」如看了看說話的年商人。默然不語。隊伍裡一個青年吏突然往遠處一指。 「看那邊。有人打架。」 吏的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果然看到遠處小丘上聚了不少。兩邊大概有上百人。手上長短短的似乎拿著些東西。間一些人已經推推攘的吵起來了。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在那裡爭鬥。 「去。」 幾十人棄了官道。往那邊走過去。趙如一邊騎過去一邊拿出了望遠鏡。這才看清了是什麼情況。小丘都是些光著腳農民。聚在一個水潭邊激動的爭吵著什麼。 寒冷的二月天裡。這些農漢們只穿著一件麻布單衣頭上的頭胡亂用草繩盤著。個個都是瘦弱矮小。身上看像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臉上卻皺紋密佈像三四十歲的老人。兩邊為人倒是穿體面些。像是的主富農之類的人物但這會撩著袖也是激動不已。 眾人還沒走近。那邊兩派人已經開始動手了。似乎是爭論的激動了。有人開始用鐵鍬鏟土向對方揚。想讓對方閉嘴。但那邊哪裡肯示弱。也鏟土往這邊揚了回來。 聲音逐漸少了起。兩邊揚土示威的人越來越多。 等趙如這幫人走近的時候。土裡的山石碎石已經是滿天飛了。眾人剛穿過林。隔了十幾米就有一匹空馬挨了個小石頭打的它甩蹄嘶鳴不已。小丘上農民爭滿臉通紅。卻沒注意到林裡走出來這樣一幫人。 「不要臉王八龜兒。這水是我們上崗村的。」 「吊日的。今年這年景。不讓我們下崗村活了麼?」 有幾個農民被紛飛的石`傷了。鮮血讓同村的族人義憤填膺。示威很快升級成了武鬥。農民們為了一家人的口計。為莊稼的水玩起了命。膽大的操著頭就衝了上去。膽小在後抓著石塊扔。兩邊面目猙獰的扭打成一團。叫喚著威嚇著誓要搶下維持生計的水源。 很快就有人慘著倒了下去被鋤頭砸在了大腿上生生砸下一大塊肉來。血飆了操頭那人一臉一身。的他滿眼的血。但他的動作太慢。被旁邊一人一棍`在了後腦上一下沒反應來就栽在了的上。 遭受重擊的還在的上呻吟。幾根棍卻毫不手軟。要命的往他背上使勁招呼著。眼看著就要被活活打死。 這不死不-的一幕看的趙如目瞪口呆。上百條命這麼廝打。只是為了點水源麼?一顆不長眼的大石頭這時突然往這邊飛了過來。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趙如的胸前出一聲沉悶的聲音。趙如驚一拉馬繩棗色大馬受驚之下人立而踢踏著前蹄。大聲嘶鳴不停。 「大公。」 隨從們見石頭打了公慌張的圍了上來。旁邊幾個親衛怒的拔出馬刀來。朝一干亂民大聲喝。「大膽。敢傷我南海國大公。」 聲音未落。這些精銳親衛就拍馬了上去。準備用刀劍制服這些鬧事的農民。打眼睛紅的兩村農民被這一聲暴喝震震。轉頭看去。卻見林裡騎過來一群殺氣洶洶官兵。 「是船堡的人。快逃啊。」 「是劉千刀兵。逃啊。」 兩撥農民以為遇上附近千戶的衛所兵。立即停止了械鬥。的上的傷員也沒法顧及。民們拖著就往各自村裡逃去。親衛們正要追上去把傷了大公農民抓回來。卻聽見大公大聲喝道。 「別追了。我沒事。」 如胸前的白被石頭破了。露出裡面的胸甲出來。有這層鋼板保護趙如並沒受傷。他皺眉看了砸破的衣服。搖了搖頭。但看見那邊還有七個傷員躺在的上呻吟。趙如策馬騎了過去。 轉了一圈。他朝這邊喊道。 「還活著。我跟朱討的藥酒紗布呢?拿來幫他們包紮止血。」 大公又多管閒事了。隨從們對視了一眼。無奈的咧了咧嘴。眾人不敢違逆趙如的意思。紛過去搶救起這些受傷的農民。趙如走到那個小丘頂上。果然看到一水潭在涓涓的流出水來。想來是兩個村的農民所爭奪的水源。 一路風塵僕僕臉上滿是土灰。趙如捧了把水洗了臉。卻不小心滲了些水入嘴。趙如只覺那泉水的要死。連口呸了出來。他好不容易吐掉了口的苦味。正不爽的看著這個泉眼。一親衛走上來匯報道。 「大公。有三個沒氣了。還有兩個怕也活不了幾天。 」 如看了看天色。歎了口氣說道。「扔這吧。那幫農漢會回來收拾的。我們走。」 天色不早了。眾人了官道便快馬往肇慶趕去。趙如被那幾個死去的農民搞心情不好。上更是一言不。一路騎。幾十人馬不停蹄的從下午一直騎到晚上。終於在停渡前趕到了西江南岸。 對面。就是三省總督府所在的肇慶府。 西江南面的擺渡處聚了不少客商。這些人趕了一天都累了。就在擺渡人的昏暗棚裡就的坐著。西江北面的慶府這個時辰卻剛剛醒過來。正是各家各府擺酒宴的時候。隔江看過去。那邊燈火輝煌好像是璀璨星河一般。頓生一片盛世景象。 這擺渡處的船頗大。東家似乎有些背景。官道附近幾里的就他這一家擺渡人。此時已經是最後一渡。如一行人走過來時候。一個夥計正站在渡口前喊叫道。 「今個天色晚了。最後一渡都滿了。這常年的老規矩你們不知道麼?我家客棚一屋張床。每張床位兩錢。住客棚的明早便能第一個渡…」 這話一出。等著過江的客商們便不滿的嚷嚷起來。大聲罵道 「兩錢銀破床?廣州府裡一間客房才三錢。你這不是敲詐麼?」 「去年還是的。今年又漲了」 當家的是個頗有風度的年人。這會站在旁邊冷冷看著一眾客商。儒雅的臉上掛著不屑的笑容。他搖了頭。轉頭卻看見趙如一行走了過來。見趙如一幫人個個都是錦衣華服。手牽駿馬腰佩劍。這人愣了愣。慌張湊了過來問道。 「諸位這是要過江麼?」 趙如看了看他。沒有說話。旁邊一個常年跑慶。常年給熊燦送銀的吏走了出來。聲喝道。 「屁話。不過江來這裡做什麼?」 家被罵了卻不氣。呵呵陪笑道。「小船家是今日最後一渡了。不知道諸位是從哪裡…」這渡家還想旁敲側擊打探出這邊的來頭。那吏已經不耐煩了。他掏出熊燦慣常送給親友的一個玉珮在那當家的面前晃了晃。立馬讓那人閉上了嘴巴。那當家見了玉珮二沒說就一揖及的。抬頭說了聲「先生稍候。」利索的轉身處理去了 「趙麻。清船。這邊的貴客過江。」 「啊?當家的。船上可是坐滿了。」 那當家的急風度失。扯著嗓大聲罵道。「廢話。讓你清就清。再磨蹭的罪了貴人。老打斷你的狗腿。」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五節 沙定州之亂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七五節沙定州之亂 先聯絡肇慶的吏在城裡買了個小院眾人入城後了一晚。**-**熊燦早知道趙如要來,約好了第二天晚上在總督府設宴。明面上,趙如這次是以南洋海商的名義來見熊燦的,所以倒是能在城裡各處自由出入。 一行隨從都挺辛苦,趙如也不和熊燦客氣,二十多人全帶去赴宴。這天他穿戴一新,獨騎一匹高頭大馬走在間,幾十人避開大道往總督府行去。但一眾人的氣質神奇還是引得城裡士紳好奇不已,四處打聽這隊海商是什麼來頭,竟能堂皇進總督署。 總督署就在肇慶城的間,佔地頗廣。還沒走到,便看見門前一面長十幾米的照壁,上面雕的道,「這門簪又叫戶對,這四品以上的官家『戶對』是兩對。」 這管家笑了。說道。「公久在南洋是把我國儀制都忘了。那石鼓門枕又叫「門當」。依家族身份其形制也有講究。經商人家是雕花地。官宦人家則是素面。和這門簪合起來是所謂地門當戶對。」 趙如也是流民出身。平日裡跟著寧到處跑。也不太注意這些禮儀。這些禮儀如今在南海國都不太興了。南海國五級三等制度等級越高特權差別越小漸不經人關注。如今地南海人。似乎更看重錢。看重賺錢本事。以誰人有才。誰家有錢為榮。 趙如隨口地話被這人陣搶白。倒是有些尷尬起來。他點了點頭再言語。只往前面走去。 步入總督署大門一個十幾丈長寬大院落。院落沿著牆壁栽了些西府海棠。更是映出一片富貴之氣。東西兩側各有一過牆門通往兩路石鋪砌地甬道橫在院地正。甬道地盡頭。那熊燦正從後院裡走了出來。 這大兒頭上戴著烏紗帽上踩著皂履靴。身上穿著一件紅色大襟袍官服。紅底地補上竹著一隻金線錦雞。帶著一個大和尚和一干隨從。笑吟吟地停在了儀門下。迎接趙如一行。 趙如愣了愣。卻沒想到熊燦會親自迎到儀門來。按明朝禮制。若對方身份高於自己。主人禮當出大門迎接。若是平級平等之客。主人則該在儀門下等待。熊燦迎趙如迎到儀門之下。算是給趙如極大地禮遇。 趙如笑了笑,想不到自己一個小乞丐出身的賤民,竟也有讓總督大人迎到儀門的日。年輕人一時有些感慨,腳底下不由得有些飄了起來。但趙如終究是個沉穩的性,雖有些少年得意,還是漸漸把臉上輕狂神色藏住。 掃視了一番院落,趙如帶著眾人上去和主人揖讓。 客氣了一番,熊燦當先,帶著眾人穿過大堂、二堂。 一路進去,眾人只覺得兩邊景色目不暇接,無數錦花異木靈山怪石爭奇鬥艷。每有巧處,又放有些玲瓏精緻的照壁屏風,石雕木刻,古橋活水,用盡了嶺南之地的匠心,把一個總督署映外雅趣。 但每當你被這份艷麗引得顧盼流連時候,又必定有那莊重的匾額廊柱橫在眼前,提醒你這個建築的威嚴肅穆。什麼「威撫南疆,調鼎凝厘」,什麼「爾奉爾祿民膏民脂。」無不是鑲金裹銀大氣堂皇,把人看得嘖嘖稱奇。 眾人也是走南闖北的海商海盜,按理說也是見慣了財寶練就了一身鎮定的。但這種富貴比搶來的銀又更上一層,算是浸在骨裡了。一幫海商一個個都像那初入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三步一慢五步一滯看個不停。 只歎這樣一個總督署,不知道要花多少銀。 趙如的副手看著看著,似乎有些氣憤,湊到趙如耳邊說道,「這些貪官,也不知道貪了多少民膏民脂。外面已經旱成那般了…大公,我們還要每年送幾萬銀養這肥豬麼?」 趙如皺了皺眉頭,沉聲罵道,「你懂什麼,貪官最好,換人來說不得是個什麼樣的。以前那個王尊德倒是不貪,如何?大明朝百萬軍隊粘也粘死你。這錢他自己能拿多少,還不是送到京城裡扶住自己位置…你不懂就少說點話。」 走了許久,怕足足走了百餘米才穿過寬廣的前署,到了居的三堂。 三堂平日是斷要案密案的地方,也是接見官員待客的地方,熊燦今天在這裡擺下了酒宴。此時各色花燈、銀燭熒煌佈滿 十多平方米的堂房,裡面更是湘簾高卷,錦屏羅列。有十數根空心銅柱上面拖著銅盆,裡面燒著無煙火炭,散出絲絲熱氣出來。 不管屋外冷風凜冽內卻是溫暖如春。 正面擺兩張吃看的桌席,上面擺滿了高頂方糖,定勝簇盤,五彩炫耀令人口饞。那桌席上又有些金台盤、銀執壺象牙箸、金絲花,玲琅滿目把幾張餐桌映光璀璨,把趙如以下一眾隨從眼都看花了。 就算是趙如,也沒見過這般奢華的酒宴,讚歎之餘想起那幫為了水源不顧性命的窮苦農漢,不禁在心裡歎了聲。 這便是所謂的朱門酒肉臭有凍死骨吧。 趙如讓隨從遞見之禮,這明面上的禮物送得倒是不厚,無非是兩端湖綢、一部集、四袋芽茶和一方端溪硯。熊燦笑得和個彌勒一般點架沒有的合手稱謝,又微微轉身面朝旁邊的和尚說道, 「這位是光孝寺主持方丈隱大和尚,這幾日在我這裡講經公也可以聽聽。一路風塵辛苦了,趙公請入座,待熊某為你接風。」 光孝寺可謂南寺廟之,其主持方丈也算是空門高人。那和尚一路半閉著眼睛,眼眶上只看到兩道長長的白眉毛,卻不知道他是在養身是懶得看這紅塵濁世。見熊燦說到他,大和尚好不容易睜眼瞄了瞄趙如乎念了句什麼,又把眼睛瞇上了。 趙如讓熊燦居左自己在右邊坐下了。其餘眾人,則在階下其他桌用餐。那個大和尚倒不吃這些葷食另有獨自一桌。眾人入座片刻,熊燦和趙如說了幾句不冷不熱的客套話,便站起來敬了趙如一杯,就是遞酒安席的禮節。 趙如也站起來喝了這,卻覺得那酒醇而不冽,過口如甘泉入腹似溫玉,倒比南海國工業化生產的燒酒好喝得多。熊燦呵呵笑了笑,也把一盞貢品劍南春喝了乾淨。這總督有心向「上道」的南海國示好,這時慇勤之下,一臉的肥肉看上去倒是頗為可親。 這一禮走完,下面得菜席割道便一一了上來。又有十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妓穿著薄紗羽衣,笑意盈盈地從帷帳後走了出來。 見上坐的竟是個粉團團的清秀公,歌妓們驚訝之餘曖昧地對視了幾眼,竟忍不住掩嘴咯咯笑了幾聲,這才款款向趙如行了萬福。 雖然在去年告別了處男,趙如終究是沒有多少經驗的。見這麼多傾城女的浪冶姿態,臉上一時也不禁泛起些粉紅出來,倒不知道是羞赧還是酒醉了。 但那些女姬們卻不肯放過他,簫韶鼓樂奏起來後,滿堂的輕紗妙曼柳腰款移,歌舞聲容,那一雙雙奪人心魄的妙目卻直勾勾地在趙如身上盯著不放,竟把見慣了風浪的南海國大公勾得氣血翻騰,一時坐立不安。 熊燦是什麼人?他的烏紗帽戴得如何,還要靠南海國配合,這會聞絃歌而知雅意,他藉著酒意和趙如說到,「趙公,我這「鶯飛」戲班如何?趙公要覺得還可以,我便送給趙公了。」 趙如吞了吞口水,擺手道,「熊大人所專,在下豈敢奪愛。」 熊燦哈哈笑了笑,說到,「這是去歲曹勻佬送我的,算不得什麼愛不愛的,趙公莫要客氣。」 女人這東西也怪,若是那女生得美,運氣又好遇到個喜歡你的人物,為你一擲千金也是有的。但若不是有特別的感情,再漂亮又有什麼用?十幾個女妓,便是花容月貌,又能值多少錢? 龐寧愣了愣,拱手笑道,「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熊燦哈哈大笑,轉頭和後面的侍從說了聲什麼。那十幾個女姬似乎聽到了這邊的話,歌舞間更是柔轉若水,看著趙如的眼睛都要浸出水來了。 熊燦看在眼裡,得意地捻了捻胡,似乎想到什麼,心情舒暢地大笑起來。兩人正聊著幾句閒話,後面一個帶刀侍衛急沖沖跑了進來,貼著熊燦的耳朵說了句什麼,當著一桌客人,熊燦竟突然臉色大變。 那侍衛說完話就退了出去,熊燦坐在席上久久沉吟不語。趙如看他樣,估計他有事要走了,尷尬地看著這個肥豬,臉上只呵呵陪笑。熊燦果然有急事,拱手說道,「不瞞公,此番有要緊事情先走一步,卻是失禮了,改日熊某到府上賠過。」 這是屁話了,趙如沒幾天就走了,你去哪裡賠過。熊燦客氣完,急吼吼地就從前面走了出去。其他些作陪小吏見老大走了紛紛來勁,都湊上來要敬趙如。趙如揚了揚眉毛勉強喝了幾杯,拉著副手退到外面。 走在堂外的院落裡,趙如焦急問道,「你早上說沙定州打到東了?這消息靠的住否?」 那吏點了點頭,說道,「這消息花了幾百兩銀,是從梧州知府一個幕僚那裡套出來的。說是上個月一路往東,已經逼近東了。」 趙如皺了皺眉頭,看著燈火輝煌的總督署二堂,冷笑道,「怕不是逼近東那麼簡單了。」 一陣冷風掃過,倒把滿屋的花香桃浪沖淡了幾分。那默然不語的大和尚突然打開了眼睛,打量了番那年輕人的背影。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六節 我不會再逃!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定洲的土司叛亂軍已經控制了貴州和雲南,打進了廣西。**-** 趙如在嵌山港會合了龐寧,把這個驚人的消息帶回了南海國。穿越如臨大敵,除了遠在遼東的秦明韜,其他四人立即聚在了府城最高會議室,討論這場和南海國關係重大的局域戰爭。 董學普看著地圖好久沒有說話,半晌崩出一句,「我記得歷史上的沙普之波及兩廣啊…這次怎麼回事,熊燦頂得住嗎?」 龐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看了看呂策。先鋒營長期駐紮在嵌山港,呂策去年也派了些細作出去,對廣東的兵力部署多多少少有些情報。 呂策說道,「歷史早變了!我們建國那會,兩廣能打的兵都被我們打掉了。基層高層的明軍將領一鍋端,全沒了。最近遼東和西南一直吃緊,兩廣相對平靜,這邊也沒引起明朝朝廷關注,調過來接手衛所的都是垃圾。」 看了看牆上的:圖,呂策搖頭說道,「這沙定洲也是知道兩廣軍事虛弱才殺進來的。他的主力是千多王弄山和阿迷州的彝兵,這兩支部隊我們接觸過,不說單兵戰鬥力強不強,關鍵在於悍不畏死,就是放全國都是一支勁旅。以兩廣現在的殘兵,肯定抵不住。」 兩廣走私貿易占南海國:口的一半以上,一旦兩廣被打爛了,估計南海國經濟要受到很大影響。史班端起茶杯喝了口,卻被這龍井的苦澀咧到了嘴,搖頭說道,這以後南海國再也不會缺人了,這半年停產休息。」 董學普搖了頭,說道「這一年多的高度景氣怕是要結束了,市場沒了,說不定有擴張過渡的商家要破產。」 人聞言心情沉重,都是沉默不語。 董普歎了口氣眉說道,「要不趁明軍顧及不了的時候,我們往西武力逼迫一下安南北面的鄭家他們停止徵收關卡重稅,放開所有口岸和我們通商。也可以緩解一下兩廣市場的萎縮。」 呂策看了看董學普。搖頭道。「安南兩個侯南北割據。阮家和鄭家。這幾十年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再爛地兵都磨練成精兵了。這兩家把明朝封地安南國王都搞掉了。但上百年了大明朝也不敢惹這兩家人哪裡是好欺負地?」 呂策笑了笑。「不是開玩笑。與其和這種軍事化地國家機器死磕。我寧願打沙定洲這種土匪。」 董學普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卻被龐寧大聲打斷。 「就打沙定洲。我們幫熊燦守住兩廣住我們地市場!」 這話說得董學普臉色一變。和隔著北部灣地安南不同。廣東海南靠得太近。就是沒有海軍也可以強渡過來。董學普有點擔心捲進這場戰爭。一不小心會威脅到南海國地生存。不禁吶吶地說道「這麼做妥當嗎?我看還可以再研究下。」 龐寧卻義正嚴詞地站了起來。「這是保護我們地市場燦這一年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在總督這個層面為我們地走私承受住不少壓力在地兩廣是我們最好地市場…」 龐寧的話還沒說完,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高會議室是穿越的最高權力會議時很少召開,但一旦召開就是商議國家大事,一般都是機密性質的,手下人輕易是絕不敢打擾的。如果這種時候有事需要打斷稟告,絕對是出了大事。 眾人不知道外面生了什麼事情,詫異地看著會議室的門。 董學普走過去把門打開,見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先鋒營軍官。那軍官向北王敬了個禮,厚著臉皮貓腰走進來,湊到呂策身邊說了聲什麼。其他三人不解地看著呂策,卻見他臉上神色幾變,淡然的臉上越來越陰沉。 那軍官匯報完就走了出去,史班和董學普不知道生了什麼,怔怔地看著呂策。只有龐寧似乎猜到了什麼,怕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神色,龐寧雙手端著茶杯低頭喝水,把自己的臉藏了起來。 呂策擰著眉頭走到地圖前面,冷冷地看著遼東,半天沒有說話。 史班見他樣,不禁有些焦急,朗聲問道,「怎麼了?呂策你看遼東地圖做什麼?」 董學普忍不住也問道,「是軍情嗎?」 呂策搖頭道,「後金皇太極攻破了喜峰口,又入關了。」 這話讓眾人吃了一驚,誰也沒想到大明王朝今年這麼倒霉,西南大窟窿沒法補,東北又出大事。史班愣了愣,長長歎了口氣,「這韃,不知道又要殺多少漢人。」 董學普想了想,搖頭說道,「歷史全亂了,原先歷史上崇禎五年韃沒入關。」 呂策笑了笑,說道,「這歷史當然要亂套,現在長江以北都知道了,這韃只用了四旗兵力就攻破了長城天險,靠的是南海國賣給他們的火炮。」 「什麼?南海國?」 「不可能!」 呂策笑了笑,看了看低頭喝茶的胖,一腳踢在他的椅腳上,說道,「別裝了, 事,說說看。」 龐寧剛從遼東回來,又有賣火炮給劉香的前科,三人稍一思酌,便齊齊把目光集到了龐寧的腦袋上。龐寧不知道為什麼呂策的情報來的這麼快,韃一破關,呂策就知道了火炮來源。見眾人懷疑的目光集聚在自己頭上,龐寧只覺得頭上浸出了細汗,一個頭兩個大。 史班憤怒地一拍桌,大聲罵道,「死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還當自己是國人嗎?」 龐寧苦笑著抬起臉,正要解釋,呂策冷冷地又問了一句,「這次賣了多少錢,不少吧?」 龐寧轉過頭來,無奈地和呂策解?*潰氨鷙擔獠皇俏腋傻摹!?br/> 史班愣了愣快又起火來,「不是你幹的誰幹的,難道是秦明韜干的。」 三個人都為龐寧的辯解了一驚,眼睛死死盯著龐寧乎在害怕龐寧說出那個驚人的答案。龐寧歎了口氣,他走到地圖上指了指喜峰口的位置,說道「皇太極也不傻啊…為了防備秦明韜,只用了四旗兵力破關,留下蒙古部落和四旗守老家。」 龐寧歎了口,似乎有點為秦明濤的處境擔憂,又說道,「關寧軍如今被打殘了,關內那些廢物哪裡擋得住後金。從這裡往下,很快就要逼到京師。」 人的眼睛盯著龐寧知道他說這些是什麼意思。龐寧無奈地看了看眾人,說道,「崇禎無兵可救,肯定會徵調擊敗過皇太極的孔有德部。調孔有德部就是調秦明韜,秦明韜準備藉機和崇禎要一百萬兩銀。」 「這是秦明韜的計劃。」 一百萬兩…南海國這麼多年,幾個穿越抄了整個瓊州府,手上的銀合一起不過五十多萬兩。先鋒營五千戰兵三千勞役一年用度不過十三萬兩,免賦兩年了些銀還沒用完。改水營如果有了一百萬兩,秦明韜準備做什麼? 眾人一時無,呂策盯著地圖看了半天,沉聲問道,「秦明韜怎麼知道皇太極會從喜峰口入關到底,這樣入關只能劫掠一番是長久之計…要是皇太極得了炮去拔錦州,寧遠這些釘呢?」 龐寧看了看呂策答了這個問題, 「秦明韜派人在後金內部轉了一圈大凌河一戰後金死了太多旗人。皇太極剛藉機幹掉阿敏,權力鬥爭也是很激烈的,如今政治地位受到很大的威脅。 拔寧錦防線上那些釘要死人,短期體現不出多大效果,秦明韜斷定皇太極不會那麼幹。」 「雖然長期看,廢了寧錦防線對後金也有好處…但皇太極等不及了,有阿敏被廢的前車之覆,莽古爾泰和代善都不安分,皇太極要馬上讓將士們得到財物和戰利品,穩固自己在國內的地位。」 龐寧看了看地圖,搖頭說道,「秦明韜猜對了,皇太極和崇禎二年一樣,選擇了能夠最快速度穩固自己威望的入關劫掠。」 「砰!」 史班憤怒地拍在了會議桌上,「這是以百姓之性命資敵,這是為了改水營的利益不顧無辜百姓!百姓有什麼罪?秦明韜對?我怎麼覺得你同意他的觀點!你忘記了自己是漢人嗎?這要死多少同胞?這是國賊!」 呂策搖了搖頭,說道,「秦明韜也太自信了吧,皇太極是那麼好對付的麼?龐寧你怕還不知道,為了不讓秦明韜坐收漁利的,入關這一路上皇太極大力宣傳他的炮是南海國人賣給他的,現在天下都言我們南海國是漢賊。」 南海國是漢賊?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龐寧抓了抓手心,開始為秦明韜的形勢擔心起來。董學普憤怒地站了起來,大聲喝道,「秦明韜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他這是把南海國推向深淵!」 董學普把拳頭在空揮了揮,怒聲吼道,「雖然我們只有一萬軍隊,雖然我們的彈還沒有敵人兵力多,雖然我們的確依賴明朝的市場,甚至不敢得罪崇禎。但這只是暫時的,南海國會壯大!漢人的南海國遲早會壯大!」 董學普從來不會激動,他是個沉穩到旁人無法想像的人。他從不曾怒,但今天他為了他的南海國憤怒了。他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精力都埋在南海國的建設上。他寒衣素食以身作則,他相信這樣一個法制公正的政權能夠揮每個漢人的力量,拯救這個民族的災難。 董學普要用這個南海國救下漢人的未來,救下未來那個屈辱的三百年,他絕不不願意讓任何人毀了這一切。 「只要有我和史班在,南海國遲早可以救漢人,但秦明韜這麼做,把南海國置於何地!?他這麼做,天下的漢人都會恨我們!我們分田地本來就讓士紳反對我們了,現在好了,佃農也不喜歡我們了!」 董學普憤怒的話讓眾人都沉默了。董學普歎了口氣,沉聲說道,「這事南海國必須撇清關係,我要派細作北上,宣傳這是秦明韜的個人行為,和南海國無關。不能因為他的個人行為毀了南海國。」 呂策突然說道「難怪龐寧要打沙定洲,是怕秦明韜打不過皇太極,想牽制住沙定洲,好讓南方的明軍都可以放手北上勤王啊。呂策笑了笑道,「現在不用擔心打不過皇太極了,只來了四旗人。現在該考慮一下明軍會不會玩死秦明韜了。 」 龐寧豁出去了聲反問道,「我的出點有什麼問題嗎?難道秦明韜不該幫麼?南海國就是一個空樓閣!三十萬人怎麼搞也是三十萬人!你敢去打廣東麼?欺負崇禎可以,真威脅到明朝的官僚集團,嚴格的海禁可以讓南海國經濟徹底崩潰!讓你們連火藥的硝石都買不到!」 「現在還說南海國的名聲?現在賣炮的事情被皇太極宣揚出去,明軍上下恨死秦明韜,我怕秦明韜救援過程要被明軍下套。你明白嗎?秦明韜現在有危險!」 史班聞言愣了愣,有些呆地看著龐寧。呂策轉身看著地圖,默然不語。 龐寧大聲說道「不管秦明韜做的對不對,他現在自己把自己置於險地了,他有危險,我們該幫他。」 董學普轉過頭不願說話,史班歎了口氣,也不說話。 龐寧冷笑一聲,怒聲喝道,「們在想什麼?什麼理想麼漢人氣運,難道比我們五個人更重要嗎?當年是誰為了救史班殺了那牙人,是誰帶我們逃出府城的?你們都忘記了嗎?」 史班愣了愣,道,「是你把我從牢房裡就出來的是秦明韜。秦明韜殺氣太重,那個生黎部落只是燒谷秦明韜就要殺了整個部落。」 寧瞠目結舌地看著史班,憤怒地一拍桌「你什麼意思,你不管秦明韜死活了嗎?」 龐掃過其他兩人一眼然想到什麼,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這些懦弱自私的人,你們從來不在乎秦明韜死活,那時候秦明韜獨守府城拖延陳廷對大軍,你們愣是準備了兩、三個月才去救。」 「你們這些王八蛋,你們為了所謂的南國,所謂的五源谷好,所謂的漢人的未來好,根本不會在意秦明韜死活。」 董學普皺了眉頭,喝道,「你說我們?至少我們那時在準備救援,我們相信秦明韜能守住。你那時在哪?在南洋做海盜嗎?這算不算逃跑?」 龐寧被董學普頂的啞口無言,漲的血紅的臉上變得雪白,然後又從雪白紅。龐寧退了一步,訕訕笑道, 「你說我?你們那時不聽我的,要分田地打富豪。你們把商人都幹掉了,展個屁工商業?我的朋友李延正都被你們的政策逼死了,我沒兵沒技術,我說話沒人聽,幫過我為五源谷出力的人被五源谷逼死!我在五源谷算什麼?小丑麼?我回五源谷算什麼?」 第二次圍剿時候龐寧的海軍不歸島,這件事情本來是龐寧不可饒恕的錯誤,但在史班的幫助下算是抹掉了,再沒人提。事隔這麼多年,龐寧居然就這麼承認自己那次是逃跑了。這話說所有人面面相覷,董學普忿忿地看著龐寧,龐寧卻毫不退縮地迎著他的目光。 呂策無奈地說道,「李延正的事情,是我的失誤。」 龐寧癡狂般地笑了笑,「失誤?如果秦明韜在守府城時候死了,也是個失誤?一萬多兩廣精兵,救靠臨時拼湊的五千農民去頂,誰知道會不會出現失誤。」 龐寧臉上掛滿了冷笑,彷彿說出了這幾年一直想說的話,一直在承受的委屈,此時說不出的輕鬆自在。他大聲怒喝道,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龐寧很猥瑣,愛錢好色,不像你們有遠大理想,我沒出息只想做個富家翁…」 「但我知道什麼叫義氣!什麼叫感情!我不會再逃,我不會讓這種失誤奪去我的朋友!我絕不會再讓救過我的人,幫過我的人,因為我的袖手旁觀而死去。」 龐寧忿忿地掃過三個人的臉龐,一甩袖,兀自走出了最高會議室。 … 會議室裡只剩下三個人,坐了好久,也沒有一個人說話。下午四點的太陽從幾扇窗戶傳過來,漸漸照上了會議室的桌,照得兩個無人的位置分外的空曠。呂策歎了口氣,說道,「都是急脾氣,我看秦明韜狡猾的很,不會出事。」 呂策搖了搖頭,說道,「如今怎麼辦?」 董學普冷冷地站了起來,「派人北上,澄清這是秦明韜個人行為,與南海國毫無干係。我南海國是漢人的國家,和後金韃為萬世敵國,永不停戰。」 呂策癟了癟嘴,轉頭看了看史班,史班被呂策看得眼神閃爍說不出話來,只轉頭看向窗外。 窗外是知府衙門的甬道,二月底的北風裡,南海國的旌旗依舊招展在空獵獵作響。但這冷風卻把龐寧的身影吹得有些孤單。胖胖的身影頭也回,堅定地朝碼頭走去。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七節 督師孫承宗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韜和趙德四人打獵回來,路過軍營外的市場區。**-**+近挺熱鬧,幾家鋪裡外進出有不少大兵。秦明韜見那個樸素的酒家倒是乾淨,隨口說道, 「不急著回營,先在這裡歇歇吧。」 李錦熙和趙德對視了一眼,知道東王是心情不好不想回府。那天南王來了又走了,大炮換來的幾千匹軍馬一匹都沒帶走,東王自此便鬱鬱不樂。再加上皇太極破了喜峰口後,四處散播對南海國不利的消息,秦明韜最近的心情著實不舒服。 李承宗似乎沒感覺到東王的情緒,大聲朝酒家吆喝著,「老闆,在嗎?」 櫃檯後面的老闆聽到招呼,滿臉歡笑地迎了出來。李承宗選了只野獐扔了過去,啐道,「選些好肉炸了,再弄些骨頭燉湯,其他的你看著辦。」 那老闆不顧獵髒腥一把抱住了,卻覺得那獐入手沉重,又見這邊的幾匹馱馬上層層疊疊的放著不少獵來的鹿,獐,兔,詫異不過地馬屁道,「諸位好槍法。」 李承宗笑了笑,「都是東王三將軍打的,和我等無干。」 四人走了進,選了個乾淨桌正要坐下去,一個瘸著腳的小二趕緊拐了過來,搶在諸人面前趴在了那有些油漬的桌上,飛快地擦起了桌。似乎是為了速度快些,那瘸腳小二衣服袖和抹布一起用。沒幾秒,就把那張桌擦得亮。 那小二擦完了也不說話,呵呵笑聲,轉身一瘸一拐地退了下去。見他姿態卑微一副下人樣,秦明韜看得不舒服,隨口謝了聲,「勞駕了。」 聽到東王這聲道謝,那二一瘸一拐的背影突然停了下來。 再轉了過來時候小二臉已經漲得通紅。甕聲甕氣地答道。「能伺候東王。這是小地福氣!」 李承宗聽到這話。笑了笑啐道。「你小二當真會說話。東王賞你半兩銀。接著!春風樓去樂一樂。」 那小二接過李承宗地銀。悶不作聲了個揖正要退下去。卻聽見東王朝自己大聲問道。「聽你口音是南海人?怎麼在這裡做這個營生?」 那小二愣了愣。抬頭答道。「小地在大凌河被韃地箭扎傷了腳筋能再當兵。營裡將官給我了二十兩傷殘補助。讓我跟船回南海國。但南海討媳婦不容易。我這殘了地身回去也沒什麼意思…我便留在這裡打雜。倒是可以和原先隊裡地戰友廝混。」 南海國經濟展快。二十兩如今在瓊州府當真不算什麼。加上持續地勞動力輸入導致島內男多女少。討個媳婦確實不容易。這個瘸大概回去也成不了家。這等瘸了做不了事情地人回南海國高度競爭地商業社會裡。當真是要被社會瞧不起地。 倒不如在這裡。還有些以前地戰友念得他地好。能受點尊敬。剛好這個老闆要開酒家。圖他老實聽話。就讓他來做小二。 趙德也是基層軍官當上來的有不愛兵的道理。見拚殺受傷的士兵這般淒慘模樣,趙德眉頭一皺心裡難受不住說道,「父親我旗裡還缺幾個養馬的,不如讓他入編充當也算是兵,領正餉。」 那小二聞言,愣在那裡眼眶就紅了起來。李承宗看在眼裡,呵呵笑了聲啐道,「還不快謝謝三將軍。」那小二這才如夢初醒,髒兮兮臉上兩道眼淚流了下來,呼地趴在地上就給趙德磕起頭來。 趙德站起來和親衛交待了幾句,讓親衛帶著這瘸回營去了。見這瘸一拐一拐的背影,秦明韜和李承宗說道,「今後再有傷殘士兵,退伍後無論做什麼,輕殘按原爵位領一半兵餉,重殘的領足原來的爵位軍餉。」 李承宗愣了愣,說道,「這怕開支不小。」 秦明韜皺眉說道,「你莫管,就照這做。」李錦熙聞言笑了笑,補充一句道,「我看這事要大張旗鼓地做,這個規矩要寫出榜來貼在營裡各處。」 李錦熙話剛說完,一個東王府親兵快馬騎過了酒家門口,往山裡獵場趕去。似乎是瞥到酒家的馬裡綁著東王的大白馬,這親兵一個轉馬騎了回來,飛身翻了下來衝進酒家,果然看到東王和三將軍都在。 「殿下,孔有德派人來報,說孫承宗來了,請殿下移駕北港。」 終於等來了督師大人,秦明韜和幾個手下對視了一眼,點頭道,「我知道了。」 … 孫承宗在廳裡端坐不動,靜靜地等著「孔大將軍」的「駕到」。這個七旬老人耐心很好,雖然在北港等了兩天都沒有見到孔有德,但孫承宗此時一點煩躁的表情都沒有。 大學士只靜靜地看著廳外的北港,直直看了許 才意識到港裡那些建築材料非磚非木,怕又是南海製成。這個細節倒是讓老人波瀾不驚的臉上微微變色,舉著茶杯的手不禁抖了一下。 要在以前,小小孔有德敢這麼和孫承宗打交道,官帽可以丟十回了。放眼天下,就是要見天,也絕沒有讓孫承宗等上兩天的事情。 孫承宗心裡要說不氣,那是騙誰誰也不信。這要是換個急性的人,堂堂督師被個武官這樣羞辱,怕早就拂袖而去回山海關了。但不管是被羞辱還是被怠慢,不管是等兩天還是三天,這次孫承宗必須忍。 皇太極已經用南海炮打開了喜峰口。那三十門炮著實厲害,一字列開打的開花彈跟炸雷似的,爆炸點三尺之內人畜一觸即亡。炮打了七八輪,金兵就衝上了喜峰口城牆,一路南下拔關破堡,破了長城。 孫承宗急調吳襄和祖大壽入關,又調總兵王威入京協防。但怎麼看,剛被女真人打潰的關寧軍也擋不住皇太極。孫元化也讓孔有德勤王,孔有德接到命令卻是十幾天一動不動。孔有德不動,孫元化手下的另外一營火器營耿仲明也是在路上磨磨蹭蹭,到現在沒入京畿。 皇太極這次似不急著襲擊京城,只慢地往前開,又圍了三屯營。三屯營是薊鎮總兵鎮守所在,後金這架勢,看樣是要一口把薊鎮吃掉。總兵吳國俊頂著三十門南海炮守了七、八天,一天比一天不支,眼看就要被攻破。 這關鍵時刻,徐光啟一幫跳了出來,說就是大凌河一戰關寧軍有過不罰,登萊軍有功不賞,才造成如今的被動局面。孔有德立下大功空得到一個副將虛銜,沒拿到一兩銀沒加一個兵額,還拉下一個勾結五源賊的罵名,傷了軍心,所以才有今日的救援不力。 徐光啟的話上去有點道理,但仔細一想基本屬於扯淡。孔有德勾結南海偽國的事情,各方面調查下來基本都是有定論的。大凌河這個功勞大大的有水分,裡面是南海人起主要作用,還是孔有德起主要作用,非常難說。 孫承宗敢拍胸脯保證,自己參孔德的狀裡沒一句虛言。 但有沒有虛言如今要了,吳襄和祖大壽救援三屯營卻是一觸即潰,連夜逃了一百里才紮住陣腳。天被關寧軍的不堪一擊氣得掀桌,在朝堂上當堂質問兵部這遼東的幾百萬餉是怎麼用的?這種時候再說誰通賊,誰款敵已經沒有意義了,保住大明的京畿才是唯一有意義的。 廷議了幾天,議來議去,朝臣一致認定,天下兵馬裡能救京師的也只有孔有德部了。上次一次殺了幾千韃,徐光啟孫元化一力打造的孔有德火器營,怎麼看也比這些關寧飯桶強一萬倍。 徐光啟和周延儒聯手,兩個閣老責任扔得乾乾淨淨,只說是孫承宗上次的小動作傷了「登萊軍」軍心。解鈴還需繫鈴人,輔要孫承宗負責說服孔有德入京勤王。 孫承宗是帝師沒錯,可惜是天啟皇帝的帝師,不是崇禎皇帝的帝師。雖然一眾好友極力為孫承宗開脫,但關寧軍的慘狀和孫元化登萊軍鐵打的成績擺在眼前,被後金兵臨城下的崇禎確實對孫承宗不滿了。天不管什麼管轄職屬,就要孫承宗去北港調孔有德。 打完以後怎麼處理孔有德再說,至少現在,孫承宗無論如何要把孔有德請到京畿內,打這一仗。 在督師的殷切期盼,孔有德終於走進來了。孔有德身後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親兵,眼神的凌厲幹練讓閱人無數的閣老嘖嘖稱奇。大明副將孔有德讓堂堂督師等了兩天,臉上卻一點抱歉神色也沒有, 「軍務繁忙,讓督師久候了!」 孫承宗揮了揮手,乾脆扶著桌將一把老骨頭站直了。花白的胡隨著身體的動作輕輕顫抖,看了看這個桀驁不馴的大明將官,孫承宗有些感慨的歎道, 「皮島一別,竟已是七年。如今東江鎮爛不堪,小奴黃台吉揮斥方遒有不可當之勢,愈猖獗。毛大將軍若泉下有知,情何以堪啊。」 七年前孫承宗上皮島之時,孔有德只是毛龍的一個親兵。他隨著毛龍東征西討奮勇殺賊,拜毛龍為義父,一步步積功做了將官。事隔多年,孔有德已經不是那個孔有德,毛龍更是死在了袁崇煥刀下,再活不過來了。 「這番舊事,督師何必再言。」 故人再提,孔有德眼睛一紅,不禁怔怔朝孫承宗抱拳一禮。兩人的距離,頃刻間已拉近了十分。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八節 人在江湖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到「親兵」秦明韜的一聲咳嗽,才讓孔有德重新記已不是那個滿心國恨的皮島游擊,早已不是那個滿腹家仇的少年將軍了。**-**孔有德失神地看了看孫承宗,這才想起,就是這個人支持祖大壽攻擊自己,才有了朝廷對自己的有功不賞。 孔有德重新把臉拉了下來。 孫承宗立即現了孔有德情緒的變化,但他這個角度沒法看到秦明韜的臉。他並不特別瞭解孔有德,想了想說道, 「前番的參奏,本官也是身不由己…關寧全軍,滿朝武都說你款通南海,此事非我可以按壓。老夫所奏那一本,也是為了平撫關外諸鎮的情緒。」 孫承宗捻了捻鬍鬚,面色滄桑地說道,「關寧之防關乎國體,便是做到一千一萬,也討不得言官的一句好。但其艱難之處,卻又誰人知道啊?」 聽到孫承宗的苦討饒,孔有德並沒有被感動。他眉頭微擰也不答話,只將山鎧的裙甲一托,轉身坐了下去。 孫承宗見他這副樣,知道:己的話沒起到效果,神色不禁微微有變,乾脆朗聲說道,「老夫此番來,是奉天旨意調你部馳援京師。當此非常之時,萬望你不計個人榮辱,以大局為重。」 「此番擊黃台吉後,爾功爾勞天下人人皆知,尚懼流言乎?大凌河之功,屆時為你一併敘之。」 既然講私情沒用就來講大義了。有德心裡一個咯登,竟覺得胸口微微有些麻。但此時的孔有德是真正身不由己瞥了一眼「親兵」秦明韜的臉色,孔有德凜了凜心神,還是咬牙說道, 「沙場征戰豈能戲那黃台吉陰沉狡猾,倘若孔有德戰死沙場,便頂著一個通敵的污名上那黃泉路麼?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督師若真要為小將敘功豈須等至戰後?」 好個孔有德。居然公開要挾督師。 孫承宗張了張嘴巴。實在不知道這小小副將為何這麼張狂。滿朝都說祖大壽投敵。但祖家侄十數人在瀋陽受黃台吉恩隆厚重。祖大壽還是隻身回了錦州…難道那個遠處蝦夷之地地彈丸南海國。竟比後金更吸引人能讓這些明軍將領有恃無恐。 孫承宗滿是皺紋地臉上霎那間就掛滿了陰冷。「不敘這功。你便敢不入關麼?天有難而兵官不援。你可知道是何等罪名?」 孔有德是在遼東戰爭地血和火裡爬出來地。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殉國殺賊地壯懷激烈。他終究是個三十歲地青年平生只恨這朝廷不能用忠良。致使英雄身死忠義蒙冤。原先好好說還罷。會讓孔有德進退不得…但如今說起狠話但沒能嚇到他。反而讓這個老兵油一肚地火。 孔有德看了看滿頭花白頭地天啟帝師笑道。「援!如何不援?孔有德和黃台吉有不共戴天之仇番必欲殺之而後快!然此去京城有十萬八千里。又豈能朝夕至?我火器營事務輜重繁多。鉅細皆不得疏漏。又豈能倉促上路? 「督師催促不斷。徒亂軍心而已!」 「你!」 孫承宗氣得胡抖,卻又拿這個副將一點辦法沒有。孫承宗你,你,你了幾聲,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才止住,扶住桌慢慢坐了下來。 孔有德也不扶他,只坐在一邊冷冷旁觀。孫承宗搖了搖頭,漸漸平靜了胸腔的怒氣,歎道,「唉,這社稷也不是我一人能救…既是如此多言無益,我便再錯一次,你要什麼直說,我做這傳話筒,為你轉告天。」 孔有德看了看秦明韜的臉,朗聲說道,「軍經大凌河一戰傷亡頗大,援遼一路上徵召的士兵死了大半,原先臨時徵召的八千人,如今只餘五千…這撫恤所耗甚多,需一百五十萬兩軍餉給死傷親屬,方能拔營。 」 孫承宗倒不知道孔有德什麼時候自己擴軍了,聽到七千,三千這些數字時候他愣了愣,一時還沒想清楚是怎麼回事。但聽到這個男人張口就要一百五十萬兩軍餉,孫承宗眼睛猛地一睜,彷彿不相信般地看著孔有德。 孔有德等了會,沒等到回答,追問道,「督師,此事如何?」 孫承宗愣了愣,好不容易回復心神,訕訕答道,「怕是太多了,如今各處支拙,天…」 孔有德皺了皺眉頭,不樂說道,「那最少也要一百三十萬兩。」 「爾一營兵馬,豈能花費如此之巨,實在說不過去!」 「督師長年在關外,豈能不知軍難處?那關寧軍一觸即潰也要得幾百萬兩軍餉來養,我這邊個個都是精忠強兵,一日間便殺了幾千韃救下半數關寧軍,豈能少餉?如何當不得一百三十萬兩!?」 孫承宗臉上有點掛不住,捻了捻鬍鬚說道,「此話也有些道理,不過卻又有些不妥…給老夫面,再減一些…」 孔有德歎了口氣,剛毅的臉上滿是無奈,半晌沒有說話。好久好久,彷彿作出了極大讓步,孔有德搖頭道,「一百萬兩,不能再減了,再減軍心便要散了。」 孫承宗看了看孔有德,點了點頭。孫承宗捻了捻鬍鬚,似乎想到什麼,本來緊張的臉上突然有些閃爍,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為你求來這一場富貴。不過…」 孔有德知道孫承宗要什麼,趕緊站了起來,拱手答道,「 撫關內外,挽狂瀾於欲倒支大廈於將傾,其功莫大,師,日後但有什麼事情需孔有德效力,督師一檄來足矣!」 孫承宗臉上這才有了些光亮然揮手說道,「徐閣老、孫元化和我本是好友又何須分麼清楚?前次參你,當真是為了安撫關寧軍心,才出那下策。既然你如此說…」 「我便為你求個前港總兵也不為過。」 … 兩人突然親近起來,屁話了好久。直到孫承宗鑽進了轎一行人走出了北港大門,秦明韜才揉了揉站酸的腳窩,一屁股坐在了椅上,隨口罵道「這個老忽,還真會收買人心。」 孔有德楞了楞,說道,「殿下此話怎講?」 秦明韜癟嘴說,「皇太極兵力還在三屯營一線,忙著四處打劫呢尚未逼近京城。我聽說崇禎已調臨洮總兵官曹詔,延綏總兵王承恩,宣大總督張宗衡諸將勤王,只留洪承疇在甘陝穩定流民亂局…」 聽到曹詔的大名,孔有德心裡咯登一聲沒反應過來吶說道,「曹詔也來了麼?」 秦明韜沒想到曹詔的名字引起孔有德這麼大反應,說道「是呀,曹詔來了。這些猛人沒被打趴下之前禎怎麼捨得砸一百萬給你。 」 孔有德沒想到秦明韜的情報比自己這個「體系內」的還靈通,拱手說道「殿下英明,不過適才督師~攏我的意思…若是知道此事難成,他何須如此作態?」 秦明韜愣了愣,沒想到這個孔有德的政治水平這麼差勁,不禁把他重新打量了一番。 不過秦明韜細細想起來,歷史上這個孔有德頂著家仇國恨突然造反,怎麼看也是在明朝系統裡混下去的樣。後來好不容易冒死逃出山東,一路為滿清驅策,好像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在廣西和李定國打一仗輸了就畏罪自殺,顯然在韃的系統裡也混得不好。 倒是個只會打仗的角色啊… 「上次因為你的事情,輔周延儒和孫承宗鬧得不愉快,這次會讓孫承宗得手?周延儒讓孫承宗來北港,就讓他來碰釘的。孫承宗之所以這麼說,是想使得你信任他,使得你以為他會盡心為你辦事,讓你無論事成事敗都記他個苦勞,讓你心生感激為他驅策。 「他要是真的賣力為我們求銀,不光關寧軍要恨他,崇禎也要覺得他莫名其妙。」 孔有德聽得默然不語,愣愣看著地面的濕滑青石。 見他樣,秦明韜笑了笑說道,「不急,樂得讓他們打去,看看這個打饑民,打流民打得威震天下,讓崇禎腰桿硬起來的曹詔,能不能擋住皇太極的腳步。」 雖然秦明韜日算夜算,算盡了京畿遼東的局面,卻沒算透南海國內部的局勢。他沒想到龐寧這一去府城,就為了遼東的事情和其他三人吵了一架。那天一走出會議室,龐寧就直接把艦隊從府城開走了。 飄忽的北風裡,十艘雪白的一級巡洋艦斜張著白帆,排成兩列,艱難地逆風行駛著。 趙如獨自在+樓上算著這個月的帳目。自從出了府城,龐寧就一直悶不說話。昨天更是一反常態狠狠罵了頓手腳緩慢的帆纜長,把一船人看得目瞪口呆。趙如不敢去招惹他,只躲在+樓幹活。 很快就算出了結果,見那數字終於轉正,趙如欣喜地笑了笑。 趙如想了想,還是拿著賬單走進了船長室。但屋裡沒看到師父,倒是兩個「鶯飛」戲班的女姬衣衫凌亂地摟抱在一起,互相撫慰著出蕩人心肺的呻吟聲。香艷情景看得趙如面紅心跳,趕緊啪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趙如呼了口氣,按了按微微隆起的下身,往甲板下的官廳走去。 會議桌上雜亂地堆放著新船舶設計圖,日本地圖,遼東地圖,亂七八糟的東西。牆上的大地圖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貼紙。趙如在官廳裡左右看了看,才在大窗旁邊看到師父的身影。龐寧似乎心情不好,怔怔地看著船尾的兩條浪線向遠方延伸出去,默然不語。 趙如癟了癟嘴,湊到窗戶邊上突然往遠處一指,大聲說道, 「瞧,月牙島!」 龐寧還是無動於衷,看也沒看趙如一眼,只隨口問道,「賬平了?」 「這個月淨賺七千兩!」看了眼龐寧毫無表情的臉,趙如說道,「師父,我給你說個笑話。」 把從龐寧桌上偷來的金鑲玉拋了拋,趙如說道, 「以前有位大善人,死後去見閻王,閻王說他生前行善,下輩投生可以自己挑。大善人說,我也不求封侯拜相,我也不求聲名權勢,只願投生在太平興盛之世、富貴閒逸之家,娶幾房賢妻美妾,生幾個孝賢孫,終老於自家庭院之便也滿足了。」 趙如把金鑲玉塞進自己口袋裡,看了看龐寧說道,「你猜猜那閻王怎麼答他?」 似乎是和這「大善人」的願望有了些共鳴,龐寧轉過了頭來,好奇問道,「他倒怎麼說?」 趙如得意地坐上了木窗台,笑道,「這閻羅王還沒等他講完,就自己站起來大聲罵道:『要有這麼好的去處,老早就先去了!還輪得到你?』」(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七九節 大英雄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寧聞言愣了愣,知道趙如在逗自己,不禁啐了一口:閻王怎麼當的?這麼沒出息。(->」 趙如卻沒回答這個問題,嘿嘿笑道,「閻王又如何?這人生便是一個櫥櫃,又何必太執著。」 龐寧皺眉問道,「櫥櫃?怎麼又是櫥櫃了?」 趙如癟嘴說道,「當然是櫥櫃,裡面全是杯具,慘劇…所謂人生失意常,可與人說只二三。且得過時便睜開眼,若過不得便閉閉眼。 師父有什麼好氣的,人人都不一樣。師父有這麼大一支海軍,想做什麼便去做,又有誰能攔得住?」 龐寧不禁笑了,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要徒弟來開導了。龐寧揚了揚眉毛,默然不語。幾隻海鷗不知道怎麼跟上了這艘巡航艦,在船尾穿梭來回,倒是啊啊吱吱地叫個不停。 趙如眨了眨眼睛,說道, 「聽說韃入關後不急著城,四出劫掠百姓,掠奪人口押回遼北填充各牛錄的戰損。得,這漢人在那苦寒之地折騰幾年,再殺出來就變韃了。」 「『本是華夏元,卻縱胡虜入關劫掠原』,我看東王這次,是要被天下士大夫罵得狗血淋頭了…東王做南海國的王還不夠麼?再進一步又如何?」 趙如歎了口氣,搖頭說,「便是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又如何?若是人人都忌恨你,都畏怕你,時時刻刻要算計步步處處要提防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輩不苦麼?」 龐沒想到趙如也對秦明韜不滿。沉默了好久才說。「人和人哪裡是一樣地?你覺得苦。他未必覺得苦。你覺得是深淵地域水深火熱。他卻彷彿在自家宅院閒庭信步一般。」龐寧自嘲笑了笑。說道。「也只有這樣地人。才做得大英雄吧。」 趙如滿地啐了口。「大英雄麼?我看是大狗熊。」 …… 「愛郎。我唱曲給你是好聽好聽?」 那雙彷彿會說話地眼睛眨了眨。便聽見夜鶯般婉轉地女聲響了起來。一對柔荑時舒時展。兩支金蓮踩著一室彩華偏偏起舞。 「…君不見館娃初起鴛鴦宿女如花看不足。香徑塵生鳥自啼。廊人去空綠。換羽移宮萬里愁歌翠舞古梁州。為君別唱吳宮曲。漢水東南日夜流…愛郎。我唱得好聽不好聽?」 伊人手執薄翼金扇,身穿羽衣,吟唱間舞得滿室芬芳,彷彿一支絢爛蝴蝶在妖艷花朵上扇動翅膀吳三桂看得如癡如醉,只到這仙停下來許久才漸漸緩過神來, 「…好是好極了只是,這萬里的大好江河怎麼被你唱得這般淒涼倒似這錦竹人間繁華歲月,都似白雲蒼狗過眼雲煙一般,要逝去了…」 吳三桂站了起來,手握大刀慷慨說道,「仕宦當作執金吾,取妻當得陰麗華,大丈夫行天下理當如此,豈能整日哀怨蹉跎…」 「仙你怎麼又不說話了…這轟轟隆隆的,吵得我心慌,卻是誰家的鑼鼓在喧鬧?」 懵懵懂懂,吳三桂只覺得那如煙如霧,美得不似人間的女輕輕轉了個身,便漸漸離他去了。一片亭台樓閣如水幕般謝去,自己已處於一片血火戰場,身邊一張赤色日月大旗在怒風獵獵作響,腳下卻是一片火海刀山。 後面山上,無數衣衫襤褸的兵卒朝這裡湧下來,那士兵也不知道有多少,無邊無際的,一眼看不到盡頭,看得吳三桂心房涼。他轉頭再看前面,驚訝間卻看到無數渾身是血的白甲騎兵,也齊齊站在了山腳下。 那些身著精甲的騎士們看了自己一眼,便頭也不回地朝山上衝了過來。兩支大軍在吳三桂的身邊猛地撞在了一起。吳三桂瘋狂地躲避著,揮刀砍殺著,但無論他手上的大刀如何揮舞,他也斬不盡越來越多的敵國死士。 雙臂開始麻,刀已經快抬不起來。揮舞吳三桂越來越疲憊不堪,卻突然聽見遠處一片炮火隆隆。 抬頭一望,無數碩大炮彈越空而來,轉眼就要把自己轟得粉碎。 吳三桂吃了一驚,但被敵人團團圍住,哪裡進退得了?他只想彎身躲過這些炮彈。但一個衣著華貴的士大夫突然衝了上來,那士大夫死死抱住了自己,讓自己動彈不得,只能直直地站在那戰場上迎面而來的千萬敵兵,迎面粉身碎骨的呼嘯炮彈。 那士大夫鬍鬚花白,身上瘦弱得如竹竿一般,但卻有著極大的力氣,吳三桂怎樣也掙脫不開。眼見炮彈越來越近,吳三桂終於憤怒地大吼一聲,「偽善惡儒!給我滾開!」 「轟!」 驚出一身冷汗,吳三桂猛地在營帳彈坐起來。 重重地喘了幾口氣,吳三桂才明白這只是一個夢。