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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煌》全集【精校版】

作者:開荒


第001章 半妖宗守

「大概是真的穿越了——」

裝飾奢華精緻的馬車裡,宗守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面圓鏡。

鏡內的影像,分明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年約十三,面色蒼白,不過那五官,卻是少有的俊逸,精緻絕倫。

一雙狹長的鳳眼,流光溢彩。不過此刻內中,卻有些苦澀無奈。

記得不久前的時候,自己還分明是一張平凡至極的大眾臉,丟在人堆裡絕對找不出來的那種。在雲界一個小國國都的圖書館中擔任管理員,混吃等死,身份再普通不過。

卻不意這一夢醒來,軀體竟是換成了這般的俊男。雖說稍顯病態柔弱,不過確實是一等一的俊秀無疑。即便前世時,那些以英俊聞名的頂尖男星,也遠遠無法企及。若說還差些什麼,便只有氣質而已。

只是此刻,宗守卻無半點喜悅之情,反倒是只覺是愁苦無措。

彷彿是一隻本來自由自在,生活遨遊在大海中的魚兒,突然來到了地面之上。

在周圍所有一切,除了那要命的陌生窒息,以及驚奇詫異之外,更有股恐懼孤獨之感。

不肯死心,宗守又使力捏了捏自己的面皮,立時便只覺一陣疼痛。自然也沒發現,臉上有什麼整容的痕跡。

「——有痛覺,應該不是在做夢?可我如今,到底是什麼身份?還有這鬼地方,又是在哪裡?」

『宗守』,是他如今這具身體記憶中的名字。他前世之中,另有其名,不過身置此時此境,那對他而言,已無意義。

呢喃著自言自語了幾句,宗守歎了口氣,移開了視線。胸中更是滿蘊著絕望,對於回歸或者『夢醒』之類,已然徹底死心。

其實他更換這個身軀,已經有好幾日時間。幾乎每次睡眠醒來,都會重複一番方纔的動作。而今天,已經是第七日。

看這車廂之內的裝飾風格,似乎是在古時,卻又似是而非。

再挑開窗簾,只見外面,是大片大片的原野,一望無際,綠意盎然,令人心胸舒暢。空氣亦是清新舒爽,絕無半點他那個時代的渾濁。

而再若往下看,便可發覺這馬車,雖有車輪,卻懸浮在半空中,離地三尺。前面那十六匹額生獨角的角馬,也是踏空而行,更能上下起伏。

故此這車體雖是龐大,光是車廂,便足足有四十個平方,可無論什麼樣的複雜地形,都能如履平地。

而此刻前方,也無人在駕馭,筆直的一路往前急趕,向遠處飛馳。

車廂兩側,那些刀痕劍傷,也令人極其在意。

宗守只覺一陣昏眩,癱坐在那鋪著天鵝絨墊的軟榻上。

馬是馴化後的精獸,車是翻雲車。只是據他所知,這兩樣東西,只出現在雲界一萬二千年以前,應該是久遠之前的古董。

然後又略一動念,他的腦內,便浮起了一連串的記憶畫面。

都是支離破碎,殘缺不全。其中有許多文字,有不少人臉。忽而在習武,忽而在讀書。看見過生死搏殺,也目睹人飛天遁地。再還有,便是一座直插雲天的巍峨巨山,一個大得不可思議,佔了大半個湖中島的書院。

既覺陌生,又覺熟悉,又依稀有些恐懼之感。這種心情,實在是複雜古怪之至。

最後是腦內最深處,唯一尚保存完好的一段記憶。有無數玄奇的文字,組合在了一處,構成了一本完整的書籍。

這些字,他極其熟悉,甚至可以說是瞭如指掌。尚在學生時代,便有過不少研究,甚至還發表過專門的論文。

「無定靈皇訣,還有這妖文。莫非這裡,真是萬餘年前,武修靈師稱雄的時代?記憶裡這些特徵,應該不會有錯了——」

想起在殘缺記憶中的書院裡,那些靈師們每日施展的念法,以及種種靈能。宗守的唇角,不由微微抽搐,面上卻全是茫然之色。

類似的場景,他也不是沒有見過,不過卻是在遊戲中。

後世雲界禁制私鬥,加上天地靈能低靡,只有一些被稱為『聖地』的特殊地域,才較濃厚。武學念法,開始沒落,隨著各類機械的出現,使科技興盛。

不過雲界之人,到底是流傳下先祖與天地抗爭,養成的自強不息,好勇鬥狠的因子。

無法正常修武,便只能在虛擬的遊戲世界中,尋求慰藉。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一款名為《神皇》的虛擬全息網絡遊戲。據說邀請了當代,所有存世的武學名家,以及數百位歷史學者。完整再現了一萬三千載前,那個神皇臨世之前,英雄輩出的時代。武學以及念法修行,衣食住行,一切都趨近真實。

對了,記得在前世之時,他最後的意識,便是在《神皇》遊戲之內。

雲界七皇爭鋒。自己一人一劍,獨鬥群雄。卻在最後時刻,身體突然一陣電流經過,失去了所有意識。

再醒過來時,便已換了一個軀體。眼前一切,也再非那個熟悉的世界。

那麼自己此刻,到底是在遊戲中,還是一個真正的,一萬三千年前的時代?

腦內再次一陣暈眩,宗守乾脆放下了一切,不再去想。

在這車廂中,反正是無所事事。宗守轉而將一口大約三尺長的青鋼劍取出,在這還算寬闊的車廂室內,練起了劍術。

腳下步伐進退轉移,配合身形,使這不大不小的車廂之內,劍光閃耀。

正如他前世之時,每一個劍式,每一個步伐,都是精準到了毫巔之境,幾乎堪稱是完美。

然而這基本劍術,才不過練了半刻鐘,宗守便已是氣喘吁吁,渾身上下,亦是冷汗淋漓。

而那劍光身影,也不免是微微走形。只憑著他那與生俱來,死不認輸的信念,一直強撐著,才沒有癱軟在地。

直到全身僅餘的力量,徹底耗盡。宗守這才止住劍光,氣喘吁吁地坐在榻上。

當那專注至極的注意力,終於分散。立時間,便可覺渾身筋骨,四肢肺腑,所有部位,都如火焰灸烤般疼痛。

此舉絕非僅僅是閒的無聊,而是單純的不安。這個世界,還有自己本身的境況,莫不都令他心生危機緊迫之感。迫不及待地,想要獲得一些實力,至少也要有些保命之能。

前世為了那款遊戲,他將所有的武者基礎,都修煉研究到可宗師境界。整個雲界,有此成就者,不過千人而已。

其中的劍理,變化,都已掌握。他此刻所需要做的,就只是讓這身體,牢牢記憶,成為自己本能。

只是自己這身體,實在太過不堪。只是普通程度的練習,卻也僅僅只支撐到一盞茶時間,體力甚至不到常人的一半。

而更令人沮喪的,是那基本內功,根本就無法修行。

倒非是宗守身體,真的很弱。其實若論及力量、靈活、敏捷之類,他甚至可超出常人一截。甚至那根骨與五行靈根,也應是屬於天才一流。只是體力,不知是因何故,出奇的弱而已。

不過這七日時間摸索,宗守也已經有了些頭緒。應該是自己身具的血脈之故,身為半妖,人狐混血,這才有這般俊俏的面孔。也造成了如此虛弱的體質。

而且若不出意料,無論是自己父族還是母族,都應是來歷不凡。

「這人族血統,還不清楚特徵。可這妖族血脈,分明便是七尾天狐。整個雲界,能有此血脈者,只怕不出百數!若是能有一方壓倒另一方也就罷了,偏偏是相持不下。這雲界中,無論哪個時代,都幾乎人人學武,即便是一介未成年的少年,也往往能疏通一脈。不起眼的小民,也常能有一身不俗武學。似我這身軀般,半點內力也無,手無縛雞之力,實在是少有——」

躺在軟榻上,宗守腦內那些被他強行壓下的思緒,又再次紛至沓來。

意念裡也幾乎下意識地,想起了記憶深處,那段玄奇妖文。

自己記憶中的這本無定靈皇訣,還配有一套無定殺拳,一套魚龍風雲變,都是可稱為絕學的武道技法。

而這『無定靈皇』四字,宗守總覺自己似乎聽說過,卻又想不出是何出處。

「頂級絕學,居然還另搭配一套拳術,一套身法。身具兩種高階血脈,這身份,絕非是常人,只怕真是什麼雲界顯貴之後。莫非這宗守,是世家子弟?宗姓?出身那個已經全族死絕的天狐宗氏?這名字,也不知怎的,有幾分熟悉之感。對了,還有那兩個僕人——」

想起這七日時間一起同行,此刻卻都暫時離開的二人,宗守不自禁地,又是一陣頭暈腦漲。

以那兩人的不凡,恐怕『自己』的身份之高,也是遠超他的想像。

再思及那遊戲中的世界,成為現實。而自己竟也身置其間,宗守更覺是不可思議。

正頭疼之時,那馬車之外,忽而傳來一聲呼嘯聲響。宗守挑了挑眉,轉首往窗外望去。

只見一位身穿彩裙的女子,正飛縱而來。雖是步行,奔騰之速,竟是還勝過那十六匹角馬一籌。而那雙纖纖秀手中,更還托著一隻龐大的獸屍!

看見車內的宗守望來,那女子立時抬起頭,甜甜一笑。容貌娟麗,眉目如畫,耳後兩側,赫然還有著一對可愛至極的白色貓耳。正是他在這世界醒來之後的兩位僕人之一,素初雪。

而在其身後,還跟隨著一位雄魁大漢。乃是這輛車的車伕,名喚尹陽,身高足有九尺,渾身肌肉虯結,仿似鋼鐵鑄就。

氣勢雄闊大氣,腳下不急不緩,卻每個一跨步,便可達數丈開外。方方正正的面上,沉凝如水,隱透憂容。

第002章 雙脈並行

濃郁的肉香,飄散在原野之間。一隻大得嚇人的獸腿,正被一桿鋼槍穿刺著,架在火上燒烤,不時有油脂滴下,發出『茲茲』聲響。

眼見著豬皮已是變成了金黃色,宗守又小心翼翼地,刷上了一層香油,塗上了香料。使那肉香,更加的引人垂涎。

重達四噸余的野牙豬,被分成了數份。至少一半,都餵了旁邊別名踏雲駒的角雲馬。混雜著黃豆草料,正吃得香甜。

只剩下三條豬腿,除了其中一條,正在炙烤之外。尹陽與素初雪都各取了一條,吃得滿嘴流油。

前者還稍稍講究些斯文,後者卻是完全不顧自己形象。彷彿恨不得把骨頭,也吞進肚裡。一邊大嚼大啃,一邊還以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宗守。

「好香!咕嘟!真好吃!小主人烤肉的手藝,比以前厲害了好多——」

聲音含含糊糊,若不注意,根本就無法聽清。宗守卻禁不住莞爾一笑,初雪是他的侍女,出身虎貓一族,是妖族的一支。雖是容顏秀麗,卻生性貪吃好動。看似是文文靜靜,清麗怡人,彷彿是大家閨秀一般,卻幾乎一刻都閒不住。特別是吃東西的時候,總是令人大跌眼鏡。名字雖喚作素初雪,可除了那身肌膚,確實欺霜賽雪之外,其餘氣質性情,都與這名字半點沾不上邊。

而所謂的妖族,據後世記載,乃是遠古先民,為對抗肆虐天地的異族蠻獸。將一些強大異獸之血,融入己身,以增戰力。

可當那個慘烈的時代結束,這些人卻為人類所忌,乾脆自成一族,便是所謂妖族的由來。

萬載之後,這個族群,幾乎滅絕,宗守也只在遊戲中見過。

用手中的匕首,隨意割下了一塊烤肉,慢條斯理的吃著。然後宗守的目光,不經意的,再次投向了旁邊那輛馬車。

「尹叔,如今大敵尚窺伺在側,你我卻在此處生火停滯,是否有些不妥?」

在馬車上呆了七日,宗守雖未親眼見過尹陽初雪,與人廝殺。不過這車廂兩側,那些傷痕,卻俱是新創。更有無數孔洞,幾乎將那廂壁的鐵板透穿。一些地方,甚至沾有血跡,觸目驚心。可見他來到這世界之前,必定經歷過一番凶險。

這兩日二人更是時不時的遠離,名為狩獵,可每次返回,身上卻總是帶著濃郁的血腥氣味。不受獸血,而是沾染了人命。

那尹陽聞言明顯怔了怔,接著卻又毫不在意,仍舊是大口吃肉,聲線陰冷道:「請世子寬心,此處六百里內,已然肅清。只是空有鷂鷹,日夜跟隨。生不生火,都無關緊要。我與初雪亦需時間修整一二——」

宗守抬頭上望,果見幾個細小的黑點,在雲中穿梭。心中頓時再次一沉,有這些空中的『眼睛』在,自己一行人的行蹤,對方足可瞭如指掌。

更何況以這輛馬車的顯眼,想要遮掩形跡,根本就無可能辦到。

看來還真是大敵在側,危如累卵。

不過此刻更令他在意的,卻是尹陽對他的稱呼。初雪叫他少主,尹陽卻喚他世子。

世子,在妖族之內,必定是妖王嗣子!

妖族百支,多是桀驁不馴。身為妖王的繼承人,卻手無搏雞之力,可想而知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歎了口氣,宗守繼續吃著手中的野牙豬肉。大約九分飽的時候,便感覺體內,一道道溫暖的氣流,在體內四下竄動。

宗守直起身,走到了一旁,選了一個空曠點的地方。開始展動身軀,忽而折腰,忽而俯身,忽而又伸展四肢,與後世流行的減肥操有些相似。

初雪這時也將手中的豬腿吃完,卻又把那只烤好的前腿,撕下了一半。一邊吃著,一邊好奇望來。

「又是在練這些姿勢,看起來好奇怪,又不能跟人打架。少主,這可是從臨海書院裡學來的?那些靈師,都只會騙人,還說什麼有教無類,包容四海——」

宗守只當沒聽見,神情專注,盡量將每一個動作,都以最完美的方式完成。

基本導引,非是來自古時的傳承。而是《神皇》遊戲中,一些玩家所獨創。目的是引導身體內,吸收自外界的能量,盡量化為己有。與內息心法同習,極有益處。特別是修煉基礎功法之時,可使效率,至少提升三成。

宗守便是參與者與發起人之一,來此之前,已經在研究到第七套動作,可惜卻還未完成,那《宙極命世書》便已出世,引發雲界七皇之戰。

之後的他,便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世界。

此刻每當宗守完成一個動作,便有一絲氣流,被他強行引導著,歸入到下腹氣海之內。

不過這些氣,卻並非是真正的內力,而是所謂的『精元』,由最為精純的靈能所聚。吸收自野牙豬肉,本當是隨著時日推移,自行散去。此刻卻被宗守的導引術,強行聚至丹田。可強化身體,也可轉為內息,能修復傷勢,也能轉渡他人,用途多多。

前世之時,宗守能夠凌壓於數億玩家之上,這導引之術,可謂是居功至偉。

平時宗守,都是在馬車之內習練,每天三次。初雪早已見識過,只看了片刻,便不敢興趣。

尹陽卻是第一次得睹,只第一眼過後,目中就是精芒隱透,目不轉睛。

直到宗守,將整套導引術完成。尹陽眸子裡的銳光,這才收斂。淡淡道:「這套動作,不知世子,到底是從何處學來?若勤練不懈,日後即便不能成一方雄傑,也能強身健體——」

宗守微微頷首,表示受教,面上卻掠過一絲異色。

這七日時間,他唯一知曉的,便是自己,曾經在那無比熟悉的臨海書院內讀過書,而且時日不短,直到最近才被二人接出。

還有便是這尹陽,以他的見識閱歷,竟也看不出對方的深淺。

冷靜沉穩,舉止有度,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車伕。

將那豬肉吃完,尹陽初雪,便都各自入定調息。呼吸漸勻,宛如入睡了一般。

宗守也盤膝坐下,先是試探著,運行一門基本心法。將氣海內的精元,轉化為內息。初時還不覺什麼,卻在那些氣流,堪堪湧入經脈之內的時候。便只覺是全身刺痛,宛如是十萬根鋼針,同時插入體內,令他幾乎痛呼出聲。

宗守下意識的倒抽了一口冷氣,也不欲驚擾旁邊的兩人,強行忍耐。直到片刻之後,那劇痛才稍稍遏止,身前後背,俱是冷汗。

「果然!是經脈並行之故!」

目中閃過了一絲了然之色,宗守催動意念,使那一絲絲暖流,全數回歸氣海。已暫時放棄,繼續修習內氣的念頭。

雲界之中所有種族,修行都以身脈九輪為基。九條輪脈,環繞週身。

而方才宗守運氣之時,分明感覺那些精元,在他經脈之內,竟是分道而行。

他的身體之內,果如他所料,是兩脈並存!

這具身軀,乃是半妖,身有人族與狐類,兩種血脈,而且俱是來歷不凡,一身具兩家之長,根骨與五行靈根必定不凡。

然而也恰因此故,彼此衝突,這體力才低得嚇人。使得他,無法正常修煉任何內息。

似雙脈並行這般的體質,換作是他人,多半是絕了習武之念。不過在他而言,卻並非是沒有希望。

來到這世界,他最慶幸的,便是在前世幾十年的閱讀,虛擬幻境中的驗證,積累出遠超這個時代所有武者的武道經驗!

回憶著前世的信息,宗守的眉頭漸漸緊皺。

要麼是修習適合雙脈的特殊功訣,宗守的記憶之中,便有數種。而且俱都威能不凡,至少也是絕學之上,卻都不適合。

再其次,便是取得幾種天材地寶。增強自己任一血脈,將另一方壓倒,改善體質,使雙脈歸一。

只是這天生靈物,更為稀有。宗守便連想都未曾想過。

「當真是活該!烈火寒焱法,大逆羅神訣,日月煌輪,當初我搶到手的時候,怎的就沒仔細看看?雖說是垃圾了點——」

正煩惱之時,腦海之內,卻驀地如靈光一現般,又是一段文字掠過。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宗守神情,驟然一怔。接著下一刻,卻如見蛇蠍般,忙不迭的,把這些記憶,驅趕出意識之外,牢牢埋入記憶深處。

這是文字,皆是來來自於他早年偶然得到的一門上古武學秘要,名為『吞元』。曾在雲界掀無邊風浪,引無數腥風血雨,名傳十方世界,被世人視為禁忌。

若是此術,倒也能解他血脈衝突之困,甚至可修為爆增。不過這方法,不過若不到萬不得已,真正身臨死局,他也不願輕易觸碰。特別是自己的雙脈之體,只怕會更添隱患。而此刻仍在猶豫之中。

一聲苦歎,宗守轉而把那聚集來的所有精元,都散入四肢百骸,強化身軀。

特別是一雙手,使肌肉群更加結實,筋骨更為堅韌。

之後又從不遠處的木林中,砍伐下來一塊雲界常見的鐵木,以手中的精鋼寶劍,削刻成一把把長約半尺的木質飛刀。

第003章 六神御刀

站在車窗旁,宗守手腕微抬,一道黑色的光影,便立時從他袖內射出。頃刻間便已至車廂之外二十丈處,牢牢釘在一顆矮小樹木之上,發出『奪』的一聲輕響。

「左偏半厘!」

自有人駕御之後,這翻雲車的速度,就更快了數分。那被當成標靶的矮樹,在視野內一掠而過,只一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宗守卻瞇著眼,銳目如鷹,清晰的望見自己以鐵木削成的飛刀,往左稍稍偏斜。

自那日停下修整之後,自今又過了三日,之後便再未有過停歇。

尹陽與初雪,依舊時不時的,帶著一身殺伐之氣,離車而去。而宗守則是繼續無所事事,呆在馬車內。

除了每日裡,修習劍術身法,以導引之術,聚引四方靈能,強健體質之外。又多了一項功課,便是拿著這些黑鐵木製成的飛刀練習。

每當身體疲乏之時,宗守總會立於窗前,以附近任一事物為靶,將飛刀射出。

前世之時,宗守以劍聞名,躋身入神皇遊戲,雲界七皇之內,哪怕是在十方百萬世界中,也是玩家中最頂尖的強者。

不過那時,他最令人忌憚的手段,卻還有一門飛刀暗器,同樣蓋壓群雄。

六神御刀術,在《神皇》中習得。刀出之時,例無虛發,力能斬仙!哪怕是七皇之戰時,也從未有過失手,即便是以遁術冠絕一界,與他齊名當世,號稱無影極皇的那位,也同樣隕落在他的六神御刀術下。

而這款虛擬遊戲,最特異的一點,便是大多能學習的武技秘術,都記載有詳盡的修習之法,來源於古時的傳承。在現實之中,亦可習練。

六神御刀術,便是其中的頂級秘武,宗守此刻雖輪脈未開,卻已可練習內中的一些秘訣手段,使自己的飛刀之術,不遜色真正的習武之人,甚至更有勝之!

右手驀地再一翻,又是一口鐵木製成的黑色飛刀,出現在了宗守的手中。隨著手指帶動,在指間上下翻滾,帶出一連串絢麗之極的刀影光華。

宗守本身卻是微微闔目,開始內視己身。

未修內息,對自己體內的輪脈狀況,也同樣是一無所知,基本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窺測體脈。不過前世身為武道絕頂武者的經驗,卻可以令他清晰感覺到自己手臂,每一塊肌肉的狀況變化。出力大小,強壯的程度與柔韌。甚至連那肌腱的伸縮,關節的扭動,也可瞭然於胸。

不出片刻,宗守便隱有所悟。

三日時間,這飛刀從生疏到熟練,再到此刻便連移動中的目標,都幾乎能百發百中。換作是任何人,都無法辦到。哪怕那些武學天資,真正驚才絕艷之人,亦是難能為力。也唯有他,依靠這精準到接近毫巔的控制,以及不斷的自省反思,調節變化,才能一步步,達至這一境界。

只是方纔的那一刀,宗守卻仍不滿意。暗器之術,差之毫釐,便謬以千里。而武者搏殺,生死往往在一線之間,更容不得半分差錯!

哪怕只是偏斜了半厘,在他眼中,也難容忍。

馬車在這曠野之內,繼續疾馳。忽而一隻奔跑中的火羽兔,跳入到了宗守的眼簾之內。

瞳孔微張,他右手中翻滾的木質飛刀,近乎本能地,立時疾射而出,化作一道深黑色的光華,穿越十數丈外,直刺那火羽兔的咽喉。

而宗守視野中,也幾乎在同時間,一團血光飆灑。那飛刀毫無懸念,在火紅色的咽喉間,洞穿出一個偌大孔洞。火羽兔也是應聲而倒,翻滾著栽倒在地。

仔細觀察,可見那飛刀,仍舊有些許偏斜。不過這卻是因目標本身的高速閃避,產生的變化,在他的容許之內,也在事前的預判之中。

微微一笑,宗守又將一枚飛刀取在手中。他此刻,已經勉強找到前世時,那發無不中的感覺。之後需要做的,也是如那基本劍術,基本身法之類的武學基礎一般,繼續一刀刀勤練不懈,練習各個角度的發力。將這飛刀之術,徹底刻印入自己血肉與骨髓的最深處,形成本能。

「這具身體,體力雖弱。不過這力量與柔韌,真是可怕。我如今,僅僅只是身具一半妖族血統而已,怪不得,妖族會為人類所不容——」

初雪的巨力,以及那迅捷至極的陸地奔騰之術。絕非是僅僅來自其修行的武學,至少有三成,是因其雪貓族的天賦。

肌肉繃緊,力貫刀尖,正當那黑色刀芒從車窗之內,再次破空而去之時。宗守忽的心中一動,轉過頭時,只見素初雪,赫然正站在車門口處。手中捧托著一個巨大的浴盆,一雙藍眸,愣愣的看著宗守的右手。

半晌之後,又微微失神道:「好快!小主人的這一刀,雪兒都未必能的擋得住。」

緊接著那杏目內,又閃閃發光道:「這門飛刀之法,好像都只是基礎,不過好厲害。唔,行雲流水,明快簡潔。可是君上傳授的?不過少主更厲害呢,明明是生疏僵硬,似乎是初學。再仔細看,又好像是經歷了千錘百煉,已然出神入化了。方才尹叔也說少主是真正的天才,只可惜——」

似是自知失言,初雪急忙住口。

宗守目中,卻禁不住再次透出一絲訝色。他練習劍術飛刀,本就沒打算隱瞞這二人。

殘碎的記憶畫面裡,本就有『他』幼時習武的一段記憶。無論是拳術劍法暗器,十八般兵器,都有涉及。雖是基礎,卻俱都有著不凡傳承,可謂盡得武道精華。而臨海書院之內,除了文章與念法靈術之外,同樣也教習武學。只是十歲之後,多半是因宗守無法通脈的緣故,再未習武。

故此他此刻,無論練習什麼,都不會引人猜疑。

真正令他詫異的,是少女的悟性。竟是第一眼,便窺知到他這一刀的奧妙所在。

簡單高效迅速,去除了所有多餘的動作,在傾力維持精準的同時,把所有力量,都盡其所能的發揮,正是六神御刀術的基礎奧義。

而飛刀之術,他也確然是已經千錘百煉,不過這身體,也確然是對此生疏已極。

這樣的女孩,怎會做一個手無搏擊之力之人的侍女?

暗暗驚疑,宗守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淡淡看著窗外那沒有半分偏差的鐵木飛刀道:「這飛刀我練得再好,又有何用?修不成練氣術,終究還是一個廢人而已——」

這些話,絕非只是說說而已,是真的感覺極其無奈。

腦海中有他習武的畫面,自然也有無數的白眼,鄙薄,便能宗守都為之憋屈。雖不是自己的記憶,卻也感同身受,恨不得能早早恢復前世之時,以此身劍蕩群丑。

自嘲一笑,見初雪的神情,愈發的忐忑慚愧。宗守搖了搖頭,停住不言。轉而又看向她手中提著的木桶,面現疑惑之色:「這是做什麼?」

那素初雪本是自責不已,這時聞言,頓時如聞大赦。一邊慌慌張張的將那浴桶放下,一邊解釋道:「少主忘了?今日是十日藥浴之時。雪兒來服侍您洗沐!」

洗沐?

宗守立時心神一蕩,一剎那間,竟不自禁的有了一絲期待。

再看向那木桶內,赫然滿佈著各種藥材。而初雪的一雙玉手,這時更在桶邊一拍。一瞬之間,那四面八方,無數的水液,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聚引,匯入這木桶之內。

更漸漸升溫,轉眼便已沸騰。

而宗守此刻,目中已是只剩下了震撼之色。

「這是靈武雙修——」

第004章 香艷藥浴

看著那桶內,沸騰的滾水,將所有藥物全數化開之後,又迅速降溫。

宗守一直是眼神怔怔,靈法與武道齊修,這可當真不凡。對於此女的資質潛力,是必定要重新評價。甚至他本人的身份來歷,估計也多半是被自己遠遠低估。

眼見車廂之內,熱氣蒸騰。浴桶內的水,也被降至合適的溫度。宗守也沒怎麼猶豫,更未再問詢。便坐到了浴桶之中。他體力虛弱,身體偏瘦,給人的映像是有氣無力,病弱秀氣的少年形象,不過一身肌肉其實卻是極其有料。

而甫一坐入到藥水之中,宗守便只覺全身肌膚,如千萬隻螞蟻噬咬一般,渾身不自禁的緊繃。下身更受此刺激,毫無遮掩的猛然騰起。

素初雪看得面上微紅,接著也同樣是寬衣解帶,渾身上下,只剩下一層白色半透明的薄紗,跨入浴桶內,在他身後坐下。

正當宗守心神一蕩,心生旖念之際。那纖細蔥白的手指,先是按上了他背部中央的輪脈大穴『氣軸』,在附近一陣揉按推拿之後。接著範圍漸漸擴展,一雙玉手,化作千百道指影。不斷的拍打著宗守的全身肌膚,輪脈穴位,一絲絲柔和異力,衝入進來,將那些從毛孔內,不斷滲入他體內的藥力,引入宗守的四肢百骸。

初時宗守,還是不免心猿意馬,慢慢的也是收束心念。盡力內視己身,素初雪的手法,明顯有些來歷。這些用於藥浴的藥物,也同樣皆是雲界少見的珍品,非豪門大族,絕難收集。

能壯筋骨,強血髓,佔據這身體的十日來,宗守還是首次感覺到自己身體內,這種氣機充盈,精力充沛之感。

固本培元,固實根基,這些藥可謂極效,也確確實實,令他改善了些體質。使元神鼓脹,氣血大增。

不過與自己的真正病根,卻似乎有些不對症,反而使情形愈發的惡化。

宗守此刻便已感覺體內,兩條並行的經脈,都是隱隱脹痛。

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之後,蘇初雪的雙手,才由快至慢的停下。雪白的面上,香汗盈盈,微微氣喘道:「雪兒已經力盡了,少主你再泡一陣,至少兩個時辰後,才可起來。尹叔說這五參壯血湯,是君上不久前千方百計,才從一位名醫處,為您求來的藥方。據說只需六年,就能解您雙脈之疾呢!更能強壯根本,使少主身體,大為好轉。」

宗守眉頭一挑,正心忖這到底是哪一位庸醫?簡直是昏聵!接著又只聽初雪又眉頭略蹙道:「尹叔還有交代,說少主切記勿要操之過急,暫時莫要輕易嘗試為好。十天前,少主藥浴強練內息後昏闕,幾乎瀕死——」

宗守胸內,立時一陣恍然。原來這『宗守』,並非是如他想像般,死於他人襲殺。而是自己強煉內氣,入魔而死,才被自己佔據了這身體。

當下不由又是一陣暗暗搖頭,那位所謂『名醫』的思路,其實也不算錯。五參壯血湯,可強化異血根源。針對性的增強一種血脈,將另一種並存的血脈,慢慢同化。乃是這種體質,最常見的解決之法。

不過他是雙脈之體不錯,可與尋常的雙脈,又稍有不同。不但俱是頂階,且二者牽纏極深,彼中有此,此中有彼,難以分割。

若非如此,他又何用這般頭疼?畢竟前世之時,因深研導引術之故,他對醫道,也算是小有研究,針療之術,更已至宗師層次。

「這麼說來,前幾日尹叔元氣大虧,也是因為我?非是被人所傷?」

轉過頭,宗守望了眼身後,然後那視線立時再次定住。素初雪的一身薄紗,早已被水浸得濕透,裡面的肚兜玉乳若隱若現,前凸後翹的身材,顯露無遺。一頭濕漉漉的長髮,嫣紅的面頰,雪白的冰肌,再加上那對貓耳,誘惑簡直難以言喻。

喉間下意識的咕噥了一聲,到了嘴邊的話,也吞了回去。宗守體內,本就強盛的氣血,立時又是一陣翻滾激盪,鼓蕩不休,呼吸亦開始轉為急促。

神皇世界,等級深嚴,上位者對下位者生殺予奪,全無顧忌。這初雪哪怕實力再強,也是自己的侍女。而且看起來,還是極其親近的那一種。這幾天時間,更是對他千依百順,更不知何故,隱約有些依戀。若是自己——

宗守不敢再想下去,猛地一晃腦袋,強行停下了腦內的種種遐思。心中一陣暗暗自嘲,宗守啊宗守,你何時變的這般沒有節操?

好色本沒有錯,可這雪兒,看年紀明顯也才只十三而已。以妖族的長壽,這個年齡,應該還只能算是幼女。

後面素初雪,似也知他異樣,目光羞澀的一斂,接著卻竟把那高翹的雙峰往前一挺,一雙碩大的玉兔,彷彿要裂衣而出。引得宗守再次一陣心神蕩漾之時,又咯咯一笑。從水中飛身而出,立在一旁道:「君上說了,雪兒需到十八歲後,練就身輪,破開陰鎖。才可與少主行房。不然少主身體,會承受不住的。至於那些人,都不過是些跳樑小丑,少主也不用放在心上——」

她身上的那層薄紗,本是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讓宗守大飽眼福。

可當話落之時,便已是水汽蒸騰,被天地炎力,瞬間烤乾。穿上了外衣,素初雪便已是再次身形一縱,飛出了車門。有如飛燕般,一個靈巧的返折,便立在了車廂頂部,繼續警戒四方。

車廂內宗守聞言,忍不住再次一呆。這雪兒與他,原來還不僅僅只是主僕。聽其言語,倒彷彿是他那位不知來歷的『父親』,為他挑選的侍妾。

還有那練就身輪,破開陰鎖,又是怎麼回事?莫非——

一時之間,宗守心底更是一陣浮想聯翩。直到體內經脈,更為脹痛難忍。那渾身肌膚,也再次仿如萬蟻噬身之後,這才微微一醒。然後第一時間,便又眉心深鎖。

素初雪在他面前,雖一直都是裝著開朗樂觀的模樣。不過這妮子的眉眼間,那抹暗藏的憂色,卻瞞不過他。方才對他的詢問試探,也是避而不談。

可見他們三人如今處境,多半堪憂。

第005章 吞元之術

眉心舒展,宗守再次調節自己的呼吸。坐在浴桶之內,繼續引導體內的藥力,一點點化作靈能,充入到了五臟六腑,每一個角落。

他這時所用的,乃是內呼吸導引法,是導引術的分支之一。少了那些相對應的動作架勢,自然也無法如後者一般,將每一縷靈能,都利用到極致。

初雪的點脈推拿之術,明顯是上乘秘傳。以其真氣為輔,煉化藥力的速度,要遠遠超過他的導引術數十百倍。不過若論到均勻細緻,卻又要遠遠不如。

此刻宗守,便在將體內那些尚未化開的藥力,轉為靈能。他不求這些藥,能治好自己的雙脈之體,更不願再去強化血脈本原,使病根更為惡化,便只能盡力去強身健體。

這些藥力精華,實在捨不得就這麼浪費。

只大約過了小半盞茶的時候,宗守便已將四肢百骸,幾乎所有角落,都沖洗梳理過一遍。直到經脈之內的脹痛之感,幾乎無法忍受,方才停下。

這藥浴雖可強健肉身,壯大氣血,不過卻需循序漸進,慢慢改善,急進不得。每十日時間一次,正是最恰當的緩衝。

只是當宗守再睜開眼時,看著身周那仍舊藥香濃郁的藥液,卻又是一聲歎息。

心裡是萬分懷疑,那位所謂的『名醫』,到底通不通藥理。這五參壯血湯的藥方,簡直堪稱是奢侈,所用無一不是名貴稀有。然而真正能夠被人體吸收的藥力,只有不到十分之一。

若是換作他來配藥,這藥效至少也可增三倍以上。而若是身體完好,並無雙脈之疾,甚至可借助其力,以自己所創內呼吸導引術,直接開闢出一條輪脈,踏入武修之途。

「——可惜我如今便連正常的內息吐納,也是無法。經脈之內,根本無法運轉內氣。若只是疼痛也就罷了,怕的是氣走雙脈,彼此衝突,弄不好就好死人。難道就真是毫無辦法?」

思索了許久,都無所得,宗守便欲從浴桶起身。剛剛站起,腦海之內又再次浮起了一段經文。非是妖文,而是古菉!

觀天之道,識天之行,天道有常,無往不復。一月時有否泰,用有形狀,一時之吉可反為凶,一時之凶可反為用——

「怎麼又是這吞元之術?」

宗守的雙目猛地一張,身形定住。這段文字,他可算是熟悉之至。正是來自於那本《吞天元化經》。

其中並未記載武學,只有一些玄奧經文,武學秘要。也不知是因何緣故,這本離經叛道,本應當被諸家聖地,徹底禁絕的妖書邪說,卻流傳到了神皇遊戲內,極小範圍的流傳。導致三年間,玩家死傷百萬。

宗守機緣巧合,也得了一本《吞天元化經》的抄本。不敢貿然修行,一直都在摸索,改良完善之法,卻所得甚少。只能借鑒其部分精要,融入到其他武學之中。久而久之,更已絕了依靠此經,自創武學的念頭。

然而這幾日,也不知是否因對自己的境況,徹底絕望了的緣故,宗守總是時不時的將這本經文想起,難以自禁。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我現下雙脈並行,體虛氣弱的情形,正合此道。若是修行此術,必可如那人一般,直踏青雲,一步登天!」

吞天元化經的要義,乃是奪人之元力為己用,吞天地之精華善此身。巧取豪奪,最為天下的武修靈師所忌憎。不過宗守對此,卻無半分負擔。

器操人手,用之善,則善!用之惡,則惡!

對生死之敵,定要不擇手段。那些無辜之人,宗守自然也不會隨意奪其元氣。

「直踏青雲,一步登天?說的好聽!那人雖是稱雄一時,可結果如何?不過短短三載,便已裂體而亡。與其說是隕落於那幾位絕頂強人的合攻,倒不如說是死在自己手中。修行此法,你要如何調理氣脈,又如何融合那些異種真元?看似為捷徑,其實卻是鬼途。真氣駁雜,日後也難超脫身死,登仙武之門——」

「你這些年費盡心思,糾合諸多同道,自創導引之術,不正是為這門大法所準備?調理氣脈,吞噬精元,並非無法辦到。何況這吞元之術,也已改良不少。威能雖降,卻已無內息暴亂之虞。」

「可這導引之術,究竟還未曾完成!而吞天元化,也仍有缺陷。且這雙脈之體,若無法改善。修習此法,只會如這五參壯骨湯般——」

腦裡面兩個聲音爭執不下,而宗守的面色,也是忽陰忽晴,變幻不定。

半晌之後,宗守竟忽而一笑,重新坐下。

心內清明無比,一切以保命為先。若是時間允許,他自然想在完善之後,再修行這吞天元化經。可眼下他哪裡還有得選擇?

初雪尹陽,都說是無需擔憂,卻令他更添不安。若是真有不測之事,自己總要有些自保之力。

而且若是只用來吸取這些藥物精華,這吞元之術,應該還不至於釀成什麼隱患才是。

心中有了決斷,宗守便直接開始了運氣吐納。這門吞天元化大法,他已研究過無數餘次,也試想預演過各種情形。

此時運功,幾乎是毫無滯礙,輕車熟路般便將水中那些藥力,引入自己的身軀,這一步,乃是『吞天』。

接著又以內呼吸導引術,操控著體內那道道暖氣,轉化為精氣靈能。然後強忍疼痛,依照心訣,使之不斷流轉,步步壓縮提純,正是第二步『元化』。說來簡單,過程卻是複雜之至。稍有差錯,便是前功盡棄。

當浴桶之內的藥液,被他吸納到七成。宗守便只覺是自己腹部,彷彿要炸裂開來。彷彿一隻隻老鼠,不受控制地,在體內不斷衝撞遊走。全身冷汗涔涔,所有輪脈,都如裂開。

宗守卻不驚反喜,神情肅然,目透神芒。開口猛地一聲輕喝,道了聲『開』字。強控著那些被他純煉過不知多少次的元力靈能,撞向了臍下半寸。

然後便只覺腹部一陣絞痛,耳旁一陣轟然炸響。氣血驟然逆流,意識迷失,一陣昏眩。

而當宗守,再恢復清醒之時,面上卻立時透出一絲喜意。

第006章 龍澤古靈

與幾天前無論怎樣體察自身,都只能感應到粗略的氣感不同。

當宗守再次內視,已然是清晰無比的感知到,那一條條川流不息的氣脈,還有那一環套一環,複雜浩瀚,又暗合天地至理的脈輪。

而當這劇烈的痛楚漸漸退去,胸腹之中,也同時騰起了一股溫暖之感。

正是所有靈能、真元,以及內息的匯聚之所,所有『氣』的根源!更是身脈九輪的發始之地,破開身輪之前,唯一能與天地靈能直接接觸的要穴!

不久前的宗守,對此處雖然也能以特殊的手法探查,卻遠遠無法準確感應。

千辛萬苦導引入內的靈能,也無法在內儲存。即便強行灌入,也只會慢慢散去。

此刻在宗守的靈覺之中,只見那腹部下方,赫然多出了一個白色的氣團。

若再深入其中,可見一個白色的霧海,展現在他眼前。一屢屢流質的氣團,在內中流動。初看時,是雪白的顏色,再仔細觀察,又可見其中,夾含著部分灰藍色小點。

正是被他以吞元之法,從五參壯血湯藥力精華中,提純出的殘餘精元。只需稍加轉化,便可轉化為內氣。

內中的存量,相較他前世稱雄雲界之時,自然不值一提,宛如是潭海之別。不過卻已使宗守,頓覺心胸豁然,壓抑盡去。

「氣海開闢,當是輪脈之始——」

前世在遊戲中,宗守曾創造過無數個賬號人物,以研究脈穴奧妙。利用全虛擬幻境中,完全擬真的優勢,試驗他的那些新奇想法,檢驗自己異想天開,胡亂拼湊出的所謂『自創』武學。

而這氣海,自然也被他打開過無數餘次。

不過在這現實中,卻還是首次,給他的感覺,也是截然不同。不是遊戲裡的人物,而是真真正正,屬於他本身的力量。

此為諸脈之始,開闢之後,才算是真正踏入武者的門檻,有修煉諸般武學的資格。

「不過,這吞天元化之法,雖是神奇。可這吞噬來的精元,無論再如何提純,也有些雜質。果然一如我所料——」

想起白色氣團內,那些顏色各異的塵粒,宗守心中喜悅稍退,轉為凝然。

那些雜質,此時還並不怎麼顯眼。可一旦就此置之不理,待得他的修為,到達破開身脈的程度,積累到一定的量之後,卻足可致命。

當然眼下,還是無憂。吸取數十門頂尖武學之長,將這吞天元化經改良之後,到底還是有些效果。再以他自創的導引之術,不出旬月,便可將之徹底純化。

只是日後,仍需小心在意。

再試探著以內視之術,體查己身輪脈。只覺那氣海所連,數十脈穴,果然都是雙脈並行。宛如是麻花般,互相卷在一起。彼此之間互相排斥,又有不少通連。

宗守無奈一笑,再不去理會體內的情形,轉而開始感應外界。

氣海未開時,對於那些瀰漫在天地間的靈能,他幾乎無法察覺。

直到此刻,才可以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氣,來探查身週一寸之內的情形。

然而下一刻,宗守的神情,便猛地再次怔住。眉心也是再一次微皺。

「這裡的靈能,怎是的也是如此稀薄?」

統計身周這一寸之內的靈能濃度,自然要遠遠強過他所在的後世。

只是相較與神皇遊戲內,那虛擬出來的,充沛浩大的靈能,卻也不可比擬。

「這到底是哪個時代?真是一萬三千年前?」

眼神茫然的望向四周,這一刻,宗守前所未有的後悔。

神皇世界,頂尖的靈師武修,皆有奪舍之能。他一直顧忌此事,才始終不敢向尹陽初雪,直接詢問。這些日子,也只能旁敲側擊的試探。

然而眼下,他卻是無比迫切的,想要去瞭解自身的境況,還有這雲界的情形,以及所在的年代。

傳說中在神話人物縱橫的荒古紀元末年,天地間的靈脈,都全數斷絕。靈師武修的傳承,也同樣幾近與絕滅。是可能性最小的一個時代。

那麼剩下的,便只有之後靈能逐漸復甦的雲荒時代。可這個時代,卻也是長達萬餘年之久。這才迎來神皇世紀的靈能爆發。

胡思亂想,心亂如麻,宗守坐在桶內,怔怔出神。直到桶內的妖水,徹底轉涼,這才面色鐵青地站起身。

待得他剛將衣物穿好,初雪便再次出車門外探進頭來,面帶喜色道:「少主,古靈集已經到了——」

「古靈集?」

宗守微一挑眉,心中波潮再起,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車窗旁。

往前方眺目遠望,赫然便只見一個佔地數里的偌大集市,出現在他視野之內。

這不是他記憶中的古靈城,那雄偉的城牆,也未修砌。外面只有些柵欄土圍,以防野獸。

然而眼望著一幕,宗守先是心神一鬆,繼而又激動到難以自已。

……

當馬車在集市的外圍停下之後,尹陽就逕自離開,不知去向。

而宗守便由素初雪陪著,在這集市內,四處遊覽。

此時的古靈集,遠未有日後的規模龐大,不過卻已然是繁榮之極。街道兩旁,幾乎全是收購獸皮獸晶以及藥材的店面。行走之人,皆是身帶兵刃,氣息凶悍。

位置臨近龍澤原,附近又有不少乾淨的水源,使得此處,匯聚了海量的武者靈師。每天都有不下千人,出入此間。

不過此地雖是強者如雲,其中不乏殺人如麻的凶人,卻全不用但心自身的安全。

雲界極東第一大派鎮守之地,集市之內,禁絕私鬥廝殺。這天地之間,又有幾人敢在此行兇鬧事?

這也是尹陽,之所以能放心讓他在這魚龍混雜的古靈集內遊覽之因。

而這一路觀察周圍的行人,還有那街道旁的諸多商家,宗守是越發確認了,自己如今身處的年代,也令他徹底放下心來。

應該是在靈能爆發之前的十年到五十年之間,再早些時候,這龍澤原上,還未有古靈集存在。再晚些時候,古靈城已然初具雛形。無數的武修靈師,感應到了靈能增長的徵兆,匯聚至此。深入龍澤原中,以磨練自己心性,以及武技靈法。

他性情平和,接觸《神皇》遊戲,幾近廢寢忘食,更多是因為興趣。裡面的符文,還有那無人達到的武修巔峰,都令他癡迷。其實卻是雅不願與遊戲裡,那些神皇世紀中強變態的群雄爭鋒。荒古紀元的神話人物,更是能躲便躲。

不過相較那些靈能同樣低迷的荒古終末,後神皇時代。宗守更願意選擇這個血腥無比的神皇世紀,雖是危險,卻至少可以繼續研究他渴望知道的一切,探究那武學巔峰。

更何況前世中,他還有無數的遺憾,需要在這個即將靈能爆增的時代,去一一了結。

「咦?寶兵齋,這古靈集齋,居然也有寶兵的分店?」

初雪驀地出聲,打斷了宗守的凝思。順著初雪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個不大不小,卻極其整潔的兵器鋪,出現在他的眼前。

第007章 兵齋偶遇

「寶兵齋?」

宗守記得,這個主營兵器的大商家,在後世相當出名。幾乎壟斷了雲界,將近二成的兵甲交易,甚至拓展到其他世界,乃至那些靈境世界中,也有插足。

以價高質美而聞名,所有高階武者尋覓武器,第一選擇便是這個寶兵齋。

恰好他此刻,也有心在這古靈集,為自己尋一些合手的防身之器。當下只是稍加猶豫,便大步走入了進去。

此處掌櫃,大約三十歲許人。便如宗守印象中,寶兵齋在各地的管事掌櫃一樣,滿面堆笑,形象溫良恭謙,沉穩淳厚,又帶著些生意人特有的狡黠。只一眼便已看出二人的衣飾不凡,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親自上前接迎。

宗守卻毫不在意,先是粗略地四下打量了一眼。此處的兵器,都無一不是千錘百煉出的精品,相對高端,普通武者難以問津。

然後他目光,便投往擺放各類投射之器的角落。四處梭巡了一番,便心中暗暗搖頭。那些符靈兵刃,在這個時代,果然還未普及。

卻也不覺失望,轉向旁邊的掌櫃問道:「此處可能定制兵器?」

那中年掌櫃聞言一笑:「只要不是要求太高,無論何種兵器,只要是我寶兵齋的分店,都可定制!公子可有兵器圖紙?或者描述一番也可——」

宗守也不答話,直接走到櫃檯旁。取出了兩張黃紙,開始了畫圖。

不出片刻,一口柳葉飛刀,一根長針,便已繪於紙上。形狀平常,也無什麼特異之處。只是其上,多了些意義不明的線條銘刻,頗顯美觀。

旁邊的初雪一直好奇望著,卻看不出什麼所以然,末了才道:「少主的畫的真好,比以前強多了。那臨海書院也教畫藝?」

宗守聞言一笑,丟下了手中的狼毫筆,神情便轉為冷凝:「刀長二寸,要薄如蟬翼。以精鋼煉製,混入三克血銅。這種刀,我要三百口!這針也要同樣材料。分兩寸、一寸三分、一寸、半寸,四種規格,各需一百。打造這些需要多少時間?」

那掌櫃額頭,已皺出了無數深紋。沉吟了半晌,才苦澀笑道:「公子畫的這些東西雖小,卻極其精緻,特別是這些紋路,應該是符兵可對?我們分店,雖能打造。可人手太少,要想這些符文一絲不差,至少也要十日。」

宗守是早已料到,只需十日,甚至遠遠超出他的預期。不過他如今,可沒這麼多時間等候。

「尋常鐵匠,自然不能。不過據我所知,你們寶兵齋每個分店,都駐有靈鍛師?這些東西,半個時辰之內,我要拿到!」

那掌櫃頓時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接著微微頷首道:「確然是有,我店之內,就駐有三位。不過請靈鍛師煉製這些兵器,價格可是不菲。三百口柳葉符刀,四百根精鋼符針,材料人工,只需足銀七千。可由符師煉製,至少也要十五萬紋銀——」

宗守冷然一哂,轉首看向了初雪。他身上反正是身無分文,只能向自己侍女求助。

既然自己坐得起翻雲車,用十六匹踏雲駒,想來這點銀錢,應該輕鬆便可拿出。

後者也沒令他失望,隨手取出一個絲囊。內中三百餘顆各色晶石晃動,發出叮叮噹噹的悅耳聲響。然後只取出其中兩顆火紅色晶石,放在了櫃檯上。

使那掌櫃,頓時目光微亮:「三階火虎獸晶,可抵十萬紋銀,公子稍候。三百符刀,四百符針,只需半盞茶,便可取來。」

說完之後,便轉身離去。宗守卻是一陣錯愕,這樣的晶石,他自己也有一些,都是二三階的獸晶,藏在隨身的囊袋之中。

不過一顆三階火虎獸晶,便抵十萬紋銀,開什麼玩笑?

片刻之後,又若有所悟。此時靈能稀薄,這樣的獸晶,估計極少。物以稀為貴,比後世值錢,自然也理所當然。

『自己』的家世,估計不但貴極,更是武力不俗。

這飛刀針具,都已訂下,他身邊還缺一口劍。隨身的精鋼劍,雖也鋒利,卻仍差了些。

不過這劍卻不用去定制,這百兵齋便有數口符劍,被當成鎮店之寶,被擺在了最前面,而且都是精心煉製。

站在那兵器架前,宗守遲疑了許久,才將一口明晃晃的松紋風劍,取在手中。

幾口符劍中,此劍並不出眾。不過風可增速,更能防身。重量極輕,不用消耗他太多體能,正合他所需。

隨手再舞了舞,勉強算是順手。

素初雪在旁邊早已柳眉稍蹙,猶豫道:「少主,這些符劍,沒有真氣念靈,很難運用的。還不如用普通兵器——」

宗守也不答話,只默默將氣海中的那些氣流,導入手中松紋風劍的劍身。堪堪便在符文,將要激發之時。素初雪卻又驀地回身,上身微俯,眼泛殺機,警惕地看向門口處。

宗守耳旁同時間,也傳出一個笑聲:「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意到古靈集這般的偏遠所在,也能遇見堂弟。守弟不是在臨海書院,學那念術靈法麼?怎麼到了此間?」

那店門口中,一位翩翩少年,正輕笑著踱步入內。同樣是俊美絕倫,言辭風度,皆令人如沐春風。

宗守身子,下意識的向後一縮。下意識竟對這男子,感覺到害怕,又有股隱隱的恨意。下一刻他的眼神,又微微一凝,知曉是這身體殘餘本能。

這個時代,除了那高據於眾生之上的寥寥幾個人物,哪怕是那些不出世的天位強者,他也自信能從容應對。此人何德何能,有何資格令他畏懼?

將之直接掠過,投向其身後。此人後面,還有兩位精悍男子,亦步亦趨的跟隨。神情默默,氣息死寂,宛如少年的影子一般。

可在他看來,這二人宛如是隱藏在布帛中的劍,難掩其鋒,危險無比。

無論是這少年,還是後面的兩個僕人,都俱有一身了得武力。較之初雪,不差分毫。

只是這三人,他都不認識。叫他堂弟的那一位,腦海中只有寥寥幾個片段。只能是轉過身,做滿眼茫然狀。

那少年也極其配合,看了宗守一眼後,又瞇瞇笑道:「在書院裡呆了三年,就不認識我了。小時候,你常喚我瑜哥的,可曾記得?」

宗守這才做恍然狀,不過初雪卻是一聲冷哼,殺意更熾:「假惺惺,少主十幾位兄弟,就數你宗瑜喜歡虛偽!這幾天我與尹叔殺的人,不都是你派來的?謀刺世子,罪當族滅!君上遲早有一日,會將你們這些背主小人,全數誅絕!」

宗瑜毫不在意,反而是大笑出聲:「好一個全數誅絕!許久不見,雪兒你還是這麼可愛,宗瑜真有些捨不得殺你。呵呵,換在數月之前,我宗瑜哪裡敢有半點異心?可如今我那位叔叔已確定身隕,即便我宗瑜取了守弟性命,旁人又能奈我何?」

初雪的面色立時一白,身形一晃,冷哼道:「你胡說什麼?傻瓜才信——」

宗瑜嘿然一哂,似乎是懶得與初雪爭辯,仍舊自顧自道:「如今妖王之位空懸,內有居心叵測之徒,外有強敵窺伺。難不成,真要讓這個廢物,坐上王位不成?」

看著宗守,宗瑜又一聲冷笑:「我來這裡,只為告知守弟一聲。你我畢竟兄弟一場,若你肯讓出世子之位,我宗瑜可留你一條性命。若是不然,就休怪你瑜哥,狠辣無情。這可不是小時候,只要你求饒,我便將你放過——」

話罷之後,便拂袖而去。百兵齋內,初雪神情青白,宗守則是若有所思。

第008章 金針測穴

從百兵齋買下那口松紋風劍,又取了定下的那些柳葉符刀與銀針。二人接著是再沒有繼續逛街的興趣,直接便返回了馬車。

素初雪一直是默然不言,也再沒去刻意掩飾眼中的愁容。

直到宗守返回車廂時,才突然開口道:「少主,那個宗瑜,一向狡猾。說的話從來都是半真半假,不用在意的。君上只是暫時沒有音訊而已,隕落絕不可能。以他的本事,這世上有幾人能奈何得了他?」

宗守暗忖,若那個宗瑜說的話真不用在意,初雪你當時,又何用那般模樣?

即便自己那個未曾謀面,記憶中也無存在的父親,真未身隕。只怕情形,也是不妙之極。

若無一定的把握,那宗瑜又怎可能冒偌大風險,全不顧後果來殺他這個世子?

心內冰涼,宗守面上卻是不顯分毫,溫和一笑後,便跨入了車內。

可當坐下之時,那神情間,已全是苦笑之意。

這可如何是好?看那宗瑜的摸樣,明顯是已經成竹在握。估計自己一旦踏出這古靈集,便是此人發動之時。

雖還不知那宗瑜有何底牌,不過只他本身,加那兩個僕人,便已是極難應付。

莫非自己才來到這個時代,就要死上一次?

雖還搞不清楚自己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知曉,自己有沒有回去的希望。不過螻蟻尚且貪生,又何況是人?

目光一點點的轉為冰冷,宗守右手一翻,便將幾枚銀針,一塊青色的晶石,取在手中。

銀針是他為自己準備,針灸之法,配合導引之術,可更增健體之效。

而後者,是取自他自己囊中,乃是取自二階青面狼的獸晶。如今在市面上,值錢一萬紋銀,百兩黃金。

不過若宗守願意,這兩樣東西,都能另做他用,應付這迫在眉睫的危機。

只是這一步,一旦真正踏出,那就真可能無法停止,也再不能回頭。

若無法登上巔峰,等待自己的,只會是地獄。

默然了片刻,宗手一聲冷笑。到這時仍在遲疑躊躇,自己的性情,也實在太過軟弱!

入這古靈集之前,便已知道自己,其實已無選擇餘地,那還猶豫什麼?

燃起了車廂內的燈,將那些鋼針都灸烤了片刻。然後宗守也不顧忌外面的初雪,右手執針,臂穩如鉗,準確地將一枚枚寸許長的鋼針,刺入體內。

整整四十枚,插入各處穴脈,渾然不覺疼痛般,神情專注地閉目盤坐。

雲界之中,種族眾多。因而各人的脈穴,都有不同。即便同一父母所生的兄弟,彼此間亦有些許差別。只有所有要穴,身脈九輪,是大同小異。

宗守身為半妖,又是兩條經脈並行,更不能不慎。

而此刻這些針,正是他前世習來的金針測穴之術,由針療之法衍生,其價值較之那些頂級的武學秘術,還要珍貴!

尋常武者,只能知曉一條輪脈,寥寥幾個常見穴位的準確位置。直到後世醫學發達,才稍稍改善。

而宗守前世,卻憑此針法,準確的找出一條輪脈之中,所有的脈穴之位!

無論是修行的速度,還是真氣的積累,都不是普通武修,所能比擬。

插入鋼針,宗守又催動內氣,如鉛汞般在體內遊走,內視全身上下。

然後不過半刻,就已是面色蒼白,額頭間滿是密密麻麻的細汗。竟彷彿比練一次劍,還要累上幾分。

「身輪九脈,先修胎脈,壯本胎,固始源。兩條並行輪脈,各測出十六個穴位,也算是不錯了。只是這風靈奇穴,尋遍全身,來回數次,也只找到五處。也罷,五處便五處——」

畢竟是剛開氣海,真氣不足,無法真正測量全身。能找出其中的大半,還是依靠宗守前世的經驗,足可令他滿足。

日後修為有成,自然可將這條輪脈,徹底掌握。

他最在意的,還是那風靈奇穴的找尋,總數五個,不多不少。沒有驚喜,也不覺怎麼失望。

雙手再次揮動,依舊是穩定準確,將那些鋼針,一一拔出,帶出一條條血線,毫不受體能虛弱的影響。

宗守緊接著,又將幾塊小指頭大小的青色晶體,握在手心中,都是二階青面狼的獸晶。

毫不遲疑,口中猛地一聲輕叱。

「吞元!」

這一霎那,宗守的左手,彷彿是一塊磁石。周圍的靈能,甚至連附近的灰塵,亦被吸聚。

手心之內,兩股細弱游絲,而又暴虐的精氣,開始沿手臂而下,直入氣海。

在外緣循環轉動,一步步馴服的同時,任由體內的氣血沖刷。有如篩網,將內中的雜質沖離。

左手則再次執針,一枚枚刺入身體,整整二十七枚,密密麻麻的插在腹下。

使那循環反覆數十餘次,直到提純到了極限,才導入了脈輪之內。

而宗守口中,也同時一口血霧噴出。

當這些強吞來的獸晶精氣,進入他體內的霎那。便將他剛開闢出來的氣海,強行撐開了足足兩倍!

這些精氣,在高階武修眼中,實在不堪一提。可相對他此刻而言,卻是數量龐大。

氣海中全然無法存儲,於是四下鼓蕩。往四周所有的角落,溢散衝擊。

而大部分精元,都被宗守勉力引導著,有如洪滔,強行灌入了氣海最下方處,兩條粗大的脈穴入口。

耳旁也驀地再次一聲清脆的裂響,喉間一甜。渾身劇痛,彷彿是無數個高速旋動的鑽頭,同時刺入體內,意識幾乎陷入昏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守才漸漸緩過神來。內視腹下,只見此處的情形,是一片狼藉。被那些亂走的精氣,撞出無數創痕。

唯一令他心中稍慰的,是那氣海之下,明顯打通出了一段脈穴。一縷縷的內息,在內裡流淌。

在他的感應之中,身體內又多出了八個細小的光點,分佈在那兩條並行的輪脈之上,彼此對立,代價則是這段輪脈的千瘡百孔。還有身腹處,至今都未曾減緩多少的痛楚。

好在那些精氣,也消耗了泰半。剩下的部分,也被他漸漸掌控。

宗守自嘲一笑,平常人修煉,都是循序漸進,一步步打通輪脈,壯大內息。

可他這雙脈之體,任何真氣在他體內循環,都會在分流之後,彼此衝突,且劇痛難耐,無可能完成。

除了那些特殊的武學,幾種可以轉化血脈的靈藥外。唯一的方法,就是如他方纔那般,不管過程。以接近野蠻的方式,強行鑿開!

此刻氣海與胎輪之內,已至極限。再若繼續,後果難測。至少需養傷四日,才能再次衝擊。

不過方纔的痛楚,還只是開始。人體除了九條主脈之外,還有諸多經外奇穴。而不久前探查出的風靈奇穴,便是宗守的目標。

此時對他而言,這五處奇穴的重要性,甚至還要遠遠超出了身輪主脈。

第009章 經外奇穴

半日之後,不知去了何處的尹陽,終於返回。帶了幾個偌大的包裹,有食物、衣飾、香料等等,足夠幾年之需。不過卻面色陰沉,比之離去之時,還要更難看數倍。

回至馬車,也破天荒的沒有再做隱瞞。把初雪一起喚到車廂內,當著宗守的面,直接開門見山。

「瞞了這麼多天,如今情勢凶險莫測,尹陽已不敢再欺瞞世子。其實君上已有數月,沒有音訊。我方才去找人打探,說是半月之前,有人親眼目睹,君上被人逼入到沉淪雲海內。」

車廂內匡啷一聲輕響,初雪失手將身旁的茶盞打翻,面上血色全無。

宗守則是雙目微瞇,一言不發。

他如今所在的位置,是雲界的東臨雲陸,懸浮在雲海之上。方圓一千二百萬里,是雲界最大五塊大陸之一。

而沉淪雲海,便在這東臨雲陸之南。上古傳說,此處有諸多玄妙異處。無論人獸入內,都是必死無疑。

萬年後此地的玄機,早已被人探明。不過在這時候,這沉淪雲海,卻仍舊是一處死地。

特別是靈能尚未爆發之時,除了雲界中那些上古人物,怕是無人能深入其間。

也難怪那位堂兄,有此膽量。入了沉淪雲海,的確是生機渺茫。

初雪稍穩了穩心神,便咬著牙,強自堅持道:「只是沉淪雲海而已,以君上的能耐,未必就不能從那裡出來!」

尹陽淡淡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理會:「君上不是短壽之人,他的手段,尹陽也深知。問題是眼下,乾天山王位之爭。君上的幾位兄弟子侄,都是雄心勃勃之輩。就譬如,那宗瑜——」

初雪呼吸一窒,也不再爭辯,凝了凝柳眉:「不就是爭那乾天山之主?大不了,少主不當這世子便是!」

「可若不能借乾天山之力,世子日後又如何應付那君上那幾位死敵?」尹陽一聲冷笑,雙拳緊握,虎目之內,赫然全是森冷殺機。

「我尹陽一言九鼎,當初既答應了君上,要護持世子一生,繼承乾天山妖王之位。那麼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也不願違誓!總之此地,已不可久留。君上臨行之前,令我二人護送世子,改入凌雲宗門下。如今想來,應是早有意料。只需早一日趕到丹靈山,便可保萬全!丹靈山規矩深嚴,與臨海書院不同。此行更是凶險,還請世子,心裡有備才好!」

初雪輕鬆了一口氣,接著又眼現遲疑之色:「現在就走?方纔我與少主,見過宗瑜。那歷靈厲都也在。說不定其師兄弟,也有參與——」

話音未落,尹陽便又一揮袖,強行打斷道:「如今還只是一個宗瑜與厲氏兄弟,待得幾日後,那些心懷叵測之輩聞風而來。就更難踏出這古靈集一步!」

言語間,毫不容人置疑。這尹陽行事,也是雷厲風行。立時起身,步出了車廂。

初雪的神情,一時是變幻不定。直到這翻雲車,再次騰起在空中,才神情頹然道:「是雪兒害了少主!早知如此,倒還不如讓少主呆在臨海書院。」

宗守卻已徹底看開,彷彿不關己事的一笑。反倒是對初雪,有些擔憂。

他那位父親,在這時候讓人把他從臨海書院接出來,只怕是認定了這書院的實力,還遠不足以庇護於他,可見仇敵之強。

對這世子王位,宗守也不怎麼在乎。同樣想過,讓出王位,任他那些堂兄弟去爭便是。

只是聽尹陽之言,此法似乎也非是什麼良策。除了冒險逃往那丹靈山外,就再別無生路。

總之是免不了,要從刀尖上走過一場。

相較而言,自己那父親的身份,反倒更令他在意。

這乾天山,也曾是妖族聖地之一。靈能爆發之後,仍統轄有東臨雲陸之西,數百萬妖族。

只是依稀記得,這乾天山幾十年內,走馬燈般換過了數位妖王。

其中確實沒什麼出眾人物。而那些在神皇世紀中,接二連三橫空出世的雄傑們,又實在太過耀眼。

以至於令這個乾天山,成了他記憶中的盲點,便連那幾位妖王的姓名也是不知。

就更不用說,在神皇世紀之前的人物。

這些天,倒是勉強憶起,萬年前的雲界,確實有個天狐宗氏,曾經極有名望。

不過若無新的線索,實在難以辨清自己那位『父親』,到底是哪位妖王。

初雪仍舊是坐在一旁,愁眉不展。宗守挑了挑眉,默默取出了一口柳葉符刀,有如紛飛蝴蝶,在五指尖轉動。薄如蟬翼,卻頗具份量,與鐵木飛刀的感覺,截然不同。

刀身之上,雕刻的符文,則與他買下的松紋風劍,大同小異。一是『速』,二是『銳』。

使這口刀射出時,速度更快,刃尖更為銳利。若說有什麼不同,那就經歷了一萬三千載後的改良。使其達到的效果,遠遠凌駕這個時代之上。

另外還加了一些線條,完全無用,又不至於影響功效,使人難以洞察這符菉的真正奧妙。

這符刀剛取在手中,宗守便已感覺那寶兵閣供奉的靈鍛師,著實不凡。長短分毫不差,加入的血銅份量,也恰好合適,宛如是一條條血管,分佈於內。刀身上的靈能紋路,更是一絲不苟。

繼續旋轉,直到這口刀的形狀、重心、重量、厚薄,都盡皆瞭然於胸。那翻飛的刀芒,才驟然一停。

這也是六神御刀術的要訣之一,若不對手中的飛刀,真正做到瞭如指掌。又如何能射出,百發百中,奪命絕魂的刀?

最佳的方法,是自己親手鍛造。不過如今的條件,顯然不怎麼現實,只能如此將就。

刀柄向外,刀尖朝內,正對掌心。宗守就這樣虛握著,瞑目靜坐。一絲絲真氣,輸入至刀身,又通過那些紅銅脈絡,從內返轉。

此時他體內,除了氣海與胎輪,各開闢了四個穴位之外。在右手臂與左胸處,另還有五個較為明亮的光點,獨立在身脈九輪之外。

這便是經外奇穴,屬性為風。後世醫書,將之名為靈池、鸞台、風霞、真明與觀風。自胎輪四穴,打開之後。從青色晶石之內,取出來的精元,便被宗守用來,衝擊這五處奇穴。

而此刻這裡,不僅僅已被打通,更存滿了,由風獸精元轉化而來的真氣。幾乎每一個奇穴中所存的量,都遠遠超越了胎輪中,正在循環的『氣』。

這也是他在後世尋來的一門奇術,開闢奇穴,以增氣力。

六神御刀術,以氣御刀,以神養刃。

他還遠遠做不到後者,不過有這五處奇穴中,儲存的真氣,他卻可勉強做到前者,以氣御刀。

那絲絲真氣,不斷灌入循環。不過半刻,宗守便對手中的刀,竟赫然生出幾分靈念感應。

當下便到此為止,換下另一口飛刀。以他如今境界,想要以神養刃,做到如臂指使,隨心而動,斷不可能。

僅僅小半個時辰,身下的翻雲車,便已是穿過了古靈集,再次在原野中奔馳。

窗外的景色飛速掠過,幾個立於遠處山丘上的人影,也跳入到了他的視野。

只覺是眉心一陣刺痛,宗守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刀,看向了窗外。

「是宗瑜與那對厲氏兄弟,嗯?雪兒,你可知那人是誰?」

在宗瑜身旁,此刻又多出一個老人。容顏枯廋,身帶長劍,手似鳥爪。

初雪早在他之前,便已發覺外面的人影。此刻瞳孔,赫然縮成了針狀。

「那是烏維,烈劍烏維!」

第010章 烈劍烏維

「烈劍烏維?」

宗守沉吟了片刻,便搖了搖頭。這個名字,他毫無映像。

不過僅以目觀之,眼前這個人,確然是有幾分了得。

看其膚表,隱隱閃爍出金屬銅澤,分明是堅如剛鐵。已是把功夫練至到了肌膚表皮,幾乎至內煉巔峰。

身輪九脈,至少已開七脈。一身氣勢,也是凌厲如刃,得劍道真義。這樣的人物,即便是在百年之後,在雲界之中,也能有其一席之地。與他的身邊的尹陽,是同一等級的強者。

「少主沒聽說過他?」

初時的驚愕過後,初雪的神情,已是恢復了正常。語氣間也充滿了淡然的意韻,無半點起伏波動:「這人是宗瑜師兄,與其同拜於都陽山門下。兩年前曾經為逃避追捕,在半日之間,獨斬德風城五位秘武師,揚長而去。據說整個東臨雲界之西,都為之驚動。死在他手中的武者,聽說已有數百——」

宗守微微頷首,德風城他聽說過,臨近冰海的人族大城。實力雄厚,不遜色於一些小國。籠絡有無數強者,更有不少極其精妙的武學傳承。

雲界之內,以三條輪脈為一等階。天地身三輪二十七脈,被劃分成武士、武師,秘武師,先天武師、武宗、玄武宗,天位武宗、武尊、靈武尊,每一階,又細分三級。在其上,便是飄渺不可測的仙武之境!

而他所在的未來,雲界之中,能打通身脈,突破內煉巔峰之人,已然如鳳毛麟角。而即便在神皇遊戲之中,靈能爆發後的幾十年,大多數玩家,也都停留在先天武師與宗師層次。

秘武師,無論是在那個時代,都可為一方勢力的中堅!

這烈劍烏維,能夠獨自斬殺五位同階的武修,必定是身懷秘武。

此外這都陽山,他也熟悉。應該說是頗有名氣,在神皇世紀的前期,興風作浪。

不過更令他在意的,卻是身邊的女孩。那種神情,分明是已然心存死戰之志。

似乎擔憂他害怕,初雪又突然一把將他抱住,喃喃念著:「少主,不用怕的!君上他早猜到了,讓雪兒把那東西帶了出來。少主一定會沒事——」

宗守也沒防備,就被抱了個滿懷,鼻間一時滿是女孩的體香。下一個感覺是好大,整個臉都陷入了進去,幾乎置信,軟軟的,好舒服,這雪兒真的只有十三歲?

下意識的想要掙開,又心中微動,起了壞心思。把頭在初雪懷裡廝摩享受,悶聲道:「我倒是不怕,就是擔心雪兒。唔,好軟,好香!真想咬一口——」

「少主!」

素初雪剛露出感動之色,身子便立時一僵,粉面通紅的向後跳開。

宗守也不覺羞愧,忖道這妮子,原來也還是害怕肌膚之親。嘿嘿一笑後。又看向了車窗之外。恰與山丘頂上的宗瑜,對視一眼。

只見那陰戾目中,全是如望死人般的譏誚之色。然後便被那車窗邊緣,徹底遮蔽住了視線。

冷冷一哂,宗守繼續讓那口柳葉符刀,在自己右手指間轉動。只是較之先前,更快了數分。手腕穩如鉗臂,再加三分力道。不過一身氣息,卻更是平淡,若有若無。

初雪卻微微一驚,一時竟忘了之前的尷尬,轉過頭仔細看了宗守一眼。

明明是毫無異樣,卻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宗守,卻給她無比危險的感覺。

彷彿自己身邊坐著的,不是那位十年習武,卻一事無成,被人稱為廢物的少主,而是一頭前古凶獸,欲擇人而噬。

不到六十丈高的小丘之上,宗瑜也正看著兩百五十丈外遠處的那輛翻雲車,急速遠去,神情陰鷙。

良久之後,才冷笑一聲:「還真如我所料,嘿!這幾人,是必定不肯甘心留在古靈集。烏師兄,如今人你已經看到,可有把握?」

「那個小女孩不足為慮,你三人就可應付。只是這尹陽——」

回憶起那坐於馬車前方,那個一手駕馭著十六匹踏雲駒,沉雄魁偉的人影。烏維的眼中,漸漸透出幾分凝然之色,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劍柄。枯瘦的大手,竟爆出了幾根青筋。

「此人武道不俗!不是凡俗武修可比,烏維不是對手。這人身為人族,怎會為你們乾天山效力?」

宗瑜的眉頭略皺:「我也不知其來歷,只知此人,本是大宗弟子。因我那叔父對其有大恩,竟拋下師門,到我乾天山做了一個馬伕。一身本事,甚是了得。師兄就真拿此人,毫無辦法?其實能將此人拖住片刻便可——」

「我只說自己,非是他對手,並非便奈何不得。三日之後,你李師兄也會趕自龍澤原。」

言簡意賅的說著,烏維的面上,這時又現出好奇之色:「倒是那位世子,你準備如何處置。此人是你堂弟,真欲當場誅殺?」

「我宗瑜還沒這麼蠢!」

冷聲一笑,宗瑜徹底放下了心道:「叔父三十年經營,麾下諸族,多少有些忠心耿耿之人。即便不願那廢物,登上妖王之位,也絕不忍見叔父唯一後人,死於他人之手。我那些兄弟,一個個野心勃勃。只怕是巴不得,我將這宗守一刀砍了,讓我背這黑鍋!方才只是嚇嚇他而已,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道理,宗瑜還是曉得的。」

烏維聞言,卻直接搖了搖頭:「師尊交代,要我全力助你。即便將此人殺了,也是無妨。若你那些兄弟阻你,一併斬了便是。即便屠盡那乾天山又如何——」

宗瑜頓時是一陣哭笑不得:「我乾天山,可非是那小小德風城。即便叔父不在,師尊他也要忌憚三分。算了,說了師兄也不懂。至於我那堂弟,此番雖不會殺他,可我宗瑜,也不會令他好過。一個修不成半分內息的垃圾,居然也能做世子。難不成,還真讓血脈不純的雜種,繼任妖王,掌我乾天山百萬妖族?」

說話之時,宗瑜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右邊面上,竟浮起了一道彷彿傷疤般的醜陋血痕。而宗瑜的目內,也透出了幾分刻骨恨意。

「若此子落在我手,必定要他生不如死!」

烏維默然,自己這師弟,與那位世子之間,到底有何瓜葛,有何仇恨,他不知曉,也不願去問。

來這龍澤原內,他只為殺人!

……

前往凌雲宗的丹靈山,需要穿越龍澤原,直至雲陸東側,總共還需時半月。

出乎預料,馬車在荒原之上奔馳了五日,一直到走出澤沼地帶,都是一路平安。一直在小心防備的襲擊,也未來臨。只有那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抑氣氛,愈來愈濃。

初雪更是警惕,立在車廂頂處,疑神疑鬼。宗守則安之若素,一直呆在車廂內修行。即便馬車偶爾停下,也不出來。

整整三百柄柳葉符刀,都已一一測過。卻只留下五口,日日放在袖內,貼身隱藏。

以他如今的修為,已不可再進一步,以神養刃。不過日日佩戴,也能增強靈念感應,頗有效果。

其餘的飛刀,則被他用來繼續練習。不用內息,只是枯燥的,反覆將之射出。

畢竟與那鐵木飛刀不同,重量厚薄不一,一點點的差錯,都可能導致偏離。三百符刀,其中大半,都是為讓自己身體,去適應掌控。

真正的必殺之刀,有這五口,便已夠了!

第011章 血狂妖聖

與五口飛刀同樣貼身蘊養的,還有那口松紋風劍。

六神御刀術,雖是飛刀之術。不過其中一些秘法訣要,用在其他兵刃暗器之上,同樣有著奇效。只需稍加改動,改頭換面便可。

天下間流傳的武學念法,千流百脈,難以計數。可到最後時,卻終究要百脈歸川,萬流合一。許多道理,都是共通。

宗守前世之時,便已深明其理。思想躍飛,不會受舊時保守的武學觀念束縛。

每日清晨,以真氣灌入劍身,流轉整整四十九次,才能停止。每次之後,都會以清水洗劍,再塗上獸油。

宗守喚之為洗劍術,此法非是他所獨創,而是學自一位同樣以劍聞名的友人。再經他改良,加入六神御刀術內的部分奧義。

可以衝去雜質,淬鍛劍身,使符劍通靈。

只是無論這符刀風劍,雖是他特意準備的防身殺器,其實卻也耗不了他太多時間。

五日之中,宗守更專注於自身的修煉。氣海與胎輪開闢,那武修之門,也已徹底敞開。

車廂之內,微風輕拂。非是來自窗外,而是宗守打出的『拳風』,不過更多的,卻是他那寬大的衣袖鼓動。

踩著奇異的步伐,配合節奏同樣特異的呼吸,宗守在這不到四十平米的狹小空間裡,不斷的遊走。

雙拳亂舞,忽而急如狂風暴雨,忽而軟綿綿毫無力道,彷彿毫無半點章法。

看似有幾分怪異,就只有宗守自己,能感覺到體內,所有的血液氣脈,都如洪濤,在洶湧澎湃。

或者尹陽在時,能看得出異常。即便認不出來歷,也能知曉這絕非是乾天山與臨海書院所能有。

初雪卻只當宗守,又在練那些古怪的動作,與前幾日沒什麼兩樣,只是更加怪異了而已。偶爾回車廂時,也只是略略看他一眼,就毫不在意。因那日之故,這妮子這幾天都不敢與宗守單獨在一起。

卻不知這古怪拳法,在不久的後世名噪寰宇,名為胎息靈拳。未來裟婆界大派雪衣寺不傳之秘,最頂尖的煉胎之法!

武學有內外之分,修煉輪脈真氣是內,而這套拳法,便是外功。他自創的導引術,其實也是同樣性質。

身輪中,共有九條輪脈,是為胎輪、息輪、髓輪,骨輪,血輪、智輪,髒輪、腑輪、外輪。

而武者修行,開闢身輪,就是練胎息,練骨髓,練心血,練五臟,練六腑,練皮肉,最終強健肉身的過程。

由內至外,直至破開身輪,與天地交接。之後的過程,便是逆反,借天地靈能,由外而內,再煉肉身,是為地脈九輪。

不過即便輪脈打開,也不可能一朝一夕間,使身體驟然強健。需得時日推移,慢慢顯現效果,一點點的增強體質。

這時便需外力相助,加速這一過程。而所謂的外功,便因此產生。

這套傳自裟婆界的胎息靈拳,就是內煉胎氣,強根壯源的頂尖法門,可築無上根基!

練拳片刻,宗守便已覺自己胸腹間,隱隱有溫暖之感。

所謂的胎輪,整整二十四個竅穴,都環繞在肚臍周圍,恰好是一個圓環。被認為是生命之始,氣之本源。後世驗證,也的確如此。

這胎息靈拳,只練了五日,就已有了些效果。昨日他稍稍試了試自己的力量,不用真氣,便比幾日前,強了足足一倍有餘。

也非全是因這拳法之故,他這特異的身體,也是原由之一。繼承的兩種頂級血脈,並非全無益處。

只可惜這拳法,他仍舊只能練上一刻時光。

不久之後,宗守汗水淋漓的,癱坐到了軟榻上。這虛弱的體能,自始至終,都沒有增強哪怕一絲半點。

照舊是拿著一口柳葉飛刀,在手中把玩。待得氣喘稍平,宗守才直起了身,盤膝坐好,手中也握住了一枚綠色晶石。

腹部脈穴之傷,昨日時便已徹底痊癒。為萬全起見,他又刻意拖延到了今日。等到自己的胎息靈拳,練到小成,直接作用到本胎之內。

掌心處,以吞元之法發力一吸,便又是一絲精元,被噬入體中。

卻沒有往下腹留去,而是灌注往右肩。前天傍晚,他以金針測穴法,又確定了一處經外奇穴位置,正是風屬靈竅。

先是所有精氣被提純之後,凝聚成針形,強刺入這奇穴之中。深入之後,便將之炸開。

過程暴力,簡單,宗守此時,早已是輕車熟路。只是當這風屬奇穴,開闢的霎那,腦內的意識,幾乎迷失。肌肉抽搐,非人能忍的劇痛,令他恨不得永遠喪失痛覺,又或當場暈迷才好。

卻僅僅數息,便強自恢復過來。又取了兩塊獸晶,吞天化元。匯合體內殘餘的精氣,衝往了下腹。

瞬間之後,一波毫不遜色於之前的痛楚,就襲入了他的全身神經。

宗守面部發白,連續深呼吸了幾次,那疼痛卻未見緩轉。

乾脆不再理會,趁著還有意識,再次內視腹下。

此次動用的晶石,乃是他從數十枚風系獸晶中,挑出的上品。吸來的精元,也超出五日前近倍,卻只在兩條胎輪中,開出六個穴位。武者修行,每一步踏出,都比前一步,更為艱難。

那些光點,已然在他體內,現出了輪廓。圍繞著臍眼氣海分佈,宛如是一個小小的輪環。

在內中循環的氣,也超出先前一倍有餘。

「此番傷勢較重,下一次,便要等到八日之後。呵!到底還是小視了這雙脈之體——」

那脈穴之內翻湧的氣流,久久未曾平靜,痛感也持續不斷。

便在宗守,意識昏眩,接近昏迷之時。腦內深處,驀地又是一聲炸響。

一霎那間,無數的記憶碎片,瘋狂湧入到他意識內。眼前同時閃過,無數幀畫面,連續不斷。

這具身體中,整整十三年的記憶,都在這一霎那,徹底爆發。

而後那些記憶畫面,驀地定格。一個身形偉岸,又俊秀絕倫的男子,出現在他意識之內。遠非是宗瑜之流可以比擬,朝著他溫和笑著,卻氣勢磅礡,可吞山河!

宗守的瞳孔,也縮成了針狀。

有了這十三年記憶,他終是憶起,自己這具身體的父親,到底是何方神聖!

本道是必定默默無聞,卻原來,是那位巔峰之時,為報弒子之仇,狂斬十三名天位強人的血狂妖聖,九尾天狐——

無定靈皇訣,怪不得,自己會如此熟悉!

接著那『弒子之仇』四字,在意識內停留了片刻,宗守驀地是大笑出聲,狂放無比。身形斜斜傾倒,徹底失去了意識。

也就在那笑聲,嘎然而止時。兩道人影,一先一後,撲入到馬車之內。

尹陽後發先至,搶先將宗守扶穩。第一時間,便手按脈搏。

片刻之後,神情卻似喜似愁。

「世子他輪脈已開,胎輪有成!」

當語出之時,也是幾分興奮,幾分傷感。

素初雪輕舒了一口氣,接著又是想到了什麼,定定看著宗守,含著萬分憐意。

「古人說虎父無犬子,誠不欺我。世子毅力過人,這樣的疼痛,居然都能強忍。只是他此次,實在太過於操切!」

微微一歎,尹陽從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藥瓶。剛將一粒藥丸取出,便是一聲冷哼。

眼神寒芒,遙遙看向了車窗之外。

「來的好快——」

第012章 初戰宗瑜

意識漸漸甦醒,那無法忍受的痛楚也已退去。

宗守傾盡全力,才張開了眼。身體四肢,都正在恢復感覺,不過還無法動彈。

而腹內處,則是一絲絲清涼之意,滲入體內。應該就是這藥丹之力,令他清醒了過來,也壓下了體內的氣脈翻湧。

再眼望四周,他此刻仍舊呆在車廂之內。不過下方的翻雲車已經停下,而車廂四壁,更浮現出一個個玄色的紋菉。

車廂正中處,是一個紫色的玉球。拳頭大小,懸停於半空,緩緩轉動,靈光四溢。

「這是菉陣?靈器?」

宗守怔了怔,才想起初雪,乃是靈武雙修。有足夠的念力,來啟動這個風壁菉陣。

想必這輛馬車,還有半空中,這顆品相不凡的玉球,就是幾日前初雪口中,他那位未來將震撼雲界的父親,所預留的手段。

在這車內,有此陣護持,哪怕先天武者親至。一時半刻間,也可保性命。

狂血妖聖,九尾狐王。靈能爆發之初,東臨雲陸,妖族僅有的幾位天位強者。曾經如烈日般耀眼,又如流星般墜落。引後世無數人,為之歎息扼腕。

也不知為何,那個本應是只會為之感歎一番的名字。此刻想起,卻感覺極其的親近。

宗守不知自己,是因方才昏迷時的情形,與那位真正的宗守『消失』之前的情形,極其相似,引起殘魂共鳴之故,還是其他緣由。總之這人的十三年記憶,都已全數裝在他腦海之內。

天之驕子,又跌落雲端。所有親近之人,都紛紛疏離。奮力苦修,卻一無所成。遠走他鄉,改修靈師之道,可三年之後,仍舊被視為廢人,被更多人嘲笑鄙視。

不久後的未來,也將成為他人手中的傀儡,受盡折磨,慘死於乾天山上。

頸項上這顆頭顱,也將被下一任的乾天山妖王,掛在山頂,懸屍三月!

意識依舊是昏昏沉沉,這一霎那間,胸腹之內,竟滿是不甘,悲憤——

無論什麼樣的痛楚,自己都可以忍受。再如何艱苦的練習,他也能堅持!可為何就是無法開闢輪脈?

莫非自己,真是無用之人?這一生,都只能躲在父親羽翼之下,受其蔭庇?

絕不心甘!

紛雜的念頭,充斥於腦海。宗守猛地晃了晃頭,強自坐起。當那窗外之景,再次映入目中,渾身肌肉立時繃緊。本是暫時失聰的雙耳,也在這一瞬間,將周圍的聲音,重新接入。

無聲一笑,宗守稍稍活動一下身體,令四肢回暖。便忽的執劍起身,立於那玉球之前。

這菉陣將馬車內外隔絕,別人休想進來,他也別想出去。

好在前世,他對靈師之法,也小有研究。符文菉法,更可稱擅長。

凝氣於指尖,在那抹靈光外虛點,就將那一束束流動的靈能,徹底截斷。

身前的玉球立時瘋狂轉動,四下飄蕩。車廂壁上的那些紫色紋路,也驟然轉淡。

宗守不再去理會,提著那松紋風劍,直接一個箭步,從車門中穿身而出。穩穩落在了馬車之外,隔著一層仍在旋動的風壁,遠望前方。

滿佈綠意的荒原,如今已被添上了幾抹血色。五六具屍首,躺在其上。

殘陽如血,天空中禿鷲狂鳴,盤旋不下。

屍體多是在車廂之旁,俱是喉骨被生生撕碎抓開。

七百步外,狂沙怒嘯,草屑紛飛。附近也躺著一個人影,身材枯瘦,手似鳥爪,不過身形有異,非是他曾經見過的烏維。面朝下臥於地面,已然生機全無。

而便在附近處,劍光如瀑,刀影如潮。塵沙遮蔽,幾乎看不見內中的人影。

極盡目力,只能見尹陽的胸口,已被洞穿。一半斷刃,仍舊鑽在傷口中,在那狂烈劍光之下,苦苦支撐。

好一個烈劍!

眼神略凝,宗守緊接著,又看向了不遠,那傷痕纍纍的貓耳女孩。

身上的如雪素裙,已成血衣。露出如雪的肌膚,全是外翻的刀傷創痕。

「雪兒——」

那十三年的回憶片段,再次浮現眼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所有人都視他為廢物,雜種,乾天山的恥辱。只有雪兒,不離不棄。

哪怕明知道,這是那個已死去之人的記憶,自己與這貓耳女孩,也才相處不到半月。可宗守的唇角,也仍不由斜斜上挑。

大大咧咧,平時有些迷糊,可只要看到這女孩,便令人只覺溫馨。

只是這抹笑容,才剛剛浮起,便轉成了冰冷戾意。

那已不是在戰鬥,而是凌虐。撐著這重傷之軀,獨戰六人。步伐凌亂,搖搖欲倒,雙手套著的劍爪,便連防身也是破綻百出。

其餘幾人,多是袖手旁觀,眼透譏色。只有宗瑜,如貓戲老鼠一般,遊走在素初雪身周半丈。然後時不時的,在初雪身上,劃上一劍,又或刺出一朵血花。唇邊含笑,彷彿極其快意。

而貓耳女孩,卻仿似毫不知自己的處境,明明已是站立都極其困難,卻仍舊徒勞的去追著宗瑜的身影。

直到馬車旁的狂風散去,風刃消弭,才身形定住,眼現絕望。

宗瑜也是一怔,驀地後退數步,遠遠避開,向宗守望來。疑惑之色一閃而過,又笑意盈盈。

「原來是守弟,看來雪兒的念法,修持得還不到家。呵呵!方纔我還在頭疼,怎麼打開這個風壁菉陣。我今日也不殺你,跟我回乾天山如何?有瑜哥護著你,任誰也不敢奪你王位。不過這雪兒不錯,烈性十足,你要讓予我——」

宗守懶得去理會,神情專注無比的,上下看著素初雪,彷彿要將她身上,那一道道傷痕,一條條劍創,都深深印在心底。

一邊將縷縷真氣,從輪脈中游出,灌入到松紋楓劍之中,一邊卻在思緒發散的想著,也不知在現實中殺人碎屍的感覺,與全虛擬幻境之內,有何區別?

前世的遊戲裡,有位號稱碎屍狂人的傢伙。殺人之後,總喜歡虐屍,令人不忍目睹,臭名昭著。

那時宗守總不理解,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今日,卻不自覺間,他胸內居然也有了同樣的暴虐念頭。

萬載之後的劍皇談秋,在這個時代的第一戰,不意竟是這些渣滓!

宗瑜久久不見宗守答話,以為他已經嚇呆,不由再次一聲輕哼:「還以為你這些年有些長進,卻還是上不得檯面!」

正要向旁示意,命人去將之擒下。卻只見宗守,忽而開口問道:「雪兒,那些傷,疼不疼?」

初雪已然神智昏沉,聞言之後,雖是一陣惑然,不過還是立時搖頭道:「不疼,不過雪兒有些後悔,沒照看好少主!都怪雪兒——」

宗守聽得心中微痛,面上卻是一笑:「不疼的話,那就好好看著,你家少主給你出氣!這些傢伙的腦袋,我都摘下來給你當球踢可好?」

這時不止是初雪訝然,球?難道是繡球?那是用來踢的麼?便連周圍幾人,也是一陣驚愕。宗瑜又氣又笑,口裡譏諷道:「出氣?你一個自身難保的廢物而已,給誰出氣?守弟,你是瘋了,還是傻了?」

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身旁的三名藍衣劍士,便已各自縱身而出,陸地奔騰,身形如箭,疾刺而去。

宗守眉頭輕佻,接著是好整以暇的一個深深呼吸,便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松紋風劍在身前斜斜前指,雙手緊攥。渾身那潛藏的力量,便轟然爆炸。右足猛地一踏地面,便向前奔出半丈之巨!

在未來的遊戲裡,他也曾殺人如麻。可在現實之中,無論是戰鬥還是殺戮,都是首次。

卻是出奇的適應,毫無生疏之感,胸膛中,更宛如有朵火焰,在熊熊燃燒。

只短短幾個跨步,便已能清晰望見對面幾人的面容。身著藍衣,身形壯碩,迎面撲來。三人的眸子裡,都是低等狼族特有的綠瞳。此刻滿透著冷酷之意,卻一絲戰意也無,在這幾人意念內,只怕也從未把他,看成是對手。只當他是一個不知死活,色厲內荏的小丑。

自嘲一笑,宗守右胸,那名為靈池的風靈奇穴,轟然炸開。使內中真氣爆散,導向雙足。

「踏風!」

踏著詭異的步伐,宗守身形閃爍,竟赫然帶出一段殘影。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加速近倍!出現在那第一人的身前,幾乎是面對面地,望著這人眼中浮出的錯愕驚恐之色。

「衝劍!」

毫無半分遲疑猶豫,劍光便如電般往前穿鑿。

一道血線,立時帶著無數的骨骼與血肉碎片,從那洞開咽喉頸項之後瘋狂飆灑!

第013章 符刀之威

當那血線飆出,其餘的兩位藍衣劍士,都是一陣怔神。

而後方的宗瑜,更是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幕。莫非是自己看錯?方才死去之人,雖遠不如歷氏兄弟,卻也是武士巔峰,開闢三脈之人,劍術在同階之中,也可算是精絕。就這麼輕易,被人一劍封喉,而且是他那個連輪脈無法開闢的堂弟?

宗守的動作,卻沒半分停滯!

「吞元!」

氣血逆行,輪脈倒轉!那松紋風劍的劍尖處,也赫然爆出一股強勁之極的吸力。把這人體內的法力,以及所有殘餘生機,全數抽走。化作一股股元力,在劍中匯聚。

可惜此時靈眼未開,否則甚至可看見此人的靈魂,也被這一劍吸噬!

吞天元化,便是這般的殘酷,吞吸天地,萬物可噬!

也未等那些從屍體中抽取來的元力,流入自身體內。那松紋風劍之上,便又炸出了一團青輝。

足有小半的精元,都在劍身之內爆開,催動著那劍內的風系靈符。而後劍光再起,宗守的步伐,猶如是凌波起舞,不可思議的出現在另一人的身側。

「燕翔!」

淒美至絕的青色弧光,只微微一閃,便是一顆頭顱飛起。無數的血漿,從斷口處激湧。

當那兩名藍衣劍士先後倒下,所有在場之人,都是一片死寂。只聽見百丈之外,刀劍激撞的聲響。

所有人的面上,都是一陣茫然。而宗瑜面上,之前的譏誚之色,甚至還未來得及退去。

一瞬之間,便連斬兩人!一劍穿喉,二劍梟首!

而且所用的劍式,步法,無一不是普通之極。凡修武之人,人人必學的基礎,在這宗守的手中,赫然有莫測之威!

只驚怔了片刻,另一名狼族劍士,便已被同樣一劍斬殺。望著速度更暴增數倍,有如疾電般迎面衝來的宗守,宗瑜心中突地一顫,這一霎那,竟隱隱感覺到一絲懼意。

彷彿自己面對的,再不是那個曾幼時被他任意欺凌的廢人,而是一位殺意沸騰的絕世強者!

那直直望來的狹長鳳目裡,再沒有了之前溫和平淡,只剩下了冷厲寒漠。殺意如刃,激得他瞳仁生疼。

正心生怯意,神智幾乎潰散之時,身側處同時傳出了兩聲咆哮。宗瑜心神一醒,只見歷靈與厲都二人,都已紛紛是虎撲而出。頓時是暗暗慚愧,自己居然也會害怕?害怕自己那個堂弟——

究竟是歷練不足,只是兩個巔峰武士而已,竟也使自己驚慌失措。他宗瑜,可是實實在在,貫通五脈的中階武師!只需一年,便可入秘武之境!

皺了皺眉,宗瑜也掣劍在手。下一刻,便望見對面的宗守,左手微微一翻,眼前一道青光劃過。正不知緣由,左側厲靈的喉間,也是一道血花綻放。雙目圓睜,死死盯著對面,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是什麼?」

直到那血光飆出,宗瑜都是一陣迷糊。注目細看,才發現厲靈的喉間,正插著一把青白色的飛刀。狀似柳葉,內含血紋,薄如蟬翼!

雙瞳不由一縮,這是飛刀?厲靈厲都,亦是四脈的武師強者,僅僅稍遜於他,更經歷數十場搏殺。就這麼死在一口飛刀之下?

這又是什麼法門秘技?若這口柳葉飛刀,換作是自己,又能否逃脫?

「厲靈!」

一聲悲吼,在這片荒原中響徹。厲都的奔速,也忽然暴增,神情猙獰,朝前方那廋削身影,對沖而去。揮舞巨劍,呼嘯著劈斬而下。

而這時的宗守,目中也只剩下了厲都一人。當那口柳葉飛刀,射出之時,便已再未去在意。

六神御刀,斷魂絕命!無人可活!

只是以吞元之法,從方纔那三人中取來的元力,這一刀,也消耗了近半!

目光微厲,體內的鸞台奇穴,再次爆開。儲存的真力,匯合殘餘的元力,在那松紋風劍之上,掀起了一陣風暴,青光沛然。

「衝劍!」

又是一個簡簡單單疾衝,出劍,卻勢不可擋。當那二劍交擊,發出的『鏗』的銳鳴,也綻出了一絲絲火點。

巨大的反衝之力,使二人身影,齊齊向後一仰。正當厲都,還在試圖穩住身形之時。宗守的右足,已是穩穩踏在地面上,以之為軸,帶動身體,驀地旋動。

「燕回!」

劍影輕閃,輕飄飄的,在這厲都的咽喉之上,畫出一道血痕。

不深一厘,不淺一分,卻將厲都的氣管連同動脈,正好一刀割斷。

吞天化元,也將這位低階武師的所有生命精元,乃至魂魄,全數吞吸。

然後手中松紋風劍一震,發出一聲悅耳輕鳴。宗守的身形頓住,冷冷看著距離只有數步的宗瑜。

倒非是不願,一鼓作氣,將這垃圾一併解決。只是因他身體內,已是翻江倒海,氣脈潮湧。吞天元化,與這經外奇穴,雖都是絕頂秘術。可要運用,卻也同樣需付出絕大代價。特別是他這具身體,就更是不堪。

殺了眼前此子,宗守估計他自己,也要當場崩潰。

而此刻無論是宗瑜,還是素初雪,都還未回過神來。看著那草地之上,多出的幾具屍體,幾乎移不開自己的眼睛。

也同樣不敢置信,兩位低階武師,三名巔峰武士,就這般簡單利落,死在宗守的劍下?

整個過程,甚至不到六十個呼吸——

素初雪本已絕望的癱倒在地,此刻卻是懵懵懂懂,眼帶迷糊地看著周圍一切。

不久之前,還以為此番,定然難以僥倖。片刻之後,眼前情形,便已逆轉。

不信的用手戳了戳自己的傷口,真的很痛!

幾個呼吸,宗守使身體內醞釀的風暴,稍稍平復,而後朝著雪兒一笑:「你可還記得,我堂兄身上的那些鞭傷,究竟是怎麼來的?」

素初雪這才驚醒過來,立時把胸脯一挺。也不顧大量失血後的暈眩,聲線鏗鏘,眼帶傲然道:「昔日宗瑜冒犯世子,君上命人以垂龍鞭,當眾抽打三日三夜。逐出乾天山,廢為賤奴。要他永遠記住,我家世子,非其可犯!」

「住口!」

宗瑜的面容,已然徹底扭曲。面上漲紅,赫然現出無數血痕,醜陋猙獰。雙手一握,氣勁勃發,竟使身周丈內塵草,盡數掀起!

怒發如狂,宗瑜往前一邁步,卻只見宗守,是似笑非笑,淡淡的看著自己。

整個人,立時如一桶冰水淋下,所有的憤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若這宗守,仍如方才誅殺厲氏兄弟般的強悍。今日別說是報復,能否安然脫身,都是未知!

神情陰沉,只思量了片刻。宗瑜便猛地一咬牙,往旁邊的素初雪撲去。

然後視野中,望見對面那少年的唇,正冷酷地挑起。

右手大袖,彷彿是微風拂動,一道幾不可見的白光,凌空刺來。幾乎毫無閃避餘地,便被洞穿了咽喉。

「噗嗤!」

宗瑜甚至可聽見自己喉骨粉碎的聲響,一道道鮮血在高壓下離體而去。

然後越來越昏暗的視野中,看著宗守踱步至眼前。

「可惜了這門蓋世武學,試刀之人,竟是如此垃圾——」

第014章 烈劍之死

從死不瞑目的宗瑜脖頸間,取回了那口柳葉飛刀,宗守又隨手一揮,將上面血液全數甩開。

他在這口飛刀上培育的那絲靈覺感應,在離手的霎那,就已經徹底斷絕。

此刻只是借這個動作,掩飾他的吞天元化大法,將宗瑜殘餘的氣血精元全數吸走。

然後是再沒興趣,看這宗瑜一眼。拍了拍素初雪的頭,便呵呵笑著,逕自走向了百丈之外,那刀劍激撞不絕的所在。

說那宗瑜等人是垃圾,絕非只是為刺激此人而已,而是他本心之內,確實如此認為。

真正有些凶險的,還是一百六十丈之外,已然將胸腹重傷的尹陽,壓制到反擊不能的那位烈劍烏維!也只有此人,能夠令他稍稍重視。

進入中階巔峰的武師,較之低階武師,確實是強了不止一個層次。即便沒能在第一時間吞吸,這宗瑜貢獻的元力,也超出了那厲氏兄弟至少三成之巨!

可即便將這些全數吸收,加上體內殘留的真氣,能跨越七階,挑戰七脈秘武師的飛刀,他也只能發出一擊而已!

成則生,敗則亡!

走到一百四十丈時,宗守在那具枯廋的屍體之旁,稍稍停頓了片刻。

隨後也為尹陽,暗暗讚歎。這死去之人他雖不知姓名。不過看其骨骼與肌膚光澤,修為境界明顯也是在武師之上,到了秘武之境。

尹陽以雷霆之勢,將此人當場搏殺。雖受重傷,卻也避免了自己,陷入腹背受敵之境,端的是果決狠辣。而此刻那重重刀影,森嚴如壁。在那浩蕩劍光之下,仍能苦苦支撐,又可見其堅韌。

這放在未來的神皇遊戲中,即便還算不上小BOSS,也至少是精英一流的人物。

到此處時,已感覺到那肆虐的風壓。被一絲絲凌厲氣勁,刮得肌膚生痛。而烏維的凌厲目光,也是時不時掃望而來。

幾乎每前進一步,都需繃緊心神,冒絕大風險。可能一個恍惚,一個失神,便會失去性命。以此人的身法與快劍,百步之內取他性命,只怕都還要不到半息,也就一眨眼的時間。

宗守卻依舊邁步,神情無懼無畏,直到距離十五丈時,才停住了腳步。右手執劍,左手則斂入袖內,只有一小截刀劍露在袖外,若隱若現,寒芒閃爍。

這個距離,他手中的飛刀,正可瞬息而至。

「少主!」

素初雪亦步亦趨地,追在他身後,滿眼都疑惑之色。宗守武技再強,內息也終究有限。插手兩位秘武師之戰,實在太過勉強,也太不自量力。

正擔憂著急之時,卻見遠處,那本是濤濤如河的劍光,竟忽而是為之一窒。刀影復起,聲勢甚至更還超越那劍光一籌。

宗守僅僅只是如此一站,便隱隱可見那烏維的額頭,冒出豆大的冷汗。視線更時不時地,掃向了宗守的左手,彷彿忌憚之至。

這才豁然驚醒,在此人的眼中,宗守的飛刀,竟是強橫至此!

以前見宗守練習飛刀,除了感覺快速精準,動作簡練,對她有些威脅之外,便再無其他的感覺。

然而今日,無論是那厲靈還是宗瑜,面臨這柳葉飛刀,竟都做不出絲毫有效閃避!

而此刻這含而未發的一刀,甚至連這曾斬殺數位秘武師的烈劍烏維,也覺威脅。

那雙乾涸的目中,此刻除了憤恨與驚異懼悸之外,竟分明已有了幾分退意!

宗守卻彷彿毫無所覺,嘴角含笑。雙眼似閉非閉,腳下不丁不八,彷彿入睡了一般。隨著時間推移,整個人是漸漸的,徹底沒了聲息。

那烏維卻是愈發失了方寸,劍光散亂不堪,幾乎毫無章法。僅僅半刻鐘的時光,便幾次險險傷在尹陽刀下。

再堅持了片刻,終是再無戰心。劍影驀地大熾,將尹陽迫退,然後身形一掠,毫不拖泥帶水,向遠處疾退而去。

也恰在這時,宗守的臉上,忽然又是一陣抽搐,口中溢血。緊接著,是身形跪倒在地,一陣連綿不絕,撕心裂肺的輕咳。

烏維只向外跨出了數步,便面露驚喜之色。眼神稍顯猶豫,身形便驟然轉折。直接捨開了尹陽,劍光如龍,擊向二十丈外。

初雪立時是花容失色,尹陽面色也一陣劇變,漫天刀光全數一收,而後爆出一團更熾烈百倍的刀影,掃向烏維的身後。只是速度,足足慢了後者一拍。

僅僅只一個呼吸,幾人間的距離,就拉近至不足一丈之距。

劍尖已在眼前,宗守的雙目,也驀地睜開。雖是痛楚至極,卻仍舊是神智清明,殺意清冷,又微含譏誚。

「可惜了,方纔那麼好的機會,你為何不逃?」

所有吸聚而來的元力,體內四個風靈奇穴,還有輪脈之流轉的所有真氣,這一刻,都全數被他聚在了指尖的一點。斂在袖內的左手,也不見絲毫動作,便是一道肉眼難見的白光,突兀至極的穿空而起。

半空中的烏維,是悚然而驚。手中之劍,明明只需再跨越半丈,便可取那少年的性命。卻再不敢往前,再遞出半分。

一聲輕哼,那身影竟是無依無憑的一個折身,整個人急急劃出一道弧線,恰好避開了那激射而來的刀芒。

正輕鬆了口氣,暗暗冷笑之時。卻見那符刀,竟赫然也是軌跡一變,詭異之至地,向他急追而至。烏維的瞳孔,也驀地爆縮。

「飛刀變向!怎麼可能?」

一聲炸喝,烏維的身影宛如暴風般往後疾退。卻只退出五丈,右眼便只覺一陣劇痛。

那薄如蟬翼的飛刀,將他的眼球,徹底絞成了粉碎之後,又直透腦髓。

險而又險,才使那餘力消退。以骨骼將刀鋒生生卡住,只是烏維的腦內,也是一陣劇痛暈迷。還未恢復,面色又是一變。慘白無比,全是死寂之色。

從身後追來的刀光暴起,頃刻間便已將他身形,徹底吞沒。

只是在最後失去意識之前,烏維卻只有一個念頭。

「好凌厲的飛刀!世間怎會有如此神技?」

下一刻,是無數的鮮血,向前噴灑。將一片草地,染成了血紅顏色。

親眼看著正前方的烏維,被尹陽的橫刀分屍。宗守也同樣只覺心神一鬆,而後眼前又是一暗。

方才咳血,可不是為了冒險引誘此人,而是他的身體,真已到了難以支撐的境地。而發出最後這一刀,更是徹底崩潰。

「這他媽的雙脈之體,實在是弱爆了——」

腦內迷迷糊糊的想著,宗守更覺昏眩,然後是徹底失去了意識。

後面的素初雪見狀,立時前踏一步,將他身軀扶住,避免宗守倒在地上。眼神卻有些微微異樣,除了劫後餘生的欣喜之外,更有幾分失落之感。

今日之戰,自家的少主,幾乎是全憑一己之力,定下乾坤。反倒是她,幾乎成為累贅。

第015章 精純元魂

「少主居然這麼厲害,那以後會不會不要我了?」

素初雪蹙著柳眉,十分認真的想著這種可能。乾天山上,有無數侍女,多的是手腳利索的伶俐之人,族群高貴者,更有不少。她也只佔了靈武雙修的便宜,武力超出平常的同齡女子一籌,才被選為世子的女侍。

越想越是沮喪,初雪乾脆是眼神癡癡的,看著懷裡正昏迷中的少年。

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本該由她保護的宗守,出現在她面前。原以為毫無希望,卻是僅僅幾十息間,便把那宗瑜幾人誅殺。把她從地獄邊緣,強行拉扯出來。

那執劍獨挑六人時的英姿,至今都在她心底深深印刻著,揮之不去,也不願遺忘。

眼神漸漸迷醉,直到尹陽,也幾個滑步,到了二人身旁。

「這幾人,都是世子一人所殺?」

仔細看著百丈之外,那些馬車旁的屍體。尹陽即便是早就心中有數,此刻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快的刀!好霸道的劍!三名武士,三名武師,居然總共都只用不到四十個呼吸,實在了得——」

只沉吟了片刻,尹陽便從囊中取出一塊紫色晶石,置於宗守的眉心之間。

初雪見狀,頓時面露惱意:「尹叔,少主他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尹陽毫不在意,微搖了搖頭道:「這烈劍烏維是何等樣的人,雪兒你應當比我清楚。三四個同階的秘武師,只有被他屠戮的份。能夠以初開胎輪之身,取其右眼,怎能不令人生疑?世子他到底還是不是本人,終究要驗清楚才是!」

僅僅片刻,便只見那晶石之上,亮起了一片天藍光澤,色澤純粹,璀璨無比。

尹陽目光一亮,一把將那紫色晶石收起,嘴裡又是一陣嘖嘖有聲的讚歎:「這神魂,當真是純粹,世子修行靈法的資質,必定也是天縱之姿!據說那些天位武宗與靈師奪舍,最忌的就是魂念駁雜,絕不容原魂存在。世子他既然還有幼時的記憶,神魂又如此純淨,那就絕不是奪舍之身!」

見身旁的初雪,也是漸漸褪去了緊張之色。尹陽了然一笑,而後是神情異常感慨的,再次深深看了宗守一眼。眼裡有期盼,有欣喜,也有幾分輕微的嫉妒。

「既不是前世宿慧,那麼今日之戰,便全是世子自己的本事。應該是修習了什麼我等不知的秘法,才能這般強橫。以前只知世子,因二脈並存之故,無法修習任何武道念法。卻不知世子的武學天資,竟是如此驚人。初開胎輪便已能越過整整四階,誅殺武師。若是世子能擺脫雙脈之體,修成天位武聖,真不知這世間,還有何人能敵?」

……

當宗守再清醒時,已經是三日之後。腦袋裡彷彿被人劈成了兩半,昏昏沉沉,又劇痛無比。

好不容易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正在馬車裡的軟榻內,躺在素初雪的大腿上。

「呵呵!這枕頭真舒服,好香——」

心神陶醉,就連腦內的劇痛,也彷彿減輕了不少。宗守輕嗅了嗅,下一刻,便發現眼前一道長長的紅痕。

虎貓一族的體質,的確彪悍。妖族傳承了幾萬年的傷藥,也效果驚人。

只這麼短短的一段時間,初雪身上的傷口,便已大多復原。雪白的肌膚上,只剩下了一道道紅色的痕跡。估計再需數日,便可消退。

昏睡了數日,在宗守的感覺中,那場生死之戰,彷彿還是不久之前。

想起初雪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不由心中一顫,連忙坐起。然後全身上下的肌肉,彷彿全數撕裂,讓宗守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寒氣。

靠著車廂打盹的素初雪,也被驚醒。毫無知覺的呢喃了一聲,又神情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

然後下一刻,便只見宗守,正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頓時粉面通紅,匆匆忙忙的起身站好。

「少爺你醒來了?」

聲音裡滿是驚喜之情,不過初雪的人卻螓首低垂,下巴抵著胸前的乳房。彷彿恨不得找個地方挖坑,把自己埋進去。

宗守啞然失笑,心中略略奇怪,暗忖之前給自己點脈推拿的時候,不還是很大膽的麼?怎麼就忽然變得這麼害羞?

有心想要調戲一番,卻又知曉以此刻初雪的狀態。只怕隨意說上一兩句,就會逃走。

只能搖著頭,看向了車窗外。外面的景色,已不是一片荒原。而是走在一條大道之上,周圍全是山地峽谷,不過一路上,卻已望見不少行人與馬車。估計已是出了龍澤原,進入到東極雲海附近的蘇甸山脈。

附近不遠處,應該就是東臨雲陸第一大派凌雲宗的駐地之一,丹靈山。

凌雲宗勢力遍及雲界,總計有九處駐地,分佈在五方雲陸,以及四處大型雲島之中。

這丹靈山只是其中之一,其真正的山門本部,在一處上古遺留的雲宮之內。前世時,宗守有幸見過,確實規模浩大。

看著兩旁,那連綿不絕的群山,宗守眉頭不由微微一挑。「這還是要趕去丹靈山?聽說那丹靈山,藏在重重霧海之中。每三年的特定時間,才會出現一次。現在只怕還不到時候——」

素初雪已強自鎮靜下來,聞言笑道:「少主難道忘了,今年是颶風之年!算算時間,應該只剩兩個月而已!」

宗守這才依稀記起,雲界所有的大陸雲島,都懸浮在雲層之上。大約每十年時間,會有大量颶風從各處雲海之內刮起,席捲四處。前者是因磁力,後者是因溫差,不過這都是來自後世的知識。

那時此地再怎麼濃厚的雲霧,也要被全數吹走,正是那丹靈山,現世之時。

撇了撇唇,宗守微有不甘。他是下意識地,不想去那丹靈山。

前世在遊戲中,與凌雲宗的那些恩怨,還在其次。重要的是他那位號稱是狂血妖聖,九尾狐王宗未然的父親。修成武聖,再次現世之後,所斬殺的十一位天位武聖,都是出自於凌雲宗。

傳說是因愛子慘死,將天狐宗氏全數滅絕,又遷怒於凌雲宗,才獨自一人殺上了丹靈山,使此宗無數強者隕落。

此戰之後的幾十年,凌雲宗都是一蹶不振,聲勢大跌。直到神皇世紀的後期,才略略恢復了些許元氣。

此戰被譽為驚世之戰,驚動諸界。只是那時的宗未然,並非是妖王身份,而是一人獨行,宗守才一時未能將之憶起。

宗守不知其中,到底是有何秘辛。只知原本的妖王之子,是獨自一人,逃入到丹靈山內,之後又被凌雲宗無情逐出。

這才有了之後,被人立為傀儡,而後又懸屍示眾之事。

「在那丹靈山內,到底發生了何事?那位妖王,既然安排他愛子投奔凌雲宗,定非是毫無緣由。又到底是因何緣故,被人逐出?罷了,去看看便能知曉究竟。反正這丹靈山,遲早都要去上一次。有些事情,也需念證一二——」

第016章 宙極命世

宗守嘿然一笑,目中一絲冷厲之色微閃。

還未曾發生的事情,也不好與尹陽初雪二人說起。反正那個地方,去上一次也無所謂。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次丹靈山之行,即便不會有什麼危險,卻也絕不會是平靜無波。

再看雲空中,隱隱可見那只鷂鷹,仍舊盤旋在雲層之中,在高空跟隨。

可惜此刻,他手中無有合手的弓箭。肉身之力,也略有不足。否則這個距離,只需一箭,便可將之射下。六神御刀術中,大部分的秘訣,都可運用至其他暗器,這弓道自然也在其內。

素初雪望見宗守的動作,也把頭探出窗外,眺目看向了雲空道:「這幾天尹叔已經想盡了辦法,想把那頭鷹打下來。不過幾次三番,都被它逃脫。應該是另有靈師操縱,而且距離已經不遠。不過這裡已經是蘇甸山脈,那些人多半不敢動手——」

那凌雲宗的駐地雖是在丹靈山,不過其勢力範圍,卻包括了整個蘇甸山脈,以及外面的龍澤原。甚至向外,衍展到整個東臨雲陸諸國諸城。

此地雖見不到凌雲宗的人,卻絕不能懷疑此宗,對附近地域的掌控能力。

自荒古之下的這一萬年裡,已經有無數的前例,可以作為前車之鑒。特別是此刻,天地間雲霧將散,無數欲拜入丹靈山門下的年輕英才,匯聚山腳之時。更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去冒險挑戰凌雲宗的威嚴。

只淡淡看了那頭鷹一眼,宗守便沒怎麼在意。轉而又被初雪肌膚上一條條的紅痕吸引。

心中微動,宗守握住了初雪的手,然後輕輕吻著手臂上那些紅痕道:「這裡還痛麼?」

初雪頓時是慌亂到不知所措,用力抽了抽,又掙之不開。只能是雙頰暈紅的搖了搖頭,聲弱游絲道:「不痛的!少主。其實以前更重的傷也有過,初雪一樣沒事。師傅他總說雪兒像雜草,無論怎麼砍,都能再長出來。再說我這些傷,也比不上少主——」

雜草?

宗守微微一怔,看了看初雪那絕美的面孔,不禁暗暗好笑。也不知這雪兒的師傅,是何來歷,倒是令人有些興趣。

又覺心中惻然,聽初雪的言語,這三年時間,只怕也受了不少的苦楚,至少受傷,是家常便飯。

而這一次,他若沒佔據這宗守的身體。只怕三天之前,就已遭不測。

而這個貓耳女孩,還只年僅十三而已,命運之殘酷,不遜之前的宗守分毫。

暗暗感歎了一聲,宗守胸內,也升起了一絲憐惜之意,「我是男子,泥做的人。怎麼可能與女孩比?以後痛就不用忍著。對了,你是我侍女,以後也沒人能傷你分毫!」

又吻了吻那紅痕,只覺是膚若凝脂,細滑如鍛。宗守忍不住,又舔了舔,這口感也是絕佳。

素初雪卻立時有如觸電,真氣驀地爆發,總算把手強行掙開,然後整個人急若奔雷的,向車身之外穿空而去。

宗守也沒去阻攔,端坐在軟榻上,淡淡笑道:「雪兒,別忘了這兩天就是藥浴之期。那些藥材,你準備好了沒有?」

車廂之外,頓時是一聲『匡啷』重響,彷彿重物落地。宗守再忍不住,一陣哈哈大笑,快意之極。

當笑聲過後,宗守面上,便恢復了冷凝,開始檢查全身狀況。

情況比他預料的還要好些,最後射出的那一刀,固然是將他全身的氣力與精氣神,全數抽空,卻也免了脈輪之內,真氣衝突之厄。也難怪自己,不足三日便可醒來。

只是他此刻情形,依舊難以樂觀。宗守發現自己,完全陷入了一個怪圈。

日後修為越是精進,身體素質,越是強橫。自身兩種血脈間的衝突,就會更為加劇。

若繼續習武,修煉下去。估計還未等他破開身輪,自身便要因內傷之故身死。

除非有一種更為強橫的力量,能夠抑制二者,又或居中調和。

「這麼說來,也只有選擇靈武雙修之道一途可走。只是這靈師之法……看來是要尋個機會,鑄造魂海——」

低聲呢喃著,宗守的眉頭,漸漸皺起。

前世在遊戲中,他也另建過幾個人物,修習靈法。不過在這上面,用的時間太少,成就也不如人意。

只有符菉陣道之學,還算過得去,勉強可入宗師一級。

畢竟光是一門武修之道,就浩瀚博大,深不可測,難以窮究根底本源。他前世哪裡還有心思,去修煉什麼靈術念法?

只是如今,卻是再沒得選擇。

可惜當初爭奪到手的那本《宙極命世書》,自己甚至都沒有時間去觀看,便已到了一萬年前。

這宇宙二書,乃是四方百萬世界中,最頂尖的靈師修行秘典之一。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宇書載空間之道,宙書錄時間之法。

即便這本消失已久的悠悠書盟,神皇遊戲不可能真正收錄。其中也多半記載有大致的原理,以及後世無數強者,對這本頂級靈法秘典的推斷。

若能觀睹,對他的靈法修行,必定助益巨大。

歎了口氣,宗守又將那松紋風劍取在手中。此劍質量極好,之前連誅四人,又經歷吞天元化大法的衝擊腐蝕,卻仍舊堅韌如故,寒光凜凜。

屈指輕彈,確認劍身之內,並無暗傷。宗守便強忍體內的痛楚,踩著簡單明快的步伐,開始練劍。

休閒的時光已過,如今已到了努力之時。

此刻宗瑜雖死,卻仍舊危機未解。何況此人,他也從未放在眼裡。真正令他重視的,是那下任妖王,將他斬首之後,懸屍數月的那一位——

丹靈山之行,只怕更少不得一場苦戰。

故此在他看來,哪怕是一丁點時光的浪費,也是無法容忍。

而這次只練了片刻,宗守便已覺不同。以前操縱這具身體,總有些不暢之感,彷彿是神魂與這具肉體之間,隔著一層薄膜。可當融合那十三年的記憶之後,這現象彷彿已徹底消失。

此刻練劍,無不隨心如意,步伐與手中之劍,也更是精準。

三日之前那一戰,也是如此。若不是他已能自如控制自己的身體,絕不可能乾淨利落,將那幾人斬殺,也未必能射出那最後一刀。

「這宗守雖無法習武,不過這基礎,卻著實練得不錯——」

因無法開闢輪脈之故,在他之前的那一位,只能日復一日,練習這基本武技,紮實無比。

即便是時隔三年,未曾怎麼練習。此刻再撿起來,也極其容易。即便有些地方,有謬誤之處,不甚滿意,也需稍加修改便可。

而宗守的武學之道,無論前生後世,最看重的就是基礎。

只有根基穩固,才能建萬丈高樓!

第017章 護駕靈獸

大約六日之後的下午,三人乘坐的馬車,駛入了一個滿佈酒樓客棧的小鎮。

此處名叫煙霞鎮,群山環抱,無數凶獸出沒,本不是良好的居所。不過離此處不遠,穿過那重重雲霧,便是凌雲宗在東臨雲陸的駐地丹靈山。

每當三年之期到時,此處便會出現一陣畸形的繁榮。讓此地商家,賺得盆滿缽溢。

當三人到此地時,這裡已匯聚三萬餘人。都是十八歲之下的少年,千里迢迢地趕至此間,而且不少人,都頗有些實力身份。

而在未來兩個月裡,還有不下六萬的人,匯聚於此。爭取凌雲宗,那不到六百人的名額。

三人混在其間,就如是一粒水珠融進了大海,毫不起眼。

進入鎮內,宗守不自禁的,卻有些想笑。在《神皇》遊戲中,這裡被特意安排為凌雲宗專屬的新手區,所有新入門的弟子,都需在此處歷練。

每天都可見到幾十萬的凌雲宗外室弟子,在這小片地區內跑任務,殺怪練級。幾乎將這小小的峽谷,生生擠爆。

這地方,他也時不時的來過幾次。看著周圍那些熟悉的建築,倒頗有些懷念之感。

在小鎮北側,尋了一處還算乾淨的客棧住下,宗守便跟尹陽打了聲招呼,帶著初雪走到街上。

看似漫不經心地閒逛,卻僅僅穿越幾個巷道,便到了一處集市之中。

因這小鎮內,突然匯入了許多人口,此處也是變得繁華之至,摩肩擦踵。一眼望去,只見兩邊道上,是數十上百的攤販。

多是賣兵器衣物,再之後便是符紙與一些丹藥。以及武學與靈法秘本之類,都是最常見基礎的那種。甚至可以看見,幾個著名的商家,也在其內。

宗守一路走馬觀花似的瀏覽,當走到一處書攤之前,不由啞然失笑。

只見其上,赫然擺滿了諸如《凌雲宗弟子歷代考核集》,《凌雲宗驗骨十二法》之類的小抄本。

前世時,他本以為這是由玩家所創。卻不意早在萬年之前,便有類似的小冊子販賣。

直接走過,直到街尾,一處毫不起眼的店舖之前,宗守才邁步進去。

初雪跟在後面,訝異地眨了眨眼,才跟著走入進去。

這裡是專賣靈師器物的商舖,也不知世子,來這裡做什麼?

此處的器物,明顯都有了品階,是專為凌雲宗的靈師弟子們開設。宗守只修武道,她倒是靈武雙修,可如今這裡的東西,她也大多用不上。

宗守隨意買了些符紙,上品檀木焚香,用來繪製符菉的血墨硃砂,又購了一些取自妖獸的紫色獸魂石。之後便立在一個擺滿了金屬罐的木架之前。

這些罐子,大多都是拳頭大小。或是以星鋼石鑄造,或是通體黃銅,都是可隔絕靈力的材料。一些特別的,更加入一些特殊材料,顏色各異。

在封口處,還各自貼著標籤,寫著『噬金獸』,『三元冰魂』、『靈霄鳥』之類的字樣。

「少主!這些都是護駕,需要有念力才可催使——」

初雪剛提醒了一句,便記起自家少主,也曾在那臨海書院習過靈師之道。這些常識,根本就無需提醒。

宗守嗯了一聲,目光四下梭巡,瞳孔中的光澤,卻是愈來愈熾熱。

那傳說中神皇世紀的最強護駕之一,唯一由最底層的階級,升入仙階的成長型護駕靈獸。

便是那人在這煙霞鎮中尋得,此後僅僅只用了區區六十年時間,便完成了一飛沖天的過程,名揚雲界。

神皇遊戲之初,很多人都來過此地瞻仰,可惜此物被系統設為非賣品,等待那人出現,最多也只能看看解饞而已。

卻不知在萬年前的現實中,會是如何情形?距離那人出世,還有十年左右,此物是否已在此間?

僅僅片刻,宗守視線,便在一個木罐之上鎖定。材質是最普通的鐵木,只是在其外,紋刻了些符菉,算是封印。

不過那標籤之上,卻赫然書寫著『水銀獸王』字樣,頗有些唬人。

此物果然是在此間!

勉力強壓著心中的狂喜之情,宗守伸手將這鐵木罐提起。然後隨手一召,便有一位三旬左右的夥計走了過來。

看了看宗守手中之物,此人明顯一怔。只稍稍遲疑,便出言提醒道:「客人,此物在我店中,已近七年未有人問津。別看這名字好聽,更有著獸王之稱,其實卻是一隻黏水獸,稍稍有些變異而已,勉強算是一階靈獸。靈師護駕,一生只能蘊養十到二十左右。一旦選定,幾乎不可更改。還請客人,慎而再慎!」

宗守聞言,卻毫不在意的一笑。心忖古時的商家,果然都是誠信為本,哪裡像後世時那些商人般狡猾。

取了三塊二階獸晶付賬,宗守又轉望初雪道:「可看到滿意的護駕,也一起買下?」

素初雪忙搖了搖頭,敬謝不敏。師傅說她天資過人,日後必定能登入先天層次,甚至天位之境,也有希望。故此心氣甚高,此處賣的護駕雖是不錯,卻還遠達不到她的要求。

更打定了主意,若宗守欲以這黏水獸王,做自己的護駕,自己定要勸上一勸,不能自毀前程。

從這家店舖出來,宗守又毫無目的地,四處亂逛。幾個時辰下來,購了一整袋的金屬。重達八十餘斤,由素初雪拿著,又換了些風系獸晶補充,以及幾十面銅鏡。直到夕陽斜下,這才返回居住的客棧。

說來慚愧,他一個男人,比力氣不但遠不如初雪。甚至走幾十步路,都是氣喘吁吁。

而一入自己的房間,宗守便將鐵木罐取出。揭開封蓋之後,便將一顆一階獸晶,一塊紅銅,以松紋風劍砍碎了,再混合自己的幾點血液,一起丟入到鐵木罐內。又把封印的符菉,再次貼好。

此時他魂海未成,還不到將此物收服之時。日常的培育,卻已可著手。

當初那人,取得此物之時,是懵懵懂懂,也未怎麼重視。直到幾年之後,這個未來的頂階護駕,才開始煥發光彩。

可他現下,卻是深知此物之能,又豈還會如那人一般,棄之不理?

身為妖王之子,所能動用的財力資源,也遠非那人可以比擬。

此獸未來能力不凡,剛剛進入第二階時,就有著一種強力異能。卻因早年實在缺乏培育之故,在衝入仙武之境後,便再未能提升半步。後世無數人,為之惋惜不已。

此刻落在自己手中,正好可補這個遺憾。

緊接著,宗守又拿出了一個小盆。將買來的血墨,倒入其內。

這些是取靈能充沛的靈獸之血製成,腥氣撲鼻。

宗守卻毫不在意,把硃砂混入,混在一起攪拌,直到徹底均勻之後。長身站起,竟在這客房地面上,開始繪畫起菉紋。

只大約用了半刻時光,一個圓形的菉陣,便已現出了輪廓。

第018章 天鏡照魂

總數六枚一階的紫色獸魂石,被擺在了四周,各據一方。窗台之上,更擺放著足足六面銅鏡,把一絲絲月光,反射入房內。

而宗守就坐在這間繪滿了鮮血菉紋的中央處,眼望四周,仔細檢查著,有無遺漏之處。

繪製的菉陣是為防外邪,還有那天地間,無處不在的罡風。靈師初造魂海之時,最懼的就是引來惡魂魑魅等種種外邪。往往一個不慎,就落到魂為人奪,完全癡呆的下場。

而那些紫色獸魂石,乃是以一種特異的石質,封印靈獸精魄後製成。

本是靈師用來煉器施法的材料,此刻卻被宗守,當成汲取魂力的來源。

吞天元化,不止是可用於武道,在靈師念法一途,也有著同等的異能。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只要比自己強的『有餘』之物,吞元大法,都可巧取豪奪,故此才被後世之人,視為第一邪法,劃入魔道之列。

一次使用六枚魂石,卻是宗守對自己的期冀。

靈師同樣注重根基,而最初的魂海質量與規模,更直接決定著靈師未來的成就。

有前世的修行經驗,又有吞天元化功在手,他有這般的條件,自然也是雄心勃勃。

所有符菉盡皆無誤,尹陽初雪,更不會在這時打擾。宗守直接割開了中指,將幾十滴鮮血灑向了四周。

當整個菉陣,現出一束束靈光時。宗守才運起那吞天元化法,同時吞吸身周,那六枚魂石。使這六枚獸魂石之內,也泛出紫色微光。由弱至強,一絲絲魂力,在這菉陣加持之下,灌入至宗守眉心之內。

不過宗守僅僅只吸收了片刻,那魂石之上的符菉,就不斷破裂。六聲虎吼,陸續在他耳旁響起。身周的獸魂石,也在同一時間,炸成了粉碎。

內中各自一道紫煙遁出,僅僅瞬息,便各自化作了虎形。都是體高近丈,凶暴猙獰。張開血盆大嘴,朝著宗守咆哮,彷彿隨時便要撲擊而至。

「都是已亡之獸,不甘心受戮,莫非還想傷人?」

宗守冷聲一笑,一階獸魂,還無法傷人,只能作勢威嚇而已,又或魂力衝擊而已,威能自然是小得可憐。

不過若是今日施展此術之人鎮定不住,心神動搖,又或者抗不住這些獸魂衝擊,仍舊有身亡之患。

宗守心中有數,絕不會犯這等錯誤。

前世之時,為在現實中修習武道,他也經歷過無數的難關苦楚。而這一世,幾乎每時每日,都要經歷那血脈衝突的劇痛。心境之固,甚至遠超那些隱世不出的天位強人,些許外邪,自是不懼。

魂力依舊是一絲絲從獸魂石頭中強抽出來,導入體內位於眉心處的「神霄穴」,宗守也開始專注心神,沉入自己的意念海內。

通常靈師修習,也是以輪脈為基。日日冥想,在頭部智輪之內,存儲足夠的魂力與靈能之後,再一舉築就魂海。

整個過程,視資質不同,大約需要一個月到三年時間。

宗守無法習武,轉習魂師本也是一條出路。只是這位於頭部的兩條並行的智輪,仍舊是繞不開的坎。蹉跎三年,毫無所成。

此時以六顆獸魂石為魂力來源,宗守也是直接跳過了積累的過程,選擇了直接築造。

四方靈能,以及那強抽來的魂力,直接被他從『神霄』之內,衝入到神魂中。

宗守一邊駕輕就熟地將之慢慢凝聚成一點,一邊在內中繪出各種符菉,整整三十六枚,隱於其內。

不過隱隱約約的,卻總感覺到氣海之下,一股隱隱的斥力,干擾著他魂念的聚集。

這是內氣與魂力的衝突,早在宗守意料之中,此刻也極其微弱,完全可忽略不計。

待得那些魂力靈能,都全數壓縮到了極致之後,又驀地炸開。當再次成型時,卻是形成一彷彿漩渦般的紫色氣團。

這便是所謂的魂海,自此之後,他的神魂,便有了真正的核心,也是靈師修行之基。不過此時,還遠遠配不上『海』字,只能說是一顆真魂種子,要花費無數功夫,才能使之茁壯成長。

宗守也是長出了口氣,放鬆了心神。整個過程,說來簡單。然而古今往來,無數修習靈法之人,都在這一步折戟沉沙。

只是當繼續冥想之時,卻有些揪心,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魂海,混入了部分吞天元化功的特性。

形成的魂海,非是尋常人的丹丸狀,而是一個小小的漩渦。不但在吞噬四方靈能,更在吸收那游散魂念!幅度極小,不足他主動運使吞元大法的九牛一毛。卻每時每刻,都有新的魂力靈能,匯入他的神魂之中,毫無半分節制。

隱隱有些後悔,這般的變異,實在不知是好是壞。

「無需刻意主持,便可自行吞噬靈能魂念,豈不等如時時刻刻,都在冥想?只是靈師修煉,最重要的便是元魂純淨。我以吞元之法,修習靈師之道,本就是不得已之舉。算了,反正也非是沒有解決之道。最多再多吃些苦頭——」

一聲苦歎,宗守的目內,再次現出一絲銳芒。重重一哼,周圍被強抽到油枯燈盡的六隻青虎,就再支持不住。化作一團青煙,由濃轉淡。

再望向窗外時,只見夜空中,正是明月高懸。

「不知不覺,竟已是用了兩個時辰。如今子時將至,正是時候!」

築就魂海,乃是水到渠成之事。直到此刻,才是真正關鍵之時!

取出整整九根上品檀木焚香,一一燃起之後,插在身前。宗守再次閉目,開始了觀想。

以十二重樓之法,想像著自己的魂魄,正一層一層地往上攀升。直到最後一層,宗守口中,再次一聲輕喝。

「出竅!」

立時一股淡淡的煙氣,從宗守的腦後鑽出。飄渺不定,幾不可見,只有中央處稍為濃厚。

也就在同一時間,那菉陣之外,赫然現出無數的精魄魑魅,大小不一。都在虎視眈眈,不斷衝擊,卻都被一團團的紫色光華,牢牢攔在陣外。

更有那天地罡風,從外吹拂入內,一絲絲的滲入。宗守的神魂,只是稍稍接觸,便是一陣激烈晃蕩,幾至於崩潰。

「好凌厲的罡風!被我陣法,幾乎完全隔絕之後,也仍有如此威力。萬載之前的天地,竟是環境惡劣至此。怪不得古時靈師修行,要到完成定神、照魂、養靈三步之後,才能真正出竅——」

傾盡全力,宗守才將自己的神魂聚攏,縮成了一團,懸停在自己身軀的上空半寸處,靜靜等待。

恰到子時正左後,便只見那六面銅鏡,反射入窗內的月光,竟是漸漸匯攏在了一點。而六束月華的中央處,赫然便是宗守的元神。

瞬息之後,一絲絲的太陽精炎,在其中若隱若現。

第019章 公子宗世

宗守此刻的感覺,宛如是整個人,都置身在火焰之中。

太陽之火純淨而熾烈,乃是精煉元魂的絕佳外力。不過除非是那些最頂尖的靈修,其餘修士的元魂,只需被這烈陽一照,就要魂散魄消。

故此絕大多數修士,在回陽期之前,都是以威能減弱無數倍的月光為輔,來進行修煉。

而以銅鏡反射月光,同樣可匯聚出太陽精炎,較之月光,又更弱數層。此乃是六千載之後,才想出來的辦法。依賴這天鏡照魂之術,那位創造此術之人以普通偏上的資質,最後卻能步步高陞,幾乎踏入到了靈師巔峰。

在宗守生存的時代,這個法門已經四處傳開,幾乎人人皆知。

只是那時四方靈能闇弱,能夠有所成就的靈師,少之又少。

而在此刻,這個法門,正可補全吞天元化大法的缺憾。

銅鏡模糊,反射並不太強。月光如水,輝光亦是清冷之至。

然而照在宗守的元魂之內,卻立時使這團如煙如霧的魂魄,立時憑空消逝了足足半成,餘下的也劇烈震動。

便在幾近潰滅之即,下方忽而九縷檀香騰起。綠色煙霧,將宗守的元魂包裹在內,使之再次穩固起來。

「好熱!好像整個人都快要燃起來。幸虧這一次,沒有托大,準備了檀木焚香穩固元魂。嘿!這六面銅鏡,已是如此。卻不知那真正的天鏡照魂之術,又將是何等樣的痛苦?以前倒真是有些小視了那些靈師——」

真正的天鏡照魂之術,乃是以後世出現的『光明鏡』為法器,可謂是纖毫必見。

而僅僅六面銅鏡,只不過是能夠凝聚太陽精火的最低要求。可即便只是如此,也令宗守,有種在月華照耀之下,神魂融化之感。

子時乃是太陽精火最弱之時,兩刻鐘後,便會再次逐級攀升。

宗守不敢再做耽擱,以意識操縱著自己,才剛凝聚不久的真魂種子,衝入到那絲太陽精火的最中心處。

接著便只見那些隨著他的吞元大法,混入自己元魂內的雜質,不斷的化作一絲絲輕煙,升騰消逝。即便有餘下的部分,也與他的魂魄,徹底融合。

直到這顆『種子』,再無其他的雜色,深紫璀璨如寶石一般。宗守的魂念,才又從腦後沉入身體。

這一瞬間,宗守感覺自己的五感,驟然間敏銳了數十餘倍。百米之內,所有的葉落蟲鳴,皆在他掌握之中。

宗守卻不怎麼在意,知曉這是真魂種子築造成功後的暫時現象,一夜之後,便會慢慢消退。

匆匆忙忙的服下一顆早就備好的丹丸,又猛地吸了一口氣,將那九縷檀香,吸入到肺內。然後下一刻,腦後便是一陣劇痛襲來,痛不欲生。四肢肌肉,也虛弱無力。

這是元魂損耗太重之症,天鏡照魂術必付的代價。好在腹內的丹丸,及時將一絲絲清涼之意騰起。這些檀香,也有溫養元神之效,使這疼痛稍稍緩解。

片刻之後,宗守已漸漸適應。將一枚藍色的晶石,置於眉心之間,看著內中,那幾乎毫無瑕疵的紫色光點,不由苦中作樂的一笑。

這次他甘冒奇險,以天鏡照魂之術修煉,固然是差點死掉。不過收穫也遠遠在他預期之上。

「若單以精純論,我現在的元魂,怕不可以與那些『還陽』級的靈師比肩?魂傷將養,需時更久,需得七八日才可復原。不過兩個月時間,也足夠了。等到凌雲宗開山之時,不止是胎輪可以完成。靈師修為,也可達至定神之境!」

半刻鐘後,隨著空中那輪明月的角度偏移,六面銅鏡反射入內的月光,也慢慢偏開。

宗守待得自己體力,稍稍恢復。便長身站起,開始收拾這房內的法器符菉。剛剛動手不久,就是一段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尹兄,你雖為君上效力,卻到底是人族之身,更是名門之後。又何必來插手我乾天山內的紛爭?就此離去,豈不更好?」

「就此離去?馮曉,不知這句話,是誰人教你說的?是宗世,宗陽,還是那個宗師元?君上他看錯了你!先前我便在奇怪,那區區宗瑜,又如何知曉世子行蹤?」

宗守本不怎麼在意,不過當這幾句話方一入耳,動作便是一停。

只略略分辨,就知曉這聲音來處,是距離這間客棧,六十丈外的一處橋側。

「這聲音是尹陽,另外一人,不知又是何來歷?聽其言語,似乎是我那位父親的部下。」

眉頭一挑,宗守仔細傾聽。不過那個馮曉,卻沉默了許久,才聲音淡淡道。「是宗世少主,君上他畢竟已身隕,我們這些人,卻還需好好活著。以世子的能力,即便當上乾天山妖王,也只會害了他。尹兄,你又何必如此執迷不悟?」

「果然是他,馮曉你倒是有些眼光。這借刀殺人之計,也使得不錯。卻不知如今,那位宗世公子,是準備讓世子回乾天山,做他的傀儡。還是想要世子,死在乾天山外?」

那馮曉卻又一聲冷笑,聲音傲然:「我家宗世少主,被譽為天狐宗家,自君上之後的第一天才。年歲不足二十,就已破開身輪,登入先天境界!被宗氏諸多長輩嘉許。自可以一己之力,降服乾天諸族,又何需什麼傀儡?若是你能帶著世子遠走高飛,自此不入雲界。少主念著兄弟之情,自可饒他一條性命。可要是不知好歹,還想圖謀乾天山妖王之位。即便少主再怎麼寬容,也必要取他性命!」

這次卻輪到尹陽一陣沉默,那聲音接著又道:「尹兄,當初你發下的誓言,乃是為乾天山效力至死,又何必定要吊在一顆死樹之上?跟著那個宗守,有什麼前途可言?我知你要帶世子,去投靠凌雲,不過以我看來,尹兄此去卻未必能夠如願!若轉來追隨我家少主,或者還可護住世子——」

話音未落,便被尹陽一聲冷笑打斷:「不用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尹陽既已認定了世子,就再不會轉投他人,百死無悔!哼,實在羞與你這等背主之人為伍!」

話罷之時,尹陽便已拂袖離去,毫不遲疑。

宗守也是微搖著頭,不再去理會那邊的情形。

心忖這尹陽,還真不知該說他是忠義,還是頑固才好。其實那馮曉所說之法,也未必不是條辦法。

那些話說出來,豈不是徹底斷絕了後路?

接著又依稀憶起,『自己』在被凌雲山逐出後,就是被那宗陽與宗師元二人,擁立為乾天山妖王。之後只維持了短短幾年,就被二人口中的宗世掀翻。

而聽這馮曉的口氣,彷彿已是料定了他們三人,此次乾天山的結局一般——

有趣!

宗守不怒反笑,眼眸深處,又一次轉為森寒。

第020章 進境神速

時光匆匆,轉眼之間,就是兩個月的時間過去。

宗守是越發適應了萬年之前的生活,不過除了偶爾逛街,收集靈師日常修行,還有那頭『水銀獸王』所需的藥物與材料,偶爾戲弄一下自己的侍女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呆在自己房內,每日鍛煉基礎劍法、基礎步伐、基礎提縱等等一切武修基礎。

尹陽與初雪也是一樣,盡量不外出招惹是非。

此刻這座煙霞鎮內,已經聚有十餘萬人。魚龍混雜,而且多是年紀輕輕,氣血方剛。哪怕以凌雲宗的威懾力,也不免有些混亂,鬥毆頻起,只是還無人敢鬧出性命。

三人身份特殊,自然不願在這裡,惹出麻煩。

兩個月時間,最令宗守欣喜的,是尹陽初雪,各自都在修為上,小有進益。經歷了之前,與烈劍烏維的那場惡戰,尹陽直接破開了第八條輪脈,成位中階秘武師。

至於初雪,雖不知其元魂到底到了何等進境。不過一身真氣,卻分明已到了武師境的巔峰。甚至還要勝過當時的宗瑜一籌。

宗守不能不為之高興,尹陽初雪都可算是忠僕。這個世界上,他唯一能信任之人。

二人實力提升,自然也意味著他保命的機會,也大大增加。

就連初雪,也是欣喜不已,靈武雙修,要在這個層次之後,再進一層,可說是難如登天。每一個小小的進步,都是彌足珍貴。

唯有尹陽,誅殺烏維之後,剛散開的愁雲,又重新恢復到了臉上,而且是一日比一日陰沉。

那日晚間與馮曉的對話,尹陽未曾對他說起,宗守也就只當不知,沒去詢問。只是日常的練習,越發的勤奮。

浴桶之內,水波蕩漾,熱氣沖騰。宗守全身赤裸,懶洋洋地坐在中間。

而在其身後處,初雪則是香汗淋漓地,雙手十指,不斷為宗守推拿拍打,點脈活穴。

似乎是看不慣宗守的模樣,用力極重,使宗守後背,全是紅痕。

「少爺現下已經修成了胎輪,息輪也完成了小半。練氣已經小有成就。下次藥浴,就不需雪兒,自己便可完成。稍後雪兒會教少主一套呼吸內煉之法,同樣可煉化這五參壯血湯的藥力——」

說起宗守的輪脈,初雪便深深驚異。也不知宗守,到底使用了何法,明明是修習那套宗氏家傳的基礎練氣術而已。卻在短短兩個月時間,整整打通了胎輪二十四個穴位,加上雙脈之體,則是四十八個。息脈方面,似乎也完成了部分。

別說是同階武士,就是那些三脈巔峰,在內氣的量方面,只怕也要稍稍遜色。

基礎之雄渾固實,遠超世間任何武者。

以這等強橫的內息,也的確再無需她幫助,就可自己吸收消化那些藥物。

不意前面的宗守,卻直接搖了搖頭,口氣乾脆之極道:「呼吸內煉之法?不學!有雪兒幫我就夠了——」

心忖道自己幹嘛要那麼辛苦,自行去吸收熔煉這五參壯血湯?

雖說論效力,他的吞元大法與內呼吸導引術,的確比雪兒要強許多。

可每過十天,就有賞心悅目的美人陪浴。這樣的福利,自己卻要到哪裡去尋?

初雪一身真氣,幾乎走岔。好在這兩月下來,對少主如今的性子,已經有些瞭解,有了免疫力。面色冰冷道:「不管少主學不學,反正下一次雪兒都不會再陪少主沐浴了,說話算話——」心中是打定了主意,再不幫這個有些色色的少主點脈推拿了。

宗守淡淡『哦』了一聲,神情仍舊是百無聊賴的憊懶模樣,只唇角旁邪魅的一挑:「那樣也行,不過你家少主這裡,原本是想把我學的那手基礎劍術,也教給雪兒的。唉,可惜了——」

言語間,是無比的遺憾。初雪卻是眼神一亮,基礎劍術,各家各派都是大同小異。可如宗守這般,使的出神入化,卻是前所未見。

這幾日偶爾與宗守比劍,她總是寥寥幾個回合之內敗北。無論再怎麼精妙的劍式,在宗守面前,都毫無半分妙處可言,輕易便可破去。

而至始至終,都是那一套最簡單的基礎劍式而已。

令她最眼饞的,也是其中所含的劍道至理,以及一應變化。

心神瞬時動搖,下一刻,素初雪的面頰又脹成了通紅。重重在宗守的背心一拍,將最後一點彙集的五參壯血湯藥力拍散。然後起身將衣服裹好,飛也似的騰出了門外。

直過了數息,外面才又傳來初雪的聲音道:「少主,你無賴!」

語氣裡倒確是有些憤憤,不過搭配上這軟糯甜美的嗓音,實在沒什麼殺傷力。

宗守咧嘴一笑,然後直接便發動起吞元之法,將藥液內殘餘的藥力精華,全數汲取。化作純淨的精元,儲藏在體內。

總共用時,都不足數息。

「可惜了那天鏡照魂之術,無法應用於輪脈。若也能借太陽精炎,提煉真氣純度。如今修為,必可再進一階,將胎息二輪修成——」

每次使用吞天元化功後,那段不斷精練提純的過程,實在是消耗了宗守太多的時間。

如非是顧忌真氣過於混雜,為日後埋下太多隱患。他如今即便突破武士境界,也未必不可辦到。

倒是魂力修行,進境反倒是後來居上。天鏡照魂之術,已經由六面增至十二面。每過七天,這客房窗台上,幾乎都被密密麻麻的銅鏡擺滿。

如今已經是穩穩完成,定神境的修持。

靈師等級,較為簡單。不過在神師之下,也分九層。定神、觀魂、養靈、出竅、夜遊、還陽、日游、塑體、真形。

在魂力修行之初,元神是極不穩固,虛無飄渺,不斷發散的。而所謂的第一階定神,顧名思義,便是使得元魂穩固。

宗守自築造真魂靈種後,日日出竅,對抗罡風。又借助月華中的太陽精炎,不斷淬煉,其實早已完成這個過程。

所缺的,只是魂力的量而已。直到如今,才達到要求,可以進行下一步的修煉。

將木桶移到一旁,宗守照例是先餵養那鐵木罐裡的那只變異黏水獸。

此時用的食物,除了礦石的品質,已經增加一個層級之外,那獸晶已增加到二階。

聽著內中,那卡喳喳的聲響。宗守面上,不由浮起一絲笑意。

再過幾天,他積累的魂力,就可將這頭未來的護駕靈獸收服。而大約再有半月左右,此獸便可進化到二階,初步擁有令人眼饞萬分的能力。

不過當再望見囊中,那僅餘的幾十顆獸晶時。宗守的面上,又現出幾分無奈之色。

修習練氣術,餵養靈獸,使他的財富,急劇縮水。再無補充的話,遲早有用完一天。

「嗯?這風,似乎有些不對?」

宗守驀地一踏步,迎著從窗外刮進來的清風,走到窗前。

下一刻,便只見外面的街道,一陣騷亂。更有人在狂奔大喊:「大風起了!凌雲宗開山在即——」

第021章 凌雲朱令

「總算是起風了,哈哈!在這鬼地方,足足等了兩個多月!」

「蠢貨,暴雨將臨,還不快跑!」

大街上一時是亂作一團,雞飛狗跳,狼奔豕突。只一眨眼間,不久前還人山人海的街道中,就空無一人,只剩下一片狼藉。

宗守再眺望遠方,那些密實的雲霧,果然已在往遠方緩緩飄動。

隨著風力越吹越烈,對面那座終年都藏在雲霧中的巨山,也終是現出了形跡。

不過在此地的南側,一片黑壓壓的烏雲,也是隨著大風向此地飄來。雷光電閃,不時傳來一聲聲滾雷炸響。

而宗守的神情,卻是漸漸轉為悵惘。

又到了這個時候,不知她是否已經在那嵊山之巔,迎風起舞?這個習慣,據說早在神皇世紀的百年之前,就已經開始。

想起記憶裡,那絕逸出塵,又極盡妖嬈的身影,宗守不由一陣怔怔出神。良久之後,宗守的思緒,才被一聲『咚咚』的敲門聲打斷。

尹陽從門外走入。腰上佩著那口繯首大刀,渾身上下,也已是收拾妥當。外罩著一襲武師長衫,顯得威風凜凜。可惜面上,仍舊是冷硬刻板。

「世子,我們該動身了!遲則生變,這裡不能再等——」

頂著傾盆大雨,翻雲車先一步,駛出了山。大風中疾速奔行,那十六匹踏雲駒,明顯有些抗拒,不時發出不滿的嘶鳴。卻在尹陽的操控之下,都極其老實的行在前面。

車身也在狂風的帶動之下,不時傾斜。好在翻雲車底盤的菉陣起到了作用,總能在車身傾覆之前,穩定下來。

穿過一個方圓百餘里的密林,又飛越一條足有三百丈寬的大河。這輛翻雲車,終於到達一座雄山之下。

而此地最先印入到三人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山門。

高有九百丈的石門,共有十八巨型石柱構成,通體都是森綠色的靈玉,雕刻著各種浮雕,顯得宏偉無比,又華美之至。裡面開鑿的階梯,也全是石質,極其寬闊。

把東臨雲界第一大宗的霸氣,顯露無疑。

「這就是丹靈山?好大——」

初雪與宗守一起,跳下了翻雲車,然後仰頭試圖看向那山頂。卻隱在雲霧之中,無法一窺真貌。

「這裡比我們乾天山,至少要大了三倍!不對,至少五倍。不愧是凌雲宗——」

宗守暗暗一哂,這丹靈山的大小,跟凌雲宗又有什麼關係?口裡更冷哼道:「這丹靈山,大是大了。不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話語一頓,想起這座山上,此刻確實有著目前此界之內,最接近仙人一級的強者駐守。

而他們乾天山上,此刻除了那寥寥幾人之外,根本就沒什麼人才。只得是撇了撇嘴,意帶不屑的看了看那山頂處。說這句話,實在是沒底氣。

記得以前剛入神皇遊戲,還是菜鳥的時候,沒少被凌雲宗的弟子搶怪,甚至殺人奪寶。之後就與這雲界之東第一大宗徹底卯上,死在他手中的凌雲宗弟子,怕不有十萬之巨。

亦曾在武學大成之後,闖入那座雲宮,與其宗主大戰一日一夜。雖是最終無奈逃脫,卻也雖敗猶榮。

說來他的前世今生,與這凌雲宗都是恩怨糾纏。反正無論如何,就是看不順眼。

不過以前那種種壯舉,畢竟是在遊戲裡。此刻的他,在凌雲宗面前,就如巨人腳下的一隻螞蟻。人家也無需動手,直接光憑那氣勢,便可把他碾死。

他曾經最大的願望,就是將這個宗派,踩在腳底下,死勁的踩。也不知這一生,是否能如願?

又想若是他那位父親的面子管用,真的可拜入凌雲宗門下。自己又當如何是好?順水推舟,還是硬氣一點?

外面等待他的,可是疾風暴雨。有一個大宗門當靠山,似乎感覺也不錯。

凌雲宗傳承萬年的武學與靈法秘藏,他更是眼饞已久。在奪取宙極命世書之前,便在謀劃,再次偷闖凌雲宗的藏經洞。

大不了以後不爽了,就叛宗而出,反正那幾個老傢伙,也奈何他不得。

初雪聞言,則是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哪裡知曉,此刻宗守腦裡面,正轉著那些足以令凌雲宗弟子,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的念頭。

尹陽幾人驅車來時的路上,還是一片大雨傾盆。可在這丹靈山附近,卻是一片晴朗。

幾人拾階而上,不過片刻,就已到了那座山門矗立之外。

只見那巨大石柱的下方,正立著四五個道人。各自把身體挺得筆直,站在石柱的兩側。

未等宗守他們靠近,便有一位方臉道者出來,大聲喝道:「來者何人?今日乃是我凌雲宗,內門弟子入門之日。外門考核,需等三日之後,雨停之時。若無他事,你等可速退去!」

尹陽忙停下足步,神情肅穆的一俯身道:「乾天山尹陽,奉君上之命,前來拜會貴宗丹靈山首座!欲使我家少主,拜入凌雲宗門下!」

說話之時,尹陽又從手中,取出一支赤紅色的令牌,捧在身前。

「這是凌雲朱令!」

宗守的瞳孔一縮,心中一陣恍然。怪不得,他那位父親與尹陽,有把握令他拜入凌雲宗內。

能擁有這凌雲朱令之人,都是對凌雲宗有恩者。手持此令,隨時可向凌雲宗要求一事。自然這恩情有大小,持令者求的也只能是同等之事。

看此令上面的『凌雲』二字之下,有著一條金線。看來他父親,或者先祖,對凌雲宗的助益,必定不小。

方臉道者也是一陣意外,卻只稍稍猶豫,看了宗守一眼,便微微頷首道:「原來是天狐宗氏!那麼這一位,可是乾天山世子可對?既然是這上品凌雲朱令,別說是收為弟子,便是拜入首座座下,也不過份。我名叫黃奕,是凌雲宗五代弟子,三位可隨我來!」

這黃奕說完之後,微一抬手,就是一座雲朵狀的法器飛出,懸在半空中。

尹陽與初雪二人,也不再說話,各自踏上『雲朵』。宗守也是尾隨其後,大步登上。

「三位請站穩了!」

那黃奕稍稍提醒了一聲,雙手掐了一個手印,口念法訣,然後道了一個『起』字。這下方的雲朵,就立時騰空而起,緩緩飛向那山巔方向。

這雲朵的速度不快,卻要遠強過步行。只不過片刻,就已是到了半山腰處。

初雪還是第一次,乘坐這種靈師法器。用力踏了踏腳下,然後是無比艷羨道:「這位黃奕道長,只是凌雲宗五代弟子而已,年歲輕輕,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就可以御器凌空了。也不什麼時候,雪兒才能夠有這樣的成就——」

第022章 集英殿主

「這位黃奕道長,只是凌雲宗五代弟子而已,年歲輕輕,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就可以御器凌空了。也不什麼時候,雪兒才能夠有這樣的成就——」

前面的黃奕立時唇角一挑,露出些許得意之色。而宗守卻又是忍不住噗嗤一聲,有些哭笑不得。

眼見初雪,不解的望來。恰好前面那位『黃奕道長』那副嘴臉,也是令他極不舒服。宗守便乾脆小聲解釋道。

「雪兒你是少見多怪,什麼御器凌空?只是這法器,有些不凡而已!」

腳下一踏,一股罡力排開,把周圍的雲氣全數吹走,果然只見那下方,正繪製著密密麻麻的符文。

初雪只望了一眼,便已發覺這靈陣,確實是出自高人手筆。而且似乎是消減去了所有的功用,只能用於飛行。而且操縱極不靈活,似乎只可上下與小範圍的遁行。

似這般幾乎毫無用處的法器,別說是御器一級的強者,就是一個小小通靈級的靈修也可操控。

面上紅了紅,接著初雪也噗嗤一笑。前面的黃奕,亦是稍稍尷尬。不過此人面皮,顯然也到了一定境界,只一轉眼,就恢復了正常,只有些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

宗守本欲再刺上幾句,轉念又想自己與這雲凌宗的小輩計較什麼?最後是『嘿』的一笑,再不言語。

靈師修行,共分九個境界。而這九個境界,又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對應武者的天地人三輪。

定神、觀魂、養靈這三個境界,是通靈期。可以使用與製作符菉,以及一些威力極小的道法。

出竅、夜遊、還陽三境,則是初雪言語中的御器期,可操控與製作法器。若是在靈能低迷期,這御器級,基本已是最頂級的靈修。

最後的日游、塑體、真形三境,則是控靈期。可以做到任意掌控四方之靈,無需口訣手印之類的配合,便可施展道法。舉手投足,都有莫大威能。

而他前世之時,這些凌雲宗弟子,最喜歡的就是使用這種特殊法器,來冒充御器修士,以充門面。

不過隨著真相在玩家間傳開,也就只能用來嚇唬一下新人,以及那些系統人物而已。

大約到一萬丈高處,黃奕又展了手印,口裡吐了聲『引』字。這『雲朵』便往前方落下。

此處的地勢極其平坦,乃是從半山腰內突出的一個平台,足有萬丈大小的空間,而正前方處,正是一個龐大的道宮。

在道宮門外,則是站著幾十個道人。還有一群孩童,排成整齊的一列,都是神情肅穆。

黃奕在宮門之前降下,便第一時間,朝著一位身著銀衣的老道一個稽首道:「林師叔祖,乾天山妖王宗未然,欲命其子拜入我宗門下。有凌雲朱令在,弟子不敢阻攔!」

那老道眼睛半睜半閉,直到黃奕說完,才斜目看來。尹陽也知機地,將那令牌舉起。前者目光閃了閃,便微微頷首,直接一拂袖道:「知道了,直接去尋首座便是。不過靈微子那老頭,現下卻不在岳靈閣。應該是去了育靈道宮——」

黃奕又是深深一禮,這才朝門內行去。宗守慢步跟上,卻剛踏入門內。那群孩童裡,就傳出了一聲冷哼:「乾天山宗氏,好了不起麼?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全靠前人蔭庇之人!」

宗守眨了眨眼,往人群裡看去。這一看,立時是令他心神微凜。

凌雲宗除了每年的開山大選之外,也有專門的人手,在雲界四處尋覓人才。挑選良才美玉,直接帶入山中,成為內門弟子。

這些最大都不過十四的少年孩童,應該便是凌雲宗從各地收集來的天才。

之前沒怎麼在意,此刻仔細觀察,立時便發現了好十幾位,日後名震雲界的人物。其中三五位,更在萬載之後的神皇遊戲中,作為NPC的身份,與他有過交手。當然只是開發商參載古典記載,以計算機虛擬出的人物,而非是本人。而且看過來的目光,都是略含輕視。

不過那剛才出言譏諷之人,卻硬是沒有瞧見。

而周圍的道人也是一笑,都只當是沒聽見,毫不理會。黃奕也是如此,逕自往前行去。只有素初雪,有些憤憤。

宗守啞然失笑,凌雲宗弟子的風格,一向如此,瞧不起弱者,強者至上。自居高門,對於所有東臨雲陸之人,都低看一頭。宗門內的競爭氣氛,也極其濃厚。在他前世時,這是凌雲宗最令他看不起的一點。

這一世,換在他身上,更是令人不爽。

宮門則是一個巨大的校場,幾乎佔據這道宮的大半區域。

四人直接越過時,宗守又特意看了看左右兩側,那建在道宮大門後百丈處的石台。對這兩處地方,他也是看到過無數次,熟悉到極點。

傳說中,這裡的左面為天符台,其上有無人可繪製之符菉。右面乃是明劍台,台上則是無人可破的劍陣。

至少在神皇時代之前,確實一如傳言。哪怕是那些天位強者,也是奈何不得。曾經使得整個東臨雲陸的武修靈師,都引以為奇恥大辱。

依稀可見,左面台上,是十二塊石碑,高高聳立。而右邊,則是十八個傀儡,默然無聲。

宗守的唇角冷冷一挑,再不留戀的收回視線。

穿過這校場,前面就是一片古色古香的殿堂建築,朱紅色的雲漆,金色的琉璃瓦,顯得是華貴之極。

卻便在四人剛剛踏入第二進大殿之時,一個同樣穿著銀白色袍服中年,從門內踏出。

望見四人,此人先是目澤微閃,而後便面色微微一沉,朝著一旁黃奕道:「這三人是何來歷?為何至此?」

黃奕也不覺有異,直接便照搬之前的答話道:「弟子見過梁妙子師叔,這三人乃是從乾天山來的客人。乾天山那位妖王宗,欲命其子拜入我宗門下。有凌雲朱令在,故此弟子才領他們入內!」

「乾天山妖王?可是那最近謠傳已經身隕的宗未然?」

那梁妙子直接大手一拿,赫然一道藍光攝向了尹陽手中的凌雲朱令,令尹陽竟持拿不住,任其脫手飛去。梁妙子手持令牌,只淡淡看了眼,便一聲冷笑:「原來是我那雲師兄所贈。倒真是大方。不過就憑此令,就想拜入我凌雲宗門下不成?我梁妙子忝掌集英東殿,若真讓一個雙脈之體的廢物,拜入門牆,情何以堪?」

聽到最後幾句,尹陽便已知不好,面色瞬時是難看之至。素初雪則是一陣慌張失措,抬起頭眼神茫然的看著梁妙子。

那黃奕也微微一怔,有些遲疑:「師叔,這是否有些不妥?凌雲朱令,乃是祖師萬年前所定之規。此是上品金令,按說無論如何,只需要求不太過分,就定要應下。只是讓一人拜入我宗而已,這在以前,早有先例可循——」

第023章 羅天劍陣

「先例?那是在我之前!以前那些執掌集英殿的先輩到底是如何想的,我梁妙子不知。不過在我手中,卻絕不能容!何況掌教更早有令諭,我凌雲宗,絕不能插手東臨雲陸一應爭鬥之事。」

梁妙子的聲音驟然轉冷,聲色俱厲地將那凌雲朱令拋回道:「這凌雲朱令還於你,有什麼為難之事,盡可來求。不過但有我在凌雲宗一日,就絕不能容那些不走正途入門的廢物,拜進我凌雲宗門牆之內。想要入我宗門下,其實簡單,只需能過考核便可!」

黃奕皺了皺眉,再不敢辯駁,只能眼帶歉意的回首看向三人。

宗守神情,至始至終都是寒漠如冰。站在前面的尹陽,是氣得身軀微微發抖。卻僅僅只過了片刻,便咬著牙跪倒,朝著梁妙子一拜道:「仙長之言乃是正理,尹陽也知道此事有些強人所難。只是如今我家世子,已然無路可走,唯有托庇凌雲宗門下。還請仙長通融——」

素初雪見狀也急忙拜下,她不知怎麼說話,只能是眼帶哀求的,看向梁妙子與黃奕二人。

宗守這時,已幾乎把一口銀牙咬碎。胸膛裡似一朵烈焰灸烤,幾乎按捺不住。他前世時,無論是現實還是虛擬世界,與凌雲宗整整作對了幾十年,還從來沒有向凌雲宗低過頭,服過軟!

這尹陽初雪,簡直是將他面子,全數丟盡。

再轉念一想,又暗暗歎息。這兩人為了他這個乾天山世子,又何嘗不是放下了一切?完全不要人格。

哪怕他們真正所為的,並非是自己,卻也不由心中一陣感動,為之惻然。

到底有著這具身體的十三年記憶,某種程度而言,他與以前的宗守,已是一體。

「通融?這世間,不是什麼事都能通融。」

梁妙子毫不動容,面上更多了幾分嘲諷之意:「倒是這女娃,天資不錯。靈武雙修,成就不凡。若肯拜入我宗,可在驗核之後,直接入門為內門弟子。若是沒有他事,你等可以下山了!」

尹陽不再說話,只是重重的一磕頭,額頭撞在青條石上,發出悶雷似的聲響。素初雪也有樣學樣,不過片刻,那雪白的額頭上,便已是血肉模糊。

宗守氣的發癲,鬱悶之至,偏偏又拿之無可奈何。十指指甲,深深刺入到肉內。

那梁妙子卻冷笑出聲:「若是磕頭有用,那還要門規宗律做甚?不過若就這麼讓你們回去,確實有些不盡人情。你等可在這山下,繼續滯留半年。半年之內,我宗可護你三人萬全。至於這凌雲宗令,可以來我宗求丹藥靈器,甚至武學秘本,靈法念術都可。只是想讓這雙脈之人入我宗門牆,斷不可能!若是再無有他事,那麼你等——」

尹陽的眉頭再次皺了皺,正欲改口。不能拜入凌雲宗內,那麼在此宗之內,再求庇幾年,也是好的。然而下一刻,那梁妙子的語氣,便又是一變,冷凝無比:「可以給我滾了!」

音出之時,聲如雷震。那個滾字出時,更是罡風激湧。尹陽首當其衝,整個人驀地向後拋飛數十餘丈,又從台階上滾下。跌落在地時,更是一口鮮血溢出。

竟只是寥寥一句話,便令尹陽驟然重創。初雪也同樣被震開幾十丈外,只情形比尹陽稍好,面上蒼白一片。

宗守體內,氣血也微微翻滾。知曉非是這梁妙子手下留情,而是這人的雷音秘法。越是內息強橫,受到的衝擊,就越是強大。故此反倒是他修為最弱的他,毫髮無傷。

不過他胸中的怒火,卻更為熾烈。有如火上添油,燒的他幾乎理智全失。雙目之中,隱隱泛紅。

黃奕同樣未受影響,看向三人的目光,已帶著幾分憐憫。雖是同門,卻也覺得自家師叔,做的稍稍過份了。無論怎麼說,持有凌雲朱令之人,對宗門多少有些恩情。不過此事,他無法置喙,只能微微一歎道:「梁妙子師叔,乃我宗集英東殿殿主,統管我宗內外所有弟子的入門收錄。現下既已有決斷,那就再不可改。由我來送諸位下山如何?」

宗守毫無表情,也未答話,便逕自轉身,走到尹陽與初雪二人的身前。

前者也非是任人作踐之輩,站起之後,就再未去向梁妙子懇求。面色鐵青,雙拳緊攥,眼裡的怒恨,幾乎化為實質。

而初雪更是怒火滔天,手死死的按在劍柄上,嘴唇也被咬破。

恰在這時,那道宮大門方向。也傳出了一聲輕嘲道:「呵!有凌雲朱令在手,居然也被趕了出來——」

「正該如此才是!我輩羞於這等無能之人為伍!家世再好,又能如何?」

「乾天山世子,想起來了!那乾天山妖王宗未然,前兩月不是已經身隕?這宗守我也聽說過,據說在我們臨海書院學藝術三年,卻一無所成。前陣子就傳言說他已快被趕了出來,怎的到了此間?」

聲音雖輕,可在武者耳中,即便隔著百餘丈,仍能聽的清清楚楚。初雪素面潮紅,手中劍驀地拔出半尺,寒光閃爍。黃奕的面色頓時一沉:「三位客人,勸你們莫要自誤!這裡畢竟是凌雲宗丹靈山!」

尹陽也搖了搖頭,按住了初雪:「不得衝動!我們先下山——」

話音未落,宗守就突然輕笑出聲。

在那十三年的記憶中,他確實非是被尹陽初雪接出來,實質等同於被臨海書院驅逐出門。

如還是原來的宗守,大概是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就這麼忍了。

可換作是他,估計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轉成溫良恭儉的脾氣。也永遠不可能,去遮掩住自己的那點鋒芒。

那道宮門外的噪雜議論之聲,不斷灌入耳中。台階上的梁妙子,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俯視三人,如望螻蟻。

宗守腦內怒念,卻出奇的全數消失,反而是笑出了聲:「尹叔,稍後再下山也不遲。且先看宗守,為你們出氣如何?」

這一刻,是心明如鏡,意冷如冰。前世耗費了幾十年的時間,都達不到的境界,此刻竟一躍而至。

怪不得有人說,無論是武修靈師,修行之時,必得體會世間一切酸甜苦辣。

尹陽一陣愕然,下意識想要勸阻。卻驀地神情一變,忽然便覺此刻他眼前的少年,隱隱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威嚴。

明明是笑意盈盈,給人的感覺,卻是宛如爆發開的火山。氣勢迫人,令他這開闢八條身輪的秘武師,也覺心驚肉跳,一時啞然。

接著便只見宗守直接轉身,逕自走向了右側那座明劍台。

「早聽說當年凌雲宗祖師,曾在這丹靈山,以十八具傀儡布下一個小羅天劍陣,號稱天位之下,無人可破。不用真力,凡能撐過一百個呼吸之人,便可為真傳弟子。三百息者,可為嫡傳。斬破一具傀儡之人,則直接拜入宗內掌教長老門下!」

一步步登上台階,宗守驟然拔劍,目視眼前,那整整十八個,默默戰立的木人。

「不是說要考核麼?宗守不才,要試試這小羅天劍陣,到底是否名副其實——」

第024章 十八傀儡

「不是說要考核麼,宗守不才,要試試這小羅天劍陣,到底是否名副其實——」

音落之時,整個校場內,都忽然寂靜了下來。不單是尹陽與初雪錯愕,道宮大門前的那群少年道者,鴉雀無聲。便是那梁妙子,也是一陣愕然。

半晌之後,才一聲大笑聲傳來。一個身影,騰空而起,落在了明劍台上。正是方纔那位被黃奕喚作是師叔祖的林姓老者,朝著宗守一笑:「你這小孩,人雖不大,口氣卻不小,有些意思。不過你既知我宗規矩,當也知曉,一旦入我宗這明劍台上,就生死勿論,概不負責?除非能不用任何真氣靈法,支撐百息以上——」

宗守微微頷首,手中倒提著松紋風劍,未有半分猶豫,步履如常地踏向這石台中央道:「無需廢話,你們凌雲宗的規矩,我宗守自然清楚!」

怎能不知?前世時自從知道這裡的明劍與天符二台之後,自己便專為此新建了一個賬號人物,日日前來挑戰。

別人對這座石台,是避之唯恐不及。他卻將這套小羅天劍陣,還有那套符文,當做是磨練自己劍技與繪符之術的磨刀之石。

至今都記得,那是整整兩千三百七十二次,三百六十五個日日夜夜。

當這小周天劍陣,終於破開之時,他的劍術,也終至大成。

短短三年,劍皇談秋,在《神皇》內橫空出世。

那老者聞言也不生怒,點了點頭:「知道就好!自荒古機緣結束之後,這東臨雲陸來我宗試圖挑戰小羅天劍陣,總共有一萬三千七百人。上至玄武宗師,下至初入階的武士,都無一能勝,身死此台之人,更達三千。近來挑戰此陣之人,是越來越少。我林非這四百年中所見,不過三人。你雖是雙脈之體,無法修行。不過敢於踏上此台,已足可稱是勇氣可嘉——」

台下的初雪,立時一驚,本能地想要上前。卻被尹陽一把拉住道:「無需但心,世子的劍術,雪兒你也見過。非同凡俗,支撐百息,應該不難。」

初雪稍稍心安,可當轉頭望時。只見尹陽的神情,也是無比凝重,憂容滿面。

那不遠處的梁妙子,更一聲冷哂:「挑戰小羅天劍陣?當真是不知死活!」

林非話說到一半,見宗守面上,已浮露出不耐之色。尷尬一笑,便不再言語。一道符菉打出,化作十餘點靈光,透入那些與真人同等大小的木人體內。

十八具傀儡的瞳中,立時透出紅光。全身上下,也是卡擦擦的響聲,彷彿已經老朽的機器,時隔數百上千年被再次啟動一般。

宗守也正好踏足到台內中央處,長劍斜指。神皇遊戲的遊戲方,說是已經把這套劍陣,完整地再現於虛擬世界,甚至更有勝之。不過真實的小羅天劍陣,與遊戲裡仿製品,畢竟還是有些不同。見多了那些無良商家的廣告鼓吹,早已是不以為奇。

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扛得住?

那些傀儡活動了片刻,直到所有關節的嘎吱聲響,全數消失。才驀地一個整齊無比的前踏,發出『嘩』的一聲炸鳴。

接著又連續數步,齊步逼進踏來。十八口明晃晃的劍,寒光四射!

宗守微微一笑,往左連踏三步。便見這十八具傀儡,也隨之移形換位。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踏步,都是刻板而標準,也精準到了極致,絲毫不亂。然後總數九口長劍,從四面八方,直刺而來。

哪怕在前世時,已見識過無數,宗守也仍舊是暗暗一聲驚歎,果然是沒有哪怕絲毫破綻可趁。

這套劍陣,固然是絕頂的精妙。十八具劍傀儡,守望相助,彼此間的配合,也是妙到毫巔。

若換作了生人來使用,或者能夠有更大的威能,卻絕對做不到,這般的天衣無縫。

只是這感覺,又與他所熟悉的那套劍陣,稍稍有些不同。

絲毫沒有硬抗的打算,宗守再次踏步,右依兩步。幾乎是擦著那劍刃鋒芒,從這個小圈中閃身出去。接著身形便有如是穿花蝴蝶,在這劍陣之內移動。略顯窘迫,卻也油滑無比。

台下的素初雪,不自禁的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而台上自催動這套劍陣,便似睡著了般的林非,卻是再次睜開了眼,一聲驚咦。

「這步伐,練得倒是不錯,確實有些功底——」

一陣沉吟,那面上卻浮現出了更多的疑惑之色。步伐再好,也不可能在這傀儡劍陣之內進退自如。小羅天劍陣,也非是一成不變。

除非此人戰鬥的天賦與直覺,強到可怕。又或者本身的劍道造詣,無比深厚!

可這無論哪一樣,放在一個才只十三歲的小孩身上,都太過聳人聽聞。

道宮門前,本是談笑之聲迭起彼伏。這時卻已漸漸寂靜,都是紛紛往那石台之上看去。

原以為只需幾個回合,便可結束的戰鬥,竟是到此刻,都還未結束。

那個被他們嘲笑過的身影,仍舊是挺立在台上。俊逸到了極致的面上,含著微微笑意,令人不自覺的,為之心醉。

「確實不錯!如此說來,此人倒也非是真正無能,天賦也應極其不凡,有些可惜了。還是血脈不純之故,身具雙脈,再好的天賦,也是無用!」

「已經有四十八息!若是都似這般輕鬆閃避,別說是百息。即便是四百息,只怕也輕鬆可過——」

卻也有人仍舊眼露譏誚之色:「輕鬆可過?凌雲宗小羅天劍陣的威名又豈是虛至?當年我先祖也曾挑戰,以玄武師的修為,至四百二十息而敗。此人能進退自如,那是真正的殺式,還未開始!」

人群中卻有位十四歲左右的少年,目光定定不移的,看著台上宗守腳下。眼神閃爍,隱隱透出熾熱之色。

在他身旁,還有著一位女孩,同樣年紀,青春可人,這時忽而側過身一笑:「飛白你素來自稱武癡,自言自己是十年之內,東臨雲陸,絕無僅有之才。只是照我看,這宗守卻要比你還要強些。打個賭如何,猜猜他能撐上多久?」

「不賭!」

那少年果斷的搖頭,然後看向了宗守的右手。「聽說千年前,有位天位強者出過手,卻也只能與這套劍陣戰個平局。只是此人,他的劍還未用過,猜不出來,也不好猜——」

那口松紋風劍,竟是至始至終,都未動過!在少年眼中,這口劍便彷彿是隱藏在草堆裡的毒蛇,危險之至。不動則已,動則一擊至命。

少女目光一凝,接著又搖了搖頭:「不賭就不賭,不過我猜那個梁妙子,肯定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這宗守我雖是看不透,卻知他定是留了不少餘力,四百息絕非難題。聽說此人,與那宗世之師相交甚篤,明明暗暗的幫了不少。不過這一次,我們這位未來的師兄,怕是顏面不太好看!」

說到此處,少女竟是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第025章 自蹈死地

名叫『飛白』的少年眺目掃向了遠處那第一重大殿之前,果然只見梁妙子,正是神情難看無比,陰沉到彷彿要滴出水來。

不由也是噗嗤一笑,接著又板起了臉:「梁妙子畢竟是你我二人的師兄,怎能如此無禮?」

女孩卻毫不在意,唇角撇了撇,便眼神專注的,看向了那明劍台上。

「已經是第九十五息了!」

少年的神情,立時也是一肅。九十五息,正是小羅天劍陣,變化之時!在此之後,才是真正的殺劍!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能發覺這十八具傀儡的變化。那寒冽劍光,忽然之間凌厲了數倍。所有劍傀儡的速度,也提升了至少五成。

濃厚的肅殺之氣,瀰漫在明劍台上。劍光連綿,一道道凌厲刃影,使台上那廋小頎長的人影,再無之前的從容。劍影如雨,似乎隨時隨刻,就可將宗守,斬成肉泥!

不過台上的宗守,卻不驚反笑,沒有半分勉強,而是真正開心的笑。

整整九十五息,他終於知曉,到底是哪裡不對。

原來前世『神皇』中的那套小羅天劍陣,還真是要比真正丹靈山明劍台上的這一套強。

一向都喜歡自我鼓吹的神皇開發商,居然是少見的說了實話。

自己真蠢,十八具各自運行的傀儡,試問又怎能強過由智腦整體運算指揮的劍陣?

原本以為,需要拖到三百四十個呼吸開外,才有一線破陣可能。

卻不意這機會,來得竟是如此之早。

右退一步,足踏坤位。三具劍傀儡,立時前衝。身後更有四道劍光,迅捷至極的直刺身後。

宗守毫不動容,再往左側,足步連移。驚險之至地,從唯一的空隙處,擦著那紛飛寒芒,踏到七步開外。

然而此刻在他眼前,卻赫然是整整十四口,陸續穿空而至的劍影!密密麻麻,封死了他的上下左右,十四具傀儡,幾乎將所有空間,都全數鎖死。

這一刻,宗守幾可清晰的聽見石台之下,那些嘲笑之聲,隱約還夾雜著幾聲遺憾的輕歎。

旁邊注目觀戰的林非,也是歎息著再次閉上了眼:「九十九息,自蹈死地——」

初雪焦急的驚呼聲,也在耳旁響徹。甚至可看見,對面台階上,已是徹底放下心的梁妙子,正輕輕勾起的冷諷笑意。

自蹈死地?

宗守笑的是越發開懷,自己豈不知方纔的破綻,這個方位,其實乃是陷阱?

只是若不主動入這陷阱,又如何能夠破陣?

這樣的巔峰劍陣,必要置之死地,而後方才可生!

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宗守體內。那積蓄已久的力量,也如核爆般,湧入到身體四肢。然後整個人,驟然前衝。那從踏入明劍台上,就被他倒提在手的松紋風劍,也終是閃動起一片璀璨劍光。

——基礎劍術之四,跨步直刺!

迅雷般的青色劍影,直衝入對面,那片才剛剛展開的劍幕中。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穿刺入內。

『咚』的一聲悶響,宗守手中的劍,只略略一滯。而後便勢如破竹,穿刺入這具劍傀儡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在直接將內嵌的晶石符陣,徹底絞碎之後。更使這具傀儡,拋飛出明劍台外。身軀轟然碎散,無數的碎片,四處飆散。

這原本無隙可尋的劍幕,也驟然現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一霎那間,整個道宮內,又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神情愣愣的,看著這一幕。

站在道宮大門前的那些凌雲宗弟子,已是再無心理會那考核之事,不自禁的往這明劍台上靠攏。

而那些少年,更隊列散亂,只恨不得直接站到台上,看得越清楚越好。

「怎麼可能,居然真的被他破了——」

「這個破綻,原來竟隱在殺著之內!我說這世間,怎麼可能有真正完美無缺的劍陣?」

林非也是圓睜了眼,臉上沒有半分睡意,就彷彿眼前,有位絕世美女一般,瞳光一動不動。

那梁妙子本已準備拂袖離去,此刻身形卻突然定住,滿臉都驚愕不信。

這無人可破,難倒天位強者的小羅天劍陣,就這麼破了?九十九息,就折在一個年紀還不到十三,乳臭未乾的少年之手?

怎麼可能?

身軀如豹子般低伏的尹陽,也同樣是錯愕震驚到無法動彈。

他從沒指望過,宗守能為自己雪恥,雲界之東第一大宗的威嚴,豈容輕犯?哪怕是受此大辱,也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原本以為,宗守能撐過一百息時間,至少可拜入雲凌宗內門。方才更已絕望,甚至準備不管不顧,豁去這條性命,也要把人救下。

卻不意只下一個眨眼,這就出現這簡直如奇跡般的轉折,令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也只有初雪,是毫無雜念的狂喜。

三個月前,自家少主也如今日一般。不可思議地連斬數人,劍誅宗瑜。又以一口不可思議的柳葉符刀,取了那烈劍烏維的右眼!

台上的宗守同樣是有些微微怔神,就在他手中的劍,刺入那傀儡『心臟』的霎那。便驟然感覺一股冰冷的氣流,從劍尖之上,傳入體內。

甚至來不及反應,便已衝入到氣海之內。好在這冰涼氣流,雖是入體,並無什麼不適。反倒是那劇烈消耗的體力,稍稍有些恢復。

腦內同時,也飛也似的閃過了一個念頭。

「莫非那個猜測,竟然是真?」

此時也不敢分神去內查體內,宗守只愣了愣,便已再次收束起所有心神。身形隨著那前衝的慣性,衝出了傀儡劍陣。

凌雲宗小羅天劍陣,最少三人,最多十八。這一戰,仍未結束。

破去一具傀儡,也遠稱不上是破陣!

而接下來的每一個步伐,每一次出劍,都需要精確再精確,不能有毫釐之差!

斜步左移,足踏震位,宗守劍光再閃,斜斜劃向了身後。

——基礎劍術十七,右返身劍!

「第二具,破!」

又是『咚』的一聲悶響,勢大力沉的劍光,直接將宗守身後,那還未來得及轉身的傀儡頭部,一劍斬碎!

木屑紛飛,宗守身形卻再次閃動,以這具只剩身軀,再無法動彈的劍傀儡為掩護,腳步右移,走向了坎位。

——基礎劍術十九,側行衝劍!

「第三具,破!」

凌厲無匹的劍光,幾乎是瞬發而即至,將一具從右側繞來的劍傀儡頸部,徹底洞穿。那強烈的衝力,甚至使這木人的頭顱,徹底折斷。

而此刻整個校場中,已是真正的聲息全無。幾乎所有人,無論老少,都已圍攏在這台下。

還有更多的凌雲宗弟子,從道宮深處奔出。來不及靠近觀看,只能遠遠眺望著遠處,那個飄逸的身影,執著那口再普通不過松紋劍,在那明劍台上,揮灑出一道道令人驚艷至絕的淒冷劍光。

第026章 明劍台破

木屑紛飛,又是一個劍傀儡,在宗守的劍光衝刺之下,轟然破碎。而明劍台下的人群,也終是一陣『嗡』然,議論紛紛。彷彿之前積累的驚異之情,到此時都全數爆發出來。

從道宮內走出的凌雲宗弟子不多,只有百數。卻全都是眼含詫異之色,神情陰晴不定。

「這台上的人,到底是什麼來路?我宗的小羅天劍陣,萬年來撐過四百息者,都是寥寥無幾。就這麼被他破了?」

「居然自始至終,都是使用的基礎劍術而已。這莫非便是所謂的返璞歸真?」

「不止是劍術,便連這步伐,也是了得!」

「一個才十三歲,剛剛習武的小孩,有何璞可返?有何真可歸?只是此子,將這套劍術,已經練到出神入化而已。我宗那些師長,說的果然不錯。即便是再怎麼粗淺的武學,如果掌握到了極致,也能有莫測威能——」

那道宮門口,兩個少年男女,也是一臉的木然。

當宗守踏入小羅天劍陣的陷阱之時,即便是自命眼光不同凡俗的他們,也以為此子自蹈死地。此戰勝負,已是一眼可辨。

然後僅僅只過了不到一息,那台上的少年,就已經徹底翻轉乾坤。在最不可能之時,一舉將劍陣破去。

「這個宗守,原來也能這般帥氣!」

怔怔了良久,當少女回過神時,卻是如花癡般紅了臉頰:「我歌含韻活了十四年,還是第一次為人動心。若不是這傢伙,乃是出身宗氏,說不定還真有嫁給他的打算。飛白,他真的比你強——」

「雖是劍術基本,卻已窮究劍道至理!」

少年微微頷首,並不反駁。言語間,滿是讚歎,毫無半分不服之意:「至少現在,我不如他!不過十年之內,東臨雲陸絕無僅有之才,仍舊是我,而非是他!」

歌含韻微微一怔,即便目睹著同齡之人,以一口劍,幾乎毫髮無損,大破這小羅天劍陣。自家這位青梅竹馬,卻仍舊毫無半分動搖,言語間,也是自信到可怕。

接著少女又是一笑,心忖若是這宗守,不是雙脈之體,而是如他們一般,卻不知日後又將如何?

對了!還有對面的那一位,現下的神情,多半也很是有趣。

站在第一重大殿前的梁妙子,早就是面色蒼白如紙,看著那個異常矯健的身影,如箭般的視線,恨不得將這少年洞穿。

在那第一具傀儡的破碎之時,便令他生出了後悔之意。而到此時,更是恨不得,將那人徹底撕碎!

這哪裡是什麼廢物?又哪裡是可任他揉捏的螻蟻?這手精妙至絕的劍術,這萬年以來,在這個年紀,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面皮微微一陣青紫,梁妙子已能感覺到,幾道若有若無,帶著幾分憐憫以及幸災樂禍的視線,正遠遠望來。而胸內深處,也彷彿是隱隱作痛。

長劍斜斬,將一具劍傀儡的雙腿,齊根削去。然後如電光火石般的,回劍身後,將另一名傀儡放置獸晶的『心臟』部位,徹底洞穿。宗守這才是步伐連閃,極其小心的,移開了原本的位置。

此刻在他腳下,已經佈滿了各種傀儡零件。不但是阻止了這些並無多少智慧木人,也同樣使他的移動,受到限制。

口裡微微有些氣喘,體內不斷衝突的氣脈,也彷彿是隨時便要炸開。宗守的精神,卻更是旺盛。

自第一劍之後,每斬殺一具劍傀儡,都有一股冰冷又凌厲的氣息,灌入他體內。

每一次,都令他的身體,恢復了些許。使他如今的體能,至今還是超乎想像的充沛。完全沒有預料中,那體力耗盡,虛弱不堪的情形。

也使他徹底做到了心無外物,完全聽不到下方的那些噪雜之聲。

一切榮辱,一切算計,都已拋卻。目裡面,只有手中之劍,只有眼前這些傀儡。

腳踏坤位,就在身週三具傀儡,即將合圍之際,宗守連退數步。而後驀地發力,高速反衝,只一劍,就將兩具反應不及的木人脖頸,徹底透穿!

再劍光斜帶,把這兩個脆弱的脖頸徹底削斷,然後是『叮』的一聲鳴響,與身側另一口劍碰撞交擊,激撞出無數火花。沛不可當的劍勁,使宗守立時退後一步。腳下蹌踉,幾乎跌倒。

無論力量還是堅韌,都能夠與玄武宗肉身比肩的木人,僅僅一劍,就令他氣血翻滾,承受不住。

只是此時宗守的目光,光澤卻未減弱半分,反倒更是璀璨。

基礎劍術之四十四——外旋劍!

「第十八具,斬!」

青色的松紋風劍,忽然劃出一個劍圈,一股柔和之力,將那傀儡的劍勢,巧妙地往旁一帶。

而後那青色劍影,彷彿是毒蛇吐信,突兀的一刺,就將這具劍傀儡,徹底透穿!

而當宗守再次眼望四周時,只見這台上,是一片狼藉。再無一具傀儡,能夠舉劍相向。

滿地都是碎木,小羅天劍陣,十八具劍傀儡,都已蕩然無存。

又過了半晌,宗守才從那戰意洶湧的心境退出,意識也漸漸清楚。

接著便只見台上的林非,還有這明劍台下,正無數雙視線,投望過來。不敢置信,驚歎與嫉妒混雜,不一而足。

宗守又愣了愣,下一刻,便是冷冷一哂。

「三百四十三息,這就是凌雲宗的小羅天劍陣?也不過如此而已——」

短短幾句,就使那下方的凌雲宗弟子,都是微微生怒。可僅僅瞬息之後,又是一陣默然。

一百息內破陣,三百四十三息之時,便將這十八具本身戰力,就已不俗的劍傀儡,一一斬碎。

這樣的人物,也的確是有資格,說一句『不過如此而已』——

除了明劍台上這位俊逸到出奇的少年,其餘任何人,都無此資格。

在許多人心目中,甚至都以為凌雲祖師留下的這套小羅天劍陣,根本就是在為難天下英豪。世間絕無任何人,能夠在不用內息的情形下,破去此陣。

然而今日,卻是親眼看著,這奇跡誕生。

一些知曉前因後果之人,都是面皮羞紅一片。只能是啞然,說不出半句反駁之語。

站在梁妙子的黃奕,更是暗暗一歎。自家師叔,委實是做的過份了,那般折辱,也怪不得人家,會說出此言。

宗守手中的松紋風劍已經卷刃,劍脊處更是微現裂痕,乾脆隨後一拋,插在了這明劍台的正中央處。而後目光,又眺望向了左面,那座同樣大小的石台。

也未怎麼遲疑,便已信步從明劍台之上走下,直接走向了對面。

踱步之時,也未有見什麼凌人氣度。可那些凌雲宗弟子與眾多少年,卻下意識的向兩旁站開,讓出了一條道路,任宗守走到了那座天符台下。

第027章 十二神符

「天符台,他要上這天符台上幹嗎?」

「莫非小羅天劍陣之後,還要癡心妄想,臨摹這十二天符?」

「小羅天劍陣,考驗的是武道天賦。這天符台上十二座石碑,卻全是靈師手段。元神與繪符都需絕頂天資,方才可臨摹,缺一不可。這萬載以來,日游之下,同樣無一人,能夠臨摹其中哪怕一符——」

「我曾聽師言,要臨摹祖師所留這天符。需得神魂精純無比,書法也至少神勢俱備,才有幾分可能。又哪裡是日游之前的靈師,能夠做到?」

「三百四十三息破陣,此人的劍道,實在強得可怕。我不信他的符法,也是如此絕艷!」

眼望著宗守一步步拾級而上,踏上了左面石台,人群中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看向這少年的目光,一時是複雜已極。卻無一人,敢在結果明確之前,說一句自不量力。

尹陽初雪,也是面面相覷。宗守能破去小羅天劍陣,已是令他們驚異狂喜。

可還未等二人,在這喜意中回過神,自家世子卻又登上天符台。

宗守的劍術,三個月前,他們已然見識過一次,心中多少有些底氣。

可這符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水準,卻委實不知。雖是在臨海書院中,學習了足足三載。可到最後,宗守卻等同於是被趕出書院。

素初雪突地心中微動,想起了這三月時間裡,宗守不時購進的那些材料,無不都是靈師所需。

還有當初與宗瑜那一戰,踏雲車上的風壁陣,突然破去。先前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菉法修行不到家,才導致那菉陣失效。現下仔細一想,未必便不是自家少主的手筆。

只是這天符台十二塊石碑之上,卻畢竟是那凌雲祖師,在羽化之前,書就的十二個真正『天符』!

哪怕是自家少主,已經將那無人可破的『小羅天劍陣』破去。她也仍舊對宗守,沒有半分信心。

就在台下之人,念頭紛雜之際,宗守已站到了那第一座石碑之前。

碑高三丈,只除了前面被削平之外,未做任何修飾。通體看似石質,其實卻都是采自黃靈界的祟金原礦。

傳說這世間,但有祟金在的地方,就有惡靈作祟。也是靈師書寫符菉,最佳的材料之一。

——通體祟金,非如此,不足以承載此符,傳承億萬載時光。

而這十二座石碑中的第一個符文,是『乾』!

其實每一筆,每一劃都如是銀鉤蠆尾,游雲驚龍。又有如鸞回鳳舞,怒猊抉石。雄渾厚重,氣勢磅礡,又兼具輕靈。

無論結構筆劃,都看不出是個『乾』字,可宗守的意識間,卻偏偏知曉,這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乾』。

或者說,眼前這常人眼中,如鬼畫符般的東西,才應該是這個字,本來的模樣。

不知何時,那位林非,也到了他身後。目光閃爍著,看向宗守:「這裡的規矩,也如那明劍台上一般。不得使用任何魂力念能,也不得借靈寶之助,後果自負。一萬年中,臨摹十二天符之人,總計四萬六千零四十四人,受天符反噬而死者近半!不可不慎——」

這老人的神情,同樣是複雜至極,只從方纔,這纖弱少年說出的那番話。便已可知,這孩子已徹底絕了,拜入門下之意。

破去小羅天劍陣,只是對凌雲宗的回擊。

斜眼看了眼,那邊的梁妙子,林非暗暗搖頭,心忖這些年,對這集英殿主的放縱,是否有些太過?只是如今,再怎麼自責,也無濟於事。

驚世之才,卻拒之門外。今日之後的凌雲宗,已注定了要被人笑話。

若是這孩子,在破去小羅天劍陣之後,再臨摹出這十二神符。

只怕這丹靈山內,少不得又是一場風波。此地的上下人等,包括首座在內,所有人都難免責難。

心中竟不自禁的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只盼祖師所繪的天符,真如傳言中一般,還陽之下,無人可繪。眼前此子,若就此逝去則更佳。只是這念頭方起,便令林非一陣自慚無比。

林非的言語,宗守並未理會。當他站到這石碑之前,就已是心境通明,將所有的紛亂意念,一絲絲剝離。

天符通神,神師手繪。任何不該有的雜念出現,都是與尋死無異,也是對這石碑主人的羞辱。

把右手食指咬開,點在這『乾』字符的初起處,宗守耳旁,瞬時轟的一聲巨響。

一波強烈的意念,衝入他腦海之內。乃是繪符之人所留,歷史萬載,也未曾消退半分。

與他的神魂共振,帶著他的意識,進入到一片廣闊無比的天地。那是一片無垠無際的天空,可自在遨遊。這裡面,有水、有風、有火、有雷。有灰塵沙粒,也有著各種各樣,同樣漂浮在空中的生物。

宗守目光微閃,這十二個天符,他前世之時,同樣耗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共臨摹三千二百二十七次。

只是這等樣的經驗,他卻從未經歷。只是那麼一瞬,他對這個『乾』字符的理解,就已到了一個極致。

食指右移,隨著那些刻痕移動。接著便只覺無數的靈能漩渦,在周圍產生。一股股異力,或拉扯或排斥,欲使他的手指,向旁偏離。

微微一笑,宗守毫無半分慌張之色,或順其自然,或強行穿行,或借力而行。在這石碑之上,劃出了一條彎彎曲曲,如蚯蚓似難看的血痕。卻自始至終,未曾偏移出那些刻痕。

一筆一劃,都是認真之至,也毫無滯澀。直到最下方,那最後一筆,才被一股莫名的強絕力量,阻攔住了去路。

此時那天符台下所有人,都紛紛屏住了呼吸。知曉這臨摹,已到了最關鍵之時。這一筆,成則生,敗則死。

林非亦是目不轉睛,不敢偏離片刻。要成功臨摹天符,必要理解符中真意。

天下文字,俱可表述世間大道。而所有符菉,卻是道之統合。

真正可謂是纖微向背,毫髮生死!

這個叫宗守的少年,乾天山的世子,到底又能否辦到?

下一刻,卻見宗守的面上,竟浮出了一絲笑意。

那是充滿聞道之後的欣悅,毫無半分雜質的笑容。而林非的瞳孔,也在這瞬間,緊縮成了針狀。

「乾為天,天者清也!正陽之無上騰為天!」

一筆斜劃,這一筆仍舊是彎彎曲曲,卻所向披靡,把那未知的阻力,破得乾乾淨淨。

當血符成就,天地間立時一股清氣,匯卷而來。此地的靈能,也瞬時攀升百倍。

而這天符台下,也同時『嘶』的一聲,全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的聲響。

宗守只覺自己身軀,彷彿已沒有了重量。更有一股暖流入體,卻沒衝向丹田,而是進入至他魂海之內。

仍無心情去理會,宗守的目光,直接偏向了另一側,那第二座石碑——『坤』字天符。

「坤為地!地者濁也,正陰之無下結為地!」

第028章 運字天符

丹靈山下,仍舊是暴雨傾盆。烏雲整片整片的壓下,使整個蘇甸山脈,都是白晝如夜。雷霆閃爍,時不時地又將整個天空照亮。

就在距離丹靈山的山門不遠,一輛翻雲車上,兩個人影,正在眺望山巔。

「已經大半個時辰,怎麼到現在,還沒下來?曉叔,山上那一位,可真的答應了?不會再有什麼變數?」

說話之人,是一位少年。面貌俊秀,與宗守竟隱隱有幾分相似。此刻神色間,正帶著幾分疑惑之意。

而旁邊那位,卻是一位三旬中年,面皮泛黃。聞言之後,立時一聲輕笑:「宗靈公子無需憂心,那位梁妙子前輩乃是集英東殿殿主,與宗世少主的師長相交莫逆。既然答應了下來,必然是有著九成把握攔下。一枚九陰雪蓮,也足以令他盡力了!」

此刻若是宗守在,必能從這聲音,聽出此人,便是幾月前與尹陽說話的那位馮曉。

那宗靈並未就此放心,眉心反而略略皺起:「這個我自然知道,不過我那位堂弟,雖是無法修習練氣術。可幾位族中長輩,也都曾說過,拋開體質不談,他的習武天資,其實乃是絕佳。那凌雲宗的入門考核,只怕多半是難不倒他。再有那凌雲朱令——」

「靈少主這是不知那些大宗門內的處世之道!」

馮曉直接一聲冷笑,滿是不屑之意:「越是如丹靈宗這般的大門大派,內裡就越是齷齪。即便通過考核又如何?只一個雙脈之體,就已可讓山上那一位,有足夠的借口將他拒之門外。除非此子,能夠破去明劍台上的『小羅天劍陣』,又或者臨摹出那凌雲祖師留下的十二個『天符』!」

宗靈神情一怔,接著又失笑搖頭:「小羅天劍陣無人可破,至於那十二『天符』,至今也無日游境之下,能夠成功臨摹。別說是他,即便今日被收入凌雲宗內門的那些天才,也決然無人可以辦到。我那堂弟,就更不用說了。只是今日,乃是宗世兄長交予我辦的第一件差事,宗靈實在不願出任何差錯。」

說話之時,宗靈再次仰起頭,看向那半山腰,喃喃道:「往昔叔父他在時,我那位堂弟總是高高在上,需要仰視才可,這些年總是在想,明明這宗守只是一個雜種,無法修行的廢人而已,憑什麼就能夠凌駕於我等之上?能夠把他扯下雲端,拉到泥地裡,再狠狠踩上幾腳,也算是了結了我一個心結。」

馮曉不由一陣尷尬,有心迎合幾句。可自己畢竟也曾是那位前任妖王的部屬,說這些話,到底有些不妥,也讓人瞧不起。遲疑了稍許,最後微微搖頭:「宗守世子無論才德,都不足以擔當大位,實在沒有自知之明。今日之事,其實也怪不得他人——」

又順著宗靈的視線望去,馮曉面上,同樣現出了幾分詫異。

也不知這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時間,也確實拖延的夠久的。

……

半山腰的道宮之內,早已然是空無一人。所有的內外門弟子,甚至包括那些火工道童,也都紛紛匯攏在那天符台下。

大多數人的神情,都是陰晴不定,或震驚,或不信,或惱怒,又或嫉羨。視線卻無一例外,投往石頭之上的人影,不敢稍離分毫。

「已經是第九符,『土』字符。剩下的天符,多半是難不住他——」

「十二天符,乾坤陰陽金木水火土巽雷運,其中以乾坤陰陽四字,繪製最為艱難。此子不從最容易處著手,反而挑了最難的乾坤二符,後面自然是勢如破竹。」

「確未想到,這世間居然還真有人,能夠不用任何魂念,便能臨摹這些天符!實在慚愧——」

「話還說的太早!乾坤二字雖是最難,可那最後的運字,卻更有勝之!此符真義,飄渺莫測,此人能繪製前十一個天符,卻未必能繪出這運符!」

人群之中,歌含韻正冰眸閃光,定定的看著台上的宗守,口裡同樣是在歎息:「十二天符,已臨摹其九。飛白,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這個宗守,我越看越是喜歡,有些放不下了——」

旁邊的少年,面上一陣微微抽搐,不過瞬間又恢復了平靜:「之前果然還是小看了他,劍道了得,符法也是絕頂。含韻,這十二天符,你如今有把握臨摹的,有多少?」

「包括乾坤二字在內,總共十一——」

歌含韻仰了仰下巴,面上有些傲色。接著卻又神情沮喪地,看了看最後一座石碑。

唯獨此碑,與其他石碑的顏色不同。乃是銀色,閃閃發光,材質也是換成了光雲石。並不比祟金珍貴,卻另有特性。

「唯獨這運字,繪製不出。所謂的運道,實在太難把握。若非此符,真懷疑這世間,到底是否有這規則存在。我要掌握,還需兩年。據說『運』之上,還有所謂的『命』,更是高深莫測。話說回來,我們祖師的成就,也不過如此。只留下這十二天符,更高深的宇宙二字,根本就未觸到邊——」

一說起符菉之道,這少女就興致盎然,滔滔不絕,停不下口來。

少年卻已滿意先前的答案,直接把話題岔開道:「我猜自己要破那小羅天劍陣,同樣還需兩年,原來含韻也同我一樣,不過這些符,真的很醜——」

宗守在那些石碑上書就的血符,即便說是蟲爬,也是過獎。細細觀之,簡直就是一條條醜惡扭曲的籐蔓,不堪入目。

「你一個武夫而已,能懂什麼!」

歌含韻一聲冷哼,然後如同看道絕世書法的眼神,看著那些血符:「不用任何靈能,哪怕繪符之人再怎麼高明,也難不偏不移。這些符或者難看,卻已含天符大道,該有的一樣不缺,不該有的一樣沒有。這個人,對天地靈能的掌握,分明已到極致。我不知中央雲陸中的情形如何,不過在東臨雲陸,世間可堪與之比擬的同齡人,絕不會超出五人——」

聲音一頓,歌含韻的視線,又投向了那台上的宗守,信心滿滿:「決定了,他要是能把最後一符也臨摹出來。我歌含韻就是倒追,也要把他弄到手。」

少年『噗』的一笑,隨即又忙收住,毫無半分反對之意,面色嚴肅古板的繼續看著台上。

而此刻的宗守,已經站在了那『雷』字碑前,同樣以滴血的食指,觸在這天符的初起處。

少年毫不在意,臨摹雷字符的艱難,僅次於乾坤陰陽。可既然後四字,已是繪出,想來這雷字,也是難不倒此人。

只心中有些好奇,這個人,到底能否將歌含韻口中,最難的『運』字臨摹。

第029章 符碎神碑

「巽為風!風則氣之動也。寒熱對沖,兩風相重,長風不絕,無孔不入!」

「震為雷!雷者巨音也,音振則聲巨,故聞於百里。東方為木,木有陰陽,結而為震!」

食指在石碑之上,利落地畫出最後一道血痕。使天符台上,一聲聲忽大忽小的聲鳴。旋律詭異,忽而使人頭腦清明,忽而又將人震的心神恍惚。

宗守吮了吮自己手指上的傷口,心中多少有些無奈,等待著身旁,這些雷音消散。

哪怕是未用任何靈能魂念,當這些內蘊自然大道的符文繪出時,也就自然具有著一定的自然之威。

雷字符已成,下一個,就是『運』字符。

宗守的眉頭不由微微蹙起,十二天符,他最沒有把握的,就是這最後一個天符。

氣運與運勢,最是飄渺難測。小到螻蟻塵沙,大到家國世界,都有著自己的『運』。

前世時的他,亦未能真正掌握其大道真義。之所以能夠臨摹成功,那是無數次的反覆練習。用最笨的方法,掌握住這個符菉。

依舊是以食指,觸在此符的起點。使整個校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陣屏息。

僅僅片刻,宗守的元神,便已開始與此符共振。然後他的意識,再次被強行抽出。

不過這一次,卻再非是被石碑,拉去觀睹那些天地間的各種自然與現象,而是一個仿如真實般的夢境。使他的意識,徹底沉湎入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宗守再回過神,目中竟滴出了兩行眼淚。

恍惚間,宗守彷彿經歷了一位老人的一生。家國的興衰敗亡,人生短短幾十年中的起起落落。

「原來這『運』字真義,卻是如此簡單!」

啞然失笑,宗守也說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和何心情。對這凌雲宗的敵意,忽然之間,就消退了不少。

他不知那位凌雲祖師,擺下那小羅天劍陣,立下這十二座天府神碑,到底是出於何意。

不過今日,他宗守也算多多少少,受了這位荒古強人一些好處。

十一道天符,十一種幻象,其中的符之真意,他雖早有掌握,卻也並非無有裨益。

而這運字,此時他所領悟的,雖只是最粗淺的那些符意。卻可使他真正踏入,這條最是詭變莫測,又含無上神通的大道之門!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天道是自然存在的,所謂的運,也在天道之內。但常因自然宇宙環境變易,不可預測。人對命運的禍福之迷惑已久,命運中的禍與福之所以相依變化,就如人性的正邪與善惡改變無常。

故此,「禍之根,在於身之邪,念之惡;福之本,在於固德修,多善行。」

——可這運字真義,當真如此簡單?

宗守一聲冷笑,心忖我若入你之門,只怕這一生,都難真正掌握這運勢之道。

如這世界,人人行善,豈非這世界,再無災禍之事?

只是眼下,倒也無需太過深究。他一介才剛定神的小小靈師,便連保命也難,又何需去窮究什麼大道真意?也無資格去追尋,只順著這位凌雲祖師的意思寫就是。

血痕順著那些刻痕,不斷伸展。前世這『運』字符近千次的臨摹,這一世對此符真義的領悟。使宗守此刻的每一筆,都是勁骨豐肌,靈動飄逸,渾然天成,再沒有半分之前的醜陋之感。

而當最後一劃,繪成之時。這天符台上,再別無變化,只那光雲石製成的石碑,卻驀地通體裂開,炸成了粉碎!

整個校場立時又是一次死寂,梁妙子的面色灰敗如紙,林非的神情,則是凝重之至。

石台之下的歌含韻,則乾脆是怔怔發呆,口裡極小聲的自言自語。

「居然真被他繪了出來,明明沒可能的。父親說過,日游之下,絕不可能觸及運勢之道。別說是日游,哪怕已塑出了『真形』,也無這等能耐。吾等都是大道之下的螻蟻,怎可能觸及這真正的天道奧義?還有這傢伙的字符筆法,方才居然又有進境,實在羨慕死人。可惡,運字碑碎,我以後要到哪裡去學這符意?莫非還得去其他四大雲陸,又或凌雲宗的那座雲宮——」

旁邊的少年,聽得是眉頭一挑。面上異色微閃,便搖了搖頭。

他還是不大理解歌含韻言中之意,卻知曉這台上那位乾天山世子,似乎真的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宗守劃出最後一筆的姿勢,也足足維持了半息。便在這個石質符碑破碎的霎那,同樣是一道暖流,從他的指尖入體,直入元神。

不過這一次的量,卻比前面十一個符碑的流入,大上近十倍。

宗守也終是感知到,這些暖流,到底是何物。

「居然是符文,是天符靈種麼?如此說來,那十八具劍傀儡中的寒氣,應該也多半不出我之所料——」

心念微轉,宗守就清醒過來。望著眼前,那滿地的碎石,還有仍舊寂靜無聲的台下。立時是只覺心胸一暢,積鬱盡去。

「爽!」

輕聲一笑,宗守雙眉飛揚,微露歡欣之色。

早就想狠狠打壓一番這凌雲宗的氣焰,前世雖是在虛擬幻境內,斬殺無數凌雲弟子,可仍舊無法傷及根本。

卻不意這一世,轉生到萬載之前,卻能一了前生夙願。

「這便是號稱無人可破的小羅天劍陣?無人可臨摹的十二天符?凌雲宗三萬弟子,莫非還不如我這廢人,嘿——」

冷笑一聲,宗守的話卻嘎然而止。想及自己體內,那位凌雲祖師的饋贈。更難聽的話,到底還是說不出來。

旁邊的林非面色微變,片刻之後,又恢復了平靜:「昔年祖師有言,這十八具劍傀儡,十二天符神碑。能成就其一者,可為掌教嫡傳子弟。二者皆可之人,則可在十年之後,入祖師堂參修三載,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台下那一道道視線,立時都轉為凝然。都是神情默默,靜候著宗守的抉擇。

知曉這位瘦弱的少年,今日只需一言,便可凌駕於此地眾人之上。

而祖師堂三字,更令人說不出的艷羨。

遠處那梁妙子,更是雙拳緊握,指節爆響,神色陰晴不定。

——這個世間,居然真有武道靈法,俱皆天賦絕頂之人。偏偏這等驚才絕艷的天資,竟是出現在此子之身!

宗守也是心神微震,腦裡竟也是不爭氣地一陣遲疑。

在凌雲宗祖師堂參修三載?居然還有這等好事?

凌雲宗的祖師堂,那可是雲界十大聖地之一。雖是排行最末,卻也集合了凌雲宗萬載以來,各代天才人物的武道與魂道精華,無數人趨之如騖。

這裡的十二天符,小羅天劍陣,雖也是不凡,可相較於聖地中的那些武學靈法,卻是最粗淺不過的法門。

嚥了嚥唾沫,宗守有些垂涎欲滴。可當下一刻,他的視線,觸及到下方的尹陽與初雪二人,頓時又暗暗自嘲。

「祖師堂?倒真有些心動。只是我宗守,實在沒那等厚臉皮。今日既已被人罵成是廢物,也未必就定要拜入雲凌宗門下。反正我這雙脈之體,你們也瞧不上可對?」

第030章 拂袖而去

「祖師堂?倒真有些心動。只是我宗守,實在沒那等厚臉皮,今日既已被人罵成是廢物,也未必就定要拜入雲凌宗門下。反正我這雙脈之體,你們也瞧不上可對?」

說完話,宗守驀地一躍,跳下了天符台,直接步向了道宮門口處。

後面的林非張了張嘴,欲開口挽留,最後卻化作一聲歎息,默默不言。而那自始至終,都站在大殿之前的梁妙子,雙拳已是一滴滴鮮血滴下。

尹陽微微猶豫,面現掙扎之色。卻僅僅片刻,便已神色毅然的,與初雪一起大步追上。

剛剛走出了人群,宗守又忽的想起一事,轉過頭道:「那個什麼凌雲宗令,尹叔你還拿著做什麼?這種沒用的東西,難道還可以拿來當飯吃不成?」

尹陽楞了楞,便又一聲失笑。將手中的凌雲宗令,隨手一拋,丟在了一旁。

隨著『匡當』一聲脆響,整個校場內,數百凌雲宗弟子,都是面皮漲紅,既感惱火,又覺羞恥。

這面令牌丟在地上,無異是等於一巴掌,重重的扇在了他們的臉上!

凌雲宗萬年的聲譽,門規,這一刻都彷彿是被人重重的踐踏在地。

天賦台上的林非,神色是愈發的衰敗頹喪,而那梁妙子,更只覺胸中劇痛,喉間微甜。嘴裡面,滿是鐵銹味道。

宗守卻縱聲大笑,繼續往外行去。正要踏出大門,卻驀地只見前方,一個人影忽然攔在了門口處。高高瘦瘦,面孔稚嫩,肌膚略顯黝黑,氣質又頗為陽光,令人下意識的心生好感。唯獨那眼神,此刻卻如野獸一般,凶厲蠻橫。

一股霸道強極的氣勢,也在這瞬間撲面而來,撼動心神。宛如眼前,乃是一隻腥氣迫人,正欲擇人而噬斑斕巨豹,而非是一個與他同齡,同樣十三歲許的少年。

尹陽的眼神,立時微微一變。急忙往前急踏,欲攔在宗守的身前。

而此時的宗守,卻是雙目微微瞇起。

「原來是此人——」

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瞬間便鮮活了起來。嚴飛白,十三歲入凌雲宗,僅僅十年之後,踏入天位強人之列。

算算時間與年紀,此人豈不正是這一年,拜入的凌雲宗門下?

凌雲宗這一屆的弟子,除了此人之外。其餘還能有誰,能在這樣的年紀,便可掌握武道之『勢』?

既然有這人在,那麼另一位,想必也在了。目光游移,四下梭巡,果然在旁邊不遠處,發現一個少女身影。正面泛紅暈,饒有興致的遠遠望著。

若是所料不錯,這女子,必定是姓歌,名叫含韻。

神皇世紀,靈能湧蕩。無數豪雄,橫空出世。這二人日後雖也是頂尖的天才人物,可放在那眾多強者中,卻也並不是太出眾。

令宗守牢牢記住的原因,是前世時,與這丹靈雙壁的一場激戰。再還有,便是那天符與明劍二台。

——即便今日沒有他,僅僅兩年之後,這位嚴飛白,便可將這東臨雲陸的神話打破。只一口刀,七百息內,便把小羅天劍陣破去。而旁邊的歌含韻,則是借來了『羅霄靈蘊筆』,在天符台上,親手繪出了十二道天符,同樣震驚雲陸。在同一日,二人雙雙晉入凌雲宗的嫡傳弟子,成為宗門支柱。

心神祇稍稍波動,便再次恢復了平靜。宗守的身形,依舊毫無片刻停滯,仍舊向前邁去。不過腳步落下的方位,卻稍稍變化。僅僅把身形向旁一側,就輕描淡寫的,令這有如凶豹般的氣勢,全數崩解。從這少年的身旁,錯身而過。

那嚴飛白的身形,立時一震。接著又一聲冷哼:「好高妙的手段!這等樣的武道天賦,當真是可惜。你現下是雙脈並行,我勝之不武。若三年之後,世子能夠有機會,入武師境界。飛白必定會尋你分個高低!」

宗守一陣迷惑,這句話,實在是不知所以然,也搞不清其中的因果關係。現在勝之不武,那三年之後,就可心安理得了?旋即便記起了此人的武癡性格,立時是暗暗搖頭,再不理會此人,直接走出了道宮大門。

只見此處兩側雖是重山疊嶂,雲霧繚繞。可從這正面望去,卻是一片空曠,方圓數十里之地,盡在視野之中,令人心胸開闊,心曠神怡。

可當宗守再望向腳下時,只見一條崎嶇陡峭的山路,直通山下。也是玉石鋪成,卻艱險異常,更有無數雲霧,將那路途,遮攔得嚴嚴實實,看不出去向。彷彿也預示著,自己以後的路途。

只沉吟了稍許,宗守便又再次長笑出聲,往山下行去。

可能是體力消耗太過之故,宗守的腳步虛浮,身形搖搖晃晃。卻是每一步,都是堅定無比。

這路再怎麼艱難,也終歸是走得通的。若是前方沒有路,那麼大不了,自己便強行開出一條路來便是!

沒道理,自己前生數十年的積累,還克服不了這雙脈之身!

這凌雲宗雖好,可他的性情,卻更喜歡無拘無束呢——

正胸內豪氣干雲,自我感覺良好,只覺這世上的一切礙難,都是那麼的簡單。宗守卻突地『唉呦』一聲。腳下一軟,整個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栽去。

看著那空空如也的萬丈深淵,宗守立時無奈的用手一遮面,暗道我命休矣。心忖自己壯志未酬,就要身死此間麼?

下一刻,卻又覺是天旋地轉。被人強拉著,往後一扯。

「少主,你就別逞強了!」

聲音有如銀鈴,宗守再仔細看時,自己整個人,已經在初雪的背上。

豈有此理!自己堂堂大丈夫,怎麼能被一個女孩背著?

宗守下意識的就要掙扎,可當初雪那誘人的處子體香,傳入鼻間。立時便改了主意,嘻嘻笑著把女孩牢牢摟住。

這氣味,真的很好聞!

……

直到宗守三人揚長而去後的一個時辰,丹靈道宮內,仍是一片寂靜。

內門弟子的入門驗測,也是匆匆了事。所有的凌雲弟子,都是神情陰沉。兩座石台上的散碎的零件與石塊,一時也沒人去收拾。

那枚凌雲朱令,更無人去觸碰。

而此地身份最高的林非與梁妙子二人,更已如石雕木塑般,在原地站了許久,怔怔發呆。

恰在此刻,天空中一道三彩光霞,從山巔雲層中降下。在天符台上現出了身形、一位大約四旬左右,峨冠博帶,體型略旁的中年,從光霞之內踏出。

看著四周,那本該常年掛在面上的溫和笑容,卻是蕩然無存。只剩下了錯愕:「林師叔,莫非是發生什麼事了?靈微子只是去了一趟育靈宮而已,難道錯過了什麼?看這情形,莫非是有人破了小羅天劍陣,臨摹了十二天符?不知是哪位弟子,有這等天縱之資?」

林非的身形一僵,嘴裡更是說不出的苦澀。

第031章 悔之莫及

天符台上的氣氛,已是冷凝到可怕。幾個丹靈道宮的主事,都是心情忐忑,默默肅立,看著面色正陰晴不定的靈微子。

「也就是說,那乾天山世子持凌雲朱令拜山,欲入我宗門下,卻被梁妙子師弟阻攔。師弟不但將之驅逐,更出言羞辱。然後這位世子一怒之下,不但將這小羅天劍陣破去,更成功臨摹了這十二道天符?」

說到這裡,靈微子只覺是腦仁劇痛,幾可想像,當時是什麼樣的情形。

絕頂的武道天賦,冠絕同輩的符菉才華。這樣的少年,即便沒有今日之事,也足以震撼人心。

「再然後,這位乾天山世子,並沒有選擇加入凌雲宗。不但言辭間對我宗多有羞辱,最後更將我宗的凌雲朱令,棄如敝帚?」

身旁之人,都未答話,紛紛面現慚色。靈微子卻更只覺是胸膛憋悶之極,腦內一陣陣昏眩。

連續深吸了幾口氣,才忍住將台上這幾位,暴打一頓的衝動。

只是當看向地面,那些傀儡零件與碎石,靈微子面皮又不禁一陣陣抽搐。

隨手將那枚紅色的令牌招在手內,輕輕撫摸著,直過了半晌,靈微子目內的恚怒,才慢慢淡去。可那渾身上下的寒氣,卻愈發的令人的心驚膽跳。

「乾天山世子,我記得那孩子,還不到十三吧?呵呵!真是好的很!一個十三歲,就能破去小羅天劍陣,臨摹十二天符的絕世奇才,就這樣被我們自己趕跑。若是此事傳出來,也不知那三教同道,會怎麼說我們?是有眼無珠,還是瞎了狗眼的蠢貨?」

「這個也就罷了!沒能將這等絕頂天才納入門下,固然遺憾,卻也不損我宗根本。可這凌雲朱令,卻事涉我凌雲宗萬載聲譽。我靈微子實在慚愧,真不知自己死後,該如何去見那幾位祖師——」

周圍的幾位道人,是愈發羞慚。靈微子冷冽的目光,也掃向了梁妙子:「梁妙子師弟,今日之事全由你而起。不知師弟,準備作何解釋。」

梁妙子整個人,已是毫無半分生氣。微微猶豫,仍舊還是開口強辯道:「我看此子乃是雙脈之體,不適於修行!宗門之內,雖也有雙脈並修之法,卻委實不入流——」

「此是借口!宗門那麼多先例,也不見對我宗有什麼危害,那宗未然只是欲為其子求一時之庇而已。此人有恩於我宗,護其子孫,有何不可?」

靈微子搖了搖頭,面上全是失望之色:「再說那位乾天山世子,既能有這等樣的天資,哪怕他真是雙脈之身,我宗也必會全力以赴,彌補其缺。師弟,我知你和那人這些年有些來往。只是這交情,就強到了可以令你,為其損及宗門利益?我看你這些年,是已經忘了自己的身份!實在被那人寵得太過了——」

話雖輕言細語,梁妙子的身形,卻又再次一顫,整個人是失魂落魄。片刻之後,才勉強蠕動著嘴唇:「妙子知錯!今日便閉關靜修,等候宗門懲戒。」

靈微子也未去理會,轉而又看向了林非,後者立時苦著臉道:「此事我也有錯,不用師侄說。林非日後,也會自去領罰。」

靈微子聞言也是一聲苦笑:「今日之事,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盡力收拾殘局。只是不知方纔,到底有多少人親眼目睹過?」

「總數二百六十九人,因是靈潮之期將至,近九成師兄弟,都已入洞修行。只有輪值的弟子,與今日才入門的師弟師妹們在場。」

那黃奕似乎早知靈微子會如此問,答的是毫不遲疑。而靈微子的眼神,也微微一亮。

「二百六十九人麼?還好,人倒是不多——」

低聲呢喃著,靈微子轉而又是一聲歎息,眺望著雲空:「此事我會稟告掌教,希望此事,還能有挽回餘地。無論如何,這樣的驚世大才,絕不能任其流落在我凌雲宗外!」

……

此刻的宗守三人,卻正在山腳下走著。丹靈山高約兩萬丈,道路極險。哪怕初雪與尹陽,都身具不俗武力,提縱之術也是了得。也費了足足近兩個時辰的時間,才抵達山腳處。

宗守是多少有些後悔,走的時候似乎也太有骨氣了些。其實該讓那個黃奕,先把他們送下來才是。

尹陽一路都是沉默,直到望見下方,那個巨大的山門,才突然開口:「世子,你真不欲入凌雲宗?一旦走出這丹靈山,可就沒有後悔餘地。這途中必定是殺機四伏,凶險莫測。那梁妙子不過是一小人,些許羞辱,何需在意?」

「怎能不在意?那些話都已經說出口,難不成還走回去,讓他們笑話?做人啊,要有傲骨!」

宗守微搖著頭,嘿然一笑,又神情淡淡道:「其實些許顏面,我倒是不怎麼在乎,只是看你們兩個被那傢伙折辱,實在看不下去。那些小人,我看著實在噁心——」

尹陽愕然,有些無語。世子的話雖是說的是豪邁,也極帥氣,可這語氣聽起來,怎麼感覺有些發虛?

其實那些許折辱,他與初雪,真的是不要緊的。而且即便此刻回去,那凌雲宗之人,又哪裡還會笑話?待若上賓都來不及。

正想著說上幾句,讓宗守有個台階下。初雪卻絲毫不覺,也跟著一聲冷哼道:「我倒認為少主說的對!特別是那個梁妙子,最惹人厭,說少主是什麼廢物垃圾,可少主除了雙脈之身,哪點不比他強?雲界之東第一大宗,很了不起麼?日後就是來求我們,也不回去。雪兒就是死,也不願入這什麼凌雲宗!」

宗守尹陽,皆是張開了嘴,一陣啞然,後者想了想,此刻回頭,也確實有些不太妥。便轉而再問道:「不知世子,到底是如何發覺那小羅天的破綻?尹陽也琢磨了許久,只覺是整個劍陣,都無隙可尋,可稱是配合無間。實在難以想像,世子身置其間,居然能這麼快,便尋到了破陣之法!」

「這個簡單!」

宗守聞言,又是朗聲笑道:「沒有破綻,那就自己弄出一個破綻出來就是——」

尹陽的眉頭,立時皺起。這也武學常理,不過若這十八具劍傀儡,真是這麼簡單就能破去。那也不至於,歷經萬年,東臨雲界都無人可破。

而下一刻,只聽宗守的聲音再次響起道:「那些劍傀儡,確實被他們做到無懈可擊。慢的時候,自然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如果等到快起來,就有機會了!」

尹陽的身軀,頓時微微一振。目中精芒微閃,現出了恍然之色。

——慢的時候,是無懈可擊。可一旦快起來,就有機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只是不知,世子他是當時自己想到,還是依靠自己的直覺來判斷?

若是後者,自家這位世子,必定是不世出的習武之才,日後定可冠絕當代。而若是前者,那就更是可畏可怖,令人生忌!

第032章 山底偶遇

下山的石階上,尹陽再次陷入了沉默。走在最後,看著宗守的背影,竟有些微微失神。

這孩子的天資,實在是萬中無一。可惜天生就是被捆住了翅膀。

異日若能甩開雙脈並行這道枷鎖,必定能震翅高飛,沖凌於雲霄之上。

甚至雲界的這片天空,也未必就能容納得了這頭天生便該高高在上的雄鷹。

只是要解決這種體質,做到真正的擺脫,又談何容易?

尹陽在怔怔發呆時,宗守與雪兒卻開始吵鬧了起來。一到山門不遠處,宗守就準備自己下來走。雪兒卻是死活不讓,一雙玉臂在後面死死的緊箍著,不肯讓他下來。

宗守掙扎了半天,都無法脫身,只能是沒好氣的敲了敲初雪的頭:「雪丫頭,還不快我放下來。要是被人看見了,你家少主還怎麼見人?」

在山上那是不得已,小羅天劍陣,十二道天符確實已經把他耗得沒半分力氣,山路也確實是崎嶇難行,步步凶險。

可若是出了山,還被一個女孩背著,委實是不像話。

「就不放!」

雪兒也是理直氣壯的一聲冷哼,嘟著嘴埋怨道:「別亂動!就差幾步路了。少主你從小就這樣,最喜歡逞強!剛才明明都已經抽筋了十好幾次了!現在根本就脫力了吧?偏還要死撐。還有,別叫我丫頭,雪兒現在已經長大了!」

宗守心中不由一陣尷尬,破那十八具劍傀儡後,在山上時還不覺什麼,可一到下山的時候,卻是每一塊肌肉,都在痙攣抽搐。不過他口中,卻不肯有半分服軟:「誰說我沒力氣了?抽筋是抽筋,跟脫力沒關係。你才十三歲,不是丫頭是什麼?背了我這麼久,就不覺得累?」

「不累!雪兒力氣大,走幾天都沒事!哼,少爺你又撒謊了。剛才掙扎的時候,力氣真的好弱,雪兒其實都沒根本認真過——」

話未說完,宗守就已惱羞成怒:「死丫頭!你少主是雙脈之身,以後這樣的情形還多著,難道還能次次讓你來背著?」

初雪卻傲然的一挑眉,神情認真無比:「那當然,少主要是一輩子都這樣,雪兒就背少主一輩子!雪兒答應過君上的,這一輩子,都要和少主不離不棄!」

宗守本是又氣又笑,這時卻是微微動容,只覺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突然被撞了一下,胸腔裡湧動的情緒,是複雜之至。眼神也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專注的看著初雪。

一時竟也忘了繼續掙扎,直到過了山門之後,才慢慢回神。

剛欲重燃戰火,便只見前面,兩個人影正遙遙走來。

初雪與尹陽的身形頓時定住,而宗守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凝。

這兩個人,一個四十左右,相貌陌生,從未見過。另一個,只有十六,卻感覺有些熟悉。他腦海之內,也自動的翻出一些關於此人的記憶畫面。

——宗靈,宗世親弟,也是他的堂兄之一。宗守的記憶中,與此人並無太多交往。見面時,也往往都是點個頭而已,關係極其冷淡。在乾天山內,整整幾年都未說上一句話。

雖不知此人,為何會出現在此間。反正多半是對他不懷好意就是。

那邊二人,也是身形微頓,有些愕然。接著便又各自神情一鬆,那宗靈首先開口,寒著聲音道:「這不是堂弟麼?看這情形,莫非守弟是被凌雲宗趕了下來?我聽說叔父手中,不是有一枚凌雲朱令,莫非堂弟沒用?」

宗守聽得是唇角微微抽搐,這宗靈的口氣,怎麼與那已經死去的宗瑜一模一樣?不愧是堂兄弟,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尹陽與初雪的神情,卻驀地一變,目光凌厲,冷冷看著眼前二人。

那陌生中年,也是搖了搖頭,一聲歎息:「這就是不到黃泉心不死!尹兄,我早就說過。你們此番丹靈山之行,未必就能如願。你偏不肯信,現在如何?那時答應下來,總好過在丹靈山上,顏面全失!」

尹陽的脖頸,已然是隱泛青筋,身上肌肉一塊塊繃緊,面色難看到了極致。而宗守的眸子,則微微一亮。

聽出來了,這個人就是那天在橋邊與尹陽說話的馮曉。今日之事,也算簡單。只稍稍琢磨,便可知被凌雲宗那位梁妙子,拒於門外的緣由。

雪兒一口銀牙,更是咬得咯咯作響:「你們卑鄙!」

「卑鄙?」

那馮曉嗤的一笑,面現不屑之色:「既然已是對手,那就自然要不擇手段!當初君上的行事,比我家少主,還要更狠十倍。其實歸根到底,不還是你們自己的選擇?再說那位前輩雖是答應了助我等一臂之力,卻也同樣給了世子一線機會。只需世子過了考核,便是我家宗世少主,也是無法——」

話音未落,宗靈就是一聲冷笑:「說這麼多做什麼?廢物終究還是廢物!哪怕有凌雲宗令在手,也仍舊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不過堂弟你倒真是好福氣,這是被雪兒背下的山?以前我看你雖是無能,卻總還算是有些骨氣拼勁。如今卻真是把我宗家的臉丟盡!你自己不會走路?還不給我下來!」

雪兒拳頭緊緊一握,粉頰漲紅,神情暴怒,恨不得一拳揮過去,把這宗靈的臉打成麵餅。

少主他才不是廢物!三百四十三息破去小羅天劍陣,不用靈力,完整繪出那十二『天符』,這世間有幾人可以比擬?

丹靈山道宮內的風光,九十九息出劍時的絕世英姿,世上沒一個人能夠做到!

剛要出言反駁,後面宗守就呵呵一笑,在她的肩膀一拍道:「抱歉抱歉!弟弟我這個廢物,還真是連累你了。不過兄長也知道的,宗守身體太弱,只能讓雪兒背著下來。話說回來,雪兒是我的侍女,我想讓她背著就背著,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與堂兄你何干?」

說完話,更大刺刺的把初雪一抱,神情親暱。本來他還想著被人看見了,以後無法見人。這時被人這麼一說,宗守反倒是再不想下來了。

那宗靈的臉,立時被氣的鐵青,眼神無比陰鬱的看了眼初雪。良久之後,才深呼了一口氣。稍稍平靜,便又自嘲一笑,面色冷傲的從三人身旁擦身而過:「原來還念著你我血親,若肯放棄王位,老老實實的自己滾出東臨雲陸。我與兄長,可以饒你一命!直到此刻,我宗靈才知曉自己天真。守弟你自己好自為之,只望有一日,你真能夠活著安返乾天山——」

馮曉見狀,不由再次一歎,望了眼尹陽:「尹兄,如今情勢已明,你還要跟著這廢人不成?你若有心,我可以再勸勸少主,再給你一次機會!」

尹陽卻啞然失笑,唇角微挑,語氣中是說不出的諷刺:「情勢已明麼?卻也未必!」

第033章 劍符種子

從山路上下來,只不過幾十步距離,三人就回到了那輛翻雲車內。

這外面的大雨,是愈發的狂烈,風暴急捲,便連這馬車上不知的靈陣,也無法完全穩定住車身。

不過尹陽的面上,已是再無半分陰鬱愁容。無論眼神動作,都是一切看開之後的豁達。

宗守初雪從身上下來,站在車廂的門口處,只覺全身筋骨,幾乎散架,那深沉的疲憊感,也陣陣襲來。不過卻強忍著,未急著入內休息,反而是轉過頭,朝著尹陽問道:「尹叔真不後悔?一旦出了這丹靈山,那時想要後悔也不可得。」

類似的話,先前在山道上時,尹陽便對他說過一次。宗守直接搬來反問,而尹陽也是毫不含糊,挑了挑劍眉:「世子既不懼死,尹陽又有何懼之?即便是地獄鬼途,尹陽陪世子走上一遭又如何?」

宗守嘿然不語,不置可否的轉向了初雪,然後是意味深長的一笑:「雪兒,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你了。這三年裡,你在乾天山到底出了什麼事?那宗瑜也就算了,怎麼連這宗靈,也對你這麼喜歡?」

初雪『騰』地一下紅了臉,頭上更彷彿有水蒸氣冒出。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釋。卻又見宗守,笑嘻嘻的捏了捏她面頰:「算了!我家的雪兒,本來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嘿嘿!宗靈那傢伙,就讓他嫉妒到死好了。不過,這一輩子不離不棄!這句話,少主我可是記下了!」

前面幾句話,還是玩笑般的口氣。可當說到不離不棄四字時,那語氣卻是無比認真。

初雪微微一怔,待得醒過神時,宗守卻已經跨入到了車門內。

一回到車廂內,宗守整個人就軟趴了下來,四肢張成一個大字,經脈肌肉,不停的抽搐痙攣。

痛苦比上次與那宗瑜與烈劍烏維一戰時尤甚,不過可能是已經適應了這具身體的關係,到底沒有如前次那樣立時昏迷過去。

「這樣的身體素質,若是全力與人一搏,只怕連一刻鐘都撐不住!」

暗暗苦笑了一聲,宗守強耐著那劇痛與疲憊感,再次坐了起來,做出五心向天的姿勢,與天地接融,然後內查丹田。

僅僅瞬息,宗守便倒吸了一口冷氣。心境幾乎失守,面色也忽青忽白,喜驚交雜。

「方纔那些寒流,居然還真是這東西——」

在他的氣海胎輪之內,此刻赫然是多出了十八道劍形氣勁,在並行的輪脈中遊走流動。

明明該是異種真氣才對,卻與他本身脈穴之內的那些氣團,幾乎是水乳交融,毫無衝突,赫然是同化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甚至他的意念,還可小幅度的將其催動。不過只限於自身輪脈之內,無法催逼至體外。

更有一絲絲意念隱蘊其中,凌厲霸道,卻偏偏又內斂之至,感覺不到任何鋒芒。

而宗守對這些劍形氣勁,那隱隱外透的氣息,也是再熟悉不過。

「這些劍勁,多半是凌雲祖師傳下的驚雲神滅劍意,絕不會有錯。這麼說來,那個傳說,果然是真!」

在他體內,正是包含了凌雲宗秘傳驚雲絕劍,幾乎所有奧秘的十八顆劍意靈種。劍力,劍勁、劍氣、劍芒、劍韻,劍勢、劍意、劍魄、劍魂,所有的秘訣與運用之法,都無一遺缺,以『種子』的方式,蘊含其內。

只需日日揣摩,溫養,培育,便可真正將之掌握,輕而易舉地在未來,習成這門凌雲宗秘傳劍訣。

傳聞凌雲宗那位後起之秀嚴飛白初出道時,就已經掌握了部分驚雲神滅劍意,故此在東臨雲陸所向無敵。甚至那些個天位強者,也要對這位只到地輪境的後輩,退避三舍。

許多人都在猜測,這遠超過嚴飛白本身境界的武道意念,到底是如何學來。

有人猜是來自於凌雲宗的祖師堂,這個武學聖地。也有人臆測,是明劍台上,被嚴飛白親手破碎的第一代十八劍傀儡。證據是五方大陸,與四大雲島,所有曾破去小羅天劍陣的凌雲宗弟子,都或多或少,掌握了部分驚雲神滅劍意。

只是一直以來,這個猜測,都未經證實。

不過當思及此處時,宗守的第一個念頭,卻不是驚喜,反而是心中一歎。

凌雲宗的明劍台,並不止是這丹靈山一處而已。所有五方大陸與四島駐地,都有著同樣的小羅天劍陣在。甚至那十二塊神石碑,也是一模一樣。

與東臨雲陸的情形,也是差不多,都是歷經萬年,都無人能破。

然而就在兩年之後,從那嚴飛白開始。不過短短十年,這些五陸四島的傀儡石碑,就或是被人強行破陣,或是被臨摹成功。而凌雲宗內,也是陸續崛起了數十位天才人物,群星閃耀。

而放眼整個雲界,也是英才輩出,風起雲湧,強者如雲。雲界近萬年的武學積累,在靈能潮真正來臨之前,驟然爆發。而神皇世紀,也是一個真正的,屬於絕世強者們的時代。

今日他破陣摹符,在此時他人眼中,無異於神話一般,不可思議。可若是放在幾十年後,卻絕不會有多少人為此驚奇。

因為那時能辦到的人,實在太多。那時候所謂的天才,實在如恆河星沙,多不勝數。

歎息之後,宗守才開始審視這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對他己身的利弊。

利用前世的經驗,以意念反覆觸探,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才確定那位凌雲祖師,有八成可能,未在這些劍意靈種內,做任何手腳。

之所以說是八成,是有些更妥當更全面的探查之法,宗守無法使用。這些劍形氣勁的更深層,他此刻也無法觸及。

而一當心神放鬆,宗守的面上,便不由一絲狂喜之意浮起。

驚雲絕劍,他並不在意。便連這十八道出自凌雲祖師之手的驚雲神滅劍意,在宗守眼中,也只是能夠『入眼』的程度。

然而此刻,這些劍意靈種,對於他而言,卻猶如是雪中送碳。

以意念控制,使所有的劍形氣勁,在並行的胎息二脈,所有竅穴之內,四下流動。

果然所過之處,幾乎所有的異種真氣與雜質,都被這十八道劍意靈種,一一主動擊碎。輕而易舉地,便可將之同化,又或者排出體外。

唯一令人頭疼糾結之處,就是這些劍氣種子,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吸收同化,他體內最純淨的部分真氣。

自然這情形,也早在他意料之內。若是所料無誤,這驚雲神滅劍意,在他練氣衝脈時,將會更顯威能!

「小羅天劍陣的傀儡,是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那麼那些石碑之內的暖流,莫非便是天符靈種?」

宗守把意念轉回至神魂深處,果見那正在萌芽狀態的魂識海周圍,正被十二個符文環繞。

一一辨認,正是乾坤陰陽金木水火土巽雷運,十二個天符。

第034章 割袍斷義

所有的『天符種子』,都在魂力海外,彷彿後世的時鐘刻度般整齊排列。左右對稱,以乾字為首,運字收尾。

與那些劍意靈種同樣,在不斷吸收著他的魂力,自動孕養著自身。便連他那吞元之法,也差點跟不上這些靈種的吞吸速度。

宗守暗自歎息,知曉今日之後,自己身體裡面,又多了兩個吞吸真元的大戶。

好在多了這些天符,也非全無好處。這些符種,同樣可精純神魂,效用只比天鏡照魂術稍差。更可增益魂念,日後助他鎮壓體內的雙脈之身。

緊接著,宗守的注意力,就又被那個『運』字符吸引。

也不知是否因最後的那塊石碑破碎之故,所有的十二個『天符種子』當中,只有這『運』字符,是最為龐大,也最為完整。

宗守的意念只稍稍接觸,便有種躍躍欲試之感。感覺自己,應該能夠只憑己身之力,將這道天符之力繪出。

只是這又如何可能?若不借那石碑之力臨摹,一個靈修想要繪出天符,至少也需塑體之境!那已是如今的靈師,可達至的巔峰境界!

……

幾乎同一時間,在丹靈山腳處的一級石階上,宗靈與馮曉二人,正各自負手而立,冷冷看著遠處那輛翻雲車,漸漸遠去,消失在山外暴雨狂風中。

馮曉眉心,此刻已是皺成了一個川字。按說宗守被凌雲宗逐出,此次丹靈山之行的目的已是達成,接下來,只需在旁冷眼旁觀,看著這三人的下場就可。

然而也不知怎的,方才見過那位世子之後,馮曉卻莫名的,有些不安。總感覺自己,似乎是遺漏了什麼。

而旁邊的宗靈,神情則更是難看、一雙藍眸之內,寒芒隱透。定定的站了許久,才驀地一聲冷哼:「遲早有一日,我要親手將這宗守,千刀萬剮,方才解恨!」

接著又若有所思的沉吟道:「馮叔,我以前常聽兄長說起,你在這東部諸城,交遊廣闊可對?以馮叔之能,想必可在半月之內,替我聯絡些人手過來——」

馮曉暗暗一驚,一時也忘了之前的糾結,轉過身急道:「靈少主這是準備直接對那宗守出手?此舉萬萬不可!君上雖死,可乾天山人心還在,其親信部屬,也大多身居要職。眼下宗世少主,還需時間籠絡諸族。這宗守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中,你我卻絕不能親沾其血!」

正心忖這年輕人到底還是不夠沉穩,只為一個小小侍女,便全然亂了方寸時。馮曉接著卻只見旁邊的少年,搖頭一陣失笑。

「馮叔無需憂慮,這輕重利害,宗靈自然也曉得。要馮叔請人過來,只是以備萬一而已。」

說到此處,宗靈的話音再次微頓,神情也漸漸凝然:「我那堂弟,這次給我的感覺,實在有些不同尋常。唾面自乾,毫不在乎,以前的他,可不會如此大度。呵呵!其實馮叔也無需在意,多半是我錯覺。一個廢人而已,難道還真能逃過那兩位的手掌心?」

馮曉卻是心神一震,原來有這感覺的,非獨只是他一人而已。不過當凝思片刻之後,馮曉也同樣是暗暗好笑,自己恐怕也是疑心過重了。

一個八脈秘武師,一個小有實力的侍女,再加那位走幾步就要喘氣的『世子』,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情形再怎麼變化,再多的變數,也無法改易這三人最終的結局。

微微一哂,帶著幾分諷刺之意,馮曉的眉心,也舒展開來:「公子放心,馮曉自會竭盡所能,保全那素初雪的性命。就唯獨那尹陽有些可惜了,此人非但是出身名門,更另有秘辛——」

正說到此處,便見天空中,一朵『祥雲』降下,落在那山門之前。內中一位青年道人走出,正是之前帶宗守三人上山的黃奕。

望見下方的二人,黃奕只目光閃了閃,就恢復了平靜,語氣淡淡的問道:「你二人,可是在這裡等候梁妙子師叔?」

宗靈面上的傲意,立時一斂。而那馮曉更是臉現諂容,俯身一禮笑道:「正是!我家世子與梁妙子前輩有些交情,此次我二人,是奉世子之令來此。有一份薄禮,要獻於梁妙子前輩。」

「薄禮?」

黃奕眉頭輕佻,接著卻是無聲一笑:「恰好,師叔他方才也有一句話,要我帶給你們——」

那宗靈馮曉立時抬起頭,眼下訝然錯愕之色。然後下一刻,便只覺耳旁『啪』的一聲重響。

也不見眼前的年輕道人如何動作,右邊臉頰就如遭錘擊,沛然巨力,使二人立時拋飛至數十丈開外。只覺是腦內一陣昏眩,脖頸幾乎斷折。

好在二人,俱都是秘武師的境界,幾乎同時恢復清醒。馮曉只覺是慌張惶恐,也不知是哪裡出了岔子。宗靈卻是一陣暴怒,面上青筋畢露,殺意爆熾。

哪怕是凌雲宗,這東臨雲陸第一宗門,也不能無緣無故,將他這天狐宗氏嫡脈子弟,欺辱至此!

卻還未來得及說話,二人耳旁,又是再次『啪』的一聲重響。

這次卻是拍在左臉,力道更勝之前,身形拋出百餘丈,跌在泥地中,狼狽不堪。那淒慘之狀,令黃奕身後的幾位凌雲宗弟子,都是側過臉去,有些不忍卒睹。

黃奕卻渾不在意,立在石階之上,神情冷漠的俯望二人:「師叔托我傳話,你們所托之事,他已經辦到,不過今日大仇,師叔他也同樣記在心上。從今日起,與你們那位嵐葉真人割袍斷義!十年之後,也會親自去尋你們,一一算賬!」

黃奕接著又伸手一抓。將馮曉身上掉下的一個木盒,招到手中,寒聲冷笑:「你這禮物,我也代師叔收下了。給你二人五日時間,五日之內,若還在這蘇甸山脈之內,我凌雲宗必定取你二人性命。這句話,乃是我丹靈山首座法旨!」

把話說完,黃奕就沒事人一般,走到那巨大的山門後站定。面上笑意盈盈,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而在泥漿中,馮曉卻是渾身一陣陣顫慄不絕,眼神恐懼無比。宗靈也是面色蒼白,再沒半分怒意,只剩下了不安惶然。

凌雲宗素來都是地位超然,從來涉及五陸十島的爭鬥,也從來來沒什麼人,會輕易去得罪這凌雲宗。故此一向以來,都是以和善的形象示人。

對他二人突然展現出敵意,絕非無因。

那梁妙子將他們視為仇敵,更是令人莫名其妙。

不自覺的,馮曉與宗靈的目光,再次交匯在了一處。都從對方目中,看到了疑惑與震駭。

方纔的幾個時辰中,這丹靈山的山巔,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為何突然之間,就有了這樣的變數?

第035章 驚雲神滅

隔日午時,宗守坐在車廂內的軟榻上,身軀隨著車身的震動,搖搖晃晃。

此刻的他,正是渾渾噩噩,在出神發呆。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歎息了一聲,神情苦澀無比。

「這可如何是好?欠凌雲宗那位祖師的人情,還真是欠得愈發大了——」

自從知曉那十二枚天符種子,可以在蘊養到一定程度之後,助他繪製出十二天符。宗守就知道,那位凌雲祖師的饋贈之厚,遠遠超出他想像。

光是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就已是莫大的助益。加上這些天符,好處就更不用說。

昨日實在太累,也沒想太多。直到他昏昏沉沉睡了整整一日一夜,在醒來之後,開始每日例行的練氣與冥想時,才開始苦惱。

前世的他,貴為雲界七皇之一。一身武學,足可與雲界諸宗,十大聖地的頂尖人物比肩。

可那畢竟是前世,而且還是虛擬的幻境中。

而對於自己這具身體而言。無論是那驚雲神滅劍意,還是天符,都需萬分珍惜。

而最令宗守糾結的是,今日得了這些東西,日後還怎麼向凌雲宗下手?

前世虛擬幻境中的恩怨,現實中的逼迫,甚至一度令他經脈盡碎,他都可大度放下,不去計較。

只唯獨凌雲宗的藏經洞,還有那祖師堂,卻實在是太過誘人。

「罷了!這劍意天符,以我的修為,也逐之不出。日後若有機會,再想辦法還這人情就可。話說回來,若過不了自己的身死之劫,還談什麼以後?我這算不算是庸人自擾?」

這麼一想,宗守便心安理得的,再次開始了中斷的修行。

練氣與冥想之道,都貴在專注。宗守一入定,便是無思無想。

一絲絲的真元,從手中的獸晶之內,強行抽出。引入到了氣海內。又將一團團真氣,強行聚集,彷如是一口長槍,向那息脈中,仍舊未曾貫通的部分,穿刺過去,不管不顧地強行開鑿!

只是與往日不同,這柄真氣長槍之內,還夾雜著整整十八道劍意靈種!

本就強力的氣勁,此刻更多了往日沒有的鋒銳與凌厲。幾乎是以橫掃之勢,將息脈中,所有未曾開闢的竅穴,全數破開。

只聽那氣海之內,一陣陣爆裂聲響,彷彿雷鳴。渾身氣血湧動,使那白皙的肌膚,全數脹成通紅。

宗守卻毫不動容,口中一聲輕叱之後,再猛地一吸氣。然後這車廂之內,立時氣流捲動。彷彿一個小小的風捲般,所有空氣,還有靈能,都往宗守的口鼻間湧入。那雙肺也如無底之洞,隱然傳出風雷之聲。

再猛地一吐,也同樣是一聲震響,之前吸入的氣,又帶著陣陣罡勁排出。

只一吸一呼之間,胎息二脈,所有的竅穴,就全數貫通。宛如是兩條圈輪,圍繞著他的氣海與臍口。

「息脈之後,當是髓脈!」

無半刻遲疑,宗守就指揮著輪脈裡,所有殘餘的真元,直入髓脈之內。

整條髓脈,也是一個不規則的『輪』,環繞週身。與其他的輪脈同樣,也是二十四個竅穴。

宗守一鼓作氣,連續打通其中的兩處。然後還未等那真元耗盡,便強行中止。

今日有這驚雲神滅劍意之助,他輪脈因強行開鑿而承受的傷勢,遠遠低於他的預期。即便再開闢一兩處竅穴,也是無妨。

只是練氣冥想,都需有一個度。他的胎息二脈,進展實在太快。短短三月,就全數開闢,根本就沒時間去積累。

那套胎息靈拳,如今也只是小成,還未能真正把他的胎息二脈,強化到胎如磐石,氣出如泉的境界。

根基不固,又如何能築出那通天之塔?

將所有真氣,都盡數散去。任其在經脈之內,自發的遊走循環。宗守眼見那天空,依舊是烏雲密佈,用不上天鏡照魂術,也就乾脆未去冥想。只將一枚柳葉飛刀取出,握在手心之內,目中隱隱現出凝重之色。

六神御刀術,乃是最純正不過的武修秘術。將武修之韻、勢、意、魄、魂、神,一步步的融於手中的飛刀內,這便是為六神御刀之法!

或者不如靈修的御器之術那麼方便,高深莫測時,可在萬里之外,取人首級。

可一旦刀出之時,其靈巧卻較之御器術,還要更有勝之。而其威能之盛,爆發力之強,更非是那些靈器,法寶之流可以比擬。

前世宗守,乃是最純正不過的武修。得到這六神御刀術之後,自然是照本修行,毫不覺有什麼不妥。

然而這一世,自從迫不得已,轉成了靈武雙修。宗守便壓抑不住,想要將自己的魂力,也融入這門秘術中的念頭。

只是這短短三個月時間,自然毫無成果。唯一的成果,便是使得袖內這五口飛刀,與他的靈念感應,更為緊密。

不過這幾月的嘗試,卻也是無意之間,在今日給他打開了一扇可增強這飛刀威力的小小後門——

反覆的思量,直到車窗外,那昏沉的天空徹底暗淡。宗守的目中,才透出了一絲銳光。

「這辦法,倒也使得。只是其中的度,卻委實難以把握——」

再不遲疑,宗守再次感應體內的那些劍意靈種。隨意選了一枚,便將一絲絲念力纏繞其上。而這些念力絲的另一端,正是宗守手中的柳葉符刀。

竟赫然是以『拓印』之法,將自己的意念,轉成類似的『劍意』,灌入到符刀之內。

這也宗守前世時,知道的一種靈師念法,名為『印符術』。本是道家秘傳,只有少數頂尖符師才能掌握,後世也同樣傳得極廣。乃是習符之人必備,雖說往往都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卻也頗具靈妙。

此刻宗守只稍稍改良,就成為他『拓印』劍意的法門。

不過也唯有宗守,依托在前世積累的龐大武道經驗,才可能以魂念,成功的『複製』模擬,這驚雲神滅劍意。

隨著時間推移,宗守的腦門,開始冒出一滴滴豆大的汗水。而他手中的符刀,氣息也漸漸變化。寒光流轉,刃鋒處亦是更顯鋒利,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刀身之內破出。

僅僅片刻,整口柳葉符刀,就炸成了粉碎。幾十點白光,紛紛四散。竟也銳利無比。毫無聲息的,就釘入到了車廂四壁。都深深透穿進那鋼板之內,全不見痕跡。

繞是宗守的右手,退得極快。也被那些飛刀碎片,劃傷出幾十處血痕。

宗守卻毫不在意,也不覺可惜,只雙眉微微蹙起。

「好歹也是以精鋼血銅打造,居然也承受不住。是這劍意,太強了麼?我能夠拓印的,明明只是最粗淺的表層而已。不愧是驚雲神滅之劍,可滅仙神——」

再一翻手,又是一口柳葉符刀取出,仍舊以印符術,拓印那驚雲神滅劍意。

只是這一次,卻仍舊只過了片刻,便再次炸成粉碎。

如此重複,直到第四次,宗守的臉,再沒有半分血色。他手心之中,才靜靜地躺著一枚柳葉符刀。

依舊是青色的刀身,內含血紋。可若是仔細看,卻可發覺,那刀身之中,彷彿有一絲絲的雲紋,在內中游動。

第036章 事後抉擇

雲紋湧動,使符刀的周圍,彷彿也現出一團團雲光,飄渺不定。此外那鋒刃處的光澤,也更是明亮。

宗守卻眉頭卻仍舊緊皺,未現欣容。

「只得其勢,不得其意。以魂力複製驚雲神滅劍意,到底非是真正武修意念——」

低聲呢喃了一句,宗守又心忖自己,是否要求太高了。

他拓印在柳葉符刀之上的驚雲神滅劍意,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絲而已。

可對於仍舊停留在身輪的武者而言,卻是絕無法應付的層次。即便是進入先天層次的地輪強者,也同樣極難抵禦。

若是換在三個月前,與那烈劍烏維再戰一次。自己這一刀,就非僅僅只是取其一只眼睛,而是直接透穿此人腦髓,取其性命!

又取出了最後一枚柳葉符刀,繼續拓印劍意。這一次的量,又稍稍減少了些許。卻僅僅堅持了一刻鐘時間,整口飛刀,就又炸成了碎粉。

宗守暗暗搖頭,方纔的成功,應該只是特例而已。那口柳葉符刀的紅銅分佈,整體結構,遠比其餘四口,更為合理,更是堅韌。

如此薄弱的劍意,也仍舊加持不上,那就是材質的問題。

不過這些柳葉符刀,已是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取到手的最佳符器。

更好的飛刀,那就需要在那些擁有高階靈鍛師坐鎮,類似寶兵齋的大商家那裡定制,而且價值不菲。又或者,去買來更好的材料,自己煉製也可。

「成功幾率,雖是小了一些。可若是拓印出劍意,威力倒還算不錯。日後仍可繼續——」

宗守凝思了片刻,便將那枚唯一成功的符刀,藏入袖內。又另取出四口同樣的柳葉飛刀,同樣貼身藏好。放在衣內,看不出絲毫痕跡。

沒有再繼續試驗下去的意思,非是不願,而是不能。一來他如今的神魂力量,已經消耗到差不多。二來這能夠真正做到感應通靈的飛刀,也只有這五口而已。

也就在宗守又準備把意念,沉入自己的神魂深處,準備再仔細觀察,魂力海外的十二個天符種子,特別是那『運』字時。車廂門外,傳來一聲問詢:「少主現下可方便?」

是尹陽?

宗守心念微動,便已猜到了幾分緣由。即時停下了冥想,出聲笑道:「尹叔進來就是!」

一個高大人影,踏入門內,正是尹陽。神情有些肅穆,看了宗守一眼後,眸子裡更是微現異色。之後是逕自走到軟榻之前盤膝坐下,試探著問道:「莫非世子,已經修成了胎息二脈?」

宗守也知道瞞他不住,微笑頷首,算是承認。

胎息二脈一旦練成,武者體外,便可有些許的氣息外溢。

此時宗守才剛剛把這二脈開闢,還遠做不到收束,高階武者,輕易便可查知。

尹陽目光立時一亮,接著神情又轉為凝重:「世子天賦果然非是常人能比!我不知世子,到底是如何做到在三個月內,就將胎息二脈修成。卻也仍舊有一言,要提醒世子,需知武者的根基,更為重要。絕不可急於求成——」

宗守暗暗苦笑,這個道理,他如何不知?卻也知對方,是出於好意。

好在這尹陽,也不墨跡,只鄭重交代了幾句。便轉回了正題:「君上當初離開乾天山時,只讓我與初雪,把世子從臨海書院接出,拜入到凌雲宗內。其餘就未再有過交代。想來那時君上,也未曾料到昨日之事。可如今世子,既不願再拜凌雲宗門下,那麼日後我們三人的行止,就需得預作籌劃——」

宗守再次點頭,知曉這是正理。剛才也猜到了,尹陽是為此事來尋他。

果然接下來尹陽的口風一轉,拿出一張粗糙的獸皮地圖比劃著,面上也透出了幾分探詢之色:「出了煙霞鎮,共有五條路,可出蘇甸山脈。一條是原路返回,走龍澤原,可返回乾天山。另一條,是再往東走,只需大約一千百里行程,可直抵東方雲海之濱,那裡有座雲聖城。雖非是什麼大港,卻也可找到船隻出海。除此之外,其餘還有三條小路,不過都是凶獸橫行。其中幾頭六階獸王,便連凌雲宗,也是無可奈何。我們的這翻雲車,實在難以通行!」

宗守笑了笑,尹陽說了這麼多,其實言下之意,無非兩條。是就近逃出東臨雲陸?還是返回乾天山,去爭那妖王之位——

手摩挲著下巴,宗守仔細沉吟了片刻,最後是微微一笑,在獸皮地圖的東側一點:「還是先去雲聖城走一趟!」

記得那個所在,就是在這雲聖城不遠。今年還未到出世之時,是靈能開始第一波漲潮之後,才真正現世。那一年,也正是萬年之後的《神皇》遊戲中,最開始的年代。

不過若他記得不錯,在此處附近,正好生長著一種天地靈珍。其中幾株,應該已經成熟。也不是特別珍貴,只恰好他最近可以用得著。

還有那件東西,應該也可取出。這也是他敢於拒絕凌雲宗的最大底氣——

「不過這幾條路,都有些不妥!還是從這裡穿過去最好——」

尹陽微微一愣,只見宗守的手指,在那獸皮上,劃出了一條細線,正好一路平坦地通往蘇甸山脈之東。

「世子,那裡可是黑泥沼澤,也是屬於龍澤原一部分。雖說沒有什麼高階精獸,可我們的翻雲車,同樣過不去——」

這條路線,絕對可超出那三人的意料。不過黑泥沼澤裡,最出名的,非是藏在爛泥沼澤內的凶獸。而是成群的沼狼,以及大片的噬屍蟻,在沼澤中,是幾乎無敵的存在。即便五六階的妖獸,也往往是避而遠之。

「所以我們這輛車,需要再稍稍改造一下,或者直接換一輛。現在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想及這具身體的體質,若沒有車輛代步,根本就是寸步難行。宗守暗暗自嘲著,又在地圖上一點。「先走一趟小原城,我聽說這裡,盛產精鋼?」

宗守手指之處,恰在丹靈山附近,距離不到三百里。無論神皇遊戲中,還是古史中的記載,這個小原城,都可稱得上是東臨雲陸中的東方礦都。

盛產鐵礦,還有各種伴生金屬,早期靈鍛師與靈器師的聖地。

即便眼下,還沒有後世那樣的規模,眼下也絕不會缺少材料與靈鍛師。

尹陽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仔細看了看四周車廂上刻錄的風壁陣,最後是一聲苦笑:「也罷!就依世子之意。從小原城出來,正可直入黑泥沼澤。明知實力不濟,還要去與那些人爭搶,與送死無異。出走暫避其鋒,也是良策——」

宗守的眉頭頓時冷挑,知曉尹陽誤會了他的意思。他這次趕去雲聖城,可不是為了逃出東臨雲陸。

第037章 乾天大局

乾天山那個妖王之位,宗守實在無意去爭。統御百萬妖族,固然是權勢顯赫。可若想坐穩這個位置,必然要勞心勞力,一不小心,還會被那些人族大國,雲界諸宗攻殺,最是凶險。

不過以他的性情,卻也絕不願被人就這麼灰溜溜,趕出這東臨雲陸。

反正在靈潮來臨之前,他是絕沒有離開這片地域的念頭。

淡淡一笑,宗守也不想廢話解釋。逕自看向眼前這張地圖的東面,那標注著『乾天山』三字的所在,用請教的語氣道:「尹叔,宗守已經三年沒有回去過。幼時懵懵懂懂,對身周之人,也不太清楚。不知如今乾天山裡,到底是什麼情形?除了這宗世,宗瑜之外,還有誰會對我出手?」

尹陽眼神訝異的看了宗守一眼,只稍作躊躇,便思索著答道:「世子的堂兄宗世,乃天狐宗氏的真正嫡脈,軒山門下。其師軒山嵐葉真人,號稱是東臨雲陸,近百年來最有望突破天位武宗之人。而宗世公子,也是這十年來,東臨雲陸最出眾的後起之秀。傳聞他已至先天境界,君上在時,就已經被乾天山諸多大族,視為接任妖王的人選——」

宗守雙目微斂,軒山嵐葉,他聽說過這名字。而這個時代中,但凡能令他留下的印象的,都莫不是武力強橫,出類拔萃,又或者對這個時代以及後世,有著特殊的影響。

這嵐葉真人,明顯是屬於前者。在心內把這宗世,加上強敵的標籤。宗守的注意力,這才被尹陽的言語拉回。

「此人的呼聲甚高,勢力也是最強。不過在宗氏族中,還有二人,可以與其分庭抗禮。一是宗陽公子,據說天資僅遜宗世半籌。尹陽奉君上之令,離開乾天山時,此人也已達至身輪巔峰。此人之父宗皓,乃是宗氏的族老宗令,故此權勢也是極盛。再其後,就是君上的胞弟宗師元,與那宗皓一樣,也是晉入先天,開闢地輪的武宗巔峰強者。君上常年倚之為左膀右臂,掌握乾天山至少兩成兵力。這二人若是聯手,甚至還可壓宗世公子數籌——」

聽到此處,宗守已暗暗皺眉。

兩位開闢地輪六脈的巔峰武宗?這乾天山的實力,實在比他原本的猜測,強上太多。

明明記得這乾天山,天狐宗氏,都應該是默默無聞,早早滅亡才對——

尹陽見他臉色變幻,也不願使宗守信心全失。解說了番這三人之後,語氣就再次變化:「世子,這三人勢力雖強,可這乾天山,究竟還是君上的基業。君上出身微末,昔年只不過是天狐宗氏的庶支子弟。十五年間,只憑一己之力,便使乾天山,稱雄東臨雲陸之東。失蹤之前,更已雄踞七省。眼下雖是被其他勢力侵佔了不少,卻實力仍在,根基未損。」

宗守已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雄踞七省?東臨雲陸,總共才不過五十個省而已。此處能佔三省之國,就可稱是大國。

自然妖族的情形,與人族的國度,有些不一樣,真正佔據的地盤極小。不過能控七省妖族,這實力,絕對已是東臨雲陸,最頂尖一流。

至於凌雲宗這一類,那已非是凡俗勢力。

「故此君上雖是出身天狐宗氏,可在乾天山許多人眼中。無論是宗世也好,宗皓也罷,都是撿便宜,侵奪君上基業的外人!雖是心憂世子,實力無法御眾。可對這幾位,也同樣是心存猶疑。想要繼君上之位,也不是那麼容易。」

冷聲一笑,尹陽的目中寒芒略透,語氣平淡無波道:「在君上麾下效力的妖族,如今已至四百餘萬,共計一百四十七族。不過真正能決定妖王歸屬之人,只有四位。一位乃是鐵虎一族的族長虎千秋,第二位,是風熊一族的族長柴元,第三位,是目狼一族的族長靈法空,最後一位,是與那宗師元並為乾天山左右庭柱大將的邱為。前三位,都是大族之長,宗族實力僅遜宗氏。最後一位,也同樣掌乾天山二成軍力。乃是最早跟軍君上之人,而這四人,莫不是地輪八脈強者,玄武宗師!君上還另有幾位至交好友,同樣至玄武巔峰。這幾位,都斷不會坐視世子,被人欺侮。而且如今,誰都還無法真正確證,君上他到底是死是生——」

宗守已經震驚到麻木,麾下妖族三百餘萬,共計一百四十七族。宗氏的一個族老宗令,就有武宗巔峰的境界,這乾天山的實力,已可想見。

只把尹陽所言的信息,與宗守那十三年的記憶,兩相印證。果然在腦海內,陸續浮出了幾個面孔。那時這幾人,對宗守都是極其親切。只有虎千秋,對他始終都是極其淡然冷漠。

那時的宗守,還是小孩,自然看不出什麼。歷經兩世的他卻知曉,這幾人,莫不都是城府極深,令人無法測量其深淺。

最後兩句,也是贊同。若非那些人,仍舊心有顧慮,前次向他出手之人,就絕非僅僅是宗瑜那樣的小人物與兩個秘武師。

「靈法空偏向宗世,柴元則傾向於宗陽,左邱庭柱大將不偏不倚。只有那虎千秋,對君上最是忠心耿耿,如今也立場未定。不過這四人,皆是君上心腹。只需世子有足夠能力,登高一呼,這四位多半不會不從——」

似也知這情形,絕不可能發生,實在是太不現實,尹陽微微一歎,勉強保持著平靜道:「此外其餘諸族族長,雖不如這四位。可若是聯手,實力亦是不弱。其中不少人,在乾天山任職,能說得上話的人不少,可謂舉足輕重。總之那宗世幾人,要顧忌君上舊部的想法,絕不會太過份。世子如今,也並非就沒有勝機!」

宗守暗暗一哂,他問這些,可不是為回乾天山,去爭奪那妖王大位。只是想要搞清楚,日後可能追殺自己的那些人,到底是有多少實力而已。

不過這情形,還真不容樂觀。如果他是宗世,又或那宗陽與宗世元,登頂妖王之後,第一個要殺的,就是自己無疑,以清除他那位『父親』在乾天山的影響。

這三人暫時不會明著向他出手,也絕不意味著,他就此安全了。

自己那些堂兄弟中,未必就不會出現,如宗瑜這樣的蠢貨。而乾天山的敵對勢力,更可借他身份,做些文章。

只需將他一刀砍了,乾天山內,說不定就是一場大亂。使這稱雄東臨雲陸的勢力,冰消瓦解。

這情形,又豈能不憂?宗守的腦海內,也第一次有了順勢出海的念頭。

是不是趁現在,逃出東臨雲陸更好?

正面色陰晴不定,腳下的馬車,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兩側車窗,赫然是幾道紅色焰光騰起。一股滂湃巨力,同將這輛翻雲車生生掀飛,在空中三百六十五度的翻滾。

宗守第一時間,便抓住了軟榻的扶手,勉強穩住身形。而尹陽目中,則是雙眸噴火。

第038章 靈師伏殺

「是靈師!」

一聲怒哼,尹陽右手持刀,身形化作一道疾電,從車窗處穿梭而出。下一刻,便只聽『鏗』的一聲輕響,窗外連續傳來數聲慘哼。

而這翻雲車,也終於落地,整個車身,發出轟然巨震。宗守就在這車身落下的瞬間,把手鬆開。整個人騰在半空,直到那車身的反震之力消退,才輕飄飄的落下。接著又迅捷之至地,特意避開兩邊的車窗。再把身前的一個茶几挑起,攔在了身前。

一連串的動作,只用不到一息。也幾乎就在同時間,兩道飛梭,三張符菉,陸續從右側的車窗之外衝入。直接在半空炸開,無數的針芒,漫天的冰雨,在車廂內四下爆散。

其中足足小半,釘在宗守身前的茶几上,發出一連串『丁丁奪奪』的聲響。

這針芒冰雨之後,接著又是幾團黑霧,在翻雲車的兩側爆開。此時本就是夜晚,大雨傾盆,伸手不見五指。當這黑色霧氣瀰漫,使翻雲車周圍百丈之內,更加的無法視物。

宗守的眉頭頓時斜挑,殺著連綿,這些人,還真是想要他的命!

猛地咬破指尖,以血為墨,在自己的眼側與耳旁,分別繪出了兩個極簡單符文。一為『耳聰』,一為『目明』。

立時天地間幾道清涼氣流湧入,五十丈內,幾乎所有聲音,在宗守的聽覺中都無一漏過。視野也驟然明闊,雖仍舊是無法及遠,卻能明視這周圍十丈之地。

只見兩個黑色人影,正藉著霧氣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從車窗外穿入進來。

卻還未等這二人,看清楚周圍情形。兩道白光,就已從宗守的袖中,穿梭而起,洞穿入將這二人的咽喉。

兩片銀白色的柳葉飛刀,直接將那聲帶氣管撕裂。這兩個黑色人影,只來得及發出『呵』的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輕嘶,就再無法出聲。

眼看著宗守閃身過來,將他們癱軟的身軀抓住,然後輕輕的放下,直到靠穩在車廂兩側。整個過程,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

二人的瞳孔,都是微微一縮,這個人的手段動作,竟比他們還要更為老練!

看年紀也只十三歲左右,真是傳聞中,那個手無搏雞之力的乾天山世子?

卻還未來得及自己分辨,宗守的手指,就又在二人的額角處重重一點。一陣暈眩之後,二人所有的意識,就立時全數消逝。

宗守的動作,卻未有半分停歇。拿起了這二人手中的劍後,也離開了翻雲車。動作迅捷,有如靈狐躍動,也同樣是無聲無息。

此刻的車外,無數黃豆般大小的雨點,正密密麻麻的疾落而下。劈劈啪啪的聲響,震得他耳膜生疼,也把尹陽與初雪那邊的聲音,幾乎徹底遮住。還有狂風席捲,寒冽如刀。卻偏偏無法將這濃濃的黑霧,驅散分毫。

就在離開車廂之時,宗守在身上又繪製了兩個符文,仍舊以血書就,一為『隨風』,一為『避雨』。

當他身影走入大雨之內時,整個人就好似是一團飄渺不定的氣團,隱在風中。那雨點落下,也極其自然地,向兩旁滑落。

仔細看了看眼前,只見一個以巾蒙面的男子,正在十數丈外神情警惕,目帶狐疑之色地,看著翻雲車方向。似乎正在疑惑他那兩個同伴,為何至今都沒有消息。眼中閃現綠芒,似乎也同樣有道法加持,可以在這黑霧之中視物。

宗守無聲一笑,身形如電般奔行。就在這男子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就已掠過十丈空間。劍光乍閃,迎著對面正慌張攔截的劍光,穿梭而入,直接刺入這男子的顱骨之內!

劍尖用力一絞,也不去仔細看自己的戰果如何,宗守就直接越過了此人,繼續向東面奔行。

方才當那道法發動的一瞬,或者旁人無法查知,他卻隱約辨認,那為出手的靈師,九成九的可能是在這個方位。

這不僅僅只是他在虛擬幻境中,歷經千百次凶險搏殺後積累的經驗。更是一位現實之中,天位武宗的自信!

「這兩口劍,一為風潛,一為踏影,皆為符兵!甚至還勝過我那松紋風劍數籌。這些人,到底是何來歷?」

短短十數息的奔行,宗守就已將手中兩口劍的品質,輕重與能力都基本掌握。只是這信息,卻令宗守目內的疑惑之色,更濃數分。

松紋風劍,花了他足足一顆三階獸晶,在靈潮開始之前,可相當於十萬兩紋銀。而這風潛劍與踏影劍論價值,還更在松紋風劍之上。即便價格在松紋風劍的基礎上,提升一倍,兩顆三階獸晶,也未必能買下。

這是哪方的人手,如此大方?三階妖獸,足可相當於一位秘武師的戰力。本身就稀有,要將之搏殺,就更是困難。

這樣的劍,由中階靈鍛師親手鍛造,便連一些秘武師也會視之為珍寶,此時卻掌握在這些中階武師之手,實在可疑。

半空中,忽然再次震響。只聽尹陽的聲音,猛地吼出一個「殺」字。一團白色的火焰,立時騰起空中,纏繞在一團雪亮的刀光周圍。

當火刀疾閃,一個燒成焦炭般的人影,立時從半空墜落。

「怎麼感覺尹叔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對,似乎被什麼禁制限鎖?前次我初造魂海時就有感應,這次他與人搏鬥,更是明顯——」

暗暗奇怪,宗守卻毫不動容,也未回頭分辨。冷靜之極的,將兩口劍上的符菉催動。

若說之前,他是隱於風中,與這風力,多少還是有些隔閡。那麼此刻,當這劍身之上的『風潛』之符發動,宗守整個人,是徹底地融入到這狂風之內。

而當踏影催動之時,宗守身周,更是出現了一層黑色影子,遮蔽住他的身影。腳下的聲音,更是徹底消除。

借助這風力,宗守的奔行之速,更是猶如鬼魅。只一眨眼間,就已脫離了黑霧籠罩的區域。不過借助這幾道符文之力,仍舊是有如一團看不見的黑影,在密林之內移動。僅僅十個呼吸,就已到一千七百步外。

而後那視野中,也出現了一個人影。大約三旬左右,一身白袍,哪怕是在這滿是泥漿大雨的密林內,也同樣是一塵不染。

身周佈置著一個極其簡易的法壇,前方點著兩根白蠟,三根燃著的定魂香柱,插在中間。地上淋著獸血,正好形成一個陰陽圖狀。

那白袍中年,就手執桃木劍,站在那圖的正中央處,腳踏左右陰陽二眼,身前懸浮著四張黃色道符,口裡正唸唸有辭。

此刻也張眼望來,一聲冷笑:「居然被你尋到了此間,原來那位世子的身邊,也非是沒有能人!你既然來了,那便死吧!」

只用手微微一指,那四張道符,就已紛紛打出。聚集這片密林之內,無數水冰靈能,穿空而至。

宗守神情漠然,身形卻是不退反進。腳下的速度,立時暴增整整三成!迎著那四張冰符的來勢,迅疾前衝。

第039章 靈師之殤

烈風之中,那空中的兩點劍芒,赫然二分為四。在那冰雨符炸開之前,刺入至符內。

只順著那靈能走勢,略略一個旋動。就使這四張符菉,全數失效。全化作了一縷縷的冰寒之氣,四下逸散。將周圍的雨點,全數凍住。

那白袍男子,本是不屑一顧,自信滿滿。直到那冰符全數破去,這才悚然而驚。

「你是先天武師?不對!」

這般的破符手段,他並非是沒有聽聞。可這樣的情形,卻應該是出現在先天武師那一層級,又或者此人本身的符菉造詣,還要更勝過他數倍!

若是前者,舉手便可將他輕鬆滅殺,毫不費力。若是後者,這就更是荒謬!一個練氣術,絕對不到秘武師之境的武者,有可能掌握多少符菉之術?哪怕此人是靈武雙修,也絕無可能!

下一刻,卻只見一個廋小的人影,從那團白色的冰霧中穿出。

風潛與踏影兩個靈符效果,受冰符反震之力,此刻也盡皆消退,現出了宗守的真實身影。

當那清秀俊逸的臉,映入到白衣中年眸子裡,那本就滿是愕然之色的面色,頓時又是一陣恍惚。

「這個人,似乎就是那宗守?這到底是替身,還是易容?」

也無暇去細思,白衣中年左手驀地捏出一個印訣,右手中的桃木劍,暗合玄理地斜斜一劃,將那兩盞白蠟燈,全數削斷。

「管你是何來歷,今日我祁嘯,定要將你誅殺在此!鷹一,蛇三,還不給我出來!護駕!」

兩團龐大氣霧,隨聲而現。驟然從兩側衝出,混合著那定魂焚香的煙氣,紛紛化作了實體,現出獸形。

一頭身軀足有兩丈大小的鷂鷹,沖天而起,展開巨翼,從上空撲擊而下。

而在對面,則是一隻巨大的眼鏡蛇,吐著蛇信,攔在那法壇之前。身周更是幾塊風甲凝聚,環繞在身周。

宗守目光微微瞇起,身形卻依舊是未曾停滯半分。

右手一甩,袖內一個漆黑色的木罐,立時拋向了空中。正當那頭鷂鷹,開始俯衝時。這個不起眼的黑色木罐,轟然炸開。

只見內中一團銀色的光華閃現,無數的銀白觸手,宛如一根根堅韌鐵繩,爆散了出來。而後又有如八爪魚般,結結實實的,把這頭鷂鷹捆住,緊緊纏繞。

而地面的宗守,也猛地重重吐了一口濁氣,把思緒調整到絕對的冷靜理智,而後再次加速!

他這雙脈之身的體質,雖是體力差到了極致,可卻有一點,卻是其他人無法比擬。一旦做到兩道並行輪脈的暫時協調,那麼這身體爆發力,世上無人可敵!

手中的踏影劍,猛地向前丟出,在半空帶起一陣凌厲尖嘯。

而後空著左手,以迅雷不及眨眼之勢,在剩下的風潛劍上,再次書就出一個血符。

「破甲!」

一絲隱約的寒芒,立時在風潛劍的刃尖處流動。而宗守也只覺頭部一陣劇烈刺痛,幾乎所有剩餘的魂力,都被抽走,使他幾乎當場昏迷。

猛地再一咬舌尖,強自提聚著精神。宗守目中的殺意,也積聚到了極致。

對面的那頭眼鏡蛇稍稍猶豫,就把頭向旁一閃,避開了那穿空而來踏影劍。

然而下一瞬,宗守腳下的一團氣勁,就猛地炸開,推動他身軀前行。奔行之速,一瞬間再次暴增半倍!在其身後處,也赫然拉出了一道道殘影。

風潛劍的劍尖只一閃,就從最不可思議處,穿入到那幾塊風甲之內,破開了這頭眼鏡蛇的七寸,一劍釘穿!

那白衣男子見狀,卻是一聲嗤笑。

普通的精獸受了這一劍,立時就要斃亡。可這頭眼鏡蛇,死亡前的本體,卻是四階風蛇,製成魂獸時,直降到了二階。不過自此之後,此獸也再沒有了實體,更繼承了一些四階精獸的能力。

除非是到秘武之境,可以傷其精魂,否則普通的武技與刀劍,都無法對其構成傷害!

此人這一劍,確實堪稱是妙到毫巔。便連身為靈師的他,也忍不住要拍手稱讚。

只可惜,這傢伙卻是選錯了對手。或許下一刻,就要被這頭風蛇魂獸,當場纏殺。

微搖了搖頭,白袍中年饒有興致地,再望向遠處那團銀白色,體型彷彿黏獸的生物。對這個能將他魂獸困縛的東西,頗感興趣。

卻僅僅只過了半息,那好整以暇的神情,就被驚恐取代。面色也轉成了慘白,毫無半分血色。

只見眼前這瘦小身影,只把劍微微一個震盪,那頭強悍的風蛇魂獸,就開始崩潰瓦解,赫然現出消散之勢!

然後整個蛇軀,都化成一個煙霧漩渦,被那口風潛劍的劍尖吸走。

「吞元!」

大量的靈能,一絲絲的精元,還有四階獸魂的磅礡魂力,瘋狂地湧入宗守體內。使魂力海再次充滿,乾涸的經脈,也又一次真氣鼓蕩。

卻在宗守的操縱之下,這所有的魂力與內氣,再次爆炸,化作純粹的力量,貫入他的四肢百骸。

劍影再閃,一個詭異的轉折後,一道迅疾如電般的劍光,飄忽不定的,刺向了那法壇的中央。

而那白袍男子雖是有些惶然,動作卻沒半分慌張,眸子深處,此刻更透出了幾許瘋狂之意。

「你殺不死我!」

猛地用手抓住左手的一個青色扳指,猛力一捏,便立時將一層氣壁張在了身前。

兩雙大袖,向前一鼓。立時是數百張符菉,從袖中全數飛騰而出。

正要將之引爆之時,耳旁便聽得一聲音質稚嫩,又冷酷無比的輕笑。

「破甲,死!」

只見那口風潛劍上,驟然一團白光閃耀,在一眨眼間,揮出了幾條幅度極小的光影。竟是將半空中幾張符菉,陸續強行破開。然後這團白光,便裹挾著這些爆發開來的焰流寒氣,以及那一股股靈能,將那層氣壁,直接刺透!

誅殺魂師,最直接也最保險的辦法,就是破其魂海!

劍光再一閃,白袍男子只覺自己的眉心處,如螞蟻噬咬般微微一痛。隨即一股刺骨的寒意,也席捲而來。

那是冰冷的劍,深深刺入腦髓之後的冰涼之感。而白袍男子的眼神,也漸漸渙散。

卻在最後,驀地一口血霧從口中吐出,噴灑在宗守的面上。使這清雋俊俏的臉,突然間便添上了幾許猙獰。

而白袍中年那無神的眼中,此時卻更添了幾分不信與茫然。

「沒有易容,也不是幻術。你就是宗守,乾天山的世子!不對,真正的宗守,應該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廢人才對,你怎可能會是他?居然還只是修成胎息二脈,魂力也只有定神上階而已。嘿嘿!我祁嘯今日居然會敗給一個小孩,可笑,可笑!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等異數——」

第040章 護駕靈獸

那白袍中年口中不停地呢喃著,直過了許久,才漸漸的寂靜無聲。整個身軀,也開始僵冷。

宗守呼了一口氣,緊繃的心神也是一鬆。此時他在身上繪製的幾個血符,避雨隨風,都已散盡。瓢潑大雨打在身上,不過眨眼之間,就已經將他身上的衣物,淋得濕透。

以吞元之法,從這人身上,又吸收了不少魂力與精元。不過全身上下,卻是再沒有了半分力氣,整個人向後一倒,就這樣仰面躺在泥地裡,看著那黑沉沉的星空。

「切!只是一個才到觀魂境頂峰的靈師而已——」

哪怕是三個月前,與那身為秘武師的烈劍烏維一戰之時,也遠不及今日這一戰艱辛。

那時有尹陽牽制,宗守不用正攖其鋒,故此能一刀建功。可如今,明明只是低了烏維一個境界的觀魂境靈師,也令他束手束腳,差一點點,就要把性命栽在這裡。

不過這些修煉靈術念法之人,平時的戰力,是遠不如武師。可一旦有了足夠的準備,有了法壇符菉,上好的護駕扶持,其實力立時就可提升數倍,遠不是同階的武者可以應付。

這個自稱祁嘯之人,就是如此。擁有兩頭二階魂獸,實力不比那烈劍烏維,弱上多少。

不過這一戰雖凶險,究竟還是沒有逼出他最後的底牌。

待得那抽搐的肌肉,稍稍平緩,宗守把左邊袖口,只露出一點寒光的柳葉符刀,重新收回袖子內,又強自支撐著站起。

本打算以劍拄地,可當他剛剛站起身,手中的那口風潛劍,就立時崩散成無數碎片,使宗守差點再次栽倒。

「原來這符劍,只是殘次品而已。我說這些人,怎麼可能會這麼富有——」

心情卻沒能輕鬆半分,這些劍雖是次品。不過這些刺客的身後,必然站著一位高階的靈鍛師。又或者與那些售賣符兵的兵甲鋪,有極特殊的聯繫。

要知這東臨雲陸中,即便是殘次品的符兵,也不是常人能夠買到的。

走到那陰陽圖法壇之前,宗守毫不客氣地將這白袍中年身上的所有東西,全數搜刮了出來。

那幾百張靈符,品階都是不低,其中二十餘張,明顯是出於夜遊境靈師之手。那口桃木劍,也有三百年的年份。宗守自然是卻之不恭。

再就是此人的包袱,裡面赫然還有著一些專用於治療魂傷的「養靈丹」,用瓷瓶裝著,大約五十餘顆,另加上一些瓶瓶罐罐,都是靈師常用之物,一二階的獸晶,也有不少。除此之外,還有著一頭仍在封印中的三階魂獸。

「居然是五階的寒冥虎魂魄,這人到底是什麼來路?身家豐厚,幾乎不遜色於那些凌雲宗的內門弟子?一個都陽山的烈劍烏維,再加一個祁嘯。只怕還沒等我叔父與幾個堂兄弟出手,就要把這東臨雲陸各處的勢力,全得罪光——」

心裡雖是這麼想的,宗守卻直接一腳,將那祁嘯的屍體踢開。然後就站在這法壇中央,腳踏陰陽二眼,把那兩盞白蠟重新燃起。

雙手結印,口中念出一連串的禱言。不過片刻,宗守便已覺地下,幾條隱約的靈脈,被一點點,吸引連接到此處。

這就是法壇之力,借助陣法與印符之能,連接地底靈脈,以提升念法威能。

「——這靈師的法壇,確實好用。若是武修,至少要到先天之後,才能初步感知這天地間的靈力脈絡!想要真正能將之納為己用,更要到天位武尊的境界才可。」

初次使用這靈師專有的手段,宗守心內思緒萬千,不過當他的神魂,與下方聚集於陰陽二眼的靈脈,徹底連接一體時,卻再無半分雜念。

從那祁嘯身上,吸聚過來的龐大魂力,在混合地底靈脈中,沖湧而上的靈能。

立時使一股令人窒息的陰寒之力,瀰漫在這小片密林之中。

不遠處那正死命糾纏在一起的銀色黏獸與鷂鷹,動作都立時一停。竟在這隱約的威壓之下,不敢有絲毫動作。

「小傢伙,還不過來!」

宗守再捏印訣,再伸手向那邊招了招。

銀色黏獸先是略顯抗拒之意,身子往後微微一縮。卻立時一股更為強橫的約束之力,在其身體之內爆發。

只得無奈地把那些觸手收回,整個身軀收成一團後,不情不願地一點點『滾』了過來。

宗守微微一笑,其實靈師收服護駕,最好是在封印狀態,無法反抗時最好。

不過他既然敢把這頭『銀白獸王』放出來,自然非是沒有把握。這三個月時間,幾乎日日都在餵食自己的血液,可非是白喂。

幾乎每一滴血液,都可加深他對這頭靈獸的控制。

耳旁傳來一陣撲扇風響,那頭二階魂獸鷂鷹,沒有了銀色觸手的約束,便開始撲騰起了翅膀,飛向高空。

宗守一聲冷哂,將一個得自於那祁嘯的黑色小罐,丟了過去。

就在這鷂鷹,堪堪飛到十丈左右時。那罐口處,赫然爆出無數的黑色絲線,將其身軀再次牢牢捆住。然後強行拉到那黑色小罐中。也不用宗守動手,罐口就自動封閉。

護駕與靈師心神相連,等同一體。一旦靈師身死,護駕也要重創。

故此這頭鷂鷹王,雖是高達二階,此刻卻不用費他半點力氣,就可輕鬆制服。

就這片刻時間,那頭銀色黏獸,已到了那法壇之前。

宗守神情,也開始轉為專注。取出了一支筆,染著特殊的靈墨,在這頭黏獸的表皮上,繪製符陣。

這收服護駕的儀式,對日後的護駕靈獸,也有一定影響。

一般而言,收服靈獸時,展現出的魂力越是強大,靈獸就越是忠誠。

他此刻雖是境界不到,神魂卻是純粹無比。而從祁嘯體內抽取出的魂力精元,此刻更完全是揮霍般使用,毫無顧惜之意。提前餵食三月的血液,此刻更有奇效。足可將這頭黏獸之王壓服。

再其次,就是這控制護駕的符陣。越是完美,日後靈獸受到的限制就越少。而一些特殊的符文,更可促進護駕靈獸的進化。

這個時代,還沒這個概念。不過在幾千年後,一些無聊的靈師,卻做過專門的試驗。

很不巧的是,他身為一個國家圖書館的小小管理員,恰好就掌握了幾種符陣。

那銀色黏獸,本是極不老實,不斷的掙扎扭動。大約繪到四分之一時,也不知是否感應到,這符陣對其有些好處的緣故,竟又露出極其舒服的神情,任由宗守在它身上,寫寫畫畫。

而當完成之時,整個符陣就漸漸淡去。這些以宗守的血液,硃砂,以及靈石粉末,還有千年烏草汁為主的靈墨,會在之後的三個月內,漸漸滲入到靈獸的皮膚之內。慢慢滲透,直至晶核中。

那時才可算是真正的護駕靈獸!

第041章 萬象寒冥

大功告成,宗守隨手將手中的筆丟開。

這控獸的符陣剛一繪成,那頭銀白黏獸,對他的態度就已截然迥異。

身軀一縮一彈,就跳到了宗守的手中。那些觸手,都已經收起。整個身體,都變成了水滴般的形狀。外表光滑,又沒有那些正常黏獸的噁心黏液。在宗守的掌心裡磨蹭著,顯得極其可愛。

「銀白獸王這名字,實在難聽。唔,長得有些像果凍,以後就叫你果凍好了——」

這麼一看,手中這小東西,還真與真正的果凍,有些相似。

宗守嚥了嚥口水,緊接著又覺不對。

「對了!這個時代,應該還沒果凍這種東西。與人打鬥起來,這個名字也太弱了,日後也不好當做靈獸真名。怎麼說你也是神獸之後,祖先大名鼎鼎,名字要華麗一點才有氣勢。嗯,我再想想!記得日後的你,進化到極致時,身軀都換成了紫金色。那以後就叫小金可好?說起來,你這傢伙以天地萬物為食,這本命神通倒是與我那吞天元化大法,有些相似——」

那頭銀白黏獸完全不懂,只是把身軀再蹭了蹭。

宗守呵呵一笑,就當這小傢伙同意了。也恰在此時,一個窈窕人影,冒著密集雨點,從遠處穿梭而來。

靠近之後,才發現是初雪。身上沾滿了血,衣服也破損了不少。不過本身,倒沒有什麼的傷痕。

宗守毫不覺意外,若說兩個武修聯手,一加一等於二。那麼武修與靈師合力,那就是一加一等於三,甚至等於四五的效果。

這次來襲的人手,其實不多。三位七脈秘武師,再加上十人左右的武師。整體算來,比那次宗瑜烏維的實力,還要弱上一線。

可一旦加上此處的這位觀魂境靈師,可使其戰力,添加足足五成之巨!

然而一旦等到這祁嘯死亡,實力大增的尹陽與初雪,將對手解決,自然是極輕鬆之事。

素初雪卻無法淡定,望見宗守那虛弱的模樣,先是一驚。直到發現自己少主,身上一絲一毫的傷口也沒有,這才心神一鬆。

下一刻,她的目光,就被宗守手中之物吸引,目透出疑惑之色。

「少主?這是——」

「我的護駕!」宗守得意一笑:「名字叫小金,是不是很有氣勢?」

初雪一臉的愕然,不清楚小金這名字,與『氣勢』二字,有什麼關聯。

不過這卻不妨礙她的思緒,眼珠一轉,就大約猜到此物的來歷:「這是那頭什麼『銀白獸王』的變異黏獸?少主,你還真打算把它當成護駕?聽說靈師一生,也不過能收服五到二十個護駕而已,哪怕是真形境之後的神師,也無法更改。似乎我們這樣靈武雙修的人,數目就更少——」

宗守卻神情肅然地搖了搖頭:「你可是覺得,這小傢伙無能至極,以後會幫不上我?」

『小金』的等級,雖是只有二階,卻也有幾分通靈。當宗守說到無能二字時,立時在宗守的掌心裡跳了跳,以示抗議。

素初雪卻撇了撇嘴,黏獸,是這世界上公認最弱,也最沒有智慧的一種精獸。這樣的護駕,哪怕是變異之後的,只怕也沒有什麼前途。

下一刻,卻見宗守的唇角微微一挑:「雪兒,你可知黏獸最早的祖先是什麼?繼承的又是何種血脈?」

「黏獸最早的祖先?我記得是神獸萬象?變化千萬,可變幻任何事物。傳說萬象變幻為黑龍時,可與黑龍斗水。變幻為火凰時,可與火凰斗火。在上古神獸中,最是詭異莫測,被視為頂階神獸,可惜荒古之時就已隕落——」

初雪說到此處時,忽然一驚,仔細看向了宗守手內的銀色果團,心忖莫非這傢伙,還能進化成那『萬象』不成?

片刻之後,卻不屑的哼了哼。

「少主,不是雪兒我不信。可是這頭黏獸,也能進化成萬象,未免也太荒唐了!」

「沒事!靈師的護駕多是多了,可同時能使用的,卻不過一兩名而已,端看魂力強弱。一兩個名額,浪費了也是無所謂!」

宗守搖了搖頭,也懶得再說。他手中的這個小傢伙,日後還真晉入神獸階位。差一點,就可擁有真正的萬象血脈。只可惜最後根基不穩,功虧一簣。

不過這些事,即便說了初雪也不會信。

手中再捏了一個手印,小金的身軀,就自動散開。彷彿一層皮膜一般,包裹著宗守的手。然後蠕動著向上,消失在他的袖內。

「對了,記得雪兒你身邊,還沒合適的護駕?」

「是沒有!我們虎貓族內,修習的都是武學,以前都沒有什麼靈師。當初君上說,要給我尋來一個頂級靈獸當做護駕的。只是過沒多久,君上就出了變故。」

說起此事,初雪的面上,就有幾分黯然:「其實也沒什麼,日後總能尋到合適的靈獸——」

話音未落,初雪便見一個銀色的木罐被拋了過來。接在手中看了看,面上立時露出驚喜之色。

「這是三階寒冥虎,而且是魂獸?」

寒冥虎生長與北地,本身是獸中王者,加上最喜嚴寒。一身皮毛爪牙,都在嚴酷環境中,鍛煉得堅韌銳利。

五階之後的寒冥虎,武者若不到玄武宗之境,休想在冰天雪地中,將之獵殺。

即便降了兩階的寒冥虎精魂,實力也仍是不凡。

其實本身在精獸中,並不算最強。可其身屬虎類,與初雪的虎貓血脈,正好相合。對於初雪而言,恰是最適合不過。

見雪兒開心,宗守也是高興。本來是打算把那鷂鷹,也一併給她,不過當想及雪兒乃是靈武雙修,便息了這念頭。

這頭鷂鷹雖好,能夠飛高遠望,也可阻敵窺視,日後身軀漲至四丈之時,更可騎乘。可就戰鬥力而言,作為護駕靈獸,卻有些不合格。

更何況此時,這鷂鷹還處於重傷狀態。

二人正說話時,那密林之外,又是一個人影,飄至法壇之旁。

仔細看了眼地面的屍體,尹陽粗密的眉頭,立時一皺:「世子可曾受傷?還有這人是誰,這身服飾,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初雪的面色,立時一紅。她趕至此間,就是為看看宗守這邊的情形。可因手中這頭寒冥虎的事,幾乎完全將此事忘記。

宗守則神情一怔,將那口桃木劍取出在手,只見那劍身之上,赫然有個飛鴿印記。

「這人方才說,他名叫祁嘯!」

「祁嘯?原來是他!」

尹陽面皮一跳,露出恍然之色,神情既彷彿是鬆了口氣,又彷彿是頭疼之極,目透惑然道:「此人之師,乃是中央雲陸中的人物,據說是還陽境的靈師,為避禍才到我東臨雲界。雖有些麻煩,可這一時半會,這祁嘯的老師,估計也找不上門。不過此人,到底是哪一位將他請來?」

第042章 刺殺迷雲

宗守冷聲一笑,選擇埋伏刺殺這種不光彩的方式,又技不如人死掉。這祁嘯的師長若還要臉面,就絕不該來尋他。

不過再細細一想,這個時代,那位神皇尚未出現。雲界所有五陸十六島,都是血腥殺戮,爭鬥不休。只要看人不順眼,就可拔刀,喜歡什麼,那就強搶。強者可以主宰一切,拳頭大就是道理。除了那些自詡為名門正派的大宗門,又有誰會跟你講什麼規矩?

也只有當神皇一統十方世界,定下禮制規法,後世的武修靈師,才會受到約束。

不過中土雲界的還陽境靈師,一時半刻,也確難尋仇到東臨雲陸來。

倒是此人到底是受何人指使,頗有些令人頭痛。有可能佈局伏殺他的人,實在太多。

仔細想想,自己的身份,居然還真是滿目皆敵——

暗暗苦笑,宗守將此事掠過,上下看了眼尹陽:「傷勢如何?那邊死了幾人?可有活口?」

比雪兒傷勢重些,十數條血痕,部分還在滲血。不過尹陽的精神倒是極其健旺,彷彿沒事人似的。

尹陽果然將自己的傷勢掠過不提,眉頭微皺:「總數十二人,已全數擊殺!都是死士,暗藏毒藥。我與雪兒共擒下了三人,都沒能活下來。還有一位秘武師逃遁,我追之不及。」

宗守歎了口氣,好在他問話時,就已不抱希望。接著又轉頭,仔細看了看密林之外的方向:「那我們損失如何?」

說到損失,尹陽那兩條粗大的臥蠶眉,幾乎糾結到了一處。面上全是苦澀之意,說話時,也依舊是言簡意賅:「損失很大!」

直到宗守由初雪背著,重新回到大道上時,才知道尹陽的那句損失很大,到底是怎樣的大法。

那十六匹踏雲駒,死了足足四匹,其餘也莫不是輕傷。幸虧是這些馬跑在前面,承受的衝擊力不多。

而那輛翻雲車也是徹底變了形狀,在地上砸出一個偌大的土坑。

不過這車倒真是結實,不愧是全以精鋼打造。足足十丈長,高達五萬斤重量的翻雲車,被掀翻到三十丈高之後落下。居然沒有就此散架,只是車身部分鋼板,有些扭曲而已。

可以想見,這輛翻雲車,是何等的堅固。

宗守是欲哭無淚,這個時代,每匹踏雲駒,價值在紋銀十萬兩上下。而一輛靈鍛師打造的翻雲車,一百萬兩都未必能買到。

「把五萬斤的鐵疙瘩,生生炸飛出三十丈!這些傢伙,到底用了多少爆炎符?」

宗守先是望了望旁邊,那個位於道路中央的巨坑,方圓足有五十丈。幸虧是被翻雲車底盤的靈陣,抵消了大部分。否則光是那衝擊力,就足以將他與尹陽,震死在車身裡。

自然他們能留下性命,也不是那些人手下留情。只是因爆炎符一旦超過數目,又或換作其他高階符菉,多半會引發靈能波潮。坐在前面的初雪尹陽,也必定會有感應。

要命的是,估計這還只是那些人的試探而已。多半只是想看看,宗未然會有什麼後手,仍舊站在自己背後,又是些什麼人,事後會有何反應?

若是先天武修,又或夜遊境靈師親自出手。今日這一戰,他們就只能等死而已。

又繞著自己那輛翻雲車,走了一圈,宗守這才鬆了口氣。

整個靈陣損傷不大,只需稍加修復,就可繼續行駛。至少趕到小原城不成問題。那裡產出的精鋼與匠師,足可把這輛車暫時修復。

隨即又覺肉痛,他身上帶著的獸晶,委實已經不多。幸虧這次,從祁嘯那裡補充了不少。總計價值,大約在五十萬紋銀左右。

還有那頭三階寒冥虎,只這魂獸,價值就相當於翻雲車的三倍。

這一次,他總算是還沒有虧到家。

「對了!」

宗守忽然想起一事,轉過身,繼續之前被打斷的話題:「尹陽,記得我以前,父親曾給我定下一位未婚妻?此女之父,乃是玄山城的城主?」

玄山城,名為城,其實卻是一國。建於玄山之上,方圓五十餘里。

附近千里,所有的大小人類城鎮,都聽其管轄,勢力更廣達三省。而其城主,也是半妖一脈。

在宗守記憶中,此人的實力,似乎僅遜乾天山。更與宗未然,相交莫逆。

尹陽聞言,卻面色黯淡的再一搖頭:「世子,那玄山城,還是莫要指望的為好。據說那位玄山城公主,素來都是反對這門婚事。最近便連其父其母,也是態度曖昧。這些年,對世子不聞不問,便可知一二——」

宗守卻只覺渾身輕鬆,便連方纔的那些損失,也感覺不是那麼心痛。

他最厭煩的,就是這類不清不楚的牽扯。

……

用了一個時辰,修補完翻雲車的靈陣。又把這裡所有戰鬥的痕跡,稍加整理。當尹陽再次驅車前行時,已是一個半時辰之後。

而就在那已經破爛到不成樣子的馬車,消失在道路盡頭時。兩個人影,忽然一前一後,從遠處急行而至。

一位年近中旬,一位卻是妙齡少年,面孔都隱在雨中,看不清晰。只有左右兩個紅色的掌痕,清晰可見。

「這到底是何人,布下的殺局?」

仔細審視著四周,馮曉面上,露出深思之色:「此時大雨傾盆,正是水系靈能大盛之時。要炸出這樣的深坑,至少動用了五十張高階爆炎符——」

再看向周圍,那些被劍氣拳風,掃滅打折的樹木枝葉。馮曉的眼神,微微收縮:「至少有四位秘武師,在此鏖戰一刻鐘時間!其中兩位身死!除此之外,應該還有位靈師!」

宗靈早知曉這馮曉經驗豐富,此時也仍舊是微覺驚異。不過下一刻,卻又一聲冷笑:「鬼知道是誰?想要我那堂弟死的人太多,想護著他的人也不少。總之不可能是我們的人手便是!」

馮曉搖了搖頭,身形有如鬼魅,穿梭到密林之內。半刻鐘後,才再次步出。

可那面色,卻是有些蒼白:「出手的靈師,已到了觀魂巔峰之境。若是沒有料錯,此人多半是那個祁嘯。以我觀之,此戰應是十息之內,一劍致命,洞穿腦髓!」

「祁嘯?我聽說此人,昔年與宗陽交厚,引以為友。不過此人,與烈焰山的人,也頗有些交情。既可以猜測是烈焰山嫁禍,也說不定是宗陽故意如此,借這人的身份混淆視聽——」

宗靈低聲呢喃了片刻,又驀地一醒,終於意識馮曉言語裡的真正重心。神情也是一變。

「你方才是說,十息之內,一劍致命,洞穿腦髓?出手之人,乃是先天強者?暗中護持我堂弟的那幾位,不是都已經被盯住?這個人,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馮曉微微搖頭:「到底是何情形,我也不知!只知一劍誅殺觀魂境靈師,便連先天武師,也極難辦到。這情形,實在有幾分詭異!那宗守身邊,實力只怕是有些超出我們想像。若是迫不得已,需要我們親自出手時,只怕還要再添些人手——」

言語之間,赫然滿是凝然疑惑之意。

丹靈山下的變故,還有今日此處的情形,這所有的一切,都令人不安。

第043章 戰鬥直感

大雨傾盆,就在馮曉宗靈,在不安的議論時。密林之內,卻有一個窈窕人影,站在十幾具屍體之前。

似是女子,身形似幻似霧。臉形姣好,點星般的眸子裡,正是興致勃勃的,看著周圍。

那些屍體,都已經被完全燒焦,除了一些傷處之外,實在無法從中看出什麼。

不過那法壇的輪廓還在、周圍折斷掉落的枝葉,也可證明此處,經歷過一番激鬥。

顯見那位處理這裡的痕跡,與那些屍體之人,其實並沒真正用過心。

女子的目光,卻是自始至終,都落在一具身材中等的屍骸之上。目光流轉,微含笑意。

「好似是一劍誅魂,卻又似是而非,這是故佈迷陣?有趣,這一次出來,真的是看到有趣的事情。」

少女笑了一陣,又仰起了頭,滿是好奇惑然之色。

「似乎是先天級強者,又彷彿只是內息才入門而已。這個人,到底是誰——」

……

奔行的馬車上,宗守猛地一個噴嚏,只覺全身都是惡寒襲身,令他皺眉不已。

通常他有這種感覺時,往往都是意味著不詳的預兆,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

「莫非是自己先前那番佈置,弄巧成拙了?」

凝眉稍稍沉思,宗守就否定了這個判斷。利用屍體與現場偽裝,炮製出來的那個『先天高手』,能嚇到那些人是最好,嚇不倒也無所謂。

搖了搖頭,宗守繼續專注手中的事情。在他的面前,是一張黃色的符菉,其上劃著鬼畫符似的血色線條。

但若是仔細看,就可以發覺這些線條,赫然與天符台山個十二天符的最後一個『運』字,相似到七分。

只是這一筆一劃,歪歪扭扭,卻比三歲孩童寫的字,更是不堪。

而宗守那秀氣的雙眉,此刻也同樣彎曲,目裡透著驚奇之色。

「這個天符種子,居然還真能助我繪製天符——」

這一張道符其實並未成功,在最後一步功敗垂成。不過在宗守的感覺中,他方纔之所以會失敗,應該僅僅只是缺少一點魂力而已。

毫不猶豫,宗守便將所有的獸魂石,連同那頭封印中的鷂鷹取了出來。

不過在這之前,旁邊還有件事需要他稍稍費神。

「錯了!跨步時,身子再往左傾斜半寸!右臂再上抬三分——」

就在宗守身旁,素初雪正在舞劍,反反覆覆,都是幾個簡單的架勢。聽到宗守的話之後,動作立時一挑,小嘴卻微微翹起,有些不滿道。

「少主,你方才明明看都沒看!又怎麼知道雪兒錯了?」

宗守連頭都沒抬,神情淡定的把一張符紙鋪好。

「胡說!習武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說你錯了,就是錯了!說要向我請教劍藝的是你,這麼快就不聽師傅的話了?」

初雪的氣息一窒,接著又把小胸脯一挺:「那為什麼這一劍,要傾斜半寸,右臂要再上抬三分?又依的是什麼劍理?只是一式仙人指路而已,大家都是這麼練的!」

宗守一聲輕歎,他就知道這個小貓兒,不會輕易服氣。

將手中的筆放下,轉而將身旁一口普通的精鋼劍提起,宗守接著是微微一笑。

「那就看好了!」

便在初雪神情凜然,露出警惕之色時。宗守的身形,就忽然一晃。由靜至動,一個跨步,那劍光就已斜刺而來。

明明是與她之前,幾乎沒有兩樣的動作,卻只是稍加改動,就多了幾分莫名的韻味。彷彿是疾風在拂動,那劍光更是突破了人力所能達到極致,只聽一聲銳利的尖嘯,那劍就已至她身前。

青白的劍身,更是反射出幾束光華,往她雙眼照耀過來。一時之間,竟是再看不清楚,那穿空而來劍勢。

『鏗』的一聲銳響,初雪連退十數步。一張小臉,已經變成了紙一般的顏色,心有餘悸地,盯著宗守。

最後時刻,她終還是將這一劍擋住。可劍身上直透而來的巨力,卻使她幾乎握不住劍。持劍的右手,更直到現在,仍在微微發顫。

若是宗守的內息再強一些,劍速再快一線,這一劍,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這真是仙人指路,少主你沒騙我?」

仔細回憶著宗守方纔的每一個動作,直過了半晌,初雪才確認,之前那一劍,確實是仙人指路無疑。那毫無血色的面頰,又立時漲成了通紅。

「這還能有假?」

不知為何,宗守的神情,也是有些變幻不定。看向初雪的目光,更極其古怪。不過好在僅僅數息,就平靜了下來。

「可明白了?姿勢的些許變化,就可能意味著出力的大小,劍速的快慢,也會隨之而增長或削弱。不過這劍術,也非是一成不變。風速,地形,甚至光線,其實都有可利用之處!」

初雪若有所悟,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目裡面星光閃閃,看向宗守的目光裡,全是敬佩崇拜之色。

宗守則是暗暗一笑,這個劍式,在這個時代,是名叫仙人指路,此外還有不少其他的名字。可在萬年之後,則統一被稱為小踏步斜刺。

經過萬餘年時光,無數武修的驗證總結,結合人體力學,前赴後繼改良出的這一式,已經超越了這所謂的『仙人指路』太多。

從劍理上,遠遠凌駕於這個時代之上。唬住這個小丫頭,是綽綽有餘。

不過宗守面上卻不顯分毫,依舊板著臉:「明白了,那就好好按我說的練劍!」

初雪立時慌慌張張的,又把那劍提起來,規規矩矩的,又是一式『仙人指路』。不過這一次,卻按照宗守的要求,分毫不差。

果然是一聲劍嘯,無論是劍速還是力量,都超越過宗守。劍尖處,更隱透出幾許若有若無的罡氣,使劍勢更顯凌厲無匹。

初雪先是怔了怔,接著那面上,便現出了幾分喜色,看向宗守的眼神,是愈發的崇敬。

宗守也微微頷首,慢條斯理的把劍放下轉過身,繼續拿起了那隻狼毫筆。不過在下筆之前,卻又微顯遲疑。過了半晌,那俊逸的面上,竟透出幾分苦笑之色。

「不過雪兒,以後那些武學秘法,你只需要學會練熟就好。那什麼劍理,拳理之類,都不要去理會了。也不用再從我這裡學——」

「誒?」

初雪的劍,又再次頓住,這次真是奇怪了。一臉的委屈,泫然欲泣道:「少主,你不想教我了?」

「不是我不教,而是教了也沒有用。雪兒你可知道什麼叫做直感?」

見雪兒依舊不解,宗守又是一歎,想起了不久前,那本來在他預計中,絕不該被擋住的一劍。

「雪兒你剛才,是不是本能的知道要那麼做,才能擋住我?這直感,也可以說是戰鬥本能,戰鬥直覺。換而言之,雪兒你比那些只憑本能戰鬥的無腦妖獸,還要更厲害。什麼劍理拳理,武道奧義,在雪兒你面前都是渣——」

素初雪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被人稱讚了,有些小小的欣喜。隨即卻是滿頭黑線:「少主,您一定是拐著彎在罵雪兒比那些妖獸還笨對吧?」

宗守不由咋舌,一臉的詫異之色:「難得,居然被雪兒你聽出來了!」

第044章 戰武之體

教習劍術的最後結果,是宗守費盡了心思,又拿出了那套胎息靈拳傳授,才把氣鼓鼓的初雪,哄得再次轉泣為笑。

待得初雪離去,宗守才再次開始下筆,繪製那『運』字天符。

「這小貓兒,戰鬥本能居然如此厲害,力量速度也強的可怕。用虎貓一族的天賦來解釋,根本就行不通。難不成,真是傳說中的戰武之體?呵呵!我要是有她這樣的本事,哪還需要這麼多時間,去研究這些武學劍理?真個是叫人羨慕嫉妒恨——」

所謂武者的直感,就是在戰鬥中,本能的知道怎麼做,才對自己最為有利。

初雪現在,還只是停留在最粗淺的層次,不過卻已顯出驚人的天賦。只需日後進行一些針對性的鍛煉,戰鬥能力就可突飛猛進。

而似宗守這樣,則是典型的用自己的智慧與經驗去算計分析,去戰鬥,兩者孰優孰劣,實在難以評斷。不過前者需要花費的功夫,卻必定要超過後者數倍。

唉聲歎氣了片刻,宗守這才沉下了心思。只一掌,就將旁邊黑色鐵罐的封印拍碎。發動吞元之法,直接就將罐內那鷂鷹的所有魂力精元,全數吞吸。

宗守的體內,立時魂力激增。多餘的魂能,從神魂中一絲絲溢出,使他的雙目,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紫色。

右手則果斷下筆,在那黃紙之上,不斷勾畫。

沒有了天符石碑的助力,整個臨摹的過程,又艱難了數步。宗守只能依照魂海中的那枚天符種子,使筆鋒縱橫於那些靈能脈絡,以及一重重的天地障力之間。

傾盡全力,不使那符文線條,偏移太遠。

「果然是天符,這魂力,消耗的好快!一個本質已達到四階的神獸精魂提供的精元魂力,居然還有不足——」

毫不猶豫,宗守探手一招,將那幾塊獸魂石,也拿在手中。吞天元化大法,猛地一吸,那手中的獸魂石,就全數被他捏成了碎粉。

本是現出枯竭之兆的魂海,頓時充盈。一絲絲的魂力,被導引入手中的筆尖處,聚集勾勒符文。

當最後一筆完成,整張黃符,立時閃爍著淡淡的七彩光華。

也不似其他的天符繪成時一般,引發出天地異變,只宗守手中的狼毫筆,在這一瞬驀地炸裂,同樣崩成了無數碎片。

宗守長舒了一口氣,專注地打量著手中的這張天符。那字跡雖是醜陋,不過當整張符菉完成之後,卻又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意韻,蘊含其間。

整體看起來,也不是那麼不堪。

不過這運字符繪成之後,又到底有怎麼用?

思及此處,宗守的眼神立時茫然,現出了苦惱之色。

他前世雖是同樣把那最後一個『運』字天符,也臨摹成功了,然而也僅僅只是做到『臨摹』而已。

本身就不是靈師,以仙武境界,照樣畫出來的符菉,根本就沒什麼效果。更不瞭解,這枚天符的真義。

甚至那時整個神皇遊戲中,也沒有人使用類似的『天符』。

如今那凌雲宗師留下的符意,他倒是真正理解了。

不過其中的『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以及內中夾雜的『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類似功德概念的東西,實在讓人頭疼。也搞不清楚,這張『運』字符,到底是什麼用處。

「看來還需要尋個人,試驗下這張符的效果才行——」

這『運』字符,是他魂海之內十二天符中,最為特異的一個。

不但得到的種子,最為完整。而且繪符時所需的魂力,也可自己選擇,可大可小,共有九個等級。

宗守能繪製的,自然是需要魂力最小的,符文的效用自然也是最低。時間大約能維持半個小時左右。

不過若不使用,究竟無法知曉,其能力到底怎樣。

皺眉沉吟了半晌,宗守就將那些繪符的工具,全數收起。

其餘的天符,還遠不到完善的時候。想要繪製,哪怕最簡單的五行天符,也至少要等到先天境之後。以他如今的定神之境,是想都不要想。

而此刻的他,最在意的,還是手中這張符。

……

兩個小時之後,這輛破破爛爛的翻雲車,才在剩下十二頭踏雲駒的拉拽下,抵達小原城。

剛剛靠近,車身內那臨時修好的風菉陣,就徹底的崩潰。好在這裡,已距離城門不遠。

這個後世遊戲中聞名的東部礦都,宗守卻不曾到過。不過尹陽對這裡,倒是有些熟悉。

進入城中,就輕車熟路的,帶著他們,找到一條滿佈各類鐵匠鋪與兵甲鋪的街道。

不但賣農具兵甲,還賣各種開採出來的金屬。一塊塊鍛好的精鋼與紅銅,整齊的擺放在各家店舖裡。

其中就有一些經營翻雲車的買賣。不過有能力打造這等龐然大物的商家極少,只有門面最光鮮的幾家店舖而已。

站在街口處,宗守卻忽的心中一動,想起了自己袖子裡的那張符菉。

目光立時在尹陽與初雪二人之間游移,有些遲疑不定。反正他是不敢拿自己,來做這試驗品。

尹陽渾身一個寒顫,似乎心有所感。有些警惕的回望了一眼宗守,便果斷的往旁踏出數步道:「少主你在這等等,我先去打聽一下,有沒有可以修復那輛車的靈鍛師!」

話音未落,尹陽的身形,就已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宗守暗暗遺憾,只能眼帶熱切的,望向了初雪。

後者身軀也是不自禁的一顫,莫名的,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卻不明緣由,只好奇道:「少主,你這麼盯著我作什麼?」

宗守乾咳了一聲,不動聲色的,把那張好不容易繪成的『運』字符,悄無聲息地貼在了初雪的背上。口中故做淡然道:「尹叔那裡估計要不少時間,反正也是無事,我們先進去看看——」

心裡想著的,卻是從祁嘯身上,收刮的那幾百張紙符。那些用不上的,若是全部賣掉,也能換些他緊缺的妖獸獸晶與獸魂石。

初雪也沒察覺到宗守的動作,反而覺得宗守所言,大是有理:「是要進去看看呢!要是有三陸錢莊的分號,就可以取些錢出來。購買踏雲駒,還有重修翻雲車,都要錢。還好君上讓我們去臨海書院接少主的時候,另還在這錢莊裡,存了四千塊三階獸晶。不過少主,你身上那些獸晶,也用的太過了一些——」

宗守立時是精神一震,他就知道。自己那個身為乾天山妖王的『父親』,怎可能沒對自己的身後事做些安排。讓他這個唯一的愛子,在外孤苦伶仃。至於初雪後面的一句抱怨,宗守則乾脆當做沒聽見。

第045章 財源滾滾

三陸錢莊的分號,就在這條街的中段,老遠就看到那偌大的招牌。不過二人才往前走了幾十步,初雪就『撲通』一聲,身體前撲,結結實實的摔倒在地。

宗守在旁看得愕然,武者的反應敏捷,特別是初雪出自虎貓一族的天賦。在步行時摔倒的機會,絕對是百萬分之一,幾乎可稱是絕不可能之事。

此刻卻無緣無故的,撲倒在地上。

初雪的臉,更是羞紅到了耳根處。正要急忙站起時,卻忽的發出一聲驚咦。拍了拍身上灰塵後,就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紅色小布袋。打開一看,只見內中,全是一片金光燦燦。

「是個錢袋!裡面好多錢呢,十兩黃金,七百兩銀票,還有一枚一階的獸晶。少主,你說這是誰掉的?等下要還給別人才行——」

一邊說著,初雪一邊往前走,正在專心數錢的時候,旁邊的樓上,忽然又是一個偌大的盆載倒下來。正中靶心,砸在了初雪的頭頂。

那盆載立時粉碎,素初雪的額頭上,也是一絲血液留下,目中更怒氣微閃。不過下一瞬,又『咦』的一聲,從那些土塊中,取出一個指頭大小的黑色果核。

「少主,這是什麼東西?好像是什麼靈木的種子,裡面的靈力好強——」

宗守的眼角,已是一陣微微抽搐。

這果核狀的東西,分明便是千年雷杏之種,任何出竅境之下的靈師見到,都會奉之為至寶。

無論是煉製靈器,還是製藥,此物都有不小作用。應該是這盆栽的主人取土之時,無意間將這個黑色果核,混入泥土內。

心中暗忖莫非這就是那張運字符的能力?無緣無故跌了一跤,就撿了價值三千多兩的財物。被盆栽砸了一下,就是一顆千年雷杏之種到手。

那符中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的真義,果然不虛。

思及此處,宗守的面色不由古怪之極,也不知是該沮喪好,還是該高興好。反正他是萬分慶幸,先前沒有把自己當成試驗的對象。

還沒等他想清楚,旁邊處赫然又是一口劍,劃空飛來。這次初雪卻是閃避的及時,險而又險的,向旁閃過。不過那長劍劃過之時,又『刺啦』一聲,把初雪右邊的袖子,徹底砍下。

從街口走到三陸錢莊的分號,總共只有一千七百步。不過整個過程,卻是狀況不絕。

宗守一言不發,在旁默默記錄。初雪總共跌了四跤,撿了一萬一千兩銀子,另加兩顆夜明珠。被盆栽砸了一下,換到一顆千年雷杏種子,差點被飛來的劍刺傷,劍主人主動陪了一身價值千兩的衣物,另帶三千兩壓驚費。路上又被人馬車撞上,幸虧是毫髮無傷,不過馬車主人,也同樣賠了一匹踏雲駒——

這還真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待得二人,終於踏入那三陸錢莊的門口時,初雪已是哭喪著小臉。

宗守則盡量裝作是若無其事,面上毫無表情。

「少主,這世上一定是有神的對不對?是不是雪兒做錯了什麼了?」

「胡說,這世上哪有什麼神?身為武者,當自強自信,信什麼神明?即便道家靈師所言的上古鴻蒙天神,佛家宣揚的諸佛,真的存在。我等武人,也當有不畏不懼之心!神明又如何,武修之法,練到極致,什麼樣的神,不可斬滅?」

「那雪兒為什麼就這麼倒霉?無緣無故被絆倒,被劍砍,被馬車撞!不是神,難道是有精魅在作怪?真氣人!要是讓我抓到它,一定要把它剁成碎片!」

宗守差點噗嗤笑出聲,險之又險的強行忍住。心中隱隱生出幾分愧疚,卻是打定了主意,這『運』字天符的事,萬萬不能讓雪兒曉得。

好在之後,可能是符菉的效果,已經消失的緣故。再未出類似的事情。

順順當當的,從這三陸錢莊內,取出了一百顆三階獸晶。

宗未然給他存下的財富,還遠不止此。除銀錢獸晶之外,還有一些靈器符兵,甚至宗家的武學秘本。不過卻俱都存在三陸錢莊,在東臨雲陸的總號。需要到那邊,才能取到。

二人在街上又換了些宗守修行所需的獸晶與魂石,另加三口樣式相同,鋒銳卻更勝數籌的『松紋風劍』。正欲到其他地方看看時,宗守卻忽的身形一定,站在這條街道的中央。只覺一道冰寒的視線,正投注過來。

身旁明明是擁擠的人流,卻給不了他任何的暖意。徹骨的冷意,淌入心底,令他面色一陣發白。

四下眺望,仔細去尋,卻又偏偏尋不到,那視線的來處。

素初雪也發覺宗守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柳眉好看地蹙起道:「少主,到底是怎麼了?」

宗守微微搖頭,面色也恢復沉靜。只眼眸內,仍透出幾絲危險銳光。

「回去了,總之越早離開這小原城越好。看來這次,我們只怕真是惹到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話音未落,宗守就已當先邁步,往街口行去。而就在他的身形,經過一個兵甲鋪的門口時。卻又心中微動,轉身走了進去。

卻過不多時,就再次出來。接著又連續十數個店舖之後,手中才多了三枚飛刀。

飛刀是常見之物,東臨雲界,幾乎大半武修,都或多或少,有過練習。

不過將飛刀煉成符兵之人,卻是少之又少。能夠完整承載一絲驚雲滅神劍意的符刀,更是罕見。

宗守尋遍了一整條街,才不過找到這麼三口而已。可惜他在這小原城,最多只能呆上兩日時間,不能從靈鍛師那裡定制。

若能有十枚這樣的符刀在手,再灌注劍意。就是高達身輪九脈的秘武師出手,他也可殺給人看看。

返回的時候,尹陽已經把靈師請來。總共四位高階靈鍛師,魂力修為,都在養靈境界,還勝過那祁嘯一籌。尹陽出價到兩萬兩黃金,才將這四人請來。

價格雖是貴了些,不過那翻雲車的損傷,也是極重。

尹陽之所以寧願花更大的代價,將這輛車修復,也不願新買一輛。卻是因那車廂之內,佈置的風壁陣之故。

能抵擋先天高手的菉陣,絕非是區區兩萬兩黃金,能夠購得。

換了幾塊精鋼製成的車廂板,又將底盤下的整個御風菉陣,按照宗守提供的陣圖,重新繪製了一遍。只花了兩日時間,這輛翻雲車,就又煥然一新。至少外表上,已看不出受創的痕跡。

尹陽接著又另買了八頭踏雲駒,換下兩頭負有輕傷的角馬。使拉車的踏雲駒,增至十八。直到萬事妥當,才再次御車奔出了小原城。

這一次,卻是直接奔向了東面,逕直行入了那塊泥漿沼澤密佈的廣闊原地。

第046章 符陣吞靈

兩寸大小的銀黑色飛刀,握在掌指之間。宗守毫不吝惜消耗,一遍又一遍的以真氣輔助著魂力,不斷沖刷著刀身。

幾乎每過兩刻鐘左右的時間,宗守都會吸收一顆獸魂石與獸晶,以補充體內精氣與神魂的消耗。

更有以特殊的獸油,塗抹刀身。避免這飛刀,在他真氣魂力接連不斷的淬鍛之下,出現損傷。

他手中的這口飛刀,也是以精鋼為主,不過用的輔材,卻不止是紅銅而已,另外還加入了黑曜石與些許玄鐵。

刀身也比之前的柳葉刀,稍稍寬闊了些許。用起來稍稍有些不適,卻也勉強可以使用。

整個淬刀的過程,也已持續了整整的四天。消耗了宗守足足近三百餘顆一階的獸晶魂石。作用就是讓他在這短短幾天之內,就使這三口黑色的柳葉飛刀,達到與他心靈相通的程度。

最後一次,以獸油擦拭刀身,使手中因真氣與魂力衝擊,而變得灼然的飛刀,再次恢復到正常溫度。

宗守再以魂念遙感,就見那手中的符刀,竟是在微微晃動。

彷彿只需加把力,就可從他掌中飛起來。

心知時機已到,宗守立時以魂念架橋。將這口刀,與丹田之內的一道驚雲神滅劍意連接。然後是輕車熟路地,把一絲微不足道的『劍意』,拓印入刀內。

有之前幾次的經驗,這次宗守更顯嫻熟。不過片刻,手中的飛刀就再起變化,那黑色的刀背之下,也同樣現出了一些紋路。彷彿是有雲霧,在內中翻滾。

「成了!有這三口刀在,總算能有點保命的本錢。只是那人——」

想起在小原城中,那道窺視自己的那道視線,宗守卻仍只覺一陣刻骨的寒意。

可惜的這短短幾日時間,哪怕他有吞天元化大法這等樣的奇功在手,練氣修為也仍舊無法有太大進境,實在不足為恃。

反倒是魂力,借助天鏡照魂之術與十二天符之力,昨日晚間,在雲開霧散之時,一舉達至定神境的巔峰。使那魂力海,徹底穩固。

而下一步的修行,就是觀魂。顧名思義,就是觀察自己魂魄之內,每一處角落,瞭解自己的神魂構成。

才不至於在日後出竅期時,令自己的陰魂受損。即便被打散,亦可想辦法,重新匯聚。不過想要做到這種程度,至少也需要日游境界。

這些修行,都需要時間,不過此刻也非是沒有辦法速成。

只是這法門,卻是他這幾天,才剛琢磨出的取巧之法。有沒有後患,實在不知,故此他仍在猶豫中。

剛剛將這口飛刀收起到袖內,宗守就見雪兒,喜孜孜地走了進來,神情歡喜道:「剛才尹叔已經看過,那些人總算都被甩掉了!還是少主聰明,走這條路,果然沒其他人能想到。還有先前的御風菉陣,虧那些靈鍛師,還說什麼狗屁不通,不知所謂。結果這翻雲車的速度,比以前還快了整整七成!」

宗守聞言,面色反倒是更為沉凝。

能將那些跟在後面的人甩掉,早在他意料之中。此刻這輛車內,改造過後的御風菉陣,不止是可操御風系靈能,將翻雲車的重量,減到幾近於無。

更可使前面的踏雲駒,能借助車身鼓動的風力,奔馳時的速度,不但不受拖累,反而比全速時,還要平添三成。

可惜這小地方,實在是買不到,速度較之踏雲駒還要強上數籌的馭風駒。否則這翻雲車,甚至可升起百丈,騰空而行。

不過在這一望無際,到處都是淤泥水坑,一不小心就會陷入進去的荒原沼澤地中,即便只是這十八匹踏雲駒,也足夠使他們,將後面那些跟梢,全數甩在後面。

只是這些人,既已擺脫。可為何那種心底深處的危機感,仍舊未去,反倒更是令人心生寒意?

宗守微微蹙眉,站起了身,心中再沒有絲毫猶豫。極其利落的,陸續將幾十顆魂石獸晶,布在車內四方,赫然都是二階以上。之後又是一些獸血,都是取自於最為純淨,靈力也極盛的三階幼獸,同樣價值不菲。

宗守寫寫畫畫,只轉眼之間,便繪成了一個兩丈方圓的圖案。

「這是法壇?」

初雪在旁靜靜看著,她本不確定,直到宗守擺上香案,點上了白蠟檀香,這才確認下來,眼前確實是一個法壇無疑。

宗守的佈置,與現在靈修常用的法壇樣式,稍有不同。可周圍匯聚起來的靈能分佈,卻不知為何,卻更顯平衡諧和。

宗守就站在那圖案的中央處,右手一探,就是一個通體銀白色,彷彿水滴般的黏獸,出現在手中。

「小金啊小金,今日你主人能否得脫大難,就全靠你了!要是我今日死了,你也活不了,可聽明白了——」

小金愣了愣,就在他的掌心蹦了蹦,宗守自然也沒指望它能聽懂,逕自將這小傢伙,擺在香案中央。

手捏法訣,口念秘音。片刻之後,雙目微微一睜。便使周圍所有的獸魂石與獸晶,透出一縷縷的青色煙氣與黃光,又順著宗守繪製的符菉,朝著香案匯攏而來。

小金本是在蹦蹦跳跳,這時卻也安靜了下來。任由這些真元魂力,將它身軀包裹。

而後是毫不挑食地,將這些全部吸入體內。整個身軀,也如吹氣球般,鼓脹了起來。

原本只是兩個拳頭大小,此刻卻胖了足足幾圈。

而待得那所有的魂石與獸晶,一顆顆破碎。小金那小小的身軀,也似乎要被脹爆。宗守的目裡,也是精芒微閃。

伸手一把抓住了小金的頭頂,然後手心之中,立時就是一股吞吸之力,直入這小金的軀體之內。

僅僅瞬息,就有海量的精元與魂力,被宗守汲取出來。灌入手心,便涇渭分明的彼此分流。一部分流向丹田,另一部分,則直入眉心處的神霄穴。

「有小金的軀體做篩網,緩衝純化過一次之後。吸收過來的精元魂力,果然要比從那魂石獸晶裡直接吸收,精純無數倍!幾乎已可直接使用了,效果較之我的第一套導引術,還要好些。這許多真元魂力,若是全由我自己來轉化淬煉,只怕立時就要死掉——」

宗守卻仍舊不敢托大,又催動起那十二天符,與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配合那內導引之術,再一次純化這些精元魂力。

直到內中的雜質,都盡量清除一空,宗守才使之歸位。

魂海之中,立時幾個巨大的風暴掀起。直到那漩渦,增長了足足接近一倍的直徑,這才停下。

而所有的精元,則被宗守一心數用,刻意導向了自己腹部,一點點的滲入其中,開始強化此處的胎息二輪!

第047章 風靈青珠

胎是元胎,乃是人身靠近臍眼處,最初始最本源的一點血肉。息是元息,人體之內,萬氣之源。

故此練胎息,就是固本源。

而練至極處時,更可返先天,像那些未出世的嬰兒一樣,用臍眼來呼吸,連通天地。

那絲絲真元一入腹,宗守就開始發力,抖動震盪著腹部肌肉,盡力使每一絲吸收過來的元氣,都滲入肌體之內。

小金能轉化的精純真元雖多,卻同樣有限。宗守也不貪心,只吸收了大約五分之三的程度,就把手放開。

然後便在這狹窄空間之內,展動起拳腳。一套胎息靈拳不停的打出,使這車廂之內,風力鼓動。

卻再非是幾月之前的無力微風,而是風嘯陣陣。

更引得天地靈能聚攏,宛如一個磨盤,幫助宗守,消化著體內這些真元。

從頭至尾,完整的一連打出十二次,總共三十六式的胎息靈泉。

到宗守感覺體力耗盡時,乾脆將那仍舊浩蕩的元力,再次導入經脈之內。

混合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氣,再次攻入髓脈之中。

隨著一連串如爆竹般的炸響,一個個穴位,被他強行轟開。直到全身上下,整個髓脈中二十四個本命大穴,都被一一攻破。又將之後的骨脈,打通出一個入口。那鼓蕩的真元,方才顯後力不足之勢。

宗守口鼻間立時一聲輕叱,宛如是雷音震鳴。只這一個呼吸,就以導引之法,把殘餘的元力,所有排除出來的雜質,全數吐出了體外。

內感體軀,只覺是腹部的肌肉,只這短短的時間,便結實了數倍。氣海之內湧動的氣息,也是增加足足九成。而且是連續不斷,那增長之勢,還仍舊不見休止!

「胎如磐石,息如泉湧!這胎息二脈,總算真正練成。髓脈二十四穴,全數打開,骨脈也已初通。勉勉強強,已可入武師之境!今日一天,就可抵得三月修行之功——」

渾身上下,刺痛不絕。宗守卻毫不在意,再活動一番身軀,不多時,便又皺起了眉頭。

胎息二輪,雖是都被吸收來的龐大精元,強化了一番。不過一些地方,功夫仍舊沒有練到,氣息仍有不暢之處。

「這速成之法,果然還是有些隱患。不過還好,比預料中的還要強些。日後只需再勤練胎息二輪,只需半年時間,就可彌補!」

又將意識,潛入魂海之內。只見這裡的漩渦,已經穩定下來,較之先前,壯大了近倍,隱隱閃爍著青色光澤。

定神之境可算是徹底成就,魂力的積累,也遠在定神境靈師之上。

此刻的他,同樣可勉強算是觀魂境靈師。

唯獨神魂之內,那潮湧不絕,令他幾近昏迷的劇烈痛楚,使人極不好受。

身體四處,特別是那剛開闢完的髓輪,也如火灸一般。兩條並行經脈,彼此衝突。諸多痛楚混雜,令宗守噁心欲吐。

而且那魂海與氣海之間的互相排斥愈發的明顯。無論是魂力還是內息,都有些浮動,現出不穩之兆。

「果然我如今根基,已然有些浮動。這吞天元化之法,至少要停用三月。似今日這般的取巧之法,日後能不用還是不用為好。還有這身體,也令人頭疼。這樣練下去,估計只需練到第八脈。我即便沒走火入魔,也要被生生痛死。好在修煉魂力,總算有些作用,勉強壓制住了這雙脈之體——」

宗守暗暗一歎,停下了內視冥想,把注意力轉到眼前。

香案上的小金,渾身正閃爍著七彩光華,變幻不定。而初雪則是在一旁,定定的看著自己,眼神極不確定地,上下打量:「少主,你這是突破武師之境了?」

小臉上全是不可思議之色。宗守以吞元之法,借小金身軀,吞吸精元魂力時,極其隱蔽。初雪只知宗守,佈置了一個法壇,用了三十六塊二階魂石,三十六塊同樣階位的獸晶。在小金身上拍了一下,就輕輕鬆鬆,從高級武士,跨入了初級武師之境。

似乎連那魂力,也頗有些增長。

暗自驚奇,初雪又看向了小金。正心忖著,這頭護駕靈獸,莫非是有增人修為之能時。就見小金的身軀,又開始收縮,而後又彷彿打了一個『噴嚏』似的,再驀地向外一脹。

無數五顏六色氣息,從它軀體之內,噴湧出來。那表皮的顏色,也再次恢復銀白。

只是光澤較之先前,更為明亮,表皮也似乎更是光滑。仍舊軟糯糯的一團,顯得愈發的可愛。

素初雪是女孩,性格再怎麼大大咧咧,對那些黏獸,也是極其噁心。可對這小金,卻偏偏起不了半分厭惡之意。反而眉目之內,是星光閃閃,恨不得將之抱住咬一口。

「這小傢伙,是越來越像果凍了——」

宗守咕噥了一句,就把小金再次抓在手中。氣息一探,面色就微微變化。

數息過後,目中那不可思議之色,才稍稍平息。

這頭變異黏獸,不止是將那些雜質,全部排除了出來。吸收的精元,再進入其晶核之後,竟彷彿又純淨了數分。

「不止是能吞噬萬物,還有著純淨之能。也對,只有這兩種能力相合,才有可能使它日後,提升至神獸階位!」

若說他對初雪的天賦直感,只是羨慕。對這小傢伙,就是真正的嫉妒恨。

「可惜了,這小傢伙也同我一樣,氣息不固。這種法門,同樣無法常用——」

似乎因從宗守這裡,得了不小的好處的緣故。小金對他又親熱了幾分,在他手掌上滑動磨蹭。

宗守微微一笑,朝著初雪一攤手:「把那枚蘊風球拿來——」

初雪稍稍猶豫,便從囊袋裡,取出了一枚青色的玉球,正是當日風壁陣啟動時的靈能核心。

宗守卻毫不憐惜,不等初雪反應過來,就是一劍,將這顆蘊風球斬碎。

內中是一顆青色的小珠,剛被取出,周圍就是微風輕拂。

「果然是風靈青珠,這煉器之人,真是暴殄天物!」

一聲冷哂,宗守就將這顆青珠,放在小金的身前。

小金先是有些排斥,過不多時,又驚喜的一個前撲,將風靈青珠,融入到體內。

初雪想要阻止時已經不及,欲哭無淚道:「少主,那可是風壁菉陣的靈核——」

宗守微微搖頭,那風壁陣雖好。不過固守挨打,從不是他的風格。真遇上先天強者,一時或者打不開,那麼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耗下去,這風壁陣再強,也有不支之時,倒還不如直接用來增加戰力的好。

片刻之後,便只見小金的身軀,忽然化開。將他手掌包裹,就仿如銀白色的手套一般,一直覆蓋到了手肘處。

而風靈青珠,可能是小金一時半刻,仍舊無法吸收的緣故。在腕關節之後,凸起了一顆小球。

第048章 見死不救

初雪有些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今日宗守與這頭變異黏獸,給她的驚奇實在太多。多到讓她的小腦袋,幾乎裝不下。

看小金此刻的情形,竟彷彿靈器符兵,更多過於護駕靈獸。

宗守唇角微挑,手指輕輕的一抖,一枚黑色的符刀,就出現在指掌之間。

不止是刀身之內,雲紋閃動。周圍處更微風輕拂。使這口符刀的氣息,愈發的危險難測。

再把符刀收起,轉而取出了那口松紋風劍。立時一層銀白色,從他的手掌,向劍身蔓延,直到將這口劍,徹底覆蓋。

宗守微微一笑,眼露欣然之色。

無論是吞噬之能,還是純淨之能,都是小金的本源神通。

變化萬物,才是小金晉入二階之後,覺醒的能力。

此刻的小金,不但可使松紋風劍,更為堅固。其體內的那些靈絡,更可似一個天生的符陣一般,使宗守完美利用著,風靈青珠的御風之能。

若是情況危機時,也可用它取代原本的蘊風球,作為風壁菉陣的靈核。

不過此刻這種能力,仍舊不強,最多只能輔助而已。到了四階之後,其千變萬化之能,才會初步顯現。

心念微動,小金便知他心意。覆蓋在他手臂上的銀白色,立時收縮,重新隱入他的袖內。

而這時宗守才只覺一陣惡臭,傳入鼻間。低頭細看,渾身衣物,早已濕透。特別是胸腹部,更滲出一層黑泥般的物質,腥氣沖天。

宗守眉頭先是微微一皺,接著又笑了起來,不懷好意地瞥了眼初雪。

算算時日,也是該到藥浴之時了。恰好他此刻,已經累到連一個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

接著連續幾日,宗守都不再使用吞元之術。每日都是雷打不動的,練習胎息靈拳。至少四十八次,只多不少。還有導引之術,同樣在三十次之內。就連劍術的練習,也被消減。

壘實根基之餘,也借這套拳法,一步步的掌控自己體內,那暴漲的真氣。

偶有入定之時,都只是傾盡全力,鞏固胎息髓這三條輪脈,偶爾開闢一兩個經外奇穴,儲存真力。使週身可使用的經外奇穴,達到二十之數,多是屬於水風二系。

而一到了晚間子時左右,就會以天鏡照魂之術,聚來月華。不停歇地,燒灼自己神魂。

銅鏡已經增加到了整整十六面,鏡面也被宗守打磨得更為光滑。而聚來的太陽精火,熱度也增加了足足三倍!

「靈師所謂的觀魂,便是窺查自己神魂意念,或者觀想也可,時時掌握自己的魂識變化。與之前的定神同樣,不止是靈師之初的修行。即便是到真行境界,也是日日必做的功課。與我們武者的體察自身,倒是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可能是因前世在武修之道,浸淫太深。即便宗守此刻,本身已經可算是觀魂境的靈師,已是靈武雙修之人,觀念卻仍舊沒轉變過來。仍舊把自己,當成武師看待。

他前世在遊戲裡,已經跨入仙武之境的門檻。現實裡,也以資質平平之身,硬是在那靈潮寂滅的時代,強行進入了天位。

而萬法同源,即便宗守一直走的是武者之路,對魂力方面的修行,也同樣頗有益處。

只短短幾日時間,『觀魂』這一過程,就頗有進境。除了魂力積累,仍舊還有不足之外。已經大致掌握了,自己神魂的構造。

真正算來,靈師修為,已可算是進入觀魂境的中後期。

靈師修行,就是如此,更講究悟性資質。只要每一步悟透,做到位了,境界就可一舉提升,一步登天。

宗守記得,神皇時代,靈師修行最速之人。僅僅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從初入門的定神境靈師,升入至還陽境界。

不比武修,需要步步積累,循序漸進。

相較而言,他如今的修行速度,只能算是普通而已。唯一可令他稍稍自得的是,這幾日在天鏡照魂術與十二天符之下,他的神魂,又恢復到了純淨。

強行增闊魂海造成的魂力浮動,似乎已有平息下來的趨勢。

「若是能夠一直保持這般精純,靈師第五境夜遊,說不定可直接跳過。直接進入到第六境還陽——」

心中如此想著,宗守停下了冥想。睜開眼時,窗外已是第一縷陽光照入。

雙脈之身,雖使他體力虛弱。即便一身修為,已入武師境界,也沒多少改善。

只有精神,更是充沛。這一夜冥想三個時辰,比睡一覺的效果還好,一身疲勞盡去。

不過一當他甦醒,一股強烈的飢餓之感,就驟然襲來。肚腹處,更是傳出『咕咕』的響聲。

宗守不由目露笑意,胎息鞏固,打開髓輪的直接效果,就是使他的食慾大增。

每日的飯量,增加了三倍。這也代表著他的體質在增強改善,需要的能量也大大增加。故此非但不用為之煩惱,反而是值得高興之事。

「在這黑泥沼澤裡,已連續奔行了七日,也是該停下稍作修整。記得此地,最美味的東西,就是此處的黑泥澤鱷。傳說此鱷不但肉味最是鮮美,對武者煉骨鍛髓,磨練皮骨更有不少益處。稍後可讓尹叔就近捕來——」

思緒至此,宗守卻又皺起了眉。接著微微一歎,先前那危險的感覺,這幾日並未增加,也未消減。卻又如是附骨之疽,甩之不脫。

使他最近都開始懷疑,這危機感,是否自己的錯覺。

忽的車身一陣微不可查的震晃,而後又稍稍減速。宗守微微挑眉,接著又是一聲冷笑。

等了這麼久,總算是來了——

身形一晃,就已出了車廂。到了翻雲車的最前方,只見尹陽與素初雪,都是凝著眉頭,眺望著右面。

宗守順著二人的視線,注目細看,只見右前方大約千丈之外,正有一個狼群在蜂擁奔馳。

最前方處,則是五匹踏雲駒,向翻雲車的方向奔逃。上面坐著四男一女,男的都做武者打扮,此刻卻全是惶然之色。

而那女子,宗守只望一眼,就有些怔神。那容貌,就彷如是芙蓉出水,粉妝玉琢,艷色絕世。

哪怕是在逃命之中,也依然是幽韻撩人,惹人萬分憐惜。望過來的目光,是泫然欲滴,帶著幾分企求。讓人恨不得捨棄自己的性命,也要幫她一把。

宗守卻只怔神了片刻,就已醒過了神,微微搖頭:「別管他們,加速繞過去!」

雪兒神情一怔,面現不忍之意,卻終究還是以宗守安危為主,一言不發。

尹陽卻是神情一凜,再次揮動馬鞭,在十八匹踏雲駒的上空,劃出一聲鞭梢破空的銳響。使這翻雲車,驟然提速!

第049章 爐鼎元胎

尹陽不止是一身修為高深,駕車的手段,也極其嫻熟。

加速之後,又御使著韁繩,往旁邊輕輕一扯。那十八匹馬就各自轉過了馬頭。往旁彎出的弧線不大,卻恰可將前面的狼群都全數避開。

那四男一女見狀,都紛紛現出幾分絕望之色。後面一位男子,稍稍跑的慢一些,就被狼群追上。隨著那踏雲駒一聲慘嘶,整個人帶著馬,都立時被狼群吞噬。其餘幾匹踏雲駒,也是氣喘吁吁,彷彿筋疲力盡。

那女子頓時是花容慘淡,咬著牙高聲求救道:「車上那幾位朋友,我們沼原相遇,也是有緣。三位見死不救,是不是太冷血無情了?諸位如能救下我與幾位部屬性命,小女子一定傾囊相報!願以一顆六階精獸魂石奉上!」

本就是艷色無雙,此刻焦急欲泣,愈發的楚楚可憐,引人憐惜。

初雪似是被那女子的言語觸動,稍稍猶豫了數息,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少主,那些人好可憐,也不像是心懷叵測之人。我聽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是百十頭沼狼而已,我與尹叔也不懼他們。要是不願麻煩,我們的車速度快些,也可以甩開——」

宗守一聲冷笑,仍舊毫不動容。只在初雪的眉心間一彈指,以示懲戒。竟全不為那女子的絕色所動,彷彿未見似地,依舊目視前方。

那幾個騎士似也知曉自己再無生機,都紛紛是大罵不已。接二連三的,被狼群撲倒,而後一聲聲慘嘶陸續傳來。

不過就在馬車,即將與那狼群錯身而過時。那俏麗女子又突然一鞭馬臀,腳下的踏雲駒,也驟然加快速度。就是在最後時刻,疾奔到了翻雲車的側旁。縱身一躍,險而又險的,掛在了右側車轅上。

初雪急忙上前,正欲拉她一把。宗守卻冷然一哂,從身邊直接取出了一口劍,猛地一甩手,往那邊的方向重重釘出!

尹陽也是目中寒芒微閃,手中的刀,也突然間離鞘而出。帶起大片的紅焰,往右邊車轅的方向,席捲而去。

俏麗女子微微一驚,眸子裡全是淒然絕望之容。下一刻,卻又聽『鏗』的一聲輕響。一隻如細瓷般白淨的玉手乍然間探出,輕輕鬆鬆的就把宗守丟出來的劍,彈開到了一旁。那掛在車轅上的身影,也仿似毫無重量地飄起。似如鴻羽,隨風而舞,恰到好處,將那刀鋒閃開。

那女子『咯咯』一笑,正要落地時,卻忽的又是面色一變。只見一口黑芒,幾乎是無聲無息,就已接近至身前。到她發現之時,已經到身前一丈處,快如流星,一閃即至。

柳眉微微一蹙,那女子身影,又不可思議地,在空中一個轉折。彷彿絲毫不用借力,就飄向了左側。身形同樣是快到不可思議,一個閃身,就是整整三十丈之巨。

只是那點黑芒,卻也同樣在半空一個變向。周圍微風環繞,刀速更增,一瞬間超越了之前數倍!來勢亦是飄渺不定,彷彿一團黑霧,讓人看不清楚,這刀芒到底指向何處。

「飛刀變向?嗯?這居然是劍意——」

俏麗女子驚呼了一聲,再無之前的揮灑自如。急忙落地,向旁再閃,卻還是被那黑芒追上。一點血光,立時閃現。

身形停下時,左胸前已是染成一片血紅的顏色。

不過那一身氣勢,也在這瞬間,攀至巔峰。身旁寒力逼人。腳下的雜草泥漿,赫然全數凍結,一直擴散到百丈開外。一股強橫無比的精神威壓,亦籠罩在這片空地。

本來還是氣勢洶洶的狼群,都是氣息一窒,在女子陡然爆開的威壓下,身軀顫抖,眼含畏色。

而翻雲車前的十八匹踏雲駒,也不知因何緣故,比那狼群還是不堪。同樣停止了下來,靜立不動。任是尹陽如何鞭撻,也不奔行半步。

素初雪愣愣的看著這一幕,只覺自己腦袋裡,完全轉不過來。正想對那女人,施以援手。卻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眼裡的可憐弱女子,就已經變成了能輕輕鬆鬆,應對尹陽全力一刀的強者。

尹陽這時已經放棄了努力,把手中的馬鞭丟開,面色難看道:「靈武雙修,先天武師——」

能輕鬆躲開他那一刀,至少也是入了先天之境。

宗守亦是微微頷首,踏雲駒雖沒什麼戰力,本身卻能踏空而行,可算是二階妖獸。本不會如那些沼狼一般,畏懼先天武者的威壓。

此時靜立不動,顯然是被施展了精神秘法,攝住了心神。

只心中暗暗可惜,這一刀終究是沒能要了這女人的性命。他也知這女人一身實力,深不可測,故此沒選脖頸眉心之類的要害。而是直取她的胸腹,就是擔心此女實力太強,反而落空。

「有趣,有趣!你這門飛刀術,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居然能傷到我。還有這劍意,與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意,居然有幾分相似——」

俏麗女子只低頭稍稍檢查了一下自己傷勢,就把那黑色飛刀拔出,放在手裡把玩,目透驚奇之色。

「只是在小原城才剛買來的而已,不過也只有這等樣的材質,才能承載這樣的劍意,不會崩潰。另外還淬了一些藥物,是為我專門準備的可對?也就是說那時候,你就已察覺到我了?」

宗守面色不變,一言不答。那些獸油中,的確是合了一些藥物在裡面。每日以獸油塗抹,在鍛刀的過程中,令藥力也滲入刀身之內。

只可惜了小原城,只是一個礦城,能夠買到的藥,實在少之又少,能夠對先天高手起到作用的,實在不多。

俏麗女子見狀,面上卻笑容更顯。抬起頭,定定的望著宗守道:「果然,找你做我的爐鼎元胎,果然是對的!」

聽到這句,本是凝神自守的宗守與尹陽,瞳孔卻俱是微微一凝。

爐鼎元胎?這種語氣,這個女人,莫非不是來自乾天山,又或者那些乾天山的仇敵?

仔細觀察,這女子渾身上下,都彷彿充斥著一種自若隨意,無拘無束的氣質,侃侃而談時,也是無比的輕鬆泰然。那容貌固然秀麗,卻更有種令人著魔的風情,蘊含在其眉眼之間。

明明身受毒傷,卻彷彿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全不在意。

「你是乾天山的宗守?我聽那些人說了,你還是妖王嗣子。前天真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以武士之身,硬生生強殺了一個觀魂境靈師,實在太厲害了。今日見面,更令人驚喜。不但心機深沉,這門飛刀之術,還有這絲劍意,也讓人驚艷。呵呵,本來是沒打算讓你們知道,準備跟著你們看看再說。可既然如今已盤算落空。那我就直接問你一句,可願做我的爐鼎元胎?」

第050章 壇山魔女

那俏麗女子說話時的神情,不但是神采飛揚。看向宗守的眼神,也是異常的熾烈。彷彿宗守,已經是她的所有物。

「你要是答應,我可能無法幫你奪下那乾天山妖王的位置。不過在你成為地輪六脈武宗之前,誰敢殺你,我就殺了他!」

尹陽更是警惕,沉吟著道:「爐鼎元胎?請問姑娘,是出自玄水魔宗,還是元魔觀?又抑或是壇山奼魔——」

「就是壇山七靈宗,你們口中的奼魔宗!」

那女子神情傲然地抬了抬下巴,視線狠狠的瞪了尹陽一眼,似乎對他口中說出的那個魔字,大為不滿。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七靈宗首席弟子趙嫣然,奉師令下山,尋求胎源!」

尹陽苦笑了一聲,視線卻是冰冷冷的,毫無溫度:「如此說來,嫣然小姐是準備修習貴宗玄魔蘊胎之法,以求日後,一舉突破天位境界了?只是我聽說,貴宗這法門,素來都是非死即傷。即便身為元胎之人能夠生還,也是修為盡廢。幾乎無有例外——」

「自然!祖師遺典中早有記載。種胎之人與爐鼎元胎之間的生死勝負,乃是七三之數。不過我宗至今為止,能夠成功活下來的爐鼎,不過一人而已。世間類似的法門極多,又有哪一家不是如此?只是你們現在,又哪裡有其他選擇?」

說到此處時,那趙嫣然又斜睨了宗守一眼:「若接受我的胎種,你那雙脈之體,宗師之前足可壓制!無論武技靈法,都可突飛猛進。如是不肯,我現在就殺了你。我之胎種,乃是師傅親自直下三萬丈地底,取來的十二顆幻焰火蓮蓮子祭煉,天生便含有純淨幻焰煞力。一旦種下,就可直接在半年之內,開通七脈。怎麼選擇,全在於你!」

初雪柳眉微蹙,只覺是暗暗發寒。這趙嫣然對別人的性命似乎毫無憐惜之意,只當是再平常不過事。說起殺人,語氣也平淡的可怕。

再想起之前,葬身狼群中的幾名武士,竟只是為演一齣戲而已。不由更是通體發寒,不自覺地,往宗守靠近一步。

她不懼殺人,可對眼前這女子,卻真是有些忌憚。

到底是公認的魔宗裡面走出來的人物,無論是性情還是手段,都詭異得可怕。

正覺那陰寒,似乎侵入骨髓之時。宗守卻在她肩膀上一拍,初雪立時只覺身軀一暖,這才知曉,自己竟是不自覺間,被這女子的精神所攝。接著又見身旁的少年,神情不鹹不淡道:「選我當鼎爐?嫣然小姐可真想好了?就不懼日後,這許多歲月的苦修,都被我侵奪?」

趙嫣然聞言,直接是一聲冷哂:「無論是修武之道,還是魂法修持,都講究『不畏』二字。我七你三,非生即死而已。哪有這麼多畏首畏尾?贏了自然最好,輸了也無所謂。宗守你是我這十六年以來,見過的最具天賦之人,可惜受血脈之困,一生都難有成就。若連你這樣的廢人,我都勝不過,那也是活該!總之你日後越是出色,我趙嫣然越是開心!」

「越是出色,越是開心?呵呵,幻焰火蓮蓮子煉成的元胎,說實話,還真有幾分心動。」

宗守微微一笑,下一刻,就把臉冷冷的一板:「說完了,就給我滾!」

說是心動,絕非虛言。幻焰火蓮,的確是好東西。一舉衝入秘武師境界,更是莫大誘惑。

即便無有他人插手相助,他也有九成九的把握,反噬胎主。

只是玄魔蘊胎之法與幻焰火蓮,一旦使用了,那就等於把自己的未來的路,牢牢限定。

據他所知,胎種這東西,與他的吞元之法,多多少少也有些衝突。

更重要的是,他是惱透了這女子的癲狂。那略顯狂態,高高在上的語氣,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態,莫不令他看不順眼——

初雪暗暗慶幸,手按著劍,警惕的盯著趙嫣然,左手戴著的劍爪,也微微箕張。

趙嫣然卻明顯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定定的看著宗守。似乎沒想到,自己的提議會被拒絕。遲疑了片刻,趙嫣然也沒直接動手殺人,而是柳眉蹙起:「為何會拒絕?以宗守你誅殺那魂師時的狠辣,不該拒絕才對。可是我開的條件不夠?或者你其實是性情怯懦?不對,若真如此,更該答應才是——」

宗守冷笑不言,也懶得解釋,今日反正是免不了一戰。眼神深深地,看了這女人的傷處一眼。

他配置的藥物,毒性不強。卻極具滲透力,一旦沾染,就如附骨之疽,極難排盡。

即便是先天武師,經歷這一刻鐘時間,也該起到效果了。

哪怕只有尹陽這一位八階秘武師,勉強有與趙嫣然抗手的資格。今日這一戰也依舊有著一定勝算。

勝機大約是九一開,趙嫣然九,他們三人則只有一。

趙嫣然自言自語了片刻,神情卻漸漸平靜了下來。非但沒有動手,反而嫣然一笑:「到底肯不肯,先等你聽過我吹一首曲子再說——」

竟真的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了幾根樣式質地,俱皆不同的洞蕭。然後彷彿是難以選擇般,神情無比認真地,把視線在這幾支洞蕭之間梭巡。

「到底要選哪一根才好?」

宗守眉頭輕佻,一看就知道這位,確實是音律的行家。同樣是蕭曲,用不同的洞簫,吹出來的韻味,都會有所不同。鐵簫厚重,竹簫空靈,玉簫清脆,各有特色。

而據他所知,這所謂的壇山七靈宗,自古就傳承著幾門音律秘法,以音傷人。

心中只微一轉念,就猜到這女子在打什麼主意。宗守看了看身下,直接一笑道:「嫣然小姐若是尋不到合適的簫。我這裡倒是有一支。保證讓你滿意就是!」

素初雪微微一怔,心忖他們身上,什麼時候帶了這東西?她與尹陽,都是一意在武學上精進。至於少主自己,也從來就沒有碰過。

片刻之後,終於心神微醒,意識到什麼,面頰立時通紅,暗暗啐了一口,在心裡罵著宗守,實在下流。

趙嫣然全然不覺,只用了片刻時光,就將其中一支玉蕭取在手中,神情凝然無比的,將那吹孔置於唇邊。

蕭聲初起,就是清冷空靈,卻又如游絲斷續,聲小音弱,綿綿不絕。

尹陽與初雪,都帶著防範之意。然而只不過聽了片刻,就不自覺地,陸續入神。

漸漸的聲音如泣,令人下意識的,生出傷悲之意。

宗守是三人中最弱,卻一直笑容自若。袖間一口黑色的雲紋飛刀,始終是若隱若現。

本道是自己,不會受這簫聲所惑。然而片刻之後,腦海中的記憶,卻忽然是紛至沓來。令他全然防備不及地,心神便沉浸在其間。

第051章 黃泉幽冥

「這是哪裡?」

一塊群山深處,高懸山巔一側的石台之上,宗守遊目四顧,思緒裡全是茫然錯愕。

然後下一刻,他的目光,就被前方處,正眺望遠處朝霞的一個人影所吸引。

一襲布衣,素白潔淨。明明不算很寬的背影,氣勢卻雄闊之極,氣息更空幻莫測。

然而也不知為何,宗守望過去時,卻總覺此人的身影,有些蕭索悲涼。

「守兒,想不想你娘親?」

「當然想!可父王你不是說,母親已不在雲界,已經回不來了?」

「的確不是在雲界,不過也不是回不來!」

那人影苦笑一聲,卻並未轉身:「以前是只當你娘已經死了,可最近總是想起她。或者真是該努力一番,把她帶回來。我家的守兒,也不能總是沒有娘親。」

「真的?父王你沒有騙我?娘親在哪裡,守兒要現在去看娘親。」

宗守越發地莫名其妙,明明不想說話,可這聲音,卻完全管不住的說出口。而且是極其稚嫩,彷彿是六歲孩童口音。特別是當娘親二字說出口時,胸中竟也有幾分熱切期待之感。

皺著眉凝思了片刻,才終於醒悟。這應該是宗守那十三年記憶中一個片段。

前面的人影,這時正大笑著回過頭,俊朗的面孔,滿佈著豪氣,目光又凌厲無比。

「要隨我去看你母親可以,不過一身本事,卻不能差了。二十年,只需要二十年,我們就去看看,那號稱雄霸八百小千世界的陸家,到底是怎樣的強橫——」

宗守的目光微微一縮,這個人影,豈不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位血狂妖聖,九尾天狐?

還未來得及細思,眼前的畫面,就都紛紛崩碎。宗守的意識,順著那記憶長河流淌。不多時,就又到了一塊記憶畫面中。

這次換作一個寬闊的校場,旁邊擺放著許多石鎖,與大量的刀槍劍記戟。

自己的胸腹,正是劇烈的喘息。身體也似乎在承受著劇烈的鍛煉,無比疲憊。

胸膛之內,卻憋著一口氣,無盡的不甘,充斥心田。恨天地如此不公,恨自己的身體,如此無用。

仍舊是那個中年男子,不過此時的眼中,已是銳氣全無,反而全是心痛內疚之色。

「好了守兒,你輪脈未開,是因你身具人妖雙脈之故。練不成武,不是你的錯。再折磨自己,也是無用。無法走武修之道,不是還可修行魂力?過些日子,父親就送你去臨海書院——」

記憶再次破碎,當宗守的眼前,再次由無數畫面碎片,逐漸平湊出一個場景時,卻是在一個狹窄的走廊。

宗守行走在內中,只聽兩旁,無數的細碎聲音,傳入耳中。

「這個人,莫非就是乙班那個廢物?用了三年時間,仍無法開闢魂海?」

「就是他,據說這人,還是乾天山的世子,未來的妖王殿下——」

「切!妖族素來都以強者為尊。那些乾天山的人,怎會服他?豈不已經死定?」

「可笑,既然天資全無,就該自己走人!白白佔著一個名額,一處靈地!」

與之前不同,此刻宗守胸內。那不甘愈發的強烈,憤恨之意,更是激湧。而除了這些之外,更有著一絲絲的絕望,充斥心底。

接著不止是宗守這十三年的記憶,便連他的前世,遭遇的那些不公,苦難,也都一一翻出。

幼年喪父的悲傷,以幼沖之年,獨力奉養病母。打工之餘,硬生生憑著每日不懈的苦讀,考入至東臨雲界最高學府。卻被人以權勢搶去了名額,最後連學業都無法完成。母親傷逝,孤零一身。

之後奮力拚搏,在商場上,漸漸顯露出才華,卻又被人妒忌排擠。只能淪落到,在圖書館打工餬口。

宗守卻笑嘻嘻的看著,好似不關己事。然後一揮手,眼前的幻像,都盡數散盡。

再睜開眼,只聽那蕭聲仍在繼續,依舊迴旋婉轉。而趙嫣然本人,似乎心神也全然沉浸在內,神情專注之至。

宗守啞然失笑,懶洋洋地把背往後一靠,竟是極其舒適的,斜躺在車簷之下。

然後便在那蕭聲再次一個節奏轉換之時,用手中的松紋風劍,連帶劍鞘,在身旁輕輕一敲。

聲音不大,可這金木交擊的聲響,卻讓那蕭音,忽然一滯。

淒婉的意境,也立時消失無形。

趙嫣然不由是神情詫異地看了過來。望見宗守竟還保持著清醒,笑意吟吟。本能的,就是一陣驚愕。

皺了皺眉頭,趙嫣然正欲變換音調,一波波精神異力,往那翻雲車方向陣陣瀰漫。卻只見宗守,拿著劍又是一敲。這一下,是突兀至極,也恰到好處,竟使她的簫音,忽然淆亂。僅存的一些意蘊,也蕩然無存。

而沉浸在回憶中的尹陽與初雪,也在這時,漸次恢復清醒。望見眼前的情形,先是一陣不解。然而僅僅片刻,就各自冷汗涔涔,目中含悸。

趙嫣然的眸子裡,也是微含冰鋒。一次可以說是巧合,可連續兩次,卻絕無法以意外來解釋。

眼前這人,竟是真有破解自己這一首黃泉幽冥曲的法門。

還來不及思考怎麼應對,第三聲敲擊,已是再次響起。

這第三次,不單是使她只覺自己簫音混亂,就連自己體內的內息,也彷彿有些不穩。更有一股氣,堵在胸口處,宣洩不得。

趙嫣然目光閃了閃,停頓了片刻,卻仍舊將後面的音符吹出。

接著就只見對面的宗守,唇角又邪魅無比地挑了挑,又是第四次,用劍敲擊在木板上。

使她的簫音,不但是再難以為繼。左胸旁外衣上的血暈,更在這瞬間,擴大了足足一圈。

那人面桃花似的臉,此刻也彷彿蒼白了幾分。

只是當那眸子裡的冰寒退去,竟仍無半分惱色,那股狂熱之意,卻更是熾烈無比。

眼前這個年紀還不到沖齡的少年,居然能給她如此驚喜!

「宗守你真的才只十三歲而已?以前可曾學過音律?我這首黃泉幽冥曲,就連我那幾位師妹,也素來都是無可奈何。能夠從我曲中,自己掙脫出來,就已是不凡。能夠再將我這曲子破去,就更不是凡俗武者,能夠辦到。似你這樣的璞玉,叫我現在,又怎可能放棄?這樣如何,你如果答應。除那十二幻焰火蓮的蓮子之外,人家還可送你三顆煉胎丹。你要是再不答應,我也不是沒辦法強來——」

宗守暗暗一歎,有些苦澀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這個瘋女人,看來還真是盯上自己不放了。

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尋個辦法,打發了此女。卻忽的只覺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而來。

再抬起頭看向上空時,只見那雲際間,赫然一條龍影,正在三百丈高空處,蜿蜒而來。

宗守不由長鬆了口氣,等了足足十日時間。這一位,總算是到了。

第052章 凌雲龍若

那龍影轉瞬即至,不過頃刻,就已到了馬車的上空。大約六十丈長,仔細看時,卻並非是真龍,而是一隻巨蛟。頭有一支白色獨角,腹部生有四爪。骨肉卻還未真正成型,軟趴趴地縮在腹下。沒有龍鱗,也無龍鬚,體表光滑。不過形態,倒是威勢十足威猛。

那寬闊的蛟頭上,還站著一個紫色人影。身背著一口桃木劍,衣袂飄舞。面孔白淨,神情卻略顯峻冷。俯視了下方一眼,便拍了拍那支獨角。

然後碩大的蛟頭,猛地降下。使那十八匹踏雲駒,數百頭沼狼,更加的難受。紛紛身軀戰慄,目含忌色。

此刻無論是那尹陽,還是初雪,神色都更是凝然。

宗守口裡,卻微不可聞的,一聲冷哼。

「切,這傢伙,原來這時候,就已經這麼愛耍帥扮酷了——」

他聲音低沉,旁人聽不到。近在咫尺的素初雪,卻是字字入耳。轉過了頭,一臉奇色道:「少主你認識這人?還有耍帥扮酷是什麼意思?」

宗守立時尷尬的一笑,想起這個時代,還沒有這兩個詞。

不過眼前這個人,他還確實是認識。神皇遊戲中的虛擬史實人物之一。不過這款遊戲的開發商,看來還真是惡趣味十足。果然是一如其宣傳,盡全力做到了真實,就連這人的性格喜好,居然也不差分毫。

那人從蛟頭上飄然而下,望見趙嫣然時明顯一怔。友好地一笑後,眼眸內卻明顯浮出了幾分防備之色:「原來是七靈宗嫣然姑娘,實在好巧。本人凌雲宗群英殿首席龍若,這裡有禮了!這位可是乾天山宗守世子?不知能否有閒暇,與我一敘?」

後面一句話,卻是朝向翻雲車的三人。此人的眉心間,更隱隱透出幾縷幾不可見的藍色光華,照向了宗守。

宗守言語裡,雖對此人是不屑之至。可當與這人說話時,卻是腰背挺直,肅穆莊嚴,再沒有半分憊懶之意。

倒不是刻意對此人討好,而是尊重,對一位大敵的敬意。

「閒暇自然是有,而且是求之不得!」

笑著斜睨了那趙嫣然一眼,宗守站起了身,也從車上步下道:「龍若先生至此,可是為了十日前,丹靈山之事?」

「正是為此而來!」

龍若點了點,接著卻是突兀的一手探出:「世子可能讓我探一探脈?」

口裡雖是在詢問,龍若的手卻沒半分客氣,直接強抓住了宗守的腕脈。閉目探查,先是驚喜,緊隨其後,又是濃濃的失望。

鬆開手時,龍若更微微一聲歎息,言辭懇切道:「不瞞世子,此次龍若乃是奉命而來,為幾日前丹靈山之事致歉。集英殿首席梁妙子被人蒙蔽,受賄徇私,如今已被懲處,鎮壓萬風塔二十四載。丹靈山首座靈微子不查,也已退隱潛修。慚愧,令尊昔年曾對我凌雲山,有過援手之恩。如今出了這種事情,實在令我全宗上下三萬弟子,都為之蒙羞。宗門不幸,竟出此不肖之徒,還請世子見諒!」

龍若一邊說著,一邊更朝著三人深深一躬身。宗守忙側過身,表示不敢受其大禮之意。心中再怎麼對凌雲宗不滿,此刻也只能大度的一笑。

心忖這人,果然一如後世遊戲裡的性情舉止,彬彬有禮,不溫不火,儼然是正直君子的模樣。不過其行事風範,確然有股旁人難極的大氣。

隨即又只聽龍若語氣一變道:「本來龍若還有一事相詢,想問世子,是否還願拜入我凌雲宗門下。此事乃我宗宗主所托,若是世子答應,可直接為我宗嫡脈弟子,入宗主門下——」

那趙嫣然眉頭立時皺起,她本就奇怪,貴為凌雲宗群英殿的首的龍若,居然會對宗守如此重視,言辭之間,也是極其謙和,彷彿真是極其內疚。

此刻聽龍若之言,卻更是好奇,凌雲宗的嫡脈弟子。不但意味著凌雲宗的聖地,宗守可任意出入,所有秘典都可翻閱,每月都有大量的財物供應,日後也有著競爭宗主的資格。

下這麼大的本錢,只為將宗守籠絡門下。實在令人不能不在意,二人口中十日前丹靈山之事,到底是有什麼玄虛。

而尹陽與初雪,卻都是面現驚喜之色。只盼著自家世子,馬上點頭才好。

宗守卻微微搖頭:「既然說是本來,也就是說龍若先生方纔,已經變了主意是麼?」

那龍若又是一聲輕歎,面上全是遺憾之色:「正是!原本龍若的想法,是即便世子不答應,也要將你捆回我宗。三百四十三息破去我宗小羅天劍陣,短短兩個時辰,就臨摹出我宗十二天符。這等符武雙全的天賦悟性,別說是嫡脈弟子,就是我宗的下任宗主,也可以做得。不過方才龍若探脈時,卻發現世子體內的情形,遠不是雙脈之體那麼簡單。即便我宗,傾盡全力為世子,取來修行雙脈的功法,只怕也無濟於事。世子靈法還可修持的遠些,練氣術卻最多只到秘武師之境。不過嫡脈弟子不成,還可為內門弟子。我宗同樣可傾盡全力,為你尋覓良法——」

趙嫣然的瞳孔立時猛縮,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三百四十三息,破小羅天劍陣。兩個時辰,臨摹出十二天符。莫非指的是那明劍台與天符台?

這龍若,確定不是開玩笑?

宗守心底卻微微一沉,倒真是沒有想到,自己除了雙脈並行之外,居然還另有隱患。

不過這心情,也只陰翳了片刻,就又恢復如常。

他本就對凌雲宗不怎麼待見,也沒想過要拜入其門下。聽到後面幾句,更是暗自冷笑,懶得搭理。自己這副生來的性子,豈肯食這磋來之食?

即便是真的無法修行又如何?他宗守,還用不著人施捨!