他舒了口氣,僥倖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才看到帳外的天只是濛濛亮,但四處都是慌張的兵卒在奔跑。 那轟隆聲原來是韃那邊的炮聲,這炮聲和營帳裡的呼喝聲,馬嘶聲,兵器碰撞聲匯在一起, 得分外雜亂。 一名將官抱著頭盔衝進了吳三桂的營帳,身上的白鱗甲在交錯鏗鏘作響, 「少將軍,韃真的往三屯營上攻過去了!」 吳三桂這才從那個如夢似幻的美夢完全清醒過來,皺眉大聲喝道,「黃台吉不是一直圍而不攻麼?怎麼突然打起來了?」 那將官急得一頭的汗,大聲答道,「聽夜不收回報,多鐸率鑲白旗把劫掠到的人馬財物送出關後交給了科爾沁部,昨晚趕回來,今天一早就起了攻擊。」 吳三桂聞言啞不語,趕緊呼喚親兵入帳把銀色鎧甲穿上著大刀便衝了出去。幾個縮著腦袋的小卒拖著長矛正往營寨心集注意吳三桂,不小心撞到了突然出帳的少將軍身上。吳三桂罵咧咧地喝了聲,一腳把這幾個步卒踢到了地上。 皺眉看向遠方,吳三桂果看見一萬多韃全聚在了三屯營城外。三十門南海炮每分鐘就能打一輪,在城牆上炸開了一個又一個的火花。這種密集火力看得吳三桂瞠目結舌,腳下一時竟邁不開步。 前面十幾天,些火炮只是零星地打了幾炮,不過起著威懾作用。韃雖然圍了城,卻忙著在附近劫掠,從未像今天這樣齊聲怒吼。直到今天看到了這壯觀的齊射景象吳三桂才明白為什麼喜峰口只一天就丟了。 轉過頭,又見三里外下的遼東總兵祖大壽一部大開寨門,似乎要殺下山坡救援三屯營。吳三桂心裡一凜,焦急地大聲吼道 「牽馬來!」 飛馬出了營寨,吳三桂直往祖大壽軍衝去。見來人是吳三桂家士卒紛紛避讓出一條道路,讓這少年將軍騎了過去。 「舅舅,去不得!」 祖大壽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個外,卻沒有答話。吳三桂騎到了祖大壽麵前,拉住馬頭大聲說道,「舅舅多鐸昨天率鑲白旗回來了,如今近兩萬韃全集於城下們如何抵擋的住。」 祖大壽頭盔的左邊已經破了,這時不過用了塊硬皮縫上上左頰的傷疤,看上去實在不像是個總兵官的樣。他看了眼自己的這個外甥然不語。 祖寬一拉馬刀騎了過來,抱拳說道,「請少將軍的騎軍護住我右翼,莫讓我被韃圍…」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吳三桂怒聲打斷,「護個球!半個月前剛在這裡吃了一敗,現在將老兵疲,這仗怎麼打?那正白旗沒參加攻城,死死看著我們這邊。舅舅這時候衝上去,不過是給那多爾]添戰功。 」 半個月前奉命救援三屯營,這一營人剛剛徵募便吃了個敗仗,裝備士氣都差到了極點。鳥鐃將軍炮之類的火器早已丟盡,如今不少人身上連棉甲都沒有,只提著一把大刀或一桿長矛。 這哪裡是去救援,這是去送死。 祖大壽看了眼目光焦灼的吳三桂,又仰頭看了看灰濛濛的蒼天,淡然說道,「朝流言甚多,三桂知否。」 吳三桂鎖眉不語,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三屯營城牆上的守軍已經被炮火打得不敢站直身,再沒有了一點鬥志。西城門上的總兵旗早已折斷,無力地攤在城門上,拉下好大一片赤紅錦布,倒像是一片血光一般。 炮幕逐漸稀疏下來,等候已久的三旗後金精銳推著沖車井欄往三屯營的城牆上壓過去。這個前朝戚少保一力修成的薊鎮鎮守,眼見就要被韃虜攻下。 「天三道催兵符連接趕至,此戰,無路可退!」 祖大壽目光突然凌厲起來,臉上的肌肉抽搐擺出一張猙獰的臉孔,朝全軍大聲喊道, 「那幫只會在朝堂上口水不休,自相攻詰的書生們不相信我。那些只知道落井下石,陷害忠良的言官不相信我,但我祖大壽拍著胸脯說,我對得起這蒼天厚土,對的起聖上天,對得起這血紅的日月大旗!」 祖大壽怒視全軍,振臂大喝, 「你們都是遼人,你們知道這些年我祖大壽在做什麼。告訴我,你們信得我祖大壽否!」 回應他的是幾千人的吼聲,這陣自肺腑的怒喝如驚濤如海嘯,彷彿是祖大壽幾十年戎馬的勳章,彷彿是祖家幾十年戰功的豐碑,從幾千個憤怒的遼人口吼了出來, 「我們遼人信得!」 「祖將軍絕不會投靠韃!」 祖大壽點了點頭,笑著朝帳下士卒抱拳一禮,突然間他仰面大笑起來,那笑聲既狂又驕,也不知道是在笑這不仁蒼天,還是在笑這朝廷昏庸。那洪亮的笑聲他雙腿一夾,戰馬嘶鳴已經策馬衝出了營寨。幾十個將領不甘落後,拔刀催馬便跟了出去。 祖大壽馬刀直指山下列陣的後金韃, 「殺賊!」 長戈高舉,幾千人隨著這聲怒喝衝了出去,再不回頭。(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八零節 誰辨真偽?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禁城,坤寧宮。**-** 紅底金色的宮燈在屋裡照出一片暖洋洋的光芒,讓整個宮殿顯得分外溫馨。但這溫馨光芒卻衝不開大明天朱由檢的眉頭。三屯營已丟,韃倒是沒有逼近京城,掉頭往東直奔遷安,開平而去。那些衛所兵…這兩座城料想也是守不住的… 把手的《大明疆域圖》往案上一攤,朱由檢重重靠在了椅背上,歎了口氣。又想起在三屯營戰死的祖大壽,朱由檢搖頭說道, 「這又少了一個…」 聽到天的歎氣聲,周皇后忍不住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天的身側,周氏輕輕說道,「夜已深了,殿下莫再操勞國事,累壞了龍體如何治國平敵?」 崇禎搖了搖頭,饒不休地指著地圖上地渤海西岸罵道,「那袁蠻曾說五年平遼,這種癡話朕如今是不敢奢求了,那也別放他們進來!寧錦一線花了朕多少銀?所求的是什麼?無非是牽制住韃,守住京師一線。」 崇禎憤怒地一掌拍在了上,有些失態地喝道,「這第二次了!這孫承宗在關外做什麼?幾百萬兩銀砸下去就練出這麼些兵來?大凌河一戰敗得丟盔棄甲。三屯營再戰還是敗得丟盔棄甲!如今再戰,又敗,薊鎮丟了,祖大壽也死了!」 「這都是些什」 周皇后從椅後面抱住了年輕皇帝,柔聲說道,「陛下喜怒,待得勤王兵馬來了,自然把韃趕回關外去。」見崇禎臉色舒展了些,周皇后好奇問道「陛下不是說那祖大壽投了韃麼,怎麼又會死戰殉國…」 崇禎聞言沉默下來,半響說道,「這都是那些言官們說的,如今看來,其真偽也是難說。」 周皇點了點頭。說道。「怕是那些言官冤枉他了…」 崇禎想了想。還是搖頭道「此事難下定論。關內外人人都傳他投韃。豈能沒些道理?他那些侄全去了瀋陽。說在那邊被小奴處處照顧…」 「唉…這真真假假何分得清?這滿天下多少督撫多少總兵。你讓朕如何一個個去辨認忠奸?人人都說熊燦好。卻讓沙定州逼近梧州了!這天下就沒一個好消息!當真是不說也罷…」 見皇上又動了肝火周皇后默然不語。只是體貼地把臉頰靠在朱由檢地頭上。 半晌。朱由檢似乎想到什麼道。「對了。說到熊燦我倒想起件事情。 我聽說袁貴妃慫恿你在後宮裝『玻璃窗』。此事萬萬不可。」 朱由檢皺了皺眉頭道, 「那五源賊如今踞於南海,日日做這些奇巧物事來侵蝕我大明關防。如今又傳言說那秦明韜賣火炮給韃…輔說不是秦明韜賣的,督師說是秦明韜賣的,此事還未有定論,但此患不能不防。皇后母儀天下可失禮,切莫要學那蘇杭大戶裝這禍國殃民的『玻璃窗』。」 年輕的皇后撅了撅嘴巴了想還是答應下來,幽幽說道「臣妾知道了,陛下放心。」 朱由檢不知道又想起些什麼來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周氏有些不甘地想著那些漂亮光亮的玻璃窗,看著案上的疆域圖問道,「殿下,那五源賊是在南在北?在哪個方位?」 崇禎聞言啞然失笑,轉身看了看端莊美麗的周氏,忍不住把她拉到自己腿上,溫柔說道,「五源賊自號南海偽國,自然是在南面。」 周氏難得被崇禎抱著,這時笑吟吟地縮在丈夫的懷裡。她好奇地在那疆域圖上看著,又問道,「那是在哪個地方?」 那疆域圖繪在一塊錦布上,尺寸極大,崇禎剛才只攤開了遼東和京畿那一塊,這會見周皇后問道,他便把疆域圖往下面拉去。一路攤開,攤到兩廣雷州,再下面那疆域圖竟然就沒了。瓊州府孤懸海外,只有府城一塊在疆域圖上露出一點點。其他州縣,圖上根本沒有畫,。 崇禎愣了愣,指著瓊州府城在疆域圖上露出的一點點地方,訕訕說道,「便是這裡了。」 周皇后眨了眨眼睛,詫異問道,「這麼遠的地方?連疆域圖都不標了…這怕比那交趾安南還要荒蠻。為何朝大佬們日日為這天涯海角,為這丁點大的地方參奏不停?」 崇禎聽了這話半天沒反應過來,只盯著疆域圖下面沒有畫出來的海南島出神。好久好久他才淒涼說道, 「是呀,熊燦說那五源賊願意年貢白銀十萬兩,比原來稅賦多一倍,只求得個藩國的冊封。但這一句話卻讓朝吵成了一片,那些進士們滿口經典句句道德,個個都說祖宗基 土也不可丟!」 大明天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 「朕這個天,寸土也不可丟啊…」 …… 開平屯衛的參將府裡,大明帝國的衛士們早已不見蹤影。正白旗的精銳護軍佔領著府內顯要位置,鷹隼的眼睛裡時不時露出些森然殺氣。 多爾袞正用磨刀細石小心地打磨著他的馬刀,似乎對自己的工作滿意了,他舉起了長刀左右看了看,點了點頭。 走到院裡,對那個綁著的俘虜,多爾袞大聲喝道, 「爾帥已降,你還要堅持嗎?」 匍匐在地上的大明千戶甲已失,在三月的寒冷天氣裡裸著上身,露出了一身觸目驚心的鞭傷。昏昏沉沉他被多爾袞的爆喝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好不容易看清了站在在面前的韃貝勒,千戶蔑視地笑了笑,卻一句話也懶得說。 「好,是個剛烈。 」多爾袞笑了笑,蹲下來湊他耳邊道,「我會讓投誠我大金的秀才們為你寫個傳記,就說你見我大金騎軍望風而逃,棄城南奔,被斬於城南三河岔。」 「怕你的忠烈求死,是永遠有人知道了…」 聽到此惡毒陰損的招數,那個渾身無力的千戶頓時急得滿眼血紅 「殺千刀的韃…老…老和你拼了。」 渾身的鞭傷已經有些化膿跡象,這種重傷本該讓人渾身火熱高燒不退。這個千戶在院裡躺了一天一夜,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但聽了多爾袞的這句話,他卻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一份力量,踉蹌著爬了起來。 雙手被麻繩反綁著,千戶搖搖晃晃地往前跨了一步,大吼一聲朝多爾]咬去。 「凶殘韃虜,百死不足於平天下!」 但重病的這個衝刺卻一點章法也沒有。多爾]冷冷一笑,輕輕一轉便已抄到了俘虜的身後。高舉的馬刀重重揮下,竟把千戶的頭顱生生剁了下來。鋒利的刀鋒在脖上割出一個雪白的斷口,但這片雪白很快就被湧出來的血浸紅,動脈裡噴出一米高的的血柱。 失去了頭顱的烈士還在往前,連跨了兩步才失去平衡倒了下來。多爾]早已退開,冷冷看著那個死不瞑目的頭顱在庭院裡滾動著。 「哥的刀越來越快了!下次一定能把吳襄抓住!」 大步從門口走了進來,多鐸看了看滾停在水溝的千戶頭顱, 「昨天有幾個~|了頭的軍戶來告狀,說這千戶吞軍田為私田,又轉租給衛所外的佃農,不讓軍戶們過活…這千戶看來貪了不少,吃飽了拿足了,倒是對他家主挺忠烈。回頭拿他頭顱掛在城牆上,好讓那些豬羊們安定些。」 多爾袞點了點頭,走到那千戶的屍體邊上,在那千戶的皮肉上擦拭馬刀上的鮮血,隨口問道,「城裡的軍戶都剃了頭麼?」 多鐸看了看多爾],訕訕說道,「只有半成人被威嚇著剃了頭,其餘人都不願。哥,我看不殺些漢人,這場面鎮不住。」 多爾袞似乎猶豫了會,最終還是搖頭說道,「算了,穩妥些別激出亂。這次也搶了、七萬人丁了,再多也消化不了。就按八哥說的,不~|就不~|吧。這些城估計也守不住,倒不如趁亂多搶些銀。這邊我守著,你往北匯同八哥打永平去。」 多鐸看著多爾袞,悶不作聲。 多爾袞拍了拍多鐸的肩膀,笑道,「你不要總和八哥過不去,這次他把屯衛和永平的功勞都給我們了…凡事看遠點,別急於一時。」 多鐸不爽地把頭撇了過去,半響又轉過來說道,「哥,你是哄黃台吉的吧?你是故意哄他,不是真心跟著他吧?」 多爾袞似乎被這句話電了一下,手從多鐸的肩膀上彈了下來。多爾]偷瞥了眼遠處的衛士,有些慌張地說,「我如何是哄他了?沒有他後金就要亂,父汗若在,能看我們手足相殘麼?」 少年貝勒對多爾袞的慌張神態很滿意,自得地說道,「我便知道你是哄他的!」 想了想,多鐸又不滿地說,「黃台吉和南海人買的都是些什麼玩意,給我們用的十門炮已經壞了兩門了。」 多爾袞愣了愣,說道,「和仇敵買來的東西能是好貨麼?這些炮再不經用,總能轟開城牆不是。這一路上打開這些城門,比上次入關是輕鬆多了。上次我倆能這麼輕鬆拿下這開平衛麼?你倒想怎樣?想用一輩?」(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八一節 勤王大軍 來-w.6 w.Co M看最新更新 言的浪花拍打著峭壁,在懸崖上打出一片又一片的浪後的陽光碎成一片閃閃發亮的水珠。峭壁的上面,兩百名手持燧發槍的「騎兵」在快速運動著。 這兩百人騎著膘壯的戰馬,穿戴著制式的灰色軍裝和黑色皮靴,背上都扛著一支精巧的南海燧發槍。兩百人間護著一部套四匹馬的戰車,如果你仔細看,你會發現那粗海布蓋著的戰車實際是一門小炮。 這支部隊在運動保持著高度戒備,背插小旗的十幾騎斥候在四周偵探,巡查著周圍地境。 實際上,這是改水營的一次突襲訓練,從三個登陸點越海抵達遼東半島,奔襲八十里外的南汛口。這支小部隊,是搶在前面地驍字旗第二司。 一個斥候衝了過來,他拔出了背上的改水營斥候旗,離隊列還有百米時在左手上揮舞了兩下。 士卒們確認了他的身份,讓出一條路來讓他直接騎到了這兩百人部隊的「千總」面前, 「報!前面十里就是南汛口,無敵兵,有逃亡遼民數百人聚居。南面第三司在我司右翼,距離二里。」 驍字旗第二司的千總點了點頭,他回頭看了看,兩百騎火槍手的胸甲頭盔在陽光下照出一片耀目的雪白。()長年的強度訓練和充足營養下,這些士兵個個都是強健彪悍,而夜校化課和豐厚的軍餉也讓他們士氣高漲。 千總相信自己會贏得這次訓練第一名。 「加速前進,搶在第三司前面到達南汛口!」 南汛口原來是大明東江鎮的一個前沿碉堡,不過這些年東江鎮體系混亂自相攻,這堡早就荒廢了。現在後金和明軍注意力都在京畿,人煙稀薄的遼東半島沒人管。在這種背景下,改水營大膽踏上了遼東半島舉辦了這次強渡突擊訓練。 第一個到達南汛口的「司」晚上可以加餐,每四人加燒酒一壺,野味宴席一桌。當然不只是加餐的獎勵,如果在訓練把別的司比下去,能夠加獲一門步兵支援四磅炮,增強「司」突擊火力。不但如此,還能夠讓東王在大會上表揚幾句,這會讓這個單位更有榮譽感。 從物質到精神的獎勵,讓訓練的諸將士使足了勁。他們朝第一名發起了衝擊,但事情總是不遂人願,關於競爭者的壞消息很快傳來: 「報,勇字旗第一司出現在右翼,旗總常廣親自帶隊走岔路越過了我旗第三司,現在衝向南汛口。()」 身材高大的千總眼睛一瞪,大聲罵道,「吊日的常廣又玩陰的!他像個旗總麼?老拼了!全司突擊!最快速度進入南汛口!」 「東王說了,抓來一個遼民一兩銀。兄弟們,給我衝!」 兩百士兵齊聲大呼,策馬往演習訓練的目的地衝去。 驍字旗第二司三里後的海邊平原上,一片旌旗招展,原野上馳過一片整齊得有些駭人的騎兵隊列。這是秦明韜率領的軍精銳,也在快速向南汛口前進著。這次演習性質的訓練秦明韜很重視,李錦熙等幾個謀士也跟隨其。 秦明韜對全營的表現很滿意今天看下來,這次演習很成功,五千戰兵都掌握了基本的騎兵突進。如今改水營有近萬馬匹,算戰馬的話也有五千匹,能夠在必要時候發起長途奔襲,打擊敵人的核心區域。 看了看西面的渤海,秦明韜又想起什麼,向李錦熙問道,「那孔有德說起曹詔就變色,此將真有如此悍勇?」 李錦熙想了想,說道,「這人是大同人,這兩年在西北討伐流民軍,率三千遼騎在百萬流賊縱橫突砍如入無人之境。()此人不但勇毅,更善於用計,多次用詐擊破敵眾,實在是千軍難求的良將。如今大小流賊聞「曹」字而色變,像綿羊一樣被他四處驅趕。」 「如今他的三千騎軍就快抵京,我怕殿下在京畿的謀局…」 秦明韜想了想,只問道,「那曹詔和皇太極打過沒?」 李錦熙始終不太習慣南海五王不同於常人的一些用詞,比如把黃台吉叫為皇太極就讓他很不舒服。他不知道這是後世對黃台吉的習慣稱呼,只覺得一群遼北韃虜,為什麼冠上「皇」這樣的高貴稱呼。但既然東王習慣這麼說,李錦熙也只有改口, 「曹詔久在遼東,在熊廷弼、孫承宗手下都幹過。和韃打勝多敗少,但他以前位職低,倒也不引人注意。和皇太極…他沒有直接交過手,不知會是怎樣情景。()」 秦明韜點了點頭,默然不語。騎了幾百步,李錦熙又抱拳說道,「還有一人,殿下也要留意。」 「哦?哪個?」 李錦熙臉上有些陰森,沉聲說道,「盧象升。」 突然聽到明末名將盧象升的大名,秦明韜愣了愣,看著李錦熙問道,「上次你說認識他。」 李錦熙點頭稱是,說道,「在洛陽求學之際有數面之緣…此人幼學經綸少學武略,可以做一筆錦繡章登堂答對,武可以百步穿楊行軍突陣,實在是當世人傑。上次黃台吉入關他募萬人勤王受崇禎嘉獎,後來任大名三府兵備道,專事練兵。」 「前番聽說他已率軍北上勤王。有此人在,京畿之局或有變數。」 盧象 名秦明韜當然聽說過,明末是個將星雲集的時代,疑是其最璀璨的幾顆之一。明末的亂世,盧象升率領一手打造的天雄軍南征北戰,是苦撐這大明殘局的支柱之一。聽到盧象升也開始嶄露頭角,秦明韜突然覺得前路又多了些艱辛,不禁點頭說道, 「大明朝氣數未盡。()」 軍正在前進,兩名參軍府吏騎馬從後面飛騎追了上來。 「殿下!咨議!京畿細作回報!」 「三月二十七日多爾袞率三千騎攻擊武清縣,天津衛諸軍萬餘人北上阻攔,雙方激戰於大河屯。多爾驍勇,衛所諸將不敢上前迎戰。唯有一個官率三千人死戰不退,衛所諸軍得此空隙四下圍住韃虜。」 「韃被圍後擊退天津右衛打開缺口,率軍退回開平屯衛。此戰韃傷亡百餘人,衛所也有數百的死傷。」 李錦熙點了點頭,說道,「如今遷安已陷,韃正圍攻永平,這估計是皇太極牽制天津諸衛的動作…哪個細作報來的?賞他白銀百兩,讓他再探。」 那官點頭答應了,正要把細作的軍情信交給李錦熙,卻聽到東王問道, 「那個死戰不退的官叫什麼?」 兩個吏不記得了,翻看了手上的信件才抬頭報道, 「大名府,盧象升。」 …… 弘治十三年,大學士劉健上奏說,「晚朝散歸後,天色已晚,各處送來的件往往積壓內閣,來不及處理,如有四方災情,各邊報警燈事務,就有耽擱的可能。(、/)」於是孝宗弘治皇帝便下令,除早、晚朝之外,每日兩次在平台召見有關大臣議事,因此便有了「平台召對」這樣一個朝參方式。 但之後的明朝皇帝,基本上連早朝都懶得出席,更不必提晚朝和「平台召對」了。不過到了崇禎朝這個情況變了,勤於政務的朱由檢時常在平台召見國之重臣。 楊鶴出撫甘陝之前,崇禎是在這裡送他的。袁崇煥被斬之前,崇禎是在這裡見他的。 曹詔剛到達雲台門前時,看到延綏總兵和宣大總督都已經到了,一拱手道:「二位別來無恙,這也是接到皇上宣召的旨意了吧?」 在崇禎欽點的當紅猛將面前,二將不敢怠慢,宣大總督張宗衡拱手答道,「正是,我二人鎮守等京近,得旨後率軍趕來,已紮營城外半月了。一直等到曹將軍到,今日才接到天宣召之旨。」 這話裡有些自嘲的意思,曹詔笑了笑,昂然答道,「將軍笑話曹某了,我從臨洮趕來,距此足有兩千里路途。雖然在下一路馳騁也著實費了數月才至。 此番韃肆虐京畿,我等當同心協力為國效力,掃平賊寇。」 三人在門外客套了幾句,宣旨太監走了出來,「皇上傳召,宣三位入內議事。」 兩個總兵對視一眼,都拱手朝曹詔說道,「曹將軍先請!」 桌案上擺放著一堆奏折,但這時都被合起來堆在一邊。三個總兵行禮後被賜了座,這也算是殊榮,三個總兵受寵若驚,屁股只敢坐下去一半。 崇禎這些天被丟城失地的消息折磨的焦頭爛額,這時看到曹詔就像看到救生圈一樣,點了點頭就直奔主題, 「如今現在直隸爛,諸位為國之干城,決計如何平賊 這話問得空泛,讓人不太好答。這種戰略性的問題多該由皇帝定奪,或者由兵部尚書決策,三個總兵不過是統兵將領,考慮全局進退的話實在是專業不太對口。三人都沒有說話,倒是一時冷場了。 崇禎臉色有點難看,眼睛在三個人身上掃來掃去,最後還是停在曹詔身上。 和其他將領不太一樣,曹詔在甘陝一直是吃獨食,打起來狠得很,很少考慮友軍策應之類的問題,倒是習慣於自己制定進退方略。正因為這麼獨,打得又這麼好,他的官才升得這麼快。 想了想,曹詔拱手答道,「末將以為,韃千里奔襲之下糧草最虛,如今山海關還在,韃只有喜峰口一線可以轉運糧草,若斷之,則京畿形勢大有可圖。」 崇禎聞言眼睛便亮了起來,上下打量了番這個年悍將,越發喜歡起來。崇禎頷首笑道,「我便知曹總兵有計。」 崇禎實在是對搗漿糊的孫承宗煩不過了,慷慨說道,「我有意以曹詔總督京師外諸兵馬,統一調度平此番賊患…諸位以為如何?」 曹詔在甘陝確實打出了名頭,幾次用計大破敵軍,倒不是只會衝鋒的苦主。其他兩個總兵對視一眼,拱手答道,「皇上聖明,曹總兵勇毅而有智略,我等願聽其調度。」 曹詔還要推讓,崇禎已經把秉筆太監王承恩叫了進來。這小公公剛好和在座的延綏總兵王承恩同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崇禎意氣風發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賜三位總兵御饌貂裘,以示嘉獎進取之意!你去和首輔說,朕要封曹詔為左都督,總督京城外北直隸諸軍。」 「勤王之師已至,此番朕要一舉討平小賊黃台吉。」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瀏覽 器上輸 入: w.6 9 .C O M看最快的章節 正文 一八二節 太子少保曹文詔 來-w.6 w.Co M看最新更新 禁城,是大明天的宮殿。 這座像征著央帝國皇家威儀的宮殿也不知道有多長,也不知道有多寬。一色的黃琉璃瓦頂看不到底,所有的建築都有著青石白底的基座和金碧輝煌的彩畫,映出一片不同尋常的莊嚴,是天底下最富麗堂皇的宅院。 既沒有禮制規定,也沒有祖宗家法約束,但忠心的大臣們總是不讓大明朝的天走出這座宮殿。到了天啟崇禎二朝,除了不能避免的祭祀等禮儀活動,少年即位的天想走出紫禁城更近乎一個幻想。安全、威儀,大臣們總能找到各種奇怪理由阻撓皇帝出巡。 除了王霸天下的太祖,兵變靖難的成祖,有明一朝最和官們過不去的怕要算明武宗正德皇帝。武宗一朝把兵權抓得很緊,數次親征,無論官怎麼鬧騰天也不放在眼裡。但即使這樣,天人身自由也受到很大的限制。 正德十四年,武宗欲南巡,百官諫阻,武宗大怒,進諫1人全部廷杖,杖死11人,下獄遠謫1但最終結果還是被迫放棄南巡。(更新:)不但這樣,後世修史官還百般詆毀這個皇帝,極盡所長把他描述得荒淫無度。 而和官僚系統幾百年的漫長博弈,大多數得明朝皇帝是沒有正德那樣的能力和決心的。 既然不能出去,天,這個至高無上的孤家寡人便只能和一群美女和閹人們坐在這個宮殿裡,由幾萬裝備精良的京營守護著,接收千萬官武將的山呼海嘯朝歌拜頌,傾聽著龐大官僚系統從整個帝國各處傳來的奇怪聲音,憑借自己的喜怒哀樂,憑借想像和臆測管理這個龐大的國家。 既然只能待在這個宮殿裡,百事由官宦們隨意描述,又何必分前朝後朝?所以出現萬曆皇帝那樣幾十年窩在宮裡不上早朝的天,也不足以怪了。 當然,皇帝所待著的這個宮殿也足夠大,比後世的故宮還要大。明朝的紫禁城是從大明門開始的。()「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大明門是一座三洞兩層的門樓,碩大的石獅,威嚴的下馬碑陳列兩邊,朱漆金釘重簷斗炫耀般的彰顯著皇家氣派。 大明門的後面是一條「金磚」鋪就的筆直御路,一直通向不知其深幾許的宮裡。走過那一片連簷通脊的廊房,下一座大門叫承天門。這是一座黃瓦飛簷,三層樓的五洞城樓,五道品制不同的外金水橋富麗堂皇,看上去便讓人肅然起敬,讓人拋棄一切對天的不恭。 承天門再往下走是端門,這是一座同樣氣派的三層城樓,但有著更深邃更壓抑的門洞。端門後面,長長的御道繼續延伸,直到高聳的午門。午門的城樓很高,足有、七層樓高的雁翅樓和正面連成一體,從三側將你包圍,你需要仰著頭才能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持戈禁衛。 穿過午門繼續往前,穿過內金水橋,穿過那個氣勢蓬勃的廣場,才到達紫禁城的第五道門,皇極門。(更新:)這是個重簷歇山頂,漢白玉基座的大氣建築。剛穿過巍峨壓抑的午門,皇極門這種開闊的建築會讓你覺得祥和安寧,感受到浩蕩天恩。 皇極門實際上是紫禁城的正門,但也是為天御門聽政的場所。雖然明朝的太祖爺朱元璋更喜歡在皇極門後面的奉天殿舉行龐大的朝會昭儀天下,但後面的皇帝們都更喜歡在皇極門搞規模較小的早朝。 明代的早朝在萬曆前後一度消失不提,但到了危機四伏的天啟崇禎二朝,斷多年的早朝又重新開始。末世裡,大明朝末世皇帝希望用這種勤勉,換取一個太平天下。 崇禎五年四月二十三日,皇極門又迎來了這樣一個早朝。 「臣戶科給事朱煥有事奏」 眾官似乎一直在等著這一刻,朱煥一站出來,就感覺到整個殿上的目光刷地全集到了自己身上。()朱煥不慌不忙地抖了抖前襟,毫不畏懼地迎向其那些仇視的目光。 「讓他說。」 「薊遼督師關係甚大,外寄托非輕,懇乞聖明立贈斧斷…承宗長年在錦州,結交總兵諸鎮,徒耗國庫不謀進取,年耗餉銀數百萬。朝鮮先亡,大凌河再敗,致林丹汗不敢扼女真之鋒,才有今日喜峰口之失。如此伎倆可稱為長城耳?」 「昔萬曆朝戚少保築三百里長城,烽燧台堡雄關險隘至今巍然,蒙古諸部數十年不敢叩關,所耗不過白銀十萬兩。孫承宗袁崇煥耗資數百萬修關寧錦,卻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其虛幾何?」 朱由檢點了點頭,看了看孫承宗。年過七旬的孫承宗謙恭地站在眾官前 ·上波瀾不驚,彷彿朱煥的攻擊與他無關一般。朱頭,正要讓孫承宗自辯,卻聽到站位稍後處有一聲, 「臣兵部尚書熊明遇有話說。」 崇禎想了想,只說到,「讓他說。()」 熊明遇是孫承宗好友,這會肯定是要為督師辯護了,一站出來他彷彿就看見了首輔周延儒憤懣的目光。熊明遇清了清嗓,拱手說道,「蒙古諸部與女真不同,我朝數次大征蒙古諸部元氣大傷,豈能與建州強虜並論。如今關寧一線有遼軍十數萬…」 但他話沒說完,就被站位靠前的一個御史打斷了, 「臣右僉都御史王有話說。此十數萬究竟是紙上的十數萬?還是當真十數萬?前番大凌河關寧軍十數萬人為何潰不成軍,孔有德幾千人為何能擊退黃台吉?孫承宗維護關寧諸軍不為孔有德敘功,更攻擊其交結南海秦明韜,使登萊諸軍心生怨恨。此誠資敵自毀… 爭論越來越激烈了,更多的官員跳了進來, 「臣左都御史陳於廷有話說,孔有德結交南海匪類一事,證據確鑿。如今京師告急而孔有德不救,其心昭然若揭…」 東林黨如今勢不如從前,陳於廷的話立即在殿上激起一片反對聲,「孔有德若有異心,何必要勇戰救下幾萬關寧軍?如今韃爛京畿,當以安撫諸軍軍心為上!」 但還是有人站出來擋住了這一箭, 「那如何解釋前港建築全為水泥所築…」 … 從朱煥彈劾孫承宗開始,朝堂上不到十分鐘就失去了秩序,大小官員紛紛跳了出來,互相揭短百般辯護攻訐不已。(更新:)朝堂上只見一片口沫紛飛,一眾進士出身的朝官們引經據典,侃侃而談,當真是沒有硝煙的戰場,沒有刀劍的對決。 其間的一言一句,可能就要影響到以後的仕途晉陞。此時的一詞一行,可能就要重整黨派的劃分,其間拉鋸對攻罪名羅列,動輒就要讓人革職奪襲下獄流放,就更是血肉橫飛。比起戰場的箭矢漫天槍炮如林,這又是另外一種殘酷,非有勇有謀大智慧者不能勝。 大凌河一戰亦勝亦敗,雖然關寧軍軍潰了,但孔有德又斬了幾千韃,實在是個說不清的局面。要是沒有孔有德這一擊,孫承宗一派人早被革職回家了。但如今搞出這麼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來,爭奪功勞脫卸責任的事情就說不清了。 「無錦州兵馬死戰在先,孔有德部如何能僥倖克敵。」 「吳襄一擊即潰,祖大壽投降女真龜縮不出,倒是哪裡有死戰在先?」 「血口噴人!祖總兵戰死於三屯營,豈是投降叛國之人!」 一幫進士都是天下英才,反應之快辯術之佳令常人瞠目結舌。加上是團隊作戰,各種說辭早有預謀計劃,各種防衛措施早作了準備,其集體佈局之下,更讓這場爭鬥充滿了智慧。往往一方剛佔了上風,另外一方突然抖出一張王牌出來,形勢立即改觀。倘若誰人想乘勝追擊,卻一不小心就被對方把事情由頭繞到皇上身上,讓人就此打住不敢再說。 朱由檢臉色陰沉的坐在御座上,任朝臣們各自慷慨,默然不語。吵了一個上午,事情越說越複雜,其牽涉到崇禎二年毛龍案,袁崇煥案,崇禎元年錢益謙案,三朝會典案,甚至天啟年移宮案,萬曆年紅丸案種種種種也夾雜進來,越發理不清楚斷不下去。 「首輔周延儒,大學士徐光啟一黨借此戰之機把持朝廷,實為閹黨餘孽…」 「聖上明鑒,東林結黨營私,舞弊…」 直到太陽升到正,皇極門諸位爭得飢腸轆轆,眼看就要退朝吃飯去了,大家也沒爭出個結果。 孫承宗和孔有德的案估計一時半會是爭不出個結果了,吵得累了,終於有人站出來說起京師附近的事情。根據傳統,這次還是戶部的人站出來哭窮。 「臣戶部尚書畢自嚴有本奏…詔節制諸軍月旬,十萬勤王軍集於京畿,所耗餉銀甚多。曹詔、張宗衡集結於遵化東南,稍進則可取女真三屯營屯糧,如今卻畏敵不前,虛費糧草…太倉庫入不敷出軍餉不足,請發內庫銀補軍資。」 崇禎聞言愣了愣,問道 「前番不是催他了麼?」 沒人回答這句話,崇禎皺起了眉頭,對違令駐留的曹詔大為不滿,忿忿說道, 「知道了,加曹詔太少保,催他進軍。」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瀏覽 器上輸 入: w.6 9 .C O M看最快的章節 正文 一八三節 奇襲 來-w.6 w.Co M看最新更新 來越暖和的天氣讓多鐸不舒服地聳了聳脖,這已經了,身上的鎧甲顯然沒有考慮過排汗的需求,渾身汗水都被敷在衣服底下,讓多鐸非常不舒服。 看了看不遠處的黃台吉儀仗,多鐸懷地問道,「哥,黃台吉這是什麼意思?那曹詔要是不傻的話,不會不知道我們的兵都從各地抽到這裡來了吧,還敢來襲擊糧草?這不是送死麼?」 多爾看了看多鐸,說道,「他頂多知道我們各地兵馬減少了,又哪裡知道我們聚在這裡。」 多鐸說道,「你當曹詔傻的麼?他既然不知道我們兵力部署,怎麼會貿然發起深入突襲?」多鐸看了看這一片樹林藏著的八千精銳騎兵,說道,「如果曹詔不深入突襲三屯營,我們埋伏在這裡是曬太陽麼?」 多爾袞想了想,和多鐸說道,「或許大汗算出來了,曹詔必須突襲三屯營。」 多鐸不屑地啐了口,「黃台吉是諸葛亮麼?南人的勤王兵馬這個月來了好多,這些客軍一一佈置好以後我們處境就危險了,我們這次搶得也夠了,再待在這熱死人的地方做什麼?該退回喜峰口了,該回瀋陽了。(、/)」 多爾袞只用手摸了摸馬鬃,沉吟不語。 山風總算從遠處吹了過來,讓埋伏在高處的女真三旗精銳涼爽了些。多鐸吸了吸鼻,覺得空氣裡有股火藥味。抬頭看去,二十一門還能用的南海炮被推出來列在了山頭上,炮口斜向上對著明軍襲來的方向。 這擺明了是要吃大魚的意思,黃台吉就那麼有把握曹詔會來? 多鐸正在懷,一騎斥候急吼吼從谷外衝了過來。斥候的報告讓八千後金戰士怒髮衝冠,卻讓多鐸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正藍旗被曹詔擊潰,莽古爾泰棄三屯營往喜峰口逃去。曹詔和王承恩二部率騎兵五千,步卒五千朝這邊趕來。」 多鐸吞了口口水,大聲朝多爾問道,「哥,上個月正藍旗護軍精銳就被抽走了,全被黃台吉抽走了!五哥怎麼還會獨自攔在前面?這是誰佈置的?」 多鐸突然明白過來,大聲吼道,「黃台吉使詐!這是害莽古爾泰!」 多爾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搖頭說道,「擅自撤退…這次莽古爾泰真要倒霉了。()」 …… 兩里外,曹詔率領一萬人乘勝往後金軍控制區裡猛插。 守衛三屯營的正藍旗已經被擊潰,現在看上去是韃輜重最虛弱的時候。但剛獲小勝的曹詔臉上卻愁雲密佈,那擰著的眉頭,無論如何不該屬於一個打贏了韃四大貝勒莽古爾泰的明將。 剛才一戰贏得太輕鬆了,終究有哪裡不對。 延綏總兵王承恩也在軍,剛才和莽古爾泰的戰鬥裡他胳膊受了輕傷,這會雖然已經用布止住了血,但傷口隱隱的傷痛讓他的壞脾氣又湧上來了。 騎馬從後面追了上來,王承恩咬牙咧齒地朝太少保左都督,臨洮總兵官曹詔大聲吼道, 「曹詔!你在想什麼!得了十餘韃首級夠了!可以班師了!這大沽以北玉田以西,韃各處兵力都有減少,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殺千刀的說不定就在前面!這樣深入,萬一被圍援軍全無!」 「這三屯營不能去!」 曹詔頭也不回,只朝京城方向抱拳一禮說道,「天令我五日內攻下三屯營,王老將軍,此番是有進無退。()」 王承恩氣得七竅生煙,憤懣地一拍大腿大聲罵道,「你傻的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讓你去死你也去麼?」 頭盔上的紅纓在騎進輕輕揚舞,曹詔轉頭看了看王承恩,沉毅答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 王承恩被這個傻貨氣得說不出話來,兩隻眼睛裡血絲密佈,睜得銅鑼般大小死死瞪著這個後生。 曹詔看了看這個身經百戰的軍門老將,拱手說道,「王將軍還不明白麼?天為什麼給我這個少保頭銜?十級首級何用?天催兵旨一道接一道,監軍太監一日急過一日,三日內再不進軍三屯營解京畿危局,我二人都要下獄為囚。()」 這句話讓王承恩的臉上抽搐了幾下,一下氣勢全無。老將軍吸了口涼氣,半晌才喃喃說道,「…下獄為囚?如今這是什麼…帝心難測朝那些草包們更是越來越不講道理了!想我王家世代為將,自永樂爺那會就在軍效力,如今竟被幾個官逼得快要下獄為囚…」 王承恩突然又發起火來,大聲喝道,「曹詔你想怎樣?把我榆林百戰之軍丟在這裡麼?」 曹詔皺眉看向了 沒有答這句話。王承恩等了半天沒等到答話,無奈氣,他咬咬牙正要回到自己軍,卻看見前面一名斥候背數箭,狼狽奪路逃了回來。 「殺千刀的!前面有伏!」 「有埋伏!諸軍列陣!」 兩個總兵話音未落,數聲號角已經在小山上吹響,喊殺猛地炸起。()一離開樹林裡的藏身,後金大軍各色的旌旗全部展開。幾千精銳女真騎兵從前面的山腰上衝了下來,遠遠望去倒似一倒撲面襲來的巨浪。 「是韃!正白旗!是多爾!」 「還有鑲白旗!」 曹詔這邊的三千騎兵都是從關外拉出來的,和流賊砍過和韃打過,個個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突然遇襲之下這邊倒也沒有慌張,在各級軍官的吆喝下很快列出了錐形衝鋒陣。 「王老將軍!請率騎兵隨我衝鋒!另派步卒護住我軍側後!」 幾千女真鐵蹄在間雜著麥田的荒原上踏出一線的滾滾灰塵,隆隆聲踩得大地也有幾分顫抖。幾百米的衝鋒距離轉眼間就要跑到盡頭。 曹詔瞇眼估了估來敵數量,不禁冷笑一聲,紅纓長槍朝衝在最前面的多爾袞一舉,大吼一聲, 「隨我殺賊!」 話音未落,曹詔一馬當先已經衝向韃前鋒。(更新:)義曹變蛟嗷嗷叫著跟在了後面,三千鐵甲遼騎也不是吃素的,個個馬刀高舉,一片喊殺聲朝韃發起了反衝鋒。不過十幾息後,兩支騎兵像兩陣洶湧澎湃的洪水,轟一聲猛地撞在了一起。 兩邊都是騎兵密集衝鋒,當先的戰馬被後面傳來的巨大的衝擊力擠成一團,巨大的衝擊動能各種器官被擠成一團血漿,猛地彈了起來。百斤的戰馬屍體飛得足有一人高,落誰身上誰倒霉。這一線衝撞處人仰馬翻已經沒法接戰,後面的騎兵們迅速朝兩邊迂迴,在荒野上開始捉對廝殺。 曹詔避開了第一波衝撞,高速轉彎冷不丁地擎起長槍奮力一捅,把一個沒反應過來的紅甲護軍紮了個透心涼。他腰身猛地用力,槍尖上的屍體被狠狠甩過頭頂,頓時砸倒了兩個衝過來的甲兵。 一個白甲護軍見曹詔槍勢已老,竟奮不顧身地從馬上跳了過來,在空一刀剁下。眼看避無可避,曹詔夾馬一翻身,把身體橫到了馬肚左邊。那白甲兵撲了個空,在地上打了個滾正要爬起來,卻覺得背後生風被曹詔一槍廢掉了左臂。 殺紅了眼的曹詔如瘋虎如暴熊,怒目圓爭,銀槍過處韃非死即傷,殺人如麻的後金精騎竟被他刺得像見了瘟神般四處躲避,不敢上前。 曹詔得勢不饒人,直往人多的地方突殺進去,攪得韃陣型變成一團漿糊,他抬頭又看到曹變蛟和多爾袞絞殺在一起,大喝一聲我來也,就要往那便邊突殺過去。 「曹詔!把腦袋留下!」 見這邊形勢不對,多鐸帶著親兵衝了過來。但多鐸衝到半路就被一員明將攔了下來,正是延綏總兵王承恩。老將軍不顧胳臂上的傷痛,帶著兩千榆林騎兵也加入了戰局。 「曹總兵,吾來救汝!」 見五千榆林步卒正在靠近,曹詔心裡定了下來。榆林延綏鎮的步兵是守衛長城,防衛蒙古劫掠的邊軍,也是最精銳的明軍之一。如今敵人的騎兵已經被自己黏住發不起衝鋒,這五千長短步卒趕過來正好把這些韃一網打盡。 但曹詔剛放心下來,就立即被山上的情形驚得心下一凜。黃台吉親率三千精銳護軍,乘兩邊膠著砍殺之時從小山上發起了衝鋒,直接殺向了沒有騎兵保護的五千步卒。隨著黃台吉現身,山上二十多門火炮也朝這便吐出了火舌。 炮彈像仙女散花一樣在自己的附近爆炸,開花彈爆開的鐵碎片瞬間割去了十幾個士兵的生命。 不能讓三千白甲兵殺進步卒群裡! 曹詔的心臟猛地提到了嗓眼,他朝左右看了看,見附近還有百餘騎親兵,咬牙怒喝道, 「奴酋便在眼前,隨我殺過去!殺了此賊!」 「殺了黃台吉!」 但曹詔只調轉了個馬頭,第二輪炮擊已經開始了。曹變蛟在那邊縮頭躲過了多爾一刀,錯馬而過時往小山處一看,眼睛一下就紅了。 幾十枚炮彈越空而來,齊齊朝義父飛去。 「父親!!」 王承恩被曹變蛟這聲淒厲呼喝嚇到,轉頭一看之下神色大變, 「曹少保!!」 「轟!!」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 瀏覽 器上輸 入: w.6 9 .C O M看最快的章節 正文 一八四節 總兵官孔有德 來-w.6 w.Co M看最新更新 月的小凌河畔,登萊軍副將孔有德鎮守,前港。 寂靜很久的前港碼頭上又喧鬧起來,幾十條沙船上搬下來一個個沉重的箱。那些箱形制簡樸不像是值錢玩意,卻又做得分外牢固,沉甸甸重得嚇人,不知道裝滿了什麼東西。隨船而來的京營禁軍全副武裝,朝搬運箱的勞役大聲吆喝著,生怕出了點差。 好不容易,船上的大箱全部卸在了馬車隊上,可以出發了。三名信使突然從錦州方向騎了過來,見他們尋找的老人果然站在人群央,三個信使鬆了口氣,跳下馬大聲說道,「閣老,薊州已陷,黃台吉逼近京師了。」 這個消息並沒有讓眾人吃驚,曹詔和王承恩戰死小當山後,遵化沒幾天就丟了,所有人都知道剩下的衛所兵守不住薊州一線。碼頭上的老人更是如沒聽見這消息一樣,只默然看著不遠處地「前港堡」。 一個書僮為徐光啟披了條披風,恭聲勸道,「閣老,碼頭上風大,上轎吧。(、/)」 徐光啟搖了搖頭,淡然說道,「這是見孔大將軍,走過去!」 一個副將!孔大將軍?一眾隨從和禁軍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負責這次押運的京營參將反應過來,大聲朝騎在馬上的禁衛軍們吼道, 「下馬,隨閣老步行!」 眾士卒無奈地從馬鞍上翻了下來,牽馬跟在了徐光啟後面。但眾人不過走了幾步,就看見前港堡門戶大開,幾十騎快馬從大門跑了出來。那十來歲的書僮眼尖,歡喜地大聲說道,「是孔有德,閣老,孔有德知道你來就迎出門了。」 跟在旁邊的湯若望聞言大喜,長長了口氣,情不自禁閉上眼睛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喃喃說道,「主與你同在 徐光啟卻愣了愣,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好…孫元化當年沒白收下他 孔有德沒有穿鎧甲,身上穿的是一件常服。()他一馬當先靠了過來,一個翻身就跳下了馬,幾步跑上來抱拳喊道, 「末將孔有德不知閣老親來,不曾遠迎禮數欠缺,閣老贖罪。」 孔有德後面幾十騎紛紛跟了上來,但這些人似乎並不怕自己的禮數沒跟上主將的步伐。慢爬下了馬背,對視之下才走到孔有德後面,齊齊作揖行禮。 徐光啟的目光被扮作親兵的秦明韜吸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默然不語。 見閣老不答自己話,孔有德以為徐光啟還在為自己不救京師的行為端架。他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本書來,畢恭畢敬地遞到了徐光啟的面前。 「這本《現代水利》,是我和南海商人購買水泥時候受贈的。我一介武夫,此等寶書得之無益,素聞閣老西學水學精通,或許會喜歡。 」 看到那個書皮封面,徐光啟臉上的冰冷表情一下全散掉了,眼睛裡露出了婪的目光。(、/)滿是老年斑的手飛快地把書接過來翻了翻,徐光啟眼睛裡放出光來。那個書僮和湯若望見他樣,都忍不住湊過來看這本書。沒看幾頁,湯若望已經是滿臉的歡喜, 「閣老,這個提水車效用高…不過用挺多,怕是要開個廠…東林黨會不會刁難,說我們與民爭利?」 那個書僮沒太看懂,只開心地看著閣老的臉,同樣是一臉的興奮。 秦明韜看了看三人的神情,心裡熱,忍不住湊前一步說道,「閣老,這些水利若用於西北,三年內千萬饑苦流民可救。」 徐光啟花白的胡抖了抖,沒有答這句話,繼續埋頭翻看著書頁。但又看了幾頁,翻到大型水利設施那幾章,見那些設施都需要南海國的水泥等物才能興建,徐光啟的手漸漸慢了下來。 再看幾頁,見圖上的例都是瓊州府的新建施,老人臉上的光芒蕩然全無,滿是灰敗神色。() 那書僮緊張地看著徐閣老,不自覺拉住了徐光啟的袖。 徐光啟突然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把線裝書在手上緊緊揣了揣。再睜開眼睛時候,老人一把將書扔在了地上。 「國事至此,水利何益?徒利南海賊人耳!」 「不行!」 那書僮大喊一聲,就要越過徐光啟去把那本書撿起來。但那少年還沒抬腳,就看到老師怒目圓瞪地盯著自己,眨了眨眼睛,書僮嚇得縮了回去。 五月裡飄忽不定的亂風吹過碼頭,一片塵土飛揚眾人紛紛轉過了身避灰。地上的那本水利書被吹得停翻頁,在風辟啪作響。等孔有德轉回身時候,那本書已經 一層灰土。徐光啟卻穩穩地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 「孔有德,以大凌河之功,天為你加設前港鎮總兵官,你如今便是總兵官了,何時可去京城領告身敕牒?你要的一百萬兩,老夫也為你運來了,一兩也沒有漂沒你的。()」 「這次的事情,我和首輔已經做到極致,籌碼都押在你身上了。若京畿之事再無轉機,我們這一派人便要做傾巢之覆。」 孔有德愣了愣,終於明白光啟為什麼要親自押運了。 徐光啟經手這麼大一筆,而且是運給自己的一脈人馬,按道理是個絕大的肥差,起碼要漂沒三四成,徐光啟一兩也沒拿走。朝堂險惡,孔有德當然明白徐光啟為了這事會承擔怎樣的壓力。他膝蓋一彎就要跪下去拜謝,卻被徐光啟搶上一步攔住了。 「孔大將軍莫跪!大明朝社稷風雨飄搖,果還記得老夫這一點薄面,該出手了!」 孔有德看著徐光啟,一句話也不出來。他只愣了會,就看見老人將烏紗帽脫了下來。 「老師,使不得!」 「閣老!」 眾目睽睽之下,七十一歲的大學士徐光啟面對武將孔有德,一個揖打下去越來越低。()最後徐光啟雙手竟靠近到了膝蓋上,上身彎了百、七十度。老人久久未動,就這麼將後腦勺對著年輕的孔有德。 對於這樣一個年邁的老人來,對於位極人臣的閣老來說,這一揖有著說出的屈辱,說不出的謙卑。徐光啟身後的隨從吏咬了咬牙,紛紛跟著一個揖打到了地上。禁軍們在後面呆立了片刻,也只有個個低頭抱拳不語。 幾百個後腦勺就這樣貼著面對著孔有德,壓得這個男人呼不過氣來。 孔有德不敢上去扶,他沒有那個身份,這個武官卑賤官高貴的年代,他孔有德既不敢受下這一禮,也不敢上去扶起徐光啟。孔有德只怔怔地看著拜下去的大學士,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大學士帶著一幫官員給自己行這樣的大禮,孔有德有些害怕了,他有些站在風口浪尖,被三個巨大的力量狠狠擠壓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控制不了這一切,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這次是要去做什麼?打贏了如何?打輸了如何? 孔有德臉色有些白,轉頭看了看皺眉不語的秦明韜,東王筆直的身軀卻毫不動搖。 孔有德吞了口口水,努力自己的神情冷靜下來。 許久,徐光啟忍著酸脹和疼痛抬起了腰板,臉上早已經漲得血紅。老人的頭似乎有些昏沉,閉著眼睛緩了好久才睜開。 老人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事已至此,此番你若救下京畿之局,便是天塌下來老夫也為你頂著。」 看著孔有德感激的臉孔,徐光啟皺了皺眉頭,又沉聲說道,「你若救不了這次的局面,鬧到今這個田地,孫元化,李之藻,我們這一派人是肯定沒了。」 「但你放心,果萬事不利,臨死之前老夫還是可以滅了你孔有德的。」 徐光啟拋下冰冷一句話,又看了看孔有德的臉,一甩袖便往船上回去。那個書僮不甘心地看了眼地上的水利書,咬牙跟上了隊伍往回走去。 一大幫人,還沒進前港堡,扔下幾十車就這麼走了。 孔有德被徐光啟最後一句話嚇得不輕,背上瞬間蓋上了層冰涼冷汗。他惶恐抱拳向前,目送這一行人離了碼頭。 等他們全部走上船去的時候,一個小太監帶著幾個員走了上來。這個太監打量了番孔有德,輕佻地揚了揚眉頭,按捺不住得意神色說道, 「恭喜孔將軍榮升總兵官,咱家叫高起潛,奉天旨意監軍前港鎮…」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常廣野狼般地興奮嚎叫嚇得一跳。親兵打扮的常廣不知道什麼時候撬開了個箱,這時抓著一錠大銀奮嚎叫著, 「銀!啊!一百萬兩!」 話語突然被打斷,小太監高起潛臉色有點難看,他冷冷地看著孔有德,彷彿在以天之威威脅著科總兵孔有德。但他殺人的眼神作用範圍有限,除了把孔有德嚇得戰戰兢兢,陪著訕訕傻笑以外,其餘一眾親兵紛紛走到了常廣那邊,奮地圍著一箱箱的銀。 「吊日的,欠海商的米錢總算可以付了。」 「發財啦!!」(閱!) 瀏覽 器上輸 入: w.6 9 .C O M看最快的章節 正文 一八五節 出征!改水營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 一八五節 出征。改水營 室裡的幽暗光線下。李枕在東王的胳膊上。★(╰→),★癡癡|這個男人堅毅的臉龐。直到太陽光在窗簾一角投出一道陽。李瑛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秦明終於還是醒了。男人眨了眨睛。看向窗簾下的陽光。確定天已經亮了。摸了摸女人的臉蛋。秦明韜笑著說道。「你再睡會。」 李瑛聞言眼圈一紅。死死抱住秦明韜要抽出來的胳膊。委屈說道。「我不要你去。」 秦明韜好奇看著女人要哭出來的樣。問道。「為什麼?」 李瑛把頭埋在了秦明韜的懷裡。喃喃說道。「我害怕。」貼著秦明胸的李似乎想到|麼。滿臉期待的抬起頭。快語說道。「或者你去打瀋陽吧。不要去京畿。」 秦明瞭摸的長髮。問道。「為什麼?」李瑛嘟起了巴。幽說道。「聽李承宗說那台吉詭計多端和諸葛亮似的。你這人直來直去從來不騙人。傻乎乎的。我怕你上他的當。」李咬著嘴唇。吶吶的又說。「且京畿那麼多明軍。隨時可能攻擊你…我害怕。。」 明韜笑了笑。在人羞紅的臉龐上親了親。和緩安慰道。「傻孩。瀋陽那邊韃更多。補給更難。莫怕。這次的局面從頭到尾是我們推動的。如今正是去收果實的|。」秦明在她好看的細眉上劃了劃笑道。「等我給你搶一堆首飾來。」 但秦明韜的話沒有打消人的疑慮。李瑛撥浪鼓般的搖著頭。又鑽進了秦明韜的懷裡。秦明無奈的癟癟嘴。輕輕抱住了李柔軟的身體。半天。才聽到一個輕若吶般聲音從懷裡傳出來。 「我懷孕了。」 秦明韜愣了愣。然,突反應過來。一霎那。他只覺一陣欣喜像一股暖流般從丹田里湧了上來。讓渾身上下都蕩漾著不可思議的快樂。昏暗的世界裡似乎突然亮了起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全身的動力被這一句話猛的被打開了。身彷彿有使不完的 秦明韜眨了眨眼睛。臉轉眼間已經掛滿了笑容。確定般的向女人問道。 「|?」 李瑛卻被這句話氣的不行。她忿忿的抬起了頭眼眶的淚水馬上就要落了下來。直到看到秦明臉上的驚喜。女人才涕為笑。但她嘴巴剛輕輕一咧。兩道眼淚就被震了出來。流進了正喃喃撒嬌的嘴巴裡。 「人家懷孕了。害怕。你就讓趙德他們自己去好不好…」 但女人還沒有說完。就被狂喜的男人親了上來。狂喜的秦明韜猛的壓在了女人的身上。李被男人親心花怒放。輕輕嗯了一聲就被強壯的男人倒。嬌羞無力的攤在了床。 … 「我猜兒」 … 戰略室裡幾個高級軍官在出征最後一次確認各種事項。 「殿下。從軍事的角度來看。我為這次出征不合適。」 說話的是鍾會。參軍府裡最敢說的參軍之一。按明韜的想法。參軍府同時兼有間諜和軍事參謀兩個功能。第一個功被李錦熙很好的管理著而第二個功。雖然李錦也努力過。但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不敢在東王面前對戰戰略指手畫腳。 但鍾會敢。沒有什話是這個書不敢說的。他指著沙盤上的京畿的區說道。 「整個東部海岸都被後金控制了。在京畿東面的海邊平原上。女真人的機動能力非常強。在騎兵威脅下。我們的後勤補線無法建立。我們不的不隨軍攜帶大的糧草。這抑制了我們的機動力。」 「實際上。從軍事的角度上看即使擊敗後金我們也的不到什麼。一旦女真人退卻。明軍甚至可能會直接攻擊我們。」 鍾會無奈的看了看躊躇滿志。準備上陣立功的旗總們。說道。「參軍府在推演。發現無如何戰爭主動權都掌握在後金一方複雜的後勤要求讓我們在戰場上機動能力很差。攻擊和防的節奏我們完全沒法掌握。很容易被敵人包圍。」 鍾會聳了聳肩無奈說道。「出征前我最後一次議。放棄這遠離本土的攻擊行動。」秦明韜點了點頭。說道。「的確。從軍事角度上說。這次出征是冒險的。收穫預期看上去並不豐厚。」 秦明韜走到了大沙旁邊。沉吟了片刻說道。 「但這是我們必須打的一仗。 為了逼迫自以為是崇禎割肉。我們已經把韃放進了關內。如今通州以東。大沽以北京畿的區全部被韃控制。皇太極和崇禎的實力本來是平衡的。後來被我們送去的火炮打破了。如今明軍幾支主力都被皇太極殲滅。」 「如果我們不出手救援。皇太極長期控制京畿的區。在無效率的明朝手上。京畿出不了多少銀出不了多少兵。但果長期控制在皇太極手上。山海關會因為補給不足而陷落。整個關寧防線會從後方崩潰。一個強大不可阻擋的後金。會現在華夏 。」 「京畿的區的人數量非常大。高效率的後金政權統治下。這裡很快就會爆發出巨大戰爭能量。我們和明軍所保護的百姓會成為韃的先鋒。死士。為了站離主近些。他們會韃的馬鞭驅策下殺向自己的同胞。」 秦明指了指北京,的方向。朝鍾會說道。 「所以。這次遠征必須執行。我'|威懾明朝的戰略目標已經實現。如今我們必須把韃趕出喜峰口。如說大凌河之戰是我們在遼東的第一步那麼京畿之戰就我們的第二步。第一步只不是立足。這第二步走完。我們才能真正遼東發展。」 這句話一說完。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這口氣。簡直就是把整個遼東放進了自己口袋裡。李承宗似乎有躊躇。他了片刻還是說道。「殿下。南王的船隊還是沒來。這次出征只有使用孔有德從登州帶來的那些小船…」 龐寧的艦隊南海國和茶河島的聯繫渠道。他沒有來彷彿在暗示著南海國對這邊的態度有了變化。雖然秦明並沒有把五個穿越者之間的分歧告訴給手下們。但這些聰明的傢伙們總有渠道瞭解到一些什麼。 了李承宗的話。眾人的臉上都不太好看。畢竟南海國是改水營的大後方。改水營敢對抗崇禎。敢對抗皇太極。敢以五千人撼動整個遼東局勢都是因為背後站個南海國。那個先進而高效的政權。給了他們對抗整個天下的信心。 南王不來。是南海國不再持東王的象? 所有人看向了秦明。秦明卻沒有回答這個題。他轉頭反問趙德幾人。「各旗准-好了嗎?」 這五個旗總都是秦明親手選拔。培養起來的。他們的一些跟隨了東王快十年了。東王給了他們權力。榮譽。金錢給了他們夢寐以求。甚至做夢也不敢想一 有南海國在身,。他們敢自信的朝前衝殺。沒有南海國在身後。只要東王在前面。他們一敢追隨。 「隨以出征。」 「我們已整裝待發」 秦明韜滿意的點了點頭朗聲說。「孔有德那些船夠了。再徵用些海商貿易船隻隨行。就按原計劃。字旗留下守衛茶河島。其餘部隊立即集合。出征。」 「將皇太極打回去」 準備了幾個月的改水營。終於等了上戰場的這一刻。徐,送來銀的第四天。改水營和孔有德部拔營開撥。兵分路水陸並進朝山海關內進軍。 改水營只留下一千人在茶河島防禦。派出了四千兵和三千輔兵乘船朝京畿遠征。茶河島和京畿隔海相望直線距離不過四百多里。三天後。改水營便在山關稍南的海岸上完成了登陸。登陸後朝西面前進十里。他們到達了次遠征的第一個目標秦明韜騎著大白馬站在小山的最高處。三千八百名改水營騎槍手列在他前面的山腰上。後面是十門前裝線膛炮。以兩百名炮兵和兩百名輔兵組成的火炮陣的。再後面。在秦明的身後。小山的山脊上是上千輛戰車輜重車以及兩千多輔兵組成的後勤隊伍。在女真騎兵的威脅下這注定是一場沒有補給線遠征除了的獲的補給外。就只能依靠大量的初始隨軍補給了 遠處是一座小縣城城牆周長不七八里。城內大概有四五百名韃。早上發現了登而來的改水營。韃這會把所有的城門都關死死的。做好了戰鬥準備。 縣城裡似乎被劫掠。望遠鏡裡以看到馬路兩邊燒焦的屋。百姓們被聚在城西一個角落裡。十幾個人一組的安置在殘留的房屋裡。也有百姓選擇了發。為了女真人的勞役。在女真守軍的吆喝下。這些勞役在城牆上雜亂的堆放著滾石。'木等守城器具。準備迎擊突然出現的改水營。 這是京畿最東北角上的撫寧縣城。十數天前被皇太極佔領。 「隨軍參軍。附近有哪些敵人?」 鍾會跑了過來。將斥候回報。以及參軍們推算的結果大聲匯報出來。 「正白旗一千人正正北方向而。從山海關朝附近靠攏。將領不明。預計四十分鐘後到達戰場。正藍百人從西南向而來。從昌黎縣朝附近靠攏。將領不明。預計一個半小時後到達戰場…」 鍾會說完了戰場情。把線裝本合攏大聲說道。「建議用炮兵摧毀敵人工事。無差覆蓋射擊逼迫敵人衝擊我方陣的。以優勢火力減少我方傷亡。」 秦明韜沒有回答鍾會。他看了看縮在城池角落裡的漢人們。憤怒的大聲吼道。 「常廣。炮兵開火。十分鐘內徹底摧毀撫寧縣西城門。其餘部隊上刺刀。做好衝鋒准-。」 「二十分鐘內。給我拿下撫寧縣城。」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八六節 撫寧亂戰 來-w.6 w.Co M看最新更新 擊準備!」 戰場寬度不大,火炮被集使用了。常廣一聲令下,山頂的三百多名炮兵們迅速衝進了炮位。 負測量的測量員開始計算炮口角度,火門手則用戴著皮手套的拇指按住了點火口。輔兵把濕漉漉的長毛大刷伸進炮口清理膛腔。刷出來後,另外一個輔兵快速將發射藥包塞進炮口。刷再次伸進去,將藥包頂在炮膛尾部後,形炮彈被放進了炮筒。 測量員的計算結果出來了,距離太短,小山上的火炮需要向下射擊。為了不讓炮彈從向下的炮口滑下去,一大團破布舊紙之類的鬆散物體被塞在了炮膛內卡住炮彈。操炮手用力轉動跑車上的螺桿,調整好角度。 一個長錐從點火口伸了進去,將藥包捅破,火繩引信被裝進點火口。火門手用手指蓋住點火口,等待齊射的命令。只用了四十秒,火炮陣就完成了射擊準備。 「開炮」 十門線膛炮吐出了血紅的火舌,發出了巨大的轟隆聲。在守城韃不可置信的目光,一輪一輪的炮彈像月的暴雨一樣拋向撫寧縣的西城門。死神般的黑色炮彈群越空而來,轉眼就砸上了韃守衛的撫寧縣城牆。 旋轉的錐形鉛彈彈頭上覆有層,具有極大的穿透力。()厚木板製成的破爛城門在這些炮彈面前彷彿是一張窗戶紙,根本沒有什麼防禦力可言。只聽見噗噗幾聲悶響,城門上瞬間就砸出了五個洞。劇烈的衝擊力衝斷了熟鐵門栓,只聽見吱呀一聲,兩米高的門板朝後倒了下去。 即便是那些夯土築成的城牆也不夠堅固,同樣被這些炮彈埋頭紮了進去。旋轉彈頭撞出了無數的硬土碎塊,砸得城牆上的守衛們抱頭縮在地上。有七、八發炮彈更是直接落在了城牆上的人群裡,頓時前後穿了個透,血肉模糊傳出了聲聲淒厲的慘叫聲。 但慘劇才剛剛開始。 幾秒後,引信燒到了盡頭,起碼有七成的炮彈被成功點燃了。雖然只顆粒黑火藥,史班在這些開花彈裡裝上了足夠的火藥量,爆炸的威力還是可觀的。 轟鳴聲,一片紅光此起彼伏地炸起,西門附近城牆上點起了片絢爛花火,無數土沫被爆炸從土牆上敲了出來。猝不及防,後金守軍被莫名其妙的爆炸嚇得抱頭鼠竄。炸開的土沫撲面而來,彷彿要把城門邊上的韃活埋。 被炸細土粉在空四散飄搖,最後在西城門附近形成了大片煙幕。()城牆上的韃傷亡倒是不多,只有被炮彈直接擊的十幾個人丟了性命。不過這些土包都被這種超越時代的火器嚇破了膽,一個個滿頭滿嘴是土,縮在垛牆後面一動也不敢動。 煙塵在東南風漸漸散開了,負西城牆的後金牛錄「備御」呸了幾口土,在垛牆後面小心地探出了腦袋。見南海人沒有發起沖,備御僥倖舒了口氣。 「爬起來,都給我爬起來!天諾我大…」 但他的鼓舞還沒說完,射角校正後的第二輪炮擊開始了。這次的炮火紛紛命了目標,齊齊砸在了搖搖欲墜的西城門城樓上。震耳欲聾的炮聲,城門附近頓時開起了幾十朵華麗的「土花」。 被密集的炮彈砸得不是斷腿就是斷手,守在城樓上的二十幾個韃一片殘叫,不要命地往城樓下面跳下去。但受傷的手腳總是沒有那麼利索,三四十枚開花彈在城樓上猛炸響,匯成一道巨浪般地衝擊波朝四面八方撲去。 衝擊波捲起的土灰砸在了一個韃的臉上,點點侵蝕著他們的戰鬥意志。 只用了息的時間,西門便在衝擊波裡垮了下來。砸下來門樓變成一個沉重的墳山,活活壓死了幾十個不肯瞑目的韃。(更新:)西門頓時朝改水營洞開,幾十個目瞪口的後金紅甲護軍出現在坍塌的城門後面。 補給有限,秦明韜不準備在這座小縣城上面浪費太多時間, 「火炮掩護,火槍手上刺刀!衝!」 牛角長鳴,一片喊殺聲響了起來。這是最華麗的火槍手沖。近四千名火槍手分成四個集團,在四個旗總的嚎叫聲朝入侵原的韃虜發起了騎兵沖。 三千八百名火槍手騎著三千八百匹軍馬,彷彿是三千八百輛高速襲來的裝甲車,以秒鐘八米的速度朝小小的縣城撲過去。一萬五千支馬蹄在河北原野上揚出了巨大的粉塵,三千八百騎彷彿是三千八百個箭頭,率一陣洶湧的洪水朝瘦弱的城牆撲來。 當韃還沒有在炮擊反應過來時候,他們又瞠目舌看到了「南海人」的騎兵集群沖。不過他們的噩夢剛剛開始,當他們在最後一次猶豫要不要撒腿逃跑時候,又是一陣炮彈像雨點一樣打在了西城門。 爆炸掀起的土浪又一次掩蓋了切,已不存在的西城門附近變成了片死亡區域,已經沒有任何活物敢接近這裡了。(更新:) 除了發起沖的南海人。 「衝!」 秦明韜的大白馬沖在了最前面,四百名軍精銳像一陣旋風一樣越過了坍塌的西城門。山上的火炮停止了射擊,軍親兵們吆喝著衝進了城裡,他們沿著城牆往北面馳騁而去,手上上彈的燧發搶開始批量收割土牆上的生。 洪水一樣淹過來的火槍騎兵漫過了城市,韃試圖用彎弓抵抗,四百桿燧發槍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鮮血是韃們最後的勳章,從西城牆的城門一直到北城牆,改水營軍在下面的道路上飛馳過過,韃守軍則像多米諾骨牌般一個接一個倒下來。 燧發搶裡裝的彈打完了,秦明韜的怒氣卻沒有消除,他將長槍往背上一插,拔出了鋒利的馬刀。 「剃髮者!殺無赦!」 「剃髮者!殺無 口令被怒吼的軍傳到了整個改水營,火槍手們咆哮著呼應著,衝進了小小的縣城。戰鬥只用了十分鐘就結束了,一陣過去後,城牆上再也沒有一個活著的韃。嚇破了膽的兩百多後金殘兵試圖從南門擠出去,卻被趙德的驍字旗追上,全部槍斃在原野上。() 殺眼通紅的槍騎兵們不肯罷休,他們在街道上馳騁不停,尋找任何一個藏匿的韃,或者是剃髮為的明人。 奔)了陣,秦明韜臉色陰沉地騎到了衙門口。衙門前面的旗桿上掛著兩竄頭顱,顯然是反抗韃的明人,被砍下了腦袋。 秦明韜揮了揮手,幾個親兵跑上去砍斷了旗桿,將烈士的頭顱收緊了錦綢袋裡。衙門裡似乎沒有什麼人,秦明韜帶著一百親兵騎了進去。警惕地看著這個院,穿過儀門,戒石坊,秦明韜看到了大門緊閉的衙門大堂。 心裡一凜,血跡斑斑的馬刀再次被秦明韜拔了出來。 「瞄準大堂。」 秦明韜的命令剛發出去,縣衙門大堂就被猛推開。軍精銳們的燧發槍刷地對上了門後面的幾十人。 一個急躁的士兵砰一聲按了火槍,立馬被小隊隊正踹了腳。他這一槍打死了門後的一個人,彈從胸口鑽進了體內,攪出了一地的血泊,浸紅了頭上的金錢尾鼠小辮。 大門後面,儼然是三十多個剃了辮頭的明人。他們穿著明人的長衫,讓腦袋後面小辮特別滑稽。幾十人顫抖地跪在大門後面,其的一些因為驚嚇攤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看著死去地同伴。(更新:) 有幾個最膽小地的開始嚎哭起來,不要命地在青石地面上狠狠磕著頭,幾下就在額前磕出了片血跡。 「大王饒命,我們是直隸人啊!」 「我們不是韃!」 秦明韜聞到了股尿臊味,不滿地皺緊了眉頭。看了看眼前這些戰慄的辮,秦明韜歎了口氣,慢慢收起了自己的馬刀,卻下了道冰冷的命令, 「殺了!」 嘩啦啦,一陣擺槍瞄準的聲。 「不要!不要殺他們!等等!」 士兵們正要開火,卻被軍的一個千總大聲攔了下來。那千總手舞足蹈攔住了百軍,跳下馬跑到在了秦明韜的馬前,抱拳大聲說道, 「殿下,他們是明人啊!不是韃!」 「他們肯定是被逼無奈,才~|發為的,我們可以救他們!」 士兵們被這個千總的話打動了,怔怔地看著秦明韜,等待著東王的回答。秦明韜冷冷地看著這個抗命的千總,大聲喝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懦夫的生存空間。他們既然選擇成為別人的奴隸,就不配再成為我們的同胞。」 「我們來了他們磕頭討饒,我們沒來,他們就對著同胞舉屠刀,他們不配成為我們的同胞,你明白嗎?」 秦明韜冷冷看著這個千總,大聲宣佈,「張發定軍前違令,削去等差辦身份為等民戶,奪千總職位降為士兵。第二司第一局把總朱伯恩補為第二司代千總。」 被革職地千總瞠目結舌看著東王,悻悻說不出話來。一百多軍精銳低著頭,不忍看自己的千總突然被革去職位,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殺!!」 突然在周圍響起的喊殺聲打破了這陣尷尬。四面八方傳來了片急促腳步聲,幾秒後,五十多個埋伏在衙門裡的韃從左邊的牢房和右邊的班房衝了出來。顯然是早有準備,韃們一手拿著鍋木板之類作為盾牌,一手握大刀長槍圍了上來。 小小的衙門甬兩邊,頓時殺聲震天。 不光是兩邊埋伏人,跪在大堂裡的三十多人漢人,也有、七人停止了號泣,突然從腳下抽出環刀撲了上來。大堂門後面埋伏了韃,見計謀失敗,操著刀衝了上來。 秦明韜怒目圓睜,猛拔出馬刀大聲喝道,「第一局左邊,第二局右邊,開火!」 改水營的士兵久經,倉促之下倒是沒失去章法,當,所有的火槍都開了火。 但有鐵鍋和木板的阻擋,卵形彈對韃身上盔甲的穿透力大大降低了。一頓散射打出去只割下了十多條性命。不大的院裡騎兵根本跑不起來,轉眼間韃已經貼近了身。韃仗著關外漁獵練就的搏鬥技能,和拔出馬刀的火槍手廝殺成一片。 秦明韜罵了聲,一把跳下了馬正要加入戰團,卻聽見新科千總朱伯恩一聲怒喝。 「哪裡!」 所有人都下馬了,只有那人高馬大的朱伯恩還跨在馬上,在人群的縫隙裡騎動。狹窄的環境似乎沒能限制他的馬術,他手上握的是家傳的大刀,一揮刀就剁下了擋道的一個韃。他怒吼一聲,朝一個首領模樣的韃殺過去。 那韃首領招架了幾刀往旁邊一滾,再不敢應戰,撒腿往衙門後面逃去。朱伯恩卻不肯罷休,拍馬就追了過去。 首領一逃,這邊的韃再無士氣,抵抗幾下紛紛抱頭鼠竄。門外戒備的其他軍湧了進來,很快解決了這些負隅頑抗的傻貨。秦明韜舒了口氣,卻見那朱伯恩已經從前面騎了回來,大刀上面吊著的,赫然是那韃首領的腦袋。 秦明韜眨了眨眼,有點佩服自己的臨時任命了。轉頭又看見趙德一身是血地從衙門口擠了進來,大聲說道, 「父親!斥候回報,有幾股韃聚了過來,我們是守是攻,請父親定奪。」 秦明韜忿忿看著被按在地上的那幫剃頭漢人,大吼一聲, 「管他幾路來,我只一路去,殺出去!把他們趕回瀋陽!」(閱!) 瀏覽 器上輸 入: w.6 9 .C O M看最快的章節 正文 一八七節 恐怖的多爾袞 來-w.6 w.Co M看最新更新 佔了撫寧以後,把城裡城外搶了個光,金銀首飾~布帛,只要是值錢的都被搶了個乾淨。搶完了就把四野八鄉的窮鬼們全聚在了城城西。便是開戰前秦明韜在望遠鏡裡看到的百姓了。 韃天從倉裡些雜糧出來,摻了沙煮稀粥分給百吃,也不知道是什麼打算。聽說在遷安那邊,韃是直接押著百出關到遼東去,抓到那北寒之地,以後就給韃做奴才了。大傢伙想到這個就是不寒而慄,生怕被抓到關外做野人的奴才。 但心驚膽跳地等了十來天,城裡的韃倒是沒有那意思。後來聽人說,是韃抓的人夠了,一次要不了那麼多,所以咱撫寧縣的人不用抓出關去。 再後來,聽說薊州也被打下來了,韃又不知道想些什麼,就要鄉親們~|發,敲鑼打鼓的貼了榜,說不剃髮就要挨鞭。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鄉們合計著,寧願挨鞭不能剃這個頭。結果每天都有人被拉出去抽鞭,都是皮開肉綻的,打得人幾天下不得床。 但咱做人,怎麼著也不能把這孝道給拋了。 華夏衣冠,這衣冠丟了還是人嗎?那和韃有什麼區別?大伙也便就這麼韃們僵著。(更新:)有幾十個畜生崽倒是跟著韃去了,一剃了頭就被委任做了官。 韃把抓進縣城裡的幾萬人分成了兩百多個「唐人牛錄」,封那些畜生崽做「唐人牛錄」的「備御」。這些畜生崽做了虜奴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對著城西這幫窮鬼大呼小叫,天吃沙肚的鄉們恨不得片了他們。 但也有人看眼饞,趁夜跑到這些兔崽的屋裡下跪,投了韃。陸陸續續投韃的畜生越來越多,怕足有上千人吧。後面投的人就做不上備御了,一個比一個官小,到最後剃了頭只能當個輔兵勞役什麼的了。但總歸能吃飽肚,比城西這些喝摻沙稀粥的鄉們是好一百倍了。 其實說起來,咱農家人餓會肚沒啥,哪年青黃不接時候不餓肚?大伙心裡之所以這麼不踏實,還是惦記著城外的田。這仗打了幾個月,稍有點積蓄能躲兵災的,都躲到別處去了。這被抓到城裡的都是些無路可退的可憐「老佃」。 明知韃要來,要打仗了,佃戶們還是在城外的田里播下了麥種。()這一被抓進城裡,這田里的麥就沒人管了… 不是蠢,實在是沒別的法。怎麼辦呢?不種麥,來年的日怎麼過呢? …… 城外的原野上,靠近水源的地方橫七豎八地分佈著一些麥田。自百被進城裡算,田里十幾天沒人照料了,幾寸高的麥有些缺水的跡象,發蔫的麥沒精打采吊在桿上。 安著馬鐵的馬蹄一蹄壓下去,片的麥就連壓進了缺水的硬土裡。那蹄再甩出來時候,這一片硬土帶著麥就被踢到了田上,再沒有了用。那蹄跑動在麥田里一拉,又把一線的麥苗齊齊踢倒下去。 這樣的動作在原野上被不斷重複,最後,方圓一千米的麥全部被踏成了爛泥。 女真游騎在河北的荒野田野上來迴繞圈馳騁,揚起滿世界的灰塵。遠遠看去,那些明亮的光頭和晃動的小辮搭配著一身厚重的鎧甲,彷彿是一種鮮明的視覺符號。這種視覺符號很扎眼,在明軍的眼裡是死神般的存在,在改水營的士兵眼裡,是會移動的「軍功」。() 但這些「軍功」這會卻不肯乖乖進入射程,給士兵們採摘。幾千韃,聞訊從附近州縣趕來的幾千韃繞著改水營團團轉,既不進也不退,就這麼遙遙地隔著四、五百米忽哨馳騁,彷彿是在耀武揚威。花花綠綠的旗圍著改水營打轉,把人的眼睛也轉暈了。 早上剛出城時候倒是沒這麼多韃,早上出城東王讓全營往北一路沖,迎面來的只有一千騎。但那韃頭不知道得了什麼令,沒挨這邊幾槍掉頭就跑,在遠處轉了個彎就往咱身後插。東王自然不會讓韃斷了後,一路又退回來退到了城邊上。 東王也曾經下令衝鋒,沒沖一百米這些韃就撒腿跑。幾千人的部隊聚一起哪裡跑得過這些游騎啊?火炮和輜重都在後面縣城裡呢,還是不要離城太遠的好。這邊的沖一停下來,那幾千韃又圍上來打圈圈,不知道累似的,看得人心慌。 嘿,瞧那些韃瞄過來那眼神,就跟打獵似的,也不知道是誰打誰。(更新:) 東王也不知道是什麼主意,就這麼就地停了下來,坐等外面的韃越聚越多。從早晨的辰時一直等到下午的未時,韃聚越多,附近各州縣的韃全跑過來了,怕是有三、四千人了吧。 咱改水營出來打仗,大兵的背包裡都裝了干,就地吃了幾口倒是填了肚。對面的韃什麼沒吃,倒像不餓似的,撒腿滿地裡跑的歡。原野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韃,像整個灤州東面的韃全跑來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一個斥候,一個探放不出去,收不回來。 聽說這些辮在那北邊餓肚常事,都是些賤命,不怕餓。 那窮山惡水的極北之地,哪裡找吃的去啊,慣了,也不在乎這一頓半頓的。就是在關外壞了, 這麼愛入關來搶東西。 什麼都沒有見什麼搶什麼,早上在城裡看見的,韃連農家人的犁頭鋤頭都不放過,在衙門的倉庫裡堆得老高。 好像這還只剩下的一部分,大半已經回遼東了,把一堆破爛貨當個寶貝似的。()要說在咱南海國,器能值多少錢啊,就連抓老鼠的籠那都是鐵打的。只有這些韃虜,這些野人才把這些破爛當寶貝兒,不要命入關搶這些東西。 三千多改水營大兵就這麼在原野上等著,倒是以逸待勞。這些氣氛越來越輕鬆,看那些轉馬打圈的韃跟看雜耍戲似的。要是有哪個韃馬技好,這邊說不得還要喝彩幾句。那邊的傻韃半天才明白過來,氣得拿弓箭就射。 隔了幾百米,咱槍打不過去,他的箭又哪裡得過來。 但下午未時一過,氣氛就不對了。那些哨游騎的辮們都退回去,退到西邊一小山上,幾千人聚一起,密密麻麻地看上去怪嚇人的。再後來這幫韃又退下了小山,都在小山下面站著,大隊白甲的韃從小山後面騎了上來。 新來的韃舉著一面白色大旗,那大旗一到,韃的陣列就重新擺了起來。比早上亂跑完全不一樣了,重甲的死士被放在了外面,輕甲的精銳護軍跟在後面,再後面甲兵。午沒吃飯,這幫韃倒是依舊有力氣,排得井井有條的。(更新:) 一些物資漸漸發到了韃軍,前排的韃舉起了些厚木板,把這邊的火槍手看愣。 一見那面白色大旗,軍那邊就變了令。改水營又往後退了一里,直接退到了城牆腳下列陣。十門炮都推到了西城牆上,遙遙指著那邊的小山。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傳了下來,輔兵進來把馬匹都牽走了,又把拒馬堆在了外面,一下來不及搬拒馬,就把輜重車拉了出來。 這麼忙了十分鐘,氣氛越來越緊張,彷彿前面那面大白旗是個可怕的厲鬼,隨時要撲過來似的。 …… 鍾會看了看雪白的大旗,笑了笑說道,「這多爾袞腦倒是不錯,想出這麼個主意。不過他多厚的木板,一百米內我們的槍也打得穿。想衝過來,這五千人還是少了點。」 秦明韜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這個問,又大聲朝旗領兵吼著,「縮小隊列寬度!縮緊陣型!」 為了減少韃的衝鋒面積,改水營最習慣的半米間距被改變了。士兵們接到了新的命令,火槍手們密集擠在了起,以最擁擠的方式排成了三列隊伍緊緊縮在城牆下面。城牆上的火炮換上了散彈,將炮口對準了小山的方向,等待韃的沖。 輜重車圍在了外圈,形成了層障礙。士兵們將彈裝進了槍膛,上了發射藥。第一排的士兵蹲在了地上,將刺刀別上,一邊瞄準一邊準備隨時迎擊衝上來的騎士。後面一排則把槍口對準了輜重車的兩邊,準備痛擊繞過來的女真騎士。 「忠字旗完成準備!」 「驍字旗完成準備!」 … 「火炮陣完成準備!」 全副武裝的改水營完成了作戰準備,如一隻廝磨著牙齒的猛虎,靜靜等待著小山上的飢餓豺狼。 但等了好久,山上的豺狼也沒有衝下來。秦明韜等有些不耐煩了,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小山上面的情景。 多爾袞似乎發現了秦明韜在觀察自己,冷冷地看了這邊一眼。他突然笑了笑,掉轉馬頭朝山後走去。 秦明韜愣了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放下望遠鏡看了看,卻看到那面正白旗大旗也移動起來,隨著多爾袞往山後退走了。無數的哨突然響起,五千多韃突然全部調轉馬頭,齊齊從山後離開了戰場。 多爾袞跑了? 那他跑來做什麼? 秦明韜愣在了戰場上,絞盡腦汁想不明白怎麼回事。 幾鍾後,五千韃已經飛快地離開戰場,往西北馳騁而去。劍拔弩張的原野上突然變蕩蕩的,除了滿地的馬蹄什麼沒有留下。夕陽已經掉到了遠處的地平線上,傍晚的涼風把改水營的密集旌旗吹得獵獵作響,全副武裝的四千多兵對著空曠的原野,有點愚蠢的感覺。 趙德、梁老大,幾個旗總訕訕地解除了戰鬥狀態,在戰士們無奈的眼神騎到了軍,滿臉疑問看著東王。 「父親,這多爾]在搞什麼名堂?」 看著滿臉不解的手下們,秦明韜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搖了搖頭,正要解散全軍戰鬥狀態,突然看見李錦熙帶著幾個斥候從城裡跑了出來。 「殿下,殿下,上當了!剛才韃撤了游騎後,探好不容易跑了回來。我們上當了,樂亭縣,撫寧縣,整個灤州東的韃早上全撤了。一知道我們登陸後多爾]就把整個海岸放棄了,帶著搶劫來的財貨撤往了三屯營。」 李錦熙說完訕訕笑了笑,臉上滿是灰敗表情,「多爾袞拖了我們一天,加上今晚一夜,他的部隊和搶來的財物全部可以全撤走了。」 秦明韜尷尬地沉默了好久,說不出話來。(閱!) 瀏覽 器上輸 入: w.6 9 .C O M看最快的章節 正文 一八八節 明則服眾,韜可謀國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 一八八節 明則服眾。★(╰→),★韜可謀國 晚上的涼風吹散了些秦明的煩。解除了部隊戰鬥|他帶著趙德幾個在城裡四:走動。 城裡是一副劫後餘生的蕭涼景象。的上滿是韃亂扔的垃圾。破爛。一時也來不及收拾`掃。大道兩邊時不時看到些燒焦的宅院殘骸。大概是原來的主人試圖反抗韃的強盜行徑。被了屋示眾。 們恢復了自由。一些城裡人回到了自家宅院。 見到那裡的一籍。見自家的椅門窗都被`的破破爛爛。瓶瓶罐罐沒有一個完好的。重器物全部沒了。一個個都坐在院門口嚎大哭。 一個還算體面的宅外面。秦明韜看到個略施了脂粉的少婦攤在堂屋的青石的上。嚶嚶嗚嗚哭個不停。那婦人有幾分姿。一手抱著個盒。一手死死拽著一衣衫破舊的男人的褲腳。 「奴家求求你!看這七夫妻的恩情上。相公。饒了奴家吧…那韃來了我有何辦法。我怎麼強的過他們…當初我說要去大沽避禍。你又說不怕。」 那婦人一邊低求饒。一邊緊張的看著門口。惶恐的看著注視著這邊的陌生人。那男人本來有些心軟了。但見有屋外有人看到了這一幕。他臉上神色勃然一變。決絕的將一條白綾扔在了那婦人身邊怪聲喝道。 「夫妻恩情?你!呵!呵!我不會怪你。我林家幾代書香。這家聲豈能被你一朝毀了。是休妻還是上吊。你自己選一條吧。」 那婦人聞言如遭雷。一雙會勾人的眼睛再沒有了神采。軟綿綿的一攤便暈了過去。那男人愣了愣。有心疼的用腳尖動了動婦人的胳臂。見沒了動靜進|不的僵著那。 秦明的眼睛裡依舊是一片死沉。默然不語的往前面騎去。漸漸便到了城西。今天上午。改水營的輔兵'|在縣衙裡找到糧倉。裡面的存糧怕還夠城裡百姓吃上大半個月。秦明韜便讓輔兵組織起一些百姓生火燒水燒飯吃。 此時城西已經架起幾百口大鍋。到飄著誘人的飯香。 麥被毀了。糧食財物全被搶了。鄉下的家園算是被毀了。七萬無家可歸的鄉下佃戶擠在城西一個角落裡。排起了幾百條長長的領飯隊伍。一臉茫然的等待分飯填肚。 韃被南海人打掉了。突然從死的恐懼脫離出來這些佃戶們不喜卻悲。開始為日生計揪心起來。去年的存糧被搶了今年的麥被毀了。這一兩年日卻怎麼過?香噴噴的小米飯沒能讓一雙雙絕望的眼睛恢復神采。不時有隱隱的哭聲從領飯的隊伍裡傳出來。分飯的改水營輔兵們都是些樸實的南海國漢。見這邊百姓的淒涼景象。心裡也是一陣可憐。一個輔兵|隊長每在那些破舊的木碗或者木片上舀一勺米飯。就要念一句「菩薩保佑」。為眼前的災民們祈求能熬過這兩個年頭。 這年頭還能指望什?只能指望菩薩了。一句話把那些雙眼無神的人說心裡一熱。個個都是滿臉淚花的點頭稱謝。 一著身小女娃睜著大大的眼睛從秦明身邊跑了過去嘴巴裡鼓鼓的。手上抓著個米飯團。但她媽媽很快就從,面追了上來。一把女孩的頭髮抓住。伸手就在女孩身上重重打了下去。 「我打死你個嘴饞的!我讓你嘴饞!還不知道明個有沒有吃呢。吃吃吃。你!吃一。剩下的用衣服包著存著。」那挨打的女孩被打了卻也不哭。任手上的飯團被母親搶走。只低著頭忍著痛。飛快的把嘴裡的米飯吞了下去。 那婦人絮絮叨叨的又說了幾句什麼寶貝般的把飯團藏進了一個包裡。那包裡還有前幾天的一些稀糠。糊糊的發黑了。讓人看了就想吐。 秦明韜有些看不下去了。彷彿是為了安慰自己。他低著頭四下尋找起來。在一個塌的屋下面找了塊碎木片。愣在那裡想了想。秦明到水井邊把木片洗乾淨。從大飯桶裡了一大把飯。飯盛到了隊伍前列一個少年的飯碗。 那被盛了飯的少年詫異的看著秦明韜。轉頭又看了看前面分飯的改水營輔兵。終於明白過來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打起揖來。 「謝將爺。多謝將!多謝將爺!」 聽到少年的道謝。轉身的秦明韜愣了愣。但他有答這句話。又去桶裡挖了一飯。盛給另一個在前排排隊的年。那年見秦明一身鮮亮鎧甲。是低頭謝個不停。 「多謝將爺。多謝爺!」 將爺這稱呼。在明末一般是對普通兵卒的尊稱。這些百姓沒什麼眼色。把秦明韜當大兵了。盛飯盛到三個人。秦明韜身後的一個親兵忍不住說道。「什麼將爺!這是從韃手裡救了大伙的大南海國東王!叫殿下!」 秦明韜彷彿沒有聽到這句話。依舊在把飯盛進那婦女的木碗裡。但那女聽了親兵的話。手上卻嚇的猛的一抖。連飯帶碗掉到了的上。雪白的米飯在髒糊糊的面上潑了一的。讓秦明韜不禁愣了愣。婦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秦明韜。害怕的往後退了一步。 「大膽。殿下御賜…」 秦明韜皺眉轉過了身。狠狠的瞪了那個多嘴的親兵一言。制止了他不休的廢話。但他再轉過身來時候。卻看到|個婦人噗通一聲就跪在了的上。頭死死埋在的上。氣不敢吭一聲。旁邊幾個等飯的年人愣愣看著這一。又見秦明韜目光轉了過來。嚇的也是噗通就跪在了的上。 那幾個男人倒有些識。跪下時候口裡大喊一聲。「民叩見東王!謝殿下救命之恩!」 這一喊一跪不了。時把這一片排隊的人都嚇的一愣。就跟被傳染似的。抓著空碗的百姓不敢再往前領飯。只是一個接一個的跪了過去。一條大街上只看見跪下去的後腦。黑壓壓一片。|聲把頭埋在的上不敢說話。 秦明沒想到是這個情況拿著木板的手尷尬的懸在空。奈的揚了揚眉頭。 但在那黑壓壓的後腦勺裡。卻有一個穿著破舊綢緞衣服的書生直愣愣那裡。沒有跪下去。秦明好的看了看這個書生。上下不住打量著。那書生見秦明目光看過來似乎有 怕。 秦明韜終究疑問這人為何與人不同。便問道。「你看上去家境富裕。怎麼不去外的避兵災。」 那|看了看四周跪下去的鄉親們。挪了挪腳步抱拳答道。「祖宗基業在此。豈能隻身逃亡當於鄉親們同進退。」這話一出。周|佃戶紛紛透過來信賴崇拜的目光。秦明在心裡掂了掂這句話有些相信。又聽見那書生抱拳問道。 「敢問將軍。這韃入關所依仗火炮。是不是南海國賣給他們的。」 這輕輕一句話。卻佛刀劍一樣讓這邊的改水營諸將士臉色一變。彷彿被別人罵了娘一樣。秦明的親兵們並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他們認為這是對東王的污蔑。剎那間已經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但這話秦明韜些答不上來。一時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是秦明不相信己所作為只是他沒法面這些被韃劫掠的百姓。 按秦明韜的性格。這酷末世。誰也保不住自己能救下這天下所有明人。這些明人在忠君愚民教育下生活了幾百年。秦明打明朝朝廷救他們。他們會被朝廷驅策著來打自己。秦明韜不救他們。他們又會在連年的天災和兵禍裡被推向深淵。 秦明只有借韃力量來破壞這個腐朽而龐大的集團。要救漢人的氣運。要救這個民族。秦明相必須犧牲一些人。如果不能迅速讓改水營強大。等後金和明朝任何一個緩過氣來改水營就要完蛋。 二愣史班和書獃董學普的商業家。在秦明看來太軟弱了。他不相信這些同伴夠改變這個代。改水營完了秦明就完了。只剩下原先歷史上那些力量。 那些力量。歷史曾經證明過他們的失敗。原先的歷史上。明朝朝廷使盡力氣力量去扼殺任何**性的漢人組織。打流賊。 漢人任何有組織性的團體。無論是先進的還是反動的。都會在明朝那最後十-凶狠的打壓。除了依附朝廷的勢力。除了朝廷無法剿滅的外賊沒有其他的團體能夠生存。等這個朝廷徹底塌。漢人的氣也將被這個大明朝廷消磨殆盡。 一個戚繼光。就可打掉十個皇太極。但是明末天。卻絕不會再給戚繼光任何生存空。 秦明韜這些年看下。發現這世道下。有威望的人。都是只知道個人利益名聲的黨人。 有兵力的武將。都些吃空餉喝兵血的流氓。明在時。這些人威風八面。明朝一旦倒了。沒有傻再為了這些人驅策。 屆天下將沒有一個漢人能夠組織起一支足以抵抗外敵的部隊。歷史上。李自成張獻被明朝圍剿了十幾年。雖然耗盡了明朝的氣血。卻也被明朝打的遍體鱗傷。最後根本擋不住韃的兵鋒。 秦明韜覺的。不是陳圓圓改變了歷史。只是李自成沒法組織起這個龐大的民族。怎麼組呢?雖然一四四年崇禎死了。但那些德高望重的人。那些手握重兵的總兵大員們卻沒死。他們依舊很有力量。這些人才是明朝朝廷的真正主人。這人是崇禎的主。這些人是天下的主人。 這些人依舊渴望建立一個最腐朽的政權。維護自己人吃人的利益。他們繼續搞出一個南明。甚至想出聯-滿清包圍李自成的主意。他們在最後的時候繼續絞殺這個民族的氣運。最後成批的著自己的部隊和財富投入滿清的懷抱。 這些人把持的明朝朝廷不害怕外敵。外賊勢力是那麼小。總需要漢人來幫他們治天下。韃入關了隨時可以投靠。這些人更害怕家賊。漢人一旦出了新皇帝。就要把自己的利益全部奪走。 明朝垮掉。並不是因為李自成的農民軍有多強大。而是因為這些人。這些人組成的大明朝腐到了骨裡了。因為這個政權實在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滅亡明朝的是他自己。被這些吸血蟲把持的明朝卻不願意滅亡。 他們投降。他們剃了發做了清官。他們為了自己的花花世界把漢人氣運使勁往下拉。拉進深淵。於是有不堪一擊的一石。於是有一潰千里的江北四鎮。 在秦明韜看來。一個人數過億的民族。畏懼一個人口不足百萬的東北邊民。實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一個民族。把落,挨打的責任推卸給一個人口不足百萬的少數民族。更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在秦明韜眼裡。可恨的並不是為了生存發展而不停戰鬥的韃。秦明恨的。秦明韜覺的造成近代國幾百年屈辱的。是這個把漢人元氣滅乾乾淨淨的明末。是大明帝國最,幾十年培養出來的無數蛀蟲。這些蟲拚命抽吸漢族的血肉精氣。然後拱手將漢人的大好江山送給了異族。 強大自己過程的犧牲。秦明韜沒有辦法。也沒有選擇。不破不立。鳳凰涅盤也需要死一生。沒有犧牲怎麼有重生。既然他秦明韜來了這個時代。無論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不會讓錯誤的歷史再錯一次。 秦明從來不說謊。「明則服眾。可謀國」。期待甚高的秦家族人給他取了這個名字。秦明從不曾叛自己的名字。他沒有用謊言欺騙過任何人。 但這不是法制昌明的後世。這不是百姓當家作主的新國。這是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崇五年。 為了翻轉這個末世的漢人氣運。秦明韜必須撒謊。 前面跪著一街的卑微明人。跪著這個時代最可憐的百姓。他們寧願餓成這樣也不願剃頭為奴。他們雖然貧窮無知。雖然弱小愚昧。卻是最倔強的。最血性的漢人。他們是這個民族的火種。了他們。秦明必須撒謊。 秦明韜只有用謊言。能聚起扭轉乾坤的力量。 秦明韜眼睛裡突然閃過一股讓人畏懼的銳氣。他朝趙德點了點頭。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義立即明白過來。他跨上一步。最大音量朝百姓們宣告道。 「笑話。自大凌河此。我國南征北戰。哪次不是和韃死戰?」 「韃的火炮!絕不是我南海國所售!」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八九節 常大炮的好事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些書友反映不喜歡秦明韜,其實這本書是五個主只是其之一。**-**秦明韜的作為不一定是對的,仁見仁,智見智…現在劇情跑到他這裡了,總要多寫寫,要是實在不喜歡他,您就捏著鼻湊合看這個階段吧,對不住了! ------------ 五月十二日,北直隸撫寧縣西城。 城牆上依舊有些坑洞,是前天攻佔撫寧縣時候的炮彈彈坑,一時也來不及修葺了。但西門已經用水泥鋼筋重新建了起來——這個城樓本來就不大,對於擁有現代建築業水平的改水營來說,實在是一個小工程。 暖洋洋的東南風裡,秦明韜、李錦熙和鍾會等幾個參軍站在城牆上,對著攤在垛牆上的地圖默然不語。 半天,李錦熙搖了搖頭,還是說了出來, 「殿下,這韃一我們來就逃了,東面全部放棄收縮到了三屯營一線。現在各處的明軍都在收復韃放棄的州縣,估計再過二十天就要開到撫寧來了。這明軍一碰上我們,還不得打起來?越等時間越少,我們現在是殺到三屯營去趕韃出關還是回茶河島,請殿下速速決斷!」 皇太極這麼一收縮,秦明韜海邊重創韃的計劃就徹底破產了。去三屯營的話,這一路上三百里,隨時可能碰上跳出來的明軍,隨時可能遇到突然殺出來的韃,確實有些險。 秦明韜不透皇太極在想什麼,轉身在城牆上踱了幾步,只是沉吟不語。 正猶豫間,卻聽到城牆下面傳來一熟悉的聲音。 「嗨!王侯將相是寧有乎?啊?昨天和你們說了多少次了?今天再給你們講個從商地…」 城牆下面是城西地難民區。正是那佃農地臨時居住地。秦明韜猜到了什麼。瞇著眼睛往下面看去。果然看到不少忠字旗地炮兵跑到了這片區域裡送溫暖那些老佃戶們。特別是佃戶地女兒們聊得火熱。秦明韜又找了找看見了常廣地身影。 常廣地身邊圍著一大堆佃。怎麼著也有八、十個人吧。裡三層外三層地。一臉崇拜地圍坐在地上。聽「常大炮」吹噓著什麼。稍外圍還有十幾個假裝在聊天兒地農家女孩豎著耳朵聽著常廣講故事。時不時投過去傾慕地目光。 尤其是一個十七八歲地漂亮閨女。開始還有模有樣地和幾個姐妹們叨著什麼。假裝是在一邊閒聊。後來越被常廣地吹噓吸引。見常廣說話之際老瞄她。她臉紅了紅乾脆也不避嫌了。跑到了男人後面蹲下來聽。 一幫男人們不知道為什麼一個閨女湊來也沒有見怪。挪了挪給她讓了個位置。 那常廣見這漂亮地閨女終於被他吸引過來了。越說得得意了。語速越來越快。抑揚頓挫地上彷彿泛了一層光芒。 「再給你們說個劉麻的故事,那劉麻是江南西道的,比我晚一年去南海的坐南王的船來的。這個人特別高,瘦的和個繡竿似的臉的麻,我們都叫他劉麻。他來的時候也是特窮比你們還窮,連草鞋都沒有,你們猜猜,人家現在做什麼?」 「做什麼?」 「嘿,人家從集硝做起,就是掏糞!幹了一年又去煉焦,辛苦了兩年吧,給太平王調到廠裡做工匠,後來就升到了工匠組頭,再後來調到南海銀行!現在人家是什麼?人家是太平王麾下大將,南海銀行崖州分行行長。你知道那一天經手的銀多少不?」 常廣掃視了周圍的群眾一眼,冷笑一聲說道,「嚇死你們也猜不到!那一天經手的,沒有一萬兩也有五千兩!」 五千兩?圍在旁邊的窮苦佃農們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人不知道這輩見過十兩銀沒有,便是五十兩,對他們而言都是個天數字了。眾人眼睛紅紅地看著常廣,一時說不出話來。 「常大哥你這怕是吹牛吧?這年頭幹什麼不靠關係?窮苦人家能財?」 一個前排的青年人悻悻地質問道,把常廣氣得胡吹上了天。常廣緊張地往那個漂亮閨女那邊瞄了一眼,見女孩還是一臉期待地等著自己的段,這才舒了口氣。常廣想了想,朝不遠處一個軍官大聲喊道。 「郝千總,來一來!」 上樑不正下樑歪,常廣這個炮兵旗都不是什麼正經人,訓練之餘一有空就往難民營這邊鑽。南海國本來就是男多女少,加上瓊州府是熱帶島嶼,漂亮女人特別少,所以一眾軍官士兵到了這窮地方,看見這麼多天腳下的漂亮直隸姑娘,簡直就是眼睛都看直了。 那個千總正在給一個漂亮姑娘家送溫暖,聽到常廣呼喚,不爽地瞥了眼這邊,無奈地跑過來敬了個禮。常廣牛皮哄哄地朝這個千總問道,「千總,你跟了我好幾年了。你剛分到我這裡那會,我住多大的房?」 那個千總瞄了眼蹲地上那個漂亮閨女,立刻明白了常廣的意思,大聲喊道,「我上山前堡那年,長官和梁老大梁旗總共住一室!」 常廣點了點頭,搖著腦袋又問道,「我現在在府城的宅院,多大?」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常大炮這麼不要臉的,那個千總在心裡罵了句娘,大聲答道,「長官你在西門大街上那三進的院,有屋十八間,請了僕人七人!還沒有娶妻!」 聽到還沒有娶妻這個關鍵點,常廣興奮地一拍大腿,大聲讚道,「說得!郝千總,你立功了!郝千總你立功了!」 那郝千總笑了笑,朝常廣眨了眨眼睛轉身走了。常廣意猶未盡地看著下屬離去的背影,突然把自己的錢袋拿了出來,往地上一攤啦啦十幾兩銀便掉在了地上。 旁邊的佃農們哪裡見過這麼裸地炫富行為,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地的花花銀,說不出話來。 常廣的爵位現在是下等能手月光基本工資就是十幾兩,加上基本工資幾倍十幾倍的戰功獎勵 實是富起來了。撿了塊一兩的碎銀在手上掂了掂,:|剛才質他的那個少年扔了過去,嘿嘿說道, 「跟了說了兩天話了,賞你點喝酒去。」 那少年眼睛亮整個人飛了出去在空把銀搶了下來,牢牢摁在地上。等他打開手來,果然看到一兩晃人眼的銀,嘿嘿地笑了起來,大聲說道,「常老爹好大方!多謝常老爹!」 旁邊眾人看得眼紅癡看著那個少年把銀塞進別在腰上的布鞋裡,羨慕得眼珠都快掉了下來。便有人心裡活絡起來,試探著問道, 「常老爹,這改水營南海國還要人不?」這話一說,周圍圍著的人立即像觸電般停止了一切動作,焦急地看著常廣。 常廣好不容那漂亮姑娘吸引過來在琢磨怎麼和她搭訕,卻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問話。他想了想隨口說道「怕是要的,一直在遼東招人呢。不過這打仗打得天昏地暗的們這又是大明朝地方,東王會不會在這裡招人就不知道了。」 但那人卻不肯放棄,又說道,「今年遭這兵災,這日沒法過了。這東王一走,那些衛所軍漢回來還不是和強盜一樣?哪裡會管我們百姓死活。唉,這兩年真不知道怎麼撐過去。要不,常老爹你給東王說說,讓我們也到那『海外島上』去當兵。」 有人幫道,「是呀,常老爹,要和東王說說,東王這次要是救咱撫寧縣幾萬百姓一把,咱這輩做牛做馬報答他。他讓咱當兵咱就當兵,讓咱種田就種田,只有有口飯吃就行。」 「西北荒成那樣了也沒有糧救災,我咱這邊,官府也不會救了。這年景,讓我們去哪討生活啊?」 這些話引來一片響應,一個年邁的老人從前排顫顫地站了起來,合手朝常廣打揖說道, 「常老爹,常將軍,常大官人,咱撫寧今完了,咱撫寧幾萬人的肚沒法填啊!常老爹,常大善人!咱撫寧人不求過上老爹你這樣的好日,咱只求每天幹完活有口飯吃就行,你看看,這能不能給東王說個情。」 「是啊,給東王說個情,給口飯吃!」 「這存糧沒了,麥也沒了,日麼過啊,常老爹救救咱鄉下人!」 這邊的喧鬧引來了越來越多的窮苦百姓,原先在這裡的人便和新來的人解釋起來。常廣昨天起就來這裡吹牛,到今天南海國平民致富的神話已經傳到整個貧民區了。新來的人很快加入了向常廣求助的隊伍裡。 「常大哥!這是救命啊,您得積多大的德!」 「常老爹,咱便到島上做個掃地的掃廁所的也行啊,南海國那麼富庶,總有咱一口飯吃吧!」 見這陣騷動越來越大,常廣有點下不了台了。他吞了口口水,瞄了眼那個漂亮得在南海見不到的姑娘。 南海國的女人都有些黑,個又小,比起這苗條白皙的北方姑娘當真是差得遠了。 那姑娘見常廣看向自己,肯定地點了點頭,用黃鶯般地聲音柔柔說道,「常大哥,你便幫幫大家吧,這實在是沒活路了。」 聽了這話,常廣渾身上下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股勁頭,倏地站了起來。他排著胸脯朝周圍的人群說道,「大伙放心!這事交在我常廣身上了!」 周圍人群頓時響起一陣歡呼,眼巴巴地看著常廣。常廣把頭盔戴了起來,翻身跨上了馬,朝鄉親們抱拳一禮,就要往東王所在的城牆上跑去。但他正要揚鞭,卻看到臉色陰沉的東王從西門那邊騎了過來。 見東王的大白馬騎了過來,整個難民區幾萬人的眼睛頓時都投了過來。所有人都緊張地看向這邊,看看有些尷尬的常廣,又看看皺著眉頭的秦明韜,個個人心裡都揪著一把汗。 常廣這會被百姓們架了上去,便是東王臉色不好也得硬著頭皮沖。他湊上去抱拳說道,「殿下,撫寧縣的百姓這邊沒糧吃了,都想跟著您呢!你看,是不是把他們運到島上去?」 李錦熙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把頭轉到一邊忍住不說話。李承宗怏怏地看著這個常大炮,啐道,「我說常旗總,且不說這會是戰場,明軍韃四面八方圍著我們。就光說這幾萬人,你倒是去哪搞這麼大船運他們?」 常廣也知道自己唐突,無奈地摸了摸腦袋,卻摸到一個冰冷頭盔。他悻悻地抽回了手,看著秦明韜無奈說道,「殿下,這糧食吃完了,他們怎麼辦啊?總不能讓他們餓死不是?」 這話讓一眾軍官臉色都有些不好看。秦明韜點了點頭,看了看擠在城西的幾萬人著那些殷切的目光。有拖家帶口的女人,摟著孩無助地看著這邊。有年邁的老人,在兒女的攙扶下期待地看著這邊。也有憋足了勁的年輕人,雖然一身破爛,卻是渾身散著幹勁,崇拜地看著自己。 秦明韜拉過馬頭,對著幾萬農民大聲問道,「你們想跟著我?」 好久都沒有人回答這句話,常廣甚至都有些急了,大聲的朝難民們吼道, 「東王問你們願意不願意跟著咱!說願意啊 「快說願意!」 但這些無路可退的百姓卻覺得沒有說「願意」的必要,他們只擔心南海國不願意接納自己。一個接一個,一片連一片的,他們就這樣滿世界地跪了下來,向這支南海國部隊表示了自己願意加入的決心。 他們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自尊,他們不願意向韃屈服,他們不願意放棄華夏衣冠。但對於打跑韃,給他們米飯吃,對大兵不搶東西還來送溫暖的這支南海人的部隊,他們打心底裡信賴。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咱去南海國過咱漢人的好日! 看著黑壓壓的人群,良久,秦明韜點了點頭, 「好!」 「我秦明韜不會扔下你們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九零節 逼攻三屯營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月十四日,撫寧縣縣衙 聽到親衛的報告,秦明韜無奈地走出了暫充作軍營的衙門。(->一見東王走出來,守在門外的十幾個老頭趕緊拍了拍身上的長衫前襟,把佝的身努力站直,誠惶誠恐地要跪下來。秦明韜不喜歡這種奴隸般的禮節,伸手制止了幾個老人。 這十幾個老人,是城西百姓的代表,希望能見東王一面,不知道要說什麼。 秦明韜不喜歡手下人耽誤自己的事情,包括百姓。把頭盔取了下來,他冷冷掃視了十幾個老頭一眼,洪聲問道 「諸位尋我何事?」 老人們彎著腰在衙門門口,被秦明韜的生硬態度問得緊張起來,彷彿忘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十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畏縮。但他們似乎早已約定好由誰說話,其他幾人不願出頭。最後還是那個站在間,頭戴方巾的老頭站了出來,拱手說道, 「我等城西百姓蒙殿下大大德,唯有在殿下駕前為殿下驅策,萬死不辭以作報答。我等一心報效…昨日聽聞…聽聞,東王殿下,這就要出征三屯營?」 聽到這裡,秦韜就猜到了這些老人是什麼意思,點了點頭。 這輕輕一點頭卻讓十個老人神色大變,後面那十幾個人慌張地交換些眼神,眼睛裡滿是無力和無奈。幾個性急地,已經怔怔地歎起氣了。和秦明韜說話那個老秀才訕訕地看了秦明韜幾眼身一抖又要跪下去。 秦韜有點不耐煩了,一把抓住這個老書生的胳膊,大聲問道,「諸位宿老這番來,是不是擔心我改水營一去不回?」 那老人惶恐:看著秦明韜地臉色張搖手說道。「不敢!不敢!殿下乃當世大英雄。重信明義一言鼎。我等豈敢胡亂猜測?只是這韃虜狡詐。我等只怕殿下地大軍此去之後。那官府官軍要佔了撫寧縣。奪了大王地城啊!」 老頭挺話。繞了一圈給秦明韜使勁戴高帽。說到底還是怕南海人地部隊扔下他們。沒糧食吃飯。 秦明韜笑了笑看了看眼前十幾個戰戰兢兢地老頭。又看了看遠處朝這邊使勁張望地城西百姓們。說道。 「諸位不用擔心們出征了。撫寧縣地服務自然有其他安排。」秦明韜想了想衙門裡揮了揮手。把後勤處地李承宗叫了過來大聲說道。「孔有德不是走到山海關了麼?你派個人去和他說。讓他別在關外磨蹭了。趕緊過來接收撫寧城。」 秦明韜頓了頓。又說「把那三百多韃級給孔有德。讓他和小皇帝討賞去!」 李承宗愣了愣死勁兒盯著秦明韜地臉上看。懷東王這是一時口誤。他等了幾秒見秦明韜沒有改口意思不住問道。 「殿下…怕不太妥吧,那孔有德是大明的前港總兵,怎麼能接收我們的縣城。這麼來,這事不是穿幫了?」 秦明韜笑了笑,朗聲說道,「怎麼不可以,我南海國又不和大明為敵,幫崇禎打韃,崇禎難道還要和我為難?孔有德剛好從山海關下來,和我南海國友軍和平交接撫寧縣!現百姓全被韃掠走,殺了三百韃奪下空城一座。」 見李承宗一臉驚愕,還是轉不過彎來,秦明韜皺眉說道, 「還想不通?這入關了滿地的明軍探,你當崇禎不知道孔有德的事情麼?他的部隊裡有那個誰…那個宦官高起潛盯著,銀全運到茶河島崇禎能不知道麼?崇禎早明白了!