這龍若的言辭,看似溫和,可那抹冷淡疏離之意,卻掩藏不住。

也不顧身後初雪的焦急,沒怎麼思量,宗守就直接搖了搖頭:「謝過先生厚意了,宗守既然已確定無法修行,也算去了這一執念,此生之願,就是遊歷四方,看看那雲界五陸十二島,壯麗山河,就不再麻煩貴宗了。」

龍若似乎也不意外,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不過那日之事,我宗卻不可不做補償。昔年祖師也曾定下規矩,無論是誰,只要能夠同時破去劍陣,繪出那天符。就可由我宗玄字寶庫中,任選三物!那寶庫太大,我沒帶來。不過此番倒是特意取來一些東西,或者世子能夠用得上!」

說話時,龍若信手一揮,身旁就是幾百件樣式各異的物品,或是丹藥,或者兵刃,又或者武學秘典。陸續憑空顯現,懸浮在其身前。

宗守暗暗奇怪,他還真不知凌雲宗,有這規矩。前世這明劍台與天符台的劍陣天符,他不知完成過多少次。可除了一個凌雲宗嫡脈弟子的身份之外,他創建的那些人物,卻沒一次,拿到過什麼實物獎勵。

第053章 破除秘禁

心中不解,宗守卻仍舊淡淡一笑。有心不取,可望見那龍若目內那一閃而過的絲絲異色時,心中微沉。稍一沉吟,就逕自走了過去,隨手取了兩個藥瓶,一件玉珮。

凌雲宗天地玄黃四大寶庫,收羅天下奇珍。以天字為貴,地字其次,玄字居三。

不過內中的珍藏,亦無一不是難以計價之物。

而此刻龍若取出的,也確然全是稀世罕見的珍貴之物。

他不知凌雲宗,到底是為補償他,還是真有其事。反正若是不拿,這凌雲宗只怕反倒不會放心。在這時候,也乾脆不跟這些傢伙客氣。就當是宗未然,那枚凌雲朱令的補償。

趙嫣然已經從驚異中緩過神,此刻見狀,不由是再次皺起了眉。宗守剛才選擇的東西,實在平平無奇,也不是這些東西中,真正最珍貴之物。

那龍若面上,卻似是對宗守的知趣,極其讚賞。浮出幾分欣賞笑意:「一瓶血雲髓,可壯皮膜,生血肉。只需一滴,就可抵常人一年練皮之功。十顆天樸丹,可以壯先天之氣。世子可是為你這僕人做準備?還有這塊龍靈玉璧。可定心神,壯氣血,固胎息。你身邊這小女孩,也是靈武雙修。可惜靈師資質,稍稍差了點。氣海魂海,無法諧一。此物正好合適,可助她突破秘武師境界。世子果然是有心人!」

話落之時,那龍若又把一塊令牌取出,慎重其事地虛空懸托,送了過來:「方纔那些東西,只是祖師承諾之物,此物才是我宗真正補償。絕品金令,相信此物,再不會令我宗蒙羞。還請世子一定收下!日後無論何事相求,只要是不違正道。凌雲宗上下,都定會傾盡全力,相助世子——」

宗守斜眼一望,側目看了看。只見那紅色令牌之上,並非是原本的金線,而是三條紫線,刻在令牌一端。這已是他所知中,凌雲朱令中,最高的等級。

這次卻並不伸手去接,而是笑著搖了搖頭:「令牌我就不要了,不過宗守恰巧有事,要求到貴宗。龍若先生既然知曉,我有成全這僕人的心思。自然也能看出,他體內的情形。就請先生助他一臂之力,將他體內的那些禁制,打開如何?」

尹陽古井無波的臉上,立時微微動容。趙嫣然亦詫異地,看了這三旬男子一眼。

而龍若聞言,卻竟是一陣猶豫,現出苦澀之色。許久之後,才遲疑著解釋:「你這僕人的禁制,乃是其師門所下。龍若能夠解開,也非是什麼難事。不過卻有插手他派門內事務之嫌,怕是有些不妥——」

話音未落,就見宗守的目內,隱現冷諷之意。不由是苦笑一歎:「也罷!龍若出手就是,一切後果,都由來我凌雲宗承擔。」

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尹陽的體內,立時就是一點點紅色的靈光,從膚表溢出。口中也突然劇烈咳嗽,半跪在地。直到兩條金絲,從尹陽胸腹中,破體而出,帶起了一蓬鮮血。

血液灑出,尹陽的面容,卻絲毫不見委頓。反而是嘶啞著聲音,一陣如野獸般的低吼咆哮。彷彿被久困的凶獸,突然脫出了牢籠。吼聲中雖已刻意在壓制,卻也仍壓抑不住,滿斥著狂喜與豪放之意。

而僅僅數息之後,其身周左右,就出現一陣陣氣旋,罡氣失控溢散,將周圍的雜草,全數絞碎割斷。竟是在這兩條金絲才剛剛取出片刻,就突破了最後一脈,進入至身輪九脈巔峰——

那龍若毫不理會,眼神頗有深意地,再次仔細看著宗守,半晌之後,仍是搖頭:「可惜了!世子不止是天資過人,就連心智,也遠過常人,只遺憾這蒼天不佑,不能讓世子成就一番事業,實在令人扼腕。今日解開此人禁制,只是小事。那凌雲朱令,仍舊有用。只是十天前丹靈山之事,我宗卻意欲瞞下,還請世子見諒!」

留下了這句話,此人也再不多言。將那幾百件奇珍,全數收起後,又把那枚凌雲朱令拋下。就身形飄起,回至那蛟龍的頭頂。

竟是一直都未與趙嫣然說上一言半語。除了初來之時,打了一聲招呼,其餘就當此女是空氣,並不存在。言語間,更不瞞她,似是也不愁趙嫣然四處宣揚。

自然也沒有半分,給宗守解圍之意。

而趙嫣然那邊,也自始至終,都是目寒如刃,死死盯著龍若。在後者乘蛟離去之時,殺意更是增至頂峰,毫不掩飾。

宗守看得是微微遺憾,這七靈宗與凌雲宗,雖是當世互為敵手的大派。

不過看今日情形,還遠不到日後,兩宗間不死不休的情形。只是互有忌憚,老死不相往來而已。

又暗自嘲笑,這凌雲宗送的這些東西,明為祖師遺令,卻原來還是為封他之口。

——不是為了劍陣天符,而只是為凌雲宗,一個其實不值一提的負義。仔細想想,這個龐然大物,也實在可怕。

不過這一次還是賺了,一瓶血雲髓,十顆天樸丹,只需一個月時間,就可造就出一位先天武師。而那塊龍靈玉璧,則更是難得。自然還有這一枚,絕品的凌雲朱令。

他先前對此物是表現得毫不在乎,此刻當龍若離去之後,卻是笑嘻嘻的,把那紅色的令牌抄在手中。

心安理得,忖道即便這東西自己多半用不上,也不願去求這凌雲宗辦事,不過日後拿來賣錢也是不錯。

絕品的凌雲朱令,世間可僅僅只有三塊而已。

他身旁的初雪,這時卻是有些憧憬地,仰望著那衝入至雲層中的巨蛟道:「那位龍若先生,也是靈武雙修?能御蛟而行,也不知他修為,高深到了何等地步。看起來比君上還要厲害些,也不知他,有沒有到天位與日游之境?」

「他算什麼靈武雙修?只是學了點練體之術而已。不過一身魂力,倒是勉強至日游而已。身為凌雲三代首席,這點本事,也沒什麼誇耀之處。」

趙嫣然一聲冷笑,下一刻,卻又微微一凜。看向了尹陽,只見這三旬中年,此刻的氣勢,竟如野獸一般,狂烈暴戾。那眼睛裡,也是殺機滿透,凶烈無比。

彷彿只要她,對宗守稍有敵意,就要撲擊而上。趙嫣然雙眼微瞇,又是一聲輕哼,視線重又回來了宗守身上,目中異澤連閃:「凌雲宗那位祖師,昔年為求一絕世之才以承其絕學,故此才在諸多道場設下明劍與天符二台。那十二天符神碑與小羅天劍陣,在中央雲陸,也是鼎鼎大名。卻不意今日被你破去了。三百四十三息破陣,兩個時辰內繪符,可是真的?」

宗守笑了笑,也不置可否。龍若雖是走了,不過這妖女,他也不愁自己無法應付。

本是打算借龍若之力,擺脫掉此女。想來那凌雲宗,絕不願見他,成為這趙嫣然的鼎爐。

不過眼下這情形也不差,自己身體內的那個未知隱患,應該已足可讓這妖女自己放棄了。

接著卻只見趙嫣然忽地將劍掣出,遙指過來,粉面上全是熾熱之意:「拔劍!倘若今日你能擋我不用先天之氣的百劍,那鼎爐元胎之議就再也不提,更可奉上三顆煉胎丹,三顆雪魂丹。若是不能,日後你就為我之僕!」

第054章 賭約鬥劍

「——今日你能擋我不用先天之氣的百劍,那鼎爐元胎之議就再也不提,更可奉上三顆煉胎丹,三顆雪魂丹。若是不能,日後你就為我之僕!」

宗守聞言一陣意外,這次真是有些怔神。這趙嫣然的性子,還真是無法意料。

他本以為此女,絕不會再提此事,彼此間也再無什麼關聯。

全然沒想到趙嫣然會一下又思維跳躍,突然間又想要與他鬥劍。看此女神情,還似乎還極其認真。一副若他不肯,就必定不肯罷休的架勢。

歪著頭,手中只沉吟了片刻,宗守的松紋風劍,就已果斷出鞘。

雖是麻煩了一些,不過能夠如此了結也算不錯。三枚練胎丹,三枚雪魂丹,這一戰,他賭了!其實被逼迫至此,也是不得不然。

不過還未上前,就被初雪死死拉住,急道:「少主,別管這魔女!就是不用先天真氣,她真氣也強過你好多。這一戰,根本就不公平!虧這魔女還好意思說要鬥劍!大不了,與她拚命就是。初雪不怕死的。」

尹陽手中的刀,也是溢出一點點的火星。周圍那一片水漿密佈之地,赫然冒出無數蒸騰熱氣,面上卻冷如萬載玄兵:「世子,尹陽如今,已自信可攔住此女!可以不用顧忌——」

趙嫣然不屑一笑,懶得去與初雪計較。只唯獨尹陽,讓她稍稍在意。也不知此人是否被那兩根金色絲線,困鎖太久。一身根基,練得厚實無比。此刻脫開靈法禁制,突破身輪九脈之後。一身氣機竟無半點不穩,反而迅速穩固下來。隱隱然,已是身輪巔峰。甚至又再次現出突破之兆。

整個人就好似沉寂了許久,匯聚無數熱力的火山,噴發在即。

宗守心中微暖,手指在初雪的腕後側輕輕一敲,就令其玉臂酥軟。輕鬆掙脫,站到了趙嫣然身前。同樣劍指身前笑道:「一百劍,三枚煉胎丹,三枚雪魂丹,這可是嫣然小姐說的!可別事後反悔——」

說來奇怪,當宗守一舉起手中的劍,就再無之前那閑雅不羈,好整以暇的憊懶模樣。整個人威然肅穆,宛如是才剛開刃的劍,鋒芒乍閃。僅僅片刻之後,就又歸於平淡,斂去了所有的鋒銳。

趙嫣然先是怔了怔,接著又面含贊意。也只有這樣的劍道天資,才有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破去凌雲宗那十八劍傀儡。一時更是見獵心喜,戰意澎湃。

當沼原中一陣輕風拂過,趙嫣然那飄然如仙的身姿,忽然就消失在原地。整個身影,彷彿都潛入到了風中,肉眼難見。

尹陽的握刀的手,緊緊地一攥,肌肉下意識的繃緊。而初雪根本就望不見,趙嫣然的身形軌跡。待反應過來時,耳旁就聽得一聲令人耳膜震破的兵器震鳴。

宗手無悲無喜,立於場中,淡淡的望著前方,手中的劍,忽而左刺,忽而右斬。身周響起一連串密集的鏗鏗鏘鏘的聲響,劍刃交擊。卻固守原地,從容不迫。口裡數著:「九,十,十四,十五——」

兩人的劍速都是極快,有時來不及數,就直接跳過。心中暗道,這女子的性格,雖是古怪了一點,不過還算信守承諾。不但沒動用先天真氣,反而把劍上的出力,一直控制在武師之境。

唯獨這滲入靈師控風之術的身法,哪裡是身輪一級的武師能夠擁有?實在作弊啊作弊!開了外掛了。

又是『叮』的一聲震響,比之先前十數次交擊,更響亮數倍。

宗守目光一沉,只覺右手微微麻木,胸中氣血翻滾,明顯感覺那力量,增強了足足十數倍。一絲絲冰寒之力,沿劍而上,使前端一小截劍身,瞬間滿佈冰霜。

冷冷一笑,宗守毫無顧忌地,在身上拍了一張搶來的炎身符,只覺全身一暖。依然是無半點退讓之意,所有氣力,都匯於劍尖一點,隨手就往身側刺去。

又是一連串劍擊之聲,二十餘次交擊,那劍身震鳴之聲,都是一次高過一次,力量真氣也是每過一劍,就強上數分。宗守卻毫無怯意,以劍對劍,身形挺立如故。

初雪看的是詫異無比,以宗守的修為,哪裡可能與身為先天武師的趙嫣然一爭高下?

直到視力逐漸適應,才漸漸地驚覺,宗守的每一劍,都是擊在那趙嫣然劍脊又或劍鋒之上。部位不定,承力往往都是最小。

卻更是驚駭,往前踏出幾步,恨不得再瞧得清楚一些。趙嫣然的身影如此之快,宗守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又如何能分辨出趙嫣然的劍路?提前如此之早,就能做出預判?如次精準的,找到最佳的承力之點。

堪堪到第六十五劍時,那片區域都已是被劍影籠罩,無數寒霧,四下溢散。

宗守也不再堅持,每當那冰寒劍勢過於強盛之時,便乾脆退開。腳下忽而前進,忽而後退,在重重劍影中,進退自如。

竟反過來以那巧妙的步伐,干擾著趙嫣然高速奔行的身影。一邊還指點著初雪道:「雪兒可看清了?你出身虎貓一族,生來就敏捷過人。不過以你那速度,若只用來閃避纏鬥,那就太可惜了!」

此刻不止是初雪,就連尹陽也是若有所悟,目不移睛。而趙嫣然則是氣得面色鐵青,一聲冷哼。霎那間所有幻出的身影,都收於一處。一劍穿出,有如天外飛來,帶著破空劍嘯,忽然而至。

宗守神情也是一凝,還未交鋒,就已感覺沛然不可當的巨力。卻冷冷一笑,身形微微晃動,忽左忽右。引得那劍鋒,也是隨之變幻不定。

就在那酷烈劍勢,現出衰弱之勢時。腳下又連退數步,松紋風劍乍然刺出。劍鋒交錯,兩口劍立時就是一連串的劍旋攪動。宗守似是傾力要將這劍勢引到一旁。趙嫣然則乾脆順勢,要將宗守手中的劍絞飛。

就在那旋絞之勢將盡,松紋風劍漸顯不支,眼看就要脫手飛出,趙嫣然的目中,也流露出遺憾之時。宗守步伐再變,劍驀地一壓。借助劍旋之力騰空向前,一道劍影,直接掃向趙嫣然的咽喉!

近在咫尺,狠辣凌厲,也突兀到了極點。

這一瞬間,宗守的劍,就彷彿是來自於地獄冥河的凶刃!瞬閃即至,冷酷決絕!

趙嫣然竟生出了幾分慌亂之感,身形急退,往後飄去,直退至十丈之外。可待得落地之時,脖頸間,卻出現一道深深血痕。

再看宗守,已經回到了原地。之前顯出的鋒芒,再一次消失,依舊是淡漠如故。

趙嫣然的手,卻微微顫抖,全是不敢置信之色。即便是之前,聽龍若說這眼前少年,曾破去小羅天劍陣,臨摹出天符,也不及此刻的震驚。

——方纔她看到什麼,劍意!居然是劍意!

不似那口飛刀般,只有空架子,而是真正強橫無比,令她心神震懾,幾乎無法移避的武道意念!

——明明不該出現在這少年身上才對,這種力量,遠遠超出了武師的層級,便連身為先天武者的她,也無法觸碰。可偏偏方纔那一劍,好似形神皆備,又似是而非。即便不是,也相差不遠。

一霎那間,趙嫣然先是懼悚到了極致。接著那股不敢置信的驚異,也同樣升至到了頂點。

不意那凌雲龍若,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以武師之身,居然就已能窺見那劍意玄奧。這個少年,又怎能只用天才二字來局限?如此天資,又怎可能受其體質所限?

日後若那龍若得知,不知又將會是怎樣的後悔——

第055章 劍道通靈

定下心神,趙嫣然再仔細回憶,方才確證方才宗守那一劍,其實還遠未達到劍意的層次。

然而此刻回想起其身影,劍技,步伐,甚至每一個最微小的動作時,卻立時只覺一股獨特的『韻』,含於其內。

但凡武者,能夠初窺武道之門,掌握了一定武學要義,那麼其一招一式,一舉一動,都可擁有一種特有的韻律。

而宗守的劍術,不但有著劍韻,令人賞心悅目。更彷彿是劍韻,劍勢,劍意俱全,甚至隱隱達到了『魂』的層次!

並未真正實現,可確實蘊含著一種深邃難測,難以捉摸,又強橫無比的武道意念!

深呼了口氣,趙嫣然再次望向宗守。之前不覺得,可此刻望時,卻覺這半妖少年的身姿,看似有些單薄廋弱,其實卻內蘊英氣,實是挺拔不群,天賦也出色到了可怕。

內心深處一股殺機,幾乎難以壓抑地升騰而起。趙嫣然身周的氣場,立時變化。無數的冰粒,隨風飄舞。百丈方圓裡,竟飄起了雪花,手中的劍,也漸漸透明,澄澈剔透,有如水晶。

令人寒徹骨髓的殺意,也牢牢的鎖定著三十丈外。這樣的人物,她絕不能容他活著!

宗守也是微微動容,抬起了眼瞼,冷冷看了她一眼。後踏半步,長劍往左側微斜,整個人的氣機,也隨之一變,與先前又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之前是從容不迫的飄逸,此刻卻是巍然不動之磐石。在這意念壓迫之下,那單薄身軀,卻有如高山般雄魁。

趙嫣然眉頭略蹙,只覺自己蓄勢待發的劍勢,竟又是一滯。

腦海裡下意識地閃過一句話——守如源山之固,攻如烈鳥之捷!

所謂源山,是中央雲陸最高的一座巨大,高有三萬四千丈。有峰四十九,龐大無比。而烈鳥,則是西方雲海的閃烈鳥,出生時就是五階妖獸,以迅捷聞名,飛翔之時肉眼難見,一閃即逝,較之那些神獸之屬,也不差分毫,故此被名為閃烈鳥。

方才交手時那最後一劍,確然可當得起烈鳥之捷。在她狂攻之下,堅守足足六十五劍,未退半步,也可稱得上是守如源山之固!

不過那時宗守的守禦,卻遠遠未如此刻般,令她印象深刻。

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又涉及到武道之勢的交鋒。

就如同之前吹奏那黃泉幽冥曲時的情形一樣,都是準備了許久,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節奏被生生打斷。

手中的劍,明明還未發出,就有種再難以為繼之感。

——而且一前一後,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武道意念!

此刻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凌雲龍若日後,必定後悔,說不定更會為今日之事,捶胸跌足。

又不自禁地,開始惡趣味地想像,凌雲宗那位宗主,倘若看到這一幕,會不會直接將龍若,也打入那萬風塔裡,鎮壓個十年八載?

側目再望向一側,只見那尹陽也不知何時,已至宗守身後,大約二十丈處。整個人有如張開的弓弦,敵意森然。趙嫣然蹙了蹙眉,目中的那些許殺機,終還是漸漸退去。轉而好奇問道:「宗守你知不知道劍意?」

宗守挑了挑眉,感覺眼前這瘋女人,不但已沒了殺意,便連戰意也沒剩多少。卻仍不敢鬆懈大意,只輕輕點了點頭,毫不眨眼的撒著謊:「聽說過,古典中有不少記載,不過沒親眼見過——」

前世的他,身為神皇遊戲內,雲界七皇之一的劍皇談秋,又怎麼可能沒見過劍意?

即便是現實之中,也同樣早已掌握。

不過以這『宗守』十三年的經歷,也確然沒可能見識過,這種專屬於天位武者的東西。

趙嫣然卻只覺嘴裡有些發澀,也覺以宗守的出身,絕不可能見識過那等高深的武道。

只是心中那複雜心緒,卻更是難以言喻,甚至有點心灰意懶。

沒有親眼見識過,也沒人指點,就能掌握她夢寐以求的劍意——

驀地撤劍,回入鞘內。趙嫣然乾脆無比地,將兩個藥瓶,隨手向宗守一拋。

「宗守公子已然劍道通靈,加上之前那飛刀,已是使用三種劍意。我勝不過你,這是劍斗的賭注。是我狂妄了,以你做爐鼎元胎,嫣然日後的生機,恐怕還不足一成。只希望你我日後,莫要再見——」

藥瓶拋出時,趙嫣然面上,就又恢復了略顯輕狂的笑意。深深望了宗守一眼,就轉身而去。

赫然是在冰上滑行,一路掠過之處,那些沼澤水漿,都紛紛凍結。此刻奔行之速,居然毫不遜色於龍若的那頭巨蛟。

宗守看得是暗暗咋舌,心忖自己還真是小看了這些古人,不意這冰系的功法,居然還有這樣的用處。

不過這趙嫣然,雖是只有先天之境,一身真氣,卻也強橫厚實到可怕。居然可用來趕路,實在是奢侈。

接著又眉開眼笑,看向手中的藥瓶,先前的高手風範,也蕩然無存。

這裡面的六枚丹丸,可都是好東西。

煉胎丹這名字普通,顧名思義,就是能輔助鍛煉胎息的丹丸。不過卻往往只有那些大宗門,大勢力才能擁有。

而且因藥方各有不同,藥效也有差異。乾天山也有煉製,不過效果卻是最差的。據雪兒說起,宗未然就存了將近四十顆左右,在三陸錢莊,已是乾天山十年的積存。可惜是在總號,如今取不到手。

而七靈宗的練胎丹,又額外不同一些。被雲界的武人,稱為『七靈練胎丹』。不止是內練之時,可以用來築基。到開通身脈,進入外練層次之後,也同樣有著奇效。

應該是七靈宗,特意為趙嫣然準備。至於那雪魂丹,則更是七靈宗,獨有的一種針對神魂的靈丹。每一顆,都可壯大魂力,純淨魂海。

某種意義上,只這六枚丹藥的價值,其實不遜色於龍若贈送的三件寶物。

若非是為了這東西,他是白癡才會去與那瘋女人單打獨鬥。

這趙嫣然的一身武學靈法,都頗是不凡,可稱是人中雄傑,可為何他前世,卻沒有聽說過?

正有些走神之時,卻驀地只覺初雪走到他身邊,神情有悻悻道:「這女人好奇怪的性格,還有凌雲宗,也是沽名釣譽。那龍若,既然明知她是奼魔宗的人,為何不動手?」

宗守莞爾,手指頭彈了彈初雪的額頭道:「以後見了人家禮貌一點。這女人手段雖狠毒,可你也別魔女妖女的亂叫。這七靈宗,可不是真的魔宗——」

見素初雪愕然,宗守又是一陣頭疼。七靈宗雖被人視之為魔,不過與真正的魔道,卻又有些區別。所以那凌雲宗,此刻並不將之視為真正大敵。

這涉及到荒古紀元時的爭鬥,宗守自己也有些不清不楚,只知道一些大致的輪廓而已。

第056章 靈族血約

據說荒古時代,不但是武學昌盛。人文學術方面也是百家爭鳴。

而七靈宗奉為祖師的羲子,就是其中之一。

主張的是這世間人人平等,無論強弱,無論出身,都有同等的權利。世上的那些王族權貴,都該被全數打翻,讓萬民自己做主。

這樣的學說,自然被世間所有權貴強者,視為歪理邪說,極力排斥,將之與那些魔道並列。

羲子創下蒼生道,傳授學術。欲在釋道儒法墨之外,另成一家,為天下蒼生謀福祉,最終敗亡而隕。不過此人的幾位出色門徒,卻將其理念傳承了下來,而七靈宗就是其中之一。門下全是些女子,故此又名奼魔宗。

傳說幾千年前,其行事手段,是極其激進。認為只要理念是對的,最終能達到世人平等的目的,那麼無論採用什麼的手段都可,故此愈發的被人視之為魔。

如今的作風雖是好了些,卻依舊有些偏激。只看那幾位跟隨趙嫣然的武者下場,其風格就可知一二。

到後世時,人們已逐漸接受羲子的思想。這個宗派的魔道之名,自然也被翻案,卻也仍舊被人厭惡。

不過這些事情,該怎麼跟初雪解釋清楚?皺著眉頭想了想,宗守決定更直觀一些:「據說凌雲宗現在有天位之上的武修二十三位,日游之上的靈師十七位。而七靈宗那邊,同階的強者,數目只差了區區三位而已,同樣是當世大宗。你說那凌雲龍若,會不會輕易與趙嫣然動手?」心中補了一句,除非是那龍若,確定了他能夠修行習武,否則又怎會輕易為了他出頭?

面對七靈宗這樣的當世大派,若是趙嫣然態度堅決。那麼哪怕是那枚朱令,也未必就靠譜。

「原來是欺軟怕硬!」

初雪立時醒悟,她再怎麼遲鈍也知道,若是這兩個大宗一旦鬥起來。整個雲界之東,立時就要大亂,生靈塗炭。

又暗暗後怕,若是自己的言語,真把那瘋女人惹惱了。豈不是吹一口氣,就可滅了他們乾天山?

不過這凌雲宗也還罷了,可這七靈宗卻為何沒聽說過?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隱世宗派。

倒沒懷疑宗守,為何會知道這些。以宗守的世子身份,對這些真正的大宗派知道的多些,並不奇怪。

又想即便當世大宗又如何?都已經找上門來,難道還不許他們還手?大不了,拼掉這條性命就是。

「這女人脾氣雖是古怪一些,不過說話倒還算數。對了!她說世子劍道通靈,又是什麼意思?我剛才看少主使劍,覺得少主真的很高明很高明,那麼凌厲的劍,都能平分秋色。可究竟高明在哪裡,就不知道了——」

宗守噗嗤一笑,這個他可說不清。方纔那一戰,其實他已超常發揮。在那瘋女人的壓迫之下,以這具殘弱之軀,使出遠超過自己實力的劍術。

不過若論到劍道,卻又不止於此。

這時又見尹陽走了過來,面容冷肅,神情依舊凝然無比。

「尹陽有一事,想問世子。方纔那龍若的手中,明明有更珍貴的靈藥奇珍,為何世子不選?為何又要為我,浪費一枚絕品凌雲朱令?又是怎麼知曉,尹陽身受宗門禁制之困?」

宗守一陣錯愕,思索了片刻,也眼神認真地正視著尹陽:「那些東西即便再怎麼珍貴,對我也是沒用,倒不如成全了你們。日後我宗守安危,恐怕都要靠你與初雪。至於那絕品凌雲朱令,若我說自己,即便是死,也絕不願為自己的事,去求那凌雲宗一星半點,不知尹叔可信?至於你身上的靈法禁制,我曾聽說你是出身名門。想來一位得我父王如此看重的大宗子弟,不至於才這點實力,應該是另有緣故,故此才有些猜測——」

在雲界能當得起名門二字的宗派不多,即便最弱的宗派弟子,實力也非是尋常人能比。三十歲,才進入七脈秘武師,這資質實在稱不上太高。

其實初開氣海之時,他就已覺尹陽的氣機,有些暗淡晦澀。直到這幾日,打開骨輪,進入武師之階,才確定而已。

尹陽目光閃動片刻,而後是一聲歎息,竟大禮跪下。

「尹陽身受君上與世子兩代大恩,實在無以為報。只有此身,可為世子效死!」

最後幾字,竟是一字一頓,鏗鏘有力。而其眉心之間,更浮現一個全由血紋構成的詭異圖案。

「尹叔你是靈族後裔?」宗守的神情一變,接著又皺起了眉:「這血約一旦結下,就是生生世世,不可解脫。尹叔,你這是認真的?那凌雲龍若,已斷定宗守這一生都無法突破身輪。日後只怕非但無法對你有所助益,反而是拖累——」

尹陽卻默然不言,眉心間更多血紋現出,使那圖案,更為完善。

宗守不由一聲苦笑,知曉靈族規矩,此刻拒絕就等若是羞辱尹陽。沉吟了片刻。神情也漸漸莊重肅穆,站在尹陽身前。

「我不知尹叔為何要結這誓約,不過若是異日尹叔覺得不妥,可隨時尋我解約——」

伸出手,在尹陽的眉心處一點。立時一條血紅絲線,滲入到他手心之內。

在手腕一側,形成一個肉眼難見的淡紅色圖案。

這就是靈族血約,至今之後,他一個意念,就可操縱尹陽的生死。甚至其所有後裔,都將為他之僕。

本不在意,接著又忽覺那血絲之內,驟然爆出一團精神意念,直入腦髓。宗守的眼前,也驟然生出無數的畫面與文字。

「居然是靈族傳承血根!」

一霎那間,宗守就已知尹陽真意。若是能將這血根,完全融入自己身軀,只需七八年時間,自己這身軀,就可轉為靈族之體。即便無法習武,也可修習魂力。

不過這傳承血根的原本主人,也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驚異地看了尹陽一眼,宗守接著是淡淡一笑。知道他這僕人的身份,恐怕還不止是名門弟子那麼簡單。

接著卻毫不猶豫,將那一絲絲靈族異力,重新封入到那淡紅色的圖案之中,完全固鎖。

想起之前那龍若的言語。宗守的唇,又冷冷地一抿。

不能修行麼?他還真不肯就這樣服輸。偏要看看,自己能否以這身軀,登上那武道巔峰!

只可惜那龍若語焉不詳,沒有點明他的隱患到底何在。自己想要查明,恐怕又得費上一番功夫。

不過在此之前,他此刻卻還有個大麻煩需要應付。

宗守四下眺望,只見此處周圍,赫然已被數百條沼狼圍攏。失去了趙嫣然與那巨蛟的壓制,此刻都紛紛靠近,眼透紅芒,飢渴地望來。

那密密麻麻的數量,令人禁不住頭皮發麻。這一次,還真是被那瘋女人害苦了。

第057章 敲詐勒索

遠處傳來一聲聲狼嘯慘嘶聲,偶而又夾雜著幾聲踏雲駒的悲鳴。

在冰面上快速奔行的趙嫣然,唇角立時微挑,眼裡也浮出了一絲成功報復後的快意。

驀地方向一變,奔上附近處一座山丘。趙嫣然遙遙向來時那個方向望去,只見那輛踏雲車,此刻正在與無數的沼狼競跑,一路往東面行去。

如花枝亂顫般的咯咯一笑,趙嫣然隨後就又皺緊了眉頭。

胸腹處的傷口,此刻更是痛楚,體內的毒素,也仍未能壓制下去。

伸手在脖頸上抹了抹,只見滿手都是鮮血。那本該是微不足道的小小傷痕,被一股奇異的力量阻擾,居然至此刻都無法止血。

「果然是劍意雛形!十三歲,就已可劍道通靈——」

口裡呢喃念著,趙嫣然閉上了眼,想起那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一劍。渾身上下,立時一陣痛苦的痙攣。

不同於之前來的時候,在趙嫣然的眼裡,此時那個半妖少年,非但一點都不有趣,反而有些可惡。

她到底還是畏怯了,在那高絕劍術的威壓前,再沒有了將那宗守,做為她爐鼎元胎的底氣。

心靈上,已有了一絲破綻。這個世上,居然還有她無信心勝過之人。

再翻了翻自己隨身的囊袋,只見裡面的藥物,已是所剩無幾。

趙嫣然輕聲一歎,正欲轉身離去。下一刻,卻又心頭一動,停下了腳步。往囊袋裡一掏,就取出了一面大約一尺長寬的鏡子。

直接將一塊四階獸晶,鑲在了鏡子背部。待得那鏡面,閃現出一層藍色靈光。趙嫣便直接以自己頸部的血為墨,在鏡面之上書寫。

字跡潦草,一塌糊塗,渾沒有女孩的娟秀雅麗。反倒是暗含鋒芒,蘊含著一股蠻霸之氣。

而寫出的話,也是同樣的風格。

「——喂!老妖婆,你們那太元宗,還缺不缺人?想不想再要一個嫡傳的徒弟?」

字跡剛一寫上,那血液就化作一點點靈光,四處消散。然後等了片刻,那鏡子才有反應,居然也是幾行字,出現在鏡面上。

最上方處,是一個線條簡單的女子畫像,秀美可愛,正做怒火中燒狀。

「你這個癲婆娘!再敢叫我老妖婆,我一定吃了你!」

字跡只過片刻就全數消失,然後又是一行字浮出。

「我們太元宗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嫡傳的徒弟?你會這麼好心?有資格做我們太元宗的嫡傳弟子,你們七靈宗自己不要,反而這麼尷尬,要讓給我們?莫非今日太陽打西邊出來?懷疑——」

那個美女圖畫,也是一陣變幻,滿臉疑慮的模樣。

趙嫣然口裡『切』了一聲,仍舊以血為墨,也開始在鏡面之上書寫。

「要不是這傢伙是男的,我七靈宗又是只收女子,老妖婆,你以為我會告訴你知道?」

「原來是雄的——」

美女圖畫的神情,明顯又冷淡了幾分:「說說看?咱家心情好的話,就考慮考慮。總之你這癲婆娘,每次來找我,都不會有好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以你那眼光,推薦的人,估計也好不到哪去。咱太元宗的太昊元靈劍,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學!」

趙嫣然的唇角一陣抽搐,強忍著將手中的這面銅鏡,徹底砸爛的念頭。

片刻之後,又輕聲冷笑,眼眸裡透著陰狠的光澤。

「那麼破去凌雲宗明劍台,小羅天劍陣之人,老妖婆你覺得如何?」

「小羅天劍陣?唔,那倒是不錯,不過也只是東臨雲陸有些名氣而已。十大聖地,十九靈府。這些各據靈地的宗門,無論哪一宗的嫡傳弟子,都可輕鬆破去,只是不屑而已。這樣的資質,倒可勉強入我門下——」

「如果這個人,只有十三歲,並且一共只用了三百四十三息呢?」

那鏡面一時再無聲息,趙嫣然卻彷彿還嫌不夠,繼續寫道:「如果這個人,只用兩個時辰,又臨摹出了那十二神碑天符呢?」

這次等了許久,銅鏡才再有反應:「莫非是在說笑?東臨雲陸,有這樣的人物?瘋婆娘你確定?」

「我是沒親眼見到過,不過卻是凌雲龍若,親口所言呢!」

「不信!若真有這樣的人,凌雲宗多半要將人搶回山。哪裡還能容我們插手?」

「身為半妖,具雙脈之體。據說體內還另有隱患,無法突破身輪!」

那鏡面之上的美女圖畫,立時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就連鏡面上,形成的那些文字,也似乎著幾分得意。

「——我就知道是這樣!既然是雙脈之身,無法突破身輪。拜入我們太元宗,又有什麼用?」

趙嫣然冷冷一笑,待得那些字跡消失,就再次書寫。

「十三歲,劍道通靈!以武師之身,窺劍意玄奧。弟子自束先天真氣與此人戰,第七十六劍,被其一劍斬傷,劍創難愈。此後戰意全消,自覺再無勝望!」

那血字,雖是仍舊剛猛霸道。卻不知怎的,夾雜著一種說不盡的失落與頹喪意韻。

而那銅鏡,也是再次一陣寂靜。不過之後,卻再未出現字跡,而是一個陰冷凝重的聲音。以銅鏡為依托,遙遙傳至。

「這個人,到底是誰?現下又在何處?此刻可是在東臨雲陸之東?十三歲劍道通靈?你,莫非是在誆我?」

趙嫣然卻再沒繼續寫下去的意思,直接把鏡子收起。腳下再次凍結,順勢向山丘之下滑去。

接著就只聽一個聲音,氣急敗壞道:「癲婆娘,你究竟說不說?信不信咱家現在就趕到七靈宗去,告你一個不敬尊長之罪?」

趙嫣然面容不變,只眼眸裡透出幾分揶揄之色。

「要告就告,某人既然說了,要考慮考慮,那就等她考慮好了再說。反正我們蒼生道,需要尋傳承弟子的,可不止你們太元宗一家!」

那個聲音,立時一窒,立時轉為討好,語氣諂媚。

「好嫣然,是師叔錯了!這樣,回頭師叔再給你五顆火魄丹可好?這丹藥你現下雖用不到,可過一陣,卻正好可衝擊還陽之境。要不我宗那口無名劍,也可給你——」

趙嫣然的唇角,微微一挑,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

「再加二十顆煉胎丹,二十顆雪魂丹,否則免談!」

「趙嫣然,你瘋了!」

聲音整整拔高了整整八度,銅鏡在囊袋裡,也一陣劇烈震盪。趙嫣然卻已不屑理會,身形驟然加速,滑向了遠方。

幾乎同一時間,遠在數萬里之外的某處樓閣中。一位年貌二旬上下的女子,也正站起身,有些怔怔失神。

而在她身前的鏡面,也仍是浮現著之前,趙嫣然繪下的那行字。

「十三歲,劍道通靈!以武師之身,窺劍意玄奧。弟子自束先天真氣與此人戰,第七十六劍,被其一劍斬傷,劍創難愈。此後戰意全消,自覺再無勝望——」

清麗女子的目中,也是一絲絲異色微閃。

「這世間,真有如此奇材?莫非這是天祐我太元宗?」

第058章 胎如磐石

洪濤般的暖流,在腹中不斷遊走。使宗守渾身大汗淋漓,汗透重衫。

一枚煉胎丹吞下,就彷彿是吞下一個火團。足足一個半時辰,宗守體內,都如火灸。

不過卻毫不覺辛苦,反而是只覺快意。體內的污垢雜質,被藥力排出,只覺是爽快無比。就連那蔓延渾身的刺痛,也似乎再不是那麼難受。

仍舊是一套胎息靈拳,卻是在罡風鼓蕩。每一拳擊出,都隱隱有龍虎咆哮,剛猛霸道。

這套拳法就這個特性,若胎息不強,自然軟綿無力。而一旦胎息二脈有成,則自然威猛強橫,威能莫測。

武道之理,都是相通。拳理劍理,細節不同,卻大致相仿。宗守運拳,也同樣含蘊著一種獨特的韻味在其中。變化甚少,卻大氣磅礡!

而每一拳打出,宗守都只覺胸腹的暖流,更宣洩一分。更多的藥力,滲入腹部的肌肉之內,或是發散,或是沉澱潛伏。

那胎息二脈,更擴張了足足近倍,真正是息湧如泉,川流不息。

一整顆煉胎丹都逐漸煉化。只剩下最精華的一部分,仍舊凝而不散,在氣海附近,匯聚在一處。

宗守不急不躁,拳意轉柔,使週身氣機,循環數次,才猛地爆發。

「碎!」

一聲可裂金石的清喝,宗守一拳擊出,剛烈無儔。赫然憑空掀起一聲銳嘯,拳風餘波擊打在一側的廂壁上。

當轟的一聲巨響後,竟使這翻雲車,微微震晃。才剛修好不久的廂壁,竟然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拳印。

而體內那部分藥力精華,也被強行打散,溢入他的元胎之內。

此刻的宗守,感覺自己的胸腹,就彷彿多了一個鐵塊,固實無比。

「這才是真正的息湧如泉,胎如磐石!雪衣寺的胎息靈拳,七靈宗的七靈煉胎丹,果然是絕配!居然只是這一枚,就讓我盡補之前所有隱患——」

煉胎丹的藥力,已然大半散盡。宗守卻並未就此休息,而是強忍著疲憊,轉而開始練習他自創的導引術。

這是第二套,適合武師修習,針對的是髓骨血智四條輪脈。

不過用之發散剩下的藥力,仍有奇效。仍舊是古古怪怪,多以拉伸筋骨與肌肉經脈為主。

直到最後一絲暖流,也在體內平息,宗守方才收勢。直接取出了一張清垢符打出,就將那汗液與污垢吸取。使全身上下,重新恢復清潔。

「這靈師的符法,真個是方便。非止是與人搏殺鬥法,生活點點滴滴,都可應用。怪不得那些靈師,一個個性子都奇懶無比。要使身體清爽,一張清垢符就可辦到,那還要洗澡做什麼?只可惜那祁嘯手裡,這種符菉也是不多。我現在修煉為主,也沒閒心思去繪製——」

停下了這些雜念,宗守轉而又內視體內,目中立時閃過一絲驚喜的光澤。

胎息二脈,不但是隱患盡除,更強化了不少。有這樣的根基,估計後面的煉髓,已可水到渠成。也可放心衝擊骨輪,不用再等到三個月後。

「鍛煉胎息,一直以七靈宗的七靈煉胎丹為最,僅次於人極丹,被世人稱為聖品。之前一直不信,現在才知曉,這傳言不虛。一次能得到三枚,實在好運氣。之後是煉髓,那位血狂妖聖在三陸錢莊,也存了二十份虎髓龍骨散,乃是取二階精獸虎髓,二階大蛇之骨所制。不過若說到煉髓煉骨,東臨雲界最佳的靈藥,卻是凌雲宗的雲羅丹。不過這東西,估計是用不上了——」

自嘲一笑,此刻的宗守,在暗自為自己運道慶幸之餘。卻渾不知數百里外,那個將胎息丹輸給他的女子,早已經轉手把他賣出超過賭注十倍的價格。

稍加調息,使氣息穩固。宗守又取出了一顆藍色的丹丸,吞入腹內。

這雪魂丹果然確如其名,冰寒無比。宗守甫一吞下,就渾身一個寒顫。與之前的煉胎丹,完全是兩個極端。

也不用他控制,就有一絲絲冰寒氣息,直上神霄穴,入魂海之內。

天地陰力,忽然匯攏,將他的元魂包攏。而那些冰寒氣息一當滲入,就被魂海中的漩渦捲入,化作一點點的精純魂力。

有趣的是那些往常無法察覺的異物與不純魂力,在這冷意灌輸之下,紛紛『凍結』現形。

「這雪魂丹,果然不錯!」

宗守立時心神一震,更是專心致志地,開始將之一一排除。

過不多時,整個魂海,就已被他清理了一遍。可惜這雪魂丹的藥力,也逐漸消退。

而此刻神魂之內的一應變化,也讓宗守一陣驚喜。

「魂力總量,大概增加了十分之一。神魂也更是精純,咦?還不止如此,連之前以天鏡照魂術,燒鍛魂力時留下的暗傷,居然也修復了。不意還有著這等奇效——」

只可惜藥物能起到作用的時間,實在太過短暫。總共用時,也才不過半個時辰。

看了看手中的藥瓶,宗守果斷地將之收起。

若只是能增加魂力,精粹神魂的作用,他會毫不猶豫地,連續使用。可既然此物,還有修復他傷勢之能,就不能如此輕易浪費。

恰在此時,宗守忽的心有感應,望向了前面。只覺這翻雲車的車轅處,忽然一陣強力的靈能躁動,波及數十丈方圓。

持續了大約半刻鐘時間,又漸漸熄寂。

「可惜了,只差一步,就可入先天!」

自從甩脫那狼群之後,尹陽就時不時的,進入這種狀態。不斷的掀起靈能潮動,卻往往片刻之後,又復休止。

正是他一身修為,已接觸到先天之門的跡象。之前尹陽在靈法禁制固限之下打磨的根基,實在太過強橫。此刻又是只差一步,就可跨入先天之境,成為先天武師!

不過此事不急,這次不成,過些時日,總能突破。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害了他,若能在四十歲之前,憑己身之力,衝破先天,衝開靈法禁制。尹陽未來的成就,就真是不可限量。希望那瓶血雲髓,能夠幫得上忙。此物可壯皮膜,生血肉,效果也不差了——」

剛思及此處,宗守便覺一股強烈的困意與疲憊感,突然襲來。

以他的心志,居然也無法抵禦。頭往旁一歪,就徹底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間,心神來到了一個無比空曠,又黑暗無光的所在,只見四處都是一片沉寂混沌,看不清楚界限。

「這究竟是哪裡?」

宗守微一皺眉,忽而是若有所悟。然後他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團小小的光亮。

第059章 吞噬宗守

「原來是在自己的意念世界,不過那裡,怎麼會有光?」

只略略思索,宗守就笑著走了過去。明白自己的身處所在,他對此處,也就再無半點猶疑。

竟赫然在此處,幻化出一個身形,正是他前世時的模樣。只意念稍稍一動,就靠近了那個光團所在。

只見此處,竟是一個巨大的寶藍色光暈,裡面也看不清到底是何物,只散發出的一絲絲波動,就令人感覺心悸。

而宗守此刻最在意的,卻是不遠處的一個人。大約十三歲,面目比女子還要更美貌數分。正是他此刻佔據的身體,也就是宗守的模樣。

就站在光暈之前,望了過來,神情卻出奇的平淡:「你來了,總算等到了你。」

宗守一笑,毫不意外地走到了這少年的面前,然後一揮手。身前就出現了一張茶几,一壺清酒,幾個茶杯。

反正是他的意識世界,也可算是夢中,自然可隨心所欲。

逕自坐下,宗守一邊斟著酒,一邊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道:「你是宗守?也別站著,一起坐下說話——」

說來奇怪,明明那少年,才是出身王族,無論容貌衣飾都是絕頂。而宗守的面貌,只算是略有些英俊而已,只穿著一襲再平常不過的青衫。

然而此時此刻,卻比那少年,還要更像一個翩翩佳公子。衣飾平常,卻貴氣迫人。舉止隨意,卻有種說不出的雅貴氣質。

明明應該是比少年遜色,可後者在他身前,卻宛如是螢火較之皓月,無法比擬。

那少年看得是微微失神,接著也不推拒,在宗守面前坐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只覺是美味異常,也不知宗守是如何擬化了出來。

一口飲盡,少年遲疑了片刻,這才再次開口道:「自從那日昏迷之後,我一直就想見一見你。」

宗守微微頷首,繼續斟酒自飲,毫不在意道:「可是想要回這具身體?」

若是這少年想要,他真的是無所謂。本就不是自己的,沒必要去強佔。

哪怕此刻的他,還有著對生的留戀。也很想看看,萬年前的十方百萬世界,都到底是何模樣——

原本以為這身體的主人已經死去,也就罷了。可既然這位的意識還在,那可真有些不好意思。

自然他也沒輕易了結性命的心思,反正只要神魂還在,總有辦法活下去。

不意那少年,卻直接搖了搖頭:「你能得到我十三年的所有記憶,我自然也可觀睹到你前世的經歷。知道你是來自一萬年後,前世的時候,名叫談秋。在那個叫《神皇》的遊戲中號稱劍皇,無論虛擬現世,都令正魔諸宗,都煩惱無比的人物——」

宗守不由莞爾,這個『煩惱』二字,當真是用得極妙。

不過對那些真正站在武道或靈法巔峰的強者眼裡,那時的他,也頂多只能讓這些人稍稍在意一下而已,與蚊蠅無異。

「最開始的時候,是想拿回身體。可是到後來,卻不這樣想了——」

那少年靜靜說這,語氣平淡,就好似不在說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前世的你,其實與我一樣,甚至比我更辛苦,沒有顯赫的身世,也沒有能遮風擋雨的父親。曾經身輪盡碎,修行之艱,也不弱於我。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是截然不同。你即便身處絕境,幾起幾落,也仍能奮力拚搏,自己長成一株擎天大樹,我卻只知怨天尤人,恨天地不公。你應該知道的,在臨海書院的後兩年,其實我早已放棄絕望了。要不是父親不知下落的刺激,我也不會再鋌而走險。」

宗守默然,其實這傢伙性情也算堅韌,只是後面兩年,讓他有些看不起。

既然是身就男兒身軀,那麼即便是被人踩到泥濘裡,也要有從裡面爬出來的心氣!

不過看這傢伙摸樣,如此頹廢沮喪,宗守也就不打算出言打擊了。

「後來又知道,原來這次我即便不死,也遲早有一天,被人砍斷頭顱,被人曝屍數月。原來父王他,也會因我之故,得罪凌雲宗,最終早早身逝。更知道我們妖族,會在未來千年,被一一屠絕。」

說到此處,那少年又自嘲一笑:「自己這具身體,讓給你又何妨?至少你能做到的,要比我強得多。」

宗守面上,卻毫不見喜色。知曉少年的話,仍舊未盡。這個世上,永遠沒有白拿的好處。

「你去雲聖城,不僅僅只是想取那裡的靈藥而已,其實是想避開乾天山紛爭可對?那個妖王之位,本就不放在你的眼中。」

少年微微苦笑,聲線竟是越來越來弱:「我還算是有些自知之明,哪怕是我現在,能夠盡得你的記憶,也不敢說就能扭轉命運,突破身輪脈。我不求其他,乾天山是我父親,辛苦打下的基業,絕不願落到的他人手中。還有父王,我那未謀一面的母親,宗守只求他們二人,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當是我的遺願——」

之前的言語,宗守盡不在意,安安穩穩的飲著酒。直到後面兩句,才微微動容。

下一刻,又微微皺眉。這少年的意識,此刻竟是漸漸散去,主動融入到他的神魂之內。不止是聲音漸小,身形也是愈來愈淡,宗守想要出手挽回,此刻也是毫無辦法。

宗守一時也不知此刻,該說什麼才好。

他去雲聖城的目的,確實是想避開,雖是不打算就此離開東臨雲陸,卻也沒打算,參入那乾天山的紛爭。

自由自在雲遊諸界,看盡天下之書,豈不更好?

長聲一歎,宗守又看向了另一側,那個巨大的寶藍色光暈。

「喂!最後再問一聲,這光團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光看著,就有些嚇人?」

「這個啊,我也不太清楚。只知自己清醒的時候,這東西就已經在這裡。是你帶來的東西,又何必問我?」

那少年一笑,神情竟有些高深莫測:「反正遲早一日,你會知道。也會知曉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兩個人,本就是一體——」

宗守的眉頭,立時緊皺。

清醒的時候,這東西就已經在這裡。這『清醒』二字,是指自己佔據這身體之後?

他帶來的東西?怎麼可能?

還有那什麼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兩個人,本就是一體。這又是什麼亂七八糟?

這麼話怎麼聽都有些曖昧,只覺是全身一個寒顫,立時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再想詢問時,那少年的身影,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下一刻,一波波的怨恨、不甘、憤怒、恐懼與期冀,無數的感情,如洪濤般同時湧入他胸內。

宗守心知,這就是那少年的所有感情。明明不是源自於自己,卻又不知為何,此刻卻又感同身受。

第060章 天狐妖身

從那黑暗的意識空間裡退出,宗守又昏昏沉沉,過了好一段時間,神智這才漸漸甦醒。

看了眼窗外,應該正是臨晨時分。天邊第一縷陽光,正刺穿了黑暗,貫透雲層。

也就是說,這次他『睡』了足足一日一夜。

說起來,自從來到他這個時代,除了最開始的幾日之外,宗守還從來沒有如此安安穩穩的睡過。這幾個月,哪怕夜夜都有冥想恢復,那疲累仍舊在積累。

「總算是醒過來了,這次可算是被那個妖女給害慘了!」

他這一次,之所有能進入意識深處,多半是趙嫣然吹奏的那曲『黃泉幽冥曲』的後遺症。有此契機,才能與真正的『宗守』見面。

又活動了一番手腳,感覺不止是身體舒爽無比,精神也是旺盛至極。

不過一當想起那個已經徹底消散在這個世上的少年,宗守不由又是一陣黯然。

「乾天山妖王麼?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這個位置,可不是那麼好爭——」

面上一陣無聲苦笑,宗守的眸子裡,卻漸漸閃現出認真之色。

在夢境中,他雖沒有親口答應下來,不過既然是那個『宗守』的最後遺願。那麼無論如何,他都會去想辦法做到。

既然佔據了這具身體,可以籍此身軀,繼續攀登那夢想中的巔峰。自己也總需為那個少年,做些什麼。

而且也不知是否吞噬了真正『宗守』的神魂,融合他近十三年的記憶與感情的緣故。一想到自己父王親手開創的乾天山,未來可能落到宗世,又或者那宗陽之手,他心裡就是極端的不舒服。不自覺的,就把感情代入到這個身份中。

「罷了!爭一爭又何妨?前世自己無依無憑,就敢跟雲界的那些大宗門作對。乾天山那些人,難道還能強過凌雲宗?」

不屑地一聲冷笑,宗守又想起了那個寶藍色光暈。

聽那少年的言語,這東西似乎是他從一萬年後帶過來。可究竟是什麼,他根本就沒有頭緒。

一頭霧水的摸了摸頭,然後宗守又是一怔。只覺手心中,是一片毛茸茸的感覺。不是頭髮,而彷彿是獸耳一般的東西。

自己的身後,也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無意識的飄來舞去,不時扇起微風。

宗守面容,頓時微微一青,急忙站到了車內的那面銅鏡前。

然後整個人,就彷彿被雷擊一般,徹底定在了原地。

此刻的他,不止是頭部的耳後兩側,出現兩個白色的狐耳。身後更多了兩條雪白的尾巴,大約三尺餘長,正在不停的晃動。

足足楞了半晌,宗守才終於反應過來。而這車廂內,也傳出『啊』的一聲驚呼,聲量幾乎堪比女人尖叫。

「少主,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素初雪與尹陽,都是第一時間,衝入車廂內。前者眼含擔憂地,匆匆忙忙的跑進來。當望見宗守之後,也是一驚,接著是微微一喜。

「妖身?少主,你身體內的天狐之血,總算是醒了!天祐吾主!」

「天狐之血?醒了?」

宗守已漸漸從震驚中回過神,慢慢鎮定了下來。實在是因這鏡子裡的形象,太過驚人,哪怕是他這樣的心境修為,也無法保持淡定。

被初雪的言語提醒,這才想起妖族每到十二歲,就會血脈覺醒,擁有自身血統,所帶來的種種異能。

像是初雪,就力大無窮,靈活迅捷,直覺精準。

而七尾天狐的血脈,則更在虎貓一族之上。

本來按他的年紀,應該是早已覺醒才對。一直拖延到今日,應該是原來的身體,無法修行之故。

「就是天狐血脈!」

初雪目中閃著星光,定定看著宗守。只覺此刻的少主,簡直可愛到了極點。強忍著衝過去抱上一把的衝動,解釋道:「狐耳與狐尾俱全,而且是純白色帶有星紋,應該是最純淨的天狐之血!乾天山那些宗氏的長老,總說少主血脈不純。哼!這次回乾天山,看他們怎麼說!」

「確是可喜可賀!」

尹陽微微頷首,神情也是無比欣慰:「若君上得知,定會欣慰異常!兩代天狐純血,君上與世子,才應是天狐宗氏,真正嫡脈!」

宗守又仔細看,這才發現無論是尾巴和那狐耳,都又著一些狀似星辰般的紋路,只是色澤極淡,難以發覺。

下一刻,卻又滿頭黑線。要是這一生,都頂著這副模樣去見人,那還不如殺了他的好。

再細細尋思,這才放下了心。他其實只能算是半妖,體內是八分之七的人類血脈,八分之一天狐之血。而且人族血脈,不在前者之下。

每月顯化妖體的時間,只有短短一日而已,熬一熬就過了。

大不了每個月到顯化妖體時,躲著不見人便是。

心下自我安慰著,卻只不過片刻,宗守就又開始了糾結。只是這一日時間,也是異常的難忍。

「趙嫣然啊趙嫣然,從此之後,我與你誓不戴天!」

猛地握了握拳,宗守有些咬牙切齒。莫名其妙的,就把那趙嫣然徹底恨上。

這天狐血脈早不覺醒,晚不覺醒,偏偏是在他吞噬了真正『宗守』的神魂之後。

說是因這女人的關係,也算是說得過去。

旋即又有些好奇,自己身上的天狐血脈,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異能。

初雪口中,最純淨的七尾天狐之血,想必不會太差——

想到就做,等到尹陽與初雪出了車廂。宗守就默默催運內息,先是身形往前,微微一掠。竟是一瞬之間,就直接飛越數丈。

「這速度,比以前至少快了兩成!我如今只是才覺醒二尾而已,若是到七尾之時,又將強到何等地步?傳說我那父親,在出世之時,已是身具九尾,可見這血脈,還有強化的可能!」

身影停住,宗守的目中,閃過了幾分震驚之色。怪不得這妖族,在萬年之前,都是強橫無比。乃是荒古紀元,對抗妖獸與諸界妖魔的主力。

若人人都有這等樣的天賦,確是遠勝過人族。唯獨生育艱難,萬載時光裡,始終難發展壯大。

又一拳擊出,試了試自己的力量。只覺是稍有增加,不過卻不明顯。

不過一身骨骼肌肉,卻堅實了不少,可以承受更多力量。

只是這心胸內,卻不知為何,隱隱有股暴虐嗜血的意念,暗暗潛伏。

若非是他心境通明,幾乎無法察覺。

「記得那些史書上承言,妖族通常性情粗豪暴烈,極其嗜血,手段殘酷,看來果然是有些道理。融合了那些上古強橫精獸之血,也繼承了其部分本性。這才應該是妖族,被雲界排斥的主因。不能全怪人族,負恩忘義——」

第061章 無定靈皇

傳說中的七尾天狐一脈,力量倒真不怎麼擅長。只有敏捷方面,還算是過的去。

不過其天賦,在所有妖族中,卻是最絕頂的一流。原因就在於其『幻』系天賦,只要是擁有天狐之血,若是靈師,天生就擅長於幻術。而若是武修,這方面的能力,也極其出眾。

回憶著腦裡記憶中的無定靈皇訣,以及那套配套的拳法,無定殺拳。

以前世時的武道經驗,宗守只稍稍參悟了那些圖案口訣,就已初步掌握了部分這無定殺拳的奧義。

一拳擊出,立時便只見身前,幻出重重拳影,飄渺不定,難測虛實。

「好拳法!」

宗守眼神微亮,按照這身體的記憶。這無定靈皇訣與無定殺拳,都是那宗未然自創的武學。

而此刻宗守,雖只是觀其大概,便可知這門功訣,必可入六階絕學的層次。而且潛力無窮,仍有上升的可能。配合天狐一族的天賦,威能更是強橫莫測。

由此可見,那宗未然的武道,也已然到了一極高深的層次。

可惜的是他不擅長拳法,幻武之道,也沒怎麼研習。

不過以他前世的武道成就,將這無定殺拳領會之後,自創一套幻系劍法,也是一件極簡單的事。

測驗過了體術,宗守又開始試驗靈法。

觀魂境界,已可使用一些威力較低的低階法術。他前生雖沒修習過魂能,符法一道,卻是宗師級別。

此刻是信手召來,只一個手勢,就帶起了一團幻霧,將整個車廂全部瀰漫。

「若有此術相助,我那套無定殺拳,只怕九脈秘武師之下,無人可擋!不過在那些先天武師眼裡,只能算是兒戲!」

等了一刻鐘,待得霧氣散去,宗守手中咒訣再變,而後身周,又出現了兩個幻影。惟妙惟肖,只是面容卻有些呆板。

宗守左右看了看,而後眉頭微微皺起。倒不是這幻身術,使得差了。儘管神情動作有些不實,可一但身處戰鬥中,電光火石之間,又有幾人,能夠準確無誤地分辨?

反而是這效果,出乎他意料的好。

「不對,我使的這些幻系道法,威能似乎要比其他靈師要強上不少?而且是至少一倍以上!這又是何故?記得我身上,也沒什麼靈器之類。難不成這七尾天狐血脈,真是強橫至此?」

宗守只一陣沉吟,就果斷地盤膝坐下,定下心神,進入了冥想。

妖族血脈雖是有異常人,可即便是七尾天狐這樣的神獸血統,也不可能超過太多。

他此刻的情形,應該是另有緣故。

意識進入到魂力海,仔細觀察。大約片刻之後,宗守就已知曉了緣由。

只見那漩渦的深處,噴湧出的魂能,赫然也增加了足足五成左右。

「奇怪,我的神魂源泉,似乎壯大了近五成。這莫非是因融合那小傢伙的神魂之故?」

神魂源泉的增加,對與擁有吞天元化大法的他而言,算是可有可無。然而因此增加的靈法威能,卻足以讓那些靈師,妒忌到發狂。

接著又只覺這魂海中,又多出了兩個靈能來源。宗守分出了兩絲意念,順籐摸瓜地探了過去。

只見這些靈能的源頭,赫然正是他身後那兩條,正搖來晃去的狐尾。

不止是在吸收靈能,更使他對天地間的靈能操控,也接近於隨心所欲。

宗守不由恍然,原來這狐尾,還有這樣的能力,並非是全無作用。

調和與吸收天地靈能,不但可對魂力修行有益,也同樣能增強靈法,增加持印與結咒的速度。

旁人需得十息時間,才可使用的靈法。換在他這裡,可能就只需九息或接近八息時間。便看這一點點的時間,卻可使他對那些普通靈師,持有壓倒性的優勢。

「我這具身體,修武不成。不意這靈師魂力一道,卻無意間,擁有了這樣的資質——」

宗守不由自嘲,原先修習靈法,只是為壓制緩和自己身體,人妖血脈間的衝突。可現下若不努力一番,可就真浪費了這絕頂天資。

睜開眼,宗守又取出一壺酒,兩個酒杯。斟滿之後,一杯自己飲盡,一杯卻是倒在了身前。

「敬你一杯,好走!」

眼神中微帶傷感之意,宗守又默默再次斟酒。

此刻除了他之外,恐怕誰也不會知曉,就在昨日,一個命運殘酷的少年,就這樣無聲無息,消逝在這天地間,再不存在。

……

也不知何時,黑泥沼澤內,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點。

在一片滿佈狼骨屍骸的所在,一位紅衣女子,正撐著傘,風姿搖曳的立於雨中。

腳下的紅繡鞋,赫然懸空半尺,虛踏空中。那新月般的黛眉正微蹙著,盈盈秋水般的眼眸,正仔細的看著此處,一切痕跡。

已過了十幾天時間,死去的那些沼狼,都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前日此處,更下了一場暴雨,將此處洗刷了一遍。不過在女子的眼裡,卻仍舊有些信息,可以吸引著她的注意。

「凌雲龍若的那頭青蛟,原來又進階了。再過二十年,豈不可入龍屬?這小傢伙,運氣倒是不錯,能有一頭龍形護駕。把其他同輩嫡傳,都比了下去——」

不過女子的目光駐留之所,卻還是遠處那塊不起眼的平地。

「居然真的是劍意!隔了整整十七日,仍舊有一絲劍意殘留,又似是而非。這到底是何人所留?莫非這個人,真是不到的十三,只有武師之境?」

遠處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雨幕中。遠遠望去,正是趙嫣然。

依舊是結水為冰,滑行而至。紅衣女子,卻仍嫌太慢,一個閃身,就已至趙嫣然的身前三十丈。

正欲開口詢問,卻驀地只見趙嫣然的脖頸間,赫然有著一條黑色。

那女子立時微微一驚,下一刻,又再次身形微閃,到了趙嫣然的面前。一隻素手彈出,抓住那雪白脖頸,竟是將她從地面生生提起。

趙嫣然也不覺吃驚,只是有些不爽道:「老妖婆,你想要掐死我?還不給我放開?」

話音未落,頭上就被敲了一記,那紅衣女子冷冷道了:「沒大沒小,叫咱家師叔!」

卻絲毫沒有放手之意,目光死死的盯著趙嫣然頸項中,那條黑線。

此處本是一條傷痕,卻不知為何,不但沒有恢復,反而完全腐爛,令人作嘔。與旁邊那比雪還要白上幾分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

紅衣女子足足看了半個時辰,才長出了一口氣,終是將趙嫣然放下。

「這劍意還遠未成形,怎麼沒將之驅散。以你的本事,應當不難做到!」

第062章 聖地太元

「這絲劍意是有些奇怪,難了一點。不過十七天時間,我確實早幾天就能驅除。不過你以為我是為了誰?留著它,還不是要給你看看?」

趙嫣然哼了哼,毫不客氣地伸出手:「拿來!二十顆煉胎丹,二十顆雪魂丹,五顆火魄丹,一口雪魄無名劍!把這絲劍意留了這許多天,我也算對得起你了。」

那紅衣女子,也不生惱,隨手在那黑色傷口處一抹,便只見周圍的空氣中,赫然出現一陣異常的波紋。

恰好有幾隻蚊蠅,從附近經過。被那波紋撞擊,立時往地面栽下,再沒了生機。

而周圍一丈之地,所有的雜草,都赫然全數枯萎。

「癲婆娘,你該慶幸自己沒有莽撞,我又恰好趕來了才對!貿然驅除,有得是你苦頭吃!」

一邊說著話,紅衣女子一邊眼含讚歎地,看著地上那枯萎的草木:「好劍意!實在前所未見,聞所未聞。必殺無赦,又帶著濃郁死氣。幸虧是這人修為不夠,劍意也未能成型,無法盡數抒發。若是不然,現在的你,早該死了!」

趙嫣然也是神情一怔,有些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脖頸。知曉貿然驅除的後果,雖不至於能拿她怎樣。可也免不了,再次受創。

氣勢立時一窒,有些氣虛感。不過下一刻,卻又更理直氣壯道:「那又怎樣?能做到讓劍意潛而不發,老妖婆,你是不是更高興壞了?剛才肯定偷偷笑了可對?別想瞞我,我看見了!這個天下,有什麼人更適合比他,學你們太元宗的太昊元靈劍?」

紅衣女子只覺一陣頭疼,以手撫額道:「我那姐姐聰明一世,怎麼卻收了你這麼一個徒弟?再沒大沒小,咱家雖不會吃了你,卻一定會把你丟到伽難洞去。想必那些高僧,會很高興誦經百日,感化掉你這個女魔頭!」

趙嫣然的瞳孔立時一縮,面上竟赫然現出一絲害怕畏怯之色。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聽那些和尚們唸經。

不過那紅衣女子,也只說到一半,面上就再壓抑不住地,浮出了幾許笑意:「罷了!你能為我太元宗,尋得如此奇才,也算是大功一件。一些丹藥加一口破劍而已,還怕我少了你的?先等到這件事,了結了再說。」

趙嫣然的目光閃了閃,透出強烈的懷疑之色:「師叔,你知道那個『信』字,到底該怎麼寫麼?不是師侄女不信,是師叔你說話,從來沒算數過。懷疑——」

到底還是有些忌憚,再不敢喊出老妖婆三字。而紅衣女子的面頰,也是通紅一片,明顯是惱羞成怒。尷尬的輕咳了一聲,然後那眼神,驀地轉為陰冷凝然。

「廢話少說,那個人,到底在何處?到底姓甚名誰?是何來歷?找不到你師弟,那就不止是伽難洞,而是兩界山明妙寺!」

「師弟?你倒真是不客氣!」

趙嫣然面色明顯再次一白,卻毫不服輸地挑起了眉:「人家連那凌雲宗,都未必看得上眼,未必就願入你的太元宗。以他的資質,天下不論哪個大宗大派,不可入得?」

「凌雲宗?」紅衣女子『嗤』的一笑,傲然一聲冷哼:「不過是一個末流的聖地宗門而已,我太元宗,卻是掌控第三與第七聖地!也由不得他不答應!誰敢跟我搶,咱家就滅了他!」

……

黑泥沼澤內,是細雨連綿,可在數千里外,卻是陽光普照。

這十幾天時間,宗守練武的地方,已經由車廂內,轉到了車頂上,佔據了雪兒的地盤。

人之髓骨,雖是性溫,乃人身陽氣源頭。可在身體最深處,日日積累,往往也積累了不少陰寒之氣。

故此煉髓煉骨,最好是選擇陽光極盛之處。借助日曬的輔助,驅逐寒力,淬煉髓骨的效果,可謂是事半功倍。

而這煉髓的體術,宗守卻是選擇妖族的秘傳煉髓法,大日明烈拳。

在他的記憶中,這是傳說中的妖族,流傳下來的一門最頂尖的淬鍛髓骨法門。古典之中,被無數武學宗師,譽為同類功法中,首屈一指,蓋壓其餘。

只是後世人族,卻少有人修行。蓋因人妖二族的體質不同,效果也自然是迥異。

宗守此刻既已覺醒出妖身,使用這門拳術,自然是相得益彰。故此是果斷地拋開他記憶裡,其他幾門絕頂煉髓法,直接選擇了這門妖族絕學。

與胎息靈拳不同,這套大日明烈拳,一開始就是拳勢剛猛。在車頂處,與周圍掠過的風力激盪,激起陣陣鳴響。

宗守腳下的步伐,卻又是另一種風格,是極盡的靈巧。

此刻的翻雲車,早已出了黑泥沼澤,進入一片坡巒不絕的丘陵地。而這車身,也隨著地勢,不時地晃動起伏。

可宗守的身形,卻毫不受半分影響。腳下彷彿有著吸盤,牢牢地站在車廂頂部,身影自如地,自在遊走。

素初雪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目不轉睛。而即便前方駕車的尹陽,也是心不在焉,大多數時間,都在回望,仔細觀察著宗守的拳法。

二人雖是早過了這一個階段,卻也知曉此刻,是難得的機緣。

不止是拳法本身是難得一見的絕學,宗守在練拳時展示出的武道理念,也無不發人深省。

那拳勁卻越練越軟,到最後已完全與大日明烈拳的剛猛意韻迥異,反倒是有些似胎息靈拳最初時,軟綿綿的模樣。

然而每一拳擊出,卻總是一聲『空』的悶響。聲威不顯,可周圍因翻雲車急速行駛,而帶起的風力,卻都被排斥到數丈開外。

素初雪看不太懂,卻知曉學自家少主的,總不會有錯。她至今還記得當日,宗守七十六劍,就迫得趙嫣然坦言認輸。明劍台上,連破十八劍傀儡的英姿。

尹陽的眼神,卻看得是越來越亮。一隻手竟不由自主,隨著宗守的拳勢比劃。而那週身氣機,也是一陣明滅不定,靈能潮湧。卻被一層無形的阻障壓著,遲遲無法突破。

大約過了半刻,宗守終是無力地倒了下來。這套大日明烈拳,本就極消耗體力,能夠支撐過兩刻鐘,已是最近他魂力劇增,壓制雙脈,體質大幅改善之故。

「胎息穩固,當真是益處無窮。居然僅僅十七天,我的煉髓就已只差最後一步!可憐我前世,完成這一步,足足就用了一年!」

連續三顆七靈煉胎丹,使宗守的胎息,強橫到了極點。而這煉髓,也是水到渠成。體內幾百根骨頭裡,都彷彿多了一團溫暖的火焰,提供著大量的血氣。

只需再有三日,他就可真正將骨髓裡積累的陰寒,徹底融去。

第063章 渡口怪人

宗守無力地躺在車廂頂上,不過仍舊盡力維持著體內的循環。震動著週身肌肉,做內呼吸導引術,以吸收那烈陽的力量。

四肢都是暖洋洋的,仿入置身在火焰之旁。可神魂內,卻只覺一陣陣不適。

魂力陰性,最受不得烈陽之火。偏偏靈師在修行之初,需要積累大量的陰魂之力。這就是與武修的衝突之處,需要到還陽境時,才會好轉。

不過修武也非是沒有好處,肉體強壯,氣血旺盛,也可為魂力茁壯的基礎。

在這陽光暴曬之下,幾乎每過一刻,宗守就感覺自己身體,更強健一分。

只可惜了尹陽,仍舊沒有突破先天之境。

恢復了些力氣,宗守歎息了一聲,坐起身道:「尹叔,不要著急。雖說突破先天之境,也需看機緣。不過你如今已觸到了那層膜,晉階估計也只在半月之內。只要沉下心思,無需刻意。說不定明日就可!」

「多謝世子提點!」

正專心駕車的尹陽,聞言回頭一笑,面上倒沒什麼沮喪,只有些歉然:「尹陽倒是不怎麼著急,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世子。這些日子,世子特意花費這麼多時間,為我展示武道玄奧。尹陽卻資質愚蠢,始終不能突破。」

宗守嘿然一笑,他這僕人,果然早就看出來了。特意在這馬車上練習大日明烈拳,本就有著指點這二人之意。接著又只聽尹陽好奇問道:「世子,十七日前,世子與那趙嫣然一戰時,可是施展了劍意?」

「為何會問這個?」宗守挑了挑眉,而後是自我揶揄地一笑:「要施展劍意,至少也需武宗之上。我現在哪有這個資格?能夠得劍術之韻,就已不錯。」

「不對!」

尹陽臉色凝然地搖著頭,滿眼的不可思議之色:「自從那天之後,我日日回思世子劍術,越想越是高深莫測,難究深淺。只覺世子的武道成就,已勝我數倍。特別是最後一劍,尹陽的記憶中,竟是全沒有印象。或者應該說是記憶不住——」

聽到這裡,初雪也驀地張大了眼睛。仔細回憶,果然那擊退趙嫣然的最後一劍,在她腦海裡,是半點印象也無。明明十幾天前,自己是親眼看到過。

「那魔女離去時,曾說世子殿下已經劍道通靈,又問世子,可知曉劍意,想來絕非無因。世子當時,即便未曾使用出劍意,只怕也差之不遠了!」

宗守笑而不答,心忖這武道意念,再高深又如何?以他此刻的情形,哪怕是未曾使用先天真氣的趙嫣然,也只能險而又險的勝之。

不過尹陽能看出這些,估計他突破先天境界的時日,真的快了。

正欲再指點幾句,宗守卻又一凝眉,看向了前面。

「那是在做什麼?」

不用宗守提醒,尹陽與素初雪,就已注意到前面的異常。

大約千丈外,赫然是一條滔滔大河。正是高低落差處,一條巨大的銀色瀑布,直落三百餘丈,激起轟然雷響。

此處兩旁都是樹木密林,高的可達四十丈。只有這中央處,可以供馬車與行人通過。

不過此時這條道路中,已是堵了好百餘輛各式馬車。那些乘車之人,都是面帶焦色地,看向河岸方向。

宗守有些好奇,站起身後,又踮著腳,遠遠向那邊望過去。隱隱綽綽的,只見一個人影,正坐在那瀑布中央處。

看不清表情,不過看其動作,似乎是在唉聲歎氣的模樣。

此人並無出奇之處,然而這河岸兩旁的馬車,卻都不敢通過,堵在了岸口處。而宗守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凝。目光又移到了這人身旁,一口巨大的黑色鋼刀之上。

看似刀形,其實說是一塊巨大的鋼板,還要更貼切些。長約十丈,插在地上,上繪龍紋,光是看著,就有著一股巨大的壓迫感。

而除了這一人一刀,另還有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僕人,站在路口,把所有馬車堵在渡口。

「這口刀,怎麼感覺有些熟悉!」

宗守陷入了回思。他熟悉的不是刀,而是刀上的『意』與靈性。那是由刀的主人,日日夜夜的灌輸蘊養而成。

那邊尹陽,卻直接飛躍而出,陸地飛縱,只十幾步就到了前面。隨意尋了一個人,打探究竟。然後片刻,也是鐵青著臉,走了回來。

「世子,聽說前面那位,是在參悟武學。要看此處的明鏡山,落雲瀑。嫌行人打擾,毀了此處的意境,所以一概不准通行!聽說此人在這裡,已經枯坐七八日了。」

「參悟武學?」

宗守皺了皺眉頭,看看東側。那邊一座巨山高聳,不但形如鏡狀。朝著這邊的一側,也確實光滑如鏡,似可鑒人。此地可謂是名山勝水,而武修素來就喜歡師法天地,在此參悟武學,也算說的過去。

「這河兩邊,聚了這麼多馬車,怎麼就沒人不滿?」

此處雖非是通往雲聖城的必經之處,卻是最近最方便的一條。大原河,流經三千里,即便是源起處,也寬達五百丈。大多數地段河流湍急,也只有此處落雲瀑落下之處,水勢稍稍平緩。

尹陽的神情,更是難看:「此處幾個商團,都僱有武師護衛,甚至有七位秘武之境。都試過驅逐,卻莫不是被人趕回。尹陽也仔細看過那人,不知深淺——」

宗守啞然一笑,只觀那巨刀上所聚之意,那個人就絕非是武師能敵。

甚至連那日的趙嫣然,也遠遠不夠。已至日游境的凌雲龍若,也同樣沒有這個資格。

「只知以力壓人之輩!」初雪一聲冷哼,打抱不平道:「這人未免也太亂來了!什麼地方不好參悟,幹嘛要選這地方,堵住大家的路?」

翻雲車能騰空十丈,勉強算是全地形,倒不用刻意選渡河之地。不過想要換條路走,卻也需費些時間。

那些馬車就更慘,此處過不得,就要繞路十日。而此處畢竟是荒郊野外,逗留日久,也會引來獸群。

獸群宗守倒不用怎麼但心,有那人在,稍微聰明一點的精獸,都不會靠近。

不過他現在,時間卻耽誤不起。只凝思了片刻,就搖了頭:「繞路罷!這個人,旁人也奈何他不得。」

尹陽默默頷首,這件事與他們無關,頂多只是多走半日而已。正欲驅車轉向,卻忽地聽見前面一陣躁動。只見那些車伕武師,都是群情洶湧。一些大膽之人,更是破口大罵。

「兀那漢子,不知你可知道,我等在這裡耽誤一天,要損失多少生意?」

「漢子,識相點快給我們滾蛋!你要參悟武道,就去別處參悟!他媽的別堵在這裡!」

第064章 山河刀意

不止是罵聲,那些馬車中,也出來了九個七脈秘武師。比尹陽打聽到的,還要多出兩人。各自神情陰沉,向那河畔之旁望著。領著幾十位武師,與那十幾人僕人打扮的人物,遙遙對峙。

河岸對面的情形,也是一樣,劍拔弩張,彷彿一觸即發。

宗守暗自一笑,知曉是這些商人,自覺是湊足了一定實力,準備開始發難了。

其實那些僕人,實力雖也不錯,然而真正最棘手的,應該是瀑布之旁的那人。

這一次,多半是要自取其辱。

果然那邊吵鬧了片刻,巨刀旁邊的男子,就已是不厭其煩。直接一聲冷哼,使整個數千丈方圓的空氣,都一陣震盪。

那口巨刀,也毫無預兆地騰空而起,直接插在了渡口處。浩蕩如山的意念,向岸旁兩側,壓迫而去。

普通人只粗通武道,還不覺什麼。那些武師之流,卻都是一陣陣身軀顫慄。而幾個秘武師,面上忽而泛著紅暈,忽而蒼白無比。一些根基稍差的,更是半跪在地,眼現驚惶之色。

「都給我滾!我老雷踏遍五方雲陸百處山水,參悟刀意。今日才剛有點眉目,就被你等打擾!大約你們是不想活了?」

聲如悶雷,掀起滾滾音浪。那巨刀主人,似乎是惱火無比。又強自壓抑著道:「此處十日之內,不得通行!」

驀地又一揮袖,赫然是百餘枚獸晶隨手灑了過來:「管你們損失多少,這些獸晶應該足可補償。總之半月之後,才准過來!」

那些武師車伕,早就是啞然無聲。已略略知曉他們惹到的,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能夠遙空御使如此巨大的鋼刀,若是靈師,則至少過了出竅。而如是武師,那麼至少也是天位。

此刻聞言,都是如蒙大赦,紛紛轉頭離去。不過片刻,那百餘架馬車,就紛紛掉頭。帶起無數煙塵,望回路奔去。

宗守也分到了一顆拋過來的獸晶,仔細一看,卻是二階水系。目光不由微閃,心忖這人倒是大方。一顆二階獸晶,足可抵萬兩紋銀。再大的損失,都可補償了。

看那些商人的神情,也是驚恐之餘,又隱帶些欣喜,顯然收穫不少。

宗守不由暗暗一讚,心忖這人,倒還算不錯。明明有絕世武力,卻仍能克制,並不濫用。

之前的些許的惡感,也消失無蹤。佔據渡口,不准人通行,雖是橫行霸道了些。不過對那些惡口相向的人,非但未報復,反而拿出獸晶,補償眾人。這樣的心性,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太壞。

尹陽也是駕御著那十八匹翻雲駒,開始掉頭。大約走出百丈,初雪又好奇地出口問道:「世子,那人說什麼參悟刀意,是不是與您和尹叔說的什麼劍意,差不多?難道看這山水,就可以參悟的出來?」

「差不多!武道至初窺門徑時,就可有韻,韻到極處,則可生勢。而勢之極,就是意了,武道意念,可分劍意刀意拳意。其實大致相仿,只是兵器拳腳,形狀不同,特性各異,故此彼此間有些不同。總之到了這一步,就是上乘武道了。這人自稱踏遍百處山水,想來其武道意念,是與山水有關。」

宗守也沒想太多,隨口解釋著,接著又有些無奈:「我們運氣太好,這個地方,居然也能撞到了一位天位!」

初雪的目光卻亮了亮:「那魔女說世子已經劍道通靈,通曉三種劍意,這人卻還在參悟那什麼刀意,豈不是還不如少主?」

宗守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識的想要摀住初雪的嘴。天位強者,即便是入定時,也可聆聽二十里之地。此處還在千丈之內,哪裡能夠隨便說這些?

對凌雲宗,他是欺之以方。逼退趙嫣然,是不得不為。似這等強者,他現在的階段,還是盡量不要得罪為好。

不過還未待得他做出動作,那河畔之旁,就傳出一聲驚咦:「劍道通靈?小哥請過來一敘!」

宗守的眉頭,已經打結,神情木木的坐在車頂上,只當是沒有聽見。

不過下一刻,卻有一股磅礡巨力,向這邊抓拿而下。不但是這翻雲車,再動彈不得。宗守整個人,也被吸攝而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來到那瀑布之旁,正立在那巨刀主人身前。

「世子!」

尹陽一聲驚呼,棄了翻雲車,整個人如電一般疾追而至。幾個呼吸,就跨越千丈之巨。取出刀後,火芒一閃,就將那幾個僕人強行迫開。

不過還未靠近,那口十丈巨刀,就『錚』的一聲長鳴,又是一股強橫意念,沖壓而至。

尹陽身形拋飛,足足暴退數十餘丈,才穩住了身形。以刀拄地,面色一時鐵青無比。在那意念威壓之下,苦苦強撐著,才未跪倒。

宗守的目光變幻,卻並未勸止。再仔細看向眼前,發現這人,其實也年紀極輕。大約二十餘歲,五官勻稱,應是極其俊朗之人,不過卻不修邊幅,滿臉的鬍鬚,有如鋼針。身形壯魁,眼神凌厲,氣勢也霸道之至。

不知為何,他竟莫名其妙的生出幾分親近之感,也不知是那刀中之『意』緣故。

那巨刀主人,也同樣上下審視著宗守,悶聲問道:「有人說你已是劍道通靈?不知是東臨雲陸,哪一位武學名家所言?」

宗守暗自頭疼,不過卻知道這些頂階強者,最厭惡的就是被人欺騙。只稍稍沉吟,便直言答道:「前一陣,我與七靈宗的趙嫣然見了一面。」

「是她?」

巨刀主人微微驚愕,接著又恢復了平靜:「那小妞的本事,雖還差了一些,不過眼光卻不會錯。可你這少年,也才不過十三歲而已。說你是劍道通靈,通曉三種劍意,莫非那丫頭瘋了?或者你這小傢伙,是哪位靈武尊的弟子?不對,你如今分明才只武師境界,又是雙脈之身——」

宗守笑笑不言,管這人怎麼想,反正他是不得罪就是。不過下一瞬,那巨刀主人又忽而搖頭:「罷了,即是被她這麼稱讚,那麼即便此言誇張了些,想必你在武學一道,也是有些本事。我老雷如今,也恰需人幫我品評一二。」

說話時,這巨刀主人,驀地一掌劃出。也沒什麼聲響,三十丈外的一塊巨石,就出現兩個巨大的刀痕。而後又指了指東面的巨山與那瀑布道:「你覺得這山這水怎樣?看我這刀意又如何?」

宗守心中已是哀歎了不止百次,這時卻也不敢不做應付,勉強打起精神,仔細看了看。而後是搖了搖頭:「這山是山,山如明鏡,這水是水,水如瀑簾。至於這刀意,斧鑿的痕跡,實在太多,不值一哂!足下明明自己心中有數,又何需問我?」

那巨刀主人的面色,立時為之一青。

第065章 山還是山

「你這人倒是膽大!就不懼我惱羞成怒,宰了你!」

瞪了宗守足足半晌,那巨刀主人才一聲冷哼:「不過總算還是有點眼光,也沒虛言騙我,我這刀意確是斧鑿太重。」

宗守不由暗暗鬆了氣,知曉自己算是暫時過了一關。這馬屁也不是輕易拍得的,有時候倒還不如實話實說。

接著又只聽這人,又神情略顯沮喪道:「我雷動二十就參悟刀意,被譽為中央雲陸,第一天才刀師,二十五歲,就身登天位之境,使各宗各派,莫不瞠目結舌。乃是千百年來的第一人,自謂刀道絕艷群雄。卻不意又苦修十載之後,這身刀術,卻是不進反退。我這山河刀意,比之當初才剛領悟之時,還要不如。三年之後,就是與那人一決高下之期,這可如何是好?這名山勝水,我已看過百處。估計其他地方,再去看也是沒用。莫非我老雷,注定了要自禁五十載,再不得出世?不行,與其等到三年之後,在那麼多人面前丟人,還不如現下就自己了結性命。」

這人說話,也不覺自己有自誇吹噓之嫌。越說越是傷心,越說越是沮喪。

宗守本打算默默不言,心忖這人原來名叫雷動,同樣也沒聽過。神皇時代的群雄,光是雲界中,可以數得上名號的,就有百來位,他哪能記得那麼多?

然而隨著那巨刀主人唉聲歎氣,身周氣機不穩。也同樣擊得他體內氣血湧蕩,靈力四竄。

天位強者,一呼一吸,都可影響天地。此刻只是歎息了幾聲,氣息稍稍失控,就令他有些承受不住。

心中只微一轉念,宗守便已決定把這人的注意力引開。稍做沉吟,便搖頭開口:「足下既然清楚自己刀意斧鑿太重,那麼想辦法改就是!自怨自艾,又有何用?」

「改?」

雷動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一聲失笑:「談何容易?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我卻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又如何能改?你一個小小武師,又能知道什麼?」

原來如此!宗守唇角立時微挑,知曉這人,是遇到一個武學瓶頸。而且若不意外,這傢伙必定是位孤家寡人。

一般的武修,自然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可到了雷動這個境界,眼中的山,眼中的水,卻都有著一定的法則,已能看到這表象之後的部分。如此那山水刀意,反而失常退步。

若是大宗弟子,有師長指點,輕易就可跨過這一關。而這雷動,卻被卡在這一步,遲遲不能有所進益。

接著又稍稍遲疑,欲語還休。他雖身具前世那龐大的武道經驗,可若是展示太過,卻只會遭嫉。凌雲宗那次是被怒火沖昏了頭,趙嫣然面前是不得不然。

不過當想及之前,此人贈出獸晶之舉。能觀壯麗山河,修成這等武道意念之人,也絕非是算計深沉,心胸狹隘之輩。

宗守還是無奈一笑,罷了,就賭一把這雷動的人品,指點此人一次,也算是結個善緣。反正這層迷障,其實這傢伙也只需數年,就可參破。

「足下又如何知道我不知?我不知你為何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可在我眼裡,那山還是山,那水還是水,並無變化!」

雷動微微皺眉,眼中露出嘲諷之色。心忖自己莫非是瘋了,與一個不到十三的四階武師說這些。

一個半妖小孩,哪怕劍道精湛些,又如何能知曉這高深武道?

卻只見宗守,突然走向那刻印著兩道刀痕的巨石之旁。然後拔出一口松紋風劍,一劍劃出,斬在那刀痕之旁。

巨石堅硬,劍光閃耀處,火星迸裂,也只砍出幾點白痕。宗守卻不氣餒,繼續用劍削砍著石頭。

那雷動本是看得只覺好笑,彷彿看一隻螞蟻,正視圖舉起超出本身身體幾十倍重量的米粒。

漸漸的,卻是眼神凝重,身體正襟危坐,肅然坐好,怔怔地看著宗守。只覺這少年每一個動作,都莫不有其深意。

就連遠處的尹陽,也停止了掙扎,看著那山石,目不轉睛。目中一時是驚疑不定,隱隱有些猜測,似乎宗守是在指點那巨刀主人。可是這,又如何可能?

而那劍光,忽而沉重如山,忽而川流若水,巍峨壯麗的意韻,與他的山水刀意,竟也彷彿相似之至。

以劍削石,直到在巨石上,砍出一條淺淺的痕跡。宗守手裡的劍,也徹底報廢,才轉過頭一笑。

「足下武道,必定已到一定境界。我一個小小武師,也指點不了天位武尊。不過卻知曉,凡事都有表裡之別。故此當明心見性,如如不動,不惑於內外之相。心無所住而生其心,何為山?何為水?如如不動一切自然。足下以為然否?」

雷動的整個人,卻是怔在原地。在原地默默立了半晌,接著那天地靈能,竟又是鼓蕩不休。罡風四溢,百丈之內,飛沙走石。

甚至那附近巨河,也被巨力壓迫,向旁邊排開。

宗守暗暗叫苦,好在他早有準備,提前躍開。到來三百丈外,尹陽的身旁。

而後數息,便只聽雷動,一聲震耳欲聾的狂然大笑。

「果然!要一切自然才好。即便能見到一切事物的本來面目又如何?我心有所住,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

驀地探手一招,那十丈大刀就興奮嗡鳴著,到了雷動的手中。

「看這鳥山鳥水,又有何益處?白白浪費我老雷兩年時間!」

赫然一刀斬出,百餘丈的刀芒破空而去。瞬息間,穿越百里。

遠處的一聲『轟』響,竟是在那明鏡山上,劃出一道巨大刀痕。

接著又是一刀,隨意斬向了地面。立時大河斷流,瀑布倒捲。

此處那幾個僕人還好,似乎已司空見慣。後面的素初雪,卻是面色蒼白,怔怔地看著這一幕。

這,莫非就是天位之威?

尹陽的氣息也是一窒。接著瞬間之後,一股更是強橫的氣機,驟然爆發。周圍靈能,同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風暴。隱隱對抗著,那橫碾過來的強橫意念。

宗守毫不意外,知曉尹陽本就在突破邊緣。此刻被壓迫許久,又受那刀芒刺激,突破先天,乃是水到渠成。不過此刻卻毫無喜意,雙手摀住了臉,只覺是有些無顏見人。

萬年之後,這明鏡山,落雲瀑,東臨雲陸最著名的山水聖地之一,居然就這麼間接的毀在他手中。早知如此,方才哪怕是打死他,也絕不會多嘴半句。

那雷動發洩了片刻,又大笑數聲,再無半分頹喪之意。轉過頭後,先是看了尹陽一眼,面上略含讚歎。

「居然能在這時候,突破先天。實是好資質,也是好機緣!根基深厚,雖是年紀大些,日後修行也是無妨。」

接著卻將尹陽直接掠過,再次望向了宗守,眼中的神色,是異常的複雜。而後長吐了一口氣道:「那個瘋女孩,這次居然未曾看錯。你果然,已是劍意通靈!劍意雖未成就,卻已盡得武道精義。不知道小兄弟姓名,是何方人士?」

宗守微微凝眉,接著肅然躬身,重新見禮:「乾天山世子宗守,見過足下!」

第066章 義結金蘭

「乾天山世子宗守?這個名字,我記下了!」

雷動點了點頭,面上也透出一絲溫和笑意:「今日我雷動之所以能刀意有成,全是因小兄弟你之故。如此大恩,你說我該怎麼報答你才好?」

宗守也不是矯情之人,什麼施恩不望報,都是狗屁。幫了別人,當然要拿些好處。只稍稍沉吟,就毫不客氣開口的道:「這山水刀意,即便我不多言,足下旬月之間,估計也可參透。說是大恩,實在太過。就請足下,將我主僕三人,護送至雲聖城怎樣?」

「旬月?雖說我剛才距離刀意小成,只隔了一層膜而已,可也不是旬月就可以參透,至少要三五年才能辦到。而且先前不是說了?這一次,可不是僅僅提點而已,而是救了我雷動性命!這豈不是大恩?」

說到此處,雷動重重哼了一聲,面色一板,現出不滿之色:「只護送你到雲聖城,就可了結,你是小看我雷動?還是覺得我雷動的命,只值這點錢?」

宗守不由啞然,救命之恩?感情這雷動,還真有自裁的意思?

「慢著!乾天山世子,我似乎有聽說過!」

雷動忽然又神情微動,露出回思之色,下一刻,就又朝他那些僕人一聲大喝道:「你們幾個,幫我找個香案過來!」

他那幾個家僕極其機靈,不過片刻,就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個香爐,另帶一個條桌。

選了一個空曠之地,擺放妥當之後,雷動又命人尋來兩個酒杯,蠟燭檀香,甚至連三牲祭品,也一應俱全。

那邊宗守,看得是一陣莫名其妙,不知其意,接著卻只見雷動一把將他拉到香案前,然後是正正經經的焚香禱告。

「蒼天在上,我雷動今日與乾天宗守,結為兄弟!今日之後,禍福同當,生死一體!有違此誓,就叫我雷動九百年,再不能喝到真如小姐的雪靈酒!」

聲音雖是豪邁,可發出的誓言,卻頗為滑稽可笑。不過那雷動的面上,卻不斷的扭曲,似乎九百年不飲雪靈酒,對他而言,真是件極其痛苦之事。

而宗守直接怔在了原地,有些搞不清楚,怎麼好好的,就又要結拜了?這操蛋的又是什麼情況?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那雷動就用眼瞪了過來:「怎麼不說話?莫非宗兄弟覺得我老雷,不配當你兄弟?」

宗守氣息立時一窒,當下也只能持起三柱檀香,同樣對著香案起誓。前面的那些話,都差不多,無非是同生共死之類。只唯獨後面一句,有些不同。

「——若有違此誓,就叫我宗守這一生不能碰書!」

他也不願說什麼不得好死,萬世不能翻身之類的話。不過這一生不能讀書,卻也同樣算是極重的誓言了。

前世時,他就喜歡讀書。之所以修行有成後,仍在那圖書管理廝混度日,正是因那裡藏書極多。

一生不能碰書,宗守想起來,心裡就有些發緊。暗暗後悔,這誓言是不是太重了?這是何等痛苦之事?說不定那雪靈酒,對這傢伙而言,只是可有可無之物。

雷動聞言,卻是哈哈大笑,猛地一拍宗守肩膀:「原來弟弟也是個妙人,這性子對我脾胃!九百年不喝雪靈酒,一生不能碰書,正好是半斤對八兩!」

這一拍也沒怎麼控制力道,幾乎就把宗守整個拍散了架。幸虧是他煉髓有成,骨脈諸穴,也打通了不少,險險沒吐出血來。

雷動卻不管不顧,拿來那兩個已由僕人倒滿的酒碗,指尖各逼出了幾十滴鮮血,然後強行抓住了宗守的手,一道如刃般的氣勁,在腕脈上一割,把血放入碗內。然後拿起一隻碗,大口喝盡,猛地向地上一摔,豪氣四溢。

「今日我與宗守歃血為盟,蒼天可證!今日之後,就是生死兄弟!」

宗守卻看著自己右腕處,那鮮血噴湧的傷處,有些欲哭無淚。歃血為盟是不錯,通常結拜兄弟時,也需這一步儀式。

可為什麼你雷動只是逼出幾十滴血就可以了事,我宗守卻要割脈放血?這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沒奈何,只能把那另一隻碗裡的酒,也同樣一口飲了。初時還只覺香醇可口,不似尋常酒水,然後下一刻,就只覺胸腹間,有如一團火爆散開來。那喉嚨處,也彷彿刀割似的疼痛。

腦袋也開始昏眩了起來,這是什麼酒?看起來與那白酒差不多,無論是顏色香味,都沒什麼兩樣,怎麼酒勁如此之足?幾乎可以與後世那些傳世不多的仙釀比擬?

然後便只見雷動眨了眨眼,滿是不可思議的望了過來:「這可是真如小姐親手釀製的半步搖,只需要幾滴,就可以醉倒一個大漢。我如今接近天輪四脈的修為,也只敢一次喝上三碗而已,守弟居然一口就喝下這麼一大碗,真是厲害!守弟身體雖弱了些,可只這豪氣,就不是常人能比!」

宗守只覺是鬱悶無比,此刻只恨不得,將這雷動的臉,徹底砸成肉餅!

幾滴就可以醉倒一個大漢,怎麼不早說?豪氣你個頭,早知這酒這麼霸道,誰會傻傻的全部喝下去。

就在所有的意識,就漸漸消散之時,只見那雷動又神情一凝,滿面的認真之色,語氣也赫然轉為殺氣騰騰。

「至此之後,你宗守就是我雷動兄弟。不管是誰,敢動你毫毛,我雷動就必定殺他全家!」

那言辭中,鋒芒暗含,彷彿藏著一口霸道凌厲的刀。而插在幾十丈外的那口十丈巨刀,也驀地一聲嗡鳴,彷彿在與雷動呼應,浩蕩霸絕的刀意,突兀無比地四下漫卷。

宗守怔了怔,眼神定定的看了雷動一眼,唇角處也勾出幾許笑意。然後頭往旁一歪,徹底昏迷了過去。

……

當宗守從迷迷糊糊中,再次甦醒時。發現自己,已是在翻雲車裡。只覺是腦仁處一陣劇痛,昏昏沉沉的,難受無比。

先是腦袋裡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事情。直到足足片刻之後,頭痛之感,漸漸退去。這才依稀想起,醉前發生的事情。

似乎與人結拜了,然後被人『暗算』,一碗半步搖,徹底醉倒。

「唔,上當了!雷動你這魂淡!逞強凌弱麼?好得很,這次我記住了。現在奈何不得你,可總有一日,定要你好看!」

暗暗咒罵了一聲,宗守又看向窗外。仍只是一輛翻雲車,孤孤零零的,行駛在路上。

接著下一刻,一個俏麗的人影,走入到車廂內。望見宗守後,立時一喜:「少主你醒啦!都已經是第四天,這次真嚇死雪兒了。」

第067章 大賺特賺

「原來已經是第四天了?」

宗守愕然的撫了撫額頭,一聲哀歎,這半步搖的威力,實在是強悍。一碗酒而已,居然就昏昏糊糊睡了三天三夜。

「那麼我那個便宜大哥呢?他現在在哪裡?」

「雷動大人還在落雲瀑,那天少主醉倒後,第二天就讓我們動身,趕往雲聖城。」

初雪搖了搖頭,也不知得了雷動什麼好處,言語間似是對其尊崇無比。接著竟又代雷動解釋道:「雷動大人說那半步搖的事,不是他故意隱瞞,而是那酒對少主頗有好處,而且一定要喝一大碗才行。還有他最近,另有要事,不能與我們同行。不過那些宵小,他會代我們擋下。雲聖城的城主,剛好與他頗有交情。在那裡,少主必定可保無恙。還說你們兄弟,可日後再好好相聚,不急於一時——」

「好處?」

宗守挑了挑眉,活動了一番筋骨,內觀週身,頓時怔住。週身骨髓有如暖爐,最後一絲陰寒之氣,也被去除,明顯是煉髓已成。此外那週身體質,也頗有改善,特別是骨骼,堅韌了不少。

再猛地一握拳,便可清晰感覺,自己的力量,比之醉倒之前,增加了足足三成!

特別是那並行雙脈間的衝突,似乎也調和了不少。

此刻只略一轉念,就可知那碗半步搖,不止是酒而已,更是改善體質,輔助修行的上品良藥。

這等無限接近於仙釀的酒,每一滴都是價值百金。一碗酒而已,就可抵得他幾十日苦修之功。

眼裡閃過一絲感激之色,宗守面上卻一聲冷哼:「這麼說來,他把我灌醉了。我宗守還得感激他,欠他人情?」

「雷動大人就說了,少主會這麼說。」

初雪噗嗤一笑,眼神明亮:「他還說少主,乃是這些年,他遇到的最意氣相投之人。好奇怪,雷動大人明明只認識少主一天,說不到幾句話,就好像真的很清楚少主性子似的。不過少主也真厲害,尹叔說雷動大人,已是巔峰天位,我們雲界中,最絕頂的人物,曾經轟動中央雲陸。少主居然能與他結為兄弟,真不可思議。有這位大人護持,乾天山沒人能動少主半分毫毛——」

宗守的眉頭,卻稍稍一蹙。被他人庇佑於羽翼之下,這可不是什麼可喜的事情。

初雪話說到一半,又有些自怨自艾:「那天都怪雪兒多嘴,要不是少主有本事,說不定就是一場大禍。」

聞得此言,宗守也啞然失笑,五指一併,結成掌刀,輕輕敲在她頭上,算是懲戒。

「知道就好,下次注意就是。雲界強人實在太多,說不定一言一語,就會引來禍患。」

口中教訓著,宗守卻微微走神,想著事情。既然是三日之前,就已經出發,此刻距離雲聖城,估計只有半日路程。

這麼說來,距離那個地方,已經差不多是近在咫尺了。

……

仍舊在那落雲瀑旁,雷動坐在那河畔處,默默不動。

遠處的明鏡山,多了一道巨大裂隙。而不遠處的大河上,那道斬出的刀痕,則已被河水填滿。不過風景,仍是秀麗,反而多出了幾分殘缺美。

雷動卻不看著山景水色,而是望著一塊巨石。上面除了他斬出的刀痕之外,就是宗守以劍削出來的創痕。

前者他只覺是礙眼之至,慘不忍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後者,那道不成模樣的劍痕。

「可惡!這世間居然還真有如此天才,明明只有武師之境,明明也只到劍韻層次。可為何我卻感覺我這弟弟的武道,比我還要深不可測?這內中劍意,與我的山水刀意,倒真是異曲同工!」

歎息一聲,雷動隨手一揮,一道刀罡就已出現在手中。色呈青紫,強橫意念,橫貫其中。

「三日參悟,我之刀意威能,居然足足提升了一成。這要是被人知曉,我雷動居然是從一位十三歲武師的劍道中受啟發,豈不笑死人!」

自嘲了撇了撇嘴,雷動面上卻沒什麼懊惱之色,反而是喜不自勝。

「若濤啊若濤!三年之後,我雷動要你好看!」

恰在這時,十幾個身形壯碩的黑衣僕人,抬著一個十餘丈長的長條狀物體行來。那物事被一塊巨大的紅布遮蓋著,看不出形狀。

一個黑衣老者,當先掠至,恭敬行禮道:「大人,你要的東西,已經取來了。」

雷動目光微亮,大袖驀地一拂,那紅布就已掀開,露出內中之物。

卻是一個長達十五丈的巨大刀身,內裡中空,沉重無比。雷動探手一招,就已騰空而起,翻滾著飛來,正好套在那口十丈巨刀之上。

然後『卡嚓』一聲輕響,設計好的機關,徹底卡死。而這口刀,也增至到十五丈,霸氣沖騰。刀意靈氣,卻半分不減。

雷動隨手舞了舞,卻是如拈繡針,顯得輕巧無比。

「不錯不錯!雖是還輕了一些,不過勉強還能用上一段時日。不過下一層的刀套,還是盡早打造為好。」

面上顯出滿意之色,雷動剛將手中的刀放下。就見那黑衣人,面現猶豫之色,終還是俯身一禮道:「大人,聽說您三日前,與那乾天山世子結為金蘭,異姓兄弟,此舉是否太過?聽說那宗守,已是命在旦夕,本身也是無法修行的廢人。主人乃天位強者,插手這東臨雲陸之事,終是有些不好——」

「廢人?他有那樣的本事,會是廢人?」

雷動嘿然冷哼道:「即便真是廢人又如何?我雷動還就認定了他是我兄弟。恰好你回來了,可以去一趟雲聖城,幫我照看他一番。我這弟弟身邊,雖有幾位先天暗中護持,估計是那宗未然的手筆。不過想來這些人,也護不得他太久。」

那黑衣老者一陣啞然,苦笑了笑之後,便沒再勸,把話題移開道:「結拜的事且先不說,最近大人也太過大方了。一輛馬車,就是一顆二階獸晶。哪怕大人更進一步,成為武尊,這樣也消耗不起。那些小人物,根本不用理會。」

「你是說以力服人?」

雷動譏諷的一笑:「父親昔年有一句話說得對,能用錢辦到的事,幹嘛要以勢強壓?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必計較那麼多?我雷動行事,雖只憑本心,不過也總要人心服口服才好。雖不懼他們,卻又何必與人結怨?」

黑衣老者再次無言,心忖你即便要以錢服人,那也不用一輛馬車,就打發萬兩紋銀。接著卻只見雷動,又笑瞇瞇地看向旁邊那塊石頭。

「而且這一次,我們不但是沒有虧,反而賺到了,是大賺特賺!」

第068章 太元仙子

這破石頭能夠賣錢?那黑衣老者眉頭一皺,有些不解的望了過去。

除了那兩道刀痕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出奇之處。此外還有一道淺淺的痕跡,也不知是什麼兵器砍出來的。

先是毫不在意,而正當老者,要把目光移開之時,卻忽然怔住。乾涸的眸子裡,一道精芒暴閃,重又看向那巨石。然後這老者,就再也移不開自己的眼睛。

「——不過這石頭,也要看這東西,落在誰人的手中。在凡夫俗子面前,自然是一文不值。可在似我這樣的人眼中,卻是萬金難購。如此簡明扼要,闡述劍之奧義,此物轉手賣出去,至少也是兩百枚四階獸晶。若是給我那苦尋傳人的叔父,也可敲詐不少,賣個天大人情!」

雷動得意地說著,竟是更顯興奮,漸漸陷入了臆想狀態:「要是傳於後人,那就更不得了。昔年絕世第一刀神雷動,在刀法大成之前,於落雲瀑參悟武道。巧遇未來劍神宗守,以刀劍論道。故此意氣相投,結為金蘭兄弟。這種感覺,你不覺得很有詩意,很傳奇?啊也,怎麼得了,這塊石頭,日後說不定就可拍賣出天價,我子孫有福了!據說昔年刀聖年輕時坐的一塊雲石,曾經賣出一萬四階獸晶的天價。卻不知我這塊石頭如何?這可真叫人為難。來人,快把這石頭抬走,要是傷著碰著,我唯你們是問——」

黑衣老者面皮抖動,說不出話來,許久之後,才平靜了下來:「大人,這真是那乾天山宗守世子所留?聽說此人,僅只十三。十三歲,真就已窺劍意?」

「還能騙你!你何時見你家大人撒過謊,說過半句誑言?還有以後,他是我兄弟,你們要喚他二少爺!」

雷動一聲冷笑,也看著那巨石。此石百噸余重,幾十個黑衣僕人不聲不響的一起合力,才勉強使之動了動。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把臉脹成通紅,也抬不起來。

雷動無奈,心忖些傢伙,實在也忒笨了些。揮出那十五丈巨刀,三下兩下,就把多餘的石頭削去,只剩下那精華的三道痕跡。

又暗自皺眉,有宗守的這道劍痕在,自己留下的刀痕,豈不顯得有些不堪?徹底被他那弟弟比下去了。

這要是被後人看見了,豈不是要被取笑?有些不美。

眼珠子轉了轉,雷動又是兩刀斬出,石屑紛飛,將原先的刀痕,徹底遮掩,這才滿意地微微頷首。

黑衣老者這時才回過神,然後第一時間,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世間,居然真有十三歲,就劍道通靈之人。這位世子,當真是藏得好深。若真如此,大人這位結拜兄弟,日後成就,必定非凡。老奴稍後便會趕去雲聖城,護持他妥當!大人要將這石頭,送於老爺。可是想將二少爺,引入到老爺門下?」

「我雖有這意思,可人家卻未必看得上眼。我這弟弟性子外柔內剛,看似謙和,實則心傲,似乎有些彆扭。你要去可以,不過卻不能被他發現!暗中跟著就好,我也想見見,那弟弟的能耐。無論是他想奪乾天山妖王之位,還是遠離東臨雲陸,由他心意便是——」

雷動搖著頭交代了幾句,見那些僕人,已經那塊已經縮水了五分之四的巨石,搬上了一旁的馬車。又走到河邊,就著那河水一照。

只見水中映照出來的,赫然是一個邋遢大漢,不由是再次自嘲。

「三年參悟,走遍天下百處勝景。除了那些景色與刀外,心中便再無外物。不意只這短短時間,自己竟變成了這幅模樣。若是真如小姐見到了,真不知會如何心痛!」

嘖嘖歎息,雷動竟將那十五丈誇張巨刀舉起,在臉上刮著鬍鬚。

稍加梳洗,又換了一個人。整個人的氣質,就又是一變,身形仍舊雄壯,面貌卻俊朗方正,多了幾分儒雅文氣。

右手提刀,意氣風發地仰頭望天,刀意狂展。

消失三年的狂刀雷動,今日已回來了。卻不知中央雲陸那些老朋友,可已準備好了?

正傲視長空,雷動的眉頭,卻忽而又是一皺。

「天上那是誰?在御氣凌空?」

視野中,赫然出現兩顆小點。遠遠望去,似乎是兩個女子,凌空而行。

而這兩人,他也恰恰認得。

「是太元宗,那老姑娘?太元仙子水凌波?這人怎麼就到了東臨雲陸?那後面一人,是七靈宗趙嫣然。」

忽的心中一動,想起了之前宗守的言語。說宗守劍道通靈之人,正是後者。

「我道這老姑娘,怎麼會無端至此,原來是為找徒弟。呵呵!我那弟弟,若是做了太元宗弟子,豈不無趣?」

唇角斜挑,雷動也忽的騰空而起。一道刀影,忽然橫掃長空。

那天空中的人影,反應也同樣不慢,身形只微微一閃,就已躲避開來。

其中之一,正是趙嫣然。而那為首的,則身著大紅衣袍,面色鐵青的掃向下方。

「是哪個不要命的瘋子?」

當望見那衝擊而上人影,水凌波的神情又立時一變:「狂刀雷動?你的麻煩還不夠,居然還敢來惹我!咱家現在有事,沒空理你,給我滾開!」驀地用腳重重一踩,又是一道刀罡,被生生踏散。

那雷動卻哈哈大笑:「我今日刀意小成,百龍刀也增至二十五,正想尋人試試自己深淺!太元仙子,實在來的太巧!」

刀影稍閃即逝,下一瞬,卻又滿佈雲空,刀光如龍,幾乎將天際遮蔽。

而水凌波的目光,也驟然凝冷無比。此刻雷動的刀,就宛如是潑墨作成的山水畫,肆意不羈,縱情狂放。雖無殺機,可那戰意,卻是強盛無比!

神情卻更冷如冰霜,凌厲到了極致,掣出一口紅色的劍,從雲空中,直刺而下。劍影爆閃,宛如是烈陽當空。與那騰起的刀芒,衝擊碰撞。

此刻膽敢阻她之人,只有『死』!

『嗆』的一聲銳鳴,天際間忽然爆出無數凌厲罡風。整個空際,飛沙走石。地面那些林木,也這沛然風勁之下,或是折斷,或者乾脆連根拔起。

林中無數的走獸飛禽,四下奔散。

不遠處的趙嫣然,卻是悠哉游哉,好整以暇地束手旁觀。雖是無法御氣而行,可當她將一隻紅傘張開之後。卻是身形輕飄飄的,往下降落。

剛跌下四百丈,趙嫣然的眼神,就忽的一凝,看向下方處,一塊裝在馬車上的石頭。

上空處,雖是勁力如潮,也再吸引不了她半分興趣,目光只定定的,看著那塊巨石。

下一刻,也是了然一笑,原來如此。以那人的性格,這等樣的絕世瑰寶,又怎可能自始至終,掩藏在塵沙之內?

第069章 雲聖城外

「奇怪!方纔的靈能潮,似乎有些不對勁!」

宗守有些惑然地把頭探出窗外,往來處望去。方才冥想,茁壯神魂,卻驀地一波強大靈力波潮,遙遙襲來。使他魂力本源,都幾乎受損。

幸虧是身後那兩條狐尾,及時把附近的天地之靈調和,回復平穩。

而此刻遠遠向西側遙望,只見那個方向,隱隱有火光沖天。在這漆黑的凌晨時分,顯得極是耀眼。

「這情形,莫非是有天位武宗,在那邊出手?而且是兩位以上,天位巔峰——」

思及此處,宗守眉頭微微皺起。估計距離,恰是六百里外,正好是在那落雲瀑的所在。怪不得那雷動,要讓尹陽帶他離開。

不過心內倒沒什麼擔憂之意,雷動明顯已至天位巔峰之境。在這個連那些靈武尊,都需要躲在靈地之內的時代。一位天位武宗,足可以橫行無忌。

除非是遇到多位同階武修伏殺,又或者武尊強者,否則幾乎沒有什麼致命危險。即便打不過,也總可跑得掉。

「也不知是哪位天位強人?雷動刀意已然小成,距離武尊之境,只差半步而已。此人能與之鏖戰,又掀起這般動靜,絕非是無名之輩!」

事不關己,宗守搖了搖頭,毫不在意。倒是前面的雲聖城,已然遙遙在望。

東臨雲陸共有五十個州省,九百大城。不過卻支離破碎,往往一城,就可算一國。一半是因武者大多性情桀驁,稍有些武力,就不願受管束。一半卻是那諸多隱世大宗,特意操縱約束之故。最大的一國,也不過只有三個州省,而且也不是完全控制。

而雲聖城在這大陸之東,也算是頗有勢力。雖是背靠蘇甸山脈,本身卻坐落在一個良田千萬餘畝的平原之上。又臨近東方雲海,多少有些貿易之利。

當翻雲車抵達城門口時,天仍未全亮,城門也沒打開。不過卻已有幾十輛馬車停在路口,尹陽只得趕著馬車,在大道一旁停下。

然後等了片刻,就忽的只聽一陣奔雷之聲響起。一群騎士,向這邊疾馳而來。都是各自騎著一匹踏雲駒,風塵僕僕,挾刀帶槍,神情冷肅。

宗守本不在意,不過當那群騎士靠近之時,才發覺那為首之人,赫然正是之前見過的宗靈與馮曉。只是不知為何,這二人臉上,卻蒙著一層紗巾,令人看不清楚面目。

後二者望見他,神情也是一怔。宗靈直接策馬走到了車窗附近,眼含譏笑地望進來道:「還真是巧了,不意丹靈山你我別後,才僅僅一個月時間,就又再撞見守弟。宗靈這次,是為到這邊採買一些雲鯨骨回去制箭。不知堂弟又是為了何故到這雲聖城來,難不成還真打算出海?」

宗守心中實在無奈,實在懶得搭理自己這個『堂兄』。

知曉東方雲海中特產的雲鯨骨,質量極輕,正是用來制箭的最佳材料。還有魚膠,亦可制弓。東臨雲陸中的各大勢力,每年都會派人在這邊採買一些。這宗靈的借口,確實找得不錯。不過兩次見面,這話裡的意思,都幾乎是一模一樣,卻是有點無趣。

看著此人面上紗巾,宗守忽而心中一動,笑道:「堂兄幹嗎把臉遮了起來,難道見不得人?莫非是臉上受傷了?我猜猜看,是凌雲宗之人所為可對?」

那宗靈的眼,驀地怒睜。一個月前被那凌雲宗弟子扇了一巴掌,本道是過幾天就會好。卻不知那人到底使了什麼惡毒手段,面上的巴掌印,直過了一個月,仍舊未曾淡去,反而是愈發的清晰。

一個月來,他請了好幾位靈師看過,都不知所以然。又招來幾位先天武師,也是同樣沒有辦法。不得已,只好以紗巾遮面。

這宗守的言語,正是擊中他的痛處。這些日子,也一直猜測,在丹靈山腳下的遭遇,必定與這宗守有關。

說不定就是特意用那凌雲朱令,請凌雲宗出手,使他羞辱。

那眼神越來越是陰寒,那些騎士,也紛紛圍攏了上來。周圍的氣氛,也是驟然陰冷。

宗守眼微微一瞇,隱隱感覺到這群人中,竟赫然隱藏著兩個以上的先天氣息。

那邊馮曉多少有些擔憂,也同樣走了過來,悄然扯了扯宗靈的袖子,以目示意,透著幾分警告之意。

正當那宗靈,有些猶疑不定時,馬車前方的尹陽,驀地是一聲冷哼。攜著股莫名威勢,百丈之內,所有的馬匹,都是一聲驚嘶,紛紛疾退。

那馮曉與宗靈的面色,也再次一變。對視了一眼,各自露出了然之色。都心道那日誅殺祁嘯的先天強者,原來竟是此人。

宗靈思索了片刻,忽而又展顏道:「堂弟你就只管逞口舌之利就是!叔父他又是一個月沒有消息,未從沉淪雲海裡出來。只希望過幾日,守弟你還能笑得出來。可知此刻這附近,到底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宗守暗暗搖頭,不用人提醒,他也能感覺周圍,那些略帶殺意的視線。面上卻微微一笑:「到底有多少人想殺我,守弟不知。不過卻知我若死在宗靈兄長面前,宗世堂兄日後,只怕是脫不了關係。」

那宗靈本欲策馬離去,聽得此言,神情卻再次一僵,狠狠瞪了過來。

恰在這時,那雲聖城的城門忽而大開。也是一群騎士奔出城門,卻是鮮衣怒馬,氣勢更顯雄壯。當先六人,竟都是清一色的先天武師,騎著宗守心儀已久的馭風駒,全身重甲,那強橫氣息,也毫不遮掩。

一路馳到宗守這輛翻雲車的面前,方才停下。當先一位中年甲士出列,卻是下馬後,神情恭敬地朝著車窗一禮:「車內可是乾天山世子宗守大人?」

宗守也不用怎麼細思,就知這必是自己那結伴兄弟雷動之故。當下毫不意外,淡淡點了點頭,道了聲『是』。

那中年甲士聞言一喜:「城主幾日前就有吩咐,說是世子今日就要過來。我雲聖城,必定要傾力款待,視如城主大人一般。請世子先隨我等入城——」

話音一頓,這人又目光森冷的掃視了周圍一眼,特別是望向那宗靈時,隱含殺機。

「謹告諸位,乾天山世子,乃是我雲聖城貴賓。誰若敢有不測之意,就是與我雲聖城為敵!城主有言,殺無赦!」

那群騎士,也不用吩咐,已經紛紛策馬,散在兩側。護著中間的翻雲車,向那城門口處行去。

而後面的宗靈與馮曉,卻是再一次面面相覷,神情間,都是陰晴不定。

只覺這宗守,是愈發的看不透了,怎麼好端端的,又與雲聖城有了牽連?

下一刻,卻又見宗守探出頭,與那中年甲士說了幾句。後者立時冷冷回望:「你可是宗靈?雲聖城不歡迎你等,也不做你們的生意,都給我滾!」

宗靈隱在面紗後的臉,立時鐵青一片。

第070章 風行靈骨

直到入得城內,宗守才知曉雲聖城的城主,此時並不在城內。城內的主事之人,也是另有其人。

不過這些護衛的武師,卻仍舊是極其恭敬小心。便連那幾位先天武師,也不敢倨傲。直接將三人,安排在靠近城主府的一處地方住下,附近守衛森嚴,甚至還有兩位先天武師在此駐守。顯然也是知曉,宗守如今的處境。

這倒是正合他意,正好免了去拜見應酬。之後連續數日,都躲在自己房內。偶爾有什麼事,也是交代尹陽與初雪去辦,自己則全不出門。

先是繪製出一些圖譜,讓尹陽尋到這城中,唯一駐有八位高階靈鍛師的兵甲鋪,再次定制了五十口符刀,以及一些怪異的零件與藥草丹爐。

這次他要的符刀,都可入上等符器之列。即便材料齊全,有八位高階靈鍛師聯手,要鍛造完成取到貨,也至少要半月時間。不過後者,卻只需數日時間就可完成。

又列了個清單,購置了一些丹藥,一些金屬與精獸骨骼,用來餵食小金。除此之外,還有幾十本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雜記古籍。

然後就整日習練大日明烈拳,沒有丹藥輔助,宗守就買了幾瓶雲鯨精油,塗在自己的身上。

雲鯨雖名為鯨,卻可翱翔於空中,能自由自在,在東方雲海之內遨遊。

兩翅短小,飛翔之速,遠不如飛鳥。身形卻極其龐大,在雲海之中,除了人族的捕鯨船外,幾乎沒有任何天敵。

其骨骼極輕,卻偏偏又硬若百煉精鋼,堅實無比。而這雲鯨精油,就是取其骨髓油脂,添入一些靈草,熬製而成,同樣是最上等的鍛骨秘藥。藥效不會使人一蹴而至,卻勝在不會有任何隱患。

每次將油塗滿全身,宗守都可覺全身炎熱有如火灸。然而每當他趁勢打出一套大日明烈拳,又會只覺身軀舒爽,快感難以言喻。

不過淬骨的效果,卻並不怎麼顯著。

「武修內煉,練胎息,練骨髓,練氣血,練五臟,練六腑,練皮肉。唯獨這練骨與練皮,最是艱難!皮膜難以受力,故此極難鍛煉,只能借丹藥之助,或者以水磨工夫,使皮膜得以堅韌。而這練骨,骨質堅硬細密,即便是藥物之力,也難侵入。尋常靈藥,基本無法——」

苦練了三日,都是進展寥寥。宗守雖不灰心,卻也淡了輪脈上,再進一步的心思。

倒是魂力,仍舊日日增長,有吞天元化大法與天鏡照魂術,增長極快。

前次突破時,是在二十日前。然而僅僅這短短時間,就已積累到了觀魂境的巔峰。

不過宗守,卻仍不覺滿意。

「十五日後,我應可至定魂境界,而這煉骨,則至少要兩月之功,還是太慢。要想有自保之力,看來還是要靠那件東西。速成雖是有些不妥,眼下卻已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雲聖城距離那個地方,已是近在咫尺。宗守心中,也是無比渴望。卻仍能沉下心思,扎扎實實地繼續習練拳法,冥想鍛魂。

又特意從記憶裡,翻出了一門斂息術,配合著導引術與大日明烈拳修行。

這門功法,也是後世之人所創。平時可將全身氣息,都封鎖在自身體內,不至於白白浪費。

以內呼吸導引,催動氣血,淬鍛骨骼,確有些效果。不過宗守之所以修習這斂息術,卻更多的是為幾日後,那件東西而準備,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功法不難,前世又有著經驗。宗守不過數日,就已練得不錯。只需一個意念,一身氣機,就可全數收束。就連一起跟著學的初雪,也能勉強做到這一步。

也就在這斂息術小成之時,他之前定制的那些古怪零件,總算被尹陽取回。

全都是由雲鯨之骨,煉製而成,故此是通體白色。每一件,都是形狀怪異無比。刻錄的符文,也極其特異。

尹陽初雪,看得都是無比奇異,強忍著才沒有詢問。宗守卻面含喜色,旁若無人地,將這些零件,一一拼湊。

過不多時,這些零件,便都被拼合一體。竟彷彿是人類骨骼的模樣,只是骨架要稍稍寬大,也只有腿和腰的部分。此外那腰部處,還設有一個凹槽。

而旁邊靜觀的尹陽面色,也終是一變:「這是機關術?」

宗守手中的這副『骨骼』,雖遠不如凌雲宗的劍傀儡,卻明顯也是屬於機關術的範疇。之前定制的那些東西,怪不得會是如此古怪。

「這東西我叫它風行靈骨,乃是外骨的一種——」

宗守微微一笑,逕自將手裡的這東西,套在自己的腿上。竟是與他身形,完全貼合。

又將一顆二階的風系獸晶,卡入到了凹槽內,激發這些雲鯨骨之上刻錄的靈紋。宗守只覺是渾身一輕,行走時也是毫不費力。

心中是喜不自勝,又彈跳了一番,無不是自如隨意。

初雪還不覺得什麼,只感覺有些稀奇。尹陽卻是萬分驚異,定定觀察了半晌,才微微點頭道:「確是奇思妙想,精巧至極。恭喜世子,尹陽雖不知那外骨是何意,卻知有此物在,世子日後,應可行走自如。」

宗守唇角微挑,後世幾十位機關術宗師的聯手設計,又怎能不『精妙』?

所謂外骨,乃是機關術在萬載之後的分支之一。可謂是發展到了極致,即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若能有一套頂尖級別外骨,也可擁有力舉百萬斤之力。

而宗守的這套風行靈骨,只是其中最普通,也最常見的一種。他特意拼湊出來,也是只為代步而已。

「到今日才總算可以自己行走,不用擔心體力耗盡。不過這雲鯨骨,還是差了一些,行走趕路之時還可。可若是戰鬥時,卻有些不便。而且這風系獸晶的消耗,也是極大——」

宗守暗暗搖頭,頂尖的外骨,自然可以用來戰鬥。可這套『風行』,在後世中,卻是專為那些身有殘疾之人設計。傳說無論是什麼樣的地形,都可如履平地。即使是荒郊野外,也可自如穿行。

不過說來也可悲,自己身無殘疾,卻與殘疾之人,也沒什麼兩樣。

若沒有馬車代步,往往只需走上兩個時辰,就體力耗盡。

有此物在,基本不用他發力,就能自由行走。雖比馬車慢許多,卻更顯方便。

「雖是差了一些,不過用來取那件東西,卻綽綽有餘。」

心中忖念著,宗守又在外面,罩了一身寬大的袍服。遮掩住那套風行靈骨,絲毫看不出痕跡,然後目光轉向尹陽:「尹叔,明日我準備與雪兒出城一趟,這次你就留在城裡,不用跟隨了——」

尹陽心中一驚,身後的椅子,也瞬時被壓成了粉碎。

霍然站起,還沒來得及出言。宗守就將幾本古典,丟在他身前桌上:「尹叔以前可看過大荒經?若是這本沒看過,那麼這雲荒古記,荒古獸經總知道?」

尹陽挑了挑眉,大荒經乃是東臨雲路孩童啟蒙,人人必讀之物,怎能不知?雲荒古記與荒古獸經,也同樣流傳甚廣。只是宗守,又為何好生生的,要提起這幾本書來?

第071章 血谷之行

「大荒經三十七頁第四行,星墜之年,神鳥雷鸞曾現於雲陸之東!又五十六頁第十二行,荒古之末,雷鸞大戰雀龍,血灑西靈原。」

「還有雲荒古記記載,炎荒之年,雀龍襲傷焱凰。焱凰敗走三萬里,不知所蹤。暗夜之年,雲陸之東,臨海之地有鸞鳴,聲傳三千里。雲鯨皆狂,墜傷十萬。東海群山,獸亡無數——」

宗守侃侃而言,尹陽卻越聽越是莫名其妙,古時的典籍,沒有紀年之說。只能以那一年的象徵事件,做為標記。

宗守所言,皆是幾本古典中的記敘,說的是上古歷史。可與他要獨自出城,又有什麼關聯。

下一刻,就見宗守微微一笑,透著莫名的自信:「我聽說焱凰與雷鸞,素來都是形影不離。可炎荒之年,雀龍傷焱凰之時,雷鸞又在何處?又為何要在三百年後,去尋雀龍的麻煩?神獸孕子,往往一千八百到兩千年不等。星墜之年到荒古之末,恰好是一千七百載——」

尹陽皺眉凝思,漸漸猜知宗守之意,而眼中也是一陣駭然。宗守後面的言語,在他耳中,更彷彿是來自天外,模模糊糊的,竟有些聽不清楚。

「荒古之後,雲陸碎成數片,分為五大雲陸與諸多雲島。雲陸之東,就是現在的東臨雲陸。所謂的臨海之地,東海群山,必定指的是蘇甸山脈。我以前好奇,在書院考證無數古典傳記,才有了些猜測,昔年雷鸞的產卵之地,只怕多半是在那血谷魔屍山!」

說到此處,宗守的面上,也隱隱透出幾分無奈:「那個地方,偏偏尹叔你現在,根本就無法入內——」

……

走在街道上,素初雪神情緊張地四處眺望。

「少主,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好了?你要的那脈靈草,請別人幫你出來採來不是一樣?我們又不是付不起錢?還有那雷鸞之卵,都是少主猜的,未必就一定在——」

不久之前,才借助龍靈玉璧與那血雲髓之力,緊隨著尹陽,踏入到了秘武師之境。不過初雪此刻,卻無半點強者風範,四下裡望著,有些擔憂。

宗守卻是神情淡然,這已是出門之後,初雪第十一次開口抱怨了。左耳進右耳出,只當是沒聽見。

好不容易才將尹陽說服,勉強同意他和初雪,到城外一行。又費盡了心思,悄無聲息地脫離開所有人的視線,他怎可能就這麼輕易返回?

初雪口中的脈靈草倒是沒什麼,唯獨那樣東西,他絕不可能放棄。

此時二人,都已經變裝。素初雪面上泛黃,眉毛加粗,眼睛變小了些。雖仍是極其秀麗,卻已看不出半分原來的痕跡。

宗守也是如此,身上裝了風行靈骨。乾脆就順勢而為,整個人看起來,雄壯了不少,面貌也頗有些變化。因有斂息術之故,兩個人看起來,也只尋常武士模樣。

這幾乎接近完美的易容術,正是尹陽終於答應下來的緣由之一。而此刻除了初雪的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之外,幾乎沒有絲毫破綻。除非是有武宗級的強者,能夠辨認鎖定一人的魂識,否則基本沒有認出來的可能。

一路隨手買了些東西,而越接近城門口處,初雪的眉頭,就愈發地糾結,不斷觀察著身後。

宗守暗暗好笑,乾脆是懶得理會,神情自若地走出了城門。正欲往北面行去時,旁邊初雪,卻忽然頓住,身形定在了原地。

宗守也是一陣訝然,莫非還真有人,能夠識破他的易容術,跟了上來?

轉過頭,順著初雪的視線望過去。卻是兩個女子,正從遠處的大道上,策馬奔來。前一個,全身都是火紅色衣裳。而後一個,則是一身水綠長裙,胯下都是上品的踏雲駒。

也未注意到旁邊的宗守初雪,直接奔向城門口處。

宗守的眉頭立時挑起:「這兩人是誰?」初雪的神情,忽然有這樣的變化,絕非無因。這兩個女子,必定是她認識之人。兩位先天,更令人不能不在意。特別是穿火紅衣裳。年輕的那一位,僅僅才只十六歲,愈發的惹人注目。

「是依人小姐!」

初雪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一臉的不知所措。見宗守仍舊不解,又忙再解釋了一句:「少主忘了?依人小姐是您未婚妻,八年前的時候,您還在玄山城見過她一面——」

宗守的記憶,立時跳出了一段屬於以前那十三年的回憶,心下一陣恍然。

不過女大十八變這句話,還真是沒說錯。當初那個還喜歡跟在宗守屁股後頭,沒半點氣質可言的小丫頭片子。此刻卻是身姿窈窕,容貌稱不上是美絕人寰,卻也同樣不遜初雪。眉眼之間,更含著一股英氣。

再只看此女一身瑩白如玉,未受半點風霜侵染的肌膚,就可知其功夫,也同樣練到了表皮。至身輪巔峰,已過了內練階段,進入地輪先天。

不過神情間,倒沒什麼傲氣。對城門口盤問的甲士,雖是有些冷漠,卻也算彬彬有禮。雖是身份尊貴,卻無半分趾高氣揚的姿態。

這就是他之前的未婚妻?那個玄山城公主?

宗守又想起了之前,尹陽跟他說的那些言語,不由暗自失笑。猜測這一位,八成是來找他退婚來的。如今這雲聖城內,還真是牛鬼蛇神,混在一處。

又只覺一股沉重無比的壓力,襲上了肩頭。時間拖延的越久,宗未然在沉淪海消失的時間越長。無論是乾天山也好,盟友也罷,都只會越來越肆無忌憚。

下次出手,可就不止是像之前那兩次,僅僅只是試探而已。乾天山,絕不乏先天武師。而武宗級的強者,這東臨雲陸,也是數以千計。

他對這什麼未婚妻,本就沒什麼興趣。更沒心情回轉到城裡,等候與此女見面。當下是懶得理會,拉著初雪,一路北行。用了兩日時間,大約走出兩百餘里,就把身上那些令人氣悶的易容之物,全數取下。

然後是直接穿入附近一個山谷之內,在這群山之內快速穿梭。

這裡也算是在蘇甸山脈範圍內,不過卻是東側一部的支脈,凌雲宗的勢力,已經極小。而宗守要去的地方,更是一處令東臨雲陸所有武者,都是諱莫如深的所在。

這三千里方圓內,凌雲宗唯一影響不到的地方。

在山內大約又走了半日,宗守與初雪的眼前,就又忽然一闊。

眼前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山谷,周圍雖被群山包裹。卻寬闊之至,一眼望不到盡頭。遠處依稀可見,一些獸類三五成群地,在內遊蕩。

只是與他處不同,哪怕是那些個性以溫和著稱的屬類,也都是眼泛紅芒,透著強烈的嗜血與狂暴之意。

初雪的俏臉,不由更是苦澀:「少主,我們真要入這血谷?我聽說這裡的精獸,至少也是二階。比黑泥沼澤的沼狼,還要更難應付。那魔屍山,就更是凶險。聽說先天之上的武師根本就進不去,先天之下,進去了也少有能完整出來的——」

宗守卻毫不在意,逕自取出一瓶藥汁在身上塗抹,笑道:「哪有這麼誇張?雪兒,你既知這是血谷。那麼又可知其由來?」

初雪心中不解,卻仍耐著性子道:「知道一些,傳說是荒古時代,有一位異族魔神,被斬殺在此。因其意念萬載不散,故此只要是生靈,靠近其隕落之地,都會漸漸失去理智,性情狂暴呢!據說無論是人是獸,都不例外,所以才被稱為血谷。還聽說有不少精獸,能在這裡晉陞階位,又或變異,故此這蘇甸山脈中,每過幾年,都會發生一次獸潮,趕到這裡。那時也往往是這血谷,最危險的時候。」

「說的倒是不錯,不過這裡的精獸,之所以會如此,卻是另有緣故。與那魔神意念,可沒什麼關係!」

宗守一聲輕哂,然後又取出一個藥瓶,丟給了愕然中的初雪:「把這個塗上,至少在五階精獸面前,可以保證無事。別看只這麼一點,卻也值不少錢——」

初雪心中不信,這些藥汁,她是親眼看著宗守,用不到三十兩紋銀的藥草,配置而成的醬汁,哪裡能值什麼錢?

至於宗守所說的藥效,是更為不信。不過想想自家少主,這些天的神奇之處,卻也在身上塗了,跟著宗守,一起踏入血谷。

說來奇怪,這藥汁的氣味並不濃烈,只透著一縷還算好聞的微香。

那些血谷之內橫行的凶獸,對走入的二人,竟都彷彿是視若未見一般,不加理會。即便是偶爾靠近,當聞到那氣味之後,也會慌張無比地,急忙向遠處避開。

第072章 巧遇故人

兩個小小人影,迅捷的在這谷原裡穿梭。除了那些稍稍大一點的獸群,需要繞開之外。一路上,幾乎是通行無阻。

「這藥液,真的有用!」

初雪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些爭相閃避的精獸。

都是神情惶恐,彷彿她們兩人,才是真正令人畏懼的凶獸一般。

更令人驚異的是宗守,對這裡的熟悉。一路之上,是輕車熟路,幾乎毫無停滯。

這谷原空曠,只需認準了方向,筆直往前走就是。然而宗守,對此地各種獸類的特性與性情的掌握,卻明顯不是常人可比。

初雪心中疑惑,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少主,這血谷,你以前是不是來過?」

宗守卻不答話,只神秘莫測地笑了笑。神皇遊戲裡最著名的中級新手區之一,他自然來過。而且與這裡的凶獸,奮戰過無數餘次。也是在這裡,開啟了他的武道之途。

不過這藥液,並非是來自於遊戲,而是現實中的發明。

每年都有一些獵手,又或喜好研究精獸的人,會塗抹上這些藥物,進入血谷。

而宗守前世任職的那個圖書館,也恰好擁有著這種藥物的配方。

這血谷之內,固然是遺留有上古異族蓋世強者的魂意不散,使先天級的強者,往往都只能止步在血谷之外。不過這些精獸,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變化,變得嗜血狂暴,卻與其毫無關係,而是另一件事物的影響。而但凡被感染過的精獸,對他身上這種藥汁的氣味,都是敏感厭惡之至。

見宗守毫不理會,初雪不禁生氣地嘟起了嘴,悶悶的跟在後面。不過眼神卻更是戒備,生恐有什麼精獸,突然發難,傷著了宗守。

那藥汁雖好,不過揮發也是極快。每過兩個時辰,就要再重新擦上一遍,遍及全身。

宗守倒沒覺得什麼,反而是大飽眼福,總是時不時轉過頭望著,初雪卻每次都是俏面通紅。

血谷大約寬只有二十餘里,卻走勢狹長。兩人用了半日,走了大約百里,眼看前方,有三階精獸的妖獸身影出沒。宗守的身影,也驀地停住。

越是高階的精獸,就越具靈智。即便受那東西的氣息感染,也能勉強保持住本我。自然他二人身上的藥汁,作用就更小了。

自然這些三階的精獸,還遠未達到這個程度。真正令他擔心的,是那些已經達到五階,可以比擬人族先天強者的精獸。

初雪也知此處凶險,手指在眉心處一點,而後目爆神芒。

「護駕!」

一屢屢輕煙,立時在二人的身前凝聚。身軀長約十尺,一波陰寒之氣,四下散逸。爪牙堅銳,虎目中凶光閃爍。

正是當初奪來的那頭寒冥虎,就在出城之前的前一日,由宗守幫助著收服。雖只是三階魂獸,不過身前五階妖獸的餘威仍在。使附近的精獸,更顯忌憚。

不知是因同有虎類血脈的關係,一人一獸之間,竟似是有種莫名的聯繫。不但初雪一身氣息有所增長,那寒冥虎的威勢,也直追四階。

「這寒冥虎與初雪的血脈,果然是相得益彰。可惜雪兒實力還太低,若魂力能進入出竅之境,再利用符菉之力,足可將這寒冥虎,強化至四階——」

只看了一眼,宗守就收回了目光。開始謹慎地選擇線路,繼續往深處行去。

主要是辨別氣味,觀察那些獸類的分佈。凡是高階妖獸分佈的地方,周圍的精獸都會遠遠避開,極為空曠,極易辨認。

這也是他,在前世學來的經驗。

然而走不過數里,就聽見前面有人聲。宗守遠遠望去,只見那前方,正赫然有一群人影,在與那些精獸奮戰。

只有七八人而已,卻都個個實力不凡。

其中更有兩人,在使用符菉,竟赫然是養靈境的靈師。雖是面對著四十以上的二階牙狼獸群,卻仍能應付裕如。

宗守挑了挑眉,心中是暗覺奇異。血谷雖是凶險,卻並非就是真正的罕無人跡。內中有些精獸與藥草,都是這地方所獨有。不過卻幾少有人,會挑在這個時節進入此地。

暗暗搖頭,宗守懶得去理會。催動著身上的風行靈骨,準備從旁繞路。

不過便在二人,從旁經過時。那邊卻傳來一聲呼喚:「那邊可是宗守師弟?」

聲音在那獸吼與激鬥之聲的干擾下,微不可聞。奈何這音質,宗守的身體,卻是熟悉之至,也極其敏感。身形是不由自主地,立時定住。

訝然轉頭望過去,只見一個女子,正遙遙望來。笑容明艷,神情驚喜地往這邊招著手。

宗守眉頭一皺,然後腦海之中,就浮起了關於此女的所有記憶。

下一刻,就更覺頭疼不已。記起這女子,名喚鞏欣然。是他在臨海書院中的一位師姐,本身沒什麼出奇之處。不但身世平凡,相貌也只是一般而已。不過對於那個已經消散的『宗守』而言,卻是刻骨銘心。

是在臨海最初的一年中,唯一一個對他始終如一,照顧有加的女子。甚至可以說是那個『宗守』,在臨海書院的精神支柱之一。

也正是因這女子,為完成學業而暫時離開書院。才使剛蒙受失戀打擊的『宗守』徹底絕望,整整頹廢了兩年之久。

說來那個已經消失的傢伙,也真夠花心。在臨海書院不過短短一年,就連續喜歡上兩個女孩。

有心不去理會,仍舊從旁離開。腳下卻彷彿是生了根,再無法離開半步。

正當宗守一陣糾結之時,前面的那群武師,已經將那些牙狼,殺戮了大半。而鞏欣然,則乾脆離隊,以符法駕馭起一陣輕風,飛馳了過來。

確認是宗守後,神情不由更是驚喜:「真的是你?師弟怎麼會來這血谷?」

忽的似是又想起宗守無法習武,魂海也未開闢。鞏欣然上下再打量了宗守一眼,柳眉立時蹙起。直到望見一旁的初雪,以及那頭接近四階的魂獸寒冥虎,神情才微微一鬆。卻仍舊蹙眉道:「這血谷何等凶險?你身為乾天山世子,身份尊貴。何必冒險到這裡來?」

宗守是暗暗苦笑,也不知這些天,到底是怎麼了。昨日才撞見自己的未婚妻,今日又巧遇到『自己』以前,曾經心儀暗戀的對象。

他前生此世,都是見過了無數美色。可這鞏欣然的容貌,明明只能算是清秀而已,卻使他心內,一陣陣悸動不休。嗓子乾涸,幾乎說不出來。

腦內忽而想起這女子,在臨海書院時的溫柔親切。忽而又為方才鞏欣然言語裡的關切,激動不已,一時是心亂如麻。

第073章 師兄高逸

「原來師姐也在這裡!」

閉著眼深呼了一口氣,宗守勉力平復著那翻湧的氣血。再睜開眼時,心境就已恢復了過來,面上同樣滿含欣容:「師弟只是聽說這裡有一種脈靈草,對我的雙脈之身,有些益處。所以來尋尋看。倒是師姐,又為何到血谷?即便要歷練,也多的是地方,何必來這種凶地?」

心中也確是驚奇,在『宗守』的記憶中,臨海書院的弟子,在達至養靈境之時,都需出外行走,踏遍各處靈脈匯聚之地。直到達至出竅境,才可返回書院。

而此刻的鞏欣然,明顯還沒完成這一境界的修持。

說來他這位心儀的師姐,也的確是頗有些天資。十九歲,就已入養靈之境。這等成就,許多靈師都只能艷羨。在臨海書院中,就極得書院的那些師長的看重。

「你也知道這是凶地!」

鞏欣然鼻間哼了一聲,又微帶苦澀之意的搖了搖頭:「我哪裡是為歷練?你以為師姐跟你一樣?我再怎麼狂妄,也不會輕易到這裡涉險,更不會選這地方來溫養魂靈,淬鍛心境。在這東臨雲陸隨便走走豈不更好?記得以前師姐跟你說過的罷?以前我們鞏家,也出了一位日游境靈師。三千年前,曾經稱雄東臨雲陸,可最後卻不知為何,隕落在這血谷之中,我們鞏家這才衰敗。這次我到血谷來,就是為尋我先祖的遺物。等到過些日子,成就出竅境界,那時就進不來了——」

宗守忙在腦內那些塵封記憶裡,四處翻閱,果然找到了部分相關的記憶。

心忖怪不得這女孩,會令那『宗守』如此喜歡。言語間竟毫無心機,對人也極其坦誠。似天位強者遺物這等樣的要緊大事,居然對他也不遮瞞一二。對『宗守』的關切,也是至誠。

鞏欣然卻毫不覺有異,轉過頭道:「我有先祖血脈,能夠感應到先祖屍骸的下落。恰好你高逸師兄,是龍靈城高家的少主,能找到些人手相助,所有才進來試一試。能尋到自然最好,尋不到也算了結一個夙願,此後也可心無掛礙。」笑著指向身後,恰是那群人中,另一位靈師。高大英俊,一身華衣,貴氣逼人。此刻極有教養地,朝著這邊頷首一禮,只是那神情,略顯冷淡。

宗守胸中,頓覺是微微一刺,心澀無比,莫名其妙的,對這位『高逸師兄』,有些不喜。

這個人,他也記得。兩年前還在書院時,就對鞏欣然極其親近,彷彿情侶,如今果然是走到了一處。

心內深處,卻又在暗暗叫苦,這可不是他的真實心情。那『宗守』的意識雖是已經消散,可對這具身體與他意識的影響,卻仍舊強大。

這也是那些奪舍之人,都不願融合身體原有靈魂的原因之一。除了要保持神魂純淨之外,更不欲受原有靈魂的意識影響。

只是他的情形,又有些不同。來到萬載之前,除了心境意識仍舊還在,前世磨礪出來的神識與武道意念,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可謂是一窮二白。當那個『宗守』,選擇意識融合時,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這是你家的侍女?長得好可愛!能收服三階寒冥虎魂獸做護駕,想必也是養靈境魂師?嘖嘖,果然不愧是乾天山世子。不過你們兩個,未免也太亂來了!這萬年以來,血谷內也不知死了多少武修靈師。你們一個是才到養靈境的小女孩,一個乾脆就是無法修行。只有兩人而已,居然也敢進來?對了,那什麼脈靈草,真的對師弟你有用?」

鞏欣然眼帶欣賞地看了初雪一眼,接著便是毫不留情的訓斥,最後又眼珠一轉,強拉著宗守的手,把他扯向那群武師。

走到近前,朝著那高逸甜甜一笑:「逸師兄,你可還記得宗守師弟?這次好巧,居然在這血谷裡面,也能遇到以前學院裡的故人。他要去裡面采那脈靈草,師兄你可曾聽說過?」

宗守是滿腔無奈地,跟在鞏欣然的身後。仔細打量著這群武師,不由是暗覺心驚。

八人中,除了高逸與鞏欣然兩個靈師之外,其餘六人,竟都是秘武師的修為。方才擊殺那些牙狼時,也都是利落乾脆之至。彷彿是身經百戰,光是那凶悍氣勢,就非是尋常武者能夠比擬。

龍靈城乃是東方大城之一,這高家他沒有聽說過。不過在『宗守』原本的記憶中,似乎也勢力不弱,乃是新近才崛起的名門大族。

「宗守?自然記得,是乾天山世子可對?」

那高逸譏諷地扯了扯唇角,眼神明顯有些不喜,卻一閃而逝,迅速掩藏了下來,低頭沉吟道:「脈靈草我沒聽說過。血谷之內,靈草無數,而且大多都是差相彷彿。除非是那些常年採藥之人,旁人都難以辨認。不知宗守師弟,可能說出此草的模樣?我們可以代你採回。」

宗守微微搖頭,沒聽說才是正常。

這脈靈草,即便在後世時,作用也極其生僻,這個時代的藥師丹師,自然更不會知曉其作用。就連這名字,也是後世才有。

也正是因在市面上買不到,即便近在咫尺的雲聖城內,也同樣沒有,宗守才會選擇自己進來採集。

至於特徵,他也同樣說不出來。只能一一去試,憑經驗去辨別。

「怎麼會這樣?」

鞏欣然的眼神,明顯一黯,然後瞬間又恢復明亮:「師兄,反正是順路,就讓他們兩個,隨我們走一程怎樣?學弟他無法修行,這女孩雖是養靈境的靈師,可年紀實在太輕。讓他們獨自去採藥,欣然實在沒法安心!」

高逸眉頭立時一皺,看了宗守一眼,目中微不可查的,掠過一絲輕視之色,再望向初雪時,神情又立時一亮。不過還未開口,旁邊便傳來一聲冷哂:「帶他們走一程?欣然小姐你莫非是說笑,還是當我們是保鏢?一個連輪脈都沒開的廢物,就該有自知之明。平常那些凶獸也還罷了,若是遇到獸群,我戚怒可不會理會。似他這樣的廢人,又不知死活,死了最好——」

說話那人身軀矮壯,卻腰圓膀粗,肌肉虯結。面上幾道疤痕,說話時,更顯猙獰無比。竟也是靈武雙修,只是此人氣血強橫,把一身魂力遮蓋,應該還不到觀魂境界。

話音未落,就被高逸喝住:「住口!」

高逸在這群武師中,似是極有威信。那戚怒雖是有些不情不願,哼了一聲後,不再出言。而前者則是有些苦惱地揉著眉心:「此行兇險,師妹你又不是不知?凶獸無數,我們自己都未必保完全,怎還能帶人進去?恕我直言,這女孩還好,可宗守師弟卻手無縛雞之力。對我們來說,只是累贅而已,平添凶險!你若是真為他們著想,就該讓他們回去——」

言辭間同樣毫不客氣,宗守聞言也不生氣,只靜靜看著。他如今雖已修到了武師之境,而魂力更到了觀魂巔峰。不過此時以斂息術收斂氣息,整個人確實彷彿未曾習武一般。

心中忖道能如此最好,在他而言,若是一起同行,才是最糟糕不過。眼前這些人,雖都有一身不俗戰力,卻只會將他與初雪拖累。

別說他如今有那藥汁,可在血谷內通行無阻。即便沒有,這裡面的些許凶獸,也未必就能攔得住他!

鞏欣然不知他心思,神情無奈,卻仍舊堅持:「師兄!他們都已經走到這裡,難道還能讓他們回去?我這師弟性子固執,估計再怎麼勸也沒用。等我們走了,肯定還會跟在後面。倒不如讓他們取到脈靈草,我才好放心。要是師兄不願,那我就陪他們一起走!」

第074章 魔屍山下

高逸眉頭更是緊皺,在鞏欣然企求的目光注視下,猶豫了許久,才滿臉不情不願的道:「算了!這位姑娘乃是養靈境的靈師,正好可補我等幾人不足。那頭寒冥虎,也可幫上忙。跟著可以,不過卻需聽我吩咐——」

鞏欣然立時是歡喜萬分,將宗守與初雪,強拉入那群武師中。

宗守早已是無語,想說今日之宗守,早非昔日之宗守,已無需旁人庇護。卻不知為何,居然也沒拒絕,反而鬼使神差般開口道:「多謝師姐!對了,還不知師姐這兩年,過得可還好?」

鞏欣然一笑,下意識的看向了那高逸的背影:「不算好,也不算壞!這兩年我都跟著高師兄,在這東部諸城走動,經過許多地方,也有了不少見識。真可謂不出門不知世界之廣,即便是這東臨雲陸中,你我也如滄海一栗。以前在臨海書院時,確有些坐井觀天了。好在高師兄他沉穩老到,雖是出身大族,卻很照顧我。」

那眼神甜蜜,滿溢著幸福味道。宗守卻只覺一顆心,彷彿被人用針猛地鑿穿,淒楚無比。即便是之前修煉,雙脈之身發作之時,也沒有今日這麼痛過。

更暗暗苦笑,前世之時,他就嘗過一次失戀的滋味。本以為那種失落傷心之感,自己永遠都不會再有。不意這一世,居然又能被動的深刻『體會』了一次。胸內的這團嫉火與心澀痛楚,實在是令人生厭,偏偏又揮之不去。

驀地又只覺遍體生寒,只覺一道隱透殺意的冰冷視線,正從不遠處望來。宗守心中微凜,掃視了過去。目光所過之處,卻毫無異樣。也辨別不出,方纔那道視線的來處。更非是之前,那位對他言出不遜的戚怒。

莫非是錯覺?自己太多心了?

宗守微微凝思,又覺不對。再仔細的看了前面幾人,仍舊沒有什麼異常之處。終還是將這絲疑惑壓下,埋在心底。

高逸稍作安排,一行人便繼續開始前行。幾個秘武師護在前方,那頭寒冥虎,也加入其中。而鞏欣然與宗守初雪,則是走在後面中央。令人意外的是那高逸,竟也是與那些秘武師在一起。本身就靈武雙修,有著武師修為,再加一頭三階狼形護駕附身。偶有出手時,一身實力竟也與那幾位秘武師相仿,甚至還更勝一籌!身姿矯健,的確是有著令女孩迷醉喜歡的本錢。

尷尬的跟隨走了一陣,宗守又發覺這情形,似也不錯。這行人中,他基本是個閒人,根本不用動手。悠閒之至,再不用費心思,繞路去躲開那些精獸。反正那高逸,也從來就沒就指望過他的戰力。

而初雪也只需以心念,指揮著那頭寒冥虎,在前方戰鬥即可。偶爾使用幾個類似『輕體』,『明目』,『強身』之類的靈法,加持在那幾個秘武師身上。

既能鍛煉靈法,也能加強與自己第一頭護駕的磨合。

前進的速度比他二人獨行時,只慢上一線。僅僅半日,就走了八十餘里,已經接近至血谷的中段。而那頭寒冥虎,初雪初時還遙控的有些生澀,這時卻已心念相通,動作無不自然隨意,更是兇猛。

鞏欣然卻有些訝異,轉頭奇道:「師弟的身體,莫非已經好了些?走了這麼久,都沒見怎麼喘氣。我記得以前,師弟你走上兩刻鐘就會很累。剛才還以為你要休息——」

宗守毫不意外,他這套風行靈骨貼身隱藏,那風系獸晶的靈能,也只在內部循環。養靈境的靈師,根本就無法察覺。

此時卻不解釋,只微微頷首,算是默認。然後眼帶異色地,看著前面那幾個秘武師,試探道:「這些秘武師,是高師兄請來的?不知是何來歷?」

先前就已覺這幾人有些不凡,而此刻這種感覺,更是到了極盛。

不止出手凶厲,偶爾聯手之時,更是默契之極。武技也是大開大闔,明顯是出身軍伍。對於高逸,也是照顧之極。

經驗更極其老到,雖不如他,可這一路疾行,卻也避過了大半的凶獸與獸群。

「我也不知!」鞏欣然卻搖了搖頭道:「是師兄前些日子知道我家先祖隕落在這血谷後,特意發信召來。要不就是他朋友,要不就是部下。總之實力很強,普通的同階秘武師,都不是他們對手!」

宗守目光微閃,便再未詢問。心下也是暗暗讚同,這樣的人物,隨意三人,就可將烈劍烏維搏殺當場。而即便是身輪八脈之前的尹陽,也未必就能在這六人的聯手之下,全身而退。

不過想想也不覺奇怪,這高逸身為高家少主,身旁怎麼可能沒有能人跟隨護衛。

即便是他自己,宗守也絕不信,身邊除了尹陽之外,那宗未然就沒有安排其他的人手,暗中護持。

暫時放下了擔憂,宗守心內,卻暗暗添了幾分防備之心。

可能是一行人的實力,確實極強。這一路前行,除了寥寥幾隻三階妖獸,以及一個牙狼獸群,給他們帶來些小小麻煩。其餘時間,都是順風順水。

直到遠處,一座直插雲霄的巨山,遙遙在望,只有數里之距,形勢才驟然一緊。

這裡已沒有二階精獸,都在三階之上,性情更是凶橫。好在數目稀少,分佈及廣。不過只要遇見,都是不死不休。有些精獸,更喜歡成群結隊,最是棘手。

「這就是魔屍山!」

走到那巨山山腳之下,鞏欣然忽而是神情迷茫地,看著山峰頂部:「傳說此山,就是那位異族武修,身隕之後所化。此處能使最良善之人,也變成嗜血惡人。更能使天位之上的強者,不敢靠近。又傳說此地,擁有著無數荒古之時的寶物。使雲界的強者,都為之垂涎萬分。」

宗守也是一陣默然。血谷與魔屍山,都只是中級新手區。可等到二十年後,卻是神皇遊戲中,最頂尖的一個高級副本。要進入其內,至少也需開闢天輪後的天位宗師之境。

不過那時他在虛擬幻境中來此,只為了打怪升級,還有裡面的那些寶物與裝備。

真正身臨此間,與萬載之前的人一起。才能真正感覺到,這座魔屍山的巨大壓迫,以及東臨雲陸之人,對這座山的敬畏與那複雜情感。

鞏欣然說著,又自嘲一笑:「我那位先祖,多半也是為那些傳說中的靈寶,才冒險至此,也不知到底隕落在何處,這一次又能否尋得?」

宗守正欲出言,卻忽而只聽身旁初雪,一聲驚呼。微一挑眉後,偏頭望去。只見右前方,一個灰色的影子,正向他所在處,疾飛而至。

那影子依稀可辨,似是鼠形,兩側肋下,又生有蝠翼。速度迅捷如箭,只一個眨眼,就已到了面前。

旁邊的初雪,原本正在準備道法,此時想要中斷救援,卻已是不及。

宗守的眸子,立時微微一冷,右手按住了身側,那全新的松紋風劍。他收束全身氣機,只是為免吸引那些精獸而已,可沒有半分想要隱瞞實力之意。

第075章 山腳分別

目光轉厲,宗守體內的氣血,也漸漸匯聚鼓蕩。正欲出劍,卻見鞏欣然的身影,驀地攔在他的身前。魂力沖騰,一手向前伸展,口中同時一聲冷哼:「退開!」

那玉手的五指,驀地張開。一個土黃色的小型靈能符陣,也乍然憑空出現。一股強橫斥力,立時將那翼鼠強行震退,往外倒飛而回。

接著下一刻,就被一位及時出手的武師,乾淨利落地一劍斬殺。

「好險!只顧著說話,差點忘了這是血谷。」

眼看著那頭翼鼠,被斬成了碎肉。鞏欣然心有餘悸的拍了拍了胸脯,然後又擔憂地朝那高逸望去:「逸師兄,是不是有些累了?要是不行的話,那就先回去再說,或者稍稍休息一陣也行。我那先祖雖有些遺物在身邊,卻也沒必要搭上性命。」

前面的高逸一聲苦笑,眼含歉意的回過頭道:「沒事,只是一時疏忽了而已。些許三階精獸,還應付得來。方纔那頭翼鼠,實在太狡猾。有些大意了——」

宗守目光卻是微微一寒,略些陰沉地上下望著這高逸,目裡戾意微顯。

方纔的事情,真的只是疏忽而已?前世時身為巔峰武修的經驗,使他即便是在說話時,也沒放棄對周圍情形的掌控。那頭翼鼠,衝過來的時機實在太巧。附近的幾位秘武師,也並非就是攔之不住。

半日前,就已感覺到這高逸幾人,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對。那時以為是錯覺,自己只是跟上一程路而已。而乾天山與龍靈城,又相距過遠,彼此之間,並無利益衝突。故此他一直都以為,那是自己錯覺。

直到此刻,才真正確定。這高逸,確是對他心生殺機!就是不知這其中,到底是何緣由——

兩人間沒有什麼恩怨,說是因鞏欣然而嫉妒,也說不通。他這師姐,明顯只是把他當弟弟看待。以此人的身世人品,也沒道理會在意似他這樣,一事無成的公認廢材。

難不成,是為了鞏欣然先祖的遺物?只是這高逸,既是龍靈城高家的少主,家中什麼奇珍弄不到?一個日游境靈師,即便身邊的遺物,再怎麼珍貴,也畢竟時隔三千年之久。有必要在那些遺物到手之前,來封他之口?

心中疑惑更盛,也想不出所以然。宗守卻不敢再有絲毫大意,有一未必就不會有二。稍稍凝思,便又取出些藥汁,不動聲色的,塗抹在自己身上。

之後又取出幾根細若毫毛,上繪符文的銀針,悄悄刺入自己的耳後與眉側處。

立時只覺聽力與視力,再次暴增。之前的視野,只能看清身前大約五百丈左右。此刻一千丈內,所有事物,都是纖毫必見。

耳中聽到的音量,也同樣激增近十倍,就彷彿那日,他才開闢魂海時的情形。附近所有精獸的一舉一動,乃至風吹草動,都全數聽在耳中。

本是為掌控周圍動靜,不被暗算。可當宗守,才剛將一些無用的聲音屏蔽。就聽到前面的幾人,陸續傳來幾縷細若游絲的議論聲。

「可惜了……少主,此人……莫壞了大事!」

「混賬!……莫要自作主張!此人身份……死在我等手中,不妥……脫不開關係……」

「……那小女孩喜歡,算了!不用在意……乾天山世子……將死之人,廢人而已,知道了又能如何?」

「可那東西……至關重要……越少人知道……」

「此事簡單……且等我們出去時再說……後面早有人在外接應……便連那位也來了……」

聲音都是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即便加上唇語的辨認,也是殘缺不全。只唯獨那幾位秘武師眼裡不時閃現的凶芒,令宗守是心底再次微沉。

再要細聽時,那幾人卻都已紛紛住口不言。而高逸面上,也仍舊是滿是溫和笑意,看不出絲毫異常。

胸中騰起一股濃濃殺意,足足片刻,才強壓了下去。

素初雪卻有著野獸般的直覺,下意識的,就往宗守身旁一靠,一隻手也同樣按劍,神情更顯警惕。

這魔屍山上的精獸更見稀少,實力卻更是強悍,都是接近於三階的巔峰層次。就連那頭寒冥虎,應付起來也是頗顯吃力。若是耽誤太久,引來獸群,就更難脫身。

好在此時非是獸潮期,一行人小心翼翼。盡量走偏僻之所繞路上山,運氣甚好,總共才不過遇到四五隻而已。又實力強橫,再未遇到什麼險情。

大約走到兩千丈處,一行人就在這山腰處,四處遊走尋覓。

宗守擔心鞏欣然,本欲裝傻,只當是沒有發現。最好是拖到夜晚,山上獸群狂暴,讓這些人暫時放棄下山最好。

直到見那高逸幾人,都面現不耐。就連鞏欣然,也是漸漸蹙眉,欲言又止。宗守就心知再拖不下去。

暗暗一聲歎息,宗守把目光四下梭巡,片刻之後,臉上就喜色微閃,大步走向了一旁。

只見不遠處,一座巨石腳下,赫然正是一叢紅褐色的靈草。大約半人高大小,葉片清翠。

屍魔山的靈草,都外有微毒。宗守走到近前,取出一個皮質手套,小心翼翼地拔下一株。先是灌入一絲真氣,接著又是一滴血液滴在其上。

當這滴血被吸收,立時一絲絲紅色的脈絡,顯示在葉片之上。只稍稍辨認,就知此草,與他記憶中的脈靈草,毫無二致。

此處數百株草,宗守一一辨認,竟挑出大約五十餘株。這個數目,已足夠他煉藥,更綽綽有餘。令人精奇的是,這脈靈草的末端,居然都各自皆有幾十顆米粒大小,彷彿麥穗狀的花實。

脈靈草百年才結果一次,而他手中的這叢脈靈草,明顯已是超過三百年的年份,故此才生長得及其茁壯。

「果然是無人理會之物,要是換在一萬年後,即便只有十年份的脈靈草,也是少見。」

這種靈草的用處極少,卻也經不住人采拔。萬年之後,野生的脈靈草,已是極其稀有。

而他手中這些,若是放在後世,至少也可聚得千萬身家。

宗守心滿意足地,將之一一放入腰間的褡褳裡。而後便見鞏欣然,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旁,笑容明媚的看過來:「這脈靈草已採到,師弟你總該心滿意足了?」

接著是秀手一翻,遞出來六張符菉道:「這是師姐以前,在老師那裡求來的靈隱符。每一張都能用兩個時辰,可遮藏形跡,師弟有你這侍女相助,應該能無恙返回。」

宗守卻搖了搖頭,斜睨了那高逸一眼。之前那些念頭,雖只是猜測,更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畢竟高逸對他,雖是殺意暗藏,可對鞏欣然,卻自始至終,都是照顧有加。只是這心底,到底還是有些憂心。

稍稍沉吟,宗守便又笑著試探:「要不師弟跟你一起上去?或者我讓雪兒,跟你一起過去也成。反正有這靈隱符在,我也能自己走出去——」

「少主!」

話音未落,初雪就柳眉一豎,急呼出聲。鞏欣然更是並指在他頭上一敲:「胡說!這靈隱符再好,卻也怕意外。沒人跟著,我怎能放心?」

宗守暗自苦笑,知曉自己的提議,是必定行不通。哪怕自己明言自己,早已是武師境界,劍道通靈,也於事無補。

不但是過不了鞏欣然與初雪這關,高逸那邊,此刻神情也是愈顯冷淡,透著危險光澤。

沒怎麼猶豫,宗守就退而求其次,轉而拿出一疊從祁嘯那裡搶來的靈符,不管有用沒用,都全數取出來,一股腦的,全數塞到鞏欣然的手中:「那師姐就帶上這些符,反正放在我這裡也沒用。山上凶險,師姐說不定能用得上——」

鞏欣然本有些遲疑,然而當望見眼前這少年目中,那抹認真之色。又想起對方乾天山世子的身份,多半不缺靈符。便又嫣然一笑,將手中的符菉,收入懷內。

第076章 雷鸞之卵

鞏欣然與高逸一行人,不多時就在二人的注視中,消失在那山巒高處。

素初雪頗有些不捨的收回視線,然後嘻嘻笑道:「少主的這個師姐,是個好人呢!要不少主把她娶過來?」

宗守一時哭笑不得,用力敲了敲初雪的頭,以示懲戒。且不說鞏欣然,與那高逸的關係極其曖昧,並非他心中真正所喜。就是他自己,也同樣有著心儀之人。

腦內下意識地,閃過一個清麗脫俗的身影。又忙搖了搖頭,前世他所遇見的,畢竟只是一個由後世智腦虛擬出來的人物。現實中的那個她,也不知是何情形。

說來自己也是可笑,實在是宅男到家。只在那嵊山的山巔,望見一個背影,一段舞姿。連一句話都未曾說過,就為之魂牽夢縈。明明知曉對方只是個虛擬人物,也仍舊是無法忘卻。

初雪卻手抱著頭,對宗守的暴行甚是不服:「少主幹嗎打我?難道初雪說錯了?我看那高逸陰陽怪氣的,欣然姐姐與其嫁給他,倒還不如嫁給少主!一個龍靈城高家,比我們乾天山差遠了!少主是有未婚妻了,不過我們東臨雲陸的幾位妖王,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父親他跟我說過,君上他老人家一脈單傳。昔年老主人在時,就指望少主你給他開枝散葉。免得以後,受宗家那些什麼嫡脈欺侮——」

宗守唇角一陣抽搐,這話旁人說來也沒什麼。可從初雪口裡說出來,卻怎麼聽都覺得有些怪異。

不過這高逸,倒真是有幾分可疑。就連單純如初雪,似乎也感覺到了。只是這人,與鞏欣然在一起,畢竟已經有三年之久。以此人的身世人品,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若不是真的喜歡上鞏欣然,又何必如此?

更何況此刻,他其實也幫不上忙。只能指望,那高逸的殺意只是針對他一人而已。又或者等到自己,將那東西取到手後,還來得及——

目光陰沉的,向上方仰望了一眼。宗守就又笑著彈了彈初雪的眉心:「人家不願,難道還能強搶?走了,我們去尋那雷鸞之卵!」

話音落時,宗守就已催動起風行靈骨,走向了這魔屍山的另一側。初雪心想強搶又如何?又忖道難道還真要去尋那雷鸞之卵?

直到望見宗守越走越遠,才忙緊隨在後。

沿路繼續往上攀登,大約到四千丈處。宗守的腳步卻又忽地一停,驟然駐足。仰著頭,眺望著前方。

「到了!」

順著宗守的視線,初雪訝然看去,赫然只見一個巨大的陡峭山壁,橫亙在眼前。從這屍魔山的主體,向外橫探出去,一直伸展到數千丈開外。高也有三千餘丈,陡峭之至。

宗守的目光,漸漸透出幾分複雜意韻。下一刻,就探手將初雪抱住,然後整個人縱身而起。身形騰起三丈,安裝在腰腿部的風行靈骨,就探出了幾個飛爪,牢牢抓住了身前的岩石。

藏在他袖內的小金,不知何時也到了他的背部。伸出十數條觸手,末端化成吸盤狀,緊緊附在那些山壁之上。

整個人,竟彷彿是一頭多足蜘蛛,向上迅速攀緣。

初雪更覺奇異,忖道那雷鸞之卵,怎麼可能會在此處?

只是想想這幾月,自家少主的種種令人驚奇之處,終還是忍住不言。只默默的催駛那頭寒冥虎,護在二人的身旁。

魂獸是魂力凝成,本身並無重量。故此這寒冥虎生前,雖無飛遁之能,此刻卻也能緊隨在側。

大約往上爬了一千餘丈,就在小金的力量,漸漸耗盡,現出疲憊之時。二人的眼前,又驟然一闊,已是到這山壁的最頂端。

這最高處,赫然一個數百丈方圓的平台。雖是緊靠在魔屍山的半山腰處,不過彼此之間,卻有著一條巨大深壑。

不但是那些精獸無法過來,便連天上的那些凶禽,也不會問津。

而宗守卻看不都看周圍一眼,放下初雪後,催動那風行靈骨,直接幾個飛躍,就到了這平台的中央。

此處向下稍稍凹陷,赫然是一個十丈見方的溫泉,冒著絲絲熱氣。溢出來的泉水,向右側流淌,形成一個飛瀑。

初雪隨後而至,停在了宗守的身側。當下方那溫泉入眼,立時是驚訝出聲:「這裡怎會是溫泉?」又終忍不住奇道:「少主你來這裡作甚?」

宗守面色凝然,搖了搖頭,並不答話。只眸子裡的精芒,一陣明滅不定。

記憶中這裡的泉水,應該是寒泉才對,這也是初雪方才驚訝之因。在這石壁下方,有一條天然水脈,故此能聚天地水靈。

而此刻這水,既然還是溫熱,那麼裡面的那東西,就應當還在。

若是按正常的軌跡,此物應當是十年之後,靈能潮汐開始波及整個雲陸時,由一位日游境靈師探得。僅僅半載時光,就為那人的宗門,培育出一位天位武宗。

那宗派後世早已滅亡,只餘下一些真假不知的傳說。而宗守前世所在的圖書館內,恰好有著一本,記載著這段秘辛的殘史。

這處所在,他也曾心血來潮,在虛擬幻境中做過考察。自然遊戲裡,是不會有這件東西。

此刻他唯一擔憂的,是內中那雷鸞之卵,他此刻是否真能夠如願使用?

呼吸略顯沉重,片刻之後,宗守又自嘲一笑。此物對他而言,實在太過重要。實在由不得他,不為之患得患失。

深呼了一口起,就強扯住初雪的手,毫不猶豫地投入那溫泉之內。

下沉二十丈,宗守身形才猛地的往上一鑽。那松紋風劍,也驀地出鞘。匯聚全身力量,往旁一劍刺出。

水阻之下,宗守的力量,足足消減了七成。好在旁邊那石壁,本就不甚牢固。被劍尖一觸,就往旁坍塌。

而宗守與初雪二人,也順著那洶湧水勢,被捲動入內。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浮出水面。便只見眼前,是一個大約三十丈寬的小小洞窟。

洞內昏暗,無法視物。不過空氣倒甚是清新,應該是另有通道,連接山崖之外。

宗守隨手捏了一個法訣,把一團拳頭大小的火焰,召在手心中,將這洞窟照亮。而後初雪,就倒吸了一口寒氣。神情定定的,望著眼前。

只見那洞窟的中央,竟是立著一枚紫色的巨蛋。足有半丈來高,旁邊赫然正是這溫泉的泉眼,周圍全是沸騰的滾水。而那蛋殼的表面,全是一條條奇異的紋路。就彷彿是雷雨時的閃電一般,走勢特異。

初雪整個人怔在了原地,而宗守的唇角,則微微一挑:「不用猜了,這就是那枚雷鸞之卵!不過已經時過萬載,裡面早沒有了生機。即便是取來那枚萬靈長生玉,也都無可能將之孵化——」

「真是雷鸞之卵?」

初雪倒吸了一口冷氣,眼瞳也張大到了極致。荒古雷鸞,那也是神獸之一。即便是只繼承其十分之一血脈的後裔雷鷹,在如今也是強橫無比的猛禽,凶威赫赫。乃是靈師夢寐以求的幾種護駕之一。

而此刻這神獸之卵,卻活生生的擺在她面前。即便知曉是已經無法孵化,也是令人下意識的震驚失神。

第077章 鸞卵精華

宗守也同樣是心潮激盪,他後世見慣了各種靈珍。相較而言,這雷鸞之卵,雖也珍貴,其實卻不算什麼。

只是那都是在神皇遊戲中,現實裡真正頂尖的奇珍,幾乎未曾謀面。

眼神有些熾熱地,看了那枚色的巨蛋一眼。宗守心中暗暗感慨,荒古那只雷鸞,隱藏自己後代時,確實是謹慎小心,也足夠隱蔽。

藏在此間,即便是日游之上,可以神遊天地的靈師,若不注意,也極難察覺。

若非是那異族強者,恰好在此處隕落,蛋中的這只雷鸞,本該在三千載前,就可破卵而出。

這是天不欲此鳥出世,自己也取之無愧!

從袖中再取出一個藥瓶,這一次,卻非是直接塗抹。而是先脫下了外衣,以一口柳葉符刀,在自己身上,劃出一條條血痕。夠不到的後背,則直接交給了小金,以心念遙控,在自己背後『雕刻』。深約半厘,一絲絲血液,從身上蜿蜒滴下。

那血痕隱隱與體內的經脈對應,又似是而非。初雪看得是面無血色,想要開口勸,又知宗守此刻,明顯是在自己身上,刻錄著一個符陣。貿然打擾,反而是害了自家少主。

足足用了半個時辰,那一條條血痕,才隱隱現出了輪廓。只見宗守的四肢胸腹,正好是四條雷鸞之形。而其喙尖處,正好在匯聚在宗守的氣海。纏繞著宗守身軀,又可分成無數個細小的靈符,與分支符陣。

額部也同樣有著一個小小的圖案,彷彿是一條雷鸞,正在展翅高飛,尾端則與身體連接,形成一個整體。

只眉心處,留下一個拇指頭大小的空白。

當所有的符文,全數繪完。宗守就著那溫泉,把身上所有的血跡,都全數清洗乾淨。這才將方纔取出來藥液,塗在那些傷痕上。

深紫的顏色,使得宗守週身,添上了一層詭異的氣質,又顯幾分華麗美感。

不出片刻,所有的傷痕,就全數轉為紫色。而那四大一小,五頭雷鸞,愈發的靈動,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要從他身上飛離。

宗守的神情,也更見沉凝。記憶中此物,乃是那位日游境靈師,合全宗之力,歷時半年,才將這雷鸞之卵煉製成丹,交由弟子服食。

他此刻絕無可能,有這等樣的條件。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一門吞元之術而已!

「雪兒給我護法!若是這次不成,你與尹叔,就盡早離開東臨雲陸!」

隨口交代了一句,也不待初雪反應過來,宗守就已走到那巨卵之前。只稍稍猶豫,就驀地一指,點在那卵殼的頂端一側。

觸之有如精鋼,堅實無比。又灼熱之至,隱隱有一絲絲微弱電流,瀰漫在外。

不過當宗守,催動起吞天元化大法時。那蛋殼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軟化。數息時間,那手指就已刺入卵內。

下一瞬,一股巨大的紫色電流,驀地噴薄而出。順著宗守的手臂,衝擊而上。隨著那『茲茲』聲響,肌膚表面,更傳出陣陣焦味。

本該是立時將他身軀,炸成碎片。可當通過他身軀時,卻又紛紛潛入到那雷鸞符陣中。

宗守身軀顫抖,不止是全身麻木,一屢屢的深紫電光纏繞週身。那手指尖處,更是一團團精純的先天元力,如滔滔大河,洶湧而入。彷彿無有止境,沖湧入他的脈輪中。

片刻後,宗守已是漸漸地騎虎難下,那吞天元化大法,此刻想要中止,也不可得。只能是任其湧入,在體內激盪洶湧。

身上那一條條傷痕,卻在迅速癒合。將所有的紫色雷電,封在其中。同樣封在身體內的,還有那些強吸過來的,所有雷鸞之卵的精華。

初雪看得是膽戰心驚,雖是最初的紫色雷光已經淡去。可那些血痕,卻愈發的猙獰,不停的扭曲凸起。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內中扭動掙扎。

靠前一步,又下意識地縮了回來,竟不敢稍稍碰觸。

而宗守此刻整個人,卻彷彿是要被這些氣流,徹底撐爆的感覺。

那劇烈的痛楚,也早已被他忽略。只全心催動著,那些先天元力,在輪脈各處遊走。只求身軀,不被炸成粉碎。

髓脈的所有穴位,在這強壓之下紛紛開闢。而之後的血輪與智輪,也沒能撐過多久。二十四個主穴,以及無數分支穴位,都被強行撐開。

好在其中一部分先天之氣,也滲透入他骨骼與氣血腦髓之中。使他的體質,也在漸漸改善,築強著根基。

一直到那臟腑二輪,也撐不住,開闢出數十穴位。從卵內傳過來的先天精元,才終於減緩。

體內的氣息,也由之前的狂烈,轉為溫和。由宗守引導著,沉積在身體各處。

雖是身體脹脹的,難受到了極點。卻仍是強運著那斂息術,配合體表的五鸞符陣,將這一團團先天真元,封印在身軀各處。

每一點先天真元,都是珍貴無比。哪怕他明知自己,此刻距離死亡,僅只一步之遙,也不敢稍有浪費。

而幾日前開始修習斂息術,也正是為了今日此刻,最大程度的,將這些元力留存在自己體內。

身上那些傷痕,一條條地癒合。當身上那五條紫色雷鸞,全數隱去,消失在肌膚之下時。那卵殼之內,灌輸過來的雷鸞精華,也終於告一段落。

只是宗守的目中,卻仍舊是一絲厲芒隱透。知曉真正最危險,也最關鍵的一步,正在此時。

就在灌輸過來的先天真元,漸漸若有若無時。宗守的食指卻猛地一漲,一枚彷彿松子果核般大小的凝實氣團,驀地強行衝入體內。

一路所過之處,所有脈絡,都紛紛撐裂。循著手臂,直溯而上。

本是向下往那氣海沉去,卻剛到胸腹處,卻又驟然分流。一部分,依舊是沉入氣海之內懸浮。一部分卻是直入神意,直接鑽入他神魂之中。在他魂海之外,形成第十三個符文。隱隱約約,是一個『靂』字符文,與旁邊的『運』字同樣大小。卻又變幻不定,忽而似電字,忽而又好像是個『霆』字。

宗守也只覺自己的頭部,彷彿是被人重重地一錘,暈眩了許久,才漸漸回過神。

整個人無力地坐倒,卻立時以刀為筆,在眉心間寫下一個『封』。剛好拇指頭大小,玄奧無比,卻使身周那五頭雷鸞,再次閃現。全身紫電狂舞,氣勢飆升。

就仿如是畫龍點睛的最後一筆,使整個符陣的效果,大為不同。之前還有一絲絲紫電,散溢在外。甚至那先天真元,亦有部分溢散。

可當這符陣漸漸穩定之後,宗守整個人的氣機,立時就歸於寂靜。

第078章 突飛猛進

當宗守身上,所有的紫色紋路,都再次隱去。這洞窟之內的靈能風暴,也終於開始消散。

初雪面上露出了幾分喜色。知曉宗守此刻,已經是真的無恙。一身氣機閉鎖,雖與常人無異。不過方纔,那閃爍的雷光,沖騰的氣血,卻是實實在在。而宗守得到的好處,也必是無法計量。

上古神獸的嫡脈後裔,往往一出生,就是七階以上的精獸。而一隻雷鸞之卵的所有精華,可以想見是何等的龐大。此刻卻都被宗守以身為陣,全數封印在體內,不漏分毫。

宗守此舉,簡直可稱是奇思妙想。以人為丹,事前根本就無法想像。

不過在她的常識裡,宗守要汲取那雷鸞之卵的精華,本該是將那蛋汁全喝下才是。卻出乎意料地,只是一指探入即可。更是直接迅捷,吸收的先天精元,也更完整。

就彷彿前次,在黑泥沼澤時一般,似乎也是直接吞噬獸晶內的精元。也不知宗守,到底是如何辦到。

這時的宗守,卻是在內察己身。

「骨、血、智三輪已通。髒輪二十四穴,亦強行開闢大半。只望自己的根基,莫要太過折損——」

只覺體內,骨骼與血肉皮膜,連同那五臟六腑,都彷彿盡數在體內剝離,已被撐裂開來。

只是這類似的痛楚,他日日承受,早已習慣,反倒是不怎麼在意。十倍的痛楚與百倍的痛楚,本就沒什麼區別。也超越了自身神經,所能承載的極限。

以他的強盛意志,還勉強可以壓制。

而此刻細察體內的情形,也稍稍出乎他的意料。不但未出現那種最糟糕的情形,反而是異常走運的好。

「我這骨骼,已是堅硬如鋼!血氣強盛,也超出常人十倍!智輪同樣修成,魂力倍增!」

雖是腦內劇痛,有如針刺。然而宗守,卻清晰地感覺,自己的思維能力,超越之前幾乎近倍。內煉智輪,氣血強盛,也直接作用到了神魂。那魂海中的漩渦,只是這短短的時間,足足擴增了四倍有餘!

部分是因吸納了些先天精元之故,部分卻是因自身的氣血增強,間接作用。

而那骨骼的密度,也足足增加了近倍。無論是血肉皮膜,還是五臟六腑,都稍有改善。

當日的烈劍烏維,被他一記柳葉飛刀,直接穿入眼窩,卻仍舊無事。只是暈眩片刻而已,就是因煉骨之功。

此刻宗守也是如此,甚至更勝一籌,即便被人用刀砍上,也是無事。

「胎息牢固,根底紮實,果然是好處不少!若非如此,今日險些便要亡於此處。我如今可算是一步登天,跨入秘武師之境。根基雖是浮動,卻仍可挽回。付出這丁點代價,倒也值得!」

後面的思緒,多少有些苦澀意味。他今日為吸收雷鸞之卵,所付出的又如何能用『丁點』二字形容。

除非是有一日,他能將汲取來的雷鸞之卵精華,徹底吸收。否則那渾身撕裂般的痛楚,將永無消逝之日。

更因要壓抑體內,那種種異力之故,一身實力,估計只能發揮到四成。即便這肉身氣血,其實要更強橫許多,卻也遠及不上同階武修。

而此刻宗守的身體,更宛如是一顆人形丹藥。

前世中那位日游境靈師取得雷鸞之卵後,將內中精華,總共煉製成整整四十九顆鸞丹。幾乎每一枚,都可令秘武師,在服食之後,生生拔高一個階位,進入到先天之境!

固然內中也加入了不少其他靈藥,卻也由此可以想見,內中所蘊的元氣,是何等的豐厚。

日後光是將體內這些日漸固化的先天精元,全數消磨吸收,就已足夠他頭疼。

還有那隱藏在封印陣之下的鸞鳥雷力,同樣是個麻煩。只需一個大意,就仍舊是粉身碎骨之局。

「一顆雷鸞之卵,就可令一個小小宗門,人才迭出,幾乎可以比擬那十九靈府。如今這雷鸞精華全聚於一身,卻不知我要吸收到何年何月?」

心中自嘲著,不過宗守胸中,卻無半分沮喪。反而是喜意盈然,只覺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來到這萬年之前的世界,幾乎每日都是兢兢業業。身處重壓之下,哪怕前世曾為天位強者,神皇中的七皇之首,劍皇談秋。也不免日日戒懼,生恐下一刻,就在那些先天強者的手中,失掉性命。空有一身本事,卻不得施展。也再無法問鼎,那武道終末!

也直到今日,完整的得到這顆上古神獸之卵,他才算真正有了,在之後的大風大浪中存身的本錢。

以身為丹,雖有種種不測,無數麻煩。可相較於今日之前的朝不保夕,卻是屬於幸福者的煩惱,實在算不上什麼。

說到底也是自作自受,然而宗守寧願受身裂之險,也要將所有先天精元封印,大半的緣故,是為日後打算。

當日凌雲龍若所言的那個障礙,絕對不下於雙脈之身。此時準備的越多,未來就越多幾分突破的把握。

其實他心底此刻,也已隱隱猜到了幾分,無非就只是那幾種可能——

「只可惜,我記憶中能夠到手的天地奇珍,雖還有幾件。可其中能解釋來歷,不引人猜疑的,就只這雷鸞之卵而已。想要將那幾件東西弄到手,日後卻還需想想辦法!」

記得那日在雲聖城內,為說服尹陽,他是花費了無數口舌。買來無數典籍,旁引博征,舉出種種蛛絲馬跡,才勉強令尹陽相信,讓初雪隨他入血谷一試。

不過此舉,卻更多的是不願使人猜疑而已。終究是實力太弱,若能有前世時那般的武力,即便是被別人知曉,他是奪舍又能怎樣?

自然其中,也有為了卻『宗守』遺願之故。對陪伴他數月的尹陽與初雪,更不忍傷害。

反正姓名對他而言,早無關緊要。也全不介意,以宗守之名,揚威此世!

意念沉入至魂海,靜靜看著那膨脹的漩渦,還有那十三個符文。

依舊是通明剔透,雜質極少。取自雷鸞之卵的先天精元,本就最是精純,甚至不用導引術與小金轉化,就可融入自身真氣與魂力之中。

而此時他魂海中容納的魂力,也明顯遠超出觀魂之境!

「所謂的養靈之境,是靈師培育『靈感』,增強對天地靈能的掌控,使魂念通靈。我現在魂力倒是夠了,可若是施展道法,卻有些隔膜——」

一個月時間,雖有那十二天符日日不絕的蘊養,使他的魂力,隨時可裹挾起身周十丈內的靈能,甚至融入其中,可究竟時日太短,功效不著。

而這雷鸞之卵的精華,雖能增加他的魂力,卻也不可能,使他一日之間,就魂念通靈。

忽的只覺自己頭頂,一陣異動。當宗守回過神,就只見方才躲在他頭上的小金,此刻正在上面,不斷地蹦蹦跳跳。

☆`文`☆;

☆`人`☆;

☆`書`☆;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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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

☆`下`☆;

☆`載`☆;

☆`網`☆;

第079章 琉璃火烈

用力把小金從頭頂上抓下來,不過這手裡的小東西,仍舊在不斷掙扎。一股焦急渴望之意,隱隱傳來。

宗守啞然失笑,知曉這傢伙,多般是在眼饞那雷鸞之卵。

裡面的精華,雖是都已被他吸收入體。可是那蛋殼,卻仍是完好無損,此外還剩下一些汁液,本身就可以比擬最上等的靈丹。

「想吃就吃好了,本來就是你的。這次能進來,你這小傢伙,也算是立了些功勞——」

隨手一劍,將那紫色蛋殼斬碎。然後將那小金的身軀,往前一扔,落在了蛋殼碎片上。只聽一陣卡喳喳的聲響,那雷鸞之卵的碎殼,便紛紛從那個裂口開始,一點點地消失在小金的肚腹中。

此處別無其他的護駕靈獸,寒冥虎更只剩下了神魂,也只能便宜了這小傢伙。

下一刻,又見身旁初雪,正睜大著眼睛,好奇地看了過來:「少主你沒事吧?剛才的情形好嚇人。可是已經突破身輪七脈了?對了,少主怎麼知道,這雷鸞之卵會在這裡?」

一連串的問題拋了過來,也不怕他漏聽。宗守暗暗搖頭,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山石上,使整個丈許方圓,都微微一震,激起碎石飛揚。

這一拳,足有三千斤巨力,堪堪跨過秘武師的門檻。骨骼堅實,血肉強橫,更勝岩石。右拳肌膚,也無任何損傷。

至於發力時,那陣陣劇痛,被他直接忽略。

唯獨其怪的是,拳出之時,手臂周圍隱有紫色電芒閃現。使他拳速陡然快了幾分,也重了不少。卻不知是何緣故?

宗守目中精芒微閃,見初雪仍舊緊緊盯著,毫不放鬆。只得是無奈地分神解釋。

「只是猜的而已。雷鳥產卵,都性喜陰寒之地。我估計雷鸞的情形,也差不多。而這血谷之內,也只有這一條天生水脈,能凝聚寒泉——」

宗守的視線,又看向那泉眼。這雷鸞之卵,雖已被他吸收,可那裡,仍舊是沸騰如故。使這小小洞窟中,滿佈著水蒸汽。

初雪這才稍稍釋然,只是目裡面,仍舊有些小小疑惑。嘟噥道:「可我也聽說,雷火相生。所以荒古之時,那雷鸞總喜歡與火凰呆在一處——」

話音未落,就見宗守突然拿出松紋風劍,默默地將身旁泥地,全數挖開。

向下開鑿,大約到一丈左右。就見幾縷紅光,從內透出,把這洞窟,染成了通紅。

就連一直在傾力『啃』著那雷鸞卵殼的小金,也身形一縮,似乎有些驚懼。

初雪定目望去,只見一個龍眼大小的紅色火珠,正靜靜躺在土壤內。距離泉眼,不過三尺。使這寒泉之水,變得滾熱難當。

也幸因此故,才沒將周圍的土層,全數融化。

「這是琉璃火烈珠?」

初雪的瞳孔一縮,她畢竟是靈師,知曉此物珍貴。這也是超越了靈器,可用於煉製『玄寶』的材料,甚至本身,就可當成一件玄寶看待。

一日之間,連睹兩件稀世奇珍。即便初雪心智再怎麼懵懂,此刻也是只覺一陣恍惚。

「這血谷之內火脈稀缺,而水脈所聚,卻偏偏是溫泉,豈不可疑?所以說了,平時要多讀書!」

宗守嘿然一笑,用那松紋風劍,把挖出來的土,又全數填了回去。

胸內對前世那位尋到此物的日游境靈師,卻是隱生敬佩。

當日對尹陽說的那些話,可並非是他瞎編。從古冊中尋出來的蛛絲馬跡,也是實實在在。

那位日游境靈師,確是從無數古典之中,不斷尋找線索,推測出雷鸞產卵之地。最終才能在十年之後,一舉在這偏僻之地,尋得雷鸞之卵,得以壯大宗門。可惜後勁不足,本身也受天資所限,修為未能再進一步。最終非但未能趁著靈潮大盛時,使宗門列入十九靈府,反而是招致滅門之災。

而滅門之由,就是因其手中,這顆琉璃火烈珠,以及那僅存半數的鸞丹。

初雪好不容易,才回過神。望見宗守的動作,不由又是一怔:「少主,這琉璃火烈珠可是至寶,為何又要埋起來?」

「至寶雖好,可也沒有這性命實在。沒聽說過懷璧其罪?雪兒你要是有辦法帶走,又不會被人察覺,那我就挖出來。」

微微一笑,宗守手中是毫不停歇,將土層填上,又埋下幾十顆水系獸晶,恰是一個小小的封印靈陣。

當宗守一個印訣引動,立時只見下方藍光微閃,將僅存的炎力氣息,也全數封死。

反正距離靈潮開始,還有整整十年之久,幾年之後將此物取出,也是不遲。

接著也不管正愁眉苦思的初雪,再次陷入了冥思。

之前觀察魂海,內中還有一些異況,未曾細究。使他一直好奇,放心不下。

僅僅瞬息,宗守的意念,就再一次降臨在神魂中,那巨大的漩渦之外。

十三個符文,都盤旋環繞在魂海之外。不過最完整的,卻已經不是其中的『運』符,而是那個『靂』字。

不斷地變幻,除了電與霆兩種形態之外。有時候,更會化作飛鳥之形。渾身深紫,電光環繞,身姿優美。體積也在膨脹,竟是直接從他體內,提取那些沉積的先天精元,不斷的壯大。

先前入體時,與那『運』字,都還只是差不多大小。此刻卻已足足是後者的三倍有餘。

好在這膨脹的趨勢,已漸漸緩和。不過這『靂』字符,此刻卻已是漸漸往那漩渦靠近。

竟是隱隱然,有融入其中之勢。

「莫非此符,就是荒古雷鸞的真正精神核心?」

宗守只覺是一陣茫然,畢竟前世,只是武修而已。對靈師的瞭解,實在有限。

此刻也不知自己,該如何應對才好。

猶豫了片刻,眼見那符,已經接近到漩渦中心,他的精神本源。宗守這才無奈地,以一絲意念纏過去,試探著,與此符接觸。

本欲以意念控制,令其回歸原位。卻在接近的霎那,耳旁驀地傳出一聲轟然炸響。

宗守只覺自己的意識一陣恍惚,電流微閃。神魂輕飄飄的,彷彿是脫離了某種束縛。

再當清醒時,便只見自己此刻,竟是翱翔在雲空之中。眼前一片空曠,而下方處,正是血谷與那屍魔山。

「我現在,是在空中?這怎麼可能,武修要想踏空而行,至少需天位境界!莫非是在做夢?可為何此情此景,如此真實?」

猛地晃了晃頭,宗守緊接著,又似是想到了什麼。一霎那間,『心臟』幾乎為之驟停。

既然非是真正踏空而行,眼前的情形,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的神魂,此刻正遨遊在長空之中!

往下再看,果然是不見自己的身軀。不過倒是望見一片片,由魂力凝結的羽毛,以及一雙銳爪。身側兩旁,也展開一雙紫翼,一絲雷電在其上纏繞閃爍。

第080章 化身雷鸞

看著自己這身軀,宗守迷糊了片刻,心底才終於生出一陣明悟。

「原來我如今神魂,正化身為雷鸞。怪不得,會一下衝出那洞窟,一飛萬丈——」

兩翼一扇,電光閃爍。只見眼前的情景,都飛速倒退。一眨眼,就又穿梭萬丈。

只覺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暢快之極。

宗守初時還有生澀,在天空中幾個盤旋之後,方才漸漸熟悉。兩翼扇動,愈發地自如,在空寂間滑翔。

可當片刻之後,『胸』中那絲喜意,忽然消退無蹤。一股悸意襲上心頭,只覺全身,是冰涼一片。

他現在,還只是養靈之境,頂多就是神魂精淬了一些。僅有的幾次出竅,也是借助那檀香與靈陣之力。

魂念無法做到通靈,御使四方靈能,護住神魂。一旦離開身軀過遠,光是那天地間,無處不在的風煞,就足以使他神魂破碎。

更不用說白日裡的烈日與太陽精火,更是只有神魂還陽之後,到日游境時,才可不懼。

世界那些陰祟鬼魂,往往都是觸光即燃。而人之神魂,說到本質,其實也是同樣的存在。

心中驚悸,宗守再次觀察週身。片刻之後,才終是心下稍安。

此刻雖是傍晚,太陽精火,仍舊熾烈。而這魔屍山附近,更山風鼓蕩。可此刻他化身雷鸞,身週一絲絲紫電纏繞。卻不知為何,不但那日光與太陽精火,無法及身。便連浩烈山風,也同樣無法透入。

「我如今狀態,莫非是因魂海中,那道符文之故?化作此形,居然可不受這山風與日照之困!」

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宗守又試探著,操縱著附近的水汽塵沙。

卻只能捲起米粒大小的一丁點,其餘都是巋然不動。而周圍的靈能,也未有多少變化。只有一絲絲電光,聚攏而來,使渾身纏繞的紫電,更為密集。

再一個俯衝,腹下的利爪,猛地抓出。竟赫然將一隻十丈餘長,足有大腿粗細的樹枝,強行抓起到了空中。身形只稍稍搖晃,就恢復了穩定,也不覺吃力。

「我以雷鸞之身,居然足有兩千斤五百巨力!僅僅比我那肉軀,稍遜一籌。若是神魂,不用這鸞鳥之形,卻又不知力量幾何?想來是必定不如此刻!」

心中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念頭。宗守也覺出自己身體,漸漸有幾分疲憊,正心生歸意。接著卻又心中微動,想起了不久前,才與他分開的鞏欣然。

「也不知鞏欣然那邊的情形,到底如何?那個高逸,總令人放心不下。我如今這形態,正好去看看——」

說是不久前,其實他吸收那雷鸞之卵精華,將之封印入體,足足已用了半日時光。

想必他那位師姐,無論尋未尋到她先祖的遺物,此刻都已在下山路上。

屍魔山白日時最是安全。可一旦到了夜晚,特別是子時時分,那就真正是名副其實的死地。

心中念頭一閃,宗守的左右雙翅,就再次一扇,驀地衝向那魔屍山的山腰處。

方一靠近,就感覺一股強橫的精神力量,在干擾著他的魂念。使他的意識一陣恍惚,雷鸞之形,也差點散去。

不過下一刻,宗守又是一聲冷哼。一絲深埋的強絕意念,驀地從神魂深處,驟然爆發。竟是與這精神力量轟然對撞,毫不落下風地,將之逐出自己的意識。

心知這就是那位已然身隕的異族強者,所遺留的魂念。也是所有先天與出竅境之上的武修靈師,不敢靠近之因。

宗守卻毫不猶疑,身軀一展,繼續撞入到魔屍山中。

在此處幾個滑翔,就已尋到了鞏欣然幾人的蹤跡。宗守的意識內,卻更覺心沉。

這一路,沒見什麼凶獸痕跡。然而卻已接二連三,看到了血痕。

星星點點的落在地上,色澤燦紅。

「這血液尚有餘溫,應是在不久之前——」

兩翼再扇,身軀輕巧的繞著這巨山穿梭。下一刻,前面幾個人影,就已出現在眼前。

而宗守那以魂力凝聚的目內,也在這一霎那,轉為濃濃驚意!

只見下方處,那半日之前還是生氣勃勃,活潑開朗的鞏欣然,此刻卻被一口明晃晃的劍,牢牢釘在了一株妖艷的桃樹上。面容蒼白如紙,只餘下胸腹,還在微微起伏。那本該是如盈盈秋水的眸子裡,此刻卻是死氣沉沉。

那眼神不是痛楚,也沒有任何恐懼,絕望,而只是傷痛欲絕,心灰若死地,定定看著身前。

桃樹之旁,還立著幾人。正是高逸,還有那六位秘武師。前者神情詭異的笑著,手中把玩著一物。而其餘幾人,也都是或憐憫,或譏諷,或不屑的在旁望著。

宗守身周雷光一炸,雙翅再展,俯衝而下。才剛剛靠近,便見高逸驀地又一揮手,『啪』的一聲,扇在了鞏欣然的臉上。口中同時一聲輕笑:「後悔了?可是覺得我高逸無情無義?那你又可知,我為這東西,在你身邊耗了整整兩年?兩年時間,就只為陪你這醜丫頭,討你歡心。你可知道,我有多累?」

宗守的雙目,再次微厲。只覺一股狂怒,沖湧入心頭。正要撲擊而下,卻又突覺一股深沉無比的疲憊,潮湧而現。身周的雷光,也散去了許多,漸漸淡不可查。

好在此刻,天邊最後一縷陽光,也已消失。周圍雖是罡風陣陣,卻仍無法近身。不過宗守此刻全身無力,只能是無聲無息地,在一株樹枝上落下。

而後傾盡全力,吸收著周圍的靈能,以圖恢復氣力。

也不知是因宗守小心,還是因這魔屍山,那荒古異族絕世武修,所殘留的意念之故。那高逸也未察覺,正是淡淡搖頭:「你若要恨,就恨你自己!明明就知道自己無貌無才,憑什麼就覺得我高逸,會真心喜歡你?又憑什麼以為,你可嫁入我高家,做我高家未來的主母?」

鞏欣然螓首偏向一旁,秀髮散亂,把那蒼白的臉,牢牢遮蓋,也看不清是何表情。

那高逸似乎頗覺無趣,微微搖頭:「罷了,畢竟你我也在一起足有兩年,不能過份!這本三聖親著的武經秘要,既已到手。我高逸也沒必要為難你!」

宗守聞言細望,這才發覺,這人的手中,赫然是一本金帛製成的書冊,足有四指余厚,沉重無比。

那高逸一笑之後,正欲轉身,卻忽地想起一事,又停住了腳步:「差點忘了!當初我也曾對你發過誓,以後我們兩人,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生死不棄——」

第081章 怒發如狂

鞏欣然本是一直都沒有聲息,直到此時,那死寂的身軀,才微微一動。

而那高逸的笑容,也愈發的妖異:「這該怎麼辦才好?我高逸可不願做那無信無義之人。對了,我倒是忘了,自己身上,還帶著這件異寶。欣然你在臨海書院,也曾讀書萬卷。可知道荒古時魔靈宗的煉器法門?將人死之後的怨魂灌入器中,化為妙相天魔,可以煉器入靈。我這七仙環,如今正好還差著了一頭天魔。似你這般的情形,恰是絕佳的材料呢。本身就是靈師,魂力強盛,又恨我入骨,讓人想放手都不行。做此物器靈,隨在我身邊,豈不正是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當話音落時,鞏欣然的身軀,已是再次寂靜了下去。

宗守胸內,此刻也同樣是無悲無喜,不怒不恨,靜靜的在旁看著。只那眼眸的寒意森森,戾意如鋒!

高逸正說著話,忽聽山外,傳來一聲哨鳴之聲。不由眼現意外之色:「原來米老前輩也來了,他是先天,為何要冒險來這魔屍山下?」

微帶疑惑的咕噥了一句,高逸隨手從袖內取出一個手鐲。往旁一拋,丟給了一旁的戚怒。

「這女人到底與我有些情義,不好親自動手。戚怒你當初也學過一些束魂之術。稍後就由你幫我束魂,給我帶下山來。若是出了差錯,絕不輕饒!」

那聲音寒冽,凍人骨髓,接著竟又一聲長笑:「你們若是願意,也盡可施為折磨。這女人的相貌雖是差了些,身材卻真是不錯!我知你等幾人,偷偷修過採補之術,盡可任意施展。她越是痛苦,越是憤恨,妙相天魔的品質,就越是強橫。我那七仙環日後如何,就要看你們了。不過可要記得,子時之前,定要下來——」

戚怒幾人的眸子,立時微微一亮。看向鞏欣然的視線,也多了幾分異色。

宗守則是停在枝頭,冷冷看了那遠去的高逸一眼。而後雙翅再次一震,再次飛翔而起。

電光微閃,一個呼吸,就是萬丈之遙。

……

回至那洞窟之內,剛剛靠近自己身軀。那疲憊與無力之感,就已消散的無影無蹤。

卻仍舊是衝入神霄穴內,使意識重新回到自己的軀體。當睜開眼時,宗守猛地一握拳,錘在地上。那龐然巨力,竟將這下方的山石,生生擊碎!

怒恨稍息,宗守整個人也借勢一躍而起,如電一般,向外奔走而去。仍在啃著那雷鸞之卵的小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稍稍遲疑,就將剩下的卵殼,擠壓成碎片。以身體全數包裹,然後猛地一躍,跳到了宗守的肩側。

初雪也是莫名其妙,只得是運起了提縱之術,緊緊在後跟上。卻越跟越是心驚。

也不知為何,此刻宗守身周的氣息,竟彷彿比她以前見過的,那些高達六階的精獸,還要更為駭人。

而印象中的人物,不單是那趙嫣然遠遠弗如,便連雷動,也似乎稍稍遜色。

不是氣勢不如,而是那危險氣息,直令人心中發寒。彷彿一頭冬眠醒來的凶蛇,透著擇人欲噬的凶念。令人不自禁的,心生畏意。

宗守開始時,還是借助那風行靈骨行走。片刻之後,就只覺不耐,乾脆將之拋開。徹底展開了身形,驀地往前一踏。

腳下竟赫然閃現電光,身軀也帶起一陣陣嘯聲,有如風馳電掣般,直接越過了山崖之間的巨大丘壑,在這魔屍山的山間密林之中穿梭衝刺。

胸中氣血湧蕩,並行雙脈中的氣脈,也隱隱激突。穩定下來的先天真元,再次暴走。就連渾身骨骼,也在這極速之下,發出一陣陣咯吱聲響。

宗守卻仿如未聞,目光冷若寒泉。腦內幾乎再無其他意念,腳下也毫不停歇,只知不斷的提速,再提速!

而後面的初雪,卻是再次一陣錯愕。前面本已漸漸被她追上的宗守,竟只這一瞬之前,就將她拋下數十個身位。

有若狂風,在林間呼嘯。

她整個人,也幾乎怔在了原地。這樣的速度,她也只在那些武宗級的強者身上見過。

當日與宗守鬥劍的趙嫣然,就已快到不可思議,可相較宗守此刻,卻不值一哂。這到底是何等樣的輕身提縱之術,強橫如此?

接著這疑惑,又被拋開。初雪意識裡,只有一個念頭,到底是什麼事,激得宗守如此暴怒?

幾個月時間裡,哪怕是在丹靈山巔,受那梁妙子羞辱。哪怕是被趙嫣然逼迫,與之鬥劍。宗守也從來都是淡定自然,從容不迫。

似今日這樣的少主,她還從未見過。

陡峭的山勢,往上直走四千丈。放在平常,至少也需數個時辰。

宗守卻僅僅只用半刻鐘時光,就已趕至那處妖艷桃林。

渾身衣物,都被汗水浸濕。體力幾乎耗盡,足部骨骼數處裂傷,胸腹間更是內息潮湧,內傷沉重。便連身上的風行靈骨,也是完全報廢。

宗守卻懶得去理會,微微輕喘著,往前挪動著腳步。

他可以笑看旁人生死,也可以為攀登武道之巔,草芥人命。

哪怕雙手染血,屠人無數,也在所不惜!卻惟獨這一次,無法無動於衷。

也只希望他此刻,仍舊還來得及。

勉力往前跨出十數步,之前以雷鸞之身見過的情景,就再次出現在眼前。

只見鞏欣然依舊是被釘在那顆桃樹上,那戚怒則在一旁,繪製著菉陣。而其餘幾人,仍舊旁觀。

不過此刻,卻都是愕然望來。

宗守只覺心神一鬆,身軀遙遙欲墜,幾乎要跌到在地。下一刻卻又強自支撐,往幾人方向,慢慢的踱步行去。

那戚怒見狀一陣錯愕,然後一陣搖頭:「這不是乾天山世子?居然到此刻都還沒有下山,莫不是一直都跟在後面?讓我猜猜,莫非宗世子喜歡這女人?急巴巴的趕過來,是想要救她?」

鞏欣然也是抬起頭,茫然失神的看了過來。眼眸裡的意識,漸漸復甦,然後漸漸的全是慌張焦急之色,更隱含著幾分責備。氣若游絲道:「師弟,你來做什麼?還不回去!你是乾天山世子,他們不敢難為你!聽師姐的話,你輪脈不開,魂海未成,奈何不了他們——」

「回去?」

戚怒一聲失笑:「這可不行,若是不知情形,還可任他離去了。可既然撞見了,那就需得逸公子親自處置了。雖說乾天山那位妖王多半已經隕落,不過這位世子殿下身份特殊,仍舊不能不慎!」

鞏欣然神情一怔,那戚怒接著又忽而邪邪的一笑:「對了,世子你若真是喜歡,我也可以逐了你心願。其實這女人,我們幾個,也沒什麼興趣——」

話說到一半,就驟然頓住。只見宗守,正淡淡望來。那冰寒的眸中,此刻竟充斥著譏誚之意。秀麗的面上,也全是先前不曾見過的狂野與不羈。

只覺眼前,一個身影微微閃爍,便只覺一隻宛如鐵鉗的手,突兀地抓住他的脖頸。

猛地一握,無數的紅色漿液,立時爆湧激射!

第082章 殺意橫生

戚怒一陣窒息,只覺脖頸間的巨力,幾乎將他的頸骨生生掐斷!

全身上下,竟提不出半分力量,想要掙扎也不可得。只能是驚懼無比地,看著眼前這個只用一隻手,就抓住他脖頸的半妖少年。

那秀麗絕倫的臉上,居然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卻是森冷無比,毫無暖意。映在他眼中,更覺寒徹肺腑,驚悸無比。

而周圍幾人,也同樣神情怔然地,看著宗守,只覺是荒誕無比。

那種感覺,就彷彿是看著一頭連咬人都不會的兔子,陡然間就變成了要命的荒古凶神!

之前還是氣喘吁吁,彷彿隨時就要倒下。即便是此刻,也同樣是週身氣機全無,甚至比那些多少開闢了些輪脈的普通人,還要差些。然而方才卻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身影閃爍,電光乍閃,就已將戚怒,擊殺當場!

——此刻雖還未死,可那喉管動脈,卻都已粉碎。血液泉湧而出,幾乎再無生存的可能。

那一連串的動作,快到令他們幾乎無法看清。

鞏欣然更是一陣失神,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不久前那戚怒,還是殺機森然,神情自若地對二人肆意調笑。可怎麼一轉眼。就換作本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宗守,握住了他的脖頸,已是垂危待死?

手中驀地發力,只聽『卡嚓』一聲脆響,那戚怒的頸椎,就徹底折斷!也將這人最後一線生機,徹底斷絕。

宗守隨手丟開了手中仍在滴血的頭顱,猛地深呼了一口氣,將沸騰的殺意,這具軀體內的怒恨,全都暫時壓下。接著又把不遠處的其餘幾人,都視若無物般,艱難地挪動腳步,走到了那株盛開的桃樹前。

先是幾根針,插在鞏欣然的傷口附近。使所有的動脈血管,全數收束,這才把那口釘在她胸腹間的劍,猛地拔出。

血沒有湧出多少,宗守的目光,卻微微一黯。肺腑重傷,脾臟碎裂。除非是那幾種傳說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金丹,才有可能救回這女孩的性命。他眼下能做的,只是替其延命而已。

先前拼了命的疾奔,可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

鞏欣然卻看得極開,非但不感絕望,反而是朝著他安慰地一笑。身軀微微顫抖,似乎有些發冷。

宗守連續再幾根金針刺入,使鞏欣然的精神微振。又默默地將外衣解下,把女孩的身軀罩住。

然後那胸膛裡聚集的戾氣,就再無法壓抑,沖湧入腦仁之內。

殺念一生,立時氣機感應。身後那正全神灌注,防備著的五人,目光也驟然一厲。彷彿炸了毛的狸貓,身形矯健的虎撲而至。

「去死!」

虎吼聲中,幾道兵刃光影,前後紛飛而至。一道拳風居中,身影未至,就擊起一陣恍如雷鳴般的震響。

這一擊,竟是唯恐他不死,霸烈罡絕,毫不留半分餘地。

宗守自嘲一笑,原以為以自己的心境,就連天崩地裂,都可做到處驚不變。可當事到臨頭時,卻仍是不免動搖。

即便拋開那十三年的宗守,所有的記憶情感。他此刻,只怕也同樣無法淡然處之。這積鬱在胸內的暴虐意念,許久都未曾有了。

想見血!想殺人!也想徹底斬滅這群畜生!

卻依舊是一動不動,把一根金針,插在鞏欣然的額角。

直到身後那刃光劍勢,已然及身。宗守的目中,才爆出一團厲芒!

大袖微拂,便是兩枚柳葉符刀,從袖中滑出。

六神御刀,刀出命絕!

竄入空中的青色刀影,於不可能間,穿越過那重重刃幕。精準無比地,釘在右側兩名秘武師的咽喉。

右手也拔劍而出,整個身軀,再次電光一炸。身形暴退側閃,當回過身時,立時就是重重劍瀑。只瞬間就淹沒身前十丈,所有一切!

血光紛飛,劍光飆散。當一切重歸寂靜時,宗守的人,已站在二十丈外。

一路所過之處,赫然全是碎散的血肉!另還有兩人,手捂著咽喉,跪倒在地。那血液如泉般,從指間汩汩冒出。眼中生機,逐漸暗淡。

只有那唯一用拳的人,尚是完好。不過身上,卻也多出了十數劍痕,此刻更面色發白,呆在了原地。

剛才是親眼看著身旁的兩位同伴,被那柳葉符刀一刀封喉。

而另兩人,則是被這少年掀起的狂暴刃光,在眨眼間,斬成了碎片!

那一瞬之間,也不知出了多少劍,快得不可思議!也將兩具完整的人軀,徹底絞成了無數碎肉!

他一生也經歷百戰,卻從未有如今日一般,感覺如此無力。遇到過的對手,也曾有先天強者,卻也絕沒有如這半妖少年,令人感到發自心底的惶然恐懼。

鞏欣然也再次怔住,看向宗守的目光,不由有些陌生。這真是在學院中,她那個有些靦腆,又有些自卑的師弟?

那個被那些師長評價為雙脈之身,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什麼成就。被人任意欺侮,令人心疼的那位乾天山世子。真是眼前,這全身都洋溢著恐怖氣息的人影?

來時還是彷彿疲憊至極,卻輕描淡寫間,就誅殺戚怒。而方才更不到兩個呼吸,五位各懷絕技的秘武師,就是四死一傷,死狀淒厲,令人不忍卒睹。彷彿是毫不費力,輕鬆之至。

一舉一動,也莫不牽人心神。

宗守揮了揮劍,把劍上的血肉甩開。胸中微覺暢快,可念頭卻仍未通達。那凶橫戾意,濃厚到幾乎要轉為實質,化成刀刃,從他胸腹內穿刺而出。

當再望向桃樹下那那女孩時,僅餘的那點欣意,也消失無蹤。

眼見不遠處最後那名秘武師,驀地向山下瘋狂奔逃。宗守唇角不由再次冷挑,隱含不屑。

左手食指微微一動,又是一道柳葉符刀,穿空而去。

幾個月前他以武士之身,就能一刀重傷烏維。此刻的刀,自然更無虛發之理。

刀出之後,宗守甚至懶得再去看一眼,只逕自走回那株桃樹之下。

果然才剛剛邁步,就聽得『咕嗤』一聲。正是符刀鋒刃,刺入喉骨的脆響。然後又『轟』的一聲,一個人軀,轟然撞在地上,激起了漫天的塵沙。

宗守微微一歎,走到了鞏欣然身前。稍稍猶豫片刻,終還是苦澀開口:「不知師姐,還有何遺願?」

第083章 降服鐮獅

宗守微微一歎,走到了鞏欣然身前。稍稍猶豫片刻,終還是苦澀開口:「不知師姐,還有何遺願?」

鞏欣然明顯一怔,然後失聲一笑:「剛才那一瞬,欣然居然還有些期冀師弟能有辦法救我。金針渡穴,續我性命,毫髮無傷,卻連誅六人。欣然差點就以為師弟,是無所不能。不過真好!記得三年前,師弟曾親口對我說過,總有一日要超越你父,要成絕世強者。讓所有曾經鄙薄輕視過你的人,從此刮目相看。我原以為師弟早已經放棄。卻沒料想,你如今已經辦到了。與你同期的那些師兄弟,現下只怕沒一個,能及得上你——」

宗守微微一怔,回覽著腦內的記憶。然後暗自搖頭,倒是未曾想,那個『宗守』,真有如此幼稚的時候。

面上也不由一陣微微赧然,儘管說出這話的,並非是真正的他。可在別人眼裡,卻未必如是。

鞏欣然似乎有些疲累,輕喘了一口氣,才再次開口。只是那神情,卻是淡漠的令人心傷:「說到遺願,不知師弟,能否將那本武經秘要取回?師姐其實不恨那高逸,他說得不錯,今日身死之因,終究還是我鞏欣然的癡心妄想。是我有目無珠,才會信他。只唯獨那武經秘要,事涉我鞏家傳乘,對我那幼弟也至關重要,不能失於我手。」說到此處,鞏欣然的眸子終是微動,透出哀求之意:「我知這要求,多半有些過份。也知師弟現下,可能無法辦到。只希望日後,師弟有能力,也有閒暇想起我這師姐的時候,代我討回——」

宗守默默傾聽,忽地心有所感。冷冷看向了右側,只見那邊的草叢樹木皆是一陣劇烈晃動。

稍後就只見初雪的身影,氣喘吁吁地走了出來。望見眼前的情形,以及奄奄一息的鞏欣然時,先是下意識地一怔。然後嬌俏的臉上微微凝然,靜靜地站在一旁。

雖是不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卻下意識地不敢去打擾。

足足十息,見宗守始終不置可否,鞏欣然面上,也漸漸的現出苦澀之意。接著下一刻,卻又聽宗守忽然開口:「只是討回那本武經秘要就可?師姐不願親眼見那高逸,死在你面前?」

鞏欣然本是已經絕望,此刻聞言,立時心神再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望了過去。片刻之後,卻是柳眉微凝:「我倒不怕師弟你殺不了他,只是那高逸已經下山。我聽他語氣,下面還有不少接應之人,甚至可能還有先天高手。師弟你縱然實力強絕,這時候,也沒必要與他硬拚——」

宗守卻不再理會,走到附近一具屍骸之前。腳下一挑,就將一把鐵胎大弓取在手中。

隨手一拉,那弓弦極緊,也韌力十足。加力到三千斤左右,這才拉開。以他現下的力量,甚至無法滿弓。

宗守卻滿意地將這弓背在身後,又把那箭壺,取了過來。內裡總共二十支箭,這人從未用過。都是雲鯨之骨製成,份量極輕。鑲嵌金虎之牙,刻有血槽。鋒芒處寒光閃爍,銳利無比。

一支支地掂了掂份量,心中有數後,才將之繫在腰側。大步往山下邁去,邊走邊道:「雪兒,把她抱過來,小心些別碰到那些針!」

初雪有心問個究竟,又想說少主你現在的樣子,根本就是風吹一下就倒。方才跑了那麼久,早該力竭倒地了,還逞什麼能?

卻終究不敢怠慢。連忙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把鞏欣然抱起。直到近身,這才驚覺鞏欣然傷勢之重,一身血幾乎流盡,能活到此刻,已經是奇跡了。

宗守才剛往下走了數步,果然只覺一陣氣喘,有些不支。試著催動著身下的風行靈骨,這才發覺此物,早已在剛才被他跑壞掉。

眉頭正下意識地一陣緊皺,就忽見眼前,多出一對血紅光澤。

初看時,似是兩隻紅色的燈籠。仔細辨認,才發覺是一隻足有兩丈高的巨獅。正虎視眈眈地,向這邊望過來。身形矯健,肌肉繃緊,那瞳孔之內,全是嗜血凶意。

遠遠的,就已感覺一股腥氣撲鼻。

「是三階鐮尾獅!」

初雪怔在了原地,雙臂差點就無法抱穩。連忙嗅了嗅身上,果然那藥汁的香味,已經轉淡。而鞏欣然的身上,乾脆就沒有。

不由滿腔都是澀苦味道,眼前的鐮尾獅,雖只是三階,卻氣息不穩,忽而沖蕩高湧,聚引到無數靈能。忽而是低不可覺,收斂到了極致。

情形竟與幾日前的尹陽,差相彷彿,已至階位巔峰,突破在即!

也不知自己那頭寒冥虎,能否敵住?

宗守卻啞然一笑,然後那雙目,也同樣轉為血紅顏色。

之前與鞏欣然說話時,強壓下去的那些惱恨,暴怒,殺意,這一霎那全數噴薄出來。心念飄忽,略含狂意。

之前還愁怎麼自己該怎麼下山才好,卻轉眼就有代步之物,自己找來。

那鐮尾獅此刻似乎也覺危險,竟然是不進反退,示威般地低吼一聲,倒退了半步。

下一瞬,便見眼前的紫芒閃爍。宗守的人影,就化作一團看不清的光影,出現了在鐮尾獅之前。那巨獅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是一記重拳,轟在了獅頭一側。

篷!

一聲震響,整整三千斤巨力,猛地衝擊在耳後最脆弱處,使鐮尾獅立時偏過了頭,腦仁一暈,迷迷糊糊。

之後又是一記拳,毫不留情地從下頜上擊,使它口鼻噴血。連續數擊,使它幾乎神智全失。

勢若瘋狂地,錘擊著這巨獅的頭部。直到胸中意念,稍稍平復,宗守最後才一劍插在它的頭頂上方,斜刺而入。堪堪透穿顱骨,接近腦髓之時就驟然頓止。

宗守也身形一躍,立上了那鐮尾獅的背部。甩了甩手,忖道這獅骨實在夠硬,把同一階位的秘武師,全都比了下去。即便是吸收了雷鸞精華,骨骼大幅強化的他,也遠遠弗如。

僅僅十數拳,就差點骨裂。

見初雪還在那邊發呆,宗守不由再次皺眉:「愣著做什麼?還不上來?」

初雪卻只覺喉嚨裡一陣發乾,與鞏欣然一起,有些發愣地看著眼前的一人一獸。

莫不成宗守的打算,是真要乘著這頭鐮尾獅下山?

第084章 武經秘要

那頭鐮尾獅這時也從暈迷中恢復了過來,眼中的血色竟奇異地消失無蹤。

先是晃了晃腦袋,當它的意識終於弄清楚自己眼下的情形,就下意識地扭動著身軀,想要掙扎,力圖把身上的人影顛下來。形如鐮刀的巨尾舞動,也猛地向上方一掃。

宗守卻毫不動容,只微搖了搖頭道了聲「不乖」,然後左手就抓住那松紋風劍的劍柄,猛地一晃一搖。使那巨獅立時一聲慘嘶,一身力量,瞬間去了九成。

直到此刻,才驚覺它距離死亡,如此之近。頭頂那長劍鋒刃,距離它腦髓僅僅只半厘之遙,稍稍前刺,就可洞穿顱骨。

宗守的右手袖尾,又寒芒一閃。手指夾著一口黑色的柳葉符刀,無聲無息地往旁一劃,帶起了一串稍閃即逝的弧光。接著便只見血光噴灑,那條鐮刀般的獅尾,也整個向上拋飛。

初雪的瞳孔,不禁再次一縮。虎貓一族的目力,也同樣遠超常人。此刻是親眼看著那截刀鋒,從獅尾的最柔軟處刺入,然後順勢切入那尾椎骨的縫隙之間。宗守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怎麼用力。就以那符刀的鋒利,把這堅韌有如鐵鞭似的鐮尾,一揮兩段!

那鐮尾獅又一聲哀吼,彷彿痛苦到了極點。宗守卻仍未將它放過。猛地往下一踏,使鐮尾獅的脊背,瞬間血肉迸射。而整條十餘丈長的脊椎骨,瞬時從頭到尾,劇烈抖動。發出陣陣『卡喳』聲響,久久不絕。

待得初雪與鞏欣然回過神,便只見眼前這頭三階巔峰的凶獸,已經徹底趴在了地上。

眼神扭曲痛苦,卻再沒力氣吼出聲來。此刻神態,更比貓還要乖巧幾分,馴服無比。

初雪渾身驀地一個寒戰,仔細望了望自己的少主,此刻那精緻絕倫的面上,正是似笑非笑,卻莫名的令人只覺冷漠而又殘酷。

眼神看似平靜,卻彷彿蘊著比那些凶獸,還要更凶殘瘋狂的戾意殺機!

一時竟忘了反應,直到望見那紫紅色的眼眸裡,略顯不耐。才急忙回神,也縱身一躍,抱著鞏欣然,跳到了那寬大無比的獅背上。

宗守這才滿意一笑,踢了踢腳下。那頭巨獅頓時噤若寒蟬,那心智竟也有幾分通靈,知曉宗守之意。連忙起身,一聲獅嘯,拼了命的往山下疾奔而去。勢若疾風,竟不比宗守上山之時,慢上多少。

只是山勢起伏,鐮尾獅的背部,也是顛簸不已。宗守的兩隻腳,此刻卻如生了根一般,牢牢地立在獅頭部位。

一手執著巨弓,一手按著箭壺,目中一絲紫色的電芒,微微閃爍。

即便連誅六人,他胸中也不得暢快。這滿腔戾意,亦始終沒處宣洩。聽了鞏欣然的意願,反而是更覺怒恨難抑。

不知山下那人,此刻可有什麼準備?

他宗守,萬載之後的劍皇談秋,來殺人了!

……

高逸從屍魔山下來的時候,便只見十幾名騎士,正在百丈外的山腳處靜靜等候。

坐騎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踏雲駒,極其強壯。哪怕身負千斤之重,亦能輕鬆自若。

其中十人身穿鐵甲,身負大刀,氣勢魁然,一動不動。

不過高逸的目光,卻第一時間,投向了隊伍的前方。那是兩匹雲陸少見的馭風駒,其中一匹空著,而旁邊的另一匹,則端坐著一個老人。

身上只一口劍,氣勢卻比後面十名甲士加起來還要凶悍。此刻正閒適地坐著,悠然望著遠方。

高逸見狀一笑,身形忽然飄起,只用了十數息便掠過百丈之遙,優雅無比地,落在那馭風駒上。

這馬駒似乎也被屍魔山的魔神意念侵染,眼中微透紅意。當高逸落下之時,猛地一個人立,動作猛烈狂野。高逸卻毫不慌亂,一指點在這馭風駒的腦後處。指尖處一個符陣閃現,瞬間就使這頭靈駒,恢復冷靜。而後面朝身旁笑道:「米先生怎麼會親自來這魔屍山下?這血谷魔屍山的凶名可是實實在在,先生是先天大高手,可莫要出什麼事才好。」

「只要不踏入這山,些許意念干擾,還難不倒我。」

那米姓老者淡淡解釋了一句,冷聲一笑:「實力雖受些壓制,不過此地又有誰,能奈何得了本人?也只有那些意志不堅的先天武師,才會將此地畏之如虎。倒是你,東西已經拿來了?那個鞏欣然,如今怎樣?」也偏過頭,目內一絲精芒閃爍。

「自然到手!」

高逸一笑,手中取出了一本厚重的金色的典籍,笑道:「不過還請米先生,先容我抄錄一個副本,再將此書奉上。至於那女人,我甚是喜歡,想要她生生世世都陪著我。」

那老者無可無不可,聽到後面一句,才一聲嗤笑:「這麼說,是準備煉入你那七靈環中?你倒是狠心,也不枉老主人如此看重。」

高逸卻毫不在意,笑道:「我們高家新起,不手辣些如何立身?那女人耽誤了我兩年,費盡了心思,才讓她疑心盡去。實在讓人惱火。我如今只是有些奇怪,這武經秘要,世間流傳不下千本。你們若是想要,輕輕鬆鬆就可取得。何必要盯著這一本,如此費心?」

米姓老者聞言,卻是不置可否,逕自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隨手丟給了高逸:「這是你要的報酬,老主人親采九天精英,嵊山芝蓮,煉製的上品人極丹。一共才四十九枚,便連我也是早年層蒙賜下一枚。今日也是你的造化!至於武經之事,非是你所能知。」

那高逸微微一喜,接過之後,珍而重之地將這玉瓶藏入袖內道:「傳說此物,可令所有地輪之下,還未入先天的武修靈師服食,實力大進。易筋換骨,強魂健身,可省十年鍛煉之功,實在令人心癢難耐。對了,之前入血谷時,我曾遇見一人,是那位乾天山世子宗守。卻不知會否有礙——」

「乾天山世子?」

那米姓老者的神情,本是一直淡淡,似乎提不起精神。直到聽得這一句,才微微動容。凝思了片刻,才又恢復平靜道:「算了!沒必要多樹強敵。就讓他自生自滅,估計也活不了多久。此人若死在乾天山內之人手中還好,一旦是有旁人染他之血。乾天山內無論是哪一方,都必定會傾力為其復仇。最近又不知因何,與雲聖城城主扯上了關係。說來好笑,眼下雲陸之西的幾方勢力,誰都想殺他,卻偏又不敢輕易動彈。」

高逸也是心中有數,冷聲一笑:「那個連輪脈都無法開闢的廢物,宰掉之後丟到獸群裡,又有誰能知曉是我等所為?」

第085章 弓開連環

高逸也是心中有數,冷聲一笑:「那個連輪脈都無法開闢的廢人,宰掉之後丟到獸群裡,又有誰能知曉是我等所為?」

話說的好奇,卻到底還是有些忌憚,那廢物他不放在心上,殺了後卻一堆麻煩。

將此事拋開,高逸接著微帶遺憾道:「算了,就依米老之意!只可惜了此人身邊那個侍女,我甚是喜歡。那虎貓一族,能長得如此美貌,實在少見,就連我也有幾分心動。家中雖有美妾數十,卻都難及此女純真艷麗。實力也是不錯,我那七靈環若是能以此女為主靈,又要強過鞏欣然不少。也不知日後有沒有機會——」

米姓老人失聲一笑,並不接話。只往身後略略示意,身後那十名騎士,就整齊劃一地,開始往前奔行。

眼看著身旁老者,也同樣策馬奔騰。高逸神情一怔,也揮動韁繩,追了上去,奇道:「米先生這是為何?我還有幾個部下還沒下來。我那七靈環——」

「不等了!」

米姓老人搖了搖頭,神情裡多出了幾分凝然:「雲聖城有人要盡快見你。說起來,也與這位乾天山世子有關。對你而言,大有益處!」

高逸挑了挑眉,只稍稍猶豫,便安心跟在老者身後,口裡笑道:「原來米先生是為此事進來,卻不知是何人有這麼大的顏面,請動先生?算了,陪先生走一趟可以。不過若是因此事耽誤,未能將那鞏欣然煉成妙香天魔,先生可要賠我——」

口裡正在說笑時,忽地身後那屍魔山內,傳來一聲獅嘯。由遠至近,飛速奔來。

聽時還在千丈之外,僅僅片刻,就已到了身後。

不止高逸,連米姓老人,也是微微錯愕。轉過頭回望,只見一頭巨大的鐮尾獅,正從那山間密林中穿出,追在後方。高有兩丈,身軀龐大,上方立著二人。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少年,立在虎頭處。另一個也是同樣的年紀的俏麗女孩,手中抱著一人。

那面貌高逸是熟悉之至,卻更覺驚愕。直到米姓老人帶著詢問之意望來,才微微皺眉道:「此人正是宗守!後面那女孩就是他侍女,也不知是發了什麼瘋?來尋死不成?」心中卻湧出無數疑問,那鞏欣然為何還未死?戚怒六人,又在何處?

這頭鐮尾獅又為何聽其驅使?莫非也是靈師護駕?就憑這頭精獸,難道就想找他尋仇?

簡直就是飛蛾撲火,不知所謂——

後方的巨獅,宛如發狂。奔行之速,竟比二人坐下的馭風駒還要快上數分,浩大的天地靈能,瘋狂灌入。越是奔行,越顯迅捷,竟依稀觸及那第四階的眉頭。

米姓老人也覺不解,瞬間之後,便又寒聲冷笑:「本不願與此子扯上關係,可這無知豎子,既要自投死路,那就讓他死了也好!」

隨意揮了揮手,向旁示意。那十名騎士,就齊齊轉過了馬頭,向身後飛馳。『嗆啷』一聲銳響,動作就宛如一人,紛紛拔出了刀劍。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有如虎狼,彪悍無比,煞氣騰騰。

那鐮尾獅的氣勢,立時微微一窒。使周圍聚攏來的靈能,驟然消散。

獅背上的初雪,也瞳孔微縮,一把抓住了宗守的後襟:「少主,那個人真的是先天!」她懷裡抱著的鞏欣然,也是不自禁的把雙手緊攥,再次透著惶然之色。

宗守毫不動容,冷冷的將那大弓舉在身前。撫著弓弦,心中略略感慨,這弓箭自己有多久沒用了?

前世中,在現實裡用不到。虛擬幻境內,也只是在得到六神御刀術前,偶爾使用。這弓術相較他的飛刀,雖是不怎麼樣,卻也曾小有名聲。

也不知此刻,能否再尋到以前的感覺?

箭置弦上,也未拉滿,便驀地一箭射出。那箭影一個呼嘯,就已至百丈之外,第一騎身前。

馬上的騎士,目中寒芒微現,一刀斬出。刀勢果決,堪堪要將那虎牙箭剖成兩半。卻見那箭影一個下墜,竟是直接從刀光之下穿過,刺入到那踏雲駒的脖胸內。

那馬哀鳴一聲,整個向前撲倒。帶著上方的騎士也往前一栽。

錚!錚!錚!

連續不斷,箭嘯不絕。只一個呼吸間,就是數聲弦響。前方的幾頭踏雲駒,幾乎是同樣被一箭,射在脖頸處,一時人仰馬翻。後面的幾個騎士,也被擋住去勢。只得勒馬減速,從兩旁繞開。

然而下一刻,便又只見幾道箭影襲來。

幾人卻是早已有備,隨手揮砍,就把那襲來的虎牙箭,全數斬開。可瞬間之後,卻都紛紛是怒目圓瞪,看著那緊隨而至的箭影。

兩箭!三箭!箭勢來時忽而下沉,忽而上挑,皆是快到不可思議!

馬上幾人,也是或眼部中箭,或是一箭穿頸。僅僅十幾個呼吸,又是陸續四人,從馬背上載下。

當那箭壺中二十支虎牙箭,全數用完。完整無缺,仍舊騎在馬背上的鐵甲騎士,就只剩下了寥寥二人,神情兀自怔忡,似乎仍舊無法相信,這轉瞬間發生的一切。

此刻的初雪,也才剛將寒冥虎再次招出。還沒來得及,將之驅使上前,就眼神呆滯,定定地看著這一幕。

十名身著鐵甲,全副武裝的七脈秘武師,只眨眼間,就死了一半。區區二十隻虎狼箭而已,就連取五人性命,無一箭落空。

自家少主的箭術,竟是強橫若斯!蠻橫到簡直就不講道理!

前面的高逸,也是雙眼圓睜,望著身後,那不久之前他還不屑一顧,視之為廢物,甚至想奪其侍女的人影。

身軀下意識地一個寒戰,那站在獅頭上的少年,雖是面色冷漠,毫無表情。

可莫名的,卻只覺一股瘋狂暴虐的氣息,混合著肅殺之意,瀰漫而來。那雙冷目,望之更有如鋒刃,令他體內一陣刺骨冰寒。

就連身旁的老人,也是面肌緊繃,一陣凝然。

「好一個連環箭!」

定定看了片刻,米姓老者才驀地輕吐了口氣,口裡不可思議地呢喃:「能開三千斤強弓,至少也是身輪七脈的秘武師,十息時間,連射二十箭,卻無一偏離,這少年的箭術,實在強得可怕。乾天山的那些人,難道是瘋了?臨海書院的靈師,莫非也都瞎了眼?這位世子,即便放在我宗,也可做嫡傳弟子。如此天才人物,誰敢說他是廢人?」

高逸面色,頓時又是一陣發白。不久之前,他也是那些有目無珠之人的其中之一。

第086章 以魂御劍

「如此天才人物,誰敢說他是廢人?」

高逸面色,頓時又是一陣發白。不久之前,他也是那些有目無珠之人的其中之一。

東臨雲陸,只要是武師,都大多精通弓馬。可似宗守這般精妙的箭術,卻萬中無一。千萬人裡,也都找不出一個。

能在十息之內,連開二十次強弓之人,更不可能是他想像中,毫無實力的廢物!

十三歲的七脈秘武師,無論放在何處,都足可令世人震動。

此人如此費盡心思,掩藏實力,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真是傳聞中的雙脈之身?

可笑自己先前,竟渾不覺有異。

如此心機,如此天賦,若是等得此子長大一些,那還得了?

心裡不由是既驚又慌,又殺心暗起。轉目看向了米姓老者,卻只見老人稍稍凝思之後,就搖了搖頭:「事情已鬧大,遮瞞不下!等日後再說。此子或有些本事,可吾等殺他仍舊有如屠狗。此子實力暗藏,卻偏又隱忍不住。自有人容不得他——」

竟是猛地一鞭,抽在了馭風駒上,驀然加速。高逸的神情一沉,冷冷地向身後看了一眼,滿蘊殺機地一聲輕哼,同樣緊隨其後。暗暗自哂,他自負沉著,今日卻差點為了這一個將死之人,亂了方寸。

驀地一聲獅吼,在後方響徹。鐮尾獅鬚髮怒張,眼見面前,那本剛才殺氣騰騰十名騎士,頃刻間便冰消瓦解。立時氣勢復振,獅仗人勢。那散去的靈能,驟然復聚,怒聲咆哮。驚得幾匹還能站著的踏雲駒,又是一陣慌亂嘶鳴。

接著猛地一縱,從那些倒地馬駒身上,直接一躍而過。將剩下兩名騎士,也一併甩下。

不過此時,前面的兩匹馭風駒,已是加速。無論是高逸,還是那位先天武師,都無回身一戰之意。直接將剩下的幾名騎士拋下,往遠處疾速奔走。

鐮尾獅速度到底還是遠遜,只是爆發力稍稍強些。本身傷勢不輕,之前更已奔出數千丈,已顯疲態。僅僅片刻,二者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鞏欣然見狀是輕鬆了一口氣,心情也不知到底是心安,還是遺憾。盯著那高逸的背影,只覺陣陣昏眩感,襲入腦髓。

初雪也是一陣莫名的惱火鬱悶,又同樣只覺心神微鬆。沒能誅殺那高逸,委實是令人遺憾。可不用面對那位先天武師,卻亦使她如釋重負。

宗守則神情木木,漠無表情。只目中電芒閃爍不絕,那一絲絲血紅之意,隱含其內的暴戾瘋狂,仍未退去,反而更見濃郁。

忽而是眉頭一挑,看向了前方。只見那正騎著馭風駒,漸漸遠去的高逸正含著冷諷之色,遠遠望來,殺意畢現。

後方那被甩開的兩名騎士,也漸漸從後追上。便連那幾位坐騎被殺,栽落馬下的秘武師,亦紛紛站起,從後追來。

眼見那二人二馬,幾乎就要消失在他的視野。後面的兩名騎士,亦相距不過十丈。宗守胸內,卻是出奇的霜寒一片。

既不覺不甘,也不覺鬱悶,只有這胸中殺機之盛,是前所未有。在肺腑中鼓蕩沸騰,難受到幾乎令他無法喘息。

初雪一聲輕歎,結了一個手印,催使著旁邊的寒冥虎,迎向身後。又手按腰側之劍,正欲從這獅背躍下。卻忽而聽得前面宗守又是一聲輕笑,那聲線清冷,彷彿是蘊含著無盡寒意,又帶著幾分決然與不羈之意。

「雪兒,等下就看你了,替我照顧好肉身!這高逸不除,我心念難暢!」

「少主,肉身——」

初雪頓時一愕,還未等反應過來,便只覺四周十丈之內,驟然間陰力大勝。前面宗守的身軀,也忽然一軟。向後倒下,急忙出手扶住。恰可望見宗守腦門處,一團青色的霧氣,升騰而起。隱隱間,耳旁似乎可聽見宗守的聲音。

同樣是清冷無比,殺意衝霄。停在耳旁,彷彿洪鐘大呂,有如雷震。

「吾可饒萬人,卻獨此人不恕!」

聲落之時,便又只聽一聲清鳴。宗守的袖內,數口隨身的柳葉符刀,都隨著那團青煙,忽然飛起,離體而去。那插在鐮尾獅頭部處的松紋風劍,也是被一股力量強行拔起,飛騰空中。

劍嘯之聲,立時震徹荒原。不止那後面的那幾名騎士,都下意識微微一驚。

便連前方,已隔了數百丈之遙的米姓老者與高逸二人,也再次驚愕地轉過頭回望。

當看見那青煙騰起,米姓老者不由又是一聲驚咦:「此子不但是開闢到身輪七脈,居然還是靈武雙修!」

高逸亦是一驚,幾乎失語,片刻卻又不屑一笑:「簡直就是失心瘋了,一個還只到養靈境之人,居然也敢在此時出神夜遊?就不懼罡風刮死——」

話音尚未落,便又嘎然而止。只見那團輕煙,將散未散之際。忽而是一團紫色的電網,驀然閃耀,將那團煙霧包裹在內,聚成一團,毫不受罡風影響。

而後下一刻,便只見一團青白色的月華,耀起半空。使高逸瞳孔猛張,米姓老人亦是微微凝然。

那劍光如月,只微微一閃。那已追至那鐮尾獅旁邊的二名騎士,就忽地頭顱高高拋起,兩道血光,狂湧而出。

只這瞬息之間,便已一劍斷頭!

劍影閃耀處,那二名秘武師幾乎所有的生機元氣,皆被噬走。屍體也在一霎那間,轉為蒼白。

宗守此刻,也只覺自己魂念間,彷彿一陣陣撕裂脹痛。以元魂之體,施展吞天元化大法的感覺,又是不同。隨著劍尖處這些元力精氣灌注而來,那二名秘武師的殘餘意念,也同樣尾隨而至,衝擊而來。使他雜念紛湧,充斥在他心念之內,險險就維持不住自己的意識元魂。

足足片刻,才強行將之排斥。令神識之內,只餘一線熾烈到極處的森然殺機。

陰魂湧動,催動著那松紋風劍忽而又是一折,以迅捷無雙之勢,往遠處直衝而去。

一息千丈,只一眨眼的時間,就已到了前方那二人身前。

高逸下意識地把身軀往後一仰。心念竟是不自覺的,被那凌厲鋒銳的劍勢所攝。一時神為之奪,竟升不起半分反抗之念。

旁邊的米姓老人,卻已是平靜下來,一聲冷哼:「有一點本事,就敢在我面前猖狂!養靈之境,居然也敢學人以魂御劍!我米原今日,看來是想留手都不可得!給我下來!」

第087章 刀劍雙絕

話音落時,那干廋的身軀,驀地罡風四振。也不見如何作勢,身形就由至靜,轉為至動,身形如箭,從那馬背上騰空躍起。

五指伸展,有如鷹爪,一團青焰燃燒其上,遙遙往半空抓去。

仿似帶著無窮火力,使下方的雜草,竟都是無火自燃。身形也有如獵豹,快不可見。

一息之前還彷彿是一個行將就木的垂死老人,一息之後,卻是一個仍在巔峰的凶橫武人!

火焰爆湧,高逸心神也微微一震,從那劍勢中掙扎出來。一霎那間,竟只覺有些好笑。

莫非這位乾天山世子,還真以為自己,能夠勝得了先天武師不成?

雖是靈武雙修,實力強橫,天賦百萬無一。可這人的心智卻實令人摸不著頭腦。按說似如此隱忍之人,絕不該做這等愚蠢之事才對。

又或者,是真把那鞏欣然,愛入骨髓?

思及此處,高逸不由唇角輕佻。他為人其實不算膚淺,可這時候,卻仍不免生出幾分得意。

後面的素初雪與鞏欣然二人,也是不自覺地心臟揪緊。初雪還要分神,護著宗守的身軀。鞏欣然卻目光定定不移,看著那團青火,那團劍影。

黑夜中,那團清輝裡驀地又是三道刀光閃現。二黑一青,前二後一,從劍身之後,宗守元魂之內穿梭而出。

那米姓老者也不在意,微一瞇眼,兩隻有如鋼鉗般的大手,隨手抓去。

似這等樣的符刀,那些武師還需小心防範,可在他眼裡,卻根本就是個笑話,隨手就可捏碎!

一個養靈境靈師,亦是弱如螻蟻!

卻僅僅下一瞬,老者的眼中,就露出了駭然之色。那刀影飄幻,在他眼中,赫然是二分為八。軌跡也同樣是飄忽不定,讓人全然摸不清軌跡。

兩手這一抓,竟是全落到了空處。仍舊是六道刀影,紛飛而至。

「雲光幻化?」

一聲驚咦,米姓老者半空中的身軀,驀地一沉,往地面全速墜去。

可當身形好不容易接觸地面,那六道刀影,卻也緊隨而至。

也來不及躲避,老者就神情一冷,一聲暴雷般的炸喝,隱帶真力,使那刀光幻影全數消失。

兩隻大手穿出,在千鈞一髮之間,把那兩口黑色飛刀,都全數握在手中。

剛欲將之抓碎,米姓老人的身軀,就再次微微一震,口內竟一絲鮮血溢出。雙手手心,也各自被割出一線血絲。

「凌雲宗驚雲神滅劍意!怎麼可能?」

體內氣息,一時亂如絮麻,衝撞不休。老人面上也一時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這不起眼的符刀之上,怎麼可能附有劍意?

而下一刻,便又只見幾道青色的刀光,已至他眼前!

米姓老人的瞳孔微縮,一時竟提不起力量閃避。身形再次暴退,連退十丈,直到體內氣息,稍稍平穩,辨別出那真正的刀影軌跡,這才猛地探手,再次往身前三尺處一抓。

只是這次,卻仍舊落空。那符刀軌跡,竟在這瞬間又是一變。向下斜飛,直刺他胸腹之間。

「這是御器!不對,是飛刀變向?」

若說之前,老人雖是驚異,還能維持著幾分鎮定。此刻卻是真正駭然,上身猛地一扭,在最後時刻往旁移開,避開了肺腑要害。只讓那青色飛刀,釘在左腹。

然後雙目圓睜,怒意狂湧,往上空望去。

「豎子,你竟敢傷我!」

無盡的殺意,騰湧而出,正欲再次騰空而起,將那團元魂打殺。老人的身影,卻驀地定在了原地,瞳孔竟是一陣猛張,才消失不久的驚意,再次充斥腦內。

只見上方處,那團青色劍影,此刻竟是從近在咫尺的距離,飛墜而下。

宗守元魂所化那團青煙中,也彷彿正有一雙冰冷的眼眸,正冷冷地朝下俯視。

而最令他驚悸的,卻是此刻那松紋風劍之上,那比之符刀還要強上數倍的武道意念。

劍影只是在墜下而已,卻也有著一股動人心神之韻!

這一劍,無赫赫威勢,卻清冷飄逸,好似如水月華,又似虛似換,無聲無息,穿墜而至。

甚至便連那速度,也是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又彷彿本身,就是這暗夜的一部分!

當米姓老者望見之時,劍尖就已經到了眼前,甚至相距不到咫尺。

而這一次,老人的面上,卻是駭然驚絕。一聲狂吼,就彷如瀕死境的野獸,再顧不得氣血浮動,以及腹間的傷勢。腳下再次急退,老者身周亦青焰暴漲,傾盡了週身全力,猛地一拳,往那劍影擊去。

卻只見那青色的松紋風劍,卻再次爆出一團璀璨光華。然後整個劍身,就彷彿是化作了一團肉眼不可見的疾光,從他的咽喉之間,直接洞穿而過。

一刺一帶,就令老人的頭顱,也是高高飄起。雙目圓睜,兀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下方那具無首身軀,眼裡全是錯愕之色。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自己這地輪二脈的先天強者,竟會死在一個養靈境靈師之手?

這個乾天山世子,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飛刀之術?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意,又為何出現在此子手中?

還有方纔那一劍,以元魂御劍,怎可能擁有那般可懼可畏的韻?

不對,那武道意念,絕對已超出了劍意層次!

這個半妖少年,又到底是哪位強者,轉世人間?

而此刻這片血谷荒原之內,亦是萬簌寂靜,再無任何聲息。

那鐮尾獅已是頓住了身形,獅目圓瞪地看著這一幕。而立在上面的初雪與鞏欣然,更是定定失神。

那位先天武師,真的就這麼死了?死在宗守的劍下?

後面還殘存的幾名武師,也同樣一陣怔然,看著遠處那個頭顱,那片血雨。再沒有絲毫動作,幾乎不敢相信的眼睛。

而前方的高逸,卻是面色蒼白,臉上再毫無血色,瞳孔渙散。只知木木地騎在馬背上,任由馭風駒,帶著他的身影疾奔。

之前那米姓老人,被宗守的三口符刀,幾乎逼迫到絕境時。便已是令他吃了一驚。

再當望見米姓老者,被那有如月華般的劍,猛地一劍梟首。心臟內就彷彿是被人重重斬了一劍,只覺是空空落落,胸中氣息,起伏如潮。

這位米先生,怎麼會死?那般強絕實力,怎麼會死在這小兒手中?

再當回神時,面上立時就被懼色佈滿!

這一霎那,前所未有的悔意,終是充斥他胸膺之內。

第088章 神魂昇華

就在所有人都在怔神之時,宗守的劍,卻沒有哪怕半分停歇。

吞天元化,當青色劍影從那老人的脖頸處一掠而過時,就已帶去了這位先天武師的幾縷精元。

只不到總量的十分之一,卻也磅礡到可怕。而這老者的殘餘意念,亦比那兩位秘武師更要強橫十倍!

宗守心中冷哼,強行將這些雜念抹除,劍影便再次騰空而起。一個旋動之後,又朝著遠處直捲而下。

那高逸面色發白,卻仍舊執劍回斬,駕馭著坐下的馭風駒亡命飛奔。

宗守卻是毫不在意,吸聚過來的元力,驟然爆發。直接以強攻之勢,一劍劍地全速刺下。化做千百劍刃,如天瀑倒懸,巨濤之落,沖湧而下。

當一陣陣叮叮噹噹的劍鳴聲響落時,就是血光飆散,血肉紛飛。直接一劍,就將那馭風駒剖成了兩半。而後劍影再一閃。把高逸的四肢,全數齊根削斷,任其栽落在地上。

而後劍勢再一折,高高躍起,迅若疾雷,瞬息千丈。一個閃爍,就使後方處,另一位準備逃逸的甲士,身首兩段。接著又劍影紛閃,那夜空中,只見幾道流光劃過。數百丈外,另一位秘武師,也同樣是頭顱飄起,無聲無息地,栽倒在地。

而僅剩的兩人,此刻卻正在與那寒冥虎纏鬥,慌張之下左支右拙,一時竟是無法脫身。

宗守魂念一陣陣刺痛,身周的紫電,已是淡到了極致,魂力亦是幾乎渙散。自知是已到極限,哪怕能吞吸精元,也同樣難以為繼。乾脆便再懶得理會,直接往自己肉軀方向返回。

仍舊化作一團輕煙,從神霄穴內湧入。而當元魂重歸,身體恢復,宗守又立時只覺一陣暈眩。

搖搖欲倒,不止是心神虛弱,全身上下亦是有如針刺。體內的所有氣力,都虛耗一空。

那魂海之內,更混入無數的雜質,此刻竟是污濁不堪。

宗守心知這便是此次,以出竅元魂強運吞元之術,誅殺那先天武師的代價。

要清理神魂,恢復純淨。至少也要兩月之功。這兩個月內,不但再無法做到元魂出竅,魂力修為,只怕也會不進反退。

其實還不止是元魂,連開二十次強弓,此刻他的手臂,仍在微微顫抖,一些筋骨,幾乎完全撕裂。只怕接下來的半個月,是再難用力。

卻毫不在意,反倒是心念暢達,胸中戾氣,盡洩一空。

而當睜開眼時,就見初雪,正低著頭,彷彿呆鵝般注視著自己。

旁邊的鞏欣然也是同樣,雙眸失神,似是不知該如何言語才好。

殺那秘武師,就已令她如在做夢。此刻竟是連那在她眼中,完全不可能勝過的先天武師,也是一劍而誅!

竟是說到做到,允諾了要令高逸死在他身前,便真的是不顧一切,不惜與那先天武師一戰,也要將之斬殺。

不止是奇術秘法,層出不窮,行事也是這般的凌厲果決,令人生畏。

記得這個在學院中被視為廢人的學弟,現如今還不到舞象之年?

心中只覺是感慨萬千,當初那個被人欺侮後,只能暗自垂淚的小孩,如今竟已有這般強絕武力。

又想若是二年前,自己留在這少年身邊,若是她,不為那高逸的溫柔與世家風範所迷,現在卻不知如何?

思及此處,鞏欣然又不由暗暗啐罵,自己也實在是太不要臉。

一時間,那個親手將她推入深淵的高逸,鞏欣然反倒是再無心思去在意。目中只有眼前這個面色蒼白若紙的少年,心內意念如麻,紛湧而起。

宗守渾然不覺,勉強抽動了一下唇角後,強自坐起。

然後那面色,就陡然發白。視線定定地看著鞏欣然的左胸處。那封鎖著命脈,最後一線生機的金針,此刻已是現出鬆動之勢。

驀地一聲歎息,宗守掙扎著起身,而後逕自從鐮尾獅的背上飄下。

他此刻只覺渾身上下,連一根手指都難以動彈。疲憊欲死,恨不得下一刻,就昏睡倒地。

不過哪怕再苦再累,有一件事,卻定需在暈迷之前辦妥。

猛地掏出一顆丹丸,丟入口中。當這顆雪魂丹的藥力散開,神魂內的刺痛,就立時消除了大半。魂海之內,寒如冷泉。

又傾力挪步,走到那已被削成了人棍的高逸身前。只見此人,正是雙目噴火,帶著無盡憤恨,怒望過來。

宗守哂然一笑,手中取出一個手鐲。而後下一刻,便可見那高逸的目裡,卻全被驚懼畏怯所取代。面白如紙,猛力地搖著頭,身軀不停扭動,試圖爬離。

「七靈環?你要做什麼?不要!我不要做那自在妙相天魔,宗守我求你,可以殺了我——」

宗守毫不在意,當腳下站定之時,不遠處那林姓老人的血,就已經不斷流淌過來。混合著馬屍,以及高逸自己的血液。在這三丈之內,赫然形成一個圓形的符陣。七個方向,各有一個詭異符文!

又猛地在那手鐲上一拍,將內中封印的幾道怨魂放走,這才一個手印結出。

「我宗守行事,最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既要令欣然師姐,做這七靈環中的主靈。那我如今,也讓你在這環內,化作妙相天魔,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口中念著秘言,那血色符陣,也開始散出詭異紅光,竟將附近幾個剛死不久的生魂,都全數拘束過來。那個手鐲,也高高飄起,由之前的純白,轉成七彩之色。

而後便在高逸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宗守驀地又伸出手,在那七靈環上一點。

立時一團黑煙,從高逸的眉心間湧出,被強吸入七靈環內。

望著那光環閃現,宗守卻不覺半分喜意,嘴裡微微苦澀,轉過頭回望身後。

只見初雪,正是俏臉慘白,抱著已經闔眼,再無生機的鞏欣然,微微搖頭:「三息之前,欣然姐姐就已去了。她跟我說,這一生,雖是遺憾極多,不過總算能夠安心死去——」

宗守心中一緊,卻出奇的,並非是他想像中的傷痛欲絕,只是一陣失落,微微傷感。

接著又心念潮起,驀地一聲長嘯。神魂深處,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溢出。

不但是魂海瘋狂膨脹,那因吞元之術,而吸入元魂內的雜質,竟也被紛紛排出。

頭頂處一絲絲青煙衝起,嘯聲也是愈發的清冽空靈,久久不息。

第089章 出竅之境

「這是元魂昇華?」

初雪直起了腰,心內蕩漾不休。

她活了十三年,修行靈法,也有七載。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情形。

傳說靈師頓悟,又或者魂念空明,在神魂通徹天地間的一霎那,往往都可激發潛力,使魂力激增,提升境界。而且在天賦較高的靈師中,這種狀況極其常見。

故此靈師修行,除了日常修行積累之外,對一個『悟』字,一個『靈』字,也極其看重。

而此刻的宗守,不但是一波波強大的魂能沖騰。更有一股莫名的壓迫力,隨著那長嘯,四下激散,橫貫而至,籠罩著這數百丈方圓。

竟彷彿是一息之間,魂力境界,就已跨過了整整一個層次!

足足十數息後,宗守的嘯聲,才漸漸停歇。胸中情緒,亦稍稍宣洩。

「這是出竅之境?」

遲疑地抬起手,下一瞬便只見自己的掌心之中,一團團靈能聚集。

先是無數火能,匯聚成一團火焰。接著當散去之後,又換成了水能,一小團水液,懸浮在掌心之上三尺處。

不用任何道法符菉,也不借符器之助,就自然而然地顯現其上。

分明便是養靈有成,只以元魂就可駕馭天地魂能的出竅之境!

「嘖,不意我劍皇談秋轉世之後,如今成就最高的,卻並非武道一途。反而是這元魂,最先達到出竅層次——」

微微搖頭,宗守只覺是無語。

出竅靈師,已可與先天武師比肩,無論是放在何人身上,都是足可令人興奮驚喜。可偏偏是他,實在無法高興起來。

「不止是魂力暴增,就連魂海內傷勢,也似乎已癒合。罷了!有這出竅境的靈法修為,總能有些自保之力。好過以後被人隨意打殺——」

思及此處,宗守已是暗覺好笑。覺得自己也確實有些矯情了。

今日的元魂昇華,對他而言,何止是件喜事,更是一個轉折。

在胸中積累了許久的壓力,已然是撐開一線。至少他如今,已非是毫無反擊之力。

今日之後,無論是誰,想要對他動手,那就分個生死便是。他前世雖是只習武道,不過以魂御劍,似乎也極在行。

手裡的水液,也同樣被散開,化作一點點精純靈能,消失在四際空中。

而後又是一絲電光,出現在他手內。雷光乍閃,他體內彷彿是有什麼力量相應。使這絲電光,瞬間膨脹,化作一道紫電,在手臂處纏繞,發出『嗤嗤』的傾向。

「果然,我對這雷電的控制,遠超過其他諸系靈能。是因封印的那些紫電,還是從那雷鸞之卵內,吸收過來的精神核心與本源印記?」

記得記憶中那個宗門,煉製的鸞丹並無這效果。宗門之內,擅長雷法的靈師,也只寥寥幾位。

又隱隱有種感覺,自己以吞天元化之法,吸收卵內精元,恐怕一種是比煉丹,更合適奪取雷鸞之卵精華的方式。

不過具體如何,卻仍需驗證。

微微走神,宗守下一刻,又一陣苦笑。

差點就忘了正事,莫非此事了結之後,那個『宗守』的執念,也終於消失?

淡淡的傷感,再次在心頭浮起,正欲向鞏欣然望去。宗守又忽的一聲驚咦。

「嗯?這頭鐮尾獅——」

只見那頭被他強行馴服,一路帶他們過來的巨獅,此刻身周靈能,已濃郁到了實質。一身氣息,隱隱然,已足可與他相抗。

「四階朧影獅?這廝倒是好福緣。對了,還有小金——」

這鐮尾獅血脈變異,突破四階屏障,多半是因他與那位先天武師一戰,有所感悟的因故。

此刻那矯健的身影,竟然彷彿是隱在了黑夜月華之中。

不過宗守此刻,也懶得去理會。終是記起,自己的這第一隻護駕靈獸,似乎也到了關鍵之時。

轉過頭,宗守往肩側望去。只見那些雷鸞之卵的碎殼,已經徹底消失。而小金也是一副撐飽了模樣,有氣無力趴在他肩頭處。

週身仍舊是銀白顏色,不過體表之外,卻多了一些狀似雷電般的紋路。體內聚集靈能,增長了大約七倍左右。停在肩側,感覺重了些許。體表金屬質感,也更為強烈。這應該便是他,每日不間斷地,餵食各種金屬之故。

顯然早已是進入了三階,只是那雷鸞卵殼內所蘊的能量。實在太過龐大,此刻小金,仍舊無法完全消化而已。

「這些圖案,是雷紋?」

宗守微微一怔,小金這次的進化,與他前世所知的情形,略有些不同。

不過他倒也未必就一定要讓這小傢伙,走前世那人選擇之路。

而且以此刻的情形看,非但不是什麼壞處,反而對它極有益處。

只微微動念,小金的週身,忽而也閃爍著絲絲雷光。同樣是紫色,顏色卻淡了不少。與他之間的心念聯繫,亦在這瞬間,增強了不少。

宗守一笑,大約這小傢伙,多了什麼能力。再一彈指,小金的身軀,就再次『融化』,重新回到他手臂上纏繞。

恰在此時,那朧影獅的氣息,也徹底穩固了下來。卻並無報復反噬之意,反而是慢慢走了過來,在他身前五十丈處匍匐。

那獅目之內,全是畏服之色。

宗守一陣意外,卻也並未怎麼多想。反而是眺目看向了遠處,那兩個秘武師,此刻正分散逃走。其中一人,仍舊在與寒冥虎糾纏,另一人,已然是快逃到視野之外。

先前他無奈其何,此刻卻只需一個意念,就可將其殺戮。

宗守卻未動手,只目中紫電再閃,隱透厲芒:「雪兒,那二人我就交給你了。不論你用何手段,總之殺了這二人,才可回來——」

既是修了靈師念法,就不可不有護駕,亦不可無護法。

他可不願當自己元魂出竅,與人鬥法之時,自己的肉軀卻被人毀去。

當日那祁嘯,雖還未到出竅之境,卻可算是一例。

此刻他身邊,也就只初雪與尹陽二人可信,正可護他法壇肉身。

不過這雪兒,卻仍需雕琢。

初雪『誒』了一聲,只稍稍驚異,就立時縱身而去,身影靈迅如貓,向數百丈外已快逃逸的一人追去,毫無半分猶豫。

而宗守這時,卻是望向了身前雜草地上。一個小小的瓷瓶。似乎是從高逸的袖中跌落出來,仍舊染著血跡。

「這是何物?似乎是藥丹?」

掌心一攝,一股陰風捲動,將那瓷瓶卷在手中。然後宗守的神情,卻驟然間變得精彩至極。

第090章 冥地安葬

高山峻嶺間,一個小小的墳塋,坐落在一處亂石之間。

大約兩丈方圓,以亂石拼湊,再以道法加固。墳塋雖小,卻也花費了宗守一夜功夫。

這野地深山之中,多的是食屍之獸。即便深埋入地下,也能挖出來。

宗守乾脆以石為棺,築石為窟,築造了這個石墳。

荒山之內,無處購物。什麼紙錢香火之類,都無處購得。隨身也沒帶了什麼用得上的東西。

宗守只能燃了兩根檀香,再就地取材,做了個招魂幡。以水代酒,澆在這石碑之前。

「鞏欣然,你我相處雖不到一日,可也深喜你良善至誠。只可惜,世事無常,一面之後,就成永別。此處山中雖是寂寞,卻勝在風景優勝,靈脈豐厚,陰力沛然,正是上佳陰宅——」

話說到此處,宗守卻忽地只覺有些不對勁,先前覺得此處甚好,不但遠離血谷,是數百里內,唯一合適的葬屍之地。

可此時再一細想,靈脈豐厚,陰力沛然,豈不是絕佳的滋養怨魂煞屍之地?

以鞏欣然死前那種狀態——

怨魂他還有辦法,可以防範。可這煞屍,卻必須得燒掉鞏欣然的屍軀。

對了,記得這下方的靈脈,似乎是兩條陰脈來著?不對,是四條還是五條?

身邊也無有羅盤,沒法測量。

宗守一時滿頭都是冷汗,猛地搖了搖頭,心忖此女已自稱心願已了,大約是不會還魂了。要換地方安葬,也確實麻煩,更無時間。

不過口中語氣卻又一變,輕咳了一聲道:「欣然師姐,你在下面,只管安心就是。那本武經秘要,我必定交予汝弟。日後也自有你家人,來此將你遷走,宗守定不食言!元始古佛,慈悲道君,還有那個無量墨尊,請齊來護佑我欣然師姐。可惜了,不記得佛道兩家的安魂咒——」

身子躬了一躬,算是祭拜了結。宗守又暗暗苦笑,說來自己還真是沒用,連那傢伙心愛的女人,也護持不住。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尾隨上山才是。即便那時不敵高逸,可只要之後能避開那位先天,應該能護住鞏欣然,逃得一條性命。

一聲歎息,宗守又看向自己手中,那本金色的厚重典冊。

誅殺高逸與那名不知名的武師,除了收穫了那藥瓶之外,還有不少武修用的丹藥。

這本武經秘要,也自然同樣搶了回來。

只是宗守此刻,卻全是疑惑之意。

武經秘要,傳說是雲荒時代,三位至強武聖親手所著。記載那個時代,總共一百四十種武道絕學秘法,以及三聖己身體悟出的基礎武道心得。被所有武人,視為武道經典。

據說三聖著此經之意,是欲使秘要中的武學,在雲界廣為傳播,使所有凡夫俗子,都可習練高深武技。

如今總數卻不足二百,一直都被那些大宗世家掌控,與三聖本意大相逕庭。

不過在後世,這本經書除了部分內容,仍舊被隱秘之外。其餘大多,都已傳播開來。

「那高逸費時兩年,就是為了這本只是副本之一的武經秘要?莫非此書,還另有什麼玄機?」

宗守微微一陣惑然,不過再仔細尋思,卻也勉強說得過去。

即便是副本,對一個新崛起的世家而言,確可算是可以傳家的武道寶典。

這本書他在前世,就已看過。乾天山內,也同樣有一本更完整的武經秘要的別本。

宗守也不願去細究內中隱秘,直接就收入到腰囊。感覺自身的負擔,又重了幾分。

「沒有後世的虛空戒,還真是麻煩——」

想想又覺不妥,宗守又拿起一口劍,在這石墓周圍,開始繪製菉陣。

都是可清淨邪祟的符菉,宗守前世學得極少,他學符文,只是為窺查這些文字中,所記敘的天地大道,靈能法則。對他的武道劍術,極有裨益。甚至專為此,創造過一門劍術。

可這鎮壓怨魂,清理陰祟之氣的符道,還真沒怎麼接觸。

勉力將這菉陣完成,宗守眉頭卻仍舊緊皺。這個菉陣,乃是他前世偶爾看到過,據說鎮壓怨屍極有靈效。此刻只是依照那模糊的記憶,照貓畫虎。

「似乎有些不對勁,不過這陰氣,倒是已經下沉。應該不至成陰煞之地?」

手摩挲摸著下巴,不確定地一陣沉吟,宗守就不負責任地搖了搖頭,再不去管。

反正要凝聚一具煞屍,至少也要九十九載時光。大不了過兩年,就讓鞏家的人,將她盡快遷走。

而僅僅片刻,就見遠處,一個瘦小窈窕的人影,正站在一隻巨獅頭上,向此處急速馳來。

隔著二十餘丈,就凌空躍起,落在宗守身旁。

「少主,那些屍體,我都已按你交代,已經燒化成灰,丟到了屍魔山。還有那高逸,現在多半已經落入那些凶獸肚裡——」

說到此處,初雪又看了看那墓碑,也是眼透黯然:「這位欣然姐姐,當真可憐。九泉之下,多半會後悔,遇上這人面獸心之人——」

宗守卻不甚贊同,所謂懷璧其罪。只要有這本武經秘要在,即便沒有高逸,這鞏欣然多半還是要丟掉性命。

微微搖頭,宗守又看向那只朧影獅。只見這巨獅目中,全是乞求之色。不由皺眉:「怎麼又把它帶來?」

初雪聞言,立時一臉的沮喪:「這頭獅子一定要跟著我,雪兒甩不掉。要不少主你把它趕回去?」

宗守想起之前,初雪騎在這獅子上的情形,不由一陣氣悶,忖道也罷,這朧影獅雖不是最佳的護駕選擇,不過現下能多一條先天精獸,也算是有些助益。

「算了!那些屍體既已處置妥當,那就可以動身回去。對了,張嘴!啊——」

初雪不解,也跟著『啊』了一聲。然後就只覺一個小小的紅色丹丸,被丟入到她口中。

「少主!」

初雪正欲埋怨,將口中的東西吐出。卻又感覺舌尖處,一股甜甜的味道。試著嚼了嚼,只覺是清香冰甜,不自覺地就吞了下去。

「好甜!少主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好香——」

宗守一笑,躍上了那獅背。

「還能是什麼,自然是人極丹!」

初雪身形一僵,定在原地。許久之後,見宗守與那鐮尾獅,已是越行越遠,這才急忙追上。

也就在二人離去不久,這處石墓的上空,突然一道碩大的閃電劈下,無數烏雲匯聚。

四周地面,也驟然裂開九道丈許寬的裂痕,驟然蔓延而來,匯至墳墓所在。

而那石碑之上的鞏欣然三字,竟是一絲絲血痕滴下。

第091章 雷鸞印記

傍晚時分,荒原大道之上,可見一團似幻非幻的霧氣,正在飛馳。

隨著周圍環境的變幻,也不斷地變化顏色。忽而青綠,忽而灰黃。若是隔得遠了,幾乎無法注意到其存在。

而若是靠近之後看,可見一頭高有二丈餘的雄獅,正在飛速奔馳。

不止是身周纏繞著霧氣,身影在夕陽之下,同樣似隱似現。

而宗守就坐在那寬闊的獅背上,眼睛似閉非閉,舒適地靜靜躺臥著,沐浴著最後的陽光。

此外在這巨獅的後方處,還拖著兩根繩索。

那繩子的末端,一個正是初雪,正是臉色通紅地,被栓在後面奔跑。而另一個卻是小金,也正在蹦蹦跳跳,不過大多時候,都是被拽飛在空中。身形雖是圓滾滾的,此刻卻也做出了很可憐,很難受的『表情』。

初雪眼中星光閃閃,可憐兮兮地看著宗守,就差沒有開口懇求。

眼見著獅背上躺著的少年,似乎已經睡著。眼珠忽而微轉,悄然縱身,踩在了朧影獅的尾端。

然而還未站穩,就被一道白光襲來。卻是一粒石子,擊在了初雪的腳背之上,身軀立時一麻,再次栽下了獅背。險險摔倒,步履不穩地連續跑了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形,哭喪著臉道:「少主,雪兒已經跑了半天了!三百多里路,一刻都沒停過!昨天一日,都沒休息。」

宗守微微一歎,彷彿是大夢初醒般直起了身,伸了一個懶腰。

之前那一夜的疲憊,總算是消退了不少。

先前還覺得,這頭獅子不適合當他的護駕,此刻卻又感覺,能有這麼一頭精獸代步,似乎也很是不錯。

據他所知,靈師護駕,大多選擇的是魂獸精魅之流,一來容易控制,二來也易培育,只需足夠的陰力與魂石,以及足夠的材料,可以極快地提升位階。

而活體精獸一類的護駕,卻是極少。

精獸有著血肉之軀,往往攜帶不便。本身氣血強橫,對控魂之陣有抗拒之力,極易反噬。心神聯繫,靈師消耗的魂力,也是魂獸的數倍,更不可封印。

位階戰力的提升,也最是艱難。

即便靈師偶爾選擇活體精獸作為護駕,也會選擇靈智較底,又或幼獸來培育。

小金就是屬於前者,其實這小傢伙靈智不弱,只是在世人眼中,黏獸天生就不會有什麼智商。

而若是幼獸,除非是一出生,就是高階精獸。否則也非是良選,從最初一階到九階,沒有幾千年時光,無數的靈藥,根本就不可能辦到。

似凌雲龍若,當日駕馭的那頭黑蛟,實在是異數。據說是從最初的黑蟒,到如今接近化龍,僅僅只用了二十載。

此刻他身下這頭朧影獅,跟腳雖不怎麼樣,可悟性倒是極佳。

那日他以魂御劍,只使出一次朧影劍意。這頭獅子,就已有所悟,使血脈變異,進至四階。

朧影獅不但奔行疾速,更擅潛行。白日時的戰力,就足可與同階的巔峰妖獸對抗。而若是到了晚間,更是獸中王者。

只是這樣的精獸,更擅的是遁形潛伏,遊走疾奔,一擊必殺。乃是夜晚中的刺客,用來護駕,卻還不如現在的小金。

不過用來當坐騎,倒也勉強合適。雖是不能飛行,可睡在這獅背上,卻比馬車還要舒服。

似乎感應到宗守的心念,那朧影獅不由發出一聲悲鳴,似乎在為自己成為坐騎的命運哀悼。

宗守卻全不在意,正欲入定冥想,卻終究還是被身後,那道可以把他鑿穿的視線,盯得有些受不了。

無奈出聲道:「別瞪了,我這也是為你好。那人極丹藥效極盛,乃是身輪層次,最頂尖的築基靈丹。雪兒你也是好機緣,有此丹之助,再有我親手調教。大約三月之內,可入先天之境!不過此丹藥力,最難化開。跑得越久,對你越有好處。小金的情形,也與你差不多。有句話說的好,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歷風雨,又怎能見彩虹——」

初雪的神情憤憤,猶自有些不服。人極丹的藥力再強,能強過那枚雷鸞之卵的所有精華?

接著卻只見宗守,又似笑非笑地轉過頭回望:「當然若是雪兒你肯跟少主我學三套導引術,全數記下。也可以不用辛苦跑路——」

初雪的一張臉,頓時擠成了一團,與苦瓜相仿。相比起那令人昏昏欲睡,軟綿綿的導引術,她倒寧願走路。

宗守一笑,把意念潛入至魂海。自那日吞噬雷鸞精元之後,第一次開始仔細,檢查著自己的神魂。

「果然,是因這雷鸞的精神本源之故——」

只見原本那個『靂』字符菉,已經懸在那漩渦中央。赫然化作了一頭彷彿正展翅欲飛的鸞鳥。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在那鸞鳥之下,竟是一頭七尾靈狐顯現,二者之間,更隱隱有融合跡象。

他不敢以意念靠近,不過只要是欲聚集周圍電能之時,那頭鸞鳥,都隱隱現出了微光。

「七尾靈狐與雲荒雷鸞,幻與雷合一?」

宗守是苦笑不已,這兩種性質的力量,可沒有任何相通相融之處。

又觀察整個魂海,此刻已是較之幾日之前,壯大了數十餘倍,已初現規模。那個漩渦,也更見龐大。

之前未曾顯現的隱患,此刻也終於現出痕跡。

只見自己的神魂,也不知為何,竟是千瘡百孔。只有一層隔膜,護在其外。

而他此時的情形,就彷彿是一個縫好的氣球。魂力能夠膨脹起來,可一旦達到一定程度,就會四處漏氣。

此外還有自身的血脈,那魂海核心,除了七尾天狐之外,還有著一道莫名的血脈印記。

此刻即便前者,已然有融合雷鸞印記之勢,也仍舊能不落下風。

「這人族血脈,原來還有表裡之別——」

宗守隱有所悟,大約這便是那凌雲龍若,放棄他的緣由之一。他的元魂,竟是天生便含著崩潰的禍患。

似他這等情形,若不修魂力還好。一旦修習,即便自此之後,魂力修為自此停滯不前,也無需多少時日,就要身亡。

不過——

「陰差陽錯,一門吞天元化大法,一枚雷鸞之卵,居然已將我這隱患,徹底解決。我該說這是運氣,還是天要我先走這靈師之道?」

第092章 陰差陽錯

宗守的元魂確然是千瘡百孔不錯,只是吞天元化大法的性質,使他的魂海成就出一個漩渦。

不但在吸聚著身外的遊蕩靈能,更使所有的魂力凝聚,不斷地自然壓縮著,無法外散。

自然也談不上膨脹,漏氣之說。那些裂縫雖在,卻毫無影響。

至於體內的雙脈並行,本來若是那人族血脈被激發,由暗至明,全面顯現,可以徹底排除他的天狐之血。

只是因神魂這些隱蔽的孔洞,使得這一過程,變得危險之至。

而今融入雷鸞的元魂印記之後,與天狐二者相合,勉強可與之抗衡。

當思及此處時,宗守的面上,已是無奈之至。

雖是勉強可稱得上是已經解決,不過他修行靈法,卻仍舊要比他人凶險十倍百倍。

「當真是陰差陽錯,嘿!我談秋自詡聰明,卻不意最後擺了一個烏龍——」

若不是他自作聰明,修煉魂力,以壓制肉身內氣血衝突。這雙脈之身,本就有希望轉換為單脈。

而今反而是投鼠忌器,需得傾盡全力維持這體內,兩種血脈的平衡。

真可謂是搬來了石頭,結果砸到自己的腳。

「雄霸八百世界的陸家麼?這個家族,到底是何來歷?又到底是擁有何等樣的血脈?如此恐怖——」

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魂海之中,兩個神獸印記,宗守心內,已是一陣狂濤怒瀾。

前古雷鸞,在神獸中可排入前百之內。而七尾天狐,亦是神獸後裔,而且他這一支,應該還可提升進階。

兩種神獸之血合一,居然仍舊是只能有抗手之力。其恐怖之處,足可想見一二——

倘若他猜得不錯,自己這身體,之所以會有如此多的缺陷,多半也是與其有關。

又憶起自己幾個月前,受趙嫣然的黃泉幽冥曲所迷時,看到的宗守幼時那些記憶。

傳說中的陸家,在萬載之後已然消失,不知去向,傳說已是開闢了新的大千世界。

後世之人,只能在神皇遊戲中,體會到這強橫世家的威勢。不過即便在虛擬環境內,這個家族,也依舊虛實難知。遊戲中的設定數據,也同樣有誤謬。

畢竟這款《神皇》的設計之人,並未曾真正親歷過這個時代。

只能從那些史冊與諸宗記載之中,獲取神皇時代諸多人物經歷的一鱗半爪,再以智腦演算。

而且至他奪取宙級命世書時,也仍舊未有玩家,與這陸家有過直接的接觸。

宗守暗暗皺眉,意識從元魂之退出。而後就呆怔怔地,端坐在獅背上,陷入了深思。

那陸家之事,與他應該無關。既然前十三年沒來尋他麻煩。想必日後也不會理會他。

倒是自己日後的路,今日之後,需得慎而又慎。

「元魂之中的隱患,是這些隱蔽裂隙。到日後自可想辦法彌補,無論功法還是丹藥,他都記得幾種,對症之物。卻不知自己身輪之內,又到底是何缺陷,會被那龍若斷言,無法突破先天?」

宗守試著催動那第三套內呼吸導引術,卻只覺所有身輪九脈,都是暢通無阻,並無什麼值得注意之處。

只是他心中,卻更覺陰沉。

即便不是這九條輪脈,那麼唯一的可能,也就只有那處地方了。

果然是最棘手的一道難關,也怪不得凌雲龍若,當日會想都不想,立時就將他放棄。

歎息了一聲,宗守將這些煩心之事,全都暫時按下。開始單純地享受,元魂登入出竅之境的喜悅。

只覺這天地之間的靈能,都如汪洋大海,將他包裹。也再沒有之前的那種隔膜。

尋常靈師,初登此境,通常都會在這浩瀚靈海面前,產生一種窒息之感。往往要費時數月,才可適應。

宗守卻全然不覺,彷彿是水中之魚,意念可自由自在,在這『海』中遨遊。

周圍所有靈能,也都如水液,可任意取用。

特別是那游離在天地間的電系靈能,一個念頭,就可招致。

宗守忽而興起,一點意念,在掌心之間開始匯聚。接著便只見一絲絲紫電生成,最後膨脹成一個拳頭大小,發出淡淡紫光。

「卻不知這雷力,威能如何?傳說雲界雷法之極,是佔據第三靈府的上霄玄靈宗。傳聞中的上霄紫極度厄雷法修至極處,可以一擊粉碎雲陸,可惜不知修煉之法。說來我既神魂已可出竅,也該選些道法學學。對了,還需一口靈器飛劍,此事頗為麻煩——」

世界無論武師靈師,所用助戰之物,都分有符器,靈器,法寶三個等階。

所有符器,靈鍛師就可鍛造。而到了靈器這一等級,卻需靈煉師,才可煉製。

靈鍛師四處都有,可這靈煉師,卻大多都被那些宗門世家招攬。再還有剩下的散修,往往煉器的水準,不如人意。

東臨雲界,另還有些大城,可以買到。不過到底是不是合用之物,順不順手,是否能與心神契合,就要純看他運氣。

驀地心有所感,宗守回過神,望向了身後。只覺初雪的一身氣機,終於是恢復了均勻。

當下一聲輕笑,把早已經蹦得累了的小金,收了回來。便在初雪眼神一亮,也欲隨後躍上獅背之時,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微微笑道:「對了!雪兒,記得你先前說過。要練就身輪,破開陰鎖,才可與我行房。如今你服了這人極丹,大約也就這三個月的時間了罷?」

初雪體內的氣脈一窒,從半空中生生栽了下去。好在她步履敏捷,並未跌倒。過不片刻,又重新躍上了獅背。卻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宗守一眼,支支吾吾的道:「不行!當初君上說我十八歲之後,才有可能破開身輪。如今卻快了許久,少主要行房,等雪兒十八歲之後再說。靈帝內經有云,說是男女之事做的太早,日後會有精關不固,氣血兩虧,不足之症,總之就是不行!」

宗守噗嗤一笑,氣血兩虧,不足之症?這什麼亂七八糟。他怎麼沒記得靈帝內經裡有說過?

接著卻見初雪,眼珠微轉,又轉而有些好奇:「少主,那個七靈環真不要?丟在那血谷裡面,怕是有些不好。雖是魔道之物,可我也聽說用之於正則正,用之於邪則邪——」

宗守一怔,心忖這丫頭長心眼了,居然知道轉移話題。卻神情凝然地微微搖頭:「此物太過殘忍,我不忍使用。又不願就此放過那高逸,乾脆交給別人好了。你說的道理,固然不錯。可這魔道之所以被稱為魔,自有其緣由,不是那麼簡單!」

接著卻未做解釋,只暗猜著那位先天武師,是何來歷。不知其背景,也只能毀屍滅跡。

他雖自負,卻也不至於狂妄到,定要樹此強敵。

第093章 九陰冥脈

同樣是在傍晚時分,血谷之內。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在這山谷荒原中,朝著魔屍山急速奔馳。

身上罩著黑色綢衣,全是血痕,面部隱在一團黑霧之中,看不清面容。奔行之時,也是飄忽之至。

忽然身形一定,這黑衣人驀地看向了遠處。大約百丈之外,赫然一個手鐲,靜靜地躺在了草叢中。

隱隱然,竟可聽這鐲環內,傳出呼嚎哀泣的聲響。

那黑霧中的目光,頓時是一陣驚疑不定。猶豫了片刻,又猛地急衝了過去,將這手鐲取在手中。

此物卻立時開始震盪掙扎,似乎要脫出他掌控。黑衣人卻寒聲一笑,一滴血液滴出,點在鐲環之中。而後又再次疾奔,身影迅速消失在遠處的巨山之內。

也就在這人,離去之後的片刻。一點金光,驀地也從遠處疾馳而至。在此處的上空,虛空懸停。

赫然是一口金光煌煌,華麗不凡的飛劍。通體金質,更鑲有無數的寶石,耀眼之極。

而那劍上的人影,略有些發福。身上也罩著一身金袍,竟是以一縷縷的金絲織成。兩隻肥大的耳朵,戴了總共六個耳環,明晃晃地吊著,同樣鑲嵌寶石。腰間是純白玉帶,十指上也是十個寶石戒指。

與下面的劍一樣,也是金光閃閃,『富』氣逼人。

望著那屍魔山方向,金衣肥男先是面現猶豫不甘之後,最後是一聲冷笑。

「算你運氣,居然逃入了魔屍山。能從我金不悔手中逃脫,倒真有幾分本事。只望日後,莫要撞見——」

威風十足地哼了哼,金不悔正欲御劍離去。忽地心神微動,看向了數百里外。

「那裡好盛的陰氣,雲霧匯聚,繚繞不散,似有陰祟之物。奇怪,這魔屍山裡的東西,應該還不到出世之時。」

幾乎毫不猶豫,就化做一道金光,駛向那黑霧湧動所在。頃刻之間,穿行十里。也不過一刻鐘時光,就已抵達一座山峰頂部。

而後踏在金劍上的金不悔,立時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九陰絕脈,怎麼可能?這魔屍山的附近,居然能有九條陰脈匯聚?怪不得,此處的陰力如此之盛。怨氣升騰,莫非是有怨魂煞屍在此,怎麼情形如此詭異——」

又四下逡巡,不過片刻,就已是尋到那一切異像的來源。

「師姐鞏欣然之墓,碑現血紋,好重的怨氣,死前必定是經歷過慘絕人寰之事。咦?又似有些不對。還有這外面的符陣,也甚是奇怪!」

仔細看了片刻,金不悔唇角扭曲了一陣後,再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是哪個混蛋?明明是怨氣已消,卻偏偏要埋葬在這九陰絕地!使此女怨氣似存非存。還有這符陣,到底是得自哪個靈師傳承!好好一個明光驅邪陣,居然繪成這般模樣。驅邪轉為聚邪,明光換為冥月,你到底是想要驅邪,還是要煉製九陰靈屍?你師傅到底是怎麼教的,真他媽的是一朵奇葩!唔,居然也看出這下面有幾道陰脈。可若你不畫這陣,豈不什麼事都沒有?不對!冥月聚邪,加上這九陰絕脈,還有這屍願已了,怨氣尚存之軀,分明便是天屍格局,而且是九陰冥女轉生。混賬,根本就沒聽說過——」

口中低聲呢喃著,金不悔的面上,一時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臉色也變成青白一片。

驀地將手中的金劍御起,卻只見那雲空中,無數的雷電,轟然炸閃。那些黑霧,也漸漸凝聚,彷彿是一個人影,存於其內。

而金不悔此刻的汗有如泉瀑,川流不息。那口金劍,遲遲未敢前飛一寸!

這個陣,這個墓,還有這九陰匯聚的格局,他竟是破不去,也不敢破!

猶豫了片刻,金衣肥男果斷地把劍收起。輕聲一笑,揮了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轉身離去。

「算了!反正這九陰冥女轉生,還需九年。這驅邪之事,我金不悔也不擅長,何必為此拚命?還是等日後,請些禿驢牛鼻子過來再說。不過布就此局之人,日後有機會,還真要見見——」

雙手驀地青筋暴起,脖頸上的血管,也瞬間漲大了數倍。

「——真想現在就宰了他!」

……

雲聖城的城門口處,宗守忽而是只覺身軀一陣發寒。彷彿突然間有一股強烈的殺氣,貫空而至。

略略奇怪地一挑眉,望了眼四周,宗守就全不在意,正所謂虱子多了不癢,對他心懷殺念之人實在太多,懶得去理會。

他與初雪出城之時是易容,入城時也同樣改扮了一番。

不過那朧影獅,卻無法帶入城內。好在此獸,最擅長的就是潛蹤匿形。離城池遠一些,也不虞被人發覺。

再以其四階實力,非是先天武師,也無奈其何。

趁著夜色,回至雲聖城主安排的落腳之地。宗守剛從後門進入,便只見這小院中,尹陽正是站著馬步樁。身軀上下,都有節奏地扭動,渾身骨骼,都發出陣陣脆響,彷彿黃豆爆炒。

不過臉上,卻隱帶憂色,更有些無奈。

宗守卻目光微亮,隱透贊意:「不錯!即便身登先天,也未忘基礎。似尹叔這般勤練,日後必定能登天位——」

那尹陽微微驚異,接著是目透喜色地收勢走來,俯身一禮後,仔細看了看宗守。

卻只見宗守氣息,越發的內斂,與普通人,毫無二致,看不出虛實如何。語中不由透著好奇道:「世子,血谷之事,可已成了?那雷鸞之卵,真在屍魔山?當初真不該答應世子,尹陽應該追隨才是!」

「我為此事考證了這麼久,怎會有錯?再說你若走了,那些人多半會猜到我不在此間!」

宗守也不欲賣關子,眼見尹陽面上全是驚喜,卻又有些不信,不禁輕聲一笑。正欲說起自己的修為進境,卻忽地是眉頭一挑,看向了前面:「尹叔,那客廳裡,似乎有人?」

尹陽這精神一振,能感知那客廳內的情形,至少也是秘武師的境界。

而片刻之後,面上就又全是為難之意:「依人小姐這兩日已到這裡尋了世子三次。我之前想盡辦法推托,說是少主在城主府內,才應付過去。這一次卻怎麼都不肯走了,似乎是定要見世子一面——」

宗守一陣恍然,原來那客廳裡,是他的未婚妻。

第094章 依人仁義

「未婚妻啊——」

宗守同樣是有些無奈,早在幾日前出城之時,就已料到這一幕。

千里迢迢地趕來此處,多半是為來尋他。

接受了前一位『宗守』,那十三年的記憶。心裡多少有不舒服,胸中也有些不平之氣鬱結。不過此事總需處理,他也不願為此事糾纏不清。

「她可是來退婚的?」

見尹陽的面色多少有些怪異,宗守一時也沒放在心上。忖道此時見見也好,便逕自走往前院的客廳。

雲聖城給他們安排的住處甚大,整一個四進的獨居小院。待得宗守走入前廳,就望見兩個女子身影,正坐在堂中。

一位年貌也只十六歲上下,生得朱唇皓齒,杏臉桃腮。一身紅色的緊身箭袖衫,剪裁得體。發育得雖不如初雪那麼犯規,不過在衣衫的襯托之下,也是誘人之至。

另一位女子,則是做僕人打扮,二十歲許,容貌也是秀麗端莊。卻陰沉著臉,似乎極其不悅。

在那城門處,這二人他都遠遠看過一次,不過此刻再見,感覺又有些不同。

望見宗守幾人進來,那女孩立時是挑了挑柳眉,仔細地看著宗守。僅僅片刻,眼中就全是失望。而後者直接一聲冷哼:「終於肯露面了?讓我們家小姐,前後來了三次,每一次,都等了數個時辰。宗守世子,你的架子還真大——」

宗守啞然失笑,實在懶得理會此女的言出不遜。既是這臉已經翻定,更無必要客氣。當下也不管什麼禮節,直接直到廳中坐下,神情淡淡道:「依人小姐可是來退婚的?此事無妨,宗守也知你們苦衷,不敢強求。尹叔拿筆墨來,我來寫個絕緣書——」

尹陽面色卻一陣尷尬,沒有動身。那紅衣少女,也是目光詫異地在宗守與尹陽二人之間逡巡,最後柳眉輕蹙道:「誰說我要退婚?你我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媒,已換了庚帖,納采、問名、納吉、納徵、無不齊備。只差了請期完婚。豈能輕廢?你要退婚,置我軒轅依人於何地?」

宗守幾乎合不攏嘴巴,面上全是愕然。這又是什麼情況?這軒轅依人跑來這尋他,不是為尋他退婚是什麼?

難不成是顧忌什麼,還有什麼其他的講究?

記得這古時,雖對女子忠貞極其看重,不過風氣卻也極其開放。以軒轅依人父母的地位,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影響才對。

也就只這名聲,稍稍難聽而已。

軒轅依人卻不依不饒,怒瞪著宗守:「你可是覺得我軒轅依人,是那種背信棄義的小人?」

宗守愈發無言,莫名的,只覺這女孩有股子強大無比的氣場。特別是此刻,竟壓得他毫無對抗之力。

眉頭一凝,宗守才強自輕咳了一聲:「自然不是,只是我聽說依人小姐以前,就極反對這婚事。伯父伯母,這些年對宗守不聞不問,態度已明。我宗守如今自知已是朝不保夕,也不敢拖累你。其實依人小姐,實在無需介意。趨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事關終身,自當慎而又慎。再說這父母之媒,全不問你我意見,宗守也是心生反感——」

「住口!」

話音未落,就只聽軒轅依人一聲冷喝,然後是『錚』的一聲輕響,一口明晃晃的劍,驀地指在了宗守的鼻前,冷清寒冽,透著肅殺之氣。

而紅衣少女的眸中,也彷彿是噴著火焰,倔強無比。

「我的名字,雖是叫依人,可若是倒過來念,卻是仁義!軒轅之姓,更是上古聖人所傳,世間貴姓,絕不容玷污。未然叔叔在時,這門婚事退了也就退了。我不喜你宗守,自然可以暢所欲言。可如今叔叔已經不在,軒轅依人再要毀婚,那就是落井下石,忘恩負義!」

宗守眼角已是再次扭曲,怒瞪著旁邊的尹陽。

暗自大罵,心忖這就是你說的,我那想要退婚的未婚妻?

卻只見尹陽,正是滿臉的老懷大慰,做欣賞萬分狀。

微微一歎,宗守只覺是全身無力,眉頭緊皺:「那麼依人小姐來此,可曾問過伯父伯母的意思?這樣如何,這絕緣書宗守還是寫出來,由小姐帶回去,交給你父母定奪。這退婚之事,不怨你們玄山城軒轅家,是我宗守另有心儀之人,主動退親——」

那僕人打扮的女子,立時面容微動,閃過一絲隱約的喜色。

軒轅依人,也是微微訝然。上下看了宗守一眼,卻不領情地冷笑:「我就不喜你這性子,主動退婚,是真不願拖累我?還是要打腫臉充胖子,充好人?又或者乾脆是自知必死無疑!你這人雖是沒用,卻是我日後的夫君。這些話以後再莫在我面前說起!你有心儀之人,那麼日後娶來就是,我父親妻妾成群,也沒見母親說什麼。這與退婚有什麼關係?」

宗守啞口結舌,實在不知接下來,該說怎麼才好。而軒轅依人已是把劍收起,英姿颯爽,虎氣凜凜:「不管父母怎麼想,總之我軒轅依人都絕不會做這無信無義之舉。放心就是,你是我未婚夫。今日之後,我就跟在你身邊。有我軒轅依人在,絕不會讓你死在別人手中!哪怕你宗守真是廢物,日後也沒人敢冒犯你分毫——」

話音未落,竟也不管宗守同不同意,就已經是逕自往那內院行去。

留下宗守,仍舊呆怔在廳裡。足足愣了片刻,又只見那年輕女子,神情難看無比地站在了宗守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玄聖城李芸娘,見過世子!」

宗守的目光,立時一凜。不止是因這女人,那身氣機,更勝此刻的尹陽數籌。便是此刻的他,也窺不知深淺。更因這李芸娘身上,那毫不掩飾的殺意。此刻正是冷冷望來,宛如兩口冰刀,令他面頰生疼。

「小姐她素來都是特立獨行,性情有些怪異,有些天真。還請世子見諒!不過我若是世子,這門親事,還是早點退的好。你可知不久前,上霄宗的嫡傳七弟子,已經向玄山城提親?不止是城主夫人已經答應,便連城主也是有了允可之意。」

冷笑一聲,李芸娘神情,也是轉成意味深長:「奉勸世子,最好莫要癡心妄想,此事拖得越久,對你越是不利。你一個無法修習的廢人,如何配得上我家小姐?言盡於此,世子請好生思量一二——」

第095章 嘗試煉丹

等到李芸娘身姿裊裊婷婷地,隨著軒轅依人離去,宗守只覺是腦仁一陣陣發脹,頭疼無比。

李芸娘的那些話,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煩惱的卻是這門婚事,似乎即便他主動退婚,也都未必能退得掉。

什麼名字倒過來念就是仁義,這軒轅依人的性情,還真是有些古怪。

自己那位『父王』在時,還不依不饒嚷著要退婚。如今他前途黯淡,身處險境,卻反倒是湊了過來。

看這情形,似乎還跟定了自己。

這女孩的腦袋,莫不是出了什麼毛病?

不過,上霄宗的嫡傳弟子?聽在耳裡,怎麼就這麼令人不爽?

說來也巧,記得不久前,他還為雷法之事,想起過這個當世大宗。今日剛回城,就與這個以雷術念法,著稱於世的大宗門扯上關係。

回過神,旁邊的初雪,此刻已是氣得身軀微微發抖,牙關緊咬,小臉緊繃著不吭聲。

尹陽的目光,則是閃爍不定。許久之後,才不屑地一聲輕哂:「久聞玄山城城主軒轅通義薄雲天,一諾九鼎。如今看來,卻也是個背信棄義之輩。」

說這句話時,尹陽也不避忌,更未收聲。後院中,那尚未遠去的李芸娘,立時一股氣機勃發。片刻之後,又收住了聲息。

只一聲冷哼傳來:「徒逞口舌之利,爾等若定要不知死活,那也由得你們。日後若有什麼不測之事,莫怪我李芸娘言之不預——」

宗守本是啞然失笑,聽到後面一句,面色就陡然一沉,寒意森然。

這個婚約,他並不在乎。然而他此生最惱的,就是被人威脅。

上霄宗?

宗守暗自一聲冷笑,不屑地微微搖頭。見尹陽已是怒不可遏,便直接開口問道:「尹叔,我先前要你準備的東西,可已經買到了?」

尹陽果然被岔開了注意力,一怔之後,便恭敬答道:「世子吩咐的藥鼎好尋,幾天前就已經買來,只是那銀絲碳,市面極少,半日之前,才湊齊數目。如今都已經放入少主房內。」

宗守微微頷首,面上透出了一絲喜色。這婚事什麼的,都可暫時放下,也不著急。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早點把那丹藥練出來,解決自己的雙脈之身,盡快恢復前世的實力。

既然又想起那靈器之事,宗守微微猶豫,才又開口:「尹叔,若是可能,最好能在旬日之內。替我找一口靈兵過來。無論是何種類,只需買來就行。若是尋不到,可以換作高階符兵,最好是繪有雷符——」

尹陽神情一怔,這靈兵,只有出竅與先天境之上的武修和靈師,才可使用。

自家少主索要此物,似乎還太早了。而且這等樣的寶物,價值無算。雲聖城內,只怕總共不到十口。

至於雷系符兵,倒是易尋。不過天狐宗家的血脈,素來都精擅幻術,購買水系的符兵,豈不更好?

正要詢問,卻只見宗守,早已是翩翩然地,走入了後院。

……

那軒轅依人與李芸娘,是毫不客氣地在這院子裡住下。而且前者所據之地,正是在宗守房間之旁,說是方便就近保護。不過選定了地方後,此二女卻又立時離去,全不知去向。

宗守對此女已是無語,乾脆不去理睬,直接在自己房內,擺開煉丹的架勢。

先是以獸晶與靈墨符筆,布下了一個聚靈符陣,將尹陽買來的鼎爐,放在最中央處。

前者他學過,因聚靈之符,對修武也頗有益處,故此宗守專研極深。

他前世沒有師傅,無論是武修之道,還是符菉,都是從書中自學。

而在來這個時代之前,已早不拘泥於那典籍中所敘,糅合了諸多來自諸方世界的符菉的傳承,已然是獨樹一幟。不過他是專修武道相關,其餘方面的水準,就是一塌糊塗。比如之前的驅邪,就是一竅不通。

此刻繪就的符陣,便已是與如今雲界的主流,遠遠不同。而剛一布成,靈能就激漲了三倍。

特別是那中央處,那鼎爐所在之地,更是濃郁。

不過當宗守,坐在爐前時,卻有些忐忑發怵。

這煉丹他在前世神煌遊戲中,也學過一些,算是生活副職,不過這方面,卻並無有太大成就。

畢竟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博攻數門,而毫無影響。

而且遊戲畢竟是遊戲,哪怕做得再怎麼真實,也不可能真正與現實等同。

「算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反正預備了這麼多銀絲碳與脈靈草。即便失敗幾次,也不要緊。反正這丹煉製也較容易,若是日後找不到可靠之人,代為煉製。後世那些著名藥方,說不定還需自己親手來煉。這煉丹之術,終需下功夫——」

心念既定,宗守猛地咬了咬牙,終於開始動手。

他身前的鼎爐,只是最普通的一種。以生鐵鑄造,混入了些許黑鎢。然後在其上,又繪了幾個符菉。勉勉強強,可算是符器。

卻勝在操控簡單,練丹時無需調節。而那銀絲碳,顧名思義,黑色的碳中,有著一屢屢銀絲。

不但燃燒後溫度極高,沒有煙霧,火力更可持續許久。不但適合煉器,也是煉丹的入門之物。

不過產量極少,傳說萬斤煤石中,往往只能找出八九斤而已。故此極其珍貴,價值千金。

宗守精挑細選,挑了大約四斤的銀絲碳,放入爐鼎之下。別看份量少,卻可燃上整整半天。

均勻布好,點上火開始預熱爐鼎。宗守才開始搗鼓藥物,脈靈草之物,另外還加上幾十味補藥。全都碾碎了,弄成一團漿液,丟入到爐鼎內。

接著是手捏印訣,開始持印。操控靈能,以魂念符法,使鼎內的藥液,不斷地在內中捲動。就如廚師做菜時的情形差不多。廚師是炒菜,他是在炒丹。

時不時地,還要換符,催發火力加溫,又或壓制減溫。

煉丹簡單,只需知道丹方,配藥是極其容易。特別是後世,可以精確到一毫一厘。

而最難的,就是這火候的控制。

溫度的升降,都有定異的時間。靈能也非是一直濃郁便可,也同樣需要調節。

這就需看煉丹師的經驗了,無論是哪位高階丹師,都是經歷千百次失敗,浪費無數藥材之後,堆砌出來。故此比那些煉器師,還要珍貴。每一位丹師,都被那些大宗世家,極力拉攏。

恰恰這方面,宗守最是欠缺。本身更無師承可以去學。除了前世在遊戲裡的那丁點經驗,其餘都是一片空白。只能自己去慢慢摸索。

第096章 煉丹天賦

「果然這煉丹,也可鍛煉操控靈能。藥性變化,結換符印,對體悟天地至道,都大有幫助。難怪那些煉丹師,進階不比尋常靈師慢上多少——」

宗守以前在神皇遊戲內煉丹,都是選擇的傻瓜式操控。簡而言之,就是自己不管,全丟給系統,然後有一定的成功失敗率,能否成丹全看運氣。

大多數玩家都是如此。而有些人,則是選擇由自己來控制火候。卻無一不是現世中,極有天賦的藥師丹師。如他利用虛擬幻境,磨練劍術符法一樣,這些人也同樣是在遊戲中,增加煉丹經驗。

而此刻當他親自煉丹,感覺又是不同。宗守正愁魂力大進,膨脹了數十倍的魂海有些失控。

此刻乾脆把這煉丹,當成自己的修行。

枯坐了半日,宗守估算著時間已經足夠。而銀絲碳的火力,已經開始減弱。立時有些迫不及待地,把那爐鼎的蓋子揭開。

只見裡面,是糊糊的一團。鼎內深處,全是一團軟軟漿糊,僅有的幾顆丹狀物體,也是軟趴趴的。

「火力不夠?」

宗守疑惑地把那幾顆丹拾起,倒是也有丁點的藥香。不過糯糯的,還有些粘手。看這模樣,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放入自己嘴裡。

「算了,第一次煉丹,沒有燒焦就算很給面子。過兩天,哄著雪兒先服一顆試試。」

又猛地搖頭,這東西不同那『運』字天符。到底是靈丹還是毒丹,他自己現下也搞不清楚。

而且這丫頭,他現在心疼,捨不得讓她吃苦。

「雪兒不行,可惜不可能有機會,不然可讓那李芸娘試上一試。要不找來貓狗試藥也成——」

將幾枚丹收起,那些藥泥宗守也捨不得浪費,搓成丸後,另外包起。接著又再次開始煉丹。

銀絲碳總共才買了大約六十斤的數量。宗守也不顧疲憊,連開了五次鼎爐,用了足足小半。

花了整整一日一夜,鼎爐內的丹藥,這才像模像樣。狀似龍眼,純黑色,無論是氣味,大小、形狀、色澤,都與書中記載的,相差彷彿。

宗守強壓住喜意,急忙衝出了房門。

四處尋覓,這庭院靜雅,卻全無什麼走獸飛鳥之類,可讓他試丹。忽地心中微動,走到那水塘之旁,把一顆丹藥取出磨碎了,丟入到水塘裡。

正心中暗自疑惑,莫非自己製丹也是有如此天賦?

僅僅四次,就已真正成丹。這等樣的水準,已可比擬那些傳聞中的天才丹師。

藥粉入水,也不知是否因氣味影響。水塘中的金魚,一時是爭相競逐。

然後便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那些魚紛紛無力地,翻上了水面。

宗守目光一亮,這種名為『脈靈丹』的妖丹,正是有這種效果,軟化全身脈絡。是後世用以矯正輪脈的特殊丹藥,用處極少,卻價值連城。

接著片刻,卻又見那些金魚,紛紛是肚皮翻白。死命掙扎著,然後是徹底沒了呼吸。

宗守一陣默然,站在了原地,就仿似被潑了一桶冷水,之前的驚喜,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絲涼風吹來,吹得他身體寒透。看了看天上,那偌大的太陽,只覺是遍體發涼。

「這脈靈丹,果然是有幾分難度。煉丹非易事,古人誠不欺我——」

正暗暗歎息,旁邊又傳來初雪的驚呼聲:「少主,你是去挖煤了,怎麼變成了這樣子?」

宗守微微一怔,就著水塘照了照。果然那銀絲碳,也非是完全無煙。一日一夜下來,他全身上下,都已是黑不溜秋。

那臉也變成了黑乎乎的顏色,只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眼睛,嘴巴唇紅齒白,很是耀眼。

正心中苦笑時,卻見初雪,又看向那水塘內,神情一時更是驚異:「少主,你說要用脈靈草煉丹,醫治你的雙脈之體。莫非其實是在煉毒丹?是可以塗抹上兵器,又或者投入水裡,可以毒倒一大片那種?好快——」似乎是憶起前次,宗守以毒刀,迫退趙嫣然之事。初雪的眼眸裡,一時是星光閃閃。

宗守聞言,面上立時一陣羞紅,尷尬無比。卻只片刻,就恢復如常,嗯哼了一聲,神情淡然,高深莫測:「算不上是煉成,只是有些所得試試效果而已。以脈靈草煉毒,前人還未有過,所以想嘗試看看。若此丹能成,即便是先天強者也可放倒!」

初雪的眼裡,果然更是崇拜。一副悠然神往,期冀已極的神情。忽而前面忽然又有人,從轉角中走出。

恰是軒轅依人與李芸娘,望見宗守的模樣,二女先是眉頭一皺。接著軒轅依人又瑤鼻動了動,疑惑道:「有炭火氣,這香味,是藥香?聞所未聞,有些古怪——」

片刻之後,目光又定在宗守的右手。腳尖一點,整個就已滑至宗守的身前,抓住宗守那剛剛沾過藥粉的右手,先是一陣輕嗅,面色愈發地奇怪。

最後乾脆是伸出了丁香小舌,在宗守的掌心之內一舔。

宗守立時渾身一個顫慄,只覺腹下有些發熱。而那李芸娘,更是面黑如鍋。那如針般目光,幾乎可將宗守絞割成千百餘片。

軒轅依人卻毫不覺有異,仔細品了品這藥粉的味道。那柳眉這才舒展開來:「脈靈草為主藥,另外還加入托盤根,棕板、掌參、紫葳……,銀翹,對了,還有斑蟄!」

宗守整個人驟然定住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這昨日離去,今日復來的軒轅依人。

這脈靈丹裡的二十幾種藥物,居然是無一種不對。這女人的舌頭,到底是什麼做的?

只聽軒轅依人接著又凝思道:「你這是在煉丹?魔屍山裡的脈靈草,蘊有微毒,素來被丹師視為無用之物,為何要以此藥煉丹?」

宗守正想說自己非是煉丹,而是煉毒,就見軒轅依人做出恍然大悟狀,目中爆出一團精芒:「不對,脈靈草與斑蟄紫葳相合,正可軟化全身經脈。其餘輔藥,都是用來消除毒性。好妙的丹方!宗守,你是想用此方,解決你的雙脈之身?若是能再配合一套合適體術,確是有幾分可能——」

宗守已是徹底地目瞪口呆,定定的看著軒轅依人,心忖這女孩,莫非是妖孽?

只是舔了他手掌心而已,連這都能猜得到?

然後下一刻,就又覺另一道視線,也望向自己。正是雪兒,只是神情間,卻充滿了鄙視。

第097章 奇才軒轅

呵呵乾笑了幾聲,對旁邊刺來的幾道視線,宗守只當是沒看見,尷尬笑道:「正是脈靈草煉製的丹藥,想不到軒轅小姐,對煉丹也是這麼精通。佩服佩服!」

不意軒轅依人那邊,面上也同樣透出了幾分鄙薄之色:「這藥理是對了,不過你會不會煉丹?通不通藥理?該不會把所有的藥,全部一股腦丟到鼎爐裡煉就是?真是自作聰明,奇蠢無比。不會煉丹,就別糟蹋了這些藥——」

宗守脾氣再好,此刻也聽得有些惱羞成怒。接著卻立時生出幾分自警之意,容顏一肅,朝著軒轅依人恭恭敬敬地躬身:「如此說來,軒轅小姐必定是知曉如何把這脈靈丹煉出來?宗守於煉丹一道,確實是半懂不懂。還請小姐,不吝賜教!」

聖人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師,做人要不懂就問,也不恥於問,這也沒什麼好丟人的。

心中也是暗暗驚奇,方才此女辨藥的本事,實在非同尋凡。即便後世那些高階的丹師,也未必就有這本事。想必煉丹術,絕不會太差。

軒轅依人聞言,果然蹙了蹙眉,面上的神色,也轉為平靜:「若要煉製此丹,那銀翹與棕板二味,需得等到三刻鐘後,才能添入。其餘幾味,亦需選好時間,否則這丹,就如你此刻這般,轉成毒丹。此外藥沸之後,要用丹玄十二印的前七印以控丹,將毒力排斥。開鼎之時,更需以控元訣,收丹散火——」

話說到一半時,見宗守越聽越是茫然,一臉的懵懵懂懂,軒轅依人不由又是一陣無奈:「算了,這方法即便說了,這丹你也煉不出。事涉我宗門一些秘法,也難怪你不知。這脈靈丹,我給你煉出來就是。不過若是丹成,你需得告訴我,你這脈靈丹的丹方,到底從哪本書裡看到的?出於何典?你要有興趣學,也可以進來看著。」

鼻尖又輕嗅了嗅,然後循著那炭火味道,直接走入了宗守的房間。

宗守一怔,心忖這女孩的性子,怎麼如此急躁?還沒告訴她完整丹方,就急急地開始煉製。

即便知曉藥物成分,份量也必定猜不出來,這樣也能煉丹?

這時那李芸娘,也是走到近前。目光更是殺氣騰騰,比之昨日,還要更為陰冷:「可是奇怪小姐也會煉丹?小姐她七年前,就被丹泉宗收入門下。僅僅學藝三載時光,就被明丹老人,選為關門弟子。被許為門下丹道天資第一,只需三十年,就可盡得他一身真傳。算了,我何必跟你說這些?神霄宗,丹泉宗,大約你父親,也不會跟你說起,白費口舌——」

言語裡,滿含不屑之意。似是懶得跟宗守再說:「你只需知曉,以小姐她的身份,遠非你這個連輪脈都開不了的廢物能仰望。即便是有一日,真能解決你這雙脈之身,也不是你配得上。若有幾分自覺,就自己遠遠滾開,莫要再糾纏小姐!」

聲音細若游絲,只及半丈。偏偏宗守,耳中能聽得明明白白。

初雪水靈靈的眼睛圓瞪著,就要跟這女人翻臉。宗守卻一把拉住,面上淡淡輕笑:「丹泉宗?宗守聽過,十九靈府之七可對?據說實力能與十大聖地宗門的後三位比肩,專攻煉丹術。至於上霄宗,也有些聽聞。十九靈府之三,雷法念術極是了得——」

那李芸娘神情一怔,然後又一聲冷笑:「知道就更好不過。對了,你那脈靈丹既是小姐她親自出手,估計一日半日便可煉成。那時再來取就是!小姐的煉丹術,事涉她宗門隱秘,世子還是莫要旁觀的好!」

話音落後,也是走入到宗守房內。便在宗守欲厚著面皮,想要跟著走進去時,那門卻『啪』的一聲,死死地關上。

初雪看得是憤憤不已,朝著那房門吐了吐香舌,口裡哼著道:「趾高氣揚,得瑟什麼?拜入那明丹老人門下的,又不是她?還有什麼不要再糾纏,明明是你們自己走來的好不好?又不是少主要去纏著你們!少主,要是那女人知曉你現在,僅僅修行幾月,就已然至出竅之境,更能夜遊無礙,下巴不知會不會掉下來?對了,還有劍道通靈——」

她仍不知劍道通靈,是何意義。不過既然能令那趙嫣然,那般驚訝。就連身為天位武宗的雷動,也是為之驚奇不已。想必是極了不得的事情,甚至比那出竅境界,還要更了不起。

甚至前日,以養靈境界,劍誅那先天武師時,也是宗守。

宗守聞言噗嗤一笑,彈了彈初雪的腦袋:「我看你才是得瑟!這丁點本事,在那些大宗門的眼裡,屁也不算。莫要說出來,讓人聽了笑話!」

又微帶怨念地看了自己的房門一眼,宗守暗暗搖頭。

難得的機會,就這麼攪合了。前世就是如此,不知多少次,想要一窺那些大宗秘傳而不可得。

武道意念與符菉之術,他是全靠自己摸索了出來。卻都是野路子,不成體系。

此時想要旁觀已然無望,就需另尋事做。是到那後院中練一套拳法,靜等軒轅依人的脈靈丹出爐?還是再試試神魂出竅,進一步體會這一境界?

忽地心中微動,宗守又轉頭朝問初雪問道:「我要尹叔尋的劍,可有下落?」

初雪本是嘟著嘴,小手摸著腦袋。此刻聞言,卻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地往前院跑去,然後不過片刻,就捧了一口劍回來,微含喜意道:「尋到了!昨日尹叔,就已經找來。是絕品符兵雷牙劍。花了整整二十枚三階獸晶!」

宗守目光微亮,取過劍後,猛地拔出。只見那劍赫然是青藍之色,上面隱隱有雷弧閃爍。

三階獸晶,是千兩黃金,十萬紋銀。二十枚,那就是黃金二萬兩。

昔日他在寶兵齋,訂一口松紋風劍,就花了一枚三階獸晶。此劍比松紋風劍高了兩階,又是難得的精品,這個價錢,已是稍稍有些便宜。

正欲催動魂力,激發這口劍上的符文。就聽初雪又開口道:「還有靈兵,尹叔尋了整整半日。這城內雖有,卻沒人肯賣。不過尹叔聽說今晚雲聖城有家典當行,要拍賣一口靈兵,所以已經去那邊等著。據說是一年前有人用那口劍,押換了一百枚三階獸晶,至今無人來取——」

第098章 雲聖拍賣

「靈劍?只抵押了一百枚三階獸晶?」

宗守神情怔了怔,然後是口裡嘖嘖有聲道:「這家典當行,當真是賺翻了!」

初雪也是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靈劍的煉製,要比符劍困難無數。所用的材料,也往往都是珍奇之至。

哪怕最差的靈兵,價格也要超過宗守手中,這口雷牙劍十倍以上。更有價無市,有時候即便有錢,也買不到,就譬如他們現在。

一百枚三階獸晶,就到手一口靈兵,這生意實在是大賺特賺。

感慨一番之後,宗守就頓覺手中這口,剛才還令他驚喜不已的雷牙劍有些雞肋。

令尹陽尋上品符劍來,是因他前世學過一種蘊劍養劍的秘法,配合獨門的洗劍術,加上小金的強化。可使符兵,擁有部分靈兵的能力。

卻不意在這雲聖城內,居然還有這樣一番驚喜。

把手中的劍配在了腰間,宗守目光閃爍著,僅僅片刻,就決然道:「罷了,此處呆是無趣,我們上街去看看!」

初雪訝然地眨了眨眼,卻沒反對。

知曉以宗守此刻本事,只要還在雲聖城內,絕無人能傷他。

既是養靈之境,就可誅殺先天武師。如今可出竅夜遊,自然更是不懼。

那家典當行拍賣物品之所,乃是位於城西處,河道旁的一處茶樓。

畢竟不如後世那麼專業,拍賣行林立。此時的做法,都是庫房中儲藏了足夠的東西之後,再遍邀城內的富紳與權貴人物,齊聚一處,開始發賣。

不過宗守在趕去之前,卻又去了那家定制符刀的兵齋。五十枚雲紋符刀還沒制好。

不過他來此處,本就不是為取刀。又另繪了一些碎散的零件,在這裡下單。

同樣是外骨,卻與之前的風行靈骨不同。後者只需些許魂力,就可催動,只能用於行走,精力好的話,幾日幾夜也是無妨。缺點是無法用於戰鬥搏殺,本身強度也不甚高。

而此刻宗守定制的,卻是一種可稱是『入門』一級的外骨。不但不易損壞,更能增近五千斤的力量。不過需求的魂力,自然也是之前的十數倍。

而有感於之前那套風行靈骨的半途掉鏈子。宗守這一次,訂了足足兩套,以及一些關鍵的備件,以備更換。

本身鍛造不難,與煉製中階符兵,相差彷彿。恰好交貨的時日,與那符刀同日。

而待得宗守趕到那茶樓內時,只見此處不止是頗為精緻,又地處河畔,風景秀麗,憑添幾分雅韻。

不過茶樓附近,此刻卻是一隊隊的甲士,守衛在附近。全是彪形大漢,四階之上的武師,殺氣騰騰。

隱隱然還能感覺周圍處,有十幾位先天強者的氣息,令人是意外不已。

宗守也是一陣錯愕,只是一口靈兵而已,用得著這麼大的陣仗?莫非今日拍賣的重頭,還另有他物?

心中不解,卻仍是踏入茶樓之內。他一身衣飾盡皆華貴,那些守衛也不來攔他。

而後便只見這樓中,早已是坐滿了人。不過尹陽,卻在此處的二樓,直接拿了一個包廂。

也不知是因這家典當行,知道他們有身家,還是因那雲聖城主的緣故。

待得見面時,尹陽卻皺了皺眉頭,一臉的憂心忡忡:「此處雖是在城內,不過魚龍混雜。即便那雲聖城,護持得再怎麼周到,也難免有疏忽之時。少主怎可冒險?」

宗守看了眼初雪,只見後者不好意思地撓著臉。便知這女娃,多半還沒把他的事告之於尹陽。

至於那雲聖城主,他也算是看出來,對方根本就沒打算與他有什麼牽連。身為一城之主並未遠行,卻連續數日都不在城裡,怎麼可能?

估計也只是看在雷動的面上,才對他照拂一番。

人家既不願見面,宗手也沒那麼厚臉皮自己貼上去。這樣的情形,是最好不過。

此處人多耳雜,也不好跟尹陽解釋。宗守嘿嘿笑著摸了摸鼻樑,就不言不語地,逕自走到那包廂內坐下。

兩面開窗,一側正可俯視茶內的內堂。不過當宗守,才在此處坐下,就見對面,一道惑然的視線正往這邊望來。

宗守也同樣愣住,只見窗外處的廊道裡正站著一人,赫然便是宗靈。

而那目光只訝然了些許,就轉為玩味:「堂弟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情來這裡看熱鬧。看來這幾日,在雲聖城過得確是開心。」

旁邊馮曉也在,卻並不出聲,只神情凝然地,看著已登入先天境的尹陽,面色變幻不定。

宗守心中卻在哀歎,這兩人怎麼如狗皮膏藥一般?這麼粘人。無論到哪都能遇見——

接著只聽對面,又是一聲輕哂:「真以為這小小雲聖城主,能將你護住?東臨雲陸強者無數,便是這雲陸之東,強過雲聖城的勢力,就有四家,有的是人可以奈何得了他。你又可知,我們七哥宗陽手下的那位紫雷槍,已經親自到了此間?」

宗靈說話之時,視線卻是看向了另一側。宗守順著他視線望去,只見一個穿著一身金色錦衣的人影,端坐在另一個包廂。腰背挺直有如標槍,坐姿端莊到令人挑不到一點錯處。

二十歲左右,那張臉也是繼承了天狐一脈貫有的英俊,卻冷峻之至。身旁放著一口槍,被包在布內。

淡淡看了宗守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彷彿對他全不感興趣。

身旁雖還有兩名先天武師,卻被遮掩在此人的鋒芒之下,令人幾乎忽略。

宗守眉頭一挑,得到之前那十三年的記憶,他也略略知曉乾天山的情形。

這個人他也恰有印象,據說也是天狐宗氏的一員,這一代旁脈弟子中,最出色之人。

被族內的宗陽那一支招攬,對其忠心耿耿。昔年宗未然,也為之惋惜不已,親口在『他』面前,許之為奇才,不但遺憾不能為其所用。也可惜此人,身為宗氏旁脈,即便有著不亞於嫡系的天賦,也注定了只能做他人棋子。

「武道之勢?果然不錯!」

瞇著眼,宗守只瞬間便已大約知曉此人的實力。應該是先天武師的巔峰,地輪三脈。

不過他更在乎的,是這『紫雷槍』出現在此處,也多半意味著乾天山的情形,出現了變化。

而下一瞬,就聽宗靈又冷哼著道:「不過堂弟你,倒真是好運氣——」

第099章 雲瑕之變

至於宗守的運氣,到底是好在何處,宗靈卻沒有細說。直接走過,在側旁不遠的包廂內坐下。

倒是那黃曉,臨走之前目視尹陽道:「那紫雷槍宗原至雲聖城,非是為誅殺世子而來。不過尹兄仍需小心,可知六日之前,雲瑕山那位,已經盡遣麾下兩千火狼騎,進駐東圩山?」

尹陽的眉目一凜,微微頷首,算是應答。卻不置可否,也沒說信是不信。

而宗守胸內,則暗道了一聲果然。乾天山的形勢,果然是有了變化。

東圩山是一處地名,同樣位於東臨雲陸之西。在乾天山之南三千七百里,不但地處要衝,距離乾天山控制的妖族大城古鶴城也是極近。若是以踏風駒全力奔馳,只需一個時辰的路程。

而那火狼騎,在東臨雲陸,也是聲名遐邇。據說實力最低的,也有五階的武師境界,秘武師更是高達百位。而且是全由火狼一族的青壯成軍,天生就能控火操焰。乃是雲瑕山最精銳的力量之一。

具體的情形,宗守也不太清楚。只依稀知曉,古鶴城是乾天山勢力在南部的支撐。

東臨雲陸諸城並起,犬牙交錯,甚至還有國中有國的情形。而乾天山雖是控制四省數百萬妖族,卻並不包括地域內的所有人族。

只是掌控著十幾個,遍佈四方的妖族大城而已。因勢力強橫,亦有不少人族諸城,托庇於乾天山的羽翼之下。

而這古鶴城,不但是一處雄關要隘,商道中心。更是控制著一省妖族,以及方圓千里內,十數處人族城鎮的支柱。

一旦被攻取,乾天山之南整整數千里疆域,只怕都要失陷於敵手。

之前沒有外敵,為乾天山的妖王之位,這宗世宗陽,都爭得是不可開交,他宗守也是朝不保夕。

可如今大敵在側,若要保住乾天山勢力不失,就需抱成一團,協力應敵。若是失去這基業,對誰都沒有好處。

而此刻他若死了,對乾天山而言,無異是一場災難。人心崩散也是可以預料之事。

即便那三位仍欲向他下手。那乾天山的諸多族長,甚至天狐宗氏的諸位長老,也多半不會答應。

思及此處,宗守不由啞然失笑。原來如此,『自己』能在被趕出凌雲宗之後,保住性命,又當了幾年妖王,估計也是因這雲瑕山之故。

既然是東風壓不倒西風,誰也佔不到優勢,那麼先扶植一個所有人都可接受的傀儡,自然是最佳的選擇。

只是心內卻又暗暗驚奇,這雲瑕山之人,也未免太蠢。若然換作是他,把爪牙收起,自待敵亂,豈不更好?

這麼急不可耐,讓二千火狼騎,進抵東圩山,當真是奇蠢無比——

那雲瑕山的妖王,是誰來著?不記得了。按說能以三省之力,對抗宗未然五年之久,只稍落下風,應該不是蠢(W//R\S/H\\U)人。莫非是另有緣故?

就在宗守胡思亂想之際,就見那黃曉,朝著他討好地笑了笑:「世子也需小心,乾天山的大業,還需世子繼承。如今不止是雲瑕山的人,便是那烈焰山,也有可能向世子下手。紫雷槍雖已到了雲聖城,可雲瑕山那位雲瑕七劍之首,已同樣在前日趕至,而且就在此間——」

說完之後,又恭敬地行了一禮。這才離去,進了宗靈那間包廂。

宗守一臉茫然,他知道紫雷槍宗原,是因此人本就天狐宗氏之人。

至於黃曉所言的什麼雲瑕山九劍,卻是全然未曾聽聞。

尹陽卻身軀劇震,目光凌厲地四下掃蕩,不過片刻,就集中在下方大廳中。只見那左側最角落的一張圓桌上,一位容顏廋削的黑衣中年,正獨自端坐。身旁的位置都是空著,卻無一人敢於靠近。

似是也察覺到尹陽目光,那人回掃了一眼,就又轉過了頭去。面上有著蜈蚣刺青,顯得是猙獰無比,而那目光,亦是寒冽之極。

而宗守的目光,也是一縮。這個人,居然也是地輪三脈!先天武師的巔峰!

武師進入地輪之後,每多打通一條輪脈,實力就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日死在宗守手中的那位老人,也不過是地輪二脈而已,在血靈谷中,本身實力就已受限。

而他眼前這人,更與方纔那位紫雷槍同樣,已經武道之『勢』!距離武宗之境,僅僅半步之遙。

正想問尹陽此人的來路。整個茶樓,就忽然寂靜了下來。

只見十幾位青袍男子,簇擁著一位老人,走到了茶樓中央處。手中各自捧著一個托盤,都以綢布遮蓋,在一張桌上,按順序一一放好。

那老人先是朝著四周拱了拱手,說了幾句場面話,大約就是蒙各位抬愛,感激不盡之類。

就在初雪,有些不耐之際。那人才住了口,掀開了第一個托盤上的綢布。

赫然正是一口劍,靜靜地躺於其內。純黑的色澤,劍上滿佈著波浪型的紋路。

然後整個茶樓,都是落針可聞。不管是否武修靈師,都是目光熾熱地,看向那托盤之內。

只聽那老人的聲音解說道:「諸位大約也都知道了。此物乃是一年前,一位先天武師以一百枚三階獸晶,抵押在我店之物。如今押期已過,可以售出。是否真假,諸位稍稍感應,就可知曉,今日就以一百枚三階獸晶為底價,諸位價高者得!」

這話音落時,這茶樓仍舊是無有人絲毫聲息。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卻並不出價。

此劍雖是珍貴,可除了先天出竅之上的武師靈修,其他人買下也是沒用,反而是惹禍根由。

那老人也並不著急,知曉此地有資格競買此劍的,只有寥寥幾人。當下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等候著。

宗守也同樣是定定地看著那口靈劍,眼神是疑惑無比。

這口黑浪劍,並未令他有什麼驚喜。實在是再普通不過。靈兵之中,只能算是最弱的一種。

可方才就在他目光接觸的那一霎那,心內卻又有種玄而又玄,類似於心念感應般的感覺。

「這是『韻』?奇哉,也不知這口劍的主人是誰,能將劍韻養入劍內?怕不是隨身用了三五十年,居然沒有絲毫損壞。不對,有些似是而非。這感覺無堅不摧,無物不破,怎麼可能與一口水系的黑浪劍,合而為一?」

那絲隱約的劍韻,若有若無,隱而不現。旁人察覺不到,可對武道意念,敏感之至的宗守,卻絕不會忽略。

第100章 靈劍之秘

「有些古怪——」

宗守沉吟的時候,下方就已有人出價。直接開到二百三階獸晶,然後是一直往上攀升,直到四百之數,這才慢了下來。

這已是接近這口黑浪劍的正常價位,而繼續跟價之人,也只寥寥幾位,都在幾個包廂之內。

宗守又再次定定看了那口劍一眼,直到再無人出價時,才朝著尹陽,比了一個『九』字的手勢。

尹陽見狀,雖是有些意外,卻並不打算違逆宗守之意。不過還未來得及開口。初雪就已興奮地搶先跑到了窗旁出聲:「我家少主說,九百三階獸晶!」

一霎那間,無數帶著探究之意的目光,都紛紛從茶樓內,四望過來。並無多少驚意,卻各自眼含異色。

世上的三階精獸不少。然而要凝聚出合格的三階獸晶,卻需幾十年的積累。往往在凝聚之時,這些精獸,都已站到了三階的巔峰。

故此雖有不少秘武師,專門以獵殺精獸為生,可即便傾其一生,也最多是五六百的數目。

九百枚三階獸晶,已然是遠遠超過了這口黑浪劍近倍。都夠買一口煉製精良的一階靈劍。

而所有望過來的視線中,都大多帶著鄙薄之意。旁邊不遠處的宗靈,也是如此。眼睛瞪過來,一副『你真的很蠢』般的神情。

宗守卻毫不理會,靜靜等候著結果。過了數息,都已無人報價。就在那老人,已經準備放棄再等時。

樓下又是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千三階獸晶!」

宗守循聲望去,只見那出言之人,正是角落處,那位獨自坐著的黑衣中年。

而此刻茶樓內的眾人,早已是面露驚奇之色。說來也怪,宗守報出九百的價格,所有人都視之為白癡。可當這黑衣中年,把價格抬至到一千,卻無人敢於輕視。反而是再次仔細朝那劍打量,試圖尋找著其特異之處。

暗自搖頭,宗守也沒怎麼猶豫,就朝著初雪,再次伸出了五個手指。

初雪立時心領神會,再次朝窗外高聲道:「五千枚三階獸晶!」

這一次,已是令此地大多數富紳無法呼吸。此地的許多人,一生的積蓄,都只不到這個價格的十分之一。

五千枚獸晶,即便是買下三五條先天武師的命,也綽綽有餘。

那包廂之內,也不知是何人。僅僅只為這一口平平無奇的劍,就報出這個令人心驚膽的數字。

那黑衣中年卻毫不動容,沉吟了數息,才再次開口:「五千一!」

宗守咧嘴一笑,只向初雪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

不過這一次,不止是尹陽皺起了眉頭。就連初雪也是有些遲疑。被宗守逼視著,才中氣不足的勉強開口:「一萬三階獸晶!」

話音剛落,那邊包廂裡的宗靈,就已經忍不住破口大罵:「宗守,我看你是瘋了!我們乾天山七百萬族人,三千秘武師,一年才只不過狩獵到二十萬三階精獸而已,連同諸城敬獻,總數才只十萬三階獸晶的歲入。你今日花一萬三階獸晶,就只為一口破劍?即便要敗家,也沒這樣的敗法?那口劍到底有什麼玄虛?我就不信,你一個連輪脈都沒開的人能夠看出來!」

宗守老神在在,毫不在意。前輩子窮慣了,日日都是精打細算。這一世運氣好,成了妖王世子,大族子弟,家財億萬,自然不能小家子氣。

這種以錢壓人,不把獸晶當一回事的滋味,卻是極爽。

至於那宗靈,根本就懶得去搭理。我用我的,與你何干?這些獸晶若不全用掉,難道還等著靈潮大起之時貶值?

如今一顆三階獸晶,可價值千兩黃金。可若放在兩年之後,百兩黃金也是稍嫌高了。

樓下的黑衣中年,也是再一次看過了過來。目光裡卻毫無怒色。哂然一笑,帶著輕蔑之意:「當真蠢貨!」

旁邊的眾人都是一怔,接著只過了瞬息,便已明白了過來。角落裡的這人出價,多半只是為戲耍那樓上包廂內的人,頓時為之莞爾。

那主持拍賣的老人,也是一陣喜笑顏開,又有些擔憂。

任誰都未曾想到,一口普普通通的黑浪劍,都賣出萬枚的天價。這口劍只抵押出百枚三階獸晶,卻足足賺了九十九倍!

只是如此高的價格,那出價的人,拿的出來?直到另一位掌櫃模樣的人物,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那老人才滿臉的喜色。揮了揮手,便讓人把那口劍,立時送至宗守的包廂。居然順帶還找來了三陸錢莊的朝奉見證,寫下憑據,似乎是生恐宗守反悔。

待得這幾人都紛紛滿意離去。宗守才把那口黑浪劍拿起,放在手中端詳。

此刻拍賣的,都是一些武修靈師的丹藥與符菉,再還有便是古董以及一些房屋地契之內。

宗守毫不感興趣,只專心致志地,研究自己手中的劍。

只聽宗靈,仍舊在那邊的包廂裡罵罵咧咧,似乎有些累了,語氣也轉為譏誚居多:「君上英雄一世,怎麼就生了你這個蠢貨兒子?若是泉下有靈,知曉今日他畢生積蓄,被你這麼揮霍,卻不知會不會氣吐血?雙脈之身,無法修武也就罷了,腦袋居然也這麼笨?那雲瑕山的人物,哪個不是以背信棄義為常事?若是開價高了,直接賴掉,誰能奈何得了他?偏你這麼蠢——」

宗靈在喋喋不休,另一側還有一道冰冷目光,朝著這邊看過來,正是紫雷槍宗原。

宗守卻全當是沒瞧見沒聽見,而初雪雖氣,此刻卻也是一陣氣虛。找不出話反駁。

只有尹陽面色不動,也同樣神情認真地,看著那把黑浪劍,似乎要幫宗守,找出這把劍的值錢之處。

「果然是有些古怪!」

宗守看了片刻,又屈指彈了彈劍身,發出一聲『叮』的震鳴,久久不息。

側耳傾聽了片刻,宗守就把視線,集中在這口劍的劍柄處。

雖是劍身黑不溜秋,可這劍柄,卻鑲著十顆明珠,另繪有幾十條怪異的符菉。

宗守試了試,將明珠全部摘下,又擺弄了片刻。然後尹陽,初雪,就只聽『卡嚓』一聲輕響。

下一瞬,無數被緊緊封閉的氣勁,彷彿找到了宣洩口,四下衝擊。將那四壁木板,穿出無數透明小洞。

而後又是一股凌厲銳絕的罡勁,驀地沖騰而起,將宗守這間包廂的屋頂,整個強行衝開。

宗守的手中,也多了一把小劍,長約二尺,寒光閃爍。

而這時整個茶樓,所有人的視線,都是再一次眺望。這一次,也不止是驚異。

「是三階靈兵——」

第101章 劍中藏劍

樓內稍有些實力的武師,最多只能感應出是一口三階靈兵。

那些先天武師,卻都個個霍然站起。都被那勃發的凌厲意念吸引,各個眼帶愕然地,看向了宗守的包廂。目光也漸漸地熾熱,神情難以置信。

「——是劍意,居然是劍意!」

「這黑浪劍中,居然是有這等樣的玄機。」

宗靈一陣怔怔失神,有些茫然地看著這一幕,似乎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他雖未至先天境界,卻家學淵源。知曉這口劍的不凡,也勉強能夠感應,那口短劍之上,所蘊的武道意念。

「原來是劍內有劍!」

宗守也是啞然失笑,仔細端詳。忖道怪不得,感覺會是如此古怪。

以金生水,不但可以蘊養這口黑浪劍。更可借助後者那層層疊疊的水系符菉,遮掩住這口金系靈劍之上,那銳利無匹的劍意。

這麼說來,不止是他手中短劍,便連實質上作為『劍鞘』般存在的那口黑浪劍,只怕也是有些不凡。

挑眉望去,果見旁邊的另一口純黑長劍,此刻也正顯現出淡淡靈光。不用約束內中的武道劍意,這黑浪劍劍身上,也彷彿多出了一些水紋,明滅不定,霎是好看。

不過當他的目光,再次看了眼窗外時,卻只見那紫雷槍宗原,已經是下意識地,抓住了身旁的槍袋,目光奇芒閃爍。樓下的黑衣中年,也同樣瞇起了眼,手按住劍柄。

其餘幾位先天,也莫不都是呼吸沉重,眼泛凶芒,又遲疑不定的望著。遠處更有幾人,已是遙遙將他鎖定。

這茶樓內的氣氛,須臾間就冷凝到了極致。也使客廳中那些雲聖城的富商權貴,人人都是冷汗涔涔,不敢有絲毫動彈。

所有先天武師之上的武修,除了『練氣』之外,武道意念也同樣關鍵之至。

——韻、勢、意、魄、魂、神,武者只需在這上面稍有成就,不但能戰力倍增,也可以憑之破除符法,對抗靈師,更是突破天地輪脈的絕佳助力。

此地聚集的先天武師,雖是只有宗原與那位雲瑕七劍之首,初步領悟到了武道之勢,其餘人等,不過才只到『韻』的層次。走的路子,也與此劍之上,那無堅不摧的銳利劍意,稍有不同。

然而若有此劍參悟,必定是能有突破!

宗守毫不覺意外,淡然自若地,將手中的那把短劍,朝著外面晃了晃:「這東西我也用不上,恰好今日此地群英匯聚。那就借此寶地,也來一次拍賣如何?三千四階獸晶起價,諸位價高則得。或者以物易物也可,丹藥最好,能夠使用的符菉也行——」

口中不動聲色地說著話,宗守的左手,卻始終搭在那黑浪劍上,一絲絲靈能意念灌入其內,似笑非笑。

今日若然真有人敢動手強搶,他是絕不介意,血祭此劍。他如今,也正需人頭立威!

而整個茶樓之內,又是一陣隱隱的躁動,又再次恢復寂靜。

一枚三階獸晶,價值十萬紋銀。二階獸晶,則在萬兩左右。一階也是如此。大約是十倍的落差。

而一旦到了四階,卻是近乎百倍的差距。不但先天境的妖獸極少,難以獵殺也是緣由之一。

三千枚四階獸晶,已是超過了宗守此前,買下那口黑浪劍價格的十倍!

不過此刻,卻無人感覺貴了。

普通的一階靈兵,大約五百三階獸晶到一千左右。而三階的靈兵,價格卻足足攀升了十數余倍!

其上所蘊的武道意念,也使這口劍,身價再增!

不但可參悟劍意,以之助戰,亦可借助其上的武道意念。此劍雖然只是三階,卻有著不遜五階靈兵的威能。

別說十倍,就是百倍,也是值得。

不過在場之人,卻依舊是一陣靜默。沉默著,交換視線。

劍引人垂涎,宗守的開價,也不算高。

可三千四階獸晶,這樓內眾人,卻幾乎無人能出得起這個價錢。

那宗原手中的槍,已經從槍套中取出。青藍色的槍身,紫紅色的槍刃,無不閃爍著金屬光澤。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似乎在權衡利害,目內凶念如潮。

下方的黑衣中年,也同樣如是。手摩挲著劍柄,似乎在選擇,最佳的出劍時機。

卻就在氣氛,漸漸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一個清冷的聲音,驟然在茶樓之內響起。

「好一口斷刃劍!」

隨著話音,一個白袍男子,驀地從一處臨河的包廂內,踱步走出。

而此人方一現身,便彷彿有股清涼之意,滲入眾人心底。使這樓內沉凝氣息,立時一緩。

便連殺意沸騰的宗原,也是眉頭微皺。竟提不起分毫戰意,手中的槍,更彷彿陡然間陌生起來,再無法刺出半分。

那男子面上,也是笑意吟吟,看向了宗守的手中。

「本是臨時起意,來看看四階變異雲鯨幼獸,到底是何模樣。不意卻能撞見這件靈兵。此劍我凌雲宗已找了它足有二百餘載,遍尋不得。卻原來是藏在這口黑浪劍內。宗世子這次,可真是好福緣!」

宗守挑了挑眉,其實只用看此人衣飾,就知必定這白衣男子,定是凌雲弟子無疑。

心中卻只覺微微失望,他拿出此劍,本是另有用意。有心殺人,卻不意又撞見了此人。今日多半,是難以如願了。

誰能想到,凌雲宗的入室弟子,會巧合到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果然下一刻,就見那白衣青年,右手忽而多出一個小小的藥瓶,托在掌心道:「世子既然開價三千枚四階獸晶,那麼這枚斷刃劍,就由我祖人狂買下如何?此劍珍貴,不啻於五階靈兵。獸晶我沒多少,不過我也不佔你便宜,兩顆人極丹,總計也可價值三千六百枚四階獸晶。以物易物,換取此劍!」

一陣嗡然之聲,驟然平地而起。無數人都是交頭接耳,宗守手中的劍,已無人去注意。

大半的人,都是看向了那祖人狂的手中。

一顆人極丹,只需三到五年時光,就可令一個未曾修行之人,踏入到先天境界。

而先天武師,不止是武力強橫。壽元也普遍提升,可比那些不修武的普通人,多活五十餘載。有些身體保養不錯的,活到一百八十歲,也非是什麼奇事。

故此宗守的那口斷刃劍,雖是更為珍貴。在這茶樓之內,卻遠不如這枚人極丹,更引人注目。

第102章 誰是蠢貨?

那宗原的面色,已是陰沉如水。也是目光熾熱地,看著那藥瓶。

宗守的斷刃劍,可使他參悟出更強的槍『勢』。而這人極丹,則能使他內煉根基,更是牢固。

無論哪一樣,都是足以令他這樣先天武師,夢寐以求。

卻默然把那把槍,重新收入到布套之內,復又坐下。那黑衣中年,也是同樣,把手從腰間的劍上收回。

人極丹雖好,卻是祖人狂取出來的東西。斷刃劍也仍舊是引人垂涎,卻偏偏是祖人狂想要之物。

東臨雲陸,除了那些隱世宗門之外。又有哪一方勢力,能強過凌雲宗?

即便不懼,此時此地,也無人是這祖人狂的對手。

此地諸多先天武師,又有誰敢在其面前放肆?

宗守暗暗一歎,看向了那藥瓶。半晌之後,卻意興索然地搖了搖頭:「這人極丹是不錯,可此物對我卻無用!若要以物易物,宗守寧願要獸晶,同階的獸魂石也可!」

既是無法殺人立威,那麼能夠從這人手中,多換來一點東西,也是不錯。

那祖人狂神情微怔,劍眉斜挑:「我知世子是雙脈之身無法修行,不過我這兩枚人極丹,你這兩位下人,卻可用得上——」

不過當那目光,在尹陽與初雪二人身上掠過之時,又透出了然之色:「原來如此,一位根基扎實,已可不求外力。一位幾日之前,就已是服過一枚人極丹。難怪對我這丹,看不上眼!」

稍稍沉吟,祖人狂就又是一笑:「那麼加上此物如何?世子雖是多半也用不上,不過這幾件東西加起來,卻也勉強抵得過這人極丹——」

大袖一展,便又取出一顆銀白色的晶石,連同那瓶丹藥,一起丟入到包廂內。

宗守接在手中,也沒仔細看,就將那口斷刃劍,隨手往那祖人狂丟了過去。

心知這已是此人所能開出的底價,已經賺了不少,再敲詐不出什麼。再要抬價,搞不好這祖人狂,會當場拂袖而去也不一定。

把劍丟出之後,才有心思打量手中的東西。那藥瓶也不用打開看,就知這定是真貨。似凌雲宗這樣的大宗,還不至於做出坑蒙拐騙之事。

令他在意的,是那枚晶石。表面銀白色,閃閃發光,極其耀眼。摸在手中,卻又彷彿是琥珀般的觸感。

應該是一枚高達六階的魂石,不過內中,卻隱約可見一隻正張開雙臂,做怒嚎之狀的銀熊,被封印在內。

表層之外,還刻有十數符文,簡練而又玄奧,氣息收束,就彷彿普通的魂石。

原來是護駕魂獸,把六階的精獸之魂,近乎完整地封印在魂石之內。階位只降了一階,此獸生前時的能力,估計也能保存大半。

出手製作這魂獸之人,必定是日游境之上!而且多半也精通符道——

怪不得,那祖人狂會說此物,他多半用不上。常理而言,要將這只護駕魂獸收服,至少也需夜遊之境。

宗守的目光微閃,不動聲色地,把這魂石,收入到自己袖內。然後朝著初雪一笑:「雪兒過來張口,啊!」

初雪下意識的就要張開櫻唇,卻不過瞬間,就想起了兩日之前。柳眉立時一蹙,猶猶豫豫的挪到宗守身旁,苦著臉道:「少主,那還要跑步麼?」

其實那人極丹很甜,比糖果還要美味。只是一當想起那之後宗守的『折磨』,初雪就有些發愁。

「哪裡來那麼多廢話!」

宗守直接在她腳跟處一踢,初雪立時渾身一麻,小口不由自主地張開,然後一枚紅色的丹丸,就被丟入到口內。

這次仔細品嚐了一番,初雪這才吞了下去,確實好吃,不過還是要討價還價。

「少主,我跑步好了,不學你那什麼導引術!」

宗守莞爾,又將那藥瓶,往尹陽一丟。後者接過之後,也不可惜,直接把瓷瓶握碎,將剩下的人極丹,同樣吞入口內。

此物珍貴,乃是身輪階段的絕品靈丹,無數武修都夢寐以求。帶在身上,只會徒取禍端。

此時在大庭廣眾之下用了,反倒可斷了這些人的念想。

這枚人極丹,對他作用不大,卻仍可節省兩年修煉之功。

那邊包廂裡的宗靈,卻已是看得雙目通紅一片:「宗守我看你真是瘋了!一枚人極丹,即便分開服食,也足可為我天狐宗氏,造就出四五位先天武師,你卻讓這兩個下人糟蹋!今日之事,我必定稟知我宗氏諸位族老,定要給個交代——」

那宗原也是滿眼的怒焰,雙目噴火般注視了過來。雙手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已是怒極。

宗守唇角一撇,心說我現在不用了,難道還等人來搶?要把這丹乖乖獻上,給了你宗靈與那位紫雷槍,那你就滿意了可對?日後莫非就會對俺手下留情不成?

不願去理會,宗守又看向下方的黑衣中年,面上微微笑道:「對了!尹叔,記得方纔,似乎有人在說我是敗家子,腦袋奇蠢無比,無法救藥來著。尹叔你覺得如何,我宗守可是蠢人?」

尹陽聞言莞爾,唇角也是微微挑起,朝著宗守微微躬身:「世子不蠢,一口黑浪劍,轉手就賣出五十倍的價格。說世子蠢的人,才是真蠢!」

那宗靈的臉上,已是青白一片。方才樓內諸人,只有他罵的最多,而且是當著宗守的面,破口大罵。

一時是驚疑不定,也不知宗守,到底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碰巧。還是真知那口劍另有玄虛,才報價萬枚獸晶,將之買下。

而下方廳中,那位黑衣中年,也是眼神一陣陰沉無比。之前自以為得意,如今再看,卻簡直就令人發笑。竟是再不願多留片刻,冷哼了一聲,就逕自拂袖而去。

同樣神情難看的,還有那位負責拍賣的老人,呼吸不勻,面色也蒼白之至,已是後悔到要捶胸跌足。

當初賣這口黑浪劍時,怎麼就沒怎麼想過,再仔細鑒識一下?即便是那些明珠與符文,他不敢動,怕損及靈劍。請識貨之人,再仔細品鑒一二,也是能夠辦到。

兩顆人極丹、一隻五階魂獸與萬枚三階獸晶,這價值怎能等同?此劍也不用賣出去,只需將之進獻給凌雲宗,就足以讓家族,幾十年長盛不衰。

那祖人狂,此刻卻正是面透喜色地,將那斷刃劍收起。聞言之後,不由也噗嗤一笑:「宗守世子,當真是一位妙人!方才說你蠢貨之人,果然是奇蠢無比!你驟得重寶,必定會引人覬覦。雖沒有了人極丹,可那五階魂獸,卻也有無數靈師恨不得奪寶殺人。這樣罷,半月之內,只需你不出雲聖城。我就可護得你無事。已有足夠時間,讓人處置此物了!」

宗守眉頭一挑,聽這祖人狂的語氣,多半是不知最近丹靈山之事,否則絕不會道出此言。

不過卻仍是微微頷首為禮,算是謝過了此人厚意。要他欣喜若狂,那是斷不可能。

那祖人狂有些意外,卻並不在意。四下看了這茶樓一眼,就飄然遠去,直接走出了茶樓。

宗守也無意再留,想要的靈劍已然到手,順帶加上兩枚人極丹與一隻五階魂獸。

對那四階變異雲鯨幼獸,雖是有些興趣。可相較於他手中的這只五階魂獸,又不算什麼。

此刻那四處八方望來的視線,更彷彿是恨不得,將他的整個人撕碎。即便他怎麼神經粗大,也不願在此處,繼續呆下去。

遠離開那間茶樓,三人走到街道上時,已是深夜。

而宗守笑吟吟的神情裡,也透出了幾分肅殺之意。

「尹叔,那雲瑕七劍,是怎麼回事?」

「是指雲瑕山七位用劍高手。都是先天武師,據說其中一兩位,已踏入武宗境界。方纔的那位,名喚任千愁,自號『詭劍』。雖是雲瑕七劍之首,卻只是年紀最長而已。不過這兩年,傳說其劍道大進,便是一些地輪四脈的宗師,也勝不了他,極為了得。尹陽雖已突破先天,不過卻自問不是他對手。加上方纔那枚人極丹,也是遠遠不夠!」

說到這裡,尹陽終是忍不住開口勸誡:「世子,方才您也委實有些魯莽。即便知曉那劍有些玄虛,也大可離開之後再說,何必當場取出,使我等身處險境?今日是運氣,有那位祖人狂震懾,才沒出事。若是這人不在,之後的事情,尹陽真不敢想像。」

這話他已憋在胸內忍了許久,此刻說出來,頓覺心胸一暢。

宗手卻不置可否,瞇著眼看向了前面。尹陽也是心神一警,順著宗守視線看去。然後也是一驚!

只見方才提前他們一步離去的那位黑衣中年,正從對面行來。手按著劍,氣勢攝人,使街道上的行人,都紛紛避開。直到距離三人十步處,這才定住了身形。

定定看著宗守,過了許久,那黑衣中年,才驀地一聲冷笑:「今日之事,我且先記下。半月之內,必取世子之命!」

第103章 雲瑕七劍

這『詭劍』任千愁,似乎是專為等宗守說這句話。只冷冷掃望了三人一眼,就揚長而去。

宗守眉頭略凝,復又展開。頗感興趣道:「那麼另外六人是誰?」

尹陽只看宗守的神情,就知剛才的話,全是白說。微微一歎後,耐著性子答道:「雲瑕七劍雖有七人,不過除這位『詭劍』任千愁之外,也就只有『冥劍』呂晴,『虛劍』寒空,最是著名,都是宗師強者,各自坐鎮一方。此外還有二人,『嵐劍』謝俊,『怒劍』雲濤,與這任千愁素來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二人實力,僅遜任千愁一籌!」

宗守知曉尹陽之意,那任千愁既是如此篤定,說要半月之內,取他性命。那麼此次雲瑕山過來的人手,就絕不只是一個詭劍。那『嵐劍』謝俊,『怒劍』雲濤,既與這任千愁經常隨在一起,那麼這次多半也已到了。

不過此刻他更在意的,卻是那位『冥』劍。讓他下意識地,就想起他前世之時,他鑽研最多,掌握最深的一種劍意。

在神皇遊戲中,他被人稱為劍皇。可在現實裡,名號中卻也有個『冥』字。

卻不知此人,與自己曾經走的是否同一條路子,又能否給他一些驚喜?

尹陽說到最後,眼神內明顯有了些戾意:「此人桀驁不遜,不過只需三月。尹陽就可自問不遜於他。只是眼下卻還不是他對手。世子,如今乾天山內形勢,既然已有變化,若是不得已時。說不定還要求助於那紫雷槍宗原與宗靈二人——」

宗守聞言笑了笑,仍舊不曾答話。乾天山那三位即便心思起了變化,要護他回山,接任妖王之位。卻仍舊有一點,是絕不會變的。

那就是剪除他的羽翼人手,消除宗未然的影響。能借助外人之手更好。實在不行,自己動手也成。而且三人彼此間,都有著一定默契。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借那三人之力。

這時候,他也沒心思遮掩自己的實力,在這群狼環伺的情形下,估計也掩藏不住。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示之於人。讓那些仍舊心向於己之人,看到希望。

今日無法殺人立威,就只能待日後再說了。畢竟這是雲聖城內,總需給那位城主一點顏面。

以他那位父親留下的根基,他要奪回妖王大位,手控四省大權,其實也無需用什麼陰謀詭計。直接堂堂正正,以力破之即可。

這條路,雖也是將自己置身於險地,必定會引來那三人瘋狂反撲。甚至如雲瑕山,烈焰山這樣的勢力,也會全力出手,再無顧忌。不過他宗守,此刻最不懼的,就是這樣的生死搏殺。好歹前世也是七皇之首,現實世界雲界數百年中最傑出的後起之秀,怎會畏懼這小小的凶險?

他的武道,雖是融合百家之長,取其精粹,融於一爐。越是見聞廣博,越能通達武道神境。

不過卻也不妨,在殺中證道!

從那雷鸞之卵內汲取過來的精華,更需一定的外界壓力,才可刺激潛能,將那些沉澱在骨骼肌肉與輪脈內的先天精元,全數融合消化。

將這雲瑕七劍之事直接略過,宗守又開始惦念起,家裡的那位未婚妻,也不知那脈靈丹,此刻是否已經出爐。

腳步頓時加快,而待得宗守返回自己那處院落時。便只見軒轅依人與李芸娘,又再次不知所終。

不過那鼎爐之旁,卻端端正正,擺了三個藥瓶,以及一張寫著『丹已煉成,不可亂服』的紙條。

宗守打開看了看,純黑色,狀似龍眼,有些淡淡的腥氣。模樣與他之前煉製出的『脈靈丹』,正是差相彷彿。

不過這次,都不用去試驗,宗守就有種感覺。知道這些丹藥,必定是真正的脈靈丹無疑!

「總數一百三十四枚,我收集的藥材,只用去了三分之一。銀絲碳也只消耗了五斤。這女娃,居然僅僅只開了一爐,爐中已經沒有了餘溫,應該只是用了兩個時辰——」

即使以宗守的見多識廣,目中也不由閃現過一絲震撼。

怪不得,此女會被那所謂的明丹老人,收為弟子。也難怪那丹泉宗,會將之列入嫡傳弟子。這樣的煉丹天賦,果然是非同尋凡。

此刻便連他,也不由為之前的那位『宗守』,自慚形愧。

所謂天之嬌女,大約如是。

「也不知這兩個女人,到底去了何處?在我這院子裡要了房間,卻偏偏整天不見人影。神神秘秘的,實在讓人難解——」

宗守心中有些好奇,不過他對手中的這些脈靈丹,卻更是有些迫不及待。

初雪與尹陽,一回到院內,就各自開始了閉關,煉化那人極丹的藥力。

宗守也將自己的房門關上,而後直接就是一枚脈靈丹,吞服了下去。

片刻之後,就覺身體四肢,軟綿綿的毫無力量。內視體內,只見那些輪脈,也是一條條漸漸酥軟。

宗守眼神微亮,知曉這軒轅依人煉製的脈靈丹,果然是有作用。

那些毒素,剛入體內,就被中和。而藥效也似乎超出了普通脈靈丹三成左右,足可列入上品靈丹!

身軀疲軟,宗守卻猛地一振真氣,竟是強行催動起那一條條骨骼筋肉,站起了身。

先是一套胎息靈拳,由至柔化為至剛。接著是大日明烈拳,由剛轉柔。

到最後一式,那拳勢再次變化。這次的拳法,剛柔並濟,也是前世宗守所學的『小五輪明王拳』。

練胎息,練骨髓之後,就是練氣血,練五臟。而這小五輪明王拳,就是鍛煉氣血,強五臟的一套築基強身的拳法,同樣出自佛門。

宗守吸收了雷鸞之卵,直接一步躍過,晉階到七脈秘武師的境界。到了練六腑,練皮膜筋肉的階段。

然而這氣血五臟,仍舊不可疏忽。小五輪明王拳,也仍舊需要練習。

不過此刻宗守,練習這三套拳法,卻只是為舒展身軀而已。

等到身軀漸漸轉熱,宗守的動作,又是一變。慢吞吞的,略顯怪異。

這是一套外導引術,不過卻迥異於宗守以前所創的任何一套導引之術。

乃是這幾月時間,宗守日日冥思苦想,方才想出來的一套姿勢。

甚至為此,完全荒廢了靈法符菉方面的練習。使他在靈師之道,除了魂力強了許多之外,其他都是一片白紙。

額角一滴滴冷汗流下,宗守強咬著牙關,唇角處,不時有鮮血溢出。

以這些姿勢,不時拉伸著經脈。有時是將之矯正,不過絕大多數時,都是使之不斷扭曲。

前世時那些使用脈靈丹,矯正輪脈之人,都有著儀器輔助。而他此刻,不但無藥物麻痺身體四肢,所能依靠的,也只有這套自己推演出來的,為自己量身定制的導引之術而已。

汗如雨下,待得三個時辰之後,那經脈再次恢復堅韌。宗守全身,已是水淋一般。而腳下的地面,也是大片大片的水漬。

整個人是完全脫力,癱倒在地上。也沒力氣站起,只是大口大口的喝著,早就準備好的鹽水。

不過這次,不同於之前的體力耗盡。躺在地面,足足過了五個時辰,宗守才漸漸地緩過氣來。

「居然差點就承受不了,前功盡棄!嘿!搞不好,我這次是真發明了一種刑訊逼供,專門折磨人的秘法。脈靈丹加上這套姿勢,真是絕配。即便是那些天位武宗,只怕也要崩潰——」

宗守猛地搖了搖頭,再次勉力直起了身。

卻仍覺是身體虛弱之至,不但四肢無力。便連自己的神魂,也是一陣虛弱無力。

此刻若有人出手殺他,當真是沒半分反擊之力。

宗守也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心中打定了主意。除非是確認安全,又或者是身旁有可靠的護駕或者護法在左右。

否則是打死他,也不再輕易使用這脈靈丹。

不過當內視體內時,宗守卻又微微一喜。

可清晰感覺,自己體內的兩條並行經脈,已經稍稍矯正了些許。

不但如他所願,拉伸了不少。此刻也不再是如一團亂麻般,糾纏在一處。而是彼此分開些許,從氣海開始,宛如螺旋一般的結構,往四下裡伸展。

而那輪脈內的真氣,也似乎有了些秩序。在兩條經脈中循環,彼此吸引,又互相排斥。

只是一些地方,仍舊糾纏在一起。這卻是他的這套導引術,還未真正完善,有些地方,還無法練到的緣故。日後仍需改良,而且他此刻經脈的改造,還只是剛剛開始。

「與我預料中相差彷彿,果然氣機衝突,少了許多。卻唯獨不知我這螺旋經脈,發力時又是怎樣?」

宗守試探著,稍稍調用了體內的真氣,一掌拍在旁邊的椅上。

然後下一瞬,就見這硬實無比的鐵木椅,轟然粉碎。那些細碎木屑,更被一股,宛如是渦旋一般的力量,捲動著四下飆灑。

宗守的神情,完全怔住。原本只欲將這鐵木椅,拍散架就很滿足。遠沒料到最後,會是這種情形。

這螺旋式的經脈結構,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可如今看來,似乎也是大有可為之處。

第104章 螺旋勁氣

愣了足足半晌,宗守才回過神來。把手抬至眼前,然後掌心之內,一團真氣透出。在手掌之上,不斷地旋動,帶起陣陣罡風。

不止是體內的氣息流動,加快了不少。這力量也不如以往那般的發散,被集中在一處。在最尖端處,赫然彷彿是一個鑽頭一般,無比的凌厲!

方纔他一掌的力量,在螺旋真氣的灌注下,其實只不過提升一成左右而已。然而就因這快速集中之故,竟造成這木椅,整個粉碎的效果。

他手中這渦旋勁氣的威力,實在是強悍得驚人!

「原來如此!」

思索了片刻,宗守就已知這真氣旋動的緣由。

真氣催運,之所以加快,是體內雙脈並行,互相吸引排斥,產生類似磁力般的效果。而螺旋狀流動時,也使所有真氣,更為集中。

這樣的運氣方式,猛烈無比,攻擊力強得嚇人。

不過此舉有利也有弊,宗守也同樣需要為此,放棄許多。

氣機循環速度太快,注定了他如今,只能走極速與剛猛結合的路子。

除非是達到一定的境界,否則那些以柔克剛的拳法劍術,是想都不用去想。

「——有得就有失,世間之事總難兩全。能夠解決雙脈並行之身,就算不錯。能有這好處。更是意外之喜!」

宗守又驀地拔出了雷牙劍,一劍點出,擊向身旁。而後便只見是一絲劍氣,帶著幾縷電芒透出,石屑紛飛,在半丈之外的牆壁上,直接開出了一個孔洞。

只有小拇指粗細,內裡光滑無比。而牆壁的其他地方,卻是分毫無損。

目瞪口呆了片刻,宗守又定定地看著手中的劍。

「劍氣!先天之上,才能氣發於三丈之外。我如今在七階秘武師而已,竟也能有劍氣!」

宗守發出的這絲『劍氣』,只及一丈左右而已。而且相較於那些真正的先天武師,實在弱極。

這螺旋真氣的強悍,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不過也可感覺,自己手中的雷牙劍內的那些靈絡,似乎隱隱間,有些傷損。稍後恐怕要以洗劍術淬煉數次,才可修復。

螺旋真氣威力固然剛強,不過其有如鑽頭般的運氣方式,卻也不是普通的兵刃,能夠承受。

即便是這高階符兵雷牙劍,也是遠遠不成。

這還僅僅只是初步而已,要完成螺旋經脈的改造,至少還有一年之久。這百餘顆脈靈丹,只怕還有些不夠。

那時候,當他設計好的經脈結構,完成之時。這螺旋勁氣,真不知將是何等的剛猛凌厲?

「我這真氣,螺旋而行,威力確是出人意料!倒也不枉了我剛才,把自己整整折磨兩個多時辰。記得以前,不對,大約是後世大約五千載後,有一位武修,創下一門天旋勁的秘法,曾經名噪一時,雲界之內幾乎所向無敵。可惜未能踏入仙武之境,早早隕落了。不過此人之法,未必不可借鑒,自創出一門,專適合於我這雙脈的絕學!」

宗守目光閃動,把胸中的興奮之意,強壓了下來。

螺旋真氣雖是不錯,不過若要真正見效,還需數月之功。而且這幾日之內,宗守都不打算,再使用那脈靈丹。

他此刻經脈雖是已經拉伸移位,卻並不穩固。經脈脆弱,經不起再次伸展。

而且隨後的時日,肯定還會出現萎縮偏移的情形,慢慢回歸原來。需得連續數次,才可真正穩固,急也急不來。

要想增強實力,還是靈師的御劍術與念法,更為靠譜。

目光移向那黑浪劍,宗守心念微動,魂念稍一招引,就使這口黑色靈劍,驀地騰空而起,懸停在他身前。

宗守面上,不由微透贊意。不愧是被那口斷刃劍,蘊養了許多年的靈兵。品級雖是只有一階,卻靈性驚人。

甚至不用怎麼祭煉,就可以意念催使。

此劍已是無柄,內中更是中空,不過正合他意。重量減了不少,催動時所消耗的魂力,自然也小了許多。

唯一可惜的,是此劍乃是水系。與他的御雷之能,稍有不合。

「這水系靈劍,倒是能將我這天狐之身的幻術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甚至從那些劍傀儡中,得來的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也可借此劍運用。只唯獨我這御雷之能,有些可惜!」

靈劍威力強絕,不止所用的材料,遠勝於符兵。其上繪製的符菉,也更為繁雜,接近於『陣』的層次。

劍性已然通靈,而靈師之所以能夠以意念御使,也是因其之上的符陣,可以憑依。

按照後世,簡單的說法,就是這靈兵之上,有專門針對魂力的受力點。

不過祭煉,也極其複雜。要使一口靈兵,真正操控自如,不受其他靈師的意念影響,至少要半年之功。

宗守笑了笑,手中結印,以魂力催使,燃出了一團火焰,在劍上灸烤。

大約半刻鐘後,待得那劍被燒緞成紅黑色,這才停止。待其漸漸降溫之後,驀地以右手執起,一劍插入自己的左手手臂之內。

當拔出之時,只見是血液橫流,卻有一團血液,一點點滲入劍脊。在這金屬劍身之內,形成一個詭異無比的血印。

而宗守心神,與這口黑浪劍之間,也驟然多出了幾線心念聯繫。

這門血祭煉劍之法,也是魔門之法,本是取十個六齡童子之血,以祭劍身。

宗守此刻,卻以自身精血代替。效果差相彷彿,不過免不了要虛弱一陣。

好在體內還有雷鸞之卵的精華,並無大礙。

這一步,就可節省他數月養劍之功。

習武有成之人,多是心腸冷硬。他宗守同樣也不例外,不單是對別人狠,對自己也同樣狠辣!

……

同樣是夜間,雲聖城之外大約七十里,一處偏僻的小山丘頂部。

軒轅依人正是裸著嬌軀,盤坐於山丘頂部。

那白潔如玉的胴體,在清冷月輝之下,閃爍著聖潔無比的光澤。雙峰傲人,膚如凝脂,無論身體的哪一個部位,都足可令男子,都為之癲狂。

不過卻雙目緊閉著,胸前一枚青紅二色的丹丸懸浮。與精獸結晶有些相似,卻渾圓光滑,純淨透澈,彷彿透明。

此刻正將無數的木火二系的靈能,聚集而來。

而若是再拉遠看,可見這山丘之上,密密麻麻地,佈置著無數的獸晶。

總共九座三尺來高的木塔,各鎮於九方。還有九團靈焰,燃於塔頂。

軒轅依人的位置,就在這符陣的最中央處。每一個呼吸,都將大量的靈能吞入身軀,而後又再次吐出。

而此處的月光,也都彷彿是被生生扭曲了一般,都被強行聚向了軒轅依人的身軀。

一點點月之精華凝成,照入到她眉心之內。

而每過一刻,軒轅依人身軀表面的光澤,就更是耀眼一分。

整整半個時辰之後,待得那月光消散,軒轅依人忽地長吐了一口氣。

又驀地一吸,把那顆金色丹丸,吞入到腹內。

長身站起後,立時伸手一招。把旁邊的衣裙,都全數取來,罩在了身上。

李芸娘就立在不遠處,一處樹梢上。神情警惕地,眺望附近。

此時見軒轅依人,已然起身。腳下的樹枝立時一彎一彈,而李芸娘的人,也輕盈之極地,躍到了的軒轅依人身側。面上全是疑惑之色:「小姐今日怎麼這麼早就收功不練?可是這月光太暗了?」

「確是有些暗淡!」

軒轅依人微微點頭,看了看頭頂上方,接著面上卻浮出幾許笑意:「不過今日的進境,還算不錯。也不知是因掌握一種新的丹方,心情愉悅之故。後面若能都如今日這般,估計只需兩月到三月左右的時間,就可突破。那時不借我這外丹之力,也可有先天之能。也不用借助這九靈焰月陣來修行,平時以外丹輔助修煉即可。」

說到此處,軒轅依人的面上,又羞紅一片:「師尊給我挑的這玄月木煌訣,實在是太也羞人。每一次修煉,都要赤身裸體。在這荒郊野外,更是提心吊膽,生怕被人知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煉到沾物不燃的程度。可惡,為什麼我就尋不到那火烷仙紗——」

李芸娘聞言,不由『噗嗤』一笑,透著幾分幸災樂禍:「小姐,木煌訣可是丹泉宗傳宗之法,靈武雙修。非傳承弟子不可習,丹泉宗內不知多少弟子艷羨,偏偏小姐來報怨。丹靈前輩不是早有預料,所以才為你單獨準備了一座洞府,是你自己定要跑出來,要尋這宗守?」

說到此處時,李芸娘的眉頭,又是緊緊皺起。似乎這名字,只是提起,就令人不悅。

「小姐,你真打算嫁給那廢物?即便你真的不喜那上霄玄靈宗的溫少爺,也不用尋這宗守!此人即便能夠度過此番殺劫,也不過幾十年時間,就垂垂老矣。小姐壽元千載,又如何能與這等凡人走在一起?小姐這是要毀掉你一生——」

軒轅依人聞言卻不領情,小臉微微一沉,透出了幾分不喜:「芸娘姐姐,我知你不喜他。不過那人再怎麼不好,也是我軒轅依人的未婚夫。」

第105章 妖眼銀熊

「芸娘姐姐,我知你不喜他。不過那人再怎麼不好,也是我軒轅依人日後的丈夫。」

李芸娘胸中立時是一陣憋悶,只覺是有些喘不過氣來:「小姐,你還真把他當做未婚夫?要為他耽誤一輩子?這雲界之中,才俊萬千。哪怕是丹泉宗,最普通的弟子,也比他強上不少。小姐所修的這門玄月木煌訣,更需調和陰陽。你嫁給這個廢人,這門功法不要練了?你平時最喜歡煉丹,可若是修為停滯不前,又如何煉出你想要煉的那些靈丹?」

軒轅依人怔了怔,接著又堅定地搖了搖頭:「芸娘,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這世上,各人的性情,都不盡相同。或許其他女子,都會毫不猶豫,為了自己放棄這門婚事。可我軒轅依人,卻只唯獨對這信義二字,看得極重。那些俊才我也喜歡,以前也夢想過有人能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來娶我過門。更想把宗門裡記載的那些靈丹,都一一煉出來,再看看諸界之巔,是怎樣的風光。可我依人之名,倒過來念,就是仁義!記得父親自幼時便耳提面命,要我做事不要違那信義之道。我軒轅依人一直謹記在心,不敢或忘——」

李芸娘已不止是頭疼,面上更在抽筋。心忖老爺啊老爺,不知當初你教導女兒這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幾年之後,會出現這樣的情形?又會不會為自己的那些話,後悔終生。

「小姐,做人是要看重信義不錯。不過你又不欠那宗守什麼,何必要搭上這一生?」

「怎麼不欠?我父能夠崛起於東臨雲陸,都是因未然叔父前些年鼎立相助之故。若非是父親有那般的地位,我軒轅依人,又如何能早早拜入丹泉宗內?即便真不欠,在他身處險境之時退婚,也是落井下石!」

軒轅依人說到這裡時,柳眉又微微蹙起:「父親教導我做人要知仁義,他自己卻忘了,忘了未然叔父十五年的恩德。說來我們玄山城,也是因宗未然叔父而來,在他眼裡,就那麼重要?重要到明知好友愛子危在旦夕,也視而不見?」

李芸娘嘴裡一陣發苦,只覺是全身無力。玄山城百萬子民,一族生死,與好友之子的性命,到底孰輕孰重,其實想想就可明白。

若為這虛無飄渺,個人所謂的『義氣』,就搭上玄山城百萬人的未來,也不見得就符合這什麼仁義之道。

能明哲保身,知曉取捨,順應時勢,才是一位真正的好城主。

「其實我也知父親的難處,也沒打算逼他。不過父親他以前忘記了的恩情誓言,就由女兒來銘記好了。我的未婚夫,就由我軒轅依人來照顧!」

軒轅依人的語氣接著卻又是一變,神情裡全是認真之色:「他是雙脈之身不錯,不過今日煉製出的脈靈丹,已經有了幾分希望來治癒。我精習煉丹之術,終有一日,能找出使他習武的辦法!」

「那麼是十年還是二十年?」

李芸娘一聲冷笑:「即便真有一日被你成功了,我看那宗守,多半還是恨你居多。那些男人最是無情,托庇於女子羽翼之下,只怕不但不會為此感激,說不定還要引以為恥,視你為仇讎。即便他本人並不覺得,又如何攔得住眾人悠悠之口?即便他性情再怎麼好,被人說的多了,只怕也難免心中有結——」

軒轅依人卻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後眸子裡星光閃閃的,看著李芸娘:「芸娘姐姐,你對別人好之前,也要去考慮別人會怎麼想,怎麼回報麼?我不管別人,會怎麼看我,怎麼待我。依人只管對他好就行了,此生無負於人即可!」

李芸娘頓時只覺是完全無力,看著少女的神情,也莫名的有種自慚形穢之感。知曉此時再勸也是無用,只微微一聲歎息:「算了!小姐一定要如此,那芸娘也是無法。我以前曾立過誓,一生都要追隨小姐,這次就陪你瘋一次好了。只望小姐日後,不要為今日的事後悔!」

「路是我自己選的,怎會後悔?其實他也沒芸娘姐姐你說的那麼不堪,今日被我罵了一頓後,卻還能夠忍住氣虛心請教,可見性情定然是沉穩謙和,聰敏好學——」

軒轅依人雙手捏一個印訣,那九座紅色木塔,就已騰空而起。化作指頭大小,陸續飛至她手中。

接著又想起她開始煉丹之後,宗守卻遲遲未至房中觀睹之事,眼裡閃過一絲無奈。沉穩謙和是有了,好學卻未必。

不過心裡,卻又不免有些好奇:「芸娘姐姐,你說宗守他不肯跟你進來。那麼這一下午,他到底去了哪裡?」

李芸娘目裡,立時幾分陰森之色,一閃而過。又瞬即消逝:「我也不知詳細,只聽說世子他去了城中一處茶樓,用一萬三階獸晶,買了一口一階靈劍。後來的情形,就不知了。不過據說那宗世之弟宗靈也在,被氣得不輕——」

「一萬三階獸晶?只為買一口一階靈劍?」

軒轅依人的手微微一顫,倒吸了一口寒氣,那九朵正在收束中的靈焰,差點就失控爆裂。

……

服用脈靈丹,又以血祭劍之後,宗守又足足用了兩日,這才漸漸恢復元氣。

這也是因他身上,有著雷鸞之卵精華,這才能這麼快,就恢復如初。若是換作旁人,沒有十天半月,絕對是下不了床。

連續兩日,宗守不是繪製靈符,就是在房間裡,重構符陣。

前者是為重溫符術,更為繪出一些符菉備用。後者卻不在為煉丹,而是另有他用。

至於那丹爐,便在脈靈丹煉成之後,就被他隨手丟到垃圾堆裡。

日子過得好不悠閒,無人來打擾,也把所有臨近的波濤險惡,都暫時隔絕在外,令宗守時常有種錯覺,彷彿是回到了前世,那種平和安靜的時光。

有時候也會感慨,若是能夠在這院子裡一直住下去,其實也很是不錯。

不過這也終究只是幻想而已,若真起了這心思,那麼自己也離死不遠。

畫符構陣之餘,也稍稍指點了一下雪兒,這個倒也簡單,直接打發這丫頭去捉鳥雀就可。

接著就是養劍,每日裡宗守的房中,都是一團團的黑色劍光亂舞。

不止是可以增強劍的靈性,與他本人對這口黑浪劍的掌控能力。同樣可借此,來熟悉靈師的御器之法。

劍身之上,已有他留下的血印。即便遠隔千丈,也可御控自如。僅僅幾個時辰,宗守就可以御控如意,甚至可分出心神去煉符。

不過連續兩天練下來,宗守卻並不覺滿意。

「這御劍於空,固然是靈動莫測,迅捷多變,能殺人於千里之外。可威力卻是有些弱了,不能加持武道意念於其上,只能憑靈劍本身的符法傷人。欺負那些低階武師還可,若是遇到先天,最多也只能打打醬油。怪不得這些出竅境之上的靈師,更看重盾錘錐鞭繩之類的靈器,或是攻擊力驚人,或者另有妙用——」

接著又想起靈師中,那些以御劍為主的修士,宗守心中又是一陣艷羨。

「那些劍修,以本身之劍,為第二元神。那劍就如自己的身體一樣,同樣可催發劍意。只可惜,這第二元神之術,我未有路子習得。否則尋一絕世劍坯,待得養成之後,自可傲嘯雲界!」

不過以他此刻的情形,想尋什麼好劍坯自然是不可能。而這黑浪劍作為第二元神,那更是自尋死路。

要以這黑浪劍,加持武道意念,與那些武師抗衡。除非是神魂出竅,以魂執劍。

以他前世時的成就劍術,只需一劍在手。武宗之下,自信可以無敵於世。

不過如此一來,就對護駕護法的要求極高。

「朧影獅擅於隱匿疾奔,一擊必殺。若是護在身旁,反倒是埋沒了其天賦之能。小金雖好,卻還未成長。我若欲以魂御劍,就需另尋護駕不可。實在不得不然——」

體內的氣息元氣恢復之後,宗守又連續將養了一日。待得第三日時,終是感覺精神飽滿,而他所需的符陣,又終是繪成。

幾乎是即時擺出了香案,點上了兩盞白臘燈,做了個簡易的法壇。又將幾張黃色的符紙,一一貼在香案上。宗守臉色凝然,立於陣中。取出了那不久之前,才從那祖人狂手裡,換來的銀色獸晶。

這裡面的熊行魂獸,乃是五階護駕。不過其實質,卻在六階之上,遠非是出竅魂師所能降服壓制。

而他今日之所以有如此底氣,是因宗守前世,有在圖書館中,偶爾看到過一種符陣。可將這魂獸,暫時封印部分實力,強行降下一階。不過制服的過程,也仍舊凶險。

若換作是得到這口黑浪劍之前,宗守絕不冒險。可這時候,卻毫不猶豫,把手中獸晶,往法案前一拋。還在半空中時,又是兩道符菉,借臘火而燃,直追而至。

一團火光,立時將那獸晶包裹。然後下一刻,無數青煙透出。當凝聚之後,卻是一隻六丈高的巨熊,出現在宗守眼前。也虧得是他這間房,足夠寬大,以巨木築成,梁高八丈,才沒把屋頂撐開。

第106章 收服魂獸

一團火光,立時將那獸晶包裹。然後下一刻,無數青煙透出。當凝聚之後,卻是一隻六丈高的巨熊,出現在宗守眼前。也虧得是他這間房,足夠寬大,以巨木築成,梁高八丈,才沒把屋頂撐開。

通體銀色,雙瞳血紅。看了宗守一眼後,驀地是一聲狂吼,向宗守疾撲。也不知是否錯覺,明明是魂身,卻每一個踏步,都彷彿使地面為之震顫。

「給我退回去!」

宗守毫不動容,手中兩張符紙,驀地丟出。各自化作兩團青藍火焰,打向那兩條熊臂之上。

那銀色巨熊,也如觸電一般,立時身軀一仰,把雙手縮回。

宗守接著又以雙手結印,口念真言。就在銀色巨熊,再次作勢欲撲之時,驟然一聲冷喝。

「符鏈千纏,給我縛!」

數十條銀色的符文鎖鏈,立時從陣中升騰而起,直接將這巨熊的身軀,牢牢纏住。

不過那巨熊身軀,也在不斷地掙扎,試圖人立而起。龐然巨力,竟使那鎖鏈,一根根斷裂。

宗守卻不慌不忙,又是一張道符取出,直接引動,化作一道黃光沖天而起。

「聚石符,鎮!」

霎那間一絲絲土系靈能,從四面八方不斷聚攏而來。漸漸地繪出一塊隱約的巨石,壓在這巨熊身上。

那巨石越聚越是龐大,而那銀熊開始時還能抗拒,漸漸地卻是有點承受不住。被那些符文鎖鏈,猛地一拉,整個身形,便匍匐在地上。

那雙目之內,紅芒更重。驀地光澤一閃,額頭正中處忽然現出一道紅痕。一團銀光,從內中吐出,向近在咫尺的祭壇,直擊而來。

宗守眼明手快,心念一引,那黑浪劍,就已疾飛而至。只聽『鏗』一聲輕響,那無柄靈劍,竟是被震得倒飛而回。而那銀光一顫之後,仍舊聲勢不減,直撲而來。

不過才剛衝到那香案之前,就被一團無形的波動阻攔,懸在了半空。

香案前帖著一張黃色紙符,正是無火自燃,那銀光也終現出身影,竟是一隻銀色的小錐,鋒芒處寒光閃爍。

「這頭斷岳熊,果然是已經變異。我已經以這靈陣,使它接觸不到下方的地脈,無法借助地氣。又以符鏈困鎖,石符鎮壓。卻居然還有反擊之力!祖人狂說是此物與兩枚人極丹,可以與那口斷刃劍價值相當,倒是有些自謙了——」

宗守不敢怠慢,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巨熊,再次一聲咆哮,露出滿口獠牙。而那銀色的小錐,衝勢也愈發的強勁,在身前激起陣陣波紋。忙手結劍訣,一揮一引。使那黑浪劍,再次疾衝而下,硬生生從這銀熊的額心血痕處釘入。

下一瞬,便又只聽一聲怒嚎。整個房屋,都彷彿在為之晃動。

那銀熊仍舊不甘心受制,彷彿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乃是元魂之身。整個身軀,又化作一團青煙騰起,欲往四面八方散去,脫離那鎖鏈與頭頂巨石。

宗守見狀,卻反是一笑,眉眼中全是冷哂。

「孽畜!我既要將你降服,又怎可能不防你這一手?強是強了,可惜太蠢。不過也好,正合我意!」

腳下驀地一踏,那香案之上,又是一道符紙燃燒。一團雷光,驟然憑空生成。

也不知是否因宗守元神內,那雷鸞的印記之故。那銀雷中,微帶紫意。順著那符文鎖鏈,四下傳播。

使陣內的這團青色煙霧,一陣翻湧不絕。瞬間之後,就又再次匯聚成形。

不但萎靡不少,身軀也彷彿有些縮水。彷彿一頭掙扎逃生不可得的困獸,以無比怨恨的目光,向法壇處注視過來。

宗守毫不在意,身形一躍,就已至這銀熊身前。也不懼此獸的反噬,逕自一指,點在這銀熊的眉心正中處,那斷浪劍的下方。

他身旁的護駕中,無論是小金還是那頭朧影獅,都有著肉身實體。

收服魂獸,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好在前世中,見過不少。不止是現實中,旁觀過十幾次。神皇遊戲裡,甚至有過親身嘗試。

以雷牙劍,將腕脈割開。鮮紅的血液,立時噴湧而出。不過這只是材料之一,宗守又拿出一個小瓶打開,內中立時無數青碧翠綠,又陰寒無比的液體,汩汩流出。

後者乃是以無數獸魂石,直接燒煉而成。取其精華,配合一些特殊的藥材,煉成魂液。

宗守自然是沒這閒功夫去煉製,不過這東西,卻也極其常見,隨便在哪一個城池,都能夠買到。

而宗守此刻所用的,就是四階魂液,是雲聖城所能買到的最高等級的魂液。

當混雜宗守血液之後,那色澤更是詭異,青中帶紅。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約束著,滲透入這頭銀熊的眉心內。

僅僅片刻,就一個小小的符陣繪出,與當初收服小金時,差相彷彿。只有最後數筆,遲遲未能成就。

宗守面上已隱隱滲出汗液,只覺這頭魂獸的意念,正狂暴無比,如狂濤拍岸般衝擊而至,死死抗拒著,要將這控魂符陣,徹底擊碎。

一聲冷笑,宗守空出的左手,直接抓住了袖中一枚四階魂石。

「吞元!」

那晶石立時暴碎,在宗守手心中,暴成了一團細碎粉末。那點在銀熊眉心的右手指尖,又驀地一團血色光華閃耀。

隨著最後一道符文書就,斷岳銀熊瞳中的紅色,立時淡去了數分。就連神情,也彷彿馴服了不少。

若是普通的魂獸,到這一步就已是收服,成為自己的護駕。自此之後,與靈師生死相依。

宗守卻仍能感覺到,眼前巨熊心念內,仍舊還有著反抗之意,暴戾恨意也依然不解。

而那血色符陣繪成之後,也在繼續擴大,開始往其身軀四處蔓延。

使這頭斷岳銀熊的全身上下,都慢慢地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

整整四個時辰之後,宗守才氣喘吁吁地,在附近處找了個椅子坐下。

收服這頭護駕,果然是凶險無比。其他倒沒什麼,準備周全的情形下,也不愁這頭五階魂獸,能拿他怎樣。

難得是幾個時辰,心神連續專注如此。片刻的分神,都會導致正在繪製中的符陣崩潰。

消耗的心力,甚至還更勝於三日之前數倍。那天痛是痛了,卻全不及今日一般,筋疲力盡,魂神枯虛,幾近於油干燈盡。

不過此刻在他眼前,那頭原本高六丈的巨熊,已經縮成兩丈餘高。即便是人立起來,也不會觸到房頂。

雖是沒有了之前的威勢,神色卻也祥和下來,再不反抗宗守的命令。

只是此獸需要他提供的魂力,也極其龐大。哪怕是被他強行以符陣,壓制到四階,也相當與朧影獅與小金的總和。

加上作為實體存在,無法斷去聯繫的後二者,這三隻護駕,已接近極限。

哪怕有吞元之法,時時刻刻都在吞吸著天地靈能,補充消耗,也仍舊是不堪重負。

「這斷岳熊生就一隻銀瞳妖眼,雖還無法真正睜開,卻已可穿金裂石。以後可直接喚做小妖就是——」

隨意給這銀熊起了個名字,宗守又想起,此刻正遵他之命,藏在城外的那頭朧影獅,似乎還沒有起名。

朧影獅數目雖是稀少,可這世上還是有些的,總不好做為自己那頭護駕的名字。

精獸六階之後,就有自己的獨特真名,性命攸關。朧影獅這三字,更不適合。

「那頭朧影獅悟性不錯,也頗有些智慧。日後的成就,恐怕不止於此,可叫做小智!」

渾然不覺自己取名的風格,與那些孩童無異。宗守反是得意無比,自覺是極其貼切。

恰在他剛為之起名之時,就驀地只覺自己神魂意念,彷彿跨越二十餘里,與城外的那頭朧影獅,心念相連。

這是靈師與自己的魂念聯繫,本來以他如今出竅境界,最多也只及十里左右。

除非是其中一方,有特別強烈的意念,又有另一方配合,才可跨越這一限制。

「嗯?在城外發現了寶貝,與那七靈環有些相似。還有兩個女人,似乎很是兇惡,小智你不是對手。要我出城去看看?」

宗守瞑目了片刻,又哂然一笑:「一頭剛入四階的精獸,連靈器都沒見過幾件,知道什麼叫寶貝?這世上強者眾多,雲聖城更是當初一位武聖出生之所,每年都有無數武者來此憑弔其遺跡。在城外遇到兩個稍稍強些的女子,也是正常——」

心中卻微微有些好奇,只憑與七靈環相似這一條,就值得他過去看一看。

只可惜此刻,他已筋疲力盡,站起都有些困難,根本就無法出城。

說到女人,宗守又想起了軒轅依人與李芸娘。

也不知是因何緣故,這兩個女人自三天前出去之後,至今都是不見蹤影。

該不是突然後悔,已經回去了?若能如此,那是最好不過。

腦中昏昏沉沉,不能想事。宗守一揮手,令那頭妖眼銀熊,化作一團煙霧,匯入他的袖內。然後就意識全失,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107章 無意偷窺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守才迷迷糊糊的,從沉睡中清醒。

然後第一時間,便感覺右腕處在隱隱作痛。抬到面前看了看,已經在止血癒合。不過那褐紅的痕跡,仍舊讓人觸目驚心。

宗守暗暗一歎,他現在放血都成習慣了。要不是煉髓有成,血氣強盛,遲早要成血虛之症。

靈師所用的符墨,以自己的精血最佳,最是靈驗。不過也不是沒有東西,可以代替。甚至有幾十種,效果還在其上。

只可惜他身邊,連一樣都沒有。

再看了眼窗外,不用怎麼分辨,就可知這已是第二日的午時。

而瞬間之後,宗守的神情,卻忽又怔住。

「這靈能動向,有些奇怪。附近似乎有什麼人在修煉,或者使用靈陣。這地方,好像就在隔壁?」

宗守挑了挑眉,住在他房間旁的,只有軒轅依人,前幾日是強勢入住,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就把她的所有行囊,都放了進去。

不過最近連續好幾日都不在,他都差點把此事忘了。

「也不知這女孩,修的到底是什麼功法。是火月冥訣,還是陰月火元功?竟是古怪至此!對了,我聽說丹泉宗曾經秘傳了一門絕學玄月木煌訣,據說靈武雙修,以此術煉丹,十成其七。不過這門功法,不是早就被證實有缺陷,已經沒人練了麼?」

宗守搖了搖頭,直接往門外步去。不過就在剛要踏出門檻之時,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窺見到牆壁上一個孔洞。

正是前幾日,他用雷牙劍洞穿出來。事後雖是命這院子裡的下人打掃了一番,不過那牆洞,卻還沒有補上。

心中掙扎,宗守猶豫了片刻,終還是壓不住心中的好奇,悄然走到那牆洞之前。暗暗念道依人姑娘莫怪,不是我宗守要偷窺你修煉,而是擔心而已。

那玄月木煌訣的威力,固然強橫無比,不過到後期,卻有個莫大的缺陷。

丹泉宗十數位天資絕頂的弟子,都栽在其上。在登入仙武境之前,就早早隕落。也直接導致後世,丹泉宗的衰落。從十九靈府之七,跌到十九靈府的十四位。

若是他沒看見也就罷了,再若是這軒轅依人,與他乾脆地斷絕婚約,也可不去理會。

可如今人家已找來,卻沒法坐視。這女子雖是腦子進水,說是要堅持什麼仁義不肯退婚,有些令他頭痛。不過他心底裡,對軒轅依人還是有幾分欣喜。

別說是這個血腥無比時代,就是後世因那位神皇,建立起的禮樂盛世,這麼講道義的人,也是不多。身為女子,就更是難得。

把眼靠近那洞孔處,然後就只見是一團靈光閃耀。

只見那木床附近,一顆紅青二色的丹丸,正懸在空中。正是此物,在吞吸著大量的天地靈能,也是此地所有靈能異動之源。

「原來是外丹,我說這女子,怎麼十六歲就突破到先天境界!似乎還到了地輪三脈,比那趙嫣然還要強些。這個世上,怎會有這麼多的天才——」

宗守暗暗搖頭,不過也可辨出,這軒轅依人的天賦確實不錯,距離真正的先天,應該只有半步。

前幾次觀睹此女時,也只覺是陽氣沖騰,根基分明是紮實無比。

不需多少時間,就無需再借外丹之助。而這顆丹丸,也可成她隨身的靈器之一。

不過當再仔細觀察這顆半紅半青的丹丸,吐納的規律,以及其上偶爾閃現的靈紋時,宗守不由又是一陣苦笑。

「還真是玄月木煌訣,莫非這女孩,也是當初丹泉宗隕落的天才之一?這門大法明顯已經入門,可算是小有成就,這可當真棘手!」

歎息了一聲,宗守又看向地面,向那裡端坐的人影看去。然後整個人,如石化了一般再次僵住。

只是一位十六歲左右的花季少女,正盤坐在床上。身體已經長開,肌膚細白如雪,比最精緻的瓷器還要更滑嫩好看。胸前的一雙雪兔渾圓挺翹,腰如細柳,再下面可望見那深深的溝壑。身材比之前的目測,還要好上無數。

宗守只覺是口中發乾,腹下血液沸騰,忖道這軒轅依人練功,怎麼不穿衣服的。

旋即又想起玄月木煌訣這門功夫,練功之時,身軀周圍火力極盛,的確是無物不燃。所有的衣物,都會被燒化。

再緊接著,就見軒轅依人似乎有所感應,睜開眼後,向這邊望來。

先也是愣了愣,旋即就意識到,是宗守在偷窺。那美目之內,一時全是羞憤之色,面色羞紅一片,又偏偏無法說話。目光躲閃著,不敢再看過來。

宗守心中一陣呻吟,沉默了片刻之後,忙又倒退了數步。接著是頭也不回,狼狽之極地匆忙跑出了門。直到旁邊院子裡,這才冷靜了幾分,然後是痛徹心肺。

「可歎,我談秋一世英名,不意今日毀於一旦——」

也不知軒轅依人事後,會作何反應?