這事瞞也瞞不住,乾脆就亮出來,我倒看看崇禎怎麼處理?」 秦明韜笑了笑,說道,「如今關寧軍徹底沒了,薊鎮,臨洮,宣大四鎮也沒了,黃台吉虎視眈眈,我倒看看崇禎敢不敢殺孔有德,和我南海國翻臉?」 李承宗這才反應過來,誠懇說了聲「殿下高明」,就趕緊答應下來,辦事去了。 秦明韜看了看十幾個老人,朗聲說道,「諸位放心,我另派一支部隊來守衛撫寧,等我去三屯營打完韃,再回撫寧帶走滿城百姓。」 這話終究只是口頭上說的,老人們戰戰兢兢地似乎有些不信,猶豫著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秦明韜懶得再和他們囉嗦,掃視了滿臉錯愕的老人一眼,他抱拳一禮,便大步走回了衙門裡。幾個老人欲言又止,卻哪裡敢攔住東王的腳步。 「秦」字大旗在衙門門口迎風招展,在風獵獵作響。十幾個面面相覷的老人得到了他們沒想到的口信,悻悻地站在了衙門門口說不出話來。 許久,諸人才回過神來。錯愕地看了眼飛揚的「秦」字大旗,站在間那個老頭朝旁邊的同伴問道, 「我沒聽錯吧,剛才東王說要調來的,是大明的總兵官?」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哪裡知道?」 無數的城西百姓圍了上來,詢問老人們求見東王的結果。幾個老頭看著一臉期待的眾人,說不出話來。看著遠去的東王背影,他們越看不懂這個南海國了。 秦明韜決定出征三屯營,把韃從京畿趕出關外去。 第二日一早,改水營帶上了全部的輜重糧草,整裝離開了撫寧城。城裡的馬路這幾天稍微清理過,輜重車什麼的很快從大小院裡開了出來。除了戰兵的軍馬,還有四五千匹後勤馬匹隨軍行動,拉著跑車戰車,整個部隊的行動速度相當快。 只攜帶了一個多月的補給,改水營必須迅速點,最快速度結束在京畿的戰鬥。 道路兩邊夾道站著的全是眼巴巴的百姓眼神裡滿是對未知未來的害怕。幾萬人擠滿了靠近西門的主幹道兩側,從宅院門口,牆上伸出腦袋,注視著這支救了他們性命,並承諾給予他們生計的部隊。那些髒兮兮的臉蛋上有些無奈些亂世的淒涼可憐。 氣氛有些壓抑,常廣朝圍在兩邊的 吼了一聲,「放心!我們會回來帶上你們的!」 所有的目光刷一聲齊齊看向這個大咧咧的漢。聽了這句話,那幾千幾萬雙眼睛裡多了幾分神采。勇字旗的炮兵們笑著看著自己的旗總,一個個也朝兩邊的百姓們鼓起勁來, 「等我們打完韃,把韃趕出關去,便帶你們出海財去!」 「等著,我要回撫寧來娶媳婦哩!」 一句句粗俗的大白話引起百姓們的哈哈大笑。單純的少年趴在院圍牆上,笑得前仰後合被年婦女打了腦袋。年婦女教訓著自己的兒,拍了這少年幾下,又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眼淚。 她為突然暗下的希望哭了,這兵荒馬亂的實在是不相信改水營會冒險回來救他們。去年已經旱了一年了,到處糧食都不夠說今年全天下都是大旱,這上哪逃荒去啊。眼見今年的日沒法過來,一家人的性命,以後當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這亂世末世裡,誰信得過?東王那樣冰冷的隨口答應,在城西百姓的眼裡簡直就是拒絕了。年婦女神色哀怨地看了眼走出城門的改水營了口氣。 常廣叫喚聲,見百姓裡的情緒稍微好了些嘴笑著朝滿城百姓抱拳施了個禮,駕一聲跑出了西門。旗總出去了後面的炮兵們也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全部離開了撫寧縣城。西門上的留守輔兵見沒人出城了喝著把吊門放了下來。 直到框鐵大門閉上了後一條縫,滿城的百姓還是在道路兩邊癡癡望著,不捨得散去。 秦韜看了看最後一個出城的常廣,淡淡喝道,「炮兵整隊,把馬全套上,準備全速前進。」 全營人馬迅擺出了長蛇陣,令旗招展,命令被傳到了每一個部門。 「目標三屯!出!」 …… 這是交通手段匱乏的時代,背著各式戰鬥器具,步兵的基礎行軍速度只有三十里一天。這個時代的陸上交通基本依靠馬匹,馬匹就是這個時代的汽車。騎兵擁有遠強於步兵的機動力,奔襲能力是步兵的幾倍。 一匹上好的戰馬帶著一個騎術嫻熟的騎士,一天甚至能夠馳騁一、兩百里作長途奔襲,在敵人腹部來回穿插。便是一般的馱馬,拉著車一天也能跑、七個小時,走個上百里。 改水營如今擁有近萬各色馬匹,算是摩托化了,機動能力很強。 改水營向西北方向插過去,離開撫寧,便進入了一片無人控制的區域。附近的州縣原先都被後金打了下來,但一聽到改水營登陸撫寧縣,黃台吉就撤掉了京畿西部的所有部隊。 部隊撤了眼線沒撤,如今的這方圓幾百里沒有可以打的韃部隊,卻密集分佈著韃的斥候,探。這些探時不時逼近改水營,和改水營放出去的斥候追逐廝殺,上演一場又一場的小規模衝突。 黃台吉佔了京畿部的幾個州縣,改水營一來就縮,一走就擴,這是在逼秦明韜衝進自己的包圍圈。 但秦明韜不能讓黃台吉繼續在京畿「女真化」各州縣,肆意擴大後金的實力,他必須迎上這場戰鬥。如今黃台吉要牽制四面八方的明軍,手上可以機動的怕也就萬把人。這也是秦明韜重創皇太極的最好機會。 …… 從早上走到午,估計已經往西北走了十多里,算是出了撫寧縣縣境,營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了。 改水營雖然都是精兵,但畢竟兵力少,無論是偵查能力和地域控制力上都比不上擁有近兩萬騎的韃。 改水營的斥候只能探到附近十幾里的地方,越遠就越不知道明暗。五十里之外,斥候就完全沒法做偵查了,全靠散在原野裡的細作做些零星的眼線。 這樣得來的情報只是些零星的片段,沒法保證充分和有效。這裡離三屯營也就是兩百多里路,不知道韃兵力分佈的情況下,隨時可能遭到突然襲擊。秦明韜不會冒無謂的風險,見士兵們稍有些疲憊,他準備紮營修整了。 偵查和細作是李錦熙的職責,秦明韜朝他問道,「附近哪裡有水源?」 用劍鞘擋了擋正午的太陽光,李錦熙瞇著眼睛往遠處看了看,喃喃說道,「怕要再走三里路,西南面有個沒人的村,有口水井。」 秦明韜點了點頭,大聲傳令下去,讓全營加速前進準備紮營。但沒走多遠,突然看見前面原野上一陣煙塵滾滾,兩騎改水營斥候不要命地撒腿著,往大部隊這邊逃來。秦明韜用望遠鏡看了看,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和臉色同樣緊張的李錦熙對視了一眼,秦明韜大聲吼道, 「全營列陣!進入戰鬥狀態!」 各個旗總立即反應過來,策馬往各自單位跑去。前列的忠字旗跳下了馬,堵在煙塵方向的最前列,開始上藥裝彈。長蛇陣後面的其他部隊以司為單位散開,朝忠字旗兩翼移動,準備排開射擊線型陣。 秦明韜又轉過身,朝李承宗大聲命令,「戰車!輜重車,護住線列陣!快!」 李承宗大喊得令,開始指揮輔兵把有輪的東西都堆到戰兵的兩翼和後部,最快速度構築一輪簡單工事。 這邊的戰車還沒有進入位置,地平線上已經湧起了一陣沙塵暴。 那是洶湧而來的建州女真,鐵蹄隆隆,那揚起的一大片煙塵飛速地朝這邊撲了過來。那一片煙塵越捲越快,彷彿是月天裡突如其來的一陣黑雲,瞬間就要讓天地變了顏色。 奪路逃回來的兩騎斥候終於衝到了陣前,不顧背上箭傷撕扯,為一人大聲朝秦明韜吼道, 「殿下!是莽古爾泰!韃正藍旗殺過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九一節 正藍旗突陣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蛇陣後面的部隊進入了佈陣位置,火槍手們將馬匹交下馬組成了一個三段射擊的線型陣。**-**見輜重車、戰車之類的工事設備,在馬匹和輔兵的推拉下堵住了陣型的後部,秦明韜舒了口氣,用望遠鏡看了看馳騁而來的正藍旗。 但望遠鏡裡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莽古爾泰顯然不準備衝擊密集火槍手的正面,他最大程度地利用了北直隸的平坦地形。沃野千里的河北平原上,高速襲來的韃呈扇形向左右散開,馬匹和馬匹之間的距離拉開了,騎兵衝鋒的正面很快拉到了兩公里長,浩浩蕩蕩地撲了過來。 韃來的很快,側翼稀薄的線性陣沒法將火力投向虛弱的左右。眼看改水營長達七百米的線型陣就要被韃從兩翼包抄,如果再不調整,整支部隊將在第一時間垮掉,被凶悍的建州鐵騎席捲而下。 趙德觀察到了來敵的變化,焦急地說道,「父親,韃想包圍我們 在大凌河的戰鬥是後金和南海國的第一次交手,來自未來的改水營知道韃是怎樣的,女真人卻對初次接觸的改水營完全沒有概念。超越時代的火炮,燧槍是建州韃從來不曾見過的,一戰之下吃了大虧。 但不瞭解改水而遭到一次慘敗,並不意味著後金從此就沒辦法抵擋改水營的攻擊。 戰爭不光是兵力的較量,器裝備的較量,也更是指揮將領的較量。雖然改水營擁有絕對領先的武器,但在將領這個層次上,後金無疑是有優勢的。 只用了十幾崛起於黑山白水之間,努爾哈赤的侄們習慣了南征北戰,他們有著無以倫比的戰爭經驗,他們沒有一個是草包。吃了一次虧後們很快就想出了各種應對辦法。 在撫寧城外,多爾袞讓士兵們舉了厚木板抵擋彈。這人手一塊的木盾牌雖然不方便攜帶,卻大大降低了燧槍的遠距離殺傷力。而在這片平坦的原野上,莽古爾泰選擇了另一種削弱火器部隊的辦法。 正藍旗拋棄一切輜重奔襲,對行軍的改水營起突然襲擊,絕不給改水營構建複雜工事的時間。 而此時。逼近地莽古爾泰然又現線型火槍陣地另外一個弱點。這些一字線陣在側翼幾乎就是沒有保護地。後金貝勒決定殺向敵人最薄弱地那一點正藍旗擴開衝擊面從左右前三個方向包抄而來。直接攻擊改水營虛弱地側後。 戰場局勢疾速變化。秦明韜不由皺緊了眉頭。稍一思索。他朝全軍出了變陣地命令。 「變陣!全軍改為空心方陣!」 令旗招展。傳令兵舉著傳令牌朝四面散去變陣命令被下達到了全營。被韃來勢弄得焦灼不安地軍官們舒了口氣。按照訓練時候地佈置。各旗人馬圍繞火炮陣地重新布起了陣型。 空心陣是火槍部隊在空曠地形上地無奈選擇間空開。而在四個方向上都佈置線列火槍手。雖然兼顧四個方向讓正面火力降低了。但如果火器部隊不做全方位防禦地話。敵人地騎兵將從最虛弱地地方衝殺進來。犧牲了正面火力來地是更強地防禦力和生存能力。 改水營地空心方陣稍有改良。正面是由三排火槍手組成地。這三排火力線集結了兩千名戰兵。是迎接敵人地第一道兵力。他們將在戰鬥執行三段輪射。創造壓制性地密集火力。 另有百名火槍手列在兩翼,防備騎兵的包抄。他們的外圍是被輔兵推上來的戰車和大量的簡易拒馬些防禦設施讓較窄的側翼同樣具有防禦能力。 空心陣的間這會不是空的,裡面是火炮陣地和輔兵。輔兵們管理著火藥和彈幫助前排戰士最快速度裝彈。輔兵同時還管理馬匹和戰車、輜重車。雖然倉促變陣,久經訓練的輔兵們還是搶在開戰前將拒馬等各種簡易工事佈置到了空心陣的側後。 空心陣的後面是由兩線輜重車和戰車組成的防線。輜重車用厚厚的海布包著,上面覆了一層土在最後面。一米來高的戰車反倒不是很重,由木頭製成,可以方便地在戰場上推動和佈置。戰車有一米多寬,邊緣有簡易的木頭垛牆,此時上面也布了兩排火槍手。 戰車上的戰兵不但可以防備背後遭到敵人偷襲,也可以向正面和側翼傾瀉火力。在確保側後防禦的前提下,提高了方陣的正面火力。 新陣型還沒完全佈置好,火炮陣地已經向韃開火了。 一片前裝線膛炮在軍出了怒吼,射藥爆炸產生了出了巨量的高熱氣體,擠向錐形炮彈的裙狀尾部。在氣體壓力下,鉛彈尾部被迫擴張,貼上內膛膛線高速旋轉,在一片火舌衝出了炮口。 十錐形炮彈撕破了平靜的天空,宣佈了這場廝殺的開始。 距離還有兩千米,還不是火炮的有效射程,沒有任何命率可言。不過這會並不需要命率,鋪天蓋地湧來的韃騎兵彷彿是半人馬的惡魔,覆蓋了地平線上的每一個角落。無論炮彈落在哪裡,都是落在鬆散的騎兵群裡。 延時引信不總是能點燃,一些啞彈只是在乾硬的土地上彈跳一下便結束了它的征途,另外一些運氣好的炸開了。或在馬肚下面炸開,將一匹幾百斤的戰馬活活炸成幾段。或落在地面後,在引信引燃火藥前被韃吆喝著躲開,空出一片轟隆聲響。 炮擊造成了一些傷亡,但卻無法阻止這支部隊的前進。一片溢滿了殺氣的忽哨聲,幾千名惡魔滿眼血紅高舉著寒光閃閃的長刀,以每秒七、八米的速度朝這邊呼嘯而來。嗷叫的灰色身影佈滿了整個視野,彷彿是嘯聚雪林的東北亞野狼,在馬蹄揚起的煙塵越來越近。 三輪炮擊後,五千正藍旗騎兵已經衝到了長方形方陣的近前。側翼被數層拒馬和戰車阻擋了,在大地上鋪開成扇形的騎兵開始縮小正面寬度,朝沒有戰車的改水營正面衝去。 大地在馬蹄的踐踏微微顫抖當先的重甲騎兵那幾百公斤的身軀彷彿是倒過來的城牆,朝前排的火槍手狠狠壓去,彷彿要壓碎阻擋他們的一切。 這不是那支對城牆歎息,怎麼也攻不上去的軍隊,這不是那支直到餓死守軍也拿不下堡壘的軍隊,這是在平坦原野上追逐一切,在城外野戰裡能撕碎一切的狼群,這是最後的冷兵器時代強大的騎兵軍團。 「天祐我大金!殺!」 「射擊!」 兩千名前排火槍手先火。第一排射擊,蹲下,第二排射擊,退後,第三排走上一步擊。不過三百多米的戰場寬度上,兩千線膛槍卵形彈在十秒鐘內全部射出。 密集的黑煙在改水營前排,齊射的巨大聲響彷彿是近在咫尺的悶雷得人耳朵麻。旋轉的卵形彈劃過了幾百米的空間,破開了厚重的馬甲,撕扯著這些牲口的肌肉和器官。奔馳的戰馬前腿一軟倒在了衝鋒的箭頭上。但慣性卻不甘心停下衝鋒的步伐,這種慣性讓馬匹的身整個從上面翻了過去馬脖扭斷,把背上的那個人類狠狠砸在乾硬的土地上,變成一攤血泥。 「射擊!」 後面戰車上的一千兩百名火槍開始射擊,又有一些韃在戰場上得到了死亡。但死亡並沒有阻止這場你死我活的戰鬥,死亡沒能打垮這些凶殘的匪徒。韃依舊頂著槍林彈雨在前進,兩百米百米,五十米。 韃衝到了唯一一層馬的旁邊水營的輔兵們沒有時間佈置更多的工事了,前面只有這麼一層障礙。韃飛快地跳下了馬開了這層阻礙。 通向火槍陣的道路彷彿是露的少女,毫無遮攔地出現在後金鐵騎們的前面。衝過這最後的五十米只需要十秒亡的陰影臨前排的火槍手越來越近。士兵們開始吞口水,他們好不容易重新裝上了彈,忠字旗旗總梁老大怒吼著出了戰鬥命令。 「射擊!」 猛地一個抽搐,搬開拒馬的死士就倒在那些小型工事的旁邊,一片血泊,算上被殃及的一些騎兵,正藍旗起碼在短短的三百米內拋下了五、百具屍體。傷亡數字還在增加,戰車上的士兵也開始了第二輪射擊,一個正在整隊的備御還沒有重新甩開馬步,就突然從馬上倒了下來。 但火槍手的時間結束了,最後的衝鋒開始了。 拒馬被挪到一邊,四、五千名騎兵鬆散陣型衝過來的韃聚集在一起,越來越密,舉起長矛甩開步,朝脆弱的火槍手衝來。 「輔助兵!擲彈!」 如果是城牆下面的攻城步兵,密集扔下來的手榴彈讓人無處可擋。但這不是大凌河的守城戰,對於高速機動的騎兵來說,那些飛過來的手榴彈並不是太可怕。後排的騎兵拉住了馬頭,等待手榴彈在無人的區域空炸。前排騎兵咬牙一衝,已經越過了手榴彈的殺傷區域。 但總有些人躲不開,四百多名韃被炸成了屍體。不過有三百騎卻突破了最後一道火力網,幾百公斤的戰爭機器像要壓碎一切的坦克,朝第一線的火槍手衝了過去。 「刺刀斜舉!」 最前面的梁老大跨步走到了隊列最前面,飛快地將一柄上了刺刀的長槍斜插在地面上。他踩住了槍托的支點,怒視朝他衝過來的韃,大聲吼道, 「長城已破!後面就是漢家江山!你們是阻攔異族的山嗎?」 「我們是山麓!」 「殺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九二節 我們是山麓!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手榴彈製造的殺傷區域,韃的鐵騎衝向了第一排韃們用右手將長矛高舉,準備出最致命的一擊。(-> 女真人從來不曾懷他們騎兵掠陣的衝擊力。 在冷兵器的時代,騎兵是戰場之王。戰場上騎兵集群突擊的衝擊力是驚人的,除了全副武裝的重步兵方陣,很少有軍隊能夠承受這種巨大力量的衝擊。在那一片衝過來的戰爭機器面前,第一排士卒的血肉之軀如何能夠抵擋?而騎士衝入敵陣後的砍殺,會迅速瓦解一切古代、近代部隊的戰鬥意志。 如果是數量相當的明軍,往往只需要一次衝鋒,明軍的步兵方陣就會崩潰。 女真人從來不懷他們騎兵掠陣的衝擊力,他們是這最後的冷兵器時代,最可怕的戰爭機器。 他們的數量太了,之前的人類歷史上不曾有這麼多衝鋒陷陣的騎兵。蒙古人曾有很多騎兵,但蒙古人更喜歡騎射。歐洲人有訓練精良的騎士,但那些地方領主的戰爭規卻少得可憐。人類歷史上從沒有這麼龐大數量的騎兵聚在一起,匯聚成這樣可怕的一種衝擊力。 女真人從來不懷他們兵掠陣的衝擊力,這種凶悍的衝鋒曾衝垮了治軍嚴明的趙率教,衝垮了驍勇善戰的滿桂,衝垮了悍不畏死的祖大壽。從薩爾到撫順,到瀋陽,到廣寧,到大凌河,到遵化,沒有任何一支部隊曾經擋住這樣的衝鋒。 他們不相信些使用鳥銃的南海人,這些只會躲在後面放冷槍的卑鄙南人,能夠扛下這種衝擊。他們相信只需要一次衝鋒些連長矛都沒有的鳥銃手們就會哀嚎著向兩側逃去,潰不成軍。他們會直接衝向那些輔兵組成的軍,屠殺這支狡猾的部隊。 滿臉猙獰的韃們只得血在往腦袋上湧,往手上湧。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明白自己正在走向勝利只是大聲喊殺,要一舉沖潰敵人。 他雙手興奮地抖,他們大聲嚎叫,直到他們看到了那一排突然舉起的刺刀森林。 只是一個瞬間。那一片指向們地刀口便讓他們興奮地身體變得冰涼。 那片令人膽寒地刀口就這麼突然出現在鳥銃手地身前。斜斜地指著高速接近地第一排正藍旗勇士們。十五米米。五米。僅僅一秒鐘。沖在第一線地韃騎兵停止了吼叫。停止了炫耀般地舞動長矛。只剩下一張沒有血色地臉孔和停不住地馬匹。 他們有點不明白了究竟是一支怎樣地軍隊? …… 為了提高射程。南海國地燧槍做得很長長度達到了一米八右。加上別於槍管之下地刺刀長超過了兩米。這並不比騎兵地長矛短多少。前排地戰士將長槍斜斜支在地面上弓下腰用腳板踩住槍托。 弓下地腰讓整個人目標更小。也可以更靈活地躲避刺過來地長矛。 當然,騎兵衝陣最可怕的是那種衝擊力,那幾百公斤的騎兵高速衝擊會帶來巨大的動能,操著任何武器衝上去,都只有被撞飛的下場。但斜支的鐵製燧槍卻能將大部分衝擊力傳到了地面上,只有一小部分需要握著火槍的戰士承受。 這是歐洲幾百年火器時代火槍手對付騎兵衝陣的最好辦法,這個簡單的動作,是十八世紀歐洲民族戰爭幾萬人幾十萬人犧牲後,由那些活著的老兵總結出來的,這是歐洲人灑了無數的鮮血才得到的經驗。 但對於穿越來說,這只是筆記本電腦上的一份近代戰爭的資料。 兩排刺刀插在了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彷彿是一片刀山。為了縮小戰場寬度,火槍手在佈陣時站得非常密,便是同一排士兵之間也密得幾乎沒有空隙。而此時第二排的刺刀更是填到了第一排刺刀的空隙裡,讓這片刺刀森林的密度更加駭人。 沒有人敢懷疑這片刀林的殺傷力,南海國出產的刀具總是令人那麼放心,如果那些戰馬敢衝上來,這些低碳鋼會像割紙一樣輕鬆地劃開戰馬的胸口,插進這種生物的身體裡面,讓它們和韃一般嗜血的雙眼失去顏色。 改水營從來沒有輸過,騎兵嚇不倒他們,他們不會在女真人這個手下敗將面前退縮。十米,五米,刺刀之林在最後一刻猛地插進地面,指向迎面而來的女真騎士。 韃的臉上出現了驚駭的神色,那一大片白晃晃的刀鋒讓他們覺得心臟霎那猛地亂跳,他們抓著長矛的手有些僵硬,甚至有一些人試圖在這最後一秒停下衝刺的軍馬。 軍馬人力而起,堪堪停在刀山的前面。馬上的騎士舒了口氣,正準備將長矛捅向前排的鳥鐃手,但後面的幾匹馬卻撞在了他的後面,將這個無辜的騎士撞向了那片刀林。鮮血立即在四柄刺刀上飆了出來,甚至分不清哪些是韃的人血,哪些是女真戰馬的馬血。 更多的韃沒有停下腳步,他們知道無路可退,只喊著天祐大金衝進了這片刀林。軍馬瞬間就失去了生命,南海人的刀林則會被這種衝擊力沖得一頓,槍托在地面猛地滑過半尺,好不容易才重新卡住。有一些改水營士兵沒頂住燧槍上傳來的力量,連人帶槍被騎兵撞得飛了起來,死在了半空。 失去了軍馬的韃開始用長矛扎 的南海人,如果他們運氣好,他們可以扎到南海人的膊。如果他們運氣不好,他們的鐵製長矛會撞在南海人的鋼製頭盔或胸甲上,把矛頭撞爛。 梁老大雙手被震得有些痛,他艱難地擋住了衝過來的一名騎士,用刺刀卡住了衝上來的軍馬。但馬上的騎士卻沒有受傷,那韃落馬時猛地往梁老大腦袋一刺梁老大堪堪躲開。長矛在梁老大胸前一劃,把蜀錦製成的旗總軍裝生生割開,露出裡面雪白的胸甲。 胸甲上傳來的力量撞得梁老大一頓,支在地上的刺刀被帶了起來再不是斜斜向前的姿態。刺刀陣已經被韃破了。梁老大往左右瞥了一眼聲吼道, 「第三排!衝刺!」 等待已久的第三排火槍手終於等到了命令,將手上的長槍朝撞上刺刀陣的韃刺了出去。剛剛落馬的韃哪裡躲得開這蓄勢已久的一刺,刺刀從他們的肋骨下面狠狠插了進去,割開心臟或是肺臟後猛地一拔,帶出一帶粘稠的血液。 一個衝刺的瞬割下了一百多條韃的生命。 但戰爭遠沒有結束,沒想騎兵衝鋒居然會被改水營扛住,莽古爾泰憤怒了,瘋似的在軍嚎叫著。最精銳的白甲兵被投入戰場最後面,逼迫前面的韃朝改水營起求死的衝鋒。 幾個試圖退的後金士兵被白甲兵第一時間砍死在陣前,死那屈辱戰慄的眼神讓所有女真人感到膽寒。 更多的韃湧了上來們的一些停在了第一線戰友的身後,在縫隙裡用長矛刺向改水營士兵。還有一些則從前面人的胳膊上縱馬跳進了改水營的方陣方陣裡衝殺撕扯。女真人的短兵戰鬥技巧顯然強於使用火槍的改水營。 雖正藍旗已經損失慘重,但戰場局勢卻在朝有利於他們的方向改變。 側翼的百名戰兵也加入團。幾個千總帶兵補上了最薄弱的地方微穩固了有些鬆動的戰線。但秦明韜看了看前面的一線,卻更皺緊了眉頭。 在甲兵的逼迫下路可退的正藍旗不斷的往前擠,後面的馬匹推著前面的馬匹,擠壓著薄弱的改水營防線。兩千多戰士護住的第一線,似乎沒法擋住拚死往裡擠的韃。正面的兩支部隊已經擠成了一片,手榴彈和燧槍都沒法使用了,戰爭進入了殘酷的肉搏階段。 莽古爾泰瘋了嗎?這是死裡求生的打法!皇太極把他逼到這個程度了麼? 戰車上的一千兩百名戰士也跳下了戰車,衝向前面的殘酷戰局。這裡已經成為一線絞肉機,刺刀和馬刀在奮力地揮舞,一次次單騎突進的韃和一排排列著刀林的改水營戰士反覆拉鋸,血肉在肆意地橫飛,傷亡數據在飛速的增長。 秦明韜不能忍受這樣的傷亡,改水營每一個戰士都是訓練了幾年的精兵,絕不能輕易丟下任何一個。看了看左右,秦明韜只剩下一百名軍。一咬牙,秦明韜把這支最後的預備隊也扔進了戰局。 但一百人的加入,並沒有改變這片戰場的形勢。白甲兵的加入讓韃突破能力大增,一點點在往前逼,改水營的刺刀陣一點點在後退,間的防線已經被凶悍的白甲兵擠成凹形,再退,整個戰線就要被突破了。 廝殺了一個小時了,前後殺死了一千、七百的韃,但也有三、四百改水營戰兵倒在了戰場上。雙方的士兵們都累了,揮刀和躲避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但這種時候卻是戰爭最凶險的時候。疲勞、反應速度的下降讓傷亡的速度開始加速度上升,戰爭總是在這種時候分出勝負。 秦明韜沒法再等待下去,它需要一支決定勝負的生力軍投入戰場。 但騎在馬上的他左右張望,卻沒找到任何可以使用的預備隊。周圍是三千名緊張的輔兵,秦明韜心下一凜,一咬牙掉轉了馬頭,朝三千輔兵們怒聲喝道, 「後面就是漢家江山!退一步便是世世為奴!回答我!你們願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做阻攔異族的山嗎?」 這是改水營戰兵們最熟悉的問話,一次次的訓練裡,東王們總是用這句話激勵戰兵們的意志。輔兵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句話會問向自己,他們幹的活是割馬草,駕糧車,他們並沒有做過太多格鬥訓練,他們也沒有戰兵的胸甲和頭盔。 如果衝上去,他們會是犧牲得最快的人。 輔兵們呆呆地看著他們的東王,半響說不出話來。終於,他們的臉上漲紅了,他們是南海國富足、識字,驕傲的自由民,無論在軍是什麼身份,他們依舊是那個驕傲的自由民,驕傲的漢人,他們寧死也不會成為誰人的奴隸,不會允許異族佔據這漢人的天下。 拔出自己的大刀,三千輔兵們用最大的音量嘶吼著,像那些勇敢的戰兵一般嘶吼著, 「我們是山麓!」 秦明韜的眼睛有些紅了,他朝這些薪水遠低於戰兵的勞役們點了點頭。 「漢家天下,自有我漢人來救!」 長刀高舉,秦明韜一馬衝向了剛剛突破防線央的白甲兵。 「隨我殺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九三節 永平府死戰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藍旗的白甲兵全聚在一起,猛烈地衝擊著改水營防線這些白甲兵是女真人最矯健的勇士,格鬥技巧遠不是使用火器的火槍手可以比擬的。**-**加入戰鬥半個小時候,白甲兵就砍倒了防線央的那幾十名戰士。 白色的鐵甲染得猩紅一片,長刀被漢人的熱血燙彎了刃口,撕開防線的白甲兵冷冷地看著不遠處的南海國東王。那個漢人在大凌河殺死了他們的幾千族人,是他們最痛恨的狐狸,人人得而誅之。不過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們轉身朝兩翼的火槍手撲了過去。 改水營火槍手的槍法不錯,但白刃戰經驗顯然不足,經歷了無數次廝殺的白甲兵們早就看在了眼裡。 一個多小時的戰鬥後,韃們明白該用「突破」和「包抄」來對付這些「新兵蛋」麼,從側後打破這種看似穩固的刺刀陣。 對於白刃戰經驗不足的軍隊來說,同時在兩個方向上遭到夾擊,其後果毫無問是潰敗。 當白甲精銳們眼凶光地朝兩翼的漢人背部撲去的時候,卻聽到前面傳來一聲悶雷般的怒吼。 「殺賊!」 南海人的將軍一馬當先,了過來。 秦明韜不會白甲兵撕咬他的防線,不會允許他一手打造的改水營垮在這裡,垮在莽古爾泰的手上。要建立漢人的新國,自己必須有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這支改水營是他一切事業的基礎。如果改水營有危險,秦明韜將不惜用自己的身軀來扛住他。 高舉鋒利的馬刀,秦明韜衝向了剛破陣的白甲兵,身邊的七、八個親衛也跟著衝了上去,頓時和這一小隊箭頭撞在了一起。 他地身後。是三千名嚎著衝上來地輔兵。 這輔兵沒有護甲。沒有頭盔只有一把鋒利地南海鋼刀。他們只訓練過幾次隊列攻擊這會地亂軍之。初上戰場地他們哪裡還排得出隊列?他們唯一有地只是一股勇敢和不屈。他們用血肉之軀衝向了那些白甲銀刀地殺人機器。 沒有隊。沒有陣型三千輔兵們像一陣突然湧來地洪水。衝向了韃最鋒利地箭頭。在白甲兵地格鬥技巧面前。他們彷彿就是一個個會活動地沙袋。 一個照面之下兵們就被割下了五、十條生命。高大地女真白甲兵被輔兵們地鮮血迷了臉。凶悍地面容更顯猙獰。他們揮舞著手上地凶器。每一招都是毒蛇般陰險地直撲要害。高速殺戮著這些毫無章法地新兵。 他們試圖用最殘酷地屠殺這些綿羊嚇回羊圈。 但南海人不是綿羊。他們被穿越在吃人地權貴社會裡解放出來。在海盜和海商地傳奇浸淫了兩年。他們是驕傲地南海軍人。是接收了夜校識字教育地改水營成員。韃嚇不倒這些勇敢地漢人。 每一把南海鋼刀被擊飛,便會有五把、十把鋼刀補過來個輔兵倒下了,便有五個、十個輔兵滿眼血紅地填上來。 秦明韜用胸甲卸掉了一名白甲護軍的橫劈刀朝那韃的前胸刺了過去。那韃招式已經老了,腰上也沒有力氣扭身躲過這一刺只有往後一倒,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了這奪命的一刺。 眼前的敵人滾到了兩三米外片刻空閒的秦明韜抬頭看了看戰場,朝潮水般湧過來的三千輔兵怒聲喝道, 「你們是山嗎?!」 必須擋住這些破陣的精銳,否則全軍的下場都是死亡。戰爭需要犧牲,乘那名白甲兵的長刀卡在一具烈士屍體的肋骨間拔不出來,一名高大的輔兵奮不顧身地撲在了他的身上。 這名輔兵沒能如願撲倒這名凶殘的屠夫,一個踉蹌下韃還是站穩了腳步,這韃喘了幾口氣,集聚了一些力氣試圖將背後的輔兵掀下來。但這名輔兵卻不肯下來,只死死從後面抱住這個女真勇士的胳臂,怎麼也不願意放手。 他一邊青筋畢露地和疲憊的白甲護軍較著勁,一邊在韃的身後暴聲怒吼, 「我們是山麓!」 回應東王的輔兵吼聲鋪天蓋地,彷彿是一陣海嘯迎面撲來,讓習慣了勝利的韃精銳有些戰慄。秦明韜在這些回應得到了無窮的勇氣,他衝向了躲避自己的韃,大聲吼道, 「殺賊!」 被那名輔兵抱住的白甲精銳奮力掙扎,卻還是被立即招呼過來的五把鋼刀割開了肚。輔兵太多了,雖然他們戰鬥力不強,但是他們剛才一直沒有參加戰鬥。戰鬥打了一個多小時,雖然殺戮的興奮讓韃們感覺不到手腳的酸脹,但全身力氣卻早已用盡,再也提不上來 便是一場拳擊賽,第十二回合的選手也是奄奄一息,何況這種你死我活 廝殺。戰場上的體力消耗是驚人的,你便是一隻食亞黑熊,和敵人撕咬了一個多小時也要力盡。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口乾舌燥的白甲兵早沒有初入戰場時候的銳不可擋。 看著殺不完砍不盡的輔兵,白甲兵們知道自己沒有了活路。 割開防線的一百多名白甲精銳被三千瘋狂劈砍的輔兵死死粘住,這些輔兵從四面八方圍死了試圖包抄火槍手的白甲兵,奮不顧身地揮刀衝上去。東王的身先士卒讓這些輔兵們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如果能死在東王殿下的身邊,死在和韃廝殺的沙場上,這輩也值了吧! 輔兵們太多了,白甲兵就像被大海包圍的幾個零散小島,轉眼就被淹沒在狂暴的海嘯。輔兵玩命式的衝殺讓戰鬥進行的如此之快,只幾分,破陣的白甲兵就全部被蜂擁而上的輔兵們割開了鎧甲,破開了胸膛,砍下了頭顱。 突破了火槍兵央的正藍旗白甲兵,在殺死了兩百多名改水營輔兵後,全軍覆沒。 但秦明韜卻不備停下,他帶著三千輔兵繼續向前,朝絞殺在一起的戰線衝了過去, 「漢家江山有難!將士們!隨殺賊!」 擊殺了白甲的戰績讓三千輔兵們士氣漲到了極點,他們嚎叫著揮舞著鋼刀,隨著滿身是血的東王衝進了混戰的那一線。他們的戰意讓苦苦支撐的火槍手們重新得到了必勝的信心。他們充沛的體力讓白刃混戰了一個多小時的韃瞠目結舌。 像一陣洪水撞上了千瘡百孔的>,正藍旗的戰鬥意志在一個瞬間就崩潰了。 白甲兵大多死在了戰央,韃的身後已經沒有督戰隊。失去勝利信心的女真人不再和南海人的刺刀搏鬥,他們用力一砍逼退突然出現的生力軍,踉蹌著退了幾步,一轉身便往戰場外逃去。他們一個接一個,一片連一片地轉身向後逃去,在原野上四散逃竄。 戰前面的韃越來越少,被擠壓變形的刺刀陣得到了空隙重新整隊,在各層軍官的命令下齊齊朝前面刺去。如林的刺刀重新布成一片,怎麼是越來越稀薄的韃單兵所能抵擋。刺刀拉回,那一片紛飛的鮮血,摧毀了抵抗最後的信心。 再沒有個韃敢面對這不動如山的刀林,改水營的陣前只剩下一片狼奔豕突的潰逃背影。他們曾經是明軍的夢魘,是漢人眼裡的死神,他們曾從西伯利亞席捲而下,讓整個漢人世界戰慄不已,但此刻,他們只是一群狼狽逃命的恥辱敗軍。 改水營贏了。 筋疲力盡的戰兵們無力地將身靠在燧槍上,大口地喘著氣,怔怔地看著在原野上逃竄的女真正藍旗。他們剛剛耗盡了全部的力量,用五、百人的犧牲頂住了戰線。此時疲勞的身已經沒法反映出任何情緒了,他們支在燧槍上,怔怔地看著逃去的韃,卻沒有力氣去追擊。 但一鼓作氣贏得了戰爭的輔兵們卻不肯放過,他們舉著刀追了上去,追向那些跑不動的韃們,直到百米內看不到一個後金潰兵。他們割下了那些帶著小辮的頭顱跑回了陣前,舉刀怒吼,手舞足蹈地慶祝著他們的勝利。 他們在陣前和戰友抱在了一起,用最大力氣按壓著對方的背部,狂笑著慶祝自己還活著,而韃已經死去了。 「老割了一個韃級!三十兩!」 「我們贏了!」 這是他們的初戰,他們贏了,他們殺死了白甲兵,衝垮了敵人的陣線。他們驕傲地把韃的級扔上了天空,享受著勝利的喜悅。 戰兵們看著輔兵們的歡欣鼓舞,逐漸恢復了一些氣力。趙德不爽地在僵硬的臉上一抹,摸到一手粘稠黑的鮮血,也不知道是戰友的,還是韃的。他看了看原野上潰逃的敵軍——那些韃大多在激烈的戰鬥下了馬,此時多是撒著腿在原野上逃命。 趙德咬牙翻上了一匹韃棄馬,舉刀朝身邊的火槍手們大聲吼道, 「驍字旗上馬,隨我追擊潰兵!」 全身酸痛的驍字旗戰士們愣了愣,吞了口口水。看到他們旗總眼裡堅定的眼神,士兵們咬牙重新舉起了燧槍,回軍牽馬去了。梁老大幾個旗總不甘落後,也大聲朝各自的部屬出了命令, 「忠字旗上馬,追殺三里!」 「定字旗上馬,各千總帶隊,追殺敵軍!」 五月十日,北直隸永平府東北,遠征京畿的南海國改水營遭遇後金正藍旗五千人突襲,改水營大勝,掩殺三里殲敵三千二百餘。(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 ||||書友上傳/- 正文 一九四節 京畿的流民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月十七日,稍微收拾了下戰場後,改水營派人將烈回了撫寧縣,帶著新得的一千多匹戰馬繼續朝三屯營逼近。**-**走了十幾里,在原野上遇到一片浩浩蕩蕩的逃荒流民。 這些是永平附近的飢餓百姓——先前被打成城池的韃搶了個空,後來韃撤的時候又用馬車運走了搶來的糧食財物,如今永平附近的百姓全沒有了食物。 不光是窮戶倒霉,這一碰上韃,整個京畿都沒有糧食了。被女真人全搶了個空,便也沒有富庶的縉紳鄉老出來開粥棚救災了。朝廷也指望不上,甘陝餓成那樣,省的官軍也只圍剿屠殺流民,沒有聽說官府開倉放糧。 繼續待在永平眼看是死路一條。 倒是有消息從撫寧那邊傳過來,說那邊有活路。永平和撫寧之間不過、七十里,膽大的男人們便往東邊走了一趟。他們帶回來的消息讓永平附近的災民們精神一鎮——那些無法無天的南海人不知道被哪路菩薩感召,居然打跑了韃,開倉煮粥煮飯救災! 韃來的時候,有些人家瞞著韃藏下來些糧食,不過韃來得快,實在是沒藏多少。永平附近,災民們餓得都要人吃人了。這災年還有什麼好說的?哪裡有活路就往哪裡逃。先是得到消息的家庭自己往東面撫寧走,但消息很快傳開了,百姓們二話不說,都往南海人佔領的海邊逃去。 幾萬流民拖家帶口,背著簡易的包裹在原野上挪動著。遠遠望去只看見黑壓壓的一片,鋪天蓋地的擋住了整個視野。那些有清望的鄉老們是這龐大隊伍的精神領袖著些宗族裡的年人在隊伍前後維持著秩序,吆喝著讓百姓們別擋了改水營的路。 似乎聽說海人打韃救百姓的事情,這支龐大的流民隊伍也不害怕南海人的軍隊,只撐著虛弱的眼睛,好奇地和改水營擦肩而過。他們實在是餓得緊了,每走過一片地方,就要扔下幾個餓暈的人倒在地上原野上鋪出一條痕跡。 這樣的一支流民隊伍讓周圍的形勢些複雜,改水營乾脆停了下來,就紮營築起了工事。 遭到莽古爾泰的突襲後改水營的:軍變得更加小心了。停止行軍後,士兵們立即在周圍挖坑卡牢拒馬,又開始在營寨附近立木樁壘土牆。不光是派斥候出去,整隊整隊的火槍手也被大量派了出去,搜索附近幾十里的區域,確定能第一時間現大規模敵軍。 這會經是午了。見流民們餓得不成樣明韜讓後勤組拿了些米出去。在遠處搭了幾個棚開始煮粥。 看著嚇人地饑民;伍身上什麼都沒有。除了一身破衣服就剩一副餓得奄奄一息地軀架。常廣不禁搖了搖頭。看向見多識廣地李錦熙。常廣問道。「軍師。這韃怎麼和蝗蟲一樣什麼都搶。那遼東就那麼缺東西麼?」 李錦熙正在算著什麼到這話愣了愣。把手上地小地圖收了起來。想了想說道。「終究是缺地。努爾哈赤舉旗反明前真人倒是有馬市和明朝交易。當初這馬市地交易權是女真人互相打仗哄搶地寶貝。但後來馬市就撤了明國嚴禁商人和韃做買賣。關外是什麼都缺。」 梁老大看了看李錦熙問道。「我聽說晉商有運糧販給韃?」 李錦熙淡淡說道。「此話不假。確有些晉商和韃勾結。但這個貿易也做不大。韃在關外旗人幾十萬。靠晉商偷偷運幾車幾十車糧食沒什麼大用。當年崇禎讓袁崇煥督師薊遼。也是全面授權不太過問。但小皇帝一聽說袁崇煥賣米轉給了韃就立即插手了。馬上派人喊停…」 李錦熙搖了搖頭。說道。「韃打明國打得疼了。這貿易還是禁得挺嚴地。聽說皇太極即位那年關外饑荒。韃那裡人吃人。倒是沒見晉商賣多少米給皇太極。瀋陽地一石谷貴到八十兩。」 聽了這話,幾個軍官咧了咧嘴,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頓覺得這韃的日也當真不好過。李錦熙笑了笑,又說, 「比起南王在兩廣福建搞的海上走私,後金那些陸路的偷運,規模實在是小得可憐。關外萬物都缺,便每日每日想著入關來搶這花花世界…」 常廣揚了揚眉毛,嚷嚷道,「南王倒是有本事!他和那總督熊燦關係好,想來用處挺大!」 李錦熙揚了揚眉頭,吶吶說道,「那沙定州鬧到廣西去了,倒不知道熊燦這位置坐得住坐不住。曹詔打流民的兵被皇太極吃掉了,湖廣那邊靠近西北流賊,兵力也是緊張。事到如今,這大明朝怕是沒兵救兩廣了。」 「除非是…」 李錦熙話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轉頭看了看秦明韜。 秦明韜沒有回答這句話,他在馬上朝流民的隊伍裡看了看,見這幾萬衣衫襤褸的百姓沒有一個是剃了頭的,點了點頭。 秦明韜大聲朝李承宗說道,「李承宗,有這些人我南海國還會缺人麼?救下這些流民!我們船隊過不來麼?能不能從茶河島運些米來?」 聽到這話李承宗愣了愣,這才明白 何一直跟海商收購糧食,看來早有接下戰爭災民的打 李承宗是操作,最清楚韃的炮是哪來的。先借韃的刀毀人家園,又伸手救人逼人投靠自己,東王的心真狠啊,這缺德啊…李承宗在心裡搖了搖頭,上前一步答道, 「船隊要過來倒是也行,不過如今戰兵全在外面,那船隊上只剩不多的一些水手,這樣走海凶險。碰上東江鎮還是登州萊州的明朝水師就麻煩了…不說明朝水師,就是碰到海盜都要糟。」 龐寧的船隊上次南下後一直沒回來,改水營的海上運輸全靠孔有德從山東**來的那些小船。這些落伍的小船理論上是可以運貨運人的果有燧槍手押著,倒也不怕這個時代的海盜。不過如今改水營戰兵全在別處,光靠些操船水手走海,這風險就有些不可承受了。 畢竟改水營還要靠這些東西撤退的,一旦因為沒有士兵護著在海上被打爛了,改水營就被卡在渤海西岸,沒法回茶河島了。 秦明韜皺眉想想道,「你找人和孔有德說,就說我要他解決這個事情。他的前港那裡不是也屯了幾萬石的糧嗎?讓它走山海關運糧到撫寧縣救賑災民頭我從島上運糧補給他。」 李承宗答應下來,便尋人東王命令去了。這會已經是午,紮營處基本的防衛措施已經建好,後勤組開始生火做飯,整個營寨裡飄起了關外馬肉和大米飯的香味。遠處的幾個粥棚也搭了起來,煮粥分給這三、四萬饑民。 南海人營裡飄來的肉香讓飢餓了幾天的流民們眼睛通紅,口水抑制不住地直直往下流黑糊糊地臉上拉出幾條骯髒的痕跡。逃災的百姓們滿肚好奇,忍不住對這支和善的軍隊議論起來。 「這南海人怎麼這麼好命?這打仗還有吃啊?」 「瞧那煮粥的將爺,那衣服料可是緞啊!」 「這東莫非是南海觀世音派來的麼…」 有個讀書人模樣逃荒人搖了搖頭,鄙夷地看了看周圍的泥腿們,冷啐道,「怪力亂神!無稽之談!你們哪裡知道哩!那東王姓秦諱明韜,是先宋天爺趙家逃到海外渤泥的後人,那時在崖山…」 「那大宋朝的繁華們又哪裡知道哩。那汴梁城裡店舖八千,人口百萬…」 那讀書人不知道從哪裡聽到李錦熙散佈出去的謠言,這時說得有模有樣的,把周圍一票人說得怔怔說不出話來,看向改水營營寨的好奇眼神裡又多了幾分信賴和狂熱。這個謠言很快就在整個流民隊伍裡傳了出去,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這些無所依靠的百姓隊伍裡醞釀著。 「粥是東王賞的,救下咱漢人的命找韃報仇!」 那些分粥的伙夫每盛一勺粥湯給戰戰兢兢的饑民,便要這麼說上一句。那些分到救命粥飯的流民們趕緊點頭稱謝著粥湯縮在一邊,蹲在坐在旁邊地上一口口喝了起來。 人便是這樣,誰不念著個義字,誰人不感激救自己性命的恩人?等到肚裡被那溫暖的感覺充滿,昏昏沉沉的身重新有了活力,這些饑民們看向改水營營寨,看向那獵獵作響的秦字大旗,眼神又不一樣了。 臨時搭起的軍營帳裡,秦明韜吃了口馬肉包,笑了笑說道,「我還是吃這包和餃習慣,在瓊州府吃了幾年大米飯,這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幾個旗總都是南方人,聞言怔怔地看了看手裡的包,說不出話來。秦明韜揮揮手抹去了這小小的尷尬,指著剛擺好沙盤說道,「皇太極也知道打什麼算盤,送莽古爾泰來和我們死拼。現在正藍旗被廢掉了,大家都說說看,你們對後面的仗都怎麼看。」 常廣看了看三屯營和喜峰口一線,說道, 「韃這次入關人數頂多也就一萬七、八人,聽說那盧象升越打越勇,如今率領什麼天雄軍,領著幾個衛的明國旗軍圍攻玉田呢。加上張宗衡和吳襄…不對,現在是吳三桂了,在通州那邊頂著,皇太極怎麼著也要被牽制七、八千人。」 梁老大和趙德看著沙盤,默不作聲。 李錦熙歎了口氣,說道,「一直聽說莽古爾泰對皇太極有意見,這下正藍旗直接被我們廢掉了,我們倒是幫了皇太極的忙。小奴是拿莽古爾泰投石問路,又用我們的槍借刀殺人,一箭雙鵰,當真是狡猾。 」 李錦熙在薊州一片劃了劃,說道,「明國勤王的主力部隊雖然被打掉了,但雜兵還是很多的,韃的兵力不可能全抽過來對付我們…怎麼看皇太極也抽不出一個旗來…我們繼續逼過去的話,我估計皇太極不會硬頂。畢竟韃人口也少,不可能和我們打消耗戰。」 「我看就是到時候撤回來要快,別被明軍抄了後路。」 秦明韜看著沙盤咬了口包,慢慢地嚥了下去。秦明韜挺直了前傾的上身,點頭說道,「好,就按原計劃,繼續逼迫三屯營。」 ..COM首發 正文 一九五節 堂堂正正地活著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水營一路往西走,三天後已經走到遷安縣西北。*-*這府下的一個縣城,就在長城邊上,距離三屯營和喜峰口都很近。要在後世,這汽車往慢裡開,一個小時也到了。不過這年代行軍基本靠走,這八、十里也有一兩天的路程。 細作回報,黃台吉一把火燒光了三屯營裡運不走的糧食,往喜峰口逃去了。秦明韜趕韃出關的戰略目標眼看就要實現,改水營的步便慢了下來,每日只前進三十里,開始準備撤回茶河島的工作。 這會已經是初夏了,天氣越來越熱,每走幾里路就要停下來喝水歇息。士兵都換上統一制式的灰色海布夏裝,卻還是被浸出的汗水濕了個透。一直到晚上才稍微涼爽一些,從渤海上吹來的東南風闖進了北直隸的平原上,把改水營的營火吹得辟啪作響。 營寨的最央是個校場,旁邊是個兩側通風的大帳篷,裡面躺著永平那一戰受傷的傷員。那一仗雖然打贏了正藍旗,但改水營的傷亡也不小,有四百多人犧牲在這河北大地上。還有三四百輕重傷員,交給了隨軍的醫生治療。 周圍是一大圈蠟燭做成的「無影燈」,「病房」裡的范一流手上抓著一套南海鋼製手術刀,小心地切開了傷員傷口附近的皮肉。仔細地檢查著傷員化膿的傷口,范一流終究還是歎了口氣。他怔怔地看著高燒不退的病人了半天才走到了秦明韜旁邊。 「殿下,這個怕是行了。」 看了看皺眉不語的秦明,范一流無奈地搖了搖頭。 自從前港為改水營醫治傷員後,這個被龐寧抓來的瑞士醫生就留在了改水營。一方面,很少有西方人到達的遼東顯然是一個西方博物學的好地方。另外一方面,作為一個醫不停打仗的改水營也需要他。 秦明韜拍這個當代白求恩的肩膀,點了點頭。 習慣了龐寧的威脅利,挖苦喝罵,東王這種對人的信任讓范一流有些感動,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試圖找出什麼辦法救下這個傷員。但這個十七世紀的瑞士人終究還是歎了口氣,往旁邊的一張病床走過去。 幾個跟著他學醫術學生推著蠟燭車跟了過去。在旁邊重新佈置起來。 秦明韜走到傷旁邊。摸了摸傷員地額頭。只覺得手上燙地嚇人。床頭地地上放著一碗消炎去熱地藥乎只喝了一小口。摸了摸還是溫地。秦明韜想了想。左手拿起那碗藥。右手把傷員從竹床上扶起來。 趙德見狀。趕緊上來說道。「父親。我來。」 秦明韜看了看趙德。淡淡地搖了搖頭。他回過頭來。正要把那藥碗放在昏昏迷迷地傷員嘴邊看見那傷員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傷員好不容易打開了一半地眼皮。先看到了站在床尾地李承宗。突然身一抖。彷彿掙扎著要坐起來。 「李老爹…」 但他終究沒能成功坐起來。重傷地身體裡最後一絲力氣轉眼就用盡了。傷員無力地攤回了枕頭上。 這時他才看到坐在旁邊的東王,眼睛裡突然亮光一閃 「殿下,我站不起來了…敬不了禮…」 秦明韜點了點頭,說道,「來藥喝了,醫好了身再隨我打韃去!」 聽到這話,那傷員才看到東王手裡舉著的藥碗紅的眼睛裡突然一霧,便湧出來兩道淚水。秦明韜把碗湊到了他的嘴邊員就著秦明韜的手稍稍仰起身,喝了一口。但剛把藥水嚥下喉嚨員就猛地咳嗽起來,身劇烈的起伏著藥全咳了出來。 傷員彷彿痛苦極了,扶著床沿一嘔,便把剛嚥下去的唯一一點藥水又吐了出來。 看著一臉痛苦的傷員,秦明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彷彿在和這士兵一起承受著痛苦。他抓著藥碗的手越來越緊,像要把那個瓷碗捏碎一樣,看得趙德幾個都說不出話來。 那傷員乾嘔了好久才慢慢挪回枕頭上,喘了口氣慘然說道,「我不行了…自己的身自己知道…喝藥也沒用…倒是吐了殿下一身…」 傷員說完就咧了咧嘴,看著圍在旁邊地一眾軍官,那眼神口氣彷彿是在說著一件小事。秦明韜好久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他把藥碗放在了旁邊的地上,和傷員說道,「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麼?營裡為你了了。」 東王話,還有什麼不能解決的。旁邊幾張病床的傷員漸漸都聚了過來,站在床尾上看著床上奄奄一息的戰士。但那戰士好半天也沒有說話,李承宗忍不住提醒道,「汪二柱,家裡娃娃,女人缺銀麼,老人有人照顧麼?說出來東王幫你辦了 但那傷員怔怔地看著李承宗,只維持著微弱的鼻息,卻說不出話來。李承宗舔了舔嘴唇,又說道,「也不是搞特殊,如今營裡有這…這照顧傷員家屬方面的政策,大家都一樣,你不要有顧慮。」 那王二柱這才喘了幾口氣,用力地小聲說道,「不缺啥 不缺啥…」 傷員看了看李承宗,喘著氣說道, 「不缺啥…咱以前是個賤轎夫…被人瞧不起…後來咱南海國建國當了兵…輔兵但也是兵…月餉…戰賞…積了不少銀…娶了媳婦…北上前媳婦給我生了個娃…七斤半重…鄉下買了二十畝水田…不缺啥了…」 傷員用力地說了好多話,一口氣喘不過來,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一直咳到胸腔再沒有一點力氣才逐漸緩和下來。他眼睛裡的神采越來越弱了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回過來一點力氣,祈求般地看著秦明韜,用盡力氣說道, 「咱也沒別的念頭…就是求東王…千萬護著咱南海國…千萬護好了…莫被那幫貪官殺回來欺負咱…咱還想咱兒也能…也能像咱這樣…堂堂正正地活著…殿下千萬護著咱南海國…莫被那幫貪官殺回來」 「…等咱兒長大跟他說…他爹是打韃…守護南海國時候勇敢戰死的…」 他的眼睛開始渙散,似乎睡過去了又不肯這麼睡去,硬撐著一口氣。直到東王用力地點了點頭,那乾枯的臉龐上才無聲地笑了笑。傷員越來越虛弱,似乎這些話把他的生命力耗完了,兩片眼臉慢慢地合了起來,再也打不開了。 輔兵二柱,迎擊韃白甲兵時下肋受刀創重傷,死於軍。 周圍的傷低下了頭,忍不住無聲的抽泣起來。秦明韜怔怔坐在床邊,半晌沒有說話。許久他才重新回過神來了看死的乾瘦臉龐,秦明韜點了點頭,慢慢地站了起來。 「放心去吧,我會的。」 …… 「父親,這都三更了,還沒?」 趙德跳下馬來,有些心地問道。今晚輪到趙德值守,他正騎著馬在營寨裡巡邏,卻在營寨間的校場上看見義父的身影。秦明韜在校場的幾個營火邊上操弄著一把沒裝火藥的燧槍彈簧推上,拉開擊鐵,瞄準遠處的黑漆漆山麓按下的扳機。 「啪」 「啪」 擊鐵在寂靜夜裡撞出一陣陣清脆的聲音,秦明韜不停地重複著這個動作,彷彿這樣能讓他輕鬆一些。 見趙德來了,秦明韜笑了笑,把槍橫放在手掌上,似乎在想著什麼。半晌,他抬起頭說道, 「趙德相信氣運麼?」 趙德愣了愣,卻不知道義父這話什麼意思。想了想,趙德說道「孩兒只跟父親學過民族大義,學過不以私利罪蒼生學過公正賞罰,學過打仗的韜略沒有學過氣運。」 秦明韜點了點頭,在腰上掛著的袋裡摸出一個火藥紙包。咧嘴咬開藥包的一角明韜看了看遠處的山麓,朝趙德說道,「那邊黑漆漆的山上就是長城吧,你說說看,為什麼以前的蠻匈奴都越不過這長城,到了這大明朝,韃就這麼肆無忌憚,莫非是我漢人的氣運盡了,這三百年要讓給韃了麼?」 趙德看著義父手上的燧槍,默然不語,半響,他才說道, 「那韃如今自己會鑄紅衣大炮,摧城拔寨。這長城雄關,大明朝卻沒有可戰之兵能守。我聽說如今整個京畿,除了孔有德部沒一支明軍知道紅衣炮的火藥用量,每次上去開炮都是炸膛…朽不堪言,這漢人的天下,也只有父親可以救了。」 趙德頓了頓,「父親不是常說,長城沒了,我們就是阻擋異族的山麓麼?」 秦明韜猛地呼了一口氣,彷彿有點承受不了的瞇了瞇眼睛。好久,他才點了點頭,把目光從遠處的山巒影上收回,看了看手上的燧槍。將火藥裝上,秦明韜將火槍對準了營寨外黑漆漆的夜,瞇著眼睛使勁地瞄著。 營寨外面,是這個時代的一片漆黑。秦明韜瞄了好久,卻覺得心裡越來越涼。 但景色突然有些變化,彷彿有什麼在抖動了一下。透過燧槍的望山,秦明韜在漆黑的夜裡看到一抹白色劃過。秦明韜眨了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但那一抹白色卻又在黑暗裡跳了出來,朝這邊慢慢移動過來,彷彿是這個時代最可怕的惡魔,不斷地朝秦明韜壓過來。 秦明韜身上猛地一凜,渾身上下泛出一股憤怒。 「來啊!來啊!我漢人元氣再虛弱,也不是你這等北地妖魔可以覬~的!」 他咬牙瞄準了那一抹白色,手指已經放在了扳機上。但那一抹白卻毫不畏縮,在黑暗裡越來越快,轉眼就接近了百餘米。秦明韜愣了愣,突然聽見馬蹄聲在前面響起,透過燧槍的望山上看過去,那一抹白色逐漸分明出來。 那哪裡是北地的妖魔,那是一件銀光粼粼的山鐵甲。 最外層拒馬旁邊的火堆被猛地撞翻,再沒有出一絲光亮。一個營寨外的哨突然大聲嘶叫起來, 「夜襲!黃台吉!」(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dian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首發 正文 一九六節 夜!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一節夜! 著警報聲傳來的是一聲慘叫。***提*供閱讀-**那報警的哨射片黑暗。再沒有出聲音。這是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夜幕像木炭一樣黑。失去了光源的營寨什麼也看不到。一聲慘叫後。世界又重新安靜了下去。 所有士兵停止了動往警報傳來西面齊齊看去。整個世界靜嚇人。分外地猙獰起來。只聽的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突地一閃。槍的望山裡。秦明韜再找不到那個白色的身影。他不甘地瞇了瞇眼睛。一時竟僵在了那裡。 「躲開!」 令人窒息的安靜突被打破。暴雨般的箭矢嘶叫著扯破了夜空。從漆黑的暗處越空而來。朝舉著火把的牆守兵刺了過去。 十幾個士兵躲避不及。倒在了第一波的箭雨裡。頓時一片血泊。牛角號被猛地吹響。將遇的警報傳到了全營。值夜士躲在了垛牆下面。大聲的嘶吼著什麼。其他方向城牆上的值夜守軍則飛快地朝西牆靠攏著。支援這個迎敵面 「夜襲!!!支援牆!」 「韃夜襲!所有集合!」 各級軍官開始指揮寨牆上防守。試圖將韃攔在營寨外面。黑暗裡響起了一片紛亂的腳步聲。彷彿是死神的倒計時。越過黑漆漆的原野朝這邊高速襲來。秦明憤怒地收了燧槍。大跨步衝到了西城牆上的大鼓邊。用盡全身力氣錘了起來。 咚咚的擂鼓聲震的人頭皮麻。令人窒息的營寨上空不停鳴響將改水營地士兵們從睡驚醒。但他們還沒有進入斗狀態。漆黑的外就傳來一片的噗聲似乎有重的麻袋被扔進了坑洞裡。秦明心裡一個咯登。大聲朝旗令兵吼。 「韃在填陷馬坑。要過第三層拒馬了!投石車照明!」 領兵拔出白底紅字的「火」字令旗。高高舉著拚命搖動。旗令一。幾十個裝滿油木材的圓筒值夜的士兵點用投石車猛地朝外面扔了出去。那些木材一飛向空就散成一片。亮了三四十米地漆黑原野。 藉著這些光亮秦韜總|了外面的情景。 西城牆外韃舉著厚重的盾牌下馬衝來。這陣湧過來的潮水裡沒有一個雜兵。甚至連普通的士兵也沒有。那是兩千多紅甲護軍。整整兩千多凶悍的精銳護軍韃在若隱若現的火光映出滿臉氣。一步一步地朝改水營營寨撲來。 沒有照明設施的世紀。夜戰極難組織。皇太極帶來的全是戰鬥經驗最豐富的精兵。 最外圍的改水營哨全被冷箭射死了。甚至來不及出警報。外層的兩道拒馬很快就被開。第三層馬前的陷馬坑也被韃帶來的土袋填滿了。兩千多後金紅甲護軍飛地越過了營寨西側的陷馬坑。舉著厚重的門板朝土牆衝來。 藉著燃燒著的木材。夜的士兵們開始用燧槍阻止襲擊。但穿過那些厚門板「盾牌」彈已經很再破開護軍的鎧甲。韃的伍每前進一步那些燃著的木材就被弄滅一片。那一線女真人彷彿是吞噬光明的魔鬼。將越來越多的地吃進了黑暗裡。 如果是白天。只要`在致命處。鉛彈還是能夠造成門板後韃的死傷的。但這會只能影影綽綽看到一些挪動的影也看不清韃藏在門板後面的哪裡。根本沒法瞄準。沒視野的黑夜裡槍的遠距離火力優勢彷彿是個笑話。 很快。扔出去的照明木柴就被韃全部弄滅了。「咚!咚!咚!」秦明韜奮力地捶著幾乎要把|一米多寬的牛皮鼓面捶破。終於清醒過來的士兵們地一彈。抓著燧槍就往外衝。在帳篷外做著最簡單的集合。 轉眼間。韃已經撲到城牆下 「照明!擲彈!」 石車終於上好了第二次弦。又向黑暗傾瀉了一大片的「照明木板」。火光劃過。外面的能見度總算又恢復了一些。值夜士兵大多向這邊支援過來。西起碼集結了值夜兵的七成。一聲令下。**百枚手榴彈朝黑咕隆咚的城牆外砸了下去。 黑火藥爆炸釋放出來的巨大光亮。幾十個沖的太快的紅甲護軍闖進了殺傷區域。被炸的成人形。瞬間就失去了他們勇敢的生命。其他紅甲護軍再不敢靠近。站在二三十米外不再上來。只舉著門板將扔出來的照明木板弄滅。躲在門板後面朝,牆上射冷箭。 紅甲護軍的攻擊被攔下來了。 秦明韜舒了口氣:醒的士兵們經朝寨牆衝去。馬上就可以投入戰鬥了。只要這邊能將這些韃再攔住一會。勝利就肯定是改水營的。 「趙德!挑出兩百人擲彈其他火槍手和韃對射。投石車繼續扔燃燒木板照明!我去揮大部隊。」 「知道了!」 但秦明韜剛轉了個身。遠處的情景就讓他掉進冰窟裡一樣。全身冰冷。 震天的喊殺聲突然在對面響起。一千多白甲兵舉著三米多長的梯。以銳不可擋的 上了東牆。 這是最精銳的殺手。他們是百里挑一的女真屠夫。一個照面。幾秒鐘的時間寨牆上一百多值夜兵就被了個精光。像有靈魂的沙袋一樣從一米多高的土牆掉了下來。在改水營主力反應過來之前。白甲兵已經佔領了東牆。 毫不猶豫地熄滅了東牆上所有的火把。然後。他們跳下了東寨牆。朝剛剛甦醒的改水營撲了過來。 白甲兵並不戀戰。仗著堅固的鎧甲。他們像泥鰍一樣在營寨裡遊走。他們的目標是光源。他們每到一處營火和火就滅一處。黑暗。他們就像一陣潮水湧入了營寨將所有的火焰一個接一個的熄滅。 整個營寨一片片地暗了下去。火槍手們只看到黑暗在四出蔓延。卻根本找不到目標。四下裡亂成了一片。散在各處的改水營士兵無法組成陣型。無法射擊。只是在黑暗裡恐懼地睜著自己的眼睛。 改水營士兵剛睡夢驚醒。正四開來往四面的寨牆上跑。散在整個營寨裡。-個小隊只有兩個人拿帳篷裡帶出來的火把。他們依靠著這僅有的光源。背靠著背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大大小小的圈。將刺刀對準外面。等待著凶殘的韃開始攻擊。不消十分鐘。整個營寨再沒一處營火是繼續燃燒的。除了士兵手上的小火把營寨裡已經沒有任何大光源了。士兵手火把只能照亮三四米。再遠處就是一片漆黑。 廝殺開。 沒有陣型。沒有規影影綽綽的線下。只有最原始的格鬥技巧能夠揮作用。黑暗的女真精銳一聲聲嘶吼著「天祐我大金」。不停地向聚攏成圈的火槍們起了單兵衝鋒。而改水士兵所依仗的。是他們長矛般的刺刀。 這根本不是一個重級的戰鬥。幽靈般的白色身影在刺刀的縫隙間遊走。嗜血的戰刀在南人身上割出一道道傷口。最先進的武器被最狡猾的狐狸徹底禁錮燧槍手憤怒地舉槍刺殺試圖和白甲兵同歸於盡。但這裡沒有刀陣。白刃戰。槍手無法戰勝白甲兵。 「天祐我大金!」 一聲轟隆巨響。皇太極開了失去防禦的東門。挪開門後的幾排拒馬他率領軍最精銳的一百騎兵進了改水營的營寨。像一陣吹野。一百騎在彎曲道路上疾馳而過揮舞的馬刀將一個個小小刺刀陣衝到七零八落。 「天祐我大!」 朦朦朧朧的營寨裡。視距只有三四米。除了西牆的旗令兵還在其他寨牆上的旗領兵也陷入了戰局。再沒法分身傳遞命令。整個改水營被白甲兵黏住了。分不出前後左右。失去了指揮體系。一切先進武器都失去了意義。 剩下的唯有單兵白刃混戰。 碩長的長槍往背上一掛。改水營的士兵拔出了腰上的南海鋼刀。但鋼刀依舊沒法彌補戰鬥技巧的差距。鮮血。在黑暗裡飆濺。改水營的戰鬥意志。在黑暗裡一點點沉。 他們一點點後退。退到了帳篷裡。卻被幾個白甲兵一把將帳篷扯開。冷冷地圍了上來。聚在一起的士們被衝散。影影綽綽的黑暗裡。他們甚至無法分辨前面跑過去的一群人是敵是友。他們慌張地往寨牆腳下逃去。卻被寨牆上跳下來的白甲兵攔住了去路。 改水營的處境越來越糟糕。恐懼在整個營寨裡飛速蔓延很快就要壓脆弱的堤防。 只有秦明所在的西寨牆還處在秩序。死死頂著外面的紅甲護軍。咬著牙齒。秦明憤怒地看著處在崩潰邊緣的整個營寨。終於。他一跳下了西牆。拔出長刀朝那漆黑的。不停傳出金屬碰撞和**割裂聲的營寨裡走去。 「父親!危險!」 幾個親兵跟了下來。住了黑暗突然撲上來的一個白甲兵。韃的馬刀砍在了南海鋼刀上。出一聲清越的金屬碰撞聲。那個高大的韃嘿嘿一笑。就地一滾又躲進了黑暗裡。秦明大步朝前面走去將手上的長刀高舉。聲朝漆黑的營寨裡怒聲吼道。 「你們是山嗎!?」 附近的戰兵們聽到東王的怒聲呼喝。終於在恐怖的漆黑|到了方向。飛快地朝這邊聚了過來。 「我們是山!」 附近的一百多士兵們不管不顧地下時隱時現的白甲兵。甩開腳步跟了過來在東王身邊圍成一圈。 亂的火把聚在了一起。總算照亮了周圍的十幾米。憤怒的秦明滿眼血紅。繼續大步前走著。舉刀高呼。 「你們是山嗎!?」 沒等到士兵們回答這句呼喝。一百名韃騎兵像一陣焚天滅地的烈火從黑暗裡突然衝了出來。火把的耀下。那反射寒光的馬刀像是索命的死神|刀。朝這個百餘人的小隊伍衝過來。 「天祐我大金。殺了此賊!」 那一馬當先的山鐵鎧。正是後金大汗皇太極。 ..COM首發 正文 一九七節 狐狸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百騎戰馬用層層棉布包了馬腿,並沒有出太大~:寨裡的嘈雜聲音讓秦明韜沒注意到這隊騎兵的接近,稍微一轉馬頭,韃騎兵已經從隊伍的兩側擦了過去。*-* 錯身的那一霎那,秦明韜看到了那個華麗的包錦鐵盔下,後金大汗皇太極那最冰冷的面龐。那是一種狂傲到一定程度的冰冷面龐,你從那種臉上什麼情緒也看不到。那冷冷的眼神不是看著活人的眼神,彷彿是看著一個即將死去的獵物。 韃的兵器猛地朝火槍手們砍了過來。皇太極馳騁在最前面,他看見秦明韜用的是右手握刀,一提馬繩就馳到了秦明韜的左側。 「認得我麼?」 秦明韜還沒有轉過身來,電光火石間,獰笑的皇太極已經揮刀招呼上來。刀速仗著馬速,倒似一陣白光掠影,閃電般地直奔秦明韜的脖抹去。 只有這一個要沒有鋼甲防衛。 這種疊加的速度太快了,本不是一般人的反應速度能跟得上的。白光一閃,皇太極的馬刀已經欺到了眼前的一尺。秦明韜全身的血液飛快地流動著,他扭頭奮力躲開,試圖用頭盔卸下這一刀。但那刀卻彷彿張了眼睛一樣如影隨形,眼看就要見血封喉。 秦明韜臉_雪白,眼睜睜地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刀刃,等待著割喉放血的那一霎那。 但那一霎那終究沒有出現,只聽見鐺一聲,火花一閃,一把半月大刀從後面如開山破地般直劈過來,狠狠地撞在了皇太極的馬刀上。 「小韃虜!膽敢猖狂!」 那柄大刀怕足有十幾。直直劈過來地力氣驚人。立即把皇太極地馬刀砍了個缺口。狠狠撞開。手上傳過來地力量讓皇太極地身一震。再沒能揮出第二刀。得了這個空隙。一個親衛死死攔在了東王身前護住了秦明韜。 憤怒地後金可汗睜圓了眼。怒視著擋下自己一刀地軍千總朱伯恩。那朱伯恩卻毫不畏懼地瞪著高速掠過地皇太極。他將長刀拖回穩穩地橫在胸前。朝掠過去地皇太極大聲怒吼。 「小奴!又逃了麼?」 皇太極聽了這話。又憤怒地轉頭看了朱伯恩一眼。韁繩下卻是馬不停蹄。轉眼間已經重新衝進了黑暗裡。前後只幾秒鐘。這隊騎兵閃電般掠過了秦明韜聚集起來地小隊伍。割下了七、八條生命只被一個火槍手刺倒了一名騎士。 那落馬地韃就地一滾試圖躲進黑暗裡。卻被憤怒地士兵們一擁而上圍了起來。這邊人多勢眾。一片鮮血橫飛。那落單地白甲兵被剁成了肉泥。 這個隊伍暫時脫離了死神地威脅。但營寨裡此時卻已經亂成了一團。黑暗喊殺聲此起彼伏。營火。篝火有地大型光源都已經被白甲兵撲滅了。遠處只是影影綽綽地一片混亂。 刀劍碰撞的鏗鏘聲,動脈被割開的飆血嗖嗖聲,讓浸在黑暗裡的營寨變成了一個恐怖的修羅場。 秦明韜的幾個親衛被剛才的騎兵突襲嚇出了一身冷汗,再不肯讓秦明韜走在隊伍最前面,衝上來把東王團團護住。秦明韜怔怔地看著後面地黑暗,僥倖地摸了摸自己地脖,卻看到趙德帶著百多值夜兵衝了過來。趙德會合了秦明韜身邊的一百人,依靠聚在一起的一百多根火把照亮了近處。 「父親!不知道怎麼回事邊的韃護軍全退了!」 秦明韜愣了愣,被生死廝殺攪得亂成一片的腦袋還沒有開始思考,就突然聽見南北寨門傳來兩陣巨大的轟隆聲。一片喊殺,紅甲護軍已經撞了南門和北門。改水營的士兵們面面相覷,一時個個都是臉色慘白! 「天殺的!我說怎麼退了!是繞到其他門去了!父親,現在如何?實在頂不住我們就從西門衝出去吧!黑咕隆咚的,怕韃也追不上我們。」 看來不止是白甲兵繞到了東門負責佯攻的紅甲兵也撞開了已經的混亂南門和北門。秦明韜皺了皺眉頭,不願意答這句話。他絕不會退,他一退改水營就垮了,秦明韜絕不願意走到那一步。 但營寨外黑咕隆咚一片,根本就看不見韃的運動方向。軍隊散在各處眼看就要和紅甲護軍,白甲護軍展開白刃戰。如果是白刃戰槍手如何是女真精銳的對手? 秦明韜不願意獨自逃命,卻又對這亂局一點辦法也沒有。 趙德看著義父蒼白的臉色緊張地吞了口口水。他知道秦明韜是不肯退的,歎了口氣德大吼一聲「跟我上!」,便帶著兩百多人往東面跑去。每走幾步,他就朝左近大聲呼喝著, 「是山嗎?」 混戰的士兵們聽清了那是三將軍趙德的聲音,終於在一片亂局找到了方向。士兵們不要命地揮刀砍幾把,逼開游鬥的白甲兵往這邊逃來。 「是山麓!」 有幾個人在奔跑被撲上來的白甲兵砍倒了腿,但白甲兵畢竟少,附近絕大多數人還是逃了過來,很快就聚成了一個四五百人的隊伍。火把聚在一 亮更遠的地方,幾百把鋼刀圍成一圈齊齊向外,讓黑甲兵不敢欺上來。 趙德大受鼓舞,一邊繼續前進,一邊大聲朝黑暗裡怒聲喝道, 「是山嗎?」 「是山麓!」 更多的人回應著這句辨明敵友的口號,趙德一路向前走去,周圍聚過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已經有了上千人。 秦明韜也跟了來,一千多人,兩三百把火把聚在了一起,把周圍的十幾米全照亮了。附近地幾百個白甲兵也圍了過來,但對著聚在一起地一千多把鋼刀,他們並沒有撲上來。 「擲彈!」 改水營的士兵們腰上都著兩個手榴彈,稍微拉開距離,他們就可以朝黑暗裡砸手榴彈。白甲兵顯然已經習慣了手榴彈的延時引信,飛快地在黑暗裡躲避著。 那一陣陣炸雖然沒傷到多少白甲兵,卻也讓韃再不敢逼近。 「是山嗎?」 「是山麓」 北面突然傳來幾百人的呼應聲,常廣和李錦熙帶著三百多人從北門過來,朝秦明韜這邊的主力會合過來。秦明韜臉上一喜,大聲朝跑過來的常廣問道「常廣!北門什麼情況?」 廣沒有答這句話,眼見就要和秦明韜會合,他突然猛地一轉身,大吼一聲一刀砍向跟在自己後面的白甲兵。逼得那韃扭身閃開竄回了遠處的黑暗。甩開了追兵威脅的常廣這才呼了口氣,跑上來大聲答道, 「好像是鑲白旗的多鐸北門帶隊!紅甲兵破開了北門,但沒衝進來,在外面破壞拒馬和陷馬坑。」 李錦熙此時手上也抓著一大刀,他腿上似乎受傷了,一片鮮血淋漓。大口著喘著氣朝秦明韜大聲喊道, 「殿下,韃好像也有顧慮,只讓最強悍的白甲兵突進來,就連紅甲護軍也不敢放進來亂戰。」 李錦熙痛苦地按了按大腿上的傷口,咬牙說道,「昨天就有幾個暗哨被皇太極派人幹掉了被其他暗哨現了,那些『摸哨』的韃小隊轉身就逃,倒像是小規模衝突一樣。今天皇太極成功抹掉了一片暗哨後才突然衝進來!我看皇太極小心得很,比我們更害怕傷亡!」 戰場上的形勢已經亂成一片,如果紅甲護軍衝進來,改水營肯定要崩潰。但是皇太極卻沒有作出擴大戰鬥的決定。 他膽怯了?他也沒料到戰鬥會這麼順利嗎?秦明韜愣了愣,看著眼神焦灼的李錦熙,喃喃問道,「什麼意思?你是說皇太極怕死人?怕撤不走?所以不敢用紅甲護軍?」 李錦熙點了點頭聲喊道,「肯定是!上次大凌河殺了那麼奪人,這次正藍旗又死了那麼多人,雖然搞掉了政敵莽古爾泰,但女真人就幾萬戰士,再死人皇太極也別做這個大汗了。紅甲兵他都不敢放進來,只拿最善戰的白甲兵突營看他隨時準備撤退!」 「他這個襲營是要做淨賺的買賣,絕不肯折本!」 常廣聞言喜上眉梢,大聲吼道,「軍師說的對!皇太極這次入關是只能賺不能虧!就算能端了我們,他死人太多沒了族人擁護也就是個屁!他哪裡敢輕易下注?稍次一點得紅甲護軍他都怕亂掉,不敢放進來亂戰。」 聽到李錦熙的分析秦明韜不禁皺緊了眉頭。拿生命去賭敵人的底線決不是好辦法,但此時再沒有第二條路了秦明韜不能讓改水營在混亂失去戰鬥意志。看向了遠處的暗處,聽著那不斷傳來的嘶吼聲和拚殺聲秦明韜下定了決心。 「好!我們絕不逃!我們殺回去!趙德往南,常廣往北,各自帶幾百人走過去,一路聚攏人手,同時放火燒著一切能燒的!」 「得令!」 常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德已經毫不猶豫地執行了這項命令,帶著隊伍裡的驍字旗三、四百人跑了出去,一邊聚攏散兵一邊四處點起火焰!帳篷,戰車,木頭望台,一個也不放過,巨大的火焰沖天而起,把躲在陰暗裡的白甲兵全部暴露出來。 「常廣,傻站著做什麼!快去!」 「啊!知道了!」 兩隊人馬都散了出去,在兩個方向上點著了熊熊大火。秦明韜也帶著剩下的四、五百人往東面抄過去,一路點火聚兵。 「是山嗎?」 「是山麓!」 一聲聲的呼喝讓混亂的散兵們找到了方向,像百川匯海一樣湧進了這三股洪流。營寨本來就不大,不過兩三百步方圓,改水營這獨特的口號一響,幾十米內的士兵們就全聚了過來。營寨裡沖天的大火下,隊伍的規模越來越大。 「朱伯恩,帶軍去護住輜重車,別讓韃現了燒了!其他的東西一個不放過,一路燒過去!」 「末將得令!」 韃的白甲兵們似乎都得到了統一的命令,沒有和聚在一起的大股改水營廝殺。秦明韜帶著幾百人一路往東去,用燒著的帳篷和戰車點亮了道路,卻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戰鬥。白甲兵一看 人衝過來,便是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 就是沒有帳篷可燒的地方,聚攏的火把也可以照亮十幾米。 一些火槍手已經裝上彈,另一些士兵抓著手榴彈時準備給出現的敵人吃上一炸。這會改水營已經聚攏了一些人,形勢好了很多,別說是人數不多的白甲兵硬拚,就是外面的紅甲護軍全衝進來,這會也沒法輕易吃掉改水營。 一千多白甲兵顯然不是來硬拚的,聚在一起的改水營士兵畢竟人多,白甲兵無論如何驍勇也要吃苦頭。一見這邊聚攏了,那些狡猾的殺手撒腿竄進了黑暗裡。 人越多韃的襲擊就越少,秦明韜一直走到東門,合起來也沒有遇到三十個韃敢衝上來。散在營寨裡的一千多白甲兵彷彿是不能見光的老鼠願露面的狐狸,只欺負著落單的散兵,一見光就往黑暗裡竄。 顯然,他們是能就撈,絕不願意在風險巨大的夜襲上折了老本。便是冒著挨上幾下的成本,狡猾的白甲兵也不願意和大股的改水營士兵對抗,只往沒有光亮的暗處逃去。 營寨不大到口號後跑來的改水營士兵越聚越多,幾乎全部匯進了大隊伍裡。走到東門,秦明韜這邊已經聚攏了一千多人。秦明韜越殺越勇,開始作出更多的組織。 「梁老大!你一半人往南走到南門去,匯合趙德後到央校場上去。其他人跟我殺回北門!」 「得令!」 分了些人給梁老大,秦明韜自己率七百多人一路往北門摸過去。黑暗裡的白甲兵卻沒有一個上來迎擊,找得到暗處躲閃便躲過去,如果附近全被點著了大火沒暗處可以躲,韃便飛快地爬上一米多的低矮寨牆營寨外的黑暗裡跳下去。 秦明韜到達北門的時候,常廣已經把破開北門的紅甲護軍趕到了門外遠處。常廣帶著一千多人護著北門,用投石車朝營寨外的黑暗裡扔著手榴彈,希望能炸死幾個倒霉鬼。 「殿下,外面的拒馬已經毀了,營寨裡的白甲兵跟耗一樣躲我們,好像這會全溜到了西門那邊。西牆上一百多值夜兵沒擋住了過來。」 「什麼?西門被韃打開了?」 主力一走,白甲兵又趁亂摸了營寨西面,乘聚在這裡的人多乾脆又打開了西門。 秦明韜罵了聲娘,不禁恨透了這些狡猾的白甲兵。 現在局勢雖然穩定下來,但傷亡卻不知道是多少。燒掉的營帳和設施不說是那幾百輛戰車的損失就足以讓秦明韜愁。改水營的人大多已經聚攏在營寨東面了,形成了集群戰鬥力。秦明韜咬牙看著黑漆漆的西面怒地舉刀大喝, 「殺回去這些狐狸!」 但秦明韜的話音未落,一聲長的牛角突然從營寨西面響起牛角聲不緊不慢,在白甲兵控制著的西寨門附近大聲吹響。秦明韜心下一凜,正在驚疑這牛角號是什麼意思,營寨裡最昏暗的地方已經竄出了無數的白色身影。 白甲兵開始撤退了,他們避開了大股的改水營士兵,只撿最安全的路徑衝到了營寨邊,一托一跳爬上了寨牆,毫不猶豫地朝寨外的黑暗裡逃去。不光是衝進營寨裡的白甲兵開始撤,寨外的一片黑暗,那些影影綽綽的紅甲護軍影似乎也在移動,迅速朝遠處逃去。 秦明韜目瞪口呆地看著女真人的大撤退,心裡突然湧起了一股無法平息的羞辱感。他憤怒地睜圓了眼睛,舉刀朝西門衝了過去, 「跟我沖,別放走皇太極!」 憤怒的秦明韜率領整個改水營往西門追過去,但皇太極卻沒有給秦明韜任何機會。等到秦明韜衝到營寨西面,好不容易在火把裡看到西門的輪廓時候,卻看到皇太極怡然自得地騎在馬上,立在寨門外的幾米處。 女真人的大汗已經結束了夜襲,正輕輕地撫摸著坐騎的長鬢,用那冰冷的眼神看向氣喘吁吁的秦明韜,彷彿在嘲笑這個男人的愚蠢。秦明韜突然間漲紅了臉,他憤怒地搶過一支燧槍,端起來就要對準皇太極那一身山鐵甲。 秦明韜還沒端平槍,皇太極卻冷地笑了笑,一甩馬鞭騎開了。望山裡又是黑漆漆的空空一片,空曠得讓人瘋。秦明韜滿眼血紅,不甘地要爬上寨牆射擊,卻被趙德幾個死死抱住。 「父親!寨牆上危險!」 彷彿是一陣風吹過原野,女真人的夜襲部隊已經消失在那一片駭人的黑暗裡。 秦明韜怔怔地看著那漆黑的夜,再也邁不開腳步。他的臉上突然猙獰起來,端起槍憤怒地朝黑暗裡開了一槍。那射藥的爆炸聲在安靜下來的營寨上空傳響,顯得分外的憤懣。他不解恨地重新上起了彈,在黑漆漆的夜裡瘋狂地搜索著,卻什麼也沒找到。 「皇太極!我秦明韜一定要親手滅了你!」(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首發 正文 一九八節 皇太極出關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場夜襲,後金只拋下了十多紅甲護軍,八十多白就殺傷了五百多改水營戰兵。(千&載-><>其有一半改水營士兵是在戰場上就犧牲了,還有近三百傷員雖然沒有陣亡,但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下,估計也是凶多吉少。 皇太極一擊得手再沒有留戀,直接往西北去了。改水營全營高度警戒了一個晚上,卻沒有再遭到襲擊。 本著謹慎的原則,突遭重擊改水營還是加強了防衛設施。天一濛濛亮,秦明韜就讓士兵們到三里外的小山上伐木砍柴,搭建工事。修理被毀掉的,製作新的,忙了大半天,營寨外面的三層拒馬重新立了起來。 不光是拒馬立了起來,有了一天的時間,陷馬坑也被輔兵們挖寬挖深了一倍。趙德幾個旗總更是帶著戰兵上陣,組織人手忙了大半天,在寨牆邊上挖了一圈壕溝。下午,又用挖出來的泥土用來加高加厚了寨牆。 等到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遭到破壞的整個營寨已經被修復加固了,營寨裡收拾乾淨了,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改水營已經沒帳篷了,昨晚上全被燒掉了。好在這幾天不像要下雨樣,湊合著席地睡倒也問題不大。在間校場旁邊圍著一圈木片遮擋視線,頂上扯著一塊布,就算是總指揮部了。秦明韜正和匯報營寨修復工作的李承宗說話,卻看到李錦熙快步走了進來。 「殿下,細作回報,皇太極天亮就率後金四旗從喜峰口出關了,原先佔下的市鎮城堡全部棄了,只在喜峰口留了四百多人阻攔追兵。」 李承宗聞言奈地腦袋一低,一屁股攤在了身後的椅上一口就罵道,「幾個月了,我們賣給他的那三十門老式炮估計全報廢了,他哪裡敢和越來越多的勤王軍死磕?再說這一天比一天熱,韃哪裡受得了?這皇太極,比黃鼠狼還滑 聽到這個消息,秦明韜了點頭搖了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這賊酋實在是狡猾,騎兵的機動性在他手上被用到了極致。祖大壽,曹詔,王承恩,一個個都被他逼死。改水營稍微一大意,也在他手上吃了虧,怕就是黃鼠狼也沒有這麼狡猾。 這次入關皇太極是撈了個盆滿缽滿,搶下來不知道多少糧食物資不說,光是人口就劫了十幾萬回去。 雖然在關內丟了四五千條旗人性命時損傷了女真人地實力。但有這次入關劫掠地人口物資作補充。後金這個強盜集團不消幾年就能恢復元氣。皇太極甚至還藉著改水營地手渡過了政治危機。徹底廢掉了政敵莽古爾泰。 這次四旗人入關從皇太極地旗人馬大勝而歸。幾乎沒有死多少人。而喜歡自作主張地莽古爾泰卻損兵折將正藍旗幾乎輸光。這樣對比下來。看來皇太極地汗位是穩固下來了。而隨著被劫掠地漢人女真化。逐漸融入後金。皇太極地汗位會越來越穩固。 上次在大凌河。秦明韜贏得太輕鬆。不禁有些操縱天下大勢地雄心。他甚至覺得即便沒有南海國地支持自己也能在遼東成事。但昨天晚上一場夜襲。卻把秦明韜地野心潑涼了一半。自己並不是天縱英才對手卻是皇太極這樣地角色。沒有絕對地實力拼計謀實在是拼不過。 李錦熙看了看秦明韜地臉色。又說「那吳三桂當初打硬仗跑得快。如今搶功更是搶得快。仗著麾下馬軍多。皇太極前腳出關。他後腳就『收復』了三屯營。據說還要往喜峰口去。怕韃最後那點守兵一撤。他又要第一個『收復』長城了。」 秦明韜癟了癟嘴。看了看沙盤。改水營地駐地離三屯營不過八十里。這麼說起來。明軍已經插進了後金放棄地州縣裡。處在可以威脅這邊地位置了。 「其他勤王明軍呢?」 李錦熙看了看沙盤,說道, 「盧象升和天津衛諸軍三萬多人在南邊的玉田,估計下一步是往開平屯衛開過去。宣大總督張宗衡在吳三桂後面,帶著兩萬多各地勤王軍收復了薊州,外圍還有一些陸續趕來的勤王軍,探不清楚了。目前知道比較有威脅的,就是耿仲明帶來的兩千多登萊火器營,還在大沽。」 「張宗衡這撥人一天也就能走三、四十里,離得遠了,對我們也沒什麼威脅。吳三桂那支錦州鎮兵馬其實早就被打殘了,根本不能一戰。他也就是跑得快一點,怎麼看也不敢主動招惹我們。真正有點威脅的還是盧象升那一撥,他拿下開平後,不知道會不會北上攻擊我們。」 李錦熙淡淡笑了笑,又說, 「還有一個明軍,孔有德部,前些天奉崇禎命令離開了撫寧縣,和韃激戰一天,收復了永平府。呵呵。聽說孔有 些韃級做戰功報上去後,周延儒徐光啟很為孔了一通。 如今皇太極就這麼撤了,明朝肯定不承認是我們的功勞,孔有德的勤王便是不辱使命了。」 李錦熙笑了笑說道,「殿下,無論如何,這次遠征我們把韃趕出去了!如今皇太極像把利劍一樣壓在北京城上面,看那些官還敢不把孔有德當回事不。」 如今關寧軍全毀,京師附近數鎮邊軍全被皇太極打殘,明朝的東北防線算是完了。錦州一線唯一有戰鬥力的只剩孔有德部,小皇帝坐鎮北京城守著祖宗基業,為了自己的性命和天下,暫時還是得忍著孔有德打著大明朝的紅旗搞小動作。 再怎麼不敢得罪群臣,他也要對自己的小命,對這個天下負責啊。加上有輔周延儒,閣老徐光啟這一派人為孔有德說撐腰,一時半會,孔有德的前港鎮估計沒什麼問題。 秦明韜想了想,李承宗問道,「現在撫寧縣那邊聚了多少流民了?」 李承宗答道,「撫寧縣的流越來越多了,整個京畿東部的流民都聚過來了。嚇人啊,早上有信使到營裡,說已經有十、七萬人了。現在糧食全靠孔有德接濟,孔有德天天派信使來哭窮,說我們留在那裡的輔兵千總天天跟他要糧,把他部隊一年的囤糧都快吃完了。」 李承宗吶吶:看著秦明韜,說道,「我們的船隊一次頂多運七、八千人,殿下,這十幾萬流民怕運不過來。時間越久越麻煩。」 秦明韜看著沙盤默不聲,沒有回答下屬的話。趙德從營寨東面騎了過來,在指揮部門口跳下了馬,他朝秦明韜說道,「父親,死傷士兵的名字和身份都理清了,軍功書記那邊也統計好了戰功。韃的級也割了,送往孔有德那邊了。」 不有多大用,有韃級從孔有德那裡送出去,總能讓朝裡的官安分一點。秦明韜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南海國百姓富了,我們撫恤金也該加,加到八十兩。這次戰死的士兵全部升一級爵位,由長繼承。」 從崇禎那裡訛百萬,改水營現在倒是有錢,秦明韜花起來也大方。升一級爵位也很厲害,民戶可以升到差辦,差辦可以升到能手。這次的撫恤,算是很重的了。 越在基層越知道帶兵難,趙德聽義父開出的重賞,不禁為改水營的士氣舒了口氣。秦明韜看在眼裡,歎了口氣說道,「馬上派人回茶河島,通知船隊開到撫寧縣來。全營明天一早開撥,我們回撫寧。」 …… 撤退的路上有些沉悶,這次京畿的遠征,秦明韜帶出了四千一百名戰兵,三千名輔兵。經歷永平,遷安兩戰,犧牲了戰兵一千一百人,輔兵四五百人。對於一支經歷戰爭並不多的部隊來說,這樣的戰損比已經是相當高了。 悶熱的五月底,人數已經縮水不少的改水營牽著多出來的馬匹,在原野上無精打采地撤退著,漸漸靠近了離海邊碼頭不遠的撫寧縣城。 雖然是為了南海國而戰鬥,雖然兵餉很豐厚,雖然東王一直在贏,但傷亡畢竟是軍隊最可怕的敵人,這支部隊的士氣已經大不如從前了。騎在軍的秦明韜歎了口氣,明白自己需要花不少時間來重塑這支部隊的戰鬥意志了。 離縣城還有一、兩里,秦明韜就看見了那一片浩浩蕩蕩的流民大軍。原野上到處都是聚集過來的饑民,排著隊在一個個粥棚前面領粥解饑。看到南海國的主力軍隊從前面開過來,饑民們趕緊地讓開了一片通行區域,用虛弱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邊。 趙德掃視著這些流民們,彷彿看到了少年時代在臨高縣流亡的自己。趙德吸了口氣,和秦明韜說道,「父親,如今如何?這一時半會是接不完,怎麼是好?」 秦明韜點了點頭,沒有答這句話。還沒進城,留守的輔兵已經把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撫寧縣西門打開了。秦明韜看了看城裡,卻看到城樓上站著一隊胸甲火槍手。秦明韜記的自己留下的只是幾百輔兵,沒有留下火槍手戰兵,不禁瞇著眼睛看了看,朝趙德問道, 「那是什麼?怎麼會有火槍手在城上。」 趙德的眼睛顯然比較好,抬起手來看了看,他愣了愣,半響才尷尬地轉頭過來,說道,「父親,是南王來了。」 常廣聞言眼睛一亮,也抬起手來看了看。果然,他看到了那面迎風招展的龐字大旗,插在了秦字旗的邊上。常廣突然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興奮地振臂大呼,「小的們!南王來了!南王的艦隊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首發 正文 一九九節 分贓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秦明韜急沖沖走進縣衙三堂的時候,龐寧已經在屋龐寧身穿一件海青色宋錦褶衫,腳踩一雙細結底陳橋鞋,腰上掛著一塊漂亮的金鑲玉,映出一身的富貴。*-*這會他穩穩地坐在太公椅上,手裡正把玩著一顆海商送給他的「北珠」。 這北珠產於松花江、嫩江一帶,是珍珠的上品,千餘年來一直是名貴的貢品。龐寧手上這一顆足足有拇指粗細,泛著一層晶瑩的鵝黃色,就更不是凡品了。 秦明韜一身鎧甲地走了進來,見龐寧的樣,秦明韜愣了愣,一甩裙甲前襟自顧自坐到了另一邊。 龐寧瞥了一眼風塵僕僕的秦明韜,淡淡地問道,「還活著呢?」 秦明韜彷彿沒聽到這句話,朗聲反問,「來晚了!你早來就好了!」 龐寧眨了眨眼,也不答這句話。他把手上地珍珠吹了吹,滿意地收進了錦囊裡。看了眼秦明韜,龐寧似乎在想著什麼,端起了手邊的茶盞。用那瓷碗的蓋撥了撥茶,龐寧淺淺地喝了一口。 但一口茶喝下去龐寧突臉上一苦,很不舒服地皺起了眉頭,忿忿地放下茶盞。龐寧吞了口殘餘在嘴巴裡的茶水,不爽地瞥了眼那個裝著茶的瓷壺。半響,他無奈地搖頭說道, 「這什麼茶?真媽的難喝!」悻悻地瞥了眼面無表情的秦明韜,龐寧揮了揮手,大咧咧說道,「我也沒辦法!來早了,你肯定要我跟著你一起去賭命。來晚了,怕你一不小心賭輸了沒人救,現在來正好。」 明韜聽這話不是味道,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龐吸了口氣,正色問道,「那城外的流民是你搞出來的?」 秦明韜點了點頭不多說。只看著龐。龐寧見這傢伙不說話。只有再問道。 「怎麼著?先借地手破壞他們地家園施手救助他們騙人感激你啊?然後運這些滿心感激地人去開墾遼東半島。利用他們對韃地仇恨之心建軍和後金打。配備上南海國地先進武器慢蠶食東北平原?」 秦明韜看了看龐寧。說道。「你怎麼知道地?」 龐寧啐了口。罵道。 「老在這縣城裡待了一天了。一打聽就知道最近都是怎麼回事。還猜不出你那點算盤?現在倒好。知道是你賣炮地人不多吧?你又去打皇太極!沒多少人相信是你賣炮給皇太極了吧?那幫流民明明是被你害地把你當救世主了。以前倒沒見過你騙人。原來騙一次就這麼厲害!」 秦明韜無奈地歎了口氣。揮手說道。 「這麼宣傳是迫於形勢,這也是沒辦法,難道我告訴他們是我賣炮給皇太極毀了他們家園?讓他們和我們南海國變成仇人?…這次我現皇太極這人不能小瞧,看下來,現在還是小心點好。先在茶河島附近幾個大島上開墾起來用海峽抵抗沒有水師的後金,等有了實力再上遼東半島。」 龐寧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不再說話。秦明韜問道,「這次來了多少船?」 龐寧沒好氣答了聲「十四條巡洋艦!十八條科勞快船!」 秦明韜聞言臉上一喜,眼睛裡都放出光來了聲說道,「厲害!那一趟可以擠一萬流民!先搶時間把這些人運到茶河島去要十萬人開墾種田,其他人你分批運回南海國。」 龐寧愣了愣怔地看著秦明韜問道,「運回南海國?你不是要開墾遼東島嶼嗎?」 秦明韜詫異地看著龐寧,叉手說道,「我來遼東的第一要務不是搞馬搞人嗎?占遼東半島擴大我南海國的地盤,那是順便為之。」 龐寧翻了翻眼睛,不爽說道,「我看佔下東王的第一要務是在北面打下地盤,建秦王萬世王霸之基業吧?為南海國搞人搞馬,反倒是順便為之。」 秦明韜看了眼龐寧,正色問道,「你有辦法既不和明朝開戰,又搞人搞得比我更快?你有更好的辦法越過明朝寧錦防線,自由地和蒙古人批馬匹?」 龐寧把頭轉了過去,卻不答這句話,改口說道,「既然是給南海國搞人,那我還另有大小船一百餘艘,擠一擠,一次運個四、五萬人沒問題。」 秦明韜愣了愣,問道,「數字又變了?你這怎麼一本糊塗賬?」 龐寧卻不客氣,大咧咧說道,「幫你運人便只有三十二條軍艦,幫南海國運人,便有船一百四十七條,條目清晰帳實相符,好不清楚!一點也不糊塗!」 秦明韜看著理直氣壯的龐寧,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卻看見趙如騎著馬從衙門外走了進來。 見東王和師父在三堂裡議事,趙如翻身跳下馬站在堂屋門口,朝裡面大聲喊道,「師父,那幫商賈整天吵著要去朝鮮辦貨,我攔不住了,師父你去和他們說聲。」 龐寧站起來拉了拉皮帶,神氣不過地揮手喝道,「跟他們說去,他們的船小王我徵用了,大小船隻一百一十五條全部徵用,按船隻大小給徵用費,為期一個月。你去通知他們,有違令,逐出我南海國貿易商名單。」 趙如看了看坐裡面的秦明韜,苦笑了聲,無奈地搖頭說道,「師父你這害我,要被他們罵死的!」 龐寧嘿嘿笑了笑,轉口罵道,「老這麼多軍艦幫他們護航幾千里,是白幹的麼?幾個珠人參就把我打了?沒那麼便宜!」 上次跟著龐寧北上的海商們,不少人都搞到了南方少有的高麗參,貂皮,鹿角等稀奇北貨。這些東西可是寶貝,運過茫茫大海,販到廣州或南海國,那立即就要賺上幾倍。有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海商,小公司,上次走了一趟就家了,讓沒去的商人眼睛都看紅了。 這個時代的交通不太方便,跨域區貿易的利潤是暴利以讓商人們賭上身家性命。不過從瓊州府到茶河島的航線實在太長,路上大小海盜不少。雖說南海上鄭芝龍、紅毛等巨型海盜是被打掉了,但東海黃海可不太平,龐寧的勢力還沒能擴展到這裡。 這一片海域裡知名不知名的海盜無數,一般的海商是不敢獨自走這麼遠一趟的。聽說龐寧的艦隊要北上,不少海商就動起了心思一個個都混進了艦隊,開著大小船隻跟在軍艦的後面。海商們一路混,混到了終點茶河島卻被龐寧卡了下來,全部拉到了撫寧縣這邊。 聽秦明韜說撫寧縣外的流民他不獨吞,龐寧二話不說就把海商船全部徵用了。 五月二十四日,撫寧縣東面的碼頭外,千帆競渡,百舸爭流。秦明韜從孔有德那裡搶來的沙船、龐寧的軍艦、海商的大小商船碼頭外的一片海域錨滿了——縣城小碼頭裡水深不夠,大船都泊不進來,都錨在碼頭外面水深處。 那些登船浮橋海軍水手這兩天搶建的,浮桶上面鋪著城裡拆下來的門板,可以方便地快速走人。這浮橋有寬大的主橋和修長的分橋,用竹竿插在海底固定位置,從碼頭一直通到了遠處各條船邊。五萬八千名流民站在碼頭上,一個接一個地走上浮橋上網梯登上各色船支。 船上的貨物全部被卸在河島,這會船肚裡全空出來了,用來裝人。雖然擁擠不堪,難民們差不多擠滿了船艙,但畢竟開到茶河島只有三百里不到多開個一天半,再擠也擠不死人。 不過這些佃和流民可不好組織本就是毫無秩序,時不時有人從浮橋上掉下水。 船的過程龐寧笑瞇瞇地站在他的新旗艦「海上主權號」艦~,站在這艘鐵質龍骨肋骨的船上享受著難民們觀摩這艘設計排水量八百噸,實際排水量百噸,全長五十一米的全裝帆船時,那一臉驚愕的表情。 「付!指揮炮兵把大炮都推出來,給南海國的新百姓們見識下我們海軍的威武!」 「好咧!」 秦明韜和李錦熙這會也在龐寧旗艦,隨船往茶河島去。撫寧縣這邊只留下趙德和梁老大帶著兩千士兵,等待艦隊回來運下一批人。 見到龐寧那裸裸的炫耀行為,秦明韜和李承宗都覺得好笑不過,倒是勇字旗的常廣看得一臉的興奮。 「殿下,這一艘船上就有磅的長炮十門,當真是嚇人啊!怎麼太平王給南王這麼多大炮?」 秦明韜笑了笑,說道,「確實威武,這個時代,這算是數一數二的大船了!」 李錦熙看了看龐寧的龐大艦隊,轉身和秦明韜說道,「殿下,我在流民裡找到百多戶匠戶,有工匠一千餘人,可以打造兵器鎧甲,不如把這些人留在茶河島建個兵器工廠。」 李承宗一直管著後勤,一直對手榴彈,槍械不足非常困擾,聞言眼睛一亮,也湊上來慫恿道,「殿下,這兵器自己要是能生產,可是方便不少。以後要擴軍什麼的咱自己就能定,也不用看太平王的臉色了。那太平王小氣得很,每次要點槍炮當真是艱難。」 秦明韜想了想,點頭說道,「史班撥武器是不太大方,這樣也好!」 李錦熙臉上一喜,又抱拳說道,「其還找到三十個匠人會做明軍鳥鐃,稍作改進,說不得可以讓這些人按我的燧槍樣式做些火槍。就算只能做鎧甲刀劍,到時候從這十萬佃農募集萬餘人,則我改水營可添萬餘刀劍勇士!再不懼後金軍摸營,白刃戰。」 秦明韜對自產火槍很有興趣,一時也是滿臉興奮地看著李錦熙, 「哦?會做鳥銃?讓他們試試,膛線沒有也罷,就做滑膛的就行。誰人能做出來都刻上自己的名字,派人試射十,能用的每把賞工匠銀五兩,炸膛的罰五十兩。」 這邊還在議論,那邊突然傳來一聲聲吆喝。 「注意!要打禮炮了!」 「鄉親們莫怕!旗艦要打啟航禮炮了!」 水手們在各艘船上吆喝著,提醒著鄉親們即將鳴響的禮炮。一分鐘後,海上主權號十門火炮一門接一門地鳴響,像連珠炮一樣從船?打到船艏。 那聲音可不是鳴槍的辟啪聲,那一陣陣的聲浪像悶雷在身邊炸響,一炮一炮不停歇地傳來,彷彿要把人的耳膜也震破。一片火舌飛濺,巨大的轟鳴直傳到了幾里外的縣城,嚇得百姓們出一陣陣充滿了恐懼地尖叫。 龐寧很滿意這種效果,海軍在南海國新公民們心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他站在船?最高處,戴上了自己設計的海軍上將帽,正色朝水手們大聲喝道, 「全體艦隊!啟航!」 旗令揮舞,整個艦隊調轉船頭,滿載著希望,朝未知的前方駛去。(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首發 正文 二零零節 佃農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二零零節 佃農 島和撫寧縣兩地隔著渤海相望,★(╰→),★幾乎是在同一個緯線距離只有三百里多一點。各色沙船、福船張著硬帆斜著南風開到茶河島,也是一天一夜就到了。龐寧的那些全裝帆船,科勞快船就跑得更快了,包上百姓上船下船的時間,來回一趟也就是兩天不到。 摸清了航道後,各色船隻也不湊一起組成艦隊了。龐寧把艦隊分成十幾組,每十來艘船組成一組單獨行動。一次入港船少,碼頭上耽擱的時間就少。在茶河島把人一放下,船隻就滿帆往西面撫寧縣開。在撫寧縣一裝滿逃荒百姓,便直接往西面茶河島送。 東王開出了好價錢,每輸送十個流民就給商號一兩銀,讓眾海商們精神一振。這銀看上去不多,但畢竟是短途買賣,來得極快。從瓊州運來北方辦貨也不容易,這裡拿到的銀比南海國的更有用處,海商們一個個鼓足了幹勁。 這些冒險家膽很大,反正是一天一夜的短途,有些大福船甚至一次就塞下七、八百人,擠得滿滿的,吆喝著開到茶河島,要東王給錢要南王記功。那些小船的船東也不甘落後,把船槳也拿了出來,讓船上的百姓們輪流滑著,那風力加上槳力,船速直往七、八節上衝… 撫寧縣的流民越聚越多,龐大的船隊也是日夜不停地運。海商海軍們忙了十天左右十萬的京畿饑民全部送到了茶河島上。 這些人裡有十人是秦明韜留在遼東開墾的,其他萬人讓龐寧往南海國運。光茶河島也容不下十萬人,還得佔下別的島嶼。改水營是「改水」出身的,各層軍官都對開荒很在行。一回海東岸,秦明韜就開始組織新來的百姓們去島、長生島興建水利,開墾荒地。 這兩個大島嶼和茶河島間很近,都在復州灣附近。長生島在最北面茶河島只隔著十五、裡,走船來往很方便。島在茶河島西北,和茶河島隔著五里,就更近了。 長生島很大,長近兩百里,以前是人煙繁盛的地方人說很早以前還是個縣城的縣治所在。努爾哈赤打下遼東後,這裡一度是東江鎮一個據點,後金和東江鎮來回拉鋸打得亂七八糟島上的遼民要麼被後金擄走,要麼隨東江鎮往東面逃掉,百不存一,現在人口極少。 島的面積則和茶河島差不多也是沒什麼人的空島。 秦明韜馬不停蹄地忙了來,把改水營的管理架構轉到了極致。他一邊組織百姓在各個島嶼上清理碼頭修建渡口,一邊組織港口京畿來的佃農們鋤草灌溉,在荒田里種下大豆蓄集地肥,把因戰亂拋荒的田地重新整出來,在田地邊搭建村落安頓下來。 還安排犧牲烈士地撫恤聚集匠戶建設兵工廠。忙得暈頭轉向。 明韜天生忙寧天生不忙。當秦明韜忙著管理十萬流民地衣食住行時候寧卻把枯燥地運輸工作扔給了海軍和海商們。只讓趙如去碼頭上統計各家商號地「功勞」。自己則整天在幾個島嶼上騎馬打獵優哉游哉。 這天是個陰天。視線不太好。但龐寧今天運氣不錯。在島地山裡轉了一天。他打到一隻好肥地獐。把獵物扔到馱馬上。龐寧得意地帶著一眾親衛。往山腳下一片新開闢地聚居地騎去。走到半路。龐寧看到趙如幾個騎了過來。 想了想。龐寧癟嘴問道。「怎麼。是不是百姓都運完了。」 趙如點了點頭。見旁邊馱馬上掛著一隻肥獐。奉承道。「師父今個厲害。打了只這麼肥地獐。」 龐寧啐了口。笑了笑很牛氣地說道。「今個天氣不好。只打到這一隻。」見趙如想笑不過地樣。龐寧揚了揚眉頭。揮手說道。「走!到山下農家去。把獐煮了。」 山腳下的一個聚集地是規劃的一個大村,這會已經初具雛形,搭起了幾十間茅草頂木屋。見山上走下來一個衣著華貴的胖,帶著一個清秀的青年,率領十幾個佩刀持槍的騎士進了村,村民們猜是個大官來了,一個個都本能地躲進了屋裡去了。 龐寧搖頭說道,「宣傳工作還沒做好啊。」他左右看了看,隨手選了一間最寬敞的屋,朝屋裡大聲喊道,「我說!這屋裡有人嗎?」 身後的海盜們見龐寧開腔,衝上去砰砰地猛敲房門,朝裡面大聲喊道,「開門開門!南王駕到!開門!」 吱呀一聲,木門從裡面打開,一個口之家畏縮地躲在了門後面,只有當家的那個年男人戰戰兢兢地走出來。看見龐寧臉上笑嘻嘻的,不像是有惡意,男人心裡一鬆,鼓起勇氣問道,「官爺…不…大王有什麼事情?」 龐寧看了看屋裡面,見屋後的院裡有個土灶,笑道,「借你家廚房用用!」他也不等那漢答應,就讓親衛把獐拿了過來,笑道,「幫我把獐做了,紅燒十斤,煮十斤,多出來的送你家人吃了。」 那佃農愣了愣,看著親衛抱著的獐半響沒吭聲,似乎很為難。眾親衛不解地看著那漢,不知道這麼划算的買賣他幹嘛不做。趙如試探著問他道,「不會剝皮?」 那漢臉上一紅,搖了搖頭。龐寧癟了癟嘴,隨便點了兩個親衛說道,「那你們去,到灶上把獐搞好。」 兩個親衛答應下來,大咧咧就走了進去。那漢把家裡的人也叫到了後面幫忙,生火打水,一起在那個土灶邊上忙了起來。沒菜刀沒關係,海盜們身上長刀短刀都有。那男人的婆娘去借來了村裡唯一一口鐵是把廚具湊齊了。 這會天色已經暗了,龐寧見那後院倒是寬敞,乾脆把帶出來的幾床野餐繡席 院裡,點起了帶來的幾盞玻璃油燈。龐寧讓一眾了席上,又把蹲在灶頭的那當家漢也叫了過來,指了指席上讓他坐下。 看著那漢的拘束樣,龐寧好奇地問道「原先是種地的是吧?怎麼佃的啊?」 那男人小心地坐在席上,陪笑答道,「我家原先是樂亭縣人,種的是我家表叔的三十五畝地,年租是成。」 龐寧算了算,咦了一聲問道「你家表叔不是人啊,收得這麼狠,這可不好過。」 那男人聞言不停搖頭道,「倒也不能說表叔他不厚道,大王不知道,縣裡每畝的實派要占收成的三、四成哩叔一大家人,交完稅賦,從田租裡也拿不到多少。」 龐寧愣了愣,問,「怎麼實派這麼多,不是說大明朝的農業稅很低嗎?」 龐寧記得看過一份資料明末全國有田十億畝以上,但每年朝廷只征到糧食三千萬石以下下來一畝田繳糧不過零點零三石,就是五斤上下的樣。平均下來畝田怎麼算也有一百斤的收成,農業稅連百分之五都不到。 明面上是這農業稅怎麼到了地方變得那麼高? 那農漢搓了搓手,說道「官家的本是少征的,但到了田里就變樣了。遷安縣那邊好多藩王官家地,好多人都把自家的上田送給藩王的莊園,然後又跟莊園的管事人用一兩成佃租把地租回來,就可以躲交縣裡糧賦。縣裡收不到田賦,就把糧賦攤到我們這些普通百姓身上。」 「這還是明面上的,底下還多把戲。比如說收糧時候那個斗吧,就比平時的斗大一半,這裡面也要訛我們一頓。收糧上去啊,那一層層都要雁過拔毛,最後的實派就比大王說的那個數多了不知道多少,農家人的日那是不好過。」 龐以前倒是不太瞭解這些田里的事情,聽了竟有些不信,詫異地看了看趙如。趙如是農家出身,這些東西也知道一些,點了點頭。趙如想了想,和龐寧說道, 「上去極輕,實際上卻是極重的。那些宗室,那些有功名的,又或者是有勢力有關係的,田賦交得極少,甚至根本不交。好多人把田寄在這些人名下,也可以偷稅。那些沒勢力的就被貪官污吏魚肉,一縣的田賦征派都往那些最可憐的人身上壓。一遇上年景不好,這些最可憐的百姓便要變成饑民。」 龐寧揚了揚眉毛,想了想問道,「那如今呢?如今東王分地給你們了?」 那農漢點了點頭,臉上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昨天東王貼了紅榜出來,村裡原先的教書先生念給我聽了。榜上說咱過幾天可以到碼頭上去領地契!分到的那四十畝旱地,以後就算是咱的田了!這些地裡讓我們先種上大豆養肥了,到了月再種上冬麥,以後年賦三成,比原先強多了!」 似乎想到了未來的好日,那農漢乾瘦的臉上淺淺泛起了一陣潮紅,又說, 「那紅榜上還說,兩年以後東王給每家分一頭耕馬,鼓勵大家開荒開新田。我昨天算了算,這樣看下來,咱這日比原先好了一倍還不止。如今東王組織大伙到處建水利,這收成以後壞不了,要是地肥起來了,日那就更好了。如果再分到耕馬,再開個二十幾畝荒地…」 那農漢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彷彿覺得自己對未來的憧憬太貪心了,太誇張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龐寧笑了笑,伸展了下身,他斜著眼睛看著這個農漢,說道,「我跟你說,這島太小了,你不如跟我去東番島,送你四十畝水田種,也收你三成田賦,不是比這邊好?」 那農漢聞言愣了愣,不知道這大王是什麼意思,詫異地看著龐寧。龐寧挪了挪位置,湊過來說道,「我一年後就送你一頭耕馬,讓你開新田去。怎麼樣,想不想去。」 那農漢看著笑得分外親和的龐寧,卻搖了搖頭,一下讓龐寧的臉拉下來。龐寧不爽地癟了癟嘴,睜著眼睛看著這個農漢,不爽問道,「為什麼啊?水田產糧不比旱田多多了麼?」 那農漢搖頭說道,「水田好是好…不過我們北方人不會種稻,去南方怕做不來啊…還是喜歡在這北方種些麥,過過小日就好。 」 那農漢看了看在灶上忙碌的小兒,說道,「聽說東王的改水營裡招兵,一個月餉銀二兩。聽說東王的兵可厲害,殺了幾千韃,拿那個火槍打一個韃能得二十兩戰賞,用刀砍一個韃能得十兩戰賞!」 那農漢隱隱有些驕傲地說道,「我打定主意了,讓我小兒去營裡做兵了,也打韃去!」 聽到這話,龐寧癟了癟嘴,默然不語。趙如坐在旁邊笑了笑,說道,「師父,我們還是快點把那萬人運走吧,到時候給東王一忽,這些人全不願意去南方就麻煩了。」 遠途運輸和近程不同。