關鍵是那個牆洞,也實在太過巧合。換作任何女子,都會以為他是故意開出來,以做偷窺之用。

難不成要跟人解釋,是擔心你練『玄月木煌訣』有危險,所以特地才看看?

人家信不信且不說,光是他如何知曉玄月木煌訣這門功法的缺陷,就難分辨清楚。

其實若是軒轅依人抓住他暴打一頓,那也就罷了。怕的就是這女人,既然對信義如此看重,性情也必是保守之極。

「奇哉怪矣,我前世也曾在花叢中經歷無數。為什麼偏偏對這還沒長大的女孩,心愧如此?只是看了身體而已,又沒做什麼!不過若是退婚,也不知日後會是誰,能有幸娶到此女?這麼好的女孩,萬中無一——」

思及此處,宗守胸中莫名的,就有些不舒服,卻強壓了下來。

「此事總需想辦法,對軒轅依人做個交代才好!要不要當面道歉,不過若是能裝做無事,豈不更佳。」

想了片刻,實在無解。宗守乾脆在這前院中練起了劍,一手執雷牙劍,依舊是那些基礎劍術,只是多了不少動作。

力量大增,身體柔韌,速度更為迅捷,他的劍術自然也有所變化。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此刻的身旁,多了一口黑浪劍。隨著他矯健迅捷的身影,不斷他翻飛旋動。

能夠以心念御劍,是一回事。以靈劍念法,完美的配合自己的劍術,又是另一回事。

靈武雙修之人,之所以能實力強過同階,正因武道與念法二者的結合!

而幾乎每一劍刺出,那劍身之上,都會閃爍出淡淡的雷光。挾帶水霧蜃氣,彷彿是化做了幾口劍一般,飄忽不定。

這非是念法,也非全然是由念法引發。武者修煉到了秘武師境界,真氣強橫,已經有了自身的特質。內感於外,已經能使用一些獨門的秘法,引發一些靈能異變。

就譬如尹陽可御火,趙嫣然爆發之時,真氣可凍結百丈之地。

而他雖是至今,都只在修煉最基本的練氣術。不過因這身體內,兼具天狐與雷鸞兩種印記的性質,天生就可引動雷力與幻術,甚至無需自己去操控。

「確是得先選一門練氣心法修習,不止是要準備衝擊先天。這發力之時,也實在太難控制——」

之前宗守是因雙脈之身,哪怕腦裡面,有一個武學寶庫,也只能暫時拖延。

然而此刻,幾乎每一劍刺出,都會令雷牙劍受些傷損。螺旋勁氣的控制,遠比他想像的還要艱難。已遠遠超出了基礎練氣心法的掌控能力。

而眼下能夠走的路子,只有自創而已。

若是只有體內的螺旋經脈,那倒不用怎麼發愁,問題是此身的御雷之能與天狐幻術,都需考慮進去。還有那還未覺醒,神秘莫測的人族血脈,同樣要留下應變的餘地,這就極考究他的武道功底。

即便是先天之前的功法,也非是短時間內可成。

三日時間沒動筋骨,此刻當身體漸熱,氣血鼓蕩循環,流經四肢百骸,宗守也慢慢心無雜念。雖是那雷牙劍,在不斷地哀鳴,卻仍覺暢快。

漸漸的,也不再拘泥於那些基礎劍法。前世習練的一些精妙劍術,也不自覺的就使了出來。

使這平地中,一時間劍氣縱橫,刃影森森。無數的樹葉,被紛紛削下,那些斷枝,尚未落地,就被切割成粉碎。

當最後一劍刺出,宗守驀地身形挺立。整個人就彷彿是完全不存在於這世界,手中的劍,也是有如從虛無之中刺出,帶著深深的死意。身週四側,就彷彿是有條陰冷至極的河流在湧動。

宗守的目光,更是漠無感情。接著又驀地驚醒,只見眼前,一顆十丈之外的松樹,已經完全枯萎。而腳下那些落葉,也都是在這瞬間轉為枯黃。

正暗自苦笑,宗守卻忽有所感,看向了右側。

只見尹陽,正是倒吸著冷氣,面色怔然地,喃喃自語:「劍氣、劍意,以靈御劍。莫非是我看錯?今日我尹陽,其實還是在夢中?」

第108章 武道之勢

「原來是尹叔!」

宗守輕鬆了一口氣,大袖一展,使幾張靈符飛出。立時化作一團焰光,四下漫卷。

只不過頃刻,就將地上那些枯葉,全數燃盡。還有一部分,打在那松樹之上,也是火舌跳動,熊熊燃燒。

此舉倒非是為遮掩痕跡,而是為驅除因他的武道意念而引來的死氣。

若不用至陽之火燒滅,三日之內,此地百丈方圓,所有草木生物,都要死絕。

他這套冥河告死劍,前世之時,曾經戰績赫赫,令雲界諸宗弟子,見之辟易。

後來因自知殺戮太過,劍出之後,有死無生,被他自己徹底的封印遺忘。另選了一條融合百家,更是艱難的劍道。

方才卻在不知不覺間,就用了出來。

這樣的劍術,借助天地間死氣,化為冥河黃泉之劍。收割性命生機,幾乎無解,有如死神,已接近於邪道。

若是有可能,宗守寧願沒有用上這套劍訣之時,也不想被他人知曉。

也幸虧剛才旁觀的人,是尹陽。他倒是不懼被人學了去,而是這劍術,即便只是旁觀,也有莫大危險。只有尹陽,在禁制封禁之下,幾十年苦練有如一日,心志堅強,才能不為他劍意所動。

處理了枯葉死樹,尹陽也終是醒過神來,卻雙目定定地看著宗守。

「以念控劍,世子真的是已至出竅之境?劍氣外透,幾乎堪比先天。還有這劍術,我今日總算是知曉,當初那趙嫣然,為何要問世子可知劍意。果然是劍道通靈——」

「尹叔!我如今身輪只開通七脈,還遠遠不到劍意的層次,仍舊只是劍韻而已。最多只比常人好些!」

見尹陽神情不變,宗守頓時是無奈一笑,懶得再解釋:「倒是這出竅之境,我確是已經印證了!難道初雪這幾日,仍舊沒跟你說起?」

「說倒是說過,還曾說起世子,曾經以神魂斬殺一名先天。只是尹陽一直不敢相信——」

尹陽點了點頭,目中閃過莫名神色:「即便今日親見,也仍舊是以為在做夢。世子的這套劍術,實在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方才尹陽甚至有種感覺,自己快要無力死去。故此知曉,若是自己身當此劍之鋒,必定是有死無生!可惜了,若是君上還在,眼下不知會是多高興!」

見尹陽神情傷感,宗守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忖道若是他父親還在,到底會不會把他當成佔據兒子身體的妖孽給滅掉,還是兩說。會不會高興,那就更不知道了。

目光四掠,接著便望見這四周,除了他以符法燒掉的枯葉與松樹之外,還有不少火痕。心中不由微動:「尹叔這是在參悟刀勢?」

尹陽聞言,終是沒再沉浸在緬懷中,蠶眉一揚道:「正是!」驀地抽刀,虛空一斬。三十丈內,立時間火勢逼人,沖盪開來。

宗守也只覺身旁驟然炎熱起來,卻毫無反應,看著尹陽揮出的刀影。

——侵略如火,確然韻味十足。

「我身具火性,修習乃是一門上古秘傳焚天絕焰刀。故此我的武道意念,也是如火焰沖騰!歷經三月,又經世子演示大日明烈拳,指教武道奧義。前幾日已至刀韻之極。不過——」

說到此處,尹陽再一揮刀。那席捲的火焰,再次外卷。不過這次的焰力,卻反而是有所下降。那雪亮刀影,也再沒了之前的攝人之意。

尹陽一聲苦笑:「我準備再接再厲,再參悟這刀訣之勢,卻遲遲無法領會,毫無頭緒。昔年師尊說我天賦驚人,日後必為刀道翹楚。君上也說尹陽日後,定能入天位之境。可以今日觀之,我尹陽也不過一介庸人之資而已——」

宗守卻聽得倒吸了一口寒氣,尹陽進入八脈武師才多久?這個階段,其實才到參悟武道意念的門檻而已。

怪不得之前在那茶樓內,會說只需再有一段時日,就可不懼那任千愁,的確是有著底氣。

也難怪宗未然,沒將自己兒子,交給那些先天高手,或是其他親信,反而交託給尹陽。不止是此人的靈族之身,更因這無與倫比的武道天賦。

在丹靈山呆上五六年,尹陽一旦能憑自己力量突破自身禁制,必可一飛沖天!

那時候,即便他仍舊習武未成,只憑尹陽一己之力,就可將他護住。

先前就知曉這尹陽的進境,必定極快,甚至可能還會超越自己,卻也沒料到,會是這般快法。

眼神怪異地上下打量著尹陽,宗守沉吟了片刻,就信手將那雷牙劍,往旁揮出。

「人道雲勢無常,其實火勢也是有些彷彿,可聚可散。散則漫卷千里,聚則可煉金鐵!尹叔你其實已有領會,我不再複述。只指點你一些不足之處。還有,這武道之勢,雖也在武道意念的範疇之內,卻又與其他韻、意、魄、魂、神有些不同——」

那劍影一圈一帶,四周的焰火,立時席捲而至,聚在宗守的劍尖。

而後如火舌跳動時一般,驟然穿越了十餘丈空間,直至到尹陽的眼前。

當尹陽驚覺之時,那雷牙劍的劍尖,距離眉心,竟只剩下一尺之遙。

那劍尖處,更閃耀著白光,炙熱無比。

而更令人心驚的,卻是此刻的宗守,似乎整個人,都已融入到了火中。

攜捲著滔天火焰,蔓延而來,要將他徹底地燃盡。

心中也忽地騰起了一股明悟,這就是火之劍勢。宗守竟是硬生生,以劍韻的層次,達至『勢』的效果。

「尹叔可以明白了?你只是以刀御火而已,還無法借引火勢。其實天下萬物,皆可入勢。一草一木,天氣變幻,甚至自身的身份乃至勢力,都可展現於勢中。練到絕頂之人,甚至可與已武道通神的高手抗衡!」

尹陽本是在仔細回味,只是當聽到最後一句時,卻明顯有些不信。

武道通神,那都是仙武之上的強者,哪裡可能是這『勢』所能抗衡?

宗守笑了笑,也不再解釋。

此刻也不能說,他在後世之時,就曾聽說過,一位掌握三十六小千世界的皇者,以本國億萬生靈,千萬兵馬入勢。將一位已到仙武門檻的靈武尊,一劍斬殺!

那時的雲界,已經與諸界交通,故此能知道這些他界秘聞,遠不如此時的閉塞。

尹陽依舊瞑目沉思,也不知過了過久,才吁了口氣:「多謝世子指點,尹陽雖還無法領悟,卻已知曉路在何方。直接走過去就是——」

宗守微微頷首,他也沒指望自己這一劍,能夠令尹陽立時領悟。終需沉澱參悟,才能真正變成自己的東西。

不過今日既已幫了這一把,倒不如送佛送上西天。尹陽已完全領會了刀韻,對勢也有了些理解。再若能觀睹同樣性質的劍意,必定能更進一步。

手中雷牙劍,火光再變。由之前的淡白色,轉為熾白。彷彿連劍身,也開始燃燒起來。

尹陽神情一變,忙全神貫注,注目細望。卻恰在此時,耳旁驀地傳來了初雪呼喚聲:「少主尹叔,前面有人來了!好像是城主府——」

宗守微微一愕,看了過去。只見初雪正疾奔而來,不過身上,全是鳥雀羽毛。就連頭髮臉上,也沾了幾根。

忍不住噗嗤一笑,說來初雪這模樣,也是因他之故。

所謂的抓鳥雀,就是每天捉來七十二隻各種鳥兒,劃定在二十丈之地內,不能讓任何一隻溜走。以初雪的速度,看似簡單,其實卻是複雜困難之至。而且每天都增加四隻,乃是鍛煉戰鬥直覺的無上良法。這些鳥又都各有神通靈法,以助逃命飛行,更可助初雪掌握對付靈法的手段。

尹陽卻恨不得殺人,剛有些領悟,就被打斷,不由狠狠的瞪了過去。

初雪也是頓住了聲息,下意識地感覺情形有些不妙,只覺尹陽的眼神,忽然凶狠無比,宗守也是似笑非笑,不懷好意。

「又想偷懶了?即便城主府來人,讓下人來通報就是。你巴巴的跑來做什麼?那些麻雀,現在可是都飛走了?」

雲聖城給他們安排的這個院子,面積不小。也有四五個僕人,不過平時都呆在前院,並不出現,似乎也不想與他們,有什麼關聯。

見初雪連臉都沒紅一紅,只是不好意思地左右四望,抬頭看天,用指甲刮著臉皮。宗守頓時莞爾,走向了前面。

來人是一位先天武師,年近六十,身軀壯碩。也不入客廳,只在門口處等候。待得宗守到來,便恭敬行了一禮,讓旁邊的隨從,端上了幾個木盤。

「聽說世子,在我雲聖城的兵甲鋪定了些東西。本人奉城主之命,已經代世子取出送來——」

宗守目光掃了那木盤一眼,正是他定制的那些外骨零件,還有整整五十口,由靈鍛師精心打造的雲紋符刀。

雙目不由微微瞇起,而下一刻,就聽這人,語氣平淡道:「我等自作主張,還請世子莫怪。此外我家城主,還有言相告世子。我雲聖城風景優勝,素來平和無事,乃是遊玩賞景的絕佳所在。世子若是喜歡,不妨多住些時日!」

說完之後,便又是一躬身,帶著身後幾人,逕自離去。

第109章 雷走靈骨

初雪看得是莫名其妙,捧著那幾個木盤,惑然凝望著那幾人的背影。

「怪了!這些東西,何必他們巴巴的給我們送來?難道那家元兵齋,其實是他們雲聖城主開的?」

宗守嘿然一笑,並不答話。手抓起一枚雲紋飛刀,在手中把玩。

此刀的材質,毫不遜色於雷牙劍。上刻雲紋符菉,只需稍稍催發,便可有水霧幻出。承載驚雲神滅劍意的能力,比之他之前所用的那些柳葉飛刀,強出太多。

也仍舊是薄如蟬翼,更顯銳利。

不過此刻的宗守,心神卻並不在手中的刀上,而是冷冷注視著不遠處,街對面的一處樓閣。

這就是城主府,五丈高的石牆,將裡面寬大的庭院,徹底與外隔開。

右側處卻有一座樓閣高聳,高出了石牆一截。隔著千丈距離,從此處眺望,依稀可見那上面,正有兩個人影。

「還能是為什麼?人家把我定下的這些東西送來,自然是要我們快點走人——」

初雪『啊』了一聲,滿臉的不解之色。方纔那人,最後明明是讓他們再住幾日。

只是那人待他們的神態,確實彷彿是對瘟神,令人極其不喜。

尹陽也是陰沉著臉,神情無比的難看。

宗守卻瞇起了眼,似笑非笑。

——雲聖城風景優勝,素來平和無事,乃是遊玩賞景的絕佳所在。

這意思,無非就是不想捲入這場風波中。一旦有什麼不測,那時就要從平和無事,變成有事了。即便此處風景再好,也無人來遊玩賞景。

他倒是看得開,也理解那雲聖城主的苦衷,換作是自己,多半也是如此處理,只是心裡稍稍有些不舒服而已。

連面都不見,就催著趕人,實在有些太過。

自嘲一笑,宗守也不再去看那座樓閣,逕自步回了門內。

其實不用這位城主提醒,他也已準備動身離去,只是時間早了兩天而已。

這些雲紋飛刀與外骨零件,能早些到手,也是件好事。

又忖道這平靜舒心的日子,果然是無法長久,想要尋一靜地安身也不可得。

要想在此世存身,他人終究是靠不住。只有自身的實力,劍術念法,才是自己立世的根本。

不可怠懈——

……

「連城,這就是那位乾天山世子?」

就在千丈之外,一座五層高樓之上。一位錦袍老人,正是憑欄而望。

此人面如重棗,神情平和。右臂肌肉虯結,左臂卻乾枯如材。略顯乾枯著的目中,閃爍著好奇之色。

從此處眺望,正可看見那石牆之外,街道對面的瘦弱少年。

「能察覺你我,此人直覺,倒是好生敏銳!不像是個未曾習武之人?」

「這位世子,確實有些奇異之處!不過我使人連續觀察了數日,都未察覺這位世子,有任何習武跡象,也不似鍛煉過元魂。若是武道念法有成,身上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可主人您方才也看到了,此人一絲武者的氣息也無,亦未有魂念,溢之於外——」

話音來自這錦袍老人的身後,一位滿臉皺紋,彷彿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垂手而立。

一身黑袍,看不出什麼奇異之處,不過偶爾抬頭時,卻是眼銳如鷹。

那老者卻皺了皺眉:「話雖如此,可這時卻總覺得有些不安。雷動大人有過吩咐,要讓我等盡力照顧,傾力結好。結果我非但未能遵他之意,反而要把人趕走——」

那名叫連城的管家,面色變了變,也是有些無奈:「此舉非是主人情願,實在是諸方施壓,不得已才為之。雷動大人行事素來隨性而為,命下人交代那番話之後,卻偏偏許久都未現身,實在令人疑惑。若依我看,說不定雷動大人早就已將此事忘了。此人身處漩渦,事涉東臨諸宗博弈,據說還與那天狐一族的八尾本宗,有些關聯。實在非是我們雲聖城所能插手。一個雙脈之身的廢人,也值不得我城,為他擔太多干係,與那幾位衝突。讓他離開,是最好的辦法!」

老者卻是遲疑難斷,片刻之後,卻終是一歎:「也只有對不起大人了,不過此人臨走之前。我還是要見上一面,送他一送。我不欲與此人扯上關係,卻也不願因此成仇。此人被雷動大人看好,總是有些原因。你稍後準備些禮物,一起帶過去!」

連城神情一怔,連忙抬頭,卻只見老者的面上,已然平靜了下來。語氣神情,分明是不容置疑。只得是收住言語,不再去勸:「連城遵命便是!這就安排,只是這禮物規格——」

那老者卻陷入了凝思,並不答話。連城當下是微一俯身,直接退往樓下。已知這位老主人之意,無需貴重,一般即可。

……

回到院子裡,初雪就已平靜了下來。之前雖是憤憤不已,可如今自己想想,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已是無驚無險,在此處整整呆了十餘日,還能有什麼不滿足的?總不可能,永遠都讓人替自己遮風擋雨。

尹陽也是如此,不過卻更顯心平氣和,顯然事前,也已料到了幾分:「我聽說雲聖城城主虛政元,早年也曾叱吒風雲,性格火爆,行事狠辣,三十五歲就已至武宗境界,幾乎統一雲聖城周邊三千里之地。不過之後因被人所傷,重創難愈,從此就收斂了性情。行事有如婦人,拖泥帶水。一心與人為善,從不與人結怨。幾十年了都是如此。勢力每況日下,據說好幾次,被人逼到絕處,都不敢還手。全依靠與那些隱世宗門的交情,才勉強保住此城。如今看來,是愈發不堪了——」

宗守卻是有些訝然,不意這雲聖城主,居然還有這麼風光的時候。四千里方圓之地,能已是橫跨數省了。

至於尹陽後面的幾句,就又有些不以為然。雄獅之性,怎可能輕易斂去?虛政元如此行事,多半只是無奈。

不過此人之事,也與他無關。且今日已晚,要走也只能等明日再說。

再次鑽入自己房內,忍不住斜眼往那牆洞處看了一眼。

洞口沒被堵住,旁邊房內的情形,仍舊是依稀可見,宗守卻急忙偏過了頭。

「似乎不在?莫非從後門走的?」

只疑惑了片刻,宗守就再未在意,開始拼裝著那些零件。

之前的風行靈骨,只有腿部。而他此刻定制的這一套,卻是連帶著上臂。

同樣是三階雲鯨骨製成,材質卻不盡相同。一是取之肋骨,一是取自負擔雲鯨全身重量,飛翔空中的雙翼。只論堅韌,就強過至少三倍。

上面還刻著不少雷紋,而雙臂與關節處,更是以金屬製成,閃爍著冰冷寒芒。使這套外骨,更為結實。

雙手也是如此,類似於劍爪,五指可以套在其內。每一根指劍,都是銳利堅硬,不遜雷牙。

而外面鑲刻的符文,更是以一種名為血靈銅的材料,嵌入骨中,使符紋更不異損毀,也不易修復。

宗守花了半個時辰,才裝好了一具。穿上之後,便隱隱感覺這套外骨,與自己體表的雷鸞符陣,隱隱呼應。

猛地一拳抓出,將自己房裡,唯一剩下的一具檀木椅,也生生捏爆。

宗守目光立時一亮,開始計算著自己的力量。

「大約九千五百斤!自身力量,大約是三千六百斤左右,這套外骨提供了足足五千九百斤力量,接近九脈秘武師的萬斤之力!」

宗守暗暗驚奇,他拼裝的這套全新外骨,名為雷走。與風行不同,後者以風力催動,而雷走卻是全憑電能行走。

二者同樣有著迅捷的特性,不過這方面,雷走靈骨卻又遠在風行之上,甚至可以超越踏雲駒。

戰鬥能力,也是不弱,不單是五指劍爪可以,左右雙臂中,更各有一個空間可以藏劍。甚至若魂力足夠,還可引動雷力傷人。

不過在前世時,這雷走靈骨,最多也只是提供五千斤之力。

「多半這個時代的雲鯨骨非是馴養而成,野生之物,自然更為堅韌!」

宗守興起,身形驀地在這房內騰挪,依托此骨試演拳法。

既非是胎息靈泉,也非是小五輪明王拳。而是鋒芒畢現,十隻劍爪,帶起陣陣寒光。迅捷如虎,兇猛如豹。

只是片刻之後,宗守就又意興闌珊。

「這外骨強是強了,可穿在身上,打出的拳法,到底無法如人體般自然靈活。我若是穿上戰鬥,戰力反而要降下兩層。怪不得,前世除了那些煉器師量身打造的頂階外骨,所有強者,都將之視如敝屣——」

又內視一番體內,發現今天這半日下來,練了一趟劍,一套拳。可消融的雷鸞之卵精華,實在少之又少。只有極少量,被血肉皮膜真正吸收。再想要突破,至少還需數月。

微微搖頭,宗守又在自己的床上端坐,取出了一枚雲紋飛刀,放在手心之中。

右手微微發力,這口飛刀便『騰』地升起,彷彿靈器一般,懸在宗守掌心之上半寸。

第110章 離開雲聖

第二日清晨,初雪就把馬廄裡養的十八匹踏雲駒,再次牽了出來。

那輛翻雲車,宗守趁著這幾日空閒,也修整了一番。加入了幾十枚三階風系獸晶,以及幾個靈陣。

使速度更快,車內的環境,也更為舒適。

宗守的性格,就是如此。若有條件,絕不吝嗇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一些。

只可惜那馭風駒,仍舊是尋覓不得。那日在血谷魔屍山下,倒是遇到了兩匹。

可惜一匹被他斬碎,另一匹不敢去騎。這種容易暴露身份的東西,他是碰都不會去碰。

那人身旁隨行著整整十名七階秘武師,身後的勢力必然不弱,鬼知道是什麼來歷。

在旁悠閒地看著初雪,極其笨拙地,把那些踏雲駒,一一牽到馬車前,套上韁繩。

宗守這才慢條斯理地走過去,不過還未等走過去,就聽見後面,傳來銀鈴般的疑問聲:「你們這是要去哪裡?是要離開雲聖城?」

宗守心中哀歎,不用回頭望,也知道這必定是軒轅依人。怎麼就不早不晚,巧到在這時候回來?

只當是沒聽見,宗守繼續步向了馬車。然後只聽一聲風響,紅影自身旁一閃,就見軒轅依人,已經擋在車門口處。

上下看了宗守一眼,軒轅依人的目中,疑惑之色立時更濃:「你怎麼穿成這副模樣?幹嗎學著那機關傀儡走路?不知道別人看了,會笑你白癡?你還沒答我,這是不是要離開雲聖城?」

宗守渾身穿著一層寬大袍服,身形就彷彿胖了一倍。偏偏那小臉,仍舊是廋削精緻,顯得極其詭異。

動作也是異常的生硬,與機關傀儡行走時,毫無二致。這其實是那『雷走』靈骨的特性,平時行走,確有些機械。

身形左右晃了晃,見軒轅依人並無讓開之意,宗守只得是無奈站定,神情認真道:「宗守正是要離開,回我乾天山。軒轅小姐你前途無量,何必定要跟著我這朝不保夕之人?絕緣書我這裡已經準備妥當,還請小姐早日回去,想必伯父伯母已經為你擔憂了許久——」

軒轅依人毫不動容,只定定地看著宗守的眼睛:「這句話,宗守你居然也說的出口?你要將我軒轅依人的名節,置於何地?可曾聽說過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初雪沒聽出異常,那隨後跟來的李芸娘,卻眉頭下意識的一跳。心中疑惑不已,怎麼又跟名節扯上了關係?

宗守也陡然間,有了些心虛,輕咳了一聲,決定換個方式:「即便軒轅小姐真要嫁我,也需堂堂正正,明媒正娶才好。你我雖是訂婚,可如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一樣未齊。未曾真正成婚之前,你我怎能同行?」

心忖這女孩既然是腦子進水,死守什麼信義,仁道,婦節。那麼同樣以禮教之規來應付,必定能馬到成功。

軒轅依人果然稍稍猶豫,只是片刻後卻又果斷搖頭:「這些都是小節,你沿途凶險,我身為你未婚妻,怎能坐視?其實若依我看,那乾天山還是不去的好。宗守,我們一起出海可好?你放棄那妖王之位,我也可以不去管丹泉宗——」

宗守是目瞪口呆,怎麼繞著繞著就說到私奔上去了?李芸娘也是神情大變,擠眉溜眼,焦急無比。

軒轅依人卻彷彿沒看見,語氣決然:「不管你去哪,反正我都要跟著你,直到你真正安全,無性命之憂為止!」

宗守一聲苦笑:「我宗守自頂天立地,何需你一個女子來護持?昨日在後院,你也該當有感應才是。依軒轅小姐看,這世上有幾位武宗之下,是我對手?」

李芸娘聞言,立時『噗嗤』一笑,就差沒說一句大言不慚。

軒轅依人也是一臉的疑惑:「感應什麼?你是說尹叔?他刀韻已成,近乎入勢,不愧是出身名門。不過若要護持住你,尹叔卻還需一些時日!」

宗守不由以手撫額,想起那時的軒轅依人,正值心驚之後,氣息岔亂,只怕也感應不到外面的情形。

微微搖頭,宗守心念稍動,袖內藏著的黑浪劍,就要穿空而出。

此時說的再多,也沒有一口能凌空飛馳的靈劍,更有說服力。

卻忽的又想起一事,那黑浪劍在袖內,也驟然停住。

想到以這女孩一根筋的性格,自己即便盡展實力,又能否有用?搞不好還要弄巧成拙。

還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軒轅依人就又再次開口:「即便有一日,宗守你真能有自保之力。這婚約又豈能輕廢?你若定是不要我,依人只能依你,卻定當終生不嫁,以全名節!對了,尹叔他人呢?」

宗守已全然無法,沒好氣的從軒轅依人身旁繞開道:「什麼尹叔?他見我日子不好過,昨天就已獨自跑了!」

軒轅依人吃了一驚,隨即就柳眉一蹙:「不信!尹陽此人忠義無雙,怎會背主而逃?你說謊!」

正欲從後跟上,卻見已登上翻雲車的宗守,不懷好意的笑望了下來:「軒轅小姐要與我同車而行?宗守倒是不介意,只問小姐你可方便?」

上下看了軒轅依人一眼,彷彿昨日才見過的,那婀娜多姿的胴體,仍在眼前。

記得玄月木煌訣,未曾小成之前,每三日就要修行一次,而且都需赤裸身軀。

若是有能抗火的衣物還好,若是沒有,就只能如昨日一般,讓他大飽眼福。

軒轅依人面上,立時嫣紅。哼了一聲,轉身憤然離去。

「芸娘姐姐,去找凌雲宗的人,給我借一輛翻雲車!」

旁邊的李芸娘,卻是心驚肉跳,久久未曾回神。只覺軒轅依人的語內,含著說不出的羞澀之意。

宗守也輕鬆了一口氣,要讓這女孩也一起上車。那麼他這一路,就什麼都不用去做了。

……

入城時是前呼後擁,出城時卻是略顯淒涼,經過城門時,恰可見那宗靈,騎著一匹馭風駒站在城門口處,冷冷望來。

眼神中滿含奚落,彷彿在說,十三日前,你可曾想過今日?將我宗靈在城門前趕走之時,可想過今日灰溜溜被趕出雲聖城的,卻會是你宗守!幾日前那些話,又是否應驗?

下一刻,又見那宗靈縱馬前馳,似欲奔行過來。

宗守果斷的放下車窗,喊了聲加速。初雪立時一揮馬鞭,策動著那十八匹踏雲駒,開始奔馳,速度竟與那宗靈的馭風駒不相上下。後者估計也無意追來,不過片刻,就被遠遠甩開。

宗守實在懶得與此人計較,不過心內,卻也仍覺得鬱悶無比。

恨不得此刻,就來一群刺客,以袖中之劍,狠狠殺戮一番,讓這些人目瞪口呆才好。

「嘿!原來我宗守,到底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波瀾不驚。雖是自問心靜如水,卻有如井中之月。遇上風沙,仍有微瀾。這胸膛內,仍舊存勝負之心,名利之念——」

收束心情,宗守漸漸排斥雜念,坐在軟榻上,陷入了冥思。

此刻若是細看,可以發覺他全身肌肉,都在以微不可覺的幅度,微微顫動。

正是內呼吸導引,自吸收雷鸞之卵後,宗守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運用此術。使沉積在他身體各處的先天精氣,至於固化。方便日後,更快地轉化融入體內。

而宗守的意識,則是鴻飛冥冥。在自己的記憶長河中,開始流淌。

前世之時,他是整整把半個圖書館,幾十萬本藏書,都裝在自己腦海裡。閱過的武學秘典,不知有多少,其中不乏有萬年前,某些大宗門秘傳的巔峰絕學。

然而適合雙脈之身的練氣之法,就已是極其難尋,似他這樣的螺旋經脈,更是前所未有。

想要真正適合自己這半妖之體,就更是無可能尋到。

「若要自創練氣術,那麼就以這無定靈皇訣做參考。至於雷鸞,記憶中有本九滅狂雷法,雖不如上霄玄靈宗的秘傳,可若只是設計武宗之下的基礎煉氣術,卻也足夠了。難的是我這人族血脈,特性不知,這門練氣術必定要兼容並蓄。對了!怎的忘了吞天元化大法,說到世界所有現象的本質,都是天地靈能。以此為基,或者可行。嗯?前方有人——」

宗守本是在深思,之前的念頭,就彷彿是黑暗中掠過的一道光,令他驚喜無比。

卻僅僅片刻之後,眉目間,就透出了幾分警惕之色。

這時已出了雲聖城十五里,這條大道上也偶爾有些行人。不過令他在意的,卻一個也無。哪怕先天武師,宗守同樣是視之為無物。

前方有人這句話的含義,是前面路上,有真正可威脅到他生死安危之人。

稍稍辨別,這二人的氣息,竟彷彿有些熟悉,也未含殺意。

「原來是他們——」

宗守搖了搖頭,走到了車前,令初雪將馬車停下。而後就只見幾個人影,正站在道旁靜靜等候。

宗守目光,卻直接看向了其中那位六旬老人:「可是雲聖城虛政元城主當面?」

在東臨雲陸,乾天山等同大國,故此宗守以世子身份,直呼其名。

第111章 劍意療傷

那錦袍老者身旁的幾人,立時現出了怒意。目透嗔色,死死地看著宗守。

身旁更站出一位四旬男子,冷冷看著宗守:「世子的身份雖然尊貴,然則也太不知禮數。就不知老幼尊卑麼?」

宗守笑了笑,毫不在意,仍舊是我行我素地下了馬車,淡淡望向那錦袍老人。

這虛政元本人略顯尷尬,開口喚住了身旁之人:「連城給我住口!世子乃乾天山世子,並未失禮!」

又朝著宗守一禮道:「還請世子見諒,這半月來本人一直有事在外,無暇脫身。直到今日,才能趕回來見世子一面。世子出城,可是要離去?怎不在我雲聖城多住一些時日?」

坐在前面的初雪,立時唇角一撇。忖道這些大人真有夠虛偽,明明是已經在趕人了,還要裝模作樣的挽留。

忍不住『啪』的一聲揮了揮馬鞭,在這空曠大道中,突兀刺耳之極。引得那些踏雲駒,立時是一陣躁動不安。

宗守彷彿沒聽見,眼睛眨也不眨:「城主多禮了,雲聖城雖好,可究竟非是故鄉。風景再美,也難真正住的心安,故此起了歸意。」

虛政元聞言微微頷首:「宗守世子說的在理,那麼政元也不再勸。在此帶來些區區薄禮,還請世子收下。日後若是世子見了雷動大人,還請代我致歉一番。虛政元是另有苦衷,實在無奈。這半月來,若有什麼照顧不周之處,請世子見諒——」

宗守莞爾,怪不得,這人要在最後跑到城外來見他。原來是怕他在雷動面前對嘴,搬弄是非。

目光游移,只見旁邊那幾位僕人手中,仍舊托著幾個木盤。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百枚三階獸晶,三口符兵。除此之外,居然還有兩個封印護駕靈獸的罐子。

罐口密封,不過只從那氣息感應,應該也是二階左右的魂獸。

說了薄禮,明顯不算。可若說厚重,又差得遠了。

暗暗搖頭,宗守倒覺得沒什麼不滿意的。真心有些看不上,不過人家能拿這些東西過來,又親自相送,明顯也存了結善之意。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那廢物之名,實在太過聲名遠播。

瞬間之後,宗守的目光,又在這老人的左側手臂上定住。眉頭微挑:「城主的左臂如此模樣,莫非是被人劍意所傷?怎不請人驅除?」

聽尹陽說起,這雲聖城城主早年曾經受過傷,至今都未曾痊癒,多半就是這一處了。血肉幾乎徹底乾枯,明顯是被人強行切斷了氣血精氣,等於是整個廢掉。

那連城的面色,是再次微微一變,眼神微沉。其餘幾個僕人,也是隱現怒容。這少年實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怪不得落到如此境地。

虛政元倒是看得極開,雖也有些不悅,卻仍舊耐著性子,出言解釋道:「世子眼力極佳,我這左臂,確實是因劍意殘留至此,也是老夫昔年行事張狂,才惹來此禍。這些年也曾請人驅除,不過當初傷我之人,不但是一位天位武宗,所蘊劍意更有些怪異。就是雷動大人,也是沒有辦法驅除,只能一直如此——」

宗守皺了皺眉,這殘留在虛政元體內的劍意,確是有些奇異。

不過在後世,他也見過幾次類似的武道意念。其實算不上是什麼難題。

後世靈能衰落,可那神皇時代發展到巔峰的武道,卻大半都保存了下來。許多隱世宗派的秘傳,流傳到了民間,他也因此得益匪淺。

仔細凝思了片刻,宗守就又一笑:「這半月時間,城主對我宗守,多少有些遮風擋雨的情分。我宗守素來不喜欠人人情,今日就助城主驅除了這道劍意,算是兩清——」

虛政元神情一怔,接著只覺是一陣好笑。他這傷勢,就連天位宗師,也沒辦法,一個才剛到十三,甚至無法修行的孺子,居然大言不慚,狂妄到說是要替他驅除體內這絲劍意。

旁邊那幾個僕人也是如此,之前看宗守的目光,還有些憤憤,此刻卻如同看白癡一般。估計此人也不是真個無禮,而是性格有些秀逗。

那連城更是一聲歎息:「世子,我家主人的傷,就連雷動大人也是斷定,除非有天輪九脈的靈武尊出手,否則無有解除希望。世子莫非自問自己,可以勝過雷動大人?世子好心,我家主人心領了——」

言下之意,就是請你不要為此費心了。

宗守聞言一哂,要驅除這劍意哪有這麼複雜?若是不懂,自然難辦。可若是能知曉其原理,要將之解除,根本就算不上什麼難事。即便他現在,也能勉強辦到。

當下也懶得跟此人解釋,只逕自向那虛政元行去。

連城微微一驚,驀地踏前一步,攔在了宗守的面前。

卻只見宗守,右手忽然一指點出。眼前一霎那間,現出無數幻影。

意念間,卻又感覺是一口飄渺莫測,又強橫莫當的劍,當空刺來!竟令他生出一種無處可避,也避之不開的感應。

連城的瞳孔一縮,立時身形右移。下意識地按向腰間的橫刀,卻還不等拔出。就見紫電一閃,一道指影,在那重重幻象中點出,正撞在他右肩一側。

整個身子立時一軟一麻,再提不出絲毫勁氣,幾乎癱軟在地。

心中則只覺是驚愕惶恐之至,意識裡一片空白。能夠成為雲聖城城主的管家,他的實力,也是先天之上,開通地輪二脈的先天武師!

此刻卻連這少年的一指,都擋不住。從他上前阻攔,到被制住,竟還不到一彈指時間!

這位乾天山世子,真是連輪脈都未開的廢人?莫非是他人頂替假冒,其實是想對主人不利?

無數的念頭,一瞬間充斥腦海。可即便拼盡全力掙扎,身上的氣力,也仍舊在一點點的消失。

那虛政元也是吃了一驚,眼神凝然警惕地,看著已經從連城身旁,安然越過的半妖少年。

毫無半分猶疑,虛政元就一步前踏,身周雄渾勁氣,沛然鼓蕩,如雄獅初醒一般,雙肩低匐,冷冷俯視宗守。氣息渾然厚重,又凶橫寒冽,隱透著冷酷肅殺之氣。彷彿爆發在即,瞬間之後,就可將宗守撕成碎片!

下一刻,虛政元卻驀地又只覺一股強橫意念,從宗守身上,驟然爆發。較之先前,更勝數倍。

眼前這半妖少年的身影,赫然幻出十數殘影,幾乎看不出真身何在。一團團的雲霧,匯聚在側,若隱若現。

周圍的幾個秘武師境界的僕人,在這意念壓迫之下,更是面色蒼白,根本就無法近身。

「驚雲神滅劍意!」

虛政元的瞳孔立時一縮,正欲不顧一切,全力將這詭異的半妖少年拿下。就聽見『鏗』的一聲輕響,宗守已是執劍在手。一口明晃晃的雷牙劍,閃耀電芒,遙遙指來。

那如雲如霧般的劍意,此刻是再次一變。這一次,卻是凌厲至絕,彷彿可刺破世間所有一切般,刺人心神。

令他忽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致命的破綻。體內那道潛伏已久的劍意,此刻更彷彿是在遙相呼應一般,突兀之至地從軀體各處沖騰而出。使體內的氣脈,立時全數阻絕,氣息散亂不堪。

只這一霎那間,就令他再動彈不得。提聚在身周的勁氣,更是陸續消解潰滅。

虛政元此刻也只有一雙眼,能夠動彈。眼望著宗守,淡然自若地步步走近,那瞳孔裡,全是愕然不信之色,胸中也是一陣陣驚濤駭浪,難以自禁。

若非身知他面前此人,確實還只有十三,相貌也是不對,不似偽裝,他幾乎就以為,殘留在他軀體內的這絲武道意念,就是對方所有!

遙空數丈,就能控制他體內的劍意。這少年到底是為何而來?莫非真是要對他不利,將他刺殺?又到底是否是真正的乾天山世子宗守?傳聞中,那個身具雙脈之身的廢物?

若不是宗守,又為何如此?此人要殺他,當真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布下此局,引他出來?若是真的宗守,又為何要隱藏如此之深?

此人哪裡是什麼廢人?幾息之間,就制住連城,令他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宰割。這世間,哪有這樣的廢物?

分明是身具絕學,深藏不露!

宗守只看這虛政元的神情,就已略略猜知此人心中所思。實在不願與此人計較太多,神情淡淡地微一搖頭:「宗守今日冒昧了,還請見諒!」

手搭上了虛政元的腕脈,宗守將一絲氣息探入其內。片刻之後,就啞然失笑:「果然是子午陰陽大法與枯榮劍氣,宗守不才,勉強能為城主解憂一二!」

也不管虛政元是否同意,就是幾根金針,陸續刺入。正當虛政元,只覺體內氣脈一陣暴亂,無法宣洩,以為自己身死在即時。宗守又以雷牙劍,在他左臂上一割,一道鮮血立時飆出,灑出十丈之遠。

內中夾雜著一絲絲銳利罡氣,立時在那草地中,洞穿出無數的坑洞。

第112章 枯榮劍意

當這血液甫一灑出,虛政元便感覺渾身一陣輕鬆。那所謂的『枯榮』劍意,仍舊有大半在體內肆虐,卻再困不住他體內氣機。

而自己的左臂,儘管仍舊是乾枯如故,卻再非是先前的死寂,轉為生機勃勃。血氣循環,無不流暢。

倒是那左側百丈之內,所有雜草,就在頃刻間全數枯萎,而後又生機萌動,再次生長,轉為青綠。

短短十幾個呼吸,就經歷了數次枯榮,最終是徹底的枯萎,再無半分生氣。

虛政元只覺是一陣狂喜,彷彿自己背上,已經壓了數十載的巨石,終被人搬開。卻偏偏身體仍舊動彈不得。體內的真氣他已能控制,卻也不知宗守到底使了什麼手段,使他連手臂都無法抬起。

只能呆在原地,聽著宗守說話。

「這位使用子午陰陽大法的前輩,應該並未存什麼歹心、只是準備略施懲戒,教訓一番城主而已。這絲枯榮劍意,本當是在三年之後自行散去,留下的子午陰陽勁,更可助城主晉入地脈七輪境界。可能是城主之後修煉時出了什麼意外,又或者太急於驅除劍意,反倒是使之再無法消散,沉積體內。」

虛政元聽得再次怔然,雖不知此言到底是真是假,可面上仍舊透著苦笑之色。他被這道所謂的枯榮劍意,整整折磨了幾十年時間,原來卻是自作自受不成?

不過此刻更震驚的,卻是眼前這半妖少年。

此刻即便是傻子,也能看出宗守對他其實並無惡意。是真的要替他驅除劍意,而且此刻是已經辦到!

想起自己之前的所做所為,虛政元的面上,不由羞紅一片。

此人如此能為,怪不得雷動大人會如此重視。只可笑自己,還諸多猜測,甚至以為那位大人只是臨時起意,隨意將這少年,打發到他雲聖城內!

此意分明是讓他傾力結交。以這少年輕鬆寫意,便可操控他人劍意的本事,又何需他們雲聖城庇護?

宗守懶得管他感受,隨口解釋了幾句,把那幾根金針拔出,便轉頭就走。仍舊是語氣淡淡道:「那枯榮劍意其實還留存大半,可惜我修為不夠,無法助城主盡數驅除,只能使城主恢復左臂。他日城主若再遇天位強者,應該能順利驅逐。方才冒犯,還請城主別往心裡去,告辭了!」

其實再費點心思,再花上幾個月時間,此事還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與此人交情不深,他沒必要也不可能為這虛政元浪費時間。

那些禮物他也不要,就自顧自登上馬車,也不用他開口去催。初雪就笑嘻嘻地再一揮鞭,駕馭著十八匹踏雲駒馬,往前疾速奔馳。揚起煙塵漫天,將後面幾人全數罩在其內。

待得那灰塵散盡,翻雲車遠遠馳出百餘丈外。連城的身體,才恢復了幾分力氣,身體四肢也能活動。卻是羞紅著臉,朝著虛政元跪下。

「是連城無能!有眼無珠,識不得真神。竟至於讓主人錯判,幾乎差點錯過——」

說到此處時,連城的額頭上,已滿是細密的汗水。若只是錯過一位結識未來絕世強者的機會,也就罷了。可一當想起錯過今日,可能虛政元終生,都無可能再有傷勢復原的希望,連城就只覺是胸髒發麻,一陣陣心悸不已。

幸虧是身具洪福,主人臨時起意出城來相送這位乾天山世子。否則那後果,實令人無法想像。

虛政元練氣術高深,早在連城之前就已經恢復,只是定定的看著遠處那馬車。

此刻聞言,也是慘然一笑,揮了揮手:「此事與你無關,這位世子當真是深藏不露,連我都看不出絲毫痕跡,你能察覺到異常之處,那才真是怪事!」

連城卻是面色羞紅一片,不肯起來。虛政元也不去勸,只依舊看著那翻雲車。

「那位世子也不知與凌雲宗,有何關係?居然能催發出驚雲神滅劍意。更可劍意變幻,也不知他的劍道,到底是到了何等樣的境界?老夫聽過,能夠操控他人劍意者,自身也需達至劍意巔峰。可以他的年紀,這又如何可能?實在是讓人不解。這位世子在武宗之下,分明是已沒了對手,也不知為何一定要將他那身本領,藏得如此嚴實?」

說到此處,又幸災樂禍的一笑:「宗未然白手起家,崛起於東臨雲陸。這樣的虎父,怎可能會有犬子?可歎那些對乾天山妖王之位,心懷叵測之人,在這位世子眼中,怕也是等同於土雞瓦狗一般,不屑一顧!」

連城也是深以為然,思及方纔那短暫交手,仍舊是心有餘悸。那位世子若要殺他,只怕在一息之間,就可取了他性命!

甚至便連身為武宗強者的虛政元,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被制住。

這般的實力,大可強勢回歸,以其父留下的底蘊人手。無需多少時日,就可將乾天山牢牢掌握。

忽的心中微動,陷入凝思道:「宗守世子天賦英才,世間無雙,卻偏要如此隱藏。可我觀乾天山那些人,其實並無幾位,能使世子戒懼之下,如此隱忍,應該是另有緣故!」

「多半是如此!」

虛政元也是微微頷首,接著卻一聲苦笑:「倘若真是如此,就真是欠下天大人情。宗守世子隱忍了十餘年,今日卻為我破例出手,實在慚愧!此事若被那些老友得知,必定要貽笑大方,雷動大人好心為我牽線,卻被我無知趕了出去,臨到頭來卻是如此收場,實在是羞煞了我!」

說到此處,虛政元眉頭,再次皺起。良久之後,又一聲長歎:「你速回城內一趟,再備一份厚禮,無論如何都要追上去。那位世子雖說是要償我十幾日回護之恩,可我虛政元卻實在難安,受之有愧!」

連城應了一聲,卻並不動身,掃了眼四周道:「那麼方纔這附近之人——」

「全處理掉吧!」

虛政元神情淡然,彷彿是在說什麼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絲霸氣隱含。既然左臂已復,他又何需看人臉色?

只眼眸中,含著淡淡的惋惜之意。這一次,恐怕真是錯過了。

有些後悔,當初就沒親自去見這位乾天山世子一面——

……

回到馬車上,宗守就隨手打出一張符菉,清理著身上的汗水。又將一枚丹藥服下,使體內真氣稍復。

這一次倒是輕鬆,只是消耗稍微大一些。那虛政元,雖是武宗巔峰境界,可體內既是殘留著那道枯榮劍意。就等同是卵蛋,被握在他的手中,掀不起什麼浪來。

唯獨催發驚雲神滅劍意,之後使用金針時,廢了些功夫。

前面的初雪,此刻正是眉開眼笑:「少主剛才好解氣,就該好好教訓那幾人一頓!讓他們敢小瞧世子!」

宗守聞言一樂,不久前還在想著隨意找個人出氣,這時卻板起臉訓斥:「胡說!為人處事,怎能如此淺薄?是不是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咬回去?受了別人的氣,就定要報復回來才肯干休?」

初雪氣焰頓消,不過卻仍舊咕噥道:「那也不該替那什麼雲聖城主驅除那什麼枯榮劍意。看他們那模樣,乾脆不管就更好。」

宗守本來只是裝模作樣,要逗逗這丫頭。這次卻皺眉搖頭,語氣也凝然認真了起來:「人投我以木桃,我報之以瓊漿。此事在我看來,只是順手而為之事,極其簡單。在他而言,卻可能事關生死,又何必吝嗇?」

卻再不說什麼大道理,隨手從旁拿了一顆果子,丟向了窗外。竟是螺旋著轉彎,飛往了前面。口裡笑罵道:「小丫頭,年紀不大,氣性不小!給我好好趕車!」

初雪『唉呦』一聲,無比委屈道:「少主,雪兒本來就已經很笨了,你不准再砸我的頭!」

不過片刻,就聽見啃水果的聲音,以及一串銀鈴般的輕笑。

宗守無聲地挑了挑唇角,又想起那雲聖城城主之事。

或者這位昔年雄才大略的人物,是真的老了。不過這也可能是站在他的立場上,才會如此看。換在旁人眼中,恐怕只會讚賞,這虛政元的識時務與明哲保身。

被此事一打攪,之前冒出的那些靈感,已經是散得一乾二淨。

宗守又再次閉目參悟,卻久久未有所得。心煩意亂之下,乾脆走到窗旁,眺望遠處風景,以平復心境。

然後視野中,就見後面一陣煙塵滾滾。宗守心臟,下意識的一突。接著不過片刻,就見另一輛翻雲車,出現在眼前。

沒有駕車之人,那馬就自己奔行。同樣十八匹馬,卻全是馭風駒,也不知這兩人,是從何處弄來。使這輛翻雲車的行駛極速,僅僅片刻,就已經追了上來。

而車廂之上,正站著一個紅衣人影。細細一望,正是軒轅依人。居高臨下,冷冷地向這邊往來。李芸娘則立在車轅處,同樣是目光冷冽。

宗守不由一陣頭疼無比,這女孩還真的是追來了。

第113章 前倨後恭

追上宗守的翻雲車後,軒轅依人就毫不客氣的與李芸娘,一起跑到了宗守的車廂內。連後面的那輛翻雲車,也不去管。

說來奇怪,那十八匹馭風駒,竟都是馴服無比。不用人去駕馭,就可一起發力奔馳,緊緊追在後面。

宗守心情低落,待得二女進來,才勉強打起精神道:「這樣不好吧?軒轅小姐你還是未嫁之身,與我這未婚夫共處狹室,名聲怕是不好聽——」

「事急從權,顧不得那麼多!無愧於心就可。再說有芸娘姐在,誰會說什麼閒話?」

軒轅依人螓首微搖,毫不在意。然後是滿含期待的,看著宗守:「你還沒告訴我,那脈靈丹的丹方,到底是出於何典。可還有其他丹方?那脈靈丹雖已煉成,不過要解開你那雙脈之體,最好還是另尋一種丹方,或者針灸之術配合,又或能舒展經脈拳法也行。說不定你看過的那本藥典,有其他線索——」

「藥典沒有,只是偶爾看到的丹方而已。」

宗守實在是只覺全身無力,儘管心裡是暗暗佩服,這軒轅依人確實聰慧,卻實在不願應付。不過待見得軒轅依人面上,全是失望之色。忽的又心中一動,取來了筆墨,隨手寫下一個丹方道:「不過類似的方子,倒還有幾個,就是不知作用。其中一個方子,名為寒靈玄意丹!或者依人小姐能用得上。」

他前世不會煉丹,卻心嚮往之。後世的丹方,記得無數,卻無一種會煉製。這丹方寫出來給她,作為脈靈丹的報償,也不可惜。

軒轅依人眼神微亮,待宗守寫上最後一行字,就迫不及待的搶到了手中:「寒靈玄意丹?冰藍草,蘇葉、枳實,玄青蟲、寒礬。還奇怪的丹方,似乎也極難煉製。其中兩種藥材,更是聞所未聞?這丹方到底何用?若不知作用,也難知曉煉丹時,要用什麼火候——」

這次卻非是同之前辨認脈靈丹時,宗守雖是將藥材所需的份量,全部寫下。軒轅依人也仍舊無法確認,此丹的用途。乾脆是手拿著丹方,口中碎碎念著,怔怔發呆。

宗守見狀,自信心總算是恢復了些許。軒轅依人天賦雖強,可究竟也是有其極限。

寒靈玄意丹同樣是後世之下研究出來的丹方,出竅境之後的人服食,作用與七靈宗的雪魂丹差相彷彿。同樣可增進魂力,輔助靈修冥想,精粹神魂。不過藥力,卻更勝雪魂丹三倍。

不過此丹另有一個效果,就是使人全身有如寒冰。

他寫出這丹方,既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幫助軒轅依人。

此刻也不好跟軒轅依人直接說,這丹正可助你修持那玄月木煌決,至少修煉之時,可以穿上衣服,不用光著身子,只能讓軒轅依人自己去想。

不過這情形,宗守卻也是喜聞樂見。至於那李芸娘,他是在是懶得理會。乾脆側躺在那軟榻上,繼續存想自身記憶裡,那諸多武道大法。

這兩個人,反正他甩之不掉,那就當成空氣就是。

「以我吞天元化大法為基,可兼容並蓄,包容千萬。豈不正與我納百家之長的武道相合?不過其中一些缺陷,最好還是消減去掉,寧願威力弱些,也要不留隱患。幻術與雷法如何融合,也可參考魂海內,七尾令狐與雷鸞的印記結合。如此一來,倒是豁然貫通。」

有了頭緒,宗守思想放飛,無數的心法口訣,各種練氣術的精華,被他一一尋到,然後拼湊組合。

正沒費多少的功夫,一個大致的框架,就已逐漸成型。甚至先天之前的基礎身輪部分,也都被他陸續想好,就只差驗證了。

「嘿!螺旋經脈,無定靈皇決,九滅狂雷法,吞天元化。說不定我宗守,可親手創出一門震古爍今的絕學!最好是能與我的靈法相輔相成。對了,我元魂已至出竅境,也同樣要修習一門修魂之法,吞天元化大法雖好,可終究還是有些不合適。需得另尋一門配套練魂術,與之互為表裡!」

面上的欣色盡褪,宗守又開始愁眉不展。

李芸娘在旁,看得是一陣莫名其妙。眼中的鄙薄之色,不由愈濃數分。

明知自己習武資質,不如他人,身具雙脈之體。就該比其他人更努力才是,卻偏偏還如此頹廢,整天躺在軟榻上,不知在想什麼齷齪事情。

即便日後小姐真能尋到解開雙脈之法,估計也是無用。這個人根本就是一團爛泥,扶不上牆。

又看了看這車廂之內,當望見那些新刻印的符文,李芸娘才微微一驚。心道這車內的菉陣,好生精妙。

可當瞬間之後,又全不在意。連尹陽那樣的人,居然也離宗守而去,顯見對這位乾天山世子,已不抱希望。此子的處境,可想而知。

正暗自冷笑時,卻忽見窗外車身之後,又是一團煙塵掀起。來勢極快,不過片刻就已追了上來。

為首之人,穿著一身黑衣,四旬左右,身上卻染著鮮血。身後還有一群騎士,三位先天武師,整整十二位身著鐵甲的七脈秘武師。最後面還有兩個女子,修為也是不弱。另還帶著十數匹馭風駒,其中幾匹,更是眸含紫金之色,頭有銳角。

李芸娘眉頭一挑,她認得這人,乃是雲聖城主府的管家。心中不由一陣奇怪,這人不在城裡呆著,為何至此間?

正手按著劍,暗暗防範之時,就見那黑衣人起身一躍,騰身至那翻雲車前。站定之後竟是大禮拜下:「暫請恩公留步片刻,連城有話容稟。」

前面那十八匹踏雲駒,都齊齊一驚,紛紛人立而起。素初雪好不容易才控制著這些角馬,強行停下。

而李芸娘卻是暗暗一驚,『恩公』?這是什麼意思?這翻雲車上,就只有宗守一個男子。為何稱宗守恩公?莫非是弄錯了?

宗守思緒再被打斷,不過這次他也算是早有預料,並不惱怒,也不下車,只站到了車窗旁,往外看去,淡淡掃了那群騎士一眼:「你有何事?」

當看到那些精緻的包裹,宗守對這些人的來意,就已猜到七七八八。

那十餘武師,也都紛紛下馬,齊齊在翻雲車面前跪下,莫不都是神情恭謹無比,肅穆之至。

李芸娘愈發的只覺古怪,不久前還聽說這雲聖城,對宗守的態度,其實是極其冷淡。除了保護還算嚴密之外,幾乎是不聞不問。那雲聖城主,甚至連見都未見他一面。

而這次宗守之所以離城而去,據說也是雲聖城起意驅離之故。

可是眼前這一幕,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那連城這時也再次開口,聲音仍舊宏朗恭敬:「我家主人有言托小人代傳,此番大恩大德,必不敢忘。世子此次西行,隨扈單薄,故此遣了這十幾人,充做世子隨從護衛。這些人俱是城主奴僕,早年欠下城主大恩。今後就是世子之奴,可任意差使。另有一些禮物獻上,以壯世子行色——」

聽到此處時,李芸娘的神情已是木然。十二位秘武師,三位先天武師。不只是隨行,而是乾脆送給宗守?那雲聖城主虛政元的勢力,也只不過是一般,居然敢拿出這樣的大手筆。

宗守到底對他有何恩情?需要以如此厚禮償還?

再看那些禮物,儘管被綢布包裹,卻只從那氣息,就可知貴重。其中至少就有四枚五階獸晶。

宗守無聲一笑,冷淡的搖了搖頭:「人我不要,宗守無需什麼人來護衛。不過城主這禮物與馬,我就收下來。這些馭風駒,我正好用得著。」

李芸娘聽得是一陣氣結,你宗守一個廢人,居然還大言不慚,說是無需什麼人來護衛?難道真以打算靠她二人,回乾天山不成?

這些禮物價值不菲,十八匹馭風駒,每匹的價值,都是三十枚四階獸晶,萬金難尋。也只有雲聖城,靠近雲海,是馭風駒產地之一,才能拿都出來,更有四匹,是變異了的金眸御風獸,可御群駒,威懾精獸,本身戰力極其不凡,便連她們也是沒有。

宗守的口氣,卻彷彿是收下這些東西,是給雲聖城一個天大恩情似的。

那邊連城卻微微一喜,躊躇了片刻,就又開口道:「以世子的本事,確實用不上這些人。不過要駕御馭風駒,總需一位馬伕。我旁邊這人,名叫連凡,也是一位先天。一身本事也算不錯。口風極緊,忠心耿耿,其一家老幼,全在城主掌控之中。絕不會壞了世子大事!」

宗守神情卻是一怔,口風極緊,壞了我大事?我宗守有什麼大事,會被你們壞了?

旋即又有隱有所悟,接著就只覺是一陣哭笑不得。想要解釋,也懶得費這口舌,忖道就隨這些人誤會好了。

而那李芸娘,則乾脆是目瞪口呆,定定看著宗守,頭一次感覺,這位在她眼中,如同垃圾一樣的乾天山世子,有些高深莫測。

前面的初雪卻是眉梢一揚,隱透喜色。要是有新的車伕,那她就可以解脫出來了,這駕車什麼的,最枯燥,最討厭了。

第114章 橫掃東臨

看著那連凡,宗守卻一陣遲疑,一看就知道是沉默寡言之人。

即便被連城說是要送給宗守為奴,也無絲毫動容,更沒有什麼身為先天高手的傲氣。

他讓初雪去駕車,同樣也是在鍛煉她對真氣的掌控能力。不過若是換作這十八匹馭風駒,卻有些勉強了。用這樣的人做自己馬伕,倒也使得。

正遲疑不定,旁邊一直在發呆,渾然不覺身周之事的軒轅依人,忽的眼神一亮:「有些明白了!這丹方果然極妙。更勝過我宗的妙寒丹。對我大有啟發。冰藍草與雪蒂子我一時尋不到,不過卻可以試著用其他藥物代替,說不定可以新創出一種丹方出來。」

那情形,彷彿是恨不得把宗守抱住親上一口。到底還是有些理智,臉紅了紅,就迫不及待的穿窗而出,回到自己的翻雲車內宗守一陣啞然,若是沒有冰藍草與雪蒂子,那還叫什麼寒靈玄意丹?最多只能增進魂力而已,想要消除修習玄月木煌決時的火力,卻是休想。

張了張嘴,宗守欲言又止,最後是化作無奈的一歎。再次看向了窗外:「如此也好,這個人我收了!」

那連城是一陣大喜過望,磕頭再拜道:「多謝世子,連凡能跟隨恩公,乃是他的福氣!城主還說,雲聖城遠在大陸之東,幫不到世子什麼。不過他日世子掌控乾天山,若欲稱雄東臨,但有所命,我雲聖城絕不敢不從!定然要相助世子,橫掃東臨——」

說完之後,才從前面道上讓開,與身旁十餘武士,一起恭敬的站在道路一側。

宗守哭笑不得,他回乾天山,只是為完成那位『宗守』的遺願而已。

什麼稱雄東臨,他可沒這個念頭,也沒這時間。

換過了馭風駒,宗守這輛車的速度,立時提升了近倍。而那連凡駕車的本事,果然是強過初雪不少,一言不發的,在前面驅車趕路。面色冷漠,倒是有幾分尹陽的風範。

李芸娘卻沒隨軒轅依人離開,默默無言的,上下仔細看著宗守,心裡一時間無數的念頭紛轉,翻江倒海。

這半妖少年到底令雲聖城欠下如此大的人情?即便真是對那虛政元,有救命之恩,也不至於如此。

那連城方才對宗守的姿態,幾近與諂媚。言辭間,竟彷彿是認定了宗守此行,定可以繼承乾天山基業一般。什麼橫掃東臨,似乎根本未將那東臨雲陸的群雄,放在眼中。

還有什麼但有所命,雲聖城絕不敢不從!竟是自居下屬,甘願投在宗守麾下。

使人無語好笑之餘,又覺奇異莫名——

仔細審視了一眼,李芸娘又不禁是微微搖頭。這宗守,仍舊是一絲武者的氣機也無,根本就連輪脈都未開闢。

這樣的人,值得連城如此恭謹?莫非是身後另有他人?又或者,乾脆就是那乾天妖王宗未然,其實並未身死。

疑惑不解,李芸娘忍不住乾脆開口詢問:「你在雲聖城,到底做了什麼?」

宗守懶散的抬起眼皮,不鹹不淡的看了這女人一眼。就視而不見,繼續在軟榻之上躺著。這個女人,他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他氣性是好,性情恬淡,可不代表就真沒脾氣。

李芸娘一時氣結,冷哼了一聲,知曉問不出所以然,也同樣穿窗而出,回至後面的翻雲車。

即便這乾天山世子,還有些人所不知本錢,若要與上霄宗與丹泉宗,也猶如是以卵擊石!

卻不知就在她的身影,離去之時的瞬間,宗守目中,就驟然一團神芒隱透、看向連城送來那些禮盒。

諸如獸晶妖瓶之類,宗守全不在意。隨手一招,就有一個長條木盒,被取到手。

這一手真氣擒拿之術,正是源自他剛拼湊而成的心法。卻略顯凌厲,召取之時,竟沒控制住力道,使那綢布全數粉碎。

不過宗守目中,卻透出幾分滿意之色。新創的功法,正該如此,凌厲霸絕,不留餘地。

他爆發力強,體力卻孱弱無比。即便改成螺旋經脈,也無太多改善。

故此生死勝敗,當絕於頃刻之間。不勝則敗,不活則死。越是凌厲,越是強橫,越合他意。

只是如今,還只是個藍本,要想修煉,還需一段時間完善。

一掌將木盒拍開,就只見裡面,一口明晃晃的劍,躺在其內。

「雷牙劍?」

宗守目光微亮,仔細分辨才覺不是。竟是一口半靈兵,煉製失敗,才改成雷牙劍的模樣。

雖是煉製靈兵未成,不過雷法的威力,卻勝過普通的雷牙劍。由於是煉製靈兵器疲,此劍之銳之堅,可謂是僅僅遜色於他的黑浪劍。

「好東西!正愁我原本那口,被這螺旋劍氣傷的厲害!有此物在,可再無顧忌。」

催發氣脈,那劍尖處立時一道劍氣隱透。內中的靈絡,卻半點不傷。

宗守微微一笑,才將這劍收起。下一刻又將一粒脈靈丹取出。

方才試了一下,他體內的經脈,已經穩定了下來,已經可以服用第二粒。

不過正當宗守,欲將那妖眼銀熊放出時,才記起了自己另一頭護駕靈獸朧影獅。

「此時離了雲聖城,說來也是時候,該將這『小智』召回了!」

雙手持印,宗守心念感應,正欲發出召喚,卻又驀地想到,自己身後跟著的軒轅依人。

不由又是一陣糾結,正猶豫之時,神魂裡,再次傳來朧影獅的意念信息。

「先天巔峰?居然還有一位出竅境的靈師?」

宗守的目光微寒,冷笑著放棄這個念頭。走到翻雲車前面,冷冷望向左側那些低矮的山峰。

接著又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看向了一旁,正努力收縮身形,掩飾自己存在感的初雪:「別想偷懶!既然不用你駕車了,那就繼續去抓鳥兒!」

看著初雪的小臉,立時又皺成比苦瓜還要苦上幾分,宗守一樂,莫名的生出幾分快意。忖道這莫非就是調教幼女的快感?

有些不妙,我宗守竟也成了喜歡變態的人了——

……

群山之間,一處大約四百丈高的小山峰頂,四人正迎著山峰,看著山下。

其中三人,面容冷峻,氣度森然。

若是此刻宗守在,必可認得,其中的為首一人,正是雲聖城,見過一面的『詭劍』任千愁。

而若是換作見多識廣的尹陽,更可辨出任千愁身旁。正是雲暇七劍中的『嵐劍』謝俊,『怒劍』雲濤。

都俱是有一股懾人氣勢,兩個人都彷彿是一口出鞘了的兵刃,又略有些不同。

雲濤的氣質暴躁猛悍,而謝俊的身形,就宛如是一團霧,飄渺不定。

另有一人,大約三旬左右。黃臉皮,面相普通,只臉上繪這幾個符菉,使此人多出幾分詭異氣息。

正手持著印決,一絲絲藍光,在手心中聚集。而這四人的眼中,也各自閃現著一個藍色的符文。

片刻之後,這黃臉中年,就面現疲態,將手中的藍光散去、而四人眼中的符文,也是消逝無蹤。黃臉中年閉目修習了片刻,才淡淡開口道:「這遠視百里之術,修習倒是簡單,不過卻亟亟耗魂力。要想不令那兩幾位先天察覺,更耗精神,我初至出竅境,還撐不了太久!」

「莊兄這法門已是不錯了!遠隔五十里之外,卻仍能鉅細可見,宛如在眼前一般。靈師之法,實在是精妙奇異!」

那謝俊開口稱讚著,目中卻滿蘊著不解之色:「只是前今日那雲聖城的態度有些奇怪!前時將我們佈置在城門附近的人手,全數誅殺。此時更送上這麼多禮物與十八匹馭風駒,還加上一位先天高手。那位世子殿下,與雲聖城那位城主見面時,到底說些了什麼?為何那連城,突然就對宗守恭敬如此?若是虛政元真要護住這宗守,也為何要放他離開?」

言語間,滿是疑惑之色。不獨謝俊如此,其餘幾人,也是同樣。神情間,全是惑然。

「那雲聖城主的用意實難猜度,或者是他承受不了壓力,只能驅逐這宗守離開。送上禮物,只是不願得罪這位乾天山身後之人。可惜此法只能看,不能聽——」

任千愁搖著頭,試著猜測,不過當再想起不久前,雲聖城勢力的血腥滅口,卻又有些說不通。聲音也沉凝了起來。

「我只知這情形,有些不對。若不早誅此子,必定會再生變數!」

「同感!」

謝峻點了點頭:「此事越早了結越好,只唯獨那位玄山城的公主,有些難辦。要想殺這宗守,就繞不過此女!說到這女子,也不知這軒轅依人到底如何想的,莫非真蠢到喜歡那廢人一般的宗守。為何定要捲到這漩渦裡來?此人之父,貴為玄山城主。若有可能,最好還是莫要開罪的為好——」

雲濤卻是眉頭一挑,神情不滿,甕聲甕氣道:「何必管她,要是這女人敢攔著,就一起斬了就是。我們兄弟行事,素來只求爽快,哪有那麼多顧忌?」

第115章 霸氣凌波

雲濤卻是眉頭一挑,神情不滿,甕聲甕氣道:「何必管她,要是這女人敢攔著,就一起斬了就是。我們兄弟行事,向來只求爽快,哪有那麼多顧忌?」

「六弟,話不可如此說。這軒轅依人的情形,與以往有些不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此女居然是丹泉宗的嫡傳弟子,確需顧忌一二!」

任千愁一聲苦笑,眼神卻是極其輕鬆自負:「不過要繞開此女,倒也簡單。不用怎麼費事——」

到底如何繞開,卻沒怎麼解釋。而是神情肅然道:「除了此女之外,還有位紫雷槍宗原,必不會坐視宗守被我等所殺。此人也甚是棘手,我與他戰,最多只有五成勝算。那宗靈招攬的幾個先天,宗守在暗中的那幾位隱靈衛,亦需防範!你我三人,該當由何人出手阻攔?」

謝俊聞言一笑:「這個兄長也無需擔心,此事自有烈焰山為我們代勞。小弟恰好知曉那幾位的所在,稍後就可過去談談。他們想要跟著我們,從乾天山那邊咬下一口肉來,怎麼可能一點力氣都不出?倒是選擇在何處殺人,需要費些思量。」

任千愁神情立時一鬆,眼透讚賞之意:「五弟的口才,我素來信得過!至於何時殺人,且過些日子再說,此刻還不知道那位世子,到底是走哪條路。那凌雲祖人狂曾說護他十五天,雖說是範圍限定在雲聖城附近。不過我等,最好還是過幾日動手不遲。」

見謝俊並無反對之意,任千愁微微頷首,知曉此事已然就這麼定下了。接著卻又看向那方姓靈師:「方兄,不知你意下如何?願不願隨我等一起,做這一趟生意?」

那方姓靈師微微蹙眉,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他名為方龍,一介無門無派的領袖。本與此事無關,只是與這三人有些交情,才被邀請過來相助。

倘若那宗守的情形,真是已經無依無靠也就罷了,出手就當是結個善緣,順便可拿些報酬。可方才雲聖城之人那番做派,分明這次的事情,還有著他所不知的玄機。

謝俊似是早知他會如此反應,目光一陣閃爍:「若是方兄肯助我三人一臂之力,此子手中的五階護駕,就歸方兄所以了。真要扯上什麼麻煩,也大可避入我雲瑕山內!」

方龍神情立時一動,面透出幾分貪婪渴望之色,卻強自克制,眼神清明道:「以你三人實力,殺此子有如草芥。任兄更已領悟劍勢,別說那幾位先天高手,即便是武宗強者,亦未必就不能戰而勝之。為何定要我來相助你等?」

任千愁與謝俊不由是相視一笑,知曉此人已然動心。前者微微搖頭,吐出的話音格外森冷:「所謂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不知那位乾天山世子,到底還有何本錢,也懶得去猜。只需全力以赴,碾壓過去就是。管他有什麼手段,總攔不住我們四人合力!」

方龍若有所思,雙拳漸漸握緊,心中漸有決斷。正欲說話,心神卻忽又一驚,霍然看了左側。

卻只見那邊,半點動靜也無。不由是疑惑地挑起眉,總感覺方纔,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那裡,有種被窺視之感。

可當他的神念散開探查,卻又毫無所覺。

……

出了雲聖城,再往東大約三十里,就是東方雲海。

此處陸地邊緣往外,就全是大片大片的雲霧。與雲陸的地平線持平,在下方翻滾湧動。

而此刻距離海岸,大約七千餘里,東方雲海的中央處。正有一位全身火紅的女子,正是怒焰滔天的凌空而立,虛踏在雲海之上。

「雷動你是屬老鼠的?有種就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就躲在這裡,不是要找咱家試試你那百龍刀麼?那就出來戰啊?」

破口大罵著,水凌波似乎仍不解氣,猛地重重一踏。使此處方圓,千里雲海,都微微震晃。

罡氣沖蕩,大片大片的氣霧,都被強行排開,卻仍舊不見雷動的蹤跡。

水凌波一聲冷哼,目中戾氣更濃。

「你算是什麼狂刀?那山水刀意,難道是臭水溝裡面悟出來的?既然有膽子尋我試刀,那就該有心理準備承擔後果!等我認真了,就準備跑路不打了?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紅袖一揮,雲空中雷霆狂閃,無數火雲,匯聚而來。將那些翻滾的雲霧取出。

而此刻的水凌波,與十幾日不通。肌膚更顯幼嫩,似乎年輕了好幾歲,眉心之間,更有一道雷光與火焰交纏的符文。

任意一個呼吸,都有莫大威能,把那漫天雲霧攪動。

「好得很!你今日繼續躲著就是!別讓我逮到你,就算是那叔父親來,過來給你求情,老娘也要剝了你的皮。雷動你信是不信!」

周圍雲霧之中,仍舊沒有聲息。水凌波眼睛一轉,決定硬的不行來軟的。

「算了,我也不好跟你一個晚輩計較。只要你自己出來道歉,今次的事就算揭過,可要是你被我抓到,那可就不是揍你一頓那麼簡單。雷動你可要想好了!我給你一刻鐘,過了這個時間,後果自負!」

接著是默默靜立。不言不語的等了許久。左側方向,大約數十里外,忽而傳來一絲略帶猶豫的詢問聲。

「此言當真?」

水凌波眉梢一揚,目中微透喜色。意念散開,全力鎖定著那聲音的來處。面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下來。

「自然是真,真的不能再真!」

「那仙子不會再計較我拿你試刀之事?」

「只要你道歉了,自然不會計較!畢竟你也是為武而狂,你這樣的武瘋子,本仙子見多了——」

「先前罵你老姑娘,仙子也不會在意?」

水凌波的唇角立時一陣痙攣,猛地一握拳,發出卡喳喳的聲響。卻強忍著,臉上笑意如故。

「不在意!」

「可我聽說你太元仙子名聲不好,說話從來都不算數的。」

粗豪的聲音裡,帶著絲絲猶疑。

水凌波微微一驚,露出不解之色:「有麼?我水凌波一言九鼎,何時說話不算數過?」

「那我考慮考慮,對了!前面還罵過你老妖婆,仙子不會吃了我?」

「我又不吃人!」水凌波哼了一聲,已是有些不耐:「你到底出不出來?」

那意念梭巡,竟是到此刻都沒找到雷動的真正位置。

而那粗豪男聲,也是呵呵一笑:「仔細想了一會,既然仙子你尋不到我,那我又何必出來?仙子真個有趣,要是拿著糖去騙孩子,定能所向無敵。」

「你在耍我?」

水凌波柳眉一顰,眉目中戾色再閃。神情間已是接近抓狂:「虧你自號狂刀,在一個女流之輩面前,也要躲躲藏藏,有如豖鼠,算什麼男人?」

「嘿!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軟能硬,誰說躲躲藏藏,就不是男人?」

雷動一笑,話聲間竟是理直氣壯:「你一個連男人都沒碰過的老姑娘,又怎懂得俺們大男人的胸懷與風情?」

水凌波頓時是氣的發癲,三千髮絲竟是倒豎而起,眉心間雷光閃爍。

「好的很!你是定不肯出來是吧?那我今日,就把你轟出來!即便把這雲海掀個底朝天,也要抓到你這耗子!」

上空中,竟是漸漸的黑雲狂聚。一組組青綠色的符文,陸續浮現在水凌波身後。

無數的雷電,紛紛匯聚而來,將她的身影,徹底包裹在內。越聚越大,一丈,三丈,七丈,十丈!

待得水凌波的雙目,也現出絲絲青藍之色,無數的雷團,赫然四下衝擊。

瀰漫這百里方圓,竟是一片片區域,毫不計後果的強行轟擊。僅僅十幾個呼吸,便只見到處都是雷光閃爍,四下串動,此處整片雲海,都是一片狼藉。

而水凌波的面貌,此刻也是越來越顯年輕。

「叫你罵我老妖婆,老姑娘!你有種再罵?你有本事就一直躲著,等到咱家揪住你,定要剝皮抽筋,大卸八塊,混上豬肉羊肉一起煮了餵狗!」

「咱家明明才只二十九而已!找不到雙修道侶,又不是我的錯。明明是你們男人無能,沒實力——」

越說越恨,水凌波身周匯聚的雷光,竟然又更龐大數倍,毫不見衰竭跡象。那面相也更年輕了幾分,整個身形也在縮水。之前還是十八歲許的年華,此刻已經變成了十六歲左右。

正在這雲海中轟的興起,遠處忽而一葉扁舟,向此處慢慢駛來。就這樣懸在半空中,在雲海之上駛動。

船頭上還站著一個人影,裊裊婷婷,撐著一把紅傘,神情懶散的看著前方。

瞪了片刻,女子才微微一歎:「師叔,這傢伙身上有那件靈寶。只要躲進雲海,這世上有誰能找得他?你別看他狂,其實精明的很。又何必在這裡跟他浪費時間?你在這雲海裡面,追了他整整十幾日時間,最後可傷著他毫毛?說不定現在他早就溜了。即便師叔真要捉住這只耗子,也該回師叔宗門,先取了那太元天鏡來此是!」

水凌波卻懶得理會,目中電芒狂閃,仍舊是一團團雷光,全不要魂力靈能般,四下裡瘋狂炸去。

第116章 撼世靈決

水凌波卻懶得理會,目中電芒狂閃,仍舊是一團團雷光,全不要魂力靈能般,四下裡瘋狂炸去。

趙嫣然輕聲一笑,逕自操控著腳下的扁舟轉向,輕搖著頭道:「我倒是無所謂,可那位師弟說不定就要被拐跑了,耽誤了足足半個月,說不定又會有什麼機遇,被那些隱世宗門看上。雲聖城雖是距離凌雲宗不遠,不過我聽說,那裡還有位武尊隱居——」

水凌波面色一變,神情陰晴不定。想要放棄,又有些不甘。

片刻之後,終是一聲冷哼。身形一閃,就到了趙嫣然所立的扁舟之上。

而下一刻,目光就被這扁舟後側,一塊石頭吸引。

「這不是雷動那隻老鼠的山水刀意?當真礙眼。嗯?這旁邊的一劍,是誰的?數十劍砍削而成,卻又形同一劍。將一種劍意,拆解成數十結構,卻又不失真韻。嘖嘖,同樣是悟自那山山水水的武道意念,可比雷動強得太多!只要是悟性不差,都可參悟些東西出來——」

「還能是誰?自然是我那位還未入門的師弟。據說是為給雷動指點迷津,故此才以劍刻石。」

說到後面,見水凌波已是兩眼發光。趙嫣然卻微微一驚,不動聲色道:「師叔,你不至於要跟師侄女搶吧?與其拿我這塊石頭,倒還不如去把他本人弄到手——」

水凌波目裡面的神情,卻是更顯熾熱。目光看著那劍痕,一刻都不肯移轉。

是越看越愛,忍不住要伸出手去觸摸。

趙嫣然見狀,立時彷彿被割了心頭肉一般,面色一青。身形一閃。攔在那塊石頭面前:「師叔,這可是我的。不許碰!」

水凌波微微尷尬,眼珠一轉道:「嫣然,你是我師姐弟子,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分的這麼清楚?就讓給我如何?這石頭,我願再說一口龍元劍,你那師妹不是羨慕了很久?」

趙嫣然頓時猶豫了,盤算了許久,面上又現出為難之色:「那三年後好不好?弟子也要用來參悟劍意的。不過除了那口龍元劍,還要十枚紫靈丹——」

水凌波『切』一聲,再沒討價還價的興趣。走到船頭,神采飛揚。果然還是快點把那人抓到手,才是最划算妥當。

只要入了太元宗,這樣的石頭,她想要多少不就有多少?

就在那水凌波趙嫣然二人離去不久,雲霧中赫然又是一葉扁舟,駛到這片雲海的附近。

卻不敢靠近那雷光瀰漫之地,在十里之外,就遠遠的停下。

過不片刻,就有一個人影從那重重雷蛇之中疾飛而出,落到那舟上。

形象狼狽,全身毛髮都已曲捲燒焦,渾身更只下幾塊破布,勉強遮掩住羞處,露出一身硬朗彪悍的肌肉。

「真是好險,剛才只差一點,就被那老妖婆揪了出來!只稍微惹了她一下,就狂追我十五天,嘿!果然不愧是無人敢惹的老妖婆。她還只是解除封印,到武尊層次而已,居然就這麼恐怖——」

搖著頭,雷動揮舞著那把十五丈的巨刀,在身上不時劃上一刀,割出一條條傷痕。忽而是一團雷光透出,忽而是一道帶著火光的氣芒。

雷動卻毫不在意,逕自向穿頭的黑衣人問道:「對了!老黑,我那石頭了?」

黑衣老者無奈一笑,躬身一禮:「還請主人恕罪,石頭已經被七靈宗的趙嫣然小姐取了去!」

「怎麼會?」

雷動的蠶眉微扭,眼神一陣凝然:「老黑你也是地輪五脈的武宗境界,即便那趙嫣然,是七靈宗四代首席,也不可能輸給他!」

「那位小姐說是我不給,就寧願出手毀掉!」

將雷動的神情恍然,黑衣老者仍是慚愧無比:「老奴自信能勝她,卻無力護住那塊劍意石。嫣然小姐又說若是我將那石頭借她三年,就可想辦法,將太元仙子引開。是老朽無能——」

「三年?只怕是有借無歸!算了,這次也是承了她的情。」

雷動哼了哼,強忍著捶胸跌足的衝動。又在腿步處劃出一條傷口,接著卻是驀地一躍,騰空而起。往西面行去。

正當黑衣老者有些奇怪時,遠處雷動的聲音,又遙遙傳來。

「我去見見叔父,先前發了信符,他老人家也該來了。這一次還真就準備跟那女人耗上了。似守弟那般大才,絕不能使他落入歧途。我雖奈何不得她,可這世上總有人是她對手!」

黑衣老者神情怔住,原來此事還不算完?

搖了搖頭,老人繼續驅使著葉舟前行。心裡卻是一肚子的疑問,蒼生道又不是真的魔門,即便老主人也對其理念有些欣賞,少主人你這麼著急作甚?難道說,是心疼那快劍意石?又或者,這次真被那位太元仙子虐慘了?

……

坐在翻雲車上,宗守的右手掌心內,正是一團真氣在旋動。

一半為水藍色,彷彿雲霧,又好像是一顆顆冰粒,另一半卻是深紅的色澤,隱隱透著焰光。

兩種性質截然迥異的氣團,此刻卻是螺旋般攪動在一起。互相排斥,又互相吸引。

不過無論是火系真氣,還是霧化真氣,內中都含著一絲絲紫色的雷光,在內中閃爍。

雷火固然相伴,不過天地之雷,大多皆生於雲中。

這就是宗守融合了無定靈皇決,九滅狂雷法,吞天元化大法這數門練氣術。自創的功法,被他取名為撼世靈決。

名字與功法本身沒有半點關係。宗守只求好聽,有氣勢。只要這撼世二字一說出口,別人就會知道這門煉氣術,很厲害很厲害。

那霧化真氣,自然是源自於天狐之幻,又結合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在內。

既可幻化萬千,又可凝氣傷人。另有紫雷相伴,威能浩大。

而另一半火系真氣,卻是源自於他身體特性。

——就在兩日之前,宗守終究還是辨認出,自身那人族血脈的屬性,正是『火』,滔天之火!

還是未曾覺醒,可這兩日每當他神念冥想,都彷彿可感覺,自己的魂海之內,有團不熄不滅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而融合入撼世靈決之內的,也多出了一門前世所知的練氣絕學——『玄極無量焱』。

此刻只完成到身輪六脈的修行之法,仍有不少缺陷。不過顯出的特性,卻已是崢嶸畢露!

宗守本人,正在做若有所思狀,看似在觀察手心中的真氣變化。不過腦子裡。其實卻是在想著軒轅依人的事情,整理著那紛亂無比心緒念頭。

他是想要退婚,不過以那位女娃的性格,必定不會答應。

唯一的辦法,只有讓對方自己放棄。不過與前面同樣,要做到這點,幾無可能。

無論自己有沒有自保之力,估計結果都不會有差。

甚至若是知曉自己自己魂力,已至出竅之境,那女娃只怕更是不可能輕易放棄婚事。

若他強行退婚,會有什麼結果,實在難說。那女孩多半是強硬的拒絕,也有些微的可能答應,同樣也可能視為奇恥大辱,與他反目成仇。

難道真讓她自此之後,守諾終生不嫁?

自己也彷彿是負心惡人似的,更隱隱有幾分不願,這女孩離己而去。更不願意,與此女視若路人。

真是莫名其妙,又複雜糾結無比的心情——

此刻能夠寄望的,也只有軒轅依人的父母了,或者能使軒轅依人回心轉意也說不定。

只是倘若自己把那廢物的名頭摘掉,他那位自幼都未曾謀面的未來岳父,又改了心意怎辦?

這位玄山城主軒轅通,據說與他父親交情莫逆,義氣無雙。即便如今宗未然已是下落不明,可二者之間,總有些香火情在。退婚的名聲,也終究有些難聽。最終的結果,實在無法預測。

話說回來,自己現在,是不是感覺太過良好了?這身實力,到底是瞞還是不瞞?

這一路免不了殺伐,又如何能瞞得住?

手心之內,忽而傳來一絲灼痛。宗守心神也猛地一醒。

「實在好笑,我劍皇談秋,居然也會這種事情,反覆的思量琢磨。算了!聽天由命便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管他那許多。真要是沒法退掉,那我就把這女娃娶了,又不吃虧,也不反感。反正我這一路,是必定要不留餘地,殺伐無算,總歸還是會知曉——」

心念微暢,宗守仔細看向了手心內,那團真氣的變化。那螺旋正在失控,不斷刺痛著他的掌心。甚至體內的氣機,也是隱隱作痛。

「果然還是有缺陷!稍有不慎,就會失控,改進的餘地甚多。不過已勉強可以修行,日後再做改動就是。其餘的錯謬之處,需要修煉之後,才可知曉。據說一萬九千年前的雲界,乃是一片武學荒漠。直到荒古時代,諸多強者崛起,由那些原始武學,漸漸完善。創出諸多震古爍今的功法秘術,這才有了雲荒時的武道盛世。我有後世諸多武學經典借鑒,總不可能輸給前人!」

宗守用手一捏,就將那團真氣散去。

這撼世靈決,同樣也是爆發力強,持久力弱。這團真氣,只維持了大約一個時辰,體內氣機,就現出了枯竭之兆。

不過這倒與他研創此術的初衷,正好相合。

第117章 真菉靈禁

自從宗守的並行經脈被脈靈丹,強行轉成了螺旋形狀。他修習練氣術的速度,就劇增了數倍。

無需花費太多精力協調體內的氣脈衝突。真氣運行之時那貫徹心肺的劇痛,也似乎減弱了不少。

此刻只意念微動,輪脈內的氣息就開始轉化。一條經脈內的真氣,彷彿是冰沙雪霧,另一條,則轉成跳動的火焰。彼此纏繞螺旋。

之前就有身輪七脈的基礎,當轉修撼世靈決之後,就如水到渠成。輕輕鬆鬆就轉化為霧火並行,暗含紫雷的撼世真勁。

只花了數個時辰,就從胎輪、息輪開始,一直修煉到了智輪。

堪堪到了身輪第七脈髒輪之時,宗守就立時停下。後面的修行之法,他還未創出。臟腑二輪,至關緊要,也最為複雜。一個不慎,就會傷及五臟六腑。宗守至今仍未有完善的解決之法。

不過,這髒輪雖還無法改易,卻已可見突破境界的曙光!

宗守目光一厲,目中彷彿閃現出紅藍二色,彷彿是冰眸藍瞳。體內的所有氣機,都如巨潮般,湧動而起。旋動著,向腑輪衝擊而去!

得了那雷鸞之卵的先天精元,宗守固然是體質猛增,有了短時間內,衝擊玄武宗,甚至天位武宗的可能。可體內沉積的先天精氣,卻也使他週身經脈的淤積堵塞,更是嚴重。打通的難度,同樣激增數倍。

然而當此刻勁氣螺旋,那阻塞的經脈,一個個輪脈大穴,幾乎都是被強行鑿穿。

即便偶有阻滯,宗守將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全數催動,聚集在一處,往前稍稍一衝,就可破開。

只聽得體內胸腹間,一連串的『嗶嗶啵啵』聲響。

半個時辰後,當宗守再睜開眼時,只覺全身都是黑色的汗水,彷彿是從臭水溝裡爬出來,腥臭無比。

每當他煉體有所突破,又或一條輪脈被疏通時,都會出現這種現象,只是今日格外不同一些。不但惡臭十足,那黑色汗液中,更帶著一絲絲褐紅之色。

這是臟腑輪被一一貫通,沉積在五臟六腑內的毒性惡氣與淤血,大半都被排出之故。

也意味著他此刻,邁入到八脈秘武師的境界,距離身輪巔峰,僅差一步而已。

宗守嗅了嗅身上,立時皺了皺眉,直接就將身上的衣物,丟到了窗外,然後一張道符打出,使身體恢復潔淨。

如此還是不夠,宗守又是手結符印,引動清風之術,將之前發散出來的那些氣味,全數吹拂出窗外,這才罷休。

而當宗守再次內視體內諸脈,就見那髒輪之內,正有一條條的氣息元力,在內中循環流轉。

此處他的脈靈丹作用極小,螺旋經脈並不明顯。真氣流動相對較慢,氣機衝突也極多。

不過卻可見那絲絲先天精元,正從此處,透入到五臟六腑之內,改善著他的內臟與體質。

「吸收那鸞卵精華的好處就在於此,有先天精氣之助,打開輪脈之後。只需短短時間,就可完成體質的改善與真氣記敘。估計再只需一月時間,我就可使臟腑都強健無比——」

五臟六腑的強大,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抗毒。先天高手,即便吃了什麼毒物,只需毒性不是太過霸道,臟腑也能自己抵抗排除。

再就是食量,開通身輪八脈之後,宗守一餐吞下一隻黃牛,也是毫無問題。

可通過食物,吸收靈能。又與週身諸脈息息相關,可壯本源,可強氣血,亦能增髓。

「真氣量足足增加了近倍,我如今全身上下,二百五十二個已經打通的輪脈並行大穴,一百三十二處經外奇穴,都未儲滿一半。待得下一步,開通外輪之後,是需一段時日稍做積蓄,以衝擊先天——」

至於最難練的皮膜,宗守是毫不擔心。換作旁人,必然需要一年以上,日積月累的苦修才可。

可他如今體內那麼多鸞卵精華,每時每刻,都在增強著他的體質。

甚至無需怎麼刻意去鍛煉,幾個月後他週身筋膜皮肉,都可強壯到使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衝擊地輪,登入到先天武師之境。

不過,這武道的修行,速度再快也快不過他的魂力。

微微一歎,宗守的神念,又進入到了神霄穴內。

那魂海之內,仍舊是一團巨大漩渦。只這幾日時間,又壯大了不少。

不過所有的魂力,都彷彿有種在燃燒的感覺。倒是中央處,那七尾天狐與紫色雷鸞,並無太多的變化。

而此刻在魂海的核心中,還多了一些細小的符紋。

只有十餘枚,彷彿是一篇文章般,懸停排列在魂力海最深處。

真是真菉靈禁的種子,與外面的天符靈種,是同一性質。只是後者,乃是被強行灌入進來,自成循環,宗守一時無法煉化,真正使之成為己有。而後者乃是他這幾天,自己辛苦凝煉出來。

符代言天道,菉則表敘這些天道之下,所有的現象——這就是所謂的符菉。

一枚真符之下,往往有數枚到數十不等的真菉組成。而真菉之下,還有著靈紋。

以魂力凝聚真菉靈禁,就是出竅境靈師的修行方式。不但可增長神魂,更可借其之助,純淨神魂。

一些巔峰靈師的元魂,甚至別無其他變化,就是一篇純由符菉聚成的大道文章。

若是施展靈法時,牽涉到元魂內煉製出的這些真菉靈禁,又或之後凝聚的真符靈禁,更可節省法力,威力倍增。

出竅境之前,靈師所用的符菉,是虛符虛菉。出竅境之後,神魂可出體外,體悟天地,才真正可得符菉真意。這一步,才真正是踏入靈法之門。

而各種靈符靈菉的混雜整合,就是所有靈法的來由。

宗守只用了十餘日,就已凝結了十二枚真菉靈禁,大多是與雷幻二系相關,最是熟悉,也最易凝聚。

不過這種天賦,已可稱是絕無僅有。

而日日以那天鏡照魂之術,聚集太陽真火,燒灼元魂。此刻他的魂力,儘管還不到還陽層次。可在氣海輪脈,那日日強盛的氣血衝擊之下,卻並不見有半分虛弱之兆。

「再過些時日,凝聚出三條真符,就可衝擊夜遊之境了——」

雷鸞之卵精華對魂力修持的助益,其實遠不如真氣體質方面的增強。

奈何宗守前世的心境修為,實在太高。而這一世,除了元魂外膜,處處漏洞之外。他修行靈法的資質,可堪稱絕頂。

故此魂力進境,遠超過武道煉氣。

宗守有把一絲意念,探向了旋繞著外面的十二天符。只要有三條真符靈禁凝聚,他就可嘗試著,煉化外面的天符種子。一步登天,絕非空想。

雖說這個過程,其實艱難無比。捷徑速成,大道難就。

宗守默默冥想,繼續嘗試在魂識內凝聚真菉。不過這一次,卻是連續數次都未能成功,反倒是引得魂海,陣陣蕩漾。

心知再繼續下去,也沒有成功可能。宗守即時停住,也沒怎麼遺憾,就從冥想中甦醒。

要凝聚真符真菉,除了對魂識的掌控,要精細到毫巔,更需得真正理解符菉真義。

他以為自己前世乃是符道大家,此時凝聚符菉靈禁,應該不難才是。

可此時才發現,這過程超出想像的艱難。

「少主!」

伴隨著一聲銀鈴般的笑聲,初雪的頭,忽然從車窗上倒懸了下來。身上沾滿了鳥毛。紅撲撲的臉上,嘻嘻笑著:「連叔說那些馬都已經跑不動了,要停下休息餵食了——」

宗守眉頭一挑,立時停下繼續修行的打算。接著又一陣莞爾,這車一停下,那麼初雪也就不用繼續捉鳥了。

這幾日裡,初雪對捉那些鳥雀,已經是深通惡絕。

馭風駒的速度,超過踏雲駒近倍。能奔馳一日一夜,都不用休息。

不過只要還是血肉之軀,就終有疲乏之時。要長途奔行,就需不時休息以蓄力。

當宗守下車時,只見此處周圍,正是一片乾燥的從林中。四周仍舊有不少山地,卻已非是那麼峻拔高聳、顯然已是穿越過群山,到達蘇甸山脈之西的尾端。

而就在宗守這輛翻雲車,停下不過數息,後面另一輛紅色的翻雲車,也隨後追至。

宗守三人,都有默契的各自生火,捕捉精獸燒烤。

那邊軒轅依人下車之後,也是直接從囊袋裡,掏出了一袋袋青色的豆子。

這是大宗派中的靈田所種,本身就具一定靈力。若是普通人常年服食,不但可以強身健體,修行煉氣時,也有不少好處。

不過此刻軒轅依人卻只是拿來餵馬,毫見不吝嗇,也不顧此薄彼。那囊帶內更彷彿是不見窮盡,足足取出十餘袋,大約二十四斗,堪堪夠三十六隻馭風駒的食量,才終於停住。

宗守不看那些靈豆,只定定的看著軒轅依人的腰間。一陣艷羨無比。

這是小乾坤袋,他在遊戲中見過無數次。早年一次爭奪中,殺戮無數才搶來了一隻,此後一直都視如珍寶。

第118章 小乾坤袋

正看得入神,李芸娘已經走來,一聲嗤笑:「看什麼看?那是丹泉宗宗主所賜之物,明丹老人親手煉製。你就是羨慕也羨慕不來。即便擺在你面前,你也用不了——」

宗守扯了扯唇角,收回了視線。這李芸娘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更年期,整個人如刺蝟似的。

小乾坤袋乃是空間法器,既名乾坤,自然有乾坤之實。內中有小天地,最小的小乾坤袋,也能有二百米方圓的空間。

以八階之上的精獸獸皮製成,祭煉之人,也需日游境之上。

前世在神皇遊戲的早期,一隻乾坤袋可賣出天價。他也是直到劍皇之名,漸漸聞達雲界之時。才連斬十數頭八階精獸,製成小乾坤袋。趁著那時仍舊價高,狠狠賺了一大筆,很是弄了些家產。

到後來,就連現實中,也弄來了一隻。

不過在這個時代,像小乾坤袋這種東西,應該是極其少見。哪怕是如丹泉宗這樣靈府大派,也不過八到十隻左右。

那明丹老人,能將此物賜給軒轅依人,可見是對這女徒弟,疼愛的很了。

他確實有些心羨,後世有更小的虛空戒,只能有一米到十米的空間。不過價格便宜,極其常見,隨意一個中富之家,都能夠承擔得起。

可這個時代,小乾坤袋卻是最低等級的空間法器。說不艷羨那是假的。

「虛空戒的煉製方法,我也聽說過一些。記得東臨雲陸之西,就有幾處須彌石產地。其中一座,就在乾天山不遠。我如今也修了魂力,到時或可試著自己煉製一兩枚出來。這許多東西隨身帶著,實在多有不便!」

宗守無意識的撩撥著眼前的火堆,使那火焰更盛。正心中回想著除了須彌石之外,那虛空戒還需什麼材料時。

初雪與連凡都已是各自扛著獵物回來,居然是三隻二階的雪紋豬,一隻就是四千餘斤。

宗守眉頭一挑,起了興致。親自出手灸烤。別看這荒林之中,猛獸甚多,可其肉質大多剛硬難嚼,無法下嚥。

而雪紋豬這種精獸,只因平時最是懶惰,故此肉質偏軟,味道也極其鮮美。

憑著在遊戲中鍛煉出來的手藝,只用了半個時辰,那雪紋豬就被烤的金黃。撒上香料之後,氣味誘人之至。

身旁的幾人,也都各自是垂涎欲滴。軒轅依人眼睛發亮,雖是不動聲色,保持著儀態優雅,食量卻毫不在連凡之下。

就連本是存著看笑話心思的李芸娘,也是一陣意外。半截豬腿,只頃刻就吃了下去,不過這女人口中,卻絕不肯饒人。

「這肉烤的倒是不錯,可自古有雲,君子遠庖廚。別說世間的大英雄大豪傑,就是一些有志氣的武師,有誰會鑽研這些末技?」

軒轅依人微微蹙眉,感覺此言有些過份,正欲喝止。李芸娘接著卻又目視著對面,仍舊是一身雀毛的初雪,譏嘲一笑:「你這是侍女每天都在車頂抓那些鳥雀,可這又有何用處?難道很好玩?你身為他少主,也不管管?好好一個習武苗子,不勤修武藝,偏要每日與那些鳥兒玩耍。再繼續下去,我看就要被這麼廢掉。」

初雪早就煩透了這女人,此時聞言更覺不爽,雙眉豎起道:「我就偏要跟鳥兒耍,與你何干?是少主要我捉鳥,即便真廢了,也與你無關!還有,我可不是在玩。已經抓六十隻都有漏走,現在已經能加到一百六十八隻雀兒了。換作你,只怕還做不到!你有本事,就也玩玩看看?空口白話的訓人,算什麼本事——」

當聽到李芸娘『與那些鳥兒玩耍』這句,宗守就已忍俊不止,幾乎要笑出聲來,思想是下意識的走偏。聽到後面,更是暗暗笑的肚疼。

李芸娘冷然一哂,更是鄙薄的看了宗守一眼。也不再說話,逕自從車上拿了兩個鳥籠,騰身入林內。只三刻時間,就已出來。

鳥籠之內,都是塞滿了麻雀,恰好是兩百隻。

李芸娘自信一笑,全數放飛之後,立在這塊草坪中央。身形閃挪,不時將那飛走的雀兒抓回。

不過開始還好,漸漸卻是捉襟見肘。先是飛走一隻,接著是三隻,五隻。不過片刻,這十丈方圓,就只剩下百二十隻鳥雀。李芸娘卻仍舊是面透冷汗,捉襟見肘。眼中亦是微現驚色。

先前看時,也不覺有什麼出奇之處。看初雪的身法,也只是強過一般的秘武師數籌而已,卻能將眾多鳥雀,都牢牢控在十丈之內。

一個才剛剛到八脈巔峰的秘武師能夠辦到,那麼她這個先天高手,自然是輕鬆之至。然而此刻的情形,卻全然與她意料之中相反。她的速度倒是比初雪快了近倍,可卻始終無法準確捕捉這些鳥兒的飛行軌跡。

片刻之後,李芸娘乾脆放棄,臉色陰沉的立在原地。任由那些鳥雀紛紛飛走。

初雪見狀,頓時格格一笑:「看,鳥兒全跑了!」

接著又很是認真的望著李芸娘:「原來你連玩鳥都不會!」

宗守已經笑到內傷,面色卻強自忍耐著,神情很是嚴肅的瞪了初雪一眼:「雪兒住口!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初雪吐了吐香舌,繼續啃著豬腿。她食量甚大,一個人就包辦了兩隻豬腿。只愁無法多吃,巴不得沒人跟她說話。

而軒轅依人,則是若有所思。凝思了片刻之後,不由有些佩服的對宗守道:「這法子可是你想出來的?果然是良法。正好適合初雪!初雪的直感,也好生厲害——」

李芸娘面色更是鐵青,一聲冷哼後,沉默著再次走到火堆旁坐下。一張臉陰晴不定,在火光照耀下,顯得是詭異無比。

接下來無論軒轅依人,還是李芸娘,都再無別話,待得幾人吃飽喝足,就在這火旁靜坐休息。

宗守盤膝而坐,好似睡著。袖內的手,卻始終握著一口雲紋飛刀。

以氣洗刀,以靈養刃。魂念架橋,將一絲絲驚雲神滅劍意,複製至刀上。

雲紋飛刀的材質,幾乎已達至符兵的巔峰。能夠承載的劍意,足足是柳葉符刀的五倍。

而宗守如今已至出竅之境,複製起驚雲神滅劍意,更是輕鬆嫻熟。

不過他隨身的刀,卻不增反減,只帶著四口。

他這六神御刀術,雖是刀無虛發,可每一刀消耗的心神,都非小數。越是專注極致,殺傷力越顯強橫。

堪堪待得天明,那些馭風駒都休息妥當,幾人都準備動身,遠處的林間,卻驀地一道火光,衝起到天際。至五千丈處,凌空爆開,赫然是一個『丹』字。赤焰耀天,千里可見。

李芸娘見狀是神情一凜,軒轅依人也下意識的起身,作勢要往那火花方向奔騰而去,卻又驟然佇足。看了眼宗守之後,一陣遲疑。

倒是宗守,定定的看了眼天際之後,就神情淡淡道:「是你們丹泉宗的火信符,千里之內同門有事相招。不是有事求助,就是遇生死危機。距離此處應該不遠,不足六十里,軒轅小姐還不快去?」

軒轅依人不由訝然的,看了宗守一眼。似是驚訝宗守的見聞廣博,不過卻仍未動身,神情依舊是躊躇不定。

宗守見狀一陣搖頭:「軒轅小姐莫要自視過高,你也不過是借外丹之力,才到先天而已。那些人至今都未動手,是另有緣故,可非是因你這小小先天。再說我身邊,還有連凡與你侍女在。即便有什麼不測,也總能堅持到你趕回來——」

軒轅依人微微一怔,還是有些無法決斷。宗守的話,雖然說的極有道理,可聽起來卻總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不過這一時間,又想不出什麼所以然。而那李芸娘,這時也同樣起身,斂裾一禮:「小姐放心去就是,這裡自有芸娘看顧。同門相招不至,罪名非同小可。倘若小姐的同門,只是尋人相助也就罷了,若是遇生死之劫,那可就——」

話音未落,軒轅依人就彷若一隻輕盈的飛燕,飛掠而去。手捏靈決,沖空飛起。瞬息時光,便穿出數百丈外。只留下聲「我去去就回」,身影就已經消失在那半空之中。

這林中再次恢復了靜謐,眾人靜靜等候,大約過了半盞茶時光,宗守忽然微微一笑,把那雷牙劍黑浪劍,俱都繫在腰側。然後是淡然自若的,靠在身後的巨樹上。神情懶散,望向那陡然間,顯得異常詭異幽深的林間。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這一戰,他也等了足足五日。不以這些宵小之血來壯行色,這一路回去,豈不無趣?

連凡明顯也是身經過風浪,手第一時間把兵器抓在手中。而初雪與李芸娘,也同時現出警惕之色。

就在片刻之後,就見三個人影踱步從林中走出,各據一方,從陰影出踱步出來。

一位身形削瘦,一位彷彿文士,最後一位卻是身形壯碩。各自腰懸兵刃,都是劍形,可長短寬厚,卻都各有不同。

那為首之人,正是任千愁,一邊走來,一邊說道:「記得幾日之前我曾說過。最多半月,我任千愁,必定要取世子性命!如今依約而來——」

第119章 兔子與虎

軒轅依人身影起伏,在密林之上穿梭。借助靈法之助,六十里的距離,轉瞬即至。

不過片刻,就見前方一處山丘下的亂石從中,一位三旬左右的紅袍文士正席地而坐。

身前擺放著一個丹爐,下面正生著火,一縷輕煙騰起。旁邊是一處泉眼,隱透寒冽之氣,四周靈能沛然,寒冷霧氣四處飛散。

「原定師兄?」

軒轅依人微微一喜,旋即又身形定住,遠遠站在百丈之外,顯出錯愕之容:「師兄方才以火信符相招,不知是為何事?」

那紅袍文士抬起頭,一張臉赫然菱角分明,彷彿赤銅般的顏色,此刻也是面透喜意:「依人師妹來的正好,我剛才採到三枚幽明果,見獵心喜之下,欲煉製幾枚可促生獸魂的靈幽丹。結果法力不夠,險些要把這丹廢了。師妹既然來了,正好幫我控火!」

「幽明果、靈幽丹?」

軒轅依人微微一怔,目帶訝然的,看向那丹爐。下意識的就向那邊走了過去,然而當靠近到三十丈,她鼻間忽而輕嗅了嗅,眉頭立時一皺:「師兄為何騙我?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幽明果!只是芸熏草,明凡果二味藥合成的氣味而已。你旁邊的這口泉,也不是能煉製靈幽丹的冰脈寒泉——」

話說到此處,軒轅依人意識到什麼,身形一閃,就向後暴退。化作一點紅光,向天際沖騰。

而那紅袍文士見狀,不由一聲歎息:「怪不得師傅總說,依人你我們丹泉宗內,最可能得他衣缽之人。或者靈法與武道天資,在我等師兄妹中,並不出眾,可若是論到煉丹天賦,我們拍馬都及不上你。這芸熏草與明凡果混雜,是我絞盡腦汁配出來,自覺用之偽裝幽明果是完美無瑕,卻連片刻都瞞你不過。」

手中突然拋出一物,彷彿紅色繡球,半空中卻驟然炸開,無數紅色絲線散出。竟赫然是在這頃刻間,結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牢籠,將數百丈方圓罩住。

整片空間,就彷彿是從整個世界中獨立了開來,外壁處無數絲線困鎖,一道道靈符隱現。

軒轅依人取出一口赤紅色的木劍,身周火光大盛,全力一斬一衝,竟未能突破,反而被一層無形的力量,生生的反彈而回。

當身形落地之後,面色是陰沉無比的看著紅袍文士,目中怒火隱透。

原定被看得心虛,下意識的把頭偏開道:「師妹你也別怪我,這紅蛛千絲籠乃是大師兄借我之物。要沒這東西,我也困不住你。不過以我的法力,最多只能支撐三個時辰。那時候,師妹只管離去就是。此次師兄也是奉師門之命,那宗守雙脈之身,無法修行,實在不是師妹良配。師傅更說玄月木煌決似乎有些缺陷,上霄宗內有一枚荒古傳下的寒玄古丹,可以相助師妹。今日不得已才如此,還請師妹見諒——」

軒轅依人一言不發,轉過身再次一劍斬出,在那無形壁障上,激起陣陣波紋。身周有連續十數道符菉騰起,陸續燃燒。而那木劍之上,亦是火光大盛,連續斬斷十數根絲線之後,才與那千絲籠的力量僵持不下。

眼見仍是無法突破,軒轅依人唇內,又是一顆火丹吐出,擊打向那層層絲線,熊熊燃燒。又連續幾顆丹藥服下,使劍芒火光,更顯強盛。

「師妹你這是何苦來哉!」原定看得是一陣搖頭:「你可知那邊出手的乃是何人?雲瑕山的『詭劍』任千愁、『嵐劍』謝俊,『怒劍』雲濤。即便在先天武師中,也是百中選一。那位世子身旁雖有一名先天武師與李芸娘在,卻遠不是這三人對手。任意一人,都可輕鬆應付。據我所知,除這三人之外,那雲瑕山主,另還請了一人暗中跟隨,以策完全。你那未婚夫斷然沒有一絲生機,即便你此刻趕回,只怕也是於事無補!」

軒轅依人貝齒咬著下唇,唇邊處已是一絲鮮血溢下。玉手一翻,竟是連續取出幾根金針,陸續刺入體內。

那火炎氣息立時再振,雄盛數倍。

原定看得卻是瞳孔一縮:「師妹你莫非是失心瘋了?為了那廢物,居然使用這瘋魔針法!」

是再不敢放任,可正欲踏前,就見軒轅依人冷冷望來,眸子內全是寒冽之色。原定不由心下一驚,頓下腳步。凝思片刻之後,又心中微動,取出了幾張道符。

「師妹若定要不愛惜自己,我也沒法阻攔。不過你師兄也算是精通符陣,若真要全力施為,自信可再阻你幾個時辰。倘若師妹你再這般下去,我原定必定不顧一切,也要讓師妹你在這呆足一日!軒轅夫人已經同意退去這門婚事,如今城主也已心動。那上霄門寒逆水,乃是大師兄親自為你選定!師妹,莫非你連父母之命,師長之言,也不聽了?」

軒轅依人神情一怔,那握劍的手,不由一陣緊攥。定定的看向那來時的方向。那火勢非但未減,反而更盛數分。

眼中焦切之色漸退,轉成了毅然決絕之色。

「父母與師尊我日後自會孝敬。可我軒轅依人,卻絕不會聽從這亂命,做背信棄義之事。哪怕那玄月木煌決,真有缺陷。日後即便是身隕,也好過做負義之人!依人之名,倒過來念就是仁義,這也是我軒轅依人的武道!」

毫不猶豫,便將最後一枚金針,從眉心中刺入。那劍光立時沖騰如龍,只一劍,就將那密密麻麻的絲線,斬裂了小半。

原定再次一聲歎息,手中幾張靈符陸續飛出,打向四方,化作靈光蕩漾。只這霎那,這千絲籠內的空間,就又穩固數倍。那些鍛煉的絲線,亦是紛紛癒合。

也恰在此時,忽然一股變幻不定劍勢,驟然在遠處騰起。餘勢蕩漾,即便幾十里外,也能稍做感應。

原定的眉頭一挑,面上一絲喜色微閃。而軒轅依人,則是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

密林之內,氣息卻更是冷凝沉重。

「雲瑕山『嵐劍』謝俊,見過宗守世子!」

那文士模樣的秀氣男子,也同樣走起。氣機凝聚,又似幻似霧,就彷彿是一團飄蕩在山間的霧氣,虛實莫測。與那任千愁那變幻詭譎的劍勢,遙相應和。

而那身形壯碩的男子,則是面色猙獰的一笑:「老子是『怒劍』雲濤,與大哥一起來要你的命!」

行走時昂首闊步,威猛有如凶獸,氣勢狂烈。冷冷盯著宗守,就彷彿在審視著自己的獵物。

連凡雙目一瞇,呼吸在這瞬間變得無比粗重。卻仍舊將兵刃抽出,赫然是一口明晃晃的鉤形靈兵,面色冷凝。

那李芸娘卻咯咯笑了笑,身形退後到二十丈外,遠遠站著。

『詭劍』任千愁也朝著這女子,微微頷首一禮:「可是李芸娘姑娘?先前已有人與我等打過招呼,此事與你無關。這裡的事情,我們兄弟會做得乾淨一些,絕不會讓依人小姐知道。這宗守與我有些小小恩怨,那宗未然昔年更將我家山主得罪至絲。此次我們兄弟,絕不會令他輕鬆死去,姑娘若是不忍看,大可以到附近等候。」

李芸娘卻搖了搖頭,並無動身之意:「我不放心,還是在這裡看著好了。我昔年也曾殺人無算,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管你們用什麼手段,只要這宗守死了,我就安心。」

初雪頓時大怒,狠狠的瞪了李芸娘一眼。宗守卻是有些無力的揉了揉額角,心忖這算是什麼情形。

四隻兔子,在一頭老虎面前,討論如何殺虎分屍?是不是太從容了點?

那任千愁聞言,則是咧了咧嘴:「如此也好。不過我任千愁的手段血腥。只望姑娘那時真能忍住,到時別吐出來。」

森然的視線,再次看想那樹下的半妖少年,正目中殺機爆熾之時。卻見宗守正微搖著頭,也不站起,隨口吩咐著:「雪兒,南面十里之外,有個出竅境界的靈師。你過去與我頭獅子一起,把他人頭取來!給你一刻鐘時間,若是超過了,我就要打你屁股——」

初雪也不再瞪著李芸娘,應了一聲,就毫不猶豫的,往南面林中躍去。

而此刻不止是李芸娘與連凡怔住,那任千愁謝俊三人也是一驚。

李芸娘只覺又好氣又好笑,這時候讓初雪遠離,難道是想要這丫頭逃命?可難道這三人就會坐視?即便真有什麼出竅境的靈師,又哪裡可能是初雪奈何得了的?

而任千愁謝俊卻是一陣驚疑不定,南方十里,確有一位靈師在,這宗守又是如何知道的?

正下意識的,想要將奔騰中的初雪攔下。卻見宗守忽然起身,隨手拍了拍身上的草葉灰塵。而後也是拔劍拔出,倒提著一口雷牙劍,露出一口細細的白牙,淡笑著望來。

「我宗守為人厚道,也想不出什麼淒慘的死法,更不會折磨人。就只好讓你們乾脆的死掉算了——」

第120章 為何不怒

「我宗守為人厚道,也想不出什麼淒慘的死法,更不會折磨人。就只好讓你們乾脆的死掉算了——」

李芸娘下意識的噗嗤一笑,正心忖這宗守死到臨頭,還有心思說笑話。

卻下一刻,就覺一股至強至銳,至利至剛,鋒芒畢露的氣息,混雜一縷森冷殺機,忽然橫貫而至。

李芸娘心念一震,這氣機雖非是針對她而來,卻同樣只覺是驚悚莫名。就彷彿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渾身寒毛乍起。

而那任千愁三人,也莫不都是面色一變,再無瑕去顧素初雪,視線齊齊往那氣息的來處望去。

接著便只見宗守原本所立之處,只有幾張道符在半空中燃燒,而其身影卻已然是在原地消失。化作一團看不見的白影,勢如奔雷。只有那劍尖處,一點鋒芒閃現,一絲絲紫雷閃耀。

這一劍,赫然是快到了極致,也鋒利到了極點。宗守彷彿是把所有氣力,都集中在劍尖一點。

就與方才三人,所感應到的氣機一般,同樣是至強至銳,至利至剛,無比的犀利霸道!

任千愁的面色一變,瞬間轉成慘白顏色。身形瘋狂暴退,手中的劍,幻做千萬朵劍華,傾盡自己全力,瘋狂的試圖攔阻!

他被人稱為『詭劍』,平時使出的劍,也素來都是奇詭難測。每當劍出之時,都往往是他人無法預料的方位,也一直都引以為豪。

然而此刻,就是恨透了自己這種劍路。在這鋒銳蠻霸,也快到極致的劍勢之下,竟是毫無抵禦之力。

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最簡單的一式直刺!可這一劍擊來,有若是流星之墜,任他編織出重重劍影。那劍勢依舊是毫無辦法停滯的穿刺入內。

「這是劍勢!不對,應該是劍意。還是不對,竟是劍韻——」

明明眼前這宗守,即便爆發之後,也只是八脈秘武師之的修為。可這一瞬間的感覺,就彷彿是一位天位武師,在向他出手。

無可阻擋,也沛然難當!

也就在那閃著寒芒的劍尖,靠近咽喉是一尺處時。任千愁的面上,終是透出一絲喜。

總算是在最後時刻,捕捉到這一劍的劍路。渾身上下,一陣輕鬆之餘,無數的冷汗,也紛紛泌出體外。

然而僅僅只頃刻之後,任千愁的瞳孔,就再次縮成了的針狀。

只見宗守的劍,忽而雷光乍閃,那劍速也在頃刻間,激增近乎十倍。

硬生生的穿過了那一尺不到空間,刺入到他咽喉之內。

任千愁甚至可清晰聽見,那劍鋒穿入自己喉骨間,發出的『咯嗤』銳響。還有那雷芒,將自己血肉炸裂的茲茲聲。

一道道毀滅性的螺旋勁氣,衝入自己體內,破壞著他體內的生機。更有股漩渦,彷彿在吞吸著他精元、使他一身氣力。在這頃刻間,就全都在消失的無影無蹤。

膝下一軟,任千愁在宗守面前撲通一聲,無力跪倒。

而此刻這林地間的四人,身影都是如泥雕木塑,定定立在了原地。

李芸娘的小口張著,那譏嘲的笑意,甚至還來不及從面上退去。眼望著宗守,是目不轉睛,那一雙眼珠,彷彿是從眼眶裡掉出來。

而那『嵐劍』謝俊,『怒劍』雲濤,甚至只來得及跨出十丈,就再無法動彈。

被宗守意念鎖定著,一股沛然冷厲的殺機,直刺著二人心神。彷彿只要再稍有動作,再前進半步,都會引來宗守,那凶險莫測,鋒銳難當的劍。

連凡是面無表情,可胸膛處卻是一陣起伏不定,心內是波瀾狂起。

緊咬著的牙關傳來陣陣刺痛,所以他不會以為眼前這一切,是在做夢。

被虛政元送於宗守為僕時,他心裡也有過不解。只是一直以來沉默寡言,不願輕易違抗主人之命的性格習慣,才勉強聽令而已。早年欠下的大恩,也需償還。

直到此時,親眼看著這一幕,才終是知曉一些緣由。虛政元將他遣到這為乾天山世子麾下,絕非是讓他送死,而是成全,看重!

——以八階秘武師之身,只出一劍,就令有著『詭劍』之稱,領悟了劍勢的任千愁,當場身隕!

怪不得,當日代表的虛政元的連城,會對這世子,如此畢恭畢敬!

接著又覺可笑,之前還覺得宗守的表情有些怪異,此時卻有些體會到這位世子的心情。

片刻之前,這四人還在興致勃勃的,討論著如何將宗守折磨至死。片刻之後,任千愁就已被咽喉洞穿,死局已定。

這世間,大約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了罷?

在宗守眼中,這四人與跳樑小丑,又有何異?說出的言語雖是恐怖,卻只能引人發笑而已。

此刻只有擔心,那一劍是宗守一霎那的爆發,還是真的有擊殺先天巔峰武師的實力——

宗守握著劍,感覺抽出來的精元,已經至他能夠控制的極限,這才把劍拔出。任由任千愁摀住洞穿開的咽喉,也不去管。

轉過身,看向不遠處的雲濤:「你叫怒劍,為何不怒了?」

雲濤雙目一赤,一聲炸吼,揮著手中七尺巨劍,繼續大步跨來。帶著旋風,怒斬而至。

而那『嵐劍』謝俊,卻又是另一種反應,身形向後一飄。然後頭也不會,就向遠處瘋狂的奔逃。

宗守輕笑,毫不在意的大袖一拂,一點寒芒穿出,然後同樣是一劍刺去。這一次卻是飄忽變幻,毫無之前那鋒芒乍現時的凌厲。

人如雲,劍如霧。在旁邊李芸娘與連凡的眼中,一幻為二,二幻為四,難辨真形。

就在那雲濤的目中,也現出迷幻茫然之色。一點劍影,忽然從雲中透出,輕輕一刺,就從雲濤的左胸中穿過,刺透心臟。

而那巨劍,也同時『鏗』的一聲重響,重重的斬在地上。

而雲濤的身形,仍舊停立著,以劍駐地,胸膛的血液,也如泉水般汩汩流出。雙目圓睜,彷彿要將眼前這白衣少年,深深的記在心底。

李芸娘此刻是只覺全身發寒,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就是被她視為廢物,十天來,不斷諷刺譏嘲,卻從不生氣的宗守?

聞名東臨雲陸的雲瑕七劍之首『詭劍』任千愁,還有這『怒劍』雲濤,就這麼死了?

是自己此刻在睡夢中,還是這些人,其實是在演戲給自己看。

下意識的,李芸娘又向那『嵐劍』謝俊離去的方向。

這一望,頓時更是寒氣凜然。

只見不遠處,正是一點白光,疾追在那飛速奔逃中的人影之後。

同樣是無聲無息,如夢似幻。那謝俊無論如何疾馳,也仍舊在被飛速靠近。

驀地半空中身形一折,以不可思議的角度。突然轉向南面,可下一瞬,就只見那白光,同樣一轉,不但緊緊跟隨,距離也更拉近近丈。

「是飛刀,飛刀變向——」

李芸娘面色如紙,無意識的用手捏著自己的裙裾。用力極巨,幾乎將那布帛撕開。

不敢想像,若是這一刀是朝她而來,結果將是如何?

而話音未落,視野中那點白光,忽然爆出一團光華。彷彿是一股強橫絕厲的意念,驟然凌壓於密林之內。

而那謝俊,也在同時間,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驚吼。

「劍意?怎麼會是驚雲神滅劍——」

話音嘎然而止,『錚』的一聲銳響。李芸娘就只見謝俊連人帶劍,被那飛刀重重釘在了樹木之上。

之後就再沒有了聲息,也不知是生是死。此刻她也只覺是腦袋裡一片空白,無比茫然,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腦內也下意識的,再次憶起幾日前,連城跪拜於地,對宗守說起的那番話。

「——他日世子掌控乾天山,若欲稱雄東臨,但有所命,我雲聖城絕不敢不從!定然要相助世子,橫掃東臨——」

之前她聽這言語,只覺好笑,此刻卻再沒半分笑意,反而是心中糾緊。

三位先天巔峰,就連百息都不到,就已橫屍於地,她如何還能笑的出來?

記得那乾天山宗世,也是不久前二十歲,才到先天。眼前這宗守,卻是只有十三,就已是八階秘武師,更有搏殺先天巔峰強者之力!

這等樣實力,豈不可輕易掌控乾天山?若是再待得幾年,橫掃東臨雲界。

難怪那虛政元如此自傲,卻也要自甘向宗守稱臣!

那麼自己了?算是什麼?一個笑話?

既有如此強絕實力,你還瞞什麼瞞?天下大宗大派,豈不都是趨之如騖?

十九靈府,十大聖地,只怕是拼了命,也要將這位世子,收至門下!

對了,還有劍意!

方才擊殺雲濤之世,還有那飛刀之上,分明就是驚雲神滅劍意。

還有最開始的那一劍,依稀可分辨,那仍舊只是劍韻而已。可那武道意念,卻有著先天武宗出手時的浩瀚意蘊。

劍韻層次,卻有劍意之實。而且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劍道,集於一身。都俱有極高造詣,轉換無礙。

李芸娘只覺自己,簡直就要瘋掉。自己眼前,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怪物?

第121章 竟是靈師

「——劍意,居然是劍意!」

那半跪在地上的任千愁,驀地一口鮮血吐出。神情陰森無比,絕望中又帶著幾分自嘲:「嘿嘿,原來世人所以為的廢人,居然是以十三之齡,就已練到身輪八脈,劍道強絕的天才!可笑,當真可笑。可笑那乾天山宗世宗陽,癡心妄想,居然要與你爭位,也可笑我任千愁,有眼無珠,自不量力——」

宗守冷冷看了那林中的謝俊一眼,確定了此人,已無半分生機。這才轉過頭,有些訝異地看了過去:「你的命,看來是比蟑螂還要強些,居然還沒有死掉?」

那任千愁目眥欲裂,腦內也只覺一陣昏沉,意識也在漸漸消逝。面上卻更是猙獰,無比瘋狂:「你以為能殺了我三人,就可以安枕無憂?我家雲瑕山主的手段,又豈是你能想像?我們三人身後,必然還另有後手。說不定就是那位李邪靈,嘿嘿!我們兄弟就先走一步,等著世子下來與我相會——」

說到李邪靈三字時,那李芸娘的身形忽而再次一震,透出幾分恐懼之意,彷彿聽到什麼極恐怖的事物一般,那蒼白的面上,更是連最後一絲血色,都全數褪盡。幾乎全然忘了之前,宗守帶給她的震動。

任千愁口裡咯著血,似乎還欲再說什麼,卻還未來得及開口,宗守就又是一道劍光削來,直接將這任千愁的頭顱,一劍斬下。

然後若有所思的,望向左面另一邊的密林。只見一跟枝椏之上,此刻正有一頭貓頭鷹,正是身影倒吊著,向這邊看來。羽毛青綠,隱在那樹葉叢中,氣息微弱,幾乎察覺不到。

一人一鷹,只對視了片刻,宗守面上,就已透出了笑意。自他們的馬車,在此處降下。周圍百丈內,幾乎所有的鳥獸,都已往外奔逃不見蹤影。獨獨一隻貓頭鷹留在這裡,豈不奇怪?

那貓頭鷹目光也是一陣閃爍,下一刻就已騰空飛起。身軀竟是猛地膨脹十倍,扇起一陣巨風,想遠處天際飛去。只是一扇一衝,就是七百餘丈。

宗守搖了搖頭,手中的雷牙劍,也猛地丟出。化作一道紫光,在空中一閃,就將那貓頭鷹生生釘穿!

一聲哀鳴,那上空中的巨鳥立時倒栽而下。

宗守也未仔細去看,只待得那鳥落下時,才大手一招一攝。那口雷牙劍,立時如螺旋般轉動,猛地從鷹屍中抽出,倒飛入他的手中。而宗守目中,則透著幾分疑惑之色,看向正魂不守舍中的李芸娘:「那李邪靈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

能讓李芸娘一個先天武師,懼怖至此,應該是極有名才對。

可任是宗守絞盡腦汁,搜刮著記憶,都沒有關於的信息此人。那個『宗守』,是孤陋寡聞不知道。而萬載之後,無論是那些現實中的史冊典籍,還是根據這個時代所有一切,製作成的《神皇》遊戲,都沒有李邪靈這號人物。

難道這人,乃是一位武宗強者?

李芸娘回過神,下意識的一聲冷哼,鐵青著臉不欲答話。有方纔之事,她是自問自己,此刻哪怕再怎麼奴顏婢膝。這位乾天山世子,都不會令她好過。倒還不如一開始,就硬氣一些。

接著卻只見宗守淡然自若的,把那雷牙劍舉到唇旁一吹。

劍上的人血鷹血,都是紛紛滴落。青白色的劍光,把宗守那似笑非笑的臉,映的陰深無比。

李芸娘心中立時一跳,意念一轉,再不敢堅持:「李邪靈你沒聽說過,那麼『十萬血殺』李雲宏,你總聽說過?李邪靈,是他新改的名字。此人信奉殺道,揚言只需屠戮十萬,他的武道就可成就,舉世無敵。此人十二出道,短短六年時間,殺人如麻,死在他手中的,據說已不下萬人。更傳聞此人半年前,晉階先天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斬了自己的母親妻兒,然後為自己改名為李邪靈。只有最近才收斂了一些,不過屠戮的,都是武者靈師。行事肆無忌憚,所過之處,只要興致一起,就要殺人祭劍。」

那連凡本也在奇怪,此刻聞言,也是面色一變。他對李邪靈三字沒什麼反應,可對這李雲宏三字,卻反應劇烈。雙手與脖頸,俱皆青筋暴起。

目內光澤閃爍,似乎在傾盡全力,壓制著那激盪心緒。

宗守也是一陣訝然,所殺不下萬人,殺母戮妻,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等樣的狠人?

只是聽起來,就覺很厲害。若真是有這樣狠辣信念,又信奉的乃是純粹殺道。那麼這位李邪靈的實力,多半也是強絕之至。

說來他的武道,雖號稱是兼容百家,可這些偏向血腥邪道的路子,其實都未融入。

神情漸漸凝然,宗守的目中,也漸漸透出若有所思之色:「那麼這位李邪靈,如今已是武宗之境?」

「最多只到先天巔峰!」

李芸娘微微搖頭,看著宗守那慎重的神情,莫名的只覺有些快意。說話時也不自覺的,再次恢復那微含嘲諷的語氣:「不過死在他劍下的武宗,已有二十!任千愁這三人本事雖也不錯,可在他面前屁也不是。此人昔年曾得罪幾位玄武宗,被雲瑕山主出手救下,之後一直就被雲瑕山庇護。不過其人行事肆意,桀驁乖張,也不喜受約束,幾年來都沒幫過雲瑕山幾次。估計那雲瑕山即便真有後手,也不會是他。」

說到此處,李芸娘又冷冷盯了一眼宗守,滿含著不屑之意:「世子深藏不漏,劍道強絕。不過你最好祈禱,這次雲瑕山主遣來的人,不是他!你那點本事,他殺你有如屠狗——」

話音未落,就聽林間一聲嘻笑:「多謝姑娘如此推崇看重,不過這一次,姑娘卻是猜錯了。今日來的,不巧正是我李邪靈呢!」

那聲音略帶著幾分少年的稚嫩,又有這幾分成年人的厚重磁性。不過聽在耳中,卻莫名的只覺是尖利刺耳。

李芸娘呼吸一窒,連心跳都幾乎頓住。死死咬著唇,定定的看向了聲音來處。只見一個血袍少年,正從林內踏出。

十八歲左右的年紀,面上全是不正常的酡紅,彷彿是在高燒。那眼神,也是時而瘋狂之至,時而又清冷無比。身上帶著好幾個香囊,本當是香氣熏人才對。可當那氣味傳至,卻是一股刺鼻的血腥。

這李邪靈先是看著那巨大鷹屍,遺憾搖頭:「我好不容易尋的一頭靈獸,就這麼死掉,當真可惜。你可知我們武者,要像靈師一般尋一頭護駕,有多艱難?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神情間無比的惋惜,而後那眼神,又驀地轉為瘋狂,無比熾熱的看向宗守:「不過也沒什麼!今日我李邪靈最慶幸之事,就是遇到你宗守。感覺只需誅了你一人,就足可抵三千殺戮!足可比得上我的妻兒。呵呵,我李邪靈又可以少造些殺孽,豈不是這天地幸事?」

宗守懶懶一笑,把那狹長鳳眼,微微瞇起。不欲與此人說話。似李邪靈這等樣的人物,絕情絕性,精神多半是有些問題。跟這些人扯談,完全就是腦子秀逗。

他雖也算是殺人不眨眼,可究竟還是有目的有緣故。可這一位,卻是全憑自己興致喜好。更不是為了單純的以殺戮證道,而是整個人,融入殺道之內。

無論說什麼,今日都是免不了一戰,又何必再多言?

手中的劍,隱隱閃爍著雷光。那李邪靈的眸子,同樣是冰藍之色微閃。

一口血色的劍,驀地耀空而起。李邪靈也呵呵笑著,踏前一步。然後整個人,彷彿化身為狼,帶著浩烈殺念,瞬閃即至。

那身速之快,竟比之前宗守,將任千愁擊殺時,還要快上數線!

看時還在三十丈外,可還未來得及眨眼,就已至宗守身前二尺處,幾乎是面對著面。一道血色弧光,亦橫掃而至。

連凡的瞳孔,立時一縮,幾乎來不及做任何反應。而那李芸娘,也雙拳一握,強壓著忐忑心境。

正當以為二人,以為宗守再無幸理之時。

就只見宗守腰側,又是一道黑色劍光,沖騰而起。竟是不依人力,就騰起空中,斜斜的刺向李邪靈的脖頸。劍速也同樣快極,而且是靈動之至,從那血色劍弧的內側穿入。

李邪靈的面色微變,然後是毫不猶豫的收劍暴退,把血劍一橫,攔在脖頸前。『叮』的一聲輕響,才將那黑色的靈劍彈開一旁,旁邊又傳來一聲爆吼。

一隻巨大的銀熊,驀地出現在宗守的身側。張開著血盆大口,上下兩排如巨釘般的銳牙,猛地咬來。

而此刻那李芸娘,此刻整個人,就好似是已經是死了一般。

——能御劍當空,御控四階魂獸,這分明是靈師手段!

心神移動,終是憶起,宗守誅殺任千愁前,那幾張正在燃燒的靈符。

當時的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到?

這位乾天山世子,非但已是一位八階秘武師,更是一位出竅境的靈師!

第122章 十萬血殺

被無數絲線纏繞的空間之內,一團焰光正不斷沖騰,燒灼著那些不斷生長的紅色蛛絲。

火色劍氣,刺在那無形壁障之上,不時發出嗤嗤的聲響,卻始終無法將之徹底穿透。

而此刻軒轅依人,也早已將下唇咬破,俏面沉凝似霜,也虛弱無比。插在週身大穴的金針,更是搖晃不已。

只有那兩點寒星似的眸子裡,依舊冷如刀鋒,決然如故。

原定無奈一笑,微微搖著頭。頭頂處忽然一輪明月升起,散出清冷光輝。只這瞬間,就使軒轅依人身周的火勢,被壓下不少。

正要說話,卻忽而又眉頭一挑,定目看向南面方向。

「那任千愁的氣息,似乎消失了?好快——」

旋即又覺不對,原定的眼神一變,神情裡全是訝然不解之色。

任千愁的氣息,並非是已經把事情解決後的收束,而是徹底的從他靈覺感應中消逝,乾乾淨淨,沒有任何遺留,不存在半分痕跡。

一瞬前才開始爆發,一瞬之後卻是徹底不見了蹤影。

同時間另一股同樣乍然閃現,又乍然消逝的氣機,也同樣令他心驚。

軒轅依人眸子裡,此刻也同樣多出幾分不解,幾分焦灼。

「師兄!無論那任千愁是死是活,那邊的事情,都已結束。還不將我放開?你是要讓我軒轅依人,恨你一輩子?」

「這個——」

原定頓時是一陣猶豫。正覺有些躊躇不定,難以決斷時,忽的面色再變,那眼中竟微透駭然之色,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誰?好重的殺氣!」

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原定凝然搖頭:「抱歉了,師妹!既然是惹到此人親自出手,估計那邊是有了意外。此人殺戮成性,發起瘋了,我雖就能制得住他,卻未必就能護得住你。師妹還是安心在此處,靜候結果為好!」

軒轅依人不由一怔,下一刻,神情也是一變:「來的是那個瘋子?那個雲瑕山的十萬血殺李雲宏?」

「正是此人!」

原定微微頷首,眼神同樣是複雜無比,滿是無奈的一笑:「不過他如今改了名字,你該叫他李邪靈!」

軒轅依人再不說話,銀牙緊咬。驀地從那小乾坤袋中,取出可一枚紅色的丹藥,不等原定反應過來,就已拍入口內。

僅僅頃刻,面上就染起了一層暈紅之色。渾身那如細瓷般的肌膚,竟是一絲絲血痕裂開。

可那劍勢,卻是再強橫數倍,只是幾劍,就將那些絲線斬開了八成。那無形壁障,也彷彿整個燃燒了起來。

而後面的原定,則是訝然的張著嘴,想要制止卻已是不及。半晌之後,才化作一聲苦笑:「小燃元丹,師傅怎麼會把這東西給了你?師妹你這又是何苦來栽?有這李邪靈在,那宗守哪裡還有半分生機?師妹你此刻趕過去,只怕非但於事無補,反倒可能還搭上一挑性命——」

見軒轅依人毫不理會,原定只凝思了片刻,就已是一個法決,使這千絲籠籠罩的範圍,縮小了近倍。然後又一個閃身,就以至軒轅依人身旁。大袖一展,就是一團陰冷魂力,撲騰而出。當展開之後,立時伸展出宛如的籐枝,四面八方的,朝著軒轅依人纏繞而去。

雙眼卻是定定的看著南面,有些驚奇。

那『詭劍』任千愁,『嵐劍』謝俊,『怒劍』雲濤,都是成名多年,實力不弱。前者更領悟武道之勢,隨時都可能突破武宗之境。也不知方纔,到底是何人出手?居然是如此之快,就將這三人解決。

又暗暗可惜,惹到那位十萬血殺李邪靈,此人也真算倒霉頭頂。

只是可惜軒轅依人身邊的那個侍女,多半也是死定了。

……

此刻那六十里外的密林間,李邪靈卻是滿頭的冷汗。血劍斜挑,才剛阻住銀熊的去路。就見那銀熊的眉心,一點銀光閃現。

李邪靈的身形,也再次暴退,瘋狂的向後方密林退卻。那血色劍光,也再次一劍穿出,險而又險。才將那銀錐,一劍挑開。

然後他視野之中,就全被宗守的身影,還有一段寒芒乍閃的劍鋒所充斥。

鋒銳無比,也迅猛到了極致。剛剛入目就已近在咫尺。

紫雷閃爍,這一霎那,那雷牙劍的劍尖,就彷彿是成了這密林中唯一的光線來源。使天際間隱現的朝霞,天空中仍未隱去的明月,都再無絲毫輝光。

甚至彷彿整個世界,就只剩下眼前這麼一口劍!

李邪靈雙目猛睜,然後右手腕脈猛地爆開,無數的血液,就彷彿有生命般,向那血劍纏繞而去。

一劍閃出,『叮』的一聲輕響,就在即將腦髓洞穿的前一刻,將那雷牙劍斜斜挑開。然後一瞬之間,就劍瀑如雨,劍勢反捲著絞殺回去。近乎瘋狂的血色劍影,就彷彿是要將眼前這半妖少年的身影,斬成千百萬段。

宗守有些惋惜的啞然失笑,從容自若,左手又捏了一個印決。身周立時聚攏起一團霧氣籠罩。而身影劍勢,也轉為飄忽不定。在那血色劍影中,游移不定。

然後就在他身形,幾乎要被那血光,徹底吞沒之時。那口被彈開的黑浪劍,再一次穿空而至。

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斜斜的刺入。劍勢玄異莫測,給人的感覺,就彷彿那死去的任千愁復生,甚至比這位『詭劍』,還要更詭譎數分。

而那血色劍影,也驀地是劍勢一窒。李邪靈一聲冷哼,身影再退,恰是避開了疾撲而來的那頭銀色巨熊。腳尖一點,整個人就飛騰而起,然後無數血色劍光,再次瘋狂的沖激而下。

李芸娘也直到此刻,才從驚怔中恢復了點神智。心神是再次陷入茫然,無意識的看向前方。

那兩道不時騰起挪移的身影,交手的速度極快,只在片刻時光,就已是十數次攻防轉換。

李邪靈的劍勢簡潔直接,卻彷彿是專為殺戮而生,雖無變化,卻比任何高妙的劍術,還要更迅猛難當。

而宗守站在那血色劍影之前,就如狂風骸浪中的孤舟,隨著浪潮起伏。卻並不顯半分頹勢。

任是那劍光千重,浪濤澎湃,也不能使這葉孤舟,有翻覆之危。

忽而靈法,忽而劍術。忽而御劍而至,忽而又駕控靈獸。總能在最恰當的時候,將李邪靈不斷騰起的殺意氣勢,強行打壓下去。

那口血色殺劍,就彷彿是被纏繞著無數鎖鏈,始終無法騰展開來。

看著宗守那始終是不急不躁,泰然自若的身影,李芸娘的雙拳,不由再次緊緊一握!

哪怕是之前,宗守幾十息,連誅任千愁與謝俊三人之時。也沒有此刻一般,給她如此震撼!

不是為宗守的出竅境靈師修為,而是為眼前,這位乾天山世子,竟能與這世上,最出眾也最傑出,被世人公認,視為天位備選的天才之一,一爭高下!爭鋒相對,鏖戰不下,不落半點下風!

這一霎那,她心目中對宗守的印象,已經全然掀翻,再沒有了之前的懦弱無能之感。

只有紫色雷劍揮動之時的飄逸從容,一劍誅殺詭劍的剛猛霸道,斬下任千愁人頭時的狠辣無情。還有那無法置信,也不可置疑的強!全都糅合在了一處,印在了她心底最深處。

在那張臉,仍舊俊逸如故,有些秀氣。不過此刻看在她眼前,卻不覺有半分纖弱之感。

似柔實剛,在那外在的溫和之下掩藏的,卻是絕世無匹的鋒芒!

一旦閃耀,必將使五陸皆寒!

不自禁的,李芸娘往前一步踏出,卻忽而聽得一聲冷哼。往那聲音來處望去,只見那連凡,正是目射寒光的看過來。

也不去理會那正激鬥中的身影,只是手握著劍,定定不動的,攔著她身前。

李芸娘眉頭一皺,接著就只聽「鏗」的一聲雙劍交鳴。立時轉過頭,又被那告一段落的戰況,吸引了過去。

只見二人,乍合又分,各自疾退。宗守一個騰身,立在那樹梢之上,居高俯視。而那李邪靈,卻是滑退二十丈,在下方半跪著。

「好劍術,真是好劍術。無論是你的武道,還是你這御劍術。都強的可怕,沒讓我失望!」

李邪靈桀桀笑著,面上一絲血痕裂開,卻反而更是興奮:「我估算可能錯了,殺你一人,可抵萬人,不對!應該是兩萬!殺了你,我就可領悟劍意之殺!」

宗守搖了頭搖,沒有答話,眼神卻微微凝然,久違的戰意,在胸膛之內熊熊燃燒,有如烈焰。

他雖看不上這李邪靈的人品,可此人的實力,卻是毋庸置疑的強。乃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位可稱得上是『對手』的敵人。

那李邪靈說著話,忽然把頭一偏。那笑容漸漸消逝,冷然一哂:「居然是位玄武宗,嘿嘿!世子你那父親,對你還真是有夠看顧!看這情形,多半是坐不住了。那烈焰山的人,也真是沒用,加上我那同夥,三位武宗,四位先天巔峰,居然連這片刻都攔不了。罷了,時間已不多,這一劍,你我定勝負!」

宗守靈覺感應,果覺幾十外一道強橫氣息,正急速趕來。不過李邪靈的提議,也是正合他意。

唇角一挑,宗守也沒多做考慮,就微微頷首,手中劍遙指下方。

「可以!這一劍,你我決生死!」

第123章 生死勝負

「可以!這一劍,你我決生死!」

宗守的話音落下,這片密林中,就立時更顯沉凝冷肅,蕭殺寒冽之氣,四下瀰漫。

李芸娘不自禁的瞳孔一縮,那連凡也不禁是稍稍分神。

李邪靈聞言,卻是一陣哈哈大笑:「好一個決生死!我自信此刻能勝你,卻未必就定可取你性命。反倒是世子,信心十足,定要在此處要斬我項上人頭!也好,那你我就在此決生死就是!」

宗守目透冷芒,並不答言。只以意念,控制著那口黑浪劍,盤旋著到了他的身側。袍袖在上一拂,使劍身悄無聲息的,蒙上了一層銀色。

一息之間,小金的身軀,就已徹底將這口靈兵包裹在內。使劍身更是強韌鋒銳,也愈增了幾分的靈動。

胸內戰意,漸漸壓下,只剩下了純粹的殺機。他肅來都是個喜好焚琴煮鶴之人,也不喜惺惺相惜那一套,更不會有什麼高手寂寞之類的情緒。

一向都認為最好的敵人,就應該躺在泥地裡,不會說話。如果對方還能走路,那就想盡辦法一劍斬了,親手送進墳墓裡便是!

特別是如李邪靈這樣的瘋子,就更不容對方活著離開他眼前!

不到三十丈的空間,就彷彿是有兩股不相上下的意念,在激撞交鋒。

宗守踩在樹梢上,身軀隨著那枝條晃動,而搖擺起落不定。當吞元之法催動,身下的這株樹,竟是迅速枯萎。生機全無,無數的枯葉,紛飛落下。更漸漸擴散,周圍十丈之內,所有草木,都四現出灰黃之色。

手中的雷牙劍,竟赫然是一絲劍氣透出,氣勢步步攀升。俯瞰而下,就彷彿是俯視螻蟻眾生的君王。

李邪靈的神情,也一刻比一刻凝然,同樣是殺意沸騰,一身氣息,一刻比一刻凌厲,雙頰更顯暈紅。卻自始至終都是定立不動,久久都未有動作。

李芸娘更只覺心臟糾緊,知曉二人此刻雖未真正交手,卻更是凶險。以武道之勢,交鋒攻守,都在拼盡全力,增加著自己的勝算。

更最令她心驚的,卻是此刻成名多年,號稱『十萬血殺』,使人聞之色變的李邪靈,此刻竟也佔不到半點上風。反而隱隱然,被高居於樹梢之上的宗守,隱隱壓制!

這一刻李芸娘的心情,是複雜到了極點。若是李邪靈勝,以此人的性情,她與那連凡,必定都無法活命。可也不願見到這宗守,真有實力將李邪靈斬殺,那時自己,估計同樣難以活命。

正暗自糾結,李邪靈的身影,忽然向後一掠。不進反退,如一條看不見的紅影,飛至一輛馬車身旁。手中血劍一揮,一道數丈長的血色劍光,直接將身旁幾匹措不及防的馭風駒,連頭帶頸全數揮斷。

血光飆灑,李邪靈的殺道劍勢,也借勢暴增到了極致。可那眉眼間,卻是微顯驚異。那樹梢之上的宗守,竟然沒有趁勢追擊而至,仍舊是手持劍,冷冷定立在遠處。

只略略一怔,李邪靈就沒有半分遲疑,整個人又飛騰而起,那血色劍光一斂一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越過數十丈空間,向那樹梢之上衝擊而去。

剛至半途,那兩隻手腕也又一次炸開,無數的血液纏於劍上。四丈長的血色劍氣,瞬間猛增至七丈之巨!

氣勢血腥浩烈,就彷彿這一劍,可誅殺一切生靈!

把這劍勢所激,宗守的眼瞼,也為之無意識的跳了跳。下一刻就調穩了呼吸,使心神恢復平靜。只除了與強敵激戰的絲絲興奮之外,他此刻的心靈,就仿若明鏡,古井不波,映照世界。

眼前的一切,就彷彿停頓突然停頓,將李邪靈的所有的劍路,所有可能的變化,都映入心底。

就在那血色劍氣,斬至身前四丈之瞬,宗守的口中,也驀地吐出一聲震喝。

「出竅,殺!」

腦門處一團陰氣,立時衝起。順勢一帶,攜著那口黑浪劍,筆直的一揮,直刺而下。

沒有那如雲如霧的變化,只有極致的剛強鋒銳與迅捷!

尚未靠近,就能感覺到那僅僅只是餘勢,就令將他元神幾乎衝散的凌厲劍氣,還有先天武者,那強盛無比氣血。

宗守意識裡微微冷笑,方才吞吸而來無數樹木精元,立時湧出,護住了週身左右。

這一劍!他亦傾盡了全力,劍勢同樣是不顧一切,斬絕後路,有去無回!

「鏗!」

紫雷閃爍,包裹著那銀色劍身直擊而下。撞入到血影之中。與血色劍光交錯糾纏,旋轉攪拌。不時劃出一道道玄異的軌跡,彷彿是無孔不入,不斷的往血色劍光的深處刺進。

兩口劍一瞬數擊,交纏不下。一息之間,周圍三十丈內的樹枝草木,都被削斷粉碎。下方的泥地裡,也多出了十數道深深劍痕。

那李邪靈額間無數冷汗透出,只覺每一劍交擊,那劍身上都彷彿有部分凝聚的氣力,被強行吸走。

宗守的元魂,在那初升的照陽照耀之下,也愈顯暗淡。

僅僅數息,空中一紫一紅兩道劍影,就都顯出了頹勢,再難以為繼。

李芸娘看得是心神微鬆,又覺沮喪。知曉今日二人這一戰,多半是平局收場。不過至少這條性命,能夠成功保住。

不過這宗守,雖未將李邪靈誅殺,可只憑其能以元魂御劍,將這『十萬血殺』迫退的戰績,就可稱得上是這東臨雲陸,絕無僅有的天才靈師!

果然只片刻之後,那李邪靈的血色劍影,就已演到極處,再無餘力變化。略帶遺憾的『嘿』了一聲,劍芒忽而再漲,身影卻果斷的向後飄退。

而宗守元魂周圍閃爍的紫電,也在消逝。日光照耀之下,整團陰魂,就彷彿要消散融化了一般。

神魂之內,也感覺到一絲絲燒灼之感,就好似正在燃燒。

心念卻依舊是冰冷如刃,殺意不減,決然如故。就在李邪靈的身影,才剛剛退出丈許之時。宗守的元魂,也驀地再次一漲。

這生死一劍,他等的就是二人無以為繼之時!

「斬!」

魂海之內,才剛凝聚的幾枚真菉靈禁,忽然燃燒,化作一絲絲精純魂力,匯入乾涸的魂海漩渦。

那銀色劍影,也驟然一振。循著一條奧妙到了極致,難以言說的軌跡,在李邪靈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滑翔而至。一旋一帶,一顆無比年輕的頭顱,就已騰空而起,往地面跌落!

血光沖湧,如雨紛落,將一大片草地,都染成了血紅。

下方的李芸娘,是徹底怔中,胸中再次一陣陣驚悸。這宗守,莫非是不想活了。明明已是危在旦夕,居然還想著要殺人?就不懼元魂潰滅,回不到自己的軀體?

接著又是一股無比深切的不真實感,湧上心頭。

李邪靈,那個十萬血殺李邪靈,這麼死了?被這年紀十三,世人都以為是雙脈之身,無法修行的宗守,元魂御劍,一劍斷頭?

連凡也是徹底怔住,神情間帶著幾分迷茫,轉過身定定看向眼前。

宗守的神魂,本是淡薄到快要崩解。可在將李邪靈斬殺之後,那紫雷就又再次顯現,在那陽光照耀之下,分毫無損。

一個閃爍,就已回到了跌落到樹下,正被那巨熊雙手托著的身軀之內。

腦內立時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宗守勉強強撐了過去。而後是右手捏了一個法決,將那妖眼銀熊,重新收入到袖中。

不過當他的神念,再次散開之時,卻忽而心神一驚。

「奇怪,剛才那人,居然就不見了蹤影,離開的好快!」

那道疾速趕至,應該不到已不到三里距離的強橫氣息,此刻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神念感應中,再沒有絲毫蹤跡。

來的突然,去時也是突兀之至。

宗守心中微微疑惑,皺眉凝思片刻。又搖了搖頭,走到那李邪靈的屍軀之旁。

那頭顱的眼,仍舊圓睜著,怒瞪前方,似乎是死不瞑目。

只是那生命氣息,卻已經徹底消逝。

「十萬血殺,殺妻殺母。這傢伙的殺道,果然厲害!實力之強,武宗之下幾無對手!」

宗守微微感慨,心中只覺奇異,以此人的劍術,掌握的殺戮劍道。只需五六年,就可突破天位之境。趕上幾年之後,那個靈潮大起的時代,而後一飛沖天,跨入仙武都有可能。

為何在後世,卻是籍籍無名?從沒有聽說過?

不過方才也真是險到了極致,方纔的勝負,只在一線之間。這位李邪靈,這只差一點點,就險些使他敗亡身死。

當日在那血谷之中,他也曾拼盡全力一戰。可那位先天武師,他連名字都懶得去問。遠及不上這李邪靈,給他的威脅。

就在斬殺這人的一瞬間,宗守就已感覺自己,對劍道的掌握,也彷彿更明晰了幾分。

這一戰的水準,其實遠遠低於他原本的境界。可卻是勢均力敵,與旗鼓相當的對手搏殺,生死勝負決於一劍之間。

只方纔那一霎那,對他心念的磨礪,就幾可抵得近一年的心境修行。

第124章 以殺證道

「可惜,此人運氣不好,若是給他十年時間。那時相遇,說不定能給我更大驚喜——」

李邪靈修的是殺戮劍道,而他宗守卻是在借助這瀕臨死境的殺伐戰鬥,來淬鍛磨練自己的劍!

兩者之間,雖有本質的不同,卻都是殺人無算!也同樣需無數強者,來祭己身劍道!

若是這李邪靈能在十年之後,登入天位,甚至武宗境界,再與他交手。給他的助益,必定更為巨大。

至於是否會戰敗身死,從來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前世在現實與虛擬遊戲中,千萬次激戰,早已使他培育磨礪出近乎狂妄的自信。

自己的劍,當是無人可當,無人可勝,亦無人可敵!可斬殺一切,可碎滅所有!

他這幾聲輕歎,幾乎微不可聞。不遠處的李芸娘卻聽得是滿面羞紅,只覺臉頰火辣辣的,彷彿是被人一巴掌狠狠甩在臉上。

只覺她這一生前二十年所有糗事,全加起來都沒有今日這般,使她難堪羞愧。

才剛得意洋洋,將宗守視為必死之人,與那任千愁三人侃侃而言。就親眼看著,這雲瑕七劍中的三人,一一死在宗守的手中。

不願見宗守得意,開始為李邪靈吹噓,然後便望見這足以驚動東臨雲陸的一場巔峰激戰。更在方纔,眼睜睜的望著,這『十萬血殺』李邪靈的頭顱,被宗守一劍斬下。

——「世子深藏不漏,劍道強絕。不過你最好祈禱,這次雲瑕山主遣來的人,不是李邪靈!你那點本事,他殺你有如屠狗——」

不久前這句話,彷彿仍在耳旁。此刻想來,李芸娘卻驀地有種想要在地上挖個坑,自己鑽進去的衝動。

說是李邪靈運氣太差,還真沒有說錯。

宗守卻沒理他,努力回思了許久,才憶起記憶中,一種靈法。

當下是立時手結決印,然後兩點藍光現於雙瞳中。周圍視野中的事物,瞬間就被拉近。

那李芸娘的臉,在他眼裡一下子就變成磨盤大小。宗守厭惡的偏過頭,開始關注初雪與那位靈師所在的方向。

不過這視野是被拉近了,幾里之外的所有一切,都能鉅細無遺,清晰印入目內。

「原來這就是靈師術法擴瞳術,可惜有林木遮擋,看不清楚。那透視術我記得,不過要想使出,至少也需還陽之境,又或有靈器輔助才可!」

壓下那新奇之感,宗守勉力才從那密集的樹木中,尋找到一線縫隙。總算可望見一些,十里之外的情形。

只見初雪的身影,正如靈貓一般,圍繞著一個祭壇,在幾隻凶悍的三階魂獸中,騰挪閃移。

潛伏在一側的朧影獅,居然至此刻都未曾出手。而初雪此刻,也並不顯狼狽。

每當靈法襲來之時,都會提前一步。在其未曾展開,發揮威能時,將其斬碎砍斷根源。就彷彿幾月之前,他誅殺那祁嘯時的手段。

只是他當時依靠的,是高深的符道造詣。而初雪所憑籍的,卻是驚人的直覺。

不過出錯的時候也是極多,大約只能將三成左右靈法真正擊潰。不過初雪,卻總能在最後時刻,安然無恙的避開。將那法壇之內的靈師,逼得是冷汗淋漓。而隨著時間推移,初雪的身形手法,也越來越是嫻熟。

宗守唇角一挑,這些天果然沒有白抓那些麻雀。可惜時間尚短,還沒真正鍛煉出來。

搖了搖頭,宗守把印決一收,將這擴瞳術散去。不用仔細分辨,就知初雪敗局已定。

不過當他略一轉念,便止住了助其一臂之力的打算。

既是要將這女娃,培養成自己可以依賴的護法,那就得更狠心一些。

反正有朧影獅照看,絕無性命之憂。能借助此人,磨礪初雪的戰技,其實是件幸事才對。

放下了擔憂,宗守又看向了眼前。探手一招,就將那口跌在泥地的血劍,以螺旋勁力,吸攝到了手中。

並沒有什麼邪道法門的跡象,除了腥味撲鼻之外,怨氣陰魂煞力之類,一概不見。

不過卻殺氣沖天,這口劍一握在手中,宗守腦內就騰起一股狂暴殺意,雙目中亦微現紅芒,心神亦微微恍惚。

這頃刻間,宗守就彷彿經歷了這李邪靈的一生,整整十四年劍道修行之途。

四歲練劍,八歲殺人,十六歲殺滿萬人,突破先天。十七歲屠戮妻母,斬殺親子。

這些記憶模模糊糊,都法自這口血劍之中,那李邪靈殘留的精神印記,接連不斷的衝擊著宗守心神。

「殺殺殺殺殺殺殺!還是殺,殺滿十萬,我可舉世無敵!殺滿百萬,吾可證殺劍之終!」

那意識強烈之至,宗守卻一聲冷哼,雙目僅僅須臾時光,就恢復了清明。

暗暗驚異,這口劍居然真的是曾經殺戮萬人,殺母弒妻!

也不知這李邪靈,到底是如何辦到的。一萬人站成一排,任他殺戮,只怕也需好幾日時光。

「原來是劍修的蘊劍之術,這李邪靈也不知從何處學來的改良之法,居然連武修都可修行。不對,這李邪靈應該也修了些魂力——」

卻並未太在意此事,宗守驀地一指,點在那血劍之上。

下一刻,就已覺一股較之先前更是強橫的意念。在抗拒著他的魂力侵入,與他的意識,交鋒碰撞。

「只憑這微末小道,就敢控我心神?碎!」

宗守目光一厲,來到這個年代,他最不懼的,就是這種意念交鋒。

心意微動,那血劍之上凝聚的精神印記,就開始粉碎。而這口血劍,這彷彿是徹底失去了精氣神,光澤暗淡。

將劍內最後的一絲意念,也全數抹除。宗守就隨手將之丟棄在一旁,此劍材質不錯,可惜卻殺戮太盛,不適合作為小金食物。故此在點破那李邪靈的精神印記,絕了此物便煉為邪兵的可能之後,宗守就再不感興趣。

再以意念在此人屍軀之上搜尋,宗守的眉頭,又深深皺起。

「好歹也是殺了二十位武宗之人,這也未免太窮了些!怎麼一顆獸晶都沒有!嗯?」

一聲驚咦,宗守驀地拿起此人腰間的囊袋,從裡面摸出一物,大約是拳頭大小的白色圓珠。仔細看了眼,不由一笑,這可真是雪中送碳,想要什麼來什麼。

其餘任千愁三人,明顯都是身無長物。宗守一絲絲意念散去,仔細搜尋,最後只能是失望的搖頭。

只有幾瓶療傷的丹藥與一些三階獸晶,使他實在提不起,搜刮這三人屍體的念頭。

反倒是身旁那女人的情形,令他微感興趣。

轉過頭,只見李芸娘正是一雙拳頭緊握,小臉青白著,停在了幾丈開外。

也不知是否受他方才爆發出來的殺意所迫,那雙修長美腿,正微微顫抖。卻死命克制著,牙關緊咬,目光凶狠,卻又有些外厲內荏。

宗守唇角頓時斜斜挑起,起了些興致。心中暗暗一樂,面上卻故作陰鷙之狀,冷冷的看著李芸娘:「李芸娘,你說我是該此刻殺你滅口好?還是留你一條性命?」

李芸娘身軀一顫,一股深沉的無力感,驟然襲入身軀。下巴卻高挑著,身軀挺得筆直。自忖自己是必定再沒有生機。

此人明明身具出竅境的靈師修為,就連那十萬血殺李邪靈,也不是對手,卻偏偏能隱忍至今,使所有人都以為是廢人一個。之所以如此,必定是有其緣由。

自己今日知道這麼多秘密,又偏偏不是對方的心腹之人,加上先前說出的那番話,估計是絕無活下的可能。

正想說你要殺就殺,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就見宗守又現出幾分猶豫之色,一聲歎息。

「你到底是依人她的侍女,即便要將你處置,也該由她自己來。我若是出手,多少有些不妥,真是為難呢——」

李芸娘心中,立時又騰起了幾分希望。那已準備坦然赴死的心念,驀地鬆動了起來。

對了,還有小姐!有小姐她在,這宗守必定不會動手殺她!

接著心神又再次一沉,她已知曉對方這麼多秘密。此人行事如此狠辣,又怎可能不殺人滅口?

見這李芸娘的面色變幻不定。忽而陰,忽而晴。忽而眸子裡透出幾分希望光澤,忽而又沉靜了下來。宗守愈發覺得一趣,掃視了眼周圍。驀地再伸手一探,將密林間飄來的一朵葵花拿在手裡。

「不殺你恐壞我大事,可若是殺了你,依人那裡又無法交代。就用這葵花的花瓣,決定你性命怎樣?單片是死,雙片是生!單、雙、單、雙、單——」

一邊數著,宗守一邊拔著花瓣。李芸娘的心臟,也是不自覺的再一次糾緊。心情緊張無比,隨著那單雙之聲,就如過山車一般起伏不定。

目光圓睜著,傾盡全力分辨著那花瓣的數目。只是其中一部分,被宗守的手攔著無法看清。

當那花瓣逐漸稀少,李芸娘的心內,也再次冰涼一片。那花瓣只剩下了五片,居然是單——

正感絕望之際,宗守卻驀地把手一握,把那葵花捏成了粉碎,戲謔的一笑:「還真信了啊?你這女人,還真是愚不可及——」

李芸娘立時怔住,直過了半晌,才意識到宗守從一開始,就是在戲耍自己。從頭至尾,根本就沒多少殺意。只可惜自己心神為其威勢所攝,竟是全然未覺。

連凡此刻亦是忍俊不已,噗嗤笑出聲來。

宗守面上,卻沒什麼譏嘲意味。對這女人,他真是只覺噁心。要不是看在依人面上,隨手就一劍斬了。

搖了搖頭,宗守又看向一旁。只見初雪正是笑嘻嘻的提著一顆人頭走來。

第125章 遲純依人

等到軒轅依人再次趕回這片林間空地,就見宗守正神情慵懶,大模大樣的在火推旁坐著。

周圍幾百丈,都是一片狼藉。那升火之地,也換了一片較為乾淨整潔的地方。

李芸娘則是低眉順眼,就仿如是受氣的小媳婦,小心翼翼的在給宗守錘著小腿。

軒轅依人不由一陣訝然,李芸娘對宗守素來都是看不慣,這些日子,也沒少冷嘲熱諷,恨不得他這未婚夫死掉才好。

以她先天高手的身份,居然如此恭順的服侍宗守,毫無不滿之色。實在是讓人錯愕,簡直就難以理解。

——這芸娘姐姐,莫非是瘋了?又或者是被人奪了捨?

腦瓜子裡轉著這念頭,軒轅依人此刻卻無暇去顧忌。回來後的第一時間,就開始仔細打量著四周。

當那任千愁三人的屍體入目之時,軒轅依人就已是瞳孔一縮。而當另一個,面目更年輕一點的頭顱,也映入她眼中。軒轅依人立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詭劍任千愁,嵐劍謝俊,怒劍雲濤。還有這十萬血殺李邪靈。芸娘,這究竟是何人所殺?」

李芸娘眼珠轉了轉,卻不敢答話,而是看向了宗守,目中竟透著幾分請示之意。

宗守則灑脫一笑,神情無奈中又帶著幾分自信:「還能是誰?這裡除了我之外,還能有誰殺得了他們?」

正欲虎軀一振,霸氣略展,把事情攤開來說清楚。軒轅依人卻又眼含鄙視的望了過來,那眼神就彷彿在說『就憑你,也能殺得了他們』?

然後又螓首微搖,語氣嚴肅道:「這時候你還有心情玩笑?不知方才是哪位高人出手?先前在六十里外,我分明感應到這邊有位玄武宗!」

宗守無力的一歎,只覺全身的氣力,都洩了個乾淨,心裡也是再次無比糾結。一時也懶得去解釋,更不想浪費氣力證明什麼。

軒轅依人見宗守默默無語,而其餘初雪連凡,亦是一陣沉默,柳眉立時略略蹙起,乾脆直接看向李芸娘:「芸娘姐姐,你來說!」

李芸娘身軀一顫,一陣猶豫。偷眼瞄了瞄神情恬淡的宗守,然後是潑浪鼓一般搖著頭:「小姐,芸娘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軒轅依人再次一陣怔然,俏臉微寒,一聲冷哼:「你隨我過來!我有話與姐姐你單獨說!」竟是不給李芸娘半分推拒的機會,就已逕自轉過身,往那輛從凌雲宗借來的馬車走去。

當望見車轅前,那六匹被身首的馭風駒,軒轅依人的身形又再次定了定,現出幾分哀痛之色。又毫不遲疑的登入車廂之內。

而此刻的李芸娘,竟又出奇的沒立時跟上,而是可憐兮兮的,求懇地看著身旁的半妖少年。

宗守一陣冷哂,拿著劍鞘在李芸娘的大腿上,隨意的點了幾下。李芸娘這才是如釋重負,然後風也似的跑開,就好像身後有頭惡魔。

而待得她也衝入車廂時,就見軒轅依人,正神情陰惻惻的盯了過來。半晌之後,又噗嗤一笑:「芸娘姐姐,你畢竟也是先天武師!即便是那些大宗派也不敢輕視。更不用說姐姐,還是自幼就與我相伴的奶姐。即便日後我嫁給宗守,也要待你如上賓。何必要去給他捶腿,去討好他?他要是敢欺負你,我就去揪他耳朵!」

說到此處,軒轅依人那粉嫩的臉,明顯微紅了紅。不過神態是落落大方,只略顯羞澀而已。

李芸娘嘴裡卻是一陣發苦,忖道自己哪裡是真的願意?這位乾坤天世子,根本就是睚眥必報,如惡魔一般的性子。

短短兩個時辰裡,死命的將她折騰。剛才捶腿也是先將他制住,不能不跪在那裡。稍有抗拒,就用劍在她身上折騰。

也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法門,也不覺痛,卻是全身奇癢無比,笑到發癲。

被這樣折辱,還不如殺了她的為好。剛才也虧得上是軒轅依人回來的早,讓她免了一災。在捶腿之後,誰知道又會是怎樣的折磨?

軒轅依人渾然不覺,神情又凝肅了起來:「剛才那位玄武宗你可曾見到?是乾天山的哪一位?又是如何殺的李邪靈?」

李芸娘又是一陣猶豫,她不願對軒轅依人撒謊,思量片刻,最終是搖了搖頭:「小姐,你說的玄武宗我真沒見到。至於具體的情形。說不得,也不可說!」

「說不得,也不可說?」

軒轅依人低聲呢喃了一句,知曉李芸娘的性情,絕不會對自己胡言亂語。既然不能說,那就必然有不能說的理由。

略一凝思。軒轅依人就將這疑惑,暫時埋入心底:「可是那出手之人離去時,特意交代過你?」

李芸娘聞言也不說話,回想著不久前的情形。宗守自始至終,都沒有過什麼交代。方才更是在軒轅依人面前,主動承認。

不過越是如此,越是令人難測心意,只覺此人的性格,實在是陰險詭異至極。

先前雖是在戲耍自己,卻難保沒有動過殺意。

只是此事,終究與小姐終生大事有關。仔細尋思了片刻,李芸娘才神情古怪的反問道:「小姐,假如有一天,你發現宗守世子不是世人以為的廢人,而是比那十萬血殺李邪靈,還要強上一些的少年天才。那些想殺他的人,對他而言,其實都如螻蟻草芥,跳樑小丑一般,不值一哂。小姐你會怎麼做?」

「怎麼問起這個?這種事,怎麼可能?」

軒轅依人哂然一笑,本待不答。只是下一刻,就見李芸娘眼神認真無比。不有也暗暗奇怪,卻沒怎麼細想,就隨口道。「那樣不是更好?他若真有那樣的本事,我也能輕鬆一些。不過只要有一日,他還未真正登上乾天山妖王之位,我就該陪他共患難。既是夫妻,那就該生死相隨!而且納徵之後,就該請期完婚了。等到婚事瞭解,我就回丹泉宗潛修——」

李芸娘有些垂頭喪氣,這個結果,她也早料到了。無氣無力道:「小姐以前不是很討厭這宗守?他再無需人庇護,小姐豈不可安心退了這門婚事?也不違小姐您的仁義之道!」

軒轅依人一聲失笑,面上透著不贊同的神色:「芸娘姐姐,世子要真是天才,那就是我軒轅依人的有眼無助,識人不明。就更該重新認清他才對,怎能還用以前的印象去看他?再說我以前也非是討厭,只是不喜被大人當成棋子而已——」

李芸娘仍不甘心,柳眉斜挑:「那要是他主動退婚了?」

軒轅依人神情一怔,開始認真的思索。半晌之後,臉上再次浮起不正場的紅暈,語氣決然道:「若是十五天之前,我或者會答應!如今卻再不可能。古人有七出之條,依人一條未犯,怎能由他退婚結緣?此言就此作罷,不要再提!」

李芸娘哀聲一歎,旋即又心中微動:「小姐請容芸娘最後再問一句,那玄月木煌決,莫非真只有上霄宗的寒玄古丹的可解?」

「也不一定,宗門藥典中記載的幾種靈丹,都可緩解。只是材料還缺了幾昧。應該可以煉出來,不過時間有些來不及——」

軒轅依人搖著頭解釋,話才說到一般,就只覺一股強烈無比的昏眩感,驟然襲來。整個人忽然暈倒在塌上。

李芸娘心中一驚,忙探手去扶。當觸及軒轅依人肌膚的霎那,身軀立時再次一震,幾乎驚呼出聲。只覺手中觸摸到,是一片冰涼,毫無哪怕半分溫度。而瞬間之後,又轉為火熱。

……

同一時間,在六十里外的原定,正是歎息著,將周圍那牢籠般的紅色絲線收起。

重新收攏成之前球狀,不過其中一側,卻有了個小小的坑洞,隱隱有稍灼痕跡。

「這四階靈器千絲籠,居然損毀至此——」

並不心痛手中的靈器,只是有些感概軒轅依人的瘋狂。

原定隨手將之拋入到袖內,而後是神情沮喪擔憂的看向遠處:「小燃元丹,瘋魔針法。如今師妹她也不知傷重到何等程度?氣血兩虧,元氣透支,又會否使那玄月木煌決的隱患提前爆發?記得她身邊,帶有幾枚小補元丹,也不知她有沒有及時服下?總之這次真是苦矣!師妹的性子,怎的如此剛烈?要是被我那師傅與幾位師叔知曉,只怕要剝了我的皮。大師兄啊大師兄,你還真是害苦了我。回去之後,我該怎麼交代——」

「不過,那宗守實在是該死!」

只瞬間就將所有責任,全推在那位還未曾見過面的乾天山世子身上。原定心念內先是殺意驟起,接著卻又感疑惑:「玄武宗麼?有些不對,早在此人趕來之前。任千愁三人就已身死,那十萬血殺也在那時候氣息全無,驟然消失。這又是何人所為?莫非這位玄武宗,還能隔空殺人?」

原定眉頭一皺,那位世子看來遠非是他所以為那麼簡單。要解決此事,恐還需從長計議。

第126章 英名盡喪

總共三十六匹馭風駒,被李邪靈一劍就斬了足足小半。不過二輛翻雲車分一分,仍舊可以拉動,只是速度慢了一些。

而此刻宗守,正是神情凝肅,坐在車廂之內。在他身前,軒轅依人正側躺著,雙目緊閉,面上忽而滿是紅霞,忽而又蒼白如紙。

宗守一手抓著軒轅依人的右手手腕,仔細探著脈。良久之後,才探了一口氣,將軒轅依人的手放下。

發現這女娃情形不對勁,還是在準備動身之時,見軒轅依人不現身,而李芸娘的情形也極怪異,有些六神無主,慌張失措。這才強行介入,把軒轅依人搬到了自己車上照看。

而方才測脈,只覺軒轅依人的情形,遠遠比他意料中還要糟糕。

「氣血巨虧,元氣虛損。經脈也有兩處斷裂,這情形,只差一步就要死掉。這個蠢姑娘,何必這麼拚命?何苦來哉?」

那發出丹泉宗火信之人,既是要將軒轅依人從他身旁引開,想必也不會對這女孩不利。軒轅依人究竟是因何緣故,把自己的身體傷損至此,自然是不言自明。

看她體內的氣血虧損程度,只怕這幾個時辰裡,都是在拚命。

「有些不妙,她身體忽冷忽熱。這玄月木煌決,好似情形也有了變化——」

宗守微微猶豫了片刻,還是將軒轅依人上身的衣物解開。

軒轅依人未穿褻衣,胸部處以一條絲綢束胸緊緊包裹著。宗守再指頭一條,一縷氣勁立時將那絲綢,從中央出齊齊切開。

然後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就印入到了宗守的目內。軒轅依人的酥胸不大不小,恰可盈盈一握。卻極其堅挺,形狀姣好。此刻正如兩隻乳鴿,顫顫巍巍,尖端的兩點櫻桃,也是嫩紅的顏色。

宗守看得一陣目迷,眼花繚亂,胸中立時騰起一股不顧一切的衝動。想要把那對椒乳握在手裡,仔細把玩。

連忙閉上眼,深呼了一口氣,不斷念著『我是醫者,醫者父母心』,才勉力使心情平復了下來。

卻又過了足足半刻時光,宗守才再次睜開眼。軒轅依人的身材,實在是美極。該大的大,該小的小,不但胸部可觀,那小腰也是細弱勻稱,骨肉均勻。不過此刻宗守視線,第一時間,就集中在軒轅依人胸膛的中央處。只見在那對乳鴿之間,赫然又一個火焰的印記,色澤內黃外紅,彷彿是火焰跳動。

也不知是以前就有,還是最近才出現。

宗守稍稍一觸,就覺指尖如火灸一般。指尖上的肌膚,幾乎燃燒了起來。

軒轅依人本就是氣血虧虛,再被這門玄月木煌決的火力不斷衝擊,自然是更是境況堪憂。

而且這焰力已入肺腑,難以宣洩。肺屬金,而火克金,正是最糟糕的情形。

這次也幸虧是遇見了他,若是換作旁人,即便醫術通神也沒辦法。

先是將軒轅依人的小乾坤袋取到手,在裡面到處亂摸,不出片刻,就將一瓶外有小補元丹的藥瓶取在手。

無法確定藥量,宗守先是指甲從藥丹上刮下了一小片,放在嘴裡嘗了嘗。

然後直接將三枚小補元丹,喂軒轅依人服下。只可惜這女娃仍有些模糊的意識,知道自己吞服,讓宗守暗暗惋惜不已,遺憾的輕一聲歎。至於到底可惜什麼,卻只有他心中有數。

接著又將那套金針取出,一枚枚插入軒轅依人的體內。

他前世煉丹不行,不過這金針度穴之術,卻是出神入化。也與他的武道有關,當到實力到一定境界之後,對全身脈穴,氣機運行,都是瞭如指掌。

一個武道強者,通常也可成良醫。

只寥寥十幾針,軒轅依人身上的熱力,就漸漸消退。胸膛處那朵火焰印記,也彷彿淡化了不少。

宗守接著又在腕脈上一割,立時一縷鮮血湧出,滴入軒轅依人的口中。

三枚小補元丹,還是有些不足,更要顧慮藥毒,加重症狀。

要補氣血,壯元氣,世上莫過於他體內取自雷鸞之卵的先天精元。

反正沉積在體內,一時也消化不了。正好可助軒轅依人。補補身體。大約小半碗血灌下,軒轅依人的面上,就恢復了正常的紅暈。那團火焰,也是消失無蹤,淡去無跡。

宗守的眉頭,卻仍舊緊皺。這是治標不治本,而且,火入肺脈之局,已到了極危險的程度。

把那些金針全數收起,宗守又陷入了凝思。

「那寒靈玄意丹,看來還是要提醒這女娃練出來。雖不能治本,卻能多多少少,壓制輪脈中的火力。不過要想解決,還需另謀良策——」

突然心中一動,宗守手指無意識的,開始在軒轅依人身上,順著那輪脈走勢滑動著。

「火入肺,乃是因心火太盛。或者可從脾腎著手,可惜我只知玄月木煌決的大致原理,要想徹底解決,還需一些時日!」

忽然手指尖,觸到一團軟軟的事物,宗守下意識的點了點,只覺觸感良好。又忍不住按了按,然後忽而又猛地心神一醒,感覺情形有些不對,只覺這車廂內的氣氛,突然就陰冷了下來。

往下一望,只見已經甦醒過來軒轅依人,正睜著大眼睛,悲憤欲絕的看著自己。眼裡噙著淚水,又怒焰燃燒。

宗守的額頭上,立時冒出斗大的冷汗。想要解釋,可當望見自己,正按在軒轅依人酥胸上的手時,頓時如被火燙著似的縮回了手,一時啞然無語,是再說不出話了。

軒轅依人也直起了身,三下兩下,把衣服穿上。然後貝齒咬著唇,絲絲盯著宗守。

須臾之後,就是兩行清淚流下:「世子請自重!依人與你畢竟還未曾完婚,你怎能如此輕薄?究竟是把我看成什麼人?我原以為世子無法習武,心性卻還算不錯。卻沒想到世子,竟然是這樣的色坯!趁人之危,實在可鄙!」

宗守就彷彿被天雷炸了一下,心神一晃,整個人僵在了原地。腦子裡只有『色坯』兩個字。再不斷的轟響。

直到軒轅依人一言不發的含淚離開,才驀地一醒。再想要解釋時,軒轅依人卻已是下了車。

不由是一陣欲哭無淚,天可見憐,他一開始或者是起了些邪念。可到後面,卻真正是心無雜思,全心一意在想著補全玄月木煌決缺陷的方法。將軒轅依人的上衣解開,也是為針灸所需,可真沒起半點壞心思。

鬱悶到了極處,宗守乾脆是以頭撞牆。這次估計真是跳到雲海裡,也再洗不清了!

「少主,依人小姐剛才怎麼哭了?」

初雪這時也邁入了車廂,疑惑地四下看了一眼。她平時蠢笨,此刻卻是聰明之極。忽然是想到了什麼,張大眼定定的看了看,然後也是鄙薄不已,輕哼著道:「少主!不是我說你,你也太急了些。乘人之危,算什麼本事?其實只要完婚,依人小姐整個人不都是你的?」

宗守一陣氣結,狠狠地瞪了眼初雪的臀部,而初雪也立時身軀緊繃,神情警惕,悲憤道:「少主,這次不能算數!你說了那頭朧影獅會出手的,可結果從頭到尾都沒現身。用了三刻鐘又不是我的錯!你要是打了我屁股,就是處罰不公,公報私仇!」

宗守嘿了一聲,裝模作樣的猙獰一笑,又大馬金刀的在軟榻上坐下。

其實朧影獅已經出過手,只是初雪不知而已。若非是這頭獅子,幾次殺意暗顯,迫得那靈師驚慌失措,最後更以本命神通暗助。初雪早已身死,哪裡還能殺得了那位靈師?

這頭獅子,果然是無比聰慧,令人驚喜。彷彿天生就適合生在暗影之中。他本是欲在此戰之後,就將它招回。不過此刻卻息了這想法。讓這朧影獅潛伏之外,作用只怕更為巨大。

正要再嚇唬嚇唬一番這小丫頭,忽而鼻間聞道一縷淡淡清香,宛如空谷幽蘭。

宗守微微一怔,瞬間之後,才意識到這是軒轅依人的體香。而後心念,又是一陣恍惚。無數念頭,紛湧而起。

此刻同樣心亂如麻的,還有軒轅依人。匆匆跑回自己車裡,才總算稍稍定神。

只覺是心如鹿撞,渾身火燙。胸前還彷彿殘留著,被宗守大手握著的感覺。那使人全身酥麻的顫慄感,令人是羞澀無比。

「那個色狼!」

軒轅依人面似火燒,暗暗呸了一聲。卻出奇的並不覺太討厭,只是有些委屈。

「難道我軒轅依人,也是那種水性楊花的淫蕩女人?不對,剛才就有些奇怪,對他感覺極其親近。難道是因那傢伙,是我未婚夫的緣故?是了,一定就是如此!」

自我安慰了片刻,軒轅依人才覺自己情形又些不對。口內腥甜,似乎是吞了什麼血液。

全身上下,也多了十幾個針孔。所刺之處,都是臟腑二輪的大穴,各有奇效。而且看針法,竟是精準無比。

體內本該是虧虛到極處的精血,也已經恢復了不少。

「那為我施針之人,莫非是宗守?」

軒轅依人身軀忽然一頓,目現迷茫之色。

第127章 武聖留影

仍舊是那處密林之內的空地,此時正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將地面上的血跡,沖得是乾乾淨淨。

「『詭劍』任千愁、『嵐劍』謝俊、『怒劍』雲濤,還有一位十萬血殺李邪靈,三位有希望登入武宗境界的先天劍師,再加上這未來的天位李邪靈。這次雲瑕山的損失可真不小——」

密林之中,一個黑衣人影,正是昂首挺立。披著黑色的斗篷,依稀可見其面目,精緻秀美,男女不辨,似是極其年輕。正仰著頭,看著那樹梢。

「可惜了!天不作美,這雨一下,所有的血痕都沖淡了。除了你我之外,此處更有至少五拔以上的人,在我們之前到過此間。估計即便有什麼痕跡線索,也尋不到了——」

在他身旁,另還有一人,同樣也是一身黑色裝束,不過卻未遮掩面容。鼻子奇大,幾乎佔據了臉部的一半,又偏偏是賊眉鼠眼,顯得是猥瑣之極。目中不時閃現過的陰狠,更令人不寒而慄。此刻卻是漫不經心的,四下梭巡著。

「不是奉師尊之命,要尋那個殺了米老的傢伙?為何要尋到這裡來?先前雖是受了乾天山的宗陽所托,要將那位世子送回去。不過幾日前師尊不是嫌他們出價太低,已經推掉了?這位乾天山世子,如今與我們可沒什麼關係!」

「自然有關係!」

那位俊俏青年冷聲一笑,走到一株松樹之前,淡淡道:「與這乾天山世子有關係的先天強者,那時大多都是在雲聖城附近。雲聖城之人,多少知曉些我等之事,凌雲宗也不會輕易向米老出手。我思來想去,也只有這群人最可能了。不知仇凌師弟,以為然否?」

說話之時,這俊俏青年探手將一株斷枝取到手中,看了眼那斷口之後,立時倒吸了一口寒氣。

「生機斬絕。這個人,好凌厲的劍!不愧是十萬血殺——」

「李邪靈的劍,自然厲害。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連我都有些悚。那麼漂亮的妻子都被他斬了,化作一杯黃土。當真可惜!送給我玩玩多好?不過將之殺他之人,更是了得。也不知是否真是那位突然現身的玄武宗出的手?」

見俊俏青年默然不答,仇凌也不在意,開始四下走動著:「不過雲師兄你先前說的,倒是極有道理。那時雲聖城附近,有資格要米老命的人,這群人中至少佔了七成以上!說不定就是已經在這裡死掉的四位!」

忽然駐足,目光盯著腳下那李邪靈仍舊圓睜著眼的頭顱。仇凌的眉頭挑了挑,突然一聲冷笑。

「都已經死翹翹了,做出這樣死不瞑目的表情給誰看?沒了命,也沒了劍,你還能殺得了誰?」

竟是抬起了腳,重重一踏,將這李邪靈的頭顱,有如西瓜一般踩碎。

然而下一刻,仇凌的神情忽然一變:「是劍氣?」

無數凌厲的氣勁,在腳下忽然爆發。仇凌身形疾退,一息之間,就暴退至二十丈開外。

不過腳下仍舊是無數傷痕,足部處,更被洞穿出無數傷口。不由是一聲咒罵:「這個李邪靈,怎麼臨死了還要害人!幸虧老子反應的快。咦,有些不對——」

仔細回想著剛才的情形,仇凌頓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是在脖頸處,不是李邪靈,而是殺他的那人,劍氣劍意都凝而不發,足足潛伏半日有餘。這個人,當真是了得!果然不愧是玄武宗!」

那雲姓青年,這時身軀也是一動,飛身至李邪靈那仍舊保存完好的軀體前,看了看那處斷口。片刻之後,卻微微搖頭:「不對!還不到劍意層次。感覺應該只是先天境界,只是這如何可能?這世上的先天強者,有誰能勝過十萬血殺?這李邪靈精通陸地奔騰之術,迅捷無雙。否則也不至於在數十次追殺中,屢次三番的逃離,是什麼人能令他連逃命都是無法?」

越說越是疑惑,眼中全是不解之色。而正在清理著傷口的仇凌,也是怔住。

若是殺那李邪靈之人,是一位玄武宗,此事也不足為奇,只會暗暗感慨一聲這十萬血殺的命不好。可若是出手之人,只是一位先天武師。那麼這次的事情性質就是截然迥異的不同。

若是此事在雲界傳開。不止是東臨雲陸,要為之震上幾震。即便連那中央雲陸,也要為之驚動。

十萬血殺李邪靈之名,震撼的可不止是東臨雲陸。能夠在先天境界,將此人誅殺,此人天賦之強,豈不還要遠過十萬血殺?

那雲姓青年的眉頭,也是微微皺起,半晌之後,又忽而一笑,驀地一掌拍出,竟使李邪靈的身軀,瞬間化為灰燼。

「師弟,這次托你之福,還真是找到了有趣的事情。未必與米老有關,可我如今卻是好奇無比,定要看個究竟——」

……

雲靈神宮內,龍若正駕著那條巨蛟,向遠處一座殿堂飛去。

這座雲中宮殿,就坐落在重重雲海深處。面積廣闊,四處都是看不到邊際的雲霧。

風景之美,實是曠絕天下。不過若是日日看慣了,也不過是尋常而已。

龍若至那做石殿前千丈處,就從自己護駕靈獸上飛身下來,然後一直步行往內走去。

此處面積雖大,人卻稀少。龍若走若門內,直接這石殿內偌大的空間,就只寥寥五人端坐著。

其中四人都一身青袍,面容枯槁,雙目緊閉,坐在左右兩側。只有最上方一人,面如冠玉,眸似點漆,姿容俊美,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此刻正笑望著過來。

「可是奇怪我為何會將你喚來?且看看這個!」

說話間,那堂上的少年隨手一揮,就是一道藍光飛至。龍若眉頭一挑,現出幾分凝重之色,大袖鼓蕩,一股吸攝之力發出。將那道藍光,小心翼翼的接在手中。卻是一口二尺餘長的小劍,鋒銳寒冽。

「是斷刃劍!」

龍若的眉頭一挑,然後大喜過望,朝著上方與左右一禮:「多謝師尊與幾位師叔垂愛,有此劍在,龍若的御劍術,必定能更強數分。」

接著又覺好奇道:「這口斷刃劍,卻不知是何處取得?不是傳說宗門尋找了足足兩百年,都未有下落。此劍已經可能被那人毀去了麼?」

「是你祖人狂師弟買來的,發現此劍的,是乾天山宗守。藏在一口普通的黑浪劍中,實在令人意外!為買下此劍,人狂可是用了兩枚人極丹,一隻五階魂獸。龍若你日後,可要補償他一二——」

那上方處的少年說到此處時,又略一皺眉:「人狂也說這宗守,身具雙脈無法修行,至今一絲內息也無。不過此人你能夠尋得這口劍,顯然是有些福緣運氣。龍若你親眼看過他,就真覺得他沒有半點修行希望?」

「無有一絲內息?」

龍若微微愕然,他記得前次見面之時,那位乾天山世子,分明已到了武師境界,而且根基不弱。為何祖人狂師弟,會說那孩子一絲內息也無?

旋即就不曾在意,或者是此子徹底放棄希望,自己把真氣散了也說不定。以雙脈之身,修煉武道,幾乎每時每刻都是酷刑,放棄也不奇怪。

將這疑惑按下,之後也沒怎麼猶豫,龍若就一陣搖頭:「記得前世就與師尊說過,此子身上,另有隱患。靈魂殘破,有天人之障。我料定他這一輩子,最多只能到秘武師境界!至於靈法,一旦到出竅境,則必死無疑。若是看錯,就把我這雙眼挖了去——」

堂上的少年立時一陣輕笑,半晌之後,又化為遺憾的輕歎:「可惜了!此子心性不錯,武道與符菉天賦,也俱是絕頂,為何卻偏偏是無法修行?天心無常,實在難測!」

龍若默默不言,也不知為何,就在他說出方纔那句話時。魂念間,忽然有種莫名的不安,似乎是做下什麼無法彌補的錯事一般,心中顫慄不已。

那少年也未察覺龍若的異色,歎息之後,神情也凝重了起來:「一年之後,就是龍門開啟之日。諸宗弟子,都會匯聚於聚龍山。東臨雲陸諸多強者,也會參與。不過這數千人之中,只有二十,能夠有機會觀睹武聖留影。我宗如今拿得出手的,也只你與祖人狂二人而已。龍若你這些日子,需得好生準備一二!若是丟了我宗的臉,絕不輕饒!」

這聲音宛如晨鐘暮鼓,使龍若驟然回神,立時收束住所有雜念。朝著上方,正容一禮:「龍若明白了,絕不負師尊與諸位師叔所望!」

胸中不由一陣激盪,龍門武聖留影,每百年才現一次。乃是萬年前一位名震諸界的武聖強者,親手所留的一面石壁,能有緣參悟之人,據說莫不都是武道大進。

他修的雖是靈師,可卻是偏向劍修一道,武聖留影對他同樣重要。

更是隱隱期待,與那東臨雲陸諸多豪雄,一爭高下之日!

第128章 靈脈金珠

「呵呵,原來是天人之障!嚇唬我,還真以為這次難辦了——」

幾乎同一時間,在翻雲車之內,宗守也同樣是一聲唏噓。只覺是心神一鬆,心情說不出的輕鬆。

與那李邪靈一戰,不但是劍道與心境修持有了不小進展。意念全神灌注,在那殺劍的刺激壓迫之下,宗守體內的潛能,也有了小小的爆發。

結合雷鸞之卵的先天精元,直接就化作真元在體內流淌。

今日只一日夜的潛修,就將肉身第八脈腑輪再打通了小半。足足十三處大穴,全數暢通。

渾身所有的穴脈,也充盈了些許。使宗守氣血大增,也終於看見了那層『阻障』。

人身有三處可與天地交通,一為肚腹中的臍眼,出生之時,先天就有。

若是不習武,這臍眼會漸漸封閉阻塞,再無法吸納天地之靈。

另一處,則在雙足之下,是為『地門』。打通之後,可感測地下靈脈,借引諸般靈力,是為先天。甚至可將那些小型靈脈融入己身。第三處,便是頭頂的『天門』,此處一通,那就是天位武宗。舉手投足都有山搖地動之能。似那雷動,當日只是隨手一刀,就在明鏡山上,斬下一道深痕。

這個境界,破壞力實在太大。更壽元千載,與普通人相較,已是仙俗之分,人蟻之別。

故此雲界諸宗世家,都有約定,一旦武者到了天位,就需放下所有,不得再參與雲界五陸十二島所有凡俗紛爭。

武者修行,當身輪圓滿,就需鼓足全身氣力,將地門破開。接引地靈,再由外至內,內煉脈輪,是為地輪九脈。地輪通後,再破開天門,與地輪同樣,借助群星之力,宇宙靈能,洗伐週身。

不過宗守的體內,無論是地門還是天門,都是全數堵塞,厚實的可怕。宛如磐石,無法動搖,也就是所謂的天人之障。似這樣的人,窮其一生,都無可能使地門敞開。

乃是他此前估算,幾種可能的情形中最是糟糕的一種。

不過這也只是指常人而言。

「看來我這倒霉的運氣命格,即便是轉生到萬載之前,也沒能變得稍好一些。前世是經脈盡碎,天人之障。今生也同樣糟糕,雙脈並行,神魂殘破,也同樣是天人之障。嘿嘿!老天爺,你待我何其之薄?」

宗守眉眼間,卻毫無半點頹喪之色。反而是神采飛揚,一絲絲遮掩不住的銳氣在眸中隱透。

前世他足足花了足足七年,將地門打通,又三年使天門暢通。

若非是這天人之障,他也不用以三十二歲之齡,進抵天位武宗之境!

前世既能無依無憑,只憑自己那打不死,磨不滅的韌性將之貫通。那麼這一生,又有何理由,被這區區天人之障阻攔?

有了一次經驗,這天地二門的閉塞,在他眼中其實已不算阻礙。

故此這武道之途,雖仍是坎坷艱難,宗守卻只覺胸底內壓著的那些沉甸甸的塊壘,都盡數被搬開,再無一絲憂慮。

心念暢達,體內的氣脈循環,似乎也更靈動如意了幾分。

不過宗守只是鼓動真氣,完成了幾次小周天循環,就結束了吐納。

修行一日夜,再繼續練下去,也無多少進境。六腑鍛煉也還欠火候,積累未夠,也沒必要急著打通腑輪。

有天人之障在前,這練氣之道,也急不來。

宗守睜開了眼,便又將一枚白色的圓珠取出,正是當日取自於那李邪靈的遺物。

此刻在光線照耀下,彷彿是透明般,散溢著純白光輝。

在外人眼裡,是毫無瑕疵。在宗守行家眼中,卻能察覺內中,一絲絲雜質靈能,並非是真正純淨。

「那李邪靈窮是窮了,不過只這一物,就可抵得三枚人極丹。也不知這傢伙是從何處取得?若是他真能將此物,融入到那口血劍之內,這一次我斷無勝理——」

此物名喚靈脈珠,極普通的名字。卻是提取地下靈脈之氣,凝聚提煉而成。

可增強靈兵,也可助先天之上的武修,提升真氣修為與地脈感應。

而宗守的手中,就是一顆純金系的靈脈珠,而且是二脈級別,也就是所謂的二階金脈珠。

故名思議,所謂的二脈,是指這靈脈珠內,封禁著至少兩條金系靈脈,且品相不凡,雜質極少。

若是與那口血劍混合,足可使之提升足足一個品階。

那時宗守,哪怕是武道修為再怎麼深厚,也是無有勝理。

而此刻宗守所看上的,卻是這靈脈珠,可以用做為外丹的功用。

當日在雲聖城,宗守無意窺視到軒轅依人修行之時,後者身前懸浮的那枚青火二色交雜的靈珠,就是所謂的外丹,同樣以靈脈珠煉製而成。

不過品相高得多,宗守只憑目測,就可知內中,至少也是木靈七脈,火靈六脈。

而宗守手裡的這枚,若是用來煉製外丹,其實還差了不少。

靈脈珠至少要四脈之上,才有成為外丹的資格。

不過他卻另有其法,可以將之利用。

「這金系靈脈石,雖只是二階。遠比不得依人的外丹,不過對我而言,卻也勉強夠用。就是不知,小金能否用得上——」

想起軒轅依人,宗守又是一歎。雙眉低聳著,心情再次沮喪起來。這件事,實在是想起就尷尬,也更令人發愁。

強打起精神,宗守又開始在車廂之內,佈置著獸晶。符陣是前次在那黑泥沼澤時,就已繪製好,也不用多做改動。

而這次放置的獸晶,全是三階之上,多以金系為主,又夾雜了一些土系、風系、火系與最稀見的雷系獸晶。

仍舊是擺放出香案法壇,把圓滾滾的小金,放在那香案的中央處。

小金懵懵懂懂,明顯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它先前消耗極大,正在宗守的手臂上睡得香甜,就被抓了下來。此刻正是蹦蹦跳跳,似乎在表達著不滿。

宗守嘿然一笑,拿著那枚金系脈靈珠,在它面前一晃:「想不想要!」

小金的身軀頓了一下,然後跳得是愈發劇烈,傳來的意念,也全是期待迫切之意,就如是吐垃圾一般,把之前吞下的那顆風靈青珠,吐了出來。

宗守毫不意外,在它的頭上重重一拍:「那就老老實實的呆著別動!要是這次撐不住,說不定就要沒命。到時你主人,也救不得你!」

那小金也不知有沒有聽懂,不過當宗守的話落之後,那如果凍般的身軀,就趴在香案上,動也不動。

宗守的神情,卻微微一肅。點燃三根檀木線香,借助這焚香鎮靜心神。

然而靈決一引,腳下的符陣,就立時啟動。一絲絲元力從那獸晶之內溢出,向小金匯聚而去。

不出片刻,就使那圓滾滾的軀體,又一次染滿了五色。

宗守仍舊是一隻手,按在小金的頂部,展動開吞天元化大法。

不過這一次,卻非是吞吸入體。而是以那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將那些雜質一一斬碎,再以撼世靈決催動螺旋勁氣,全力絞動。將之淨化之後,又重新灌入小金的體內。

這是為它減輕壓力,哪怕這小傢伙,天生就有純淨體內異物之能。可相對於這一次所吸收的龐大元力,仍舊是有些不足。

隨著時間推移,小金身上的五彩之色越發濃厚。花花綠綠的,霎是好看。而身軀也膨脹了整整一圈,胖乎乎的。外皮也是光滑無比,更顯可愛。

宗守卻眉頭一陣緊皺,知曉這是那些元力,把它身體撐漲之故、此刻的小金,只怕是痛苦無比。

好在那些獸晶,已是一顆顆在破碎,也到了極限。接下來就要看這小傢伙,能否將這些元力,吞噬消化了。

接下來他也幫不上忙,宗守只能是默默的在一旁坐下,靜靜等候。

其實似這等拔苗助長的方法,對魂獸還可,可對尚有肉軀的護駕靈獸而言,其實並無好處。初始時或者能迅速提升,可遇到後面,越是進展艱難,就如武者一般。

不過此時,卻是不得不然,他若想要有保命之能,就不能不用此道。

「此次回了乾天山,把事情了結。就需得去那個地方一行,對我雖是沒什麼好處,可身旁小金小智都能實力大增。對了,有那東西在,初雪可增進些修為。至於妖眼銀熊,魂獸去了也是無用——」

正心中思忖著,宗守忽的心中微動,看向了眼前,只見一絲絲煙氣,正從小金身上溢出。

不由眉頭一挑,知道今日之事成了!手掌再猛地一吸,將小金未能吸納的元力,全數吸出。直接丟往窗外,發出『轟』的一聲炸響。

再看香案上的這小傢伙,軀體仍未縮小,萎靡無比。胖乎乎的,似乎連稍稍動彈,都顯困難。

不過那五彩顏色,倒是在頃刻之間,就淡薄到無法再見。恢復成以往那銀白的顏色。

宗守一笑,將那枚金系靈脈珠丟了過去,當此一融入小金的軀體內,立時一股凌厲堅銳的氣息,在馬車之內升騰而起。

第129章 何時請期

宗守一笑,將那小金取在手上。感覺到這小傢伙的軀體,已經縮水了不少,不過仍舊是在痛楚之中。

安慰的輕撫了撫,宗守又取來些魂液,混合著靈墨,在小金身上繪了幾個鎮定心神,助其吸收元力的符文。果然過不多久,這小東西就安靜了下來,靜靜躺在他的身心中。

而宗守也閉上眼,把一絲意念,探入到小金的軀體內。只見那枚金系靈脈珠,此刻正靜靜的依在小金的獸晶附近。

一絲絲靈力脈絡,正在二者之間,不斷的搭建。

這小東西天生可擬化萬物,身體無有定貌,可變化萬千。其體內的靈力脈絡也同樣如此。故此這世間所有的符器,靈器,法寶,甚至各種天地奇珍。小金都可任意驅使。只需擬化出專門的靈力脈絡,就可幾近完整的,導引出這些靈物之力。

故此這二階金系脈靈珠,他或者無法用來作為外丹。小金卻可借此物,以外丹方式,達至四階境界。

而這小東西,也同樣可以靈絡的方式,將任何靈物之力,灌輸給他這個主人。

就比如之前的風靈青珠,在黑泥沼澤時,以那時宗守的能力,本是絕無法催動此物。然而由小金隔一層轉接,卻可自如使用。

換而言之,此後這小東西,就可算是他的外丹。威能雖是較之真正的外丹差了不少,卻也能使他擁有部分先天武師的能力。

只是當片刻之後,宗守卻又眉頭皺起。此刻小金體內,那正在建立的靈力脈絡,實在太過於簡單了。

只略略思量,宗守就毫不猶豫的插手。日後的神獸萬象,聰慧勝過成人。不過在此刻,還只是一頭智力低下的黏獸而已。哪怕變異了,也不可能有太多智慧。

「小東西,這靈力脈絡可不是這麼搭建的。」

以一絲絲魂力開始小金的軀體之內勾畫,後者也極其馴服,直接跟著宗守的魂力分佈,在體內構成一條條管道,與那金系靈脈珠連接。

所有管道,看似毫無規律,可若是遠看,就可發覺所有的靈力脈絡,就彷彿是一個繁複又精細無比的符陣。

而待得所有通道,都全數搭建妥當。那透出小金體外的庚金靈能,也逐漸消散。

「還差了一點,才能借外丹之力,衝至四階要等到下次吸收獸晶,至少也需二十日時間,剛好能趕上——」

宗守細細算了算時日,恰是剛好在返回乾天山之前。不由微微一笑,放下了心。

此刻小金雖還差最後一步,不過已可借用部分,那顆金系靈脈珠之助。

宗守一手托著這小傢伙,一邊拔劍而出。只聽『嗤』的一聲銳響,一道劍氣直刺數丈之外。

隱隱可見火焰與寒霧糾纏,呈螺旋之狀。另還有一絲絲紫雷繚繞。

這劍氣一閃即逝,瞬間就消失無蹤。宗守卻眉頭挑起,露出滿意的笑意。

「劍氣及三丈之外,這水準已可與初晉先天的武修相仿。我借助金靈珠之力,更使這劍氣凌厲銳絕。一旦等這小東西,進入到四階,必定能至五丈。只可惜,到手的是金系的靈脈珠,若是水雷二系,必定更為霸道!」

收起劍,宗守又猛地用力一揮,這車廂之內,赫然也現出輕微的震鳴之聲。周圍的空氣,也彷彿在隱隱波動。

「不用借助我那雷走靈骨,似乎也有一萬七千斤之力!距離先天,只差一線!」

正要這試著施展一下輕身提縱之術,宗守卻又忽的一皺眉。一個意念,就使小金重新化做一層薄膜,鑽入他的袖內隱藏,走到車內茶几旁坐下。

接著只過了數息,就見那一日之前哭著離開的軒轅依人,登上了他的馬車。

宗守本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不過軒轅依人上來之後,卻只是神情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悶不作聲的,把一瓶丹藥,放在他的面前。

宗守挑了挑眉,把那藥瓶拿在手中,有些疑惑道:「這是什麼?」

「是用你給的藥方,改良之後煉製的通靈玄意丹!我加入了露靈草,與萱竹心二味,可能比不上你給的那原本藥方,不過自信效力不差太過、這瓶藥我專門改動過,可以配合那脈靈丹服用。或者沒法減弱痛苦,卻可使你支撐更久。更可借脈靈丹鍛煉魂力,也算是相輔相成——」

軒轅依人略略有些疲憊的解釋,神情憔悴。那兩眼也猶如紅櫻桃一般,顯然回去之後,又哭了許久。

「原來如此!」

宗守心中一暖,面上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後,打開瓶塞。他這未婚妻,確實是財大氣粗。這裡面所謂的通靈玄意丹,足有百顆之巨,光是花用的藥材,就價值不菲。

煉製這種靈丹,普通的銀絲碳已是無用,必須用更稀見的煤精才行。

心中微喜,宗守是毫不客氣的,將這瓶藥收起。知曉自己出竅境,需要凝聚的三枚真符,已經有了著落。

接著卻又只覺一陣頭疼,仔細思忖了一番,想要這軒轅依人知曉那寒靈玄意丹的作用,只怕還需再透露一些,特意點醒才行。

目光一閃,宗守面上就眉頭一皺:「你這通靈玄意丹,看起來倒是不錯。可是不是有些捨本逐末了?不知此丹可有冰魂之效?我以前曾看過一本藥書,說是冰藍草能降心火,鎮心神。那雪蒂子也能夠去火力,使肝清肺明。你這丹,可別比寒靈玄意丹差太多——」

那軒轅依人一陣氣結,有些不喜。她性情溫和穩重,即便再怎麼惱火,也不會輕易發怒。卻最容不得別人,置疑他煉丹的本事。那通靈玄意丹,是她窮究藥理,專為宗守配出來的替代丹方,藥效怎麼可能會差了?

隨即卻又心中一動,目泛激動之色,猛地抓住了宗守的手,急問道:「你說冰藍草能降心火,鎮心神。雪蒂子也能去火力,使肝清肺明。此言可真?不知是出於哪本藥書?」

宗守只覺手腕,就彷彿被鐵鉗鉗住似的,微感痛楚。知曉這女孩顯已是失了方寸,這力道怕不有萬斤以上?足可捏死一頭二階妖獸了。也幸虧是他如今煉骨有成,才沒被抓碎。

眉頭一皺,又舒展開來。宗守仍舊笑意如故:「哪本藥書我就不記得了,乾天山藏書極多,臨海書院更是有三大書庫,誰記得是哪一本?依人小姐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軒轅依人神情一怔,有些失神落魄的,把手收了回來。直過了片刻,才恢復平靜。想起一日之前,身上那些針孔。不由再次眼帶異色的,仔細看了過來。

宗守被她看得心中發虛,眼皮不自禁的跳了跳,正心中暗忖著,莫非這女孩終於發現自己的不凡了?自己這顆明珠,果然還是藏不住那絕世光華。就連這麼愚笨遲純的丫頭,也察覺到了。

正暗暗期待,卻只聽軒轅依人面露感激道:「世子可是精通針灸之術?能夠知曉脈靈丹與寒靈玄意丹兩種丹方,又知冰藍草與雪蒂子的藥效,多半也是精通藥理。所謂久病成醫,想必世子為自己的雙脈之體,想過無數辦法。昨日救我的,也是世子可對?是依人誤會你了——」

宗守再次呆楞在了原地,心中苦笑,再次無語。片刻之後,才又自嘲一笑,也罷,總算沒被人誤認是色痞了。

而這時軒轅依人的語氣,又是一轉:「不過那時世子雖是事急從權,可依人畢竟也是清白之軀。如今事已至此,不知世子準備何時向我父母請期提婚?」

話落之時,那雙星眸又定定的瞪了過來,既顯認真又暗藏忐忑。

宗守愕然與她對視,幾次三番張口欲言,又吞了回去。對著這雙眼睛,實在說不出退婚這句話。

正心中沮喪,怎麼越來越感覺自己,像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人似的?正不知該如何答話才好,就聽外面初雪忽然一聲呼喚道:「少主,這裡好大的霧!連叔駕車在這裡轉了許久,都出不去。好像是迷路了——」

宗守頓時如蒙大赦,急忙跑出了車廂。而待得他趕至車轅處時,就只見眼前,赫然是一大片迷濛的雲霧瀰漫。就彷彿是置身於雲海之內,三十丈外,就已經是不可見。

好在軒轅依人那輛車,仍舊在緊緊跟在後面,並未失散。不過那李芸娘也已是不敢任那些馭風駒奔馳,而是坐到了車轅後,小心的開始駕馭著馬車。

宗守四望了一眼,也不知此處到底是何地,只知是非常空曠之地,而且地勢平緩。

兩輛翻雲車在這裡奔馳,幾乎未有什麼起伏。

「平原之地,怎麼會迷路?」

宗守眉頭一挑,疑惑萬分。連凡乃是先天武師,無論是靈覺,方向感遠超常人。即便此處有大霧,也至少能目視六十丈外,基本不受影響。

而且這一路直走往西,又不用轉彎繞路,怎可能會迷失方向?

緊接著,宗守又仰首望天,半晌之後,目中才隱隱透出幾分厲色。

「這幾日天干地燥,這霧氣似乎不是正常形成。而且範圍極廣,至少也是籠罩百里方圓。不是靈陣之力,就是靈法召來。莫非是有人,要對我不利?」

第130章 大霧緣由

這個念頭一起,宗守就又搖了搖頭。倘若是此處有大陣,那也就罷了。若是靈法,此人必定是日游境之上。隨意一個靈法,就可輕輕鬆鬆取了他性命,何必那麼麻煩?

關鍵是在這附近,感知不到大股靈能規律循環流動的痕跡,故此也非是靈陣。

至少宗守現在,是感應不到。

軒轅依人也隨他之後,來到了車廂之前,望向四周時,亦是柳眉緊蹙。

她之前從後面趕過來時,周圍就已是霧氣濃厚,一時也未想太多。直至此刻,才驚覺情形有些不對。稍稍凝思後,卻又有些不敢苟同:「連叔,是不是弄錯了?不是一直往前走麼,怎麼會迷路?而且我記得霧起之時還不到兩刻,怎麼會這麼快——」

「軒轅小姐,我連凡一向不出誑言!」

連凡神情凝重,指了指自己的車前:「看看這些馭風駒就知道,看似是直走,其實卻有些偏差。除了這大霧有些不對勁,應該還另有幻術,魅惑心神。方才估計已是原地轉了一圈,這翻雲車到底是走向哪個方向,根本就是不知。我也是因祖先血脈特異,故此能夠早早察覺!」

軒轅依人吃了一驚,再仔細去望,情形果然一如連凡所言。神情頓時一凜,也是若有所思的望著四周。

宗守四下裡看了片刻,忽然一笑,無所謂的坐了下來:「連叔可以停了!這麼看來,多半是有高人在此施展大法。那位施法之人既是不願放我們走,這車再繼續跑下去也是沒用,倒不如歇一歇,讓馬蓄一蓄腳力——」

自從被連城送過來當馬伕那日起,連凡對宗守的言語,就一直都是奉命唯謹。而此時經歷昨日一戰,更是對宗守心悅誠服,惟命是從,當成是綸音佛語一般。

此刻聞言,幾乎毫不猶豫,就一揮馬鞭,讓那些馭風駒全數停下。

軒轅依人不滿的看了宗守一眼,似是怪他自作主張,卻也並未言言反駁。

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兩個時辰,宗守竟是淡定的沉沉睡著。眼看天色漸晚,那大霧仍舊未有消散的跡象。軒轅依人漸漸目透焦躁之色。乾脆騰空而起,立在那車廂頂部,朝著附近四週一揖手道:「不知是哪位前輩在此做法?丹泉宗後輩弟子軒轅依人,在此有禮了。還請前輩發發善心,讓我們離去如何?」

聲音隱透真力,直傳十里之外。隱隱竟可聽周圍回音震盪。

不過當話音落下,又過了半個時辰,周圍都無人答話。那大霧,自然也沒有什麼消散跡象。

宗守被驚醒過來,見狀是啞然一笑,雖不知那一位造出這大霧之人,究竟是有何目的。

不過卻可確證,此人對他其實並未存什麼殺心。若真要對他不利,這幾個時辰,足可使用無數手段了。

軒轅依人似乎也看了出來,沉吟片刻之後,無奈一歎:「世子,此處的大霧,應該不是針對我們。不過這麼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與芸娘到周圍看看。要有什麼危險,可以用我這枚火信符示警。此符乃是我丹泉宗特製,即便是這大霧中,也可看得見——」

一張淡金色符紙,從軒轅依人手中飛出。似乎是認為宗守無法使用,那火信符直接拍到了初雪面前。而後又是幾枚金針,四十幾顆二階獸晶,佈置在馬車四周。

宗守隨意看了一眼,便知曉這是辨別方位的靈陣。至於那金針,是軒轅依人常用之物,沾染其氣息神念。在靈陣加持之下,即便遠隔數十里,也可感應辨認。整個靈陣,極其簡單,卻心思靈巧。

目光微微一瞇,宗守就毫不在意。眼看著軒轅依人與李芸娘離去,這才一笑起身,伸了伸懶腰:「這一覺,也差不多睡飽了,好舒服!雪兒,要不我們也出去轉一轉?」

初雪『咦』了一聲,看了看軒轅依人離去的方向:「可是少主,依人小姐不是讓我們在這等她麼?」

「你是我宗守的丫頭,聽我的還是聽她的?」

宗守咧嘴一笑,躍下了馬車,催動起那雷走靈骨,卡嚓卡嚓有如木傀儡似的向前走。劍眉冷冷斜挑著,手按著那口雷牙劍,戾意暗藏,似笑非笑:「那位既然已經為你家少主擺下這麼大陣仗。我這正主不至,哪裡可能有散場之時?」

初雪似懂非懂,卻也沒怎麼猶豫,也躍下了馬車,一臉迷糊的跟著宗守前行。連凡也知機的把這裡的馭風駒與翻雲車全數拋下,緊隨其後。

而宗守一路,也是漫無目的,更不分辨,就憑著感覺往前邁步。忽而往東,忽而又轉身向南。看得後面兩人,都是面面相覷。

說來也怪,正當初雪暗暗心忖,莫非自家少主其實傻了,這樣走下去,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到頭之時。前面忽然一團光亮,突然映入三人眼內。

循著那光線走過去,只見此處,赫然是一片小溪岸旁。溪水兩畔,是大片的綠茵地,楊柳搖擺。溪中水流汩汩,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彷如仙樂。

說來也怪,此處周圍大霧瀰漫,人面對面都難以看清。可這段溪岸之旁,卻偏偏一絲霧氣也無,視之恍若仙境。

而在那幾株楊柳之下,只見二人正是盤膝而坐。

一男一女,男子似是七十高齡,穿著一身麻布儒裳,白鬚白髮,仙風道骨,彷彿是神仙中人,隱含笑意。

女子則十七八歲左右,眉心間有個忽隱忽現的雷電印記。面貌極美,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氣質不是絕世脫俗那種,而是透著一種邪異魅力。

一老一少身後,另還站著兩人,竟都是他的熟人。一位正是雷動,另一位卻是趙嫣然。

當望見宗守之後,後者是立時目泛奇異光澤,看了過來。雷動則是朝著他,不好意思的笑著,一陣擠眉弄眼。

那一老一少的反應,又是不同,神情微動,似乎隱隱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冀。

宗守怔了怔,訝然的看了看那老人與少女一眼。接著只略一尋思,就隱隱猜知是怎麼回事。狠狠瞪了眼雷動,就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朝著這二人一禮:「宗守見過兩位前輩!敢問二位姓名?不知此處大霧,可是二位所為?能否請高抬貴手,放宗守幾人離去?」

眉心有雷霆印記少女也不說話,一雙藍眸在宗守身上上下大量。那眼神,就彷彿是在看情人一般,忽而隱透笑意,忽而皺眉不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老者也是如此,片刻之後,才笑著出言道:「我名嚴凡,是雷動的叔父,執掌五絕山莊。我知你與雷動義結金蘭,是結拜兄弟,以後可叫我雷叔就可!」

話音未落,那少女就一聲冷哼:「可別亂拉關係!他與你那侄兒,相識也才不過一日而已。這樣的兄弟,也能夠算數?」

那嚴凡笑了笑,朝著少女點了點:「後面兩人你都認得,至於這位,別看她年紀不大。在雲界卻名聲不小,出身蒼生道太元宗,號稱太元仙子,名喚水凌波。尋常的靈武尊,都要見之辟易。」

素初雪聽在耳裡,沒什麼感覺,宗守與連凡,卻不由都是身軀微震。

後者只是隱隱聽說過兩個宗門的名字,宗守是真正震撼無比。

五絕山莊,這又是一大聖地宗門,位列十大聖地之五。而太元宗,則更強一些,蒼生道的三大支柱之一。同時掌控著十大聖地之三與十大聖地之七,實力強橫,勝過凌雲宗足有數倍。

較之靈府宗派,實力更是天差地別。

不過真正令他吃驚的,卻是眼前這二人。都是靈潮大起之後,最早一批登入仙武之境的宗師人物。

前世在《神皇》遊戲內,這二位早已是玩家高不可攀的程度。

武修靈師一旦到了仙境,壽元已可達三千之巨。在他那個時代,許多人都在猜測,這二人其實還活著,只是不知去向了而已。

宗守長呼了一口氣,勉強使心潮平復,神情平淡的,朝著二人再微微一禮。

這二人的身份雖是驚人,可他心無所求,自然也無需諂媚折腰。

那嚴凡見狀笑了笑:「看你摸樣,應該是聽說過我與太元仙子的名字。我二人皆是隱世之人,名聲不顯,世子能夠知曉,想必是家學淵源!」

又一揮袍袖,點了點他與水凌波之間的一個棋盤,淡淡道:「世子莫怪!此次大霧另有起因,不是我二人可以為難。只是不久之前,我與太元仙子,討論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決,彼此有些地方,意見不一,相持不下。才激起了大霧。」

初雪聞言,立時朝那棋盤看過去。只見那檀木製成的棋盤上,已經佈滿了黑白二子。與普通器具,也沒什麼兩樣。

不禁暗暗奇怪,心忖這討論劍決,與下棋有什麼關係?這漫天大霧,莫非就全因這局棋而起?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宗守卻是暗暗冷笑,果然下一刻,那嚴凡就笑望了過來:「我聽雷動說起,你曾助他參悟山水刀意?」

第131章 鬥棋論劍

「是有這回事!」

宗守言簡意賅,深深看了那雷動一眼:「只是有些奇怪,我這雷動大哥既然是出身五絕山莊,為何會悟不透山仍是山,水仍是水的道理?」

若是早知此人有如此顯赫的出身,他那時是斷然不會多嘴一句。

又暗暗有些奇怪,這兩人面貌明顯有些相似,應該是血親才對。既然以叔侄相稱,又為何不是同姓。

五絕山莊也是專精於劍術,雷動偏偏修的卻是刀法,還有這坑爹的姓。他那時還真以為,這傢伙是個無依無憑的散修。

雷動尷尬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仰頭望天。那嚴凡毫不在意:「世子莫生氣,動兒從母姓,故此姓雷。這傢伙早年與我慪氣,離家出走,棄劍習刀,說是要不依靠我五絕山莊,自己趟出一條路來。說來這次,還要多謝世子。若非是你,他也不知何時才肯來見我!」

宗守心中恍然,胸中氣稍稍平順,不過仍舊怒瞪雷動。

倒不是為此人的身世,而是知曉今日之事,必定有這傢伙一份。

那邊雷動似也自知自己不對,神情無奈,朝著宗守不斷打躬作揖。若無這太元仙子的事,他何至於把那石頭露了財?更不用將自家叔父請出。他本來是想著自己留下那石頭,做傳家之寶來著。

忽的心中一動,手中抬起一個酒罈,右手比了一個三字。

隔了十數丈,宗手就聞到一股清冽酒香,似乎較之當日那半步搖,還要勝過幾分,明顯已是屬於仙釀一級——

再一想起那日一碗酒灌下,醉個天昏地暗,宗守就不由恨火熊熊。

手朝著雷動,恨恨回了一個『十』字的手勢。望著雷動瞬間變成了苦瓜臉,才胸中略感快意。

嚴凡也是一笑,就彷彿是全然未曾察覺到宗守的小動作。隨手一拂袖,就將那裝著白棋的木罐,甩到宗守的面前,笑道:「其實那塊劍意石,我也看過。世子小小年紀,就已是劍道通靈,當真是了得!想必這一次,定可助我二人解開疑難!把這殘局完成。我記得世子這一路,也曾使過幾次驚雲神滅劍意可對?」

宗守默然不言,沒蠢到去問這二人,若是自己不願下這局殘棋,你們又會如何之類。

看那太元仙子的目光,比看情人還要熾熱幾分。這嚴凡也同樣如是,要不是知道這人有了妻子,而且極其恩愛。宗守差點就以為這老傢伙,性取向有些不正常。

真要開口拒絕,被這兩人開口威脅,那臉上就不好看了。

暗暗冷哼了一聲,宗守仍舊是催動著那雷走靈骨,『嘎吱嘎吱』的走到了棋盤面前。自顧自的,盤坐了下來。

在遠處一望時,還不覺什麼。此刻仔細一望,就只覺虛空中,一道如雲如霧的劍,向他直刺過來。彷彿下一瞬,就要將他的腦袋劈開。

宗守目光一厲,下意識的就將一枚白子,在棋盤之上的右下角,重重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說來奇怪,當那棋子落下之時。他眼中看到的那口劍,立時就被一股莫名力量,強形打散,化作一團雲霧。

水凌波與嚴凡二人,此刻都是不自禁的挺起身,看著宗守落子的方位,眼泛出驚喜之色。

水凌波城府較淺,更是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用力揮了揮。

要考驗一個人的劍道造詣與天賦,莫過於在生死之間那一瞬的即時反應!

而方才宗守的這一落子,是遠遠超乎於他們預期的完美!兩倍,不對!三倍四倍都不止!

不但是將那口雲劍擋回,更是將之強行打散!那一霎那的落子回擊,已真正近乎於劍魄層次!

一時之間,水凌波胸中滿腔都是喜意。即便是天人之障,神魂殘破又如何?她總有辦法,將這些障礙一一搬開,讓此子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他們太元宗的底蘊,可遠遠不是凌雲宗那樣的聖地末流,能夠比擬!

目光不由更為熾熱,彷彿要將宗守的身體,徹底灼穿!

那趙嫣然則是面容微動,手下意識的按向劍,隨即又恢復了平靜。方才只覺是一股強大武道意念,驟然爆發,令她下意識的想要防範。

而此刻卻是心道一聲果然,當日在黑泥沼澤中那一戰,這宗守果然是未盡全力!

這一局棋,若是她來應對,必定要被反震之力打飛到百丈之外。十幾日內,別想修行。

後面的素初雪與連凡,卻又是另一種反應。二人感覺不到那一霎那的交鋒,只感覺宗守這一枚棋子落下,就彷彿是有撼動天地之威!

當那落子聲後,這天地間繚繞的雲霧,至少淡薄了足足兩成!

初雪不由驚異地,再次打量了那棋盤。眼睛眨了眨,莫非這漫天大霧,真是因為這局棋的緣故。

「好棋!好棋!這一子當真是落得絕妙,奇兵突出!又兼顧大局!」

那嚴凡擊節讚歎,就好似幾人在下棋似的。手拿起一枚黑子,隨手落在那棋盤中央處。

「那麼我這一子,世子又準備如何應對?」

宗守還沒來得及擦一擦額頭上的冷汗,就見那雲霧再次凝聚,赫然是雲光變幻,隱在霧中,似隱似現,穿梭而來。不見分毫痕跡,卻又能感覺危險悄然而至。

偏偏這眼前幻境,真實無比,宗守拼盡全力,也無法掙脫。心中咒罵了一聲,宗守毫不猶豫,又是一子拍出,仍舊是落在右下角。

只是當落子之時,宗守就已放開所有顧忌。反正方纔已經被逼得漏了些底,也沒必要去刻意掩藏。

故此話語間,是毫不忌憚。

「這雲幻之劍,雖是飄渺無蹤,卻失之太柔。且光影變幻,真的就能完全無形無跡?不是驚雲神滅劍訣的真意!這水準,實在太過一般——」

只聽『叮』的一聲輕響,一個白色的霧劍,驀地在雲霧中被彈飛了出來。也是毫無懸念,就被粉碎!

那嚴凡見狀,卻非但不惱,反而是目中精芒射出,那絲絲喜意,幾乎壓抑不住。微微頷首道:「果然是有些差了!霧中隱跡,只是小道而已!那麼我再下這一手又如何?」

同樣是雲光幻劍,剛至半途,就一幻為四,四幻為八,四面八方,絞殺而來。

宗守見狀不由一笑,若是別的也就罷了,這幻劍之道,他可是行家裡手。

毫不猶豫,來了一個掛角。一枚白子,就下在那黑棋之旁。

「這一劍倒是不錯,只是有臨陣磨槍之嫌!還是差了一點意思,瞞我不住,也破之不難。莊主不擅此道,又何必強為——」

世間武者,大多專修一途。哪裡似他一般,為使自己能合百家之劍,只要是劍訣,無論是否精妙,都會仔細深研。雲界大半流傳在外的絕頂劍術,都研究了個遍。幾乎真正做到綜合百家之長!

這位五絕山莊的莊主以驚雲神滅劍訣來試他。不過本身卻並未看過完整的驚雲神滅劍的要訣,平常也並沒有下過功夫去研究。雖說武學之道,一通百通,嚴凡更已至靈武尊境界,距離仙武境,只差半步,可到底是不如日日修行之人!

這個時代的武修,更無法如他一般,利用虛擬幻境,日日夜夜的以實戰鍛煉劍技。

說是臨陣磨槍,絕不為過!

果然那八口劍中,居中一口忽然震晃。然後所有的劍,都紛紛崩解,消失無蹤。

那嚴凡的氣息立時微微一窒,宗守的這句評價,還真沒說錯他。雷動在後面,卻是幸災樂禍的一聲『嗤』笑。

嚴凡不由一挑眉,回頭冷冷瞪了一眼自己侄兒,卻不再落子,而是無比滿足地,再看向太元仙子。宗守的天賦,劍道水準,他已經大約知曉,用不著再試。

果然是劍道通靈!以劍韻層次,展劍意之實!

這等樣的良材美質,百年都未必能出一個——

水凌波也不客氣,同樣是一枚黑色棋子,丟入到棋盤之內。

而宗守的意念裡,情形也是再次一變。那無數雲氣水霧,又一次凝聚。這一次,劍勢卻又與嚴凡不同。

至強至剛,凌厲霸道。聲勢比之那第一劍,還要更強盛數倍!

宗守的氣息,也不由為之一窒。被那強橫劍勢,隱隱攻入心神。

目光立時微厲,也迅速消散。

「果然劍如其人!這劍勢當真是霸道!」

一句話,隱隱刺了一下在座二人。宗守的神情,又恢復了平淡。

「只是這驚雲神滅劍訣的要義,需的是剛柔並濟。過剛則易折!你這哪裡是雲劍?分明是冰劍才對!」

手中一子落下,又是『啪』的一聲清脆聲響,發出一聲音鳴震盪。

那至剛至強的劍,瞬間就如冰塵一般碎散崩潰。那強橫劍勢,也消失無蹤。

水凌波喜不自勝,目光流光溢彩。若非是嚴凡這可惡老頭,就在自己身旁,自己也未必能勝。是恨不得立時就把這宗守搶走了事。

此刻只能強忍著,眉頭一肅,裝出惱羞成怒之容,一聲冷喝:「你才不過是八脈秘武的修為,也敢說我錯了——」

第132章 誰挖的坑

「你才不過是八脈秘武的修為,也敢說我錯了!又怎知這驚雲神滅劍訣的要義,就不是如我這般剛強?」

隨著宗守話音,那意念中又是一口巨劍虛空凝就,聲勢更是龐大剛烈,冰藍色的劍身,寒光凜凜。

宗守一陣無語,心中暗自吐槽,這哪還是什麼驚雲神滅劍?應該是玄冰劍了吧?

眼看那劍鋒斬來,宗守的眉頭一挑,一聲冷笑:「口論劍訣,只是嘴上功夫,仙子既然說你這劍意,才是真正的驚雲神滅劍訣要義。那麼我就與仙子比一比,試試你我間孰優孰劣就是!」

也不說話,又是一子落下,飛在右上角中。而在宗守眼前,竟又是一口劍生成。卻受他意識操控,如雲如霧,光華變幻,透著幾分飄渺之意。內中又有無數冰沙,含蘊在內。拂動之時,沙沙作響,聲威驚人。

虛空一斬,與那冰劍碰撞。那雲劍瞬時崩潰,可轉瞬之後,就又重新凝聚。反倒是那玄冰巨劍,被那高速流動的冰沙衝擊,打出無數孔洞,劍脊中幾處重要結構,都瀕臨崩潰邊緣。

還未等此劍恢復,那雲霧巨劍就又帶著『沙沙』之聲,再次斬來。

當這一劍交鋒過後,那玄冰巨劍幾乎毫無懸念的,就立時崩散碎裂!

而那雲霧之劍,猶自是餘勢未止。一個迴旋之後,就往對面斬去。

明明是一團雲霧一般,卻聲勢滔天,彷彿凌厲銳絕!

太元仙子水凌波的面色,立時再變,又是一子下出,拍在棋盤上,這才使這口霧劍,徹底消散!

而後是不可思議地,注目看向這棋盤對面。本道是方纔那一劍交鋒,最多只是平分秋色之局,卻不意結果卻是慘敗!

這第二子雖是成功將宗守的攻勢化解,可當這一子落下,她就已經輸了——

這半妖少年,居然是真的已盡得驚雲神滅劍訣的精要奧義!

即便沒有這門劍訣的修習之法,日後當他施展出這雲劍之時,威能也必定不在真正的驚雲神滅劍之下!

那嚴凡更是眼瞇瞇地笑著,一張老臉,幾乎笑成了一朵花。冷冷看向太元仙子,殺意暗藏,腦裡轉著殺人搶人,轉頭就跑的主意。想想又覺不妥,只得暫時放下這念頭。

看了看棋盤,忽的又心中一動。在那棋盤上,再重重的一子落下。

「這殘局已盡,世子所言,也使人茅塞頓開。寥寥數子,道盡了驚雲神滅劍訣所有玄奧。果然如我這侄兒所說,是劍道通靈!不過我與太元仙子,對這武道之途,還有一惑未了。不知世子,能否助我二人解開?」

當話音落下,宗守就只覺自己身處的世界,又是一變。

身處與一條狹窄的洞窟之內,左右都是厚厚的石壁。下有火紅熔岩,可將一切融化。上有烈烈罡風,可把所有撕碎!

而身周處,無數的陰魂,無數的刀光劍影,紛紛襲擊。彷彿要將他吞噬,將他斬碎!

不禁是暗暗磨牙,知曉這是真形境靈師的手段,以魂力將他意識,牽引到這幻境之中。

真實無比,就彷彿身臨其境!

初雪不知這番變化,只看嚴凡多下了一手,不由怒道:「你們多下了一子!怎麼能作弊?」

嚴凡笑笑不言,水凌波也冷冷刮了他一眼,不過卻也同樣是興致勃勃,等著宗守的反應。

先前只是考驗宗守的劍道天賦,足可打滿分。不對,是兩百分,四百分才能評價!

而此刻試的,卻是宗守的心性。武道之途,猶如山間曲徑,陡壁登山。越到後面,越是艱難。上有凶險絕壁,下是萬丈深淵。就如此刻宗守,所面臨的幻境一般。

她也好奇,這個身具雙脈之體,又有天人之障,偏偏劍道天賦,堪稱絕世無二的半妖少年,會到底做出什麼樣的應對?實在是令人期待——

那棋盤對面,宗守卻是手執著棋子,汗如湧泉,濕透重衣。

在這洞淵之內,面臨那凶魂刃影。宗守卻微微失神,不自覺的,又想起了前世。

幾乎困縛他半生的天人之障,武道大乘之後的復仇殺戮。虛擬幻境內千萬次劍鬥,現時世界內,所經歷的凶險搏殺。奮盡全力,也攀升不到的武道巔峰——

果然一步踏錯,就要跌入熔岩地獄。即便拼盡全力,往上攀爬,也多半會在那無情天威之下,死無葬身之地!

只是這區區阻葬,小小凶險,就難得住我!難得住他這雲界七皇之首,劍皇談秋?

一聲冷哂,宗守胸中豪氣,翻滾激盪。那不屈不撓,浩瀚意念,直貫長空!

這一生,雙脈之體,天人之障,神魂殘破又如何?

他宗守,終將傲臨此界,再攀巔峰!

當宗守的手,再次往棋盤之上落下。只覺是阻障重重,無數的異力,不斷阻擾牽扯,要使他的手,向旁偏離。

可那枚執在宗守指尖的白棋,卻彷彿有靈性一般,輕巧的從中穿梭避過。然後一子,重重敲在那棋盤的正中央處!

「啪嗒」一聲輕響,周圍的天地靈能,赫然是數鼓數漲。最後終是不堪重負,那棋盤上的眾多棋子,紛紛激射而出,四下分散。

棋盤上,只餘那枚白子,靜靜躺在那十九道縱橫的正中央處。

彷彿在向人述說,這棋盤之內,唯我獨尊!

而這片小溪岸畔,一時是寂靜無聲。

無關劍道,這一刻這棋盤左右的幾人,只為宗守那一霎那爆發出來的壯志豪情,而沉默驚怔——

……

「這霧好像又淡了幾分!」

幾十里外,李芸娘仰頭望了望天。之前這大霧忽濃忽淡,讓人煩惱不已。

直到此刻,才似乎有了幾分,漸漸消散的跡象。半刻鐘之前,還是伸手不見五指。可這時候,卻又恢復到可見二十丈外了。

軒轅依人,也是眉頭皺起。忽的頓住了身形,神情凝重的,看著前面。

李芸娘緊隨在後,也隨之停住。待得看清前面情形時,卻也是頭冒冷汗。

只間那翻滾的濃霧之下,竟是一個坑洞,深不見底,彷彿是萬丈懸崖。

「這裡怎麼會有個坑?幸虧是小姐警覺得快,不然真是差點就摔下去!」

軒轅依人仍舊默默不言,看著那坑洞的下方。李芸娘一陣愕然,然而當仔細傾聽時,果然這坑下方,也不知有幾十丈深處。傳出一個少年聲音:「上面可是有人?是有人可對?我聽見你們聲音了!我是乾天山宗靈,乾天山下任妖王宗世親弟。快把我們拉上去,只要能把我們救出來,我乾天山必有後報——」

軒轅依人眼睛眨了眨,與李芸娘面面相覷。後者眉頭一皺,面現不解之色:「是他?這宗靈身邊,跟著好幾位先天高手,本身也是秘武師境界。這坑洞不過五十丈而已,怎麼會掉下去就爬不上來?」

仔細下望,此刻那大霧又散了一點。可依稀看見那下方處,竟赫然全是光滑的堅硬石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石壁之上塗滿了一層厚厚的黃油。

李芸娘不由是打了一個寒戰,原來這坑不是天然就有,而是被人挖出來。又心忖是誰這麼惡毒?這一旦掉下去,哪裡還出得來?

然後又聽那宗靈怒罵道:「哪裡這麼多泥鱔曲蛇?真是噁心!喂,上面的人可聽到了?還不拉我上去?」

大霧再散,當李芸娘再看時,卻只覺是胸中一陣噁心。之間下面無數的土黃色泥鰍鱔魚與小蛇,在下方不斷翻滾鑽動。幾個人影被困縛在內。不時躍起,卻總是毫無懸念,從那石壁之上滑下。

其中一人眼尖,似乎看清了坑洞之上的人影,忙高聲喝道:「可是玄山城公主軒轅小姐與李芸娘姑娘?在下是乾天山馮曉,我家公子與世子殿下,乃是堂親。還請兩位看在世子的面上,救我們一救!」

軒轅依人無聲笑了笑,話都懶得說一句,看了看四周之後,就淡淡道:「這霧已經開始散了,我們回去!」是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下方的宗靈,頓時大急,破口大罵:「你敢不救我?他日待得我兄長坐上乾天山妖王之位,必定滅你們玄山城滿門!若不是我們乾天山屢次庇佑,你們玄山城早被滅了。你以為你那廢物未婚夫,還能護得了你們?遲早我兄長會斬了他祭旗!臭丫頭,今日你要真敢不救,我日後必定要你做我小妾,日夜折磨——」

軒轅依人本不在意,聽到後面,才眉頭一顰。又原路走了回去,正當宗靈一喜,李芸娘愕然之際。軒轅依人直接掏出了一些藥粉,隨手灑下。然後拍了拍手,逕自轉身離開。

李芸娘看得奇怪,急忙跟上,疑惑道:「小姐,剛才那藥粉是什麼東西?」

軒轅依人聞言一笑,風輕雲淡的微微搖頭:「沒什麼,只是會讓那些泥鰍鱔魚鑽洞的火鱗粉而已。」

李芸娘神情一怔,然後只覺全身都是雞皮疙瘩。原來自家小姐,也有這麼陰險毒辣之時。

而這時那坑洞之內,宗靈正瘋狂大罵:「這他媽的到底是誰挖的坑?這麼陰險,等我出去了,定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啊呀,該死!怎麼這泥鰍會鑽洞——」

第133章 太元五絕

小溪之畔,雷動驀地重重打了一個噴嚏,連續不停。正手摸著鼻子,暗道這他媽的是誰在念我?就驀地面色一變。

此處僵硬凝冷的氣氛,彷彿是被他的噴嚏聲,徹底引爆一般。無數的罡勁,開始悄然無息的交鋒衝撞。兩道雄渾浩大的武道意念,也在方寸之間,凶狠搏殺。

眼前情形,看似是毫無異狀,卻可見嚴凡與那太元仙子坐下的泥土塵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失。化為更細小的粉塵顆粒,紛紛散去。

而那些青翠幽綠的雜草,更是生機全無,只因被兩股強橫不講道理的異力維持著,才沒有隨風而化。

嚴凡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太元仙子,冷冽之意一閃而過,轉頭和善的看向旁邊的宗守:「不知世子可有師承?可願意拜入我五絕山莊門下?你與雷動乃是結拜兄弟,同門學藝,正好有伴!我五絕山莊,五門絕技,都可任你挑選!三十年後,我必退位讓賢,由你來執掌五絕山莊!」

那枯槁的雙手,竟是不自禁的握緊。

不是那劍道天資,而是這少年,能夠斬碎一切艱險的自信與堅韌!

如此人物,哪怕是天資平平,有天人之障,也必定能有所成就!他絕不容此子,就此錯過!

宗守目光微亮,五絕山莊的五絕,他可是聞名已久。不過前世之時,只是有緣見過。這第五聖地宗門的底蘊,又遠遠勝過那凌雲宗!

書庫內典籍之豐,凌雲宗更是無法比擬。

那太元仙子水凌波卻一聲冷笑:「你五絕山莊也不過只是第五聖地宗門而已。居然也有臉在咱家面前搶徒弟?小子,我太元雖是聖地第三,卻同時執掌第三與第七聖地。世上能壓我宗一頭的,實在寥寥可數。你若願入我宗,可直接為宗主嫡傳,習我宗絕學太昊元靈劍!以你的劍道天賦,最多五年,就可登入天位!」

宗守目光,立時微亮,若是太昊元靈劍,似乎也很是不錯!

那可是更強過驚雲神滅劍的一門絕學,可直指仙武大道,很是不凡!

嚴凡半點也不動氣,仍舊是笑意盈盈:「仙子此言差矣!太元宗實力固然勝我宗一籌。不過這拜師授徒與勢力強弱有何關係,適合的才是最好!老夫座下弟子,已經有兩位身登天輪四脈武尊境界,另有三人,亦是天位武尊!自負這雲界之內,養育桃李,無人能勝我嚴凡。不知太元仙子如今有弟子幾人?又有何成就?」

「噗嗤!」

那水凌波聞言驀地一笑,透著譏嘲之意:「嚴師兄,莫非你是誤會小妹什麼了?這等樣的絕世大才,水凌波可不敢收下調教,也自問沒有這個資格。自然是引入咱家師兄座下。由他老人家來教導。我師兄雖已不在此界,不過若是知曉有這等良材美質,必定會欣然回返。宗主嫡傳,豈是說說而已?」

嚴凡明顯是神情一怔。然後啞然失笑:「卻是我嚴凡想差了!這樣的天才,果然非是我能教導。只是你們太元宗有仙武強者,我五絕山莊莫非就沒有了?正巧我那師叔一直就在抱怨,幾百年時間都沒能收到一位合他心意的弟子。即便我那師叔仍舊不行,我亦可拜請穹境先師,親自教導世子。就不知你們蒼生道大尊,也能否有這個耐心——」

雷動聽到此處時,眉頭不由一陣的打結。心忖宗守若是做了那位師叔祖的弟子,自己豈不是要喊一聲師叔?

再若是拜入穹境先師門下,那就更要以祖師相稱了,這可怎麼得了?

初雪已聽得嗓子有些發乾,聽這二人語氣,似乎無不都是世間最頂尖的強者。

之前宗守拒絕凌雲宗時,她還只覺遺憾。此刻卻是暗暗慶幸不已。

太元宗是聖地第三,五絕山莊是聖地第五,豈不都比凌雲宗強了無數。

這樣的絕頂人物,世間最強橫的勢力之一,卻竟是爭搶著,要將自己少主收入門下!主人他,果然是最棒的——

又有些擔憂,也不知這二人。是否知曉少主身上的隱患,又會否如龍若一般,最後稍做應付之後,就一走了事?

連凡則身軀顫抖,當日帶著被拋棄的心情,離開雲聖城之時,又何曾想過,會有緣見到今日這一幕?

那位雲界絕世強者,此刻就彷彿如市井人物一般爭吵,就為將這位世子度入門下!

自己即便只是一個小小車伕,卻也同樣與有榮焉。

那水凌波哼了哼,也不再與嚴凡爭辨,轉目掃向了宗守:「小傢伙,你自己選,到底是我還是他?我水凌波千里迢迢的趕來收你入門,你可別讓咱家失望!」

殺意隱透,含著幾分威脅之意,似乎在說你不入我門下,那俺就直接動手。

那邊嚴凡也是精光炯然,似笑非笑:「世子要仔細想好了才是。太元宗雖是不錯,絕學驚世,卻是雲界公認的魔門。我五絕山莊,卻是堂堂的正道大派。只需三十載,我五絕山莊就可盡在世子掌控之中,此處我老夫在,你也無需懼她!」

言語間竟已是絲毫都不顧風度,極盡誘惑污蔑之能事。就差沒赤膊上陣,與對面的水凌波動手了。

水凌波卻『咯咯』一聲,笑的是花枝亂顫:「小傢伙,我太元宗雖不能保證,讓你在三十年內執掌宗門。不過我宗門下,卻有女弟子七千,美貌者近半。雲界十美,有兩位是出於我宗。那七靈宗,更是我宗附庸,同樣是美女如雲。我宗精擅雙修之法,練氣術可沒這些正道宗門般那麼多禁忌。門內女子,都可任你採摘,三妻四妾,隨你之意就是。你若願意,我這嫣然師侄,可立時送於你——」

趙嫣然面無表情,聞言之後未有反感,反而是仔細看了眼宗守,彷彿是饒有興致。

宗守則聽得是眉飛色舞,其實是否魔門,他真的不是很在意。這個三妻四妾,不正是前世少年時的人生理想?莫非上蒼保佑,注定了他這願望,要在萬載之前的這個時代完成?

他也不求個個都能如趙嫣然這般絕美,能有她一半漂亮,那也很是艷福了。自然這個瘋婆子,是絕對沒可能。送給他他也不要。

腦裡一時遐想萬千,彷彿無數貌美至極的裸女,正向他乞歡求愛。乳波蕩漾,一雙雙白生生的大腿,在面前晃來晃去。

可惡!這等樣的美景,若不好好的歡樂一番,豈不是禽獸不如!

旋即又心神微醒,自己又怎能忘得了此刻那嵊山之頂,那清冷孤寂的身影?還有此刻,正在大霧中,四處尋找出路的那女孩——

這太元仙子音帶魔性,差點就著了這女人的道。

腦內下意識的掠過那絕美無比的胴體,宗守不著痕跡的,擦了擦自己唇角旁的唾液痕跡。正氣凜然,又堅定無比的搖了搖頭:「仙子此言莫要再提,三妻四妾雖是不錯!可我宗守一心求劍道極致,豈能為區區女色所迷?」

不止是嚴凡目透驚喜,就連水凌波這個始作俑者,亦是微微驚異。

她料到宗守不會為幻音所迷,也絕不可能真正沉迷於女色,卻決然是未曾想,宗守以八脈秘武師境界,居然如此之快,就能從他她的太元妙音中脫身出來!

這小溪岸畔,也再次恢復了寂靜。可在這平靜在下,那隱隱約約的殺機戰意,就連初雪與連凡,都能依稀感應。被壓迫到退出數十丈外,仍舊是只覺無法支撐。

宗守卻是陷入猶豫之中,明顯太元宗開出的條件更好些,太昊元靈劍修至極處,可一舉破開仙武之門。還有那許多女弟子,即便無法上手,遠遠看看也是賞心悅目,他最喜歡與女孩子聊聊人生理想之類的話題了。

這五絕山莊也是不錯,他對執掌山莊其實沒什麼興趣,不過這誠意確然是十足。正道宗門,無疑前途也更遠大一些。

前世他一直都是獨自苦修,待得劍藝小成,晉入天位,才發現要攀登武道,絕非是那麼簡單。特別是他欲融合百家的劍藝,更需無數的武道積累。只有那些傳承萬載的大宗,才有足夠的底蘊使他滿足。

只是那時,他已是在雲界聲名遐邇,現實中的『告死冥劍』,神皇遊戲裡的劍皇談秋,莫不都是威名遠震。十大聖地,十九靈府,竟無一家敢收他入門。

若非是知曉散修的艱難,當日他也不會甘冒風險,指點雷動。也才會對那凌雲宗的藏書,如此孜孜以求。

如今有拜入大宗門下的機會,可不能就這麼錯過了。

也沒糾結太久,眼見這太元仙子與嚴凡二人,視線灼灼,彷彿恨不得將他人撕成兩半,宗守忽的心中一動,絕定把皮球重新踢回去:「弟子實在不知該如何抉擇,就由兩位前輩決定如何?你們說我該拜入哪一宗,宗守就拜入哪一宗怎樣?宗守絕無猶豫——」

那嚴凡明顯一愕,接著是一聲失笑:「你這小傢伙,倒真是狡猾!」

第134章 殃及池魚

「你這小傢伙,倒真是狡猾!」

嚴凡輕讚了一聲,就不再看宗守。雙手平放與膝前,整個人看似輕鬆寫意。在宗守眼中,就仿如是繃緊的弓弦,蓄力以待。

「太元仙子,不如給我一個人情如何?若是仙子肯給薄面,我五絕山莊必有重寶,補償仙子忍痛割愛之苦——」

水凌波一聲寒笑,眉心間雷電乍閃:「為何忍痛割愛之人不是嚴莊主?若把這小傢伙讓給我,我太元宗給你放開寶庫,任莊主來取三件寶物。這句話,絕不食言!」

嚴凡的眉頭一皺,搖著頭:「讓不得,世子殿下,乃是這千百年來,唯一能將我五絕山莊五門絕學融為一爐之人。還請仙子,高抬貴手!」

「是我請莊主高抬貴手才對!」

水凌波冷冷道:「這傢伙的劍道天賦,是唯一有可能,習成我宗太昊元靈劍之人!凌波若是抬了這手,就真無顏見我蒼生道列位祖師!不能讓——」

「一個讓不得,一個不能讓,難道你我真要刀兵相見?」

嚴凡歎息了一聲:「仙子年紀輕輕,不到三十,就已破開九脈天輪,靈法更修成塑體之境。雖說是因得武聖金丹之故,可這天資,卻委實是我雲界萬載以來的第一人。不過我嚴凡這數百年也非癡長,自信此刻修為,仍能勝仙子數籌!」

水凌波眉頭冷挑,下巴微揚,毫不顯懼色:「戰便戰!反正我是不懼,哪怕這東臨雲陸,生靈塗炭,死傷狼藉!這裡是凌雲宗的地盤,死的人再多也與你我無關——」

嚴凡聞言卻是苦笑:「仙子好狠辣的心腸。還真是魔宗手段。難道就不懼正道諸宗,在這八千年之後,再來一次圍殺?」

「我蒼生道有何懼之?八千載前你們奈何不得我們蒼生道,八千年後你們也同樣只能鎩羽而歸。大尊若是知曉今日之事,必定對我宗讚賞有加!」

水凌波驀地長身站起,身周全是繚繞火光:「這個人,我太元宗要定了!」

宗守坐在棋盤一側,滿頭滿臉都是冷汗。只覺這氣氛,越來越是森冷,周圍風浪暗潛,勁氣激盪。二人身上的戰意殺念,也越來越是濃烈。

初雪與連凡可以避開,偏偏他坐在這兩位絕頂強人之間,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稍有動作,就可能導致不測之果。

傾盡全力,才在這驚濤駭浪般的意念交鋒中,勉強撐住?

心忖這便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原來變成被人搶的香餑餑,這滋味卻也同樣不好過。

嚴凡沉默了片刻,雖未站起,卻有一股深沉劍意,隱隱貫體而出。神情淡漠:「我雖不忍生靈塗炭,不過今日,哪怕這千里方圓,盡化沙塵,也絕不容這孩子,落入你們蒼生道之手!」

又轉過頭,朝著宗守溫和一笑:「世子若是等得不耐,可以先走一步。最好是速離此地!等到我與仙子分出一個結果,自然會來尋你!」

宗守如蒙大赦,知曉此處凶險。再不敢多留片刻,朝著二人稽首一禮。便帶著初雪與連凡二人,匆匆離去。臨走之前,還不忘伸出雙掌,十個手指頭,朝著身後嚴凡一晃。

雷動氣結,心中痛得要滴血,忖道我把叔父請來,到底是為誰啊?結果不但要賠出十瓶仙釀,就連那石頭也丟了,實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想起石頭,雷動不由怒瞪向對面的可惡女子,眼睛圓睜,發著電波——把那石頭還我!

趙嫣然懶得理會,視線直接瞥向一旁。

雷動不依不饒,依舊是瞪著眼,一聲冷哼——若是不還,那就別怪我雷動多嘴!若是讓那老妖婆知曉是你將我放走,是把這老頭子引來的罪魁禍首,後果你可知道?

趙嫣然這次卻是目芒一利,也回瞪了過來。同樣以目示意,有種你就試試看?

雷動氣勢一弱,到底擔憂這瘋婆娘把石頭毀去。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隱忍為上,不跟她一般見識。

二人怒目對視之時,嚴凡與太元仙子那邊的情形,也是一變。嚴凡忽而一笑,竟收起了戰意殺心,復又安然穩坐:「仙子就這麼確定,此子是當年三聖讖語中,未來我雲界神皇候選?」

水凌波身周的火光,也是忽然暗淡,神情間卻依舊隱透寒意:「是不是他,我不知曉。只知此子未來,即便非是候選之人,其一身成就,卻也未必就在那些天之驕子之下!」

「真是英雄之見略同,我亦是這般認為。然則這宗守只一人,總不可能分成兩半。為此子之事,難不成真要再來一次牽涉諸宗的大戰不成?」

見水凌波的神情清冷,毫不動容。嚴凡的目光,也漸漸嚴峻:「那麼你我打個賭如何?決定此子歸宿——」

水凌波也極感興趣的挑了挑眉:「正合我意,你要賭什麼?」

……

當宗守駕著雷走靈骨,卡嚓卡嚓的走回來處時,只見此處霧氣,依舊還是濃郁,卻已可辨認方向。那些馭風駒仍舊還在,並未逃走一匹。二輛翻雲車,也依舊是靜靜的停在此處。

不過軒轅依人與李芸娘,卻仍舊未曾歸來。

而就在三人,剛走上馬車。就見兩個窈窕身影,一先一後的向這邊奔來。宗守幾乎不用去望,就知是軒轅依人與李芸娘。

待得二女靠近,宗守先是目光仔細看了眼軒轅依人,見她一身上下,都是粒塵不染,顯然是未遇什麼險況,這才稍稍放心。笑道:「可找到那位施展這大霧靈法的前輩了?」

軒轅依人搖了搖頭,依稀感覺到宗守言語裡的調侃之意,立時狠狠瞪了過去。可當對視一眼之後,也不知為何,突然面泛紅暈,偏開一旁。

李芸娘聞言則是眉頭一皺,似乎很有些惱火:「那位前輩沒尋到,結果卻看到一個垃圾!實是噁心。不過那傢伙,估計現下的情形也不好過,肯定是痛不欲生——」

說到後面幾句,李芸娘已是禁不住眉飛色舞,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之意:「不過那挖坑之人,也真是惡毒。六十丈石坑也就罷了,居然還塗了黃油!一旦掉下去,必定是爬不出來。多半是那招霧之人所為。幸虧小姐警醒,不然差點就陷了進去——」

「垃圾?六十丈石坑,黃油?莫名其妙!」

宗守看得是一頭霧水,微微搖頭之後,就示意連凡馭車前行。

此處說不定下一刻就是一場驚天大戰。仙武之下的兩位最強者交鋒,一旦全力以赴。千百里之地,千萬生靈,只需一息之間,就可化滅塵埃。

那嚴凡既然是已出言提醒,自然是越早離開這裡越好。

李芸娘的神情,卻驟然怔住,相比眼前這一位,那宗靈豈不是如同垃圾一般?

又有誰能知道,這位乾天山世子,眾人眼中已絕了習武之望的廢人。其實卻是能在十幾息間,盡誅詭劍『任千愁』、『嵐劍』謝俊,『怒劍』雲濤三人。又將十萬血殺李邪靈,斬斷頭顱的凶人?

那出竅境的修為,可是實實在在。陰魂能在朝陽起時,仍舊活動自如,更讓人看不清虛實。又或者,已是夜遊之境?

說來連自家小姐,此刻也仍舊被瞞在鼓中。

李芸娘不由幽幽的看向了身側,不知當軒轅依人日後得知之時,會否會怪她?

真要怪她,她也認了,誰讓那寒玄古丹,只有神霄宗才有。也不知她通知的那人,何時才能遣人尋至?

……

就在二輛翻雲車,先後從這大霧之地離去不久。不遠處一個巨大石坑內,宗靈正是鐵青著臉,滿身黃油,無比艱辛的,從一側邊緣處爬出。

剛剛站穩,就雙臀一緊,運動真力。立時十幾條活物,陸續從身後被催逼了出來。

宗靈驀地一手捏住,用力一握,立時是血肉紛飛。而本來有如冠玉般俊俏的臉,此刻正是蒼白一片,隱透煞氣。

「今日之仇,我誓必報之!軒轅依人,還有那宗守——」

若非是軒轅依人見死不救,他早就脫身出來。若非是要追蹤宗守形跡,他何至於受此折磨?自然還有那可惡的藥粉——

那喚霧挖坑之人,他不知來歷,估計也奈何不得。故此這二人,他是恨之入骨!

那馮曉也隨後爬出,氣色也同樣是難看無比。臀部一緊,又從自己耳朵裡,拉出一條泥鰍。才上前道:「公子,此處大霧已散!我們還是盡早動身,追上去才好。若是被甩下,只怕不好向宗世公子交代。」

宗靈卻哼了一哼,面透不滿之色:「還追什麼追?那個人身旁,既然是有一位地輪七脈的玄武宗在暗中護持。哪裡還需要我們出手?」

「公子想差了!正因有那位玄武宗,我們才需跟上去才是。」

馮曉神情凝重道:「此人身負重創,正是在最虛弱之時。宗世公子若要順利掌控乾天山,此人就不能不除!」

宗靈眉頭一挑,陷入了深思。正當他面色漸緩之時,就只聽遠處幾十里外,驀地『轟』的一聲炸響。

光華爆閃,大片的煙霧騰起。罡風浩烈,以橫掃之勢。將周圍所有所有草木叢林,盡數催折。

宗靈心中一驚,毫不猶豫的立馬轉身,重新再跳入到那滿是泥鱔小蛇的深坑之內。

第135章 靈武境界

那轟然鳴響,即便是遠隔幾十里外,也是如雷震耳。十幾匹馭風駒,都是驚叫嘶鳴,也不用連凡去催,就瘋狂的前奔。

宗守把頭探出窗外,有些咋舌的看著後面這一幕。那嚴凡與水凌波,顯然都已收束力量,又各有顧忌。然而只這一擊,就足可讓那幾十里方圓,草木不生。

這個時代的武者,真個是毫無顧忌。換到一萬年後,無論身份再怎麼高貴,天位強者之上,敢在雲陸之上動手,戰鬥時超出天位力量,立時就是諸宗諸派的聯手打殺。

即便有什麼恩怨,也需在雲海之內解決。他本人,就是雲海斗武的常客。

「——那嚴凡幾百年的武道與靈法積累,果然不凡。只因此界靈能限制,即便有聖地之助,也無法登入仙武境界。在靈能潮湧之後,立時一飛沖天。不過那水凌波也是不弱。據說此女年幼時,得到過一枚荒古武聖封印畢生修為的金丹。真氣與魂力渾厚,乃世間第一,十年之後,也同樣崛起。這二人若是全力一戰,當真難分勝負——」

搖了搖頭,宗守收住了思緒,將腦袋縮了回去。暗暗可惜,這兩人若相爭不下,自己拜入大派門下,閱讀那海量武道典籍的願望,多半是要暫時落空了。

接著又對雷動承諾的那十瓶仙釀有些期待。上等仙酒,本身的效果,足可比擬丹藥。作用極快,火毒與毒性也少。某種程度上,比那些靈丹還要更為難得。

後面的軒轅依人與李芸娘也是一陣心驚,一時卻也沒往深處想,只道是有絕頂強人在此拚鬥。同樣不敢在此處多呆,由李芸娘策動那些馭風駒,緊緊跟上。

接下來一路無事,可能是在驗證那寒靈玄意丹的因故,軒轅依人又重新躲回到車裡,一天都難得見到她出來幾次。

偶爾出來也是匆匆離去,往往一個時辰或者半日之後,才匆匆趕回,追上了翻雲車,也不知是否去採那冰藍草與雪蒂子去了。

他曾看過軒轅依人的小乾坤袋,裡面無數藥材,裡面分門別類,三階之下的靈草珍藥,都應有盡有。寒靈玄意丹需要的材料,幾乎全部齊全,就只缺冰藍草與雪蒂子二味。

宗守著實是輕鬆了一口氣,至少暫時不用被她逼問,該何時請期完婚。

初雪仍舊是在馬車頂上,抓著鳥雀。當日與那靈師一戰之後,這丫頭似乎隱有所悟,也不再抱怨。不但捉來各種飛鳥猛禽,甚至主動增加數目,到二百之數。而在高速奔行的馬車上,更是難度倍添。

初雪卻再沒有抱怨,也再未偷懶。只是一天到晚,這車廂頂上嘰嘰喳喳,好不熱鬧。虧得是宗守的心境,哪怕是在鬧市之中,也能不為所動,古井無波。即便再怎麼吵鬧,也不影響他修行。

倒是日日都感覺欣慰不已,初雪可能自己無法察覺。他卻每隔一日,都可察覺初雪的速度,都在瘋狂增長。

這個過程,並非是突然之間爆發,而是在兩枚人極丹的作用下,一日日的小小進境,最終積累到破開桎梏。幾乎是悄無聲息的,就越過了身輪九脈的門檻,又向那身輪巔峰邁進。

只心中仍舊也些暗暗遺憾。初雪的武道,一日強過一日。靈法方面,卻有些落下了。這捕捉鳥雀之法雖能增強初雪的判斷直覺與身速,力量方面,卻分毫無益。也只能等日後安定下來,再想辦法。

不過看這情形,只怕還用不到他當初判斷的三個月。估計最多幾天內,就可登入先天——

這丫頭,果然是戰武之體!

而此刻在後一輛馬上的李芸娘,卻又是另一種感受。

她先前對初雪每日捉鳥是不屑之極,自那日之後,才真正重視。

而每當觀看初雪飛騰挪移的動手,都是一陣陣心神震撼。

簡潔高效,而且每次出手,都是精準之至。彷彿是料定了那些鳥兒,無法逃出她的掌控。

每一個動作,都有著動人心弦,極致的美。含著一種靈動飄渺的韻味,彷彿天女,又彷彿是一隻優雅而又敏捷的雪貓。

足足數日之後,李芸娘才驀地有了絲明悟,知曉初雪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領悟了一種靈動簡潔,而又無拘無束,不受任何世間武道束縛的武韻!似乎只在這短短幾日間,就已到達一個極高深的層次。

令她只覺是高深莫測,遍體深寒。一時竟無法確定,與這只有身輪巔峰的小女孩戰,自己能有多少勝機?

蘇甸山脈之西是大片滿佈精獸的荒原,直到跑出幾千里之後,才終於見到密集的人煙。之後又連續奔馳了十幾日,才接近東臨雲陸的中心部位。

此處平原遍地,河流縱橫,本當是最肥沃,也最繁華的所在。不過因是四戰之地的因故,反而極是荒涼。

而一當進入這片地域,李芸娘面色就漸漸難看無比,倒非是因初雪的進境神速,而是這大道之旁,全是大片衣裳襤褸的人影。都是面黃肌瘦,遙遙欲倒。臉色蒼白,仿若死人。

一當望見翻雲車奔馳而至,就瘋狂的圍攏過來。幸虧是這兩輛翻雲車凌空而行。連凡與李芸娘的駕車手段,也極其了得,可以輕鬆躲開,不被阻攔。

軒轅依人日日在車廂之內煉丹,不問外事。宗守在前世之時,也基本是個宅男。此刻也同樣在傾盡全力,完善著他的撼世靈決。至少身輪之前的整套練氣術,需要在他衝擊先天之前完成。

另還有魂力修持,他此刻雖是靈魂純淨,可夜遊無礙。甚至可直接可跳過夜遊境界,進入還陽。可魂海之內,卻仍需要凝練三枚真符靈種。

武道修士,分為天地身三輪。

武士、武師,秘武師為身輪武者,又可按身輪一脈到九脈劃分強弱。先天武師、武宗、玄武宗是為地輪武者,這個境界,已可在東臨雲陸佔據一席之地。地輪六脈之上,都可為一方豪雄。

而天位武宗、武尊、靈武尊則為天脈強者。自天位之上,就不得再參與凡俗爭鬥。而到了天輪四脈,因天地間靈能闇弱之故,絕大多數時間,都需躲在聖地靈府這些靈能密集之地內,以免修為降低,減少壽元。

似嚴凡與太元仙子那樣的人物,常年都是閉關苦修,等閒難以見到。

靈法念士,又是不同。其實在出竅之前,並未有準確的境界劃分。定神、觀魂、養靈,只是大體而言。就好似宗守,幾個月前時,就無法確切歸類境界。

自出竅境之後,才有準確的境界判斷之法,那就是符菉凝聚。

在魂海之內,凡是沒能凝聚出三枚真符靈種的靈師,都是出竅境。超過了,就是夜遊境靈師。而六枚以上,就可算是還陽。

幾乎每一個真符靈種凝聚,就可增大量魂力,掌握更多道法。

而到九枚之後,就可算是還陽境巔峰!九枚之後,仍可凝聚,數目無有止境,都可增長魂力。不過只有突破到日游境之後,才能有質的突破。

而日游、塑體、真形三境,同樣可用三枚、六枚、九枚來判斷強弱境界。不過這時候,卻是換作天符靈種。

而更上一步的仙武神師,其實也大同小異。

故此宗守,哪怕是此刻神魂之純,魂力之強,其實已遠超出竅境靈師數倍。只要他魂海之內的三枚真符,還沒有真正凝聚,就算不得夜遊之境!

這日正將他身輪第八脈的憾世靈決,推演到接近完善,宗守忍不住喜意盈然之時。

初雪忽的又在車頂倒吊著,把小腦袋懸在車窗旁。眸子裡星光閃閃,眼神濕漉漉的彷彿是初生小鹿。

正當宗守以為她又要求情偷懶時,初雪卻支支吾吾的開口道:「少主,能不能借我些錢?」

宗守頓時楞住:「借錢?你借錢做什麼?」又奇怪道:「先前在小原城,你不是揀到不少,還用問我借錢?」

初雪立時碰著手指頭,神情尷尬的笑道:「那些錢都是人家掉的,後來找不到人還,我就施捨給小原城那些乞丐了,他們好可憐的。還有一些,都全給了醫館。我身邊只剩下一點點——」

宗守心中恍然,怪不得那日在整修翻雲車時,初雪一天都不見人影。

忽的心中一動,宗守穿窗而處,到了馬車頂部。望了望四周,只見無數面有菜色的人影,正三五一群,又或蜂擁著,順著這裡的土路迤邐而行,有氣無力的向西面行去。

宗守眉頭微挑,目中露出凝重之色:「連凡,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看此處草木枯黃,土地乾裂,似乎正是大旱之中。不過他記得,在靈潮大起的那前後幾百年,草木生長格外瘋狂。

即便是沙地之內,若是精心照料,也可種出一朵花來,糧食更是不在話下。即便大旱,也絕不可能讓人餓到背井離鄉流亡的地步。

那連凡聞言皺了皺眉,無奈的約束住了馭風駒,將翻雲車停了下來。

第136章 壯志凌雲

稍稍猶豫,連凡才遲疑著開口:「這裡的事,我以前在雲聖城,倒是聽說過一些!少主可聽說連海城與風華城?」

宗守在腦內仔細回思,另一位『宗守』是不知世事之人,長達十三年的記憶中,是肯定沒有。

能夠依靠的,只有他前世閱讀過的海量典籍。足足過了片刻,才終於找到資料。

都是不大不小的末等大城,差了雲聖城幾個等級,不過也各自管轄著近千里地域,各有人口三百五十萬之巨,也算一國。

別看人口多,其實與他們妖族不同。妖族人人習武,依靠天賦,幾乎都有不俗武藝。

乾天山轄下四百餘萬人,減去婦女老幼,就至少有一百萬人,可以披甲。其中三階武士百萬,武師十萬,秘武師更有三千之巨。

此外更還有諸城部屬附庸,隨隨便便,就可雲集起數百萬大軍。

故此全盛之時,能控制七省之地。即便此時勢縮水,也是雄踞四省,地盤穩固。真正是東臨雲陸之西,第一勢力。

依宗守自己猜測,宗未然之所以未能奮起大軍,統一東臨,只怕多半是被雲陸諸宗阻擾,只能龜縮一隅。

而似連海城與風華城這樣的城池,雖有三百五十萬人,不過能夠拉上戰場的,還不到二十萬。能夠與乾天山妖族將士比擬的精銳,更不到百分之三,秘武師也最多只有百位。

不過在人族諸城中,這實力其實已算是不錯了。

只是在他記憶中,這兩座大城,在靈潮起時,就已崩潰。

連凡打開了話匣,就不再顧忌:「雲聖城消息還算靈通,故此我聽說過一些。這連海城與風華城,正為爭奪一處靈石礦,在爭鬥不休,彼此大戰已有十數場。據說周圍諸城也有插手,遣兵遣將。兩月之前,雙方動用的兵將,幾達五十餘萬。這些災民逃難,多半是因此之故。大兵過處,向來都是寸草不生。本就乾旱,即便有什麼存糧,也要被搜刮到一乾二淨。據說餓死之人,已有十萬——」

宗守眉頭一挑,心中波瀾微起。靈石?這可是比獸晶還要更難得的東西。同樣可製作符兵靈器,煉製丹藥,亦可用來施展靈法,又或提取真氣補充。同樣可直接吸收,增長修為。只是因其更為純淨之故,隱患更少,被所有高階的武修與靈師,視之為珍寶。

只是這靈石數量稀少,即便那些聖地靈府宗門,也無不眼饞。

這一場近百萬人的大戰,後面多半是有這些宗門勢力在後支撐,以爭奪這靈石礦源,只是苦了常居此處的這些生民。

倒是忘了,這個時代,乃是弱肉強食,動盪無常,吃人不吐骨頭的亂世。

神情淡淡的,看了道上那些衣衫骯髒,雙眼無神,透著絕望之色的人影一眼。大多都是攜兒帶女,搖搖晃晃,彷彿隨時就要倒下。

這些人遠遠望見兩輛翻雲車,似乎看到幾分希望。可當看到那車身與角馬,都懸浮空中,離地四丈之後,都失望的再次前行。

宗守微微凝思,就將身上的一個錦囊解下。從內中取出了一部分,就隨手丟給了連凡。「這幾百枚獸晶,你替我送給那兩位城主。我不管他們怎麼用,至少要給這些人一條活路走!」

大災之處,糧食必定昂貴無比,他這錦囊內的數百枚三階精獸晶石,雖是一筆巨大無比的財富,可仍舊不足。

可加上那雲聖城主虛政元贈送的幾顆五階,以及幾十顆四階獸晶,就勉強足夠了。

只可惜此地偏僻,估計也無三陸錢莊的分號。他空有一筆巨大的財富,卻偏偏無法動用。

東臨雲陸,五十兩紋銀,就可供一個平民,一月之需。而一枚四階精獸晶石,就可相當於百顆價值十萬紋銀的三階獸晶。

故此當初在雲聖城,宗守喊出一萬三階獸晶的天價之時,宗靈才會罵他敗家。

蓋因這個時代,獸晶實在太少,獵殺的精獸產出獸晶的比例,不足十一,而需要這些獸晶的修行者又極多。才將這些精獸精石,捧出天價。

仔細計算,雲界之中往往百萬人,才出一位先天。而一位先天境強者歷經艱辛,全力獵殺,不顧修行,一年辛苦下來,也才只能收穫不到十枚四階獸晶。其價值自然可以想像。

那囊袋裡,四階獸晶整整有六十枚之巨。即便在這糧價暴漲之時,養活這百萬餘人一年,也是綽綽有餘。

宗守也是料定了連海城與風華城兩城的城主,不可能都用於賑災。那些獸晶,多半是要被貪去大半。

可只要這二人,還不願自己的子民死絕,就多少會從牙縫裡漏一些出來。

只是一些,就足夠這些人活命了。

那連凡接過囊袋,神情不由怔怔。有些不解的,定定的看著宗守,似乎是有些難以置信。接著是一言不發,立時騎上一匹馭風駒迅速離去。

李芸娘此刻,也駕車追上,停在一旁。聞言之後,下意識的就是一聲嘲笑:「卻是未曾想到,世子殿下居然也有如此善心!只是世子你這獸晶,可是乾天山數百萬人積累而來。這些人,既非是你子民,又非是妖族。你把這些獸晶用來行善,又可曾考慮過你在乾天山那數百萬真正妖族子民福祉?」

初雪聞言,頓時有些氣不過,氣鼓鼓道:「他們都快餓死了,難道可以就這樣不管?李芸娘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李芸娘嗤的一笑,不屑之至:「這些人流離失所,是他們城主無能。世子乃是乾天山的世子,這些人就不該管,隨他們是死是活?無用之人,死了更好,省的浪費糧食。雲陸連年大戰,死者無數,世子區區一人之力,又能否管得過來?那些獸晶,即便送過去,也要被貪去大半。倒不如把糧食買來,自己發放還好些——」

初雪前面聽得是怒氣騰騰,後面卻又有些心動,覺得有些道理、一時氣短,轉過頭露出求助詢問之色。

宗守卻暗覺好笑,淡淡掃了李芸娘一眼,卻並不說話。

到底是婦人見識。若是真買來糧食,在那兩個蠢貨城主眼裡,這等刁買人心之舉,又會是何居心?即便躲在這二人身後的幾個隱世宗門,也會警惕。

最重要的是,他此刻根本就沒這閒暇,也沒時間。不會蠢到為他人死活,把自己這條性命也搭上。

不過李芸娘前面那些言語,其實說得也對,極有道理。

可他宗守之魂,畢竟是來自萬年後。那個還算平和的世界,怎可能一點都無動於衷?

前生也曾有不少血腥殺戮,修煉冥河告死劍,更使他把生死看到極淡。漠視人命,不論是自己還是他人。

故此一直警惕,人若無一點惻隱之心,又與禽獸瘋子何異?

在他記憶裡,宗未然留給他的這些財富,也與乾天山的歲入沒有多少關聯。就連尹陽也是這樣的說法。故此這些錢財,他自然是可隨意揮霍。

且他宗守行事,自有章法底線,隨心由意,直指本心,又何需旁人來置喙?

只是個人都有個人想法觀念,他不願評價是李芸娘的說法,是對是錯,也不認為自己就錯了。

拍了拍了初雪的頭,宗守又淡淡看了遠處一眼,忽而是嘿聲一笑:「蠢丫頭!這些人生死,怎麼就不歸我管?現下不是我子民,可以後就是了!哪天你家少主心情好,就把這東臨雲陸打下來,做一做霸王也是不錯。順便把凌雲宗趕走,讓他們喝西北風去——」

李芸娘被他掃了一眼,忽然就是一驚。猛然間意識到,眼前這半妖少年,絕非是她能隨意嘲諷的對像。

聽到宗守後面這些言語時,更是一陣默然。心中升不起半分嘲笑之意,反倒是只覺一股說不出的豪邁氣魄,令人不由心折。

忖道若是此子長成,要說統一東臨雲陸,只怕也非是不可能之事。

把凌雲宗趕出東臨雲陸有些誇張,成為一陸霸主,卻有九成可能。

能夠以十三之齡,擊殺十萬血殺之人,自然有這個資格,小視天下群雄!

宗守笑了一陣,就感覺車頂上有些風涼,獨自一人,笑的有些無趣。正欲轉身,回至車廂內。卻忽的只覺對面,軒轅依人那雙美目正定定的看過來,星眸之內輝光熠熠,透著絲絲欣喜讚賞之意。

宗守立時是眉頭一皺,一聲哀歎,只覺全身無力,之前的騰起的豪情,全數消失。無精打采的,再次回到車廂內。

然後腦子裡,就全是靈石獸晶之事。

他存在三陸錢莊的那許多四階獸晶,這些日子,幾乎是差點淡忘了。直到此刻,聽到這靈石礦,才再次感到迫在眉睫。

只需短短幾年之後,這東臨雲陸內,就有數百處大大小小的靈石礦,陸續現世。而靈潮大起之時,這個數目,還要更增添數倍。

海量出產的靈石,也是直接促使獸晶的價格,迅速暴跌的緣由之一。

想想這幾十萬人為一個小小的靈石礦,拚死相搏,死傷無數,實在可笑。

第137章 探靈之術

想想這幾十萬人,為一個小小的靈石礦,拚死相搏,死傷無數,實在可笑。

只需幾年,無論靈石也好獸晶也罷,都會降到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價格。

「說來自己手裡的這些獸晶,也是該快點兌換出去。不過,靈石礦麼?」

宗守目中,驟然間一團精芒爆閃,然後又迅速消逝。

既然是新近才發現不久的靈石礦,那麼內中的礦核,也不知是否已經被人取去?

說來小金也到了再次吞吸獸晶之時,不過若是換成靈石,就更是完美。

反正這兩日,他也需與在此處附近等幾個人,連凡要辦妥他交代之事,更需一段時間,過去看看也好。

心念定下,宗守就又閉目盤坐,繼續完善著那撼世靈訣。

直到夜色降臨時,宗守才再次將那套雷走靈骨穿上。

走出馬車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又望向不遠處那另一輛翻雲車,一陣微微猶豫。

守在車廂之外李芸娘,卻立時現出警惕之色,整個人如炸了毛的母貓:「你要做什麼?小姐她在閉關修煉!」

宗守腦內下意識的,就掠過了軒轅依人赤身裸體,身周火光噴湧的情形,不由心神一蕩。

心裡居然還真萌生出一絲衝進去,做些什麼的想法。反正這李芸娘,也攔他不住。

接著又猛地搖了搖頭,宗守暗暗驚異,莫非是那寒靈玄意丹,這麼快就被她練成了?此刻閉關修煉,只怕多半是在解決之前的隱患。

也未怎麼放在心上,宗守直接跳下了馬車,身形一閃,往前飛速掠去。初雪根本就不用打招呼,立時尾隨其後。

李芸娘看得是暗暗奇怪,有心駕著馭風車跟上,可當望見宗守二人,直接穿入密林之內,不多時就消失在那起伏的山丘中,只得是不甘地放棄這個念頭。眼珠轉動著,陷入了深思。

宗守的雷走靈骨,行走之時卡卡嚓嚓,可當此刻他全力催動奔行,卻真是宛如雷奔電走,迅捷無比。又極其靈敏,在宗守操控下,哪怕是瞬息十丈,也不至於撞到樹木。

不過魂力的消耗也大,宗守的魂海漩渦,可吞天地靈能以及游離魂力,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益補魂能。故此全然不懼,全力催動。後面初雪居然也能跟上,如一條白影,幾乎貼身緊隨。

不過當二人,一直跑出了幾十里,抵達一處山巔之時,就顯出了差距。

初雪氣喘吁吁,體力真氣幾乎耗盡。宗守卻是面色如常,只眼眸裡稍稍有些疲累。

他從頭到尾,其實半根手指頭都沒動,一直都是依靠外骨動作。消耗的也只是魂力而已。

這處山巔高約七百餘丈,並不算高。不過在此處,卻有些一覽眾山小的意味。

隨手取出一枚魂石,宗守又結了一個手印。雙眼中,立時出現一個宛如藍色的圓形符菉。而他視野中的事物,也被迅速拉近。

「所有靈石礦脈,多生於山脈附近,地氣濃厚之地,靈脈匯聚之所。此處一片平原,最可能的地點,就只有這處山丘地。也不知那礦脈,到底是在哪個方向?」

四下裡掃望了一眼,宗守的目光,忽然在南面定住。那裡似乎有一處戰場。一眼望去,全是殘破的兵甲與屍骸。也不知這一戰,到底死了多少人,竟引來無數的食腐精獸,不時傳來狼嘯獸嚎之聲。天空中,更有數百巨鷲盤旋。

瞇了瞇眼,宗守又在此處附近尋覓。過不多時,視線就已在一座大約四百丈的高峰處定格。

微微一笑,宗守再次奔騰而下。知曉初雪,已經無力跟上,乾脆將她一把扛起,駕著這雷走靈骨,飛馳過去。

短短七十里路,不過三刻鐘時間,就已趕至。到那小山附近,宗守的身影,卻又驀地頓住。瞇著眼遠遠望著。

此處赫然是兩座巨大的兵營,涇渭分明,彼此對峙著。每個兵營,都駐紮著十幾萬人。只稍稍一望,就知內中全是精兵。哪怕戰力最低的兵士,也是二階武士,幾乎不遜色於他們乾天山。

以魂力灌目,遠遠眺望。更可見其中數十道隱約的氣機精芒,沖騰天際,混合著數十萬人的氣血,煞氣沖天。

宗守不由微微皺眉,前世之時,他也不是沒看過大軍激戰。不過那時已有天位境界,本身更是武修,實在沒什麼感覺。

當此刻觀望時,卻不免一陣心驚。這軍營裡高手不多,只有幾十位先天而已,可若是有通曉武道之勢的高手將之統合,卻可使玄武宗級的強者,也要見之辟易。

這數萬人混雜在一起的氣血陽剛之力,更是靈師剋星。若不到還陽境界,任何靈法只要稍稍靠近,都會被那升騰的氣血衝散。

看了片刻,宗守是暗暗苦笑。這大軍雲集,最是難纏。當日他甦醒之後,沒有選擇以易容與潛蹤之法逃避追殺,而是仍舊選擇那富麗堂皇,醒目之極的翻雲車,緣故就在於此。

踏雲駒的奔行之速極快,翻雲車更可浮空而行,即便別人知曉行蹤,也不易動手。沒有同等級的坐騎,先天武師之下,休想追上。而那踏雲駒,即便是乾天山這樣的大勢力,數目也同樣不多。

可一旦在易容潛蹤時被人發現,幾千乃至幾萬兵馬匯在一起合力圍殺,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要含恨而亡。

說來自己返回乾天山之路,真正最凶險的地域,就是後面一段路程。

那雲瑕山與烈焰山,勢力只在雲陸之西。距離甸山脈,足有數十萬里之遙。即便想要他死,也能遣些精英過來。

可一旦到了他們的地盤,以這兩大勢力的底蘊,調來百萬兵馬將他圍殺,也非不可能之事情。

想要安然返回,只怕還需尋些馭風駒備用。

徹底息了以潛影靈法,混入進去的念頭。宗守卻並未就此放棄,一處靈石礦脈,遍佈幾十里方圓。他也不一定就要選擇此處進入。

退後數里,宗守便又開始佈陣,附近就是兵營,又有數十位先天,他不敢弄出太大動靜。只草草佈置幾十個符文,放上十二枚三階獸晶。

初雪在旁,已恢復了些體力。此刻只靜靜呆立,雖是好奇,卻一言不發。看著宗守靈訣引動,口念祝言。忽然腳下一陣微微搖晃,地面也卡嚓一聲悶響,忽然十幾條裂縫崩開。以宗守腳下的靈陣為始,迅速向附近蔓延。其中幾條較粗,一直往南面伸展。卻是與那兩座兵營的方向,南轅北轍。

隨著那十二枚土系獸晶,全數爆碎,宗守這才將手印與秘祝停下。神情冷凝,看著那裂縫的走勢。

大約幾百年之後,雲界與天地諸方世界的聯繫,都開始陸續打通。

一些雲界的特產,開始流傳出他界。而其他世界的武學秘典,符法靈術與一些珍奇之物,也同樣陸續被雲界之人掌握。

而此刻宗守使用的,就是一種傳自於他界的土系靈法『探靈術』。別的作用沒有,就只能辨認靈石礦脈,效果靈驗無比。

雲界在這近百年時間中,發現的靈石礦,只大約三千載就大多枯竭。

之所以在宗守那個時代,還偶有靈石出現,一是與其他世界的交易,二就是依靠這門靈法,時不時的總能發現一些小型的靈石礦。

「——居然還是一處二階礦脈!」

宗守若有所思,看向那兩處兵營所在。心忖這幾十萬人馬,連礦脈都未準確探清,只為一條支脈,就開始廝殺麼?

一聲失笑之後,宗守繼續凝神,仔細觀望著裂痕。

這裡的靈石,分佈極其星散,他也不願費功夫去尋。只是尋找那礦核可能的所在。

結果倒是令人有些欣喜,每個礦核,都是一整條礦脈的精華所聚。周圍往往都是靈石密佈,靈能沛然。

而此刻地面這些裂痕,幾乎可一目瞭然。輕易就可分辨,何處是靈能充沛之地。而其中可能存在靈石礦核的地域,只有一處而已。

只是在那之下,卻有一個斷痕,後面的情形,無法窺測。

「這下方七十丈處,居然是地下暗河——」

宗守不由一陣頭疼,不過好在這方位已是確認,只是需再費些功夫而已。

一路向南奔馳,在密林之內穿梭,到二十里處宗守才復又停下。

初雪此刻,已是一臉的茫然,這一晚上,就跟著宗守在這山裡面到處跑來跑去,也不知是要做什麼?

而宗守也是把袖子捊起,正欲抽出自己的雷牙劍,準備開始挖坑之時,才猛地想起,自己如今不大不小,也是一個出竅境的靈師了。哪裡還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心念一動,宗守就又尋了三塊大約一人高,品相較好的花崗岩石。先是以靈墨繪製符陣,又各自埋下五顆三階土系獸晶,再加兩顆獸魂石。

當真言念動,宗守手印一起。這三塊花崗岩石,就立時裂開。竟是陸續現出了頭部與手足,不過片刻,三隻高大的石質傀儡,就驀地從地面站起。大約兩丈來高,身形魁梧,壯碩無比。

第138章 黑暗曇花

三具石傀儡雖都被置入了魂石,本身卻無什麼意識。只能由宗守分出幾縷意念操控。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新奇無比的體驗。

初時因以往並無經驗之故,那石傀儡是搖搖晃晃,幾次跌倒。

待得宗守慢慢熟悉,弄清楚御使之法,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先是伸了伸腿腳,展了展雙臂。然後走到宗守指定的位置,開始用石質的手臂挖掘泥土。

這石傀儡除了動作稍顯笨拙一些之外,是力大無窮,足有兩萬斤之力。那石掌每一次鏟下,都可掘出大量的泥土。只片刻時間,就向下挖了足足十丈。遇到難以破開的堅石之時,就由宗守以雷牙劍強行破開。

「這石傀儡當真不錯!靈師的靈法念術,實在精奇,變幻莫測,用途極多,也極是好用——」

不過這傀儡的本錢也是極大,一枚三階獸晶,就是十萬兩紋銀。在雲界之中,已經可以成就一個中富之家。

也只有宗守,在三陸錢莊裡,存有著巨量的資產,又知曉獸晶魂石,其實日後都不值錢,才敢這麼揮霍。

十枚獸晶,兩枚同等階的魂石,代價是極其昂貴。不過這三具石傀儡,卻可用上兩月,而不愁靈能與元力匱乏。

等於身邊,多出了三個實力可與身輪九脈秘武師比擬的高手,其實也不算是太虧。

挖掘的速度極快,不過半個時辰,就輕輕鬆鬆的挖到下方處。

這裡一個大約五丈高的天然地下坑道,下方則是淺淺的溪流。

此刻他那頭朧影獅,就在不遠處潛伏。外面的坑洞,自有它看守。

宗守毫不猶豫,帶著那三具石傀儡,從上一躍而下。就只見這通道兩旁,不時有星光閃閃。密密麻麻的,全是一顆顆各色晶體。

初雪此時,已大略知曉宗守之意。隨著宗守,跳入到下方河流之後,就眼神震撼無比的看著四周,那些反射著光華的晶石。

「少主,這難道就是靈石?」初雪忖道若是把這些晶石全都挖下來,豈不是賺翻了?一枚靈石,那怕是最低的一階,價格也足可相當於一階獸晶的十倍。

宗守卻啞然失笑,繼續前行。若是靈石那麼容易找到,也不至於價格那般昂貴。

這裡的晶石,其實也可算是靈石。不過卻不入階位,作用極小。甚至連那些觀魂境之前的靈師,都不屑於使用。

放在別人眼中,或者也是一筆難以想像的財富,可在他的目中,卻是與垃圾等同,實在沒功夫理會。

不過當他一路前行時,卻又把魂念四下散開,在這條地下坑道上下左右,四處尋覓著。

此處乃是地下,雖是陰風吹拂,卻並不太傷損神魂。宗守以往,只能把魂力觸角探出體外十丈,而此刻探出三十丈,也不覺吃力,只是無法深入土層之內。

「聽說一個出竅境的靈師,可以把魂識伸展入土內一丈。夜遊境則是翻了三倍,至三丈之巨。而到了還陽境,則可下探到地下十丈。不過到了日游境,就可至百丈!到了那個境界,這靈石礦脈內哪裡有靈石,只需用意念掃蕩一番就可,當真是使人心羨。不過此法,也只有在低階礦脈內有作用,大型礦脈,莫不都是靈能實化,靈師魂念靠近都是困難——」

宗守的魂識,只能入土層內一丈半左右,這個探查範圍,能尋到靈石的機會,實在少之又少。他把意念探開,其實不抱希望。

此處的岔道極多,短短十幾里的路程,就有十數條不知深淺的分岔。

當走到這地下坑道一處轉角之時,宗守突的是眼神一亮。指揮著那三具石傀儡,向旁挖掘。大約在那石壁之上挖了半丈左右,內中就現出幾顆深藍色的透明晶石,恰是三枚,大約是拳頭大小。

初雪也微微一驚,第一時間就發現這些藍色透明晶石,與這兩邊石壁各種晶體的不同。

璀璨透明,內中的靈能之盛,也超越了周圍那些晶體數倍。若是再仔細看,可以望見仿似水液般的東西,在內中緩緩流動著。內中蘊含著的精純元氣與魂能,即便吸入體內,也可輕鬆煉化,不留半點後患。

初雪怔怔了片刻,又不敢確定,半晌之後,才遲疑著道:「少主,這是四階晶石?」

「三階之上,四階不到!不過已是不錯了!」

宗守隨手將之收入到腰間的囊袋,神情淡然。三階的靈石,足可與四階的獸晶比擬。心中卻微微可惜,這水系靈石他雖用的上,卻非是他最想要的種類。

不過,這裡果然是礦核附近!

一個中型的二階礦脈,只有靈能最充沛處,才有三階的靈石產出!

繼續向前,大約走了九十餘丈,宗守就令三具傀儡停住。

之前那些裂縫顯示的斷裂之處,就在此地。不過在此處目視,又尋不到靈能割裂的因由。稍稍感應,此處的天地靈能,也是沛然無比,並無二異樣。

「莫非那礦核,已經被人取去?可此處卻並無被挖掘的痕跡,到底是因何故?」

宗守眉頭微挑,心中疑惑不已。在那石壁上,又依樣畫葫蘆,再次繪製了一個靈陣。

這一次,那繪出的符文,卻更是精細無比,線路精純。而挑出的四枚三階土系獸晶,也盡量選擇較為純淨的獸晶,鑲嵌其上。

可當他靈法催動時,一道道裂縫迸開,其中最粗最大的那一條,卻仍是往下一探,就半途而止。而後就四下散開,往外蔓延,就彷彿是被什麼力量阻擋無法探入一般。

宗守眼神微縮,這門探靈之術的效果,在後世可是驗證了無數餘次。像這種情形,實在是有些不正常。

再仔細回憶,類似的例子,其實也非是沒有。

「一是下有異寶,阻斷我靈法。二是此處的靈石,超過三階,達到六階之上。只是這又如何可能?最後一種可能,是這土層之下,另有異獸,又或精魅之屬——」

宗守眉頭微凝,露出警惕之色,十幾張靈符,立時從袖內穿出,念動真言,使之紛紛燃燒。

宗守與初雪身周,立時泛出一層土黃色的光華。就連那三具土傀儡,身周也泛著一層光芒。身形彷彿魁梧了不少,力氣也大了幾分。

既然探靈之術,已是無法,那就強挖下去!

宗守心念一起,那口黑浪劍便沖空而出,往下直擊。不多時,就將下方的石頭,一一削切成粉碎。

那三具石傀儡,也是一邊防範著,一邊將那碎石搬開。

大約到十丈處,宗守雙目更微微瞇起,右手按住左側鞘中的雷牙劍。

只是當此處,被那石傀儡,強行挖開之時。宗守卻不由一愕,定定的看著下方處。

只見一塊紫色的板狀石塊,橫亙在這下面,就連他的黑浪劍,也是斬之不碎,倒飛而回!他的魂識意念,也同樣歎之不入。

那後那石傀儡,又把旁邊的泥沙挖開,方才將這石塊取出。

只見是三丈方圓,最厚處只有尺許。卻顆見一絲絲紫色金紋,遍佈在那石板之上。

宗守微微驚異,用劍悄了悄,赫然發出了金屬交擊時的銳利響聲。

然後那面色是古怪無比,不是異寶。也非是六階靈石,同樣不是什麼精魂異獸之類,只是一塊與靈石礦核伴生的金屬礦石而已。

到底是經驗太少之故,居然擺出一個這麼大烏龍。白白浪費了十幾張符菉,好在前次初雪,誅殺了那位出竅境靈師,最近又補充了些。

「居然是紫靈鐵!此物倒是少見,以此鐵煉劍,可以煉製一口四階靈劍!這麼大一塊,既然煉製四五口,也綽綽有餘了。也不比六階靈石的價值差上多少。」

此物雖好,宗守此刻卻用不上。材料他本就是應有盡有,不過要到何處,去尋覓可煉製四階靈劍的靈煉師?

這麼大的一塊,更是難以搬動。

哀聲一歎,宗守仍是讓一具石傀儡,將這石板扛著,繼續看向下方。

而後是目光一縮,瞳孔凝成了針狀,接著又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半晌之後,才驀地捏了捏初雪的臉頰,用力一揪,好奇問道:「雪兒,痛不痛?我們兩個,不會是在做夢?」

初雪強行掙脫了宗守的手,兩眼裡噙著淚花,以控訴的眼神,委屈的看著宗守:「很痛的耶!少主你欺負人,好好的你幹嘛揪我?雪兒又沒做錯什麼——」

宗守晃了晃頭,心忖道痛就是對了,自己此刻,真的不是在做夢。

只見這下方,一株純黑色,有如是水晶一般的靈草,正生長在黑石板下的泥土之中。

葉與根莖都是黑色,剔透晶瑩,令人懷疑這草,是否活物。而在其上方末端處,還有著一個花苞。無數如細絲一般的黑色花瓣,緊緊包裹著,暴露在宗守的視線之中。

宗守倒吸了一口冷氣,仍舊不敢確證。手中又亮起了一團火焰,仔細的分辨著。可無論是這靈草根葉,還有這火,都於那些典籍中描述的那個事物,是一模一樣。

「黑暗曇花,居然真是黑暗曇花——」

第139章 金系礦核

「黑暗曇花,居然真是黑暗曇花——」

宗守怔怔的看了許久,都無法置信。難不成自己是受了什麼天命不成?運氣居然會這麼好。

只是起意來挖一個二階靈石礦脈的礦核而已,居然先是挖到了紫靈鐵礦石,接著又撞到著這等樣的奇珍。

黑暗曇花,只聽其名,就可知這種靈草,需要生長在黑暗的環境。

而據宗守所知,這種靈草,不但要靈能充沛。更見不得一絲一毫的光線空氣,一旦接觸都會立時死去。

不過當其結出花苞之後,又需暴露在空氣中,才能夠盛開。只有短短十息壽命,就立時凋謝。

此物無法增進煉氣修為,也無法使魂力增長。不過這曇花盛開之後結出的種子,卻另有一種奇能,可使所有靈師,都為之瘋狂。

即便是他,也不能不為之心動神搖!

呼吸不由一陣粗重,宗守猛地再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在刺痛之下,心神才未迷失。

這黑暗曇花雖好,卻需花開之後,才能採摘。而此刻距離此花綻開的時間,還有足足十二個時辰。整整一日之後,才能到手。

再次操控著那些石傀儡,繼續向下挖掘。不過卻小心翼翼的,將那朵黑暗曇花避開,從側旁深入。

此處果然是礦核的所在,不過掘了兩個時辰,就是陸續十幾枚三階靈石到手,令宗守是眉開眼笑。屬性不同。水系的不少,應該是這條地下溪流之故。再其次就是土系靈石,佔據了小半。

靈石產出,多是在地氣豐厚處。故此無論是哪一座靈石礦,都少不了土系靈石。

最後那靈石礦核,則深埋在這地下坑道之下,大約三十丈處。距離地面,則足足八十丈有餘。

當宗守發現此物之時,已經指揮著三具石傀儡,連續挖了足足四個時辰。

這靈石礦核與靈石,又是不同。銀白色澤,有若鵝卵,與普通的石頭,並無什麼兩樣。卻又能感應內中的靈能之盛,是普通靈石的四倍。

「居然是金系礦核——」

宗守目中,多少透著幾分慚愧之意。這一次,他竟是又猜錯了。

原本挖出那麼多水系與土系靈石,他以為這礦核,不外乎這兩種屬性才對。

結果挖出的,卻是全然沒有關係的庚金之屬。

「是了!所謂金生水,這裡又是地脈濃厚之所,還有那塊紫靈鐵礦石。是我見識不夠,想的差了!」

在那些書本中看到的知識,與真正實踐,果然是兩回事。

再潛心感應,這塊礦核,也並未給他更多驚喜。內中的金系靈能沛然,卻僅僅只能辨認出兩條較強的靈能脈絡。

所謂的礦核,其實與脈靈珠,並無什麼兩樣。

區別是前者,乃先天凝聚。諸多靈脈在地下匯聚,相互反應,才會產生靈石礦脈。而所謂的礦核,就是多條靈脈交撞衝擊,甚至融合之後的產物,多有靈脈凝結於內。每個中型以上的靈石礦,都可能有一到數枚礦核,也有可能,一枚都沒有。

而脈靈珠,則完全就是人為煉製。

感覺到左手臂,小金那漸漸激烈起來的反應。宗守不由微微一笑,這小傢伙,今日倒是有福了。

金屬性的礦核,雖是有些讓他失望。只有水系雷系與火系三種屬性,將之轉化成靈脈珠內,才對他真正助益巨大。

不過有這兩條金系靈脈,似乎也很是不錯。可以直接那枚二階金系靈脈珠融合。四階之後,已經勉強可以達到成為外丹的門檻。

「此處靈能之沛,不亞於一些靈地。多半是那黑暗曇花與那塊紫靈鐵礦石,吞吸了此地太多靈能。否者這處靈石礦脈,絕不僅僅只是二階而已,至少可提升半個階位——」

取到了礦核,宗守卻仍未放棄。繼續在周圍尋覓,果然兩個時辰的時間,就又尋到了二十幾枚三階靈石。這一次,卻是金靈石爆發,足足十七枚,佔了總數的大半。

當他意念再向四周探覓,實在尋不到那靈石的蹤跡之後,才令石傀儡停住。

附近的埋藏靈石,應該還有不少。位置卻極其隱蔽,難以確定方位,他也不願費心思去尋。

爬出這個被自己挖出來巨坑,宗守再看向那黑暗曇花時,不由是眼現為難之色。

原本來時的打算,是速來速歸,一夜時間就可返回,可要等這曇花花開,則至少還需數個時辰。

不過此事,哪怕用腳跟去想,也知到底該如何抉擇。

「距離黑暗曇花花開,還有足足七個時辰。罷了。正可讓小金,吞了這些靈石——」

宗守在這附近,直接選了一處空曠一點的所在。而後又令三具傀儡,向旁挖掘,開闢的寬闊一些。直到左右前後,都有六丈的距離。

不過當宗守,開始佈置靈陣之時,卻是一陣頭疼。他此刻錦囊內的三階獸晶,也接近於乾涸。費盡了腦汁,又添入兩枚靈石進去,才勉強湊夠。

靈石內天然孕育的元氣魂能,都極其精純,不遜色於他吸收自雷鸞之卵的精氣多少,其實小金直接就可以吞噬。

宗守佈置此陣,也並非是為吸收靈石,而是另有用處。

滿意的四下看了眼,宗守又將兩枚金系靈石,丟給了邊上,正如呆頭鵝般的初雪:「這後面你也學不到什麼,到一旁去把這兩塊靈石用了。你先前已吞了兩顆人極丹,有這靈石之助,幾日之內,應可至養靈境界——」

「誒?這石頭給我?」初雪把靈石抓在手裡,卻一臉的迷茫之色:「可是該怎麼用?」

她許久都未曾修習靈法了,每日也是只是慣性的修習了一下魂力,遲遲未能突破觀魂之境。這吸收靈石之法,以前雖是學過,可這些年根本就沒機會接觸,早忘記到呱啦國去了。

見宗守面色,一下子就變得鐵青,極不好看。初雪尷尬一笑,莫名的只覺心虛,呵呵一聲乾笑:「阿也!少主,雪兒想起了,有一些印象!不對,是記得很清楚啦。怎麼可能會忘了?」

宗守卻皺了皺眉,心中一動,神情轉為平靜道:「雪兒,不懂就直說!我又不會罵你。對了,我方才一共繪了三個符陣,你可學到了什麼?那些用到的符文,極其常見,你應該也學過——」

這次他過來取這礦核,本就可獨行。之所以讓初雪跟上來,就是會讓她觀摩自己繪符佈陣。世間再沒有比直接觀摩高階靈師與符菉大家,繪製符菉的過程,更能詳細的領會符之真義。

故此靈師,無論萬年之前,還是萬載之後,都最重傳承。

初雪卻立時鬆了一口氣,卻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眼神可憐兮兮的問:「真的?少主真不會罵我?」見宗守點了點頭,才勉強安下了心,仍舊眨巴著眼道:「少主,說好一定不能罵我哦,說定了的!雪兒,嗯,雪兒全忘光了!吸收靈石的法力,都已經學了好幾年了,哪裡還記得?還有那些符,他們認得雪兒,雪兒認不得他們,早就記不得了——」

宗守一陣氣結,沒等初雪把話說完,就把初雪的小臉揪住,不斷左右揉捏著:「你還理直氣壯了!不會符菉,還算什麼靈師?你不如只習武道算了。」

見初雪眼睛微紅,水汪汪的閃著星光,下巴猛點著,似乎想對他說我就只修武好了,靈法符菉什麼的,好麻煩,才不要學。宗守不由更是又氣又笑,又加了一把力:「你這笨丫頭,你是戰武之體不錯,不用參研哪些劍理拳理,就可成就武道巔峰。不過以後要是遇到那些真正變態的傢伙,那就死定了可知道?兼修靈法後,至少打不過也可以逃!你還跟我裝可愛?哼,扮可憐也沒用!回去之後,給我抄寫大荒符經一百次,聽到沒有!」

到底是不敵初雪那眼神的殺傷力,也怕真把這小丫頭的小臉蛋真正揉壞了,宗守小施薄懲之後,就把手放開。

初雪立時一蹦三丈,躲開到一旁,兩隻小手捂著臉嚶嚶泣道:「少主,你說話不算話,說了不罵我的!」

「我這是直接捏,不是罵!怎麼就不算話了?」

宗守一邊微微得意,一邊還念著方纔那手感。旋即就面色一正,說起了吸收靈石的口訣。

武修吸收靈石內的元力時,只需催動起真勁,直接吸收便可,魂師則稍微麻煩一些,需要將內中的魂能,以靈法抽取出來。

教導了口訣,還有幾個需要用上的符菉。宗守擔心這丫頭沒搞清楚,把靈石浪費。又手把手的教了幾次,這才任她在旁,開始吸收靈石。

宗守也坐到那靈陣的中央處,令小金從手臂上滑下。黏獸要吞噬什麼東西,也是極其簡單,只需將靈石直接丟過去便是。

不過半刻鐘,宗守就見一整顆靈石,被小金磨成粉碎。竟是不放過一絲一毫的魂能元力,直接全數吸收之後,才把那殘餘的粉末,全數吐了出來。

同樣是三階,可這靈石,卻未給它帶來任何痛苦負擔。

第140章 四脈外丹

每枚靈石,大約需要消耗兩刻鐘左右。小金只吞了十六顆靈石,就再無法吞下。

身體再次脹成圓鼓鼓的,卻並不顯痛苦,跳到他掌中,無比親暱的在他手心裡磨蹭。

宗守『嘿』的一笑,將那枚礦核取出,放在了身前,神情也漸顯凝重。

將手指咬開,在礦核之外,繪出了兩個符菉。一為『震』,一為『裂』。

而後驀地眼爆精芒,口中一聲炸喝:「碎!」

那靈石礦核,立時距離震晃,又裂開了無數裂紋。僅僅堅持了片刻,就徹底粉碎。

裡面立時兩條銀白色光影,從內沖湧而出,彷彿是巨蟒一般,一左一右的往外衝去。

世上有所謂的龍脈之說,即便凡人得之,也可稱王稱霸。其實那龍脈,也只是大量源靈所聚而已。一旦展動開來,就仿如是巨龍,並不依賴地氣,遊蕩於天地之間。

而宗守眼前,只是兩條小型的金系靈脈,不過一旦從礦核裡衝出,也同樣宛如是蟒蛇,聲勢駭人。

不過當這兩條巨蟒,剛剛衝至四丈左右,就有股無形屏障驟然生成,將之強行彈回。

宗守不敢怠慢,知曉自己這靈陣,到底是品階太低,無法堅持太久。右手結印,再次道了一聲『引』字!

接著宗守手中,小金的肚腹之內,突然爆出了一團光華。那兩條靈脈,也彷彿被一股力量強行牽引,向他身前匯聚而至。

小金初時有些不安,試圖掙扎。片刻之後,發現兩團銀白光束對它不但並無什麼損害,反而頗有些好處,才安靜了下來。任由這兩隻巨蟒鑽入到肚腹之內。

直過了三個時辰,那兩條金系靈脈,才徹底融入到那枚靈脈珠之內。

整個過程,看似是毫無波折,順順當當的就已竟全功。

可當宗守完成之時,額頭上卻全是細細汗水,面色也蒼白無比。較之那日與李邪靈激戰之後,還要疲憊數分。

這靈脈本身並無自己的意志,故此能夠被操控,卻天然就有著靈動跳脫,遊走發散的特性,也對靈能變化最是敏感不過。

方才最難的,不是將之招引,將之困縛。而是整整三個時辰,聚精會神,使魂識與天地之靈,始終諧和如一。

更需大量的魂力防止這靈脈逃走,又或者散溢開來。故此消耗之大,無異於是同強敵拚鬥,全力奮戰三個時辰!

「這靈脈果然極難掌控!也難怪那靈脈珠,最低也需還陽境的靈師才可煉製。想要將之抓捕出來,就極是困難。要將之引入靈脈珠內,就更需海量魂力,對靈能操控,亦需精準之至才可。每增一條,難度也激增十倍。要找到能容納靈脈的材料,就更是難上加難!我這金系靈脈珠,最高能夠容納五條靈脈,就已是極為難得。似依人那枚外丹,可謂是價值連城。今日也是運氣好,尋到了這礦核,內中的靈脈本就溫馴,才能使這靈脈珠成功進階——」

待得那最後一點光華,也徹底被靈脈珠吞吸。宗守便盤目靜坐,陷入冥想,直到那邊的黑暗曇花,突然傳出一陣靈能波動,這才甦醒。

不過精神仍舊未曾恢復多少,眼中也還是透著些許疲憊之色。

面上卻帶著些許興奮,意念方動,那小金化成的薄膜,就開始先在他上臂蔓延。又覆蓋住胸腹,彷彿一身貼身的銀色鎧甲,將他整個上半身包裹住。

又有無數的細小針刺,鑽入他的肌肉之內,與那一條條的脈穴通連。

而此刻的小金,就彷彿是他肉身延展在外的一部分。而那顆已晉級到四階的靈脈珠,也通過小金的身軀中轉,將一條條浩大的靈能,灌輸入他的身體。

宗守體內的氣機,也驟然充盈,澎湃洶湧,不斷的沸騰鼓蕩。渾身力量,也彷彿是在這瞬間,暴漲足有數倍之巨!

這身軀的動靜,對天地間的靈能,尤其庚金之靈的干涉,也漸漸增加。

體內的真氣一動,就可聚引無數靈能。

「這是先天——」

一種久違的感覺,浮上了宗守的心頭,心境也為之一陣波動。哪怕此刻,其實只是借外丹之力,才達到先天之境,也同樣令他難以自已。

此刻體內湧動澎湃的是真氣,是力量,是實實在在可以任由自己使用的力量!

吐氣開聲,宗守驀地一劍刺出。雷牙劍的劍尖處,立時一束劍氣透出,發出『嗤』的一聲銳響。直至六丈之外,這才消散。

石粉飛濺,竟在那石壁上,透穿出一個細小的坑洞。鋒利之至,而又無聲無息。

「不是我最想要的雷系,也非是能盡展驚雲神滅劍意的水屬,不過,得庚金之銳。這一劍,靈兵之下,無人能當!」

又使那口無柄黑浪劍飛出,不用執在手中。只一道真力,遙遙往那劍灌入,便又是一道劍氣,沖湧而出,直達七丈。

此劍被那口斷刃劍,蘊養了近二百年之久,沾染了一些碎金劍意。此刻當宗守,將龐大的金系靈能灌入,立時產生化學般的反應。

「我劍氣能透六丈之外,也就是說我此刻的肉身力量,可達六萬斤!三萬斤力量,可使勁氣透出體外。之後每增萬斤之力,可增一丈!全力出手,足可匹敵那些無有靈脈珠的先天強者。可惜,我如今還非是真正先天,雖能使用,卻無法持久!」

地輪強者,之所以能在實力上全面超越身輪。除了接引天地之靈,洗煉肉身。借助外力,再煉胎輪、息輪、髓輪,骨輪,血輪、智輪,髒輪、腑輪、外輪這九條脈輪之外。最大的差距,就是融合靈脈。

每將一條脈輪煉成,就可選擇一靈脈,融入到肉身之內,與脈輪融合。

別人只能憑肉身之力,到秘武師境界,才能借一點天地威能。可先天武師,體內就有著一條條可自具自足,不懼枯竭,蘊有龐大靈能的靈脈,試問那身輪武師還怎麼與之相鬥?肉身之力,又怎可能不強橫?

而武者這一階段,之所以喚為地輪,就是因此故。靈脈也有階級,小型的靈脈,因要依托地氣而生,故此也稱地脈。

借外丹之力,雖可使他短時間內,獲得能與先天武師抗衡的力量。可問題是他的肉身,畢竟還在身輪階段,經脈脆弱,無力支撐。

不過他的體能本就不多。一旦與人搏戰,無論生死勝負,傾盡全力,也最多只能堅持一兩盞茶的功夫,倒是不愁此事。

真正可惜的,是四階靈脈珠能借之力本就不多。通過小金身軀轉嫁,就更是稀少。

宗守無奈搖頭,那小金的身軀,也開始回縮。重新聚在他左手,彷彿護壁一般緊緊纏繞。

「有這外丹,突破先天之前,已盡可應付。哪怕是那些宗師強者,我最不濟也能全身而退。此刻只有些好奇,我這雙脈之身,能否也融下並行的靈脈?嘿!以地輪之境,身融十八條靈脈於體內,是否有此可能?」

宗守陷入了深思,回想著那些典籍中,記載的雙脈之身修行的記載。其中並無成功的例子,也沒特意提及,想必是無人辦到過。

只是這是前例,想必無一人,是如他這樣的螺旋經脈!更無人能夠如他這樣,創出這水火雷三系纏繞螺旋的撼世靈訣。

掌心中,突然一團氣芒突然透出。看著那一藍一紅,彼此交纏吸引,又相互排斥的勁氣。宗守『嘿』地一笑,猛地一握,將之掐滅。

這種可能,確令人心生期待。不過此刻想這事,還是太早了些,待得把身輪破開,再謀劃此事不遲!

腳下一踏,宗守又輕飄飄的,縱深至那坑洞之旁。冷冷的看了那黑暗曇花一眼。

此物的靈能波動,此刻正是狂烈之極,也極不穩定,彷彿是在爆裂的邊緣。

動盪到了極處,才再次穩定了下來。而後那一絲絲花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綻放。

宗守的呼吸一窒,那花瓣純黑的顏色,此刻看在他眼中,卻是接近到極致的美麗。

「這是什麼花,好美!」

早已把靈石吸收完的初雪,此刻也走到了石坑旁,面上透著幾分迷幻之色。無意識的伸出手,想要去觸摸,卻被宗守一把抓住。

而待得那曇花,徹底綻放開來時。宗守卻不進反退。帶著初雪,退至十丈之外。

下一瞬,就見一團淡黑色的霧氣噴出。瀰漫數丈之巨,赫然是在無聲無息間,就將周圍的泥土,腐蝕大半。

初雪見狀,不由是花容慘淡,絕美的花兒,也同樣蘊育著致命的劇毒。方才只要退得稍慢一點,又或手觸摸到那花朵,只怕此刻她身軀,都要盡數融化。

宗守卻毫不動容,直接使了一個靈法。喚來一陣清風,將那黑霧吹散。

直到無有一絲一毫的留存,這才再次縱深,來到那石坑自旁。

正看著這曇花綻放之後的凋謝,此處整個坑洞,都忽然是一陣震晃不休,無數泥沙俱下。

宗守眉頭微微一皺,看了眼遠處。

隱隱聽到遠處有些人聲,而且為數不少,正向這個方向行來。

第141章 雲荒妖族

那聲音隨著這地下坑道裡的微風傳來,距離應當還在二十餘里之外。也不知是用了多少爆炎符開道,發出這麼大的震響。

往這邊行進的速度,也是頗為迅速。只這頃刻間,就往這邊接近了足有百丈。

宗守神情不變,依舊是安然自若,靜靜的等候眼前這黑暗曇花凋謝。

到最後一絲花瓣,也枯萎凋謝。那花心之中,終於有三顆宛如草莓般的黑色果子,一點點的向外探出。

就在這三顆黑曇果,即將往地面掉落之際,宗守才將之接住。

黑暗曇花含有劇毒,不過這靈果,卻並無毒性。反而是清香撲鼻,色澤誘人。

宗守接到手,就立時將之放入了一個瓷瓶之內。然後是毫不猶豫,使出兩個專用於消弭音震與氣味的靈法,帶著初雪轉身就走。

只是才剛走出五六里路,還未接近到他開出來的那個深坑,先前傳來的人聲就已是近在咫尺。從這地下溪流沖刷出來的另一坑道支脈,疾速靠近,距離不過二里之遙。

聽著這越來越近的足步聲,宗守挑了挑眉,而後就是只覺無奈。

以這些人的速度,想要避是避不掉了。這樣走下去,遲早要被發現。

那些不斷接近的氣息,都是不曾收束遮掩。其中強者不少。除了幾位先天武者之外,甚至還有出竅境的靈師與武宗強者。

他此刻身懷重寶,與之接觸,顯然是更不明智。

遊目四顧,宗守突的心中一動。看向了上方,此處穹頂處,赫然有個天然的凹陷。

只稍稍凝思,宗守就已再次施展出了一個『絕音術』,一張『寂靈』符。使此處的靈能波動與聲響,都暫時寂滅。然後一把抓起初雪,縱向那穹頂。而那三隻石傀儡,在攀援而上。將手足俱都插入到上方處土石之內。之後再身軀變化,只片刻功夫,就已與尋常的花崗石無異,將兩人的身影,牢牢遮住。

兩人才剛剛藏好,遮蔽住自身的氣機。就從那刻意留出的隱蔽縫隙中,望見一群人影,陸續從另一側轉角處行來。

最前方兩人,全身穿著沉重鐵甲,彷彿是武將模樣,步履沉重之極,卻都是先天。

兩人之後,又有一位中年男子。身著青袍,雙手與脖頸處,都有著淡淡的黑色靈紋,看其紋路走勢竟彷彿是一個靈陣,一直到延展到的面頰。

頭頂處懸著一朵青藍色的火焰,將這洞窟照耀的恍若明晝,不過又透著幾分陰森森的氣息。

此人身旁則是一位五旬老者。毛髮深紅,目中彷彿是蘊著電流,透著幾分彪悍匪氣。

而就在這幾人身後,還跟著二十位九脈秘武師。又有一群模樣狼狽不堪的人,被這些武師以鎖鏈牽扯著行走。

大多都是身具妖獸特徵,程度不一。或是有著獸耳,者是有著獸尾,又或是毛髮濃密。卻無一不是身上傷痕纍纍,只有一些破步遮體。手腳之上鐐銬俱全。一些身形較為魁梧的,更是釘有鋼釘,把關節骨骼穿透,又或直接是挑斷了手筋足筋。

大多都只能是手足並用,才能勉強跟上,速度稍稍慢上一點,就會被那些秘武師用力鞭撻。

初雪的身軀頓時繃緊。宗守也是眉頭一皺,這些被鐐銬鎖住的人,全是妖族。

接著視線,又轉向那前方的幾人。那兩名先天武師,倒無什麼值得注意之處。

不但是比不上十萬血殺李邪靈,較之『詭劍』任千愁幾人,也是差之甚遠。

最多與血靈谷魔屍山那位不知名的米姓老人,同一水準。

只唯獨那位武宗強者與靈師,需得稍稍注意。前者的氣機罡烈而又平穩,氣血強橫,武道分明已有一定境界。

而那靈師,則必定是出身於名門大派,又或是其師長,乃是當世強者。

身上的靈陣,明顯是出自於日游境之上的靈師之手。將天符繪於其身,一旦夜遊之境,就可提前掌握一定的天符靈法。

這與凌雲祖師留下的天符靈種,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後者的手段,更為高明。

而這代繪身外靈符,除非是極信任極親近之人,絕不可為!不是其師長,就是其親人。

這二人頗不好應付,後面的二十位秘武師,也是行動如一,兵甲精良。

他當日能夠誅殺李邪靈,卻沒有多少把握,應付這些人的圍殺。

這中年靈師,才走出岔道,就忽的駐足,又些疑惑的看了看這四周。

而那老人,也隨之停下,面含期待之色:「明決先生為何停步,可是發現了什麼?」

那明決搖了搖頭,仍舊仔細望著,片刻之後,才搖了搖頭道:「可能是我錯覺,這裡的靈能變化,似乎有不自然。在這岔道所在,氣流交匯之所,實在太過靜寂了些——」

那老人略顯失望,接著又是若有所思:「說來我方才靈覺感應,也覺此處有些不對勁。後來仔細以神念遙感,此地除了靈能寂靜之外,又無什麼異常。多半是天然形成,看這裡的靈石分佈,似乎也是有些稀少。」

那明決卻未盡釋疑慮,眉頭仍舊緊皺,似乎正把意念伸展,四下掃蕩。接著又只聽那老人語氣一變,無比感慨道:「不過這一次,還真是虧了明決先生,若非先生施展這血元指靈術。我竇靈真差點就被蒙在鼓裡,差點就以為此處,真的是只有一個小型的一階礦脈。嘿嘿,怪不得那師連海會下這麼大的本錢來與我爭。合縱連橫,動用雄兵五十餘萬,又請來數十先天強者,來攻我風華城!此次真要多謝明決先生——」

聞得此言,明決這才心神微分,矜持的一笑:「謝倒是不用,我們魔旗宗,也不是平白相助城主。只需竇城主,牢記先前之議便是!」

宗守目光微閃,這自稱竇靈真的老人既然是風華城的城主,那麼此人言語裡的師連海,必定是連海城的城主了。

這魔旗宗也是有些來頭,雖未如十聖地十九靈府之列,宗門實力卻也不弱。佔據的幾處靈地,加起來的效果,不遜色於十九靈府中排名最後的幾處。門中也頗有幾位塑體境靈師與武尊級的強者。

不過此宗,卻是真正最正宗的魔門之一。

只聽那竇靈真哈哈大笑,透著豪爽之意:「這個自然!這靈石礦,應該是在二階之上,中等礦脈。日後所有產出,都八二分成。我風華城二,你魔旗宗八!絕不食言。不過那連海城,還有此城之後的藏劍山莊,還需貴宗,助我擊退才好。」

最後的幾句言語,分明透著幾分探詢之意。那明決冷然一哂,也不值可否。忽而直接用手一抓,將幾個身具虎紋的妖族,抓到了眼前。袖中幾隻爪鏈穿出,一扣一掀,便將幾人的頭殼破開。那腦髓之間內,赫然彷彿有血色的蟲子在扭動。

明決再靈決一引,這幾名妖族的頭部,立時血焰燃起。一時間,這坑洞之內,全是痛苦慘嘶之聲。

不過片刻,那血焰又蔓延全身。而那明決道人手中,也多出一團血光,在他掌心處盤繞不定。

數息之後,明決的眼中,卻透著失望之色:「古怪,我先前查探,那礦核就在這附近。可到此以血元指靈術探查數次,偏偏是再不辨方向。」

又掃了眼身後,明決的眉眼,更一絲憂容閃過:「原料已經不多,最多只能施展兩次而已。若是尋不到,就只能暫時放棄了。」

竇靈真也眉頭一皺:「若是先生需要血靈,我風華城外,如今多的是沒有活路的饑民。只管由先生取用就是——」

「竇城主厚意,明決心領!不過我這血元指靈術,卻不是那麼簡單。」

那明決淡淡搖頭:「此法所需的血靈祭品,必須得有一定修為不可,材料的靈性越強,就越是靈驗。故此選這些妖族最佳,這些人融合上古神獸血脈,而且保存極是完整,用來施展血元指靈術,才是最佳之選!」

「原來如此!」竇靈真露出恍然之色,然後啞然失笑:「說到這些妖族,還真是好笑。不好好做人,卻偏偏要與那些獸類為伍,融合那些神獸精血,豈不都與畜生無異?就連性情也與那些野獸差不多,凶暴野蠻。說來老夫一直便在奇怪,為何諸宗不合力聯手,將這些妖類徹底滅絕掉——」

他話音未落,周圍那些秘武師,都便爆出一聲輕笑,微含嘲意。

初雪本來就已經聽得是身軀顫抖,控制不住,此刻更是差點氣炸。目中透著火焰,又含著幾分悲憤無力。

宗守也是一陣默然,按照那些殘史記載,雲荒時代,上古人族其實並不俱優勢,無數獸類橫行雲荒,還有他界異族侵入。

在雲荒的早期,人族幾乎滅絕。其中一些人類強者,不甘於滅亡命運,主動融合各種神獸精血,這才勉強扳回劣勢。

之後歷經數十代人,這些人的後人,以及陸續的加入的強者,死傷足達億萬,征戰四方,這才奠定了人族獨尊的地位。

第142章 念起劍出

在雲荒的早期,人族幾乎滅絕。其中一些人類強者,不甘於滅亡命運,主動融合各種神獸精血,這才勉強扳回劣勢。

之後歷經數十代人,這些人的後人,以及陸續的加入的強者,死傷足達億萬,這才奠定了人族獨尊的地位。

然而這雲界人族,僅僅只安定了百年,就開始排斥這些融合獸血之人,視之為異類。

或是剿殺,或是捕捉為奴,直至妖族獨立,另立一族,情形才稍稍好轉。

不過這處境,也僅僅只是有所好轉而已。仍舊有許多人族大城,肆意捕殺妖族。從雲荒之末,到神皇紀元之前。這短短萬餘年時光,已經從全盛時期的七百七十四族,減少到四百二十三。

總共三百多種族類,在這萬年之中,被捕殺滅絕。而剩下的妖族,也被無數人鄙薄,視同牲畜猛獸。一萬載下來,死在人族手裡的妖族,已可用億來計算。

這情形,試問初雪又怎能不悲憤?

他這一路,頂著妖王世子的身份,有乾天山為依托。那些人族即便心中輕鄙,也不敢溢於言表,也不能有絲毫不敬,一直都感受不到那種歧視。

直到此刻,才算是深深體會,這種瀰漫在人類之中的輕賤蔑視與敵意,以及妖族的無奈與悲涼、有若困獸,處境如江河日下,又前無出路。

若是萬載之前,那些奮起反抗滅亡命運,融入神獸血脈的人族強者,知曉自己的後裔子孫,會遭遇如此淒慘境遇,不知又會作何想法?

還會不會為他人之死活,犧牲自己,融入那神獸之血?還會不會與那些凶獸異族拚死相搏,然後使自己子孫,被漫罵為畜生,肆意的欺辱捕殺?

胸中陡然一股郁氣,聚結在心胸內。宗守無奈地一歎,翻了翻白眼,看著上方的石壁,怔怔發呆。

他前世出身人族,偶爾望見那些已經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的史籍時,也會為妖族的遭遇,而傷感歎息。不過最多也只是有些憐憫而已,完全沒有為他們翻案的念頭。

然而自己此刻此身,卻是一個半妖,更是乾天山妖王世子,數百萬妖族未來之主。

而僅僅一百五十年之後,整個雲界,妖族幾近滅絕——

他沒有逆轉雲界大勢,為妖族翻轉乾坤之心。然而那時候,他宗守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話說回來,這竇靈真對自己的同族,自己的子民,都是如此狠辣絕情。也就不用想,這種人對妖族的態度如何。

說妖族性情殘忍,嗜血好鬥。可這位風華城主竇靈真,卻也同樣好不到哪去,甚至可以說一句,是畜牲不如——

「滅絕?」那明決搖了搖頭,不屑的撇了撇嘴:「妖族若真是滅絕了,我們魔旗宗,又要到何處尋這麼好的血靈原料?魔宗之術,可是有將近兩成都需妖族的神獸血脈。你這話,可別被我師尊聽見。否則必定是要訓斥的!」

「原來如此!」

竇靈真也不覺尷尬,失聲一笑之後,忽又面色一動道:「說到妖族,我倒是想起一件極好笑的奇事!就在昨日,有位先天武師找上門,送來了許多獸晶,其中幾枚居然還是五階。說是奉那乾天山妖王世子之命,要我去買糧,給那些亂民一條生路。明決先生,你說好不好笑?這位妖王世子,該不會是腦子進水了?我最近正愁大軍雲集,度用不支,就有人自己把錢送了過來。可惜師連海那蠢貨,也得了些獸晶,當時就準備遣人去附近城池買米,準備開倉散糧。倒教老夫也不好全數昧下。那些賤民,看著雖是可厭,到底還是有些用處——」

言語之間,極盡譏諷之能事。宗守在穹頂上方,都只當不聞,靜靜安坐。

明決那邊,則忽的眉頭一挑,透出警惕之色:「乾天山妖王世子?可是宗未然之子,那位傳說是雙脈之身的宗守?」

「正是那個廢物!」竇靈真點了點頭,目中浮出幾分陰狠神情:「不知明決先生,可有興趣與我一起做上這一票?此人既能拿得出這許多獸晶,隨身必定還有不少,事後大可嫁禍給師連海。即便日後事洩,先生有魔旗宗撐腰,我也可投靠雲瑕山又或烈焰山。那乾天山再強,也奈何不得你我!」

聽到此處,宗守下意識的咧了咧嘴,忖道這竇靈真還真是一個匪性深重的凶狠之人。當真是半點節操都沒有,之前還在對妖族漫罵不已,此刻卻又要托庇於妖族勢力之下。初雪卻是險些氣炸了肺,右手按劍,美目裡全是絲絲殺意。恨不得跳下去,將那竇靈真,斬成千萬餘段。

明決明顯有些意動,沉吟了片刻之後,又微微搖頭:「此事有不少牽扯,稍後再說,需得從長計議!此事要想做的天衣無縫,還是要準備一二——」

他手心中的那團血光,轉了足足半刻鐘時光,仍舊未曾指明方向,而後就漸漸轉淡。當最後碎散之時,發出一聲『剝』的一聲輕響。無數血點,四下飆灑。

而那幾具身燃血焰的妖族屍骸,這時也轟然倒塌,化作細碎粉末。

明決亦輕輕『哼』了一聲,面色難看無比,彷彿是氣血大虧之狀。

卻毫不在意,那爪鏈再次從袖內穿出,將一個魔狸族的少女拉到了身前。

然後直接將這妖族少女的衣物,全數撕開,猛地一口咬在其脖頸處。兩隻手也未閒著,在少女的身上,上下其手。這少女越是掙扎,明決越是興奮,那面上也重新現出了血色。

而周圍諸人,包括那竇靈真之內。都是視若無睹,嘻嘻笑著把視線轉向一旁。

眼看那魔狸族的女孩,身軀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為蒼白,初雪是目眥欲裂。

幾次欲拔劍而出,又強忍下來,只能是閉上雙目,緊緊咬著唇,一絲血跡溢下。

她想救人,也實在看不下去,不過卻深知此刻若輕舉妄動,必定會連累自己的少主。能夠做的,只是眼不見為淨。

旁邊的宗守,卻無聲一笑。下方的三隻石傀儡,幾乎在同時間,把四肢鬆開,向下方轟然墜下。

一道黑色的劍光,混在那沙塵之中,向那明決所在,直刺而去!

那竇靈真的漫罵侮辱,他可毫不在乎。這二人合謀,打算對他謀財害命,他也是懶得去理會。

唯獨此時,不願坐視!

他不知什麼大道理,也不在乎自己的勝敗生死。只知此刻,只需出劍既可!

念生則拔劍,怒起則殺人,又何需什麼理由?無有憐憫,也不覺激憤,只是這心裡,想見血殺人而已。

那劍光只眨眼之間,就已至那明決身前。竇靈真先是一驚,而後立時一掌,向那黑浪劍急抓而去。

「哪裡來的鼠輩?」

一聲炸喝,聲震整整數十里坑穴。更多的泥沙,紛紛墜下。

音浪沖擊,也使黑浪劍的劍勢一緩。而竇靈真的手,有探出無數的土黃色罡勁,宛如一條巨爪,遙遙向那黑浪劍拍下。

不過就在堪堪要擊中之時,空中的黑浪劍卻忽然一幻,突然潰滅。同時另一口黑色飛劍,卻出現在了三丈之外。

竇靈真瞳孔驀地一縮,那灰黃色巨爪再次延伸,繼續橫拍過去。卻只見劍影一晃一旋,就輕鬆避過。

不過有這片刻耽誤,那明決卻到底反應過來。將身便魔狸族少女,猛地向旁一拋,整個人則瘋狂後退。袖中數十道符,幾乎不要錢一般,向外打出。

然後他視野中,那口黑色劍影,又是一個極巧妙的轉折,從那赤身裸體的女孩的身旁繞開。又劍光變幻,或是側開避讓,或是強行穿透,依舊是靈動飄逸,凌厲迅捷的直刺過來。

此時附近,分明有一位武宗強者,兩位先天武師。卻竟無一人,能夠幫得上忙。

明決不甘的一聲哀嚎,手中驀地一枚金丸丟出。就在那劍光將要及身之前,一團金色的薄膜爆出。

不過還未等這金芒覆蓋他全身,那黑色劍光,就已經是一削一帶。將他的左臂,整個斬下!

血光紛灑,一聲哀嚎也驀地響徹這坑洞內。

竇靈真面色一瞬之間,轉為鐵青,順著那正是旋轉而回,滴溜溜轉動的劍光,望了過去。目中殺機爆閃:「你是何人?敢在此伏襲暗算?」

那些位秘武師也紛紛取出了大弓,張弓搭箭指向那灰塵瀰漫之處,目光凌厲。被生生斷去一臂的明決,更是神情怨毒無比。

宗守暗暗一歎,他就知這坑洞裡的地勢,對他這樣人最是不利。被數十強弓勁弩齊射,哪怕實力再強,也難應付。

更何況,他的修為本就一般,甚至還不到先天。而這些人中,更還有位較之那李邪靈,也只遜色一籌的武宗高手!

自嘲的一聲輕哂,宗守便逕自從那煙霧中踏出,手握著雷牙劍的劍柄,神情淡漠的看向了對面。只目內深處,現出幾分猶豫之色。

今日之戰,勝算不多,即便能勝,也只會是慘勝。他倒是無事,初雪卻多半要受重創。

唯一的全勝之機,就只有那已被他封存十載之劍,冥河告死——

第143章 冥河告死

那灰塵漸漸散盡,明決與其餘秘武師,也終於看清那內中的兩個人影。

竇靈真卻早一步就皺起了眉頭,他身為武宗強者,目銳如鷹。當眼中真力靈能匯聚,數里之地,都可明洞秋毫,區區灰沙,根本就阻擋不住他目力。

先是略顯疑惑,下一刻當目光掃過宗守的臉,以及初雪頭上那對貓耳時,神情又是一陣錯愕:「你是那個乾天山世子?」

那面相依稀是有幾分熟悉,不久之前還在雲瑕山之人送來的畫像上見過。

甚至就是幾十息前,他還盤算過,要謀奪這人隨身攜帶的那些財物。

卻不想僅僅過了片刻,這人就已經到面前。

心中不由一喜,這礦坑中,豈不是最好的殺人之所?

接著又暗覺疑惑。眼前這少年,分明是內息魂力全無,果然一如傳聞中所言,是雙脈並行,無法修行的廢物一個。

可方纔那斬去明決一臂的靈劍,卻至少都是能御器騰空的靈師,方可為之。三具石傀儡,氣勢足可比擬九脈秘武師,也同樣需得出竅境之上,才能催動。

他方才下意識的以為,是旁邊這虎貓族的少女在控制。可此刻仔細望,才發覺這女孩,也只是九脈巔峰的秘武師。逸散出的魂力更是平常而已,應該還不到養靈境界。

那這靈劍與三具石傀儡,到底是何人在操控?立時一腦門的疑問,浮上了心頭。

明決也是一怔,仔細看了看宗守的臉,目中如火焰燃燒。而當他視線,在初雪身上掠過時,也眼神一亮。摸著左手斷臂處的傷口,明決面容不由再次扭曲,獰聲一笑:「你管他是誰!那個男的,給我生擒活捉,我要他點上天燈,燃燒十日十而死,以解我斷臂之恨。那女的我也要了。我的魔靈旗,恰好還缺一血奴!」

竇靈真聞言猛地一醒,啞然失笑。管這靈劍與三具石傀儡,到底是什麼人控制,內中又有什麼古怪,只需打扒擒住就可,何必管那麼多?

目光精芒爆閃,只隨意一個手勢。身後那二十張強弓,就立時發出一陣『蓬蓬』聲響。整整二十指頭粗細巨箭,穿空而去。弓開連環,僅僅十息,就是數只勁道十足的利箭穿出。

而緊隨其後的,是那兩名先天武師。身穿沉重鐵甲,動作卻彷彿是山間奔馳的靈貓,動作輕柔迅捷。一邊防範著那口飛旋在半空中的黑浪劍,一邊飛速靠近。

箭只擊打在那三具石傀儡上,立時是石屑紛飛。接二連三,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聲響,箭只聲所攜的巨力,更使傀儡的巨大身軀,不斷倒退。

初雪目中,不由透出焦灼之色。偏偏身旁的宗守,仍舊在發呆,毫無反應。

眼見又是十幾隻利箭襲來,而那三具石傀儡,已是渾身孔洞,再難全數遮擋。唯獨那塊石板堅實無比,卻也只能彈飛小半的箭只。初雪頓時大急,下意識的就要擋在宗守身前。

不過她身影才剛動,就被一隻有力的手,猛地抓住。轉過頭望時,便只見宗守正是唇角含笑,看著前方。目中的遲疑之色,早已淡去,只剩下了一絲無奈與冷厲決然。

初雪心神一鬆之餘,又是愕然。此刻的宗守給她的感覺,分外不同一些。以前對她無論是嬉笑怒罵,都會感覺無比親切。而此刻宗守雖還是淡淡笑著,看在她眼中,卻彷彿不是生人,似乎毫無感情,格外的淡漠。

忽而又猛地一個寒戰,只覺周圍的溫度,驟然陰冷了下。這坑洞裡的風本就很冷,卻沒有此刻這般,使人寒入骨髓。氣血都好似要凍結。

下一刻,就只聽宗守淡淡的出聲。

「雪兒,閉上眼睛!」

初雪神情一怔,這個時候,只需瞬間就可能身死,怎能閉上眼?她可沒有與人盲戰之能。

眼神遲疑了片刻,初雪還是閉上了眼瞼。方才宗守的聲音,格外的凝重,也格外的認真。反正不管如何,她聽自己少主的吩咐就是,不管是生是死。

眼前一暗,耳旁就又是『錚』的一聲聲響。初雪試著以意念辨認,赫然是那雷牙劍出鞘之聲。這口未真正完成的靈兵,此刻在小金的包裹下,竟也沸騰而起,懸於半空。

然後宗守的聲音,再次響起。

「記著了,沒有少主我的吩咐。絕對絕對不要睜眼——」

初雪神情再怔,到底是什麼事,為何不能看?心底微沉,升起股不好的念頭,如果是少主,是自知無有勝忘,打算與這些人拚命。不讓自己看,是為保全自己——

一時間,初雪芳心內是心亂入麻。眼皮微動,掙扎不已。

宗守此刻,意念間卻是再無他物。

這封印之劍,他實在不願動用。只是今日情形,卻是不用都不行。

一聲歎息,身周那陰寒之力,只瞬息間,便更濃數步。

附近處地下溪流兩旁的苔蘚,也在紛紛枯萎。

無數的死灰氣息,往他右手纏繞而去。

「黃泉死水,碧落寒濤——」

宗守發出一聲輕吟,手向前探出,當握住那口雷牙劍時。那只右手竟已是轉成灰白顏色,彷彿死人。整個人,也無有半分生氣。頭上三千髮絲,更在這須臾時光,由上至下,全數轉為蒼白之色。

而當真氣沖蕩之時,又是『錚』的一聲輕鳴。雷牙劍上,一絲絲雷光閃爍,水火纏繞的撼世真勁,也從劍尖透出。

與那灰白之氣交融在一處,彼此無半分不諧,也不見排斥。

所謂的黃泉之水,碧落之濤,本就是冥死之氣所聚。而死亡之力,本就與諸天法則交雜。任何事物,都可導致死亡。無論金木水火土五行,還是那光暗陰陽風雷電。不論哪一樣,都含著死亡之力——

故此非但沒有不諧,反而是彼此共鳴,水乳般交融一處!

而宗守的輕吟之聲,仍在繼續。劍光揮動,帶起一片灰影。那匯聚而來的陰寒之力,與灰白死氣,就彷彿真是化為冥河,在這片地下空間中洶湧流動。

「——陰河之聚,九幽之門。此劍通冥,告汝之亡!」

隨著這聲音,宗守整個人,就彷彿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與這濤濤冥河,融為一體。

而此刻最先感受到宗守變化,除了正遲疑著是否睜眼的初雪之外,就是那本是殺機沛然,面色猙獰的兩位先天武師。瞳孔一縮,透出驚恐欲絕之色。

只是此時,那灰色的劍影,忽然就從極靜轉為極動。紫雷乍閃,這一劍就宛如是沒有實體,從幽冥之內穿出,鬼魅至極的,就到了眼前。

便連這兩名先天武師身上披著的重甲,也毫無作用。甚至無法感應,脖頸間的那些甲片就被如腐竹般刺穿,而後那頸部,就感覺到一陣兵刃寒意。

一時間是驚悸欲絕,待得反應過來,那個渾身繚繞著灰白死氣的人影,就已經從他們之間的空隙穿梭而過,毫不留戀。

又足足片刻之後,才驚覺自己竟然還未死去,脖頸的傷口處,也無血液透出。

可正當二人心泛喜意,有些慶幸的面面相覷之時,卻都各自驚怔無比的,愣愣看著對方。

只見對面的人影,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枯萎』乾涸。不但渾身再提不起絲毫力氣,那肌膚也在瞬間老化,甚至迅速腐敗。

整個過程令人驚恐至絕,也讓人絕望之至!

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這次什麼劍?如此恐怖,如此霸道?

宗守的身影,卻仍在急馳。借助外丹之力,一躍就是十餘丈。劍影閃爍,輕鬆之至,就將那射來的箭支,全數挑開。

百丈距離,只是一瞬而至。竇靈真也是面色一白,看那灰白之劍,目光竟透出幾分驚懼,感覺情形是古怪無比。眼前這蒼白人影,也彷彿危險到了極致。

傳聞中乃是廢人的乾天山世子,怎麼可能會武?而且是靈武雙修,俱有出竅先天的修為?

這身法,這劍術有到底是何來歷?如此詭異?

來不及細思,那明決第一時間,就將幾張道符打出。半空中化作一條條火龍,往前衝騰撕咬。袖間的爪鏈,也爆射而出,向宗守纏繞抓取。

卻只見那灰色劍光一閃,漫天的火龍,就已消失無痕。再第二劍揮出,那十數條爪鏈,就盡數鍛煉。

在那口灰白色的劍前,彷彿任何事物,都如朽木,可輕易斬斷!

竇靈真本是抽出兵刃,霸氣無比的一刀橫斬,銳利刀氣,直接在旁邊石壁,開出數丈深痕。此刻見狀,卻是倒吸了一口寒氣。記憶之中,只有一個人,能使出這樣的劍法。

「冥劍!你是雲瑕山『冥劍』呂晴?」

話音出口,竇靈真就覺不對。傳聞中的呂晴,是魁梧大漢,年近四十。可眼前這少年,分明不到十五,不似易容。

還有這劍,雖是已先天初階的修為,勉強使出劍勢。然而他此刻所感受到,卻是一種直入心神的死亡之意。

彷彿這劍勢,無論如何變幻,無論如何抵擋,都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

這一劍,比那『冥劍』呂晴,還要更強數倍!

第144章 劍出爾亡

被那劍意所攝,一霎那間竇靈真的心臟跳動幾乎停止,驚悚至絕。全身上下,都覺冰寒凍髓。

直至那灰白色劍,刺至眼前。竇靈真的目中,才恢復了一點焦距。猛地一咬舌尖,一口血沫吐出。體內的氣血,鼓蕩沸騰,彷彿火焰燃燒,才把那寒意驅逐於外。怒意沖湧,就如火山噴發!

「什麼鬼祟東西,太稷定寰刀,給我去死!」

那刀氣順勢爆漲,充塞於洞窟之內。整整三十萬斤巨力,匯於刀上。足步往前一踏,整個坑洞都為之晃動。無數泥沙再次紛紛墜落,彷彿崩塌在即。

這一刀揮出,足可開山裂石!整個四丈之內,都全是土黃色氣芒。

管他是什麼邪法,什麼劍意,他都自信可強行斬碎!

卻只見宗守的身形,好似沒有實體,如鬼魅般欺近身來。一劍刺出,也如從幽冥中刺出,不存在於這世界。

『叮』的一聲擊在他手中七環巨刀之上,當火星崩裂。那高達二階靈兵的大刀,竟反而是崩開一個巨大缺口,而竇靈真也只覺自己的一身氣力,也似乎全數失控。刀身一挫一揚,全不受他控制的斬向了一旁。

而那半妖少年的身影則是如樹葉般,輕輕飄退,身周的死氣也愈發的濃郁。

竇靈真只覺是一陣茫然,這一刻真正是只覺驚駭欲絕,仰首再次望了過去。下一刻,就被那半妖少年的雙眼吸引。只見那狹長的鳳目裡,此刻也同樣滿佈灰白之氣,毫無半分人類的感情,漠然無比。就彷彿正手舉鐮刀死神,在高高俯視。

一時之間,竇靈真竟是連逃跑的念頭也沒有,也放棄了生望。

這一劍,他無法規避,也無力躲開。彷彿自方才劍出之時,就已注定了他的死亡。

他手中的七環大刀,與體內的氣血,不止是再無法控制,更有一絲絲灰白死氣,從那刀身之上,蔓延入他體內。

陰寒無比,斷絕他所有生機,傾盡全力,也無法驅除。

恰好此刻,前面那兩位先天武師的情形,也映入他的眼中。竇靈真不由『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他媽的是什麼邪門功法!好詭異的劍術,這個人,究竟是人是鬼!到底是出自魔宗的哪一支?莫非我先前看錯了,這個真是那個傳聞中雙脈之身,等於廢人般的乾天山世子?」

腦子裡剛閃過這些個念頭,宗守的身影,就止住退勢。一劍向前,乍閃而至。直接在他的眉心一點,同樣不見血光,就輕飄飄的,宛如是鬼魅從他身旁掠過。

身影一掠,就是數十餘丈,那劍光分灑。幾個呼吸,就有幾個秘武師,也被那灰色的劍影,點住了眉心。

沒有先天實力,這些人生機消失的速度,也更快數分,頃刻間就已渾身灰白腐爛。

而那站於眾人身後的明決,也再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大吼一聲,猛地駕馭起一個圓盤。身形凌空飛起,向遠處飛快遁去。

宗守卻也不追擊,袖中銀芒一閃,一口飛刀就已穿袖而出。比他的身影,還要更快的數十倍。一晃一閃,就已至明決身後。

明決一時滿頭的冷汗,急忙向旁一衝,轉入到另一岔道。正以為這死亡危機暫時躲過之時,那點刀光,卻驀地也是一個旋動,直擊而至。

「意念鎖定,飛刀變向!怎麼可能?」

明決一聲漫罵,袖中再次彈出一枚金珠,化作金色薄膜。可就在這時,那刀影忽然一幻,彷彿是化做了數口。竟是勢如破竹,穿過那層金色壁障,將他喉部一刀洞穿。那凌厲刀勢,依舊不減,將他整個人往後一帶,然後直接釘牢在上方穹壁上。

明決全然絕望,那刀上的氣勁,在瘋狂的破壞著他體內的脈絡。血管爆裂,血液泉湧而出。人雖還未死,卻再沒有了生機。心中也一陣迷茫驚愕。

「這刀上所蘊,怎麼會是驚雲神滅劍意?還有那人的劍,怎會如此恐怖?莫非也是魔門的一支,可以前為何未曾聽說?我明決,難道就要死在此處,可恨——」

而此刻在那場中,已經是死寂一片。

那些秘武師都未曾死去,卻再無法出聲,只能驚恐無比的,看著自己周圍這些同伴的變化。

而那些妖族奴隸,也同樣是震驚失神的,定定看著眼前這一幕,猶自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初雪心中則是好奇無比,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怎麼這洞窟裡這麼安靜。

想要睜開眼,卻又不願違了宗守的意,只能苦著臉,無比的苦惱糾結。

眾人之中,也只有那竇靈真還能動。勉力轉過身,那雙已經漸漸暗淡的眼,死死盯著那個倒提長劍,卓立於眾人之中,白髮白袍的身影。

「你到底是誰?剛才的劍術,又到底是何來歷?」

他自知已無生望,只想知曉,殺自己的究竟是誰。那奪去自己生命的詭異劍術,又到底是何出處?

宗守神情依舊淡漠,面色也更顯蒼白。只有眼眸之內,恢復了稍許溫度。過了半晌,直到竇靈真目中,露出失望神情之時。才悠悠一歎:「我的身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至於這劍術,喚做冥河告死——」

「冥河告死劍?」

那竇靈真神情一怔,接著哈哈大笑,瘋狂無比。冥河告死,果然是冥河交匯,劍出告死!

這少年使出這套劍術時,自己就注定要死了。

只是他心中不甘,那風華城內,還有無數美人,美酒佳釀等他享用。有這條二階靈石礦脈,哪怕只能得兩成產出,也足以支撐他招兵買馬,擴充大軍以征伐天下。

為何會偏偏欲到這樣的怪物?雲瑕山也害人不淺,以這位世子的劍術修為,十幾年後,這東臨雲陸還有誰堪匹敵?豈不比那宗未然還要更令人驚怖畏懼?

即便這一次不曾撞見,幾天之後,待他動手之時,只怕也要身死此人劍下。

感覺最後一絲生機,最後的氣力,也在離體而去。竇靈真深呼了口氣,忽而是仰天大罵。

「老天爺,你他媽的這是坑爹啊!存心要老子死在這怪物手裡,我草你祖宗——」

宗守挑了挑眉,斜眼看了這竇靈真一眼。對這個人,他雖是厭惡鄙薄,可這天意,他也同樣有著幾分怨念,聽著這竇靈真的漫罵,頗有幾分舒爽之感。

忽的心神一驚,宗守猛地轉過頭,只見後面的初雪,已經睜開了眼。正是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幕。看著眼前那些屍骸,在腐敗,在枯萎,最後漸漸化作沙塵,轟然倒塌。而當目視宗守時,眼中既有不信也有驚懼。

宗守一聲苦笑,這丫頭到底沒能忍住。他就知這情形,對人心的衝擊實在太過巨大。哪怕是經歷過血腥,經歷過殺戮的初雪,也同樣難承受得住。

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灰白之氣,早已經散去。四周的冥寒之力,亦是在幾息之前就紛紛退走。

不過他的手,仍舊蒼白。那死氣雖未入體,卻也對他身體造成影響。

若是仔細看,更可見那肌膚,已經衰老到接近中年。好在此刻已經在褪皮。估計三日之後,就可恢復。

這就是使用冥河告死劍的代價,以他如今的修為,每動用半刻鐘,就要減一月壽命。

修為越高,聚來的冥力死氣越強,耗費的生命就越多,哪怕是可壽元千載的天位武宗,也承受不住。

不過這都是次要,真正代價不在於此。每當動用這冥河告死劍的心訣,他的感情,就會淡漠一分。積累的多了,更會變成七情全無之人。

初雪那句話說的在理,事物本身不分好壞,用之於正則正,用之於邪則邪。

可若是攻法本身,就能影響人的性情,那就只會是悲劇。這才是魔功邪術的本質——

前世之時,他也是過了許久,才恢復了正常人的情感。

這套劍決,有傷天和——

若有可能,他一輩子都不想使用。更不願初雪,見到他此刻似人非人,似魅非魅的摸樣。

一聲歎息,宗守將那雷牙劍復又收起。此刻小金,也似乎是被那死氣影響,渾身僵凍。

宗守正忙著注入真氣,使小金的身軀回暖。接著便只聽初雪,兩眼裡滿是迷醉崇拜之色道:「少爺,你白頭髮的時候,真的好帥好酷!」

這帥酷兩字,初雪是從宗守那裡學來,也不知其到底是何含義。不過此時此刻,也只能想到這兩個字,來形容自家少主。

正想著那白色頭髮,要是不變回來那就最好。就見宗守的髮絲。已經從髮髻初開始,轉瞬之間,就又轉成黑色。

宗守啼笑皆非,冷哼了聲。又看向那些妖族奴隸,面色又轉為森冷。

那魔狸族的女孩,早就沒了生機。被那明決抽盡了精元,方才只支撐過數息。

而其餘人的情形,也同樣是令人毛骨悚然,只見一隻隻血色的小蟲,從其口鼻耳竅裡翻出。

更讓人心中壓抑的是,這些人對此,幾乎毫無感覺。

宗守心中微沉,冰寒一片。這就是魔旗宗的手段,他本就不該報什麼希望。

唯一能想到的,只是讓這些人,快點解脫。

第145章 鐵虎千秋

一團巨大的火光衝擊,閃耀天際。

與丹泉宗的火信符相仿,不過當這團火焰爆開,卻是一個巨大的『乾』字,久久都不曾消逝。

就在那火光閃耀處的下方,兩輛翻雲車並排而列。旁邊又多了數十匹雄壯角馬,以及一些人影。

一位六旬老者,端坐於其中一架車頂之上。面上毛髮濃眉,身有虎紋。眼如車輪一般,目中精芒閃爍,氣勢沉凝,威嚴天成。

此刻正是面色難看無比的,看著眼前。

「你們少主到底去了哪裡,為何還不見人過來?明明知曉自己身處殺局,為何還要四處亂跑?你們就是這樣護持你們少主的?」

在老者身前恭敬站著的正是尹陽與連凡,前者是木無表情,並不動容。後者卻是微顯尷尬。

他身為車伕,也有護衛宗守之責。只是等到他把事情辦完,趕回來的時候,宗守就已經是不知去向,整整過了兩日,都不見蹤影。

老人身後,還有一位三旬中年。也是氣勢凜然,身軀結實精悍。陰沉著臉,面容方正,並無出奇之處。唇旁各有三根長鬚。此時正一翹一翹,似乎正是怒極。

而另一架車廂頂上站立的,正是軒轅依人與李芸娘。聞得老者之言,亦眉頭一挑,責備的轉望李芸娘:「你可知道世子去向,至少往哪個方向走的,總可知道?當時怎麼就不問清楚?」

李芸娘搖了搖頭,指了指旁邊那些山丘,算是回答。

心中暗自叫苦,以那個小魔頭的性情,自己又哪裡敢問?即便問了,宗守估計也不會理會。

她算是看清楚了,那位少主最近完全就當她是蚊蠅塵沙一般,既覺厭惡,也不願意費心神在意。

尹陽泰然自若,反倒是那六旬老者,眼睛圓睜,瞪的有些發澀。再次哼了一聲,把眼閉上道:「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尹陽這才身軀動了動,微微俯身:「大人請稍安勿躁,想必少主無需多少時間,就可趕回。以少主之能,必能安然無恙。」

「以少主之能,安然無恙?嘿,世子有什麼本事,我虎千秋還當真是不知!尹陽,未然入沉淪雲海之前,雖是多半會令那人護持世子。只是那傢伙雖是玄武宗修為,卻有重傷在身,平常時候,世子還需靠爾等護衛。這句話,你居然也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那老人一聲冷笑,神情凝然森冷的看著尹陽:「可以說了罷?你萬里迢迢,奔行二十日夜,把我請來這裡,到底是為何事?你可知我虎千秋,雖是對未然大王忠心耿耿,卻也有保全族人之責。倘若是真如你所言,可以說服我支持世子也就罷了。若是不然,我虎千秋必定要親自出手,取世子性命。以免下一任乾天妖王,遷怒我鐵虎一族?」

軒轅依人的呼吸一窒,輕搖著櫻唇,雙拳不自覺的緊緊一攥。

連凡尹陽,卻都是神情淡淡,毫不以為意。就連李芸娘也是不覺這威脅,有多少可能實現,只是面上隱現焦灼之色。

——那個人,怎的還沒有趕至?

尹陽一笑,淡淡搖頭:「尹陽不敢越俎代庖,而且即便在下說了,大人多半也是不信,還是等世子趕回,親自與大人說才好。請大人放心就是,世子絕不會令老大人您失望!」

聞言此言,虎千秋是不置可否,他身後的中年,卻一聲嗤笑:「不會令我父親失望?世子這十年,早已令我乾天山上下,都失望透頂。他有何資格,說是能不令父親失望?啊,也對,本就不報希望,自然也就談不上失望了——」

尹陽一陣默然,並不說話,虎千秋卻目光一寒,開口呵斥:「虎中原你給我住嘴!世子他再怎麼樣,也是我未然老弟的親自?你若再說他一句不是,信不信我把你沉下雲海?」

那虎中原神情一怔,悻悻閉口,透著幾分不甘之色。那虎千秋也是再次仰望上空,只見那個『乾』字,已經漸漸暗淡。

不由眉頭一皺:「再發一張符!別停下。你既一定要等到世子回來,那就等他回來。我在這裡,再等他半日。就當是為未然老弟盡一分心——」

軒轅依人的柳眉,立時是微微蹙起。

能令虎千秋滿意,以宗守此刻的情形,怎麼可能會滿意?

莫非是指那脈靈丹,還有那通靈玄意丹?只是這也只是有些微可能使他可以習武而已。

偏偏這虎千秋,似乎是宗守特意令尹陽去請來。他到底是有何把握,如此自信?

……

那『乾』字火光,再次照耀夜空。同一時間,幾十里方圓之內,所有人都在往空中仰望。

宗靈也是如此,皺著眉看向天空,眼中全是不解:「這火信符莫非是真不要錢?又到底在弄什麼玄虛?馮曉,那邊當真是有玄武宗在?」

馮曉也不敢確定,看向了身旁一位正手握著劍,靜靜騎在一匹馭風駒上的先天強者。

見得後者微微頷首,才皺著眉頭道:「氣騰如龍,有如金柱。已至人間武者之巔,多半是了!此人必定是豪情驚天的人物,才如此不加掩飾,實力也多半不凡。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張揚的玄武宗師——」

「依稀有些熟悉,似乎是見過之人,莫非就是當日那宗守身旁的玄武宗?」

宗靈面上,仍舊帶著幾分疑惑。沉吟片刻,就策馬前行:「我們趕去那邊看看!」

「公子不可!這人氣血充溢,不見半分虛損之兆,多半不是那人。而且我們如今,也無玄武宗級的強者——」

馮曉急忙開口勸誡,見宗靈根本就不聽勸,已經是開始全力奔馳,只得無奈的也催馬前行。與身周幾名先天武師,一起跟上。

……

宗守從那幾十丈坑裡面爬出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時辰。

他方才雖沒受傷,不過冥河告死劍對身體的損耗卻也極大。若非是身有雷鸞精華,險些就恢復不過來。

不過時間主要是浪費在清除痕跡,毀屍滅跡上。之前取得到黑暗曇花之時,他沒想過此事。可如今誅殺了這些人後,卻不能不處理一番。

那竇靈真也就算了,雖是貴為一方城主,可他殺了就殺人,唯獨那明決有些麻煩。

這些真正魔宗的手段,他最是清楚不過。宗門之內,通常都是內鬥頻頻,時不時的,總要死個把人,大多時候都是喪命於同門手段。優勝劣汰,最是無情。

可一旦有弟子被外人所殺,又或是死於門內的公事,那報復必定是不死不休。

又想及那已經死去的幾十名妖族奴隸,宗守微微一歎,也不知自己那時出手,對這些人而言,到底是災是福。固然是令他們從折磨中解脫,卻也是直接導致他們加速了死亡。

不過這一次,還真是從那明決身上尋到了一件好東西。

那身魔器道符,俱有來歷,大多不能在他人面前使用。卻惟獨此物,用來無妨。

當躍出地面,宗守剛剛站穩。就望見天空中,那偌大的火色『乾』字。

「信符?」

宗守眉頭一挑,訝然無比。以『乾』字作為火信符的,整個東臨雲陸只有乾天山一家。

下一刻便已心中恍然。多半是他請來的那位已然趕至。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不由一笑,這火信符連續不斷,看來那位是有些等不及了。

此地不能多留,那竇靈真與明決之死也瞞不了多久。估計只需幾個時辰,就會影響到風華城大軍。一旦一方獲勝,必定會有人再入那坑洞之內查看究竟。

當下也不再耽擱,宗守抓起初雪就往前奔走,催動雷走靈骨,在山間迅速穿梭著。

不過才走了片刻,宗守就已經是滿面無奈之色。

「初雪,你還要盯著我看多久。難道還沒看夠?」

「少主的樣子,雪兒當然永遠都看不夠!」

初雪居然點了點頭,理直氣壯,接著一臉的遺憾懊惱之色:「特別是剛才白頭髮的時候,真的好帥!雪兒剛才就不該聽少主的話,提前睜開眼才對。要不少主在用一用那冥河告死劍,把頭髮變過來,給雪兒再看看好不好?少主,雪兒求您了——」

話未說完,宗守就忍無可忍,一個爆錘敲在初雪的頭上:「死丫頭,你當這門劍術可以隨意使出來?看來回去真要修理一番,越來越放肆了。改主意樂,那本大荒符經,你給我抄上兩百遍才准吃飯!」

初雪立時一聲哀鳴,宗守則是又氣又笑。

他前世每當使出這門冥河告死劍時,無論男女,都是對他畏之如魔,不料初雪卻是歡喜的很。

難不成是這一世的相貌加成?不過記得前世的自己,也不怎麼丑吧?是少有的氣質男來著——

正心中轉著這些雜念,宗守忽的腳步一停,使那雷走靈骨頓住。

然後雙眼一瞇,看著眼前。林木蔥蔥,隨著微風搖擺,根本就察覺不到半分異樣。

不過在那頭朧影獅,傳過來的意念中,卻非是如此。這裡不但有人,而且是心懷叵測。

過了許久,都不見絲毫動靜,宗守等的不耐,乾脆似笑非笑的直接點破:「朋友躲在那裡,難道真就以為別人看不見?」

第147章 龍霸於天

那密林又寂靜了片刻,才有了動靜。一位二旬左右的青年,面色紅潤,儀表堂堂,身著一身道袍,帶著幾分尷尬的從林中走出。不過轉瞬之後,就又轉為冷厲之色:「你可是宗守,那位乾天山妖王世子?」

宗守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忖道自己還真是無論到哪裡都有人認得,當真是名聲在外了。

不過這人的一身袍子,倒是有幾分熟悉,上面的圖案,似乎以前見過。

驀地回想起前世的一些記憶,宗守的心中一動道:「是又如何?你可是上霄玄靈宗的人?」

「正是上霄玄靈宗!四代弟子,第九嫡傳龍霸天!」

那青年的面色冷傲,昂了昂下巴,帶著幾分輕蔑之意:「你既知我身份,那麼也該知我是為何而來。若是聰明,就自己放棄與依人的婚事!依人姐乃天之嬌女,豈是你這雙脈之身的廢物能夠染指。自身不保的癩蛤蟆。難道也想吃天鵝肉?這世間能配得上她的,也只有我宗寒逆水師叔!」

宗守只覺是萬分無奈,他確實是名聲在外了。如今幾乎每人與他見面,都要踩上一腳,嘲諷幾句。

不過這龍霸天這名字,聽起來怎麼這麼有喜感?

後世那些構想上古武者傳奇的小說,就最愛用這類名字。什麼龍傲天,龍驚天,龍震天之類。看得令人生厭。

名字好聽,要很霸氣,可若看得多,就未免有些倒胃口。

不過這上霄玄靈宗的門徒收錄,還真是萬年如一的濫。眼前這人,看相貌至少二十有八,才只剛身登地輪二脈的先天武師,居然也能成為宗門嫡傳。

還有這人,又到底是為何尋來?即便要逼迫他退婚,這份量也未免太不夠格——

本不欲與這人廢話,正要直接的動手,宗守卻又心中一動。還是決定暫時忍耐為好,別老是把人往壞處想,要以德服人。

且今天死在他手中的人,實在太多——

心意既定,宗守便搖了搖頭:「對不住!這門婚事我以前是無所謂,如今卻改了主意。我到底能不能不配得上,也與閣下無關!這門婚事,除非依人她自己改了主意。否則我宗守,只能說抱歉!」

初雪也怒瞪著那方臉青年,她不喜李芸娘,對軒轅依人卻極其歡喜。這十幾日時不時的,總會給她一些丹藥。很甜、好吃,每天捉鳥之後,也不會覺得渾身酸痛。

那龍霸天面上青氣一閃,接著便又恢復了平靜,冷淡的點了點頭:「也罷!我話已經傳到,聽不聽在你。只望你日後,不要為這句話後悔!」

拂袖轉身,似乎要就此離去。卻才剛踏出半步,就驀地轉身拔劍,身影宛如離弦之箭,渾身上下雷光繚繞,一劍斬向斬向宗守脖頸。

那淒厲劍影,也有若迅雷。當斬至宗守身前時,初雪才眨了眼,似乎才剛反應過來。

龍霸天目中凶芒盡透,面上也泛著猙獰喜意。正當準備享受手中之劍,斬入血肉之軀與骨骼之內的快感。就驀地只見宗守目中,竟略略含著幾分譏嘲之意。

下一瞬,就見宗守整個人,突然消失在眼前。那妖異的身影一幻,就從他劍下穿過。而後胸腹之間,彷彿是被巨石一撞。

「篷!」

聲悶如雷,龍霸天那二十四根肋骨,立時發出一陣『卡卡』的碎裂聲。整個人也是倒飛而回,足足滑出數十餘丈,這才停下。

腦袋裡面頓時是一陣暈眩,直過了數息之後,才勉強恢復了點神智。

口中立時一口血沫吐出,只覺自己胸腹盡碎,那根根肋骨化作無數碎片,刺入自己的內臟。

正眼神茫然不知發生什麼事,就見宗守的身影,輕飄飄的一掠數十餘丈,移至到他身前。

龍霸天身軀一震,這才回憶起方纔那一幕。就是這少年,看似隨意之極的一腳,踹在他胸膛,就令他重傷垂死!

眼見宗守,仍是溫和的笑,毫無溫度。龍霸天心臟一緊,此刻這溫和有禮的半妖少年,在他眼中再沒有半分軟弱可欺之感。有的只是那深藏不露的陰狠,莫測深淺的實力,還有方纔,那狠辣決絕的反擊。

旋即又一股滔天怒意,在胸中升騰。龍霸天勉力使保持著鎮定,面容卻禁不住一陣扭曲:「好得很!好你個宗守,今日之仇,我龍霸天記下了!他日我終有一天,會向你討還!」

接著卻只見宗守似笑非笑,拔出了一口雷牙劍,隨手揮舞,帶起一團雷光,似乎在試著手感。

龍霸天心神驚懼,接著又一聲冷笑:「你敢殺我?我乃上霄玄靈宗四代弟子,第九嫡傳龍霸天!今日你我之間,還可說是私人恩怨。可只要你動我一根毫毛,我上霄玄靈宗,必將你們天狐宗氏,滿門誅絕!」

宗守的唇角撇了撇,將天狐宗氏,滿門誅絕?怎麼聽起來,反而有種爽快之感?

倒還真恨不得,上霄宗能夠替他處理了,免得他麻煩廢神。

心念至此,手中的雷牙劍,驀地一劍斬下。腳下之人,立時人首分離!

那龍霸天的頭顱,驀地拋飛。面上猶自帶著憤怒不信之色,這宗守竟然真的敢殺他!怎麼可以?

還有方纔那身法,令他幾乎反應不能的一腳,分明便是先天!

這宗守,怎麼可能會習武,且如此之強?分明該是雙脈之身,無法修行的廢物才對。

再次揮劍,將那殘血甩去。宗守的唇角,微透著嘲諷之意。這個蠢貨,莫非還真以為自己會放過他不成?無論是前世的談秋,還是這一世的宗守,可從來沒有輕縱對手的習慣。特別是心生殺意,已經動手之人。

至於那上霄玄靈宗,區區靈府之三,他又如何能看得上眼?

只是如此一來,又需要時間毀屍滅跡了,也不知時間能不能趕得上?

微覺頭疼,宗守忽而又是一笑,轉向了自己左面的林內:「自己出來吧,這場好戲,你也應該看夠了!」

初雪才剛走到他身旁,就一陣訝然,愕然掃視著四周。

這裡除了這龍霸天,難道還有其他人在?

這次卻不用二人等候,一個人影,就從的陰影中走出。手提著一桿槍,神情是陰晴不定。

初雪一怔:「你是紫雷槍宗原?」

這個人,她不但在乾天山城遠遠望見過。雲聖城裡拍賣會時,更近距離打過照面。

宗原卻不答話,手中的槍尖不斷微顫,劃著圓形,其勢宛如盤起來的毒蛇,在防範著猛獸窺視。雙目凝冷,死死盯著宗守,有些狐疑,有些不敢置信,更隱含驚懼。

宗守看了看這宗原的槍,不由啞然失笑:「剛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知堂兄你作何感想?」

「感想?世子很強!宗原沒有半分勝算。無論是宗世,還是宗皓叔,族裡的人都看錯了你。」

宗原咬著牙關,面色青紫,卻老老實實的答著,然後反問:「那日的『詭劍』任千愁,『嵐劍』謝俊,『怒劍』雲濤三人,可是死在世子手中?」

「正是!」此事宗守,也沒想過隱瞞。

宗原的眼神,不由更凝重數分:「那麼十萬血殺李邪靈,也是世子所殺?」

宗守訝然挑了挑眉,微覺有些奇異:「你知道?看見了?」

「我不知!」宗原搖了搖頭:「那日我就在二十里外,知曉那位玄武宗,根本就來不及趕至。那個地方,我也去仔細看過。如今想來,能夠殺死李邪靈的,也只有世子你了!」

那握槍的手,已禁不住微微顫抖。心臟也幾乎從胸膛裡面跳出來,奉命趕去雲聖城之前,他可從未曾想過,這位無法修行,被乾天山上下,視為乾天山之恥的廢物世子,竟是一位如斯恐怖的人物!

能夠在不到六十息的時間裡,親手誅殺那任千愁三人,這份戰力,已是宗師之下無敵!

思來想去,當時那林中,能夠有資格,與李邪靈一戰之人,也只有這位世子而已。

接著便只見宗守一笑:「你倒是有幾分聰明,果然如我父所言,不止是習武天資,族內居首,腦子也很是靈活——」

宗原一言不發,提著槍轉身就走。

若只是斬殺了『詭劍』任千愁,他會毫不猶豫出竅,即便連殺那三人,也只會使他戰意更為盎然。

然而在這一戰之後,又將十萬血殺李邪靈,也劍斷首級。這位世子,根本就已不是人!

身為武修,當勇悍無畏不錯,也當常存戰無不勝之心。可若是蠢到去挑戰,跟本就不是自己能戰勝能仰望的存在。那根本就不是武勇,而是蠢,蠢不可及,腦子進水的癡呆!