短途運輸可以只裝一天的淡水和米飯,塞滿人開船。但如果是跑遠路,船艙裡必須裝著大量的補給,走一次也運不了多少人。現在海上刮東南風,從茶河島開到府城起碼要走一個月,這萬人想運回南海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龐寧看了看趙如,點了點頭,說道,「你跟那幫跑海的王八蛋們說去,讓他們幫忙運輸這些百姓,每運兩個回府城碼頭,我給一兩銀。我每半個月派一個分艦隊走一趟遼東,運人的到時候就可以跟來,免得碰上海盜!」 趙如笑了笑,說道,「那就好,那不要幾個月就能運完了。」 ..COM首發 正文 二零一節 瓊山縣農莊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月的瓊州府,熱得嚇人,滾燙的土路上看不見一個行<兩邊的農家菜圃裡,一棵棵油麥菜有氣無力地搭在土上,好像被太陽曬蔫了一樣。**-**只有鄉間人家邊上的小榕不怕酷曬,在烈日下綠得刺眼。成群成群的知了在小榕上叫個不停,滿世界一片吱吱聲,讓人耳朵暈。 這樣的天氣,除了沒法躲開的急事,南海人是不會出門的。官道上的熱氣讓視線都有些扭曲,一個人都沒有。到了下午的時候,卻看到一行三人頂著大太陽騎馬踱了過來,往府城趕去。 這來的人,是從州巡察回來的董學普。 董學普的蒙古馬是龐寧從遼東運來的戰馬,一看就是上好的馬匹。不過這好馬卻受不了這會炎熱的天氣,在土路上有氣無力地挪著步,無論董學普怎麼催促,也跑不起來。從州到府城一百多里,走了大半天還沒走到。 董學普停馬喘了口氣,舉起草帽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竟把海布長衫的袖濕了一片。搖了搖頭,他朝旁邊一個青年說道,「王田,怕今天是回不了城裡了。」 那被喚作王田吏看了看前方,說道,「是啊,這怕還有二十多里路!」 董學普不甘心地看了看面,鼓起勁頭說道,「走!我們再走一段,看能不能走到頭造鄉,去看看那邊的新水庫建得怎麼樣了。」 三人揚起馬,頂著太陽往前面小跑而去。沒走幾里,卻意外地感覺到一陣海風吹了過來,讓身上分外涼爽。董學普皺了皺眉頭,果然看見棉花糖一樣的密雲從天邊湧了上來,轉眼就鋪滿了半個天。那雲鋪得越來越密越來越黑,一下就讓四處都陰了下去。 只聽見「沙」一聲,一片密的雨幕從東往西壓過來,豆大的雨點頃刻間就蓋住了整個大地。 「殿!去那個農家避一避吧!」 狼狽地騎到了戶農戶院前面。三人拉著馬躲進了院門地門簷下面。那門簷有兩米高。寬敝地門簷上鋪了木板和麻。把雨水都擋在了外面。董學普把馬繫在了旁邊地籬笆上笑著抖弄著落在身上地雨水。 「還真是倒霉!」 看了看身後地農家院。董學普身邊地青年說道。「這家人怎麼還是住土屋?瓊山縣還有這麼窮地?」董學普又看了看。好奇地說。「不像啊。那澆水地竹筒倒是修地好!」 王田轉身過來。看了看說道。「不知道啊。說不准那土屋後面還有別地屋。那灌器是有繡匠專門做地。從水渠那邊接水過來田地話開水閘就可以了。這一帶特別興。」 董學普點了點頭。卻聽見一聲開門聲。轉頭看去院裡那土屋打開了門。 一個十二、三歲地小女孩把頭伸出來。那女孩紮著香髻著一身顏色鮮艷地壯錦湘裙。腰上掛著一個平安香袋。顯得分外活潑可愛。看了看前院兩側地菜圃。女孩奶聲奶氣地朝屋裡大聲說道。「爹爹。不用去開水閘澆菜圃了水剛剛好。」 那女孩回過頭來又看了看院外面,這才看到了院門口躲雨的三人。好奇地咦了一聲孩走到屋簷下,朝這邊大聲問道 「你們是哪裡來的?」 董學普雖然沒架,但被個小女孩這麼呼喚還是有些尷尬。旁邊的王田趕緊大聲答道「小姑娘,這是咱南海國北王殿下,借你家院門躲個雨!」 那女孩想了想,這才朝屋裡大聲喊道,「爹爹,有人在院口躲雨,要不要請他們進來?」大概是裡面有人問是什麼人,女孩又說道,「三個穿著海布衣服的,說是南海國北王。」 南海國如今富了,百姓對穿著也講究,稍微體面一點的人穿的都是綢緞,「穿海布的」都快變成窮人的代名詞了。那女孩說完,屋裡半天才走過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年人,在門口懷地看了會,直到董學普的駿馬在雨裡歡快地甩了甩鬃毛,那沒眼力的農家漢才注意到三人的馬匹。 董學普那匹百里挑一的大馬,以及高級政府官員統一制式的華麗馬鞍讓漢愣了愣,終於明白門口站著的不是冒充北王的混混,是貨真價實的北王。他拿起門板後面的大油傘小跑了過來,飛快地把院門打開,把油傘幫董學普撐了起來,誠惶誠恐地說道, 「不知道殿下來了,失了禮節!請殿下到屋裡躲躲雨,喝口茶。」 董學普看了看屋裡,見那一家人都好奇地聚到了屋門口朝這邊張望,不由得客氣了句,「你們有事嗎?我在這裡躲躲雨就好,不打擾你們也罷。」 那漢一手幫董學普打著傘,一邊焦急地朝屋裡的人揮著手。他兩個兒反應過來,拿了兩把油傘也跑了出來,給董學普身邊兩個官員撐傘,硬是要請北王三人進去喝口茶。董學普準備雨一停就趕回去,倒真不想進屋,但礙不過那農漢的熱情,最後還是走了進去。 走進院才看到,那籬笆後面不但有菜圃,還有一圈魚塘。那魚塘沿著籬笆挖的,沿著籬笆一直挖到了屋後面去。眾人一進院門,倒是先要過一個小木橋才能跨過那個魚塘。 董學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他想了想問道,「這養魚的農家是越來越多了,你們的收穫如何?」 那農漢沒想到北王會問這些農家事情,認真地想了半天才答道, 「這魚塘前後院裡共有有畝地左右,建國那年族裡人都挖,我也就跟著這股風,選了低窪的地挖了一片,收穫倒是還可以!魚販收魚十八厘一斤吧,我家養的是鯽魚,魚和魚,要說收穫的話…前年出了四百多尾,去年出了五百尾。」 那農漢想了想說,「其實這魚塘主要是費人工少,還有就使能出肥。塘裡的淤泥每半年挖一次,可以用來肥稻、竹地和桑樹,是上好的肥料。」 董學普點了點頭,隨口問道,「竹和桑樹也種起來了?」 那農漢呵呵笑了笑些感激地說道, 「前年殿下派來農技員到村裡教族人養蠶養竹,回頭大家就去領了桑苗筍苗,都種起來了。我家建國那年口人分了二十多畝地,那年特別苦,沒飯吃,太平王路過我們村時候見族人可憐,就 年輕人招去昌化搞農墾了。剛好有三個去農墾的人:旁邊,我就把他們的地租下來了。我去年又把這些地買斷了,這就有了四十畝田。」 眾人一邊說一邊走到了那屋裡。那屋外面看不怎麼起眼,裡面倒是有兩進。 外面第一進的堂屋是一排土屋,好像是前幾年的舊房,左右共有三間屋會已經作為倉庫用了,裡面都堆著糧食和其他雜物。再往裡走過了個小院還有一進屋新建的磚瓦房,外面塗著白石灰鑲著鵝卵石,開著玻璃窗,左右前後有七間住房,看上去挺雅致。 董學普既然走進來了,乾脆就順便瞭解下府城附近的民情。他進後院看了看那黃家後院二十畝地都用一人高的籬笆圍了起來,裡面除了四畝魚塘還養了雞一排豬圈,又種了大概畝竹畝桑樹,旁邊還有一間蠶室。 院外面才是這農漢的稻田幾畝稻倒是沒有籬笆圍著,這會第二季稻剛插了秧,綠油油一大片。 那農漢便幫北撐著傘,帶著北王四處參觀,時不時介紹一下。 董學普看了看規模不小後院,問道,「你這些產業要多少人管。」 那農漢想了;道, 「原先只種稻,我家忙不過來,四十畝地一到了插秧收割的農忙時候就忙不過來。後來開了魚塘種了繡桑,農忙農閒都錯開了。雜業多了,地肥也多了,豬糞和雞糞可以給魚吃,魚糞沉到塘底,挖出塘泥,和蠶糞攪一起是上好的肥料,灑到桑樹和稻田里都好。」 「二修桑插秧,四月謝桑收筍,月收稻合魚叢,七月插晚稻,八月挑河泥十月捉蛀蟲收,十一月收晚稻,十二月蓮實,這農忙錯開了人工就省了,我家口人,不算一老一少,剩下四個勞力,還是有點吃力,人手不夠。去年底我又雇了個遼人來幫工,這就輕鬆多了。」 昌化那邊靠史投資帶動,工業達。州、瓊山州、昌縣和會同縣這一片地方,董學普一直在大力推廣農業技術,搞水利,如今是大不一樣了。董學普昨天在州見到不少這種農家莊園,想不到瓊山縣這邊也展起來了。 董學普笑了笑,說道,「一直聽趙武我說瓊山縣『綜合農莊』展起來了,我倒也沒注意。今天親眼看到才覺得確實不錯。」他點了點頭,又問那農漢,「這些雜業收益怎麼樣?」 那農漢嘿嘿笑了笑,說道,「還行!」 董學普見他不好意思說,愣了愣追問道,「你倒和我說說,我也瞭解一下情況,看看農業部門的工作做的好不好。」 那農漢這才仔細算了算,又問了大兒幾句,這才說道, 「魚塘四畝,一年大概出三、四百尾魚,能有二十四、五兩銀。有繡畝,竹長成了賣給竹匠能折銀十兩,還養了豬和雞,一年能得銀二十兩左右。二十畝稻,一年得米四十石,差不多是二十兩。去掉僱人的工錢十八兩,一年能余十兩。」 那農漢想了想,搓了搓手說道,「不過這些都是小頭,要等今年的蠶絲出來了才是大頭。桑樹七畝種了兩年半,今年是出桑的第一年。這第一年估計能出絲兩、三擔,折二百兩,到了明年估計能出四、五擔,能折三百兩,到時候日便不一樣了!」 董學普聽完點了點頭,不再問了,和那農漢進屋去坐了坐。這會外面下雨,天色暗的很,不過堂屋裡掛了兩盞玻璃油燈,倒是還亮堂。見北王來了,那農漢的婆娘穿著一件雲綢大袖衫,扶著有些癡呆的老岳父出來給北王問好。 外面雨還在下,眾人便在屋裡說了些閒話。主人讓董學普坐在主位,自己一家人陪坐在下。那小女孩挺乖巧,不等爹爹交待就跑到旁邊屋裡泡了一壺綠茶,給眾人端了過來,一盞盞分到了茶几上。眾人說了幾句,農家人便關切地和幾個官員打聽 「王老爹,這三年免賦結束後,縣裡怎麼徵稅?」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王田想了想,便把以後的稅收政策給說了。 一眾人都聽得聚精會神,倒是那小姑娘坐了會坐不住了,扭呀扭呀的就開始唱歌謠胡鬧。那農漢打開個匣,抓了一把冰糖塞給女兒,把他支到隔壁房去陪爺爺去了。又說了幾句閒話,那農漢又問, 「殿下,前段日有紅毛到咱村裡下訂單,說等咱生絲出來了要買,結果被族裡人打了出去。那紅毛卻不知道進退,還是每個月都來求族長要預訂,你說這事怎麼辦?」 荷蘭人不懂得怎樣賄賂官員,明朝官僚便拿荷蘭人當猴耍,對紅毛人的海禁特別嚴。荷蘭東印度公司進入東亞幾十年了,手段用盡,卻一直沒法和進入明朝開展貿易。荷蘭人後來建了熱蘭遮城,試圖在台灣向國海商收購貨物。 但一直到龐寧把荷蘭人辛苦修建的熱蘭遮打下來,荷蘭人也沒能和明朝開展貿易。 如今南海國通過賄賂熊燦,通過鼓勵走私海商把貿易搞起來了,府城市場上各種商品雲集,紅毛便動起了到這裡購買絲綢瓷器的念頭。 荷蘭商人是只認錢的主,既然南海國的海軍這麼強,他們也不敢報復龐寧,更不敢和南海國為敵。熱蘭遮被打了就被打了,再也不提。最近時常有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開來瓊州府貿易,自信的南海國也不攔他們,紅毛人進了南海國的府城市場,才第一次找到了國貨源。 倒是這些百姓看《五源日報》說南王和紅毛打仗,就一直把紅毛人當敵國,堅決不和紅毛人做買賣。 董學普笑了笑,想了想說道,「這些夷狄,最敬慕我華夏,渴慕我們的豐饒產物。有時候他不聽話,修理他一兩次也無所謂,他還是會厚著臉皮來求我們。其實也無所謂,要是價格合適,就賣給他們也行。」 董學普想了想,還是說了句,「不過這些夷狄野蠻,交易的時候多帶些人,帶上刀棍才好。」 那農漢認真地聽著北王說的每一句話,嚴肅地點了點頭。(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首發 正文 二零二節 南海國萬歲 月的陣雨,來,去得更快。毫無徵兆的,那雨風一甩,突然就小了起來。再一眨眼,那白茫茫的水簾已經收進了裡,看不見了。積滿天空的陰雲隨風散開,露出那臥在天邊的一抹血紅殘陽。 雨後濕漉漉的土上,令人無法忍受的燥熱已經散去。客棧裡,莊園內,人們吆喝著走了出來。推著獨輪車的販,騎著馬的客商,背著包裹的信差,都乘著這份涼爽上了路。只一眨眼的功夫,空蕩蕩的官道上已經到處是人,甚至有些走不動了。 馬聲,吆喝聲,車輪聲此起彼伏,一片熱鬧景象。那些背著火槍的武裝巡檢也冒了出來,五騎一隊,打著火把在道路上來回巡邏,保護著交通的安全。他們還時不時在道路旁邊的田上策馬跑上幾十米,喊幾聲口號,引上的行人側目不已。 雨水雖然耽擱了些時間,卻也讓馬匹們休息了,恢復了體力。氣溫下降了、八度,晚風吹在身上很舒服。董學普謝絕了莊園主的好意,帶著兩個手下往府城趕去。沙性土壤修起的新路修錯,並沒有多少積水。三人催馬走了個多小時,便已經進了府城。 在盛夏裡,府城的一天是從傍晚開始的,這會本該是人聲鼎沸。但此時卻大不同平時,空蕩蕩的西街上只有幾盞燈籠,除了幾個巡邏的巡檢,根本就沒看到幾個人。兩個百從城外策馬跑了過來,似乎要往碼頭那邊去。 三個巡城巡檢打著火把,一邊笑呵呵聊著什麼,一邊懶洋洋地走在水泥路上,卻被幾騎插身而過的快馬嚇了跳,不禁猛一彈躲開,忿忿瞪著遠去的背影。(〕 巡檢們無奈地轉過身來,看到了臉疑惑的北王。 「敬禮!」 董學普揮了揮手,笑道,「諸位辛苦了,這個月要多發些獎金。」 聽到這話,那些巡檢們憤憤不平的上才緩和下來,嘿嘿客氣了幾句。董學普看了看那往港口跑去的幾騎人,奇問道,「怎麼今個這天剛黑,街上人就沒了,這是怎麼回事?」 領頭那個站了出來,大聲說道,「殿下!南王的艦隊回港了!」 聽到這話,董學普抓著韁繩的手不禁一鬆,竟把韁繩落在了馬鬃上。 自從上次在最高會議室裡吵起來後,龐寧的艦隊就一去不歸,整整半年沒有回瓊州府。後來聽說龐寧的船隊以北港為基地,四出剿滅南海小海盜,滅了十幾家武裝勢力。後來又聽說皇太極入關,秦明韜進京畿和皇太極作戰。 五月,龐寧坐鎮北港,號令南海國海商隨他揚帆北上貿易。 董學普琢磨著,龐寧這次北上肯定是去幫秦明韜的,貿易什麼的是個幌。如今龐寧回來了,卻不知道這一次京畿的大戰,是勝是負喜是悲。 幾個女打著玻璃油燈,說說笑笑地從自家院裡走出來,往碼頭那邊走去。正在馬上失神的董學普詫異見那些婦女們臉上喜氣洋洋,心裡猛鬆了口氣。他自嘲地笑了笑,來不及和身邊人招呼,駕一聲便往匹馬往碼頭馳騁而去。(〕 兩個官哪裡見過北王這樣急躁的時候,詫異之下互相看了眼,趕緊策馬追了過來。 府城的碼頭上,早已是燈火輝煌。 那燈是百手用長桿舉著的玻璃油燈,一盞借一盞,照亮了碼頭的每一寸方。那燈是碼頭旁邊的酒館,客棧剛剛掛起來的大紅燈籠,照得人心裡喜氣洋洋。那燈是歡欣的百們眼裡的光芒,是南海人那嚮往自由,嚮往財富的眼睛,照得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那成千上萬的百手舞足蹈的在碼頭上唱著,喊著,唱著,宣洩著他們心的快樂,宣洩著他們對幸福生活的憧憬。 「南王威武!」 「南海國萬歲!」 他們揮舞著手臂,朝雄壯的海軍旗艦「海上主權號」歡呼著。 作為回應,主權號上的海盜們嘻嘻哈哈地走到了船舷邊,朝天空放起了致敬的空槍。主權號邊上的七八個滑輪組起重機忙個不停,從主權號上歇下一箱箱的貂皮,人參。 負管理搬運過程的付塞斯最喜歡熱鬧,運下來幾個箱,他就要哇哇大叫把那些木箱猛撬開幾個,將裡面的鹿茸、麝香向群眾們展示。這可就是錢啊,歡喜的百們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挑逗,無數的野花扔得付塞斯一頭一臉,把這個西班牙人樂得哈哈大笑。 不光是主權號,所有一百多各式商船都錨在了港口里外,無數的小划艇劃上了碼頭,卸下一堆堆來自北國的貨物。(〕一批批的遼東流民跳上了碼頭,在瓊山州巡檢的組織下一隊隊地往城裡走去,從南海人讓開的一條小路間走過去。 無比的南海人朝這些直隸人伸出了熱情的手,想和新拍掌。這是五王教給南海人的慶祝方式,直隸人哪裡?直隸人茫然地看著兩邊沸騰的群眾,久才明白了海人想做什麼。入鄉隨俗的直隸人也伸出自己的手,一路和南海人的手掌拍了過去。 亮出自己身份後,董學普好不容易擠到了碼頭最前面。董學普四下看了看,沒看到龐寧,卻看到趙武正在忙碌地組織巡檢們組織陸續走上岸的遼民。董學普把趙武抓了過來,在一片喧鬧的呼喝聲大聲問道, 「怎麼回事?」 趙武突然被人從後面抓著衣領,嚇了跳。回頭見是師父,趙武舒了口氣,說道, 「師父,朝鮮國的關口被南王打開了!秦王在京畿大勝後金軍,大戰三場殺了幾千韃,把皇太極打得落花流水趕出了關外。南王借此大勝之機率軍逼入漢陽,威逼朝鮮李氏都城,只不過開了幾炮,就把李氏嚇滾尿流,對我南海海商放開了貿易。」 董學普臉上一喜,笑道,「真的?」 趙武笑道,「當然真的?師父你看那一箱箱人參,都是從朝鮮那裡貿易得來的。聽那些海商說,南王逼李氏簽了城下之盟,以後要是李氏不知進退,對我們的海布玻璃等各類商品加稅,南王就帶兵把漢陽炸平了。(、/〕」 董學普聽了哈哈大笑,說道,「那些高麗棒有什麼用?以前被倭寇入侵打殘,靠萬曆皇帝救援才沒亡國滅種。後來又投降建州女真,動不動就被韃欺負不敢還手,能有多少出息?」董學普點了點頭,又說道, 「好,,停了幾年的紡織工業可以開工了!就是遠了點,…終究是好事!那些遼人又是怎麼回事?」 董學普說完搓了搓手,想著朝鮮的市場說不定能彌補一些兩廣市場戰亂的損失,心裡越來越歡喜。又有些可惜那安南國的鄭家和阮家太強悍。這兩家人爭奪安南霸權,厲兵秣馬打了上百年的仗,不似朝鮮李氏那樣軟弱可欺。否則海南島離越南這麼近,打下來更是一片最好的市場。 趙武笑道,「師父!這些不是遼人,這是天腳下的直隸人。紅毛賣炮給皇太極,韃從喜峰口入關,在京劫掠造成了幾十萬饑民,南王全運出來了!十萬留在了茶河島,五萬運回了咱瓊州府。這是第一趟八千人,後面還有四萬多。」 秦明韜賣炮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改水營一口咬定是荷蘭人賣的,南海國的百當然相信改水營,不相信皇太極。其實瓊州府和遼東不知道隔了多遠,除了些海商來回貿易,基本上沒有其他其他溝通。秦明韜說什麼,那也就是什麼,沒有人會去多想,沒有人願意去多想。 只要遠征的東王,南王能給南海國帶來市場,勞動力,他們就是南海人最的王。(、/〕 董學普搖了搖頭,默然不語。趙武倒不知道師父什麼意思,一時愣愣地看著董學普。 半晌董學普才猛地一拍手,竟大喝了聲,「好!」 笑著看了看主權號,董學普和趙武問道,「讓碼頭守衛放禮炮!啊,八十門炮不停地放!南王呢,這傢伙最喜歡搞排場,是不是我不來搞儀式他不肯下船?得!我親自來迎接!不知道他今天來,我這幾天還跑到州去了,哈哈!」 董學普興奮地看著主權號,轉身和身邊人說道,「王田!不管哪裡的巡檢都給我叫來,給我叫兩百個巡檢!我們搞儀式迎接南王!」 王田答應下來,就要轉身去組織,董學普卻突然想起什麼,快步把他拉住,又說道,「我身上土多嗎?哎呀,你去給我找個雞毛撣來,總我要把衣服彈乾淨!」 趙武一愣,走上去拉住董學普的袖,說道,「師父,等等…」 但趙武還沒有說完,王田就哈哈大笑起來,大聲說道,「殿下你這灰頭土臉的,雞毛撣什麼用啊?我去辦公室把你的北王官服拿來。」 董學普一時奮,沒注意拉著他袖的趙武,只笑著用指頭指了指王田說道,「好哇!膽不小,敢拿我開玩笑。快去快去!慢了扣你獎金!」 「慢不了~」 看著王田走開,董學普搓了搓手轉過身來,看著一個個穿過人群的直隸移民。那些拖家帶口的百逐漸適應了熱情歡迎他們的南海人,有個老漢呵呵傻笑著朝人群揮著手,頓時又激起南海人一片歡呼聲。(〕 「這位大哥!到我家來做工!月銀一兩二!」 「到我家來!我出一兩三!」 董學普看著那些百們的搞笑呼喝,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紅光滿面,臉上的皺紋都有些展,彷彿一下年輕了幾歲。董學普指了指那些奮的百們,和 道, 「趙武!看這些百多聰明,一見勞動力多了就開始壓價,原先最低都是一兩四的價錢。對了,上次我和南王說得不太愉快,這次我要當面他道歉,啊!他不能再走了!咱南海國什麼都可以沒有,一定要有南王在!」 趙武看著師父的興奮模樣,有些不忍看,低著頭,臉上卻越來越難看。董學普沒察覺趙武的情緒,指了指府城東面一座小山,笑道,「你們不知道,這龐寧就喜歡虛榮!我要親自劃,為他在那山上蓋一個南王王府!保管他又威風又氣派,不捨的離開瓊州府!」 趙武終於忍不住了,皺著眉頭抬起頭來,看著董學普說道,「師父,不用建了!」 董學普愣了愣,笑著看著趙武問道,「怎麼不用建?要建,以後還要給東王建…如果東王回來的話…一定要建…」 趙武歎了口氣說道,「剛才我上見過了王,他說他不下船了,在碼頭上把人和貨卸了就去昌化,昌化見見太平王就回東蕃島,這次就…就不見師父了。」 董學普愣了愣,詫異看著趙武,又看了看主權號,晌說不出話來。董學普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臉色來越難看,他終於憤怒了,他把眼睛睜大,看著趙武大聲質問道, 「他幹嘛不見我?啊?他幹嘛不見我!南海國我管的不好麼?南海國一天比一天富有,我沒功勞麼?南海人一天比一天團結,我做得不好嗎?啊?就他龐寧有功勞麼?他憑什麼不見我?」 「他幹嘛不見我?!」 趙武何曾見過師父發怒的樣,跟著師父這麼多年,他是第一次看到師父這樣失態的模樣。他被董學普一頓質問問不出話來,低著頭半天不敢吭聲。等董學普說完了,久好久,趙武才咳嗽了聲,抬起頭來說道, 「師父,我也不知道。南王說了句奇怪的話,我也聽不懂,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他是南海國的,但南海國不是他的。他很忙,不想和只知道南海國的人打交道。」 趙武一句話讓暴怒的董學普安靜下來,說不出一句話來,癡癡地站在碼頭上默然不語。他們身的百們依舊癡如醉,見一匹血紅的上等馬從主權號上卸了下來,百頓時又喊出了片歡呼聲。 「南王威武!」 「南海國萬歲!」 那匹馬剛牽下來,又有一匹駿馬從甲板上降了下來,激得讓百的呼聲來越密,人們狂喜的舉著拳頭,朝主權號嘶吼著,發洩著自己對凱旋英雄的愛戴。遠處還有打著玻璃路燈的百在聚過來,佔滿了酒樓和客棧的二樓,漸漸也舉起了手臂,匯到了這陣凱旋的狂喜。 「南海國萬歲!」 董學普看著歡呼的百們,久好久說不出話來。董學普的身突然抖了下,肩膀上染的塵土一震,掉了些下來。趙武吞了口口水,趕緊上去扶住師父,卻被董學普一把攔住。 董學普大概覺得抓著趙武胳膊的手上太用力了,趕緊鬆開,勉強笑了笑說道,「南王說得對,我們都是南海國的。南王還要為南海國擴展疆土,不一定有時間在府城耽擱,是我沒想周到。趙武,你要向南王學習。」 趙武看著師父有些發白的臉色,不知道說什麼。董學普轉過身去看了看碼頭上的群眾,說道,「放禮炮!感謝南王給我們帶來這麼多好東西!等下王田帶巡檢來了,你就讓他們維持碼頭的秩序!我去…我去組織下新到的直隸移民,」 負碼頭火炮的武裝巡檢千總大聲答應,便往炮台那邊跑去。董學普沉默了會,煞有介事點了點頭,說道,「海軍強大,國家才能強大!國家強大,百才能富足!!!!」 他連說了三個,抖了抖衣袖,牽上自己的馬匹,穿過人群往城裡走過去了。趙武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一時竟呆在了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遠處卻突然響起了禮炮的轟鳴,那一聲接一聲的轟鳴聲連綿不絕地從碼頭炮台上響起,彷彿是對凱旋勇的讚歌,再也停不下來。 碼頭上百的興奮被這禮炮聲點燃,迎接凱旋勇士的氣氛達到了最**。幾歲大的小娃娃舉著冰糖葫蘆,奮地拍著小手,坐在父親的脖上啊啊亂叫。年輕的女孩和戀人抱在了起,只覺得南海國那美好的未來,讓他們的愛情更牢固,更甜蜜。 野花,像一陣突然襲來的暴雨,紛紛揚揚地灑在了主權號的船頭。 「南海國萬歲!」 「南海國,萬歲!」(閱!〕 正文 二零三節 熊文燦求救 一、二、一!」 「一、二、一!跟上」 「殺!殺!殺!」 原先改水營駐紮在府城附近的時候,先鋒營的軍營在澄邁縣那邊,專門防備敵人突然登陸澄邁,切斷府城和昌化的交通。改水營北上後,府城的軍事防衛就空缺了。雖然董學普在府城附近練了五百武裝巡檢,但這些武裝對付對付土匪生黎還行,保衛南海國領土,那還差了點。 國內防務緊張,呂策把嵌山港扔給了龐寧的破海營,五千兵力全部調回了南海國。他駐紮了三千先鋒營到府城來,建了個軍營,在澄邁和府城兩頭跑。 董學普還沒近營,就遙遙聽見一片刺刀齊刺的喊殺聲,跑步操列的口號聲和排槍射擊聲,熱火朝天地響個不停,似乎是在為大戰做站前準備。 「轟!轟!」 營裡突然傳來了一片巨的火炮齊鳴聲,把王田騎的馬匹嚇得一跳,竟不管不顧地就往後面逃去。董學普的馬倒是沒什麼反應——他騎的是戰馬,這些韃的軍馬見慣了明軍的槍炮聲,對火炮發射的巨大轟鳴聲免疫了。 王田不容易控制住躁動的馬匹,牽著馬走回來。幾人才繼續往前走,走到軍營附近,卻看到前面營寨門口停著兩個堆金疊翠的精巧小轎,幾個穿著體面的轎夫站在一邊。一個穿著一身翠綠的女孩打著一把寬大的紙傘下站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女。 似乎是被前站崗的人攔住了進不去,那女只站在門前朝軍營裡張望。那穿著青色衣服的丫鬟不停地墊著腳尖,焦急地往軍營裡張望著,卻聽到那黃裝女淡淡地勸道, 「枝兒莫急。這怕還有半時辰呢。」 那被喚作枝兒地少聽到這話嘟了嘟嘴腳尖收攏不再朝軍營裡張望。轉頭過來幽幽地看著那個黃衣女。她這頭一轉。卻看到騎馬過來地董學普幾人。她趕緊和那小姐說了幾句。黃衣小姐有些慌張地轉過身來。稍一遲疑。就遙遙對著騎過來地董學普行了個萬福禮。 董學普正準備軍營。見狀愣了愣。停下了馬。 南海國規定了一大堆複雜禮儀。是剛建國那會。董學普為了維護國家穩定制訂地。但也就那時時興今國家繁榮形勢安定。董學普也不太在意這些禮節了。不守法制確實違法。不過《民商法》對不合禮儀行為一點懲罰規定也沒寫。便是被告了違法也無妨。 幾年下來。這些禮制基本被束之高閣。 除了認識地人。董學普天天走在瓊州府各地。也沒人跟他行禮。他也習慣了。倒不知道這軍營門口怎麼會跑來兩個漂亮女孩。還跟自己行禮道是哪裡見過地?董學普心下遲疑。不禁又打量了番這兩個女。 那黃衣小姐頭上梳著個高高的雲鬟,插著幾枝稀稀的花翠,身上穿著一擺煙黃色潞綢長裙,修長的身有股壓不住的風流,倒似一股霧氣籠在那邊一般。女手上抓著一個鑲著翡翠的紅木盒,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麼。 董學普走近了,又仔細看了看那女的面容,越發覺得這女明艷動人,不可方物。這樣的女往那裡一站把這至陽至剛的軍營殺氣,也沖淡了幾分。 看了半天,實在是不認識。董學普點了點頭是答禮了,卻聽到旁邊的王田笑了笑道,「殿下事原來是真的。」 董學普轉過頭來問道,「什麼真的?」 王田看了看每天和公務搏鬥的北王道,「聽人說,咱瓊州府第一名妓韓煙兒自從見了西王一次後,就一個月關門不接客,每日只朝思暮想。我原先只當是個笑話聽,沒想到是真的。」王田頓了頓,又說道,「殿下你看,那個漂亮的盒,可是個飯盒呢,這是給西王送飯來了。」 晚明社會風氣開放,和後世不太一樣。有名的妓女周旋於富商官宦之間,社會地位並不低。瓊州府第一名妓,一晚的酬金那是足足十幾兩銀。這樣的女追慕南海國的西王,確實是一件一等一的八卦,早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董學普聽得這話,詫異地把眼睛瞪得銅鑼般大小,不禁又打量了一番那個韓煙兒。仔細看了看,那個塗漆鑲翠的盒,當真是個飯盒。董學普愣了愣,騎過去問道,「你便是韓煙?」 那女又拉了拉身邊丫鬟的袖,彎身道了聲萬福答道,「小女便是韓煙,見過殿下。」 董學普好奇心也得到了一些滿足,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每天給西王送飯?衛兵怎麼不讓你進去?」 女臉上微微一紅,頷首答道,「今日是第一次來,門口守衛說西王軍忙碌,讓我等他上午操練結束了才好將這酒菜送與他。」 那韓煙說話倒是落落大方,不似一般青樓女的煙視媚行,看得旁邊王田點了點頭。後面那丫鬟見北王在這,便笑嘻嘻地走上來說道,「北王殿下,我等小女哪裡站得了這麼久?北王不如為我們尋個方便,帶我們進去讓我家小姐把這餐盒給西王送去,豈不是**之美?」 董學普看了看門神般的營寨門衛,詫異地問道,「哦?**之美?你家小姐是認識我那兄弟的?」 那枝兒看了看她家小姐,侃侃說道,「如何不認得?那日我和小姐逛花市,西王帶著馬隊經過,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剛剛好把我家小姐撞了。西王當即跳下馬來,關切地把我家小姐扶了扶,幾聲連問傷著沒有。西王那時的焦急神態得一街的女人都羨煞死了!」 說到這裡那枝兒便停了下來不說了,董學普點了點頭,只等著下,但半天也沒見那枝兒再說話,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董學普那一聲「然後」問得那韓煙臉上一紅不住拉了拉前面的枝兒。那枝兒卻理直氣壯地笑道,「西王如此情義,我家小姐自然要還,今日便做了一頓酒菜,要來謝謝西王。」 董學普愣了愣,半響才反應過來,他看了看喊殺聲震天的先鋒營營帳,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董學普正準備掉轉馬頭入營辦事,卻聽見那韓煙兒走上前一步說道, 「殿下西王在營操練得忙碌,怕我等求見的小事,門衛未必會報到西王處。還請殿下代我將這食盒轉給西王,以表我謝意。殿下大恩,小女這廂謝過殿下了。」 那韓煙說完,就紅著臉將那精緻的盒捧了上來,舉在董學普馬側。董學普看著那食盒,笑了笑搖頭說道,「韓煙兒倒 情的。只是我這兄弟是個倔氣沒福氣的,怕志氣不會…」 董學普聽那丫鬟說了事情,就知道純粹是這韓煙兒喜歡上呂策了。這呂策為人灑脫大度,扶起撞到的女也只是小事,未必就有什麼意思。韓煙畢竟是青樓裡的女,呂策的性估計也看不上,董學普好心勸她死心,免得她朝思暮想,誤了青春。 那韓煙還罷枝兒聽了董學普這幾句話立馬就惱了,忿忿地看著董學普,彷彿好不容易忍著才沒有出言譏諷這位北王殿下。那韓煙拉住她的丫鬟,又和董學普行了個萬福然卻又倔強地說, 「殿下說的是下國務在身豈能為婦人小事耽擱,小女唐突了殿下恕罪。我二人在此候著便是,這一番謝意,小女打定主意要送到他處。衝撞之處,還請北王殿下體諒。」 韓煙兒說完這話,就笑盈盈地站在軍營門口的道路一側,也不急也不躁,只等著上午操練完,請門口的傳令兵進去給西王送話。那份韌勁,讓後面的王田不禁嘖嘖地歎了幾聲。董學普笑了笑,又點了點頭,不再和她們說話,騎馬往營裡走去。 穿過一局局跑去的士兵隊列,董學普在軍營北面找到了呂策。他正站在靠校場上和一個年輕的士兵過招。一群人圍在旁邊鼓噪叫鬧著,哈哈大笑。呂策彎著腰,死死地盯著對手的眼睛,把左手別在身後,只用右手橫在身邊。對面那年輕人則兩隻手虛抓在身前做虎撲狀,緩緩地圍著呂策轉圈。 那青年人左腳突然一瘸,乎拐了一下。眾人心裡一緊看向他的左腳,卻又見他右腳猛地一彈,人已經朝呂策衝了上來。 原來個虛招,眾人頓時發出一陣讚歎,為這個年輕人大聲叫好。 看著越來:近的年輕人,呂策臉上卻是波瀾不驚。眼看就要撞上了,呂策輕輕往左一閃,堪堪躲過了這個新兵的一撲。挪動間他的右手肘往新兵的背上一磕,已經把年輕人擊倒。 那個新兵只覺得背上沉,被西王擊倒在地,但呂策的動作卻沒有停歇,膝蓋翻轉壓在了年輕人的背上,把這個倔強的年輕人按得死死的。制服了對手的呂策哈哈大笑,任那年輕人在土地上掙扎不已,他只抬頭朝周圍人大聲喊道, 「還有誰不服?」 「我!」 「哦?進來!」 呂策剛吼完這聲,卻了愣。他本以為是哪個愣頭青還這麼倔,卻看到應他這句話的是騎馬過來的董學普。呂策笑了笑,一把從年輕人的身上跳了起來,朝董學普大聲說道,「好!今天和老董來兩手!今天是比的還是比武的?」 董學普卻不應,癟了癟嘴笑道,「贏我算什麼啊,贏沙定洲才算厲害!」 一聽是被自己大敗過一次的沙定洲,一幫先鋒營士兵頓時鼓噪不已,噓聲四起。 「就那蠻,還要大帥動手?我們一個司過去就夠了!」 「打沙定洲怕不太容易,上次殺了他爹,不知道他會不會望風而逃。咱火槍手鑽山溝追土兵,怕追不上啊。」 呂策笑了笑,沒有應董學普的話,只看了看他後面帶來的兩個吏。那兩人一個是龐寧安排在肇慶給熊燦送銀的,一個是在嵌山港和熊燦使者接觸的。呂策在嵌山港待過幾個月,認得這兩個人。 見這兩人出現在這裡,呂策想了想便明白了,拍了拍手說道,「去指揮部說吧!」 不等董學普答應,呂策已經把自己的軍裝上衣穿了起來,自顧自往指揮部走去。董學普拍馬追了上去,正要和呂策說話,卻見呂策指著軍營門口的韓煙兒問自己, 「那是誰?你帶來的?」 那韓煙兒見呂策看向這邊,臉上一時紅撲撲的,抓著飯盒的手也不知道怎麼放好。董學普愣了愣,看了看王田,張了張嘴又停住了,想了想還是說道,「不太清楚。」 呂策點了點頭,以為是誰的小情人來探營了,轉頭看了看那邊正在訓練的一眾軍官,嘿嘿地笑了幾聲。他大咧咧用腰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擦汗,隨口又問道,「怎麼著?熊燦頂不住了?德慶丟了?」 董學普跳下馬來牽著馬走,搖了搖頭說道,「德慶倒是還在,鬱林丟了。」 兩廣的明朝軍隊這些年被南海國蹂躪了幾次,那些衛所軍基本上是沒有戰鬥力的。鬱林府就是後世的廣西玉林市,沙定洲出雲南後一路長驅直入,呼聚各地土司豪紳四出攻略。圍了德慶州一個月沒攻下來,掉頭把靠近海邊的鬱林拿下了。 鬱林一下,沙定州就算拿下了大半個廣西了。 沙定州這事起於雲南,倒和熊燦關係不大,沒他什麼罪名。但拖久了,他這個三省總督丟了廣西,崇禎肯定要搞他。熊燦沒辦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為了保住腦袋保住官位,他只有求南海國。求了三次了,條件一次比一次開得豐厚。 呂策聽了這話默然不語,似乎在想著什麼。一直沉默地走到了指揮部門口, 「怎次什麼條件?還是開空頭支票?一個空空的南澳副將名頭,我可沒興趣。我的西王王位可比他的官位值錢。」 董學普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呂策就一把推開了指揮部的左右兩扇木門。寬敝的指揮部裡,二十幾個參謀在沙盤和地圖邊忙碌地爭論著,計算著,一個個軍事符號在沙盤上擺得滿滿的,看得人眼暈。見呂策進來,爭論和嘈雜都停止了,二十多參謀都站起來敬了個禮。 「大帥!」 呂策回了個禮,便走了進去。董學普站在門口,看著這些穿著綠色深海布軍裝的參謀們,有點穿越時空到十世紀末的感覺,不禁吸了口氣。呂策看了看大驚小怪的董學普,笑著說道, 「這是我的參謀,你沒見過吧…說為了勤王救援京畿,圍剿流民軍的朝廷兵力不足。農民領袖張妙手,創塌天和滿天飛幾支部隊都突破黃河進入河南了?我的消息是,張獻忠和羅汝才進了湖廣,李自成進了漢。」 明朝如今千瘡百孔,處處兵力不足,對廣西的局面也是無力可救了。 董學普點了點頭,說道,「這段時間史班那邊的貨影像很大,廣西就不說了,廣東人心浮動,貿易基本坐不下去了。熊燦開的條件是兵餉十萬,你一句話,幹不幹?」(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正文 二零四節 兩廣之局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十萬兩…」呂策在沙盤邊上踱了幾步,笑了笑說燦開不出更高的價錢了?」 董學普搖了搖頭,說道,「大明重廷臣輕外官。*-*他一個三省總督看上去挺大,其實也只有那麼點影響力,能許我們一個十萬兩,已經是壓上老本拚力一搏了。」 董學普看了看那個碩大的沙盤,指了指西北方向說道,「這也是非常時刻。大明幾鎮邊軍被打掉了,流民軍到處亂竄擋不住,崇禎沒牌可出了。也就這種時候,熊燦有自信能給我們弄來銀。要是在以前,大明招撫叛軍的條件苛刻得很!」 呂策笑了笑,說道,「我看不是吧,秦明韜筆記本裡的那《明史》我也去看過幾次,上面不是說張獻忠谷城受撫,熊燦給他請來了『十萬人個月』的餉嗎,這怎麼算都比十萬多。」 董學普揮了揮手,壓低聲音說道,「那是崇禎十二年的事情,現在才崇禎五年,形勢…」董學普本來想說形勢不一樣,但話說了一半他突然打住了。 他突然覺得,秦韜在北面這一弄,沙定洲在南面這一鬧,如今大明的形勢,比歷史上崇禎十二年還要糟糕。 小皇帝的日,不管有沒穿越,都不好過啊。 董學普搖頭,看了看沙盤上兩廣的地形,說道,「不管怎樣,沙定洲越打越強,我們再不出兵戰火就燒到廣東了,熊燦丟官不說,兩廣市場也要被打爛。沙定洲他爹是我們打死的,這蠻多半是仇視我們的,讓他肆意做大勢力,對我們有害無利。」 董學普又說,「你別只顧著割大明朝肉,你也看看史班關掉的那些生產線,這每個月虧損的銀,那都是論萬的…」 海國的經濟結構現在有點兩元化方面是民間經濟,雖然有些鐵器作坊,肥皂作坊這些手工業,但還是以農業、養殖業為主,受兩廣市場波動的影像較小。兩廣進入戰爭狀態後,廣東百姓忙著囤積糧食備荒,糧食購買需求還增加了。糧價最近漲了點,南海國百姓的日倒是過得錯。 另一方面。則是史班旗地壟斷國營企業。這些企業主要生產玻璃製品。鐵器等是工廠化機器化大生產。固定成本高。產量大。高度依賴外部市場。說句不好聽地。兩廣打個噴嚏。史班就要感冒。生產線停了基本工資還是要。虧損面很大。 見董學普地著急樣呂策了點頭。想了想。他和旁邊地參謀長問道。「分析結果怎麼樣?」 那個參謀長答道。 「出來了。如今雲南。貴州。廣西地土司土官。甚至一些當地縉紳勢力都聽沙定洲號令。號稱二十萬大軍。根據前線情報。沙定洲具體投入德慶州攻城戰地兵力四萬。投入鬱林州攻堅戰地兵力。是萬。」 「這些土兵雖然兵器落後。但各土司長年互相攻打。土兵具有較好地軍事傳統。白刃戰戰鬥力很強。根據目前掌握地情報。綜合先鋒營地戰鬥力來說。我們正面擊潰沙定洲主力需要千到八千人。但戰鬥地點在廣西形極其複雜。需要一萬人以上才能保證戰場優勢。」 董學普聽了心裡一沉。臉上頓時有些難看。看了看那個參謀。又看了看呂策。董學普訕訕地說道「兵力不夠啊…這可不好辦…」 呂策從那個參謀長手上把分析報告接了過來,隨手翻了翻董學普說道,「我知道了這十萬我要了,我今天就去昌化調龐寧的船隊。」 董學普愣了愣巴著眼睛說道,「龐寧不在昌化,昨天就回東蕃北港了…再說,你這就決定了?這兵力夠嗎?」 呂策看了看董學普一眼,笑了笑。年輕的南海國大將軍沒有回答這句話,只看著沙盤默然不語,好久他才抬起頭來,朝身邊的一眾軍官說道, 「傳我命令,全營進入戰鬥狀態,準備跨海作戰,遠征廣西。」 …… 崇禎五年,南海三年七月二十八日,東蕃島北港。 不斷接收著嵌山港造船業的轉移,如今北港的船廠已經有了兩千多工匠了,頗成規模。船廠外圍開闢出幾千畝土地,種上了各種造船需要的作物。科勞港運來的楠木,瓊州府運來的帆布,各種材料佈滿了嘈雜的船廠各處。 船廠裡建了大量各色作坊,靠東面是「型材作坊」,也就是一大圈土灶。土灶上面架著封閉大爐,爐裡裝的是水和要用的木材,船工把水燒沸了,將爐裡架著的楠木板蒸軟。蒸軟的楠木拿出來慢慢彎曲,塑成符合船體曲線的形狀。 船廠間,挖了三個碩大的式造船作塘,三條正在建造的巡航艦躺在裡面。蒸好定形的木料被學徒送到了造船作塘裡。 只有紋路接近的木材擁有近似的彈性,這對於時常浸在水裡的船身木料很重要。當然,略微的差異是可以容忍的,下水了後木製船身整體膨脹,會將整個構架逼緊。作塘大師傅仔細地檢查著那些木材的紋路,選用一些紋路接近的,將另一些不合格的退回倉庫,留待下次使用。 被選用的木板被船工師傅按在合適的位置,學徒們掄起大錘,將幾尺長的鈕釘釘進去。鈕釘釘進去後,再從另一端套上螺栓,將內板外板固定在肋骨和龍骨上。 「乓!」 「乓!」 整個船廠裡,到處都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忙碌 龐寧戴著他的船長帽,背著手在船廠裡打轉。他興致很高,時不時抓過來一個工匠問上幾句,不管多瑣碎的事情他都愛聽。一條條建成的木頭帆船讓他看得很舒服,他爬上了一條建了大半的船,爬到了火炮甲板上,仔細檢查著給主桅桿留的那個位置。 趙如在後面跟了半天,無聊地直打哈欠。見龐寧站了起來,趙如想了想說道,「師父,那第一批七千多直隸人都安頓好了。今年再種稻也來不及了。北港河上游有幾個地方適合搞水壩,要麼讓直隸人先去修水壩修好了就在附近開新田?」 秦明韜劃出來的萬直隸饑民,龐寧只運了一半回府城,另一半他安排在了北港。北港人口也少,東蕃島大片的荒地需要人開墾。 龐寧對這種麻煩事情著實沒什麼興趣,大概說了要求,就一股腦扔給了趙如。五源谷出身的人都會搞水利,趙如雖然比不上改水營那幫人專業,但規劃個抬高水位的小土壩,架幾台水車,修幾條灌溉渠還是沒問題的。 這事情趙如都了兩次了寧茫然地點了點頭,隨口說道,「你看著辦吧,總之讓那些窮光蛋有田種就行,以後糧賦收三成,一年也有幾萬兩銀…」正說著,他透過沒鋪完的甲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龐寧臉上一喜著手朝下面叫道,「林常廈,林常廈!」 「這邊!我!龐寧!你上來!」 一片嘈雜,林常廈好不易聽到呼喊聲,抬起頭搜索了一會才看到龐寧,笑道「是殿下啊!我來了!」 龐寧拿下山港船廠後,科勞港的小型船舶製造就沒那麼重要了。雖然科勞港船廠的製造能力一直在進步,科勞快船的已經造到了近三百噸,但比起嵌山港的巡航艦來說還是差了不少。 科勞港那邊的整套製造方法都是式的嵌山港的式方法又不同。龐寧乾脆把那邊負責的林常廈調了過來,讓他到這邊做廠長,希望能夠對北港的式造船業有所補益。 常廈過來三個多月了,倒是出了不少主意。這個時代的東西方造船技術差距不大,各有千秋。雖然龐寧知道一些西方後世船舶技術,但對於細節知道的不多。這個時代的西方造船技術林常廈基本上都知道,他和原來的船廠大師傅們互相切磋之後船廠帶來了很多變化。 林常廈見是南王,趕緊著甲板爬了上來,拍了拍身上的木灰,林常廈笑道,「殿下回來啦?」 龐寧點了點頭道,「你和那師傅在聊什麼?給我也說說!」 林常廈舔了舔嘴唇了想說道, 「我和黃師傅商量個月嵌山港轉過來的那一組船工,是不是就不用再挖新作塘了身搞個支架架起來就好。這作塘裡造船平時是方便,但下起雨來排水麻煩。 要建個新作塘要挖好久,要麼就不建了。船舶下水有辦法,到時候我做個滑道,多塗點油讓船從滑道上滑下水。」 龐寧點頭說道,「挺好,挺好!你看著辦,如果不要作塘,以後造別的船型也不用再改造作塘了!我們的船型展得很快,局限在固定的作塘裡不好!這事你放手去做,做得好我給你們獎金!」 龐寧看了看能幹的林常廈,不禁有點得意自己的王八之氣了,居然從馬尼拉那裡忽來這樣一個寶。想了想他又說道,「你也設計了幾十條科勞快船了,抓緊時間把國傳統造船技術都學會,以後…」 龐寧正說著,突然看到一個親衛從甲板下面爬了上來,似乎有事找自己,他不禁打住了話頭。那親衛急沖沖走了過來,把一封封了火漆的信遞了上來。 「殿下,昌化送來的信。」 龐寧看了看信封,見是史班寄出來的,愣了愣。他稍微想了想,便猜到了幾分,無奈地笑了笑。趙如好奇地湊了上來,惑地說道,「從來都是師父找太平王,這次太平王寫信給師父了。」 龐寧搖了搖頭,啐道,「有活幹!」 他把趙如的佩劍拔了出來,把火漆割開,將裡面的信紙拿了出來。攤開信,見那史班的鵝毛筆寫字還是那麼難看,歪歪斜斜的跟蚯蚓爬一樣,龐寧皺了皺眉頭。 見師父臉色,趙如滿肚好奇,湊過來輕輕讀了起來, 「呂策二十四日來昌化和我溝通,我二人及董學普已協商一致,決定北上協助熊燦平叛。八月初呂策帥先鋒營渡海北伐沙定洲。此次北伐靠近海南島,勝負影響很大,對南海國極為重要,請你部派海軍和破海營全力支持,協助北伐。火槍火炮等若不足,請來昌化補充。史班。」 趙如咧了咧嘴,驚訝地說道,「東王在京畿剛打完,西王又要去打兩廣了?」 龐寧嘿了一聲,將信紙疊起來裝回了信封,不冷熱地啐道,「咱南海國人民當真是站起來了…這幫戰爭販!保護殖民地利益的八國聯軍…」拍了拍信封,龐寧無奈說道,「太平王有令,全體海軍將士,準備出征吧!」 那親衛不明底細,聞言刷地敬了個禮,大聲叫道,「得令!」 龐寧瞥了他一眼,把那信封往口袋裡一塞,一甩手走下了船。 「趙如你管理北港,老打仗去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COM首發 正文 二零五節 我的銀子呢?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朝組織的第二次五源谷圍剿,徵用了南方最有~土司,沙源和普名聲。***提*供閱讀-**後來,集嶺南諸省精銳的聯軍卻在府城被呂策殺得大敗。那一役,沙定洲的父親沙源,哥哥沙定海都死在了戰場上。而王弄山土司普名聲,也在逃亡路上被亂軍打死。 經此一戰,南海國崛起於瓊州府,大明則在嶺南失去了控制力,再無可戰之兵。 阿迷土司普名聲有個妻叫萬彩雲,生性風流。她本是個商賈暖床的優,因長得嫵媚,被普名聲買去做老婆。普名聲掛了的那年,萬彩雲不過三十、七歲。 正是如狼似虎之年,卻死了丈夫,哪裡能忍受夜夜帳無人。 等討伐瓊州的敗兵一回雲南,萬彩雲便急吼吼地嫁給了沙定洲。 他兒普祚遠時才十七、八歲,正是少年意氣之時,哪裡能忍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沙定洲做了後爹,沒多久就和沙定洲鬧翻了。那沙定洲看上去高大威猛,像個匹夫蠻,其實是個有城府的。他也不和普祚遠正面衝突,私底下卻處處設計,最後搞定了萬彩雲,一起設計毒死了普祚遠。 普祚遠一死,沙普兩家一多悍兵便全落入了沙定洲的口袋,從此一不可收拾。他乘老黔國公新死,新黔國公剛上台之時難,殺進昆明城血洗沐家。沐家三百年積累的財富,一夜全被王弄山蠻佔有。沙定洲自號雲南王,聯合石屏土司龍在田州土司祿永命出征伐。 那沙定洲是心極大的人,並不像一般的蠻那樣只會打仗。他稱王后不但積極向各地土司示好,大封「公」「侯」聯合地方少數民族勢力,還禮遇漢人縉紳,親自拜訪了雲貴很多有名的儒士。他又學明太祖朱元璋輕徭薄賦,一年下來,不可思議地同時得到了雲貴少數民族部落和漢人縉紳的支持。 雲貴高原的連綿山嶺通極其不便來不是大明朝廷能控制的,每個土司都是**王國。一百年來,大明朝吏治崩壞,土司們受夠了官吏的盤剝勒索。沙定洲此時舉旗當真是登高一呼應雲集,見大明朝被南海國金,流賊折騰成這個模樣,土酋們一個個紛紛起事。 有一兩個看好大明的,也很快就在「雲南王」的討伐下灰飛煙滅。 只兩年裡。帝國西南地羈之局盡毀。西起雲南楚雄。東至貴州安定「雲南王」地大旗插滿了兩千里地雲貴高原。從此高原上不知朱皇帝只知雲南王。 在越地攪局之下。崇禎五年地大明朝比歷史上更顯出風雨飄搖地末世敗像。沙定洲不肯放過這三百年一次地機會。趁兩廣兵力空虛經上林殺入兩廣。一路招攬土司攻城拔寨。幾乎沒打幾仗就拿下了廣西。 直到進入最富庶地廣東。雲南王才遇到了當地漢人地堅決抵抗。在離肇慶府不過一百里地德慶州吃了一敗。沙定洲地軍隊是各土司聯軍。統一指揮極難。沙定洲吃了這一敗後不再冒進。把部隊聚在南寧府。召集桂三省土酋。要集大軍一舉殺入廣東。 能讓小皇帝出十萬兩銀求人干地活。那肯定不是好活。此時地廣西。已經是長刀如林旌旗如雲。呂策需要面對地。是從三省聚集而來地十萬彪悍土軍。 八月十一日。載著先鋒營地南海國聯合艦隊。到達了雷州府府城。 雷州府位於廣東最南面地雷州半島。貼著海南島。和瓊州府只隔著二十多里寬地一條瓊州海峽。雷州。廉州一線地沿海平原。是連接兩廣地走廊。對於後勤轉運至關重要。西面地廉州府已經被沙定洲攻下。雷州府是廣東雲南戰爭地關鍵點。最前線。 見百餘艘樓船順風破海而來,雷州府碼頭上頓時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鑼鼓聲,鎖吶聲,吵得人的耳朵失去了作用。肇慶最好的四條金獅舞得活了一般,在巨大的爆竹辟啪聲爭奪著。一條碩大的金龍卻突然衝了進來,一口咬住那個血紅的繡球,引來無數的叫好聲。 廣東道廣西道兩省大員,各地縉紳豪族滿臉歡笑,滿肚酸楚地站在臨時搭建的「招賢亭」下,眼巴巴地看著南海國艦隊一點點靠近,等待著「棄暗投明」而來的呂將軍大軍登岸。花白的胡曾經是這些老人地位的象徵,但此刻的狼狽求援卻讓人尷尬不已。那滿鬢華,彷彿只是一種無膽無能的標誌。 等到船隊靠近了,海上主權號那龐大的身軀更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那幾十米高的桅桿,那密不透風的層層帆布是明朝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這哪裡是船,這簡直就是一座小山。 「大是大,比永歷爺下西洋的寶船還是差了點!」 有人終究忍不住,捻著長鬚搖頭晃腦地說了這麼一句,彷彿他曾親眼看到過鄭和下西洋的寶船有多大一樣。但這樣的話卻最有市場,彷彿掉進死水的一枚枯一樣,瞬間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尷尬,引來周圍老人的一片讚許。 眾人對這句話無不交口稱讚,管這事情是不是真的,一個個只說有理。 熊燦看了看一眾官縉紳,在心裡苦笑了一聲,臉上卻依舊是一副矜持的表情。那表情似乎對大家的意見表示贊同,卻又令人難以捉摸,百分百地符合一個長官應有的氣質。眾人見長官的臉色似乎對自己頗為認同,愈得意,又有人說道, 「這南海人當真狂妄,開這麼大的船來是耀武揚威麼?」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有股得意之色。但他話音一落,那話卻彷彿被南海人聽去了入碼頭的主權號猛地掀開了炮位十個黑洞洞的炮口推了出來,對準了碼頭兩翼。 金獅紅龍一下僵在了平台上,鑼鼓鎖吶的樂手彷彿被人敲了一錘,再也不出一點聲音。圍觀的百姓們張大了嘴巴,只死死看著那十門催魂奪命的大炮。投明亭裡的老人們見那炮口對準自己,早已嚇得雙腿軟,幾個人腦袋一縮身一軟鑽進桌底下去了。 那一瞬間,時間停止了。 「轟!轟!轟!轟!」 一門接一門,主權號朝這些聒噪的迎接們出了這個時代最強的聲音,憤怒的火舌一個接一個船尾吐到船頭。十禮 一陣突然襲來的狂風暴雨,在小小的碼頭上耀武揚威了大明朝官員的最後一點矜持。 熊燦在福建干了十幾年,早在閩商那裡見過這種炮艦禮節,倒不似其他人那樣畏懼。看了看全躲在了桌椅底下的同僚們,他不好鶴立雞群得罪人。無奈地,隨大流地,他也縮在了一根柱後面。直到其他人都明白過來只是禮炮個個都訕訕地鑽了出來,他才退出來。 熊燦整了整胡抖衣袖笑道,「瓊州蠻夷孔武好鬥好為我所用以夷制夷。諸位,我們過去收了他。 」 一句話說得很有氣勢人臉色大為緩和,頓時馬屁如潮。熊燦擺出長官的架勢,也不謙讓,大袖一拂朝碼頭上走了過去。 等他們站上碼頭間,看到了走下主權號的呂策,卻又吃了一驚。 這呂策的樣貌,身上下哪裡像個叛賊。你要硬說他是叛賊,那自己這一干自稱風雅的縉紳就得是乞丐、飯桶了。迎接的眾官面面相覷,一時竟有些自慚形穢,站在那裡說不出話來。見呂策帶著親衛走上了碼頭,熊燦歎了口氣,上去作揖笑道, 「呂副總兵一路風塵,辛苦!瀘州熊燦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呂策打量了番這個笑瞇瞇的大明總督,估摸著他得有兩百斤重。呂策笑著回了一禮笑道,「熊公辛苦了!」 呂策說完,笑著掃了一旁邊的縉紳,那沙場上殺人無數煉出來的冷酷氣質,看得旁邊那些老夫一個個噤若寒蟬。 呂策應了自己對他的「副總兵」稱呼,熊燦心裡一陣歡喜,愈對廣西平叛有了信心。捻了捻鬍鬚,熊燦朝前面伸手一攤,笑道,「碼頭朊髒,老夫在三元塔旁的狀元樓設下了一桌酒宴,呂副總兵不如隨老夫過去喝杯接風酒。也讓兩廣諸官和呂公見一面,以後辦事才方便。」 元塔建於萬曆二十七年,依山伴海,足有十八層樓高,當真是天下一絕。那狀元樓在塔邊的小山上,即可聽潮又可看海,是個風景奇秀之處。加上那三元塔又有個獨三元的好綵頭,配上旁邊的狀元樓,就更絕了。 有少讀書人來雷州府,就是看一看這三元塔,坐一坐這狀元樓。 呂策聞言笑了笑,那笑裡面一點感情也沒有。看了看遠處的高塔,呂策淡淡說道,「熊公美意,呂策不敢推卻,只是軍缺餉已久,容不得在下流連風月。呂策敢問一句,那十萬兩熊公得了沒得。」 這句話呂策說得輕鬆,但在熊燦耳裡,卻彷彿是晴天霹靂一般,炸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招撫招撫,先招後撫。他熊燦本事再大,這事情也得按程序辦。標準程序就是呂策先上崗,崇禎後工資,以體現皇恩浩蕩。這天底下招撫的買賣,實在是沒有先工資,再拿著銀求叛賊受撫的,那一反過來,就變成款通賊人,吞匿巨款了。 崇禎是肯定不願意先銀的,就是崇禎願,東林黨也要和皇帝爭理爭到底,這事肯定沒得商量。如果呂策又死咬著先後順序,不肯後拿錢先幹活,那這事就要被流程活活卡死,他熊燦這個招撫,那可如何招得下去? 他的奏折已經打上去了,說要再做招撫鄭芝龍之事,彌補王尊德造釁逼迫民反的錯誤,撫「五源賊之」呂策為官軍打沙定洲,一舉解決西南死局。崇禎沒兵支援兩廣,也不想像四年前平「奢安之亂」那樣再花上幾百萬兩銀,便對熊燦這個招撫呂策,以夷制夷的策略大加稱讚。 反正是熊燦說的辦法,後果熊燦自己負責。成,就是加官進爵!敗,就是階下為囚! 無論如何,熊燦不願意功虧一簣,這個時候掉下去。他焦急地走上前一步,肉麻不過地拉住了呂策的手,信心滿滿地說道,「呂將軍放心,此十萬兩軍餉已由京營運出!不日便抵肇慶,將軍可在雷州稍歇,屆時我親自駕車為將軍送來。」 呂策看著熊燦的眼睛,已經看穿了他的緊張和心虛,笑道,「熊公有難言之隱,這話未必是真的。」 熊燦緊張地一甩袖,大聲喝道,「如何不真!一個半月後,若我不能將銀送到雷州,呂將軍可拿我是問!」 這句話屬於屁話了,等於什麼都沒說。呂策不爽地皺了皺眉頭,冷冷地看著熊燦,許久也沒有說話。熊燦有些慌張了,看了看身後大眼瞪小眼的諸官儒紳,他無奈地把呂策拉到一邊,求饒說道,「呂將軍!呂大王!熊燦不過是個外官,如何能先給銀後招撫?」 熊燦可憐兮兮地看著呂策,臉上的肥肉隨著表情一抖一抖的,又說道,「呂公不如先當著眾官的面收下這南澳副將的告身、敕牒。既然已受我大明招撫了,那十萬兩的餉銀哪裡不要用?天總不能一次丟了三個省,銀遲早還不是要送來。」 呂策想了想,癟了癟嘴。他看了看熊燦從口袋裡摸出來的,那南澳副將的任命書和通關證明,也就是大明朝武官的告身敕牒,問道,「只是收下這兩個東西就行了麼?」 熊燦眼睛一亮,當機立斷決定把生米煮成熟飯。他挺直腰桿最大聲地說道,「呂副將,這告身敕牒一收,你便是我大明堂堂南澳副總兵,你可知否。」 呂策看了看周圍的儒紳官吏,知道現在不好退卻。他既然和史班、董學普商量好,和龐寧大張旗鼓過來,這會也退不回去了。呂策皺著眉頭朝熊燦抱拳一禮,算是答應了,便把那兩個玩意收了過來。熊燦如釋重負,擦了擦頭上的細汗,舒了口氣。 呂策沒拿到銀,對留在雷州一點興趣也沒有。看了看熊燦,呂策不高興地說道,「我先去廉州,銀到了你送來廉州吧。」 熊燦愣了愣,好心提示道,「呂將軍,廉州如今被沙定洲奪了,石屏土司龍在田守著呢。」 呂策不耐煩地瞥了這個大貪官一眼,冷冷說道,「我去把廉州打下來,到時候熊公要是送不來銀,我就自己去肇慶拿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閱讀!) <scripttype="text/javascript"src=""> ..COM首發 正文 二零六節 登陸廉州府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一二二 二零節登陸廉州府 月二十日。(千&載->★(╰→),★龐寧的海軍從北港出。斜著風往瓊 到了瓊州。龐寧組織商船編成一支北伐艦隊。載上先鋒營開到了雷州。但熊燦的銀沒有到位。策不願在雷州浪費時間。艦隊又往西面前進。朝廉州進。 明末的省份劃分和後世有些區別。明代廣西南面靠海的廉州府欽州都屬於廣東道管轄。廣西道是沒有的。廉州府位於北部灣北岸。位置大概就是後世的廣省北海市。這會被沙定州旗下的土酋們攻下了。 兩廣北面是山南面海。氣候潮濕山多水多。的形極為複雜。廣東廣西雖有千餘里的交線。但能通大規模軍隊的道路卻極少。兩省連接的北部山的丘陵險峻。易守難攻。對於幾萬人的部隊來說。那些在山腰上蔓延的道路是後勤運輸的災難。基本沒有軍事進攻的路徑。 梧州府到德慶州的山路。是兩廣部的重要商道。這條商路在山嶺延伸出來。一路都設有千戶所和各類堡。防衛很嚴。沙定洲在廣西勢如破竹。便有了輕視軍的念頭。上個月他一路往東直取慶。試這條山路攻入廣東。卻被德慶州的官民打的鎩羽而歸。 再往南就是海邊了。廉州和雷州一線的海邊平原的形開闊。是兩廣的南部走廊。從雷州出從廣東進廣。廉州一過。面就豁然開朗。進入了廣西較為平坦的腹部。呂策要擊退佔據廣西的蠻兵廉州無疑是最好的立足點。 崇禎四年八月二日。南海國艦隊到達了廉州府南部海岸。主權號錨在海岸的遠處。商船戰船上扔下了一支支小划艇。士兵們跳上划艇開始登陸。多久。海邊就架起了一些簡單的柵欄。拒馬。作為基本的陣的。炮車戰車等事設施也開始逐漸卸下船。在岸上建立防禦。 海上有個小漁村圍著一圈的草屋。似乎被突然出現的軍隊嚇跑了。這會一個人也沒有。這年的大兵。搶起百姓來一個比一個凶狠。就算南海國的軍隊素質較高不搶自己國家的人。但在敵人土的上那也是打下一個的搶一個的方。|對是凶神。 除了在海岸上忙碌登軍。視裡就只看到一片隨風搖曳的杉樹林。寧用望遠鏡朝遠處看了一圈。卻什麼也沒有看到。龐寧對史班隨便指揮自己耿耿於懷對這次遠征一點興趣也沒有。無聊的打了個哈欠。他催促道。「今天就打進廉州府城裡吧野的裡紮營過夜真不舒服。」 呂策看了看龐 。道廉州不一定好打滇國公」龍在田在城裡。有一萬人。」 龍在原先是石屏土官舍人。是南勢力最大的一股勢力力量之一。石屏土兵反叛前就是有名的一|軍。戰鬥力相當可觀。見大明朝實在是撐不下去的樣。龍在田也入了造反隊伍。自號滇國公。他兵力雄厚。對沙定洲聽調不聽宣也很是囂張。 龐寧不爽的看了看呂策啐道。「不就一萬人嗎啊?那幫土鱉又沒有熱兵器。又沒有群騎兵。還不是切菜一樣打掉。看看人家秦明。連三四萬人的韃大軍他都敢衝上去送死。多牛B*?你的先鋒營些蠻都怕?」 龐寧的破海營展很快。這次出了一千五百火槍手。他又派一千海軍炮兵。帶著兩百門四磅炮登岸助呂策。加上五千先鋒營戰兵。三千輔兵。南海國聯軍合起來也有一萬多人。對武裝到牙齒的南海國武裝來說。沙定洲的兵那簡直就不是兵。 呂策看了看龐寧。癟了癟嘴。 他走到了船邊看著集結在海岸的一排排火。想了想說道。「問不大。也好。那便直接殺過去吧。」 廉州府城離穿越登陸點更有三十多里。有一條鄉間土路可以走。三個小時後。萬餘人的隊完成了登陸。朝廉州府城殺去。呂策一路都很小心。派了大量的偵察兵部隊出去偵查。附近的情況都摸的清清楚楚。先鋒營舉著鋼刀走在前。破海營操著火槍。操著拉炮車走在後。 先鋒營的大兵軍事素質明顯比較強。走的很快。沒走幾里。先鋒營就鬆垮垮的海盜們在了後面。再走下去部隊脫節。呂策不不放慢行軍速度。讓海軍能夠跟上。 這會是農曆八月。已經有點秋天的意思了。天氣涼爽。夏末初秋的海風不停的從東南面吹來。捲著天幾絲白雲跑的飛快。通往府城的土路在海邊的平原上延伸。半路插進了一大片的椰林裡。 那椰林大很。走十幾分鐘也沒走到頭。有些樹老了。上面時不時會掉下片枯枝下來。砰一聲砸的上。嚇跑幾隻附近的小鹿。陽光鋪在蓋滿天空的那一片上。倒是一層泛著瑩色光芒的蓋。那綠油油的隨風輕輕搖。出海浪般的沙沙聲。讓遠征的士兵們看的心曠神怡。 這廣西。倒真是個的廣人稀的好的方。 「前進。南海國在朝前進。你們是南海國的先鋒…」 不知道是哪個司帶起了頭。先鋒營的大兵們開始唱軍歌了。似乎練過。那些化僅僅識字水平的大兵們唱的還挺整齊。一個司一個司的輪番唱著。倒跟比賽似的。唱的整個椰林都響。有節奏的踏步聲和嘹亮的軍歌聲別有一番氣勢。把後面隊列亂七八糟的海盜們唱的大眼瞪小眼。 「勇士們。為祖國鬥。前進。…」 龐寧騎在軍裡。好奇的問呂策。「這是哪裡搞來的軍歌。怎麼我沒聽過。」 不等呂策回答雄旗旗總鄧阿奇就搶寶。大聲答道。「南王殿下。這歌曲是日耳曼人的行軍之歌桃樂西行軍歌》。歌詞是大帥親自改的。還不錯吧。」 龐寧聽到日耳曼人幾個字 愣。他想了想。試探著朝鄧阿問道。「日耳曼人 人是誰?」 鄧阿齊看了看龐寧略有些的意的說道。「殿下整天和西班牙人在一起不知道歐羅巴的情?那日耳曼人是歐羅巴大陸部一個民族。做事認真。強悍善戰。這個民族如今分五裂。倒顯不出強大來。但這民族要是合力在一起。那實在是不了的民族。」 看來呂策為了培養些青年軍官。是什麼知識都教了。龐寧搖了搖頭笑了笑說道。 「外無敵國外患。無法家弼士國恆亡。那日耳曼人之所以強。是因為處於強國之間為了生存必須強。就好像我 |南海…」 龐寧的大道理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林裡的小路上三名深綠軍裝的先鋒營偵察兵馬跑了回來。還沒走近就大聲喊。 「大帥。蠻殺過了。」 龐寧揚了揚,頭。正要問話。卻見呂策問道。「多少人?」 「多人。整城的人都來了。」 呂策的笑退了下去。|上點表情都沒有大喝一聲來好。」 寧用望遠鏡看了|前面。卻只看到一根根黝黑的椰樹樹幹。龐寧無聊的把望遠鏡往包裡一塞向呂策問到。「怎麼打?我不管了。你來統一指揮吧。」 呂策點了點頭。吊兒郎當的海軍軍官們看了眼。他大聲吼道。「兩軍列方陣。先鋒營前。破海營護衛側後。火炮置於陣。輔兵工事準備。」 還沒呂策的命令出去。走在前頭的趙源趙班已經跑回來了。大概是從那偵察兵的模裡猜到了有情。兩人最快速度把最前面的威字旗和山字旗拉了下來。朝軍這邊攏。軍的十幾個傳令兵拍馬躍出。把命令傳到了全軍上下。 在軍官的吆喝聲。先鋒營的士兵們開始佈陣。 工兵們一人扛著幾個工具就往林裡跑。在椰樹之間埋設拒馬。先鋒營的一百門四磅炮也迅速進入了陣型間擺開陣的。將炮口對準來敵方向。 先鋒營彷彿是磨刀霍守候已久的獵人遇上了獵物。飛快的進入了戰鬥狀態。 龐寧揚了揚眉頭。不爽的說道。「這蠻倒是會選時機。剛好在這林裡和我們打。這大沒法用了…」 水兵長李鄴下意識摸了摸裝銀的錢袋啊。等下一打起來。可惜了這一片漂亮林。」 付塞斯摸出鋼製的水壺。正仰頭喝水。聽到這話道。「剛才看到兩隻肥鹿。等下仗打完了我去打隻鹿來。晚上我們嘗嘗廣西的鹿肉。」 皺眉看了看神色輕鬆的海軍們。呂策已把手放在了劍鞘上。臉上陰雲密佈滿了殺氣。看了遠處一眼。呂拔出了他的長劍大聲喝令。「火槍手上彈。輔兵擲彈准-。火炮射擊備。」 令旗招展。將命令傳到了整個方陣一片金屬碰撞聲響起。士兵們做好了最後的戰鬥準備。 龐寧看了看站入陣型。圍在四周的千條火槍。點了點頭。先鋒營工兵的手腳很快。轉眼間就在外圍佈滿了兩層拒馬。這樣的兩層阻礙。便是侵略如火的韃騎兵也衝不破這樣佈防的火槍陣。 更何況雲貴高原馬匹 。敵人沒有集群騎兵。 又等了兩分鐘。龐寧等的無聊了。從包裡拿出的圖看了起來。工兵這會已經在方陣外放好了第三層拒馬。開始用堆土埋基的方式加固。龐寧正在算南寧和廉州之間要走天。卻聽到一陣隱約的腳步聲。龐寧抬起頭。凝神注視著遠處的林。終於看了南蠻兵的影。 一棵棵椰樹後面。龍在田的石屏土兵出現在了椰林的另一頭。土兵們穿著明軍的盔甲。舉著明軍的鋼刀。卻有一股全然不同於明軍的士氣。那毫不停歇跑向南海隊的碎。彷彿也帶著森然的殺氣。只聽見一片喊殺聲。土兵從兩里外加速衝了過來。 現了敵人。軍火炮習慣性拉響。打出一片齊射。三百炮彈迫不及待的衝出了炮管。朝過來送死的敵人飛去。 但這裡是椰林。幾百米的飛行軌跡上。三百炮彈有成撞上了椰樹枝幹彈開。掉在了的上。爆炸。把樹幹。露出裡面的雪白樹芯。把幾棵小椰苗炸倒。橫在林裡。卻沒幾能飛到林那邊的南蠻兵陣裡。 「媽的。」龐寧不爽的罵了聲。回頭和付塞斯說道。「你去。好好指揮炮兵。別讓風頭都給先鋒營的人搶去了。」 付塞斯笑了笑。轉身往炮兵陣的繞過去。但他只走了幾步。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震懾人心怒吼。 「嗚~~-」 那轟鳴的炮彈爆炸聲似乎激怒了什麼。一聲巨大的嘶吼傳了過來。這裡可不是印度次大陸。付塞斯愣了愣。不敢置信的看著前面的林。懷疑自己聽錯了。半天也沒有反應過來。 「嗚~~-。。。」 「嗚~~-。。。」 但那聲音不止一個。一聲接一聲的在林裡迴響。高速的朝這邊撞過來。這年頭又沒有動物園。南海|士兵們哪裡聽到過這種巨大的動物聲音。一個個臉上慘白。龐寧臉色一。吞了口口水。鬆垮垮的身突然繃的筆直。再沒有了一絲不耐煩的神色。 駕一聲。龐寧拉轉馬頭騎到了後面的海軍隊伍裡。大聲嘶吼著。 「放下槍。所有人-彈準備。把手榴彈拋射器都拿出來。」 「炮兵射啊。傻站幹嘛?把林炸平。給我射。」 「吊日的。給我打起精神來。這來的是象兵。」 ..COM首發 正文 二零七節 彝人之殤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重的腳步撞了過來,還未靠近,便讓人覺得整個椰~已。*-*那震動傳到了椰樹頂端,使得密集的椰在搖動互相拍打,出了惶恐的辟啪聲。戰馬不安地嘶鳴,試圖遠遠離開這種強大生物行進路線。軍士們根本控制不了戰馬的情緒,只有跳下馬來用力拉住韁繩,才能不讓躁動的軍馬破壞整個陣型。 頭成年公象出現在了視野裡,那兩米多的碩大的身軀彷彿是台重裝坦克,看得人嘴巴干說不出話來。彎曲的象牙一拱,彷彿是破開一層薄紙,第一線拒馬就被挑開了。 那些拒馬終究只是為了「拒」開「馬」設計的,何曾想過阻礙一群大象? 頭戰象並不笨重,奔跑得比人還快,毫不猶豫地衝向了南海國的防線,很快就到了第二層拒馬外。又一次,那脆弱的防禦被挑開了。 前面只剩下八十米的衝鋒距離,除了毫無意義的一層拒馬再無障礙。恐懼寫在了南海國士兵的臉上,讓所有人臉色白。人類,在這種統治性的生物面前如螻蟻一般渺小。 「開火!」 呂策拔出了長,直指迎面而來的頭戰象。戰慄的士兵按下了扳機,一千百支火槍吐出火舌,密集的彈像一陣暴風雨掃過椰林,打得一片樹幹木屑紛飛。 旋轉的彈擊了戰象上披掛的魚鱗鎧,用射藥所賦予的衝擊力鑽開那些堅硬的防禦,撕破下面的一層皮甲,鑽進戰象身上厚厚的土甲。 但彈卻在開這些土甲後停了下來,被卸載掉了衝擊力。 大象總是在洗澡後往身上潑灑灰,厚厚的泥糊粘在大象身上干後就會形成這樣一層裝甲般的堅硬土殼。這是一種堅固的土甲,連獅的鋒利牙齒也咬不開。南海人的米尼彈在這些土甲上面耗盡了最後力氣,對土甲下面的厚實像皮再無辦法。 但是那是一千百支槍。有一半地槍支命了目標。那彈雨太密了。戰象被迎面襲來地彈雨撞得腳步一滯。頭成年公象出了憤怒地嚎叫。力衝向了最後一層拒馬。三、四噸重地身軀向這邊碾過來。那碩大地象腿踩得地面像湖心漣漪一樣抖動。 距離面那一片卑微地人類。不過五十米。 不止是這些戰象。緊跟在戰象地身後在田地大軍旌旗招展。像一陣黑雲般欺了過來。龐寧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因為他看到了戰象後面衝上來地西南騎兵。浩浩蕩蕩地兩千彝族騎兵佈滿了視野。緊隨著戰象起了衝鋒。 不止是北方地漁獵民族擁有騎兵。在帝國地西南面。彝人同樣武裝有自己地騎兵。 沙定洲在田。他們都是彝人。這個民族也曾被叫做羌。「昔少典娶於有氏生黃帝為姬。炎帝為姜」。他們便是那個炎帝地後代。他們曾幫助武王伐紂。他們曾幫助秦皇一統們是帝國西南毫無爭議地霸主。這片土地地實際主宰。 他們曾經在強盛漢人帝國地鋒芒面前退卻。甘做土司。向帝國繳納賦役。忍受地方官吏地欺壓凌辱。 但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雲貴高原的主宰,他們一直是這片土地的實際主人。在漢人帝國最虛弱的時候個古老的民族露出了最鋒利的獠牙。 僅僅龍在田就有頭戰象,兩千騎兵是一種可怕的戰鬥力。只要地形能夠展開,兩廣沒有任何一支明軍擋得住彝人的腳步。龍在田只是沙定洲大旗下的一支彝兵寧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雲南王能夠在西南三省摧枯拉朽,像一陣旋風般如入無人之境。 這不是帝國西南的一次土官叛亂是彝人和漢人爭奪生存空間的一場戰爭。 但這一次,對面的漢人不是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儒生」,不是那些在夾縫裡生存的「武將」,更不是那些不知道軍餉長得是什麼樣的「大明旗軍」。他們的面前是由自耕農組成的南海**隊,是餉銀充足,充滿了榮譽感的戰士,是訓練了幾年,打了數次勝仗硬仗的老兵。 「開火!」 第一排火槍手蹲下,第二排的一千百支火槍響起,又是一輪齊射。彈雨再次掃過椰林,打得視野裡只看得到紛飛的木屑。戰像剛剛衝到第三排拒馬面前,再一次被一陣巨浪般的彈雨拍。這一次,殘碎的甲披沒能幫助這些自然界的統治,幾十彈直接鑽破了象皮,攪動象肉,敲裂象骨。 粘稠的鮮血從一個個彈眼裡溢 ,把整個像頭染得血紅一片。受了重傷的公象咆哮一切地衝撞著,把背上驚慌的馭像人甩得老遠。鮮血還在往外溢,這些公象的下場毫無疑問是失血過多而死亡。 但在他們倒下之前,他們將是最可怕的敵人。在重錘般的象腿面前,拒馬像玩具一樣被撞倒踢倒了一大片,暴怒的戰象嘶吼著咆哮著,揚起套上了刀刃的象牙,衝向了傷害他的人類。 「嗚~!!」 巨大的象吼聲,前排士兵的視野被那個血紅色的身影整個佔滿,那沉重的腳步聲彷彿是死神的巨鼓,打得人渾身顫抖。沒有人相信刺刀陣能夠攔下這幾噸重的一擊。距離四十米,呂策咬緊了牙關,看向了跑到後面指揮的龐寧。 龐寧一腳踢在了一個抖的破海營士兵**上,大聲吼著,「前排注意!破海營擲彈!」 沒有人敢在這毀滅性的生物面前節約火力,無不是傾盡全力。在彈簧拋射器的輔助下,一千多個手榴彈像一陣冰雹從破海營的陣地拋射出來,那些鑄鐵打造的橢圓型鐵球在地上彈了幾下,鋪滿了戰象所在的一片區域。 也有幾個王八蛋出了點,將手榴彈砸在了前排的火槍手背上,把這個火槍手的背甲砸出一個凹陷。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附近的士兵會毫不猶豫地撿起手榴彈,在引信引爆前奮力往陣前,甚至兩邊扔出去。 無論在哪個代,也只有戰場上能看到這麼美麗的聲光效果。轟隆聲,幾百次密集的小型爆炸火焰匯成了一陣巨大的衝擊波,震得前排的火槍手差點摔在地上。耀眼的一片紅光散去,頭公象倒在了一片血肉模糊,再沒有一點生機。 前排的火槍手們心有餘悸地眨眼睛,吐出了一口長氣。這些恐怖的戰爭機器,終於被南海人攔住了。差點,只差一點,他們就變成了象腿下的肉泥。 但戰爭才剛剛開始,龍在的軍隊已經搬開了第三層拒馬。兩千名西南騎兵出現在一千三百米的先鋒營正面,揚鞭策馬,朝火槍手起了衝鋒。 「開火!」 距離只有五十米,第三排火槍象精準無匹的鐮刀一樣劃過騎兵線,瞬時就割下了幾百條生命。那一片湧動的騎兵浪潮只是一頓,就倒下了一大片。半數的騎兵被倒下的前排騎士阻攔,不得不停下韁繩。但還有一半彝人騎兵不肯停歇,繼續衝向了那些脆弱的火槍手。 「上刺刀!」 「刺刀陣!」 先鋒營士兵飛快地移:槍管下面的刺刀,擺出刺刀陣。他們布得比改水營更牢,更穩。也許這條刺刀陣攔不住幾噸重的戰象,卻絕不是這兩千騎兵可以破開的。一千多西南高原馬撞在了那一片白晃晃的刀山上,甚至沒能撼動這條戰線一分一毫。 第三排士兵往前跨上一步,腰上用力,刺刀刺殺。 龍在田顯然不是很瞭解他面對的敵人,在正確的地形選擇了錯誤的戰術。刺刀陣面前,騎兵的傷亡比率是慘烈的。但這沒能擊垮彝人的驍勇。呂策正為刺刀陣的堅固而欣喜時,又看見後面七千步兵嗷嗷叫著衝了上來。 這些異族人穿著明軍的鱗甲和皮甲,抓著明軍的長矛大刀,但卻有著百倍於明軍的驍勇,千倍於明軍的不屈。 他們是石屏龍家的人,他們是傳承了一千多年,統治了石屏一千多年的龍家。他們是被漢人趕出原,在帝國的角落為生存廝殺了一千年的龍家。在那內心的最最深處,沒有任何人比他們驕傲。 在漢人帝國最虛弱的時候,他們決心用刀劍奪回那本該屬於他們的世界。 只是這一次,他們的對面,是南海國的漢人。 「擲彈!」 三千手榴彈從先鋒營輔兵的手扔出,劃破天空,落在了騎兵的後面,砸進了那一片悍不畏死的人群。轟隆聲,勇敢的戰士們彷彿闖進了一片突然爆的火山口,從腳下炸開了無數的花朵。那炸開的不是火藥,是彝人的鮮血。 一千多彝人在爆炸失去了戰鬥力,這種熱兵器時代的殺傷效率摧毀了所有彝人的戰鬥意志。只十幾秒鐘,勝負已分。 「殺賊!」 刺刀陣挪開一個縫隙,長劍高舉,呂策一馬衝進了敵人的陣線。 「殺賊!殺回我漢家天下!」 ..COM首發 正文 二零八節 原是故人來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鋒營的精銳們舉起鋒利的刺刀,隨著他們的大帥向異反衝鋒彝人已經失去了戰鬥意志,轉眼,南海國的士兵就撕碎了彝人的整條戰線。*-* 戰鬥已經毫無懸念,剩下的只有潰逃和追殺。 郭甘率領膘字「騎兵**司」撲向了彝人倉皇潰逃的背部。火槍手和海盜們也不甘落後,拔出鋼刀呼嘯著追了上去。 「衝呀!白花花的銀!」 除了威字旗作為預備力量,步行推進護住軍外,其餘部隊全撒腿追了出去。 勝利讓龐寧心很好,他背著一把燧槍,帶著十幾個火槍手,騎在馬上四處亂逛,時不時指揮一下附近部隊的截擊和合圍。仗著馬快,龐寧試圖抓到那個「國公」龍在田。但椰林裡亂成一片,那些奪路而逃的背影裡實在無法分辨哪個是土酋。 一直追出了椰林外面,追幾里路,這場廝殺才真正結束。此時整個部隊已追到了椰林外西北方向,距離廉州不過四、五里。屍橫遍野的椰林裡,龍在田的近萬彝軍徹底崩潰,足足拋下了、七千具屍體。那些僥倖逃出去的人,估計也失去了敢戰之心。 龐寧留下來揮大部隊,呂策則馬不停蹄,直接帶著兩百名騎兵往廉州衝去,要一鼓作氣拿下這座重要據點。呂策不想給龍在田回城組織殘兵的時間,免得再打一場攻城戰。 戰鬥結束了,戰兵們重新集結在起,傷亡極小的勝利讓他們士氣很高,互相吹噓著自己的勇敢和戰功。輔兵們的工作就比較麻煩,他們必須打掃戰場,將沒有損壞的工事物資重新收集回來彝人丟棄的馬匹聚集起來,給後勤部門使用。 甚至埋葬那幾頭勇敢的象。 龐寧椰林外看到了正在清點戰功級地炮兵。那一千名炮兵握著鋼刀。一個個滿頭滿身地汗。圍在堆成一片地彝人級外圈。興奮地議論著什麼。見龐寧騎了過來。付塞斯開心地迎了上去。「殿下。追擊得來地級算十兩還是二十兩?」 還好。那些海盜沒有為逐銀把胸甲扔掉寧罵道。「廢話。當然是十兩。」 付塞斯失望地看了看那一堆級。聳了聳肩。龐寧開始聚攏海軍地士兵。卻看到一騎斥候從北面騎了回來。一看見龐寧。斥候就大聲喊道「殿下。廉州不願開門投降。西王和**騎兵司受到城上火炮攻擊!請南王殿下速整兵支援」 龐寧愣了愣異地問道。「什麼?廉州不降?」 斥候大聲答道。「城頭上站了三千漢兵。不肯開門。」 龐寧看了看廉州地方向些佩服那些自私懦弱地蛀蟲了。龐寧彷彿看到崇禎十七年。北京城地前朝官宦們不一矢一箭。敲鑼打鼓地將多爾袞迎進北京城地情景。搖了搖頭。龐寧啐了一口笑道。「付塞斯。炮兵列隊們去拆了廉州城。」 …… 為雲南王守衛著廉州城的,是沙定洲任命的偽官以及彝人軍隊秋毫未犯的縉紳。 沙定洲禮遇縉紳,維護地主的利益州之前便舉城投降沙定洲了。雖說是異族統治,那也比南海人的強盜行徑好一萬倍。穿越的名聲在大地主階級眼裡壞得嚇人田地殺貪官的聲名傳遍了大江南北。 聽說這來的是南海人軍隊,這些地方豪族,官宦人家沒有一個人願開門獻城。 那可是所有富戶抄家沒收啊,只要還有一絲機會,那些縉紳地主如何甘心碩大的家業突然間灰飛煙滅。那可是翻所有前朝官僚的血債,殺頭啊,只要還有一絲機會,那些官宦人家如何甘心乖乖把自己腦袋,送到南海人的屠刀之下? 一路上呂策一點沒有被招撫的覺悟,壓根就不曾把大明副將的旗幟打出來。這年頭沒有新聞聯播,廉州城裡的官宦縉紳哪裡知道「滅門的呂賊」是來做什麼的?怎麼著也不肯讓南海人進城,尤其是那個「滅門的呂賊」進城。回應黑色西王大旗的,是城牆上的二十幾門將軍炮。 龍在田的戰象騎兵無數,精銳近萬人,在廉州縉紳們眼裡是無敵的存在,實在不相信南海國能輕易打敗這支部隊。見呂策只「剩下」兩百騎兵過去,廉州的縉紳們決定不降。 沙定洲在南寧府還有近十萬土兵,雲南王席捲兩廣是大勢所趨,誰也不甘心逆勢而為。 …… 廉州城是兩廣重鎮,經多次增築修葺,規模宏大。城外五十步有拒馬牆一層,十步又有壕塹一道。壕塹闊四丈八尺,深三丈二尺,難以逾越。城牆高二丈五尺,全長一千百三十三丈,有雉堞一千百四十。城牆上有敵樓十座,城樓七座,其內各有將軍炮一門。 有這樣「固若金湯」的城防撐腰,廉州城裡的老爺們向「共產共妻」的南海人宣戰。準備撐到沙定洲支援廉州的那一天。 但無論這城防修得多嚴密,在南海人的眼裡看來,都毫無意義。 旌旗如雲刺刀如林,城頭下,萬名南海國戰士列成線陣密佈城南。呂策沉著臉站在陣前,冷冷看著城頭那些倉皇逃竄的縉紳。一聲令下,三百門火炮不停歇地朝城牆上開火,將 城樓一個個打塌,將雲南王的旗幟一桿一桿地打爛。 古老的大明朝城牆顯然不適合防禦集群火炮,高聳的城牆一旦基座受到炮彈損傷,便成段成段的坍塌下來。南海國聯軍的火力是如此猛烈,甚至不給城裡那些如夢初醒的縉紳任何投降機會。炮火只打了五分鐘,南門樓便已被轟塌,成為一個空曠的缺口。 先鋒營的四千八百名火槍手大聲喊殺,湧進了南門。城牆上試圖放箭的幾個軍官被燧槍打成了篩。直到軍隊從內牆衝上城頭,也沒有遇到什麼有組織的抵抗,那不可阻擋的氣勢三千剛應徵入伍的鄉勇立即繳了械。 城內的縉紳、偽官早已躲進了家裡。他們撕掉家人身上的綢緞換上莊丁的衣服,拉著兒女跳進柴房,跳進木炭裡,把臉弄黑把身弄髒,裝成窮苦人家等待南海人的大軍。 但沒有用,牢房裡剛直不降的明官雖然不多,也足夠把投降的人全部舉證出來。以正的大街為分界,陸軍往西,海軍往東自帶著牢房裡放出來的囚徒作為嚮導,開始對城投降給叛賊的富戶進行「追贓」,「討餉」。 龐寧也帶著一人在街上遊蕩,而且他手上的嚮導是城裡目前官最大的。但顯然,龐寧對這碼事情沒有太大興趣,成績不太好。 「三百兩?吊日的這麼窮算地主?還給他們吧!門口貼安民告示!別哭別哭搶你家!前面」 垂垂老矣的州府同知據說還是個萬曆朝進士,混得不好,混到胡花白才做到個同知。為人倒是挺靈活跟著龐寧走在廉州府的城東街道上,很識相的一點架也沒有,任勞任怨地在前面帶路。不過如今龐寧富起來了,不比得當初初下瓊州府時的窮凶極惡。 兜來兜去了一下午,龐寧也只了一家。直到那廉州同知指著前面一個三岔巷,龐寧才好不容易現個吸引他注意力的目標。 那個老進士明顯在牢房待太久了,走了幾步已經喘不過氣來,帶著龐寧走到府城東北面「銀鑼坊」裡,老官宦氣喘吁吁地說道「大將軍,這戶該死!這戶人家原是個大商人番蠻造反他家不但不反抗,還資助銀財助餉組織叛兵了一個雲南王的「鹽課提舉司同提舉」肥官,罪大莫及… 鹽課舉司是管鹽務的衙門是個肥水衙門。同提舉是這鹽政衙門裡的副官,從七品的官銜,級別不高,但是權力大油水很足。瞥了一眼這老頭,龐寧也不知道他意思是說這戶人資助反賊有罪,還是說這戶人博了個肥差該死。 老進士被龐寧的冰冷神看得渾身冷,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將軍…這戶人家…起碼可得白銀五千兩。」 龐寧揚了揚眉頭,重新打量起這戶人家的院門來,見它確實挺富。那白色牆樓高聳,也瞥不到裡頭的模樣。腳下是一色的水痕白石鋪就成的台階,漆黑厚重的院門下有兩個雕花的漢白玉抱鼓石,灰色的門樓上雕了壽星送桃白鶴銜的浮雕,溢著一股富麗之態。 龐寧點了點頭,手一揮說道,「好,就搶這家了,砸門!」 幾個海盜衝了上來,掄起皮靴就往黑漆大門上踢過去。但那院門挺厚,三、四個海盜把腳板都踢疼了也沒踢開。龐寧不耐煩地手一揮,大聲罵道,「吊日的什麼玩意?手榴彈炸開!」 海盜們大喊得令,開始用火石點火把,為點燃手榴彈引信做準備。但火把還沒有點著,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大片混亂的腳步聲,似乎男男女女都有,那些腳步聲停在了門後,漸漸安靜下來。 點火把的人停了下來,豎著耳朵聽裡面動靜。吱呀一聲,那黑漆漆的大門從裡面拉開。 付塞斯見那門突然打開,以為有歹人,他大吼一聲,「殿下小心!」就把龐寧拉到了自己身後,嚇得門外諸兵士紛紛跳躍躲閃,還以為門裡殺出來什麼凶人。 龐寧被西班牙人拉的莫名其妙,氣呼呼地把付塞斯一腳踹開,這才看到開門的是一個青年公,再裡面跪著一大片小姐丫鬟。龐寧只覺得其一個跪在地上的女背影看上去極為眼熟,不禁多看了幾眼。一看之下卻覺得分外像一個人,他心裡猛地一緊,下意識地眉頭一皺。 付塞斯被龐寧踢開,所站的地方看不到院裡,他見龐寧臉色陰晴不定,以為院裡有異,緊張地拔出了刀來。其他的海盜們見狀也是如臨大敵,呼啦啦地把鋼刀都拔了出來。 付塞斯小心走到龐寧身前,定睛一看,卻沒看到門裡沒有什麼異常,又愣了一愣。卻見那朱漆大院裡,一個二十八、歲的書生一身玉色綢直,站在門前長揖及地。見這邊突然兵鋒芒畢露,那青年略一猶豫,慢慢跪在了地上,口大喊,「龐公別來無恙!」 龐寧聞言心裡一緊,推開了咋咋呼呼的付塞斯,他遲地走上前一步。又看了眼那書生後面的女,吸了一口氣,想了好久才問道,「是…是夏公?」 ..COM首發 正文 二零九節 亂心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二零節 亂心 正是夏居華!★(╰→),★」 龐寧聞言半天說不話,好久才反應過來,他跑上去扶起了那院主人。只見星眸劍眉,不是那昌化布商夏居華是誰。夏居華見龐寧認得自己,臉上笑得一片燦爛,倒似落魄他鄉的書生突然遇到了兒時的玩伴,滿是歡喜。 龐寧卻來不及和他說話,看著夏居華背後的那女,龐寧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喃喃問道, 「是夏芷嗎?」 久久沒有人回應這句話,讓龐寧愣了愣。夏居華聽到龐寧的話更是臉色一變,吞了口口水正要說什麼,卻見龐寧已經走上一步,伸手想拉起那女孩。龐寧手剛伸出去,又覺得不妥,把手縮了回來。他見夏芷不答自己,只好蹲下來把頭彎到地上,去看那女孩的容貌。 龐寧蹲下去時,那滿心滿面都是歡喜。但那一眼看完,臉上卻慘然變了顏色,那些眉開眼笑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副失望神色,直愣愣地呆在了那裡。 這大明朝雖然風俗開放,當著人家主人之面,也沒有這樣去看人女眷的道理。付塞斯幾個在旁邊站得面面相覷,只覺得這殿下從北港出來這十幾天沒碰女人了,當真是憋壞了。待會再去搶幾個貪官,要是看到那貌美的年輕女,也要搶幾個來給殿下享用。 蹲在:上的龐寧臉上一白,好久才反應過來,只把那女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肯說話。足足過了一盞茶時間,他才訕訕地站了起來,不自覺又退了一步。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自嘲地笑了笑。夏居華臉上越來越白,哪裡還有剛才的喜氣洋洋? 夏居華歎口氣,走上來拱手說道 「龐公…上次一別後小投奔親族,也曾受了一年白眼,鬱鬱不得志。後來幾經輾轉到了廣東高州,得貴人相助…舍妹…舍妹前年便嫁給了高州嚴家,這會…怕是在高州府呢。」 龐寧聽了那一句一。倒似一盆冰水一點點從頭上潑下來。渾身上下濕了個透。渾身不舒服。看了看夏居華。龐寧茫然地笑了笑。半響。他又歎了口氣倒似是失去了一件最珍貴地東西。 好久。龐寧才搖問道。「那高家是否富裕。如今可好?夏芷是正室麼?」 夏居華聽到這話。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只拱手說道。「那高家也是個小富之家。夏芷嫁地…是他家側室出地三兒。是為正室。他丈夫從父親那分得田地兩百畝今佃給人種。衣食倒是無憂地。去年她得了個兒。丈夫又托人得了個功名。如今怕也會吃苦。」 龐寧靈魂出竅似地站在那院門口。也不知道聽進夏居華地幾句話。半響。他扭了扭脖喃喃答道。「好。好。倒是安定。沒有兵災之禍。」 這話裡似乎有些感慨似乎有些別地意思。夏居華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上話頭。兩人一時竟都愣在那裡了場。旁邊地海盜們第一次見到南王有這份恍然若失地表情。也沒有一個敢吭聲十人站在院門口。竟沒有一個人說話。 倒是那個廉州同知打破了這份寂靜見龐寧和夏居華地熟悉模樣。知道是故人。他清楚如今南海國在兩廣地份量悔剛才說要來抄夏家。生怕把夏居華得罪了。急忙大聲說道。「原來是龐將軍地故舊。下官廉州同知唐弘禮。以後還請夏公多多提攜。」 他一個知府佐,廉州同知,在廉州基本也是橫著走,哪裡需要夏居華這樣的一介商人提攜?他沒有投降沙定洲,如今廉州光復他也是大功一件,說不得在退休前還要陞官。他這話其實是說以後他會多提攜夏居華。 夏居華聽到這話,知道這同知有結交的意思,臉上這才恢復了些血色,趕緊滿口謙讓地回了一禮。 兩人客套了幾句,都放心下來,這又看向主角龐寧。 龐寧站在旁邊正發愣,見兩人看向自己,也點頭說道,「好,好。」 好了幾句,便再沒有下。龐寧只覺得腦袋已沒了魂一般,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便揮手要往門外走。夏居華卻追上一步,拱手說道,「夏居華多年來一直想投奔公,未得門徑。今日一見方知光陰虛度,聽說龐公在南海…行走,夏居華願追隨公,敬陪末席。」 龐寧聽了這話腳步一滯,終於反應過來。他站在原地想了好久,似乎在猶豫著什麼,又突然歎了口氣,這才轉身過來看了看夏居華,說道,「夏公,我回去和三省總督熊軍門保薦你一程,也讓你在廣東高州謀個實缺,你去那邊一來地方熟捻,二來也可照顧夏芷,豈不是好?」 夏居華愣了愣,看了看龐寧。想了半天,他終於不敢再說,埋頭拱手說道,「多謝龐將軍!」 龐寧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這個院,和付塞斯說道,「夏公兄妹兩人漂泊異鄉,實在不容易。你把午抄掉的柳家宅院過到夏公名下。那院頗值些錢,賣了也是一大筆銀。官場險惡處處要用錢,夏公以後去高州也多一份依仗。」 付塞斯卻管不了這個事情,愣了愣不知 為什麼和自己說這話,茫然地看了看旁邊的廉州同實是說給那同知聽的,那同知不敢怠慢,捻著花白鬍鬚張口便來, 「如此也好,柳家先強佔夏公宅院,又反叛天投降夷狄,此事業已查明。如今夏公協助平叛有功,那宅院理當物歸原主。知府已不在了,老夫便為此事做主。」 龐寧聞言哈哈大笑,那笑得聲音挺大,滿是灑脫之意。笑了也不停後逼得那同知和夏居華都附和地大笑起來。龐寧笑了會,點了點頭,將袖一拂,甩開大步離開了夏家院,再沒有回頭。 ~~~~~~~~~~~~~ 金簷連雲的大明紫禁城外廷,京營禁軍和內官侍立在一條條金磚鑄就的道路和台階之側靜地守衛著這座古老的宮殿。幾個扶著前襟的重臣正快步往宮內走去,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聲聲唱喏聲延綿響起,從外到內,在空曠的宮殿上空盤旋,讓這個宏大得超越了時代的建築群愈發顯得莊嚴堂皇。 乾清宮後的平台內,大明天朱由檢站在一個鶴骨仙風的道士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道士操縱的一個乩盤。直到那~盤慢慢停下,那老道掐算完畢,朱由檢才緊張地問道「道長,此~何解?」 曹化淳請來的老道瞇著眼睛看了看乩盤,又閉上了眼睛,才幽幽答道,「答批曰:諸天將都已經下凡了,只有武聖人關羽不肯下凡,停在了南天門。」 朱由檢舒了口氣,又詫異:看了看乩盤,勉強笑道「如今州紛亂,其他神明力恐不足,武聖君為何不肯移駕?」 那道卻不急著答這句話,默然不語。也不知道算了多久,他才睜開看了看朱由檢。見天臉色平和沒有怒意,那道長緩緩說道,「陛下要貧道說,貧道便直言了…武聖人關羽受大明重恩,不肯下凡…」 這意思,是其他神明都去幫助賊人反大明了。崇禎的笑容一時有些僵住了想起了這一年接一年的大旱,水災,想起這帝國南北間不停出現的賊人造亂髮慌張起來,臉上竟是一片慘白著那乩盤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陛下,首輔周延儒攜大士徐光啟、兵部尚書張鳳翼到了。」 直到聽見門外王承的報告禎才好不容易從那答批回過神來。年輕人那勞累蒼白的臉龐,總算從突如其來的驚惶恢復了一些帝王氣象。那道士依舊是飄飄若仙閣臣來了,稍作一禮便自甩著拂塵去了。 崇禎勉強笑了,又呆了半響,才急揮手說道,「請!請他們進來。」 三位重臣進來行了禮,照例受了帝王的賜座,謝了恩,便垂首恭候天玉音。 朱由檢看了看徐光啟,彷彿看到了守在前港的孔有德,慌亂的心情找到了點支持,不由得舒了口氣。笑了笑,崇禎朝徐光啟問道,「徐閣老,孟津黃河決口一事如何?」 這本來是工部的事情,不該問禮部尚書。不過徐光啟如今入閣為相,又最懂水事,所以崇禎這些事情都依靠他。徐光啟聞言趕緊拱手答道,「此次決口水患甚大,受災流民聚集鬧事,已成叛軍。 臣以為當以洪亨老總督此處兵事。臣另舉薦湯若望處理此番水災,以絕後患。」 朱由檢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想了想他又朝張鳳翼問道,「那高迎祥如今哪裡去了?」 京畿之戰關寧軍表現實在太差,朱由檢見機除掉了大學士孫承宗和兵部尚書熊明遇幾個,讓他們統統賦閒回家,大大地打擊了東林黨一把。 崇禎被袁崇煥和孫承宗搾乾了銀,從哥哥那裡接下來的小金庫現在當真不剩多少了。張鳳翼的觀點和當年的王在晉一般,只說要節約經費守長城山海關,崇禎便看他順眼,提他做了兵部尚書。 張鳳翼這兵部尚書,也是不好做。這年頭本身就不流行做尚書,朝堂上言官站的位置都在部尚書前面,這種違背禮制的站法,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徐光啟敢管麼?如今進士們不願到部幹活,只削尖腦袋往科道裡鑽。 加上今年大明四處挨打無兵可救,這兵部尚書怎麼看都是個掉腦袋的活。 見崇禎問到流賊情況,張鳳翼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黃台吉入關後天下兵馬勤王,原來圍剿流賊的包圍圈全撤了。加上今年天下大旱,又不知道增了多少流民,關內顧此失彼亂成一片,當真是爛千里。張鳳翼真是不想幹兵部尚書這玩意。 聽天問話,張鳳翼無奈地拱手答道, 「如今關內兵力不足,四處是賊。前番勤王的張宗衡、盧象升得旨後如今往西面去了,但遠水救不得近火。高迎祥、羅汝才連續攻克大寧、[州、澤州、壽陽諸州縣。閻正虎據交城,進逼太原;邢紅娘、上天龍據吳城,進逼汾州;紫金梁、張獻忠攻沁州、武鄉,陷遼州。」 ..COM首發 正文 二一零節 制衡之道 禎臉上已經是陰雲密佈,張鳳翼的話卻沒說完。低張鳳翼硬著頭皮又說道,「洪亨老前日上了疏,說兵餉不足,請戶撥銀。」 崇禎萬分不快地說道,「戶部哪裡還有?朕從內庫銀裡找四十萬給他…若還不足,讓他在陝西自籌吧!」 洪亨老前段時間有個自籌的提議,說有辦法從流民四起的陝西黃土上搞出錢來,一時讓群臣議論紛紛。按他那辦法,基本上就是陝西他一個人說了算,什麼祖宗制全部打爛掉了。崇禎這話一出,三個大臣不禁互相看了眼。 這大明朝為了生存,已經顧不得祖宗傳下來的制衡之道了。 崇禎彷彿沒注意到三人的神色異常,又問道,「熊燦的奏折我看了。那呂策當真打下了廉州,殺了千彝兵麼?」 張鳳翼當這個兵部尚書接的是爛攤,天下狼煙四起,他再怎麼動腦筋改變不了大局,次崇禎都是給他一張臭臉,他總覺得自己哪天就要被賜死了。這會聽到天問到廉州的事情,張鳳翼才舒坦了點,趕緊答道, 「陛下所言極是,呂策受撫後毫不滯留,立即攻下廉州,殺了龍在田彝兵千!彝兵首級已送至京師,此事經多方確認,絕無二致。(〕」 這可是大捷,不光是張鳳翼喜歡這個話題,天都要被東林黨勢力、溫體仁勢力彈劾,基本快幹不下去的首輔周延儒也喜歡這個話題,趕緊湊話說道, 「陛下明鑒,那呂策在雷州府受了熊燦的招撫,不費朝廷一兵一兩便打下了廉州。如今他已將廉州府交給了廉州地方官員,自紮營守於城北。」 崇禎聽到這話果然歡喜,自從秦明韜逼黃台吉出關,事成立即迅速離開後,崇禎就對五源南蠻映像不錯。雖說有些賣炮給韃的謠言,但秦明韜和黃台吉死戰數場,這流言也不太可信。置於擅運流民…,雖然讓人不舒服,也不是個大事。 這些饑民崇禎朝最恐怖的敵人,說不得就要變成第二個高迎祥、李自成。想安撫又沒有糧,運走了也罷… 大明朝也並不是幾千年板一塊,以前安南也曾經是大明疆域,後來南人反叛自立,自立久了成為藩國…瓊州府孤懸海外,比南還要難走,雖然名義上對南海國的平叛口號還得唱下去,如今內憂外患,崇禎既管不了,也不想管… 笑了笑,崇禎和三位大臣說道, 「這呂策也是精忠之士,當初那王尊德也不知道怎麼就把他們逼得造反了,可恨,可恨啊!」崇禎有些奮,忍不住站了起來,撫著御案笑道, 「這正合楊嗣昌所奏的以夷制夷之策,妙!朕要借這個呂策平定西南之亂,若是再能招撫秦明韜,韃何懼?先有鄭芝龍,後有呂策,這熊燦倒是個會辦事的,外官若都如此,天下豈能不安?十萬便可平西南,熊燦此番有功!朕要獎他!」 周延儒聽說崇禎要給錢給呂策,愣了愣,想起了東林黨那些言官,頓覺得一身上都是壓力,說道,「招撫便罷,若給餉銀給他,恐群臣會有非議…」 如今朱由檢最不愛聽的就是這個,他不是剛登基時那個首畏尾的小皇帝了。(〕(更新:〕把熊燦的奏折啪地摔在了桌上,朱由檢笑道,「如何非議?朕倒要看看群臣何非議!」 周延儒為「群臣」說話讓崇禎非常不滿,朱由檢看了眼周延儒,冷冷說道,「朕意已決,熊燦此番招撫有功,加領兵部尚書銜,擢呂策為廣西總兵,掛征蠻將軍印,撥內庫銀十萬兩為軍資。另調宣府視閱太監王坤赴廣西鎮監軍,即日上路不得延誤。」 ~ 崇禎五年十月十八日,廉州城北,先鋒營營寨。 「吁~」 一行人衣冠鮮明,騎著高頭大馬正疾馳而來,卻突然停在幾百米外。幾個錦衣衛頭戴烏紗帽腰挎竹春刀,個個都是一身黑色罩甲,此時停韁按馬,奇打量著前面的營寨,不敢走近。 轉著馬在前面兜了圈,一個校尉大聲說道, 「這軍帳卻是哪部軍馬?怎不打我大明旗號?」 並不是所有的錦衣衛都能穿飛魚服的,那是二品的官服,便是做到千戶不一定能穿。(〕 官場上僭越了衣服品制是奪官殺頭的重罪,一行人只有一員年輕的錦衣衛百戶穿著玄色麒麟服,也足夠彰顯身份了。 附近哪裡還有其他兵馬?那身著麒麟服的百戶知道,眼前就是全殲龍在田的先鋒營了。見這邊營寨上迎風招展的全是「呂」字大旗,沒一桿日月大明旌旗,那錦衣衛百戶臉上一陣抽動,半晌回不過神來,似乎受到極大的侮辱。 紅了又白,臉上彷彿開出染匠鋪一樣,那百戶咬牙說道, 「王公公,我們回去罷!」 是個三十出頭的青年,下巴上滑溜溜一點鬍鬚都沒那錦衣衛百戶的話,王坤不禁咧嘴苦笑。那百戶只不過是他的副使,按理可以呵斥彈壓。但此時王坤卻一點上官架勢也沒有,只是滿臉為難地說道, 「這天使命,我等豈能回頭?這甩手回去,便能參呂策一本,也要讓大內為難。(〕」 王坤看了看大明錦衣衛百戶林強的不爽樣,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怕這呂賊是未得銀餉,心思未定。林將軍,南蠻財短視,能翻出什麼花樣?我等且與他周旋,等三天後犒軍兩到了,說不得他就要打起旗幟。」 林強抓著韁繩,搖頭說道,「王公公糊塗,你看這軍營,哪裡有一點受撫誠意。到時候他拿了銀又反了,我等卻如何自處?」 王坤朝京師方向拱手一禮,笑道,「你不要急,旗幟是小節,沙場廝殺是大名。他願攻擊沙定洲,又不佔廉州府,這便足夠證明誠意了,又何必在乎一言一行?我等督他直搗黃龍踏破雲貴,重定我大明西南邊疆,屆時南方大定形勢又不一樣。他若還如此狂傲,我等再制他也不遲!」 那林強聽了這話,臉上陰晴不定黯然不語,響,他朝王公公身後那隨從說道,「我來為公公舉這聖旨!」 從那隨從手接過包著黃綢的匣,林強將象著天威儀的匣高舉,騎馬立在了王坤身後。(更新:〕王坤默然看著林強的舉動,舉起馬鞭朝遠處的營寨一指,笑道,「咱家便去會一會這廣西總兵官,看他是不是真有三頭臂,七十二個腦袋。」 一行人聞言哈哈大笑,個個精神抖擻,策馬往營裡騎去。 「轟!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聲響,一百發訓練炮彈突然從營寨裡打出來。在射擊目標上爆炸,把西邊遠處的一座小山打得光禿禿。 煙塵飛舞,幾騎快馬衝上了小山,寨西面幾面黑色大旗招展起來,似乎在匯報射擊成績。 這邊的天使者們哪裡見過這種陣仗,眼睛睜睜看著那小山,身嚇得軟綿綿的,只覺髒猛跳。 … 趙源拍了拍手上的土灰,走進軍營帳裡,看到南王和師父在擺弄那個沙盤,似乎在制訂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南王不太上心,坐在旁邊想著什麼,也不太說話。師父倒是很認真,時不時要問旁邊的兩個當地嚮導確定形,反覆驗算作戰計劃。 趙源倒也不急著匯報,只湊在旁邊看了起來。看了看那個沙盤上的戰略配置,趙源好奇問道,「師父,我們只有一萬人,要全線進攻?」 呂策點了點頭,說道,「貴州的土司還在向廣西集結,越拖時間人越多。現在廣西八萬土兵,我們抓緊時間再打一仗,把他打回高原。」呂策說到這裡,突然笑道,「半個廉州城就追餉追出十三萬兩,多打幾個州縣不是好?」 趙源咧了咧嘴,不再說話,只盯著沙盤上的箭頭看個不停。呂策想了想,隨口問道,「你過來是什麼事?」 趙源愣了愣,這才想起來事情,說道,「大明的監軍太監來了,還帶來幾個錦衣衛,在門口黑著臉呢。」 前幾天熊燦送來廣西總兵,征蠻將軍的任命時候,就把監軍人等的相關消息和呂策說了,呂策也知道有這麼一位爺要來。看了看營帳外面,呂策說道,「把營帳南面那個帳篷收拾一下,添些傢俱讓他們住進去吧。崇禎的銀來了嗎?」 趙源搖了搖頭,呂策皺了皺眉頭,說道,「走,我們看看去。」 營寨大門是開著的,不過外面堆著幾層拒馬,進門的道路就跟迷宮一樣。王坤幾人顯然已經走過這些迷宮了,在正門口被一隊執勤守衛攔了下來。見呂策只帶著趙源走了過來,一行人似乎都有不滿,當著廣西總兵官竟沒有一個下馬。 呂策平時也沒什麼,不在乎那些禮節,走上來抱拳一禮,朝馬上諸人說道,「雜事纏身有失遠迎,天使見諒。」 那王坤倒是個極靈活的人,見呂策說得客氣,立即換上了副笑臉,說到,「呂總兵軍務繁忙,咱家不怪,哈哈,咱家只個四品的內官,呂總兵是二品的武將,能到大門迎接,咱家面上有光,有光!