身形一閃,就已奔騰數丈。下一刻,宗原的身形,又突然定住。

只間眼前,一頭黑色的巨獅,正在身前低匐。目光凶橫,肌肉緊繃,作勢待發,將他的退路,全數封死。

而後面的宗守,也正搖著頭,舉起了手中的劍:「好沒志氣!讓我看看你的紫雷槍。是否真如我父王言,可證天位——」

第148章 失望與否

兩輛翻雲車之間,不知何時升起了一個巨大的篝火。天色已經進入了深夜,而虎千秋的面色,也更為難看。

已經足足過了一個半時辰,可那位世子,卻仍然未曾回來。

虎中原早已是按捺不住。眉眼間,也全是不耐之色。幾次欲開口說話,終是欲言又止,隱忍了下來。最後是化作一聲悶哼:「老爹,只望你這次能說話算數,只等他半日——」

虎千秋並不答話,只冷冷瞪了他一眼,就繼續靜坐。半晌之後,才忽的虎目一睜,看向了遠處的一處山溝。

「宗靈公子既然來了,何不過來一敘?莫非是真以為欺老夫耳聾眼花,發覺不到你們這群兔崽子?」

話音方落,七里之外,就忽然傳出一聲輕哼。宗靈現出身形,帶著身後的馮曉幾人,大大方方的逕自走了過來。

直到距離那翻雲車數十丈之外的所在才停下,選了一塊一人高石頭坐了下來,冷冷笑道:「本就沒打算瞞過你!虎千秋大人乃是地輪八脈,玄武宗師。沒有宗師修為,誰能在眼皮底下躲藏?只是宗靈有些好奇,你們父子千里迢迢趕至此間,到底是與世子密謀何事?」

跟在他身後的馮曉,立時目光一亮。這位宗靈公子平時雖有些公子哥脾氣,可這時候面對虎千秋,卻是應對上佳,大方得體,毫不顯畏怯。怪不得宗世會對他如此重視,命其過來執掌大局。

此刻便連那虎中原,也面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密謀?」虎千秋呵呵一笑,目中寒光一閃:「你既知我是在與世子密謀,就不懼我虎千秋殺人滅口?」

宗靈微微一哂,毫不在意:「虎千秋大人真有此意,盡可動手,宗靈絕不反抗。你倘若定要自絕於我兄長,那麼宗靈也是無法。乾天山缺不得你們鐵虎一族,不過大人族內,卻也不是只有你們這一支。大人需知,您與世子在此處密會,可不止是我兄長一家忌憚。即便是宗陽與那宗師元,只怕亦要心存疑慮。內中厲害,還請大人想明白才好。」

虎中原皺了皺眉,卻是微微一歎,朝著虎千秋勸道:「宗靈公子身份尊貴,乃宗氏嫡脈之一,父親你怎能如此對他說話?」

虎千秋口中重重哼了一聲,恨不得狠狠錘自己這沒骨氣的兒子一拳。眼眸深處,更殺機閃爍。

最終卻是一言不發,把視線偏開。

「你這小子倒是有些能耐。我與世子是否有不可告人之事,你在旁聽著看著就是——」

言語中微微歎息,帶著無盡的遺憾。哪怕那位世子,有這宗靈的一半本事,他也必定不顧一切,將這未然老弟的唯一後人,扶上妖王之位。

宗靈卻不屑一笑,不再言語,自得其樂的拿出一些吃食,坐在那石頭上,填著肚子。一邊吃著,一邊隱蔽的把目光,掃向另一輛翻雲車上的軒轅依人,眼中含著幾分怨毒,又含著幾分貪婪。

此刻的軒轅依人,卻已是把指甲深深扣入肉內。借助那絲絲刺痛,才勉強壓抑著心內的不安焦躁。

死死盯著遠處的山丘叢中,是恨不得宗守,永遠別在這裡出現才好。

李芸娘也同樣是神情忽陰忽晴,目中也同樣現出憂色,只是擔憂的事情,卻與軒轅依人,截然不同。

猶豫了片刻,李芸娘才深呼了一口氣,心下有了決斷:「小姐,能否與芸娘稍稍離開。芸娘有些話,要稟知小姐!」

軒轅依人挑了挑眉,並不在意,仍舊目視著那些山丘:「到底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

李芸娘微微搖頭,語氣冷凝:「事關我玄山城,還有依人小姐的父母。此言不能入旁人之耳!只需片刻就可——」

「我父母?」軒轅依人這才心神一怔,有些狐疑的轉過了身:「此言當真?」

見李芸娘面色認真,眼神堅持。軒轅依人咬了咬櫻唇,猶豫了片刻,還是縱身而起,往一旁掠去。

李芸娘的心神,立時一鬆,眼神無比複雜的看了那邊的山丘一眼。也隨即騰身而起,緊隨在軒轅依人之後,向那邊飛馳而去。

看著這二人身影,漸漸在視野中消失,虎千秋那濃眉一彎,多少是有些惑然:「這兩個女娃,到底弄什麼玄虛。」

卻並未太過在意,虎千秋抬頭看了眼天色,便再次朝向尹陽,聲音寒冽,淡淡質問:「如今時間已過大半,我虎千秋,肅來言出即行!既然說是只等半日,那就不會再多候他一刻。半個時辰之後,無論你如何求懇,都會立時動身返回乾天山。尹陽你需知,今日非是我虎千秋不念君上的舊情。而是世子他沒有這福氣,遲遲不至!陪你跑這一趟,已經是仁至義盡!」

「大人稍安勿躁!」

尹陽神情,依舊是古井無波,又隱隱透著自信:「我不知世子能否在那時趕回,只知今日大人若是錯過了,必定是你終身遺憾!」

虎千秋虎目微微一睜,目中真正現出了幾分訝然之意。這尹陽言語,竟是直到此刻,都不現半點慌張之意。而且言語中,真的是篤定之極,彷彿並不在乎他的去留一般。

這尹陽也就罷了,這連凡分明不是乾天山之人。為何也是如此?不但情願效力於宗守麾下,更彷彿是引以為豪。

心中不禁生出幾分好奇,多了幾分期待之意。或者那位老友之子,真能夠給他幾分驚喜。

旁邊的虎中原,卻又是另一番感受:「大言不慚!我父親這一趟,本就不該來!」

譏諷一笑之後,虎中原又目視一旁,見宗靈一行人,在那邊啃著乾糧。面色下意識的就是一沉,往旁拂了拂袖。那篝火旁立時就有幾個僕人,紛紛會意。將兩隻才剛烤好的野牙豬,抬到了宗靈面前。順帶在那石頭旁,也升起一個火堆。

宗靈也不推拒,直接取下一個後腿,用力一咬,頓時滿嘴流油,味道是頗為鮮美。不由感激的朝著虎中原頷首示意。後者亦是一笑,心中一鬆之餘,頗為自得。

忖道父親老了,也太看重與君上的情分。這鐵虎一族的日後,還是得他來操持謀劃。

那位世子,雖是君上嫡子。可雙脈之身,廢人一個,也如何能但得起妖王大位?父親當真是老糊塗了。

宗世公子不但乃天狐宗氏的嫡脈之一,更以二十之齡,身登先天。東臨雲陸幾個隱世大宗,都欲收為嫡傳,正該引為乾天山的依靠才是。

身處這亂世,唯有強者,才能立足,才能保住乾天山基業不失。

……

幾十里外,一場戰鬥已是草草的結束。整個過程,都不到半刻鐘,就已是落下了帷幕。

宗原灰頭土臉,身體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不過卻仍能說話:「為何不殺我?剛才為何要留手?以你的劍術,若要殺我,都用不到十息!真是奇恥大辱!死則死矣,我宗原無需你手下留情!」

宗守微微一笑,把劍收回鞘內。這人用的紫雷槍,真的很是不錯。就如宗未然的所言,此人有希望衝擊天位。不是指靈潮大起之時,而是在這靈能低彌之際。

天賦確可與一些大宗嫡傳子弟比擬,只有一點可惜,槍法太過散亂,不成體系,稍稍減分。

心中忽而一動,宗守笑問:「你的紫雷槍,是自己自創的?這槍法也是自學?」

那宗原神情一怔,面色暗晦,一聲冷哼:「我不是你們嫡脈子孫,哪裡有什麼好武學可習?那些大宗大派,顧忌我是宗氏子弟,更不會輕易收我。除了自創,我還能怎樣?嘿!若我有你這般的條件,今日敗北之人,未必是我!必定能將你誅於我槍下——」

宗守目中一亮,對此人又高看了幾分。這個傢伙,實力與『詭劍』任千愁差不多,不過一身天賦。卻能與十萬血殺不相上下。

把這人後面一句自動掠過。宗守隨手一揮,掌心之上,立時閃爍雷光,輕聲笑道:「說到天狐宗氏,我宗守其實也是支脈呢!該當同仇敵愾才是。你若遺憾,我這裡倒是有一門雷法絕學。你要願意跟我,傳給你也是無妨!」

宗原神情立時微動,現出幾分心動之色,接著又偏過頭,口裡啐了一聲:「你還是殺了我的好!宗原寧死也不做背恩棄義之人!」

宗守不由莞爾:「堂兄你這人倒是實誠,怎麼連虛與委蛇也不懂?暫時跟了我,豈不既能保命,又能學得這門絕學?」

目光看向一旁,只見那龍霸天的屍骸,已經被初雪處理。直接抓了幾隻凶獸,也不用怎麼催。就將龍霸天吃得乾乾淨淨,不留半分痕跡。只留下此刻,一些隨身之物。

初雪跟了他幾個月,這毀屍滅跡之類的事情,幹得是越來越麻利嫻熟了。

宗守一笑,又看向那便火光騰起的方向。為這兩人耽誤了這許多時間,那虎千秋據說性情急躁,會不會等得不耐?還是快點趕過去才好。

第149章 拿我刀來

由初雪提著被捆起來的宗原,三人繼續往那火光起處奔行。這次是再無什麼變故,幾十里路,用了大約一刻多鐘,就已趕至。

尚未靠近,宗守就眉頭一挑,接著是唇角微挑,這次他們乾天山的人,還真是來的齊全。

不止那位他請來的人到了,便連宗靈也是不請自來。甚至這宗原,如今也落在他手中。

感覺那虎千秋的意念,遙遙探至。宗守嘿然一笑,停下了雷走靈骨,只以足力大步行了過去。

其餘諸人,此刻也都已有察覺,紛紛注目掃望過來。尹陽與那連凡面上,是喜色微閃。而那虎中原與宗靈,則是滿含輕蔑之意。後者更是本能的一聲譏嘲:「這個時候居然也敢亂跑!宗守你真不愧是君上之子,真個是膽大包天,就不怕死在雲瑕山又或火焰山之人手中——」

話說到一半,就又突然頓住,看著被捆成了粽子般模樣,由初雪一隻手提著的宗原。

愣了足足片刻,也噗嗤一聲,哈哈大笑:「宗原,沒想到你紫雷槍也會有今天?以前不是很囂張麼,今日為何這麼狼狽?好好的怎麼被我這堂弟擒住,莫非是招惹了他,引得那位出手了?明知那個傢伙就護在我堂弟附近,你也未免也太蠢了些?」

宗原面色一青,口裡哼了哼,懶得答話。就仿如看白癡一般的眼神,看著宗靈。本來還有心提醒一句,讓這傢伙跑路,把消息傳出去。這時卻再不願出言,忖道只需不久,就有你哭的時候。

宗守卻是聽得眉頭一挑,他是不止一次察覺到那位玄武宗的存在了。

心下也一直疑惑不已,為何這人,一直不肯露面。那日他與李邪靈一戰時,為何會姍姍來遲?又為何半途退走。

又為何這位玄武宗,便連尹陽也不知詳細。

聽這二人言語,似乎知道一些那人之事。等到今日之事了結,倒是要仔細審一審這宗原宗靈。

特別是後者,雲聖城心有顧忌,才將之放過。今日卻斷沒有再令其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道理。

這傢伙,簡直都成狗皮膏藥了,甩之不脫。

還有初雪,也不知為何,一見到這虎千秋,初雪就有些扭扭捏捏,身影躲在宗守後面,躲躲閃閃。時不時的偷瞄虎千秋父子一眼,眼現猶豫遲疑之色,令他暗自奇怪不已。不過此時,也無瑕去細究緣故。

心念紛雜了片刻,宗守便又收束住了意念。目視著那車頂上的那位六旬老人,幾乎不用分辨,就知這人必定是宗未然的左膀右臂,乾天山第二強者虎千秋。

無論模樣還是氣勢,都與他那十三年的記憶裡,一模一樣。

也就在這瞬間,一股強橫意念,隱隱凌壓而至。宗守卻泰然自若,目光平靜,與虎千秋對視一眼,才微微頷首一禮:「虎叔安好!十幾日夜內,勞動您萬里迢迢趕至此間。虎叔必定極辛苦,宗守感激不盡!」

「三年不見,世子的舉止禮儀,倒是有模有樣!說到辛苦,虎千秋再辛苦,也苦不過尹陽。」

望見宗守不被他氣勢所攝。虎千秋本是有些驚喜,可當上下審視了一眼之後,卻面色一暗。仍是如此,半點內息也沒有,也沒有絲毫魂力。

說來也對,雙脈之身,怎能修行?即便是改習魂念靈法,也同樣困難,他本就不該還抱有希望。

強壓著心中失望,虎千秋站起身,神情鄭重的躬身一禮:「虎千秋見過世子殿下!不知世子,到底有何事相招?」

虎中原不由皺眉,有些看不慣自己父親如此畢恭畢敬,特別是在旁邊宗靈面前。

此子何德何能,能受父親如此重禮?卻被虎千秋逼視著,同樣站起身,同樣不情不願的行了一禮,卻是神情冷淡,目透寒鋒。

那目光就如刀,直接剜來,也透著幾分警告之意。宗守見狀一笑,毫不在意。

「此次請虎叔過來,確有兩件事要麻煩您老。第一件,那乾天山妖王之位,我宗守要定了。父王基業,怎能落於旁人之手?還請虎叔,助我一臂之力!」

虎千秋的虎軀立時微振,面上全是訝然。虎中原卻只覺是胸膛都快要被氣炸,氣恨無比,也再顧不得身旁老父,直接一聲冷笑:「世子你倒還真開得了這口?真正是不知進退!你不過廢人一個,又身為半妖。那妖王之位,即便給了你,你又可能坐得住?乾天山基業,雖是君上一手所創,卻也是事關山城內百族生死。莫非真要我們這些人,被那雲瑕山烈焰山那些人滅族才肯干休?」

宗靈亦是嘿然一笑,口中一塊骨頭吐出,神情淡然:「那妖王之位,你要坐就坐好了。又沒人來跟你搶?眼下無論是我那兄長,還是宗陽宗師元,都沒跟你爭的意思,實在是不知所謂!堂弟你無法修行不是你的錯,可我宗靈實在沒想到,你的腦子居然也這麼蠢——」

虎千秋面容一陣扭曲,猙獰無比,殺機畢顯。片刻之後,卻又暗自一聲歎息,神情恢復平靜。

不過那宗靈的話音,還未落下。那邊的宗原,卻驀地發出一聲哈哈大笑,狂放無比,久久不絕,透著無盡的譏嘲之意。

宗靈的言辭被打斷,心中有些不悅,忖道這宗原難道是瘋了不成?笑個不停?聽得心煩,乾脆一根肉骨頭,猛地丟了過去:「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我看你紫雷槍也是傻了!」

那骨頭帶著真勁,劃空而過,帶起一陣嘯聲。初雪也無意替宗原抵擋,任由那肉骨頭擊在他臉上。

宗原卻彷彿毫不覺痛楚一般,笑聲稍止,聲線轉寒:「宗靈你可記得那日在雲聖城內的時候?那日最後,到底誰是蠢貨?今日之事,也同樣可笑。你現在罵的過癮,稍後就可知道,真正至愚至蠢之人,到底是誰!只望那時,宗靈你別哭出來才好!嘿嘿,一介螻蟻,也敢嘲笑巨象之矮!罷了,我宗原其實也與你差相彷彿,同樣可笑可憐亦復可悲。懶得說你——」

話說到後面,竟滿含著心灰意懶之意。而在場諸人,則都是聽得莫名其妙,一陣疑惑不已。

只有尹陽,面上現出了幾分笑意。連凡則是微微搖頭,透著幾分不屑。

除去這二人,諸人之中,也只有馮曉心臟一緊,下意識的生出幾分不妙之感。

而那宗靈更是冷笑,對宗原的話,全不在意,只當是瘋狗亂吠。

他那堂弟所能依仗的,無非就個身受重創的玄武宗。此人便連自身都是朝不保夕,又能掀出多大的風浪?

虎千秋心情沉重,籌措了一番言辭,便淡淡搖頭:「世子殿下,我虎千秋在君上失蹤後,之所以至今仍是不依不靠,又在這十日夜內,趕至此間,就是因心懷君上恩德。若世子僅只是這幾句話,就要我鐵虎一族——」

話音尚未落下,便見宗守驀地一揮袖:「此事虎叔是否答應,且等稍後再說!我這裡還有第二件事,要求到虎叔!」

寒光一閃,宗守驀地將那雷牙劍,再次取在手中。小金身軀,也再次覆蓋其上,使劍身瞬間轉成銀白,遙遙指向那翻雲車上。

「早聞說虎叔一身武道,在乾天山中,僅在我父之下。尤善一口虎霸刀,今日宗守冒昧,欲向叔父請教一二!」

話音落時,幾乎所有在場諸人都是一寂。不敢置信地,定定的向宗守望來。

簡直就難以相信,方纔的言語,是出自宗守之口。

宗原不由闔上了眼,他就知最後的情形,會是如此。接著又雙目圓睜,死死的望著。忖道能在死前,觀看到這必定精彩至極的一戰,也是不錯。

那宗靈也是忘了繼續嚼咬口裡的肉,嘴巴張大著,幾乎無法合攏。

這宗守根本就一點內息也無,居然也敢挑戰虎千秋這個玄武宗,莫非是他聽錯?虎中原亦是一眼的茫然,不知這宗守,為何會提出此議?

虎千秋更是眉頭一挑,神情冷凝了下來,再次仔細看了宗守一眼,目透凝然之色。稍一思索,就漠然道:「世子,你可是認真?可知我虎千秋,素來刀出無情!到時候,我虎千秋可未必就能夠收得住手。」

宗守卻不再說話,目光平視。身周雖仍舊不漏半分氣息,那心念卻進去到至靜至玄之境。

心無雜念,整個人與手中之劍,這一刻,就彷彿是合為一體。

此地其餘諸人,都是不覺。虎千秋的目中,卻是一亮,胸膛裡那本來已是凍冷如冰的熱血心潮,再次開始起伏沖湧。

眼前這半妖少年,未然之子,這一刻,居然是劍與意合!

「蠢貨,還不快去拿我的刀來!」

驀地一聲大喝,見虎中原神情怔住,是毫無反應,虎千秋一聲暗罵,直接躍身而起,縱身到不遠處,一匹馭風駒旁。

嚶!

隨著這一聲清冽鳴響,一口長約七尺,刀背處滿是鉤齒的長刀,驟然從鞘中抽出。

第150章 劍出百變

「芸娘姐,到底有什麼事,你可以在這裡跟我說了!」

走出十數里外時,軒轅依人突然停下了足步。冷冷的回望李芸娘,寒意隱透。

「又或者,你根本就沒話跟我稟告?」

後面的李芸娘吃了一驚,也同樣停住身形。仔細看了眼依人。只見那美眸之中,正是隱蘊怒火。

不由暗暗一歎,小姐到底還是聰明的,不是她可任意欺瞞。初時或者被她騙過,然而回頭若是細想,必定能察覺有異。

心中躊躇,眼見軒轅依人那嬌俏面上,那寒意越來越濃。李芸娘一陣凜然,徹底息了再出言欺瞞的心思,微一彎膝:「還請小姐恕罪,奴婢跟您去雲聖城之前,主母就有過交代。絕不能讓小姐,參與乾天山城所有紛爭。故此才自作主張——」

「是麼?」

軒轅依人柳眉斜挑了挑,而後是強掩著眸子裡的無奈傷感,自嘲一笑:「真沒想到,芸娘你是如此忠心耿耿。只是這膽子未免也太大。居然就敢耍這些小心機,替我做起主來了!你既要聽我母親的話,那就自己回玄山城去。依人這裡,不需你這忠僕!」

正欲往來路折返,卻驀地只見李芸娘,忽然拔劍。攔在了路前。

軒轅依人神情不由怔住,訝然的看了過去。李芸娘卻不敢與之對視,一直斂眉垂目,不過眼眸裡,卻透著無比的堅決:「小姐,芸娘以前都聽您的,從來都未違逆過小姐您的意思。可唯獨這一次不行,今日芸娘,絕不能讓小姐您過去!」

軒轅依人瞳孔一縮,皺著眉看向翻雲車所在的方向。可惜隔著一個山坳,看不見那邊情形。

又想起先前,虎千秋說出的那番話,心中立時一陣糾緊,也不知宗守,此刻是否已回來。若是無法令虎千秋滿意,這位乾天山大佬是否真如其言,要取宗守性命?

此人乃是地輪八脈的玄武宗師,武力高絕,自己又需怎樣才能把宗守救下?

思及此處,軒轅依人意念中又靈光一閃,再次看向了李芸娘:「芸娘,你可是瞞著我什麼?你特意把我引到這裡,可是不想讓我看到什麼東西?」

李芸娘頓時面色大變,一時是青白如紙。

……

刀長七尺,寬一尺半。刀身之上,刻有一隻仰天怒嘯的插翅夢虎。在火光映射下,就宛如一泓秋水,帶出一道道冷艷弧光。

虎千秋手持著刀,立於宗守十丈之外,同樣遙指身前。瞳孔裡是微微發亮,胸中並無戰意,卻只覺心血澎湃不休。

一股興奮到了極處,又驚喜期待到了頂點的情緒,被壓抑在心底處,無法宣洩。

目光先是微斂,待得呼吸調節妥當,心境也再次恢復平穩,虎千秋才再次鬚髮微揚,虎烈霸氣雄壓四方。

「好一個劍與意合,放馬攻過來!你虎叔這十載以來,不知多少次曾經夢想過,有一天世子你能像今日這般,向我請教武學,只是一直都未能如願。今日正可盡興!讓我看看,你在那臨海書院三年,到底學了什麼!」

宗守的神情微動,也不說話。目中異色微閃,下一瞬,身形就由極靜轉為極動。右足猛地一踏,全身氣力宛如是核彈爆發,沖湧入四肢諸脈,激盪燃燒。整個人也呼嘯而去,如電之逝,在眾人視野之中,忽隱忽現。一劍刺出,驚魂奪魄,在夜色之下,就宛若一道無物不破的流光,飛凌而至!

然後下一刻,就聽『叮』的一聲銳響,震徹四方。虎千秋隨手一刀,就這劍勢揮開。卻縱聲大笑,帶著無盡驚喜,無盡快意,猛地發出一聲虎嘯。

「好!這劍好,劍勢也是上佳!居然是身輪八脈,外丹先天!尹陽,你說的不錯,世子當真沒令我虎千秋失望!不對,是驚喜!驚喜莫名——」

數十丈外,卻傳出『噗通』一聲輕響。宗靈整個人僵住,任由手中拿著的豬腿掉落在地面。嘴旁留著肥油,卻沒功夫去擦上一擦,只知定定的看著那篝火之旁,那輕盈躍動,有如鬼魅般的身影。

他沒看錯?那個人真是他堂弟宗守?不是說他身具雙脈,無法習武麼?就在方纔還特意感應過,根本就無半點內息。怎麼可能會是身輪八脈?!

不止是宗靈,此刻在他身後,那黃曉幾人,也是一陣愣神。面面相覷,目裡都全是茫然之色。

而那車廂上的虎中原,這一刻的面色,也是精彩至極。忽而是青白之色,忽而又羞紅一片。

方才宗守出言挑戰,意與劍合之時,他就有些感應。然而直到此刻,才真正確證。

世子他真的是會武,而且修為不低!身輪八脈,記得世子,現在還只十三?

這一刻,他恨不得是重重甩自己一個耳光。

只有宗原,是再次哈哈大笑,彷彿在嘲諷此刻,所有在場諸人的有眼無珠。目光卻熠熠生輝,片刻不離那場中的那二個人影。

在那劍光起處,宗守面上仍是無比平靜,可身體裡的血液,卻開始漸漸興奮,戰意漸起。偏偏那心神,仍舊保持著近乎冰點的冷寂,與劍諧一。

今日的他,可放手一戰!不用顧忌得失,也無需使用魂術,只以這手中之劍問勝負,暢酣淋漓——

身影順勢稍退,便復又滑翔前衝。劍光一爆,頓時十道劍影,爆裂罡絕,衝入至那刀光之內。

「這是烈劍,你從哪學來的?使的不錯!」

虎千秋嘿然一聲,錯刀一斬,直接一劈,就將那十道劍影,全數擋回。

宗守的劍影,卻未就此散開。忽然就變得詭譎莫測,劍路飄忽,從最不可能的方向穿入,毫不留守,直刺虎千秋的週身要害。

而虎千秋的口裡,也是再次一聲驚咦。

「這是詭劍?你莫非跟詭劍任千愁,又或者其他人學過?嘿!形神俱備,不過你使得比他要強,要強許多!」

那刀光仍舊簡簡單單的一揮,就將危機化解,到了他這個境界,無需變化,自可一力降十會。無論如何精妙的招式,自可以力破之!

面對宗守,哪怕收起九成力量,也能輕鬆抵禦。地輪八脈玄武,幾乎已是天位之下的至強!

宗守卻不屈不撓,手中的雷牙劍,再次揮出數十劍影。這一次,卻宛如火山爆發,宗守的神態,也彷彿狂怒無比。叮叮噹噹的擊在那刀光之上,一劍比一劍沉重,一劍比一劍瘋狂。

虎千秋並不在意,站於原地,動也不動。手中的七尺虎霸刀隨意揮舞,愈發的興奮,饒有興致道:「這是怒劍?這次卻使得有些差了,你劍術比那雲瑕山的怒劍雲濤,要高明十倍。不過那傢伙的火爆脾氣,你卻學不來,世子你鬥劍之時,心中至靜。無法得其神韻!」

二人之間,刀光劍影紛閃,幾乎是一瞬十擊,刃影交錯變化,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不同。

而虎千秋的言語,聽在虎中原耳裡,還不覺什麼。那宗靈宗原,卻都是身形一震,這一刻幾乎是震驚到了幾處。

——『烈劍』烏唯,『嵐劍』謝俊,『怒劍』雲濤。無一例外,都是曾經向宗守出過手的人。

再聽虎千秋的言語,竟彷彿都是盡得神韻,且青出於藍!

而下一刻,那宗原的雙目,又猛地一張。只見那宗守手中,赫然閃爍紫色電光,在這雷力催動之下,就若是徹底隔絕開了空氣阻力一般,劍光縱橫交錯。

這分明便是他的紫雷槍!卻更為迅捷,更為完美,看在眼中,前後的銜接,也似乎無有半點瑕疵。

這一霎那,宗原甚至生起了一種錯覺。彷彿創出這套紫雷槍之人不是他,而是這宗守才對。

果然那虎千秋的聲音,更見訝異。

「這莫不是宗原那小子的紫雷槍,以劍使槍,居然得其真韻。奇思妙想,也高妙至絕!再若仔細雕琢,可晉絕學之列。世子,莫非你與宗原的交情極好?又或他的槍術,其實是你教的?這傢伙可學的不怎麼樣,再來——」

宗原氣的幾乎吐血,而那邊的虎千秋,又發出了一次驚咦之聲:「這是血殺劍術!十萬血殺李邪靈?」

宗原心神一震,再次專注心神,只瞬間便覺一股血腥之氣,洶湧而來。

只見遠處宗守,面容冷厲。每一劍揮去,都彷彿是含著無盡殺念,簡單至潔,也劍出絕命!

而虎千秋的神情,也漸漸凝重。那手中的刀,也再非隨意揮舞,每一刀斬出,都循著一條玄奧軌跡。恰到好處,攔住宗守,所有的劍路去向。

「世子這套劍術,不知又是從何處學得?若非是知曉世子一直在臨海書院,此刻也並無殺機。真差點以為,世子也如那李邪靈,屠殺萬人,殺母殺妻!不過,世子這些劍術雖都上佳,卻彷彿不是自己的東西——」

見虎千秋一陣搖頭,宗守也是一笑,從方才施展那烈劍起,都只為印證這些天的所得。到此刻,也該認真了。

劍勢悠忽之間,毫無預兆的再次一變,如影如幻!

第151章 劍翔於天

當那劍光散開,在夜色之下,猶如一團劍霧般向虎千秋瀰漫籠罩過去。宗守整個人,亦是彷彿化作的一團霧影,隨劍而動,虛實難辨。一瞬之間,在此地眾人視野之中,就彷彿是多出了數十個宗守,也不知其身影,到底是何方位。

劍氣縱橫,也同樣如雲如霧,穿梭在那刀影之間。這一次,那虎霸刀,卻未能將之一擊而退,反而是異常的纏綿,極致的溫柔。

那劍式軟綿綿的看似毫無力量,卻後勁十足,也從不與虎霸刀碰撞,只是慢慢的,一點點的吞噬壓搾著二人之間的空間。

短短二十幾次刀劍交錯,反倒是虎千秋手中的七尺長刀,活動空間是愈來愈小。

幾乎每一劍刺出,都是擊在虎千秋週身的罡氣節眼處,使其氣息散亂,不成形狀。每一劍指處,都是他的必救之所,不能不回刀抵擋。以致那虎霸長刀,幾乎被困在了虎千秋的身周,不得施展。

虎千秋只覺越打越是感覺不對勁,他限住九成多的力量之後,仍有二十餘萬斤巨力。然而此刻,即便空有勝過宗守數倍的力道,卻偏偏施展不開。一身霸道無比的虎烈之氣,被刺碎斬割,弄的是支離破碎。

不過卻不絕鬱悶,反而越來越覺興奮,體內的熱血,居然漸漸沸騰。原本是只有一試宗守實力高下之心,此刻卻是不自禁的,戰意微起。

「這是那謝俊的『嵐劍』?不對,那傢伙沒世子你這麼厲害。我知道了,這是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這凌雲宗的秘傳絕學,你到底是從哪學來的?已深得其中三昧!我虎千秋沒看錯?這莫非才是世子你的真本事?由韻入勢,以劍勢展劍意之實——」

那虎千秋說到此處時,車廂上的虎中原,早已是心潮起伏。眼神閃爍。

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那可是傳聞中,東臨雲陸最頂尖的武道絕學之一。據說修成之後,便可立登天輪九脈,靈武尊境界。

甚至上古之時,便連仙武境強者,也同樣被這劍訣傷過。

便連凌雲宗本身,能將之修成的,也不過只有三五嫡傳弟子而已。整個宗門,不出十指之數。

不過這一句,卻遠沒有後一句,來的令人震撼。

——由韻入勢,以劍勢展劍意之實!換而言之,豈不是說宗守,其實已經參悟出了驚雲神滅劍的劍意,而且已到極高深的境界?

宗靈更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只覺那虎千秋的聲音,是刺耳之至。眼前那兩個飄動變幻的身影,也是刺目無比,卻偏又移不開眼。

那個半妖少年,這一刻爆發出來的光,實在太過璀璨,璀璨到令人實在難以承受!

「好劍!什麼未來天位,什麼東臨雲陸隱世宗門之外第一天才,那個什麼宗世,與世子相比簡直就是個渣!不對,他連渣也不是!一個外人,居然也敢謀君上基業,他算是什麼東西——」

虎千秋哈哈大笑,他手中的七尺刀,就仿如是被幾十根鐵線牽纏,越來越顯笨拙,越來越顯凝滯。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就越覺痛快。只覺這一生加起來,都及不上比此刻這般的高興。

被所有人都視為廢人的摯友之子,卻是實力暗藏的絕世劍者。

風雨飄搖中的乾天山,同樣復興有望,又怎能不令人欣慰?

「——那宗世至少要在五十之後,才能身登天位。可我看少主,卻最多三十就可!果然不愧是君上之後,虎父之子!不過,世子雖是劍道通靈!然而老夫,如今可也要認真了!虎嘯八方,斬!」

那凝滯的刀勢,本已是被徹底困束一隅。卻就在這最不可能之時,忽然爆發!

淒厲的刀光,立時漫卷四方。幾乎將所有的霧化劍影,都全數斬斷切碎!

就好似一隻打瞌睡的老虎,任由一隻蜘蛛,在自己身旁編製著蛛網。然而當醒過來時,隨意的一爪,就將之破壞的乾乾淨淨,輕鬆至極,根本就毫不費力。霸氣盡顯!

不過就在那刀光,暴漲到極致,即將把最後一點雲霧,也全數揮散時。

虎千秋的身後,忽而又是一劍穿來。毫無預兆,無聲無息,似隱似現。也突兀到了極致!就彷彿化作月光的一部分,所有殺機,所有氣息,就全數斂藏。

虎千秋絲毫不覺,直到那劍光,接近到三尺處。才驀地虎目圓睜,現出驚駭之色。刀光迅速回轉,卻只來得及用刀柄,抵擋那劍尖的一點寒鋒。

然後一股巨力,驟然爆發。虎千秋措不及防間,一時也調不到多是力量抵禦。身形立時被彈飛,整整滑退數尺之巨。

二人激戰,足有一刻之久,虎千秋的身形,卻是第一次挪動。不過卻眸現亮澤,心有餘悸之餘,卻更是興奮。

「好一式朧影之劍!使得絕妙,方才差點就栽在世子你這一劍下。若用來暗殺,必定無人可當。換作虎中原那臭小子,這一劍多半就已經翹了辮子!」

虎中原一陣無語,他已年至四十,如此怎能再以『臭小子』來稱呼他。

不過那一劍,若是換作是自己,還真是生死難測,機會對半。

這位素來不顯山露水的世子,當真是強得令人驚懼。

又有些羞慚,眼神異樣的,掃了眼那站在不遠處的宗靈。若非此子,自己方纔,也就不用出乖露醜了。

父親那句話,倒還真沒有說錯。那宗世在旁人眼中,或者是了不得的天才,可相較於這位世子,還真是不可比較。

宗守一劍刺出,同樣也被反震之力,擊退出數十丈外。體內氣脈暴走,真氣沖湧。他連續十幾個呼吸,不斷的調節,才勉強將之鎮壓。

好強,真的好強!這虎千秋若是全力而為,哪怕是百個千個宗守,也要被他一刀斬了。

而此刻即便是對方束縛住了九成多的實力,依舊是將他死死壓制。不僅僅只有力量,武道也同樣高深的很。

不過,越是如此,就越令人戰意盎然!他的劍,本就是遇強愈強。劍皇談秋,不屑於欺凌弱者,只有這等樣的武道強人,才能令他生出興趣。

虎千秋讚了一句,就無比滿意的把刀收在身側:「我觀世子你的雙脈之身,仍未徹底解決。此刻想必已是力盡。就此罷手如何?」

本道是這一戰,已可就此收場。不料宗守卻搖了搖頭:「不要,我仍未盡興?」

「仍未盡興?你此刻全身,定然是痛楚難當,有如碎身裂骨,居然還要跟我戰?」

虎千秋一陣訝然,目裡的贊意卻更是濃厚。也饒有興致:「難道說,方纔的劍術,還不是世子你真正本事?」

「正要請虎叔指教!我宗守的劍,到底如何。你我戰過之後,虎叔自可明晰。」

宗守再次深呼了一口氣,神情也出奇的肅穆。那執劍的手,反而垂下,倒提在身側。

碎身裂骨之痛又如何?哪怕真是千萬刀凌遲之苦,他也不會在乎。

對手難求,即便下一刻身死,也要戰個痛快,這是劍者之心!

虎千秋的眼神也是漸漸凝重,直覺的感覺,此刻的宗守,與之前的情形截然迥異。一股隱隱約約,令人心生敬畏的氣,從宗守身上透出。依稀間,竟能與他相抗。

寂靜了足足數息,宗守卻又一聲輕笑。

「雪兒,好生看好了!這一劍,估計你家少主也只有今日才能夠使得出來。一旦錯過了這次機會,你再想學,就要等到我打開地輪四脈才有可能——」

初雪一陣奇怪,什麼樣的劍術,為何偏偏只有今日才能使出來,難道還要特地挑日子?

不過宗守的言語,卻又不敢不聽,瞪著水汪汪的眼,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下一刻,就宗守驀地目中神芒爆閃,騰身衝起三丈,一劍揮出。

「善攻者,當動於九天之上!」

聽著宗守的輕吟聲,初雪的瞳孔,也驀地再次放大。

這一劍,靈動無比,無跡可尋,又燦爛奪目,仙氣盈然,就仿如是天外飛來!

……

十幾里外,李芸娘的神情,卻正是慌張無比。猛地一搖頭道:「小姐,芸娘不知你在說什麼,芸娘哪有什麼事要瞞你?」

「你還在騙我!」

軒轅依人眼中全是失望之色:「你說是擔憂我插手乾天山之事,可那虎千秋身有碎山之力,即便依人想要插手,也不可得。到底是什麼事情,不想讓看見?」

見李芸娘沉默了下來,默默不答。軒轅依人螓首微搖,直接往前就走,懶得再問。到底是什麼玄虛,過去看看就能知道,沒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李芸娘連忙一劍刺出,欲阻住軒轅依人的去路。可下一刻,就又面色微變。只見軒轅依人不閃不避,身子直接向她劍尖撞了過來。

不由是大驚失色,李芸娘連忙收劍,便只見那紅色的身影,從她身旁,輕飄飄掠過。

此處距離那翻雲車極近,旁邊的小山包,也不過才三十丈高。軒轅依人一個縱躍,就到了那小山包的頂部,然後下方的情形,就盡入眼簾。

第152章 半片衣袖

此處距離那翻雲車極近,旁邊的小山包,也不過才三十丈高。軒轅依人一個縱躍,就到了那小山包的頂部,然後下方的情形,就盡入眼簾。

隨即那一雙杏目,就立時瞳孔一縮。茫然失神的,怔在了原地。一時都忘了,該如何反應才好。

此刻映入她視野中,只有遠處半空中,那璀璨耀眼,驚艷至絕的劍,那淡然自信,飄逸如仙的人!

劍影只有三尺,劍氣也只七丈。可當一劍斬下,卻彷彿是充塞天地。又飄渺靈動,軌跡莫測。

軒轅依人的意識裡也下意識的,就閃過了幾個字。此刻也只有這兩個詞,才能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這一劍,神妙無方!絕艷當世!

「這是宗守?怎麼可能,他不是雙脈之體,沒有內息?他怎可能使出這一劍——」

這等樣的劍術,哪怕是在丹泉宗內,那些天賦絕頂的師兄們,她也從沒見他們能使出過!

甚至師門長輩,也從來未能有這等樣的靈性!

正目光迷茫,不敢自信的呢喃自語,那李芸娘也緊隨其後,縱上了這小山包。看了下方一眼,面色是異常的複雜。

「小姐,當日世子說起是他斬殺詭劍任千愁,還有十萬血殺李邪靈。這句話,其實是真的。那李邪靈,真的是死在他手中。劍殺詭劍任千愁,更用不到三息——」

軒轅依人嬌軀再震,一時之間,意識內愈發的紊亂,一片空白。只有一斷斷記憶,從腦海深處翻湧而出。

「——我宗守自頂天立地,何需你一個女子來護持?昨日在後院,你也該當有感應才是。依軒轅小姐看,這世上有幾位武宗之下,是我對手?」

「還能是誰?這裡除了我之外,還能有誰殺得了他們——」

「小姐,假如有一天,你發現宗守世子不是世人以為的廢人,而是比那十萬血殺李邪靈,還要強上一些的少年天才。那些想殺他的人,對他而言,其實都如螻蟻草芥,跳樑小丑一般,不值一哂。小姐你會怎麼做?」

一短短話語,不斷的湧現。軒轅依人,也不由緊緊的,用貝齒咬著下唇。

真的,那些話居然是真的。指甲扣入肉裡,很痛!下唇也在疼痛,滲著血絲。她真的是在現實裡。

李邪靈真是被他所殺,而她眼前,那個使出這天外飛仙般一劍的,也真的宗守。

那不真實的恍惚感,立時消退。印象中,那個無法修行卻性情堅毅,心地善良又有些揮霍無方,性情稍顯憊懶的少年,一瞬之間,就與眼前這個足可令東臨雲陸,所有天子驕子羞愧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處,再無分別。

而軒轅依人胸中,也立時湧起了一種難辨滋味的感覺。

是欣喜?是欣慰?是感慨?是興奮?是羞惱?是慚愧?

軒轅依人無法分辨,只覺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虎千秋也正瞇著眼,抬頭望向上空。那目光同樣迷幻,卻是為那劍影所迷,滿斥著驚喜,讚賞。眼眸之中,也頭一次透出了認真之色。

「好一個善攻者,當動於九天之上!這一劍,真正是無跡可尋!絕妙——」

以他玄武宗境界,竟不敢直攖其鋒,身形瞬間暴退十丈,直到宗守的劍勢略衰,方才糅身向前,揮刀再斬!

刀劍交錯,竟未撞擊在一處,竟是險而又險的互相擦身而過。

而後連續數十擊都是如此,接連不斷,險險的交錯。就彷彿是月夜之下,兩個人各自舞刀舞劍,彼此全不相干。不過觀那刀劍之勢,卻只是稍有偏差,就是身首兩段之局。

宗守的眼,卻連眨都未眨一霎。虎千秋更是興奮無比,面泛著紅暈,似乎是樂在其中,極其享受。

在周圍眾人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感受。虎千秋的刀,固然是大開大闔,簡單利落,霸道無比。宗守的劍,卻似乎更顯高明。劍光飄幻,同樣每每是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刺來,令人無法捉摸。卻半點沒有那詭劍的詭譎氣息,靈動到了極致,飄逸變幻,揮灑自如。

彷彿每一劍都蘊著劍道至理一般,劍韻、劍勢、劍意無一不全。

正看得入神,忽而又只覺旁邊不遠,一股有些相似的『勢』,驟然勃發衝起。眾人訝然側目,只見那初雪,正滿面歡喜之色的,看著宗守的劍,眉飛色舞。身上的『勢』,也忽隱忽現,也同樣是極其靈動,飄飄欲飛。

這些人也皆是聰明至極的人物,此刻只一轉念,就知宗守方纔那句話的含義。

善攻者,當動於九天之上。方纔那一劍的劍意,只怕正適合這女孩,隱含著指點之意。

宗原心中,不由一陣暗妒。還未突破先天,就能領略武道之『勢』,這女孩的未來,不知將走到何等樣的程度?反正是比他要強——

他不敢分心太久,只暗暗嘀咕了一句,就又向那激鬥處注目。

那處罡風四溢,刀氣四射,劍氣縱橫,早已將那篝火滅得是乾乾淨淨。

不過此刻天色卻已漸明,一束束的陽光,透過雲層,從東面照射下來,使那刃光愈發耀眼。

而就在那刀劍之勢都各自膨脹攀增到了極處,愈來愈精彩之時,虎千秋這時,卻又恢復了一聲遺憾的輕歎。

「世子真勁已亂,這一式,我們分勝負如何?」

「好!」

宗守胸腹間氣血沖湧,無法說話,簡單的答應了一聲。然後那劍光,就驟然爆發,雷光閃爍,刃影千重,漫卷而去。這一次,卻又是另一種風格,全不畏懼與虎千秋的七尺虎霸刀碰撞。所有力量,都是全數集中再集中,提聚再提聚。然後在刀劍相擊之時,驟然爆發。

到刀影劍光,一瞬之間,又更迅捷了數倍。幾乎快到超出此地所有人的目力極限,難以辨認。

只是宗守這一劍,卻也有如是曇花,當綻放到最耀眼時,就又開始消退。

「叮!」

一聲令人震耳欲聾的震鳴,宗守的身影,驀地倒飛而回。整個人似乎已氣力全失,無力支撐。搖搖晃晃,只能以劍拄地,才沒倒下,唇角旁一絲鮮血溢出。

只是那眼眸,卻無半分痛楚,反而是充斥著,傾力一戰之後的滿足。

而那虎千秋,則是橫刀肅立。整個人彷彿是呆住了一般,看著自己的右手的大袖。

眾人正不知其意,就見一片衣袂,正緩緩的脫落,滑落在地上。

霎時間,這兩輛翻雲車的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這一刻都沉默著,彷彿已失去了言語之能。

直過了數十息,那虎千秋才驀地再次大笑出聲,瘋狂無比,滿溢著欣慰興奮:「輸了,輸的好!今日這一戰,當真爽快,淋漓暢酣!原來我虎千秋,還是小看了世子。這就是你的劍麼?絕世無雙!十載之後,不對,只需七年,世子你的劍,必當所向披靡!」

話音未落,虎千秋就是一刀掃出。這一刀是突兀到了極處,眾人才剛來得及眨眼,那百丈長的浩烈刀氣,就已至宗靈的身側。

幾乎是擦著宗靈的身子,掃向了他身後,將那正悄然後退的馮曉,以及那幾位先天高手,一刀粉碎。

血肉紛灑,無數血點四下濺射。宗靈的身上,頓時小半邊身子。都被染紅。整個人卻一動不動,眼中完全失去了焦距,木木的看向遠方,都不敢去擦一擦。

「倒是知機的快!只是在我面前,莫非還想逃?讓你們跟老子狂,你有本事,他媽的再狂給老子看看?」

虎中原眼皮動了動,卻再未出言勸阻。自三個月前起,他家老頭子已經憋屈了很久,在乾天山也隱忍了無數次。這時知曉無需再忍,一下子爆發開來,自然一發不可收拾,什麼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他們鐵虎一族,也需借這幾人的人頭,在世子面前,表明姿態。

要怨也只能怨這宗靈運氣不好,這時的虎千秋,就如一個人形颱風,連他也不敢招惹。

話說回來,這宗世宗靈,也真是令人生恨,沒什麼真本事,充什麼大拿?

像他們世子,明明劍術高絕,世間無二,卻知曉低調做人的道理。只是也未免太低調了些——

正思忖到此處,虎中原就見一道目光,冷冷掃望了過來,正是虎千秋。不由心中咯登一聲,心情瞬間就沉到了谷底。他最知自己這老父的手段,暴力之極,稍後只怕是免不了一頓痛揍。

宗原趴在地上,此刻也露出幾分戲謔之色,他就知情形會是如此。

那宗靈此刻,多半是在心中哀泣嚎哭。這些人裡,又到底誰是蠢貨?

只是心中,卻升不起哪怕一絲一毫的幸災樂禍之意,方才參悟到的一些武道要義,此刻也無心去仔細回味。

待得那宗守騰出空來,只怕自己也該死了吧?

軒轅依人,則是站在山巔,怔怔發呆,一雙玉手緊緊攥著。

——勝了,他居然真能勝過虎千秋半招。哪怕後者,已束縛絕大多數真力,以不到武宗的實力,與宗守搏戰,可那武道造詣,卻做不得假——

第153章 願奉為王

清晨時分,燦爛的陽光,將這片荒地中最後一絲寒意,也全數驅除。

宗守卻是淡然自得的,在車頂席地而坐,對面就坐著虎千秋。

而軒轅依人就在一旁,親自為二人斟酒。古時的女子,講究的是舉案齊眉。而此刻的軒轅依人,無有半分平常時的銳氣鋒芒。神情平靜肅穆,風姿綽約的跪坐著,動作溫婉柔和,又大方得體。每一個動作,都優雅之至,將女性的魅力完美展現。

旁邊還坐著一位虎中原,不過宗守的目光,卻自動將其忽視。

實際上是不敢去看。這位鐵虎一族的族長,如今是鼻青臉腫,形象實在不怎麼雅觀。

方才虎千秋如何教訓兒子的情形,如今是歷歷在目。拿著那七尺長的虎霸刀,也不管場合,就是一頓痛揍。罵出來的話,也是至今都還沒法忘去。

什麼兔崽子,什麼是不是真覺得老子老糊塗了,什麼討好宗靈,你丟不丟人之類。怎麼難聽怎麼來,就連宗守聽著也覺得刺耳,有些坐不住。

此時此刻,宗守實在不忍刺激這傢伙。倒是這虎中原本人,似乎毫不在意,頂著一張青腫不堪的臉,神經大條的呵呵笑著。

虎千秋有些嫌惡的掃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就毫不在意,笑瞇瞇極其和藹地望向宗守,彷彿宗守才是他親手孩兒。

「世子現在傷勢如何了?」

宗守略展了展筋骨,渾身上下,發出一段嗶嗶啵啵,宛如炒黃豆般的爆響。而後一笑道:「已經無有大礙,多謝虎叔手下留情!」

虎千秋微微頷首,他心中有數,故此也並不多問。知曉宗守,只是久戰之後,體內氣脈不諧。他方才也始終控制著力道,不會真傷到宗守。別看方才吐了血,其實只是反擊之力所震,並無什麼真正的傷勢。只需戰後,稍稍調息一二就可。

再次盯著宗守,上下打量了一番,虎千秋那面上的笑意,卻漸漸淡去。神情凝然,逕自舉起酒杯道:「這第一杯,敬君上在天之靈——」

宗守一怔,有些哭笑不得。這時候他那便宜父親,還沒有死呢!

只需寥寥數年時光,就會從沉淪雲海中回來,而後是大發神威。先是親手滅去宗氏一族,將那宗世之頭,同樣吊在乾天山的旗桿上,晾曬三月時光。

之後又遷怒於凌雲宗未能守諾,孤身一人殺上丹靈山,大開殺戒,狂斬十三名天位強者後揚長而去。甚至好幾位宗門長老聯手,也未能將其留下。使這東臨雲陸第一宗門,險些就保不住自家的聖地。

當然,那是因『他』死亡之故,這個時代還會否如此,他就不得而知了。

對這一位強人,反正他是頗有些忌憚。每每行事之時,顧忌良多,放著那幾件無主的寶貝,也不敢輕易去取來,更不敢脫離開尹陽與初雪的視線。

心中雖是這般想著,宗守面上卻也同樣轉為凝肅,鄭重其事的一舉杯,將杯中之酒也灑在一旁。

虎千秋微微一歎,又舉起了第二杯酒,卻並不飲下。而是目帶探詢的,看向宗守:「老夫很是好奇,如今乾天山內,我與左庭柱大將邱為,如今都是不偏不倚,立場不定。為何世子請來的是我,而非是邱庭柱?」

宗守目光一瞇,淡定閑雅的沉吟道:「我聽尹陽說起,邱為對我父最是忠心耿耿,也是唯一不顧一切,也要支持我宗守,繼承妖王之位的臣子。虎叔卻更是持重,看重大局。一直未曾倒向一方,可是為制衡乾天山那三位?」

虎千秋哈哈大笑,透著欣慰之意:「世子當真聰穎!真不愧是君上生出的崽兒,你們天狐一族,果然天生就是聰明無比。只是也未免聰明太過,我那未然老弟,真瞞的我好苦。世子明明是絕世之資,東臨無雙。卻偏不肯告知我們這些兄弟。這些天,心裡是七上八下——」

虎中原頗有同感的猛點著頭,多少有些怨念。

宗守只覺無奈,在宗未然失蹤之前,他是真的一點內息都沒有。不過這時候,也沒必要解釋。

接著又只見虎千秋神情一動,若有所思道:「細細思來,還真有必要瞞著,你們那天狐八尾王族,雖是動搖不了我們乾天山根基,可最近卻也頗為棘手。這些傢伙,以前為避人族捕殺,將我等拋棄,脫離雲界。如今居然也厚著臉皮,想要回來。如是世子情形,若是早早被他們知曉,只怕不太妙。什麼下毒暗殺之類的齷齪手段,都做得出來。再還有世子的母族,君上確然是有苦衷——」

宗守舉著酒杯的手,不由微微一顫。睜大著眼,嘴也一時無法合攏。

原來他還真有要韜光養晦,韜匱藏珠的理由?

天狐王族?這可不同於七尾宗氏,八尾天狐王族雪氏,這在神皇時代,可是鼎鼎大名。實力之強,不遜色於聖地宗門。

宗守心中微一轉念,就徹底息了今日之後笑傲東臨,劍試天下的念頭。看來這做人,果然還是低調一些的為好。

第二杯飲下,虎千秋隨手將酒杯丟開,從身後僕人手中拿出了兩個碗碟,置於二人之間。

軒轅依人神情微動,就又恢復平靜,手托著酒瓶,鄭重無比的將之斟滿。

虎千秋也不去管,目中精光熠熠道:「我以前憂慮你掌不住乾天山,使我們山城數百萬妖族,歷經十年辛辛苦苦打下的數省之地,一夕崩潰。如今既無此慮,自然沒有為旁人效力道理。世子讓尹陽把我喚來,不知是有何吩咐??今日只需您一句話,我虎千秋就陪世子,殺回乾天山!把那宗世的頭剁下來給世子當酒壺!」

宗守唇角微挑,神情也再次恢復了從容:「虎叔,那妖王之位,不急於一時。這三五個月,我欲在外呆上一陣,尋個地方,精心修行。」

見虎千秋眉頭一皺,似欲說話。宗守笑著搖手,示意稍安勿躁。

「如今雲瑕山進逼,我此刻若是回去繼續妖王,只會壞事。也不願裝模作樣,當他們的傀儡受氣。再說那宗氏,這些年手伸得實在太長。我自己不方便對親族動手,所以要勞煩虎叔與左庭柱了!也不用太過,讓他們老實些就好。」

虎千秋雙目一凸,接著是哈哈大笑:「我虎千秋這雙眼,當真是瞎了。好得很!世子有君上的聰慧,卻無半分君上的優柔寡斷。那宗氏一族,這些年趾高氣揚,偏偏君上一直就忍讓縱容。我虎千秋早就看不順眼。此事便抱在我身上,世子放心,等你回乾天山時,必定使山城上下,再沒有那烏煙瘴氣。」

虎中原面色一變,擠眉弄眼。這些話,也是他父親說得的?這位世子此言,也明顯有些存心不良,注定是要將妖王本族大大得罪。

虎千秋卻沒理他,虎眼微瞇:「不過世子,你就這麼信我?就不怕我虎千秋做什麼手腳。」

「我信虎叔,但也不全信!」宗守一拂袖,指向了一旁:「所以我那兩個僕人。還要請虎叔一起帶回去!有虎叔與邱庭柱合力,想必能使他們二人,身居要職!」

手指之處,正是不願處尹陽與連凡二人。暗忖道他反正是沒心思,一天到晚呆在乾天山打理政務。把自己這幾個親信手下扶植上去,自己可萬事不管,豈不是最好不過?

虎千秋卻目中再次一亮,讚賞之意愈濃數分。

不偏聽,不偏信,哪怕是至交,也同樣不缺防範手段。武力高絕,不缺手腕,更心狠手辣。這樣的人,豈不正是合格的妖王人選?

卻渾然不知宗守此刻,正打著偷懶念頭,為未來美好悠閒的生活,在提前佈局。

虎千秋只覺越看越是滿意,哈哈大笑了一聲。就把那虎霸刀,再次取在手中。大刀一割,立時就是海量的鮮紅血液,噴灑而出。

待得將那碗碟內的酒被染紅,虎千秋就又無比期待的,看了過來。

宗守看得是嘴唇抽搐,這遮莫是又得放血?對了,妖族有血盟一說,一旦結誓,就終生不叛。不過一旦有新的妖王登位,就需重定血盟。

這麼說來,尹陽曾說過他們乾天山,共計有一百四十七族。這一個個血盟結下來,可以預見,自己貧血之日不遠——

有心去學那日雷動一般,只逼出幾滴血意思意思。只是看虎千秋那純潔期冀的目光,還有此人手腕處,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想想還是太不尊重了,只得一咬牙,閉著眼把那自己手腕,也同樣割開。卻淺不過數厘,只劃開皮肉,滴出幾十滴血。就算應付了過去。

此刻無論是虎千秋,還是兩側的軒轅依人與虎中原,都是神情凝肅。

附近諸人,也紛紛朝著宗守跪伏下,氣氛驟然之間,就轉為莊重神聖。

虎千秋亦是半跪在地,一雙手將其中一隻碗碟,鄭重其事的捧到宗守的面前。

直到宗守也同樣肅容接過,虎千秋才將自己的碗碟高高舉起。

「今日我虎千秋歃血為盟,我乾天山鐵虎一族,願奉世子為王!」

第154章 私不私奔

把血酒一口飲盡,虎千秋就把手中的碗碟,重重的望下一摔,狠狠道:「若有違誓,叫我鐵虎一族,就有如此碟!」

虎千秋的用力極大,不過那碗碟的質量卻極好。『噗』的一聲,就重重的射入土層之內,然後就不知去向了,只剩下一個不見底的深坑。

不過到底碎是沒碎,宗守就不知曉,又不好意思挖出來看看。

結完了血盟,虎千秋就又目露殺機,看向了附近,被牢牢捆著的宗靈宗原,殺機森然:「不知這二人,世子準備如何處置?這宗靈宗原,雖是世子堂兄。不過若依我見,世子還是心狠一點的好。兩個狼崽子留下無益,倒不如宰了祭旗!」

宗靈一臉木木,眼中神情,早就已經徹底絕望。那宗原則是『呸』的一聲,哼哼不語。神色卻是如常,即便知道自己下一刻就要赴死,心志也不會有半點動搖。

宗守啞然失笑:「虎叔,我們天狐一族都有異能。據說一旦武學靈法,到了一定境界。至親之間,都有心靈感應可對?這宗靈的父親已逝,不過其母卻似乎是還陽境的靈師?這宗靈你尋個地方關住即可,還不到處置此人的時候——」

虎千秋眉頭一皺,仔細尋思之後,不由有些悻悻,略有不甘。旋即又滿懷期待的,再看了過來。

宗守心知其意,卻果斷搖頭。他如今修為不錯,也能勉強感應至親生死。也知那宗未然,此刻仍好生生,呆在沉淪雲海之中。

不過這些話,可不能亂說。不想等宗未然出來之後,把他當成妖孽砍了。正思及此處,心中就猛地不由自主,『咯登』了一聲,一陣劇烈的跳動。

虎千秋略顯失望,轉而又道:「那麼這宗原如何?此人一家老小,幾乎死絕。」

宗守回過神,又是一笑,笑容天真無邪:「虎叔抱歉。這人我要留著,我宗家的人才不多,僅剩下一根獨苗。就這麼殺了實在可惜,我那父王必定也要怪我。所以打算把這傢伙留下,好生調教培養一番——」

「這個殺不得殺,那個也不能殺,世子真好生無趣。」虎千秋重重的哼了一聲,鬱悶無比。不過卻仍是耐著性子提醒:「宗原這傢伙,性情確實不錯。你們天狐宗氏那麼多人,也就他讓我稍稍順眼,有些君上年輕時的風範。不過這傢伙,已經被人養熟,不會輕易背主。世子需得小心!」

見宗守點了點頭,表示心中有數。虎千秋這才長身站起:「最近山城裡的情形有些不對,我不能在此多留。虎千秋這便回去,必定為世子看住乾天山。不過世子單身在外,虎千秋有些放心不下,就讓我兒中原,在外陪著你。你這兩位僕人,我就一併待走。世子若還有話交代他們,就請快些,別太墨跡。還有我這外孫女——」

又目帶深意的看了看,那正躲藏在一旁的初雪,虎千秋微微一歎:「也勞煩世子一併照顧了!」

見虎千秋說完,就逕自縱身離開翻雲車,騎上了一匹體型碩大無比的馭風駒,馳到遠處等候。虎中原嘿嘿一笑,也是走開到一旁,抓住那面上正是恢復了點血色的宗靈,就是一頓痛扁!

他方才被自己的老父,揍得狠了,又不敢怨虎千秋與宗守,自然要尋人出氣。這宗靈害他出醜,自然不能放過。至於被老父安排在世子身邊的事,卻是全不在意。

宗守暗暗一讚,這位鐵虎族長看似粗豪曠達,卻是粗中有細,知情識趣。只是虎千秋,居然是初雪的外祖父,倒是未曾想到。怪不得初雪方纔的情形,有些不對。

伸手往尹陽與連凡招了招,二人會意,一起行至車旁。宗守先是看向連凡,將一塊寫滿了字的綠色綢布,遞了過去,口中道:「連凡你資質只算是中上,學不來什麼高深武道。我也沒什麼好教你。不過你性情沉穩,刻苦堅韌,我這裡倒有門堆山決,正適合你這種人。只需每日苦練不懈,自可堆聚成山。即便日後成就及不上那些天才,未來也可證天位武宗!」

連凡的性情,已能榮辱不驚。聽得前面幾句,並不覺失望。宗守後面那些話,也同樣沒有什麼狂喜之容。只是眼透感激之色,神情鄭重的,把那綢布結果。

宗守接著又笑望尹陽:「尹叔天資過人,出身名門大派,自有武學傳承。那焚天絕焰刀,更不遜色於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我也給不了尹叔什麼,只能助你盡快參悟意勢之妙!」

話音落時,宗守就又隨手一招,將不遠處一根樹枝,招在手中。然後那手心之內,忽然一團火焰燃起。不熄不滅,亦不顯熾烈,就這麼燃著。卻不過片刻,就將這樹枝燒化成了焦炭,遞給尹陽道:「這東西,尹叔你拿著,日後或能有悟。那乾天山,就拜託二位!」

尹陽眉頭一挑,同樣珍而重之的,將此物接在手中。此時看,也不過與木炭差相彷彿,並無異樣。

卻依稀感覺,若是一旦的自己的武道受阻。或者這木炭,就是助自己突破的關鍵。默默收起,尹陽接著卻又朝宗守,重重一禮。並未言語,卻以這動作,言明心跡。

宗守接著又隨口交代了幾句,直到虎千秋等的不耐,大聲催喊,才放這二人離開。

待得尹陽與連凡也上了馬,那虎千秋向身後抱了抱拳,又是一聲大笑:「五個月後,虎千秋在乾天山恭候世子回山,繼承大位!世子劍道通靈,蓋壓雲界。只望我虎千秋有生之年,能見到世子橫掃東臨,稱雄雲陸!」

那聲音毫邁,直震四野。然後當先就走。一行人騎著幾十匹馭風駒,浩浩蕩蕩的,就紛紛離開。帶起一溜煙塵,不多時就已消失無蹤。

橫掃東臨,稱雄雲陸麼?已經不止是一個,對他這麼說了。

宗守嘿然一笑,不置可否,手握著酒杯隨手伸向一旁。軒轅依人見狀,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仍舊順服的給他斟滿。

直到宗守再一口飲盡,軒轅依人才以貝齒咬著唇道:「世子這些日子,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話?以你的本事,大約十個軒轅依人,也不是你對手罷?居然也敢說護你萬全,是不是很可笑?」

「怎麼會?」

說到這個,宗守就是理直氣壯:「我宗守可沒瞞你,這可是依人你自己不信。當時說什麼來著,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這句話可對?」

軒轅依人不由一陣磨牙,小聲哼了一聲。又取來一卷乾淨的布帛,為宗守包裹著手上的傷。動作輕柔細緻,看的宗守是微微一呆。聲音也同樣放柔道:「是我的錯好了,不該不信你!只是我依人在你眼裡,就這麼不放在心上?就不值得你再為我解釋幾句?」

音如銀鈴,又軟糯糯的,好聽之極,令人不由為之酥麻。宗守聽得是骨頭都軟了一半,又一陣頭皮發麻。他這人性子,就是吃軟不吃硬。

說到此事他也卻是不佔理。只是那時的心情,真的很是複雜,也確實是想把這女孩甩開。微顯尷尬,宗守輕咳了一聲道:「我忘了!」

本來想口花花一番,說怕你知道之後就會放心離開。心裡捨不得。可仔細尋思之後,又覺不妥。與其用千言萬語的謊話來解釋,倒不如這麼簡單一句,反正他就是不懂風情。雖是愛與女孩子聊天,侃天侃地,談那人生理想,可大多時候,卻是把女孩氣跑了局。

軒轅依人目中不由微紅,她卻是爽快女子,未露出分毫委屈之意。只挽了挽耳旁的秀髮,淡淡道:「倘若世子不喜歡我,其實可以退婚的。軒轅依人再不會糾纏不清的。世子劍道通靈,未來前程遠大,必定能尋到配得上你,真正使你歡喜之人——」

宗守卻越聽越覺不對勁,只覺一陣牙酸。忖道自己此刻若是退婚,這額頭上多半是要打上始亂終棄的標籤了。

不由是以手撫額,一陣頭疼無比,揮了揮手道:「胡思亂想些什麼?我何時說過要退婚了?」

正欲把話題順勢帶開,就聽軒轅依人輕輕『哦』了一聲,美眸熠熠生輝的看了過來:「既然不退婚,那世子何時來玄山城,見我父親?」

宗守心中再怔,怎麼話題說著說著,就又說到這上面來。仔細回思,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再偷看了一旁一眼,只見軒轅依人眸子裡,正一絲輕微的狡黠之色,一閃而過。宗守不由失笑,接著又心中一動,裝出猶豫躊躇狀:「不好吧?我聽說你母親很是不待見我,軒轅城主現在也是反對居多。還有丹泉宗,上霄宗,都很是麻煩。依人,要不我們還是私奔算了,就按你先前說的,咱一起離開這東臨雲陸,豈不自由自在?」

軒轅依人立時蹙眉:「怎能如此?你我離開東臨雲陸,是可躲開這許多麻煩,卻又將我父母置於何地?為人子女,怎能如此忤逆父母?又所謂父母在,不遠遊!」

卻見宗守,是似笑非笑的望了過來。眼中帶著淡淡質問。軒轅依人面色立時一紅,解釋道:「我那時又沒想過要離開東臨太久,只是想著若與你離開一段時日。日後只需撒個謊,說是已生米煮成熟飯,父母師尊他們就不能不答應——」

第155章 神意相合

卻見宗守是似笑非笑的望了過來。眼中帶著淡淡質問。軒轅依人面色立時一紅,解釋道:「我那時又沒想過要離開東臨太久,只是想著若與你離開一段時日。日後只需撒個謊,說是已經生米煮成熟飯,父母師尊他們就不能不答應。可這只是權宜之策,那時還真以為你危在旦夕。可如今世子已通身輪八脈,劍術高絕。自然要走堂堂正道,怎還能這般——」

話說到一半時,軒轅依人就忽覺有些不妥,宗守已是愕然睜大了眼睛,猛地一拍掌,很是佩服道:「生米什麼來著?原來如此,居然還有這招,真是高見。嘖嘖。這法子不錯!」

軒轅依人面上羞紅一片,再維持不下那淑女儀態,站起身,用那酒壺重重敲了宗守一記,就逕自從翻雲車跳了下來。

看著一邊虎中原與李芸娘那異樣眼光,只覺是沒臉見人。正要返回馬車,卻忽聽宗守一聲笑道:「五個月後,回乾天山之前,我會去一趟玄山城。去會一會我那岳父——」

軒轅依人訝然回頭,只見宗守雖是在笑著,卻出奇的認真,那望過來的目光也是誠摯灼熱,溫暖人心:「就按依人你的意思,我宗守會堂堂正正,將你我的婚事定下!」

軒轅依人就只覺是心臟,輕輕被擊了一下,突然間軟軟麻麻的,滿腔都是欣悅之感。還談不上是幸福,卻意外的有些驚喜。

不由又瞇著眼,仔細的看了看宗守一眼。

在心裡暗忖著,自己的這位未婚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即便這幾十日的相處下來,她也沒法全然看清,只覺是印象模模糊糊。

本性善良?揮霍無度?性情憊懶?心思深沉?聰穎精明?心狠手辣?

只覺似又不似,各種樣的感覺混雜在了一處,無法分辨。對了,還極其好色——

不過母親要說過,要完全看清一人,本就很難。她只需知曉,自己未來的丈夫有擔待,自己也不討厭,這就足夠了。

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宗守這身劍術,實在高絕宇內。天賦之高,世間獨一無二,少有人能夠與之比肩。

自己父母,總但心他無法修行,日後無法為自己遮風擋雨。若是知曉今日之事,會不會驚訝到把眼珠都掉了出來?

她初見之時,也是如此。原以為這傢伙,是個廢物,性情也稍顯懦弱。臨到最後,才知曉原來自己錯的厲害。

能以地輪八脈武師之身,斬下虎千秋一片衣袖,這世間絕無僅有!

至少自己所知的那些所謂天才,相較宗守而言,實在太過平凡。

腦中又下意識的,掠過凌晨之時,宗守那一劍絕塵,飄逸若仙般的身姿。

軒轅依人的目光,不由微微有些迷幻。瞬即又驚醒過來,不由是羞澀無比,無地自容。低下頭,音如蚊吶的『嗯』了一聲,就毫不猶豫的,跑入到翻雲車內。忖道自己今日,怎麼就像是花癡似的?

宗守卻是哈哈大笑,發覺這仁義小妞,有時候還真是可愛的緊。

他也躍下了翻雲車,往那宗原行去。此時他體內的氣機,雖已協調妥當,平靜均勻。不過體力卻仍舊未恢復過來,只能催動那雷走靈骨,姿勢僵硬,卡嚓卡嚓的走著。

那宗原立時眉頭一挑,先前宗守與虎千秋的話,他也聽在耳裡。卻全然沒有保住性命的驚喜,反而莫名的只覺心裡一陣發寒,更添了些防範。此刻也是滿帶警惕之色的,盯著宗守。

「你要做什麼?我宗原爛命一條,你想殺就殺,絕不會皺眉頭!可若是想要我宗原為你效命,你是想也別想!我宗原頂天立地,絕不做背主之事——」

宗守懶得跟他廢話,從來就沒指望這傢伙,會服軟聽他之命。暗道我不需要你的心,只要這身子就好,誰有工夫管你是怎麼想的?

上下仔細看了眼宗原,宗守目中就漸漸透出幾分欣然之意。看罷之後,還不滿足,又在這傢伙身上,上下摸索了起來,感知著那骨骼肌理,以及此人體內的輪脈經絡。

令宗原不由一陣惡寒,腦裡面登時升騰起不好的念頭,莫非自己運氣不好,遇到變態了?

宗守摸了片刻,越來越是滿意,而後一笑,朝著旁邊的虎中原吩咐道:「找些籐條過來,把他給我扒光綁牢了,再找個空曠一點的地方吊好!」

虎中原那青腫的臉上,本就神情有些異樣,這時全身也是打了個寒戰。有些怪異的定定的望著宗守。忖道這位世子的喜好,還真是有些與眾不同,而且還是重口味的那種。其實這宗原,姿色倒還算不錯。不過未來主母就在一旁,難道就不用顧忌收斂一下?

直到宗守皺了皺眉,露出不耐之色,用眼瞪過來。這才猶猶豫豫的跑去尋繩子,走一步回望一次,目裡滿含憐憫之色。

宗原的臉,更是不由發青,嘴唇靛紫,破口大罵道:「宗守,你可知道士可殺不可辱麼?我宗原堂堂男兒,寧死也不願受此奇辱,與你行那齷齪之事!你不如殺了我的好!」

心念既定,宗原再不猶豫,猛地往舌頭一咬。不過還未咬下,就被宗守及時抓住了下巴。往下一拉,就徹底脫了臼。又欲催動體內真氣,把經脈崩斷,自絕生機。只是宗守的鎖脈之法,頗有些詭異,宗原把一張臉憋得通紅,也無濟於事。

宗守看的是一陣不解,這至於麼?只是脫了衣服而已,就要死要活的?又不是女人,被看了一眼就嫁不出去。

虎中原動作極快,片刻之後就取了一捆青色木籐回來。足有手指粗細的黑柳籐,即便五階妖獸被其纏住,也是掙脫不得。

動作麻利無比的把宗原脫了個乾淨,只留下一條褻褲。然後又刻意找了個離翻雲車遠一點的地方,將殺豬般哇哇大叫,偏又聲音含糊不清的宗原吊起。

接著是重重一歎,很是唏噓的拍了拍宗原的肩膀,這才搖著頭離去。

後面見初雪並不避開,反而無精打采的在旁觀摩,才知自己誤會。只見宗守竟又取出數百枚獸晶魂石,更在地面刻畫符菉。而後又取出了一些血墨,在宗原的身上繪製著一個個妖異無比的符文。

他雖不修靈法,卻到底是鐵虎一族的未來族長,可謂是見多識廣。

此刻宗守所繪的符菉,明顯是神意具備,遠遠強過他見過的那些靈師。

而這裡的靈陣,也是大有講究,連通地脈。方一繪成,此處的靈能就立時激增數倍。只是不知為何,透著幾分詭異之感,似乎不是什麼正經路數。

正不解其意時,就見宗守隨手一個印決。地面上的那些獸晶魂石,立時光華閃爍。無數靈能,紛紛匯聚而來,如一層薄膜一般,將此處牢牢包裹。那些魂石中的魂能,也順著那些靈紋線條流出,攀爬上了宗原的身軀。任是宗原不斷扭動著身子,也無法將之甩脫。

而此處的氣息,越來越是妖異陰森。方圓十里之地,無數陰氣精華,被這靈陣一絲絲的強行抽取。

虎中原卻是渾然不覺,目不轉睛的定定看著,宗守那仍舊在結印的手。雖是在操控著此地海量靈能,卻仍舊是自如寫意,輕鬆無比。不斷變幻著印決,遙遙超控那些灰白色的魂能,在宗原的眉心中,形成一個個獨特無比的靈符,接二連三,陸續隱入到肌理之內。

這些他都看不懂,只心中再次如狂濤骸浪,潮湧不息。許久之後,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雪兒,世子他難道還修了靈法?不知他如今,到底是什麼境界?」

「對呀!是修了靈法——」

初雪擔心會被宗守『虐待』,不敢移開眼睛,也不敢有片刻分神,就隨口答著:「少主一個月前,就已經出竅境了!」

虎中原面上,不由再次漲紅一片。渾身肌肉緊緊繃著,才沒有吼叫出聲,把那也不知是興奮還是震驚的情緒,宣洩出來。

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把自己老爹叫回來,親眼看看這一幕。

——身輪八脈,劍道通靈!他以為自己,已經知曉的宗守的虛實。

此刻才知,原來昨日宗守與虎千秋戰時,也同樣未出全力。

說來世子過些日子,就要滿十四了,才不到十四歲的出竅境的靈師——

這他媽的是什麼妖孽?還讓不讓人活了?

以前還有些羨慕宗世,年紀輕輕,就能身入先天。可如今與這位世子相較,這傢伙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塵埃。

自己老爹罵那他是連渣都不如,可此刻在他看來,這句話實在是侮辱了『渣』這個詞。

此時軒轅依人也被驚動,趕到了附近。同樣是微微失神的,看著靈陣中,那個正神情淡淡,得心應手,操弄著那天地靈能的身影。

原來宗守,竟還是出竅境的靈師。原來這符菉運用,已經能至如此境界,神意相合,分明是領會了所有符菉真義,宗師之境——

第156章 佩服佩服

那灰色的氣息,不多時就已全數灌入至的宗原的眉心。而後那符文,也開始轉換顏色,形成一個淡金色的『魂』字。

外與十數條靈紋相連,遍及宗原的週身上下。卻僅僅片刻,就全數隱去。

宗守是半點都沒察覺身後那怪異的氣氛。只笑瞇瞇的,看著宗原週身。

這是他後世之中,在那圖書館內,偶爾看到的一種魔門控魂秘術。

需要近萬人的陰魂之力,才可凝聚成符,控御先天強者。若是能有十萬人,那麼即便武宗境界,也未必不可嘗試一番。

不過到底有沒有效果,宗守也沒有試過,一來不是靈師,二來也不可能真的去屠戮萬人。

也只有此處臨近戰場,宗守才思及此法。反正旁邊那麼多死人,怨魂未散,遲早要被魔宗收取。

「對了,還有這東西!倒差點忘了,這魔宗弟子的必備之物——」

宗守又憶起一物,忙翻了翻自己的囊袋,過不多時,就取出了七根銀針。細若毫毛,針尾處則彷彿是一朵盛開的黑色蓮花。

這是那明決身上,唯一被他留下的幾件東西之一,名喚七蓮魂針,也是最頂尖的符器。

本來的作用,是為暫時收服控御高階精獸,頗有奇效。不過這時宗守,卻另有用處。將那七蓮魂針,一一插入到宗原的髮髻之內。只有其中一根,從眉心正中央處刺入,沒入到肌膚之內,只在膚表外,形成一個蓮花印記。

其實若論到控制生人神魂,魔旗宗確實是行家裡手,那明決的隨身之物裡,就有無數的蠱蟲與邪門符器。

宗守卻都嫌棄太噁心,也太陰損,直接銷毀了事。只有這七蓮魂針,是魔宗弟子的招牌,煉製之法普通,魔門諸宗弟子都有攜帶,才被他留著。

而待得這蓮花印記,也與那淡金色的『魂』字,也連為一體。宗守才手指一劃,一絲銳利勁氣,透出指外。將宗原身上的繩索全數挑碎,又將此人體內的脈輪,一一解開。

虎中原見狀,神情立時一變,微露防範之意。宗原卻是悶哼了一聲,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沒半分與宗守拚命的意思,身前一位地輪五脈的武宗,一位雖是假丹先天,武道之強,卻連那乾天山第二強者虎千秋,也奈何不得。在這二人的面前,他連拚命的資格都沒有。

因被困縛已久,氣血積淤,宗原此刻的身軀也稍顯僵硬。不過速度,卻真是快若閃電,一瞬三十餘丈。

卻堪堪跑出大約五十餘丈,宗守就笑瞇瞇的手掐靈決,口中一字真言念出,遙遙一指:「給我定!」

此言一出,那宗原的四肢,果然就立時停住不動。不過前衝之勢,猶自未止,整個人立時就撲倒在地。

宗守呵呵一笑,手中又再換了一個手印道:「給我回來!」

宗原有心違逆,可哪怕全力控制。身軀也仍舊不由自主,站起之後,一蹦一跳的又蹦回到了宗守身旁。

他全身都不能動彈,只能狠狠瞪著宗守,期待自己能用眼神,殺死這個堂弟。

「奇怪,似乎動作太僵硬了——」

宗守搖了搖頭,有些不解。似乎這個魔門秘法,也沒那書上所說的那麼靈驗?據說御使無不如意,比魂獸還要靈驗。

又試著展動靈法,指揮著宗原的動作,施展著起那套紫雷槍。卻彆扭到了極點,全無半分先天巔峰威勢。內息運轉,也有些不暢。

這一來二去,宗守也勉強弄明白。宗原的意志,到底對自己的身體有些作用,不肯與自己合作,動作自然不可能流暢。

初雪歪著腦袋在旁看著,半晌之後才有些不解道:「少主,感覺有些沒用耶。跟別人打架的時候,難道也要這樣掐手印麼,多麻煩?而且這樣子,我一個手指就可以放倒了!」

宗守也是一陣糾結,這秘法自然不可能如此麻煩。正常情況,似乎只需一個意念,就可催使,不比魂獸差上多少,哪裡需要結印?

軒轅依人稍稍沉吟,接著便是欲言又止,直到宗守目光看過來,才再無遲疑,搖著頭道:「世子方纔的秘法,可是得自於魔門?可依人從來沒聽說過,魔門之法能真正控制真正意志強大的武人。而且,此法應該還別有專用的魔器控制才對。這魔宗法門,大多邪祟殘忍。世子你是未來妖王,日後子民億萬,權謀殺戮都必不可少。可這種不仁不義的邪法,還是盡量少用為佳。還有這宗原,畢竟是世子堂兄。你這樣羞辱他,還不如將他一劍殺了。既然此法無用,乾脆讓他痛快一死——」

見軒轅依人說著說著,就開始了轉成了說教,令宗守不由一陣牙疼。

宗原則聽得是感動無比,差點就流了眼淚。軒轅小姐,真是好人啊!乾天山能有這樣的主母,實在是大幸。他現在的情形,是寧願就這麼死掉。

宗守一陣閉目凝思,他所得的那本魔門秘典,確實是殘書,前面缺了幾頁。此刻即便加上這套七蓮魂針,也無法彌補。不過,此刻也並非是沒有解決之法——

半晌之後,正當宗原目透希望光澤時,就只見宗守,忽而又狠狠地開口道:「怎麼沒用?他以後要是敢不聽話。我就讓他到乾天山城的門口,自慰三日三夜!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音未落,宗原就『撲通』一聲栽到之地,眼角處兩行清淚留下。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而已,自己怎麼就落到這個小魔頭的手中。

虎中原的目光,頓時一亮,大聲稱讚:「世子高明,居然還有這辦法,虎中原今日又學了一招。世子果然是天縱英才,智慧過人,佩服佩服!」

宗守暗暗詫異,不由斜睨了虎中原一眼。忖道這傢伙,本事不怎麼樣,拍馬屁的功夫卻硬是要得。

初雪與軒轅依人卻滿面羞紅,都紛紛『啐』了一聲,把頭偏開。

這法子當真是惡毒,只要稍稍還要些顏面,就絕不敢再隨意抗命。

軒轅依人更皺了皺眉頭,片刻之後,卻又平復了下來。宗原既是選擇與宗守為敵,那麼自然也要承擔後果。宗守的作法,雖是過份了些,可也是理所當然。

她雖堅持仁義之道,卻並不死板。

宗守再次手結印決,果然宗原再不抵抗,木偶人一般任他驅使,無有半分生澀。

當下嘿然一笑,解開了對宗原的控制。不過這傢伙的生死,仍在他一念之間。也不愁這傢伙再逃跑,又或想要自裁之類。

隨手一招,將那些還有用的獸晶收起,再動手抹去這裡的靈陣。宗守忽的又眉頭一挑,看向了遠處。

只見幾名騎士,正是向此處飛馳而來。卻是三名先天武師,身穿玄甲,騎著馭風駒,僅僅須臾,就到了眼前。當望見軒轅依人,那當先之人立時眼神一亮。

幾個加鞭之後,飛身至軒轅依人身前俯身拜下:「小姐萬福!城主夫人病重。我等受城主大人之命,來請小姐早日返回!」說話時,又遊目四顧,當望見宗守時,目光瞬時就轉為森冷。

軒轅依人神情一怔,下一刻就用寒意凍人的眸子,冷冷看向了後方的李芸娘。

後者則螓首微伏,暗暗一歎。這些人總算來了,只是來的時候,實在太晚。

……

便在李芸娘歎息之時,此地附近處,一個宗守渾然不覺的雲霧瀰漫之所。一位老者的聲音,同樣是在慨歎著。

「那一劍,當真是意韻悠遠,回味無窮。即便時隔半日,也仍舊難忘。好一個善攻者,當在九天之上。也難怪那虎千秋,最後會敗在他手中。細細思之,真正是劍翔於天,無拘無束,無跡可尋,變幻莫測。這已非是凡俗之劍——」

說這句話時,嚴凡正一臉的回味,似乎仍在沉浸在某種意境中享受著。

「仔細思來,這靈動劍意,與我們五絕山莊的百靈妙絕劍,真是個相似之至,契合無比。只需稍加修行,就可成就——」

此處雖是在半空之中,雲層之內。卻桌椅俱全,席案皆備。

而在嚴凡對面處坐著的,赫然便是那太元仙子水凌波,此刻正是冷笑不已。

「好不要臉!你說他適合修行你們百靈妙絕劍,可以其劍道天資,哪門劍術無法修至巔峰?」

嚴凡呵呵一笑,睜開了一隻眼道:「莫非仙子,還沒有放棄?此子肯舍下巨資,只為救助此地數百萬百姓。可見是心性良善,正是我正道中人!」

「心性良善?只是隨手施捨而已,就被你說成心性良善?若真是如此,就不會習那種邪門劍術!」

本是為辯駁,水凌波越說越是興奮,目光發亮:「此子殺人不眨眼,心思慎密,手腕毒辣,心性上佳,正適合我蒼生道才對!」

「此言差矣!」嚴凡卻搖了搖頭:「此子明知那些奴隸,已必死無疑。卻仍是不曾猶豫,斷然出手,可見心性如何。這樣的孩子,哪裡就適合你們蒼生道?至於那套劍術——」

第157章 敲詐勒索

「此言差矣!」嚴凡卻搖了搖頭:「此子明知那些奴隸,已必死無疑。卻仍是不曾猶豫,斷然出手,可見心性如何。這樣的孩子,哪裡就適合你們蒼生道?至於那套劍術——」

說起那套劍,嚴凡目中,竟亦露出幾分驚悸之色。這雲界中,怎有那般邪異的劍術?也不知宗守,到底是何處習得?

那個白色身影舞劍之時,就彷如是死神降世,劍出之際,就是他人亡命之時。

若論劍道,自然是先前宗守,那猶若天外飛來的一劍,最震動人心。

可要說殺戮,生死搏殺,這門名為冥河告死劍的劍訣,才是無上之選!

驀地閉上了眼,嚴凡的語氣,有恢復到平緩無波:「操縱天地間的冥力死氣以傷敵,雖是稍顯邪異,卻暗合天道,不墮魔流。只需不常用,此事無妨!」

見對面水凌波唇角扯了扯,露出不屑之意。嚴凡不由一笑,知曉再爭辯下去,也分不出結果。搖了搖頭道:「這孩子,我越看越是歡喜!不忍放棄。可你我如此僵持,也非是辦法——」

水凌波仍舊冷笑:「你還要怎樣?這二十幾日,你我已經賭了十局。三局鬥劍,兩局繪符,四局鬥棋,結果都是不分勝負!這一次,你又想賭什麼?你若是要說什麼書畫之類,我水凌波沒這麼蠢。我若說要放開手腳,全力一戰,估計你也不可能答應!」

嚴凡不由一陣啞然,此事還真是有些難辦。其實也非是他勝不得,只因那鬥棋要讓三字,鬥劍繪符也是頗多限制,如之奈何——

旁邊的雷動,卻是聽得欲哭無淚。就為此事,他已經被困了三十餘天不得脫身,也不知何時才到頭。

忽的靈感生出,雷動嗯哼了一聲道:「二位,其實也不是不可變通,要不二宗共有,一人二師?」

話音未落,那嚴凡與水凌波,就已殺氣騰騰的,冷冷望了過來。前者更是重重一哼:「胡說八道!若二宗共有,誰主誰副?若是學了這蒼生道那些異端邪說,我如何向五絕山莊列為祖師交代?如此子落入邪道,我寧願親手取他性命。」

水凌波也一聲輕哂:「我倒更怕那宗守,被你們那些迂腐之念,弄壞了腦袋。若他要拜入五絕山莊,水凌波必定要為我蒼生道,先誅此未來大敵!」

雷動不由翻了翻白眼,兩眼無神的望著天際,他對這兩人,已經徹底絕望了。

又看了看一旁,只見趙嫣然,正是好整以暇的,拿著一刀一劍,在那擺弄。目光癡迷,興致盎然。

再若是仔細看,可發現那刀劍劃出的軌跡,恰與宗守虎千秋的攻守相合,只缺了一點點意蘊。顯然方纔那一戰,這瘋女人,也是受益非小。

不由暗覺忿忿,這女人倒是挺會自得其樂。可憐他的真如小姐,這許多天沒見到自己,必定是寂寞無比——

……

在車廂頂上,注目望著軒轅依人的那輛翻雲車,也同樣遠遠離去,宗守微微一歎。

莫名的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從身邊溜走,有些難怪。

這一來二去,他身邊又只剩下了四人。接著宗守眼神,又復轉為陰翳,那三名玄山城的先天武師,看他的眼神,當真是令人極不舒坦。

輕視鄙薄什麼的,他不在乎,可那神情,分明就是憤恨嫌惡。

初雪同樣滿是不捨,眼睛微紅的遙望著:「好可惜,怎麼依人小姐的母親,忽然就病了?那豈不是說要再過幾個月後,才能再見到她?上蒼保佑,千萬沒事才好!」

宗守翻了翻白眼,這女娃莫非還真單純到以為,那位玄山城的主母是真的病重?

不過此事,他也不願置評。沒必要定要把人往壞處想,或者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病倒了也未可知。

正搖著頭,下一瞬就聽初雪又轉過頭,很是認真道:「少主,雪兒現在有些想她了怎辦?要不乾脆現在就去玄山城,把小姐娶回門好不?」

宗守無語,驀地並指在初雪的腦袋上一敲:「我看你不是想她,只是想那些藥糖才對!」

初雪吃了一驚,一霎那間有些慌亂,眼珠微轉道:「少主,那我們不用回乾天城了。少主前些天,不還說要趕回去繼承妖王——」

「回去做什麼?被人擺弄著玩?」

宗守冷然一笑,目光頓時明滅不定。卻沒察覺自己的注意力,已經被初雪成功引開。

有虎千秋相助,乾天山足有六成半的力量,可被他掌握。不過此刻他返回,若是甘願當個木偶人也就罷了,一旦露出要掌握大權的心思。那宗世宗陽幾人的反應,就實難預測。

大敵在外,若是還有人再後面扯後腿,下暗刀,結局多半不妙。

不過也是因那虎千秋的實力,遠在他預計之上,才改了主意。

有這位定海神針,定可助他鎮住乾天山,他倒不如在外繼續呆著。

突破了先天之後再回去,豈不更舒坦?

說來還是他實力太弱之故,若有虎千秋那般的境界,天位之下,自可縱橫無敵。甚至如虎中原那樣也可,至少遇上那些玄武宗,也能一戰。

又想起虎千秋口裡的八尾天狐王族雪氏,還有那雄霸八百世界的母族陸家,不由又一陣頭疼無比。

果然還是要尋個實力強橫的靠山這才妥當,無論是五絕山莊身後的劍宗,還是太元宗的蒼生道,都是能與之抗衡的勢力。只可惜——

一想起此事,宗守就無比糾結。一時惡從膽邊生,驀地轉過身,不顧一切,朝著天空大聲吶喊:「喂!我說你們兩位,到底有結果沒有?再要分不出勝負,不如就放我去太靈宗拜師怎樣?」

前面的虎中原,四顧茫然。此處四下無人,也不知宗守,到底是在對誰說話,又在發什麼瘋。

不過,去那太靈宗倒是不錯。別人不知,他卻曾聽人說起。那是雲界之中,第一聖地。

若有此宗為後盾。乾天山必定可安枕無憂,所有亂局,迎刃而解。

正奇怪之時,旁邊就『哧溜』一聲炸響。這萬里晴空,突然間雷聲滾滾。足有水桶粗細的電光,幾乎是擦著宗守的身子,忽然劈在那翻雲車旁。瞬間就炸出了一個三十丈方圓的深坑。

那十幾匹馭風駒,立時齊聲嘶鳴,紛紛驚躍而起。充當車伕的宗原,傾盡全力,才勉強令其平靜了下來。

虎中原也是打了一聲寒戰,這電光起時簡直毫無預兆,若是劈在人身上。哪怕他這樣修到地輪五脈的武宗,也要化作一團焦炭。

能發出此擊者,至少也是日游之上!

也幸虧這翻雲車,是浮在空中,才沒被那電光波及。

宗守心中一歎,他就知結果會是如此。很是淡然的將那因電光之故,而倒豎起來的頭髮,全數捊平。忽而又心中微動,繼續仰面朝天,用商量的語氣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宗守大好前程,就被你們這麼耽誤,總不能一點補償都沒有。再說著拜師之前,總需給我一點見面禮可對?」

那天空中,頓時是一陣沉寂。半晌之後,那雲空中,驀地一團光華降下,穩穩落在車廂頂上。

仔細一看,卻正好是十個足有兩個拳頭大小的酒瓶。瓶口雖是密封著,卻仍有一股醇厚清香,撲面而來。

宗守看了一眼,立時唇角抽搐不已。這不就是雷動,答應過他十瓶仙釀?那上面的兩人,還真有夠吝嗇,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沒能收入門下,那就一點好處都不給。

心中頓時大怒,決定誓死抗爭,宗守哼了哼,戟指指天:「我意已決,今日你們誰先給我好處,我宗守就拜誰為師,絕不食言!」

這次還未等他話音落下,雲空中,就又是兩團光華降下。靠左側的是一團藍光,內中赫然是一口靈兵,翻滾旋轉著劃空落下,重重釘在了翻雲車旁的一塊岩石上。劍柄處搖晃不休,居然未曾折斷。

另一邊則是一個小小的藥瓶,幾乎同一時間,落在宗守的面前。藥香襲人,幾乎不遜色於雷動的那十瓶仙釀。

宗守微微一喜,正欲再接再厲,好好的敲詐勒索一番。就見那天際間,忽然是狂雷閃爍。又有一道浩瀚劍氣,在上空蜿蜒如龍,四下遊走。

而無論是那雷光還是劍氣,都是殺機隱透。宗守氣息一窒,絕定還是見好就收。

看這情形,再要出言,估計那電芒劍氣,就要直接劈斬下來。

肚子裡暗暗腹誹著,宗守正要命初雪將那藥瓶酒瓶,全數收起。

可當轉過頭時,卻是一陣目瞪口呆,只見初雪正捧著一個已經開了封的酒瓶,面頰暈紅一片,目光也是迷離著,毫無焦距。

宗守眉頭下意識的一挑,正要一個拳頭重重錘過去,就見初雪身上,忽然一團氣勁勃發,四周靈能,也是不停的波動震盪。隨著她的呼吸,規律的潮湧。

初雪也迷糊的張大了眼睛,然後猛地打了一個酒嗝。

「啊咧?少主,雪兒好像突破先天了!」

第158章 曇花印記

畢竟是緊鄰著那條二階靈石礦脈,又有幾十萬大軍,數十先天強者,就待在一側。宗守身邊雖已多出了一位地輪五脈的武宗強者虎中原,一位堪比武宗的先天巔峰宗靈,對其並不忌憚,卻也不願多惹麻煩。匆匆收拾了一番,就迅速離去。

由那宗原駕車,按著他的意思,翻雲車直接轉向,拐往了雲陸之南,一路全速奔馳。

虎中原自然是在車廂頂部安身,初雪本來是跟著進了車廂,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就羞澀了起來,也跑到了車頂處,與虎中原這個親舅舅呆在了一起。

宗守只得獨自一人,霸佔了車廂。先是取出那從天上掉下來藥瓶打開,只見內中,赫然是百餘顆紅色的藥丹。宗守聞了聞,又刮下一些藥粉,放在口裡淺嘗片刻,目中才露出幾分恍然之色。

「原來是五絕山莊的元古洗身丹!真是小氣。怎麼說也是雲界第五聖地,還以為至少能有三五粒人極丹來著——」

意示不屑的撇了撇嘴,宗守目中,卻是閃過一絲喜色。藥不在好,合用最佳。

他體內身具雷鸞精華之事,估計那位五絕莊主,也是隱有察覺,這才拿出此物。

換作尋常人,此丹是無有什麼大用處。卻可助他每日洗伐週身,盡快融合那些先天精氣。

接著又信手一招,把那口靈劍,也取在手裡。那元古洗身丹,既然是嚴凡所賜。那麼這劍,自然是出自於水凌波之手。

同樣是雷牙劍的樣式,一握在手中,宗守就眼神微亮。那符文刻錄,也是平平凡凡。所用材料,也未必就全是上佳。可當宗守,將一縷撼世真勁灌入其內,卻立時就覺出幾分不同。

內中靈絡,赫然是順暢之至,真氣在內行走,無有哪怕半分阻礙。

而劍刃之上,炸出的雷芒,也超出他先前那口雷牙劍,足足三倍!

「居然是二階靈兵!當真好劍,也不知是哪位煉器宗師之手?」

內中的靈陣,分明是平平常常。然而就是那些符菉的巧妙組合,生生將這口靈兵,提升到了二階上品,接近三階。

靈器共有九階,與靈獸對應。其實一到三階靈兵中,所刻錄的靈陣威能,與同階位精獸的天生神通,恰好對應。只是在強者手中,能發揮出威力,自然是與普通精獸不同。

宗守又看了看劍柄處,只見其上,赫然刻著『塑劍師』這三個小小的篆字。

「塑劍師?原來是這位上古煉器師所煉。如此說來,傳聞那位太元仙子,曾經得到上古雲荒時代,某個皇朝武庫的傳言,多半不會有錯——」

宗守一陣唏噓,那位仙子的運道,實在是僅次於神皇。再若細究其一身事跡,幾乎都是順風順水,偶有磨難也能輕鬆度過。單論福運,堪為古往今來第一人。

後世之時,但凡是塑劍師所煉之劍出世,價格都是十倍百倍的加成,被人視為珍寶。

即便在這時代,估計也同樣昂貴無比。

宗守卻沒什麼愛惜的心思,極其乾脆的把原先那口配劍換了下來。

靈劍煉製出來,本就拿來用的。若是那位塑劍師,知曉自己的劍,會有一天淪為玩物被人觀賞,估計會哭個稀里嘩啦,傷心不已。

不過,這兩位幾乎站在雲界巔峰靈武尊,還真不是一般的摳門。

拿出來的東西,居然還抵不過軒轅依人離別所贈。當時拿出來的那些瓶瓶罐罐,價值足可抵得這口劍與那瓶元古洗身丹的總和幾倍。

雖然有被包養,吃軟飯的嫌疑,也被李芸娘與玄山城那三位先天鄙視了許久,宗守卻仍是感覺很幸福,很滋潤。

「接下來,就是此物了!」

把劍換好,宗守面色就漸漸凝重。手中多出了三顆黑色仿如草莓狀的果粒。此處之外,還有那黑暗曇花,所有掉落的花瓣。

若說寶物的品階,這黑曇果是遠遠及不上那雷鸞之卵。可放在靈師的眼中,這黑曇果的價值,卻並不遜色於後者太多。

不過此物的作用,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能得到黑曇果的靈師,本就少之又少。那些典籍之中,也往往都是語焉不詳,未曾細訴使用之法。他本身又未得什麼正統的靈師傳承,故此是毫無頭緒。

通常而言,似這靈果之類,不論有毒無毒,吞下去是最好的方法——

宗守正欲張開口,腦內就忽的又閃過了一個畫面,憶起當日吞噬雷鸞精華時的情景。

「我這吞天元化大法,既能完整吞吸那雷鸞之卵的本命印記,未必就不能用在此處。或者這門吞噬天地精元,損天地之有餘而補己身之不足的法決,本來就是這般作用——」

宗守不由陷入了凝思,沉吟許久。接著是果斷放棄了服食的念頭,將一枚黑曇果,握在了掌心處。

「吞天元化,給我攝!」

目中一團精芒立時爆出,當宗守催動真勁開始吸攝。便只見一絲黑色的絲線,沿著手臂的經絡,蔓延而上。不過片刻,就開始分流,一部分沖湧至丹田,一部分之則直入額心的神霄穴內。

這些黑暗精元,不但濃郁無比,更是精純之至。一入元魂,就將他的魂海漩渦,全染上了一層墨色。

當吸攝到最後,手臂處又驀地一鼓一漲。腦內也同時一聲轟響,耳旁全是雜亂鳴聲。那漩渦魂海,更是急速轉動,周圍的十二天符,亦光華閃爍。

宗守搖了搖頭,靜靜等候這變故平息。一當腦仁內的劇痛稍減,就再次進入了冥想。而後便只見那魂海之上,多了一株純黑色的花朵,含苞未放。

初看之時,就彷彿是那黑暗曇花的再現,可若是仔細觀察,又可覺出幾分不同。

整株花朵,竟都是以無數的靈紋靈菉構建而成。

「這吞天元化大法,居然真能吞噬生命本源——」

宗守整個人,頓時怔住,久久都無法回神。或許前世那些依托《吞天元化經》,自創吞吸他人精元秘術之人,甚至還有自己,只怕都走了一條岔路。

這門大法的真正功用,只怕到此刻,才被他打開了一扇門。

又只覺無比驚奇,這等樣的逆天神通,為何會在那虛擬幻境之中流傳?

那些大宗大派,數百位天位強者,就沒一個察覺到其中玄虛?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漸漸平靜下心情,聚集觀察著那朵曇花,確實是先天符菉無疑。

此刻在他的魂海之上,形成了一個類似於天符靈禁般的存在。

只是這曇花的根莖,直接連接在魂海中央的最深處。

也同其他十二枚天符種子一般,不時抽取著魂海內的魂力。

卻並未用之於壯大己身,而是緊緊包裹在那花苞之中。

宗守目光微亮,又將另兩枚黑曇果,也一併以吞元之術吸收。使自己的魂海中央,又多出了兩朵黑暗曇花。

默默冥想,當那三朵黑暗曇花,都蘊養將近一個時辰。宗守才意念一動,身側的黑浪劍,就已騰空而起。如箭般迅速穿出了窗外,擊向了遠處百丈之外的一塊巨石。

「剎那芳華,三疊浪!」

當劍訣催動,宗守的魂海之內,第一朵曇花,驟然綻開。那黑浪劍之上灌注的魂能,也驀地驟增。一連三劍,連續不斷,一重強過一重,斬在那石上,帶起無數石屑。當那黑色劍影,一掠而過。赫然便只見那丈許粗細,足需數人合抱的巨石,被他的黑浪劍,一劍削弱。而後又滴溜溜一轉,回至宗守的身前。

「加上這曇花之助,我附在這黑浪劍上的魂力,居然在這瞬間,足足提升了半成威能!果然是好東西,那些典籍中所言,真沒半點誇張。也難怪那些靈師,會將之視為至寶。不過一時半刻,卻也指望不上——」

這黑暗曇花,據說溫養積蓄的越久,爆發時的威能,就越是強橫,幾乎無有止境。

前世之時,就有出竅境靈師,依托此花之助,一擊將還陽境靈師斬殺的傳聞。

將魂力儲存在那花苞之內,積蓄了二十餘年,就直接越過了兩個階位,一舉擊殺凝聚七道真符的還陽,震動了整個雲陸。

此物可以說是靈師外法中,不多的幾門,可以幫助越階挑戰的法門之一、可想而知,世間靈師對此物的追捧。

雖無法增進多少魂力,卻仍舊被視為稀世至寶。

自然此物,也非是沒有限制。爆發之後,就有如曇花一現,瞬間即逝,最多只有短短三息時光。

換而言之,若是宗守的境界一直停滯不前,即便蘊養二十年,那時也最多只能爆發出相當於還陽巔峰靈師的力量,而且只有九息時光。

宗守更看重的卻是日後。一旦登上的日游境界,只這三朵曇花之力,就可使他不畏尋常的塑體靈師。生死搏戰,一息可也!

「那些靈師,應該只是得了這曇花之內的先天符菉。我以吞天元化法吞噬,卻是直接得其生命本源印記。不知這三枚黑暗曇花,又會有何變化?」

又仔細觀察了半日,仍舊沒瞧出什麼不同出來。宗守只得是搖了搖頭,將這些花兒暫時拋開到了一旁。在魂海之內,全力凝聚著符菉。

自那日與李邪靈一戰之後,連續二十餘日,宗守都在魂海之內凝練著真菉,此刻已經到了收穫之時。

第159章 身輪九脈

此刻若是細觀,可見宗守的魂海漩渦內,正飄蕩著百餘個菉紋。

而隨著宗守的意念,一個個全新的真菉靈禁,正是在那魂海中央虛空成就。

往常時候,每凝煉出一個,都需要宗守用大量的時間,無數的精力。

然而此刻,他的精神狀態,卻是異常的興奮,不但注意力集中,靈感也彷彿無有窮盡。

只需意念一動,虛空繪畫,就可書就出一條真菉靈禁。

先前與那虎千秋傾力一戰,在這位地輪八脈玄武宗的高壓之下,使他的生命潛能,接近於爆發井噴狀態。心神也自始至終,處在亢奮之中,所有的思緒,都異常的清晰明徹。

此時若是練氣,必定能突飛猛進。不過最先受益的,卻是宗守的元魂。

「真菉靈禁的數目已是足夠,今日正可以凝聚真符靈禁!」

符代表著天地法則,而菉則是法則之下的外在表象與所有引發的現象。

真菉靈禁的數目足夠,也就是說這些在他魂海之內匯聚的真菉,已經足夠支撐起這條法則。

當宗守意念一起,那些毫無規律,四散分佈的真菉靈禁,就四下裡狂奔而至。所有的真菉,凝聚在那魂海的中央處,不斷的組合重構。

不到片刻,就見一個銀白色的符文,出現在魂海漩渦之內。一絲絲電流,四下裡分開蔓延。不過片刻,就充斥著整個神魂。

又與上方的那個雷鸞虛影,通連一體,愈發的聲勢浩蕩。

宗守選擇的第一個真符,正是『電』字。不但是因身有雷鸞本命印記之故,更因這道真符,是所有符文中,威能最大的一種。

而一當這真符靈禁凝聚,宗守週身,就開始閃爍著一絲絲雷電光華。

心中忽的騰起一股明悟,知曉日後自己施展電系道法,不但結印唸咒時,可以省去大半的步驟。威能也至少可提升兩倍以上,較之那些同樣凝聚出電字真符的人,還要強上許多!

然後就是那魂海,驀然向外暴增。內中所有的魂能,在那真符的刺激之下,竟赫然都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直到範圍擴展了近倍,才終於停止了下來。

「好快!居然增長了足足近倍有餘,靈師的魂力增長,果然凝聚符菉靈禁,才是正道!」

宗守目光一亮,顯出了幾分驚喜之色。

他以往修煉,哪怕借助吞天元化大法,每日修持,也不過增漲大約相當於千分之六的魂力。可這一下,卻增長近倍。

真符靈禁,乃是茁壯本源,使人神魂本質提升,效果自然也與尋常修行不同。

宗守正欲再接再厲,把後面一條『水』字符菉,也同樣凝成。

卻僅僅只再繪成兩條真菉,就覺腦仁中,一陣脹痛,意識間也一陣昏沉。

「到極限了!果然,這世間就從沒有能一步登天的好事!」

宗守也不糾結,果斷的停下了冥想,又開始了吐納。

這憾世靈決的修煉,卻又遠遠比匯聚真菉,要簡單許多。

吞吐著天地靈能,幾個周天循環,宗守體內的真氣,就開始鼓蕩了起來。

不斷催動,融合那新近增漲的憾世真勁,一水一火,就如螺旋一般,在經脈之內捲動前行。

肺輪之上的剩餘脈穴,早就因宗守這幾十日,不停歇的練拳,變得鬆散無比。

今日與虎千秋之戰,更使其徹底崩開。宗守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將之一一開闢。

而後所有力量都匯成一股,如兩根細『針』,狠狠地扎入到了外輪!

就在那些阻塞紛紛被鑽開之際,體內更多先天精元,都紛紛轉化為水火真氣,融入週身脈輪之中。

宗守借助其勢,更是得寸進尺,一路是所向披靡,把外輪的各處大穴,一一刺破。

身輪九脈,每條脈輪都是由二十四個大穴,以及無數的細小穴位組成。唯獨這外輪不同,整整有四十八處大穴,分佈在週身上下。加上經脈並行之故,宗守體內的外輪,就是整整九十六處。

宗守以金針探穴法,憑著前世對人體經絡的瞭解,如今也不過只尋到二十六處而已,也就是五十二個脈穴,剩餘的穴位,仍舊無法確定。

此刻匯聚週身之力,也只衝開了其中二十四個大穴,就已漸漸勢竭。幾乎每開闢一處,渾身上下,就會爆出一個血洞。

他體內其實還有餘勁,只需再積蓄一番,應該還能衝開幾處。宗守卻知見好就收的道理,體內再轉了幾個大周天,便使那週身氣脈,逐漸平復。所有真氣,都重新回歸氣海,以及週身大穴之內。

「果然與強者搏戰,激發出生命潛能,才是最佳的修行捷徑。若是換作平常,我即便身有雷鸞精華,也需苦修近兩月時光,才可打開外輪!可今日去一蹴而至,整整相當於四個月的苦修。只可惜,這世間對手難求,尋不到合適之人,戰了也是無益——」

今日之戰,雖非是生死搏殺。可在虎千秋這位武道高深的地輪八脈玄武師的壓迫之下,宗守受益之巨,還勝過當日與十萬血殺李邪靈的一戰。

眼下也只是初步的收穫而已,剩餘的部分,會在之後一個月內,逐漸展現。

生命潛能的激發,會使更多的先天精元,被他的身體逐步吸收。

這幾個月的修煉速度,也都會大大增加。足可使他輕鬆踏入至身輪巔峰境界。

「身輪九脈,不知我如今力量如何?」

隨著宗守心念再動,他指尖處再驀地一點氣芒透出。只見是水火纏繞,電光閃爍,這一擊,直接打出了接近兩丈。

「氣透丈七!我的憾世靈決,螺旋真氣,本就比普通功夫也更為集中,更凝練鋒銳。以此計算,力量當是萬斤左右!」

宗守卻略覺無奈,他身上的穴位,足足是正常人的一倍之巨!

再因掌握金針探穴之術的緣故,旁人一條輪脈,只能開闢出十幾個大穴,他卻能全數開闢打通。

按說無論力量,還是真氣存量,都該是超出尋常武師近倍之故。

可因大多數的真氣,都損失在內耗中。不但力量,只與普通的九脈武師相當,最多稍稍勝過一點。便連持久力,也是遠不如人。

這還是因他最近,不斷強化螺旋經脈之故。換作以前,才進入至七脈秘武師之時,連普通人的八成力量都沒有。

只望日後那螺旋經脈徹底定型之時,能再有好轉。

他也不求能真有他人一倍的實力。不過雙脈並行,修行的時間,也是他人一倍以上。這力道與真氣存量,怎麼也得超出常人一些,這才合理才對——

微微一歎,宗守又闔上了眼。不久前的劍戰,不止是激發生命潛能而已。對他的劍術,也是一種磨練。

把自己一身劍術是從頭開始練起,其實也是件好事。正可反省自己,能發現許多以前的不足錯謬之處。甚至一些地方可以改進,更精益求精,使他築就出更雄渾的根基。

而與虎千秋的激鬥,就使他劍術中不少破綻,紛紛暴露。特別是最後那幾劍,幾乎使他的基礎武道,踏入一個全新的殿堂!

……

便在宗守的翻雲車,一路往雲陸之南疾馳之時。宗守與虎千秋,曾經激戰之處。

兩個瘦削的人影,正在附近一處山坡頂部,擇高而立。正是當日,在那李邪靈身死之所出現過的兩人。

其中仇凌正手抱著胸,獐眉鼠目的面上,正滿佈著不耐之色。

「雲師兄,還在看什麼?這裡可是半點痕跡都沒有——」

「是沒有痕跡!」

那雲姓青年點了點頭,看著遠處。目視之所,只有一片平地,三五樹木稀稀落落的分佈其間。本身沒有什麼可注意的地方,不過——

「昨日此處浩氣沖天,便連連海城主,也是不敢輕易靠近。沒有半分痕跡,反倒是有些可疑——」

「是這個道理!」

那仇凌呵呵一笑,有些不以為然:「可既然此處已被人處理過,我等再怎麼查看也是無益!」

雲姓青年無聲一笑,並不辯駁,只淡淡道:「忘了說了,今日清晨雲聖城那邊已傳來消息,師尊已經排查過。雲聖城附近的先天強者,那日都未層靠近過血谷。另有一事,這位乾天山世子在臨海書院,也認識那鞏欣然。兩年之前,二人間的關係可謂親密。」

仇凌的眼神頓時一亮,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如此說來,這位乾天山世子,是大有可疑?他本身雖是一個廢人,不過其父身前,卻留有不少部下。對了,這兩日也確是有些奇怪。那雲瑕山與烈焰山,本已是準備糾集部屬,準備將這位世子圍殺在此處附近。可自昨日子時之後,這兩大勢力的跟梢之人,卻是一夕之間就全被清理乾淨。還有那宗靈,也不知去向。似紫雷槍宗原那樣的人物,也同樣不見了蹤影,好生詭異。這所有人都可排除,剩下的,就只有這位世子了——」

雲姓青年卻不置可否,目現冷芒:「如今人都死得差不多,無論是不是他,只需斬了此子,米老之仇多半可復!」

第160章 遨遊天地

五日之後,翻雲車又進入了一片丘陵地,再次開始搖搖晃晃。

宗守的身軀,在車廂內也隨之微微震動。不過雖能維持端坐的姿勢不倒,他的元魂卻已不在此間。而是在馬車之外,四處游晃著。

大約就在半日之前,宗守又將那『水』字真符,也結聚成功。魂力也再次暴漲,增加了足足倍數。不過那魂海規模,卻再未擴大,反而是又一次自發的,開始收攏壓縮。

那『電』字真符,也有了些許變化,產生一絲絲的靈紋,與『水』字真符連接在了一起,二者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長。

諸般天地大道,本就不是單獨存在,而是彼此聯繫。這符菉的道理,也同樣如此。

魂力大增,宗守就再壓抑不住出竅遨遊的念頭。

他以前化身雷鸞之時,便連白日烈陽也可不懼。此時凝聚了兩道真符之後,在這深夜中,就更是自由自在,無有忌憚。

兩翅輕輕一扇,就是千丈之巨。無聲無息,竟連前面的宗原與虎中原二人,也未察覺。

沐浴在夜色之下,宗守的元魂,就好似一團彷彿鸞鳥一般的輕煙,滑翔在半空中。

略帶欣喜的四處旋轉了一番,只覺是無拘無束,暢快無比。

「以往我出竅時,哪怕是在夜間。這身周雷光,也只能維持大約一個時辰。可如今當那電符靈禁結成之後,這些紫雷居然半點都不見消耗——」

宗守又看了看上空,那皎潔的月亮。此刻正置月初,那明月只剩下一彎月牙,乃是月光較為淡弱之時。

他心中微動,開始嘗試著,將身周的紫雷,全數散開。

而後下一瞬,就只覺元魂之內,一股炙熱之感,立時騰起。僅僅片刻,就匯聚成了一股股熾熱氣流,呈燎原之勢,席捲著他整個魂海。

明明月色如水,清涼無比。然後當照下之時,卻猶如火焰,要將他徹底燒化。

這月光中所含的太陽精焰,竟比他以三十六面銀鏡反射匯聚的月華光束,還要強上數倍有餘!

宗守卻『哼』一聲,毫不在乎。竟赫然是硬挺著不管不顧,任由自己神魂,被這太陽精焰灸烤。

一絲絲往日無法排出的雜質,紛紛化作了輕煙,紛紛往往飛散。

僅僅須臾,宗守所化成的這只雷鸞,就縮小了足足十分之一。卻不覺沮喪,反而是無比驚喜,再次震翅一扇,繼續往高空騰去。

——五百丈,七百丈,一千丈,一千二百丈。

宗守的元魂,幾乎都化成了火焰。直到一千三百丈處,接近上空的雲層,以及內中隱隱閃爍的雷霆,這才罷休。

「夜遊之境,能夠夜中出竅而游,不畏罡風,不懼月光,在兩百丈之下翱翔百里。我如今即便不依紫雷之助,也未差上太遠,甚至更勝數倍。以天鏡照魂法,我元魂之精純,果然勝過普通靈師許多。只需凝聚出真符,可直入還陽。不過,這只是月初的時候。一旦到了每月中旬,十五月圓之時,出竅夜遊,若還敢沖的這麼高,那就是自尋死路!」

又看了看雲霧中,那蜿蜒流動,最小也有大腿粗細的雷電。哪怕他身有雷鸞的本源印記,此刻也不由暗感忌憚。

只在這雲層之下,到處遊蕩了一番,方才向下俯衝。

不過才剛往下飛了兩百丈,就忽覺一股強橫陰力,撲面而來。

宗守不由定『目』細看,就見幾百丈外,一個形狀彷彿毛球般的東西,也滑翔之空中,向他瘋狂衝至。

形狀猙獰醜惡,不過魂能之盛,卻是他的數倍之巨。不過內中,卻也夾含著無數凶戾意念,更可以感覺那東西體內,正散發著一股強烈的吞噬慾望。

只一眼,宗守就心中恍然。知曉這是書中所說,天地自然生成的一種魂靈,又在漫長無盡的歲月中,吸收了不少凶獸精魂,化成這般模樣,也是魑魅魍魎的一種。

魂力強盛,卻智力低下。估計是感覺到宗守的美味元魂,這才趕來吞噬。

「無知蠢物,真不知死活!斬!」

一聲冷笑,宗守的元魂之中,驟然一口黑色的靈劍探出。整個魂軀,再次閃爍雷光,如螺旋一般急墜而下。

只見紫光一閃,就將那頭凶靈,一劍粉碎!

隱隱感覺身後那哀嚎之聲,宗守卻懶得再去管它,逕自疾衝而下。

然後當距離翻雲車大約兩百丈處時,宗守的神情,卻是再次一怔。

只見車頂上,虎中原仍舊在打坐。而初雪在站在車廂門口處,正神情躊躇。

「奇怪!這丫頭今日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對?」

宗守心中奇怪,卻沒怎麼細思,就再次一扇翅膀,化作疾光一閃,衝入到車廂之中。

從腦後處,回到自己的身軀。宗守才剛把眼睜開,就見初雪已經是走了進來,不過摸樣卻是扭扭捏捏,粉嫩的面上,也好似火燒。

宗守一陣不解,越看越是迷惑,正欲發問。就見初雪螓首低垂著,猛地一咬銀牙,開始解開身上的白裙。動作極快,生恐自己後悔一般。三下兩下,身上就只剩下了褻衣褻褲與一層薄砂。雙峰傲挺,腰肢纖細,雙臀渾圓,形成一個令人血脈賁張的曲線,絕美的身材展露無疑。

宗守不由神情微怔道:「雪兒,好好的幹嘛脫衣服?先前不是說過,以後再不陪你家少主藥浴了?」

初雪的動作,是愈發的慌亂,支支吾吾道:「可少主不是說過,雪兒突破身輪,進入先天以後,就要侍、侍、侍、侍——」

一連說了好幾個侍字,始終吐不出後面的話。最後初雪乾脆是一個深呼吸,任命的閉上了眼睛道:「不管了,反正雪兒來給少主侍寢了,少主隨便拿雪兒怎麼辦都可以!」

宗守張大了嘴,好半天才勉強合攏嘴。心中先是一蕩,然後是一陣哭笑不得的,起身走了過去。

近身之後,呼吸卻又不自覺的一陣緊促。只見初雪那絕美的小臉,正染著紅暈。更可望見那薄紗之後,那大片雪膩晶瑩的渾圓,正仿似不安的小兔,微微顫動著。胸口起伏,口裡輕輕喘息,吐著令人迷醉的幽香。

——此刻的初雪,竟是美的驚心動魄!

宗守的眸子,也不自禁的漸漸深沉,變得深邃幽暗,隱透獸性光澤,忖道這就是所謂的童顏巨乳了,男人的夢想。

心中微動,宗守面上竟是帶著幾分邪意的一笑:「真的我做什麼都可以?」

初雪嬌軀一震,只覺宗守的呼吸,變得粗重無比,一股濃郁的男性氣味撲鼻而至。心中頓時又是忐忑又是心虛,隱隱又有那麼一絲期待,稍稍躊躇,還是猛點著小腦瓜道:「雪兒是少主的,當然做什麼都可以——」

話音未落,她就覺自己兩邊面頰,被人捏住。睜開眼一看,只見宗守正是怪笑著,扭住自己的臉,不斷扭曲轉動著。

「你這小傻瓜,到底在想什麼?少主那些話,莫非還真當真了啊?你現在才十三歲,說什麼侍寢,真當你家少主是喜好摧殘幼苗的色魔啊?真要陪少主一起睡,就等十八歲以後再說!唔,不對,十六歲就可以。說不定十五也行,人家十四歲都可以生孩子了——」

初雪的眼睛裡,頓時眼淚汪汪,趁著宗守糾結到底是十六還是十五,又仰或是十四,把這丫頭吃掉時,猛地發力一掙,往旁跳開,委屈無比的輕揉著面頰道:「少爺你又欺負人!不要侍寢你說就是了,幹嗎扭雪兒的臉?」

宗守嘿嘿一笑,初雪的肌膚,真比絲綢更滑嫩幾分,紅嫩嫩的,手感也是超級的舒爽,每次看見他就忍不出,讓人欲罷不能。

把雙手揚起,作勢欲撲去。初雪立時嚇了一跳,急忙又後退數步,匆忙把衣服再穿好,輕哼道:「少主,以後可不能再怨雪兒。這可是你說的,你要侍寢,就等雪兒滿了十八歲以後再說!」

說完又朝宗守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然後逃也似的跑出了車廂。

宗守面上的壞笑,這才一點點淡去。微微一聲哀歎,看向了自己下身。

他再過兩日,就是十四了,身子發育也還不錯,勉強可算是氣血方剛之時,可真是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勾引。方才真差一點,就沒能把持的住。

即使此刻,也是遺憾不已。多好的機會,居然就這麼放棄,自己今日,真禽獸不如是也——

正搖著頭,宗守的鼻中,卻開始聞到一絲絲淡淡的芳香氣味。

「——這氣味,莫非那地方已經到了?」

毫不猶豫,宗守立時間穿窗而出,往南面狂奔而去。發動那雷走靈骨,不多時就超越過翻雲車。而後幾個起落,身影就已落在一處幾十丈高的山石之上。

放目眺望,只見前方處,赫然是一個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巨湖。而就在那湖泊之旁,生長著無數的蘆葦與水仙花,使此處附近,甜香瀰漫。

而宗守目中,也少見的浮出幾分悸動與懷念之意。

第161章 黑水之潭

靜靜看著這無邊無際般的大湖,宗守的思緒,卻一時是紛亂無比,感慨萬千。

大約萬載之後,這裡會有一座大城。而自己就出生在這附近。少年時在這裡苦苦掙扎,出人頭地之後,又隱居於此。可謂生於斯,長於斯,承載過他無數的悲歡,無數的記憶。

一聲歎息,宗守揮去了心中傷感。自己如今已是萬年前的古人了,未來那座大城,如今連影子也沒有。

「這水仙湖還真他媽的寬!這麼大的湖,還是第一次看到!」

虎中原自宗守躍下馬車起,就緊隨在他身邊,此刻是一陣嘖嘖驚歎。

「不過,少主來這裡做甚?此地風景雖是優勝,可這周圍幾千里都是罕無人跡。附近還有無數凶獸,這個倒是不懼,唯獨這水仙湖中,據說有一頭黑水寒蛟——」

宗守微微一笑,並不答話。他這次來這水仙湖,其實是為了自己的天人之障。要解決這個阻障,走自己以前走過的路子,是最妥當的。

就不知那處所在,在萬載之前,到底又是怎樣的情形?

至於那只寒蛟,宗守還真沒怎麼在意。倒非是不懼,而是這頭寒蛟此刻,應該是早已陷入了沉眠。當二十載後再甦醒時,就已進化出神獸之身。在東臨雲陸,更曾掀起一陣滔天風浪。不但附近諸城的史冊中有過不少記載,那神皇遊戲中,也有不少相關的任務。

作為中後期的副本BOSS,被人虐殺過很多次來著。

故此宗守是毫不擔憂,只愁那處所在的地形,與萬載之後會有不同,就需得另尋地方修煉了。

等到翻雲車在湖畔旁停下,四人就一起動手,在臨湖處擇了一處地勢較高,比較乾燥的平地上,搭建了幾個木屋,算是臨時居所。

四人俱是先天武者,而宗守與初雪更是靈師,做這木工活可謂是極其方便。刷刷幾劍,就把那木頭一片片整齊無比斬碎開來。再用幾個火系靈法,稍稍一烤,就可使之全數脫水。宗守頗有些建築天賦,那木屋即便臨時修建,看起來也頗具美感。

再而後,就是給三人佈置任務。

「到湖裡去抓魚?而且是一日三千條?不抓完還不准睡覺?」

初雪眉頭已經是打結,忖道這莫非是少爺在打擊報復?多半是了,抓鳥還不夠,現在又要改抓魚了?

「少主,不去行不?要不雪兒給你暖床好不好?侍寢真的不行了,雪兒與少主都還小——」

看著虎中原與宗原投過來的異常眼神,宗守面色破天荒的紅了紅,神情一陣尷尬。直接一個爆栗就敲了過去:「想什麼呢?你如今靈動有餘,迅猛不足。到湖裡捉魚,正是對症下藥!再要推三阻四,小心我讓你再抄書——」

初雪仍舊愁眉不展,忖道要抓這麼多魚,那還不如殺了她的好。正欲討價還價,就見宗守拿起一本厚重的符經,一聲獰笑。立時心中一突,乖覺無比的縱身而起,跳入到水中。

宗守接著又看了眼那死氣沉沉中的宗原。也不廢話,直接一張紙輕飄飄的彈了過去。

後者隨手借住,隨意掃望了眼,而後是神情一怔。

——每日正步刺槍一百次,左旋槍一百二十五次,右踏步沖槍一百次——

全都是一些基礎的槍術,可這什麼亂七八糟?讓他一個先天巔峰強者,來練這些?

本待詢問,又想起自己如今是行屍走肉一般的人,實在生無可戀。就隨這小子的意思練就是,當下也就無可無不可的,將這張紙揣入到了懷裡。

讓自己在乾天山城的門口自瀆三日三夜,這位世子說不定真能做的出來。

宗守一笑,也不理他。目光與滿含期待的虎中原對視:「虎老哥,你年紀比我長了一倍,又是地輪五脈的武宗強者,莫非也要我來指點?」

虎中原呵呵一笑,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學無先後,達者為先!世子雖然還未至先天,卻已是妙悟劍意,劍道通靈。武道修養,就連我父也非是你的對手。我虎中原如今,仍舊只領會到初步的武道之勢,自進入武宗之後,便進境寥寥,遲遲無法突破。若能得世子制點,必定可有所進益!」

宗守頭疼的一歎,虎家父子修的是刀法,這刀道與劍道雖是一體兩面,本就相通,可到底還是有些不同。

思緒了片刻,宗守才凝思著道:「刀法我不太擅長,不過若虎老哥只是要在刀勢之上,更進一步,我或許能幫得上忙!只是這法子,或者有些危險。千萬別動——」

虎中原正覺驚喜之時,卻見宗守忽然拔劍,而後眼前四面八方全是刃影。

明明是劍,看在他目中,卻全是一片片雪亮刀光。

而對面這半妖少年,就彷彿化作了一頭斑斕巨虎,睜開血盆大口,撕咬而至。

這一下突然動手,不但毫無半分預兆,更是快捷到令他無法反應。

待得虎中原下意識的,要提聚起週身真勁,卻又想起之前,宗守的言語,急忙壓住。

不過當那漫天刃影,席捲而來,卻依舊是生起一股寒意。幾乎以為宗守,是真要取他性命!

而待得那刀光,都全數消失,只見他身上的衣物,被割開十數條裂口。眉心中,更綻開了一條血痕。

其餘衣衫裂口,都是劍氣所傷。唯獨這道血痕,真正是被那劍鋒刺入。

而虎中原目裡,也閃出了驚疑不定之色:「這一刀,是虎嘯八方?」

「——正是虎叔當日用過的虎嘯八方!那一戰之後,宗守印象深刻,算是勉強學會。」

宗守點了點頭,正色道:「若是虎老哥能夠在三日之內。將我斬入你意念內的刀勢,全數破解。自然武道可再進一步!若是不能,可能終生都難再有進境。只望那時,老哥莫要怪我!」

虎中原這時才覺不對,驀地只覺眼前這宗守,又化作巨虎,怒嘯而至。

明明知曉這是幻覺,心神卻也禁不住,為之一陣顫慄。下意識的,就欲拔刀。額頭上頓時是冷汗淋漓。

心中既驚且懼,這位世子的武道天賦,居然強絕至此。他父親只用過一次的虎嘯八方,居然只看一眼,就已學會。

更是擔憂自己,若是三日之內破不了這刀勢,豈不是畢生都只能停滯於這個境界?

旋即又是一醒,他既修武道,就當知武者『無畏』之理。豈能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即便再怎麼艱難,也需嘗試一番再說。

說來這幾年,他在乾天山城養尊處優,手握大權,確實是銳氣漸消了——

見虎中原定定入神,宗守讚賞的點了點頭。驀地一聲呼嘯,聲震山野。不過片刻,就有一頭黑獅從山林中奔出。

宗守隨手丟了一顆丹藥,令它服下。而後又把那黑浪劍取出,開始在這頭獅子面前,施展起一套劍訣。似幻非幻,似隱非隱,有如蜃霧,有如朧影。

他也不嫌煩,一遍又一遍,耐心的練著。直到這頭朧影獅,目光漸漸清明。感激的一聲獅嘯,復又奔向那遠處林內,這才停住。

宗守面上,頓時浮起一絲微笑,從頭至尾,只使了七遍。這頭獅子,確實是比較聰慧的那種。

此處已安排妥當,接下來,就該是解決自己的事了。

隨身帶了些丹藥,宗守又取一些乾糧放入到自己囊袋裡。而後直接取來十幾塊稍大一點的木板,製成了木筏,踏足其上,在水面滑行。

不過才剛滑出百餘丈左右,就見初雪,渾身濕漉漉的浮出水面。面現焦急地大聲喊道:「少主,這水仙湖裡有寒蛟的,少主你快點回來!」

宗守回頭看了一眼,卻並不停下,隨手揮了揮袖,示意不用擔心,身形就驀地加速。腳下的木筏,也帶出一條水線,往湖內深處疾馳而去。

只一眨眼,就將初雪甩在後面。

忖道後面那兩位,若是知道他去的地方,正是那頭寒蛟沉睡之處的附近,此刻只怕多半是要急的跳腳。

水仙湖範圍甚大,南北足有整整兩千餘里,內中又有數千處大小不一的湖心島與暗礁,密佈其間。大的有數十餘里,小得不過數十丈。

宗守循著以前的記憶,以真力操控著木筏,在湖中滑動。

不過萬年前的水仙湖,與萬載之後,到底有些不同。有些在後世已經不見蹤影。有些泥沙島在此刻,則仍舊未堆積成型。

宗守在湖中一直尋了好半天,才驀地眼神一亮。之後又裝模作樣,又尋了幾十處較大的湖中島,這才踩著木筏,直接衝上其中一處,宛如巨斧形狀的青翠色島嶼。

此地大約七里方圓,竹林密佈。宗守沒什麼興致欣賞,身影猶如疾電,衝入到竹林之中。

而下一瞬,一個範圍頗廣的水潭,就出現在了宗守的眼前。潭水是深黑色,就彷彿是墨汁一般,可若是走到潭邊,將潭水捧起來細看。就會發現,這水潭其實清澈無比。放入口中,更覺甘甜可口。

一切的一切,都與他記憶中差相彷彿。只是此刻,這泉水溫度卻是微微有些寒冽。

宗守也不覺有異,此時那頭寒蛟未曾化龍離去。估計幾十里外那座大島,如今還正是封凍之中。

第162章 水下煉體

寒蛟未化龍身之前,天生就具玄冰寒力,偏生又難以全然控制。凡其棲身之所,周圍百里都成霜國。

而除去這裡水溫稍寒,水質更清澈,空氣更清新之外,其餘一切都與萬載之後的未來相仿。

未來此處被他一位朋友買下,成為私人小島後,頗改動了番景致。不過此時看,似乎天然的景色,還要更優美幾分。

四處望了望,宗守就從袖中取出了幾枚藥丹服下,其中洗身丹是不可或缺,再還有便是軒轅依人給的通靈玄意丹,以及兩種名為陽火暖身丹以及龜息丹的藥物。

後者可助前息,前者則別無他用,只能在幾個時辰裡,讓身體溫暖有如火灸。即便在民間,也極為常見。特別是那些天氣較為寒冷的地域,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常備。

最後又猶豫了片刻,宗守仍舊將一枚脈靈丹服下肚內。當全身開始轉暖。就脫下了外套,只穿著內衣,凌空一躍,墜入到了潭中。

一直下潛,到一百七十丈處時。只覺這裡,赫然是潛流暗湧。

到這裡他胸腹中閉著的那些氣,已經全數耗盡。好在借助小金與那靈脈珠,他如今已是假丹先天。借助胎息丹之助,在這水中『呼吸』天地靈能。倒也不怕被憋死。

再繼續往下沉入,幾乎每增一丈,宗守就覺身上的壓力更重一分。彷彿身負萬斤之重,幾乎要將他身軀,徹底壓垮,而那潭底的潛流,也更增數分,就仿如一道道沛然不可抵禦的罡勁,不斷的沖湧激撞。

其中任何一道,都攜帶著萬斤之上的罡力。

千水湖與雲界其他的湖泊不同,表面雖是平靜,可在湖底之下,卻全是激盪潛流。越靠近湖中央,越是明顯。

而這個黑水潭,看似獨立,其實卻與外面的大湖連通,同樣是暗潮無數,甚至更勝數分。偏偏此地的靈能之盛,也是整個千里方圓中,除去那寒蛟棲息之地外,最盛的幾處。

「是這裡了!」

眼前驀地出現一個大約百丈方圓的石台,宗守眼神微亮,立時身軀一折,向那邊疾速游去。

不過當他才剛踏上,就覺一股浩瀚暗流,排山倒海般的正面疾撞過來。

宗守卻不驚反喜,若非是此處在深水之下,幾乎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此處與萬載之後,果然是不曾有太多變化。不對,這個時代的暗流,似乎還要更強一些。

不過這情形,卻是正合他意呢!

猛地一拳擊出,全力施展,借助外丹數萬斤巨力,直接將這水流強行粉碎!

然後一步步踏在石上,站到這石頭中心。

此刻這身上,雖負有巨壓。渾身骨骼也咯咯作響,不過體內氣血卻開始疾速鼓蕩。而宗守心內也彷彿岩漿爆發,炙熱而又興奮。

前世之時,他借助這裡的強大水壓與諸多暗流,整整用了三年時間,才突破天人之障。不過這個時代,借助雷鸞精華,時間應當可縮短十倍!

那脈靈丹的藥效也開始發作,全身經脈漸漸酥軟,開始扭曲疼痛。

宗守卻『嘿』的一笑,毫不在意,自顧自行至那石台中央,開始練起了那套專用於螺旋經脈的導引術。

不比平常時候,此刻在這水下,他每完成一個動作,都比以往要艱難無數余倍。

在水壓阻力之下,揮動手腳,本就需要超出平常十倍百倍的力氣。在那暗流衝擊之下,一不小心,就是動作走形。使全身上下,更是劇痛難當。

卻僅僅片刻之後,宗守體內不止是經脈開始扭曲,幾乎所有的血液,乃至每一寸血肉,每一寸骨髓,都紛紛開始熱燃。

不單是因那洗身丹與陽火暖身丹之效,更因宗守的這些動作,將他的全身氣力,都開始調動了起來。

「身有雷鸞精華,在這水底修煉的感覺,果然與前世時大不相同!不過,也虧得是依人煉製的這通靈玄意丹——」

此丹的藥效,確然就一如軒轅依人的所言。儘管不能減緩痛楚,卻能使人一直維持清醒的神智。

宗守此刻就是如此,才丹藥維持之下,神智清晰之極。不過此刻,他倒寧願自己可以暈過去。

那彷彿渾身肌肉經脈,都被食人蟻寸寸噬咬的感覺,幾乎是在挑戰他的極限!

好在這通靈玄意丹也有增漲魂力之效。借助這劇烈痛楚,自我折磨,那魂海漩渦,居然又再次開始了凝縮。一點點魂能,正是緩步增加。

而最令人欣慰的,卻是在洗身丹催化之下,他身體內的先天精元,正以驚人的速度,真正融合入自己的肉身體內。

幾乎每過片刻,都可清晰瞭然,自己的肉身,更為壯實。那渾身經脈,也更是堅韌。

前世之時,當他修煉至身輪九脈巔峰,被天人之障所阻,歷經年半都無法有寸進時,就是如此。在這水仙湖的湖底深處,不停歇的練習各種拳法,以及他自創的前三套導引術。

那時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是身輪之中,容納的『氣』太少,不足以突破天人之障。那麼他就一直鍛煉,使肉身更強!使體內脈輪更堅韌更寬廣,直到自己所有輪脈,所有大穴中積累的真氣,能夠將那天人之障徹底撼動轟破為止!

不過那個時代的他,雖也借助了些靈藥之助,卻遠不如此刻,他體內的這些先天精氣。

以此法淬體,體力消耗之巨,也幾乎等同於與李邪靈的強者激戰。僅僅兩刻時間,宗守就已氣喘吁吁。好在此處雖是水下,可若是練得累了,停下來躲到暗流不及之處休息一陣也是無妨。

血液在沸騰,而那些沉積的先天精元,也一點點的融入其內。一點點雜質,通過那肌膚毛孔全數排出體外。

甚至不用胎吸,身體就可維持,不覺半分憋悶之感。

直到數個時辰之後,那脈靈丹的藥效漸去。宗守方才在那石上用力一踩,向上方浮去。

他渾身酸軟,提不起哪怕半分力量,不過身上卻還有著雷走靈骨,在這水底之下,仍舊可以幫得上忙。而待得他浮出水面之時,就只見此刻,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西斜,一點殘霞晚照。

「痛快!在這水下練習導引術。足足要勝過往日五次還多。這肉身力量,也有些增長,雖比不得與李邪靈虎千秋二人戰時,激發出來的生命潛能。可只要日積月累,只要十日時間,就可勝之。說不定三個半月到四月時光內,我就可嘗試衝擊那天人之障!」

宗守此刻體內脈輪,仍舊酥麻無比。一身內勁,也幾乎消耗個乾淨。只能無力的仰躺在水面之上。

精神卻是極其歡暢,享受那劇痛消失之後舒適,為方才鍛煉的成果而歡欣,也依稀回憶起前世那段不問世事,埋頭苦練的日子。

接著又想起,此刻應該仍舊還在抓魚的初雪。

「我如今的情形,應該還可在潭中深水之下,再練一趟拳法。不過以雪兒的性情,若是見我遲遲不歸,不知會著急成什麼模樣——」

心念微動,宗守放在潭邊的衣物中,突然一張符紙凌空飛至。

宗守又隨手招來些放於囊袋裡的靈墨,在紙上寫下『我無事,子時即回』之後,就將其折成了紙鶴。

一邊暗歎著這靈師,有時候就是比武修方便,神通多多。一邊催動靈決,使那紙鶴撲扇著翅膀高高飛起。搖搖晃晃了片刻,就向東面疾飛。

又吃了許多乾糧,宗守就徹底癱倒了在水面上。整個人好似睡著了一般,只有呼吸,仍舊均勻而規律。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太陽徹底落下。宗守才只覺體內的氣脈再次充盈。四肢百骸中的酸麻鼓掌之感,亦漸漸消退。

宗守猛地一睜眼,那撼世真勁微微發力一衝,外輪之中,就又有數個大穴,被輕鬆之至的陸續衝開。

待得全身上下,都換過一次氣,宗守就再次潛入水中。

前世他練拳時,只能借助專用的潛水器械。而這一世,有小金與那外丹之助,再有體內的先天精氣。效果並不差上多少,反而能夠在水下潛伏更久時間。

其實在水下練拳,這水仙湖無論哪處都可。

不過卻惟獨這水潭中的強盛靈能,可使他煉體的效果,達至最佳。

仍舊是水下二百餘丈處,那個石台之上。宗守這一次,卻沒服用那脈靈丹。而是僅僅只服了洗身丹與胎息丹,就站到了台上。

而這一次也再非是軟綿的導引術。而是直接一拳在水下擊出。簡簡單單的一個衝拳。拳勢不緩不速,不急不躁,樸實無華,也沒什麼章法,著實沒什麼精妙之處。

可當這一拳擊出,整個水下有規律的暗流,就忽然開始了動彈。

而後宗守的拳速就越來越快。幾乎每一擊都是傾盡全力。內勁鼓蕩,把周圍水流不斷攪動著。

僅僅須臾,這水下就彷彿是一個漩渦生成,越來越大,纏捲不休。那些暗流的速度,也驟增數倍,四下旋動。

第163章 裸女戲水

宗守此刻使的這套拳法,卻非是任何煉體的拳術,也非是他自創出來。

而是自雲荒時代,就已留傳甚廣的拳術,名喚『亂披風拳』。拳風亂舞,就彷如披風抖動,故此得名。

此刻他稍加變動,就使這潭底漸漸沸騰,到處都是四處沖湧交錯的亂流。

而宗守就站在那漩渦的中央處,只覺一股離心力,要將他身軀也同樣從石上捲起。更有無數暗流,四下衝撞而來,罡力十足,前赴後繼,遠勝先前。幾乎每一條暗流,都已增至兩萬斤巨力之上。

宗守目光微亮,心神漸漸興奮。那拳法也開始變化,仍舊是以亂披風拳為主。卻不時又擊出寸拳,又或肩撞,腳踢,膝撞、頭錘,幾乎無所不用其極,立於身體的每一寸,將那些暗流一一粉碎!

遇到應付不及時,更乾脆就以胸腹背肌硬扛。使這潭底之下,愈發的動盪不休。

體內的氣脈血髓,也再次開始『燃燒』了起來,而且更顯炙熱,就彷彿是火山沸騰,一股股火熱無比岩漿在體內湧動。

即便未用那陽火暖身丹,也只覺身體炎熱難當。

彷彿有火焰,要從四肢百骸裡衝出。

而此刻幾乎每一拳擊出,每粉碎一道暗流,都可使週身上下的經絡一陣顫動,骨骼血肉俱都震盪。

那亂披風拳法打至最後,整個水下漩渦,更是產生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週身上下,是一股股強大撕扯之力,此外又有一股碾壓之力,往漩渦最中心處壓迫而至。

隨著時間的推移,宗守的肌膚,也漸漸有了開裂跡象。而四肢五臟,則在這壓力之下,幾乎被碾成粉碎。

宗守更顯興奮,稍稍控制了番亂披風拳法的速度。在維持這漩渦不自行消散之餘,又盡量不使其再有增長。

而此刻肉身淬煉的效果,分明是勝過先前練習導引術的近倍有餘!

「世間的煉體之術極多,巔峰級別的絕學就有數十種之多。不過若說到粹體之效,若說到橫練功夫,又有何人能及得上我這套深水之下的亂披風拳?」

宗守心中頗有些得意,如今的他,身處在這漩渦中央。幾乎每一寸肌膚,每一寸血肉,每一寸骨骼。都在被巨力研磨,被碾壓,幾乎無有遺漏。

世間那些頂尖的煉體術,即便配合專用的靈藥,也遠遠及不上他此刻的效果!

而且無論再如何完美的絕學,也總有些地方遺漏,淬體之時不能面面俱到。留下各種大小不一的缺陷,也就是有所謂的罩門!

可他這門秘法,真正是毫無半分缺陷。用粗俗一點的話來說,就是連那卵蛋鳥兒,也同樣練到了。

也虧得是前世的自己,能夠想出這門方法,居然是硬生生強行衝開那天人之障!

自然這法子變態,能使用它的人,也更需變態。運拳之時,需得掌握這百丈方圓,每一寸的水流變化。時時把握好自己,出拳時的力量與角度。

更需神經堅韌,不懼這碾磨撕裂的痛楚。更需自始至終,全神灌注,不能有絲毫分神。

無有絕頂的天賦,沒有對高深武道的體悟,絕不可為。

宗守前世之時,若非是通過『神皇』遊戲,在虛擬環境裡,初步體悟武道之『意』的奧妙,根本就無可能完成。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經歷過無數次的失敗,十數次瀕臨死境的重傷之後,才逐漸的學會控制水流。使這亂披風拳,漩渦煉體之法得以成型。

成為自己獨有的一種,即便被他人知曉,也仍舊無法學去的獨門秘法!

大約兩個時辰,湖底再次恢復了平靜。宗守也再一次,收住了拳勢。

不是因身體再無法支撐,這區區痛楚,他還不放在眼中。只是因身體四肢劇烈活動,內氣消耗太大,內呼吸已無法支撐。

不過就在潛出水面之前,宗守卻又心中略動,又潛入到更深入的水下,隨手抓了幾塊閃現著白色亮澤的事物,這才上浮。

而方一到了水面之上,宗守口中就驀地一口鮮血吐出。

在那漩渦之內,五臟六腑都承受著巨量重壓,卻在他精妙控制之下。不但並無有實質性的受損,反而漸漸調整,開始適應那種惡劣的環境。

不過當此刻壓力驟消時,這內臟反倒是有些反應不及,故此才會咳出鮮血。

宗守毫不在乎,鼓動體內真勁,肌肉繃緊。雖未出拳,卻已感覺這肉身的增強。

「這一夜練拳,力量居然足足增加三百斤。增長的幅度,幾乎是我以往在水下練拳的十倍!週身所有脈穴,如今也更堅韌了,容納的真氣,應該可再添幾分——」

宗守心中微喜,以這個速度鍛煉下去。在三個半月內破開天人之障,似乎真的可行。

又努力收住思緒,意念沉入輪脈之內。趁著他的神智仍舊無比清晰,正可搜索外輪之中,其餘大穴的位置。

越是劇烈運動,氣血大幅消耗之後,那些穴位,就越是容易尋覓。此時渾身經絡,都經劇烈震動,不但衝穴容易。尋找輪脈穴位也更方便。

正當他神念在身軀之內,四下搜尋之時。宗守卻忽的心中微動,生出了幾分警兆。

「不對,這水潭裡面,似乎有人?」

心中奇怪,宗守睜開了眼。便只見眼前,赫然是一副絕美的畫面。那黑色而又純淨的潭水之內,此刻正有兩條美人魚在游動。身軀赤裸著,上身都接近於完美。雪白的肌膚,烏潤亮麗的秀髮,濕身之後,正散發著一股別樣的誘惑。少女的活力,更展現無疑。

面容同樣姣好,都是秀麗無比,彷彿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貌。只是其中左面的那位,眉眼中透著幾分堅強,另一個則是更顯純真。

不過眼前這兩位,此刻也都是呆愣愣的看著他。面上的歡笑還未來得及褪去,顯然是在這變故中有些反應不及。

宗守微微一愕,就反應了過來。用純欣賞的眼神,仔細看了看兩個女孩,那如羊脂白玉般的上身,然後就是為之無語。

心中是一陣暗暗奇怪,萬載之前的水仙湖,那寒蛟還在。不但是此地千里方圓之內,無有一頭四階之上的精獸。人類也是很少涉足此間。特別是靠近寒蛟沉眠之地,沿岸幾百里都無人煙。最近的城池,也在距離湖岸二百里外。

直至後世,這裡才被人類染指。圍著這水仙湖,建了好十幾個大城。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這水仙湖。而且偏偏就是他選擇的這個小島?

剛思及此處,宗守就聽見兩聲尖叫,幾乎把耳膜都給震破。然後便只見兩條白花花的身影,疾衝上岸。速度居然也是迅捷如電,各自拿起衣物,只眨眼間就消失在那竹林之內。

不過僅僅下一瞬,就聽一聲銀鈴怒斥:「你這無恥色胚,給我受死!」

話音方落,一位彩裙女子,就再次穿出了竹林。幾個起落,就再次來到黑潭旁,朝著潭內一劍飛斬。

宗守目中,也閃過了一絲寒芒。他剛才練拳,固然是體力真氣盡皆虧虛,還未恢復。

不過有身外這套雷走靈骨在,還不至於畏懼眼前這個才剛到八脈秘武師境界的小女娃。

不過劍光未至,耳旁就傳出一聲驚呼:「霜姐不要,那個人殺不得!」

然後便只見一個紫色人影,也從後疾追而至。猛地一把將前面那綵衣女孩的腿抱住,扯出了她前撲之勢。綵衣女孩似乎心有不甘,用力掙扎了幾下,然後就只聽『嗤拉』一聲輕響。

這一瞬,無論是兩個女孩,還是宗守,都再一次愣神。那綵衣女孩的下身衣裙,竟是全數撕裂,被紫衣女孩扯落了下去。

然後那兩條白皙圓潤的長腿,還有中央處,那條隱隱約約的隙縫,都盡數印入宗守眼中。

宗守此刻的目力,已是極其強悍,數里之內,只要願意,都可清晰洞見。

正好是在上方四十五度角,不看都不成。此刻目光微睜,那個所在,就已是瞭然無遺。

『撲通』一聲,那綵衣女孩又再次墜入潭水之內,那吹彈可破的面上先是一陣白,又轉為通紅一片。

片刻之後,再次『啊』的一聲尖叫,再次瘋也似的投入那竹林之內。

只留下了紫衣女孩,正是那眉眼更顯單純的那位,正手裡拿著一截斷裙,神情尷尬的朝著他笑。

宗守不由再次翻了翻白眼,繼續有如挺屍一般,仰躺於水面之上。

這可叫人怎麼活?老天爺,莫非我一生,是注定了是桃花運不成?

先前軒轅依人也就罷了,怎麼到這人蹤全無的偏僻小島上,居然也能遇見到裸女戲水,而且是如此美貌的女孩?

不知他如今正氣血方剛。才擺脫初雪的誘惑,很難再控制的住麼?

自己前生,雖然算不上是正人君子,卻也從不做那齷齪宵小之事。可這一世,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卻居然被罵了兩次色胚,真是叫人無語。

那紫衣女孩也有些煩惱地抓了抓頭,似乎不知怎麼跟宗守開口。恰在這時,潭水岸旁,那綵衣女孩的身影,又再次出現。仍舊手提著劍,煞氣騰騰。

第164章 非霜非寒

「還不放開我?今日我定要殺了他!」

「不要啦霜霜姐,這個人又沒有錯,是他先到這水潭的。他又不知我們會來這裡,故意偷窺——」

「哼!那也該死,你快點放開我!」

「不能放!娘說過天下再大也大不過道理。天下蒼生,哪怕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天數。我們這一族生存不易,就更當體諒他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也當常存此心。不可隨意欺侮殺戮——」

「我不管,寒寒你是腦子被娘教壞了。今日我葉非霜,定要這無恥之徒死無葬身之地!」

黑水潭邊,那綵衣少女手中的劍不斷揮舞著,竭斯底裡的試圖掙脫。紫衣女孩卻是緊緊抱著她的腰,一臉無奈之色。

宗守此刻,也不知說什麼好。整個人身軀癱軟,躺在湖面之上。只是放在另一側岸旁的那口黑浪劍,卻是與他的心靈呼應。

只要那綵衣少女,旦有不利之舉。他心念一起,就可以將這兩個女子,斬於眼前。

接著卻只聽那紫衣少女忽而靈機一動道:「霜霜姐,你仔細看,他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呢!毛都沒長全,你生什麼氣?被小孩看了而已,難道姐姐也要覓死覓活,也不怕人笑話?唔,這孩子長的好可愛——」

那綵衣少女神情一怔,定目細望了望,而後那俏面上,也現出了幾分尷尬之色。殺氣頓消,扭扭捏捏的把手中的劍放下。

宗守聞言,卻頓時一陣大怒。什麼叫毛都沒長全?即便是今世,也快到十四歲了好不?下面的大象,也已雄風初振,就等出鞘之時。

這兩個女娃,真忒是小看人了!

目中頓時殺機微起,那黑浪劍,也似乎響應他的殺意。躍躍欲動。

不過這麼幹,似乎也太沒人情味了些?

怎麼說也是自己看過人家玉體,轉眼之後就又辣手摧花,似乎也說不過去,太狠辣無情了——

算了,就饒她們一命。

口裡暗哼了哼,宗守一邊心忖著是不是直接兩個女孩推到,讓她們看看自己的雄風。一邊施施然的,往那岸旁游去,慢條斯理的把自己放在岸旁的外衣穿上。

那葉非霜面色又是一紅,宗守的衣物明明就在此處,自己二人偏又大意沒有發現,也確實是怪不得對方。

卻不願承認自己錯了,依舊是陰沉著臉,冷哼一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的?又為何潛在水中,給我好好說清楚!」

宗守唇角微挑,這綵衣女孩估計是沒想過,她方才正是從死神刃下走了一個來回。

他也懶得跟此女計較,逕自將手中抓著幾塊發光玉石,放入到自己囊袋裡。

那紫衣女孩看在眼裡,卻立時眼神微亮道:「玉湖石?你是來這裡采玉湖石,然後拿去賣的可對?我聽娘說,這東西在外面可值錢了。難道你是這水仙湖的採石人?又不對,外面我明明沒看見船?只有一個好像木筏的東西——」

旋即又柳眉一動,以憐憫的眼神看過來:「連船都沒有,你家一定很窮是不是?好可憐!」

宗守一怔,只覺是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採石人他知道,不過大多卻生活在這水仙湖的北側,遠離那頭寒蛟的地盤。他手中這些玉湖石,也確實值錢,品階極高,價格可相當於一階獸晶。卻是他隨手採來,打算送給雪兒的東西。

還有這個女娃,又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他可憐了?->小說下栽+wRshU。CoM<-

他如今身上的衣物,都是金絲織成。胸腹部的花紋,更是銹宮精緻。東臨雲陸,只要是稍有些見識之人,都可認出這是越海城錦繡閣出產的衣袍,知曉他身份尊貴。怎麼就和那些採石人扯上了關係?

罷了,此女估計是個不通世事的蠢貨。不過想來她這姐姐,多半能夠知曉。神情看起來頗為剛強精明,閱歷想來不是其妹可比。

那葉非霜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那神情居然微霽,把劍收入鞘內:「原來如此,還是妹妹心細,是我誤會了!」

話音一頓,葉非霜粉面上又現出幾分警告之色:「不過今日之事,你最好忘掉!若是告之於人,我定會親手將你斬了!」

說到斬字時,葉非霜的目中,是殺意畢顯。然後一把拽住了紫衣女孩,轉身就走。正當要邁出竹林之時,卻忽又猶豫了片刻,隨手將一個小小的錦囊,丟了過來:「今日你能遇我二人,也是你緣法。這些靈石你拿去,應可生活無憂。娘說採石人都是可憐之人。每次尋覓玉湖石時,往往需遣至深水百丈之下,你身上內息全無,採石太凶險,你還是莫要以此謀生的好——」

待得二女身影,在視野之中徹底消失。宗守卻是看著手裡的錦囊,神情怔怔,一陣發呆。

三十枚二階靈石,十枚三階,這位葉非霜真個是好大的手筆。

不過這些靈石,別說是生活無憂,便是大富大貴,每日錦衣玉食,奴僕成群,也是輕易可得。這葉非霜得多沒常識,才能說出這番話來?

這麼多靈石,就這麼給了一個手無搏擊之力的小孩,也不怕別人心生歹意,害了他的性命?

慢著!說不定這葉非霜,就是在自己妹妹面前不好直接下手。故此才以這方法,準備借刀殺人,當真是歹毒!

自思自己,已經大略摸到了那葉非霜的心思。宗守一聲冷哼,把手中的錦囊往旁一丟,然後在這水潭之旁坐下。

稍稍吐納調息了一番,使體力真氣,都稍稍恢復,宗守也一縱身,往那岸旁縱去。駕著那木筏,往回路馳去。

待得回到那處暫時棲身的湖岸時,恰是子時左右。不過初雪已經是焦急無比,便連木筏也都已經準備好,都打算與虎中原一起去湖中尋他。

而一見宗守,初雪就立時哭了個稀里嘩啦,好不淒切。直到宗守,取出了那幾塊明晃晃的玉湖石,這才破涕為笑。

是夜無話,等到第二日清晨之時,宗守卻又駕著木筏,趕往那處小島。

因昨日已是服用過脈靈丹,需要等待幾日之後,經脈稍稍舒緩,才能再次使用此丹。故此宗守,是直接就開始打出了那套亂披風拳法,將這水下絞成了一團漩渦。

依舊是連續兩個時辰,直到內呼吸之法無法維持,宗守才再次浮上水面。

這時已是中午,要完成換氣與恢復體力,至少也需一兩個時辰才可。

宗守只覺一陣肚餓,體力消耗甚巨,便又隨手拿出乾糧來啃,片刻之後,卻又覺無趣。

「這個時代的乾糧,真是難吃!吃上一回兩回還可,可若是十天八天的吃下去,怎麼受得了?我在這裡,可是要呆足四五個月——」

他前世之時,就好享受。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甚至還為滿足自己的口味,自己練出一套可以媲美頂尖廚師的手藝。

此時心念一起,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便以意念遙控著那黑浪劍,穿入到遠處的巨湖。不過片刻功夫,就已釘殺了幾頭活魚,拖拽著帶了回來。

到了面前,仔細一看。宗守不由一樂,其中每一條都足有幾十斤大小,肥壯無比。而且還是後世已經被捕殺近乎絕種的雪鯉。

「今日真個是好口福!這麼大的雪鯉,放在以後怕不是要賣出天價?這整個水仙湖,都是那頭寒蛟的獵場。傳聞有時甚至還吃不飽,需要出外獵食。看這情形,果然是已經睡著了。十幾年沒有捕殺,把這魚也養壯了,倒是便宜了我——」

利落無比的把這幾條魚剖開肚腹,把內臟丟棄。魚鰓之類,也一併斬掉。

再仔細清洗了一番,宗守就把篝火升起。此處有竹木,宗守的靈法,也最擅放火。片刻功夫,就已是火焰熊熊。

將幾隻魚穿好之後,同時架在火上。宗守興致勃勃的,不時的翻轉著。

而就在一絲烤魚香氣,開始傳開之時。忽的眼前紫影微閃,一個紫衣女孩,驀地躍至他身前,笑嘻嘻道:「原來是你在這生火啊!你還沒有走麼?這魚好香——」

口裡說著,那紫衣女孩的瑤鼻,也不時抽動。兩眼發光,看著那火堆上的魚,就差沒把口水滴落出來。而後又可憐兮兮,用乞求的眼神向他望了過來。

宗守不由一笑,想起了初雪,這女娃與雪兒倒是有些相似,一樣的單純,一樣的蠢笨,一樣的貪吃。

忖道反正也吃不完,宗守撒上了一些鹽末香料,將一隻已經熟透的烤魚取下,隨手丟了過去。

紫衣女孩也不嫌燙,接過之後就是一咬,然後眼裡的神情,更是炙熱,嘖嘖讚歎不絕道:「這魚好鮮!嘻嘻!怎麼入口就化掉?還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烤魚。對了,我叫葉非寒,你叫什麼名字?」

宗守目中立時一陣波瀾微起。片刻之後,又恢復了靜寂。葉非霜,葉非寒,這兩個名字,聯繫在一起,依稀有些熟悉,卻又記不得了。在腦海內尋覓了許久,也無什麼線索。

當下是自嘲一笑,目光微閃:「我叫宗守!」

第165章 焰魚之血

「宗守?」

葉非寒用手指撓著臉頰,似乎很是苦惱的樣子。「好難記,我以後就叫你守弟好了。還有宗氏這個姓,真的好奇怪!嗯,又好像有些熟悉——」

宗守笑而不言,七尾天狐宗氏,至少在這個年代,還是鼎鼎大名的,是妖族少有的幾個強大族種之一。這女孩聽說過也不稀奇。

不過,宗守這名字,真的很難記麼?

那葉非寒轉瞬之後,就又不再煩惱,努力的吃著魚肉。她的小嘴極小,與初雪一樣。即便是嘴張得再大,吞下去也只有丁點大的一小塊,不過速度卻也是奇快,一眨眼手裡的一隻雪鯉,就只剩下了骨頭。然後又眼巴巴的望著宗守。

宗守無奈,又將一隻烤魚丟了過去。二人三下兩下,就把這幾隻雪鯉吃下。而後就在火堆旁,大眼瞪小眼。

宗守正在心裡想著這女娃,到底什麼時候才肯離開。卻忽見葉非寒,居然是兩行眼淚流下。頓時一陣慌亂,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更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把葉非寒弄哭。而後就只聽這女娃抽泣著開口道:「守弟你是好人,我都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了!好感動,比娘親烤的魚還要好吃——」

宗守不禁一陣氣結,吃了烤魚而已,這也值得哭?這葉氏姐妹都是八脈秘武師,又身有巨資,到哪裡不能大魚大肉?

葉非寒哭了一陣,才收起了眼淚,神情卻依舊可憐兮兮:「守弟,能不能再幫我烤幾隻魚?非寒還想吃,還有姐姐,她還沒有吃到。姐姐她也好可憐的!昨天辛苦弄了一整天,結果魚都烤焦了——」

聽到此處,宗守已是一陣無奈。你們沒烤魚吃,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只是他這人的脾氣,就是吃軟不吃硬,也最見不得女孩流眼淚。

忖道反正此時還早,要恢復體力,還有大半個時辰,便也就點了點頭。

葉非寒立時一喜:「守弟你果然是好人!」說完之後,身影就如飛燕投林,沒入到竹林內。

留下宗守在篝火旁,一臉的僵硬,『好人』這兩個字眼在後世,可不什麼令人歡喜的詞,他可不想當什麼好人。

那葉非寒去了大約一刻時間就已趕回。身影迅捷,不過那纖細瘦小的臂膀上,居然扛著整個六條火紅色的大魚,飛騰而至。

每一條,都是百多斤。葉非寒卻毫不覺重,站到宗守面前,氣都不需喘一口,不好意思的嘻嘻笑著。

宗守的目光,卻頓時一縮:「這是焰血魚?你從哪抓來的?」

然後他目光,不經意的在葉非寒的髮髻間,稍稍停留了一下。隱隱可以望見,那頭髮裡似乎藏著一隻白色的小角。

焰血魚極其珍貴,若說美味,其實也不過與雪鯉不相上下。只是其血液,卻是極其珍貴,世間十數種靈丹都是以其為主藥。就連那人極丹,也少不了這焰魚之血。

不過這種魚生長之處,一般都是在極寒極熱相交之地。喜歡冰寒的環境,卻又往往需要在極熱之所,吸收火力來對抗嚴寒。

在這附近,倒是有幾處焰血魚聚集之處。不過卻無一例外,有可能驚動那只寒蛟。

葉非寒卻毫無心機,猛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就在幾里外捉到的。寒姐說下面有個地下火口,不准我靠近。不過那裡圍著好多這種魚!」

宗守神情微鬆,忖道自己有時間的話,倒是可以去看看。

這焰血魚的處理又是不同,宗守先是選了一條,小心翼翼的將魚皮刮下,而後製成一口臨時的囊袋。

接著又給幾隻焰血魚放血,都是火紅的顏色,彷彿是跳動的火焰。再加入一點藥粉,輕輕搖晃,使粉末均散入。

這一步完成之後,又是剖腹清洗。用拳頭粗細的竹竿穿好之後,駕到了火上。

宗守一邊反動,一便彷彿漫不經心的問著:「那你們姐妹兩個,是住在這裡麼?好像對這裡很熟?」

葉非寒又晃了晃腦袋:「才不是!我們前天才到的,我和霜霜姐才到這裡四天,是聽娘親的話,來這附近投奔一位長輩。不過那個長輩已經不在了。對了,霜霜姐名叫葉非霜,你別看她脾氣大,其實姐姐她人挺好的,最是面硬心軟——」

宗守心中一笑,他也看出了些。聽到這二女非是在此常住,就已放下了心。接著又問道:「你頭上好像有角,難道是妖族?」

葉非寒手摸了摸頭頂,目中一絲古怪之色微閃,瞬即又呵呵一笑道:「也算是吧!娘沒跟我說過,難道人族都沒有長角的麼?那豈不是很醜?長了角才好看!」

宗守又一陣無語,這葉非寒莫非連『人』到底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這麼說來,自己在這葉非寒眼裡,也是很『丑』了?

不過到底卻放下了心,這女孩與那寒蛟,應該,沒什麼關係。

又暗暗奇怪,頭頂有角的妖族,卻不知是哪一支?他腦海裡面,也沒有相關的資料。

二人說這話,不過片刻時間,宗守就又從這天真丫頭的口中,套出不少話來。

這兩個女孩是孿生姐妹,以前似乎住在一處小島上,不過卻不是水仙湖。據說姐妹兩的母親很厲害,能呼風喚雨,崩閃裂石,可到底厲害到什麼程度,葉非寒就說不清楚了。

似乎是最近遇到很兇惡的人,這才被迫與她們母親分開,逃到此處。

至於到底是什麼緣故,葉非寒卻似乎是被人特意交代過,始終不肯說出口。

宗守明裡暗裡套了幾句,見毫無成果,就沒怎麼去在意。他劍皇談秋,還不至於無恥到,要去打著兩個小女孩的注意。

特意問這些事情,也只是為搞清楚,這對姐妹與那頭寒蛟『可能』存在的關係而已。

那焰血魚漸漸烤熟,葉非寒目光也是越來越癡迷,垂涎欲滴道:「守弟,我偷偷跟你說哦,別告訴了別人。其實姐姐她呀,昨天回去之後都哭了呢!說她廚藝不行,又被人看光了身子,以後都嫁不出去了。我開玩笑說要不姐姐就嫁給守弟算了,反正守弟長得很好看。不過姐姐又罵我,說是你不會武道,也不修靈法,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還說是你草包。我倒是覺得挺好的,有些想不通。要不守弟你娶了我好不?寒寒什麼都會做,還會跟人打架,只要你天天烤魚給我吃就可以——」

宗守也摸了摸頭,原來自己沒長角。在這女娃眼裡,也仍舊是長得很『好看』的那種。

正說到此處,那竹林方向,就傳來一聲冷哼:「寒妹你到底在胡說什麼?要你精心修煉靈法,怎麼跑到了這裡?」

葉非寒嚇了一跳,回頭望去。只見葉非霜正神情霜寒的站在那竹林之外,面上紅暈隱透。似乎正是怒極,卻又不敢與宗守目光對視,強自冷聲道:「你怎麼還沒走?不是說過采那玉湖石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以後這裡,別再來了!」

葉非寒卻嘻嘻一笑,毫不理會姐姐的話,捧了一隻烤好的魚跑了過去,湊到葉非霜的唇邊道:「姐姐你嘗一嘗。守弟他不但是好人,烤魚的手藝也可以與娘親比呢!」

葉非霜皺了皺眉,見那魚被強湊到了嘴邊,才不甘不願的輕啟朱唇,咬了一口。眼神立時一亮,有些詫異的看了看宗守。

旋即又重重一聲冷哼,把頭偏開到一旁道:「妹妹你別忘了,母親她如今還生死不知!倘若娘她有什麼不測,我們以後到底該怎麼辦?再若是叔父他這次無法成功,更要靠我們自己為娘親復仇。妹妹你怎能還如此散漫?若還有半點上進之心,就該比以往更怒力十倍才是!」

葉非霜話音忽而一頓,目光又在水潭旁一個錦囊之上定住。那柳眉接著又是一挑:「我知道人族之中,一些心傲不喜受他人施捨,也從不食嗟來之食。不過,有骨氣是好事。可似你這樣不修練氣的廢物,又有什麼傲氣的資格?採石凶險,就不為自己家人想一想?若是有什麼不測,可知自己的親人,會為你傷心?」

劈頭蓋臉訓斥了二人一頓,葉非霜就面帶寒霜的拂袖離去。葉非寒兩眼是淚汪汪的,強忍著才沒讓眼淚落下。看了看葉非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魚,猶豫了片刻之後,又拿起三條快烤好的兩條焰血魚,發力急追而去。

宗守則是呵呵一笑,全不在意的看了看那火堆上。這葉非寒還算是有些良心,沒有把這魚全數拿走。

三口兩口,將之吞入腹內。宗守去取來了放在一旁的魚血。因那藥粉之故,這魚血仍未凝固,一股強烈刺鼻的腥氣,頓時撲面而來。

宗守微微皺眉,卻猛地一咬牙,將之全數吞了下去。這魚血雖腥,入口之後卻甚是美味。而一吞入腹中,就只覺全身上下,突然間變得火熱難當起來,恨不得將渾身衣物,全數撕碎。

宗守再次把外衣脫下,猛地躍入黑水潭中,這才微覺舒適。

第166章 身輪巔峰

再次潛入到深水之下,哪怕身周全是冰寒潭水,宗守也依舊只覺身上是熱不可耐。

不用打拳,肌膚毛孔就一點點的排出汗液,都是烏黑的顏色,濃厚如墨。

這就是焰血魚的功效,能夠排除人體內的雜質,增強體質。六隻百斤焰血魚的魚血,足可相當於一枚二階靈丹,甚至更有勝之。

不過當宗守站到那石台之上時,卻並未練拳。而是拿著那口二階雷牙劍,在水下揮舞。

那亂披風拳只需稍稍改動,就是一套亂披風劍法,同樣把這湖底掀的是水波動盪,亂流激湧。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水下漸漸生成。更不顧後果的,使之越捲越大,超過先前練拳之時的數倍有餘。

宗守沒有傻傻的站在那漩渦正中心處,而是手拿著雷牙劍,在這漩渦中四處遊走。

竟是在漩渦裡面,練習起了身法,以及劍術。那步伐平平無奇,都是些最基礎的步法,被他使出來,卻是變化萬千。精準無比的閃開那些亂流。

劍術也是如此,宗守此刻,已是不拘泥於那些基礎的劍勢。

那十三年間,『宗守』記憶中的所有劍法,還有這從乾天山一路行來,見過的一些精妙劍術,都被他一一使出。

每一劍刺出,都是在間不容髮中,迎鋒而上,或是將那聲勢最強橫驚人的暗流徹底粉碎。或是使這個水下漩渦,越發的狂暴浩大。漸漸的,此處附近的天地靈能,也隨著他的劍,在周圍捲動不休。

前世之時,他那迅捷無雙,又精準無比,猶善在生死之間搏殺的劍,就是靠這種方法苦練出來。

不但是劍術無敵,他的身法變幻,在登入天位之前,也同樣是世間最頂尖的幾人。

兩刻鐘後,宗守才略顯不支。手中的劍速度略緩,使那狂暴漩渦,也降低了轉速。

而宗守的眉頭,也微微挑起。

「我這套身輪階段撼世靈決,已經差不多接近完成。許多不足缺陷之處,需得日後再一一完善補全!不過,這練氣術雖是成了,可卻無配合的心法劍訣與各種配合的搏擊之術,甚是惱人——」

宗守暗暗頭疼,他的腦袋裡通曉的劍術與各類功法,不下於千數。不過無論哪一種,用來催使這螺旋勁氣,都有些不如人意。

施展那些記憶中的精妙劍訣,也總有些晦澀艱礙之處。

——畢竟不是每門劍術,都如那冥河告死劍一般,可以與任何功法,任何練氣術完美相融。

思及此處,宗守已不由是心中微歎。知曉自己,估計是還要再費些心思不可。既然已經創下了這門撼世靈決,那麼這配套的心法劍訣,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心念既定,宗守的劍術又是一變。更為緩慢,主要精力也從練劍,轉為試演性質。腦內高速轉動著,思索構架著全新的劍術。不知不覺,就已入神。

之後的數日,宗守的行蹤就徹底固定了下來,每日清晨時分出來趕至這黑水潭。每天練兩次拳,一次劍,每次都是兩個時辰左右。然後直到子時時分,才返回那處湖岸休息。

不過就在第四日時,前次隨著姐姐離去的葉非寒,就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不過這次女孩身邊,又多了一個葉非霜。

前者神情討好,後者卻是面色通紅,猶豫了許久,才僵著臉道:「能不能請小哥每日替我們弄些吃的?隨便什麼都可以!」

說完之後,又生恐宗守不同意似地。將一枚三階靈石,放在了宗守身前,聲音也放大了幾分,彷彿理所當然道:「我給你報酬,你給我們做吃的!一顆換一餐,我知道這靈石,在你們城裡面賣的很貴!」

也不知是否巧合,那靈石才剛放下。葉非霜肚子裡,就一陣『咕咕』聲響。葉非寒也哭喪著臉,雙手合十,做乞求狀:「守弟弟,我和姐姐都兩日沒吃東西了。守弟你是好人,一定幫我們的對不?姐姐和我都好沒用,做出的東西都吃不得,快要餓死了——」

那葉非霜更顯羞澀,愈發的不敢與宗守對視。

宗守面色則是一陣古怪無比。無論是他如今這個乾天山世子的身份,還是前世的劍皇談秋,都不用淪落到給人當廚師吧?

仔細想了想,宗守還是微微一歎。心忖反正也是無事,閒時勾搭一下這對姐妹也好。

當下也就心安理得的把那枚三階靈石,收入了袖中。之前那那袋靈石他不肯收,這一枚,卻是心安理得。

前世之時,別人要請到他這個劍皇級別,更接近廚藝巔峰的大師出手一展廚技。至少也是一枚七階靈石的出場費,食材價錢還需另算。

只收下這麼一塊小小的三階靈石,也算是便宜這對姐妹了。

眼見葉非霜緊繃的神情,明顯鬆了鬆。宗守啞然失笑,便又開始生起火來。

材料都由兩姐妹去捕捉,宗守只負責處理。可惜身邊無有其他工具,只能燒烤一種。

不過兩姐妹弄來的食材,倒是令他小小驚喜了一番。居然不止是魚而已,也不知她們是從哪裡,捉來兩頭金血蟒。讓宗守眼神微亮,有其他的口味,至少這些日子不會被魚腥味給熏死。

後面的日子依舊如故。只是每到中午或傍晚時分,就多了兩個女孩,來他這裡混吃混喝。

也不能說是混,數了錢的。偶爾那位葉非霜感覺特別滿足之時,還會很開心的多打賞三五枚靈石。都是三階,極其純淨的精品。

不過這葉非霜,似乎也極為節省,每一次都是猶猶豫豫,生恐給的多了。讓宗守暗暗笑得肚疼。

葉非霜性情冷清高傲,自以為精明,對宗守似乎總有些警惕防備之意。自居長姐,對妹妹極其照顧。葉非寒則是性格單純,話語直來直去,毫無心機,也不加掩飾。

有這兩個女娃陪伴,偶爾談天說地,宗守每日練功之餘,居然也不覺枯燥。

心中是頗為感概,以前他練功累了,就只能在網絡上與女孩聊聊天,來排解苦悶?哪裡能如此刻,身邊就有兩個漂亮無比的妖精妹妹陪在身邊,令人心清氣爽?

心情好,便連日常的修行進展,也似乎快了不少。

竟是只用了短短二十日,就將那所有外輪脈穴,全數打通。

當週身上下所有雙輪四百八十個穴位全數衝開,達至巔峰之時。宗守經脈之內的浩瀚勁氣,頓時是一波波鼓蕩。自發的往足下那兩個地門沖湧而去。

卻在剛剛衝至半途處時,就被宗守強行收束壓制。知曉此刻,他這二十幾日淬身,使體內的經脈更是堅韌,更是寬廣。加上雙脈之體,容納的真氣,已是達至普通巔峰九脈秘武師的三倍有餘,距離衝開地門,卻仍舊還早。即便此刻嘗試,也是無用。

記得前世時,他是積累到常人五倍的真氣,再配合參悟得來的冥死劍意,又服用了一枚軟障丹,才將那天人之障強行突破。此刻距離那個階段,已經不遠。

此刻壓制,正是準備要一鼓作氣,將之一舉衝開,不落銳氣!

此刻宗守渾身肌膚,已是漸漸固化,結成了一層硬皮,貼在身上。以抗拒那強大水壓,與撕扯離心之力。五臟六腑,髓骨筋膜,都是堅韌之至。

即便站在那漩渦之中硬抗,也可分毫無損。不過這時,宗守卻又增加的亂披風拳法的速度,使漩渦之速再增一倍。而後每十日,就再增加近倍之數!

又短短六十餘日時光,那身硬皮竟又開始脫落。露出內裡的肌膚,看起來也是略顯幼嫩,與尋常十四歲的小孩無異。

不過此刻,宗守隨意一拳揮出,就可這深水之下,一陣晃蕩。

「我如今不借外力,一拳擊出,可至兩萬一千斤左右。與初入先天之人,也不差多少。以這個速度,只需數日,就能嘗試突破天人之障!」

心中一陣歡欣,宗守拳速更快,不止是水流,便連那靈能,也開始產生風暴。

整個水底之下,都是山洞石搖。無數碎石,都紛紛跌落。

而此刻若是從水潭之外看,更可見那距離底下,兩百餘丈的水潭表面,一個巨大漩渦正在生成。

練到最後,宗守也懶得管下方那一團混亂,直接躍出了水潭。

再張開手,手心中赫然一團水火旋繞的螺旋,驀地出現。

宗守目中,不由更是滿意。十幾枚脈靈丹,雖還未使他經脈徹底轉為螺旋之形。不過此刻,他已可動用自己將近六成的實力,也就是超出普通人近兩成!體力方面,也有了不小的增加。至少不是以前那般,走幾步路就需要喘氣了。現在是走幾十步,才喘氣的程度。

——雖然同樣很弱,卻是本質的區別。

「那配套的劍術,我如今已有了頭緒。有天旋勁這個前例在,倒是好辦!不過,一旦衝開了先天之障,就需融合地脈入體。初雪現下,也快將地輪第一脈練到接近完滿。說來我如今,也是該準備收集合適的地脈了——」

第167章 先天前夜

融合地脈入體,又與外丹中的靈脈有些不同。所有外丹,材質大多都是非金即石,即便弄壞了也沒關係。為追求威力,自然是越純淨越好。

而將地脈納入身輪九脈之內,卻需得兼有五行,不能使人體五行失衡。只能因各自功法不同,而偏重於一系或者兩系。

故此這世間靈脈,雖是無窮無盡,不過適合先天武者的,是數目極少。

後世之時,不但靈能減弱,便連合適武修的靈脈,也是極其少見。後來也不知何人,發明了一種混靈之法,可以調和靈脈裡的源靈構成,這才解決了先天武修的地脈資源。不過這法門,卻是極其苛刻。而且調和之後的靈脈,遠不及天然,故此宗守並不準備使用。

不用混靈之術,他在尋找靈脈方面,也同樣有獨到的秘法。

倒是另外幾種,這個時代所沒有的增強地脈之法,宗守是有些躍躍欲試。

幾種法門助益都不太大,最多只能增加一兩成強度而已。

不過所謂的武道強者,就是靠這樣的積累,慢慢超越他人。

有時候往往是一丁點的實力差距,就可能攸關一場戰鬥的生死。

「可惱,後面跟真那兩位,真是做什麼事都不方便。如今就在那寒蛟的老窩,應該不至於跟過來吧?」

寒蛟雖還未成功化龍,可論等階,卻可算是已經半隻腳踏入了仙門。而且還是靈武雙修的那種,最是難鬥。

這個境界的強者,彼此間都有強烈感應。而且正值沉睡蓄力之期,正是敏感之時。

那嚴凡水凌波二人若是靠近,一旦有什麼誤會,說不好就是自雲荒時代之後,第一場靈武尊級別的大戰!

不過以那太元仙子的性情,也有可能根本不會理會這些。

「好在前次斬殺那明決之時,弄到了那東西,此事不難解決。對了,還有修魂之術,這才是迫在眉睫!」

就在一個月前,宗守凝聚出了『火』字符,在魂海之內,終於聚集起三道真符,突破了出竅之境。

無論是魂力強度,還是魂識的純淨,不論哪方面的意義而言,都已是可算做價真貨實的夜遊境靈師。進展可謂神速,超過自身武道已不止一籌,完全是兩個境界的差距。

不過宗守卻也心知,之後再要提升靈師修為,再沒有這般容易。

能夠如此之快,就結出『電』,『水』二符。是因他本身,身具的雷鸞與七尾天狐的本源印記。

而另一道『火』字真符,也同樣來自他另一半血脈。這另一半血統雖還在『沉眠』,可對他的幫助卻著實非小。只比電、水二符,多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

再之後,哪怕是他是身為符菉宗師,盡知天符奧妙,也再難繼續之前的高速。

就如『火』字真符結聚之後的這一個月,壓傾盡全力,也僅僅只是凝聚出九條真菉而已,距離結聚下一道真符,還不知要多久。

這時候也愈發的感覺,那魂修之法的重要。

坐在岸旁,宗守陷入了凝思。直到耳旁傳來『沙沙』聲響時,這才清醒過來。

回頭望過去,果然是那葉非霜與葉非寒兩姐妹。二人手裡,都各自提著一些食材。

不止是湖中的水產,還有陸上的走獸,加上一些野菜,都用樹籐捆在了一起。

宗守目光,卻停在葉非寒左手提著的一隻百斤大魚上,呵呵一笑:「怎麼又是焰血魚,小寒妹妹你就這麼喜歡吃?」

「叫我寒寒姐!」葉非寒哼了一聲,撅起嘴道:「我也不喜歡呢,早吃厭了!不過霜霜姐說,宗守你每日都要下水,身體受寒氣侵染。正要吃這焰血魚的血來暖身,既可驅寒,又可壯體——」

宗守一陣訝然,仔細看了那葉非霜一眼。只見後者神情,是慣常的冷如冰霜,只目光稍稍偏離。不禁是暗暗好笑,這兩姐妹都與他在一起三個多月了,難道還認為他是什麼採石人?

這幾個月,何曾看到他采過一塊那種石頭了?

搖了搖頭,宗守接著又一聲輕笑:「原來這魚你也吃厭了!那好,今日就來吃一次新鮮的、吃一次石板燒!」

葉非寒立時精神一振,現出了期待之色。只見宗守先是將火堆升起,接著又將一塊洗乾淨了的扁平石板,放於火上。

烤得炙熱之後,才將一片切得細細薄薄的魚片,置於其上。

不多時就香氣四溢,葉非寒也未等那肉片熟透,就將其中一片放入嘴裡,眼中頓時一陣發光:「好吃!唔,跟烤魚的滋味不同呢!」

葉非霜也是食慾大起,手拈了一片吃下,也是透出讚賞之意,只是並不言語。

宗守也吃的歡樂,開始口花花起來。一邊吃著,一邊胡吹亂侃,哄得葉非寒,是一陣陣驚奇不已。

「——守弟你沒騙我?那個什麼此方界,真有我們東臨雲界十分之一這麼大的船?」

葉非寒眼裡全是震撼之色,看向宗守的目光,是漸漸有些崇拜了:「守弟你知道的真多!以後我一定要去看看,這麼大的船,應該還能裝好多人吧?」

宗守『嗯』了一聲,只覺渾身骨頭都輕了幾兩:「這還是小的!最大的一艘船,就相當於整個雲界。其中有個女兒國,就建在船上。」

「女兒國?」葉非寒又好奇了,雙眼透著稀奇之色:「那一國裡,真的全是女的麼?」

宗守點點了頭,有些唏噓:「那一族,據說無需男人,就可以生育。而且都是各個貌美如花,彷彿天仙下凡,可惜只能女女相合。你說多浪費資源——」

葉非寒目裡發光,嚮往之色愈發濃厚,對於浪費資源這一句,卻是似懂非懂。

那葉非霜一直是冷著臉,耳朵卻不自覺的豎起,似乎在傾聽。直到望見宗守似笑非笑的看過來,才又撇過頭:「胡吹而已!此方界我知道,可也沒說過什麼女兒國的傳聞!一艘巨船,就可比擬雲界,實在天方夜譚!」

宗守不由咧了咧嘴,他的話雖是誇張了些,卻都是實事,這叫井底之蛙不知世界之廣。

接著那葉非寒開口道:「姐姐,那巨船也不一定就不是真的。娘親給我們的東西裡,不就有一隻大船?據說只要日游境後將之張開,也有三萬丈大小呢——」

她話音未落,葉非霜就已露出嗔容道:「住口!這些話,怎麼能隨意對別人面前亂說?」

「守弟他又不是外人!怎麼就說不得?」

葉非寒不滿的嘟了嘟嘴,卻到底沒有繼續說下去。又露出幾分傷感之色道:「守弟,過幾日我就要走啦!姐姐說這裡不可久留,叔父他可能現在幫不上我們。那幾個壞人,說不定就已快找過來,只能在這裡再呆幾日時間——」

宗守正想著,到底是什麼等級的寶船,居然展開後有三萬丈?這兩姐妹的母親,又到底是什麼身份,如此令人驚怖。這時聞言,頓時再次一笑:「什麼壞人?要不要我替你宰了他們可好?」

目光是紫芒微閃,唇角挑起,透著幾分邪意。他最近已經將黑浪劍換下,轉而又將那口二階雷牙劍祭煉了,正缺人血祭劍。

葉非寒的神情明顯怔了怔。那葉非霜,則直接是怒聲斥道:「你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對你宗守來說,自然是不關己事。可在我們姐妹而言,卻是事關生死。說這些話,覺得很好玩麼?追我們姐妹的那幾人,都是先天武師,一個手指頭,就可以捏死你這樣的螞蟻!可不是被你任意宰割的這些食物——」

話罷,又驀地站起身道:「還有,最近你自己也需注意一二,那幾人素來殺人不眨眼,說不定就會牽連到你!這幾日時間,最好遠離此間,不要再來!我吃飽了!」

見葉非霜說完就走,葉非寒頓時滿臉的無奈,不好意思的朝宗守笑了笑,就又再次急追而去。

宗守也不在意,笑瞇瞇的看著這兩個女孩,消失在視野中。

先天武師麼?他還以為追殺這兩姐妹之人,應該更強些才對。

而後是一歎,古人說懷璧之罪,果然是有道理。此刻就連他也不免有些心動了,倒不是真有殺人奪寶的心思,他也做不出來。只是想看看那三萬丈的大船,到底是什麼樣子而已。

這種等級的寶船,說不定能撞開那界障,進入到其他世界。

又看了眼這四周,心中感慨。不知不覺,又是三個多月時光過去。

說來他在這裡,其實也只剩下了幾天時光而已。

也不知現下乾天山那邊情形如何?軒轅依人那小妞,在雲聖城又過得怎樣?他這幾日,居然有些想她了。

嘿然一笑,宗守再次長身站起。有些迫不及待的,再次沉入那水潭之內。此時此刻,還是盡力突破先天才是正經!

已經感覺到,體內那洶湧如龍的氣勁,正愈來愈無法壓制。而腳下那兩個地門,更已是隱隱現出幾分鬆動之兆。

最多六日,他就可嘗試突破先天!

第168章 爛泥廢渣

玄山城雖是名為山城,卻是建立在平地之上。左臨大江,右依雄山,附近沃野萬里,地勢如龍盤虎踞。

五十里方圓城池之外,全是四十丈高牆,厚達三十二丈,上方能並行四輛馬車。都由罡巖條石,堆壘而成,輔以靈陣。隔著十幾里遠望著,都可覺一股雄渾壯闊的氣勢撲面而來,頗有些固若金湯的意味。

軒轅依人此刻就站在一處九層高閣之上,憑欄眺望,遠遠向那城牆方向眺望著。

只是她眼裡看的卻不是那高牆,而是更遠的東南面。只恨那牆實在太高,把視線攔住,無法望見更遠。

「都已經三個月了,你還是不願改主意?」

距離那木欄四丈處,正站在一位四旬左右的貴婦,身後十數女侍跟隨。此刻那儀容端方的臉上,全是薄怒之意:「那個宗守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也該清楚!一個雙脈之身,無法修行的廢人。就值得你如此?依人你這是要毀了你的終身!」

軒轅依人並不答話,只是唇角微挑。宗守是什麼樣的人,她自然最是清楚。

要不是幾個月前,趕去雲聖城一趟,真的就以為他是無法修行,自己真被他瞞的好苦。

前些日子,每當聽起母親說這番話,還有心與之爭辯。只是想及虎千秋那些言語,這才忍住。最近她卻連這念頭,都懶得升起。

大約也理解了宗守當時的心態,似那等樣的人,心中自有強者傲氣。不屑爭辯,也不想不願去證明什麼。自我行我素,怎會在意他人眼光?

一個多月的時光裡,那個人多半也是以看笑話的心態,看待自己,實在可惱。

不過這一趟東行,最令人欣喜的,卻不在於知曉那人的強橫劍道,也非是那出竅境的靈師修為。而是他的為人,真令人歡喜——

「——都是你那父親不好,把你給教壞了,總在說什麼仁義之道,又定下這個殺千刀的婚約!什麼狗屁的仁義之道,難道能當飯吃不成!」

那中年貴婦神態高雅冷肅,隱具威嚴,說出話卻是粗俗無比,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不過當見軒轅依人根本就不理會,看著遠方,怔怔出神。卻莫名的有些心虛,這副模樣,真是在為她自己的道義而在堅持?

怎麼看,都彷彿是小女孩,正在想男人的神情。

眼珠一轉,中年貴婦的語氣,又是一變:「你以前不是總說,自己要嫁就給蓋世英雄麼?那上霄宗寒逆水,是何等樣的英傑人物?你嫁於他,正是珠聯璧合、那宗守到底又什麼好,值得你如此?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是璀璨無瑕的白玉,一個是被人踩在地上的爛泥。依人你是寧願被他拉入爛泥裡,也不願被人捧在手裡呵護?我林詩娜,怎麼就教出你這麼個蠢的女兒?」

軒轅依人微微一笑,並不置言。若說蓋世英雄,他或者算不上。

不過若論到劍術,這世間不知能有幾個同輩人物,可堪與其匹敵?

不由自主,又想起三個月前,那鋒芒絕世,令虎千秋也不敢輕攖其鋒的一劍,胸中突然就開始了萌動,心跳竟有些加速。

卻並不覺羞澀,這個世間,又有哪個女孩不曾思過春?她軒轅依人就想他了,也沒什麼不好——

中年貴婦微微一驚,已是有些氣急敗壞,跺腳道:「我的小依人,你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家人想想。乾天山那個漩渦,一旦捲進去,即便你父親也要粉身碎骨。你又可知,若是你能嫁給寒逆水,我們玄山城有上霄宗與丹泉宗支持,你父親即便是打下乾天山那樣的基業,也不在話下?這也為了女兒你的性命,你大師兄說了,那什麼玄月木煌決,半途隕落的可能太大,正需上霄宗的靈丹之助。你若是有什麼不測,叫娘親該怎麼辦?女兒你總把仁義二字掛在口中,又可知這孝道也在其內?」

軒轅依人的神情,這才微動,轉過身來道:「娘!你這番話,若是父親聽見了,必定不喜。以父親的心性,絕不會靠自己女兒來成就什麼霸業。女兒的功法修行,也無需擔憂,依人自有辦法解決,最近也有了些頭緒。至於孝道,在女兒看來,不讓父母在錯路上越走越偏,才是真正的盡孝。倒是母親,明明身體無恙,卻偏偏要裝病把女兒騙回來,有意思麼?還有,那乾天山城,必定是宗守的。不用父親相助,他也不屑去借助外力。我的未婚夫,更不是任人踩在地裡的爛泥。娘你這麼說他,女兒很不高興!」

「我偏要這麼說!他就是爛泥!廢物!人渣!死到臨頭的蠢物!廢材!你這死丫頭,當真反了天了——」

中年貴婦突然昂聲大罵,狠狠發洩著。見軒轅依人雖是柳眉微蹙,就又輕描淡寫,毫不在意的看向遠方。不由又一陣氣結,就感覺是重重一拳打在了空處,令人胸中悶極。

接著又深呼了一口氣,勉強使心緒恢復平靜。一聲冷笑:「那乾天山城,必定是宗守的?我看你是被迷了心竅!那位乾天山世子,身上可又有半點本事?失了世子妖王之位,他什麼都不是,不是爛泥是什麼?」

軒轅依人搖了搖頭,再懶得說。當初定下五月之期,宗守會親來玄山城,與她父親見面,說來沒剩下多少天了。

她的婚事,娘說了不算,大師兄說了也不算,只有她父親才能決定。

中年貴婦不由是更顯無奈,重重冷哼了一聲:「我也懶得再勸你!你與那宗守的婚事,哪怕你父親點頭了,我也絕不會同意。這幾個月,你就給我好好呆在這裡!除非是你自己想通了,否則不准出去!」

話罷之後,中年貴婦是氣乎乎的拂袖離去。她身後的侍女,也急忙跟上。

只眨眼之間,這九層高閣上,就只剩下了兩人。

軒轅依人輕鬆了口氣,眼眸裡也同樣閃過一絲無奈。然後當轉過頭時,神情卻是冰冷之至,霜意凍人。毫無感情的,看向始終站在她身後的李芸娘。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不隨著我娘親去麼?」

李芸娘身軀顫了顫,雙目中頓時兩行眼淚滴下:「小姐!你就聽主母的話如何?那宗守雖是天賦絕佳,可那寒逆水卻未必就比他差了。更有上霄宗依仗。小姐的功法隱患,更需那寒玄古丹——」

軒轅依人啞然失笑:「我以前不是跟你說起過,哪怕真是隕落,我軒轅依人也不會為自己性命做違心之事。此時此刻,就更不會。還有,莫要再叫我小姐。你我之間,已無關係。」

李芸娘的氣息一窒,神情更是悲苦。接著又只聽軒轅依人移開視線道:「我如今只是好奇,宗守誅殺李邪靈,劍敗虎千秋之事,你為何至今都不願跟人說起?我是因知他心有顧忌,不願太過張揚,你又是因何故?」

「不是不願——」李芸娘抬起頭,不自禁的咬了咬唇:「是不敢說!」

「不敢說?」軒轅依人神情一怔,接著眼露恍然:「不願讓我父親出關後提前知曉,改變主意麼?明白了!」

李芸娘卻面色蒼白,既不答應,也不否認。

哪裡是如小姐說的那麼簡單,真正不敢說的緣故,是另有因由。

甚至她至今都未搞清楚,在自己身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能夠威脅到自己性命,讓她只能閉口不言的人,又到底是誰——

……

水仙湖之北,大約兩千里外,一個不知名的峽谷之內。兩個人影,正是摸樣狼狽的在遙距百里的山巔上坐著。

嚴凡的肩側已被徹底染紅。而軒轅依人的身前,也同樣好幾處輕微劍創。

而此刻在下方,那不到百里方圓的峽谷中,更是被催殘到了不成模樣。無數的劍痕,無數的坑洞,四處分佈著,早先那罡烈的氣勁,更將此處所有生靈,盡數粉碎消亡。

那嚴凡看了眼自己的傷口,隨手一引,就使一抹劍氣散出。肌肉一顫,那處劍創就自動癒合。

「水仙子的劍,真是一次比一次老道,一劍比一劍狠辣呢!」

微微讚歎了一聲,嚴凡面上,也是隱隱多出了幾分後悔之意:「這幾日,總有些後悔呢!自縛九成真勁,更不得使用絕山劍,估計再有幾次,就真不是仙子的對手——」

那水凌波挑了挑眉,冷哂之意溢於言表:「我水凌波一身氣力,不也自縛八成半?同樣也沒用我的雷法。你嚴凡精研劍術靈法數百餘年,今日卻來欺侮我這晚輩,說這些,你也好意思?你若不願,我們傾力一戰也可。這樣束手束腳的戰,真個好沒意思,也太不痛快!」

嚴凡呵呵一笑,不敢反駁,只露出凝思的神情道:「說來時間已近三月有餘。如今宗守那孩子,應該已近先天門檻。也不知他現在的情形,到底如何了?是否已觸及那天人之障,這個門檻,可不是輕易過得去的——」

第169章 踏入先天

「天人之障?」

水凌波的注意力,也是稍稍轉移,眉頭微蹙:「此事的確難辦,自雲荒以來。能成功打通天人之障的,只有五位,而且還都是依靠外力。除此之外,還要加上雙脈之身,神魂殘破,就更是複雜棘手。好在宗守他已經掌握劍意,總算是並非無法可想。我宗有一件異寶『假身珠』、正可助他一臂之力。不知你們五絕山莊,又準備如何應付?」

「假身珠麼?」

嚴凡呵呵一笑,聽出水凌波言語裡的挑釁之意,語氣淡淡道:「我們五絕山莊,雖不如你門太元宗庫藏之豐。這方面卻正好能幫得上他,效果可能還更在假身珠之上。不知仙子,可聽說過含靈脈這種東西?」

眼見對面的二八女子身軀一搖,眼中不自禁的,現出震驚之色。即便以嚴凡的修養,也不免微感得意,輕拂著鬍鬚道:「其實我如今,倒是更好奇,也不知此刻那宗守,在水仙湖中到底在做些什麼。每日去那湖中央,他也不怕那頭寒蛟給吃了?」

「就憑那頭寒蛟,它敢?」水凌波不屑的撇了撇唇:「你若想知道,過去看看不就好?自己不敢過去,為何又要把我拖在這裡?前些日子,我倒是以天視之法看過,只知那宗守在一個黑水潭裡。卻沒看片刻,就被那頭寒蛟擋了回來。其實你我聯手,又何需懼它?」

「去不得!」嚴凡搖了搖頭,神情凝重:「那位正是蓄力渡劫,此刻最是警惕之時。你我過去,免不得一場大戰。不是嚴凡小窺了自己,實是那頭寒蛟了得。半步龍身,即便你我聯手,也不是對手。一旦戰起,多半是要殃及這數千里方圓之地。不過仙子若是定要一意孤行,我也不會攔你。自可過去便是,反正我嚴凡,是不會淌這趟渾水——」

水凌波果然目光一陣躊躇,最後哼了哼:「不去就不去,哪裡來這麼多廢話!這宗守到哪裡去不好,為何非要去這水仙湖?」

埋怨了宗守幾句,水凌波便再不說話。只目光游動著,不知在轉著什麼主意。

嚴凡也是一歎,這時如果再拖延下去,那就是耽誤了那宗守的前程。

無論是武修還是靈師,修行都是爭分奪秒,有時候慢上一刻,都可能耽誤一輩子。越是年輕,越是有機會攀登武道靈法的巔峰。

收拾了心緒,嚴凡又望向不遠處,正捧著刀眉飛色舞,似乎正在凝神細思中的雷動,不由一笑:「怎麼這時候,就不覺無聊了?」

雷動濃眉一挑,不悅的收回思緒:「你們若能天天這麼戰下去,我一輩子都不會無聊!可這十日裡,你們只戰了這一次!」

嚴凡哈哈大笑,眉目中透著幾分怪異之色:「那我就給你找一件有趣的事,去幫我辦一件事如何?也算是幫你結拜兄弟一把——」

雷動哼了哼,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接著卻又只見嚴凡從袖子裡拿出一本書,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雷動的神情一怔,立時就轉為諂媚之色,拍著胸脯,豪情沖天道:「瞧叔父說的,雷動是您侄兒,為您辦事自然是天經地義!」

嚴凡見狀,只嘿嘿的笑了聲,不置可否。對面的水凌波,則是冷眼旁觀。目中忽然閃現出一枚藍色符菉,視線洞穿過數百里空間。望向那水仙湖附近處。只見一處沙灘上,兩個黑色的人影,正臨湖而立。一位形貌英俊,卻把身軀都隱在黑色袍服之中。另一位則是容貌醜陋無比。

……

黑水潭內,那本來平靜的水面,正是在旋轉攪動。忽而正旋,忽而反向。強度也變化不定,忽快忽慢,忽強忽弱。激起無數的浪濤,四下噴灑濺射。

宗守就站在那深水兩百餘丈之下,身周正是一個浩大的漩渦,正在瘋狂捲拌。

不過此刻,任是他的亂披風拳,拳速再怎麼快速,再怎麼猛烈。也無法令這漩渦,再快上幾分。

而身軀在這水下風暴的中央處,已經感受不到多少壓力,那離心吸力,也同樣再無法影響他的身軀。

五臟六腑,還未真正鍛練到有如鋼石。身體的髓血骨肉,肌膚筋膜,也不過比三階巔峰的精獸,稍強數線。

不過身處在這漩渦之中,卻已經是沒了半分感覺。

宗守只練了片刻,便知再難有什麼進境。不過卻仍是全力一拳,向對面轟出。

浩熱拳勁,透過近三丈的潭水,擊在對面的石壁。那個方向,頓時一大塊青石被轟然粉碎!這水潭之內,也是一陣劇烈搖晃,就彷彿要塌陷了一般。

宗守卻毫不在意,仍舊定定的站在那巨石上。閉著眼,默默感知著體內的脈輪,以及四肢百骸的變化。

那日之後,他又特意再拖延了幾天。十日苦練,使體內的氣力,更是浩大鼎盛!

「——兩萬三千斤力量!極限已至,可以衝擊先天!」

力量雖是只鍛煉到這個數目,仍舊差了真正的先天一截,只有相當於巔峰秘武師的一倍左右。可是這身體素質,卻已是普通武師的五倍,還要更強。

只因後天之時,能動用的天地靈能實在有限,這力氣才無法爆發性的增長。

隱隱感知,脈輪內的氣機,已經是再無法壓制,蠢蠢欲動。宗守當機立斷,心念一動,導引著那一條條浩瀚氣脈,往腿下行去。

整個四百八十個身輪大穴,這三個月來,另又開闢出來的,整整達五百之數的經外氣穴。都一絲絲真氣溢出,直入氣海。

當數百條氣脈,聚在一處。立時洶湧如濤,奔騰難制。分作二股,直往下身刺去。

一路勢如破竹,至那兩處地門穴,才被一個厚實無比的屏障,牢牢的阻攔。

換作平常人,這足達普通武師數倍的氣勁,輕鬆鬆鬆,就可將之碾壓過去,此刻卻如撞到了鋼板,守阻之後,猛地倒湧而回。

「天人之障麼?」

宗守目光微睜,現出幾分冷笑之意。這一世,他這地門穴內的那層屏障,也不過是與前世時相當。

「積蓄三月,怎麼可能被這區區障礙阻攔?以氣化劍,破!」

宗守體內,那所有湧動到足部附近的真氣,此刻竟是化作一道銳利無比,又模糊難測的劍形,向那最下方處,再次攻伐斬去。

並非是那丹田之內,十八枚驚雲神滅劍意的靈種所凝聚。而是一種矯健如龍,靈動似水、厚實若山,變幻類雲,又霸道罡絕,彷彿包含了所有一切的劍!

這一霎那間,宗守的一雙腿,立時蹦出無數的細碎傷口。那逸散的劍意劍氣,將他的下肢,弄的是傷口淋漓。

不過那阻塞不通的兩處地門穴,卻也是兩口劍形氣勁,突然斬入其中!本是勢不克阻,可當這劍勢,即將把那最後的阻礙都粉碎之時。那兩處穴位附近,忽而又是一絲絲靈光溢出,竟是聚出一道符文,死死抗拒著那劍勁斬出。

「怎麼又是這東西?前世之時有,怎麼這一世,換了這身軀。還是有這封穴之符?而且更是歹毒——」

宗守目中微現電芒,他前世之時,是因故被他人下符。這一世,這『宗守』卻又不知是得罪了哪一位日游靈師?

也虧的是他這幾月,始終不驕不躁,沒有貿然行事。

冷哼一聲,宗守的丹田之內,那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亦是直衝而下,融入那兩道劍勁之中。

他的劍,容納百家,包含萬物。區區驚雲神滅劍,同樣可融於其內。

「上一世,我既然沒被這區區符菉攔住。這一世,又豈會受此符之阻!先天之境,給我開!」

那地門穴內的兩道劍勢立時一漲,閃耀著凌厲絕世的銳芒,使那靈符,瞬間產生無數裂紋。只聽一聲聲的『嗤拉』聲響,宗守的小腿處,赫然更多的血液滲出。

宗守卻毫不在意,目光始終淡然平靜。

也就在下一瞬,只聽『轟』的一聲震響。那層阻障,終被衝開。兩道劍形氣勁,立時透體穿擊而下。

首先遭殃的,就是這石台,被劍氣斬割,直接粉碎。又透下湖底十餘丈,激起一片泥沙碎石,不斷的翻滾。

而那潭水,也再次沸騰鼓蕩。未有漩渦產生,水面之上,就已衝起二十餘丈高的水浪。

而此處周圍天地靈能,亦是在不停的震盪不休,波及數里之遙。

時光流逝,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那天地靈能,才重新轉為稀薄。那黑水潭內,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宗守在水中張開眼,驀地身形上衝,躍出了水潭之外。此時此刻,感覺已是截然不同。

那種靈覺大增,動靜之間,勾動天地靈能的感覺。遠非是借助外丹之力,臨時達至先天的感覺,所能比擬。體內氣血濤湧,彷彿是有著用不完的力氣。

「總算是到了先天之境!」

宗守深呼吸了一口氣,壓抑著心緒波動。

對追求武道巔峰的武者而言,這先天之境,還僅僅只是開始。距離他前世之時,在現實中達到過的天位巔峰,還有極其遙遠的一段距離。

——而且是步步艱難,九個台階,每一級,都必須傾盡全力!

第170章 寒霜之危

「——看體內氣機,倒還算穩固,不過以我如今體質,已然淬煉到不遜先天。只需要把外輪稍加溫養,就可嘗試著融合一條地脈。這水仙湖,看來仍需呆上一段時日。」

宗守又看了看纏在自己手臂上的小金,面透笑意。

這小傢伙日日隨他在水下,附在他身上的同時,也同樣被那漩渦之力淬煉。卻是比他還早一個月,就突破了四階。

宗守把意念再次從身體內抽回,隨手一招,就將那外衣取在手中,穿在了身上。

換作旁人,身登先天境界,壽命增至二百,更實力提升十倍!定然會歡喜難當。

可這過程,他前世就已經歷,此刻只是重複而已。雖也欣然,卻可以克制。

再眺望這四周,看天色已是過了午時。不過那兩姐妹,卻仍舊不見蹤影。

「奇怪,早已到了午餐的時間。那兩姐妹,莫非是已經走了?那葉非寒昨日,也沒透過什麼口風。」

心中閃過這念頭,宗守不由微覺遺憾失落。對這兩個女孩,他初時雖是閒著無聊,抱著無可無不可的心思。可如今在一起聊了足足三個多月,要沒點感情,那是假的。

卻並未太過在意,宗守只心中感歎了一番,就收拾好隨身之物,往那岸旁行去。

今日險而又險的突破了先天之境,他決定給自己放一天假,回去尋雪兒,一起好生慶祝一番,讓自己也輕鬆輕鬆。

練武之道,本就該一張一弛,勞逸結合。弦若崩的太緊,遲早會斷掉。

他腳下因受重傷之故,此刻還無法行走。好在還有雷走靈骨,卡嚓卡嚓有如木頭人一般,走到那岸旁。

剛跳上木筏,宗守就是心中微動,看向了更南面的方向。隨著一陣微風拂過,隱隱只覺耳旁,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

「怪了,那邊的情形,好似有些不對?怎麼彷彿是有人在那邊打架鬥毆?這個方向,不正是那非寒非霜兩個小妞住的地方?難道她們還沒走?」

這幾個月,宗守雖是沒主動問過。可對葉非寒葉非霜的情形,卻是瞭如指掌。知曉這兩個女娃,就在距離他這黑水潭,大約三十幾里處的小島上暫時安身。每天到他這裡,都要劃上一刻鐘左右的船。

再看向腳下木筏,宗守頓時一陣猶豫。再若往南,那可就是真正踏入那頭寒蛟的警戒線了,搞不好就要死人。

其實這葉氏姐妹,到底是死是活,與也他扯不上什麼關係。也說不定這時候,她們只是用兵器對練,練上癮了。

一縷真勁,催動著木筏往前滑行。去僅僅只行了幾十丈,宗守就一聲歎息,一邊搖著腦袋,一邊使那木筏轉過方向,驟然加速。

「宗守啊宗守,你也太喜歡多管閒事了!這天下間那麼多閒事,你可管的過來麼?怎麼就記不住?需要引以為誡才是——」

嘴裡雖是在咒罵自己,宗守目裡,卻是透著幾分興奮之色。

自破開地門,晉入先天那一刻起。心裡就隱隱有股難以壓抑的慾望,想要尋個對手,一試劍鋒,哪怕是隨意找個人,蹂躪一番也可。

嘴裡在說著反省,可目裡卻並無多少反省之意。前往去看看虛實之念,正是出自他的本心。乃是本心意願,也無需違逆。

當真勁全力催動,那木筏後面立時噴著水,速度一下飆升。堪堪行了二十里左右,就見此地的水面,四處都是冰渣冰塊,溫度也寒到了冰點。再前進一里,那木筏就進不去,到處都是粗厚的浮冰。那水裡也彷彿有著一股冰藍色的氣霧,在不斷湧動翻滾。

宗守自忖若是沒有料錯,那必定便是那只寒蛟散溢於體外的寒毒。

「這水仙湖裡哪裡不好住,偏偏要住在這裡,就不怕一個意外?這個草木不生的地方,沒被凍死,也要毒死。怪不得這兩姐妹,會遠遠跑到黑水潭去洗浴。」

把木筏棄開,宗守催動著雷走靈骨一躍上岸,就往深處飛馳。

說這裡是草木不生,明顯有些過了。那些浮冰之上,自然沒有生靈。可這島內,卻有不少樹木。

只是當宗守看一眼之後,卻是眉頭大皺,這裡不是只有極寒之地才能生長的草木,就是劇毒之物。其中幾種,甚至是普通人一觸便死。甚至便連偶爾見到的幾種獸類,也莫不都是如此,身具奇毒。

那葉氏姐妹,居然能夠在這裡,一直活的好好的,真是奇哉怪也。

而待得他毫不容易,才穿過那毒木。就見那兩個熟悉的窈窕身影,正被幾個人圍在一塊雪地中央。粉面之上,都是一片青白之色。

不過二人的護身之物,卻是十分強悍。二人對立而坐,手心中各自虛浮著一塊勾玉形狀的弧形玉盤,有如太極一般環繞旋動。一股強橫斥力,向四下排開。

葉非霜還算是冷靜,絲絲搖著嘴唇,目光四下梭巡,似乎在尋找著生機。葉非寒則面無血色,顯是已絕望到了極點,美眸中閃爍著決然死意。

這二人的情形,宗守也大約料到了,只是有些驚艷的,看了看二女身前的玉決一眼,就轉而仔細打量著周圍。

一共三人,一位四旬女子,手持著紅色長鞭。一位年約五十,頭上光禿禿的,只有幾根髮絲,堅挺的在上搖曳。面容冷肅,右臂齊根而斷,鑲著鐵鉤。這二人果然俱都是先天,一身氣息,僅僅遜色於宗原,與那『嵐劍』謝俊『怒劍』雲濤相當。

最後一人,卻是一位儒雅中年,做靈師打扮,眼笑瞇瞇的看著二女,目光熾熱。並未起什麼色心,只是定定的看著二女手中。

「咯咯!你們那母親,果真不愧她多寶之稱呢!靈法才到養靈境,居然就能賜下這六階靈器兩儀對玉玨,給你們護身。只是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們姐妹二人那丁點魂力,到底能夠支撐多久——」

說話之人,正是那婦人。一隻長鞭,竟然延伸四十餘丈。半空中將二女身旁兩丈空間纏住,繞了數圈。彷彿一頭巨蛇,在僅僅盤捲著自己的身軀,不斷往內縮緊,試圖將那兩儀對玉玨產生的斥力碾碎。

不過當此女的話,才說到一半時,就聽一陣卡嚓之聲,傳到耳旁。神情頓時一陣,往身後望去。

而後就只見宗守,正動作無比僵硬的,從一片毒林中步出。走在雪地裡,一踩就是一個深坑。從幾百丈外,慢慢走近。

那中年女子,本是一驚。有些奇怪,怎麼會有人至此處。片刻之後,卻又神情一鬆,現出幾分冷笑之意:「哪裡冒出來的野小子,你來這裡,可是與這兩個女孩有關係?相貌倒是俊俏的很,可惜不修武道,半點內息也外。算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個草包——」

忽的又神情一動,似笑非笑看了那兩姐妹一眼:「傳說你們那母親,雖非是面首三千,可這千載以來,卻也有頗多入幕之賓。莫非你們姐妹也好這一口?二女一夫,這小子倒真是好艷福!」

宗守聞言,神情不由有些怪異的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雷鸞精華,他至今也只消化了大約兩成而已。自己在體外刻下的封印靈陣,自然也未消失。故此雖是身登先天,也仍舊未有半點氣機洩露於外。

能不露虛實自然是好,不過無論到哪裡,都被人視作雜兵路人,這滋味卻也不太好受。

那葉氏姐妹這時也看了過來。聽到那女人的言語,都氣的身軀發抖。葉非寒一時也顧不上與之爭辯,神情大急的朝著宗守喊道:「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這幾個人都是壞人,會動手殺人的,還不快跑?不對,快到這裡面來——」

葉非霜卻不言語,只眸子裡最後一絲希望,也全數消逝。

宗守也是暗自苦笑,這小丫頭還真是不知世事。這樣說,豈不是明擺著告訴這三人,自己與她們關係匪淺麼?

那中年女子果然是一陣大喜,向同伴使了一個顏色。那鉤臂男子立時會意,身形微閃,就到了宗守身後,堵住他的去路。

雖未動手,可面上卻滿含冷獰之色。

葉非霜面色,頓時更顯蒼白:「海大娘,你在這裡動手,就不怕我叔父趕來?你真不要命了?」

「你叔父?哼,他真能趕來那我就認命!真當我不知他現在的情形?根本來不了可對?如今已是他最後機會,若是錯過了,就只能等死——」

中年女子一聲寒笑,狠狠的看了葉非霜的腰側一眼:「即便日後要尋我們算賬,那也不懼!大不了我們遠遠躲開就是,能得到你母親的畢生珍藏,我即便死了也甘願。咯咯!說不定我們還有機會,登入那天位之境,那時又何用懼之?阿哲,殺了那小子!」

鉤臂男子立時會意,目現殺機。才剛欲揮鉤,就聽前面又傳來一聲清冽斷喝。

「不准殺他!算了,我自己出來就是。你們三人,不就是我身邊的東西?我們的事情,你們別牽連他!」

那葉非霜霍然站起,身前的勾形玉玨,也漸漸暗淡。美眸死死盯著宗守,帶著幾分無奈歉然,又夾著些許憤然,似乎在責備宗守,為何到好端端的要到這裡,連累她們姐妹。

宗守無奈一笑,聳了聳肩。而後驀地拔劍,向後隨手一揮。

只見雷光一炸,清冷的劍弧,有如一道彎月,在半空中劃過。而當那劍光消逝之時,一顆人頭,就已是高高拋起!

第171章 瞬殺先天

宗守無奈一笑,聳了聳肩。而後驀地拔劍,向後隨手一揮。

只見雷光一炸,清冷的劍弧,有如一道彎月,在半空中劃過。而當那劍光消逝之時,一顆人頭,就已是高高拋起!

那鉤臂男子的頭飛在空中,神情錯愕,彷彿直到此刻都沒搞清楚,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知眼前驟然劍光一閃,而自己雖是下意識的起了抵禦之心。卻始終無法捕捉那劍路軌跡,那劍勢彷彿可以千變萬化,自己無論如何格擋,都毫無作用。心神更被一股意念,隱隱攝住。

而下一瞬,自己的頭就高高拋起。走能茫然無比的,在天空無力翻滾,看著眼前那截有些熟悉的無頭身軀。

左手臂斷去,裝有一個鐵鉤,那就不是自己麼?這個少年,不是不會武,怎麼能有如此高絕的劍術?

而當血液泉湧激射,那鉤臂男子的頭顱,也徹底落地之時。

整個百丈方圓之內,立時一片死寂。

那葉氏姐妹,都是愣愣的看著宗守與那鉤臂男子仍舊挺立的屍骸,同樣有些反應不過來。小嘴微張著,幾乎可以塞入一個雞蛋進去。

而那位中年靈師與持鞭女子,面上的笑意,甚至還未來得及淡去,就徹底僵在了臉上。

本道是眼前這兩個女孩,已經可以任他們擺佈,那些東西,也已可到手。卻全沒想到,只眨眼之間,就出了這番變故。

葉非寒足足怔了片刻,幾次張嘴欲言,又半途而止。直到那無頭屍軀,失去支撐,徹底倒在了地上。這才結結巴巴的問道:「守弟,你不是採石人,不會武的麼?」

「不是弟弟,要叫哥哥!」

宗守隨手一甩,將那劍上的血液揮去,很是認真的盯著二女道:「你們自己這麼猜,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宗守又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是採石人?你們兩姐妹,還真是有夠好笑的。妹妹是單純,姐姐卻是有些蠢了——」

葉非寒一陣啞然,卻並不生惱,反而是傻乎乎的眉開眼笑,兩眼彎成了月牙。葉非霜先是輕呼了一口氣,接著是雙拳緊握,目中透著火焰。眸內深處,有含著幾分不敢置信的驚容。

先前她在宗守身上,感應不到任何法力內息,那時只以為對方並未習武修行。此時此刻,卻對眼前這少年,生出幾分莫測之感。

隨手斬殺先天,這世間可沒多少人可辦到,更遑論這傢伙的年紀——

宗守卻沒再理她,笑瞇瞇的看向旁邊的另兩位。那中年女子目中只微微猶豫,就使手中的長鞭,忽然散開。化作重重鞭影,驀地重重抽來。

方才此子那一劍,雖是順被便將阿哲斬殺。本身劍上所蘊的真勁,卻並不強橫,甚至還不到先天層次,只有萬斤之力。一定是巧合!一定是太過出其不意,阿哲措不及防。一個十四歲少年,再強也是有限!

那鞭影狠辣,在空中帶起的聲響,有如龍蛇舞動。末端處更有一個尖錐,直貫宗守的眉心。衝至宗守身前時,又增速數倍,鞭身之上豎起無數的倒刺。

宗守本待在兩個女孩面前耍耍帥,準備用手指去夾。到半途時,便在那中年女子面上,透出驚喜之色時,又輕聲一哂:「原來有毒!」

隨手一劍,就將這同樣是二階靈兵的長鞭削斷。宗守的身影,也驀地一閃,身化迅影,在這雪地之中穿行。

之前使用雷走靈骨時,宗守的步履沉重,一踩一個深坑。可當此刻爆發,卻是輕靈之至,足步踏在雪上,沒有哪怕半點痕跡,真正是踏雪無痕。

只一眨眼的時間,就到了那中年靈師的面前。第一劍斬出,就將此人發出的兩道符菉斬碎。第二劍,刺入那尚未來得及散開的魂獸之中,一絞一旋,就將此獸斬碎。

第三劍,直接把那護身符法破開,穿入這靈師的腦髓。劍光攪動,直接將此人頭顱,如西瓜一般直接粉碎!

眼見一團青煙騰起,宗守又一聲冷笑,再第四劍揮斬,那透出七丈外的撼世真勁,只一劍,便把這靈師的神魂揮滅。

簡簡單單的幾個動作完成,也才過了頃刻而已。那中年女子,才剛來得及,把那只剩下半截的長鞭收回。葉非霜葉非寒,也只眨了幾次眼,就見這出竅境靈師,被宗守利落之至的四劍斬殺。

此刻便連後二者,也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這先天強者與出竅靈師,在雲陸之中,都是所有勢力爭相招攬之人,二人更是其中的佼佼之輩。

可在這宗守劍下,卻是毫無抵禦之力。殺此二人,就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簡單!

那中年女子,更是面色蒼白一片。死死的盯了葉氏姐妹一眼,便是毫不猶豫,往後奔騰而去。身影一瞬百丈,有如一隻大鳥,在雪地之中滑翔。

宗守卻都懶得去看一眼,猛地將一道純黑色的劍光用力丟出,瞬閃而去。

他最近雖已改為祭養雷牙劍,可這黑浪劍,畢竟跟隨了他數月時光,此刻依舊是隨心所欲。

劍光變幻,在空中忽左忽右,忽高忽低。那女子的身影,雖是不斷的在閃避挪移。手中半截殘鞭,也更在背後織起無數鞭影。卻依舊被那黑色劍影欺至身後。一團雷芒,忽而爆裂,直接把這中年女子身軀從胸腹處破開,穿釘在了雪地之上!

先天強者的生命力,卻是強橫之極。居然又掙扎著站起,向外跑了幾十步,才癱軟了下來。

宗守皺了皺眉,看了遠處那具屍身,然後又回頭望向葉非霜:「這三人是什麼來歷,好弱!」

這一戰,甚至連先天層次上的力量,都無需動用,確然是未能使他盡興。不過好在今日之事,還不算是完結。

那葉非霜葉非寒,卻都是一陣無語。這樣的先天巔峰強者,無一不是千人敵。戰場之上,沒有五十位以上的九脈秘武師結陣聯手,又或十位地輪初脈的先天,根本就攔之不住。

可在這宗守的嘴裡,卻只得出一個好弱的評價。

葉非寒尷尬的用手指頭撓著臉,她也不知這幾人到底是何來厲。葉非霜則似是要重新認識一般,仔細望著宗守,沉默了片刻,才寒著聲音,帶著幾分疏離之意道:「他們來自滄浪雲海,不知你可曾聽說過?」

本道是宗守必定不熟,卻不料話音方落。宗守就眉頭一挑,一陣錯愕:「滄浪雲海?難道是絕龍城,那些自稱要把天下間所有龍屬,全數滅絕的瘋子?」

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這二姐妹一眼。不知這絕龍城,與這兩個不知世事的女孩,能扯上什麼關係?又想起二女頭上的獨角,難不成她們,其實是龍屬妖族?上古祖輩,融合的是龍族血脈?

「正是絕龍城!」

提起這三字,葉非霜心情明顯有些波動,卻強自克制著,聲音更顯冷淡:「這三人只是不成器的小嘍囉,上不得檯面。後面的人物,才真正難纏。絕龍城雖未列入聖地靈府,實力之強,卻不在這些大宗門之下。三位巔峰靈武尊,傲視雲界。你殺了他們,日後需得萬分小心!」

宗守也聽處了這女孩語中的淡漠,卻懶得去在乎。倒是有些理解,此刻葉非霜的心思。

微笑了笑,宗守又目視著身後,那片滿佈毒草毒樹的密林:「這麼說來,那邊那兩位,也是同樣來自那滄浪雲海?」

手中握著的雷牙劍,輕輕震動。胸中的戰意,也漸漸騰起。相較於身邊這幾具屍骸,遠處藏在林內的兩人,才能令他產生幾分興致。

葉非霜神情一怔,也看向了身後林中。仔細注目,卻毫無所得。正覺怪異之時,卻聽一聲詭異的笑聲響起。一個人影,忽然而然的,就出現在她們姐妹身後大約百丈。獐頭鼠目,面容瘦小,五官卻是奇大。

而對面林中,也走出了一位黑袍人影,頭罩著斗篷,看不清面貌,只知是非常年輕。一邊鼓著掌,一邊信步行來:「實在精彩,今日這一趟當真是不虛此行!誰能想到,所有人眼中,是如廢人一般的乾天山世子,未來的妖王,居然是年紀輕輕,就已有了如此強橫的劍道!」

當那鼓掌聲停住,黑袍青年也到了宗守身前五十丈處,饒有興致的,盯著宗守上下打量:「若我沒有看錯,世子你莫非已突破先天之境?」

葉非霜的身軀,立時再震。她以為這個少年,是個採石人。直到不久之前,才知自己錯的可笑。

不過卻也玩玩未曾想,宗守的身份,竟會是乾天山世子!

東臨雲陸之西,妖族至強霸者,麾下數百萬妖族。哪怕她再怎麼孤陋寡聞,乾天山這個名字,她也曾聽說過。

這樣的身份,就連那些大宗門,也要慎重以待。

那些靈府聖地,或者有無數天位武宗與出竅靈師,可以橫掃一切。

可一旦乾天山數百萬大軍合力,以懂得運用武道之『勢』的強者統御,卻也同樣能與一些排位較低的靈府宗門,抗衡匹敵!

接著又只見宗守,竟是再點了點頭,坦然承認:「不久之前,宗守才剛進入先天之境。境界還未能穩住,讓兩位見笑了!」

第172章 大螺旋劍

「不久之前,宗守才剛進入先天之境。境界還未能穩住,讓兩位見笑了!」

話音未落,葉非霜的心臟,就又是一陣劇烈躍動。

——先天之境?這個看模樣,距離成年還遠遠有一段距離,平時吊兒郎當的假話,居然真是先天?

即便是她們這一族,再怎麼天賦異稟,也不可能達至這等程度!

那黑袍青年也是一陣默然,許久之後,才又自嘲道:「十四歲的先天,真個是可怕!若是被師尊知曉,不知會歡喜成什麼樣子。不過我今日來,只欲問你一句。米老是否你所殺?」

「米老?」

宗守複述了一句,有些不解。片刻之後,才若有所悟,一聲失笑:「可是在血谷屍魔山下,死在我劍下的那一位?還以為你們也是為這兩個女孩而來,卻不意卻是因我而至——」

是毫無半點遮瞞之意,人家既已尋到了這裡,那麼必定是已經有足夠的證據。此刻無論做什麼樣的辯解,都只會讓人看輕,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下來。無非是一戰而已,今日他也正欲尋一兩個,可放手一搏的對手!

「果真是你!」

黑袍青年驀地深呼了口氣,將身上罩著的斗篷,猛然掀開。那張臉也終於展現在二人眼前,五官端正俊秀,本該是英俊無比,不過此刻卻滿佈刀痕。縱橫交錯,顯得異常的凶獰醜陋。

手中握著一口隱在鞘中的劍。而那雙冰藍色眼,卻是平靜無瀾:「我們魔山宗,素來有恩必報,有仇必償!殺我同門,有如殺親,當不共戴天!不過若是世子你今日,願拜入我師尊門下,那麼這小小恩怨自可略過不提。我雲旭可大膽做主,先留你一命!」

劍長約有三尺三,當緩緩拔出之時,立時寒光閃耀。一股含而未露的劍勢,隱蘊其內。殺意卻是毫不做掩飾,肅殺的氣息,瀰漫四野,令人刺骨冰寒。

「居然是武宗!」

葉非霜瞳孔立時微縮,這個滿面都是疤痕的青年,居然是地輪四脈的武宗一級!

不過此刻更令她驚異至絕的,卻是那宗守,在這等強橫的氣勢壓迫之下,居然並不顯畏怯。一身氣機若隱若現,毫不相讓。長身挺立,神情不鹹不淡,彷彿是半點都不受影響。

那黑袍青年同樣是眉頭一挑,微微搖頭:「原來世子對這武道之勢,居然也已了悟。這個年紀,當真是了得!怪不得殺那絕龍城的三位,就如屠狗一般。這三人雖強,可在你這等人眼中,確實不值一哂。雲旭習武近二十年,卻還從未見過你這樣天資絕代之人。多半那十萬血殺李邪靈,也是死在你手中?這般實力,已能與我師兄弟一戰!」

說到此處,忽又一頓,轉為森冷:「只可惜,我雲旭素來不喜公平一搏那一套。雖擅劍,卻非劍者。我不會輕敵,也絕不會給你任何機會。世子的劍道,固然強橫。可你後面那兩個女孩,在我二人眼裡,卻實在太弱,仇凌——」

不用雲旭的吩咐,仇凌就是一聲桀桀厲笑。那渾身罡勁,轟然勃發,竟全不在雲旭之下。一個跨步,就是六十餘丈,然後是猛地一拳,轟然擊出。身周左右赫然無數黑焰湧去,最後揮入拳鋒尖端!氣勁沖蕩,使那雪沫冰霜,盡皆飛散!

葉非霜早有準備,使喚著妹妹,一起將那陰陽對玉玨祭起在身前。全力施展,一股斥力隱聚周圍。然後當那拳風至時,卻只聽『轟』的一聲炸響。

二女皆是口鼻噴血,形狀淒厲,各自萎頓的再次坐下。

那仇凌的形貌雖是不堪入目,拳勢卻是霸道剛猛之至。這一拳擊下,就是整整三十萬斤巨力!足可開山裂石,只一拳,就令那陰陽對玉玨一陣亂顫。生出的斥力,也足足降低了兩成!

雲旭則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宗守的表情變化,只需有一點擔憂,一點焦急,一點在意,那一身劍勢,武道意念,只要稍有破綻。他的劍,就可取了此人之命!

隱隱然更有些興奮。天縱之才又如何?他最喜歡的,就是將這樣的天才滅殺!狠狠的踩到泥裡,讓其再無法翻身!

這一戰,他已經勝定!

對面這少年的神情,也確實在變。似乎欲回身救援,又似乎在強自克制著。

雲旭的唇角,也得意的一挑,手中的劍,亦是一陣顫鳴,彷彿在期待徹底出竅之時。

只是下一刻,卻又見宗守的面上的神情,徹底的沉靜了下來。

這個時候,宗守居然閉上了眼,深深一個呼吸。

「余這三月時光,潛心靜修之餘,更日日參悟劍道。欲自創劍決,卻久久不成。只得二三殘式,取名為憾世劍。三日前忽然有悟,劍法武學,素來未有閉門造車而成者。需得戰中印證,殺中試劍——」

幾乎是一字一頓,聲音清冽,遠傳數里。更彷彿有種莫名的韻律,使宗守的氣勢,在逐漸聚升。更全不管身後兩個女孩正苦苦支撐,置身險境,語音不急不緩,不快不慢。

也就在雲旭眉頭一凝,暗暗有些不知所以之時。宗守就又再次睜目,眸中竟再無他物,純粹清澈無比,又帶著幾分好奇之意。

「雲兄,你練的可是魔葵殘劍?居然練到武宗境界,不知此刻的你的下身,還在不在了?太監了可對?」

雲旭的雙手立時緊攥,只覺自己心臟,就彷彿被一根利針刺入,劇痛無比,胸中一股怒火沖騰,竟無法壓抑。

「你是找死——」

那聲音全然無有之前的低沉,反而是不男不女般的尖利。一字一頓,殺機怒含。不過才到一半,就已嘎然而止。

只見宗守袖間,驀地一道銀光散出。然後整個身影,就在他視野之中,忽然膨脹。佔據的面積飛速擴大,更在身後,帶起一連串的殘影。

「憾世劍之一,大螺旋!」

劍光旋動,一股水火交織,又雷電纏繞的勁氣,驀地捲動而來。

開始時還是平平無奇,可當那劍光,抵至面前之時,卻已然是聲勢滔天!

一半是雪霧冰沙,一半是炙熱熾燙的火焰,左右紫雷閃爍,有如巨蟒。

雲旭只失神了片刻,就一聲虎吼。心靈的破綻,瞬間彌補。這一刻也是拋下了一切,一劍刺出。劍速之疾,赫然化作了迅影,竟是較之宗守還要快上三倍!所有力量,都聚於劍尖一點。

三尺三的長劍,舞在他手中,卻有如是一根繡花針,靈動而又致命。

可當與宗守的劍尖交撞,雲旭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劍,就彷彿是刺入到一個漩渦,再不由自己。

——那漫天劍影一旋!二旋!再旋!四旋!就真的是彷彿一個螺旋,瘋狂席捲。周圍空氣也被攪動,就彷彿是變成了一個橫向的龍捲風,橫襲而至。

而在其中心處,更是包含著要命的冰沙與火焰,深紫雷蛇,更是吞吐不定。

雲旭心中一時是沉入谷底,手中的劍光,也暴漲到了極致。一劍比一劍快速,一劍比一劍強勁,卻始終無法脫開那螺旋的約束。只能拘泥在這身前方寸之間,傾力施展,阻擋著這風暴侵襲,卻越來越覺是無力。

只覺自己,就有如是一道遙遙欲墜的堤壩,在阻擋著這越漲越高,卻又偏偏無處宣洩的洪流侵襲。

二人之間,除了那暴風呼嘯,就全是鏗鏗鏘鏘的聲響,以及劍光交擊時濺射的火花。

雲旭的劍,亦是漸漸只及身前,左支右拙。而對面風暴之後,那雙星眸,卻愈來愈是冷酷,殺機森冷!

雲旭也只覺自己心中,一陣陣驚悸,一陣難以言喻的惶然驚恐,不斷襲入那本來毫無破綻的心識。

——這到底是什麼劍術?如此的強橫霸道,不講道理?聽這宗守的言語,竟彷彿是自創。這如何可能?這等樣劍術,哪怕是在那些大宗大派,也當列入絕學!怎麼可能會是自創?

這樣下去,自己會死!

雙目一瞇,雲旭猛地口綻春雷,一聲尖銳炸喊。面上那數十道傷口,竟赫然全數綻開,血液爆湧。

就連下身處,也全數染紅。可一身氣息,卻在瞬間暴漲數倍。一股狂烈意念,也驀地升騰而起,目中也轉為血紅,含著無盡怨恨。

他今日定要將這宗守撕碎!要一片片的斬下,吃入肚裡!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將他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可下一瞬,卻見對面的人影,唇角譏誚的一挑!

一抹銀光,突兀地從那螺旋劍光之中穿出,襲向他面門。雲旭下意識的斜劍一挑,卻刺到了空出。刀影一閃一幻,已到了另一側。

然後眼前,這被他抵擋了許久的『洪流』,就徹底的決堤!

雲旭一驚一怔,接著那目中,就全被劍影所充斥。風暴一般的劍光席捲,劍氣四溢,水火之力纏捲,將他身影瞬間吞沒。

須臾間無數的血肉紛灑,瘋狂的四下濺射,全是不到指甲片大小的碎片。那雲旭的身軀,在這螺旋劍光切割之下,幾乎瞬間粉碎!

而那劍勢卻未休止,浩瀚如龍般往前席捲。這水火螺旋的劍勁,竟是衝前數百丈,才漸漸消止。在這地面上,也留下一個三十丈餘寬,近四丈深度的巨型長坑!

第173章 蘊劍養劍

那劍氣雖是消散,冰火之力與紫雷卻猶自尚存。四下炸開,直接在那地面上,又開出了一個幾十丈的深坑。

不止是危在旦夕的葉氏姐妹,目光被吸引看向了那劍氣席捲的方向。

就連那仇凌,也是神情怔怔,目瞪口呆!

強橫霸絕的劍勢,幾乎將前方所有的一切,都盡數粉碎!便連附近的游離靈能,也是一片空白。這一瞬,那螺旋劍光,就彷彿將天地斬裂!

這一瞬,仇凌不由是頭皮陣陣發麻,只覺全身上下,都是雞皮疙瘩。

宗守與雲旭的激鬥交鋒,他沒能看清楚。可卻知道這浩蕩劍勢,就連地輪六脈的巔峰武宗,也無法正面當之!真個是無法阻擋,強到了變態!

而後忽的是眼皮微跳,一股危險至極的感覺,突然湧入到心頭。前方那漫天罡風勁流中,一點寒光乍現,瞬劍就至眼前。赫然是一口雲紋飛刀,寒光閃爍,變幻不定。

「——是驚雲神滅劍意!」

幾乎是第一時間,仇凌就已感知到那飛刀之上,所含的武道意念。

再顧不得眼前兩個即將被他擒入手中的女孩,身形暴退,腳下一踏,就是往後疾掠六十餘丈。

目光始終不離那刀尖,不斷辨認著那變幻軌跡。最後雙目一張,用手指猛地往身前一夾。一口無柄飛刀,立時出現在他的指尖。餘力未盡,顫抖不休。

就當仇凌才剛鬆了口氣,那口刀卻又忽然炸開,碎裂成千百碎片。其中一點刀尖,也穿過他手指,驀地擇增速數倍,直指咽喉!

「——這是真勁爆裂?」

仇凌面色一瞬間就轉為青白,幾乎是間不容髮間,把頭往旁一閃。勉強避過穿喉之局,卻被那點刀尖碎刃,直透左肩。穿透身軀,帶出一絲血線。

而此刻即便是以他的強韌神經,也是抽了一口寒氣。

這個乾天山世子,學的到底是什麼鬼功法。勁力潛而不發,直到百丈之外,才真勁爆裂。有沒有搞錯——

對了,自己怎麼就忘了,當日在那林中的一慕。雖也是劍氣潛伏,由他本人引發,可卻是藏了足足半日!

心中再無分毫的戰意,仇凌微帶惋惜的,看了遠處那漫天碎散激射的血肉碎片一眼。他這個師兄,是個狠人,也極聰明。死在這裡,當真可惜了。

接著卻瞳孔微縮,望見令他驚恐至絕的一幕,只見那宗守手中,才剛劍光消散。就一團青煙,從腦後騰空而起。

足有一個磨盤大小,四周纏繞紫雷,即便是在這正午烈陽之下,也是分毫不懼。那煙霧中,又彷彿含著三道符菉。帶著那口雷牙劍,迅閃而至。

「你是靈師,出竅境,不對!三道真符,魂力純淨凝聚,是已進入夜遊境的靈師!」

口中咒罵不絕,仇凌也是目眥欲裂。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絕望,瀰漫心靈。

卻當即放下了所有逃逸之念,靈師魂遊,一息數里,遠遠強過於武師。此刻即便想逃,卻也未必能夠逃得掉。

幾乎是立時間將一個白色的絲質拳套戴在了手上。他的渾身氣力,這一瞬也都爆炸開來,沖蕩入四肢百脈。所有肌膚毛孔,已盡數斬開。

就在宗守元魂,襲至上空之時,仇凌也是一聲咆哮,渾身氣血元陽澎湃,彙集了所有真勁力量,一拳往空中擊去。

這一戰,他已無退路!畢盡全力,才可有一線生機。

宗守元魂,卻毫無顧忌。心念間,依舊是至冷至勁,那陽剛血氣重衝來,還未靠近,就被紫雷炸碎。卻仍舊使他元魂微微受損,傳來火灼般的劇痛。

卻半點無法影響他的意識,心念之內寒如堅冰。當那劍光斬落,竟也是一個巨大的螺旋,旋動斬下!

若說是先前他與雲旭戰,那劍勢只能算是霸道。那麼此刻,卻是滅壓!徹底的碾碎壓滅!

他以先天之身,即便借助了外丹,也不過是只九萬斤力量。然而此刻,以元魂御劍,卻是整整二十萬斤之力,加於劍身!

劍拳交擊,虛空中立時一連串『蓬蓬』之聲。

仇凌的手是血肉之軀,可那雙絲質手套,卻是靈劍難傷。然而只僅僅十數劍,就是血肉骨折,不自然的彎折。而那冰火之力,也在瞬間沖湧而下!

這一次的劍勢,卻更顯得霸道。那葉氏姐妹,是蒼白著臉,親眼看著那旋動的劍影,把仇凌的身體切割,被粉碎成比指甲片,還要更細小十數倍的碎肉,往外瘋狂的濺飛,將足足三十餘丈的雪地,都染成了血紅一片。

而當那螺旋劍勢,再無阻滯,撞擊在地面。又是一聲『轟』的震響,彷彿天搖地晃一般。那雪地中塵沙飛揚,碎冰激射。

待得所有的煙塵,盡數散去。竟赫然有是一個方圓百餘丈的深坑!

宗守的元魂,也是再次飛騰而起。帶起一陣清風,只瞬間就回到了自己的身軀。

那葉非霜葉非寒,則仍是無法移動目光,呆愣愣的看著眼前,那又多出來的這個龐大深坑。

只覺此刻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心中所思,只能在遠處默默的望著。

而葉非霜心中,也同樣閃爍著與那仇凌,幾乎同樣的念頭。

——這宗守,居然會是靈師!三道真符,魂能已完成質變,真正的夜遊之境,靈師之中可與武宗比肩的存在!

這個她先前以為是普通採石人的少年,不止是殺戮先天,有如屠狗。一身劍術武道,可與這些精英級的武宗抗橫。便連靈法,居然也有如此高深造詣!

她與妹妹,在這水仙湖中,到底是遇上了一個什麼樣的恐怖人物?

宗守回至身軀時,順手一招,將那護在身旁的妖眼銀熊,再次收回袖內。

一邊盤算著,何時將這頭魂獸解開封印,一邊皺著眉,用手敲著頭,試圖減緩頭疼。

仇凌的氣血陽力,沒給他帶來太多麻煩。卻反倒是他自己的劍,把自己給傷了。

當那劍勢徹底爆裂之時,他的元魂已是避之不開。雖非是正當其衝,可那反震之力,卻也使他傷的夠嗆。

轉過身,看了眼這一前一後,這兩個自己製造出來的巨坑,宗守更是一陣無語。

——失敗啊失敗!

劍勢雖強,卻無法凝聚,是第一敗。到最後自己都控制不住,是第二敗!後勁雖強,可一旦前面被攔截,就幾乎無法展開,是第三敗!耗力太大,僅僅兩劍,就已使他全身上下,氣力全失,這是第四敗!

這一戰,自己雖是勝了,卻實在是太過丟人。與雲旭一戰,在那等搶佔先機,佔盡優勢的情形下,也幾乎被雲旭翻盤。若非是借自己六神御刀術之助,差點就被對方爆發反殺。而最後殺這仇凌之時,更是蠢到被自己的劍傷到。

幸虧是此刻,沒有其他人旁觀。兩個女孩,也還境界不到,不知虛實。否則今日,真要羞死過去。

他這套撼世劍,想要投入實用,果然還是早的很,仍需完善。

不過,那雲旭的劍,當真有些水準。他自問自己的憾世劍,足可在一息之內,就可取其性命,卻被足足抵擋了五息之巨。非是依靠那快到不可思議的魔葵殘劍,而是只單純的依憑其過人劍術!

「此人即便不習魔葵殘劍,也當只稍遜李邪靈。可惜,卿本佳人,奈何斷鳥——」

微微一歎,宗守無限唏噓。再看了眼那兩姐妹,只見葉非寒的嘴,正被葉非霜緊緊捂著,而後者目中,更隱現著幾分警惕防備之意。

宗守一怔,接著是一陣啞然失笑。大袖一拂,就使那黑浪劍,也遙空飛回,沒入他袖內。再還有便是那雲旭仇凌等人的遺物,也同樣毫不客氣的收起。

「——兩位姑娘保重,此地已不可多留。我在這裡,也呆不了多久。能護得住你們一次,護不住你們第二次。宗守告辭!」

再不多言半句,宗守轉身就走。依舊是揚著手,卡嚓卡嚓的行向岸旁。

卻只行到一半,就聽後面葉非霜一聲嬌喝『且慢!』。

宗守懶得理會,不過才剛行出百丈,後面就傳來一聲呼嘯聲響。挑了挑眉,宗守隨手接在手中,卻是兩件東西。其中一物,只覺是拳頭大小,圓乎乎的,極其光滑。

定睛一看,卻是一個透明的晶球。外刻靈紋,內中懸浮著一道似劍非劍般的東西,氣芒凌厲。

而另一件,卻是一塊石頭,平平無奇,純黑之色。

「這是早年母親,無意收取到的一位劍修隨身之物。一塊養劍石,一塊蘊劍珠。我觀你以魂御劍,精擅劍道。這兩件東西,就算是你今日,救下我們二人性命的報酬!」

葉非霜下巴微揚,透著幾分冷意:「免得你日後說我們姐妹,不通人情,忘恩負義!」

宗守的唇角,頓時無法控制的往上一彎,笑瞇瞇的把這東西收起。

他才沒那麼蠢,把這寶貝丟開。胸中有氣,這好處自然就更不能往外推。

這兩件寶物,過了今日這個村,日後可就未必就能有這個店。

隨手往後搖了搖,宗守呵呵一笑,朝葉非寒眨了眨眼。便又繼續有如木傀儡般,往外行走。只是那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第174章 僅此一人

而待得宗守的人影,徹底消失在雪地之中時。葉非寒猛地用了一掙,脫開了葉非霜的控制。眼裡全是氣憤之色,盯著姐姐怒聲道:「霜姐你這是做什麼?守弟他剛才可是救了我們的命,你幹嘛那樣對他?」

葉非霜卻神情淡然:「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姐妹身懷重寶,身份更不可告人。要是他起意謀奪,又或起了歹心,那你我又該如何是好?這人城府深厚,與我們相處三月,卻不露半分馬腳,絲毫都不知他是靈武雙修,無論武道靈法,都至極高深境界。與我們在一起,說不定是有什麼想法——」

「謀奪?歹意?」葉非寒氣的笑了:「我只知守弟他剛才,如果真要向我們下手。我們兩個,根本半點機會都沒有,也沒半分反抗之力。姐姐你真是這麼想的?」

葉非霜氣息一窒,仍舊不曾動搖:「即便沒有歹意,那也不能不防。我族與他們一族乃是死敵,幾千載之前,無數先輩慘死於這些天狐之手,日後說不定就是對手!」

「姐姐你也說了,那是萬載之前!這與現在有什麼關係?別欺負我不懂事,這幾千年裡,早就跟他們沒什麼接觸——」

葉非寒咬著唇,眼裡不斷掉著淚:「算了,我也不跟你爭。守弟他是好人,才沒你想的那麼壞。我喜歡她——」

說完就跺了跺腳,向遠處跑開。葉非霜則立在原地,微微一歎,葉非寒所言,她其實又如何不知?

搖了搖頭,葉非霜隨即就也躍身而起,往自己妹妹離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也就在兩個女孩離去不久,這片雪地之內,又是二人行出。

卻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大魁梧,丰神俊朗,女的也是身形高挑,天生麗質。

此刻都是帶著幾分愕然驚怔之色,仔細看著這地面上,那兩個大坑。

過了許久,雷動猛地眨了眨眼睛:「我方才一定是看錯了,嫣然小妞,要不把你的手借我來捏一捏如何?」

趙嫣然卻是一言不發,往旁一劍刺出。未帶殺機,卻鋒芒必顯,狠辣絕厲。

雷動急忙身形一閃,離開了原地,出現在二十丈外,口裡大罵道:「你這個瘋婆娘!算了,我捏自己的——」

扯了扯自己面皮,雷動的嘴立時一歪,真的很痛!

而後二人,又是一陣死寂。直到微風拂過,便連那巨坑,也再次覆蓋上一層銀白,雷動才又再次開口,神情亦是一陣變幻不定:「嫣然小妞,那傢伙,他居然突破了先天了!」

趙嫣然『嗯』了一聲,卻並不言語,只看著兩個形狀不同的坑洞。依稀可見,一些隱隱約約的劍痕。先前那招劍決之浩大威能,也似乎仍歷歷在目。

——這一劍,雖未完成,卻令人發自心底的寒悸!

那人雖是早已離去,可只憑他留下的這些痕跡。就能給人莫大壓力。壓得她無法呼吸,雄心盡消,也提不起半分與之對抗之念——

雷動眉頭一皺:「你就這點反應?那傢伙,居然不依不靠,就突破了先天了?我記得雲界之中,能突破天人之障的,應該只有五位吧?」

「已經是六位了!」

趙嫣然抬起頭,目中也恢復了幾分鮮活:「加上宗守,是六位!可不依外力,自己突破之人。這萬載以來,只有他一位——」

雷動又是一歎:「也就是說,天地之間,唯此一人?我還依稀記得,大凡能突破天人之障者,日後也是武尊強者?」

「唯此一人!確然如此!」趙嫣然點了點頭,言簡意賅的隨口回答。

雷動勉強收拾了心情,卻仍是垂頭喪氣,神情異常糾結的一歎:「我還以為這天人之障,能攔他幾年。最後卻只是三個月!這個傢伙,怎麼就變態到這個地步?看來我那塊石頭,是越來越值錢了。師父與你師尊那邊,更不知會是如何?只怕知曉之後,更要爭得不可開交。你我該當如何是好?」

趙嫣然目光一閃,鋒芒隱現。雷動接著卻又瞇瞇笑著,看向兩個女孩離去的方向:「你們七靈宗,不是行事素來都不擇手段。要不去發上一筆?我方才看過,那裡面至少有兩件九階靈器。你來冒充絕龍城的人,我來英雄救美,得到的好處對半分如何?」

趙嫣然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瘋了?你若是想死,我不陪著你!」說完之後,卻是轉身就走。

雷動扯了扯唇角,然後摸著腦袋,也是惋惜的一歎。蘊劍珠,藏劍石,他也想要——

忽然心驚駐足,雷動猛地回身,往遠處望去。只見一個漫天冰雪籠罩之處,一雙巨大的眼瞳,驀地張開。遠遠望來,帶著幾分戲謔玩味之色。

雷動頓時苦笑,哭喪著臉,他真的只是開玩笑而已,其實一分半毫的念頭,都沒生起過。絕對是真的!

同一時刻,在那幾千里外遠處的山谷之內,氣氛卻是壓抑無比。

依托靈法,結附於雷動趙嫣然之身,幾千里外的情形,這裡的二人,也可瞭如指掌。

可正因如此,才更令此地,劍拔弩張!

「他居然就突破了先天,居然就成了夜遊靈師,好快,真的好快!不可思議,真不可思議——」

水凌波的口中,一陣低吟。而後驀地是身影穿空而起,不顧一切,往那宗守所在,飛馳而去。

百里之外的山巔,嚴凡也是目中突現銳澤。毫不猶豫就拔劍而出,一劍揮斬。氣達萬丈,有如游龍,緊隨著水凌波背影而去。

這一劍,再沒有了半分溫情留守。這一戰,也已是生死搏殺!

……

「怎麼好好的,忽然打雷了?」

宗守坐在木筏上仰頭望天,訝然看著烏雲密佈的天際。一邊心忖著莫非要下雨了,一邊又看向自己手中,得自葉非霜的兩件東西。

蘊劍珠,珠內蘊育的,正是劍修的不可或缺之物。收集各種天地精氣,蘊於珠內,養成劍形,最後化為劍胎。

這東西已可直接融合,宗守卻有些猶豫。仔細看了眼,稍稍為之驚異了一陣,就將之丟入到腰間的囊袋裡。

接下來卻是養劍石,這東西倒是不錯,也正好用得上。隨手把那雷牙劍拔出,而後又將那養劍石,置於劍上。

當宗守催動真力,立時可見一條條金色絲線,從養劍石內透出,在這劍身之上蔓延。

只望一眼,宗守便知這是劍內的靈能脈絡,不過此刻當金絲滲入,卻是斷斷續續,足有小半都是半途而止,全被阻斷。

宗守暗暗一歎,不止是自己的螺旋勁氣,太過霸道。自己的那式螺旋劍,也同樣是威能巨大。

只施展了兩次,這口出自雲荒塑劍師之手的靈兵,就幾乎當場損毀——

好在從那妮子手中,得了這麼一塊養劍石。此物的作用,正是修復靈兵,只要不是斷毀,那麼再怎麼樣的重創,都能修復的七七八八。

宗守手中之物,高達六階,也是極罕見的靈器。修復這二階雷牙劍,是綽綽有餘。

那葉非霜說是以此二物,來償還救命之恩,確不過份。

果然不過片刻,那些金色絲線,就開始修復彌補著,這些劍的細碎裂痕。一點點的貫通。只用了一刻鐘,這雷牙劍就已恢復如夕,靈光飄散,不遜於往日。

宗守一樂,將劍收起。有這塊養劍石,日後就再不懼與人拼劍。

「對了!還有那手套——」

宗守又取出了兩個錦囊,一個金絲製成的手套,一口三尺三的靈劍。

那劍也是靈兵,高達三階,比他的雷牙劍還要好些。不過卻是金系之劍,劍身細長,而靈陣之中,也蘊有破銳,絕鋒兩大道法,凌厲無比。

「此劍我是用不上,不過雪兒乃是白虎之後,正需一口靈兵,此劍恰好合適!」

先前誅殺明決時,宗守對其隨身之物,都一概棄置。然而此刻,卻是毫無顧忌。

魔山宗很強,不過這二人既已找到這來,想要隱瞞下去,也無可能。

反正怨已結下,這二人的隨身之物,宗守自然是不會放過。

錦囊裡還有些丹藥獸晶,宗守毫不客氣取了。那些魔門邪道之物,宗守直接打碎,沉入到了水中。

這些東西,都威力不俗。宗守卻天生不喜。修習劍道,最忌的就是不純粹。

唯獨那手套,卻頗令他歡喜。應該是一種千年蛛絲混合靈金,編織而成。不懼金鐵,不懼劇毒。

即便是與人鬥劍之時,也用得上,真氣反傷,至少可減弱三成。

將此物套在手上。正好合適。可漲可縮,緊貼著肌膚,毫無縫隙。

而除此之外,其餘東西,就再無可入眼之物。

宗守嘿然一笑,將之收拾妥當。然後眼前,就已望見那遠處的湖岸,以及高地之上,那幾個別緻的木屋。

虎中原正在練刀,來來回回,就是一式虎嘯八方。自三個月前,破開宗守留下那絲劍『勢』之後,就是如此。

遠遠望之,卻愈來愈有當日虎千秋,那刀出之時,勢壓八方的氣勢。又略有些不同,加入了幾分虎中原自己的武道,少了幾分直來直去,多了些詭譎變幻。

再還有宗原,此刻是老老實實的練著,他當日佈置下來的基礎槍術。

最初時,是有氣無力,得過且過,只是應付。不過最近被他教訓了幾頓,調教了一番,就用心多了,一板一眼,頗有章法。

正笑嘻嘻的望著,木筏之後,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輕響。身後處,也一股令人難測動向的微風傳至。

宗守渾身肌肉,立時緊繃,寒毛微凜。片刻之後,卻又笑著把身體放鬆。

然後下一瞬,一個溫熱的身軀,就猛地從後面,將他一把抱住,初雪緊緊掛在了他的身上,銀鈴般的嘻嘻輕笑;「少主,怎麼今日這麼早回來?今日你不去修煉啦?」

第175章 三玄映靈

宗守心中叫苦,被後面這溫溫軟軟的身子貼合,胸前那對椒乳也特別的豐滿。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動心的。也不知初雪,到底是不是故意。

努力把身後的初雪抱了下來,放在一旁。宗守才頷首道:「不練了!這兩天咱們郊遊去,先玩耍到盡興再說!」

初雪立時是一陣歡呼雀躍,不過須臾之後,卻又有些遲疑,假模假樣的擔憂著:「會不會耽誤了少主你修煉?習武之道,不進則退——」

話未說完,宗守就笑著彈了彈她的眉心。而後從那木筏走下,步入到湖岸之旁。

身形一路是迅如捷豹,布向那木屋所在。

三個月時光,沒日沒夜的苦修,即便夜裡,也要修煉元魂,真沒一刻停歇。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不顧一切,好好的睡一覺。

不過就在從那宗原身旁經過之時,就只聽這堂兄哼了一聲。轉過頭,只見這傢伙的槍是使得是虎虎生風,不過卻只是空有架子而已。動作雖是標準,卻依舊是只具形而未有神,實在不堪入目。

宗守眉頭微擰,細思了片刻,還是停下身形道:「宗原,使一遍你的紫雷槍給我看看!」

宗原冷冷看了他一眼,有心違逆,可當望見宗守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只覺一陣心虛。也只好照著宗守的意思,練起了他那套紫雷槍。

在宗守面前,他也不敢敷衍。一板一眼,那大槍之上,就宛如一條雷芒,幻化成一朵槍花,在十丈空間內忽而縱橫穿刺,忽而震盪橫掃。

卻只不過片刻,宗原就是一陣錯愕。

自心灰意懶之後,這紫雷槍他已足足三個月沒有練過。然而此刻使出來,卻絲毫不覺生澀。反而是異常的流暢,槍勢承接轉圜之間,也少了無數的破綻。

自己的武道,何時有了這麼大的突破?忽的又心中微動,想起了宗守,讓自己練的那些架勢,莫非是因此故?

宗守見狀是冷冷一笑,把一瓶從軒轅依人那裡討來的丹藥,拋在宗原的身前,收回視線道:「這是依人練的五行丹,可壯肺腑。不過卻只有十五枚。半個月內,你要還是突破不了地輪三脈的境界,成為武宗,那也沒什麼用了。我必定會殺了你,然後赤身裸體,吊在乾天山城的城門上,讓人好生觀瞻!」

說完之後,就再懶得去理會,直接從此人身旁越過。

那宗原卻也不覺羞怒,整個人怔怔的立在了原地。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宗守的辦法,居然真的對他有用。這位世子,竟是真的在指點自己。

把腳下的丹藥收起,宗原接著卻又撇了撇嘴,這武道練得再好,也是為人所控,有什麼意思?

不過當他再次舞動槍勢時,眉眼間卻又多出了幾分認真之意。雖是自問心灰意懶,可對武道,他胸中卻有著一股本能追求!

……

高聳的山峰之上,宗守坐在一處滿刻靈紋之地,正是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

這是水仙湖旁,最大的一處山脈。方圓有六百里。從此處施展靈法下望,可以盡覽無遺。

而初雪此刻,就站在一旁,小臉哭喪著道:「少主,這就是你說的郊遊啊?好無趣——」

宗守頭都不回,繼續施展著靈決,催動著這個他臨時布成的法壇,微微一笑:「怎麼就不是郊遊?一邊來尋靈脈,一邊遊玩散心,豈不正好?」

如今前路殺劫連環,到底還是無法真正放下一切,真正無憂無慮的去散心玩甩。

旁邊的虎中原,也是怒目一睜,很有幾分虎千秋的風範道:「雪兒你放肆!我們四人,如今都缺地脈進階。有世子施展大法為我們尋覓。這是天大機緣,怎麼還不知足?真是混賬!」

初雪嘟了嘟嘴,再不多言。倒不是怕了這位舅舅,而是懶得再說。她算看清楚了,跟著自家少主,是一刻都沒得閒的。

加上宗原與朧影獅,三人一獸在這靈陣內,各自分據一側。往這靈陣之內,灌注著真氣。借助此陣,感應附近適合他們真氣屬性的地脈所在。

此地雖是在這個山脈的最高處,不過那些靈脈,卻不可能用肉眼望見。只有借助這靈陣之力,依稀感知。除此之外,還有著護法之責。

宗守口中念著靈言,印決催動。慢慢的四人上空處,赫然出現一個五顏六色的光幕。並非是平靜無比,而是時不時的出現波紋,以及一條條忽隱忽現的線痕。

「這臨海書院傳出的三玄映靈法,雖不如探靈術那般精細,所有靈能脈絡,纖毫必見。卻貴在範圍極廣,千里範圍內的靈能變幻,都可照見。這還是那個破書院的法門,那十幾個靈府聖地,無論哪一個都有獨門秘傳,必定不止如此。早知靈師之能,如此強悍,我前世就該分心修些靈法。免了苦苦尋覓地脈之苦——」

宗守一便在心裡思忖著,一邊靜心觀察頭頂這五色光幕的變化。

那些波紋,都是由靈脈產生,不過互相交雜。他靈法不深,魂力不強,實在難以辨測源地。只有那些忽隱忽現的『線』。是他的三玄映靈法,真正照見到的靈脈。可以透過那五色光澤,辨認其成分屬性。

不過大多靈脈,都是在流動,並無確定位置。即便看見了,也未必就代表著他,能夠輕鬆將之捕捉。

其實在他記憶中,還有幾個滅亡門派中傳出的秘術。不過都說不出來歷,不能胡亂施展。

特別是此刻這附近,說不定那兩個偷窺狂,就在遠遠的看著。

而當虎中原訓斥完初雪之後,接著卻又話音一轉,隱晦的表示出幾分懷疑:「少主,我聽說這尋覓靈脈,莫不都需高深境界,不但需得在夜中遨遊千里,更要有特殊法器。少主你如今,是不是稍稍急了一些?」

宗原聞言一聲冷笑,宗守不是稍稍急了一些,而是實在太急!再說直白一點,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反正這遙測靈脈,即便是他們乾天山,也沒幾個靈師能夠施展。每次出手助人尋覓,都是開出天價。更不保證,每次施法定能成功。

若這法子真有這麼簡單。乾天山的先天武師,也不至於每一次進階,都如此困難。

宗守恍若未聞,只專心的觀察上方,這光幕變化。

這門靈法,他雖是記了下來,卻從未有施展過。此刻使用,確是生疏晦澀,難以盡展其能。

只能用加倍的心力,來觀測那靈脈動向,仔細的推測。

就這麼定定靜望,也不知過了多久了,才忽的眉頭一挑,露出了幾分喜意:「尋到了!六百里外,五行俱全,金系為主。源靈純淨,應該是上品地脈——」

虎中原眉頭一皺,一聲苦笑。這找到了又有什麼用?若是三十里之內,那也還罷了。六百里之外,等到他們趕至,黃花菜都涼了。

正欲開口勸誡,就見宗守忽的一團陰魂,從腦後處騰身而起。

虎中原早知宗守,已至出竅境界,甚至可小範圍的移動,故此並不擔憂。

只心中好笑,難道宗守打算就以這陰魂趕去不成?哪怕是夜遊境魂師的魂遊速度,要趕至六百里外,也要足足一刻鐘時間。弄不好,還有殞身之險。那條靈脈,早就不知遊走到不知何方。即便還留在原地,那又該用何物收取?

正暗暗搖頭,卻只見宗守袖中,一座三層玲瓏塔,驀地也飛騰而起。

而宗守整團元魂,此刻也赫然凝聚在一處,化作了鸞鳥之形。

不過此刻,虎中原目中所望,卻正是那團輕煙中,三道隱隱閃爍著光華的符菉。再看那青色煙霧之中,寒力極盛,沒有半分雜質,分明是已然質變!

眸子裡頓時是強芒爆閃,死死瞪向了初雪:「雪兒,世子他已是夜遊之境?是何時之事?」

初雪用指甲撓了撓面頰,也一臉的疑惑:「應該是吧?少主他什麼時候突破的,我也不知道,最近又沒在一起——」

虎中原也不覺失望,再壓抑不住心緒,一聲哈哈大笑,聲振四野。此刻終是依稀領會,當初與宗守比拚武道,結果鬥個旗鼓相當的父親,是何等樣的心情。

驚喜快意,如釋重負,對未來的期待,都夾雜其內。

似乾天山這樣大勢力,必定是要玄武宗以上才能開創。可若是後人繼位,宗守以夜遊魂師的境界,卻是綽綽有餘。

宗原卻是面色蒼白,眼神不斷變幻。他原以為宗陽幾人仍有成功可能。然而此刻,卻是徹底絕了指望。面對這種怪胎,可想而知,無論是宗世宗陽,都沒有哪怕半點機會。

而下一刻,就見宗守元魂所化之鸞,忽然間雷光一閃,猛地一扇翅。而後直接便在他們視野之中,突兀的消失無蹤。

虎中原一陣驚駭,下意識的長身站起,往遠處眺望。就只見那條雷光纏繞的鸞鳥,已是在千丈之外!

竟赫然只這一扇翅,就已飛掠數里之遙,只轉眼之間,就再不見蹤跡。

虎中原不由是徹底怔在了原地,這般風馳電掣的速度,哪怕是還陽境巔峰的靈師,也不過如此——

第176章 玄武弱水

扇動著雷翅在天空滑翔。宗守只見那下方山河,都在飛速倒退。

以夜遊之境,翱翔於空,又是不同感覺。多了幾分從容,少了幾分小心。不過這幾人,也不知為何,天空總是陰雲密佈,雷光閃爍,讓人多少有些不安。

不多時就已到了方才感應到的那條靈脈所在之處,三玄映靈法只能映照千里之內的靈能變化,無法感測地形。

當宗守到達之後,才發覺此處,卻赫然是一個三百丈高的小山。而那處地脈,就隱在山腹深處。

宗守暗暗頭疼,好在這情形,還在他能應付的範疇之內。神魂由鸞形散開,化作一團陰霧。將一絲絲精純的靈能,聚引而來。從中抽出部分源靈,導引入這山腹表層,而後不斷的四下游動。

果然那條靈脈,就被吸引著,往外探出觸角。此物雖是靈動難測,卻沒有意識,幾乎是本能的會吞噬源靈,不斷的壯大自己。

宗守默默的等候,為避免將之驚動,元魂是動也不動。直到他控制的那團源靈,悄無聲息被吸走了部分。才將那座三層玲瓏塔,驀地祭起在空中。

瞬時一團華光照下,宗守元魂之內,也有無數魂力,結成菉紋打入這座塔中。

而後就只見一條如蟒蛇般扭動的源靈團,被從山腹之內,強行抽取了出來。

隨著宗守的魂力灌入,菉法加持,那玲瓏塔的吸攝之力,也逐次激增。隱隱如拔河一般,與之僵持。

足用了整整三刻時光,才將之徹底拉入到塔基之內。

宗守心神微鬆,又將這座不到尺許高的五色小塔,再次收入到元魂之中,由魂力托浮。

心中微微泛著喜意,這一次算是開門見紅,運氣不錯。

只唯獨這從明決手中,搶奪來的這座『攝靈塔』,稍稍差了些。

此物也是靈師必備之物,可用以吸攝與困束靈脈。等階越高,吸攝之力就越為強悍,能夠困束的靈脈,自然也更多。

普通的出竅靈師,若無宗門依靠,能有一個一階的攝靈塔就算不錯。這明決出身魔旗宗,似乎也極受長輩看重,手中這個高達三階。即便是巔峰境的靈師使用,也同樣不失身份。

只是宗守初修魂力,符菉雖是高明,靈法卻極生澀。即便有再怎麼高明的靈器,在他手中也無法盡展威能。

「一階的攝靈塔,可困縛兩條靈脈。而後塔身每增一層,就可多增一條。我這塔足有三層,正好能困縛四條。卻不知之後運氣,是否也能如方才一般,一次功成。」

使用三玄映靈法,消耗的靈能,還在探靈術之上。

要不是最近,光是從葉非霜那裡,就弄來二百餘枚靈石。雲旭仇凌幾人的遺物中,也搜刮了些獸晶,宗守還真是有些負擔不起。

所以在前世時,他窮的叮噹響的時候,每次需要尋找靈脈時,只能去四處去撞撞運氣。絕不敢請那些靈師施法相助。

直到後期,在虛擬幻境中著實賺了不少錢。這才財大氣粗,直接在拍賣所,買下了幾條與他自身功法,靈能屬性相合的靈脈。

「如今正是子時,離天亮還早。回去冥想恢復之後,還可再用一次。我身邊的靈石與獸晶存量也還充足。足足可施展二十次三玄映靈法有餘。就不信尋不到——」

心念一起,宗守便又再次身化雷鸞,展翅疾飛。瞬息之間,就又是千丈之巨,堪堪飛了三百多里。宗守的身影,卻忽又定住,疑惑的看向了西南方向。

那邊隱隱有一股氣息,若隱若現。忽而黯淡晦澀無比,忽而又突然勃發。

「那邊似乎有人?這股氣息,有些熟悉,是那位玄武宗?」

宗守心神一醒,再無猶豫,化作一團狂風,急遁而去。雷翅幾個撲扇,就到了一處小山坳之上。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正躺在一條溪水旁。

頭上一對狐耳,身後則伸展出六條雪白色,毛茸茸的狐尾。

這股氣息,正來自於這女子體內。週身罡氣,忽漲忽縮,似乎是極不穩定。頭髮遮著面。不過手臂足部裸露出來的部分,都是紫黑色澤。傷口處也正溢著一絲絲膿血。

將旁邊的整條小溪,都染成了紫黑色澤,無數魚蝦橫屍在水面,竟然身軀都腐化了大半,有些甚至只剩下了骨骼。

那毒液一直往下游留去,兩旁的草木,此刻也枯萎了大半。一眼所見,幾乎全是紫黑之色。

周圍的猛獸,也都是不敢靠近。紛紛在遠離十里之外的地域,遠遠的向這邊觀望。似乎是無比的戒備與忌憚。

待得宗守元魂降臨此處時,更是發出一聲威脅的低吼,似乎是在催逼他,快點帶自己的同類離去。

宗守心中微歎,知曉這女子,必定便是這幾個月時間,一直在暗中守護,虎中原跟他說起的那人。

怪不得,此女是遲遲不肯與自己見面。也難怪那日他與李邪靈戰時,會姍姍來遲,又沒等與他照面,就又匆匆離去。

也虧得是此女身中如此劇毒,身負如此重傷,也仍能苦苦支撐,一直到今日。

看這情形,應該是昏迷了至少三日時間。若不是自己無意在此處發現,說不定這女子,真要身死於此,而後屍骨徹底爛在這溪旁。

「毒液紫黑,也不知這到底是何毒物,如此霸道?還有這人身份,虎中原只知最近幾年,宗未然的身邊,都有一位武道強橫的暗衛跟隨。實力之強,僅僅稍遜於乾天山城內,那幾位成名的武宗強者。名字喚作弱水。不知來歷,便連相貌也不清楚。也不知這女人,到底是也不是。不過地輪七脈,又是狐族妖身,重傷至此,多半不會有錯。」

宗守魂力微展,帶起一陣微風,將這女孩的頭髮拂開。卻是心神怔住,這女孩五官倒是姣好,不過此刻那面上,卻滿是紫黑色的凸起,彷彿是有蟲豸隱在肌膚下方一般,顯得是醜陋之至。

此刻這般模樣,也看不出她真實年紀。

卻只微微錯愕,宗守就將這女子以魂力托起。似乎也感覺到什麼。那女子眼皮動了動,竟是甦醒過來,睜開了眼睛。她面容醜陋,一雙眸子卻是美麗之至,紫紅的色澤,純淨璀璨,彷彿可洞人心神一般。

那眼神本是警惕,卻瞬間就又放鬆了下來。而此女的意識,也僅僅甦醒了片刻。只來得及望宗守一眼,就再一次昏迷了過去。

宗守暗暗搖頭,繼續飛行。不能展化鸞形,他在空中的速度,就要驟降十倍。手裡再托著一個人,就更是緩慢。足足用了半個時辰,才趕至到自己佈陣的那處山峰。

到得山頂時,初雪與虎中原二人,正是在擔心。而當望見宗守以魂力托著的那個女子時,更是一怔。

「狐族妖身,已生六尾。這女子是誰?」

虎中原下意識的往這女孩的面容掃去。卻是眉頭一皺,隱現厭惡之色,急忙把目光移開。忽的腦內靈光一閃,忖道莫非此女,便是乾天山眾多強者,始終未曾謀面的那人不成?

待得宗守靠近,那宗原也是忍不住,面色蒼白道:「這味道好臭!不對,是噁心——」

竟是禁受不住,直接向後退開,掠至數十丈外,這才情形稍好。

片刻之後,就連虎中原與那頭朧影獅也是如此,再呆不下去,紛紛撤開。

而初雪雖未遠離,卻也是以手掩鼻,愁眉苦臉。

宗守初時不覺,反而為這三人動作,深為不喜,可當他神魂,進入到自己體內時,也立時只覺一股無比熏人的氣味,從鼻間襲來。

不是純粹的惡臭,而是一種令人體內氣血翻滾,噁心到了極致的味道。

也本能的生出一種遠遠逃開的念頭,倒也真怨不得這兩個傢伙。

冷冷地瞪了宗原與虎中原二人一眼,宗守也不掩鼻,只把體內氣機強壓了下去。而後又將那女孩,抱至自己的身前。

才剛探出手要為她把脈。宗守心神之中,就忽的生出警兆。

「好傢伙,居然是不知不覺,就已滲入到我陰魂之內。這毒,當真是厲害!」

魂海之內,雷光一炸,水火之力猛地催逼。螺旋勁氣,也隨之振動。不過片刻,就有一滴紫黑色的液體,被宗守強行逼出,探入到附近草叢之內。

只瞬息之間,那方圓三丈之內的草木,都立時枯萎腐敗,只剩下了白地。

更有一絲絲輕煙冒起,竟連那泥地,也腐蝕了部分。

初雪與虎中原,頓時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瞧出一抹驚色。

——這種毒,也未免霸道到過份!似乎連稍稍靠近,都有莫大凶險。

宗守卻毫不在乎,仍舊抓起了這女孩的手,而後不過片刻,就一聲歎息。果然,這毒已入髓,是最糟糕,也最難驅逐的情形。

唯一令人欣喜的是,此女融入體內的靈脈,仍在提供靈能,氣脈未絕,未曾停止抵抗。還留下一線生機,不過卻是九死一生——

下一瞬,宗守就又抽出了雷牙劍,直接插入到此女的左胸!

第177章 七衰鬼面

初雪是嚇了一跳,以為宗守這是要為這女子早些了斷,免得受苦。

片刻之後才發現那劍刃刺入之地,其實是偏開了心臟。刺入的角度,也有些許傾斜。

而當那雷牙劍,被宗守再次拔出之時,那劍尖之上已多了幾滴膿血。

——也同樣轉成了紫黑顏色,隱約可見,內中還有些紫金色的絲線。

宗守把那劍尖放在鼻尖處,輕嗅了嗅,不由是大皺其眉。劍尖之上,雷光一閃,把那幾滴紫紅色的膿血,炸成了粉碎。

此毒可腐蝕兵刃,好在宗守這口劍,可自發催動雷光屏絕,正可克制。

不過當這膿血粉碎之後,卻更是惡臭襲人。初雪在一旁,立時腦袋一昏,幾乎栽倒在了地上。

旁邊的虎中原,更是神情凜然。忍著臭味,回至宗守身旁,猶豫著勸道:「少主,此毒實在太過凶險,你是千金之軀,還是遠離些才好。有什麼事情,可以交給我來。要不讓後面那狼崽子辦也可——」

宗原翻了翻白眼,胸中也不覺氣怒。被人所控,身不由己,就是這個下場。不是做炮灰,就是如今日般,被指使做危險之事。

他反正是了無生趣,抱著早死早超生的念頭。無論這幾人,怎麼折騰都好。

宗守卻揮了揮手,示意初雪與虎中原,全數退開。而後又以靈法,召來一團水液,將幾枚丹藥強灌入到這女子口中。

又連續幾十枚金針,刺入到此女的週身大穴。

心中暗歎,可惜此時,軒轅依人不在。否則必定可比他這半調子要強的多。

他也只因前世武道高深,練氣術達到極高境界,對身體結構,四肢百脈都極其瞭解,又加上閱讀甚廣,博聞廣記而已。論到真正的醫術,還真不如軒轅依人。

宗守又仔細看了看此女的四肢肌膚,此刻也是如那面部一般,開始出現紫紅色凸起,斑斕醜惡,令人不忍目睹。當下是若有所思道:「應該是不錯了,此毒多半是七衰鬼面。也不知是到底傷在哪位日游靈師手中——」

宗原和初雪,還不覺什麼。虎中原見多識廣,面色就立時轉為蒼白:「七衰鬼面,可是鬼面蛇?」

宗守點了點頭,訝異的看了虎中原一眼。能知曉此毒的,這世間可不多。

鬼面蛇存世不多,也多生長在雲海之下,一些惡淵之地。

不過卻常被可白日遨遊的靈師收為護駕。此蛇成長奇快,出生時就是三階的精獸。只需提供足夠的獸晶,毒液以及食物,大約兩百年時間,就可成長為七階精獸。此後八階九階,都快於同階獸類。

戰鬥方面的能力,是稍稍差了些,幾乎是最弱的一種。可其毒牙中所含的七衰鬼面劇毒,世間幾乎無有什麼辦法可解。等階越高,毒性越強。甚至還有幾分化蛟的可能,故此是深受靈師喜愛。

而中毒之後,就是如此女這般的情形。先是面部有如惡鬼,之後身軀四肢,也會出現這紫紅色的凸起與紋路。

總共會經歷七個階段,內臟肺腑與血髓經絡,都會一一衰竭。

虎中原面色又是一陣變幻,接著卻再次俯身勸道:「如是此毒,就請世子早點讓她結果為好!我聽說此毒詭異,除非靈師專配之藥,幾乎無法可解。稍不小心,便可感染他人,最是惡毒不過。」

宗守也不置可否,坐在原地,仔細翻尋著腦海裡的記憶,在那浩瀚書海中翻尋。

後世因無數的武學念法,從各大宗門流出之故。靈能雖是不斷衰弱,可對念法與藥材的研究,卻與日軍進。加上資訊爆炸,使醫術漸漸發達,走入極盛。

許多古時被視為難題,禁術的奧秘,都在後世被一一解開。

而其中就包括了大多時候,都被視為無解的這種『七衰鬼面』。

宗守所在的那個圖書館,是一國所立,不但藏書浩瀚,更無所不包。宗守在裡面呆了足足十年,也將內中的藏書,讀了大半,其中就有著七衰鬼面的記載。

不過隱約記得,解毒的條件也極苛刻。

過不多時,一段文字就已在他腦中浮現。宗守目中,也透出了幾分輕鬆之色。

「——還好,只是六階的毒素而已,這女子仍舊有救!不過,毒已入髓,要想全數驅除,卻需費些時日。一身血液,也有盡數換掉——」

把此女的牙關再次耗開,然後又以雷牙劍,在那同樣轉為紫黑色的香舌之上,割開了一個小口。

宗守也不顧那惡臭膿血,直接俯身下來,含住了此女的舌尖,猛力的吸吮。

初雪與虎中原,見狀立時倒吸了一口寒氣。

後者想要阻止卻已不及,是一陣暗暗憂心,初雪則更嚇得面色煞白。她就在旁邊三尺處,親眼望著宗守,與這醜面女孩唇舌交纏,實在是擔心無比。

此毒如此詭異,也不知自家少主,會不會被染上?即便要救這女人,也無需如此。少主實在太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宗守吸吮了片刻,就又仰起頭,而後向旁猛地一口血沫噴出。澆在那附近草地之上,頓時又是一陣輕煙騰起。

中了七衰鬼面毒之後,有兩處毒性最重。一是舌尖,一是心頭,都是人身精血所在。要想救人,這兩個部位,是首先需要清理之處。

一直吸吮了數次,直到那舌尖的紫紅色轉淡。宗守又貼在這女孩的左胸吸吮,同樣五六口之後,方才罷休。

而後宗守就只覺自己腦內,也同樣一陣昏沉,好在他身具的螺旋真氣,在軀毒方面真有奇效。或是直接凍住,或是用火灼燒。再不行驅動那紫雷一炸,就可將之驅逐出去。

不令虎宗原幾人幫忙,就是因此故。三人修為雖也不錯,可在驅毒這方面,還真遠比不上他。

吸出了這些身體精血,宗守就又催動了一個手印,口念真言,展動著靈法,附在此女身上一個傷口處。

這是辨認血型,過不片刻,就只見那紫紅色的濃血液,漸漸浮現處淡金色的小點。

宗守見狀,是立時一怔了:「巧了,正想到附近,尋人抽一些新鮮的人血過來。卻不料此女的血型,倒是正與我想合!」

早在上古雲荒之時,就有人想過血液交換之法,以療治各種病症傷勢。也有過一些成功的例子,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失敗,十二個時辰之內,多半身死。

直到四千載後,才發現人之血型,大約分成三種,隨意交換不得。故此又發明了這種靈法,辨認血型,共有金銀銅三色。此後許多古時難以醫治的病患傷勢,都迎刃而解。

這女孩的血型是金色,與他正是同種,這倒是省了他無數力氣。

將此女的腕脈割開,開始放出毒血,立時又是一陣惡臭襲人。滴入到草叢中,附近枯萎的草木,頓時再次擴大。

不過這一次,無論是初雪還是虎中原,都是定定站在原地,強忍著沒有退開。就連宗原,也只是手捂著鼻子,仍舊立住不動。

待得那毒血,再未流出,宗守又將一支長達三寸,內裡中空,最是粗大的一支金針,在這女孩的心臟附近刺入。把自己的腕脈,也同樣割開。一絲絲鮮紅的血液,以靈法導引著,灌入到那金針之內,慢慢流入到此女的身體。

只大約半個時辰,此女的面上,卻多出了幾分紅潤之色。那醜惡的紋路與凸起,雖未退去,卻已恢復了幾分生機。

虎中原看的是驚奇無比,心忖道這號稱是無人可解的『七衰鬼面』,就這麼被輕鬆的解開了?換血之法,他以前也聽說過,不過大多都是幾個時辰之內死亡。

世子的醫術,真是堪稱神奇。靈法武道就已厲害的變態,醫術居然也如此之強——

初雪卻沒關注這個,只看宗守面色,也漸漸變成了紙般的顏色,不由心焦的把她白嫩嫩的手腕,伸到宗守面前道:「少主,要不換雪兒來可好?雪兒與她一樣是女孩子,應該可以用的。」

宗守啞然失笑,這血型可與性別沒什麼關係。即便真是同樣的血型,也及不上他體內的雷鸞精華。

估計著血液輸出的份量。在堪堪可能傷及到自己元氣之前,提前將傷口收住。

那七衰鬼面既是已然入髓,五臟六腑自然也是被盡數侵染。

這換血之法,在剛中毒之時有著奇效。可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個五六十次,是別想徹底拔除。

他還需留著元氣以待早日恢復,準備下一次輸血。

正欲將那些金針一一取出,宗守忽的一動,看向她的臉。只見此女,已經清醒了過來。正目光清澈的,向他看了過來。

宗守心中微動,蒼白著臉,笑著問道:「你可是弱水?」

那女孩似乎說話極其艱難,張口欲言,卻又止住、微微點了點頭,而後一隻手抬起。無力的輕輕撫摸者宗守的臉,目帶著歡喜欣慰之色,直到再次瞳孔渙散,昏迷過去。

而此刻宗守,也再看了看天色。看這時辰,是必定無法再尋覓靈脈了。

第178章 香艷療傷

簡陋的木屋之內,以粗木臨時製成的床上,正有一男一女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起,氣氛香艷旖旎。

男的跪坐在床上,身材廋弱,正是宗守。而女的則是十八歲年紀,身形修長高挑,兩條細滑圓潤的長腿分開,此刻正如蛇一般,緊緊盤在少年的腰間。面部大部分,都被頭髮遮住,只口中吐出一截粉嫩的香舌,彷彿是任君品嚐狀。

而宗守也是毫不客氣,含著女孩的舌尖,用力的吸吮。把舌尖的血液還有唾液,都汲取到口中。

初雪在旁邊看著,卻只覺是面紅耳赤。十七日前,這兩人做這種事情,還有些治病救人的味道,可此刻無論怎麼看,都是曖昧無比,充滿了旖旎色情的味道。

從女孩口中,時不時吐出的呻吟聲,更是令人禁不住心內一陣瘙癢,滿含著令人骨軟身酥的媚意。

直過了數十息時間,宗守才彷彿是有些戀戀不捨的,把嘴挪開。往旁邊早已準備好一個水盆中,吐出一口血液,這次卻再沒了第一次那時的惡臭,內中的紫紅色,也不是那麼顯眼。

宗守接著又拍了拍懷中女孩的翹臀,不用吩咐,弱水就已自覺的把一雙玉臂,從宗守的脖頸上鬆開。然後自己退去了胸前的衣物,露出一雙白嫩嫩的玉乳,有如淚滴形狀,正好是一掌可握。

初雪不由看的是滿頭黑線,只是在胸口處吸一下毒液而已,你也不用把整個胸部都露出來?

——這肯定是勾引!絕對沒錯!就是勾引!這麼大年紀了,也不嫌害臊?

下一瞬,當宗守的唇,吻住了女孩的左胸之旁。弱水立時仰起頭,再次『嗯哼』一聲嬌吟,似乎是不堪疼痛,露出的半邊臉龐,也是嬌嫩慵懶,彷彿帶著無盡的誘惑之意。

初雪立時雙目噴火,牙關緊咬,不忿的踢了一旁的床腳。使這堅實無比的木床,居然是一陣搖晃。

宗守埋在弱水的胸膛裡,正用力吸吮,無法抬頭看。弱水卻有所覺,轉過頭瞧向初雪,說來也怪,明明只是單純的,有些錯愕的看過來。可那雙眸子給人的感覺,卻是媚眼如絲,似睜未睜,欲閉不閉,眼波流轉,風情萬種,隱帶著幾分煙視媚行的味道。

即便初雪身為女子,此刻也只覺自己的心臟,彷彿被重重撞了一下,心動不已。在這女子的面前,只覺是自慚形愧。相貌她自問可不輸於對方,身量因還未長成之故,只矮了一截而已。可這女子身上,那股子天生的嫵媚風情,卻是令她自愧不如。

偏偏那眼眸裡的色澤,又是純淨無暇,彷彿未曾沾染半點塵垢,不曾食過人間的煙火氣一般。

初雪氣息微窒,而後是惱羞成怒,狠狠盯了回去,準備用視線殺人。

弱水卻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懂。而後也並不在意,還了一口友好的微笑。

那面部已沒有了那醜惡的凸起和斑斕紋路,這一刻當她唇角輕佻時,竟是明艷無方,笑靨如花。整個木屋,都彷彿因這笑容,變得更明亮起來。

初雪是徹底敗北,全身氣力都消失的乾乾淨淨。在這個名叫『弱水』的女人面前,她是升不起半分敵意。

哪怕是此刻,自己最重要最喜愛的東西,被這女孩佔去了部分。也生不起多少嫉心敵意。反而在想著,與這麼好的女孩分享喜歡的東西,似乎也很不錯。

心頭的精血,更難吮吸。宗守這一次,過了足足半刻鐘,才從弱水的胸膛裡抬起頭。把一口紫紅血液,吐在了一旁。

而後就見初雪,正是一臉的垂頭喪氣。心中暗暗奇怪,宗守卻也沒有開口去問。

又抓著弱水的手,一絲真氣探入,開始為之把脈。片刻之後,宗守面上,卻是現出了幾分憂容。

「五臟肺腑內的毒素,這幾日已拔出了部分。不過骨髓之中,仍舊沉積。只需三日未曾與我換血,又或你用力太過,壓不住體內的毒素,就必然會復發。要想完全治癒,除非是找到對症之藥,又或者你自己,有將之驅除之力才可。其實弱水,你該早些來尋我的——」

說到此處,宗守又自嘲一笑:「算了,那時你不知我會解毒,這七衰鬼面,又一不小心,就會侵染他人。如此選擇,也不奇怪。而且,換作半個月前,突破先天境之前的我,也確實拿它沒辦法!」

又拂開這女孩的秀髮,只見她小半邊臉,已經恢復如常。只有額頭處,也臉部的兩側,仍舊有著些紫紅色的凸起。

不過即便如此,這張臉已經是顯出驚心動魄的美來。

他們狐族就是如此,男的俊逸,女的美艷,幾乎從無例外。

而此女更是媚骨天生,媚態天成,是位不折不扣的尤物。對男人而言,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姿態,每一個眼神,都是莫大的挑逗。

好在宗守,畢竟是從萬載之後,那個資訊發達的後世過來。見過無數美女,多少有些抵抗力。不然也差點就要被這女孩,迷的心神蕩漾,把持不住。

「——恢復的還不錯,大概過個五六日,就可恢復如常了。你之前元氣虧損太大,即便加上我血中所含的雷鸞精華。也需再有半月,才能與人動手,不過在毒素徹底拔出之前,卻不能超過一刻鐘。以後你每日辰時與午時,都需練一次大日明烈拳。這套拳法我會教你,七衰鬼面,是陰寒之毒,每日借助陽火鍛燒,頗有益處——」

宗守一邊交代著,一邊將女孩胸部的衣物合上,替對方扣好。

弱水也不說話,只是用小手,在宗守的面上輕輕撫摸著。

此刻宗守那蒼白的臉上,也有著一些紫紅色凸起,使那俊逸的面孔,平白多出了幾分醜惡。

而女孩的眼眸裡,亦帶著擔憂之色,似乎是深情款款,含著幾分異乎尋常的曖昧。

宗守卻啞然失笑,知曉這女孩並不喜說話,而且思緒裡也無半點那方面的念頭。

先前他以為此女,與宗未然可能有某種關係,讓他頗有些忐忑。雖是醫者之心,此時此地,這事又不能換他人來做,可這醫治之法,多少還是有些曖昧。

把脈之後,才知曉對方,其實還是處子之身。而且性事方面,似乎極其單純,更有些冷淡。

「——放心,我這裡沒事,你先前不是也看過?只要半日,就可消除?」

宗守又拍了拍弱水的背,女孩也乖覺的從宗守身上站了起來。她此刻仍舊是虛弱無比,簡簡單單幾個動作,就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而後是輕車熟路的,逕自爬到了木床的一角,裹著被子,身軀蜷縮著躺了下來。不多時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似乎已經睡著。

宗守看了她一眼,不禁是微微搖頭,誰能想到這彷彿弱不禁風,毫無防備的女孩。居然是一位地輪七脈的武宗強者!

也不知那宗未然,到底是從哪裡尋來?看骨骼肌膚,絕對不會超過二十四,放在任何宗門內,都是最核心的嫡傳弟子。天賦較之於宗原,還要更勝數分。

修習的功法,似乎也是無定靈皇決,而且已到極高深的境界。多半是宗未然,親手調教了出來。只不知此女,是否也是他們宗氏一族的族人?

能培養出這等強者,也難怪他那便宜父親,能在十年之內,在這群雄並起的東臨雲陸,建立起那偌大的基業。實力幾乎不遜色於那些排位較低的隱世宗門。

宗守搖了搖頭,微一彈指,就將一點紫紅色的液體,彈入那水盆中。

方才為弱水療傷吸毒時,他也同樣沾染了一些,侵入到了膚表之內。不過這些許毒素,宗守還真不怎麼在意。

心知此刻這女孩,最需要的就是靜養。宗守逕自抬步,往門外行去。

不過後面的初雪,卻是頗有些餘憤未消。無論是抬那木盆,還是關門的時候,都是弄的匡匡響。

宗守心中一陣疑惑,奇怪的望了過去:「怎麼了初雪?這是誰惹到你了?」

「還能是誰?」

初雪哼了哼,一邊把盆裡的水,倒入到早已挖好的深坑,一邊斜眼瞥著宗守道:「少主,其實剛才你一定很享受對不?」

宗守微微一怔,而是便又瞇著眼,似笑非笑:「雪兒你要真是羨慕,少主也可以這麼伺候你的,樂意之至——」

見初雪的臉立時嫣紅一片,宗守接著又一個爆栗敲了過去:「你這小混賬,醫者父母心,哪有什麼齷齪念頭?而且你家少主,現在哪裡還有心思想這個。我看是你自己想的太多!真當你家少主,是個見到女人就要上的種馬?還不快點動手,把這些毒液埋起來?」

初雪『誒喲』一聲抱著頭,委屈的嘟起了粉唇。不過眼眸裡,卻透著幾分輕快的笑意。

宗守則是尋了一塊空地盤坐,略略調息一二,待得方才消耗的真氣,恢復到七八成左右時。又驀地躍起,借助那雷走靈骨,往遠處的群山,再次行去。

第179章 水火地脈

當宗守穿梭入山林內時,宗原與初雪已然是陸續跟上。

前者就在幾日前,踏入到武宗之境。堪堪踩著宗守定下的時限,避過了成為裸屍之危。而初雪此刻,也成功融合了那條金系地脈,內息總量或者差了宗守不少,可氣息之綿長,卻還勝過宗守。都是輕輕鬆鬆,就追了上來。

反倒是虎中原,雖也新近融入了一條靈脈,卻需看顧重傷的弱水,不能隨行。

初雪亦步亦趨,隨在宗守的身後,神情卻是有些不解:「少主,你先前不是已經尋到了一條地脈了?就連那頭朧影獅,不對!是小智,小金,不都已經成功融合了,怎麼還要去那邊?」

說起這幾頭靈寵護駕的名字,初雪就不由是有些無語,很強烈的懷疑自家少主的品味。即便是小孩,也沒有這樣的取名,實在是土到了家。

宗原也是目光閃動,知曉宗守武道,已經突破先天之境,也是半月之前,宗守捧著弱水回來的時候。

只是相較那已晉入夜遊之境的靈法修為,雖也給人震撼,卻總算是可以令人接受。

以這位世子,幾乎可與虎千秋相較的武道修為,突破先天境界,只是早晚而已。

——只是,只有十四歲多些的先天。若放在旁人眼裡,只怕也足以令無數武修羞慚。

即便是宗氏之內,被認為修行資質,僅遜色那宗世一籌的他,突破先天境時,也已到了二十整歲!

那邊宗守,對初雪的言語卻是恍若未聞。只目中深處,隱現出幾分焦灼。

這十幾日時間,初雪與虎中原所需的靈脈,他都極輕鬆的一一尋到。就連過些時日,宗原所需的第四條地脈,也同樣到手。

可唯獨他自己,一直進展不大。五行俱全的水火地脈,都容易尋覓,這個時代,本就距離靈潮不遠,靈脈開始豐富。可在這水火之外,還要暗含電系源靈,就頗有些棘手。

連續二十次的施法,他至如今也只尋到一條水脈而已。身邊的獸晶靈石,早已用了個一乾二淨。這最後一次,還是虎中原幾人,四處獵殺精獸,最後才勉力將之湊齊。

若是成功,自然是最好不過。可要是失敗,就得拖到十幾日之後,到那些有三陸錢莊分號的大城,再取些靈石回來了。

他心境清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恆定豁達。並不會為自己的修行進境而煩惱,只是有些心憂軒轅依人。

五月之期將至,自己卻仍舊還卡在初入先天層次,怎能不心焦?不能讓那女孩,為自己等得太久。

此刻是心無雜念,只欲快點融合靈脈,多聚集一些本錢。而後趕往那玄山城,見他那位未來岳父。

「所謂雷火相生!五行俱全,火中含雷。這種地脈,雖非是常見,卻也並不稀有才是,這水仙湖雖是嚴寒。可這附近處,四千里內,就有好幾個火山,不缺火力。為何我就偏偏尋不到?實在無法,也只有試試那處所在了。實在不行,就只好再耽誤些時日,取到獸晶後,換個地方尋覓——」

仍舊是那處山巔,宗原初雪,還有那頭朧影獅,卻並不站在陣內,而是各據一角,護在一旁。還有那頭已經被宗守解開了封印的五階妖眼銀熊,正立在陣中處,威勢懾人。

當宗守再施展那三玄映靈法時,也開始偏向了這個小山脈的最北側。

就地形來說,那個地方,就是整個山脈走勢的龍頭位置。通常而言,也往往都是靈脈匯聚最盛之所,是別處的數十百倍之巨。

以往宗守之所以刻意避開,是因此處的一群白猿。都是四階精獸,其中二十幾隻,更有五階境界。一頭猿王,更實力莫測。而且是聰明無比、類比人族中八歲左右的孩童。

故此他是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願去招惹這群精獸。

那五色光波再次出現,不時可見一道道波紋。連續二十次施展此法,宗守已是得心應手。

他本是已經打定主意,若是這次尋覓不到,就立時離開。卻僅僅不過片刻,就眉頭一挑,現出了幾分喜色。

那五色光幕之上,一霎那間顯現出無數的靈脈反應,而其中一條,紅中帶紫,正是他九覓不得的一條火系地脈,五行俱全,帶有電靈。

「當真是運氣!居然也是上品,只是這地方,多少有些麻煩。可惜了弱水,還動彈不得。」

若能有這七脈玄武宗相助,那些白猿再怎麼厲害,也是如砍瓜切菜那般簡單。

地輪六脈的武宗,大約是九十萬斤力量。可一旦到地輪七脈,玄武宗境界,卻直接暴增,足足三百萬斤!是之前三倍有餘。

別看弱水此刻,模樣極是柔弱。其實只需騰出些力氣來,稍稍一掐,他宗守就多半是沒命。

望了眼周圍,宗守是一陣搖頭。這二人一獸中,也只有宗原,能幫得上忙,其餘初雪小智,帶上也是累贅。

宗守只微一轉念,就把陰魂騰出體外,那把已經因他心意,已經重新化作魂煙的妖眼銀熊,一同捲裹升空。化作雷鸞,往北面直飛而去。

不多時就已至這山脈最北端所在。這裡卻是一個低矮的山峰,不過卻極其陡峭,兩邊都是高聳的山崖。數百頭白猿,滿山遍野的分佈著。

宗守卻是一陣發愁,這條靈脈哪裡不好藏,為何偏偏藏在那白猿密佈的山洞裡?偏偏就定在那裡,再不動彈。

此處明顯是這猿群的老巢,此處出入的白猿,身形明顯是更為魁梧。氣息強盛,目中也隱透精芒。

看了看附近,宗守是一陣暗自搖頭,徹底絕了希望。無有死角,根本就沒避開這群畜生的可能。

正欲放棄,卻又忽的心中一動,想起了一物。雷翅一扇,宗守的元魂,就再次高飛而起。不過這一次,卻是直接飛向幾人居住的湖畔。將翻雲車內的幾個酒瓶,全數捲裹而起。

「這個死丫頭,這些酒,居然被她偷偷喝了四瓶有多。怪不得她煉體進境,遠遠超乎我意料。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雪兒居然也好這一口!」

飛至那座矮山附近,宗守先是將那倖免於難的六瓶仙釀,一一分開藏好,放在周圍百十里外,一些精獸較難尋覓攀援的所在。或是隱蔽細小的洞窟,或是千丈高崖之上,又全數破開了瓶蓋。

而後身形便回到那矮山附近等候,果然僅僅片刻時光。那些白猿就開始躁動,蜂擁著向外奔跑。就連那左面高崖上的山洞內,也是十幾頭白猿,紛紛奔出。其中一頭,最是高大。胸部處更隱現金紋。

宗守見狀一笑,又有些遺憾。

「那些仙釀,我都還未有嘗過一口,卻便宜了這些畜生。也不知那雷動唸唸不望的真如小姐,到底技藝如何。可惜了——」

一道符菉,驀地從元魂深處打出。平地之中,立時輕風蕩漾,吹入那洞穴之內。

宗守默默等候,確認內中,再無什麼可以稱得上是大敵的存在。就再不耽擱,飛騰入內。

方一入內,就有三隻略顯老邁的白猿,紛紛人力而起。先是眼透警惕之色,接著當望見這團陰霧,毫無顧忌的在洞內橫衝亂撞。就再無半分猶豫,紛紛狂吼著,疾撲而至。

宗守卻毫不在意,那雷牙劍從元魂中穿出,從空中劃出幾道巧妙的弧線,就將這三頭只到四階的白猿,斬殺當場。

「看那頭猿王,只怕也快要進階,而且多半經歷過變異。此獸明顯是智慧通靈,被那仙釀吸引,居然還能安排部下,在這洞中留守。我的動作,看來還是快些才好——」

陰魂一飄,就尋到那處地脈所在。宗守第一時間,就祭起那攝魂塔,開始了吸攝。

這二十日時間,他不知是施展那三玄映靈法,頗有些心得。就連這吸攝靈脈之術,也已熟練了不少。

此刻全力催動靈決,毫不顧惜魂力,不過須臾之間,就將這條地脈,收入到了塔內鎮壓。

宗守心中,立時微喜,知曉自己的地輪初脈修為,已經成了大半,一旦融合了靈脈,有內中的源靈,源源不斷的提供靈能,氣脈必將更為悠長,實力大進。

此刻那些白猿,仍舊未有趕回跡象。宗守接著又心念微起,看向這洞內深處。

「——凡是精獸所聚,多有靈物。這些白猿,雖是群居精獸,卻未必就沒有些好東西——」

宗守又以魂念遙感了一番,那些猿猴,此刻還在數十里外,如沒頭蒼蠅被,到處尋覓著。便也再不擔憂,往這洞內深處飛去。

不過片刻,就見眼前一闊。此處的山洞最底部,也不知是天然如此,還是被這些白猿開闢而成。赫然是寬闊無比,南北皆有數百餘丈。不過內中卻也極雜亂,四處都是果核與獸骨。

即便宗守,以陰魂之軀,也能依稀感知,這裡的熏人氣味。可當他掃視了這周圍一眼後,卻是暗暗一笑,目光定在這個石廳的東面一角處。

第180章 猴酒庚石

「——這些,莫非便是傳說中的猴兒酒?」

宗守一個意念,元魂就已飄移到那東北角處。

這裡全是一個個極其原始的石製的容器,或大或小,不過卻無一例外,堆滿了各色的靈果。

傳聞所有的猴類,都會採集山中果實堆積儲備。而位於底層的果實,經過上層果物的擠壓破裂後,再產生果漿。之後又因被擠壓在下,與空氣隔絕,經歷數年密封之後,最終會發酵轉成酒液,而且通常都極其甜美甘淳,有些更不遜於仙釀。

宗守以前在書中看過相關的記載,不過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而且此地的猴兒酒,明顯質量是極高的那種。這些白猿通靈,也是一個實力極強的獸群,採來的也大多都是上了品階的靈果。

這些精獸,成群結隊出入山林,比那些採藥人還更方便強悍一些,不但靈果的量足夠,質方面也是上乘。

宗守魂力一揮,將上面那層靈果掀開,只見那些石質容器的下方處,果然是有些液體,呈現出濃郁的琥珀色。

宗守元魂之身,聞不到香味。不過卻也只覺是心神蕩漾,竟有幾分薰薰欲醉的感覺。不由是心下暗笑:「為這條火系地脈,害我足足損失了六瓶仙釀,如今取了這些猴兒酒,倒是正好補回損失,說不定還有的賺。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四望了一眼,宗守居然還真在石廳裡,找到了幾個皮質的囊袋。也不知這些白猿,到底是從何處得來。

宗守先是以靈法招來一些水液,將之清洗乾淨。這才將那猴兒酒攝起,灌入了進去。他只取那些賣相最好,使他元魂波動稍大些的。堪堪裝滿了七個皮囊,便就此罷手。倒不是他已經知足,而是飛行之時,實在帶不了太多。

他以夜遊之境,一旦與人搏戰,可爆發出二十萬斤之上的力量。不過元魂凌空飛行,卻又是另一回事。

此處再無他物能夠入眼,幾十里外的白猿,也有一些在趕回。宗守本欲就此離去,卻剛剛騰空而起,心中卻驀地又是一陣驚咦。遙遙向那石廳最深處望了過去,這裡有一個彷彿床型的巨石,上面堆著各種各樣的獸皮。卻並非是為儲藏,而是鋪墊成一個舒適的小窩,只是氣味可能稍稍難聞些。

若是沒有猜錯,應該就是那頭『猿王』的寶座了,猿群之主專有的地盤。

宗守直接一個符法打出,將那些獸皮全數拂開。再又用力一攝,下方處又有無數的沙石,被紛紛掀起。

深入到下方丈許處,就見一點金光,在內中閃現。而宗守心中,也是閃過一絲驚異。

「居然知曉以礦石,來遮掩此物。這頭白猿,果然是智慧了得,不容小覷!」

——只見那金色的光點周圍,全是各種高純度的金屬礦石。堆積在一起,幾乎徹底把這東西靈能波動掩蓋。

不但在外感知不到,便連宗守到了近在咫尺之地,也差點就將之漏過。

心中『嘿』了一聲,宗守直接一個吸攝,把那金光遙遙吸來,當抵制身前時,卻又是吃了一驚。

他眼前之物,只有大約三寸大小。看上去並無什麼出奇之處,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石頭而已。外殼處附著一些金屬,可算是礦石,不過卻是屬於較低等的一種靈金。

唯獨令宗守驚異的,卻是內中有著一股至強至銳的氣息,在內流動著。

方一入手,就彷彿是要破石而處,攻入他的元魂之內。宗守微微一驚,急忙打出了幾個符法,才將之重新壓制了下去,回歸於平靜。

「怎麼會是庚金之氣?也不知是何種類,居然在這種等級的金屬礦石之內生成?莫非那猿王變異之故,就是因為此石?若真是如此,那可就賺大了!」

此刻也無時間去細細辨認,宗守將之一並攝起,然後是再不停留,魂影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直接衝向了洞外。

才剛剛撲至洞口,就聽得一聲怒嘯。隨聲望去,只見那頭胸前有著金色紋路的猿王,正是在那石壁之上飛速的攀援,不過片刻,就已接近洞口。兩隻眼睛,已經轉為赤黃之色,帶著無盡的焦急與怒恨。

宗守懶得去理會,直接騰空而起,一個衝刺,就直接與之錯開。正欲繼續往上拔升時,那金紋猿王卻一聲怒吼,竟是猛地躍起。身後兩肋,居然伸展處一對尚未成型的肉翅,一瞬之間就又飛騰百丈,繼續向宗守猛撲而至。全不畏懼此處,已是近八百丈的高空。

宗守也是暗暗皺眉,不過似這類精獸,階位並不超過他太多。若是成群結伴合力來攻也就罷了,落單之後,還真不放在他心上。哪怕是經歷過變異,在他眼中,也同樣是不值一哂。

心念微動,元魂下方裹帶著的妖眼銀熊,就立時脫出。半空中也化作了一頭巨熊之形,俯衝而下,與那頭猿王轟然擊撞,發出一聲沉悶震鳴。雖是力不能及,卻也迫得這頭金紋白猿,上衝之勢,也為之一阻。

而宗守此刻也操縱著那口雷牙劍,循著一條玄異無比的軌跡,有如飛燕投林般,滑翔而至。居然是越過了兩頭正緊緊糾纏的異獸,輕巧至極的劃出一條弧線,直擊那頭猿王的背部。

正要將之一劍穿心之時,宗守卻又微微一驚,只覺這畜生身周,忽然一股強烈無儔般的靈潮,忽然爆發。渾身罡勁湧動,就如一堵厚實無比的鋼牆,瘋狂的向四周排開。

「七階?」

宗守幾乎是強壓著那驚異之感,劍光忽而再變,一幻一閃,雷光一炸,就繼續從這罡勁最薄弱處刺入。

不過這一劍,到底是沒能取了這畜生的性命。只將其一側肉翅斬傷,又在其肋下處,割開一條巨大的創口,無數的鮮血狂湧而出。

而這頭金紋白猿雖是在關鍵時刻,成功進階,卻似乎也知自己的情形不妙。

再不願與宗守的妖眼銀熊多做糾纏,發出了一聲哀鳴之後,強挺著受傷的肉翅,往下直降。而後又抓住一條長籐,凌空一蕩,就回到了石壁之上。微顯忌憚的,向上望著。不停的齜牙咧嘴,卻再未作勢撲擊。

宗守也是暗覺可惜,只要將這頭猿王斬殺,必定可得一枚五階獸晶與魂石,甚至能收取到一頭魂獸也說不定。

此刻這金紋白猿已經回到了石壁,周圍也有不少白猿拱衛著。其中足有六隻,在五階之上。周圍處,更有數百頭四階的白猿,滿山遍野的趕至。即便他劍術再高,此刻也只能望之興歎。

而此刻若是再逗留不走,呆會要倒霉的就是他了。

將那妖眼銀熊一收,宗守就繼續化作雷鸞之形。先是攀升到一千二百丈處,這才扇動著翅膀,往來處飛翔。

不過才飛了幾十里,宗守卻又只覺不對。只見下方處,那數百頭白猿,居然也在飛速奔馳。嚇得周圍的精獸,都是瘋狂逃逸。

衝在最前的,正是那隻金紋猿王。即便是身負傷勢,在密林之間躍動的速度,居然只僅僅遜色他數籌,也是頃刻間就奔行了好幾十里的路程。

「這猿類精獸,果真是最為記仇。一旦惹上了,就不死不休。只盼下面那傢伙,追得更快些才好。只要落單,我便可一劍斬下——」

不過那頭猿王,明顯是超出他意料中的聰明。並不輕身冒進,始終與身後的猿群,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只是遠遠的吊在他後面跟梢,眼眸中凶光閃爍。

宗守心中微歎,知曉這次只怕真是惹了不小的麻煩。遁速又更加速了數倍,不過片刻就到了那處山巔。

當回入至自己的身軀之後,宗守先是一道信符發出,接著是再不管其他,拉起初雪的手,就往山下疾奔。宗原雖是奇怪,不過他如今對這位世子,倒是極其佩服。也不多問,就僅僅跟隨。

當回至那湖畔之旁,早已得到信符的虎中原,已將那十八匹馭風駒,套在那翻雲車上。

望見宗守幾人跑過來時,面上也滿是錯愕之色:「世子,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這麼匆匆忙忙?」

宗守卻不做解釋,急急衝到木屋裡,親手把弱水抱了出來,然後當跑上了翻雲車,方才出聲:「廢話少說,趕緊跑路!」

虎中原仍是一臉的疑惑,他已是地輪六脈,加上宗守這個劍術強絕的夜遊境魂師,一頭五階魂獸,還有一個紫雷槍宗原,即便碰上地輪七脈的玄武宗,也有戰一戰的實力,這荒野之中,除了那頭傳說中的寒蛟之外,有誰能令宗守畏懼至此。

而下一瞬,就忽的只見遠處,傳說幾聲猿嘯,此起彼伏,陸續不絕。又僅僅片刻,一頭金紋白猿就驀地出現在視野之中,後面更是滿山遍野的白影。

虎中原面色立時煞白一片,掠至到那車前,一把搶過了宗原手中的韁繩。而後是親自控御著這些馭風駒,飛速往前奔行。

第181章 地輪初脈

「少主,你到底是做了些什麼啊?讓這群猴子群追不捨的?」

荒野之上,翻雲車仍是在疾速奔馳。而初雪則正是從車窗探出頭去,心有餘悸的看著後面。

此處已離開那水仙湖將近兩千餘里,有馭風駒拖拽著馬車,足足奔馳了近八個時辰。

好在這些靈駒,一身本事都在奔跑上,後力綿長。加上宗守以丹藥之助,才總算是脫險,到此刻已勉強將後面的猿群甩開。

那領頭的金紋白猿,倒是氣力極盛。即便肋下的傷口依舊在滲著血液,卻仍半點不見虛弱。甚至速度,還要超過馭風駒數籌。

不過此獸大約也是顧忌宗守的本事,不敢追的太近。而其身後那些白猿,又偏無法跟上它的速度。連續八個時辰的追逐,大多都已筋疲力盡。只能在後面,眼望著翻雲車越去越遠。

而那隻金紋白猿,更是目中黃芒隱泛,發出一聲聲低沉獸吼。氣勢懾人,令遠在十數里外的初雪,也是為之陣陣心驚。

宗守卻毫不在乎,徹底放下了心後,便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斬了他一劍而已。可惜沒能滅了它。」

初雪卻有些不信,那些猿群,都分明是紅了眼睛。已經不止是把宗守,當成生死仇敵來看待。

接著便又見宗守從身上陸續掏出了幾件東西。先是幾十顆礦石,初雪並不怎麼在意,只看了一眼,就將之掠過。

可當宗守,再將七個裝滿猴兒酒的皮囊,一一取出在面前時,卻立時是眼神微亮。

終於有些理解,從何那些猿群,會這麼緊追不捨了。猿猴嗜酒,宗守偷了它們這麼多儲藏,不著急拚命才怪!

這些皮囊甚大,其中任何一個,都有將近兩到三斗的容量。雷動先前送的十瓶仙釀,加起來都不及其一個囊袋三分之一,那醇厚芳香,更是遮掩不住,撲鼻而至。

初雪不由有些嘴饞的舔了舔唇角,卻又見宗守冷冷瞪了過來、頓時一陣心虛,裝作若無其事的往窗外望去。

接著又只聽宗守一聲輕笑:「你這小饞貓!可別喝多了——」

竟是隨手一拋,就將兩個皮囊丟了過來。初雪頓時大喜過望,如珍寶一般將這酒囊緊緊抱在自己懷裡。

接著卻只見宗守取出了那座攝靈塔。以魂力托在空中之後,又把全身衣物,全數脫下,只剩下最貼身的褻褲。

初雪立時只覺是坐立不安,說來也怪,以前她給宗守藥浴時,也不覺二人裸裎相對有什麼不好,視之為天經地義一般。如今跟宗守說話,卻動不動就要紅臉,有時候甚至都不敢與宗守對視。

有意逃出車廂,不過當望見那軟榻上,那個叫弱水的妖精,正是神情慵懶的趴在上面,毫無避忌之意的看著宗守動作時。初雪莫名的,又只覺胸中一股不甘之意升起。一咬銀牙後,竟也安坐在了原地,再不動彈。

宗守微做調息,心神就已恢復了至靜至寂。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是半點都差錯不得。

伸手一探,將自己囊帶裡的僅餘的幾枚魂石都握在手中。再以吞天元化大法,將內中所有的魂能,直接吞納入體。

只一霎那間,就使他魂力立時暴增!整個魂海,瘋狂捲動。

而宗守的意念,也在這同時,降臨到那攝靈塔內。幾日之前收攝的那條水靈地脈,他早已完成改造。

今日只有這條新攝來的地脈,需要費些功夫。

其實方法也是簡單,只是以意念操控那些源靈,形成一個個相合的符菉即可。

同樣的地脈,融入體內的效果卻有強有弱。這個時代的靈師武修,始終無法知其緣由,只能簡單將各種地脈,分成上中下三個品階。甚至大多數時候,根本就無法真正分辨。有些源靈更強盛更充盈的,反倒不如品相看起來只是一般的地脈。

直到後世中,其他世界的知識陸續流傳過來。這才知曉其中奧妙,原來這靈脈之中,同樣有著『符』與『菉』,以及更基礎的『靈紋』存在。只是形式特異,極難分辨而已。

甚至一些世界的靈師,還研究出幾套專門的結符之法,用於強化地脈,深受武修的追捧。

宗守前世太窮,請不起還陽境靈師,給自己的地脈結聚符菉。是直到天位武宗之後,才請來至交好友替自己一一結符,不過在根基上,卻到底是弱了那些出身大派世家的弟子一籌,之後又費了極大的功夫,這才彌補了回來。

而此刻的他,雖未入還陽境界,卻掌握天符之法,勉強可以完成地脈的改造。自然不能再讓自己,再在這一步上落下。便連初雪這幾個部屬,宗守也同樣不會讓他們吃虧。

先是聚結五行之符,然後又特意將那『火』符加強,再結了一個電符。

整個過程,用了將近四個時辰,幾乎每時每刻都是全神貫注,傾盡全力。當那符菉成就時,宗守全身上下,已是滿佈著細密汗珠。

卻並不覺疲累,反而是微微興奮。知曉那攝靈塔內的兩條水火地脈,表面上是沒什麼太大的變化。不過這二者所能提供的靈能,卻已增加了至少兩成之巨!

「我如今體內的螺旋經脈,已經改造的差不多,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偏僻脈絡還未完成。這雙脈之身,到底又能否如我設想,融合併行地脈入地,就看今日!」

宗守的性情是外柔內剛,剛毅果敢。只要決定了的事情,就絕沒有半分猶豫遲疑,也不會優柔寡斷。

直接抓住那攝靈塔,真氣一引一攝,兩條蟒蛇般的靈脈,就立時被他吸入身軀。

甫一入內,就開始劇烈衝突,在宗守的手臂中,翻江倒海般激鬥了起來。

卻不過片刻,就被宗守強行以真力壓制,拉扯到兩條經脈之內。

竟赫然是無有半點翻覆,無比適應的開始在這螺旋經脈內旋動。他之前以築造好了厚實根基,此刻是水到渠成。

兩條地脈彼此纏繞,那水火之力排斥之餘,又互相形成了束力。竟是全不用宗守費神,就已自發的,在宗守的外輪中開始循環。

而此刻的弱水,也是眼眸一亮,似是極其意外。初雪更是一陣失神,小嘴張大著,幾乎合不攏,只覺是不可思議。

此刻宗守的身上,竟可見一藍一紅,兩條巨蟒般的紋路,在他身周上下,不斷遊走旋動。不時發出氣勁震響,時不時的更肌膚開裂,無數血水滲出。

不過這些變化,卻在漸漸平復。而宗守一身氣機,則又以驚人的速度,在瘋狂的增長攀升。

——難怪宗守,在尋到那條靈脈之後,卻仍不放棄。這幾日不惜耗費巨資,也要苦苦尋覓。

自己少主,竟是要也地輪初脈之境,容納雙脈入體!

而且這情形,似乎也已快要成功了——

若非是親眼望見,初雪此刻幾乎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地身三輪,地輪境界每增加一脈修為,就只能再融合一條地脈。這在雲荒之後的萬載以來,幾乎就是不可移的定律!而即便在雲荒之前,也只有幾種體質特異的神獸能夠不受限制。

然後此刻的她,卻是親眼看著這個常識,被宗守打破。

當那藍紅二色,在宗守的肌膚之上徹底淡去。那湧蕩的靈能,便徹底平靜下來。而宗守也驀地吐出一聲長嘯,不顧一切的,宣洩著這胸內的欣喜快意。

不為其他,只為這雙脈之身,日後不但不會成為他的阻礙,更可成為他的絕佳助力,成為日後攀升武道巔峰的根基之一!

自此之後,他的前方,除了那天人之障中的『天』障,將是一片大道坦途!

此時便連虎中原也是為之驚動,衝入到車廂之內,卻又些茫然的,看著內中的三人。錯過了方纔的情景,自然也判斷不出,宗守到底是為何事,如此癲狂。

宗守懶得理他,再接再厲,又將那得自葉非寒的蘊劍珠,以及先前得自白猿山洞內的那枚金色礦石,也同樣取出到手中。

先是在礦石上猛力一拍,將之粉碎。便只見一股銀白的氣息,立時破出,往外疾飛。

「居然是塑金之氣!實在好運氣,此番我的劍胚根基,必可再強幾線——」

宗守眼神微亮,手中的蘊劍珠微微一搖。那團銀白氣息,就自動的一個轉折,用不用宗守用力吸攝,就自發的投入到蘊劍珠內,與裡面的劍形靈氣,融合一體。

待得這二者徹底融合,宗守卻又是一拍,將這枚蘊劍珠,也同樣碎裂開來。而後己身元魂再次化作輕煙離竅,將這道四處亂撞的劍形靈氣,猛地包裹在內。

一絲絲的魂力,開始纏繞其上,使之漸漸定在了半空,再動彈不得。接著又是一道道魂力凝結的符菉,強行打入其中。

直到那劍形靈氣,也同樣染上了一層青黑顏色,形狀愈發的好似一口長劍。宗守的元魂才再次入體。把那道劍形靈氣,也同樣帶入眉心神霄穴內,停在魂海之中。

第182章 元一之劍

此刻就在那魂力海洋的中央處,一個彷彿劍形的銀白氣團,正虛空懸浮。

上接天狐雷鸞印記,下接無盡焰海。又有一條條靈紋,與那三道真符連接。使這口『劍』的周圍,也同樣纏繞著水火之力,與紫色雷光。

「這便是所謂的劍胚了!」

宗守心神之內,一陣微微波動,胸中更是驚喜。

那劍修之法,也有數種流派,有高下之別。而他此刻所成就的,正是公認最高明的一種劍胚。

搜集各種庚金之氣鑄劍,凝聚之後不斷的打磨溫養,最終養成劍形。以神相合,以魂養蘊,有個專門的名字,喚作虛靈鑄劍法!

這種虛靈之劍並無實質,卻能夠融入任何靈兵之內。故此不懼損毀,也不用為更換靈兵而煩惱。

而若是修到最後,能夠化虛為實,威能之強,絕不遜於那些傳說中那些最頂尖的神兵利器!

之前葉非霜所贈的蘊劍石,便已凝成劍形,內中所聚的庚金之氣,更是不凡。可以直接作為劍胚使用。而在加入了那道塑金之氣後,就更一發不可收拾,品質可謂直接更提升了兩個等級!使宗守,再經受不住此物的誘惑,選擇當場融合。

不過如今,還只是劍胚而已。如果說距離化虛為實還有一百步的話,到此刻還僅僅是走了一步半而已。

宗守驀地又睜開眼,目中閃過一絲期待之色。

「出竅!」

心念一引,腰間的雷牙劍,就立時瞳孔而起。而宗守眉心間,也是一口劍形氣勁飛出,打入到雷牙劍內。

使這口雷牙劍的氣機,立時為之一振,靈能動盪急增。那周圍纏繞的雷芒,也是暴漲了數倍。

竟只在這瞬間,就使這口二階巔峰層次的靈兵,提升到了三階層次!

遙遙控引,操控著這口雷牙劍,在這狹小的車廂裡旋動轉折。做著各種令人眼花繚亂動作,劃出一個個亮麗炫目的軌跡。

而宗守的目中,也越來越是驚喜。他對這口劍的控制,竟是隨心所欲!除了力量稍遜數籌之外,論到劍的靈動變化,竟不比以魂執劍,差上多少。

即便偶有生澀堅晦之時,也是因他還未將這劍胎,完全煉化之故。

「這就是靈法中的第二元神?果然是了得。即便只是一個胚胎,就有這般異能。即然是劍,就不可無名。吾之劍道,糅合百家,匯於一爐,萬流歸一。此劍也當承載我意,可名為元一劍!」

隨意給自己的劍,取了個名字。宗守又微一探手,使那雷牙劍,回入到自己手中。催動體內的並行水火地脈,立時一道足足九丈長的藍紅色劍氣,急吐而出。一道道紫電,纏繞其上,愈發顯得凌厲可怖!

地輪初脈,整整六萬二千斤力量,卻能氣吐九丈,不遜先天巔峰!

如此成就,已足可自慰!此刻即便是遇上地輪六脈的武宗,他也有自信,能夠與之一搏生死!

再拍了拍自己右臂,小金的身軀,也開始往劍身之上纏繞覆蓋。過不多時,就使這口劍轉為銀白之色。而那劍身之上,匯聚的靈能,也更是強橫。直接衝出了四階,與宗守氣機相合。勿需怎麼作勢,就已做到了人劍相合!

宗守頓時是哈哈大笑,將那雷牙劍又收回鞘內。被取名『元一』的虛靈劍,也同樣回入神霄穴內。而此刻宗守眉眼之間,也是鬥志昂揚。

「讓宗原轉道向北!三日之後,我要看到玄山城。回乾天山之前,我先去會一會我那岳父岳母!」

虎中原虎軀頓時一振,驚喜萬分的看向了宗守。而當他目注的那一霎那,又微微有些失神。

此刻的宗守,給他的感覺,就彷如是一口已經破開了重重封印,出鞘了的絕世寶劍。當駕臨此世的這一刻起,世間再無一物,能遮掩住他那絕世無匹的鋒銳!

初雪與弱水二人,則更是滿面的茫然驚駭。對於宗守的氣機變化,二女的感應,更要強烈無數倍!

前一刻,還是恬淡若水。下一刻卻是鋒芒畢露,銳意凌人!彷彿可將這世間所有的阻障,都全數破開。劍之所指,無物可當!

宗守本身,卻是渾然不覺,只是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車窗之外。

「奇怪,那兩個人,好似沒有跟來了?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以他們靈武尊的修為,有誰能令他們為難?又或者是我宗守,已經被他放棄了?」

……

就在宗守不解的抬頭上望之時。距離地面整整兩萬丈高空,正是勁氣罡風四射,無數毀滅性的音浪波紋,往四面八方衝擊震盪!

此地本是雲霧繚繞,雷光隱聚。卻被兩股強橫氣勢,全數強行迫開。十萬丈空間內,只剩下一道道劍氣在交錯縱橫,無數的電芒,在這片空間內不斷的炸裂閃耀。

水凌波的身軀體型,此刻已經縮小到十四歲左右。而面上的雷紋,也已覆蓋住了小半邊的面龐。在半空中不斷的挪移閃避,每一個意念,都可聚集起龐大浩瀚的雷龍,咆哮雲空。手中的劍,也是紅光亂舞,幾乎佔據了大半邊天際。

不過身上卻已是數道傷口,血流不止,情形略顯狼狽、而若是細看,可見那些傷口處。肌膚血肉,正在飛速的癒合,可卻有著一股股莫名的力量,在以更快的速度,在破壞著她的肉身肌骨。

反倒是在她對面,那位一身白袍的嚴凡,是毫髮無傷。雖是聲威略遜,彷彿被壓制著一般,神情卻更見從容淡定。

無論眼前是那雷光還是劍影,他只一劍斬碎,一劍揮滅!

「仙子當真不愧是武聖傳人!氣脈之悠長,魂能之強盛,幾乎是無窮無盡。嚴凡是遠遠遜色,自愧弗如。唯幸仙子修行時日太短,論到武道,老夫癡長你數百歲,到底強盛一些。只是仙子到如今,還不願認輸麼?你我在此,已是鏖戰半月時光,無有一刻歇停!老夫已然數次手下留情,你該當心中知曉才是——」

水凌波也不說話,身軀骨骼,卻再次縮小。而那嬌嫩的面上,也多出了幾點火焰紋路。

霎時間,此處整片數百萬丈雲空,都被焰光籠罩。這次一聲冷笑道:「我不認輸,你又能奈我何?真有本事取我性命,就只管使出來就是!好的很,今日總算是全力出手了,當真了得!不過嚴莊主你現在,就不懼殃及這東臨雲陸,那數億生靈了?你們這些自詡正道之人,行事當真噁心!」

「呵呵!誰又能夠料到,此子居然能夠想到借助水力,破開身輪,只憑一己之力,就斬破了天人之障,此舉實在出乎老夫意料!不論是韌性還是心智悟性,都為絕佳之選。魂法資質,亦可列入極等。他未來如何,實在難測。如是走正道,乃是雲界之福。若是為魔,則必造此界大劫,使蒼生受累。今日即便真可能波及無辜,嚴凡也是在所不惜!必定傾我之力!」

那嚴凡說到這裡又無奈一歎:「再說若非是仙子先動手搶人,又何至於此?說來還要感激仙子,一直收束真力魂法,未曾真正波及到下方生靈——」

「切!別以為你們這些人,才念顧世間生靈!要說這些大道理,我蒼生道雖被為視為魔,卻也是以天下蒼生福祉為己念!嚴凡你別扯這些虛的,心裡到底擔心些什麼,自己清楚。我們修行之人,有幾人會理會這些?大多時候,都是順勢而為,以應天道。平常時候,誰去管這雲界之人生死禍福?螻蟻之生死,與我等何干?如今靈潮將起,除了那幾個高高在上的洞天穹境。諸界強者駕臨在即,我們十大聖地,十九靈府,哪一家沒有滅亡之危?說我動手搶人,十幾日前我若不動手,便該是嚴凡你直接強搶了可對?」

見嚴凡面上,滿佈著苦笑無奈之意。水凌波神情,更是殺機閃爍:「宗門傳承,高於一切。水凌波便是拼掉我之所有,今日也定當把那宗守,收歸我太元門下!」

卻還未等她劍光,再次爆發。就見那嚴凡,又忽的身形一閃,避開到數萬丈外。

就當水凌波,面上現出意外不解之色時,嚴凡又笑著微一搖頭:「這幾日時間,嚴凡也仔細想過。你我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仙子難道不覺得,以此子展現的天資,其歸宿如何,已遠非是你我二人,甚或太元與五絕二宗,所能決斷?」

水凌波明顯一怔,稍稍沉吟了片刻,也乾脆的把劍收回了鞘內。

「那麼依你之意,又該當如何?」

「就在近日,嚴凡必定會稟告我穹境先師與我劍宗之主!」

說到此處時,嚴凡負手身後,竟又是一歎:「就請你我兩家的師門之長,來判決此子歸宿如何?最多三月時光,就可有結果。」

水凌波再次蹙眉,片刻之後,竟也是點了點頭:「就依你之意,此子到底拜入哪家門下,就由長輩決斷!只望那時,莊主莫要反悔!」

說完之後,就已是一拂袖,轉身離去。竟是一瞬百里,直接從這片空寂中,消失無蹤。

就在片刻之後,嚴凡的面容,竟是以驚人的速度,開始枯槁衰敗。目中則全是無奈之意,這一戰的損耗,當真是不遜於一場天劫。

第183章 瘋狂世子

「簡直是欺人太甚!」

玄山城外,虎中原騎著一匹踏雲駒,立在翻雲車旁。面上是鐵青一片,目帶戾意的看著前方那寬大的城門。

無數車輛行人,正在兩旁側門進進出出。不過那正門處,卻是仍舊緊閉著。只把他們這一行人,堵在城門之外。

門前總共百二十名甲士,由四名九脈秘武師統領。目光冰冷的往這邊看著,沒有一人上前搭話。那些過路的行人,也是一臉的嘲笑。什麼『乾天山世子就這副模樣』,『乾天山再強到我們這裡不還得乖乖等著』,『癩蛤蟆不滾回泥塘裡去,還想吃天鵝肉』之類的言語,不時入耳。

而自從那位負責看守此處城門的先天武師,說了句進城通報之後,已然有四個時辰都不見蹤影。

宗守卻是若有所思的,看往車窗之外。忖道這便是萬載之前的玄山城麼?光是城牆就高達四十丈,南北五十里,當真是壓迫人心。

這一路也是商隊絡繹不絕,行人川流不息,遠勝過日後的衰落破敗。

玄山城如此,卻不知那傳說規模要大了此處近倍的乾天山城,又將是如何的雄偉?

「——十年之前,這玄山城不過是一個三十萬人的小城,所轄之地亦不過八百里,只有十處城鎮。要不是君上與軒轅通交好。欲以其為我乾天山東部屏障,不遺餘力的扶植,哪裡可能如此興盛!」

重重一聲怒哼,虎中原面皮抖動著,怒極到就差沒直接罵娘:「那軒轅通以仁義君子自詡,其實卻也不過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即便不念君上這些年的提攜,即便想要毀婚,那也不該如此慢待世子!當真是狼心狗肺,忒不是東西。要不是看在他女兒是個好姑娘,老子定要殺入這玄山城,狠狠踹他一腳,出口惡氣——」

這番話越說越是住不了口,即便連前面駕車的宗原,也是目中微顯憤然,有些同仇敵愾之意。

宗守也收回了注意力,卻是呵呵一笑。笑的雖是溫和,可眸子裡卻是寒鋒微閃。竟不加責怪,反而深有同感的微微點頭:「是這個道理!虎老哥,你既是想要殺入玄山城,那還不動手?」

虎中原頓時一怔,眼睛睜的是宛如銅鈴一般。一時也搞不清,宗守這是認真的,還是在說反話。思忖了半天,才尷尬的抓了抓腦袋,尷尬的哈哈笑道:「少主,我是開玩笑的。我鐵虎族別的毛病沒有,就是管不住這張嘴。這裡強者如雲,那幾個玄武宗,隨便一個就可把我捏死。怎麼可能鬧事?再說也是您岳家、您別介意!我自己掌嘴——」

巴掌還沒扇到自己臉上,就聽宗守又噗嗤一樂,然後有把臉一板:「誰跟你開完笑?先前的豪氣跑到哪去了?今日你要不拿出全身本事大鬧一場,回去我就讓虎叔狠狠抽你!信不信我讓虎叔也把你吊在城門口,自慰個三日三夜?可若是讓我滿意了。過些時日,我必定再教你一套刀法!對了,還要罵人,罵的越狠越好!」

虎中原只覺是全身一陣發寒,也不知宗守到底是開玩笑還是威脅。眨了眨眼,更覺一陣迷糊,遲疑道:「世子,這次您是為世子妃而來。要是把玄山城得罪太過,似乎有些不好吧?世子妃那邊,可能也會不高興。真要鬧事,一個不好,我這條小命可就要交代在這裡。」

「與世子妃無關!我們是來請期訂婚,不是求他們玄山城施捨。而且你我身後,可是站著整個乾天山城,即便依人她真不高興,有些事情也讓不得。至於你這小命——」

宗守手托著下巴,一臉的風輕雲淡:「要是他們真敢要下來,我日後就把這玄山城給拆了,給你虎中原陪葬如何?」

駕車的宗原,頓時是微微動容。虎中原亦是眼神微亮,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已是有些領會宗守之意,接著是哈哈大笑:「世子英明!君上真個是後繼有人!玄山城這群兔崽子,真他媽的把老子給憋出火來了。老子今天就拼了這條老命——」

方音話落,虎中原就已驅馬前行,往百丈之外的城門疾奔。就在門口那些甲士,紛紛一陣驚愕,不知所措之時。便見虎中原驀地拔刀,同樣是長七尺有餘,刀背處滿是鉤形鋸齒,寒光閃爍。奔到那正門之前半丈,便猛地重重一斬。

「虎霸無敵,給我開!」

赫然刀氣暴漲,往上空沖蕩整整七十丈之巨,而後重重轟在那鐵質巨門之上!

一陣『鏗』然悶響,無數火花迸射,伴隨著此刻刺耳的金屬切割之聲。那整個厚道數丈的厚重鐵門,竟在這瞬間被從上到下,一刀斬開!

虎中原又用腳猛力一踹!把身前十幾萬斤的鐵門,猛地踢開,撞在兩旁的牆上。而那斷裂的門槓,則是直接向後飛出數十餘丈。門後站著幾名甲士,也是措不及防,被生生打飛了出去。撲倒在地上,或是手足折斷,或是口吐鮮血。

直到這時,那幾位九脈秘武師與諸多甲士這才反應過來,想要撲上去,卻又被虎中原的氣勢所攝。半息之後,才有一名九脈秘武師,狂吼著一刀向虎中原斬去。而其餘諸人,也紛紛拔出武器。

不過卻還未等這些人動手,虎中原就是一刀橫斬。

「龍套雜兵而已,都給我死開!一群小嘍囉,居然敢給我臉色看,真不知死字怎麼寫!」

勁氣沖溢,直接將這些低階的武師武士,擊飛百丈。就連那四位九脈秘武師,也無一例外,被那刀勁橫掃斬飛!

宗守看得是暗暗一爽,知曉虎中原看似是刀勢強絕,其實卻留了手的。始終是收著力氣,用的也是刀背。這些甲士武師模樣淒慘了些,卻都無性命之憂。

不過這個程度,卻還遠遠不夠!

虎中原在城門處,也只停留了片刻,就控制著身下的馭風駒,往城內衝去。那宗原也是機警之人,不用吩咐,就架著翻雲車,緊緊跟在虎中原的馬後,衝入到這玄山城內。

宗守坐在馬車之內,已是感覺城內近百位先天武師與武宗強者。正朝這邊飛速趕至,卻毫不在意,坐到了軟榻上。一連幾根金針,刺入到弱水的體內,這才笑著交代:「稍後聽我之命動手,不過真氣最多只能動員三十息!三十息之內,可全力而為。倘若勝不得,那就乾脆認輸算了。」

弱水輕輕『嗯』了一聲,把一口劍放在了身側。沒半分詢問的意思,彷彿服從宗守的命令,是天經地義一般。

宗守搖了搖頭,也不知那宗未然到底是做了些什麼,把這女孩調教成了這模樣。都已是地輪七脈的武宗,人間少有的強者,卻依然是彷如悶葫蘆一般。

接著是望向初雪,這丫頭卻正是一臉擔憂的看過來。宗守不由又是一樂:「雪兒你去前面架控馬車,至於宗原你——」

感覺已有好幾位先天武師,已接近百丈之遙。宗守目中,竟又是寒芒微現:「去助虎中原一臂之力,許你任意出手!只要不鬧出人命,怎樣都無關係!真鬧出人命,我也給你兜著!」

初雪本是有些憂心,聽到此處更不自禁的渾身一身寒戰。那宗原卻是眼神微亮,提起那紫雷槍,又斬斷部分韁繩,從前面那些拉車的馭風駒中取出了一匹。躍馬橫槍,追在虎中原的身後。

他不願為宗守效力,不過若是能讓這玄山城之人吃些苦頭,卻是樂意之至,更求之不得!

這時那幾個先天武師,才堪堪趕至。當先一人一聲怒喝,殺氣騰騰道:「住手!這裡是玄山城,誰敢放肆!不要命了?」

虎中原斜眼睨視,不看還好,看了卻是一陣火氣沖天。其中一人,正是的把他們在城門口,晾了整整四個時辰的那位城門統領。之前說是去城主府的稟告,此刻卻偏又出現在此處。

當下是奮力再催動馬駒,直接衝撞向前,又是一道浩大刀芒,橫掃了過去:「我草你祖宗十八代,一個先天武師,也敢在老子面前叫囂!老子放肆了你又如何?敢晾我虎中原四個時辰,你是找死!」

崩!

那七尺虎霸刀,直接是將一團劍光刃影轟然粉碎。不止是將那出言的先天巔峰,以刀背直接劈昏,更將其身後一位先天武師,直接以沛然罡勁,直接震開。

正覺怒氣稍洩,轉過身準備應付右邊的兩人。就見那宗原,忽然從身後策馬追上。手中的紫槍,宛如是雷光一閃,便將身前之敵,連人帶馬,猛地一槍穿腹,強行挑飛!

虎中原頓時是目瞪口呆,他自問自己已是下手極狠、卻不意這宗原,比他還要更狠辣數分!

直接一搶洞穿此人的腹部,破開氣海。即便是日後傷癒,也再無法習武,等若是廢人!

真虧了這傢伙,在這玄山城內,居然也能下如此狠手,當真是不要命了!

此人之後,又是一位地輪二脈的先天武師。非但不顯畏意,反而更是激憤,持著一口大槍,藉著馬勢,疾刺而來。

宗原卻默然毫不動容,手中的紫槍,忽然彷彿消失了般,槍影全消。直到二人錯身而過之時,才驀地一槍刺出,輕輕鬆鬆,就將這人的胸腹洞穿,同樣挑起三丈餘高。又如扔破布一般,丟在一旁。

第184章 破口大罵

虎中原身軀又是一個寒戰,這一槍更狠!甚至方才宗原只需稍加些力氣,就足以取其之命。如今是五臟六腑全裂,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不錯。估計這一輩子,都別想再與人搏殺。

又望了眼身後,只見坐在窗旁的宗守,竟是始終淡然,毫無反應的看著,更無半分訓斥之意。

虎中原不由濃眉一挑,現出更多喜色,體內熱血一燃,便繼續策馬奔行。有這樣的主子,自己還用怕什麼?看人不順眼,砍了就是!

這城牆之後,是個甕城、不過此時毫無防備,仍舊敞開著未曾閉合。幾乎是毫無阻攔,就被虎中原與宗原衝過。

出了甕城的城門,眼前是就足達七十丈寬的大道。可見此處這兩旁城牆內壁,都刻滿了用於防護城牆與城門的靈陣符文,不過卻俱都未曾被啟使用。

左右更遠處,則是一個個兵營,正是紛紛騷動。

而此刻這正街之上,還有無數的商隊與行人,都是錯愕無比的看著虎宗原二人,煞氣騰騰的殺入了進來。

雖有數百名玄山城的甲士武師,紛紛上前試圖攔阻,二人卻仍是所向披靡,未曾被阻滯片刻。

虎中原也不管是否會傷及無辜,只要是攔住去路,就直接一刀劈開。毫不猶豫的一馬當先,直接往那城主府的方向,奔馳而去。

那邊宗原更是毫無顧忌,巴不得宗守與玄山城,鬧得越僵越好。槍影翻飛。無數或是滿載貨物,或是乘坐有人的大車,被一一挑飛開來。他只記著宗守之命,除了不傷及人命之外,是怎麼過份就怎麼來。引得這城門口處,一片哭嚎之聲,無數人瘋狂逃散。街道兩旁的店面,也是忙不迭的紛紛關門,生恐被牽連。

虎中原正殺得興起,狂呼大叫著,用刀背將一位趕來的先天強者,生生抽飛到遠處。耳旁就傳來宗守『嗯哼』一聲輕哼。立時心神一醒,想起自己除了大鬧一場之外,還另有差使。

眼珠一轉,就立時是破口大罵:「軒轅通你這個無恥小人,偽君子!我家君上待你恩重如山,你就是這樣回報?想要悔婚你就直說,堂堂正正!使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也虧你這一城之主能做得出來!」

他心知宗守之意,是全裡喝喊,一波波真勁灌注,竟是音震全城。遠在幾十里外,都能隱隱聽聞。

「——軒轅通你不是自詡仁義麼?如今我家君上屍骨未寒,你就準備背信棄義了不成?昔年你得罪了人,玄山城被八十萬大軍圍困,是誰不遠千里,前來為你解圍,救下你們玄山城全城性命?口上說的好聽,做起來又是一套,實在讓人齒冷!虧你居然也姓軒轅,當真是侮辱了這個貴姓!」

那兩旁兵營,已是無數鐵甲武師,紛紛奔出。從後面疾追,聞得此言,頓時是漲紅了臉。既覺憤恨,又是羞怒。

不過那聲音,不管他們願不願聽,卻仍舊是不斷鑽入到耳裡。

「不止是軒轅通你小人,無恥!我看這玄山城之人也差不多,是恩將仇報!再說那三年前,你們在若海峽中了埋伏,四十萬人被圍困,幾乎是彈盡糧絕。又到底是誰放下臉面去斡旋,將你們搭救出來?是我家君上!哈哈,現在君上沒了,你們就嫌棄他兒子配不上了。你們玄山城的人,到底還要不要臉?都是一群忘恩負義的狼崽子!嘿嘿,我虎中原今日要你等知道。即便君上他不在了,我家世子,也仍然是乾天山未來妖王。豈是你們這些小人能夠欺辱?」

虎中原這時已是似乎罵發了性子,直接把自己的前襟撕開。忽覺宗原,正向自己這邊靠近,方才一驚。不知不覺間,幾個武宗強者,已是接近到了二人周邊,隱隱將他們圍住。

而在身前,更有一名持著一隻長戈的四旬大漢,有如金柱一般,站在了街口處。

一當二人靠近,就怒目一睜:「住口!我家城主,行事自光明磊落,豈是你等能夠誹謗!犯我玄山城者,死!」

竟也是地輪六脈,一戈揮下,氣刃長達七十餘丈。僅僅只那散溢出來的罡風,直接將周圍幾個木質樓宇,強行壓碎!而鋪在地面的青條石板,亦是紛紛粉碎,碎石亂躥。

不止是此人,這兩旁的屋宇之內,也穿出了數個身影,也無一不是武宗強者。氣勢洶洶的,衝殺而至。

虎中原心中微寒,接著卻亦是圓瞪著虎目,身形從馭風駒上拔起,揮刀怒斬!

「死你娘!虎嘯八方,給我都死開!」

話音未落,整個百丈方圓,就全是森寒刀影,威勢霸烈,將周圍衝至的幾人,全數籠罩在內。這一刀,也已習練三月,此刻斬出,卻是全不顧後路!

宗原也是目光微寒,手中紫槍驀地閃出一團雷光,刺向了虎中原的身後。瞬息之間,就與數股氣勁交鋒,將幾道往虎中原身後攻去的兵刃,全數挑開。然後耳旁,就傳出一連串的鏗鏗鏘鏘之聲,以及一聲轟然炸響。

那持戈男人,竟是被一股沛然巨力,往側旁猛地打飛開去。撞碎了整整十幾面牆壁,這才停下。躺在了地上,面色金紫,也不知生死。

而其餘數人,也都紛紛被這刀勢紛紛迫開,各個都是面色青白,傷勢輕重不一。

虎中原再次哈哈大笑,身影一翻,重新坐回到了馭風駒上。

「廢物!你們玄山城之人,都是廢物!娘們!這麼多人,都奈何不得俺一個!有什麼本事,就只管用出來!今日能讓老子死在這裡,就算你們的本事!我們乾天山城,四百萬大軍,鐵虎一族,十萬男兒,絕不會與你們計較!」

宗守聽得是一陣莞爾,忖道這虎中原有一點不好,就是心思太多,顧忌也多,不如他父親那樣直爽。

此刻罵人也是文質彬彬的,太不痛快。其實他原來心裡,倒是抱有更多期待來著。

最後這句,更有色厲內荏之嫌,當真丟人!言外之音,便是要借乾天山之勢,讓這些人息了殺心。說是不計較,又怎麼可能?

忽的心中微動,感應到幾道視線,正在幾里之外,遙遙望來。而待得他回望過去之時,只見那那城主府方向,一座九層高樓頂部,正有幾人立於其上。或老或少,或男或女,隔得太遠,看不清楚面容。不過其中一人,身材卻與軒轅依人酷似。

宗守頓時甜甜一笑,朝著那邊搖了搖手。他也不知軒轅依人,到底看到了自己沒有。不過大約這仁義小妞,此刻估計已是氣瘋了。待會定要說些好話,好生哄哄才好。

……

此刻那九層高樓之上,軒轅依人確實是目光噴著火。宗守以為她沒看見,其實那十幾里外的情形,借助靈法之助,卻是看的清清楚楚。

不過她心裡,固然是恨不得重重一腳踹在宗守臉上。忖道你說來面見岳父,要堂堂正正定下婚事,就是這麼個面見法?自己父親,也是你能罵的?

可當看見宗守那微帶討好的笑容之時,卻也禁不住唇角微挑。

「不意這位宗守世子,居然還有這等樣的決斷!」

一聲讚歎,驀地在這高樓之上響起。軒轅依人愕然望去,只見出言之人,卻是一個錦袍男子。四旬上下,與他父親差不多年紀。面容方正,身後負著兩口鴛鴦長刀,正是滿臉的意外之色。

知曉此人,正是她父親的左膀右臂。玄山城僅有的六位玄武尊之一,名喚譚濤,文韜武略全都了得。軒轅依人不由是兩耳一豎,想聽聽此人欲說些什麼。

那譚濤讚了一聲之後,就又皺起了眉頭。

「現下的情形,真個是有些棘手。軒轅城主對這門婚事,本就是猶豫不定。被這幾人這麼一鬧,只怕是愈發的無法下定決心,甚至同意定下婚事都有可能。若是因氣不過,發洩一番,那也還罷了。如是故意而為,此子心機,那就當真深沉。這位世子或者無法修行,卻不是什麼蠢人。」

林詩娜卻不願聽,死力的揉著手中的手帕:「不能修武,再怎麼聰明又有什麼用?別人要殺他,一個死士就可!難道要我家依人以後做寡婦?譚濤,那幾個傢伙在我們玄山城如此囂張,又辱及我夫,你們就能坐視?怎就不出手,當場將他們擊殺?那宗守干係太大,可殺了那兩人,總是無事——」

「夫人,他們殺不得!」

譚濤毫無猶豫,就搖了搖頭:「玄山城而今聲勢雖強,又有丹泉宗依靠。可我等之所以能在這天瀾省立足,為一方之霸。卻多半是因與乾天山連橫之故。一旦翻臉,必定腹背受敵。這兩人身份都是特殊且都是小輩。真要是我們這些人出手,玄山城必定是顏面無存。」

林詩娜一陣氣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們什麼用?

譚濤接著卻又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輛在街道上橫衝直撞,無所顧忌的翻雲車。

第185章 玄武出手

譚濤接著卻又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輛在街道上橫衝直撞,無所顧忌的翻雲車:「其實一年之前,我曾與虎千秋見過。斷定了此人銳氣已失,十年之內,絕無法突破地輪六脈。須得一定時光,真正了悟世情,再不為權欲所迷,沉澱心性,才能更進一步。那宗原也是如此,雖是天賦齊高,自創武學,槍法卻有破綻。難以更進一步,可此刻看,不但突破了武宗之境,槍勢也更見圓融。實在不知這二人,到底是遇到了何等樣的事情——」

見那林詩娜,已是滿面的不耐。譚濤一笑,忙守住了口:「這二人,一個鐵虎族長之子,一個宗氏旁支最出眾的後起之秀。看情形卻都甘願為那宗守效力,不惜為之在我玄山城內攪風攪雨,實在是令人驚奇!」

林詩娜本就不是遲純之人,此刻亦是微微一驚。神情也開始凝重:「你是說,那虎千秋甚至宗陽,都已倒向了這宗守,怎麼可能?是了,這二人如果只是為護送宗守返回乾天山,今日絕不至於拚命!」

譚濤卻是語氣淡淡:「那宗陽如何,我還不知曉,說不定今日只是宗原自作主張。可那虎千秋將其子安置在這位世子身側,態度卻已是分明。」

林詩娜眼神,再次一變。她雖是婦人,卻也依稀知曉些乾天山大局。一個邱為,就已掌握著乾天山近三成軍力。若再加一個鐵虎一族,就已可定鼎,使所有乾天山城大半勢力,都徹底倒向宗守。而若是再加一個宗陽,其他人當無半分機會。

目光頓時是游移不定,既是惱火又是不解。卻在這時,旁邊一位男子,卻驀地發出一聲冷哼:「我管他虎千秋與宗陽如何,此二人如此肆無忌憚,當真是欺我玄山城無人!辱罵城主,就更是該殺!你譚濤能忍,我羅閻卻再忍不下去。能以這兩人之血,祭我這古陽斧,也算不錯!惹得老子火了,連那宗守我也一併斬了——」

此人只三十四五的年紀,身負著一口古銅大斧,面色泛紅。頷下亂須都有如鋼針。先前不說話時,也無人能忽視。當此刻出聲,更立時顯出了一股令人側目的張狂霸氣。身影一躍,就從這五十丈高的九層高塔上落下。踏在地面,頓時發出轟然震響。而後幾個踏步,就已至數里之外。往那騷亂方向,飛速馳去。

林詩娜這才展顏一笑,露出欣然之色,可當下一瞬,面色又復寒漠下來,面透譏嘲之色:「這羅閻素來嗜殺,性情桀驁,更言出必行。既是說出此語,就絕不會手下留情,繞過那虎中原二人性命。譚將軍方纔,怎麼就不出言勸一勸?」

「用不著!這二人性命,不在羅閻,在於城主!」

譚濤搖了搖頭,渾不在意,接著卻語氣一轉:「城主夫人可能誤會什麼了。這宗守即便真有些聰明,得了虎千秋之助,卻也仍非是依人小姐的良配。那個廢人,實在是配不上。不論是為小姐的終生,還為我玄山城未來,這門婚事,還是早日斷了的為好。」

林詩娜這才轉嗔為喜,不過目內的那抹憂色,卻仍未散去。

譚濤也不用看,就已知她心意,仍舊笑著解釋:「夫人無需擔憂,你覺得城主大人,可是一個愛惜羽毛,看重自己名聲之人?」

「怎麼可能?」

林詩娜眉頭一挑,他那丈夫的性情,她最是清楚不過。「他若真是愛惜名聲,當年也不會娶我這個魔宗弟子過門,為玄山城惹來大禍——」

「這就是了!城主他老人家不在乎名聲,在乎的只是依人小姐而已。夫人只要從此點下手,那幾人再怎麼漫罵,也動搖不了他心意。那位世子越顯強勢,在乾天山一事上捲入越深,城主只會越為不安。」

譚濤點了點,語氣間是成竹在握,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意味:「不過以防萬一,還是需得將這位世子的消息,盡快傳出去才好。那雲瑕山烈焰山之前是不知他行蹤。如此此子主動露面,那兩位妖王,就斷不能容他還活者!這位世子,還是早點死掉的好。」

林詩娜本來還是驚喜,可聽到這一句,卻是面色煞白,露出不贊同之色。譚濤卻毫不在意,又笑著軒轅依人一禮:「依人小姐莫怪。我譚濤一切謀算,都是為小姐未來,我玄山城百萬人福祉。得罪之處,還請小姐莫怪!」

軒轅依人卻是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她原還以為此人,與其他人會有不同,結果仍是如此。

人心如此,十幾年前父親為迎娶母親過門,卻惹來數十萬大軍,兵困玄山。依仗乾天山之助,才總算解圍。幾年之前,又是宗未然使玄山城幾十萬人脫困,說來對他們城內大半人,都有救命之恩。

可當那位乾天妖王僅僅死去數月,不但母親忘了當年那保全之恩,就連譚濤這樣的人,也欲置宗守於死地。

滿城百萬人丁,似乎再無一人還記得,宗未然當年恩義。

思及此處,軒轅依人心中不由茫然,自己堅持的仁義之道,當真是如此的不合時宜?

心中對宗守的怒火,也陡然消了幾分。這玄山城裡幾乎所有人,都是對宗守極不待見,甚至還有人恨之入骨,想要他的命。宗守那邊罵上幾句,似乎也沒什麼。換作是她,只怕也要怨氣沖天。

莫名的,又生出了幾分憐惜,幾乎要為宗守遭遇痛哭一場。

以雙脈之身習武,自小又經歷如此多的磨難背叛。也虧他平時,能夠笑的如此燦爛。

不過其他人的憐憫,對於宗守而言,估計也是多餘。那個人即便是被打下地獄深淵,也會憑著自己的一雙手爬出來。平時看似雲淡風輕,彷彿什麼事都不在意的樣子,卻有著打不斷的脊樑。

這麼一想,軒轅依人再沒心思去糾結那什麼仁義之道,只是看著遠處那輛翻雲車,怔怔發呆。

……

長街之上,全是廝殺聲響。虎中原與宗原一前一後,奔馳在幾十丈寬大道之上。而宗守所坐的翻雲車,則是緊隨其後。

一行人的速度,雖是迅捷,沒半刻停滯。可這街道之上,卻已是開始出現密集的甲士。不過都未能成陣,在虎中原一口虎霸刀下,都沒能支撐片刻,前衝之勢,依舊如破朽竹。而宗原的紫雷槍下,更是少有人能全身而退。

除了之前那持戈大漢,與那幾位武宗強者。幾乎無人能阻攔這二人片刻,任由兩匹馭風駒,在這街道之上不斷的衝擊。

此刻距離那城主府,已不足數里。宗守以先天之境,聚力雙目,已可清晰看到,那五十丈高樓之上的情形。果然那女孩,正是軒轅依人,不過那雙眉目,正是動也不動,癡癡的往這邊看著自己。

「怪了!這女孩莫非是這幾個月,太想我了?這時候,發什麼花癡?」

宗守暗暗奇怪,接著卻又有些自得,忖道自己轉世之後,莫非變成了情聖不成?這麼快就讓這軒轅依人,對自己入了迷。自己前世的時候,似乎也沒這樣的本事。

又摸了摸臉,考慮著是否這相貌的緣故。接著就只覺身後的弱水,背脊一挺。握劍的手,也陡然緊攥。

「世子,他們調了弓弩!」

宗守眉頭一挑,看向了窗外。果然只見兩旁屋宇,正有一群武師跳了上去,手持著強弓大弩,往這邊遙指。

這些武師,不過四五千斤力量。若是單個,即便弓法再准,對於肌膚堅如鐵石,身周亦有罡勁的武宗級強者,並無什麼威脅。可要是幾千支箭漫天覆地的射來,就不能不在意。

而若是其中,再有十幾位先天武師,開十萬斤強弓,說不定就能有誅殺武宗之能。

宗守卻冷冷一哂,若是這些人,真用弓弩,他卻是喜而樂見,也自有辦法應付。

下一瞬,才目光真正微凝,只覺一股強橫狂烈的強悍的氣息,跨空而來,瞬間就已至此處上空。

——地輪七脈,玄武宗師!

虎中原早有感應,第一時間就暴起了全身力量。虎霸刀氣,直衝九十九丈,往上空直擊!

也與此同時,一口古銅色的巨斧,亦是突兀的現於百丈高處,轟斬而下。

當刀斧交擊,整片石街立時全數粉碎!八百丈內幾乎的房屋,都被逸散的罡風,全數粉碎催跨,一片狼藉。

而虎中原也只覺是口中微甜,身軀四肢,都彷如要被壓碎了一般。而身形也毫無懸念,被這強橫力量,擊得往後拋飛。在那地面之上,滑出兩百餘丈,才終於停止。

正氣機紊亂,提不起半分力量之時。那龐大斧影卻只微微一停,就急追而至。滔天斧勁,就彷彿是要將他碾碎!

虎中原怒目微睜,欲起身再鬥,週身上下,卻猛地爆裂出無數傷口,剛提聚起的氣勁,也是驟然散盡。心中立時是沉到了谷底,不由暗暗苦笑,今日多半是沒有生理。

自己方纔,也真是瘋了。怎麼就真聽了世子的攛掇,完全不留手,也不要命的衝殺?鐵虎一族就這個毛病,熱血一起,就忘了一切。真個是腦子暈糊了,這次死定了。

第186章 給個交代

虎中原正閉目待死,那翻雲車內。卻忽的一劍刺出,劍芒閃出時,不但是無聲無息,更彷彿透明一般。卻並不去救虎中原,而是直接一劍,刺向那斧影的來處。

只聽那遠處空中一聲悶哼,漫天斧光,立時一收。轉而又往那翻雲車方向,直斬而去。

半空中劍斧交錯,卻並無碰撞,只噗嗤一聲輕響,就各自分開。

一個窈窕身影,驀地現身在翻雲車上。而那數百丈外,也出現一位四旬中年,手持著古銅大斧,面色難看。此刻似乎正是狂怒不已。胸前更是出現一點血色,正將那衣襟漸漸染紅。

弱水在那翻雲車上,倒持著長劍,神情恬淡地看著前方,臉上幾乎是沒有半分表情。那一身氣機,也如她的劍一般,有如若水之柔。

與遠處那持斧之人,卻是截然相反。雖是天生媚骨,可當安靜之時,卻無有半分存在感。若非是此刻,正立在眾人矚目的中心處,幾乎就要被忽視了過去。

羅閻卻是陰晴不定,看著弱水手中,那在陽光照耀下,接近於透明的長劍,略透著忌憚之色。

目中卻又是殺機閃爍,正當那戾氣漸濃之時。卻忽的只見那翻雲車的門,忽然被打開。宗守打著呵欠,一臉未睡醒的模樣,從車上走了下來。

「到底什麼事,怎麼這麼吵?」

望了眼四周,宗守又揉了揉眼睛,神情很是愕然,接著是勃然大怒:「這是怎麼回事?虎中原,我不是讓你們在城門外等著麼?怎麼跟玄山城打起來了?到底是誰先動的手,這裡可是我未來岳家,豈能得罪?你們兩個,真是無理之至!還不給我道歉!」

那羅閻頓時是氣的吐血,方纔這小子,還在車窗旁津津有味的看著,這時候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才裝出剛睡醒的模樣!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無恥之人?

正是怒火噴湧,手中的古陽斧,再次湧現氣芒之時。宗守卻面容一寒,目光森冷的看了過來:「你是玄山城的羅閻?我這兩個僕人雖是有些不對,可也只需稍做懲戒就可。何需下這樣的重手?莫非你們玄山城,是已準備撕破盟約,與我們乾天山為敵了?」

羅閻氣息再窒,只覺是一股惡氣堵在胸膛內出不來。正欲不顧一切,也要將這位乾天山世子斬殺,遠處卻傳出一聲喝聲。

「住手!」

一位身著玄甲的男子,驀地從前方那層層疊疊的甲士之中破眾而出。騎著一隻頭有三角,足有馭風駒近倍大小的馬駒。面容俊朗,唇如丹朱,也不知道確實年紀,只知是三旬左右。雙手空著,就這麼馳到翻雲車近前。無論是弱水還是虎中原,都似乎沒放在眼裡。

就在那眾多玄山城武師,現出驚喜之色,此人卻是下馬大禮一拜:「玄山城朱君候,見過世子!昔年令尊,曾對我有救命之恩,朱君候一直感激不盡。」

宗守神情也是微怔,正心忖這玄山城,原來還有懂禮知恩之人,難得難得。就見此人站起身後,又神情轉冷:「自我玄山城與乾天山自結盟之後,一直就是乾天山旦有所命,無不全力以赴。卻不知今日世子,為何要縱容屬下,在我玄山城內肆意衝撞傷人,漫罵我家城主?」

「原來你也知我們兩家,乃是盟友?」

宗守微微一哂,轉向已經爬起來了的虎中原問道:「中原,方纔我們在外面,到底等了多久了?」

虎中原正痛得是齜牙咧嘴,此刻聞言卻是立時精神一振,比出四個手指:「四個時辰,從早到晚,我們在城門口等了四個時辰!」

「原來才只四個時辰,怪不得是沒有睡飽!好困——」

宗守又打了個呵欠,更是睡眼惺忪:「這就是玄山城的待客之道?要不我們回到城門外去,再等上一會?」

朱君候眉頭一皺,目光如電般刺向了羅閻。那羅閻也微顯尷尬,接著卻又一聲怒哼,撇開了頭去。「一個自身難保,無自知之明之人,見他作甚?小姐絕不能嫁給他這樣的廢人,我玄山城更容不得他!」

宗手聞言,也是冷冷一笑:「原來如此!軒轅城主的意思,我已知道了。此處既不歡迎我宗守,那麼我宗守也不願多留。走了——」

當下再不說話,揮了揮袖,就逕自走回了馬車。

初雪眼珠一轉,也立時駕馭著馬車,轉過了方向,往城門方向駛去。那虎中原與宗原,亦是一言不發,重新騎上了馭風駒,隨在車後。

朱君候見狀,面色更是忽青忽白,狠狠的瞪了羅閻一眼,又俯身一禮:「請世子留步!方才軒轅城主已然有命,要在鐵罡殿親自會見世子!」

宗守呆在馬車裡,卻是毫無聲息。那朱君候再次皺眉,最後是化作一聲歎息,神情更為恭謹:「今日之事,我玄山城必然會給世子一個交代!」

那羅閻卻更是怒意勃發,正欲說話,卻只覺朱君候那冰冷的眸子,仍舊在往這邊看著。不由是心中一涼,再說不出半句。

……

所謂的鐵罡殿,卻不在玄山城內,而是城池之後的玄山之上。

而所謂的玄山,高約兩千四百丈,直入雲間。除了朝向玄山的一側,其餘幾面都是都是一塊塊堪比精鋼的巨石,壁立千仞。又山勢雄壯,成為這玄山城的天然城牆。只需萬人左右駐守,就牢不可破。

而即便是朝向玄山城的這一邊,也是陡峭無比。好在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通向山頂。翻雲車幾乎是全地形行駛,在這裡勉強也可通行。

初雪已不用駕車,被宗原換了回來。這時卻是在宗守身邊,正好奇地眨著眼:「少主,我們這麼鬧一場,居然真的一點事都沒有。剛才雪兒都嚇壞了,以為舅舅他多半會沒命——」

宗守微微一笑,並不答話。怎麼可能會真正翻臉?所有人都以為他宗守要求到玄山城。

卻又有幾個人能看清楚,當乾天山勢力收縮。從之前的九省,回縮到五省之後,這玄山城對乾天山而言,其實是可有可無。

宗未然有雄吞天下之心,這才在此處布子,以玄山城做東面屏障。可以肆無忌憚,攻略西部之地。

可如今其人已亡,乾天山能不能保住自身都成問題,這玄山城反倒是成了累贅,牽扯了部分實力。

偏生他宗守,又是個心無大志之人,要不是軒轅依人,他才懶得管這一城之人死活。儘管去抱那什麼丹泉宗上霄宗的大腿去。看看這些世外宗門,能否保得下此城。換作凌雲宗還差不多。

別人只以為丹泉宗上霄宗實力強橫,天位武宗就有十數位。那位玄山城主,卻必定能知曉底細。

初雪見他不答,是愈發的想要知道。便又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睛水汪汪的,一臉乞求之色。

宗守瞥了她一眼,然後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唇:「我即便說了,雪兒你能夠聽懂?想想這玄山城的位置,再想想我們有多少兵馬,駐紮在這天瀾省。這附近,我們乾天山可還能撈到什麼好處——」

初雪立時大怒,這簡直就是小看她智商!即便說這話說的,是自家世子,也絕不能忍!

強忍著一拳砸在宗守頭上的衝動,初雪板著臉坐了下來,準備陷入深思。這次一定要思量明白,讓這傢伙不敢小看自己!可當片刻之後,卻是眼睛裡,越想越是迷糊。

位置?兵馬?好處?阿咧?怎麼越想越是複雜?

反倒是又重新趴在軟榻上的弱水,是一陣若有所思。

宗守卻再沒理會初雪,望向窗外。也不知是否擔憂他們這一行人,再次鬧事。此刻左右兩旁,都是一片黑壓壓的鐵甲騎士,好幾十位先天,將這兩翻雲出護著。其中武宗級的強者,就有四位。既是警惕,又帶著幾分憤恨,不時往這邊望著。

宗守卻是全不在意,若無其事的朝著不遠處,那位隨行在一側朱君侯招了招手。後者是微微一怔,稍稍猶豫之後,還是策馬行到了車窗之旁,行了一禮後,才略帶著幾分防備道:「不知世子,有何事相招?」

宗守上下看了這人一眼,似乎是深情款款,直到這朱君侯心裡開始發毛,才淡淡一笑:「世伯他為何不住城裡,反而住在山上?那個鐵罡殿,又是什麼樣的所在?」

朱君侯頓時心中略定,卻又遲疑了片刻,才出言答道:「此事告知世子也是無妨!城主他近年其實早已不管城中事務,一直銳意武道。三年前因遇武道瓶頸,再無法寸進。便讓人在這玄山之上,修了一座巨大石殿。全鐵罡巖鑄造,又聘請幾位還陽靈師,刻印了一座靈陣。內中罡勁瀰漫,所有武修靈師一旦入殿,就施展不出任何真氣魂力。是欲壓制修為,從最低淺處著手,重新揣摩推證自己的武道,彌補破綻。這在武師之中,極其常見。想來世子家學淵源,也應該聽說過才是。托此殿之福,我最近也進境匪淺!」

第187章 不妙預感

宗守恍然大悟,這個法子,他自然是聽說過。許多武師,在突破天位武宗之時,都會選擇這樣做法。

不過一整座鐵罡巖修成的石殿,當真是好大的手筆。全以鐵罡巖建造,怪不得名喚鐵罡殿,名字真個是直接了當。光是購買這些岩石,就是所用不菲。而每年消耗的四階靈石,只怕也不下數百之巨。

其實前世之時,他在現實中突破天位之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不過那時,卻無需如此費事。直接在《神皇》之中建幾個小號,到處殺人挑戰就是,那個時候,真是腥風血雨,殺人如麻。雖沒真正殺人,可他劍卻真正是在實戰之中印證!實實在在的實戰劍術。

不過,壓制真氣。豈不是地輪九脈的玄武宗,也不比他強上太多?自己怎麼忽然就有了極不好的預感?

這朱君侯為人明顯是非常謹慎,除了先前說了那鐵罡殿之事外,之後無論宗守問什麼事,都或是推說不知,或是語義含糊。守口如瓶。到後來宗守也是自覺無趣,放棄了從此人身上,打聽消息的念頭。

到達山巔處時,用了足足半個時辰。宗守從窗外望去,只見此處赫然已被人工鏟成了平地,形成一個方圓幾達萬丈的平台。四面邊緣處,全是一架架的弩車。都是數丈餘寬的弩臂,弩弦都以獸筋混合鐵絲製成。總共四百餘架,將整個玄山城都護翼在內,令人禁不住頭皮發麻。

而此處中央,果然有個巨大的石殿。高達十丈,長寬亦有百丈之巨。

全由紅色的鐵罡巖徹成,宗守才剛靠近,就覺體內的內息,有被壓制的跡象。

而待得宗守從翻雲車上下來時,只見此處石階之下,還等著一行人。

不單是軒轅依人在,還有一位中年貴婦,一位穿著錦袍,身負鴛鴦刀的四旬男子。另還有一位年紀不大,略顯文秀青年,站在台階之上,冷冷向他俯視。

除了後者,那前面二人之前都站在那高樓之上,算是見過。尤其這位貴婦,記憶裡頗有些印象。至於另一位,應該就是玄山城另一位玄武宗譚濤了。之前來時,虎中原就跟他提起過。對這玄山城的人物,多少知曉一些。

宗守頓時微微肅容,整了整衣袍,走到那中年貴婦面前,深深一躬:「宗守見過岳母!十年不見,岳母可還安好?是宗守福薄,十年時間才只得瞻仰岳母一面,實在可歎。這些年,一直引以為憾。對了,記得那日,父親還曾跟我說起您二位,道是岳父岳母情比金堅,實是令人羨煞。說是讓宗守日後與依人,也要如城主與您一般,恩恩愛愛——」

那林詩娜頓時是面色是變幻不定,忽青忽紅,目中也含著幾分羞愧,卻更多的是怒意。

這個小子,實在可惱!語無倫次的特意提起十年前之事,豈不是在故意刺她忘恩負義?

不過此刻卻也只能強忍著氣,伸出手虛扶,裝出一副賢良淑德和善笑道:「世子請起!你與依人的婚事,還沒有真正定下。這岳母的稱呼,世子還是慢提的為好。」

她話音未落,那台階之上,就傳出了一聲輕哂:「真不要臉!給你三分顏面,就準備開染坊!依人乃是我丹泉宗嫡傳弟子,豈是你能高攀得上?宗守你要還有半點自知之明。就該自己滾出這玄山城——」

宗守微覺詫異,看了此人一眼,訝然道:「這人是誰?」怎麼看都覺這人,與那龍霸天有些神似。

林詩娜面上,卻多出了幾分笑意,不過答話的人,卻是譚濤:「這位是軒轅依人的師兄,丹泉宗第六嫡傳弟子方書!此番是來我玄山城做客。為人最是急公好義,也最喜仗義執言。世子有瑕,可以結交一二——」

「丹泉宗?原來是外人。」

宗守『哦』了一聲,瞭然的點了點頭:「真沒禮貌!」

說了這句,就轉過身再不理會。也不去與軒轅依人眉目傳情,而是肅容垂目,在這石階之下靜靜等候,顯得是沉穩如山,又顯方正大氣。

那方書本就看宗守不順眼,此刻更是目光微寒,竟是隱現殺機的,上下看著宗守。那譚濤也是微含詫異,視線陰冷的掃視了過來。

宗守看此人卻是有些不順眼,心裡暗罵了句陰險,添了幾分防備。這方書既然是仗義執言,那麼不義的只能是自了。素來只有不叫的狗,才最是可怕。

只等了片刻,入內通報的朱君候,就已返回。走到宗守之旁,以示不敢在他之前,俯著身把手微抬道:「世子請!軒轅城主這些日子有恙在身,不方便親自出迎,正在殿內等候——」

宗守一笑,當先往那石階之上行去。剛走入到殿門,就覺一身氣機,都被打入到先天之下。而後又望見對面處,一個白鬚男子,正坐於那殿中。白鬚白髮,卻面容紅潤,面相顯得極其年輕。看起來似乎只有二十歲許,比軒轅依人也大不了多少。與『宗守』記憶之中,十年前的那位軒轅通,簡直就沒什麼兩樣。

宗守在看著此人,那軒轅通也在打量著他,神情既有著傷感,又帶著幾分唏噓。

而待得一行人都紛紛入內,那玄鐵製成的殿門,就轟然關上。

宗守這才一驚,看了看身後。忖道莫非這位玄山城,是打算甕中捉鱉?

林詩娜帶著軒轅依人與譚濤羅閻幾個,逕自在那右旁坐下。而朱君侯則是直接站到了軒轅通身側,負手而立。

而軒轅通定定看了宗守一眼,也收回了目光,微微頷首道:「世侄請坐!勿用多禮——」

宗守卻仍是大禮一拜,這才毫不客氣,坐在了軒轅通的對面。

論身份,他身為乾天山下任妖王,更勝過軒轅通。不過二人輩分,卻差了整整一輩。這一拜,是為兩家的世交,也是為了軒轅依人。

此處殿內空曠,只剩下他們寥寥幾人。弱水在馬車上沒有跟來,虎中原與初雪,則是坐在宗守身後。

軒轅通又一揮袖,就有幾個僕人走來,在幾人的身前,擺上了案席。不但水果佳餚俱備,還有美酒,不過卻無一人有心思去理會。就連初雪,也老老實實的僵坐著。石殿內的氣氛,一時沉悶無比。

最後還是那軒轅通,首先開口:「世子可知,為何我這兩年,都只能呆在這鐵罡殿內?」

宗守一怔,按那朱君侯的說法,不是要衝擊天位武宗麼?莫非還另有緣故?

又想起先前,朱君侯曾說起軒轅通有恙在身。他當時就奇怪,一位地輪九脈的玄武宗,有千萬斤巨力,能開山裂石,哪裡可能會生什麼病?

當時以為是這位城主,故示冷淡不滿,此刻聽其言語,莫非還真有些毛病?

「既是為重新揣摩推證自己的武道,徹查根基。也是因我修行太急,出了些岔子。只能以這鐵罡殿來壓制氣脈,徐徐圖之——」

也不等他答話,軒轅通就已開口解釋,然後又再次問道:「那麼世子又可知,其實我那未然老弟如今,可能還未死?」

此言一處,滿殿都是嗡然聲響。不止是林詩娜與譚濤幾人驚詫,就連宗原與虎中原,也紛紛站起,目透著驚怔之色。

宗守這次,是被徹底震住,來到這時代,他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起,宗未然可能還在生。

稍稍思索,宗守背脊更顯挺直,正容端坐,目光平視軒轅通:「不知城主可知詳細。又肯否告知?」

軒轅通卻是一笑,把身前酒杯斟滿,朝著宗守一舉杯。宗守無奈,只得同樣一杯飲下。只覺這酒,當真是極烈,勁道十足。方一服下,就沖的腦袋一暈。卻毫不在意,身為武者,喝這點酒實在不算什麼。稍後用真氣一催,就可逼出。

而後才只聽軒轅通淡淡道:「詳細的我也不知,不過那沉淪雲海雖是死地,卻也只是相對我等地輪武修而言。換作天位之上,未必就一定喪命!」

宗守目光立時一縮,一時也忘了驅酒:「城主的意思,是說我父親,已經是天位宗師?」

「世子知道的還真少!」

軒轅通搖了搖頭,再次一杯飲下道:「其實未然老弟,早在六載之前,就已是身登天位武宗。直到半年之前,再隱瞞不下,被幾個隱世宗門尋上了門,不能不避入沉淪雲海。那裡對我等而言是死地,在他目中,卻未必不是一條生路。世子想必也當知道,這雲界之中,素來就有天位之上,不得參與五陸人間紛爭之事。未然老弟,他是犯了戒——」

宗守又跟著喝了一杯酒,卻是只覺腦袋有些不夠用。在他記憶裡,宗未然不是從沉淪雲海脫身,才晉入天位麼?

不過,他這位便宜父親,既是毫不畏懼那凌雲宗的那三位靈武尊。只怕那時,真是遠不止天位武宗的境界。

可此人後來,卻又為何會隕落?被諸多強者,圍殺而亡?

一瞬之間,就有如涼水從頭到腳的淋下。徹底息了在宗未然脫困之前,在修為上趕超那位的心思。

第188章 我就揍你

「我與你父相交莫逆,故此知道他一些事情。不止是應付你們天狐八尾王族雪氏,這些年他征戰四方,更不知滅了多少隱世宗門的棋子,仇敵遍佈,只等未然老弟他踏入天位武宗之時。我之所以急於突破,也是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可惜是功敗垂成——」

軒轅通每說一句話,就舉一次杯。害的宗守也不得不跟著喝酒。而整個鐵罡殿內,都是寂靜無聲,聽著這位玄山城主,說著這些秘聞。

只有方書,是神情淡淡,以其丹泉宗嫡傳弟子的身份,顯然是對這些事情,早就已有耳聞。

「不過半年前那次大戰結果,我也特意去多方打聽。故此知曉未然老弟雖受重傷,被眾多天位武宗聯手,逼入沉淪雲海。卻並無一人能夠確定他生死。自然也無一人,可證明他還活著。到底情形如此,只有等我突破了天位,親自前往那沉淪雲海,一探虛實。你也不要怪我一直未曾助你,乾天山之事,我不插足還好。若是此刻幫了你,不止是我玄山城有傾覆之危,也會給你召來死劫。」

說到此處,軒轅通忽然目光一凝,如刀鋒般的視線,逼視著宗守:「所以世子你當知曉,我軒轅通這裡,從來就沒有什麼人走茶涼之說!別人怎麼看我不管,卻不希望世子誤會!」

幾句話,說的是擲地有聲,震的這殿內不斷回聲鳴響,宗守卻是面色不變,處之泰然。那軒轅通頓時微透訝色,不過當見他每飲一杯,宗守也不得不跟上之時,又是一樂:「世子無需如此,我是因功法破綻之故,不得不飲這藥酒壓制。你隨意就可——」

宗守頓時暗暗腹誹,這句話你怎不早說?此時已是微覺醉意,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當下是毫不猶豫,立時催動起真氣,開始將體內的那些酒液逼出。

可當宗守一運那憾世真勁時,面色卻頓時一變。那螺旋氣勁才剛與之接觸,加力催逼。就先是火焰一燃,酒助火勢,聲勢猛震。便連那另一半的水系真力,也壓制不住。接著又是雷光一炸,愈發的不可開交。

若只是如此,還可應付。可緊接著他體內各處,竟也不知怎麼的,開始出現不穩之兆。那還未覺醒的人族血脈,竟是蠢蠢欲動,竟有幾分要將那天狐之血,壓過去的徵兆。

好在他此刻,肉身強橫。急忙收束住了自己的憾世真勁,任由那酒力自己發散。又本能的以水火真氣高速螺旋,產生一股離心排斥之力,這才勉強穩住。心裡是古怪無比,全想不到自己這門法決,還有這樣的破綻。

也不知這酒是怎麼釀的,非是仙釀一級,卻酒勁更強。只這片刻時光而已,就已漸漸發作。不止是他腦內有些暈迷,就連元魂之內,也是有些不清不楚了。

軒轅通並無查覺,面色轉為黯淡道:「我軒轅通可以為未然老弟不惜一切,做任何事情!也能不要性命,可惟獨依人,我是無法用她一生去報答未然老弟。這舔犢之心,不知世子你可明白?」

那林詩娜幾人,聞言頓時一喜。宗守也暗暗一笑,這軒轅通若是沒有說謊。倒是個不錯的人。對兄弟義氣,對子女仁愛,他很是喜歡。

只是今日之事,卻是半點都讓不得。略一凝思,宗守便神情轉為淡漠道:「世伯跟我說這些,言下之意,是定要違諾退婚了?」

軒轅通微微失望,自失一笑:「是我奢望了,若是世子再長幾歲,日後有了子女,也做了父親,或者才可體諒。不過這婚事到底退不退,我其實還未定下決心。」

又看了宗守一眼:「你後面那位,可是虎千秋之子?地輪六脈,當真不錯。此人在你身邊,想來虎老哥是心意已定了。如此說來,那乾天山妖王之位,多半是你囊中之物?只是你可知,越是如此,我越擔心?又可知幾月前,我放任依人去尋你。便是存著她帶你離開雲陸,遠走避禍的心思?既然走了,又何必回來——」

軒轅依人頓時動容,愕然看了軒轅通一眼,顯是有些意想不到。

宗守卻已料到幾分,卻並不答言,靜靜等候對方說下去。

不過還未等軒轅通說話,林詩娜那邊就忽然留著眼淚,似乎是強忍著悲意道:「夫君,你要成全兄弟之義我不管。未然他對我們家有成全大恩。你要去拚死拚活,我也無怨言,此是理所當然之事。可我們家女兒怎麼辦。如是那玄月木煌決真有破綻,又或世子有個什麼意外,叫她未來還怎麼活?」

宗守頓時是瞠目結舌,暗暗佩服,這位當真是厲害。眼水說來就來,又毫無半分突兀不自然之處。不過聽其言語,對軒轅依人,也確實愛的深切。

接著說話的,卻是譚濤,此刻卻是微皺著眉:「城主夫人此言有些不妥!乾天山似危實安,反倒是我們玄山城,強敵還伺。日後還要依仗乾天山良多,存亡安危,盡在他人之手,世子一念之間。城主幾十年清譽,更不容有損。這門婚事,退不得!再說世子有虎千秋支持,乾天山妖王之位已是十拿九穩,那些隱世宗門,想必也不會多做計較。夫人其實也無需擔憂——」

宗守不由是暗暗詫異,瞄了此人一眼。這人果然了得,這句話真個高明。好一個激將之法,好一個以退為進!

只是此人明知局勢如此,卻仍舊說出此言。莫非還真有什麼依仗,使玄山城轉危為安不成?又到底是轉的什麼念頭?

再看那軒轅通的面色,果然是忽青忽白,變幻不定。

那羅閻此刻,亦是彷彿再聽不下去,一聲怒哼:「說的什麼屁話?十五載前,我玄山城兵不過十萬,轄地也不過八百里,卻仍能在這天瀾省立足。如今地廣萬里,有雄城為依,諸城附庸,足可起百萬大軍,怎麼反而是畏首畏尾?城主!我不管那許多,依人小姐她是我看著長大。我羅閻絕不能讓他嫁給一個廢物人渣!」

宗守唇角不禁抽動,自己額頂上,如今又要多出『人渣』這個標籤了。只是此刻,他也無心計較。只覺身體裡,那酒力愈發翻騰,腦子裡更為迷糊,偏又不敢驅除。

軒轅通眉頭緊皺著,半晌之後,才微微一歎:「依人,你先出去!」

軒轅依人愕然抬起頭,正張口欲言。卻見軒轅通此刻的面色,是沉凝無比,毫不容她有說話餘地的再次開口:「出去!」

軒轅依人心中立時再沉,猶豫片刻,還是起身往殿外行去。臨走之時,又憂心的看了宗守幾人一眼,卻只見宗守面上,正滿佈酡紅。不由是一陣微微奇異,卻又無暇去想太多。三個月前分手之時,宗守曾跟他承諾,會妥善處理此事。以其口才手段,必定可令軒轅通回心轉意。

而待得軒轅依人步出大殿,這殿門再次閉合。軒轅通才再次把身前的酒瓶斟滿,語氣平淡道:「其實此事,也早該有個了斷。世子未來之時,我仍在猶豫,可如今見到了世子,卻有了決定。依人與你這門婚事,還請世子放棄如何?」

宗守腦袋裡,已經是想不清楚。本來準備的滿腔說辭,頗為自負的濤濤雄辯,此刻都已不知跑到了何處。眼神迷茫的想了半天,仍無所得,只能是搖了搖頭:「不行!」

軒轅通微微凝眉:「那麼世子你要怎樣才肯放棄?此事是我軒轅通理虧,無論你有什麼要求,錢財,兵馬,只要我力所能及,都會傾盡全力為你辦到!你要真是心意已決,我也必盡全力助你登上乾天山妖王大位。」

宗守又想了半天,才再次出言:「軒轅城主,似乎只有依人這個女兒吧?」

滿殿之人,頓時一怔,正不知其意時。就聽宗守呵呵一笑:「我要是娶了依人,這玄山城日後不都是我的?總之依人她啊,我娶定了!這個媳婦,我喜歡!」

此刻便連宗守身後幾人,也是一陣目瞪口呆。虎中原驚愕過後,又立時顯出敬服之色,果然不愧是世子!實在是佩服。

那方書聞言,則是『嗤』的一聲含笑:「似你這麼不要臉之人,我還頭一次見到!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卻仍舊的如此厚皮賴臉、說你是人渣,還真沒有錯!」

林詩娜同樣氣的是臉色鐵青,羅閻更是雙拳緊握著,骨節一陣爆響,似乎恨不得把宗守捏碎。強忍著怒氣,一聲冷笑:「我家依人小姐,乃是天縱之資!十二歲就已是被丹泉宗,選為嫡傳。煉丹之術,更被譽為同輩無雙。世子你有何德何能,自問可以配得上她?又自問是否有能耐,能護得她終生平安?城主問你一聲,是給你顏面。這門婚事,我們玄山城就是反悔了,你又能奈我何?信不信今日,我在這裡滅了你們?」

「住口!」

軒轅通猛地一聲重喝,使那羅閻閉嘴,接著卻也是寒著聲音:「我這部屬話說的是粗了一點,可卻有一句沒有說錯。這門婚事今日我就強退了,世子又能拿我軒轅通怎樣?」

「能拿你這樣?」

宗守神情一怔,接著是輕聲呢喃,目光閃爍。也不怎的,一段段塵封已久的記憶,不斷的在眼前湧出現。忽然之間,胸中就是一陣無法壓抑的怒火湧出,不平之氣,那遺忘已久的怨恨,亦忽然湧現,在腦海內翻騰。

也沒怎麼細思,宗守就已拔劍而出,眼睛微睜,眸子赤紅:「你要毀婚,那我就揍你!」

第189章 毆打玄武

也沒怎麼細思,宗守就已拔劍而出,眼睛微睜,眸子赤紅:「你要毀婚,那我就揍你!」

這石殿之內,頓時再次一寂。軒轅通目中微寒,接著卻又只覺一股熏人的酒氣撲面而來,再仔細看宗守,不但是雙頰泛紅,目中又毫無焦距。這才容顏微霽,想起宗守未修內息,又喝了這麼多酒,多半是醉了。不過也仍是一陣哭笑不得,搖著頭道:「世子,這個世上畢竟乃是強者為尊。你即便再不平再不滿,也要有足夠實力,有勢力,才能有尊嚴。可你如今,卻是一樣都沒有,又怎麼揍我?這婚事之議,就這麼定了,日後我自有補償——」

宗守卻不再應話,悶頭悶腦提著手中的雷牙劍,直接跨過了席案,往軒轅通大步行去。

這些話,他隱隱約約,似乎有些熟悉,彷彿以前也曾聽說過。卻愈發的只覺無比難受,腦內殘餘的理智,也壓不住。只想尋人狠狠的打一架,把這些聒噪之人都揍上一頓,好好發洩一番,方才能舒緩這心中鬱憤。

強者為尊?確然!無論是萬載之後,還是這個時代,都是武力高絕者可掌控一切——

一樣,都一樣!只是這些人,卻從來都弄不清楚,真正的強者,到底是誰。

既然定要講什麼強者為尊,那自己就用這劍用這拳頭來說話!

初時殿內眾人毫不在意,只冷笑看著。直到宗守龍行虎步般,跨到軒轅通六十步前,才各自皺緊了眉頭。忖道這宗守,莫非真是罪糊塗了。

只有虎中原與宗原二人,各自是眼神一亮,期待備至。都暗暗忖道,這下有好戲看了。胸腹裡面,無半分阻止之意,反倒是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思。

方纔這些人的話,也令他們同樣是不爽之至。

初雪則是一陣猶豫,這場面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宗守再行十步,那羅閻就已怒目一睜:「你放肆!」

此處有罡勁靈陣壓制,無法勁透體外。羅閻就乾脆一躍而出,至宗守身側,直接一袖,往宗守拂去。他存心讓這個牙尖嘴利,不知好歹的世子吃些苦頭。那寬大的袖袍,就如一面的鋼牆一般,揮打而出。

看得軒轅通是目光微凝,他對宗守雖也不滿,卻更覺羅閻實過份,正欲出言阻止,那雙目之中,就忽然定住,再移動不得。

宗守的手中,驀地劍光微閃。彷彿隨意之極的一劃,就將羅閻的袖子,齊根劃斷。然後又是劍光折返,直接用劍脊狠狠『啪』的一聲,抽在了羅閻的臉上。

「滾蛋!本世子要去揍人,別攔我路!」

總算還是保持著一點理智,沒有把這羅閻的頭,當場斬下。又繼續邁步,行向對面。

那羅閻踉蹌退出了數步,這才穩住了身形。口中一口血沫,混合著幾根斷牙吐出。

一陣茫然錯愕之後,接著就是雙目赤紅。口中一聲低吼,有如是失去理智的野獸。而後直接就抄起身後那古陽斧,重重一斧向宗守斬去。

深吸疾如脫兔,有若是星移電掣。周圍之人,都仍是在驚愕之中,粹不及防。待得反應過來,那斧芒就已至宗守頭頂。勢大力沉,又迅捷無比,幾乎沒有收手的可能。

而便連初雪虎中原,都心中微冷,暗覺不妙之時。卻見宗守腳步一錯,幾乎是擦著那鋒刃,險險的避開。手中的雷牙劍,也再次揮出。

「說了別攔我路,沒腦子的東西,給我滾開!」

那劍光變幻,直接在那斧影中穿梭而入。眾人視線都被阻攔,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又聽的一聲『啪』的重響。那雷牙劍的劍脊,再一次狠狠地抽在這羅閻的臉上。這一次宗守下手更狠,直接將那面頰抽爛!

而羅閻這次也退出十數步,右邊十六顆牙齒,幾乎全數碎折。幾乎被宗守徹底打蒙,愣愣的立於原地。

而殿堂之內,那軒轅通與朱君候幾人,更已是滿臉的不敢置信,同樣是神情怔怔。

他們雖看不到,卻有靈覺感應,所以更深知這一劍的不凡。彷彿是樸實無華,可在一霎那間,就經歷了數個變化,讓人簡直摸不清去處。更知曉羅閻,雖是一身內息被壓制。可那肉身之力還在,一身武道更是極為高明,對武道之『勢』,浸淫了許久。即便是在鐵罡殿內,尋常的先天武師,即便來十個百個,也不是其對手。

方纔那一劍,莫非只是巧合而已?不對,若是尋常人,光是玄武宗的氣勢,就已承受不住,有如何還能揮劍?

可是周圍乾天山世子,在傳聞之中,不是不會武麼?

羅閻也漸漸回神,目中卻是凶光再露,神情也是無比猙獰。「嘿嘿!好的很,今日我宰了你!」

身影低伏,如豹子一般一掠十丈。斧芒再閃,直接削向宗守的胸腹。

軒轅通已是不自覺的直起身,作勢待發,準備隨時救人。而後就又見宗守手中,劍光再閃,竟然是直接與大斧碰撞。

「鏗!」

鐵罡殿內,赫然一聲尖銳震鳴。軒轅通想像中,宗守的劍被一斧撞飛的畫面,卻沒出現。

只見那劍,卻是壓在了巨斧之上。而宗守的身影,也借勢向上一彈。輕巧無比的,就已避開。然後半空中劍光再抽,這一次,卻是重重敲在了羅閻的頭頂!

幾萬斤巨力,瞬間爆發。即便羅閻以玄武身之身,在此刻一身真氣盡被壓制時,也是承擔不住。直接向前一撲,栽倒在地上。

「怎麼就沒完沒了?」

宗守很是不耐的撇了撇唇,正欲從此人身旁走過。卻忽的心中微動。模糊的意識裡,想起了之前,這人罵自己的話,似乎是及其難聽。立時是寒聲一笑,驟然駐足。他這人陰險腹黑,也喜歡記仇。先前沒想起來也就罷了,此刻已是憶起,又怎可能輕易放過?

胸膛裡這股子火焰,既然已經燃起來了,就沒那麼容易熄滅。

就在那羅閻傾盡全身力氣,從地上再次站起時。又是一劍,狠狠再次抽出。『篷』的一聲重響,再次敲在羅閻的頭上!將這人,再次抽回地面。

「方纔是你說我廢物?老是這個詞,怎麼就不嫌煩?算了,多了一個人渣,也算是有點新意,就不說你了。不是說你們玄山城反悔了,我能奈何得了你麼?我現在就揍你了,你待如何?」

待得那羅閻,再次支撐著四肢,似欲站起。宗守卻是猛地一腳踹出,直接將之踢飛數丈。那羅閻已是被打的暈暈糊糊,只能口咬著唇,口裡不斷寒聲道:「我殺了你,我一定要了你?」

「殺了我?你這點本事,你又能殺得了誰?」

宗守一聲冷哂,他一時也忘了軒轅通,逕自走到羅閻面前。待得對方站起,再次揮斧。那手中劍,方才又帶出一道弧影。這一劍,卻是抽打在羅閻的手背。『卡嚓』一聲輕響,直接將那古陽斧,直接敲拖離手。

「你使的是八荒斧?好好一門頂級斧法被你使成這樣,當真是辱沒了這門絕學。這丁點本事,你裝什麼狂?真以為自己很厲害?我那位虎叔,即便是同樣境界,他也勝你十倍,也沒見他如你這樣——」

虎中原頓時是眉開眼笑,聽到宗守讚賞自己父親。做兒子的,自然是高興。特別是出自世子之口,尤顯可貴。

而此刻殿堂之內,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陣木然。羅閻以玄武宗師之身,此刻卻是趴在地上,被宗守用劍背抽打。而眾人目中,本當是蓋被羅閻視如螻蟻的宗守,此刻卻是長身而立,冷冷俯視著羅閻。揮舞著劍。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一種『我很不爽』的氣息。

更令人無法接受的是,直至此刻,幾人都看不清他深淺。只以劍術變化,就已將羅閻生生壓制。

宗原則是一臉憐憫的看著,心中既是慶幸,自己當日沒被宗守這麼一頓痛揍,那可真要顏面盡失。又是擔憂,以這位世子的性子。惹火了他,只怕真有把自己吊在城門口自慰三日,看來以後還是小心些好。

「——你既說這世上,是強者為尊。那麼如今你我,到底誰強誰弱?」

幾乎每說一句,宗守就在這羅閻身上,抽上一劍。

而此刻那周圍諸人,也終是反應過來。那朱君侯,是率先皺眉,身影撲出。

「世子請住手!」

聲出之時,人就已至近前,雙手之中,赫然多出一隻短戟,橫蕩而來。並無殺意,卻掀起一片凌厲刃光,欲將宗守迫開,那譚濤亦是緊隨其後,同樣兩口鴛鴦刀疾疾斬至!

宗守目中則寒芒微閃,驀地回身,整個人影連帶著手中的劍,忽然間都變得似幻非幻,虛實不定。

而此刻那軒轅通,卻禁不住雙目微凸,將自己手中的酒杯一握,捏成了粉碎。

「——這是劍意?」

當宗守手中的劍影,在眾人眼前紛飛刺出,那分明是一種令人心神迷幻的武道意念!

第190章 服氣了麼

此刻在鐵罡殿外,軒轅依人卻正是站在石階之下,望眼欲穿。

一雙小手忽而緊握,忽而鬆開。有心偷看,偏偏這座石殿又是嚴實無比。幾個窗戶,也開在高處。

只能是無奈的在外候著,恨不得自己能有日游境的靈法,可以直接把這牆壁無視。

「也不知如今,宗守與父親談的怎樣了?」

想起出來時,軒轅通的冷肅面色,軒轅依人的柳眉再次一陣打結,擔憂不已。不過旋即卻又放下心來。

宗守口才不弱,說話一向有禮有節。必定能與父親他好好談的。只要那身本事,稍露一二,就可解父母後顧之憂,實在沒什麼好憂心的。

若是知曉他的劍術,父親必定也會如虎千秋。那般的驚喜。說不定會扯著宗守,好好喝上一壺。

這麼一想,軒轅依人頓時目露期待之色,唇角微挑,笑的是燦爛無比。

看的周圍守衛的那些披甲武師,都紛紛是為之一怔。雖不知這位玄山城小公主,到底是為什麼事這麼高興。不過這笑容,真個是好看,賞心悅目。

可一當想及這麼朵花,可能會插在此刻殿內的那人身上,就更覺揪心。

……

石殿之內,此刻卻沒半分軒轅依人想像中的融洽氣氛。刃影紛紛,宗守身影,卻瞬間幻化。在眾人眼中,就彷彿是出現了無數個宗守,又好似是自始至終,都呆在原地。

而緊隨其後,又是『鏗』的一聲銳響。當那漫天劍光收束時,卻只見那朱君候的戟,譚濤的鴛鴦刀,赫然是莫名其妙的擊撞在一處。

二人眼中,都還來不及閃現出驚異,就被對方衝擊而來的巨力,震的向後倒退數步。

而宗守手中的劍光,亦再次紛灑而來。星星點點,往那朱君候覆蓋而去,口中則輕描淡寫的一聲輕哼:「給我撒手!」

朱君候的雙目,立時銳芒一閃,怒意沖騰。而下一瞬,卻又是一驚,只見眼前那劍光,就彷如是化作一條璀璨星河,墜落而來,耀眼無比。令人目光迷眩之餘,只覺自己週身上下,竟無一處不是破綻。那劍光所指,就彷彿是將他所有要害,全數籠罩其內。

這一刻,終是體會到那羅閻的苦,為何會像一個傻子一般,任由宗守毆打。

——這樣的劍,根本就是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在這漫天星辰的覆蓋之下,根本就是無所適從,根本就不知自己,該是如何去應對!

這位乾天山世子,怎麼會有如此精妙,如此恐怖的劍法?到底是從哪學來?

惶然了霎那,朱君候就猛地一咬舌尖,知曉應對這樣的劍術,別無他法。只有不要性命,以攻對攻,以命換命,以更強悍的氣勢,反擊而回!

可就在他體內真氣,才剛剛聚集起之時。卻只覺自己的手腕,就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敲了一下。然後手中的短戟,就再手拿不住,旋轉著向遠處拋飛。

而當那漫天的刃影,稍稍一斂時,隱在後面的宗守,也把目光再次望來,眉頭一皺,又平復了下來。

「唔,你這人不錯,還算是知禮。我就不揍你了——」

卻是劍光一閃,就敲在他大腿兩側,就使朱君候徹底癱倒在了地上,再動彈不得。而那開口短戟,這一刻才堪堪旋轉著落下,正好插在他頭顱之旁。甚至可清晰感覺到,那鋒刃寒意。

朱君候卻是面色漲紅,此刻沒半點喜意慶幸,羞愧之餘又覺震駭。

這個少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物?方纔那兩劍,應該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劍意。即便還不是,也差不多快到了那個層次。卻竟是由這個,先前就連他也不甚看好的恩人之子,親手施展!

一時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該怒還是該喜。

「劍意,居然又是劍意!」

殿內最深處,軒轅通的手,已經在開始在顫抖。手中握著的酒杯碎片,更是化作了沙粒,從手心裡細碎的滑下。

最開始那一劍,是驚雲神滅劍意,結合天狐一族之『幻』術異能,就連他也看不清楚究竟。而此刻卻是星河劍意,出劍之後,就猶如星河顯化,璀璨無比。

此刻他的心情,卻比方纔還有複雜無數倍!

宗守抽打那羅閻的每一劍,就彷彿是重重抽打在他的臉上。羞臊之餘,又為自己得力部下,被宗守如此痛毆而心痛。隱隱然,更生出了幾分悔意。宗守先前劍抽羅閻時說的最後那一句,更是直接刺入了他的心臟。

知曉自己方纔的話,多半是真正傷到了這孩子的心,才令宗守如此勃然大怒。

不由是一陣暗暗苦笑,老友之子,有這等樣的能耐,自己本該高興才對。可為何如今,卻偏偏歡喜不起來?

林詩娜更是完全的僵住在原地,呆呆的坐在了地上,眼睜睜的看著。

說起來,最初那幾天,依人也曾對她說起過。說起自己未婚夫,必定能出色到令她驚喜。也說起過,配不上的,應該是依人她自己。當時的自己,怎麼也不肯相信——

宗守這時腦子裡,仍是一團漿糊。不過卻是本能的,先將旁邊這個使戟之人處置了。這個朱君候,給他的感覺,是很危險很危險!比那羅閻,比那譚濤,要危險無數倍。

方才是出奇不意,真正要戰,自己未必能勝,總之先放倒了再說。

而待得他轉過身時,就見那譚濤,手持那鴛鴦刀,再次虎撲而至。神情中,是前所未有的凝然與慎重,那刀光掀起之時,亦是嚴密無比,不漏哪怕半分空隙。有如狂風暴雨,幾乎是傾盡了全力,瘋狂的斬削而至。

宗守目光一瞇。接著卻是習慣性的微微一笑。足步一踏,不退反進。就彷彿是他在黑水潭底裡的漩渦激流中練劍時一般,從容無比,亦迅捷之至。在這漫天刃影之中輕鬆穿梭,左閃右避。堪堪十餘步之後,快要給那鴛鴦雙刀,逼到絕出時。他手中那幾乎被所有人再次遺忘的劍,就再次閃耀。間不容髮中,一劍刺出!

就如一條海底的梭魚,宛如利箭,在刀光中游動穿梭,直指譚濤的咽喉要害!

這一劍,乃是他在水中所創,故此名為『逆流』!

水下千萬刺出劍,粉碎水下暗流,因而以逆為名。千錘百煉,或者沒有冥河告死劍的詭異,沒有驚雲神滅劍的精妙。

可這一劍,卻絕對是他這一身劍術中,最強的一劍之一。

當劍出之時,就已無解!前世今生,從無例外!

那譚濤立時一陣驚悚,刀光舞動,卻無半分作用。那劍光刺來,正是他這對鴛鴦刀的空隙處,也彷彿是對他的刀路熟悉之極,變化之時,莫不使他的努力遮擋,全數落空。

只能暴退!瘋狂的退開。可那劍光,卻有如附骨之疽,緊隨而至,飛速的接近著咽喉要害!

便在譚濤一陣絕望,軒轅通也不自禁的站起身,欲要插手救人時。那劍光卻驀地轉回,在譚濤的兩隻手腕上輕輕一敲。

兩口鴛鴦刀,也是飛起。翻滾著衝起半空,而後又復落下,釘在了地上。

不過譚濤的身體內,也在這霎那間,氣息散亂,定在了原地。而眼前劍光,也再次劃空而至。

「你這等腹黑陰險之人,我最不喜,該打!」

直接一劍,抽在了譚濤的臉上,拍出一條血痕。宗守想起先前之事,又哼了一聲:「一張嘴倒是蠻厲害的,多嘴!」

那光一轉,就復又轉回,再又一劍脊,打在了此人的左臉。

那譚濤才剛回過點氣,就又受重擊。口中立時一口血沫吐出,只覺是悲憤到了絕處。他自負聰明,武道強橫。在玄山城內,更手握大權,只在二三人之下。別人見到,從來都是恭恭敬敬。即便是身份更高,武道更強之人對他,也是客客氣氣。

這一生,哪裡受過今日這等樣的羞辱?

此刻最擔憂的,卻是自己會不會,也如羅閻那般,被這少年不管不顧的一頓猛抽,那可就真的是再沒臉見人。

好在宗守又想了片刻,這人肚子裡雖是蔫壞了些,卻到底面子上還過得去。話說的沒半分破綻,抓不住什麼把柄。若是這麼揍上一頓,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以前性情乖戾,初崛起時,做事總不喜講道理。直到回至圖書館隱居,慢慢修養心性,才逐漸平和。

所以這一世,一定要以德服人。

哼了一聲,宗守略顯不甘的將之放過。卻直接又在此人的脖頸處一點,暫時制縮住這譚濤的輪脈,而後是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開。

再劍光一翻,在那勉力爬起的羅閻頭上,再次重重的一敲。

「還要爬起來,難道是還不肯服氣?」

羅閻的頭上,已全是血液。當下巴撞在地上,立時又是一聲『卡嚓』響聲。那鐵罡巖製成的地板上,竟是產生一絲絲裂紋。兩眼早已茫然,此刻是再無絲毫力氣。也沒半分怒火,只有刺入到心底裡的懼意,還有那深深無奈。

而宗守的目光,此刻也終是再望向了軒轅通。

第191章 四刀齊出

虎中原與宗原二人,先前還看的起勁,也過癮之極。此刻卻是都有些著慌,忖道這位世子,莫非真打算把石殿裡的人,全都狠狠揍上一遍?

前者一直都是緊緊隨在宗守的身後,生恐宗守受傷。可這時也覺有些不對勁,從側旁望去,只見宗守的面頰一片潮紅,眼神也是無有焦距,根本就是喝醉了的模樣。

他先前以為宗守將這幾人一陣痛揍,是有意為之,另有深意。此刻卻不由是暗暗叫苦。

之前這三人也就罷了,打了也就打了。他們乾天山也不在乎。

可這軒轅通,不止是玄山城的城主,更是自家世子未來岳父,若真是被世子揍了,那可怎麼得了?

旋即又搖了搖頭,忖道不對。軒轅通乃是地輪巔峰強者,比之他老父,還要厲害數倍的人物。即便不用真氣,只以肉身,也勝過朱君侯幾人無數,斷然沒有輸的道理。自己要小心的,應該是自己世子,別被反過來爆打一頓才對。當下是全神灌注,亦步亦趨的隨後而行,準備在關鍵時候,給宗守擋刀。

軒轅通此刻目光,卻是沉靜如水,直到宗守再次邁步行來,才搖頭一歎,從席位上長身站起。他坐著的時候,是溫文爾雅,可當站起身時,卻憂如是雄巍巨山,直插雲天。那強大浩烈的氣勢,充塞殿內。使虎中原幾人,驀地感覺這寬廣石殿,忽然變的是狹窄無比。光是眼前這一位的身影,就已容納不下。

卻不執兵器,空著雙手,神情是異常的複雜感概:「我以為世子你不能習武,卻不意你如今,卻是連君侯他也非是你對手。汝父之拳法,幾乎打遍東臨雲陸,未有敵手,可你的劍卻更勝汝父當年。十四之齡,就劍道通靈,妙悟劍意。故人之子,居然有如此成就。軒轅通心中幸甚,也老懷大慰!只是你辱我部屬,卻又覺惱恨,恨不得把你也痛打一頓才好!」

宗守卻皺了皺眉頭,這位到底是誰來著?想不起來了,打架而已,怎麼這麼多廢話?

接著只見軒轅通渾身外袍,全數震裂,化作片片碎布,炸飛開來。露出內裡的緊身衣,握緊雙拳道:「你既說是要揍我一頓,那就只管過來,讓我看看,老友之子的劍術,到底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我一身修為,皆在一口鑭上。不過這拳法受你父指點,卻還算不弱。我以空手戰你,你要輸了,就莫要怪我以大欺小。自然你若能真正揍我一頓,我也會更覺欣慰。」

當那手腕指節,發出真正炒豆般爆裂聲響時。軒轅通的身影,也愈發的是氣勢磅礡。

虎中原站在近前,只覺是一陣無法呼吸。也再無法踏前哪怕一步。這才知曉自己,想要為宗守擋刀的想法,那是何等樣的可笑。

這二人間的交鋒,根本就沒有他插手的餘地。或者他實力僅僅只差軒轅通三脈,甚至還勝過宗守一大截。可這兩位強人,在武道之上,卻都足以將他蔑視!

宗守卻是雙眼發光,體內是熱血燃燒。在這軒轅通氣勢壓迫之下,那鬥志戰意,在懵懵懂懂間,反而是瘋狂的躍動,幾乎佔據了他整個意識。

——戰!戰!戰!揍他!

這個人好強,很厲害!站在自己面前,是好大一座山,彷彿是無論怎樣,都不可搖動。可越是如此,卻越令人興致盎然,要把山擊倒,要把峰踏平!

他今日要鬥個痛快,手中的劍也在渴望著盡顯鋒芒!

咧嘴一笑,宗守倒提著雷牙劍,是毫不猶豫的,往前猛然一踏。依舊是深水之下,練就的步伐。

劍名逆流,步名逆水,皆是逆水而行,逆勢而擊!在這狂烈無儔的氣勢壓迫之下,卻顯的是游刃有餘,閑雅自如,就仿如閒庭漫步一般。往軒轅通步步行去,每一個腳步,都是軒轅通的武道之勢,最薄弱,也最易穿透之處。

而宗守的氣勢,也隨著這步伐,一點點的開始攀升。最初時還被壓制著,可當步至軒轅通五丈之前時,卻竟是熾烈到了頂點,居然能與軒轅通,相持不下,隱約抗衡!

就在二人目光交鋒,彷彿一觸即發之時。旁邊卻忽然傳出一聲『匡當』的一聲輕響。

宗守不禁皺眉,他本已是打算出劍,卻被這聲音,生生打斷了節奏。不由是暗含不滿的看向了一側。這到底是誰,打擾他的性質?實在是太不知情識趣。

目光所及處,卻只見是那方書。此刻正咬著牙,坐在林詩娜的下手處的席案之後。除了那滿臉的不敢置信之外,更是渾身陣陣顫抖,無法壓抑。他所坐的位置,距離二人不足五丈,在軒轅通的氣勢威壓之下,早已是支撐不住。此刻手中的酒杯,更是不自禁的脫手掉落。

宗守先是一陣茫然,在回思著這個人到底是誰。足足半晌之後,都無所得。只知這個傢伙,令他很是討厭!

目中立時冷芒微閃,左手大袖一拂,立時是四點寒芒疾飛而出。

軒轅通本來也是有暗惱,這時見狀,卻又微微一驚。急忙跨步,右拳猛地一抓,一股氣勁遙遙向那寒芒攝去。

在這鐵罡殿內,竟能夠勁透於外。可就那吸攝之力,才剛剛觸及,眼前這四口雲紋飛刀,卻猶如是水中之魚,微微一晃,就偏離了先前位置。速度更增數倍,繼續激射而去!

「飛刀變向!」

軒轅通不禁是心中震駭,這非是靈師的御劍之術,而是武修以拋射之法,不但灌注著強勁真氣,更實現空中變向!

他這位世侄,絕不可能達至天位,可到底他是如何辦到的?

那方書卻更是驚覺,一聲驚嘯,從座位上坐起。抬手就是一口劍,化作無數一重重厚實劍幕,籠罩著全身上下。

可那四口雲紋飛刀,卻全不受阻礙一般,從劍影之內穿梭而入。

直接打入他軀體之內,而後整個人也被那巨力拖帶著,往後衝出十丈,生生釘在了一個石柱上,其中兩口,插在了肩側,另兩口,則是插在了小腿處。

好在那飛刀之上的氣勁,並未就此爆開。只是將他的身上的氣脈,全數鎖住,再動彈不得。而後一絲絲氣勁游入。使他全身上下,宛如凌遲般痛楚!

望著自己肩膀上的兩道傷口,方書不由是心中一陣茫然。他不知在那上霄宗的寒逆水如何,卻知即便是自己那位大師兄,在這個年紀,也只是與自己相仿而已。而自己此刻,卻是被輕鬆制住。

甚至若宗守願意,其實只需其中一口飛刀,就可要了他方書的命!

換而言之,這位乾天山世子,無論是天資還是實力,只怕都要勝過他們這些自傲自負的隱世宗門核心弟子,無數余倍!

即便此刻,也令他痛楚到只願早點暈迷。

而旁邊的林詩娜亦是神情木木,定定的看著,已是徹底忘了反應。

自從得知這位乾天山世子,是雙脈之身時,她無數次為依人擔憂過,無數次碾轉難眠過。可當宗守出現在眼前時,卻是以如此絕世無匹之姿,凌壓所有一切她所知的世間俊傑!

一時也如軒轅通一般,不知自己,到底是該喜還是該悲。

「這點實力,我殺你有如螻蟻,在人面前裝什麼牛叉?你這樣的名門弟子,我最看不慣了!」

哼了哼,宗守只覺心中略爽。然而是目視眼前,只見軒轅通正眼神變幻,口中呢喃著。

「飛刀變向,驚雲神滅,這到底是什麼飛刀術——」

此刻軒轅通心神失守,若是出劍,必定能夠出其不意。宗守卻強壓著慾望,既然非是真正的爭戰殺鬥,那自然是不能勝之不武,即便要揍人,也要揍得別人心服口服才好。

打了個酒嗝,宗守仔細想了想,然後就伸出手,在軒轅通的面前晃了晃。

「喂!裝年輕的老頭,回神了!你在看哪裡?再不注意,我就要出手了——」

軒轅通頓時是一陣哭笑不得,這宗守真是罪糊塗。既然也是武者,怎麼這麼容易就喝醉?看這情形,似乎也不像是假的。

不過心意卻是再此收束,一瞬間就將所有雜念拋開,正全神灌注,就見宗守的肩膀,猛地一動。

「看劍!」

一道清冽劍影,驀地穿空而起。赫然從最不可思議處,陡然穿出,直擊軒轅通的咽喉。

軒轅通也是目光微睜,並不出拳,腳下只猛地一踏,地面頓時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縫,四下散去。碎石飆飛,帶著強橫勁力,到處濺射。更有股如牆罡風,向身前排開,那清冽劍光,竟是被直接被這狂烈勁風,強行偏移。

而軒轅通的身影,也是猛地前衝,直接一拳,擊向宗守的額部!

一拳擊出,就勢如排山倒海!

宗守的神情,也是為之一變,腳踩著逆水步。在這拳風之中,連退數丈,方才立住。再次一劍刺回,依舊是飄逸無比,在這罡風烈勁中穿行自若。

軒轅通仍舊不擋,右腳為軸,驀地一腿掃蕩。就如刀子一般,斜挑而上。那劍勢尚未觸及,那堅韌無比的雷牙劍,就在勁風壓迫之下,現出曲折之勢。

第192章 靈武合一

「尼瑪,好猛!這跟本就是以力壓人,實在太卑鄙了,怎麼打的過?」

虎中原身影,驀地再退十餘丈,方才站穩。只見遠處宗守,身影及時的一彈,向後飛撤而去。而那利刀般的腿風,仍舊往上空掃處,擊在屋頂上,直接破出一條深坑。隨著『轟』的一聲震響,擊落大片的碎石。使這鐵罡殿,也是一陣搖動不休。

而後任是宗守的劍勢,如何的變幻,如何的莫測,軒轅通都全不去理會,也不遮擋。哪怕是渾身上下都是破綻,也不在乎,直接了當,就是一拳砸去,一腳轟來,霸道威猛。

令虎中原是佩服無比,他已經不得不連續再退數十餘丈。而初雪與宗原,更已是支撐不住,被壓迫到了這石殿的邊角處。也虧得宗守,以先天初脈之境,居然能在軒轅通面前,安然存身。

這位玄山城主,幾乎每一拳擊出,都是罡風勁湧。每一腿掃出,都使石殿動盪。有如一座人形巨山,不斷使地面震動。

僅僅數擊,就把宗守的身影,逼得倒退出數十餘丈。彷彿是從山崖之上,滾滾向下的巨石,危險無比,以碾壓之勢,粉碎一切!

而宗守似乎也被打出了真火,無懼無畏,也不依不饒,沒有半點沮喪放棄之意,繼續在這拳風之中穿梭。偶爾一劍刺出,也都是精妙到了絕處。

退至殿中央時,更是化作了點點星光,有如璀璨星河,反擊而去。

千百道劍影,將眼前那浩裂罡風,不斷的切割,不斷的削引,更瘋狂的往前突擊!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已至軒轅通的面前。彷彿要將他人影,徹底淹沒。

而軒轅通的眸子裡,此刻則是寒芒微閃,而後卻仍是不退反進,往前對沖,不但是迅捷如電,狂烈如火,聲威也更猛數倍!

「好劍法!只是這力氣,太弱!任你千路來,我自一路去!給我破——」

一記衝拳,缽頭般大小的拳頭,猛地砸在那星河劍瀑的最中央處,與那劍光的最鋒刃處對撞。

「匡!」

當拳劍交擊,下一刻宗守的身影,就彷彿是被一柄高速揮動的百萬斤巨錘,正面轟擊。整個人仿如是破麻袋一般,轟然飛退。直到接近那殿門處,才終於穩住了身形。可當落地之後,又滑退數十餘丈。

而後宗守是口咳著血,無力的半跪在地。全靠那手中劍撐著,身子才沒有趴倒在地面。

虎中原一陣平息,他雖是早料到了宗守,沒可能贏過軒轅通,此時此刻卻也為宗守暗暗抱著不平。

這簡直就是碾壓!大象傾盡全力,在踩著一隻螞蟻。太無情了,這位玄山城主,真個沒有風範。當初他父親,那可是封印了九成七的力量,與宗守比鬥。

而這一位,除了這鐵罡殿對真氣的壓制之外,卻幾乎是使出全身力氣。二者之間的差距,接近於二十倍!

那軒轅通,似也自知自己,有點以大欺小的味道。停下之後,就有些歉然的解釋:「你劍道之高,遠遠超出我意料!哪怕收一分力氣,都可能敗於你手。所以這一戰,我不能不傾力而為,催鋒於正銳。今日之敗,非是因你武道不如,而是實力仍差上太多之故,無需在意。你如還有力氣,就起來向你譚叔羅叔道個歉,他們是你長輩,不會怪你——」

言語之間,已是毫不含糊的,把宗守當成自己女婿看待。而軒轅通目中,也全是驚喜之意。

十載時光,他從未想到,自己這位老友之子,竟是強到了如此程度!

不過話才說到一半,軒轅通卻又頓住,有些愕然的看著眼前。

只見宗守,居然已是搖搖晃晃的站起。那眸子,絕無半點認輸之意,只有熊熊火焰,在瘋狂燃燒。不由一怔,默然的垂手而立,靜靜等候。

而宗守此刻,腦子裡一方面仍舊模糊,沒多少意識。可一方面卻又是清醒無比,無數的劍術劍決,在腦內紛紛閃過。以為未曾相通的地方,徹底通透。已然了悟的精要,更闡幽抉微,融會貫通,精益求精。

他的劍,從來只看的起強者,遇強則愈強,遇剛則愈剛!

道歉,開什麼玩笑!他宗守打人,從不說『歉』字!

漸漸的,竟有股微風平地刮起,聚與宗守的身周。

那有如濃霧般的水火之靈,使那丈許空間,隱隱現出紅白二色。有如一個巨大螺旋,在捲動不休。

「——這靈能,莫非是靈法?」

軒轅通不敢確定,先還以為是宗守,勁溢於外,引動天地靈能感應。接著才又想起,此處鐵罡殿內。除了他自己,已半步踏入天位,其餘先天,根本就無法勁透於外!

可這宗守,卻仍是能呼喚天地靈能!

「沒錯,居然是魂力!以自身魂能,號召天地之靈。先天武師之外,此子居然還是靈師,靈武雙修!」

心中震撼,軒轅通的目中,也一時失神。也恰在此刻,宗守驀地睜目,冷冽視線,彷彿可洞穿一切。整個人的身影,也忽然飄動。彷如是融入到那陣輕風之中,飛蕩而至。

從五十丈外,一劍刺來,也仍舊是飄逸而又絕艷,完美到接近無瑕,窮盡了劍道至理!

軒轅通心神祇微微失守,就已恢復。望著這襲來的劍光,眸子裡又是一亮,更顯無比讚歎。

「好劍!真個是妙絕!這劍術居然在高樓之上,又有進境。不知是你先前未出全力,還是又有所悟。當真好可怖的天資!」

卻毫無猶豫,仍舊一拳,猛地往前轟出!所有肌肉,都紛紛扯動,體內氣血,更是狂湧燃燒。這一拳,聲勢亦是更勝三分。

「技近於道又如何?無憑依之基,仍是弱!好弱!給我碎!」

拳風所對,正是劍刃來處。當動手之時,軒轅通目光就已冰冷了下來,幾近於機械,眸子裡的所有溫情全數消失,只有轟滅一切的冷酷,碾壓所有的自信。

只有當望見宗守的劍,居然也未有絲毫避閃之意時,才微顯訝異。卻只須臾,又平復了下來。

不避更好,這一拳,就可決勝負!

「噹!」

當拳劍再擊,整個石殿立時再次晃蕩。宗守的身影,一如眾人所料,往後拋飛。卻並不顯絲毫狼狽,而是如樹葉一般,再次退到那石門之旁,這才飄落了下來。

反倒是軒轅通,猛地『通』『通』『通』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將那下方鐵罡巖,全數踩碎!

而整個數百丈空間之內,卻是溫度忽寒忽熱。而二人先前交手的所在,更是隱隱有一絲絲雷光閃爍。

「怎麼可能?這一劍,好強的勁力!只以先天初脈之身,這小子哪來的氣力,來與我抗衡?此子靈法,居然也到了夜遊之境,好可怖的資質,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有如此力量!幾乎勢均力敵——」

就在軒轅通胸中,是一陣狂瀾湧起。

而那邊虎中原與宗原幾人,更早已是目瞪口呆。

那可是地輪九脈,玄武巔峰!即便是鐵罡殿內,隨隨便便,也有幾十萬斤力量。

他們世子,莫非是吃了什麼大力神丸了?居然能一劍對擊,將軒轅通迫退三步。勉強在局面上,拚個半斤八兩?

或者是此刻,被哪路神魔附體了?

而地上的朱君侯,譚濤,更是不敢置信。這一劍,根本就徹底擊破無視了階位差距。除非這宗守,本就是宗師之上的強者,否則根本就不可能!

羅閻也盡力抬起頭,雙目圓瞪著。他先前很怒,很不服氣,很想宰了這宗守。然而此刻,卻只覺是胸中的震撼之意,一浪強過了一浪。

雖然不是很懂,不過方纔這小子的劍,給他的感覺,真的是很厲害很厲害!

林詩娜卻是目光迷茫,隱隱在回思著什麼,片刻之後,才怔怔出言道:「是靈武合一,居然是靈武合一!師尊他死前,窮盡了畢生精力,也無法達至的靈武合一!」

這聲呢喃低語,幾乎輕不可聞,卻如炸彈一般,令石殿中的二人,都是心神一陣蕩漾。

那方書同樣微楞,然後是一陣呢語:「怎麼可能會是靈武合一?也對,以地輪初階,抗衡九脈,不是靈武合一是什麼?」

軒轅通亦是倒吸了一口寒氣,他這妻子,雖是本身武道不是太強,卻出身於魔門大派。眼光見識,甚至更勝自己。

立時是目光如炬,注視著宗守的身周。然後當往見那水火靈能,如雲如霧般,彙集在宗守身周,往那劍尖處灌注過去,軒轅通的瞳孔,更是瞬間縮成了針狀。

不是尋常靈武雙修之意,運用真氣之餘,以靈法輔助。而是彼此相容,氣魂合一,交織在一起,無有半分不諧。彷彿這二者,天生便是該合在一處,彼此間乃是一體一般。而不是互相排斥,互相消噬。

——難怪,方纔那一劍,強到足以與他抗衡!

以先天初階的真氣,再雜以天地靈能,這一劍之力,確然能彌補差距。

將二人的實力,無限的縮小!

接著眼神中,又是一陣茫然,想到這世間靈武雙修者有多少?能做到靈武合一之人有幾位!十四歲,以先天境辦到的,又能有誰?

第193章 是勝是負

寂靜的石殿,突然被人一陣輕笑之聲打斷。眾人注目看去,只見宗守正手提著劍,一步步行來。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迅捷數分,漸漸轉為疾走。面上則意義不明的嘿嘿笑著。雙目中瞳孔散開,毫無焦距,彷彿是已無意識。

然而此刻眾人心中,卻只覺一種無比驚悸的感覺,驟然襲來。

感覺此刻宗守,真個是危險到了極處。

軒轅通的神情,更一陣凝冷。默然將腰側懸掛的一隻鐵鑭取在手中。

知道這樣的劍,他空手已經是阻攔不住!

而下一瞬,便只見宗守,身影在這一刻,驀地加速到了極致!

若說先前,他的身形是拂動的輕風。那麼此刻,卻是如狂風呼嘯,猛撲而來。

劍光閃爍,直接倒掛而至。擊在鐵鑭之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立時氣勁沖湧,雷光橫蕩。

軒轅通皺了皺眉,往後退開一步。所有承受之力,盡洩腳下。在那鐵罡巖上,立時又留下一個深坑。

而宗守的劍,卻只是稍稍退卻,就又穿擊而至,直擊面門。軒轅通心神不動,冷靜之至的,再以手中之鑭,橫於眼前。

隨即就又是一股尖銳之極的巨力,衝擊而至。不由再退,地面石板之上,也再次碎石亂散。罡風勁湧,劍氣四散,使那屋頂之上,也被削落無數碎石。

而這兩擊,還僅僅只是開始而已。那劍鑭交鳴之聲,開始還細碎,『叮叮』之聲,宛如鍛鐵,頗有節奏。可當瞬間之後,就轉為了狂風驟雨。那清脆銳鳴,連綿不覺,有如雨打芭蕉。前一聲還未落下,後一聲就已響徹。

此刻的宗守,就彷彿是化作了人形風暴,瘋狂的揮劍,瘋狂的刺擊。彷彿是毫無章法,可每一劍,都是逼得軒轅通只能守,不能攻。

幾乎每一劍,都令軒轅通後退一步,踩碎一塊石板。

簡直就是把之前的清情形,倒反過來。那時的軒轅通好似滾動的巨石,以碾壓之勢,逼迫著宗守。

而此刻,在宗守所化的風暴之前,軒轅通雖是仍舊勢若雄山。可在這風暴摧折之下,仍不得不退卻,不得不鬆動!

「不可能!絕不可能!」

軒轅通步伐穩健,步步為營的開始後撤。

這數十息中,連擋九十劍,就連退九十步!幾乎退回到了之前戰起之時的原地。

而此刻軒轅通的目光,全是駭異疑惑之意。他不在意勝負,宗守的劍術越強,越是強橫,他越是開心欣慰。

只是有些不解,這連番交擊,宗守的劍,簡直就已是違背了武學的常理!

即便是靈武雙修,即便是靈武合一,使宗守劍上所攜之力,能夠與他抗衡。可畢竟其本體,還僅僅只是地輪初脈,初成先天武師而已!

二人此刻,幾乎每一擊,都是傾力以搏。通常而言,宗守是絕不可能長時間,維持如此強的力量。每一擊的反震之力積累,就足以令宗守的身軀,被生生震垮!

他是怎麼維持如此高強度劍勁?又為何非但不顯頹勢,反而彷彿是一劍比一劍強橫?

說來自己使出來的氣力,每次與這宗守的雷牙劍交鋒,都會被剝奪去一些。

還有這劍勁,集中的可怕,高速轉動,有如尖錐,顯得是詭異無比。

軒轅通驀地是心中微動,仔細觀察。發覺自己的反震之力,居然是才剛與宗守的劍刃接觸,就被那水火螺旋勁氣,以高速旋轉所產生的離心之力,直接捲向外圍。隨著那散溢出去的靈能發散了出去。更有部分,直接就被宗守吸噬,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門,居然又在下一刻又反擊而回!

真正反震到宗守身軀的力道,不足十分之一。

所以那口雷牙劍,在不斷的刺擊,不斷的穿鑿!

——怪不得!他能自始至終,都劍如浪瀑,洶湧不息。怪不得這攻勢,是一浪強過一浪。這般戰下去,豈不會是愈打愈強,沒有休止?

胸中微震,軒轅通卻又覺體內腹部的氣脈,忽的一陣扭動。心中不由咯登一聲,沉到了谷底。

「這也太變態了!居然還沒停下,我們家世子,到底吃了什麼藥了?」

同樣躲在角落裡,為自家外甥女遮擋風勁的虎中原,只覺是自己心臟,一陣麻木。

他先前還覺軒轅通,以力量壓制宗守,有欺凌之嫌。此刻卻又是對軒轅通,暗暗有些同情。

那個什麼靈武合一,真就這麼厲害?強到了如此程度?直越九階,將軒轅通壓得是沒半分脾氣。

——要知即便是無法動用真氣的軒轅通,那也是很厲害很厲害。

練氣術越是修煉到高深處,越是清楚每一個階位之間的差距。

不止是單純的力量,筋骨,氣血,還有持久力,靈覺,各方面的增強。此外更有對武道的領悟,而先天武師,武宗,玄武宗。這三個大階位的差距,更無法計量!

哪怕加上宗守那夜遊境的靈師修為,也同樣如是!

所以虎中原,是直接把宗守,打上了『變態』的標籤。

而初雪雙耳,此刻更是一絲絲血液流下。那不斷響徹殿內的『鏗鏘』之聲,對於殿內的這些地輪四脈之下的武宗,或者沒什麼影響。可對她而言,卻是難受之至,不斷衝擊著耳膜。

好在有虎中原在旁護持,如一堵壁障,立在身前。雖是這殿內因宗守那劍術的緣故,忽冷忽熱,也仍能支撐。

不過此刻初雪更擔心的,卻仍是那邊的宗守,歎著氣道:「少主他估計又狂化了!」

「狂化?」虎中原神情一怔:「什麼意思?難道世子現在這情形,以前也有過?」

「就是狂暴黑化的意思啦,也是少主教我的詞呢!」

初雪隨口解釋著:「前一次是在丹靈山,好像是因尹叔和我被侮辱的緣故,少主他很生氣。結果那次把凌雲宗的十八具木傀儡砍了,又繪出了十二個天符。雪兒好解氣——」

「木傀儡?天符?」

虎中原先是疑惑,旋即就是『嘶』的一聲,吸了一口寒氣:「是明劍台與天符台!」

不由是與身旁的宗原,一陣面面相覷,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兩座擺擂萬年,號稱是無人可破的小羅天劍陣,十八天符,就這麼被人破了?而且是出自世子的手筆?

跟了宗守這麼久,他是從來沒聽說過此事。凌雲宗那邊,為何也沒分毫的消息?

只是以宗守這情形,只怕這位世子,還真有幾分可能將之破除!

心中驚悸了片刻,虎中原才長吐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的心境修養,實在太差勁了。決定日後無論自家世子,做出什麼的事情出來,都要保持平靜。

定目又望了片刻,就聽初雪又出聲道:「我估計世子是要輸了,到如今都快三刻鐘了。倒時別被這軒轅城主,暴打一頓才好。」

虎中原也頗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他跟隨宗守這許多時日,也是深知宗守,體力極其孱弱。

一個時辰之內,可以強到令他只覺恐懼。可一旦一兩個時辰過後,整個人就得趴下。

不過宗守兼修靈法,即便是那個時候,也非是他人所能輕侮。

以魂御劍,甚至更強!

不過此刻,既是靈武合一,自然不能只剩下靈法相搏。軒轅通的實力,終究更強,一身武道,已無限接近天位。只需再撐過一段時間,宗守就只能任由宰割。

再次把那虎霸刀執起,虎中原是全神灌注,蓄勢待發的看著遠處。雖知自己即便出手,也多半沒用,可也需嘗試一二。

總不可能真的坐視軒轅通,把宗守擊傷。

宗原在旁,卻冷聲一笑:「緊張什麼?世子他已經贏了!」

見虎中原與初雪,都愕然鄙視的望來。宗原惱火地挑了挑眉,而後是不屑的一撇嘴:「兩個蠢貨,自己去看他們的腳下!」

虎中原眉頭一皺,順著宗原視線望了過去,目中亦是微驚。

軒轅通那之前還沉重無比,章法緊密的步伐,此刻竟然是漸漸亂了——

那如山之勢,此刻也在搖晃,在鬆動,在崩潰!

手中的鐵鑭,亦是左支右拙,全然未有之前的從容。

莫名的,虎宗原想起之前軒轅通,那真氣走岔的言語。莫非是那功法破綻,已經發作?

劍鑭震擊之聲,依舊在殿中不斷響徹,卻已是漸顯散亂,節奏全變。

僅僅十劍,軒轅通就已被逼入至石殿後側的牆壁。而宗守那的清冽嗓音,也再次響起。

「撒手!」

血光微灑,那雷牙劍的劍尖,驀地刺入軒轅通的左手。微一使力,那根鐵鑭,就已拋飛開來。

軒轅通不由是面色慘白的依牆而立,而宗守的劍,也是再一次揚起空中,似乎欲疾揮而下。

虎中原的頭頂,頓時是冒出斗大的冷汗。

自己世子,今日揍了一個譚濤,一個羅閻,一個朱君候還不夠。莫非今日,還要把自家老丈人,也要痛打一頓?

阿爸,這可怎麼得了?

正急速前奔,一陣憂心有餘。卻只見宗守身周,那匯聚起來的天地靈能,正是紛紛消散。而那瘦削身影,也彷彿是忽然失去了精氣神,整個人往前一栽,倒在了軒轅通的懷裡。

第194章 事後餘波

虎中原神情微怔,身形停在了原地,心神為之一鬆。下一刻,就只聽這石殿之內,都是陣陣舒氣之聲。

眼前這結果,雖是有些出乎於眾人意料,卻是最好的結束方式。

緊接著有是各自目光迷茫,只覺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

眼前這位乾天山世子,與身為地輪九脈玄武師的軒轅通放手對劍,將之強行迫敗的一幕。真是在剛才發生過?

軒轅通也是眼神茫然的扶著宗守。神情複雜無比,既覺欣喜欣慰,又是不甘感慨,自然還有那麼一絲絲惱羞成怒。

半晌之後,才記起要查看宗守此刻的情形。急忙用手探脈,一絲內息灌入至宗守的體內。

「居然轉成了螺旋經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以螺旋交纏的氣勁,避開雙脈之身的限制,真是奇思妙想!還有這許多先天真元,也不知這孩子,到底是從何處取得?怪不得他體外,會不漏半點氣息,原來是這封印靈陣。也怪不得他能習武,短短時間,就達至如此境界!肉身之強,竟是已堪比先天巔峰!也不知他是如何練的,幾乎沒有任何的破綻罩門,體內能容納的真氣,也是尋常先天初階武師的數倍。居然,居然真的突破了這天人之障——」

之前強行壓抑住的波瀾,再次翻湧激盪。軒轅通默默坐著,等待著那心緒平定。

哪怕之前,早已確認過,宗守已然登入先天境界。可此時此刻,也依舊是心神又是一陣驚怔。

他本來以為這孩子恐怕一生,都已與武無緣。可當宗守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卻給人以如此驚喜。

雙脈之身,天人之障,無論哪一個,換在尋常人身上,都是無解。可卻硬生生,被宗守趟出了一條路來。

「竟然在自己的雙脈之內,融入兩條靈脈!這個孩子,當真是大膽,簡直就異想天開。不過看這情形,居然真是醉了,哼——」

正悶哼了一聲,以示不滿。忽的殿前那座鐵製的大門,忽然發出一聲『咿呀』聲響,軒轅依人從那開一線縫隙的門外走進來,然後整個人,就怔在了原地。

這是怎麼回事?譚濤,羅閻,甚至朱叔,此刻都是癱倒在地上,似乎動彈不得。而羅閻叔父的頭,此刻甚至差不多跟包子彷彿。滿面是血,到處都是青腫。

宗守也已是暈迷在父親懷裡,而自己父親,手腕處也多了一道傷痕。

至於自家母親,則是面容怔怔,彷彿徹底呆掉了一般,坐在原地定定不動,那神情更不斷變幻著。

而師兄方書,此刻被四口雲紋飛刀,釘在了一根石柱之上。

軒轅依人,不由一陣啞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了原地。

她本以為宗守,會與自己的父親好好談一談的。怎麼最後,卻是變成了這般的情形?

軒轅通卻反而是一笑,把宗守抱起,長身而立。神情凝然,目光也轉為肅穆。

「今日之後,這個孩子,就是我玄山城少城主!誰若不服,我取他狗命!」

石殿之內,卻是一陣寂靜,無一人出聲反駁。

而就連林詩娜,也是再默默不言。

軒轅通微微頷首,接著又看向了方書:「方賢侄,吾女與乾天山世子本就有婚約,只差請期之日。今日這門婚事就此定下,你們丹泉宗,應該無有意見?」

方書苦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四口飛刀,然後是果斷搖頭:「這本就是軒轅城主的家事,依人師妹雖拜入我宗門下,可此事還是畢竟由城主做主!」

十四歲,先天初脈,夜遊之境,劍道通靈,靈武合一。這樣的人,哪怕是丹泉宗,亦要退避三舍,亦要倚重呢——

軒轅通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再看宗守時,卻莫名的,又生出幾許憤然。

這小子倒是打的好主意,自己的所有一切,日後終究是他的。自己苦苦養大,如花朵一般的女兒,今日也要被這傢伙橫刀搶去,真個令人糾結。恨不得將他重重摔在地上。

接著卻又是深呼了一口氣,軒轅通的聲音,又忽然轉為冷冽,透著森森寒意。

「再有今日之事,誰若在外洩露半句。哪怕你等是跟隨我多年的兄弟,我亦要辣手無情,休怪我言之不預!」

隨著這聲音,一股蕭殺之意,頓時籠罩殿內。

——他不怕丟人,也不覺的被宗守擊敗,是什麼無法接受之事。

只唯獨這孩子的靈武合一,不欲人知。

心中只默默想著,幾百千年之後,不知這孩子,是否真有希望,衝擊那真正的靈武二道巔峰?

只需十載,這孩子必可劍寒五陸,稱雄雲界!可現如今,卻還只是一株幼苗,需得自己,為他遮風擋雨呢!

這心念一起,軒轅通心中微動,只覺那久已不見動靜的內氣,忽然有如排山倒海般,開始洶湧潮動。先前因修行太急,而造成的滯礙之處,此刻竟都是陸續被一一衝開。那些暗傷,也在一一修復。

他的眼眸,也頓時微亮。知曉自己,只需臨門一腳,就可踏破那層障礙。邁入至天輪之境,成就天位!

……

「——哼,誰不服,俺就抽你!誰敢搶我女人,嘿嘿,我就砍誰!殺殺殺殺殺殺殺,殺個天地清朗。所有的軟妹子,都是我的,誰也不准搶——」

宗守躺在床上,驀地一陣手舞足蹈。然後四肢突然一定,那模糊的意識,忽然就清醒過來。

而後一霎那間,就有一種非常危險,非常不好的感覺。

眼睛偷偷睜開了一條隙縫,就只見軒轅依人,正面色鐵青的座在床邊,一雙秀眸,正居高臨下,睨視過來。

宗守心中立時咯登一聲,就準備繼續裝睡,可那腰側軟肉,卻立時被揪住,正反三百六十度的猛力一擰。

宗守立時倒吸了一口寒氣,睜開了眼睛,口裡『嘶』的一聲道:「你這小妞,下手怎麼就這麼狠毒?我可是你未婚夫!」

軒轅依人卻板著臉,面色嚴肅:「世子方才一直在說夢話,不知你夢裡,這是準備要殺誰?」

宗守眨了眨眼,裝作沉思之狀,半刻之後,又搖了搖頭道:「我忘了,依稀記得有人要搶我老婆來著。難道不該殺?」

軒轅依人眼眸裡,一絲笑意隱透,面容卻又轉為疑惑:「你還說所有軟妹子都是你的,誰也不能跟你搶!那軟妹子是什麼?」

宗守再次心中微沉,暗道自己心中潛伏的野望,怎麼就說出口了?而且還是被最不能知曉的聽到?

打了個哈哈,宗守抓了抓頭,滿臉的茫然:「我說過這句話?依人你一定聽錯了!」如今之計,是打死也不能承認!

軒轅依人眼神陰沉著,仔細看了宗守一眼。接著是『哼』了一聲,暫時不與他計較。

宗守這才心神一鬆,直起身開始打量著這周圍的環境。應該是一間客房,佈置簡單卻又乾淨雅致,所有之物,也無一不是名貴精緻。

再望向窗外,應該是地勢極高的一處所在。從窗旁下望,可以俯瞰著整個玄山城。

——對了,自己怎麼會睡著的?又怎麼會在這裡?仔細回思,清醒之時,自己不正是在玄山之頂那座鐵罡殿裡。

正準備以滔滔之雄辯,不爛之口舌,說服軒轅通,把女兒嫁給自己來著?順帶展示一下自己蓋世天資,靈武兩道的成就,讓那些傢伙下巴掉到地上。

後面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回事?自己當時,好像是跟著軒轅通喝了幾杯酒,結果似乎有些醉了。

驀地心裡,騰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宗守有些機械的轉過了頭,然後強笑著朝軒轅依人問道:「依人,我當時好像是醉糊塗了,後面沒出什麼事吧?我那岳父是怎麼說的?要不我再見他一次?」

前世武道未成之前,也曾醉過幾次,喝的酩酊大醉。不過自己的酒品,一向很好,應該是不會有事。

心中暗暗愧疚,這等重要關頭,自己最然喝糊塗了。依人一定會很傷心。

軒轅依人卻是一言不發,冷冷盯著他看,正當宗守心中有些發毛的時候,才終於開口:「是沒出什麼大事,只是你把我羅閻大叔打了一頓,用劍背抽了好幾次,揍成了豬頭!」

宗守氣息一窒,而後是猛烈咳嗽了幾聲,也宣洩著胸中的震驚。記得當時,自己確實想要把這傢伙,狠狠揍上一頓,怎麼就真動手了?

半晌之後,才勉力恢復著鎮靜。宗守神思不屬的,端起旁邊案几上的一杯茶,語氣淡淡的再問:「接著呢?」

「接著是我朱叔,你沒打他,卻只用了一招,就被他制住。再後面,你又打了譚叔。左右兩劍,抽了好響亮的兩個耳光——」

宗守的手,立時微微一顫。然後又恢復鎮定,既然已經把羅閻打成了豬頭,那麼再揍了這兩個,那也沒什麼。話說回來,那個譚濤其實很想揍的,那個陰險傢伙,怎麼才只抽了兩個耳光?

「那麼然後呢?」

第195章 依人手段

「然後啊?」

軒轅依人眼睛微瞇:「然後你把我師兄方書,用四口雲紋飛刀,釘在了石柱上。小腿上兩刀,肩側上兩刀。一直過了兩個時辰,才把刀取下,可到現在都還沒把你那驚雲神滅劍意,驅逐出來。據說很痛,叫的好像殺豬——」

宗守頓時一樂,心中竟是暗覺快意。他對龍霸天方書這類鼻孔朝天,尾巴翹到的天上的名門弟子,最看不順眼了。

先前也就屬這位方書的話,最是難聽。聽到自己,將這人用飛刀釘住,頓時心胸大快,念頭暢達。

慢著,飛刀?

宗守又摸了摸自己的袖子,然後是欲哭無淚,心痛無比。自己辛辛苦苦,蘊養了好幾個月的雲紋飛刀,這就沒了?足可誅殺四位武宗的飛刀,就用在這麼一個垃圾身上?明明一刀,就可解決。

心中糾緊,宗守過了半晌,才回過氣來。自我安慰著,其實這樣也不錯,當時的自己,肯定很帥很酷。

「再後面呢?我還做了什麼?依人你一口氣說完,我聽著就是!」

「再後面啊!」軒轅依人一陣遲疑,板著小臉道:「後面你把我爹也給揍了!」

宗守正喝著茶,此刻聞言,不由『噗』的一聲。口中的水,全數噴了出去。如同一個扇面,把這個房間的小半,都籠罩了進去。軒轅依人似乎也料到了,提前躲開。

宗守旋即又覺不對,仔細的想了想。面色又淡定了下來:「依人你也學壞了,騙人也不打草稿。我那岳丈,早已是地輪九脈的巔峰,距離天位只有半步之遙,只差著一層膜沒有捅破而已、即便是十個我,也不是他對手,怎麼可能揍得了他?胡說亂侃——」

同樣的實力,若是配以絕頂的技巧,可以發揮出超出其他人幾倍幾十倍的戰力。可要是二者之間的差距,實在太過巨大,那就根本沒有抗衡的可能。

毆打那譚濤羅閻,那是不在話下。這二人雖是玄武宗,武道方面卻只是平平而已,最多只比同階人物,強上一線二線。至於那朱君侯,要是能出其不意,在對方還看不清楚自己虛實之時,快速出手。宗守也有幾分把握,將之拿下。

可若是面對已在九脈巔峰,浸淫多年的軒轅通。他只有遠遠逃開的份。

對這依人的話,他是堅決的表示不信,明顯在嚇唬自己。

軒轅依人則是一陣無語,旋即就又掠過此節,繼續言道:「你還罵我爹,是個裝年輕的老頭來著——」

宗守整個人,徹底的石化。只覺自己,離化成塵沙,也不遠了。

這樣的話,自己怎麼也能說的出來?軒轅通是裝年輕的老頭,那麼自己是什麼?披著正太皮的不良中年大叔?

呸!呸!什麼中年大叔。前世在神皇遊戲裡暈迷的時候,自己仍舊風華正茂,粉嫩的一個年輕人,怎麼可能會和大叔那種奇怪的生物扯上關係?

果然喝酒誤事,在徹底解決自己撼世勁的缺陷之前,一定要滴酒不沾。

正心裡反省著,軒轅依人又搖了搖頭道:「這些事,都是你喝醉了以後做的。父親說你功法仍有缺陷,暫時喝不得酒。是他不好,說出的那些話,太過傷人,把你刺激到了。所以我不怪你。只是——」

話音一頓,軒轅依人的聲音,也突然就低沉了幾分:「可為何你衝入城裡的時候,會讓虎中原罵那麼難聽的話?宗守你心裡,又可是真的這樣想的?」

宗守微微一怔,心中的危險預警,驟然就提升了頂級。幾乎是毫不假思索,就把虎中原出賣,一臉的義正辭嚴:「沒有的事,我雖是讓虎中原罵人搗亂,對岳丈卻是尊敬有加。結果那廝才入城就完全失控,喊都喊不住。呆會我去揍他一頓給你出氣,一定讓他十天半月都爬不起來!」

「果真!」

軒轅依人半信半疑,狐疑的盯著宗守的眸子,只見裡面全是赤誠之色,看不出什麼破綻,才收回視線。接著她眼又忽然一紅,目裡也浮起了幾分水霧:「宗守,你說你是不是在欺侮我?」

那無限委屈的模樣,這一霎那幾乎是美到了極致。宗守心中猛地先是一跳,接著又頭疼無比。又是這一招。簡直就無敵了——

……

整一個下午,宗守都在陪著軒轅依人到處在跑。果然不愧是把名字倒著念,是『仁義』二字的女孩。

先是尋到那些受傷之人,一一療傷撫恤,又加以溫言撫慰。她的丹術天資絕頂,醫術也更高明。再怎麼重的傷勢,也能妙手回春,甚至還能得些好處。而若是運氣不好,被宗原傷到要害,實在治不好,再無法習武的,則或是施以重金相贈,或是以他法補償。

結果這麼一圈下來,所以因此次事件之故而受傷之人,無一不對軒轅依人感激涕零,沒半分怨氣。

不對他卻是沒什麼好臉色,都是橫眉冷眼,恨不得用眼神,將他活剮了。

宗守倒是不怎麼在意,他反正早有心理準備了。如泥雕木塑般站著,木著臉堅決不說一歉字,本來也不是他的錯。

倒是之後,這些人又規規矩矩,躬身行禮,口喚著『少城主』,令他一陣愕然。

旋即就啞然失笑,坦然受之。

接著是那些受損的商戶行人,這個倒是簡單。虎中原與宗原,都不屑於向普通人出手。沒出人命,補償就極簡單,只需給予足夠錢財就可。

這一番忙碌下來,就到了晚間。宗守在旁看著,卻是為之驚訝。自己這未婚妻,雖是嘴裡口口聲聲說著仁義,腦子也似乎被軒轅通,教的有點問題。卻搞不好比他還更適合,當那乾天山的妖王。

待人接物,都是大方妥當,沒有半分傲氣,更手腕了得,非是沒有心計。比如補償之時,就非是全然施以金錢。或是丹藥,或是適合對方的武學秘本,又或是舉薦對方子侄,入名師門下,或是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無一不是這些人最需要的事物。

結果是把人家打傷,還收來了一籮筐的感激。看其中幾人的情形,分明已是化為忠狗,誓死效忠。只需軒轅依人一個言語,就可為之拚命。兼帶也就把宗守這個搶去軒轅依人這朵鮮花的牛屎,恨入骨髓。

輕輕巧巧,就把這場可能引發不滿的風波,全數化解。令宗守是一陣感慨無比,這軒轅依人若生在後世,必定是女強人一流,可以在政壇上呼風喚雨。哪像自己,真正說來,其實只是一介武夫。

放在最後的,卻是被他親手揍過的那三位。宗守是更不情願,他的性子,是快意恩仇。揍了也就揍了。若要不滿尋仇,只管朝他來就是,他宗守又何曾有懼過的時日?

依人卻說冤家宜解不宜結,這些人都是看著她長大的叔父,已經是你的部屬,難道要一直僵著還不成?

宗守是沒奈何,只得被軒轅依人強拉著,一起去尋這三人。

羅閻果然是被他揍成了豬頭,頭上用繃帶緊緊圍著,密不透風,膨脹了足足近倍,只露出一雙紅腫的大眼。

不過此人性情卻是極其爽快,沒等軒轅依人向他道歉,就甕聲甕氣道:「看你們也沒誠意,也不用跟我來這些虛的。昨日是我羅閻的錯,不該罵你。也是我羅閻無知愚蠢,不知你厲害。俺老羅佩服的,就是有本事的人。你雖揍了我,卻心服口服,你沒用花招,也沒使詐,贏得堂堂正正。能令城主敗上一招之人,我輸的不冤,也不丟臉!」

宗守聽到後面,頓時是神情微怔。自己莫非是真把那軒轅通給打了一頓?不會吧,自己那點實力,怎麼可能勝得了?

是了,必定是這羅閻,在給自己找台階下。為了自己面子,誹謗城主,這心性要不得。日後自己,定需小心了。

羅閻語氣到此處又是一轉:「不過這仇,我羅閻卻還是要記下!日後若是武道有成,必定堂堂正正的勝你,這些債,定要完完整整討回來!」

說話時,那大了足足半倍的頭,卻是聳拉著,聲音低沉。顯然是自己也沒什麼信心。

接著卻是換作了譚濤,這位的情形,比羅閻的情形稍好,不過面上也蒙了一層面巾。

見面之時,也不說話,就只定定看著同樣板著臉的宗守,軒轅依人則不斷扯著宗守衣袖。

就在宗守有些不耐時,譚濤才淡淡開口:「小姐無需強迫世子,也無道歉的必要。昨日之事,錯在於我。說來還是老夫該慶幸才是,換作任何人,有世子這樣的本事,都未必就是此了局。似我這般行事,說不定就有血光在災。也萬分慶幸,城主能得此佳婿,玄山城後繼有人。對了,另還有一事告知,在你面見城主之前,我已命人把消息傳於給烈焰山與雲瑕山。到後來追悔莫及,已追不回了。大約過上幾日,世子就會見到他們的人手」

宗守再次愣住,暗想這才是一位狠人,當真是陰狠無比!簡直毒辣至絕,全不留餘地。

自己醉了之後,怎麼就只抽了這譚濤兩劍而已?實在是遠遠不夠。早知如此,一定狠狠抽打一頓。反倒是那羅閻,只是脾氣差了些,嘴賤而已,脾氣卻是直爽。讓他心裡,頗有些歉然。

第196章 陰龍宙書

那譚濤也自知此事極其不妥,一聲歎息道:「世子與小姐若要怨我,譚濤也認了。我知我譚濤,在世子你眼裡,如今定然是個陰險狠毒之輩。此乃事實,我亦不會多加辯解。只是想要世子知曉,這世上所有人的心,其實都是偏的。哪怕再怎麼公正之人,也是如此。只會願意自己的親人朋友更好些,不願他們惹上災禍。譬如小姐,若你手中有一個饅頭,而你母親與一陌生人,都飢餓欲死。你是願意把這饅頭給你母親,還是坐視你娘飢餓而死?」

軒轅依人一陣默默不語,神情不動,握著宗守的小手,卻微微一緊。而譚濤見狀,卻是哈哈大笑:「依人小姐果然非是真正迂腐之人,若是你要說什麼仁義之道,把那饅頭拿去救他人。我譚濤一定在此,一刀將你斬了。連身邊之人都不顧,又有什麼資格,談什麼仁義?」

宗守訝然的挑了挑眉,這譚濤倒是意外的有趣。只聽此人又接著開口道:「我早年因年少衝動惹下大敵,被當時闖蕩中央雲陸的城主無意搭救。幾年前在若海峽,又因乾天妖王相助,而脫困逃生。可在我眼裡,城主救我,乃是真心實意,全然無私,又是我衣食父母。而汝父救我,則是有其目的。二者親疏,一目瞭然。那乾天山局勢太亂,弄不好就要粉身碎骨,哪怕是城主,也未必能落個好下場。所以我明知此時玄山城,還需依靠乾天山支持,也仍是不顧一切,要讓城主大人與玄山城,從這漩渦裡脫身。哪怕被罵成忘恩負義之徒,也在所不惜。」

宗守心中疑惑略解,不過他心中雖釋然。譚濤這人他卻仍是不太喜歡,話不投機半句多,不願與之深交。

二人在此處,也並未多做停留,就又到了朱君侯的宅邸。

不過在這最不可能被拒之門外的地方,宗守卻結結實實的,吃了個閉門羹。

按照這位朱大將軍家管家的解釋,是主人已經閉關苦修,說是若不能勝過一個臭小子,抓住他狠狠打一頓屁股,就絕不出來。至於這臭小子是誰,這管家卻三緘其口。

宗守不由是摸著鼻子,暗暗苦笑。原來這位朱君侯,玄山城大將,脾氣其實比那羅閻還要更大些。

好在看情形,似乎也沒怎麼生氣。

而到最後,軒轅依人又領著他,到了那城主府前,一路直入內園。

宗守不由暗暗心忖,莫非這小妞,是打算領著他去見那位丈母娘,這可有些尷尬。

那位林詩娜,在他面前,雖未有什麼過份之語。不過卻可依稀看的出來,這中年婦人,心性高傲剛強,不肯服輸。自己昨日刺了她幾句,這林詩娜未必就能放下臉來見他。

不過當轉過一座其實宏偉的假山,踏足到一處規模不小的水湖之畔時,宗守的瞳孔,卻立時是一縮。

只見那湖心之中,一處極其雅致的木亭之內,一位面相極其年輕俊秀的錦袍人影,正坐於那石座之旁,興致勃勃的看著那滿湖秀色。

面相宗守自是熟悉之至,不但是那十三年的記憶中有,就在昨日,還面對面說過話。可不就是被他罵成裝年輕的老頭,玄山城城主,他未來的岳父軒轅通?

不由是暗暗尷尬忐忑,他能笑對那生死之戰,可面不改色,穿梭於刀光劍影。此時此刻,卻忽的有些心怯。有心溜走,卻被軒轅依人死死盯著,退走不能。

接著又心想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便猛地一咬牙,大大方方的從水上的木廊,走了過去。

走到軒轅通身前,剛施了一禮。就見軒轅通回過頭和善一笑,一拂袖袍道:「坐下!」

待得宗守毫不客氣的坐好,又親自持著一個銅壺,把身前兩個杯子盞滿。其中一杯,又親手送至宗守身前。那杯中液體,也是色呈琥珀,氣味香甜,引人食慾大開。

不過當軒轅通舉杯之時,宗守卻是一陣尷尬,強笑道:「岳父自便,宗守如今喝不得酒。」

軒轅通聞言,頓時一樂,搖了搖頭:「我豈不知?你想喝我也不會給你,還真怕你把我那些部下,再輪著揍一頓。放心,只是果醬而已!」

宗守稍稍放心,一口飲下,果然這味道雖是甜美,極其可口,卻無美酒那般的醇勁。

心中又是一聲哀歎,估計那大口喝酒喝肉的日子,已經與自己遠離。

虧自己還尋來那麼多可直接當成仙釀的猴兒酒,準備用來洗淬肉身,沖刷脈輪。可如今,卻都便宜了初雪那吃貨。

接著又打量著軒轅通,忖道他岳父,既然能夠從那鐵罡殿裡出來,莫非是以前的暗傷與功法走岔的問題,已經解決?

說來方纔,這軒轅通坐於這亭內,竟與此處水湖與天地,做到了通體合一,毫無半分勉強。

而此在他面前,一身氣息也是不強不弱,顯得是樸實無華,平穩諧一。

那真氣,即便不受鐵罡殿的壓制,也收束到若有若無的程度。

看情形,竟彷彿是武道大進了。

又仔細上下看了一眼,只見軒轅通身上,別無什麼傷處,也沒什麼地方青腫。只兩隻袖子,不知為何,顯得是特別的寬大。不由長舒了一口氣,軒轅依人果然是在嚇唬自己。

這軒轅通分明是妙悟天地,只在幾十日內,就可跨入天位武宗境界,怎麼可能是他能贏得了的?

「你父不喜喝酒,這含香瓊液,是他最喜歡的東西。據說你母親,也甚是喜歡。可還好喝?」

見宗守點頭,軒轅通滿意一笑,便直入正題,淡淡道:「今日讓軒轅依人喚你過來,第一件是為依人的事情。我軒轅通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愛如掌上明珠。日後就交給你了,你可別委屈了他。否則即便是拼了命,我也要斬你人頭!」

話未說完,就被宗守打斷:「此事無需岳父交代,我宗守堂堂男兒,豈會委屈了自己女人?」

軒轅通啞然失笑,見宗守雖未信誓旦旦,可此刻靜靜坐著,卻莫名給人一種心安之感。彷彿任何事都可依靠,似乎天塌下來,也能支撐天地。不由是目光微亮,再不言此事,語氣一轉道:「那麼再說另一件,不知世子,你可知陰龍峽?」

宗守目光,立時一縮,整整看著軒轅通,有些不解其意。

陰龍峽,他自然聽說過,而且是如雷貫耳。身為劍皇談秋之時,也曾前往一遊。

在神皇遊戲內,那可是一處超大的副本,有著一連串的任務。更與十數件上古奇寶,扯上關聯。

軒轅通卻並不看他表情,平靜的敘述道:「大約兩年前的時候,不知是從何處傳出的消息。說是這陰龍峽內,有著雲荒時代的武仙遺跡,內有無數的上古武道傳承。更有傳言,那宇宙二書中的宙極命世書,也在其內。使東臨雲陸諸宗,都為之騷動。雲陸之西各處大城,也是紛紛——」

宗守卻是心中狂震,宙極命世書?

他前世之時,正是在虛擬幻境,將那宙極命世書奪入手時,突然暈迷。

其實這些時日裡,他心中一直就有疑惑。一本遊戲中虛擬出來的靈法寶典,怎麼就讓他來到這個時代?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緣故?

「這消息傳出時,顯得極其蹊蹺。我與未然都曾遣人進去查探,兩位八脈玄武師,選擇特定時日避開峽谷內的陰龍,深入其內。發現那個所在,確然有這萬載之前的遺跡。那宙極命世書之言,多半是假,可那些寶物與雲荒時代的傳承武學,卻是實實在在。而且出世之期,估計就在這幾年之內。」

軒轅通說到此處,又無奈一笑:「然後其餘諸城與那些宗門,也陸續探明,卻更是暗潮湧動。那些明刀暗箭,就開始朝乾天山紛湧而至。你父之敗,既是因昔年強勢擴張,與諸多宗門結怨之故,也有這陰龍峽之因。」

宗守是微微蹙眉,沒傻到去問軒轅通,宗未然被逼入沉淪雲海,與陰龍峽有什麼關係。

那陰龍峽的所在,就在乾天山之南一千三百里。若是宗未然還在,乾天山更在鼎盛之時。合九省之力,甚至凌雲宗,也要退避三舍。身為地主,幾可決定這陰龍峽大部分寶物的歸宿。即便如今,乾天山也依舊是舉足輕重,引來諸宗窺伺,自是理所當然。

「這是天不佑你父,要是能再給他數年十間,將麾下九省穩固,吞併了雲瑕山烈焰山。統帥千萬妖族,在這東臨雲陸,建立一個王朝,也不在話下。卻偏偏在這關鍵之時,出了這等樣的變故,使他一直疲於應付。」

軒轅通微微一歎,似乎是無限惋惜,聲音繼續道:「不過你父也有極有決斷之人,見事不可為,就果斷放棄。大約半年前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張上古傳下的三張破障符,親自深入那陰龍峽內。準備傾力一搏,要是能尋到什麼絕頂寶物,或者可解除那陰龍峽一危。要是不能,就準備退位,暫避諸宗鋒芒——」

第197章 宙書疑雲

「最後你父到底在那陰龍谷內,取得了什麼,有何收穫,我也不知曉。只知他那日出來之後,就趕往南方。再然後,被二十餘位天位武宗堵截合圍。你父強橫,連斬其中三人,直到五位武尊出手,這才逃遁,被逼入沉淪雲海!」

宗守聽得是心中震盪,忖道自己那位『父親』,居然強悍到了這個程度。

二十幾位天位武宗聯手,依舊斬殺三人。即便是武尊,也沒拿下。這恐怖戰績,幾乎不下於幾年之後,殺上那丹靈山之時。

軒轅通說宗未然六年前,就已達至天位武宗境界。算算年紀,那個時候他那父親,豈不還只是二十七歲多一點?

他此刻幾乎就懷疑,這宗未然莫非也是從後世穿越而來,而且以前也曾有高深的武道成就?

「傳說未然老弟,在那陰龍谷內已經取得了那本宙極命世書,故此才遠走南方。不過這消息,多半也是假的。」

軒轅通冷聲一笑,透著譏諷之意:「往古來今謂之宙,四方上下謂之宇!那宙極命世書乃是靈法至高寶典,傳說其本身,亦有操控時間,甚至逆轉時光之能,這等樣的至寶,怎可能落在一個區區武仙遺跡之中?要真是此物,不單是三穹境五洞天,十聖地,十九靈府諸宗要爭個你死我活。就連域外他界之人,也要不顧一切,來我雲界爭奪。那些人,真是亡你父之心不死。好在謠言止於智者,除了幾個靈府宗門之外,其餘十大聖地,都未有人相信此事。」

宗守也是一哂,忖道那宙極命世書,在他猜測中,最多只是靈師寶典而已。涉及所有符菉法則中,最玄妙最複雜也最難掌握的『宇』『宙』二符。

什麼操控時間,逆轉時光之能,是不是太過了?多半是以訛傳訛。

不過隨即卻是心中微沉,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又莫名其妙的,記憶起原來那個『宗守』在魂識消散時的話。

什麼反正遲早一日,你會知道。也會知曉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兩個人,本就是一體——

這些話怎麼聽都覺得怪異,而此刻想來,更添了幾分莫測詭譎之感。

甚至還有隱藏在自己元神內最深處,那個不知名的光團。

那個『宗守』,說是他也不太清楚,只知是自己帶來的東西,又何必問他?

最近數月,宗守一直都將此事埋在心底。此刻隱隱然,已若有所悟。

莫非這寶藍色光團,就是那個什麼『宙極命世書』?

旋即又啞然失笑,那神皇遊戲裡的虛擬寶物,怎麼可能是真的?

即便真是此寶,帶著自己穿梭萬年。又怎麼解釋,為何此物會落到自己手中,而且他元魂,還是正巧在這『宗守』的身上甦醒?

心中疑問萬千,不過此事的確是太過是荒謬,宗守直接否決了那些可能,不再去想,只靜靜聽軒轅通繼續說著。

「這也是我之前有言,你父可能還在世上之因。他非是被人逼入沉淪雲海,而是早有謀劃,借助此地避難。在那陰龍峽內,未然必有所得,卻還不足以扭轉大局。自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取到的東西,好到足以引來更大災禍。不過這可能我看極小——」

軒轅通說完這些,又一陣沉吟,才說到了正題:「如今未然老弟他雖離去,不過這陰龍峽之爭,卻是愈演愈烈。不止是東臨雲陸幾個宗門,就連中央雲陸,也有人插手。所以這乾天山妖王之爭,也遠非是表面那麼簡單。那宗世亦非僅僅只是依仗其師嵐葉真人之力。一個地輪九脈的玄武宗,即便是即將踏入天位,又能有多大的勢力多大能為?別說是我,即便是虎千秋,統合虎族十萬大軍之勢,就算這嵐葉真人,真踏入天位,也是足可將之斬殺。唯因這宗世宗陽還有你叔父宗師元身後,都各有宗門支持,才能將未然留下的親信部屬壓制,爭奪那妖王之位。」

宗守眼瞇了瞇,一聲輕笑。這個他早料到了,只是一直想不通緣由,不過加上一個即將出世的武仙遺跡,那麼一切謎團都已揭開。

「有人從內部著手,那也自然會有人在外部下棋。東臨雲陸之西,除了乾天山,雲瑕山,烈焰山,還有西海濤雲城,都是可動用數百萬大軍的勢力。而大約四個月之前,陰谷內突然爆發靈能,諸宗都以為谷內遺跡即將出世。不但雲瑕山派遣最精銳的火狼騎,陳兵東圩山。烈焰山亦是調兵遣將,而濤雲城更是盡遣三百雲艦,西臨乾天山二千二百里處。結果最後是虛驚一場。不過也促使乾天山內三大勢力暫時聯手——」

軒轅通語氣是平淡無波的,把這幾月乾天山的情形,娓娓道來。卻聽得宗守,是一陣心驚肉跳。那邊的情勢,尹陽與虎中原,雖對他詳細說過。可這二人,卻絕不可能如軒轅通這樣,對局勢瞭如指掌。

之前積累的疑惑,也盡皆開釋。

「所以我權衡利害之後,最終決定不插手乾天山之勢。那邊情形,最是敏感,一觸即發。若是不爭還好,一旦我出手助你。我等可以無恙,別人卻只會朝你這最大弱點下手。你不會武,即便我與虎千秋幾人聯手,也護不住你。只能是把你害了!」

說到此處時,軒轅通卻是微露笑意:「可現在不同!以前這念頭,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那妖王之位,世子你即便不去爭,我與虎千秋也不答應。未然他辛苦打下來的基業,豈能落於他人之手!而且如今,也多少有了些勝算——」

又笑望宗守,帶著幾分考校之意道:「世子可知是為何?未然老弟在時,我們沒有半分勝算。可若是換作你來,卻反倒是有了幾分可能?」

宗守不假思索,就搖了搖頭:「情勢怎麼可能相同?我父親任妖王之時,乃是眾矢之的。而我現在,卻可合縱連橫。宗世幾人,既然能背靠隱世宗門,我如今亦大可挑出一個靈府宗門,合作一番。」

軒轅通頓時哈哈大笑,透著無盡欣愉之意:「正是如此!你果然聰明!不愧是未然老弟之子。當真是說的通透。正是這個道理。我們求的只是拿回乾天山的妖王之位,至於那陰龍谷,能拿到些好處自然最好,拿不到也無所謂。在那十九靈府中,不愁找不到聯手之人。所以,你這次回乾天山,最該小心的,就是那三人聯手合力——」

最後幾句,顯得是凝肅無比,宗守亦心中微凜,想及本來的『自己』,這時本該被宗師元與宗陽聯手接去乾天山,扶植為傀儡。而年之後,宗世又奮起爆發,將自己人頭斬下。而那兩位,卻未有半句言語,就臣服於宗世。

想來其中,也經歷過無數次暗地裡的博弈交鋒。若是一家獨吞不到,那麼與他派妥協,也未嘗不是良法。

說來在記憶裡,這玄山城,也是在這個年代消失沒落。只依稀記得,兩年在後,玄山城與乾天山城之間最重要的一條通道若海峽附近,有一場百萬人的大戰。四年之後,位於天瀾省北部的臨瀾城崛起,盡掌玄山城諸地。只是軒轅通與軒轅依人,還有這滿城之人。那時到底是何命運,他就不知。

可那時,他的頭懸於乾天山頂三月,居然也無人守屍——

以軒轅依人的性情,怎可能會如何絕情?

還有鐵虎一族,當神皇遊戲開始的年代,已不存在這個族類。

宗守一時只覺一股沉甸甸的壓力,再臨心頭。此去乾天山,仍舊是風波詭譎,凶險難測。

軒轅通說完這些話,神情就徹底回暖。也不再談那煞風景之事。強拉著宗守,侃天侃地,忽而回憶往昔,說起與宗守之父,在中央雲陸結交的過往。忽而又說起軒轅依人小時候的趣事,令軒轅依人大發嬌嗔。

一直絮絮叨叨,說了許久。幾乎直到凌晨時分,才將宗守放過。

當宗守離開那湖心小亭,回首望時。只那軒轅通仍舊是自斟自飲,竟是毫無風範的狂呼大笑,眼神中略顯醉意。令旁邊侍候的軒轅依人,是頭疼無比。

而銅壺之內,並非是酒,只是果醬而已。可軒轅通,卻已是真正醉了。

宗守一笑,離開了這城主府。不過就在踏出門外,卻只覺一股森寒之意,驟然遍及全身上下。一絲殺意,也不知從何處為發端,遙遙貫空襲來。

宗守眉頭一挑,眺目看向了東面。以時日估計,雲聖城附近的那一位,此刻多半是已經知道了——

……

萬里之外,一處建在山谷之內的連綿房屋之中,那最陰森,也最靜僻處的一間屋宇內。

隨著一聲炸響,一塊白淨無瑕的靈石,驟然被一隻鷹爪大手,生生握成了粉碎!

「居然敢殺我弟子!」

聲音陰寒,又帶著幾分雄壯之氣。那大手的主人,鷹眼鉤鼻,模樣竟與那仇凌有幾分神似。此刻正是胸腹起伏,似是已怒到了極處。

「真是那乾天山世子所為,你沒弄錯?」

此人身前,赫然立著一位黑袍老者。面上是冷汗淋漓,正躬著腰道:「絕不敢欺瞞主人!那雲旭與仇凌最後懷疑追查之人,正是那位乾天山世子。以我猜測,多半是這位世子的部下出手,將雲旭仇凌誅殺!」

「可我記得這宗守,不是無法修武麼?其父已死,麾下怎麼可能還有如此強者?」

那鷹眼男子皺了皺眉,接著就毫不在意的一揮手:「不管是不是!你先帶幾名玄武師過去,能殺了此子與其身邊之人最好。要是勢不可為,我會親自出手,了結他性命!」

第198章 真是初吻

悶熱的丹房之內,正是爐火熊熊。軒轅依人此刻正坐在中央處,那座三條金色雕龍環繞的巨鼎之前,眉頭緊蹙著,在凝思著什麼。

而宗守則是興致勃勃,目不轉睛的盯著火爐。高手煉丹,而且是一點都不遮瞞,這個機會,可真難得。

若不好好學上一手,真就可惜了。

「那七衰鬼面毒,我也不會解。鬼面蛇最難纏最棘手之處,就是因其乃是混毒之故。以本身之毒,吞噬其他精獸的毒素。那些靈師的餵養培育之法,又各有不同,毒素成分,也往往都是迥異。我方才仔細辨認,只是認得其中二十四種,還有七種毒素,無法辨識。」

軒轅依人是一臉的歉然愧疚,宗守卻訝然挑眉,帶著幾分崇拜之意地,看了過去:「居然辨出這麼多?你師尊說你丹道天資第一,果然沒有錯!」

他先前傾盡了腦力,翻查著自己看過的所有典籍。也不過才勉強認出七種六種而已。還包括鬼面蛇本身的毒素在內。

二者之間的差距,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軒轅依人本來還有些沮喪,此刻被宗守誇讚,才透出了幾分笑意道:「那七種毒素,都不是什麼極毒之物,卻極其生僻。對整體毒性,也頗有些影響。所以對症的解讀之藥,依人實在配不出來。不過也虧得是你,居然能想出這辨血之法,不然真是一點半法也沒有。昨日依人冥思苦想,只配出了三個丹方,都是中正平和之物。即便無用,也不會有害。前兩種可助弱水小姐清除毒素,後一種則是增強她本身抗性。若然能每三日由你替她換血,一切順利,大約兩年時間,就可使弱水小姐她恢復如常——」

「兩年?太長了。依人你就忍心讓我這幫手,等到兩年後才能用?」

見軒轅依人一陣錯愕,宗守一笑,把手中一張紙箋,輕飄飄的彈飛了過。「依人你幫我看看,加上這上面的幾個丹方,三月之內可否治癒?」

軒轅依人一言不發,把那紙取在手中,而後輕聲讀著:「清涼雪怯丹?斷腸草,九里霜,當歸、龍含、血怯草——」

漸漸的一陣疑惑,正想問怎麼這些藥材,有八成都是帶毒。可當望見最後一味之後,卻是神情一怔,定定了沉思了許久,才歎服道:「黃龍草!真個是畫龍點睛,化腐朽為神奇。一枚毒丹,居然硬生生被轉為拔毒之藥。不知是何人所創的丹方?依人真想與其見一面,當面請教一番!」

宗守摸了摸鼻子,兩眼望著天花板。這丹方的主人,在七千年後,還沒出生呢!

「若有此丹,三個月後,倒是勉強可以辦到!也只需一兩日時間,就可煉出。」

軒轅依人又往下看去,心中又生出了幾分期待之感。然後片刻,眼神又微微一縮,緊盯著宗守:「小守你這幾種丹,可是準備要助什麼人速成可對?」

宗守就知道瞞不過這小妞,呵呵一笑:「那個宗原,依人你也見過。以他的情形,本是早該突破到武宗,卻在先天三脈這一步卡了整整三年,以前更不知耽誤多少時光。這人有些可惜了,以他的根基,我可助他速成至地輪六脈。還有尹陽,更需這幾種丹。用不到一年,我麾下就能多一位玄武宗師,就不知依人你這裡有這些藥沒有,又能否煉出來?」

自然是有的,宗守看過軒轅依人的乾坤袋,裡面有什麼藥材,都是瞭如指掌。

軒轅依人顯然也知道他的鬼祟心思,不屑的撇了撇唇,也笑意盈盈問:「這幾種靈丹,我以前也沒見過,而且無一不是精妙無比,遠超當世。難道說,也是小守你從那臨海書院的藏書裡看來的?以後依人有機會,定要去看看!」

宗守打了個哈哈,繼續仰頭望天:「誰知道呢?反正我就是記得。」

軒轅依人哼了哼,明顯不信。雖不再問,卻用一種看寶藏的眼神,仔細看著宗守。半晌之後,視線才再次注目著手中的紙箋。這一次,眼神卻是異常的凝然,認真的思索著,花費的時間也更久。過了足足一刻時光,才閉上眼,深呼了一口氣道:「寒火碧靈丹,玄元補氣丹。小守,這兩個丹方,是你特意寫給我的?」

宗守『嗯』了一聲,有些無聊的看著那爐下跳動的火焰:「你的玄月木煌決確是有些缺陷,一個不好就要死人。我現在還沒辦法,不過以這兩種丹,與那寒靈玄意丹配合,卻可保你暫時無恙。功法缺陷,以丹藥外力彌補,畢竟是外道之法。要徹底解決,還是要在這功法本身做文章。」

他說的是輕描淡寫,軒轅依人卻心中是欣悅無比。忽的胸中湧起一股衝動。驀地躍身而起,輕盈的飄到了宗守身側。香唇如小雞啄米般,在宗守面頰上親了一記。又咯咯嬌笑著,往後飄退。

宗守頓時愣住,半晌之後,才猛地醒過神來。然後是勃然大怒,此刻正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簡直就是挑釁!這小妞。難道正當自己只是十四歲的小孩?若不反擊,自己尊嚴何在?

下一瞬,宗守的身形,就如野獸般爆發。身形一彈,就把一臉錯愕的軒轅依人撲倒在地。也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含住的了軒轅依人那粉嫩的小嘴,舌頭如毒蛇一般鑽進依人的小口內,四下裡一攪。然而又猛地一吸,把依人的香舌,吸入到嘴裡。

軒轅依人本來下意識的就想抗拒,身軀扭動掙扎,雙手死命的前推。可當宗守舌頭竄入,卻立時只覺是一絲令人渾身顫慄的電流,忽然從舌尖傳入。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被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著。無不令她身軀酥軟,一時提不起半分力氣。

而一開始的激烈之後,當察覺懷裡的女孩,反抗越來越無力。宗守眸子裡就一絲笑意閃過。接著動作,卻又轉為溫柔。含著那薄薄的唇瓣,深情的細細舔著,不斷的吸吮,又偶爾用牙齒輕咬。

待得依人發出一聲不滿的嚶嚀,這才把舌頭再次探入,纏繞著軒轅依人的香舌攪動。只覺是再美味不過,不知滿足的不斷吸吮,味蕾舔動。

呼吸漸熱,依人雙眼漸漸迷離,也似乎無意識的慢慢學會了配合,雖是生澀無比,宗守卻是全身血脈賁張。兩支的手不老實的,直接探入軒轅依人的衣內,抓住她左胸前的那團溫軟,不斷地把玩揉捏,更時不時在頂端的櫻桃之上揉捏挑逗。

接著宗守更是得寸進尺,一隻手往下方悄無聲息的探去,觸摸到那已經無比濕潤的溝壑,輕輕撫動,手指在那下方的唇瓣旁愛撫著,而後又觸及到那顆凸起的小豆芽。

正當他一隻手指,探入那泥濘的桃源洞口之內時。軒轅依人卻猛地一醒,目中現出了幾分清明。卻仍是只覺全酸軟,動彈不得。從下身胸前傳來的陣陣快感,將她最後一絲氣力,也全數剝奪。只能張著眼,用哀求的眼神,望著宗手,眼睛裡水霧朦朧。

許久都不見宗守有中止的跡象。也就乾脆認命,閉上了眼,準備等待那劍及履及的時刻。心中既是不滿,又有著幾分期待歡喜。

不過當瞬息之後,宗守卻微微一歎。把軒轅依人放開。當二人唇分,就只見一條銀亮而淫褻的絲線,從二人的唇角旁拉出。

軒轅依人見狀是更覺羞澀,身形猛地暴退,直到數丈之外,這才停住。完全是把宗守,當成洪水猛獸一般。

先是正了正衣襟,面色通紅的在那丹爐之旁盤膝坐好。旋即卻又覺不對,只見自己胯下,已是濕了一片,彷彿是失禁了一般。再看宗手的手,特別是那中指處,沾滿了水液。

不由更是慌張,急忙又轉成了跪坐,把自己的上衣,死命的往下拉著,以遮住那褲襠部位。下巴更是幾乎垂到了胸前,看都不敢看宗守一眼,音如蚊蚋道:「宗守!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還沒完婚,怎能對我如此?」

「這能怨誰?誰叫你要挑逗我來著?」

宗守哀聲再歎,看著下面。簡直就是堅硬如鋼,一柱擎天。「可歎,今日又禽獸不如了一回。」

「你亂說,我才沒挑逗你。那時只是有些歡喜,想親你一下而已。」

軒轅依人不知他說的禽獸不如,到底是何意。心神卻漸漸平復下來,不過當身體那一波波的快感餘韻,逐次消退。卻莫名的又有些失落空虛之感,恨不得宗守再抱自己一次,真正進來才好。那下身處的水液,非但不見休止,反倒是更加氾濫。

強自克制著,軒轅依人鎮定了番心神,接著又轉為疑惑,柳眉微揚:「我怎麼感覺小守你剛才,好像很熟練?」

宗守眉頭一挑,卻是面不改色:「熟練麼?我這可是第一次,初吻來著。在依人你眼裡,真這麼厲害?」

「初吻?」軒轅依人立時一聲冷笑:「那你給弱水小姐療傷之時怎麼算?」

「咳咳!你也說了,那是療傷!怎麼能算——」

宗守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自己的右手。軒轅依人頓時再崩不住臉,把一旁的蒲團,直接往宗守狠狠地一丟。

第199章 何時失身

小小的丹室之內,一時是蒲團與丹瓶齊飛。宗守是狼狽不堪的,被惱羞成怒的軒轅依人強行趕了出來。

不過當走出房門時,軒轅依人又丟出了個一個足有半人高大小的皮囊。宗守連忙接在手中,稍稍掂了掂,就聽裡面發出金鐵交擊的聲響。

「是兵器?裡面好似是一口劍,似乎又不止如此——」

宗守隨手將之收起,然後滿臉都是無奈之色。實在太可惜,觀摩丹泉宗第一丹道天才煉丹,多好的機會,就被自己給弄沒了。

重要的是,那麼好的機會,就只因軒轅依人眼裡透出的幾分不願,而半途收手,自己當真是個『好人』。

看了看依舊是出鞘狀態的下面,宗守又是一歎。他自己自創的這麼撼世靈決,對元陽之氣什麼,並沒有什麼要求。不過修武之人,過早破身,卻也非是好事。

只有到十八歲以後,又或修煉至天位武宗,才無影響。

方才其實惋惜之餘,又暗暗慶幸。這個妖精,實在太誘惑人了。

獨自一人,回至自己居住的客居。此時是趕至玄山城的第三日午時,院子裡弱水正在練拳。不得不稱讚這女孩的天份,只跟宗守學了十幾日時間,一套大日明烈拳,就被弱水使的似模似樣,已得了其中真髓。在這烈日底下,打的是虎虎生風。

不過令人口呆的,是這套明明是剛猛霸道,大開大合,大氣方正的拳法,在弱水的手中,卻莫名的多出幾分婉約柔媚的意韻,彷彿是謫下凡塵的女仙,在那裡妙舞身姿。令人目瞪口呆之餘,也不得暗暗讚歎,這女孩果然是天生的尤物。

而宗守目光,也為之一陣迷幻。下意識的,就想起今日清晨,給弱水吸毒時的情景,那唇舌交纏時的呯然心動,還有那對令人恨不得含在口裡吸吮的雪胸。

他先前就被軒轅依人撩撥的難受無比,火氣未退,此刻不由更覺是口乾舌燥。連忙閉上眼,口念著後世學來的一段靜心口訣。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前有美女,我亦不驚。紅粉骷髏,何需在意。任你美貌如花,到頭來不過是一杯塵土。色如刮骨鋼刀,不能不慎。又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亂七八糟,口裡默默念著,宗守一邊想著骷髏的模樣。一邊依人的曼妙身材,弱水的柔媚入骨,不時在眼前晃蕩。這情形,哪裡能夠真正靜心?

「可惡,看來這心境修持,還遠不到家!」

宗守搖著頭,疾步走入自己房裡。才剛入房門,就神情再次呆住。

只見初雪正坐在他的床上,手抱著一袋獼猴酒。正是醉眼惺忪,目光迷離。兩隻耳朵,一翹一翹,身上也只穿著一層薄紗。

望見宗守進來,不由是偏過頭,發出「喵?」的一聲輕咦,滿臉的迷惑之色。

片刻之後,又轉成一臉的驚喜。忽然整個人就撲了過來,掛在宗守的脖頸之上。火辣的身材,緊帖著宗守,又真如一隻小貓一般,伸出了丁香小舌,舔著宗守的臉。

宗守整個人徹底僵硬石化,初雪又嚶嚀一聲,把小臉貼著他面頰摩挲著,癡癡道:「少主,雪兒也要吸毒。嗚,不行麼?雪兒也中毒了,渾身軟軟的,沒有力氣——」

接著竟又把粉嫩的小舌頭,伸了出來,舔著宗守的唇瓣。小口裡吐著香甜氣息,令人愈發的獸性勃發。

宗守只覺是整個人,快要爆炸。而後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在初雪的脖頸上與腦後部位捏了捏,拿捏著力道,讓這小丫頭暫時昏迷了過去。又抱到自己床上,替她把被子蓋好。然後就站在那窗前,帶著幾分悲慼自憐,以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心境看向窗外。

忖道這般下去,自己想要保住自己的貞操,那是何等的不易?自己實在是任重而道遠——

被這三個女孩『勾引』了一番,宗守花了整整兩個時辰,才真正靜下心來。首先做的,就是打開那囊袋。

只見這囊袋裡,赫然是一排明晃晃的飛刀,色呈銀白,發出金屬質澤。表面看不到絲毫靈紋,然而卻可覺內中,那嚴密有序的靈陣。刀柄之上,也鑲嵌著一枚割裂開來的五階靈石。大約五寸長短,比人的手掌稍稍短些。

「竟是靈器飛刀?」

宗守心中驚喜,將其中一枚飛刀,取在掌心之內把完。這套飛刀,整整四十八口,居然全是二階的靈器。之前的兵器交擊之色,多半是來自這些飛刀。

不但是含著水火雷三系道法,柄部都有著『雲焱』二字。本身材質,也是鋒銳至極。宗守指尖,只是在那鋒刃之上,稍稍一觸,就赫然留下了一道白痕。

別看他此刻,細皮白肉,肌膚如玉般的模樣。其實這幾月,被那水下漩渦研磨,借助雷鸞之卵橫練,皮膚早就是堅硬如鋼,比那鐵甲還要勝過幾分。

未曾催力,這刀鋒就能劃開他的肌膚,實在是鋒利無比。

「呵呵!我的小依人,真是貼心疼我,真正是愛死了——」

那飛刀應該是才剛剛淬火開鋒不久,隱約可看出幾分痕跡。握在掌中,竟是出奇的舒服,恰好與他的手掌相合。

只微一思忖,宗守便知曉,這多半是軒轅依人,前次於他分別之後,特意為他打造出來。

內中的靈陣,簡直就專為他水火螺旋真勁而設,刀柄處的靈石碎片,更可儲存真氣。

換作旁人,即便能夠使用,也必定是威能大減。

也只有知曉他情形的依人,才可能使人提前打造出這種飛刀。

毫不猶豫,宗守就取出其中六枚,隱入到袖內。這飛刀樣式,雖非是他前世慣用的那一種,可當觸在手中之時,卻立時便有一種心神聯繫之感。

有這些二階靈器的飛刀在手,只需蘊養數月。即便是那是地脈六輪的巔峰武宗,也是不懼。

再繼續看這囊袋,裡面還有一口劍,隱在鯊魚皮製成的劍鞘之內。

宗守『錚』的一聲將劍抽出,只見是明晃晃的,色呈深紫。而劍身之上,鐫刻著的紋路,竟彷彿是一頭插翅火蛇,纏繞著劍身。

「居然是四階的魂兵!」

宗守以魂力探入一看,只見這刃身之內,果然是封印著一條至少四階的精獸雷翼陽蛇之魂。

魂兵也是靈兵中的一種,將精獸之魂,封入兵刃之內。以其精魂之中的本源印記與神通,同樣可形成靈陣的效果。

威能通常遠在同階的兵刃之上,其中一些製作精良的,甚至可越階而戰。

不過獸魂雖是易得,難的卻是將這些精獸魂魄,與兵刃完美相合。這就要考究靈器師的手段了,對於這獸魂而言,這些兵刃,就等同於它們未來新的肉身,越是品質上佳,越能發揮出這些精獸原本的威能。

而宗守手中的這口『雷翼劍』,明顯就是其中的佼佼之輩。

此劍雖非是與他功法,真正完全合拍,可對他而言,卻也是極其難得之物。明顯也是依人,為他精心挑選。

除此之外,那囊袋底部,還有著幾瓶丹藥。外面貼著標籤,一瓶『血陽』丹,兩瓶『九煉淬玉』丹,兩瓶『浩靈』丹。內中都是大約兩百顆的藏量,雖說只是三階的靈丹。卻數量極大,只看那靈能品相,也明顯皆是上品。

無一不是與他這先天階段,正好對應。也都是丹泉宗秘傳,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

「——四階靈兵,五百枚三品丹藥,四十八口二階靈器級別的飛刀。我這未婚妻,出手真個是大氣。娶了這麼一個老婆,真是可以少奮鬥十年!」

宗守一陣哭笑不得,這樣的女孩,怎讓人不歡喜?

又對那位嚴莊主與太元仙子,又再度狠狠地鄙視一番。這兩位簡直就是摳門。拿出來的東西,哪裡比得上軒轅人的百分之一。自己以後,乾脆都吃自己妻子的軟飯得了。

說了這兩位,他已經很久都沒感知到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情?

卻並未細思太多,他反正是打定了主意。這次的事情,一旦了結,若是那兩人,再沒個結果,就趕去太靈宗。

他要集百家之長,自成『元一』之劍,就少不得劍術積累。

這個第一聖地大宗,雖非劍宗,劍術卻也同樣凌傲寰宇,乃是道宗大派。傳承兩萬八千載,有無數劍道秘藏經典,是最佳的抉擇。

只是有先前那些事情,漏了根底,這個念頭,只怕多半是不成。那二人此刻雖已不在,然而宗守卻心知,自己只要稍有實際行動,必定會被阻止。

心念一起,宗守的元魂之內,就一口劍形靈氣吐出,也眉心之內,穿透出體外。

正是他的虛靈元魂之劍,此刻還只是劍胚的『元一』。隨著宗守一個意念,此劍就已沉入那口雷翼劍的劍身之內。

那口雷翼劍,立時就與他的心靈,生出了感應。宗守的手,遙空之一指。那雷翼劍就已滴溜溜的飛起,在宗守身側盤旋,略有些疏生晦澀。不過指使之時,還算如意。

就便是虛靈鑄劍法的好處,以元魂與各種庚金之氣鑄劍,幾乎可直接省略祭煉靈兵的過程,可隨意的更換靈兵。

第200章 潛能爆湧

宗守如今,雖已至先天初脈境界。無論是那六神御刀術,還是這身劍術,都已能發揮出幾成威能。

不過他如今最期待的,卻還是元魂裡的這個劍胚。

他最近的練氣術,確是進境奇快,可是再快也快不過自己靈法方面的修持。

魂識的增長,幾乎是與日俱增,即便肉身借助雷鸞之卵精華之助,也仍舊追之不上。幾乎每十天,都可跨上一個新的台階。而神魂的強壯,也會使這『元一劍』更為強大,不斷的成長。

以意念操控了片刻,使那口雷翼劍,漸漸與他的這口虛靈之劍,實質上的第二元神,漸漸相合。

宗守便又進入了冥想,開始在魂海之內,構劃著真菉。

幾乎只是轉瞬,一條菉紋就已隨著他的意志,聚結成型,混入到符海之內。比之往日的速度,還要快上數十倍有奇!

不過,這種現象,其實從昨日就已開始。宗守倒並不覺有什麼驚異,只是疑惑而已。

「奇怪!我的真菉聚結,怎麼就這般快法?這兩日時間,幾乎就是相當於前兩個月的總和!如此下去,估計只需數日,就可再聚結出一張真符。就好似自己的元魂潛能,徹底爆發了似地。可我昨日,除了把那三位揍了一頓之外,似乎也沒做什麼。莫非是與那朱君侯,狠狠地戰了一場?可以此人武道修為,我若不能在一開始,出奇不意將其制服。必定是敗北,被對方反過來滅壓。此事好生奇怪——」

宗守暗自搖頭,繼續收束著心神冥想。待得兩個時辰之後,他此刻魂海之內,就已經飄蕩著好幾十個真菉。距離下一道真符,已不差多遠。而那激發出來的潛能,似乎還沒半點衰竭的徵兆。

而且出奇的,自己陰魂的強壯,與體內湧動的真氣,再沒有了之前那種水火不容的情形。

即便還遠遠稱不上水乳交融,卻也不再是激烈排斥。彼此之間,是井水不犯河水。而這二種力量的衝突降級,使他掣肘再減。一身修為,竟是立時就現出了突飛猛進的勢頭。

宗守卻擔心冒進不妥,暫時收束。轉而以魂海最深處,那『水』『火』二道真符,開始勾動著魂海之外,那十二道天符種子。

可以察覺,一條條絲線,正從那真符靈禁中延伸,與那些天符種子連接。特別是水火二字,尤其緊密。而且在一步步,被拉往魂海漩渦的中央。

這是融合的過程,一旦徹底完成,宗守的水火二系靈法,立時就可增強至天符層次。而即便現在,他的靈法威能,也已增了近半倍有餘。

整個過程,用時半日。等到宗守完成之時,已是午時。

而待得他睜開眼,就見睡在床上的初雪,已經迷迷糊糊的醒來。

二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陣,初雪也似乎終於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到底發了什麼。俏臉騰地漲成了通紅,一聲尖叫之後,就捲裹起宗守的被單,瘋也似地跑出了門外。

宗守看的是嘿嘿一笑,站起身來。

激發潛力的,不止是他的元魂。還有這肉身,彷彿是從小溪變成了江河,源源不斷的,從肉體深處湧現了出來。

服下一枚強壯氣血,可使肉身血元,更為陽剛的血陽丹。

那九煉淬玉丹與浩靈丹,也同樣各自服下一枚。

前者是用於淬煉肉身,後者卻是在短時間內,增加天地靈能的吸聚能力。

宗守先是以第四套導引之術,將那藥力徹底化入體中而處。

而後當身周靈能,驟然增強之時。才猛地雙拳搗處,威猛霸烈,竟絲毫都不遜色那大日明烈拳,使此處整座九層高樓,都晃動了一番。一腳踏出,赫然數萬斤巨力,也幸虧是整個樓身,乃是以十二根三十丈長的巨木為柱。而地板也是劍實無比,幾乎可當精鋼使用的天楠木徹成,見過無比,這才無事。

這是犀魔靈甲拳,又一套煉體拳術。

煉體拳法,宗守學了無數。頂尖的絕學,也有三十有餘。不過卻只從其中,選了四種。

——胎息靈拳,大日明烈拳,小五輪明王拳,犀魔靈甲拳。

四套拳法,彼此銜接,正可包含了練胎息,練骨髓,練氣血,練五臟,練六腑,練皮肉。體內的九條脈輪,盡皆包含在內!

無論內煉外煉皆可,可一直用到天輪九脈。且其中大日明烈拳與犀魔靈甲拳二種,本身就是出自妖族。至於那胎息靈拳與小五輪明王拳,則是佛門的絕學,也與妖族體質,並不衝突。

而這犀魔靈甲拳,正是煉皮骨筋膜之術。據說一但修煉到巔峰,渾身上下的肌膚。就可如魔犀之甲一般,堅固無比,所有七階之下靈兵,都可無視!

再若是本身骨骼血肉根基,更強橫一些。硬撼八階靈兵,也不是不可!

隨著這拳法使開,那九煉淬玉丹,也漸漸融入肌膚之內。使宗守渾身上下,滲出白玉般的色澤,通透無瑕,就彷彿真是玉質一般。

這種靈丹,雖是三階,卻是少見的奇門煉體丹藥,乃是丹泉宗的秘傳之一。

可使武者的肌膚,轉成玉色,之後不斷的服用,也可回至正常膚色。

再經歷數月時光,顏色總共經歷九次變化。一身皮膜,可視資質不同,強化五到十倍。肌膚堅硬如鋼,刀劍難損,實堪稱。

此刻配合犀魔靈甲拳,更見奇效。肉身之外,就好似真的是穿了一層鐵甲。

更有一股股浩蕩的靈能,引入體內,與這真氣混合。在脈輪之內,不時的一鼓一漲,將那些仍舊堵塞狹窄之處沖刷打通之餘,更不停歇的把那經脈往外擴張,順帶壓縮著宗守體內的真氣。

而那氣血也在沸騰,將血陽丹內的陽力化入。

突破了身輪,到了地輪之後。全身經脈,都已無障礙。此時最重要的,就是經脈的擴張,增加真氣強度的。

前者需日積月累,而後一方面的修行,一是提練凝縮,並增加真氣內所含陽力。使之更為精純。另一方面就是聚結出更為強橫浩大,也更能與天地契合的武道意念,同樣可使真氣更是聚集。

宗原能在地輪三脈的先天巔峰之境,擊殺武宗強者。就是因為他在先天境界,就已參悟了武道之『勢』,可以短時間內爆發處可媲美武宗的力量。而之所以遲遲未曾突破,也同樣是因他武道中的破綻。

守守有前世的武道修為,這方面毫無問題。此刻差的,就只是真氣的提煉而已。

再其次,就是鍛體。

他在那漩渦之內練拳,肉身幾乎已橫練到堪比先天巔峰之境。然而此刻,居然又見跨越性的增長。不但是因肉身潛能,仍在極旺盛狀態。這丹藥之效,也著實恐怖。

那雷鸞精華雖好,卻遠不如軒轅依人這些靈丹,針對性的強化肉身。

「果然是上品好丹!不過我這血脈內陽力增強,居然不影響元魂,實在是搞不懂。為何忽然間,就有這麼大的變化——」

修士元魂,最忌的就是的血氣陽剛之力與污穢之物。前者與陰魂天生衝突,而後者則可污染神魂。

故此對付還陽境之下的靈修,最好的方法,就是以黑狗血之類潑灑。

不過此刻,宗守靈武兼修,體內之氣魂,居然絲毫不受影響。

「罷了!這也是好事。如今靈法真氣,進展都是迅捷無比。反正要等依人煉製的靈丹出來,在這玄山城裡,還有足足十幾日可留。倒不如再潛心修行一陣。也不知那時,我之修為能否再上一台階。武道一途,每一階都是艱難。不過這靈法,卻是大有可為——」

當那犀魔靈甲拳煉至極處,宗守身周,也是一層土系靈能厚厚覆蓋。

不過他此刻目中,卻是微微走神。結聚下一道真符,以如今的速度,真的是只需十數日時光而已。

體內真符靈禁的多寡,也直接影響虛靈鑄劍法的強弱。自己的『元一』劍,必定可再強數分!

只可惜,他雖有劍胚,卻偏偏無合適的劍修與魂修法門。即便是想要自創,也無多少經驗。當真是令人心焦,那兩位當真是害人不淺。

無論是那五絕之劍也好,太昊元靈劍也罷,他真的不挑——

……

便在宗守怨念無盡之時,一處不知位於何方世界,哪方時空的所在。

一位白袍青年,正是端坐在一張棋盤之前。黑白棋子,不滿了十九道縱橫交錯的棋盤。不過對面,卻無對手,只有一個巨大深潭。

不過每當這青年下一子,那深潭之中,也會有一股異力隱現,遙遙操控著棋甕中的白色棋子,落於棋盤之上。

而若是有懂得棋道之人,在此觀看,必定可發覺。這黑白二者之間的差距,已經是到了極其巨大的程度。

一條大龍,距離被屠,只是轉眼之事,那黑子已是再無翻轉局面的可能。

不過那白袍青年,卻仍是笑嘻嘻的模樣,彷彿絲毫不在意輸贏,自得其樂的下著子。

片刻之後,果不其然。整整二十隻黑子,被那湖中異力,全數抽取出來,丟入到了一旁。

白袍青年卻毫不在意,仍舊是一字下出,頗有些堅韌不拔的勢頭。

反倒是那水潭之內,發出了一聲冷笑:「人族之中,不會下棋的不少。可像你這般,明明是一個臭棋簍子,偏偏又是如此好棋之人,當真是少見。此局勝負已明,你死不認輸,又有何用?」

那聲音彷彿是女音,卻帶著幾分金屬質地。不過聽在耳裡,卻是好聽至極。

白袍青年也是微微豎耳,露出享受的模樣。知道須臾之後,才搖頭晃腦道:「我這棋勢雖是顯了敗勢,可要是不繼續下子,把棋局走完,又焉知後面是否能有生機,又到底能否轉敗為勝?怎麼就是死不認輸?」

第201章 蒼生道主

「不到最後,就不算結束,也不知最後結果。倒是與你那師傅一個性子,哪怕明知必輸無疑。死纏爛打,也要跟人鬥下去。」

那水潭之內,一聲嗤笑,卻仍舊是一枚白子,下在棋盤之上。聲音轉為懶散道:「只是最後結果如何?被儒家諸聖連同諸多佛道二脈強者圍攻而死,便連死後也不安寧,分屍數十於塊,鎮壓於五陸十二島,真個是慘絕人寰。一位幾乎就要踏上諸界巔峰,本該是不死不滅之人,卻混到這般下場,真叫人無語——」

「你這話說的不對!」

那青年搖著頭,神情無比認真:「師傅與我可不同。他是明知自己必定能勝,才一直在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只因他知曉,我們蒼生道眾民平等之念,必定能有普及世間的那一天。可能不在他那一代。不在我這一代,也不在下一代,卻必定能有實現他夙願之日——」

那女聲卻嘿然寒笑,一霎那間整個水潭,都全數凍結:「說的倒是輕鬆,氣勢也真個是悲壯。可你當那儒家之人,都是泥做的麼,被你一推就碎?那儒家諸聖,莫不都是承天地正氣而生,秉持天地之間的大氣運。既然是呵斥你們蒼生道為邪魔外道,自然有其道理!我倒是覺得,你們如今,已經是危如累卵呢!也看不到什麼出頭之機。」

「嘖!前輩又說差了,我師尊他可也是儒家諸聖之一!即便是臨死之前,那浩然正氣,也是諸聖之冠!」

白袍青年又特意整了整頭頂上的儒冠,似乎在特意提醒對方,自己此刻正是做儒生打扮。

「師尊曾有說起,何為儒?儒之字解,乃是人與需二字。故此所謂的儒,簡而言之,便是人之所需。如今的儒家要義,正是適合諸界人道,自然是氣運深濃。可若是有一天,這世間之人,再不願去理會他們的那些道理了,人道變幻之時。那麼如今那些所謂的儒家,就不過是些偽儒,假儒。又如何就不能勝?」

「可你又怎知,這人道會有變幻之日?」

「這個我倒真不知道。」

白袍青年低頭沉吟,似乎終於思量妥當,在棋盤之上又應了一子。

「那些傢伙,死命的以愚民為己任。什麼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儒家經綸,被他們曲解成這番模樣,還真是煞費苦心。又傳播禮教儒學,以禁錮人心。這般下去,這人道走勢,還真難有什麼變化。」

「既是不知,那有怎知自己會有勝機?」那已經化作冰塊的水潭裡,聲音更是冷冽。

「我就是知道!」白袍青年也微微一哂:「這人心變幻,最是難測,可卻大體都是不患貧而患不均。哪怕再怎麼禁錮,再怎麼愚弄,又有何用?那些人如此逆人心而為,怎可能不與人道大勢越走越遠?那中央雲陸的十幾代王朝,往往不過幾百年而終。而那儒家,也每每都是數百年一鼎盛數百年一殺劫的輪迴,從無有變化。五陸十二島,不知多少生民,因這戰亂而死。死不悔改,說的就是這些這些天道蟊蟲——」

說的這裡時,白袍青年的神情,似乎是越來越氣憤,很是憤然狀:「我儒家正道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上古諸聖,或是武道強者,或是靈師巔峰。結果如今被他們改成什麼六經。使現今的儒生,大半都是手無搏雞之力,只靠什麼浩然正氣吃飯,生死握於人間君王的指掌之間,淪為君王走狗,還談什麼垂拱而治?還有那什麼中庸之道,都是狗屁!」

把衣領猛地扯開衣領:「上古聖人,所謂中庸,乃是天人合一道,講究天性與人形合一,修心養性,達到至善、至仁、至誠、至道、至德、至聖。卻生生被他們搬弄成不偏不倚,折中調和之義。什麼治大國如烹小鮮,這大國怎可比喻為小鮮?即便真要烹什麼小鮮,偶爾用力猛一下,也是無妨。似他們那般,即便身體到處腐爛流膿了,都不敢用刀割上一割,有什麼意思?我昔年行事,只稍微出格剛正一點的人,就又被視為酷吏,非要死命的扳倒罵臭才肯干休。再什麼水至清則無魚,那水中本就不該養魚,清一些又有關係?那儒家治世,每過百年,就貪腐叢生,亂兆頻顯。那儒家諸生,卻偏偏是束手無策。偏還來指責我師尊,乃是邪說外道,我草他仙人板板——」

那水潭之內,一時是寂靜無聲。似乎被青年的最後這句粗話,徹底震住。

而白袍青年,卻又轉而一笑:「好好的下著棋,說這些做什麼。我難得過來陪你一次。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

良久之後,那水潭裡的聲音,才一聲輕哼,也應了一子。

白袍青年見狀,先是一怔。片刻之後,竟是目露笑意:「果然呢,不繼續鬥下去,又怎知自己最後,到底是輸是贏。若方才認輸了,又何曾會想到,你會如此大意,露出這麼大的破綻?就連我這個臭棋簍子,也看到反敗為勝之機呢——」

那水潭之中,又是一陣寂靜。不過正當那青年,正將一枚黑棋執在手中。忽的又心中微動,信手往外一招。

此地數百里外,立時一道符影疾飛而至。白袍青年,立時神情一怔,將之招入手中。僅僅片刻之後,就是眉頭微蹙。既是驚喜,又是發愁。

「這發符之人,可是你那位得了武聖金丹的後輩?」

那水潭之內的聲音,似乎已認定了就是如此。不等青年答話,就轉為好奇道:「到底是何事,令你心神如此動盪?」

那青年並不答話,思忖了許久,才驀地把手一握,手中的符立時化塵而散。哭喪著臉道:「確是凌波,她最近尋到了一個好苗子。十四歲,劍道通靈,先天初脈,夜遊靈師。」

「就只是如此而已?」女聲明顯有些不解,似乎這個年紀,這等樣的成就。在她眼前,仍舊是不值一提一般。

「靈武雙修,十四歲能有這個成就,只能算是不錯。倒是劍道通靈,此子確是開天以來第一人。可也不至於,把你這蒼生道座尊驚動。由那太元宗現任宗主出面,收為嫡傳弟子既可,畢竟你如今,已不在雲界。」

白袍青年,卻微微一歎,很是無奈:「可要是這人,是生來便為雙脈之體,天人之障,兼且神魂殘破呢?」

那水潭之內,果然是一聲驚咦,顯得是驚異無比。水面之上,也浮出一個雪白色的龍頭。雖是龐大,可那模樣,卻偏又莫名的顯的有些可愛。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愕然望著那棋盤地面。

「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等樣的奇人?修煉到了這個境界,居然還沒死掉,真是奇怪。若說他是神皇候選,氣運卻也不該如此之差,幾大修行之障,湊在了一處。可要說他不是,這等樣的天資,實在是罕世未有。足可繼承你們蒼生道衣缽。你不是一直為道統傳續而煩惱?這是喜事才對,為何如此為難?對了,記得我還欠你一個人情。你與我也算相交多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這次我都可助你一臂之力。」

那白袍青年,卻沒半分喜意,微搖著頭:「有這等樣的弟子,我自然是歡喜無限。不過這個人,如今那劍宗也已知曉。凌波那孩子,與五絕山莊的嚴凡已爭執了數月不果,這才報於我知。你說我頭不頭疼?不過,要是你真肯助我,此事解決,也是易事。」

「劍宗?要與那位劍宗之主打交道啊?那還是算了,我要睡覺。」

那玉龍眼珠一轉,然後果斷的又沉入水中,咕嚕咕嚕的冒著水泡。

白袍青年嘿然一聲,也不在意,只微微搖頭:「你這女人,果然靠不住。看來那雲界,還真要回去一趟。說來那裡,我也離開四千餘年了呢,當真想念。」

接著又無限遺憾地,看著眼前的棋盤:「只是這棋,卻是下不成了。真難得有勝你的時候!」

「以你的棋藝,即便我下錯一子,也仍不是我對手。這一局到終盤,該當是我勝你六目!」

女聲一聲輕哂,帶著幾分不屑之意。接著卻又把一團白光,打向了白袍青年。

「這東西你拿去,在我這裡,反正也是無用。你一身武道靈法,雖都已入聖。可一旦入那雲界,卻必定要被壓制。有此物在,多少可以助你一二。總之小心一些,莫要如你師尊那般,被人群起圍殺了才好——」

白袍青年一笑,也不去看那白光到底是和物,隨手就把東西,收入到袖裡。目中現出感激之意,朝著這水潭之內,微微頷首。然後是再不停留,一步跨入虛空。

而就在青年身影,消失之時。那玉白色的龍頭,就再次冒出。整個身軀,都穿出了水外,卻只見是無數的紅色鎖鏈,將整條龍身,密密麻麻的穿透困束。

而此刻那龍眼,卻正有些錯愕的看著棋盤。

「奇怪,我這一子,怎麼會下在這裡?」

第202章 玄甲風龍

玄山城,一處靜室之內。兩盞燈燭搖曳,似乎也感受到此處的冷肅氣息,火光不斷的萎縮,幾乎熄滅。

林詩娜坐於一處軟榻之上,面色陰沉,帶著幾分冷厲之色。

對面跪著一人,正是李芸娘,正跪於地上,面色蒼白如紙。

「我那女婿,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現在還不肯說?跟在小姐身邊,總不可夢一點都不知道。今日若是再不肯答我的話,那也不必說了。」

李芸娘咬著唇,一絲絲的血絲溢下。半晌之後,眼見林詩娜目裡的光澤,越來越是凌厲,方才遲疑著開口:「芸娘真的是不知,只知似乎有人曾在我體內下過禁制。又暗中警告芸娘,說是宗守世子之事,我敢向別人透露半句,就要立時夷平我三族。即便是那靈府宗門,也要全數鑿滅。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不過芸娘猜測,這個人至少也是天位之上。」

林詩娜的神情不由一怔,透出了沉吟之色,接著又是一聲寒笑:「倘若真是如此,那麼此事我也不怪你。可又為何要挑唆我裝病,回玄山城之後,更想盡了辦法,攛掇我不讓那宗守入城?」

李芸娘神情似乎一鬆,輕吁了一口氣道:「主母,芸娘也是為了小姐。世子他劍術固然是通靈絕世,靈武雙修,世間少有。可那玄月木煌決的隱患,只有上霄玄靈宗珍藏的寒玄古丹,才能解決,所以芸娘才——」

一邊說著,李芸娘一邊偷眼看著林詩娜的面色。見對方神情漸漸緩和,語氣也越來越是輕鬆。卻不料她話語,還未說完,林詩娜就是毫無徵兆的猛一揮手,重重一個耳光,抽在了她的臉上。

『啪』的一聲重響,李芸娘整個人,也被抽飛出數尺,捂著臉神情驚愕的看著那軟榻之上。滿眼的迷茫之色,似乎極是不解,自家這位主母,為何好端端的會對自己動手。

「你真當我林詩娜,是那種無知婦人。」

林詩娜冷然一哂,目光裡的鋒銳,就彷彿要化為實質:「為了依人好,這句話虧你也說得出口。什麼只有上霄宗的寒玄古丹,才能解開那玄月木煌決的隱患,救她性命。這句話,你也只能是哄哄別人,卻拿來騙我。」

說到此處,林詩娜已是長身站起,冷冷的站到李芸娘身前:「我即便到如今,對我那女婿還有氣。可卻也知道,以他的本事天資,若要拜入諸宗。那麼即便是那幾個洞天穹境,也要視之如珍寶。估計是捧在手心裡,都怕融化了。小小一個上霄宗,一個寒逆水,又算是什麼東西?宗守日後,一旦突破那天位之境。要是願意,一根手指頭,就可將之碾死。還愁尋不到一枚寒玄古丹?無論是請長輩出手,完善功法。又或是另尋藥材,煉製靈丹,都是輕鬆之極,可護住依人。我女兒的性命,需要你來操心?」

李芸娘面色,不由更顯蒼白,再無一絲血色。張口欲言,卻又不知怎麼辯解才好。

而林詩娜,也彷彿是熄了火氣,淡淡的問:「我聽說你以前與上霄宗一位弟子,曾經有過不清不楚的關係?依人嫁入到上霄玄靈宗,對你似乎頗有些好處?對了,那個人,似乎是叫龍什麼來著,好土的名字。不過這一位,似乎失蹤了很久,說不定,就死在我那女婿手中——」

李芸娘的身軀,頓時如受雷擊。整個人,是一陣怔怔失神,目裡不信與怨恨交雜。

林詩娜也是再懶得聽她說話解釋,語氣悠然道:「世子他為人方正——」

說到這裡時,林詩娜似乎自己也覺是說不通。似宗守那樣,怎麼也與『方正』二字扯不上關係。一聲輕咳之後,才繼續道:「他雖是從未在依人與我夫君面前,提過你半句不是。不過你李芸娘的行事,我卻也可想見一二。既是依人定要嫁給她,我林詩娜再不待見那傢伙,也不能不替他與依人,清除些隱患垃圾。你家為我也效命了十載,我林詩娜也不是不念舊情之人。我不殺你。可聽說黃泉囚谷?我會送你過去,二十年後,自會令人接你回來。」

李芸娘本是目光渙散,可聽到黃泉囚谷四字之時,卻又不由透出強烈的恐懼之色。猛地坐起,才剛欲說話求饒,這靜室之外,卻忽的是幾道鐵鏈飛入,直接捲動著她的四肢,往那門外拖去。

而就在這靜室,徹底安靜下來的之後的片刻,一旁的布簾就被掀開,軒轅通是若有所思的,從內走出。

「夫君,你覺得那李芸娘說的話,可是真的?」

林詩娜亦是目透疑惑之色:「宗守的身邊,難道真有什麼天位武尊?我剛才仔細看了看,也沒察覺她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應該是不假!」

軒轅通背負著手,沉吟著道:「兩日之前,就在玄山城兩千里外。那方書的行蹤,無緣無故。就消失無蹤。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林詩娜是悚然一驚,而後又一挑眉:「可你又是怎麼知曉?」

「自然是遣了些人,去殺那方書滅口,結果卻未等見人。我的人又搜尋了數千里地域,都無蹤影。也不見那方書,趕回丹泉宗報信——」

見林詩娜柳眉微蹙著,露出不贊同之色,軒轅通不由一笑:「開玩笑而已,只是打算將他關上一段時日,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放走。不過要真是把握我急了,即便是依人同門,那也同樣斬了再說。夫人你出身的宗門,也是當世大派之一,應當知曉,這靈武合一的份量如何。」

後面的幾句,滿透著冷冽殺伐的味道。

而林詩娜,則是怔怔囈語:「靈武合一,我只知雲荒時代,最出眾的那些上古強者,莫不都是靈武雙修。能糅合武道靈法為一之人。不過據說其中大部分,都是在仙境之後,似宗守那樣,真是聞所未聞。此事對他而言,也不知是禍是福。諸宗爭搶,未必就是福氣——」

「未然的孩兒,自然是天賦異稟。他是我女婿,自然要傾力去維護。」

軒轅通微微一笑,接著又只聽林詩娜疑惑道:「我現在只奇怪,李芸娘口裡的那位神秘天位。要真是看上了宗守,為何不收他入門?宗守要回乾天山,繼承妖王,必定是要一路殺伐,一身本事,也總有被人知道的時候。再有前幾日,他們闖入城之時,宗守要真的大庭廣眾之下出手?哪裡還能瞞得住?」

「不收入門下,可能是投鼠忌器,或者另有顧忌。至於前幾日那樣的情形,只是因為宗守那孩子,還沒在眾人面前出手過。你又怎知他們,事後他們就沒有遮掩之法?」

軒轅通搖著頭道:「換作是我,也絕不願讓這等樣劍道通靈,靈武雙修的天縱之才,被太多人知曉。豈不是平添諸多搶奪弟子的對手?換作正道宗門還好,多少有些顧忌,要是魔門,哪怕是屠了我玄山城百萬生靈,也不會在乎。此是旁支小節,無需去在意。」

說到此處,軒轅通面色的冷厲之色,也愈顯濃重:「我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那雲瑕山與烈焰山。譚濤那混賬,也太過自作主張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出來,可真叫人頭疼。我這幾年傷重不能理事,你們幾個,莫非就真當我已經死了?」

說到此事,林詩娜也是一陣羞愧尷尬。當日譚濤的提議,她最後雖是沒有同意,不過卻也沒有加以阻止。

又想起那兩大妖族勢力,也是只覺有些棘手。還有那西海濤雲城,乾天山的宗世宗陽,只怕也不會坐視,宗守此時要不去乾天山也就算了,真要趕去,就如是一隻兔子,走入到虎圈。

當然此刻,估計誰也不知。這只看似無害的兔子,其實不但會咬人,而且還是個深藏不漏的凶獸。

不過宗守實力再強,此刻還只是一個只到夜遊境的靈師,相較這兩個龐然大物,仍舊是還未長成的孩童,無力對抗。

她以前可以不在意,此刻卻不免是為之一陣揪心。

「那孩子身旁,既有天位武宗,應當是不會有事。不過也不能把他安危,寄托於外人身上。宗守在乾天山,也需一些信得過的部屬。」

軒轅通眉頭緊皺著道:「我準備將我的玄甲風龍騎,借他一半,護他前往乾天山。再有那日之事,宗守他雖未再提起,我卻不能不給他個交代!此事你為主謀,還在未曾釀成惡果。你是我妻子,罰不了你。不過卻需禁足三年,不得外出!待得他日我那老弟脫困,我帶你一起去請罪便是!羅閻雖忠心耿耿,卻性情魯莽,以下犯上。鞭刑一百,由君侯執刑,同樣禁足三年,讓他給我好好修身養性!至於譚濤——」

說到此處,軒轅通卻忽然頓住,陷入了凝思,片刻之後才凝然開口:「免去風羽軍統領之位,鞭刑二百,要是沒死,就隨宗守去乾天山。我那女婿身邊,正缺羽翼!」

林詩娜那邊,當聽到『玄甲風龍騎』五字之時,就是一驚。這可是玄山城,最強橫,也最精銳一隻騎軍。

人數不到兩千,卻有著踏破十萬精銳軍陣的戰績。連同被視為智囊之一的譚濤,居然就這麼給了宗守。

而聽到後面幾句時,又是無限委屈,卻不敢反駁。

旋即又鎮靜了下來:「我認罰就是!只是想問你一句,真要不顧一切,捲入這場風波?」

軒轅通頓時是哈哈大笑,目裡透著決然之色:「那陰龍谷之事,早有人尋我意欲聯手,只是擔憂宗守安危,才沒答應。可現下卻再沒了顧忌。未然對你我皆有大恩,軒轅通哪怕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能坐視他一手創下的乾天山基業,落於他人之手!」

第203章 準備離去

也就在軒轅通,為雲瑕烈焰二山憂心之時。距離玄山城一處荒涼黃土大道之上,正有兩群衣飾各異的人馬,隔著道路對峙。

人數不多,都只有百人左右,卻都是氣勢彪悍雄壯。所騎竟無一不是難得一見的馭風駒,身上的鐵甲,亦莫不都精良無比,刻有符菉。而兩方之人身上,亦多少有些獸化的特徵。

在那大道正中央處,卻是兩個人影對坐,一個身形魁梧無比,彷彿巨熊,面上滿是鬍鬚,目光凶狠。一個中等身材,卻是硬朗精悍,身形苗條瘦削,渾身肌肉也是適中而已。懶懶散散的坐在那裡,給人的感覺,卻又危險之至。那勻稱的四肢,也彷彿隱含著爆發性的力量。

「那位世子要回乾天山,我們雲瑕山的地盤他不敢走,你們烈焰山的所轄之地,他也走不得了——」

整整四百餘隻火把,釘在一旁。見此處照的宛如明晝。

那瘦削男子低著頭,拿著一個樹枝,才地上繪畫著。只是轉眼之間,一個東臨雲陸的地圖,就躍然於紙上。而後拿著手裡的樹枝,在其中一處地形狹長,幾乎貫穿了小半西南雲路的山脈處輕輕一敲。

「至於那雲海之外,有西海濤雲城封鎖,他同樣去不得。能夠走的路,算來算去,就只有這麼一條而已。——」

「若海山脈麼?」

對面雄壯男子的眼微微一瞇,隱透著笑意:「這個地方可真難辦,能夠出入的路徑,至少有四條之巨。而且相距極遠。最近也隔著一千多里,更有數千丈雄山。哪怕全是配有踏雲駒的騎軍,要轉移也需三日。想要堵住他,可非是什麼易事。若只是他身邊幾人,倒是好辦,即便我烈焰山,也能隨時尋來幾位玄武師出手。可一旦軒轅通,真要全力助他,那就非得大軍堵截不可。可此處地域恰是在乾天山與玄山城之間,人派的少了,可能會全軍盡墨,派的多了,卻又會動搖你我兩家的根基。估計那位世子,也不敢來。勞師動眾,可有此必要?」

「這不是為了那宗守。只是截斷玄山城與乾天山聯繫而已,斷其羽翼。軒轅通肯為他派遣大軍更好,就在若海山脈與其決戰。若是不能,可在此築城。你我各據其二,這若海山脈內,分屬乾天玄山二城的二十五處靈石礦脈,都可盡入我兩家之手。莫非雄魁世子,非是正為此而來?以前那三人,是盼著宗守回山。可如今,此子已得了軒轅通支持。那隻鐵虎,也是態度莫測。無論宗世也好,宗陽也罷,必定是忐忑不安。換在往日,只要乾天山隨意派出一部兵馬,你我就沒有半分機會,也只有眼下,才有幾分可能。」

瘦削男子一聲冷哂:「你也少來這些試探,熊部諸族,多是性情淳厚直爽之輩,偏你們焰熊一族,性子狡詐如狐。爽快一些,我不佔你便宜,不過這若海山脈,到底離我門雲瑕山有些遠。最多只能出四十五萬精銳,七位玄武宗師。你們烈焰山,就六十萬如何?四處出口,都有二十萬以上的大軍,足可與玄山城一戰!」

「如此那是最好不過!」

那雄魁毫不推拒,就點頭應了下來。只是目中,接著卻又透出幾分探究之色:「不過風兄,你們雲瑕山,莫非還真準備殺了那位乾天世子?」

瘦削男子也挑了挑眉,卻是冷然一哂:「怎會?殺了這宗守,又與我風煜何益?只會便宜了那三人。能夠生擒,手裡多一張底牌,才是最好不過。實在無法,殺了也是無妨。此事你我兩家,各憑本事就是。」

雄魁哈哈大笑,接著卻也是拿著樹枝,在那圖上一指:「那麼此事,就這麼說定了。只是在大軍聚集之前,我卻還想到這裡去看一看。不知風兄,有沒有興趣,陪我去上一趟?」

「這個地方,是界浮城?」風煜眉頭立時一蹙,望向了雄魁目光所指之處,目中透著若有所思之色。

「正是此城!」

雄魁微微頷首:「要從東面進入若海山脈,無論是哪一條,都需經過此城。此處乃是東臨雲陸第三大修者集市。據說最近丹泉宗與崆器宗,都有一批靈器丹藥,要在此發賣,熱鬧無比。我猜那位乾天世子,多半會去看看。這個熱鬧,我怎麼也要湊上一湊。順便看看那位世子,到底有何本事。讓軒轅通點頭,真把女兒嫁給那個廢物——」

風煜只思索了片刻,就微微頷首。他們雲瑕山,也恰需買些高階靈珍,去看看也好。

……

軒轅依人煉丹的速度極快,日夜祭煉。宗守所需的那幾枚二三階靈丹,不過短短幾日時間,就已陸續煉成了不少。

宗守日日去探班,早中晚三次從不間斷。是親眼看著自家的仁義小妞,漸漸的疲憊憔悴。不由心疼無比,有心相助,卻日日都被依人以嫌他礙眼的理由,強行趕出了丹室。

宗守無奈,就只好把滿腔的怒火,全都發洩了宗原身上。也是從早到晚,不間斷的調教操練。一天十二個時辰,宗原只能有半個時辰休息。

看得虎中原是一陣頭皮發麻,每日都是遠遠避開,望見宗守時,也都是自覺的躲到角落裡。生恐這位明顯有虐待傾向的世子,想起了自己,也這麼狠狠『調教』一番。

可當五六日過去,虎中原就轉而又有些艷羨。宗原的日子,固然是苦了一些。可進步的速度,卻是恐怖。自破了武宗境界之後,就如是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借助丹藥之力,只是僅僅十餘日時光,就把地脈第四輪,練的是通達貫透。

眼見只需再半個月時光,就可再融入一條靈脈,真正進入到地輪四脈的境界。

反倒是他,這些日子,是一直停滯不前。明明已觸摸到晉階玄武宗的那層壁障,卻偏偏是尋不到突破之機。看這情形,沒個四五年沉澱,是別想再進一步了。

對宗原的進境眼紅,虎中原立時就改變了策略,一天到晚,都湊到宗守面前。還不時晃著頭,擺著手。就差沒跟宗守直說,我就在這裡,快注意到我。來吧世子,快來凌虐我吧!

宗守是哭笑不得,他一時也無暇顧及這傢伙,只好隨意指點了虎中原一些刀勢中的破綻,又依照先前的承諾。把一套記憶中出自虎族的刀法,親自教授了一番,令虎中原一陣驚喜無比。

不過欣悅之餘,虎中原卻又是暗覺不滿,忖道果然相貌好些才吃香,這宗原細皮白肉,面貌俊俏,整個就是小白臉的模樣。莫非是與世子有什麼『姦情』?要不然世子怎麼總喜歡虐待他,而不來尋我?

就在十幾日後,宗守那張丹方上的最後一種清涼雪怯丹,也終於出爐。此時的軒轅依人,整個人幾乎是全然虛脫,令宗守心痛之餘更覺愧疚。在玄山城最後兩日,是寸步不離,陪在軒轅依人的身旁。

直到抵達玄山城的整整第十五日,宗守思及與虎中原之約,僅僅只剩下二十天左右時光。方才是不依不捨的姍姍起行。

一行人由軒轅依人陪著送出城外。不過剛出城門,就望見一片黑壓壓的騎士,整整齊齊的立於道旁。

都是一身玄色符甲,配著一口四尺長刀,一條丈八鋼槍,一張朱紅色的大弓。

下方的坐騎,也是頗為奇異。有些彷彿是蜥蜴,卻又不同。不但是體態優美,四足略長,外表色呈淡青,身側處更有兩個似乎退化了的翅膀。同樣能虛空懸浮,踏在離地一尺處的空中。

「這是風翼龍獸?玄山城的玄甲風龍騎?」

宗守的瞳孔立時微縮,風翼龍獸也是三階精獸,奔行之速,比那踏雲駒稍高幾線,卻又遜色馭風駒一籌。

不過此獸身上的皮甲,卻是刀刃難破,且力大無比,更適合戰陣。速度慢了些,數量卻要比馭風駒多了無數。

而玄山城的玄甲風龍騎,更是名震東臨雲陸的精銳騎軍。若論到排位,還要更在那雲瑕城的火狼騎之上。

能穩穩壓其一頭的,就只有他父親宗未然的親軍玄狐鐵騎。據說內中的騎士,莫不都是靈武雙修之人。只有千人左右,卻舉世無敵。就連那些隱世宗門,都要懼其鋒芒。

只是當宗未然,避入沉淪雲海之後,這只玄狐鐵騎,就再不知去向。

在雲陸之東的那段時日,特別是他離開丹靈山之後,那諸多勢力,之所以一直只是派些小魚小蝦來試探,未嘗是沒有顧忌這支妖王親軍的因故。

隨意看了眼這些騎士,只見內中光是先天武師,就是數十。另有十位武宗強者,各統領十隊百人。

雖都各自有強橫武力,卻無半點桀驁。肅然立於道旁,竟是靜謐如林,沒有哪怕半點動靜聲息。卻自有一股強橫氣勢,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估計只這支千人的騎軍,就可將那什麼雲聖城連海城,生生踏平!

神情只怔了怔,宗守就已了悟軒轅通之意。心中感激之餘,又暗暗腹誹,本來還打算離去之前,與依人再溫存一番。可此刻看情形,卻是全泡湯了。

策馬行至到這隊騎士之前,就見軒轅通笑著道:「你岳母仍不願見你,她性情極傲,自來就是如此。拉不下臉來,你不要怪她。」

見宗守點頭,行了一禮,並無異色。軒轅通又望向了身後:「這是我歷經幾十年時間,方才練就出來的親軍,從此以後就交給你了!這些人都跟隨了我十數載時光,都可放心——」

第204章 海量遺產

宗守默然點頭,一千玄甲風龍騎,這是沉甸甸的份量。他不願開口言謝,只心中謹記感激。

「自然這世間,也不可能有絕對的忠誠。所以世子,你也別讓他失望。」

說到此處時,軒轅通又招了招手。那隊騎士中,最前方一人,駕著一匹最雄壯的風翼龍獸,行至軒轅通身側。當掀開面甲,正是譚濤,朝著宗守頷首為禮。

「你身旁宗虎二人,俱是武修之中,可以一當十的佼佼之輩。不過若是遇到玄武宗,到底還是有些吃虧。至於弱水,雖是未然他親手教出來,等如弟子一般,可究竟毒傷未癒。我讓譚濤跟著你,那雲瑕山與烈焰山之事,是他招惹出來。這次就讓他將功抵罪!」

軒轅通說到這句,似乎仍舊有氣,狠狠瞪了譚濤一眼。後者只能是苦笑以對,接著神情也轉為肅然:「城主放心,此去乾天山,我絕不會讓世子,死在我譚濤前面!」

軒轅通這才滿意一笑,宗守卻暗覺頭疼,怎麼會是這個陰險的傢伙?他倒寧願軒轅通派到他身邊的,是那羅閻。

不過此刻,也推拒不得,只能無奈道:「多謝岳父,這一千玄甲風龍騎。只需三個月,我宗守必定讓他們完完整整的回來!」

「用不著,你是玄山城的少城主。這玄甲風龍騎,以後本就該是你的,以後隨你用就是。自然這群人,以後也歸你來養活——」

見宗守是一陣目瞪口呆,軒轅通接著卻又呵呵一笑:「我知曉你父親在避入沉淪雲海,曾經在那三陸錢莊,為你留下大筆的獸晶靈石。這點人馬,不至於養不起吧?」

宗守卻是一陣無語,什麼叫這點人馬?十位武宗強者,五十位先天武師,二百位秘武師。其餘諸人,也都是在地輪五脈之上。

還有這一人三馬,總共三千匹風翼龍獸。這人吃馬嚼,還有俸祿供應。一年沒有四百枚以上的四階靈石,或者四千枚的四階獸晶,根本就別想供應的起。

其中幾位武宗就佔了一半,每年供應其修行的靈丹靈石頭,就佔去了兩千枚左右的四階獸晶。

可乾天山一年時間,才有多少四階獸晶與靈石產出?靈石礦倒是有不少,可大多都需被那些隱世宗門分潤。

他記得乾天山一年的總歲入,所有的銀錢稅收靈石獸晶,還有附庸諸城的敬獻,加上自己經營的丹藥與兵器以及各種材料的買賣,換算成四階獸晶的話,只有三萬左右。每年在雲海下的狩獵所得,倒是不少,應該是二十五萬枚。

換而言之,只供應這一千玄甲風龍騎,就差不多相當於乾天山的八十分之一的總歲入。

而即便是他回去之後,繼承了那妖王之位,這筆錢財,也不是他能夠隨意動用的。

現在只能指望,宗未然給他留下的財富,足夠龐大。

軒轅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放心就是!別忘了未然老弟他六年之前,就已是天位武宗。而且是獨自一人,就可闖入到雲海之下,獵殺七階精獸魅怪,毫髮無傷的天位!只其一人,每年就可收穫十枚以上的七階獸晶。這些年,更幾乎是每日都去那些著名的凶地,以磨礪武道。你可想像,他的財富,現在是何等龐大。估計這些年積攢的私房錢,差不多就可買下我這玄山城了。」

宗守目光立時一縮,心內頓時就放下心來。只是心中,卻又是一陣波瀾起伏。

這個時代,雲陸之上,精獸到了四階之上,就極其少見。即便有也是成群結隊,或者生存於極其險惡的荒原之地。更大多如小智那般,開啟了靈智。已非是尋常先天武師以單人之力,能夠獵殺。

故此四階與三階之間,才拉開了近百倍的價格差距。

不過雲陸之上沒有,在雲陸之下,卻有無數的魔淵惡地,還生存著無數的精獸與惡魅魔怪。

如有足可的實力,就可乘浮空雲艦下去獵殺。不過這基本就等於是搏命,凶險無比。即便是天位武宗,日游境的靈師,也未必就能保全性命。

據說許多雲荒時代,被驅逐出雲陸的凶獸,就生存在下方。還有無數被魔氣感染的強橫精獸。即便在萬載之後,也幾乎每年都有天位武宗又或日游靈師,被圍攻隕落之事發生。

故此除了那些隱世宗門,只有類似乾天山這樣的大勢力,才有資格組織船隊,下去獵殺獸晶。

也因而才有無數武宗與先天武師,依附乾天山與玄山城。在那魔淵惡地中獲得的獸晶,除了其中一半,也交予城主之外。其他所得,包括那些毛皮材料,都可歸為己有。

而乾天山每年稅收,其實真的不多。一大半的財富,都來源於這雲海之下。也因是每次出入,都傷亡極少,才能稱雄東臨雲陸之西。

——只是,他猜到宗未然很強。可強到這等樣的地步,實在令人咋舌!

獨自出入雲海之下,獵殺七階精獸,而毫髮未傷。即便武尊一級,也未必就能辦到。

而按照的軒轅通說法,宗未然瞞了整整六年時間。也就是說,這六年他在下方屠殺精獸魅怪,居然都未被那些宗門強者察覺!

緊接著宗守又開始在心裡計算著,宗未然留給自己的財產,到底有多少。

一枚七階獸晶,可相當於一萬枚四階獸晶。一年十枚,六年就是六十萬四階獸晶。這豈不就是相當於乾天山兩年的歲入?

哪怕宗未然自己,也需要用去不少。天位之上,所需的丹藥靈石,都是海量。可這剩下的數目,只怕也是龐大到超乎他想像極限。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勉強使自己的心緒平靜了下來。然後滿頭都是冷汗,對了!

記得幾日之後,就是第一波獸晶與靈石價格,大跌之日。

這次的跌幅,可很是不小,自己竟又是忘了。

以前以為自己存在三陸錢莊的靈石獸晶,應該數目不是太大,並不是很放在心上。自信即便損失了,自己也可很快賺回來,此刻卻隱隱生出了幾分心痛之意。

忽而又心中微動,想起了在此次歸途附近,在那若海山脈的東面入口處,似乎有個浮墟城,是一個著名的修者集市。

無數的武修靈師,還有各處勢力,甚至隱世宗門,都在此交易。

那三陸錢莊,必定有分號在其中,正好是順路。

那軒轅通見宗守面色忽青忽白,一陣陣變幻不定,也是暗暗奇異。接著便只道宗守,是被這巨大財富所驚,啞然失笑:「未然他到底留了多少錢財,其實我亦不知。不過想來必然不少,供應我這一千玄甲風龍騎三五年時光,絕無問題,無需憂心!對了,宗守你可知道,靈武合一?」

這句話,問的是突兀之至。旁邊的譚濤與虎千秋,也是目光一縮。旋即也恢復如常。

「靈武合一?」

宗守微微挑眉,這個靈武兩道中,都被視為極高成就的名詞,他怎能不知。只是有些奇怪,軒轅通好好的問這些作什麼?

「我聽說過,不過似乎只有靈武兩道,達到那仙境之上,才有可能做到。仙境之下,雖也有些人能夠完成,不過人數極少。據說在雲荒之後,只不過七人而已——」

這七人當中,最有名氣的,莫過於那劍宗之主,以及蒼生道如今的座尊。而且莫不都是在短短時間內,就踏入了仙門,離開了雲界,都是強的一塌糊塗的人物。

靈師武修,大致可分為天地身三個等級。而在靈武尊與真形靈師之後,還遠遠不算休止。

「果然只是醉酒之後,無意識之下才辦到麼——」

軒轅通一聲咕噥,滿臉的遺憾,直到見宗守一臉奇色的望來,才再次一笑:「你也是靈武雙修,難道就沒想過試一試把靈武兩道,合二為一?」

宗守聞言,卻是果斷搖頭:「怎麼沒想過。不過我聽說靈武合一,依靠的是頓悟靈感與機緣。若是強求反而不得——」

軒轅通微微點頭,也不再糾結,轉而又拍了拍手,就見那對騎士身後,又駛出一輛翻雲車。

宗守暗暗奇怪,掃了內中一眼,卻只見裡面全是一缸缸的酒罈。不由心中奇怪,軒轅通應該清楚才是,自己是喝不得酒麼?

卻只聽軒轅通解釋道:「這是我這幾十年的酒窖庫藏,今日就全送給你。以後你每次練武之時,最好能喝上一瓶,對你大有好處。再要是遇上強敵,能喝個半醉不醉,那是最好不過?」

宗守頓時是無語,喝酒對他習武,他怎麼就不知?要論到武道經驗,自家這位岳父,是拍馬都及不上自己。

不過卻還是勉為其難的收下,而就在宗守正欲回身,走回那輛翻雲車時,卻又忽的裝出一臉疑問道:「對了,我最近聽虎中原說起,這兩年乾天山狩獵的獸晶,增長了足足一倍有多。市面上流通的獸晶,也比往年多了不少。不知岳父這邊可也是這樣?要真是如此,我打算去一趟界浮城,把父親留下的獸晶,全數換掉。不知為甚,世侄總有些不放心——」

軒轅通先是不在意,可聽到後面幾句,立時是瞳孔一縮。

第205章 界浮空舟

當離開玄山城,宗守的隨行之人,是壯大了足足千餘倍。

不止是多了一千玄甲風龍騎,更多了足足五十輛翻雲車。

其中的四十五輛,是那些騎士的口糧,以及弓箭與備用的兵器鐵甲,加上一些隨身之物。也由風翼龍獸拖拽,速度極快。自然裝飾與舒適程度,遠遠不如宗守的乘車,只是最簡單的運輸車輛,造價差距十倍。

另還有五輛,是宗守自己的。只有一車酒,其餘四車都是書。

玄山城也有自己的藏書,大多都是武學與靈法秘本,其中一些,在後世都已消失。宗守是如獲珍寶,特意請了幾位靈師,以法術拓印了下來,一起帶走。每當修煉之後的閒暇,就會拿上一本看看。

基本都是一些粗淺的武學與靈法,不過卻也不可能小看。總有些出彩之處,可令宗守大受啟發。

此外就是軒轅通自己的人馬,整整三千玄甲騎士,也有近二百輛翻雲車。

他這岳父,本身雖無什麼野心,可卻也是睿智果決之人。宗守只稍稍提點,就已毫不猶豫,玄山城大半的庫存獸晶取出,交給宗守帶走。

而待得出城大約三十里時,虎中原又一聲呼哨,震徹數里。不過片刻,又有一隊騎士飛速行至。

也都騎著風翼龍獸,同樣帶著百輛翻雲車。只有五百人左右,個個身軀雄壯,都是鐵虎族人。

宗守此刻對乾天山的精銳兵馬,早已是瞭如指掌。知道這是鐵虎一族的鐵虎大戟士,人數三千。不過卻非是騎士,而是重甲步軍。

平時騎著戰馬,可日夜奔騰千里。而一旦步戰結陣,身著三層重甲,手持大戟,簡直就是一堵帶著粉碎機的鋼牆。

三千甲士,即便宗未然的玄狐鐵騎,也不敢輕易衝陣。

那百輛翻雲車上,就帶著無數百煉鋼打造的符甲與陌刀。一旦戰時,迅即就可裝備。

見得這群鐵虎陌刀士,譚濤的面色立時鐵青,這些人不聲不響的隱伏此處,看來那虎千秋,多半也是為防著玄山城一手。不過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麼。

合起來幾千人馬,竟是浩浩蕩蕩,奔騰如雷。日夜趕路,一日後就到了那界浮城的所在。

此城名字裡有個浮字,本身也確實浮在空中。其實是由一個雲荒時代的巨船遺骸,改造而成。方圓足有兩萬餘丈,懸浮於空中大約三百丈。

宗守以前在遊戲中雖沒來過這裡,現實中卻看過此城的遺跡。往上望了一眼,就毫不在意。初雪卻是頗為驚奇,這樣的浮空之城,她真沒見過。

雲海有磁浮之力,故此船舶只需刻印好合適的靈陣,就可懸浮其上。可這漂浮於雲陸之上的巨周,可就需考驗那些隱世宗門的手段。

而此刻宗守與虎中原更在意的,卻是這附近聚集的幾支兵馬。

「二千焰熊一族的狂熊甲士。二千雲瑕山的虎豹騎。嘿嘿!莫負是那雲瑕山與烈焰山的世子,都到了這裡?」

虎中原瞇著眼,目光閃過一絲寒芒。特別是目光掠過那些狂熊甲士之時,更是殺意沸騰。而那邊的焰熊族人,也是怒目望來。

鐵虎族的鐵虎大戟士,與這些狂熊甲士,都是步軍。這十載以來,不知戰過多少餘次,自然是結怨深重。

其實此地也不僅僅只是這兩隊軍馬。其他還有甲士近萬,甚至可望見一些天狐族人。

不過最值得注目的,卻仍是這雲瑕山與烈焰山的頂級精銳!

這界浮城,乃是東臨雲陸,幾大隱世宗門共有。虎中原雖有借助玄山城之勢,將對方吞了的心思,在此處卻也不敢放肆。只能輕哼一聲,把那殺意又掩藏下來。

此處這麼多人,也不可能全數上到界浮城裡去。只有宗守幾人,乘著船隻,登上了那浮空之城。

方一踏入,虎中原就是一樂:「雲瑕山的風煜,烈焰山的雄魁,這兩位,還真來了!」

宗守隨著他視線望去,只見這間木質廊道的兩旁。赫然各自立著一群人,左邊那位瘦削精悍,雲瑕山的王族風豹族人,大多都是這體型。應該就是那雲瑕山的風煜了,至於不遠處,那位身形魁梧,幾乎是他四倍大小的雄壯大漢,多半就是烈焰山的世子雄魁。

後者是好整以暇,饒有興致的往這邊看著。前者卻是目光冷冽,掃了宗守身邊諸人,當望見譚濤之後,眉頭略皺,就欲轉身離去。

卻隨即又定住了身形,視線定在了宗原身上,一聲冷笑:「居然被你突破了武宗之境,真是好運氣。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只是一個先天巔峰了。」

宗守聞言,頓時一陣無比欣慰,自己居然第一次,沒有成為被嘲諷對象了,實在是難得。

那宗原的面色,卻是瞬間蒼白。

「上次算你好運氣,被你走脫掉。據說事後養了數月的傷,不知全好了沒有?嘿,下一次戰場上,就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你的人頭,我收下了,我那房裡正缺一個尿壺。即便你再像前次那樣跪下求饒,也沒有用。」

那風煜說到此處,接著卻又忽有若有所思:「據說你前些天,陪著你家世子,在玄山城大鬧了一場?這麼說來,如今的你,已改換了門庭了?以前以為你本事不怎麼樣,至少還有點聰慧。如今看來,卻也不過是一個蠢貨而已。天狐一族,曾經最年輕的天才,嘿嘿——」

說完之後,又冷冷看了宗守一眼,戾意微閃之後,這才拂袖離去。

當此人離去,那雄魁也是朝著宗原一笑:「我是沒想到,那一戰你還真跪了?我卻沒風煜那麼變態,你要是能跪下朝我求饒,我定會你一命!」

宗守更覺訝然,跪下求饒?這是怎麼回事?看了看身旁的虎中原,後者立時會意,低聲在耳旁解釋道:「是老冤家了,三人年紀差不多,又是同時崛起的天才,戰場上交過幾次手,被譽為我雲陸之西的妖族三位後起之英。在先天之前,都是不分勝負。先天之後,宗原就被甩了下來。兩年前一戰,宗原被這風煜以一口大劍,打的跪倒在地,站不起來。雖沒有求饒,不過要不是君上看不過去,遣人把他救了回來,現在早已死了。也是因此故,才聲望大跌,被宗世後來居上——」

宗守『哦』了一聲,忖道這三人間,居然還有這恩怨。怪不得宗原的槍『勢』之中,會有那麼多的破綻。

虎中原的聲音雖小,宗原在旁卻仍能聽到一些。本就是身軀微顫,似乎已是怒極。此刻更滿面通紅,目中泛著血絲。一雙拳頭緊緊握著。只覺是羞恥難以言喻,恨不得此刻就出槍,與那二人,再狠狠戰上一場。

忽而又覺不遠處,還有一道視線,冷冷看來。宗原立時挑眉回望,只見對面一人,竟也有是有著一對天狐之耳,面貌熟悉之至。

不過此刻,這人本該是溫暖和煦的目裡,卻全是冰冷憤恨之色。

宗原只覺胸中『咯登』一聲,心臟直沉入谷底,浸入冰水之中,整個涼透。

宗守卻懶得管他的心情如何,直接在這城裡,尋到了三陸錢莊的分號。

所謂的三陸錢莊,也是隱世宗門所開。說來與雷動還有些關係,這個錢莊的後台,正是劍宗旗下的幾個宗門。五絕山莊,正在其內。因是生意只在中央,東臨與南風三片雲陸,故此名為三陸錢莊。

也只有此處,認證過宗守的血脈,又實力強勁。才不至於留下巨大財富後被人見財起意,窺伺搶奪。

這錢莊防範的手段嚴密,即便是把宗守綁架或者殺了,也是取不到半枚靈石。

故而這一路,無一人打這筆財富的主意。

而待得宗守,終於將那宗未然留下的所有財物的清單,拿到手時,不由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裡的獸晶與靈石確實不多,只有萬餘塊的三四階獸晶與靈石而已,與尹陽告知的數目,相差不多。

不過這些,應該僅僅只是宗未然,給他的零花錢。

這清單之上,最醒目的,應該就是最頂上的一行字。整整五十七枚七階獸晶,四十枚七階魂石,十九枚六階靈石!

其餘還有二十幾件靈器,懼是五階之上,價值計算的靈兵靈甲!

其餘丹藥,也有百餘瓶。不過估計宗未然,也是不認為他能夠習武。故此留下的,都是靈師所需的丹藥。從養靈之境到日游,都一應俱全。

「尼瑪!少主,我肯定眼花了!五十七枚七階獸晶,四十枚七階魂石,居然有這麼多倍?這不比我們乾天山歲入,還高幾倍?」

虎中原在旁看著,是雙目一陣暈迷:「我有些頭暈了,受不了,君上怎麼就這麼豪富?」

宗原也是目光微突,若非是自知這些東西,到不了自己手中,更非是宗守對手,他現在殺人奪寶的心都有了。

宗守則是強壓住了心緒,把那正顫抖的雙手藏到袖裡。然後鄙視的瞥了虎中原一眼,這傢伙真是不堪動用。這點錢,就大呼小叫,一驚一乍,真沒有半點高手的氣質。

第206章 初階丹藥

其實鐵虎一族也不算窮,到了玄武宗師這個層次,下雲海狩獵時,不但不需上繳獸晶,反而還要從乾天山提取供奉。

除那鐵千秋之外,鐵虎一族之內,還有數位地輪七脈。收入也是頗多,每年至少也是四萬四階獸晶的收入。

虎中原身為鐵虎族長,又身位武宗強者,富有程度,即便比不上他,也應該有兩千枚四階獸晶以上。這般大驚小怪,只怕還是裝出來的居多。

宗守微一凝思,先是從這錢莊之內,取了一桿儲存的紫色長槍,一件貼身軟甲,再加幾件用得上的靈器。另外還再加一疊上品真符符紙,與丹藥魂石。

宗未然為自己兒子,確是煞費苦心。存在錢莊裡的雜物極多,且絕大多數,都是靈師所有之物,可說應有盡有。

甚至還有幾十本極其珍貴的靈師修行之法,以及符菉秘本,令宗守驚喜無比。

從三陸錢莊出來,宗守就又直奔這界浮城的交易之所。就在這艘雲荒時代大船的中央大廳處,足有五千餘丈的空間。

此地有兩個專門煉製出來的靈器,旁有靈師主持,形成一個極大的光幕。

來此交易之人,也無需擺攤或者到處尋覓。只要把想賣的東西,想買的事物,讓靈師施法,在光屏之上,形成一串字幕就可,是極其方便。

只有一些特別珍貴的東西,才會另行拍賣。不過在這光幕之上,也有文字通知。

不過宗守站在其中一個光屏之前,卻一時是陷入猶豫之中。

當靈潮一波波來臨之時,可不僅僅只是獸晶與靈石在跌而已。

其餘皮毛材料與各種靈草,也一起在跌。即便是那雲陸之人通用的黃金白銀,也同樣跌了些。

後世叫什麼來著?通貨膨脹?似乎有些不對。反正各種資源增加,獸晶與靈石,能夠兌換的東西,都在極速縮水。

可這些情形,大多都只是相對凡人使用之物。比如那糧食和各種金屬礦石之類的物資。

而彼此之間,也因出產的多寡,有著劇烈的價格波動。

只有寥寥數百種常用物資,還有些即便在靈潮時代,也仍舊極其稀少的靈珍,價位才一直保持著堅挺。

如今要保值不難,可宗守現在,更多的卻是考慮多賺些錢。

回去之後,要掌握乾天山那麼大的家業,可不容易。沒點家底怎行?

冥思了片刻,宗守就已有所得,微咬銀牙:「虎老哥,讓人幫我發幾個通告,我要買兩億五千萬納息丹,兩億五千萬含元丹,四億五千萬淬元丹,四億五千萬煉骨丹,四億五千萬冥思丹。一億五千萬養玄丹。一億五千萬明魂丹。這幾種初階丹藥,只要煉製之日,在二十年之內,我今日都要了!對了,還有兵器戰甲。所有符器,二階之下的靈器,有多少,我就收多少!」

虎中原一怔,然後第一個感覺,宗守莫非是瘋了不成?

兩日之前,他倒是親耳聽宗守對軒轅通說來,那獸晶靈石可能要大幅貶值之事。

雖是不以為然,卻也不願多說什麼。畢竟這是宗未然留下的東西,隨宗守怎麼用。那位軒轅城主既然也全力支持,只怕還真有幾分可能。

不過卻萬萬是未有想到,宗守會這麼瘋狂!

即便要保值,買別的東西也好。偏偏要買這些最基礎的一階丹藥。

——似宗守所言的這些靈丹,只要是已開闢了魂海,掌握了魂力的煉丹師,都可煉製。

因是材料極其常見,產量巨大,故此都被諸大勢力,各處隱世宗門,用來培養自己的煉丹師。

可產量雖巨,真正用得到的只有其中八成多些。

這些丹藥或是煉體,或是輔助吐納,或是幫助冥想,卻都不能增長魂力真氣,吃多了根本就無用。

而這東臨雲陸之中,有習武資質,可達到武師境界,以及靈師第二境觀魂境的武修靈師,總共加起來,也只有那麼點數目。因而每年都有極大的數量,被諸大勢力藏於庫內。

待得幾十年之後,靈丹變質之後,就又廢棄。

宗未然掌握乾天山只有十年歷史,可那些倉庫中儲存的初階靈丹,總計也已是多達近億。

在市面上,就等同於白菜價。賣出去不划算,可存放著,也只能等它們徹底變質。

宗守將這些東西買來,是準備爛在手裡不成?

至於那兵器戰甲倒是好一點,至少保質期長一些。只是乾天山的鍛造業,本就極其發達,根本就無需外求,買來估計也仍是只能封存。

此刻不止是虎中原訝然,就連初雪宗原這些人有些錯愕。

譚濤則是一陣沉吟,片刻之後,才若有所悟:「如此說來,世子是看準了今後幾年靈能驟增,有資格突破武師之人,會大大增加?果真如此,那麼買下這些丹藥,倒確實划算!城主早有命在先,玄山城與少城主共進退。我們庫存的獸晶不多,就脈速元丹固胎丹二種就可。」

見虎中原依舊不解,不依不饒的看過來,初雪宗原,也是一臉的詢問之色,譚濤皺了皺眉,還是出言解釋:「突破武師之人增多,對這些輔助丹藥的需求,自然也會劇增。獸晶靈石,與那些材料藥草之類,因天地異變之故,多半也會有劇烈增長。可那些丹藥,卻需得一階煉丹師才能煉製。可這一時半刻,諸大勢力,哪裡能培育出這麼多丹師出來?」

虎中原與宗原這才恍然。丹師與器師同樣,要經歷總共三個階級煉藥師的階段,才可真正掌握合格的煉丹術。

要培育合格的丹師,哪怕藥材阻隔,也至少須得五六年時光。

這段時間,這丹藥斷層,足以使這些初階丹藥,價格增長到驚人的地步!

初雪卻仍是不解,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因果關係。

看的譚濤是一陣暗自搖頭,忖道世子的這幾個親信部屬,或者武道天資不錯,卻一個個都是笨蛋!

虎中原是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譚濤在心裡打上了『蠢貨』這個印記。明白了宗守之意,這次多半是有賺無賠之後,就轉而樂呵呵的到那光屏之旁,尋那主持的靈師。

塞出幾枚靈石,不過片刻,那光屏之上,就現出幾行字幕。

大約就是乾天山世子宗守,求購兩億五千萬納息丹,兩億五千萬含元丹等等,以及各類兵器戰甲的字樣。

虎中原這時,忽而又眼珠微轉。這次能否賺錢,重點是那獸晶靈石的產量,是否增加。

仔細回憶,想起這幾次雲海狩獵,收穫的獸晶魂石,確實是增長了不少。特別是一階到四階,數目幾乎是階梯性的暴增。說來這情形,是有些不對勁。

虎中原目中,立時一團精芒透出,毫不猶豫,又一枚靈石遞出,給了那仍舊驚愕中的靈師。在光屏之上,也留下了一行字幕。

忖道老天保佑,最好能讓俺跟著大賺一筆。即便不賺,也不能虧了。要是俺老頭子知曉,我把他養老錢全打了水漂,必定要屁股開花。

當字幕打出,初時這大廳之內,還無人注意。片刻之後,卻是一陣嗡然。

整個廳內,都是紛紛議論之聲。

「乾天山世子,不就是那個廢物世子?他難道是瘋了?兩億五千萬納息丹,兩億五千萬含元丹,兩億五千萬淬元丹。他要這些初階的靈丹做什麼——」

「我聽說過這傢伙!據說就在前幾日,玄山城軒轅通,已經將他立為玄山城少城主,是鐵了心要把自家女兒,插在這坨牛糞上。怎麼這時候,又做出這樣的蠢事——」

「這麼大的量,加起來,怕不需四十幾萬四階靈石?還有那戰甲符器,他哪來那麼多的錢?」

「這個無需擔憂,看最後一句。三陸錢莊金票交易,這是金字招牌,做不得假。此子有沒有這個財力,到錢莊問問既可!不過買這些東西,這位世子,只怕真是腦袋有問題?」

宗守卻是聽得唇角微微翹起,雖說那蠢貨敗家子之類的詞。不斷入耳。令人稍稍有那麼些不爽,可大體上心情還是極好的。

這種眾人都醉我獨醒的感覺,嘖嘖——

他要的交易,都是海量。只有那些大勢力與隱世宗門世家,才有資格接下。估計這時還沒反應,乾脆便到一旁,尋了一個拍賣三階以上靈物的拍賣廳坐下。

他其實無心買物,偏又財大氣粗,遇到什麼東西,都是胡亂報價,往往能精準無比的,推測到他人底線。把價格抬到極高之後,又立時撤出,使滿廳之人,都是惱火無比,雙目噴火看著這損人不利己的傢伙。只把那主持拍賣之人,樂的眉開眼笑。不過僅僅半個時辰之後,這位拍賣師就再樂不出來。

之後只要宗守看上的東西,就無人敢與之爭搶。都知這是撒下四十幾萬四階靈石,購買初階靈丹的蠢貨財主,無人敢攖其鋒芒。

也直到那拍賣師欲哭無淚的,讓人取來了四枚壓軸的地元丹,宗守才眉頭微挑,顯出幾分認真之色。

第207章 瞎了眼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廢物,買這些沒用的初階丹藥做什麼?」

不止是那交易大廳處,被那光屏之上放出的消息震的是一片嘩然之聲,幾乎所有常駐此地的商家,都亂成了一團漿糊。

在這界浮城內,緊鄰大廳的一間包廂之內。風煜也正是皺著眉,不解的看著下方。

「哪怕是再怎麼蠢,那也該有個程度。兩億五千萬納息丹,兩億五千萬含元丹——還有無限制收購兵甲。他身邊之人,就不會勸上一句。那個宗守,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莫非這其中,另有什麼深意不成?」

聽著風煜的喃喃自語,對面的雄魁卻是一笑:「看來那宗未然失蹤之前,為這位世子留下一筆巨資的傳言,果然是真的。十幾萬的四階獸晶,光是他今日拿出的這些。幾乎就可與大多數隱世宗門相當了——」

風煜暗暗冷哼,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計較這些。那位世子的錢再多,存在那三陸錢莊裡他們也取不到。有劍宗幾個大派支持,只要認定了宗守是被脅迫,或者不是自願,就可拒不付款,哪怕是十大聖地之首太靈宗,也不敢隨意招惹,就更不用說他們。

「這些廢話少說,你們烈焰山,到底是怎麼打算?」

「跟你一樣,遲疑!」

雄魁微微一歎,也走到窗前:「鬼知道那廢物到底在打什麼注意?我們烈焰山積壓的初階靈丹,也有不少。歷年積存下來,有大約八千餘萬。加上從附庸諸城收購,總計應該有一億七千萬之巨。這個甩賣的機會,可是難得。而且。這生意即便我們不做,別人也會做的!」

風煜同樣俯視下方,可見那足有六千丈方圓的龐大交易大廳之內,正是人頭湧動。無數人都在交頭接耳。

「所以我才懶得管他什麼緣故,或者那位世子真的是發了瘋。」

雄魁一邊說著話,一便斜睨了風煜一眼,透著冷哂之意:「你我都是聰明人,何必說些話來誤導?賣出去這些丹藥。足可使我烈焰山再擴軍二十萬精銳,支撐三年所需。你風煜心裡,不就是在打著這個主意?只需得到那陰龍谷,再佔上幾個乾天山又或者我們烈焰山的幾座靈石礦脈,無論這筆交易,到底是賺是賠,都是划算可對?」

風煜的眼微微一瞇,接著卻也莞爾一笑:「好一個烈焰山雄魁,你們焰熊一脈,還真是我妖族熊部的異數!」說完之後,竟是逕自走出了門外,揚長離去。

「切!你們風豹一族,又何嘗不是如此?」

雄魁冷然一哂,接著又目光微凝,細思著這筆大交易的玄機。片刻之後,又是一聲譏笑:「那個廢物,只怕多半還真是個傻帽——」

有這麼多錢,拿來擴兵多好?又或者籠絡幾位強者保命也可,偏來買這些初階丹藥,實在是奇蠢無比!

……

從拍賣廳裡,頂著那些刀鋒般視線,出來的時候,宗守的手中,就多了四枚地極丹。

是以底價購買,總共才不過用了六千枚四階靈石。

人極丹可使一個不會武道之人,在短短幾年內登入先天,不但根基牢固無比,更延壽百載,一般是一千五百枚四階靈石左右。

這地極丹的效用,還要稍稍強上一些,而且見效奇快。只要是地輪強者,七脈之下,任何人服食,都可輕易開通出一脈修為。地輪三脈之下先天武師,更可開通兩脈到三脈不止。

一般的價位,應該是二千五百四階靈石上下。價格奇貴,基本都是玄武師要突破境界才會購買。且東臨雲陸,每年外流出來的,都只有不到四十枚。連那些聖地宗門,也是少有。

即便如丹泉宗那樣以煉丹聞名的大派,也是每兩年才開一次爐,每爐成丹不到四十九枚。

方才拍賣,那位拍賣師以一千五百枚起價,本道是這些地極丹,至少可賣到萬枚以上的高位。

結果當宗守出價時,卻竟然是無人敢與他競價,被他直接以底價多出幾枚獸晶,就把這地極丹弄到了手。

「少主,你也未免太欺負人了!」

初雪的雙眼,此刻正是笑成了月牙:「我看方纔那幾個人,都似乎氣瘋了呢。只是那衣服,似乎有些眼熟,跟那個方書好像——」

宗守呵呵一笑,能夠有多餘的地極丹,在這裡拍賣的。除了那丹泉宗之外,還能有誰?

不過這個時代的人,真個老實,連個托都沒有。或者是根本就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所以沒有準備?

這一次,倒真是意外之喜。

虎中原則是盯著宗守手裡的丹,眼神發光,唇角旁更禁不住留下唾液,眼饞無比。

宗守一笑,把一枚地極丹在虎中原面前晃了晃:「你要現在敢吃,我就送你一顆。」

虎中原先是一陣驚喜,可僅僅片刻,就又沮喪無比的,把頭低垂了下來。沒圖片之前,他還真不敢吃下去。只能看著宗守,好整以暇的,把那幾枚地極丹收入袖裡,遺憾無比。

接著又只見周圍眾人的神情,驟然凝肅了下來。虎中原也同樣神情凝然,看向了前方。

只見眼前,赫然多出幾十位氣質不凡的人影,都是目透神芒的看向宗守。

其中兩位,不久前才剛剛照過面。赫然正是那雲瑕山風煜,烈焰山雄魁。不過此刻卻都微微笑著,再無先前的冷意,擺出了一副生意人的嘴臉。

這二人的位置,卻略略靠後。而前面的幾人,不是修為深厚的玄武師,就是魂力強橫的還陽境靈師,氣息內斂。若不出意料,這些人多半就是幾個隱世宗門,在這界浮城內的管事之人。

為首的卻是兩位,都朝著宗守笑著頷首微禮:「丹靈宗外門執事方辰,見過世子。」

另一位也同時開口:「在下是崆器宗外門執事喬翰,為世子的那筆生意而來。」

宗守頓時一樂,從他放出消息到此刻,也不過才兩個時辰而已,這些人的反應,實在是快極。

與這些人也沒什麼話好說,交易的場所,就直接選在三陸錢莊。

通過錢莊交易,要被抽取百分之一的佣金,不過卻勝在放心安全。買來的這些丹藥,也可直接存放在錢莊之內。

也無需談什麼價格,宗守手中,握著九十餘枚七階獸晶魂石,六階靈石也同樣不少。都是武修靈師,垂涎欲滴的東西。而那些初階丹藥,則是許多勢力急著甩賣之物,想要坐地起價也是不成,直接是以市價壓低三成,批量購買。不想賣,那就快點滾!寧願不做他們的生意。

自然此刻,這數目如此龐大的靈丹,不可能在一時半刻中,全數運來。

宗守最喜歡的,是有著小乾坤袋的隱世宗門,運輸簡單。那些雲陸諸城勢力,則是最不待見。似烈焰山雲瑕山之類的大城還好,其餘小城數量碎散,也別想把丹藥運到這界浮城來。

好在三陸錢莊的分號極多,總數百餘,分佈於東臨雲陸各地。只需在五日之內,把丹藥運至三陸錢莊的分號,就算是完成交易。

可這麼一來,錢莊方面,自然也需更多抽成。令宗守惱火無比,直接把這些散貨的價格,再壓低半成,方才滿意。

唯獨這些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令人不爽。交易之前,都是百般討好。交易完成之後,那神情都是說不出的譏誚嘲意。

特別是那丹靈宗那位外門執事方辰,直接倒賣了近五億的初階靈丹。宗門的丹師實力,是顯露無疑。傳說此宗,光是達到一階丹師實力的外門弟子,就有五萬,只怕數目非假。

當靈石到手,這方辰便連半分也不遮掩,除了鄙薄之外,還有著幾分報復之後的快感。似乎在為那四枚地極丹之事,而很是耿耿余懷。知道此刻,才報復了回來。

「世子被立為玄山城少主之事,我丹靈宗已知。那位軒轅城主,真個是老糊塗了,居然要把依人師妹,嫁給你這愚人。這門婚事,我丹靈宗絕不會承認。世子你好自為之!嘿,若你父親知曉,他留下的這筆錢財,被你這麼揮霍,不知他會不會氣的從那沉淪雲海跳起來——」

說完之後,又輕哼了哼,極有優越感的俯視了宗守了一眼,這才揚長離去。

宗守暗暗奇怪,莫非那方書,並未趕回丹靈宗?該不會又是那兩個傢伙的手筆?

話說回來,幾年之後,他那位便宜父親,還真的是從沉淪雲海跳了出來。然後凌雲宗在東凌雲陸的根基,就被徹底鏟斷。

整個錢莊之內所有參與交易的諸人,唯有錢莊的一位老朝奉,未曾露半分鄙薄之色。

這是位七旬老人,一身氣息,卻令宗守看不清深淺。一直都是以深深驚異,含著幾分探究之色的,打量著宗守。

在諸人不注意時,更是搖著頭道:「世子果真是一如嚴莊主所言,非同凡俗!一身武道靈法,居然到了如此境界!連做生意的本事,也真個了得。這世上的人,怎麼都瞎了眼睛——」

第208章 血雲騎甲

宗守也是一陣錯愕,仔細看了看身旁這位老人一眼。

思忖了片刻,就微微一笑:「前輩認識嚴莊主,想必也是劍宗之內的前輩人物了。小子眼拙,差點就沒認出前輩,居然也是日游境之上的高人。不過前輩說我武道靈法,非同凡俗還可,宗守不是矯情自謙之人。只是這做生意,我現下還不知自己是賺是賠。你看那些人,都在罵我蠢貨傻瓜。」

二人說話,並未遮掩聲音。可其餘諸人,除了虎千秋與譚濤寥寥幾人之外,旁邊卻無一人能夠聽見。

而那老者聞言之後,更是一聲冷哂:「那是因為這些人本身,才是真正蠢物!我也不知你到底是如何推斷到這獸晶價格,即將大跌的。反正這一筆,看來是賺定了,而且是利潤不小。購買初階丹藥以增值,這個想法當真是異想天開,也是奇峰突起。我五絕山莊,雖早已準備拋售獸晶。可能想到的,也只是盡量多收購一些頂階的靈丹靈草而已——」

宗守忖道這老人,原來不止是出身劍宗,還是五絕山莊的人,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前輩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們這些大宗門吃肉,我這個小蝦米,就只喝點湯。」

說話之時,卻正看著一人。正是先前見過,那位同屬狐族的男子。大袖底下,五根手指正朝著宗原,極其隱蔽的變動著手指的屈伸與位置。看似隨意之極,卻頗有些規律。

宗守頗有些無語,欺負自己不懂得暗號密語麼?前世那些關於這方面的書籍,可不是白看的。

——四個時辰後,東區地字廊乙字間,是想要在與宗原那見面?怕是要失望了。

那老人卻毫無所覺,正一聲失笑,涉及百萬四階獸晶的交易,這可不是喝點湯而已。似宗守這麼大的收購量,東臨雲陸是遠遠不夠,其餘幾方雲陸以及十二島的隱世宗門,都要捲入。

他是已經隱隱看見,至少這幾年時間裡,這些初階丹藥的價格,都將操之於這位世子之手。

如此大的利潤,便連他也是隱隱心動。若非要顧忌三陸錢莊的信用,五絕山莊的毀譽,幾乎就想要不顧一切,也要將這筆生意奪在手中。

不過,即便不計較這些,也大約是沒這機會了。這位世子,估計僅需數月,就可成為與自己地位相當的同門。而即便不是,此子身後站著的勢力,也可令所有的知情之人,都望而卻步。

——那蒼生道,可是與雲界釋儒道三家爭鬥萬載,也依舊是不落下風的存在。劍宗或者很強,卻也未必便能勝之。

宗守對這位錢莊老朝奉的言語,並不怎麼在意。不過虎中原與譚濤,卻是一陣歡喜。徹底定下了心思,知曉這錢已賺定,實在沒什麼好憂心的、面上一時是喜意洋洋。就連初雪,也眼珠微轉,一口氣把自己的所有私房錢全拿了出來。她只有這幾百枚二三階的獸晶,自然不可參與這個級別的交易,不過卻在那交易大廳裡,很是搜羅了一些散貨。

當初雪喜意盈盈的走回,這裡的交易,已是完成的差不多。不止是只收購初階的丹藥和兵甲而已,還有一些可能會有暴利的生意,同樣也做。宗守錢莊裡的獸晶只愁用不出去,故此很是談下了幾筆。

而這些人中的最後一位,卻令人有些意想不到,正是崆器宗外門執事,名叫喬翰的那位。

宗守對此人,一直都是很期待。崆器宗以煉器為主,庫存的符器與初階靈器,必定是儲藏豐厚。不過其宗門中,同樣供養有丹師。估計這崆器宗,至少也有五千萬左右的庫藏。

果然此人一開口,就沒令他失望:「我崆器宗共有制式的符甲一共一百七十萬套,符兵則是三百七十萬左右,弓劍戟俱全。都是歷年的積累,分有三個等級。初階的靈器靈兵,要少一些,估計數目,在三千多一點,總計價格,大約是十枚七階獸晶,換作六階靈石也可。如今我兩位已經在兼程趕至,世子可當面清點談價。」

宗守微覺驚喜,符兵符甲與靈兵,可比那些藥丸丹藥,更難煉製許多。似丹泉宗,四十個大混元爐,若全力而為,每三天就可煉出近四萬枚初階丹藥。而一口符兵靈兵,卻至少也需數日時間。而且銷量更廣,消耗也巨。

其實兵器方面的利潤空間,日後還要勝過初階丹藥數倍,只可惜量少了一些。

崆器宗能有如此多的儲藏,已是足夠令人驚喜。別看百萬的數目不多,可在乾天山城,也只有似玄狐鐵騎,又或鐵虎大戟士這樣精銳中的精銳,才能夠裝備這樣的符甲。再就是其餘的軍中隊率之上的軍官,也才可配備。

而後喬翰的語氣,卻又是一轉:「不過今日喬翰此來,卻還另有一筆生意,想與世子談一談!可否請世子,誰我走一趟?」

宗守暗暗疑惑,看了此人一眼,既然說是特意談談,那就多半不是他如今正在收購的初階靈器與符器了。也不知這一位崆器宗的外門執事,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

不過仔細想像,他此刻還有幾十萬四階獸晶,還沒著落。一些大賣家,估計還沒得到消息。跟去看看,也是無妨。

當下是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由這喬翰在前面領著,不多時就來到一處商舖的庫房之中。

到底是東臨雲陸,最大的幾個隱世宗門之一。在這界浮城內佔據的地盤,極其廣闊。光是這庫房,就是五百丈的空間。

而當宗守隨著喬翰行入其內之時,就立時是一怔。只見這庫房之內一角,赫然全是一排排整齊的甲冑。深紅的顏色,都是全身甲的式樣,頭盔面甲,全都齊全。由木架支持著,靜靜矗立,閃耀著金屬光澤,又透著森冷無比的氣息。

旁邊處則是一排兵器架,都是長達丈八的大戟,還有同樣深紅色長弓,馬刀。

之後還有同樣材質的馬鎧,也同樣是覆蓋全身,只是樣式有些奇異。而頭部處,有更有尖利的銳角,鋒利無比。

只遠遠一望,就有股子金戈鐵馬的氣息,撲面而來。

而最令宗守在意的,是這些兵甲的表面,並無半枚符文。可觀其氣息,卻分明都是靈器之上的等級。居然所有兵器甲冑,都是符文內嵌,鍛造而成!

一目望去,粗略數上一數,居然是整整四千五百套!

「三階靈器?不對,似乎是簡化閹割過後,鍛造而成的兵甲。介於靈器與符器之間。」

簡而言之,就是短時間內,可發揮靈器的威能,卻不能持久。不但需要強橫的真氣或者靈能催動,而且還無法靈活使用。

宗守微微凝眉,仔細觀察著:「而且似乎有些年代了,其中有些部位,還重新鍛修過。喬執事你這是要把這些全賣給我?」

雖是如此,可後面虎中原幾人,卻都是倒吸了一口寒氣。整整四千五百套三階靈器!這是什麼概念?哪怕真有宗守所說的那麼多缺陷,卻也至少可價值五十萬四階靈石,甚至百萬都可賣出!

「正是!」喬翰一笑:「不知世子,是否有意?這世間,能夠用於戰陣之上的成套兵甲,可是不多。而靈器級別,則更是稀見!」

「這些東西,是你們崆器宗從哪個遺跡尋來的吧?一萬多年的老東西了,結果是賣不出對麼?」

見喬翰面上,一陣尷尬。宗守是撇了撇嘴,冷聲一笑:「這些兵器盔甲,沒有武宗級的實力,根本就是廢物。比普通鐵塊,也強不了多少。而且是只能騎戰,不能布戰。至於這些馬鎧,必須龍角翼馬才可裝備。可這個世間,又要到哪裡去尋這麼多龍角翼馬?」

龍角翼馬與那風翼龍獸不同,前者是堪比先天的四階精獸,後者只是三階。雖都是帶了一個龍字,可龍角翼馬,卻是真正的龍族的血脈,風翼龍獸的祖先,卻只是偽龍而已。

喬翰的面色,此刻已經轉為蒼白。他本以為這宗守,多半是有些蠢笨之人,否則何至於買下那麼多初階靈丹?此刻看來,卻似乎極其識貨。

而虎中原與譚濤則是面面相覷了一陣之後,對這些兵甲的興趣大失。

龍角翼馬,整個東臨雲陸,也不過才一千五六百匹而已,而且價格奇貴。

即便宗守真是財大氣粗,把馬弄來了。乾天山內,也不可能湊出這麼武宗強者。

若是搜遍整個五省地域,或者三五千人可以尋來。不過這等樣的軍之利器,又怎可能隨意交予他人掌握?

而若是單個一人的武宗高手,真有那個閒錢,還不如買一套真正的三階靈器。

那喬翰似乎也在努力壓制著焦躁的心緒,在旁解釋道:「可能世子不知,這套兵甲乃是雲荒時代武烈國血雲騎的制式兵甲。據說那個時代,此國三萬血雲騎,在雲界縱橫無敵。足有近六百位武尊與塑體強者,折於其軍陣之前。一旦湊齊一千,就可結成血雲突陣,東臨雲陸,無人可當!」

宗守嘿然一笑,不感興趣的收回了目光:「喬執事別欺負我不看書,雲荒武烈國的事我也知道一些。那血雲騎固然無敵於世,剿滅的宗門就有十數。不過我也知這三萬血雲騎,到底是如何覆滅。據說這套盔甲,一旦數量在三百之下,就有個致命的破綻對不?我記得一本書上,是這麼說呢——」

第209章 廢品尋珍

看著那喬翰越來越是難看的臉色,宗守都有些不忍了。不過這些話,卻還是要說的。

「據說在雲荒時代,蒼生道與武烈國戰,只動用了七十位還陽境靈師,小小使了個計謀,就令三萬血雲騎冰消瓦解。一個還陽境靈師,配合一兩百位有準備的武宗,就可覆滅三百落單的血雲騎。使武烈國冰消瓦解,也不知我是否記錯?」

說到此處時,那虎中原等人,更是錯愕。再看向那堆盔甲兵器,目光就等同於看垃圾一般。

乾天山城,以天狐、鐵虎、風熊、目狼四族,最是強大。不過以四族之力,總共加起來,也湊不齊三百血雲騎。

有這麼多缺陷,即便等階確實高些,也實在是無什麼大用。

而緊接著,宗守也給上最後一擊:「除此之外,我記得這套盔甲,還需配上一套特殊的心法對不?叫什麼血騎殺的功法。據說已經失傳了。反正這些東西要是真好,你們也不至於堆在這裡。哼,真當我是蠢人?」

喬翰已是幾乎絕望,這個宗守,習武不行,靈法也同樣沒有。廢人一個,怎麼見識就如此廣博?

本欲放棄,不過當仔細尋思之後,喬翰還是微微一歎,還是決定再努力一番,奮起三寸之舌道:「世子,這東西我崆器宗確實存了許久都沒有脫手,不過也只是因他人不識貨而已。我看世子也不像是沒有雄心的人物,乾天山要想稱雄東臨雲陸,沒有一支蓋亞群雄的精銳騎軍怎行?光靠一支玄狐鐵騎,只怕遠遠不夠。世子現在湊不齊足夠的武宗強者,未必就代表日後,也湊不到人手。那血騎殺的心法,也並非是失傳,只是武烈國一些遺址,還未能尋到而已。三百騎之下有缺陷,那就一直維持三百騎以上的數目別分開就是。你要是嫌它們都是只能騎戰,我們崆器宗也可以替你改造一番。其實若稍作修改,這些兵器盔甲,還是可以當一階靈器使的。」

宗守面色動了動,就在那喬翰心神微振之時,接著卻又搖了搖頭:「我考慮考慮。」

那喬翰雖是失望,可心裡面卻多少生出了些期冀。這些兵甲,自從被他們崆器宗發掘之日起,他就沒好日子過。

先前以為可以輕鬆以大價錢脫手,故此宗門花了海量的珍貴材料,將之全數修補一番。臨到後來,卻怎麼也賣不出去。

無論是東臨雲陸,還是其餘的雲陸雲島,都無人對這些血雲騎甲與血雲戟弓感興趣。

那些隱世宗門,倒是能揍出三五百的武宗級高手,也可出的起價格。卻也都不是傻子,而且本身,也可打造更合適的靈兵靈甲,也同樣無需此物。

在這裡堆積了幾十載時間,光是維護都花費了好些獸晶。

每次回宗門,都會看見宗門之內,那些長老們的難看嘴臉,可這又不是他喬翰的錯。

宗守一邊裝模作樣的沉吟,一邊遊目四顧。然後那視線,就在這倉庫裡的另一個角落裡定住。

只見那個方向,堆著無數雜亂的東西。都是靈兵靈器之類,還有一些皮毛礦石,混在其中。不過看其賣相,卻都不怎麼樣。

宗守眉頭立時一挑,走了過去:「這些東西是怎麼回事?好像也年代極遠,似乎是雲荒之物,也多是殘廢了的東西。」

那喬翰本在籌措著言辭,這時聞言,連忙討好的一笑:「世子好眼力!這裡堆著的,正是一些廢掉的雲荒上古靈器。這些東西雖是廢了,不過其中一些煉器思路,對我崆器宗卻仍舊大有裨益。故此我們崆器宗每年都會收購一些,返送宗門。其實不止我宗如此,其餘宗門,也都有收購廢棄的靈丹靈器。這幾年不知為何,出世的遺跡洞府特別多。故此這廢棄的靈器,也多了些——」

宗守一笑,懶得理他。開始在這些東西裡面尋找,他無意在煉器上有什麼成就,不過這裡的廢棄靈器,對他卻也極其有用。

不過片刻,就從內中掏出了一口劍。那劍身之上。竟刻印著九隻獨角麒麟之形,交相纏繞。宗守又隨意從旁,取來一把品質較高的兵器,隨意以手中劍一劃。頓時應手而斷,甚至未發出絲毫聲音。

不由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把劍損壞之前,怕不有八階?可惜了——」

這口劍靈能全無,離劍柄一尺的劍刃處更有個缺口,顯然是已經廢了。

喬翰瞥了一眼,也是一臉的遺憾:「確實可惜了,此劍據說是雲荒一位王公佩劍,能聚天子之氣。因是混金煉成,不知其材料,想要分解也是困難。」

宗守點了點頭,繼續翻找。不過片刻,又發出了一聲驚咦。從這堆廢棄靈器裡面,拿出一個明黃色的圓珠,忖道這東西居然也有。被丟在垃圾堆裡,這崆器宗,也未免太不識貨了些。

再看其餘諸物,好東西還是有不少,不過大多殘損嚴重。宗守隨意挑了十幾樣,無論賣相還是等階,都較為不錯的精品。特別是一個好似海螺一般的東西,最是喜愛,放在手裡把玩了許久才放下。

然後便轉過身,朝著喬翰比出了四根手指頭:「兩枚七階獸晶,所有血雲騎甲與兵器,加上這些東西算是贈品,我就全數買下!」

喬翰目光微縮,只覺自己心臟狠狠地被人揪了一把,如撥浪鼓的搖了搖頭;「絕不可能!這可是四千五百套三階靈器!騎甲,馬甲,弓戟刀俱全。似這般的整套靈器的,合起來的威能,可與四階靈器比擬。沒有百枚以上的四階靈石,哪裡辦得下來?更何況還是戰場之上無敵殺器!兩枚七階獸晶,這個價格,真虧世子你說的出口!」

「不行啊?那你就繼續留著。」

宗守唇角微挑,轉身毫不猶豫的,就往門外走去。那虎中原幾人,本就不贊成他買這些廢物,也是一句不勸,就立時跟上。

那喬翰面色,頓時忽青忽白,半晌之後,才彷彿全身力氣,都洩幹了一般。頹然道:「四枚七階獸晶,絕不能再少了!我們崆器宗光是把它們修復,就花了這個價錢,總不能虧本!」

「你們耗費的本錢,與我何干?」

宗守咧嘴一笑,顯得是邪惡無比:「你也說了,這些東西改造之後,也不過與初階的靈器相仿。而且若依我看,而且還是整套合用之後,才達到這等級,實用還更差些。也就差不多是四千初階靈器而已!算了,就三個半如何?我也想與你們崆器宗,特別是你喬執事結個善緣。就當是你欠個人情,本來我是真的不想買!再送我一匹龍角翼馬,試試效果。五天之內必須送到。對了,聽說貴宗也買賣靈階兵器,能否給我調來三百架貴宗那種三臂巨弩?我出十枚七階獸晶!要是能為我保密,還可再增五枚!」

喬翰一陣欲哭無淚,不過心裡卻也是徹底輕鬆了下來。能把這些東西脫手,還能賺回幾枚七階獸晶,已經很是不錯了。

別看數目不多,可他們崆器宗雖也年年在雲海之下狩獵。可十位天位武宗,八位日游靈師合力,也不過每年收穫八到十枚七階獸晶而已。宗門之內雖有更強的高手,可一旦到了武尊境界,一旦敢下雲海,都是必死無疑。有那幾位坐鎮在雲海之下,各宗各派實力再強,也是無用。

這一次,其實也算賺到了。真要感激宗守這個蠢材——

不過,這傢伙要買巨弩做什麼?到時又能否付得起這筆錢?算了不管它,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

親眼看著這些血雲甲與兵器,被搬入到三陸錢莊的庫房裡,從此之後,就算是自己名下財物。

宗守心情是無比愉快的,在這界浮城裡,也定下了幾間客房。

然後就拿出那些掏出來的廢棄靈器,開始琢磨。

旁邊的譚濤等人,則是一陣無語,在他看來,那些兵甲都是無用,也不知宗守買來做什麼。只是先前他也勸過,宗守卻毫不理會。虎中原也是眉頭緊皺著,即便有錢,也不能似這樣亂花。數次欲言又止,意圖勸諫,卻又止住。

宗守被這幾人看的無奈,不由斜眼看了身後,心想還是自家的弱水好。無論他做什麼,都會視做理所當然。

「依你們看,我可是會做虧本之事的人?放心,這筆生意,不但賺了,而且是大賺特賺。」

見譚濤幾人明顯不信,宗守也懶得解釋。龍角翼馬的產地他知曉,血騎殺心法他也記在腦裡。幾年之後,更有無數先天武師晉階武宗,這些事情偏又不能解釋。

拿著那法螺狀的東西把玩著,仔細觀察了片刻。宗守就心念微動,使那小金脫離臂膀。與此物結合在一起。

小金四階之後覺醒的神通,就是『固態』。單個而言,實在是不值一提。可若是結合之前的『擬化』,那就是強悍無比。就比如此刻,修補這廢棄了的靈器。

當那一條條靈絡在小金體內架構完成,這法螺中的靈陣,就再次開始了循環。

下一瞬,無數噪雜的聲音,在這室內響起。

「聽音螺,果然是這東西?」

宗守眉頭一挑,使了個法決。那些雜音瞬時被排除大半,宗守又饒有性質的一個個靈決打出,使那聲音不斷變幻。

第210章 狗血秘聞

「少主,這是什麼東西?」初雪歪著腦袋,很是好奇的看著宗守手中。這海螺一樣的東西,居然能聽到有人說話。

「聽音螺,七階靈器。據說十萬丈內,可以無視任何四階以下的靈法。雲荒時代,專門用來偷聽的靈器。我讓小金以擬形固化之法修復,不過只能有完整時的三成功效。」

宗守呵呵一笑,目中現出懷念之色。聽音螺之外,還有一種透壁鏡,同樣十萬丈內,可以透視任何壁障。以前他手中,也有一個,很是稀奇了一陣,不過卻有賊心沒賊膽。後來被某個好友借去之後,就再沒歸還,實在太壞了。

室內的所有人,頓時為之一寂。非是為這聽音螺,而是那小金。

而後所有人的視線,又看向了宗守拿回來的那口八階靈劍。

能擬形固化,修復七階靈器。那麼修復這口九麟劍,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終是明白過來,為何宗守會帶回這些廢棄的靈器。一口八階靈器,就是百枚七階獸晶,這一次還真是賺了!

特別是初雪,手中的茶杯,竟是拿捏不住,『匡啷』一聲跌在地下。以前宗守總說他這靈寵護駕很是了得,她總不信,到此刻才有些信了。即便日後再沒別的本事,只憑這一手擬形固化,就極厲害了。

宗守似是也猜到大家的心思,搖著頭道:「沒你們想的那麼誇張,這口劍。哪怕是現在的小金修復,也最多一成威力。而且只能用上六十息——」

眾人卻不以為然,能用上六十息,那也很是不錯。下一刻,卻就聽那海螺裡,忽然傳出一陣『嗯,嗯,啊、好厲害,舒服,干死我了』的呻吟聲。聲如銀鈴,嬌媚無比,還夾雜著『啪啪啪』的響聲與粗重喘息。

虎中原立時目光一亮,譚濤不動聲色,雙耳也微微一豎。初雪那邊卻是面頰通紅,弱水卻只眨了眨眼,頗為好奇。

宗守正聽到興致盎然,卻忽覺兩根手指頭,在他腰間軟肉上一夾一揪。心知這必是初雪這小丫頭,在噬主了。心中無奈,只得法決一變。換了一個方位。

而後就只聽法螺中,傳出一聲低沉之聲:「宗原那個養不熟的狗崽子,兄長與公子這些年,什麼時候虧待過他?居然就敢背主,叛投那個廢物世子!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室內的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怔,都眼帶深意的,看了面色淡漠的宗原一眼。

而後另一個聲音隨後響起:「是不是他有些不方便?或者沒看到我們的聯絡手勢,才沒趕來?」

「怎麼可能沒看到?四個時辰之後,想辦法在此處見一面。那些暗號,他都學過。只要稍稍用心,就能知道。」

那低沉聲音一聲冷笑:「看他離那宗守寸步不離,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半月前又陪宗守,大鬧玄山城,此事更人人皆知。多半已經是鐵了心,要投到那宗守麾下。真不知道他是蠢了還是癡了?跟著長老與公子,前途無量。非要跳上一艘破船,真以為那宗守有軒轅通支持,就定能坐穩妖王之位?」

宗守眨了眨眼,原來這手勢暗號,自己還真猜對了,居然真的就是這個房間。正心中有些得意時,就聽那聽音螺裡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說,是不是他已經知曉那件事了?否則實在是說不通,長老這些年對他,可是寵愛有加。以此人的心性,也不像是那種不忠不義之人。」

「絕不可能!那件事極其隱秘,即便君上當年全力徹查,也沒結果。他一個無權無勢之人,能從哪裡得知?當年那場大戰,除了兄長與我們這些人之外,都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所有人都知曉,他父親是不敵戰死。是君上統領的大軍,救援來遲——」

宗守一陣愕然,他本來的意思。只是準備聽聽這些,說些什麼。有可能的話,順帶給宗原心裡,先上根刺。竟然聽到這麼爆炸狗血的事情。也不知這裡面,到底有著什麼陰謀什麼內情。

那個年輕些的聲音,明顯微微一窒:「既然不是因此事,那麼是長老在他功法槍術留下的手腳,已被發覺?以他的天資,察覺自己武道根基的缺陷,本不奇怪。此子居然能這麼早,衝上武宗境界,必定是有其緣故。」

「此事與我兄長有何關係?旁門子弟,本就不能學嫡傳武學。兄長能為他尋來幾本殘本秘法,這宗原即便知道了,也該當感激萬分才是。」

那低沉年老者,語氣已明顯是極不耐煩:「當年若按我的意思,早該將此子了斷。兄長卻看他資質不錯,偏要留他性命。哼——」

宗原已是全身青筋暴起,肌肉緊繃。下唇咬破,裡面一絲絲的鮮血流出,兩隻手的手心裡,也彷彿兩條血泉在流淌。赤紅的雙目,此刻卻是以哀求的眼神,在看著宗守。面色青白變化,雙唇發白,仿如死人,語氣是亦虛弱無力:「別放了!我求你,世子,把聲音停下,求你別再放了!」

聲音裡隱隱帶著幾分顫抖,又滿含著深沉絕望。與刻骨銘心般的憤恨。

那聽音螺裡的聲音卻仍在繼續。

「其實當初兄長本來有意娶他母親為繼室,可惜那女人脾氣也實在太硬了些,寧死也不願改嫁。哼,若是她稍微憐惜一些自己兒子,這宗原本來也有機會,成為我宗氏嫡脈,可惜——」

後面的話音還未傳出,就聽一聲爆喝。一桿紫雷槍驀地穿出,一瞬之間,就彷彿達至人間極限。粹不及防之下,連宗守也彷彿來不及防範。身前的聽音螺被一槍挑開,聲音也嘎然而止。

宗守心疼之餘,又暗覺驚異。這傢伙還真不愧宗未然看中的天才,這一槍簡直是超過了武道之勢的水準。方才雖有故意相讓的成份,不過也確實有些出乎意料。

要一直能保持這樣的槍術,即便是他,也未必就有把握能勝。

連忙把那聽音螺,同樣拿回手中。還有雲荒時代的靈器,材料紮實過硬。小金也未正攖其鋒,沒有什麼損毀。這才真正放心。

不過當宗守回過頭,正要破口大罵時,卻只見宗原正是手掩著面,身軀一陣陣的微顫。雖沒有聲音,可那手指間,卻一點點的淚水滴下。

——居然哭了。

宗守頓時是一陣無語,心中也是多多少少,有了些歉疚,凝思了片刻,忽而莞爾一笑:「對了宗原,我問你想不想親手把那雲瑕山風煜,還有那什麼烈焰山雄魁的腦袋割下來當酒壺?不對,是尿壺——」

宗原頓時微微一怔,愕然的抬起頭。而後就只見宗守,忽然屈指一彈,竟是將一枚丹藥,彈飛過來。

「你要有這意思,還有些血氣。那就五天之內,衝到地輪四脈。有這枚地極丹,你別說你辦不到?」

虎中原立時羨煞,那譚濤也是微微動容。對宗守口中,要將雲瑕山風煜烈焰山雄魁的腦袋砍下來當尿壺之語,則是有些不以為然。

那兩位世子的腦袋,若是那麼好砍,早就被人砍下來了。

初階靈丹的交易,還需等上五日完成。這五日時間,宗守就乾脆在這界浮城住下。

每日就拿著一桿紫槍,一套軟甲擺弄著。兩件靈器,都是宗未然留下的靈物,赫然高達五階。

宗守自然也沒資格卻改造什麼,只是在原本的基礎上,再添一些東西,準確的說,是兩個小小的靈陣。好在兩件靈器,都是內煉,以他在符菉法陣方面的造詣,勉強可以辦到。

五日之後,那盔甲之上的內層,就多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

紫槍之上,也同樣如此。而且槍鍔處,更鑲嵌了一枚龍眼大小,色呈明黃的玉珠。正是幾日前,在崆器宗庫房裡,那堆垃圾中淘來之物。

「這盔甲上的符陣,配合我那控魂之術,即便在萬軍之中,也該能準確控制宗原的身體,只要他不抵抗即可。這枚聚元珠,再配合這槍上的靈陣,應該可在戰鬥時吸聚一些元力,可惜效率小了些。須得先存些才好!宗原的實力還是差了點,最好是再買顆高階的外丹。」

「還有這兩個靈陣,都半點損壞不得,真個是讓人頭疼。對了,我的槍術,以前同列七皇的那幾個傢伙,都說我是一踏糊塗,真有這麼差麼?以槍代劍,其實也沒差多遠嗎?我用槍的時候。他們不也同樣沒勝過我。至於衝陣之術,應該還能過關。就是那靈法極難應付,需要準備些符菉才行——」

正看著這五日時間,炮製出的成果喃喃自語。初雪卻忽然瘋了似的,跑回到了包廂裡,面上全是激動的紅暈。

「少主!跌了跌了!」

宗守被打斷思緒,回過神不解道:「什麼跌了?你走路跌倒了?」

「才不是!」初雪猛地如撥浪鼓般搖著頭,喘了口氣:「是獸晶,所有的獸晶靈石都在暴跌!一下就掉了三倍,好嚇人!」

宗守這才眉頭微挑,大步走了出去。步行到這界浮城的交易廳,只見此處,赫然是一片噪雜哄然之聲,所有人都是在惶然失措。

而在那兩個巨大光屏之上,則全是一片片的拋售靈石獸晶的消息。一眼望去,是刺目之至!

第211章 敲詐勒索

「真的是跌了三倍還有多呢!」

宗守仔細看了眼,目中卻閃過一絲異色。

那光屏之上的拋售訊息,還在瘋狂的增加著。價格也仍舊在迅速滑落。

一眼望去,還有無數收購各種靈丹靈器以及各種物資的消息,都無一例外,是在以獸晶與靈石為交易。幾乎佔據了整個光屏。

最極端的,較之四日前,已是有了四倍的差距。

同樣一萬斤食物,以前一枚一階獸晶就可買到,現在卻是需要四枚之多。

不過宗守的目中,卻顯出了一絲意外之色,一絲愕然。

在他的記憶中,這波獸晶靈石的價值下跌風暴,應該沒這麼誇張才是。

而且時間也應該是在六日之後,跌幅只大約是兩倍多一點點。

可如今,不但是以及跌到了將近四倍,而且還遠遠不見休止。

「世子,有些奇怪,即便是靈潮可能增長。這獸晶在這一時半刻,也不可能這麼暴跌才是!」

潭濤皺著眉頭,一臉奇異的看著這人頭湧動的大廳。面色泛著幾分激動的紅暈,不止是獸晶靈石的價格暴跌,那些初階丹藥,特別是速元丹的價格,也在瘋狂的增長。這次玄山城以一城之力拿出的獸晶,雖沒有宗守那麼誇張,卻也達到二十萬四階獸晶之巨。眼看這轉眼之間,就有將近六倍以上的收益,便連他,也禁不住心情激盪。有這些錢,足可再培養出至少一萬似玄甲風龍騎這樣的精銳鐵騎。有軒轅通統帥,輕易就可剿滅大半靈府之下的隱世宗門!

不過潭濤此刻的目中,更多的卻是疑惑:「我原以為即便要跌,也該是十年之內。逐步下降才對,不該是這麼快速!少城主,不知是否能為我解惑一二?」

宗守不由是翻了翻白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此刻就連他也有些迷糊,哪裡能夠解釋?

不過此刻,不止是譚濤。就連虎中原與初雪弱水,也是有如好奇寶寶的看了過來。前二者他不在意,懶得搭理,卻敵不過後二者的眼神。特別是初雪那星星閃閃,楚楚可憐又水汪汪的大眼,殺傷力瞬間就將他擊倒。

稍作沉吟,宗守就莫測高深的一笑道:「你們是小看了那些聖地靈府宗門的獸晶靈石存量。以前儲存著,是為度過這不知會延續多久的靈衰期,可現在靈潮既已爆發。把那些獸晶靈石藏在庫裡,還有什麼用?」

在他的記憶中,這二十幾年裡,那些已經確定靈潮即將爆發的幾處聖地,都在傾盡全力。把庫存的獸晶靈石,悄無聲息的更換成各種靈物。

直到幾日之後,才被更多人察覺。獸晶靈石的拋售,先是擴散到十九靈府,而後是其餘隱世宗門世家,最後五陸十二島的各處勢力,也都在傾盡全力的開始拋售。而後在短短幾年之內,就使獸晶的價位,暴跌了整整十六倍,靈石也同樣如此。直到十年之後,才稍稍漲回了一些。

只是那記憶中的跌幅,卻是被人幕後操縱著,在幾年之內有序的完成。

不過當思及此處時,宗守卻又有些頭緒了。

莫非是自己收購初階靈丹而引發?前世之時總聽一些學者說起。一個武者,在自己院子力多打個一拳兩拳,就可能在連鎖效應之下,在千里之外掀起一場風暴。

以前總覺得有不靠譜,此時卻是深以為然。原來這歷史,也非是一成不變的。

譚濤不由是若有所思,虎中原與初雪卻不管這許多,只需知曉大致的緣由,自己現在也是賺瘋了即可。興奮無比,得意洋洋,就差沒蹦跳起來。好好宣洩一番。

宗守又看了看那光屏,只這麼短短一會的功夫,就跌下六倍了。這根本就是已經亂成一片,顯然是又有了無數人開始參與拋售,而且是心情焦切。

宗守卻唇角微挑,似這樣的情形,哪怕是那聖地宗門的幾位宗主掌教聯手干預,怕也是無用。

自己前世,也在商場之內搏殺過。知曉這樣的極大規模心理恐慌已經形成,就極難扭轉。除非這些聖地,自己拿出大批物資,把價格強行扳回。只是這有可能麼?

唯一不知的是這跌幅。到底是十倍,還是十五倍?

正心裡判斷著,宗守的目光,忽然觸及不遠處,一個異常蕭索的身影,依稀有些熟悉,仔細一看,不就是那丹靈宗的外門執事方辰?宗守頓時壞壞的一笑,揚起手道:「喲!這不是方大笨蛋麼?不知你們丹靈宗的生意,今日做的怎麼樣了?」

那方辰本是面色煞白,失魂落魄。聽得宗守的聲音。直愣了許久,才意識言語中的『方大笨蛋』,是在喚自己。不由霍然回頭,悲憤交加的看著宗守。有心將對方撕碎,可當片刻之後,卻又發覺自己,根本就拿對方無可奈何。片刻之後,才從牙縫了擠出聲音:「小人得志!」

宗守卻呵呵一笑,他就是小人得志了,本來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氣量含蘊什麼的根本就與他無關。得意之時,就該踩回去。被人廢物廢物罵,難道還非要忍著?要不看依人的面子,遲早有一日殺上丹泉宗。

不過仔細想想,決定還是以德服人為好,宗守眨了眨眼:「算了,你畢竟也是依人的師兄。我就不罵你笨蛋了。雖然你確實很笨。這樣吧,我等下看好這獸晶可能跌到十倍一下。昨日你交易給我五億的初階靈丹。花了我十枚七階獸晶,現在你可用八十枚買回去。不知方執事你敢不敢買?過了這個村,日後可就沒這樣的好事。」

那方辰明顯猶豫了片刻,卻是悶哼了一聲,拂袖而走,再不理會。

宗守卻是微微搖頭,他是因依人之故,難得發一次好心,就這麼被對方浪費了,果然是蠢材——

一行人靜靜在旁看著,一個大廳之人,都是張皇失措,唯獨宗守幾個是面色紅潤,志得意滿,顯得是特別刺眼。無數惹人眼中含著血絲激憤的目光,紛紛望來。特別是與宗守曾經做過交易的幾十位,更是恨不得將宗守吞入到肚裡。

宗守本身倒是不怎麼在乎,譚濤與虎中原卻暗道不妙,強拉著才把宗守從大廳內拖走。

正從旁邊的廊道,往他們包廂行去。卻只見兩個人影,聯袂而已。

宗守見狀又是一笑,這又是兩個笨蛋。話說回來,這二人一直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莫非是有什麼心情。正想主動伸手打個招呼,就見那雄魁,突然站住。擋在幾人之前,壯碩的身形,將整個走廊遮住了小半,冷冷地看著宗守:「你宗守要還是有幾分聰明,就自己把那些丹藥退回來!這次的事情,我可以忘了,不與你計較——」

宗守愕然,心忖原來這二人,是來找他敲詐勒索的。

那風煜也同樣陰沉著臉,目光有如毒火般燃灸著,望了過來:「這世上從來沒有佔我雲瑕山便宜的人,還能活著!要是不想死,就自己看著辦。」

宗守啞然失笑,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玉般的銀牙,天真爛漫:「譚濤,我有些怕了。你說我要是把那些丹藥退回去。這兩個傢伙,日後會否放過我們?」

譚濤一陣無語,認真思索了片刻,也是一陣搖頭:「少城主,這兩個都是惡鬼,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我看還是別退的為好。少城主若是需要,我玄山城可隨時徵調軍馬至此!」這位世子什麼都好,可這性子,卻委實有些古怪。

虎中原也直接『呸』了一聲:「我們乾天山征戰天下,兵鋒所向,從無敵手,不過是一個雲瑕山烈焰山。這半年裡才稍稍抖起來一點,有什麼好得意的?」

那雄魁與風煜,氣的身軀發顫,面色陰沉似水。

「原來不用害怕。」

宗守瞇了瞇眼,看了回去:「威脅沒用怎麼辦?要不求我如何?說不定我宗守好心,會把丹藥退還給你們?」

那兩道視線,已是化作了刀鋒,上下切割,令人隱隱生疼。宗守卻毫不在意,微微搖頭:「怎麼不說話?要是沒事,就請讓開怎樣?沒聽說好狗不擋路麼?你們兩個,難道真是蠢貨?」

雄魁目中,已是噴出火來,定定的看了宗守半晌。而後一聲寒笑道:「好的很!」

說完這句,就再不多言,直接轉身而去。而那風煜,也是的眸中風暴隱蘊:「本不欲殺你!可如今,真是恨不得噬你骨肉。希望今後我房裡,不會再多一尿壺。」

也是拂袖而走,帶著一群同樣是目透凶光的隨從,只眨眼之間就不見蹤影。

譚濤卻是皺起了眉,他雖不贊成把那些獸晶靈石退回,卻並不代表這心裡不覺憂慮。

「少城主,我看還是小心些的好!我聽說那雲瑕山,火焰山,最近至少有三十萬以上的大軍,在往若海山脈集結。要不要讓城主,再調些兵力過來?又或者走雲海繞路?這一次,恐怕真的是凶險——」

宗守微笑搖頭,目中卻恢復了幾分認真之意。他要不知情勢險惡,那也不用去爭什麼乾天山妖王了。

這一次,若不小心應對,還真就有些難辦。

第212章 丹藥脫手

在這界浮城,宗守又呆了大約三日。那初階丹藥拋售的勢頭,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強些。竟是一直跌落到二十四倍左右,直到兩日之後,其勢才稍稍減緩。超出前世那次跌幅,近八倍有餘。

而此刻所有界浮城的人,每當看當宗守時,都是泛著紅光。那眼神,都彷彿看著一個金礦,透著貪婪嫉恨。卻再無一人,敢有半分輕視。

這幾天時間,大半的物資,都在狂跌。唯獨那些初階丹藥,不但未跌,反而在爆漲。

粗略估算,宗守拿出百多枚七階獸晶與等價物收購。此刻若再把丹藥換成獸晶。那就是幾天之前,近七十倍的差價!

甚至可預見,這初階丹藥在這幾年之後的暴漲。

宗守卻毫不猶豫,在第三天的時候,把泰半的初階靈丹,都以低於市價兩成的獸晶,甩賣給了三陸錢莊,以及太元宗開設的典當行。

那太宗典當行的掌事,是收的毫不猶豫。只眼含深意,友善的朝宗守一笑。

而三陸錢莊的那位老朝奉,卻是微微一歎:「世子行事,當真是令人佩服。你可知這些初階丹藥,在這幾年之後,細加操作一番。再增五倍十倍的價值,也是綽綽有餘?」

宗守卻不答話,要增到這個價,也要看什麼人什麼勢力來操作。即便他能夠辦到,也需自己有命去花。

老朝奉也似乎知曉了答案,面色也是出奇的祥和:「你這些丹藥送出,無異於贈我數千七階獸晶。需要我們做什麼?」

聽到此處,宗守依舊默默不言,只翻了翻白眼。心忖這一位,可遠沒太元宗那位乾脆果斷。那老朝奉卻苦澀一笑:「太元宗那些瘋子,可以毫不猶豫與整個雲界開打。我們五絕山莊,卻沒這個底氣。罷了,這件事,我五絕山莊就代世子但下了。萬餘枚七階獸晶,還真捨不得往外推。不過,那些隱世宗門,雖有我等攔下。那天位之下,卻仍需得看你自己。對了世子,我知道一位還陽境靈師,還算可靠。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番?」

宗守這才一笑,他要的就是可靠的護衛。

僅僅半刻鐘後,宗守便又滿意的走出了錢莊。他今日做這虧本生意,那虎中原與譚濤,卻出奇的未曾多置一語。而後者看宗守的眼神,也愈發的複雜。該出手時,絕不猶豫。該放手時,也果斷之至。這位世子,他越來越看不透了。

那些丹藥雖是賤價賣了,可宗守的財富,也一下從百餘枚七階獸晶,暴增到七千之數。

而當宗守,剛走出錢莊,就見那光屏之上。那獸晶的價格,又跌落了一成。

「這些聖地宗門,行事真個是心狠手辣。佩服,佩服!」

說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宗守就開始著手準備離去。虎中原聽不懂,譚濤卻是微微一笑。既然止不住跌勢,那就乾脆把價格徹底打壓下來,再以低價回購,日後同樣也能賺錢。這獸晶眼下不知錢,可一待日後,人族的武修靈師同樣隨靈潮增長。價格總會漲回一些。可算是暴利。宗守說那些聖地宗門心狠狠辣,也確然沒有說錯。

在浮界城最後一日,是瘋狂的採購。待得宗守離去時,那翻雲車數量,又多出了三倍。身邊也增加了兩人,一男一女,男子名為離洛,女子名叫施丹,都是四五十歲年紀。後者正是那位老朝奉介紹來的還陽境靈師,已凝聚八枚真符。前者卻是由那位太元宗的執事,親自送來。卻與譚濤同階,也是地輪七脈的玄武宗師。

可當此人來時,宗守卻是頗驚奇的看了此人一眼。這位或者及不上虎千秋,比那朱君侯還要差些。可其戰力,卻已可越階而戰,橫挑八脈!

二人都不欲與宗守幾人多言,也只是受人之托,護送他去乾天山而已。都只是點到為止的一禮,就宛如泥雕木塑般在旁站著。

宗守本人也不在意,大肆採購了番,就離開了界浮城。

譚濤要從玄山城繼續調兵的提議,宗守終究還是沒有應承下來。不過那跟隨而來的三千騎軍,卻被他留下。

五百鐵虎大戟士,一千玄甲風龍騎,加個三千騎士。仍舊是四千五百人,加上千餘輛翻雲車。浩浩蕩蕩的扎入到了若海山脈。

而就在第三日,幾隻紅迅鳥,宛如幾團火光,從遠處疾飛而至,扎入到譚濤的身前。腳下都纏著一小小的金色套筒。

譚濤隨手將內中的紙條取出,卻看都未看一眼,就送至到宗守的車窗前。

而宗守打開之後,先是倒吸了一口寒氣,而後是以手撫額,頭疼無比道:「只是賺了他們點錢而已,他們那些丹藥,我也只賣出三百多枚七階獸晶。怎麼就這麼誇張?」

譚濤這才把紙條接過。當目光在那上面,接近七位的數字略過時。身軀微微一顫,而後是一聲苦笑。三百多枚七階獸晶,這可等於是在這兩大勢力的身上,狠狠宰上一刀,試問那兩位,怎麼可能不恨?

只稍稍凝思,譚濤就已平靜了下來:「世子,若是譚濤所料不錯,這雲瑕山烈焰山二城,應該是看上了若海山脈裡那些靈石礦、我們不如先暫時退回玄山城如何?」

虎中原本是眉頭一蹙,有些不滿。可當那紙條接在手中時,卻立時堅定的轉移了立場,還是趕快撤的為好。

四個出口,都駐紮二十萬以上的大軍。這簡直就是瘋狂。要從那幾處方向去,與送死差不多。

宗守則是看著遠處凝思,半晌之後,才轉過頭:「我聽說父親早年以一千鐵騎,轉戰雲陸,哪怕對方再強,也從未有畏怯之時。乾天山也同樣如此,從來都只有戰死的乾天山人,哪怕戰至最後一人,也絕不退卻一步。你們玄山城,難道都是這樣,看到對手強些,就要逃跑轉進?」

此刻附近的騎士,幾乎都是玄山城玄甲風龍騎,此刻聞言,莫不都發出一聲悶哼,神情暴怒,眼睛圓瞪著直視過來。譚濤也是雙手死力的緊攥,壓抑著胸膛裡的那口惡氣。明知對方非是自己可戰勝,還要衝上去,那不是勇猛,而是無謀!

有心再勸上幾句,可當望見宗守那微帶譏誚的眼神,譚濤到底還是隱忍了下來,神情冷漠:「那就依少城主之意就是!不知少城主,準備走哪條路?雲疊口地勢平坦,多有雲霧,不過路口狹窄。橫涇原面積寬敞,但有大江阻攔——」

話未說完,就見宗守一笑:「不用選了,就走若海峽。曾經圍困我們玄山城四十萬大軍的若海峽。」

譚濤牙關緊咬,依稀聽到自己口內,傳出『咯崩』一聲牙裂脆響。半晌之後,才勉強能開口說話:「少主,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若海峽雖是地勢寬闊,正是騎軍勇武之地,離乾天山也是最近,可——」

「可也正好展開大軍!其他三處,最多只有二十萬人。可這若海峽,卻可佈置三十萬大軍,甚至超過四十都有可能。而且一旦後面被堵住了,逃都沒法逃。」

未等說完,宗守就直接打斷,間譚濤的神情頗有些意外,轉而又是微搖著頭:「譚濤你只知強敵難當,又可知這武勢,軍勢,國勢之爭?這時候讓不得,玄山城大敵環伺,又能來多少人?」

譚濤皺了皺眉,明顯是似懂不懂。宗守也不再解釋,只淡淡道:「算了,我也不與你解釋,日後你自然會懂。總之這一戰,可不能弱了氣勢!四十萬大軍又怎樣,我們偏要就從他們兵力最強之處踏過。自修武以來,吾手中之劍,還從未有過退讓。劍如此,戰場之上,也同樣如斯!」

譚濤瞳孔急縮,驚異的看了宗守一眼。微微一禮之後,就不再多言。那離洛施丹二人亦是微微驚異,不過當互視了一眼之後,也仍舊沉默。

接到了紅迅鳥傳訊,這四千五百騎,萬餘匹戰馬戰獸,速度卻非但未緩,反而在宗守催促之下,速度更增數分。

兩日之後,就來到那名叫若海峽的所在。乃是偏向若海山脈東側,群山環繞的一處峽谷。

而宗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與譚濤幾日登高望遠。此處還隔著幾百餘里地,不過此刻他身旁,卻有著一位的還陽境靈師。

一個道法展出,幾人身前,就多了一個薄薄的透明水鏡。內中靈紋閃動,不時泛著波紋,卻可見數百里外。

「乖乖。居然真的是上了四十萬!」

虎中原是禁不住咕噥嚥了一口口水,目中隱含著震撼之色。

只見兩百八十里外,那峽谷原地之中。赫然是一片片的兵營。佔據足足幾十里方圓之地,壯觀無比。

宗守更關注的,卻是兵營中衝起的勢芒,赫然足有近千。且中可與譚濤比擬的,就有六位。

「六位玄武宗師,兩位還陽靈師,這一戰可真不好辦。對了,還有那兩位——」

想及那風煜熊魁,雖非玄武師,卻有玄武戰力。宗守的唇角,是一陣微微抽搐。他知道對手很強,可強到這地步,就連他也沒有多少突破的把握。

「看來也只能拼上一把了,只望他莫讓我失望——」

正思忖到此處,宗守卻咦了一聲,看向身後。這瞬息之間,赫然無數的寒光,紛飛而至!

第213章 夜遊御劍

那漫天光影在百丈之內,急速爆發,瞬間就至幾人身前。近前之時,才發現是一根根鋒銳至極的銀色鐵釘。暴雨般紛紛射來。只有三寸長短,卻一根根宛如玄武宗師射出的弓弩,光是釘尖處透出的氣芒,就已是足可透穿一切。

後面更有幾道身影,緊隨而至。如影隨行般,飛馳在那些鐵釘之後不遠。速度也同樣迅捷,一道道陰冷視線,從釘幕之中穿梭過來。竟無一人,不是玄武宗師!

這一下突襲,突兀之至。施丹卻是首先反應過來,立時微一拂袖,發出了一聲輕哼:「靈法,風渦!」

立時一股風力漩渦,在眾人身前十丈驟然爆開。一團團罡風捲動,雖未將那些鐵釘掃開,卻也令之衝勢一凝,軌跡稍顯散亂,紛紛往旁偏移開來。

施丹緊接著雙手,又結了一個符印,口中也再道靈言:「護駕劍奴,凝劍!」

身前赫然一團綠色的霧氣凝聚,不多時就聚結成型。竟是彷彿生人,手中持著一口以魂力聚結而成劍。目光呆滯,卻又銳意凜然。一身氣息,不下譚濤。而隨著施丹的靈法施展,無數的庚金之靈,在那口魂劍之上聚集。竟是隱隱顯出了實體。

當那劍徹底轉為金色,立時掀起了漫天金光,將那靠近的鐵釘,全數擊飛。

隨後反應的是離洛,低伏著腰。對那些銀色的鐵釘,毫不在乎。如豹子一般,往那釘幕之後穿梭而去。手中一長一短兩口刀,各自帶起了一條銳利刀氣,劃出燦麗的圓弧,如風暴般瘋狂地絞擊而去。只是第一刀,就已令其中一人血光飆灑。

那幾人明顯是為之一陣錯愕,驚咦了一聲,卻並不與之戀戰。只留下兩人,將其纏住。其餘四人,直接越過。仍舊向宗守所立之處,狂撲而至。

施丹皺了皺眉頭,此刻她也無法施展什麼強力靈法。便又一揮袖,又是一頭高達六階魂獸聚結。十丈餘高,形體宛如刺蝟,身周滿佈著鱗甲與尖刺,又兼有靈豹般的敏捷,直接衝向了一人。

而最後反應過來,才是虎中原與譚濤。前者神情凝重,兩口鴛鴦刀交叉著架在了身前,抵抗著疾撲而至的勁風。

那剩餘的三人雖還未至,離洛與另兩位玄武宗師交手產生的勁風,卻以波及至此。只這頃刻間,這處地勢還算平坦山腰石頭,就以被那劍氣刀芒,斬出無數的坑洞,隱隱已現出崩塌之勢。使此處萬丈之內,全是煙塵勁風。

普通地輪初脈的先天武師,大約有三萬斤力量。到了地輪三脈,可增長到九萬斤。地輪四脈的武宗強者,則是直接增加三倍,至三十萬斤。而地輪七脈玄武宗,則是三百萬斤力量,已可震山撼岳!

虎中原目光一縮,似乎也知曉自己,不可能是其中任何一人的對手。卻是不退反進。仍舊是一式虎嘯八方,不要命的往身前掃蕩而出。

『鏗』的一聲重響,這全力一擊,竟將其中一人,直接迫退數十餘丈。

可其餘二人,身形卻未停留片刻,竟毫不理會已經渾身無力的虎中原,仍舊飛速前衝。兩股強橫無比的武道意念,猛烈貫壓而至。

譚濤面上,也是冷汗涔涔。待得這兩位玄武宗師,接近到十丈處時。才終於在這浩蕩壓力中,驀然爆發。一聲悶哼,手中一黑一白兩口鴛鴦刀,都是氣透數百丈,又迅速回縮。只有二十丈許,卻更是凝練鋒銳,彷彿手中的刀,瞬間膨脹了數十倍。仿如兩團光扇,將身前三十丈空間,盡數籠罩在內。

不但是傾盡了全力,這刀影,也是他這一生中,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一刀!

先是『叮叮噹噹』的碎響,那些鐵釘紛紛被斬飛,而後又與那兩名玄武宗師的刀鋒劍芒交擊在一處。僅僅須臾,就碰撞無數餘次。其中一人,驀地吐血暴退。然而譚濤的身影,整個人也被碾壓而來的巨力所迫。齊腰以下,幾乎全數沉入石中。

一道身影,有如疾風般從上方掠過。而眼前,就只剩下了立在十丈之外的宗守。孤零零站在石台之上,只是身前也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頭彷彿斷岳熊模樣的五階魂獸。

這位玄武宗師目中,先是一陣微微疑惑,傳言中的宗守,應該是不會靈法的廢人,可方纔他卻親眼看見對方,召喚出一頭護駕。接著就又毫不在意,會靈法又如何?在他劍下,仍舊是死。

就在此人緊盯著宗守之時,宗守卻也看著他。大約四十歲左右,一張方臉。一聲氣息,應該是地輪七脈接近於突破。那目光滿是即將得手的喜悅以及陰狠殺意,又含著幾分成竹在握的自信從容。

宗守目光瞇了瞇,接著是無奈一笑。袖中一團銀色的光影,往腰間沉去。此刻他腰間,正懸著兩口劍。一口是端木依人送的雷翼劍,另一口卻正是那殘缺的九麟。

幾乎是瞬息之間,小金的身軀,就已與九麟劍融合在了一處。而宗守身後,也同樣是一團陰魂騰出。將那已然靈光閃耀,變幻出金黃色澤的九麟劍身,帶起空中。元魂之內,潛藏的那枚『虛靈元一劍』,也同樣打入劍身。

金光一閃,在間不容髮之即,擊向了眼前著四旬中年。

而下一瞬,就傳來不遠處施丹的一聲驚呼:「日間出竅?」

施丹目光裡,剛透出了駭異之色,以夜遊境的魂力,居然在這傍晚時間出竅,而未被太陽真火燒化。這位世子,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然後又是一波波的驚愕,在胸中陸續騰起。

「這是七階靈器!不對,是八階!竟還有第二元神,虛靈劍胚!」

後面這些,只是她心中所思,根本來不及出口。而眼前情形,更讓她雙目之內的瞳孔,擴張的到了極處。

那位靠近宗守的玄武宗師,本來是全不看上方的劍影,只眼透利芒的,盯著宗守的脖頸。

管他千般手段,只需砍斷此人的頭,一切自可結束。日游境之下,哪怕再怎麼強大的靈師,沒有了身軀,也只有一死而已。

可當那金色劍光,以超乎他幾倍的速度,以一個玄異至極的角度,飄忽不定的沉墜襲來。他目光卻立時為之一凝。毫不猶豫的,向身後暴退。

這一霎那,只覺這口劍,是異常的凶橫,也異常的凌厲!只怕還未等他將那宗守的頭斬下。自己的身軀,就要被斬成了碎片。

腦內一時之間,是紛亂如芒。這個宗守為何能夠白日出竅?為何劍術如此精絕?又哪裡來的八階靈器?虛靈鑄劍術,分明是劍修一路。到底是哪個白癡,居然說此人是靈武兩道,一事無成的廢物?簡直就是他媽的坑爹——

正瘋狂的向遠處飛退,這一刻他心裡,已是將刺殺的打算,全然放棄。

然而僅僅在下一息,就只覺眼前那口九頭麒麟纏繞的劍影,忽然有了些不同。

而此時此刻,宗守的元魂之內,也確實在變化著。一朵黑暗曇花,正在綻開。

使那魂海立時沸騰,猛地往外擴張了近兩成之句。金色劍影也驀地一閃一晃,穿梭入前方的劍光之內。將這四旬中年的頭顱,一劍斬下!

「吞天元化,再斬!」

那凌空飛行的九麟劍,幾乎是毫不耽擱,只吞噬了此人小半精元,以抵禦那日光照耀。而後又是一個旋斬,擊向旁邊另一位玄武宗師。

此人也是第一時間,瘋狂的躲避。手中的刀,刀氣沖騰,在身前不斷的揮擊,卻毫無半分作用。依舊被這九麟劍,輕鬆無比的欺至身前。

最後只能是眼透絕望之聲,驀地一聲爆吼:「退!快退,這個人,他媽的是夜遊御劍,劍道通靈!我草他姥姥——」

最後一聲,已來不及說出口。那金色的劍光,就已從他左胸處穿擊而入,直接洞穿心臟。吸納到一股最濃郁的精元,穿透而出。

而此刻其餘四人,也是臉色微變。幾無半分遲疑,開始了奔逃撤離。

那離洛卻嘿然冷笑,身影不可思議的驀地曲弓,又如彈簧般爆發,身影微閃,就將一人的頭顱斬下。

而譚濤則是毫不猶豫,也身形猛地撲出,將被虎中原擊退的一名玄武宗纏住。

宗守的劍,亦再次凌空騰起。有如鸞鳥之捷,十分之一個剎那,就至百丈之外。劍身一絞,又將一人頭顱斬下。

不過到此處時,宗守卻已餘力用盡。元魂裡,綻開的那朵曇花,正在慢慢枯萎閉合。

他不願把另兩朵黑暗曇花,也用在此處。以靈念稍稍感應,知曉戰局也無需他再插手。便毫不猶豫,駕著劍返回到身內。

果然就在他重新張開眼時,那離洛就已追上另一人。仍在纏鬥之中,卻是壓倒般的優勢,而這離洛的唇角,更含著幾分殘酷笑意。

譚濤的對手則是更慘,在那施丹兩頭魂獸與譚濤聯手之下,只撐不過半刻鐘,就被斬下頭顱。

虎中原後面一直都是看著,張大了嘴一臉的不敢置信。

第214章 是否笨蛋

「——六位玄武宗守,就這麼結束了?好快!」

看著最後一人,也被那離洛與施丹的幾頭魂獸合力擊殺。虎中原這才轉過頭,以駭異的眼神,看向宗守。

擁有十分之一威能的八階靈器,第二元神虛靈之劍,劍道通靈,再加上那一霎那間,莫名其妙提升到巔峰層次的夜遊境界。當這些合一之後,竟赫然是秒殺玄武宗師!

動手的這六人,足有近半死在宗守的手中!

那離洛施丹更是異色連閃,好像是重新認識一般,再次看著宗守。

唯有那譚濤,正皺著眉,看著地面上這些屍體:「觀這幾人的手法,似是出身魔道。也不像是與那雲瑕山與烈焰山有關係——」

正欲踏步過去,檢查那些屍身。宗守卻終是緩過氣來,這次的消耗,劇烈到幾乎元氣大損,就連小金,此刻也是有氣無力。用掉的那枚黑暗曇花,更需要再幾月時間,才能達到方纔那程度。

一邊心忖著自己又少了一張底牌,宗守一邊搖著頭:「不用看了,多半是魔山宗。」

「魔山宗?」

譚濤咦了一聲,然後仔細想了想,又沒怎麼放在心上。只淡淡點頭:「原來如此!」

既是能輕描淡寫,將玄武宗師一劍秒殺,那這世間,能奈何宗守之人,也沒多少。

天位之上,不得插手雲陸之事。宗守的身份,尤其敏感。只要到了乾天山,哪怕魔山宗主,也不用懼之。

宗守則感激的朝著離洛施丹點了點頭,這二人還算用心。前者攔下了兩位同階玄武宗師,後者在他遇險時,也把自己的隨身護駕劍奴,遣過來救援。這次也虧得是這兩位,否則即便他有黑暗曇花與九麟劍之助,也要身死於此。

還有這譚濤,其實也還算不錯。無論玄山城這些人,對他再怎麼不待見。可在原本的歷史中,兩年後這一城大半將士,都畢竟是因他的『前身』而死。

又仔細看了眼這些人的隨身之物,宗守卻微微一歎。

他此刻腰纏萬貫,這幾人攜帶之物,最多也不過一二品的靈氣,並不放在心上。只心中惋惜,那小乾坤袋,即便有錢也買不到,在浮界城等了幾天,卻楞是沒見蹤影。掛上收購的消息,也沒人肯賣。

不過就在他正動身,往山下行去時。那施丹卻忽的身影一閃,攔在他身前,柳眉微蹙:「世子確然是劍道通靈,靈法強橫。與我宗赫長老所言相差無幾。不過大軍爭戰,與幾人間的生死搏殺,截然不同。你即便能斬這三名玄武宗師,卻也未必能在戰場上有何作為。那時我與這離洛,甚至自身都難保全,就更不能護住你性命。那不是四千四萬,而是四十萬精銳大軍!你天資不錯,折在這裡就陣是可惜了——」

離洛唇角冷諷地一挑,卻不置可否。宗守則毫不覺意外,此女口中的赫長老,多半就是三陸錢莊的那位老朝奉。當下也是一笑,不假思索道:「這個我心中有數,到時施先生,如是見勢不妙,可以先走。不用管我!」

施丹神情微怔,待得反應過來。宗守卻已是從身旁越過,往下方行去。他要快點下山,否則吸聚在那九麟劍上的元力真氣,就要散掉。

施丹見狀不由再次蹙眉,狠狠瞪了那不發一語的離洛一眼後,也只能無奈的隨著宗守,行往山下。

而此刻就在三十里外,雷動正眼睛眨也不眨,看著遠處那個石台。

他身側還有二人,一人正是趙嫣然,神情恬淡地盤膝坐著,不過一身氣機卻更顯凝實厚重。竟赫然是穩穩停留在武宗境界,而那露在衣外的肌膚,隱隱可見五條顏色各異的紋影,在肌膚之下盤旋游動。

而另一人,卻直挺著癱倒在地上,雙眼圓睜,目裡全是怒意與無奈。此刻若是宗守在,定可認出這一位,必定那軒轅依人的師兄方書。

「這位結拜兄弟,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八階靈器,黑暗曇花,加上他通靈劍道。這東臨雲陸能奈何都了他玄武宗師,還真沒幾位。」

當宗守幾人的身影,陸續消失。那曾經激戰過的石台,也開始了崩塌。

雷動收回目光後,又微含嫉妒地看了趙嫣然一眼。旋即重重一歎:「最近總覺得是心力交瘁,以我那弟弟的身份與性子,哪裡能夠瞞得下?我那位叔父,真個是不講道理,實在是愁煞人。」

「愁麼?是你自己心軟自找的。似這個人,殺了滅口豈不更?」

趙嫣然冷冷掃了那方書一眼,令後者身軀一個冷顫:「不過,還是有些可惜他的通靈劍道。要是他能再進一步,靈武合一,這同輩之中,怕就真是無有幾人能及得上他。」

雷動聞言,卻是一哂:「靈武合一?怎麼忽然想到這個?這談何容易,別太貪心了!」

方書卻翻了翻白眼,那位乾天山世子,可是十幾日前就已做到了靈武合一,更運用自如迫敗軒轅通。不過這二位,似乎還不知情。那玄山之上大軍駐守,鐵罡殿更可隔絕一切靈識,想想也不覺意外。

下意識就欲說出來,卻就在張開嘴時,方書忽然又是心中一警,住口不言。

決定打死也不開口,被這二人知道了,自己就更無脫身之日。更何況如今自己,還被如此虐待。

趙嫣然未注意他的神情變化,也是自嘲一哂,好奇道:「那麼這一戰,你不幫忙?足有四十萬人呢,玄武宗師就有好幾位。他怎麼可能勝?居然敢一頭闖進去,這宗守,莫非他其實是笨蛋?」

「我也不知!正是為難。」

想起此事,雷動又是一陣糾結。他是天位武宗,如不出意外,兩個月內,就可踏入武尊境界。早已被東臨雲陸的各方宗門注目,這個場合,還真不好出手。

「看他的模樣,倒似乎甚有自信。且看看再說,說不定真能突破過去。」

口中雖是這麼想著,心中卻已直接將這可能徹底排除。忖道實在不得已,那時也只能現身,只將宗守從亂軍之中救出便是。

也就在稍後一些時間,一道狹小山道之中,一隊銀甲騎士正悄然無聲的在往前行進著。為首一位中年俊偉男子,此刻正手抓著一隻紅迅鳥,同樣是眉頭緊皺。眼裡透出深深愁色。

「這位世子,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只有不到五千人,居然敢去闖若海峽?」

……

半日之後,當車隊行進至距離那若海峽大約三十里處時,宗守便又命眾人停下紮營,開始修養精神。

此處早有雲瑕烈焰兩軍的游騎探馬,將消息早早回報到那邊兵營內。

不過那雄魁風煜都極其老到,並未立刻盡起大軍,而是鎮之以靜,以逸待勞。只加強了戒備,把大半的部下,都趕入到營帳內休息。

又有兩隻近萬人的騎軍,離營而去。消失在若海峽內的分支岔道裡,不出意外的話,這多半是要繞道,截斷他們的後路。

宗守卻毫不在乎,呆在馬車裡,靜靜冥想。他此刻魂海內,正是在劇烈的變化。幾十條真菉靈禁,正在一枚枚的聚集,結成真符。

不過卻總有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擾。往往辛苦結聚大半時,就會崩散。而每一次失敗,那魂海就會更乾涸數分。

這是因這個即將成形的真符,與天地法則仍有衝突不諧之故。

而所有的靈師,就是在這一次次的失敗中,不斷的妙悟符中真意,最終將之掌握。

宗守也不覺氣沮,渾然不知時間流逝的,一次次的嘗試。每一次,總能更進一步。也就在那魂海漩渦,萎縮到極致時,那上方處一聲震響。一個金字符菉,轟然凝聚,懸停在那漩渦中央。與其餘三道真符,彼此纏繞一處。

當這個真符聚結,那乾涸的魂海,便又立時沸騰。先是漸漸盈滿,而後又漸漸擴張,直徑往外再擴出四成,才終於停下。

宗守又繼續冥想,將境界穩固了一番,這才停下。面上透著絲絲喜意。

與那六位玄武師一戰,雖是解決的輕鬆,卻到底還是激發出一些潛力出來。原本以為,十日之後才可凝聚的四道真符,居然今日就已完成。

此刻魂海漩渦的直徑,雖只增加四成,魂力卻增加足足三倍有多。這一次,這是幫了他大忙。

醒來之後,宗守又拿起了那桿紫色的槍,躍下了馬車。鑲在槍鍔之上的那枚明黃色聚元珠,與幾日前不同,此刻竟不時閃爍著光澤。斬殺三位玄武宗師,大半的精元,都被宗守灌注之內。使這聚元珠內,一時充盈到了極致。

而隨著宗守一個靈言吐出,那後面不遠處的翻雲車裡,也同時一個人影躍出。

正是一直閉關苦修中的宗原,宗守看了他一眼,而後滿意的微微點頭。

確實是先天四脈,甚至距離五脈,也已走了一半。身旁懸著一枚紫色的圓珠,那是宗守幾天前高價購來的雷系外丹。等階不高,只可提供五條靈脈。此刻已被宗原成功祭煉器,氣機相融。

只是此時,宗原的氣色。卻令眾人為之一驚,格外的陰森,死氣沉沉。幾日之前,雖是心情低落,卻勉強還算是樂觀。可是此刻,卻已完全不像是一個人,眼眸冰冷,彷彿稍稍靠近,就會被此人的視線凍住。

宗守卻不管這多,粗略的估計一番。即便加上外丹,也只能使宗原的力量,提升一倍多一點,到七十萬斤左右。不過好在除此之外,還有靈器裝備,效果也同樣不差。

微微一笑,宗守順手便兩件靈甲,一桿紫色的槍,全數丟了過去。

第215章 交鋒之始

宗原結過手,一眼便認出其中一套甲冑,正是當日買來的血雲騎甲。

而另一幅甲一桿槍,才一入手,就有種無比熟悉,血肉相連的感覺。竟無一例外,都是五階的靈器。

不由神情一楞,目光稍稍恢復了一點焦距。宗守也微微搖頭:「不用看我,這是當年父親留在三陸錢莊的,居然全都是雷系,大約是為你準備。」

宗原立時微微動容,眼眸中光澤一閃,接著卻復又暗淡了下來。

宗守笑了笑,又拿起了符筆,在他腦門附近,圍繞著那個『魂』字印記。再次繪製符菉。直到覆蓋到頸部以下,才令宗原,把兩套甲穿上。

那套高達五階的靈甲,乃是貼身軟甲,穿在內裡。血雲甲則穿在外面。又戴上一套宗守一個多月前搶來的金絲手套。當那面甲放下,又騎上那頭崆器宗奉送的,已經穿上全套馬甲的龍角翼馬。

整個人連帶馬,簡直就彷彿是鋼鐵鑄就,氣息也更森冷了數分,令人望之生寒。

那馬頭處,同樣繪著一個符陣。宗原坐在其上,竟只覺是心意相通,沒辦分生疏不諧之感。這才知曉,頭部處的這個符陣,是為方便他操控腳下的這頭龍駒。

宗守再目測了一番,又命宗原刺了一槍,估算著此刻這傢伙的氣力,應該在一百五十萬斤左右。這才滿意的摸著下巴:「唔,估計也差不多了,那麼這次衝陣,就由你來統軍。」

周圍眾人,聞言立時一驚,譚濤更是駭然失色,猛地直起了背脊,不敢置信的看了過來。他本以這一次衝陣的人選,除了自己之外,再無其他。

就連宗原,也是偏過了頭,目光再次錯愕地從面甲中透出。

「不是讓你送死,這許多人中,我能夠控制的,只有你而已。你是我的傀儡,該當知道怎麼配合我才是——」

見那附近幾人的目光,都平靜了下來,透出釋然之色。宗守卻又搖頭:「不過,到底能不能活下來,還需看你自己。如是你本身並無戰意,無有求生之念,那麼這一戰終究還是要敗。其實這也是你的機會,無論是要擺脫我控制,想復仇也罷。自己不努力一番,又怎知結果會是如何?」

那宗原身軀,明顯定了一定,目透著若有所思之色。譚濤卻仍舊憂心忡忡,這軍戰之道,可與尋常爭鬥不同。哪怕宗守劍道通靈,在這大軍交戰之下,也是半點用處也無。

一人敵,與萬人敵,根本就是兩碼事。

就比如軒轅通與虎千秋,東臨雲陸能勝過這二人的強者,並非沒有。可只要這二人出陣,幾乎無有敗績。

昔年宗未然出道之時,實力也不過是武宗巔峰之境,卻是憑著一千亂七八糟湊起來的騎軍,所向披靡。哪怕是數倍數十倍的大軍合力圍剿,也被殺的是丟盔棄甲。

有這位妖王的例子在前,似乎以一敵百,仍有勝機。可那時宗未然的對手,其實都只是諸城拼湊而成的烏合之眾,與這雲瑕烈焰山的精銳,絕不可同日而與。更何況對面,還有好幾位玄武宗師坐鎮。

宗守卻未再理會二人,稍做安排,就踏上了馬車。而此地數千騎,也默默的騎上了戰馬。宗原也是一言不發的,駕著那龍角翼馬,到了所有騎軍之前。

整個幾千人的騎隊,都是死氣沉沉。與宗原不同,這些玄山城之人,雖是有了戰死此地之心,卻提不起半分心氣。只偶爾是目光陰冷的,看向宗守的翻雲車。這位少城主真個是亂來,百倍之敵居然也敢迎頭撞上,自赴死地,真當對方是泥捏的?

又不願違命,就只當是給這位不通世事的蠢貨少城主陪葬就是,還了當初宗未然的活命之恩。不過,即便是送死,也需拉上一兩個墊背才好。

「嘿嘿!兵書上說的軍無戰心,將無戰意,說的就是這種情形吧?」

宗守坐在車窗旁,笑著望向外面。一邊說著話,一邊卻在為弱水施針。軒轅依人的丹藥,果然是有用,雖非真正對症,卻也是立竿見影。此刻弱水體內的毒素,歷經日日換血,已經去了足足三成。

「搞不好一上戰場,就要跨掉,那時可就慘了。對了弱水,你可也是天狐血脈?」

這個問題,他一直心存疑惑。那日弱水現出妖身時,雖是天狐之形,不過當時的情形卻總覺有些不對。

「我母親是影狐,我是混血。」

弱水先是擔憂地看了宗守一眼,見宗守臉上並無異色,才舒了一口氣。

妖族狐部之中,最重血統。可似宗守這樣,與血脈同樣高貴之人族混血,也能勉強接受。說不定未來,還能未族內血脈帶來些好處。

可影狐,卻是雜狐之屬。

「怪不得你遁形隱疾的本事,如此了得。」

宗守將最後一根針收起,而後又讓弱水服了一枚丹藥,才淡淡道:「戰場之上,血煞沖天。那邊的靈師施法,必定要在遠離戰場處設置法壇。無論你使什麼辦法,總之三個時辰之內,盡量讓他們少施展些靈法。」

此刻的弱水,也剛好能全力活動四個時辰。比他強一些,卻強的有限。

弱水也不再說話,直接躍出了窗外。身影飄逸如仙的飛入到那叢林之內,消失在叢林之中。

這四千騎軍,果然都不愧是玄山城的精銳。行軍都不急不緩,小心蓄養著力氣與馬力。三十里的距離,卻花了足足一個時辰趕至。

此刻卻是剛剛接近正午時分,烈陽當空。那對面的軍營,都紛紛敞開。一隊隊的甲士,列隊而出。踏著整齊的步伐,出營列陣。以五千人為一方陣,整整六十個方陣,列在十里之外的寬闊抵禦。另還有十萬騎兵。分列兩側,奔騰如雷。一片片甲片撞擊的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幾十萬甲士,就如一體,勢若雄山,遠遠望去,只見全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

宗守頓時聽的附近,都是一片片的抽氣之聲。這雲瑕烈焰二山的精銳,果然是訓練有素。

而當他們入谷之後,身後處更是傳來無數悶雷般的馬蹄聲,更令人心情沉重。只要不是無腦之人,都知曉這是後路已經被封堵。

初雪也是絕望了,不過卻很堅定看著宗守道:「少主,你雖然很笨很蠢,但雪兒不怪你。等會雪兒一定會比你先死。」

宗守頓時是啞然失笑,毫不客氣地,狠狠敲了敲雪兒腦袋。

他麾下這些玄山城的騎軍,明顯也身經百戰,雖是自知無有生望,卻並不慌亂。在譚濤指派之下,五百鐵虎大戟士,加上一千下馬步戰的騎士。有條不紊地將那些翻雲車,一輛輛首尾相連,圍成了一個牢固車陣。

另三千人,包括那一千玄甲風龍騎在內,都在車陣之外列陣。一臉的陰沉,視死如歸。

而宗守的翻雲車,則在最內圍處。整整四十九輛車,並在一起,上面居然都刻錄著毫無規律的符文。可當拼湊在一處時,卻竟是一個法壇。

施丹居於正中,離洛與宗守則在旁護法。八符還陽境的靈師,魂力其實有限。此處只有四千五百餘人,也僅僅只是加持了幾個法術,就已是魂力枯竭,需的坐下冥想恢復。

——都是初階的靈法,風速、迅影與破甲之類。卻使此處數千人都是心神微振,士氣稍稍回升。哪怕此刻多添一點實力,都是萬分可貴。

而離洛則是站在車頂之上,負手而立,向那幾十里外,傲然遠眺。又目光不時掃向了一旁,正拿著一顆黑色鏡子擺弄的宗守。

認出那黑鏡正是一種魔道法器,可以遙空百里,控制他人。不由是眉頭一挑,心中忖道這位乾天山世子,到底是哪來的把握,要以這三千騎軍,與這四十萬大軍對壘?

……

此刻不止是離洛在好奇,幾十里外,一處由粗大圓木,臨時搭建而成的高台之上。風煜與雄魁,也是疑惑地望著。

「這宗守,到底是蠢了還是傻了?居然真的一頭闖進來?哪怕真是蠢貨,也不會這樣送死。」

雄魁霍然站起身,走到那木台之旁:「此子那日一手低買高賣。轉手就是幾十倍的利潤,我這些日子,都是在反省,也高看了他一眼。可這傢伙,今日又到底是鬧的哪一出?」

風煜也是皺了皺眉,今日之事,他也是徹底糊塗了。要說此子蠢,那日絕不可能判斷出獸晶靈石,即將大跌。要說此子聰明,偏偏又做出這種等如送死之事。再若是這宗守身邊有高人指點,又豈不知曉這若海峽來不得?

正沉吟之時,就見遠處,那只以玄甲風龍騎的騎軍,已開始緩緩向前。從右側方向,開始繞向左翼。

風煜立時眉頭一挑,一聲冷笑後,長身站起:「我不知這宗守,是因什麼緣故跑來這裡。卻知鼠已入甕,就不容他們跑掉。傳命陽軒,左翼全軍出擊,利落一點,把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都給我滅了!」

旁邊一位隨侍在旁的靈師,立時應命。一隻符鳥立時穿空而起,往那大陣左面飛翔而去。不過片刻,左翼近五萬鐵騎,都是策動韁繩,往前徐徐而行。

第216章 催鋒正銳

當那大軍開始奔騰,立時是一陣轟隆隆的整齊蹄聲。馬蹄雖是踏在空中,可一股股風力,卻實實在在的擊打在地面。使此處幾百里山谷平地,都是轟鳴震響。

即便遠隔在十里之外,宗守也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

衝在最前方處的,正是兩千虎豹騎。都是全身重甲,下方騎著白紋牙虎,有如一個鋒利的箭頭,引領著數萬鐵騎前行。在其之後,則是一萬全身上下,連人帶馬,都全數籠在黑色符文鐵甲之內的重騎。遠遠望去,就宛如是鋼鐵森林,湧動而來。

而宗守目中,看到的卻是更多。可以看這見這數萬騎兵,正漸漸凝聚一股強橫的『勢』,意念,軍心、士氣、戰力與數量,都凝聚成一股類似於武道之『勢』的氣場,使這五萬鐵騎,愈發的強橫難當,彷彿可踏滅一切!在這軍陣之中,即便是一個區區武師,實力也能大幅提升,擁有接近秘武師的戰力。

而這整個大軍,全都由全軍鋒銳靠前處一人統帶著,不斷約束調節著陣型,使數萬人都擰成了一股。也引導著這五萬騎軍的整體氣勢,一步步往巔峰攀升。

再觀己方,宗守卻只覺是無語。三千鐵騎,也可稱是壯觀。可在對面那一片黑壓壓的大軍面前,實在是渺小的可憐。

士氣也是低沉,好在此刻人人都存著必死之心,頗有幾分慷慨赴死,與敵諧亡的氣勢,倒也非是不可一戰。

宗原仍舊是在最前方,而譚濤與虎中原,則是在其左右身後護持。此刻都已是催快了腳下的騎獸,漸漸加速。

「那是陽軒,傳說是玄武六脈。可據我所知,應該是已經突破了七脈,據說是雲瑕山的第七高手。虎豹騎的統領,最善於統帥騎軍。唯一的敗績,是七年前輸在虎千秋手中,卻可全身而退。此後又與虎千秋交鋒八次,結果都能勉強維持不敗。享譽東臨雲陸之西,被視為名將!其麾下十位地輪五脈的武宗強者,也俱是一時之選。」

離洛一邊看一邊解說著,目光有意無意的掃了宗守一眼:「兩年之前,此人更有以三萬鐵騎。橫掃天方一省二十七萬聯軍,使十七大城只能守城不出的記錄——」

所謂的天方省,在東臨雲陸西南一角,正是西海濤雲城的轄地之一。

宗守卻彷彿沒聽見,只輕輕『嗯』了一聲。靜靜的擺弄著自己身前,那面黑色的圓鏡。

鏡中漸漸現出亮澤,隱隱可見對面,那正蜂擁湧動的鐵騎。

當宗原的視野,徹底現於他這鏡中時。宗守又驀地是靈決一催。一頭若隱若現的黑色木鳥,忽然沖騰入空中。直到千丈高空,遠離那血煞之氣,這才停住。開始在天空滑翔,而身影也是徹底的消失。這也是他在界浮城裡買來的一件靈器。

高達四階,卻無甚大用,只能遨遊千里,窺查四周。那木鳥之內的四階靈陣,大半的用途,都在隱身與遮掩氣息上。

「這東西,日後用來偷窺倒是不錯。天位武尊之下,稍不注意,都察覺不到——」

宗守不由暗暗幻想了一番那香艷的情形。直到那木鳥在空中俯瞰的畫面,也傳入他的魂識之內。才容顏一肅,現出凝然之色。接下來,該是認真了。

前世他為完善戰場劍技,補足自己短板。在神皇遊戲的虛擬幻境裡,也曾加入過工會,幫助一位朋友,也是經歷過大小五六百場的爭戰。

那個時代,本就人口眾多,加上NPC。隨便兩個小小的城池,也可動員數十萬兵將。而他也從最開始被一擊而潰的菜鳥,到後面勉強可算是獨當一面,不知敗過多少次,才苦盡甘來。由敗多勝少,漸漸轉成了勝多敗少。即便最惡劣的環境,也可全身而退。

可較之那幾位在遊戲中叱詫一方的軍神,卻仍舊有著一段巨大的差距。

不過,在這個萬年之前,甚至靈潮才剛現出蹤影的時代,所發展出來的兵法。相較與後世,那因高仿真的虛擬環境而極致發達的軍戰之道,實在是相差不可道理計。那個年代,雲界中人已是基本可衣食無憂。閒著無聊的玩家,在那時間十倍差距的虛擬幻境中,幾乎是整天的殺來殺去,好不熱鬧,反正死了也可重生。因而許多前人絕難以想像的用兵手段,都紛紛湧現。特別是局部戰術,兵鋒軍勢之爭,靈法在戰場上的使用,都發展到了極致。

以他鍛煉出來的這點本事,估計已可在這東臨雲陸任意縱橫了。

這也是他今日,敢以三千騎軍,就硬撼這雲瑕烈焰聯軍四十萬人的底氣所在!

虛擬與現實自然不同,然而有這一隻精銳騎軍在手,就不是不可克服。相較於那些經常亂哄哄,烏合之眾的玩家,這些玄山城的騎士,實在是強的太多。

接近到大約千丈之巨,雙方的鐵騎就已開始奔騰,從空中望下,可見一大一小,完全不成比例的兩隻利箭,正是迎面的對撞。

都是訓練有素,控制著馬速,踩著特定的節奏。馬蹄落下,就有如一聲。

宗原也同樣是身經百戰,在乾天山也曾統帥過萬人衝陣。此刻渾身的肌肉,都是盡量放鬆。倒提著那桿五階紫雷槍,雙光冰冷的注視著眼前。胸中既無戰意,也無殺機,只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今日之戰,本就與他無關。只是被人強迫,才沖行於全軍鋒刃處。

不過那位世子總算對他還不錯。宗原雖是料定自己必死無疑,卻也不願虧欠了此人。傾盡全力,通過自己腳下的這頭龍角翼馬,控制著全軍節奏與奔速。

也就在接近百丈,可以清晰望見,那些冰冷鐵甲上的細緻紋理時。宗原便驀地只覺一股不算強橫,卻無法抗拒的意念,忽然從虛空中穿透而來,控制住了他全身四肢。

而後猛地一躍馬,舉起了手中的紫雷槍。龍角翼馬奔馳的速度,猛地激增數倍。帶動著身後三千人,也紛紛增速。

那緩慢沉重的轟鳴聲,也驀地細密的響起。

正對面的兩千虎豹騎,也幾乎同時加速,有如尖錐,正面撞來。

接近十丈,宗原甚至可見對方兩名並行在前的騎士,那從面甲裡透出的森然視線。本就是地輪五脈的武宗強者,此刻借助大軍之勢,把一身氣機,攀升到了接近巔峰的地步。看他的目光,就彷彿是看一具屍體。

宗原卻微微一哂,這兩個人,死定了!那位世子武道通靈的,對付這兩人,還是不在話下。

三馬對沖,轉眼就是三丈。宗原忽覺渾身上下,雷光一炸。那槍鍔處不知名的明黃寶珠,也忽而把一股強橫精元,灌入他體內,使輪脈內的氣機,瞬間充盈到了極致!雙手也不自緊的一抖,是那紫雷槍尖,立時幻處數百槍影,無數藍色的雷電,也匯聚在一處。竟赫然凝聚一道鋒利無比的雷刃,向前加速切割。

那對面的兩名執著丈二斬馬大刀,本來已準備將宗原分屍的五脈武宗,明顯一怔。刀光才剛只來得及揮動,下一瞬那槍影就已至眼前,直接連人帶甲,被那紫色槍尖,一擊粉碎。雷光炸裂,夾雜著凌厲氣勁。使那血肉全數崩裂碎散,倒捲濺射。使身後那些白紋牙虎,都是紛紛一驚,下意識的往旁躲避,發出劇烈虎吼,那整齊的隊列也微微散亂。

而宗原的槍,卻仍未修止,胯下的龍角翼馬,一步四丈,直接衝入這群虎豹騎中。一聲近似於龍吼的馬嘶,令那些白紋牙虎,更是一陣驚惶。槍影捲動,直接將前方緊隨而來,卻仍在愕然中的地輪五脈武宗騎將。一槍了結,都是以最血腥的方式,每次槍勢擊出,都是血肉崩散,四下濺射。僅僅一息之間,就已了結十數條性命!

這槍法,似乎就是自己的紫雷槍?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厲害?

宗原心神卻是一陣茫然,被這簡直類似鬼神般的槍術,激的是心情激盪,熱血漸起。只是瞬間之後,卻又漸漸寂冷。槍術再好又如何?能殺得了一千人兩千人,甚至一萬人。卻總不能以一人之力,立敵這四十萬雄兵!

正暗暗搖頭之時,宗原卻忽的感覺不對。腳下的龍角翼馬,並非是直直的往前奔馳,而是不斷的微調著角度,變換方位。衝擊的方向,也並非是敵騎的薄弱處。而往往是前方,實力最強也氣勢最盛的一點!

總是一槍粉碎,勢如破竹。使身後的三千鐵騎,壓力幾乎是減到了最低。到此刻傷亡,也近乎無有。

而這血腥的屠殺與碎屍方式,也是震撼心神。眼前這些虎豹騎儘管都是見過殺戮,也見多了血腥。可當他一路向前,無人可阻,無人可敵時,這些人也不免是為之心神搖動。

宗原腦內,亦下意識的一行字——催敵鋒於正銳!

來不及細思,宗守眼前就出現了一人。胯下的白紋牙虎較之其他人雄壯了近倍,身軀雄壯。同樣是手執著斬馬大刀,氣勢沉雄的飛斬而來。數萬鐵騎之勢,此刻積聚於一身,刀光向前,鋒刃未至。下方的地面就已出現千丈溝壑,塵土激揚!沛然罡氣,千萬斤力量,碾壓而至!

「是陽軒!」

宗原心神驚悸,再清楚不過此人的強橫難當!雙手卻不由自主的揮動著槍影,同樣籠罩而去。

當那槍影與刀光交錯,立時一點血光濺出。一個罩著的鐵盔的頭顱,驀地拋飛而起!

周圍眾人,也下意識的仰望,那個人頭,正是陽軒!

一瞬之間,宗原身後,那三千鐵騎,都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

第217章 馬踏千軍

整個千丈範圍之內,無論敵我,幾乎所有能望見那高高拋起的頭顱之人,此刻也都是一陣死寂,而後是猛地一陣『嗡』然哄響。

那虎豹騎之人,更是驚駭到為之失聲,只能看著那陽軒的頭,拋起再復落下。直到陽軒的整個身軀,也在那真氣與雷光衝擊之下,炸成粉碎。也猶自是無法相信,那個幾乎是每戰必勝,幾乎從無敗績,武力高強,玄武七脈的統領,已然身隕於這還不到地輪五脈的紅甲男子槍下——

在宗原的身後,虎中原與譚濤,也是定定的看著這一幕。後者還好些,虎中原卻是一時屏絕了呼吸。他曾親眼見到過,陽軒與父親的幾次交手。雲瑕山城的虎豹騎,與鐵虎一族的鐵虎大戟士,幾乎每年都要戰上一場。可除了第一次,是潰敗之外。其餘幾次,即便是衝陣不成,也總能保持不敗。

可今日,這位幾乎能與自己父親虎千秋比擬的名將,卻殞身於此!

宗原本身,更一陣茫然。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死定。然後當想起自己的身體,此刻正是由宗守控制,估計即便不勝也不會敗的時候,整個身軀就已開始動了。

那紫雷槍上的漫天雷芒,這一霎那全都縮成一點。部分雷電更進入他體內,刺激著他全身所有的肌肉,使力量與速度,再一次爆發激增。所有的真氣,所有的力量,一瞬間提升到了極致,槍鍔處那枚黃珠內儲藏的龐大精元,也徹底的爆發。在迅雷不及掩耳間,只一槍,就將這聚集了五萬騎軍之勢的陽軒結果!

說來這一槍,仍舊是他的紫雷槍術,可無論那槍術的玄妙與運用,時機的選擇,都超出了他太多太多!

——若是自己,也能掌握這樣的槍法,那又當如何?

一時胸中心緒如潮,而後身體仍舊是不由自主的再次策動著龍角翼馬,繼續奔行。槍尖一挑,將那隻身軀龐大白紋牙虎,直接挑飛出數十餘丈。而後猛地一個呼吸,直到胸膛快要爆炸。才使勁了全身力氣,一聲爆吼:「陽軒已死!今日有敵無我,有我無敵!殺!」

那後方的三千玄山騎士,先是齊齊為之一怔,接著也是一陣熱血沸騰,戰意激昂。緊隨著一聲怒嚎:「有我無敵!殺!」

當這嚎嘯之聲震徹十里,這整整三千人,終於是徹底糅為一體。所有人的『勢』,此刻都紛紛振奮激揚,彼此連接。使三千騎士之外,竟赫然籠罩了一層肉眼不可見的血紅氣息。

宗原渾身血氣,也不由為之再次一燃,莫名的又想起了宗守先前說的那些話。

——不是讓你宗原送死,這許多人中,我能夠控制的,只有你而已。你該當知道怎麼配合我才是——

不過,到底能不能活下來,還需看你自己。若你本身並無戰意,無有求生之念,那麼這一戰終究還是要敗。

——這也是你機會,無論是要擺脫我控制,想復仇也罷。自己不努力一番,又怎知結果會是如何?

是了,若不奮力搏一搏,怎知最後結果會否反覆?又怎知日後,就沒機會擺脫那位世子控制?

自己要能有那位世子那般的槍術,那般的通靈武道,想要復仇,豈不是易如反掌?

而此刻,豈非是最好的參悟那位世子的武道之機?他可以清晰感應,自己體內真氣是如何調動,渾身的肌肉關節,又該當怎樣協調。還有手中的槍,每一次出槍,每一個變化,刺出的角度,莫不都隱含深意,若能細細領悟,足可使自己受益終身。

心結盡去,宗原也再不壓抑自己那激盪心緒。同樣是戰意沖騰,熱血狂燃。整個身體,就宛如爆炸了一般,不斷湧現出元力與潛能。體內真氣的凝聚,也隨著他的意念,瞬間提升了數倍,不但是傾盡全力,觀察體會著宗守的槍法,更分出部分心神,注意著這位世子的衝陣御軍之術。

擊殺了這陽軒,使這五萬雲瑕山鐵騎的氣勢一散。宗守的風格卻又是一變,先前是催鋒於正銳。而此刻卻是專挑選那些尚能維持陣型與戰意的精銳衝擊。那橫衝直撞,近乎瘋狂的氣勢,竟彷彿是要將這雲瑕山的五萬精銳騎軍,徹底的沖碎打散!

宗守的槍術,本就是強到了極致。此刻再有他的全力配合,更是所向披靡,無人能當。

恰好眼前,足足六位地輪四脈之上的武宗,聯手襲來。宗原的目中一團精芒爆閃,手中槍竟赫然在所有人的眼前消失。當再出現,卻是六點紫色雷光,如梅花一般一炸。就使這六人,咽喉一點血光湧現,直接栽往馬下。

一眼望去,那兩千虎豹騎,早已是近乎煙消雲散。那萬餘黑甲重騎,也是支離破碎。

宗原只覺是心胸一快,一股莫名的感概充斥胸中。而後是欣喜與期冀夾雜。有那位世子在,或者今日,他們真能硬撼這百倍之敵!

這念頭一起,就再無法壓抑。宗原又再次一吸氣,這次無需宗守的控制,就又瘋狂怒嘯:「一群土雞瓦狗!我玄山鐵騎,今日馬踏千軍!」

後方三千玄甲騎士,此刻幾乎都是用崇敬的目光,看向那全軍鋒首處。他們不知自己這位臨時的統領,是被宗守操控。只知自兩軍交鋒之後,這位乾天山的紫雷槍,已經連挑十二位武宗強者,更將那虎豹騎統領,東臨雲陸之西,最著名的名將之一,玄武強者陽軒,一槍梟首!

跟隨這樣的人,縱橫於萬軍之中,衝陣斬將,哪怕死了也不遺憾!

這一次,所有人幾乎是毫不猶豫,緊隨著一聲嘶吼:「我玄山鐵騎,今日馬踏千軍!」

……

風煜立於高台之上,是好整以暇的,看向那兩隻騎軍激戰之地。

他之前仔細看過,那三千玄山騎軍,雖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可只要軒轅通與朱君候不在,玄山城換作任意一人,都不是陽軒對手,最多也只能與他旗鼓相當。

掌控高達十六倍的精銳鐵騎,滅殺這小小三千人,對陽軒而言,可說是手到擒來之事。他只需稍稍等待一會就可,或許都用不到半刻鐘就能有結果。

雄魁那邊,似乎也是如此認為。面上帶著淡淡笑意,目光卻有如禿鷲一般,注視這數里之外,那座團團圍起來的車陣。

只需解決了那支小小的騎軍,那位乾天山世子,就已是囊中之物了。

之前在界浮城不但是被這宗守狠狠地坑了一把,最後又出言折辱。若是能把此人抓到手,自己必定不會讓這傢伙好過。還有宗原,嘿嘿,風煜這變態的房裡,日後只怕真要多兩個溺器。

正如此思量著,雄魁卻忽覺有些奇怪。再次看向了戰場左面,出乎意料的,卻只見那五萬雲瑕山鐵騎,那嚴整有序的陣型竟是現出了幾分散亂之勢,更一陣嘩然之聲,隱隱從那邊傳出。

「莫非是這麼快就結束了?」

風煜雄魁,都愕然的對視了一眼,目裡全是驚奇之色。那陽軒出了名的治軍極嚴,哪怕是已經潰敵,也絕不可能容自己的軍陣出現破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下一瞬,那更猛烈的嘩然之聲,終於陸續傳到此地諸人而中,卻都令人陣陣心悸。

「——陽軒已死,虎豹騎已潰!」

「黑雲騎第九營也潰了,又是那個紅甲武將,據說營將也已戰死——」

那高台之前整整六十個步軍方陣,都是為之一陣騷動。雲瑕烈焰二軍的將校,都經驗豐富,立時全力彈壓,卻久久都無法是全軍恢復平靜。

而在台上,風煜則是面色鐵青,緊緊的盯著左面方向,緊咬著牙,咯咯作響。聲音從牙縫裡鑽出:「什麼陽軒已死,虎豹騎已潰?陽統領乃是我雲瑕山大將,此地誰能奈何得了他?虎豹騎更所向無敵,怎可能會潰。胡言亂語,亂我軍心,實在該死!」

雄魁皺著眉,他心中也是如此認為。只是眼前的情形,實在無法令人往好處想,眼前那雲瑕軍的騎陣,是越來越亂了。

下一瞬,忽見一隻符鶴,從那處方向飛來。旁邊一位靈師接在手中,看了眼之後,面色是忽青忽白。強頂著風煜雄魁,那彷彿要擇人而噬的目光,附身道:「是黑雲騎五營傳來的消息。陽軒已死,被一位紅甲騎士一槍挑殺。虎豹騎全軍陣墨,十大虎豹騎校尉,已死其八。黑風騎十營萬人,已有六營崩潰。」

風煜只覺胸中驀地是憋悶之至,口中一口鬱血吐出,幾乎要暈迷過去。那虎豹騎全軍四千,不但是雲瑕山最精銳的一支騎軍,更是他們風豹一族,震懾雲瑕諸多妖族的核心武力。

而那黑雲騎,更是僅遜虎豹騎,耗資巨萬才組建起來的符甲重騎。今日一戰,卻大半折損於此。

不過這些,加起來都及不上陽軒與八位虎豹騎校尉之死,給他與雲瑕山的打擊,幾可說是前所未有之重!

——那個什麼紅甲騎士,到底是誰!

第218章 風炎爆箭

那昏闕之感,一直持續了數十息時間,才漸漸的緩過來。

繞後下一瞬,風煜的身軀,卻漸漸真氣暴走,壓得下方那全由粗大圓木鋪成的平台,紛紛開裂。風煜卻全不理會,死死地注目著眼前。

「既然是軍勢已亂,那麼又何必再戀戰不休?擠成一團等著被人一個個宰麼?傳令過去,讓他們能夠脫身的,都給我散開。退出三里,重整陣型!至於黑雲騎與虎豹騎,能夠逃開最好,逃不開也無所謂!」

那熊魁的目中一時是異芒迭閃,有些佩服的看了風煜一眼。能夠這麼快就恢復理智。折損大將,也未曾氣怒攻心。更壯士斷腕,實在是了得。

不愧是雲瑕山這一代,能與他相提並論之人,實在是了得,不可輕侮。

風煜的目光,這時卻又爆出一團利芒,殺機無限地看著那喊殺之聲,直衝雲霄的所在。

「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我也好奇!據我所知,玄山城可能做到以三千破五萬之人,唯有軒轅通與朱君侯二人。」

熊魁也是眉頭緊皺道:「只是玄山城轄下數省,最近也極是不穩。特別是北方臨瀾城已然復興,有雲艦一百五十艘,大軍六十萬之巨。軒轅通據說是在閉關修行,朱君侯此刻,怎麼走的開?」

正說話之時,遠處那片黑壓壓的騎兵,已經是奉命『雲開霧散』,四下裡紛紛散開。

二人的視野,也為之一闊。只見那片方圓數里的地域,已經是屍骸遍佈,血流成河。足足一萬餘人,已經永遠躺在那荒原之上。身上穿著的甲冑,或黑或白,全是精心打造的符甲符兵,令風煜胸內,宛如被無數根針尖刺入!

而那幾千丈外,一個騎著龍角翼馬,提著一口紫色雷槍的紅甲身影,也終於現於二人眼前。雖是身罩著重甲,雖看不清模樣。二人卻是第一時間,就已認出了那鐵甲之內,正是他們曾經熟悉之至的那人。

「竟是宗原!」

風煜雙拳,猛地一握,週身氣勁更是爆裂嚴酷。「怎麼可能會是他?」

「會不會是前面的人看錯?」

雄魁的目中,也全是無法置信之意:「前次在界浮城,這宗原雖已突破武宗。卻還未融合靈脈,怎麼可能是如此之強?直越四階,擊殺八脈玄武?嗯?似乎是依靠外丹之力,他那桿紫雷槍也彷彿是五階靈器。身上盔甲,亦非凡俗。可即便如此,也絕不可能,與玄武宗師抗衡——」

似也感知到二人的視線,那紅甲騎士,也漠然的眺望了過來。冰冷寒漠,而又毫無感情。只是舉起槍,朝這高台之上挑釁的一指。

風煜一口銀牙,幾乎在這一刻,全數咬碎。卻強忍著怒氣。

「命慕靈謝怒,給我變陣。側翼收縮,偏斜之後,轉為偃月之形。需得厚中軍而薄兩翼。命他兩人,不得輕易與那宗原交手!指揮全軍為上,我要那宗原,死無葬身之地——」

一道道命令,迅速發出。在高台左面,那十五萬步軍,三十個方陣,就立時開始變化。陣型往左,開始傾斜。嚴整有序的迅速變陣,三十個方陣,十五萬精銳甲士背依著高台列隊。其餘步軍,則是每側十五個方陣,向兩翼展開。

那些重整隊列的騎兵,也不再進攻。只靜靜地呆在數里之外,虎視眈眈。

雄魁看的是微微頷首,騎軍依靠的,乃是衝擊力。一旦在這個如銅牆鐵壁般的偃月陣之前被阻住了衝勢,那麼待得兩翼合圍,那些雲瑕山的鐵騎尾隨而來。這玄山城的三千騎士,只有被碾壓粉碎。

下一瞬,忽又覺一道凶狠如狼般的視線,刺在了他臉上。雄魁轉過頭,就只見風煜,正是神情猙獰,惡狠狠地看著自己。不由是啞然失笑,在未知那宗原虛實之前,他可不願將自家烈焰山的本錢,傻乎乎的投入進去。

心中雖是有些不信,可那陽旭戰死,十二位武宗強者隕落,卻也是事實。

不過畢竟還是盟友,這時候也不能拒絕。稍稍沉吟,雄魁就已有決斷,淡淡道:「我撥五萬步軍給你,那穆江也會調到左翼,可滿意了?至於我烈焰山那五萬鐵騎——」

雄魁的話音一頓,笑著眺望遠方:「倒不如擒賊先擒王!」

風煜目光再次一寒,冷冷地哼了一聲。便又看向眼前,有這二十萬精銳步軍。他自信對方哪怕兵力再多五倍,也要在他大軍面前,折戟沉沙!至於那穆江,雖非是名將,卻也是玄武七階的強者,多少有些用處。

遠處那群玄山騎士,卻並不急於衝陣。而是暫時停住了馬,或是處理著傷勢,或是拿出些丹藥黃豆,給胯下的馬匹戰獸餵服,整然有序。方纔那一番交鋒,雖是所向披靡,卻也倒下了百十餘人,其餘人也同樣消耗不小。能夠有時間休息,自然要休息個夠。

好整以暇,直到體力內息,都差不多恢復時。才再一次催動著戰馬,徐徐奔行。

而這一次,竟仍是以魚鱗陣,往眼前這偃月陣,最厚實,實力也最雄厚處,衝擊而去。而全軍之鋒,正是宗原。

而此刻就在十里之外,那車廂頂上,離洛正是瞇著眼,看向那十幾萬雲瑕山大軍中,佈陣在最前方那群全身黑甲,手執著五丈長槍的一群士卒。

即便隔著數里,遠遠望去,也依舊是壓迫人心。只見是一桿桿長槍密集如林,往前斜指,一面面高大方盾插在地面,就宛如是一堵堵鋼鐵牆壁,閃著寒光。十數萬人,陣型綿延數里,愈發的震撼心神。

「雲瑕城以騎軍聞名東臨,虎豹騎,火狼騎,玄鳥騎都可縱橫一方,不過其步軍也是不錯。這四千黑雲龍槍士,或者比不上你們玄山城的鐵虎大戟士與烈焰山狂熊甲士,卻也排入雲陸前四十之列。還有那慕靈謝怒二人,雖也是玄武七階,可據說這二人武道天資,還要勝過那陽軒。」

離洛說到此處,又看向眼前,只見不遠處,一群數目龐大浩瀚的騎士,正是奔騰蜂擁著,向此處衝擊而來,帶起了漫天的煙塵。以目測之,竟是只需數十息時間,就可衝至車陣之前。整整五萬鐵騎,使那大地顫抖,使空氣震盪,奪心攝魄。

離洛的唇角,也微微挑起。真正的麻煩,這時才真正到來。也不知這位世子,會準備如何應對。

下一瞬,卻見宗守也是一笑。一個手勢。那些鐵虎大戟士,就不再傻傻的在車陣後列隊,而是紛紛動手,掀開了那些翻雲車的黑色布幕,鑽入到裡面。又把那外側的車廂紛紛打開。裡面露出的,竟赫然一座座早已經上了弦的三臂巨弩。

幾乎是同一時間,近一百五十隻刻錄著靈符的弩箭,就齊齊射出。眨眼之後,就已至那五千步外,而後是瞬間爆炸。

這一霎那,離洛的眼前,就彷彿是一團龐大火雲爆開。那轟然震鳴,竟使他也只覺耳膜,是難受無比。

而那些鐵虎大戟士與玄山城戰士,也更是無法承受。幾乎都是眼現痛楚之色,雙耳之旁,各自溢出血絲。

一些修為較低的,更是直接被那吹拂來的罡風,直接掀翻。

當那火光散開之後,又是一團小有規模的蘑菇雲,騰起空中,足足升騰到百丈之外。

而此刻所有人,包括那些依宗守之命,把箭射出的鐵虎大戟士的虎族甲士,也是愕然無比的看著眼前。

「這崆器宗的三臂靈弩!還有風炎爆箭!」

離洛第一時間,就已認出這巨弩與弩箭的來歷。不由是雙目微睜,此刻這車陣,只是一面射擊而已。加上另一側,豈不是近三百三臂靈弩?光是這總價,就近乎二十枚七階獸晶!而那風炎爆箭,更高達四階,亦是昂貴驚人,哪怕是一次性消耗之物,也可相當於那三臂靈弩的十分之一價格。一百五十支,就是兩枚七階獸晶!換作之後,則是整整兩萬枚四階獸晶。

不對,此刻獸晶的價格暴跌。似這等軍中利器,即便花上百枚七階獸晶,都未必能夠買到。

這宗守,竟是財大氣粗到如斯地步。怪不得,是胸有成竹,原來還有這樣的底牌。

三臂靈弩與風炎爆箭,本來是崆器宗,為對抗那天位武宗而設計。卻被宗守用在了這裡,真個是可稱狠毒!

自己這幾日,真的是太過大意了。一直都在靜修,竟全然未曾意想,這幾百輛翻雲車裡面,居然還藏著這許多殺器。

待得那爆炸掀起的煙塵,都再次散去。只見那爆炸的最中心處,已然是一個千丈方圓的深坑。周圍全是一片屍骸,整整六千餘人,徹底的消失,被炸成了血肉碎片。附近周圍處,也是死傷狼藉,泰半之人,都是或輕或重受了震傷,癱倒在地。那些只有二階的馭風駒,更是小半震死。既然還活者,也再無法奔跑。

宗守暗暗可惜,此刻他手中,實在沒有人手可用了,無力反擊。否則只需一支三千的騎兵殺入進去,就可以將這些人屠殺大半。

第219章 狂雷地走

此刻整個戰場,都是一片死寂。離洛甚至隱隱可見,對面那座高台之上,熊魁正是怒目圓瞪著,看著這邊,口中竟一口紫血猛地吐出。

離洛不由再次扯了扯唇角,忖道心痛才是對的。整整六千精騎,被炸成粉碎。還有超過這數目一倍之人,炸成了重傷。其中還包括了烈焰山的一支高達兩千人的強力精銳逐風甲騎,任是再怎麼樣城府深厚之人,只怕也要為之失態,也要心痛到死。

「三百三臂靈弩,世子果然是大手筆!離洛真個佩服——」

他不讚宗守的應對手段與佈置,而是只佩服他這三百三臂靈弩。是認定了宗守,這根本就是財大氣粗,是以錢壓人。

三百三臂靈弩,整整一百五十支四階的風炎爆箭,整整幾十枚七階獸晶的投入,換作東臨雲陸任何勢力,任何一支兵馬,都要吃上大虧。

宗守聞言,也毫不在意,嘿嘿一笑。以錢壓人又如何?能勝就行,他才懶得管這許多。

施丹這時也睜開眼,仔細的看了眼那深坑,而後是輕鬆了一口氣:「不知世子,還有多少風炎爆箭?」眼中全是期冀之色,只要數目能超越三千,那麼一戰,就已可勝定。只要有六百,至少可全身而退。

宗守仍舊在操控在身前的黑色銅鏡,聞言之後是自嘲一哂:「這種高達四階的靈箭,世間能有多少?窮盡崆器宗一宗之力,這幾年裡也不過煉製出一千支。我只能買到他們五分之二的庫藏。」

施丹的面色,不由一陣發苦。一千支的五分之二,那也就是說只有四百支,而先前就已用了將近一半。

今日這一戰,多半是敗定了。別看方纔那三千玄山城騎士,很是威風。幾乎將那兩千虎豹整個屠了,五萬騎軍也硬生生的殺散。可這些人,在這百倍之敵面前,終究還是要筋疲力盡,也總有馬疲之時。

之前那陽軒,是多少有些大意輕敵,才親自尋上了由宗守這位劍道通靈的變態,在遙遙操控的宗原。主將身死,使全軍動搖。而此刻那些敵方大將,已都有防範。以三千騎軍衝擊嚴整以待的步軍,簡直就是與尋死無異。

而即便是眼前之敵,也不好應付。吃了這麼一次大虧,絕不可能讓宗守再次得逞。

果然僅僅片刻,那些仍舊能戰的幾萬烈焰山騎兵,就已紛紛再次策馬。這時卻再未集中在一處。而是分開數百餘股,圍繞著車陣,不時試探性的往內衝擊。

而此刻就連離洛,也是微微搖頭,不甚看好。兵乃精銳,將也睿智。這種敵人,最是難鬥,也無破綻可尋。他實在想不到,宗守還能有什麼勝機。

宗守見狀,卻瞇著眼嘿嘿一笑:「就這麼不放心?虛弱無力的巨人,有時候未必就能勝過一頭強壯有力的小獅。不如我們打個賭怎麼?我猜今日這一戰,說不定會名震雲陸,成就一段傳奇。三千鐵騎,踏破千軍。當真沒想到我那奴僕,居然還有這樣的豪情——」

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烈焰山的三萬五千名騎士,都是紛紛解弓,高速奔馳中,在一千丈外往內搭箭疾射。只聽『轟』的一聲,無數弓弦響動之聲,匯成一股。而後是漫天的尖銳箭嘯之聲,整整三萬五千支箭,有如烏雲般飛射而至。

使那五百鐵虎大戟士,與一千玄山城甲士,都紛紛躲入到翻雲車內。然後全是一片『咚咚』的響聲。這些翻雲車的外殼,竟全是精鋼製成,弓矢不透。

離洛也雙刀一展,躍起半空刀勢一旋一帶,就將那些射入到這處附近的箭矢,又罡風氣勁,全數捲走。

而施丹則是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宗守的準備,倒甚是充分,可方纔那句話,真一點說服力都無。

好在那外圍的烈焰山騎兵,一時卻也不敢衝擊車陣。幾次試探,都是鎩羽而歸。那風炎爆箭固然沒多少,宗守卻頗買了不少一二階的靈箭,三臂靈弩本身也是強大殺器。幾十架巨弩攢射,就能防範千人左右的衝擊。

施丹稍稍安心,也不再去關注。與離洛一起,再次定目看向了十里之外那正激戰之所。而入眼的情形,卻是令眾人微微一驚。

只見那個方向,也是大片大片的箭只,遮雲蔽日。那十幾萬大軍之前,更已是插滿了箭桿。不過宗原身後的三千玄甲騎士,卻幾乎未有損失。只是在那大軍之前,來回的衝刺。幾乎每一次,都能挑引出一陣箭雨。竟也總能提前預判那些箭只的落點,飛速奔馳避過,在箭雨中穿梭。而那三千玄山騎士,也似乎已完全適應了宗原的節奏。隨著他忽快忽滿。忽而衝刺,忽而變向。

而那隱藏在幾十個方陣之後的雲瑕山步弓手,也明顯現出了疲態。尋常的武師,連開五千斤之弓,最多十箭,就會耗盡氣勁。而一旦超出二十箭,就必定臂肌崩斷。秘武師能開萬斤之弓,持久力稍強一些,可卻也強的有限。

僅僅一刻鐘,那箭只就已然稀疏。離洛與施丹,不由面面相覷,知曉那雲瑕山的步弓手,並非是力盡,而是在留力。可將對方逼到這種程度,這宗守又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驚異地互視了一眼,二人就再次注目過去,這一次,卻不敢有半點分神,知曉最凶險最關鍵的時刻,才剛剛到來。

而此刻在那偃月陣靠右側的一個方陣之內,慕靈卻正是滿頭的冷汗,雙目圓瞪著,再次看著前方。那些正好整以暇,居然在兩千丈射程之外停下,又再次蓄養馬力中的玄甲騎士。

是不能不緊張,也不能不全神以待。他在玄山城中,排名第九,是僅次於陽軒。對那位每日裡趾高氣揚的虎豹騎統領,素來都看不順眼。當聽得此人死訊之時,還頗有些幸災樂禍。輕敵大意,就是這樣的下場。虧得此人,還自詡名將,卻死在一個還不到玄武宗後輩手中。

然而直到一刻鐘前,就在他自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重視之時,方才知曉,自己居然還是輕敵了。這個宗原,每一次選擇的突擊方向,竟然都是好巧不巧,都是這偃月大陣,最為孱弱,也最易突破的一點。

那奔騰而來,銳不可當的氣勢,就彷彿可在一擊之間,將他們的偃月陣一瞬捅穿。

明明知曉己方的步陣厚實,也明明知曉對方只有這麼點人馬。然而此刻的他,偏偏就有種感覺。

彷彿己方這幾十萬大軍,是只能待在地面,縮著頭結陣自守的螞蟻,大而無當。而對方這三千鐵騎,卻是游覓在高空中的蒼鷹,在等候著良機。時不時的滑翔而下,恐嚇刺激著他們的神經。靈活無比,又鋒銳驚人。

他本是一個穩重之人,卻忍不住在幾刻鐘內,浮躁的令軍中的步弓手,連射十數余箭,以打斷對方的衝擊。而另一位同袍謝怒那邊,情形竟也是差相彷彿。

而此時此刻,躲在大陣後面的那些弓手,也已然是再無法給他提供助力。

正神經緊繃,下一瞬,慕靈的瞳孔、就微微一縮。那為首的紅甲騎士,再一次,動了!

此時的宗原,心神卻是寂靜到了古井無波。從之前第一次衝刺折返時的不解,而後傾盡心力,去分析,去思考。到此刻,幾乎能瞭解宗守每一次變向,每一次折返的意圖。甚至宗守每一次選擇的衝擊方位與角度,都與他的判斷無有二致,彼此之間,就彷彿是心靈相通一般,無比的契合。

其實這些,他以前在戰場上,也朦朦朧朧有過類似的感覺與念頭。自己能查覺到敵軍的弱點,能預料到敵陣的變化。只是從未有今日這般的清晰,彷彿是那層膜,已被宗守直接點透!

而此時,也心中明悟。知曉真正的衝擊,真正的激戰,此刻才是真正開始!

駕馭著胯下的龍角翼馬,不急不緩的前行著,到距敵一百二十丈處,也不見弓箭射來。宗原的目中,忽而是精芒一閃,驀地全力加速。

只見前方,赫然是槍林如叢,密密麻麻的五丈長槍,組成了一排排槍牆,無數的鋒寒刃芒,紛紛閃耀。

宗原卻是義無反顧,往前猛地衝撞而去。而就在十丈處時,宗原的槍,也是高高舉起。

「紫雷槍,地走狂雷!」

槍鍔之上那枚明黃寶珠,又是一團精元,流入他體內。而後一團浩大的雷芒,驟然衝入地下。瞬間遊走至於數丈之外,才猛地炸開爆裂。上方幾十名持槍甲士,立時被高高掀起。整個嚴整槍林,也驀地散亂,現出了一線空隙。

宗原毫不猶豫,猛地殺入其內。他知曉這個方位,槍林佈陣,並不如在外面看到那般嚴實。也知曉如何迅速的將這方陣迅速擊潰穿透。

而此刻在他身後處,緊緊跟隨的,正是譚濤與虎中原,還有玄甲風龍騎,十名武宗強者!幾乎是同時發力。將這槍陣缺口再次擴大,三千鐵騎,如鐵流一般,紛紛踏入陣內。

強大無比的衝擊力,立時將無數人影紛紛撞飛,一萬六千隻鐵蹄,也僅僅十數息時光,就把這五千人方陣,生生踏散!

第220章 摧枯拉朽

當宗原從這方陣之後透出,整個戰場,都是一陣死寂。

只聞得那個方位的兵戈交擊戰甲衝撞,以及那嘶嘶馬鳴與慘叫怒嚎之聲,不斷轟響。

三千鐵騎從正面突入。卻並未直線突破,而是才剛剛突入方陣,就來了一個四十五度角的側擊。就宛如一口利刃刺入人肚腹之內,而後又往旁那軟肋處一折。

整個騎隊,往左劃出一個漂亮至極的弧線。正擊要害,也恰是打在了三寸之處,緊緊抓住這整個方陣中稍閃即逝的空隙漏洞。就有如割奶油一般,無比輕鬆的,將這方陣,徹底的穿透,徹底的擊潰!甚至快到附近之人,都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而當宗原領著身後的玄甲騎士,從這個方陣中穿陣而出,身上竟是連半點傷勢也無。而身後的三千人,居然直至此刻都保持著完整。只有僅僅三十餘人,站死於內。

整個過程,甚至輕鬆到連三千玄山甲騎本身,都是無法置信。

換作往日,在這五千精銳步軍方陣面前,即便是完整的玄甲風龍騎來衝陣,也要損失慘重。然而此刻,卻僅僅三千人,三千精騎,就已辦到!

而當驚怔過後,這三千玄甲騎士,那本已漸漸平復下來的熱血,也再次在血管裡奔騰湧動,彷彿火焰燃燒。都只覺是沒法壓抑,齊齊發出一聲如野獸般的咆哮!

「吼!」

聲音低沉,含著狂燃戰意,一股殺意沖騰,氣勢霸烈無比,直衝霄漢。便連他們胯下的馬駒,也受其所激,紛紛興奮地嘶鳴,眼中漸漸赤紅一片。奔騰之時,更是有力,更是靈敏,也更為迅捷!

只有宗原,雙目仍舊是漠無感情,也專注到了極致。以他出生之後的這二十六年來,從未有過的認真。全神灌注的體會著自己雙手,施展出來的這套槍術。

在這大軍之中,無數強敵的窺伺壓迫之下,思緒竟也是從未有過的明晰。只覺是自己武道之中,無數的疑難,都是被瞬間解開。許許多多,被他視為無解的滯礙難解之處,在宗守的操縱之下,根本就不成問題。

手中每一個槍勢,體內氣機每一個變化,都莫不隱含玄機,莫不是發人所未發,道人所未道。就有如醍醐灌頂一般,不斷衝入他的心神之內。一層層堵在他面前的武道壁障,就如眼前,這個被輕鬆破開的步軍方陣,勢如破竹,迎刃而解!比紙還脆弱。

而在不知不覺間,他發覺自己居然也能漸漸跟上宗守的動作。有時候想出的槍路變化,本能欲做出的反應,竟與宗守的操縱,完全相同。

到最後,宗原乾脆就是沉浸其間,一時全然忘了。到底手中這凌厲槍勢,策馬踏陣時的種種舉措,到底是出自於他自己,還是遠在十里之外的宗原。

全然物我兩忘,腦海內只有一個『戰』字,瘋狂的想要尋覓更多對手,讓他可以在更激烈的戰鬥中,領悟宗守的槍法之道,領悟宗守的衝陣之術。

當整個騎陣透出,仍舊是餘勢未消。僅僅二十丈距離的衝刺,就已加速到了極致!而出現在宗守眼前,又是另一座近在咫尺,凝固如山的鐵甲方陣。

這一次,卻並未動用任何秘武槍術。而是直直一槍,往前刺去!

整整三千人之意念,所有武道之『勢』,此刻都已連為一體。而其中泰半,又都加持於宗原一身。使體內真氣,在這強橫意念的提聚之下,凝聚昇華到了極致,竟彷彿已突破了玄武宗的界限。天地靈能,亦瘋狂的匯聚。

這一刻,哪怕是不依靈甲外丹之力,他也有自信,與那些玄武宗師抗衡!

槍勢刺出,氣透百丈。人尚未至,就有百餘甲士,被罡風氣勁生生掀飛洞穿,騎著龍角翼馬,撞入陣內!

而此刻他的眼前,這甲士密佈的方陣之中,已是隱隱間現出一條弧線。只需循著這條線路衝擊,就必可將此陣沖潰!

其實還有著其他的幾個選擇,不過卻無一個,都能及得上這條線,更快捷容易。

這個方陣的統軍之人,乃是一名六脈武宗,此刻也見勢不妙,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連同另幾位武宗強者,一起趕至陣前,試圖阻攔他的前突之勢。

宗原卻看都沒看一眼,槍尖半空中一劃,在勁氣刀芒內,帶出幾朵槍花。那點點亮芒,就如曇花一現,瞬即消失。而後便又見血花湧出,幾具毫無生氣屍體,猛地載到在地。

沒有哪怕半分耽擱,龍角翼馬就飛馳而過。三千玄甲鐵騎,排山倒海一般,衝入陣內。就如洪水席捲,將這裡的五千黑色甲士,徹底的淹沒覆蓋。一萬二千隻高速奔馳的馬蹄,將那地面的屍骸,踩踏的是血肉紛灑。

而當那宗原的馬,再次從密集的佈陣中透出,口中又是一個深呼吸,聲如雷鳴震盪。

「第二陣!破!」

後方三千甲騎,亦紛紛舉臂,高聲呼嚎:「今日吾等,馬踏千軍!」

整個錐形騎陣,又是一個半弧形的轉折。有如重錘,撞入到了那後方處,僅距二十丈的第三個步軍方陣。

強大的衝擊之力,瞬間就把陣前那些甚至還沒有多少心裡準備的甲士,紛紛撞飛砸碎。騎槍與戰馬過處。都是所向披靡。

僅僅兩百個呼息,宗原就已透出陣外,身上的戰甲與手中的紫雷槍,都已全數染紅。一身血雲甲,顯得愈發的冰冷猙獰,血腥無比。

「第三陣!破!」

「我等死而無憾,殺!」

又是一聲虎吼,整齊無比。虎中原跟在宗原後面,也是被激的是血液沸騰。

一時之間,只覺是今日,真的是死在這裡也沒關係!

心裡最後一絲保命之念,也消失無蹤。只暗暗咒罵著那位世子,果然狡猾。利用那宗原的身體,只在後面看戲指揮便是,無需冒半點風險。不過今日這一戰,真是讓鐵虎一族的好戰血液,徹底的燃燒。

身為鐵虎男兒,就該馳騁戰場,刀戰萬軍!

似今日這般不停歇的衝殺,才是真正過癮。即便戰死在這裡,也是甘心。

幾乎無瑕思緒,三千鐵騎,就已緊隨著龍角翼馬,撞入到那第四列方陣之內!

明明是槍林密集,嚴整而厚實,遠遠望之,就彷彿如磐石一般。可此刻當騎軍衝入,卻只覺遭遇的抵抗之力,實在是弱到不用去在乎!只需跟著宗原馬步,往前衝擊便是。

若說虎中原先前,還有些害怕,有些疑慮。可是這一刻,卻已忘記了一切。

這一戰,必將馬踏千軍!

……

「這是宗原?那個本該是終生無望武宗之境,遲早被我砍掉頭顱的宗原,開什麼玩笑!」

那高台之上,風煜的面色,已是青白一片。

那個曾經被他親手打跨,跪倒在地的宗原。怎麼可能會如此之強?

特別是統帥這三千鐵騎,在他這二十五萬大軍之中,橫衝直撞,近乎於無敵之姿,真正是令人心悸。

哪怕以前,曾經勝過此人,哪怕是對自己麾下的大軍,還有著幾分自信。此刻的風煜,也依舊是為之心驚膽戰,忌憚隱生。

「連破三陣,擊潰一萬五千人,總共用時不到半刻鐘——」

雄魁面無表情的看著下方處,神情也同樣是難看無比。那第四個方陣,已然是搖搖欲墜,離崩潰不遠。甚至可以說從始至終,都未曾阻攔住這三千甲騎哪怕片刻!

「還有兩陣,估計再只需不道五百息。那一位,就可以殺到我們面前。」

風煜的瞳孔,立時一陣緊縮。

雲瑕軍佈陣,是五千人為一方陣,而這偃月陣的中央,則共有六陣排列。彼此間的間隔,是十丈到十五丈不等。

既留出一定的空間,以調動兵力。又不至於在前軍潰敗之後,波及後軍,衝動陣腳。更不給敵騎,任何加速衝擊的空間,乃是極高明的佈陣之法。

然而此刻,風煜卻是後悔到了極致,早知如此,倒還不如一股腦擠在一起更好。他自謂厚實的中軍,攔不住這三千鐵騎的衝擊,那麼這偃月陣,還有那兩翼擠壓圍殺的對策,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面色忽青忽紫了片刻,風煜終是輕吐了一口:「令慕靈謝怒二人出手,無論他們拿人命填也好,自己上也罷,一定要給我把那宗原攔下!還有那些個靈師,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怎麼現在還沒出手?」

這三千玄山鐵騎,因尖芒處太過鋒利,才如此銳不可當。那麼只需將這鋒芒徹底的磨平打折,剩下的人,也就再無需在意。

風煜又轉過頭,把目光看向雄魁。後者也是心領神會,頷首道:「這時候你我自然是同舟共濟,那穆江隨你之意調動就是。」

想想又覺不放心,雄魁又若有所思道:「我那兩千狂熊甲士,也會調來!」

以那宗原,摧枯拉朽般的勢頭,他還真有些擔心,剩下的兩個方陣可能阻攔不住。甚至那三位玄武宗師聯手,也仍舊無法使他放心。有這兩千狂熊甲士護住這高台,關鍵之時,說不定就可保住他們的性命。

第221章 狂霆槍意

「凌厲,鐵騎踏陣,三軍之氣為之奪!」

遙望遠方,離洛是壓抑不住的一聲讚歎。半刻鐘內,就連破三陣,第四陣是突破在即,而那三千鐵騎,仍舊是勢不可阻。此刻整個雲瑕烈焰幾十萬聯軍的士氣,都已低落到了極致。再不復之前,那磐固如山般的氣勢。

不過他言語裡,雖是在為那些正在奮戰中的玄甲鐵騎讚歎。可眼角的餘光,卻在看著宗守。

深知那宗原,之所以能夠所向無敵,統領三千鐵騎,在敵軍之中縱橫馳騁,都是因這少年之故。

無論是那無人可當的槍術,還是破敵衝陣的技巧,都令人拍案叫絕。

施丹也是眸子裡異澤閃爍,接著卻又忽然挑眉,望向上空。

「來了!」

只見那山谷上空中,不知何時,忽然是烏雲密佈,一團團電光赫然從那天地之間聚引而來。以目測之,那蜿蜒雷蛇,已然足有水桶粗細,似乎隨時就要直擊下來。

施丹的柳眉一蹙,她魂力已恢復了部分,也做了些準備,可規模如此之大的道法,卻實在是無奈其何。即便勉力為之,也只能使那雷電,消減部分威力而已,無力將之驅散。

這束雷蛇降下,無論是打向哪方,都足以決定整個戰局走勢。若是那十里之外,足可取宗原性命。而若是換作這邊,也足可把車陣強行破開。

正當她決定傾盡全力催動靈決,總之無愧於心便是。宗守那邊,卻忽而也重重一歎,彷彿是心痛無比的模樣。

施丹還以為他是為這戰局,已經無法逆轉而歎息。卻在下一瞬,就見宗守忽然從懷裡掏出了三張淡金色的符菉,很是依依不捨的遞了過來。

只望了一眼,施丹與離洛就面色為之一變。

「這是元滅亂靈符?」

施丹這一刻,是恨不得一拳頭敲在宗守的頭上。

有這傳自上古雲荒時代,每枚高達五枚七階獸晶,製作之法也已失傳的元滅亂靈符,哪還用在乎這區區六階雷法?

這位世子,當真是不讓人省心。有這樣的底牌,偏偏就不早點拿出來,害她白白為此擔憂。

毫不猶豫的將之接過,施丹以靈力一引,催動靈決。整張符菉,立時化開。竟赫然化作一支四尺長的藍色利箭,穿向了雲空。衝至大約一千丈處,才驀地炸烈,碎散成無數的藍色光點,將這幾十里的地域,全數籠罩。

而後下一瞬,便只見那在上空雲層中,狂舞的雷蛇,忽然四下逸散。就連聚攏而來的烏雲,也漸漸消退。

離洛仰首看天,而是再次眼含深意的笑望宗守道:「世子果真是手段了得,韜略過人。似你這樣的人,我離洛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一次,是真正幾分佩服之意。這種種佈置,種種準備,都非是無的放矢。

施丹同樣是眼含激賞之色,她先前以為宗守,這是無謀之舉,自蹈死地。此刻卻有了幾分信心。無論是那三臂靈弩,還是這張元滅亂靈符,都明顯是針對性質的底牌,都能扭轉戰局。此子今日,明顯是有備而來!

看那三千騎軍,連破數陣,竟有席捲千軍之勢,也絕非是她想像那般,不通兵法!

宗守卻是恨不得捶胸跌足,這元滅亂靈符,乃是他在獸晶價格暴跌之後才購得。三張符菉,總共就花了一百五十枚七階獸晶。綜合比價,比他收購那四千五百套血雲甲還要貴些。每一張用出,都等於是挖他心頭之肉。

以前雖是在裝闊,可前世那摳門節省的習慣,到底不可能改掉。不比那三臂靈弩,日後多少還有些用處。這元滅亂靈符與風炎爆箭,卻是一次性消耗之物,用掉之後,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哀聲一歎,宗守再次收束著心神,專注於那黑鏡之中。要想少花點錢,關鍵還是何時能將這眼前四十萬聯軍徹底擊潰。弱水那邊,雖也能牽制一二,可以其身體情形,可以拖不了太久。

這一次,光是投入就已花了幾百七階獸晶。要還是不能勝,那就真正是虧慘。

看著宗守那肉痛至極的表情,離洛則不由是掩唇失笑,搖了搖頭,視線重新往十里之外注目,眼神也漸顯凝重。當氣注雙目,可清晰望見,幾道強橫浩大的氣柱精芒,正往那高台之前匯聚。

幾位玄武宗聯手,若是能將之擊破,那麼這一戰,說不定還真能以大勝收場。可要是宗原身隕,那麼他們幾人,就只有早早跑路逃離。

……

當手中的槍,把這第四個鐵甲方陣最後一列的幾人,一槍穿喉的時候。宗原也驀地瞇起了眼,望見了十丈之外,那強橫氣息。

眼前更是一位高有九尺,肌肉虯結的大漢,正是一手持著至少三階靈器級別的巨型鋼盾,一手持刀。站在全軍陣前,眼神凝然冰冷的注目過來。氣息沖騰,赫然是玄武七脈。這個人,他認得,是雲瑕山謝怒!

而此刻在附近處,更有兩位氣機不下於此人的玄武宗師,在那方陣之內隱伏。

宗原卻依舊是毫無半分心緒變化,只是將渾身肌肉,再一次的放鬆。

自一開始的血腥強勢之後,他此刻的風格,已然與先前迥異。動作簡潔,沒有哪怕半分多餘,也絕不浪費半點氣力。

而每一槍刺出,都是簡練無比,哪怕六脈武宗,也擋不住這簡簡單單的一刺。只是因快到了極致,也精準到極點。

真正高明,適合在戰場之上搏殺拚命的槍法,本就不需那許多花俏。越是簡單,就越能奪人性命!

宗原也是心有明悟,幾乎把全身的精力氣力,都投入戰鬥中。只求自己的槍,能更快一些,更簡練一分!

那位世子雖說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卻無法百分百控制他每一寸肌肉,每一分真氣的變化。

要使他槍更快捷,更鋒利,就只能靠他自己!

說來奇怪,這一馬當先,連破四陣之後。竟未使他的體內真氣,消耗多少。那槍鍔處的明黃寶珠,不時汲取灌注而來的精元,更使他時時刻刻,保持著旺盛的精力氣血。

即便此刻,在將又一個黑甲方陣,徹底踏平之後。也只需片刻歇息,就可恢復到最巔峰的狀態!

所以與這幾位玄武宗的一戰,他宗原,也同樣期待備至!

他的槍,必將因這幾人而達至更高的巔峰!也可以更清晰的窺見,那位世子的槍法武道。自有生這二十餘年來,他從未似今日這般,感覺自己距離那真正的武道殿門如此之近。甚至可望見,那座大門已經在為自己敞開,只需稍稍抬步,就可跨入其中!

至於生死,他早已忘懷。就如身後那三千玄山甲騎們的所言,今日他宗原,死而無撼!

「第四陣,破!」

聲嘶力竭般的一聲嘶吼,身後也再次一陣狂嘯:「有我無敵,殺!」

爆吼如龍,氣勢亦驟然飆升,十丈距離,也轉瞬而至。宗原的肌肉,瞬間崩起,槍勢旋動,如毒龍般絞擊而去。

無數雷光,驀地匯於槍尖處,猛地一炸,膨脹了整整十倍!而此刻那天空之中,那些本在碎散中的雷蛇,竟也有部分,被這槍勢引動,向他週身匯聚,而後瘋狂地往紫雷槍中灌注,發出陣陣嗶啵聲響。

對面的謝怒本是神情凝然防備,雖是全神灌注,卻並不把那電光放在心上。然後這一刻,當空中的雷電,也被宗原的強勢引來,面色卻瞬間轉為慘白。

「引雷入體,不對,這是狂霆槍意!」

卻來不及做何反應,那丈八紫槍,就已撞在那鋼盾之上。無數紫雷炸閃,頃刻間產生的高溫,直接把這口靈盾中央,徹底的融化分解!

而那槍尖也隨後刺入,一槍將他胸腹捅穿。爆裂的罡勁,直接把他的身軀,強行炸裂,血肉紛灑。

宗原此刻心神,也同樣是一陣怔怔,這是槍意!不是武道之勢,也不是從那位世子身上見過的,以劍勢展劍意之實,而是真正的武道之意。

借助那五脈外丹,一身靈器,還有身後三千人意念聚結,在自己手中,施展出的狂霆槍意!

好在他身軀,已經養成了本能。即便是一槍將這謝怒之後,雙手也仍舊在下意識的動作。

而當那槍勢一收,宗原心神也驀地一醒。猛地吸了一口氣,再次聲吐入雷:「謝怒已斬!敢阻我者,殺!」

便在音落之時,那兩旁處,兩個不遜色於謝怒分毫的氣息,同時狂撲而至。

罡風席捲,勁氣沖騰,刀光雪亮。那直刺而來的殺意,刺得人肌膚生疼。

宗原一聲悶哼,一絲雷光灌入胯下的龍角翼馬,刺激著這坐騎的渾身肌肉。使之在極速之時,再次加速。一跨兩丈,避開那合襲而至的刀刃劍影。而後手中的紫雷槍,更是在不可能中,驀地斜斜刺出。空中亦是更多的雷光,沖聚而下。激發槍勢,快到了肉眼所能企及的極致。幾乎瞬閃即至,至一位黃面中年男子的面門之前。

是烈焰山的七脈玄武穆江!

幾乎第一時間,就認出了此人的來歷。宗原的槍勢,卻更顯凌厲。槍影一個疾刺,而後一個槍花抖動,就將這人的頭顱,徹底絞成了一團碎肉血漿!

第222章 成也此雷

同一時間在那車陣內,宗守正是無語的看著那天空中,那條已經縮小了數倍,正不斷被宗原引下的雷蛇。

「這該死的老天爺,今日真是成也此雷,敗也此雷!」

借助這雲空中那些雷霆,才能在瞬息之間,利落的將那以力大無雙而聞名於世的謝怒誅殺。

不過也因這雷光,這次是真正陷入到最麻煩的境地。可以說是他事前,唯一沒能意想到的變故。

離洛與施丹都有些不解,忖道這情形不是還好麼?怎麼好好的,這位世子又說到個敗字?好似已信心盡失,全無之前的自信滿滿。

都紛紛轉過頭朝著宗守一望,然後那臉色也同樣是煞白一片。只見宗守手中的那塊黑色銅鏡,此刻竟已是重新轉為墨黑之色,內中的影像,徹底消失。

而後只微一凝思,就已知到底是什麼情形。當那電光入體時,多半是把宗守繪在宗原那幾件靈甲紫槍上的符陣,也徹底的損壞。

「果然便宜就沒好貨!早知會是這樣,當初就不該省錢。把那套六階的控魂之器,全數買下。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施丹的臉,已是忽青忽白,鬱悶的想要吐血。

忖道自己眼前這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傢伙,明明已經看到了勝望,偏偏就因為想要省錢,結果又讓這戰局,滑下莫測之地,真個叫人無語。

沒有宗守的操控,那三千甲騎,恐怕是只需須臾,就要被那雲瑕烈焰二城聯軍,吞到連渣滓都不剩。那宗原,也更非是那幾位玄武宗的對手。

宗守也很是憤憤地,隨手將手裡的這件魔器丟開。而後猛地長身站起,喚道:「雪兒,給我牽匹馭風駒過來!要最好的。」

正在車廂裡避箭的初雪,急忙匆匆跑出,聞言之後,卻是一愕,然後恍然大悟:「少主,你終於要準備逃跑啦?可我虎舅他們怎麼辦?」

宗守無語,拿眼猛地一瞪:「胡說八道,誰說我要跑路了?給我備甲,你家世子要去救人!」

此戰凶險,可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坐視那三千甲騎,因自己失算之故,死在這裡。

初雪怔了怔,就苦著臉鑽入到馬車底下,去尋覓那些看起來還算強壯的馭風駒。

為躲避箭只,他們帶來的那些風翼龍獸與馭風駒,都被塞在車廂底下,一排排的匍匐跪坐。此刻要尋,可就需費些功夫。

不過才只片刻,那十里之外,卻又傳出了一聲怒嘯之聲。

「烈焰山穆江,死!」

整個數十里方圓,再次一寂。宗守目光也驀地一凝,霍然回身,看向那處方向。空中那只正在高空盤旋的木鳥,更將那下方的情形,近乎完整的映入到他神魂之內。

只見那激戰之處附近,數萬雲瑕山城的甲士,此刻竟都是陣型微微鬆動,氣勢也都彷彿低落到了極致。

而那三千甲騎,依舊是勢不可擋,以洪濤之勢,踏入到第五個黑甲方陣之內。一排排的黑甲武士,被那風翼龍獸踏平撞飛。

宗原仍舊是一馬當先,而選擇的突擊路線,竟與他之前所思,毫無二致。

而下一瞬,就見遠處,又一具披著黑色重甲屍體,被一股巨力,生生挑飛起五十丈高。使所有人,紛紛仰頭望去。

而那宗原的吼聲,也再次響徹戰場。

「雲瑕山慕靈,死!」

所有數十萬人,都是默然無語。此刻無論是哪一方的士卒。此刻目中,都紛紛顯出了震撼驚懼之意。

以四脈武宗之身,不到一刻鐘內,率三千鐵騎,接連踏破五陣。連挑三位玄武宗,更潰殺一萬五千餘人!

這般強絕戰力,雲陸這幾百年來,簡直是聞所未聞!

離洛亦是眺目細望,一陣啞然。半晌之後,才微微一歎,朝著宗守一禮,更顯敬佩:「世子果然是慧眼識人!這位紫雷槍宗原,竟是無雙將才!離洛先前,竟也小瞧了他了。」

施丹亦微微點頭:「我先前還有些瞧不起此人,全然未曾想到。此人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世子讓他統領全軍,為鐵騎鋒首,可是存了栽培調教之心?這番所為,真是用心良苦——」

宗守卻也同樣張大了嘴巴,有些合不攏,滿眼都是不可思議之色。他知道這宗原的天賦其實很強,強到能與十萬血殺趙嫣然等輩分庭抗禮。甚至比雪兒這個戰武之體,也僅遜一籌。

可強到這種地步,卻實在是出人意料。只是操控了一下他身體而已,這傢伙居然就已把他那紫雷槍,悟到可以將那穆江慕靈這兩個玄武宗師,擊殺的程度。雖是借了部分那空中雷霆之力,可其本身,卻也必然能領悟了部分那狂霆槍意!

不止是武道,能在他之後,仍舊準確的尋到對方陣型的破綻。這個傢伙,真的是個將才,天賦絕頂的無雙將才!

聽得離洛出聲,宗守才稍稍回神,忙把嘴巴合攏,輕咳了一聲,轉為一臉胸有成竹之色。大氣之極的揮了揮手,淡淡笑道:「過譽了,我這部下,確有些天賦。不過這點本事,實在不值一提!哪裡稱得上是什麼將才?」

離洛施丹又是一陣無語,這話說的也未免太假了。

先前那些戰績,固然是宗守操控著。可這後面,連挑二位玄武宗師,又幾乎無損,將那第五陣踏平。那宗原是實實在在,依靠自己的本事。如此天賦,不是無雙將才是什麼?

似這等樣的人才,世間只怕總共也不過五指之數,比那靈武尊還要少些。不止是諸大勢力要視之為珍寶,便連那地大物博,治下人才不知凡幾的中原王朝,甚至聖地靈府宗門,也要垂涎,無比艷羨。

明明此刻,這傢伙已經笑的快要合不攏嘴,偏還在裝。

初雪這時,也躍到了車廂,站在他身後道:「少主,馬已找到了,你還要去麼?」

「不去了!」

宗守很是遺憾地,搖了搖頭:「本來還想著大發神威一番,來個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看來是不成了!」

初雪撇了撇嘴,隱蔽的表示了一番不屑。然後一臉讚歎,悠然神往的看著遠處:「那雲瑕山烈焰山的人,都全擋不住呢。宗原大哥他好威風!太爽了,殺殺殺,殺的他們哭爹叫娘。叫他們還敢不敢惹我們乾天山?已經衝到第六陣了。少主,宗原大哥他怎麼忽然一下就這麼厲害?」

宗守卻有些不爽了,聽的有些吃味,鄙視的斜睨了初雪一眼:「你以為他像你呀?就只會吃,一點用處都沒有!」

初雪頓時氣炸,委屈無比,又想不出辭來反駁。最後乾脆是驀地狠狠一腳,踩在宗守的足尖上,還用力重重的一磨。

宗守不由齒牙咧嘴,忖道這小丫頭,又噬主了。呆會定要狠狠打一頓屁股,重重教訓一番,真不得了了!

……

同一時間,在幾十里外遠處,這峽谷的上方,一處無人能察覺的所在。

雷動同樣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之色,看著這山谷之下。

「那個宗原,居然是這麼了得!我說那位世子,為何總要把他帶著。原來此人天賦,如此之強!怪不得,他敢入這若海峽,硬撼這裡的雲瑕烈焰兩家四十萬聯軍,原來有這樣的底牌在手。」

又深呼了一口氣,語氣恢復平靜道:「竟是絕世將才!以三千鐵騎,大破四十萬精銳。今日之後,這世間又將多一段傳奇!即便今日最終不能勝,這樣的戰績,也足以驚撼雲界。怕是連中央雲陸,也要為之震動。真不可思議——」

趙嫣然此刻,卻正坐在一旁的山石之上。下方處,就是一千二百丈高崖。望下之時,只見是一片雲霧繚繞,深不見底。

她卻全不放在心上,赤著雪足,攪動著那水雲霧氣。手心中,也有一隻雪白的雲鳥,在她手心之中不停的撲騰。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她的掌心,那焦急無奈的模樣,只把趙嫣然,逗得是咯咯嬌笑,花枝亂顫。

雷動瞥了他一眼,心中又暗罵一聲變態。這蒼生道中的女人,就數這女瘋子,最不正常。卻不動聲色道:「瘋婆娘,你說我們現在,該怎辦是好?」

「自然是涼拌,難道你還敢瞞著?」

趙嫣然玩耍了一陣,就只覺無趣,便乾脆將那雲鳥放走。以手支頷道:「真好呢!這下除了一個劍道通靈之外,居然又買一送一,連帶一個無雙將才。還好我那師叔已經走了,你那叔父也不在場。不過這麼一來,又得爭個不可開交了吧?」

雷動的面皮,頓時一陣抖動,久久都是無語,心中是糾結無比,最擔心的,就是那三個月的期限,又要延期。

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的真如小姐。

趙嫣然毫無憐憫之意,接著又若有所思道:「你說這位世子,會不會也是神皇候選?傳說未來的神皇,麾下可也是名將如雲——」

「絕不可能!」雷動猛地搖頭。雲荒時三聖讖緯中的雲界神皇,按他那些師長所言,絕不可能是妖族。

第223章 無雙將才

同樣是在峽谷邊緣,距離戰場,大約三十里的所在,一處卻足足矮了數百餘丈的峰頂處。一位白衣白髮,外罩著亮銀色甲冑的俊偉中年,正身影飄忽,一步百餘丈,步自這矮峰之巔,而後遙望著幾十里之外的戰場。

未用任何的靈法增強目力,卻彷彿可將那幾十里的距離,完全無視一般。熠熠生輝的,觀睹著這場大戰。

他身邊還站著一人,正是受宗守之命。早早離開的弱水。也是長身玉立,同樣默默的看著遠處。

而就在這座矮峰的山腳之下一處平地,滿佈著一具具支離破碎的屍骸、粗略一數,竟足有整整八千之巨。都手持利器,穿著黑色符甲,身材莫不都是壯碩無比。可見生前都必定戰力不弱,不過此刻卻都是死狀淒慘。

那些屍骸的中央處,則是一個巨大的法壇。數十個靈師裝束的男子,橫屍於地。身上沒有其他傷勢,只是身首分離,無一例外,都是一刀斷首。

這些屍骸之旁,則是一隊千人左右的騎士。同樣是白衣白髮,穿著銀色戰甲,露出來的面容,都莫不俊俏之至。

說來奇怪,明明是滿刻著花紋,極其燦麗華美的亮銀色甲冑,可卻偏偏並不顯惹眼。反而是使這些人,都有種若隱若現的朦朧之感。若是混在人群中,一眼望去,多半會將之忽視。

跨下的戰馬,同樣是銀色,與普通的馭風駒差不多模樣。不過肌膚之外,卻是覆蓋著一層天生的銀色鱗片。

身姿優美,兼具著輕靈與健壯。可以想見,這些銀甲戰馬奔馳起來,將是何等的迅疾快速。

整整一千騎,列著整齊的隊列,在這山下靜靜等候著,無一人顯出不耐之色。令山這腳之下,平添了一股凝然肅殺的氣氛。又彷彿所有人,都融入這片環境中,彼此本就是一體。

「車廂上的那位,就是世子?三年不見,他居然長的這麼高了。與君上他,果然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他明知此地已被雲瑕山城烈焰山城佔據,駐軍四十餘萬。為何還要來這裡送死?」

先是帶著深深的不解之色,遠遠眺望了那車陣一眼,而待得銀甲中年的目光,將整個戰場,都納入其內時,卻是雙目中神芒一漲。

與他與臆想之中,宗守以及隨同之人苦守死戰,需要他們拚死援救的情形截然不同。此刻那車陣,分明是固若金湯一般。外側雖有幾萬騎軍圍繞,卻往往是剛一靠近,都被內中射出的弩箭打退。

大多都是普通的箭只,只混合著一些可以爆裂出風刃又或火炎的靈箭。可以三臂靈弩射處,威力卻俱都強勁之至。每次只需二十幾架齊射,就往往會奪去幾十上百人的性命。

而在十里之外,那聯軍兵營附近處的情形,更令人目瞪口呆。

只見三千玄甲鐵騎,赫然如一股赤色鐵流,在敵陣之中縱橫馳騁,橫衝直撞。四十萬人,竟無法阻攔哪怕片刻。

而在他們後方處,更已是倒下了一片片的屍骸。

白髮中年,幾乎以為自己看錯。猛地晃了晃頭,仔細再一眺目,卻發現那視野之中,仍舊是一如之前。

依然是那一千玄甲風龍騎,兩千玄甲鐵騎精銳。萬軍叢中,所向披靡。

而那些已然倒下的屍骸,更令人觸目心驚。

兩千虎豹騎,一千黑雲龍槍士,一萬黑雲精騎,雲瑕山的這些精銳,居然折損至此。還有那邊,居然全是烈焰山逐風甲騎的屍骸殘甲——

明顯也是身經百戰,白髮中年閉著眼,只不過片刻,就已將之前發生過的事情,推測出了八九分。

「車陣那邊,若是所料不錯,應該是動用一百五十隻以上崆器宗的風炎爆箭。又或明器宗的明焚烈箭。那三千甲騎,應該是先將左翼雲瑕山五萬騎軍擊潰,而後衝擊步軍。一千息內,連踏五陣!可他們為何不用弓?」

當視線觸及到,那偃月陣前的草地裡,滿滿插著的箭矢,中年若有所悟,卻更倒吸了一口寒氣。能僅以來回不斷的衝鋒折返,就迫使對手,不停歇的使用弓弩打斷。這該是對雲瑕山那幾位掌軍之人,造成何等樣的壓力,才會如此?

然後他的視線,就徹底被那位正把第五個黑甲方陣,徹底沖潰的紅甲騎士所吸引。

能將兩千虎豹騎屠殺,連破五陣。那陽軒幾人,只怕多辦是已死在這位氣焰滔天,不可一世的玄甲騎士手中。

而就在方纔,他更是親眼看見,那雲瑕山慕靈的屍體,被此人的槍生生挑起五十丈,在半空中炸裂碎屍。

「槍術精絕,衝陣之術,亦強過我近倍!這分明是位大將之才!世子到底是從哪尋來的這個人,怪不得是不懼這兩城四十萬大軍。不過這樣的人,又為何要跟隨世子?」

一連串的疑問,浮上了他心頭。似這等樣的人才,哪裡不好去。即便至那中央王朝,亦有其一席之地,只需短短數年,就可躋身於王侯之位,又為何要效力於宗守麾下?

然後片刻,白髮中年又驀地是瞳孔一縮:「紫雷槍,這個人,是紫雷槍宗原!弱水,我剛才可曾猜錯?」

弱水在旁,本是一直默默的不說話。任由這俊偉中年自言自語,此刻才轉過頭,訝然的眨著眼睛,而後把頭點了點。

「果然是他!這個小子,我以前只道他只是天賦不錯,我天狐一族,後輩第一。不意居然還是衝陣無雙!怪不得君上,對他這般器重!」

白髮中年的呼吸一陣緊促,一雙手也青筋暴起,目中更是殺意閃爍,視線如刃,幾乎化為實質。

「弱水,這個人,如今到底是效命於世子,還是仍舊在為那宗陽父子效力?」

這樣的人,若是還為那宗陽所用,即便此子對他們天狐一族,再怎麼重要,他也要將之斬殺於此!

地輪四脈,就可在戰場之上,縱橫無敵。待得過上幾年。整個東臨雲陸,還有幾人能制?

而弱水這一次,卻是現出了怪異之色。想起那日,在界浮城裡的情形,要讓宗原,再為那宗皓宗陽父子效力,估計是絕不可能了。可要說宗原,已經被宗守收為己用,卻也不盡然,似乎還差了些火候。

琢磨了半晌,弱水才很是認真的答道:「別擔心,世子他很強,很厲害的!」又仿似生恐對方不信,特意加強了語言:「比你我還要強,強很多!」

白髮中年微微一怔,忖道這回答,怎麼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世子身具雙脈之體,無法修行。說什麼很強,強很多,到底是什麼意思?

……

「這宗原,竟是無雙將種!」

一片峽谷之內,已是第四個人,如此驚呼呢喃著。不過這聲音的主人,此刻的面色,卻是煞白如紙。

雄魁倚在木欄之旁,死死盯著下方。那三千玄甲鐵騎,距離這木台,已經僅僅只有不到一百四十丈之巨。前面只有雲瑕城一個五千人的黑甲方陣,再還有,就是後面兩千的狂熊甲士。

只是看情形,卻是士氣低落至極。那雲瑕城方陣內步卒甲士,都全是絕望。顯然是無分毫信心,能夠抵擋這鐵騎衝擊。只靠著長久訓練後養成的紀律與服從,才支撐著,未曾陣型潰散。

而即便是他麾下,那兩千狂熊甲士,也同樣是有些忐忑。這些烈焰山最強的精銳,精神堅韌,不過此刻,卻並無多少戰意,更多的是凝重之色與死戰之心。

——熊族好戰,唯獨只面對完全壓倒性,感覺無法戰勝的對手,才會如此!

「該死!該死!慕靈、謝怒,真是無能!三人聯手,居然還殺不了一個地輪四脈的武宗!我要他們有什麼用?」

風煜驀地一擊拳,將身前的木欄,轟然震成粉碎。

雄魁回過神,看了旁邊一眼。見對方雖是罵著,可眼眸裡,卻全是哀痛之色,更隱含著幾分畏懼。

——這位素來以剛強聞名的雲瑕山世子,居然是有了懼意!

雄魁卻沒半分嘲笑之意,不到頃刻的時間,連續槍挑三位玄武宗師,他也同樣是有幾分怕了。怕了那個身披紅甲,手持紫槍,彷彿不可戰勝般的那個男人!

「不是他們無用,而是這宗原實在太強!可怕——」

風煜哼了一聲,有些暴躁的在這高台之上,來回走動著,然後又眺望後方:「那些靈師,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只發了道雷,就沒有了動靜?」

「確是有些奇怪!我看該是出了什麼變故。」

雄魁胸內,此刻已是湧起不祥之感,一陣陣心悸無比。不願細想,岔開話題道:「先前那次,你既能將他逼迫到跪倒在地,又怎不將這宗原殺掉?若是早點宰了此人,又何至於如此?」

「那也要能殺得掉才行!」

風煜眉頭皺了皺,雙拳緊緊握著,牙齦裡滲著血絲道:「怪不得那宗未然,明知此子已經被宗陽養熟,還要全力出手,把他救下。那時候誰能想到,這個本無望突破先天之人,居然有這等樣的將才?」

第224章 不堪一擊

「到如今說什麼都沒用。未來乾天山,只要有此人在,就不愁有覆亡之危。偏偏他的槍術,居然已蘊狂霆槍意。東臨雲陸,能奈何得了他的,怕是不足五十。那些天位武宗不能出手,想要刺殺也難。也不知那宗陽父子知曉之後,會不會痛徹心肺。養大了這狼崽子,最後卻還是白白便宜了這宗守——」

雄魁眉頭略皺著,還想要再說些什麼,最後是化作一聲輕歎。

「我還擔心他們做什麼?現下要是擋不住,你我只怕也要身處險境!」

風煜也是咬著牙,面色陰沉無比。忖道這宗原今日這陣前,如此拚命,簡直就是不知所謂!怕是多半已不再聽那宗陽父子之命。

不過此事也與他無關,猛地深吸了口氣道:「這宗原衝陣無雙,至今為止,你我兩軍竟無其一合之敵,即便三位玄武宗師聯手,也無法攔住。只怕這剩下兩陣,也同樣擋不住。是不是從右翼再調些人過來?我雲瑕山至今,已損失三位玄武宗師。虎豹騎,黑雲騎,黑雲龍槍士。足足兩萬餘精銳,全都葬送在此。你們烈焰山城,總不能一點力都不出!」

那雄魁聞言,卻立時目光危險的一瞇:「風兄,你這話是否太過了?開戰至今,我們烈焰山,同樣死傷狼藉。逐風甲騎,是全軍盡墨。亦有兩位玄武宗師,一死一傷。損失也不差你們多少。」

一當思及那葬身在風炎爆箭轟擊之下,死傷慘重的騎軍,雄魁就不由胸悶之至,幾欲吐血。那些箭支的角度刁鑽,可以說是將他麾下最精銳的部分重甲騎士一網打盡!死傷近一萬六千之重,而傷者之中,至少一半再無法恢復。

直過了數息,雄魁才勉力平復下心境。

此刻他對這風煜雖多少有些不滿,卻終究還是有些許顧忌,又斟酌著語氣道:「風兄其實勿需憂心!我這麾下兩千狂熊甲士的戰力,你也知道,最不懼的就是甲騎衝陣!連破六陣,這些玄山甲騎即便還有餘力,也如強弩之末,難以穿縞。我量他們要鎩羽而歸!即便那宗原破陣無雙,能夠破去我的狂熊甲士,也必定要死傷慘重!而且此刻,怕也是來不及了。」

此刻在那百丈之外,三千玄甲騎士,已經是跨過十四丈之距,再次加速到了極致,撞入到最後一列黑甲方陣之中。

蹄聲轟然如雷,將那兵刃交擊之聲,幾乎全數淹沒。那些披著鐵甲,蜂擁而至的風翼龍獸,就宛如一波波澎湃的浪潮,僅僅只是衝力,就把數百嚴陣以待的甲士,生生撞飛!竟是如破朽竹,突入了進去,僅僅瞬息,就已令此陣現出崩潰之勢。

雄魁面色,不由更白數分,心中已是隱隱有些後悔,早知如此,自己這些狂熊甲士,就不該調來此處。

而那風煜目中,先是一絲怒火微閃。接著卻又是悄無聲息的,後退了數步。他那旁邊的幾個侍從,也是立時會意。匆匆離開,將幾十匹戰駒,牽至這高台之下。

恰在此時,二人忽的只覺一陣滔天殺意,向此處襲來。

當注目望去時,只見那殺意來處,正是高台之下。百丈之外,那紅甲騎士,一馬當現,沖在三千鐵騎之前,氣焰滔天。胯下的龍角翼馬,就如入無人之境般,在這數千精銳步足之中衝刺,一雙寒眸,冷冷視來,令風煜雄魁驀地只覺是通體寒透。

而前者更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幾日之前的言語。自己似乎曾在此人面前說過,下次戰場相見,他必定要取這宗原頭顱,做成溺器。

可此刻情形,卻是他風煜連與此人正面一戰,都是不敢。

這宗原沉寂三載之後,今日爆發,卻是戰陣無敵,無雙將才!

那光芒璀璨到令他只覺是刺目之至!

……

「第六陣,破!」

「今日馬踏千軍!殺!殺!殺!」

一連數聲呼吼,幾乎是如同一聲。雄壯豪邁,激情奔湧,亦是眾志成城!

若說之前,隨著宗原吼出這句『馬踏千軍』,只是為壯自己膽氣,那麼此刻,這三千玄山甲騎,卻是真正有了踏破千軍的豪情!幾乎所有人的身體裡,都是戰意澎湃,意念入鋼,也熱血激揚!毫不覺疲憊。

第六陣破去,眼前就只剩下兩千狂熊甲士。俱是身高近丈,身形魁梧無比。身上也不知披著幾層厚的鐵甲,覆蓋全身。雙手執著面積幾乎與門板相當的雙刃巨斧,腰間更有五把小斧插著,用於投擲。

即便是眼前這些,也堪稱是精銳的雲瑕山甲士的潰散,也沒動搖他們半分心志。冷靜而又凝然地全神戒備註目過來。兩軍之間,遙遙隔著大約三十丈左右,正是那投斧可盡展威能之距。

宗原的目光微閃,下方的龍角翼馬,卻未再加速,反而是放緩了數分。左手伸出,先是散開五指,往前一揮,然後又握緊了拳頭,猛地擊出。

虎中原知曉這是宗守向後方比出的手勢,卻有些不知所以。譚濤卻已了悟,一聲大喝:「分出兩隊,散開,驅敵!」

立時就有兩隊衝在前方,大約六百人左右的玄甲精騎,四散開來。形成一個扇形,驅趕著那些雲瑕山的潰兵,往那狂熊甲士的方陣衝去。

僅僅只催趕了十二丈左右,那狂熊甲士的統領,就似是已知不妙,毫不猶豫的一聲命下。立時近千把三尺來長的投斧,紛紛翻滾擲出。一片片翻滾刃光過處,立時就是近千潰兵身首分離。再第二波投斧之後,幾乎所有的潰兵,都全數清空。

不過就在這一霎那,已經策馬奔騰至十丈距離的宗原,以及那眾多玄山甲騎。就再一次催馬加速,衝撞而來。那些狂熊甲士也再來不及抽出投斧,只能一聲虎吼,紛紛舞起門板大的雙刃巨斧,往前猛地怒斬。一片片雪亮的斧光,驟然亮起!

宗原卻冷哂一聲,毫不理會。手中紫雷槍只是狂雷一炸,所有聚集於槍尖處的雷電,都盡數炸開,竟是整整瀰漫百丈方圓!

雖是那電光,越到遠處,便威能越弱,卻也使那些欲舉斧劈斬的狂熊甲士,身軀不由自禁的微微一麻。

也僅僅只這片刻的凝滯,那些兇猛如龍般的玄甲鐵騎,就已直接撞入到陣前!無數的槍影刺出,隨著奔騰馬勢,更顯凌厲銳絕,一瞬之間,就已是整整五百狂熊甲士,被生生刺死當場!一些力大之人,更是將那些屍軀紛紛挑起,投向了敵軍陣後。

而這鐵騎衝擊,也依舊是勢不可擋,將所有一切淹沒之勢!僅僅只是十幾息時光,宗原就已從這兩千重甲中穿陣而出!

「狂熊甲士,亦不過爾爾!第七陣,破!」

後方三千玄甲,聞言亦是紛紛大笑出聲:「確實不過如此,不堪一擊!」

「什麼狂熊甲士,今日殺之有如屠狗!」

「實在好弱,這也配稱是精銳?」

「這裡四十萬人,我看也不過只是一些草芥。有將軍統帥,我玄山三千甲騎,今日必定可將之踏平!」

虎中原在後面則是一陣默然,心中略有些吃味,無論是這狂熊甲士,還是那虎豹騎,都是令乾天山吃過大虧的頂級精銳。即便是號稱能與之相提並論的玄甲風龍騎,其實還要稍稍弱上一些。明明先前還怕的要死,現下卻抖起來了。

忖道你們就只管自吹自擂吧,日後一旦沒了世子的統帥,終究還是要現形。

又再次看了眼宗原,再次掃了掃身後,那一片狼藉,橫屍遍野的戰場,不由又是一聲慨歎唏噓。

身後數萬騎軍,正是銜尾追至。兩軍間的距離,也不過百四十丈而已。不過此刻。他們既然已經是沒有絲毫,將這中軍徹底踏破,這身後的數萬騎軍,自然是再無威脅。

此時這三千甲騎,已無人能擋其鋒銳。那邊的車陣,對方卻也是猛攻不下。今日之戰,即便不勝,也可不敗。

他不知宗原身上的符陣,都已全書失效。只到從頭至尾,都是宗守的手筆。那位世子,以遠程操控宗原之身,就能如此變態。待得其日後真正突破到武宗甚至玄境界,統帥萬軍,那可怎麼得了?!原來世子除了劍道通靈,居然槍術與衝陣之術,也如此了得。這莫非就是所謂的絕代將才?

「——草,簡直就是無敵了」

他話裡是讚的宗守,旁邊那些玄山城的甲騎卻不知其意。都是目光一亮,俱皆是一聲爆吼。

「紫雷無敵,衝陣無雙!」

聲如虎嘯雷鳴,震盪四野。即便最冷靜的譚濤,以是目中異光閃爍。

其實此刻,該享受這歡呼崇敬的,該是那位世子才是。他這一生,還未見過能如此敏銳,抓住每一分戰機,而又最大化利用之人。這樣的人,生來便該在戰場上,縱橫無敵!

宗原卻彷彿未聞,只盯著眼前,幾十丈外的不遠處,那個大約三十丈的高台。

第225章 陣斬風煜

遙遙可見那高台之上兩個人影,正躍身跳下。騎上了兩匹雄壯之極的馭風駒之後,就開始往兵營之內瘋狂的逃竄。

而那高台之下,僅有四五百親軍,正面色鐵青無比,匯同幾千名守營的士卒,攔在那營門之外。不過此刻倉促成陣,又各自心內惶惶,微含懼意,差不多是亂成了一團。

宗原見狀,目中不由透出了幾分冷哂之色,胸中微覺失望。這兩人,此刻居然連聯手跟他一戰都是不敢!

兩年之前那次,他是即便明知必死,也不在那風煜的刀前,後退哪怕一步。這樣的人,也配與他並稱於世?

然後腦內又如電流劃過一般,想起幾日前,宗守在界浮城,對他說起的那番話。

——要將這雄魁與風煜的頭顱斬下,做成尿壺!

不止是在界浮城,那日他失魂落魄之時說過。今日戰前,自己心情低落之時,世子也曾提起。

只是那時,他卻以為是宗守開玩笑的激勵之語,當不得真。

到此刻卻不禁是一陣血脈賁張,心情亢奮,自家世子,果然真是說到做到,從不說半分虛言。說要令他親手斬下這二人頭顱,就真正給了他機會。

一瞬之間,無數畫面,湧上了腦海之內。兩年之前,自己在戰場上,被這風煜以一口大劍狂砍,壓得力不能支,只能跪倒在地。還有這兩年以來,那些刺的他幾乎無顏見人的閒言碎語。甚至界浮城內,這二人那些難聽至極的話。

宗原不由是嘿然一笑,此刻他對生死榮辱,其實並不太在意,可這幾年的郁氣,卻實在太多太多!

今日如不取這二人的頭顱,又豈非是辜負了世子的美意?

「殺!」

猛地驅馬,令龍角翼馬再次加速。宗原一人一槍,毫不見半分停滯的,撞入那營門之前。

這幾千甲士幾乎是一擊即潰,即便那風煜雄魁的親兵,拚死阻攔,也同樣是徒勞。三千鐵騎踐踏,連稍大一點的波浪都沒濺起,就被徹底的粉碎淹沒。那幾丈高的木質營門,也是宗原一槍粉碎!然後眾多玄甲騎士,如潮一般,湧入了進去。往那逃逸中的二人,繼續追襲。

風煜雄魁二人,這時都早已是徹底荒了神,再無半分之前的沉著冷靜的世子風範。

他們胯下的馭風駒,雖都是異種,進入到四階之境。本來在意想中,即便戰不過,也能夠逃得掉,可那宗原身下的龍角翼馬,此刻也不知因何緣故,竟彷彿是徹底發了狂,馬速竟是整整快了他們近乎四成!這百丈距離,恐怕只需數十息時間,就可徹底追上!

「我草他姥姥,跑的倒是他媽的真快!」

雄煜往後面看了一眼,眼神是陰沉無比。他身形魁梧,而雄部諸族,體重幾乎都可當於風狼一族的幾倍,即便是同樣騎著四階變異的馭風駒,也仍舊落後風煜十幾個馬位。

他本來就無半分戰意,是早已心知肚明。有這宗原統帥,三千玄山鐵騎縱橫,踐踏千軍。在萬軍之中要取一人首級,簡直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而反觀己方,六位玄武師,已是一人重傷,四人身死。兩位還陽靈師,更沒有絲毫消息。軍心惶恐,士氣消沉之下。此刻即便四十萬人堆在一起,只怕也未必就能擋住對方斬將殺人。更何況此刻二人,已然是貌合神離,根本就沒有半分整頓大軍的機會。

原本的打算是借助這兵營掩護,一起從後逃走,反正對手也只三千人馬,四十萬人任這些人怎麼殺,也殺不了多少。此刻一哄而散,反而能使更多人逃出這若海峽。

倒是自己,要是死在此處,那就真沒有了一切。

可似這樣追逐下去,自己還沒逃出兵營,就要被後面追上來的宗原,一槍了結!

眼珠轉了轉,雄魁只稍稍猶豫了一番。就直接轉過了馬身,與身旁幾個侍從向另一個方向馳去。那裡還有他十萬步軍,只要這宗原不窮追猛打,就能護住他性命。只是此舉,稍稍有些冒險而已。不過左右是死,倒不如搏上一搏!

與風煜分開之後,雄魁又狂奔五六十餘丈,這才向身後再次望去。只見後面緊追上來的宗原,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仍舊追著那風煜的身影疾奔。令雄魁胸中,是發自心底的輕鬆了口氣。

暗暗道著僥倖,幸好幸好,虧得是兩年前,把宗原逼得跪下的那人,不是自己。

那百丈之距,只是須臾之間就已拉近不到二十丈。那風煜似也自知自己再逃不掉,當奔馳了片刻之後,終是去了所有的僥倖之心,猛地一聲長嘯,躍下馬,直接一劍,向身後橫斬!

「兩年前,我可令你跪下求饒!兩年後,我風煜一樣可以宰了你!豹離劍,斬!」

長達七尺的大劍,光是揮舞所帶起的罡風,就把幾百丈內所有的軍帳和木樁全數擊碎。而風煜身下的地面,也突然之間,下沉了足有整整二尺。使整個五十丈方圓的平地,都全數凹陷。

這一劍斬出,竟是足足三百萬斤的巨力!劍影如風,瞬息即至。帶起一連串的殘影,斬至宗原的面前。

宗原卻眼睛眨也不眨,若是在一個時辰之前。風煜的這一劍,哪怕他傾盡全力,也只能面前避過身死之危。此刻在眼中,卻是不值一哂。

即便自己不行,那位控制自己身軀的世子,也可輕鬆取了此人的性命。

手中的槍,簡單至極的一挑,運用巧力,一個槍花抖動。就令那風煜手中的巨劍,生生脫手,被崩飛出數十餘丈。

接著當那龍角翼馬飛速掠過之時,宗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驀地拔出了馬刀,揮刀一斬,就使這風煜的頭顱,高高拋飛!

而後手中的紫雷槍再一閃,就把那頭顱帶了回來。只見這風煜的兩眼,仍舊怒瞪。目中瞳孔依舊未曾渙散,似乎還有意識。裡面除了幾分茫然之外,就全是怨恨不甘之色。

宗原卻懶得管他,逕自把這風煜的頭顱,掛在自己的腰間。

心中卻在暗暗奇怪,方才做的這些事情,其實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意念。本道是那位世子不會這樣無聊才是,卻順理成章的就做了。

試探性的揮了揮自己的四肢,果然已是活動自如。瞬即之後就不再疑惑,估計此戰已勝,自家世子已不再控制自己的身體。

而此刻在他身後,緊緊追隨而來所有玄山城騎士,卻都紛紛是一陣寂靜。

先前跟著宗原衝陣時,本是徹底絕望,只存著拉一個人墊背的心思。直到宗原領著他們,將那五萬騎軍幾乎沖潰,陣斬陽軒之時。心裡才一點點希望騰起。到後面,連續踏破七陣,就連那聞名東臨的黑雲龍槍士與狂熊甲士,也同樣踐踏在馬蹄之下時,胸膛裡更有如是一朵火焰在騰起。

可這時親眼看著這風煜的頭顱,被宗原一刀斬下,卻一時是不知所措。不敢置信與狂喜之情,狂湧著衝入到了心底,一時都無法反應。只覺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這恐怖的戰績,是由自己親手創造!

眾人之中,唯有譚濤,一直保持著鎮靜。先是深呼了口氣,然後便是一聲長嘯:「風煜已斬!我玄山威武!」

那聲中夾含內息,竟是震盪四野。三千玄甲騎士,這時才微微回神。然後也是扯著嗓子,瘋狂長嘯。

「我玄山甲騎,今日馬踏千軍,所向披靡!」

又紛紛以崇敬的眼神,看向了宗原。紛紛將刀槍舉起,遙遙致敬。

「紫雷無敵,東臨無雙!」

三千人嘯聲匯聚,聲震數十餘里。而在兵營之外。那諸多雲瑕山城的人馬,都紛紛是面如土色。

一些將領都是默默不言,竟沒片刻的遲疑猶豫,就帶著麾下之人,往另一端的峽口之外,瘋狂奔走。十幾萬大軍,居然瞬間星散。雖未丟盔棄甲,卻也是狼奔豕突,顯得是紛亂之至。

而就連烈焰山之人,也紛紛是神情淒惶,有些忐忑擔憂之意。

他們世子與風煜在一處,風煜已死,那麼他們世子,如今又到底是生是死?

那本來圍著車陣的三萬騎軍,此刻也是紛紛撤離。

而此刻的雄魁,正好是從另一側奔出了營門。二百丈外,就是他的十幾萬大軍。遠處那幾萬鐵騎,也在快速的靠攏。

雄魁頓時是輕鬆了一口氣,自忖自己已然安全,不由回過頭,眼神有些悵惘的,看著那營門之後。

「那風煜居然就這麼死了?實是可惜可歎,雲瑕山日後,怕是再後繼無人,嘿嘿!」

正搖著頭,欲躲入到那騎軍之中。雄魁卻又忽的心中一動,轉過頭看向自己右面。

只見那個方向,不知何時,竟瀰漫著薄薄的山霧,籠罩百餘里方圓,四下裡迅速擴展。

雄魁先是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接著又想到了什麼,面色立時轉為煞白。而後僅僅下一瞬,就聽見一聲聲如雷般震響般的蹄聲,正向這邊飛速接近。

第226章 玄狐鐵騎

雄魁的目中,幾乎完全失去了焦距。當轟隆隆的雷鳴之聲越來越接近,幾十丈外一群銀甲騎士,也終於現出了身影。

先是三五人影,身影朦朧,就彷彿是一片雲霧襲來。頃刻之後,是越來越多的銀甲騎士,現於眾人目中。

而雄魁的眸子裡,也全是絕望之色。

「乾天山城的玄狐鐵騎——」

此刻幾乎就連逃遁也是無法,那一千騎士奔行之時,所有銀色戰馬之旁,竟是旋風吹拂。風助馬速,就彷彿毫無阻力一般,在飛速疾行。奔馳之速,竟也毫不下於他胯下的這頭變種馭風駒!

眼見這群銀甲騎士之前,一位全身燦爛銀甲,持著斬馬大刀的偉岸中年,正漸漸策馬奔近。雄魁的面色,不由是更顯蒼白。最後眼珠微轉,乾脆徹底放下了逃離之念,果斷的把手中的大斧丟開,雙手高舉著做出投降狀。

那中年見狀也是雙眼一瞇,顯出幾分意外之色。片刻之後,就又恢復了冷酷冰寒。手中刀勢也未有分毫停滯,當身影掠過之時,刀影亦是微微一閃,卻改成了刀背,重重砸在了熊魁的頭上,直接將這熊魁擊飛數十餘丈。暈迷在地。

而當這一千銀甲騎士,漸漸緩下了馬速時。周圍那烈焰山所有的步軍與騎軍,竟都紛紛頓止住了步伐,再無一人敢靠近哪怕一步。

而那身著銀甲的俊偉將領,似乎也對那最近只有不到四百遠的這十幾萬步騎大軍毫不在意。悠然自得的驅著馬,來到那熊魁身前。直接將這位烈焰山世子擒在了手中。

而這彼此人數差距百餘倍的對峙,也只維持了片刻,那些烈焰山城的兵馬就開始紛紛撤走,再不糾纏。

不過與雲瑕山的那十幾萬潰散軍卒不同。這烈焰山城的大軍之中,明顯還有能主事之人。即便是撤離,也仍舊是井然有序。

俊偉中年也不去管,只面容冷峻地靜靜等候。而後僅僅瞬息,就見三千玄甲騎士,從這附近的營門之內衝出。而為首之人,正是宗原。

當望見這一千玄狐鐵騎,那宗原的面色,立時一變。稍稍了猶豫片刻,還是命身後的玄山城騎士,全數停下馬。而後獨自一人來到這偉岸中年的身前。在馬上躬身一禮:「族侄宗原,拜見族叔!」

那中年這才是面容回暖,上下仔細打量著宗原,神情卻一時是複雜之至:「狂霆槍意,衝陣無雙,怪不得君上會一直護著你。今日之後,你宗原也算是混出頭了,三千鐵騎,破雲瑕烈焰四十萬聯軍。紫雷槍之名,必定會震徹東臨雲陸。如是我那大哥在,多半是欣慰之至。不過你既有這本事,那就需用在正道上才好,宗皓宗陽那對父子,俱是陰險小人。你跟著他們,遲早有一日會被他們賣掉。」

說到這最後幾句時,俊偉中年的眸中,是厲芒微閃。可當望見對方,即便自己言語辱及那宗皓父子,也仍舊毫無反應時,才透出了幾分訝色。

這傢伙,難道真是已經投靠了世子?以這宗原的心性,主動背叛就已是令人奇怪。倒向本身無法修行的宗守,更是令人驚奇。

宗原一陣默默,當聽到那句『紫雷槍之名,必定會震徹東臨雲陸』之時,就只覺嘴裡全是苦澀滋味。後面的言語,根本就沒有注意去聽。

今日這一戰,別人只看到他一桿紫雷槍所向無敵,踏破千軍,盡雪前恥。可又有誰能知曉,其實這一切。都是那位世子,在搖搖操控。

一旦離開了宗守身邊,與人再戰,自己必定會是原形畢露。

不過旋即就又振奮起了精神。宗原目中,重新閃爍著強烈無比的光澤。雖不是自己所為,可今日之戰,他學到的東西,也是超乎想像!總有一天,能夠名副其實。

他也絕不會放棄,要將那兩人,那個叫宗皓的畜生,親手誅於槍下!

俊偉中年卻是看的暗暗奇怪,這宗原幾息之前還是意氣消沉,渾然不似才剛統率三千鐵騎,擊潰四十敵軍的模樣。沒有哪怕半分欣意,也沒有什麼志得意滿的神情,反而似乎沮喪無比。可僅僅片刻,卻又鬥志昂揚了起來,令人是一頭霧水。

不過他也懶得去在意,撇了撇唇角,就偏過了頭,定定看向那車陣方向。而後是神情淡淡道:「我不管你宗原投靠世子,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可旦有一日,你敢對世子不利。那麼哪怕你宗原,已經徹底掌握狂霆槍意,我宗嵐亦必定會親手取你性命!此處戰事已了,你要是無有追擊之意,可以隨我一起去見世子!」

宗原眉頭一挑,看了看那些正向谷口退去的幾十萬潰軍,還有身後那些正氣息浮動,已隱約現出幾分疲態的玄山騎士一眼。思索了片刻,就毫不猶豫跟在這宗嵐之後,往車陣行去。

……

那車陣之內,此刻所有的人都從車廂之內鑽出,紛紛爬上了車頂,看著十里之外的遠處。

影像模糊不清。不過卻依稀可見,那邊大致的情形。特別是譚濤那句『風煜已斬』,響徹數十里之遙。即便車陣這邊,也是清晰可聞。

所有人都是目光熾熱無比的望著,看著這近乎奇跡的一幕。尤其是那一千留守的玄山城精騎,都是艷羨妒恨,也惋惜無比。此刻最後悔的,莫過於先前沒被挑選出來參與衝陣,成為那三千鐵騎中的一員!

鐵騎衝陣,所向披靡,能夠參與這等樣的壯舉,哪怕戰死也覺榮耀!

「居然是真的勝了——」

離洛眼皮跳了跳,然後是一聲苦笑道:「今日之事,果然如世子所言,必成雲陸傳奇!」

收回了視線,離洛又斜眼看向宗守。只見對方正老神在在的坐著,似乎全不關己的口裡唸唸有詞,似乎正在計算著什麼。仔細傾聽,宗守口中,卻是吐出一連串的數字,什麼風炎爆箭三百四十支,死傷四百四十三人,撫恤金需要幾許。還有一張元滅亂靈符,價值獸晶幾何。

還有那繳獲的盔甲以及靈器之類,可以值錢多少,竟是計算著最後這一戰的損失。

到最後當算出最後用掉差不多兩百枚七階獸晶之後,宗守是一臉的痛徹心肺。要是這錢,是出自乾天山,他自然懶得在乎。偏偏這些投入,是他私房錢。也不知日後成為妖王之後,能否報銷?

離洛施丹都是一陣無語,忖道這位未來的乾天山妖王,當真是一個極品。後者猶豫了偏刻,還是將剩下兩張元滅亂靈符退了回去,知道自己,估計是無法從這樣的『強敵』手中,順下此物。前者則是一陣搖頭,繼續看著遠方:「恭喜世子,貴城的玄狐鐵騎已至。此戰勝局已定,再無翻覆可能。如是傾力追擊,即便不能盡斬這四十萬聯軍,也必定能使烈焰山與雲瑕山元氣大傷!那些騎軍不論,幾十步兵甲士,卻可留下大半。」

聽到玄狐鐵騎四字,宗守這才回過了神,注目遠望。果見視野之中,整整一千銀甲騎士,正與那三千玄山騎士,一起往這邊徐徐趕至。

全是清一色的全身銀色鎖甲,光輝燦爛。胯下的戰馬,分明是馭風駒的變種銀鱗踏風獸。速度僅比馭風駒稍遜。

宗守不由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遙遙觀望,這群銀甲鐵騎,果然全都是靈武雙修之人,而且也都是清一色的狐部之屬。其中玄武宗師,就有三位,而武宗強者,更達二十!

怪不得這玄狐鐵騎只有千人。在東臨雲陸諸城精銳戰力中,卻排名穩穩列入前三!在東臨雲陸之西,從無敗績!

他先前還在奇怪,這雲瑕烈焰二城的靈師,怎麼忽然沒有了動靜?弱水一人,不可能厲害到這等程度。

如今看來,多半是被這玄狐鐵騎,一窩端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只將這四十萬人擊潰就算完事。可若手中,多了這麼一隻精騎,還真有幾分把握,將那四十萬人,至少留下小半!

不過當仔細一想,宗守就果斷搖頭,把這誘惑拋開:「這些人也都是妖族一脈,日後我的部屬,多殺無益。即便是逼降部分,我也沒那麼多人手,去看管這些俘兵。再說如今,也沒那麼多空閒。」

離洛施丹,都是神情一怔。這位世子,可真是大言不慚。這還沒當上那乾天山妖王,就已經把這雲瑕山烈焰山的人,當成自家子民了。

不過當再一想宗守的年紀,那絕世劍藝,方才遙控宗原時的衝陣之術,卻又是一陣默然。

對了,還有個身為無雙將種的宗原。一旦成長,僅需數年,這東臨諸城,就只恐再無人能在戰場上,與其匹敵!

東臨雲陸,至幾千年前的狄朝潰滅之後,戰亂已有將近四千餘載。莫不成,這雲陸諸國城池,是要在宗守手中,再次統一?

二人不禁是一陣胡思亂想,宗原卻沒在意,定定目注著前方。

那三千玄山甲騎與玄狐鐵騎,到了車陣之外五十丈處,就紛紛停住了馬步。而為首的宗原,正與另一位俊偉中年,一起聯袂而來。

第227章 昏君宗守

二人身影極速,僅僅一個起落,就躍至了馬車頂上,都是朝宗守半跪了下來。

宗原是默默跪著,那宗嵐則先是重重一頓首:「玄狐鐵騎統領宗嵐,見過世子!」

然後當再抬起頭時,宗嵐目光又專注之至,仔細瞧著宗守。眼裡居然泛起了一些霧氣:「小守,我們怕不有三年沒見了吧?你長得好高,也像極了君上,是個漢子了。你放心,有我宗嵐在此,這世間絕沒人敢動你哪怕半分毫毛!再不用擔驚受怕!這些日子,可是被人欺負慘了?是嵐叔不好,君上不在,也沒能照顧好你。早知道那凌雲宗會是言而無信,我就不該趕到那沉淪雲海去看究竟——」說著說著,不禁是漸漸哽咽,更手錘著胸膛,彷彿悔恨無比。

那邊離洛聞言,頓時是忍俊不已。忖道自己旁邊這膽大包天的傢伙,也會有害怕的時日?簡直就是一頭把所有爪牙都全數隱匿,裝成綿羊的猛獸。只有接近之後,才能感覺到其恐怖。

不過這位玄狐鐵騎的統領,果然是一如傳言,是個有趣之人。

宗嵐依舊是自顧自的說著,彷彿要將一腔的悲意,在宗原面前,全都宣洩完一般。宗守也是無奈,他也知曉此人,乃是宗未然手下最親信的幾人之一。不止是掌握著玄狐鐵騎,更是乾天山兩萬親軍的統領,身份更是自己族叔。

早就聽說此人雖是極其聰明,在戰場上更勇猛無雙,不過有時候,性格卻有些直楞古怪。

卻也遠未想到這人,會極品到這樣的程度。乾脆睜著眼,腦裡面卻魂飛天外,參悟著腦海內的符文。直到一刻鐘後,宗嵐的聲音漸漸停下來,才回過神。同樣是雙眼濕潤,眼珠發紅,一臉的感動道:「嵐叔快點請起!有嵐叔在,我總算能安心。日後若侄兒繼位,定還要多多依仗,只望那時嵐叔別嫌我煩——」

聽到這句,其他人也還罷了。初雪卻訝然眨了眨眼,也仔細看了宗守一眼。忖道自家世子,原來也這麼會裝?

其餘諸人,特別是那隨後趕至的譚濤,也同樣翻了翻白眼。

宗嵐卻毫無所覺,收起了眼淚,霍然站起,目中透著銳芒:「怎麼可能會嫌煩?君上對我恩重如山,頃此一世,都難補償!世子有什麼事情,交代我宗嵐辦就是。世子之敵,就是我宗嵐之敵。誰敢對世子不利,宗嵐必定第一個斬了他!」

說完之後,又拿虎目掃視一番眾人。神情凌厲無比,迫得諸人視線,都紛紛避開。只有當觸及離洛與施丹二人,才微顯意外之色,似是不解,以這兩人的實力,為何也會護在宗守身旁。旋即就不在意,一聲輕哼之後,又投出兩個警告的眼神。這才逕自手按著刀,立到了宗守身後,儼然以親衛自居。

宗守唇角不由扯了扯,一陣抽搐。被這個一身武道,高達八脈玄武的傢伙站在身後,只覺全身上下,都是陣陣不適之感。

身後這位置,若是突然動手。即便是他,沒有防範之下,也無法全身而退。實在是不願讓這麼一位,其實還無法全然信任之人佔據。

這宗嵐對他那便宜父親,或者是忠心耿耿,對自己卻未必就一定如是。

方纔那些言語,到底是表演,還是真心如此,實在難知。

不過此時卻也不好拒絕。宗守只能微微搖頭,強自忍耐著,繼續看向了眼前,那依然半跪著的宗原。

定定的看了半晌,見對方並無半分不耐,才微微一笑:「幹得不錯!不對,是令我驚喜才是。事前可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有這樣的天賦。陣斬慕靈穆江,誅殺風煜,又連踏數陣,你紫雷槍宗原,足可自傲了!」

宗原神情,依舊是古井不波,淡淡搖頭道:「今日之戰,與我宗原有何關係?三千鐵騎,踐踏千軍,全是世子所為!不過宗原也已仔細想過,世子先前那些話,果然是金玉良言。我宗原絕不會再輕易言棄,也再不會輕賤性命。方纔那一戰,也受益良多。或者今日,我宗原還沒有縱橫戰場,槍挑千軍的本事。他日卻定然能有,絕不會令世子失望——」

那邊宗嵐,聽得是一頭霧水,全不知這二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唯有初雪幾人知曉內情,是笑而不語。

宗守也一陣愕然,過了片刻,才隱隱了悟,是一陣哭笑不得:「原來你以為這一戰,是全靠我?那麼可知我為何說你陣斬慕靈穆江,又斬殺風煜。卻唯獨不提那陽軒謝怒?」

宗元微怔,仔細回思,世子的語氣,確是有些奇怪。正不知所以時。卻見宗守,用手點了點眉心道:「自己先看看這裡!」

宗元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眉心,只覺是一片光華,沒有半分異狀。瞬間之後,才醒起要以靈識查探。而後目中,又是一陣愕然。

這眉心間的那個『魂』字印記,居然已經徹底的消失。還有宗守在他身上,以及盔甲之內繪製的這些靈陣,似乎是不見了蹤影。

如此說來,此刻的自己,其實已經是自由之身?

對了,那團從空中引來的雷光。確實從那之後,就只覺自己的身體,好似少了什麼。只是當時太過專注,才沒在意。

如此說來,那慕靈穆江,還有風煜,居然是死在自己手中?後面的第五陣第六陣,以及那狂熊甲士,也是自己親自率軍攻破?

這如何可能?幾個月前,還卡在先天巔峰,動彈不得的自己,怎麼可能做到?以四輪武宗之身,擊殺兩位玄武宗師,這莫非是他在做夢?

不知是他,此刻就連譚濤與虎中原,也同樣是一陣恍惚失神,全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宗原。

這麼說來,這一戰的後半段,其實全與宗守無關,都是這宗原所為?

同樣是破陣無雙,也同樣施展出了那狂霆槍意。哪怕面對狂熊甲士那樣的強敵,也仍是輕易踐踏。居然全不遜於之前宗守遙控之時。

那麼豈非是說,此刻的宗原,不止是能力挑玄武宗師,在戰場之上,也同樣可令所有人驚懼?

譚濤到底是城府深厚,首先清醒過來,而後卻又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氣道:「原來是無雙將種!」忖道怪不得那位乾天妖王,待宗原如此之厚。而眼前這位世子,一直都對其另眼相待。稀世將才,這宗原,確實有著令所有人視為奇珍的資格!

宗原卻依舊是在茫然之中,神情是忽紅忽白,變幻不定。

宗守卻等的有些不耐,直接出言道:「魔道之法,多是小道。這控魂之術,也同樣如此。其實困不住真正意志堅強之人,即便沒有那些雷電,你也只需數日,就可將魂印衝破——」

見宗原瞳孔裡,漸漸有了焦距。宗守的言語,也驟然一頓:「你現下魂印已無,我也再無法控制你。接下來,你準備如何打算?若要離開,只要答允不與我乾天山為敵,我可以任你離去!」

話音未落,宗守就只覺身後,忽然一團狂烈無比的氣息騰起。只見那宗嵐,忽而踏前一步,是目帶殺機的,冷冷看著宗原。

彷彿對方,只要說一個離字,就要出手,將他頭顱斬下。

宗守不由一陣無語,自己居然忘了這傢伙。難道不知此刻,自己正是懷柔麼?

若只是一介武夫也還罷了,似這樣的人才,強扭的瓜可不甜。

算了,一個當紅臉,一個當白臉,效果似乎更好些。

宗原卻仍舊一陣沉默,片刻之後,卻忽然是再次一拜,頓首在地:「世子對我宗原,有不殺之恩,有半師之恩,更有再造之恩。我宗原良心,還沒被狗吃了。這一生,只要還沒死去,就定當為世子犬馬。只有一事,懇求世子?那宗皓宗陽——」

卻是咬牙切齒,後面幾句,再說不出來。

「可是想要取他性命?」

宗守頓時一樂,即便這傢伙不說,這次回去,也不會令這幾人好過,若是所料不錯,這次回乾天山,必定是腥風血雨無數。

不過這時候,可不能答應的太輕易。以手撫額,宗守裝出一臉頭疼:「這兩人,一位是我族叔,身為天狐一族的長老。一位是我堂兄,宗師少有的後起之秀。哪怕對我再怎麼不敬——」

宗原也不說話,只神情決然,默默頓首叩拜。傾盡全力,一陣『梆梆』聲響,把那車廂頂都生生砸出了一個坑洞,面上全是血液。

而此刻附近,那玄山城諸多甲騎,卻都是紛紛神情憤然的,冷冷盯著宗守。

武力最能折服人心,特別是被宗原領著,一起創下那一舉擊潰四十萬大軍的奇跡之後。這些玄山城騎士,已是對這位紫雷槍,崇拜之至。

此刻他們聽不見幾人說話,只見到宗原在宗守面前,叩拜了這許久,頭破血流,也依舊不曾停下。不由都是一陣暗暗不平,忖道這宗守,簡直就是個昏君,行事實在荒唐。

似宗原這樣的強者,大勝之後不加撫慰,居然反是如此折辱!

第228章 血誓天雷

那一雙雙赤紅的眸子注目過來。要非是宗嵐與譚濤,冷冷以目光掃視。幾乎就要群情洶湧。

初雪卻是胸中不平之極,也同樣大眼圓瞪著,與這些人對視。忖道今日真正領著你們,擊潰這兩城四十萬大軍的,其實該是自家世子才是!

要不是世子,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雖然也是這傢伙,把大家帶到這若海峽。

不過這又是為了誰?她腦筋不好,記性卻不差。記得那譚濤曾與世子說起,這烈焰山與雲瑕山聚兵在此。其實是為在此築城,謀奪乾天山與玄山城在這若海山脈裡,共有的幾十個靈石礦。

話說回來,也不知世子哪一天才能夠親自上陣。讓這些人好好瞧一瞧,真正能踏破千軍的到底是誰!最好把眼珠子全都掉出來!

旋即又猛地一搖頭,心想還是不要上陣為好。爭戰凶險,世子這樣躲在後面,是最好不過。

宗守此刻卻正做凝思狀,似乎在權衡利弊,正想著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半推半就的答應下來。宗原卻忽然停住,目光無比凝然認真的看來。

「今日我宗原,以血為誓,願為世子之僕!」

竟是忽地拔出了佩刀,在自己的手臂一割,面不改色:「生生世世,必定不背不離,若違此誓,叫我宗原,永墮惡淵!」

當那話音落下時,天上忽然陣陣真正炸響。無數的紫色典光,蔓延而下。把整個空際,都染成了深藍顏色。

包括離洛宗嵐譚濤幾人在內,都是怔怔然看了宗原一樣,然後又看向了天際。

發血誓沒什麼稀奇,不過在發誓的時候,還剛好打雷,就令人有些意外了。

記得先前,這若海峽上空,還是萬里無雲來著。忽然一瞬,就是黑雲滾滾。

要非是此刻,已可確認無有魂師的靈力在操控,幾乎便一位是又有靈師在施法。

宗守也同樣有些意外,看著天空好一陣,才收回了目光。

忖道這也太巧了一些,莫非真是天象?這宗原的運數,怕是有什麼古怪?