哈哈!」 呂策是個灑脫的人,見這人倒相處,一時竟有些投緣,笑道,「王公公一路辛苦,裡面。」 那王坤哈哈大笑,跳下馬來,牽著馬就和呂策並肩前行。走了幾步,看到軍營裡正在進行訓練的整齊操列,王坤笑得滿面紅光,點頭說道,「好,一支百戰雄師!咱家高,也讓那些書生看看去!天克復西南,咱大明朝的夙願,這回空不了啦!」(〕 正文 二一一節 廣西戰局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策聽了這話,才現這王坤當真對大明天忠心耿看得起講義氣的,就沒往南面的倉儲區走,轉而把他們帶到了西邊,停在了一個木頭大屋門口這本來是鄧阿奇的木屋,鄧阿奇好熱鬧,喜歡和士兵一起住帳篷,這屋就空出來了。**-** 王坤一行人除了其所代表的皇家威儀什麼都沒有,最重排場。見這木屋挺寬敞,算是營帳裡的體面房了,一幫人臉上漸漸就好看多了。王坤在屋前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沉吟說道, 「總兵官放心,那十萬兩已經到肇慶了,咱家估摸著也就這幾天吧,熊瀘州怕就要給你送來了。」 呂策笑了笑,說道,「如此便好。」 見這王坤識相,呂策也不限制這一幫人的活動,只要不影響軍事活動,只任他們在軍參觀遊蕩。先鋒營近代式的軍事架構,每天晚上舉辦的掃盲夜校,高昂抖擻的精神面貌無不令這位監軍公公嘖嘖稱奇。當然,最引起他注意的還是那些火槍大炮。 「…械則更奇。我大雖有鳥鐃,然比之於『二式步槍』,直如玩物耳。此槍四百步上可射人,三百步可穿楊,風雨無礙。其槍重不過斤…」 「…此炮小巧輕便,四馬拖拽日行百里,可射四、五里,落點兩步之內玉石俱焚!韃之炮強,然此炮又遠強於韃之炮北軍能得十門,則京師安危無懼。得五十門,則韃…」 王坤到了先營後,每天就不停地巡視,寫報告。呂策只不准士兵把武器交到他手上看他的也隨便他看,懶得管他。 又等了三天,熊燦終送來了一百箱,合計十萬兩銀。熊燦自從上了南海國的賊船以後,陞官財不在話下,如今聖恩眷顧升了兵部尚書,只覺得「克復西南」的千古大功要砸在頭上,就更是鐵了心的和龐寧、呂策蛇鼠一窩。 送這事,他是做得大張旗鼓,只怕人不知道廣西總兵呂策是他招撫的。 和銀一起地浩浩蕩蕩地隊伍不光是遠道而來地京營軍士。更是吹吹打打地鎖吶和鑼鼓。甚至一些嗅到風向要變地兩廣官員。也跟在三省總督後面一起來了。從雷州到廉州地官道上。花團錦簇小官轎絡繹不絕。熱鬧得彷彿是過節一般。 南海國這閻王爺地錢燦不敢漂沒。運來地十萬一兩都不少。這十萬兩裡有一半是龐寧地。不過對這場盛大召開地「招安大會」。龐寧礙於「在冊叛賊」身份還不好參加。帶著付塞斯和李在帳篷裡喝悶酒。 呂策得了銀態度很好。滿臉熱情地宴請款待了大明地官僚。吃人家嘴軟人家手軟。十月二十四日銀地南海國聯軍再次向北。又一次吹起了進攻地號角。 先鋒營和「海軍陸戰隊」兵分三路:呂策帶領「雄字旗」和「威字旗」急襲北面地「靈山縣」;龐寧帶著破海營和海軍地一堆大炮慢走。去拿北面偏西地「鬱林州」。趙源為分將「山字旗」、「虎字旗」和「字司」進攻西北面地「容縣」。 此時。廣西地土兵已經是越集越多。聽沙定洲號令地兵馬甚至已經超過了十萬。 丟了龍在田地石屏兵後。沙定洲一邊把主力集結在南寧府附近。一邊不斷調兵遣將。準備以絕對優勢反撲南海人。不過他旗下土司統屬複雜。雲貴到廣西地山路不好走。兵力一時還沒有集結完畢。所以他還沒起進攻。 雖然他的兵力還不足以進攻南海人,但他也不覺得南海人那一萬人,有實力進攻自己。 這次呂策攻擊的三個地方都在兩廣交界一線的「潯郁平原」。這一片平原是廣西東部重要產量地,離南寧府有些距離,沙定洲在這一片區域有三萬兵力佈防。如果說龐寧和趙源攻擊的兩個城市是潯郁平原的腹部,那麼靈山縣北部,就是潯郁平原的東面咽喉。 潯郁平原外圍被諸山環繞,東面這個進出咽喉至關重要。如果呂策拿下「靈山縣」,北上就可以把「潯郁平原」和南寧府之間的聯繫封死,把這一片的三萬土兵「包餃」吃掉。 土兵數量實在太多,正面決戰無論勝負都將造成士兵的大量犧牲。呂策希望能在運動一塊塊消滅彝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讓彝人潰兵聚在一起和先鋒營拚命。但是先鋒營騎兵很少,即便能擊潰敵人也沒法追殺多少。只有把退路封死,才能在包圍圈徹底殲滅敵人。 所以呂策要把潯郁平原的咽喉堵死,包起餃大口吃。龐寧和趙源的兩路人馬都是絕對優勢兵力,只要呂策能堵住這邊的出口,那邊就是沒有逃路的聚殲戰。如果呂策堵不住出口,潯郁平原裡的三萬土兵也聚到南寧府,廣西的決戰形勢就更不可避免了。 在靈山縣等待呂策的,是元謀土司吾必奎的一萬千彝兵。 走到靈山西南面十五里的向澤野,呂策的部隊遇到了一片泥濘。部隊和輜重在泥濘裡艱難的前進,行軍速度立即就降了下來。那些輔兵脫了鞋在泥濘裡來回奔忙,不停地把草蓆填在車輪下面,卻也沒法阻止車輛一次次掉進泥濘下隱藏的坑洞裡。 「一、二,拉!」 「一、二,拉!」 沼澤地的水草下面散著 臭,讓人渾身難受。好在這會已經是農曆十月,溫夏天,這樣強過沼澤地當真要生瘟疫。 沼澤裡的行軍令人煩躁,但呂策卻沒什麼情緒只帶著兩百軍到處偵測地形。他正站在一片凸起的乾燥草地上觀察沼澤西側,卻聽到身後有一片淌水的「撲拉」聲,轉頭看了看,見兩個軍火槍手跑了過來。 兩個軍精銳手裡柱著一根枴杖,捲著褲腳從草地裡跑了過來聲說道, 「大帥,那邊有條水溝,挺深的,走不得!」 呂策點了點頭,在地圖上標了一道,又問道,「水溝左右好走麼?」 那軍士兵在腿上用力地拍了幾下,打掉一隻螞蟥,答道「左右七、八米都不好走,泥軟。看上去挺淺的,一腳踩下去水就漫過腰了,走不動。」 旁邊一個參謀揚了揚眉道,「這地方走也走不動適合火槍兵揮火力。」 呂策點了點,又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笑道,「廣西這地形還真是複雜。」 作為一個民一萬萬政權,大明朝習慣於人多打人少,哪次對陣異族不是以人海戰術淹過去的?王坤是大明的太監三千兵力攻擊一萬千彝兵的作戰計劃,讓王坤覺得匪夷所思。眼下西南平叛就靠呂策的部隊了能有失。 王為先鋒營的作戰計劃起愁來,看了看前面忙著觀測地形的呂策了口氣。 不過他也是著急,一點辦法沒有。王坤在先鋒營的地位不高大事小事從來不喊他。如何行軍如何作戰這種軍事安排雖然不瞞他,也從來不會主動和他說。王坤這會雖然也在軍裡,卻根本不明白呂策這次作戰的細節安排。 看了看武錦衣衛百戶林強,王坤訕訕地說道, 「這呂總兵,怎麼這麼喜歡偵查地形,在這荒野耽擱時間…咱家在宣府視閱時候,那些將官打仗倒不是這樣的,別處的將軍如何?也這般沿路研究山川水澤麼?」 每個將軍都這樣研究地形的話,大明朝就改叫《國國家地理》編輯部了。先鋒營拿了銀還是不肯打大明旗號,讓林強對先鋒營的立場越擔心起來。他只舉得呂策樣不像是誠心受撫,怕他到時候又復反。 聽到王公公的話,林強按著刀鞘歎道, 「我看他兵強馬壯,就算打不過那元謀土司吾必奎,想必也能退下來,倒是無大礙。估計這是在留意後路吧。 」看了看王坤,林強又說,「王公公,這幾日看下來,這南海賊呂策兵馬實在是強盛,如今他遲遲不打出我大明旗號,二心昭然若揭,某看他遲早要反!王公公,此事如何是好?」 王坤見他又說起這事,皺眉將他打量了一番,不快說道,「此事咱家自有打算!林將軍不必再說,先平沙定洲,再議廣西鎮之事!」 林強臉上陰晴不定,看了看王坤,吞了口口水說不出話來。 … 不管大明的官吏有什麼想法,也沒有能力影響這支南海人的部隊。先鋒營逐漸靠近靈山縣城,午十一點,部隊在城南七里的一座小山上佈了陣。呂策讓將士們在陣地上吃乾糧填肚,自己帶著兩個旗總爬上山頂,舉著望遠鏡朝城望去。 鄧阿奇站在呂策身後,舉著自己的望遠鏡看了看,突然大聲說道,「大帥,城裡又有戰象!這些蠻還真會養象!霍,好幾頭呢!這可怎麼辦?」 呂策問道,「害怕了?」 趙班指著縣城東面三、四里外一片高地說道,「師父,那邊架上火炮的話打得到縣城。要麼從南面繞過去,坡上架上拒馬,戰象也衝不上來。只要第一波頂住了,後面就能打贏。」 鄧阿奇悻悻地看了趙班一眼,大聲罵道,「什麼狗屁主意?那坡那麼緩,你兩千百條槍十門炮架著轟,戰像是衝不上來,不過後面一萬多蠻兵都衝上來了!兩千多人頂一萬蠻兵,就算能打贏,怕我們也打沒了。」 鄧阿奇悻悻地罵道,「我還沒娶上韓煙兒呢,我可不想死。」 趙班皺眉喝道,「韓煙兒看得上你?就你這無賴模樣!」 鄧阿奇翻了翻白眼,笑道,「莫非「不動如山十將軍」也看上韓煙兒了?我聽說韓煙兒可是喜歡大帥!」 見兩個王八蛋繞到自己頭上來了,呂策癟了癟嘴罵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鄧阿奇,還記得年初的幾次詐敵演習麼?把他們給我騙到向澤野去。」 鄧阿奇愣了愣,看了看遠處站滿了彝兵的城牆,舔了舔嘴唇。趙班見他緊張樣,得意地大聲說道,「師父我來,這個無賴哪裡做得到,我來!」 鄧阿奇嘿了聲,笑道,「得了吧,枉費我幫你出了那麼多主意,騙個海商的女兒都騙不到,還騙這一萬多彝人?」 趙班臉上一紅,忿忿地啐道,「大戰當前,你這廝還來插科打,拖下去斬了!」被鄧阿奇損得實在是有些沒氣勢,趙班補了一句,又說道,「你哪裡懂,那是我不想騙!」 鄧阿奇眨了眨眼睛,哈哈笑道,「對敵人哪能不騙的,哥今天演示給你看,什麼叫詐術!」 ..COM首發 正文 二一二節 舉世無雙鄧阿奇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曉前最後的黑暗,靈山縣。(千&載->( 一條土路,一圈兩人高的土牆,這是個典型的廣西小縣城。雖然被彝人佔領,但雲南王政權對生產的破壞不算太大。除了幾千農民被征為民夫誤了一季農耕,其他方面,雲南王並沒有進一步破壞這裡的生產。 近千年的家族傳承,讓沙定洲比努爾哈赤更有政治經驗,選擇了和皇太極一樣的策略。他顯然知道一個爭天下的人該如何做,決不願得罪央帝國根深蒂固的縉紳勢力。除了多交了些糧餉,生活更困難了一些外,廣西的百姓們根本沒有感覺到太多變化。 衙門還是那個衙門,保正還是那個保正。該種田的還是種田,該打更的還是打更。 離城三里外,前崗村的彝人哨緊張了一個晚上,終於熬到了快要換班的時候。沒忍住睡意,他靠著土牆就打起了瞌睡。黎明前的天空翻出了魚肚白,四下裡逐漸有了些光亮,卻還是朦朦朧朧看不遠。油松做成的火把插在土屋上,冒著黑乎乎的濃煙,時不時辟啪響一下。 這深秋的天氣,真舒服。 「轟!轟!轟!轟!」 要不是被那震耳欲聾的火聲驚醒,哨還不知道遇到了敵人。等他們從村門口伸出腦袋的時候,藉著濛濛亮的天色,卻看到十門火炮已經立在了村西的高地上,朝縣城方向吐出了憤怒的火舌。 在濛濛亮的空下,一支一千多人的南海人軍隊突然出現在靈山縣西南三里處。 把報警的篝火點起來,哨再不縣城一眼,撒腿就往南面山裡逃去。 炮彈都轟到城牆上如果硬要說這時地報警有什麼意義地話。大概就是證明這個哨沒有瀆職了。篝火屋裡地其他換班哨這時才醒了過來。等他們驚惶地把腦袋伸出來只看到縣城南門上炸起地一朵朵火花。 那磚木結構地城樓哪裡受得了這地轟炸。只用了兩分鐘四輪齊射。那南城樓就垮了下去。這四、五分鐘。只有兩、三千多稀里糊塗地彝兵跑上了城牆。但先鋒營雄字旗士兵卻已經騎馬衝到了城門邊。一陣手榴彈炸在了試圖堵住城門缺口地彝人裡。把看似齊整地大刀陣炸得橫七豎八。 兩把手戟舞得生花阿一騎當先。扎進了城門裡。 「兄弟們殺啊!」 剛拿起大刀從床上跳下來地彝兵這陣突如其來地襲擊打得措手不及。南門附近被鄧阿奇犀利地攻擊沖得亂成一片。那些一臉驚駭地彝人被打散。各自為戰經組織不起來了。 「扛住!給我扛住!」 元謀土司吾必奎是個身材碩長的年人,一片混亂,他提著一把手刀跑了過來。帝國的西南從來不曾安定,土司之間的戰爭橫跨了千餘年的歷史。吾必奎在田,沙定洲,他們是在大陸西南的部落戰爭成長起來的「名將」。 雖然這個名氣只在帝國西南的少數民族被認可,但這已經足夠了,在帝國西南,這些名字的號召力是驚人的。彷彿是軍士們的定心丸必奎每走到一處,就把鎮定和秩序帶到一處。沿著城裡的主幹道聚越多的彝兵跟在了他後面,朝在南門口突殺的鄧阿奇壓來。 「漢人兵少!莫慌!」 一陣手榴彈炸響在主幹道上鄧阿奇已經佔領了南門一百名擲彈兵和兩百名火槍手守在三、四米寬的主幹道,堵住了湧過來的近萬彝兵。剩下的百名火槍手拔出了鋼刀始和彝兵爭奪南面的城牆。 吾必奎咬牙咧齒地看著在城頭上突進廝殺的鄧阿奇,看著一片片的彝兵守衛被他的手戟打得不停後退,丟了一丈又一丈的城牆。吾必奎只覺得滿腔怒火,洩般地虎吼了一聲,又大聲喊道, 「退下去!大刀手退下去!弓箭手上來射!西南八峒的往左邊繞過去,東南諸往右邊繞!包圍起來射死他們!」 一陣火光沖天而起,南海士兵在城南現了充作兵營的幾間宅院,放火點著了。 這年頭的消防措施極其不力,木頭築成的房一燒就是一大片,兵荒馬亂的怎麼滅火?轉眼間烈火就燒了一大片,把吾必奎氣得滿眼血紅。一把取出了自己的大弓,吾必奎衝到了一墩衙門石獅後面,彎弓往主街盡頭的火槍手射去。 火勢越燒越大,已經擴大到了民宅,躲在家裡的百姓們驚惶地衝出了院,往沒有戰亂的城北逃去。弓箭的極限射速是很快的,雖然射距比不上火槍,但彝兵的人數優勢足以壓制一切。箭雨越來越密,前面的南海人雖然頂著盾牌,但士兵的生命仍然不斷從盾牌的縫隙間流逝,眼看支持不住了。 「不怕死的跟著我衝!」 吾必奎正要起決定性的衝鋒,卻聽見一聲牛角響起,南海人 。 雄字旗撤退了,城牆上的士兵跳下土牆,翻身上馬就往西南逃去。 鄧阿奇帶著一百個親衛殿在最後,扛著盾牌迎著圍上來的幾千人,扔了幾輪手榴彈死死頂了一分鐘,乘彝兵躲避手榴彈的間隙也騎馬逃了。 南門附近的戰鬥突然開始,又突然結束,前後不過十幾分鐘,卻已經造成了百餘人傷亡。 那倒在血泊裡再沒有呼吸的,一大半是被手榴彈炸傷的彝人,南海人只有三、四十個。 「大領!南海人掉了城南的軍衣庫,救不出來了!」 天色漸漸亮了,南城牆上線的「雲南王沙定洲」大旗,「黔國公吾必奎」大旗全部被砍倒,光禿禿的土牆彷彿是南海人的獰笑。大火映得必奎一臉的血紅,滿佈血絲的眼睛看著奪路逃竄的南海人,他憤怒地大聲吼叫道, 「追!兩千人守!其他人全部跟我追上去,把這幫南海兔崽殺光!」 吾必奎氣得七竅生煙,南海人好的膽,二千多人也敢來摸一萬千彝兵駐守的靈山縣。他早就知道有這麼一支部隊在附近,本以為這些南海人不可能敢攻擊兵力雄厚的靈山縣,他正猶豫要不要出去迎敵,卻被南海人先敲了一棒。 絕對的兵力優勢下,必奎怎麼也要把這個場找回來。五比一的兵力比,如果只是縮在城裡挨打,吾必奎乾脆捲鋪蓋回家算了。如果不把上門挑釁的南海人打敗,這士氣要一洩到底,以後的仗沒法打了。一萬多人稍微集結,就循著鄧阿奇的步追了出去。 「好個廣西總兵,敢這麼打!找死!」 …… 馱馬戰馬,所有的馬匹都交給了偷的雄字旗使用,甚至趙班都沒有了坐騎。趙班焦躁地來回走動,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師父,我們不去向澤野埋伏嗎,這隔著、七里呢,炮也打不到。」 呂策只帶了兩旗人來取山縣,鄧阿奇的雄字旗負責詐敵,剩下的只有虎字旗和軍的一千多戰兵。部隊少,呂策直接指揮到了各司,一切命令臨時下達,趙班倒變成了副手。看了看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旗總,呂策癟嘴說道, 「沉住氣,吾必奎不是第一天帶兵打仗,他追得再急也會派騎兵偵探前面的道路,檢查有沒有埋伏。我們要是死等在沼澤裡,他肯定能偵查出來,不會進套。」 趙班愣了愣,眨了眨眼睛不再說話。清晨的露水很重,轉眼間眾將士的頭盔上就泛出了一層霧氣。呂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把雙手合在嘴巴前吹暖手心,靜靜地看著潯郁平原的地平線。直到天邊露出了一絲魚肚白,前面才有兩騎斥候跑了過來。 騎進軍,那斥候氣喘吁吁地看了看身後,說道, 「大帥,我看到城裡一萬兩千人追出來了。追得挺緊的,鄧阿奇玩命跑,十門炮有兩門拖繩斷了都不敢重新去綁,被吾必奎繳了。按彝人的速度,我估計距離向澤野只剩十里。」 呂策聞言眼睛一凜,身上已經滿是決然戰意。他站了起來,看了看目光聚過來的一千多士兵,大聲說道,「全軍出!目標向澤野。」 「放棄輜重戰車,所有部隊按計劃,朝向澤野前進!」 他們每天都玩命訓練,拿著大把戰賞,他們每個人在帳上都有幾十兩、甚至上百兩的戰賞,一旦退伍就可以拿到。先鋒營士兵們從骨裡渴望戰爭,回應呂策命令的,是一片士氣高昂的歡呼聲。 戰兵們扛起了火槍,挎著鋼刀跟呂策往向澤野跑去。輔兵們扔下了輜重和戰車,二十人一組拉著五十門火炮跟在後面南海國的四磅炮加上炮車不過兩百公斤,二十人拉起來也走得很快,並不會影響部隊的行進速度。 走了四里,地面已經有些泥濘了,算是進入了沼澤的外圍,前面又來了兩騎斥候。 沼澤裡哪裡好走,哪裡不好走早已被先鋒營摸清楚了,兩匹斥候快馬走在較好走的地方,速度比步行還是快了不少。進了軍,斥候跳下馬大聲說道, 「大帥,吾必奎越追越快,只在東北里外。雄字旗在東北五里外,奮力往南面逃亡。」 呂策眼睛一亮,把自己繪的地圖打開看了看,臉上浮出了一陣淡淡的笑意。 這會已經是清晨了,一輪紅日跳出了群山,漸漸從平原盡頭爬起來,照得原野上金光燦爛。漆黑的綢緞大旗也被這黎明的光芒鑲出了一道金邊,在北風搖曳出無數的光芒。呂策拔出了南海人的長劍,朝那冉冉升起的朝陽直直指去, 「此戰有勝無敗!全軍突進截擊吾必奎部!拿下潯郁平原!」 ..COM首發 正文 二一三節 屠夫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草下的綠藻被黑得亮的軍靴撥開,露出了清澈的靴踩下去後,水底的泥濘會被震起來,將本來清澈的水面攪得一片混濁。***提*供閱讀-**四磅炮很小,炮車輪也很小,進入沼澤深處後根本挪不動。 炮車不重,不過兩百公斤。下面插進去一根根的長木,十多個輔兵一組抬著往前走,跟在步兵的後面。根據斥候的一次次報告,當呂策帶著軍隊趕到沼澤部時候,在望遠鏡裡看到了浩浩蕩蕩的彝人大軍。 一萬多人的彝軍在追擊拉成了長長的一線,一千多騎兵和五頭戰象衝在最前面,咬著鄧阿奇的雄字旗。其後是穿著明軍制式棉甲的輕步兵,裝備了明軍鐵甲的重步兵走得最慢,剛好處在先鋒營的正前方。以為即將衝向勝利的彝人在沼澤裡蹣跚前進,一個個舞著大刀興奮地嚎叫。 呂策找到了那一片線水杉樹,他昨天就現了這一片難得的干地。呂策呼喝著把部隊拉了過去,杉樹很快被砍倒,它們原先佔據的土地成為炮兵陣地。呂策騎在他的大白馬上,在望遠鏡裡看到了三個彝人斥候。 雖然在全速追擊,但吾必奎還是派出了一些斥候。當先鋒營到達那片杉樹林下,距離彝兵只有一里多遠時候,這些外圍的斥候現了先鋒營。那斥候用小旗將敵情傳遞回了大部隊,先鋒營的炮兵則用最快速度將炮車布在了陣地上。 除了這一片干地面,附近一兩百米全是沼澤。火槍手全部站在水澤裡,唯一所擁有的是腰包裡的五十份定裝彈藥。先鋒營的手榴彈沒法用了,引信一接觸水面就要熄滅。呂策現在所憑仗的,只有燧槍和火炮。 但這已經足夠了。 遠處的獵物這時也看到了斥候的呼喚做出了反應。顯然彝人還不對南海人的武器系統有足夠瞭解,不認為一千多先鋒營戰士能對一萬多人形成任何威脅呂策看到八千多輕裝和重裝彝兵朝這邊殺來。 冷地看著物的靠近,呂策朝全軍舉起了左手。 「刷刷」的一片響聲,是深色軍裝的擦聲。一千四百名火槍手將藥包咬開,開始往槍膛裡裝彈。這裡沒有樹林,一片空曠火炮揮的最好場所。炮筒裡早已經清理乾淨,輔兵在炮兵的指揮下將紙袋火藥塞進炮膛,壓實上散彈桶。 等這些動作全部完成。它們又看向了陣地間地主帥。等待下一步命令。 大白馬無聊地刨面地土層。呂策靜靜地看著彝兵地接近。敵人在沼澤裡走得實在太慢了也就和正常地步行速度差不多。這樣地敵人不能給先鋒營造成任何威脅。呂策要吃一口大地。要靠近了再打。 散彈地射程是七百米。但直到彝兵近到三百多米外。炮兵才聽到瞄準命令。炮兵長開始分配目標。幾十個測距兵開始計算|快就給出了角度。 「偏左七度。炮口正三度!」 「右十二口兩度半!」 … 「開火!」 隨著這一聲命令,從間依次朝兩邊傳遞火炮一門接一門地拉響了。濃烈的白煙猛地竄出炮口和火繩口,將炮組的操作人員全部罩入其。炮筒猛地往後一頓上了跑車的後滑軌。 厚木桶被射藥釋放的巨大壓力猛地一推,在飛出炮筒的幾十米內碎成了紛飛的木條。 木桶裡裝著的幾百塊碎鐵塊在疾速飛行散開了,上萬塊碎鐵像一陣最猛烈的沙塵暴,衝向了正淌過來的彝人重步兵。 巨大的破空嘯聲,散彈彈幕狠狠扎進了沼澤。遠遠看去,無數的水花被濺得兩三米高,覆蓋了陣地前方半圓形的一大片。水花落下,那些重步兵已經倒下了一線。原先站得密密麻麻的區域突然清了個乾淨,只剩下後面還在前進的彝兵。 呂策現在並不擔心戰鬥的勝利,只怕敵人撒腿就逃,精心佈置的埋伏起到大效果。一輪炮擊結束,呂策緊張地看著敵人的陣型。預料的大潰逃沒有出現,彝兵還在朝這邊推進,呂策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頭。 看來彝人比較驍勇,不會輕易轉身逃亡。他們見慣了明軍將軍炮的射速,指揮的領顯然認為可以在下一次射擊前衝進先鋒營的陣地。他們越過了族人的屍體,在泥濘一腳深一腳淺,吆喝著奮力地前進。 見這些彝兵的戰鬥意志超出了預期,呂策大膽地修改了作戰計劃,「瞄準來敵後部!」 「左偏三分,炮口上調兩分!」 「右偏二分,炮口上調一分!」 … 「開火!」 立在彝兵面前的不是明軍,只用了一分鐘,先鋒營的五十門四磅炮重新裝填完畢,再一次吐出了代表著死亡的和殺戮的火舌。沙塵暴越過了前排的彝兵,嚎叫著刺進了敵人的後排。從呂策的位置看不到炮火殺傷情況,但前排的彝兵全都詫異地扭頭看去,顯然後面的傷亡很大。 呂策用炮彈向敵人說明,逃跑不是一條好路。 彝人終於明白,他們闖進了一片死亡區域。但為時已晚,後面的炮火比前面更猛烈,沒有人敢往後逃。七千多名彝兵掙扎著泥濘裡跳躍著,衝刺著,試圖最快速度衝過這最後的兩百多米,衝到漢人面前進行白刃戰。 距離兩百八十米,站在火炮陣地後面的燧槍開火了。 這不是戰爭,這是槍斃。 年輕的基層軍官戴著高高的軍帽,拔出了象徵著小隊指揮權的鋼刀,大聲 輪排射擊的命令。一排排的燧槍舉起,瞄準,射一片的煙霧揚起,硝煙的味道甚至沒法被北風吹散。連綿不絕的火藥爆炸匯成了震耳欲聾的巨大聲浪,震得沼澤水面上蕩起一片片的漣漪。 毀滅性的火力將拚死一搏的彝兵釘在了沼澤地上通一聲倒在水澤裡,濺起一片水花。後面的族人惶恐地看著前面一個接一個倒下的戰友看著鮮血像泉水一樣湧入混濁的沼澤,將那些混濁染成血紅。 前面,後面,身邊不斷地有人倒在,在泥濘掙扎呻吟漸沒了氣息。一起往前衝的人越來越稀薄,讓充滿了恐懼的身體越來越涼,伸不出腳。 齊射的彈像鐮刀一樣劃過原野易地將一線線的彝兵割倒。距離兩百米,每三彈就要消滅一個敵人。這不是戰爭,這是對威脅到漢人的異族進行屠殺,呂策如一個屠夫般騎在馬上靜地看著戰場上的一切,看著那些敵人的士兵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層層倒下,扎進了冰冷的沼澤地裡。 但戰爭剛剛開始。 兩排齊射結束,五十門火炮再次對準張皇失措的彝兵後部,開火。前面是燧槍陣,槍斃著一切似乎靠近的勇士彝兵已經沒有勇氣向前衝鋒了。但後面卻又是死神般的火炮散彈,收割著不敢衝鋒的彝人。 望遠鏡裡彝人在距離兩百米附近的沼澤裡亂成一片。 終於有人跳:來激勵族人,鼓舞大家繼續進攻。那個領的大力揮舞著乎在用蠻語吼叫著什麼。他的勇敢感染了一些族人,讓絕望的彝人明白往前衝是唯一的活路。彝人再一次努力向前面挪過來們頂著呼嘯的彈雨,拋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終於往前走了幾十步。 但前面並不是出口。 距離一百四十米,先鋒營右翼的兵突然擁進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溝壑。他們沖得太急了,一直往前面跑了七八步,彝人才現越來越踩不到底,水線已經漫到了自己的胸口,而身還在一點點往爛泥下面沉下去。他們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勇氣,大聲嘶吼著,哭著喊著救命,試圖往後面走回去。 越掙扎身沉得越快,點點沉下去的爛泥卻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後面的幾千彝人怔怔地看著被沼澤活活吞噬的族人,看著那些滿是恐懼的面孔一點點被泥水覆蓋,沉入水線下面。 突然那面孔又竄上來,滿是泥濘的面孔往上一竄,嘶吼了一句什麼,又掉了下去,在泥濘上吐出了幾個氣泡。 在呂策的地圖上,先鋒營陣地右翼一塊區域是一串小叉,示意不能通行。 彝人只有往北邊走,擁向左翼繞過來。一千四百把燧槍全部對準了左翼,密集的彈雨也不知道收割了多少生命。彝人只剩下五千多人,他們的行為已經不是衝鋒,而更像是一片混亂的挪動。終於,他們挪到了距離一百米的地方。 呂策長劍一指,大聲命令道, 「調轉炮口,火炮瞄準左翼,開火!」 五十門火炮不再攻擊彝人後部,直直對準了前排的彝人。火炮散彈呼嘯而來,將冷兵器時代的混亂隊列打得粉碎。生命和鮮血在戰場上總是那麼不值錢,因為左翼狹窄的戰場寬度,彝人在前進形成了密集站位。這種站位讓散彈變成恐怖的武器,一炮彈就能收割十幾條生命。 彝人一片一片地倒下,散彈刺入沼澤,那濺出來的已經不是水,是紅色的血。死亡,不停地死亡,左翼一百米距離變成了最恐怖的絞肉機,不允許任何人跨過。百米的距離上,火槍手的命率也成倍提高,不但狙殺著衝在最前面的勇士,所有的彝人領袖被點名槍斃。 失去了帶頭衝鋒的箭頭,失去了指揮的領,彝人已經徹底失去了組織性。他們散成了一片,躲在沼澤裡抖。終於,他們明白這一百米是不可能衝過去的。殘餘的四千彝人從心理上崩潰了,他們不再管炮彈往哪裡落,不管不顧四散逃去。 在火炮和燧槍的聯合收割下,彝人開始了血腥的逃亡。逃出三百米的火槍射程,逃出七百米的散彈射程,這件事情並不容易。最後的屠殺還在持續,將那些倉皇的背影一個個擊倒,一直到沼澤上再沒有一個彝人站著。 只有一千多殘兵逃了出去,慌不擇路地往沼澤深處逃竄。先鋒營勝利了,又一次。 北風漸漸吹散了硝煙,一片片的屍體橫在原野上,甚至將水面變成了屍體和屍體之間的零星點綴。原野上已經被血液染得一片鮮紅,那鮮紅的一片還在不停往外溢出,擴大,眼看就要漫到南海人的腳下。 屍橫遍野,僅僅二十分鐘,原野上鋪滿了七千多彝人屍體。士兵們從廝殺的亢奮漸漸冷靜下來,看著前面的屠宰場,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 呂策的臉色有點白,雖然歷經幾次死戰,但是這次的屠殺還是有點太血腥了。他覺得心跳得有點快,怎麼也平息不下來。看了看遠處,呂策大口舒了口氣,試圖把自己緊張安撫下來。但遠處的地平線上,卻突然跳出了一支旌旗招展的部隊。 呂策愣了愣,瞇著眼睛看過去。趙班也有些懵,舉起望遠鏡看了看遠處,放下來想了想,他說道,「師父,雄字旗過來了,舉著個像頭。」 ..COM首發 正文 二一四節 俘虜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 光是呂策在向澤野殲滅了八千多彝兵主力,追擊鄧千彝兵,也被雄字旗一槍一槍地撂下,倒在了沼澤地裡。*-*元謀土司吾必奎死在了亂軍,結束了他短暫的國公生涯。靈山縣城只剩下了三千守兵,在先鋒營壓倒性的火力優勢下毫無抵抗能力。 十月三十日上午,虎字旗只用了兩個小時就結束了攻城戰,佔領了靈山縣。 其他方面的戰鬥更加順利,十一月一日,一路奔襲的趙源率領兩旗人馬佔領了廣西東部重鎮容縣。自從先鋒營在廉州大敗龍在田後,沙定洲就把主力從東部撤回了廣西腹地南寧府。趙源在容縣只遇到兩千彝族守兵,戰鬥非常輕鬆。 潯郁平原北面是大山,道路不通。東西兩側的出口,已經被先鋒營徹底堵死,平原內的一萬多彝兵變成了隨時可以屠戮的羔羊。十一月三日,龐寧率領海盜們到達了潯郁平原南部的鬱林州,開始了對平原內部的清剿工作。 鬱林州州城修得不錯,城牆足有三人高,夯土外面包著牆磚。四千多彝兵在雉堞後面緊緊握著塗毒的彎弓,試圖守住這座來之不易的大城。直到兩百炮炮彈在城牆上爆炸,他們才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垂死掙扎的資本。 距離州城南面千米,龐寧騎在他的座駕「獅王」上,看著煙花一樣在城牆上炸開的炮彈。龐寧的馬是一匹血紅色的德國大馬,是從台灣大員的熱蘭遮城堡裡搶來的。荷蘭人的馬很雜,有英國馬,丹麥溫血馬,但是龐寧還是喜歡這種驍勇高大的德國馬。 聽說這種馬是某個大型士團培育出來的戰馬,對比起彝人戰馬那平均只有一米二的體高,這匹為戰爭培育的德國馬的高度達到了一米。實際上,這匹馬甚至比韃最大的戰馬更高大,也跑得五百一十二公斤的體重龐寧像騎在一頭小象身上。 「獅王」已經是十多匹優秀蒙古母馬的丈夫,五十多匹混血馬駒的父親龐寧希望雜交出一種高耐力高衝擊力,適合東亞大陸的戰馬。獅王是龐寧的寶貝,要不是廣西之戰實在太危險,龐寧也不會把它從北港的馬場裡牽出來。 炮彈已經打了十幾輪牆上再沒有一個敢站著的彝兵了,龐寧依舊沒有聽到士兵長李的衝鋒命令。習慣了在火力猛烈的炮艦上打醬油,海軍陸戰隊們顯然「全身心」地「熱愛著生命」,對於衝鋒陷陣沒有任何愛好。 龐寧想了想,原諒了這跟隨的貪生怕死。他對手下要求不高竟在爭霸南海的關鍵戰鬥,這些王八蛋沒有手軟。拔出了自己的長刀,他朝在廉州招募的一千大刀手吼道「大刀隊攻擊!殺敵一人賞銀四十兩!畏縮後退斬!」 辟里啪啦聲響起。海盜們面紅光地將彈上膛。不是準備衝鋒。而是對準了在廉州招募地大刀隊。大刀隊招募地都是壯漢生活窘迫地農漢。得了十兩銀安家費就把命賣給了龐寧。雖然始終沒搞明白廣西總兵旗下大將為什麼要宣傳南海國地好。但他們是真地被那四十兩銀打動了。 刀隊不但人手一把南海鋼刀。而且穿著彝兵身上扒下來地明軍鎧甲。算得上裝備精良。在火槍手地逼迫下。他們開始攻城了。在幾個老海盜軍官地號令下們扛著梯。一排一排地走向了城牆。他們越過了陷馬坑用手榴彈砸開了拒馬牆。用梯走過了壕溝。 沒有弓箭射下來到他們跳上了坍塌成幾段地城牆。才有兩百多個最勇敢地彝兵從角落裡衝了出來。有近千地彝兵被火炮炸死了還有兩千多彝兵躲在城裡某些角落不敢出來。正在準備開門逃跑。這最後一點敢戰地彝兵是靠在雉堞下。城牆後才堅持到現在地。 在軍官地喝令下。擲彈手緊張地朝最後地彝兵扔出去一陣手榴彈。這陣手榴彈扔得這麼緊張。以至於有一大半忘記點燃引信了。但無論如何還是有百餘爆炸了。炸死了五十個彝兵。然後。大刀隊勝利了。 彝兵已經被炮火打懵了。手榴彈地威力讓他們失去了最後地僥倖心理。再沒有人敢反抗。大刀隊殺進了城裡。兩千多彝人跪在了地上。再一次向漢人們臣服了。 無論是被斬示眾還是充為奴隸。他們已經沒有勇氣反抗了。 勝利了,海盜們嗷嗷叫地從後面衝了上來,從被炮彈砸塌的城門上衝了進去,開始佔領全城,「追餉」搶銀。 鬱林州不小,城裡就有一萬多居民。彝軍倉庫是要的目標,全部軍事佔領。投降彝人的官員要斬,資助彝人的縉紳也要抄家,一切財款充作廣西鎮龐寧部的軍費。 這是龐寧的追餉政策,效果還可以,半個廉州刮出了八萬兩。呂策的政策更狠一些:擔任彝人官吏的斬三族。資助彝人的殺無赦;只要公開參加彝人活動的縉紳,全部抄家。 但無論如何,這些政策還是相對溫和的。如果是大明朝其他鎮收復失地,洗劫的程度只重不輕。而像在瓊州府那樣,「從**上徹底消滅舊官僚家族,從經濟上消滅地主階級」的政策,還沒有執行。畢竟呂策是以大明總兵身份進入廣西。 龐寧把 事情交給了手下,自己騎著他的「獅王」在城裡隨後面跟著二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海盜,煞是威風,惹得城裡的百姓一個個躲在門板後面,好奇地往這邊張望著。 龐寧也在往院裡為一個男人,他本能地開始評判鬱林州的女人質量。但沿著城大道走了一圈,他也沒看到一個漂亮的。 看來鬱林州的美女不多,真是令人掃興啊。 龐寧正浮想聯翩,李突然押著兩個五花大綁的俘虜走了過來。左邊是個年輕的男人,長得濃眉大眼頗是俊毅,樣不過十八、歲左右。這會被李推著一步步往前走,臉上滿是不屑。右邊是一個女人,被李用麻袋罩著頭。 那彝女穿著一條五色的彝人裙,勒出一個細細的腰身煞是好看倒是讓龐寧眼睛一亮。 女人似乎嘴巴還塞著什麼,一路上支支吾吾地呻吟不停。 李滿面紅光地走了上,大聲說道,「殿下,抓到兩條大魚。」他指了指那濃眉大眼的青年說道「原先的水西土司,貴州宣慰使安家的頭人,還有他族姐。這女人當真煩人,一路生事,還是罩著頭好。」 龐寧揚了揚眉頭道,「好大的官!好好的貴州宣慰使不幹,隨沙定洲造什麼反?」 那青年不服氣地瞪著龐寧漢話罵道,「千刀的漢官,你爺爺安位要幫沙家便幫沙家,你不服怎地?你漢人殺了我叔叔安邦彥安位遲早要把這個仇報回來。有膽的你們就進水西大山裡,也嘗嘗我一千五百年安家的厲害!」 龐寧聞言嘿了聲,有點笑地打量著這個口出狂言的少年。他突然想起花了崇禎幾百萬兩銀才勉強平定的「奢安之亂」,摸了摸肚喃喃說道, 「還真是條大魚。一千五百你們安家存錢多麼?願出多少銀贖你這個頭人?」龐寧突然對這青年的名字反應過來,咧嘴笑道「安位?你叫安位?」 龐寧好奇地朝李問道,「好奇怪的名字記得安位好像是個什麼意思?」 李樂了樂,故意粗著嗓大聲答道「喪儀結束後收靈骨埋葬之,並安置靈牌叫做安位。」 一席話把那青年氣得滿臉怒意,臉上紅得和個番茄一樣。龐寧卻分外得意,和李哈哈大笑起來。兩人笑了會,卻聽見那青年憋出了一句話,「你當真願用銀換我回去。」 龐寧這才停住了笑,癟了癟嘴看了看這青年,不屑啐道,「你又不是什麼寶貝,我要你做什麼?當然要銀。」 那青年聞言立即大聲喝道,「我姐姐也要一起贖!」 龐寧皺了皺眉頭,不爽地看了看這個彝族青年,罵道,「吊日的,被俘虜了還跟我談條件,你當你是誰啊?」看了看旁邊那個細腰的彝族女人,龐寧大喝一聲,「把他姘頭的套撕下來,老倒看看是多漂亮的女人,讓他這麼緊張。」 那青年聞言臉上一紅,大聲說道,「我水西安家願出十萬兩,贖我二人!」 龐寧卻不理他,手一揮,旁邊的衛兵就把那女人的麻袋掀開了。 要說少數民族的女,維族和彝族無是最美麗的之一。如果說維族的女人明媚得好似五月的陽光,彝族的女陰媚得就像十一月的溪水。麻袋一掀開,裡面是個媚態撩人的彝族女人,嘴巴裡塞了一團麻布。只是隨意的一站,那風情已經讓周圍的窮惡大兵血液加速。 麻袋裡的女人被突然刺在眼裡的眼光照得睜不開眼,閉著眼睛好久才慢慢打開。一雙媚得驚人的眼睛打開,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和三年前比起來,那男人瘦了幾圈,臉上的輪廓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幾分堅毅和自信。此時那眼神在自己身上遊走,得意裡又帶著些憤懣。 看到這個女人,龐寧半天說不出話來。好久,他才嘿嘿地笑了起來,那笑意裡滿是滿足和自得。冷冷地打量了那女人幾番,龐寧點了點頭,說道,「倒愈豐滿了,我倒是真佔下了個大島,過起逍遙日了,你卻怎麼逃掉了?」 龐寧眉頭一皺,手往上一舉。幾十名親衛刷地拿起了燧槍,裝彈,上藥,對準了綁得麻花似的兩個俘虜的道路上頓時滿溢殺氣。龐寧冷冷看著這個把自己騙到下龍灣去的女人,說道, 「貴州宣慰使的外孫女大的來頭,當初倒真小看你了,著了道。罷了,你便在這裡跳支艷舞吧,倒給我看看你這些年練得如何,有沒有進益。」 蘇瑤嚇得花容失色,咬著下唇看著一臉決然的龐寧,撒嬌般地柔聲說道,「這麼多眼睛,你倒是讓我如何跳!」看了看臉色陰沉的龐寧,女人轉口求饒道,「我不跳,你便要殺了我嗎?」 久居人上的青年沒有意識到小命被捏在別人手裡,那安家頭人氣得勃然大怒,大聲喝道,「你這賊漢,怎地說話不算數!你羞辱我姐姐!我和你拼了!」 龐寧笑了笑,說道,「是呀,不跳就殺了你。跳到衣服脫光,跳到滿城百姓滿意為止。」 ..COM首發 正文 二一五節 巫山無情雨 圖 正文 二一六節 蒼天不仁 圖 正文 二一七節 追擊 圖 正文 二一八節 對陣 圖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COM首發 正文 二一九節 此乃漢家之地 圖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COM首發 正文 二二零節 蝴蝶嶺之戰 圖 正文 二二三節 破軍 圖 正文 二二四節 去廣西 圖 正文 二二五節 大明中興 圖 正文 二二六節 改變這個世界 圖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COM首發 正文 二二七節 產業振興計劃 圖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COM首發 正文 二二八節 嘉獎功臣 圖 ***本章節來源 ..COM請到*****閱讀最新章節***..COM首發 正文 二二九節 帝非甚暗 圖 正文 二三零節 買賣那點事兒 圖 正文 二三一節 兩個時代的對峙 圖 正文 二三二節 殺官 圖 正文 二三三節 那霸 圖 正文 二三四節 南海霸主 圖 正文 二三五節 九州薩摩藩 圖 正文 二三六節 絕對的實力 圖 正文 二三七節 化肥和農科所 圖 正文 二三八節 脊樑 圖 正文 二三九節 異象 圖 正文 二四零節 君臣之論 圖 正文 二四一節 馳援東江鎮? 圖 正文 二四二節 皮島水戰 圖 正文 二四三節 佔領皮島 圖 正文 二四四節 誘殲尚可喜 圖 正文 二四五節 尚可喜被擒 圖 正文 二五五節 擊退皇太極 圖 正文 二四七節 皇極門早朝 圖 正文 二四八節 股票交易所 圖 正文 二四九節 暴漲的崖州貿易 圖 正文 二五零節 日本海,長崎港 圖 正文 二五一節 炮轟長崎 圖 正文 二五二節 石見銀山 圖 正文 二五三節 日本的反應 圖 正文 二五四節 幕府軍總大將 圖 正文 二五五節 時代的碰撞 圖 正文 二五六節 海上戰爭總動員 圖 正文 二五七節 伊達的試探性進攻 圖 正文 二五八節 龐寧的羞辱戰術 圖 正文 二五九節 南海援軍到達 圖 正文 二六零節 幕府和伊達家的戰爭 圖 正文 二六一節 「仙山」防禦戰 圖 正文 二六二節 粘稠的戰線 圖 正文 二六三節 戰爭間隙 圖 正文 二六四節 複雜的戰爭 圖 正文 二六五節 亂世的武魂 圖 正文 二六六節 破陣 圖 正文 二六七節 變局 圖 正文 二六八節 合圍仙山 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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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的故事是帝國所有人都熟知的一件事情,這段歷史讓宦官們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不安全。申時行作為官集團的最高代表,他所說的這句話,無疑是對宦官兵權的一種警告。依靠理智的判斷,宦官們更改了自己的立場。他們作為萬曆皇帝選擇的帶兵將領,轉而向萬曆皇帝勸說。帝國天如果想掌握兵權,唯一可以依賴的宦官。但是現在這些宦官不但不願意完成任務,更反覆向天建議放棄兵權。 很快,帝國的御林軍就失去了系統的指揮和行動能力。天名義上至高無上,實際上卻寸步難行,皇權失去了可以依賴的武裝力量。 御林軍的這一次失敗,使得帝國的天大為失望。帝國遼闊疆域幾千里,各方面的力量是巨大的,如果沒有軍隊的支持,天的權威只是一個虛無的牌位,沒有任何實際威力。萬曆皇帝失望地放棄了一切的銳意進取,躲進了紫禁城,甚至懶得出城。他開始仇視官,最大程度採取了消極抵抗的策略。在帝國的政治和軍事上,他拒絕和官合作,一度在各地沒有長官的情況下不任命地方官員。 而在帝國的財政上,天做了挽救帝國的最後努力。他決定為朱家的「後世孫」積累一些國運,放棄了輕徭薄賦的傳統稅收政策,使用宦官向帝國正在興起的工商業徵收商稅。由宦官擔任的稅監奔向全國,向那些富得流油的工商和礦業豪強徵稅。 實際上,從南方的市鎮到北方的關口,帝國的工商業早已經被世代傳襲的縉紳控制。不止是工商業,江南書香門第,晉商官宦世家,甚至選拔帝國官員的科舉制度也已經被這個集團控制。在這種情況下,直接損害縉紳-官集團的工商業稅收自然受到官的極大阻撓。 「稅監之害」,很快就被被掌握了輿論的官們描述成了災難性的。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抗稅的民眾,被政府的官頌揚為英雄。尤其是滿清入關後,向滿清投降大批官修《明史》,在官方史冊添油加醋地把這個稅收制度描繪成了洪水猛獸。但那些史家刻意掩藏的是,這一筆「內庫」銀,卻實實在在的延續了明代的性命。 幾十年後,當大明朝烽火四起即將倒塌的時候,富得流油的帝國卻發不出軍餉。無論是西南彝人叛亂還是遼東韃叩關,帝國國庫--太倉庫的存銀都是遠不敷用的。後代的皇帝能做的就是動用內庫銀。帝國的繼續延續很大程度上依靠內庫銀四處救火。萬曆皇帝的這筆銀是如此重要,以至於幾乎是這筆銀花光的同時,帝國苟延殘喘的壽命也結束了。 當然,這是後話,我們還是轉到萬曆皇帝練兵失敗這件事情。 在帝國的歷史上,練兵失敗這件事情並不顯著。在大多數的史書,這件事情不但不受關注,而且根本不予記錄。但其對帝國政局的實際的影響力,卻大得難以想像。這一次的失敗的影響,遠不止讓萬曆皇帝走進皇宮,不再和官合作那麼簡單。實際上,這是帝國最後一次興的努力。它的失敗注定了帝國在之後十年,面臨的一切。在當時的政局上,這一次的事件直接反轉了各方面的勢力佈局。 練兵的失敗,直接導致了皇權失去了軍隊的拱護。帝國的內部,再也沒有一個強大的皇權了。換句話說,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把日益畸形的社會扭轉過來了。此後,萬曆皇帝在選擇接班人一事上力不從心,甚至不能以自己的願望,而必須以官集團的偏好選擇接班人。 總之,在一五八五年申時行的一句話後,宦官們妥協了,天放棄了軍權。官集團在這次事件的勝利,解除了有明一代幾百年來皇權對官集團的威脅,成為了帝國真正的主人。當萬曆皇帝駕崩,年輕沒有經驗的太登基後,這種情況愈發嚴重。 在複雜的政治鬥爭,尚處於青年的太並沒有經驗,並不是老謀深算且人多勢眾之官的對手。太本身往往由官集團扶植上台,或者官集團和皇權鬥爭的「棋」,顯然無法和官集團交鋒。從此,下一任皇帝的選擇,甚至本任皇帝的壽命,都完全由官集團掌握。 萬曆皇帝的兒,泰昌皇帝朱光洛,登基三十天,因服用官「鴻臚寺丞」李可灼進獻的「紅丸」暴亡。官接下來扶植朱光洛十五歲的兒朱由校登基,是為天啟皇帝。年輕的天啟皇帝登基七年,墜舟染疾,服用官「尚書」霍維華進獻的「仙藥」暴亡。 一定程度上,帝國十年後的滅亡,更是這件個事件所帶來的結果。無論是李自成張獻忠的揭竿而起,還是滿清叩關後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在這一次事件之後,都變成了必然。既然皇權沒有任何武力保護自己,既然央御林軍都由官輕易瓦解,地方軍鎮如何會聽命於皇帝? 官越來越放肆,他們把所有反對他們的人都打為「閹黨」,他們動不動就寫著幾十頁幾十頁的奏折「彈劾天」,他們在朝廷上撒潑耍賴,他們甚至敢在龍椅前指著皇帝的臉厲聲大罵。 這樣的局面,在帝國的末期屢見不鮮。而對皇帝發難的個人,則被官集團捧為英雄,最終將被官集團重用,位居高位。 天啟皇帝服用仙藥而亡之後,接下來被官扶上台的是未成年的朱由檢,是為崇禎皇帝。不知道是否是被自幼受到的官教育蠱惑,朱由檢選擇了和官合作。 和天啟皇帝苦苦和官對抗比起來,崇禎皇帝朱由檢決定順勢而為,他上台就肅清天啟帝遺留的宦官,再不倚重提拔宦官,轉而重用被天啟打壓的官集團。這種和官合作的政策,受到官集團的一片唱頌。官們大唱讚歌,把朱由檢贊為英明神武的興之主。 自幼受官教育長大,尚未成年的朱由檢也頗為自得,數次在朝堂上自比三皇五帝。他在一片稱頌聲決定做一個開疆拓土的興之君,先後任命官集團「東林黨」袁崇煥、孫承宗為督師處理滿洲邊患,以全國稅收和全部內庫銀為依托,開出了有明一代最高的軍餉和最大的督師自主權。 他得到的結果,是破天荒地被滿洲女真攻入京畿(北京附近)。一次,又一次。 崇禎初年,帝國東北的形勢本來並不危急。人丁不過幾十萬的滿洲女真是在萬曆末年,在大明都督李成梁扶植下發展起來的。李成梁在很多史學家的研究,被認為是滿洲人。他死去後,女真人失去了友好的外部環境,在天啟末年幾乎快山窮水盡。大片大片地餓死,是女真人在天啟年不得不面臨的威脅。 但帝國的局勢總是不斷改變,女真人很快就等到了機會。崇禎初年,在東林黨那些「愛國」官督師的手上,女真人不但擺脫了飢餓和貧窮,而且不斷做大。兩任督師號稱花費幾百萬兩銀的防禦像是擺設,本應重兵防禦長城不堪一擊,女真人長驅直入。 一次次的京畿掠奪,幾萬輕騎不結隊列放蹄奔馳於大明國京師附近千里,搶奪人口財物糧食,如入無人之境。一次次輕而易舉的勝利不僅讓他們恢復了元氣,更激發了他們席捲漢人天下的雄心。崇禎十七年,兵強馬壯的滿洲貝勒多爾袞入京,然後席捲而下。揚州,嘉定,四川,廣州,一次次的屠刀被舉起,然後就是留發不留頭。 人丁幾十萬的女真人,在漢人的土地上,把一萬萬的漢人變成了奴才。這樣以少勝多的征服,足以讓人類歷史上其他自詡偉大的征服者汗顏。 要知道,僅僅在幾十年前,建州女真還停留在漁獵穴居的時代,近乎是原始社會的部落。這樣的飛速崛起,誠實要讓世界上其他自詡幸運的征服者羞愧。 清軍兵臨南京之日,大明朝官魁首,東林黨領袖錢謙益在城內富麗的院裡張皇失措,進退兩難。艷名滿江南的小妾柳如是對自己夫君這種女兒姿態,頗有不屑之意,她勸錢謙益投井殉國,以不負錢謙益平日裡那滿口仁義道德,忠君事國之理。 柳如是雖然貌美聞名,終究是個浸淫於道德章長大的虛榮女人,所以才會這麼說。她以前為了錢謙益的名聲和權勢拋棄過一個耿直不得遇的晚明才陳龍,她大概以為天下官領袖錢謙益在國難面前,會和戰鬥至死的陳龍一樣鏗鏘激昂。 但她等到的回答,是「水太冷」。 明亡之時,錢謙益四處聯絡,帶領東林黨投降滿清。 實際上,投降的並不止東林黨,官集團要員幾乎是全體投降。建州女真首領多爾袞輕騎開進北京城的前一天,還懷疑自己能否進入北京城。相信自己這麼輕易可以進入京師的女真人並不多,畢竟北京城人口是百萬計的,比所有女真人加起來還多。那一天,多爾袞本做好了遇到困難就返回關外去的打算。 但等女真人開到北京城下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們呆滯了好久。他們看到的,是大開的城門,是大明朝的官,那些口口聲聲高唱「道德」,自稱「忠臣」,動不動號稱要「死諫」辱罵大明天的官,正打開城門,跪在過道上歡迎女真人的王爺入城,入北京紫禁城。 最後時刻想到殉國的,只有天而已。 充滿抱負,辛勞終日的年輕天,漢人最後一個皇帝,卻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京師城陷那一天,一片兵荒馬亂之,天沒有選擇逃走。他走上了煤山,把一根繩掛在了一顆歪脖老槐樹上,自縊而死。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官,陪他殉國的,只有一個日夜侍奉天的太監。 剛剛在北邊擊敗蒙古人,西邊擊敗彝族人,南邊擊敗荷蘭人,東邊擊敗日本人,大明朝強大繁榮得令西方敬畏,此時卻突然如紙糊一般脆弱。 歐亞大陸的東方,漢人那璀璨的明,如一顆耀眼的煙花,轟然倒塌。 自縊在那棵歪脖老槐樹上時,天朱由檢說了一句「愧對祖宗」,他把散發披在了額前。那一刻,他是恨自己沒能以匹夫之力挽狂瀾於欲倒,阻攔韃鐵蹄延續大明殘骸?還是恨自己不能像正德皇帝,萬曆皇帝,泰昌皇帝,天啟皇帝那樣勇敢地和官開戰,直到身敗名裂至死不退。 也許他是過於自責了,他只是一個官培養出來的剛烈青年,自負,剛烈,惶恐,多疑,處處掣肘,局勢遠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改變的。帝國的結局,在萬曆十三年,申時行的那一句話說出口時已經注定。 「爾等不見江彬之覆麼?」 從萬曆十三年往前推十五年,是為正德十年。那一年,依靠軍權百般削弱官職權,數次親征蒙古,身強體壯自封大將軍的大明朝正德皇帝因偶然「墜舟」入水染疾,駕崩,年僅三十歲。正德皇帝逝去不過幾天,正德皇帝賴以練兵,賴以威懾百官屢建戰功的大將軍江彬就被官五花大綁押送入京,磔於市。 這一次示眾,震撼了整個大明,改變了這個帝國的前進方向,最終結束了那個時代。在那些滿紙荒唐言的發黃史書,你甚至看不清這個過程的全貌。現在,讓我們近距離,一點一點地剝開歷史的謊言,看清楚大明朝,我漢明這最後的一個帝國,是如何亡的。天翼網友整理上傳 www.tianyi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