又若有所思地,仔細看了看此人手腕滴下的血,竟彷彿是形成了一個天然的血色符文。

宗守眼不由微微一瞇,而後笑著搖頭:「無需如此,其實那宗陽宗皓,即便你不提,我也容不得他們。起來吧,我答應你便是!」

宗原神情一楞,旋即便已明白了過來。不由是暗自自嘲,自己居然如此沉不住氣。

不過,為自家這位堂弟效力,其實也沒什麼不願。其實他倒恨不得,宗守能控制自己身體更久一些,那時必定能夠領悟到更多。

正長身站起時。宗守卻又朝著他的腰間一指:「這風煜的頭,你還帶著?莫非還真打算把他的頭做成尿壺?」

宗原也看了看自己的腰側,只見一個偌大的頭顱,掛在那裡,兩眼仍舊圓瞪著,彷彿是死不瞑目。

看著風煜的頭,宗原思索了片刻,然後是淡淡點頭:「有何不可?此處有些不便,等回乾天山之後。宗原必定讓人把頭骨取出,刷上金漆賣出去——」卻到底還是將那頭顱解下,遠遠的丟開。

宗守頓時腸胃裡一陣翻滾,頭顱製造的尿桶,這東西會有誰要?就不怕晚上睡不著?

隨即就見虎千秋是眼神一陣發光。身後也同樣是一道灼熱視線,看了過去。似乎便連譚濤,也有心動。

宗守一陣無語,怪不得萬年前的東臨雲陸,被中央雲陸之人視為蠻夷,果然還是有道理的。

無奈的搖了搖頭,宗守懶得去理會,轉而把目光,看向被那宗嵐提到此處的雄魁。此刻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雙目緊閉,面容金紫,似乎仍在昏迷之中。要不是方才宗原立誓的時候,這傢伙的呼吸急促了些許,幾乎以為對方仍未醒來。

仔細看了片刻,宗守的唇角。才冷冷一挑:「這不是準備要我好看的雄魁雄世子麼?你要再裝昏,信不信現在我就讓人把你製成溺器?」

雄魁卻仍舊是躺著,沒有絲毫動靜,呼吸也若有若無。宗守搖了搖頭,直接揮手:「看來是醒不來了。來人!把這傢伙給我拖去餵狗,記得要把頭給我撿回來——」

話音未落。雄魁一個□轆就爬了起來道:「世子且慢!」

竟然是毫不臉紅,極其淡定的整了整自己衣袍。朝著宗原一拱手道:「烈焰山雄魁,見過世子!這一戰,世子勝得漂亮,雄魁佩服。只是不知世子,要如何處置雄魁?若能將我放開,雄魁必定感激不盡。恕雄魁斗膽一句,以世子如今處境,四面皆敵。雄魁不才,願為世子盟友——」

宗守聞言,是暗自冷聲一笑。裝死不成,又跟他來這一套?自己這次幾百枚獸晶的損失。這一次不從你身上敲骨吸髓,補回一點損失,自己如何能夠心甘?

依舊是面容不動,神情淡淡:「這個以後再說,我現在,不喜歡人站著跟我說話。特別是比我高的人——」

雄魁的面容,頓時脹成了紫醬色。目光閃爍不定,胸中鬱悶到快要爆炸。

可當望向面前,無論是那宗嵐,還是宗原,都是神情陰冷,虎視眈眈地看來。卻又由又是一陣心中發寒。

而宗守那惡狼一般的目光,更令他心情是忐忑不已。

思忖了片刻,暗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忍人所不能忍,才可為人上之人,此刻跪又何妨。

遲疑了片刻,還是屈膝跪了下來。心中已是恨不得,將這宗守千刀萬剮,連同那宗原宗嵐,一起剁成肉泥!不復此辱,誓不為人!

而緊接著,就見宗守面上,全是和善笑意:「雄魁世子,是想要回你們烈焰山?」

……

同一時間,在幾十里外。仍舊是那高崖之上。

「這個宗原,到底是什麼來頭。一個血誓,居然引動天象。莫非還不僅僅只是無雙將種?不該啊,若是此人真是擁有上好命格,我那師叔,不該看不出來?」

遙遙望著天空,那仍舊在瀰漫捲動著的烏雲,雷動是一臉的驚奇。

而後皺著眉,苦歎了一聲,在身前一展開的藍色綢布上,繼續書寫。一邊猜測道:「趙嫣然,聽說太元仙子不止雷法劍術了得,據說相術也是不凡。是不是你們早看出來了,故意不說?」

趙嫣然此刻卻是柳眉輕蹙著,根本就懶得去理會。同樣在一張藍色綢布之上,不過明顯較為吃力。每寫一個字,都是要用去五六十息的時間。遠沒有雷動那般揮灑自如,故此語意也盡量簡潔,只寫了寥寥百十餘字。

「——宗守入若海峽,遣宗原率三千鐵騎衝陣。陣斬陽軒、慕靈、謝怒、穆江、風煜,大潰四十萬大軍!疑此二人,皆為無雙將才。師弟宗守,更深不可測。宗原戰後,血誓效忠,引發天象。疑此人命格已變——」

這些言語,那雷動也看在眼中,卻是一聲歎息:「命格已變麼?我也猜是如此。今日還真是一場好戲!三千鐵騎,踏破千軍。自那位之後,許久都沒見過此等壯舉了。」

話說到此處,那藍色綢布之上的文字,也已徹底書成。雷動雙手合十,口中念了幾句靈言。那綢布就驀地憑空燃燒,化作一團煙塵散盡。內中卻騰起一團團靈光,往那天際飛逝,不過片刻,就已不見蹤影。

而那趙嫣然此刻,也同樣完成。身前的那藍色綢布,亦是即時燃燒。

不過當那綢布化為灰燼時,趙嫣然卻是滿臉的細汗,隨手以手帕擦了擦,又站起了身,在這巨石嶙峋的高崖之上,一跳一跳的,往遠處行去。

雷動的目光,頓時一陣閃爍:「瘋婆娘,準備到哪去?這宗守,你們蒼生道不管了?」

趙嫣然定住了身子,然後以望白癡的眼神,回頭看了眼:「自然是去請人過來。你雷動莫非自問,能保萬全?」

雷動挑了挑眉,接著又若有所思,透出了悟之色,而後是一聲苦笑。

「我倒是忘了,這宗原之事,必定是要令這東臨雲陸沸沸揚揚,人盡皆知。而且此事,是想瞞也瞞不住。這樣的人才,偏是效力於一個無法修行的廢人麾下,想不令人心動,想不令人不生殺機都不成——」

放目遠望,只見那整個若海峽周圍,竟赫然是十數隻紅焰鳥,飛騰千里。

此鳥迅捷,世間少有。一瞬之間,就已遠去數十里外,飛向四面八方。

雷動攔截不下,也不願去攔截。想瞞住此事,哪怕是將此地幾十萬人全數滅口,只怕也是無用。

其實宗原的無雙將才,即便被人知曉了也是無妨。真正擔心的,卻是因此事,而波及宗守。

趙嫣然說完話,就不再理他。逕自往遠處奔去,雷動也直接騰身而起。

天位武尊御空而行,更方便快捷。直接一步十里,踏往那界浮城的方向。

心中本是有些焦躁,可當轉念一想,又升起幾分希望,忖道最好是來一兩位實力高強的師叔,他可順勢脫身,早點回中央雲陸。

第229章 紛傳四方

離若海峽最近的,除了界浮城外,就是玄山城。

一隻紅迅鳥,在雲間展翅穿梭著,而就在抵達那玄山城上空時,便驀地俯衝而下。飛速滑翔,不過片刻,就衝入到城主府中央處,一座寬闊廳堂之內。

此時軒轅通,正在殿內高座。而身側兩旁的座位,正是朱君侯與林詩娜,神情皆是凝重無比。這二人之後,還有無數身著鐵甲的將領,同樣列席。

軒轅依人,則立在軒轅通身後,神情是忐忑不安。

「——譚濤說他勸不住守兒,只好陪他一起赴死。七日之前,我已命海天原統帥三萬精騎日夜兼程,趕去若海峽。不求能將那四千人全數救下,只求能打通守兒他們的退路,盡量多救些人下來,希望還來得及。不過此戰,要想有個結果,還是需得動用大軍不可。我如今體內已隱患盡除,只需壓住體內氣機,推遲晉階時日,應該足可護住玄山城數月平安。這一戰,就交給君侯你了。盡其諸城之君,應該能湊足四十五個鎮,再把我的精銳親軍給你,不知可夠?那若海山脈內內靈石礦我可不要,可無論如何,都要讓守兒通過若海峽。也不可讓他們成功築城,把通道阻絕。」

玄山城兵制,五人為一火,十人為一什,五十人為一隊,百人為一旅,旅帥管轄。三百人為一部,設校尉。一千人為一營,首領為營將。三千人為一都,設都尉。萬人為鎮,由統領轄制。東臨雲陸諸城,都大抵如此。

只有似玄狐鐵騎與玄甲風龍騎之類的精銳,有些不同。同樣的軍階,若是外放,都會比其他同階兵將,高上兩到三級。

而四十五個鎮,也就是整整四十五萬大軍!

朱君侯聞言也是眉頭一挑,以四十五萬人,獨戰這乾天烈焰兩城之軍,他是分毫把握都沒有。

不過更擔心的,還是這玄山城的安危。雖是號稱百萬之眾,可大多軍隊,都是駐紮於外,鎮壓四方。

起兵四十五鎮,幾乎是將玄山城內的軍馬抽調一空。

對面的林詩娜,也是死死地咬著唇,神情有些憤憤。這才消停了幾十天,竟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個宗守,是有點本事不錯,劍道通靈,靈武合一,可莫非他當那四十萬人,都是稻草做的?居然就敢闖入到若海峽,這不等於把自己,送入狼嘴之中?

身邊只有四千多一點的人,充什麼能幹?

有心大罵幾句,可當望見軒轅依人,那略顯蒼白的臉。不由又是一歎,強忍了下來。

忖道這宗守,有隱世宗門護持,本身應該無恙。可他身邊之人,只怕卻是凶多吉少。

而這二人的下手處那些列席的武將,都是默然不言,不出一語。神情雖都略顯難看,其中幾人更神情悲慼。卻無一人有畏怯之色。能入這殿內,都是玄山城柱樑,只需軒轅通一聲令下,哪怕真去送死,也無所謂。

「我也知人少了些。可實在抽不出更多人來,幾年閉關,不問外事,反倒令那臨瀾城再次崛起,這是我的錯。此戰不止是為我那女婿,你們的少城主。也事關我玄山城未來——」

軒轅通說到這句,似乎自己也覺說不通。微微一歎:「我等受未然老弟大恩,不能不償!」

正說著話,軒轅通忽的眼皮一抬。只見一道紅影,穿入殿內。

也不見有何動作,便是一道真氣生成。遙空一攝,就將那鳥兒抓在手裡,取出信筒裡面,寫滿了細字的紙條。軒轅通注目一望,而後那神情,是一時精彩紛呈。忽而狂喜,忽而感慨,忽而恍惚,忽而不信,不斷的變換。

林詩娜看的是奇怪不已,自己丈夫,這一生之中。除了那次在鐵罡殿內之外,還從未有過如此失態之時。

那張紙條之上的信息,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事,令軒轅通歡喜至此。

有心把那張紙搶過來,又顧忌這裡是眾目睽睽。林詩娜只得輕咳了一聲道:「夫君,到底是什麼事這麼高興?」

又往軒轅依人,使了一個顏色。依人會意,在你太師椅下輕輕踢了一下。

軒轅通這才驚醒,怒目瞪了身後的女兒一眼。然後隨手一揮,把手中的紙條,揮向了朱君侯的方向。

「這若海峽,看來是不用去了。是譚濤傳訊,說是守兒麾下的紫雷槍宗原,率我玄山三千鐵騎,潰滅兩千虎豹騎,又擊破五萬雲瑕山騎軍,只後一刻鐘內,連續踏破七陣。大潰雲瑕烈焰四十萬——」

聽到不用去若海峽時,那些列席的將領,都是紛紛眼透喜色。

而當軒轅通後面幾句說出時,卻是直接楞在了當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君侯也身軀一震,連忙看向自己手中。

然後整個大廳之內,立時轟然震響。

「以三千鐵騎,大潰四十萬人,這怎麼可能?」

「那雲瑕山的虎豹騎,以前也不是沒接觸過。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我們的玄甲風龍騎,其實還是要差上半分。同樣千人,我玄山城必敗!兩千虎豹騎,怎麼可能只憑三千人,就這麼將對方潰滅?」

「以譚濤的性情,當不至於在這事上開玩笑,莫非是他人冒充傳信?此事實在太過誇張。據說此次,堵在若海峽的,光是玄武宗就有六位。加上風煜雄魁,就有八人,還有兩位還陽靈師,怎麼可能勝?」

整個廳內,都是議論紛紛。在那林詩娜下首第二席,驀地一人霍然站起,朝著上方處一禮道:「城主,我聽說那宗原,來我玄山城時。才剛剛地輪三脈,突破入武宗門檻可對?」

軒轅通看了此人一眼,也是他麾下大將,名叫隆豹。當下是微笑頷首:「正是!不過就在幾日之前,宗原已晉階到地輪四脈,戰場之上,更領悟狂霆槍意。衝陣之時,連斬陽軒、慕靈、謝怒、穆江四人,最後更將雲瑕山世子風煜梟首。譚濤說他,是衝陣無雙,絕世將種!」

整個廳堂,再次一陣死寂。其中幾人,都是心境把持不住,坐下座椅,都紛紛木屑紛飛。

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覷,驚怔不預。

要說無雙名將,這東臨雲陸,也出了好幾位。卻莫不都是伴隨著一個王朝崛起,即便最差的,也能一統大半個東臨雲陸。都是沙場之上縱橫無敵,絕艷一時之人。

林詩娜亦是雙目一張,有些不信。想起了當日宗守身後,那個面色青白,還算俊俏的青年,當時根本就沒怎麼在意。實在想不到,那個看起來死氣沉沉的傢伙,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

也再顧不得矜持,疾步踏前,把朱君侯手中的那張紙搶到手中。而後神情,也是一陣變幻不定。

「狂霆槍意,衝陣無雙,絕世將種——」

那隆豹不斷的呢喃自語,接著又微一俯身。

「若真如此,自是萬幸!不過我還聽說,這宗原一向都只為那宗陽宗皓效力?」

「是有此事。不過,就在戰後。宗原發下血誓,為我那女婿之僕。似乎那時,還有天兆——」

見這殿內的諸人,大多仍舊是半信半疑,軒轅通微微一笑,站起了身:「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其實我也難評斷。可如是譚濤所言不差,想必這兩三日內,就可轟傳雲陸,人盡皆知!那時自可知真偽!」

說話之時,軒轅通又負著手,往那殿外行去。踏出大門,站在著石台之上,眺望遠空。

「三千鐵騎,踏破千軍麼?守兒,你當真是給我一個驚喜呢——」

那紙張之上的文字,與他方纔所言有些不同。那雲瑕山五萬鐵騎,是宗守親自以魔器遙控著宗原,將之圖破。

換而言之,那宗原固然是無雙將才不錯。可宗守,卻更是深不可測。

軒轅通卻不願與部下明說此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沒足夠的實力,那麼能瞞著,那就繼續隱瞞為好。

又逕自是神情定定,眺望向了北面。

——托他那女婿之福,雲瑕山元氣大傷。這次倒是真可以抽出手來,把那邊的麻煩,徹底解決。

這東面若不穩固,他還真沒多少底氣,助宗守去插手陰龍谷之時。

只是這無雙將種,竟也被他收為麾下。莫非自家女婿,真是日後的東臨之主?

……

僅僅半日之後,在東臨雲陸之西,一處臨著雲岸的大城之內。

此處不及玄山城那樣雄偉,卻是這兩千里地域之中,唯一一座大城。

就在這城池中央,最龐大的一處建築群中,一間坐北朝南,裝飾極其雅致的書房裡。忽然傳出轟然一聲震響。令門外守護的侍衛,都是面面相覷。也不知內中是何事,傳出如此驚人響動。

而此時在書房之內,虛政元正是神情怔怔的,看著手中的信紙。而在他身前,那通體全由陰沉木製成的書案,已是在他一掌之下,變成了粉塵細沙。

許久之後,那虛政元的神情,似乎才稍稍平靜。只眼眸之中,仍舊還是滿佈著不信驚奇之色。一邊沉吟著,一邊踱步至那窗戶之旁,看著那窗外的小湖,失神自語。

「若海峽內,三千鐵騎,大破四十萬聯軍!這世間,居然真有這樣的無雙將才——」

第230章 妖王之爭

那連城本是肅立在一側靜候,哪怕那書案被其主人一掌粉碎,亦未曾動容。

然而此刻,卻不由驚訝的挑起了眉,望向窗旁那偉岸背影,目中全是訝然之色。

「若海峽內三千鐵騎,大破四十萬,無雙將才?城主說的,可是那位乾天山世子?」

據他所知,最近這段時日,正是宗守通過若海山脈之時。而這位世子麾下,此刻正有幾千鐵騎為之效命。

「是也不是。」虛政元搖著頭:「連城你可還記得那個紫雷槍?就是此人,居然有著衝陣無雙的本事,領著一千玄山城的玄甲風龍騎與兩千重甲騎士,連破數陣,又先後斬殺四位玄武宗師,取了風煜的性命。令烈焰山城與雲瑕山城四十萬聯軍,崩潰瓦解。」

連城瞳孔已經是猛張,第一個念頭,是自己聽錯了。然後又眉頭蹙起:「不知這消息,是真是假?」

「應該是錯不了,據說此子血誓之時,更彷彿引動了天兆——」

虛政元看著手中的紙張,驀地一股真力勃發,令這張紙全數粉碎,化作細屑隨風飄散,落入到窗外湖中。

而後就陷入了沉默,無論主僕,都是心潮激盪,久久都難以平復。

足足沉默一盞茶時光,虛政元的目內,才再次閃過光澤:「連城,你說這位世子,日後能不能一統東臨?」

連城似乎也早知虛政元會這麼問,並不顯絲毫意外之色,只稍做沉吟,便開口道:「宗未然崛起至今,才不過十以年。乾天山根基雖是有些單薄,可歷年征戰,其部下軍將,皆是百戰精銳。以那位世子之能,足可橫掃整個東臨。可能否建國,連城亦不敢妄評。不過,若是再加上一個玄山城,一位無雙將才,至少那些靈府一流的隱世宗門,再難阻他。」

「靈府一流,阻他不得。那就只有聖地了。那凌雲宗,也必定會插手——」

虛政元的眸子裡,神情依舊是變幻莫測,忽而狠戾,忽而猶豫,掙扎不已。片刻之後,才驀地下定了決心一般,雙拳猛地一握!

「過幾日,你親自去一趟乾天山。帶一分降表過去,見到那位世子,就說我虛政元願為君上部屬。雲聖城,也願為乾天山附庸。記得行事要隱秘一些。」

連城這次的神情,卻全是苦澀之意。他料到了會是如此,可卻依舊有些不安躊躇,欲開口勸,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起。

「我知你想勸我謹慎,可這幾十年來。那位世子,卻是我虛政元能看到的唯一希望——」

說到此處時,這位儒雅中年的面上,竟全是猙獰冷酷之色,唇角旁也滿透著冷哂之意:「那凌雲宗之人,只怕是決然不會想到。他們拒之於外的這位世子,居然是靈武雙修,劍道通靈,十四歲就至夜遊靈師。令劍宗與蒼生道,都瘋狂爭搶。現而今,居然更有一位無雙將才。效力於其麾下。也不知他日,丹靈山與雲宮的那些老不死,會為那梁妙子與他們青眼有加的三代大弟子龍若,氣成什麼樣子?哈哈哈——」

說到最後,竟是瘋狂大笑。久久之後,才終於平靜。而虛政元,也輕撫著不久之前,還是殘廢的臂膀。眼眸裡全是刻骨恨意。

「凌雲宗,子午陰陽大法、枯榮劍氣,嘿!真當我不知麼?虛政元無能,可這世間,終有奈何得了爾等之人。真是期待,你等與那位世子,交鋒之日——」

那連城本是面色青白,漸漸的又恢復平常之時的沉靜。知曉自家城主,已是心意已決,再無可能更改。

……

幾乎同一時間,在東臨雲陸之東,一座方圓百餘里,幾乎將整個千丈高山覆蓋的龐大山城之巔。氣氛正是壓抑無比。

整整五萬特徵各異的妖族甲士,正列隊在此處,還算寬闊的廣場之上。

服飾相近,衣甲都是統一的銀白色。不過氣氛卻是劍拔弩張,所有的人,都是手按著兵刃,緊張而又警惕的掃視著四周。彼此敵視,彷彿是一觸即發。

而此刻這些人目光交匯處,那座掛著『崇政殿』的漢白玉殿堂之內,正有幾十人,神情各異的坐於殿堂之中。或鐵青著臉,或面帶冷笑,或成竹在胸,或是神情忐忑。

虎千秋坐於左首第一位,正是自得其樂的,打量著這周圍諸人。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乾天山城的左庭柱大將邱為,黑廋精悍,骨架卻出奇的粗大。與他同樣,是玄武八階,此刻正閉著眼,彷彿廳內之事與他無關。

而在他對面,正是風熊一族的族長柴元,以及目狼一族的族長靈法空。

前者身軀龐大魁梧,丈許高的身軀,卻偏偏給人一種敏捷靈動之感。而後者則是一位三旬中年的模樣,唇紅齒白,極其俊俏,風度翩翩。

二人都無有太多獸化特徵,妖族實力越是高強,越能把妖身收束,與普通人類無異。

虎千秋也同樣可辦到,不過他卻懶得去管這相貌如何。

左首第三位,是右庭柱大將宗師元,正鐵青著臉。此人對面,則是一群宗氏族人。

宗家的大長老宗明,身兼宗令之職的二長老宗皓,此二人之後,分別站立著兩位青年,正是宗世宗陽。

雖說在乾天山內呼聲極高,可能繼承妖王之位,可此刻在這殿中,卻連坐的位置都沒有。

而這宗明與宗皓二人,本是天狐宗氏,真正的嫡系子弟,世代都居族內要職。

不過卻在十年之前,被異軍突起的宗未然,生生搶去了族長之位。

而在那下首處,還有著幾十人。都是乾天山城內,一些將領官員,以及二十幾個實力較強的氏族族長。此刻卻大多都是不發一語,做事不關己狀。

殿內真正在說話的,只有這些座椅最後,那十幾人而已。

「妖王之位,已經空置近八月之久。這一天兩天還可,空置數月,像什麼話?天不可無日,蛇不可無頭。乾天山空有數百萬雄兵,可最近數月,卻只能龜縮不出,被那烈焰山雲瑕山肆意侵佔屬地,就是因城內無主之故。我觀宗氏之內群英,有資格繼承妖王的,也只有宗陽公子。乃是宗家嫡脈,正可為乾天之主!」

「乾天之主?嘿嘿!你這些話,又置宗守世子於何地?宗陽公子是宗氏嫡脈不錯,可與君上的血脈,卻是淡薄的很。即便宗守世子無法修行,不能繼承妖王。論到血脈親近,也該由右庭柱大將繼承才是——」

此人話音未落,卻又有人冷冷插言:「右庭柱大將雖是君上兄弟,卻是同父異母,賤婢所生。十次統軍,四次敗北。若非是他,君上昔年早就滅了雲瑕山,這樣的人,豈能繼承妖王之位?妖王大位,不止是看血脈,也要看日後。宗世公子是宗氏嫡脈長孫,以二十之齡,成就先天之境,地輪二脈,英武果決。這乾天山內,有誰能比宗世公子更有資格?」

聽到前幾句時,這殿堂之內,就隱隱一陣騷動。那宗師元更是渾身青筋暴起,睜開眼,目帶殺機的看了殿下那說話之人。而後又把視線,冷冷地投向宗明宗世。

虎千秋則嘿嘿一笑,暗自冷哂。地輪二脈了麼?進境倒還算不錯,可相較於世子,仍舊是渣。

前陣子中原那崽子還傳回了消息,世子如今,居然是夜遊之境,進入了先天境界。

竟然是靈武雙修,前次見面時,居然全未曾察覺。

正暗暗鄙視之時,就聽得那宗師元忽然開口,冷聲笑道:「我宗師元是賤婢所生,那你宗世又算是什麼東西?所謂宗家嫡長一脈,不過一群餘孽而已。當初兄長心仁,留爾等一命。竟不想幾年之後,反成了禍患!一個外人,也敢癡心妄想這妖王大位。」

那宗世抬了抬眼皮,卻是面色不見任何變化,只唇角微挑,並不反駁。

倒是那宗明,微微搖頭道:「師元此言差矣,世兒天資確是宗氏這一代最頂尖之人。即便君上在時,也是稱讚有加,傾力栽培。而且如今我天狐宗氏族內,有近七成之人,都支持世兒。這乾天山中,確無人比他更有資格。」

「七成?真不知兄長,到底是怎麼算出來的。」

說話之人,正是宗皓,冷然一哂:「可為何據我所知,狐部十族,都未有表態。而即便我天狐族內,也有近六成之人,仍舊奉宗守為世子?」

「一些庶支,理會他們做甚?你宗皓會在意?」

宗明拂了拂白鬚,忽然想起一事,透出笑意:「對了!那宗原之事,可有結果?莫非那位紫雷槍,真是棄你而去了?養了近十年,結果還是未曾養熟,反而便宜了別人。堂弟也該反省了。」

那宗皓的面色,立時一變,然後是寒聲嗤笑:「一個背主之人,提他幹什麼?他要跟隨宗守世子,其實也是好事。不過我量他終生,都難再進一步。也不知還能活上幾年。更用不著兄長來為我操心——」

第231章 乾天正統

說話之時,宗皓卻在以視角餘光,斜視著左上首處坐著的虎千秋與邱為。不止他如此,便連這殿內其餘諸人,也同樣如是。

皆是心知肚明,這妖王歸屬,其實還是要取決這兩位。

一位執掌乾天山六十萬大軍,在軍中門生弟子眾多,親信無數,樹繁枝茂。一位是鐵虎族長,勢力不僅是鐵虎族十萬精銳,更有虎部諸族,也唯其馬首是瞻。而且俱是乾天山中,僅次於宗未然的強者。以是東臨名將,統軍征戰,都無有敗績。

這二人不說話,那妖王即便被這殿內之人聯手定下,也同樣有翻覆的可能。

殿內的爭執之聲,仍舊不絕於耳,柴元卻又些不耐煩,皺著眉道:「虎千秋,你也說句話。世子是什麼情形,你也清楚。即便如此,也定要讓世子登位?」

虎千秋嘿然一笑,好整以暇道:「是又如何?這乾天山是君上的,君上身死,自然只能由世子繼承。什麼宗世宗陽,從哪跑出來的垃圾,我不認得,居然也敢來和世子爭。要不是這幾個傢伙,是君上族人,我早一巴掌拍死。老邱,你說我這話可對?」

此言吐出,整個殿堂中,都是一陣寂靜。此前所有人都知曉,虎千秋將親自遣至宗守身便,可能是仍舊支持世子。

可似今日這樣擺明車馬,卻還是首次。

邱為的目光,也微微一亮,露出微微笑意:「正是!說的對極。這乾天山基業,即便是敗落,也該是敗在世子手中。非君上子嗣,那就有多遠滾多遠,有何資格繼任妖王?」

靈法空皺了皺眉,是只覺頭疼無比。此刻的情形,無疑是最糟糕的那種。

環視殿內,只見這在座諸人,儘管仍舊沉默。可其中卻仍有大半,都是微透笑意。顯是對邱為之言,深以為然。靈法空是毫不覺意外,微微歎道:「兩位,你們這不是幫世子,而是在害他。這個亂世,強者為尊。世子無法習武,該如何服眾?即便我等傾力扶持,可若是他人要對世子不利,你我又該如何是好?」

虎千秋一聲冷哼,若說強者為尊,那麼這世上,日後有可能勝過世子的,又有幾人?

前一個對世子說強者為尊的那位玄山城主,據說後來可是敗得很慘,差點就被世子給揍了。

接著那靈法空又是搖頭道:「即便不論這些,世子只怕也繼承不了這乾天之主。說一句誅心之言,那烈焰山城與雲瑕山城,已開始在若海山脈的入口築城。雲海又有西海濤雲城千艘艦船封鎖,世子他也不知能不能回至乾天山。可能千秋兄還不知,就在不久前,我聽說世子他已經領著玄山城四千精騎,入了若海峽。這豈不是自赴死地?即便僥倖那熊魁風煜未殺他,將他放歸。這樣的人,也無資格繼承乾天山。誰知世子,會否被控為傀儡,又是否與那烈焰雲瑕二城,有什麼交易——」

話至此處時,那坐在下首處的幾人,無論是宗世宗陽,還是宗明宗皓,都是微露笑意。

其餘諸人,也有部分,透出若有所思之色。

虎千秋的面色,微微一青,正要說話。忽而視角餘光,望見幾點紅影,驟然從大門之外,穿梭而入。他眉頭一挑,將其中一頭紅迅鳥,握在掌中。

看見那信筒內的紙條時,不由是徹底的怔住。接著又不信的眨了眨眼,只見那紙上的字跡,仍舊是毫無變化。

再看著殿內諸人,除了邱為與他同樣,都是不信震撼與狂喜之人。其餘幾位,同樣接到紅訊鳥傳信之人,莫不都是神情忽青忽白。唯一有些相同的,就是這些人眼中的不敢置信。

——初看之時,也確實是無法相信。陣斬四將,以三千鐵騎,踏破四十萬軍陣,這也未免太過誇張。他當時第一個感覺,是自家那個笨蛋兒子,在編故事耍他。這個自以為聰明的崽兒,是越來越蠢了,連撒謊都不會。回來之後,定要狠狠打一頓板子。

直到此刻,望見殿內這諸人的表情,心裡才有了幾分底氣。自己的兒子出了錯,總不可其餘幾人派出的探子,也同樣出錯。

居然是真的,那雲瑕烈焰四十萬聯軍,真的是敗了!敗在世子手中!

虎千秋頓時只覺是一股無法壓抑的狂喜,衝上了心頭,止不住一陣陣哈哈大笑,聲量雄渾,震得這殿堂裡的門窗,都是陣陣發抖。無數灰塵簌簌落下,甚至傳至殿外。令那演武校場之上的五萬乾天山將卒,都是驚奇之餘,又一頭霧水。

而在殿堂之內,所有諸族族長,與那一眾有資格列席的將領官員,也同樣是莫名其妙,看著狂然大笑中的虎千秋。

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只從那宗明宗皓與靈法空幾人那複雜的面色,可知定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多半是對世子極有利之事。

那笑聲久久不息,直到邱為不耐的皺了皺眉頭,隱蔽的踢了身旁的虎千秋一腳。後者才笑聲漸息,不過嘴唇卻依舊咧開著,彷彿合不攏一般,嘿嘿笑著站起了身:「一件大喜事!我乾天山今日,又出了一位無雙將才。就在幾個時辰之前,宗原統帥玄山城三千鐵騎,大破雲瑕山五萬鐵騎,又連續攻破七陣,連斬四位玄武宗師,誅殺雲瑕山世子風煜。又有我乾天山玄狐鐵騎及時趕至,陣斬四十五位靈師,生擒烈焰山雄魁。若海山脈內十四處靈石礦脈,已可保無恙——」

那話音未落,整個殿堂之內,就是一陣嘩然。而那殿外,也是傳出一大片的嗡然聲響。

無論是殿內殿外,都是一陣騷動,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神情或是興奮,或是沮喪,或是與有榮焉,不一而足。

宗原宗陽,先前都未能看那紅迅鳥帶來的消息。此刻是一臉的煞白,以詢問的眼神,看向了靈法空與宗明宗皓幾人。只見這幾位,都是面色沉重,微微頷首。

特別是那宗皓,面上幾乎毫無血色。身軀微微發顫,兩隻手更死死緊攥著,目中忽而凶狠忽而後悔。

虎千秋瞇著眼,偷偷看了此人一眼,然是暗暗一哂。決定在傷口上加把鹽,繼續大聲道:「還有一事,要教諸位知曉!宗原那傢伙,不止是連斬四位玄武宗師。更在戰場之上,妙悟狂霆槍意,想必一兩年後。我乾天山城,必將再多一位玄武宗師,一位無雙猛將!據說戰後這小子,向世子血誓效忠之時,更引動天兆,聚雷為證!」

那本來已經稍稍安靜下來的殿堂內,立時又是一陣轟然。

幾乎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覷,目露錯愕驚容。

「這宗原,居然是真的跟了世子?」

「也不出意料,畢竟世子殿下,才是君上的嫡子,我乾天山正統。你們看那宗皓宗陽行事,可似是人主?」

「血誓天兆,據說只有承有天命之人,才會如此。這萬年以來,也不過寥寥十數例而已。這些人,也莫不成就一番大業,一段佳話。能得這無雙將才效力麾下,豈非是說世子,他也同樣是承了天命?」

「只可歎那宗皓,精心調教豢養,辛苦了幾年。結果卻輕易就被人籠絡了去,這樣的天才,居然就白白便宜了別人——」

「還說什麼量那宗原的修為,終生再難進一步,活不過幾年。這可真是打臉!」

宗皓的嘴裡,已經滲出了血絲。那宗原突兀的崛起,突兀的背叛,已令他難受到了極點。也分外受不得,那從四面八方投過來的譏誚目光,其餘十幾道微帶憐憫的視線,更令他胸中是怒火狂燃,偏偏又發作不得。

最後乾脆是重重冷哼了一聲,鐵青著臉一拂大袖,大步往殿堂之外走去。

目中凶芒隱透,彷彿風暴隱聚。

虎千秋亦有所覺,卻毫不在乎,不屑地一哂。

宗原能悟狂霆槍意,那麼之後的修行,就再無礙難。一兩年間突破到玄武境界,絕非虛言。

這宗皓即便再怒再惱又能如何?天位武宗不出手,憑此人的本事,料來也耐何不得宗原。

當下只瞇瞇笑著,看著這殿內諸人。

那靈法空面色變幻了一陣,就又沉靜了下來,長身站起:「虎兄,今日議事,就到此為止如何?諸位可以散了!」

說完也不待虎千秋同意,就逕自往殿門之外邁去。而隨著此人離開,那宗明也是鐵青著臉,緊隨著離開。

柴元則是陷入了深思,許久之後,才站起了身。似是想要開口,對虎千秋說什麼,最後卻又驟然止住,才悠然一歎,同樣是神情蕭索地,轉身離去。

這個殿堂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仍有大半人,仍舊安坐殿內。雖是目帶著幾分喜意,卻都不再出聲,各自肅然不語。

虎千秋則似笑非笑,看向了宗師元:「師元,那宗世宗陽也還罷了,既然是起了意要與世子爭,那就再無退路。你是世子親生叔父,殿下也待你如手足一般。難道真忍看這妖王之位,落於他人之手?」

第232章 龍若逆水

那宗師元的面上,明顯是透著幾分苦澀:「就是因不情願,所以才欲他們爭上一爭。可到如今,卻已是身不由己——」

又目露遲疑之色:「守兒能在界浮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可令宗原那般的大將之才效忠,絕不是外人眼中的無能之輩。或者真能繼承兄長基業也說不定,此事我再考慮考慮。」

說到這一句,也是憂心忡忡的低頭往外行去。

虎千秋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再掃視了一眼殿內,忽的是眼神一怔。只見那宗世,居然還未離去。而是冷笑著看過來,嘴唇動著,似乎在說些什麼。

虎千秋仔細辨認了一番,而後目光,是猛地一縮。隱隱辨出,他宗世之言,彷彿是『是你逼我』這四字。

……

乾天山城的城主內,正一片喧囂議論之時。東方雲海,一處雲霧繚繞的小島之上。

同樣是一隻紅迅鳥,穿空而至。不過其身周卻赫然一團團靈紋纏繞,滑翔飛行之速,超出尋常的紅迅鳥足足五倍。落下之時,卻是一處清澈之至的小湖之側。停在一位身著藏青色道袍的俊俏青年手中。

片刻之後,這青年卻是面色一青,右手猛地一握,將那鳥兒握成了粉碎。

在他對面靜靜坐著一人,白衣白袍,此刻見狀,頓時眉頭微蹙:「寒師兄,到底何事如此震怒?這鳥兒何辜,要下這等殺手?」

這個人,面容方正,氣度雍容,竟赫然便是凌雲宗三代首席龍若!

而對面的俊美青年,微微一怔之後,立時醒悟,露出抱歉之色:「龍師弟勿惱,是逆水失態了。只因一俗事氣怒攻心,差點心神失守。」

當看向手中,那歉然之意更顯。

「一時暴戾,竟至於斯!」

輕聲一歎,寒逆水的袖中,驀地幾張符菉飄出。懸於半空,而後那符菉之上的符文,漸漸閃現處銀色光澤,一絲絲細弱游絲的細線噴吐而出,將那紅迅鳥的屍骸包裹。

而寒逆水的手中,亦是一點點靈光閃現。

片刻之後,就只見那碎散的血肉,竟是一點點的收攏。就彷彿是時光回塑一般。那紅迅鳥的身軀在快速的復原,不過片刻,就已睜開了眼。竟仍是靈動之至,扇動起了翅膀,往高空飛去。

龍若始終默默地看著,直到那紅迅鳥飛走,這才一笑:「寒師兄這手大回魂術,當真了得。生死人肉白骨,真可謂是奪天地之造化!」

「不值一提!這門大法,我還遠未修成。還需借助師長符菉,才能使用。復生一個才死不過數息的紅迅鳥兒,也算不得什麼——」

寒逆水說到此處,眸子裡也全是自諷之色:「倒是龍師弟,真叫我慚愧。記得四年前你還只是初入還陽境,這時居然已是到還陽巔峰。只怕再過兩年,就要開始塑體了吧?我癡長你十餘歲,修行之日,更比你早了二十年。結果到如今,還只是一介二符還陽。」

龍若聞言一笑,默然不答,這些話也答不得。目光一轉,卻忽的心中一動,仔細看向了寒逆水的手中。只見那丈紙條之上,竟赫然有著『宗守』二字。

微一思索,龍若便又開口:「寒師兄,若是方便,不知可否將你方才煩惱之事,告知於我?龍若或者能助你參贊一二。」

那寒逆水眉頭一皺,這龍若行事,一向都極有分寸,怎麼今日忽然如此冒失,問人私事?

本待不答,轉眼見對方神情凝肅。猶豫了片刻之後,終是一聲苦笑:「此事告知師弟也是無妨,反正此事過些日子,遲早是人人皆知。前些日子,貴宗不是有令諭,令我東臨雲陸諸宗,盡量結盟守望,聯手互助以抗大劫麼?我宗掌教最後選擇的,就是丹泉宗。與此宗掌教定下一門婚事。以五枚寒玄古丹,換此宗一女弟子過門,為我雙修之侶。」

龍若微微一怔,忖道這與宗守又有什麼關係?不過,需要付出五枚寒玄古丹,這丹泉宗的那位女弟子,必定是天賦極其傑出了。

「聯姻麼?這是好事,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

「確實是出了事情,不知龍師弟,可聽說過軒轅依人。」

見龍若眸子精芒一閃,顯是有所聽聞,寒逆水也就不再介紹,愁著眉道:「此女原有一位未婚夫,乃是乾天山世子。本來丹泉宗早有保證,可以將這門婚事退掉。可幾日之前,也不知那宗守,用了什麼辦法。竟令那位軒轅城主當眾開口,立其為玄山城下任城主。又親口定下了婚期。我也不瞞師弟,方才不僅僅因顏面受損而生腦意。也因我對那軒轅依人,是頗為傾心,欲結為良侶——」

龍若目中,已是有些瞭然,不過仍有些不解之處:「那也無需動怒,貴宗位列十九靈府之三。那宗守貴為乾天山世子,雖也有些身份,卻畢竟只是一介無法修行的廢人。即便貴宗不親自動手,日後也多的是辦法除去此人。」輕描淡寫,就彷彿在說著再輕鬆隨意不過之事。

「師弟你是不知。」

寒逆水看了看手中的信紙,語氣仍是苦澀道:「就在方纔,我宗弟子報訊於我。那宗守在若海峽,以三千鐵騎,擊破雲瑕烈焰四十萬大軍。其麾下宗原,衝陣無雙,以四脈武宗之身,連斬數位玄武宗師,怕是有絕代名將的資質。據說此人血誓之時,竟似是引動了天象。還有依人她,也是東臨雲陸真正的丹藥天資第一。雙脈之身的體質,或者能難得了別人,卻絕對難不了她。再以乾天山的資源,怕是三五年間,就可解決——」

當聽到前幾句時,龍若的神情就已是微變。衝陣無雙,以四脈武宗之身,連斬數位玄武宗師,血誓天兆。

那宗守的麾下,竟有這樣的人才?

心中微微有些後悔,龍若旋即卻又壓下,微微一笑:「若是為此事,寒師兄就大可放心。這個宗守,我也知曉。此人不止是雙脈之身而已,更神魂殘破,具天人之障。他身上血脈,除了七尾天狐,更有那陸家焚空之血。偏偏是不知厲害,要靈武雙修。如是他不再修行也還罷了,若繼續在這靈武兩道之上走下去,必定是自燃而死!即便過了這一關,也破不了天人之障。」

「竟有此事?」

那寒逆水神情微鬆,眼眸之中,更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冷笑之意。不過當凝思了片刻之後,還是搖頭:「即便真如此,也仍舊難辦。那乾天山雖無天位之上的強者,可卻聚有雄兵數百萬之巨,與雲陸氣運相連。如今更有無雙將才護持,人間兵戰之道,未必能勝。我上霄宗雖強,卻也未必就能令那宗守讓步。至於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寒逆水也不是自問清高之人。不過除非是萬不得已,不屑用之——」

龍若面上,頓時閃過了幾分讚賞之色:「寒師兄果然是磊落坦蕩!」又思索了片刻道:「此事無妨,正因那乾天山太強,才必定是要捲進那陰龍峽之事。即便多了一個宗原,也仍舊危如累卵。那宗守若不去繼承妖王之位還罷了,他要真當上乾天妖王,那就是真正是離死不遠。即便那宗守僥倖活下來,也仍有辦法。我凌雲宗與此子頗有些交情,到時或者能說動他放棄這麼婚事。鳳凰不與凡鳥同群,東臨雲陸後輩第一丹道天才,一個無法修行的廢人,想想就知是不可能之事。我觀那宗守,也不像是沒有自知之明的蠢人!」

寒逆水立時大喜過望,朝著龍若深深一禮:「那麼到時候,就拜託龍師弟了!」

「我與師兄意氣相投,能夠幫一把,自然不會坐觀!更何況令東臨諸宗合力聯手應劫,也是我宗掌教的法旨。此次靈潮大起,正該同氣連枝才是。」

龍若笑了笑,伸手虛扶。正欲說話。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鐘鳴之聲。立時微一挑眉,望向那鐘聲來處,直待三聲過後,才若有所思道:「應該是諸位長輩,已經把那事情談妥。這一次,居然費時兩日之久,實在令人驚奇。」

「不奇怪!」

寒逆水也站起身,看向了遠方:「師弟不知,此番不止是那聚龍山武聖留影名額之爭。更有獸晶靈石價格大跌之因。聽說師弟這幾月閉關修行,恐怕不知道吧?就在十幾日前,因有人大量購買低階靈丹之故。五陸十二島諸宗諸派,所有世家,都對靈潮隱有察覺。而後是傾力拋售。以至現在那些獸晶靈石,已經是只有原本價格二十分之一。而爆跌之勢仍舊未止。說來此事,也與那宗守有關,就是此人拿出百餘枚七階獸晶,大肆收購。據說此子已是賺的是盆滿缽溢,偏偏又知收斂,只過了幾日,就轉手把所有丹藥,以市價轉給了太元宗與五絕山莊,換得這二宗庇佑。可惜了,此子無法修行,否則只憑此子的智慧,未來的成就,定然不凡——」

龍若的神情,立時一陣恍惚、怎麼又是這宗守?

第233章 皇焰燃靈

若海峽內,那兵營裡的一處大帳中。宗守正苦著臉,看著手中。

一夜收刮,就只得了兩個藥瓶,再加上幾枚六階獸晶。

再還有就是旁邊放著的幾把靈兵稍稍值錢。

「就只這麼點東西?小乾坤袋了?你們不是才從界浮城回來,別告訴我是空手而回?其他的也就罷了,這地極丹總能有十枚八枚吧?我聽譚濤說過,似乾天山與玄山城,每年都會向東臨諸宗,訂單採購十幾二十枚地極丹,用為玄武宗師的供奉——」

「小乾坤袋乃隱世宗門獨有之物,你們乾天山都沒有,我們烈焰山自然更沒有?」

雄魁半跪在地,神情無奈。幾乎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宗守:「至於界浮城,我們烈焰山到底是被誰坑慘了?我烈焰山總共只換不到十五枚地極丹,大部分都要立刻送回。我即便身為烈焰山世子,也不能多貪,手中只這兩枚而已,絕無欺瞞!」

宗守不禁掩面,只覺是自己的小心肝,實在是承受不了。原本以為這一次,多少能找回些本回來。可事實是除了這從雄魁還有那風煜身上,弄到四枚地極丹之外,其餘有價值的東西,真是一個也無。

而令他滿抱希望的兵營裡,也只儲存不到七天的軍糧。雖說是足有四十萬人的份,可價值卻還比不過於一支風暴炎箭。再還有,就是一些建城用的土石材料了。

啊,對了!還有數目百萬的箭只,大約兩萬套左右的備用兵器戰甲,以及二十萬枚二階獸晶。

這大概是唯一值錢一點的收穫了,可惜其中大部分。都沒法帶著,只能遺憾的燒燬,或者乾脆的丟棄。

這一次說是血本無歸,絕不為過!

宗守不禁是暗暗咬牙,所以那妖王之位,他這次是一定要到手不可。不把乾天山握在手中,就真沒半分止虧為盈的機會。

而看向雄魁的眼神,也漸漸的危險起來,摸著下巴開始琢磨。

「這樣吧,宗原,砍下他一根手指,讓人送回到烈焰山去。告訴他老爹,就說至少二十枚七階獸晶的贖金,我才肯放人。」

雄魁的臉,立時一陣發白。眼見肅立在宗守身後的宗原,驀地踏前一步,急忙搖著手道:「且慢!一根手指而已,我雄魁不在乎。不過我焰熊一族的規矩,只要被他人俘虜過,就再不可能繼承族長之位。以我那老爹的性情,多半一枚一階獸晶都不會付。我的手指,世子你砍了也沒用。」

宗守神情一怔,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宗原與弱水。

而這二人,也都微微頷首,表示雄魁所言不虛。

宗守頓時心中一陣冰涼,他原本還打算敲詐一筆,然後在這雄魁魂識中做些手腳,再放回去,一舉數得。

可聽這雄魁說來,似乎這次他連半枚一階獸晶。都不可能拿到。

眼神也不由更是冰冷,閃爍不定。

——小乾坤袋沒有,地極丹沒有,也換不到錢,那這傢伙活著還有什麼用?

沉吟了片刻,宗守又心中靈光一閃:「宗原,那風煜的頭製成尿壺之後,真能賣錢?你別騙我?」

宗原面容頓時陣陣抽搐,不過還是語氣冷靜道:「稟世子,這幾年乾天山有不少人死在風煜手中,其中更有十幾位出身大族,親族俱皆身家豪富。自然與這雄魁結怨的,也有不少。」

宗守立時眼神微亮,這雄魁丈餘高的龐大身軀,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一個金光燦燦的大尿壺了。到時最好讓人鑲上幾枚寶石上去,做成藝術品,多半能賣個大價錢。

那雄魁早已是聞言知意,一陣欲哭無淚。本就是為避免自己頭骨被人製成溺器,才最後放棄了尊嚴,選擇了投降。可聽這宗守的語氣,似乎仍舊避免不了成為尿壺的命運。

一想及日後,別人的黃金液,就要撒在自己的腦袋殼裡,就只覺渾身都是雞皮疙瘩,簡直難以忍受。

心中正絕望之際,雄魁忽的心中一動,眼珠子轉了轉,就決然開口:「錢我雄魁拿不出來,不過我卻知曉烈焰山城的城防圖與靈陣結構。」

宗守這才是殺機稍斂,似笑非笑:「算你識相,不過要想換這條命,還是不夠。繼續——」

那雄魁輕鬆了一口氣,既然已經開了口,也就再不猶豫,沒半分心理負擔道:「我還知烈焰山轄下所有諸城防圖,兵力虛實。甚至烈焰山所有諸族恩怨,誰是我父往真正親信,誰暗存反意,都可告知。不知這些,世子可還滿意?」

宗守卻是一陣沉默,不置可否。許久之後,就在那雄魁漸漸不安時,才忽的一笑:「烈焰諸城的城防圖?確令人心動,不過還是太遙遠了些。宗守依稀記得,你們焰雄一族,世系相傳一種心法。叫什麼來著?皇焰燃靈決,據說隱含一個大秘密,還與上古一位妖皇的道統有管?」

聽到妖皇道統四字,那宗原初雪,就是悚然一驚。

而那雄魁的面色,也瞬間再次轉位青白。這一次,卻是神情沉凝,默默不言,不發一語。目中光澤,漸漸諸位死寂。

宗守眼微微一瞇,只見這情形,就已知這次,估計是問不出來。卻毫不在意,揮了揮手:「宗原雪兒,你們退到門口去!」

宗原眉頭不禁一挑,仔細注目了雄魁一眼。也沒怎麼遲疑,就與初雪,一起退到了十丈之外的帳門處。

接著宗守也不說話,眼半闔半閉,就彷彿睡著了一般。雄魁的呼吸,卻漸漸粗重,一雙手臂,忽而緊崩忽而又鬆開。直過了半晌,都無動作。

宗守啞然失笑:「不敢麼?這麼好的機會,以後可沒有,若能擒住我返回烈焰山。你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就這麼忌憚?宗原,再退十丈!」

宗原眉頭皺了皺,正欲依言退出帳外。那雄魁的身軀,就驀地爆起。

身上一陣蠶豆爆裂般的炸響,那本該是被封鎖住的輪脈,竟全數震開。整個人更如被壓到了極致後再放開的弓弦,虎吼著一掌抓向宗守。渾身上下,竟是焰光閃耀。

眼見那宗原初雪,都十幾丈外,已經救之不及。雄魁的目中,立時一絲喜色微閃。

成了!他雖不知這宗守,為何會如此之蠢。也不解其中,那諸多疑點。只知曉自己,只需擒住這宗守,自己今日,就可脫身。說不定還可盡雪前辱,把這宗守宗原的腦袋都摘下來把玩。

手距離宗守,已是近在咫尺,正心神興奮之際。卻忽的只見宗守面上,透出一絲隱約笑意。

然後向左輕描淡寫的一踏,就已避開,居然正是雄魁手臂無法企及的死角處。

右手中劍光一閃,赫然穿梭入那密佈的浩烈罡勁之中,猛地以劍脊,狠狠敲在了雄魁的一側手臂上。

而雄魁也只覺自己的右手一陣發麻,就只覺是彷彿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然後一股刁鑽到了極點的氣勁,驀地穿入到自己體內,而後四面八方的散開。要傾盡了全力,才能勉強抵禦住這些忽冷忽熱,更令他身軀麻痺的電光侵襲。

不過這一刻,雄魁的眼神,卻全是茫然不解。心內更在意的,也非是體內亂患的真氣。而是宗守方纔那妙到毫巔的一閃,那全然出其不意的一劍。

直到險些衝出這營帳,才猛地醒過來,而後一雙瞳孔,立時縮成了針狀。

這宗守不但會武,而且實力不俗!居然已是先天之境,劍術精絕!

果然傳言不可信,世人只道紫雷槍宗原靈氣盡失,必將泯然於眾人。卻驟然爆發,妙悟狂霆槍意,連誅四位玄武宗師!

而這宗守,傳言裡的廢人,卻居然是隱藏如此之深。

——一個十四歲的先天,他雄魁號稱烈焰山最為出眾幾個天才之一。在藥物輔助之下,也是直到了二十一歲,才突破的先天境界!

這宗守居然只以十四,就到了先天境界!

如此說來,那宗原退開,也是因知曉他這主人,定然無恙之故——

心中卻沒半分退卻之意,二者差距,仍舊是五個階位。他雄魁的戰力,更能與玄武宗師比擬,更有底牌未用。就不信,擒不下這宗守。這個才十四多一點的小子,總不可能比那宗原還更變態!

念頭一起,雄魁就在快要衝破帳幕之時,驀地折身,身周火焰,赫然再增數倍。然後又復凝縮,轉成了銀白色。那一身氣息,也更是罡猛霸烈,將整個營帳都籠罩在內。

而雄魁的身形,這一刻也更快數分。整個人化作殘影,又是一掌,向對面的少年遙遙抓去。整個過程,也與之前一般,盡量無聲無息。

宗守卻唇角微微挑起。果然!這雄魁所習的,正是那焰雄一族秘傳的皇焰燃靈決!前世之時,他只偶爾得矚一個殘本,口訣實在缺少太多,一些關鍵之處,始終無法明白。此刻通過那灌入對方體內的氣勁,遙遙感知對方的真勁運用,那些遺缺無法復原的地方,頓時清晰明瞭。

第234章 槍出如潮

一邊在腦裡推演著,宗守一邊腳步再次往前一踏。整個人竟是不退反進,迎著那罡烈炎勁,猛地一劍刺去。

劍至半途,一股水火二氣纏繞的螺旋劍勁,就驀地透劍而出。

劍光閃耀,竟是直接把那浩蕩罡風輕鬆穿透,直刺此人咽喉。

那雄魁的目光一瞇,下意識的就想一巴掌,把這口劍拍開。可當他的手才剛剛揮動,就目中急劇一縮,全是驚色。

只簡簡單單的一劍刺來而已,最多也只有些微不足道的振幅。然而這一刻,他卻只覺是自己,無論如何抵禦,都無法避免這劍,刺入自己咽喉之內的結局。

幾乎是下意識的,雄魁的身影暴退,右手仍舊一個掌刀甩出。無數的銀白火焰噴薄而出,赫然化作一道數丈長的火鞭,向宗守的腰際,橫空斬至!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們焰熊族的皇焰燃靈決,果然不凡!」

宗守微亮,手中的劍仍舊一刺一震,狠狠『啪』地一聲,抽在那雄魁的下巴上。而後又信手往旁一斬,就把那焰鞭徹底擊碎。身上不沾半點火星,遙指著雄魁,溫和一笑:「總算是拿出了點真本事出來。不過要想擒我逃生,還遠遠不夠。」

雄魁的神情,卻是難看到了極致。一口牙死死咬著,使那牙齦滲入絲絲血痕。更一股爆裂的螺旋氣勁,衝入自己下頜之內,也同樣水火旋繞,要頃盡全力,才能驅除。

此刻即便再怎麼白癡,也能知曉,對方根本是有目的地引誘自己動手。

這個宗守,遠不止是他想像的武道不弱而已,更是劍道通靈!

若對方存有殺心,那麼剛才兩劍,就已可要了他性命。

這一刻,他簡直有種罵娘的衝動。

要是這位乾天山世子,真是傳言的廢物。那麼他與風煜這樣的,又算是什麼?渣滓?

早該想到,能令宗原這樣的人物,甘心效力,又怎麼可能真的是廢人?

宗守卻仍舊是半閉著眼,繼續感測著對方體內的氣息變化,目中漸漸地隱透喜色。

這皇焰燃靈決的原理,他基本已經瞭然。固然還有許多地方,無法盡知。不過以他的武道經驗,卻已足可將這拼圖完成。

正想著此人既然已經不動手,那就乾脆將這傢伙徹底解決時。

就只見雄魁再次悶吼著虎撲而至,整個人就宛如是一堵巨牆,橫壓過來。目中的凶戾之色,幾乎化為實質。

此前出手時,他都傾盡全力,壓制著聲息,以免驚動帳外之人。此刻卻是全然不顧,這一掌抓出,使整個帳內的溫度,立時提升數倍,勁氣四溢!那地毯幕布,竟都開始無風自燃。

而第一個感覺不對勁的,就是如標槍一般,矗立在營帳之外的宗嵐。

被宗守被安排在帳外守衛,宗原那臭小子,卻反而能跟隨世子入內。宗嵐正是眉頭緊皺著,心裡頗有些吃味不滿。

此刻聞得帳內的虎吼之聲,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衝入其中。

當遠處的情形跳入視野時,宗嵐立時是雙眼盡赤,下意識的就欲往前一個疾撲。

可當他身影剛動,旁邊就又是一道酷烈槍勁,疾刺而來。將他的前衝之勢,盡數堵截。

「宗原是你!果然是狼子野心!」

宗嵐一時就只覺自己的心臟,猛地一揪。是了,以這宗原的性情,豈肯甘心為世子效命?

若是宗守死在這雄魁手中,那麼這傢伙,自然也不用受血誓約束。

可旋即又覺不對,宗原的槍勁,似乎僅僅只是為攔截而已,並不帶殺意。而且以這種方式,即便能脫離血誓約束,自身也必定損傷巨大,得不償失。

未及細思,宗嵐就已拔刀而出。將那刺過來的槍影,一刀斬開。

然而這時候,就聽遠處,竟是『啪』地一聲脆響。

而宗嵐的身軀,也頓時定住。

——老天,他看見了什麼?傾盡全力,往宗守虎撲而去的雄魁,卻被一口明晃晃的劍,猛地擊在面頰上。整個人,竟被生生抽飛數丈。

而那長劍的主人,赫然便是本該是危在旦夕的宗守。

本來還是有些不信,可瞬間之後,那雄魁就已是再刺撲至。

氣勢洶洶,整個人,宛如是一頭燃燒銀白火焰的巨熊。那雙手,也彷彿可撕裂一切。

可才剛至宗守的面前,就被宗守乾脆利落的,一劍抽開。

這一刻,眼前這二人的情形,在宗嵐的心目中,是徹底的顛覆倒轉。

本來是該如巨熊搏兔的雄魁,已經變成了一隻張牙舞爪,卻根本沒半分威脅力的兔子。而那應是手無搏擊之力,閉目待死才對的宗守,此刻卻是化身雄獅,在挑逗戲耍著一隻紅了眼的小兔。

直過了半晌,宗嵐才回過了神,緊接著,卻猛地一聲爆喝:「所有人都給我他媽的退開!三息之內,全給我退出五百丈外!誰敢偷窺,誰敢以靈識妄自測探,我宗嵐必定取他人頭。」

那營帳之外,本待隨後跟隨的玄狐騎士,都是一陣面面相覷。雖是奇怪,卻仍舊還是依著宗嵐之言,背過臉,往五百丈之外退去。

而宗嵐這時,卻是深深一個呼吸:「少主他原來已會武?我沒看錯的話,少主他——」

看著眼前,宗嵐目芒閃爍著,不敢確定:「似是劍道通靈?」

「世子劍道,確是勝過我等百倍!」

宗原微微頷首,然後又語氣淡淡道:「不過世子主修的卻是靈法,如今已是夜遊靈師。」

宗嵐心臟又是一陣猛縮,不過這一刺,卻與之前的心悸不同,而是帶著說不盡的歡喜。

當聽到夜遊靈師四字,本來是下意識的不信。可旋即就又發覺,宗守每一步,就是借助四周靈能。故此能不畏白焰,週身上下,果然也是幾個靈法加持,身上也頗有幾件品階不凡的靈器。能夠硬撼雄魁,而絲毫不落下風。

又雙目圓瞪,看向邊緣處,正靜靜跪坐著,彷彿隱形人一樣的弱水。

剛目透出問詢之意,就只見弱水也看了過來,眼眸內是純淨無比:「說過的,少主很強,不用擔心。」

宗嵐頓時又是一陣無語,那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也算是跟他說過?

宗守那邊,抽了雄魁幾劍。似乎是終覺不耐,搖頭不止。

「可惜了!你一生修為,只到六脈武宗境界。這皇焰燃靈決,還遠不到家。宗原,把你的槍給我!」

宗原是毫不猶豫,把手中的紫雷槍遠遠拋去。宗守接在手中,看了一眼。只見槍鍔上的聚元珠還在,上面的靈陣,卻已不見蹤影。

宗守也不在意,握著槍尾處,一桿槍筆直的遙指前方。

「那狂霆槍意,你雖悟得不錯,卻只能借勢而成,未得根本。我今日再使一次,看清楚了!」

話音方落,那紫槍周圍,就赫然間全是耀眼紫光,無數電蛇憑空生成,四面八方的,往那槍尖匯聚。

宗原神情微怔,立時眼現喜色,仔細注目。而那雄魁,此刻卻又全然是另一種感覺。

只覺此時的宗守,所聚的雷光,不及之前宗原施展狂霆槍意的十分之一。

然而卻更是凝聚,完整的收入於身軀與槍刃之內,一身氣息,也更是危險!

而後下一瞬,就見那槍尖,彷彿微微顫了一下。隨後滿天都是紫槍殘影,這一瞬之間,也不知到底刺出多少次,只知是如一道道致命槍影,瘋狂的穿梭而來。

雄魁虎吼了一聲,根本就不敢正攖其鋒,傾盡了全力,猛地向後暴退。

眼前的紫色槍刃,忽隱忽現,忽實忽虛,遮天蔽日般籠罩而來。他雙臂不定的揮舞,試圖抵擋。然而卻全無法與那槍身接觸。

只覺自己的身軀,被那紫色的槍影,一槍又一槍的刺穿。在他身上,也不知刺出多少個孔洞。

而待得那漫天的刃光,終於全數一斂之時,宗守的人影,仍舊站在十丈之外。正皺著眉頭,似乎在凝思著什麼。

而雄魁則是氣力驟然全失,無力的跪倒在地,低頭看著這全身上下,竟是數百個血洞。

幸虧是這宗守,似乎還是收了些力道,手下留情了。那傷口都刺的不深,未曾真正傷及到要害內臟。

可即便如此,這數百處傷口,也仍令他奄奄一息。

宗原目中,卻全是璀璨神芒。不過並無焦距,似乎是正在全神回憶思索著。方纔那槍出如潮畫面,足以令他銘記一生!

這才是真正的狂霆槍意!

宗嵐則是一陣默然,以不認識的陌生眼神,看著宗守。

剛才竟是連他也數不清宗守,到底是出了多少槍。

若非是深知眼前,確然是君上的血脈,神魂也明顯是純淨無比,無不諧之處。他幾乎就以為對方,乃是冒充,又或是奪舍。

宗守疑惑了片刻,就清醒了過來。隨手把手中的槍,丟回給了宗原,然後又再次陷入了深思。

——他對自己的實力,是心中有數。自己的槍術,本不該這麼強才對,絕不可能強到這雄魁,連一槍都無法擋住。

方才出槍之時,竟彷彿能感覺,自己的真氣與靈能,在那一霎那,似乎是出奇的諧和。

第235章 靈武再現

「方纔那一槍,似乎是靈武合一?」

宗守瞇著眼,仔細回思方纔的那種感覺。不對,應該還差了許多。不久前,他利用雷電磁力,推動槍勢,又全力刺激真氣肌肉,總共出了二百三十四槍。

而若是真正的靈武合一,那麼來個一千槍都不在話下。力道更非是此刻的自己能夠控制得住的,那時的實力,即便較之那些地輪九脈的巔峰玄武宗,也不遑多讓。

這幾百丈方圓,所有事物,也都將化為塵沙。

不過這魂力以及天地靈能,與自身體內的內息氣血,並不衝突倒是真的。而且比之幾日之前,似乎更為親近了。

簡單一點的解釋,就是以前魂力真氣,是一加一等於一點五的效果。而現在,卻是一加一等於二,自然是實力大增。

這樣下去,搞不好,自己可能真有幾分靈武合一的希望——

心中臆想了一陣,自己實力爆增,然後在這東臨雲陸稱王稱霸的情形。宗守就又自嘲一笑,這魂力與真氣協調不難。大約到突破到天脈境界之後,就可慢慢做到。

可要說將二者合一,哪怕是那些踏入仙境的強者,也差了幾條街。而即便是聖境,能夠做到的,也少之又少。

至於自己,武道也還罷了。靈師根基,其實淺薄的很。就不用去幻想了,也強求不來。

宗守又掌心聚力,一團火焰忽然噴薄而出。竟赫然也是銀白色的火焰,與方才雄魁身上的銀焰相較,除了色彩稍淡,有些螺旋氣勁的特徵之外,就別無二致。

而那半跪在地上的雄魁,更是雙目猛張:「這是皇焰燃靈決!你是從哪裡學會?」

忽而又彷彿想到了什麼,雄魁眼裡全是驚駭之色的,定定的看著宗守,語氣幾乎是一字一頓,艱難無比:「難道是剛才?只與我交手六次而已?」

此刻不止是雄魁,就連這周圍的其餘幾人,也同樣是怔住。只交手片刻,就完全推測出一門頂級秘法的訣要。哪怕是仙武境的強者,也無法辦到吧?

這等樣的天賦,簡直就是非人!

那宗嵐宗原,這些心裡一直就在奇怪,宗守到底是如何擁有這樣的恐怖劍術,深紫對那槍術似乎也頗有些造詣。

這時卻都紛紛露出恍然之意。能在幾十個呼吸中,就將一門近乎完整的頂尖秘武,全數推演出來。這樣的人,若是精研劍道,能在習武後的幾年之中,達到這一境界,似乎也不是什麼無法接受之事。

對眾人那訝然目光,宗守是渾然不覺,仍舊在潛心鑽研。直過了半個時辰,才將手中的銀焰,重新收束。

仍舊是若有所思,他之所以要從雄魁這裡,學會這門功決,主要還是因自己與依人。皇焰燃靈決,乃是上古雲荒時代所傳,最為強橫的幾門火系功法之一。不但是對他完善撼世靈決,有些用處。更可助他,完善軒轅依人的那套功法。

至於這門秘武,所關係的上古妖皇傳承,他倒沒怎麼去想過。

後世在那圖書館中,也沒看到過多少這方面的詳細資料。

只知後來那烈焰山,也確實出了一位強橫人物。據說是繼承了上古一位妖皇秘傳,不但武力強絕,手下更建了一支可與血雲騎比擬的精騎。總數只有兩千,卻無敵一時。

在靈潮時代,很是強勢。也曾蓋壓東臨雲陸,使諸宗都退避三舍,佔據了二十多省的地盤。

不過此人崛起雖快,隕落也同樣快極。短短六年,就已隕落。被回復了部分元氣的凌雲宗,糾合東臨各方強者圍殺,死的是壯烈之至。

這個人,該不會就是眼前這雄魁吧?

宗守回過神,仔細看了看眼前,這位全身染血的烈焰山世子。

而後是微微搖頭,傳說那位烈焰山妖王,身死之時,身中一百四十九拳,二百二十一劍,另還有槍傷刀創無數。

臨死之時,仍舊是奮力搏殺,與兩位天位武宗同歸於盡之後,大笑而亡。

眼前這雄魁的形象倒是對了,不過這氣質,怎麼看都是不像。

這傢伙,是決然做不到那樣的豪邁。當時他讀此人的傳記之時,當真為之心折。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雄魁,與那人聯繫在一起。

啞然失笑了一聲,宗守這才注意到周圍眾人,那訝然視線。

先是愣了愣,片刻之後,才隱有所悟。不由暗暗皺眉,這事他也不知自己該如何解釋。難道要對這幾人說,這皇焰燃靈決的秘本,自己早在前世之時就已看過,而且是包括大半內容?

再仔細一想,其實也非是壞事。宗守便乾脆裝作不知,把手中劍也收起,仍舊意味深長地看著雄魁:「事情辦完,可以走了!至於這傢伙,讓人給他治治傷,要是沒死的話,就讓他把城防圖畫出後,自己跟上來。」

說完之後,就逕自往遠處車隊的方向行去。

初雪一陣愕然,片刻之後才急忙追上,一臉奇怪道:「少主,就真不管他了?這雄魁不逃跑就不錯了,還會自己跟上來,他又不是蠢人?」

宗守一笑,朝向一旁的宗嵐笑問:「如果叔父是這雄魁,會不會跟上來?」

宗嵐不假思索地便搖了搖頭:「不會!」

眼神是異常複雜的,深深盯著宗守打量。既覺欣然,又感陌生。一瞬間,就彷彿是種君上再世之感。記得以前,他那位未然兄長,偶爾朝他問話時,也是這般的語氣。

溫和而又不失威嚴,平淡中夾含自信,更不乏殺伐果決。

瞬間失神之後,宗嵐就又收束起了所有心思,解釋道:「此人透露的那些城防圖,只是小事,可這皇焰燃靈決卻是非同小可。若是烈焰山那位知曉,即便雄魁是他親子,也會全力將他斬殺!這雄魁除了跟我們去乾天山,根本就沒別的活路。」說話之時,即便是他自己也未察覺。自己語氣裡已多出幾分恭謹,一如宗未然仍舊在世之時。

「所以這樣的傢伙,即便任他溜走也是無妨!」

宗守一笑,用手指頭彈了彈初雪眉心,接著又是不經意的問道:「對了!嵐叔去過沉淪雲海,那麼可知我父親是生是死?那邊又是什麼樣的情形?」

宗嵐身形猛地頓住,忽而羞愧,忽而恨恨。半晌之後才忽然握緊了拳,死死咬著牙道:「宗嵐無能,至那沉淪雲海數月,都不知君上吉凶。只知那附近,還有幾位天位武宗在就近守候。宗嵐也曾偷遁入內,不過才剛至外圍,就被迫退回——」

稍稍猶豫之後,宗嵐又把自己左臂的袖子掀開。赫然那整個手臂的肌肉,竟是腐爛了一小半。已然在癒合,不過那青紫的顏色,與那些帶著濃汁的血水,望之仍是觸目驚心。宗嵐也同樣苦笑道:「這只是最外圍,一頭六階化血蠍所傷。傳聞內裡,不但各種毒物密佈,更有無數七八階的精獸存身其內。以我估計,君上多半是凶多吉少。」

宗守眉頭先是一皺,然後又恢復了平靜。這個宗嵐,是真的到了沉淪雲海,而且遠不僅僅只是在外圍搜尋而已。

對宗未然,已可謂是死忠。不過此人在這時候,放著宗未然那兩萬親軍不管,反而統帥那一千玄狐鐵騎,跑去沉淪雲海,可見也非是什麼獨當一面之才。只可為將不可為帥之人,說的就是這種。

若非是宗未然留下的親君,被人滲透拉攏,前世的宗守,說不定還能有幾分生機。

……

這若海峽裡,宗守只讓自己麾下,已增至五千的騎士,休整了一夜時光,就再次上路。

不過不同於一日之前的來時,此刻那些玄山甲騎,幾乎都是士氣昂揚,興高采烈。偶爾望見宗守那輛馬車時的眼神,也溫和了不少,隱隱還帶著幾分敬意。

非是昨日大勝之故,而是宗守令人連夜收尋戰死之人的屍骨,親自祭祀安葬,又命人削石刻碑為記。當時在石碑之前的一躬身,就幾乎消弭了他們大半的怨氣。

至於剩下的人,也都有獸晶靈石獎勵。不但公正,而且出奇的豐厚。凡是參與衝陣的,都是沉甸甸的一袋子獸晶,還有搶奪來的丹藥。即便在後面,守護車陣之人,獎賞也同樣不少。尤其戰死之人,家人都可保幾代衣食無憂。

就連那一千玄狐鐵騎,也同樣是因斬殺數十靈師與八千精銳甲士之功,得了不少的獎賞。

他們這位世子,儘管不會習武,也不會靈法,至少足夠大方,知曉體恤士卒。

卻不知此刻的宗守,正盯著自己的錢袋一陣發呆。直到翻雲車出了若海峽,才一聲輕歎後,把目光移開。

其實相較那些元滅亂靈符,那些許的撫恤獎勵,還不算太多。雖是心痛,卻也不值得他如此。

宗守此刻真正心憂的,卻是日後。

那時群雄並起,東臨雲陸中幾乎年年月月,都有征戰。諸城諸宗,衝突不絕。若然次次都是這樣的出血消耗,這可怎生得了?

第236章 繪符煉魂

在若海峽外,還有不少的雲瑕山城的潰軍,四散在原野與道路之旁。

不過宗守卻是懶得去理會,跟隨的五千騎士,也無人去管。都是一人三馬,護著幾百輛翻雲車,繼續往乾天山的方向疾馳而去。

唯一的變化,就是宗嵐接過了指揮之權。到底是久經戰陣,本身更是宗未然的親軍大將。

一路上的食宿安排,和陣型排列,都勝過譚濤不少。將宗原護得是嚴嚴實實。

宗原則再一次躲入到一輛翻雲車內。拿著兩枚地極丹,以及宗守擒來的兩條雷屬靈脈,嘗試著在這幾天內,再次突破。

還有熊魁,果然是跟了上來。也不知其從何處找了幾匹馭風駒。居然是面不改色,風度翩然的,跟在車隊中隨行,混吃混喝,儼然以貴客自居。全然無法看出先前,還曾被宗守一頓痛揍過。就連初雪與虎中原,也佩服了此人的厚顏無恥。

而宗守也同樣是一天到晚,都呆在馬車裡。除了偶爾停下紮營休息的時候,幾乎從不露面。

連續兩天時間,都呆在車廂裡,全力鑽研著那門皇焰燃靈決,不但將之完善。而後又將其中真正的核心精華,融入到自己的撼世靈決中。

可惜的是,能夠借鑒之處,實在太少。也就在第三日的清晨,宗守感覺後方的那輛翻雲車裡,又是一陣不強不弱的靈能波動。

幾乎不用去看,就知曉這必定是宗原,已經再次突破,融合了第五條靈脈。

宗守不由苦笑,一邊暗讚著這地極丹的藥效,果然是了得。一邊卻是為自己歎息。

其實他體內的雷鸞精華,遠勝過地極丹。他的體質,在水潭之下淬煉,已可比擬一些實力較弱的武宗強者。武道造詣,較之宗原,更勝過無數。

卻只因這撼世靈決,螺旋勁氣,始終無法完善地輪階段的內容。只能卡在先天初脈,動彈不得。只能眼看著宗原,修為飛速飆升。

甚至便連初雪與他那兩頭靈獸,借助地極丹藥力之助,估計也只需數日,就可將他趕超。

一直進展寥寥,這日之後,宗守乾脆暫時把完善撼世靈決的事情放下。轉而拿起從玄山城裡搜刮出來的那些靈師秘典,開始仔細參悟起來,居然頗有所得。身邊又有施丹這位還陽境靈師,可以隨時請教,當真是解開了不少疑問,也知曉了一些訣竅。

儘管對方言語中,還頗有些保留。可當宗守修行魂力,聚結真菉靈禁之時,仍舊比之以前,快了足足三成。

興致一起,宗守又順帶繪製起了符菉。

其實在界浮城時,他就已買下不少的靈符,都是精品。而這一次,光是宗嵐親手斬殺的靈師,就足有四十幾人,且無不都是夜遊境。所繳獲的符菉,更堪稱是海量,大大充實了他的庫存。

不過按照施丹的傳授,當靈師繪符時,不但可加深對法則天道的理解。本身更是一種修行,對聚結真符,大有好處。而即便真符靈禁已經結出,每次成功繪符之後,也都可使之更充實壯大,令這些靈禁,在魂海之內,更為清晰。

不但能縮短施展靈法的時間,更能增強對天地靈能的感應。

而即便是靈師中的劍修一脈,這也是同樣少不了的修行。

宗守先是半信半疑,可當連續一天的符菉繪製下來,卻是只覺嘴裡一陣發苦。

靈師秘法,果然是世代傳承,嚴密無比。這麼粗淺的訣竅,居然在資訊發達的後世,也從沒有過這方面的記載。

若非是他本身,也是一名符道大師,在這靈師修習的第一個台階時,只怕就要落下根基不穩的隱患。

當下也只能是咬著牙,把以前落下的攻課補足。從第一個電字『符』開始,『水』字,『火』字,『金』字,每日清晨開始,每個字符,都繪足整整百張同系的靈法。

等階也是由低到高,當宗守開始製作第四階的靈法符菉時,就感覺自己的魂海漩渦,居然又有了再次擴張之兆。與漩渦之外的天符種子間的聯繫,也越來越是緊秘。

心中也驀地了悟,知曉自己,只需能畫出第五階的靈符。多半就可將這些天符種子,徹底融合。不但能魂力大增,更可施展出部分,第七階之上的天符靈法。

有這光輝前景,宗守自然更是全神投入。

這每日畫符,最是枯燥不過。開始時還有初雪弱水幾人陪著,可以與二女聊聊天。那精湛的手法,也把施丹狠狠震了一震。可當後來,不止是初雪每日一大早遠遠逃開,弱水整日裝睡。就連施丹,也同樣沒了興趣,不再旁觀。

宗守無聊之下,乾脆就自己尋了一個樂子。每日繪製符菉之餘,總會畫出十幾張『運』字符菉。而後又令弱水,悄無聲息地貼在那雄魁身上。

然後時不時的,以觀察此人的動靜取樂,舒緩著心境。

他如今的魂力,已強了當初在丹靈山下近百倍,繪製出來的『運』字符,自然也強了無數。

不止是時間持續,更長了些。就連效果,也似乎增了不少。

整整兩日下來,那雄魁光是馬失前蹄,就有十餘次之巨。不但三匹馭風駒,全數損傷,短時間內再不能騎乘奔行,本身也摔得是七暈八素。

明明以其近乎玄武宗的修為,可以輕鬆避過。可當真他每次試圖騰身而起,又或閃避之時,總是各種各樣的意外發生。甚至兩次,危險到幾乎喪命。

不過可能是因不在鬧市,處身荒野,又或運氣太差之故,雄魁只在一開始,撿了幾個囊帶,也不知是否那些雲瑕烈焰二城潰兵遺落,總之收穫很是不小。而待得第五日,與那些潰兵敗將逃走的路線,徹底錯開,就再沒什麼金錢收穫。

不過這一路上,卻又尋到不少的野生靈藥與礦石。有次從馬上一跤跌下,居然在那泥地裡,撞出一堆的三階靈石原礦。

甚至其本身武道,亦有兩次頓悟,進境不小。

令雄魁是驚喜無比,不時眼含凶芒的,盯著宗守乘坐的那兩翻雲車。

可到最後,卻總是一歎。也不知是否憶起當日,那如疾風暴雨般刺來的槍勢,面上一陣心有餘悸之後,就收回了目光。

宗守開始還是抱著試驗順帶玩耍的心情,可當第六日之後,卻是漸漸的神情凝然。

每次繪畫那『運』字天符之時,也愈發的用心。每日也抽出大部分的時間,潛心觀察著雄魁。

不過這連續幾日下來,不止雄魁感覺到不妥,行事更為小心謹慎。一天到晚,都是神經兮兮,緊張防備。就連初雪,也漸漸察覺出一些不對勁出來。從弱水那裡打探了一番,又再回憶了自己,當初在小原城時的情形,與此刻的雄魁差相彷彿,立時洞徹了宗守惡劣的行徑。

緊接著,自然是殺氣騰騰地,尋上正在繪符的宗守。

「少主,那天在小原城,也是少主你做的好事對不?」

宗守神情一怔,然後就一邊手拿著筆,繼續裝模作樣的在符紙之上繪畫。一邊心忖著這小貓兒,這次居然能察覺的這麼快,難道真是變聰明了?

不經意的抬起眼,只見初雪目裡,正是兩團火焰燃燒,宗守心中立時咯登一聲輕響,便連執筆的手,也是微微一顫。那筆直的一豎,居然往旁斜斜偏開老遠。

只能是無奈的將眼前這張報廢了的符紙,揉成一團,丟出了窗外。裝出的一臉的不解道:「什麼好事?小原城裡,那天出什麼事了?雪兒你的話,我怎麼聽不懂?」

初雪哼了哼,手掌一翻,就把一張還未使用的『運』字靈符,送到宗守面前。語氣鏗鏘道:「還想抵賴!看到沒有,這是罪證!從弱水姐姐那裡要來的。我記得那天少主你,也畫過同樣的符可對?要不是少主你,雪兒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跌倒!」

宗守心中叫苦,斜眼撇了軟榻上的弱水一眼。只見後者,正身姿慵懶的側臥者,似乎已經睡著。只眼瞼微微抖動,張開一絲隙縫,往這邊偷望。可當宗守望過去時,又連忙閉上。呼吸均勻,彷彿是真的入睡了一般。

宗守不由暗暗頭疼,決定還是繼續抵賴,搖著頭道:「雪兒你可別冤枉好人,這東西算什麼罪證?就因為我要弱水把它,偷偷貼在雄魁身上?再有那天我畫出的符,也早就丟了。雪兒你不小心跌倒,可不能怪在別人身上。你家少爺,也沒這麼大的本事。」

初雪卻以貝齒咬著唇,直接打斷:「我算過了,雄魁這三日裡,總共十四次從馬上跌下來。一次練拳時傷到了筋骨,還有三次喝水時,嗆得要死要活。撿了六十枚四階獸晶,二十五枚三階靈石,兩件二階靈器,還有其他三十餘種靈草。我當初在小原城也是一樣,總共跌了四跤,撿了一萬一千兩銀子,另加兩顆夜明珠。被盆栽砸了一下,換到一顆千年雷杏種子——」

第237章 宗守之運

「停!停!停!」

連續喊了幾個停字,直到初雪氣呼呼的停下。宗守才以手撫額,做語重心長狀,拍著初雪的肩膀道:「雪兒,你要知道,有時候人倒霉起來,就連喝涼水也能塞著牙縫。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所謂點背不能怪老天,命苦不能怨神皇,怎麼可能因為自己運氣差了點,就懷疑怪罪自家少主?這樣真的不好!」

初雪怒極,不知後面那句命苦點背什麼的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那神皇是什麼意思。卻知曉宗守,定然是在糊弄自己。不由是雙眼一熱,眼淚汪汪:「少主,那時候時雪兒可是被那花盆砸得流血。還有那劍砍來的時候,雪兒好怕,真的嚇死了,以為自己會真的死掉——」

宗守立時全身一個寒戰,他這人吃軟不遲硬,最怕的就是這一套。

想起那日的情形,也確實有些心虛。

此刻初雪可憐兮兮的,每說一句,就彷彿在他心臟上敲擊一下,似乎在拷問心靈。

「其實這些雪兒都不怪你的,可是在那麼多人面前,雪兒一連跌了好幾跤,真的好丟人的。還以為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神明,後面連著十幾天,雪兒都在提心吊膽,每天都要求神禱告。還有那天——」

宗守此刻,已經是滿頭滿臉的冷汗。見初雪越說越是委屈,眼淚如斷線珍珠般地掉。終是全面潰敗,抵擋不住,決定舉手投降。

所以說女人眼淚什麼的,他是最討厭了。這種強大的武器,簡直犯規。

微微一歎,宗守伸出一根手指。

「好了雪兒,是少主我的錯!當時也真沒想到那符的效果,會把雪兒你害慘了。少主我鄭重道歉。這樣可好?為表歉意,你可以放假十——」

聲音一頓,宗守一陣猶豫,忖道自己是不是太寬宏大量了?幾乎是未加思索,就改了主意:「可以放假一天!今天隨你怎麼玩,不用再抄那本大荒符經。」

初雪初時還覺驚喜,聽到後面,卻立時怒焰狂燃。只覺自家少主,實在太混賬了。想也未想,就下意識的,把手中的靈符,在宗守的額頭上,重重一拍。

這一下突如其來,宗守根本就沒想過防備,連躲避的念頭都沒有,就被那張符菉,貼在了自己額上。

然後整個車廂裡,立時一陣寂靜。

初雪錯愕的看著自己的手,似乎至今都不敢置信,方纔的動作,是自己做出來的。弱水也不再裝睡了,起身跪坐,然後以無比憐憫的眼神,往宗守看了過來。

至於宗守本人,則是渾身無力。待得記起可能還有機會,在靈法發動之前,把額前的這鬼東西撕下來時。眼前這張『運』字天符,就開始燃燒。

初雪這時也知不妙,小臉哭喪著:「少主,雪兒真不是有意的。剛才少主的樣子,實在太遭人恨了。雪兒都還來不及想,手就自己動了。少主別生雪兒的氣好不?要不少主你打我一頓出氣?」

宗守本來正發愁,擔憂不止。聽到這句,卻忍不住『噗嗤』一笑,忖道這就是典型的做事不經大腦了。

旋即又覺不妥,嗯哼了一聲,板起了臉,語氣陰沉:「這下你出氣了?扯平了?真是沒大沒小,以為打你一頓出氣就可以了事,想得到美。要想我不生氣也行,嘿嘿,只要——」

忽然話音嘎然而止,宗守眼神,是一陣變幻不定。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要老老實實呆在這馬車裡,不做任何事情,哪裡也不去。自然可以安全無比的,等到那張符菉,徹底失效的時間。

只是如今看情形,要規避厄運,只怕遠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容易。

此刻只覺是體內,就如翻江倒海一般。全身骨骼,也不斷發出卡嚓嚓的聲響。宗守面色,也是漸漸鐵青。之前腦裡的邪惡念頭,自然是跑的一乾二淨。

初雪本來正閉著眼,等待最後的判罰。卻久久不見宗守出聲,半晌之後,終是忍耐不住,悄悄把眼睜開。

而後就雙眼一亮,只見眼前的少主,已全然換了一副摸樣。雪白的狐耳,身後還有四隻毛絨絨的狐尾,一頭長髮,也變成了雪白色。把那青白不定,卻又俊美無比的臉,襯得是可愛到爆。讓初雪恨不得把宗守抱到懷裡,狠狠地在那臉蛋上咬上幾口。

這還是她第二次,看見宗守的妖身。以前每到滿月變身之時,宗守總會被所有人趕出車廂,就連她也不例外。這一次,一定要一飽眼福,即便事後被重罰,她也認了。

就連弱水,也很是意外,一雙鳳目中流光溢彩,現出動心的神情。手指無意識的撫摸著自己的唇,然後又以香舌輕舔,輕輕吸吮,散發著誘惑氣息。

宗手卻是在暗自罵娘,這勞什子天狐妖身,怎麼偏在這時候跑出來?

好不容易,才將體內浮動的氣血,重新平定了下來。正準備把這天狐妖身,也同樣收起。就又心生警兆,頭下意識的往旁一閃。

瞬間之後,便望見一道銳利刃芒,忽然從闖外穿空而至。凌厲凶橫,竟是差之毫釐的,從他的喉頸之前三寸處,擦身而過,重重釘在另一側的車廂壁上。

定眼細望,竟赫然便是虎中原的那口虎霸刀。

若非是知曉,這多半是那張『運』字符的效果。而且這一刀,即便被砍中,也最多只是重創。

宗守差點就以為,這是虎中原對自己懷恨在心,終於爆發,決定弒主了。

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逃脫一劫,又忽覺自己的腳下一滑。竟是一腳踩在一團血紅色的靈墨上,然而整個身子,慣性的往前一栽。

宗守心念電轉,只須臾功夫,就已猜到這靈墨,必定是被方纔那口虎霸刀帶起的罡風打翻。而自己不久前練習的,正是『水』屬靈法。所用的靈墨,是以八爪雲獸血為主材,最是油滑不過。

他的反應,同樣也是快極。體內的螺旋勁氣,忽然透出,渾身肌肉,也在有條不紊的不斷調整,冷靜至極。

不過堪堪就在他身體重心,快要穩定之時,體內的螺旋勁氣,卻忽然一爆,全數亂成一團,在輪脈裡面,四下亂撞。

宗守這才感覺慌張,眼見那繪符用的案幾就在眼前,越來越近,頓時手忙腳亂的把雙手一陣亂舞。

不過卻終於沒能夠挽救,他那注定悲慘的命運。額頭『篷』的一聲,重重的在那桌角上一撞。

而此時在車窗之外,虎中原正是臉色愁苦,望著旁邊的這輛重兵護衛的翻雲車。心中既是懊惱,又是擔憂。

方才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拿著虎霸刀揮舞,在馬上練習一番宗守教授那套刀法。卻不知怎麼回事,手中的刀忽然就控制不住,猛地脫手飛出。然後好巧不巧,方向居然正好是十丈之外,宗守的那輛翻雲車。

更見鬼的是,此處數百玄狐鐵騎,好幾位武宗強者,居然無一人能夠攔住。甚至就連宗嵐,也沒反應。正有些愣神地,騎著一頭銀鱗踏風獸,立在不遠處發呆。神情恍惚,似乎自今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失職的事實。

尼瑪,這也未免太扯談了。難不成自己,除了刀術之外,在暗器方面,其實也頗有天賦,是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之流?

看來這次回去,是需花些功夫,好好練一練了。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虎中原正欲開口請罪。就忽然聽見車廂裡面,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連續不絕,似乎是什麼重物撞擊。

隱隱約約,似乎還夾雜著宗守的痛呼呻吟之聲。

虎中原先是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然後把視線偷偷往窗內一瞄。

下一瞬,就把脖子一縮,若無其事的策馬離開。

裡面的情形,他沒仔細看清楚。只下意識的覺得,這時候還是不要出聲的為好。即便要請罪,也不能選在這時間。

又憂心忡忡,以那位世子的脾氣,搞不好自己這次,真的可能會死掉。

整整一刻鐘後,車廂之內,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而宗守也是死氣沉沉的,在軟榻之上端坐著。面上鼻青臉腫,狼狽無比。

一旁弱水,是輕捂著唇,不是發出『噗嗤』輕笑。而初雪則是低眉順眼,似乎生恐宗守注意。不過唇角也是向上輕佻著,眉眼間儘是笑意,似乎已快笑到內傷。

宗守先是陰沉著臉,似乎很是惱火,接著竟也是咧開了唇,輕聲笑了起來。

反倒是令弱水初雪一陣愕然,忖道宗守,難道是瘋了。倒霉成這樣,居然也能笑得出來。

宗守卻全不在意,搖著頭:「這命運啊,就是如此,只好學那些婊子。既然不能抗拒,那就乾脆享受好了——」

自己也覺莫名其妙的胡亂感歎了一句,宗守又看向眼前,車廂之內這一片狼藉。忖道反正也是倒霉過了,厄運已現,何不再試試自己的吉運?

他對錢財反正是沒什麼興趣,唯獨雄魁這幾日中的兩次頓悟,令他很是在意。

第238章 運符之悟

盤膝坐下之後,宗守也不再去管自己妖身。重新把那被他放棄了的皇焰燃靈決拾起,開始潛心專研。

無數的念頭,在腦內不停紛閃。一段段的口訣,一個個圖形,不斷的浮上心頭。

其實早在幾日之前,也是這般,明明是靈感如潮,卻始終無法尋到突破點。將這門火系功法,融入到自己的撼世靈決之內。

而當他再次開始推演,也是差不多同樣的情形。彷彿是隔著一層膜,始終無法將之捅破。

閉目凝思,足足半刻鐘,都始終是毫無頭緒。宗守最終只能是無奈的停下,看來是沒法如雄魁那樣,進入到頓悟狀態了。

這『運』字符菉帶來的吉運,看來也不是很好用。

好在他心裡,本就沒抱什麼希望,此刻自然也不覺遺憾。事實上,這靜坐的半刻時間,沒發生什麼其他倒霉事情,就足令他欣慰了。

張開眼時,只見初雪正在清理著這亂成一團的車廂。拿著抹布,試圖擦拭著掉在地毯上的那些靈墨汁液。

上身低俯,臀部高翹,褲衣緊緊包裹著,勾勒出完美的臀型。可能是最近初雪,身姿快速拔高伸長的緣故,那衣裙明顯有些緊崩。就連那下身處的溝壑,也近乎完整的凸顯了出來。

宗守的眼立時一亮,『咕噥』一聲嚥了一口口水。狠狠地盯了一眼,仔細把那形狀記下,就又裝成正人君子狀,把頭偏開。

正心忖這小妮子簡直就是迷死人不償命時,赫然只覺自己體內,又是一陣氣息狂湧。那水火螺旋真勁,再一次開始暴亂。

好在這一次,宗守是早有準備,第一時間就開始傾力鎮壓。坐在床上,有弱水護著,也沒出什麼意外。

而就在體內的真氣,被他徹底平復之際。宗守腦內,忽的是靈光一閃,目中現出一道璀璨無比的光澤。

接著是瞳孔漸漸失去的焦距,目光也是明滅不定。腦海裡面,在瘋狂的推演計算。記憶裡埋藏的所有與水火電三系相關功法,都紛紛被抽取出來。填補著那撼世靈決與皇焰燃靈決中的空缺。身周上下,也是靈能湧動。特別是水火之靈,最是活躍。周圍更隱隱可見,不斷有紫色的電光閃動。

不過須臾時光,宗守面上,就現出了欣容。居然還真的是突破了,這一霎那的頓悟,足可節省他數月時光的參悟。

那撼世靈決中地輪部分的第二層,第三層,都在飛速完善著。不但精神旺盛,思緒也是清晰的可怕。以前記下的那數萬本武道典籍,此刻就彷彿是被裝上了一個搜索引擎。裡面的精粹字句,武道決要,幾乎是信手拈來,毫不費神。

這般下去,搞不好只需一日時光,他就可把這地輪部分的修行之法,完善大半。

心中狂喜,卻強行壓抑著,以最平靜的心態,推衍著這兩門功決。正堪堪進行到第四層時,宗守卻忽的又再次右眼皮一跳,有種極其不詳的預感。

然後下一瞬,就覺腳下整輛翻雲車,忽然『轟隆』一聲頓住。彷彿撞上了什麼東西,車身整個拋飛了起來。

而最令宗守無語的,就是眼前那些才剛擺放好的案幾鎮紙之類的雜物,都紛紛被巨力震飛。而且無一例外,都是朝向宗守坐著的方向砸過來。

這一刻,宗守簡直是欲哭無淚。一次不夠,怎麼又來?難道真是報應不成?

體內果然是再一次真氣暴亂,無法動彈。而就在下一瞬,弱水便已及時出手。一口細長的軟劍,瞬間就在他面前,編織出重重劍幕。把眼前所有一切,都全數斬碎割裂。

只是此刻宗守,卻非但無法安心下來,那不祥的感覺,反而是愈發的濃厚。

這次的時間更久,整整半盞茶時間,車廂內才徹底停歇了下來。原以為是遇襲,而待得平靜下來之後,才知曉是翻雲車內的靈陣,暫時失控了,花了好半天時光,方才修復。

而此刻的宗守,已徹底無力地癱倒在軟榻上,身上又多了幾處紅腫,身上的衣物,也是破損處處,形象是淒慘至極。若是仔細看,還可察覺他胸腹處,多出了好十幾條淺淺的劍傷。傷痕雖淺,不過其中一兩處,是稍不注意就可令他重創。

而這次一臉羞愧的,卻換成是弱水。跪坐在旁,以無辜歉然的眼神望向宗守。只是那眼眸裡,卻全是壓抑不住的笑意。那邊的初雪,更再忍不住,吃吃的笑著。

宗守心中氣結,要非是此刻已差不多筋疲力盡,恨不得當場就把這兩個女人捉過來,狠狠打一頓屁股。

不過當他體內,才稍稍恢復些氣力。再次坐起之後的第一時間,卻是一團螺旋勁氣,從掌心之中透出。

仍舊是水火旋繞,不過卻更為均衡。而那些紫色電光,就彷彿一道橋樑,把它們緊密連接。

宗守不由一笑,這次不止是把那地輪第二層第三層的功法,推衍出來而已。更將前面的部分【wWw.WRsHu.cOm】,更加的完善。

同樣數量的真氣,可威能卻明顯強過近乎兩成!若然不出意料,自己只需再過旬月時間,就可再嘗試著融合兩條靈脈,進入至地輪二脈境界。甚至那第三脈,也不過是三四個月內。

這次雖是有些狼狽,弄得是鼻青臉腫。不過總算收穫還算不錯,應該是超值才對。

若是每次都能有這樣的頓悟,再來個幾次,他也不介意。

唯一有些不美的,是隨著那撼世靈決與皇焰燃靈決的完善。他體內的火系血脈,也再一次,隱隱現出覺醒徵兆,令人是忐忑不安。

宗守滿意一笑,把手中的這團氣勁徹底握碎。估摸著時間已到,那『運』字符菉已經失效,便長身站起,往窗外看去。只見那雄魁,渾身都是傷痕,比他情形更是狼狽,這才滿意一笑。稍稍欣慰,自己雖是倒霉,卻還有人比自己更不走運。

只是當那雄魁,胯下的馬再次失蹄,往地上摔去時。宗守卻整個人怔住,無有半分幸災樂禍。

「——有些不對!我這螺旋勁氣也還罷了,那撼世靈決還有許多缺憾,本就是極其不穩。可這雄魁所習,卻是皇焰燃靈決,上古妖皇所留下的傳承功法。由武聖級的強者,推演創出,怎會這麼容易就失控?」

其實無論那桌椅,還是弱水及時收力的軟劍,一般的情形下,都無法傷到他。光是體表的罡氣,就可抵禦。而他此刻一身橫練外功,靈兵之下,幾乎無法刺破他一點表皮。

可在方纔,不僅僅只是體內真氣失控,就連體表的氣血遊走,也是紊亂無比,使肌膚表層,處於最脆弱的狀態。

當真是人倒霉起來,就連一根牙籤,也足可致命。

雄魁那邊的情形,也是差不多。不過往往一張運字符菉,往往只可令他倒霉一兩次而已。情形遠強過自己。

記得當日,他在丹靈山,繪製那『運』字天符之時,曾經有所領悟。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禍之根,在於身之邪,念之惡;福之本,在於固德修,多善行。」

只是今日看來,自己當時,只怕還只是剛入門而已。這個詭異莫測的天符,絕不僅僅是這麼簡單。

此前的時候,總感覺自己,應該是遺漏了什麼。可到底如何,又想不出來。

「原來如此!是幾率,我寫出的這個運字,可以把一切的可能放大!」

一股股興奮之情,又如炎流般在宗守胸內流淌,使他的心內一陣火熱。目裡面也全是恍然大悟後的驚喜。

表面看來,初雪在小原鎮不斷的跌跤,又連續揀到錢財,是禍福相依。

其實不然,只是因這運字,把所有事情的幾率放大而已。看起來,自然是彷彿有厄運也有吉運。

其實二者只間,雖是之間有些關係,卻並不如他此前想像的那般,是禍福緊密依存。

而這運字靈符,除了幾率之外,似乎也可小幅度的,使人的運數在短時間內,發生波動。

便在他思及此處的霎那,便忽覺那魂海之內,一陣炸響。

那旋繞在漩渦之外的那個『運』字天符,竟赫然放出無量的光華。

符字之外籠罩的那層燦爛光暈與薄霧,竟都漸漸散去。而宗守此刻,亦是可輕鬆至極的,以靈識探查著這個天符的結構。

——在那丹靈山所得的其餘十一道天符,都是靈種。只有這『運』字天符,卻是完美的靈禁級別,也最是高深莫測。

精心體悟了片刻,宗守就福至心靈,進入了冥想狀態。竟是在魂海之內,連續構結著真菉靈禁。有這個現成的完整天符參照,竟是全無阻礙的,就將之一一完成。

第239章 再聚真符

一個個的真菉靈禁,隨著宗守意念聚結,那魂海漩渦也隨之迅速壯大。堪堪就在第九十九條靈禁完成之時,一個色澤變幻莫測,也若隱若現的符文,驀地從那魂海之內浮出。

忽而銀白,忽而深紫,忽而火紅,又忽然轉成了冰藍之色。

甫一出現,就與其餘電水火金四個符文,交相纏繞。無數的絲線伸展開來,與這些符文連接在一起。

之前宗守聚結的一個真菉靈禁,也被一個個的吸引而來,填入到這個『運』字真符之內,不斷的將之充實。

色澤依舊是七彩變化,可當一刻鐘後,那虛幻之感,卻徹底的消失不見。在他神魂之中,真實存在著。

赫然居於幾道真符靈禁的正中央位置,不但體積最為龐大,宗守整整用了九十九條真菉才成功將其凝聚,就連位置也高出那電水火金四符一籌。彷彿是王者一般,高高在上。又彷彿其本身,就是與這四個各自代表著一條大道的字符一體相生。

宗守心下瞭然,之所以體積更龐大。是這個『運』字真符,所匯聚的規則與現象,比其餘的幾道真符更為完善之故。儘管其中許多,他至今都還未真正理解。

而位置之所以更高,是因這條法則,天然就凌駕於電水火金這四符之上。

至於那些密密麻麻的絲線,則代表著其彼此間的緊密聯繫。這『運』字真符的各種能力與功效,顯然是需要通過其他的法則來實現。

也就在這條真符真正聚結的那一剎那,整個魂海漩渦,頓時再一次瘋狂擴張。

內中幾乎所有的魂念,都在不斷的分裂再分裂。品質也在不停歇的昇華凝縮,更為純淨。

無論是擴張之速,還是那魂力提純的強度,都幾乎可以與之前,他從出竅境,進階到夜遊境界之時比擬,是近乎於本質的昇華。

無數的天地靈能,也被那吞天元化之術,聚卷而來。

吸捲入這巨大漩渦之內,一些雜質被排除,只留下最精華的部分源靈融入其中。在這漩渦裡,竟似乎是凝聚出一條條彷彿靈脈一般的細小脈絡,分別與上方那五道真符連接。末端處更四面八方,有如蜘蛛網一般,在這魂海中伸展,抽取著靈能魂力,灌入那五條真符靈禁之中。

而此刻宗守心中,卻彷彿是掀起了驚濤狂瀾一般,心緒是久久無法平靜。

——在神魂之中,凝聚靈脈。這本當是達至還陽境之後,才能做到之事。

然而此刻,他只是凝聚出一個『運』字真符,就已辦到。而此時的靈師修為,還只到夜遊境的中期而已!

這魂海之內的五條細小脈絡,分明就是靈脈的雛形。

武師修行,先修肉身,鍛煉五臟六腑,皮骨筋膜。把氣血壯大到極致,再惠及神魂。而靈師則是完全相反,先修魂力,通過各種手段不斷的強健元魂。到所有神魂,都全數轉陰為陽,便可以最純淨的天地靈能重塑形體,煉成真形。到這一步,甚至可將肉身拋棄。

不過無論是靈師武修都需融合靈脈入體,唯一的區別,是靈師以真符甚至天符來融合,而武修則以肉身輪脈為載體。前者是達到一定境界之後,全憑一己之力聚結。而後者則只能是尋找天地間,自然生成的靈脈,融合入體。

二者之間,各有優劣,難論高下。不過靈師前幾個階段,確實較弱,然則手段無窮。修煉到高深之時,甚至可做到操控整個天地之力為己用。

可武者雖早期實力強橫,到了後期,若無法領悟到高深的武道意念。一旦與靈師搏殺,那麼幾乎是無還手之力。

而成功聚集靈脈的靈師,與未能有實力凝聚靈脈的靈師之間,實力差距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而此時此刻,即便是宗守,也無法理解自己魂海之內這些靈脈,到底是如何形成。幾乎不用他操控,就已自然凝聚。只知在這魂海漩渦的最深處的那些魂能,已經是純淨到了極點。竟依稀彷彿有了幾分,由至陰轉陽的味道。

——此刻他的神魂,論到總量,自然遠無法與還陽境靈師比擬。可僅論品質,卻絕不在其之下!

「魂能純淨,當是能形成靈脈的原因之一。不過主因,多半還是這吞天元化大法之故。這門功法,當真奇妙。損天地之有餘,而補自身之不足。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創,當真是奪天地之造化。若依我看,這門功決,當不在那宇宙二書之下才對——」

宗守把意識高踞與魂海之上,若有所思地往下遙感著,那五條宛如懸臂一般,隨著漩渦轉動的源靈脈絡。

估計正是這吞天元化功,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吸收著天地間那些最精純靈能之故,才能使這靈脈自然而然的成型,全不用自己費神。

接著又把意念,掃了一番外圍,那十二個天符。

這些天符種子,同樣作用非小。在助他提純魂力之餘,也同樣在時時刻刻,純化著魂海之內的各種靈能。

而僅僅只這片刻分神,宗守就又再次把所有意識收起,開始專注於那魂海的擴張,以及那魂力的分裂。

整個漩渦之內,魂能狂湧,上方處更是水霧與烈焰捲動,無數雷霆狂閃。直到那漩渦的直徑,膨脹到近倍左右,才終於停止了下來。

神魂之內的變化,也逐漸休止。

此刻宗守的魂力,已經足足六倍!不過當他意識,漸漸復甦之時,卻是第一時間,『看』了一下魂海之外,那十二道天符靈種一眼。僅僅只這一夜時光,那水火金三道天符,又拉近了一些。不過距離最近的,還是那個『運』字天符。

令宗守是頗覺遺憾,方才其實只差一步,就可將這天符徹底融合。卻總是無法完成,應該是自己對這道法則的理解,還差了許多的緣故。

不過此事也強求不來,今日能在機緣巧合之下頓悟,聚結出這第五道,也最神妙難測的真符靈禁,他已是極其知足!

再感知一番魂海,宗守是更覺驚喜。

「以我如今魂力,即便是與那些還陽境靈師硬撼,當也不在話下!」

最令人欣喜的,還是懸停在魂海最中央處的那口元一劍。

此刻竟是完全褪去了外殼籠罩的那層朦朧之氣,整個劍身,完全顯露。

那色澤赫然也是七彩變化,不但光華燦爛,鋒芒亦是銳利至絕!

這分明是已經由劍坯,真正鍛為成劍之兆!

也不知是那『運』字真符聚結之故,整個劍身,此刻也都透著一絲無比神秘的氣息。

「——如今已聚電水火金運五符,下一步,該當聚風符。此符一旦聚結,我之戰力必定可增數倍!不對——」

忽地心中猛跳,宗守把意念潛入到那魂海最深處,而後突然之間,就又靈光閃現。

「確然不對!吞天元化,我該聚結之符,應當是吞字才對!」

這念頭一動,整個魂海都為之一陣晃蕩。幾乎是自然而然,就有著一條條的真菉靈禁,出現在魂海中央。

居然有四十多條,雖無法聚結一條的新的真符,卻使他的魂海漩渦,又壯大了數分。

宗守心中欣喜,知曉這是自己的修行,暗合天道之故。不過緊接著,卻仍舊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彷彿是缺少了什麼,有莫大隱患。

凝思了足足半晌,這才是若有所謂。

「還是不對!我聽說上古之時,也有十五六種神獸之屬,擁有吞吸天地之能。不過最後卻都是死狀淒慘,或是失去神智,或是乾脆身軀爆裂。倖存下來的,只寥寥三種而已。其中那萬象,我似乎可借鑒一二。那麼『吞』字之外,還當有個『淨』字,兩道真符,該當同時凝聚!」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這神魂之內,再次劇變。不但動靜遠勝過前次,那魂海漩渦,也是再次擴張。而在那中央處,亦同樣是幾十道真符靈禁,憑空出現。

宗守不由是躍躍欲試,想要一鼓作氣,把這兩條真符,也同樣聚結。

不過他才剛升起這念頭,卻只覺這心神,忽然間是疲乏已極。

更彷彿有層看不見的膜障,在阻撓著他更進一步。

只略一思索,宗守便心知道這是自己,已然根基浮動之故。

這一日夜的修行,就抵得幾個月時間的冥想修煉。以他如今的情形,也確實不足以支撐他,再往上攀升。

當下是果斷將這打算放棄,而當宗守再睜開眼時,雙眼之內,彷彿有雷霆閃現。

一室之內,都是充裕到極致的天地靈能。

而眼前初雪與弱水二女,此刻都是面含異色的望了過來。

尤其是初雪,是異常的驚震:「少主,怎麼好好的,就又進階了?前幾天你不才剛聚結出一道真符麼?」

言語間,微微帶著幾分沮喪之意。自己果然如少主所言,是個只會吃的廢物。少主實力提升如此之快,日後哪裡還用得到自己?只會成為少主的累贅。

第240章 天符之秘

宗守聞言是嘿然一笑,這一次,可不僅僅只是境界突破而已。

不過此刻只看初雪的情形,就知這丫頭,似乎是正在自我糾結。當下笑著撫了撫初雪的頭道:「蠢丫頭,這次突破,可是多虧你了!要不是你把這張符帖過來,你家少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領悟這張符。」

初雪『咦』了一聲,眼裡漸漸的現出幾分神采出來。忖道自己貼到宗守額頭上的那張符,原來並沒禍害到少主,聽這語氣,反而是幫了他的大忙。

正覺歡喜,宗守的面色,就又板起道:「不過罰還是要罰,這次不抄大荒符經了。十天之內,把那本問玄素符經抄上百遍!」

這次從玄山城裡弄來的靈師秘典不少,其中最令宗守感覺受益良多的,就是這本問玄素符經。

整本經書,不但記敘著十二個屬系接近六成的四階靈法靈符。更有關於這些符法要點的記敘,通篇二十萬字,都是言之有物,絕無半句廢話。而且是深入淺出,解釋的通俗宜懂。

靈師用來打基礎,是最合適不過。

初雪卻怔在了原地,然而呻吟了一聲,整個人無力的栽倒在了軟榻上。用楚楚可憐的神情,眼巴巴的朝宗守看著。

她就知道自家少主,怎麼可能不在事後打擊報復,實在太壞了!

宗守卻直接把初雪那乞憐的目光忽略,這丫頭什麼都好,習武之時,也頗為勤奮。不過就偏偏在靈法方面不上心,也不開竅。需要他時時指點督促。

其實他對這小丫頭的期待,更遠在宗原之上。

戰武之體,一旦到了一定的境界,血脈徹底覺醒,立時就可突飛猛進。對武道意念的掌握,都可遠勝旁人。

別人要領悟,要參玄,而似初雪這樣,卻是本能的就可將之掌握!

不過這丫頭,日後也不能總依靠本能吃飯。

這靈法,可是她以後再真正強者面前保命的本錢,對其武道也頗有好處,不能不習。

宗守緊接著,又狠狠拍了拍弱水雪臀,算是懲戒。這才笑著站起,走到那被初雪重新收拾擺放好桌案之前。

隨手從旁邊,取來些靈墨符紙。宗守沉吟了片刻,就在那符文上,筆走龍蛇一般,又繪製出一個符菉。

不同與他之前所繪製的那些靈符,也不是他之前所知的任何一種符法。

而是方纔,當那『運』字真符練成之時,自然而然的就進入到他腦海之內。

不過片刻,當符紙之上的那些菉文,徹底連接在一起時,立時卻是一團清光溢出。這張符紙,居然色澤一變,居然是七彩變換。

弱水也修靈法,此刻見狀,卻是一陣愕然。直起身遠遠望著:「少主,不知這是何種靈法?弱水以前從未見過。」

「祈運符!顧名思義,增人運數之法——」

宗守微微一笑,又取出一口以前曾蘊養過一段日子的雲紋飛刀。口中一句靈言念出,右手也一個決印,猛地拍在其上。

先是靈光大漲,而後又迅速平復。宗守再瞇著眼看向窗外,當其中一景現與他眼前,雙目之內,立時是一團精芒爆出:「一千四百丈外,看那紫尾鷹!」

驀地一道刀光,近乎是無影無跡的,從他手中射出,直奔窗外而去。

弱水只見是一道白光騰起,瞬間就遠出數百餘丈。以迅雷不及眨眼之速,迅速消失了天際。再看空中,那頭正在高空盤旋的紫尾鷹。忽然一聲慘烈嘶鳴,整個身軀忽然失衡,往下栽落。

弱水實力強橫,身為玄武宗師,目力也是遠超常人。

只一眼,就望見那紫尾鷹的咽喉,赫然插著一隻雲紋飛刀。

頓時是一陣沉默,美目裡也全是驚異之色。

一千四百丈外,只以一口符兵,就將一頭先天等階的猛禽當場擊殺,一刀絕命。宗守的飛刀之術,該是強橫到何等程度?

若是要取人性命,即便是那些先天巔峰強者,在一千丈內,怕也只需這麼一刀而已,這世間,估計也無人能夠避過。

難道這是因宗守那『祈運術』之故?這個靈法,居然有如此威能?

而宗守也同樣是一陣沉寂,看著自己的手,同樣是震撼中。

他以前繪製的那些『運』字符,可將一切幾率放大,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更可在頓時間內,使一個人的命運,短時間內,發生劇烈的震幅。

而這祈運術,則是改良之後的符術,去除了壞的一面,只保留增人運數的效果。

不過功效自然也是大降,只是不到『運』字符的百分之一。

可即便是只這點能力,用在他的六神御刀術上,也是強大到可怕。

以前憑他自己的能力,全力而為射出那雲紋飛刀,最多只能保證在一千丈內,將那紫尾鷹重傷。

而此刻,在一千四百丈外,本來只是想嘗試看看,卻真是將那頭四階猛禽,一刀穿喉!

就仿如是有天助一般,無論是風力變化,還是那紫尾鷹飛行的角度,都莫不是如同他心中預測,沒有半分不同,也沒半點變數!

——這還只是以前用的雲紋飛刀而已,若是換成依人所贈的那些,可承載更多驚雲神滅劍意的雲焱飛刀,那時又將如何?

宗守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氣,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中。

遠遠未曾意想,這『運』字符,居然是有如此之強的功效。

或者此符不能傷人,可一但有那『祈運術』加持,那麼任何靈法,任何武技,怕都可提升一階的威能!

閉目冥想,隱隱約約還能感覺這祈運術,還只是最粗淺的一種。後面還有數種更強更靈妙的靈法,等待自己挖掘參悟。

只是這小小的祈運術,就已有如此威力,宗守實在不敢想,後面那幾種術法,施展出來的時候,又將是何等樣的情形?

旋即有覺不對,宗守猛地張開眼,目裡全是疑惑之色。

此符之神妙,與那宇宙二經相較,怕也是差不了多少。

那位凌雲祖師,既然能將之掌握,其一身成就,豈會是只有仙境而已?

那凌雲宗的基業,也絕不可能僅僅只有聖地之十。居與聖地之末,實在是無法說通。

而此符若真是凌雲宗祖師所留,自己豈非是揀了大便宜?

宗守不由微微搖頭,接著便不再去想,收束住了思緒。

仍舊伏在案前,神情專注的,執著筆在符紙之上繪畫,仍舊是祈運之符。

他此刻雖是魂海之內,又多增一符,不過境界卻還未穩定。

而此刻最佳的穩固魂海內真符靈禁的方式,莫過於繼續畫符。

而且這祈運之術,如今已可算是他的獨門道法。可謂是除此一家,別無他號,想買都買不到,多繪一些也是好事。

而就在半日之後,宗守就又尋到了施丹。要打聽凌雲宗的往事,這位五絕山莊的記名弟子,身為還陽靈師,又見多識廣的施丹,是最合適不過。

「世子是說丹靈山的天符台上,那凌雲祖師留下的十二天符?只那個運字天符而已?」

施丹一邊回思著,一邊皺眉答到:「凌雲宗的事情,我以前只聽說過一些。恰巧知曉,這十二天符之事。當初的凌雲祖師,最擅長的是武道一途。靈法雖也強橫,卻遠遠及不上他的劍術。在雲荒末年,被迫離開雲界之時,為選拔弟子,在其三陸十島的宗門駐地,都特意留下明劍於天符二台。不過唯獨只有我們東臨雲陸不同一些——」

宗守眉頭一挑,知曉對方已進入正題。

「傳言中,那天符台上的十二天符。凌雲祖師只繪出其中之七,其餘數符,都是請一位前輩出手繪製。而其餘中央雲陸,南風雲陸,連同其他十島,最後一個天符都是『霆』字。唯獨只有我們中央雲陸,是一個『運』字。」

施丹說至此處時,又柳眉略皺道:「據說也與凌雲祖師,以及那位繪下其餘天符的那位前輩無關。而是另一人所留,據說這一位,不但是萬載前一位聖境強者,更與凌雲宗頗有些仇怨。可到底具體是何情形,施丹就不知道了。只依稀知曉,是事關一個賭約,聽說是於那位繪製此符之人的傳承有關,天符本身若能領悟,更能有莫測之威。之所以其餘雲陸空島的天符台,這幾十年裡都紛紛被人破去,唯獨我們東臨的雲陸的天符台,仍舊存在至今,多半是與這『運』字符有關。此符難繪,也極其稀見。世間諸多符經中,根本就少有提過——」

宗守頓時恍然,心中輕鬆了一口氣,知曉此符,並不是得自於凌雲宗,確實令他心情輕快了不少。接著就又覺奇怪,微搖了搖頭:「有些不對!要是此符真的這般重要,事關一位雲荒強者的傳承,那麼凌雲宗又為何不取?出竅與先天境之下的弟子,或者臨摹不來,可凌雲宗那麼多還陽境的靈師,不可能也奈何不得這麼小小一個『運』字天符。還陽境不行,那些塑體境真形境,總不在話下?」

第241章 三方聯手

「世子,你這是為難施丹。」

施丹一聲苦笑,以歉意的眼神,看了宗守一眼:「這個我實在不知,只約略知道,這也於那個賭約有關。凌雲宗非但是不能謀奪此符,反而要傾力護持這座天符神碑。施丹地位卑微,能夠知曉的,也僅有這些而已。世子日後,無論是入我劍宗無絕山莊,還是做那蒼生道弟子,必定是嫡傳之流。那時必定能夠打聽清楚!」

接著又是懷疑的眼神,望著宗守道:「據我所知,那丹靈山的天符台,是世子親手所破。世子問及這些,莫非是對這『運』字符,另有什麼妙悟?又或者已得了那位聖境強者的傳承之秘?」

宗守當即打了個哈哈,正欲說話。忽的又心中一動,看向了窗外。

只見不遠處,宗嵐的手中,正握著一隻紅鳥。片刻之後,這位玄狐鐵騎的統領,就是面色一變。策馬行到了窗旁:「世子,乾天山城內有消息。那宗世宗陽幾人可能聯手,要在世子趕回之前,議定妖王之位。」

也就在片刻之後,天際間又有兩頭紅迅鳥落下,各自飛向虎中原與潭濤二人。不過片刻,這兩位的臉色,也是難看之至。

宗守算是早有預料,目光微一閃動,就逕自走出了這輛翻雲車。然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乾天山方向。片刻之後,便又眉頭一挑:「看來這幾天,果然是沒辦法再慢悠悠的走了。讓人給我牽馬來!」

又目視著後方,只見後面那輛車的門簾也被掀開。宗原那頗有些偉岸的身影,從內踏步而出。目光冷酷冰寒,透著絲絲殺氣。一身氣息,則是狂烈無比。

也不止是因殺意狂燃,還是此刻境界未穩,進境太速之故。

不過只看那外透的罡氣,便可知曉。此刻的宗原,已經穩穩踏入了地輪六脈的巔峰武宗境界。

宗守上下打量了這宗原一眼,立時只覺此子那兩道目光,就宛如劍芒般。滿透著冰冽鋒寒之意,直刺過來時,令人心底涼透。不過當於他對視時,又微微收斂。帶著幾分謙卑敬服,卻更多的是渴望期待,以及請戰之意。

宗守卻不由微微皺眉,這傢伙也實在太急了,終究沒有聽自己之言。

要知地極丹雖好,卻非是萬能。世間凡速成之法,都有隱患。

哪怕宗原已然領悟了狂霆槍意,到地輪五脈之後,也最好需一段時間穩固沉澱。那時再選擇進入六脈之境,才是最佳。

其實他也早已猜到,這傢伙當時把那兩顆地極丹連同靈脈都求去,怎麼可能克制得住進階之念?

再想想那宗陽宗皓,宗守又無奈的一聲暗歎,有些理解這宗原的心態。這一次,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復仇良機,也難怪這傢伙,會如此的焦切。

再心中盤算了一番,宗守便放下了訓斥的念頭。速成雖是不好,不過以他的手段,多的是半法彌補。只是這接下來的時間,這宗原的武道進境,卻必定是要壓一壓了。

此刻一匹奪自風煜的四階馭風駒,已經被牽自他身前。強壯勝過普通的馭風駒數倍,口中吐著腥氣。身上則披著精鋼打造的馬鎧,把渾身包裹,額前更伸展出無數鋼刺。宛如一頭鋼鐵怪物,倍顯猙獰。

宗守直接一個翻身,就已躍上了馬。這只四階馭風駒,立時一聲不滿的嘶鳴。不過還未等它意圖反抗,人立而起。一波強大無比的魂念,就由上至下,橫壓而至。就宛如一柄巨錘,撞擊而至,令它的魂識一陣暈眩。竟彷彿有些支持不住,搖搖欲倒的前行了幾步,才回復了過來。之後是再不敢有半分桀驁不馴,老老實實的把頭頸匍匐著,現出臣服之態。只覺那股意念,始終在牢牢包裹它的魂識,彷彿只要它稍有反抗之意。就可將它的意識,徹底的碾壓粉碎!

將胯下的這匹四階馭風駒徹底制服,宗守這才滿意的微微頷首。又拿出一些靈豆,放到馬嘴之前餵食。

無論是何時代,大棍加甜棗,都是馴獸的良策。

再看一眼四周,只見那虎中原譚濤幾人,以及這五千鐵騎中,所有武宗境之上的強者,此刻亦都是紛紛策馬而至,匯聚在旁。

而宗守也微微一笑:「可都準備好了?這次回去,可是要殺人!雖是同室操戈,卻定要流血,流很多血——」

語氣是平平淡淡,可此刻周圍這幾十位武道強者,卻都是只覺一股凜冽寒意,直透心底。而緊接著,卻是戰意沸騰。

宗原更是目光微亮,不自覺的,緊緊握了握手中的那桿紫雷鋼槍。那眼眸之內,亦是更顯冰寒。

……

乾天山城內,此刻卻是滿城寂靜。不到二更天,城內的所有燈火,就全數熄滅。

只聽得無數的兵刃於甲片撞擊的轟轟聲響,以及陣陣鐵蹄與踏步之聲。

整個城內,所有的街道之上,都是一隊隊衣甲明良,全副武裝的甲士,在列隊巡行。

凡是地形稍為寬曠之處,都紛紛是被大軍佈滿。一個個的步軍方陣於騎隊陣列,整齊的分佈在城中各處。那些街角要道處之旁的屋宇內,更是無數的弓弩隱逸著。氣息沉靜而又肅殺。隱隱分成幾方,現出搖搖對峙之勢。

而就在這乾天山城的南城一側,一處地勢僅次主峰的山頂處。虎千秋正是身批黑甲,居高臨下,俯視著整個山城。

而在他身側處,正是乾天山左庭柱大將邱為。同樣是一身靈甲,全副武裝,手持著一口狼牙棒柱與地面。

「看來那三人,果然是聯手了!」

看著這城內的變化,虎千秋一聲哂笑,透著輕嘲之意:「料到他們不會甘心,卻遠沒想到。那宗明宗皓,會因畏懼宗原那小子而合力。只是師元,真有些可惜了。此人是守兒親叔,本該是為他臂助才是。」

「宗師元?君上對他一向不薄,提攜有加。原就不該有這妄念癡想。」

邱為神情木然,目中也冷酷無比,宛如是一堵冰山:「即便他今日回頭,我也定要勸世子,早日奪其軍權,將之誅殺!」

虎千秋聽得一笑,心中雖是有些,卻也並不反駁。依舊是俯視下方,若有所思道:「你我聯手,加上君上留下的親軍於直屬鎮軍,以及諸族之力。城內這五十萬大軍,足可鎮住大局。即便那幾個傢伙聯手,也難動搖。不過這幾人,即便明知如此,也仍舊不懼,定要與我們扳一扳手腕。想來多半是要依靠那幾個隱世宗門之力了。卻不知來的會是何人,只莫讓我失望才好——」

邱為聞言,卻微一皺眉。他此刻正是憂心無比,這虎千秋的語氣,卻彷彿很是輕鬆,對這眼前大敵,毫不在意。

有心提醒幾句,讓其莫要輕敵。卻又恐打消這傢伙的抗敵之念。在他心目中,這個傢伙,就是首鼠兩端,難保不會為鐵虎一族,而選擇放棄世子。

不過當猶豫了片刻之後,邱為還是決定直言為好。這虎千秋先前雖是搖擺不定,可一向以來,還勉強算是一言九鼎。說出來的話,哪怕是身死族滅,也不會收回一句。在宗未然麾下,他也曾與城內數十位玄武宗師並肩而戰,卻唯獨虎千秋與那柴元,能自始至終,得他信任。

「虎兄,這乾天山城雖是在你我掌控之中。可那此城八處城門,卻有五處,為那三人的親手所控,而且俱是朝向東面方向。再有五十里之外的鎮山關,亦有那宗師元麾下,一鎮之軍——」

說到此處,邱為目中,更顯憂色。鎮山關在乾天山的東北方向。因地勢之險,為天下雄關之一。只有一道鐵索巨橋連接,下方處則是一個三千八百丈寬的溝壑,陰風鼓蕩,聚集無數鬼魅陰邪之物。即便是踏雲駒馭風駒,這些可凌空飛行的異獸,也無法度過。

而此處鎮守,更是一位七脈玄武宗級的強者。聲名極盛,是那宗師元手中,最強的臂助之一。

若是在此處被堵截,那麼就需多行一千七百里,才可繞過。

而即便騎著最好的馭風駒,也需多增一日夜的路程。也不知世子他們,能否趕得及?

那虎千秋卻毫不在意,一聲哈哈大笑:「邱庭柱還是安心些的為好。你是沒見過世子,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年後的世子,又豈能與三年前等同?世子他,定不會令你失望。一個小小的鎮山關,他若無法安然度過。那麼這妖王之位,他也不配!」

邱為神情一怔,明顯有些錯愕。正欲問虎千秋,這信心到底是從何而來。

眼角的餘光,卻驀地望見一行人影。忙側過頭,往那下方望去,只見那北面方向的城門,忽然打開。一行騎士驀地穿入城門之內。只有三十騎,也只穿著一襲白衫。可當徐徐行入城中時,卻有股千軍萬馬的氣勢。

二人不由齊齊蹙眉,互視了一眼。都心知這是那宗陽請來的人,終於到了。

第242章 雪氏插手

「我道這宗皓宗陽到底是靠上了誰,原來是十九靈地的第十五位玄素宗——」

看這那行白衫人影,虎千秋搖頭失笑。而後下一瞬,那目光就微微瞇起,現出幾分警惕之色。

「那為首之人,似乎是厲虎吉常?」

邱為的眼神,也同樣凝重,透著幾分冷厲之色。

厲虎吉常,此人雖不以兵法聞名。可一身武道,卻是東臨雲陸中,天位之下,最強的幾十人之一。

雖是地輪八脈,可近乎九成五的地輪九脈玄武巔峰強者,都不是此人對手。聲望之隆,可謂是僅次於那嵐葉真人。也同樣是被認為,這十年裡,最可能衝擊入天位之人。

昔年這吉常一一挑戰東臨雲陸成名強者之時,他曾與此人戰過,最後是平分秋色,平手了局。那時他實力略勝一籌,卻始終無法取得勝勢。

這之後數年,厲虎吉常便入了宗門潛修,也不知如今的實力,成長到何等地步。

又目光一跳,掃向了西面方向。赫然又是一支騎隊,入得城中。

也是三十左右,一身黑色的甲冑,亦無不都是武宗境之上。

而為首之人,則是一身道裝打扮,身長七尺,身軀雄魁。可坐於那馬上,卻身姿輕盈,彷彿飄然欲飛,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這是嵐葉的師弟霧葉,嘿!藏頭露尾,還真應了君上當初的猜測。這二人,是出自十九靈府之二的道名宗。差點還真以為他二人,是無依無靠的散修。遣這樣的精英弟子過來,那道名宗也不知到底是何打算,只怕所謀不小。」

仍舊用著譏誚的語氣,虎千秋的雙手,卻用力緊緊的一攥。

恰巧那霧葉真人,也在這時,眼帶深意的仰頭上望。二人幾乎是隔著數十里之巨,搖搖對視了一眼,視線交匯的剎那,就彷彿是雷光崩裂。二人俱是身軀微震,而後幾乎是第一時間,都齊齊偏開了視線。

「這霧葉,幾年不見。那身修為居然是又精進了不少。這傢伙我能應付,合大軍之勢斬之不難。至於厲虎吉常,邱庭柱想必也有幾分自信?」

見邱為雖不說話,可一身罡氣,卻不斷的沖刷入那手中狼牙棒內,氣息竟依稀間,與此地整個山勢,都偕為一體,目中更精芒閃爍。

虎千秋當即又是一聲大笑,不再詢問,只是定定的望向南方。

「如今只不知,那宗師元請來的會是何人。那宗世宗陽背後之人,你我都能猜到幾分。可惟獨這位右庭柱大將,到底是什麼依靠,我還真不清楚。」

北面與西面的幾座城門,都是宗世宗陽的親信所控。惟獨只有西南那座,是宗師元的舊部在掌管。

那宗師元若有後援,多半也是自此處入城。

接著不過須臾時光,就果見一行騎士,策馬行至那城門之外。

僅僅只有十幾騎而已,也氣勢之盛,卻於霧葉真人那行人馬相當。同樣是白衣白袍,可頭部兩側耳旁,卻各自有一隊狐耳。遠遠望去,這隊人的形貌也俱是俊俏之至。

而虎千秋的瞳孔,這一刻竟是縮成了針狀,頭一次露出肅然之色。

「竟是君上傾力排斥的八尾天狐雪氏之人,這宗師元,當真該死!」

言語裡滿斥殺意,虎千秋的眼眸中,也同樣是怒極。之前還感覺邱為,取這宗師元性命之議,實在太過。可是此刻的他,卻恨不得立時將這宗師元碎屍萬段!

不過此時,卻只能將這念頭,暫時強行壓抑著,努力恢復平靜。

八尾天狐王族雪氏,根基雖不在雲界。也只是最近這些年,才在東臨雲陸培植勢力。然而其勢力只顯出的冰山一角,就已經有能夠於天下十大聖地宗門抗衡的資格。

而此刻來的十幾人,人數雖少,卻莫不都是武宗境之上,靈武雙修,戰力遠超同儕的精英強者。

那當先策馬而行,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之人,他更認得。

八尾一族雪莫言,地輪八脈之境。可三載之前,卻能挫敗靈法空與柴元聯手,飄然遠去。實力之強,可稱是深淺莫測。

即便是他虎千秋,也同樣是沒半分把握能夠戰而勝之。

皺眉凝思了片刻,虎千秋也終是無奈一笑:「居然是他,如今之計,也只能期冀世子他們,能夠快點趕回。有世子在,無論這些人耍什麼手段,都定可輕鬆定鼎。不然我等,真是半點勝機都沒有。」

邱為聞言之後,卻更是愕然,他知曉那宗嵐雖是親軍統領,可一身武道,卻能與虎千秋相當。再加一位踏破千軍,連斬四位玄武宗師的宗原。

四人聯手,借助大軍之勢,足可將這雪氏與道名玄素兩宗這許多強者,全數掃平。

可這城內,那柴元與靈法空,乃至宗明宗皓等人,亦是成名多年的強者。

雙方實力,也不過相當。頂多他與虎千秋合力之後,二人實力稍勝一籌。

可聽虎中原語氣,卻彷彿是成竹在握一般?

更好似對根本無法修行的宗守世子,是期待備至。

也無暇去細思虎千秋語中之意,就在那雪莫言一行人入城之後。而乾天山的山巔,就立時想起一聲鐘鳴震響。

邱為的眼皮立時一跳,知曉這是崇政殿召集意識的鐘響。

再抬頭眺望那兩千丈外,乾天山城的主峰方向。

只見那處高台之上的邊緣處,正有十幾個人影,影影綽綽的矗立著。

而為首之人,正是宗明宗皓以及宗師元於靈法空幾人。

不過出乎意料的,柴元的身影,並不在其中,令他心中微鬆。冷冽目光稍稍緩和,邱為又直接將那幾人掠過,把視線停留在中央處,那隱隱為眾人之首的宗世身上停住。

只見此子,也是冷笑下望,目裡滿透著譏誚不屑之意。眼神蔑視,就彷彿是虎千秋於自己的性命,已是他掌中之物一般。

邱為不由微一咬牙,只覺是胸中怒意狂湧,彷彿是千百刀片在胸膛裡橫衝亂撞,不得門路而出。

這豎子,當初君上念及血脈親情,未曾將之一起屠絕。如今倒好,反倒是令這些餘孽,有了東山再起之機。

君上英明一世,卻惟獨太重親情這一點,實令人詬病。

接著下一瞬,就聽虎千秋一聲輕哂,言語裡全是嘲意:「哼!一個不自知的廢物渣滓而已,在那窮得意什麼?」

邱為再次一怔,他雖把那宗世厭惡到了極點。可卻也不能不承認,這個宗家幾年來最出眾的後起之秀,確然是難得一見天才,不遜色任何宗門的嫡傳弟子。

手段亦是極其了得,僅僅在數日之間,就已將三方勢力整合,匯與其麾下。可不是僅僅依靠那道名宗之勢,就可辦到。僅憑這手合縱連橫的本事,這東臨雲陸之中,未來就必有其一席之地。

怎麼在虎千秋的口中,反成了廢物渣滓?

……

暗夜之中,一隊隊身披鐵甲的騎士正在密林之中飛速奔馳。

月光照耀之下,映得那些符甲,發出片片銀亮寒光,耀眼之極。

無論是那一千玄狐鐵騎,還是玄山城的玄甲風龍騎,都是騎術精湛無比。整整一千八百騎在這樹木叢生的密林內穿梭,就彷彿是在自家的後花園一般,自如迅捷。

又有靈法遮掩,雖是馬蹄飛踏,卻聽不見半分聲息,便連一點灰塵也沒有。

將那車隊以及其餘速度稍稍遜色的玄山精騎甩下,此時已經足有兩日。

當日這一千八百鐵騎,在宗嵐統領之下,直接是穿入山林之間。一人三騎,走捷徑深入腹地。

而無論是虎中原還是宗嵐宗原,都是對這一帶的地形熟悉之至。

日夜奔行,原本四日的路程,被整整縮短到了兩日。

而最令那玄狐鐵騎於那玄甲風龍騎眾人意外的是,他們那位看似身形孱弱,未修武道的世子,居然也能一直跟上。

兩日兩夜的疾奔下來,面色竟是輕鬆之至,全不改色,也從未曾掉隊,也不知是從哪來的這麼雄厚體力。

也就在最前方的一隊人馬,終於從密林穿梭的剎那。

宗嵐忽然一抬手,使身後千餘騎士,俱都勒住了韁繩。然後又極目遠眺了片刻,就策馬到了宗守身旁。

「世子,已經到了。前面二十里外,就是鎮山關!不過依我看,還是在這稍稍休息一陣,再繞道的為好!」

宗守聞言也不置可否,逕自策動著身下的馭風駒,往前行去。令周圍眾人,皆是莫名其妙,只能緊隨跟上。

此處一片平地曠野,並無地勢較高的所在,可以窺探對面那座鎮山關。

宗守一直前行,直到又奔出十數里外。遠處那被雲霧繚繞的巨大雄關,才隱隱現出蹤影。

高有四十五丈之巨,巍峨雄壯。前方處,則赫然一個深不見底,最窄處亦有兩千丈寬的巨大深谷。宛如一個天然的護城河,把那鎮山關牢牢圍繞。

而中間只有一個十丈長的巨大鐵索橋,聯繫兩岸。都是足有大腿粗細的鐵鏈,整整四十九條,牢牢地定鑿在兩旁石壁之上。

第243章 鎮山關前

在那鐵鏈之上,都鋪著一塊塊長約百丈,厚實無比的鋼板。巨橋兩側,都另有兩隻巨大的白虎塑像鎮壓。形象猙獰,蒙著一層若隱若現的白色光華,竟使周圍的陰氣,與那一眾鬼魅邪物,都全無法靠近。

一整座鐵索巨橋,渾然一體,透著滄桑壯闊的氣息。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又是何人所築。

此處最重要的,其實非是橋本身。而是四隻白虎之像,鎮邪壓魅,鬼祟之物,稍一靠近,就會飛灰寂滅。

宗守後世,也聽說過此處。那時此處早已無人煙,只有一片廢墟。只有這座橋尚存,白虎依舊。

據說是一位上古聖人所鑄,目的也非是溝通東西,而是截斷這裡的陰脈。本身就是異寶,故此即便天位強者,據說亦難將之損傷。

至於遠處那座鎮山關,因隔得實在太遠,只除了那幾十丈外城牆之外,就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

宗嵐皺著眉,緊緊跟隨在後,見宗守一直遠眺著那座雄關,默默不語,終是忍耐不住,再次開口道:「鎮山關高有四十五丈,號稱只需三千人駐守,就可擋十萬大軍。此處地勢極險,是乾天山東面唯一的一個出入口。有駐軍一萬五千,自君上亡後,宗世原又填入足足一萬大軍。此關鎮守尤無生,不止是兵法高明,本身亦是玄武七脈境界。據說武力之強,不在陽軒之下。乃是宗師元,費盡心思才籠絡來的強者。二萬五千人,其實破之不難。可有這雄關險道,還有這關內的靈陣,即便有天大的本事,在此地也用不出來。最好還是繞開的為好,我知四百七十里外,有處地方魑魅極少。速度快些,應可安然度過這邪靈溝。」

他話音方落,他身側的虎中原,也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接著又有些不甘心的冷哼著道:「可惜我部下那五百鐵虎大戟士沒能跟上,不然未必就攻不下這鎮山關。少主,那處地方我知道,雖是遠些,卻也只需十二個時辰,就能到乾天山城。」

宗守仍舊不答,許久之後,才轉過頭問:「那依你們看來,虎叔與邱庭柱,在乾天山城內,可還能再撐一日時間?」

宗嵐於虎中原頓時氣息一窒,他們接到消息之時,已是兩日之前。

誰能知道乾天山城內,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又有怎樣的變故?

也不是不知,此刻時間寶貴,分秒必爭的道理。

要是有可能飛抵乾天山,那麼他二人,哪怕在外多呆半刻,也是不願。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飛過去才好。

可問題是無論是玄狐鐵騎還是玄甲風龍騎,都是騎軍。下馬步戰,實力至少減了三成。

而且一旦攻之不下,在這裡拖延太久,反倒還不如繞路的為好。

只有宗原,默默將那紫雷槍取出,又將那形如厲鬼的面甲放下,遮掩住的俊美面容。他跟隨宗守,已有數月。已經有些了然這位世子的性格。

看似溫和,其實是寧折不彎。旁人眼裡不可能之事,在他目中卻是全然不同,而且是獨斷專行,一旦心有決意,哪怕旁人再怎麼勸,也不會改變主意。

果然下一瞬,就見宗守驀地拔劍而出,將那口雷翼劍,握在了手中。

「多說無益,試一試也是無妨。此時霧大,正好取關!索橋太窄,人多無用,只需你我幾人就可。其他人半刻鐘後,再隨後跟上——」

話罷之後,就已催動著胯下那頭四階馭風戰駒,踏入到濃霧之中,往那鐵索巨橋方向疾馳而去。

宗原立時緊隨之在後,而虎中原連同譚濤幾人,則是面面相覷一眼後,便都申請無奈的隨後跟上。

宗嵐嘴裡更是一陣發苦,此處幾人,無不都可縱橫一方的強者。可要說能取下這鎮山關,他第一個就是不信。

鎮山關內,可不止是一個尤無生而已,光是玄武宗師就有兩位。而武宗境,更是在十位之上,都是宗師元親信,肯為其捨命死戰之人。

不過他心內,也只暗暗猶疑了些許時光,就捨去了所有雜念,全速跟上。

胸中是豪氣沖湧,他本就是喜好直來直去,不擅思考之人。受宗未然驅策慣了,平時也不喜使用腦筋。方才也只因事關重大,又要顧及宗守安危,以及玄狐鐵騎的傷亡。這才選擇更妥當的繞路之法。

要依他的性情,直接不管不顧,殺上那城頭去,這才叫爽快。

以六騎沖關,雖是有些無謀,可就當陪世子瘋狂一回又如何?

念頭一起,宗嵐就又把一絲絲真氣,強行灌入那龍角翼馬的體內。再次加速,竟是瞬間超過了宗守,領先眾人,當先踏在了鐵索橋上。偉岸身軀挺立,牢牢將宗守遮擋之餘,又發動靈法,身周左右頓時是霧氣瀰漫,將周圍數騎,都籠在其內。把把所有的聲音,都全數遮掩。

不過才在這鐵索橋上,剛剛奔馳出一千丈。遠處那雄關之上,就傳來一聲大笑之聲。

「來人可是宗嵐?今日你這霧隱幻術,可使得不怎麼樣。如此藏頭露尾,多半是要意圖不軌了。你自己要送死,可就怪不得我。」

宗嵐聞言是猛地一咬牙,高聲罵道:「尤無生我干你姥姥,這句話我記下了,今日先不跟你計較。宗守世子已至,你們還不開關?是想要做死麼?」

那譚濤聞言,則是微一凝眉。說宗守部下,都是蠢貨,還真沒有錯。若是不提世子二字,還有幾分可能騙關。此刻提到,那關上之人,豈不更全神防備?更會令宗守,平添幾分凶險。

遠處的尤無生,果然又是一聲狂然大笑:「果然這是護送世子回山來了!哈哈,先前還跟人說起,以你宗嵐的性情,說不定會真蠢到強闖這鎮山關。不想你還真的來了。當真是出了名的做事不經腦袋的蠢貨,我尤無生實在佩服佩服!」

宗嵐胸中,已是怒意沖騰,頭上三千髮絲,竟全數豎起。然後又強忍怒氣:「宗守世子,乃君上嫡脈,乾天山正主!你尤無生敢無禮?」

「我呸!一個不能習武的廢人而已。手無搏雞之力的孺子,有什麼資格做我尤無生主君?」

城牆之下,尤無生冷聲一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此刻那宗嵐已奔馳至那鐵索橋的中央處,距離城門僅距不到四千丈。雖是濃霧籠罩,可二者之間,卻已可遙遙相望。

看著眼前,居然真是只有寥寥數人而已。那尤無生先是稍稍意外,緊接著目光便直接注目在宗守身上、稍加辨認後,立時是微微驚喜。接著又微一猶豫,這才透出凶厲狠辣之色。

「所有弓弩手上弦,目標宗嵐之後那個小崽子,給我齊射!嘿,一個連半點真氣都沒有的廢人,居然也敢回來爭妖王。都給我瞄準一點,射死了這位世子,我尤無生親自到新任妖王面前,給你們請賞!怕什麼?宗世公子素來賞罰分明,英明果決,絕不會虧待你們!還不動手!」

這城牆之上,此刻還只有兩千值守甲士,一千弓弩手。其餘士卒,還在城牆之下的兵營之中,才剛被喚醒積累。

而那些弓手,雖都是紛紛張弓搭箭,城牆之上,亦是一百五十台巨弩,都被操縱著向那橋上瞄準。卻都是神情猶豫,無論尤無生怎麼勸說,也不敢首先發箭。

尤無生也是微微凝眉,眼見那宗嵐一行人,已經接近到城牆之下千丈,只需幾十息時間,就可趕至。終是耐心全失。轉身就是一刀揮過。刀芒一閃,竟是直接沖騰數十餘丈。將近百人的頭顱,都一刀揮斷,血光飆灑,漫天都是刺目的紅色。

尤無生又提著刀,神情陰冷的在城牆之上巡行,聲音也彷彿是吐自於九幽深淵,陰冷無比;「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今日敢不死戰之人,我就親手了斷他性命!給我射!」

那千名弓手,是再不敢遲疑,那弓弦彈動的『蓬蓬聲』,立時陣陣響起,箭出如雨般往那鐵索橋急墜而去。

其中有幾十人,動作稍晚慢一些,也無需尤無生動手,就有他麾下親軍,手持刀斧,紛紛斬落。立時又是五十餘具屍骸,倒在城牆之上。

令那數千甲士弓手,都是心中一寒。

而當千與利箭,才剛剛穿出城牆之外,那關城之內的靈陣,就自發啟動。一絲絲風力,加持箭上。使那箭速立時激增。匯同那一百五十隻弩箭,一瞬之間,就已達千丈之外,紛紛墜落穿擊。

而下方處的幾人,也驀地加速,直接將大半箭只避開。

剩下部分,先是施丹催動靈法,憑空引動狂風,把那弓箭吹開大半。接著是離洛,騰空而起。雙刀舞動,竟在一瞬間斬出一百餘刀。銳利刀氣,將剩下的箭只,全數斬開。不過卻仍有幾箭漏網,離洛本人,是身中三箭,面容金紫。虎中原與譚濤,則齊齊發出一聲悶哼,二人運氣不好,都被射中。好在鐵甲結實,傷勢不重。

第244章 飛刀破箭

當避開這波箭雨,幾人距離那鐵索大橋的末端,已不過百丈之距。

宗嵐沖在眾人最前方,也是僅僅一個呼吸,胯下的龍角翼馬,就已飛騰到了那白虎石像之旁。

而遠處的關城,已經僅在四百丈外。

城牆之上的尤無生卻毫不覺慌張,反而大笑出聲:「自尋死路,來人!去催催雪先生——」

話音未落,在城牆後側,就有一人騰空躍直城牆之上。神情冷傲,面容俊逸,此刻目中,也是閃爍著凍人寒芒。

「不用催了,我已到了!」

只是一步,就已跨到了那城牆邊緣,這雪姓中年,目光陰寒地看向那已衝過了鐵索橋的幾人,而後是眉頭皺起。

「這就是那位世子?果然一點內氣也無,真是我天狐一族之恥!倒是那宗原,居然已是地輪六脈,資質還算不錯。只是不知此人,是否一如傳言,已經領悟狂霆槍意——」

「哼,領悟狂霆槍意又如何?在這鎮山關,他若不早早退走,只有一死!」

尤無生不屑地一撇嘴,劈手將身旁足足四位先天武師抬著的一張大弓取在手中。弓長足有五尺,重也足有二十萬斤之巨。

尤無生卻毫不費力,就將之拿在手裡:「今日之戰,我定要將那宗守誅於我箭下。還請雪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猛地張開,幾乎拉成了滿月。一隻靈光閃耀的狼牙箭,被置與箭上。

那雪先生聞言,亦是微微頷首:「這是自然!我雪氏一族只要答應下來的事情,就絕不會食言。只是日後你們君上與右庭柱大將,莫要反悔就可!」

話音落時,又捏了一個印決。立時是一道道清涼靈能,憑空匯聚,落在那尤無生身上。最後分成兩股,一股滲入至尤無生的身軀之內,另一股卻是聚在那狼牙箭上。

那尤無生立時是眼神一亮,只覺視野更擴張了幾分。渾身力量,也提升了足有半倍。手中這四百萬斤張力的靈弓,居然被他再拉開數分。

毫不猶豫,就是一聲虎吼:「再射!」

猛地松弦,那狼牙箭立時如流星般的,往那宗守方向,疾衝而去。剛至半途,那箭身周圍,赫然是無數的狂風捲動。推著這已快到超出人目力極限的狼牙箭,再次箭速狂增!

也幾乎在同時間,城牆上的一千弓手,也紛紛放箭,遮天蔽日般,覆蓋而去。

而下方的宗嵐,本是要凌空躍起,殺向城牆。此刻見狀,卻不由是略一凝眉。最後只能是不甘的一聲怒哼,手中刀光斬出,將那疾射而來的狼牙箭,一刀粉碎!不過整個身軀,也被那巨力反衝。不止是胯下的馬,口鼻噴血,被阻住了奔形之勢,人立而起。就連他整個人,也同樣倒飛數丈。

再望向眼前時,宗嵐面色,不由是一陣陰沉如水。衝勢被阻,而對面的城牆之上,已是再準備第三波弓箭。說不定只需再過片刻,城內的那兩萬五千大軍,就可以上城。

此刻的情形,明顯已是錯過了最佳的奪城之機,看不到半分希望。

也不知那個城牆之上的白衣人,到底是什麼來歷,靈法居然如此強悍!居然只一個靈法加持,就可使那狼牙箭上所聚之力,達到九百萬斤,連身為八脈玄武宗的他,也無法力敵。

悶哼了一聲,宗嵐僅退出十丈,右足就驀地往地面一踏,後滑之勢,就瞬間中止。

胸中立時一陣氣悶,宗嵐卻毫不加理會。下一刻,整個人都猛地如核彈般爆發,往前瘋狂奔行,兩腳如輪,一個跨步,就是數十餘丈。奔馳之速,不但毫不遜他那頭四階龍角翼馬,甚至更勝數分!

今日的情形,是即便明知不能勝,也要拚力一搏!

也恰在此時,宗嵐的神情忽然怔住。發現身旁一直在默默策馬不行的世子,忽然動了。竟是一踏馬鞍,往上凌空躍起。一霎那間,氣息是變得分外不同。

宗嵐卻是心中一陣大急,在對方萬箭齊發的時候,卻縱身而起,失去借力之處,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麼?

那些普通弓手的射出的箭只,他們可以替他難下。可那上面,卻還有著包括尤無生在內的三名玄武宗師,還有那個深淺不知的中年靈師。這些人隨意一個,就足以輕鬆取去宗守的性命。

胸中也不由是悔意如潮,是自己大意了。世子固然是武道通靈,天賦絕世,可到底是沒有經歷過什麼戰陣。居然在臨敵之時,做出這樣的蠢事!

此刻他也不再去妄想奪取這關城,如今之計,是只能憑盡全力,救下宗守的性命,然後看看能否全身而退。

宗守卻對宗嵐的擔憂,毫無所覺。即便是知曉,也會不屑一顧。目光清冷,始終是定定看著那鎮山關的城頭。袖內赫然幾道七彩變幻的靈符燃燒,然後又化作一團團若隱若現的靈光,紛飛灑出,滲入幾人軀體之內。

而就在他身軀,才剛剛躍起的霎那,目中一團精芒爆出。

「宗原,上城!」

宗原一言不發,整個人也騰空而起。居然是凌空踏步,把那空氣,當成一個個台階一般,往那城頭方向,疾衝而去。

雖不知宗守用意,又為何選擇這險之又險的時間點。只知宗守,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也從未曾讓他失望過。那麼自己,也不會令世子失望!

對面的尤無生,卻是眉頭一挑:「果然是狂霆槍意!」

宗原才飛騰出四十丈,渾身就聚一股紫色雷霆。使其奔馳之速,愈發的激增,而越是接近城牆,渾身的雷光就越是濃郁。遠遠望去,就彷彿是一個雷電飛梭,在穿空而至。

不過當他視線,再望及宗原後方時。目光卻瞬間緊縮。

只見宗守,赫然飛騰起足足三十丈高。卻仍不見休止,身形彷彿是被一股無形巨力推動,在繼續上衝。

而下一瞬,尤無生不由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居然是先天!這個宗守,居然是先天初脈之境!」

旁邊的雪姓中年,亦是目光微動,同樣透著訝然之色。

傳言中,那個手無搏雞之力之人,居然以十四歲之齡,僅比那被世人讚為天才的宗世,差了一脈修為!

怔怔了片刻,雪姓中年,就又恢復了平靜。只是神情卻出奇的凝然,殺機閃爍。

而那尤無生,此刻也是再一次大笑出聲:「好一個乾天山世子!居然藏得如此之深!不過今日,任你怎麼天資強絕,也要死在這裡!柏海,任厲,還不出手!」

再次張弓搭弦,只是尤無生的手指中,此刻卻多夾著足足三隻狼牙靈箭。呼吸也漸漸被調節著,進入一種特殊的韻律,每一個呼吸,都將大量的天地靈能,攝入體內,心神也隨之進入到清明至靜的狀態。

尤家秘傳的三連珠箭術,雖非絕學。可在此時此刻,哪怕是一位地輪把脈的玄武師,他也能將之誅殺在八百步外!就更不用說,那位世子,只是一位先天初脈!

待得那宗守的身影,騰身到大約三十丈時,尤無生已是測探出對方的沖騰之速,目光也是一厲。

手中那張靈弓「篷!篷!篷!」一連三聲弓弦振響。左右兩旁,百丈之外,也各有二人,張弓搭箭。在那雪姓中年靈法加持之下,幾乎是以僅遜尤無生半籌的力量,各自一箭射出。

五支狼牙利箭,幾乎是瞬發即至。須臾之間,就已到了兩百丈。

而尤無生更是眉頭一挑,目裡透著譏誚之色,幾乎是已看到了對面那位世子,不久之後,當場隕落的情形。

擒賊先擒王,只要此人一死,城下那幾人實在再強,也當是喪家之犬,難以為患!

可當他目光,與對面的宗守對視之時,卻是一陣愕然。

內裡並沒有多少驚慌,只有冰冷,明顯是理智尚在,更冷靜到極致。哪怕是正身出殺局險境,也不能動搖其半分。

一個未見過多少世面,也沒經歷過多少戰事的世子,緣何能有這等樣的眼神?

正心中奇怪之時,便只見宗守大袖一展。彷彿是信手而為一般,五點寒芒從其袖內,猛地穿出。

也同樣是迅捷無比,僅僅百分之一個眨眼,就是整整四十丈之巨,赫然與那五支狼牙利箭對沖而去。

尤無生此時,正是手撫著左臂。他這連珠箭術雖強,一連三箭,每一箭都能發揮出近倍戰力。可對手臂經絡的損傷,也同樣極大。一旦使出,半刻鐘內,這只左臂幾乎別想用力。

此刻見狀,卻是一陣好笑。此處就在邪靈溝旁,罡風鼓蕩,風流不但混亂,而且急烈。

即便以他的箭術,在此處也無法在八百丈內,保證百發百中,只能預估出大概的位置而已。

這位世子,莫非是害怕的傻了,居然想以這五口飛刀,就把他射出的箭破去?何其之蠢。

城下的宗嵐譚濤,更是目含絕望。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那甚至都看不清楚形狀的寒芒,與狼牙利箭將要交錯而過的時候。卻只聽半空中,竟又是「鏗」的一聲輕響。

第245章 刀出絕命

聽似一聲,可卻是接連五次金屬撞擊的聲響,幾乎同時發出,自然也就混在了一處。

而此刻無論是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以宗守的先天境實力,即便藉著外丹之力,也無法將那五支各自攜帶有千萬斤巨力的狼牙靈箭破開。

然而在這狂亂陰風之中,只需令五支箭偏離稍許,就可令其落在空處。而那五道終於現出蹤影的雲焱飛刀,也是精準之至的打在那箭尖尾端,最易受李處。而那箭路軌跡,也是立時紛紛偏開。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都與半空中的宗守,擦身而過。

親眼望著這一幕,那城牆之上,無論是尤無生,還是雪姓老者,都是一臉的恍惚。震驚,錯愕與不敢置信,重重情緒,都如濤般從胸中浮起。

那尤無生,更握緊了拳頭,幾乎將一口鋼牙全數生生咬碎!

怎麼可能,在狂亂颶風之中,正中高速疾射的箭身。這個世間,怎麼可能有如此精妙的飛刀之術?

他是怎麼算定那風流變化,又如何能提前預測到自己狼牙箭的軌跡?

這等樣的驚世絕技,居然還是出現在一個不到十五的小兒之手——

這位乾天山世子,除了先天境之外,竟還遠出他意料的高深莫測。

城樓之下,虎中原與譚濤幾人,在一陣寂靜之後,都是各自發出一聲虎吼。

紛紛隨後躍起,騰入空中。刀氣縱橫,合二人之人,瞬息間便在宗守身周編織出一重重密實的刀幕。將那所有飛射而來的箭只,都全數一一截下。

心中這一瞬,幾乎都感動到快要哭泣。宗守能破去那五支攜帶千百萬斤巨力的狼牙箭,卻絕無法避開這密密麻麻的千箭之雨,與那城頭上整整一百五十張的四臂巨弩。

騰空而起,將自己自置險地。之前還使他們疑惑了一陣,可此刻在他二人的眼中,卻是分外的不同。

——這分明便是世子,已將自己性命生死,托付於他二人之手!將自己的後背,毫無保留,近乎完完全全的交託於他們幾人。

士為知己者死,君以誠相待,臣豈能不以死相報?只覺有這樣的主君,被全然信任,即便戰死在此,此身也無遺憾了。

這霎那之間,無論是虎中原還是譚濤,心中都再無他物。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這次哪怕不要了性命,也要將世子全力護下!

虎霸刀連同那鴛鴦刀的刀光飛速旋動,近乎平常時一百二十分的戰力,在二人的體內爆發開來。無數刀影,如風暴般絞割。將所有靠近的箭只,都全數粉碎。

不過二人氣力,終還是漸漸到了極限。幾隻巨型弩箭,驀地從刀影縫隙之內穿梭了進去。

就當虎中原與譚濤,面色俱是一青,眼現焦急之色時。

又是一長一短,兩道刀光,加入到那刀刃風暴之內。

將所有剩餘的箭只,也全數紛紛斬開粉碎。

當二人身形下沉,重新落在馬鞍之上。再注目望去時,只見離洛,已是從後追至。身上雖中數箭,受創沉重,卻面不改色的一笑:「兩位方才可真是好刀術!我離洛還從未見過,配合如此默契緊密的刀法!千箭齊發,居然也能破去。」

虎中原與譚濤互視一眼,只覺一股灸人心胸的熱血炎流,在幾人之間流淌。都俱是長笑出聲:「離兄也是好漢子!佩服!」

虎中原更虎視眈眈,往前望去。此刻的戰鬥,還遠未結束!他必要助世子,奪下此城。

在城牆之上,當尤無生眼看著宗原身影,已距離城頭不足三丈。渾身雷光湧動沖蕩,就連那關城之內的靈陣,竟仿似也無法阻擋。那無形屏障,竟是勢如破竹般,被快速破開之時。面色也終為之一變,心中咯登一聲,突然之間有了種極不好的預感。

旁邊的雪姓中年,也同樣是神情一沉:「將自己置身險境,以吸引箭弩。掩護這宗原沖城?嘿,這位世子,真個是好算計,也好氣魄!」

尤無生微微一驚,再目視四周,只見周圍那些甲士弓手,此刻也都大多是神情呆愕。似乎也在心驚著,被他們認為是無法修行的世子,居然也如此強橫實力,久久未能回神。眼下的情形。顯是根本就指望不上。

不由一咬牙,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靈弓:「柏海,任厲!出手給我攔住此人!今日倒要看看這位未來的無雙名將紫雷槍,今日到底能夠擋住我幾箭!」

左右附近的那兩名玄武宗師,也不應命,只逕自從幾十丈外飛騰而至,各自手持著一刀一棍,幾乎齊時動手。往半空中的宗原,疾轟而去。

那雪姓中年,卻又微微凝眉,繼續望向幾百丈外的遠處。

只見那宗守,當身影沖騰到四十五丈高空之後,卻竟未落下。而是腳下踩著一口明晃晃的紫色長劍,居然已更勝之前近倍的速度,搖搖晃晃的,望城頭方向疾馳而至。

雪姓中年不禁猛搖了搖頭,有些不敢置信。張大了眼,仔細再望,而是立時是『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寒氣。

「御劍飛行,居然是凝聚五道真符的夜遊境靈師!」

心神之中,只覺是如山震地搖,只覺這心境,都近乎失守。

而後下一瞬,便又見宗守的袖中,又是兩道細小刀光,一前一後,陸續穿梭而出。

刀影飛馳之速,明顯更勝過之前十數余倍。半途中就開始幻化,一眼看去,竟是數十刀影,飄忽不定。也不知為何,一眼望去,就彷彿有劍修在御劍斬來般的感覺。

此刻相隔已不過三百丈之巨,六十分之一個彈指,刀光就已到了城頭之上。

然後那整個城頭是再次一寂,幾乎是落針可聞。前一個眨眼,那柏海任厲兩名玄武宗師,還在阻擋那近在咫尺的宗原。下一個眨眼,就見柏海的脖頸之上,一道血光飆出。

整個咽喉,都被那凌厲飛刀全數粉碎洞穿,留下一個足有杯口大的洞口!

無數血液,瘋狂噴灑。而柏海也是眼神茫然,在那傷口處抓撓了幾下,就整個往前栽到。猶自是生機不絕,四肢不斷的抖動,似乎在徒勞的試圖重新站起。

而那任厲,也同樣大驚失色,心中警兆騰起。當琴眼望著柏海,被一刀絕命之時。更是心中驚駭欲絕,向左後側的方向,瘋狂的暴退。

也不管身後,還有許多列陣等待的弓手甲士。直接不管不顧的往後連續衝擊,撞入到人群之中。他所求的,就是離那口要命的刀光,越遠越好。

卻見那數十刀影一閃,不依不饒的從後追至,竟忽而又是一折。竟從那些甲士腳下的空隙穿梭而過,竟是從最不可思議,也最無法防範的角度,一刀把這任厲的左胸,也同樣洞穿出杯腕大的洞口。

而任厲目中,一時間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如今已經瀕臨死境的事實。又似是無法置信,自己會被這一口小小的飛刀,奪去性命。

而那雪姓中年,更是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脖頸與左胸,也彷彿是傳來一股冰冷涼意。

「——這是二次飛刀變向,驚雲神滅劍意!」

靈師有御劍之術,可殺人與千百里外。武修有暗器投擲之法,同樣可傷人於視距之外。

不過二者之前,卻各有優劣。前者更顯靈動,而後者匯聚武修的力量真氣,一往無回。無論是殺傷力還是速度,都遠勝過御劍之術,唯獨靈動不及。

尋常武修,到天位境之後,才可將武器擲出後,利用事先儲存於內的真氣,遙控變化,完成方向轉折。使暗器靈動,直追靈師。

可此刻這實力才只先天初脈之人,不但是完成了飛刀變向,更是連續兩次變向!

至於那驚雲神滅劍意,那就更令人無法喜歡置信。凌雲宗的秘傳絕學,現於這乾天山世子身上,就已足夠令人吃驚。

在飛刀之上,加持劍意,則更使人驚駭欲絕。

接著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雪姓中年的瞳孔,驀地微微一縮。

「這是六神御刀術!六神御刀,刀出絕命。傳說級秘武——」

竟是想也不想,也再沒半分猶豫。腳下便浮起一陣微風,整個人在一件飛梭狀的靈器托浮之下。也同樣往那城牆之後,飛速的遁逃。

心內所有雜念,都全數消失。只想傾盡全力,盡快趕回乾天山城。

這個消息,他無論如何也要盡快通知他的那些族人知曉。

小小年紀,就已是夜遊靈師,先天初脈,六神御刀。雪氏若想重回雲界,這位乾天山世子,絕不能留!必定要不顧一切代價,傾力將之除去!

好一個乾天妖王宗未然,居然肯令自己唯一親子如此隱忍。明明是絕世之資,卻偏裝作是一事無成的廢人,受人白眼。整整把他們瞞了數年,真是其心可誅!

宗守那邊,也同樣是神情微怔。自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是頭一次,有人認出自己這門飛刀之術的來歷。

第246章 例無虛發

在雲荒之時,武道功決與靈師修法,視威能與修行前景,分有十三個等級。築基、入門、窺玄、上乘、靈妙、絕學、傳說、徹地、撼天、聖靈、神通、滅世、無上!

而他這六神御刀術的原本,正是第七等的——傳說!

傳說在那個時代,這天地間靈能浩蕩,靈寶無數。不止是雲界之內,產生了眾多強者。亦有不少他方世界的仙境強人,甚至聖境尊者,進入雲界,帶來無數的奇功秘法。

不過當雲荒時代結束,其中大部分的功法,都已失傳。或是在接二連三的大戰中,斷絕傳承。或是被紛紛離去的強者們,帶往他界。剩下的一些,都只是前六個等級而已。

而即便是宗未然親手所創,那已經在東臨雲陸,闖下赫赫威名的無定靈皇訣,軒轅依人所習的玄月木煌決,都不過只是初入第六等絕學等級而已。而烈焰山焰熊一族的秘傳皇焰燃靈決,更乾脆只是那位妖皇道統的入門功法。

而他的六神御刀術,一開始就是傳說一級!而當年所得,更是一位聖境強者,改進之後的版本。

修至最巔峰之時,已是較之原版提升了一個等階,是第八等——徹地!

雲荒時代的武學劃分,在此時已無意義。即便在後世,也未曾將那些武道功決與靈師修法重新劃分等階。

不過卻由此可見,這門飛刀之術的強悍威能!

見那俊逸中年靈修,道出他飛刀術的名字之後,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逃逸。宗守的眉頭,又是一挑。瞬即之後,就又毫不在意。

就如此人所言,六神御刀,刀出絕命,也例無虛發!

只有在身周千丈之內,任你陸地奔騰術,可媲美於那些以迅捷聞名的上古異獸,也是無用!

感覺到體內因連發二刀而略顯枯乏的真氣,回復了些許。大袖立時再揮,又是一口雲焱飛刀,從袖中穿出,直襲數百丈外。

當穿擊到城牆之上,因靈陣而成的無形氣障之時。也是刀影一閃,刀身一個高速螺旋,就強行穿過。速度未減分毫的向那白衣中年,急追而至。

那雪姓中年也已隱隱感覺,從身後追來的銳利刀鋒,立時一聲尖利嘶嚎。一連十張靈符打出,口念著靈言,在身後處立時掛起一陣劇烈的風爆。隱隱可見無數的風刃,在內捲動切割。周旁一些甲士,躲避不及之下,竟被紛紛都絞割成了碎肉血末。

本道是在這颶風刮吹之下,哪怕真是那傳說中的六神御刀,哪怕那宗守的控刀之術,再怎麼高明。此刻也要偏移,即便沒被徹底吹開,沒被風刃撞碎,也當再難傷及自己。

可當他再回過頭時,卻只覺自己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只見那不到二尺長的飛刀,在疾風中穿梭。雖然也在搖擺著,可總能恰到好處的,避過那些最激烈的風流,在那風刃中穿梭。軌跡雖有些變化,可卻不知為何,給他的感覺,竟是比之前,還要危險數倍。

雪姓中年頓時一聲悶哼,強壓住心裡浮起的絲絲悸意。當身影穿過城牆後側邊緣的時候,立時一個下沉。然後果如他所料,那飛刀開始了第一次變向。刀尖同樣一個傾斜,往下方疾追而至。如雲如霧,仍舊看不出其真身所在。借助下沉衝勢,速度更是激增。

雪姓中年毫不慌張,冷靜至極的再一個拔升。引得那雲焱飛刀,又是第二次變向,已追至到三丈之內。只需數息,就可將他的咽喉洞穿。雪姓中年卻非但不驚,面上反而透出了幾許笑意。即便是六神御刀術,在這先天之境時,也絕不可能做到如靈師劍修那般的靈動。只需躲過這一次,自己就可保安然。

六神御刀,例無虛發,不過卻也非是無法破之!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他的身影亦是在靈器催動之下,再一次的變幻身形。那飛刀已二次變向,絕不可能追及到自己。

不過下一刻,雪姓中年卻是雙目猛張。心中的警兆,非但未曾減少,反而是在這一瞬間,升騰到了極致。

不對!

立時回頭看向身後。而後他的心胸中,瞬時是一片冰涼。只見那口雲焱飛刀,就在看似要在他身旁掠過的時候,忽然一團火光冰霧噴起,水火螺旋。而後那飛刀就僅藉著這麼點反衝之力,竟是旋動著再次變向,再一次飛斬而至,直取咽喉要害。

「三次變向!怎麼可能?」

雪姓中年一聲淒厲嘶吼,再維持不了一直保持著的冷靜。身上連續數道護身靈法騰起,無數的靈能魂力,被灌輸入腳下。只求速度能更快一些,再一次使身影折動。

他還不到日游之境,這具肉身對他仍舊是重要之至!

幾乎是拼了命的閃躲著,不過卻究竟還是沒能夠避開。被那雲焱飛刀,正中右肩。水火螺旋的撼世真勁,立時衝擊入體。

立時『轟』的一聲,撞出漫天血霧。當刀光透體而出,飛向遠處之時。他的右肩處,也出現了一個足有碗口大的孔洞。雪姓中年只覺是一陣劇痛,體內也被那螺旋勁氣,撞的是千瘡百孔。氣血衰敗之餘,神魂亦是劇烈的枯衰萎靡。

城牆之上,尤無生雖是無法後望,可神識感知,卻將身後的情形,盡納念中。一時是目眥欲裂,面色蒼白如紙,目中也透著強烈的忌憚恐懼之意。

這個世間,怎有如此恐怖凌厲的飛刀之術?若是方才面對那一刀的是自己,又將如何?是否能從那雲焱飛刀下,逃得性命?

心中是恨不得立時就返身逃逸。不過此刻卻偏是動彈不得,眼前那攜帶無數雷霆之力,衝擊而來的宗原,赫然已將籠罩於城牆外的無形氣障突破,腳步登臨在城牆之上,不但魂念鎖定著他,一雙如鷹一般眼眸,也正冷冷注視過來。那槍尖處閃爍的寒芒,更是攝人心神。令他的面皮,微微抖動,再無半分之前成竹在握的狂傲,只剩下絲絲的悔意。

他本就是乾天山都統一級的大將,妖王部屬。若早知如此,又何必為了宗師元那點小小的恩義,就為之拼切性命?

當初可未曾想到,那位乾天山世子,居然武道已至先天境界,而靈法更是誇張到,進入夜遊之境!

那手飛刀之術,更是強悍之極,幾乎刀出絕命。甚至連那身為八符還陽靈師的雪先生,也是被一刀重創。

眼前這幾人,無論是宗守宗嵐,還是這新晉的無雙將種紫雷槍,都強到可怕!而當合力之後,則更是使人絕望。

下一瞬,就見宗原已是一跨步,奔騰而至。尤無生心神一驚,立時排除掉所有雜念。手中靈弓,一連三聲『篷』『篷』『篷』的輕響。三支狼牙利箭,立時如流星一般,先後射出。

不足十二丈之巨,哪怕是已經融合九條靈脈的巔峰玄武宗強者,亦要被他的箭逼退。

卻見宗原的槍驀地一個槍花抖動,往上一挑,便將那第一支箭挑開。槍尖順勢再往下一彈,砸在那第二支狼牙箭上,雷霆狂舞,竟將這支箭生生砸偏。

而當宗原第二個槍花抖動之時,正是那第三支箭,才從弓弦之上,射出之時。一纏一震,鐵箭鋼槍,發出一連串的『嗡嗡』輕響。終是將這最後一隻狼牙箭,崩震開來。

而宗原的虎口處,已經崩震出了血水。卻依舊臂穩入鋼,揮動著鋼槍,刺入到那尤無生倉促揮舞出的重重劍影之內。

「叛我乾天山者,死!」

電蛇瞬間狂閃,只是一槍,就令這尤無生的頭顱,如西瓜一般粉碎開來。剩餘屍骸,也被那浩瀚電力,全數震碎。

再掃視了一四周,只見周圍那些甲士弓手,紛紛如潮般往旁退卻開來。特別是那些尤無生的親信部屬,都是面色慘白無比。

部分人是至今都無法相信,這三位玄武宗師,就只在十幾息內,被連續誅殺。

那股神擋殺神,無人可當的霸烈之氣,使這城牆之上幾乎所有人,此刻都是膽氣盡喪。

「那真是我們乾天山的世子?不是說無法修行麼,怎麼如此之強?」

「這紫雷槍宗原,居然也厲害至此!前天曾聽人說起,這位在若海峽內,曾率三千鐵騎,踏破雲瑕烈焰二城四十萬聯軍。連續陣斬四位玄武宗師,我先前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只怕是真的。」

「世子是夜遊靈師,又有這無雙名將為親信部屬。這妖王之位,豈不是奪定了?那宗世等人,簡直是癡心妄想,居然敢與世子爭位。」

此刻這城牆之上,眾人雖是沒有出聲,卻都心念紛雜,目中全無戰意。

宗原卻懶得理會,逕自目視,那正御器遠去的中年靈師。手中的紫雷鋼槍,仍舊緊緊握著。只要他的氣力稍稍回復,就可把這人,誅於槍下。

下一瞬,卻只聽下方處,轟地一聲巨響。卻是宗嵐,一刀把這城門斬裂。而後躍馬踏入城中,手中斬馬大刀,同時飛擲而出,直衝天際。

第247章 臣請斬之

刀影淒厲,盤旋著直衝天際。瞬間就已騰起數百餘丈,追至那中年靈師身後時,帶著沛然刀氣直斬而下!

一口丈餘長刀的斬馬刀,將那本就身負重傷的雪姓中年,驀地是一刀兩段,血光飆灑。

而後宗嵐,又是一聲虎吼:「鎮山關已破!今日爾等不降則死!」

竟是一身罡勁沖騰,氣息酷烈,聲震數十里方圓之內。

不止是城牆上那些甲士弓手,是為之一靜。就連那些從兵營裡整隊而出,已經部分踏上城牆的士卒,都是紛紛停住。而後目光中,全是茫然失措之色,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而此時此地,雖是聚數萬之眾,卻無一人敢動手,向這城上城下的三人兵刃相向。

虎中原與譚濤,亦是緊隨其後,踏入到城門中。前者只掃視了眼城內,便知今日是勝局已定,不由是又一次哈哈大笑:「跟著世子,真是痛快過癮!我就知道,世子果然英明神武,戰無不勝,怎麼會拿不下這一個小小的鎮山關!」

宗守正踏在城牆上,頗有些遺憾的把手中的雲焱飛刀收起。這宗原宗嵐,也實在是太會搶風頭了。本來還準備大發神威,將這剩下的二人也盡數斬殺。來一個『宗世子月夜奪關,神刀絕命三玄武』的戲碼,不讓宗原的若海峽踏破千軍專美於前,卻憑空被這兩個傢伙,先後出手破壞掉,實在可惱。

不過當聞得虎中原之言時,也不由是噗嗤一笑。這個傢伙,又在溜鬚拍馬了。

戰無不勝,他還沒這麼厲害。至於英明神武,也是自問與自己扯不上什麼關係。

又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眼中閃爍這異澤。這祈運之符,搭配上他的六神御刀術,確實是強大到令他也只覺可怕。

頂階的武道功決,加上那麼一丁點運氣,就使他這雲焱飛刀的精準與殺傷力,就至少提升了一倍!

若是換作以前的自己,最多能使那中年靈師輕創,不辱了例無虛發的名頭,就算很不錯了。

可在方纔,不止是那兩名玄武宗師被一刀絕命。就連那位還陽靈師,居然也逃不過重創之局。

「要說以前這門六神御刀術,修煉到最後,也只是徹地一級的秘武。可若是加上祈運術,日後即便硬撼那撼天級的武道,只怕亦有幾分可能。仙境之下,刀出絕命麼——」

思緒剛到此處,宗守忽然就被驚醒。只覺身後,那離洛與施丹,亦到了身後。

上下仔細看了那全身染血的離洛一眼,見其傷勢雖重,卻並未傷及到要害。宗守這才展顏一笑:「多謝了!方才多虧了你!」

往那尤無生的屍身,信手一招,將幾個藥瓶取在手中。意念一掃後,就已唇角冷挑。

這個尤無生,多半是為了這東西,在為那宗師元賣命,那位一也的確是捨得下本錢。

卻毫不放在心上,隨手就把一個金色藥瓶,拂向離洛。

後者接在手中時先是訝然,隨即當打開之後,又是只覺錯愕:「這是龍血地極丹!」

面色一時是掙扎不定,片刻之後,又長吐了一口氣道:「此物離洛不能收!護送世子的報酬,當初在界浮城時,世子已經付過!」

宗守卻微一拂袖,道了一聲「無妨」,就往遠處那中年靈師的屍身方向行去。

而離洛稍一猶豫,就不再推遲,將這藥瓶,放入到自己懷裡。

施丹在一旁看的是一陣心折。地極丹是地輪武者的聖物,而這龍血地極丹,就是聖物中的聖物。是由地極丹衍生出來的變種,藥力強勁。

不但可百分之百,進而使地輪七脈之上的玄武宗師,提升一階。配合一些靈藥服下,更可得一絲龍血,改變資質,得神龍之力,力量大增。

這宗守卻是看都不看,就給了離洛,只這份氣度,就不愧為人君。

先前在若海峽戰後,施丹還覺宗守實在太小氣,那點錢也在斤斤計較。此刻卻隱有所悟,該大方的時候,這位世子真是半點猶豫都沒有。

看離洛的眼神,分明是已對其敬服交加。只怕日後,即便宗守不入那蒼生道,只怕亦會效力在這位世子麾下。

周圍雖還有數千甲士,宗守卻渾不在意。當這些根本就不存在般,走在這城牆之上。

有宗原離洛二大武道強者在旁護衛,也的確是無需小心翼翼。

剛走到另一側城牆之旁,那鐵橋之上,就又傳來一陣陣轟隆隆的雷鳴之聲。一千玄狐鐵甲,一千玄甲風龍騎,在兩名玄武宗師統帥之下,潮湧而至。

望見那已然洞開的城門,幾乎所有人,眼裡都是難以置信之色。

這號稱合幾十萬人之力,都打不破的雄關,居然被這寥寥幾人合力,就迅如雷霆般的破了。

若說奇跡,只怕這一次,是不遜於若海峽的千騎踏陣。

不過這兩千人,也全都是訓練有素。稍稍發愣了片刻,就已醒過神來。

紛紛從城門之內闖入,兩千餘騎,帶著轟鳴之聲,踏入城中。目光冰冷,殺意沸騰的看向兩側。

「不降者,殺!」

幾千聲咆哮,一時響徹關內。將那宗嵐先前的嘯聲,也強行壓過。回聲蕩漾,更顯銳意。

然而下一瞬,就只聽幾十聲叮叮匡匡的聲響。幾十人陸續放下了兵器。緊接著,就彷彿是傳染一般。關內這兩萬五千大軍,也都紛紛把兵刃丟棄。

宗守咧嘴一笑,在城牆上居高臨下的望著,特別是那中年靈師的屍骸。

此刻譚濤,已經在搜索著屍體。片刻之後,面色就微微一變。

「世子,此人有天狐妖軀,似是八尾天狐雪氏之人!」

說完之後,就又拿了幾樣東西,飛騰至城牆之上。而那宗嵐虎中原,亦是面色一變,緊隨其後,騰身至城牆之上。

那位中年靈師的遺物,不過是一些符菉,以及靈師修行的丹藥而已。

宗守接過手後,就自然而然的把戰利品,揣入到自己的袖裡。

最後卻是一本書,赫然寫著『雪洗天下』四個燙金大字。

「『雪洗天下』?原來還真是雪氏族人——」

宗守認得此物,這門功決,正是日後八尾天狐雪氏叱詫雲界的大法,世間少有的靈武雙修之術——

隨手翻了翻,卻是不全的抄本。而且是只有日游之前的修行之法,內容更明顯是被閹割過。

看了一眼,就再不敢興趣的,將之丟給了宗嵐。這本書,對他沒用,可對於同樣是靈武雙修的宗嵐與弱水而言,卻頗有不少可借鑒之處。

而當宗嵐仔細翻了翻之後,卻是神情難看至極。

譚濤亦深呼了一口氣,嘿然道:「世子,看來這宗師元身後,多半是八尾天狐雪氏。日後我乾天山,看來更還需多加防範才好。這些妖族皇家,昔年遠走此界以避禍。現在卻又想回來重奪王位,讓我等歸其治下。世間可沒這樣的好事!」

玄山城是人妖二族混居,不過更多的卻是半妖,譚濤同樣是人妖混血,故此言語之間,也是恨恨!

「哼!那宗師元,也真個是該死。」

虎中原同樣心有慼慼焉:「就不知引狼入室的道理?實是蠢貨。」

他與譚濤本來有些不對付,可今日這一戰。諸人莫不拼盡死力,而且配合也是出奇默契。

三位玄武宗師,加上一位還陽境靈師鎮守的雄關,居然被他們一股而破。心中的興奮豪情,仍舊未減,對這譚濤的印象,也有了些改觀。

原來這傢伙,也不是只有那陰謀算計而已。同樣是肯灑熱血,肯拼性命之人。

此刻聞言,頓時看這譚濤,是愈發的順眼。

宗原則若有所思:「宗陽身後勢力我知曉,是十九靈府宗的第十五位玄素宗。至於宗世,我也能猜到幾分,不出意料,應該十九靈府之二的道名宗。加上這八尾天狐雪氏。霸國公與邱庭柱的處境,雖未必堪憂,卻必定壓力甚巨。」

他所言的霸國公,就是虎千秋。乾天山城職位有些,宗未然便以各級爵位,安置各族強者精英。

鐵虎一族的族長,就是世襲霸國公之位。

那譚濤目中,頓時現出了激賞之意。宗守幾個部下裡,他唯一看好的,就是這宗原了。

「確實是無法在此多做停留,若有可能,還是盡早趕至乾天山城為好。若是速度快一些,能封鎖住消息,說不定還能收奇襲之效!」

說到此處,又一陣遲疑。然後就驀地朝著宗守微一俯身:「世子!方才城牆之上的三千兵卒,臣請斬之!」

那宗嵐幾人,俱是一驚。旋即又是沉寂了下來。

這鎮山關內的精銳兵卒,其實大多都是宗未然一手調教出來,遠遠算不上是那尤無生的親信。某種程度而言,本來可算是宗未然的嫡系才是。

方才諸人也是看到,要非尤無生逼迫,那些弓手,絕不會向宗守發上一箭。

就這麼全數斬了,實在是有些不忍。

只是仔細一想,若背叛者不付代價,那麼日後人人倣傚,向世子舉箭時又當如何?

第248章 氣魄過人

在場之人,都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從不缺心狠手辣。此刻頓時都是神情異常的平靜,就連身為女子的施丹,也同樣是一陣沉默。

至於那城牆之上,那數千甲士弓手,則俱都是一臉的慘白。有心重新把兵刃拿起,可當望見城下那一個個如鋼鐵怪獸的兩千鐵騎,還有手拿著刀,虎視眈眈的虎中原等人,不由都是目泛絕望。

不用其他人動手,就是城牆上的這幾人,就足可將他們全數屠絕在此。甚至這關城之內,其餘士卒,也大多都是目帶敵意的望了過來。

宗守則是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卻微微搖頭:「都是我之臣民,事出有因,不忍殺之。不過以下犯上,謀反符從之罪,卻不可不罰。所有旅帥以上,讓人全數給我砍了!其餘人等,也要尋人指認甄別。無罪之人,等到今日之事了結之後再做處置!一生苦役,是免不了的。回頭讓人都打發到罪人營裡去,十年之後沒死,就算他們命大。」

聽得此言,整個城上城下,大多都輕鬆了口氣。只除了那些尤無生的部屬,更是絕望之外。其餘所有人,都是面色一鬆。

城上之人,是慶幸能免去一死,暫時保住了性命。而城牆之下,則是欣喜宗守,既然不計較城上動過手的那些弓手,那些想必也不會對他們太過重懲。

罪人營顧名思義,都是由罪人組成的軍隊。在軍營之內,不但要做最苦最累的事情,遇到戰事之時,更要衝在全軍之先,經常被當成炮灰使用。不過到這罪人營去,終究還是留下一線希望。

譚濤聞言是皺了皺眉,有些不以為然,聲音放低道:「世子,如是換作平常時,這般處置自然沒有不妥。可是您修習武道靈法之事,要是傳開。不但那雪氏,可能意圖叵測,就連當初君上的仇家,只怕也要警惕——」

說到此處,周圍眾人,也是紛紛動容。

宗守卻毫不在意的搖著頭,興致勃勃地,看向那乾天山城的方向。

他一身武道靈法,能瞞住是最好,瞞不住那也無所謂。

對其他人,他自然可以毫無顧忌的下手殺人滅口。可這城牆之上,卻多是當年宗未然的部屬,曾為乾天山出過死力。

只因要隱瞞自己的事情,就失了公正,他宗守不願,也不屑為之。

傳出去又如何,有什麼風浪,只管朝他來就是。就不信手中的之劍,定不住這風波駭浪。

更何況,他們妖族的人,本就不多。整個乾天山,統共才不過七八百萬而已。加上附庸諸城之內的妖族的人口,兩千萬頂天。偏偏那乾天山城裡,他還有一大堆的人,要清洗,要殺戮!

這些妖族的精壯戰力,能保存一些,就多保存一點為好。與其自己下手殺了,倒不如讓他們死在戰場之上。

而若沒足夠的戰力,乾天山城,只怕是多半是過不了那十載之後的真正亂世。

這譚濤固然聰明,可受年代所限,眼界到底還是淺了一些。

見宗守不置可否,譚濤也是一陣無奈。掃視了一眼周圍,只見宗原等人,都是無可無不可,明顯是唯宗守之命而是從。至於宗嵐,此刻看宗守的眼神,正是星光閃閃,多半是差點把宗守,當成宗未然再生看待了,顯然也不會勸諫。

只得是無奈一歎,再一躬身:「世子仁德!」

語氣中倒是誠心誠意。此番之事,這位世子的處置,確實是寬宏大量了,甚至是因此而不顧大局。

宗守聞言,卻是自嘲一哂。仁德麼?只有從後世過來的人,才能知曉他的冷酷。

靈潮大起。無數精獸進階,幾年之內,亦有數百靈石礦脈被發現。因而也有數十大城,陸續崛起。

整個雲陸,也都因爭奪獸晶資源與新的靈石礦脈,而爭戰不斷。

這三千人,一旦入了罪人營,幾乎就再無生還可能。別說是十年,即便是五年也挺不過來。

忽的是眼皮猛地一跳,宗守微微一側,好奇道:「你們聽到沒有?剛才我好像聽到了鐘聲。」

這鎮山關距離乾天山,其實只有五六十里之距,這鐘聲多半也是從那邊傳來。

宗嵐也同樣平息靜聽,片刻之後,目中就一團精芒閃現:「確實是鐘聲,應該是崇政殿前的議事鍾!」

宗守聞言一樂,忖道這多半是那宗世宗陽幾人,正召集乾山那諸族族長與諸將議事。也多半是為之了議定那族長之位。

換而言之,乾天山那邊,必定還在虎千秋與邱為的掌控之中。自己這次,倒是回來的及時。

要是真選擇繞道,那麼結果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連續九響,這些人倒是催得好急!咱們也趕去湊湊熱鬧如何?」

那宗嵐幾人聞言,都是目光一亮,透出興奮之色。

而宗原則是輕撫著手中的紫雷鋼槍,胸中波瀾潮起。

近了,只有五十里,甚至無需半個時辰,就可再見到那兩人。而他手中的這桿這桿槍,已然是飢渴難耐——

……

乾天山城之巔,寬闊的崇政殿內。宗明宗皓,宗世宗陽與靈法空與宗師元,以及那雪莫言,霧葉真人,厲虎吉常幾人,正分列而坐。

上席之中,唯獨只給虎千秋與邱為柴元,留下三個空位。

而宗世此刻,已是高據於那妖王寶座之上。正目光冷冽的,看向殿門方向。

當殿前的鐘聲稍停,宗明頓時一聲冷哼。

「那邱為與虎千秋,當真是好大的架子!議事鍾連續九響,居然至今未至!視我天狐王族為無物,簡直是囂狂——」

「若換作是我,明知這裡有陷阱等著他們,我也不會來。」

那宗陽冷冷一笑,透著譏嘲之意。似是仍舊有些心有不甘,帶著幾分挑釁的口吻,朝著上首處的宗世道:「四弟,邱為乃左庭柱大將,虎千秋是鐵虎族長,這二人不至。其餘諸族族長與那眾將,也自然有借口推托。他們不來,你這妖王之位,只怕也定不下來。即便在這裡僭稱,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那大長老宗明聞言,頓時是目透怒容。宗世也瞇著眼,看了那宗陽一眼,旋即便毫不在意。就當是聽不出宗世語氣中的幸災樂禍之意一般,淡淡道:「無妨!還請大長老遣個人傳個信過去。就說今日他們若不來赴會,那時也就別怪我亂來。那時未必就不能一把火燒了這乾天山。有這城裡八百萬人給我陪葬,也是不錯。」

殿內諸人聞言,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厲虎吉常是猛地一拍扶手,大聲讚道:「宗世公子真是好氣魄!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那邱為也還罷了,虎千秋的性命我知道,必定不會不至!那傢伙可以不在乎這座城,可卻不能不在乎這滿城老弱的性命。一旦刀兵一起,那就怪不得公子。」

靈法空卻是聽得眉頭直皺,眼裡一絲疑慮之色微閃,又強行壓抑。首次懷疑自己的當初的決斷,是否錯了。

「吉老哥過譽了!」

宗世矜持的一笑:「如是宗世事有不濟,不得已動手之時,那時還需吉老哥與霧葉師叔鼎力相助——」

那霧葉真人,立時是笑著微微頷首。而吉常也是大笑出聲:「公子大方,我們玄素宗也不會小氣,不用說,我也會傾盡全力。」

那宗世滿意一笑,又朝著右側方向,那位面容異常俊逸的青年道:「特別是雪莫言兄,這次我能否順利登位,可是要仰仗你們雪家的幻霧迷心法。」

「只要入了我身周百丈,那些人只需不到六階精獸的實力,自然都會唯公子之命是從!絕不會有違。」

雪莫言睜開眼,眼帶深意的看了宗世一眼:「只望那時,公子莫忘了你的承諾才好。」

宗世唇角輕佻,第六階,那就是還陽境與玄武宗師。整個乾天山城,能夠達到這個境界的,又有幾人?

「放心便是,一旦登上妖王之位,我宗世必定會向你們雪氏提親!日後也會世代聯姻。」

這殿內眾人之中,只有宗師元是一臉的青氣。似乎是怒極,又強行壓抑著。

宗世卻懶得理會,語音驟然轉為鏗鏘道:「那宗守至少還需一日才能回到乾天山,虎千秋投鼠忌器。那諸軍統領與諸族族長,有雪兄應付。只剩下一個左庭柱邱為,我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不勝的理由!這乾天山妖王之位,我宗世要定了!」

整個殿堂之內,都是為之一寂,所有眾人,似乎都在震驚於宗世的氣魄。

雖還未登位,可這宗世的一言一行,都有著一股強烈的自信與大氣。

就連宗陽也微微皺眉,再不多言。心中雖是不滿,卻心知宗世已是勝定。

再要與之爭,那就是為自己埋禍,自尋死路。

半晌之後,那宗皓才再次出言:「別的還好,可惟獨那柴元,我有些擔憂。」

「這個也無妨!」宗世再次深深看了眼那面色難看的宗師元一眼:「柴叔深明大義,即便不會助我等,也不會幫那個廢人。只是有些不滿我與雪家聯姻而已,日後只需給他個交代,柴叔自然能夠理解。」

第249章 王者霸氣

「柴叔深明大義,即便不會助我等,也不會幫那個廢人。只是有些不滿我與雪家聯姻而已,日後只需給他個交代,柴叔自然能夠理解。」

宗世的語氣,依舊是自信霸氣。從那台階之上,負手踱步走下。

看著這四周富麗堂皇,以及那身後的王座,忽然是莫名的感概:「其實我宗世最敬佩的,就是先君。當年以白手起家,僅僅十年時間,就奠定這番基業,稱雄東臨雲陸之西。可惜他壯志未酬便已身隕,我宗世若然繼位。必定是要承君上之志,掃平東臨!」

聽到這句,那宗明也是微微頷首,以手拂鬚道:「先君對我天狐宗氏而言,確實有大功。故此他雖強奪去我宗氏嫡脈的族長之位,我宗明也從未惱過他。不過無論是這妖王之位,還是宗氏族長。終究要在我宗家嫡脈手中,這才妥當!這也是天意——」

那宗師元目中,更是怒意狂湧。卻不知為何,竟強忍著未曾發作。有些忌憚地,看了眼那似笑非笑的雪莫言一眼。

而靈法空則是再次蹙眉,強抑著不悅之意:「這些我不管,只問那宗守世子,不知公子你準備如何處置?」

宗世面容不變,轉過了身後,定定與靈法空對視:「請問靈叔,如是他宗守登上妖王之位,可會留我宗世性命?」

見對方面色一變,宗世卻又搖了搖頭:「自然我還記得當初對靈叔的承諾,只要他能老實一些,我不會殺他,至不濟也就是一個圈禁。若肯行禪讓之禮,我甚至可放他離開東臨。可倘若他仍舊心忖妄念,我宗世也必定不會手下留情。」

那靈法空這才是神情一鬆,微微頷首道:「記得就好,只望你日後,能夠依言守諾!」

宗世一笑,只目中一抹冷意稍閃即逝。仍舊負手眺望殿外。

過了今日,這乾天山妖王之位,就是他掌心之物!手握數百萬大軍,權勢熏天!

這世間無論任何人,都休想從他手中奪走!

而殿堂之內,宗明看著宗世背影,全是滿意欣慰之色。

估計今日之後,就可定鼎。

他們宗氏嫡脈之後,確然不凡。便連宗陽,其實也很是不錯。

那宗未然算什麼東西?只能囂橫一時而已。

……

仍舊是乾天山距離主峰千丈之遙的峰頂,那座石台之上。

虎千秋是一臉譏誚地,從遠處走回。到邱為身旁之時,卻是聲線沉凝道:「邱庭柱不如猜猜看,剛才那宗世派來的信使,到底對我說了些什麼?」

見邱為面色一楞,透出幾分好奇之色。虎千秋冷聲一笑,面上的不屑之意,愈發的濃厚:「他說你我二人要是不肯過去見他,就要在這乾天山城,燒殺搶掠。簡而言之,就是如果我們這次不讓他坐莊贏錢,他就把這牌桌掀翻。當真是正中要害,比他那死掉的死鬼老爹,還要更心狠手辣——」

邱為一口鋼牙,立時是咯崩做響。雙手扶著的那根銀白色的狼牙棒,竟在這一瞬間,把那石質的地面,生生壓下數尺。

接著卻又些擔憂地,看向了虎千秋。其實事前對此,也非是沒有預料。而此刻他最擔憂的,就是虎千秋為此動搖。

乾天山城匯聚所有妖族眷屬。一但那宗世下辣手,必定損傷慘重。

而以這位霸國公的性格,多半是要為此投鼠忌器。

「那個狼崽子,確實是狠毒,也實在聰明。我虎千秋,算是被那傢伙看透了!」

話說到一半,就見身旁的邱為,已經是眼露防備之意。虎千秋不由無語地翻了翻白眼:「放心!要是在半年之前,說不定我還真是要中了他算計,被他要挾。可在今日,哪怕他真要開戰,把這滿城老弱殺光,我虎千秋也絕不會過去。大不了跟他拚命就是——」

邱為這一次,卻是真的訝然。仔細注目著虎千秋的臉,連一絲一毫的表情與眼神變幻都不錯過。直到把對方盯的是心中發毛,這才將之放過。

「真是怪了!虎兄,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恕我直言,實在想不通,你有不去見那宗世的理由。」

「是不像!」

虎千秋自嘲一笑,然後是以猶如『朝聖』般的神情,仰天上望:「至於理由,是因我虎千秋知曉。今日若是順了這宗世之意,不但對不住君上。日後我乾天山,同樣還是免不得一劫。那位世子,雖是看來無甚野心。不過看他情形,可也不會甘心束手,任由君上基業被人篡奪。而且最後能夠勝的,一定會是世子。」

邱為不禁一瞇眼,這是虎千秋,第四次提到世子。而言語間,那期待與信心滿滿,更是洋溢於語間。

這個傢伙,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只怕我說了你也不信!」

虎千秋偏過頭,一臉的認真嚴肅:「半年前我見過世子,他劍道通靈,曾經以先天之境,勝我一劍。靈法修為,更已至夜遊之境。實在是這世間少有的俊傑!即便不能繼承乾天山,以世子的本事,也未必就不能成就出更勝乾天山城的基業。」

邱為已經是眉頭緊皺,仔細看虎千秋的神情,又似乎不是在作假。半晌之後,才終於挑了挑濃眉:「霸國公,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又或吃錯藥了?夜遊之境,十四歲就能出竅夜遊,那聖地宗門也只寥寥十數例。據我所知。世子到那臨海書院,也不過才三年而已。即便是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我知你對世子期冀甚濃,也失望最劇。不過他年紀還小,日後若能請來高明丹師,仍有習武可能。」

虎千秋神情一怔,然後無奈的一聳肩。忖道看吧,他即便說了這邱為說了,這傢伙也是不信。

自己族內那些老傢伙如此,即便那老友柴元,也同樣如是。

估計要是對宗世他們說出來,那些人多半會笑掉大牙。

只有讓這些傢伙,親自試一試世子的劍鋒寒芒,才能清醒過來,更銘心刻骨。

也不知身邊這位,到時又會是做何反應?

思及此處,虎千秋不由唇角抽搐,強忍著才沒把那笑意。顯在臉上。

記得以前君上曾教訓過他,要喜怒不形於色,為人要有些城府。他虎千秋也一直謹記,可這時候,卻是覺得異常的艱難。

……

五十里的距離,即便以馭風駒的速度,也只用了大約半個時辰的時間。

不過這一次,卻再非是寥寥兩千騎士。那鎮山關中,除了步軍之外,還有三千精騎鎮守。此外還有著數千戰馬,由虎中原與宗嵐宗原三人,親自挑選五千精銳步卒,騎馬尾隨。

在這乾天山下的平原中,近萬人騎著戰馬,浩浩蕩蕩的往乾天山的東城方向馳去。

那玄狐鐵騎與玄甲風龍騎之人,固然是戰意昂昂。那些從鎮山關內挑選出來的精銳,更是求戰心切,目中都是噴著火。恨不得立時一戰,洗刷掉恥辱與那背主之名。

也就在兩刻鐘後,宗守視野之中,已能看見乾天山巔的那寥寥幾個燈火。

先是驚歎這乾天山城的胸偉,居然是將整個千丈高山挖空,做為城池。方圓足有六七十里之巨,內中屋宇連綿,從乾天山頂,俯瞰著整個乾天平原。

那城牆亦是雄偉至極,六十丈高的城牆,幾乎每隔十丈,都安置著一駕四臂巨弩。

不過這座巨城,此刻正是一片死寂。山上有燈火的地方極少,而山下則被城牆攔阻,也無法一窺虛實。

遠遠眺望,又有無數精芒煞氣,沖騰天際。只是看一眼,就覺可懼。

較之當初若海峽內,雲瑕烈焰二山的四十萬聯軍,要強盛數倍!

「好一座雄城!」

宗守嘶的一聲,倒吸口冷氣。在四年前他記憶中,離開乾天山的時候,這座城可沒有這麼雄偉。

光是這籠罩六七十里方圓的護城靈陣,就令人難以想像。

「築就此城,我乾天山整整消耗了四年的歲入!這才有如此雄景。內中不但有我乾天山八百萬妖族,更有六百萬人族,還有無數流動商賈,人口近一千八百萬之巨。其實君上當初,本不欲建城,說是等到我乾天山要守的時候,那已離滅亡不願。因我父親他們死勸,才不得已重金請人搭構護城靈陣,以護族中老弱。直到一年之前,這才建成。」

虎中原在宗守之旁,帶著自豪的解釋著,接著又似笑非笑道:「可惜今日這護城靈陣,沒有打開。不然還要更壯麗一些。」

宗守撇了撇嘴,要是這護城靈陣打開了,那他可就真沒半分機會,最好的辦法,是立時掉頭就走。

不過想來以虎千求與邱為本事,不至於連這點都做不到。

而如今這護城靈陣,既然沒打開,那麼他已經勝了九成九。

要不是顧忌形象,又深知這一戰仍需慎而又慎,宗守這一刻幾乎便要得意忘形,叉著腰哈哈大笑了。意念微動,宗守也學著後世那些電視劇裡梟雄形象,馬鞭往前一指。神情很是深沉,狂抖著王霸之氣:「爾等眾將,誰能把這東城都統的人頭給我取來——」

周圍瞬間一寂,許久之後,宗守的頭上,也漸漸的冒出一些細密汗水。頭一次裝逼,怎麼就冷場了?

第250章 降是不降

周圍瞬間一寂,許久之後,宗守的頭上,也漸漸的冒出一些細密汗水。頭一次裝逼,怎麼就冷場了?

正覺尷尬無比,這些人怎麼就不給他一點面子。宗守就聽見一聲細細的抽泣之色,愕然望去,只見那宗嵐與虎中原幾人,俱是神情複雜之至,忽而欣喜,忽而悲慼。

甚至就連周圍,那些玄狐鐵騎的將士,也都是神情默默地,看了過來。

宗嵐更是仰面望天,兩眼含淚,一聲呢喃道:「好像,真的好像!君上,你在天之靈看到了沒有?世子果真是繼你遺風,此時此刻,就像你當年呢——」

宗守臉上的冷汗,更是止不住的滲出來。原來他那便宜父王,乾天妖王宗未然當年,也是如此的騷包?

再細看其餘數人,譚濤亦是一陣默默。而離洛則是目中更異芒連閃,也不知在想什麼。反正看過來的視線,是令人毛骨悚然,這個傢伙,該不會是好那一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寂靜了片刻,宗原驀地是跨馬向前,神情雖是平靜,眼眸之中卻明顯也在壓抑著什麼:「東城都統房旭,此人與宗皓共事多年,常年為其副將,是其最親信之人。世子稍候,我去將此人頭顱取來!」

話罷之後,便已奔馳而去。從前方那些騎士身旁路過時,又順手奪來十幾根鋼槍,一起背在背上。然後便一馬當先,往那城門方向馳去。

後面跟隨的玄甲風龍騎士見狀,也立時跟上,緊隨在宗原的身後。自經歷若海峽一戰之後,這些玄山城騎士,對宗原的認同,比譚濤還要高上不少。

宗嵐此時,亦是隱蔽之極的,把眼角旁的淚水擦去。然後同樣是策馬而去,朗聲道:「我去給宗原壓陣!今日定要讓城裡的那些雜碎,見識一下我玄狐鐵騎的虎威。一群垃圾,也敢螳臂當車?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

宗守神情一怔,接著是無聲一笑,跟隨在大隊之後。由虎中原離洛護著,繼續奔行。

宗原的馬快,僅僅幾十呼吸,就已到了城門之下。然後便眼神陰冷地,看著上方。

自領悟了狂霆槍意,他意念就已可遙散數里。能夠清晰感知,此刻這城牆之上,空空落落。後面那些兵營裡的佈置,也大多是面向城內。

不過此刻的東城軍,明顯已經有了警覺,正在調動兵馬上城防備。而東城都統房旭,此刻也已經站到了城牆之上。

只是在他兩旁,仍舊是人手稀稀落落。只有五百弓手,一千甲士。

故此宗原一時也不急於上城,靜靜地在城門之外七百丈處停下,冷冷的看著。就是這人,他父親戰死之時,也與宗皓一起,在同一處戰場之上。

心中殺念暴起,恨不得立時出手,將此人誅殺。不過當思忖片刻之後,卻又強行忍耐。

他雖恨透了此人,可如今卻是效力宗守的麾下。不能因私情而妨公事。世子對自己恩重如山,自己也當為他著想。不能由著自己性子來。即便要將對方誅殺,也需得是名正言順才好。

至今都謹記老母臨終之言,自己這一生,當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內不愧心!

深呼了一口氣,宗原勉強使心情平復,定定的注目著那房旭。

「上面可是東城都統房旭?世子已回山城,只需片刻即至,還不開城?」

那房旭大約四旬左右,身材高大,身軀有些發福。不過當一身滿步倒刺的黑鱗甲披在身上,卻顯得是身形如山,異常的雄偉。

本是神情警惕的看著下方,當聽得宗原之言時,卻是楞了楞,片刻之後才帶著些許遲疑道:「你是宗原?」

城下這人單槍匹馬,一身血雲甲覆蓋身軀,就連面部也是擋住。要不是這聲音熟悉,他幾乎就認不出。

胸中瞬時一陣暴怒,可當下一刻房旭正欲命人動手之時,忽然是心神一陣驚悚:「鎮山關有尤無生鎮守,你是怎麼過來的?」

宗原冷冷一笑,抬了抬眼皮:「尤無生以下犯上!不但拒開城門,更陰圖謀反,欲對世子不利,一個時辰之前,已經被我誅殺。房旭難到你也要拒開城門?」

房旭的目光立時一縮,腦內的第一個念頭,先是不信。那鎮山關都統尤無生的實力,其實還要勝他半籌。關城之內,三位玄武宗師駐守,有靈陣之助,更多了一位雪氏的還陽境靈師,怎麼可能會破?

難道這宗原,其實是率著百萬大軍不成?可即便如此,以鎮山關之險,也不可能連一兩個時辰都擋不住。甚至於到此刻,連一點動靜也沒有。

可當望見宗原身上,那點點血跡。還有夜色之中,那遠遠傳來的蹄聲。房旭不由咕噥一聲,嚥了一口唾沫。

他不知那鎮山關的命運如何,卻知這宗原連斬四位玄武宗師的戰績,是實實在在。

念頭稍轉,就已收起了立時翻臉的打算,轉而搖頭:「宗原,我宗皓兄對你可是不薄——」

宗原卻連眼神都未有絲毫波動,直接打斷:「今日事了,我會找你問清楚,六年前我父戰死之事!」

那房旭面色再次一變,沉吟不定,直到宗原眼中,露出不耐之意。才再次開口:「今日已經夜深,按我乾天山城的規矩。即便是世子,也要驗明正身之後,才能入城。」

宗原卻譏誚地一笑:「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明知現在城裡的情形,還要驗明正身?你在拖延時間,還欲傳信給那宗世與宗陽父子?以為我宗原是蠢人,真能如你所願?背叛君上,陰謀反叛者殺!」

就在那房旭神情青白的那一霎那,宗原就已躍馬飛馳。宛如奔雷一般,馳往城牆方向。

丈八紫雷鋼槍,更是直指城上,殺意滔天,氣勢亦是凌厲銳絕。

房旭一瞬之間,竟是心神一懾,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而那城牆上的諸多甲士弓手,則更是不堪。被這股狂烈槍意威壓,部分人更是連兵刃也無法舉起。

「狂霆槍意,這宗原,居然真的是悟了狂霆槍意!」

房旭到底是玄武宗師,意念只驚怔了片刻,就已清醒。胸中卻更是狂濤如瀾,波湧不絕。

接著亦將一桿鋼槍,握在手裡,猛地一咬舌尖,一聲炸喝:「還不醒來?」

咆哮之聲,竟彷彿是獅吼,使周圍被宗原槍勢所攝的眾人心神,都為之一醒。

不過同樣駐守在城牆之上的另一位做副將打扮的玄武宗師,卻是悄無聲息的推開數步。

倒是房旭身周,那幾位武宗強者,紛紛執出兵刃,攔在了房旭身前,欲結陣而守。

可就在下一瞬,宗原中驀地手往身後一伸,然後就是一桿長槍,帶著浩大紫電,瞬閃而至。

快捷到甚至房旭都無法做出反應,就是一槍,將其中一人釘死!

房旭面色微白,然後便只見那飛槍竟是連續不絕,隨著一聲聲銳利呼嘯,一一投擲而至。

宗原幾乎每前奔十丈,便投出一槍。而後身形更飛騰而起,無有護城靈陣阻攔,他此刻身姿更是快捷如電。瞬息之間,已飛騰至三十丈高處。一瞬間雷光瀰漫,將這片地域映的是有如白晝。

而在他眼前,先是身前一位地輪五脈的強者,被洞穿胸腹。接著範圍又再次擴大,身旁之人,只在這幾十個呼吸之間,就被接二連三的釘殺當場。強至武宗境界,卻無半分抵擋之力。

而下一刻,宗原的腳步,已經踏足在城牆之上。冷冽的目中,就宛如是高高在上的獵鷹,在琢磨俯視著自己的獵物。

「槍意,真的是狂霆槍意!」

這一刻房旭,只覺自己是要崩潰。幾日之前,還在嘲笑那雲瑕山的那幾個玄武宗師,一個還只到地輪四脈境界的宗原,就真這麼可怕?就連對方一合,也抵擋不住?

可直到這時,才知其實可笑的,是自己。

方纔那一瞬,他也不是就抵擋不住那些射來的槍。可卻知曉自己一旦動了,就可能有破綻,那些釘來的飛槍,可能會轉向自己,要了他的命!

別人的命,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不過這時,面對宗原遙指而來的槍勢,房旭卻更只覺絕望。

這一刻,是恨意滔天!怪那宗皓多事,當初要是把這孽種除去,哪有今日這樣的禍患。

紫雷槍意,地輪六脈,無雙名將!這樣的仇人,居然是由他們一手養成,當真是諷刺!

又可惜這樣的人才,最後居然不為他們所用。

下一刻,房旭再一聲低吼,終是壓住了胸中那絲絲懼意,朝著眼前,猛地出槍!

無論如何,他房旭終究是一位玄武宗師!

這一槍,幾乎是畢竟全身氣力,幾乎要鑿穿天際一般,向前猛刺而去。

須臾之後,卻只見漫天紫雷籠罩而至,槍勢交纏。然後眼前一黑,脖頸處劇痛傳來,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揮舞著紫雷槍,一槍洞穿房旭的咽喉,又把這人的頭削下,宗原接著是又望向了另一位玄武宗師。認得此人,乃是房旭副將,名叫蘇曼,是君上生前親自安排在東營,本是意在掣肘,君上失蹤之後便被架空。當下殺意稍斂,長槍遙指:「你,降是不降!」

第251章 明徹道心

那蘇曼目光閃動了片刻,卻是大笑:「本就是君上之臣,世子之臣,何來一個降字?」

驀地抽刀,雪亮的刀光往後一閃,就是數十顆頭顱,高高拋起,血液泉湧。

宗原看了這些一眼,只見這些人,大半都是房旭的親信,當下也就毫不在意。

蘇曼緊接著又走到了城牆內側,朝著下方一聲炸喝:「你們都死光了?世子已歸,還不給我開門!」

那下方城門洞的兩百甲士,先是愣了愣,然後都手忙腳亂的,把那幾條粗重的精鋼門槓,陸續扛走。其中幾人回過神之後,還想阻止。卻被蘇曼躍下,一刀揮斬,就身首兩段。

不過片刻,那城門就轟然洞開。而就在幾息之後,宗嵐就領著兩千鐵騎,踏入到城門之內。

雖在城下,卻能感知到城牆上方那房旭的屍身。先是猛力拍了拍蘇曼的肩膀,道了聲老蘇。接著就哈哈大笑:「好一個紫雷槍宗原!連房旭都死在你手裡,世子慧眼識人,真沒把你看錯。」

宗原臨空躍下,淡淡看了眼宗嵐,懶得理會。下馬之後,便逕自往城門之外,半跪了下來。

「臣宗原,恭迎世子回城!幸不辱命,已斬房旭之頭!」

宗嵐回過頭,只見百丈之外。宗守與譚濤幾人,也正向城門處馳來。當下是一揮手,兩千餘騎,都紛紛下馬,同樣在道路半跪了下來。

「吾等恭迎世子回城!」

此處周圍,還有不少已經集結到此地的數千東城軍將卒,見狀之後,大半都是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是該衝殺上去,還是隨著這些人一起跪下恭迎。

正遲疑猶豫之時,卻見宗嵐宗原,都紛紛抬頭,如刀子般的目光橫掃過來。『嗯?』的一聲冷哼,立時兩股強橫無比的武道意念,忽然橫壓千丈方圓。

立時近九成甲士,都支撐不住,紛紛伏倒。剩下的人,也是面色陣陣青白。

蘇曼同樣隨著宗嵐等人半跪於地,神情卻一陣錯愕之至。

眼前這兩千騎士,無論是玄狐鐵騎,還是玄甲風龍騎,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不過似這等精騎,一向都是軍中的刺頭,若沒足夠實力。哪怕是貴為妖王城主,也無法使他們敬服。此刻卻大多俯首貼耳,無有多少不服之意。

那宗嵐的性情,他也是深知。桀驁不馴,也只先君宗未然在時,才能夠壓得住。即便對世子還存著忠心,可卻免不了要驕矜自峙。此刻居然也是神情恭敬,眼現灼芒。

至於宗原,他深知此人,對宗皓宗陽父子是中心耿耿。此刻卻不知如何,居然出乎意料的投到了世子麾下。

幾日之前,若海峽一戰,三千鐵騎,踏破千軍,想想就覺是蕩氣迴腸。

要不是方纔,親眼看著宗原。一槍將房旭誅殺,簡直難以相信此子,竟是創下如此恐怖戰績。

而看神情,明顯已是無有半分不情願,那神態也近乎於虔誠。即便以前,此子聽命於宗皓之時,也絕無這般的敬崇。

宗守騎著那頭武裝到牙齒的四階戰駒,風馳電掣般穿過門洞。

然後被這眼前數千人跪伏的場面,還有那『恭迎世子』的吼聲嚇了一跳。

驚愕了半晌,才勉強回過神。一瞬之間,只覺是豪情沖湧。

忖道怪不得有人說,大丈夫當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這種手握千軍,大權在握的感覺,確是令人陶醉。

今日之後,自己將掌握整個乾天山城。那時未必就不能一統這東臨雲陸,甚至與那中土神皇,一爭長短!

半晌之後,卻又猛地搖了搖頭,一聲失笑。

自己的追求,看來遠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定。這些天,只是掌握了些小小權勢而已,就差點動搖。

不由深呼了一口氣,勉力使自己心境平復了下來。

他此刻,還是萬年之後,那個小小的圖書館管理員。曾經叱詫一世,又拋下所有一切浮華名利,隱居在以前工作過的圖書館內。

只為能有一個靜地,能夠安心精研劍道,推研百家劍理。以奠實基礎,追求武道之極!

而今世之身,雖已非是談秋,而是妖王之子宗守。一身所求,卻依舊不變。

今日回來奪這妖王之位,也只是為完成他前身那位的遺願而已。

手驀地握了握那腰間的雷翼劍,宗守暗自笑了笑,心中莫名的只覺安心,這才是自己的根本!

念頭紛閃,卻只不過片刻,宗守就已回神。右手揮了揮,示意眾人起身,而後面向那蘇曼。

這群東城軍將卒之中,只有此人,穿著副都統的袍服,身份最高,實力也最強。

在腦內回憶著,宗守離開的時候雖小,可對城內玄武宗師以上的人物,卻都有著記憶。

不過片刻,宗守就已認出了此人的身份:「你是蘇曼?東城軍副都統?城內的情形怎樣?」

那蘇曼也是幹練之人,朝著宗守抱拳一禮後,答的也是異常簡潔:「宗陽公子與宗世宗師元等人,正在山巔崇政殿,連敲九次議事鐘,欲招人議事。不過至今除他們親信部屬之外,無人響應。霸國公與邱庭柱,則坐鎮鎮乾峰,雖是在城中控兵四十七萬,超出那些叛臣賊子十餘萬眾。不過投鼠忌器,不敢妄動。兩方軍馬,大多在城南對峙。對了,還有昊國公柴元,不知為何,也沒去崇政殿。不過風熊一族在城內的八萬武師,也同樣是舉族動員。」

「昊國公柴元?」

宗守微一瞇眼,瞬間便已差不多推測出這城內的情形。當下是目光流轉,掃了下四周。

「東城軍共有五鎮,加上輔兵,有六萬軍馬。不知蘇都統,需要多久讓這些人為我所用?」

蘇曼聞言,又是一陣不解。既然已經回城,那麼為何不去會合虎千秋與邱為,一起去那崇政殿?那時多半可一舉定鼎。

要知那宗世幾人雖然合力,本身卻並不齊心。而匯聚的那幾十萬軍馬,也多數是被脅從。宗守身為正統,只需要重臣之助,登高一呼,立時就可招籠來小半。

為何偏要在這東城,耽誤時間?

難道是顧忌那道名宗與玄素宗遣來的高手?可如今大勢已成,這些人難道還真敢冒大不韙,在乾天山城動手?

只稍一遲疑,蘇曼便又以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一刻鐘!東城軍第四鎮,自始至終都在我掌控之中。只需一刻鐘,我能掌握第二鎮與三鎮。其餘兩鎮統領,是房旭死忠,還需世子遣人出手。」

目光所視之處,正是宗嵐與宗原二人。

宗守卻並不答話,若有所思的,望著那遠處的高山。乾天山主峰高一千二百丈,次峰就是鎮乾峰,高九百七十丈。

此刻乾天城滿城都是黑暗死寂,唯獨這兩座山峰之上,正是燈火通明。

接著是莫測高深地挑起了唇,這情形比他先前想像的,還要更好數倍。

又遙遙看向那記憶裡,風熊一族,特別是柴元一族的居地。

他似乎想到辦法了,今日這一戰,似乎又多幾成勝算。

……

在那鎮乾峰巔,虎千秋正是咧著嘴,嘿嘿狂笑:「不愧是世子,果然沒令我虎千秋失望。居然真的是破了鎮山關,這可比我預料之中,早了足足半日!本事硬是了得!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有君上遺風——」

「那人就是紫雷槍宗原?」

雖是隔著幾十里之遙,可當邱為注氣於目,仍能依稀望見,幾十里外的情形。

剛剛亦是親眼看著宗原,以雷霆槍意,一槍將那房旭梟首的一幕。

這個人,果然不愧是傳言中的無雙將種。

鎮山關被攻破,雖是令人驚愕,可有此人在,似乎也有幾分可能。

有此人在,當真是世子之福。也不知世子是使了什麼手段,讓此人甘心效命。

這驚愕只維持了片刻。當他遙遙遠望,見不久之後縱馬入城之人,依稀正是三年不見的少主世子時。邱為的心神,也立時一鬆:「果然是世子!他回來了就好,那些跳樑小丑,已是自尋死路。當務之急,是遣人去護送世子與我們匯合——」

正說著話,接著卻微微一怔。只見東城的城門方位,那跟隨宗守入城的近萬大軍,卻出乎意料的,並未向乾天山城方向行來。而是休整了片刻,就分流開來。往東城軍幾個軍鎮駐守之地行進。

這是何意?

邱為正覺奇怪,既然回城,就該早些合眾人之力,把這妖王之位定下才是。

有了君臣名位,那宗世那些人,再掀不起什麼浪花。

而似宗原方纔那樣,在粹不及防間襲殺房旭,終究只是特例。

對方有了防備,那些統軍之將,必定會是慎而又慎,重軍護衛。再說那宗世麾下,也非是沒有強者。

此刻即便能多掌控這五萬東城軍,也沒什麼大用處。眼下是投鼠忌器,軍力再多一些,也是無用,反而平白給了對方更多反應的時間,實在是殊為不智。

正心中不解,暗自皺眉之時,忽而就聽身旁虎千秋,忽而一笑道:「是宗世那幾個兔崽子,又從裡面跑出來了!我就知他們再坐不住。」

邱為順著虎千秋視線看去,果見那宗世等人,此刻正在山巔邊緣,遙遙下望。

夜色深沉,卻依舊可見,這些人的難看面色。

第252章 殺人放火

「是宗守!三年前我見過他。相貌依稀彷彿,只是大了一些!」

「有宗嵐虎中原跟隨在側,應該是不會錯了。旁邊之人,估計便是紫雷槍宗原——」

「是他不錯!誅殺房旭,居然只用了一槍。此子真的是領悟了狂霆槍意!」

山巔處,是一陣議論紛紛。宗世的雙手緊握,指節處發出一連串的『咯嚓』聲響。不過聲音極小,隱在袖內,面上也不動聲色。旁人看不清楚,只道是這位宗世公子,依舊是城竹在握,風輕雲淡。

卻胸中驚悸如潮,難以自禁。一霎那間,幾乎便以為是宗師元存了二心,做了什麼手腳。

可當他不動聲色的,側目看過去時,卻只見對方,也同樣是面色蒼白,一陣失魂落魄。

仔細想想,那尤無生數月之前,就已經被他暗中拉攏。而雪氏自從有了與他聯姻之念,就已經開始倒向自己,這才漸漸釋疑。

宗世能沉住氣,旁邊宗明卻是怒火滔天,神情陰沉的轉望身後。

「我想知道這宗守,到底是怎麼回的乾天山城?不是說他至少還要一日,才可回乾天?」

宗明目視之處,是一位錦袍男子。地輪六脈的武師巔峰,可在宗明目光注視之下,卻是冷汗涔涔,俯身解釋道:「大約三日之前,屬下的部屬探得宗守與宗嵐等人,在古浪林海之西處,統帥兩千精騎穿入山林之內,之後就不知所蹤。玄狐鐵騎,人人兼修靈法,最善幻術以及潛蹤匿跡之法,旁人即便想要追尋,也是難如登天。不過屬下估算他們腳程,即便是全力而為,也需再一日時間,才能到乾天山——」

宗明面色變幻,接著冷哼一聲,大步踏過去猛地一耳光,直接摔在這貴為探騎營營將之人的臉上。

仍舊只覺是怒意洶湧,不過當他正欲動腳,將對方直接一腳踹飛時,宗世卻搖了搖頭,淡淡道:「伯父息怒!這人恪盡職守,其實說的不錯。錯不在他——」

只是胸中,卻更是如驚濤駭浪。

古浪林海之西,那就不會錯了。能在這時候,趕到這裡,除非是從鎮山關過來。

也不知這宗守等人,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記得半日之前,自己還曾與尤無生有過聯繫。要說這些人,只用不到半日,就波瀾不興的攻克那座雄關,他是打死也不信。

難道真是插上了翅膀,飛過那邪靈溝?

隱隱可覺千丈之外,那鎮乾峰上,望過來的兩道含著無盡譏誚視線。

宗世不由是體內氣血逆行,氣怒攻心。

原本是自信滿滿,可隨著那宗守莫名其妙的回歸,卻隱隱開始感覺到一絲不安。

旋即又暗暗一聲冷笑,回來又怎樣?自己的佈置,足可將對方,徹底打落到萬丈深淵,再難翻覆!

他本來還真有些手下留情之念,這一刻卻是戾意暴起。隔著幾十里距離,在旁邊靈師靈法輔益加持之下,掃視了一番這城內的情形,又看了看那宗守的脖頸。

思緒更是陰冷,這些宗未然的舊部,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真的以為一個武道靈法全無之人,能夠坐穩妖王之位?若非是自己一直心有顧忌,隨手就可把他捏死!

不過現在這情形也好,今日若是自己登位妖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這宗守斬了,懸首三月!

要徹底絕了一些人的念想,也要打折這些宗未然的舊部的傲氣!

哪怕是整個乾天山城分裂,鬧到元氣大傷,他也在所不惜!

既然怎麼籠絡都是不行,不能為他所用,那還不如早早除之!就不信,這些人不顧及族人生死。

心念即定,宗世的眼裡,也再次透出鎮靜自若之色,只是多出了幾分狠辣。

幾十里外,那如螞蟻大小的宗守,在眼裡,已經是等若死人。

「——諸位無需憂慮,這宗守回來,其實也未嘗不是好事。不對,該說是正合我意才對。我等方纔,不正愁虎中原那些人,不來這崇政殿?這些人不至,又如何一網打盡?只是首尾麻煩一些而已,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

聽到此處時,宗明目光再次閃現亮澤,透出深思之色。而那宗皓與靈法空幾人,則是眼帶忌意的,看向宗世。

這位未來妖王的才華,的確是令人生忌。宗守在這時候趕回,換作任何人都會進退失措。

這宗明卻瞬間想到了有利之處,順帶著穩定軍心。儘管此刻眾人,都明知情形絕不可能,如宗世所言那麼簡單,可卻也為之稍稍心安。

「不過房旭已亡,那東城軍只怕再難控制。我等的聲勢,終究還是弱了些。」

側著頭沉吟了片刻,宗世忽然又朝著宗明一笑:「還請伯父走一趟柴家!再勸勸柴元伯父。若是這乾天山城真打爛了,終究不好。乾天山在我手中,即便不能威凌四方,也能做到自保。總比落到宗守那廢物手裡好些。今日事情一旦瞭解,我會再籌他們風熊族一城之地。還有三叔,我知您與林家,方家交好,恐怕也需勞煩——」

正與宗皓說著話,忖道那宗守入城之後,卻偏在那東城城門停留,實在再愚蠢不過。卻見周圍忽然寂靜了下來。宗世神情一楞,再次下望。

只見駐守在東城城門附近的五鎮軍馬,這時候竟忽然整隊,開始順著大道,向北面行軍。行進極速,片刻就往前推進了近二里之巨。

加上宗守帶來的一萬人馬,合共七萬大軍,浩浩蕩蕩的,行向北城。

這宗守,為何要起兵去北城?乾天城的精華要地,是在南城。而若要與那虎千邱與邱為會合,則當是去北城。

正心中奇怪之時,宗世的目光,忽然在一處地方頓住。

那個所在,正是風熊一族,聚居之地。也是柴元,宅邸所在!

皺眉細思,卻始終不得其解。最終只能是微微搖頭,一聲失笑。這個宗守,實在是令人莫名其妙,竟讓他也有些也疑神疑鬼了。

到那邊去,莫非也是想拉攏柴元?可這位風熊族長,沒足夠的底牌與利益,又豈能那麼容易被說服?

……

乾天山城佔地極廣,七萬馬步軍,從城東走到城北。三是多里的路程,也同樣用了近一個時辰。

而這一路之上,宗嵐幾人又收編了不少零星的人馬。又奉宗守之令,騎軍四散,強行徵召沿途諸族人口,不管老弱精壯婦孺,都一起抓過來。當終於行至目的地時,六萬大軍,已經膨脹到了二十萬之巨。

前面就是那風熊一族的聚居之地,而遠處熊族近八萬甲士,也似乎察覺有些不對。紛紛是佔據要道,嚴陣已待。

而統軍的宗嵐蘇曼等人,也不再前進。有條不紊的,指揮著大軍,在此處展開佈陣。幾人皆經驗豐富,部屬儘管都是臨時統轄,甚至作為主力的東城軍,不久前更經過清洗。卻仍舊是嚴整有序,似模似樣。

宗守身旁,只有宗原,譚濤與虎中原離洛四人。譚濤是外人。而前者則統帥著近萬精騎。虎中原與離洛,則是充當近身侍衛的首領。從幾萬人中,挑選出一千實力強橫,立場也還算堅定的甲士,護衛宗守。

包括玄狐鐵騎與鐵甲風龍騎在內,總數近萬,都是甲冑精良,訓練有素。

不過明顯對面風熊族的私軍,氣勢更強不少。只有八萬人,卻個個身高近丈,肌肉虯結,魁梧無比。

不過此刻虎中原,卻並沒怎麼在乎。反而很是為對方憂慮:「世子,這樣似乎有些不好吧?這一手實在忒陰狠了,以後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譚濤卻皺了皺眉,有些鄙視看了這傢伙一眼:「怎可言陰狠?戰場之上,自然要不擇手段。世子這才是英明!若沒有雷霆手段,有如何震得住這些大族?」

虎中原卻頗為不服,冷哼道:「你不是乾天山人,自然可以不在乎——」

宗守不由翻了翻白眼,只當沒聽見身旁的爭吵。立在一處四層高樓之上,看著遠處。

當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亮起時,才眼神一亮。知曉前面,已經動手了。

只見塵土飛揚,先前抓來的那些苦力,正在那些輔兵的威逼之下。開始把一棟棟房屋,強行拆去。也不管是什麼建築,都一概推平。

十幾萬人合力,不過一柱香功夫。就把這一片的房屋,全數推平。

空出了一塊範圍頗大的地域,恰好把那風熊一族的聚居地,全數暴露在宗原那近萬騎軍面前。

又有近萬甲士,把帶過來的那些攻城車,與弩車炮車之類,一一擺列組裝。

而東營軍一萬二千弓手,更是紛紛點燃起一根根火箭,搭在弦上,準備就緒。

宗守見狀,很是滿意的摸了摸下頜,又看了看天色。

「是東南風,正好放火殺人呢——」

正欲下令,卻聽見遠處,忽而是一聲咆哮:「住手!」

宗守挑了挑眉,看向遠處。只見那風熊族私軍的陣中,一個異常雄闊的身影,正帶著幾個隨從走出。

第253章 老臣服了

這人宗守也認得,與虎千秋同樣,都是印象深刻。

風熊一族的族長柴元,乾天山城之內,僅居虎千秋與邱為之後,位列第四人的武道強者!

身雄如山,氣渾若海。從陣中踏步而來,即便隔著千丈之巨,也使他身邊宗原等人,都神情凝然。

身旁還跟著幾人,兩個相貌年輕的風熊族男子。應該是柴元的後輩,實力都是不弱,另還有一人,四旬左右,相貌俊俏,儘管修為高深,身上卻仍舊有著些狐族的特徵。

居然正是天狐一族的大長老宗明,此刻正以陰森愕然的目光,向這邊看了過來。面上雖是勉力保持著平靜,可只從其微顫的雙手,就可知其心情,必定是在忐忑不安。

那柴元虎視了周圍一眼,儘管他開口說了住聲口,對面卻沒半分停止之意。依舊是一隊隊甲士,踏著整齊的步伐,順著那些夷平之後的廢墟,慢慢逼近。

更多的戰械在組裝,居然還有幾架可移動的投石機,也被東城軍搬移到此處。

柴元一時怒急攻心,卻又強行壓抑,目光直接就朝著宗守所在的樓閣,刺了過去。

「世子可在?不知能否與柴元見面一談?」

宗守一笑,也不遲疑。直接就下了樓,騎著坐騎,也同樣策馬行到了軍陣之前。不過卻也未靠得太近,隔著對方四百餘丈,策馬站定。

那柴元卻是神情複雜無比,上下打量著宗守。忽而難受,忽而慨歎,忽而憐憫,忽而又轉為遺憾。片刻之後,又收束住所有心緒,再次開口:「世子統軍至此,數萬人劍拔弩張,這是意欲何為?」

「自然是來與你戰上一場!」

宗守一笑,答的毫不含糊:「若是能勝,那就放火殺人,滅了風熊一族!」

此言一出,整個萬丈方圓,都是一寂。就連宗守這方的將士,都是一陣愕然。

柴元的面上,立時青氣一閃。而身後二人,都是暴怒,正意欲衝上前,卻被柴元伸手攔住。而這位風熊族的族長,目中也將最後一絲溫情退去,隱蘊嗔意淡漠,抱了抱拳:「我風熊一族,是乾天山一部,是先君之臣!先君十年征戰雲陸之西,我族不知死了多少男兒,立下不知多少功勞。不知世子有何理由,又有何權利,滅我風熊一族?就不怕諸族心寒?」

「呵,你是先君之臣,風熊一族確實功勳卓著。可這又與我宗守何干?」

宗守懶散的一哂,一條條反駁:「至於理由,我宗守何需什麼理由?只知你們風熊族,不會為我所用,是那宗世臂助就對了。要誅魁首,必先剪其羽翼,斷其手足。這萬年中已有那麼多前例在,柴叔以為然否?爾等既再非我宗世之臣,又何需顧忌?至於權利心寒之說,更是荒謬。」

那柴元頓時一楞,神情恍惚,足足數十息之後,才回復了過來。冷哼一聲,手按著馬旁掛著巨斧,冷冷道:「你能收服宗世,在界浮城更翻雲覆雨,賺了幾十倍的獸晶。我本來還以為你有些本事,卻原來也不過如此。臨海書院三年,只學來了些陰狠手段。無知小兒,你可知一旦戰起,這城裡會死上多少人。百萬人大戰,足可把你父親留下的乾天山毀掉?五省之內,又會有多少大城會趁機自立?我風熊一族,也遠不是任人宰割之輩。就憑你這八萬多點的烏合之眾,就想攻我風熊一族。真是笑話!」

「原來柴叔你也知這乾天山是父王留下的基業。」

宗守啞然失笑,忖道這真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殺人放火,不許百姓屋裡點燈。這些人難道就認定自己,定是要投鼠忌器。就只認定那宗世會以毀城威脅?

淡淡搖頭,宗守目裡的譏誚之意欲濃:「我若非是妖王,這乾天山城在不在,與我宗守何干?倘若能登位,日後頂多也就是重建。父王真是在天有靈,那麼想來即便乾天山毀在我手裡,他也不會惱我。反倒是這基業,若因宗守無能之故被他人篡奪,父親說不定會氣煞。柴叔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見對方幾人的神情,忽青忽白的變化,宗守的語氣,又轉為淡淡:「我這邊只有八萬將士,或者真不是你們風熊一族的對手。卻會傾盡全力,放幹你們族人的血,每一滴血!無論精壯,無論老弱。我要你們淪落流亡,要你們再無立錐之地,更要你柴元死後,再無顏去你見你風熊族的列祖列宗!無論你說我陰狠也好,無知也罷。總之在我宗守死前,必定會傾盡全力辦到!」

柴元終是變色,一股深沉無比的寒意,立時襲向全身上下。就連他身後的二人,也怒火全消,只剩下蒼白面色。

柴元更手不自覺的,竟鬆開了斧柄,又沉默了片刻,才一個深呼吸道:「世子之言,可是認真?真不顧忌這滿城性命?」

「再認真不過!」

宗守打了個呵欠,似乎真是很疲累的拍了拍身側宗原的肩膀:「柴叔不如賭一賭,我這堂兄統帥的一萬精騎,能否使你們風熊一族的血流乾!」

又揮動韁繩,策馬回身道:「給你一百息時間,到底是選擇族滅,還是把那宗明的頭砍下來送給我,奉吾為君,都隨你之意。戰與不戰,柴叔一言可決!」

那宗明一霎那間,面上是血色褪盡,蒼白如紙。眼裡全是惶然之色,兩刻鐘前,他還在為終於說服柴元相助,而得意不已,自詡為三寸不爛之舌。

而兩刻鐘後,這宗守就是輕輕鬆鬆,使他陷入到了絕境!

以力壓之,也死相挾,這宗守怎的如此毒辣?

柴元則神情再次恍惚,先是殺機暴起。可當他視角餘光,望見不遠處正冷笑中的宗嵐,還有眼前,那一直是全神戒備的宗原與離洛時,卻又心中冰涼一片。

一個宗嵐,實力就可與他並駕齊驅,加上一個紫雷槍宗原,足可勝他與宗明聯手由余。

除此之外,宗守身邊那另一地輪七脈的中年,似乎實力也很是不俗。

對了!紫雷槍,這是無雙將種。幾日之前,親帥三千鐵騎,踏平千軍。

此刻又統帥有更精銳更強橫的玄狐鐵騎,而部下的騎士,也已增至一萬餘眾!

此處雖是巷戰,可他們風熊一族,卻不知能否擋得住?

又怔然看著宗守的背影,這位世子,與他父親的手段,真是不同。手段狠辣而又剛烈,也不知日後,到底會走到何等樣的地步?

可笑他們,只以為這乾天山落在宗守的手中,必定前途堪憂。卻渾然忘了,這位世子也同樣有實力,毀了這乾天山城。

宗世是威脅要掀翻牌桌,這位世子,卻是直接動手,即便牌桌翻了,也毫不在乎!

只猶豫了片刻,柴元就彷彿失去了所有精氣神,出聲道:「世子留步,我風熊一族,今日願守中立!」

宗守冷冷一哂,毫無半點回頭之意。

柴元歎了一聲,下馬俯身一禮:「此事事關重大,不知世子能否再給我族一些時間考量。」

宗守仍舊不管不顧,回至陣中。

不遠處的宗嵐見狀,頓時是大笑出聲。虎中原以前總是溜鬚拍馬,說世子英明神武,他總是暗暗鄙視。此時此刻,卻首次感覺這句話,果真極有道理。

心中大快,歡暢之極。能夠壓服這柴元俯首低頭,可是難得。宗嵐直接長刀一揮,遙指前方:「還有八十息,今日爾等風熊一族,不降則族滅!倒底是降是戰?」

那數萬列陣的甲士,本來還有些忐忑。可當望見對面,那風熊一族私軍,居然也漸漸的,有些慌亂惶然之後,頓時也都是士氣大振,緊隨著也一聲大吼。

「——爾等風熊一族,不降則族滅!倒底是降是戰?」

數萬人嘯聲,頓時聲傳數十里方圓。

那柴元卻是閉上了眼,掩住那目裡的苦澀之意,最終是長聲一歎。

「世子容稟!這宗明是天狐王族長老,也是我柴家之客。柴元不忍也不敢殺之。今日只能將之擒下,任由世子處置就是!」

話音落時,柴元就驀地拔斧,直接一道雪亮斧光,向那後側方向斬去。

那宗明也是早有防備,此刻立時是躍身而起。整個身形,竟是幻化數十,往遠處飛速奔逃。半空中,又數十鞭影揮出,將幾十丈方圓盡數鎖死。

不過柴元身後那兩個年輕熊族,也同樣揮斧,斧芒揮蕩,將大半的幻影,全數斬去,又削下了數條丈許長鞭稍。

柴元則是一身冷哼,身周風力環繞,直追著宗明身影而去。

斧尖處,更發出一股強大攝力,吸攝干擾著宗明的身形。

半空之中,也不知揮出了多少斧。周圍之人,只覺是刃影亂閃,陣陣罡勁四溢,無數的斷鞭掉落。

而待得那漫天鞭影斧光,全數寂滅之時。柴元已經是將那宗明擒拿在手,而後又大步跨前百丈。這才在兩軍陣前,半跪了下來。

「臣柴元降了!風熊一族,以前是先君臣屬,以後也將是世子之臣!」

第254章 不肯服輸

聽到那邊柴元的聲音,宗守頓時一樂,唇角挑起,果然是不出所料。

這些人其實也真可笑,真當自己不會玉石俱焚?

而虎宗原也是輕呼了口氣,到底這事態,沒有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旋即又是一喜,逼降了柴氏與風熊一族。宗守麾下的實力,必定是再次暴增。

今日這妖王之爭,已差不多有七成勝算。

宗守也沒想太多,就逕自往那柴元方向,再次策馬行去。他也不懼此人會突然翻臉,若是真要動手,也不懼借這柴元的人頭立威!

即便明知對方,是宗未然的老臣,也同樣不怎麼在乎。

對於敵我,他向來分得很清楚。風熊族內,也不是沒有其他支系可以扶植。

宗原與離洛,倒是小心謹慎,盡職盡責的警惕柴元發難。不過當一行人,抵至這位風熊族長昊國公身前時,卻見柴元是一臉的失魂落魄,彷彿是心灰若死一般。

虎中原不由扯了扯唇角,心中暗暗憐憫。知曉柴元素來心傲。這次被宗守強逼迫降,對其而言,確實是打擊前所未有之重。

宗守卻懶得理他,看著被丟在地上的宗明。此人的渾身輪脈要穴,確實是被制住,不過還能開口。

看見宗守過來,就語氣陰沉道:「世子還不把我放開?本尊是天狐宗氏大長老,宗守你現在還只是世子而已。只要你一日沒有繼承妖王之位,我宗明就能管你一日!你就是這樣面見長輩?也不知宗未然是怎麼教你的,實在是狂妄不孝,沒大沒小!」

宗守暗暗咋舌,忖道這傢伙,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

看了看左右,那宗嵐離洛,都是皺著眉頭,顯然也是反感之至。

見眼前這幾人,都是漸漸透出殺意。宗明到底是不敢過分刺激,罵了一陣,知道宗守跟本就沒放過他的意思,就又轉而去勸柴元,一邊掙扎一邊大聲道:「柴兄還不快動手?以你的實力,十步之內,要擊殺這孽障,綽綽有餘!難道真要讓這廢物,繼承這乾天山?那時無論你們風熊柴氏,還是我天狐宗氏,還不都一樣要敗落?早早把這孽障禍胎了結,那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被這宗明孽障孽障的說著,宗守卻也不生氣,靜靜看著二人。

只見那柴元仍舊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不過確實無動手之意。這才遺憾的一聲輕歎,手中的雷翼劍,『鏗』的一聲從鞘中拔出。

宗明明顯一怔,接著是彷彿意識到什麼,面色再變,破口大罵道:「宗守你敢殺我?我是宗氏長老,是你堂伯!我宗明無罪,誰都別想殺我。你個孽障,今日要敢碰我一根手指,無故殘殺親眷,這一生就再別向繼承我們宗氏族長之位!在我宗明之上,還有宗伯,定會請出家法——」

「宗氏族長?無故?」

宗守聞言一笑,毫不在意。驅馬過去,直接一劍削下!卡嚓一聲脆響,就使這宗明身首兩段,頭顱拋飛。

那柴元霍然抬頭,無比錯愕地看著那頭顱飛起,復又落下,在那地上又骨碌碌的滾出數丈。

似是想不到,宗守下手殺人,卻是如此的果決利落。

旋即就心中微動,定定看著宗原的屍身。

這位宗氏大長老的實力,儘管遠不如他,可畢竟也是地輪八脈,渾身肌膚堅硬如鋼。

所有秘武師以下,即便是任由他們砍,也同時是砍之不動。

這頭顱斷的如此乾脆,斷口平整。要麼是世子的實力,已經達到一定的境界,要麼是手持利刃。

卻未怎麼深思,雙脈之體,即便已經能習武,估計也難有太大成就。

見宗守的目光,又再次看來,柴元才再次暗暗一歎,開口道:「我風熊一族八萬將士,願受世子調遣!不過世子需知狗急跳牆之語。宗世公子有道名宗與玄素宗相助,又有雪氏聯姻為援。若是被逼急了,無論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

宗守聞言卻搖了搖頭,頗為失望。看來這柴元到現在,還心向著那傢伙。

不過他也懶得管對方怎麼想,不願再聽,直接打斷,唇角微透嘲意:「不用再說了!妥協之法,在我這裡行不通。即便要與我拚命,要把整個乾天山城拖下水,他也要有這個本事才行。限你半刻鐘內,將你柴氏一家老小給我送給來。一刻鐘後,需得從你族內私軍中。抽出六萬將士,隨我一起去西城靈家!」

柴元挑了挑眉,前面送家小過去為質,倒是不出意料。可後面幾句,卻最是令他心驚。

接著是涼意更勝,暗暗自嘲。對方既能夠想到,要將自己降服,又如何會想不到,接下來的收官之法?

……

鎮乾峰巔,就在柴元將宗明擒住之時。

那石台之上,一時是落針可聞。虎千秋與邱為二人固然是當場怔住,他們身後那些護衛,也同樣是木木的,站在了原地。

都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下方。

「世子的手段,果然是果決凌厲,也出人意料!」

當那血光飄起,幾十里外遠處,宗守一劍將宗明的頭顱斬下。邱為『嘶』的倒吸了口寒氣,目裡異澤連閃:「若是不降,則直接與敵偕亡,也好氣魄。或者世子無法習武,可這韜略心性,卻足可為一城一軍,一國之王!」

「是今日死,還是明日死。這個選擇幾乎不用去想。即便是我,也要退一步。哪怕是過幾月乾天山就會滅亡,也能多幾個月的準備。宗世固然看透了我,可我們世子,又何嘗不是看透了他們?我虎千秋,原來還是小看了守兒。」

虎千秋一邊說著,一邊心忖著無法習武麼?那可未必。

讓他不自禁的,居然也是心癢難耐。也不知宗守何時。才會讓這些老臣知曉,他們錯的有多可怕。

咧開嘴露出一口虎牙,虎千秋接著又猛地搖了搖頭:「廢話少說!現在看情形,我們的世子,是已經不準備與宗世那些人談呢!直接掃蕩過去,鏟了他們的本錢根基。呵呵,這法子,我喜歡!太霸道了——」

邱為微微頷首:「柴元已降,那麼下一個,就是目狼一族的靈家。除了降服世子之外,也無其他選擇。乾天山四大氏族,有三族投向世子。王族宗氏,世子只需一個口信,就可使其分裂。剩下的餘孽,就再難為患。此時雖還未結束,卻是勝局已定。我這就去部署,讓麾下將士,傾力助他!」

說完之後,就再不留戀。往山下大步流星般,崩騰而去。

虎中原一笑,正欲緊隨其後。忽又頓足,看了對面一眼,忖道此刻那對面之人,多半心情很不好過罷?

那個叫宗世的小子,叫他囂橫!

原本以為世子,需要一展那通靈武道,才可能懾服眾人。結果卻是一返回,就將所有人一棍子打翻,最後卻是這樣結果。

對面乾天峰頂,宗世此刻何止是不好過而已,該說是難受之至。心中氣鬱,幾乎要吐血。

就在東城軍把陣勢展開之時,他就已經猜到了些宗守的意圖。

可卻為時已晚,即便猜到了,也不可能再扭轉乾坤。

而此刻周圍諸人,態度神情,也都是有了劇烈的變化。

厲虎吉常與霧葉真人,都緊皺著眉頭。後者還好,是他的師叔,只眼眸裡的慈愛,消失了不少。前者則乾脆是退開數步,不再與他對視。

那宗皓不經意看過了目光,是似笑非笑,帶著絲絲冷意。而宗陽的眼中,也帶著幾分幸災樂禍,與挑釁之色。

宗世是不自禁的,雙拳緊握,指甲深深扣入肉內。

這兩父子,莫非以為大伯宗明死了,自己在族裡就再沒有依靠?難道以為自己敗了,他們難道就能夠獨活?

宗世宗原,就能夠放過他們?

只覺是氣怒攻心,恨不得一巴掌,摔在那宗皓宗陽的臉上,卻偏偏不敢動手。十幾年堆徹的自信,全數崩塌。

此刻最後悔之事,就是讓宗明去勸說柴元。早知如此,即便是敗,他也能留些底牌。

自己實在小視了那個廢物,誰能想到那禍胎,居然有這等樣的狠辣。

忽然耳旁,傳出一聲悠悠輕歎。宗世驀地回身,當望去之時,只見靈法空已是轉過身,大袖飄飄的,往下山的路徑下去。

宗皓目光立時一厲,猛地踏前一步:「靈兄準備到哪裡去?」

「到哪裡去?這還用問?自然是回我靈家!那位世子既然能逼降柴元。又怎會放過我目狼一族?」

也不回身防備,靈法空只淡淡道:「今日我等敗局已定,靈法空留在這裡也是無用。宗皓兄若是動手,儘管請便。只是靈法空那時,卻也必定會是全力相搏。」

宗皓面色一青,遲疑了片刻之後,卻未動手,只目裡也閃爍異樣光澤。接著竟也帶著宗皓,緊隨著靈法空,奔往山下。那邊宗師元更未遲疑,帶著幾分譏嘲之意的笑了笑,同樣大步走開。

而隨著這幾人陸續離去,這乾天山巔的氣氛,是異樣的壓抑。

宗世面色青白,怔怔不語,不想理會身後幾人的心態變化。只覺是苦澀,可笑自己,前一刻還是成竹在握,卻不過須臾,就是大廈將傾。

忽的心中一動,胸中是戰意重燃。

——自己今日,還沒有輸,仍舊還有機會!

第255章 給個交代

正靜寂之時,厲虎吉常忽然輕咳了一聲,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抱歉了,宗世公子!如今形勢大變,那邊勝算已定。這乾天山妖王之爭,我們玄素宗就不參與了。之前的所議一概作廢,自然我玄素宗先前的投入,也不會向世子索要。」

旁邊霧葉真人,稍稍遲疑之後,也是艱難的開口:「世兒,此次敗局已定。你聰明絕頂,自然該當知取捨之道。可以隨我一起離開,回到師兄那裡。一旦真正拜入我們道名宗門下,幾年之後,必可為嫡傳弟子。一樣是出人頭地。」

「離開?」

宗世寒聲冷笑,滿透著不屑之意,神情陰冷的,帶著怨毒之意的,定定注目著宗守。

「我們這一次,還遠沒有輸,何必走?今日這妖王之爭,在我眼裡,卻還有五成勝算!」

霧葉與吉常,都俱是一陣無語,到猜是這宗世,多半是接受不了現實,而說出這樣的胡言亂語。後者更直接是冷哂一聲,轉身就走,忖道再怎麼天資聰穎之人,不經歷一些磨礪,終究難成大器。一次失敗而已,居然就失心瘋了。

不過下一瞬,就聽宗世忽然道:「雪兄要施展雪家的幻霧迷心大法,想必也將貴族的幻心鏡帶過來了?」

那站立一旁,始終是似笑非笑的雪莫言,頓時一挑唇角:「是又如何?恕我直言,在我雪莫言看來,你宗世實在是沒有本分機會。」

「未必!」宗世搖了搖頭:「我承認那宗守的心機手段,或者更在我宗世之上。可諸位別忘了。此人終究還是一介廢人,不曾習武,不修靈法,比之常人還要不如。雪兄能施展幻霧迷心大法,那麼隱匿我等形跡,自然也不在話下。」

「你是直接向這為世子下手刺殺?」

雪莫言的眼微微一瞇,透出幾分興致:「這倒是有幾分可能。不過你宗世現在,可沒多少本錢,能回報我雪氏。」

「一旦事成之後,我乾天山,甚至宗氏,都可為八尾雪氏之臣!這樣的回報如何?」

見那雪莫言燦爛一笑,宗世就已心知對方已然動心。接著又道:「還有陰龍谷,我乾天山可一文不取。先前議定的三成份額,可分別讓於道名宗與玄素宗。」

霧葉真人本來是有些不悅,此刻聞言也是微笑,面色回暖,透著和藹欣然之意。

厲虎吉常本來已經走出十幾步,這時又復走回,哈哈大笑道:「成交!宗世公子實在大氣,這次吉常就陪你拼上一把!只不知公子,欲在何時動手?」

宗世心神微鬆,接著又一股戾意騰起,瞇著眼一聲哂笑:「自然是在那位世子,最志得意滿之時!」

任他智計百出!自己只需一劍,就可將他性命了結!

……

宗守仍舊騎在那匹四階戰駒,神情是懶洋洋的。倒非是故意裝出來,而是真的提不起半點興致。恨不得今日之事,早點結束才好,自己可專心致志,精研劍道。

手中握有這麼大的優勢,最後要是還輸掉,那自己就可與笨蛋,劃上等號了。

在前世中,那個無法修煉,又不通世事的宗守眼裡,這乾天山自然是無解之局。除了當傀儡等死之外,再沒別路可走。

自己多了幾十年的見識,更已漸復前世修為。這小小困局,自然是迎刃而解。

忽的感覺遠處,一股惡意的視線,正遙遙襲來。

宗守挑了挑眉,卻是毫不在乎。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自從入城之後,類似這樣,隱帶殺意的視線,實在太多。多到他已經徹底麻木,不願去理會的程度。

反正無論什麼樣的手段,他宗守接著就是。

柴元心中絕了指望,之後的動作,也就不再拖延。還不到半刻,就將一柴家的一家老小婦孺,全數送了過來。

有虎中原與宗嵐等人在,自然也不虞對方作假。

再半刻鐘之後,風熊一族的私軍,就已經分流出六萬甲士。

那柴元固然是仍舊心向著宗世宗陽,不過被逼降之後,也沒有什麼保留實力的打算,挑選出來的,都是最精銳的部分。

兩支大軍合流,總共十四萬人,浩浩蕩蕩的,馳向西面。

而這一次,不止是多了六萬風熊一族的精銳戰士。那東城軍五鎮,也是士氣激增,再不復之前,被清洗之後的軍心動盪不安。反而無數人,是慶幸不已。

此外還有二十萬精壯被裹挾,一路被驅趕著在前,給大軍行進開闢道路。

乾天山城裡,幾乎人人習武,都有不俗力氣。所過之處,幾乎都是頃刻移平。

而風熊一族的聚居地,距離目狼族的駐地,統共也不過只十五里之遙。

大軍推進,僅僅一刻多鐘,就已經抵達。而此時周圍,更有數支大軍,遙遙逼近。西城軍的五萬人,還有城內羽林軍,城衛軍合共近十萬大軍,都是邱為的親信部屬統領。

城內觀望風向的諸族,此刻也都知勝負已定。紛紛起兵,向這邊匯聚而來。

一時之間,這目狼族的聚居地周圍,竟是轉眼之間,就匯聚了三十餘萬大軍。將十數里方圓之地,都團團圍住。

一時是殺氣衝霄,氣勢滔天。戰旗烈烈,甲冑鏗鏘。

那目狼一族勢力不遜風熊。戰力稍弱,卻人口更多,族內私軍,足有十三萬之眾。族內戰士素以勇悍聞名。可當此時周圍四方,皆是大軍圍堵,卻也不免是目光閃爍,透著惴惴之意。

而那些將領,雖是目光陰寒,隱帶怒容。卻都強行克制著,全無首先動手反擊之意。只不斷的收縮陣型,任由外圍幾十萬大軍推進,把他們的空間步步壓縮。

直到再退無可退,才有一行人,從陣內行出。其中是老人居多,應該是目狼族的長老之流。

不過為首之人,卻是一個年輕漢子,二十歲許。身上毛髮,有如鋼針狼毫,而眉心之中,更有一線裂縫,正是最純正不過的目狼一族血統。

宗守不認得此人,虎中原卻極其熟悉,嘿然一笑道:「就知道這小子會頂不住——」

見宗守眼帶問詢的望過來,虎中原忙開口解釋道:「這是靈法空那老頭的長子靈玄,以前與我關係不錯,曾經還是鐵桿。此人也與他父親不同,靈法空一直看好宗世。則靈玄,卻偏偏跟我父親一個性子。害我老父,總說我們兩個是投錯了胎。」

特意把那『以前』二字,咬得特別重。宗守搖頭失笑,並不在意。

乾天山城內諸族盤根錯節,彼此之間,都有著緊密聯繫。有時候聯姻,也是常有之事。

計較這個,純粹是自找不痛快。

至於後面幾句,倒是令他稍稍有些在意,不過也不過只是『稍稍』,『些許』而已。

他不知是否虎中原,在為自己的好友說好話。總之無論這靈玄是否對自己心存善意,他是不怎麼在乎就是。

今日事已至此,無論對方什麼樣的手段,他都可以力推平。

只見那靈玄走到兩軍陣前,當即就是下馬一拜:「目狼族靈玄,求請世子見面說話!」

宗世不由撇了撇嘴,換作是靈法空親自過來,那還差不多。

一個族長之子,自己就要親自去見。那得多掉身價?看這情形,靈法空不至,也多半是談不妥。

向旁邊比了比三個手指,宗守嘿然道:「告訴他,不降則戰,要麼族滅,要麼立時投降,沒其他路可走!」

虎中原立時會意,忙飛馬奔至陣前,眼帶憐憫看了那地上的靈玄的一眼,就恢復了漠然之色:「世子說了,三百息內。若是不降,則夷滅目狼全族!」

後面的宗守一怔,這個傢伙,倒是重情重義。自己只是打算給對方三十息時間而已,不打算給對方考慮的時間,卻生生被他改成了三百息。

心念一轉,便又沒放在心上。人皆有私心,也是自己沒說清楚。不過回頭事了,此事定還要重懲。

那靈玄卻是面色蒼白,目光閃爍不定。而他身後幾位長老,也同樣如此,身是身軀微顫,現出遲疑猶豫之色。有心答應,又似乎在顧忌什麼。

而就在靈玄幾次張口,又啞然無語之時。戰場之外,忽而是傳來重重一聲歎息:「世子,我們目狼一族降了!」

只見一人,衣袂飄飄的從遠處行來。英俊的面色,與柴元同樣,滿含著死灰之色。

就這樣從一旁走來,當行至靈玄身旁時,也同樣拜倒在地。

宗守這才是神情微動,驅策著馬,不緊不慢的來到二人身前。

接著是眼神冰冷地,定定的看著靈法空。

此人雖是鎮靜,面色卻也是煞白一片,目中雖是平靜,卻能看出繼續悔意。

宗守這才一笑:「你可知雪氏背景?明知雪氏野心,也要與宗世他們的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見對方身軀一顫,宗守搖了搖頭,抽出虎中原的虎霸刀,丟在靈法空的身前。

「靈叔你這次,是真的做錯了。目狼一族,也需要給我一個交代!」

第256章 有些不同

靈法空是愕愕的看著插在眼前的虎霸刀。先是一陣茫然,瞬間之後,卻又驀地驚醒。

這位世子之意,竟是要他靈法空自裁在此!

是了,他們靈家與柴家不同。風熊一族雖是眾所周知,傾向著宗世宗陽,卻始終不曾有實質性的舉動。

他們目狼族,卻是赤膊上陣,確實不能不給個交代。

而此刻周圍諸人,也俱都默然,一時無人說話。就連虎中原,此刻也是三緘其口。這個時代的血腥權爭,成則王,敗則寇,本就是這個道理。

宗守的語氣。繼續幽幽道:「靈叔你是我父親老臣,不過這一次,實在是錯的厲害。若不處置了你,我宗守日後何以服眾?」

靈法空的看了那周圍嚴整幾十萬甲士,以及眼前這凌厲大刀一眼,接著卻是苦澀一笑。

手顫顫巍巍的,正欲將那虎霸刀拿起,自刎謝罪。旁邊的靈玄,卻出其不意的驀地一把將刀搶先拿起。再次跪伏道:「世子是要我目狼一族給個交代,靈玄乃我父嫡長,不知能否代父領刑?」

宗守訝然地眨了眨眼,這次卻是仔細看了眼靈玄。地輪五脈,倒是與以前虎中原差不多。資質相仿,不過,明顯心性更佳,觀其一身之『勢』,並無多少缺憾,顯然也沒什麼瓶頸。

接著下一刻,就見遠處柴元,也從那邊風熊一族的私軍中,飛馳而至。

是面無人色,再次下馬跪倒道:「柴元求請世子,饒過靈國公一命。我與靈兄糊塗,才被那宗世宗陽糊塗,不過都沒存什麼歹心,還請世子明鑒。柴元願為靈國公擔保,日後必定循規蹈矩,再不敢有違。」

「呵,糊塗麼?我看你們是太聰明了!」

宗守聞言是冷冷一哂,不過掃望周圍,見那虎中原與宗嵐等人,雖然不說,卻都是面帶求懇之色。

當下也就息了逼這靈法空自裁的心思,他現在地位未穩,能用的人太少。也需考慮這些老臣們的情緒,還遠不到一言九鼎的時候。

話說回來,這等靈武八脈,又兼通靈法的戰力,就這樣毀掉,也確實有些可惜。

思忖片刻,宗守就有了決斷:「罷了!自裁可免,不過靈國公降爵一等,還有目狼族長之位,都交由靈玄承襲。今日所有參與宗世叛亂的目狼族人,營將以上的將官,你們靈家自己把他們人頭割下送過來。營將以下,以脅從罪論處,連同你靈法空,一起入罪人營服役二十年。目狼一族再消減五萬私軍,調往邊地鎮守。這樣處置,你可心服?」

那靈法空身軀再次微顫,抬起頭,只見宗守的眼神清冽,目光灼灼,又寒意隱透。就心知這個結果,是再無法更改。

面色頓時更白數分,低下頭道:「靈法空遵命!」

目狼一族除私軍之外,還有近十六萬人,服役軍中。在乾天山城內,光是有軍職之人,就共有三千以上。營將以上自裁,營將以下入罪人營,又有五萬人調往邊地駐守。

可以說是打擊前所未有之重,幾乎將他們靈家,在乾天山城內的勢力,削弱到了極致。

也暫時絕了他們靈家,背叛的可能。

而這等樣的處置,卻偏偏是踩在他心裡底線之上。先前逼他自裁,似乎也只是震懾做戲,使他全無勇氣,去討價還價,抗拒後面的這些處置。

一時是再次眼神怔怔,看著宗守。這孩子明顯是與宗未然的風格不同,可這手段韜略,卻是全然不遜。

宗守這才一笑,令周圍之人如沐春風。這靈家既已搞定,那麼接下來,就只剩最後一步了。

失去了靈法空與柴元的支持,宗世也不過就只是宗家一和嫡脈子弟,在城裡掌控的那十幾個軍鎮,遠不足以支撐場面。

以此地聚集的幾十萬大軍,足可將其橫掃。

不過當他這個念頭剛起。就見遠處合圍的一眾甲士,被排開到兩旁。

來人正是虎中原與邱為,後面跟著兩千鐵虎族的鐵虎大戟士。還有三千黑甲步卒,都是身高七尺以上,穿著重甲,腰旁掛著丈許長的陌刀。

宗守只望一眼,就知這是邱為一手建成的親軍。乾天山城的又一精銳,裂風陌刀士。唯一不是由單純一族組成,內中妖族諸部與人族混雜,都對邱為忠心耿耿。

這五千精銳之外,還押著不少人一起過來,總數也有數千之巨。有天狐宗氏一族為主。佔了六分之一。

而旁邊不遠處,還有兩個人,是形孤影單。注目望去,宗守的記憶裡,幾乎是迅即就找到了匹配之人。

赫然竟是那宗皓與宗師元,不過此刻,這二人卻渾沒有他記憶中的意氣風發。

都是略顯狼狽,而周圍諸人,也都如避瘟神一般,躲避著這兩位。

宗師元還好,似乎是破罐子破甩。神情淡然。那宗皓卻是頗有些憂慮,面上帶著幾分忐忑之意。

宗守不由挑眉,知曉這必是虎中原與邱為,已經將宗世的餘黨提前掃蕩,這倒是省了他不少的功夫。

虎千秋策馬馳到近前,本是欲長聲大笑。可當望見如行屍走肉般。無精打采的柴元與靈法空一眼,卻又暗自一歎,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也不好在這二人面前太過得意,只是揮著蒲扇大的手,重重拍了拍宗守肩膀,以宣洩激動與興奮之意。

而那邱為性情卻更是沉靜。上下看著宗原,目中異澤連閃,內中欣慰,安心,如釋重負,都不一而足。

宗守亦是一笑,珍而重之的一個鞠躬:「這次多虧了邱叔,宗守無以言謝,請邱叔受我一拜。」

那邱為連忙側身讓開,不過當望見宗守仍舊正兒八經的一禮拜下。那古井無波的臉上,也不由動容,眼神一暖:「世子無需如此。邱為是先君之臣,扶持世子,只是臣子本份而已!」

宗守唇角不由一扯,怎麼就不見宗師元這些人本分?

這邱為他喜歡,宗未然十年妖王,雖給乾天山留下無數隱患,不過卻極有識人之明。

部下臣子,都是人中俊傑。

「世子你不用理他,這老邱性子太冷,不過我們乾天山中,也就數他最循規蹈矩,也最不直爽。你再怎麼誇他,他也不會高興。」

虎千秋搖了搖頭,接著是虎目一睜,語氣轉道:「倒是這些人,都是那宗明宗皓幾人的親信,不知世子準備怎麼處置?」

宗守這才側目,仔細注目已被強行押著,跪在數十丈外的那群人一眼。

大約六千餘人,各族各部都有,身上穿著的衣袍戰甲,都是校尉級別以上的將官。可見那宗世宗陽,勢力之大,滲透之深。

多是如喪考批,沮喪無比,又透著幾分忐忑之意。

倒是那幾百天狐族人,依舊是篤定之極。不但不驚不懼,淡定自若。甚至部分人,還在小聲說笑。

宗守看得是暗暗搖頭,這宗未然,到底把宗氏一族,寵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才養出這樣的奇葩出來?

正要下命,遠處又有一群人,風馳電掣般馳過來。卻十幾人,卻都是衣著華美,身披輕裘,都有了些年紀。才剛剛靠近,就有人大聲喝道:「世子稍等,我們有話要說!」

宗守皺了皺眉,眼透惑然之色地看著身旁。虎中原忙湊到他耳旁,輕聲答道:「這是你們宗家的族老會——」

宗守這才恍然,正心中猜測著,這些所謂的天狐長老,難道是給那些宗氏嫡脈弟子求情來了?

而後就見那些人靠近之後,卻並未行禮。為首那位白鬚白髮的老人,也只簡單的一抱拳:「世子你是瘋了?為何要拘拿我們宗家的這些嫡脈弟子?難到不知道,這些人才是我宗氏一族的棟樑?」

宗嵐聽得是眉頭直皺:「這些人黨附宗世,陰圖謀反,怎麼就抓不得?」

「住口!這哪裡有你說話的份?」

那白髮老人猛地一聲呵斥,使宗嵐面色一陣漲紅,接著又語氣轉為緩和道:「他們只是被宗世蠱惑而已,也沒什麼太大罪過。年輕人誰沒走叉過路,其實略過薄懲就可。世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們宗氏人丁不多,千萬別受了別人哄騙,自毀長城。上陣殺伐,還是自家親族更可靠。」

說話之時,又特意斜視了虎千秋與邱為一眼,把二人也氣的臉色鐵青一片。

此人話音落下,旁便又有一位紅面老者開口道:「世子肅來秉性寬和,寬宏大量。回城繼位,算是眾望所歸,名正言順!族老會上,我宗合必定會投世子一票。先君去後,自然是世子繼族長之位。」

語氣卻是陰陽怪氣,令周圍諸人,都是一寂。而那宗嵐宗原幾人,都是眼透擔憂之色。即便是傻子,也聽出這位天狐族老語中的威脅之意。

虎中原與邱為,亦是一陣沉默,此事乃是宗氏家事。而且以此刻的情形,確實是暫時隱忍妥協為上,確實不適合處置這些天狐嫡族。

宗守卻不怒反笑,仰面望天。即便他對這妖王之位,其實並不怎麼在乎,這時也覺胸膛鬱怒無比。

不過轉瞬之後,宗守就又強行壓住,呲牙一笑:「我只想說,我與我那父王的性格,卻是有些不同——」

第256章 罪大無赦

「我只想說,我與我那父王的性格,卻是有些不同——」

那十幾位長老聞言,一時都是有些不解,錯愕無比的看著宗守。

下一瞬,就聽宗守又一聲冷笑:「邱叔,虎叔,讓他們只管動手砍人。無論什麼家世,什麼身份,都給我全砍了。乾天山城內,敢逆我者,殺無赦!今日不能厚此薄彼。」

此言一出,不止是那十幾位長老,以為是自己聽錯。就連邱為,也是楞在了原地。以他的城府心智,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不知該是出言勸諫,還是遵命。

甚至虎千秋,亦是一陣猶豫不定。他倒是心知世子之意,是有意要打壓這天狐嫡脈的氣焰。可這千餘宗氏嫡脈子弟,若在這裡死掉,可是非同小可。

見周圍之人,都是毫無反應。而遠處那三千裂風陌刀士,也都無動作。宗守眉頭糾緊,下一刻,卻是用力一拍身下的四階馭風駒。幾個呼吸,就跨過幾十丈之遙。奔至那些已經有些慌張的天狐族人之前。

手中雷翼劍劍光一削,就將其中一人,剁去了頭顱,身首兩段!接著那馭風駒又人立而起,馬蹄踏下。四階戰駒雄壯的身軀,裹著千萬斤之力,直接把另一人的頭顱,轟然踏成了肉糜。

宗守又霍然回身,目中透著怒焰:「我說動手!兩位難道沒聽見?」

那邱為這才猛地一醒,被宗守呵斥之後,卻非但不惱,反而是眼透精芒,帶著無盡的欣喜之意。

而虎千秋卻是微微一歎,咧了咧嘴,然後朝著自己部下,一聲炸喝:「你們這些混賬,都聾子還是啞了?沒聽見世子的話?還不快點砍人?」

邱為卻是文質彬彬,朝著宗守躬身一禮:「邱為領命!」

那十幾位宗氏族老,一時都是氣怒攻心。都把手遙遙指著宗守,身軀微顫不絕。

還是那白髮老人,反應更快,聲音顫抖著開口:「住手!住手!世子你莫非真是瘋了?別忘了他們都是你血親,而且罪不至死。我讓他們給您道歉,懇親世子手下留情,饒他們一命!」

那近千宗氏族人,此刻終是徹底的惶然失措。原本許多人看宗守,還帶著些輕視。這時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廋弱少年,已然是乾天山城內的萬人之上,一言九鼎之人。對他們生殺予奪,皆在一念之間。

那邊宗守,卻無聲一笑,目中寒意漸退。而正當著十餘宗氏族老,都紛紛心神一鬆,以為還有希望之時。

宗守的雷翼劍,卻向旁又再信手一揮,一道雪亮劍光劃過,立時又是一顆頭顱飛起,骨碌碌地滾在地上。

而這一劍,就彷彿是一個信號。那兩千鐵虎大戟士,三千裂風陌刀士,都面無表情的,紛紛動手。揮動大戟陌刀,都是利落只極的揮出劃下。僅只瞬間,就有五千餘顆頭顱,驟然落地。都是沙場上練出來的強者,下手無半分遲疑,許多人甚至連慘呼哭之聲,都來不及發出。

宗守身前這小片地域,也瞬間都被染紅。

一時之間,這方圓數十里之地,是血光衝霄,煞氣激騰。周圍數十萬甲士,包括那十幾萬目狼族的私軍,亦都是一寂。

眼前之人,都俱是乾天山城裡,小有權勢之人,多是貴胄出生。更有幾人,家世顯赫,背景不凡。

此刻卻都如被屠狗一般,全數斬殺在此。對於此地幾乎所有人,都是難以想像的心靈衝擊。

再看宗守之時,只覺這位世子的身影,平白又高大了幾分。依舊是身周氣息全無,卻莫名的有一股威壓,令眾人無法直視。

那十幾位長老,更是無法出聲,直愣愣的看著地上那些屍體,其中幾人,更是不自禁,一行老淚留下。

還是宗嵐,是第一時間,開心大笑:「我宗嵐自二十六歲跟隨君上。隨他征戰十載時光。卻從無一日,有這樣的暢快。殺的好!簡直大快人心!世子與君上,果然不同。若依我之意,倒不如把這些嫡脈之人,全數誅絕了才好!」

那紅臉老者,聞言目光一縮。接著是竭斯底裡道:「宗守你瘋了!你們都瘋了!他們都是我們宗家的精英,精華所在你們知不知道?他們的血脈,天生就比你們這些旁支高貴無數,生出來就是三尾!你們這些賤種,居然真敢動手。我會請出宗伯,我宗合就是死,也不會讓你繼任族長!」

那白鬚老人更是面沉如水,眼神霜寒如刀,向宗守刺去:「世子心狠手辣,殘殺親眷,非我宗氏之福。我宗睿亦會有請宗伯,廢除你嗣子之位!別說是繼承妖王,就是你這世子之位,也別想當!」

他話音方落,身旁忽然兩人,狀若瘋虎一般,朝著宗守撲去,面上都帶著瘋狂戾意。

卻還未靠近,宗嵐就已躍馬而至。手中陌刀,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而出。

只聽『鏗』的一聲重響,宗嵐在馬上定立不動,那兩人卻都是被巨力橫掃,向身後拋飛,面容金紫。

宗嵐緊接著,卻又一聲冷笑。

「爾等竟敢刺殺世子,罪大無赦!殺!」

胯下的銀鱗踏風獸,驟然前踏。一人一馬,都帶起陣陣殘影,撞入到二人之中。陌刀揮起,竟將這兩位宗氏族長在空中立時腰斬,分屍兩段!

接著宗嵐又一揮刀,把血光灑去,遙指拿些已然是面如土色的宗氏族老:「什麼嫡脈血統,不過一些酒囊飯袋而已。早就看你們不順眼,要非是君上壓著,信不信我宗嵐第一個就將你們屠掉?你們要廢世子,就儘管廢就是。宗族大會,指不定誰輸誰贏。就看看我天狐八十萬族人,到底是你們這些嫡脈子弟樹大根深。還是我家君上,更得人心。」

那宗睿已經無法說話,在這宗嵐刀勢壓迫之下,就連開口也是困難。幾乎任誰都沒想到,這宗嵐竟是膽大瘋狂到,敢將天狐長老,當場斬殺!

而宗守則是啞然失笑,宗族大會麼?他可沒這個意思、此事要解決,還有個更簡單無數的辦法,何需如此麻煩。

對了,還有那宗伯,也不知到底是誰,以前也沒見過。

大長老是族老會的首領,宗令管理族人的賞罰懲戒,而宗伯則是掌管宗氏祠廟與族譜族產,權勢最重。都由族中,最德高望重之人擔任。

不過宗守以前沒見過,連名字也不記得了,當下是直接搖頭:「你們如有不服,盡可去請宗伯過來。就說我宗守,在乾天山巔等他——」

說話之後,就再懶得理會這些族老。似笑非笑的,望了那靈法空與靈玄一眼。兩人俱是心中一突,再次俯首低頭。

原本還是心有不服,對目狼一族,簡直就是災難。可此刻卻怨氣消散大半,對宗氏族人,也如此重懲,旁人也確實無話可說。

懲罰雖重,卻不能說世子不公。

宗守最後,又看向了宗皓與宗師元,二人站得更遠些,百丈之外。後者半跪在地,宗皓卻是陰晴不定。片刻之後,當望見那滿地的屍體,又看了看宗原,驀地是一咬牙。重新躍上了馬,往遠處飛奔。

宗守看得是眉頭一挑,暗暗好笑。這宗皓倒是知機,知曉自己勢大不可敵,就果斷放棄,冒險來降。不過卻防著他一手,不帶宗陽,孤身前來。

當看見自己殺伐果決,斬殺這近千宗氏族人。就又心知自己無有生望,立時逃跑。

不過這時候,就不嫌太晚?

「宗原!」

不等宗守聲音喊出,宗原的那匹龍角翼馬,就已經從眾軍之中奔出。

早就死死盯著宗皓,此刻那龍角翼馬,在宗原催動之下,迅捷若電。瞬間就拉近數十餘丈,而後手中的紫雷槍無數雷霆狂聚,當兩片五十丈長的電光雷翼,在槍身兩側張開,宗原才驀地擲出。

這紫雷槍,也一瞬間加到了極致。在雷電之力推動之下,赫然增速到數十餘倍。幾乎還不等宗皓反應過來,就已是穿擊而至。

宗皓面色一變,傾力躲閃。肩側卻仍舊被洞穿,整個人被槍勢前帶。竟是硬生生的,把他的人,釘在了前方地上。

而就在宗皓劇痛無比,傾盡全身勁氣,勉強抵禦住那爆裂雷光的時候。宗原的馬,已經至他身前。

眼前馬刀一閃,就覺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感覺不到。這一刀,竟是從他耳旁起,經過眼眶。一刀將頭蓋骨削斷掀翻,立時是白漿與血液紛飛。

宗皓卻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仰天大吼,宣洩著那無盡的悲憤怨恨之意。

那嘯聲許久之後,才漸漸平息。最後宗原,又驅馬回至宗守身旁,下馬跪伏:「宗原大仇已報,心願已了!自此之後,就是世子手中之劍,任憑驅策,百思無悔!」

宗守卻眨了眼,好奇問道:「我還以為,你會先問他幾年前的舊事,你父親戰死的隱情——」

「無需!」宗原抬起頭,神情漠然:「我只需知曉,父親之死,是因這宗皓及其同黨之故即可!不管有沒有牽連,將他們一併誅殺,總不會有錯。」

「唔!此言頗有些道理!」

宗守啞然失笑,示意宗原起身。此刻他已經至宗師元身旁,居高臨下看著這位至親叔父。

第257章 皇道之氣

只見宗師元是神情默默的半跪著,面色灰敗。死死地咬著牙,也不出言求情。

宗守卻只覺頭疼,這位親叔父,自己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置才好。

前世的宗師元,其實對宗守,也並無太多劣跡。據他所知,那個時候的宗師元,早已是為人所控,身不由己。

畢竟名義上,是他宗守尚在人世的唯一至親,一刀殺掉,固然痛快。不過避入沉淪海的宗未然,終有回來的一天。那個時候,也不知自己那位便宜父親,會怎麼看待此事。

這個時代,也極重一個孝字,不能不考慮別人的看法。

糾結了片刻,宗守緊皺的眉頭,就已舒緩開來。

其實也無需煩惱,只需秉持著『公證』二字處斷。那麼無論何人,都無法置喙。即便宗未然回來,也怪罪不得。

「那天狐雪氏,據說是叔父你親自引來?叔父難道不知父王,極力排斥雪氏之因?不知引狼入室之理?」

宗師元神情一陣扭曲,下意識的就想要出言辯解。可當片刻之後,就又沉靜了來,唇角之旁,滲出一絲血絲。

宗守卻眉頭一挑,看這情形,似乎有些隱情?難道是中了雪氏的幻霧迷心大法,這才如此?

不過此事,他也並不放在心上,也沒憐憫之心。若這宗未然,本身沒有這個念頭。即便真是雪氏皇族的幻霧迷心法,也絕不可能使他生出那野心。

稍稍沉吟,宗守就已有了決斷:「勾結外敵,陰圖王位,罪為極惡。你是我親叔,可饒你死罪。今日就罷黜你右庭柱大將之位——」

又揮劍一斬,當頭削去。那宗師元下意識的就欲躲閃,不過才身軀微動,就又再次頓止,面露淒然之意。只覺旁邊更一股凌厲意念,籠罩碾壓而來。彷彿只要他稍有動作,欲對宗守不利。就會立時動手,將他當場襲殺!

這個叫宗原的後輩,居然已是成長到如此可怖可畏之境。

而此時此刻,他已是萬念俱灰,即便被宗守當場斬了,也無怨言。

那劍光砍至頭頂,卻忽的又軌跡一變,往旁邊劃去。血光一炸,宗師元的左臂,竟是被這一劍,齊根削斷!只半個呼吸,就立時一陣劇痛,襲入宗師元意志之內。一時是冷汗涔涔,依舊強撐著身軀,把背脊挺直。

而宗守後面一句,這才落下:「——廢為庶人,處斷臂之刑!你可心服?」

目中卻是隱現訝然之色,方纔那一劍,確實有試探的成份。

不過這宗師元的反應,也是出乎他意料。這個人,似乎真的是甘心受死。

本來想說廢去修為,便臨時改成了廢為庶人。這宗師元,與那宗皓不同。

又只覺心中一鬆,今日之事,總算是完成了大半。唯一剩下的,就是那宗世。

也就在這一霎那,忽然四周之人,都紛紛跪下。先是那虎千秋,邱為。接著是虎中原與宗嵐等人,然後附近所有人都朝著宗守伏身。數十萬甲士,都紛紛匍匐之地。

「吾等恭迎世子回城,繼先君千秋大業——」

若是換在入城之前,宗守必定是要被這場面,激得是熱血沸騰,豪情萬丈。

這時卻只是呵呵一樂,情緒淡淡。心中滿蘊著自嘲之意。似自己這樣的人,是斷然不可能當好一個妖王。

正要揮手,示意眾人起來。就緊接著,又忽覺自己的魂海之內,忽然一炸。

也不知是警兆還是什麼,魂海漩渦,丹田之內,都驟然沸騰。似乎是在歡喜雀躍,又似乎隱含忌憚排斥。

總之是感覺一絲絲隱隱約約的氣息,忽然往自己體內,匯聚而至。

不過宗守面色,卻一時是古怪之至。

「這些氣,難道就是所謂的皇道之氣?」

所謂的皇道之氣,其實就是人心意念與國勢所聚。當一定程度之後,就會聚集為實質,進而王氣加身——

這東西好處不少,有這王道之氣護體,任何人想要刺殺,都需付出極大代價。

而若能運用好,借助一國之勢,即使是一個不習武道之人,也可將那些高階的武修與靈師誅殺。

不過壞處,自然也是不少。受天地所限,壽命消減。且無論武道靈法,都有阻礙。

故此有所謂的王道武學,不修意魂魄神,只專精武道意念之勢。若是國強民安,軍勢鼎盛,也同樣可與世間強者抗衡。

似那陸家佔據八百小千世界,其族之長,即便與聖境強者戰,也可不落下風。

不過據宗守所知,要凝聚出皇道之氣,至少也要轄有上億人口,且真正有王朝的根基,人心所向才可。

乾天山城,雖是擁有五省地域,可大多都是附庸城池。直轄之城市只有十處。人口八千餘萬。且只建城十年,應該大多都仍未歸心。而且他這個世子,現下的情形,也還是處於『主少國疑』之時。

這憑這點本錢,怎麼就聚出了這勞什子『王道之氣』?

這東西,對別人或者是求之不得。可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再毒不過的毒藥。

這天地自有法規,皇道之氣固然強橫,可卻也天然對擁有者頗多限制。

他宗守真正在意的,是武道之極。可沒什麼興趣,在王道武學上有什麼成就。

本來他的打算,是奪下這妖王之位,再尋一記憶裡的秘法寶物,解決這困擾。又或者時間趕不及的時候,就直接在宗氏族內選一英才讓位。

卻遠未想到,這東西會來的如此之快。

只是這些氣息,聚集之後,就揮之不散。頑固之極的縈繞而來,直往他身體裡鑽進來。無論他體內真氣與魂力怎麼驅逐,都驅逐不散。到最後,竟漸漸有與他肉身融合之勢。

正滿面冷汗,暗暗叫苦之時。宗守卻忽的靈感劃過,『看』向了自己魂海中,那口漂浮在漩渦中央的虛靈之劍。

「倒是忘了!我還有第二元神!」

第二元神,乃是他魂念化身,也是他的身體神魂的一部分。以之來吸納這些王道之氣,多半能成。

不過當這意念一起,又不由暗暗肉痛。這虛靈之劍,是他好不容易才凝聚,蘊養到這程度,是花費無數精力,每日裡以魂力淬鍛,不時灌入符文。

只是此刻,犧牲這口虛靈劍,卻總比肉身神魂,被這王道之氣浸染要划算。

毫不猶豫,隨著宗守意念,那口『元一劍』,立時在全身上下,不停遊走,吸收著些隱隱約約的氣息。

僅僅片刻,這『元一劍』的劍身。就已是顯得凝實無比,漸漸轉為明黃顏色。

甚至清晰可覺,那劍身之內,所蘊含的浩瀚威能。

宗守卻並不喜反愁,這次的變故,算是將他未來的所有規劃,徹底打亂。

這口應該改名為『皇道元一劍』的第二元神,日後也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好。以這口虛靈之劍抵擋,更非是長久之計。

好在這聚結的明黃氣息,只有微不足道幾絲,將之全數汲取吸走。

宗守又皺起了眉,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宗原。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變數了。

——若海峽之戰,確實是為爭國勢。千軍踏陣,更是為震懾那雲瑕烈焰二城,使其短期之內,無法為患。

可僅僅只多了一個無雙將種而已,聲望大盛,收攏了些人心。沒可能使自己的國勢,強到這等程度?還沒登基,就聚出了一絲皇道之氣,真是奇哉怪也!

接著下一瞬,宗守就又若有所悟,然後是面色青白變幻。

莫非,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一國之勢,涉及聲望,人才,民生,兵力等方方面面。多一個宗原,就可使乾天山城軍勢鼎盛,那麼自己了?若論到陣戰之道,自己是自問,還是凌駕在宗原之上。

宗原雖是無雙將種,卻畢竟還顯稚嫩,比不得他在後世,經歷千百大戰,鍛煉出的指揮技藝。

這個時候,他是恨不得當眾甩自己一個耳光。

——他是算計了所有,卻偏偏望了自己的因素。

頓時是垂頭喪氣,全無半點先前的意氣風發。

——這個妖王之位,簡直就是個大坑。尼瑪的,這也實在太坑爹了。也幸虧是有這元一劍,可以代替本體,這才保留了幾線挽回的可能。

旁邊之人,卻全無所覺。見宗守非但不見歡喜之色,反而神情黯淡。都只道是宗守,在為今日之事而心傷。

不禁都是微微動容,宗守殺伐決斷,心狠手辣,固然是令人敬畏。

可這時,看那彷彿是心痛憐憫般的神情,明顯也非是嗜殺之人,卻是更令人心安。

就連那斷臂之後的宗師元,也是眼神動搖,現出幾許悔恨之意。

虎千秋自謂是粗人,沒那麼多感觸,等的有些不耐,抬起頭道:「國不可一日無主!還請世子移步,前往崇政殿登基,繼任妖王!」

宗守這才驀地驚醒,看了看那乾天山巔,而後是啞然失笑。此事已成定局,自己再怎麼糾結也是無用,最多日後再想辦法。現在還是把正事,全數辦妥為好。

只覺這最後一步完成,自己也算是徹底了結那宗守的一個遺願——

心障消除,自己修為,即便不能小有進境。日後修行,也可斬去重負。

第258章 血盟裝暈

回到了乾天山城,又大局抵定,就不能再乘馬了。按宗嵐的話來說,就是有失身份。

與是那頭從風煜處搶來的四階馭風駒,就被這樣拋棄掉,換成了龍輦,居然通體都是由黃金打造而成。上面嵌著寶石,金光閃閃。總之什麼材料看起來華貴,就用什麼材料。整整十八匹四階龍角翼馬拉拽,真個是威風豪奢之極。

這是以前宗未然的座駕,看起來無比的拉風。宗守卻忍不住,有些鄙薄這宗未然的品位。這也未免太暴發戶了一些。

不過當看見周圍那些乾天山子民,一臉的憧憬敬畏之色。又若有所思,或者不是宗未然的品味太低。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都在為生存苦苦掙扎,哪裡懂得什麼格調?

反倒不如這種在他眼裡,簡直土得掉渣的華麗輦車,更能震懾人心。

而當宗守在數萬禁衛甲士,浩浩蕩蕩的簇擁之下,到得乾天峰頂之時。那宗世等人,卻已不見去向。遣人四處尋覓,都找不到這幾人身影。

這倒不出虎千秋幾人的意料,乾坤已定,任是那宗世使盡手段,也不可能翻轉。這時候不走,就只能等死而已,換作任何人,都會立時遁逃。

宗守也是這麼想,不過心下卻仍舊存著幾分防備。即然是雪家之人已經插手,動用了幻霧迷心大法,那麼說不定也把那面『幻心鏡』帶來。

對這件幻術類的八階靈器,他是聞名已久。

若是有意隱藏,那麼只需潛伏下來,靜止不動。那麼除非是天位武宗一級的武修,又或日游的靈師,否則是極難察覺。

而此刻的他,即便是靈力已至夜遊境中段,也不可能洞徹出這件靈器的蹤跡。

依舊是劍不離身,身批重甲。可當他一直走入到崇政殿裡,坐到那妖王寶座之上,也仍舊沒什麼『意外』發生。

令宗守頗為驚愕,此處有靈陣護持。特別是殿內深處的這張龍椅,有單獨的靈陣。那些人再想玩刺殺什麼的,可就難度更增。

難道這些人,是真打算就此放棄?那個宗世,就如此識時務?

目光仔細在這殿中梭巡了一番,仍舊沒見什麼可疑之處。宗守眉頭不由一皺,一陣沉吟。而後心神,就稍稍鬆懈了下來。眼笑瞇瞇地,看著殿內這許多人,紛紛忙碌。

特別是宗嵐這些人,都是忙到腳不沾地。

靈潮之前這個年代,仍可算荒蠻時代,還遠沒有後世那麼多繁文縟節。

而東臨雲陸,在這個時代許多人眼裡,更是邊荒之地,就更沒那麼多講究。

不過畢竟是一城甚至一國之主的繼位儀式,卻也不可能太過簡單,就一群人高呼城主千歲,就算完事。有著一套完整的大典規儀,越是隆重,越是複雜,就越顯得妖王身份高貴,也代表著麾下子民,對妖王的敬意。

所以這繼位大典,雖是稍微繁瑣了一些,不過也是繁瑣的極有道理。

而妖族之王,儀式風格就更顯特異,先是要與妖族諸部血盟。再還有就是屠宰三牲祭品,以告蒼天。

本來的風俗,還要屠戮活人,從各自部族裡挑選罪人。殺的越多,在那妖族諸部之人的眼裡,就規格越高,越是滿意安心。

不過宗未然創建這乾天山之後,就廢除了這妖族陋習。每年所有祭奠,都是簡簡單單,弄些豬狗之類屠宰,算是了事。

宗守自然沒有恢復活人祭奠的意思,實在太野蠻太不人道了。

可當他望見虎千秋命人抬來一個黃金製成的大罈子,擺在殿中央處。把一缸缸的酒,往裡面倒的時候,還是微微變色。

果然當所有一切,都準備妥當。虎千秋就第一個站到了酒缸之旁,把手一割,那血就嘩啦嘩啦的流。

宗守看著份量,直到這虎千秋放了足有十幾斤的份量,這才止住。

這時候的虎千秋,已經是面色發白,兩腿也明顯有些虛軟了顫抖。卻很是傲然的,又挑釁的視線。掃視了眾人一眼,眼透著得意之色。龍行虎步的,回到了原位。

宗守頭皮頓時一陣發麻,不過一個血誓而已,有必要搞到這麼誇張?

好在虎中原就在身邊不遠,有人可以詢問。當宗守一個眼神望過去,虎中原就立時得意洋洋的低聲道:「世子不知!我們妖族的規矩,這血誓之時,血放的越多,就表示越有誠意,為人越豪爽,對君上越是忠誠。當然也有別的意思,中氣越足,身軀強壯。這方面可示弱不得。我老爹居然放了足足一斗的血,果然厲害,不落我鐵虎一族的威名——」

宗守微微一愕,忖道居然還有這習俗?怎麼自己不知?

虎中原之後就是柴元,這位先前還是有些沮喪,不過此刻卻半點都不肯示弱。哼了哼之後,就同樣把腕脈一割,血液如泉湧出。

半響之後,是身軀遙遙欲倒。堪堪比虎中原多出半碗左右,這才一笑,朝著虎千秋,揚了揚下巴,而後是搖搖晃晃的走回。

第三位是靈玄,這位目狼一族的族長,也是位狠人。放出的血,居然只比虎中原差了些許。幾乎當場昏厥,被人攙扶著,才回到自己的座椅之上。

不過此舉顯然是很得人心,不止是殿內諸人,都面色凝然。那目狼一族,殘存的幾位未被清洗的將領,更都紛紛露出的欽服之色。

後面諸族族長,也果然都是一如虎中原所言。血放的越多,就越是趾高氣揚,都走著八字步,得意無比。而那些身體弱,血放得少的,都是一臉的羞慚,用袖子遮著面,簡直沒臉見人了。

當兩百多個部族放完血,那黃金罈子裡,幾乎全是血液。腥氣沖天。

不過這還不算完,接下來是城中有點身份的文官將領。這些人本來只是捎帶,意思意思就可。卻也同樣一個個比拚著,生恐流出的血不多。

宗守不由翻了翻白眼,看來這殿裡一眾血氣虧虛的眾人。忖道要是有強敵在這時候攻打乾天山,保準是一鼓而克,一窩端掉。這風俗太愚昧了,自己以後,一定要廢止,堅決廢止!

眾人之中,還看見了尹陽連城,虎千秋果未食言,二人都是身居要職。

尹陽是禁軍第四鎮的統領,而連城也做了都尉,勉強有資格,參與這繼位大典,不過都站在殿末尾端。

卻也是學著其他人一刀劃出,在手腕上割出一個血肉翻捲的傷口,眼睛都不眨一下,很是豪邁威武的樣子,看得宗守想揍人。

只有宗原,全不在乎他人眼光,只放出幾滴血,就算是完事,令他頗為欣慰。

最後才輪到宗守,被這大殿之中,數千雙視線盯著,站到那黃金血缸之前。

本來的意思,是想學著上次血誓時那樣,也只裝模作樣,放幾滴血就算完事。

可此刻眾目睽睽,數千雙眼,都是現著期待灼然之色。宗守不由心中無奈,這個時代的人觀念簡單。你這時候,血流的越多,眾人就越是認可,弄虛作假,只會被鄙視,不得人心。

心裡自我安慰著,反正這一生,也只痛這一次而已。這麼多人湊在一起,總比一個個來,要好得多。

只得是猛地一咬牙,宗守拿著刀,閉目在腕部處一割,任由血汩汩的流。

心中自憐,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他僅有的幾次受傷,居然都是因血誓之故。

大約半斗血放出,宗守就已感覺到暈眩之感。接著卻生出靈感,眼珠一轉,就直接閉上了眼,面容金紫的向後躺倒。

他附近之人,皆是一驚,紛紛伸手去扶。攙著宗守,回到上方的寶座。又是按人中,又是灌丹藥,才終於把宗守弄醒。

而此刻殿內,無論是虎千秋,還是那柴元,一干宗未然的舊臣,都是老淚縱橫,感動無比。

世子雖然身體確實弱了一些,卻果然不愧是先君之子,有王者風範。你看這多麼厚道,多有誠意?為了與大家血誓,都弄暈倒了。

只有虎中原,抓著後腦勺,一臉的疑惑。忖道世子的身體,有這麼弱麼?

體力是很差不假,跑上兩個時辰,就要喘氣。不過可不代表著身體弱,在他印象中,世子那孱弱軀體之下,可是氣血強橫,壯的像頭牛。

接著才是血盟,由祭祀將一碗碗的血酒分發於殿內眾人。宗守也分了一碗,只覺是血氣撲鼻。

這碗裡面,有九成九都是血。幾乎是捏著鼻子,才勉強灌了下去。

血誓完成,眾人又是三跪九叩,這才把繼位儀式的前半部分完成。

最後是祭天,由幾十位排位靠前的族長,當場屠宰三牲。而後再由宗守,獨自登上同樣建在乾天峰頂,那孤懸在崖側之外的祭天台上,由祭祀指引宣告祭文,向蒼天禱告之後,就算是完事。

這在東臨雲陸,已算是極正規。乾天山城家大業大,這才如此。

不過動宗守,望見那祭天台時,卻是眉頭一挑,目中隱透笑意。他總算是知道,宗世那些人,會在何處動手。

第259章 豈容輕侮

那祭天台,就在那崇政殿的右側。壁立千仞的高崖之外,有一塊巨石向崖外探出,直至四十丈外。

而這祭天台,就建在這巨石之上。也是這乾天峰頂,真正最高的所在,所謂的接天之地。

宗守一聲哂笑,正欲命人到這石台之上去搜尋。卻才剛張口,就又止住。

若不親臨其境、以身為誘,怎可能引動這些人冒險動手?傳說中的幻心鏡神妙無比,遣人搜尋,多半只會打草驚蛇,將這些人驚走。

那宗世他雖不放在眼裡,可不大不小,卻也是個後患。能夠斬草除根,可以省去無數麻煩。

當下是微微一笑,待得幾十位司祭,在台上例行檢查清理一番,清除掉那些鬼祟魑魅之物。就逕自邁步,拿著早就寫好的祭文,在所有人注目之下,隨著一位大約六十歲許,服飾最為尊貴的老祭祀,一起往台上行去。

這位祭祀,居說也是宗未然的老臣,名喚宗凌。出身宗家旁系,自乾天山創建之後,就主持著城內一應祭奠之事,很是德高望重。任是何人,只要令這位不爽,都是不管場合,不管身份,開口就罵。

故此宗守,是絲毫都不敢不敬,亦步亦趨的,走在其後。

身後宗嵐虎中原幾人,亦是緊緊跟隨。不過當抵達那最後九級台階之時,就止住了腳步。

宗原卻是微微猶豫,現出憂慮之色。凝思了片刻之後,就神情默默,全不顧忌下方那些快要殺人的視線,竟悍然前踏,跟著老祭祀與宗守,登上了祭天台。

二十丈不過轉眼即至,宗守在那石台中央處站好,此地早已擺放了香案。

先是焚上香,俯身拜了三拜,再宣讀祭文。宗守打開那卷軸一看,就撇了撇唇,眼角微微抽搐。

這也不知是什麼人寫的,洋洋灑灑,足有近兩萬餘字。辭章故然華美,駢駟儷六。工整之極。可這祭文讀下來,也不知需要費時多久。

竟在眾人驚呼聲中,直接將之丟開到一旁。而後是遙遙朝著上空一禮:「蒼天在上,乾天山世子宗守,今日繼乾天城主之位,求請上蒼庇佑,護我乾天!宗守不才,定要使吾諸城,國泰明安,麾下子民,都能夠有棲身之地。能夠每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下方諸人本是有些不滿,可聽到這幾句時,都是眉頭一挑,齊齊叫了聲『好』字。

他們妖族,本就沒有那麼多規矩,更不耐那文人儒生寫的繁瑣文章。

反倒是宗守這簡單禱詞,雖是淺白粗魯了一些,更合他們的胃口。

只有那主持祭典的祭祀,卻是氣的眼珠子都快要突出來,狠狠盯著宗守。

好在也心知此刻時候不對,不好打斷。仍舊沉默著,並未出言,只怒目瞪望。

宗守則是全然不管,神情肅穆莊嚴,吐出了話語雖是略顯粗俗,卻是虔誠無比。

萬物皆有靈,這天地雖無有『神』,卻不可不敬。

「——我要使諸族興旺,要使我山城興盛。願蒼天祐我,使我乾天山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所有子民,都能繁衍後裔,多生幾個大胖兒子——」

下面又是一片叫好之聲,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也就罷了,反正他們也不靠這個吃飯,大多都是靠獵殺精獸為生。

可這血裔承繼之事,卻是眾人一同之願。妖族人人實力強橫,即便孺子小兒,也能有不俗武學。可惟獨這生育,遠遠低於人族。歷年爭戰,也死傷不少。可算是乾天山所有人的心病。

那位大祭祀的鬍鬚白髮,卻幾乎都是要倒豎起來。實在粗俗,太粗俗了,怎可入蒼天之耳?

卻也同樣閉著眼,神情認真的,在心內誠心求禱著。

祭文之後,是獻酒。宗守正拿起酒杯,耳旁就聽得一聲清冽寒笑,清晰響起:「真可惜呢,你這祭天之詞,倒真是說的不錯,對我宗世胃口。可惜了,今日這蒼天,卻是護不得你!」

宗守眉頭下意識的一挑,心道總算是來了,方纔他還以為這些人,真是徹底放棄。那老祭祀本身亦是還陽境的靈師,此刻在台上,也同樣而聞。

立時目露嗔容,掃視著周圍:「是何人敢在我宗凌面前,裝神弄鬼?敢壞我乾天山城祭天之典,爾等好大的膽子!」

指尖處赫然是一張火紅色的符菉,向那聲音來處打出。立時紅焰噴湧,瀰漫數丈方圓。

卻還未來得及爆裂開來,就見一根宛如白玉般的手指,從虛空穿出,點在那火焰中央。竟是無盡的冰寒之力,將那紅焰,生生撲滅,又向四周擴散。附近幾十近方圓之地,都覆蓋上了一層寒霜。

而那手指下方處的地面,更是生生凍結。

冰霧瀰漫,後方處也現出兩個人影。其中一人正是宗世,另一人卻正是那手指的主人。

同樣是彷彿粉雕玉琢般的面龐,二十歲許年紀,俊美到近乎妖異。手中執著一面明晃晃的古銅寶鏡,透著幻攝心神之力。

現身之後,就朝著宗守一笑:「八尾雪家雪莫言,見過世子!」神情溫和,笑容是燦爛之至。

那台下諸人,當聲音響起時,就已感覺情形有些不對。

此刻當望見宗世與宗莫言,都現出身影。立時是一陣騷動,虎千秋等人,更是面容一變,虎吼著奔往台上。

宗嵐靠得最近,九級台階,只是一個跨步,就已越過。不過還未等等上祭天台,就聽一聲哈哈大笑:「給我退回去!想要上來,可沒這麼容易!」

竟是一桿丈八大戟,從上方直斬而下。宗嵐面色一變,手中陌刀,亦同樣刀光掀起。卻全不顧自身,橫斬而出。

他只求能盡快到宗守身邊,即便是與敵偕亡,也同樣在所不懼!

那聲音主人,卻『嘿』的一聲,戟影變幻,猛地與那陌刀硬撼撞擊。

宗嵐立時胸悶欲吐,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襲來,身形是不由自主的,往台下跌飛。

抬頭上望,只見正是那厲虎吉常。正是眼帶哂笑的,向下望著。同樣身形被反震之力衝擊疾退,面上卻又帶著幾分得意之色。

而兩旁的虎中原與離洛,亦同樣被台上的兩位玄武宗師出手阻攔,無法登至台上。

待得虎千秋趕至,卻又見一人的身影,在祭壇之上,騰起五丈。

一口口宛如柳葉大小的飛劍,忽然散佈於台上,總數四十八口,就宛如風暴一般的旋動切割。

「霧葉?道名宗,飛葉劍陣,你竟是道名宗嫡傳弟子!」

虎千秋驀地抬頭,看向那空中人影。只見一位青衫道人,正帶著幾許笑意望下,微微頷首,似乎是自承身份。

虎千秋頓時暴怒,虎霸刀驀地揮出,罡勁沖蕩。將眼前數口飛劍,全數掃開。正欲往內衝去,卻見裡面,又是一位玄武宗師,執著兩丈大槍,一槍刺來。

槍勢凌厲,勢如瘋虎。虎千秋卻一聲冷笑,正欲將眼前這人,一刀斬殺。

旁邊卻又有幾道劍影,從一側紛紛襲至。虎千秋無奈,把那長槍格開。人卻不得已,只能往身後推開幾步,靠近不得。

而附近諸人,也皆是如此,不是被逼退,就是被劍陣暫時困住。

那四十八口飛葉劍陣,配合厲虎吉常與幾名玄武宗師,就宛如一條堅不可摧的堤壩一般,將乾天山這諸多強者,抵擋在外。

而此刻在那高台之上,宗凌也同樣是神情鐵青。他身周連續幾個護駕放出,卻不敢燒稍有動彈。

身後同樣是兩名還陽靈師,一股陰深無比的氣息,籠罩而來。

而宗原槍勢,則是遙指前方,身周隱隱是雷霆狂聚。隱隱將宗守宗凌,都護在身後。

雖是強敵還伺,宗原卻是面色如常,宗守也同樣神情不變,仔細看著雪莫言的那面寶鏡:「這是你們雪氏的幻心境?真是靈妙,據說此物,還是一件法寶的殘件?」

那雪莫言聞言,明顯是稍稍訝然,受不得宗守那帶著貪婪之意的灼灼目光,將手中之鏡收起:「正是此鏡!不想世子居然也能認得此物——」心中卻是暗自不解,此刻的宗守,神情實在太過鎮定,也好生奇怪。

那宗凌也是一陣恍然,竟是此寶。怪不得他先前以靈法清理這祭天壇時,會是毫無所覺。

接著也是暗自驚奇,自家的世子,居然到此刻,也仍舊是淡然自若。只這份心性修養,就不遜色於宗未然。

宗世卻不管這些,踏前數步,冷冷看著宗守道:「被人三叩九拜,血盟祭天,世子是否很得意?以為我宗世。是已經輸定了?」

宗守神情,似笑非笑的把視線,移向了宗世。臂膀之上的小金,已經在大袖掩護之下,悄無聲息的流入到九麟劍的劍鞘之內,與劍身融合。

融入那些許皇道之氣的元一劍,也同樣把打入到了九麟劍中。

視角餘光,則看著周圍。

——加上靈武雙修的霧葉與雪莫言在內,整整五位還陽靈師,七位玄武宗師!

這個陣容,換作任何地方,都足可取他性命。

不過此地,這乾天山,卻是他宗守的主場——

融一國之勢,豈容輕侮?

第260章 抱歉失誤

在那祭壇之上,已經是人心惶惶,幾乎大半的人都是神情鐵青,看著上方。

那飛葉劍陣,被虎千秋幾人聯手,步步破去。距離宗守的位置,卻仍舊遙遠。

柴元揮舞著兩面大斧,撞入陣中。

他其實極不看好宗守,可風熊一族的好漢,卻是一言九鼎。

既然已經有了血盟,就絕不會在這時袖手旁觀!

不過心內,卻一時是沉到了谷底。他最擔心的,其實就是眼前正發生這一幕。

世子武道靈法,俱無成就。登基之後,只會致其速死。

在東臨雲陸,數十大城,還有那許多隱世宗門。任意一方勢力起了歹心,都足可使世子萬劫不復!

也不知那虎千秋,到底是怎麼想的。他這虎兄,以前也是顧全大局之人。這次卻不知為何,明知世子是個廢人,也要費盡心思,將他捧上妖王之位。這不是將宗守,置之於死地?

靈法空已非是族長,此刻立在靈玄之後,卻是唇角一哂。既不覺欣喜,也沒有什麼焦急之色。

——他就知結果,會是如此。以宗守的廢人之身,豈可繼任乾天城主?

費盡了心思,只為令乾天城,能夠繼續存續下去。結果卻是自己被罷黜,而目狼一族,亦是損失慘重。幾十年時間培養出精英幾乎全失,令他心痛如絞。

冷眼看著自己長子靈玄,衝到了祭天台上,與那厲虎吉常等人搏殺。

靈法空卻微微冷笑,毫無半分相助之意。靈玄是因血盟之故,他卻無需如此。自家族人損傷如此之重,他是再沒可能,為這位世子去拼生死。即便不助那宗世,也不會為宗原出半分力氣。

更何況,即便此時衝上去又有什麼用?好一個宗世公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絕殺!不愧是他看眾之人。

雖是對不起宗未然,可如今情形,卻也只能看著宗守,在此隕落了。

在靈法空身後,更有些人目中微現喜色,帶著哂笑之意,眺望前方。

一介手無搏雞之力之的孺子,只心計深一些,豈可任妖王之位?

今日宗世公子,必定可將他乾坤翻轉。這乾天山城,也仍舊是宗世公子的天下!

還有那一眾天狐族的長老,是毫不遮掩,或是直接出聲冷笑,或是不著痕跡的,同樣站上了高台,阻擋著身後之人。

更有人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哈哈大笑著,以宣洩狠意。

那宗合則立在遠處,眼神幽幽:「一個雙脈之身的廢人而已,居然也敢仗著其父之勢,如此囂狂。果然是只能得意一時。只是可惜了我天狐一族,那近千精英子弟,真是死的不值!這個孽種,死的好,真是死的好!」

「此事定要那虎千秋付出代價!那宗守,事後我更要當眾鞭其之屍,懸首數月方才解恨!」

旁邊立著的是宗睿,此時也一聲冷哼:「不過當下之急,還是請宗伯早些趕來。這虎千秋邱為宗嵐等人,都俱是宗未然死忠。世兒現在身單力薄,即便將這宗守斬殺,只怕也難控住場面,看來還需宗伯出手,才能將這些人壓制——」

宗合目光微亮,正是此理。只需宗伯出面,那麼以宗世之能,幾乎十成十,可坐穩妖王之位。

祭天台上,宗世卻正是神情淡漠,朝著宗守踱步走去:「君上對我不薄,原本依我之意,也是不打算取你性命,只圈禁幾年即可。今日卻是你自己要尋死,是怨不得我!明知自己是雙脈之身,一個無用的廢物而已。未修武道,不習靈法,就該有自知之明才是,自己遠遠躲開。這基業固然屬於你父王,可對你而言,卻是災非福,取死之因。卻偏偏仍要蠢到跑回來,爭這妖王之位——」

話說到一半,上方的霧葉真人,就微微皺眉:「守兒動作快些!我著飛葉劍陣,消耗魂力太大,撐不了多久。最多只有三百個呼吸。」

那厲虎吉常,聞言卻哈哈大笑:「無妨!我這裡還有底牌沒出,不遜你霧葉真人的劍陣,再撐個一兩百息,絕沒問題。就任宗世公子戲耍他一番,又有何妨?這樣的好戲,我也想看看——」

在他對面,虎千秋卻是暗暗一聲冷笑,反倒鎮靜了來。戲耍世子?在世子面前,真好大的口氣!

乾脆是不再焦急,步步為營的前進,不急不躁的,不斷施加著壓力。只有邱為,整個人彷彿似瘋狂了一般,往內突刺。全不顧自身安危,身軀四肢,都被那劍陣割出無數傷口。

宗世卻都彷彿不覺,一字一頓道:「這個世界,強者為尊。任你狡詐如狐,我都可以力破之。世子你為何就偏偏就看不透?昨晚確是你贏了不錯,只是今日,我宗世卻可將你一劍了結,翻轉乾坤!!」

宗守聞言,卻是哭笑不得。自己這個封印之術,真是害死人。不過這些話,倒是頗有些道理,他也同樣是深以為然!

魂海之內,第二朵黑暗曇花,已開始漸漸綻放開來。宗守的眉頭,也微微挑起:「然後了?」

宗世卻是面容扭曲,本來平靜的胸腔,頓時是怒潮狂湧。只覺這宗守看他眼神,就彷彿是看小丑一般,令他分外無法的忍受。強壓著心緒,宗世才冷聲一笑:「所以你下去見了君上,也莫要怨我!」

毫不猶豫,就是一劍刺出。旁邊的宗原,被雪莫言連同兩位玄武宗師牽制,無法出手。當這劍氣吞吐,竟是直刺宗守的咽喉。

而就在他目中,才剛現出欣然滿足以及快意之色。而台下的諸人,亦都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時。

那三尺長劍的去勢,卻在半空中一窒。而後就仿入是刺入到一堵牆內,越是往前突進,就越是艱難。

到宗守身前三尺時,就徹底停住,再寸進不得。彷彿前面,不是空氣,而是一面鋼板。

非是氣罡阻攔,而是一股無形之力,在阻攔著他的劍鋒。

此刻附近那雪莫言與霧葉真人等人,兀自以為宗世,仍舊是在戲耍著宗守。不由都是暗暗生惱,這宗世簡直就不知輕重!這時候,還怎可拖延?

只有宗世是雙目猛張,透著難以置信之色。怎麼可能?這一劍他已經是傾盡了全力。先天二階,幾萬斤力量,一劍刺出。生恐這宗守身上,有什麼護身寶物,能夠護其不死。所以即便是以獅搏兔,也同樣全力而為!

可是只在這三尺處,就刺不進半分。沒有真氣反應,也沒有靈力波動。卻偏偏就是無法再往前刺出——

忽然又一股巨力從對面傳來,使他的劍,連帶著手臂,在半空如蛇一般,不停的扭曲。甚至他的身軀,也被帶動著,不由自主的不停晃動。

愕然的看著宗守,卻只見後者,正是呵呵笑著,有些尷尬的用食指撓了撓臉。

「失誤失誤!這勞什子王道絕學,以前還從來沒用過。有些生疏——」

宗世正茫然不解之際,就忽覺一股龐大無法抵禦的壓力,忽然碾壓而至。

一時間就彷彿一種錯覺,彷彿此刻的宗守,竟是與整座乾天山城,都合為一體。

——那數千萬子民,幾百萬大軍,巍峨難攻的壯麗雄城,五省三萬里疆域。甚至虎千秋宗嵐這些強者,此刻都彷彿是幻影一般,凝聚在了宗守的身後。

然後那膝蓋部位,就在驟然生成的千萬斤巨壓之下。卡嚓一聲,轟然碎裂!整個人竟是被這股巨大的力量,整個徹底壓垮,在宗守面前,轟然跪倒之地!

一瞬之間,竟只是這勢壓,就令已他重創。口中咳血,神智近乎暈迷,就連下方的巨石,也都粉碎。蜘蛛網般的裂隙,隨著『卡嚓』之聲,四下瀰漫!

腦子裡的意識,是模模糊糊,只剩下一個念頭。

這宗守,到底是使了什麼妖法?竟令他地輪二脈的先天之境,居然是全無抵擋之力?

旋即驀地一醒,合一城之力為後盾,王道絕學?這宗守方纔,竟似乎是將一國之勢引動,臨壓至此,融於己身?

只是這怎麼可能?他也聽說過,中央王朝,還有東臨雲陸曾經那些大國的君王,在王朝鼎盛時,都可與那些雲界最強者抗衡。

不過據他所知,這些君王,本身也需有不凡武學。若不把武道之勢,領悟到極高深的程度,又如何掌握這一國之勢?

這個宗守,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心念電轉,思及到此處,不過才一瞬時光。宗世已是胸內悲憤欲絕,目光怨毒不信的,死死盯著眼前這少年。

怎麼可能?今日只需一劍,就可以把所有一切都了結。

怎麼偏偏在這最後,出了這樣的岔子?是了,自己此刻,肯定是在做夢,是在夢中!

一個真氣靈力全無的小子,怎麼可能令他重創?令他跪下?

「——啊呀,怎麼又給我跪下了?抱歉抱歉,又是失誤——」

宗守此刻,卻也正是在發著愁,煩惱萬分的抓了抓頭髮。這王道絕學,與尋常的武道,果然是截然不同。

第261章 給我玩玩第

不止是生疏而已,此刻的他,就宛如是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兒,在舞動著巨錘。

這威力大是大了,甚至強大令他心驚,卻總不能隨他心意。

這臨陣磨槍,果然是不行。他自以為能掌控自如,結果卻是與他的武道,完全是南轅北轍。

意念動著,宗守正想要將那引來的這一國之『勢』,徹底擴散開來,威壓全場。

結果又不知如何,竟縮成了一團。只聽又是一聲卡嚓脆響,只見那宗世的大腿脛骨,赫然是再次碎裂。這一次,竟是整個斷掉,露出了斷口碎散,滿是骨茬的森森白骨,令人觸目驚心。

宗世頓時再『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吐出,帶著內臟碎片。只覺是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已被這無可抵禦的沛然之力,徹底碎成了肉糜。

心神也終於清醒了過來,這不是夢!而是再真實不過的現實。渾身上下,此刻是劇痛無比,也提不起半分真氣。

頓時是欲哭無淚,更有些不知所措,眼前本該是任他宰割的少年,此刻卻宛如是千古凶獸般,忽然露出了些許獠牙。

——只是顯出了冰山一角,就已經是令他重傷當場!

本以為自己,二十歲登臨先天境界,該是乾天山城裡,自宗原之後獨一無二。有天狐嫡脈的身份,任何人都無法與自己比肩。

較之這宗守,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妖王之位,必定是自己掌中之物。

可這一瞬,那優越感卻是徹底崩潰,消失的一乾二淨,就只剩下了惶恐與驚懼。

先前他能始終淡定,是以為這局勢都在他掌控之中。可這時候,才清楚自己,恐怕是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就再無法淡然,也再沒法鎮靜。

要掌握一國之勢,至少也需武宗境界,將武道之勢,領悟到一定程度。

而要如宗守這樣,試圖將之控制,那麼除非是玄武宗師,否則跟本就無可能將之展動!

那麼眼前這宗守,到底該有多強?

——地輪七脈,還是地輪八脈?

天壇中央的這番變化,其實僅僅不過數個呼吸而已。這乾天峰巔,依舊是激戰如故。可無論台上台下。都是把一道道驚異視線,投注到天壇之上的宗守與宗世二人身上。

這番變數,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以至於許多人,眼中的怒火憂意,甚至那絲絲痛心之色,還未退去。

靈法空是雙拳一緊,驀地踏前一步。眼前這一幕,簡直令他無法置信。

宗世公子,怎麼會輸,怎麼會跪下?輸給那個狠毒而又一事無成的小子?

要非是宗世此刻,明顯是傷及肺腑,膝部以下,都盡數斷裂。他幾乎以為天壇之上的這些人,其實是在做戲!

心中忽的想到了一個可能,靈法空頓時只覺心內一沉,一股森冷透骨的寒意,直入骨髓深處。

難道說君上與世子,以前其實一直都在隱忍?什麼雙脈之身,無法習武都是為掩人耳目?

世子他,其實是武道天才,天資絕世?

而宗睿宗合,面上也保持著先前的笑容,然後那臉就漸漸僵硬。

都是滿心的迷惑,搞不懂宗世一劍刺出之後。卻為何宗守是安然無恙,反倒是宗世,被壓得跪伏在地?

甚至重傷到,腿部齊膝而斷。口中吐血,似乎是內臟六腑,也傷勢沉重?

難道是還有其他隱世高手,藏在那天壇之上?

那霧葉真人的飛葉劍陣,也不禁是微微一窒。只露出這稍許破綻。就令那邱為,又衝近數丈。

而雪莫言,更是瞳孔一陣緊縮。瞬間就已明白,方才並非是宗世在戲耍,而是那一劍,真的刺不出去!

再細望了宗守一眼,心中卻更是驚征,身周罡氣,在這瞬間是近乎於狂亂:「是劍勢!將一國之勢,聚於一身,凝為劍勢。你這是王道武學?」

宗守嘿然不答,仍舊傾盡全力,試圖操控著這龐大力量。

前世之時,他也看過不少,雲界諸國的皇族秘武。對這王道武學,也有過粗淺研究。

可這時,卻始終都無法進入狀態。

正覺有些沮喪之時,腦內就是一道靈光劃過。聚一國之勢簡單,要自如催動,他卻費盡了心思,都無法完成。莫非是自己想的太複雜了,其實是與那絲明黃氣息有關?

宗守目中一亮,果斷的以那九麟劍代替己身,催動劍勢,而後果然是輕鬆了不少。

以『元一劍』這第二元神為媒介,雖然還是有些艱難。不過卻再沒有之前,那種以小小力量,揮動千斤巨錘般的無力之感。已然勉勉強強,可以將之掌控。

他在默默探索著這王道武學的掌控之法,那邊雪莫言卻依舊是在目光變幻,面色已經忽青忽白了好幾次:「能將一國之勢,融入武道意念,你是玄武宗師?不對,絕不可能!我知道了,你是以先天之身,掌握劍勢之極!」

宗守訝然挑眉頭,這雪莫言眼光倒是不多,差不多是猜到了事情真相了。

下一瞬,就是一股沛然不可抵禦的劍勢,從那九麟劍的劍鞘之內,升騰而起。

位於魂海漩渦之內的那朵曇花,也徹底的張開。

恰在此時,不遠處一位地輪氣脈的玄武宗師,向他所立之處疾奔而至。手中兩丈大槍,有如毒龍出洞,槍影紛飛著絞擊而至。一瞬間,無數槍花綻放,光是逸散的勁氣,就似乎要將宗守那孱弱身軀,徹底破碎。

宗守卻眉眼一挑,也不仔細去看,就道了一聲『出鞘』!

一道金色的劍光,瞬間騰起。本就是上古寶物,可封存王氣的靈兵。

此刻當宗守劍勢生成,將一國之勢,導入其內。立時一股強橫勢壓,籠罩全場!

這一霎那,就彷彿是整個乾天山城,都被濃縮在這幾十丈空間之內。

劍光一閃,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將那漫天槍勢徹底破去。

竟是以攻對攻,正面硬撼。浩大的劍勢,幾乎是以碾壓之勢。把那足有三階靈器等級,以各種珍稀金屬煉製而成的兩丈大槍,強行粉碎!

就連那位玄武宗師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口中溢血,身影暴退。

然後劍光再一穿鑿,就把這位玄武宗師的人頭,徹底削笑。

雪莫言本是再次取出那幻心鏡,一道鏡光,往宗守照去。

卻只見對面這少年世子,在他幻心鏡照射之下,毫無反應。反而是一雙鳳眼,彎成了月牙,衝著他笑了笑。

雪莫言心中立時是下意識的一突,當再望見那位道名宗的玄武宗師。全無抵抗之力,就被凌空飛起的一劍斬殺。那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是驟然變調,忽然間高亢無比:「御劍臨空,你是夜遊靈師?」

話音落時,竟是再不廢話,也不再去試圖一探宗守的根底。手中的幻心鏡一照,身形就已幻去了形跡。一瞬之間,就突兀之極的,不見了蹤影。

只能感覺到幾十股氣息,若隱若現的,往天壇之外遁逃。不走山巔方向,而是御使靈器,直接凌空飛行。

宗守毫不著急,這些人不現身也就罷了。一旦現出形跡,就決然無法從他劍下逃拖。

引聚這一城一國之力,他此刻實力,幾乎可超越那些巔峰境的玄武宗師兩倍有餘!

若是連這些阿貓阿狗,都能從他面溜走。那麼他談秋,哪裡還有什麼資格,自封『劍皇』?

那雪莫言雖是借助幻心鏡,分化出數十道相似氣機,飛向四面八方。可那真身,卻是自始至終,都在他鎖定之下。

九麟劍隨著他意念翻轉盤旋,忽然又沉墜而下,落入到他手中。而後也沒做勢,就是驀地劍芒再閃,一道足達三百丈長的劍氣,揮灑長空。向北面虛空,瞬時斬落!

只聽是『鏗』的一聲,遠處一陣光影散亂。那劍光落下之處,忽然靈能狂湧。

雪莫言的身影,再次現出。此時卻是無比狼狽,髮髻散亂。手中一口通體彷彿白玉製成般的長刀,竟是化成了碎片,只剩下了一截握在手中。之後卻是完全放棄了遁逃之念,一聲慘笑。

「山河劍意?以勢入劍,居然是劍道通靈!傳言裡雙脈之身,無法修習的廢人,居然是妙悟劍意的先天初脈,夜遊之境!好一個宗未然,我雪莫言輸的不服!」

宗守聞言,是微微搖頭一歎:「被你猜中了,可惜沒獎。你那幻心鏡很不錯,不若留下來給我玩玩?」

劍光變幻,只一劍斜斬。那浩蕩劍氣所過之出,立時『蓬』的一聲,血舞飄散。劍勢所攜的千萬斤巨力,直接把這雪莫言的身軀,震成了粉碎!

只有一面古銅圓鏡留下,未受損傷。被宗守一道真氣一召,便急墜而下,直入宗守的手中。

當那漫天血雨揮灑,祭天台的上下,都是萬簌俱寂。連那刀兵交擊之聲,也一併息止。

即便經歷無數,心性早已是鍛煉到波瀾不驚,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老祭祀宗凌,也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態,來應對眼前這一連串的變化。

第262章 河山十年

宗凌至今都無法置信眼前之事——

宗世重傷跪地,那執槍的地輪七脈玄武宗師,被一劍斷頭。而靈武雙修,俱已入第六階玄武還陽境界的雪莫言,被宗守以勢入意,以山河劍意斬殺,僅僅兩劍就將之震成了血肉粉末!

眼前這專心致志,似乎極其辛苦吃力,卻在一瞬之間,斬殺兩大人世間頂級強者的十四歲少年,真是他們那位傳言中,雙脈之身的廢人世子?

是否以勢入劍,劍道通靈他不知道。不過宗守方才御劍凌空,那何止是夜遊境而已?分明是第二元神!

宗凌一時只覺是腦筋都轉不過來,要非是此刻在身後,還有兩位還陽境靈師。他是恨不得,立時一把抓住宗守,仔細的研究盤問一番。

即位之初,就掌握王道武學。宗未然他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也對,父是虎父,兒又豈會是犬子?

彼此相較,那宗世簡直就失心瘋了,居然也敢與宗守爭奪大位?

——論血脈,論武道,論靈法,論手段,這宗世哪一樣能勝過世子?

虎千秋卻是猛地一刀,將失神之中的厲虎吉常迫開,哈哈大笑,再次聲震長天:「我早就說過,你宗世與守兒相較。不過是渣滓!真正的垃圾廢物,該是你宗世才對!什麼東臨雲陸,隱世宗門之外第一天才,倒真會鼓吹!論真本事,你能及得上世子一根腳趾頭?我操你姥姥,一個宗家前任族長的餘孽,居然也敢翻天!要不是君上為放著雪氏,哪裡還能有你們興風做浪的機會?」

那帶著滔天豪氣的聲音,就猶如是一根根鋼針,刺入到了宗世的心底。

只覺是灸心之痛,甚至雙腿俱斷,那渾身上下的傷勢,都無法將之壓過。

而如宗睿宗合這一干天狐長老,早就沒有了先前的得意,只有血色盡褪之後的蒼白。

——那可是雪莫言,雪氏在雲界中,最出眾的後起之秀。靈法修為已至還陽境,凝聚八符。而武道真氣,也是玄武境界,融合八條地脈!

這樣的強者,居然也抵擋不過宗守兩劍!

以勢入意、劍道通靈、王道武學、這些他們都知道,此刻卻感覺極其的陌生。

其實只一個夜遊境界,就炸的他們腦海之內,是一片空白。

幾乎可以預見,他們宗家嫡系子弟,被宗守強壓著,再幾十年無法翻身的情形。

宗未然強橫了一世,也壓了他們整整十年。而這宗守。十四之齡就能神魂夜遊,只會比他父親,更妖孽,更變態,也更強勢!

可笑他們昨日,居然敢在這樣的驚世人物面前,趾高氣揚!

依舊是定定立在原地的靈法空,卻是唇角一絲血絲溢出,然後竟是狀似瘋癲的低聲淺笑了起來,胸內的情緒,這一刻是說不出的複雜。

他自以為有識人之明,可是此刻眼前,那一跪一立的二人,卻幾乎要刺瞎他的眼睛。自認是能夠審時度勢,可此刻卻隱隱心知自己,方才可能是錯過了最後一次,與世子和解之機。

罪人營中服役二十載,目狼一族被打壓,這結果已是注定。

唯一慶幸的是靈玄,方才在天壇之上,死命搏戰。給他們族人,仍舊留下了幾線復起之機。

左庭柱大將邱為,本是死命向前,已快衝擊到宗守附近。當聞得虎千秋笑聲,也同樣是一怔。輕吐了一口氣之後,神情也漸漸平靜下來,不再焦急。心神恍惚,當真是沒能想到,虎千秋的那些彷彿是失心瘋的言語,居然是真的。且不僅僅只是劍道通靈,居然還能聚一國之勢。

又看了那宗世一眼,邱為眉頭皺了皺,然後也是低聲淺笑:「果然是渣滓!」先前拼了命的突擊,生恐速度慢了,這時才知那擔憂是多餘。

世子天縱之資,又豈是這個孽種,能夠與之媲美?

他音量雖低,卻離的極近,使宗世的身軀,再次微顫,目中是怒意狂湧。可當再望見眼前,那最後一絲自信自傲,也被徹底的粉碎!

宗守把幻心鏡拿在手裡,也沒怎麼去細看,就直接丟入到袖子裡。

然後是氣喘吁吁的,把那劍勢,又再次扭轉回來。

催動這皇道之氣,聚一國之勢,不止是難控制而已,體力消耗也是不少。

好在他現在,漸漸嫻熟了一些,已經可以省些力氣。再望眼前,那幾位玄武師與還陽靈師,只怔了片刻。就已紛紛清醒。而後也是毫不猶豫。就各展神通,紛紛逃離。

現在都已顧不得刺殺,還是自己性命緊要。

本來還覺得之前雪莫言的不戰而逃,實在是莫名其妙,不以為然。這時卻只有一個念頭,只求是遠遠遁離。

都是身經百戰,明顯看出宗守方纔那幾劍,仍不嫻熟。這才讓雪莫言擋了一劍。這一國之勢,如真是被他掌控裕如。那麼只第一劍,只怕就可將之斬殺。

山河劍意結合帝王之勢,簡直就是天作之合,相得益彰。劍勢威能,也被宗守推至到一個難以想像,也令此地所有人,連抗拒之念都無法升起的境地。

心中都是在瘋狂大罵,傳言不可信。那宗未然居然是這等的隱忍。竟是寧肯自己兒子,背負十幾年的廢物之名!

幾位靈師是御劍而去。而那些無法飛行的玄武師,則直接是躍下了這千丈之高的祭天台,試圖從崖壁之上逃脫。

虎千秋是哼一聲,身形一閃,就是數十餘丈。刀勢一炸,就令一人吐血紛飛,去勢稍阻。

又揮刀再斬,連人帶刀。就彷彿是白虎降臨,氣勢滔天,罡勁瀰漫。

「想走?哪有那麼容易,犯我乾天山者,殺無赦!」

雪亮刀影,赫然幻化千重。當虎千秋的身影,連人帶刀,一掠數百丈。那位七脈玄武宗。立時是被那無數刀影,割成了血肉碎片,紛灑而下。

那宗嵐,柴元,離洛與邱為幾人,亦是嘿然一笑。

乾天山龍潭虎穴,這些人既然來了,那就別想回去!

紛紛是身影疾閃,竟只以四人之力,就逼得好幾位玄武宗與還陽靈師,都紛紛停住了身影。

而宗原更早有準備,紫雷槍一槍穿出。雷翼乍現,投擲百丈之外,赫然將那正瘋狂飛離的一位還陽靈師的胸膛,猛地洞穿!

紫雷一爆,就令此人血肉紛飛,一聲哀嚎後,就再無法御器飛行,往山下墜落。

宗守也不去理會,目中只看著兩人。借助四十八口飛葉劍,正往上空疾衝的霧葉。再還有,便是那居然也凌空虛踏,奔向遠處的厲虎吉常。

其餘的玄武宗師與靈師,在他眼中,只是雜魚。虎千秋他們,自可處置。即便溜走了,也沒什麼關係。

唯獨這兩人,他必欲留下不可!

看其去勢,宗守不禁是唉聲歎氣,心中糾接暗罵。這幾人,一個個也未免太溜滑,太會審時度勢了些。

不借助這乾天山城之勢,只憑自己本事,他是奈何不得這幾人。

可這王道武學,真的是很累人,不是一般的累!而且即便全力而為,他似乎只能留下二人中的一個。

腦內紛閃,宗守開始飛速回憶著那些後世看過的皇武秘籍,看看能否有幫助。

以前總覺得這王道武學,有些狗屁不通,難悟真髓。這時有了切身體念,卻是有了點豁然貫通之感。

不過此時此刻,幫助不大,還需另尋辦法。

忽然一段心訣文字,流入他腦海之內。宗守神情,也是一怔。

——這是他在後世,早年剛開始習武時,看到的幾招殘式。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在那圖書館看的第一本武道秘法,就是那幾張殘紙。因紙質特異,拳法心訣也極新奇,所以後來武道有了些進展,便稍稍留心研究過。

發覺又是搞不懂王道秘武,且是拳法之後,就將之拋開。

此時此刻,卻忽然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對了,是無定靈皇決!這幾招拳術,與無定靈皇決的後半部分,似乎正是一脈相承。

目中頓時奇光閃爍,以他的劍道境界,勉勉強強的,可以化拳為劍。

緊接著又是一陣猶豫,畢竟是殘式,要是失敗了怎辦?

見那二人是越去越遠。宗守眼睛眨了眨,決定試試再說。

反正再不出手,就兩人估計就要溜走了。

鼓蕩真氣,灌入那九麟劍中。宗守意念,也頭一次嘗試著與那劍內的皇道之氣結合。

然後口中,是一聲低吟。

「萬里河山十年定——」

那清冽之聲,響徹祭天壇時。宗守的身影,也凌空而舞。大袖飄飄,劍影閃動。

就彷彿絕世而孤立的謫仙,在這懸空高台之上,做著劍舞。

不過在此刻眾人眼中,卻又是一種極其彆扭的感覺。宗守的身形,輕盈飄忽。

可那劍勢,卻真是霸道之至。一瞬之間,竟有種充塞天地之感!

而當宗守,口中那個『定』字吐出之時。這方圓數百丈內,整個天地,也真的彷彿是被徹底定住。

虛空之中,竟有些圖案,在眾人眼中漸漸現出。仔細辨認,竟彷彿是乾天山周圍,萬里山河之圖。

高壯雄峨的乾天山亦在其內,諾大的山城,縮小了近百倍,現於眾人眼中,卻依舊是雄偉壯麗。

又彷彿有數千萬乾天子民的意念,被紛紛聚引至此,充斥於這一隅之地!

第263章 百戰一醉

——整整五百丈的空間,無論是強如玄武境界,還有弱如螻蟻蟲豸,都被徹底的定住!

不是時空被凍結,而是一股巨大的壓力,加諸於眾人之身。

宗守本身就對這幾式王道秘武,並不熟悉。再以劍代拳,就更顯生澀。

竟是劍勢徹底暴走,不止是那些意圖逃遁的玄武宗與還陽靈師。就連己方之人,亦被這沉雄劍勢壓迫著。

在場諸人,僅僅只有虎千秋,寥寥二十幾個已達到七脈境界之上的武道強者,仍能動彈。卻都各自只覺是手腳束縛,就仿如是陷入了泥潭之內,行動受阻。

而半空中的霧葉真人與厲虎吉常,更是身形幾乎滯在半空。

宗守這一劍,雖是自己無法控制,卻仍有小半的壓迫之力,都加諸在二人之身。

竟使他們拼盡了全力,也無法恢復先前,那快若閃電的遁速。

而眼前更是幻象重重,彷彿自己身上,真是鎮壓著高山大海,壓力倍添。

霧葉真人雙目一時盡赤,自己怎麼可能死在這裡?他是道名宗三代嫡傳。未來有資格,問鼎靈師第八階塑體境之人,前途無量!怎麼能死在這乾天山城,死在一個孺子小兒的手中。

自己一定要返回宗門,一定要向宗門請命。這個宗守,如不能招攬入門下,那就要想辦法,將之速速誅殺!

一生之中,他還從未見過,如此驚才絕艷的後輩!若任其成長,對於未來的道名宗而言,絕對是災難。只需十年,這個宗守,就將是更勝宗未然,宗門前所未有的大敵!

身後的柳葉飛劍,立時炸開四射,穿梭編織出重重劍影。就如龍捲風暴一般,切割著身周空間。

劍罡四射,狂風舞動,也使他的身形,終於開始加速。而便在霧葉的面上,透出欣喜之色,只覺是自己,就快要逃出升天時。

就只聽宗守,又是一聲低吟。

「——千秋霸業百戰成!」

一道如龍劍光,赫然衝起。似乎是整個千里山河,都融入宗守劍內。

浩烈劍芒,依舊是怒騰數百餘丈。朝著上空處,揮斬而至。

霧葉真人的面容,立時扭曲。瘋狂怒嘯,倉促之間催動幾乎所有魂力。使那四十八口劍,僅僅瞬息就合而為一,沖斬而下。與那劍芒對撞,卻只聽『轟』的一聲炸響!

四十八口柳葉劍,瞬間碎散。紛紛震飛開來。其中首當其衝的幾口劍,而後竟又片片瓦解,化成了金屬碎片。

那劍氣依舊不減其鋒,直撞過來。接著是再一次『篷』的一聲悶響,紅霧爆散。

霧葉真人的整個身軀,幾乎是毫無抗拒之力,就被這劍氣徹底震碎。

鋒芒不銳,卻勢雄如山。故此是震碎,而非是斬裂!

血雨紛灑,點點滴滴的,灑落在了祭壇之上。

就連宗守的面上,也沾了幾滴。卻呲牙一笑,總算是解決一個了,輕鬆不少。

他已是滿頭大汗,頗為吃力。不過仍舊是把目光,移向了那厲虎吉常。踏虛而行,速度雖不可能媲美那些真正的天位武宗。

可其飛逃之速。居然也全不在能御器飛行的霧葉之下。即便是那一式『山河定』使出之後。也仍舊被其逃出三百餘丈,近一里開外。

目光一閃,宗守手中的九麟劍,就再次顫動,產生陣陣幻影。

那些拳法殘式,共有四式,這是第三拳!也是第三劍——

「不如執杯一場醉!」

再次是劍影霍起,這一劍刺出。竟彷彿幻出千萬,劍幕千重。

宗守的身影,也彷彿是喝醉了般,在祭壇之上,踉蹌欲倒。

那厲虎吉常是猛一咬牙,袖中忽的取出一符,丟向了身後。頃刻間就聚出盾形,集天地庚能,銀白顏色,厚實無比。張開數十丈,護住厲虎吉常的週身。

而下方祭壇之上,那宗凌立時眉頭一蹙,微顯驚異。

「竟是庚靈雲盾符!」

忖道怪不得先前這吉常,會口吐狂言,說是能再阻擋虎千秋等人兩百息時光,原來竟是塑體境靈師,書成的八階符菉!

宗守卻看都未看一眼,心神祇沉浸在劍式之中。他刺出去的千百劍光,可不僅僅只是幻影而已。

創出這套拳法之人,實在是絕世大材。利用這醉酒般的身姿,調用氣勁真元,引動天地之力,帝王國勢。劍出之速,比先前還要更勝數倍!

能否斬破那庚金之盾,又能否擊殺那吉常,他都全不在意,只知自己,只需盡力而為即可!即便破不了,也不覺遺憾。

神魂之中竟是進入到一種大歡喜之境。這是見獵心喜的欣然,這套拳法雖只是殘式而已,可其理念,即便是在無數武道秘法,經由各種渠道流傳普及的後世,宗守也從未見過類似的武學。

一劍,兩劍!四劍!七劍!九劍!

當兩息之後,第九劍刺出,那銀白靈盾,終是被徹底轟碎。然後又是一劍穿鑿,猶如驚鴻掠野,彷彿白練一般,再次沖騰而至。

那吉常本已是傾盡全力,終於擺脫宗守那劍勢束縛。不過當那庚靈雲盾破碎,第十道劍光,也隨後斬至之時,卻是驚駭欲絕。

毫不猶豫的一聲怒嚎,猛地回戟,渾身狂斬!當戟勢劍光,衝撞一處。這千丈雲空中,登時又是『鏗』的一聲金屬銳鳴。無數雲氣,更那狂烈氣勁,向外排開。

吉常也口中咳血,兩條臂膀,幾乎癱掉一半,再提不起半分力氣。

而下一瞬,那第十一劍,亦是再次襲來。吉常體內真氣幾乎枯竭,這時卻是所有生命潛能,都被激發。再次低聲咆哮,身影竟是再次掠動,飄忽閃現著,朝遠處飛遁,不懂變幻軌跡。

不過才只不過須臾,吉常的臉上,就是滿含絕望。只見那劍,同樣飄忽不定,又恢復了先前那千道劍光,瘋狂地覆蓋而來。

一時令他避無可避,身影只不過慢了片刻,就覺一股浩瀚巨力,驀地撞入體中。

「篷!」

又是一聲震響,血肉四散。隨著輕風,往下方飄灑。

而其餘那些個玄武宗師與還陽靈師,也都被虎千秋等人,在這幾十息內全數肅清。整個祭天壇,也再次恢復了死寂!

雪莫言死!霧葉真人死!厲虎吉常死!天位之下,三大人世間的頂尖強者,跺跺腳都可使東臨雲陸之西的凡俗界,震上一震的人物,居然在須臾之間,先後身隕!

而眾人原本意料中,最不可能存活之人,卻安然無恙的立在了台上。渾身上下,就連一點傷都沒有。

此刻就連最富想像力之人,也是生出了一種恍惚不真實之感。

而那台上的少年,此刻在眾人目中的形象,也徹底的顛覆。

身形雖是瘦弱依舊,可方纔那劍出之時的霸道,卻可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顫抖匍匐。

面相清秀青澀,與普通的少年,並無二致。可收服宗原的手段,昨日裡的雷霆手段,甚至那場血腥殺戮,也同樣使人印象深刻,無法忘懷。

「這就是所謂的扮豬吃老虎啊,太狡猾了!這樣的天賦,簡直就是作弊。雪莫言與霧葉,當真可惜——」

柴元心中一聲歎息,眼望著十丈之外的天壇中央。微微瞇起了眼,只覺這一刻宗守身上,綻放出來的光芒,是刺目無比。

心中也暗自慶幸,虧得是自己最後,不願與雪氏同流,踏出了這泥潭。

雖沒有站對了隊,卻也總算沒有走錯。

不過先君他,當真是藏的好深。

世子這等樣的天賦之才,居然也能甘心受人白眼鄙薄,一直隱忍不發。

直至今日,才是一鳴驚人!

又看了看那重傷斷膝的那人,柴元很是鄙薄的把眼移開。

先前是因要維持這乾天山基業,才支持宗陽。只因此子,雖是嫡系,卻與那宗氏前任族長一脈,並無太大關聯,反而有利益之爭。

心下卻是承認這宗世,才是宗氏這一代,最才華洋溢之人,有最有資格,繼承妖王之位。

可此刻一比,果然是如虎千秋所言,是一個不起眼的渣滓!

世子他,才是天上高不可攀之雲!而這宗世,先前再怎麼耀眼,其實也不過是塵地裡,任人踩踏的泥漿而已!

宗守收住了劍,只覺是體內的真氣,魂海裡的靈能,都被盡數抽空。

百戰劍,應該是四招劍式之中,最霸道的一劍。劍出數百,不過對應的是群戰,以他如今的修為,也發揮不出來。

而這一醉劍,也同樣是強悍無比,劍速最快,最變幻莫測。消耗之巨,亦是遠遠超出他承受極限。

直過了好半天,宗守才勉強恢復些許。不過臉上,也依舊是泛起一片變態的酡紅。

心念間是若有所悟,結合那第四式拳法的口訣。忽然之間,明白了創造了這套拳法之人,當時的情感心態。

看其心法,明顯是從無定靈皇拳衍生擴展而來。莫非其主人,真是宗未然?

——這拳法也不是殘式,而是根本就未曾完成?

思忖了片刻,宗守卻無法確定。便搖了搖頭,不再去細究。

卻驀地回首,朝著那老祭祀宗凌,微微一笑:「好好的祭奠被打斷,不知我以這宗世之頭祭天,能否得天諒!」

第264章 與我何干

「好好的祭奠被打斷,不知我以這宗世之頭祭天,能否得天之諒?」

宗凌聞言,是悚然一驚。知曉宗守,這是欲借宗世之頭,再次立威。

看了一眼那已無人色,目中全是絕望的宗世,就毫不猶豫的微微頷首:「此人勾結外敵,欲刺殺世子。乃是擾亂祭天大典的罪魁禍首,可謂罪大惡極!正該誅殺,以息蒼天之怒!」

他話音方落,那祭壇之下的數千餘人,亦是在此刻紛紛拜倒在地。都跪拜匍匐,神情既是狂熱,又透著莫名驚喜。

許多人還未曾從方纔的震撼中回復過來,只覺胸內,都是心潮澎湃,難以自己。

傳言果不可信!世子他,不是廢人!非但不是,更靈武雙修,驚才絕艷!是乾天山,真正的妖王繼嗣,也會是未來,可使乾天山真正稱雄雲陸的王者!

紛紛是胸中火熱,彷彿流淌著岩漿。這一刻,也把宗世宗陽這些人恨到了極致!

要非是這些小人,宗家嫡脈的餘孽在興風作浪。乾天山城,何至於又受到如此損失?

想起方纔的驚險情形,更令眾人一頭冷汗。若非是世子英武,早早就掌握了帝王武道,山河劍意。

方纔那一戰,說不定就被這些人得逞。這讓他們,有何顏面去見逝去的先君?

「請世子誅殺宗世,明正典刑!以息蒼天之怒!」

數千人的語音匯為一聲,立時是震徹整個山巔。在場諸人之中,也只有那十幾個宗氏族老,未曾跪下。立在石壇之下,顯得突兀之極。不過這一刻,這十幾人的目裡,都顯出了絲絲忌意無奈。

宗守一聲輕笑,手中的九麟劍猛地揮下。一道刃影才剛劃出,遠處就忽然傳來一聲悶哼:「住手!宗世即便有錯,也當有族規宗令定罪之後再做懲戒!世子還非是族長妖王,擅自處斷,不審而誅,不嫌越權?」

虛空中一絲絲細藍絲線,從遠處纏繞而至。似水非水,似金非金,介於有無形之間。近身之後,立時一股無形力量,在阻撓著他的劍勢。

那宗世聞言,目裡頓時是現出狂喜之色。原本的絕望,也是漸次消退。而宗氏的十幾位族老,同樣眼含期冀。有宗伯在此,即便不能把這宗守罷廢,也必定能打壓一番此子的氣焰!

叫這些人知曉,宗家嫡脈,不可輕侮!絕非是宗未然當初,手下留情!

宗守則是眉頭一挑,看向了聲音來處。只見遠處一人,正御器而至。腳下踩著竹簡,身形高挑頎長,面相四十歲許,眼神卻是滄桑無比,也不知年歲幾何。手中拿著一個藍色的圓丸,彷彿無數的細絲纏繞而成,正是那些藍色絲線的來源。

令人驚訝的是,當他運氣於雙目。只覺此人的元神,竟是輝煌廣大。赫然彷彿有十道符菉,浮在此人魂力海中。

「十道真符?」

還陽境靈師,到九道真符之後,就是巔峰。不過只要你魂海能夠容納得下,這真符就還可凝聚。可以更快的積蓄力量,以衝擊日游之境!

忖道這人應該就是宗氏那位宗伯了,還陽巔峰,怪不都宗未然失蹤之後。天狐宗氏,仍舊是乾天山城裡,無可置疑的第一大族。不止是人口眾多而已,更因族內強者,仍舊是乾天諸族之首。

目光中卻掠過了幾絲寒冽之意,幾乎是想也不想,就又是一劍斬出。腦海之內,也再次掠過了一段心訣,再次輕吟出聲。

「——只因情思恨無窮!」

雪亮的劍芒,恍如是驚鴻乍現。方一閃出,就已至數百丈外。劍勢突兀到了極點,也快到了極致。

那黑暗曇花霎那芳華之力,此刻雖有消逝。可這式『無窮劍』,卻是一瞬之間,將宗守所有氣力,所有魂能,都全聚在一處。有如情絲綿綿,萬里相思也無法斬斷。又恨意滔天,無窮無盡。所有的意念,都聚於一劍之內。

使這劍勢,細若游絲,又濤濤無盡!

只聽『嗤拉』一聲輕響,那半空中的幾道絲線,就被瞬息斬斷。

那鋒銳凌厲的纏綿劍絲,仍不罷休,又直刺那中年人的咽喉。

這天狐宗伯,先是一陣暴怒。似乎是全想不到,宗守居然敢對他動武,接著又是目光一凜。

連續數個靈決打出,身前立時一個五行相生的靈盾,在身前凝結。總數九層,層層疊疊的分佈身前。

不過這些盾,還未真正聚成。就只見那游絲劍影,居然是從最令人意外的方位,忽然刺入。

「啵啪!」

一面五行靈盾,頃刻間應聲而散,瞬間破解。居然正是斬在那靈能匯聚的節點處,將那原本的靈能排列,全數擾亂。不費吹灰之力的擊碎。

後面更是勢如破竹,接連幾層五行靈盾,都是一樣,都阻擋不了那劍絲半刻。

白衣中年,更是目光一縮。大袖一拂,就是一縷濃郁魂煙噴出。半空中化作了一頭翼展七十丈的巨鷹。當雙翅展開,立時就是一股攝入魂能,溢散開來。

在場諸人,凡是武宗境界之下。都是面透冷汗,只絕一股巨大的壓力,凌壓心神。

才現出形體,巨鷹就一聲清嘯,把巨型鋼鉗一般的利爪,向下猛抓而至。

宗守卻哈哈一笑,手中九麟劍微微一翻。那游絲劍氣,就變幻了軌跡。避開利爪,只接從這巨鷹胸腹之處削過。就又『嗤』的一聲,把這頭六階巔峰魂獸,瞬間剖成了兩半。

那白衣中年見狀,卻毫不在意。魂獸戰力,雖是較生前降階。不過只要魂石不毀,靈師有足夠的魂能灌輸修復,就會不斷再生。

不過下一瞬,卻瞳孔猛縮,一瞬之間,凝成了針狀!

那游絲劍氣也不知怎麼,竟發出一股漩渦之力。將巨鷹散逸的魂煙,須臾間吸收大半,又炸裂開來。

白衣中年袖裡的魂石,也同時炸碎。神魂間,亦是毫無防備的被反噬衝擊。令腦海之內,是一陣劇烈暈眩。

而前方那細細劍絲,也已至眼前。他此刻幾乎使不出任何的靈法,只傾力駕馭著腳下竹簡狀的靈器,瘋狂的遁飛,直到數百丈外,這才停住了身形。

卻只見脖頸處一陣冰涼,用手一摸,竟是滿手的鮮血。這傷口,也不知是何時,被那游絲劍氣傷到。入肉近寸,距離那喉管脊骨,只差毫釐!

白衣中年立時是目光一突,滿透著無法置信之色。

自己居然傷了,還陽巔峰,居然還不敵這只到十四歲的孺子!

——當真是奇恥大辱!

那宗氏十餘族老,此刻亦是再次失魂落魄,無法言語。就連宗伯,被他們依為靠山長城的宗伯。亦是敗了麼?

「嘿!今日是本座登基之日,心情不錯。不欲再行殺戮之事。念你又是本族宗伯,並無大錯,就暫且留你一命!」

宗手冷聲一笑,不是不想殺,而是殺不了。是小金這傢伙掉鏈子,靈力快要耗盡。才在最後時刻,不得不收手。

不過反正吹牛又不犯法,也沒人會在這時候反駁。只怕這位宗伯自己,也無可能察覺。

「至於這宗世,我說他今日死,就絕不會容他多活一刻!你一個小小宗伯,少在我面前聒噪!」

又劍光信手一揮,再次斬落。直接把宗世的頭顱,生生剁了下來!此人血液已經流盡,不過那斷頭在地上翻滾,兩眼依舊圓睜著,無法瞑目。

宗守意念裡,卻微微走神。

——萬里河山十年定,千秋霸業百戰成;不如執杯一場醉,只因情思恨無窮!

他前世專心武學,與這詩詞之事全不沾邊。也不這幾句是否對仗工整,是否押韻。

卻知此這幾個句子裡的意思,只怕正與宗未然心境相合。

一時是一連串的念頭,自腦海裡面冒出。

這到底是否宗未然所創?為何前世自己看到的第一本武道典籍,就是這些拳法殘式?

胸中竟隱隱約約的有些恐懼,畏懼這之後的真相。

直到宗凌輕咳了一聲提醒,才驀地驚醒,再次俯身拜天。接著只需完成這最後一步,整個大典就算完成。

下一瞬,卻又聽一聲輕哼:「慢著!」

宗守不由翻了翻白眼,忖道還來?不得已卻只能轉過身。

只見那白衣中年,面色已恢復過來:「我聽說宗明宗皓,都是死在你手中?」

宗守默默不答,宗皓雖是被宗原所殺,不過也算是間接死於他手。

「還有近千我宗氏天狐子弟,也被你下令斬殺?」

見宗守也不否認,白衣宗伯也驟然怒目一睜,聲色俱厲的:「那宗明宗皓不過只是在你未歸之時,推舉妖王候選,那千餘子弟更有何罪?要受戮刑?你有何證據,說他們謀反?如此殘忍好殺,暴虐不仁之人,也配任我天狐族長?」

祭天壇上,又是一寂,滿斥著陰沉壓抑的氣息。

「被宗伯這麼一說,似乎還真有些道理——」

宗守聽得卻是樂了,眼透好奇之意:「可我今日繼承的是乾天妖王之位,與宗氏的族長何干?實在不懂,又憑什麼要我宗守當這勞什子天狐族長?」

第265章 拳頭最大

此言一出,那白衣中年是徹底的怔住。就連宗守身後那位老祭祀宗凌,也同樣驚訝的張開了嘴。

——我今日繼承的是乾天妖王之位,又憑什麼要我宗守當這勞什子天狐族長?

細品其意,是令人不寒而慄。一直以來,幾乎所有人心目中,乾天山城之主,自然是與天狐宗氏的族長同列掛鉤。一為二,二為一。

可聽宗守之意,卻似乎是要將這二者,分離開來。

再仔細想想,也未嘗沒有道理。

宗未然白手起家,城內城外幾十萬嫡系心腹人馬,其實與天狐宗氏,都無太大關聯。

宗氏族長,也是宗未然在建立乾天山城基業幾年之後,這才強行搶來。

現在人家兒子,父死子繼,繼承城主。不要當這族長了,你們這宗氏嫡脈,憑啥硬塞?不要了還不成?

接著更又深悟一層,宗守此舉,簡直是狠辣毒絕。在大義名分上,將這兩者的關聯,徹底的割裂!

日後能繼承城主的,只有宗未然與宗守的血裔。而能夠當上天狐族長的,卻未必能當上乾天妖王。

可既然這一城一國的大軍在手,宗氏之內,又有誰還能穩坐族長之職?誰還配與宗守爭?與宗氏所謂的嫡脈子弟之間,也再沒有了干連。

不止是對方的言語狠狠頂了回去,更一舉解決所有後患。

那邊宗嵐也是眨巴著嘴,越想越覺世子的話,是回味深長,同樣裝出一臉疑惑:「是呢,我們家世子,今日繼承的只是城主。什麼天狐族長,誰稀罕?宗伯,你管的著麼你?」

虎千秋與邱為幾人,也都是似笑非笑,神情輕鬆。柴元的目光,甚至有些敬佩。

四兩撥千斤,輕輕鬆鬆就將名份之事敲定。自家世子的手段,確令人意外而又驚喜。

那白衣中年顯然也是悟到了其中奧妙,身軀如涮糠一樣抖著,臉色鐵青,陰沉如水。半晌之後,是不怒反笑:「好!好!好!好一個宗未然,真是生出一個好兒子。即然世子,不將我天狐一族八十萬子民放在眼裡。以後世子若有什麼事情,也就別怪我宗氏一族不出力。只要老夫宗政還在世一日,你宗守就一日別想繼承這族長一職!你們這一脈,當真是我宗氏一族的孽障。出身旁脈血裔,讓你們擔任族長,就該感恩戴德。居然如此不識好歹——」

宗守本來是已準備將此事略過,不再與這些人計較。只要對方服軟,就說幾句好話,讓對方下台。已經佔了便宜,那就何妨大度一些。

此刻聞言,卻驀地是胸膛一悶。也不知從何處騰起的一股戾意,忽然間直衝心頭。怒火暴怒積鬱沖騰,幾乎要將他意念撕裂。

不由是咬著牙,格格冷笑。自從入乾天山城之後,他還從未如此惱火過。

即便方才在祭天壇上,身處重圍之中,他也能處之泰然。自信局面,都在他掌握之中。

卻惟獨這位所謂的『宗伯』,真正把他徹底激怒!

「旁脈血裔?孽障麼?你這個老匹夫,還真是要沒完沒了了。天狐宗氏八十萬子弟,嘿——」

一句『老匹夫』罵出,令宗政的臉色,更是難看。宗守又嘿然一聲含笑,九麟劍忽然再次一劃,把那腕脈處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劃開,語氣平淡道:「今日我宗守,在此起誓!求蒼天為證,至今之後,我宗守脫離天狐宗氏,自建一族,以乾天為堂號,是為乾天宗氏!宗守不少,誓叫我族之內,絕無嫡庶之分,只惟才是舉。血脈無高下之別,只惟能是問。要令我之族人,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無溫飽之虞,無衣食之憂。若有違此言,就請天地罰我——」

當宗守說到自建一族四字時,祭天壇上下諸人,就都是神情一變。

而當說到『乾天宗氏,無嫡庶之分,只惟才是舉。血脈無高下之別,只惟能是問』這些話語時。那宗政似乎也想到什麼,那雍容俊雅的臉上,忽然是抽搐猙獰到可怕!

一時之間,是滿場寂靜。所有人都是屏息靜氣,心潮翻滾,消化著宗守的這些令人振聾發聵言語。

宗原也不說話,直接側身朝著宗守,半跪在地:「臣宗原,願入君上之族!」

宗嵐也被宗原的動作驚醒,接著也是桀然長笑:「君上這次可是大手筆!另立一族,我喜歡!反正這天狐宗氏一族裡,也呆的無趣。憑什麼我們旁系支脈,要被壓著一頭?乾天宗家,好名字!算我宗嵐一個!至於玄狐鐵騎,世子也無需憂心,都早就受夠了他們鳥氣!」

那宗凌是目光閃動,仰望著蒼天,接著那蒼老的臉上,竟全是感慨之色:「記得幾十年前,總看這些嫡脈之人不順眼,憑什麼投胎好些,就要壓過我們一頭,趾高氣揚?憑什麼先人留下的靈法秘武,不准我們這些旁脈修習?即便是如今,氣性菱角已被磨平,也同樣不爽。世子既有自創一族的雄心,我宗凌不能不助一臂之力!」

同樣是一拂袍袖,半跪了下來:「自我宗凌之下,一家四十六口。願入乾天宗家族譜!」

三人之後,那天壇之下,就彷彿是推倒的骨牌。幾乎所有的宗氏旁脈,都是紛紛拜服。聲音接二連三,此起彼伏。

上至都統與統領一級的大將,下至營將校尉級的中層將官。近千餘人,幾乎無一例外,都是面泛著興奮紅暈。

不止是旁支子弟,甚至一些宗氏的真正嫡脈子弟,也同樣是眼現異光,神情平靜至極的拜下。

虎千秋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又見那宗政的面色,已經徹底的扭曲。不由是『嗤』的一笑,毫不猶豫的就決定落井下石,在這宗政的傷口上繼續撒把鹽,心頭上再插口刀!語音陰陽怪氣的讚歎著:「居然沒有一個肯留下,世子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是妙極!老柴,你說今日之後。天狐宗氏八十萬族人,還會剩下幾人?」

柴元不由回頭瞪了他一眼,知曉這虎千秋,就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

不過對那宗政,他真沒什麼好顧忌的。宗守此舉,確實是釜底抽薪,沒了族人,失去羽翼的宗伯大人,即便還有著還陽境的靈師修為,也仍舊是被拔了牙的老虎,退了毛的蒼鷹。

便也是一笑,接過了話頭道:「誰知道?天狐嫡脈子弟,怎麼也有三萬多點。不過說不定,也只會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可歎東臨大族,狐部王族,就此凋零——」

虎千秋頓時是哈哈大笑,狠狠拍了拍了柴元的肩膀。此言真是深合他意,對情勢的判斷,與他是不謀而合。

那宗政已經是近乎失魂落魄,神情茫然失措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一連串的衝擊,令他的心神近乎徹底失守。全無自前的霸道之態。

許久之後,又猙獰著臉,驀地踏前一步,語無倫次,有些神經質地搖頭道:「你不能這樣!你這是要毀了我天狐宗氏!誰給你的另立一族的權利?我絕不承認——」

他話音未落,那宗嵐虎千秋與柴元幾人,就是警惕的手按兵刃,目透殺機。

先前是宗守族內之事,他們不好插手。可現下宗守既已另立一族,那麼自然就可以敵待之!

「本座何需你承認?就憑我是乾天山妖王,狐部之主便可!」

宗守臉迎著朝陽,搖了搖頭。他此刻心氣稍平,衝動已是退去。

雖覺有些古怪,不過這事做了也就做了,沒什麼好後悔的。

接著竟是信步踏前,往天壇之下踱去。

「記得宗世死前,曾經說過一句,這亂世之中,強者為尊,拳頭最大!雖是讓人有些惱火,卻也極有道理。你說我對那宗明宗浩,是無罪冤殺。屠戮那千餘嫡脈子弟,是殘忍好殺,暴虐不仁。我也懶得駁你,今日只說一句,我宗守就殘忍好殺,暴虐不仁了你能怎樣?那千餘人等,我想殺就殺,又哪裡需要什麼理由?」

當話落之時,宗守的身影忽然一頓,正立在那宗合之旁,低聲淺笑:「一個雙脈之身的廢人而已,居然也敢仗著其父之勢,如此囂狂。果然是只能得意一時。只是可惜了我天狐一族,那近千精英子弟,真是死的不值!這個孽種,死的好,真是死的好。這些話,方才可是你說的?」

那宗合目內一縮,嘴唇張合,似欲說話解釋。宗守卻懶得聽,直接一劍,斜斜的撩出!

劍光閃過,就見這宗合的頭顱高高拋起!那血液有如是噴泉,噴出數丈餘高。

當那漫天血點灑落,此處十餘宗氏族老,卻連閃避都是不敢,任由那血液都是濺在自己的身上。

只覺是心底涼透,宗守那毫不掩飾的殺意,此刻是直侵他們心神,寒徹骨髓。

「你們看,這個乾天城裡,我現在的拳頭最大,說的話就是道理,是王法,是天旨!我不知父親以前,到底是怎麼待你們。可我宗守,卻非是父王。所以爾等,也別給臉不要臉。」

又再次邁前數步,而這一次,宗守卻是站在那宗睿身前。

第266章 張狂大笑

說到這句,宗守又再次邁前數步,而這一次,他卻是站在那宗睿身前。

「此事定要那虎千秋付出代價!那宗守,事後我更要當眾鞭其之屍,懸首數月方才解恨!對了,還有這句。不過當下之急,還是請宗伯早些趕來——世兒現在身單力薄,即便將這宗守斬殺,只怕也難控住場面,看來還需宗伯出手,才能將這些人壓制——」

那時雖是在亂戰之中,宗守卻依舊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此刻仔細回憶,一字字吐出來。幾乎是一字不差,面上透著的笑意,也近乎是殘酷。

「這麼說來,你也是那宗世同黨。這宗伯現在已經被你們請來,可能拿我宗守如何了?」

那宗睿身軀,也是陣陣顫慄,目透懼色。幾乎已是預見了自己,不久之後的命運。

此刻也不是沒想過要逃脫。不夠此刻,整整數千人的目光,都紛紛注目在他身上,眼含殺機。

而實力強過他,又或不在他之下的,更不知有多少。

自己要逃,在這乾天山城,又能逃到哪去?又怎可能還逃得了?

此刻甚至息了所有反抗之念,只求這位世子事後,禍不及家人。

宗政的臉上,卻是青紅交織。目中又是驚怒,又是無奈。那虎千秋幾人,隱隱透出的戰意,更是令他忌憚。

良久之後,那聲音才彷彿是從九幽深淵裡吐出。一字一頓道:「宗守,你敢?」

「我就敢了!你能奈我何?」

宗守咧開嘴一笑,露出一口細米般的白牙。手中的九麟劍信手斜揮,就將這宗睿的頭頸,『卡嚓』一聲,一劍砍斷。

周圍那已不足十人的天狐族老,都已是啞然無聲。

今日之前,誰能想到,這位看似是無能廢物的世子,會是擁夜遊境的靈法修武,先天初脈,已經領悟了劍意與帝王武學的武道成就,天賦高絕雲陸的天縱之才?

更從未料到,這宗守發起狠來,居然是手段如此的狠辣,如此的暴虐,如此的凌厲。

兩位天狐族長,說殺就殺,全不遲疑,也不眨眼,近乎於瘋魔!

胸內肺腑,俱已被濃濃的悔意侵蝕。世子與先君,果真是不同!

先君包容,即便有什麼事,也會與他們講道理。而這宗守,卻是拳頭最大,你若不服,那他將你們打服!

這時才心生出幾許懷念,意識到先君還在時的時光,是多麼可貴。

宗守緊接著,卻又踱步行到另一人面前。這個人雖未說話,可不久前,卻在台階之上,阻擋著他人趕至救援。

耳旁隱隱然,可聽見身後宗政,那惱恨之極的低吼咆哮之聲。宗守不屑的一笑,這次卻是問都不問,就又一劍削出。

當血光飆灑,又是一顆頭顱,猛地拋飛而起!

宗守也驀地回身,手執著九麟劍,遙遙斜指著那宗政道:「老匹夫,你是不敢戰麼?這些人我也殺夠了,也懶得再髒了我的手。你們天狐宗氏一族,是要自己硬氣一點,離開我的乾天山城,還是效忠於我,做我麾下走狗,任吾驅策!是生是死,是戰是降,後面的路你們自己選,今日一言可決!」

乾天峰巔,是萬籟俱靜,似乎都是在等著宗政的答話。而宗政本人,則是整個人,就如死了一般,沒有絲毫的聲息。

宗嵐直接就是冷笑,要離開乾天山,可沒這麼容易。且不說對這些宗氏嫡脈不滿,甚至有仇怨之人,大有人在。

就是他,也絕不容這些餘孽走脫!心中已經盤算著,鎮守在外的諸軍,有哪些老部下可以借用其力。

若然世子手下留情,那就由他來做這個屠夫。定要將之滿門屠絕,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才好!

這件事,虎中原邱為他們,都因身份之故,要避嫌不能做,也只能由他這個本就出身宗氏族內之人出手!

不過才思及此處,卻只見宗守身後那殘存的幾位天狐族老,都相視一眼後,就紛紛跪下,往宗守拜倒。

「世子明鑒!我天狐族宗伯,一向倒行逆施,支持宗世宗陽,使我等也受其蠱惑,還請世子見諒。自今日之後,我等再不願受其荼毒挾迫,願入乾天宗氏門下,奉世子為族尊!」

那宗政的神情,本來是平靜之極。魂力卻不斷的激盪,氣息就宛如是快要爆發開來的火山,危險無比。

此刻聞言,卻整個人微微一僵。一瞬之間,是萬念俱灰,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先前騰起的死戰之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長聲一歎,面容是顯得異常的悲涼蒼老。

宗守也同樣怔住,他原本以為,今日是免不得,要與這宗政戰上一場。要付出不少代價,才能將之斬殺。

卻萬萬沒有料道,這些所謂的天狐族老,骨頭會這麼軟。被他砍上幾刀,然後威脅幾句,就這麼服軟了。

都有些不敢置信,那麼今日之事,就如今簡單的結束了?

再看宗政,那湧動的魂能,已徹底寂靜了下來。似乎是失去了所有戰心,將衣袍的下擺掀起,近乎是默無表情的半跪下來,心灰若死:「宗政不敢叛乾天山,只請世子,另立一族之後。千萬莫要忘了,祭祀我天狐宗家一脈的先人長輩——」

那虎千秋一笑,神情再次轉為莊嚴肅穆:「今日之後,世子就是我乾天之主!臣祝君上,洪福齊天,千秋萬世,大業永存。立不世之功,成千古帝業!更願我乾天山,河清海晏,永世平安!」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聲聲山呼海嘯般的聲響,也驟然響徹山巔:「祝君上千秋萬載,大業永存!明德蕩巍四海,恩威昭顯八方!」

這聲音迅速傳開,而後那乾天山下,那數十萬大軍駐紮之處,也彷彿傳來陣陣『君上千歲』的嘯聲。一道道強橫血氣彙集在一起,直衝霄漢。令邪魅鬼祟,盡皆辟易。

這一刻,宗守只覺是身軀腦內,都是一炸。

就在宗政終於認輸服軟的這一刻,就彷彿是什麼枷鎖,被猛地解開了一般。魂海漩渦,正在一步步的向外擴展膨脹。

沒有先前『運』字符凝聚時的迅速,卻整然有序,更一步步將魂力壓縮精煉。

許多含有雜質的靈能魂念,都被魂海自發之力,紛紛強行排斥了開來。

身體之內有是如此,那生命潛能與元力,就仿如被打開了一個枷鎖。一絲絲流淌入他的體內,或是直接轉化為精純真氣。或是結合那雷鸞精元之力,使他的肉身,逐漸的強化。

宗守頓時是心念暢達,手持長劍,狂聲大笑著,走到那天壇之上,傲凌眾人。

忖道怪不得後世那些影視劇裡,一些梟雄之輩,總會在大局在握後,如發癲神經質了一般哈哈的笑,無比的違和。

今日換成自己,果然是有些爽感,快意無比。

正想再笑上幾聲,以宣洩著心中驚喜。宗守忽然覺得自己喉嚨聲帶處,忽然『噗』的一聲,彷彿什麼東西,忽然破裂了一般,就再發不出絲毫聲音。

宗守先是一驚,而後是滿頭的大汗。不會這麼巧吧?難道是這老天也看不慣我。好不容易可以裝一裝酷,一身本事,再不用藏著掩著。卻偏偏在這時候,給自己來上這麼一出?

此時天壇之下,那數千乾天山的臣子。雖是不解這位新任城主的張狂大笑之聲,忽然就消失啞了,卻都是各自若有所思。

或許有人意識不到,可所有能身居高位之人,都是心中清楚明白。

今日這乾天山之變,必將是波及整個東臨雲陸的變局。餘韻餘波,只怕事後數月,都不會平息。

世子英才,也必定會震撼雲界,可震懾住所有鄰敵。不過也說不定,會有更大的風波,在暗中匯聚。

為那陰龍谷即將出時各種秘藏,道明玄素二宗,又豈會心甘?

而那天狐雪氏,更不會輕易把乾天山,把宗氏放過——

……

距離東臨雲陸,那乾天山城大約六萬三千里處。有一座高塔,高有四十九層。塔基在下,沒有任何的土地,就這麼懸浮在雲海之上,隱在雲霧之中。

而此刻在塔尖之上,一位峨帶高冠的青年,正整襟危坐的端坐其上。

整個塔尖,都是滿佈著細密的銳刺,直插雲天,雷霆閃爍,透著危險氣息。

這儒生打扮的青年,卻全不在意,很是認真嚴肅看著對面。

那是一口透著深深紫意的劍,懸浮在半空之中。不時微微旋動著,帶出一連串的流光溢彩。

而青年那連續數月,都自始至終保持著平靜的目中,此刻終於透出了如釋重負之色。

「為宗守這孩子,你我已經在合理爭執了數月。如今總該爭出個結果了。那中央雲陸的消息,想必尊者,也定然是知曉了。」

「神皇種子麼?又如何能不知。」

那紫色長劍,微微震顫,竟能發出聲音。「我們劍宗,雖是後起,勢力遠不如你們蒼生道。可這等大事,卻還瞞不過我那些門人。」

第267章 宗門敲定

那男聲音質清晰沙啞,透著磁性。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向他聲音靠近。又隱隱帶著一股凌厲尊貴之氣,鋒芒暗含。

「據說中土大陸之北,有一位出身世家的少年。在十九歲之齡,就單人只劍,獨自誅殺一頭七階雷烈巨蠓。已被雲界諸宗所看好——」

「這人也是靈武雙修,因家學淵源,武道靈法都已入還陽玄武宗之境,可謂是十載以來,東臨雲陸之內第一人。也虧他的族人,將此子雪藏如此之久。」

接過話頭說到此處時,青年的眼,又微微瞇起道:「能夠以第六階的境界,誅殺七階巨蠓。哪怕他是靈武雙修也不可能,估計不是帝王武道,借一國一軍之勢,就是靈武合一了。」

「此人雖出身世家,卻並無掌軍,也未曾為一國之主。倒是他的家族,野心勃勃,正厲兵秣馬,招攬豪傑,積蓄實力,怕是有寫不臣之心。那日的情形,旁人都不知,不過若吾料來無錯,應該便是在七階巨蠓壓迫之下,突然頓悟,進入到靈武合一的境界。以此人二十一歲之齡。實在殊為難得。雖武道天資,不如宗守那般,十三歲就劍道通靈。不過年輕一輩,如是沒有其他能靈武合一之人,此子當是無敵——」

話音裡面,微帶著幾分讚賞之意。接著那男子的語氣,也是沉凝下來。

「據說此子,也是用劍!」

那儒服青年,聞言頓時是爽朗一笑:「這麼說來,你們劍宗是準備要將那人,也同樣收入門下了?」

那紫色長劍,也不做絲毫遮瞞,劍尖微點:「確有此意。難道你們蒼生道,就不動心?」

「不瞞尊者,我這個蒼生道主,還確然不曾動心過。」

儒服青年呵呵笑了笑,透著幾分自哂之意:「多少還有些自知之明,蒼生道素來都被視為邪魔外道,在中土大陸偶爾鬧一鬧還可。可要是對這些可能的神皇候選出手,卻必定是被群起圍攻。無論那釋家,儒家,道家,什麼魔門,都不會容我蒼生道染指。」

又目光一閃,透著幾分精芒:「不若這樣如何?只要你們劍宗肯把這宗守,讓給我蒼生道。那麼這位神皇種子,我蒼生六門,必定鼎力助你爭奪!」

那紫色的劍,頓時一聲沉寂,片刻之後才又疑惑道:「你真就甘心?劍道通靈雖是不錯,可這悟性差距,卻未必就無法彌補。靈武合一的資質,卻是可遇不可求。千百年都未必能有一位。」

「不甘心又能如何?」

儒服青年微微搖頭,接著又眉眼一挑,目中滿透著期待之意:「這宗守我看好他,也極合我的性子。調教好了,一身劍道成就,未必就比你們劍宗那位未來嫡傳差。倒是尊者你,若然真選了此子,未來卻還需小心。能有靈武合一的資質,固然不錯。可要將之真正掌握,卻還需費心費力。一個搞不好,說不定就要廢掉。能在天位之前,機緣巧合完成靈武合一之人,前例不少。可最後能再次辦到的,卻沒幾位。」

「我如何調教弟子,與汝無關。」

那紫色的劍,也不再廢話,劍身再顫道:「你既是心念已定,那麼此事就這麼定下。如此甚好!宗守我讓給你,不過爾等蒼生道,也定當全力助我劍宗爭奪。」

話音落時,那劍身就是再次一震。直接是穿空而去,消失在這塔尖之上。

那儒服青年見狀,卻是艷羨無比。有這第二元神,果然是方便之極。自己日後有了閒暇,定然也要弄一個出來。

心中也是暗覺輕鬆,這一月多的時間,坐在這塔尖之上。可非是僅僅只用嘴皮子爭而已,劍宗的手段,可是無論什麼事,都素來是以力爭之,以劍奪之。

又暗暗咕噥:「總算是搞定,不過這傢伙,居然就這麼答應了?就不怕與我蒼生道勾結。被那些狗屎說成是勾結邪魔?難道這劍宗還真有野心,要問鼎那中土皇位之爭?」

不解的搖了搖頭,儒服青年長身站起。然後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攔腰。

眼看下方那些尖刺之上的雷電,越聚越濃。不由又嘿的一哂,隨意一踏,就使這千丈巨塔,一陣劇烈的搖晃。「好了!不用你來趕人,我自己會走。那位劍宗之主,既然已經離開,我自然也沒必要在此多留。嘿!要不是只有你這裡,可以遮掩一下氣息。你以為我會有心情,到你這破地方?什麼破塔,摸樣醜斃了。以後求我要你都沒門——」

就在那巨塔,近乎狂暴一般,無數雷蛇乍閃時。儒服青年就已大袖一拂。揮動千里風雲,一步踏出,就是數百里之外。

在雲層之中穿梭,青年忽然又一聲驚咦。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思。

「王道秘武麼?這個宗守,可真是學什麼會什麼。不過這可真難辦呢,他又非是神皇,要這帝王之氣做什麼?」

又一聲苦笑:「難道說,這孩子剛一入門。我蒼生道,就要損一奇寶麼?這孩子,可真不讓人省心。」

卻並無多少愁容,青年面上反而透著幾分歡欣之意。

……

兩日之後,仍舊是乾天山巔。這乾天山的頂部,以前其實極其陡峭。

可自從宗未然在此處建城之後,就把這山峰徹底剷平,弄出了一個南北縱橫都達千丈的廣大平地。

而在崇政殿之後,就是一個規模不小的宮殿。不過這裡修建的屋宇,雖是大氣磅礡。不過裡面的裝飾,卻是稍顯寒酸。

可以使宗守一窺他那位便宜父親,還任妖王之時的簡樸之風。

而此刻宗守,卻正有氣無力的,坐在一處暖閣之內。

此地是宗未然日常處理政務之地,算是書房。宗守繼任妖王之後,自然也是父死子繼,佔據了這裡。

不過這時候,卻是愁眉苦臉。頭一次感覺,這什麼妖王,一城之主的位置,果然不是那麼好當的。

這兩天時間,他幾乎都埋在了獸皮與竹簡堆裡。沒錯,是獸皮與竹簡。

這時代,紙張還是極其稀見的東西。所有乾天山轄下諸族,附庸諸城,都是用獸皮與竹簡來代替紙張,書寫公事奏報,也節省支出。

換作後世的話,叫做是節省『公務開支』。而且一多半,都是用不要錢的獸皮。

卻苦了宗守,兩天下來。染了一身的土硝氣與腥氣。即便能手有萬斤之力,也被那些竹簡,壓得略略感覺有些手酸。

而此刻這房裡面堆積的獸皮與竹簡,還有著天數的存量。

雖說是半年多來,乾天無主才積壓下來的庫存。卻也可判斷出,這城主一日事務,是何等的繁重。

真搞不懂,宗未然是如何在把九省事務,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同時,武道境界,居然也是突飛猛進。

一聲歎息,宗守朝著一邊正遞著獸皮的弱水,張開口說了幾句,不過卻嘶啞著,發不出多少聲音。最後無奈,又乾脆是用雙手連比帶劃。

弱水看的是一頭霧水,看著宗守兩手亂舞著。過了半晌才猜測著道:「世子是說,要揀重要的出來?」

宗未然這一刻,是感動的快要落淚。這妞總算是看懂了,真不容易。

旁邊素初雪,卻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少主你這次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那位天狐宗伯,都沒能奈何得了你。結果居然自己把自己給弄啞了,少主你沒事亂笑什麼?」

宗守『哼』了一聲,不過卻沒能發出聲音。只好朝著初雪怒目圓瞪,啊呀幾聲,以示不滿。這丫頭,實在不長記性。前陣子這妮子的雪臀,才剛被他狠狠『教訓』過,這次就又尾巴翹到天上去了。居然敢嘲諷自家少主?

「少主應該是正在變聲,我舅舅說了,小孩子都這樣。我們妖族融合神獸血脈,更格外不同一些——」

看了看宗守的喉結一眼,初雪想起自己以後。可能也會如此,不由有些發愁。

不過轉瞬之後,就又看見宗守眼裡的威脅之意。立時是想起什麼,俏面通紅。接著就眼珠微轉,帶著幾分報復之意冷哼道:「不過像少主這樣,笑著笑著就把自己笑啞巴了。還從來沒見過。據說我們喉裡面,還有殘存的喉骨在。有些人啞了之後,一兩天就好,有些人要一兩個月,甚至幾年時間。有些人一生都沒能開口說話。是吧,弱水姐姐?」

弱水正挑揀著那堆獸皮中,看起來似乎比較重要的『獸皮』。

此刻聞言,不由是神情茫然的點了點頭。

宗守頓時一怔,生出了幾分憂慮。他這兩日內視,都以真氣探過。那喉嚨裡,確實有快多餘的骨骼在,聲帶也似乎稍稍有些變化,情形看起來倒也不算嚴重。

不過要說到何時能夠說出話,重新發出聲音,自己也說不準。

難道說,要是自己幾月幾年時間不復原,那就只能當幾年時間啞巴?

真是悔不當初,那天在祭天壇上,自己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其實學人風輕雲淡那樣裝酷,也很是不錯的,未必就定要大笑才能顯梟雄風範,太俗了!

第268章 犯人奏章

初雪暗暗好笑,又將一杯侍女端來的冰鎮酸梅湯,放在宗守面前。

「世子吃這個,冰鎮酸梅湯。可以降火排毒。我們妖族變聲時吃了這湯,多半就能復原了。」

宗守正在很認真的回憶著,那些關於妖族變聲的記載。

可惜他前世時看過的書,不是武道典籍,便是符法秘錄。又或就是一些,對他玩『遊戲』很有益處,可以瞭解神皇這個時代的上古秘史。

雖是在閒暇之時,看過一些趣事雜聞,不過還真沒有與妖族變聲相關的。

只知道確實是有這麼回事,至於到底是怎麼樣的情形,他就不知道了。

這時見一碗紅色湯,被初雪端到面前。宗守也沒怎麼細想,就端起一口喝了下去。

然後整張臉,鼻子眉毛,連帶著耳根都皺成了一團。這他媽的什麼東西?也未免太酸了。連他的一口牙,都快被融化掉。

好不容易回復過來,宗守就又無聲的。以控述的眼神怒瞪初雪。這是報復,定然是報復!是赤裸裸的惡整!這個丫頭,也太小肚雞腸了。自己也只不過在翹臀上,留下幾個巴掌印而已。用得著如此?

初雪先是下意識的唇角一挑。接著卻又強自克制。面無表情的把碗斷開,聲線輕柔,神情無辜道:「少主又在怪我了?這次可不是雪兒的錯。我都說了是酸梅湯。是你自己沒聽清楚。」

宗守暗暗一聲冷哼,用手語說話太複雜,正想以寫字代替。就見弱水,把一疊獸皮遞了過來。

一邊心忖著這弱水速度好快,宗守一邊隨手將之接過,拿到眼前看了看,接著就整個人僵楞住,徹底傻了眼。

直過了半晌之後,宗守才醒過神,以質問的眼神,看向弱水。

只見弱水疑惑的皺了皺眉頭,用手指了指那堆獸皮竹簡,理直氣壯道:「少主,都是最重要的!」

宗守面色陣陣發苦,一時都不知自己,到底該如何言語才好。

——好吧,這些獸皮確實很重要。不過都只是這皮質,價值高一點,很名貴,較為稀有而已。在弱水眼中。自然也就很『重要』了。

這兩個女娃,還真沒一個靠譜的。

搖了搖頭,宗守一聲輕歎。又拿起這堆名貴獸皮,仔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之後,又發覺弱水此舉,還真是歪打正著。

乾天城這些將領官員,原來也不是只一昧的省錢。如果是重要的事情,都會選擇稍為貴一點的獸皮來記敘,以取得上峰的重視。

而此刻擺在宗守面前的,大多都是積壓的事務。其實一多半,都已被下面的人處理好了,他只需當人人形圖章,在上面按個妖王璽印就好。

不過此刻他屬於他的專用『印璽』,還沒有刻好,就只好以簽字畫押來代替。

不過其中,卻也頗有不少新鮮出爐的事情,奏報到他面前。

「——西北二城統計損毀房屋,總數兩萬四千三百二十六間。以致我城十數萬子民家業全毀,只能餐風露宿。若時日遷延日久,恐有損君上威德。求請君上內庫撥款五萬三階獸晶,以賑救子民,重建房屋!臣任博奏上,伏請君上速速決斷。」

宗守立時就眉頭一挑,自己都還想從乾天國庫裡弄些錢出來,以彌補前次在若海峽的損失。這就有大臣,想法子把手伸到自己腰帶子裡面了,這還得了?

他又不通經營之道,好險才憑著後世的見識,在界浮城賺了些錢,他容易麼?以後可未必就有這樣的好事。

自然是不准!

宗守毫不猶豫,就想一個大大的叉字劃上去。不過筆才剛落,就又一聲歎息,寫了個准字。

——算了,五萬三階獸晶而已,其實不多,他還付得起。那些房屋,自己怎麼也得付些責任。

接著是第二份,然後宗守的眉頭,已是徹底打結。

「臣計度二日前諸軍所有封賞撫恤,共三百二十二萬三階獸晶,此事不可推緩。然以臣之間,乾天山城事務,當以公私分明為佳。城內六十九萬軍馬,是為私爭,而非公戰。由君上付款,更能籠絡軍心——」

宗守唇角已經是在抽筋了,三百二十二萬三階獸晶。這可非是小數目,已足可讓他頭疼。

三階與四階,是百倍差距。可價值卻也相當於三萬兩千兩百枚四階獸晶,三十二枚七階獸晶。

哪怕是獸晶價值暴跌的現在,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再看後面的落款,又是任博。

這傢伙到底是那根蔥,變著法子從他的口袋裡撈錢?

朝著初雪勾了勾手指頭,讓雪兒站到身後,宗守又指了指這獸皮上的這個名字。這小丫頭先是不解,待得宗守又比劃了一番,這才恍然。

「世子是說任丞相啊?我知道。」

初雪粉嫩的下巴,如小雞啄米般的點了點:「是先君連年前找回來的,說他極擅經營之道,正是我們乾天山所缺,然後就任命為丞相了。以前我們乾天山,都沒這個官職。說來先前在祭天大典上,世子也見過的。這人可了不得了,自從他當了這什麼丞相之後,這乾天山就好熱鬧。許多部族城池的人,都千里迢迢,跑到我們這裡來做生意。」

宗守想了想,實在沒什麼印象。反正明日之後,就是他第一次朝會,那時自然可以見到,也沒再去細想。又連續翻了幾張獸皮,就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間掛著的錢袋,心中發冷。

這傢伙,要錢要的也實在太狠了。什麼器械損毀,什麼戰馬損傷,什麼撫恤遺族。

總之是變著法子,朝著他要錢。

總向主君腰包裡伸手的臣子,絕不是什麼好臣子!

在心裡面,給這任博打上庸臣壞人的印章。宗守接著一看見這人名字,就將之抽出來,隨手丟開到一旁,暫時不管。反正這個人的名字,他是看見了就心煩。

「唔,一日半之前,玄山城主軒轅通在城主府內暢飲。聞部下奏報之後,忽然大笑三聲,說道我軒轅通果然慧眼無雙,給咱家女兒,挑的好賢婿。之後便真氣勃發,踏入到天位之境。呵呵!原來老丈人也知我宗守,是不得了的東床快婿。不過,天位麼?這可真不是好時候!」

宗守暗暗一歎,軒轅通不突破天位,還可震懾一方,突破之後,反而幫不上忙。這位老丈人,實在忒不頂用。

又看了看落款處,只見上方字跡娟秀,端端正正的寫著一行字——暗衛統領弱水奏上。

「暗衛統領弱水?」

宗守悚然一驚,看向了弱水,又指了指自己的奏章。

後者點了點頭,也指了指自己的瑤鼻,美目之中,隱透笑意。

宗守暗暗咋舌,原來自家這弱水姐姐,可不僅僅只是統領暗衛,護衛他安全而已,更有收集各方情報的職責。

能把人手,伸到軒轅通的家裡去,偏他這位丈人還不知曉。這用間的本事,可當真了得。

又看了看後面,終於有了令他感興趣的事情。

「雲瑕山城主風怒一日之前大宴群臣,突有紅迅鳥傳訊。立時大怒,宴席之上,徒手連殺數僕。說道此孺子,隱忍擅謀,當為吾日後大敵!當早日誅之。後與諸多雲瑕將臣,密議近日,一時不能盡得其詳——」

「——烈焰山城主雄霸,昨日時分忽然大醉失態。先是言道蒼天既生我雄霸,又何必再出一個宗未然?又說道生子當如宗守,宗未然實在生了一個好兒子,吾諸子全不如他。事後又尋其幼女玄玉公主密議,今日午時,廢了雄魁世子之位。立玄玉公主為儲君——」

自然這後面的落款,也同樣是弱水。

宗守是看的眉開眼笑,小有些得意,自己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又暗暗驚奇。這位雄霸,倒真是好氣魄。居然放著諸子不立,反而違背傳統,將一個女子,立為儲君。

難道是這什麼玄玉公主,有什麼出奇之處?過些時日有空,自己倒是要尋那雄魁問問。

說來這位烈焰山的前世子,自從他日夜兼程,趕來乾天之後,就沒怎麼管了,現下也不知怎麼樣。到底死了沒有?

又翻到下一個奏章,宗守就又一笑。這次卻是出自邱為之手。

「罪人營人滿為患,鎮山關三千七百人,乾天城內,總數四萬四千人,已全數押解至城外十里看管。臣欲將之分為五鎮,各設統領之職,伏請君上恩准!」

宗守的注意力,卻全在鎮山關,那三千七百人身上。

這些親眼看過他,以六神御刀術,連誅兩位玄武宗師的兵卒,居然沒有消失,真是難得。

他原以為以五絕山莊與太元宗的手段,即便不屠了這些人滅口,也會想辦法讓這些人『失蹤』。

居然能完完整整,好端端的回到乾天山城,這是那幾位知道他們已經壓不住了。還是收徒之爭,已經有了結果,不願再壓?

若然真能如他心中所思,這倒是一件好事。意味著他距離這兩大巔峰勢力的庫藏武典,已經近在咫尺。

在奏章上的統領字樣之下,草草寫了『雄魁』二字。接著又是下一份奏章,宗守的目光,立時又是一亮,忽然間興致大起。

第269章 街頭傳言

在奏章上那統領字樣之下,草草寫了『雄魁』二字。接著又是下一份奏章,宗守的目光,立時又是一亮,忽然間興致大起。

這次的事情,卻不算是什麼軍國大事,即便是雞毛蒜皮也算不上。

只是一位中層官員,奏上來的一件小事而已。

「——臣聞十里伶香町內日漸繁華,稅收激增。聚引本城諸多豪門子弟,在此日夜擁妓鬥酒,使每日鬥毆傷人之事激增。以臣之見,當盡快加強此處管制為佳。若能向此處三百青樓,再徵收治安稅。我乾天山城,必可再增一鎮之軍。」

擁妓鬥酒?青樓?原來乾天山城裡面,也有紅燈區。呵呵,三百青樓,這規模可真不錯。

古代的青樓,這可真叫人興致勃勃,很想一觀究竟。

眼珠微轉,宗守就又朝初雪打著手勢。雪兒看了半晌,卻做兩眼茫然之狀:「少主,你是想說什麼?雪兒看不懂?」

宗守不禁翻了翻白眼,這丫頭居然還跟他裝糊塗。眉頭一挑,宗守就又隨手拿過一張獸皮,寫下『十里伶香町在哪裡』幾個字。

初雪見狀撇了撇嘴,沒好氣的嘟著嘴道:「少主,雪兒可是女兒家,怎麼可能會知道這十里伶香町在哪?」

宗守想想也是,這雪兒多半是睜著眼說瞎話。不過這事問她,也確實是有些不合適。

又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弱水。卻只見弱水也同樣是似笑非笑,不願答他所問的樣子。

宗守微微一聲歎息,就又在那獸皮之上,草草寫上『咱們走,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去』十幾個字,就站起身,大步向門外行去。弱水不知,初雪不知。外面那些侍衛,卻定然是知曉的。

初雪不由大急,搶前幾步,把兩隻玉臂如老母雞一般張開,將宗守攔住道:「少主,不行的!外公說過,明日就是少主第一次朝會,這些奏章,一定要全處理完才行。你要逛乾天山城,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就是那個什麼十里伶香町麼?雪兒一定陪你去就是。」

宗守聞言是無聲一笑,逕自走回。就當初雪以為他已經回心轉意之時。卻見宗守直接一腳,將那書案踢翻,然後大搖大擺的,從初雪身旁走過。

忖道自己真是傻了,居然真的是潛下心思,來處理這些繁瑣奏章,實在是奇蠢無比。他回來爭奪這妖王之位,本就只是為完成那位前任宗守的遺願而已。

而前兩日,這一心願就已然了卻,心念通暢。也已得了不少好處,靈法武道,都俱有不小進境。

此刻沒準備過河拆橋就算不錯,難道還真準備日日勤政,做什麼一國賢君?

自己一生之願,乃是研習武道,第一個目標,是完成融合百家劍術,自創出真正的元一之劍。

至於這乾天山城,自己其實還是很有良心的。閒時打理一番,只求無愧於心即可。

不過在精心鑽研武道之前,見識一下這所謂的十里伶香町與三百青樓,放鬆一下心情,也是很有必要的。

也不對!自己這也是體察民情。在深宮之中處理政務,又如何能知民間疾苦?俺宗守實在是再賢明不過了。

既然是微服私訪,那自然不能穿華服出去。換了一聲青色布裳,宗守才走出了這名叫『含煙宮』的宮城。而後就有數十位侍衛隨後跟上。整整四十位先天強者,還有四位武宗高手。都是一身重甲,威風凜凜。

宗守卻嫌這些人太過礙事,讓他們全數散開,就這樣帶著愁眉苦臉的初雪,以及從始至終,都是無可無不可的弱水,走下了乾天山。

短短兩日過後,這乾天城裡,明顯已經是安定了下來。正是傍晚時分,街道上行人如織。無論是街頭巷尾,都很是繁華。

宗守一路行來,開始還是頗覺新奇,四下裡看著。原始的古代大城風情,這要換在後世,必定遊客爆滿。

然後慢慢的就也就淡然了,眉頭緊皺。這時代的人不常洗沐,特別是平民,身上氣息很濃。不像他的雪兒弱水,身上都是香噴噴的。

再有就是沒有下水道系統,垃圾什麼的到處亂丟,極是髒亂、一些地方,更氣味熏人。

宗守以真氣密佈在耳鼻之前,過濾了一番,這才感覺好受一些。

而後無數的話聲,就全往耳朵裡面鑽。宗守初時不在意,可當隱隱聽得城主,君上,世子,宗世幾個字眼時。才驚覺這街頭巷尾,無論是上了年紀的大媽大叔,還是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都在議論著兩日之前的那場大變。宗守這才眉頭一挑,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在一個小攤之前駐足,裝模作樣的挑選看著。兩隻耳朵卻如兔子一般撐起,以監聽四面。

「——聽說那天晚上,一下就是幾千個人頭都被砍落了下來,這可真慘。你說君上他咋就這麼心狠?據說裡面,還有一千多他的同族。」

「婦人見識?你懂什麼。事涉王位之爭,自然就是如此。凡是這樣的事情,子弒父,父殺子,都是常有。幾千顆人頭,算得了什麼?這些人陰謀反叛,是罪有應得。怨不得君上!」

「我也聽說了,據說死的人都是那些天狐嫡脈。這些人平時在城裡橫行,現在總算是得了報應。萬幸!先君辛苦打下的基業,可算是沒落地外人手上。」

「先君是好人,是賢君。君上是先君之子,治國的本事,定然是不錯的。能夠繼位,真是蒼天護佑。我以前聽那些人都說宗世公子不錯,可總覺得這人有些不靠譜。這下好了,總算是死掉。沒了這些妖孽興風作浪,我們乾天山城,必定可以太平下來。依我之見,以我們君上的手腕,定可使我乾天山,更興旺發達,鼎盛可期。」

宗守本來是唇角輕佻,笑意盈盈,可當聽到治國本事,定然不錯,還有什麼使乾天山興旺發達這幾句話,面上卻禁不住微微一紅。

自己可是打算在這裡呆上些時日,就打包走人來著。

「不過我聽說君上,以前還是世子的時候,不是不會武麼?」

「切!誰說的?君上他當日可是手刃宗世,據說就那些人請來的玄武宗師,都死在他手裡。這才在那祭天壇上,一舉定鼎。以前只是隱忍不發,現在果然是十年不鳴,一鳴驚人。叫什麼來著,對了!是扮豬吃老虎!世子他一身本身,卻哪裡會像宗世那個騷包那樣顯擺?這才是世家風範。什麼東臨雲陸第一天才,我呸!就憑他也配?跟君上一比,真是垃圾一般的東西。」

「不止如此,你們聽說了麼?君上他現在已經自創一族了,叫乾天宗氏。以前的天狐宗家,只剩下幾個。據說當日那位天狐宗氏的宗伯宗政極力反對,結果被君上硬生生的頂了回去。那位宗伯據說可是還陽境的巔峰,半隻腳就可以進入日游境界,這麼厲害的人物,卻奈何不得世子。」

「依我看來,最厲害的還是君上他的韜略。先前根本就沒動過手,只幾萬東城軍,就把風熊目狼二族給壓服了。靈法空的族長之位,也被罷黜。要不是宗世那叛臣賊子,勾結外敵,要刺殺君上。別人恐怕都不知君上他,其實是天賦絕頂,絕世高手!」

宗守越聽越是心中歡喜,忖道這乾天山城的百姓還是好的,明辨是非。宗未然也確實了得,在此經營十年,就使這千萬人民心所向。

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聽的,宗守隨手在這攤前,買下三隻精心雕琢的搖珠玉釵,一隻插在初雪髮髻上,一隻則給了弱水,最後一隻則藏入袖裡。引得二女,頗是歡喜。

接著正當他欲轉身離去,然後面色就忽然僵出,忽青忽白的變幻。

只聽不遠處另一人,很是驚異道:「咦?原來你們只聽過這些。君上可不簡單,你們可聽說幾年前,在南面羅方城肆虐的那幾頭六階妖獸麼?別人都說是先君親自出手出去。不過前些日子我聽人說,其實這事是君上代勞誅殺。早在幾年之前,世子就能手刃這些六階妖獸了。」

「你也聽過此事?看來多半是真的了。不過我這裡的消息,可不止是這點而已。三年之前,那邪靈溝裡有陰蛟作亂,也是世子出手,將那個妖魔逼退。其實君上十歲之時,就打遍了乾天山城諸多俊傑,從無對手。後來先君擔心世子鋒芒太盛,這才把君上打發到了臨海書院去,以修心養性。」

「還有那天在乾天山巔,據說死的可不僅僅只是幾位玄武宗師而已。還有一位天位武宗,死在君上的劍下。」

宗守聽得是唇角微微抽搐,怎麼這些話,是越來越離譜了?

開始還以為是傳言失真,漸漸的卻感覺不對勁。這些話,說的是有鼻子有眼。起來聽好似真有其事,其實是破綻處處,似乎是有人有意為之。

而且這些人,必定是對他以前的經歷,都無比清楚。

第270章 荒唐謠言

然後下一瞬,宗守的眉頭就又一挑,殺氣滔天。

只聽又有一人,神秘兮兮地道:「諸位可聽說了宗原麼?號稱紫雷槍,若海峽裡馬踏千軍,我乾天山新的無雙戰將。以前跟著宗皓,後來莫名其妙的,就跟了君上。別人都在奇怪,不過我聽說,君上早在臨海書院的時候,就好那一口,禍害了無數美男呢。正因君上性子太過風流,這才被趕出了臨海書院——」

「喔喔,此事我聽說過!」

在那人的對面,又有一男子,很是淫邪的一笑:「據說還有那個十萬血殺李邪靈。幾個月前就是被君上一劍擊敗。後來君上見他貌美,就有意收為胯下男寵。結果那李邪靈性子太烈不肯,就被君上給殺了。」

「居然還有這事,真是想不到哇!君上居然好這一口。」

那旁邊之人,都紛紛是一臉的恍然大悟。更有一位老者,很是痛心道:「真是世風日下,世道敗壞。都是先君他常年爭戰,沒有把孩兒教好,讓君上他走了岔路。我就說,他小時候在乾天山城裡到處亂穿的時候,總喜歡盯著貌美的男孩兒看!」

宗守的額角已經冒出了一根根青筋,這什麼亂七八糟?而旁邊初雪已經是快要暗暗笑到內傷,又不敢敢真笑出來,只能不斷的用足踏地,捶胸跌足。

弱水一雙眼,也彎成了月牙。用手捂著唇,把螓首轉向了一旁,身軀微顫著,彷彿是隨風搖擺的柳樹枝。

後面的話,卻是越來越難聽。宗守懶得沾污自己耳朵,便乾脆的把聽力收束。

忖道本來還只是打算去那個什麼十里伶香町去看看,可如今卻是非去不可了。若不證明一下自己的雄風,又怎麼去平息這些謠言?

又冷哼了哼,朝著弱水問道:「後面可是還有消息沒有奏上?」

弱水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微微頷首道:「是有些消息!弱水都選出來了,結果被君上一腳踢翻掉。」

說話間,又從袖子裡拿出幾張寫著字的獸皮道:「昨日從清晨開始,乾天山城裡就有人其在散佈謠言。弱水查了許久,都沒發現他們蹤跡。只知其中,必定有天位武宗,又或日游境的靈師參與。」

宗守將獸皮接過,只見卻仍是雲瑕山與烈焰山,兩座妖族大城的消息。

「——昨日雲瑕山城主風怒,昨日夜時於書房內,忽然大笑數聲。說道原來只是傳言而已,勿需盡信。那個乾天小兒,以為散佈這些謠言,自己就真可以成為絕世高手?乾天山城可畏之人,只有虎千秋、宗嵐、邱為、宗原等寥寥數人而已。有此數人之助,哪怕白癡,以可成乾天之主」

「烈焰山城主雄霸,今日晨起之後,與族內諸多宗老爭議。席間曾言道乾天山宗守小兒之事不可信,傳言太過誇大。似是態度鬆動,有放棄玄玉公主。另立諸君之議。」

宗守咧了咧嘴,然後就毫不猶豫的,把手裡的獸皮奏章,全數撕成了粉碎。

忖道有天位武宗插手,那麼此事多半是出自雷動與趙嫣然的手筆了。

好一招混淆視聽,魚目混珠之策。把真真假假的消息一混雜,再加些誇張的言辭。就可以使這次的風波,暫時平息了下去。自己還真是小看了他們。

不過,先前那些傳言也還罷了,反正身上也不會少塊肉。

——只是這兩個人,居然敢說他宗守,愛好男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以後別讓他等到機會,否則定要血債血償!

當下是再不猶豫,宗守是逕自邁步,向那十里伶香町行去。

他下山之前,就向一位侍衛問過方向。其實在乾天山巔,也能看到。就在山腳之下不遠,紅燈滿掛,在這傍晚時分,就已反常的開始熱鬧起來的所在。

這裡說是十里,其實遠不止十里之地,也不僅僅只有奏章裡說的三百之數。

估計那三百青樓,也只是說這裡規模較大的風月場所而已。

他早就仔細問清楚了,這三百青樓中,只有寥寥三家,最為出眾。

其中之一就是靜雲雅樓,不但是姑娘最美,據說還有好幾十位,來自中土雲陸的女子,琴棋書畫皆通。更溫婉可人,知情識趣,很是被人追捧。

甚至還有一位以琴聞名,即便在中央皇朝,也被稱為大家的女琴師,正在此坐鎮。

一路行來,宗守只見這條街上,全是濃妝艷抹女郎。那兩旁樓閣之上,更彩袖招招。

以他先天境的聽力,只覺耳裡聽到的,全是淫詞穢語,笑語歡聲,更偶爾還見到又當街摟摟抱抱,打情罵俏的。令人是打開眼界。

初雪一張俏臉,已經是通紅一片,視線都不知往哪放才好。弱水卻毫不在意,反而是頗有興致的在觀察。

特別是那些男女親嘴兒的情形,似乎在研究著與宗守給自己療毒的時候,到底有什麼不同。

宗守來自後世,這些場面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反而很是失望。

都是些庸脂俗粉,及不上軒轅依人與初雪一根手指頭。要是那什麼靜雲雅樓,也是這樣的水準。那麼這十里伶香町,自己日後也不用再來了。

乾天山城之內,水系縱橫。當宗守按著那位已經被初雪收拾過的可憐侍衛,淚汪汪指點出的路徑。越過一個小橋時,卻只覺此處,環境又是一變。

此地雖是在這十里伶香町的最中央處,卻出奇的靜雅,彷彿是獨立於塵世之外一般。

岸旁細柳滿佈,一片片青竹迎風搖曳。三五樓閣,散佈其中,這風景竟是別有一番超塵脫俗的味道。

宗守的眼,頓時一亮。忖道佈置此處之人,確然不凡。

品味高雅,那麼這靜雲雅樓裡的姑娘,也必定不錯。

快步向前,才走了幾步,就聽一縷叮叮咚咚的琴音傳來。

宗守不由駐足,細細傾聽。只覺是無比的悠揚清越,就彷彿是有一女子,在耳旁切切私語一般。

恰是月皎波澄之地,此音聽在耳中,是越發的心曠神怡。

就連初雪,也是安靜了下來,仔細靜聽。

可惜這琴音已至尾聲,不過片刻就已停下。宗守皺了皺眉,心中是略顯遺憾,腳下卻又加快了步伐,往那琴聲傳來處行去。不遠處,一座五層高樓也現於他目中。

只是當他剛剛靠近,就又是幾聲哈哈大笑,驟然響起。

「好琴技!韻蘭小姐真是彈的好琴,連我這粗人,都是神為其迷。小姐請飲我這一杯酒,以試敬意。」

聲音粗豪,氣勢懾人。不過這時候,卻未免有些煞風景。

宗守心道這韻蘭小姐,必定就是那位聞名中央雲陸的大琴師了。

果然是不愧大家之稱,這琴音裡,居然有撫慰心神之力。如是神魂受創的靈師,聽此琴音,必定可收到愈魂之效。

此女的靈法,也必定不凡。

可這樣的人物,又為何要東臨雲陸這蠻荒之地來?

對了,還有這聲音,怎麼好像有些耳熟?似乎就是虎中原那廝?

果然隨後就聽另一人鄙薄道:「虎中原,我看你就別裝什麼高雅了。以你的性子,這琴聲的好壞,你哪裡聽得出來?」

虎中原聽了之後也不惱,嘿然道:「亂說,我虎中原雖然是個粗人,不懂這些東西,琴音的好壞卻可聽得出來。韻蘭小姐的琴藝,就是比別的琴師好。讓我渾然忘我,那個啥,叫三月不知肉味。」

遠處那樓閣之中,頓時是一陣轟然大笑。又有人笑著問:「中原,你前幾月跟著君上,寸步不離,已經是君上親信。君上如今才剛登極,據說在那含煙宮裡,已經忙了兩天時間沒有出來。你這憊懶傢伙,卻在這的戲耍,怕是有些不好吧?」

「切,怕什麼!我虎中原人笨,幫什麼忙。」

虎中原極其豪爽的大笑三聲,答的是毫不在乎:「反正君上他也不知道。估計君上他現在,也沒時間管我。明天在他面前,裝裝乖就可。」

宗守聽得是嘿然冷笑,這些人不說,他還沒想起來。這兩天他在書房裡,忙的是天昏地暗。一刻都不曾歇停,這虎中原倒好,居然每日在這裡狎妓喝酒,這日子可未免也過的太舒坦了。

正在心裡思忖著,自己等下該怎麼炮製這傢伙。你樓閣內,忽而又傳出一聲神秘兮兮的笑聲。

「對了!有一件事,別人不知曉,虎中原你必定是知道的。外面傳聞宗原與君上關係匪淺。你跟著世子身邊,不知是否真有其事?君上是否真的有那方面的喜好?」

「是這事啊,怎麼這兩天這麼多人問?反正我虎中原,是沒親眼見過。」

就在那樓閣之內,所有人都是失望輕歎之時,虎中原的語氣,接著卻又一變,語氣裡隱隱然很是認真:「不過我跟你們說,君上對宗原,確實有些曖昧是真的。你們可知道,君上第一次見那宗原的時候,就把他全身上下摸了個遍?而且還讓我把綁起來,吊在樹上。那時候俺總慶幸咱相貌長得硬朗,雖然在乾天城裡英俊無匹。不過估計是不投君上的喜好。」

第271章 青樓際遇

宗守身軀微震,然後心道好哇!我道是誰在胡亂造謠,原來源頭之一,是在你虎中原這裡。

重重哼了一聲,宗守就虎虎生風的,往那樓閣大步行去。目中寒芒微閃,唇角處更透著冷冷笑意。此樓高約五層,外塗紅漆。既顯雅致,又兼具宏偉。

而就在宗守,才剛走至那門口處時。就只見一位與軒轅依人差不多年紀的女子從門內行出,身段妖嬈,聘婷秀雅。身後還跟著兩個侍女,一個背著琴,一位捧著琵琶。

望見宗守過來,那女子先是一怔。然後一聲失笑搖頭:「這世道到底是怎麼了?居然連這麼小的孩子,也知道到這煙花流毒之地尋歡。」

又轉過身,朝著後面相送的一位中年女子道:「張媽,今日就給我個顏面。這孩子年紀實在太小,就別放他進去了。」

宗守本來是聽得眉頭緊皺,只到聽得這女人,聲音就有如清泉一般,悅耳動聽。這才抬起頭,望了此女一眼。

這才驚覺這女人,不止是身材曼妙,容貌明顯也是最頂尖的一級。秀雅絕俗,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股脫俗之氣,令人是自慚形穢。

不過這女子,也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怎麼說這具身體,已經過了十四歲,與小孩可不沾邊。而且下面那頭大象的個頭,已經很具規模了。

不對,他現在可非是為尋花問柳而來,而是找那虎中原算賬。

接著就又聽衣飾淡雅的中年大媽,討好的一笑:「韻蘭小姐只管放心,這麼小的孩子,即便你不說,我要不會放他進去。這少年身份不凡,我們靜雲雅樓可不願招惹他父母。」

宗守頓時『嘿』了一聲,眼眸裡怒意暗蘊。

那估計就是方才彈出先前琴音之人的韻蘭小姐,滿意的微微頷首之後,就帶著兩個侍女,直接從旁離去。

宗守也不去理會,仍舊往那門口行去。

果然那中年大媽,只一個眼色,就有數位肌肉虯結,身高七尺的壯漢,攔在了前面。而緊接著,那位『張媽』又一聲嗤笑:「你個小孩家家,跑到這地方來做什麼?居然還被侍女帶了過來。靜雲雅樓乃是十里伶香町第一青樓,可不是給你們這些小孩玩耍的地方,還請公子早點離開,我們這不做公子你的生意。」

宗守一聲冷哼,就欲強闖。

這乾天山城眼下就是他自家的,想進哪裡,還不信誰能攔得住!

腦裡才剛閃過這個念頭,宗守的足步就又頓住。然後是瞇著眼,眼帶警惕之色的,看向那樓內方向,暗暗心驚。

只見裡面,赫然是數道強橫氣息,幾乎同時升騰而起。

此時他的肉身,又融合了部分雷鸞精華,武道大進。在這乾天城裡,更隨時都可引動一國之勢。

能夠令他稍稍感覺到有點威脅的,就是第六階境界的玄武宗師與還陽靈師了。

而此刻在這小小的青樓之內,居然光是他感應到的玄武強者,就足足有四位之多!而還陽境的靈師,也同樣是在三位以上!

這哪裡是什麼青樓,簡直就是藏龍臥虎!

小小的樓閣裡面,光是這人世間的巔峰力量,就有七人,幾乎可相當於他乾天山城裡巔峰強者數量的一半。

這樣的力量,隨便在哪裡,都是稱雄一方,建城立國,又何必要呆在這裡開青樓?

宗守強闖的念頭,立時是消失的無影無蹤。倒不是心生忌憚,這區區七人,只要在乾天山城內,他還不放在眼裡。

只是下意識的警惕,這什麼靜雲雅樓,到底目的何在?是要刺殺自己?還是打算在這裡刺探情報?

旋即這些猜測,就又被推翻。

這間青樓明顯開了有些時日,不可能在這短短兩天裡,就調集到這麼多強者,更不可能不認識自己。

至於刺探乾天山城的情報,那就更不可能。七位強者匯聚,都可以嘗試一下謀反了。

那張姓大媽也沒看他的表情,只是唇角挑起,依舊是似笑非笑:「少年,我知你身邊這兩位侍女,都靈武雙修,實力不凡,少年你必定是家世顯赫。可我們靜雲雅樓,卻非是公子你能惹得起的。我看你呀,還是早早回去的為好!」

接著又很是鄙薄不屑的,朝著宗守下身瞄了一眼。「這麼丁點年紀,也不知下面的毛長齊了沒有。居然就趕跑到這十里伶香町來。你要尋歡作樂,等再過兩年再說——」

話音落下,這位『張媽』就再不鳥宗守,身姿裊裊婷婷的,走入到大堂裡面。

宗守卻是氣的一樂,不怒反笑。心中卻是隱隱了悟到,這靜雲雅樓的來歷。

據說蒼生道中,有一名為輕音派的宗派,就喜在人間風月之地修行。弟子或是以琴師,或是以歌姬又或清倌人的身份,躋身歡場,以歷練紅塵,磨礪心境。

蒼生道六門三宗,就以這輕音門,行事風格,最為奇異。行事手段,也最是平和。

不佔靈府,也不據聖地,修行之所,就是在塵世青樓之中。

這麼一來,倒是有些為難。

依照他的脾氣,本來立時就要調集兵馬,把這靜雲雅樓什麼給拆掉平推。裡面強者雖多,可既是看不出毒傷漸愈的弱水真正實力,那麼想來再強也是有限。

不過如今,既然是有一半可能是未來的同門,倒是有些不好下手了。

心中正躊躇不定,宗守就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回頭一看。只見初雪正以可憐兮兮的眼前,看了過來,明顯是不願進去。

不由一歎,忖道也罷,今日就暫時放過這裡,來日再做計較。

又冷冷地上下打量了這五層高樓一眼,下一瞬就忽聽一聲『小心』。

抬頭上望,只見其中一個窗戶打開。幾個女子,正笑嘻嘻地把一盆清水,往外面潑了出來。

宗守胸中立時又是一陣恚怒,身影無比敏捷地,與初雪弱水一起,往後方閃開。

而就在宗守的身影,才剛騰起半尺的霎那。就覺體內的氣息,驟然一亂。然後整個人,就徹底失控,仰面朝天的摔倒在地。

而下一瞬,那些水就已潑至眼前。宗守根本就連再躲避的時間都沒有,整個人就被從上到下,淋了個濕透。那樓上立時是一連串咯咯的嬌笑聲,有如銀鈴。

初雪下意識的,也『噗』的一聲笑出了聲。趕忙把宗守扶起,而後就只見自己的少主,正以懷疑的眼神望了過來。

心是一陣疑惑不解,直到對面弱水似笑非笑的以唇語提醒,這才醒悟。而後如拔浪鼓一般搖著頭,很是氣憤委屈道:「少爺你怎麼可以懷疑雪兒?我才沒空給你貼什麼『運』字符!弱水姐姐可以給我作證的——」

宗守一怔,既然不是初雪,那又是因何故?

真氣混亂這種小概率的事件,總不可能發生的這麼巧?

說來這些時間,唯一能跟那『運』字符扯上關係的,也只有兩日前。他在自己身上,連續使用了五六張祈運符。

憶及先前的聲帶撕裂,又想想方纔的情形。宗守不由是心中發寒,心中頓時有了明悟。

多半是自己祈運符用的太多,積累的『厄運』,在此刻爆發。

看來這個『作弊器』,也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完美,以後需當慎用才是。

接著就又是氣的七竅生煙,站起身後,宗守是面皮發紫,兩眼有如利劍,掃視著這靜雲雅樓。

這次可真是奇恥大辱,此仇不報,他以後真就沒臉見人了!真是豈有此理。這什麼輕音門,真是狂得沒邊!

初雪見宗守在這青樓前面吃癟,是又解氣又好笑。心中歡喜,忖道這下少主這段日子,就不會跑到這十里伶香町來了。

面上卻裝出同仇敵愾狀:「少主,要不我喊宗原大哥帶兵過來,把這什麼靜雲雅樓推平掉?這些人,實在太可氣了!」

宗守聞言卻不置可否,眼珠一轉,就已經有了主意。口裡低聲『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面上居然是笑意陰陰,心忖只是將這勞什子青樓夷平,又怎能平復他胸中之怒?而且這手段,是太過下乘,太野蠻了。自己需得以德服人才對。要這靜雲雅樓之主,親自求上門,這那真正解氣。

而且是理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絕不留半分把柄。

初雪見狀,卻是微微愕然。以自家少主,向來都不留隔夜仇的性子。怎麼可能在受了這麼大的氣之後,卻連聲都不『吭』一聲,就掉頭走開?而且還是在自家的地盤上?

——這可實在不似宗守一向的風格。

難道說這靜雲雅樓真的有什麼背景?強到令少主也是忌憚無解。

正欲詢問,弱水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又笑著用手指了指宗守身上的衣衫。

雖是那些水痕,已經在被宗守體內發出的真氣,漸漸蒸乾。不過那模樣,仍顯狼狽。不單是髮髻散亂,跌倒在地上後,背部也多少沾了些污跡。

初雪頓時恍然大悟,是了!在這時候發作,不是明白著告訴別人,少主他在這裡丟了人,吃了癟?

果然在少主心裡,相比較仇恨,還是面子更重要一些。

第272章 心煩生厭

雲海深處,在一處雲霧繚繞的宮殿之外。龍若正端坐著一座高大山丘之上,神情冷凝。此處是從雲海之下,插天而起。不過探出雲海之外的部分,卻只有小小的一截。

身前赫然一道銀白色的劍光,懸在身前三寸處,盤旋遊走。

而龍若的眉頭,也始終是緊皺不展。盯著眼前這口劍,若有所思。

而此刻如是有精通靈法的人在此,定可望見在他的神魂之中。正有三張光明燦爛的金色符文,正將一絲絲光影投出,照射在那口劍上。

光輝明滅,似乎是要將這口劍,徹底洞徹透析一般。

而就在這銀白之劍,在龍若目裡,幾乎是徹底轉為透明之時。

忽然一股微不足道的細細劍氣,忽然從劍身之內驟然勃發。

龍若卻微微一驚,收回了神魂意念,而元魂內那三張金符,也收攏了光束。右手屈指一彈,就只聽『叮』的一聲輕響,就使那口『斷刃劍』,拋飛到十數丈外。又被一股隱約的力量約束著,未曾跌落到雲海之下。

「好一個碎金劍意,結果又是功虧一簣麼——」

皺著眉頭,龍若看向了自己右手。只見手指尖處,赫然多了一絲細細的傷痕。

他武道不如靈法,只有武宗境界。可以肉身之強,配合一身浩大魂力,卻也非是尋常的三階靈兵能傷。

可方纔那劍,卻輕輕鬆鬆的,就在他手指處,留下這個傷口。

不由是目含愁色,他參悟這碎金劍意,已有八個多月。初時是突飛猛進,可後來近半年時光,卻始終是卡在這最後一步。

應該不止是自己對武道一途的悟性之因,更有靈武之間,那天然障礙之故。

這劍修一途,果然並不好走。

正心中凝思,龍若忽的心有所感。看向了下方。只見一個人影,正從下方攀援而上。卻並不腳踩山石,而是踏虛而行。

明顯是並不熟練,身形搖搖晃晃,速度也慢。不過每一步踩出,都是穩健之極。

三百丈高的山丘,並不陡峭,這人卻足足用近刻鐘時間,才一步步走到了山巔。

眉頭額角,都是細密汗水。不過這位年輕男子的臉上,卻全是欣然滿意之色。

龍若也同樣是代他歡喜,一聲輕笑:「恭喜祖師弟,而今已是天位境界。壽元千載,不再與凡俗之人同列。」

那祖人狂聞言是一陣哈哈大笑:「我在世間歷練七載,又在這雲宮之中,苦修近年,如今總算踏出這一步。不過而今境界不穩,說不定明日又重新掉回去。」

接著又看向龍若身前那口銀色靈劍道:「師兄還在參悟這碎金劍意?看來是真要學劍修之法,修第二元神,聚接劍胚劍意了?不知現在進度如何了?」

「正是要修第二元神。此事還要多謝祖師弟!虧得是你,為我尋來這口斷刃劍。雖是進展寥寥,可料來是兩三月內,必定能有所成就。」

龍若一笑,隨手一拂袖將那銀白色靈劍收起。而後又轉而好奇道:「祖師弟來此,當不是來問我這碎金劍意的修行進境。有什麼事,何妨直言?你我師兄弟交情不同,勿需客氣。」

「還真是問師兄你那劍意,悟的如何了。還有三個多月,就是龍門開啟,武聖留影現形之日。故而師叔命我來問問師兄進境怎樣,可能夠在三月內突破——」

那祖人狂呵呵一笑,接著又語氣一轉道:「還有一事,要通告師兄。師兄可是曾命一位四代弟子,關注那乾天山世子宗守的消息?此人要我帶話給你,說是就在三日之前。那位世子,已經誅殺宗世宗明與宗皓三人,正式登基,成為乾天山第二代妖王。」

龍若的眼立時微微一縮,目內全是驚意:「你是說宗世宗明,都盡皆死在他手?」

即便祖人狂,說宗守繼承妖王之位。也沒有這幾人之死,來的令他驚訝。

他前些日子,也瞭解過乾天山。知曉宗家嫡脈子弟,在乾天山城裡勢力盤根錯節,樹大根深。

宗守想要令他們讓出妖王之位,借助其麾下臣子之力。還要幾分可能成功。

可要將這三人除去,卻絕難辦到。

「不知如此而已,師兄你可聽說過雪莫言此人?據說雪家在雲界這一代後輩中,最出眾的後起之秀。」

見龍若目光微閃,明顯是聽說過此人。祖人狂也就不再介紹,淡淡道:「三日之前,這人與道名宗霧葉真人,玄素宗的厲虎吉常,連同好幾位玄武宗師與還陽境靈師,都一起死在了乾天山的祭天壇上。據說是宗守親手所斬。甚至就連天狐宗氏的族伯宗政,也同樣敗在宗守的手中——」

「這不可能!」

龍若聞言是霍然站起,目裡一時全是驚疑交加之色。那個身具天人之障,無法修行的廢人,怎可能斬殺的了雪莫言?

即便真是他看錯了。以十個月前,宗守那才剛到武師的境界,也絕不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中,強到這等地步。

道名宗霧葉,玄素宗吉常,亦都是佼佼之輩。別說是這三人,即便任意一位玄武宗師。就可輕輕鬆鬆的,用一根手指,將這宗守捏死。

「我當初也是如今驚異!甚至掌教也曾發符相詢過。」

對龍若的失態,那祖人狂也不覺吃驚,淡笑著微微搖頭:「後來又讓人仔細探查一番,發現那日祭天彈在場之人,都是語焉不詳。或是拚命吹噓,說是宗守世子高強,天位武宗也不是他對手,又或是諱莫如深,不肯多言。更令人驚奇的人,那坊市之中,更有奇怪傳言。說宗守八歲就誅殺四頭六階妖獸,十歲就逼退邪靈溝裡的陰蛟。其餘還有很多,算了你自己看——」

說到此處時,祖人狂直接將一枚玉簡丟了過去,龍若接在手裡。只看了一半,面上就隱透著笑意:「這麼說來,這位世子十歲的時候,就與我們現在是同階強者了——」

邪靈溝裡的陰蛟,與他的那頭靈寵七階黑蛟,是同一等階,為陰邪之力所聚。普通的七階強者,在其面前,只有送死的份。能將其逼退,實力自然也是強絕。

不過緊接著,龍若的目光,又微透慎然之意:「觀此子當夜行事,確然是果決狠辣。自建一族,更顯手段非凡。我當初,還是有些小視了他。還有此子之後,必定還另有高人相助——」

「確然了得,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計。先前在雲聖城見面時,我就看出了些端倪。可惜是天人之障,無法修行。」

祖人狂搖頭一歎,頗有些可惜。接著又思索道:「至於此子身後那位高人,嘿!那日祭天壇之變過後,有一件事極其奇怪。無論是雲瑕山,烈焰山。又或是雪氏與道名宗,玄素宗。所得的消息,都是得自不久之後,乾天城裡的傳言。無一勢力,能知曉那祭天壇上,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彷彿他們布在乾天山城的暗子,都被人全數拔光了一般。我猜這宗守身後之人,不但實力強絕,能將那宗政壓服。本身勢力,也定然是極其強橫。說不定,也是為那陰龍谷之物而出手。至於這宗守,可能實力確是有些,不過那雪莫言幾人之死,料來是與其無關。那些傳言,多半只是為掩人耳目。話說回來,師兄,這陰龍谷,我宗就決定這樣撒手不管了?」

龍若不由微微頷首,祖人狂所言,都與他不謀而合,他也是這般猜測。聽到後面,更是一笑:「怎麼會不管?自己地盤裡的東西,無論那幾個宗派,再如何鬧騰。最後的收益,也都少不得我凌雲宗一份。何必在這時候跳出來,成為諸宗眾矢之的?一切且等聚龍山龍門之事,了結再說。若能得睹武聖留影,你我必定能再有所進益。」

「武聖留影麼?我這次可未必能撈到一個直入內門的名額。也未必就能見到。」

祖人狂摸了摸鼻子,露出苦笑之色。長身站起,正欲告辭,忽的又想起一事。

「對了!龍師兄,我聽說你最近曾與上霄玄靈宗的寒逆水,頗有些交情。最近此人,據說因聯姻之事,是鬧的灰頭土臉,境況堪憂。本來這一位,是欲借上霄宗與丹泉宗之力,向玄山城施壓。不過我聽說就在前兩日,那玄山城主軒轅通,也突破到天位境界。據說已有兩個大宗,意欲延攬此人入門。」

龍若不由再次一怔,然後神情就再次陰沉了下來。

說好的事情,居然又有了這番變故。一時是神思不屬,直到把龍若送走,都無法全然平靜。

心中那隱約的不諧之感,越來越濃。心中隱隱煩躁,許久都無法收束心神。

又是這宗守,越來越覺此人之事,有些脫出他掌控。

即便他把那口斷刃劍,再次放出到自己身前,也無法徹底靜下心來參悟。

說來眼前這口斷刃劍,最初也是那位乾天山世子所得,實在是令人心煩生厭。

第273章 妖王政令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乾天山城的崇政殿裡。

氣息正是異常的沉凝,虎中原站著諸人身後,大約是中間靠後的位置。神情畢恭畢敬,目不斜視,不過卻總覺今日的氣氛,是越來越是不對。

隱隱感覺到上首處,一道凌厲如刀般的視線,不時刮過來,令他是寒入骨髓。可當他仔細去看時,卻不見異狀。

只有宗守,正端坐在王座之上。剛到十四,略顯瘦小的身子,在那寬大的椅子裡,極具喜感。

不過那臉卻是緊繃著,想及三日之前,這位世子的殺伐決斷,殘忍手段,卻又令人笑不出來。

「既然君上執意要把這戰械損失,算入國庫賬內,那臣也無言。」

說話之人,正是宗守心目中的庸臣任博。四十歲左右,頭戴著儒冠,身穿白袍。

乾天山城沒有正式的官員編制,也沒什麼統一的官府,於是這殿內諸城,也沒什麼統一的服飾,穿著也是五花八門。

而此刻這白袍丞相,正挑著眉,冷淡道:「只是臣要提醒陛下!我乾天城已經數月未曾下雲海獵獸,國庫內已然見底。再如有額外的開支,就可能再無本錢組織下一次的雲海圍獵。」

宗守在坐座之上,先是微微驚異,自己一時倒是忘了此事。乾天山城的正常稅收,各項收入。還不佔國庫收入的一半。真正的大頭,還是在雲海之下。

乾天山已經數月無主,雲海狩獵,自然也就只能叫停。

自己繼任主君之後,這些臣屬最期待的,恐怕就是此事。也是乾天山城首要之務。

緊接著就又毫不在意,揮了揮手,示意這明顯對他態度有些冷淡的任博退下。而後就又朝著旁邊素初雪,打了一個手勢。

初雪一陣猶豫,半晌之後才拿著幾張卷軸,站到了王座之前,嗯哼一聲輕咳道:「諸位,君上現有幾道詔諭政令公佈,爾等注意聽清!」

那殿內眾人,聞言都是神情一肅,都俯身低頭,靜靜傾聽。

新官上任都尚且有三把火,又何況是這位深藏不漏,手段高強的,一上位就將城內所有勢力壓服的少年妖王?

這也是宗守繼位之後的第一道政令,眾人又怎敢不慎不敬?

初雪見狀,這才心下稍安,鎮定了下來,按著明黃詔諭上的字,照本宣讀:「孤兩日之前,曾命虎中原暗訪城內諸地。查十里伶香町傷風敗俗,道德敗壞,日久之後,必定有傷風化。尤其內中靜雲雅樓,男女皆邪淫穢亂,當中宣淫,齷齪不堪。孤聞報之後,當真怒極,此邪風不可再漲。命左庭柱將軍,即日查封十里伶香町,以及乾天城內所有青樓暗娼。並於今日起,夜晚戌時之後,乾天城內既行宵禁!」

讀到此處時,初雪是恍然大悟。忖道世子的報復,這就來了。而且是公報私仇,冠冕堂皇,太陰險了。不過查封青樓,這可是好事。

下面的虎中原,卻是徹底愣住。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奉宗守之命,考察城內諸地?也沒說什麼傷風敗俗,道德敗壞的話啊?這靜雲雅樓,雖是風月場所,可其實內中的女子並不賣身。什麼邪淫穢亂,當眾宣淫,都扯不上關係。

而殿內的諸臣,也一時寂靜了下來。虎千秋面色陰晴不定的,狠狠瞪了自己兒子一眼。其餘諸人,也俱是面色古怪。

都不是正人君子,這十里伶香町,這裡的眾人有誰沒去過?在那邊差不多都有一兩個相好之人。

傷風敗俗是有,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實在搞不懂,宗守為何如此鄭重其事,還將之當成繼位之後第一條政令。

都面面相覷著,還是任搏站了出來:「君上,那十里伶香町的稅入,足可支撐三個鎮軍!其實都是些生計無著的可憐女子,君上若嫌他們有傷風化,可以加稅。而且不是戰時,這宵禁我看還是不必——」

宗守撇了撇嘴,接著在自己神情案上,拿起三張紙。一個上書『晚上太熱鬧』,一個寫著『人口』二字,一個則寫著『戰風』。

又依依呀呀的朝著初雪比劃了一陣,初雪看了半天才明白過來,眼帶異色的代言道:「君上說晚上太熱鬧,對我乾天山城不是好事。所以要宵禁讓年輕人回家去生小孩。我乾天妖族,是靠子民淳樸好戰,武力高絕而立足。那些靠皮肉生意收來的小錢,不要也罷。還是多增人口,保持民風興旺諸族才是正經!」

心中恍惚,原來少主不是公報私仇,而是光明正大發出的正經政令?昨日晚上是真的去考察民情了?

整個朝堂也是氣氛一肅。整個朝堂之內,所有人都是紛紛動容。

尤其是那諸族族長,紛紛是眼含異色。看宗守的眼神,更多一分欽佩。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怎麼就沒想到。是了?家裡那些孩子一到晚上,就越來越野,是得趕回去,讓他們勤加習武,或者陪老婆生孩子,以壯大宗族。這夜裡還是單調些好,宵禁真乃良策。

就連任博,亦是異澤連閃,笑著俯身:「君上明見,是臣錯了。」

初雪緊接著,又展開第二張卷軸讀道:「孤曾查乾天山人口增長,至兩年前始,就已不足半成。故此有令,乾天山城內所有成年夫婦,凡能多生一子之人,可獎勵一枚二階獸晶。生三子以上者,所有財力不足之人,可申請由乾天城代為供養。」

整個殿內,再次是一陣轟然。所有人面上,都是泛著驚喜之意。

多生孩子,居然還有錢拿。生兒子多了,還可由城主代為撫養。

這與前面不同,有資格在晚上遊蕩不歸的,都是貴族富家子弟。宗守這第二條政令,卻針對的是所有乾天山平民。

可以想見,這宗族旺盛之日,就在眼前,又怎能叫人不喜?

那任博也是怔了怔,若是真如政令中所言,這開支可就真不得了。

旋即又目露決然之色,這對乾天山城乃是好事,自己即便咬著牙,勒緊褲帶,也要強撐下來。仍舊是一拜道:「臣遵命!世子雄才大略,更勝先君!」

言語之中,再沒有之前的牴觸冷淡之意。而這滿殿之內,更無一人露出不以為然之色。

只是這兩條政令而已,就已是盡得人心。君上政略之偉,由此一斑而可窺全豹。

初雪也是心中佩服,崇拜無比,自家少主,果然是最厲害了。又打開了第三張卷軸道:「孤曾在臨海書院,讀書三載。深知平民武者之疾苦,為尋一高階武學又或靈法修行之術,而孜孜以求。試問宗原若能早早習得上乘武道,眼下又何止於只有武宗成就?故此今日之後,孤將開放父王所遺之藏書閣。內中藏書,共分為五層。乾天宗氏所有子弟,成年之前可任意在第一層,取五本抄錄。其餘乾天諸部連同人族,則為四本。此後二層三層數千秘典,可以功勳換取。」

虎千秋目光微縮,猛地一握拳,抬頭再次看向宗守。

殿內諸人,也再次嗡然。所有人或是震驚,或是驚配,或是不安。

雲界之內,幾乎所有勢力,都收集有不少靈法與武道典籍。不過這些資源,卻都是秘而不宣。

亂世之中,強者為尊。只有實力強橫,拳頭更大,才可統轄他人。

可要是那些平民武者。也能習到高深武學,有機會成就巔峰武道。

那麼諸城世家,又如何還有力量,去管轄他們?

宗守卻是首開先例,毫不在乎,只添加了功勳換取這一條件。

之後會有何後果,虎千秋不知道。只知短時間內,乾天山城必可實力大增,軍力翻番。而且時間越久,實力也能積累的越多。只需宗守能夠壓服,能夠控制的住。

莫非真是天賦其才?

心中閃爍著這個念頭,虎千秋又與柴元對視了一眼,只見這一位也同樣是目現精芒。

而那靈玄。更是身軀微顫,面泛著不可思議之色。

那邊初雪,也不等眾人回過神,緊接著,又緊接著宣讀第四條政令:「無論修習武道,還是習練靈法,都需靈石獸晶以及丹藥靈器之助。孤深知平民疾苦,許多武者靈師,都因此半途而廢,深為痛惜!今日之後,凡是乾天山城在冊子民,只需有人擔保,皆可至城主府貸款購買,以突破境界。凡軍中子弟,無需擔保,可以免息——」

又是一個炸彈,投入到這崇政殿內。

虎千秋只覺是心中一陣迷迷糊糊,之前他擔心宗守,對政務在行。

此刻卻是發覺自己,對這位君上之能,還是有些低估。

四道政令,明顯都是一環套一環,彼此之間,都有著聯繫。更雄心勃勃!

前二條,可以增人口,利在未來。後二條,則可使乾天城,再增數百萬戰士。一些低階武者,更可向高階再次衝擊攀升。

這些人日後,只怕將近七成都將是對宗守,感恩戴德。特別是乾天軍中,也將更是忠心耿耿。

雖是觸動了城內不少貴族的利益,他們虎家短期也受損不少。只是以如今宗守的強勢,估計也沒人敢跳出來反對。

幾乎所有人,都是再次看向初雪。素初雪手中,一共拿著七個卷軸,七道詔諭。前四道已是令人驚喜,後面這三道詔諭,自然也令人期待。

第274章 此法甚善

果然緊接著,初雪又繼續讀到:「孤日前曾在天壇之上,有過誓言。必教我乾天宗氏一族,老有所依。然乾天一城,都是孤之子民,不忍厚此薄彼。今日特設一銀莊,供養乾天城內,所有老人,所有孤寡,所有傷殘者——」

那虎千秋等人,頓時眉頭一皺。加上先前幾條,這可不是小數目。

宗守這一條政令的用意,固然是好的。乾天山內許多人,或因傷殘,或因子嗣死在戰場之上,而淒苦伶仃。

而即便是先天武者,一旦無法在武道之上更進一層,在到達一定年紀之後,實力也會極具衰弱,以致於晚年淒涼。

可這供養老人傷殘的錢,再加上前面那四條政令,乾天山每年的支出,根本就不敷所需。

正心道世子究竟還是年紀太小,政務生疏,想的太簡單時。就聽得初雪隨後又開始解釋,半晌之後,才漸漸明白過來。

宗守之意,是全城之中,所有能養活自己之人,都可憑其自願,每年在那銀莊之內,存入些財物,多寡均可。

等到一定的年紀,又或傷殘之後,就可視其存入財物的高低,而每月領取一定的金銀,以供生活所需。

一切都但憑自願,並不強迫。按照宗守的說法,這叫做養老傷殘保險金。

而所有軍中之人,都無需自己出錢,都由城主府一體代付。

那殿內諸人,目中都是微微一亮。原本還以為是宗守,又要在城內增稅,這才徹底放下了心。

接著又琢磨其中深意,而後越來越覺此法不但奇巧,更是可行。

一時之間,都是心念紛雜,更有人是口裡呢喃計算著,眼現異澤。

包括邱為在內,所有軍中將領。俱是面泛紅暈,躍躍欲試,恨不得宗守之策。立時施行才好。

只是殿內,卻是出奇的靜謐,無一人開口說話。都紛紛以期待的眼神,望向諸人之中,那十幾位排位靠前的重臣。特別是左邊最上首,那位白袍儒冠的四旬中年。

任博閉目沉吟,足足半晌之後,將所有一切,都考量妥當。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道:「世子當日在祭天壇上,曾言道誓叫乾天宗氏族之內,絕無嫡庶之分,只惟才是舉。血脈無高下之別,只惟能是問。要令我之族人,老有所依,幼有所養,無溫飽之虞,無衣食之憂。今日有這五條諭旨,已足可將當日誓言,完成大半。不止是宗氏八十萬族人,更惠及乾天諸部子民。此亦是強國之策,可使乾天城軍力,幾年之後傲凌雲陸!」

他本來最看好的,乃是宗世。此子文武皆能,在宗未然麾下做事之時,都往往能滴水不漏。乃是他親眼看著,漸漸成長起來。

結果三日之前,宗守卻橫空出世,驟然崛起。強勢無比的,將宗世等人盡數滅殺。

儘管那時,明知這是恩主之子,就儒家道義而言,這一位才真正最正統的儲君。

心中卻仍存憂慮,生恐這位年僅才十四歲的君上,不通實務。不但毀了乾天山,更毀了他一生抱負。

然而此刻,卻是深深慶幸。

哪怕君上這五策,在他看來,太過激進。也未曾將諸多細節加以考量。

然而只憑此,就可知宗守胸藏錦繡。大氣雄略!

先君是虎父,君上又怎會是犬子?不但不是,還是更勝一籌!

那宗世再好,也不過只是守戶之犬,守成之君。豈能及得上君上?

今日只這五詔,能有三兩條落到實處,就可稱是明君!

不過緊接著,任博的語氣,又轉為凝然:「君上之策,固然良法。然而乾天山城,財力有限。貸款養士,只需數年,就可以用日常收息來維持,至於那養老錢莊,亦可靠放貸與各種手段增值,乾天山城每年亦可補貼錢財。不過這二者,都同樣需啟動之金。」

宗守微微一笑,拿起一張紙條,上面已經寫好了字:「這筆錢可由我這裡借,兩千七階獸晶。日後乾天山城,分期償還——」

那殿內坐於一旁角落裡旁觀的離洛施丹,一時都是互視了一眼,忖道這位君上,這次可真是大手筆,也真夠捨得。

「由君上的內庫墊付?」

任博明顯是怔了怔,都有些弄不清他這君上的性子。先前為了那些許小錢,跟他據理力爭,寸步不讓。可此刻這一開口,就是取出兩千七階獸晶。

又望了望那紙條下方,還有幾個蒼蠅大小,不起眼的小字——『年息兩成』。

不由微微點頭,任博算是明白了,這位確是一點都不肯吃虧的。

「如此倒也使得,不過兩千七階獸晶太多。我乾天城這幾年擠一擠,只需五百即可!只是世子又可曾考慮過,這下面的辦事之人?這筆錢財,如無監管,只怕三五年,就可被侵吞揮霍一空。又如何保證公平,不被人徇私?乾天城內,雖有巡城御使,不過臣卻並不看好。再有,又如何可保證,城主日後不將這兩筆資金抽取,另做他用?」

宗守眉頭微挑,終於現出了幾分驚異之色。這位任博,能夠被宗未然任為丞相,果然是有些本事,言語間是直指要害。

又微覺遺憾,放債多了,每年的利息收入才多。這老頭,實在忒也精明。

仍舊是從那書案之上,拿起了一張紙。眾人注目細望,卻是一個問句——孤聽說乾天城內,曾有族長合議之制?

虎千秋一頭霧水,不過還是耐著性子答道:「有是有,昔年先君一一說服諸族,聽從其令,共聚於乾天山下。那時先君名望不顯,所以有諸族合議,定我城之策,後來廢止。」

宗守心中一笑,宗未然戰場之上百戰百勝,真正的雄圖偉略。只用了一年時間,就折服諸族,聽從其號令。由此崛起於雲陸之西,與雲瑕烈焰二座山城並稱。

這族長合議之制,也就自然而然的廢止。反正商議來商議去,都比不上宗未然的決斷,還不如直接聽命爽快。

又揮手朝初雪示意,令這丫頭展開第六道詔諭:「今日起重建諸族合議之制,以監督此數政推行。妖族諸部,可每二十萬人,選一人參與,名為長老。五年一換,每年可從城主府領取薪金。如是人口不足二十萬之族,則自動擁有一席長老之位。另城內人族,亦可推舉參與,劃分區域票選即可,同樣每二十萬人增一席。另在乾天山上,建一鐵罡石殿,用為諸族合議之所。」

殿內之人,都是一陣迷糊,對此事是無可無不可。那兩筆巨額的資金,有人監管,自然不錯。不過卻也未免太興師動眾了些。

還有那鐵罡石殿,這東東不錯。雖然耗費甚巨,卻可以助人突破天位,參悟武道。乾天山城裡的這些人,都已艷羨了玄山城許久。

可用來做這些什麼長老的議事之所,也未免太鋪張浪費了些?

即便任博,也同樣是莫名其妙。不過仔細一想之後,也不再多言。

此法倒是可以堵住大部分漏洞,至少城內諸族的利益,都可照顧。有這些人,也能使宗守這幾條詔諭以及錢財,有了監管。

而一些細節方面,自然可由他來完善。若事事都要由君上來完成,那還要他們這些臣子做什麼?

細細思量,並無遺漏,任博這才俯身拜下道:「君上英明,此法甚善!」

見任博認可,那虎千秋與柴元等人,也忙不迭的一拜。要他們打打殺殺還行,戰場上的算計,也不遜於人。

可要說到治政,把他們幾個的腦袋綁在一起,都不如任博。

既然這位丞相認可,那麼宗守這幾條詔諭,那定然是可行的。

他們能聽出宗守的政令極好,是發人之所未發,想人之所未想。雲界從無前例。不過到底能否順利實現,卻還需任博來判斷。

宗守卻看得是微微不爽,這些可都是後世實踐了許久,經過檢驗之後的良策。拿出來之後,這些人居然不立時拜服,五體投地的大唱讚歌,歌功頌德。居然還猶猶豫豫,實在是太沒眼光,小家子氣。

不過這任博,在這乾天山城內的聲望,倒是出乎他意料的高。

而那邊初雪,已經是打開了第七張詔令,口中念道:「因前右庭柱大將宗師元罷黜,此位不可空置。可由玄武鐵騎統領,禁軍都統宗嵐,暫代右亭柱大將之職。又有宗原,曾於若海峽內馬踏千軍,率三千鐵騎,大破雲瑕烈焰二城四十大軍。此功不可不賞。即日起,執掌玄狐鐵騎,並統領禁軍!」

這兩條職務任命,倒是不出眾人所料。新君繼位,自然要掌握軍權。

宗嵐雖不擅軍略,不過有此人代替宗師元。乾天山城裡的這兩成,由右庭柱大將統轄的軍力,又將回歸至宗守與乾天宗氏的掌控之中。乃是題中應有之意,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至於宗原的職位,更是在眾人意料之中。這等樣的無雙將才,又是忠心耿耿的親信,宗守如不重用,那就真是腦袋給驢踢了。

第275章 武道進境

在崇政殿內,又整整用了兩個時辰,議論了這幾條政令的一些細則,以及不少雜事之後,眾人這才心滿意足的開始散去。

不過就在散場之時,宗守卻又朝著邱為一個示意。朝著虎中原指了指,然後眼睛眨了眨。再以手為刀,在脖頸處用力一割。

那邊邱為思忖了片刻,才隱隱了悟,俯身道:「臣明白。查封十里伶香町之事,我會令虎中原統管。他若敢徇私枉法。我邱為必定娶他人頭!」

他聲音極大,聲若洪鐘,整個殿堂之內的諸人,都有耳聞。

虎千秋神情古怪,也不知是喜是憂。而虎中原則是哭喪著臉,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的得罪了這小祖宗?

今日之事,要是傳開。自己原先那紈褲圈子,是只怕要立時視自己為仇人,再沒法混了。而他本人,在那十里伶香町的好名聲,也必定是要臭大街,人人喊打。

宗守卻是唇角含笑,這還僅僅只是開始而已,真正炮製這傢伙的手段,還在後面。

一直到從後門走出了崇政殿,宗守身上,都是寒氣散發,陰森無比,不時嘿嘿冷笑。令初雪不由自主的就是一個寒噤,忖道似少主這樣心胸狹窄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那暖閣書房之內,依舊堆積著天量的公務與奏章。

不過今日的宗守,卻再懶得理會,他算是看清楚了,反正這大事小事,眼下都暫時有任博代勞。即便放著不管,這乾天城也不會就此跨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逕自走到了練武房。為那些繁瑣政事,耽誤了兩日時間,今日總算是可以看看自己,進境如何。

這宗未然專用的練武房內,卻是豪華無比。光是面積就有百丈方圓。沙袋木人,不倒翁石鎖,十八班兵器等等,一樣不缺。

宗守走到一個木人面前,只見這東東,不止用的七階之上的靈木,外面竟還層層疊疊,包裹著好幾層七階精獸的獸皮,可以把對木人的傷害,降至最低。此外更有感應力量的靈陣,可以使人準確的估算自己的力量。

暗暗驚歎一聲宗未然的奢侈,宗守就直接一拳擊出,只聽『蓬』的一聲悶響,如擊敗革。

那木人竟連晃都未曾晃一下,只是外表處,閃現出黃色的靈光。

那計力靈陣,一共有九種顏色。以顏色區分等級,再以其深淺不同,判斷力量的強弱。

「深黃色,帶著幾分紅光。現在的力量,應該是十萬斤,剛好超過先天巔峰些許!還有這體內的真氣,又凝聚了不少!」

宗守目中頓時是喜芒爆閃,他也沒想到,這次了結那位前任『宗守』的遺願,會得到這麼大的好處!

竟是一次性,就融合了將近三成左右的雷鸞精華。這般下去,估計不用一年時間,就可將之徹底吸收。

正好那撼世靈決,他已經將地輪第二脈的功法,推演的差不多。雖未完成,卻已可使用。

毫不猶豫,宗守就取出了一座攝靈塔。不過這一次,卻非是那次地下河道裡,從那個魔旗宗弟子手中搶來的廉價貨。

而是宗未然為他留下的靈師器物之一。高約六層,色呈紫金。別人只需看一眼,就知這是極高階的東西。

本身也確實如此,不但比一般的六階攝靈塔,能夠多吸攝住一條靈脈。更能助靈師,尋覓那些靈脈的所在,吸攝之力,也等同七階。

在那塔內,宗守早就養了幾條五行混雜的靈脈在內,也早就做過強化。

此刻也不用做什麼其他準備,只盤膝坐下,一個意念,就把那兩條五行靈脈,全都吸收入體,養在腑輪之中。

初始之時,有些不穩定,與那外輪中的兩條地脈互相衝突。渾身肌膚,更紛紛綻裂,經脈不斷的鼓脹,就彷彿要破裂開來。隨後被宗守以真氣,強行壓制,又不斷的加以調節,這才漸漸平復了下來。

然後就可覺自己體內的六腑——膽、胃、小腸、大腸、膀胱、三焦。都在以可清晰察覺的速度,在迅速增強。

體內聚集的靈能,也川流不絕,就是彷彿是用不完般,即便消耗了,亦可繼續產生。

宗守又調息了片刻,直到四條地脈,在身體裡徹底穩固,再無衝突,彼此間涇渭分明之後。才站起了身,直接一拳,轟在旁邊那木人身上。一瞬之間,四條靈脈就擰成了一股。所有力量,都用於拳鋒處。

只見那木人之上泛出的靈光,黃色已是徹底消退,轉成了紅色。

「淡紅色,不過顏色極淺,力量應該是在二十萬斤上下。以我自己的經驗判斷,是十九萬斤。只是融合了兩條靈脈而已——」

尋常的先天巔峰,是大約九萬斤的力量。而若是突破境界之後,再融合一條靈脈。力量可立時增加三倍,至三十萬斤!

他現在只憑己身先天二脈之力,就可勉強抗衡武宗強者。這還是未曾動用劍意,使真氣更為凝煉的情形之下。

不過這進展,也只是到此為止了。想起自己,空有一身雷鸞精華,前世的強橫武道,而偏偏又動用不得。宗守就不由暗暗歎息著自己的命運坎坷。

好在他的靈法境界,不受困縛,可以聊以自慰。

思緒至此,就又收住。宗守先是全神慣注的,在這習武場內,練習著那第四套導引之術。緊接著又將那些煉體功法——胎息靈拳、大日明烈拳、小五輪明王拳與犀魔靈甲拳,都一一打了十遍。

最後是基礎劍術,整整二十次。整個過程,是不驕不躁,一絲不苟。

直到這些功課,全數完成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宗守渾身上下,也都被汗水浸透。

以前在那旅途之中,馬車之上,練習有些不便,施展不開。

所以宗守,大多時間都是用在靈法的修習之上。此刻回到乾天山,終於安定了下來,這些功課,自然要一一補回。

儘管他靈法境界,遠在武道之上。不過在宗守心目中,始終還是把前世追求的劍道,放在第一位。

將這些武道的基本功,都一一完成。宗守又練習了一陣靈法,以及為應對聲啞,而剛想出的應對之術。而後就聽整個含煙宮內,忽然是歡聲雷動。

宗守一愕,走出了這習武場外,就只見這裡的侍衛,都是面泛著興奮的紅暈。望來的眼神,都含著無比的感激之意。側耳傾聽,隱隱都是藏書閣,與購置丹藥的議論。

宗守頓時一樂,忖道自己已經可以投資兵甲與丹藥鋪了。

從自己這裡拿錢貸款,自然也需在他指定的商舖中購買。不但可以吃息,還可以靠這兩門生意賺錢,又可在靈潮開始之前,提前培養出一些出色的丹師與煉器師,一舉數得,自己真是太英明了。

怎麼辦?就連他本人也很是佩服自己了。這樣下去,該不會是自戀吧?

轉頭一望,只見初雪正在旁邊崖岸之旁,盯著下面看。宗守走過去同樣一眼下望。只見城中,都是張燈結綵,隔著幾千丈遠。宗守也仍舊能聽得下方,時不時傳來爆竹聲響,一派歡天喜地的模樣。

再仔細看,只見城內這街上的女子,足有小半都是喜笑顏開,面現歡色。

初雪見他過來,立時是一陣嘻嘻輕笑:「少主,那靜雲雅樓現在可真慘,還是少主你的辦法好。堂堂正正,就報了私仇。」

宗守眉頭一挑,斜眼往那十里伶香町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邊,已經被萬餘軍馬為主。依稀可見虎中原正身穿鐵甲,帶著一群兵丁,已經開始著手清理這一區域。

而那靜雲雅樓,此刻正被千餘女子,團團圍住。似乎是極其激動的在爭吵,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宗守唇角處立時歪了歪,又迅即收住,敲了敲初雪的頭,而後又凌空些了幾個字,竟是聚集靈能,直接在虛空凝結。

「胡說八道!我堂堂一城之主,豈會跟一些小女子計較?」

初雪翻了翻白眼,忖道少主你就使勁裝吧。接著又眉頭輕蹙,眼露不忍之色:「少主,這些女子,其實真的是很可憐。」

宗守聞言一陣默然,接著冷笑轉身,同樣幾個字,在虛空聚成。

「一家哭何如一城哭,等過兩日再說。」

直接轉身,有些疲憊的往習武場走回。這虛空聚靈成字,就是他才剛琢磨出來的手段。雖是可以耍酷,不過因還不是很熟練的緣故,魂力的消耗,卻比靈法消耗還要大些。加上先前的練習,魂力以損耗殆盡了。

初雪卻是心中一鬆,知曉宗守的性情,既然這麼說,就必定不會斬盡殺絕。

在寬闊的場地之中,宗守就點燃了幾根紫檀線香,陷入了冥想。

『運』字符之後,是同時聚結兩符,一個是『吞』字,一個是『淨』字。

前一個有吞天元化經在手,前世之時,宗守更在這本經文上,研究浸淫了數年之久。只需稍加摸索,就可大致掌握。

至於那『淨』字符,宗守也有頭緒。最能給他啟發的,就是手臂上的小金了。

第276章 幻心之能

畢竟是元神上的徹底融合,那日在祭天台上,魂海雖只往外擴張了三成區域。可魂力本質,卻是提升近倍,真正不遜於還陽境界。

好處還不止如此,此刻當宗守專心修煉,擴張魂海之時。修行之速,幾乎是以往的兩倍有餘!

以前用三日時間增長出的魂力,如今只需一日,就可以完成。

令宗守是暗暗欣然,開始無比認真的考慮,那『宗守』的第二個遺願——此刻正藏身於『沉淪雲海』裡的宗未然。

對這位未來的狂血妖聖,九尾狐王,宗守的感情,是複雜之至。既有些敬佩,又覺忌憚排斥。

心裡是下意識的,不願與這一位過早見面。畢竟自己,是奪舍佔據了對方唯一愛子的身體。

想也可知,那宗未然對自己,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可是『宗守』的遺願,偏偏就是盡早把這宗未然,從沉淪雲海中搭救出來。

「真是麻煩!罷了,此事就不去管了。說不定那宗未然,正在沉淪雲海下面苦修,日子過的悠哉游哉。這具身體,我已全部融合。就過河拆橋了,這已經翹了辮子的小子,又能拿我怎樣?」

接著眉頭一挑,宗守心中,一片冷寂:「他走之前,說是什麼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又是什麼意思?」

越來越覺此事,是關鍵無比。關係到那宙極命世書,吞天元化經,甚至自己為何能從萬載之後,來到這個時代的所有奧妙。

宗守猛地一個深呼吸,把這些念頭,都強行壓下。

開始一枚枚聚結真菉靈禁,靠著前兩日爆發出來的潛力,幾乎所有與『吞』字符相關的靈禁,都是順暢無比。

只唯獨那個『淨』字,進展緩慢。宗守在這習武場內,枯坐了整整兩個時辰。直到潛能耗盡,總共才聚結了六個吞字真菉靈禁,淨字卻是一個也無。

最後乾脆是放棄,宗守睜開了眼。一隻手撫著化成薄膜狀的小金,陷入了沉思。

要了悟這道真符奧妙,這小傢伙可算是他唯一速成的希望。不過此刻神通不顯。自己也無法從其身上,領悟太多。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使提升品階了。只有突破到第五階境界時,自己或者才能一窺這神通全豹。

只是他如今,雖是財力雄厚,已經掌握乾天山城,資源極盛。

地極丹之類的丹藥,隨隨便便就可以弄來十顆八顆。可卻又不願因此,而毀了這小傢伙的未來。

這麼看來,就只有靠自己悟了。

極其灑脫的鬆開了手,宗守微微一笑,就又把一面銅鏡取出,正是幻心鏡,胸內是隱隱興奮。

靈器之類,都無需祭煉就可使用。而這幻心鏡,卻又稍微特殊一些,需得天狐血脈即可。

宗守能知曉此物,是因這幻心鏡,曾在神皇遊戲的早期,凶名赫赫。

特別是東臨雲陸。曾經有人早早得到此寶,而後是四處屠戮殺人。

凡是看不順眼,就一鏡幻殺。而直到宗守,奪得那宙極命世書時。此人也依舊未曾隕落。仍是囂張如故,靈法強絕,實力僅遜七皇與幾位巔峰靈師數籌。

宗守早年曾與這人的一位好友,印證過武道,由此交好。也因此知曉這人之所以天資平平,卻能在靈法一道上,早早就有驚人成就之因。

關鍵是對這面靈鏡的應用,與煉製此物的七尾雪家是全然不同。

此鏡鏡面圓滑,幾乎可與明光鏡比擬,甚至更勝數分。宗守遙遙祭起,不多時就已飛騰出窗戶外。

恰是凌晨時分,有正值月中之時。幾乎是一輪完整的明月,把這面幻心鏡,照射入這寬廣室內。

而當宗守的元魂,從眉心竅穴之內騰出,暴露在這月光之下。

一時之間,無數輕煙騰起。被這幻心鏡引來的太陽真火,燒灼靈魂。

宗守倒是不覺怎麼吃力,此刻的他,魂力較之初入夜遊境界時,已增長了十倍,也提純了近十倍。

即便是完整的明月,對他的傷害,也是寥寥,絲毫都不放在眼中。

真正最難應付的,是那因幻心鏡鏡光照射,而引發的重重幻象。

那月光越強,幻象就越重。都是他心靈之內,留下的種種破綻。

哀傷喜怒,都盡皆從意念之中浮起。

也就在夜色漸退,天邊處第一縷陽光照射而下,經由那面青銅圓鏡,反射到習武房內,照射入宗守神魂內時。

宗守意念之中的那幻境立時一變。出現一個年約三十的中年身影,俊美絕倫,身形頎長,一身氣勢卻仿如天柱,可支撐天地。

一雙鳳目,正冷冷望下:「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為何要佔據我兒身軀,我兒而今何在?」

宗守胸中一悶,只覺既是慚愧,又覺驚悸。

眼見對方目光一凜,一招無定靈皇拳遙遙擊至。宗守緊接著又雙目一睜,同樣一拳迎上。

自己一身坦蕩,奪舍之事,不由自己,並無心虧之處!對這宗未然,又何必懼之?

轟!

一聲炸響,宗守意念裡的幻象全消。感覺自己元魂之內,赫然全是焰流,一陣燒灼劇痛。

清晨初起的陽光,是越來越強。哪怕經幻心鏡反射過一次之後,也是夜月中的十倍之上!

只在是陽光照射之下,宗守只支撐不到一刻,整個元魂就彷彿要燃燒了起來。

卻毫不慌張,只意念一起,渾身上下,就是一層紫雷籠罩,把那陽光火力全數屏絕。緊接著,那面幻心鏡也同樣偏開。滴溜溜的一轉,就又重新穿回室內,回到他身前。

當宗守睜開眼時,只覺是腦仁之內,是一陣劇痛無比。

這就是他陰魂,強行承受太陽真火燒灼的代價。魂海漩渦之內的魂力靈能,已經消減了足足半成。

不過,整體而言,宗守實力卻非但未曾削弱。反而就在這片刻時間,增長了一截。

「這就是還陽境的魂力麼?」

方才冥想靜觀,感覺元魂海中,不再只是陰寒,更多了幾分陽氣。有種暖洋洋的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

正常而言,靈師想要達到這一步。是魂力積累到極致,由此陰極而生陽。要突破這一境界,哪怕再怎麼天才之人,也往往需要幾年時間不斷的積累,不斷的提純。

今日他借助幻心鏡,卻是輕輕鬆鬆,就跨越過去。

雖是魂力總量減少,可日後以此法修行,就可直接把神魂轉為陽剛。

新產生的魂力,本身也會帶著陽氣,再無需費工夫轉化,不知省去了多少功夫。

更能清晰感覺,自己元魂對天地靈能的控制,又增加了不少。

不再像以前那麼畏懼陽光,與丹田輪脈之內,那些真氣的衝突,也同樣大幅削弱。

宗守體察了一番魂海,不禁是嘿然一笑。這就是前世那位靈法強人的秘密,正是靠著此物,一邊歷練提升心境,一邊把元魂轉陰為陽。

只是那畢竟只是在遊戲之中,儘管號稱有九成九的模擬真實性,也無法將靈器之能真正完整展現,更無法作用到現實。而所謂心境的提升,也只是一堆數據的堆砌。元魂轉陽,也同樣如此。對那位靈師在現實中的修行,全無幫助。

宗守那時也從未想到,自己會在萬載之前得到此物,更擁有天狐血脈。

而更令人驚喜的是,遊戲之中的設想,放在現實之中,居然也同樣可行。

又思及方纔,那宗未然的身影,宗守的眉頭一皺。

「幸好!原來我心靈之中,不知不覺,就留下一個這麼大的破綻。果然要完善心境,就需瞭解自身——」

腦仁之內,依舊是刺痛異常,宗守直接又將那面幻心鏡祭起。

天狐雪氏,自從在雲界之內,將此器煉成之後,就只當成是殺伐之器。可在後世那位靈師的眼中,卻並非如此。

開發出來的許多用法,都足可令雪家捶胸跌足。

只見是鏡光一閃,宗守意念之內,再次出現幻境。卻是一片綠色原野,充斥著鳥語花香。

宗守的面色,也漸漸相合。人間一切美好之事,都在他眼前一點點展現。

這就是『養魂』,通過一些祥和美麗,令人心曠神怡的幻鏡,來使人忘記痛楚,使元魂漸漸癒合。

未來有一句靈師間廣為流傳的理念,對靈師而言,靈器法寶,不在其品階,也不看其材質,而要看是否合用,也是否能盡展其能。

哪怕最低階的靈器,若能夠用得好了,深入挖掘,盡展其能,也都可有不小助益。

而在宗守眼中,這幻心鏡的作用,價值就可與那法寶之流比較。

聽說此物,是仿製天狐雪氏族中傳承的一件至寶而煉成。

也不知此物『原版』的功效,到底如何。

心念冥冥,宗守元神之內的創痛,也漸漸平復。本來需時至少半月時間,才可修復的傷勢,此刻卻僅僅一個時辰,就有了復原的跡象。

宗守正欲再接再厲,那習武房的大門,卻被人輕輕敲了敲。外面傳來初雪的聲音:「少主,現在可有空?是靜雲雅樓來人了,那個韻蘭小姐,說她是什麼輕音門傳人,要求見少主——」

第277章 還治其身

含煙宮,一處偏殿之內。

兩個青衫女子,正立於這空落落的殿堂之內。本來這殿中,有兩排座椅。

可當二女進來之後,此處的侍衛,卻當著她們的面,把那些座椅全數抽走,故此只能站立於此處等候。

然後是從清晨,一直等到中午,依舊是不見那位世子的身影。

軒韻蘭的神情無奈,只能仰頭望天。她旁邊那一位,就是當日那位張媽,全名張馨。在靜雲雅裡,充當著鴇母。

可本身卻也是武宗境的強者,在輕音門的外門裡,地位不弱。

此刻是恨得牙癢癢:「這位乾天山城主,當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們輕音門雖不佔據聖地靈府,卻非是沒實力佔據。報出名號之後,他居然敢如此折辱慢待!」

不過當說到此處時,張馨臉上,仍舊是透著幾分遲疑:「師妹,你就真肯定,當日那小子,就是新任的乾天城主?一國之主,東臨西陸的霸者,怎麼可能只帶兩個先天境的丫頭,到我們靜雲雅樓?」

「應該是不會有錯了。」

軒韻蘭掃視了空落落一個座椅也無的殿內一眼,一聲苦笑:「年紀差不多,一如傳言,真氣靈力皆無。至於他身邊兩個侍女,張師姐可曾聽說弱水?此女兼具影狐與天狐血脈,最擅的就是隱匿修為。她若要刻意隱藏,別人絕看不出來。至於這一位,為何會到靜雲雅樓。我又怎知?或者是真有搏殺玄武宗師之能,不懼刺殺。」

「就憑他?絕不可能!」

張馨直接撇了撇唇,想起那少年,連一盆水都躲不過,不由意示不屑的搖了搖頭。接著卻又面現愁色:「師妹,要真是這一位,那就真是麻煩。」

軒韻蘭也是神情無奈,換作旁的勢力還好,偏偏這乾天山城。在凡世之中勢力龐大。在這東臨雲陸,足以將輕音門碾壓。

若不出動七階境界的強者,根本就無奈其何。

而即便真是天位日游之上的層面,這乾天城估計也毋需在乎。

妖族歷年所產生的天位強者,雖較人族要少,可卻更是團結。

本身懾於諸宗之力,並不干涉人世間之事。可一旦有天位強者,向妖族勢力出手。必定不顧一切,也要報復。

涉及一族存亡之事,最是敏感不過。而蒼生道被視魔宗,哪怕正道諸宗,也不待見。

更何況,這位乾天城主拿出的理由,還是再正當不過。堂堂正正,根本就找不出可以利用的口實。

暗暗一歎,軒韻蘭有心返回,不受這骯髒氣。可一想及那靜雲雅樓之外,那些圍著的女子,就又一陣頭疼。

即便回去也不能清淨。那嘰嘰喳喳的罵聲,就彷如幾十萬隻麻雀在鳴叫,令人實在無法靜心。

心中不由腹誹,這位乾天山城的新君,實在也太過小心眼了。

那邊張馨,也是同樣臉色陰沉。眼神變幻著,目中忽而是戾意閃爍,忽而是眼透無奈。只是潑了一盆水而已,又不是故意,有必要弄這麼的陣仗?

想及那詔諭中所述——邪淫穢亂,當眾宣淫,齷齪不堪。不由是氣的胸中一陣發悶,花費數年,才好不容在乾天山城裡豎起來的高雅名聲,這次可算是全毀了。

若這位城主,真是那天晚上那位還好。若然不是,她定然要將那虎中原給活刮了!

正這般思忖著,張馨忽的雙耳微動,聽見了些動靜。而後不過須臾,就見一個少年,姿勢大搖大擺的,帶著一個摸樣嬌俏的侍女,走入殿內。

而後是又有幾個侍衛,重新搬來了一張黃金大椅在上方處。

張馨的目光,立時一凝,目中是怒焰狂閃:「居然真是你!」胸中卻微微一驚,也不知為何,今日這位世子,給她的感覺,與那夜截然不同,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

宗守一笑,神氣十足的在那黃金椅上坐下。這椅子其實極不舒適,只能用來擺擺闊。宗守卻甘之如飴。彷彿是沒聽見張馨的話,慢條斯理的朝初雪比了個手勢,由後者代言:「少主說,你們是輕音門的人,尋本城主何事?長話短說,孤日理萬機,可沒多少時間搭理你們。」

張馨的額角,立時一漲,胸中幾乎氣炸。

軒韻蘭卻微微一笑,姿勢淡雅的斂衽一禮:「輕音門軒韻蘭,見過君上。我二人此來,一是為致歉而來,二是為那十里伶香町,此處都是處境淒涼,別無生路的女子,韻蘭請求君上,收回成命。」

「致歉?為何要致歉,你們有沒得罪我。」

宗守神情愕然,一臉的不解,而後又轉為嗔怒,重重一錘扶手。然後再朝比了幾個手勢,初雪也神情憤怒的翻譯道:「封查十里伶香町,是我乾天城的大政,絕不會輕易更改!那些女子固然可憐,可若我乾天山城的民風因此而變,日後亡城滅國。又有誰來可憐我們乾天諸族?你們輕音門,莫非還想干涉我乾天山城的政務!」

先前還算是神情平和,忽然之間卻是雷霆震怒。使殿內二女,都是氣息一窒,被說得是啞口無言。

旁邊的初雪,卻是暗暗發笑,自家少主,又在裝模作樣了。

軒韻蘭無奈,面上卻是燦爛一笑。本就無比動人的俏臉身段,此刻忽然間,彷彿更是驚心動魄:「那夜之事,是我門靜雲雅樓錯了。君上是大度之人,想來不會緊糾不放。就請君上,看在韻蘭的面上,放過十里伶香町如何?」

那眼眸裡,就彷彿是發著光,璀璨奪目,又令人心動神搖。

初雪只看了一眼,神情就癡呆呆的怔住。正要下意識的想說好,接著就只聽一聲嗤笑。這一次,卻不用初雪代言,是直接聚靈為字:「看你的面上?你算是什麼東西,我要看你顏面?就憑你這歡場上練出的賣笑本事,怕是還不夠。」

那字跡之中,彷彿也含著異力。就如虛空中一柄巨錘投來,敲打在初雪的心靈深處。令她立時一醒,而後就幻覺全消,眼前的影像,又恢復了先前模樣。

而軒韻蘭,則更是退後一步,面上忽而羞紅,忽而蒼白。

心中本就是羞赧愧疚,這門輕音門的魔媚之術,她還是第一次使用。第一個對象,卻是一個才只十四的少年。

而此刻更多的卻是驚怔。這位少年妖王,居然非但不受她功法影響,反而是在虛空中凝聚的幾個字跡,就將之破除。

那語句,更是彷彿一口口利劍,直刺心底。

又心中發懵,這宗守為何能聚集靈能,虛空成字?

而後就只見宗守,又站起了身,一步步踱了過來。「居然敢對本王使用邪祟妖媚之術,你們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向身後只微一拂袖,就有幾個侍衛會意,從殿外端了兩個木盆走了過來。

那張馨看了一眼,只見內中全是清水。先是一陣愕然,接著又立時醒悟,立時雙目怒睜道:「你敢!小兒,你需知三步之內,可以濺血!」

右手握劍,一股隱約劍勢立時騰起。此處別無其他強者,只需三息,她就可制住這可惡少年。即便此子,似乎有是玄異之能。

卻在下一瞬,一股較之她體內真氣,強橫十倍百倍的力量,忽然間碾壓而制。

凝聚出的劍勢,也被強行擊碎。手握著劍柄,卻拔不出劍來。

身上更承擔千萬斤巨壓,雙足幾乎是立時間,就被壓入到地下兩寸。渾身上下,更是骨骼卡喳喳的作響。

「這力量,遠超玄武巔峰,難道是天位?」

張馨心中下意識的,就以為是附近有天位強者出手。轉瞬之後,就又覺不對。隱隱再辨別這股施壓的源頭,而後目中,立時失去了焦距。

巨力壓迫之下,她眼中全是紅色小點,已經無法視物。只能依稀感覺,對面一股劍意,比她強橫精妙百倍的劍意,正停滯於眼前。

只要再往前一推,就可將她的元魂身軀,徹底的抹殺。

而那個方向,只矗立著一人,正是宗守!

軒韻蘭也動彈不得,呼吸驟然沉重。她以武宗巔峰的武道,情形也只比張馨稍好而已。

劍意裹挾,聚一國之勢,這是王道秘武——

那些流傳在世間的傳言,居然大半是真!這位少年妖王,真是劍意通靈。

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自己居然大膽到,在這樣的強者面前,使用魔媚之術!

「本王也不是過分之人,今日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可!」

宗守神情冷酷,毫無溫度的笑著,隨手拿過一個木盆倒出,淋在那張馨的頭頂。

而後另一個木盆,則直接往軒韻蘭的頭上傾倒。水液汩汩流下,直到將這女子,淋得通體濕透。這才把木盆隨手丟開,拍了拍手,回到那黃金大椅之上坐下。

撤去那勢壓的同時,面上也恢復了溫和笑意,就彷彿是剛才的事,根本就未曾發生。

張馨才恢復活動,就把劍『刷』的一聲抽出,牙關緊咬,唇角幾乎要溢出血來。

只是當望見宗守,那仍舊隱含冰意的眼神,就忽的心中一突。彷彿是被淋了一桶冰水,所有的報復之念,就迅速冰消瓦解。

知曉在此地,這位新任的乾天妖王,恐怕只需一根手指頭,就可將她們捏殺!

軒韻蘭也同樣是氣的嬌軀微顫,鐵青著臉道:「君上今日如此折辱,就不懼我輕音門報復?」

宗守聞言,是似笑非笑,眼眸中透出的銳澤,彷彿可穿透一切:「無非是一戰,孤何懼之有?」

第278章 心黑妖王

宗守聞言,是似笑非笑,眼眸中透出的銳澤,彷彿可穿透一切:「無非是一戰,孤何懼之有?」

軒韻蘭的氣息,是再次一窒。注意到宗守所言,非是什麼今日之釁全由輕音門而起之類。也或是其他諸如搬出身後勢力之類的話。

而直接只是一句——無非一戰,何懼之有!

不解釋,不迴避,不轉圜。短短十字,卻是氣魄盡顯!

無懼無畏,戰意衝霄!

暗暗一驚,軒韻蘭是徹底收起了其他的心思。

今日雖受這欺辱,可這宗守每一步,都是有理有節。即便是被這位妖王淋了一盆水,也是因她首先使用魔媚之法在前的緣故,可謂是佔盡了道理。

雖是報復,可對面這位的手段,卻實在堪稱高明。哪怕是強如輕音門,蒼生道,也找不到對方半分錯處,半分不是。

只能強忍著氣,緊咬著唇。看著對面那少年眼裡的戲謔神色,軒韻蘭的胸內,也快要鬱悶到吐血。恨不得此刻不顧一切,就要與這宗守拚命一搏!

終究以往在青樓裡苦心修持出來的心境,還是漸漸起了作用。理智逐漸佔據了上風,軒韻蘭再一俯身,聲音放軟道:「君上說笑了,輕音門雖是被視為魔門,卻非是不講道理,怎麼可能就因此小事,而與乾天城為敵?只是現在,君上大約氣也出了,不知那十里伶香町的禁令,是否可以解除?」

宗守聞言一樂,戰意收斂,微微搖頭:「那禁令是我乾天城的大政,事關大局。與我們之間的恩怨,又有何關係?那些女子,也算是乾天山城的子民,我自有處置之法。輪不到你們能關心。若是為此事而來,那就不用再說,浪費本王時間——」。

此刻不止是張馨氣結,就連軒韻蘭,也是面容抽搐。那麼這一次,她們算是白來了?受此奇辱,卻偏偏到最後,還得不到對方半句承諾。

宗守本待是直接拂袖揚長而去,十里伶香町之事他本就有佈置,自然能給那些青樓女子留一條生路,也真無需對方來置喙什麼。

可就在起身之時,宗守卻又忽的心中一動。

想起了前日晚上,聽到的那縷琴聲。當下又微微駐足,似笑非笑的看向那軒韻蘭:「你琴藝似乎不錯,那麼你們輕音門內的靜神安靈曲可會?」

軒韻蘭神情一怔,而是微微點頭,也不知宗守為何突然間提起此事。

下一瞬,就聽宗守又是輕笑出聲:「原來還是輕音門的嫡傳弟子,當真失敬了。這樣如何?你要是真是救十里伶香町那些可憐人,那就每日給我彈此曲一個時辰,為時三月,不知韻蘭小姐你意下如何?」

軒韻蘭神情茫然,思忖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靜神安靈曲乃是輕音門的秘術,每彈一次此曲,都會消耗部分魂力。

可若是能將此事完美解決,那麼她也不會在乎。

蒼生道弟子,大多都是出生淒涼,行事風格,也就頗有些乖張偏執。

唯獨輕音門不同,因功法之故,行事平和。軒韻蘭因自己身世,是真的可憐十里伶香町的女子。若是能讓這些人,能夠重新有活路走,她願付出任何代價,做任何事情。

宗守卻暗暗搖頭,見這女孩的神情,忽然間有些羞愧了起來。

這女娃,難道真以為自己是聖母再世?居然也不討價幻價,就答應了下來。而且可以看的出,這軒韻蘭是真心實意。

相較於此女,自己簡直就是個人渣,實在是自慚形穢。

對這等自以為秉性高潔,心性純善,悲天憫人之人,他前世時最是討厭反感不多。倒非是看不順眼,而是只覺刺目。就彷彿長期生存在最黑暗陰影裡的生物,本能的畏懼陽光。

意義不明的呵呵一笑,宗守就不再多言,用手指朝軒韻蘭勾了勾,就逕自走出了這座偏殿。

依舊是回到了習武場內,不過宗守進入之後,卻是直接把大門拉攏。把軒韻蘭關在門外,意思不言之明,是要她在門外彈琴。

含煙宮內,樂器不少。初雪過不多時,就尋來了一張品質不錯的瑤琴,擺在了軒韻蘭的面前,然後就笑嘻嘻的坐在一旁看著。

軒韻蘭是又氣又怒,心中是淒苦無比,自己怎麼就招惹了這個魔頭?

連續十數個深呼吸,才強抑著心情。雙手按琴,第一個琴音彈出了,就是琤崆清脆,動人心弦。

而後一連串的音符,就彷彿是溪泉流淌,自然而然的流入此處周圍諸人的心底。

素初雪本來還有著監視的心思,可此刻隨著這琴音不斷,雙眼竟是漸漸的迷幻恍惚。只覺這世間,再沒有比這更美妙的聲音。

甚至那久已不見動靜的魂力海,也漸漸的潮湧擴展。

這一曲靜神安靈曲,竟還有助人修行魂力之效!

不過那琴聲,才持續不過片刻。那寬大無比的習武房內,就傳出一聲冷哂。又是一行在,在大門外虛空聚成:「難聽,浮躁!這就是你們秘傳之術?若只有這點迷人心神的本事,那就真是叫人失望!」

軒韻蘭微微一怔,指法一亂,指尖處立時就被那琴弦割出一線血絲。而後是又驚又怒的,看向那大門方位。

她能容許這宗守羞辱自己,以十里伶香町近萬女子的性命要挾。卻絕不容對方,辱及自己的宗門!

正要反駁,就只聽那宗守又幾行字,陸續凝成道:「我聽說你們的靜神安靈曲,最緊要的就是一個靜字。你心不靜,又如何能彈出真正好聽的琴音?你棲身於靜雲雅樓,本就為經歷世情,沐浴紅塵俗世而來。儒家有句話說的好,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今日你所經歷之事,焉知不是蒼天對你的考驗?就連這點氣,都忍受不了,你還練什麼武,修什麼道?」

那軒韻蘭初時還是在暗自冷笑,自己只答應彈一個時辰的靜神安靈曲。自己這琴聲的效果,到底如何,卻沒有保證。又有何義務,要一定做到心靜?

後面數句,卻猶如是黃鐘大呂一般,振聾發聵。震得她神魂之中,狂瀾驟起,心情是久久都無法平復。心中竟忽然間,有了種恍悟明徹之感。

是了,自己一琴師身份,到這靜雲雅樓,本就是為經歷世間的一切而來。觀睹紅塵變幻,世態人心。

那麼今日經歷之事,又何嘗不是對自己心境的考驗,一種歷練?仔細再想,這位少年君王,其實與往日裡,那些在靜雲雅樓裡來來往往的客人,也無什麼不同。

每日裡,不同樣有對自己不滿,意圖對自己刁難之人?甚至還有那些心懷不軌之輩。

那麼自己,又何需如此在意?

這麼一想,軒韻蘭心中就立時平復如初。一瞬之間,也彷彿是悟到了許多。非但不怒,唇角處反而透出幾分笑意。

雙手十指在琴上揮舞,一個個旋律再次跳動,果然是與先前截然不同。

那本該損耗的魂力,不但未曾消耗,反而是略有增長。意念之中,就彷彿有許多浮塵,被清掃了出去,更是晶瑩透澈。

此刻的宗守,卻在那大門之後。嘴巴張大著,無法合攏。

自己一番胡說亂侃,本意只是為騙對方,心甘情願為自己彈這靜神安靈曲而已。

這個傻女人,居然還真是信了。而且不但是相信,正兒八經的彈起了琴。那心靈境界,似乎也因他的話,而有了不小進益。

宗守一時也不知自己該後悔,還是該慶幸。總之這軒韻蘭,確實是個少見的奇葩。

目光瞇了瞇,宗守就懶得理會。那面幻心鏡,仍舊浮在身前。而心神也再次進入冥想之中。

這輕音門的秘傳靜神安靈曲,果然是了得。對神魂傷勢的修復,甚至不遜色一些稀有的靈丹。

腦仁之內,那隱隱的痛楚,已是徹底消退。而宗守觀察了一陣自己的魂海之後,就不再去理會。

轉而又祭起了幻心鏡,不過這一次,卻非是讓他心靈,進入到平和的幻境之中。而是一個殺氣衝霄,滿佈屍骨的戰場,眼前第一個出現的,就是前世自己遇見過的一位強敵。

幻心鏡是七階靈器,故此也只能模擬七階的強者——天位武宗與日游靈師。

宗守卻把自己的修為,定為靈師夜遊之境,卻是半點真氣也無。

而後這心靈幻鏡之內,就是劍氣衝霄,靈能狂湧。

宗守此刻所用的,都是靈法。最多再以那元一劍相輔,以應對這位日游靈師級強者的攻勢,不讓自己太早死亡。

——他武道雖強,可這一世成就最高的,卻是魂力。可偏偏這靈法爭鬥,是半點經驗也無。

利用幻境,來琢磨戰鬥之法。雖沒有前世虛擬幻鏡裡,那時間加速之效。可卻是最迅捷的,補全這一短板的方法。

而直接選擇日游靈師為對手,是宗守堅信,只有在強敵壓迫之下,自己才能更快的成長。

第279章 無非一死

以幻心鏡模擬,初時即便有那第二元神元一劍相助,宗守也是不過一息就敗北。

不過宗守卻也不懼被斬殺,本來在幻境之中,神魂也會受影響。只是此刻在那房門之外,有位傻妞在彈著靜神安靈曲,也就再無需顧忌了。

只傾盡全力,以靈法符菉抵擋著這日游靈師的碾壓即可。

這幻境之中,一切都參照著宗守腦海裡的記憶而形成。他在前世時,也算是身經百戰,見多識廣了。對靈師的手段,都瞭若指掌。這以幻心鏡模擬出來的這位日游靈師,能夠有八九成的真實性。真正是有揮斥山河之能,手段也變幻莫測,並不呆板。

同一種克敵之法,幾乎從不用第二次。數千種宗守知曉的靈法,都信手拈來。

從頭至尾,都是在把宗守虐殺。

其實換成武道,哪怕還只有地輪二脈的先天修為,宗守也自信能夠利用他的武道意念,撐過四息以上的時間。

可此番卻是專為鍛煉靈師的戰鬥之法而生成的幻境,宗守能夠使用的手段,也只限於靈師而已。這就使他完全是不知所措,全不知自己,該以什麼手段抵禦才好。

一直到半個時辰,數百次交鋒之後,宗守才擋住破解了對面一個法術,而後又瞬間就被鋪天蓋地般籠罩來的靈能,徹底湮滅。

不過之後破解的法術就開始慢慢增加,兩個,三個,四個。再直到偶爾進入到第二息的時間段。

可能是這高壓之下戰鬥的緣故,他漸漸成型的靈法戰鬥方式,是格外不同一些。要麼是利用自己的符道造詣,在靈法生成之前破解。要麼是想辦法,尋求靈法反制。都是極其凶險,以弱戰強的手段。

開始時宗守還計算著時間,卻只過了半刻鐘,就不自禁的把所有一切徹底忘卻。渾然忘我,只知不斷的分析,不斷的總結。

也不知過了許久,宗守的意識,才漸漸恢復過來。而後竟是驚異無比的察覺,自己居然已經能夠經常性的,在這日游靈師的狂攻之下,進入到第六息。出手之時,更彷彿是含著一種節奏,緊湊無比,令人賞心悅目。

一個個靈法,從他手中打出,不但快捷了不少,對那些符菉的理解,也明顯超出了以往。

「剛才那似乎是頓悟——」

再仔細回思,又似是而非。不過當他全神戰鬥之時,確實是感覺靈感如潮,紛湧不絕。思緒也較之往日,快捷是數倍。

這樣的狀態,無論學什麼都是快捷無比。

可既然非是頓悟,那麼又是因何故?難道是因這幻心鏡?說來他是用此鏡,使了些手段。

是後世出現開發出來的自用幻術,靈師用於針對己身的幻法。

通過不斷的自我暗示催眠,使心神清明,思緒更清晰。

這還只是最粗淺的運用而已,大約五千年後有一個變態。不斷的自己對自己催眠,認為自己是這世界之上,獨一無二的神靈。

結果這人到後來,居然是真的是強的不可思議。不但獨創一教,更一舉踏入聖境,風騷一時。

宗守沒那樣的本事,也沒那種近乎變態的自信。

這法門進境極速,就有一點不好,一但信心被打破,催眠被破除,一身修為,立時要去掉九成。

後來那一位自創催神之法的教主,就這樣隕落。

宗守不願步其後塵,最後變成悲劇。使用的只是後世證實過的,一些無害有效的法門。再通過幻心鏡,使效果格外強力一些。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至於進入與這頓悟差相彷彿的狀態。

忽然間,耳旁一陣琴音,悠然響起。宗守頓時若有所悟的張開了眼,往大門的方向望去。

差不多已經想清楚緣由,幻心鏡催眠是一因,這軒韻蘭的靜神安靈曲,作用也是非小。

而且這琴音,已經較之開始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大幅度的洗練昇華,每一個音節,都恰到好處。不快不慢,不輕不重。只這琴聲,就足以令人全無雜念,恨不得把心神,都永遠沉浸沐浴在這琴聲之中。

這才是靜神安靈曲!傳說中,巔峰時能夠收服九階異獸的音系秘法!

以魂念稍稍遙感,便可覺那軒韻蘭,正是專心致志。閉著眼,唇角含笑,似乎能彈此曲,對她而言是再舒心不過。

而在她附近,初雪早就已經睡著。而其餘的侍衛,也都是傻乎乎的,安靜無比。

再看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已經到午時。明顯已經超出了先前約定的一個時辰。

宗守是目瞪口呆,忖道這就叫人品。原來方才頓悟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個傻乎乎的女人。

自己剛才那些話,似乎是將這軒韻蘭徹底點醒,使其突破了某種屏障。

只是天可見憐,他那時真的是沒想太多,只是打著能騙到最好,騙不到也無所謂的念頭。

只唏噓了一陣,宗守就揮去了雜念。是毫不猶豫,就將幾根紫檀線香點起,放在身前。而後又是珍而重之的取出一張『運』字符菉,帖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這次的機會可是難得,即便後面幾個時辰,會遭受厄運,他也認了。

又把幻心鏡,遙空祭起,照在自己頭頂上方。

意念瞬間就進入冥冥之態,心念之中,就只有一個『淨』字。

又將之拆分數十真菉,數千靈紋。不斷的拆解,不斷的修整,又不斷的組合。

一遍又一遍的,把這心念裡的這個『淨』字構建起來。又一遍又一遍的,將之推到,不留痕跡。

直到使這個字,與天地大道貼合,與天地靈能響應。

也不知何時,宗守左臂之上的小金,竟是產生出一絲絲聞熱之感。

而宗守的身前,那天地靈能,也自發的開始凝聚。反反覆覆,都是一個『淨』字。都大同小異,可每一次變化,都使這千丈方圓裡的天地靈能,更潔淨一分。

整個百丈寬內的習武房內,所有的灰塵,又都被一股異力,排開到了角落。

使宗守所坐的這塊地面,是異常的乾淨。

而這符字,更作用於宗守的神魂肉身之內。若此刻宗守能夠內視,必然可察覺自己身體之內的真氣,此刻是純淨無比。而魂海漩渦之中,也是清澈到近乎透明。

這一悟,宗守就又徹底忘了時間。

直到心念中的那張符,反覆數次之後,再無絲毫進益。宗守的意念,才又再次甦醒了過來。

知曉自己即便再繼續下去,也不可能有什麼進展。這是符法知識的積累,與見識不夠之故。

「這才是真正的頓悟!」

宗守目裡,一絲絲紫芒微閃,現著驚喜之色。

「這張真符,我已完成了六成。以後即便只慢慢推演,也只需半年左右時間,就可領悟透徹。若有找到記敘有此符的典籍來印證,時間還更可縮短。」

靈師修行,過了一開始那突飛猛進的階段後。即便是一些天才,也往往四五年都無法進益。

能在半年之後,進入到下一境界,宗守已經是滿意非常。這個速度,已經不遜色於那些有宗門資源助益修行嫡脈天才。

他此刻腦內,仍舊異常的活躍。在琴音與幻心鏡刺激之下,靈感不斷。

正欲再接再厲,在那王道武學之上,再參悟一二。就忽的眉頭一挑,隔著那大門,遙遙看向了遠方。

因琴音與幻心鏡之故,宗守心神,也同樣是異常的敏感。

這一瞬之間,忽然捕捉到一股夾含著惡意的意念,從遠處刺來。

「這是天位武宗——」

幾乎是立時間,宗守就已辨認出這意念的強弱,還有內中隱隱夾含的殺意。

思緒紛轉,而後又片刻,就已大約猜出此人的來歷。

「——魔山宗?」

宗守暗暗一歎,這可真是麻煩。

在這乾天山城,自家的地盤內,他倒並不畏懼天位武宗。

虎千秋這樣精通武道之勢的玄武八脈強者,只需有所準備,借四十萬大軍之勢,就可與天位強者抗衡。若能再進一階,那麼十萬軍即可。

當日邱為虎千秋二人,高手數目遠少於宗世一方,數倍之差。卻能在城中佔據優勢,就是因此。

而他自己,也同樣可借一國之勢。雖然修為只到先天二脈,能夠真正為他所用的不多,不過憑其武道修為,正面搏殺,自少保命還是無有問題。

不過天位武宗之強,卻是強在自身。若一心要與乾天山為敵,以游鬥刺殺之法,那麼他還真拿對方沒太多辦法。

估計這兩三年內,都別想離開乾天山城。

而且此人如此的謹慎小心,似乎也在等候著什麼。更依稀有感覺,有股更大的危機,正在悄然襲來。

只怕除了此人之外,還有其他強者,說不定還有第八階的武尊一級。

宗守眼中,是厲芒微閃,心中亦一片冰寒。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絕不後悔當初,那日在血谷魔屍山內之事。

哪怕明知事後可能會被報復,明知會使自己,會落入到萬劫不復之境。他當日也仍舊會出手,毫不遲疑!

生在人世,就當有所為有所不為。那個時候,還要隱忍旁觀,那麼他此身生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武尊強者?戰不過,無非一死而已!

第280章 皇道帝風

意念一動,把那元一劍招出,定定的懸浮在身前。

宗守又再次開始回憶起,前世看過的那些記載有帝皇武道的秘本。

那個疑似宗未然所創的四招拳式,其實並不完整,威能也不算是太強。前次只是因與無定靈皇決一脈相乘,可以立時拿來使用。這才將這套拳法,臨時改為劍術使出。

其實缺陷極多,那雪莫言與霧葉幾人,是因未到巔峰境界。即便看到了破綻,也無法利用,才被他以碾壓的方式所殺。

至於宗政,則是因他出其不意之故。再要戰起來,此人看穿他虛實,至少可全身而退。

即便他使用王道武學,在力量上已經可完勝宗政,也是同樣。

「就是這本了,帝風——」

一段段文字,在岳羽的腦內流淌。選中的這本皇道功法,就只簡短的兩字而已——帝風!

雲界的皇道秘武不多,中央大陸十幾個皇朝,再加五陸十二島成規模,有資格使用王道武學的王國,也僅僅只百餘。完整保存下來的,數量更少。

不過加上從他界流傳過來的,卻是海量。

而宗守選擇的這本,威能不算強,修行的速度也是中等。唯一的一個優點,就是中正平和,對真氣神魂的浸染是最小。

有了決定之後,宗守就再不猶豫,借助那琴音之力,再次進入到那玄而又玄的狀態。

腦內的思緒,都以往常近十倍的速度運轉。而身前的這口元一劍,也在一點點的變化。

以劍代身,修習帝王武道。這門功決,很多地方都需要再重新考量。

不過宗守此刻,卻也不求完美無缺,全無隱患缺陷。只需這數是之內,可以見效即可。

而這整套《帝風》,一共是分為十三層。應該是他界一個大帝國的皇家武道,僅僅一至九層,就可對應仙道之下的九階。

宗守本身這口元一劍就有基礎,相當於夜遊境界。第一層第二層,幾乎是瞬間修成。

直到第四第五層,才略略出現些障礙。一個時辰之後,也仍舊修成。

而此刻那劍身之上,也彷彿有一個字在凝聚。注目細望,赫然隱隱約約是一個『王』字。

此字一聚,就有一股巨大的勢壓,籠罩著這個練武房內,瀰漫數百丈方圓。

初時無法控制,如暴龍疾走,四處碾壓。將石質地面,一片片壓成粉碎。就連那房梁,也粉碎了十幾根,屋頂上無數灰塵,簌簌而落。

到第六層時,宗守卻果斷的停下。

這帝皇武道與凡俗武學不同,修行不看資質,而要看國勢。

若習練者能夠精通武道之勢,又國勢強大,國力鼎盛。那麼兩三月時間內,修至十三層巔峰都有可能。

十幾歲的少年繼位,轉瞬間就可成有資格屠戮巔峰武修的皇者。而一些大國之中,三五歲的娃娃,繼承皇位之後,同樣可在血脈作用下,掌握驚人力量,根本就無需修行。

而以乾天山城所聚集的王氣,宗守有把握,一月之內,直接踏至第七層境界,甚至若有數月時間,衝入第八層也不是奢望!也就是說,他再需一個月後,就可以與那第七階的日游靈師天位武宗抗衡。

當然也只能在乾天山城這一畝三分地裡發發威。一國之勢,王道之氣只有在都城,又或境內一些靈脈密集之地,最為濃郁。距離都城越遠,就越是單薄。

故此一國都城,都是挑選的『龍脈』群集之地。但凡天子,也從不輕離國都,絕不出境外。一旦離開,那麼無論再怎麼大的本事,也要受限消減,甚至龍困淺灘。

修成這《帝風》七層,宗守就有把握,能夠避過這次的災劫。不過現在時間也不急,只需在那位天位武宗,甚或武尊強者來尋他麻煩之前完成即可。

此刻的當務之急,是築一個鞏固的堤壩,阻攔這王道之氣的侵蝕。

眉心緊鎖,宗守凝思片刻,在那元一劍的劍身之內,開始再次構建符文。

第一個是霆,期冀依靠雷霆之力封鎖。第二個,卻是那不完整的『淨』。當幾個真菉靈禁,才剛剛印在其上。

宗守就感覺到一股強橫異常的力量,瞬間就將之碾碎。是國勢,也是王氣!尋常真符,根本就無資格將之束縛!

「似乎昨日幾道政令,使這劍身之內的王道之氣沸騰。未見增長,卻更顯凝練。我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可惱啊,這明君實在當不得——」

愁眉苦臉的睜開了眼,宗守望了望四周,只見窗外,已經是深夜。接著又『咦』一聲,看向身前這口,形象已經有了劇烈變化的劍。

只是內裡的那絲王氣,竟是忽然之間,就開始了收縮蟄伏,沉寂了下來。被他的元一劍,聚在這殿內的施壓,也忽然開始消散,令宗守是意外無比。

王道之氣的另一個名稱,就是龍氣。龍威嚴高傲,代表著帝王。能令其收斂爪牙,甘心敬服,要麼就是國勢大衰,要麼就是有得到天地承認的強者降臨,至少也是遠在靈武尊甚至仙道之上。而且似乎對乾天山城,並不懷歹心,更毫不掩飾。

那個等級的強者,只需起了一個念頭,就可將乾天山城裡,才形成的龍氣碾碎。

細思了片刻,宗守的面色,就變得古怪起來。

「莫非是我未來靠山終於到了?那蒼生道與劍宗,終於分了勝負?草,就不能早來片刻?習了這帝風,可就不好反悔——」

一時是恨不得捶胸跌足,《帝風》五層對元一劍的浸染,日後想要清除,需要付出的代價,可是先前十倍!

那琴音卻仍在繼續,宗守卻無心思再佔便宜。垂頭喪氣的把那大門推開,只見那軒韻蘭,仍舊是物我兩忘。只兩隻玉手,卻是染滿了血絲。

玉人撫琴,本是極優美,極養眼球的風景。然後此刻軒韻蘭手指尖處,卻全是傷痕,泛泛可見內中森森白骨。看來非但不覺美麗,反而有些恐怖。

宗守撇了撇唇,就以靈法聚集靈能,弄出一團冰冷清水,淋在了軒韻蘭的頭頂。

後者果然清醒了過來,怒視宗守。只見後者的身旁,正幾個大字凝出:「已經夠了!適可而止,過猶不及!」

軒韻蘭本是遺憾不甘,一日彈琴,她體內魂力就激增近倍。說不定明日,修為就可突破到還陽巔峰。此刻卻微微一驚。深思之後,感覺體內的氣息,果然有些浮動。不由又眼含佩服之色,起身朝著宗守,深深一拜。

「韻蘭多謝君上成全!今日指點之恩,感激不盡。若無君上及時喚醒,韻蘭險些就誤入歧途——」

宗守眨了眨眼,實在不好說他其實是出於嫉妒,才用水把這軒韻蘭潑醒的。

當下是故作瀟灑的揮了揮手,啞然笑了笑,就欲邁出大門。心內一股警兆,卻在這一刻,驟然升騰。

然後下一瞬,就聽『轟』的一聲震響。

這練武房,竟是轟然坍塌。宗守根本就無法躲避,頭上先是被那磚瓦,重重一砸,而後又是漫天的煙塵。

待得那四處瀰漫灰塵散盡,宗守一身上下,都全是灰黃顏色。臉上只剩下兩隻眼睛在外面,無語望著蒼天。

這老天爺,也不知能否讓他更倒霉些?

遠處的軒韻蘭,是看到目瞪口呆,忖道也宗守的實力,本該是輕鬆避過才對。

而初雪則是睡眼惺忪的醒來了過來,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就不在意的打了個呵欠:「這一次,是房子整個塌掉啊?少主,你又用了那個運字符了?」

……

也就在午夜時分,一個全身青色儒衫打扮的青年,步入到乾天山城內。

那城門雖是關閉著,卻全無法阻擋這儒衫青年的身影,直接是視之為物,一步就踏上了五十丈高的城池。

剛到那城牆之上,就見趙嫣然正神情肅穆的在一旁等候。

望見這青年到來,立時大禮一拜:「嫣然拜見座尊!」

此刻若是宗守,又或雷動在。必定是大驚失色,素來都以輕狂恣意示人的趙嫣然,竟宛如是一位出身大家的閨秀。言語舉止,無不溫婉守禮。

儒衫青年微微一笑,隨手一揮,就將之扶起:「你就是趙嫣然?我知你們七靈宗弟子的個性,隨意一些,無需拘束!」

此處雖是一隊隊甲士巡邏,卻渾然無法察覺說話的二人。

而後青年是看著整個乾天山城,挑眉道:「好靜!這乾天山城,可是宵禁了?」

趙嫣然立時頷首:「那宗守繼位兩日之後,就開始宵禁了。其餘還有幾條政令,諸如把城內的青樓,全數驅散查封之類。不過趙嫣然不懂國事,也不知好壞。」

儒衫青年聞言之後,亦是微微搖頭,他也不在意這個。在他的印象中,宵禁這種事情,弊大於利。宗守才即位不久,可能有其他緣故。

「不過此地的龍氣,倒是有些昂揚奮起之兆。呵呵,估計是嚇著它了!」

又一步跨下,到了街道之上。只見這兩旁,倒是整潔。建築的風格不像蠻荒之地,倒是與中土相仿。

正欲直接去那山巔,儒衫青年的目光,忽然被視角餘光掃到的一行字吸引。

注目望去,卻是一張告示牌,釘著幾張寫滿字的獸皮。

第281章 夕可死矣

「——查十里伶香町傷風敗俗,道德敗壞。如靜雲雅樓者,男女皆邪淫穢亂,當眾宣淫,齷齪不堪。日久之後,必定有傷風化,壞我乾天山武風民德。即日起查封十里伶香町,以及乾天城內所有青樓暗娼。並於今日起,夜晚戌時之後,乾天城內既行宵禁!」

儒服青年頓時是一笑,知曉這必定就是宵禁的由來。武風民德麼?這理由,倒也勉勉強強。

趙嫣然在旁,也同樣注目,不動聲色道:「靜雲雅樓乃是輕音門在乾天山的外門分支。兩日之前,宗守在這靜雲雅樓之下,被輕音門的弟子,潑了一盆冷水。」

「這麼說來,是公報私仇?這個性子,可是要不得。不過很有趣——」

儒服青年呵呵一笑,接著目光,又掃向了第二條政令。本來打算粗看一眼就走,然後下一刻,口裡卻『咦』的一聲,發出一聲驚呼,在原地徹底駐足。

「——乾天山城內所有成年夫婦,凡能在三胎之後。多生一子之人,獎勵一枚二階獸晶,多生一女者,可獎勵八枚一階獸晶。生三胎以上者,所有財力不足養育子女之人。可向城主府申請,認證屬實之後,可由城主府代為供養——」

較之兩日之前,這道詔諭已經有了大幅度的修改,在一些細節上,更是完善。

儒服青年目光頓時一陣閃爍,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麼。

趙嫣然在旁,卻是微微愕然:「座尊,這條政令,可是有什麼出奇之處?」

她不通政道,這些出自宗守之手的詔諭,根本就仔細沒看過。對人口多寡的益處,也沒什麼感覺。只知這人口多了,打仗就人多勢眾。而獎勵生育,在東臨雲陸,也確實是首開先河。

不過據她所知,自己這位座尊,曾經是中央雲陸的一位出名的封疆大吏,又在他界文明鼎盛之地遊歷多年,見多識廣。這樣的人物,居然一位蠻荒之地的妖王政令而驚奇,實在令人意外。

「確是稀奇,強壯族群根本麼?有些意思了!」

儒服青年點了點頭,他以前在中央大陸,還任官職之時,深知耕戰之道。不過這以錢財直接獎勵,以刺激人口增長之法,卻還是頭一次見到。

特別是對人口漸少的妖族而言,更如是一枚強心丹。

這宗守,他先前還有些小視,不意此子治國,其實還是有些本事的。

接著又望向了第三條——三日之後,開放城主府內藏書閣。內中藏書共分為五層。乾天宗氏所有子弟,成年之前可任意在第一層,取五本抄錄。其餘乾天諸部連同人族,則為四本。此後二層三層數千秘典,可以功勳換取——

儒服青年目中是再次一亮,而當第四條與第五條入目,面上竟是浮現出暈紅之色。

「——凡乾天山城在冊子民,只需有人擔保,皆可至城主府貸款購買丹藥兵器。所有軍中子弟,無需擔保,可以免息——」

「特設一銀莊,由城主府擔保。今日起收集養老傷殘之金,使我乾天子民,無孤寡年老,傷殘病弱之虞。乾天城內子民,皆可參與——」

「貸款養士,銀莊養老。原來這政事。居然還可以如此為之?」

儒服青年只看了一半,就以法力一攝,把這幾張不值錢的獸皮,取到了眼前。就如珍寶一般托在手中,仔細的看著。粗鄙淺白的文字,在他眼中,卻彷彿是回味無窮。

字句琢磨,不斷的推敲。眉心之內,竟是漸漸的現出一點紅色的靈紋。

許久之後,才自嘲一笑,將那獸皮收入到袖裡。

「看不出破綻,這次當真是開了眼界了!朝聞道,夕可死矣。這宗守,我真是小視了他的治國本事。寥寥數策,卻大氣磅礡,高屋建瓴。若非當初三聖曾經推斷,百年之後那位神皇,是出身人族。我幾乎就要以為,這孩子才是真正的神皇種子——」

趙嫣然不由挑眉,想不到這位『座尊』,對宗守卻是如此高的評價。可當想想宗守,對靜雲雅樓的小心眼與公報私仇,就又不以為然。

不過她性子,再怎麼驕狂,也不敢反駁這位蒼生道『座尊』。不提身份,不提修為,光是輩分就比她不知高了多少。正經的話,要喚作『太太太太太師祖』,簡而言之,是只能仰望。

「這麼說來,在座尊眼裡,這宗守算是明君了?」

「使老有所依,幼有所養,怎麼就不是明君?要是他生在中央皇朝,能辦成這幾件事,那就是千古聖君也不為過。」

冷哼了一聲,儒服青年是扳著臉糾正,然後又遺憾的搖了搖頭。

「只可惜,此法也只適合這乾天山城一城之地。中央皇朝人口眾多,官員臃腫腐敗,人浮於事。再好的政令,在那邊也落不到實處,甚至還要把子民折騰得死去活來。」

接著又微微疑惑地,看向那第六張獸皮,目現奇色。

他唯一看不懂的,就是這一張。

「設長老院以監管錢財流向麼?這也是良策。只是這動靜,似乎也太大了些。感覺有些不對勁,似乎這宗守,還另有他意——」

眉心處不斷跳著,隱隱感覺,似乎此策與自己,甚至蒼生道也頗有些關係,事關氣運。

可仔細推算,卻又毫無頭緒。儒服青年只得是搖了搖頭,將這幾張獸皮,鄭而重之的仿入自己的衣袖內。

抬頭上望,儒服青年忽而又是一笑:「這是輕音門的靜神安靈曲?這個小女孩實在好緣法,居然進入頓悟之境。那宗守,也是好福緣!不對,應該說是很倒霉才——」

雖然是有些想不通宗守那第六條詔諭的真意,不過對與這位乾天新任妖王的見面,他卻更是期待了。

……

從那廢墟裡走出來的第一件事,宗守就是狠狠地洗了個澡。

渾身上下都乾乾淨淨之後,就又叫人把那任博,連夜喚來。

這任博也通武道,不過可能因常年處理政務之故,並無多少時間修行。此人根骨不錯,可到了四十多歲,才至武宗境界。上山之時,面上全是疲態。

望向宗守的目中,更隱隱透出凶光。他一天到晚,都睡不到兩個時辰,對於這位打攪了他睡眠的小子,自然是沒好臉色。

哪怕對方是一城妖王,自家主君,他也同樣不爽!

宗守也不是一點沒感覺,自己確實不厚道。不過那軒韻蘭,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旁盯著,不肯下山。

甚至方纔還跪在他房門之外。一副他不答應立刻給那十里伶香町的女子一條活路,那就絕不肯罷休的勢頭,他也是被逼得沒辦法。

不過在見面之後,這任博還是收斂住了心情,肅容勸諫道:「據說君上連續兩天,都未處理政務,臣深深痛心。君上潛心武道,固然是好事。可君上也需謹記,這乾天山十城,八千萬人,都盡繫於君上一身,不可輕忽——」

宗守尷尬的打了個哈哈,揮了揮手。又是一行字打出:「此事我自有章法,且等過些時日再說,必定不會耽誤了政事。」

正猶豫著,該怎麼開口。若是明說,別人事後知曉,軒韻蘭曾經上來遊說過。然後當夜就改了主意,那名聲該多難聽?

接著就聽任博又展眉言道:「君上既出此言,那就當知王者一言九鼎的道理!還有一事,十里伶香町如今已查封,可內中十萬女子,卻需謀生之策——」

宗守聞言頓時大喜,這真是想瞌睡,就送來了個枕頭。當下不動聲色:「此事我已仔細想過,不若在乾天山城之外選一址,建個衛城如何?那些商人,亦可一併搬過去。」

「衛城?」那任博看了看那些虛空中聚成的字,一陣沉吟,接著是點了點頭:「君上仁德,此法似乎不錯,容老臣回去之後,再想一想利弊,再回復君上。」

宗守也不意外,若任博馬上答應下裡,他反倒會失望。

心中一邊想著,提前收購地皮建房收租的事。宗守一邊滿意笑道:「還有雲海狩獵,丞相也要著手準備才好。通知諸族,最好一月之內,可以成行。」

任博眉頭一挑,此事他早就等著。這是乾天山頭等大事,若無此故,才半夜把他喚來,那麼也還算過得拳。立時是俯身一禮:「回稟君上,那二百五十艘雲艦,連同一應物資戰械,臣早就已準備妥當。隨時就可成行!」

宗守氣息一窒,忖道這一個月,除非是那靠山找上門來,他可不敢輕易跑出去。接著便又不經意的岔開話題:「對了!丞相,我欲仿那中土皇朝,建六部內閣之制。你過幾日,給我送個名單來,定要推舉賢能——」

任博先是一怔,接著就又平靜了下來。建六部是好事,乾天山城的官制,是一片亂麻。不過這內閣,估計是欲分他之權了。既然是內閣,自然是多設相臣——

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位君上的手段,也與先前的風格一樣,堂堂正正。他任博接著便是!

可為何又要他來推舉?是了,定然是在試探,他任博是否野心勃勃,攬權之輩。哼,自己就盡心竭力便是——

第282章 師弟宗守

目送著那任博離開了暖閣,宗守就陷入凝思,想著任博離去前的警告。

雲海狩獵,事關乾天山城的歲入,能夠籠絡的強者數量。如雲瑕山,烈焰山與濤雲城這樣的勢力,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打壓乾天山的機會。

再還有那鐵罡殿,除非宗守墊付,國庫裡是沒錢修了。

而後又盯著眼前,這又多了一大堆的獸皮發呆,目光渙散。

說是不想理會,不過卻又知道。這裡面有些奏章,是必須盡早處置的。

當這妖王,還真是累人,只盼著幾個月後,他能把所有事情處理妥當,然後及早脫身。

後面的珠簾一陣晃動,軒韻蘭從裡面走出來,然後又是感激的朝著宗守一禮道:「多謝君上,韻蘭感激不盡。三月之約,軒韻蘭必定守諾!」

宗守卻是無精打采的揮了揮手,都懶得搭理,只逕自把一張奏章攤開。

正要批閱,就聽外面一把音質清朗,攝人心念的笑聲傳至房裡。「半夜三更,仍不忘處理政務,你這孩子,居然是頗為勤政。只不知為何要定在一個月後,去雲海狩獵?難道不知這乾天山城之外,正有強敵窺伺。」

宗守心內是『咯登』一聲,暗道總算是來了。軒韻蘭也還未來得及離去,也同樣睜大了眼,愕然看向了窗外。

下一刻,就見一個男子從正門踏入到房內。旁邊的侍衛,則都泥雕木塑般,根本就無反應。

站在宗守身後的初雪與弱水,先是大驚失色。直到看見這人身後的趙嫣然,這才稍稍平靜。

軒韻蘭則是一頭霧水,她認得這女子,是七靈宗的同門。可這男子,又是何身份?

「是不得不然,乾天山城財力已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且正因知曉,才要引他出來。」

宗守凝思了片刻,就把手中的筆放下。然後站到了那書案之前,行晚輩之禮,仍舊以字代言:「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也是不敢有半點不敬,這人能令乾天山城的龍氣蟄伏,怕遠遠不止是仙境而已。那已是他前世,也仍未達到的境界。

儒服男子毫不客氣的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卻又一拂袖,將宗守的身軀扶起道:「你是一國之君,不用多禮。至於本人,乃是蒼生道之主,至於稱呼,這個可真是叫人為難——」

宗守目光立時一縮,眼中終是現出幾分意外之色。

他想到這次來的,可能是五絕莊主嚴凡,又或是那位太元宗主。又或者,是這兩宗的師門長輩。

卻全未曾想到,來人竟是蒼生道座尊。

他聽過說此人,早在神皇時代之前,就已是聖境強者。

武者靈師踏入仙道之門,就是靈境,仙境,神境,聖境,至境,真境六大境界。

至境,真境,傳說世間,不過三五人而已,是真正諸界巔峰,鮮少得見。

而無論是萬年前的雲荒時代,還是諸界之中。聖境強者,就已可縱橫無敵。

可按他所知,此人早該是離開此界,遨遊太虛了才是。

像這樣的強者,在靈潮未起之時來到雲界,反而會被壓制。

一身本事,至少要掉落九成九。甚至只要有足夠多的九階強者,就可取其性命!

故此無論靈師武修,一旦晉入到仙道,就會傾盡全力,以脫離此界。

也不知此人,是否因自己之事,而冒險返回雲界?他又是否該為自己,感到自豪?

那儒服青年猶豫了片刻,就有了決斷:「我叫魏旭,你以後可叫我魏師兄!」

這下不止是趙嫣然愣住,旁邊的軒韻蘭,也同樣是驚怔到瞠目結舌。

先前聽聞這青年,竟是他們座尊時,她就已近乎失態。此刻聞言,更是失去了思考能力。

心內如潮翻湧,不過軒韻蘭的神情倒是還好。那邊趙嫣然,卻是沮喪著臉,糾結無比。

魏座尊的師弟,計算輩分,豈不是要喚這小子『太太太太太師叔祖』?以前還以為會是自己師弟來著。

宗守也『啊』了一聲,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位。忖道這麼說來,自己與眼前這位八千年的人物,已經可以平輩論交了?

不過任他膽大包天,在這樣的人物面前,也仍舊不敢把師兄這二字,隨隨便便的說出口。

裝傻也不行,只能又聚靈成字:「宗守何等何能?實在不敢!」

「不敢而非不願,就是說並不反感入我蒼生道?」

魏旭一笑,目透出滿意之色:「以你的資質,若是放在太玄宗內,只會是把你耽誤。本來想親自收你為徒,可若本座尊將你奪來,太元宗那些妞兒,必定要怨我不公。就連幾位師兄,也要怨我。故此就乾脆是代我那已羽化而去的一位師娘收徒。也仍算是太元宗一脈。記得師娘一直就有遺願,讓我尋一弟子,以繼她衣缽——」

宗守本來還是很高興,準備的說是驚喜。可聽到自己師傅已經『羽化』,就不由心中發苦。所謂的羽化,只是好聽一些的說法,其實是已經逝去了。

這豈非是說自己,還是沒人罩?沒娘的孩子是根草哇,沒師傅的娃兒,也是一樣。後面的話,也就沒注意去聽,反正也不重要就是了。

不過當魏旭話音落時,就見一團無聲無色的靈能流,悄然而至,衝入到他咽喉之內。

然後宗守,就是一喜,知曉自己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

不愧是聖境強者,不聲不響,就使他的聲帶恢復。這連續幾日,喉裡面的橫骨,都沒軟化恢復的跡象,讓他真以為要過數月一年,才可恢復。此時總算去了一個心病。

也未怎麼遲疑,宗守就大禮一拜:「宗守願依座尊之命!」心知既然這魏旭已經決定了,那麼自己,就沒多少推拒的餘地,倒還不如乾脆些。只心中暗暗好奇,以自己展現出來的劍道通靈的資質,應該是劍宗更可能些才是。也不知這兩宗之間,到底有了什麼交易——

那魏旭接著,卻彷彿與他有了心靈感應一般,頷首說道:「這一禮,我代師叔受了,以後無需如此!宗守你十四歲即妙悟劍意,以一己之力,突破天人之障。我觀你天資心性,恐怕更勝於當年之我,這才將你引入師叔門下。不過師弟你也不能因此而驕矜自滿。你可知那劍宗之主,為何會將你放棄?是因那中央大陸,出了一位絕世之材。十九歲之齡,靈法武道,都俱入玄武還陽頂峰境界。劍道或者不如你,卻靈武合一,一人只劍,誅殺了一頭雷烈巨蠓。故此那劍宗之主,才與我交換。我助他得良才美玉,劍宗卻需將你讓與我蒼生道!」

宗守頓時『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寒氣。心中雖是對劍宗所為有些不滿,沒人喜歡被拋棄。不過著十九歲,就靈武合一,卻讓他徹底服氣了。

不服氣不行,這可是真正天才中的天才,據說靈武雙修之人,靈武合一的越早,日後就越是有機會,衝擊聖境。

他前世沒達到那個境界,故此不知真假,也不知是何緣由。不過料來既有這樣的傳言,諸宗又如此的重視,多半是不虛。

初雪卻一聲輕哼,憤憤不平的欲言又止。十九歲靈武合一算什麼?咱家少主還沒滿十四歲,就已經做到了!

魏旭見宗守神情黯淡,也知方纔的那番打擊,恐怕有些大了,搖了搖頭:「你也無需如此在意,我倒是看好你。現在做不到,未必以後也做不到。你天資悟性,本就得天獨厚,又何必羨慕旁人?我魏旭當初,還不如你。可如今在聖境之中,能夠勝我的,可沒幾個。」

又笑著問:「你雖是拜入我師叔門下,可師叔已經不在,我也要離開雲界,幾十年後方能回來。卻是要另尋人教你。不知師弟,你可願此時隨我離開?」

宗守頓時是一陣遲疑,想要立刻就走,繼續去追求劍道之極。可這過河拆橋之事,他其實是無論怎麼樣,都做不出來。

凝思了片刻,宗守才又小心翼翼,試探著問:「不知師兄,能否再給我幾個月時間?讓我處理這山城後續之事。」

魏旭聞言,卻定定的看著宗守,直到把他看的是心中發毛。才遺憾一歎:「我就想試試師弟你,能否放下此處一切,結果果然如此。」

宗守心中正微微一突,忖道這魏旭顧忌是誤會了。要不是繼承的是別人身體,這乾天山城,他棄如敝履。

正心中暗道不好,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麼,不知該如何解釋時。卻又聽魏旭語氣一轉:「也罷!本來以我之意,是直接將你帶走,這乾天山基業,不要也罷。不過入城之時,才知你為君理政之能,不弱聖君。若不修皇道秘武,反倒可惜了。你用第二元神,以劍代身,這法子倒是不錯。我稍後會贈你一物,算是入門之禮——」

緊接著,魏旭又是一笑道:「我在雲界仇敵太多,不能在你這乾天山城耽誤太久。離去之前,就助先解決了那些宵小。讓師弟你無後顧之憂,起!」

一個拂袖,暖閣之內就是罡風鼓蕩。僅僅須臾,整個房內,就再無宗守的人影。

第283章 易天幻地

心神微一恍惚,宗守就發覺自己所在之處,已經完全變了地方。

仔細四望,只見自己處身之所,卻是一片一望無際原野之中。

四處都是大片金黃色的小麥,旁邊處,卻是一條大江。距離乾天山城,應該已經有了一段很遠的距離。此地便連那城池的輪廓,都已經看不到了。

身旁空落落的,那魏師兄根本就不見了蹤影,感應不到絲毫氣息,也不知此刻這一位到底在何處。

「挪移千里麼?聖境強者,果真是好手段!」

宗守目光一縮,然後搖頭一聲苦笑。暗暗噓唏,也不知自己,要何時才能達到這境界?

不過此處,究竟是何地?

以神魂內的元一劍,稍稍感應。只覺只中聚集的王道之七,竟是足足消減了三成之巨,現出了萎靡之態。

「這麼說來,應該還是乾天境內,距離乾天城大約二百里處!」

又眺望著上空星辰,宗守只過了半息,就又是一怔:「這個地方,豈不就是我先前,感應到的那位天位武宗,潛伏之地?原來如此——」

幾乎是瞬間,宗守就已明白了過了。估計自己,是被那位蒼天道座尊當成釣魚的魚餌了。

不由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這可真是無奈——

知曉此刻,即便想要退回乾天山城,也是無法。宗守乾脆沿著那江岸,信步前行,一路悠哉游哉的,看著此處的夜景。

雖是大敵在側,他神情卻是極其放鬆。然後果然不過片刻,就覺一股強橫意念,忽然探查而至。

那人明顯是沒想到,宗守會出現在此處,有些狐疑。而後是一直在旁,小心翼翼的觀察了半晌。才再不掩飾,近乎是無聲無息,也出現在了江岸之旁。距離宗守,不過百步。

聽聲音應該是三旬左右,渾身上下,卻籠罩著黑霧,看不出相貌。只露出一雙眼,冷冷望來,帶著探詢之意:「你是乾天城主宗守?為何三更半夜到此處?」

宗守心中頓時一陣糾結,這個還真不好回答。又有些替眼前之人可憐。

「我要說是被人隨手丟過來,在這裡閒逛,充當魚餌吊某人出來,也不知你信是不信?」

見那黑霧人一聲冷笑,目裡透著冷厲嘲諷之色。宗守就知曉對方,肯定是半信半疑。他本不願與此人廢話,不過那魏旭也不知怎的,到此刻也沒有現身。沒奈何,也只能想辦法多說些話,以拖延時間。

莫非是自己,被這位蒼生道座尊賣了?借他人之刀,滅了自己?說來自己也只是叩了一個頭,還不算是真正入門。

旋即又覺不對,以聖境強者的手段。要解決自己,又何需如此麻煩?

微微一歎,宗守只能是手按著九麟劍,轉過聲道:「半夜來此,自然是為殺人而至!你是何人,為何要在此窺伺於我?」

元一劍內的龍氣,立時勃發,一股只遜色於這位天位武宗數籌勢壓,赫然生成。朦朦朧朧,似乎能容納山河的劍勢,亦驀地聚於宗守身周。

周圍百米之地,竟是猛地凹陷。

而那黑霧人影,目中忽的是精芒一厲,渾身繚繞的霧氣,也驟然沸騰。

「王道秘武!山河劍意!好得很,不愧是宗未然之子!難怪你敢獨自一人,到此地來。嘿嘿,那乾天山城內的傳言,果然是掩人耳目。我就知一舉將乾天山諸方勢力,全數掃平之人,怎麼可能是真正廢物?想來我那兩位師弟與米老,也是死在你的手中了?」

「正是!」

宗守唇角頓時挑起,繼續想辦法拖延時間:「這麼說來,你是魔山宗的人不錯了?我聽說大約二十年前,貴宗曾被中央雲陸七大宗門聯手剿滅。至今那太靈宗,還在尋覓貴宗蹤跡,四處通緝。說到膽大,應是爾等才對。才死灰復燃不久,居然就敢跑出來。」

黑霧人影眸子裡凶芒再閃,有心出手,卻又仍舊有些猶豫。

四望了一眼,魂念如潮一般,四下來回席捲。直到確證這百里之內,哪怕九階的靈武尊與真形境強者,也不可能逃脫自己的探查。這才又是一聲冷笑:「是又如何?難道你以為自己,還能夠生離此處?」

僅一步向前踏出。一股強橫難測,又帶著幾分詭譎不定的氣息,也驟然澎湃而起。

宗守固然是意納山河,此人卻能在這山河之內,任意的縱橫馳騁。

竟是將宗守所聚之勢壓,一點點的剝離,甚至納為己用。

而當第二步踏前,就連宗守元一劍內的那絲『王氣』,也是壓得被縮成一團。

黑霧人影一直仔細注目著宗守,見對方目中,並無什麼懼色慌亂,反而是若有所思。胸中不由微覺失望,又有些不解,難道是真有高人在側?卻仍舊聲線沉凝,滿含譏誚:「可惜了!你小小年紀,本事不凡亦天資絕代,卻可惜太過驕狂。真以為掌握了丁點山河劍意,又據一國之勢,就能與天位相抗?真不知天高地厚——」

宗守卻是忽然從沉思中醒過了神,恍然道:「這應該是迅之劍意,又稍有些不同。不對!應是叫魔葵劍意才對。難道閣下,也是斷子絕孫了?」

黑霧人影面容頓時扭曲,心境卻並未動搖,依舊又是慢條斯理的踱步向前,如閒庭漫步一般,漸漸走近。口裡一聲冷哼:「只管逞口舌之能。本來是待師尊抓捕那對玄山城父女,有消息之後,再對你動手。可既然你自己跑了出來,那也省了我宗一番功法——」

話音未落,宗守的眼眸,就立時是一陣緊縮,心神也微微恍惚。他想到這魔山宗會對自己報復,也想到這魔宗,必定是不擇手段。

卻從來未想到,對方居然不是找上自己,而是去尋表面看來,應該是最強處的依人與軒轅通下手。

記得兩日之前,弱水還稟報過他,軒轅通已經晉入天位武宗之境。借助一城之力,應當還暫可無事。

可這胸中,卻仍舊一陣暴怒,戾氣沖湧。宗守前世,孑然一生,獨來獨往。故此行事,也是隨心所欲,毫無顧忌。也從不將自己生死,放在心生。

這時才覺自己,與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在這個事間,已經有了自己在意記掛的人。

一念至此,宗守意識之內,已是全為殺意所充斥腦後黑色的長髮,盡皆飄蕩而起,強行掙開了髮冠。末端處,已經是漸漸轉為灰白之色。

一點點冥死之氣,開始聚集。若魏旭不出手,今日這一戰,唯有這冥河告死劍的最後幾式,自殘之法,可以與這位天位強者,一爭勝負!

那黑霧人影,卻是一陣大喜,聲色不動,就已步至宗守數丈之外。而這宗守,也果然是因自己言語,而心神動搖。

今日此地,即便有玄虛有埋伏又如何?數丈之遙,不用瞬息,自己就可以將此子拿下。魔葵之劍,可以快到,即便靈武尊一級,也無法反應!

一道難以窺見的黑色劍影,幾乎是無聲無息,就從黑霧之中穿出。也迅捷到了極致,僅僅剛一閃現,就至宗守面前。

卻還未及刺入宗守的身軀,就聽『波』的一聲悶響。黑霧人影,只覺是手中之劍,刺到了一面鋼牆之上。

若只是如此,也無需在意。區區防身靈法,他還不在乎,也在意料之中。任是何物,他都足夠自信,一劍破開!

然後下一瞬,就只覺一股不遜於他強橫巨力,反衝而至。使那口凌厲黑劍,立時一陣彎曲。而後整個人,就毫無抗拒之力的,被強行反彈衝開。

再望眼前,只見那宗守神情仍舊是陰寒如故、而其身後,則是站著一位儒服青年,正溫和儒雅的笑著:「總算是等到了,真不容易。」

又望了眼宗守,語透出讚賞之意道:「戲演得的不錯!有今日之事,大義在我。既然這傢伙出了手,即便是魔宗那幾個老魔頭出面,也護不得這魔山宗。不過,你這借用冥死之氣的劍決,還是少用為佳——」

在宗守的肩側,只輕輕一拍,就令那冥死之氣,瞬時消散。宗守的目光,也隨之再此回復清明。

黑霧人影身形踉蹌,退出百步之外,這才頓住。先是一陣茫然。接著就覺那儒服青年的目光,又冷冽望來。

「敢對我蒼生道嫡傳動手,你好大的膽子!」

這一聲道處,這整個黑夜。就驟然轉為了白晝。天空中,那明月已然不見,赫然一團明日高懸,置於正中,光芒炙熱。

黑霧人影只一眼,就頓時是大驚失色。方纔還是半夜,不可能在瞬息間就轉為正午時分。

這種手段,他也只在一些雲荒時代留下的典籍中看過。而通常能具這等神通之人,莫不都已入仙道之門,而且境界頗高!

他眼前這人,居然是仙道之上!

「是易天幻地!」

幾乎是想要不想,黑霧人影就欲遁身而去,卻又聽呵呵一聲輕笑,一股無邊巨力忽然籠罩。使他的身影,也驟然頓在了原地。

第284章 四十七里

幾乎是想也不想,黑霧人影就欲遁身而去,卻又聽呵呵一聲輕笑,一股無邊巨力忽然籠罩。使他的身影,也驟然頓在了原地。

「既知是易天幻地的手段,你以為自己能走到哪裡去?」

隨著話音,黑霧人影只覺是一股股異力憑空而生。天空中那烈陽,也彷彿燃燒了起來。一絲絲陽光,轉為熾熱,不斷燒灼著他身周的黑霧。

初時這人影還意欲抗拒,卻只不過須臾,就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吼聲。

那黑色霧氣,被全數撕開。露出裡面一個身著青衣的瘦削人影,面上青白,十字疤痕交錯。把本就醜陋的五官,劈的四分五裂,顯得更是難看。

「果然是魔葵殘劍!已經練到第七重——」

就在那青衣人面現絕望之際,那魏旭卻又將那纏束住他的氣勁,全數鬆開。「放心,本座還不至於以大欺小!你叫什麼名字?」

宗守心神才剛平復,聞得此言,不由是立時翻了翻白眼。不懂這位蒼生道座尊,到底是什麼意思。

以蒼生道類似魔宗的手段,居然還講什麼道義,什麼不以大欺小,本身就是很奇異。

青衣人也明顯是有些不信,小心翼翼又心有餘悸的,看著魏旭。片刻之後,大約是知曉自己,根本就沒拒絕餘地,才凝然開口:「魔山宗座下弟子,葵棄!」

「葵棄?那麼是否還有葵八葵九?」

魏旭聞言一笑,天上那輪太陽,也在這瞬間收斂了不少,使此地炎熱稍解。目光則是閃爍著戲謔光澤:「我給你個機會,今日我不出手,若你能從我這師弟的劍下逃生,到百里之外。那麼就可任你離去,自然,我這師弟性命珍貴,可不許你傷他——」

宗守又是一陣錯愕,即便後面幾句,也沒能令他心情好多少。

這是開玩笑吧?眼前此人,雖是天位初脈,卻也非是他能應付得來的。

哪怕拿出夜遊境界,哪怕使用出第五重的帝風,又或那四招劍式,也不可能。

雲界之中,無論武修靈師,還是精獸鬼魅,第六階與第七階,是地與天的差距。

修為沒至還陽又或玄武宗師之前,他絕無挑戰這天位武宗的資格。

讓他與這一位戰,這不是明擺著要放縱對方逃走?

忽然之間,宗守又有了些明悟,這位魏旭看似溫和正派,彷彿淳厚君子。其實究其根底,只怕還是類似於趙嫣然那樣的瘋子,行事隨心所欲,無拘無束。

反正入了蒼生道的人,除了那輕音們性情還算好之外,只怕其餘都不算正常。話說回來,在青樓妓院中修行,本身就很奇怪了。

葵棄那邊明顯也是有些迷惑,狐疑地把視線移向宗守:「他?不信!」心中卻更是驚異,為何這位至少也是仙境之上的高手,會稱這武道最多不過二脈先天武師的小子為師弟?莫非此子,是某位隕落的大能轉生?

「就他!」魏旭點了點頭,再次拍了拍宗守的肩膀:「我蒼生道的名聲雖是不好聽,不比你們魔門差到哪去。不過你又可曾聽說,我蒼生道弟子,可曾有過說話不算數的時候?你如不信,我可立心誓,今日絕不加一指於你身!」

見葵棄目中,漸漸閃現希望光澤。魏旭隨即卻又一笑,唇角處,又冷冽異常:「自然,你要逃生,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可曾聽說過狐假虎威?我允他借我之勢!」

聽到狐假虎威一句,宗守與葵棄的眉頭,都俱是一跳,後者先是一驚,接著是一聲哂笑,再不說話,直接轉身而遁,揚長而去。

他雖是擔憂這宗守,是隕落的高人轉世。卻明顯可覺,這二人所習,絕非是同一種功法。武道意念,也是迥異,即便那再強,不能向他出手,他又有何懼?

至於那位乾天山世子,無論是轉世高人也好,天賦絕頂也罷,以此刻那丁點修為,他都不放在眼中。

有這位身份神秘的蒼生道強者護著,他自問是再奈何不得這宗守,自然是早走為佳,不願再多留片刻。

那個人,也太看輕他葵棄!

宗守卻是腦仁發疼,也不管遠處已經遁走的人影,而是陷入了沉思。所謂的『狐假虎威』與借勢,顧名思義,就是借他人之勢為己用。融合他人的武道意念,甚至真氣靈力,用以傷人克敵。

不過與聚一國一軍之勢不同,一國之中億萬餘人,念頭雜亂無比。身為君王,無需去理會,只需緊抓住子民對君對國的那絲心念就可。不求純亦不求淨,只求強只求廣!碾壓一切——

而這借他人之勢,狐假虎威。卻是貴在一詞——『同調』!無論功法也好,武道意念也罷。都需有著基礎,才能夠借!而若是不純不淨,即便強行借來又有何用?

那些宗門之中的陣勢,原理之一就是基於此。

手按著腰間的劍柄,宗守幾次意欲拔起,又復再壓下。

胸中怒火,仍舊狂燃。這魔山宗,既有意算計依人,他又豈容此人,在他眼前逃生?

可這『借勢』,固然是與那王道武學不同。身側的魏旭,就彷彿一輪太陽,懸於當空。熾烈酷熱,又圓融完美。

若與他人戰,魏旭也無需出手,只要在旁站著,就可對對手造成絕大壓力,成為他的『勢』。不過卻只與天地人和,天氣風力地形權勢這類東西,一般無二。而若只是如此,卻還遠遠不足以使他,與天位武宗級的高手抗衡,更別說是斬殺。

「是大日刀意麼?」

心神遙感虛空,分明可覺那空中太陽,是一口彎刀,在那盤旋環繞。化作太陽之形。

這魏旭明顯也有著指點之意,並不阻攔他觀想這東西。不過這卻是他以前,從未參悟過的武道意念。雖有過接觸,卻無處借鑒,未能深研。

也不知是前世的劍道積累足夠深厚,還是此刻那出劍的意念太過強烈之故,又或者是那『運』字天符還在起著作用。

宗守的意識,就在這劍勢將出未出之際,再次進入那玄秘之境。念中無我,唯有一輪大日獨存。

而遠處那葵棄,已經逃出了三十里外。剩下的七十里距離,以他的修為,全速遁行,也不過十數息。頓時冷然厲笑:「今日之約,是我葵棄贏了,還請閣下守諾!我魔山宗與貴宗恩怨,葵棄必定會啟稟幾位魔尊處置!」

那聲音裡,帶著說不盡的譏嘲之意。聲音落時,整個人也彷彿化成了一團青光,那遁行之速,驟然增長了近乎十倍!

魏旭本是神情淡淡,這時見狀卻又『哦』一聲道:「原來是提前兩階,練成了葵靈秘遁。怪不得有如此底氣。不妙,這一次,可真是有些托大了——」

宗守正心念間,無數意識有如河流濤湧,觀察領悟著心中那大日幻景。

此刻被這二人語音打斷,而後滿是不悅的睜開了眼。接著下一瞬,才意識到此刻,不是參悟武道的時候。

那小金的身軀,再次沉入九麟劍中。體內的魂力,也開始沸騰激盪,一絲絲衝入劍內。而宗守本身,則是回思著方纔的所得。

「大日劍意!身即大日,光耀四海——」

那金黃色九麟劍,還未等宗守心中生念,就已經臨空躍起。

而頭頂處的那輪太陽,在這一刻,也彷彿是一分為二一般。只是後面分出來的那一輪,不但是淡不可見,大小也縮水了許多。

卻仍有一屢屢陽光,照射在那九麟劍上。宗守的氣息,也只這一刻,與天空烈日,融而為一。

宗守卻全心全意,全無所覺。當他雙眼睜開,兩隻眸子裡也似乎是一團太陽,光輝奪目。

眼前已幾乎望不到那葵棄的身影,宗守卻毫不在意,只需他意念還鎖定得住就可。

手再次握住了劍柄,殺心一起。宗守整個人,也彷彿是化作了一縷流光,往五十里外穿刺而去。

竟是較之那青影。更快數倍!所謂大日,既是光源,而這光,本就是這世間,速度最快的東西。

僅僅須臾,就已追至那葵棄的身後。

「怎麼可能?你修的不是山河劍意?山河大日,迥然而異,兩道殊途。這世間,怎麼可能有你這等人?」

隨著那話音,宗守的魂念,甚至能夠遙感,這葵棄霎那間生出的不敢置信,與冷厲殺念。

接著下一瞬,又是無數的劍影,從後方穿梭而至。一道道銳利劍影,在空氣中切割穿梭,發出一連串『嗤嗤』的聲響。葵棄逃得的果斷,反撲之時,也是毫無猶豫,凌厲至極!

宗守卻都懶得理會,幾乎所有魂識,都只聚於一點。他的劍,也只需終於這一點!

「四十七里,殺!」

金色的劍光,驀地一個轉折加速,就義無反顧地穿入這重重劍影之中。視那千萬劍影,俱都無物。

而後如光如絲般的劍氣,就在內中遊走穿梭。下一瞬,便是一絲絲血線濺出,一個人影,赫然在虛空中被切割成千百碎片。

宗守驀地撤劍回鞘,回頭看著魏旭。而對面那儒服青年,也是神情異樣地,眺望過來。

第285章 喝酒再戰

魏旭是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只上下仔細看著宗守,眸子裡精芒微閃。

這借勢,居然真的成了!

從方才到現在,只是二十息。

僅僅二十息時間內,宗守就把他的大日武道,從全無基礎,領悟到了意之層次!

——一百里路,甚至不過半!

這個速度,簡直堪稱恐怖!真的是劍道通靈,絕無虛假!

不對,不止是如此而已,這不是簡單的借和模仿,而是將他的大日刀意,融入自身武道之中!

自己這一次,到底為師門找到一個怎樣的鬼才?雖不如靈武雙修,可日後未必就走不到靈武兩道之極。

修行之途,就譬如是長途賽跑。前面跑的再快,若然中途掉了鏈子,又若是後勁不足,終究還是要輸掉。

宗守卻冷哼了一聲,許久之後,目裡的戾意,才逐次消退。

「師兄就不覺得,要給師弟我一個交代?」

其實心裡大約猜到,這是魏旭對自己的一次試探,一次考較,或者說驗貨比較妥當。

不過既然是心有不滿,那就該明說出來,叫對方知道。不然這傢伙,說不定還會更得罪進尺。

「交代什麼?能親手屠敵,豈不更解氣?」

魏旭也不生惱,反而透著讚賞之意。笑著走近之後,又往那些正外地面掉落的屍塊,看了一眼。只見那碎散血肉,還未觸底,就忽然間開始燃燒。不由是異色更濃。

「方纔只是想告知師弟,我們蒼生道弟子的行事之風。我道之中,最講究的是一個『獨』字,一個『任』字。獨則獨來獨往,自立更生。任則任性而為,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你日後若想依仗宗門之勢,師兄弟之力,怕是要失望,靠別人也靠不住。最多你被人斬了之後,我們蒼生道,會為你斬了仇人,死的無有遺恨。」

宗守一怔,想起了七靈宗與輕音門,這些宗派的弟子,似乎也非是如魏旭所言的那般。遇到什麼事情,還不是呼朋喚友,成群結隊,以求人多勢眾?

他就知道,那劍宗強過這蒼生道無數。

「只是蒼生道而已!與三宗六門無關。」

似乎看透了宗守的心思,魏旭搖頭解釋:「吾道門之中,如今連你在內,也不過七人。其實我這一次出手,已是破例,師弟你這次,可要承我一個人情——」

宗守先是被狠狠的震了一下,接著就又醒悟了過來,怒道:「欠你人情,這還不是你們給我招惹的禍事?要非是你蒼生道阻攔,我宗守拜入太靈宗,甚至那五絕山莊也可。這魔山宗又能奈我何?」

魏旭氣息一窒,知曉忽悠不住,便又轉而爽朗大笑:「那就誰也不欠。不過今日,若非是這葵棄,我還真難知師弟,居然有如此雄心。要融合百家劍道為己用。」

宗守目光立時一縮,不過卻也毫不意外。他的劍道心訣,是以元一之劍為本,直溯武道之根。而使出來的冥死劍意,山河劍意,大日劍意,甚至驚雲神滅劍意。都是外在的表現而已。其根源,還是那元一之劍。

劍道之途,萬變不離其宗。只需把住了根本,就可衍化萬物。

可以一劍,盡演百家劍道。亦可以百家之劍,粹煉本我,築壘根基。

他前世時是如此改善著自己的武道,今日自創撼世靈決,也同樣是這種思想為基。

魏旭是聖境強者,能看出他的劍道根基,並不奇怪。只是他這一位師兄看到的,也不過只是他,想令此人看到的那部分而已。

心中怒火仍舊未散,正欲說話。就聽那魏旭,語氣又是一變道:「聽這人剛才的話,似乎玄山城那邊,也很是不妙。師弟不欲去玄山城一行?不知你是要一路往東走過去,還是由我把你挪移到那邊?」

宗守眨了眨眼,頓時意氣全消。這麼大一個軟肋還握在對方手裡,也實是在發作不起來。

乾天山距離玄山城,亦有兩千多里之遙。除了這魏旭的挪移之法,他要想趕過去,怎麼也得幾日之後。

「師弟不生氣了?這才是乖孩子,我今日就發發善心,帶你過去。」

魏旭淡淡一笑,就忽然探手,一張符菉忽然懸於身前。

一團團靈光,從那符紙之上溢出。而此處的空間,也忽而是扭曲變幻。

宗守氣節,只一眼就心知這魏旭並非是借助符菉之力,挪移空間。而是壓制這空間變化,所引發的波動。

以魏旭的境界,在此界之中,遮掩自身氣息,反而比踏破時空所耗費的法力,還要更多數倍,也更困難無數。

忽然想起一事,宗守好奇道:「師兄,我們蒼生道,是真這麼講信譽?從未曾說話不算數?」

忖道要真是如此,那麼後世的蒼生道,可就是不屑子孫了。不說三宗六門,就是瀕臨破敗的蒼生道本宗,也基本都是臭名昭著。

自己日後,也肯定是敗壞門風的罪魁禍首。

「自然,這可是金字招牌!」

魏旭聞言是呵呵一樂,透出得意之色:「見過我們說話不算數的人,差不多都已死絕。我們蒼生道,自然是從不欺人。譬如那葵棄,我說是不加一指於起身。可七靈宗那麼多徒子徒孫,都是我部下。讓他們出手,這可不算違誓!」

宗守頓時『喔』了一聲,立時是心領神會。也就這霎那,他身週四處,都是一陣狂風刮起,然後那四方景象,就是再次一變。

……

出現之地,應該是玄山城附近,距離不過是三十里之遙。

宗守一邊暗暗驚歎著這仙境強者,對空間掌握的精準,一邊是皺著眉,遠遠望著那城池輪廓。

這座大城,此刻是異常的沉默壓抑。與幾日前的乾天山城同樣,透著劍拔弩張的氣息。

「在那山頂,似乎已經戰起來了!」

宗守聞言,立時極目遠眺。果然在那山巔之上,一團團罡氣與靈能波動,正在向四周散開。

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魏旭就已再次抓住了他的肩:「以你修為,大約還是不能神照千里。走了,我帶你上去看看。」

竟是一步跨出,就到了玄山之巔。只見這山巔之上,已經是一片狼藉。那些巨弩,都已摧毀。

不過此處,也見不到駐守的士卒,自然也無傷亡。只有十幾個人影,都立在鐵罡殿旁,修為都俱是不弱。

而軒轅通是如山如岳,卻又有些面色灰敗的立在那校場中原。而在他身前,一位黑袍老人,正是虛空浮立。大約六七十歲許年紀,神情自信,眼神戲謔中又帶著幾分謹慎的看著下方。

當二人到來,那軒轅通正是一鑭擊出。山巔處頓時氣勁波鳴,如雷聲震盪,使整個玄山山體,都晃了一晃。

而後卻只聽『鏘』的一聲輕響,鑭風絞擊處。一口黑色的劍,被那巨力強行震開。不過也只是倒飛了三丈,就又懸停在空中。

彷彿那能將數十玄武宗師粉碎的一擊,根本就不足為道。

而那老者,也同樣是氣定神閒道:「這就是你們軒轅家的玄山十八法?與我們魔山宗,果是有些相似。不過也僅此而已,不值一哂。」

「在閣下眼中,或者真是如此。」

軒轅通的眼一直是半睜半閉,此刻也不見動搖。「可至少在玄山之頂,在此城之中,閣下奈何不得我!邪魔妖祟,居然也敢出世作亂,我看你死期不遠!」

「邪魔妖祟?呵呵,那閣下夫人又算什麼?論到邪字,我可遠遠及不上。」

黑袍老者一聲失笑,而那眼中,也是厲芒不減:「今日確是我小看了你軒轅通。不過此刻我固然奈何不得你,卻未必奈何不得你這玄山城。真把本人逼急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我勸城主,還是束手就擒,把你女兒交出來的為好。我也不傷她性命,只為去乾天山辦點事情——」

那軒轅通怒目微睜,一聲冷哼。正欲說話,就聽那鐵罡殿前的軒轅依人,忽然驚喜道:「宗守?」

那對峙二人,都微微一驚,回首望去,只見那不遠處的崖岸之旁,正立著一高一矮,同樣瘦削的兩人。頓時都是一驚,竟是全不知這兩個,到底是何時到來。

當望見確是宗守時,軒轅通才鬆了口氣。黑袍老者,神情卻微見陰沉。

宗守眼巴巴的看著魏旭,見對方沒半分出手之意,才微微一歎:「這麼說來,還是得靠我自己?」

魏旭並不答話,卻投過一個讚賞的眼神,隱約可讀出,是『師弟你果然聰明,孺子可教』的眼神。

宗守卻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天位武宗也就罷了,這武尊強者,哪怕他借聖境強者之勢,也是敗了十成十,絕無勝機。

不過也未怎麼猶豫,宗守就逕自拔劍走上前道:「伯父,這一戰可否讓給我?這是我宗守自己招來的禍患,就該自己處置。」

軒轅通本是下意識的想要拒絕,瞬間之後,才只覺宗守的一身氣息,忽然是變得炎熱熾烈,強橫略遜於他,精純卻更有勝之。那眼神,也是堅定無比。

先是一驚,軒轅通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遠處那不知深淺的魏旭一眼。凝思片刻,就點了點頭:「可以,不過卻需喝點酒再說!」

第286章 終於醉了

先是一驚,軒轅通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遠處那不知深淺的魏旭一眼。凝思片刻,就點了點頭:「可以,不過卻需喝點酒再說!」

宗守頓時是一怔,自己撼世靈決的隱患,到現在都還沒解決,喝一點酒就醉,軒轅通又不是不知道。

此刻大敵當前,激戰在即,哪裡還能喝什麼酒?

該不會想把自己灌醉了,然後送走,上演為兒女壯烈犧牲的戲碼?

不止是宗守,便連那鐵罡殿前的一眾玄山城強者,此刻聞言,亦都是目瞪口呆。

今日宗守出現在此,一身氣息,居然不弱於軒轅通,就已令他們莫名震撼。

記得三日之前,他們也曾為這位乾天之君,玄山城未來城主的驚人戰績,而是心生驚意。

可當知曉,其中許多都是毫無根據的傳言之後,便又毫不在意,只當是以訛傳訛,又或別有用意的虛假消息。

可當此時,親眼目睹這位世子,從崖岸之旁緩緩步來之景。那些被他們視為荒謬的傳聞,就又一一浮出。

「這氣機感應,是天位?怎麼可能?」

「難道那不到十歲,即斬數頭六階妖獸。入臨海書院之前,就迫退邪靈溝的陰蛟的傳聞,其實是真?」

「可為何軒轅城主,要令少城主喝酒?」

便是那魏旭,也同樣是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瞬即之後,卻又是一笑,也未出言阻止。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

唯獨那懸浮空中的黑衣老人,面色是更顯陰沉。在他面前喝酒,也虧這軒轅通想的出來,真是當他不存在了——

一聲冷哼,黑衣老人卻未立時出手,而是頗有些好奇的與魏旭,遙遙相望。

軒轅通他不在乎,那正主『宗守』,一身氣機雖是遠遠出乎意料的,不遜於天位武宗,卻也同樣不放在眼中。

此人離開乾天山,王氣所聚之地,跑來此間。倒是正合他意。

唯獨這做袖手旁觀狀的儒服青年,令他有些看不出深淺。甚至是這心內,還生出了幾分警兆。

仔細注目,卻不見此人身上有何出奇之處。只是身旁,一張金黃色的符菉漂符,透著晦暗氣息。可在他魂識感應之中,卻全無所覺。

老人立時恍然,料定方纔這二人,多半是借助此符之力。瞞過了他靈覺,這才是無聲無息,到了這山巔。本事雖是不弱,卻未必就強過於他。

他乃武尊強者,已是世間最絕頂的人物。哪怕是有第九階的靈武尊日游靈師在此,他也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若是勢頭不妙,輕易就可抽身。

心中略定,老人就不再理會魏旭,轉而又是目光陰冷的,俯視著軒轅同與宗守二人。

宗守啞然無語,正欲開口說話,軒轅通那邊卻毫不容他爭辯,大聲道:「依人!給我拿酒來,前兩日你釀出來的那一種。」

軒轅依人卻猶豫了一番,她心裡是雅不願宗守冒險。直到軒轅通目光逼視過來,才『誒』了一聲,朝宗守甜甜的笑了笑,從她的小乾坤袋裡裡取出一瓶酒,往軒轅通方向,遙遙一丟。

旁邊十幾人中,除了林詩娜與朱君侯,是一臉的鎮靜。其餘諸人,都紛紛是面面相覷,都可從對方眼中,透出錯愕之色。

仍舊是與先前的疑問相同,為何定要宗守,喝酒之後再戰?

黑衣老人本已是怒極。此刻卻然又沉靜了下來,冷聲譏笑:「嘿嘿,也罷!我就等等看,你軒轅通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便又虛停在半空中,負手而立。身側處一口黑色的長劍,在身旁旋舞不休。破風之時,幾無半點聲響。那劍身之上,更可吸收光線,就彷彿已與夜色合一。

魏旭一直都是不解,只是強自忍耐。此刻聞言,忽而又一笑道:「這酒香聞起來,似乎不錯。不知這位小姑娘,能否也送我一瓶?」

那軒轅依人的柳眉挑了挑,這次卻沒遲疑,隨手從乾坤袋裡取了一瓶出來。丟了過去,面上閃過一絲羞澀:「晚輩初學釀酒,先生莫要見笑!」

她雖不知此人來歷,卻知其定然不凡。也知宗守的真實修為,到底如何。絕無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晉入天位境界。

更不可能,昨日還在乾天山城以紅迅鳥給她傳信。今日凌晨時分,就直跨二千餘里,趕到玄山。

這位年輕儒者,一身本事多半不弱。說不定就是宗守未來的師長。

魏旭把那酒接在手中,先是放在鼻前聞了聞,確是與軒轅通手中那瓶,是同一種不錯。

再揭開瓶蓋,一口灌下,細品滋味。然後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忖道這恐怕還是真是初學的。口裡卻大聲道:「好酒!雖比不上那些佳釀,卻頗有些天賦!」

見那軒轅依人,面色更是羞紅。魏旭卻越發的疑惑,這酒除了放入的天材地寶多了些,也沒什麼出奇之處。

釀酒之人,明顯是精通藥理,卻太過操切,也太自信。把好十幾種雲界少見的奇珍,放入進去。結果釀酒與煉丹不同,反而使此酒,徹底廢了。除了極其醇烈,有些壯身的功效之外,就別無作用。

總而言之,就是沒可能有讓人戰力爆棚,一下提升數個境界的效果就是了。

凝思了片刻,魏旭就又朝著前面,仍舊不肯的宗守笑道:「師弟何妨喝上一口?我也想看看軒轅城主,到底是何用意。有我在這裡,你怕什麼?」

宗守本來正眉頭緊皺,無奈至極。已經打著不管軒轅通,直接搶攻的念頭。聞言之後,只能是苦著臉將那瓶酒接過手。

心中卻微微一鬆,既然魏旭已經發了話,那麼今日的事,甚至這玄山安危,這位蒼生道座尊,就已是準備擔待下來。

那麼自己醉與不醉,都無關緊要。喝醉之後,說不定反而更好些。

猛地仰頭一口酒灌下,宗守的臉,頓時一陣扭曲。

還真是好酒,他這魏師兄,還真有夠虛偽。他前世今日,還從沒喝過這麼難喝的東西。

正想淺飲一口,就算交差。軒轅通卻板著臉道:「你要還是男人,若還想娶我女兒,就一口喝完!」

宗守唇角抽搐,只得是大口吞下,好在也只拳頭大小的一瓶,幾口就已見底。

喝完之後,就隨手將酒瓶一拋,大聲稱讚:「果然是好酒!雖是這次廢了,卻可知這酒方必定是精心配置。心思靈巧,天賦非凡!」

視角餘光,果見軒轅依人是莞爾一笑,露出開心之色。

不過宗守下一瞬,就已沒心思去理會。那藥喝下之後,胸膛裡就如多了一團火,在不覺的熊熊燃燒。

而他雖早有準備,將真氣與肚子裡的酒全數隔絕,卻全無阻止這酒意,浸入腦內。

驀地打了一聲酒嗝,宗守的意識,便漸漸迷醉。眼前的人影,也忽然一幻為二,二幻為一。

只剩下一點的模糊意識,知曉自己眼前,仍舊有大敵在側,激戰在即。

手牢牢按著腰間的兩口劍,雖是神智全失,那小金卻是自發的潛入九麟劍的劍鞘之內。

後面的魏旭,卻是整個怔住。醉了,這宗守居然醉了。

一瓶還不都仙釀等級的酒,怎麼會喝醉?

須臾之後,魏旭才若有所悟,初見之時,他也查探過宗守體內的情形。

知曉宗守那撼世靈決的行功之法,此子異想天開,居然是融合併行靈脈入體,那功決也是想前人所未想,可謂前程無量!

之所以喝醉,應該是那水火雙脈螺旋,引發的破綻。

接著是更多的疑惑,浮上了心頭。看那軒轅通毫不意外的情形,顯然也是知曉此事。

可為何這人,一定要將自己女婿灌醉?而那在趙嫣然所言中,與宗守明顯是好大如膠似漆的軒轅依人,為何也不阻止。

這一瞬之間,也是差點就以為,這軒轅通是不欲宗守插手此戰,這才如此。

可當下一瞬,卻見這玄山城主,忽而是大笑三聲,拍了拍宗守的臂膀。就大步走向了一旁。

而那些在場的玄山城強者,則都是再次互視。也紛紛忖道這宗守怎麼會醉?難道是軒轅通在酒中做了什麼手腳,故意要借那黑衣老人之手,滅了自家的女婿?

正各自驚異之際,虛空中的黑衣老人,已是桀然冷哼:「戲已經演完了?那就給我去死!」

一道黑色的劍光,驟然在虛空閃現。卻非是發自老人身旁,而是直接在宗守的身後十丈處,突兀出現。

而後直接便化作了一道看不見的流光,襲向宗守的腦海。

那軒轅依人一直關注著宗守的情形,立時是下意識的一聲驚呼,一雙玉手絲絲緊攥。而周圍諸人,也是目光一縮。

他們都猜到宗守,絕不會是這為武尊強者的對手。卻絕不曾想,這黑衣老者,如此的卑劣。而雙方勝負,也是分的如此之速。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宗守已經輸定之時。卻只見雷光一炸,宗守驀地拔出那雷翼劍。手臂連帶劍身,都化作迅影,往後一劍回擊。正敲在那黑色飛劍的劍脊處。

亢!

一聲清脆金鳴響徹,宗守好端端的立在原地,而那口飛劍,已經拋飛數丈之外。

第287章 沒卵蛋的

一劍格開,宗守是懵懵懂懂的,看向了上方處。眼裡全是奇怪之色。

「嗝,你為何要用劍刺我?我又沒惹你——」

周圍眾人,才剛剛驚異於宗守的反應與劍速,這時聞言,都心中一個咯登,暗道這少城主,怕是已經醉糊塗了。

而那黑衣老人,則是一驚之餘,又氣的一笑。兩口黑色劍影,一前一後,再次穿擊而來。

被識破了隱劍殺法,乾脆就不再掩飾,利劍疾行,帶起一陣陣銳嘯。只是穿透空起時,帶起的罡風氣嘯,就將那青條石鋪成的地面,紛紛掀起。

宗守眨了眨眼,幾乎是本能的,手中長劍輕點,正好擊在那黑色劍影的劍尖之上。

正欲一點一帶,將之打退,就覺一股纏力襲來。黑色飛劍,竟然圍繞著他劍身旋繞,直接往他的手腕削去。

「嘿嘿,這御劍術有點意思!」

宗守目光,頓時一亮。也不驚慌,直到那凌厲劍風,已經迫及他的手腕時。手中的劍,忽然如靈蛇一般振蕩起伏,彈震巨力,直接便將那黑色劍影,直接抖飛。而後又再次一敲,擊在那另一口黑色長劍之上。

立時又是鏗的一聲銳鳴!交擊的霎那,那第二口黑劍也如先前那口同樣,意圖是盤旋而上。卻還未來得及纏住,就有股螺旋氣勁爆發,直接被強行打飛。

一時間是塵沙飛揚,在那青石地面,劃出了一道百丈深坑!

近乎是輕描淡寫,把這兩口劍迫開。宗守的意識裡,才恍恍惚惚的悟到了一些,猛地抓住了什麼。而後眸子裡,卻是驟閃日輝。

「唔,明白了,你是魔山宗的人!我殺了你們好幾個,怪不得你要偷襲我。應該!應該!先前那個葵棄也是一樣,結果好像被我斬了?」

就在那黑衣老者,目眥欲裂之時。宗守渾身氣機,也驟然一變,凌厲至絕,彷彿化身為劍,絕世無匹!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暴戾之意,充斥其內。而宗守的目中,也同樣是怒炎升騰,戾氣盡顯。

「不過你們對我動手無妨,卻偏要來打我家依人的主意。魔家手段,自當如此。只是此怒難消,我打不過你,卻一定要揍你一頓,才能心甘!」

甘字聲落,宗守腰間的九麟劍,就已經出鞘凌空。赫然隱現九頭麒麟影像,須臾間就已綻放處無量炎華。毫無花巧的,直接一劍,往那黑衣老者斬殺而去。

那魏旭『嗯』了一聲,輕輕佻眉。感覺是自己的魂力,也在這瞬間被『借』去了不少。

「想借就借,居然更能約束自如。這本事,可當真不凡——」

武道借勢固然不容易,這借用『魂力』卻更是困難。唯一的辦法,就是借助功決靈陣之助。

那九麟劍,赫然也是使用的大日劍意。億里天塹之隔,也僅僅只一瞬時光。

也就在魏旭才剛剛驚異出聲,黑衣老者把頭抬起之時。九麟劍已經化光斬擊而至。

老者目光一縮,而後袖間,又是一道劍影,如毒蛇吐信一般穿出。細不到二指,間不容髮間,與那九麟劍的劍刃交擊。

那下方諸人,立時就只見一陣悶雷炸裂。就連那原本兵刃交擊之聲,也全數被掩蓋。

十幾位玄武宗師,即便是站在這堅固無比,有天然罡力。可壓制一切真氣靈能的鐵罡殿前,也覺是難以承受。

而那黑衣老者,雖是仍舊立於虛空。下方五十丈處的地面,卻被生生壓出一個寬百丈方圓,深處亦有二十餘丈的凹痕。

這才驚覺,這二人看似波瀾不驚,彷彿平平淡淡的交手。卻是俱有如斯威能!因將所有的真氣靈力,都凝聚到了極處,不漏於外。這才不顯山露水,聲威全無。

「魔葵殘劍,原來又是一個沒卵蛋的。你們魔山宗,什麼時候變成了魔葵宗了?」

宗守朗聲一笑,腦內近乎無意識的嘲諷著。亦是手持著雷翼劍,腳踏著虛空。

而下面的林詩娜,是忍不住撲哧一笑。她是魔門之人,深知魔門內的情形。萬年前魔葵宗,曾經乃是當世不遜太靈的絕頂大宗。後來勢微,宗門零星四散。其鎮教寶典《魔葵劍典》的一部分殘卷,被魔山宗所得。初時還好,可後來習練魔葵殘劍的,就佔了魔山宗弟子的七成。被宗派界與諸多修行之士,譏嘲了許久。

忽然之間,她對這女婿的惡感,就減了不少。不過下一刻,林詩娜的面上,又血色全失。

只見宗守的速度,是越來越快。全不顧生死,往那黑衣老人的方向直接衝撞過去!

老者也是一聲寒笑,虛空那兩道黑色劍影,直接橫削而去。手中的二指柔劍,亦是一劍揮出。先前是詭異快疾,此刻則是劍勢滯礙,就彷彿是劍身之上,壓著一堵巨山。輕輕鬆鬆,就把那再次斬來的九麟劍,強行打飛!

緊接著卻又一聲驚咦,只見宗守的身形,到四十丈處時,就彷彿在虛空消失了一般,在原地只留下一個虛影。

靈覺之中,卻又感覺凌厲鋒銳之氣,以超乎人思考極限的速度,從那黑色劍幕中穿過,直指而至。

幾乎毫不猶豫,老者就撤去了原本的劍意,那二指劍也再次詭譎快速如故。

他此刻已看不出宗守身影,直接全力一劍,往那大致的方位刺出。

你要殺我,必先受死!

果然那光影未至,便被迫一個轉折。劍氣就再次變幻,又是凌空掃下。

黑衣老人這次卻是想也未想,又是一劍回刺。這次卻是近乎巧合的撞擊在一起。

而後一陣氣爆響徹!無數碎散的劍勁刃風四下橫掃。所過之處,只要接觸到實物,立時就是將之擊潰瓦解,本來方方正正,齊整的山巔,頃刻間是劍痕滿佈。

宗守僅僅只被迫退稍許,就又再次劍風擊來。那口四階的雷翼劍,幾乎被擊發到了極致。劍內的獸魂雷翼陽蛇,亦是現出了劍外!

二人之劍,近乎是同樣的快,也同樣是凌厲難當。在虛空中交對,須臾間就是近百餘次。

便連那九麟劍,也與那兩口黑色劍影,不停歇的交鋒碰撞。兵刃交錯之聲,就如珠落玉盤,連續不絕。只是那聲音,卻刺耳的可怕。似乎軒轅依人這樣,修為不夠的,已經避入到那鐵罡殿。

而宗守現於眾人眼中的身影,居然還是停留在原地。整個身軀漸漸耀眼,宛如是一團烈陽,懸於當空。而那刺出的劍,就彷彿是射出的光,連綿不盡。

龐大的雷霆,更從虛空中紛紛灌注而下。將宗守的身影纏繞,更將那雷翼陽蛇,壯大到了極致,在劍身之上,扭曲騰動。幾乎恢復到這頭四階精獸之魂,生前全盛之時。借助雷力推動,將那劍速,又再推三成!

旁人還不覺什麼,黑衣老者卻是瞳孔已經縮成了針狀。他好不容易,才適應這宗守的速度節奏,卻不意對方,卻還能更上推一階!

此刻空有一生的本領,卻都他無法也沒時間用出,甚至都想不起來。只有那魔葵殘劍,拼盡全力使劍速更快,再快一點!

魏旭正了正頭頂上,已經歪掉的儒冠,也是若有所思,口裡碎碎的念:「狂霆劍意,大日劍意。二種劍意,居然融為一體。怪不得,他有自創劍訣,融百家為一的自信。若然被二師兄知道了,必定要羞慚無地。當年他是什麼時候辦到的?不記得了,反正是天位之後,呵,也不知那位劍宗之主日後知曉,會不會氣得跳起來?所謂群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師傅,我果然如你所言,別具慧眼,精明果斷。不過,這個人雖非劍修,這手劍術卻真是了得。以宗守的身體,居然到現在還沒崩潰。是因那螺旋勁氣之故麼?也虧他能想出這種奇功出來,衝破天人之障。嗯,還有三息,最多三息之後,就該到極限。不然這孩子,身體就要崩潰——」

那劍氣交錯,幾乎是以橫掃之勢,把這玄山之頂,徹底夷平。光是逸散出來的氣勁,就把這南北萬丈方圓的山峰,削平了十丈!

軒轅通初時還能鎮壓護持,結果卻只幾十息後,就漸漸無奈的,退到那鐵罡殿,只將這石殿牢牢護住。只有當那劍光斬下,要將這偌大玄山生生斬裂之時,這才出手,一拳擊出,將之粉碎!

可繞是如此,整個千丈玄山,也依舊是顫抖不絕。無數泥沙,滾滾而下。使下方的玄山城,一片慌亂。

也就在下一瞬,宗守的身軀,所化的那團烈陽,終於破碎。

一口二指軟劍,劍氣噴吐,就彷彿暴漲了千百倍一般,將那『大日』徹底絞碎。而宗守的身影,也是被倒飛出了兩百丈開外。身上的衣物,已是粉碎了大半,也多出幾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而黑衣老者,則是面帶不屑的一拂袖,將身前的血舞揮散。

軒轅通身後的眾人,面色都是一白。知曉宗守,終是敗了。而魏旭則搖了搖頭,準備出手。

可下一瞬,卻只聽那宗守狀似瘋癲的哼聲響起:「你個沒卵蛋的東西,這次可真讓我火大了!」

第288章 二次合一

「你個沒卵蛋的東西,這次可真讓我火大了!」

此言一出,那黑衣老人的額角,立時是青筋暴起。眼眸裡的殺意,幾乎化為實質。可當他正欲出劍,把這宗守當場斬殺之時,卻又面色一肅。不屑之色,漸漸退去。

手中的二指劍,居然未能揮出!

而魏旭也同樣神情變了變,本來已經湧動到指尖處的氣息,又驀地一收。『唔』了一聲,再次眺望上空。

只見宗守身周,突然幾道銳利罡勁,帶著血霧噴出。竟是全以一己之力,就將那深入體內的魔葵劍意,強行驅逐了出來!

然後他特意在身周散出的絲絲真氣魂力,就再次被抽取過去,『借』用的幅度,還更勝先前。

最令魏旭驚奇的,是宗守那本來已經該瀕臨崩潰的身體,這頃刻間也不知為何,又恢復了不少。

「雷鸞精華麼?有意思——」

搖了搖頭,魏旭是啞然失笑。宗守此刻的氣息之盛,明顯比方纔還要更強盛數分。

不過與那武尊強者的差距,仍舊是大到無法彌補。不過到此刻,他已經算是勉強瞭解到宗守的大致極限了。

——果然是天賦之才,劍道精絕!

而緊接著,就見宗守的手中的劍,再次抬起,遙指對面。那唇角旁,亦透著邪性的笑意。

手中的劍,依舊是熾裂炎熱,金光閃耀,雷蛇狂舞,可僅在須臾之後,就有了些不同。

一股沉雄浩大,重如群山壓下的磅礡意念,忽然降臨此間山巔,萬丈方圓之地。

「——嗯?這個是,山河劍意!」

魏旭的鬚髮,瞬間抖動,幾乎倒豎而起。頭頂的儒觀,也再次一歪,急忙又伸手去扶了扶。

領悟了劍意也沒什麼,掌握多種劍意,他也只當宗守是早慧,不過等閒而已,比別人快了一步。

可將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意,都融為一體,那就很不得了了。

遠遠非止是領悟了幾種劍意那麼簡單。

而此刻宗守,似乎已經把三種劍意,都融為一爐?

哪怕他早已知宗守的功決,本就直指劍道本源,天道源一。修到極處,可以盡展百家劍意。

此時此刻,卻依舊是感覺難以接受!

這樣的資質,可無法僅僅用劍道通靈,又或超凡二字,能夠形容!

較之靈武合一之人,或者還差了不少。卻絕對是凌壓雲界,眾多才傑——

那邊鐵罡殿前之人,也終於感覺有些不對。只覺這突如其來的壓力,幾乎要將這玄山,生生壓垮。

整個鐵罡殿,不時發出『喀嚓』的裂響。若非是軒轅通護著,早就碎了。可即便如此,也有人承受不住,口鼻滲血。不得已之下,也躲入到鐵罡殿內暫避。

而如朱君侯,羅閻這樣的人,則都是目瞪口呆,怔怔的看著那已經近乎狂化的宗守身影。

忖道上次喝酒,是靈武合一。這一次卻是把數種劍意,融於一爐麼?

——大日劍意,山河劍意,不對!似乎還有狂霆劍意。居然是三種!

這個少城主,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難道是喝醉了就成?可他們一旦醉倒,就會發酒瘋。雖說宗守此刻的情形,也與發酒瘋沒有實質性的區別。

當那劍意凌壓,就連黑衣老者,也同樣是神情凝冷。二指劍倒提,兩口黑色的劍影,更在身周盤旋不定。

而後眾人就望見宗守雷翼劍的劍尖處,一團浩大劍芒吐出,直展六百餘丈。也沒什麼章法,也不用什麼劍術。直接一劈,以劃破長空之勢,朝著黑衣老人當頭猛斬!

而後是劍氣縱橫,若光若電的劍影,一劍劍猛烈迅捷的揮斬而出,有如疾風暴雨,連續不絕。

整個空間,頓時又迅速開始搖晃。四散的劍氣,也比方纔,更酷烈數倍。

魏旭則是暗暗一歎,心中頗是可惜。此刻宗守的實力,確實比之先前強了不止一成。不過這劍術,卻又是顯得拙劣不堪,全沒有先前的精妙。

估計真是醉到快失去了意識,只知依本能行事,再決定的劍術天資,在腦筋糊塗之後,也顯不出來。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該讓這宗守喝酒。否則此戰,必定可精彩無數!

感覺到這劍氣繼續衝擊下去,那位武尊強者多半什麼事都不會有,反而這座山,就要崩塌在即。魏旭一波真氣,驀地向腳下灌注。瞬間就使這已經震鬆了的玄山,無聲無息的,再次轉為堅固。

而那正面泛愁容,苦苦維持的軒轅通,也是詫異的,看了魏旭一眼。心中微驚,又稍稍心安。這位稱宗守為師弟,與宗守同至此間之人,果然非是泛泛之輩!

一瞬間穩定山體,比之破壞還要更困難,實力定然也是強絕。

再若聯繫方才近身觀察,宗守那似是在借用外力的情形,此人的境界,只怕是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有此人在,今日必可無恙!

只是他此刻更在乎,更憂心的,還是宗守,同樣是心生悔意。自己早就該想到,上次酒後靈武合一,只是巧合。自己憑什麼,就認定了這傢伙喝酒之後,一定可再達至靈武合一之境?

空中幾十劍交錯,那黑衣老人就一聲譏笑:「把你惹怒?你怒了又能如何?只這點本事,又能拿我怎樣?只可惜你晚生了十載,否則老夫,就必定是見你辟易。若沒有喝醉,老夫也會感覺有些棘手。你殺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弟子,也不算大事。可既然葵棄死於你手,今日我定要將你碎屍萬斷!」

一劍掃出,就將那漫天的劍芒,全數揮散。對面宗守,仍舊是不依不饒,依舊是一道浩蕩劍芒。直直斬至!

黑衣老人心內一聲冷哂,劍尖處冷芒閃現,目光也是鎖定了宗守的咽喉。

只是那他本不在意的劍芒,砍到他眼前之時,卻忽然瘋狂的『膨脹』,也在這霎那之間,佔據了他整個視野。

毫無預兆,那劍芒就忽然衝起到九百餘丈,不止是劍速激增,內中含蘊的毀滅之力,也爆添數倍!

老者再顧不得去鎖定宗守的咽喉要害,倉促間只能把那二指劍,橫在身前。

「鏘!轟!」

一聲鍛鐵般的金屬震鳴,再伴隨著一聲雷震之聲。整個玄山之巔,彷彿是掀起了龍捲風暴,氣勁狂震。

那偌大的鐵罡殿,猛地被生生壓垮!銳利鳴聲,更刺的所有天位之下,雙耳溢血。

而當煙塵稍散,只見那黑衣老者,竟是被這一劍,硬生生的『砸』入到地底裡面。

即便有魏旭加固,也依舊是撞出一個千丈方圓的深坑。

那老者的情形,是狼狽之極。虛空中,則只聽宗守一聲口齒含糊不清的嘿嘿大笑。

「我叫你狂!把卵蛋割掉,才換了這麼點本事,你狂個鳥?不對,你本來就沒鳥。看我不砸死你!」

果然又是一劍,揮斬而下。就如那陽光,從密佈的雲層內透入。一道雷騰纏繞的金色劍氣,忽然破開了那漫天煙塵。鋒芒不顯,卻勢重如錘,往凹坑裡面再次『砸』了過去!

「鏗!」

那黑衣老者,還沒來得及騰身而起。就再次不得已,一劍擋出。

那沛然不可抵禦的巨力,也將他的身軀,再次狠狠砸入到深坑之內。

老者心神之內,只覺是一陣茫然。全想不出,宗守的實力,怎麼忽然之間就開始爆增。而且是連翻數倍?

是之前隱藏了些實力?絕不可能!那麼是吃了丹藥,世間若是真有這種實力暴增數倍的丹藥,那麼他也想要。

而後下一瞬,就覺宗守的情形又些不對。那真氣魂力,居然是出奇的協調諧一。似乎隱然間,已融為一體。

接著下一瞬,宗守又是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毫無花巧,也毫無技術含量。一劍一劍的猛砸過來——

只一劍快過一劍,一劍重過一劍——快到他無法反應!重到他難以力敵!

黑衣老者所在的深坑,在繼續擴大。一遍又一遍的,被那重劍『砸』入到了地下。而在他靈覺感知之中,那魂力,那真氣,已經全數融合,渾然一體!老者心中,也是一片冰涼,沉至了谷底。

——這竟是,靈武合一!

鐵罡殿的廢墟之上,那十數位六階強者,都是目瞪口呆。

看著宗守揮舞著那九百丈大日狂霆劍氣,霸氣無比的,一劍劍把那黑衣老人的身軀,往坑內繼續深砸!

而軒轅通,雖是已需傾盡了全力,在護住身後的眾人。卻是哈哈大笑,快意無比,也說不盡的自豪。

是靈武合一!靈武合一!他終於看到了。果然,喝酒之後,果然能幫助宗守,這傢伙,總算是做到了!

躊躇滿志,軒轅通的下巴,也搞搞揚起,傲視眾人。

這用一口劍,逼得武尊強者狼狽不堪的人,正是他家女婿!

朱君侯與羅閻,也同樣是笑。雖說上次,二人同樣親眼目睹過。可看著別人被揍,與自己被人這麼毆打,卻是全然不同的體會。

那遠處的魏旭,則是雙目圓瞪。整個人怔在了原地,手中的酒瓶,也驀地脫手。還未墜地,就被那勁風,壓成了粉碎——

第289章 死地後生

——這是靈武合一?

魏旭微微驚悸,心臟失去節奏的跳動,忽快忽慢。無比專注的,仔細感應辨認著自己被借去的那部分真氣魂力。居然還未接觸到宗守的軀體。就已經合而為一,徹底的融合。

若說這部分,是因他本身就已做到靈法武道融於一爐,宗守可以輕易辦到。

那麼宗守體內,所有力量,都諧和渾同的情形,卻分明便是快要徹底融而為一之兆!

無有半分衝突,也無有半分不諧。無論是哪方面的表現,都符合他心中的標準概念。

魂力與真氣混雜,也使宗守的氣力,突然間提升足足數倍!

——真的是靈武混同!

魏旭再一次怔住,便連那下方山體,都差點忘了維持。直到腳下傳來晃動之感,才驀地驚醒。只向前微微一踏,就使整個山體,再次固定。

「這麼說來,自己這一次是賺大了?」

想及那位放棄了劍宗之主,魏旭倒沒什麼幸災樂禍的心思。他如今與那位,其實也是半斤八兩。

他魏旭居然走眼了,真的走眼了!

——十四歲,先天二脈,夜遊境界,劍道通靈。後面還要再加上一個詞——靈武合一!這是什麼怪物?莫非是天祐妖族?不使其生機斷絕?

再凝思片刻,魏旭只能發出微微歎息:「師娘,你在天之靈保佑。怎麼說我也給你找來了一個頂了尖的傳承弟子,您可千萬保佑日後,我魏旭不被那幾位師兄,揍上一頓。」

那山峰中央處,又是『轟』的一聲震響。黑衣老者是鬚髮散亂,整個人被徹底砸入到了地底。

第七劍!第八劍!第九劍!第十劍!

就如打鐵一般,隨著慣性,一劍劍敲了下來,全無變化。

黑衣老者卻是面色金紫,任他如何閃避騰挪,如何傾力抵禦。

卻依舊避不開,擋不住這劍氣轟砸。而上面那個該死的小子,卻是每過一息。靈力真氣。就更是融洽數分,劍氣威能也自然更增。

隱隱感覺,此子的真正實力,應該還不到天位境界才對。也不知他以地輪境界,操縱這超乎極限數十倍的力量,那身體怎的還未崩潰?

接著心中又忽然一驚,為何這山,還未曾塌掉?這宗守又到底是從哪裡,借來如此驚人的力量?

意識裡本就冰寒一片,此刻卻更多了幾分驚意。近乎所有的靈覺,都向那魏旭所立之處,集中而去。

而後下一瞬,就再不顧一切。直接潛入到地底深處,往那遠處急遁。

「想逃?」

宗守虛踏空中,睜著醉意濃濃的眸子,見那黑衣老者,突然之間就消失在凹坑之內。頓時大怒:「我還沒過癮,不准逃!」

再一劍揮下,劍芒盡展,赫然接近千丈。那條雷翼龍蛇,也是忽然間聲勢更漲,本來百丈長的身軀,竟也是在霎那間。爆膨十倍!凶威滔天!

一劍揮下,直接就斬入到那山體之內。就如利刃切入豆腐泥中一般,輕輕鬆鬆,就在這山巔之上。留下一條深達數百餘丈的劍痕,煙塵瀰漫。

而整座玄山,又是一陣搖晃。鐵罡殿廢墟內的眾人,皆是心驚肉跳。生恐這山,會立時塌陷。

下一瞬,又是『鏘』的一聲重鳴。就宛如是數千上萬張火烈符,在山體之內爆炸。幾十里方圓地面,都在搖晃。

眾人耳中,也聽得一聲隱約的悶哼。此刻的戰鬥,已經超出眾人的視野之外。

只有幾個靈覺分外靈敏之人,可以感覺到一道紊亂的氣息,從玄山另一側鑽處。一身氣機晦澀,似乎是受創不淺。

而空中宗守,卻還不肯罷休。就彷彿是早知道這黑衣老人會是如何反應,雙眼赤紅著,向那個方向,再次伏身俯衝而下。

目裡面是戰意沖湧。整個意識,是完全亂成一團。可以與強敵傾力一戰的喜;依人險些因自己之故,而遭受凶險的怒;自己大意輕敵的悔,都夾雜在了一處。

使他的腦裡面,念頭專一無比。揮劍,再揮劍!直到自己,再無力揮動!

哪怕明知自己,與這武尊強者的差距,大到是無法彌補,整個身體,也瀕臨崩潰,也仍舊要戰!

當第十二劍揮下,這玄山城的整個天際,都仿被劈成了兩半!

到底他意識裡,仍不願傷及那下方玄山城內之人,角度控制,微微有些偏移。

而後是『鏗』的一聲,無邊巨力。將這黑衣老者的身影,直接撞飛出了玄山城的範圍,翻飛暴退到了幾十里外。

宗守的身影,也仍是如影隨形,急追而去,穿出了城牆之外。

魏旭見狀是微微搖頭,急忙也踏空而起,緊隨跟上。只覺是宗守從他這裡,抽取『借』用的真氣魂力,是越來越多。

「先前還以為他劍法越使越是粗劣。如今看來,倒是故意如此。力量借用的越過,自然也就更難以操縱。以力以速制勝麼?倒是與大師兄走的路子,有些相似。只是師弟這身體,可真令人生憂。這個境界,還是太弱了——」

眉頭一皺,魏旭虛空中劃出了一道符。一道道靈光,隨著那不斷逝去的真氣魂力,悄無聲息的流入到宗守的體內。

宗守卻是全然不覺,第十三劍!第十四劍!

城外的大片麥田,都被紛紛夷平。泥沙紛飛,一道道劍光,揮斥於夜空。

那黑衣老者,本來只是想逃,也不想再還手。卻每遁出數里,就被身後追襲來的劍光打斷,迫得是只能停下應戰。

而不遠處,那位讓他看不清虛實的儒服青年,卻是始終神情淡定,跟在兩百丈後。目中那莫名之色,更令人心中發虛。

最後終是不耐,老者乾脆回過身,面上是青意隱泛,目透戾容:「得寸進尺,我看你是要尋死!真當我殺不得你?」

話音未落,整個人便連同劍,驟然回撲,一閃身就已至宗守身前。身劍合一,穿行之速,幾乎是無視了天地法則。千丈之距,幾乎是一越而過。

宗守心內也是驟然間警鐘大作,一股危險到了極致,接近死灰寂滅的感覺,驟然在心底蔓延。

快,真的好快!

——這一劍,已經快到超出他反應極致!自己一定會死,且定是頭顱斷裂!

那劍氣的尖端,已是近在咫尺。只需再百分之一瞬,就可奪去他的性命。

而宗守此刻,甚至已升不起反抗的念頭。也就在他心底,幾乎徹底凍結絕望,準備受死的霎那。一股強烈的不甘,又在神智模糊的腦海裡,再次騰起。

你是誰?你是劍皇談秋!一生虛擬現實,九千七百四十七戰,只在前半生。初學劍道之時,敗過十九場!

此後縱橫無敵,無有敗績!這才被雲界之人,視為劍中皇者。

今日怎能在這裡,輸在這麼一個無名老兒的手中?

你不是自詡遇強則愈強麼?這點小場面,怎麼就甘心放棄?

這一劍再是凌厲又怎樣,不戰過,不努力過,又怎知最後勝負?

那幾近絕望的目光,驟然一厲。宗守的身周,忽然間一團團紫雷狂舞。

那雷翼劍上,本來已經有些萎靡的雷翼陽蛇,也再次開始扭動盤旋,掙扎狂舞。

噴湧出的浩蕩劍氣,也直直延伸至九百九十九丈而止!

雖說自己肯定不敵,雖說這一劍,可能是最後一劍。他卻定要揮出!哪怕下一刻身死,亦要全力以赴。

劍者無懼,若是揮不出自己的劍,那還叫什麼劍皇!還有什麼資格,問鼎劍道之極。

宗守的身周,也彷彿浮出了一個虛幻的身影。前世在神皇遊戲裡,那個曾經戰無不勝,一劍無敵的劍皇談秋!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斬!」

全不顧那已近在咫尺的魔葵劍氣,一劍劃出,整個天地間的聲音,動靜都彷彿全數小時。只那劍芒沖騰的銳嘯,與雷光炸裂的悶響。

劍出之時,他生念已絕,故此這一劍,是同歸於盡,與敵偕亡!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

黑衣老者的瞳孔,已經是急縮到了極致。最後時刻,才驀地抽劍,回守身前。

當雙劍交擊,卻是出乎意料的無聲無息。只有一陣陣無形的波紋,在這幾十里空間之內四下擴散。

泥土化為沙塵,麥草紛紛粉碎。就連那數十里外的雄偉城牆,也缺了一部分。整整數里地段的牆身,被這毀滅波紋,徹底的粉碎擊潰。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沒有傷及後面的民居。

黑衣老者手中的二指劍,就在數息之後,徹底化為碎粉,隨風而散,四下灑落。

眉心之中,也多出了一條血痕。是眼含驚悸錯愕的,看著上方。那裡一個同樣滿身創痕的瘦小身影,正怒力睜著眼,定定的立於虛空。

面容扭曲,他簡直就難以接受,這個與他激戰近一刻多鐘的少年,居然僅僅只有先天二脈的修為。以地輪境界,就將他這天輪四脈的武尊,迫至如此境地!

方纔那一劍,他差一點,就無法接下!也差一點,就身亡於此!

第290章 大日刀聖

此刻更令黑衣老者心寒的是,這宗守的身體,歷經如此強度的戰鬥,居然到此刻,都還沒有崩潰!

一陣微風吹拂,宗守手裡的那口雷翼劍,也驀地片片碎裂。而那借來的真氣魂力,也全數消散。宗守的整個人,亦是失去了支撐,往地面載去。

魏旭微一抿唇,立時踏空而起。將宗守的身軀,驀地接出。不用去看,就知這小傢伙,定然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

能撐到而今,已經遠遠超出他的意料。

雖說先前,就已用了一道靈法,護住宗守的身軀不散。

魏旭卻依舊是有些不放心,握住了宗守的腕脈。片刻之後,這才放下了擔憂。

心裡卻依舊是思緒如潮,師弟啊師弟,你可知你今日。哪怕是你那劍意融合,靈武合一。也遠沒有那最後那一劍,來得令我驚喜?

強者不屈,百折不撓。越是困境,越能見一人的品質。

能不依不靠,以一人獨力,突破天人之障。滿地荊棘溝壑之中,走出一條寬敞大道。

身臨絕境,卻能拋卻生死,與敵偕亡。反而斬出這遠遠超出水準的一劍!

宗守此刻,或者還算不上是強者。可那心靈,卻絕對是強大無比!

天資強大,相較常人,固然是佔盡了優勢。可若無與之匹配的意志心境,卻終將泯然於眾人。

固此劍意融合也好,靈武合一也罷,都遠沒有最後一劍,令他驚喜!

自己這一次,確然是賺大!為他們蒼生道,賺得一個瑰寶!

那位劍宗之主,也終將後悔!

那黑衣老者遠望著二人,那斬殺宗守,永絕後患的念頭,只是稍閃即逝。就毫不遲疑,轉身繼續逃遁,身影如飛,瞬間百里。

魏旭卻全不念頭,微一抬手,就將幾道靈決,打入至宗守的體內。又幾根金針刺出,封住了宗守的要穴。

直到使宗守的身軀,大致無礙,無有後患。這才抬起頭,看向那漸漸遠去的人影。

眉頭一挑,目中透著冷笑之意。

「哪個准你走了?」

語出之際遇,整個平原,忽然以魏旭為中心,開始凍結。一息間就擴展蔓延到百里之外!

黑衣老者的身影,也毫無懸念的,驟然定住在空中。而此刻整個天地,也忽然易換。一輪烈日當空,下方處則是萬里黃沙,酷熱無比。

黑衣老者心神一陣恍惚,接著就只覺自己,似乎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

而那蒼老的面上,也忽然間開始扭曲。

「易天幻地?你是仙境強者!」

自己早該想到,也只有這等樣的實力,才能稍稍『借』出一丁點力量。就可使那只有先天境界宗守,可連越十個階位,與他抗衡——

接著又覺不對,記得蒼生道內,使用大日劍意的。除了一人之外,別無他家。

那黑衣老者的心臟,是再次震顫,深沉的絕望,在胸中流淌。

「你是魏旭!八千年前的大日刀聖,蒼生道座尊魏旭!」

「答對了,可惜更留你不得!」

魏旭一聲失笑,也不動手,空中那團烈日,就逕自是一道刀光斬下,使這老人的身軀,瞬間化成了黑炭,進而又碎為黑色灰塵。

近乎是輕描淡寫,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這武尊強者抹殺。魏旭正欲起步,回往那玄山之巔。卻又忽然頓足,看向那不遠處。

宗守的雷翼劍碎裂,可那條雷翼陽蛇,卻未隨之而消失。身形雖是劇烈縮水,卻仍有三百丈長,在空中盤旋遊走。似乎有著執念一般,環繞著他與宗守。不肯就此散去。

「居然進階了?魂獸之軀,居然重開了靈性——」

魏旭眉頭一挑,是大為驚奇。隨手一招,將這頭雷翼陽蛇,抓在了手裡。

這頭雷蛇身形展開時,龐大無比。可當魏旭抓過去時,卻縮成了小蛇狀,在他的指尖遊走。

此時此刻,此獸應該是已經屬於魑魅魍魎之屬,不過卻無有陰性,反而是極陽。

魏旭只稍稍查探,便已知緣由。

宗守將自己的狂霆劍意,與他的大日劍意融合,還有那激戰時的不屈意念,也不知如何,就刺激到了這頭雷翼陽蛇的核心。恰好屬性相合,彌補了這頭魂獸本源中的缺憾部分,又吸食了宗守的部分血液,使之得以完成昇華。

即便生前也僅僅只是五階左右的雷翼陽蛇,居然在這一戰之後,一舉衝入到六階巔峰。

「——心念感應,天生護駕麼?嘿,真是好造化。既是如此,我就再成全你一番又有何妨——」

也不知是為這頭雷翼陽蛇的際遇而讚歎。還是為宗守的好運而感慨。

總之魏旭也沒怎麼細想,就將三滴青藍色的水液,陸續彈出,打入雷翼陽蛇的軀體之內。

瞬時間,就使這頭雷蛇的精神一震,身軀也更顯凝實。那閃爍的紫雷,愈發的密集。

魏旭再一揮手,將之暫時收入到袖內,有把那九麟劍,也一併收起。

當此劍入手,他臉上就又是一笑:「萬象子裔?有趣!」

而後凌空一步,回到那玄山之巔。

甫一站定,就見那軒轅依人,眼裡含著淚跑了過來。有心把宗守接過,可當望著魏旭時,眉眼卻又閃過了幾分敬畏猶豫之色,不敢靠近。

魏旭不由撇了撇嘴,自己可沒愛好,繼續抱著一個男人。隨手一拋,就將宗守的身軀,丟給了軒轅依人。

而是目光如炬,視線灼灼的逼視著軒轅通:「城主你既知靈武合一,就該知此事非同小可。世間有此資質者,到如今也不過一二人而已。一旦傳開,必定風波不覺。為何今日,還要逼他使出?」

軒轅通身軀微肅,已感覺這儒服青年,那凝然之意。知曉今日若是自己的回答,不能令對方滿意,只怕後果莫測。

好在他早有準備,不用深思,便直接反問:「公子曾喚守兒為師弟,想來他已拜入蒼生道?」

魏旭也不置可否,仍舊靜靜傾聽。只見那軒轅通又是一笑:「我不知公子,到底是何身份。不過公子既然能帶小守他一夜間穿梭兩千餘里,想來也不至於連這點小事,也壓之不下。我之前已幫他隱瞞,不過卻絕不願他師門長輩,不知其真正天資,而胡亂教導,甚至小視於他——」

魏旭容顏稍霽,接著又好奇問道:「那麼又為何要讓他喝酒?莫非那酒裡面,又什麼玄虛?」

「非也!我女兒那酒是再普通不過,而且極其難喝。」

毫不顧忌自己女兒的面子,軒轅通無奈一笑:「只是因前次在這鐵罡殿裡,守兒第一次用出靈武合一之時。正是醉酒之後——」

魏旭這才恍然,若然如此,那就難怪軒轅通,定要宗守喝酒了。靈武合一最開始的階段,最要緊的就無意而為,若然刻意,反而不得其門而入。

宗守此刻,已經踏入了那扇門。而後每完成一次,就可使體內的真氣魂力,更融洽數分。

直到最後,徹底合一時,那時就可隨意運用,再無需顧忌。

軒轅通的方式,恰是最合適的處置方式。不意一個小地方出生的武者,居然也能有這等樣的見識。

下一瞬,卻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那林詩娜一眼。

據說這婦人,早年是出身於魔宗,後來叛教出門,與軒轅通結合。

能夠知曉這方面知識的,估計也只有這位了。

展顏一笑,魏旭屈指一彈,就有十幾個光影彈出,往那在場的十幾人撲去。

這些玄山城強者,還來不及生出意識抵抗,就各自暈迷在地。

軒轅通皺了皺眉,有心攔阻,卻只覺身周空間,都俱被莫名之力控鎖,絲毫都無法動彈。

「放心,只是暫時抹去他們今日的記憶而已。對他們的修為,還頗有些好處。以城主的精明,當知曉你我都冒不起這個險——」

隨口解釋了幾句,使軒轅通安靜了下來。魏旭緊接著,又看了看四周,整個玄山之巔,是支離破碎。距離傾塌,已是不遠。

而後腳下,便重重一踏。便只見這片地域,在以驚人的速度,在迅速還原如初。

那凹痕劍創不斷彌平『癒合』,所有塵煙在消散。地面又升起了十丈,那些擊碎了的青條石,也一條條重新凝聚,甚至是完整如初,全無裂痕。

甚至那被摧毀的鐵罡殿,也是再次拔地而起,形狀佈置與摧毀之前,沒有半分不同。

魏旭又細細四望,而後轉過頭,朝著軒轅通笑問:「可有哪裡不對勁之處?」

軒轅通早已是說不出話,這等近乎於回溯萬物的手段,可又勝過先前的易天幻地一籌。

這位宗守的『師兄』,哪裡只是仙境而已?

魏旭緊接著,就又把目光,投注在宗守身上。

只見軒轅依人,正以一種特製的藥油,在宗守的全身塗抹,然後不斷的拍打按摩。

魏旭微微一笑,這女孩果然不愧是這雲界十年內,天資最出眾的丹師,精通藥理。又此女照顧,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接著他眼神,又轉為深邃莫測。

已經知曉宗守的真正極限,那麼自己原來的打算,就需更改了——

第291章 屠宗滅門

一團電光,在右手指尖不斷的纏繞旋轉。隨著正沉吟著,若有所思的宗守不斷無意識動作,而不停的跳動。時不時的發出『辟啪』的聲響,那是空氣中的微塵,被雷電炸裂。

這是那頭雷翼陽蛇,半個時辰之前,當他從昏迷中甦醒之時。魏旭就隨手將這小東西,丟給了他。

說是先前那一戰,他只不過接了那黑衣老者二十三劍,就在這位武尊強者面前,徹底的敗北昏迷。

而自己的那口雷翼劍,也成了犧牲品之一。

魏旭見這口劍的器靈不錯,就隨手抓來,助其進階成六階巔峰魂獸。

自己這師兄,本事確實是神通廣大,可一當思及自己的敗績,宗守就不由是暗暗搖頭。二十三劍麼?倒是與他預料的差不多,甚至有些超過預期值。

不過這喝酒之後,果然還是不行。自己最擅長的計算。全然發揮不出來。而且事後,所有事情都不記得,也無益於他精研劍道,反省自身。

軒轅通以前說他戰鬥之時,多喝些酒,對自己頗有些好處。可他沒想出來,到底好處何在?

說是可以助他領悟靈武合一,可這種境界,哪有那麼容易領悟?

也不知軒轅通,到底是哪裡來的根據?要真能有幫助,豈非是天下間的醉漢,都有可能辦到?

失聲一笑,恰好那手指間,再次傳出一聲炸響。宗守猛地驚醒,而後又深深看著手中的這條雷翼陽蛇。

身內同具雷霆之力與火陽之力,這個小傢伙,將是所有九階之下的魂獸,以及那些魑魅邪祟的剋星。

可令宗守驚奇的,是此物居然成了的天生護駕。彼此間的心念感應,比之他的第一頭,理論而言是本命護駕的小金,還要強些,近乎於一體共生。

也不知魏旭,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天生護駕不佔靈師護駕的位額,是所有靈師夢寐以求之物。好處還不止如此,天生護駕永無背叛之虞,收服之後,更不用怎麼費心。日後只需主人的境界提升,這些天生護駕,也會受到刺激促進。只需提供些許的幫助,就可隨後提升境界。

而這頭雷翼陽蛇,也不知魏旭,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生機勃發,竟似有幾分,再塑肉身的勢頭。

還有此刻已經回歸到他臂膀上的小金,也是同樣,應該是被做了些手腳。

大抵是有益的,以前的小金,就像是被他用各種東西,擠的快要脹飽的皮袋。雖是力量在迅速充實,本身卻快要爆掉。

而此刻給他的感覺,卻是全然不同。這皮袋已經換成了鐵罐,不但堅固了不少,再不愁撐裂。內中的空間,也擴大了十數倍。

只需他回去,捉上幾條靈脈,就可使它再次進階。

——這就是加入蒼生道的福利之一?倒還算是不錯。

宗守接著又把意識,潛入到自己身軀之內,稍稍內視。

可以清晰感覺,那生命潛能與元氣,正在爆湧。與武尊強者一戰,幾乎將他身軀,徹底點燃,壓搾出了無數的潛力。

而那雷鸞精華,也是大幅度的融入。

他修為依舊只能止於二脈境界,故此大部分,都融入肉身之內。

稍稍估算來。他即便不用真氣,純以肉身,也同樣能使出十二萬斤巨力!不啻於中低階的武宗境強者。

而那吸收來的雷鸞精華,已經殘餘不到當初總量的三成。估計無需多久,就無需再封印了。

這應該也是魏旭給他的好處之一,宗守是深知自己,在那位武尊面前,接到第二十三劍,還遠遠不足以把他的身體,開發到如此程度。

他如今這效果,就彷彿是高他數階的強者,以強力擊打,助他淬鍛身軀一般。

而以魏旭的聖境修為,也確實只需稍加幫助,就可使自己受益良多。

心情大好,宗守睜開眼,而後是笑著把雷翼陽蛇,收入自己手指之內。只在食指之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彷彿符文般的印記。

天生護駕,本就可以融入到身體之內。

「呵呵,這頭護駕不錯,日後怕是也有化龍的潛質。兼具雷火陽力,必定是最上等的龍種,以後就喚他小雷——」

「小雷?」

坐在對面,正眼袋關切的看著宗守的軒轅依人,是一陣無語,如玉般的額頭上,一時滿是黑線。

「小金、小雷、小智、小妖?宗守你起名為何要用小字?算了,這名字也還不錯。」

宗守頓時一樂,緊接著,神情又是一陣黯然:「這次是我宗守無能,連累你們了——」

話未說完,軒轅依人就伸手摀住了他唇。目光如水,眼眸裡透著幾分責備。

宗守立時閉嘴,知曉軒轅依人真正惱他的,不是這次的事情,而後他方才說出『連累』這個詞。

卻仍舊是口中『忽』的一聲,吐出一口濁氣。自責無比,若非是今日,恰好魏旭來到,那後果自己簡直就不敢想像。

自己真小視了這個宗派橫行,殺人不眨眼的亂世,也小視了這些魔宗。

行事之狠之毒,可遠不是後世時,那已被無限削弱,聲勢萎靡的魔宗可比。

接著又覺開心,自己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正欲趁著這機會,繼續與依人說些話。就聽百丈之外魏旭,忽而出聲道:「我給你時間調息,可不是讓你談情說愛的。準備好了的話,那就可以走了。」

宗守一陣無語,當下直接從袖中,取出一根精雕細琢的木釵,插在軒轅依人的髮髻之上。

「估計最多十天半月,我會帶人去雲海——」

軒轅依人本來正要說話,聽到此句,便又沉靜了下去,只目中透著欣然之色。

乾天山城要去雲海之下狩獵,自然也少不得玄山城。

宗守又捏了捏依人那吹彈可破的臉蛋,這才朝著魏旭點了點頭。後者莞爾,微一展袖,就使宗守眼前的空間,又是一變。

身形仍舊虛浮空中,大約兩千丈處。眼前則又是一處山巔所在。不過全然看不出,到底是身出何方。只知此處附近,大山連綿起伏,應該是深山之中。

宗守頓時一怔,他以為魏旭接下來,是要他回雲界蒼生道的本堂,那個神秘無比的五穹境之一。

結果最後,卻出現在這種地方。此地靈能濃度,雖是不錯。可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穹境所在。

「師兄,這是哪裡?」

宗守仰頭,試圖辨認群星方位。而後是眉頭微皺,這個方向,似乎是在東臨雲陸之東。

「還能是哪裡?自然是蘇甸山脈,雲聖城附近。這附近,你也呆過不短時間。」

宗守挑了挑眉,仍舊有些不解。而後便聽魏旭,又仰望上空道。

「魔山宗當年被諸宗圍殺,敗走東臨雲陸,就藏在此間休養生息。距離凌雲宗丹靈山,不足兩千里。」

宗守心中,頓時一陣恍然。緊接著又是一驚,心有所悟的,看著魏旭。

只見後者微微頷首:「師弟你以為我刻意引那葵棄出來,又等他動手之後,才插足此事,到底是為何?若要助你,直接斬殺了,豈不更爽利痛快?」

宗守一笑,他先前確實有些疑惑。之前魏旭大費周章,刻意以他為魚餌引誘,卻偏偏又要他自己去應付葵棄與那位黑衣老者。令他是奇怪無比,實在想不通魏旭,到底是為何。

「——只因有了理由,有了大義。殺起人來,才無顧忌!既然招惹了我蒼生道嫡傳,他們就該有滅門受死的準備。若不將這魔山宗,連根拔起,斬盡誅絕。你一人呆在雲界,我也不放心。」

說到此處時,魏旭忽然往身下,重重一踏。只見這空際間,立時一陣陣波紋。一連串的爆裂聲響,也驀地接二連三的響起。

下方處的情景,也忽然變幻。一團團靈光,忽然散去。一大片精緻的屋宇,驀地現於宗守眼前。

宗守先是一驚,這次的幻境,他先前是全無所覺。緊接著又把目光,直接落在那處位於半山腰處山門之上。

『魔山宗』這三字,赫然跳入眼內!

而那山巔之上,立時是幾十聲怒喝。一個個靈師,紛紛騰空而起。那些武修,則紛紛匯聚,三五一群,卻散的極開,神情警惕戒備。

更有一個陰沉之聲,驟然想起。

「汝是何人,為何要犯我魔山!」

一條形似骷髏般大手的鏈爪,從一處山谷之中抓出。展開百餘丈,向二人所在遙遙襲來。

魏旭卻理都不理,繼續一踩。此處附近,十數座山峰,都是一陣搖晃。

而魔山宗所在的那處山巔,先是自發的,生成了一股抗拒之力抵抗。

卻僅僅不過須臾,就崩潰開來。整個靈陣,迅速瓦解。而山巔上的所有房屋建築,也瞬時粉碎。

無論是那些靈師還是武修,不管修為高下。都是口吐鮮血,一體崩散,整個身軀,徹底化為齏粉!

宗守的目光,也微微一縮。這一擊,當真是霸道無比,他是親眼望著兩位日游靈師,三位天位武宗,被魏旭這一腳,踏為碎粉!

那巨鏈鬼爪,也直接被這巨力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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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很講道理

僅僅只是一息時間,這整個魔山宗,就徹底的崩滅瓦解。

此處的數百餘人,全數滅殺,無一存活。只有那處山谷之中,似乎還有著幾人殘存。

而那巨鏈鬼爪的主人,更一聲悲痛哀嚎。卻明顯是中氣有些不足,受傷匪淺。也再沒反擊魏旭的勇氣,只能是借助靈陣之助,繼續固守。怒聲道:「尊駕到底是誰?我魔山宗與你到底何冤何仇,要這般狠毒,下此重手,滅我宗門?」

魏旭嘿然一笑,根本就懶得答話。目光投注在那小山谷內,最陰暗的一處所在,以調侃的語氣對宗守道:

「記得這幾千年裡,魔山宗最盛之時,似乎是滅門無數,在中央雲陸四處屠戮,殺人不下千萬。此時居然也有資格,說別人狠毒,豈不可笑?可見世間,這些所謂宗門修者的嘴臉。強的時候,就什麼道理都不講。弱的時候,那就埋怨別人不講道理。罷了!這是五十步笑百步。我蒼生道日後若是衰敗了,也不知會是如何。唔,這山門靈陣,倒是建的不錯。當是有仙境強者出手,代其搭建。」

正欲再一足踏下,就忽覺天空中,忽然雲霧翻滾。漫天白雲,轉成濃黑顏色。

宗守頓時毛骨凜然,感覺到幾股無比強大的意念,驟然降臨此間。

而那魏旭,則似乎是早有所料,唇角斜挑:「來的好快!」

音未落下,就見一個穿著道袍的男子,現身雲端,往二人俯視。

白鬚白髮,一派仙風道骨,極有氣質。不過此人身後的東西,卻與『仙』字一詞,沾不上邊。一片魔雲湧動。可聽見無數的嬰兒泣啼,隱隱更可見那雲內,有人溺嬰,殺子,拋兒,打胎,重重人間不合倫理之慘事,在內中不斷的閃現。

這白鬚道人,先是仔細看了這魏旭一眼,似乎有些辨不清虛實高下。稍稍沉吟之後,並未出手,只一片魔雲散出,將下方的山谷,牢牢護住道:「在下魔嬰尊者,忝為雲界魔盟長老。恕我眼拙,認不出尊駕來歷。也不知這魔山宗,到底何處得罪了尊駕。只知如今魔山弟子,已經亡了九成九,即便再大的仇怨,也該了結了。就請尊駕高抬貴手,為我魔盟留此一脈如何?」

魏旭神情淡淡,也不置可否,靜靜等候。之後陸續又有數道強橫意念,開始凌駕於此。

不過但凡只是稍弱一些的,都被一股強橫的力量排斥,接近不得。

直到這天際,總共六道凌駕仙境之上的意念,交雜一處時。魏旭才猛地又一腳踏下,那前一刻還聲勢滔天的漫卷魔雲,立時是被一股強橫巨力一壓,全數冰消瓦解。

而那為白鬚老者,更是口吐鮮血。整個人,突然萎靡了下來,眼中隱現震驚之色。

「魔嬰尊者?沒聽說過。什麼東西,居然也敢來阻我蒼生道行事。管你什麼魔盟,這魔山宗我定要滅了——」

近乎是面無表情,魏旭身後,忽然又是一道日光照下,直入那山谷之內。

此處所有一切,便開始了融化。首先是那殘存的靈陣,徹底潰開。而後是那些建築與土石,不過數息就化為熔岩,幾聲慘死陸續響起。

居然抵抗不到三息,內中之人,就被全數滅殺。

宗守的眉頭挑了挑,感覺這山巔之上,再無一絲聲息。

忖道這魏旭看起來是文質彬彬,不意行事卻如此的霸氣!

這山谷之內,可是一位九階靈武尊強者,當場隕落!

據說凡是踏入仙武之門的修者,一旦進入雲界,實力就會固鎖九成九。

哪怕在界外再強,在雲界之內,戰力也不過比九階的靈武尊,稍強一些。

——可這差距,卻也未免太大了些。

宗守甚至有些懷疑這個久已有之的定論,該不會是這些強者搞錯了?

那天空中的幾道強橫意念,都一直未曾插手。直到魏旭,將這魔山宗,全數滅殺。這時才有一個蒼老聲音道:「大日刀決!這麼說來,你是蒼生座尊魏旭?」

見魏旭並不出言,是默認之意。那聲音又再次開口:「聽說你六千載之前,就已入聖境,這資質果然了得。你那師尊,未將你看錯。只是這行事,太也猖狂,也太狠辣。我看你是一入聖境,就得意忘形了。忘了這雲界,到底是什麼地方——」

「得意忘形麼?」

那魏旭『嗤』的一笑,驀地手掌虛抓,一口彎刀,也忽然現於掌中。凌空一劃,就聽整個天際,忽然嗶啵作響。

宗守心神先是一陣恍惚,再清醒過來時,發覺此處整片空間,居然已經『分裂』開來。

是分裂不錯,甚至可見那四面八方,一道道裂痕。三十里之外,還是一切如常,樹搖枝擺,隨風輕舞。三十里之內,卻是一片死寂,靈能暴亂。

也不知是否錯覺,他的耳旁,也隱隱傳來幾聲輕微的喘息,不知到底是從何處傳來。

而後就見魏旭,忽然收刀,負手身後。

「我魏旭到底是否得意忘形,可不是由你們說了算。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天空一陣寂靜,那六道強橫意念,俱無人出言。片刻之後,還是那老者,再次開口道:「原來是半步至境,好一個大日刀聖。距離你師尊當年,也不過僅僅只半步之遙。嘿,這份修為,倒也確實有與我六人說話的資格。不過這一次,這魔山宗之事,座尊還是做的有些過份。仙武之上,不得插手雲界之事。即便不得已出手,也不得超出天境之力。這可是當年三聖合雲界諸宗,所定之約。你師尊,也在其內。座尊最好,事後給魔盟一個交代。我等幾人既為界尊,行事就當公允,不偏不倚。還請座尊,莫要使我們為難——」

宗守心中,又是一陣訝然,又確證了一件上古秘聞。這個事情,他前世之時,只隱約聽說過。

身輪九脈,地輪九脈,天輪九脈。其實就是身境,地境,天境,三個境界。

身、地、天、靈、仙、神、聖、至、真九境。在這雲界之外,更高的力量體系中,只是最低的三層而已。

「交代?交代什麼?我今日出手,滅了那魔盟,算不算交代?你們說是共定之約。可為何在我記憶中,只是臨時?」

感覺那空中幾人的氣息,都是微微一窒。魏旭微搖了搖頭:「所謂共約,只是約束弱者。我魏旭看你們面子,願意遵守,這紙公約就還算回事,對我蒼生道算是有些效用。若是不願,也只當其不存在。你們能耐我何?算了,今日不說此事。給你們個顏面,魔山宗之人,犯我宗嫡傳弟子在先。我身為師兄,代師弟出手。滅了他們,是名正言順,想必幾位,也可對這什麼勞什子魔盟,有個交代了。」

空中一個女聲,卻是氣的一笑:「魏旭你還真講道理!你說是魔山宗,犯你師弟在先,可為何我方才推算,卻是你這師弟,先出手殺戮魔山宗弟子?那時你這師弟,更還未入蒼生道。要說道理,也該是你們蒼生宗理虧在先——」

宗守心中微怒,正欲解釋。魏旭卻直接一跨步,到了那魔嬰尊者的身前。

眾人正不解其意時,就只見魏旭,忽然『啪』的一掌扇出,重重抽在這白鬚老者的臉上。使這至少也是仙境之上的強者,被生生抽飛,如流星般直接墜入山下。落地之時,發出『轟』的一聲震響,激起漫天的煙塵。

而後就只聽魏旭,一聲寒笑:「理虧在先?這可未必!我蒼生道的道理,素來就是只准我們欺負別人,不准他人犯我分毫。我方才甩了這什麼魔嬰尊者一巴掌,你現在問問他,他可敢甩回來?道理也是同樣。我這師弟,別說只是殺了魔山宗的外門弟子,即便宰了他們的掌教,他們也需得給我忍著,受著。不忍,那就滅門!」

「你!」那女生頓時是又氣又怒,最後化作一聲冷哼:「簡直是不可理喻!真以為到了半步至境,他人就無奈你何?」

一抹劍光,忽然凌空直斬,驚世淒絕,突入到這片與世分離的空間。

魏旭卻哈哈大笑,腦後處。忽然又是一團圓日浮出。拂袖一拍,就將這劍光,強行拍散!

宗守的眉頭,額頭上已是冷汗涔涔。

在雲界之中,怎麼就這麼多強者?即便他此刻修為低微,也能那一劍之中,包含了時空,生死,始終等等無數的奧妙。

也遠遠超出,他所能理解的境界!

而魏旭這一拍,輕描淡寫間,卻是同樣夾含著無上神通。

「大日昊靈盤!你居然真的成了。不對,還有蒼生道靈符——」

聲音忽然嘎然而止,六道意念,頓時再次寂靜,無有半點聲息。整個空間,也陷入一片死寂。

「真當我回雲界,沒有半分準備?」

魏旭一邊說著,一邊將身後的大日影像,漸漸散去道:「我師前車之鑒,魏旭可不敢有絲毫大意。與爾等之間的恩恩怨怨,也一直謹記在心。不曾或忘!」

第293章 玄命金冊

「我師前車之鑒,魏旭可不敢有絲毫大意。與爾等之間的恩恩怨怨,也一直謹記在心。不曾或忘!」

當聲落之時,這分離出來的世界,更多的裂痕,紛紛產生。

其中部分,甚至蔓延到那下方山體之內。將此處一座座巨山,割的是支離破碎。

片刻之後,那蒼老聲音,也再次出言,卻帶著幾分苦笑之意:「若然你師尊再生,知曉自己有徒如此,必定會欣慰至極。不過,當年之事,可與我六人沒什麼關係——」

「誰知道呢?日後總有水落石出之日!」

魏旭的聲音幽幽,一便說著話,一邊拍著宗守的肩膀道:「這是我師弟,雖還未正式入門,日後卻多半是蒼生道二代第七嫡傳!今日借這魔山宗,把你六人引出來。就是要明告爾等。別在我師弟身上,耍什麼手段心機,別逼我魏旭發瘋,不顧一切!」

「住口!」

這次的聲音,卻是雄渾浩大,大約四十歲許年紀,語音裡滿含憤懣。

「我等身為界尊,怎可能會行此齷齪之事?吾等六人能,一生坦蕩!從不做虧心之事。魏旭你這些話,簡直就污了我們耳!」

「是麼?」魏旭卻毫不在意的一笑:「不會更好。對了,還有我的蒼生道。爾等六人這幾千年裡使出的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真當我魏旭不知?別以為只有那劍宗之主,會朝你們發飆。把我魏旭惹火了,同樣可拆了你們的窩!」

那幾道強橫意念,皆是一陣暴怒。那魂識亦是波動不絕,瞬間之後,卻又各自一聲冷哼。紛紛把意念,從這片空間撤離。

直到片刻之後,整個千里空域,終於恢復平靜。而那分裂出的空間,也迅速復原。只先前被『裂痕』斬開的巨山,卻再無法恢復。

正當宗守,以近乎崇拜的眼神,看向這位師兄時。魏旭這時卻抬起了手,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一聲唏噓道:「要嚇走這六人,可真不容易。今日這一齣戲,也好生凶險。」

見宗守的目光,又轉為疑惑。魏旭也不賣關子,搖著頭解釋道:「這六人,乃是萬年前雲荒時代,就已存在的老古董了。也唯有他們,在此界可以不受限制。我雖不懼,更可勝之。可真要與他們一戰,日後卻必定有大麻煩。卻又偏偏不能不引他們出來,見他們一面。只因你的事情,瞞得過別人,卻絕瞞不了他們。故而若不震懾住這幾人,讓他們閉嘴。你日後修為越是出眾,處境就必定越是艱難凶險。這才帶你來此——」

宗守似懂非懂,只能跟著點頭。不過那句瞞不住,他倒是聽懂了。只憑先前那女音,說他殺人在先。就知這幾人,對自己的情形,估計已是瞭如指掌。

不過這六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何自稱界尊,他到現在還不明白。

只知他們,既然能令魏旭,也覺棘手忌憚,那麼必定是同一等級的人物。

甚至前世時,這個時代令人全然摸不著頭腦的事件,再加入這六人的因素之後,忽然就有了解釋。

魏旭也無需他明白,淡淡道:「今日之舉,也是為了蒼生道的三宗六派。你當也知道,我們這些人,素來都被勢為魔道邪門,卻偏偏又與魔門視為仇敵。更因幾千載前,那次大戰之故,與諸宗關係冷淡,可謂是處境堪憂。你若為蒼生道弟子,日後之路,也必定是艱難無比。風波險惡,更勝你想像。故此我再問你一句,可是心甘情願,入我蒼生道門下?你若不願,我也不會為難。必定為你另薦良師,結一善緣。」

宗守眨了眨眼,也不知這魏旭,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都已經為了他,與劍宗爭奪近半年之久,甚至放棄一位靈武雙修的真正天才。這時候,卻又說可以放手,這可能麼?

只怕他一說不願,就一巴掌派過來,將自己壓為肉糜。

這等樣的試探手段,也未免太下乘了。

「我知你不信,不過此言確是出於我之肺腑,絕無虛假。」

只見宗守一臉的鄙夷,魏旭不由無奈一笑:「要不要我再起一個魂誓?其實在我而言。似你這樣的弟子入門,能甘心情願,不會怨恨宗門,才最是緊要。天資什麼的,反而是居於末等。」

宗守凝思了稍許,暫時不答願或不願,只遲疑著道:「你們蒼生道那些經義道理,我可學不來,也不願去學——」

「無需你去學這些。」

魏旭早有所料,語氣裡頗有些頹喪:「我蒼生道,本是師尊羲子,為使世人平等,糾合同道而創。不過到如今,宗門之內早就不純。一宗之內,倒有大半弟子是為權勢,為修行而入門。多你一個,也是無妨。只願你日後,謹守門規,遇蒼生道危難之時,能出力相助即可。」

宗守目中立時微亮,要他去學羲子留下的那些教義理念,那還不如殺了他的為好。

這魏旭師兄,當真是善解人心,看來也頗有誠意。

心中略定,接著便又說第二件事:「入門之後,我想看你們本宗,與三宗六派,所有經典。」

魏旭再次點了點頭:「這是自然!即便你不願,我也要將那些典籍,堆在你面前。」

「宗守又可會勉強我,做那違心之事?」

「不會,其他三宗六派弟子,我是不知。可蒼生道本宗,卻是人人平等。一切行事,都依本心。」

「不知師兄你,又可有自信,維持我蒼生道威名不墮?不蹈那魔山宗前車之鑒?」

「魔山宗?那算什麼?」魏旭已經有些明白宗守的意思,自嘲道:「你師兄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宗守頓時抿唇一笑:「那麼我宗守,又有何不願?」

魏旭頓時長笑出聲,道了一聲好字。而後手往前一劃,竟是在這虛空之中,斬出一條裂縫,當先走入了進去。

宗守也沒怎麼猶豫,就跟隨入內。

便在那裂縫,快要消失之時。

一個人影,忽而從那山腳之下地面步出。神情陰沉,帶著無盡的怨毒之意。

不過就在此人,正欲飛遁離去時。這片空間,忽地一股浩瀚巨力,瘋狂湧來。直接將他的頭顱身軀,震為粉碎。那元神才剛剛離體,又一股金焰燃起。將他的魂軀,同樣燃為灰燼。

宗守此刻,卻已是置身在一處大殿之內。看模樣應該是一座祠堂之中,不過這裡面,卻是異常的廣大寬闊。

上方處,刻著幾千個牌位。位居正中央的,就是蒼生道祖師羲子,右旁卻還有一個靈牌,與其同列。

身份應該是極其尊崇,只是那牌上卻未刻錄名字,一片空白。

此處空無一人,卻潔淨非常,香煙繚繞。魏旭燃起了三根信香,遞給了宗守。然後就領著他,來到那空白的牌位前,神情凝然道:「請師弟行三跪九叩之禮!」

宗守一陣無語,忖道自己這位死去的師傅,莫非連名字也沒有?面上卻亦是顏容肅穆,拜了三拜,叩了九個頭。又在那靈牌之前的三足金鼎之上,插上信香,口中道:「弟子宗守,拜見老師!」

魏旭微微頷首,同樣一拜。就直起身道:「禮成!今日之後,師弟就是我蒼生道本宗,第七嫡傳!」

聽到此言,宗守頓時怔住。這入門之禮,就算完了?他本以為這次入門,總該鄭重其事,請些人觀禮吧?怎麼也是蒼生道祖師輩的人物。換作凌雲宗這些正道宗門,為此昭告天下,也不過份。

魏旭卻也不解釋,先是從宗守的身上的那些傷口處,強行抽了點血出來、又拿出一張金符,寫上了宗守的名字。以及生辰年月。而後這張符,便無風自燃,化出一團靈光,往那上方匯去。

宗守望了一眼,只見這穹頂處。赫然懸浮著一本金冊,此刻正一一翻開。

隨著那靈光滲入,竟是一張新的頁面生成,其上赫然有著『林玄霜長徒宗守』的字樣,下面則是生辰八字。

這金冊極薄,總共也才二百四十幾頁。而他的頁面,就位居十七。

「此為我蒼生道至寶玄命金冊!只需記錄下真名,那麼無論在何地,只需不是當場身亡,被人身死魂滅。都可借助此冊之力,維持真靈不散。若然金頁未損,有至境強者願損元氣,主持這玄命金冊,甚至可逆天回魂。此外亦可示警,凡在冊門人,身有重傷,或者身亡。其餘同門,無論多遠,都有心生感應,前往救援。我猶記得蒼生道全盛之時,這金冊共有四百九十九頁。如今是已去其半。剩下的這二百餘頁,其實大多都已經。師尊當年匯聚的同道,或是身隕,或是星散。十不存一!」

說到此處,魏旭又眉頭皺起:「多嘴了,好好的我跟你說這些作什麼?師弟記住了,林玄霜是你師尊的名字,也是羲子老師的髮妻。現在的七靈宗,太元宗,都是她的姐妹所創。大約二千二百載前,忽然傳出死訊。惟可慶幸的,是那玄命金冊內的金頁,並未崩潰。只是真名消散,轉成空頁。只待我宗之內,有更多至境甚至真境強者出,替其逆天招魂,重塑道軀。」

第294章 玉簡令牌

宗守目光閃了閃,再次朝那空白靈牌一拜。總算是明白了過來,為何這牌位之上,是一字也無。

原來他這師尊,居然還有復生之機。

只是據他所知,蒼生道在這個時代,光是已知的聖境,就有十數位,必定有至境強者在。為何就無人出手?

心內一時是疑思湧動,卻只不過瞬息,就被宗守壓下。

料來這玄命金冊,雖有逆天招魂之內,卻也必定消耗極重。

以蒼生道如今的處境,若無一兩位能拿得出手的至境強者坐鎮,只怕在雲界裡的基業,立時就要冰消瓦解。

這個雲界,與他處世界不同。雲荒萬載,實在是湧現出了太多的強者。

此外還有魏旭,說這玄命金冊,記錄的都是蒼生道最核心弟子的名錄,又說十不存一。

那麼即便粗略一點估算,真正在冊的,也該是不足五十之數。也難怪魏旭,神情如此悲慼。

蒼生道的情形,怕也不似表面看起來那般風光。

又定定看了看,空中的這本金冊一眼,宗守是暗暗咋舌,這東西確然不凡。只需保留下來,那麼一丁點元魂,就可有復生之機,的確可稱是至寶了。

除了玄命金冊之外,此處還有十幾件靈寶。宗守一一瀏覽,每看一樣,他心臟就劇烈跳動。居然無一不是威能浩瀚的重寶,其中幾樣,宗守甚至在那《神皇》遊戲中,親眼見過那毀天滅地般的神威。這種等級的寶物,玩家自然是無緣,幾乎無一例外,都掌握在遊戲人物手中,令人垂涎。

而後他的視線,就忽而又被這金冊之旁,另一件事物吸引。

那是一口樣式極其古怪的劍,長約七尺,色呈淡金。不斷劍脊異常粗厚,劍身之上,更滿佈著層層疊疊的鱗片。

其餘就平平無奇,一點靈能反應都沒有。卻偏又能虛空懸浮,而且是被放在這祠堂之內,諸多靈牌之上最中央的位置。

也說不來他此刻,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反正是自看見這口劍之後,眼睛就移不開了。

「你師尊自八千載前那一戰之後,就孑然一身,獨來獨往,有時候更行蹤成謎。只把一身重寶與畢生絕學,全數托付於我,代她尋覓傳承弟子。不過這兩樣對你而言,實在太早。等到你哪一天,能夠踏入仙武之門,我會把那些東西,陸續轉交給你。你雖無師尊,太元與七靈二宗之主,卻必定會視師弟你為宗門嫡傳,照拂有加。日後有事,師弟你盡可找上門去。師娘與這二宗祖師,姐妹情深——」

魏旭一直說道此處,才發覺身後的宗守,已經走神。皺了皺眉,魏旭就又啞然失笑著解釋:「這是師尊昔年所煉七把仙劍之一,據他所言,若有一日能七劍合一。就必定是我蒼生道,再次崛起之時。我師兄弟六人,各得了一口。只餘下這口煉神劍,蒼生道之內,無論修為到何種境界,都無法將之降服運使。甚至許多人懷疑這口劍,根本就未煉成,只能存於此間,以留待後輩有緣。只要宗門嫡傳,都有機會得到。」

宗守這才驚醒,聞言之後,頓時又是視線大熾。可轉瞬之後,魏旭就又立時淋下了一桶冰水:「不過這等宗門重器,也不可輕授於人。我道弟子,至少也需仙境之後,有自保之力,才能試取此劍,否則重寶在身,非但無益。反而陡惹禍端。這東西,我勸你現下最好還是別去想為好。雖說此劍,仙境之後就可來取。可我與那幾位師兄,卻都是聖境之後,這才將其餘六口劍,陸續降服。而這口煉神,哪怕至境強者,也是毫無辦法——」

言下之意,是你這小傢伙就別好高騖遠。除非哪天到了聖境修為,否則試都別試。

宗守是暗暗苦笑,聖境?至境?等到他有一日,登頂聖境。不知該是多久遠之後的事情了。

可為何此刻,他卻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這口煉神劍,與他心神相系。只需以手觸摸,甚至只需一個念頭,就可將之收服。

這意念方起,那口滿佈鱗片的劍,就忽而是一陣跳動。

宗守猛地眨了眨眼,再仔細看,卻見此劍,是平靜如故。

頓時是眉頭輕蹙,大約是自己看錯了。仔細想想,若此劍真有什麼動靜,以魏旭的修為,絕不會毫無所覺。

接著就只聽魏旭,又是一笑:「說到此物,我倒是忘了這入門之禮,還沒給你。」

說話間,一道金光忽然從魏旭的袖子裡騰空而起。宗守正想伸手去接,只見那光華,就直接鑽入到他的腦門之內。不見了蹤影。

還未來得及仔細去看,又是兩道黃芒飛至。宗守還以為這兩個東東,同樣會遁入自己體內。到得近前,才知不是。手忙腳亂的,將之抓在手裡。

仔細注目,卻只見是一塊令牌,一塊玉簡。

那玉簡他不到底何用,只知是以玉石煉製,質地極佳。內中靈能之盛,甚至更強盛於九麟劍,被小金修復之時。

至於令牌,也不遜前者。甚至更顯精妙,表面看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三階靈器。應該宗門信物,其上刻著名字與身份年月。可當他神識潛入之時,卻又可清晰感測,內裡另有玄機。只是靈陣之繁複,就更勝九麟劍。

宗守看了一眼,卻更顯疑惑:「太元宗嫡傳弟子宗守?這是何意?」

魏旭笑而不答,只微微頷首道:「你再試著用用看?」

宗守一頭霧水,又試著催動魂力灌入其內,而後這令牌,就忽而是一一變幻。先是那宗守之名,忽而轉成張三,李四,趙大。甚至太元宗嫡傳弟子這一身份,也在不斷的變化。內外門弟子,甚至長老嫡傳,七靈宗,太元宗,隨心所欲。

接著當宗守,再催動內中,那核心靈陣之時。更可清晰感知,自己臉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靈能。雖不是易容之物,也非是幻術,卻可使其他人,無法真正記住他的相貌。

此物配合他的天狐幻法之能,必定可有奇效。

「此物可進出諸宗,隨心所欲,也可助你掩飾身份。乾天山妖王,卻是我蒼生道本宗第七嫡傳。那東臨諸宗若然知曉,只怕都要疑神疑鬼。」

魏旭緊接著,又指了指他手中的那玉簡:「至於此物,也是專為你而煉製。可聚急空間之力儲存,只需還在此界。每十日時間,可有一次挪移萬里,進入我蒼生穹境的機會。使用之地不限,出處我已給你定在了乾天山,最高只可儲存三次挪移的靈能。不過此物最大的用處,卻非在於此——」

宗守眉頭一挑,答的是毫不遲疑:「自然是逃命之用!」手中也將這玉簡,緊緊一握。此物對他而言,確然珍貴,無疑是多了幾條性命在手。

魏旭頓時一笑,眼現孺子可教之色。

……

當宗守被魏旭再次轉換空間,回到乾天山城之內時。那濃濃夜色,甚至還未消散。

天空的啟明星,也才剛剛現身。

回到那暖閣之內,只見四女還在此處熬夜等候。趙嫣然望見他時,面色是古怪無比。忽青忽白,最後哼一聲,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步出了暖閣。估計那個稱呼,這女人是怎麼也無法開口說話來。

軒韻蘭也同樣眼帶異色,不過卻比趙嫣然,要守禮多了。見到宗守,就大禮盈盈一拜道:「弟子韻蘭,見過本宗前輩!」

宗守呵呵一笑。『嗯』了一聲,以示不滿、軒韻蘭神情無奈,只得再次神情恭敬道:「向太太太太太師叔祖請安!」

宗守這才滿意點頭,不過旋即也覺這個詞太麻煩,一連五個太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便大度的一揮手道:「以後喚我君上就可!」

軒韻蘭一陣默然,忖道我又非是你臣子,為何要喚你君上?不過也覺這個稱呼,比那太太太太太師叔祖,要強上無數,便沉默著不再反駁。又以求懇的眼神,看著宗守。

宗守半晌不知其意,片刻之後,才知軒韻蘭這是要離開。

乾天山城,雖非是大宗大派,卻也畢竟是世間至強的勢力。特別是在這乾天山巔,含煙宮內,高手如雲。夜晚之時,更是戒備深嚴。【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若無他的指令,估計軒韻蘭是走不出去。再以神魂遙感,果然那趙嫣然,也並未離開,而是在門外等候。

宗守當下是淡淡一笑,揮袖向初雪示意道:「雪兒你送他們下山。」

初雪本來一肚子的疑惑要問,這時見宗守是直接把她打發支開,頓時是一陣不甘。不情不願的,領著軒韻蘭離去。

弱水卻是一笑,明白宗守,估計是需要一段獨自靜處的時間。不等宗守說話,就逕自走出了暖閣。卻並未就此離去,而是靜候在門外護法。

而就在四女陸續離去之後,宗守就直接在地上盤膝坐下。調節呼吸,進入了冥想,把意念潛入那魂海之內。

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那團金光,到底是什麼東西。

第295章 內觀玄霆

魏旭離去之前,唯一未曾解釋清楚的,就是打入他魂海裡面的這團金光。

當宗守的神識探查,只覺那魂力漩渦的上空,此刻正飄蕩著一座九層金塔。

壓在那幾道真符上空,鎮壓著整個神魂。

宗守試探著把一絲魂識,往內探入進去。然後整個人,就徹底怔住。

這九層金塔,他明明可觀察到。可一當魂識靠近,卻發覺這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聖境強者贈與之物,必定不是凡品。只從那令牌玉簡,就可知一二。

然而這『九層金塔』到底是何物?又究竟是什麼用處?

神魂之內似乎並無變化,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更是更加穩固了。

——不對,穩固?

宗守心中微動,把魂識四下散開。然後唇角旁,就一絲笑意隱現。

只見自己元神四周,那些在破碎邊緣的孔洞,在一股莫名的異力加持之下,居然正在一點點的加固復原。

一些創口,更在『痊癒』。

整個過程,是極其緩慢。若非宗守刻意觀察,幾乎就無法察覺。

魏旭給他這件寶物,居然是這世間少有的,可彌補元神之物!

要將他這破碎邊緣的元神,徹底修補彌合,需要的時間,可能將以十年百年為單位計算。

可他宗守,至少是看到了一線希望。而且這金塔,對自己元神加固,也是可以清晰察覺到的。

自己再無需擔憂,這魂海漩渦若然破碎,可鞥造成的恐怖後果。

不用兢兢業業,日夜擔心。

深沉的功用,宗守還查探不出來,不過能知曉這些,就已經足夠。

不過再細細一想,魏旭所贈的這三件靈器,竟無一是可以用於戰鬥的。

傳送玉簡,可以讓他在乾天山與蒼生穹境間穿梭,危急之時,可以逃命。

而那令牌,除了宗門信物的作用之外,就是掩藏身份。

若他願意,那麼即便是九階靈武尊級的強者。亦未必能記住他的真正面貌。

至於這九層金塔,眼下也只能丟了魂海裡面,不去管他。

對他而言,這三樣東西,都頗有用處。可卻偏無助於他,提升戰力。

皺了皺眉,宗守又將一個拳頭大小的小袋子,從袖子裡面掏出來。

這也是魏旭臨走之前所贈,他艷羨了許久的小乾坤袋。

神念往內中一探,宗守頓時無語。裡面不止是沒有可以用的靈器,就連丹藥也是極少。

唯可慶幸的是,裡面僅有的幾十個藥瓶,都是少見的精品。

蒼生道的這些獨家靈丹,在雲界之內,皆是名聞遐邇。即便那以煉丹聞名的丹泉宗,在同類丹藥中,也是遠遠無法企及。

再而後就是幾個黃玉令牌,與他自己的那塊式樣相仿。上面卻是空白的,未曾刻錄下名字。只是最普通的三階靈器,有些護身之能。自然也沒有可以讓人無法記住相貌的異能。

一共是四塊,身份都是預先就已經刻好,是蒼生道本宗內門弟子。

宗守先是不解,旋即就已了悟,然後口裡就『哼』了一聲。

若然不出意外,這些令牌,必定是為初雪與宗原留下。

以魏旭聖境強者的眼力,又怎可能看不出來,初雪戰武之體的潛質?

至於紫雷槍宗原,是早就名聲在外了。

想要自己買一送二,卻偏偏又一個像樣點的法寶靈器都不給。他這師兄,當真是想的也太美了!

打定了主意,讓這些令牌暫時不見天日。宗守的魂識,就在另兩樣東西上定住。

整個小乾坤袋裡,大約是二百丈方圓之地,是最上等的品質。相當於一個小小的城池,極其廣闊。

不過此刻這裡面,除了先前那幾樣東西,卻是空空落落的。只有部分書籍,堆在其中一角。

而位於最上方的,就是兩本紫金色的秘典。有別於其他書冊,唯獨這兩本,內中是隱蘊靈能,不似凡品。

一為《內觀玄霆鍛體決》,一為《大易羅天空冥法》

宗守心念一動,就將這兩本書取出到了乾坤袋外。

只稍稍查看,就這兩倍秘典,都各自被一股靈能固鎖。強行翻開,只會使其立時自毀。

皺眉想了想,宗守就將他那塊宗門令牌取出。放在這書本之上,果然當紫光一閃,這書冊就自動打開。

首先翻開的,是《內觀玄霆鍛體決》,而入眼後的第一頁第一行字,就是令人心神微窒。

也不知是何人所書,總之字跡是銳意驚人,殺氣滔天。

——此典為蒼生道至高煉體之法,本宗嫡傳弟子可學。蒼生道內其餘諸脈真傳內門子弟,需本宗長老允可擔保之後,方可習練。門內弟子,若然又私相授受,又或私傳於外者,殺無赦!

宗守眼皮跳了跳,又翻到下一頁。不過片刻,就面上微透喜意。

這本秘典之內,記敘的是一種極其特異的入定內觀法門,名為『靈微觀想術』。可以使人,窺測自己肉身之時,短時間內達到『入微』之境。

這觀想術中,可謂獨樹一幟。

不過這書既然名為鍛體決,主要的用途,自然是用來粹鍛肉身。

所謂的靈微觀想術,只是輔助。使人可以借用雷霆之力,來不斷淬煉與刺激肉身。

按照第一頁的解說,此書在雲荒時代,可以列入到第十等聖靈級別的功法。

在蒼生道,確有列為至高煉體書的資格!

宗守頓時是一聲呻吟,他前世之時,費盡了心思。才在登入天位之後,為自己尋來兩門第七等傳說級,一門第八等徹地級的功法。

此時加入宗門,這第十等的武道秘典,卻是輕輕鬆鬆就到了手。

以雷電之力,來粹鍛肉身。在萬載之後,早已有過人試想,借助各種器械之力來辦到。

不過此法首要一點,就是要對武者身軀的每一個部位,甚至每個細胞裡的狀況,都有著極其細緻的瞭解。

至少在他那個科技發達的時代,還無人能真正成功。

而這本武道秘典的真正重中之重,就是這個『靈微觀想術』。

自然此術也有著近乎苛刻要求,意識強大,對雷霆之力,更要有絕度的操控。以他的條件,正好合適。

宗守記憶力驚人,只片刻時間,就將整本書的內容全數記下。卻強壓著立刻試上一試的念頭,又將那《大易羅天空冥法》取在手裡。

前一本鍛體決,已是令他驚喜萬分。對於後面這一本,宗守自然也是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翻開之後,仍舊是以殺無赦的警告開頭。也同樣是只有蒼生道嫡傳,才可以修習的至高秘典。

宗守是迫不及待,將下一頁翻開。一目十行的,迅速瀏覽記憶。然後目內的喜意,愈發濃厚。

這一本與武道無關,是靈師冥想之術。與前一本內觀玄霆鍛體決,是同樣的聖靈等級。

而這本靈師秘典與那些普通冥想術最大的不同,就是修行此法,無法加強靈師對某一種或者數種屬性的天地靈能的感應。而是改善靈師的神魂,從本質上著手,增強資質,並且大幅度的提升靈師的算力與推演能力。

甚至當推演能力足夠強橫,而神魂質量也達到日游境界時,還會出現一種異能——複製模仿。

瞬間完全複製靈法秘術,甚至武道意念。敵我皆可,而且只要不是超過自身的等階,幾乎無有什麼時間差。

——也就意味著,此法可用於戰時!

想像一番,當敵人使用什麼靈法又或秘術之時,自己無需結印,亦毋庸符菉,或者其他的準備。只需以魂識感知,然後直接複製出來即可。

將這兩本秘典,再次放入到小乾坤袋裡。然後宗守,就現出了掙扎之色。

片刻之後,還是微微一歎,將那兩塊黃玉令牌取出。在其上陸續刻錄下『素初雪』與『宗原』這兩個名字。

今日之後,這二人就可算是蒼生道本宗的內門弟子了。

若然能進入天位之境,這是同樣有資格上那玄命金冊的身份。

魏旭對這兩人的看重,可見一斑。

宗守卻是恨得咬牙切齒,本來還想著要挾一番,與宗門討價還價,撈上些許好處的。魏旭卻只簡簡單單丟出兩本秘典,就讓他只能就範。

這《內觀玄霆鍛體決》與《大易羅天空冥法》,無一不是正好合適他修行。

不過仔細觀之,其實卻更彷彿是魏旭,專為宗原與初雪二人而挑選出來的功法。

宗原所習的,正是雷系功法,更領悟狂霆槍意。借助內觀玄霆鍛體決,實力必定將是突飛猛進。

而初雪雖身具戰武之體,可畢竟不能只依靠本能去戰鬥。

大易羅天空冥法一可改善其靈法資質,二可增其算力,日後不至於一個高深點的符菉都學不會,正好是對症。

自己是蒼生道本宗第二代,第七嫡傳。入門之後,就自動湧有個長老身份。

只需這二人成為本宗內門,再有自己擔保,剛好符合秘典第一頁上所敘的那些條件。

要說是巧合,宗守是打死都絕不肯信!他這位師兄,實在是好算計!

口裡再次冷哼了一聲,宗守稍稍遲疑,緊接著便又取出一塊黃玉令牌,把『宗弱水』的名字,也同樣刻上。

第296章 煉神劍動

不知位於何處的時空間隙之內,一位背負長劍,面容寒漠的黑衫青年,正傲然需立在一處混沌暗處之中。

似乎是在等候著什麼人,目中星眸不時閃現寒芒。

也就片刻之後,一個人影,也忽然現身此處。相貌同樣的年輕,一身白色儒服,頭戴著儒冠。正是才與宗守,分別不久的魏旭。

甫一出現,就已察覺那黑衫青年的存在,然後也定立在虛空之中,眼現出疑惑之色。

「可是明玉師兄?」

魏旭雙目如燭,若是願意,可洞照一界。可在此處,卻彷彿是吃力之極。

半晌之後,才確認了這黑衫青年的身份,然後是輕舒了一口氣道:「我說那六人,為何會如此輕易,就被嚇走。原來是師兄在外維護,多謝了!」

那黑衫青年卻哼了一聲,帶著幾分冷冽之意。卻終究還是從那混沌暗處走出,冷冷注視著魏旭:「你也知這六人難纏?記得師尊當年有言,除非是七劍齊集,又或蒼生道有覆亡之險,否則我等六人,終生不得踏入雲界一步。言猶在耳,不過八千載時光。這句話,師弟你這麼快就忘了?」

「沒忘,師弟我這是不能不去!」

魏旭一聲苦笑,見對面明玉的臉上,不虞之色更濃。當下是直接一伸手,掌中現出一物,外層白光籠罩,竟看不出裡面,到底是何物。

「師兄勿惱,師弟我這次,也非是毫無準備。有此物在,或者還勝不過那幾位至境先師。可要用來逃命,料來還是無人能阻。那六個老古董,更不放在眼中。」

黑衣青年仔細看了眼,這才容顏稍霽,而後又眉頭一挑:「那麼你代師娘收下的那位弟子,我們的七師弟。到底是什麼樣的天資來歷,值得你如此冒險?」

「師兄已經知曉?」

才剛問出這句,魏旭就見對面的黑衣青年,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立時就把後面的話,全數收住。

這個問題,確實是蠢。宗守的名字,既然是已上了玄命金策。他這位距離雲界,不過咫尺之遙的師兄,又怎可能無有感應?

凝神細思,魏旭決定還是不說實話的為好。若然真是實話實說。搞不好今日他們師兄弟,就要立時戰上一場。

只好含糊道:「自然是極佳,日子七師弟的成就,只怕更勝於你我。我料他百年之內,就可踏足神境。成我蒼生道棟樑——」

「更勝你我?」

那黑衣青年聞言,卻不由略略蹙眉:「雲界靈潮在際,百年時光,踏足神境,也算是不錯了。卻也無需如此厚待,錄入到師娘名下。更無需你魏旭,親自去那雲界。」

魏旭目光微閃,忖道百年時光,踏足神境,這樣的修行進境,確實只能算是一般。

不過這個人,若還是劍道通靈,靈武合一,那就很不得了了。不對,應該說是獨一無二才是。

即便較之日後那位『神皇』,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他與幾位師兄,雖是蒼生道二道嫡傳弟子,卻無一有資格,能得羲子的真正傳承。這些年為了給師尊,尋一合適的傳人,可謂是尋遍諸界,每年都傷透了腦筋。

若然知曉,這等樣的絕頂天資,居然被他給了師母一脈,可想而見,後面會是何等樣的後果。

稍稍有些心虛的把頭偏開,魏旭驀地一拂袖,這片虛無之中,立時現出一個棋盤。上方黑白棋子錯落,而黑子一方,明顯正是處於劣勢。

正當黑衣青年,眼透不解之色時,魏旭也終是開口:「當初我接到雲界來信之時,正與那一位在弈棋。此時當初棋局,我執黑子先行——」

黑衣青年的眼皮跳了跳,忖道這可真是慘不忍睹。明顯是一條大龍,已經被人屠了。

他這師弟,實在是一個臭棋簍子,還偏不自知,四處尋人對弈。

而後下一刻,就見棋盤之上,又是一個白色棋子現出。魏旭的聲音,也悠然道:「此局我本敗定,後面只是死纏爛打而已。可偏偏那一位,卻落子在此處!實在令人諸多遐想——」

黑衣青年,頓時瞳孔一縮:「這個人,到底是何身份?」

魏旭也心知對面這師兄,問的不是與他下棋那一位,而是那位新近收下的師弟。這個倒無需猶豫:「名喚宗守,如今的身份,乃是乾天山妖王。掌握東臨雲陸,一個妖族勢力。」

「乾天山?」黑衣青年卻似乎聽過這名字,一陣錯愕:「可是那宗未然此子,傳說已得宙極命世書,後來又在沉淪雲海失蹤的那一位。」

魏旭也同樣是一怔:「原來師兄,也聽說過此人?」

「能將陸家的千金追到手,此人我又豈能不知?」

黑衣青年那漠無表情的臉上,居然透出了一絲笑意。「我與此事有些關聯。對這宗未然,也就頗多關注。宙極命世書的傳言,必定是假。不過此人在沉淪雲海,卻未必就已身死。那處地方說是死地,其實只需掌握方法,盡可出入自如。這宗守入門之時,可有求你去幫他探查沉淪雲海?」

「未曾!可能是不知他那父親,其實未曾亡故。」

魏旭眉頭略皺,卻不過片刻,就將此事放下。好奇問道:「我知明玉師兄的性子,今日不可能是只為問宗守師弟之事,來與我見面。可是另還有他事?」

黑衣青年果然是微微頷首,神情凝然:「不久之前,我曾有感應。那口煉神劍,似乎有了些動靜。我那時衝入雲界,此劍卻已無動靜。故此想問一問師弟,可有察覺?」

魏旭卻是再次一怔愕,他絕不會懷疑,明玉的感應,會是錯覺。可當時的他,卻為何是半點都察覺不到?

煉神劍出,血洗。

這可師尊預言中,可使蒼生道再次進入鼎盛之境的劍,莫非如今,已經有了可將其收取之人?

這個人,又到底是誰?

……

「這就是我們乾天山城的雲艦?」

發出這句疑問的時候,宗守正蹙立在岸旁一處碼頭之上,靜靜觀察著眼前,那些漂浮在雲層之中的巨艦。

碼頭是木製,從岸旁往外延伸出來。而下方處,就是那濃不可見,翻滾不休的雲霧,以及那深不見底的惡地。

若是從此處掉下去,立時就要粉身碎骨。不過整個雲海,自生出一股斥浮之力。只要不超出一定的重量,就可在上懸浮。

此處名為虹城,位於東臨雲陸西北,是這幾千里地域中,最大的一處港口。規模幾乎不遜色於乾天山,距離乾天山城,只有大約一千里距離,也是乾天直轄的十個城池之一。

每年港口的交易商稅,就佔據了乾天山每年稅入的二十分之一。

只因此地浮力極盛,地形也恰可避風暴,更是飄渺雲海中,幾條可靠航線的交匯處,故此商船雲集。

雲海之內通航的船隻,共分二類。一種是大多只有簡單的靈陣,對惡淵之地產生的浮力,依賴性極強,是民間常用的船隻。

偏偏雲海內許多地方,是斥浮之力變幻不定。有時候可將船,衝到上空千丈。有時候,卻是浮力全無,讓船隻直接掉入到雲海之下。

故此自古以來,所有的商船,以及那些獵取雲獸的船隻,都只是依照那些早已探明的航道行駛。即便後世之時,也不例外。

另一種,就是那些有完整靈陣的雲艦。唯有此類這類雲艦,才可在雲海之內,自由翱翔。不過數量極少,而且每次出航時,消耗的靈石獸晶,都將是以一斗一石為單位來計算,普通人根本就負擔不起。

故此只有一些隱世宗門,才能擁有。又或如乾天山這樣的勢力,將之作為雲海狩獵的軍艦使用。

而宗守眼前,就是這一類。最大的有二十丈高,可相當於十幾層高樓,長更有數百餘丈。總共兩百五十艘,氣勢磅礡無比。

「二十艘五牙巨艦,其中一艘,是君上坐艦。以中央雲陸運來的浮蘭木製造,不但船身堅固可與七階妖獸比擬,更浮力驚人。」

此刻在旁說話之人,是一位身著重甲的青年,正傲然的抬了抬下巴:「另外還有百艘三牙巨艦,一百二十艘沖艦。總共可載二十萬大軍!另還有一百五十艘,要巡行四方,無法參與。這支艦隊,乃是先君生前,傾力打造。即便相較那濤雲城,也不差了!」

宗守也不置可否,看著這些巨艦,陷入了凝思。直到自己肩側,傳來『茲』的一聲炸響,這才驚醒過來。

側目望去,只見卻是幾粒較大的灰塵,被他身周散出的雷光,徹底炸散。

這是練習內觀玄霆鍛體決的後遺症之一,以他此刻的境界,只能勉勉強強,在內視之時達至入微的境界。卻極其勉強,只有半刻時光。

而每次練習之後,都有不少的電力殘留,久久不散。肉體之內,更自發生成,無法盡數導引宣洩出去。

自然收益也是不小,僅僅三次,他的肉身粹煉,就又上了一個台階。

第297章 濤雲使者

在自己的肩側拂了拂,宗守臉上,全是無奈之意。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數日。他如今整個人,已經變成了生人勿近的人形電棍,尋常衣物穿在身上,都是立時粉碎,也不知到底何時才能改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依靠著這門第十等聖靈一級的煉體功法。他的肉身之力,從先前的十萬斤,一舉提升至十五萬斤,遠遠超出一般的武宗強者。

而若是配合體內真氣,甚至可不憑武道意念,就可硬撼四脈武宗而不敗。

而且此刻,承受這折磨的,也非是只有他一個。

回首向後望去,只見宗原正面色青白的立在地上。身上不時可間清晰的電弧閃現,將身周之物都一個個炸成粉碎。

這傢伙比他還要更悲催一些,對身周縈繞的電流,完全無法控制。以至於連龍角翼馬,都無法背負,只能全靠步行,跟著他來著這虹城。

心裡稍稍平衡,宗守微微一笑,把注意力收回,再次注目眼前道:「既然說是相較那濤雲城也不差,那麼就是還有不如了?不知我乾天山的艦隊,若是與濤雲城全力一戰,勝算幾何?」

方纔他身邊這位說話之人,名叫做古烈空,玄武八脈。是乾天山城的海師都督。乾天山所有四百雲艦的統帥之人。

基本是個極有才智,也頗通處世之道的傢伙,宗世宗陽幾人在爭權之世,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待得他那日夜間回歸乾天山城,將靈法空柴元幾人陸續壓服,這人卻是第一個,毫不猶豫地倒了過來,鼎力支持。

乾天山城內精通雲海艦戰的玄武強者,本就不多,又有了這『擁立』的功勞,宗守只能是依為肱股,倍加信用。此次雲海狩獵,這人更是關鍵人物。

而此刻這位海師大都督,只略略凝眉,就毫不猶豫的一搖頭:「半分勝算都沒有!先君雖是傾盡全力,打造出這支艦隊。不過乾天山崛起畢竟才不足十載,底蘊遠遠不如。那濤雲城卻是世代積累,已然在東臨西域屹立足有六十餘年。治下子民不但武風極盛,更幾乎人人都能架船操舟。光是其城外停泊船隻,就足有三萬之巨。有些只需稍加改造,就是可上戰場的雲艦。真要一戰,濤雲城的艦師實力,勝我乾天山兩倍。只需數月,更可召集六倍於我乾天山的雲艦。加上附庸諸城,絕非乾天山能夠抵禦。君上若有此念,還是及早打消的為好——」

宗守頓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他知曉這濤雲城,是孤懸於海外之地,因此艦師極盛。

不過聽古烈空的口裡說出來的這些,卻是遠遠比他這幾日,在那些資料卷宗裡看到的數據,還要更令人悚然。

原本心裡冒出的那點小小念頭,立時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樣的龐然大物,宗未然居然能夠憑著一支新建的海師,與之對抗十年,而不落下風。使乾天山城的海師,一步步發展到如今的規模,簡直就是奇跡。

好在據他所知,乾天山諸多隱世宗門,都鼓勵諸城勢力,前往雲海之下,屠戮精獸妖魅。對前往狩獵的各方艦隊,都極力護持。

濤雲城在這時候,至少在明面上,是不會與乾天山為敵。

不過在暗處會使什麼樣的手段,就不知道了。

任博警告說這次濤雲城,可能會與烈焰山城、雲瑕山城聯手,阻撓他們這次的雲海之行。多半不會只是揣測之詞,而是頗有些把握才是。

若真如此,不幸被其料中,那就真令人頭疼了。

既然成了一國之主,那麼他首先就得讓手下這些勢力,能夠吃飽飯,不餓肚子。可以獲得足夠的獸晶,以供養部屬。

若然這次狩獵,是空手而歸,整個乾天山的勢力版圖,估計立時就要分崩離析。

暗暗一聲歎息,宗守面上,卻依舊還是笑意盈盈,聲色不動:「隨便問問而已,不用當真。」

眼見這古烈空,以及周圍那些艦師將領,都是輕鬆了口氣的摸樣。宗守眉頭再次略皺:「這次我乾天山治下諸城,又會出多少雲艦?多少人手?」

「總數應該不足二百,能戰的甲士,更只有十萬——」

古烈空面上,明顯透出幾分怒意:「若換在往年,至少也是千艦之數!自君上繼位之後,不是臨時反悔,是百般推脫,實在可恨。」

宗守頓時一挑眉,了悟於心。這些附庸城池遣來的戰艦,不足往年的五分之一,顯然是存著保留實力的念頭,典型的主少國疑。不由自我調侃的一笑:「看來是孤的錯了。換成宗世,即便沒有千艦,估計也能能湊足八百可對?」

古烈空聞言,面色卻是一陣惶然,身軀半跪道:「君上何出此言?烈空不會說話,請君上莫要見怪。那日君上的英明睿智,我等是親眼目睹。宗世或有些小聰明,可真論才華,卻不及君上萬一。這些人有眼不識、總有他們後悔之時!」

宗守啞然失笑,微一揮袖,示意古烈空起來。

他心中對此早有所料,故此是毫不在乎。對這些附庸勢力,也沒什麼怨恨惱意。

自己這年紀,又加上先前的那些傳言,也難怪這些人,會心生疑慮,存了保存實力的念頭。

不過如此也好,甚至可說這情形,是正中他的下懷。附庸跟隨的艦船少些,也就意味著後面分潤出去的獸晶靈石,更少數分。

四百五十艘雲艦,加上玄山城的艦隊,估計能湊足千數,差不多也足夠此行所需了。

這麼一想,宗守的心情反而轉佳,面透笑意。而後就見不遠處,一行人正匆匆趕來。

為首之人,正是任博。也不知為何,正是面色鐵青,難看之至。除了身後跟著幾十個護衛,旁邊還隨行著一隊人,看其服飾,多半不是乾天山的人馬。

到得宗守面前,任博一禮之後,便指著他身旁一人道:「此是西海濤雲城使者,奉濤雲城主之命,前來拜見君上。」

宗守的眼,立時微微瞇起。瞳現利光,看向了任博的身旁。

此人身著紅袍,彷彿是中央皇朝的官服式樣。身前繡著雲雁圖案,神情倨傲。

也不行禮,先是朝著宗守上下打量了一眼,這才應付式的一欠身:「外臣林機,見過宗守城主!」

周圍諸人,頓時眼現怒容。各自眼現殺機的盯著這林機打量,宗原更是直接手握著劍,踏前一步。一股凌厲意念,隱隱凌壓而去。

那林機卻全不在意,一派淡然自若,處之泰然之色。正面與宗原對抗,也是毫不落下風。

宗守卻呵呵一笑,根本不願去搭理這傢伙。直接轉身就走,將這一眾濤雲城的使臣拋在身後。

林機初時還不在意,直到宗守的身影,漸行漸遠,毫無回頭之意。這才目光一縮,大聲出言道:「林機奉我家王上之令而來,有言告之城主。十日之前,我濤雲城已與烈焰、雲瑕二城定下盟約,約定近日之內,合力共下雲海。爾乾天山若亦有聯手之意,可讓出西雲半省,由我三家共分!」

宗守唇角頓時微微抽搐,今日總算領教了,什麼叫做獅子大開口,什麼叫做不自量力。這竹槓真是敲得梆梆響,空口白牙,就要謀奪他半省之地。

他連斥罵怒喝的念頭都懶得升起,仍舊是步履未停,行向遠處。

不過身後那林機,卻仍舊是不依不饒,一聲冷哼:「我勸宗守城主,還是三思為上。讓出半省,總比乾天山城亡人滅的為好!城主就忍見未然妖王的基業,就此消亡?」

聽到後面這句,宗守終是眉頭一顰,其他還沒什麼,唯獨此言真是把他給惹火了。

咬著牙,宗守回過頭燦爛無比的一笑。就當那林機,眼中微透譏嘲之意時,宗守卻又把臉一板:「把這些傢伙全都給孤趴光了,丟到城外去。若有反抗,立地斬殺!記住了,一定要一絲不掛!」

林機與那一眾濤雲城使臣,立時臉色青白。而那宗原則是一笑,隨手就將紫雷槍,握在手中。而那古烈空微怔之後,也未怎麼猶豫,便踏前一步,眼透殺機。

身後之事,宗守卻是再懶得理會,轉而看向了身側隨行的任博:「丞相來此,可是物資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出航了?」

「總算不付君上之托,一千三百萬弩箭,供二十萬大軍四月之食,十萬套備用的甲冑兵刃,四百艘刻錄有浮空靈陣的商船。還有君上帶回來的三百三臂靈弩,只需五日時間,就可裝上那二十艘五牙雲艦!還有從崆器宗訂下的八千二階火雷箭,六千冰烈箭,那邊正連夜趕至,同樣五日之後就可到貨。都是大號的弩箭,可用於三臂靈弩。不過那崆器宗外門主事的言語態度,頗為奇怪,似乎對君上極其憎恨。以臣估計,這些箭只的質量,估計不會太好。」

任博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張清單取出,遞給了宗守。而後又語句斟酌著勸道:「那濤雲城勢力,雖不如我乾天山。可雲艦無數,稱雄雲海。世子即便不喜,也無需將之得罪太過——」

第298章 百萬獸晶

宗守接過了那清單看了眼,然後是呵呵一樂。忖道那位崆器宗的外門執事喬翰,近月之前才被他狠狠坑了一把,不把他恨入骨髓,才是咄咄怪事。

至於那些火雷箭,冰烈箭,他也沒指望那崆器宗,會為他精心打造。總之能夠頂用就可,乾天山也有數萬靈師,不愁對方造假。

至於這任博後面幾句勸誡,他只當是不曾聽見,只心裡暗忖,難道現在對這些濤雲城使者好些,那位濤雲城主,就會手下留情?

若然日後形勢逆轉,乾天山近復舊日風光,這濤雲城難道還敢因這小小的羞辱,對他宗守不敬?

清單後面一項,是花費的靈石數目。所有弓箭與兵甲糧食藥物之類,都是任博早就備好,取自乾天山的庫存。花費最多的,是那些徵集來的商船,還有從崆器宗採購的這些靈箭。

——其實這些火雷箭與冰烈箭,乾天山城內的煉器師,也能煉製。不過數目太少,即便日夜趕製,估計也僅有千數。

總共是花了五千四階獸晶,看來這崆器宗的喬執事,的確是把他恨到骨子裡了。價格居然硬生生提高了四倍,狠狠敲了他一筆。

此外那徵集商船,也同樣花了千枚左右。若有損毀,事後需得照價賠償。

此時乾天山的國庫,早已經河干海落,最後還是需從他這裡掏錢支付。

宗守毫不在意,將清單收起,而後朝任博一笑:「丞相!這些獸晶,還有那三百三臂靈弩,我也無需國庫償還,都算是我前期的投資好了。只需從雲海狩獵回來時,給我一成收益就可。」

任博的面色,立時一青。心中只覺是怪異無比,這乾天山還不都是你宗守的家業?如今乾天山城危如累卵,換作有為的明君,只會從內庫裡多掏些錢,盡力增強乾天山城的實力才是。

這位君上倒好,不但將自家的錢袋,看的緊緊的。還想盡了辦法,想從乾天山城的國庫裡掏錢。

豈不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之理?乾天山的基業都沒了,你兜裡的那些錢,能夠保得住?

這幾日觀察,發現他這位新君,或者是聰慧無比,許多事情,是一點就通。更具奇思妙想,精通政略。不過這性情,卻實在太過古怪。

偏偏說他吝嗇,也有些不通。前次議建銀莊時,卻又是毫不猶豫的掏錢,作為啟動之金。

心中不解,任博只能是沒好氣道:「最多只能給半成!」

以往乾天山派遣雲艦前往雲海之下狩獵,即便是宗未然親自統領,最高也不過十萬四階獸晶的收益。即便最近靈潮有回暖之兆,妖獸數目巨量增加。以他估計,此番的收益,也絕不會超過這個數目。

半成的數量,也就是五千四階獸晶而已。

用來換那三百三臂靈弩,與這些二階靈箭,也很是不錯,可以說是賺了。

此次既然是那濤雲烈焰三城聯手,那麼他們多備些殺器,總是不錯的。

「半成?」

宗守挑了挑眉,面露不悅,而後居然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半成也好!不過此事,還需丞相告知諸族——」

接著就又見任博遞來一張獸皮,宗守展開之後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的,都是些人名官名。正是他前幾日,索要的六部官制,以及官員人選的建議。

細細一看,與那中原皇朝的三省六部制差相彷彿。卻也非是一味照抄,根據乾天山的情形,稍加改良了一番,更適合東臨雲陸這樣的蠻荒之地。

至於那些官員,可見這任博,明顯是未存什麼私心。列出的人選,都是他最近瞭解過的,極有才能,品德上佳之人。

其中幾位,更與任博有著仇怨。

宗守卻不置可否,同樣將這份清單,收入到袖裡。然後一笑:「此事不急,等過些時日我從雲海回來再說。我如今威信未立,貿然改制,只會使部屬人心惶惶。乾天山當務之急,還是此次的狩獵。」

任博聞言是一陣氣結,其實乾天山的官制,與六部制差不多遠。宗未然近年有意引導,治政體系,已經勝過其他諸城太多。如今只差一個名義而已,定下三省六部的體制名分,只會使人心更為安定。

故此前次宗守提議建六部之制時,他並未出言阻止。只因前期的準備,早有就緒。

接著又若有所悟,宗守此番推托,該不會是仍舊信不過自己?需要對名單之上的人,再仔細查探一番?

這麼一想,任博頓時無言。帝王心術,實在難測。即便是明知宗守的做法,才是君王正道,卻仍不由心灰意懶,首次生出掛冠離去的念頭。

思及宗未然仍舊在世時的君臣相得,就如同隔世一般,令人悵惘。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位新君既不新自己,留之何益?

宗守卻對任博的心思毫無所覺,又笑著道:「對了!丞相最近若是無事,不若再整理一個預算出來。」

「預算?」任博的眉頭微微一挑,有些不解。

「就是預算!」宗守點了點,想想這時代,還未有這個名字,便又開口解釋道:「就是預估明年乾天山城的收入支出,統計各項開支花銷。量入為出的意思——」

這預算到底是什麼,其實他也不太清楚,只能含糊的解釋。任博卻是一點就通,不過緊接著就被宗守後面一句,徹底鎮住。

「——不妨按往年支出的十倍計算!如今獸晶的價格,還未到底,貶值的厲害。還是全用出去,多收些物資,蓋點房子划算!」

任博神情怔怔,好半晌才回過神。十倍,那就是至少三百萬以上的四階獸晶。

這宗守當那雲海,是自己的後花園麼?到底從哪來的自信,可以在雲海之下,獵得多次多的獸晶靈石?

不止是任博不解,旁邊一群隨行之人,也同樣是神情錯愕。

……

任博是憂心忡忡的趕來,又愁眉不展的負氣離去。

眼送著這位二朝老臣的背影遠去,宗守不由苦澀的扯了扯自己唇角。

他說的可是實話,不過卻全然忽略了,以他現在的年紀與威信,還遠遠不足以讓自己的部下信服。

反而是被自己這些臣子,當成了驕橫自大,不切實際之輩。

輕聲一歎,宗守看向了身側,只見身邊的初雪弱水幾人,也是眼帶異色的看了過來,不由大怒:「難道連你們也不信?」

初雪才囁嚅了一下嘴唇,就又止住。片刻之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的為好:「少主!十倍,那是三百萬以上的四階獸晶呢!我曾聽父親說起,我們乾天山的先天強者,總共也不過一萬多點。」

那邊軒韻蘭也是柳眉微挑道:「可能君上,還不知那雲海之下的情形。雲海之下,最近精獸邪魅固然大增。不過凶險也是逐年增加。即便是我們輕音門,每次狩獵,亦不過六十萬四階獸晶的收入而已。即便那十大聖地,亦不會太多。君上這次,還是不要抱太多希望才好——」

宗守不由無語,要是告訴這些人,其實他不但前世在神皇遊戲中,把下面的那些極地惡淵,都探查了遍。現實內,也同樣是曾經獨自前往,在下面獵殺精獸。

對雲海之下裡的地形,以及精獸魑魅的分佈,都瞭如指掌,故此把握十足。眼前這些人,是絕不會信的吧?

微搖了搖頭,宗守懶得解釋,逕自往他的那艘坐艦方向行去。

反正到時候,自然有事實說話。這次讓任博,可他徵集四百艘可載重十萬石的商船,可不是用來看的。

他的那艘五牙座艦,乃是這虹城港口內,最雄偉的一艘坐艦。高足有二十丈,共分有二十層。能夠搭載五千將士,存儲十萬石物資。

不過內中的裝飾,卻是極其簡陋。與那乾天山巔的含煙宮一般,都是延續了宗未然樸素務實,而又不失大氣的風格。

宗守卻大皺其眉,這也實在太簡陋了。他這一生,雖是為了劍道,可以不顧一切,可以承受那水下漩渦的日游折磨,可以把自己,在沙地裡埋上數月。

可若有條件時,卻也極看重生活的品質。人生在世,就該及時行樂才是。

至於這些享受,會不會消磨心志,宗守卻有獨到見解。若然連自己的本心,都把持不住。那麼追求劍道之極,也不過是空言而已,早點放棄為好。

能經歷奢靡浮華,紙醉金迷,而仍舊道心不減,才是真正磨礪。強制自己,維持那苦行僧般的生活,未必就一定是道心堅定的表現。

他的住處,就在這艘五牙巨艦的最中央處,寬敞無比。旁邊總共還有四十間房,都歸他的侍女近衛使用,宛如一個小行宮一般。

而宗守進入自己『寢宮』坐定之後,卻是將眾人全數揮退。逕自將一本典籍取出。一頁頁的翻看起來。

魂海之內,是星芒閃爍。一邊記憶,一邊極力推演運算著。

這是魏旭臨走之時,給他留下的秘典之一,也恰好對他的撼世靈決,頗有些益處。

第299章 寒焰龍蚿

「輪轉龍烈勁,不意上古雲荒時代之前,就已經有如此奇思妙想。」

不過須臾,宗守就合上了書本。魂海之內飛速計算著,那些光點,也在不斷的閃動。

大易羅天空冥法,大致是在入定之時,將他神魂,分成陰陽兩種對立,有互相依存的魂念。然後有序的進行冥想與演算。

不但魂力修持的速度,可以激增。思考與參悟之時,更有著奇效。

掌心之內,再次浮現出一團藍紅相見的氣勁,不斷螺旋轉動著。

不過與以前有些不同,這團勁氣,一眼看去,要更為『圓融』的多,無有以前那麼多的衝突之處。

宗守控制起來,也是漸漸有了些隨心所欲的味道。快慢由心,這撼世真勁的威能,也隨著他的心念而減弱提升。

他那位師兄,確然不愧是聖境強者,慧眼明察。只僅僅一夜時光,就已洞徹了他這撼世靈決的所有不足之處與弱點。自然這門功決的前景,也是瞭然於胸。

留下的這些武道秘典,無一不是對症之物,可令他取長補短。汲取精華,融入至撼世靈決之內。

這門功法,前面的身輪階段,到如今已差不多接近完美。而再之後地輪甚至天輪階段的修行,他心中也已有了清晰的構想。

不過這蒼生道的風格,他宗守也算是領教了。果然是一如傳言,對於門內的嫡傳弟子,完全就是放養的辦法。

就如蒼鷹將未成年的小鷹推下鷹巢,迫其雪飛。母狼將子嗣拋下,獨自離去,使幼狼獨立獵食。

蒼生道的做法,也是差不多。以魏旭的聖境修為,本可輕易將他這門撼世靈決徹底完善,卻並未選擇這樣的做法,而是把這些可以有助益的武道秘典留下,讓他自己領悟,自己推演。

更過份的是,把他這嫡傳弟子收下之後,就直接丟開,完全不聞不問。

要不是知曉趙嫣然與軒韻蘭,這兩個七靈宗與輕音門的嫡傳,也是如此待遇。他簡直就以為這蒼生道,是在過河拆橋。

別人能借助師門長輩之力,一入門就獲得無數好處,修為飛速提升。偏他加入宗門之後,還是要依靠己力,自力更生。

「真個是遇人不淑,悔不當初!那時若然能聽雷動的話,拜入五絕山莊,何至於如此悲慘?不過這門大易羅天空冥法,倒真是不錯——」

宗守一邊推演,一邊暗暗搖頭。待得心內有了個大致的結果之後,就停止了冥想。轉而借助那幻心境之助,在腦海之內,形成種種幻想。

這次選擇的,是數十位武宗境的強者為對手。以試演這經過他再一次完善昇華之後的撼世真勁。幾乎是以虐殺之勢,在幻境之中,將這些對手瘋狂屠戮。

而那大門之外,也恰時響起了軒韻蘭的琴音。一首靜神安靈曲,使他的心神,再次進入到了忘我之境。

神念冥冥,待得他的意識,再次恢復清醒之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在他的腦海幻境之內,卻是一個對手也未死去,最多也只是重創,失去了再戰之能。

宗守不由抿了抿唇,將幻心鏡收起。琴音門的靜神安靈曲,確實是音系絕學。無論助人參悟還是冥想,都有著驚人功用。

卻唯有一點不好,這曲子聽久了,性情會平和的可怕,殺意全消。

就譬如方纔,以他的性子,在幻境之內,居然自琴音響起之後,就再不願下辣手,簡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自然也不排除,軒韻蘭是在刻意以自己的琴音,潛移默化的影響他的心性,有勸善之意。

也虧了此女,是出生蒼生道,就憑這性子,即便是那些正道大宗,也活不下去。

易人性情,是直攻人道心根本,乃是武修靈師中,最犯忌之事!

也虧得軒韻蘭遇到的是他,要不是看在是同門之故,又需借助此女的琴音修行,更自峙劍心通明,不會受其蠱惑。就憑這軒韻蘭的所為,自己一劍將之殺了,也不算過份。

而方才幻境之中,雖未下殺手屠戮,不過那輪轉龍烈勁的一些精妙之處,卻已是真正融入到他的撼世靈決之內。

那數十對手一人未亡,也意味著他對這螺旋氣勁的控制,已到極精妙的境界。只有收發由心,才能做到留力。

換作以前的他,想要手下留情也難做到。

「這門功法,已推演的差不多了。估計只需再一月時間,將幾個細節完善,就可踏入武宗之境!」

驀地將一個五層紫塔取出,隨手一招,就是兩條靈脈被他攝住,衝入到身軀之內。

與前次血肉迸裂不同,這次融合靈脈,是波瀾不驚。輕輕鬆鬆的,就將兩條火火靈脈,納入到自己的髒輪之內。

肉身強橫,根基穩固,心訣完善,這融合地脈,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無驚無險。

而後便清晰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五臟,在以驚人的速度強化。

體內噴湧的血氣元力,至少強過先前足足三倍!

宗守驀地取出了一口靈劍,在自己的指尖劃出一道傷口,卻不過須臾,就徹底的癒合。只留下一道道淺淺的白痕。

這是他身軀裡的生命精元,大幅增加之兆。日後只需非是真正傷及性命的重創,一些小傷,片刻就可恢復。

宗守又驀地一掌緊握,手裡的這口二階靈兵,立時崩成了碎鐵。

右手手臂,更隱隱可見六條細小靈脈,宛如蛟龍一般的盤旋纏繞,提供著強大的靈能。

「六十萬斤!修煉到第五脈的武宗,力量也不過如此而已。我有六條地脈在身,論到氣脈悠長,應該還更在其上!」

宗守唇角輕佻,微透著喜意。禍福相依,這雙脈之身,固然令他以前寸步難行。可一旦突破了桎梏,卻立時就顯出驚人之能。

一旦完全融合十八條地脈,說不定他真能做大以玄武師巔峰的實力,與天位強者抗衡。不遜色那領悟了靈武合一的天才多少。

意念再掃過那小乾坤袋,裡面的武道秘典,只剩下最後一本。

「寒焱迅影術,雲荒時代,第七等傳說級絕學!」

宗守眉頭立時一挑,魏旭留下的幾十本典籍之中。除了那兩本內觀玄霆鍛體決與大易羅天空冥法之外,唯獨這一本,最是珍貴。

傳說一級,較之他的六神御刀術也不差了。

從乾坤袋內取出,宗守翻開一看,就又是一喜。這不是功法,也非是拳法劍術之類,而是一門挪移提縱之術,可使人迅行千里。更能通過水火真氣的轉換與碰撞,完成身形變幻,詭譎莫測。

不過修煉之人,卻需是靈武雙修,不但真氣之中,要具水火合一的性質,魂海之內,更需凝聚出水火兩道真符。

最令他驚喜的是,這門寒焱迅影術,甚至無需改易。以雙脈之身,螺旋氣勁,就可直接修行。

前世他專修劍道,身法與奔騰之術,卻並不精擅。是七皇之中,最弱的一人。

按照那位死在他六神御刀術之下的影皇的說法,是他與人戰,非生即死。

打得過也就罷了,一旦敗北,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好在他在奪得那宙極命世書之前,歷經九千七百四十七戰,尚無一敗績,自然也無需考慮逃遁。

不過對那些人千里疾行之速,說不艷羨那是假的。身速快捷,他的劍速想必也能更快數分,只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功法。

一頁頁細看,宗守的身軀之內,也隨著這本秘典中記敘的心法而運轉。身影忽然之間,在身周左右,閃現出無數幻影。

正漸漸入神之際,忽然這本《寒焱迅影術》中,一張紙條飄落了下來。

宗守微微一怔,將之抄在手中。只見其上,赫然寫著『寒焰龍蚿』四個大字。

宗守只一眼,就認出這是魏旭的筆跡。字如其人,溫和內斂,卻又隱隱透著酷熱炎意,彷彿要將人燒灼。

「寒焰龍蚿?這不是生長在雲海之下的一種九階精獸?傳說有龍族血統,一出生就有相當於七階的實力。一旦存活超過萬年時間,就可踏入神獸之屬。師兄為何特意將這紙條,留在這秘典之內?」

心中不解,宗守也不再去參悟寒焱迅影術,是漸漸陷入了凝思。

只看那寒焰二字,就知非是魏旭以前所留,這個世間,哪有這麼多的巧合?留下的這紙條,也絕非是無的放矢。

這寒焰龍蚿,他以前雖未見過,卻聽說此獸擅使寒力,亦能操焰,戰力遠超同階精獸幾倍之巨。

自己的撼世靈決,必定與此獸有著莫大關聯,說不定日後這門功法的繼續完善,就要著落在這些九階精獸上。

不過眼下說此事還早,別說是成年的九階,就是幼體的七階,他也無法戰勝。

宗守定了定神,就又再次捧著手裡的秘典,再次靜心鑽研。

不過這一次,才不過看了十幾行,就只覺自己的左臂一陣輕顫。

宗守頓時一喜,知曉這必定是『小金』,再次升階了。

第300章 雲艦密議

東臨雲陸之西,距離虹城大約七百里處。雲海深層,一條條巨大的雲鯨,正在內中翻滾嬉戲。皆是身軀龐大,最小的一條,也有百丈餘長。

幾乎每一個轉身,每一個游動,都使這空中,雲霧翻滾,空氣震盪。

而就在這些雲鯨不遠處,一條宏偉無比,更勝那雲鯨身軀數倍的巨船,正靜靜泊停。

這條雲艦,長有五百丈。高亦有三十丈之巨,整整三十個樓層,左右兩側的窗口處,全是一架架製作精良弩炮。弦上架著一支支巨箭,隨時待發。

而此刻這艘七牙巨艦的一處殿堂之內,一位銀髮中年,忽然『蓬』的一聲,拍在一旁的案几上。令這以名貴紫檀製作而成的案幾,立時粉碎,化為煙塵!

目中更怒容微閃,神情陰寒地死死盯著眼前,一個半跪著紅袍人影:「剛才的話,你再說一次!」

此刻若宗守在,必定可認出,這人便是一日之前,與他見過一面的林機。

而這殿堂之內的諸人,也都是身份不凡。那最上首處,正是西海濤雲城的城主越觀雲。而此人左右兩側坐著的,一是雲瑕山妖王風怒,一是烈焰山妖王雄霸。

雖是坐在兩側,卻是斜對上首,同樣高據在寶座之上。二人面上,也同樣是神情冷凝。

整個殿堂之內,滿斥著壓抑氣息。

「——三日之前,我隨任博去見乾天城主。才剛說及令乾天山,讓出半省之地。那宗守就忽然發作,命人將臣等的衣物剝光,丟出虹城。臣盡力反抗,卻被宗原擒住,在眾人面前大肆羞辱之後,又被在城外懸掛,若非接引之人救助,林機幾乎就無法回來。」

那林機面上是一片青一片紅,全是傷痕。神情羞怒,咬牙切齒,語氣間就彷彿是恨不得將宗守生吞活剝。不過在越觀雲,與另二位妖王面前,卻不敢有半分添油加醋。只是言語間,充斥著挑撥意味。

「這些齷齪羞人之事,本不該說出來,污了王上之耳。只是臣那時的身份,卻是濤雲城使者,是我濤雲城的顏面。卻被乾天山之人如此羞辱,那些人,根本就未將我濤雲城放在眼中!」

而越觀雲的神情,果然也是陰晴不定,眼裡的怒火,幾乎透出目外。最後是咬著牙,冷聲寒笑:「好一個宗守,真好大的狗膽!給臉不要臉。跟他那個死鬼父親,倒是一樣的性子,軟硬不吃。可惜此子,卻無宗未然半成本事。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驕狂的資格。」

又看了眼摸樣狼狽無比的林機,越觀雲先是一怒,之後神情又轉為緩和:「沒用的東西!給我滾出去,自己去尋靈師給你治傷。」

林機頓時微微一喜,卻不敢現於面上。再此俯身一禮,就匆匆退出門外。

而越觀雲也深呼了一口,將心境暫時平復。轉而向身旁默觀的兩人問道:「風兄!雄兄!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那風怒四旬左右,身形修長精悍,與風煜有些相似。此刻聞言,立時是眼皮微抬,一聲冷哼道:「吾子死於紫雷槍宗原之手,除非乾天山肯將宗原交出,讓我千刀萬剮。否則我雲瑕山,是定要與他們不死不休!」

那雄霸也是一笑:「空口白牙,就要讓人交出半省之地,便是我們,亦不會答應。也難怪別人不情不願。又正好是宗原在若海峽,以三千鐵騎,大破我烈焰山與風老弟四十萬聯軍,氣焰正盛之時,那宗守更不可能答允。這一次,越兄是自取其辱了。」

越觀雲也不惱,微微頷首道:「這次是我相差了!本來是欲先禮後兵,卻不意這宗守敢如此無禮。能戰方能合,看來也只有將這宗守與乾天城的氣焰壓下來,才能再言其他——」

「正是這個道理!」

雄霸濃眉怒挑,一聲大笑,透著狂桀之意:「據我所知,乾天山庫藏的獸晶,已然不多。只需這一次,使其空手而歸,必定可使其國庫乾涸。即便那宗守前次大賺了一筆,拿出獸晶靈石來支撐乾天山,平息眾怒。卻也擋不住其附庸諸城,離心離德!宗未然十年基業,一夜之間,就可傾塌!」

話至此處,這雄霸卻又語氣一變,面上雖仍舊帶著笑意,目光裡卻滿是化不開的冷凝冰寒:「不過兩位,卻是千萬莫小視了此子,這宗守或者無法習武。可觀其外御強敵,內除奸邪的手段,卻是絕頂聰明之人。那宗世是何等樣的人,你我都知曉。靈法空,曾與你我交手數次,雖是敗多勝少,卻是東臨雲陸第一流人物。而那宗明宗皓,還有那宗師元,也非尋常人可以比肩。卻是被這宗守在一夜時間,或殺或擒,盡數平滅。甚至那天狐宗伯宗政,也被迫隱居。此人的本領,可見一斑——」

殿內的風怒與越觀雲二人,也是神情默默,凝重無比。

雖不說話,卻明顯對雄霸的言語,是深以為然。

風怒更微微頷首道:「那日乾天山城之變,傳言太多,難辨真假。你我三城,布在乾天山的耳目,居然被盡數誅除,確然了得。再其繼位之後的數條政令,無一不是雄韜偉略,持之以恆,必可使乾天山勢力大增。此子或者真如傳言,無法習武。不過若再給他一兩年時間,說不定可真正掌握乾天山,使乾天群雄俯首,甘心效力。不過也正因知曉其能,你我三人,此番才會聯手合力——」

語氣接著又一變,語帶恭維道:「任那宗守再怎麼聰慧過人,在雲海之下本事,也不能及越兄萬一。此番我觀乾天山,最多只能集齊五百雲艦,加上玄山城。數目不超過一千。我三城聯手,只艦隻數量,就勝過乾天山三倍。有越兄統帥,必定能使乾天山一事無成,鎩羽而歸。」

越觀雲聞言,是自負一笑,並不自謙。目光微微閃爍著:「我倒有個主意,既然這宗守不識好歹。不妨再遣使者,問問乾天山的那些走狗屬城,此番我三城合力狩獵,他們這次到底來是不來!是跟著乾天山坐吃山空,還是隨我等一起去獵殺精獸。」

那雄霸風怒,不由互視一眼,目裡都透著隱隱笑意。越觀雲所言,正合他二人之意。

……

就在同一時間,七百里外的虹城之內。被越觀雲雄霸三人,視為『強敵』的宗守,卻已經是把任博,氣的發癲。

那日突破地輪三脈之後,宗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灑出大把的金銀獸晶,買下無數名貴器物。僱請虹城內的幾個商家。把自家寢宮,裝飾的是奢華無比。又請來幾位精通佈陣的靈師,給這個小小宮殿,弄了個恆溫之陣,使裡面四季如春,足足用出了七八百枚四階獸晶。

最後甚至要將一個假山,搬到這艘無牙巨艦上,弄個小小的園庭出來。只因時間不夠,難以搬運,這才罷休。

令任博是心痛到面色發白,有這些錢財,足可乾天山招攬近百位先天武師了,卻被宗守如此揮霍。

無論他怎麼勸,宗守都只當是耳邊風,全不曾在意,如非是還記念著宗未然舊日的情分,又對宗守還抱著幾分希望,幾乎就要立時掛冠而去。

整日除了給這數百雲艦,準備日用物資之外。就是每天琢磨著,要如此才能把宗守引入正途。

就連初雪,也很是看不過去,每日裡憂心忡忡。只是她素來惟宗守之命是從慣了,想要勸諫,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弱水則是毫不在意,心安理得的在那以六階熊皮製成的軟綿大床之上,懶洋洋的睡著。

至於隨行的軒韻蘭,自然是看不過眼的。即便是外人身份,卻也覺宗守,有些過於奢侈了。

「我聽說世間的明君,素來都是尚節儉,重廉樸。君上可知,這一枚四階獸晶,可以使五百戶人家,十年之內衣食無憂?君上裝飾宮殿所用的錢財,更可養萬人之軍一年?」

初雪也是猛點著小腦袋道:「就是,當年君上可是連一頓好吃的都捨不得,每餐只吃四盤菜。」

一邊說著話,還一邊盯著宗守眼前。一張偌大的桌案上,擺著數十種菜。都是請名廚烹飪,色香俱全,令她口水直流。

軒韻蘭不由面現佩服之意,心想似宗未然這樣,才是真正的開國君主。怪不得能白手起家,成就出在這偌大基業。可惜最後,卻偏偏敗在自己過於強大的武道天資之下。

宗守一陣無語,而後拿著筷子,重重一敲初雪的頭:「不懂就別胡說!我那些獸晶不花出去,難道放在自己袋子裡生霉?不知道這錢財之道,貴在流通麼?乾天山的有錢人不奢侈一些,大把花錢,那些窮人哪裡來的活路?」

軒韻蘭頓時錯愕,以看奇葩的眼神,看著宗守。恰好這時任博也走了進啦,聞言之後,也是身形怔住。

這種說法,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難道尚勤儉,還是錯了不成?

第301章 吞淨二字

不止是二人,初雪也同樣是一臉的迷糊,而弱水也極感興趣的,從床上坐起。

有錢人不奢侈一些,大把花錢,那些窮人哪裡來的活路——這些初話聽來荒謬,可細細思之,又頗有些道理。

任博卻只略略愕然了片刻,就一聲冷哼,目裡透著怒意:「君上這是胡說狡辯!富人奢靡,以養黎民,真是繆論!在那治世之中,或者還有幾分道理。可在這東臨雲陸,諸城亂戰之時,卻是取死之道!要知天下間的資源人力,總是有限。在此處多用一分,那處就少一分。我乾天山此時強敵環繞,正該行耕戰之法,尚勤儉,崇廉樸。把所有資源,都投入軍中才是!如君上這般,分流民力。國內子民,都去為那些豪商大族去做事,還有多少人肯效力軍中?」

明顯是氣的不輕,任博的鬍鬚都在微微顫動:「君上性喜奢靡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出此擾動人心之言?可知此語傳出,必定要動搖國本?國內貴族商賈,群起效仿。先君所遺簡樸之風,必定蕩然無存!」

這次卻是輪到宗守啞然,被這一連串的質問,說的是氣息莫名一窒。忖道這老頭居然真有幾分真才實學,自己這番借口,居然這麼快就被拆穿了。

他只知道在後世之時的諸國,不但推崇金錢流通,也鼓勵民眾消費。倒是忘了這個時代的特殊情形。

這番話有理有據,說的是極有道理。

不過看任博那正氣凜然的模樣,宗守卻不知為何,莫名的只覺一陣不爽,不願被對方駁倒。

雙眼立時微瞇,腦海裡面也無數的念頭閃過,甚至催動起大易羅天空冥法,飛速的推演運算。

旁邊初雪,卻已是輕呼了一口氣。忖道還是丞相聰明,她就說嘛,這奢侈浪費,怎麼可能還變得有道理起來?世子果然是在胡說八道,糊弄人呢——

正這般思量,就驀地只聽宗守,又是一聲輕笑:「丞相勿怒!宗守只有一言,要問丞相。不知今昨兩年,民間一畝之地,產糧幾何?」一邊說著話,還一邊拿起一隻熊掌啃著,吃的是滿嘴流油。

那任博白眉一挑,恨不得把這席案掀翻,只能強自忍耐著答道:「去年一畝之糧為四石,今年尚未到收糧之際。不過以我估算,當有四石二斗左右——」

說到這一句,任博的目光,就微微一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露出凝思之色。

「四石,四石二鬥,差不多是這個數字。我還記得前年,一畝收糧,是三石八斗可對?非止是乾天山城如此,其餘諸國也是同樣,是也不是?」

見任博並不否認,宗守這才點了點頭:「那麼以丞相的見識,必然可知谷賤傷農之理。」

「自然!米糧越多,供大於求,糧價自然走低。」

任博的神情,已經有些凝重自慚之意。

乾天山的糧產在逐漸遞增,這個現象,他怎就未曾注意?幸虧是發覺的早,否則必定要釀出大禍。

軒韻蘭細細一想,也不由是悚然動容。

「若這產糧賣不出去,那麼那油鹽衣物陶器之類,自然也無法易換。而世間農夫,皆不學武,一時無備,大多都將是無處謀生。丞相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整個寢殿之內,一時寂靜無聲。宗守暗暗好笑,又繼續問道:「丞相又可知,近年城外野地之內,大致的精獸數目?是逐年減少,還是正在增長?」

任博臉上鐵青一片,不過這句話,卻不能不答:「具體數目,任博不知。只知今年以來,精獸傷人之事,已有四千三百餘起,是往年三倍。」

宗守一樂,知曉自己,已經徹底掌握住了局面:「那麼孤此刻所食,有多少是產自良田,又有幾許,是來自荒野之地?此事所用之器物,又有幾許,來自那些精獸?」

任博一目望去,只見那桌案之上,大半都是野味,剩下的,也是產自於雲海。

而這裡裝飾雖是奢華,可確實有不小的部分,是取自精獸。

那恆溫法陣,更同樣如此。

「世間商家顯貴,獲取錢財之後無處使用,大多都只能封存儲藏。可那些獸晶靈石,若不能流通於外。又如何強我乾天子民?又如何盛我城武風?」

聽到此處時,任博已經是明白了宗守之意,不禁是冷汗涔涔,啞口無言。

宗守更冷聲一笑,一錘定音的再次詢問:「既是如此,那麼孤何錯之有?」

任博整個人,是神情變幻不定的,定定立在了原處。久久不曾言語,當再開口時,卻是深深一俯身道。

「臣任博明白!既日之後,便當鼓勵獵家,減少農戶,以清剿野地凶獸。君上明見萬里,一舉數得,是臣錯了。方才無禮,還請君上恕罪!」

說完之後,又再次一拜。神情蕭索無比的,退出了宗守的寢殿。一時竟忘了,他此次來尋宗守的目的,就這樣失魂落魄的遠遠離去。

看著這任博背影,宗守本來的些許得意之情,忽然之間就消失的一乾二淨。心內深處,反倒是湧起了幾分愧疚之意。

這次自己,確實做的有些過了。都幾十歲的人了,自己看似性情溫和了不少。可這爭強好勝的性子,其實半點沒改。

又若有所思的,微微呢喃:「這個任博,若遇明君,必定可成賢相呢——」

原本只是沒有其他選擇,只能將就者使用。此時看來,此人確實是有著治國理政之才。

他這句話低不可聞,初雪在旁,卻清晰聽見。頓時目透疑惑道:「任丞相當然是賢相,自從先君把他請回來,我們乾天山城諸族子民的日子,就過的好多了。少主也必定是明君,任丞相他從不誇人的,就是先君,也被他罵過。可自從少主繼位之後,雪兒已經聽丞相兩次讚你呢。」

宗守啞然失笑,忖道自己可跟什麼明君沒什麼關聯,只是仗著比別人多出萬年的見識,在欺負人而已。

軒韻蘭也一聲歎息道:「聽君一語,勝讀十年之書。韻蘭以往只知世人簡樸一些,總是好的。卻從未想過,把錢用出去,也可促進民生——」

正當宗守,再次飄飄然之際。弱水這時,卻『噗』的一笑,嬌柔身軀,再次撲倒在床上:「我剛才看到君上,眨了好幾次眼睛。」

軒韻蘭聞言是一頭霧水,初雪卻在須臾之後,恍然大悟,一陣氣結,目裡的崇敬,也轉成了鄙夷之色。

知曉宗守每當說謊之時,就有眨眼的習慣。

這麼說來,先前請人裝飾行宮,叫來宴席之時,君上多半是沒想這麼多。原來先前那些把任博,說的羞慚而退的那些話,也仍舊是在糊弄人。偏偏還說的是大義凜然,真是忒無恥了!

宗守臉皮早就是厚比城牆,此刻也不生惱,更未臉紅,反而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享受完一頓豐盛盛宴,宗守就將幾十張符紙,連同調配好的靈墨,一一從小乾坤袋裡取出,皆是產自七靈宗於輕音門,專供嫡傳弟子,市面之上難得一見的上品。

不過這些東西,卻並非是出自魏旭所贈,而是他自己尋購得來。

他那師兄,明顯是知曉他豪富,這些東西,是一概不給。宗守無奈,也只有自己從趙嫣然與軒韻蘭那裡求購了。後者還好,前者卻是獅子大開口,從他這裡狠狠敲了一筆。於是二人之間,又多了一樁恩怨。

為了此事,宗守也是腹誹了魏旭整整一天。

肅容凝思,宗守忽然揮筆。在符紙之上,寫下一個『吞』字,一個『淨』字。

最近他武道修為,因魏旭之助,提升甚快。反倒是這靈法魂力,有些停滯不前了。

儘管修了一門第十等聖靈級的冥想術,卻仍無法改觀。

此二字不解,就無法使他修為,得到真正提升。

魏旭離去之前,似也知他之意。留下的靈法典籍中,除了一門大易羅天空冥法,以及數十種蒼生道秘傳的術法之外。

其餘大多,都與『吞』字與『淨』字相關。

不過,這世間靈師,選擇聚結這二字真符的極少。宗守也看了一些,對他的幫助不是很大。

最近的參悟,也似乎走入了死胡同,久久都不得新解。

不過好在他此刻,多了一個新的選擇。

驀地拔劍,將那口破損的九麟劍,取在手裡。只稍稍猶豫了數息,宗守就已是面現決然之色。

「小金,這次你家主人能否進階,可就要看你了!」

意念方起,宗守的左臂,忽然就一團銀白之中,帶著淡金絲線的『液體』,流淌而下。

只是轉瞬,就將這口九麟劍全數包裹。使這金色的劍身,轉成了銀白之色。

而就在這層銀色薄膜,將此劍徹底覆蓋的那一霎那,小金就開始了吞噬!

先是分泌出一種特殊的液體,使那些靈金紛紛分解,而後就直接就吸收入身體之內。一些對它無用的金屬,則直接淨化排除。

第302章 艦隊起行

旁邊初雪,頓時是大驚失色。她見過此劍的威能,雖是已經損毀。可當被宗守這靈寵,以擬物之法修復之後,卻有著七階靈器的威能!

似這等稀有的靈器,宗守居然直接就讓小金給吞掉!

下意識的就要驚呼出聲,卻被弱水從身後抱住。回頭一看,只見弱水正搖著頭,蔥嫩的手指放在唇旁,示意噤聲。

將九麟劍徹底吞噬消化,足足用了大約五個時辰、當小金又軟成一團時,一方面是興奮無比,一方面又無比疲累。

軟趴趴的攤在宗守的掌中,身軀輕輕磨蹭,也這種方法,表達著欣喜之意。而後須臾,又陷入沉睡。

宗守一直是靜靜觀察,待得這口劍,被吞掉之後,就又自發的,進入了冥想參悟的狀態。

「吞字字解,天下為口,又有吞併侵佔之意。世間生靈,都需吞噬他物以謀生,也自然有著分解淨化之能。非獨小金如此,我怎就忘了此點——」

宗守只覺自己思緒,是霍然貫通,然後是長聲大笑。魂海之內,無需一一去試。就有十幾個真菉,紛紛凝聚。

此刻他魂海之中,與這二字相關的真菉靈禁,已經多達二百餘條,飄蕩在魂海漩渦之內。

無論是『吞』字,還是『淨』字,都隱隱然,有聚結之兆。

宗守隱隱有種感覺,待得這真菉靈禁,凝聚到一定數量。甚至無需他意念引導,這兩道真符,就可自發完成。

從夜遊境的中階,一步踏入到還陽境界!

靈法修為,距離晉階已經不遠。

而待得他從冥想中,漸漸甦醒之時。軒韻蘭早已不在,只有初雪,在旁擔憂的看著。而弱水,則是躺在他床上淺睡。她身上毒素,已經拔出了大半。不過身體雖是康復,卻留下了精力不足的毛病。一日之中,足有小半時間都在睡眠。

而在有限的清醒時間,弱水總是消失不見,不知去向。許久之後,才香汗淋漓的回來。有時候疲憊到,直接睡在了浴桶之中。

望見宗守醒來,初雪立時一喜,而後又神情複雜道:「少主,那口九麟劍,就這樣沒了?」

宗守笑而不答,看向仍舊躺在自己手心上的小金。他本來對參悟『吞』『淨』二字,已經不抱希望。自己估算,最少也要八個月到一年時間、才可完成。

卻不意最後,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知魏旭使了什麼樣的手段,使小金根基再次穩固下來,得以再次晉階。

也由此摸到了幾分,聚結這二道真符的希望。

多虧了這小傢伙,自己這次,算是又省下了數月苦功。

此刻距離他進入冥想狀態,又過去了數個時辰。小金明顯也恢復了幾分精力,在他的手上,蹦蹦跳跳的。

宗守眉頭一挑,意念微動。就見那原本果凍一般軟綿的身軀,忽然伸展。

先是延伸成一口劍形,而後又迅速固化。

而當整個過程完成,宗守的手中,就多了一個長劍。金燦燦的,上面同樣刻錄著九頭麒麟之形。

初雪見狀,也徹底怔住,半晌之後,才遲疑問道:「這是九麟劍?」

這模樣材質,無疑就是那口,也經被『吞』掉了的九麟劍無疑。

除了靈能品級,似乎只有五階之外,其餘一切,都莫不是一般無二。

而且也沒有了以前,那種強橫卻又不穩定的氣息,明顯是可以長久維持下去。

「正是九麟劍!」

宗守的目中,也同樣閃現著異芒。到第五階,小金的這『擬物』之能,已經徹底穩固了下來。

只要是被其『吞噬』過的事物,都可以模仿擬化出來。而若是同階之物,不但效果不差半分,更可增強。

到得這時,這小傢伙才勉強了幾分『萬象』之能,神獸氣象。

而到得下一階,第六階時。不止是可以擬化靈器,甚至可變換各種生靈精獸。不但惟妙惟肖,就連天生神通,也不會差上半分。實力之強,在同階精獸之中,已可堪稱是變態。

接下來數日時間,宗守卻再沒時間,去參悟武道靈法。

此時被挑選出來,前往雲海之下獵殺精獸邪魅的精銳,都已經在虹城齊集,陸續登船,等待出港之日。

而那些糧食兵甲與日用之物,也都已經備好,裝到了船上。

也就在任博,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其他附屬諸城的雲艦,也陸續趕來。

五省之地,共三百六十七城。固然有許多保留實力,推托不至的。卻也同樣有不少死心塌地,傾力襄助的。有些城主,更是親身趕至。

而宗守也就再無多少閒暇。幾乎每日都要接見幾位城主以及使臣。

這些趕至的藩國屬城,都可算是乾天山城的死忠,宗守即便再怎麼不耐,也需以禮相待,溫言撫慰。

他平時行事雖不靠譜,這時候卻知曉輕重,言行之間,再沒有半分輕狂,儼然一派老成持重的風範。

令本來有些擔憂的任博,是欣慰不已。

也就在他抵達這虹城的第十日,這龐大的雲艦船隊,終於起航。

四百七十艘戰艦,另加四百艘商船,一一離港,漂浮在雲海之中。前後綿延千丈,一眼望去,確是聲勢浩大。

不過乾天山城裡,那幾位排位居前的玄武強者,宗守卻是一個未帶。

身邊只跟著一個宗原,一個離洛,一個弱水。最多還可算上一個戰力只能算中上之選的譚濤。加上古烈空在內,總共十位玄武強者。

靈師方面的實力,倒是不弱。老祭祀宗凌,靈法空,還要加上一個,最後也與離洛同樣,選擇留在乾天山城的施丹。

此三人的靈法,俱有獨到之處,實力都遠勝過同階。而除了這三位之外,其餘還陽境的靈師,還有六位之多。只還陽境,就多達九人。

那雲海之下,有無數適合煉丹煉器,用來修行靈法的材料。這些靈師,是無論怎樣,都不會錯過的。

不過這些靈師,大多都是出自天狐目狼二族。二族能在雲荒之後,這萬載以來。始終在妖族之中,保持強盛。就因天狐一脈,幾乎人人都可靈武雙修,而目狼一族,亦有不小的幾率,產生靈師。身具神通,亦僅在天狐幻術之下。

他將靈法空帶來的用意,也正是為此。經歷那日夜間的乾天之變,目狼一族,多少對他存有怨意。關鍵之時,估計也只有這為目狼族的老族長,才可將這些目狼族的靈師牢牢控制。

出航之日,如虎千秋、柴雲與宗嵐,邱為這些人,也都前來送行。不過幾人面上,都含著不甘之色,似是對宗守,將他們這些『老臣』拋下,極其鬱悶。

甚至就連船上之人,也是有些不安。

虎中原就頗有些擔憂:「君上,這次是不是太托大了?往年我們乾天山狩獵,即便不由先君帶隊。我父親與柴叔,嵐叔他們這一輩,也會至少有三到四人坐鎮。此刻這艦上,多是新人。經驗都淺薄的很,似乎有些不妥——」

「君上也是無奈之舉。」

也未等宗守答話,以智囊自居的譚濤,就已苦笑著答道:「濤雲城最近正是大軍壓境。雲瑕烈焰二城,在若海峽雖是損失了不少,卻根本就未傷筋骨。全軍死傷,才不過數萬,在東南兩側,仍舊是氣勢洶洶。我敢打賭,這次我乾天山城的雲海狩獵,若然有什麼不測意外,必定就是這三城,大軍進犯之時。正因霸國公等人,是我乾天棟樑支柱,君上才更要將他們留下,鎮壓四方——」

虎中原眉頭蹙了蹙,卻未再說什麼。他也知乾天山的形勢,仍舊嚴峻。

只是這獵殺精獸,卻更是重中之重。只有成功獲取足夠多的獸晶,所有的疑難,自然都可迎刃而解。若是失敗,即便乾天山再怎麼鎮壓,也難解勢力分崩離析之局。

不過乾天四方,也確實需大將鎮守就是。

那離洛宗原,也明顯是對虎中原的話,同樣深以為然。只是前者,才剛加入乾天山,資歷太低。而後者,卻是單純的,不願懷疑宗守的決斷。

宗守此刻,卻在看著一封信。是尹陽所留,大意是宗門有事,他需離去一趟。也需取回一些,本該就屬於他的東西。

令他是驚疑不定,也不知尹陽的宗門,到底是出了何事,需要他匆匆離去。

自己隨身許多人中,除了宗原初雪,以及弱水之外。他最看重看好的,就是這位尹叔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只需三到五載,尹陽就可憑其厚實根基,突飛猛進,踏入天位。

這樣的人才,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棄的。

凝眉深思,足足片刻之後,宗守才驀地把手一握,將信紙握碎道:「出發吧,論到雲海裡的經驗。有古都督一個,就已經足夠了。」

古烈空眉頭一挑,微微一禮之後,就逕自離開。

須臾之後,這龐大艦隊就已紛紛張開風帆起行。借助風勢,滑翔在雲海之上。

航速極快,短短一日,就已行兩千餘里。遠遠可望見,一個偌大雲島,出現在視野內。

第303章 通靈島上

這小島不大,南北最多只有三萬丈左右。比乾天山山巔處的那塊平地,也大不了多少。

不過卻極其繁華,遠遠一望。可見無數的雲艦,停泊在外,足有六七千艘之巨。皆是高大的戰艦,壯觀之至。

此處名喚通靈島,靈能極盛,僅次於十九靈府。不過至今為止,都無有宗派能夠成功將之佔據。成了雲界之東,一個著名的修者聚集之地。

宗守站在五牙巨艦的船頭,遠遠就望見兩百餘面繡著『軒轅』二字血色大旗,隨風飄舞。

其餘還有數百雲艦,圍繞在四周。

「軒轅血旗,是玄山城的雲艦!」

虎中原濃眉微揚,接著神情又陰沉了下來。只見那其餘數千雲艦,竟隱隱是玄山城的雲艦圍攏在內。

「——西海濤雲城、烈焰山城,雲瑕山城,這三城怎麼有這麼多的戰艦?」

一目望去,竟差不多有四千餘艘,超出乾天山十倍。光是五牙戰艦,就有兩百餘艘。那艘七牙戰艦,更是如鶴立雞群。

那古烈空宗原等眾人,也同樣面色冷肅了下來,目裡隱隱現出了幾分怒意。

倒非是為這三城數千艘戰艦,而是再其中本有不少,該當是從屬乾天山城才是。

宗凌更怒氣攻心,面上微現紅潮道:「真是欺人太甚!」

諸人之中,倒沒幾個擔心這三城的戰艦,會在此處動手。

這雲海深處,素來都是各大隱世宗門的自留地,也由諸宗聯手管轄。

而雲海之下那些精獸邪靈,更是諸宗諸派,甚至整個人族的心腹大患。

宗守雙目,也是微微一瞇。旋即就不在意的一笑:「不管他們。我聽說諸城每當沉下雲海之時,都需向此地宗門報備可對?」

見宗凌等人,都點點頭。宗守當先便往船下走去,總之還是先上岸,把事情處理妥當再說。

通靈島實在太小,無法停泊巨艦。一行人只能轉乘小船,至通靈島上。

才剛踏上碼頭,宗守就見朱君侯領著一行人,大步走來。軒轅依人,自然也在其內。

依舊是一身緊身的衣袍,腰懸長劍。英姿颯爽,氣場強大,帥氣無比。只是面色卻有些陰沉。不過當望向宗守時,眉目裡卻又閃過了幾分甜蜜柔情。

「怎麼晚來了兩日?」

兩方之人見過禮,軒轅依人就自然而然的站到了宗守的身側。而後是眼波流轉,目光如水的落在軒韻蘭身上,接著很是『好奇』地問道:

「這就是小守你最近找來的第三房小妾?好漂亮的人——」

軒韻蘭頓時面上一片羞紅,宗守也是一陣尷尬道:「胡說什麼呢?這是我師姐,蒼生道三宗六門中輕音門的嫡傳,是有事隨在我身邊。」

軒轅依人『唔』了一聲,卻並不置可否,神情倒似是並不怎麼在意。只伸出小手,與宗守緊緊握住,毫不避忌他人目光。

宗守旋即就又覺不對,眉頭輕佻,一聲驚咦:「依人你晉階了?夜遊境界?」

他知道軒轅依人半年之前,還是借助外丹之力,才擁有先天戰力。之後借助他留下的寒靈玄意丹丹方,暫時解決了那功法隱患。靈法武道,這才雙雙進入到地輪境界。

而此刻再看,卻不過兩個月時間,軒轅依人,就再次晉階。不到真氣修為,已至武宗。就連魂力,也有了夜遊的水準。

軒轅依人得意一笑,並不解釋,只是將幾瓶丹藥取出,在宗守面前晃了晃。

「——淨靈雪丹,烈寒霜丹,玄火極烈丹——」

宗守只望了一眼,就已是明白了過來。通常的靈修,是借助施展靈法,或者制符,來領悟真符。

而丹泉宗的丹師,卻是與眾不同。是通過煉丹,來不斷的領悟天地大道,聚結真符靈陣。

常號稱是鼎內自有乾坤,自有大道。有著一整套的丹方,供門下弟子在煉丹之時,兼顧修行。

軒轅依人將這幾種丹煉出來,自然也就掌握了這幾種真符靈禁。

接著宗守目內,又微微一亮,神光閃爍。淨靈雪丹?他怎就忘了。這『淨』字符的傳承,蒼生道裡或者是記敘不詳。可以煉丹為主的丹泉宗,卻必定是有的。

而他眼前,正好有一位天才丹師,可以請教,必定可使他再次有所突破。

不過此時,明顯不便說及此事。只聽旁邊朱君侯,也同樣是一聲冷哼:「這濤雲城,實在是欺人太甚!」

與宗凌的語氣,是一模一樣。宗守微微一哂,向眾人所視之處望去,只見一位年近四旬,穿著錦袍的中年男子,正大步走來,氣度雍容。

不用想,只看其身後,那畢恭畢敬跟隨的林機就知道,此人必定是濤雲城的城主越觀雲無疑。

旁邊還有二人,與其並行,面色冷漠。不過風豹焰熊二族的特徵,卻是明顯之極。一個身材魁偉,一個瘦削精幹。

至幾人面前,那越觀雲就是抱了抱拳:「濤雲城越觀雲,見過宗城主,莫非宗城主,也是準備去雲海之下狩獵?」

旁邊那雄霸風怒聞言,都是似笑非笑。

宗守卻不願搭理,接下來是定要被這幾人冷嘲熱諷一番,他才沒這個閒工夫去聽。直接拉著軒轅依人,往島內行去。

那越觀雲面色,頓時一青,一聲冷哼:「我部屬前幾日出使虹城之後,曾跟我說起,新任乾天城主,是個沒有教養的無禮之人。本王先前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卻果然如是!」

此言一出,碼頭上的氣氛,就驀地是劍拔弩張。雄霸也是一聲冷笑,朝著跟在宗守身後的一位身軀魁偉之人道:「昊國公這位可是柴元長子柴周公子?爾風熊一族,亦是我雄部一族。昔年只是一些小小誤會,與我焰熊族鬧了生分,這才出走。可那些恩怨,已過了數百年。如今乾天山已經日暮窮途,你們風熊一脈,難道還要跟著這孺子,一條路走到黑?」

柴周正是那天夜晚,跟在柴元身後之人。自從宗守繼位之後,就被柴元強塞到宗守的近衛之中。

此刻聞言,直接是一聲譏笑:「不勞你們掛心!我家君上,才德更勝先君。日暮窮途的,也不知將會是誰——」

忽而又面色一變,盯著對面人群中一個五旬老者:「謝容!你竟敢叛我乾天山?」

眾人這才驚覺,這三人的身後,至少有十數位,該是隸屬乾天山之人。目光一時間,更是銳利如刃,朝著那謝容刮了過去!

越觀雲微微一笑,並不阻止,也沒有為謝容說話的意思。

那謝容面色微變,一陣猶豫之後,才苦笑一禮道:「謝容拜見城主!我們西界城已經近一年不曾有獸晶進項,這一次雲狩成敗,至關重要。越城主相召,又不禁立場,謝容不能不來——」

話說至此處,卻見宗凌宗嵐與虎中原等人神情,越來越是冷冽。

即便以罪人身份,列在眾人身後的靈法空,也同樣目透殺機。謝容乾脆一咬牙:「既然城主與諸位,不能體諒。那麼今日之後,我西界城就再非乾天山之臣便是!」

越觀雲頓時是哈哈大笑,豪意衝霄:「自古以來,良禽擇木而棲。今日抉擇,謝城主必定會慶幸終生!」

慶幸終生?

宗守微微冷哂,倒沒什麼惱意。這三人,明顯是在試探挑撥,若是真被惹火,那就真是上了當了。

回首一望,只見眾人,果然是群情洶湧,似虎中原這些年輕輩,都是手按向兵刃。宗守微微凝眉,就一聲輕哼:「人不與獸語,與這些畜生說話,很有意思?走了——」

說完之後,就當先離去。而無論是乾天山城,還是玄山城的人馬,先都是神情一凜。而聽到獸語與畜生二詞,都是面透微笑,未發一言的跟隨離去。

引得越觀雲三人,都盡皆詫然。這次前來,固然是想看看宗守的虛實,也有著挑撥之意。可卻也同樣有幾分,讓宗守部屬離心的念頭。

可看此情此景,不止是乾天山城之人,對其唯命是從,不敢有絲毫不敬。就連玄山城的幾位玄武宗與日游靈師,也是畢恭畢敬。

對宗守的敬重,似還更在軒轅依人之上。似是真的把宗守,當成了城主來敬重。

令人驚異之餘,又覺不解。

越觀雲更面色鐵青:「出口成髒,你那死鬼父親,都沒教你怎麼跟人說話?」

見宗守根本就沒回頭之意,又一聲重喝道:「前日我這使者所敘之事,仍舊有效!今日你宗守,如肯讓出半省之地。我濤雲城必定不會再為難你,反而會傾力相助!若是不肯——」

越觀雲的眸子裡,滿透殺機,語氣也驟然轉為冰寒:「我必定讓你們乾天山城,片瓦不存,寸草不留!」

宗守目光微閃,身形一定,就輕笑著繼續前行。目裡卻也同樣閃過了幾分冷冽之意,這越觀雲的最後一句,終是成功引動了他心內怒火,亦騰起一絲殺機。

他最討厭被人威脅了,而此刻除了威脅之外,還要加上一個敲詐。

第304章 反轉鼎胎

「據說這越觀雲,已經準備正式建國稱王,真是好笑——」

虎中原一邊走,一邊目透譏嘲之色:「不過才四省之地而已!昔年先君在時,雄踞九省,都未曾稱王建制。這越觀雲,居然就敢先行一步,這性子真是驕狂到沒了邊!」

此言說出,周圍諸人雖未說話,卻都是紛紛面透贊同之意。方才際遇,確令人同仇敵愾。

宗守卻未搭理,只腦裡面念頭飛轉。本來依他之意,這次只需多弄些獸晶就好,那濤雲三城的聯軍艦隊,並不準備理會。

不過方纔,那越觀雲確實是把他惹得火大了。這計劃,自然也需修改一番。

只希望這通靈島上,會有那種事務賣。

雲海狩獵的報備之處,就在碼頭不遠,一個小小的樓閣之內。當宗守趕至此地時,卻又微微驚愕。

此處負責值守之人,赫然竟是凌雲宗龍若。

令人驚奇的是,那雷動與趙嫣然也在。心中疑惑,宗守面上,卻未露什麼異色。

一板一眼的互相見過禮,就直入正題。

「你們乾天山與玄山城,要使用通靈島附近的那處雲海渦梯?」

那龍若似是早有所料,並不驚奇。只潛心觀察著宗守,可無論怎麼看。除了宗守身周,偶爾電光乍現,可能是什麼靈器造成了效果之外,其餘就無什麼令人驚奇之處。

以前修持出來的那些許真氣與魂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神魂肉身,似是被什麼東西護持,再看不真切。

心中疑惑了片刻,龍若就不怎麼在意,徹底放才心事。他特意到此地,就是為看一眼宗守。是否一如傳言,不過此刻,是既覺失望,又感輕鬆。

「那裡空暇的時段不少,不過這規矩,宗守城主也該當知道。每艘雲艦,十枚四階獸晶。五牙巨艦,多增五枚!若是選擇分成,也可不用交納——」

宗守唇角不屑地一撇,正是因這些隱世宗門,佔據了這些可通往雲海之下的十幾條雲海渦梯。這世間諸多勢力,每次到雲海之下狩獵時,才不得不向這些宗門報備。歷年積累,更不知被敲了多少錢財。

不過此刻,是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他可不敢選擇分成,直接拿出一個袋子,裡面恰好是一百一十枚六階獸晶。

龍若只略看了一眼,就滿意的收起。而後就聽宗守道:「我想再僱請一些凌雲宗的內門弟子上船。」

「僱請我宗弟子?」

龍若眉頭一挑,旋即就已自問是明瞭宗守之意。這倒是個防範濤雲烈焰諸城,趁機下黑手的好辦法。有凌雲宗的弟子在,那三位即便有再多的手段,也用不出來。

不由又是一笑:「可以!不過要請我宗弟子出手,價格可不菲。」

宗守不說話,直接再拿出一個囊袋。龍若目光略掃,只見內中,赫然又是二百枚六階獸晶。

雖說如今獸晶的價格,已經貶值了足足十餘倍。可卻仍舊,是一筆不小的錢財。當即就微微頷首道:「成交!半日之後,我會遣四十名凌雲宗弟子上船。不過只助爾狩獵精獸,一旦有危急生命之險,可以自由選擇去留。」

宗守身後諸人,面色都是忽喜忽憂。喜的是宗守的手腕,果然高明。借助凌雲宗弟子之勢,就可將那四千雲艦的威脅,瓦解大半。憂的是這還未下雲海,就去了三百多枚六階獸晶。

也不知此次,能否賺得回來?

正事敘完,宗守便也不廢話,直接告辭離去。只是當離開之時,那龍若卻忽然朝著軒轅依人言道:「這位可是軒轅師妹?我與上霄玄靈宗的寒逆水師兄,乃是至交好友。聽聞過你等之事,你二人的婚約事關重大,還請軒轅師妹,慎加考量的為好!」

軒轅依人立時輕輕蹙眉,而宗守也是面色微沉,對這龍若的些許好感,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中忖道此人,為何如此多事?

卻不願多做理會,直接出門。要非是還記著那十二道天符種子與驚雲神滅劍意的情分,他今日必定要拼盡任何代價,也要與這龍若戰上一場。

而此刻無論是趙嫣然,還是軒韻蘭,都是神情難看之至。

軒轅師妹的婚事之爭,二人也早已知曉。龍若此言,已經可視作對他們整個蒼生道三宗六門的羞辱挑釁!

宗守身為蒼生道二代嫡傳,身份甚至還高過三宗六門各支宗主數輩!真正的核心。

那寒逆水,又算是什麼東西?這龍若又是什麼身份,敢置喙此事?

哪怕二女,再怎麼不待見宗守,遇到這等事情,卻是定要鼎力相助。

趙嫣然幾乎當場把劍,卻被雷動及時按住。便直接一聲輕哂:「我看龍師兄,還是說話小心些好。莫要為你們凌雲宗,惹來滅門之災!」

說完話,板著俏臉走出門外。

而宗守的隨行之人,也紛紛是神情難看。不過此刻,宗守既未發作,也不好強行出來,只能沉默著離去。

旁邊雷動,此刻也是一歎起身:「龍兄,你一向聰明。可今日之事,必定令你後悔終生!如那嫣然小妞所言,以後還是慎言慎行的為好。你們凌雲宗在東臨立門,萬載傳承,並不容易——」

龍若微微驚愕,那趙嫣然的話,他可以不在乎。

可同是正道一脈的雷動之語,卻不能不在意。語帶驚奇道:「雷兄,這宗守到底是因何故,得你這般看重,多番庇佑?莫非此子,已經入了太元宗?」

即便是入了太元宗,他也不是很在意。以宗守的情形,必定不可能有太大成就。或者此刻,太元宗那位收下宗守之人,還不知宗守,神魂殘破,天人之障的真相。

雷動一陣無語,心道宗守的身份,此刻可比他還要高得多。不過限於劍宗與蒼生道的交易,此事至少這數載之內,劍宗都需為其守秘。

「我這結拜義弟之事,我因故不能詳述。只是今日有一語相告,你們凌雲宗上霄宗,若欲對我義弟又或弟妹不利。我雷動必定是要出力一戰——」

話音落下,雷動也再不多留,逕自步出樓閣之外。

只留下龍若,一臉的疑惑不解。近乎直覺的感覺,這宗守的情形,遠非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走在街道上,宗守手牽著軒轅依人,行了幾步,又深呼了一口氣。才使心情平復了下來,依舊是惱火萬分,可至少不再是戾氣攻心,意欲拔劍殺人了。

而那雷動與趙嫣然,也隨後跟上。後者是一言不發,雷動卻是笑著與他敘了敘舊,對前次被宗守敲詐去的幾罈美酒,是怨念不已。最後又一聲歎道:「我雷動活到如今,最遺憾之事,就是未能使守弟,拜入我五絕山莊門下。劍尊一世英明,卻惟獨這件事,必定大錯特錯。」

宗守一笑,不值一語。雷動也未多言,神情是無比悵惘:「說來你我兄弟,結拜之後居然無有機會好好聚一聚,喝上一杯,實在可歎。本來今日諸事瞭解,正好有空,不過你大哥我要趕著回去見真如小姐,就不陪你了。以後若有機會再聚——」

那眉眼裡,卻是滿透喜意,迫不及待。幾乎是說走就走,接著又交待了些事情,就匆匆離去。

宗守目送這位便宜大哥遠離,接著就又斜眼看向了趙嫣然。

雖不出聲,眼睛卻在說話,你怎麼還不走開?在此礙事?

趙嫣然一陣氣結,又羞又怒。半晌之後,才無奈開口道:「你以為我願跟你在一起?是師叔交代,要我跟隨護衛。還有師尊也說了,要我在你身上,用反轉鼎胎法——」

宗守愣了愣,才反應了過來。

鼎爐元胎,是七靈宗常用的修行之法。門內的弟子,修行之速初時不顯。可一旦找到合適的鼎爐,代煉己胎,修為立時可突飛猛進。

而反轉鼎胎,顧名思義。是以施術者之胎,反過來壯大鼎爐。

自然七靈宗的女弟子,不可能真正捨己助人,一點好處也沒得。鼎爐壯大,也可反哺元胎,是雙贏互利的修行之道。與那鼎爐元胎,掠過他人的修為精氣不同。

不過對這『鼎爐』的要求,卻又要更高數倍,否則非但是毫無益處,反而會拖累雙方修行。

顯然趙嫣然的師尊,顯然是認為宗守,可以做為這樣的『鼎爐』。

趙嫣然這點修為,宗守已經看不上。說什麼隨行護衛,這反轉鼎胎法,才是重中之重。

不過這對他而言,其實也無不可。此法精妙,又無需上床雙修。

而且反轉鼎胎,對他助益也是無窮。當下便直接一笑:「這可要先問過我家依人再說,此外你可知。反轉鼎胎之後,你趙嫣然若是對我宗守,有了依戀之情。你日後之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間,是絕大心魔?」

「知道,我有何懼?」

趙嫣然挑釁地一挑眉,而後又看向頗有些期待的軒轅依人,卻終究說不出求懇的話。眉頭輕蹙,便直接將一個香囊,丟向宗守:「這是我的元胎靈種,你愛要不要——」

說話之後,卻是逃一般的遠遠離去。宗守在後面,卻是『嘿嘿』一笑,心情忽然間就好了不少。

第305章 元滅靈弩

聳了聳肩,把那香囊接在手裡。宗守接著,就又眼帶詢問之色地,笑望向軒轅依人。

反轉鼎胎法對他雖有益處。不過這種事情,還是要問過自己未婚妻再說。

軒轅依人本來是板著臉,最後頂不住噗嗤一笑,把臉頰偏開道:「我說過只要你有本事,找個十房八房,我都不在乎。」

說是不在乎,手卻在宗守的腰間一旋。而後又微微遲疑,帶著幾分不確定道:「——我認識她,七靈宗的天之嬌女。曾經造訪我宗,同輩之中,無人能敵。那時的她,驕傲的仿似天鵝,似謫仙。倒是很想看看,她在小守你身上栽跟頭的樣子。不過此舉有違仁義之道,也不願把小守你當成工具利用,好矛盾——」

宗守『嘖嘖』了兩聲,不予置評,終究還是將這香囊收起。

整個通靈島,小半區域都是集市。地方太小,街道自然也小。人山人海,無比擁擠。宗守帶著一行人,在內閒逛,此刻也沒心思去那些小門小戶去看,更沒時間到攤販上去簡陋,是直接奔向幾個專售靈器的商號所在。

東臨雲陸,說到煉器,雖是以崆器宗最為出名,也的確有獨到之處。可如凌雲宗,佔據十九靈府之首的七靈宗,自身也有著不錯的煉器傳承。

而在這通靈島,還有其他十數個大宗門,在此經營。

不過正當宗守,打算直接進入七靈宗的一家七靈寶閣時。眼角餘光,卻忽然望見不遠出,一個正遙遙望來,怨氣滔天的身影。

頓時唇角微挑,腳下拐了個彎,走入到另一家七層樓閣之內。

走到最高的第七層,第一眼所見,就是他的老熟人。

「這不是喬執事?好久不見,最近可好?」

這第一層樓下站著的,正是崆器宗的外門執事喬翰,當望見宗守,立時是面色鐵青一片,語氣生硬道:「不是執事,是掌櫃!不知宗城主來此。到底是所為何事?如果是要做買賣,可以找你部下跟我談。我喬翰發過誓,這一輩子,再不與你宗守談生意!」

宗守眉頭一跳,掌櫃?也就是說降職了,怪不得這麼大的怨氣。

卻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的走到喬翰近前:「貨易經營,自然是有虧有賺,怎能怨孤?前次喬掌櫃,固然虧了許多。可幾日之前,喬掌櫃不也從孤這裡賺去不少?一萬多支二階靈箭,就賣了五千四階獸晶。同樣的價錢,換在往常,都可買到五倍的數量——」

喬翰卻一聲輕哼,並不領情:「是八千二階火雷箭,六千冰烈箭。能夠與那三百三臂靈弩配套,十日之內煉製完成,只有我崆器宗一家!」

「所以那些三臂靈弩賣給孤,未必就是虧損。若是由孤在做這生意,你們那些三臂靈弩,倒還不如賤賣了。只靠賣配套的靈箭,就可回本有餘。」

喬翰神情,立時是微微一僵,目中透出若有所思之色。而那一旁如初雪虎中原等人,則是各自互視一眼。都紛紛忖道,這可憐的人兒,又被咱家少主忽悠住了。

緊接著,又聽宗守語氣幽幽道:「不知你們崆器宗,可曾有煉製過元滅弩?」

喬翰心神猛醒,暗暗為自己又被宗守言語所惑而惱火。不過語氣間,倒是再無之前那般冷淡。

「元滅弩?自然是有,此是壓制雲海之下獸潮之物,諸宗都有採購。我這裡就有一百架的庫存。不過此物固然威能巨大,每一發卻至少需要一枚六階獸晶。便是如凌雲宗這樣的大宗,也負擔不起。不知城主,要這東西作甚?」

知曉這位乾天山的新任妖王,其實是最精明不過。因此喬翰的言語間,也不做絲毫隱瞞。

忽然之間,喬翰想起了通靈島外,那雲集的四千雲艦。不由是倒吸了一口寒氣:「請城主三思!雲海之下,嚴禁私戰。否則我雲界諸宗,必定是要群起攻之!」

這些東西,別人用不起,不捨得。身家豪富的宗守,卻絕無問題。

那後面初雪幾人,也同樣都是瞳孔微縮,一枚六階獸晶。也就是一百四階獸晶了,可相當於往年乾天山歲入的三千分之一——

「喬大哥想到哪裡去了?我來買這元滅弩,只是為應付下面那些精獸而已。」

宗守笑的是純淨無邪,眼裡也是異澤連閃道:「四千三臂靈弩,賤價賣我!我再預定一百萬二階靈箭。總價二十萬四階獸晶,兩年之內交貨!不知這筆交易,能否是喬兄,重歸執事之列?」

喬翰神情立時微動,這筆大生意做下來,別說是得回原本的外門執事,即便升任外門長老,也是足夠了。

這比交易,可能還遠遠不止二十萬四階獸晶而已。四千三臂靈弩賣出去,日後乾天山要還想購買靈箭,除了崆器宗之外,就再無其他選擇。

宗守察言觀色,就知今日之事成了,那俊俏臉上,也顯出了惡魔般的笑意:「除此之外,孤還要再購置些元滅弩,有多少要多少。通靈島內有此物的,應該不止是你們崆器宗一家。就有請喬執事出面,代孤收購調配。自然此事,也需代孤守秘。」

這次喬翰只稍稍凝思,就展開了眉頭:「成交!元滅弩我會以市價買你,每一架十枚六階獸晶。不佔你便宜,城主也休想要什麼優惠——」

初雪幾人,更是呼吸窒緊。一架元滅弩,就是一千四階獸晶。一百架,那就是十萬。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此昂貴?以宗守的性子,竟也捨得?

宗守搖了搖頭,忽然直走到一處兵器架前,取下一口劍。

倒是巧了,這又是一口魂兵,不過內中封印的雷翼陽蛇,卻是高達六階。也就是說其生前,至少也是七階之上的精獸。

信手就將此劍,收入到自己的小乾坤袋裡,宗守也嘿然一笑,不容置疑道:「優惠什麼的,孤也無需。不過這次進來,卻需買件東西,掩人耳目。你贈我此劍,算是添頭如何?」

……

總數八百的元滅弩,當天就被喬翰遣人,送上了宗守的坐艦。

也不知喬翰使了什麼手段,事情顯然做得是極其隱秘,整個通靈島,是半點風聲也沒有。至少濤雲、烈焰以及雲瑕那些雲艦,是一點異狀也無。

元滅弩的名稱裡,雖是帶了個『弩』字,其實卻與弓弩,沒有半分關係。

本身是一個十二丈長,直徑則是高達半丈的純黑色,炮筒壯的東西。

其上繪製著極其繁複的靈陣,後面還有一個鑲嵌獸晶的凹槽。

可以將六階獸晶內含的精元,直接轉化為高濃度的毀滅靈能,衝擊出去,故此名為元滅。

威能之盛,便連七階強者,亦需忌憚十分。

裝配也簡單,元滅弩自帶基座,只需臨時固定在甲板上即可。

不過此物與三臂靈弩,卻各有優劣。元滅弩最大的弱點,就是轉化靈能之速極慢,待得發射之時。那些天位強者,七階精獸,早不知到何處去了。即便日游靈師,也有足夠的時間,轉換法壇方位。

三臂靈弩殺傷力雖弱,卻精準快狠。如是搭配五階靈箭,甚至威能還勝過元滅弩。

貨物到手,連同百萬靈箭的定金,宗守總共就付出了百枚七階獸晶。

不過這次宗守,卻沒什麼心痛之意,就當是前期投資好了。這次要干,就幹一票大,定能夠賺取回來。

也就在這天夜晚,龍若調配來的四十名凌雲宗內門弟子,都陸續登船。

宗守原以為這龍若,多半會是隨意調些人,應付就算是了事。

不過最後上船的,卻是整整四十位四階以上的強者。武宗境的武師就有六位,極其年輕,令人意外不已。

而帶隊之人,名叫靜濤。一位還陽境界的靈師,不苟言笑。上船之後,就沒給宗守好臉色,不過也未有什麼為難。

而就在第二日,乾天玄山二城的雲艦,就合流起航。一千戰艦,八百商船,駛入了通靈島附近的雲海渦梯。商船之中,有一半也是來自玄山城。

所謂的雲海渦梯,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戰艦順著這漩渦外圍,就可駛往雲海之下。

下去時是毫不費力,難的是上來的時候,故此才需完整的浮空靈陣與大量獸晶。

整個過程,是順風順水。唯一令人心煩的,就是那三城艦隊,如尾巴一般,始終跟在後面,始終甩之不脫。

而一到得雲海之下,眼前的幻境,就又是一變。這片地域,是一片昏暗。

上方的雲海,一望無際,壯麗之極。可對這雲下的地域,卻是災難。

幾乎所有的光線,都被遮掩,昏暗無比。四處都是瀰漫的黑色霧氣,若非是每艘雲艦,都配有足夠的靈師。借助靈陣照明,幾乎無法視物。

此處生長的植物,也皆是奇形怪狀。而地面偶爾望見的精獸,也大多是目泛紅芒,凶厲之氣畢顯。

到一千八百艘雲艦,都全數下來。宗守就發出第一道令諭:「往南!去海靈原——」

第306章 魔帆窟塌

負責統領戰艦的朱君侯與古烈空兩人,都微微訝然。這海靈原他們知曉,不過以前乾天山每次下來狩獵,都從未去過此地。

那片地域,雖是精獸密集之所,可卻太過偏遠。別說乾天山,就是其他諸城,甚至隱世宗門,也去得極少。

本待要勸諫,不過一當想及,宗守買來的八百元滅弩,莫名的就多出了幾分信心。

且這偏僻之地,也有偏僻之地的好處。至少那立城數十年,雲艦無數的濤雲城,同樣對那地方,所知極少,幾近於空白。

故此也就不再多言,通令整個船隊,轉向了南面方向。

從雲海渦梯前往海靈原,需要至少四日時間。這便是諸宗諸派,各方勢力都甚少前往那處,獵殺精獸的緣故。

那些隱世宗門還好,東臨諸城勢力,若是把自己的精銳力量,孤懸在外太久,使城內虛弱,只會招惹禍端。故此以往乾天山到雲海之下狩獵,都是就近選擇,快去快回。

而這四天裡,宗守又把自己,關在寢殿裡。向軒轅依人請教那『淨』字符的,果然是受益不淺。偶爾閒暇時,與性情古板嚴謹的依人調調情聊聊天,又或者把軒韻蘭叫來聽聽琴,日子是過得悠閒無比。

此外另有小半時間,宗守都在琢磨著什麼。拿著幾十張獸皮,在上面寫寫畫畫。鬼畫符一般,但若是仔細看,可依稀辨認,上面正是一張地圖。

再還有,趙嫣然留下的那個元胎道種,始終沒下決心將之煉化。此女性情任意放縱,忽而是爛漫天真,忽而是心狠手辣,思緒更是如天馬行空,令人琢磨不定。

反轉鼎胎法,雖是對他無害。不過換在趙嫣然身上,多半不會這麼簡單。

宗守倒是不怎麼在乎,對趙嫣然也是無懼。即便是那真正的鼎爐元胎法,他也有把握,最後取勝。他只是不喜落入他人算計的感覺,即便真有一天,他落入什麼陷阱,也該是他徹底看清楚後,自己選擇踏進去。

此女這種性子,其實他也不太歡喜。

故此每日裡,宗守都只是抽出一個時辰,將此物放在身前靜心觀察。

也就在第三日,宗守才忽有所覺,面上透出一絲瞭然的笑意。

「果然做了手腳,反客為主麼?有意思——」

所謂的元胎道種,乃是一塊手指頭大小,琥珀狀的東西,血紅色,晶瑩剔透。

看似無什麼出奇之處,卻是趙嫣然以心臟處的精血,歷經一年時間,施展秘法日日蘊養而成。

某種意義上,甚至可算是第二元神。握在手心,更可感心靈顫慄。

不過內中,本來是該結成反轉鼎胎法的符菉,卻做了些手腳。為趙嫣然,留下一線反客為主的可能。

若是他鎮壓不住,此女怕是立時就要反撲。吸噬精血,奪他修為,極其霸道。

自然這世間,所有事物,都分為陰陽兩面。趙嫣然為自己留下一線反客為主的可能,不過此女所付出的代價,也遠超正常的反轉鼎胎。

他可任意控其生死,操弄其喜怒哀樂。

不過若是平平常常,他反倒不會在意,也多半不會答應。似這樣的情形,反倒令他多出幾分興致。

微微一笑,宗守就不再猶豫。將這枚元胎道種,吸納入體。

其中一部分,直接化作一條細小的血色絲線,融入他體內真氣之中。在輪脈之內,循環流轉。

另一部分,卻是落入他的元魂之內。停在那魂海漩渦的中央處,又迅速化開,成為最精純的魂力。也使這魂海,染上一層血色。

不過那最核心的部分,卻始終是懸停在上方,與那幾張真符靈禁,緊緊聯繫在一起。

也就在這一霎那,宗守突然之間就有所頓悟。能夠模模糊糊,感覺到趙嫣然那邊的意識。也似乎能『看』到,趙嫣然魂海內的那幾道真符種子,甚至可感悟,趙嫣然的武道意念。

「這七靈奼魔宗的鼎爐元胎秘法,果然有些意思。」

這武道方面倒是沒什麼,趙嫣然只會是佔盡便宜。那靈法方面,卻令宗守是受益不淺。

稍一冥想,就感覺這魂海之內,彷彿被加了油助燃一般。修行之時,那魂力的積累是愈發快速。

若說以前的他,是以雙魂之身修行,那麼此刻,卻是合三魂之力冥想。

加上這第十等聖靈級的大易羅天空冥法,進境之速,遠超尋常靈師冥想的效果十倍!

真氣的修行結累,也同樣高效無比。

令宗守自己也覺是不安恐怖,不敢如以往那般,持續冥想下去。

似這樣的修行速度,只怕不用數年,就可進入到至少日游境極高境界。這種進境,未免也太過快速了些。

在沒弄清楚,對自己的利弊到底如何之前,宗守是實在不敢發力。

第四日清晨,宗守又再次到了甲板之上。此處虎中原一干人都在,而古烈空,則是在附近高台之上,以令旗指揮著船隊。

而當宗守到來時,這些人的神情,卻莫不都是義憤填膺,惱恨無比。

「這濤雲城,看來是真要與我乾天山,做對到底了。」

柴元之子柴周,是神情陰沉,面上顯是強抑著怒火道:「都已經跟了三日,卻還不肯罷休。這樣下去,倒還不如回頭與他們大戰一場!即便死了,也是痛快!」

虎中原幾人,雖未說話,卻也都是心有慼慼焉的神情。

只有宗原譚濤,還有那靈玄,一直是沉默著,神情冷靜,不喜不怒。

而那位凌雲宗的靜濤真人,則乾脆是四處望著風景,完全是置身事外。

宗守遠遠眺望,又詢問了幾次。不過片刻,就已明瞭這些人,為何這麼大的火氣。

那濤雲三城的雲艦,可不止是跟隨而已。但凡有靠近他們船隊的精獸,都是早早派遣快船,或是快速驅除,或者是直接強搶。

使他們這近千雲艦,整整三日下來,沿途也不過只獵殺了萬餘精獸。四階之上,只有數百。確實是令人憋屈。

宗守目光閃了閃,同樣是心中暗怒。不過此事,早在他意料之中,也不值得為此生氣。

「再前面些,可是鬼帆窟?」

古烈空聞言,神情略略呆滯,似是想不到,宗守對這裡的地形,如此精通。片刻之後,這才反應了過來,開口答道:「正是鬼帆窟,此地一帶,有萬丈高山阻隔。上方是風暴肆虐,雲艦上去,立時就要粉碎。只有這個天然窟洞,可以通行,也是前往海靈原最近之處。」

宗守眉頭一挑,忖道這個窟口,在這個時代,果然就已存在。眉眼間。也立時透出一絲輕鬆笑意。

「告諭所有五牙艦,全艦通過鬼帆窟後,把那些火雷箭,全給我射出去。你該知當怎樣做才好——」

那古烈空聞言,先是一凜,隨即就又是一喜。

而在旁旁觀的靜濤,也是眼皮一跳,頭一次認識一般,仔細打量著宗守。

在鬼帆窟使用火雷箭,只有數千支,就可使這鬼帆窟崩塌,將這條存在數千年的捷徑,徹底損毀!

這宗守,當真是好狠的手段。不過此法,細究起來,卻也無什麼不當不妥之處,他也無法多言什麼。

古烈空匆忙離去安排,而就在片刻之後,宗守的這艘坐艦,就進入到一個洞窟之中。

這窟內還算寬闊,即便最窄處,高亦有兩百丈,寬更達四百丈。內中陰風狂舞,彷彿鬼嚎,寒氣襲人。

不過也正因陰風刮動太烈,內中反而沒有太多的鬼魅邪靈。

當所有的雲艦,都全數通過。所有裝載三臂靈弩的五牙巨艦,就都是一個齊射。

只是須臾,空中立時傳來一陣爆裂聲響,天地搖動。整個巨山,都在轟然傾塌。大塊的巨石,將這偌大的鬼帆窟,是徹底封死。

所有千艘雲艦,立時是一陣歡呼,宗守此時,也甚至可聽見,隔了一座巨山傳來的怒嘯聲響。

「世子果然是心有定計!」

譚濤目光微閃,面上亦是帶著幾分喜意。他早知宗守,必定有辦法甩脫,可親眼看見,到底是不同。

「不過此法,最多只能阻那越觀雲兩日——」

宗守點了點頭,兩日還是樂觀估計。能阻那三城之艦十八個時辰,他就無比滿足了。

古烈空與朱君侯,也都知曉此刻耽誤不得。無需怎麼提點,就立時又令船隊起航。

也就在這一日的夜晚,終於抵達海靈原。

此處地勢平坦,廣闊無際。土地肥沃,地面滿佈著一種藍色的小草,靈能也極其充裕。一眼望去,就彷彿是一片海洋。

不過卻仍舊是一塊惡地,正常草木,都無法在此生存。而下方的那些名叫『藍液草』的東西,也蘊含毒素。普通人服食,只需四日時間,就必定身死。

在這雲海之下狩獵,正常的做法,是立時把船陣展開。驅逐精獸邪靈,圍在一處後,再利用弓弩將之絞殺。

不過此刻諸人,也知曉那濤雲三城的船隊,隨後就會趕至。故此都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宗守。

第307章 荒原獸墓

「繼續往南,先把後面的尾巴徹底甩開再說。」

宗守一邊說著,一邊遙望天空。此處上方,雖有厚厚的雲層。不過若有靈師做法,卻仍可在特定的時段,將那雲海排開,借助上方的星辰,以確定方位。

大略辨認了一番,宗守就往西南處一角,隨手一指:「往那個方向,一直行駛就可!全軍上下,都不得使用紅迅鳥信符之類傳信。對了,再讓人把元滅弩全數裝上。」

周圍諸人,都是毫無意外之色。此處是海靈原的外圍,而後面的那支船隊追來之後,必定會四處搜尋。這片地域,確實不是合適的圍獵精獸之所。

雖說這海靈原,常年都未有勢力至此清剿。越是深入,就越是可能遭遇獸群圍攻,甚至七階精獸。

不過有這宗守用乾天山城幾乎一年歲入,買下來的八百元滅弩以及三百架三臂靈弩在。船隊之中,又有朱君侯,古烈空,靈法空這樣遠超同儕的六階頂尖強者。危急之時,隨時就可施展秘法,借助一軍之勢達至七階戰力,故此也並不怎麼忌憚。

就連那靜濤真人,也並未出言反駁。也不知是自有脫身之策,還是信任乾天山與玄山城的戰力。

看其神情,似乎也只為宗守手中,居然擁有整整八百元滅弩,而微顯驚異。

而就在靜濤,離開了甲板,回自己房內靜修之後。宗守卻又朝古烈空揮了揮,將之召到身前。

「古都督可有辦法給後面那些傢伙留些線索?最好是精準一些,讓他們五日之後追上來?」

古烈空眉頭一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宗守。

好不容易用了近萬火雷箭,才將那濤雲烈焰三城的船隊阻在魔帆窟。正是該快速甩脫,另尋隱蔽之地,獵殺精獸的時候。宗守卻又要他留下線索,引後面那四千雲艦追上來。

要非他是看著宗守長大。知曉面前這位,確實就是他們乾天山城,貨真價實的城主。

他幾乎就以為,自家這位新任妖王,已經被他人掉了包。要把他們,賣給濤雲與烈焰雲瑕三城那些兔崽子。

目光閃動著,古烈空許久之後,才恢復了平靜:「臣不知君上之意,不過君有所命,臣不敢不從!臣督率艦師,只需稍稍做些手腳就可做到。五日時間,六十個時辰,絕不多一刻,也不會少一分!」

宗守微微頷首,接著又隱蔽地,朝著遠處幾個凌雲宗弟子,做了一個隱蔽的手勢。

古烈空立時會意道:「斷不會讓那為靜濤真人知曉!」

宗守這才滿意一笑,他就喜歡這樣的臣子,可比任博之流聽話多了,而且聰明。

之後的時間,宗守乾脆也不再回自己寢殿,全部時間,都呆在甲板上。在此處同樣可靜坐冥想,並無區別。

也就在兩日之後,遠遠可見又一座雄偉巨山,出現在視野之中。隱在黑色的濃霧之中,遠在靈師的照明靈法範圍之外。

也只有他這樣,特意以靈法加持過目力之人,才能勉強望見一個輪廓。

可就是這模模糊糊的影子,卻令宗守雙拳猛地一握。這個地方,總算是到了!

從這座艦甲板,那為他特設的王座之上站起。宗守大步跨至艦首處,極力眺望。

——一樣!確實與他前世來這裡時,一模一樣只是此處,相較萬載之後,卻是安全的多。

沒有經歷過靈潮爆發的時期,此處遠不如後世那般,七階精獸密佈。

雲艦下方,最多也只是五六階的精獸邪靈。拿這浮在三百丈高空的雲艦,毫無辦法。

也只一些禽鳥,以及可以飛行的魑魅,能夠給船隊造成些威脅。

卻往往都是還未靠近,就被無數弓弩攢射,立斃當場。一路行了,完全是順風順水。

古烈空也察覺遠處巨山,同樣行至宗守身側,皺眉道:「君上,我看這山脈雄偉,只怕難以越過,還是從旁繞過去的為好。」

宗守搖了搖頭,並不答話。再次細辨方位,不過片刻,就又朝著西南三十度角的方位一指道:「往那邊走!」

古烈空無奈,忖道反正耽誤片刻,也是無妨。眼前這山,看起來也無什麼異常之處。便一個指令下達,使整個船隊,千餘艘雲艦,都紛紛轉向。

不過就在整個船隊,往前堪堪行出二十里左右之時。此地四面八方,都傳來一陣陣的獸吼之聲,還有那些邪靈魑魅的銳利尖嘯。

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是一波勝過一波。越是往內,吼聲越盛。

須臾之後,不止是整個船隊,千艘雲艦,紛紛騷然。就連在自己房內修行的靜濤,也被再次驚動,回到了甲板之上。以靈力灌於雙目,看了眼四周。前後左右,四面八方,全是嘯聲。更隱隱可見,無數的巨獸,隱在濃霧之中,竟隱隱似已被這些精獸邪靈包圍。

「這是獸潮?」

確定之後,靜濤頓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面色青白無比。也再維持不住先前的冷漠,朝著宗守怒聲質問:「還請宗城主,給我一個解釋!」

他方才只粗略一望,就已發現近萬頭六階精獸,五階之下,更不知多少。這等規模的獸潮,想必也不會缺少七階精獸。

——重圍之中,即便是他們這一次,帶來的那件密寶,此次怕也無法輕易脫身。

要非是看著那八百元滅弩在,船隊暫時還無危險、他立時便要領著這眾多凌雲弟子,遠揚而去。

「還請真人,稍安勿躁!」

宗守回首,示意古烈空繼續。而後就皺著眉心,斟酌著言辭道:「不知真人,可聽說過獸墓?」

「獸墓?」

靜濤一聲呢喃,目裡是若有所思道:「以前聽聞過,高階精獸埋骨之所!傳聞是雲海之下,那些產生靈智的精獸,不願屍骨獸晶,為其他獸類所食。也不願被邪魅之物奪去氣血。故此會在死前,特意選擇一些特殊地域待死,久而九之,就形成所謂獸墓。無不都是極險之地,不止許多精獸,會被內中埋葬的獸晶吸引,就連那些邪物,亦會徘徊不去。」

「真人果然見多識廣!這樣的獸墓,前面就有一個。」

整個甲板,都是為之一寂。迅即又無數疑惑的視線,紛紛望來。宗守一陣無奈,他就知會是如此。此事太過駭人聽聞,即便與他再怎麼親密之人,也必定會尋根問源。

本來他選擇之地,並非是此處。而是另一個,可以大量獵殺靈獸之所,估計只需一月,收益就可達數百萬四階獸晶。只因那越觀雲幾人之故,最後才變了主意。

自然此刻,也需一個解釋,以釋眾人之疑。

躊躇了片刻,宗守終是一聲苦笑道:「我若是一位長輩告訴我,此地有無數獸屍。也不知你們,信是不信?」他可沒撒謊,這個地方,他確實是從一個『長輩』得知。只是此人,已死去七千年,把此地記敘在書中。這處獸墓,在那個時候,也早就被人全數取空。

而此言落下,周圍諸人則是神色各異。靜濤真人,第一個想到的,是傳說早在幾年之前,就已達至天位境界,甚至獨自出入雲海的宗未然。而知曉宗守,已經拜入到蒼生道門下的趙嫣然與軒轅依人,腦內閃過的身影,卻是魏旭。

至於虎中原等人,則是一頭霧水。不過卻都知曉,宗守總不可能故意使自己,置身死地。

那靜濤微微遲疑,再次看向四周。此次細細觀察,果然是與尋常的獸潮有所不同。

附近有著大量的邪物,不在精獸之下,彼此爭鬥廝殺。而這些精獸邪物,也似乎並無高階精獸邪靈驅使,只是本能的對他們的船隊,有些警惕而已。

心中不由信了七成,這情形果然與那傳聞中的獸墓有些相仿。

接著就只聽宗守,又語氣怪異道:「真人若然不信,大可先行趕回,宗守絕不阻攔。」

靜濤的目光,立時是再次一縮。仔細又看了眼宗守,面上是微微冷笑,幾不可查。

借助凌雲宗之勢,使那越觀雲雄霸三人投鼠忌器,不敢動手。又在那魔帆窟以火雷箭,將後面的四千雲艦全數甩脫。

這位世子的手段,他算是領教了。果然一如傳言,雖是無法修行,卻是一等一的聰慧,權謀韜略俱是頂尖。

此子卻偏在這時候讓他們離去,也不知是何用意?

是過河拆橋,打算獨吞這些獸晶?又有些不對,若有此意,那方才就不該告知他,此地有獸墓存在。

只微微猶疑,靜濤就已搖頭道:「我凌雲宗既收了城主的定金,就斷然無有不盡力的道理,怎可在這時候棄城主而去?無論是不是獸墓,進去看看,也是無妨。」

宗守嘿然一笑,心中暗嘲。面上卻無什麼異常,只下令所有雲艦,全數前行。

果然大約再數里之後,就可依稀望見那三百丈下的地面,成百上千的精獸屍骨,分佈四周。還有無數的陰氣,到處瀰漫。

第308章 收入巨萬

「這裡果然是獸墓!」

靜濤真人的手是微微顫抖,似是在強壓著那驚喜之情,目光定定的看向遠方。

「獸屍無數,死氣瀰漫。這裡絕對是獸墓沒錯!」

此刻整個船隊,都是一片靜寂。原本還在騷動的諸多附庸艦船,亦紛紛平靜了下來。顯然也是有著不少,見聞廣博之人。

「只是外圍而已,這些獸屍只是爭鬥而死。」

宗守看了看那遠處的巨山的腳下:「真正的獸墓,應該在那山腳之下。」

這些爭鬥死去的精獸,才是那些已經開啟靈智的高階精獸與邪靈,明知那獸墓無法進入。卻依舊匯聚在此地的真正因由。

所有獸屍,或是死於爭鬥,或是在前往獸墓的途中被獵殺。體內獸晶血肉,都已被全數掠奪。只剩下了骨骼,以及一些無用的殘破毛皮。

宗凌也白眉微挑:「此地無有陰脈,卻偏偏陰力如此之盛,也不知死了多少邪物——」

所有人,俱是默然。這所有一切的痕跡現象,都與傳言中的獸墓相仿。

那所有雲艦,也再無需古烈空催促,就陸續加快了航速,迫不及待的前行。幾百位靈師,也都紛紛加大了照明靈法的範圍。

接著不過須臾,只見是無數的屍骨,驀地現於眾人眼前。

以前方十里為界,無數的獸骨屍骸,如海如山般的堆積。

一目所見,數量就足有幾十萬之巨。

「——我日他老娘,居然至少都是四階!」

虎中原身軀微微顫抖,旋即彷彿是察覺到什麼,又瞳孔一縮道:「怎麼可能?這些堆積了不知幾百年獸屍,怎麼可能還未腐化?」

「獸墓之中,大多如此!獸晶匯聚之所,靈能充裕幾可比擬靈府聖地。只是死氣太盛,不適合修行。」

靜修卻不以為意,目中精芒微閃道:「完整獸屍,以及魂石,這才是獸墓真正價值所在。看此地規模,怕是至少也有四萬五千丈規模,獸屍也將以百萬計。如今只不知,那六階獸屍有多少——」

接著又轉過頭,語氣誠懇道:「此地乃是宗城主發現,我等本不該有貪妄之念。只是此地有些材料,實在令老夫見獵心喜。不知城主,能否讓我一些?若然城主有什麼不便,靜濤願以市價收購!」

趙嫣然聞言,頓時是一聲譏笑:「好一個能否讓一些,果然不愧是凌雲宗——」瞧瞧這正道大宗,即便是做這巧取豪奪之事,也說的是冠冕堂皇。

宗守那邊,倒是毫不在乎,笑容燦爛無比。

「真人實在也太見外了,以凌雲宗與我乾天山的交情,何需如此?這裡獸屍,孤也不可能一次取完。這樣如何,凡四階的獸屍,凌雲宗可以任取。五階之上,卻需議價,孤給你們凌雲宗,一成的份額。一成之內,都以市價的七折買賣。不過待得此次回去,凌雲宗卻需負責護我船隊安全返回。宗守雖既忝為乾天之主,卻不能不為部下打算。行事公允,方能御眾。不知靜濤真人以為如何?」

那靜濤面皮到底不算太厚,先是被趙嫣然的言語,刺的是面色微紅。聽到宗守後面一句,立時是一喜。四階之下獸屍他不在意,凌雲宗也不缺,只是聊勝於無。不過五階之上,一成的收購份額,那卻是相當龐大了。當即是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此是正理!我凌雲宗得了好處,自然無有抽身事外的道理。城主高義,靜濤多謝了!」

趙嫣然不屑的一撇唇,暗道這宗守,果然是妖王的材料,笑的好假。接著就見宗守的手指,又向她與軒韻蘭指了過來。

「你們二人也是一樣,一成!條件比照凌雲宗。」

趙嫣然眼眸一亮,毫不猶豫就與宗守一擊掌:「成交,就一成!」

軒韻蘭亦是微透喜意,斂衽一禮:「君上大德,韻蘭代輕音門多謝了!一成獸屍,軒韻蘭卻之不恭。」

靜濤真人聞言,卻微微有些不舒服。不過想想這無論七靈宗,還是輕音門的實力,都僅在凌雲宗之下。與宗守的關係,也可能更親密的多。即便換作是自己,也不可能只是獨信凌雲宗一家,也就只能把這不滿壓下。

宗守聞言是哈哈大笑,再次回到了他的王座,大馬金刀的坐下:「告知諸艦,今日見者有份!讓他們速度快些,把那些獸屍般上船。這次回去之後,都俱按出力大小分成。所有甲士,亦都有厚賞!還有一言,敬告在先。擔有私藏隱瞞者,我乾天山必定誅之。」

整個船隊,只過了片刻,就是歡聲雷動。隱隱可聽『君上英明』的山呼之聲。

一些隨行而來的城主,更乾脆是陸續趕至宗守坐艦之上,當面跪謝。莫不都是面透興奮紅暈,也更有些人,隱帶慶幸之意。

原本以為,這次能有往年四五成的收穫就算很不錯了,甚至可能是空手而歸,全無收穫。

卻不意宗守,最後給了這麼大的驚喜。只是這次的收入,估計就可達往年的十倍以上!

也忽然間明白過來,怪不得這位新任妖王,會讓他們多帶商船。此刻都紛紛是後悔不迭,那時心存疑慮,也就未曾聽命。

早知如此,即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多帶些船過來。

那朱君侯,更是痛心無比。玄山城勢力,或者不比乾天。可論到對屬地的控制,此刻卻遠勝宗守。

若然全力徵召,一千艘商船,輕易就可聚攏。那時豈不是能裝載更多獸屍出去?

四階之上,無論是骨骼皮毛,都有著不菲價格。而完整無有損傷的獸屍,更是價值驚人,有時候,價格還勝過獸晶數倍!

一千八百艘雲艦,幾乎是全速航行,衝入到獸墓之內。而後幾乎所有人,心神間都感覺到一股沛然壓力。

宗守等人,都只是眉頭一凜,就毫不在意,反而是心神微鬆。心知肚明。這必定是那些精獸邪物,都不敢進入之因。

看情形,應該是上古雲荒時代,不知哪位人族大能留下的一縷武道意念,在此地經久不散。

對那些精獸,或者有莫大威脅。可在他們人族而言,反而是可以借力的依仗。

接著整個船隊,就陸續降落。整整七十萬人。都如工蜂一般忙碌了起來。紛紛動手,把那些獸屍搬上船。

可惜帶來的船隻實在不多,幾乎不用宗守特意下令。都極其自覺的,只搬運那些五階之上的獸屍。而所有四階,都是只取最稀有也最珍貴的種類。其餘部分,就只取出獸晶魂石,以及毛皮獸筋即可。這些東西,都不佔倉位。

宗守與軒轅依人,也是大肆收取。他二人身上,都帶著小乾坤袋,而且規模都俱都不小,賺得是盆滿缽溢。

令靜濤真人與趙嫣然,軒韻蘭三人是艷羨不已,他們雖也帶著小乾坤袋,可按照之前的協議,卻只能收取四階之下的獸屍,只能旁觀。

此處獸墓的規模極廣,也遠遠超出了之前的靜濤的估算。長達萬年的積累,更是非同小可。

七十萬至少都可負重千斤以上的甲士一起動手,也用了足足兩日,才將那所有的五六階獸屍,全數搬運上船。

而此次的收益,因太過匆忙之故,一時間是無法準確估算。

不過就譚濤等人大致估計,光是收穫的獸晶,總價值就至少相當於一千四百萬四階獸晶。而若是加上那些可以賣上大價錢的獸屍,更難以計量。

虎中原整整一日,都是心神恍恍惚惚。這一次,除了乾天宗氏之外,就屬他們鐵虎一族出力最多。回去之後,百萬四階獸晶是少不了的,這已相當於鐵虎族庫藏獸晶的十倍!可以為族內,培養出無數的強者。

而其餘諸人,也是大致彷彿,難以靜心。更多的,卻都是悔之莫及的神情。

也就在進入這海靈原的第五日午時,這偌大的獸墓,總算是被徹底清空。

宗守行事,算是極其陰狠。自己得不到,也就不讓他人得到。

所有剩下帶不走的四階獸屍,都被大肆破壞,價值大跌。

之後宗守,就一言不發,眼帶沉吟之色的站在這獸墓的最深層。遠遠望向前方的一個峽谷,寬有九百餘丈。兩邊的插天巨山,都是堅硬遠超鐵罡石十倍的岩石堆積。

而谷內深處,正是那絲武道意念的所在。

周圍諸人,看的奇怪,卻不敢出言,打擾宗守思緒。靜濤真人卻無此顧慮,帶著幾分好奇道:「殿下為何如此?可是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勁?」

自從得了這偌大的好處,靜濤的語氣,也客氣了無數。口稱殿下,儼然把宗守以君王待之。

宗守卻立時是暗鬆了一口氣,忖道總算是等到你主動出言詢問了,真不容易。

面上卻是半點不顯,只微微點頭:「確是有些奇怪!我方才看了,此處附近六階的精獸,獸齡都正直壯年,大多還遠未到死期。可為何卻要進入獸墓,拼了命也要衝入這峽谷之內?」

第309章 含屍劍極

靜濤真人立時眉頭微皺,仔細尋思回憶,果然是一如宗守所言。

此處所有的六階獸屍,確都是九成以上,都未至死期,而是死於那武道唸唸對精神的衝擊。

腦中也驀地一絲靈光劃過,心中不由一陣劇烈跳動。

就連趙嫣然等人,都是目透若有所思之色。

「孤在想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可令六階精獸,提升階位的天材地寶,令他們如此拚命?傳說這雲海之下的精獸,靈覺最是明銳,也不知是真是假?還有裡面這絲武道意念,至少也應是踏入仙道的強者所遺。傳說雲荒時代,陸地廣大。可自從那次雲荒末年的大劫,至少七成的陸地,沉下了雲海。也說不定此處,就有著那位前輩留下的遺府。」

宗守一邊說著,一邊又自嘲笑道:「都是我胡猜亂想,真人莫要當真。此地死氣瀰漫,既然事情已了,我等還是早日離開的為好——」

正要轉身,就聽靜濤神情沉凝道:「殿下稍等,我倒是覺得,殿下的猜測,至少有八成的可能!只怕這峽谷之內,至少還有兩百隻以上的七階精獸。」

宗守的唇角,無聲一挑,而後是駐足苦笑道:「孤亦是這般想,只是猜到了又能如何?以我等的實力,進去之後,怕是頗有些凶險。要取內中寶物,多半要擾亂裡面那屢武道意念。若真如此,必定會激起獸潮。那時我這船隊,必定要損毀大半。人貴在知足,有這一千多萬四階獸晶,宗守已經是心滿意足了。不願再拿部下冒險——」

周圍諸人,本來是被靜濤的言語,激得是心潮澎湃。即便最年長,也性情最沉穩的宗凌與朱君侯靈法空幾人,也不免是呼吸急促。可當聞得此言,卻都如一桶冰水,從頭頂淋下,令他們心神都為之一醒。

細細一思,都不由是羞慚無地,確如宗守所言,為人不能太貪。若為這內中那只在想像中的寶藏,丟掉性命,反而是得不償失。

接著附近所言在場之人,又心情激盪,自家君上,果然是性情寬厚的明君。換作其他梟雄之輩,哪怕明知凶險,也多半要闖上一闖。絕不會把部下的性命,放在心上。

靜濤真人的氣息,也同樣微微一窒。皺眉凝思,緊接著忽有取出一物道:「不知殿下,可知道此物?有這東西在,只需三百位夜遊境的靈師,靜濤自信,足可阻擋那些精獸至少半個時辰!」

還未等宗守說話,那靈法空就神情一凜道:「這可是凌雲宗驚雲幻令?傳說凌雲宗四代祖師,在離開此界之前,煉製的九階靈器。將完整驚雲神滅劍意,完整融入其內——」

靜濤真人也不說話,只傲然一笑。宗守看著他手中,那劍形的令牌,也同樣是微微訝然。

他知曉靜濤帶了護身之物過來,以護持這四十名內門弟子。卻全然未曾意料,這傢伙居然帶了這等級的異寶。這可真是意外之喜,至少那四千冰雷箭,似乎可以省下了。

心裡已是千肯萬肯,卻仍舊面上一陣遲疑:「若加上此寶,倒是有些把握。不過安全起見,還請真人將這驚雲幻令,交由我乾天山主持如何?內中之物,我乾天至少要分八成!若要脫身,終究還是需靠我那八百元滅弩——」

那靜濤明顯也是不擅討價還價,蹙眉細思了片刻,就把中的劍形令牌,交到了宗守的手中。口中道:「可以!不過若有可晉階之物,我凌雲宗有權優先挑選。」

——內中的收益,他倒不是很在意,唯獨那能使精獸晉階的天材地寶,多半對人類修士,也同樣有效。

宗守同樣一怔,他獅子大開口,喊到八成。正是為預留空間,讓對方還價。倒沒料到,這靜濤如此的『果決』。

接著又只覺自己軀體之內,那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的種子,正瘋狂竄動。宗守心中微震,是不動聲色的,將這令牌,收入袖內。

商議妥當,宗守也不再耽誤。一刻鐘之後,千餘艦船,都排成了數列,上下並行,繼續往峽谷之內行駛。

此地的入口狹窄,內裡的空間,卻是極其廣闊。又前行了二十數里,船隊前的視野,就是再次一擴。方圓的數萬丈的谷地,現於眾人眼前。

只是眾人心內,都微微驚悚。這地方,倒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彷彿是被人強行一劍,劈斬出來!此處四周,亦可見蛛絲馬跡。

旋即就又被谷內橫躺的幾百具獸屍吸引,諸人目中,都是隱現亮澤。

——果然如靜濤所言,無一不是七階精獸!數目也超過了四百,連帶著那獸屍魂石,價值就可相當一千五百枚七階獸晶。只是這谷內的收入,就幾乎想當於峽谷之外,所有收穫!

最引人注目的,卻是這谷內中央。一個孤坐著人影,旁邊處赫然是一口閃現鳳凰紋路的紅色長劍,劍閃明光,裂紋無數,隱隱處在破碎的邊緣,也是那絲武道意念的來處。

而觀這所有七階精獸,都莫不都是被利刃透腦而死。

「居然是二階之上的法兵,怪不得!」

所謂法兵,其實就是法寶。宗守口裡一聲驚歎,卻未去細看。反倒是沉入丹田,借助那驚雲幻令之力,調動著體內,那十八道驚雲神滅劍意的靈種。

方才將此令接在手中時,這十八道劍意種子,就有聚合之兆。

此刻經他刻意協調,果然是一枚枚融合在了一處,彷彿一口劍形,聚在氣海之中。

劍氣絲絲逸散,若非他身軀,早已經也強橫堪比巔峰武宗。足可將他的氣海,割出傷痕無數。

心中暗暗佩服那位凌雲祖師,正常而言。以他先天的境界,再怎麼樣,都無法掌握這劍意層次的力量。

可現如今,他非但是真正掌握了,而且還是完整的驚雲神滅劍意!

把一道劍意,分割成十八份種子。玄武宗境界,就可徹底煉化。一旦融合,就是完整的劍意!

本來凌雲宗弟子,若以正常的速度,至少要到天位境界,才能將這一步完成。

偏偏卻遇上宗守這一怪胎,不但精通武道,只先天就可煉化,又恰好遇上這驚雲幻令。借其之力,完成融合。

不過宗守也依稀感覺,這完整的驚雲劍意,又再次超出他的掌控。也不知這一步走出,到底是福是禍。

那邊靜濤,卻渾然不覺。目光銳利,掃視著四周。不過須臾,就目現驚喜。

「含屍劍極草!果然是此物——」

只見那人身周,赫然生長著足足近千株劍形小草。年份不等,有數千載以上的,也有不到千年的。

宗守也被驚醒過來,看了一眼,也露出了然笑意,他也猜到是這東西。

屍氣匯聚之地,靈能極盛之所,又恰有一口帶著仙武劍意的法兵殘劍在側,至少九成可能,是這含屍劍極草。

這種靈草,確可助精獸與人族修士,提升階位。不過首要一點,就是需要將內中的屍氣毒素,全數分離。非精通藥性的頂尖丹師不可。

而且一旦靠此物進階,必定有些隱患遺留,影響下次進階。

他宗守自然是不將之放在眼裡,可對於已到人生盡頭的靜濤而言,卻是莫大希望。

只是要取這些草,卻頗有些麻煩。所有年份較高的劍形靈草,都在那仙武遺軀之旁。而看那口法兵,雖在破碎邊緣。可既然能擊殺如此眾多的七階精獸,可見其威能如何。

眼見那靜濤,用乞求的眼神望來。宗守一笑,開始佈置陣型。

一個時辰之後,整整一千餘艘巨艦,都以扇形,在那峽谷入口之外排列。

幾乎所有弓弩,都排列在一側。特別是那八百元滅弩與所有三臂靈弩,正對谷口,將這出入之地,徹底鎖死!

又將那驚雲幻令隨手一拋,丟給了靈法空。後者是神情一怔,微帶愕然。他本來以為此物,宗守會交給宗凌主持。

這是否意味,這為繼位不到數月,就使乾天山,重現興旺之勢的新任妖王,已經對目狼一族,重新恢復信任?

面上一絲潮紅隱泛,靈法空是一言不發,開始組織靈師,在谷內佈陣。

乾天玄山二城的靈師,皆有不少。加上凌雲宗內門弟子,堪堪湊足三百之數。

當陣成之時,立時大片的雲霧,向四周瀰漫。變幻不定,籠罩數十餘里。也使那縷籠罩此地的武道意念,微顯混亂。

宗守看得是暗暗訝異,這靈法空果然是乾天山,最具領袖資質與陣道天賦的靈師。佈陣嚴謹有序,即便是他,也挑不出絲毫錯處。

一邊心忖著那濤雲三城的船隊,也不知到了沒有?一邊朝著頷首道:「宗守已然準備妥當,真人若有把握,就可動手了,遲則生變——」

那靜濤也不遲疑,彈指之間,就是連續十數道靈符打出。化作一道道靈光,衝向那口殘劍。

宗守看了一眼,只見那十餘道靈符。赫然全是可傷神魂,恰可針對器靈之物。

而下一瞬,此處天地,就忽然顫動。

第310章 還不讓開

幾乎同一時間,那獸墓谷外。無數的精獸,無數的陰魂,忽然發了瘋一般,紛紛暴起。神情暴躁,往那峽谷入口,瘋狂衝擊而去。

成千上萬,一眼望去,如潮拍岸,幾乎是無窮無盡,就如掀起的海浪一般。

也就在這時候,那高空中,又是幾千艘龐大的戰艦,浩浩蕩蕩的凌駕此處。

越觀雲就站在那七牙雲艦的甲板之上,眼帶駭異之色的,看著下方那紛湧獸潮。

幸虧這獸潮是在地面,也無有針對他們船隊之意。不過這遠遠觀望,仍舊是只覺可怖可懼。

「那乾天山的船隊到這裡做什麼?難道是來尋死?這等級的獸潮,便連我等聯手,也不敢輕易招惹——」

出言之人,乃是一位紅袍中年。穿著二品官員的服飾,正是越觀雲的臣子之一。

雖是帶著說笑之意,然而此地,卻無一人能夠笑的出來。

而隨著這龐大船隊,繼續前行。在眾人眼前,那地面之上,卻是出現無數的森白獸骨。而這船上所有人的呼吸,也微微窒緊。

「這是獸墓!那乾天山的人,居然發現了一處獸墓!」

隨著這聲也不知發自何人的驚呼,整個甲板上的氣息,也是越發的凝重。

越觀雲面色變幻,深深一個呼吸,神情顯得是異常的蒼白:「確是獸墓無疑!以我估算,此地規模,當不下方圓四萬丈。以年代計算,此番乾天山的收益,絕不下於千萬四階獸晶!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四萬丈,何止如此?」

那風怒的目光,亦是陰沉無比,目內隱聚風暴:「我看五萬丈不止!此子手段陰毒,參與的這些四階獸屍,大半毀壞,價值全失。嘿,這宗守,我不知該說他是手段高明,還是該說他是運氣太好。這下可好,我等三方興師動眾而來,反而是空手而歸。光是追趕,就足足花了七日時間!本來該是一無所獲的乾天山,卻收穫千萬獸晶而還。此次你我三人回去,必將貽笑大方!」

「加上那些完整的獸屍,收益估計是在來兩千萬四階獸晶以上!還有那峽谷之內,雖是不知到底怎樣的情形,又為何吸引這諸多精獸衝擊。不過依我猜測,這收益同樣也在千萬之上。」

雄霸的語氣悠悠,看似平淡。看那緊攥的雙手,卻暴露出他心中思緒,正是波瀾起伏。

「兩千萬,只需拿出十分之一的數目。就可使乾天山,再擴軍數百萬!招攬無數先天,世間那些已然成名的玄武強者,只怕九成九,都要被招攬入乾天山旗下。不出三年,那東臨雲陸,你我三人,只怕再無立錐之地——」

周圍諸人,頓時又是一陣沉寂。那越觀雲是陰著臉,四下掃望。只見周圍諸人,大半都有忐忑之意。

特別是那些,原本就隸屬於乾天山城的城主使臣,都紛紛隱現後悔之色。

尤其是那幾日之前,與乾天山徹底恩斷義絕的西界城主謝容,更是血色褪干,面容蒼白如紙。

越觀雲頓時一絲戾氣暗湧,知曉此人多半是在後悔。若然不曾鬼迷心竅背叛宗守,從其之命,跟隨乾天山的船隊。西界城的收益,只怕不下於往年的十倍。足可令西界城的實力,整整上升一個台階!

只是此刻,他雖是惱怒,卻也無法出言斥責。最後是一聲冷哼:「何需擔憂?無論他們乾天山這次收穫再多。也總需把東西運回,才算真正到手!」

風怒的目光,立時微亮道:「那麼以風兄之意,你我該當如何?」

越觀雲暗暗一哂,知曉這旁邊二人,就等著他說出半途劫殺,又或殺人滅口之類的話來。那時事後,若引得諸宗怪罪,這二人最多也只是個幫兇從犯的罪名。

他心內也不生惱,只淡淡道:「雲界諸宗,早有明令,雲海之下,絕不得自相殘殺。那宗守狡猾,早早就請來凌雲宗弟子上船,看來也是早有提防。而且你我軍中人多口雜,這世間也從無有不透風的牆。不過此次,我等卻也無需親自動手,不是還有這些精獸代勞?你我只須將這峽谷出口,鎖住即可——」

雄霸正想說,這個等級的獸潮,最多只會使那乾天山的船隊受創不淺。要令其全滅在此,還是有些不足。迅即之後就又心中了悟,面上浮出了幾分佩服之意。

「原來如此!這獸潮規模或者稍有不足,不過你我未必不可再加把火。甚至若佈置的好,還可驅逐更多精獸入內。只需令其出入不得,最後總有辦法解決。越城主,當真是才思敏捷,好計策!」

那越觀雲聞言是矜持一笑,不再出言。可這七牙雲艦之上,卻仿似陰霾散盡,那周圍諸人,都是重現笑意。更有一些,已經是隱含興奮之意。

隨後也無需三人刻意吩咐,待得那獸潮大多湧入谷內。那數千雲艦,就自發的往那谷口行去。而後是一艘艘有條不紊的排列,把這整個峽谷的出口,幾乎徹底封死。

越觀雲仍舊是站在那七牙雲艦的甲板之上,眼神複雜而又自負的,望向那谷內。

這個宗守,確是他平生所見,年輕一輩中最絕頂聰明之人。

只可惜此子,實在太過年輕,經驗太淺。犯下的錯,也實在太多。

不過也正因如此,才更留不得。

也就在這時,他望見一旁的風怒,正眉頭緊凝,似乎是有什麼事情,令其愁眉不展。

越觀雲眉頭一挑,忖道這人莫非是此刻就已經在考慮,這次事後的收益?心中不屑,他面上卻是清朗一笑:「風兄到底是為何事,憂心忡忡?可是我這番佈置,有什麼不妥之處?」

風怒微微搖頭,片刻之後,才語氣不確定道:「我在想那宗守至沉下雲海之後,就直撲此地,是否早知這獸墓存在?既然知曉,又為何這一路之上,留下如此之多的線索,將我們引至這裡?」

此言一出,不止是越觀雲面色再變。雄霸也同樣瞳孔一縮,眼神劇變。

而後下一瞬,就聽那谷口後方,忽然又傳出一聲聲雄渾獸吼。

大地震顫,無數的蹄聲,有如奔雷。彷彿有無數的精獸,正從四面八方湧來。

天空中,亦是一片烏雲壓至。眺目一望,竟赫然是無數的猛禽,正飛撲而至。往這谷口處,衝擊而下。

竟又是一片獸潮!而且規模之大,還勝過先前數倍!

越觀雲此刻,只覺全身上下,都是冰涼一片。忽然抬手,一道符菉打出。衝起千餘丈之後,驟然爆開,一團刺目的金光立時閃現,照耀四方。將此地附近,那重重黑霧全數衝散。

而後這船上的眾人,就只見無數的巨獸,紛紛衝擊而至。最前方處,速度最是迅捷,體型也足有五六十丈大小。雖無法如人族一般,結成戰陣。卻成群結隊,同樣是聲威滔天。

越觀雲忽然眼皮一跳,心中湧起了一陣不祥之感。細細看向那黑霧之後,一個隱隱綽綽的身影。

只覺幾道無比強橫暴虐的氣息,也紛紛沖臨而來。卻都在萬丈開外停住,轉而驅使著無數的精獸,向谷口處衝擊。

「七階!是七階精獸!」

越觀雲呼吸一窒的霎那,風怒也是壓抑不住心內的震盪,後退數步。一顆心幾乎沉至谷底,也冰涼一片。

只覺即便是聽聞長子風煜死訊的那一日,也遠沒有今日這般令人絕望!

而後諸人,就是面面相覷,目裡全是驚駭不解之意。

這獸墓之內,到底是什麼地方。引得群獸必集?

那宗守又到底做了些什麼,就連這些等閒不得一見的七階精獸,也引來這數十之巨?

這次的變故,又是否早在那宗守的意料之內?

足足熟息之後,那雄霸撕心裂肺的吼聲,這才響起:「讓開!還不都全給我讓開!」

那負責操縱艦船的數萬船工,這才是如夢初醒。堵在谷口的數千雲艦,紛紛把船一側,往古道兩旁讓去。卻是混亂一片,互相碰撞。

而那洪濤般的獸潮,卻已是衝擊而至,臨近谷口。堵在最下方的百餘雲艦,幾乎是立時間,就被這無數的六階精獸,撞的是粉身碎骨!

……

峽谷之中,就在十幾張靈符,靠近十丈之巨的瞬間。那火紅色長劍,就忽然顫動。而後一片紅色光影掃出,須臾之間,就將十幾張符菉,全數斬碎。

不過劍身,也微微哀鳴震顫,似乎是被這專傷神魂的靈符,傷的不輕。更惱恨之至,劍影一旋,衝霄而起。而後就如一道火焰長河。從空中垂落斬下。

半途之中,就發出『鏘』的一聲銳響。卻是那漫天雲霧之中,一口似冰似霧的劍影穿出,與這鳳紋長劍,在空中對撞了一記。

下一瞬,那枚純以靈能魂力聚成的驚雲神滅劍,就轟然粉碎。

主持靈陣的靈法空,卻只是悶哼了一聲。面色稍顯青白,就恢復如常。

卻是在最關鍵之時,使三百靈師及時把魂力切斷,斷尾求生。故此諸人雖受輕創,卻都無大恙。

第311章 誤傷個鳥

那鳳紋長劍將冰霧劍影斬碎。劍勢只是稍稍一阻,就又恢復了之前焰光四射,燃天滅地之勢。

接著下一瞬,朱君侯與宗嵐都紛紛騰起。前者明顯是經驗老到,手持一桿大戟,就在躍起空中的瞬間。同此地玄山數十萬甲士的氣息融而為一。戟勢爆漲,氣芒直衝數百餘丈。

而宗嵐雖是修為差了一階,可論及武道,卻還更有勝之。對這全軍之『勢』的操控,卻更顯隨心所欲。無數雷光,從身周炸裂開來,匯於槍尖處。

槍芒戟氣,幾乎同一時間衝擊在那鳳紋長劍之上。只是稍觸即分,使那劍勢再次在空中一滯,便迅速退開。不過宗嵐與朱君侯兩個,也依然是面容一白,身影暴退。唇角處,都隱溢血絲。

此時那谷口處,已是傳來無數的奔雷之聲。也不知多少精獸,奔馳而來,撞入到那濃郁的雲霧之中。只見內中無數細若游絲的劍影,在靈法空的主持操縱之下,忽隱忽現。

也無需作勢斬出,只需懸停於空,就可借助那些精獸的疾衝之勢,將之重創。

那千餘雲艦,亦是數十萬的弓弩,紛紛射出。借助驚雲幻令,與箭雨配合,總算是令這恐怖的獸潮衝勢稍稍一阻。

不過在那仙武強者屍軀之旁的諸人,卻都無瑕去關注谷口的動靜。紛紛是神情緊張的,看著那口火紅色的鳳紋長劍。

那靜濤真人,是大聲一笑:「殿下果然信人,老朽多謝了!」

袖間驀地是一道飛梭鑽出,往上方直擊而去。顯然這靜濤,是準備已久。這飛梭去勢十足,才剛衝起半空,就使此處千丈之地,盡數凍結。

威勢之盛,竟全不在那火色劍影之下。

宗守與趙嫣然幾人的神情,也頓時一變。七階靈器,怪不得這靜濤真人,是一直自信滿滿。即便明知要粉碎這口威力不凡的鳳紋劍,必定不是那麼簡單。首先動手,必定要承受最大危險,也仍舊沒什麼擔心之意。

七階靈器同二階法寶之間,雖是整整差了四個等階。可若是這件法寶,已經處在破損邊緣,那情形自然也是不同。

就在下一瞬,空中又是『鏗』的一聲巨響。整個天地,忽然又是波紋般震盪。

那冰藍飛梭,果然一如所料,被劍影撞回。

可就在下一瞬,這枚七階靈器,就忽然爆裂開來。無數冰寒之力炸開,使那火焰劍光,立時又一陣劇烈顫鳴。

這靜濤,確也是狠絕,居然是直接將這口珍貴無比的七階靈器,直接引爆!

而當那冰霧散盡,都被火光蒸發之時。眾人亦是紛紛運起目力,仔細望去。

只見那口鳳紋長劍,被這七階靈器爆裂之力,生生擊飛出了百餘丈外!整個劍身,居然仍未粉碎,只是蒙上了一層霜白。

靜濤真人的神情,先是驚愕,接著又心內微微一鬆。知曉這口劍,其實已經到強弩之末。只需稍稍加力,就可將之徹底粉碎。犧牲這件七階靈器,果然令這焰劍,再次重創!

下一瞬,就見虛空中一道身影過閃。正是那蓄勢待發的古烈空,驀地一刀揮出,浩烈刀芒,直接斬在鳳紋長劍的劍身之上。

二者先是相持不下,須臾之後,又是一聲尖銳淒鳴。這口二階法兵,終是徹底粉碎開來。

不過刀勢卻依舊未止,彷彿是不受控制一般,依舊往下方斬去。

雖是在觸及地面的最後時候,成功收束。卻仍舊將一株含屍劍極草,斬成了粉碎。

隨著『婆』的一聲輕響,無數灰白色的死氣,迅速散開。

宗守眉頭微挑,第一時間就拉著身側的依人初雪,退出數百丈外。其餘諸人,反應也皆是迅捷,紛紛躍開。

都認出這是最濃郁的死氣,稍一沾染,輕則減壽,重則身亡。所有生靈,都將寂滅。只是此地,除了這百餘株含屍劍極草外,也沒有其他生靈便是。

於此同時,更有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清香傳開,迅速在空中飄散。

宗守只輕嗅了嗅,就感覺體內的真氣一陣躁動。彷彿只這股氣味,就令他的修為,增長數分。同時也感覺一絲毒素,滲入身體。卻立時都被撼世真勁,全數炸散。

這螺旋真氣,對那美酒是無奈其何,對各類奇毒,卻是幾乎完克。

而那靜濤真人,目中雖有含著幾分惋惜之意。卻更多的是氣急敗壞。第一時間,卻朝向古烈空怒吼:「你幹的好事!把這含屍劍極草大散,是想把整個海靈原的精獸,全數引來才肯干休?」

接著是神情惶恐,看向了谷口。只見那些精獸,在聞得著香氣之後,都儘是雙目赤紅一片,更顯瘋狂。

而此地諸人,也儘是面色蒼白,一時也無暇去關注那位仙道強者的屍身。都向那精獸奔湧處,張望過去。

此刻千艘雲艦,數十萬弓弩,加上那驚雲幻令。就彷彿是一道無形的堤壩,在阻擋著那些精獸衝擊。

不過此刻,明顯已經是搖搖欲墜了。

朱君侯微微蹙眉,他先前就發覺古烈空的舉止,似乎有些不對。這沿途之上,恐怕做了不少的手腳。此刻這番所為,更令人生疑。

只是此人,畢竟是宗守直屬的臣子,卻是不好明言。古烈空卻是極其光棍,苦笑一聲,直接朝宗守請罪:「是古烈空大意,使我乾天將士身處險境,請君上降罪!」

宗守卻大度的一揮手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古卿毀劍心切,何罪之有?好在此處地形特異,即便有再大的獸潮,也能抵禦——」

靜濤真人頓時一陣無語,忖道你倒是大方,這樣的罪責,居然揮揮手就算萬事。

不過再仔細看看此地地形,果如宗守所言,最適合禦敵。不過心中終是難以心安,沉聲道:「殿下,我那驚雲幻令最多只能使用半個時辰,也只能防住六階精獸。這含屍劍極草的氣味,卻必定要將七階精獸印來,還請殿下,早些動用元滅弩才是正理。」

「元滅弩?」

宗守聞言,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陷入了遲疑:「似乎有些不妥——」

那靜濤真人,頓時是一陣氣結,實在難以理解。在這爭分奪秒,要命的時候。宗守居然還有時間猶豫,真個是優柔寡斷。也不知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旋即忽又心生一念,難道這宗守,其實是在擔憂那元滅弩,消耗太巨?

畢竟這種特殊靈器,只是一發,就需一枚六階獸晶。

不由暗暗鄙夷,本來對這宗守極高的評價,直接落下了幾個等級。到底是妖族出身,實在小家子氣!

不過此刻,卻還需仰仗宗守之力,靜濤又沉聲道:「有何不妥?殿下,此刻若還不動用元滅弩,就再無動用的機會。你我等人,皆死無葬身之地!若殿下捨不得那些獸晶,我凌雲宗可代你承擔一半!」

宗守卻依舊是滿臉的躊躇之色:「不是捨不得獸晶,只是方纔,我好像聽到外面,似乎有人在罵我。若是誤傷了就不好了——」

那靜濤真人聞言,簡直恨不得一巴掌,重重甩在宗守的臉上。

他身為還陽境的靈師沒有聽見,附近這諸多玄武強者,也沒察覺什麼動靜。你宗守武道靈法全無,從哪聽來的人聲?

再忍不住,口中爆出粗言大罵道:「屁個誤傷?殿下你好糊塗!這時候即便天王老子來了,也理會不得。請殿下下令,一切因果責任,俱有我靜濤承擔便是!」

宗守等的就是這句話,呵呵一笑。朝著古烈空道:「靜濤真人的話,你可聽見了?告知諸艦,別捨不得獸晶箭只,保命要緊!那八百元滅弩,也別一次發完,分作三段。輪番齊射就可!」

說完之後,又隱蔽的朝著古烈空,眨了眨眼睛。

古烈空幾乎忍不住,要輕笑出聲。此時此刻,他已差不多,猜到了宗守的大致算計。

把濤雲諸城的四千雲艦,全數引來。不但是平白被當做盾牌,代為阻擋第二波獸潮。在這八百元滅弩,轟擊之下,更不知能有多少人,可以最後存活下來。真個是陰險到了極致——

卻強自忍耐著笑意,肅容朝宗守重重一禮:「古烈空,必定不負君上所望!」

聲音凝然,帶著無比的敬重之意。這一刻,古烈空是真正對這位乾天新君,心服口服。

而下一瞬,古烈空就是騰身而起,直撲向宗守那艘坐艦。

宗守微微一笑,接著是朝著靜濤真人一笑:「按照先前約定,真人可優先挑選。此地之物,都可任意收取兩成!」

靜濤也不推遲,當先就從那含屍劍極草中,取了二十株左右。此番他雖出力不小,甚至為之消耗一件七階靈器。不過作用最大的,卻畢竟是宗守一方。也終究沒有那麼厚的臉皮,把年份較長的盡數取去。只是按照價值,分得自己一份。

而就在這瞬間,整個峽谷,忽然亮起一陣熾熱光華。而後這整個天地,亦再次搖動。

第312章 太缺德了

靜濤早有關注,只見整整三百道五顏六色的浩大光束,齊齊衝入那峽谷之內。

所過之處,空氣燒灼震盪。下方的土地,也瞬間化為焦土。

元滅弩可以將任何屬性的六階獸晶,徹底引發。將所有精元引爆,化作壓縮到極致的精純靈能,衝擊出去。

這靈能光束的屬性,也自然是各有不同。不過卻無一例外,都含蘊著毀滅性的神威。

幾乎每一發,都相當於六階精獸自爆身軀的威能!即便七階精獸,當正攖其鋒之時,也要受創不淺。

幾乎是須臾之間,就將那谷口處的精獸,清空大半。剩下部分,未在這元滅弩衝擊之下,立時死亡的,卻都再無之前的瘋狂,血紅的獸目,也恢復了幾分清明,現出惶恐之色。駭然的,看著空中這些巨艦。

似乎直到這時才驚醒,眼前這些木頭打造成的空船,絕非是它們的獵物。

接著又不過二十息時光,第二波光束,也是緊隨而至。

同樣三百束毀滅性的力量,匯入至峽谷之內。須臾之後,那谷口的十里抵禦,立時一寂。

地面上,一時全是殘破獸屍。幾乎再無精獸,能夠存活。所有邪物靈魅,也未有靠近的機會,就被這元滅弩,徹底打散粉碎。

靜濤緊繃的心神,立時舒緩了下來。雖是知曉此刻,還只是獸潮的開端,那七階精獸,都還未出現。卻已是不再如之前那麼擔憂,只要這八百元滅弩連綿不斷。守住這谷口,是絕無問題。

當下也就不再去理會,隨手一拂。就有一道異力,把那具屍骸身上的乾坤袋,取在了手裡。

以靈念探看,最後卻是大失所望,隨手拋給了宗守道:「內中之物極少,看來這位前輩早在身隕之前,就有預料。」

宗守接在手中,只見這真正的乾坤袋,赫然是長寬千丈,高亦有千丈之巨。比他那小乾坤袋裡的空間,要廣闊了數倍。

不過內裡,果然是一如靜濤之言。確實是空空落落,除了一些用的差不多的藥瓶與符菉,以及部分藥材之外,就別無他物。

顯然這人事前,就已知自己無有生望。故此將所有隨身之物,另尋他出儲藏,又或者直接就交給自己親人又或弟子好友保管。

最值錢的,就是裡面的兩件靈器。品階相對這位已經踏入仙武之門的強者而言,也俱都不高,只有七階。

宗守仔細以靈識探看了一番,確定那些藥瓶裡面,沒有特別值錢,可以助人提升修為境界的丹藥。這才開口:「這乾坤袋歸我,那兩件七階靈器,你我各取一件。其餘丹藥符菉之類,盡歸凌雲宗所有。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那靜濤真人也點了點頭,他心裡其實更在乎這乾坤袋。此物是以九階之上,擁有空間異能的精獸之皮骨精血製成。即便凌雲宗,也只六件而已。

不過此次收穫的大頭,肯定是不能由他佔去。能有一件七階靈器,也算是彌補了他先前的損失。

稍稍凝思,靜濤便笑著開口:「就請殿下,將內中那口玄風劍給本道——」

宗守唇角頓時微微一扯,忖道這老道,真夠精明。兩件靈器,價值最高的,就是這口玄風劍了。

卻也未曾猶豫,把那口高達七階的青色靈劍,連同裡面的丹藥符菉,一股腦全丟向了靜濤。

而後又從這袋子裡,取出了一把瑤琴,隨手遞給了身旁的軒韻蘭。後者神情微怔,認出手中,也同樣是一件七階靈器。瑤琴一角,更刻著龍絃琴字樣。竟彷彿是以蛟龍之筋,製成的弓弦。屈指輕輕一彈,聲音清冽悠揚,音質絕佳。

是萬萬未曾想到,宗守會隨手就將這七階靈器,贈送給他。

她雖出身輕音門,身為宗門嫡傳。可因宗門慣常之規,門下弟子大多都是放養,除了每年配額的靈器與丹藥之外,其餘都需自謀。想要得到一件七階靈器,其實並不容易。而要尋恰好適合她的琴具,則更是艱難。

眼神微微掙扎,軒韻蘭終是未曾將手中之物退回,盈盈一禮道:「多謝君上!軒韻蘭無以為謝,三月之期過後,當為君上再彈奏靜神安靈曲一年!」

宗守心中一笑,又是一年騙到手,這把瑤琴,實在送的划算。

他這次的收入極多,七階靈器,隨隨便便就能弄到手。對這把龍絃琴,實在看不上眼。反倒是一年的靜神安靈曲,必定可使他,將撼世靈絕以及自身靈法,推演至更高境界。

那靜濤真人,接著又以小乾坤袋,收取了此地,大約兩成的七階獸屍。就不再出手,站在旁邊靜觀。

看著宗守,先是慢條斯理的,把那些龐大的七階獸屍,一一取入到袋內空間。

心中卻終是升起了幾分疑惑,這宗守不是魂力全無?為何卻又能催動乾坤袋?

不過這種靈器,本身需要的靈能也不多便是。又若有所思的,看向宗守身周閃爍的雷光。

難道也是那件不知名的寶物之因?也不奇怪,一位妖族王者,本身又是暴富。怎可能一點防身的手段也無?

並未太過在意,靜濤真人逕自走入到靈師陣中,正準備靈法空一臂之力。

接著下一瞬,就又面色一變。在那元滅弩齊射的間隙,他剛才好像真的聽到谷外,傳來些人聲。

似乎是在斥罵著宗守,又夾雜著幾聲慘呼。

不由微微失神,難道說宗守方纔所言,是真有其事?還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也就在靜濤真人,心神一陣恍惚之際。那趙嫣然卻是凌空一躍,到仍舊是好整以暇,收取著那些七階獸屍的宗守身側,淡淡道:「外面的聲音,我聽見了——」

宗守眨了眨眼,裝出了一臉的不解:「嫣然仙子此言何意?到底聽見什麼了?」

趙嫣然冷冷一斜眉,這一生,她還是首次看見,這麼陰險的傢伙。

那濤雲烈焰諸城,惹上了這傢伙,實在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你命古烈空留下的那些痕跡,我也看見了——」

忖道你只管裝,再裝便是。

宗守卻啞然失笑,事已至此。即便被拆穿了,他也無需怎麼在意。

不過仔細凝思,還是決定封住趙嫣然的口:「三十枚七階獸晶,不要算了!」

趙嫣然柳眉微挑,最後是淺淺一笑道:「若是此事傳出,殿下或者不懼,可麻煩卻也不小。那靜濤若然此刻明白過來,必定不會讓你如願——」

宗守嘿然不答,卻一股心念,在自己魂海漩渦裡的那個血色小點之上,輕輕一撥。

趙嫣然頓時身軀輕顫,四肢酥麻,下身處也傳來些許顫慄瘙癢之感。

一雙玉腿,不由夾緊,卻禁不住那快感,褻褲裡面,微含濕意。俏麗的面上,也湧動起了紅潮。

不過趙嫣然的目內,卻全是忌憚懼意。

難怪她先前心有感應,原來是宗守,已經把那元胎道種煉化!

而且似乎,她在那元胎道種之上做的手腳,宗守已然洞徹其中,所有奧妙!更在短短幾日裡,就有了反制的手段。

宗守卻哈哈大笑,逕自又走到那為仙道強者的屍骸之旁。此處軒轅依人,正小心翼翼的,把一株株含屍劍極草收起。比之靜濤,更是仔細專注,根本就沒功夫理他。

宗守也不在意,反而大手一攝,雷光一閃。把那可鳳紋劍的碎片,全數吸聚到手。

看著這些法寶殘片,是若有所思。

下一瞬,忽又覺鼻尖發癢。連續幾個噴嚏打出。宗守心中頓時暗怒,這到底是誰在咒我?實在太缺德了!

……

就在那峽谷出口處,雄霸正是大罵出聲:「宗守小兒!我日你姥姥!我操你祖宗!居然敢算計老子——」

不止是他,此處周圍諸人,也都是神情陰沉憤恨。只是未如雄霸那般,直接罵出口而已。

風怒雙臂脖頸,早已是青筋畢顯。若到此時,還不知自己,是遭了宗守的算計,那他就真是奇蠢如豕了。

此刻這數千雲艦,已經勉強讓開到了這谷道的兩旁。不過在這獸潮的衝擊之下,根本就來不及結陣。

在精獸壓迫之下,不斷的往谷內深處退去。

而更要命的,卻是從峽谷裡面,噴射出來的一道道各色光束。

數百餘道浩大的靈能衝擊,即便直越二十餘里,也依舊未能浩瀚。

看著那一艘艘雲艦或在光束衝擊之下粉碎,又或者被那些精獸直接撞沉。

風怒的心中,也是在心痛滴血。

「這是元滅弩!一枚獸晶一發的元滅弩!」

那越觀雲的心神一陣恍惚,這次四千雲艦裡,足有四成,是濤雲城的戰艦,損失也是三方之中的最大。

想起之前,在通靈島上見過的那個少年,越觀雲恨得是咬牙切齒。

「數目足有八百!那宗守看來是早就處心積慮,要使你我三城的艦船,全數損毀在此!」

從獵人變成踏入陷阱的獵物,這種感覺,令越觀雲幾乎失去了理智。尤其是先前不久,他還在為此得意洋洋。

第313章 再毀靈草

「那宗守真個好大的膽子!在雲海之下暗算我們。他就不懼日後,被諸宗群起攻之?」

說話之人,正是林機。神情憤憤不平,目裡也是怒焰滔天。

不過周圍之人,此刻卻都是以看白癡般的眼神,注視過去。

「蠢貨!我風怒還從沒見過你這樣的蠢人!這裡隔著幾十里的路,那宗守根本就未與我們照面。倒時候一句沒看見,就可輕易推托。一句我三城戰艦,為何會在這時候出現在此地,就可使人啞口無言!即便通告諸宗,又有何用?難道他們還會我們做主?他請凌雲宗弟子上船,這用意,真是齊心可誅——」

那風怒越說越覺是心中冰涼,此前還以為宗守是為了防範他們在雲海之下動手,才花大價錢,請凌雲宗派人上船。

可此刻一想,卻不由是令人寒透骨髓。這分明是自通靈島開始,就處心積慮,給他們挖下一個巨大的坑!

那些凌雲宗的內門弟子,根本就是這宗守,用來脫罪的見證!

「風兄此言差矣!今日之事,你我諸城固然是有理虧之處。不過此事,卻依舊要通告天下,令雲界之人,都知曉此子的陰毒!」

雄霸一聲冷哼,車輪大的眼眸,死死盯著前方:「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盡早突圍!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衝出去!」

此言一出,那越觀雲幾人,頓時再次皺緊了眉頭,前後望著。

這峽谷內的精獸,倒是已經被那元滅弩清理的差不多。剩下的部分,也都是知機的,匍匐在邊角處躲避。

雖是不斷有精獸,在那七階精獸的催使之下,衝入到谷內。

卻往往不過十數里距離,就被一一轟殺。

而看著那密密麻麻,每過二十息,就開始閃耀谷內的毀滅光束,也是令眾人一陣頭皮發麻。

他們寧願面對眼前的這些獸潮,也不願頂著這些元滅弩的轟擊,往谷內走。

此地所有雲艦,無不都是體型龐大,又沒有精獸的靈活。

面對這元滅弩,只怕還不等他們衝入到那谷內,就要被轟成渣滓。

除非能衝入到可視之距,那宗守估計絕不會大發善心,把這元滅弩停下。

可是眼前的獸潮,同樣令人悚然。數以百萬的精獸,匯聚此間,光是六階,就整整三萬出頭。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似隱似現的七階,更令人只覺絕望。

此刻的情形,正是進退兩難。

「我草那宗守的祖宗八代!也只有宗未然那個狗屎,才能生出這麼狡詐的崽兒。這兩父子,就沒一個讓人省心!」

雄霸猛地一拳,砸在那憑欄之上,把這艦首處的木欄,轟成了粉碎。

換作往日,看見雄霸把自己的愛船損毀,越觀雲必定不悅。此刻卻根本沒心思去理會,只陰沉著臉一言不發。

接著就只聽雄霸的語氣,又忽然一變,突然高亢起來:「我草!居然是七階的裂風鷹,一次三隻——」

竟是毫不猶豫,就從這七牙巨艦的甲板之上,一躍而起,跳往附近一艘艦船。風怒亦是瞳孔一縮,同樣是立時騰身,飛速的逃離。

越觀雲向上望了一眼,只見那雲空中,果然是三隻黑點,帶著狂風墜落而下。

心中在這瞬間,是絞痛到了極致。唇角旁更溢出了血絲。不過此刻,他也不敢遲疑,抓起身邊幾人,同樣身形一掠,沖飛到數十丈外。

也就在下一瞬,三頭身影寬大,足有百丈的巨鳥,撞擊在那七牙巨艦之上。

把這看似堅不可摧的巨船,直接透穿,撞出三個巨洞。而後無數銳利的風刃狂舞,把這偌大的七牙巨艦,割裂成千瘡百孔。

越觀雲忍不住回望,然後胸中那郁氣再無法壓抑,一口黑色的血液吐出,神情是無比猙獰。

「宗守!我越觀雲定與你勢不兩立!」

他這一生,還從未似今日這般,憎恨過一個人。哪怕是在宗未然雄據九省,全盛之時,也未令他如此。

唯獨這宗守,令他是恨到了極致!也痛入至骨髓!

……

外面濤雲烈焰三城的雲艦,正在水深火熱之時。宗守卻在那還算是『安寧』的峽谷之內,盤膝安坐,極其淡定的看著手中,這些鳳紋劍的碎片。

二階法兵,材質自然是不用說。即便破碎之後,只需請高明的煉器師重煉一番,就可成就出極其高階的靈器。

不過宗守此刻的所思,卻不在此。而是想著該怎麼將這器靈抽取出來,使其恢復。

維持萬年而不消散,更將其主人的武道意念融匯於劍內。這種等級的劍靈,可是極其稀有。

旁人不知其價值,靜濤亦不識貨。他卻是深知,這種變異可成長的劍靈,即便那些仙境,甚至神境的強者,都是趨之如騖。

無論是用來作為護駕,還是重新鑄劍,都是絕佳。

在他眼裡,手裡的這些法兵碎片,可是比那乾坤袋,還要值錢。

以靈念探查了一番,結果倒是頗為令人興奮。這口劍雖被擊散,劍靈元魂也是大損。不過究竟還是未曾徹底的消亡。

只需湊齊一些靈物,借助他記憶裡的幾種秘法,就可將內中的器靈,抽取出來。

如今最為難的是,是該如何抹去劍靈的記憶,以及其前任主人留下的烙印。

此劍能守護這遺軀萬載,顯然是對其主人依戀極深,甚至在瀕臨消散時,也不願自謀生路。

其實也可直接繼承,只是此法,宗守終究無法放心,感覺仍舊是別人的東西。

也就在他正皺眉凝思之時,軒轅依人將最後一株含屍劍極草安全取下,眼光複雜的,看著一旁的宗守:「小守,我現在越來越覺得你性情好奸詐——」

宗守聞言一笑,也知曉此事,瞞不過日夜隨在他身邊的仁義小妞。當下也不否認,反問道:「那我這番所為,是否有違仁義之道?」

「不算,那些人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軒轅依人搖了搖頭,神情有些複雜:「敵國之間,從無以戰。那仁字,自然也無從談起。若對敵國仁義,那就虧欠了自家的百姓。可一旦爭戰紛起,行殺戮之事,終究是有些不好——」

「正是此理!」

宗守眉頭一挑,他卻是沒想到自家的未婚妻,看得是如此透切。諸國相爭,只為一個利字。什麼名份大義,都是虛的。執著於什麼仁義,那是傻瓜。

「所以你家夫君一向信奉的,就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我子民一家哭,倒不如讓敵國一城哭——」

忽然伸手,將軒轅依人手中的那株含屍劍極草搶過,而後隨手往無人處一拋。

「朱叔,請動手!」

朱君侯本是以手執戟,神情專注的,看著谷口處。只需有漏網之魚衝入,立時就可指揮一旁,已然嚴陣以待的數千甲士,將之剿殺。

此刻聞言,愕然回頭。看見那半空中的含屍劍極草時,目中先是一怔。旋即就醒悟過來,一時精芒四射。

「君侯遵命!」

隨手一戟,就是一道刃光衝起,將那株含屍劍極草,徹底粉碎!

與之前同樣,先是濃郁的死氣擴散。而後是那沁人的藥香。使谷內諸人,精神都微微一振。特別那些靈師,都感覺自身損耗魂力,在這瞬間,竟又恢復了大半。

軒轅依人頓時楞在了原地,那遠處的靜濤真人,同樣是錯愕,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一墓。

而後一張老臉,扭曲的不成模樣:「宗城主!還請閣下,給老道一個解釋!」

語氣再無之前的親熱,透著生硬冷意。

不過宗守聞言,是淡然自若,絕無絲毫的忐忑慚愧。

「請真人稍安勿躁,宗守此舉,也是欲令你我,能夠早些從此地脫身!」

那靜濤真人,頓時再次楞住。忖道這毀掉含屍劍極草,與他們脫身又有什麼關係。那些藥香,只會刺激外面的精獸,使其更加瘋狂而已。

旋即靜濤又心中微動,眼透若有所悟之色。

而宗守見狀,則是一聲唏噓,滿臉的敬佩之色:「真人果然是睿智之人,看來也無需孤來解釋了。若不使這些外面的精獸,失去理智,引這些畜生來攻,盡力消耗它們的數量。你我估計只能困在這裡,也不知多久,才可離開——」

接著又一聲苦笑,滿臉的無奈:「而且我這裡的六階獸晶,也終究有限。」

那言語裡,同樣是情深意切,使靜濤真人聽得是面上一陣羞紅,這麼一想,自己確實是誤會了宗守。

再仔細想想,八百元滅弩,一次齊射,就是八百六階獸晶。也確實不是普通的凡俗勢力,能夠消耗得起的。即便是財大氣粗的凌雲宗,只怕也難以承擔。

宗守毀去一株含屍劍極草,多半也是無奈。

不遠處的趙嫣然,卻是聽得渾身一陣寒戰,無語的望著。最後一聲歎息:「軒師姐,若有可能,你最好這一輩子,都別得罪這傢伙。」

軒韻蘭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這位太太太太太師叔祖的狠辣手段,她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這是打算把濤雲三城的那些雲艦,往絕路上逼——

第314章 折戟沉沙

八百元滅弩,足足齊射了一個時辰之後,才漸漸平息。那以珍貴靈金精心煉製而成的炮筒,都燙的發紅。即便是古烈空,在獸潮高峰之後,已經刻意把擊發的頻率,逐漸降緩。可斷斷續續,消耗的六階獸晶,也依舊足達五萬!

幾乎把獸墓中獲得的那些六階獸晶,消耗的一乾二淨。甚至還搭上了兩百有餘的七階獸晶,這才支撐了下來。

不過戰果也是斐然,先前還洶湧不絕的獸潮,明顯已平息了下來。那峽谷之中,是滿佈獸屍殘骸。

其實大多精獸,都是直接被元滅弩,直擊轟成了粉塵渣滓。不過遺留下來,也依舊不少。

而當宗守麾下這一千八百艘雲艦,都完好無缺的,從那峽谷之內穿出時。只覺此地,是血腥之氣撲鼻,死氣也更濃數分。更有絲絲陰寒之力,令人身軀冰涼。

宗守依舊立在他那甲板之上,面上正做痛心疾首狀。也的確是值得心疼,近五萬的六階獸晶消耗。也就相當於五百七階獸晶,五百萬的四階獸晶。

只為算計那總價值甚至還略略不如的四千雲艦,確實有些得不償失的味道。

柴元之子柴周也不疑有他,在旁勸誡道:「君上無需如此!要想安然脫身,這些消耗,必不可免。其實這次我乾天山,終究還是賺了。下面這些獸屍,雖是大多損耗,可四階之上的獸晶堅固,不易損壞。若仔細清理,我看至少也可搜集到三百萬左右。運氣好的話,非但不會虧損,反而有賺。」

旁邊的趙嫣然與軒韻蘭,俱是無語。而那古烈空與朱君侯靈法空三人,則是目帶同情之色的,看著柴周。

你看多天真的孩子,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裡。難道沒發覺,自家君上的眼裡,其實是在笑?

虎中原雖不知到底情形如何,卻也覺有些不對勁。倒不是他智慧,勝過了柴元。而是已經深知宗守的性情,這明顯是在裝。看那臉上,哪裡有半分真正的心痛之色?

「這次卻是老道心生貪念,反而累使殿下,消耗如此之巨。」

靜濤真人亦是一歎,白眉微皺:「可惜靜濤在門內地位太低,否則定了補償殿下的損失。這次真叫老道,過意不去。今日就算我靜濤,欠殿下一個人情如何?」

宗守聞言卻是心中一突,知曉自己是演得太過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是最令人痛恨的那種。當下拂袖笑道:「真人無需如此!其實該是宗守,感謝真人才是。要非是真人借出的那件驚雲幻令,我宗守哪裡可能得到那位前輩遺寶?其實只一件乾坤袋,就可抵得這次的損失,而綽綽有餘!」

靜濤真人微微點頭,對宗守是愈發的喜愛。

想起之前,那龍若的交代,不由是嗤之以鼻。這位殿下仁厚聰慧,大方磊落,哪裡如龍若所言的那麼不堪?

據說這位殿下,數月之前曾意圖拜入凌雲宗,最後是龍若做主拒收。想來是對其成見已深。有了偏見。

正這般想著,前方籠罩的黑色濃霧,也把那一束束光華驅逐照開。

而後須臾,無數的艦船殘骸,現於眾人的眼前。一眼望去,是密密麻麻,也不知多少,幾乎將整個谷口堵塞。

於是整個艦隊,千八百艘雲艦,都再無一絲聲息。知道須臾,又是嗡然聲響。

「我認得,那是濤雲城的雲旗。這些艦船,是那濤雲烈焰三城的雲艦。他們不是已經被殿下甩脫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好慘,這損毀殘艦的數目,怕不是有三千多艘?豈不是在這裡全軍覆沒?」

「那不是越觀雲的坐艦?據說造價八萬七階獸晶的七牙大艦,居然就這麼毀了?」

虎中原與柴周,頓時一陣默然。二人再怎麼遲純,此刻也都隱隱明白了過來。

只怕這濤雲三城的雲艦,全數毀損在此,與宗守是脫不開關係。

宗原卻是唇角含笑,他非是眾人裡第一個察覺,卻絕非最後一個知曉。

靜濤真人的面色,則是忽青忽白。心中『咯登』了一聲,一瞬間無數的畫面,在他腦裡面劃過,也拼湊組合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否中了算計。

其實即便被這宗守算計利用一番,也沒什麼大不了。他靜濤經歷過無數風浪,眼前之事,也算不得什麼,這打擊也經受得起。

關鍵的是,今日之後,東臨之西的局勢,只怕徹底失衡!

平白得到一整座獸墓,偏偏那雲濤三城的艦隊,在此地幾乎全軍撫摸。百萬計的精銳士卒損失,東臨雲陸之西的局勢,只怕要立時大變。

這等責任,絕非是他靜濤能夠負擔的起。

宗守也是默然,看著下方。許久之後,見靜濤真人已漸漸回神,才神情略帶惶恐的出言問道:「真人,這應該是濤雲城的船隊不錯。不知我等。該如何是好?」

靜濤真人一股郁氣,頓時直衝喉腔,幾乎要破口大罵。看這下方的戰艦,有六成損毀於精獸的襲擊,還有四成,卻是直接被元滅弩轟碎!借此一戰,解決了心腹大敵,你宗守到底還想怎樣?

卻在罵聲出口的瞬間,靜濤又強行抑住。罵出來又能怎樣?令是他下的,甚至還說過由自己來但責。宗守事前也有過提醒,更是自己提議,進入這谷內尋那含屍劍靈草。怎麼看都於宗守,沒有半分關係。

何況自己,也確實從中得了極大的好處。

不由是深呼了一口氣,靜濤真人的面上也再無表情道:「今日之事,與宗城主無關。看此地情形。這獸墓二百里方圓內所有精獸魑魅,都被清剿。海靈原內的精華,都盡殲於此,估計百載之中,海靈原內再無精獸邪靈,能夠晉陞七階。城主這次,可謂是功德無量!至於這濤雲烈焰三城的艦隊,也怨不得殿下。爭戰之時,有所誤傷,在所難免!日後若有人問責,靜濤必定為城主證言——」

宗守一笑,他等的就是靜濤這句話。不過看著這老道一臉蕭索的神情。卻又不禁是暗暗惻然。

其實這一位,性情倒還算不錯。只是不巧,這次偏偏被龍若差遣,上了他的船。

欺負老實人的滋味,其實並不好受,感覺自己,就像個壞人。

說完這幾句,靜濤真人卻是再無顏面,繼續呆在這甲板之上。直接拂袖離去,踏入到艙門之內。

趙嫣然也終於『嗤』的一笑,眼神古怪的看著宗守:「你好像還在同情他?真是搞不清你的性子。他這是貪念作祟,咎由自取,怎能怪得了別人?」

宗守微微搖頭,知曉趙嫣然,已經在利用那靈種,窺探他的心意。

具體他在想什麼,自然是無法知曉,不過卻能知曉他大致心情。

卻懶得理會,直接朝著朱君侯與古烈空二人道:「讓人在谷內仔細清理一下。看看那三人,到底死了沒有?」

二人俱都一躬身,算是領命。然而整個船隊,就再次如工蜂一般忙碌了起來。

此處血流成河,腥氣撲鼻。不過負責清理的那幾十萬甲士,卻都是士氣昂揚,幹勁十足,毫無半分不情願。

尤其是虎中原等人,更是神情興奮,意氣風發。

此時此刻,任是再沒眼色之人,都能知曉,這濤雲烈焰以及雲瑕三城,已經是元氣大傷。

損失的二百餘萬精銳甲士,也不知要話多大的代價去撫恤。戰力損失,更需數年才可彌補。

還有那四千艘雲艦,都是諸城的寶貝。損失之後,再行建造,至少也需數月,甚至是半年之功。也就意味著,這三城連同其附庸諸城,一年之內,再無法到雲海之下狩獵。以雲海貿易起家的濤雲城還好,那烈焰雲瑕二城,一年之內,絕無法恢復。

人心必將離散,損失也將無法計量。

之前被帶到這裡,還以為宗守只是為獸墓而來。卻不曾意想,宗守的真實目的,居然是算計這跟在後面的四千雲艦!

乾天山城面臨的惡劣境況,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被扭轉。

現在反該是這三城,要對乾天山城,再次心驚膽戰!

那些懵懵懂懂,不知所以的底層士卒也還罷了。高層的將官,但凡能夠窺知一二奧妙的,看向宗守的眼神,此刻都是崇敬異常。

——有如此明君,乾天山必定能夠再次崛起。不對!此時此刻,他們乾天之勢,已經不遜於宗未然在世之時。

而此刻跟隨過來的諸城之主,亦是神情恍惚,就彷如是置身於夢中。

這次趕來,是抱著與乾天山共存亡的念頭。感覺這次,能有些收穫,使他們可以繼續支撐下去,就算不錯。

誰能想到。此番這氣焰凌人的濤雲三城,會落到如此下場?反倒是他們,可以滿載而歸?

這位看起來,年齡不多十四歲多一些的新任妖王,真可謂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此番三大勢力,四千雲艦折戟沉沙。一旦傳開,甚至整個東臨雲陸的形勢,也將劇變!

第315章 風盜雪獅

船隊在那峽谷之中,又耽誤了整個兩日,才再次動身起航。

兩日時間,從那屍山血海之中,總共清理出來東西,總價值果然是一如柴周的估算,達到三百六十萬四階獸晶。

至於那濤雲三城的大致損失,也被計算了出來。總共三千八百多艘雲艦沉沒,可謂是十不存一。

按照一艘三牙雲艦,最低搭載四百左右的戰卒計算。至少有一百四十萬的精銳戰卒,在此被精獸屠殺殆盡。

唯一令眾人惋惜不已的是,那越觀雲,風怒與雄霸三人,都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也不知是生是死,到底逃脫了沒有。

不過宗守,倒是不怎麼在乎。也沒指望,自己這番佈局,能夠將這三人留下。

一城之主,又掌控數省之地,總有些底牌本錢。即便勝不過那些七階精獸,讓他們脫身,卻是毫無問題。

離開那已經被掃蕩一空的獸墓,一行艦船,也再沒去他處。

此刻各支艦船,所有空間,都被塞滿了珍貴的獸屍材料。正愁是夜長夢多之時,生恐生出什麼變故。故此所有人都是意見一致,不願在這雲海之下,再耽誤下去。

宗守同樣也是有些擔憂,那越觀雲幾人脫身回去,會有什麼陰招。這幾人,俱是老奸巨猾之輩,只是一時大意,才落入他榖中。待得反應過來之後,未嘗就沒有反擊之策。故此也就隨了眾人心意,一路全速返回。

其實到雲海之下,除了獵殺精獸之外,還可借此練兵。使麾下將卒,在生死搏殺中得到淬練。每年都有無數人,因此而晉階。不過此刻他們,顯然是沒這時間,也沒這條件。特別是在呆過來的箭只,都消耗一空,糧秣也被丟棄,以騰出更多空間,裝載獸屍的時候。

回去之時,船沉了足足數倍。不過速度卻沒慢上多少。所有艦船,都幾乎是不計消耗的使用獸晶,催發著浮空靈陣增速。

宗守也不再呆在自己寢宮裡,那處地方,此刻已經被軒轅依人佔據。

費了他許多金錢,才裝飾一新的艦中宮殿,徹底成了軒轅依人的丹室。這次在那獸墓內,得到的無數材料,即便是丹泉宗也是沒有,使軒轅依人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以之嘗試煉製一些,極其罕見的靈丹。

那裡一整天都是熏人的煙霧繚繞,軒轅依人偏又不准他旁觀,以免分心。

於是宗守,也只好一整日,都呆在甲板之上。

偌大的遮天大傘之下,宗守「咯崩」一聲,牙齒輕咬。將口裡一枚龍眼大小的丹丸,咬成粉碎。立時只覺口裡,是一陣清涼甘甜。更有股沁人的濃香,直鑽口鼻。使宗守心神,完全陶醉。魂力隨後也猛地一振,精神是異常的旺盛。

亢奮而又清醒,宗守的心念間,將這兩種完全異常的狀態,徹底是融而為一。

看向手中的這幾枚魂石時,那目光也是更顯銳利。彷彿可以把內中獸魂的構成與缺陷,全數洞照。

這是從無數魂石中,特異挑選出來的,斷岳熊的獸魂石。

此刻宗守,正是準備將他那頭名叫『小妖』的護駕,提升階位。

小妖生前,本就是六階。煉成魂獸之後,降成了五階。本身乃是從斷岳熊變異而來妖眼銀熊。

而宗守此刻所需做的,就是挑選出合適的同類獸魂石,以秘法使其吞噬就可。自然數量方面,也有著一定要求,同階的魂石,一般不會超過二十倍。而超階的魂石,只需三枚既可。

魂獸晉階,本就是如此簡單。只需錢財足夠,自身又能控制,那麼提升階位,是輕而易舉。

不過這次,他在獸墓裡得到的斷岳熊魂石,光是六階就有一百有餘。甚至七階都有兩枚。自然要精益求精,最低的目標,是使其再次覺醒意識。

「宗守你剛才吃的,可是冰元魂意丹?」

此刻問話的,正是趙嫣然。一邊說著,一邊看向宗守的身旁。一個藥瓶,正擺在那桌案之上。宗守幾乎每隔一刻鐘左右,就會服上一枚。

之前趙嫣然還沒怎麼在意,直到發覺那藥丹的色澤與香氣,都與傳說中,丹泉宗那大名鼎鼎的丹藥相仿,這才關注起來。

宗守此刻,確實只覺是胸腹處冰涼一片,這是冰元魂意丹的副作用之一。不過隨著那雷光一炸,那寒意就消失無蹤,轉成令人舒適的溫熱。

此刻聞言,是略顯驚愕的抬起頭道:「這丹藥你認得?」

趙嫣然心臟,頓時一陣揪緊,果然就是此丹!這高達三階,作用卻可比擬四階的冰元魂意丹,在雲界大名鼎鼎,只要是修行之人,誰不認得?而且看情形,分明是品相不凡。

剛才宗守,卻每過兩刻鐘,就服上一枚,完全是當糖丸一樣在吃。簡直就是糟蹋了這極品的靈丹。

宗守接著,卻又拿著藥瓶,在她面前一晃:「想吃?」

趙嫣然頓時心動,就連軒韻蘭,也同樣柳眉微揚。這等級的靈丹,只一枚就可令人受益匪淺,誰不想要?

然後下一瞬,就見宗守,又呵呵一笑,把那藥瓶收起,丟給弱水道:「這東西貴的很,我若就這麼給了你,依人估計會罵人。還是拿東西來換的好。雪兒,張口!這東西可好吃了——」

初雪愕然把小嘴張開,而後一顆冰藍丹丸,就投入她小口裡,果然是甘甜無比。不由是眼饞討好的,看向弱水。弱水啞然失笑,用力捏了捏初雪的瑤鼻,這東西沒足夠修為,可多吃不得。

趙嫣然的眼角,頓時一陣抽搐。感覺這宗守,怎麼就這麼欠揍?

又暗暗艷羨,這傢伙真個是好運氣。看這冰元魂意丹,火氣未退。分明是新近才練好,材料多半也是取自那獸墓之內。十有八九是軒轅依人煉製,未婚妻是絕世丹師,日後是再不愁丹藥。

可惜她非是男兒之身,否則定要搶來!

調戲了趙嫣然一番,宗守就再次收束心神,拿起一支符筆,開始在那些魂石之上繪符。

正漸漸專注之時,忽的眉頭一挑,看向遠方。只見萬丈外,一些影影綽綽的艦船,正從濃霧之中駛來。

宗守目光,立時微微瞇起,忖道這莫非就是越觀雲幾人的反擊手段?速度真個好快!

不久之後,就只見無數雲艦,陸續出現他眼前。聲勢浩大,不過一眼望之,足有六七千之數。

艦船大多破破爛爛,不知從哪裡尋來的材料,縫縫補補,摸樣古怪,令人懷疑下一刻會不會立時垮掉。船上的戰士,也同樣如此。戰甲兵刃,五花八門,不過卻都各個氣息精悍。

「——這是風盜!」

宗守心神卻是微微一鬆,雲海之人,並非無有人類生存。

都是被歷朝歷代,驅逐下來的罪人。在這環境險惡之地,生存了下來。被統一稱呼為罪民。一些人更成群結隊的,在雲海之下,四處搶掠船隊。出入於這黑霧之間,有時候更會衝上雲海,搶掠資源。隨風而來,借風而去,飄忽不定,故此被稱為風盜。

不過這些人,卻也不在諸宗,不得自相殘殺的共約之內。

微微搖頭,宗守朝著那古烈空,比了一個勿需留情的手勢。後者會意,須臾之後,千餘艘戰艦,就已整齊的結成戰陣。也就在那些艦船,隊形散亂的撲來之時。那八百元滅弩,就猛地再次擊發!

整片空間,都被白光照耀得纖毫必見。而只須臾之後,那數目七千有餘的雲艦,就有近六百之數,轟然爆開,往下空墜落。

整個戰場,瞬間死寂。而後那些風盜艦船,立時一陣騷亂,向四周瘋狂的逃散。

「應該只是巧合。他們若知曉你這裡,有八百元滅靈弩,是有多遠逃多遠。那越觀雲雄霸,也不會做此無用之功。」

趙嫣然語氣,隨即又轉為冷嘲熱諷道:「一些烏合之眾,用得著這麼緊張?哪裡需要動用元滅弩了?更奇葩的是,這全軍主帥,明明是下手毫不留情,可心裡居然還有惻隱之心——」

宗守嘿的一笑,懶得搭理。接著視角餘光,忽然望見其中幾十艘艦船。上面的人影,全都是渾身雪發,身軀魁偉矯健,甚至還勝過鐵虎一族。

「那是獅部的雪獅一族?」

宗守的眉頭,頓時微微一挑,想起了記憶裡的一事。不由是長身站起道:「追上去!最好別讓他們發覺——」

遠處的古烈空是神情一怔,有些不解。一千多艘雲艦,想要隱藏形跡,可不容易。不過卻是依舊是傳令下去,就在幾乎所有風盜艦船,全數遠去之後。整個船隊,也驟然折向。

而靈法空與宗凌,亦都立時做法。一團團黑霧,開始瀰漫,將整個船隊,隱在霧中。

前面那雪獅族的戰艦,似乎真是逃得倉惶。一路也沒怎麼細察身後,直接鑽入到一處群峰起伏的山脈之內。

也就在片刻之後,一個高有數千丈,建在山巔處的『城池』就現於眾人眼中。

第316章 雪獅名將

眼前其實也算不上是城,用巢穴來形容可能更合適。

在那壁立千仞的懸崖之上,人工開出無數四通八達的洞窟。而且還是堅硬之極的魔理巖。也不知這裡面的人,費了多少功夫。

內中之人大多都是赤身裸體,袒胸露乳。身上只穿著獸皮,遮住要害。內中人口不多,大約五十餘萬。不過都是身軀強壯高大,即便最矮之人亦有八尺。銀白的毛髮,披在身後,氣質既顯高貴,又顯粗獷。

不過處境卻不怎麼好,不修邊幅,大多都篷頭垢面。

當宗守麾下這千餘雲艦,終於在黑霧中穿出,在這巨山之旁現出縱影。那洞窟內的雪獅族人,頓時都眼現慌亂之色,紛紛避入窟內深處。

「真的是雪獅一族!當年的獅部的三大王族——」

初雪微微驚異,不解的站起身,看向那些窟穴道:「少主,不是傳說這雪獅族已經滅亡了麼?怎麼這雲海之下,會有這麼多人?」

眼中是期盼多過驚奇,他們虎貓一族內,其實也曾有過雪獅族的血脈。大約在三千年之前,還曾與雪獅一部,常年聯姻,算得上是近親。

宗守倒是知曉幾分因由,昔年妖族被人族逼得無處容身,被迫反抗,其中有成功,也有失敗的。

而昔年獅部十族,曾經在東臨雲陸,強盛一時。卻因殺戮太盛,招致人族反彈,數大勢力聯手,又遭遇當時東臨最強的一個王朝崛起。整個族群,近乎於崩潰。這雪獅一族,估計也是在那時,選擇避往雲海之下,因而得以倖存。

細節什麼的,宗守懶得去深究,只需知曉這眼前,確實就是記憶中,曾經出現過一位真正無雙名將的雪獅一族就可!

不用十年,這雲海之下就會出現一個橫跨數萬里的帝國。把數千萬罪民統合麾下。以萬餘艘破破爛爛的艦船,一面抗擊著精獸邪靈,一面與東臨雲陸的雲艦作戰。短短二十餘年,勢力膨脹十倍。

若非是諸宗再無法容忍,這雲海之下的罪民勢力繼續擴張。說不定能有一日,這個帝國,可將整個雲海之下,徹底統合。

說來這一位,他以前也曾經視為攀越的目標。應好友所請,混跡戰陣之中的時候,很是研究過此人的用兵手段。

可惜此人一生,多是艦戰,這方面他是最不擅長。

很早之前,他就想把這人才尋來。不過這雪獅族,到底是藏身在何方,宗守實在不知。具體所在,當年研發《神皇》遊戲的公司,也未在那浩瀚史冊中,尋覓到蛛絲馬跡。雪獅族最初的居所,在遊戲裡只是虛構。

而宗守自回乾天山後,亦是沒一天空閒,久而久之,也就徹底忘了。

卻不意會在這裡撞見,難道是天意?

目光微微閃動,宗守面上,就恢復了平靜道:「古都督!想辦法迫他們投降,這些人,我都要了!」

古烈空微微皺眉,忖道宗守,這莫非是要做奴隸買賣?

只是這獅族高傲,絕不願為人之奴。對這些獅族這人而言,被如此羞辱,倒還不如一死了之。要想令其降服容易,可要使這人甘心聽命,卻是不易。

東臨雲陸那些奴隸商人,甚少做著獅部一族的買賣。即便偶爾有之,也是及其便宜。不過若是有控制的手段,又往往是天價。

一方面是東臨雲陸,獅族之人確實極少,一方面也有極難馴服之因。

不過卻也未多說什麼,令旗一展。千艘雲艦,就一字排開,無數的弓弩,朝向那些石窟方向。

整個過程,極其簡單,也無需怎麼費力。當那八百元滅弩,一次齊射,對著這些窟穴之旁稍展威能,就使這巨山,險些垮塌。

當半個時辰的最後警告過後,這雪獅族就已舉族而降。非是血氣已失,而是這敵人,強大到甚至無需動手,就可令他們全數葬身,抵抗毫無意義之時,也就再沒有了戰意。

這雪獅族本就有千艘左右的艦船,都是東臨諸城勢力,歷年在雲海之下損毀,被這雪獅族撿回之後改造拼湊而成。

足足又用了近四個時辰,才把這雪獅族的幾十萬人,全數裝上船。之後朱君侯與宗原二人,又帶隊在那洞窟裡面搜尋,果然又尋到了不少。人口足足五十七萬,果然是曾經在東臨雲陸曾經鼎盛一時的大族。即便幾千年後,人口也只較之他們天狐宗氏,少了幾萬而已。

而就在所有雲艦,再次起航之時。一位身高近丈,身軀即便在獅族之內,也是壯碩到誇張的中年人,被宗原強行押解著上了宗守的坐艦。渾身上下,都以手腕粗細鐵鏈捆綁,不過卻不適『咯崩』作響。讓人懷疑這鐵鏈,會不會在下一刻,被這人強行崩開。

這位之後,還有十幾人,身形同樣健壯,肌肉虯結,僅遜於熊族,不過實力卻是稍弱。不出意料,內中還有幾位女子。獅族之人,男的壯碩,女的卻是正常的身形,相較常人的女子,只是稍顯高挑一些,身材火辣。

「你是他們的首領?」

那銀髮中年,雖然是形象霸道張狂。可當登船之後,氣息卻是異常的沉靜。一雙金瞳,四下裡掃視著船上諸人,最後當發覺這裡最尊貴的人,竟是正坐在一張大傘下的宗守時,才微微愕然。

「我們妖族,什麼時候也墮落了?一個還沒三兩力氣的小子,也能成為首領?」

宗原目光一冷,聲色不動。可持著鎖鏈的手,卻微微一緊。而那銀髮中年,亦是眼神立變,額頭上是冷汗涔涔。求依舊硬氣十足,咬著牙道:「今日你們是勝之不武!不過我師法天,卻也知爭戰之道,不擇手段的道理。不管你們到底意圖為何,只求閣下,給我們雪獅一族,一條活路,一點顏面。哪怕我師法天,給你為奴為婢,做牛做馬也是甘願!」

宗守根本就沒注意去聽,只是盯著那幾個獅族的女孩瞧。

而後不過須臾,就知曉《神皇》遊戲裡,那一位的形象,估計也是遊戲開發商的虛構。這眼前諸女,沒一個相像的。

其實想想也能知道,既然這開發商都無法知曉靈潮開始之前,雪獅族的具體位置。那一位到底摸樣如何,自然也無從得知。

心中也不覺失望,宗守轉而又問道:「你是師法天?雪獅族長?那麼你的第四女,是裡面的哪一位?」

沒辦法,靠譜一點的信息,也只有這麼一條。

那師法天眉頭一皺,稍顯遲疑。須臾之後,當宗原再次加力,就知自己拒絕不得,一聲冷哼道:「左邊第三人就是!」

宗守目光立時移轉過去,而後就徹底怔住。

他目光所及之處,卻是一個小小的身影。倒不是年紀小,只有十歲的緣故。而是身形確實很小,只與常人七八歲相仿。與她旁邊那些高大的兄弟姐妹比起來,簡直就是小不點。

臉上抹著泥,一雙水汪汪的眼,怯生生的看向這邊。

一瞬之間,記憶裡那個原本英姿颯爽,身材高挑健美的身影,徹底崩潰。

宗守也忽然之間,明白那些史書中,對這一位的描述,為何那麼多古怪。

「——常年以鬼面示人,身材異於常人——」

這果然是異於常人,這身材即便在常人之中,也只能算是嬌小了。

宗守又大步走去,把這小女孩,抱在懷裡。然後用袖子,幫她擦去臉上的黑泥。而後又是一聲失笑,這麼漂亮的臉蛋,怪不得日後,要時常佩戴面具。

不過腦裡面卻依舊有些不敢置信。那個十年之後,代兄初戰,就以三百破損雲艦,使濤雲城元氣大傷,就此衰落;之後統帥罪民,大小三百餘戰,無論艦戰陸戰,都從無敗績;最後被其兄長所忌,只能隱居。又隨同這個雲海之下的帝國,一起隕滅,被整個雲界,稱為『無雙』的巾幗,就是眼前這個小不點?

這一瞬間,宗守幾乎就要懷疑,那些他看過的史書,似乎也不靠譜。

不過隨即,宗守就忽的心中微動,突的取出一張符,半空中突的燃燒,一道靈光,遁入這女孩眉心之內,形成一個棋形符菉。又將那幻心鏡招出,照入她的神魂之內。

卻只一刻鐘之後,就見這小女孩眉心的棋符,忽然崩碎。那幻心鏡的光華,也稍稍一暗。

而後那雙招人憐愛的眼眸,極其委屈的看了過來。

宗守心神,卻是徹底的楞住。方纔他以幻心鏡,在此女的心內,形成一個幻境。畢竟還是小孩,也不可能幻出什麼太變態的東西。只是後世,極其流行的一套兵棋而已。

可最後的結果,卻是出人意料。

怔然了片刻,宗守才又微微一笑:「這女孩,可有名字?」

那師法天,是愈發覺得古怪,卻又不得不答:「我雪獅一族,女子十四歲之後才能取名!」

「那我就替她取一個,師若蘭!你覺怎樣?」

雖是在詢問,卻沒半分真正詢問的意思。不過宗守抬起頭時,頭皮卻微微發麻,只見那便初雪弱水幾個,都是神情異常的望來。

第317章 再見林機

回航的路程,是再無波瀾。不過這一路上,連續幾日,宗守都是尷尬無比。

被幾個女孩的鄙薄眼神注視,宗守連續好幾天循規蹈矩。這才使周圍的視線,漸漸恢復正常。

不過當幾日之後,軒轅依人從那『丹室』裡面走出,當知曉情形之後。卻也是第一時間,掐住宗守腰間的軟肉,狠狠地一揪。

最後又頗為心傷道:「原來小守是喜歡年紀小的。難怪在雲聖城的時候,依人即便倒貼,小守你也不願要我——」

宗守一陣無語,這可真是跳到龍河也洗不清。龍河是中央雲陸上的一條大河,一年四季都是濁黃無比。人跳進去只會更髒,洗不乾淨的。

不過對於師若蘭,諸女倒都是喜愛的很。尤其初雪,更是一天到晚,把師若蘭當成布娃娃一般,抱在懷裡不肯放。

不過這小女孩,也不知到底是怕生,還是本就內向的緣故,一直很少說話。偶爾開口時,那音質卻又令人舒心無比。

諸女之中,唯獨趙嫣然,是神情迥異。不過直到船隊,快抵達雲海渦梯時,才忍不住開口詢問:「我看你待這師若蘭,是格外不同一些。很是喜愛,不過與男女之情不同,特別是自第一次見面,使用幻心鏡之時,情緒波動,最是劇烈。這女孩的資質我也看過,無論靈法武道,也不過上中而已。真不知這師若蘭,到底是有什麼不凡之處,值得你如此重視?」

宗守一笑,也不解釋。從乾坤袋裡拿出了一塊獸骨,仔細雕琢。

而後一刻鐘後,一個怪異的棋盤,就出現在二人的身前。

趙嫣然先是柳眉一挑,而後就若有所悟道:「這是兵棋?以前沒見過,難道當日在那幻境之內,就是這套棋?」

「還能是什麼?」

宗守微微搖頭,而後拿起幾十個象徵各類兵種的棋子,放落在棋盤之上。淡淡道:「陪我下幾局!」

這規則倒是簡單,那象徵騎兵步兵弓兵的棋子,都標明著行軍速度與殺傷力甚至血條。每個回合間歇,還有著幾個骰子,上面卻不是一二三四五六的數字,而是一行行的文字。大風幾級,是否暴雨之類。

趙嫣然沒過多久就已學會,可連續幾盤,都是敗北。最後無奈道:「不下了,你這根本就是欺負人!」

忽又心中微動:「難道在那幻境裡面,這師若蘭勝過了你?」

「哪有?她成績比你還糟糕些。一個小女孩而已,再怎麼聰慧,又怎可能勝過我?」

宗守還是搖頭,接著又在趙嫣然疑惑視線,朝宗原一招手。

待得宗原走至近前,宗守才又笑問:「換作是你,連續幾局下不過時,會怎麼做?」

宗原稍稍凝思,接著驀地取出腰間之劍,直接一劍,將這棋盤斬成了粉碎。

宗守似乎是早有所料,再次笑問:「這是為何?」

「若是君上只為消遣娛樂,打發時間,宗原自然奉陪!可若是心存考校之意——」

說到此處時,宗原目中,一絲冷冽之色微閃:「那麼宗原,絕不會去遵守別人的規則,也不願局限於成規之內。」

宗守頓時是哈哈大笑,滿意無比,不愧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無雙將才!

那邊趙嫣然,也是目光微變道:「這麼說來,這師若蘭在幻境之內,也是這樣?」

宗守也微微頷首道:「第一局還未下完,敗局未定。這小丫頭就直接掀了棋盤。若只如此也還罷了,只說明這女孩,好勝心強,不願接受失敗。可在這之後,我的幻境就開始崩塌。故此知曉,她不是針對那一局棋的勝負,而是直指幻境的規則。這小傢伙的靈法資質,估計還更勝於我。日後軍戰之道,未必遜色於宗原——」

聽到這裡,宗原已是悚然一驚,看向那安安靜靜,呆在初雪懷裡的獅族女孩。

而趙嫣然亦是同樣如此,目光呆滯。

——靈法資質更勝宗守,軍戰之道,不遜於宗原。

她未想到,宗守對這小女孩的評價,是如此之高。這豈非是期許此女未來,又是一個無雙名將?

正要再做詢問,宗守卻忽又長身站起,看向了遠方道:「到了!」

就在幾十里外,那黑色的霧氣,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巨大的雲霧漩渦,也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

順著那雲海渦梯上來,也同樣是波瀾不驚。此處就靠近通靈島,也無人敢在此處廝殺,又或者做什麼手腳。

而待得一個時辰之後,整個船隊,終於抵達通靈島時。船隊裡的所有雲艦,都是一片歡呼之聲,此起彼伏,久久不絕。

一千戰艦,七十萬戰卒出去。卻是完完整整,滿載而歸。

無數次雲狩,只有這一次,最是驚險,卻也最是安然。

這通靈島內這人,似乎也是早得到了消息。當船隊出現時,整個大島,終於開始騷動。無數人迎向了碼頭。

而立在眾人最前方的,赫然正是龍若,只是那神情不喜不怒,令人看不出其真實心意。

之後就是雲界諸宗,留駐在這通靈島管理各類生意之人。卻紛紛是眼含笑意,滿是期待之色。

宗守目光四下裡游梭,直到望見不遠,停泊著六七十艘殘破雲艦之時,才收回了目光,心底裡冷冷一哂。

看來這濤雲三城在逃脫之後,依舊有著不小的損失。趕在他們之前,提前回歸,也不知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手段在等他?

不過待得下船時,那龍若卻是出乎意料,未曾出言問責。只是不鹹不淡的恭喜問候了幾句,又向那靜濤真人,使了一個眼色。一行人就逕自離去。

倒是後面諸宗之人,令宗守是頗為頭疼,無不是為尋購獸屍魂石而來。

數額都是不小,也不能得罪。以宗守的閒散性情,也只能是老老實實的陪著。

直到這日夜間,才將所有的事務,都處理了大半,把人全數送走。

他知曉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不缺靈石獸晶,反倒是從獸墓裡發掘出來的完整獸屍,乃是稀缺資源。故此是無論對方怎麼說,都從無優惠,反而價格較之市價,提高了五成。

跟你談,就是已經賣你們背後宗門的面子。在這靈潮將起之時,這些可大幅提升宗門實力的材料,只會被爭相競逐。這麼大的量,以後數年之內,都未必能有。

至於到底買不買,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直到晚間,那一千八百艘雲艦之上,所有的獸屍,除了其中部分,宗守留為自用之外,其餘大半都被高價甩賣。

而得到的獸晶,也遠遠超出眾人的意料,以四階獸晶計算,總數也高達三千萬之巨。這還不包括,宗守與軒轅依人,那三個乾坤袋裡的收藏。

封賞當場就發下,給附庸的分成,也同樣是立時兌現。乾天山獨取五成半,論到出力,自然是乾天山城與宗守為最。擊退獸潮,大半是因那八百元滅弩,玄山城也分了兩成半。最後兩成,才由諸城分潤。

不過所有附庸城主,皆是眉開眼笑。這分成比例,已遠遠超過他們的想像。此次收穫之豐,即便之後十幾年不去雲海之下狩獵,也足可支撐。

宗守卻是暗暗搖頭,三千萬四階獸晶,流入到市場。以東臨雲陸之西的數省之地,一時絕無法消化。帶來的後果,只會是通貨膨脹。這獸晶看來還是會大幅貶值,他還是多保存些材料實在。即便要交易,最好也是以物易物。

不過這麼龐大的財富,已不遜色於前次,他在界浮城的收益。自然是不敢隨身帶著,當天就直接存入五絕山莊與太元宗開設的銀莊。

最後只有那崆器宗的喬翰沒走,距離上次見面,不過二十日而已。這位身上的衣飾,又再次一變,紅光滿面,喜意洋溢,顯然是再次被提為執事。

不過此刻,卻故作苦澀道:「若是當初得知殿下購買元滅弩,真是為算計那濤雲諸城,喬翰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那八百元滅弩,賣於殿下。」

宗守也不知其意,要說是生意,方才一筆三百萬四階獸晶的大單,早就已經談妥,也給了不小的優惠,二人之間,實在沒什麼好談的。面上卻絲毫不顯,一臉的愁苦:「喬執事何出此言?此事我先前已有過解釋,純屬意外。那時候根本就不知,有四千雲艦在峽谷之外。待得後面知曉,卻已為時已晚。」

「到底情形如何,殿下我心知肚明。我崆器宗也並無追究之意!」

喬翰搖了搖頭,他對宗守忽悠人的功底,是心中有數,絕不會再次上當:「殿下可知?我喬翰已經被宗門任命,日後常駐乾天山?」

宗守頓時一怔,接著就聽喬翰一聲歎息,解釋道:「殿下不過數月,就使乾天山勢力盡復舊觀。此番回歸之後,雲陸之西,必將劇變。殿下已有這個資格,令吾宗如此!」

宗守一聲失笑,正要說話。卻見遠處宗原,大步走來:「濤雲城使者林機求見!」

聲音鏗鏘有力,宗守眉頭卻微微一皺。這又是位熟人,只是距離二十幾日前,被此人以勢相挾,已經是時過境遷。

也不知此人到來,到底何意?

第318章 濤雲兵勢

就在同一時間,一處山丘之上,柴元卻是氣的是把手中的馬鞭,狠狠地往旁邊一甩!

「我日他個西界城,浮霜城,居然真的反了!」

此處正值大軍陣前,一處正值西雲省與幻龍省交界處的山丘地。

雙方足足一百二十萬大軍,在此處各依險要城塞對峙。

乾天山城兵馬稍少,卻更顯精銳。不過此刻,卻明顯處在劣勢。只五十萬人,卡住了一條平坦谷道。將兩處山峰,全數佔據。

戰卒以五比七,按戰力而言,本當是勢均力敵,甚至稍勝一籌才是。不過此時,乾天山城一方,卻還需分出大約二十萬的軍馬,佈置於後方,預做防禦。故此對面濤雲城大軍,反而是壓倒性的優勢。

「那越觀雲確然了得,直擊要害。使這些城,不能不反!」

旁邊說話的乃是蘇曼,乃是當日宗守率軍回歸,奇襲乾天山時,擔任東城軍副都統的玄武宗師。

戰後酬功,加上這蘇曼實力,心智都委實不錯。宗守在雲海狩獵之前,就直接將其任命為柴元副將。與柴元一起,坐鎮西雲省,以防範濤雲城的進犯。

此刻正眉頭深鎖,也不知從何時起,這東臨雲陸之西,就有了傳言,說是數十城池之主,不滿宗守繼位,已經暗中投靠了濤雲烈焰以及雲瑕三城。

然後這幾日,以那西界城為首。西雲省內的十餘城國,就真的反了。

別的城也還罷了,唯獨那西界浮霜二城地處要害。不但是暫時切斷了此處五十萬大軍的補給,也隱隱卡住了他們的退路。

更使二人,要將小半的軍力放在後方,以防範這二城的背後一擊。

「不過還請昊國公稍安勿躁,忍耐一二。我料他們此刻,也不會急於動手——」

柴元『哦』了一聲,訝然望來:「說說看,你有何見解?」

蘇曼也不遲疑,開口解釋:「以己度人,若換作是我,多半是會等這次君上雲海狩獵的結果落定之後,再行動手。」

見柴元微微一笑,蘇曼就已知這位風熊族長,早已想到。不愧是乾天名將之一,並未被表面的危局所迷。卻仍舊侃侃而談道:「我乾天山城十年打下來的威名,沒那麼容易傾塌。只需霸國公,昊國公與邱庭柱幾位國之棟樑還在,就足可威懾數省。更有宗原這等後起之秀,無雙名將,足可使人難起異心。這西雲一省,大半還在我乾天山之手,臨時徵召,可得兩百萬附庸將卒。即便傻子也能知曉,此時動手,即便他們能勝,也需付出絕大代價。倒不如等到君上在雲海之下,無功而返,人心徹底崩離之後動手。」

語氣一頓,蘇曼最後面容淡漠的斷定:「所以我乾天山現在似危實安。至於君上的本事,到底如何,你我都心中有數,無需擔憂。其實濤雲城不擅陸戰,實力也最弱。相反倒是邱庭柱與霸國公那邊,更令人憂心。」

柴元滿意的微微頷首,這蘇曼只有地輪七脈,武力稍差。不過這腦子靈活,確可為他良輔,君上確有識人之明。

「雖是如此,卻還讓人憋屈!這西界城,浮霜城,嘿!待得殿下回歸,我定要他們好看!」

一聲怒哼,宣洩著心中惱意。柴元忽然挑眉,望向山頭下方:「他們這是想做什麼?」

只見是一隊隊人馬,從對面兵營之內列隊走出,人數大約五萬左右。步騎俱全,卻令人稍稍意外的是,所有這五萬人,都沒帶兵器,近乎是赤手空拳向這邊山丘之下,乾天一方的兵營大步行來。

「看這甲冑樣式,似乎是臨時從附近之城,徵召而來。」

蘇曼亦是目透異色,看向遠處。這五萬赤手空拳之人之後,才是濤雲城兵馬。整整二十萬裝備精良的大軍,列成一個個方陣,從兵營內踏出,布在山丘下的原野上。

人族戰力或者不如妖族,可論到訓練有素,軍紀嚴明,卻更有勝之。

一排排輕重甲士肅立,整齊猶如用刀精心切割好的方塊,是半點聲息也無。而那騎軍,行進之時,十數萬馬蹄,更是同進同退,雜聲極少。一看就可知,其戰力強橫。

蘇曼先也是不解,可直到那五萬空手之人,被後面二十萬全副武裝的兵卒,強行驅趕著,來到山下兵營之前時。才終於是腦內靈光一閃,領悟過來,面色也霎時大變。

「他們這是要驅使這些人攻營!」

見柴元猶自是有些不解,蘇曼忙又加上幾句解釋:「對面是看準我們,不敢主動挑釁——」

柴元立時怒目一睜,踏前半步,瞪著山下。果然那五萬人,到兵營之前,也不懼營內無數弓弩威脅。直接拿出了工具鏟土,將營牆之外的七丈深坑,一點點的填平。初時這些人還有些忐忑,到後面見那兵營之內,並不發箭,也漸漸是鎮定下來,填坑的速度,愈發的快速。

柴元的面色一時是陰沉不定,又忽的望向遠處十幾里外,那濤雲城二十萬大軍。

只見這軍陣中央,近萬重甲拱衛之處,一面『雲』字大旗,高高聳立。而那大旗之下,此刻正立著十幾個身穿華貴銀甲之人。為首一位,大約二十歲許年紀,面容瘦削,略顯青白,與越觀雲有些相似。此時也正傲然望來,眼透著譏誚之色。

「這越靈環,真個是欺我太甚!真當我柴元,奈何不了他?」

只覺是一股戾氣,悶在心底深處,吐之不出,憋悶無比。

蘇曼也隨著他視線,眺目望去。只見果然是濤雲城那位世子,越觀雲諸子之中,最寵愛的一人。

不過隨即,他的目光,就被另一人吸引。身形幾乎與身高丈二的柴周,不相上下。騎在一頭肩高丈八的龐大騎獸身上,渾身上下,也不知穿著幾層甲冑,最外層的血紅色板甲上,更延伸出數十倒刺。腰間則懸掛著足有水缸大小的鏈錘,同樣通體血色,顯得是猙獰無比。

整個人的氣息,比之那些著名的凶獸,還要更凶厲幾分!

「那人是濤雲城血錘魏可,不容小覷。」

蘇曼轉過頭,只見柴元面上,正不斷的扭曲。目裡面也是凶芒閃現,似乎也正在爆發邊緣。忙又出生勸道:「還請柴國公,大局為上!」

語氣裡,多少含著幾分無奈之意。其實何止是濤雲城,不願在此時動手。乾天山同樣不敢在這時,輕易挑釁。

一個是不願,一個是不敢,自然高下可見。

以一城之力,對抗三城聯手。乾天山城自有霸主傲氣,不會懼之。可在這主少國疑的時候,人心搖動,風雨飄搖之際。乾天山城的勝算,不足兩成。

而且即便能勝,也必定是慘勝。此後數年,都未必能夠恢復元氣,得不償失。

柴元臉上,是青白變幻。緊接著,忽然又心中微動,忽地又看向身後。只見後方數十里外,人影幢幢,煙塵激揚,似乎有大軍正在漸次行來。

不由更是怒恨,知曉這是後方的界浮城,已經出兵。他麾下斥候早有稟報,並不意外,也早有防範。只是在這時候,卻分外的令人憤恨!恨不得不顧一切,與之大戰一場。叫這些小丑看看,他柴元戰場上的威名,是否虛至。

卻只須臾,柴元卻將心中之恨,強行壓抑。他幾十年爭戰,自然知曉輕重有別。幾乎是咬著牙,冷聲道:「此處已不可守,命令諸軍整裝,準備退往藏兵谷!」

又看向下方,那五萬人已經填平了陷坑,正好整以暇的,在拆卸著那兵營外圍的木牆拒馬。更是咬牙切齒:「讓前面的人退下來!蘇都統,就請你率軍斷後!」

蘇曼神情一凜,肅然的雙手抱拳道:「國公盡可放心!我蘇曼定可撐到大軍,安然退返!」

又片刻之後,當軍令下達。山下兵營裡駐守的三個鎮軍,就開始有序的從營中退出。即便是撤離,也極其嚴整。

柴元這才滿意的微微頷首,正欲策馬離去。就忽見下方,又一面豎旗立起。仔細一望,只見上方寫著「未然一死,乾天無將;柴元無能,累死三軍;我軍空手,亦不敢戰;五十萬軍,全是孬種!」

三十六個大字,刺入二人目中。下方處,那二十餘萬人,也同時傳來一陣震天大笑,滿含嘲意。

柴元心神一震,眼前一黑。再壓不住渾身氣息,口中一口鮮血,猛地吐出。許久之後,才漸漸恢復,那目內頓時怒火狂然,瞪往山下,那個正得意猖狂笑著的青年。

「這越靈環,是在自己找死!」

心念一橫,柴元已經是徹底息了退切之念。並非是失去理智,再不顧大局。

而是今日自己若是就這麼退卻,那麼這麾下幾十萬兵馬的士氣戰志,只怕是要一朝喪盡!

本就非是不能戰不能勝,只是因諸多顧忌,才不得不退而已。

可既然對方,已然逼迫至此。那麼今日即便是血染黃沙,也要叫這些人知曉,乾天山的兵鋒,他血熊柴元,絕不可輕侮!

第319章 局勢逆轉

念頭一轉,柴元就已定下心念。旁邊蘇曼,亦是目透怒容,下馬半跪:「請國公下令,以我軍處境,今日只能背水一戰!此次蘇曼,即便馬革裹屍,也要與敵偕亡!」

「好!」

柴元一聲大笑,滿含著悲壯酷烈之氣。

下一瞬,卻又再次怔住。只見那山下的情形,又是一變。

只見那身著銀甲,本來正是傲然坐於馬上的越靈環,忽然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彷彿還透著幾分惶然之意。

且這惶亂,也在迅速擴散。不過須臾,就見那十幾位銀甲騎士,連同附近近萬重甲近衛,氣息也都忽然間,顯得紛亂起來。再不如之前那般,眾志成城,鐵板一塊般的景象。

就連那個書寫著三十六個大字的大旗,也是在隨後收起。

然後又一刻鐘後,只見那二十大軍,亦是逐次退卻。重新退回營內,先前還是士氣高昂,對乾天山一方,滿含不屑。此刻卻是灰溜溜,略顯狼狽的再次退回。

就連那前面空著手的五萬附庸將士,也不去管。

而且似乎也無在對面營地,繼續據守之意。直接撤退,似乎生恐速度不快,許多輜重,也被強行拋下。

「這是怎麼回事?」

柴元是一頭霧水,他胸內是怒氣依舊。卻是全搞不懂,那越靈環到底是有何用意。

誘敵出擊?似乎無此必要。後方有變,怎麼可能?

濤雲城在雲陸之西,海外一處面積二十五萬里的小島。數十年爭戰,佔據靠近海岸的四省之地。附近接鄰之敵,就只有雲瑕烈焰以及乾天三城。

與雲瑕烈焰二城聯合之後,就再無後顧之憂。

「莫非是雲瑕城,或者烈焰城撕毀盟約?」

蘇曼也在奇怪,這句話才剛說出,就搖了搖頭。這二城若要插盟友一刀,也不會選在三城船隊,還在雲海之下,聯手狩獵的時候。

又回望身後,只見那出自界浮諸城,才剛剛抵達的二十餘萬兵馬,此刻也在退卻。較之那濤雲城,更顯倉惶。數里之後,就分成了數股,瘋狂的朝遠處奔逃。似乎也是恨不得腳下多生出兩條腿。甚至還出現諸軍爭道之事,在一些狹窄的路口處,甚至互相踐踏。

蘇曼不由更是疑惑,知曉這必定是出了什麼變故,且必定是影響巨大。

也不知到底何事,令那越靈環與這界浮浮霜諸城,惶恐至此?

乾天山的暗衛系統,乃宗未然一手所建,一向以消息靈通準確著稱。怎麼這一次,卻如此無能?連這界浮城之人,都已得知。他們卻還是蒙在鼓裡。

柴元也同樣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雙手,心忖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殺氣修煉的這麼厲害了?

這才戰心一起,這些人就立刻退卻。自己雖負名將之稱,卻似乎還不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此刻有心追擊,又懷疑其中有詐、正百思不得其解,卻忽見遠處,一道皇光掠空飛來。

「飛訊符?」

柴元用眼一望,就見空中,赫然是一張靈符。不由微怔,他們乾天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了?

不用本錢便宜,可重複使用的紅迅鳥,卻轉而使用這速度雖快數倍,卻每張相當於一張五階獸晶價格的飛迅符?

心中更覺古怪,柴元迫不及待的立時是大手一抓,真氣一攝,將那飛符拿在手裡。

然後那神情,是精彩至極,忽而是大喜過望,忽而又有些不信。

蘇曼等得不耐,急急問道:「國公,乾天山城那邊到底何事,要動用飛迅符傳信?」

柴元的面容,這才恢復如常,手卻有些微顫的,將手中信符,遞給了蘇曼。

「是宗嵐傳來的消息,說是今日聽聞傳言。我家君上幾日前,在雲海之下尋得一處獸墓。更以八百元滅弩,隔著幾十里之地轟擊,又借助獸潮之力,使濤雲三城四千雲艦,幾乎全軍盡沒,最後只餘下百餘艘雲艦逃生。據說那時凌雲宗弟子也在,君上他非但無責,反而盡收擊退獸潮之利,滿載而歸——」

說完之後,柴元神情,微顯猶豫道:「據說正式的消息,還未傳來。是從那聯軍之中,一些僥倖逃生的雲艦傳出的消息。不知蘇都統,你可信?」

蘇曼也是心神恍惚?一處獸墓?哪怕最小的規模,怕也有八百萬四階獸晶以上的收益!幾乎超出以往乾天山城在雲海之下收入總和的數倍!

還有那曾經氣焰滔天,不可一世的四千雲艦,就這麼全數毀損於雲海之下。一百四十萬以上的精銳將士,就這麼全數覆滅?

他腦內的第一個念頭,是怎麼可能?旋即卻又想及那退卻是濤雲城大軍,若非是這等損及元氣的劇變,以那越靈環的狂傲,又怎可能倉惶至此?

腦內一時是念頭紛轉,最後蘇曼是深吸了一口氣道:「若是別人,我必不肯相信。可若是君上。卻有幾分可能!」

「君上?我也信了!所以這天,也該變了!」

柴元是仰頭望天,面容僵硬又如鐵鑄。只眼眸裡,彷彿有火山岩漿,正在爆發邊緣。

「先君有子如此,此刻定當是笑慰九泉!繼位數月,就使我乾天國勢,盡復舊觀,興盛在即。君上他,不辱先父虎威!」

兩行濁淚,忽然從柴元眼角流下。柴元忙偏過頭,真氣催動,使那淚水,瞬間蒸發。而後是再次昂聲大笑,驀地將那巨斧執在手內,遙遙前指。

「君上天賦英才,我乾天山也必將盡復舊地,一統東臨!在他回歸東臨之前,你我可先平了這濤雲城的七十萬軍,預為獻禮!」

與之前不同,這次是再沒了悲壯死志,卻同樣是鬥志昂揚。

柴元的雙臂更是青筋畢露,之前他可是積累了一肚子的怒火,需要發洩。

蘇曼神情一怔,接著一聲失笑:「昊國公既有此意,那麼蘇曼捨命陪君子就是。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迅速遣人去幻龍省內,聯絡我乾天舊部要緊。」

「舊部?吾也正有此意,真個是便宜他們了!」

嘿然一笑,柴元面上也浮起了幾分哂笑。乾天山城最強盛時,本有九省之地。這幻龍省也是其一,本是從濤雲城那邊強奪過來。隨後當宗未然失蹤,這個省份,也復落入濤雲城的掌握之中。

小半之因,是乾天山主動退讓收縮。大半之因,卻是幻龍省內諸城,紛紛反水之故。

此刻也不知那些城國之主,當得知那久負盛名的三城之君聯手,也不是自家君上對手,雲瑕狩獵,非但一無所獲,反而雲艦損失殆盡之時。會否後悔當初,叛的實在太過果斷?

現在的他,是尤其想看看這些自問識時務之人的表情。也知曉此輩,正愁是沒有途徑,轉投乾天麾下。

之前界府城與浮霜城叛亂,令他既是惱火,又是無奈。此時此刻,卻也要令越靈環那個豎子,也知曉腹背皆敵的滋味!

……

通靈島上,宗守所在之處,也換了個地方。知曉喬翰,可能有大生意要談。宗守就老實不客氣,直接從碼頭,移到了島內的崆器閣內。

至於林機,則被擋在門外。宗守是已料到此人來意,根本就懶得去召見他,實在不願為此浪費時間。

「也就是說,你們崆器宗,想要每年從我乾天山,拿下五十萬四階獸晶以上的軍械與靈器訂單?陰龍峽之事,亦需參與?那麼我乾天山,又有何好處?」

宗守接著,又是語氣一變,略顯古怪道:「你們對孤,倒是真有信心。要知以往我乾天山每年的歲入,以四階獸晶計,也只有三十餘萬而已。每年五十萬,可真好大的生意」

「那是以前,如今靈潮大起在即。我崆器宗對君上,對乾天山,可是信心十足!」

喬翰心內卻是暗暗嘀咕著,不提乾天山勢力擴張,明年軍力,將增添近倍。就是你那囊袋裡,高達五六千萬的豪富身家,就足夠令人眼饞了。即便從此刻起一點不賺,也可以支撐幾十年。真正是富可敵國,哪怕是崆器宗,庫藏的財富,亦不過是只與此相當。

不過嘴裡,卻不能這麼說。

「至於好處,隨我前去乾天城的,還有崆器宗五位玄武宗與三位還陽靈師,以助殿下聲勢!我宗不參與世俗爭鬥,不過若有其他宗門向乾天山出手。這些人,可任殿下調動!」

宗守抿了抿唇,心中不屑,只這八個人,莫非就想拿去這五十萬級的生意?下一瞬,就只聽喬翰又道:「自然我宗,也會代殿下,在力所能及內,抵擋天位之上的強者!」

宗守這才釋然,有了幾分心動之意,不過卻仍舊好奇道:「我只好奇貴宗,就不懼凌雲宗生惱?這東臨諸宗,可未必就願見你們崆器宗,與我乾天合作。」

喬翰神情一變,顯然也是知曉,這個協議一答成,到底後果如何。不過緊接著,就又一聲輕笑,面上滿透著決然之意。

宗守也是瞬時瞭然,丹泉宗弟子依靠煉丹修行,崆器宗也同樣,則是在煉器之時,參悟天地大道。

第320章 二次刺殺

很簡單的道理,崆器宗煉的靈器越多,培養出來的弟子也就越多。

而每年東臨雲陸打造煉製的符器靈器,數目都是有限。其中還有大部分的份額,被諸宗瓜分。不似丹泉宗,各大宗門反而是要向其求購丹藥。

在此靈潮大起之際,培育弟子,就更顯緊迫。

這關係宗門根本的矛盾,非是凌雲宗乃是雲界之東的霸主,就可以壓得下來。

不過宗守卻仍舊是一陣猶豫,軍械鍛造,乃軍國重器,豈可操持於外人之手?

百萬訂單,固然可為他拉來一個利益相關的盟友,卻也必將影響乾天山城內的鍛造業與靈鍛師的成長。

凝思片刻,宗守就已有主意,當下一笑道:「五十萬獸晶的軍械靈器,我乾天山暫時還不需。前五年每年三十萬如何?為我乾天山,再培育六十位四階的靈鍛師,自然一切開銷,也都由我乾天山承擔。算是貴宗外門弟子,不過卻需聽從我乾天山之命!另外請貴宗,為我乾天山,重新設計玄狐鐵騎的甲冑兵刃。都以類似血雲騎的准四階靈器為準。一旦完成,我宗守私人下五千套訂單。」

喬翰頓時『嘶』地一聲,倒吸了口寒氣。本來數目減至三十萬,培育六十位四階靈鍛師,已經是跌破他心裡底線。心裡更微微不悅,這位年輕妖王,真個打的是好算盤。

可當最後,聽到那五千套四階准靈器的承諾時。喬翰心內,卻又是微微震撼。

這可不同於那些已經半殘廢掉的血雲甲,而是真正的准四階靈器。以市場上,四階靈器等同於三百枚四階獸晶,准四階減半的價格計算。加上設計的費用,這筆生意,至少也是兩百萬以上。

皺眉凝思,喬翰正感猶豫不決。卻見宗原,再次上樓稟報。

「君上!玄水,余憶、仁宮、烈山四城城主,也在樓下,等候多時。說是有事,要面見君上!」

宗守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這四城城主,乃是跟隨他入雲海之下的幾十位城國之主中,心性最是機靈狡獪的幾人。

不過之前,他就與這幾人陸續談過,分成封賞也早已賜下。也不知這幾人此刻來尋他,到底是為何事?

見宗原面上,明顯是欲言又止。宗守又以靈覺下探,往那樓底散去。不過片刻,就已知道緣由。

下面不止是林機,似乎那烈焰城,雲瑕城的使者,似乎也到了。

「終究還是要戰上一場,那些傢伙,見了又有何益?你只管把人趕走就可。」

宗原卻皺了皺眉:「宗原也有此意,不過這些人,似乎都另有仗峙。」接著再不說話,只是將三張燙金名帖,擺在了宗守的身前。

宗守拿起稍稍一翻,就一聲失笑。好傢伙!靈府宗門,兩大世家,好大的來頭。這雲濤烈焰三城,果然就一如他猜測,背後都各有著宗門勢力支持。

棋子慘敗,就準備赤膊上陣了不成?

只是他連道名玄素二宗,甚至天狐雪氏這樣的勢力,都強行驅逐出乾天山。派來的精英弟子,都被他盡數斬殺。又豈會畏懼,這明顯還不如的三方勢力?

若不直接干涉也還罷了,如是被他察覺,這三方勢力的插手此事的蛛絲馬跡,必定要這些傢伙好看。

他如今也是有靠山的人了,魏旭雖說是要他自力更生。不過若真遇應付不來的險情,還真不信蒼生道,會袖手旁觀。

毫不在意的隨手一丟,宗守先是雙目一瞇,接著又面色如常道:「讓他們上來說話,見見也好,看看他們到底是弄的什麼玄虛——」

濤雲城的正使,仍是那林機。而其餘二城的使者,卻都是些生面孔。明顯是極其識相,極其謙卑,都只各自帶著一兩位副手隨行而已。

宗守看了一眼,就沒太在意。除了那姓林的,武道修為還算可觀之外,其餘諸人,也不過都是武宗境界,還有著一位等階不高靈師隨行,都無值得注意之處。

更為上心的,卻是那附庸四城的城主。上來之後,就以臣屬之禮拜見。宗守也微微點頭,好奇道:「你四人來見我,到底所為何事?」

他對這四人的感官,極其複雜。在初入雲海之下,偶爾遭遇大股獸群之時。這四人都是想盡了辦法避開,似乎是存著保存實力之念。可當抵達獸墓之後,就又態度一變,每次遇敵,都是衝鋒在前,生恐落後。

玄水城的城主,名叫洛水。當四人面面相覷一眼之後,還是此人首先開口:「我等四人相商,願以四城,入君上麾下!」

宗守面容微木,一時是有些迷糊,這些傢伙難道以前,不是他的附庸?

半晌之後才明白了過來。這四城,是想成為乾天山直屬之城!

不過這時,卻是愈發的摸不著頭腦。這四人是瘋了?附庸之城,雖是隸屬乾天山,卻是一切政務軍事自理,城主幾乎世襲罔替,等同藩屬,權利極大。而直轄之城,卻把一切政軍之權,都收歸乾天山。這四人莫非是吃了草,失心瘋了?好好的藩王不做,來當他的臣子?

且據他所知,這四城在他轄下五省之中,都是屬於大城之列,各自擁兵十五萬精銳。

不由疑惑地看向軒轅依人,眼裡彷彿是在說著話:「難道我宗守,真有一身王霸之氣?只要隨隨便便的一抖,就可使人納頭即拜?」

軒轅依人卻神情無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意思也很明顯:我確定你沒有這東西!

宗守完全是搞不清楚情況,只得將這四人之事暫時拋開,不去理會。轉而朝著那林機幾人問道:「你三人,是為何事而來?」

那林機已全沒有初次見面時的凌人傲氣,正欲說話。坐於一旁的虎中原,就是一聲冷哼:「我家君上,不喜別人站著跟他說話!」

林機面色,頓時是一陣扭曲,怒意狂閃。不過當眼神掙扎了片刻之後,終是跪了下來。

此時局勢,已是全然逆轉。濤雲三城俱皆是元氣大傷,乾天山卻是如日初升。兩方勢力的強弱,已然徹底易位,實在容不得他不服軟。

當初誰能想到,這等樣的劇變,會發生在短短二十天內?

眼前這宗守,真個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三城勢力都俱被其戲耍在股掌之間!

虎中原心情大爽,想及幾十日前,此人趾高氣揚,逼迫乾天山讓出半省的張狂摸樣,頓時是只覺胸中暢快難言。

宗守卻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過卻也未出言阻止。而那林機,也忍著怒氣道:「外臣奉我家越觀雲城主之命,來問殿下,不知殿下要怎樣,才肯息干戈之事?兵事無情,一旦我二城大戰再起,必定是生靈塗炭,死傷狼藉。此番之事,確是我濤雲城不對。我濤雲城,願讓出幻龍半省,以息殿下之怒——」

宗守聞言,不禁是呵呵一笑。這越觀雲,倒真個是比他想像的,還要更無恥一些。當下也不置可否,反問道:「你覺得可能麼?」

那林機的目光,微微閃爍:「我如是殿下,就會答應!」

宗守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這林機,到底是從哪來這麼大的底氣。

這次卻是譚濤,代宗守出言:「要我乾天山止兵不攻可以!不過以前你們吃了乾天山的,拿了乾天山的,都需給我吐出來。更需讓出天方一省!」

「這是殿下的意思?」林機面容不變,看了上方木無表情的宗守一眼:「若是我濤雲城不給了?」

那邊虎中原,立時一聲嗤笑:「那麼我乾天山,又何妨自來取之?」

那卻林機卻依舊不透慌張之色,面上反倒是浮起幾分詭異的陰森笑意:「果真?」

就在宗守心中一凜,感覺有些不對時。只見這林機身後,那本來是烈焰使臣之一的一位黑袍靈師,驀地一甩袖,十數張靈符同時打出。

這崆器樓的七層閣頂,立時一團黑霧繚繞。幾個人影,也俱是暴起,一身氣息暴漲,朝著宗守方向疾衝而去。

宗原就立在一旁,頓時暴怒。手中的紫雷槍,驀地回刺。狂霆槍意,只一槍就將身後一人洞穿!

使周圍諸人,都微微一驚。料不到宗原武力,強橫至此!一擊間就把一位玄武宗師,當場擊殺!

只是那人,卻也是性情悍勇。臨死之時,仍戰意未息。猛地身軀一炸徹底爆開。化成一團血霧,依舊急襲而來,將宗原的全身包裹。雖是宗原身周雷光炸閃,牢牢抵禦,一時卻也被此人死後爆發之力,困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宗守見狀,也是眼微微一縮,這些人還真是找了個好時機。

古烈空與朱君侯這兩大強者,此刻都在整理艦隊,不在他身邊。靈法空是罪人身份,也未被他帶在身邊。

只有一個宗原,一個離洛可堪一戰。

此刻正是他身周實力,最是虛弱之時。

耳旁同時傳來宗凌施丹二人的冷哼。一陣狂風召來,使整個樓上的黑色霧氣,盡數掃蕩一空。又齊齊一指,兩頭靈獸虛空成型,往那黑袍靈師所在的訪問撲擊而去。

第321章 送死來的?

黑袍靈師卻也不躲,反而是哈哈大笑,瘋狂無比。身周魂力顫動沸騰,赫然呈現出一層明亮的金色。而後瞬息,整個人便是無聲無息的,徹底消亡。任由兩頭六階魂獸,將他的身軀,撕成粉碎。

而那前撲的數人,卻都是身速大增,全身上下,氣息再熾。二十丈距離,不過瞬息而至。

軒韻蘭蹙了蹙柳眉,下一瞬就將那龍絃琴取出,屈指一彈。空氣中立時一陣波紋閃現,一聲空靈輕音也隨後響起。

那撲過來的五人,大多都俱是身軀一震,目光微現恍惚之色。唯獨那為首一位,卻是嘿然一笑,手中驀地長劍輕顫,也忽然開始嗡鳴,一層層冰洌雲氣,忽然散溢開來,十丈方圓都如寒獄。然後周圍四人,都是立時心神一醒。

而軒韻蘭眼內,也現出驚色:「觀雲劍,你是越觀雲!」

越觀雲頓時哈哈大笑:「小姑娘琴術見識倒很是不錯!可惜為何要助這廢人?此是我濤雲城與乾天山的恩怨。奉勸姑娘,還是莫要插手的為好!」

說話之間,又是一劍揮出,當劍出之時,寒力之盛,幾乎將整個閣樓凍結。只一道雪亮光影揮過,就使離洛身軀拋離,吐血而退。

旁邊施丹雪面一白,再次揮手一招。一隻人形劍傀儡,亦憑空現身。突兀的一劍刺出,才擋住了另一位玄武宗師的銜尾追殺,救下離洛的性命。

不過此刻,在那越觀雲身前,就只剩下了宗守初雪,以及重傷未癒的弱水三人而已。前二者越觀雲根本就未放在眼內,唯獨那氣息全無的弱水,令他稍稍有些忌憚。

此刻自問是大局在握,越觀雲的舉止,也就再次恢復了以往的閑雅淡然,大步朝著宗守方向行去道:「宗城主這一次,真是神機妙算,將我越觀雲戲耍於股掌之間。麾下一千七百艘雲艦,盡數折於雲海之下。真正讓我越觀雲痛徹心肺,焦頭爛額、不過宗城主就不曾想過,以你這身無長技之軀,我越觀雲只需一劍,就可將你了結?任你雄圖大略,任你其智如妖,在我越觀雲劍下,屁都不是——」

見這越觀雲領著同是玄武強者兩人,漸漸逼近。宗守也是一陣無奈,這次確實是他大意了。以為這通靈島內,有諸宗勢力駐守,算是安全之地,一時也就鬆懈了防範。倒是未曾想到,這越觀雲居然有這麼大的膽量,直接尋上了門。

此刻也只能是用眼看向了趙嫣然,此刻可能有扭轉局面手段的,也只有趙這女人了,說不定有什麼法子,能夠迫退這幾人。

真要是需的自己在這裡親自動手,那可就頗有些麻煩。

卻見那邊直接把頭撇開,傾國傾城的臉上,少見的透出無奈之意。意思我趙嫣然,也是同樣沒有辦法,你自己看著辦。

反倒是宗守本不希望的喬翰,站起身後,寒著臉開口道:「在我崆器閣的地盤上動手,你越觀雲好大的膽子!難道不知,諸宗諸派,各方勢力,不得在通靈島附近自相殘殺的公約?你又可知這後果?」

那越觀雲卻直接一聲冷笑,透著嘲諷之意:「若無東臨泰半宗門默許,我越觀雲豈敢為之?今日之舉,對貴宗或有得罪。不過一日之後,吾師尊魔雲宗掌教就將登門造訪,必定能令貴宗滿意。至於後果,我越觀雲自然知曉。可今日我若不拚死一搏,難道還真等這宗守,將我濤雲城數十年打下的基業,全數侵吞?」

說到此處,越觀雲已是行到了宗守面前,目光明滅,話音也是一變:「話說回來,此事過後,又到底會有誰來認真追究今日之事?甚至嫣然小姐與軒姑娘願意幫忙,我越觀雲可自始至終,都未在此處出現。今日之事,只是部下恣意妄為而已。本王不知這宗守,到底給了你們什麼條件,讓你二人跟隨在他身側。不過我濤雲城,也同樣出的起價錢!」

趙嫣然聞言,直接一聲嗤笑,滿含譏嘲之意,語氣一時是無比怪異:「你要刺殺他?這個怪物?我看你越觀雲,真是不知死活!」

越觀雲皺了皺眉,接著就不去在意。毫不耽擱,一劍往宗守的頭頸削去。

喬翰的面色早就已是蒼白無比,此刻更不敢去看。一聲暗歎之後,閉上雙眼,心忖道這未來的一代天驕,他極其看好之人,莫非就要在此殞身?真可惜了,果然不會武道靈法,是其最大的弱點軟肋。

——此刻別說是身為玄武巔峰的越觀雲,就是隨隨便便一個會武之人,也能輕易要了宗守的性命?

可下一刻,卻聽宗守一聲歎息,似乎是很是無奈。頃刻之後,這閣樓內的靈能波動,瞬間又攀升了數倍!無數雷光,這一刻轟然炸起!

喬翰連忙睜開眼,下一瞬就望見全然不可思議的一幕。只見越觀雲的全力一劍,竟是停在了空中。更準確的說,是被一隻纖弱秀氣的手,牢牢地『攔』住,進退不得!

那手的主人,也正是宗守,一條偌大的雷蛇,纏繞在宗守的右手臂之上。似乎也給宗守提供了龐大巨力,使之硬撼那劍勢,而絲毫不落下風。

無數紫雷閃耀,遍襲四方,把這閣樓也映上了一層紫色。

而先前還是神情淡定的越觀雲,此刻卻是面色鐵青。手中的劍,無數寒雲在方寸之間四湧衝擊,不斷掙扎。卻竟是完全前進不得,一道道雷光纏繞而來,將所有雲氣,都炸成粉碎。更覺一股浩瀚之勢,籠壓四方,幾乎將這閣樓橫碾。

他身後兩名玄武宗師,才剛起意幫手,就被這股龐大氣勢,迫得『蹬蹬蹬』連續倒退數步。

「是六階雷翼陽蛇,天生護駕!」

喬翰雙目一張,神情裡是艷羨無比。不過旋即就又意識到,這位乾天山城的新任城主,該當不習武道,也不會靈法才是。且只憑這頭雷翼陽蛇,似乎也無可能,力壓這實力高達玄武九階的強者,也絕無法以空手,力抵越觀雲的劍鋒!

而後下一瞬,看著那兩個被迫退的玄武宗師,喬翰就已有所了悟。

「這是王道秘武?」

語氣裡帶著些許不敢確定之意,旁邊的軒韻蘭,卻對他方纔的仗義而言,頗有了些好感,點頭一笑道:「正是王道武學,借一國之力加持一身!」

喬翰心中,立時是再次心潮激湧,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才好。忽然之間,就想到了幾個月前,從乾天山城裡流傳開來的離奇傳言。

難道那些聽起來荒誕不經,誇張不實,有如演義般的傳說,其實都是真實?

而便在喬翰腦內,心念紛湧之時。宗守心內,卻是微微欣然。儘管是在無奈之下,被迫出手,可這小金與雷翼陽蛇兩頭護駕結合後的威能,卻是令他頗為驚喜。

赤手空拳,硬接越觀雲的劍勢,居然真是絲毫無恙地,將之擋下!他不久前的推想,真的可行。這內觀玄霆鍛體決,果然也是強的可懼!

自然也非是真的全無代價,體內氣血微湧,手臂也有些發麻。

而就在宗守感覺自己左手,終於稍稍恢復了些許知覺之時。就只聽那越觀雲,是又驚又怒的一聲低吼:「你竟會武?」

聲出之時,越觀雲近乎是咆哮著,把那觀雲劍猛地抽回。而後一劍接著一劍,猛地瘋狂刺出。只聽『鏗鏗鏗』連續三聲銳響。

最後一劍時,那觀雲劍,卻更是被宗守牢牢地握住。越觀雲猛地一抽,九十九萬斤巨力猛力催動,卻竟是抽不出來。

直到望見對面宗守目裡,那森然殺機之時,才驟然醒悟。果斷地棄劍,身軀驀地如迅雷也似,意欲往後疾退。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直接一笑。腰間新換的六階雷翼劍,也忽然出鞘。

「來而不往非禮也。就且試試我這一劍如何——」

當那劍光翻出,宗守臂膀上的雷翼陽蛇,就直接衝入到劍身之內。竟與內中本有的雷蛇獸魂,完全融而為一!

在眾人眼中,也只覺是一束浩大的紫色雷芒,忽然直斬十數丈外。甚至把那閣樓的頂部,也一劍破開。刺目的光華。使整個閣樓之內,幾乎所有人,都只覺是眼前一亮,幾乎無法視物。

越觀雲卻一聲怒吼,近乎是絕望的,看見那劍光斬來。幾乎無法反應,便只覺是雷芒一炸,把他身後狂湧的罡氣,徹底擊潰!整個身軀,亦是瞬息之間,被這紫色光華一揮而斷!

而宗原此刻,也終於擺脫了那血霧糾纏。回身而至,再次一槍刺出,勢若千均。就在那紫色雷光最盛之時,槍勢重擊,將另一玄武宗師的咽喉,猛地粉碎!

片刻之後,那刺目光華才漸漸恢復,眾人視覺再次恢復之時。就見宗守身前四尺處,那濤雲城主越觀雲,身軀斷成了兩截癱倒在地上,渾身上下全是雷電燒灼的痕跡,肚腸橫流,死狀之淒慘,簡直難以名狀。在那宗原身前,同樣有一位玄武宗,頭軀兩斷!

第322章 怒意填膺

此刻這閣樓之內,雖還有著多達三位的刺客,也莫不有著玄武修為,卻再無一人去在意。也無人再認為,這三人還有什麼威脅。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越觀雲的屍體上。有譏諷冷嘲,有憐憫惋惜,有不敢置信,都是目光複雜之至!

喬翰的心神,仍舊是恍恍惚惚,忖道這曾經稱雄雲陸之西,多達二十餘年的霸主,西海之王,真的就這麼死了?好可笑的死法——

不止是喬翰在驚怔,遠處至刺殺開始後,一直就是不知所措的四城之主,同樣是一陣錯愕。

以玄水城主洛水為首,四人提議將自己部屬之城改為直轄,其實是另有緣故,不得不然。

可今日親眼望著宗守空手接劍,毫髮無傷。而那一代梟雄,成名多年的濤雲城主,卻反被一劍斬殺,一時也不知到底該不該為自己高興慶幸。

剛才那一刻,他們本來以為宗守,這次是必死無疑,心內也在暗暗後悔。卻在須臾之後,這局面就出乎他們意料的瞬間返轉。

原來他們這位乾天新主,少年君王。除了韜略過人,謀算無雙,就連武道,也是強至如斯境界!強到身為玄武九階的濤雲城主越觀雲,居然接不住宗守一劍。

方才喬翰說是什麼王道秘武,這個他們也知道。借一國之力,萬軍之勢,可無論怎麼說,這也都是宗守自己的本事!

接著四人也都與喬翰同樣,回憶起了那些離譜傳言。現在想想,只怕是有九成是真!

這位殿下,真正是深藏不漏,韜匱藏珠。隱在那瘦弱身軀內的,竟是絕世鋒芒,甫一乍現,就令人只覺是遍體皆寒!

明明參悟王道秘武,一身實力都能力壓越觀雲數籌,卻偏偏十數年如一日的隱忍不發,也虧得這位乾天新任妖王,肯甘心雌伏如此之久!

細細想來,這位濤雲城主,也當真可笑!都沒搞清楚情況,就跑來刺殺,這不等於是自己撞在宗守的刀口上?

將那越觀雲斬殺,宗守體內的氣血,依舊是有些浮動不休。雖無大礙,那雙脈卻因越觀雲劍氣衝擊之故,在衝突不斷。口中一連串的咳嗽,彷彿撕心裂肺一般。這也是無奈,借此人試演新的克敵手段,自然是要承受些代價。

足足過了數息,才勉強恢復了過來。也不去理會這樓上的其餘幾位玄武宗師,任由宗原幾人應付剿殺。逕自漫步,走到那茫然不知所以,仍舊不敢相信自己主君已經死去的林機身前。目光微寒,便又一道劍光揮出,把此人直接梟首。

當血光飆灑時,宗守卻看都不看一眼。待得這閣樓之內,徹底平息了下來,才自嘲一笑道:「韜光養晦,看來果然是有些好處。這越觀雲也算是孤心腹大患,孤正愁沒辦法解決,卻沒想到他自己,會自己跑到我面前來——」

「哼!他是自己尋死!也虧他這麼多年,能夠在濤雲城屹立不倒,被人稱為梟雄。從沒見過這麼沒眼色的蠢人!」

趙嫣然沒好氣地開口道,即便是語氣陰陽怪氣之時,意態神韻也依舊動人:「虧你還笑得出來,明明知曉自己,可能會被刺殺,仍舊大意至此,被他們尋到機會。你也是運氣好,此人雖不通王道武學,軍陣之勢卻是精通,偏偏他麾下那千餘艘雲艦,盡數葬送。想要借勢也不可得,否則今日之戰,勝負未定。算了,我也沒立場說你,只問你,這裡到底該如何善後?」

似乎終於想起,這場刺殺,就連她也是大意沒有想到。趙嫣然的臉,也是微紅了紅。

宗守則暗暗一聲輕嘲,今日的禍事,還不是你趙嫣然之因?要非是胡亂造謠,我宗守之名,早就威震四方了,哪來這麼多麻煩?

凝眉沉吟,片刻之後,宗守方才再次開口:「這越觀雲刺殺不遂,死在宗原手內,是咎由自取,料其餘諸宗都無話說——」

宗原那邊聞言,唇角是抽了抽,又要給自家君上背黑鍋了。他一人之力。將越觀雲擊殺,也不知別人信是不信?面上卻是分毫不顯,木然地點了點頭。

宗守緊接著,又看向了喬翰。這可真是個麻煩,難道要殺人滅口?這個人,其實挺不錯的。

轉瞬之後,宗守就又變了主意,忖道自己會武的事情,不瞞也罷。只需不讓人知曉,自己是『魔』道中人,蒼生道弟子就可。

魏旭臨走之前,曾說起還有一個多月,就是龍門大開,觀摩武聖留影之期。

這可是靈潮開始之前,僅有的幾次,可以大幅提升實力的,參悟武道意念機會,自己是必定不會錯過的。

這麼一想,宗守又轉而一笑,眼裡精芒微閃:「罷了!就直接說這越觀雲,是死於孤手便是!把這些人的屍體,都給我掛出去,讓那些心懷叵測的宵小看看,我宗守可是可欺之輩?偷雞不成蝕把米,真想看看,他們現在是何表情?」

這句話說出時,宗守胸內,卻是怒意填膺。

前世之時,從來沒有人能夠算計他,而不付出代價。今世之時,也是同樣!

那凌雲龍若,看來真是不願他的乾天山城,勢力再有增長。其餘諸宗,他不知到底是手中財富,又仰或是陰龍谷宗未然之故,看來也同樣已對他嫉恨已極。

這一次,可真是把他惹火了!

不是不想讓自己擴張,不想讓他據有陰龍谷麼?自己就偏不如這些人的所願!

喬翰本來是心中冰涼,直到宗守後幾句說出,才暗暗鬆了口氣。

可這時卻又覺一絲寒意襲來,莫名的,只覺此刻宗守身周,一股股戾氣纏繞。一雙眸子,更是微透紅意,懾人心神。

……

就在數里之外,另一處閣樓之內。雄霸與風怒,都各自隔桌對坐。

身前擺放著佳餚仙釀,此刻二人,卻都無心思去理會。只靜靜坐著,似乎是在等候著某個消息。

神情看似淡然,卻可從其呼吸起伏,還有那緊握的雙手,可以看出二人,心情並不似表面那麼平靜,其實是隱帶焦灼之意。

看著窗外,那數里外的七層高樓、雄霸凝眉不展,若有所思地,給自己的酒杯裡,斟滿了酒水。

「風兄,你覺那越觀雲此去,結果會是如何?」

那風怒面容微動,也從沉思中回神,回答之前,目光卻向那乾天山城的船隊,掠了一眼。

「我看那古烈空,朱君侯與靈法空三人,都還在船上,一無所覺。此三人不在,宗守身邊,沒人是他對手。說不定此刻,那宗守已經死在他手中。如今只看他後面的手腳,處理的乾不乾淨而已——」

雄霸的眉心卻依舊皺成一個川字,杯中之酒雖是飲下,卻渾然不覺其滋味到底如何。

「可本座為何會感覺,這一次可能會另生變故?那越觀雲此去,只怕沒那麼容易——」

風怒聞言,心中亦是一驚,他胸中方纔,也同樣是湧起一陣不祥之感。總感覺這次精心策劃的刺殺,未必就能夠順利達成。

也不知是否因此事,是在關係重大之故——

可惜那邊崆器閣,看似四面開放。其實內布靈陣,禁制森嚴。七階之下的普通修者,根本就無法得知,內中情形,到底如何。

「怎麼可能?」

失聲一笑,風怒揮去了雜念,直接把話題轉開道:「這次越觀雲一人獨去,我倒是總覺有些對不住他。那宗守生死,不是他濤雲城一家之事。」

「固然不是他一家之事,可若等這宗守回歸,損失最大的,卻必定是他們濤雲城!」

雄霸暗暗一聲冷笑,要說這風怒會有愧疚之心,他是第一個不信。貓哭耗子假慈悲而已。

「且若這宗守身死,得益最大的,也仍舊是濤雲城。他不去誰去?」

這句話說完,雄霸心內就忽覺好受了不少,胸中擔憂驟減。

也會過味來,看來果然還是因太過緊張之故,那宗守若在,烈焰山這一次,只怕至少也要損失一省之地。嚴重一些,甚至有覆亡之危。

但若宗守身亡,不但這次危機可解,反而能趁勢而起。

此子一身生死,干係這東臨西部的大局,又豈能令人不在意?

正在心內盤算著,等到消息傳來時,自己該如何算計這兩個對手,又該如何瓜分乾天山城。雄霸卻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噪雜聲響。雄霸先是有些不悅,接著當幾句話陸續入耳,他的雙耳又忽然顫動。

就在下一瞬,雄霸身形一掠而起。高達丈二的身軀,如一頭大鳥一般,在空中滑翔。

不過十幾個起落,就已到了幾里之外。在另一處高樓之上站定,從此處俯身下望,正可見那崆器閣門口處的情形。

而須臾之後,雄霸的面色,也瞬間蒼白。

——只見那閣樓之前,赫然擺放著幾架馬車,幾個木架。而在他之前猜測中,應該是早就將宗守滅殺越觀雲,此刻卻是軀體斷成了兩截,被牢牢的釘在一個木架之上。其餘幾輛車上,也同樣釘著幾具屍體。

第323章 各方反應

那崆器宗的門口,是嗡然一片,議論紛紛。圍在此處之人,也是越聚越多。

「——這個人,不是那濤雲城主越觀雲?我沒看錯?」

「看相貌倒是沒錯,這位我曾遠遠見過。怎麼會死在這裡?」

「定然是越觀雲無疑,聽說是欲刺殺乾天城主宗守未遂,被人當場斬殺,有崆器宗外門執事喬翰在場為證。特意懸屍於此,已警示宵小——」

那人群之內,氣息微微一陣,然後聲音更是噪雜混亂,幾乎聽不清楚。

「原來真是他!多半是手段玩不過乾天山,就起意刺殺。也不知到底是死在何人之手,如此淒慘?」

「嘿!這大勢,看來是真要變了。東臨之下,怕是要一家獨大。那乾天妖王,我本道他是年幼繼位,宗未然留下的基業,只怕支撐不到幾年。卻不想此子,有這般的手腕!這等樣人,哪怕真手無搏雞之力,也是可懼可畏!」

「這越觀雲也是一代霸主,竟就這麼死了?也不知是何人所殺——」

雄霸只覺是手足僵冷,後面那些人的言語,再沒去注意傾聽聽見。與身速更勝他一籌,還在他之前趕到的風怒對視一眼。都能清晰感覺,對方心內的冰寒之意。

越觀雲一死,整個濤雲城再無能坐鎮之人。那宗守,豈非是更加的肆無忌憚,無法復治?

更心中驚駭,越觀雲地輪九脈巔峰,距離天位也是不遠。宗守身邊,到底是何人,有這等本事?能夠令其退走都不得,被擊殺當場?三城遣去參與的幾個玄武宗師,也無一倖存?

意念紛轉,雄霸遊目四望。只見此處附近,還有十數餘人,都定定立著,看著門口那些馬車上的木架。

他認得其中幾位,魔雲宗在此處通靈島的主事,正是此人至於了他們一位靈師死士。本身坐化在即,故此不畏死亡,其餘還有雪氏,上霄宗,玄素宗,道名宗,魔旗宗,藏劍山莊,還有常給他一些好處,意圖籠絡的那微世家執事,也同樣在列。或是皺眉不語,或是微顯憂色,滿色卻都同樣青白,極不好看。

而後雄霸又忽然心神顫動,心生警兆。目光下意識的,再向那崆器宗的門口看去。

而後就只見宗守,正從那大門內走出。冰冷的眸子,正向他與風怒二人望來,那毫不掩飾的寒冽殺意,幾乎可將他徹底凍僵——

心中更知,今日之後,這個少年的名字,必當傳遍三山五嶽,天下皆知。

年歲十四,卻已是一國霸主!

……

此刻更遠處的幾百里外,有一葉扁舟,在雲海之上滑翔。沒有那些雲艦的龐大身軀,可在這雲海之內滑行,卻更快十數余倍。

船頭坐著的,正是龍若,也未怎麼運用法力。只把他元神放開,與天地靈能感應,就自然有一股恰到好處的風力,催動著這艘輕舟,在空中迅速遊走。

而在他身前,卻正是與宗守分別不久的靜濤真人。

「如此說來,他多半是在入那獸墓之前,就已有佈置,引你入局?」

見靜濤點了點頭,龍若頓時失聲一笑:「好狡猾的小子!此事看來是怪不得師叔,此子佈局精妙,直指人心。換作任意一人,估計都要上當,不得不然。便連我先前,也被他算計。以為他僱請我宗弟子上船,還真是擔憂那濤雲三城朝他們下手——」

「其實此子心計雖深,不過性情倒還不錯,很是厚道。且我凌雲宗這次的收益,也確實非小!」

雖是被宗守利用,不過靜濤對其好感,依舊還存著幾分。特別是他下船之前,宗守又私人贈送了些含屍劍極草,以示歉意,令他是頗為感動。

這少年大抵還是好的,只是身為一城之主,有時候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然。

相處二十日,他總有種莫名感覺。這宗守其實對權勢極其淡薄,並無多少雄心,似乎是另有追求。

忽的是心中微動,靜濤抬起頭,目光灼然的盯著龍若:「龍師侄不是說要在通靈島,觀測十日之後流星墜落之景,以參悟劍意麼?今日卻早早離去,到底是何用意?」

龍若仍舊端坐,也無隱瞞之意,語氣淡淡道:「我若不早早離開,那些人對我們凌雲宗心存顧忌,又如何敢朝那宗守下手?」

靜濤只覺心中一陣驚悸,眉頭略蹙:「乾天山這次滿載而歸,勢力固然要更是膨脹。不過依我看來,最多也只是恢復到宗未然在世之時。甚至不用我宗出面,其餘諸宗,都會想盡辦法將之瓦解。那宗守武力全無,門內任意一人,都可將其斬殺。龍師侄又何必定要將之視為大敵?師侄對那宗守的成見,竟如此之深?我知你昔日,曾據他入門。其實何需如此?此子為外門弟子,那乾天山反可為我凌雲羽翼——」

「靜濤師叔請慎言!」

龍若終是微透怒意,就彷彿是心中軟弱之處,被突然刺中,心情瞬間暴怒,直到須臾之後,才把那心中嗔念強行壓下。

「軒轅通已晉天位,只有一年時間處理俗事,退位在即。而即玄山城主大位之人,不出意外,就是宗守。你可知如此一來,乾天山的所轄之地,將有多少?我看師叔你,才是被那宗守迷了心竅!此子不死,我凌雲難安!」

靜濤也立時一陣恚怒,後面那幾句斥責,更是使他心中惱恨。卻礙於這龍若的嫡傳身份,發作不得。

他何嘗不知?玄山城勢力稍弱,卻也據有三省。若然此子繼承玄山城主,乾天山勢力再有擴張,等同於東臨雲陸五分之一的地域,都握於乾天山之手!

一個王朝的雛形,正在東臨之西興起。

可即便宗守能一統東臨,對凌雲宗又能有多少影響?凌雲宗自超然於世俗之外,之前東臨幾個王朝極盛之時,不也未能影響到凌雲宗存亡。只需手腕得當,甚至可令其多有倚重。

而如今那幾代王室,俱已消散,凌雲宗卻仍舊存於世間。

什麼此子不死,凌雲難安?真是謬論——

「這宗守有些不同!」

龍若眉頭皺緊,又說不出所以然。只是本能的不願看到,此子有更高成就。

自從知曉這宗守,在被他拒絕之後,卻非但未沉寂下去,反而是混得風生水起,日子過的滋潤無比,他心裡就越來越是厭惡,越是排斥。

此子若真有一統東臨的一日,那麼自己,又算是什麼?

心中驀地一驚,知曉自己道心之內,已然是著了魔障。

龍若凝眉不語,片刻之後,就又把心神定下。魔障之發,都因這宗守之故,把此子抹去,最是簡單快捷。

從此之後,自然也無需在意。

「此事師叔就不用再管!聽說師叔此次,得了不少含屍劍極草。何不早早回歸,閉關突破?」

靜濤胸膛劇烈起伏,不怒反笑道:「罷了,此事我再不只會就是!只是我看那少年深不可測,絕非表面那麼簡單,你龍若也未必就能盡如所願——」

「先前說過了,不牢師叔操心!」

正說著話,遠處忽而是一道金色光符,穿空而至。看其來處。正是通靈島的方向。

龍若隨手就將之接過,然後當入手後,他的身軀就微微一顫。那本就沉黯的眼神,此刻更顯陰翳。

靜濤真人側目望了一眼,只見其上大約是『宗守未死——越觀雲身死——懸屍示眾』的字樣,頓時是一聲大笑:「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罷了,龍若你好自為之。只望日後,莫要為我宗引來禍端才好!此子心智之深,靜濤平生罕見。實在看不透他。若是有一日他報復起來,必定是我凌雲宗,難以承受之重!我倒是勸你,要麼與之重新修好,要麼就傾盡全力,將之扼殺——」

說完之後,靜濤是再不願與這龍若同舟共處。直接踩著那口在獸墓之內,新得的那口靈劍,御劍而行,往另一個方向揚長而去。

「我看你心中已然著魔,犯了忌念。指望這次龍若你的聚龍山龍門之行,莫要辱了我凌雲宗威名才好!」

龍若面容不變,只枯坐在原地,全不去理會靜濤的言語。哪怕那風力平息,輕舟已經停住,也不去理會。

這一次,真是失算了。

眼皮微抬,看向那通靈島。十個多月前,他第一次見到那宗守之時。此子還是情形危如累卵,倉惶逃命。

近年之後,這宗守卻已是跨身一越,成為雲陸之西的雄主。

一念之差,卻使這樣的人才,遺漏於門外。今日之後,宗門之內,只怕是少不得責難之聲。事關未來掌教之位的爭奪,他在宗門也非是沒有敵手。

也不知到底是誰在幫那宗守,斬殺了越觀雲?

那趙嫣然與軒韻蘭,又為何對其如此親近?甚至不惜說出,莫為凌雲惹來滅門之災的言語?即便雷動,也是對那宗守,無比看重——

忽然又想起了寒逆水與軒轅依人之間的婚事,似乎此事,或仍有可為。

第324章 西界城下

西雲省之南,西界城地域,大雪紛飛。接近秋末,突兀而來的一場暴雪,把此處附近整個方圓數千里抵禦,都染成一片霜白之色。

任博帶著一行人,在這雪地之上縱馬飛馳。騎著上好的四階馭風駒,身上也裹著六階火熊皮。故此在飛速奔馳之下,毫不覺有顛簸之感。酷寒之中,也覺身體是暖洋洋的。

只是連續五日五夜的奔馳,即便以他玄武宗師的修為,也有些禁受不住,略覺疲憊。

而之所以會受這等苦楚,大半皆是他那位君上之因。

宗守自從帶著一千餘艘滿載而還的艦船,在虹城靠岸之後,竟也不回乾天山城。逕自帶著宗原幾人,一路飛馳南下,只用了一日半的時間,就到了西界城邊界處的大軍之中。

直接入主,掌握住所有西雲省內軍力。之後的幾日,簡直堪成是一段傳奇。

就憑著邊界處的五十萬軍馬,加上從周圍召集而來的三十萬附庸軍。直接以橫掃之勢,將幻龍一省,徹底蕩平。第五日,又統帥十五萬精騎先行,直接撞入到濤雲城勢力根深蒂固的天方省與西平省內。五戰五捷,將濤雲城連同其附庸諸城,近三百萬大軍,都打的是七零八落,支離破碎。又以風捲殘雲之勢,將這二省,近二百五十個城國,或是逼降或是平滅。兵鋒所指之處,幾乎無人能抵,所向披靡。

以瘋狂的攻勢,只用區區十九日時間,就把濤雲城三省地域,盡數蕩平!

任博本是準備前往,匯報最近的政務,以及這次雲海狩獵的收穫統計,與城內諸族的分潤。

初始的目的地,是西平省的一處大城海幽。在出發時得到的消息,是宗守正在統帥軍馬,攻打濤雲城在西平省的最後據點。

結果兩日兩夜到達之後,卻發現那裡,早在一日之前,就已經被攻克了下來。也就是說宗守,只用當時隨在身側的四萬騎軍,加上一路強行『徵召』,或者該說是裹挾而來的四十萬才剛投靠不久的附庸諸城之軍,就將這名聞雲陸的大城攻破。而且計算時日,也不過只用了兩日而已。真不知他這位君上,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再當任博打聽宗守此刻,到底何在時,才知曉宗守在這海幽城城破之前,就已經匆匆離去。留下柴元與靈法空二人坐鎮之後,就轉而朝北,方向正是西雲省。

使他繞了個大彎,白白跑了萬餘裡的地域。

不過心裡,倒並不覺怎麼惱火,反而是有些欣然。踏在別國的土地,看著一路之上,那些潰散的諸城將卒,只覺是心中感慨不已。

先君用了整整一年半時間,都未能打下的天方西平二省。君上繼位之後,卻只用了數月,就將之併入到乾天山城的版圖之中。

先君後繼有人,實可欣慰於胸。

奔馳片刻,任博的眼皮就微微一跳,望見不遠出,幾十個人影,正矗立在雪中。都長身挺立在寒風之內,彷彿鋼塑一般,動也不動。

不用靠近,任博便就覺那為首一人的身形,是異常熟悉。只是那氣機,卻與他印象中不同。身軀挺立有如標槍,崢嶸必顯,滿透著殺伐之氣。

「虎中原?」

任博神情一怔,昔年養尊處優,吊兒郎當。看似老成,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什麼時候變成這般摸樣?

策馬往前,到虎中原身前站定,任博才發覺這傢伙,果然是不同了。赳赳虎氣,不亞其父千秋!面上雖是明顯帶著疲憊之色,背脊卻依舊聽得筆直,虎目裡也是滿含銳氣。

「看你情形,莫非境界快突破了?」

虎中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我那老子總說我沒用,可我虎中原突破玄武宗的歲數,卻要比他早了七年!只需七日,就可突破!跟著君上,若進境慢了,豈不給他丟人?」

說到此處,虎中原才想起正事:「軍上他指揮大軍,抽不開身,命我來接丞相——」

任博微微頷首,與虎中原一起並馳而行。此處隱隱已可聽見遠處的大軍歡呼之聲,不由微微好奇:「那邊情形怎樣了?」

「今晨才完成集結,丞相來了,正好可看好戲!」

虎中原聞言又是一陣興奮,眉飛色舞的解釋:「前兩日君上回歸之後,指揮大軍,把十餘叛城,全數平滅。這西界城,是最後一個。君上等了兩日,集結了二十萬人在此,又把周圍城國的城主,全數請來。加上附庸軍馬,有六十萬眾——」

說到這裡,又生恐任博誤解的加了一句:「區區西界,我乾天山三五萬人就可打下。只是君上說,要借這西界城立威。叫什麼來著,殺雞儆猴,讓這些心存二念之人,看看我乾天山的兵威,才拖延到今日!」

這個時代,還沒殺雞儆猴這個詞,故此虎中原雖是勉強識字,對這個詞卻是半懂不懂。

任博卻是一笑,已知宗守之意。

他知曉宗守最初,是不管後方所有叛城。趁著越觀雲身死,濤雲城人心未定之際,率領步騎幾十大軍,悍然攻入到幻龍省境內。

之後卻因進展實在太速,步卒基本根不上。最後當進入其餘二省時,就只剩下十五萬騎軍。之後又陸續分兵,分取諸城。結果八十萬將士,最後就零零碎碎,分散在這三省廣大地域之間。

之後當宗守返回之時,只餘五十餘騎跟隨。攻克那十餘叛城的軍馬,應該是本來跟隨船隊,去雲海之下狩獵的幾十萬精銳。幾乎是馬不停蹄的疾趕,可最後也只來得及參與掃尾,拿這些叛城出氣。

宗守能於兩日之內,在這附近集結到二十萬乾天將士,已是很不易了。

正思索間,遠處一座大城輪廓,出現在他視野之內。隨著他胯下馭風駒的奔馳,是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座高三十丈,長七里,寬六里的大城。周圍都是銀裝素裹,唯獨這裡,卻氣息灸人。

也不知用了多少位靈師做法,使此處幾十里地域,都無片雪降臨。

按照虎中原的說法,是已經有整整六十萬步騎,把這座名為西界的城池圍住。

而一眼望去,也的確是殺氣衝霄。一排排整齊的甲士,列陣在城池周圍的平原之上。還有許多騎軍,夾雜其內。多佈置在附近山丘之上,似乎也感覺到大陣降臨的氣氛,那些戰駒,莫不都是不安的不斷以蹄踏地,發出陣陣嘶鳴。

任博在虎中原帶領之下,從兵營之中穿過,不多時就至那中軍所在。

隱隱發覺,這些乾天兵將與以往有些不同。自宗未然死後,就漸漸消散的鬥志銳意,已經徹底回歸。依然是那支氣吞萬里如虎,霸氣十足,常勝不敗的鐵軍!

這個發現比之宗守,連奪三省之地,還要令他驚喜。

不過當抵擋那中軍陣前之時,任博卻又是一陣氣結。只見一架十八匹純白馭風駒拉拽的豪奢輦車,正停在一座山丘上。

這車裝飾,是豪華無比。全以上好的紫紅龍金打造而成,四處點綴著珠寶。四面掛著的白紗雪帳,也是大有講究。乃是取三百年的蠶絲,織造而成,不但可保暖,還可抵禦箭只。

而宗守此刻,就正大模大樣的躺在裡面。身旁還有弱水初雪二人,都是如花似玉,溫馴的跪坐在宗守身側。順帶說一句,那軟榻之上,也鋪著一塊上的獸皮。

任博眼利,看出這皮,似乎正是從那些雲艦之上的一頭七階精獸身上取來。

此刻即便是他,也對這宗守,微微有些眼熱。香車美人,真令人嫉恨。

本欲訓斥,可到了這輦車之旁,任博又轉而是一聲苦笑:「君上,這莫非也是你準備推行奢侈之風,刺激消費的手段?」

宗守本來正盯著那西界城看,此刻聞言,卻是一笑,示意任博上車道:「這叫推銷。我前陣子不是開了個鍛鐵鋪?招攬了幾十位靈鍛師,結果好兵器沒打造出來,倒是炮製了這麼一輛車給我。今日正好在他們面前顯擺顯擺,以後這樣的車,賣出去也容易。那些傢伙,只怕正愁錢沒地方花——」

任博一怔,忖道原來是這個緣故?倒是頗有些新奇。不過心內,卻仍覺是無法接受。他知曉宗守,是聽不進勸的,當下也懶得費神開口,登上了這奢華輦車。

方一踏入,就覺這車果然是有些不同。不止恆溫如春,更可安寧心神。精神一瞬間,就變得平靜溫和起來。

不由眉頭一挑,仔細看向宗守:「這車,莫非是專為靈師設計?」

宗守笑而不答,這輦車內的靈陣,確是三千年後的經典設計。足夠他新開的那個鍛造鋪,支撐一陣子了。

這鋪子他都暫時交給弱水與連凡打理。賺不賺錢都無關緊要,只需能培養足夠多的靈鍛師,不會虧損就可。

任博也只是稍稍驚奇了一番,就不在意,轉而又看了眼這輦車不遠,那一排人影。正是被宗守聚集在此間的,諸城國之主!

第325章 族滅城亡

足足數百餘人,不止是西界城附近,還有許多,乃是宗守從幻龍三省內,強行押解而來。面色都是各自不一。或欣喜,或肅然,或憤懣,或恭謹。

就連待遇也是不同,一些人坐於那整齊一列的暖帳之下,身周有火爐隨侍。一些人,卻只能是孤零零的站立在雪地之中。

任博又眺目遠望,只見更遠處,正對著城牆方位,是一排排的木樁。每隔二十步一個,上方都掛著一具屍體。足足三萬餘具,男女都有,因天氣寒冷之故,都已凍僵。遠遠一望,就覺是寒意浸人。

最顯眼的一人,正是那最前方的濤雲城主越觀雲!而其餘之人,應該就是來自那些叛城。

他在路上就已聽聞,不同於宗守攻伐席捲那幻龍天方與西品三省之時,對各處或主動或被迫降服之人的寬厚。

對這些叛城的手段,堪稱是酷烈!

幾乎不接受投降,城主以下,包擴其親信部屬,全數誅殺,連帶其家族,近乎滅絕。

任博心中有些不忍,卻知宗守此舉,其實並無錯處。

不過卻又敏感地發覺,這些木架之上,大多都在十六歲之上。

任博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君上待這些城國之主,似乎有些太苛刻了?記得先君在時,面上雖是待這些城主都如手足,絕不傷其顏面。可暗裡卻是親疏有別。親近忠心的藩屬,總會多給些好處。賞罰分明,自可拉攏分化——」

「是這樣?」

宗守瞬間便知曉,相較宗未然,自己的手段,是落了下乘。

不過這為君之道,他還真不怎麼懂。以前雖是在商場上混過一段時日,手下卻是小貓兩三隻,才剛剛看到崛起曙光,就被打壓。

不過隨即宗守也不在意,反正這些人,他也不怎麼在乎。更沒功夫心力,去耍弄這些手段,還是直接一些的好。

當下是直入正題:「丞相千里迢迢跑來,可是虹城的事情,那邊有結果了?那麼孤這次收穫如何?」

「按照當初約定的半成計算,君上的收益,是二百萬四階獸晶!不過還未包括君上兩個乾坤袋內的獸晶材料——」

任博也不含糊,把手中幾張獸皮,遞了過來:「這是清單,還有明年我乾天山,大約該用的獸晶數目,按照君上說法,是預算。」

那日船隊起航之前,他是斷然不曾想到,這次雲海狩獵的收益,會是如此之巨。早知如此,就該再壓一壓才是。

宗守則唇角抽搐,這任博,果然還是想從他的口袋裡掏錢,真是奸臣一個。

「丞相,孤在通靈島買下的八百元滅弩,這些追加投入,你怎就不算在內?」

見任博似笑非笑,並不答話。宗守氣息微窒,面對這老臣,頭一次有種敗北吃癟的感覺。便掠過此事,看向了手中,由任博做出來的這分『預算』。

頭一個跳入眼簾的,就是從他這裡的『借款』,被削砍了足足五成。理由充足,是乾天山如今的財政,足夠支撐。

宗守眼皮跳了跳,強忍著將這任博罷黜的衝動,繼續看了下去。

而後是若有所思道:「丞相這份預算,似乎有些古怪!以此計算,大多的獸晶魂石,都將落在城內的武修靈師手裡。」

任博聞言微微俯身:「正是!任博仔細考慮過,若太多獸晶魂石流入市場,只會大幅貶值,使城內子民的財富縮水。故此仔細考慮過,最好是令這些東西,早點消耗用掉為佳。」

宗守眼神微亮,先前的怒意,立時消失了九成。這個年代,曉得通貨過多,會使子民財富貶值的人,可不多見。

雖然是不滿這任博的摳門,卻勉強還可使用。又仔細看下去,那個鐵罡殿,也已經建成大半了。

「很好,這深得孤意!」

正這麼說著,宗守就見遠處,一行騎士,奔馳而來。為首之人,正是宗原。下馬亦禮道:「君上,那謝容不願降!」

宗守頓時眉頭一挑,微現冷意:「說了饒他們十六歲之下子嗣沒有?」

見宗原一陣默然,宗守就心中了悟,隨即又冷聲一哂:「既然他是一定要與城偕亡,那就成全他,把那些元滅弩推出去。」

任博神情微動,看向了軍前,只見足足數百的元滅弩,被推了出來,指向西界城的方向。那二十萬人,也一陣陣歡呼!

任博知曉宗守一直將元滅弩,攜帶在乾坤袋裡,隨軍征戰。不過總共都沒用幾次,蕩平三省,擊潰大軍,多是野戰之中。元滅弩擊發不便,佈置不便,消耗也太巨,總共也沒用幾次。

看來最後,宗守是打算用在這裡,以震懾諸城。

可當想起一次齊射,需消耗的八百六階獸晶,幾乎相當於以前歲入的三分之一。任博就只覺是肉疼:「君上,這元滅弩雖好,可消耗太巨。日後還是少用為好。」

宗守瞄了他一眼,而後就又搖頭:「孤倒是覺得,部下的性命,要比這些死物強。謝容已存死志,破罐子破摔,沒必要與他們拚命——」

此言一出,這玉輦周圍,那諸多侍衛,都紛紛是微微動容,面含激動紅暈。只覺是跟隨這樣的主上,哪怕戰死也是心甘。

任博也是怔了怔,而後就讚許一笑,看向了遠方。不過須臾,那八百元滅弩,就進入蓄力的過程。

可接著下一刻,就見那城門忽然洞開。以謝容為首,一行西界城將領,都面色蒼白的,步行走出城門。

虎中原一聲冷笑,統帥著一行騎士奔馳而去。不過片刻。就強押著這行人,至山丘前一一跪下。

而後是柴周,策馬橫斧,馳到那謝容身前,寒聲發問:「可記得通靈島上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

謝容是鐵青著臉,不發一言,柴周卻也不生惱。

「你說君上年少無能,不能使你等心服,也不信君上能帶你們在雲海之下狩獵。故此越觀雲相招,你們不能不去。能夠轉投濤雲城旗下。是你平生幸事——」

說到此處,柴周的臉上,滿是冷笑之意:「那麼現在如何?這些話,你可願再說一次?」

謝容仍舊一陣沉默,現在如何,其實也用不著他回答。

四千雲艦,在雲海之下,折戟沉沙。而他不看好的乾天山,卻是滿載而歸。甚至越觀雲,也被身軀兩段,死狀淒慘。

旗下四省之地,如今只剩下一省,在苟延殘喘。

其實早在二十日之前,就有了後悔之意。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當時經歷千辛萬苦總算逃回,其實也不是沒生出過放棄之念,要棄城而逃。可是最後,還是僥倖之心佔了上風,待得發現情形不妙,宗守以橫掃之勢,攻入幻龍三省。真正想逃遁時,卻已經是走投無路。

一聲輕歎剛剛從口中吐出,謝容就見一道雪亮的斧光一閃。脖頸間也立時感覺到一股冰寒之意,下一瞬,他的人頭就高高拋起。視野翻滾著,直至看不到所有一切。

宗守此刻,亦是棄了那輛豪奢輦車,騎著一頭四階戰駒,行至那山丘之前。

眼看著那謝容,連同這西界城的一眾將領,被押在下面一一斬首。

宗守眼皮微微一顫,轉而又望向身後,那諸城之主。

「這裡的情形,爾等可看清了?」

此刻呆在那暖帳內的人,亦紛紛走了出來。無論是新人老人,神情恭敬地,站在那濕冷的泥地裡。

而無論是心中感覺震顫,敬服,還是不滿,畏懼之人,都莫不都是屏著呼吸,在宗守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孤與父王不同。父王待你們太好,有如手足。宗守卻沒那麼多耐心,今日以蒼天為證,告知諸位。汝等諸城,誰敢再生異心,宗守必定要屠爾之城,滅兒之國!此語之前,莫道孤言之不預——」

說完之後,是輕聲一笑,也不再回輦車,逕自策馬揚長而去。

那佈置在城外的二十萬乾天山精銳,直接丟下不去管。只有宗原,不多時就組織起一支兩萬人的騎軍,隨後追上。

煙塵飛揚,許久之後,這片山丘地內,才再次恢復了寂靜。

更直到宗守與那一眾精騎遠遠離去,這小山丘上,再無乾天山的人影。眾人才紛紛抬起頭,先是目光複雜的互視了一眼,而後也紛紛離開,也是三五一群,一路是議論紛紛。

大多分成兩股,一股是原本乾天山旗下的城國之主,都是神情輕鬆,雖為此次西界城的城滅,而心中震懾,有些兔死狐悲。可本身卻都與乾天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並不太放在心上,反而高興居多。

而從幻龍與天方西平三省,又是一股,面色卻都微微有些發白。

一位面容瘦削的中年,亦置身其中。他身高大約七尺半,腰佩長劍,身周儒服。

周圍亦圍著不少認識熟悉之人,知曉他是天方省大城原龍城城主紫東來,當下都紛紛向其攏。

紫東來卻都未曾理會,只定定的看著宗守,離去的方向。

第326章 金塔妙用

「當真是不敢相信,似越城主那樣的人物,居然莫名其妙,就死在這一位的手中。一個尚未成年,奶氣未脫的孺子——」

「孺子?就是你口中的孺子,令那四千雲艦,折戟沉沙。又在二十日內,席捲數省之地,無人能當其鋒!」

「哼!也只能得意一時而已,有了些成就,就囂橫如此。居說其父親,那怕是勢力最盛之時,也是無比勤儉。就連其座駕,也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翻雲車。你再看看他那排場做派,也不知用了多少民脂民膏——」

「我只知那謝榮死的淒慘,濤雲城五戰五敗,都是戰場之上被正面擊破。若不老實降服,只怕多半也要步那謝榮後塵。你我不同幻龍省,那些人降而復叛,叛而復降,不受那宗守待見,也是應該,你我又何必參合?」

「不過那車倒真是不錯,不論無論靈師武修,在其內修行,都有益處。可惜了,估計這幾年,也只有乾天轄下諸城之主,能夠買的起。這次他們賺得,也實在太多——」

「話不是這樣說,為人要講忠義。而且這宗守,年紀輕輕,行事就如此霸道,只怕不能長久!」

「忠義?你講忠義,為何不戰而降。年紀輕輕,霸道又怎樣?只要能使境內平安,能使我等每年有些收益就可。至於是否長久,且看這東臨雲陸,還有多少勢力,堪為乾天山之敵?」

紫東來聽得一笑,從沉思中回過神。他方才雖是有些失神,旁邊之人的言語,卻都聽在耳中。

知曉這些人,看來多半都已經是各自離心,意見不一,也不知那宗守,到底使了什麼手段。

又想起之前與宗守會面之時,簽下的那個協議。從那位乾天山妖王手中,借貸了足足五萬多的四階獸晶。

此番原龍城的損失極多,整整二十五艘雲艦沉毀,不但一無所得,反而是數萬精銳戰死。光是撫恤,就是一個天文數字。能有這些獸晶,總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儘管那利息,是高到嚇人,卻能使原龍城迅速恢復元氣。總比日後,逐漸衰敗要好。自然能貸得這款項,也非是沒有代價。

「爾等慎言!無論如何,你們口中的那位,已經是我等君上,怎可不敬?西界城咎由自取,也無需我等去兔死狐悲。無論乾天山城日後到底敗落於否,至少眼下,你我需謹守臣道——」

此言一出,周圍之人都是一寂。此處的十數人,都在原龍城的周邊,以他為馬首是瞻。

紫東來既然是如此決斷,這人哪怕是心中有不滿不服之意,也需強壓在心裡。

紫東來這時,卻已懶得理會。只是在心中沉思,這宗守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若是以前,還有人敢瞧不起他未修武道,未習靈法。那麼此時,卻無人再敢將之小視。

能夠令越觀雲授首,將濤雲城逼至滅亡之地,使乾天城再次崛起雲陸西域,成一方霸者。

這樣的人,哪怕真是手無搏雞之力,也足可令人顫懼!

這次的見面,也確令他印象深刻,風格多變。

……

雪地之中,一群近兩萬人的騎軍在飛馳,數萬馬蹄落下抬起,有如奔雷,激得是雪粉紛揚。

宗守同樣是策馬而行,被大軍護在中央處。面上是微顯疲態。

連續二十餘日,都是這樣馬不停蹄的奔行,騎著戰馬,幾乎無有停歇,說是不累那是假的。

光是他一人,就已經累垮了足足三頭四階馭風駒。在西界城那裡,總算是難得的歇息了兩天,之後又需日夜飛馳,真是苦命之人。

卻不得不然,這東邊的事情已經解決。烈焰與雲瑕二城那便,卻還有一場可能的大戰,需要他親自過去看看。

這勞什子妖王之位,果然不是人當的。心裡更隱隱有些後悔,要不是被龍若那群人刺激到,他也不會發狂。二十日內,連陷那幻龍、天方、西平三省。

其實在幾年之內,慢慢的蠶食侵吞,才是最佳的辦法。似他這樣的鯨吞席捲,反而最近會有些消化不良。

恰在此時,天空中一道紅影降下。旁邊虎中原,立時伸手一探,把那紅迅鳥抓在手中。

宗守心知,這必定是虎千秋又或者邱為那邊的傳訊,也懶得去看,直接詢問:「是虎叔還是邱叔,那邊情形怎樣?」

虎中原把紙條取出,看了一眼,就眉頭皺起:「是父親!說那雲瑕城攻勢很盛,聚集九十萬步騎,加上附庸諸城之君,陳兵古鶴城附近,已經連攻了三日三夜。不過今日午時,已經退卻,有與烈焰山,合流之勢。似乎已經曉得這邊的情形——」

宗守唇角一挑,這風怒雄霸,都不愧是久經戰陣之輩,一方之雄,明曉時勢。

在雲海損失慘重,空手而返,明知己方元氣已傷,極其虛弱,卻反而傾力攻來,以求破局。

在知曉天方三省,已經被他蕩平,濤雲城再無反擊牽制之力後,又立時果斷收縮。用兵用勢,都不給人絲毫可趁之機。

接著又只聽虎中原道:「我那老父說那雲瑕城,攻勢雖盛,其實外強內虛,人心不定。他有七成把握,將之一擊而潰。埋怨君上捆住了他手腳,只能枯守著古鶴城,坐失良機。」

宗守一聲失笑,當初連下數道旨令之時,他就已經料到了虎千秋,會有不滿。

「回信給你父親,就說是用拳頭打人,要五個手指頭握緊了,把手收回一些,力道聚足,才能讓人疼痛。否則不痛不癢,有什麼意思?越靈環才華不遜其父,不可小覷,也不能大意——」

虎千秋點了點頭,對於宗守最後一句,是深以為然。那越靈環,雖是在他們君上面前,五戰五敗,卻始終能做到敗而不潰。

在知曉事不可為之後,也是第一時間,就把所有力量,全數收縮。將雲濤城的軍力,集中在漢西一省,守的嚴嚴實實。

令宗守麾下軍勢,有如老鼠拉龜般,無奈其何,只能無奈折返。還不得不將柴元靈法空這樣的大將留下,又把任博招來,整治這些新得之地,防範濤雲城的反擊。

故此這裡,包括他虎中原在內,都無人敢小視了此人。

這越靈環行事之果決,不亞其父。

若然西線那邊有什麼閃失,此人必定會有動作。

宗守說完之後,卻微微有些走神。這次前往古鶴城,可能也是他這幾年裡,在乾天山參與的最後一戰。

那鐵罡石殿,也快建成。把所有事情,都全數了結之後,自己應可安心,把一切放下,繼續追求自己的劍道。

這一國王位,看似顯赫,權勢滔天,掌握億萬人生死,卻非他宗守所求!

為完成那位的遺願,他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光。

閉上了眼,任由胯下的馭風駒,自行奔馳。宗守的意念,進入冥冥之中。

連續二十日夜,他如今已經漸漸學會了,如何在馬上進入冥想狀態。

最初時,只是為恢復魂力。到後來,甚至可以在這種狀態下修行。

而此時此刻,宗守最關注的,卻是他養在神魂之內的那口元一劍。

這口虛靈之劍,色澤愈顯金黃,隱隱有龍紋纏繞。

其實自從他在雲海之下,獲得一整座獸墓的所有財富。又以元滅弩擊沉那四千雲艦之後。那劍身之上,所聚的『王道之氣』,也就是所謂『龍』氣。就已經在增長。而待得他領軍南侵,擴萬里之地,這內中的『龍氣』,自然也愈發的濃郁。

這是國勢大增,軍勢極盛之兆。

可出乎意料,令他極其頭疼的龍氣『污染』的問題,卻並未出現。

這絲絲明黃氣息,只聚結於那元一劍上,似乎被一股力量所阻,並不外侵。

記憶起當初,魏旭離去之時的所言。宗守幾乎本能的,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九層紫金塔上。

若不出他所料,這龍氣必定是被這紫金塔強行鎮壓,看來此物,遠遠非是鎮壓神魂那麼簡單。

他那師兄,確實是給他留了一件大禮。

這件不知等級的法寶,宗守還觸碰不得,只仔細查看了一番,就不去在意。

轉而繼續在魂海之內,聚結真菉。船上的時候,從軒轅依人那裡,請教精研一個『淨』字要義,又把那吞天元化經,再次仔細鑽研了透徹。

再借助小金的天生神通,『吞』噬淨化掉好幾樣靈珍。這兩道真符,他此刻已經只差最後幾步。

可能四日,可能十日,不出旬月,他的靈法,就可登入還陽之境!

從西界到古鶴,距離總共兩千二百里。好在地勢平坦,無需繞路。一人三馬。日夜奔行,只用兩天兩夜。

宗守就在馬上,不斷的聚結真菉,借此體悟法則,體察自己的不足之處,一路也不覺太疲憊。

就在第三日清晨,遠處的古鶴城,終於在望。宗守也是微覺遺憾,停下了馬上的冥想。此時他魂海之內,只有兩道真菉,還未曾完成。

第327章 事前定策

待得抵達之時,才知這古鶴城附近的戰況又有變化。雲瑕城大軍,已退出到五百里外。與烈焰山城正式合流,在一個名叫虎陵丘的所在,再次佈陣。

而虎千秋也同樣棄防,毫不猶豫地,把軍勢前推了數百里,至對面的御寧省腹地,與邱為一起,駐兵在虎陵丘前。

短短兩日間,雙方已是交鋒了十數餘次,雙方的死傷達二十餘萬,互有勝敗。

知曉這最新的進展,虎中原頓時微微變色。宗守卻把虎千秋前後遣回古鶴城的幾個信使喚來,細細詢問。片刻之後,就已把前方戰局,盡皆瞭然於胸。

「這風怒,當真不愧是一方之雄!怪不得,能與宗未然那樣的人物對抗數年,始終不倒。不可小視——」

盡起雄兵,侵攻古鶴城,居然只是表象。以古鶴城之戰為掩護,讓人悄無聲息的,在虎陵丘附近,修建出一道高牆壁壘,無數條陷坑。

難得的是,包括乾天山在內的。各方哨探,都毫無所覺。

如非是濤雲城在他全力突進之下,敗得實在太快,三省之地,只不過二十餘日,就盡數被掃平。濤雲城轄下三百萬兵將,也在連續五戰中,泰半凋零。只怕真要被這人得逞,把這條虎陵丘防線修成。

——若真如此,即便那風怒雄霸,無法抵禦住他們的這波攻勢。也能以此為依托,使乾天城的血一點點流乾。

見虎中原仍舊是面含忐忑,宗守頓時一笑:「不用在意,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虎叔果斷棄守轉攻,是阻擾那風怒把這條虎陵丘防線建成。他若是因遵我之令,坐視風怒得逞,我反倒是要責他。我觀這十幾戰,都是直指這雲瑕烈焰二軍要害。無論是勝是敗,都可打亂對方節奏。邱叔虎叔,果不愧是百戰名將——」

近乎敏銳的查知,虎千秋與邱為的狡猾之處。對於烈焰山城,最多只是干擾而已,使其無法順利整修防線。對於雲瑕軍駐守的東部一線,卻明顯是下了十二成力氣。雙方二十餘萬傷亡,倒有近四成,是出自雲瑕一方。

虎中原一怔之後,明顯是輕鬆了口氣,他最懼的,就是宗守怪責。從以前的輕視,到如今的敬畏,不知不覺就完成了轉變。

古鶴城附近,已再無戰事。宗守就乾脆在此處,又休整了兩日。直到麾下兩萬精騎,都徹底恢復了精神,才不急不緩,往虎陵丘方向馳去。似乎對前方的戰事,毫不在意一般。

只身邊隨行之人,又多了三千精騎。為首一位,名喚赫厲,不但是古鶴城的城主,也是丹鶴一族的族長。

乾天山旗下的又一大族,四年前才向宗未然降服。不過一直都是游離在外,為乾天山牧守一方。而赫厲此刻所率的,正是其族內最精銳的丹鶴雲騎。

輕甲輕騎,一日夜間可不停不歇,行軍一千八百里,因坐騎特意之故,更可飛山越嶺。戰力也可勝過普通精騎一籌,是乾天山最精銳的一支輕騎。

此族也常出靈師,尤善醫毒之道。據說宗未然以前,也曾著過他們的道,後來不知怎的,就把這丹鶴族,徹底降服,心甘情願為之效命。連帶著古鶴城三百萬人,成為乾天山直轄之民。

宗守以前在神皇遊戲中,也曾經被這出身丹鶴族的妖族玩家,用毒害過,差點把他害的當場身亡。要知那時,他已是以一口劍名聞雲陸,即便是那些與七皇同一層次頂級玩家,也不曾害的他如此狼狽。

故此每當這鶴厲,跟在他身旁之時,宗守總覺是心中發毛,有些戒懼防範。

好在這鶴厲年紀其實也不大,只有二十歲許。長得有點女氣,與所有人說話,都總是一臉笑瞇瞇,細聲細氣,也不像是個危險之人。

即便有什麼壞心,有此人的年紀,估計毒道方面,也不是很厲害。

所謂的虎陵丘,是一處只有十里方圓,最高處不過一百來丈的小型山丘。

雙方數百萬大軍,自然也不可能全數堆積在一處。而風怒的虎陵丘防線,也只是以虎陵丘為紐帶,聯繫周圍數個中型城池。整個戰場,蔓延近一百三十里之長,數百萬人分佈在這片地域中,互相對峙廝殺。

當宗守到達之時,卻是首先選一高地觀察,眺望此處地行。而後不過須臾,就已知曉,這風怒為何會將戰場,選擇在這地勢並不出眾此處。

此地一旁,乃是大山,另一旁,則是一條名為沛河的大河。這塊地方,就彷彿是一個漏斗,而尖端處,就是虎陵丘。

——確是兵家重地,卡住了這裡,就等於是卡住了御寧省的咽喉要害。

可將後方數省,完全護翼在內。甚至那雄霸,也可以之為依托側翼,守住臨近不遠的盛德省。

再仔細看那風怒築造的防線,宗守也徹底息了使用元滅弩的心思。

那風怒明顯是專為此而做過防範,百餘萬大軍,分佈散開的極廣。即便兵力最集中處,也不過數萬人,依托高牆抵擋,再以游騎支援。牢牢的將虎千秋的攻勢,抵擋在這條防線之外。

此刻雖只是遠遠一望,宗守卻有一種感覺。那些已經修好了壘牆,只怕多半有防範元滅弩衝擊的靈陣。

元滅弩威能雖強,可攻擊的手段單一,只需早有準備,應對不難。

這也是為何,如此利器。萬年間卻少有人用於戰場之故。

望了片刻,宗守又瞑目細思一陣。而後隨手拿起一根樹枝,在自己的身前,不斷的寫劃著。

片刻之後,整個虎陵丘戰線的態勢圖,都躍然於這泥地之上。

宗原與柴周,靈玄,虎中原幾人,是默然望著。而那鶴厲,也是斜挑著鳳眼,饒有興致的觀察。

而後就見宗守,從左側方向一指,劃出一條細線,直指這條虎陵丘戰線的側後道:「宗原,能否率這兩萬精騎,從此處突破進去?孤要你五個時辰之內,直指此地——」

宗原挑了挑眉,俯身細望,前後都看了一眼,面上頓時浮出幾分恍然。而後也不詢問,就直接一頷首道:「臣明白!」

周圍諸人,也隨後就目光微亮。幾人都是深通兵事之人,近乎直覺的發現這條線,可謂是正擊那雲霄城的腰側要害。

自家的君上,也依舊是如幾日前,橫掃三省時的敏銳。

此地不但是此刻雲瑕軍,最虛弱的一點。若能由此突破,對雲瑕軍的側後,威脅極大。足可迫使風怒,放棄掉這段防線,退後重整。甚至若是一個應對不好,幾十萬將卒,都會葬身此間。

那鶴厲也不由讚歎,這手段確是毒辣狠准。

接著卻只聽宗守,又在後方大約七十里處,輕輕一點道:「鶴城守,孤知你們丹鶴雲騎,素來都以行軍之速,而傲視雲陸。若是孤命你等,從這附近大山繞道,從側後奇襲此城,你又多少把握?又需多少時間?」

「固山城?」鶴厲的目光,微微一縮,而後疑惑道:「此處除了地形開闊,四面通達之外,就無值得注意之處。君上為何要在意此地?」

宗守頓時凝了凝眉,這十幾日,統帥大軍在幻龍三省征戰。虎中原等人,已然是從不詢問質疑他的決斷。甚至柴元這樣的老將,也是對他俯首帖耳。這鶴厲之言,頗令他有些不習慣。

不過旋即就不太在意,他本就是不是那種性情霸道,容不得旁人說話之人。

把自己的推斷說出來,借助此地幾人的智慧,也可拾遺補缺。

便直接在那沛河一點道:「這幾日以來,無論是雲瑕山城,還是烈焰山城,都是通過這沛水運送輜重補給。糧草也是堆積在河岸之旁的幾個城池之內,在運往諸軍——」

古鶴點了點頭,情形確是如此不錯。不過這與固山城,似乎無什麼關係?

「只是我唯有一點奇怪,那風怒雄霸,明知己方所有雲艦,俱皆折戟沉沙。而我方千餘雲艦,已然安返,不過數日,就可進入到沛河之內。他為何還敢對這條河,如此倚重?」

聽到此處時,周圍幾人,都盡皆恍然,隱透興奮之色。而古鶴也是眼神璀璨。

「這沛水裡的船隊,只是障眼法,甚至可能是誘我艦師前往襲擊的陷阱!那雲瑕城真正的糧草集散之地,是在固山城?」

說到此處。古鶴思緒愈發的發散開來:「君上遣宗原由此處突擊,只是擾人耳目,將附近雲瑕城軍吸引。真正重擊,原來是在這裡。能得君上如此看重,古鶴榮幸之至——」

「宗原他們此去,也是為接引你們安然回返。」

見宗守臉上,微透嘉許道:「總之十個時辰之內,給我一把火燒了這固山城!」

古鶴也不說話,直接微一俯身。倒是那虎中原有些好奇:「那麼君上準備去哪裡?」

「我?」宗守又是一笑:「自然是去找風怒雄霸他們談判,這場仗能不打的話,還是不打為好——」

第328章 稱臣斷臂

整整十七萬精銳甲士之前,一張偌大的明黃羅傘高高撐起。下方處,則是一輛大型的輦車。非是宗守最近讓人打造的那種,而是臨時從附近徵用過來,卻也依舊是裝飾奢華。

不過在這大軍陣前,卻是怎麼看都不協調。

前方大約四千丈處,就是高達三十丈的高大石壘。厚不知多少,駐有多少甲士也是不知。只上方滿佈弓弩,令人心中生寒。

按說這四千丈,也是在那些八臂十臂弩的射程之內。

不過此刻,有虎千秋與邱為好幾位玄武宗級的強者,站在這黃羅傘的一旁。也就沒人認為這些普通弓弩,可傷到傘下之人,白白浪費箭矢而已。

宗守就正坐在那輦車之內,手裡正拿著一張帛紙看著,神情凝重。

上面寫著的,是一個個人名,而這張紙則是來自於弱水。

「果然!」

微微一歎,宗守把手中的這張帛紙,珍而重之的,放入到了自己的乾坤袋裡。

整個御寧盛德二省,弱水布下的暗探,或是被清剿,或是失蹤,或是乾脆投敵。虎中原軍中所遣的探騎,也是傷亡慘重。光是武宗級的強者,就死傷高達數位。

——以雲瑕烈焰二家之力,絕難辦到。料來是那幾個宗門,插手相助了,才能封鎖的如此嚴實。

將虎陵丘的消息,徹底阻隔,也干擾了他與虎千秋等人的判斷。

「此次事了,這些人可從重撫恤——」

弱水聞言,立時下了軟榻,朝著宗守鄭重屈膝一禮,神情是出奇的靜默。

宗守則自嘲一笑,宗未然的對手,真沒一個是簡單的。

險險就被這風怒雄霸,徹底把局面扳轉。

一旁肅立的邱為,似是知曉他心意,轉過了頭,看向了輦車之內:「君上無需在意,死傷之事,看多了也不覺什麼,平常事而已。亂世之中,就是如此。至於那雄霸風怒,果然是精明睿智,不愧梟雄之稱。可相較君上,卻實在不算什麼。此二人最終,也還是敗在君上手中。」

宗守啞然失笑,他可不是為這麼點傷亡,就覺傷感之人。

只是有些感歎罷了,要爭奪天下,可真不容易。只是一隅之地,兩個對手,就如此難纏。可想而知,其餘那五陸十二島的霸者,是如何的強悍。

也不知日後那位神皇,到底是如何一統雲界的——

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去修習完善自己的劍道算了。

虎千秋此刻卻等得有不耐,更微微疑惑:「君上,你說那風怒雄霸會主動來見你,可到現在,都沒影子。不會是忽悠老夫?以那二人的性子,不到山窮水盡,只怕不會主動請和。」

「虎叔且稍安勿躁,再等等——」

宗守才剛說到這句,就嘎然而止。望見遠處。那些石壘之後,忽然一行人繞出,為首之人,正是風怒。

而接著又不過須臾,另一群人數大約五千的騎士,也浩浩蕩蕩的奔騰而至。前面那位,身軀異常的雄壯,正是雄霸。

不過須臾,這兩人就已經並行在一起,往宗守輦車方向行來。在前方大約兩千丈處停下,神情都陰冷中帶著好奇地看了過來。

宗守卻不說話,笑瞇瞇的望著。

最後還是風怒,沉不住氣開口:「風怒來見宗城主,是為請和而來。不知城主,要如何才肯休兵罷戰?」

「這戰事可是由爾等而起,你說孤該當如何?」

宗守直起身,同樣上下打量著這二人。前次在通靈島見面時,只是匆匆看了一眼。

到此刻才終是生出了幾分興趣,細細的觀察。

後世的遊戲中,在神皇時代開始的那個年代,這二人早已不在世間。自己也比對方,多了近萬年的見識。

可毋庸置疑,這二人確可謂強敵。若未毀去對方雲艦,正面對壘,勝負實在難說。

虎千秋卻是一陣錯愕,這風怒還真的是忍辱吞聲,真的開口求和。而也就在須臾之後,一行騎士,忽然奔馳而來,在他耳旁悄然耳語了幾句。

虎千秋頓時哈哈大笑,聲震長天。原來宗原,已經到了,初臨戰陣,攻勢就如此犀利。

風怒面色陰沉的掃了他一眼,就再次注目在宗守身上:「我欲以重金請凌雲上霄等宗擔保,讓出御寧一省,換停戰五年。五年之內,互相違約征伐者,就請諸宗共擊之。不知宗城主,以為可否?」

那雄霸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郁,不過仍舊開口道:「若有凌雲宗擔保,那盛德省,本王亦可讓出一半!」

宗守也不置可否,向一旁的邱為問道:「我父王失蹤之後,被他們烈焰雲瑕吞下的,似乎是三個行省?除了御寧,盛德之外,還有平道省可對?父王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三大行省,結果卻白白讓於他人。這豈非是不孝?」

邱為目光一閃道:「正是這三大行省!那時君上未曾回歸,這是吾等無能,非君上之責——」

雄霸聞言,目中立時怒焰透出,右手握斧,策馬踏前數步:「草你個姥姥,真是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真當我雄霸怕了你?真以為自己,就真個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你要拿回這三省,除非我雄霸死了。真要一戰,即便我雄霸輸定,老人也要讓把你們乾天山的人,拚個乾淨!」

邱為立時虎目一睜,策馬前驅。攔在宗守身前,與雄霸冷冷對視。

也恰在此時,遠處天邊,一道光影,忽然衝落。降在兩軍陣中,而後當那光影,漸漸散去之時,一個青袍青年,現與眾人眼前。

「本人上霄寒逆水,見過諸位!」

聲音清朗,傳遍這幾十里方圓之地。而那寒逆水的目光,卻直直逼視著宗守:「奉師命而來,代雲陸諸宗,勸幾位休兵罷戰,並為擔保合約而來。戰事無情,還請你等三方,憐此地蒼生,早日停下這兵戈戰事。」

宗守同樣在打量著此人,聽過許多次這人的名字,不過見面卻還是第一次。

的確是極了得的人物,一身修為明顯已至日游之境,根基之厚,遠超同階靈師,甚至不遜色於那龍若。

寒逆水見宗守,是完全無有反應,眼神冷了冷,再次開口:「我看乾天山此次,雖是掌握勝勢。不過雲瑕烈焰二城,也仍能堅守。就由我做保,讓風怒雄霸兩位殿下,把御寧盛德二省,讓於乾天,和約五年。不知君上,看在我寒逆水面上,肯否罷戰?」

那雄霸明顯有些不情願,欲言又止,最後又強行壓抑了下來。

宗守沉默片刻,就在那寒逆水已然面透笑意之時,才終是開口,忽然冷笑:「看在你面上?你寒逆水,又算是什麼東西?敢插手我乾天山戰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竟皆怔然。都是錯愕無比的看向宗守,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就連虎千秋邱為二人也是如此,方纔他們,差點就以位宗守要答應下來。

連寒逆水本人,也是目光一縮,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宗守緊接著,卻驀地從腰間把雷翼劍抽出,隨手一擲,旋轉著插在那風怒雄霸二人身前。

「你二人想要停戰,就把吃了我乾天山的,全給孤吐出來!各自再讓出半省。再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是向我乾天山稱臣,要麼是自斷一臂謝罪,你們自己選!」

雄霸再次怔然,旋即就『嗤』的一笑:「我看你是瘋了!」

即便那風怒,也同樣是以嘲諷的眼神,看向宗守。這個小子,莫非真是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們雲瑕山,這次的損失固然非小,卻也遠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拚力相搏,守住基業的能耐還是有的。

居然要他們斷臂稱臣,這個宗守,真是失心瘋了。

寒逆水亦是目光冰寒,冷冷看著宗守:「此番羞辱,我寒逆水記下了。只勸君上,莫要過份——」

宗守也不答,只是神情淡淡眺望遠方空中。而後眼中微愕,接著又輕聲一笑,這鶴厲的速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快捷。

「起煙了呢!風城主,就不回頭看一看?」

風怒先是不解,回頭一望,只見那西南方向。一團濃煙,忽然騰起空中。

而後面色,頓時大變:「是固山城?」

「正是固山!我命人一把火燒掉了那裡,也不知風城主,是否會心疼?」

宗守點了點頭,又朝著虎千秋詢問:「虎叔,你說古都督的艦師,還需多久,才可插入沛河之內?」

虎中原面上發光,抱了抱拳:「我再催一催,估計只需兩日——」

雲陸之上,並無磁力斥力。雲艦無法在陸上行駛,不過只需把那靈陣稍加改動,那些雲艦,就可在內河之中航行。

乾天山此刻,輕易就可聚集千艘雲艦。將整個沛河,徹底封鎖。

甚至使沿岸諸城,盡數倒戈。

那風怒面色,又變了又變,再無一絲血色。雄霸似乎也知不好,面色鐵青,沉默著再不開口。

良久之後,風怒才再次張口:「我可將之前所吞之地,盡數讓出。要我風煜稱臣,絕不可能!」

第329章 罵人晉階

那寒逆水的神情,早已是陰沉到快要滴出水來。

臨來之時,無論是他本人,還是門中諸老,都以為合凌雲宗上霄宗諸宗之勢,料來是可以將這宗守壓服,迫其讓步。

可臨到他到來之後,卻是如此局面。這宗守,居然剛烈至此!

更令人惱火的,是這兩人實在不爭氣,居然在這關鍵之時,出了這種變故。

「不肯臣服也好——」

宗守毫不在意,坐在軟塌上。目裡看似平靜,卻也是一點點怒焰,在眼眸深處聚集。

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威脅。

「那就另一個選擇,自己自斷一臂!不對,我改主意了,半省不夠。你們兩家,各自吐出一省如何?就龍澤,扶搖二個行省,和約時限,減為三年。孤當可對部下有個交代——」

話音未落,雄霸就怒目圓瞪,沉聲道:「草你姥姥!宗守,你是得寸進尺!真要逼得我們魚死網破,才肯干休?大不了,我雄霸於你同歸於盡——」

宗守聞言之後,卻也不怒,微微一哂:「邱叔,告訴這雄霸。我乾天山打平濤雲城,從西線抽身,可以調集多少將士?」

邱為輕笑,下巴微揚:「不計輔兵,百戰精銳有六十萬!附庸諸城,有我乾天山步騎水準之軍,應是百萬有奇——」

「只有六十萬?少了些!」

宗守卻還嫌人太少,繼續發問:「玄山城援軍,又到了何處?」

「稟君上,玄山城五十四萬大軍,正日夜兼程趕至!」

這次回答的,卻是虎千秋,聲音雄渾,中氣十足:「由玄山城大將海天原親自統帥,大約再有三日,就可越過若海峽!」

「那麼這御寧省內,又有多少城國之主,與我乾天暗通款曲?」

虎千秋與邱為面面相覷,這方面的數字,倒是無法確切掌握。三十還是四十?

只知曉這周圍諸城,即便不曾當場倒戈,也大多是暗中排遣使者,為自己留條後路。

不過此事,真要告知這二人?

最後是弱水,柔聲道:「包括那盛德省內,是四十九城。另有五十餘城,已暗中向古鶴城,遣了信使。」

宗守這才一笑,看向了雄霸:「你們兵力不及我乾天,這虎陵丘你們也守不住。既是如此,你二人有何資格,與我魚死網破?又憑什麼,可與我同歸於盡?你雄霸又到底想草誰的姥姥?放肆!」

話音平淡,卻猶如是夾雜著萬古寒冰。一句句如千鈞之重,砸的雄霸心神,一陣恍惚。

幾次欲開口想要反駁,又覺無語。

邱為幾人所言之事,他也心中有數。不正是因此,才想到過來,主動與宗守媾和?

可是那時,固山城仍在,這條虎陵丘防線,仍舊是穩如磐石。他也自信滿滿,可在此處,擋住乾天山侵攻半年!

下一瞬,似又想到了什麼,雄霸又用迷茫求助的眼神,望向了那寒逆水。

後者略一凝眉,就又強耐中胸中怒火,再次開口:「宗守殿下,所謂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過份?這次和談之議,乃是我雲陸諸宗的合議。宗城主,真打算要與我等為敵?」

宗守噗嗤一笑,若說之前,那威脅之意還只是隱晦。那麼此刻,卻是撕開了所有面紗,赤裸裸毫無遮攔。

「得饒人處且饒人?呵呵,那麼我乾天山那些暗探何辜,又與你等這些宗門何干?爾等要斬盡殺絕?」

見那寒逆水氣息又是一窒,宗守的話,依舊好像是夾帶著刀片一般,刮了過去:「即便你們這點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就想要我乾天山退讓,也配?」

寒逆水只覺這體內,已經是氣血倒流,陣陣抽痛。此時此刻。卻只能強行壓抑,抬手一揖道:「殿下大約是誤會了,我上霄宗,絕未參與此事——」

「未參與?那就是默許了。話說回來,管你們參沒參與,孤就如此認定,你能拿我怎樣?」

宗守嘿然冷笑,其實他原本,就是最不講道理之人。

「所謂諸宗合議,怕是不包括魔門,無有儒家,佛道,也不包含劍宗蒼生道在內可對?唔,孤也不能一點道理都不講,要以德服人!這樣如何,只要你等,把殺我部下的兇手叫出來,我可少要他們半省地域,足夠公平——」

寒逆水面上,是殷紅如血,此刻卻發不出絲毫聲音。體內的氣血倒行,越發的厲害,一股郁氣,有如一塊硬磚,堵在胸內。初雪弱水,卻是對自己主人刮目相看,遠不曾想到,宗守惱怒起來,嘴皮子會如此厲害,實在是刻薄狠厲,直指要害。

「最重要的是,爾等諸宗既已視我宗守為敵,通靈島甚至不惜為此自壞法度。又憑什麼,以為孤定會給你顏面?真以為自己臉上貼金?爾等若不動用天位,又有多少力量,來干涉此戰,也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

說到此處,宗守胸中怒焰,才終是稍稍平息:「所以啊,似你這等人,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莫要在這裡礙眼,有什麼手段,爾等儘管使出來。孤接著就是,倒真想看看爾等諸宗,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

寒逆水神情怔怔,有些失神的看著宗守。

——不該是這樣才對,當初似宗未然那樣的強橫人物,不也被他們逼得逃入沉淪雲海?

為何這宗守,非但未曾被迫服,反倒是使乾天山聲勢更增?使他寒逆水,使上霄宗近乎顏面全無?

旋即又忽然了悟,那宗未然,是有著本身已晉階天位的破綻。

可這宗守,非但是才智不亞乃父,也直到至今,都未尋到此子,真正的弱點——

心情漸漸平靜,那胸悶的郁氣,卻非但未減,反而更增。

緊緊凝眉,陷入了沉吟,無數次計算,不斷的思考,卻始終無法尋到破局之策,就連半個能迫使宗守讓步的籌碼,也無法尋得。

風怒一直默默的看著,良久之後,忽然探手一招,將那雷翼劍取在手裡,目視宗守:「和約三年。我雲瑕山,只讓半省!」

說完之後,長劍驀地往自己左臂一揮。長劍落處,血光飆灑,一條斷臂落於地面。

而後直接是把劍丟開,轉身頭也不回地策馬離去。

雄霸的面色,是忽青忽白,旋即也把那已然染血的雷翼劍抓住。

「烈焰山,亦割讓扶搖半省!」

劍光乍起,那壯碩的左臂,立時從他身軀脫出。雄霸接著把劍一甩,『奪』的一聲,釘在了宗守的輦車之上,顫動不休。

「這一次,是我雄霸輸了!心服口服,也無顏再據烈焰山城主之位。三年之後,殿下的對手,再非是我。我家玉兒,定可令你宗守死無葬身之地!」

話音落後,雄霸也再不願多留。同樣一鞭戰駒,領著那五千烈焰山的鐵騎,奔騰而去,帶起一溜煙塵。

宗守眉頭一挑,玉兒?那個已被立為烈焰山儲君的玄玉公主?有趣!

接著下一瞬,就把目光,看向了寒逆水。此刻不止是風怒雄霸離去。就連遠處石壘上,那些雲瑕山的兵將,也在迅速的撤離。

這十七萬大軍之前,只有此人,還孤零零的站在千丈之外。

寒逆水面色卻極其難看,風怒雄霸也不等他決斷,就先後斷臂。就宛如是兩個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臉上。

無疑已是想得極清楚,哪怕是得雲陸諸宗相助,也無法挽回敗局。

倒不如在宗守提出更苛刻的條件之前,自斬一臂。

連續幾個深呼吸,寒逆水依舊無法平抑氣機,最後冷冷看了宗守一眼:「殿下好手段,此番之辱,寒逆水銘記於心,上霄亦不會忘懷。請殿下請好自為之——」

說完之後,又大袖一拂:「實在不可理喻!」

再次御劍而起,帶起一團光華,騰起天際。卻只剛衝起十丈,就聽宗守再次言道:「也勞煩閣下,給我帶言給那些宵小之輩。此次恩怨,我宗守也必會令爾等一一償還!你等不是看上了陰龍谷麼,此番所有參與此事的宗門,不把行兇之人交出來。我宗守,必定會讓你們一個陰龍谷的子兒都別想碰——」

寒逆水遁速微頓,接著又再次加速,不過須臾,就消失在天際。

虎千秋旋即就是一聲大笑:「跟隨君上,比先君在時還要爽快!這些大宗,平時頤氣指使慣了。真當我乾天山,一定要賣他們面子。」

邱為也是微微頷首:「就該如此,反正無論翻不翻臉。則些東臨宗門,都不會坐視我乾天山強盛。如此一來,反而少了些顧忌——」

周圍幾位玄武宗師,都俱是相視一笑,這等將聖地靈府宗門,肆意折辱的場面,確是少見。

宗守自己也覺是心中暢快,體內的內氣魂力,似乎又受此影響,異常的活躍。

忽的是心中微動。把心念沉入到自己魂海之內,試探著聚結那幾個真符靈禁,這次卻是快捷無比,不過須臾,就將之完成。

而後那漩渦魂海,就開始劇烈轉動。內中的數百真符靈禁,果然是自發的,一個個聚結起來。不過這一次,卻是在這漩渦的最中央處,而非是其上空。

當『吞』,『淨』二符漸漸成型,似乎也成了這個漩渦的最中心。

而宗守也生出了一股明悟,知曉自己,已經踏入到了第六階還陽境界!

第330章 龍門人選

雲聖城,城主府書房之內。

一張上好的雲紋雪紙鋪開在書案上,虛政元身軀微俯,以左手執筆,潑墨揮毫,神情專注的書寫。

須臾之後,一個偌大的『忍』字,就已經躍然紙上。

當這個字徹底完成,虛政元也微微欣然,看著自己的這只左臂。

力透紙背,一氣呵成,中途未有任何顫抖。看來這隻手,是徹底恢復,再無隱患了。

而早在半年之前,他就已然踏入玄武宗境界。

也就意味著他虛政元,不但實力全復,還更上層樓!

——自從他這手臂裡的枯榮劍氣被驅逐,這些日子,他的修為。就彷彿是在補償這十幾年的空白一般,突飛猛進,近乎爆發式的增長。

七脈已就,八脈似乎也不遙遠。

正凝思之際,這書房之門忽然被推開。城主府的總管連城,大步邁入。似乎方才發生過什麼,面色帶著絲絲異色。

虛政元回過身,微覺驚奇,仔細察言觀色,而後是的目中精芒暴漲:「可是乾天山那邊的戰事,有結果了?」

心忖道好快,他本以為,宗守想要將那雄霸風怒解決,至少要一月之後。

這二人俱非是易於之輩,若是一個應對失當,甚至被對方翻轉乾坤都有可能。

「正是!」

連城走近之後,俯身一禮,而後就望見那書案上的大字。只覺這忍字心頭上那把刀刃,是異常的鋒銳,直插心尖。

他眉頭微挑,就又立時恢復了平靜:「殿下將雲濤城徹底擊潰之後,只率兩萬精騎,奔至虎陵丘。遣部下宗原鶴厲,各率精騎突入敵後,一把火燒了固山城。據說那處,才是雲瑕山城真正囤糧之地。」

虛政元先是不解,聽到最後一句,立時目光一亮:「殿下當真見微知著,眼光犀利。以沛河航道為誘餌,伏擊乾天山的艦師。那風怒也名不虛傳。換作是他人,恐怕就要上當!」

「正是如此!事後查探,才知那雲瑕烈焰,在那河岸兩旁,各自佈置有兩百元滅弩——」

連城也是慨歎,這雙方交手數個回合,卻頗有些讓人眼花繚亂之感。

也為當時的宗守,以及乾天山的情形,捏了一把冷汗。

「又當日午時,三城在虎陵丘媾和,風怒雄霸被迫簽下城下之盟。乾天山盡復幾個月前的失地,更迫使雲瑕烈焰二城,各自讓出半省之地。如今的乾天山,已據十二行省。不但聲勢盡復,更遠勝宗未然在時——」

說到此處,那連城面上竟是隱透神往之色:「觀殿下數戰數捷,突入幻龍三省之內時,迅若閃電,全不給那濤雲城反應的時間。虎陵丘一戰,又直擊要害。人都說宗原,乃是無雙將種。不過依我看,論到用兵之老道,這為紫雷槍,遠遠不如殿下。」

虛政元失聲一笑,別人不信宗守,有如此本領。會把一切功勞,推在他部下身上。他二人卻清楚,那位殿下,才是深藏不漏的少年英傑。

接著又神情一凝,只聽連城繼續言道「當時上霄宗寒逆水也在場,據說是代諸宗前往,調和此戰。結果殿下半點面子都不賣,不但不曾在乎,更出言折辱,使其顏面無存。直接迫風怒雄霸二人斷臂謝罪——」

「上霄宗,寒逆水?」

虛政元口中呢喃了一番,接著是把手中的筆拋開,瘋狂大笑:「好一個殿下,我虛政元果沒看錯他。這消息,當浮一大白!嘿,以殿下的本事,如今乾天山的聲勢。這些宗門,除了那些陰私手段,又能拿他怎樣?」

又搖頭道:「我本道殿下,可能需要借蒼生道之勢才能化解。未曾意想,殿下雄才大略,只區區數戰,就令諸宗無能為力。此戰之後,殿下雄據十二行省,東臨雲陸,已據兩成半之多。建國稱王,也無問題。那龍若等人,只以為殿下好欺。我現在是愈發期待,他們日後知曉,自己看不起之人,卻是蒼生道嫡傳之時。」

「殿下才華,東臨雲陸同輩人中,確無人能與之比肩。」

連城卻微微憂心:「只是這些時日,我看殿下的性情行事,倒不像是極有野心,對權勢慾望之人。可能殿下他,志不在此——」

虛政元眼微微瞇起。想起先前,從乾天山那邊傳來的那些信報。

除了那些令人眼前一亮的政令之外,宗守幾乎不理政事,所有一切,都交給臣下打理,亦未提拔多少親信。<a href=http://www.uu158.com/>文人小說下載</a>

確不似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所為,而那雲海狩獵,以及這次的用兵,都透著一絲古怪的味道。

太急了些!就彷彿,是急於解決一切,可以把乾天山徹底放手一般——

「此事無妨!」

思及此處,虛政元卻微微一笑,並不在意:「以殿下的性情,如乾天山真有危難,絕不會坐視不管。既然已繼位妖王,他終究還是要身不由己。」

說到這裡,他話音又是一頓:「所以我這邊,也該動了——」

連城眉頭一挑,接著卻又欲言又止。似欲勸諫,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無需擔憂,我自有分寸!」

虛政元也知他之意,口裡笑問:「你可知諸宗,為何明知乾天山崛起,即便再建王朝,也對諸宗並無太多壞處。卻仍要拚命打壓之因?」

接著也不待連城說話,虛政元就已經自顧自,再次執起了筆:「是因私利,對諸宗而言,並未有損失。可這些宗門弟子,卻各有家族,各有私利,豈容他人侵佔?所以我當初,實在太過天真。同樣的錯,我虛政元,又豈會犯第二次?」

連城一陣默然,城主既然心意已決。那麼他再怎麼勸諫,也無作用。

其實這心裡,也隱隱有些期待。

……

雲海之中,尖端處浮在雲海之上的一塊孤礁上方,龍若手微微一探,抓住了手旁一頭紅迅鳥。

從那足部處纏著的竹筒內,抽出一卷絲帛。僅僅須臾,龍若的眼神,就已陰鬱到了極致。

「宗守!」

口裡輕輕吐出這個字,龍若的眼神,一時是複雜難言。

細細深究。此人並無對不起自己處,可這數月以來,這名字卻彷彿成了自己夢靨,始終縈繞不去。

居然連這樣,也無法奈何得了此子。非但未將其抹殺,倒是令這宗守,愈發的囂狂——

天方西平二省內五戰五捷,虎陵丘一戰,更是搶佔先手。這宗守用兵,竟如此犀利。

自己當初,真是小看他了。

此刻的情形,簡直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更有種迫在眉睫之感,再這般下去,即便是日後他想打壓,也未必壓得住。

深呼了口氣,龍若隨手一拋,把手中之物丟入雲海,而後就陷入了沉思。

而後須臾,就聽一把爽朗的笑聲,在身後響起:「龍師兄如此入神,可是但心龍門之事?」

龍若一驚,驀地回望:「原來是祖師弟!」

他身後之人,正是祖人狂,不由輕鬆了一口氣道:「是有些擔憂,此次龍門留影,畢竟是武道聖人所遺。也不知龍若,能從中悟到幾成,故此患得患失!」

祖人狂卻微微一怔,龍若以往給他的印象,都是自信沉著,按說不該如此才是。

卻未怎麼細思,就開口安慰道:「靈法武道,日後都是殊途同歸。聖境強者,也已接近這一境界。龍師兄此次。必定能有所得。接著又笑道,師尊說你我十二日之後,就可出發。對了,這次同行之人,還有一對晚輩,嚴飛白與歌含韻兩位師侄。這二人,龍師兄當也聽說過?」

龍若微微頷首,這二人,一個在入門不足一年,就晉入武宗巔峰,一個也至夜遊六符之境。據說入門不久,就分別出手,破了本宗雲宮之內的明劍台與天符台,成為門內嫡傳。

門中四代,放之於全宗,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

這樣的人物,他怎可能未有聽聞?

隨即就又想起了宗守,那嚴飛白歌含韻雖是不錯。

可能夠在身輪境時,就同時破去明劍天符二台之人,宗門萬載以降,也唯有這宗守一人而已!

「對了,還有一事,頗為稀奇。」

祖人狂忽然一笑道:「此次同去龍門的,還有一人。師兄你一定想不到此人是誰,是那宗守,獲得從外門而入的資格。也不知是何人,把他的名字,給報上來的。據說你我師尊,也頗為驚訝呢!他是雙脈之身,身具天人之障,百漏殘魂,也不知他,去那裡做什麼——」

龍若的眼神,霎時猛縮,光澤駭人。

……

就在稍後的兩天時間,一片偌大土地的最中央處。一百二十里巨城的中心,那座最華貴的宮殿之內。

一個身周明黃龍袍的老者,忽然抬起了白眉,看向了手中的這份奏報。

「乾天山,六戰六捷,克七省之地。有趣!」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把那奏章拿起,細細觀看。須臾之後,更是饒有興致道:「這位乾天少君,居然還手無搏雞之力。這蠻荒之地,居然還有如此少年英傑——」

第331章 二十四位

這皇袍老者的書案對面,還坐著一人,三十歲許年紀,哪怕是在這皇宮之中,也是身覆重甲,面容清雋,頜下長鬚氣胸,顯得是威嚴無比。

「此子我知曉,據說只有十四歲,手腕心計不下乃父。我本道宗未然亡故自後,乾天山就該衰落。不想此子,居然一鳴驚人,在東臨雲陸,如此強勢。吾曾細研他用兵,其實並無太多出奇之處。只有二點,一是老到,二是迅捷,往往直擊要害,打敵軍三寸,令人粹不及防。真不像是才初掌兵之人,倒彷彿是身經百戰了一邊——」

「哦?太尉對此子的評價,居然如此之高?」

皇袍老者白眉微動,而後又沉吟道:「十二個行省,也就是南北萬里之地,這乾天山,勉強已可立國建制了。甚至日後一統東臨雲陸都有可能——」

老者驀地站起身,走到一旁書架。先是從那標記著甲字的一層,第三十四列處,取出一個宗卷。只見那封面之上,赫然標記著乾天山宗未然六字。

皇袍老者隨後便用筆,在宗未然之後,寫下了『宗守』的名字。

接著又想了一想,又在其後加上了『少年可畏』四字。

「十四歲?記得朕十四歲,還只知怎日逗鳥遛狗,游手好閒。這宗守卻已在戰場上,破數百萬軍。朕若能生子如此,又何需日日如此憂心?擔憂那神皇之變——」

自嘲一笑,老者再次把宗卷的位置前移,插入到第二十四列之前。

看著這木架,而後是目光幽幽:「強敵未去,也添新敵。朕也不知該是沮喪還是興奮——」

那被稱為太尉的中年身軀微顫,就已恢復了鎮靜。君皇如此,他這些年來,早已習慣。

同樣的時間,十數萬里外的東臨雲陸,同樣有一人,站在城頭處,將宗守的名字,刻在那垛牆之上。

這人二十歲許,額頭寬廣,五官奇異卻不顯醜陋,反而有種獨特的氣質,身旁跟著數人,隨之巡視城牆。此刻卻都靜靜在這青年身後站著。

「乾天山,宗守!」

青年將最後一筆刻下,就一直默默。而後陰沉著臉,望向身後的城池。

這是一座絕不遜色於乾天山,甚至更有勝之的大城。街市繁華,人群密集,摩肩擦踵。

只是青年,卻是心不在焉,腦內面,反反覆覆只有『宗守』這二字。

「六戰六捷,連雄霸風怒那樣的梟雄,居然也如此乾淨利落的敗了——」

最後這所有憂思,都化作一笑:「也好,人生之中若無對手,豈不遺憾?」

……

乾天山城之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早在前方戰報,傳回來的此日,所有街坊,都是張燈結綵。所有城內之人,幾乎都是披紅戴綠,把自己裝扮的是喜氣盈然。

而待得第三日清晨時分,更是無數人,匯聚在東城的城門口處,把這片地域,是圍得水洩不通。

虎中原早早帥著兩萬鐵騎抵達,奉命與東城軍都統一起,負責維持此地秩序。

望見這城門口的情形時,也是嚇了一大跳。即便宗未然還在世的時候,這乾天山,也不曾如此熱鬧過。

不禁是愈發的佩服,自己那老子的先見之明。要是等君上的車架返回,在這裡只怕是寸步難行。

當下毫不客氣,指揮著東城軍數萬餘人,大棒揮舞,將那人群強行分開到了兩旁。

他此刻已經突破了武宗位階,成為玄武宗師。板起臉後,氣勢也頗為懾人。加上這些天在戰場上,殺人無算。渾身上下,已隱隱有股殺伐之氣。大聲呵斥,氣勢十足,尋常人即便是正眼望他,也絕難以支撐。

不聽話的,就直接大棍狠狠抽了過去。

不過須臾,就或罵或打,清出一條通往城中心的路出來。

不過這些圍觀之人,卻也不惱,大多仍是興奮無比,神情振奮。

虎中原一手執著虎霸刀,身軀筆直的站在城門處,與那些東城守將,神情肅穆的恭謹等候。

對那些雜聲,本不在意。接著須臾,就又雙耳聳起,仔細傾聽起來。

「——該不會是胡吹吧?那雲瑕風怒,烈焰雄霸,是何等樣的人物?先君數年時間,都無法擺平。怎麼可能這麼快就這麼敗了?還各自割讓了半省之地?以前這城裡也有些傳言,九假一真——」

「哼!這堂堂正正的戰報,哪還能作假。日後拆穿了,豈不丟人?那風怒雄霸雖都是一代雄主,可既然連那越觀雲,都死於吾等君上手中。這二人敗給君上,又有何稀奇?」

「正是!自君上失蹤之後,近一年時間,只有今日,是最令人吐氣揚眉。不但盡復舊地,更擴地萬里。君上他,果不愧是先君子嗣!那烈焰雲瑕與濤雲三城之人,前些時日,是何等囂橫?現如今在城內的那些商販,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真是解氣——」

「我聽說君上,是六戰六捷,迫得那雄霸風怒是斷臂求和,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君上他實在英武。嘿,當初誰說那宗世,可以但當大任,繼承妖王之位。我看此人,怕是連君上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犯上作亂的小人,提他幹嘛?也只宗家那些所謂的嫡脈,才視之為寶貝。對了,說起來,這次我乾天山,倒是出現了好幾位後起之秀呢!宗原、鶴厲、虎中原,靈玄,柴周——」

虎中原本就聽得用心,此刻聽到這些人,議論到自己,不禁更是聽得專心致志,暗暗裡偷笑。

「那紫雷槍宗原,確然不愧無雙將種,幾次率軍衝陣,是無有不勝,連續大破敵陣。這鶴厲則是一把火,燒了那固山城,據說是迫使雄霸風怒斷臂的關鍵之人。可這虎中原,卻有些名不副實,這傢伙,似乎也無什麼功績?」

「呵呵!你這是不知,這虎中原或者不如紫雷槍,卻亦是猛將。東平省內分兵四萬精騎,連取十二城,一路陣斬不下十萬。傳說不久之前,已突破玄武,日後必可成名將。說來我乾天山,這老一輩人物固然厲害。青年一輩,卻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都不亞其父。我乾天山興旺可期——」

右手猛地緊握住虎霸刀,虎中原先是暴怒,不如宗原也就罷了。怎麼連鶴厲也比他強些?這個人,最多只是比他運氣好而已。

接著瞬間之後,就又再次暗暗矜持一笑。聽著別人,說起自己的光輝戰績,確令人身心舒泰。

實在是過譽了,過譽了,不敢當,怎麼好意思——

可惜後面眾人的議論,就紛紛走偏。

「前些日子,我那弟弟,又從錢莊裡貸了不少獸晶出來。說是要購買丹藥,衝擊秘武師境界。這可怎麼得了?那麼多錢,日後可怎麼還?」

「怕什麼?這利息反正不高。也是君上仁德之策,知曉窮苦人家,購不起那些可以助人衝脈的丹藥,這才如此。衝不破自然難辦,可一旦入了秘武師,那日後就受用無窮。你不見周圍諸城子弟,都是羨煞?最近都爭破了頭,想要入我乾天山戶籍。嘿,這戶籍哪有那麼好入的?其實我倒更在意那養老錢莊,現在投錢,日後防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多半是真!據說城內已經有些傷殘之人,在錢莊開始領取月例。任丞相也直接劃撥了無數獸晶過去。咱們乾天山現在有錢,又豈會做這等無信之事?老有所養,君上此舉,是真正德政——」

「可惜,那十里伶香町的妓院青樓,居然都被君上強行關了。這等喜慶日子,想要喝酒狎妓都沒處去。要到二十里外的衛城才可,真是好生不便。」

反反覆覆,都是那借貸習武,還有養老錢莊之事。讓只想聽別人談論自己的虎中原,好生沒趣。說到十里伶香町,他也是心有慼慼。君上什麼都好,唯獨將所有青樓都遷往城外,實在是乾天山建成以來,最大惡政!簡直就是滅絕人性。

也令他虎中原,在那些酒肉兄弟裡面,徹底壞了名聲。最近都如過街老鼠一般,不敢在這些人面前露面。

不過,這些話他可從來都不敢在宗守面前說起。也隱隱聽到風聲,宗守之所以如此雷霆大怒,大半是因他某天夜裡大放厥詞之故。

主動找宗守勸諫此事,豈不是自己尋死?

正胡思亂想著,忽的耳旁,傳來一聲聲馬蹄震響。仿是千軍萬馬,正朝著這城門處奔來。

當先一人,正是宗原。身穿著赤紅血甲,手中提這紫雷槍,依舊是那萬年冰山臉。

自從知曉自己真正身世之後,這傢伙就是如此,不苟言笑,彷彿跟人苦大仇深一般。

之後是近萬精騎,千軍萬馬中挑選出來。內中騎士,即便實力不強,也至少是身經數戰。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護著中央處一輛大型的輦車,漸漸駛入城門之內。

虎中原眉頭一凜,還未來得及行禮。就聽身後,那無數人紛紛拜倒,數十萬人之聲匯為一股。

「乾天子民,恭迎君上回城!」

第332章 媧女之後

奢華的輦車之內,宗守是渾然不知整個東臨雲陸,此刻都因他迫使風怒雄霸斷臂謝罪的消息,而攪動地動盪不寧。甚至中央雲陸,那個龐然大物,也被驚動。

而初入乾天城門之時,亦被外面那山呼海嘯的聲音嚇了一跳,緊接著就又得意了起來。

可見這乾天山的百姓,還是知曉事理的,知曉自己是明君。

自己雖無心為君,可看著自己在乾天山的聲威,居然如此之高,卻也是頗感欣慰,沒白費自己一番苦心。

也不是沒想過,從這車內走出去,接受那萬民歡呼。前世看那些國家領導人,走一路,歡呼一路,似乎也很拉風的樣子。他心嚮往之,可偏偏現在不行。

一想到此事,宗守就糾結無比。

忽而頭上一顫,只覺一股銷魂蝕骨的滋味,忽然傳入心念之內,令宗守身軀微微發熱。

卻是軒轅依人,抓住了他頭上的一對狐耳,正稀奇無比地把玩戲弄著。

「怪不得以前同行的時候,有段時日你總躲在翻雲車死也裡不出來,也不讓我見你。原來是覺醒了天狐妖身,嘻嘻,這耳朵好可愛——」

宗守聞言大怒,旋即就覺是沮喪無比。自從他靈法修為。突破到還陽境之後,那妖身就再次開始出現。

這次是長尾巴了,由之前的三條狐尾,直接躍到了五條。因此連續數日,都無法把這妖身收束。

早知如此,他就該等到回乾天山之後再說,閉關修行一陣。

結果今日回歸,就被軒轅依人抓住了弱點。

這狐耳真是很敏感的地方,被軒轅依人捏了捏,就覺渾身酸軟,又慾念大熾,極其矛盾。要非是考慮到這裡,正是大庭廣眾之下,外面圍著數百萬人,他幾乎就壓抑不住心中慾念。

見軒轅依人依舊沒有放過他的意思,更變本加厲,得寸進尺的,一一捏了捏他的五條雪白狐尾,興致盎然。

宗守頓時是咬牙切齒,恨得牙癢癢:「依人小妞,你這是玩火!趁人之危,可不符仁義之道!」

「仁義?那是什麼東西?」

軒轅依人一臉的茫然不解狀,在宗守的雪白狐耳旁,輕輕呵了一口氣:「叫你以前欺負我,那次丹室裡很過癮對不對?以後還敢不敢?」

宗守頓時失控,真是不得了了!定要一振夫綱才可!

一個翻身,就把大驚失色的軒轅依人壓在身下。一隻手猶如靈蛇一般,探入到軒轅依人的衣內,捏住了那團白嫩軟肉,在尖端處微一挑逗,軒轅依人就不自禁的發出『恩嚀』一聲呻吟。

下一瞬,這令人心中發癢的聲音,就又被宗守徹底堵住。那舌頭就有如毒蛇一般,鑽了進去,胡亂攪動著,每一次舌尖交觸,都只覺身軀酥麻,氣息炙熱。

而另一隻手,更是探入軒轅依人衣裙之內,在她雪白的大腿上不斷摩挲愛撫,一點點往那女性最柔軟神秘處探去。

軒轅依人頓時大羞,這輦車外面還有那麼的多人呢!這宗守簡直就不知羞,怎麼可以這樣?

卻隱隱又覺格外的興奮,分外的期待。當宗守的大手,終於觸及那花心。軒轅依人頓時只覺身體僵直,體內彷彿有電流亂躥一般。兩隻玉手,緊緊抓住了床單。前所未有的快感,忽然撞擊心靈,令她身軀提不起半分力氣。

宗守那雙手,就彷彿有著魔力,令她快感如潮,也覺空虛無比。心裡的羞人慾望,也被一點點勾起。

一旁的初雪,也已經是羞的不敢去看,面色潮紅的偏向一旁,最後實在看不下去道:「少主,你這是在做什麼?」

弱水眨了眨眼,然後眼露疑惑之色:「難道主母她也中毒了?」

宗守到底還存著幾分理智,雖是恨不得,就地把軒轅依人正法,可此刻到底場合不對。這妮子遲早要落在他手裡,不過卻不是這輦車上。

最後是『呼哧呼哧』喘著氣,從床上爬起。此刻軒轅依人,已經徹底癱軟站在了床上,動彈不得。

當宗守的右手,從那散亂的衣裙下抽出來的時候,已是濕漉漉的,沾滿了軒轅依人的愛液。這次簡直就是洪水氾濫,比前次在丹室的時候還要厲害。

話說這妮子,身體真是不一般的敏感。

宗守一樂,朝著軒轅依人晃了晃。

「知道厲害了?下次再敢胡鬧,一定法辦了你!」

軒轅依人的俏臉上,已是殷紅如雪。學著那些把頭埋在沙地裡的鴕鳥,用枕頭捂著臉,絕不去看宗守那得意嘴臉。

氣喘吁吁,直到軀體內的餘韻稍平,又覺不甘心。一雙玉臂,從後面把宗守抱住。在宗守耳旁,吐氣如蘭道:「其實依人也有妖身呢!是媧女之身,阿守想不想看?」

宗守頓時只覺心內欲焰,再次爆棚,下身堅硬如鋼。這死妮子,怎麼也學壞了,太惹火了。

所謂媧女,是上古時的一個種族。男子如常,女子則人身龍尾,美貌如花,據說是人類起源之一。

雲荒時代,亦有人將媧女血脈,融入體內。不過這血脈,同樣只在女子身上顯現。

倒不會顯出什麼蛇尾出來,不過身體在變化妖身之後,卻會變得異常的柔韌,無論什麼樣的姿勢,都能擺弄出來,按照那些雜記中所言,媧女妖族的妖身,更有著內媚,所有男人夢寐以求。一種極其神秘,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妙處。

他知曉是軒轅家是半妖血脈,卻遠未曾想到,軒轅繼承的,是這種血統。

這丫頭,分明就是報復!

猛地抓住軒轅依人,狠狠一拍香臀,以做懲戒,宗守這才將慾念再次強行壓下。

這輦車直到乾天山下時,那車外歡呼之聲,才逐漸平息。

宗守頗有些輕鬆之感,又覺慚愧。之後這輦車,卻並不回主峰的宮殿,直接往那鎮乾峰,行駛而去。

到得此峰峰巔,果見這一無所有的山頂平地裡,已經建成了一個巨大的鐵罡殿。

宗守右手一展,捏了一個印決,給自己使了一個幻術,遮掩住自己的體貌,把那狐耳狐尾,盡皆遮掩。

這才踏下了輦車,而後就見那鐵罡殿的大門上的牌匾,赫然是寫著『議事殿』,三個字,猶如鐵畫銀鉤,頗為不凡。

宗守一怔,就聽迎上來的任博解釋道:「所謂長老,既德長年老之義。此次從我乾天山直轄諸城中選出,卻大多都是年輕之人。何德何能,能但長老之稱?故此任博鬥膽,將之改為議事殿,選出之人,都以『參議』稱呼。」

皺了皺眉,宗守旋即就已明瞭任博的心事,是擔心一個長老的稱呼,讓這些人忘乎所以,真以為自己是城中長老了。

細細一想,宗守就點了點頭,其實長老二字,他也覺有些不妥,欲改為『元老』二字。不過任博的提議,卻明顯更妥當一些。

正欲邁步入內,接著下一瞬,宗守就瞳孔一縮,看向了另一側。

只見一個面貌熟悉的老者,正神情複雜的,望了望來。

「族伯?」

幾乎第一眼,宗守就認出這老人,乃是以前天狐宗氏的長老族伯宗政,族中最強之人。

也是宗未然失蹤之後,始終把乾天王位,始終控制在天狐一族之手的人物之一。

明顯感覺,此人與那次祭壇上見面不同。這宗政的氣息變化,已經整整提升了一個層次!

只這短短幾十日時間,此人就已經是把那半步跨過,衝擊到了日游境界!

那宗政滿步踱來,卻是出乎意料的,未曾有多少敵意。反而是上下看著宗守,神情頗有些感概,自然那絲厭惡,也未曾全然消失。

「——昔年你父親不滿我宗氏不公,破門而出。幾乎是白手起家,創下乾天山基業。而後又回過頭,幾乎將我天狐宗氏的嫡脈,全數驅除。宗政雖欣喜你父,能壯大我天狐宗氏,卻也深恨其,連殺我宗家嫡脈十數血裔。卻不意十年之前,我小瞧了你父親,十年之後,也看錯了你。登基數月,就盡復失地,擴疆萬里。宗守你,無論武道天資,爭戰之道,都不下於乃父!」

宗守完全是茫然,不知這宗政,為何要跟他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下一瞬就聽宗政繼續言道:「吾已登日游之境,不會再逗留乾天。這宗氏一族,在你手中,必定能夠盛興,宗政也能放心離去。只求一日回歸時,能看見我天狐宗氏,可再復萬載前之盛況,拜託!」

見這宗政忽然大禮拜下,宗守頓時是手足失措,正欲讓開,就聽宗政又再次開口,這次語氣,就有轉為陰冷:「可但若我宗氏族中,因你之故。有什麼不測。那麼我宗政即便拼了這條性命,也必定要把你打下九幽惡淵!不知殿下,可信?」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就冷聲一笑,身子也不再避讓,大模大樣受了對方大禮。果然這老傢伙,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接著下一瞬,卻聽宗政一聲驚咦:「這是星紋?」

第333章 五尾星紋

「這是星紋?」

那宗政一聲驚呼之後,就直接是大袖一展,一團精純的靈能,立時沖刷而來,欲將宗守身周的幻術衝開。

宗守本來極力是抵禦,手中結印,口念真言。可若論到靈師鬥法的手段,他與這宗政實在差了十萬八千里。不過須臾,那幻術就有被刷開之兆。宗守無奈,只得是再變幻符術,在身週二十丈處,招出一團雲霧,擋住周圍之人的視線。

而後那狐耳狐尾,就盡皆現於眾人眼前。心中哀歎,自己的幻術,果然還是不到家。

宗政本是只隱約望見宗守身上,有星紋閃現。可待得他把靈能沖刷過去時,卻是徹底怔住。

——這宗守,靈法修為,居然已經到了還陽之境!十四歲的還陽靈師!

不過此刻,更令他在意的,卻是宗守身上。

「天狐妖身!你半妖之體,居然覺醒了妖身,竟是五尾星紋!」

先是無限驚喜,接著宗政似乎亦意識到了什麼,神情再次陰沉了下來:「既然已經覺醒妖身,那又何需隱瞞,如此遮遮掩掩?所謂星紋,乃我狐部皇者之證,乃是天狐一族,最純淨血脈。天生就該統帥我狐部十族,是我狐族真正嫡脈——」

宗守一陣無語,難道自己還需要頂著這狐耳,身後拖著幾條尾巴,到處招搖?

看看周圍諸人表情,卻見無論那任博,還是虎千秋等人,都是一臉的凝重恭肅。即便虎中原,也無半分嘲笑之色,反而是艷羨已極。

祭祀宗凌,更是身軀彷如篩糠般,面色潮紅,恨不得當場頂禮膜拜了。只有宗原,一臉的平靜,大約在此人心中,無論宗守是何身份,是何血脈,他都不會在意。

哪怕宗守一無所有,淪為一介平民,此人亦會拚死效力。

下一瞬,就聽宗政自嘲一笑:「你父親失蹤之前,其實已經有覺醒八尾血脈之兆。宗守你這妖身,更是直接現出星紋。說來你們兩父子,血統倒彷彿是比我們這些所謂的嫡脈,還要純淨一些。那八尾雪氏,此次所謀,只怕真是要全數落空。我天狐宗氏,自此之後,亦可直起腰桿——」

接著稍一凝思,宗政就從袖內,掏出了一卷金絲織成的冊子,遞了過來。

「這是我歷年研習天狐幻法神通,以及靈法方面的心得,對你應該有些助益。宗守你身為還陽靈師,可論到這靈法結印,卻比之那些出竅境的靈師還不如,實在也太不像話!」

聽得此言,宗守不由微微羞慚。心中腹誹,要非是自己沒有正統的靈師傳承,豈會如此?這些日子,雖是在借那幻心鏡,磨練自己的靈法技藝。可這短短幾十日,哪裡能有多少效果?

卻忙不迭的,把那金冊接過,又鄭重一禮。知曉這宗政,無異是將自己的衣缽傳承,交託給自己。

對這老者,也終是生出幾分敬意。忖道自己這心態,還真是有夠功利的。能幫到自己,那就是好人。敢擋自己路的,通通都是人渣,該丟到垃圾堆裡面去。

這宗政到底是何性情,他其實到此刻也是不知,只知此人,對宗氏一族的興衰,確然是極其在意,一片至誠。

正欲致謝,那宗政卻一聲冷哂:「你也無需謝我,只是不想看你丟了我天狐一族的顏面而已!」

說完之後,就大袖一拂,直接把一群人丟下,遠遠離去。

宗守微微凝眉,就啞然失笑。把那金冊,收入到乾坤袋裡,接著就又結出手印,把自己的妖身,再次隱於幻術之中。

宗凌卻是一陣皺眉,不解道:「殿下其實無需遮藏,若是知曉殿下,覺醒五尾星紋之身。不止我可盡守我天狐一族之心,整個乾天山,亦必將民心大振。」

宗守卻一陣無語,說來以前初雪弱水,都曾說起過,這星紋妖身,其實代表著天狐正統,有著莫大權威。

不過大約他心態,還是最純正的人類,這妖身還是有些無法接受。若無必要,實不願現之於人。

笑而不答,宗守直接走入了那鐵罡殿內。幾乎立時間,就感覺一股罡力襲來,無論是真氣還是魂力,都被壓制到四階以下。

就連宗守方纔,才剛施展出來的幻術,也是一陣搖動,幾乎散開。

好在他對此早有所備,這幻法特意研究加強過。須臾之後,就又穩定下來。

靈法階位,被壓制到了三階。不過此地諸人,進入這裡,靈覺五感,卻也同樣被壓制,無需怎麼在意。

整個議事殿,都是按照宗守拿出圖紙建設,是拱形建築。一個主殿,十個側殿,還有幾百個房間。比之玄山城的鐵罡殿大了十倍不止,這也是因乾天山如今,財大氣粗才能這麼快就將之建成。

主殿之內,地勢內低外高,最深處是一個講壇,外圍則則是一排排的座椅。粗略一數,竟有八百席之巨。

此刻已是濟濟一堂,乾天山直轄近億人口,除了一些人,未能有條件參與選舉。整整有五百餘人,列席在這偌大的議事殿內。只有大約四百人,是民選了出來,其餘大約五分之一,卻都是宗守自己任命。

不過大多都是神情茫然地等待著,有些是微含期待,有些是百無聊賴。只知曉自己,被選為這什麼『參議』,是為監督養老錢莊,以及那些貸款而設。卻不知宗守,為何會急急將他們召集到此間。

待得宗守走了進來,眾人都是拜伏行禮。宗守也不去理會,逕自走到那偌大講壇之後的王座上坐下。至於那虎千秋柴元等人,在這議事殿中,居然也有座位。

宗守政令中有追加的規定,有公職者不可參選。他們這些大族之長,只有爵祿,未有職位,自然也可參與。二人與靈玄,也幾乎本能的意識到,宗守此舉,可能有什麼玄虛,故此雖是疑惑,卻也積極參與此事,各自撈了個參議之位。

等到這殿內,再次恢復寂靜,宗守才終於開口。

「孤招爾等到此,是為議數件政事。今有丞相任博,年高望重,深悉政務。今後五年,孤意欲命其為我乾天丞相,總理我乾天所有政事,你們有誰贊同,有誰反對?」

殿內眾人,立時都一陣面面相覷,那眼裡的茫然,更為濃郁。一頭霧水,無人知曉宗守之意。

就連一旁的任博,也同樣是怔在了原地。

直到半刻鐘後,宗守就又拿著一個小錘,『綁』地一聲,在自己座椅旁的金色小鍾上,重重一敲。

「沒人說話,那就是通過了。嗯,忘了說了,以後贊同的舉手,反對的拍桌子就可。半數通過,沒過半數就算作廢。」

也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宗守大袖一揮,就有一行侍者走出,將一張張獸皮,分發給這殿內的諸人。

「先前孤早有政令,欲行內閣六部之制,此是丞相所擬,內閣六部以及九卿之人選。爾等可仔細看一看——」

那殿內之人,依舊是沒搞清楚情況,忖道既然是丞相舉薦之人,那麼多半是有其道理。丞相德高望重,斷然不會有錯。當下也就紛紛舉手,有些人甚至沒去看細看,就已把手高舉。

似那虎千秋等人,卻近乎敏銳的察覺,名單之中,並無吏部兵部的人選,那刑部也改成了商部。

任博心中波瀾還未平息,就再次一陣狂濤掀起。原來那日在虹城,宗守對自己並非是不滿,而是要等到今日。

只是宗守這般行事,到底是有何用意?

又是半刻時間,宗守就再次『綁』地一聲敲響了小鐘。

「舉手者四百二十二人。那就是通過了,再議明年預算,簡而言之,就是明年收入的錢,該怎麼花出去——」

這次不用宗守示意,那些侍者就已經把一張張獸皮,遞至眾人的身前。而後紛紛雙眼放過,任博這所謂『預算』,足足要用去八百萬四階獸晶,這可是好事情,令人眼饞。

這次卻不等宗守詢問,就紛紛舉手,是生恐自家君上看不見,自然也是毫無懸念的通過了。

宗守亦微微一笑,目中透出不懷好意之色:「那麼第四個議案,孤欲立法。在我乾天直轄諸城境內,罷黜所有私兵,爾等誰贊成誰反對?」

這殿內的諸多議員,都下意識的舉起了手。接著瞬間之後,柴元與靈玄等人,就忽然反應了過來,把身前的桌子,拍得是震天響。

那虎千秋更站起了身,目透凶芒,眼帶威脅之意地,掃向這殿內眾人。一副誰敢贊同,我就跟隨拚命的架勢。

宗守見狀立時一聲冷哼:「孤再加一條政令,所有參議,終生都受我乾天山保護,擔有不測,必定不死不休!」

虎千秋唇角一抽,只能是無奈坐下。這殿內不就有許多,不懼這些大族威勢之人。待得宗守此言落下,當下又有不少人重新舉起了手。

可惜最後,仍舊沒過半數。就連天狐本族的參議,也是不贊成居多。

宗守也不覺意外,遺憾地一搖頭:「二百三十四人,未過半數,此案作廢!」

又是『綁』地一聲,敲響了那小鐘。而此刻這偌大殿堂,已經有小半人,回過味來,眼頭若有所思之色。

宗守也微微一笑,忖道做完此事,自己雖還不能放手,卻已可放心,抽出大半時間,去研習武道了。

第334章 再見若蘭

那議事殿內的大門,一直到晚間子時,才再次敞開。數百人或期待,或興奮,或憂心地從內魚貫而出。不過面上大多都帶著幾分疲憊之色。

宗守一連拋出的十幾個議案,大多都是通過。不過越到後來,這些人便越是謹慎,不斷的推敲琢磨,一直到想清楚之後才會表態,故此是一直議論了整整一日。

說來也怪,宗守才剛從那議事殿內踏出,那妖身就出現動靜。一個意念就使那狐尾狐耳,全數收束入體。令宗守頓時是輕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日這妖身會再收束不得了。

「君上!」

一個身影,忽而有如幽靈般出現在宗守身邊,宗守回首一望,才發現是任博。此刻這位使他白白損失了數百萬獸晶收益的大奸臣,正眉頭緊皺著。

「臣不解君上,為何要建這議事殿,自限權柄?」

「這個啊,據說上古之時,儒家嚮往推崇的三皇盛世就是如此,諸部酋長與長老,共同議事。上古時的君王,只是諸部之長,垂拱而治,其實並無對部屬生殺予奪之權。任丞相出身儒家,應當也聽說。宗守不才,倣傚上古聖人之舉,想來是不會有錯的——」

見任博神情震動,目中露出驚佩之色,宗守接著卻又失聲一笑:「丞相還真信了?這些大義凜然的話,其實都是假的。實在是宗守意不在此,沒功夫去理那繁瑣政務。也不想整日就呆在這乾天山。」

任博啞然,接著是苦聲一笑:「原來如此!不過君上,就不再考慮一二?君上您天縱英明,若乾天山由君上治政,必定數年之內,就可國力大增。那時一統雲陸,也非難事——」

宗守卻心中發虛,自己對政事,其實只是七竅通了六竅,許多都是半懂不懂。就那麼兩把刷子,如今已經差不多用完。真要自己治政,那這乾天山,搞不好要把攪成一團漿糊。

口裡卻不肯自歉,保持著明君風範,直接搖了搖頭道:「這乾天山再強,可能使我逍遙天地,使我得聞天地至理,使我證那武道之極?再若是孤,又想要標新立異,做什麼出奇之舉,丞相打算怎辦?」

一句話,把任博問住,宗守就又高風亮節道:「總之這乾天山諸事,就拜託丞相了。反正孤現下,也不是全然放手——」

聽到這幾句,任博還真是擔憂了起來,以宗守的性子,搞不好日後還會做類似封殺十里伶香町,又或類似這議事殿之類的混賬事情來。

那時可就頭疼了,這麼一想,任博就恨不得宗守日後安安分分,最好是萬事不管,快點滾蛋才好。

這位殿下,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顛倒黑白。行事豪奢無度,偏偏還能講出一番大道理,硬生生把自己標榜成為乾天山著想。

固然是聰慧不錯,可這行事卻未免太離譜了些。多來幾次,他心臟怕是受不住。

自己這丞相,在宗守口裡,似乎只有五年任期。那時自己想要繼任,就還需宗守提名,然後獲得那議政殿內,半數之人通過。

可這五年之內,自己卻可不受君王掣肘,在這乾天山任意展佈,可證自己幾十年所學之道。

「君為臣綱,君上再怎麼胡來,我等臣子若勸諫不住,也只有聽命的道理。君上何苦如此?」

虛情假意的又出言挽留了一番,任博就又語氣一變道:「那兵部乃君上權柄之基,料來不會輕予他人。可那吏部刑部,雖是權重,卻非關根基。還請君上,還於內閣統轄,否則多有不便——」

宗守面色瞬時古怪無比,這個任博,果然是個奸滑之臣。居然這麼快就適應了角色,想要從他袋子裡,把這權柄拿過去。真太無恥了!

……

爭執了一番,宗守到底頂住了任博的糾纏,只把吏部的一些權利讓出,就將之打發。

待得下了鎮乾峰,宗守仍舊不回自己宮殿。直接就喬裝一番,輕車簡從,出了乾天山。

也不帶其餘侍衛,也就宗原與虎中原幾人,護著他乘坐的馬車,出了乾天山。

虎中原也不知宗守,要去何地。一路都是暗暗腹誹,說是『喬裝』,可宗守性喜奢華的風格,還是沒改。

一輛嶄新的翻雲車,十餘丈方圓的小小空間裡,密密麻麻的,鑲嵌著十數個靈陣。外面車廂的裝飾,也是極盡華美。

而幾個侍從全是武宗強者,所騎也無不都是四階的騎獸,身上的衣甲,亦是極致精美。

如此『騷包』的排場,能瞞得了誰?只怕那些探子,在他們出城的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簡直是掩耳盜鈴。

首先是往南,到乾天山一千二百里外一處所在。此地不久前,本是一座隸屬乾天山的附庸城池,不過如今,卻是化成了廢墟。

虎中原微微得意,這地方可是他親手毀去。此地城主,實在運氣不好,雲海狩獵偏偏去跟了越觀雲那個短命鬼。自然也就在宗守,殺雞儆猴之列。

因是寒冬之際。兩旁原野,此刻都是滿佈霜雪,四下無人。不過那廢棄的城池之上,此刻正有無數人,正辛苦勞作。

遠遠望去,全是身形挺拔,一頭銀髮。宗守下了車,四處尋覓,不多時就微微凝眉,看向了一處。

只見一個容貌嬌美的小女孩,正一聲不吭,拉著一塊足有二人大小,數千餘斤的石頭,往城上拖拽著。

宗守眉頭一凝,大步走了過去,把女孩一把抱起。然後下一瞬,眼眸中就透出暴怒之色。這小丫頭身上,竟是青一塊紫一塊,數十條縱橫交錯的鞭痕。

「若蘭?」

初雪同樣一驚,心疼無比的把師若蘭搶過去,抱在懷裡。接著又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忙出自己袋子裡,拿出一瓶傷藥。給師若蘭塗抹。

即便弱水,也同樣柳眉微蹙,似乎有了些嗔意。

而就在須臾之後,幾十個雄壯身影,就陸續行來。為首那人,正是師法天。

宗守眉頭一挑,待得那師法天,行至身前一禮,才一聲輕笑:「這塊地方,不知師法天族長可滿意?」

「滿意之極,也感激不盡!」

師法天感激地一禮,神情誠摯道:「此處土地肥沃,比之雲海之下,實在好上太多。師法天要多謝君上,使我雪獅一族,能夠再見天日,在東臨雲陸能有一席之地!」

宗守微微頷首,也聽出這雪獅族長,有投附之意。其實在乾天山範圍內,此人也沒得選擇。

「那麼在師族長眼裡,我宗守可還算守信之人?」

見對方愕然的點了點頭,宗守一聲冷笑:「那麼師族長又為何要失信待我?我把若蘭交給你等,是因你是他至親,不好從你身邊隨意奪走。要你好好待她,你便是這樣待她的?」驀地把手一掀,把師若蘭背後的衣物撕開,立時一條條觸目驚心的鞭痕現出。

師法天本來是一陣茫然,聽到後面時,臉色頓時有如豬肝,不知所措。

在他看來,先前宗守對他這女兒,只是臨時起意,有些喜歡而已,把若蘭交回來,是已經不敢興趣。

萬萬未曾想到,宗守對這小女孩,居然是如此看重。

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倒是這師法天身後,一個年齡二十左右,身材高大的銀髮少年,怒目出聲道。

「我雪獅一族的規矩,就是如此!她不過一個庶脈賤種而已,覺醒不了血脈,沒用之人,就該聽命做事。你看其餘此地的我族之人,不也都一樣?打她這麼多鞭,也是因她自己犯賤,只是每日二十塊五千斤的青石而已——」

那師法天一聽就知不好,只見宗守雙目微睜,接著就不怒反笑:「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與孤來說話?為何在孤眼裡,此地最賤之人,卻是你」

話音未落,宗原身影就忽而一閃,半空中一絲電流閃爍,就出現在那少年身前,毫無表情的一腳踹出!

瞬間之後,就『篷』的一聲重響,竟是將此人,猛地踹飛數十餘丈,身影在遠處一面牆壁上,壓出了一道深坑。

師法天頓時是又驚又怒,更心疼無比。這少年乃是他四子,平素是愛護有加。此刻卻是失去了意識,徹底暈迷,唇角溢血,也不知傷勢到底如何。

宗守卻猶自是不解氣,嘿然冷笑:「二十塊五千斤的青石?好的很,這小丫頭的年紀,還不到十歲吧?修為都不到身輪四脈。這樣吧,此人三日之後,給我送到乾天山,我也不苛待他,只讓他每日搬二十塊五萬斤的青石,半里之距,另外再領六十鞭就可。你們是怎麼待若蘭,我就怎麼待他——」

那師法天微微一驚,他這四子,才剛達身輪九脈而已,只有萬斤之力。當下那怒意更壓抑不住:「君上!我這四子,只是不懂規矩,出言不遜而已。何必如此?若蘭是我女兒,怎麼待她,怎麼養大,似乎是我雪獅族的內務。師法天知道這雲陸的規矩,附庸之族的私務,君上似乎無插手之權!」

第335章 有意冒犯

「附庸?誰說你們是附庸?」

宗守搖了搖頭,目光裡毫無溫度:「我宗守不點頭,你們這一族,就仍舊是我私人之奴——」

師法天神情一愕,下一刻,就又聽宗守微微輕哂道:「即便真是附庸,孤想要插手,你們又能怎樣?」

掃望過裡的視線,赫然是冰冷至絕,殺意沛然。使師法天的氣息,又微微一窒。

憶起他們這一族生死,仍舊在宗守的掌控之中。只需一聲令下,周圍數百萬大軍,就可齊齊壓來,將他們全數滅絕!

據說此地原本的主人,就是因心存叛意,就被這位妖狐之王,整個滅族——

雙拳不由緊緊一握,正要出言。就聽他身旁一人,忽然開口道:「君上何必如此惱怒?這師若蘭,只是我父親小妾所生,本身血脈不純,不如我師家嫡支。君上若是喜歡她,儘管帶走就是,又何必為難我四弟?」

師法天不用去望,就知這是他二子師定元。性情最是穩重聰穎,三十歲就已入武宗境界,與他長子一樣,都是族內公認的下任族長人選,平素他極其倚重。聽得此言,也是心神一鬆,這番話說的有禮有節,正是他心中所思。

宗守則是啞然失笑,胸中戾氣驟然騰起。被此人這麼一說,倒彷彿是他宗守在無理取鬧了。

聲色不動,宗守踱步至這人身前丈許處,上下望著。

不得不讚歎這雪獅族的身高,此人身形之偉,不下於虎中原。

對仍舊瘦小的他而言,是頗有些壓力。

「我知道你,是師若蘭的二哥,是叫師定元?我何時跟你說過,孤在與你們講道理?」

師定元也把雙目闔起,面上微透冷笑之意:「君上也當知道,十步之地,可血濺三尺!」

「十步之地,血濺三尺?」

宗守胸膛裡的怒火,也不知如何,突然間就消失了大半。只覺是一陣無奈,對這些到此刻,都搞不清楚情況之人,無論是講道理還是不講道理,都是無法。腦仁不由微微生疼,難道真要他用拳頭來讓這些傢伙,學會什麼是道理不成?

要照顧師若蘭的想法,也不能下殺手,真是煩惱。

那便虎中原等人,亦都是看出宗守的窘境,紛紛偷笑。以往的宗守,無論什麼事都是游刃有餘,揮灑自如。輕描淡寫間就可處置。似這樣的情形,倒是少見。

「正是!」

那師定元卻是毫無所覺,渾然沒望見,宗守目裡那絲絲危險氣息,兀自冷笑:「君上雖有數百萬雄兵,可此刻卻在我雪獅一族之地!君上可以差遣我等,卻可以辱我雪獅一族!否則即便身死族滅,我師家也必定拚死相抗。師定元不才,自問十步之內,可取君上性命——」

那話音,卻再沒能繼續下去也。忽然之間,師定元就感覺一股浩大無邊的魂力,直衝心神。更覺一股沛然高絕之勢,碾壓而至,幾乎瞬息之間,就將他身周罡氣,全數衝垮。

那是一種雖不浩瀚龐大,卻高明至極的武道意念,統御著龐大的靈能真氣,亦彷彿將無數東西,容入其內。

而眼前這之前在他眼裡,還是弱小可欺的宗守。忽然之間,就彷彿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巨物,只能仰望。

那意念魂力,竟彷彿是要將他的心神,將他的意志,徹底壓垮,近乎無情的衝擊。

只頃刻間,就令他體內的真氣,也開始出現潰散之兆。身軀四肢,亦是不斷地『卡嚓』做響。

那邊師法天,也察覺不對。驀地一個踏步,橫跨數丈,朝著宗守的肩側一把抓來道:「君上請住手!手下留情,定元他不是有意冒犯——」

那大手還未到宗守肩側三寸,宗守去卻也驀地出掌。毫不留情,一記掌刀斜切。那小金身軀,立時化作一個掌套,套在他手臂上,雷翼陽蛇,亦是爆出了一團雷光,將他手臂身軀纏繞。

「滾開!」

場中『啪』地一聲重響,這段尚未修成的城牆之上,立時微微震晃。而周圍所有注目之人,都紛紛怔神。

只見眾人意料中,本該退開的宗守,仍舊是好生生站在了原地。

反倒是師法天,身形連續『通通通』倒退十數余步,面色泛青。

二人之間,也不見有罡風四溢,只電光絲絲乍閃,而師法天的腳下,也是一步一個深坑,深達數尺。

也恰在此時,那師定元也是再支撐不住,身軀在巨壓之下,終於跪倒。啪嚓一聲,碎石粉碎,使身軀之下的那塊青石,近乎粉碎!

目中是又驚又懼,似乎是渾然未曾想到,自己會落到如此境地!

而那師法天,也同樣茫然。他本以為宗守,是不會武。之所以看重師若蘭,只是因此女,同樣是體質孱弱,難以修行,同病相憐之故。

此刻才知這念頭,是大錯特錯。

這位將他們俘虜至此的乾天妖王,方才竟是信手一擊,就令他受創不淺!

那麼此人的實力,到底是該強到何等程度?看其相貌,似乎才只十四而已?要非是他之前,就刻意尋人打聽過。都差點開始懷疑起,這宗守的真實年紀。

怪不得此子身邊,宗原這幾個隨行之人,方才都無絲毫幫手之意。

這樣的人物,只怕他頃一族之力,也未必能將他留下。

一股透心涼的寒意,忽然在軀體之內四處蔓延。

幾乎是強忍著心內的驚意,師法天再次開口,這次的神情,卻更是恭謹。

「還請君上放過我兒!我雪獅一族出身雲海之下,不知禮法。定元他也是不懂規矩,維護幼弟心切,無心之失。若君上能手下留情,師法天日後,必定感激不盡。」

「無心之失就已經這樣了,他要是有意冒犯時,那該當是什麼情形?還不得把天掀翻?至於你師族長的感激,能值幾個錢?」

宗守嗤的一聲冷哂,使那師法天的氣息再次一窒。接著卻又回望著師若蘭:「若蘭,我把你這二兄斬了可好?」

此地眾多雪獅族人,頓時驚住。師若蘭也是大急,如潑浪鼓一般,猛搖著頭。

宗守早料到如此,又微微一笑:「要我饒過你兄長可以,十年之後,你需得將你這些兄弟姐妹,全數打敗才行!若蘭你可能做得到?」

師若蘭先是搖頭,見宗守毫不猶豫,就是拔劍出鞘,似欲揮下,急忙又把小腦袋猛點著。

宗守這才滿意,卻仍舊一劍斬出!將這師定元的嘴,驀地削開。隨著那鮮血飆灑,一條斷舌驀地掉落地面。

那師法天頓時是目眥欲裂,此刻他也不敢朝宗守發作,卻怒目瞪著若蘭,恨不得將這女兒生吞活剝!

要非是這災星,自己兩個嫡子,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境地。一個是生死不知,一個被割舌,都是這賤種之因!

師若蘭也是怔住,當望見師法天的惡鬼般的神情,更是眼神黯淡,目透悲色。不自禁的,往初雪的懷內一縮,尋求著初雪懷抱裡的暖意。

「我乾天山的規矩,犯上作亂者死!念你口出不遜,只施啞刑,你可心服?」

宗守望了那師定元一眼,只見此人面上血肉模糊,目光卻是怨毒無比。而那師法天,卻是神情近乎扭曲,不由失笑,這二人看來是絕不會服氣了。

再掃望四周,只見師法天的幾個子女,此刻都是噤若寒蟬。而那師法天,也是默默無言,不再說話。不由是也覺無趣,興致索然。

以他的性情,倒是恨不得一劍,將這些所謂的雪獅嫡脈子弟全數斬了,免得礙眼。

可偏偏礙著師若蘭,沒辦法出手。

這些人視師若蘭為雜種庶脈,觀念根深蒂固,厭惡之至。自己難道還能夠憑武力,改變這些人的想法不成?

微微一歎,宗守無奈的伸手,把師若蘭抱到自己的懷裡。

「你們瞧不起若蘭,視她為賤種。又可知在我眼裡,她一個人,要比你們要高貴百倍?要論血脈,這小丫頭也是真正純血的雪獅,是得爾等先祖眷顧之人。你等一些雜脈而已,居然也敢視之為賤?當真可笑——」

對妖族的血脈傳承,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宗守其實也是一頭霧水,只是這師若蘭日後,實在太過於有名,近乎傳奇。

無數宗門,無數勢力,在她手中敗北。聲震雲界,其血脈之秘,自然也四處傳開。

師法天眉頭微皺,明顯是有些不信。這個賤種,身高都不及同齡雪獅族女孩的一半,體魄瘦小虛弱,怎麼可能是他們雪獅族的純血?

甚至髮色,也不是與族人同樣的銀白。有段時日,他甚至懷疑此女,根本就不是自己女兒。

宗守再次搖頭,忽然一指,在師若蘭的眉心處一點。一團靈能探入,而後霎那之間,就被一股異力彈出。

接著無數的銀色紋路,在師若蘭的眉心出現,先是一點點伸展,成雪花摸樣。而後又無數絲線,四下裡向師若蘭的全身蔓延。雪絲過處,那些鞭痕傷勢,竟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

第336章 狂獅雪印

那銀白色的絲線,直到師若蘭的傷勢,全數復原之後,才彷彿力盡一般,一點點的消退。

而這城牆之上,即便是宗守自己,也同樣是訝然無比。前次他以幻心鏡,試探師若蘭的時候,就已察覺這小丫頭的魂海之內,似乎是藏著什麼東西。

方纔那點靈能探入,也是在意圖引發。卻決然未曾想,自己一不小心,居然引出這麼強悍的東東。

心中更是冰冷一片,知曉自己,對師若蘭這些日子的處境,估計還是太樂觀了。

身具如此強悍的恢復力,身上卻依舊是纍纍傷痕。可見自己不在的這二十幾日,這丫頭到底是經受了怎樣的凌虐——

換作常人,只怕早就已經死掉。

自己也真夠蠢,早該想到師若蘭的族人,其實對她及不待見才是。

居然傻乎乎的。把這小丫頭丟回雪獅一族,不聞不問。自以為這樣,可照顧她與至的親情緒。卻全沒意思,這師若蘭所謂的血親,會是如此待她。

「——這是狂獅雪印!」

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這城牆上響起。使眾人心神,都微微一醒。

宗守眉頭一挑,看向那聲音來處。只見兩個老者,正是向這邊顫顫巍巍的走來。其中一人的面貌,與師法天有些相似,即便年歲已高,也有著不下於師法天的魁偉。氣勢威嚴,實力亦深不可測,地位似乎頗為尊貴。另一人,卻是做祭祀打扮,正是出言之人。雙目中神芒暴漲,隱含激動之意的,看著師若蘭。

狂獅雪印?

宗守微微一愕,隨即就不怎麼在意。心中猜測,估計這什麼雪印,與自己的星紋是差不多的東西。

淡淡掃了那兩個老者一眼,宗守就收回了視線,語中含笑道:「若蘭,還痛不痛?恨不恨這些傢伙?要不我幫你把他們全數殺了可好?」

那兩個老者,都是氣息一窒。有些驚悸的,看著這少年。只覺方才此子的語氣,雖是平淡無波,卻是無比的認真。

彷彿真的只需師若蘭一言,這宗守將會他們雪獅一族,整個族滅——

師若蘭卻是果斷搖頭:「殺?是像以前山裡那些血狸那樣殺了?雪兒不要。雪兒很痛的,不過不要緊。媽媽以前說過,是雪兒力氣太小。只要雪兒以後變強了,父親哥哥就會待雪兒好的。還有,大哥哥,恨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生氣?」

終是開口說話,語氣卻斷斷續續,生澀無比,也語無倫次。彷彿說出這些話,是艱難無比。

宗守聽出師若蘭,這是因甚少跟人說話交流之故,這才如此。目光卻是愈發的冰寒冷冽,宛如刀子一般,刮向了此地諸人。

旋即又無法地一撇嘴,儘管早有所料,卻仍是心有不甘,心道這小丫頭的母親,到底是什麼人啊?這也未免太奇葩了些。

有這樣的觀念,也怪不得這小丫頭,會始終對這些混賬不離不棄。即便日後被徹底剝奪了兵權,也仍未背叛,最後為雪獅一族陪葬。

「那麼你母親了?」

「母親,哥哥說的是媽媽?媽媽她不在了,就像那些血狸,再不會說話,也不陪若蘭了。」

又看了看了自己的雙手,師若蘭神情愈發的黯淡:「若蘭每天都數,今天剛好四十七遍。再後面,若蘭就快數不下去了——」

初雪與依人聽得已經是在掉眼淚,知曉師若蘭,是在說她母親,已經死了四百七十天。

宗守卻是忽然有種明悟,知曉了師若蘭的心態。可能是這丫頭,未必就真喜歡這些傢伙。只是太渴望親情,才會如此。

一個每日被欺凌,無人理會的小傢伙,哪怕有人給一點點的溫暖。這師若蘭估計也會緊緊的抱住,彷彿溺水之人,不到徹底絕望時,絕不肯放手。

也不知為何,宗守只覺是胸內,一陣抽痛。那方纔已平息下去的戾念,也再次沖騰而起。

面上卻是在笑,輕撫著師若蘭的頭。

「若蘭你很想要父親哥哥?這樣吧,他們討厭不要你,我要!以後我來當你哥哥親人可好?哥哥很喜歡你呢——」

師若蘭的眼神,頓時微亮,驚喜的回過頭,看著宗守。卻又有些畏怯害怕,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一幕,是真實?這世上,真有人會喜歡她?

宗守也不再說話,逕自一把將虎中原身上穿著的名貴皮裘強撕了下來,把師若蘭單薄的身軀,牢牢包裹。

而後目光又冷冷掃向了那師法天,殺機微閃,而後又瞬即壓下:「這小傢伙今日我帶走了,以後就算是我宗守義妹,十年之後,她會回來,繼承雪獅族長之位——」

師法空卻微微凝眉:「吾族族長,只有我師家嫡子,才可繼承!」

那話音還未落下。宗守目中,就再次隱透紅芒。整個身影忽然消失,雷光一炸,就已至十丈之外,欺近至那師法空身前。

後者反應也極其迅捷,並未因方才被迫退,而有畏怯之心。一聲悶哼之後,整個身軀肌肉賁張,身後一頭銀髮也全如刺蝟一般倒豎而起。

兩隻大手,宛如鐵鉗一般,朝著宗守雙手抓去。到底不敢太過冒犯這乾天妖王,不過這一擊,卻自信可將宗守暫時制住!一身近八百萬斤巨力,又隱隱借聚此地數十萬雪獅族人之勢。幾乎直攀天位,只是帶起的罡風,就令周圍的青石,紛紛承受不住,寸寸崩裂。

獅裂天龍!這一雙手,哪怕是真正的六階蛟龍在他面前,也可將之粉碎!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卻見宗守的手臂,忽然又是一道雷蛇纏繞,而後是萬千紫雷,匯於那指掌之間。那拳速,也須臾激增數倍,竟是間不容髮的,從他雙掌之間穿過。

「狂霆拳意?」

這一刻,師法空是驚悸至絕。這宗守,居然已經掌握了武道之『意』!

卻根本就來不及細思,也無法反應,就只覺自己的腰側,猛地被一記重擊。

就彷彿是被攜帶千萬斤巨力的巨錘,撞在了胸口。那些紫雷,灌入他身軀之內,也紛紛四散炸開,瘋狂蔓延。使他的四肢思維,也徹底僵住。

整個身形,也向空中拋飛而起,腰部幾乎斷折掉一般,在空中不斷的翻滾。也就在將在落地之時,宗守的身影,卻又急襲而至。腳下猛地一踏,把師法空的頭,往下方猛地重重一踩!

轟然震響,這片城牆之上,無數煙塵翻滾。所有的青條石,盡皆崩塌。

那與師法天酷似的老者,早已是有些焦灼。此刻見狀頓時是再忍耐不住,身形前撲,猛地往那煙塵濃密處撲了過去。身影閃動之速,竟全不遜色於宗守先前。

宗原雙眼微瞇,手中的槍輕輕一纏。不過瞬即之後,就又恢復了平寂。只因靈覺,感覺到那煙塵最濃處,宗守已經拔劍!

當那一劍揮出,忽然一條巨大的紫色雷蛇乍現,猶如巨龍,在半空中展舞身姿。

「狂霆,斬!」

當那雷蛇徹底衝下炸開,內中那一道道凌厲劍氣,這才顯出冰山一角。

銀髮老者目光一縮,接著是一聲撼動山河的巨吼。雙掌也同樣抓出,每一個爪影,身後都彷彿有一頭雪白色巨獅顯現。

竟是與宗守這狂霆劍氣全面硬撼!亦分毫不落下風。半空中只聽一陣陣氣爆聲響,那煙塵愈發的肆虐。狂風勁舞,周圍實力稍弱的雪獅族人,早已經被掀飛到了遠處。

宗守亦是微微訝然,這個人,實力只怕僅僅在那越觀雲之下!能夠擋住他這麼多劍的,還是首見。

旋即就又一聲冷哂,今日若不好好宣洩一番,他難消胸中這滔天之怒!

宗守的劍,忽然再變。依舊是雷霆狂舞,內中核心,卻是忽然轉換。水火交織,纏繞旋動,無數雷光纏繞於外。

那銀髮老者果然是真氣一窒一虛,應對不及之下,整個肩側,被這水火螺旋真勁鑽入,而後生生炸出了一個血洞。

面色也須臾間,變得是蒼白無比。一雙剛硬有如靈兵的鐵掌,近乎全面潰敗。

也就在片刻之後,半空中又一聲沉悶炸響。銀髮老者的身影,暴退而出。

整個人顯得是狼狽無比,身上衣物破碎,無數創痕。一雙肌肉賁張的大手,也是微顫。

雖並未受重創,不過那看向煙塵深處的眼中,卻是滿含著震驚忌憚之色。身形也定在了原地,再無動作。

最後那一劍,分明已經轉換了劍意!一種他全然不曾見過,與那傳說中的冰焱劍意似是而非,全新的武道意念!

而且更隱隱有種感覺,這少年方纔,只怕還未出全力!

劍掌交鋒的罡風,仍舊在肆虐。須臾之間,就把那些煙塵。徹底吹拂開來。

宗守亦是再次微怔,對這老者的實力估測,再次提升一個等級。不是只遜色那越觀雲一籌,而是不在越觀雲之下。

之後就未在意,若是換在他未進階還陽境靈師之前,又或者出了這乾天山境外。此人或者能給帶來些威脅,可在此處,這個人,也頂多只是有些麻煩而已。

第337章 因她而活

事實上此刻,這銀髮老者看似無恙,其實應該是已經承受不輕傷勢才對。

他的撼世真氣,沒那麼好接!

思緒才剛及此,就見這老人左右身軀,忽然半邊衣物,幾乎全數化為飛灰,被赤紅炎力,全數燒化。另一半,則全數凍住。

卻不僅僅如此,那冰炎螺旋之力,在對方的體內,不斷的轉換不斷的變化。

那銀髮老者也終是再壓抑不住,口中一口血沫噴吐了出來。不過也借這口血,把所有的殘餘真勁,全數吐出。

宗守冷聲一笑,再不去理會。目光寒漠地望向自己腳下,直接一劍,刺入那師法天額心,頓時一絲血絲,不斷溢下。

「你以為,孤是在跟你談條件?孤既出此言,便是旨意,即便你們雪獅一族全數亡滅,也需給我做到,可明白了?」

師法天只覺是屈辱異常,奮力掙扎,卻始終被那宗守的腳,死死地踩著,壓在地下,動彈不得。

「孤知爾等在雲海之下,一向自由自在慣了,桀驁不馴,不知規矩。不過這裡,卻是雲海之上,乾天山治下!一次我可以原諒你等,可但有第二次,卻必定滅爾之族!」

一邊說著話,宗守一邊用那劍尖,在師法天的眉心遊走,一條條血絲劃出。最後竟赫然是一個『奴』字,寫在了他的額頭。

銀髮老者,頓時是暴怒,此刻又不敢稍有動彈。師定元連同幾個兄弟,也都是目眥欲裂,卻都是在那氣勢壓迫之下,動彈不得。

「你們雪獅一族,不是信奉強肉弱食麼?弱者就該死去可對?那麼現在就該明白,若蘭她啊,比你們強,只因有孤在!你等現在之所以還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因若蘭她,還不想你們這些人死掉。你們現在站著的這塊土地,也是孤贈給若蘭,而非是你等,可明白了?」

隨著話音,那劍尖更往內刺入一分,一絲絲撼世真勁衝撞入內,四下遊走。

那師法天立時只覺全身筋脈,有如無數鋼刀,寸寸碎絞。冰火之力,在內衝突不斷。

那使他恨不得,立刻結束生命的痛楚,頓時是蔓延全身,令他面部的肌肉,扭曲的不成摸樣。

最後更『啊』的一聲,發出淒厲慘嘶。

宗守卻渾不在意,眉眼間的笑容,更是殘酷無比。

正欲再狠狠折磨一番,讓這傢伙,留下一個更深刻的印象。衣襟卻被師若蘭用力拉了拉。低下頭,就只見這小女娃,正滿臉的懇求之色。

宗守一陣無奈,卻一陣憋氣無比,沒奈何,只得把這師法天放開。不過把腳挪開之前,卻又重重一踏,『篷』的一聲,使這師法天的身軀,再次往地下身陷。

而後是頭也不回,直接就轉身離開。他跟這些人,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不過才剛剛走出數步,就聽那雪獅一族的老祭祀,恭聲開口道:「君上留步!不知能否將若蘭留下?她身具狂獅雪印,乃是我雪獅一族真正嫡血,對於我族,實在太過重要。祖宗庇佑,使吾族真正嫡裔重現於族內,一身繫吾族興衰。懇請君上,把她交由我師斌照拂。」

此言一出,那師法天與師定元,都是微驚,以求證的眼神,望向那銀髮老者。而後者卻是面色鐵青,不發一語。

此地周圍,那本來已經是群情洶湧。卻偏又幫不上忙的雪獅族人,此刻聞言,亦都是面面相覷。又些不敢置信的,把目光投在了師若蘭身上。

這個在普通獅族之中,也是顯得孱弱無比的小女孩,會是雪獅一族的真正嫡裔?怎麼可能?

可看那老祭祀,言之鑿鑿,面上的焦灼之色,看似也不像作假。

宗守也定住了腳步,朝著懷裡的師若蘭一笑:「小丫頭,你是想跟我走?還是想留在族裡?」

師若蘭微微猶豫,不過須臾之後,就覺宗守懷裡的暖意,更是吸引人。

反倒是族內,那股令人窒息的冷漠,令人生畏。

當下便直接一搖頭,把宗守緊緊抱住。她寧願跟隨這個願意待她好的陌生人離開,也不願留在這熟悉的族內。

宗守頓時大笑,雖是打定了主意,哪怕師若蘭要留下,他也會把她強行帶走。可如今聽到這答案,卻也頗覺欣慰。

不過這師斌,似乎是算是頗明事理之人。宗守眼微微一瞇,笑著回過了頭。

「後悔麼?怕是已經晚了。這樣吧,別怪孤不給爾等機會,以後你雪獅一族,真想要若蘭她回來。那就帶來六十四頭天獅,讓這些混賬,以跪迎族長之禮,來乾天山把她請回——」

話音落後,宗守是再不願與這些人說話,逕自登上了那輛翻雲車。

後面虎中原,卻是有些心痛的把身上殘餘的皮裘,也丟開到了一旁。

其實他不冷,習武至玄武境界,渾身氣血十足,不懼寒熱。即便赤裸身軀,在這凜冬之時,也可毫不在乎。

穿著這身皮裘,只是顯擺而已。

這是他在雲海之下,親手獵殺的第一頭五階精獸,意義不凡,極其難得。

口裡『呸』了一聲,虎中原鄙視的,看了此地眾多雪獅族人一眼,而後也隨著眾人,紛紛揚長而去。

一輛翻雲車,連同十幾匹四階騎獸,僅僅片刻,就已從那廢棄的城門遠離。

也就在宗守的翻雲車,終於從視野內消失之時。那師法天的幾個子女中,一個銀髮少女,這才是義憤填膺的開口:「欺人太甚!他把我們雪獅一族,當成什麼?還後悔?誰會稀罕那個丫頭。那個災星,帶走了更好——」

話音未落,那銀髮老者,就首先是一聲冷哼。一掌甩出,立時『啪』的一身脆響。竟是一巴掌,將那少女,生生抽飛!

師法天陰沉著臉,居然也不去管,只語氣沉凝地問道:「兄長,你們說那若蘭,是我雪獅一族的嫡脈,此言可真?難道真如那宗守所言?」

「你敢直呼他名?」

銀髮老者朝師法天狠狠一瞪,透著恨鐵不成鋼的惱怒之色:「我聽說此人,不久前才有過一場事關重要的大勝。以五省之力,力抗三國。不但盡復失地,據說還使國土擴張。戰場之上,從無敗績,據說東臨雲陸,已經沒有份量相當的勢力。國勢之盛,即便我們獅部全盛之時,也是不及。這樣的人物,哪怕真是一如傳言,手無搏雞之力,也值得我等尊崇,有資格成為妖族王者。更何況如今,那人確確實實是我等主君。你敢如此稱呼?」

師法天神情陰鬱,不發一語。不過須臾之後,就聽銀髮老者,又是一聲冷笑:「傳言終究只是傳言而已!能懾服熊虎狼三部之人,真以為他是一點修為也無?我獅族之後,強者為尊,確未有錯。那位妖王,不但比你強,也超出了我。更只需一言,就可使我雪獅一族,落入萬劫不復之境,你生了什麼膽子,敢頂撞他?真以為還是在雲海之下,你一言九鼎的時候?在人屋簷下,豈有不低頭的道理?我看你這族長,也不必當了。今日之後,我師羅天親任族長之職!幾年之內,我會想辦法,迎若蘭回歸——」

師法天身軀微震,定定的看向銀髮老者。心中雖不情願,卻不敢違抗其意,只驚悸問道:「這麼說來,那若蘭真是我雪獅嫡脈。」

「掌上雪獅——」

這次答話的,卻是老祭祀,一聲苦笑:「我早該想到的,我們這一脈,繼承的神獸之血。六靈雪獅,另一個稱呼,不就是掌上之獅?怪不得若蘭,身軀如此瘦小。這丫頭,可不止是我雪獅族的嫡脈而已,更得歷代先祖庇佑。狂獅雪印,她日後前途之遠大,是我等難以想像。我只知上一代,擁有狂獅雪印之人,是萬載之前一位先祖。借狂獅雪印之力,擁有異能,早早就登入了聖境——」

那靈法空的目光,立時一縮,一雙手把衣襟死死揪緊。無盡的悔意,頓時啃噬心臟。

那位妖王所言,居然是真的!這師若蘭,真是他們師家純血嫡脈!

血液之純,比之他的長子次子,還要強上幾倍!

隱隱知曉,自己恐怕是失去了什麼,靈法空的聲音更是乾澀。

「既是如此,那你二人,為何還坐視她被帶走?」

「坐視?就憑我等,阻止得了麼?我看那位妖王,不但已掌握了劍意與傳說中的王道秘武。靈法也分明至夜遊境界。再還有那幾個年輕人,可都不凡,特別是那持槍之人,便是你,也未必是他對手!說來那位妖王身上,居然也有著星紋呢——」

聲音悠然,說著這些駭人聽聞的話。老祭祀的語氣,又微微一沉。

「倒是法天你,明知若蘭被那妖王看重,為何還敢如此對待?」

見師法天,又沉默著不肯說話。師斌的目光,就又移到師法天那幾個子女身上。瞬息之後,就已明白了過來,一聲冷哼後,拂袖而去。

「三日之後,把這幾個全送去乾天山。任君上處置,直到他消氣為止。為宗族惹禍之人,倒不如死了的好!」

第338章 可想吃糖

翻雲車繼續往西南行駛了大約兩日,就已經進入一片巨石嶙峋崎嶇的區域。

所謂的聚龍山龍門,就在西平省境內,靠近沿海之地。如今已恰好是他轄下之地,此處周圍,就有柴元麾下大約七萬馬步軍駐紮。

故此即便是不帶親軍,孤身前往,宗守也不虞自己安全。

不過在去那處之前,宗守卻打算先去另一個地方。

而這片區域,即便以翻雲車的穩定,也不免是隨著地勢,不斷的起伏。

宗守也無法在車廂內繼續修行,只好以逗師若蘭為樂。

拿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糖豆,在師若蘭面前晃了晃。

「想不想吃糖?」

師若蘭雙眼頓時發光,毫不猶豫的就點了點頭。正想伸手去拿,就聽宗守一聲奸笑,指著自己臉頰道:「親我一記,這糖就給你。」

師若蘭頓時一陣躊躇,幾日時間,她對宗守已經不怎麼害怕了。

不過這個『哥哥』,有時候真的很古怪。按照依人姐姐的話,是很猥瑣。

還有初雪姐姐,也要她離這位哥哥遠一些,免得被污染了。

正遲疑著要不要答應,恰好軒轅依人採藥回來,回到了車廂內。望見這一幕,頓時是氣不打一處來。

一把將若蘭抱在懷裡,接著軒轅依人又退開數步,離宗守遠遠的:「蘭蘭,別吃他的糖,姐姐我這裡好多的。宗守,也拜託你有些節操可好?連這麼小的孩子,你也心存歪念,真是可恥——」

宗守頗有些無辜之意,自己這不是在培養與若蘭的感情麼?

這小丫頭,看似不起眼。可是未來不久,卻是可通殺十方的無雙名將。還有那狂獅雪印,多半也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自己再怎麼蠢,也都知道要盡早籠絡的道理。日後左宗原,右若蘭,兩位無雙名將。即便自己不管事,乾天山足可安枕無憂了。

天可見憐,自己可真沒一絲一毫那方面的意思。難道在這幾個女娃眼裡,自己真就那麼好色?

輕聲一歎,宗守把手裡的晶糖收起。而後就又若有所思道:「依人,你說由我來做她的師傅可好?」

軒轅依人聞言微怔,而後就又點頭:「由你來交她,自然是好的,不過要想當她師傅,那平日就更需正經一些,不准再欺負蘭蘭——」

她對這未婚夫,是最看不透。劍道浸淫之深,簡直就令人髮指。

就據她所知,宗守已經掌握的劍意,就多達五種之巨!

宗原就是因其教導,幾個月時間裡,就實力大進。掌握狂霆槍意,實力強橫,可與東臨雲陸,任何第七階之下的強者抗手!

宗守卻一陣猶疑,他自信若這塊瑰寶,若有他來親手雕琢,必定能夠遠勝前世之時。一身成就,也絕不僅僅只限於無雙名將而已。

唯一擔憂的,就是自己,只怕沒那麼多時間。可要給她另尋名師,又談何容易?

正皺眉凝思,宗守就聽翻雲車外,傳來宗原的聲音:「君上,你說的鬼玄山到了!」

宗守眉頭一挑,暫時放下此事。身形一縱,到了翻雲車外,此刻這車,正循著陡峭之極的山勢,往上攀爬。

也幸虧他現在駕車的馬,都換成了四階的馭風駒。儘管只有八匹,拉力浮力卻都勝過以前百倍。

也就在半刻之後。這翻雲車終於上爬了兩千餘丈,到了絕頂處。

前世曾經見過數次的情景,終於現於眼前。

宗守下了馬車,僅僅幾個縱躍,就到了那前方的崖岸之旁。然後仔細四處眺望著,不過須臾,就眼露驚疑不定之色。

這地方,雖與《神皇》遊戲裡,有那麼些差異,卻並無本質不同。

而後不過片刻,軒轅依人,亦抱著師若蘭,到了他的身側,疑惑道:「這就是你說的,可以使我等實力大增之地?明明什麼都沒有——」

其餘諸人聞言,也都是錯愕。幾人都是聽宗守之命跟隨至此,卻是不知曉此事。

不過看這裡,到處都是古怪岩石。除了一些孤零零的草木之外,其餘就什麼都沒有。而那崖岸下,則是一片白霧,也不知有多深,更不知下方到底有何物。

難道是自家主君,得了什麼消息,知道這裡有什麼天材地寶?

正這麼思忖著,卻見宗守忽然身形微動,尋到一些崖岸旁的小草。

隨手將之取下,而後不斷擠壓。不多時,幾滴綠色的汁液,就浮現在宗守的掌中。

又探手一招,恰天空中一隻足有半人大小的雪烈鳥經過,極其不幸的,被宗守強行招下擒拿。

先問軒轅依人,要了幾枚避毒丹,給這隻鳥兒服下。再把那綠色的汁液,滴入其口中。

接著就靜靜等候,大約小半個時辰,才見這頭只有一階的雪烈鳥,氣息隱隱開始變化。軀體彷彿更強悍了些,一身雜色羽毛,也有幾根,正在變色。

周圍眾人,頓時是悚然動容。除了若蘭,此地都是靈覺敏銳之人。這雪烈鳥,確實在增強。

並不是很明顯,不注意看,甚至是無法察覺。不過那綠色汁液的效用,明顯還未結束,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滲透入雪烈鳥的四肢肌理,以及經脈之內。仍會潛移默化,慢慢發揮,提升這雪烈鳥的氣力,甚至血脈——

「這只是最普通的青實草而已,怎麼可能?」

軒轅依人微微一怔,再仔細望向崖邊。足足半晌之後,才確證自己,未曾看錯。

不由更是不解,這青實草只是最普通,也最常見不過的雜草。根本就未曾入階。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功效?

又隱隱有些興奮,身為丹師,怎可能不見獵心喜?

「不是草的緣故,而是這裡的霧——」

宗守目光幽幽,看向那崖岸下方。此處霧氣浸染,生長在崖岸的青實草,吸收水份,也把這種特殊的水霧,吸收入內,不斷的沉寂。

目光裡更微含驚喜,這裡最佳的時候,是靈潮才剛剛開始之後。

不過看現在的情形,萬載積累下來,應該也有不錯的效果。

接著下一瞬,就見那雪烈鳥,忽然身體抽搐,目中也隱泛紅絲。

「有毒?」弱水柳眉微蹙,毒物什麼的,她最討厭了。

宗守『嗯』了一聲,幾根金針,連續插入雪烈鳥的體內,將那毒素,連同那些綠色液體,全數逼出。

這些汁液內,固然是含著驚人異能,不過卻也與毒素彼此相纏,難以分化。

不過頃刻,這只雪烈鳥就已恢復如常。宗守再給它服用了一粒補元丹,這才把手鬆開,任由這雪烈鳥展翅飛走。似乎也傷了些元氣,身形搖搖晃晃。

而虎中原與離洛等人,都俱是面面相覷,有些不解。這些從青實草內擠出的汁液,似乎真有使他提升實力的作用。可明顯這毒素,也是異常的猛烈,屬於奇毒之類。那雪烈鳥,若非宗守事先令其服下抗毒丹頂著,又及時驅逐,只怕不過半刻鐘,就要全身腐爛,化為血水。

「可是要讓我解開這霧氣裡的毒素?」

軒轅依人目透沉吟之色:「我對毒類並是不太擅長,以前很少研習,而且這種毒,以前也沒見過。看方纔那雪烈鳥發作的情形,依人只有三成把握,更需一年以上才可——」

宗守挑了挑眉,忖道這丫頭,居然還真有把握解開?

此處乃是他前世遊戲裡,一位妖族出身的朋友,無意發現的異地。

發現那下方水霧,有提升真氣體質的奇效之後,就四處奔走,意圖將那霧中毒素解釋。卻是想盡了辦法,都沒能做到。

最後不得已,只得把此事在幾個好友中傳開求助。宗守那時恰好無事,也急著提升自己實力,故此曾參與其中。

雖是沒能出什麼力氣,也沒得什麼好處,不過最後,卻還是得知了這些水霧異能的利用之法。

「無此必要!直接從這裡跳下去就可,到了下面。我自有辦法——」

虎中原濃眉扭了扭,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忖道這不是坑人麼?

剛才爬上來,足足兩千多丈。這深崖之下,更不知有多深。他們武修,又不是靈師,須得天位之後,才可御空而行。兩千多丈,這都陡峭的山崖,足可把他們摔成肉餅了。

而且這下面的霧,明顯是有毒的吧?

總之還是先看看情況,等旁邊之人試試深淺再說。

正這麼想著,宗守卻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不動聲色,把腳一踹。

虎中原立時『啊』的一聲慘叫,從這山崖之上,跌落了下去。墜入濃霧之中,不過片刻,就不見了蹤影。只留下餘音傳來:「靈玄柴元,你門二人若能回去,千萬告訴我老父。不要給我報仇。可歎我虎中原功高震主,君上嫉賢妒能——」

後面的聲音,就聽不見了。宗守唇角一抽,接著很是和善的。朝著周圍幾人一笑道。

「是你們自己跳呢?還是我踢你們下去?」

柴周微微遲疑,仔細回思,確定宗守把他們在這裡逼殺了,似乎也沒什麼好處。當下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一跳。

第339章 靈螈之血

有了虎中原與柴週二人當先,周圍眾人也就不再遲疑,紛紛從這崖上躍下。

不過如施丹靈玄這些,靈法方面,造詣極深之人,倒是不懼。各自施展道法,虛空浮起,往那山下濃霧裡墜落。

只是片刻,這山巔上就只剩宗守一個人影。

宗守卻並未立時跟上,而是走到了另一側,仍舊是前一句:「你是自己跳?還是我踹你下去?」

那片空無一物之地,忽然是光影變幻,一頭純黑色的巨獅,忽然現出了身影。正是宗守的那頭,名叫小智的朧影獅。

趴在崖岸之旁,眼神很是可憐無辜的,回頭望來。

心念中再次傳來感應,宗守隨即就以手撫額,很是頭疼。

這頭獅子,居然畏高!

也再不願與其廢話,宗守直接一腳,把這頭朧影獅,踹下了深崖。

而後那口雷翼劍,也忽然飛騰而起,至他腳下。拖著他的身軀,往下方飛去。

身形搖搖晃晃,有些不穩。宗守卻略感新奇,使用靈師的手段,御器凌空而行,對他而言,還是首次。

只可惜他靈法方面,太過生澀。操控不靈,不敢有太大動作,只能老老實實的,往霧中沉下。

大約一百二十丈左右,宗守就已踏下了平地,隱隱聽見那濃霧之中,傳來搏殺之聲。

瞬息之後,宗守就感覺有人在施展靈法,立時招來了一團狂風,把那團團白霧,全數吹開。

而後就見依人幾人,已經聚在一起。唯獨虎中原較為倒霉,被一頭摸樣有些古怪的五階精獸死死地纏住,情形似乎還頗為狼狽。

那頭精獸身周,濃霧是凝而不散,哪怕狂風吹拂,也無法將之趨離。出沒於霧中,忽隱忽現。即便此刻虎中原,已具玄武宗的修為,也是被迫的狼狽無比。

「是霧狼!」

施丹一凝柳眉,朝著踱步走來的宗守一禮道:「君上,這頭霧狼,似乎有些古怪。與我以前見到的,有些不同。」

軒轅依人同樣在做法,不過施展的靈決,卻有些特異。將附近的一些水霧,一絲絲的抽取了過來。而後是懸停在身前,不斷的變換色澤。待得宗守抵近之後,才輕鬆了一口氣,把靈法散去道:「我已測過,這水霧有毒。不過含量極低,先天之上就無需在意。只有若蘭需要小心,不能在霧中呆上太久。不過她有我照顧,應是無妨。」

眾人也都是心神一鬆,之前都是屏住呼吸,閉絕週身毛空,斷絕了與天地靈能的聯繫。弱水更分出真氣,將若蘭週身護住,以隔體渡氣,來維持若蘭的呼吸,此刻才放心解開。

宗守是早知如此,目光始終定定的,看著虎中原身旁,那團濃霧。

確是與普通的五階霧狼不同,這頭精獸,相較同階的精獸,強大了不止一籌。渾身更生著特異的鱗片,刀劍難傷。虎中原幾次以虎霸刀斬擊其上,卻只是帶起了一絲火花,這霧狼本體,是分毫未傷。

卻與他印象之中,別無二致。

此刻宗守卻是陷入了凝思,想起了《神皇》那款遊戲。

遊戲中的一應情景,與萬載之前的雲界面貌,有許多不同,亦有相同之處。

而最令人吃驚的是,一些隱秘的所在,竟是出奇的相合。

對這處密地,宗守本來是不報希望。畢竟後世各種流傳下來的書冊中,都未有詳細的記載。

稍微有聯繫的,就只有一句——『靈螈抗羲子,不能敵,斷尾求生,其尾墜於葬聖之地。』,說來與他那師伯,蒼生道祖師,頗有些關聯。

所謂的葬聖之地,就是指這附近。傳聞雲荒時代,曾經有多達十二位的聖人,不知何故。在一夜之間,全數隕落在一地。故此那片所在,名為葬聖之地。

宗守後來曾經特意考證過,發現這西平省之南,有七成可能,就是所謂的群聖隕落之所。

不過畢竟是未曾確定,沒影的事情。他那位朋友尋到的密地,多半是遊戲開發公司,胡亂編造。

宗守也只存著萬一希望,來這邊看一看。真正的念頭,是想看看能否在這附近找到線索,尋覓到真正靈螈之尾的所在。

可眼前的情形,卻不能不令他心驚。

那《神皇》遊戲的開發方,為何連這等隱秘之事,也能知曉?而且在虛擬遊戲中,做的是分毫不差?

那款遊戲,真是這號稱背景極深的遊戲開發公司研發?

再聯繫那吞天元化經,宙極命世書,更多的疑問,紛紛浮上了心頭。

不禁是微微走神,不過下一刻,宗守的思緒,就被打斷。

只聽虎中原忽然一聲怒喝道:「居然又來了三頭,真是可惱!你們怎麼還不快動手?」

宗守心神微醒,果見那雲霧之中,又是三頭五階霧狼,撲了過來。

柴周看得是微微搖頭失笑:「剛才說是定要親手斬殺那霧狼保仇的,到底是誰?」

宗守這才發覺,虎中原的臀部處,有著咬痕。幸虧是穿著一層鐵甲,傷勢不重。不禁也是忍俊不已,一聲輕笑。

他先前為此地之事而失神,到此刻清醒過來,卻立時把所有的疑問,全數壓下,不去管它。

畢竟此刻,他已經到了萬載之前。即便是對那個遊戲開發公司生疑,也不可能再跑回到一萬年後去調查,此事注定是無解。

揮了揮手,示意意欲插手相助的柴周靈玄二人停住。宗守雙指一併,停於身前。那口雷翼劍,就再次騰空而起,斬入到那濃霧之中。

初時是施展那驚雲神滅劍決,同樣隱在雲霧之中,悄無聲息的潛飛了過去。直到接近之後,那紫色劍光才驀地加速,一團雷光炸開。劍速與威勢,瞬間就激增至極。直接是投腦而過,將其中一頭五階霧狼,一擊斬殺!

又大手一招,將這頭巨大精獸,擒拿了過來。到得身前,便可發現這頭霧狼,不止是渾身上下,滿佈鱗片而已。更有無數的疙瘩肉瘤密佈,更有些還滲著膿液的膿包,望一眼,就令人只覺是頭皮發麻。

宗守卻沒在意,用劍把那胸腹剖開,再小心翼翼地切入那心臟之中。

虎中原在一旁卻是大急,哭喪著臉,大嚷大叫道:「君上,你可不能不管。就忍心看中原死在這裡?」

那霧狼實力,本就超越同階精獸,又身影飄忽,在這濃霧之中,正可盡展其一身神通。

虎中原初入玄武,卻還未融合第七條靈脈。應付一頭,就已經是頗為吃力。三頭合攻,立時是左支右絀,窮於應付。

宗守毫不動容,是存心想要這傢伙,吃吃苦頭。是專心致志的,從頭霧狼體內,取出了幾滴銀白色的血液。

軒轅依人在旁看著,頓時動容,這些血液的氣息,與先前青實草內取出的汁液,分明是相似之極,而且更是濃郁純淨。再一凝思,軒轅依人瞬間就已了悟於胸。

「原來如此!這些霧狼常年呆於這濃霧中,也被這霧中汽水侵染。日積月累之下,實力儘管提升極速,本身卻也是被毒素感染極深。這些血液,應該是經這些精獸身軀,純化過濾之後產生的精血可對?」

說到此處,軒轅依人的瞳孔裡,頓時發著光。無論是人類的武者靈師,還是這些精獸,肉身氣血到了一定境界,都有自發排毒之能。

這些銀色血液,也就等同是把水霧過濾提純之後的產物。非但無毒,反而純淨無比。

這種東西,若用來煉丹,必定能收奇效!

宗守早已感覺得手臂上的小金,已經是蠢蠢欲動。當下也不阻攔,任其將這些銀白精血吞噬。

而後下一瞬,就見小金那果凍般的身軀上,產生著一絲絲細不可見絲線。使那外皮玄異的紋路,愈發的完善。

此處眾人,也頓時一喜。這銀白血液,確實有效,而且看小金的情形,應該也確實無害。

「此物對我妖族與精獸,最是有效,可提升血脈。普通人亦可服食,不過除非是身具異血,否則就只能是強身健體,增強真氣。內中更隱含一種上古神獸之血,一定濃度之後,含有通慧之力。可助人參悟武學,以及天地至理,對靈師也同樣有用——」

宗守一邊解釋,一邊是暗暗遺憾,可惜尹陽不在,不知去向。

否則這種本質應當是靈源之血的水霧,對於靈族而言,應該更有奇效,又交代道:「其實這精血,也並非是全然無毒。積累大約百滴,毒素就可令武宗強者有身隕之險。也不能多否,一人視資質不同,大約百二十滴,就是極限。還有捕殺這些精獸之時,最好是當那精獸氣血沸騰時,一劍致命最佳!」

聽到此處時,眾人也無需宗守詳加解釋,就以明瞭其意。

氣血活躍極盛之時,那銀色精血的品質,才會更好。而若是傷勢過多,也會降低這些精血的純度。

虎中原本事已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三頭霧狼壓制。正欲一刀,先將其中一頭砍傷,此刻聞得宗守之言,就立時把手一縮,又手忙腳亂的抵擋。目光卻泛著精芒,貪婪地看著這三頭精獸。

第340章 聚龍山下

軒轅依人眼裡,頓時閃著奇光:「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這樣的地方,別說又是從書中看到?」

宗守頓時一陣頭疼,就知軒轅依人會問及因故。不過好在他如今,也不像以前,對宗未然那麼忌憚了。

乾天山妖王之位已定,至於宗未然,此事以後再說,既然已拜入蒼生道門下,以其庫藏的經書典籍。那時自己,定能將元一劍,完善到一定程度。

「還真是從書裡面看過來的。」

一邊說著,宗守一邊搖頭晃腦的笑著:「殘陽之年,靈螈抗羲子。不能敵,斷尾求生,其尾墜於葬聖之地。其實這些水霧,就是靈螈之血所化。靈螈乃獸類始祖之一,故此它的血,對精獸妖族,最是有效,卻也同樣有奇毒。還有許多,要不要我背給你聽?」

軒轅依人哼了哼,轉過了臉。忖道自己也讀書甚多,怎麼就沒撞見?日後必定也要翻了翻那臨海書院以及乾天山的書庫,看看宗守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又想到既然是蒼山道的始祖羲子,那麼此地之事,怕是多半他那位聖境的師兄那裡得知。

「其實此處,也並非全無危險,只是時間恰好而已。」

宗守又展動一個靈決,將那大霧繼續拂開。而後就可見不少精獸屍骨,埋在地面。

「每到子時時分,天地陰力最盛之時,這裡的霧毒,也會轉強。那時即便五階強者,也難承受,需得尋地暫避。」

接著再眺望了一眼四周:「此處谷內,大約是四百里方圓,越往下,地勢越低,水霧也越強。此地的精獸,應該統共還不過七千。不過據說底部連接下方一處惡淵,每日都有精獸邪魅被此處水霧異力吸引,而進入此地——」

依人頓時微覺遺憾,此地精獸數目少,也就注定了無法大規模的利用。即便有新的精獸進入,估計時間不久的情形下,也難以凝聚太多這種精血。

施丹卻是微覺感動,儘管明知此地派不上大用場。可宗守連這種寶地,甚至那靈螈之尾,也不瞞著她這樣的『外人』,可見其對自己,是信任有加。

有這樣的君主,之前違抗宗門之令,留在宗守的麾下效力的所為,已經是值了。

「這麼說來,這些日子,我們都得在這獵殺這些毒獸?」

軒轅依人問到此處時,微微疑惑道:「那龍門開啟,宗守你不打算去了?」

「是你們,不是我。那龍門武聖留影,怎可能不去?」

宗守一笑,看向呆立的眾人:「都傻站著做什麼?難道還想要孤親自動手。幫你們把精血送到嘴邊不成?」

……

兩匹四階龍角翼馬,在沼澤地裡穿梭。因是四階精獸,本身戰力就是極強,身具龍血。其上乘坐的人影,亦是氣勢不凡。故此沼澤中,也沒什麼不開眼的異獸,跑來尋他們的麻煩。

前面一人,正是宗原,一邊策馬而行,一邊警惕的注意著四周與腳下。

這泥沼遍佈之地,最危險的就是這泥內。無論什麼樣的怪物,都可隱藏。

運氣不好,甚至可遇到七階的精獸。

他性情就是如此,哪怕明知宗守的戰力,已經遠在自己之上,也依然是盡心盡力。

後面那匹龍角翼馬坐著的,自然是宗守,此刻正處在半睡半醒之間。

只餘下一絲神念,始終在警惕的四周,關注著自己魂海之內的變化。

是不得不如此,其實自晉階還陽靈師之後,他就再沒踏踏實實,睡個好覺。

一切都因那『吞』『淨』二符的作用,使他的魂海徹底異變。

以前這漩渦還有節制,儘管在吞噬著天地之靈,但是幅度微小。

可自從他把這兩道真符凝聚之後,這漩渦就有了核心,吸力強了十倍不止!

也不再是只吞噬普通的五行靈能,而是直接吞噬『源靈』,這些靈能產生的源頭。

即便在這魂海之中,凝聚出七條完整的靈脈,也不見休止。使那漩渦不斷的壯大,又反覆壓縮著。

純論魂力,他現在應該已經不下於早十五年前,就已經進入還陽境,已快凝聚九符的宗凌。超出同階靈師的六倍!

以至於宗守,時時刻刻都在擔心這魂海之後,又會有什麼變化,使他在睡夢中,糊里糊塗就沒了性命。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那口元一劍。自從他盡復乾天失地,雄吞三省,治下又多了十幾個直轄之城,人口也增加五千萬之巨。這劍內的龍氣,就是不斷的增長壯大,劍身上的龍形也愈發的明顯。

那帝風決,也輕輕巧巧,就衝入到了第六境。

這還是宗守,始終壓制著。未曾刻印去修煉的緣故。若是用心修行,衝入到第七境,也是輕鬆之極。

不過那九層寶塔,卻更是強橫。壓在他魂海上空,動也不動,瑞氣千條,一絲絲刷下。

一邊修復著他的神魂,一邊又將這口劍,牢牢鎮壓。唯一令人驚奇的是,自從他那日在鎮乾峰的鐵罡石大殿裡,做了一場戲之後,這些所謂『王道之氣』的侵染之力,似乎沒那麼強了,顯得溫和了許多,頗令人安心。

太陽漸漸落下,這沼澤之內,也愈發陰冷。此時才是這地方,最危險之時。

二人卻依舊未停,催使這騎獸,繼續發力前奔。大約兩個時辰,前面就已經看了一座大約三千丈高的大山。

「君上,聚龍山到了!」

宗原抬起頭,細看了一眼。只見此山除了特別高,面積也特別大之外。也並無什麼出奇之處,三面背著沼澤,靠依大海。

唯一有些令人驚奇的,就是這山上的草木,生的是異常旺盛。

宗守也醒了過來,才剛睜眼,便是一笑:「果然不愧是聚龍之名——」

此處山下,足足數十條靈脈匯聚。更是七條大型『龍脈』的發端與終末之處。那山勢走勢,也頗具異像。

若非是此處,位置有些不對,而且四處都是人類無法生存的沼澤濕地。此地當是絕佳的立城立都之所,可得『王』氣滋潤。

不過即便如此,此地卻依然是頂尖的墓葬在地,也就是風水學中所謂的福地,可列入第一等。

事實上,五千年後,當此處沼澤乾涸。這裡確實是立起了一座大城,也崛起了一個大國。

二人行至山下,就先尋了一個乾爽之地坐下。此時距離龍門開啟之時,還有大約四日。而山上更滿佈著那位武聖設下的禁制,據說更有不少精獸,以此為巢,很是強橫。

故此他兩人,都不急於上山。

宗原升了火,就在火堆不遠覓地坐下。從一個磁瓶中,取出了一點銀白色的液體,從掌心之內,吸收入體。

這是二人,在雲海之下,狩獵得來。幾日時間,一行人在雲海之下,四處尋覓捕殺。湊了大約四百餘滴,先由二人帶了過來。

其實依宗守之意,本來是只打算獨自一人,前來這龍門。宗原卻放心不下,定要跟隨。考慮到那武聖留影,對他也確實是助益非小,宗守也就只得答應。

令他出乎意料的,卻是軒轅依人,居然不願跟來。說是那武道劍意,有你教我就好。這靈螈之血,今日錯過了,就不知日後是否還有這機會。居然絲毫不將那武聖留影,放在心上。

這仁義小妞最感興趣的,果然還是煉丹煉藥。讓本來對情侶結伴而游,頗有些期待的宗守,是傷心不已。

也同樣取出了兩滴銀白血液,其中一滴,任由小金吞噬。另一滴,卻是由他自己,吸入到掌中。

這些靈螈之血,可以增人氣力,亦可強化血脈。

精獸服食,無需做什麼,就可以覺醒祖先留下的神通記憶。

小金就是如此,每服食一次,身軀的變化,就更增一分。

表皮的花紋,越來越是玄奧,彷彿一種天生的靈陣。體內的經脈,非但未曾多增,反而更是顯得精簡。可那妖力流轉的效率,卻是大幅增加。僅僅數日,那擬物神通,就已經提升了半個層次。

宗守卻是把這些靈螈精血,主要用在強化身軀,以及參悟武道上。

服食之後,便立即煉化之後,就已內觀玄霆鍛體決,粹鍛軀體。

可惜的是這門蒼生道的頂階煉體術,最講究的就是一心一意。

即便是宗守,也無法分心多用。只能繼續參悟狂霆劍意,此事不算分心,反而多有助益。

幾日下來,他對這門劍意的領悟,居然也大幅增長。而那雷翼陽蛇,亦是因此受益。幾次蠢蠢欲動,幾欲突破,卻被那那層看不見的『天障』,阻攔了下來。

一滴精血服食,宗守足足用了半個時辰,這才完成。只覺是精氣消耗極巨,不過這番煉體,肉身又有不少增益。

「再過些時日,就可融合第七,第八條地脈入體了——」

他體內此刻,已經完成了雙輪三脈的融合。有前世的基礎,宗守的武道意念,本身就已達到了極高的境界。武宗境的那層阻隔,對他根本就沒有阻礙。

第341章 讓他閉嘴

宗守幾乎是在第五第六條地脈入體的兩日之後,就已經達至武宗境界。

若非是顧忌自身境界,還未徹底穩固。軀體之內,因境界提升而產生的變化,仍未停止。此刻他已可將那第四脈的融合完成,踏入四脈武宗之境。

魏旭走前,留下的那些武典經文。已經可助他把那撼世靈決,完善到地輪層次的第五重——

宗守才剛把今日煉體功課完成後的不久。宗原也已經從入定中清醒了過了,眼眸裡星光隱隱,是神氣完足。

宗守看的一笑,自從得了這靈螈之血,這宗原浮動的氣息,也是一日比一日穩定。

這傢伙衝擊玄武宗的最大障礙,就是肉身。此刻內有內觀玄霆鍛體決,外有靈螈之血這樣的外力。每一次修行,都可使其根基,更穩固之分,對狂霆槍意的領悟,想必也在逐步激增。

其實到了此刻,宗原的氣息,已經遠沒有以前那般的浮躁,沒有了那種隨時都要失控暴走的感覺。快速晉階的隱患,正一點點被消除。

甚至不時溢在體外的紫雷,也在消失,到了微不可查的地步。

取出了幻心境,正欲再入冥想。宗守的眉頭,就皺了皺,看向了那不遠處的泥沼地。

「來的好快!」

只見一行騎隊,正是那沼澤深處,往這邊奔行而來,都是清一水的三階騎獸。修為也高低不等,最高的有第六階巔峰視力,低的卻是只有相當於三階精獸的修為。不過多是靈師,武修只佔了四分之一。

那些隱世的宗門世家,大多有長輩照拂,出入聚龍山,大多都有長輩照拂。凌空而行,一瞬千里。

而東臨雲陸的散修,不到天位境界,也參與不進。各方勢力,倒有不少有實力插手的。

不過此處周圍,有柴元事先以大軍封鎖。能從陸路進入聚龍山的,是少之又少。

只有乾天山境內,幾家勢力而已。其中之一,就是臨海書院。

看這些人的服飾,也正是那書院之人。

宗守微微一笑,打消了冥想的打算。目光游梭,在這群人中尋覓著。不過須臾,就落在一人身上。那是一個年輕人,身著最普通的青布長衫。面色略顯青白,面貌卻與鞏欣然,相似到了六成。

望見此人之後,宗守頓時只覺心神之內,又是一鬆。

知曉這年輕人,多半就是鞏欣然之弟了。果然就一如弱水給出的消息,此子隨遁其姐舊路,一年前拜入臨海書院門下。

似乎是走的靈武雙修的路子,年紀輕輕,就已同時具有秘武師,以及養靈境靈師的修為,雙雙進入到了三階。

這天資,可比鞏欣然要強的太多。怪不得這臨海書院的幾位院長,堅持要將他帶到龍門來。

又想到了自己乾坤袋裡面躺著那本武經秘要,只需將此物送出,就算是又了結『宗守』的一樁遺願。

心中可絕了牽掛,結了因果,必定可使心境更為澄明。

說來此物所含之秘,他也一直未用心去解開。除了一開始有些奇怪,就沒怎麼在意。

即便有什麼秘密,那也該當是鞏家的,與他無關。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他還不屑於去侵奪這鞏家之物。

一想及此事可以了結,宗守就覺歡欣。

日後大不了,再寫一封推介信。拜託雷動,讓此人拜入五絕山莊門下,就算是照拂周到了。

臨海書院,乃是早年幾位日游境的靈師散修與幾位儒道修士所創,傳承五千年,在東臨雲陸漸成規模,在諸多書院中頗具氣象。一面傳播儒學,一面教授弟子靈法,以換取收益。一些隱世宗門都派人常駐,在這裡選拔與考察弟子。

能有人拜入五絕山莊,是這書院的榮幸。

宗原悄悄握住了槍,仍舊如泥雕一般坐著,那警惕防備之意,卻瞬間增到了極致。

宗守卻是一笑,拿起一根木枝,撩撥著火堆。此刻人多不便,那武經秘要也不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交付,故此他暫時也無相認之意。

那群臨海書院的人到達山腳干地之後,也同樣神情警惕的打量著二人。

不過此處能夠落腳之處,實在不多,只能選在一旁歇息。而後片刻,就聽一聲驚咦:「是宗守師弟?」

宗守目光微凝,順著那聲音望了過去。果然望見幾個熟人,腦裡那十三年塵封的記憶,瞬間就活躍了起來。

認出了好幾位,『宗守』這一屆的幾個出眾之人。說話只人,比他大了一歲,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服飾華美,頭戴金冠,面相卻又顯得略為淳樸。

宗守認得,此人名叫鍾離霜,據說是東臨雲陸一個隱世世家的子弟。家族勢力,幾乎可堪於一些比擬,門內頗有幾位七階強者。

也不知為何,卻拜入到了臨海書院門下。一身實力,也是不弱,到了養靈境巔峰境界,只差幾步,就可以神魂出竅了。

此刻更驚怔的,卻是那些帶隊的那些師長。紛紛注目望來,不過眼神卻是複雜無比,敬畏、愧意與憂慮夾雜。想要上前見禮,卻又有些猶猶遲疑。

雖未說話,這幾人的心思,宗守卻是心知獨明,三年時間裡,宗守在臨海書院的處境並不好。特別最後一個月,宗未然與乾天山,都已經有風雨飄搖之兆時。不止是同學,便是這些授課的師長,平時也多是冷眼相看,冷淡無比。

大約那時,誰也未能料到。他宗守居然能返回乾天山,斬殺宗世,繼承妖王之位。

更絕未想到,僅僅數月,東臨雲陸的情勢,就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乾天山再次崛起,獨控十二省地域,加上日後將由他繼承的玄山。近乎三分之一的東臨雲陸,都在他掌控之中。

而臨海書院的影響力企及的地域,也都盡數落在他治下。

冷淡的笑了笑,宗守也不願去搭理,百無聊賴的撩撥著火堆,看著那火焰變幻。

不過那人群之內,隨即就又傳來一聲輕笑。

「宗守?是那個廢物世子?還沒死麼?」

這聲音略顯尖利輕佻,含著輕嘲之意:「學了三年時間,都沒能夠完成定神之人,到這裡來做什麼?難道以為這龍門武聖留影,就能幫到他?沒有修靈法的資質,總該有自知之明——」

宗守心神微怔,忖道這是什麼奇葩?還以世子稱呼他,應該是還不曾知到他的消息。

可有這麼大的膽子,在師長面前,公然出言譏嘲,應當是頗有身份才是。

抬起了眼皮,果見一個身形微胖之人,正冷笑著走到那鍾離霜身旁。眼帶戲謔之色的,看了過來。

此人他認得,名叫海洪真,家世亦是不凡,僅遜於鍾離霜一籌。

這麼一想,宗守就又連帶記起了好幾樁恩怨。在臨海書院,因此人之故,那位『宗守』被其揍過了好幾次。幾次三番,被打得半死不活,肆意羞辱。

初時還有書院的授課師長,看在乾天山的份上,為他出頭。待得後來,就再沒人管了。

這些畫面,在『宗守』的記憶裡,是極其深刻。對這小胖子,痛恨無比,與宗瑜並列。可此時宗守想起,卻是只覺淡然。

不過此刻,首先大急之人,卻是臨海書院的另一位還陽境的靈師,猛地呵斥:「給我住口!宗守殿下如今已經是乾天山妖王,控十二省之地。日前更大敗濤雲城,逼使雲瑕烈焰二城之主斷臂,麾下雄兵千萬。你生了什麼膽子,敢出言冒犯?」

喝罵一聲還不算,最後更出言提醒。便是那首先認出宗守的鍾離霜,也同樣面色鐵青。

那小胖子海洪真,也是微微一驚。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宗守。

他最近閉關修行,對外界之事,還真不怎麼知曉。也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個年前,他還任意欺辱的傢伙,居然已經成了掌握十二省之地的乾天妖王。

接著當又望見眾人,包括自己那些同學,望過來的異樣視線之後。卻又是神情一變,目透怒容。

「乾天妖王又怎樣?剛才的話又沒說錯,廢物就是廢物!我偏就罵他,他又能拿我怎樣?」

又一聲冷笑:「你們懼他,我海家卻是不懼,只是一個小小妖王而已。一年之前,也不過是被我揍的不敢說話之人——」

宗守本不在意,這時聽著,卻也嫌煩,雙眼微闔道:「讓他閉嘴!」

宗原的目光,立時一厲。他靜時有如石塑,一動不動,動時卻彷彿脫兔,疾不可見。

一道紫色的槍影,直接襲向了那臨海書院內的諸人。

七尾天狐一族的武學,以幻術飄忽為勝。宗守卻是完全走的另一條截然相反的路子,凌厲而又霸道,迅捷無匹!

那幾個臨海書院的師長,立時面色大邊。幾道護身靈法,幾乎第一時間,就加持在那海洪真的身上。

兩位玄武宗師,更是分執長劍,兩道劍影斜削而至,封鎖著宗原的身影。

卻見那宗原,是不閃不避,雷光如龍。竟是正面硬撼,一個槍花抖出,將兩劍影瞬間粉碎。而後也未等這幾人,再反應過來,身形就滑過五十丈之遙,槍尖直接擊向了海洪真的咽喉。

第342章 聖者意念

「篷!」

當那犀利槍影,將那重重靈法壁障,一槍穿透時。立時血霧飄散,海洪真的脖頸,也徹底折斷炸碎。那肉嘟嘟的頭顱,亦是凌空翻飛。

而也就在眾人視線,或是不忍卒睹的躲避,又或是被那翻滾頭顱,吸引過去時。宗原的身影,卻如鬼魅一般的倒退而回。

到了那篝火之旁,仍舊是盤膝坐著,彷彿從來都不曾動彈過。整個過程,也不多一息,只有在場十幾個五階之上強者未曾錯過。

似那些學生,就只聽得宗守說出那句閉嘴,就光影一閃。海洪真的頭,就翻飛而起。濺出的血液,更把旁邊的鍾離霜,噴的滿身是血。

那幾個還陽靈師,與玄武宗師,都是面色青白。後者還好些,前者卻是神情震驚警惕,幾乎本能的各自招出了護駕。一頭不夠,要兩頭以上,才能安心。

方纔那一瞬間,他們總共也只來得及發出一道靈法,卻被宗原一擊而破。兩位玄武宗師,也是阻攔不住。

換而言之,在這個距離。宗原方纔若全力出手,可將他們任意一人,一擊秒殺!

宗守也同樣是張大的嘴巴,愕然的看著這一幕:「宗原,我只是說,讓他閉上嘴而已——」

儘管那本來的『宗守』,對海洪真的怨氣非小,可畢竟感情隔了一層。

而且在他眼中,也只是小孩子間的鬥氣而已。他還不至於為此,與一個才到十五歲的少年,去計較什麼。

雖是心存教訓之意,可再怎麼也不會因這口頭爭執,要了對方性命——

該不會是宗原,領會錯了他的意思?讓他閉嘴——一槍殺了,也的確是很好的閉嘴方式。

「臣知曉君上之意!」

宗原神情木然,面上卻破天荒的紅了紅,透出幾分不好意思之色:「臣方纔,一時沒能控制住——」

「呃——」

宗守再次愣住,這才想起,宗原最近的進境,確實穩定了下來,可畢竟還不是真的穩固。內觀玄霆鍛體決,本就是遠超他們等級的神通級秘法。就連他都無法全然控制,更何況宗原?

要這傢伙殺人還可以,要他手下留些分寸,那就抱歉。

一思及此,宗守眉頭頓時緊皺,這可怎麼善後才好?瞬即之後,就只能是微一歎息。

「算了,殺了也就殺了!反正這傢伙,也確實有些礙眼——」

當下是長身站起,準備起行。此刻他體內因修煉內觀玄霆鍛體決而消耗的真氣,還遠未恢復。

不過此刻,才剛把別人的學生宰掉。再呆在此處,只能給人添堵。

不過宗守才剛上馬,意欲起行。那邊臨海學院的幾十人,卻都是群情洶湧。一個七旬左右,穿著儒袍的老者,從人群裡走出。

容顏清癯,目透嗔容。幾個大步,就隱隱攔住二人的去路道:「宗守殿下,不知還是否記得老朽?」

宗守歪著頭想了想,半天才從找到關於記憶,點了點頭:「我知道你,臨海書院的一等博士郤彥。我在學院尋人請教靈法的時候,十次有十次尋你不到。」

那郤彥的面色微微一紅,旋即就又恢復,冷聲道:「我這學生只是有些不通世事,出言不知輕重而已,並非有心。一言不合,殿下就令部下殺人,這是什麼道理?這海洪真,更還是你的同學。殿下就不覺太過殘忍?還請殿下今日,給老朽一個交代!」

「那麼你要孤給你一個什麼交代?」

宗守本就不耐,此時聞言,更是心煩。也不願與對方做什麼口舌之爭,直接問道:「把你們這些人,全數滅口在此。這個交代,不知郤博士你可滿意?」

郤彥氣息微微一窒,面色忽紅忽白。而那一眾臨海書院之人,上至博士授講,下至隨行弟子,都是只覺心中一陣冷寂。

那郤彥幾次張開欲言,又吞了回去。來回幾次,才終是憤然開口:「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公道自在人心,殿下以為可威脅得了老朽?殿下這部屬,或者槍術強絕,可若要將我等盡誅自此,殿下怕也休想生離此地?」

一邊說著,一邊身軀微顫,似乎是正氣的不輕。

「廢話少說!要想代你學生出頭,那就儘管動手!」

說到此處時,宗守忽有所悟:「你擔心那海家尋你麻煩?」

見郤彥一陣沉默,宗守頓時是微微搖頭:「要他們直接找孤就是,此子言出不遜,孤已命人斬殺。若是不服,盡可來尋孤理論。你再敢攔我,便連你也宰了。惹火了孤,早晚把你們臨海書院一把火燒掉——」

說完之後,再懶得與這老頭廢話。直接策馬,慢條斯理的往那大山深處行去。

那郤彥微微猶豫,片刻之後,還是把身形讓開。注目望著宗守宗原的背影,漸漸遠去。口中則是暗自呢喃,心中奇異。

一年不見,這宗守怎麼變成如此心性?心狠果決,銳氣十足,再沒有了以前的慎微小心。方纔那股懾人之勢,甚至就連他也覺有些畏怯。

那邊鍾離霜,與幾個以前對宗守熟悉之人,也同樣是茫然。

他們也知曉以前的那個宗守,性情堅毅,一介廢人之身,卻是始終堅韌不拔。與人鬥毆之時,也是如此,明知不敵,哪怕是被打死,也不認輸。

卻也沒有此刻這般的強勢,只是一言,就可決人性命!

「海師兄他,就這麼死了?」

說話之人,都不敢以眼去看海洪真的屍身。只是聲音微顫著道:「那宗守,怎麼變得如此狠毒?」

「狠毒?嘿,這位被洪真師兄日日欺凌,如今手握權柄,身邊又有那樣的強者跟隨,不尋機報復才怪!海師兄他,其實也太沒眼色——」

「——不過剛才,宗師弟真的是好霸氣!以前人人鄙薄他,真沒能看出他竟有那樣的聰慧。幾個月時間,就成了掌控一方的雲陸霸主——」

這次出言之人,卻是一位正值二八芳鄰的女子,卻激得周圍之人,紛紛顰眉。

「他權勢再大,再聰慧又能怎樣?終究還是廢人一個,凡人最多八十壽元。我等日後魂遊天地之日,此人早就化成一杯黃土。今生若有機緣可白日敖遊。遲早有一日,我會代海師兄,復此血仇!」

「據說前陣子,乾天山還傳出消息。說是這宗守,幼年就能斬殺六階妖獸。入我臨海書院之前,更是逼退陰蛟。只是因要避雪氏一族,才來我們書院讀書。這豈非是笑話?宗守那三年是什麼樣子,我是看的一清二楚。他要給自己臉上貼金,也不用這樣——」

「都說此人雄才大略,我看也不過如此。要非是他父親留下的那些部屬忠心,他早就死了。我看他也得意不了太久,海家的人,必定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人群裡議論紛紛,那些師長也同樣在驚怔之中,也未去出言阻止。

鍾離霜回過神,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也沒心思去參與議論。

聽著周圍這些人的言語,卻只覺是心中發冷。海洪真死去,此地諸多師兄弟,看似是為其打抱不平。其實卻無一人,真正為其生死在意。

人群之後,也有幾個城府深厚的,都是沉默不言。鍾離霜又看向了身後,只見一個少年,正看著宗守離去的方向,似乎在深思著什麼。

……

策馬行出百餘丈,宗守也依然可聽見身後,那些議論之聲。

有義憤填膺,也有幸災樂禍的。宗守一概不去理會,徹底封絕於耳外。

這座聚龍山,南北有五百餘里,範圍極廣,也沒多少支脈,故此坡度也極小。

不過當宗守二人,穿越密林,才剛走了十幾里路。就感覺一股若有若無的意念,凌駕此間。

物理上不見痕跡,只作用於心靈,接連不斷的衝擊。

「這是拳意!」

宗原閉目感受,當分辨出這武道意念來源時。頓時目光驚悚的,看向那山巔處。

宗守則微微頷首:「猜的不錯,那位武聖尊者留下的禁制,別無他物,就是這武道意念。能更承受得住,自然可進去。承受不得,也就只能半途而止——」

他們武者大多都是如此,更喜直來直去,沒有靈師那麼多花花腸子。

旋即宗守,又一陣糾結。他如今也是兼修靈法,甚至靈法修為,還比武道高得多。

又行了幾十里,那兩匹龍角翼馬,卻是無論他們兩個人,再怎麼催趕,都不肯向前再踏一步。似乎極其不安,暴躁無比。

宗守心中微奇,這兩匹龍角翼馬,雖是人工飼養,早沒了野性。可身為四階精獸,也不該對這武聖意念,如此畏懼,實在也太跌份了些。

那意念雖是聖人所留,強度卻不及其生前的千萬分之一,且還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說來這兩頭馬,還是特意訓練出的戰駒。

沒奈何,二人也只得把馬暫時棄下,步行上山。不過宗守心內,卻再無先前的散漫,小心翼翼。

能令龍角翼馬如此,說不定是前方有什麼絕大凶險,被它們感知到了,所以不肯前行。

第343章 不聽人言

換成了步行,宗守的動作,就變得僵硬了起來。不過卻也能行走如風,一步數十丈,毫不廢力。

他如今身上,已經換了一套新的外骨。後世的名字,喚作雷走四型。

界浮城與雲海之下的獸墓,使他私囊豐厚,賺的盆滿缽溢。裝備也自然跨越,直接從雷走第一代,跳到了第四代。

所有材料,都是取自六階化雷雲鯨,接近心臟部分的一段背脊加工製成。

不但是堅固無比,與同階的靈器相當。更輕若鴻毛,可軟可硬。穿在身上,幾乎同一件衣物相仿,內中還可預聚雷電之力。

宗守製成之後,還親自試過,不用催動真力。只憑這外骨本身的力量,就可壓得武宗強者,難以抵禦。

而此刻的速度,還只是平常速度而已。一旦以電力激發,更可增十倍之速!端的是了得!

其實這雷走外骨,總共有十二個型號,七十九種分支。

到了第五型,就需動用那七階材料。

宗守也不是沒想過煉製那些更強力的型號,可惜他身邊,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煉器師。

而這雷走四型外骨,哪裡都好,卻唯有一點,令宗守頗覺無奈。

仍舊不夠靈活,行走時也依然彷如木傀儡似的。

一路往前,有走了大約七十里路程。宗守的口中,不時傳出一聲聲的輕嘯,忽而厚重雄渾,忽而清冽尖利,向四周傳播。

說來也怪,在這龍脈密集,強橫精獸聚合之地。居然一路順順當當,未曾遇到半分險情。

這是他在後世學來的一種技巧,模擬那龍吼鳳嘶之聲,震懾精獸。

哪怕那些精獸,已經開了靈智,心存懷疑,也不會隨意攻擊。甚至絕大多數,還會遠遠避開。

不過就在那山勢漸陡之時,宗守就聽到耳旁,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連續不絕。他的身形,瞬時頓住,就著下一瞬,面色就驀地大變。

「魔火晶蟻,草他姥姥,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口裡難得的狠狠罵了一句粗口,宗守卻是立時是把那雷骨,催發到極致的狀態。

以先前來是的十倍之速,拉著宗原,瘋狂的倒退而回。

直到六十里外,望見不遠處,有幾十塊巨岩凸立。宗守先以靈覺一探,頓時一喜,止住了奔勢,直接躍上了最高處的一塊巨岩。

先用腳踩了踩,果然是一種名為雪紋巖的堅硬石質不錯。離地面大約是一百二十丈高,高度也差不多夠了。十丈方圓的地方,不大不小,二人恰可守禦。

接著是毫不停歇,以他前世今生,都前所未有的快速高效,在這塊巨岩之上,繪製靈紋,佈置獸晶。

半刻鐘之後,當這靈陣完成,便可見那雪紋巖,正以肉眼難極的速度,開始硬化著。更變得是冰冷無比,外殼處更布上了一層寒霜。

宗守依舊不放心,又取出了三十六口細小飛劍,佈置在這靈陣之內。

這是當日在乾天山祭壇之上,祭天之時從那霧葉手中得來的一套竹葉劍。其中一些碎裂了,宗守也不去修復。只把剩下的部分,委託一位六階煉器師重煉。

又加入一些珍惜材料,使其改頭換面,弄成了這麼一套不倫不類的飛劍。依舊是竹葉劍,卻多了寒系屬性,宗守叫它竹葉寒劍。

他也試過嘗試以心念,指揮這成套飛劍,卻是顧得了東,顧不來西。飛劍到處亂舞,不成章法。

判斷這成套飛劍,固然威能極大,可分心他用之能,卻也需強到變態。宗守倒是頗為艷羨,一時卻也沒時間去鍛煉這分心之能,只能暫時放棄。不過配合這靈陣,倒是威能不弱。

靈陣布完,那三十六口竹葉寒劍,就忽然隱去,不見蹤影。

宗守又望了望身後,只見那預想中的蟻群,並未追來,方才輕舒了口氣,卻依舊是心內警惕無比。

宗原一直看著,旁觀著宗守在這岩石之上佈置陣法,雖是奇怪,卻並不打擾。

直到此刻,方才出聲問詢:「君上,那魔火晶蟻到底是什麼東西,令你如此忌憚?」

又是逃遁,又是佈陣,他還未曾見宗守如此倉惶失措之時。

以他這君上的實力,哪怕是真有七階精獸,想來他二人,也可全身而退才是。

「是一種四階位格的靈蟻——」

宗原愈發奇怪,四階?若是四階何用如此畏懼?接著就只聽宗守繼續言道:「性喜成群結隊,一個蟻群,至少也是三千以上。如有兵蟻,至少也是六階。生長與魔淵周圍,最喜噬生靈。天生就有雙翼,雖不可飛行,卻往往一躍,能有百丈——」

宗原聽得是頭皮發麻,想像一下數目三千的先天強者,還夾雜不少六階。頓時也目帶驚悚之意的,看向了身後。若是被這蟻群圍住,那麼即便是他們的本事通天,只怕也要力戰而死。

又心生憂慮,宗守雖是布下了靈陣防範。可困在這裡,也同樣是處境堪憂,不得脫身,遲早還有身隕之時。

那邊宗守,卻已經是以靈師手段,召來了一些枯枝。又以雷翼劍,在周圍連斬了十幾頭精獸,吸攝了回來。大模大樣的升起了火,開始燒烤。

此事卻沒時間去精心調製,胡亂剝皮烤得半生不熟。就遞了些給宗原,自己也大口大口的吞吃了起來。一邊吃著,一邊交代:「多吃一點,積蓄些氣力,等會怕是有一場苦戰。魔火晶蟻速度極快,那些兵蟻行進之速,更勝過七階精獸。一旦被他們鎖定氣息,是逃不掉的。不過只需守到天明,就可脫身。天生萬物,從無完美之物。即便再強的生靈,都有其弱點,有克制之法。這魔火晶蟻,最怕的就是日光——」

宗原這才釋疑,看看天色,還不到子時。當下也是毫不猶豫,就狼吞虎嚥了起來。

武宗境界,其實已可做到辟榖,吸納外界靈能,轉為氣血元氣為己用。

不過到這個層次,每日修煉戰鬥的消耗更巨。純靠天地靈能,還做不到收支平衡。飯量反而是增大了十倍。

也就在二人安定下來不久,後面一行人,也遠遠趕來。

正是臨海書院的一行人,看來是急於趕至山腰處的龍門入口,並無意在山腳下多做休息。令宗守是後悔不已,早知如此,就厚著面皮,在下面多留些時間。

那隊人馬望見宗守二人,也都是微顯尷尬,只當是看不見,繼續往前行去。

宗守皺了皺眉,還是決定開口提醒一二:「前面有魔火晶蟻,你等未與之接觸,還是早點返回才好——」

那臨海書院之人,卻都只當是沒聽見,腳下也毫不停歇。

而為首的郤彥,亦是一聲嗤笑。

更隱隱約約的,聽到一些聲音傳來。

「魔火晶蟻,那是什麼東西?」

「我曾看到過,是生長在魔淵火脈裡的一種靈蟻。不過據說雲荒之時,就已經滅絕的差不多了。僅餘的一些,也在雲海之下。」

「這是嚇唬我們?當真可笑。話說回來,這宗守不是打算去龍門麼?為何在這裡停住?」

「此人靈法武道全無,怎可能上得了聚龍山?妄想而已,真不自量力!」

宗守的唇角,頓時一陣抽搐。忖道這些人,既然想要送死,那也隨他們去。實在懶得管。

吃飽喝足之後,宗守又略一調息。就將這精獸之肉,化作元氣靈能。吸入肉身。

他如今一個人,一餐就可吃一頭野牙豬。此刻又多吃了些,以儲存氣力,卻頗有些腹脹之感。

仔細想了想,宗守還是搖著頭。又將百餘枚四階精獸,陸續打向了一旁的巨岩。在那邊雪紋巖之上,也布下了一個靈陣。

倒不是真好心到不計前嫌,給那些臨海書院之人,一個安全的落腳之地。

只是多一人多一分力量,有人能分去那蟻群一些力量,是最好不過。

這靈陣也是他在臨海書院裡,學過的一種極粗淺的四階制式靈陣,也抵擋不了那魔火晶蟻多久。不過想來臨海書院之人,自可將其強化,用不著他擔心。

微微一笑,宗守靜靜等候。果然不過頃刻,就見一群人,瘋狂的往回逃奔。面色皆是慘白一片,惶恐無比。

那為首之人,正是那郤彥。本是張皇失措,當望見宗守二人所據,那二片巨岩之時。立時眼微微一亮,馭著靈器,向這邊飛騰過來。

宗守見狀,頓時是『嗤』的一笑。這人也真夠無恥的,居然還跑在那些書院學生的牽頭。接著他還未開口,那邊宗原,就已經知曉其意。

一槍刺出,浩烈槍影,直透百丈之下,口中冷哼道:「滾到旁邊去。」

那郤彥無奈,只得身形一折,遠遠避開。面色一時是鐵青無比,瞬即之後,就又面泛喜色。

躍上了旁邊的巨山,看了周圍一眼。喜色更盛,急忙又掏出一些獸晶,完善著靈陣。

這時那臨海書院,也有更多的人,逃遁而至,那郤彥先是目透戾意,袖內靈決微展。可當視角餘光,望見宗守從旁刺過來,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後,卻又是立時止住,任由其餘人,衝上了這塊巨石。

第344章 魔火晶蟻

那臨海書院的一行五十餘人,能夠安然回到岩石之上的,卻只有二十出頭。

那些帶隊的博士教習之中,固然有如郤彥這般急於逃命之人。卻也有殿後苦戰,護持學生奔逃的。

能夠安然退回到雪紋巖上的,只有四位六階強者,加上一些學生,其中只有幾人,到了第四階先天又或出竅境界。

都是拼了命,在宗守部下的基礎靈陣之上,不斷的加強。好在都是同門,所學都差不多。分頭布下的獸晶,以及繪製靈紋符菉,彼此間並無衝突不諧之處。

宗守看了這些人一眼,就不敢興趣。接著就皺起了眉頭,這群人中,他唯獨沒看見的鞏欣然弟弟的身影。

又眺目遠處,只見一片黑紅色蟻潮,正蜂擁襲來。每一頭,都足有半人高的水缸大小,形象猙獰無比。身上都有黑色的火焰燃燒,身上的甲殼,又晶瑩剔透,仿如是赤紅色的水晶。

不過在些蟻潮前方,還有幾個人,在拚命奔逃。其中一人,正是那鞏欣然之弟。

宗守頓時神情微鬆,朝著宗原示意。後者劃空而起,身如電閃,不過須臾,就到了那蟻潮之前。

一束束槍影,瞬間如疾雨暴風,往前衝擊。以那雷電之力,刺激推動,竟是無數帶著電流的紫色槍影,成千上萬,反以淹沒之事,把那漫天蟻潮徹底覆蓋。

宗守目光,頓時一亮。

這一式,叫做『狂霆千鋒』,是最能體現狂霆槍意的招法。當日他曾當著宗原的面,對著雄魁施展了一次。

而宗原此刻卻已學會了,控制力雖不如他,只能做到二成之上的精準。可這搶勢之霸道,卻更在他當初之上!

隨著那槍影,虛空中一掀起一陣陣罡猛酷烈的氣流,沖凌四方!

瞬間就是數十頭魔火晶蟻,被那猛烈槍勢,徹底撕成了碎片!

其餘周圍的晶蟻,也被那罡風,掀得是身形失常,蹣跚欲倒。

也就在那蟻潮,微微一窒的當口。宗原就回身抓住了鞏欣然之弟,不敢有半分耽擱。一個飛躍,就重新回到了那巨岩上。

其餘幾人,亦是抓住這機會,繼續瘋跑。待得那蟻潮恢復過來時,已經有數人,總算僥倖逃到了巨岩上。其中就有那鍾離霜。

只有一人是速度稍慢,幾乎是當著眾人的面,被那蟻潮生生分食吞吃,只一眨眼,除了地上濺了一些血外,就不見了蹤影。

不止是林海書院那些人,默默無言,為之驚怔。宗原也同樣是心中發寒,看這蟻群數量,何止三千?

只這粗略一數,就有上萬的魔火晶蟻。而那更高兩階的兵蟻,甚至還未現身。

方才只要他反應慢一些,或者稍稍戀戰,怕就未必能夠安然返回。

那郤彥是目光陰冷,當看著宗原安然回返,也不止是何因故,目裡閃過一絲失望之色。稍稍沉吟,就向宗守那邊,一抱拳道:「多謝殿下提醒在先,又預佈靈陣,使我等能有避難之地!此番貴屬出手,救下我書院這幾位弟子性命,郤彥更感激不盡!」

宗守斜眼望了他一眼,都懶得搭理。就連臨海書院那些人,也同樣是面現鄙夷。

那些背景普通的學生還好,似鍾離霜這樣,有家族勢力依仗之人,都是目光陰冷的望向那郤彥。一些人甚至恨不得,將此人生吞活剝。

郤彥微微尷尬,一聲輕咳後便不再多語。假裝關注靈陣,與魔火晶蟻的情形,看向了下方。

那些晶蟻只須臾間,就把這兩根巨型石柱,圍得是水洩不通。

臨海書院那邊,布下的乃是雷陣,只需這些晶蟻,稍有靠近。就有數十雷霆,劈斬而下。加上台上幾十位靈師,同時激發靈符,頃刻間就擊殺了六十餘頭魔火晶蟻。使那蟻潮,稍稍退卻。

宗守佔據的那一塊,卻是一個寒系的靈陣。

郤彥卻敏銳察覺,大多數的魔火晶蟻,都不願靠近。這才想起,晶蟻喜熱懼寒,對那邊自然是有些畏懼,不會輕易靠近。

偶爾有十幾頭魔火晶蟻,撲扇著翅膀,躍起幾十丈高,意圖直接飛蹬那巨石之頂。

卻只見幾道劍光,驀地寒芒乍現,把那飛起的晶蟻,瞬間絞成了粉碎。又再次消失,化入虛空之中。

郤彥頓時心中微寒,他本以為這二人,獨守一石。即便有宗原這樣的強者,也該當極其吃力。此刻卻是徹底收了心思,內裡的一絲齷齪之念,立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暗暗發愁,今日這樣的情形,哪怕是逃出去,只怕也同樣免不了一死。

那魔火晶蟻,試探了幾次,留下了兩百餘具屍體。就暫時退開,到了百丈之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卻令眾人的心神,更是緊繃,都知曉真正艱難之時還未到來。都是忙不迭的,繼續準備著靈法與符菉。

宗守卻抽出了幾分注意力,看向了旁邊正是身軀發顫,明顯還是心有餘悸中的少年。

「你是鞏欣然的弟弟?名叫鞏悅?」

「殿下認識我?」

那鞏悅醒過了神,接著就是眼神一亮:「家姐在家書裡,也常提起過殿下。只是這一年中,家姐她已經失去音訊很久了。」

宗守點了點頭,袖中右手靈訣一引。不動聲色的把一層幻法,布在身周。而後從乾坤袋裡,直接取出了那本武經秘要,丟了過去。

「這是你姐取自你們鞏家一位先祖的遺物,托我帶給你。內中有你先祖的註釋,還有你們鞏家的一些武道秘法,對你習武,應當有不小助益。」

鞏悅的錯愕的把那本經文接過,翻開一看,目中就透著狂喜之色。

武經秘要,三聖所著,所有世家都視之為經典秘藏,不意自己也能得到。

接著當那喜意才剛湧起,鞏悅接著卻又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正想向宗守詢問下落,就聽耳旁,傳來一陣嗡嗡之聲。

只見成百上千的赤紅晶蟻,從天際飛來。這次來的,卻都是些飛蟻,有著四對翅膀。雖是數目較少,卻都是五階之上。其中一頭最是凶悍,生有六翅,體型稍小,卻彷彿是王者般,據于飛蟻群的中央。那複眼閃爍著無情光澤,向下俯視著。

下方那蟻群,也紛紛分開了幾條路。百餘頭大了普通晶蟻整整兩圈的魔火晶蟻,從內行出。

而石柱上的眾人,都是氣息微窒。這裡的六階強者,加上只有五階巔峰,實力深不可測宗原,總共也才不過五人而已。

那蟻群再次圍攏之後,又停滯了片刻。忽然百餘隻飛蟻,朝著那最高處的岩石,急衝而下。

幾十隻兵蟻,更是幾根節肢飛速前移,以常人那間之速,朝著那巨石,猛撲而去。

身形一彈,兩翼一展,就騰起了兩百餘丈,滑飛而下。

那臨海書院之人見狀,哪怕是之前心存感激的,此刻也是不免輕鬆口氣。

其中幾人,更是暗暗幸災樂禍。

宗守卻唇角譏誚的一挑,這些魔火晶蟻,強是強了,卻沒腦子,這是欺他們人少麼?

宗原早有防備,紫雷槍在他手中瞬間消失。而後一股比之方纔,更是強橫的意念,忽然沖蕩而且。就只見幾道紫光,仿如雷霆在跳動一般的躍閃。就有十幾隻飛蟻,被洞穿腦部,疾墜而下。

最後那幾十道紫雷,全數匯聚在一處,終是匯成了一道槍影,將兩頭六階兵蟻的身軀,瞬間洞穿!

不過本身,卻似乎也似乎消耗甚巨,微微有些氣喘,後退了半步。

好在那靈陣,也在這時啟動。一股磁力,瞬間激發。使那幾十頭兵蟻,身軀重量,彷彿添了數倍。直接從空中墜落了下來,或是互相撞在了一處,又或是撞在那石柱之上。

那雪紋巖的硬度,已經被宗守以靈法加強過。分毫未損,反倒使那些兵蟻撞得是頭暈目眩。

三十六口竹葉寒劍,也恰時發動。迅雷不及掩耳見,就將四頭六階兵蟻,瞬息分屍!

宗守這時,也握住了雷翼劍。小金的身軀,立時附於其上,使這口靈兵,再次強化。幾乎無限接近到了七階靈兵!

雷翼陽蛇,也再次化做一條雷光,纏住了他的右臂。

先是一個輕輕的呼吸,接著就驀地拔劍。瞬時劍影紛閃,帶著陣陣尖嘯,在這石柱周圍的虛空中,削切而過,填補著宗原那狂霆槍的空白不及之處。

——只要是被那紫色的劍芒山過,無論是那細如芥子的塵沙,還是那些身軀龐大的兵蟻,都被直接削斷!

且絕不補刀,不浪費半點氣力。配合這靈陣,以及宗原的槍,把所有的空間,都盡數封死。

僅僅十幾個呼吸,便有六十餘隻飛蟻,被這劍光槍影,紛紛誅殺。

也恰在此時,那飛蟻王忽然身形一閃,化作一道流光,混在蟻群之中,斜切而至。

宗守的目光,也微微一凜。接著便是一聲冷哂。他等這傢伙多時了!

袖中一道紅藍二色的刀光,忽然透出。帶著撼世真勁,同樣在幾個六階強者的視野裡,帶起了一抹殘像,斜切而去。

第345章 飛刀再現

此時幾乎所有能察覺到這道刀影之人,都是不自禁的被這刀光吸引了過去。

如雲如霧,一幻為十,在半空中穿梭。明明是仿如不存在一般,在眾人的感覺之中,卻偏又是璀璨無比。

而那頭六翅飛蟻王,亦彷彿是知曉自己已經身處絕境,一聲尖鳴。六翅猛地再一扇,飛速的暴退。御使著周圍數十隻飛蟻,擋在其身前。

那寸許刀影,卻再次變幻,一連數折,在那飛蟻群裡變幻軌跡。

須臾之後,便是血光飆現。只聽「噗」的一聲悶響,那刀影猛地從六翅飛蟻腹下洞穿入內,而後無數白色漿液,從傷口處炸裂開來。

那龐大的蟻軀,也是猛地栽下,再無絲毫生機。

整個飛蟻群失去了統御,頓時亂成了一團,紛紛往外飛開。那些兵蟻,亦是彷彿受到了驚駭,也是謹慎的退卻。

整個百丈方圓之地,這一刻都是一寂,徹底清淨了下來。

郤彥的唇微微顫抖,那驚呼之聲,被壓抑在喉間,到最後都無法吐出。

望見宗守出劍,幾乎以橫掃之勢斬殺,將那些靠近巨石的飛蟻滌蕩一空。就下意識的要驚咦出聲。

待得再看見那口飛刀之時,卻是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看見了什麼?驚雲神滅劍意!還有那飛刀,至少四次的變向!

只覺是脖頸,一陣涼寒。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宗守的兩隻手,生恐那袖內,又再飛出這麼一口飛刀。

郤彥如此,其餘那些臨海書院的學生,則更是不堪。其中幾個,那幸災樂禍的神情,都全僵在了臉上。

而後身軀,又下意識的後縮,生恐那邊的宗守,望見自己。

似鍾離霜這樣,出身大族,有家學傳承之人。眼光卻更獨到一些,知曉這一刀的驚險艱難。望向宗守的目光,也是分外的不同。

都面面相覷,以眼神交流。只是此時此刻,卻無一人首先出聲。

宗守是直到那六翅飛蟻王,被一刀擊殺,這才把心神放鬆。

這只飛蟻王,戰力比之普通的六階精獸,要強過數倍。換成那兵蟻,以一戰十都不成問題。按照後世《神皇》遊戲內的等級制度,應該是屬於六十級的王怪模板。

即便是他,以這六神御刀術,也未有百分之百把握,將之一刀殺死。

而一旦這東西有了警覺,再想要將之擊殺,必定要費百倍的功夫。

下一瞬,又感覺體內的氣血,是再次浮躁起伏。心知是方才是真氣動用太過之兆,好在他如今的雙脈之身,穩固了不少,已經能夠承受。

眼見那蟻群退下,就再沒了動靜。損失了一頭飛蟻王,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衝過來。

宗守便逕自回到了篝火之旁,一邊調息,一邊繼續大口吃肉。

其實只要沒受創,若論到恢復氣力,這些精獸肉,比那些靈丹還更有效些,也無藥毒之困。

只須臾功夫,他手裡的這頭四階斑紋豹的整一條大腿,就吃的只剩下骨頭。

然後就看見對面,那鞏悅那驚怔異樣的眼神,宗守頓時一笑:「難道我臉上長了花?」

鞏悅微微尷尬,收回了視線道:「別人都說殿下是雙脈之身,習不得靈法,學不了武道。以前殿下在靈海書院,差點被趕出去,被許多人欺侮過,還說你是廢——」

說到這個字,鞏悅忽然一醒,不敢繼續說下去。宗守卻全不在乎的一笑:「罵我是廢物,臨海書院之恥可對?沒事,這些年也聽慣了。其實有時間,孤也想乾脆一劍把那臨海書院的人全宰了,可惜宗守太心善——」

鞏悅沒聽懂,不知宗守口裡的『宗守』,其實指的是一年前的那位。聽得是一頭霧水,忖道這位乾天妖王,怎麼也無法與『心善』沾邊才是,好會自誇。

那邊臨海書院之人,卻都是心裡直冒寒氣。幾個與宗守,曾經有過那麼點的糾葛之人,都是滿頭大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心裡都是暗暗叫苦,你宗守要韜光養晦,躲避那八尾雪家,那也不用來臨海書院吧?而且偏偏還是裝的那麼像。

心中是虔誠祈禱,只求宗守能把自己的事情,全數忘了才好。

此刻這岩石上的諸人,對幾個月前那些離譜傳言,是無一人有懷疑之意。

幾個六階強者,也更面色發白。若真如此,那麼這宗守在書院裡的三年,必將是他們臨海書院最大的恥辱!

一旦傳開,只怕是要淪為所有書院的笑柄——

「前一陣子,孤還曾調兵過去的。只是可惜,始終過不了心裡那條砍,沒能下手。」

此言一出,那郤彥幾人,也都是滿頭的細密冷汗。這宗守,性情簡直就是個魔頭,居然還真有圍剿他們臨海書院的打算!又暗暗慶幸,這傢伙總算是還有幾分人性,未曾真個下手。

宗守卻是渾然不知,自己開玩笑的一句話,就令那些書院的教習弟子,都是心驚膽戰,也確實是在煩惱,這書院之事,在他心裡就彷彿是根刺一般。可每當他升起報復之念,卻總是不自禁的有些心軟。

這是心魔的一種,也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宗守』,意念殘留。

看來那書院留給他的,也不全是悲苦記憶。

正唏噓不已,對面的宗原,神情忽然微凜,再次執起了槍。

宗守也同樣向那西面,看了過去。

頃刻之後,就見一道金光,忽然衝至。身後跟著浩大一群飛蟻。

近身之後,卻是一個龐大,渾身金光燦燦。腳下踏著金劍,身上穿著金甲,頭頂戴著金冠。十個手指頭,都帶著光華耀眼的戒指。

被那飛蟻群逼得十分狼狽,駕著劍左轉又折。

宗守神情,卻漸顯凝重。此人靈法武道的修為,應該也只到六階的境界。可被數百飛蟻追襲,卻是一點傷都沒有。

每一出手,也都是金霞四耀,或是靈法,或是武道秘術,信手拈來。光影效果固然十足,殺傷力卻也非小,一雙肥胖大手,幾乎每一擊都有兩到三隻飛蟻,立時墜落。

那胖子望見這邊的情形,卻是大喜過望,急忙劍光一折,不管不顧的直奔過來道:「諸位同道多謝了,正好可救我一命!」

那臨海書院之人,都是面色陣陣發白,是憤恨無比。此刻跟在這金色胖子身後的飛蟻,怕不有兩千之數?下方地面,更是陣陣翻湧,也不知什麼東西,跟了過來。

幾個六階強者,都是面透警惕惱怒之色。

那金甲胖子,也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卻毫不在意。不過當靠近之時,卻忽然發出一聲驚咦。

只見宗守這邊石柱之下,躺著百餘隻飛蟻,兵蟻屍體,亦有數十。

而當那只六階飛蟻王入眼,更是瞳孔微微一縮。接著是呵呵一笑:「這邊既然不歡迎俺,那就算了。還是這三位仁兄這邊,人少更心安一些。」

身影一閃,就變幻了方向。然後就直接向宗守這邊,撞了過來。

說來也怪,此人靠近時,那三十六口竹葉劍,都盡數被引動。

卻無一口能攔住這金甲胖子,甚至都無法與之沾邊。

到了篝火之旁,這胖子的身影,就驟然止住。擦了一把汗,朝著宗守宗原二人笑道:「兩位多謝了!這劍陣不簡單,虧得是二位不曾認真。今日俺金不悔是遇到高人了。」

聽到金不悔這名字,不止宗守,心內立時微瀾蕩漾。那邊的幾個六階靈師,也是神情微變。

那鍾離寒更是眉頭一挑道:「金不悔!是聖地第四,浩玄宗嫡傳弟子金不悔師叔?」

「原來有人認得我!」

那金不悔冷聲一笑,卻沒怎麼搭理,而是看向了身後。那些飛蟻群,自他入陣之後,就沒再追來。整個蟻群,不斷的嘶鳴,似乎是在交流著什麼信息。

金不悔神情,先是一陣凝冷,接著就不在意,大步行至那火堆之旁坐下。先是笑問:「剛才與那些蟻群,戰了許久,氣力損了太多。可否借些吃的墊墊肚子?」

宗守正忙著吃肉,沒時間說話,只用手做了一個請字。金不悔『嘿』的一笑,當下也不客氣,直接從一頭烤好的精獸身下,撕下了一條前腿,吃了起來。

卻比宗守宗原彪悍的多,二人出身狐族,即便狼吞虎嚥時,也帶著幾分優雅。

這廝張開嘴,卻是血盆大口,一咬就是小半的腿肉。牙齒磨了幾下,就吞入腹內。

「不算好吃,不過這時候,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這位兄弟的手藝,必然不錯——」

鞏悅是目瞪口呆的望著,三人好似是比賽一般,把那些精獸,一頭頭吃完。除了骨頭,一點不剩。

猶豫了半晌,才終於開口:「殿下,不知道我姐欣然,現在如何了?」

宗守聞言,神情頓時微暗。也沒心思再吃下去,把手裡的獸腿,丟開到了一旁。

「你姐已經不幸身隕,我將她葬在魔屍山之南。以後你若有時間,可以將你姐的遺體遷回故鄉安葬。」

金不悔本是埋頭大吃,聞得此言,卻頓時怔住。

第346章 浩然撼世

金不悔本是埋頭大吃,聞得此言,卻頓時怔住。面色微沉後,隨手掏出了一塊布,抹著手上的油。無比仔細,一點也未殘留,絕不會影響他握劍。

「欣然,魔屍山?可是鞏欣然?」

這篝火旁的氣息,也瞬間凝冷了下來。宗守的目光亦是微縮,便又恢復了平靜。

「金兄又如何知道?」

「我曾經去過那裡!」

金不悔神情淡淡,已經是把旁邊插著的黃金大劍,握在手中。

「我方才聽他喚你殿下,那麼閣下的身份,多半是一國之主可對?讓我老金猜猜,十四歲這個年紀,怕是只有乾天山那位,僅僅數月就豪奪七省的妖王,才對得上了——」

宗守冷眉斜挑,已經能感知到金不悔意念裡的洶湧戰意,雖是有些不明所以,一頭霧水,卻也不懼。

宗原那邊,也停下了動作。整個人就如拉開了的弓弦,緊緊崩著,只待釋放之時。

下一瞬,就聽金不悔,又一聲嘿然冷笑。

「我當初見那墓時,本道你布那至陰之局乃是無意,如今看來,卻是未必。殿下還真不愧是傳言中的雄才大略,智計百出,一年之前,就已經預見十年之遠,好陰毒的心思!」

至陰之局?這是怎麼回事?

宗守神情一怔,隱隱有種不詳預感,正想仔細詢問究竟。那金不悔,就是突兀地一劍斬至。當黃金大劍砍下,竟是聲勢浩然,煌煌赫赫!

那邊宗原早有防備,同樣是一槍刺出,三丈之距,快若電閃,直襲金不悔的眉心。

「鏗!」

隨著槍劍相交,這十丈方圓的石柱之上,順著一團浩瀚罡勁,猛地炸開。

鞏悅的修為最若,雙耳被震得流血,幾乎便要從這巨石之上栽下。虧得是宗守及時出手,將鞏悅拉在了身後護住。

「浩然劍意?」

宗原連退數步,神情凝重。遇到這種同樣掌握武道之意的對手,他還是首次!

卻是悍勇之極的,仍舊毫不猶豫的出槍!一瞬間這幾丈方圓之地,連續十數聲金屬交鳴的震響,勁風激盪連續不絕。

便連那百丈之外,那些臨海書院之人,也聽得是難受無比。

所有六階強者,更看得是眼皮直跳。二人相距不過數丈,這個距離,出劍出槍,都不過霎那即至,對一個人的武道本能,最是考究,也最是凶險。

而宗原也是越戰越是心驚,那金不悔每出一劍之後,那劍氣勢意,就更浩大沉雄一分。聲勢浩蕩,堂堂正正的,如山壓來!

幾乎每接一劍,宗原就必定要後退一步,才接了二十劍,就退到了石柱邊緣。

正咬著牙,意欲籌謀反擊。卻聽得宗守的聲音道:「退下!你的槍太長,此戰由孤自己來!」

一道紫色劍影,忽然插入。『叮』的一聲,擊在那黃金劍影的脊背之上,迫得其往後一退,氣息略窒。

而後就宛如一片狂潮,忽然掀起。無數紫色劍影,帶著雷光,向前席捲。

「是狂霆千鋒!」

宗原認得這一式,目光微亮之餘,更心神微鬆。隨即那心內,就有種強烈的不甘啃噬心臟。

知曉宗守是顧忌自己的顏面,才說是他的槍長。近身搏戰,長兵確實不如短兵,難以轉圜如意。

不過宗原卻也是心知,哪怕他最擅長的是劍,此刻面對這金甲胖子,也最多只能抵擋三十餘招。

那個時候,自己必然敗北,且沒有絲毫逃生之機。

萬千劍光忽然瘋狂的掀起,那金不悔也明顯是有些措手不及,金色劍影,也一劍劍劈斬而出,劍速不算太快。卻更沉重幾分。每每擊出,都是要害要點。把數道劍影,迫得盡數退回。頗有兵法之中,任你幾路來,我自一路去的風範。如一面鐵牆,牢牢阻擋著這狂霆千鋒之劍!

口裡更一聲冷笑:「這是要以多欺少麼?」

宗守亦是微微一哂:「對付閣下,倒還用不上!」

那雷翼陽蛇驀地膨脹,無數的紫色雷力,在這一瞬,被灌入到宗守的軀體之內。

雙脈之內的撼世真氣,也在這時候提聚到了極致。體內六靈脈內,也提供了無數的電系源靈。

就在那紫色劍雨,漸漸聲勢凝滯的那一霎那。所有千道劍光,忽然凝在了空中,而後便一劍劍的消退。

全數化作了一劍,往前猛地削出!所有雷霆,所有真氣,所有的武道意念,便連那雷走外骨所提供的力量,都全聚在劍刃之中。

狂霆一閃,一擊碎空!

充滿著瘋狂之意,那劍光也彷彿是漫無目的,只是欲把所有一切摧毀炸碎,穿擊到遠方。彷彿這一閃,真可粉碎空間!

宗原看得是目光微亮,這才是真正的狂霆劍意,不愧是一個狂字!

那金不悔亦是氣息暴漲,口裡同時一聲驚咦。

「居然已劍道通靈?十字劍!」

金色劍影,同時劃出。一揮一砍,劍氣在虛空之中,赫然劃出一個巨大的金色十字。而那十字的最中央處,恰是與那紫色劍鋒正面交擊。

『篷』的一聲巨響,兩口劍還未真正交錯。巨大的罡風,就已虛空撞在了一處。同時凝聚二人所有力量的劍氣,提前交鋒,而後是整個炸裂開來。

二人身形,同是被那反震之裡。逼得爆退,同時跌出了那巨石之外。

外面的蟻群,也不知這些人類,為何突然自己翻臉內訌,大戰了起來。

此刻都是本能的各自飛騰而起,往二人方向撲至。下一瞬,就見這天際間,一金一紫兩道劍光,再次閃耀。幾乎是瞬間便是幾十具飛蟻屍體,急墜而下。

金不悔到底修為強上許多,提前恢復,又是一劍,當空砍來。

「浩濤劍!」

這一劍橫斬,宛如大海波濤,依舊是壯闊之極,正大堂皇!

宗守亦是打出了真火,也懶得再管那什麼至陰之地,也同樣是一劍揮斬而下!

狂霆萬鈞!

虛空中劍影交擊,整個天地都是震晃了一下。『當』的一聲劍鳴之聲,也隨後響起。兩道浩大劍勁,碎成了數十上百,散往四周。居然又是幾隻飛蟻,被撕成了粉碎。

那臨海書院之人,此刻是更顯沉寂。幾個六階強者,亦都是神情默默。

——先前還好,可這一劍,卻明顯已經超越的玄武宗的層次!

而隱隱知曉那金不悔身份的鍾離霜與郤彥,更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這宗守,不止是實力強橫莫測而已,居然更是強悍到,可與那位中央雲陸,號稱年輕一輩最傑出幾人之一,正面抗衡的地步!

那金不悔又是幾道劍光揮出,把近身的幾隻魔火晶蟻,紛紛斬落。

目光中亦是火焰燃燒,忽然袖中一揮,連續十道金符飛出。飛臨到半空中,漸次燃燒,而後一點點靈光飛落,全數加持在他身上。

口中更默默念著真言,末了之後,又神情冷凝道:「殿下修為雖不及我。劍道卻遠在金不悔我之上。恕金不悔無法與你公平一戰,今日定要全力除魔!」

宗守也不說話,傾盡全力調息著。他的螺旋撼世真勁,雖是最不懼這反震之力,自己的身軀,得內觀玄霆鍛體決的淬煉,如今也更上一層樓。

可究竟實力,差了對方整整一個階位。方纔那一劍,借天生護駕雷翼陽蛇,以及外骨之力,仍舊遜色一籌。憑著高明的武道,才勢均力敵,甚至隱隱壓了對方一頭。可這體內,卻已是受創不淺。

再若僵持,他體力必定不支,所以這幾劍之內,就需得定勝負!

容不得他分心,也不能有半分留手。

同樣是幾道符菉,從他的袖中飛出。數目只有七道,而最中央處,卻是一個『運』,一個『吞』字。

那元一劍,亦從他的魂海之內飛出,沉入到雷翼劍內。一霎那間,就使這劍的光華,染上了一層金色。

那浩大的魂力漩渦,也瘋狂捲動,上方的七道真符靈禁與雷鸞影像,此刻也璀璨到了極致。

正把全身所有剩餘的力量,一厘一厘搾出,那金不悔就已經先行出手。

「十菉真靈,劍極玄浩!」

又是十道符菉,匯聚虛空。化作一道劍形,沖斬而下。而金不悔本人,亦是一劍刺出。兩道金色劍光,匯攏在一處,立時融合為一,劍光瞬息劍爆炸數倍,更顯浩大難當。

劍落之處,那下方的地面,都紛紛裂開。無數飛蟻,還未靠近,就已被這劍光餘勁,壓得是身軀爆裂。

也就在這一瞬,金不悔卻突覺一股驚悸之意,只覺宗守身周,傳出了一股異常危險的波動。

「撼世劍之一,大螺旋劍!」

一劍揮出,天地變色。整個數百丈空間,都分成藍紅而色。寒冰之力與炎火交雜,忽寒忽熱,居然還在捲動變化。

每一寸空間,每一瞬的溫度,都有不同。忽然冰寒冷寂,忽然炙熱有如熔岩!

一道紅藍二色交熾,又帶著些許紫色雷霆的之力的劍氣,忽然遙空而起。

無聲無息,所過之處,那金色劍影,卻瞬間崩滅!

第347章 欠條性命

將金色劍光擊碎,那紅藍旋繞的劍影,也直到部分溢勁斬至那地面,才顯出那浩大神威。

數百丈方圓之地,全是飛沙走石。一道寬達十餘丈的深痕,往前方瘋狂延伸。深不可見,彷彿地裂了一般。

而那劍勢居然還在變化,分成了十數個螺旋,又陰陰聯繫,將整片空間,都全數鎖死。

金不悔微驚,竟是再不敢強接。幾乎是毫不猶豫,一道特異的金符,忽然從他袖子內飛出。

六十分之一個眨眼間,就燃成了灰燼。而後金不悔的身影,整個就消失不見。使那十數劍光,都斬在了空中。又是數十隻飛蟻,墜落在地。而金不悔再出現時,卻是在宗守的身後。

「瞬移符?」

宗守的眉頭微挑,隨著心念一動,那劍勢就是忽然休止。此刻已不同於半年之前,他對這式大螺旋劍的掌控,遠非是那時可比。

劍光一收,再回身一斬,不顯半分吃力。聲勢雖遠不及先前,劍意卻更顯凌厲,更是迅捷。那金不悔連忙身形一閃,匆匆避過,急急揮手道:「停!停!停!可以住手了,殿下學的是王道秘武,斬出的是天子之劍,劍氣正大,有浩然之意。定不是陰險狠毒之輩,必定是俺老金誤會了——」

宗守神情一怔,接著又是一陣大怒,忖道你想不戰就不戰?哪有那麼容易?

旋即就又覺體內氣血陣陣虛浮,又想起這外面,依舊是還有著無數魔火晶蟻,強敵未去。此時也確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當下也只能是冷哼了一聲,收住了劍勢。

又心中奇怪,他學的確實是王道秘武,可這什麼天子之劍,又到底是什麼意思?

正疑惑不解,宗守目中,忽然又寒芒微閃。手中又是一道刀光閃現,一口忽隱忽現的雲焱飛刀,朝著那金不悔所立之處直擊而去。

金不悔亦是第一時間,便有所覺,瞳孔一縮之餘,也是亡魂大冒。一聲怒吼道:「卑鄙!」

身形向旁疾閃的同時,竟又是一劍,猛地揮斬。這次袖中,卻是彈指間五十道符菉飛出,化作五口巨劍。

當那金色劍光一閃,將那五道劍影,匯成一股。劍氣立時大熾,以全然不遜色於宗守之前,那式大螺旋劍之勢,疾斬而落!劍速之快,甚至更盛三分!

宗守亦是微微一驚,心靈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忽然騰起。

在間不容髮之時,催起了丹田之內,那已然完整的驚雲神滅劍意,魂海之內的九尾天狐圖騰,也突然閃耀。

然後下一瞬,整個人就被那金色劍光,斬成了兩斷!

不過也就在眾人,以為宗守必死無疑之時,卻又見那瘦削身影,又再次出現在那石柱之上。面上蒼白,搖搖欲倒,左邊手臂,也多出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劍痕。

而那金不悔,則是怔在了半空中。這時才察覺,那口飛刀針對的不是他。只見就在他身旁大約兩丈處,一隻黑色四翅的飛蟻,已經被那飛刀,洞穿了腦部,正在墜落。

這頭飛蟻也不知是何時接近的,在他與宗守激戰之時,悄然潛至身邊,無影無形,無聲無息,也無什麼氣息波動。

那猙獰銳利的口器,距離他甚至只不過一丈之遙。

苦笑了一聲,金不悔再次御劍而下,踏在了石台之上:「是我誤會了。今次算是我金不悔,欠你一條性命,加一份人情!」

性命自然是方纔的救命之嗯,人情則是指宗守提供的這處避難落腳之地。

宗原是目光陰冷,含著暴怒之意,冷冷看著這金不悔。

要非是宗守出言攔住,方才此人回來的時候,他就想出槍,與這人拚死一戰。

自他在雲聖城,與宗守初次見面之後。還是頭一次見宗守,傷到如此嚴重。

那金不悔似乎也知自己不對,俯身一躬,語氣誠懇的再次賠罪,才使宗原消了些氣。

宗守則是絲毫都不敢分心,方才一番激戰,把這裡的靈陣的陣基,沖的有些鬆動了。

一邊傾盡全力計算修補,一邊在心中暗暗咒罵,這傢伙果然也是留了一招後手!

要不是自己早有所備,方才差點就要被這一劍,當場給斬了。

知道似他們這樣的人,要是沒有幾張底牌,是絕不可能活到現在。

方纔那一戰,若是兩人全力而為,只怕必然是兩敗俱傷之局,估計都無法活命。

那金不悔道歉之後,仍舊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連忙幫手。

他的靈師境界,也到了還陽境界,聚有八道真符。陣法造詣,居然也是不錯。給宗守打打下手,不過百餘息的時間,就將這靈陣再次修補齊全。之後又加了幾件靈器與十幾張符菉進去。居然也不衝突,反而是頗有增益。

宗守也懶得去管,靈陣穩固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從魏旭留下的那些丹藥中,取出了一粒傷丹服下。而後就盤膝靜坐,漸漸入定。

這一調息,直到一個時辰之後,這才休止。傷勢已復原了大半,躁動的氣血,亦被壓下。

不過左臂處的傷口,雖是止住了血,把劍意趨離,要想盡數復原,卻需時數日。

而當宗守再睜開眼時,只見那因二人激戰,而被粉碎掉的火堆,已經再次被升起。

而這巨石的周圍,已經躺滿了無數魔火晶蟻的屍軀。不用問,必定是死在宗原與金不悔二人之手。

看其數量,足有三千之數。比之旁邊百丈外的那塊巨石,多了數倍。

此刻那些魔火晶蟻,似乎也曉得了厲害。不再盯著人少的這邊,反而是前赴後繼,往那臨海書院所據的那塊石柱衝擊。令那邊的人是窮於應付,手忙腳亂,那靈符也不知使用了多少。

不過偶爾危急之時,宗原與金不悔也不會束手旁觀,及時出手,減緩那邊的壓力。

當宗守甦醒之時,正是一波蟻潮,消退之時。無數魔火晶蟻,紛紛退去,重整旗鼓。

那金不悔望見他醒來,立時一亮,長出一口氣道:「總算無事,不然我金不悔,必定要後悔終生——」

宗守卻是容顏一肅,直接問道:「你方才說那至陰之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殿下果真不知?」

金不悔試探著問了一句,見宗守一臉的茫然,才解釋道:「就是你給那鞏欣然尋到的埋骨之所!」

宗守聞言,那心內的不祥之感,更濃數分。其實當初,他就隱有所覺,然而那是以為並無什麼嚴重後果,也就沒太在意。

接著就只聽金不悔嘖嘖有聲的道:「若真是無意,那殿下的運氣,還真不怎麼樣。你選的那處地方,看似是上佳陰宅,可其實下面,卻有著九條至陰之脈。你那師姐,看來生前必定是經歷過極淒慘之事,怨氣極盛。又神魂潔淨安詳,似乎余願已了。可偏偏死的太早,怨恨殘留肉身,恰可溝通天地,引動陰脈——」

那旁邊的鞏悅,當聽到「生前必定是經歷過極淒慘之事」這段時,雙拳就猛地緊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目眥欲裂。

宗守也毫不意外,鞏欣然既然常與他通信,那麼那個畜生之事,必定也有提及。

不過此刻的他,已沒心思去安慰,越聽越是冷汗直流。九陰絕地,偏偏鞏欣然的屍軀,是那樣的狀態——

「若只如此也還罷了,那時你可是發覺那裡,氣息有些不對?布了一個什麼明光驅邪陣,半桶水的水準,反是弄巧成拙,驅邪轉為聚邪,明光換為冥月——」

宗守心中,又是一陣心悸,遲疑道:「是九陰靈屍?不對,莫非最後會是九陰冥女?」

「鬼個九陰冥女!」

金不悔禁不住是大罵出聲:「即便是那些專擅陰法的靈師,怕也絕沒你那樣完美。說是九陰冥皇轉生的我也信!總之等到這鞏欣然醒來,那千里方圓就再休想有半個生靈殘存。那處地方,是必定要經歷一場大劫!」

宗守反倒是心定了,忖道怪不得這金不悔會誤會。

鞏欣然葬身之地附近,就是丹靈山。懷疑自己意圖不軌,深謀遠慮,也是應當。

「其實那雲聖城主,早已經暗中投靠,是我乾天山附庸之一——」

金不悔頓時楞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宗守。他還真沒想到,這位乾天妖王,居然還真的是佈置下一枚針對凌雲宗的暗子。

這麼說來,這鞏欣然轉生,對宗守而言,反倒是無益有害。

宗守亦是神情無奈,方才說話時,就已佈置了幻法,他也不懼旁人聽去。眉頭緊驟道:「金兄,不知這風水之局,能否破去?」

「破個卵蛋!你當我這幾個月,沒想過辦法?」

確定了此事,絕非是宗守有意為之。金不悔輕鬆了口氣之餘,又覺是沮喪頹廢:「這幾個月裡,我請遍了那些善於驅鬼辟邪的道士禿驢,前去破局,結果都是重傷而返。兩個日游境的靈師,居然也倒了大霉,再沒人敢插手。後來凌雲宗也被驚動,最後也是無法,現在已經在商量著,要遷移在東臨雲陸的山門駐地。」

第348章 九陰冥女

宗原聽得是神情怔怔,而後是驚配萬分的,望著宗守。自家這位君上,果然無論到哪裡,都能攪風弄雨。

居然迫使凌雲宗,要把經營近萬年的山門駐地遷走,這也未免太強悍了些。

什麼至陰絕地,九陰冥女他是不知道是什麼,不過這兩個名詞,一聽起來就知是很厲害的樣子。

那鞏悅卻是神情微動,目中精芒微閃道:「復生?殿下,你們是說我家姐可以再活過來?」

「活過來?我也不知算不算是——」

宗守臉色亦是陰沉,一歎之後,見鞏悅目中滿是欣喜之色,決定還是出言打擊一下,別讓這傢伙,抱太多希望才好。

「應該能保持住前生記憶,可到底還是不是欣然就不知道了。九陰冥女乃天地至陰之氣所聚,應和天地法則,傳說是冥界公主,受冥界所鍾。無不都是天資高絕,一出生實力就可比擬天位武宗,任何陰屬功法都是一練就成。性情因形成的情形不同,而有所區別。有些暴虐,有些則性喜殺戮,反正史書所載的三位九陰冥女,沒一個是溫和良善的。每一次出現,都必將是生靈塗炭,死者至少千萬之數——」

鞏悅越聽越是心驚,面色蒼白無比。若真如此,他倒寧願自己的姐姐,就此安逝。

宗守亦是一陣糾結,一想及這等災劫,就是他親手釀成,就是感慨不已。

「難道就無辦法阻止?還陽日游不行,那麼塑體真形二境總能夠壓住?」

金不悔是面無表情:「前些時日,我亦是如此想。請動了師尊,加上凌雲宗兩位真形境長老一起出手。意欲將那至陰之地破開。結果卻引動了一位冥帝隔界干預。加上那處附近,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滅掉了魔山宗。結果那裡許多七階強者的怨氣精血,都被九條陰脈吸走,供養冥地。結果三人都受了輕傷,損了些魂力。反使鞏欣然出世的時間,又提早了整整七年。似乎那下面,又有一條新的陰脈形成——」

宗守『啊』了一聲,張大了嘴。恨不得以頭錘地,怎麼可能會這麼巧?

又忖道這三位真形境高手,也實在太沒用了些。

所謂的冥帝,是冥界至強者之稱。而冥界也非是其他的大小世界,而是同樣在雲界之中。二者互為表裡,是陰陽兩面。

雲荒時間,那邊冥界受創較小。又有睿智之人預先謀劃,保持靈潮。至今為止,都能夠容納部分仙道之上的強者。

那邊的冥帝,借助至陰至絕之地,隔界干預,也確可令真形境的靈師,束手無策。

金不悔也是垂頭喪氣道:「後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我師尊說這是天意,東臨雲陸,該有此劫。估計假我等之手催生,這麼說來,其實也怪不得你,自然也怪不得我家師尊——」

宗守暗暗冷笑,這分明就是推托責任之語。九乃數之極,九脈之外,再加一脈,也就是突破了天數。預示此女,將不受天數所限。

他都不敢想像,日後那鞏欣然出世之後,到底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不過這譏諷的話,他也說不出來,畢竟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心裡已經在謀劃著,到時候看能否套套交情,讓這位欣然師姐到別處禍害,至少也要保住那雲聖城不失。

「原來如此!既然是天意要使這九陰冥女出世,我等自然也沒什麼辦法,只能任憑天意了。」

一聲唏噓,宗守的表情很是痛心無奈:「只可惜我這東臨雲陸,卻是要生靈塗炭,殺劫降臨,也不知會有多少人生死。恨不能以身代之——」

是打定了主意,到時候盡力,能阻止就好,阻止不了,那就旁觀,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

他們乾天山,最近也最好是安份一些,不能輕易把觸角,伸到雲陸東面那邊去。

「殿下果然是仁君,怪不能聚天子之劍。」

金不悔是渾然不知宗守心裡的念頭,聽得很是感動:「其實殿下也不用自責,此事確怪不得你。那是天假你手,非是殿下本意。即便真有什麼因果之論,殿下也不用承擔。這句話,可是我師尊連同那凌雲宗兩位真形長老親口所言。」

「雖是如此,卻也心愧。金兄不用叫我殿下,直乎我名就可。」

宗守等的就是金不悔這句,日後鞏欣然真惹出什麼大禍。那些正道宗守要怪罪起來,自己就有說道了。

假惺惺的再鬱鬱自責了幾句,宗守就又朝著鞏悅交代:「那本武經秘要,乃是你家姐生前遺願執念之一。如今交託你手,可要好生保管。此物有些玄虛,被那魔山宗垂涎,僱請那高逸設下騙局,意圖搶奪此物。你日後若能解開,必定能稍解你姐姐執念——」

身旁的金不悔,出身名門正派,浩玄宗的牌子,可比凌雲宗要強多了。

宗守也不愁這傢伙會心生貪念,或者能告之他人,這麼說反而能表示信任親近之意。說出這一句,一方面是指點迷津,一方面也有提醒對方記情之意。

雖然卑鄙了些,可宗守本身的性情,就一向是不要臉皮,無恥之極的。

死者轉生,理論而言,是與生前再無關聯。可畢竟是以生前的肉軀靈魂為基,故此這世間,也有許多保持生前感情的例子。

越是高階,這種狀況,就越易出現。提前埋下一子,總之是不會有錯。

那鞏悅也是一驚,連忙把那本武經秘要翻開,試圖尋覓著內中隱藏的玄機。

而金不悔,則是頗為唏噓感慨道:「我老金來東臨雲陸歷練,為那魔山宗與至陰絕地之事,蹉跎了大半年的時間。修為雖未落下,卻也一事無成。不過能結識殿下這等樣的人物,倒也無憾了——」

又驚佩的上下看著宗守:「你才十四?只比我老金小了四歲。居然如今就能與我平分秋色,也不知你是如何辦到的。這樣的本事,若是我那幾個好友知道,必定會掉了下巴。」言語之中,是頗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這次卻輪到宗守吃了一驚,看著胖子的摸樣,至少也是二十四五,說是二十七八都有可能,原來年紀居然如此之輕。

他知道此人,未來中央雲陸的風雲人物,很是牛氣。可到底是什麼年歲,具體是怎樣的家世,就是不知。

「宗守依靠的王道秘武,怎能及得上金兄——」

互相吹擂,不過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一聲淒嚎之聲打斷。

幾人面色,同時一變,看向了西面,那聲音來處,幾乎同時感覺到那股冰冷強橫的意念,正慣透而來。

「應該是蟻後!就在不遠!」

金不悔的倒吸了一口氣,一張臉幾乎皺成了苦瓜:「這下我老金慘了,一個不好,怕還要死在此地。」

魔火晶蟻的蟻後,一但蟻群數量上了一萬,就可進入真正的七階,本身雖無戰力,卻具有神通。

若是抵臨此間,足可使此處諸多晶蟻的戰力,提升數倍!

身旁護衛的兵蟻王,戰力甚至還更要勝過那頭六翅飛蟻。

此刻就連宗守心裡,也有了逃遁跑路之念了。說不得,這次就要動用那蒼生令牌,可以瞬息之間,帶著宗原穿回蒼生穹境。

至於這鞏悅,若真是沒辦法,那空出的一面令牌,也只能用在這傢伙身上。

出乎意料,那些魔火晶蟻,聞得那嘶嚎之聲,卻並未是繼續圍攻。而是如潮退去,這些晶蟻來的快,去的也是乾脆利落,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宗守不動聲色,立時一揮手就將下方,那數目足達幾千的火蟻屍體,收入到乾坤袋裡。

總算沒全數取光,假模假樣的,給金不悔留下了一部分,不到總數的四十分之一。

後者動作慢了一步,只能是狠狠看著宗守道:「宗老弟,你真乃我金不悔平生大敵!」

宗守嘿然一笑,知曉你這傢伙的性子,還豈敢有客氣之念?我若慢了,估計這下面的蟻屍,自己是休想分潤到一星半點。

接著就又眉頭一凝:「今日晚間之事,是處處透著古怪。這魔火晶蟻,怎麼會出現在此間?」

「還能是何緣故?這魔火晶蟻,是他人培育而成。此人運氣好,尋到一隻上古遺下的蟻後之卵,而後就直接將之當成了護駕。有人不知為何,將那人引了過來。今日你我等人,是被殃及池魚了——」

一句話,使周圍之人身形都震了震。金不悔似乎也再不欲多說,在石上再次盤膝坐好。

此處雖是蟻潮盡褪,卻無一人敢跳下巨石離開,都仍是靜靜等候著。

而須臾之後,那邊臨海書院之人,就傳來幾聲嚶嚶哭泣之聲。

之前大敵當前,情形緊張時無人去想。直到此刻,那些臨海書院的弟子,才意識到自己的師兄妹,就在這一夜之間,死傷了小半,葬身晶蟻之口。

宗守一聲歎息之後,就以幻法把這哭聲屏蔽。然後也是同樣,在火堆之旁,進入了冥想狀態。

第349章 聚龍山腰

這一坐,就又是兩個時辰。一直到第二日天明時分,那些晶蟻,都未再次出現,周圍也無什麼險情。

而待得天際間,一輪大日漸漸從東面騰起,光霞照下之時。此地所有人,都是心神微鬆,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而後臨海書院那邊,就隱隱傳來爭吵之聲,似乎是一些學生,連同兩位博士,在針對那郤彥幾個首先逃遁之人。隱隱分成了兩派,彼此對立。

金不悔一聲冷笑,長身站起道:「聚龍山有變,恐怕不久之後,有惡戰將起。那些晶蟻的主人,也仍在其中。你們如果還想活命,就自己早點退出去。若還要尋死,沒人能救得了你們——」

那些爭吵之聲,立時一寂。另一邊石柱之上,所有人都是面色蒼白一片。已經有許多人,目裡生出了畏懼退意。

昨日的那番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二十餘人一夜身隕,要非是宗守事先提醒,令眾人與了防備。又在這裡給他們提前留了一個陣基。說不定一群人,都要全數亡於晶蟻之口。

金不悔說完之後,就不再理會這群人,直接朝著宗守一笑道:「俺性喜冒險,情形越是凶險,就越是想看一看。那些傢伙,到底在弄什麼玄虛。不過這一路還是有些凶險,與殿下同行,恰好有個照應。」

宗守也是此意,他對這次的變故,是半點興趣都沒有,唯獨那武聖的留影,卻是絕不想錯過的。

把周圍那些還未曾消耗完的獸晶靈石收起,就欲動身。想了想之後,又讓鞏悅跟上。

他自信自己,還是能夠在更凶險的情形下,保全住傢伙的性命無憂。

而這一路,再往那山巔方向行去時,就再無什麼險情。便連那些生存在此山之內的精獸,也是一個不見。不出意外,應當是也被昨日的蟻群,徹底推平了。

想及那些魔火晶蟻,宗守心裡也是微微發寒,好奇問道:「金兄,不知那魔火蟻後的主人,到底是誰?既然是七階強者,在雲陸之內朝我們這些人下手,豈不違規?」

「誰說是七階?」

金不悔搖了搖頭:「不過也怪不得宗兄你不知?此人在我中央雲陸的一位人物,自號為『蟻真人』。與你我二人同樣,只有還陽境的靈師。不過此人二十年前,曾得一蟻後之卵,招為天生護駕。之後幾十年培育之後,生生養出了一個接近十萬的蟻群。故此實力之強,是冠絕雲陸,便連一些真正的天位武宗,日游靈師,也不是他對手。」

宗守神情一怔,他還真不知中央雲陸,有這樣的人物。

心中又是暗暗凜然,虧自己以為掌握了幾十種劍意,又前生的經驗為基礎,七階之下,可以無敵。如今看來,還真是小視了天下英雄。

就憑這蟻真人,一人之力,就可抵得百萬雄兵。以蟻後為護駕,還真是異想天開,居然還真被其成功了。

又暗暗奇怪,這等樣的人物,跑來聚龍山,又到底是為何事?只為參悟那武聖留影?可為何昨日,又要把蟻群散開?聽那最後一聲嘶嚎,似乎是與人動過手的樣子?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卻也心知,此事自己最好是不要插手,離得越遠越好。

好在那聚龍山巔,還有諸宗諸派的強者在,倒也不用他憂心。

鞏悅被宗原被提著,一路都是好奇的打量著宗守。

只覺這傢伙,與鞏欣然在信中所形容出的形象,完全對不上。

信中說宗守很是厚道老實,秉性善良,因無法修行而日日愁苦煩惱,是個可憐之人。

可就日依他所見,是否厚道老實還不知,反正是心狠之人是肯定不錯。

至於修行,這傢伙一身戰力,可與浩玄宗,最傑出的嫡傳子弟並駕齊驅。這樣的人若還可憐,那麼其他人又該怎辦?

想想臨海書院裡,前不久還在議論宗守。不少人都是對之譏笑鄙薄。若知曉今日之事,也不知有多少人會掉了下巴?

這麼一想,這宗守的性情,也絕稱不上是厚道老實了。

四百里路,四人全速奔行,只用了三個時辰就已抵達。

到此處時,就又陸續可見人流。各方勢力都有,甚至還有不少魔宗子弟。

這些人,都是從西面海路上山,因而也就未遭遇蟻群。

聚龍山分有內外兩門,似那些名門大派的核心弟子,可以直接走內門進入。據說總共才只二十人的名額,再多就無法進去。

而似他這樣的來路,就只能走外門。

都需經歷那位武聖留下的重重禁制,解開謎題,方能得窺其真正傳承奧妙。

只是從內門入內,更加的迅捷而已。

宗守早有外門的名額,是魏旭臨走之前,命人吩咐辦理。

那時的魏旭,估計也是未曾想到,他會在幾個月內,直接把西平天方二省,一口吞下。

身為地主,他想帶多少人進去都可。

人群中也看到了好幾個熟人,幾道陰冷視線,立時就注視了過去。

宗守也看了進去,只見一個錦袍青年,正站在百丈遠處。身後跟著幾個彪形大汗,似乎都出身軍中,站姿有如磐石,都一動不動。

卻莫不都是神情陰冷,透著刻骨恨意。而那青年的相貌,更與那越觀雲有幾分相似。

宗守一望,就知此人必定是那越觀雲之子越靈環無疑了。戰場之上,二人在軍略上有過交手。

宗守完勝,卻沒能盡取四省之地。而這越靈環雖敗,卻也保留下東山再起的本錢。

二人面對面的見面,卻還是第一次。

此外更有千丈之外,一個女子,也同樣是好奇看來。這邊也是熟識之人,宗守發現其內,好幾位都是此前雄霸的侍衛之人。

不出意料,此女必定就是所謂的玄玉公主。令人意外的是,此女並非是熊族那五大三粗的身材。容貌精緻美麗,只可惜那身材,也實在太過高挑,足有九尺,長身盈立,在此處有如是鶴立雞群一般。

「殿下的仇人,倒是挺多的——」

金不悔亦察覺此處的氣氛,有些不對。頓時是呵呵一笑,頗感興趣。自從宗守到來之後,十個有八個,都紛紛向這邊望來,看著宗守。神情也都有些異樣。

宗守也自嘲一笑:「我那父王固然是仇敵滿天下,本人如今也好不了多少。安全起見,金兄還不是別跟我在一起的為好,免得受了牽累。」

人群之中,自然也不乏友善的。小半都是蒼生道的下屬宗門,宗守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趙嫣然與軒韻蘭的身影。二人自二十幾日前紛紛離去,就是為返回宗門,欲參與觀睹這聚龍武聖留影。

宗守要與蒼生道保持距離,也不好去打招呼,當下也只是頷首示意。

其餘之人就沒怎麼去理會,逕自行到一旁,尋了一塊乾淨的青石坐下。

此後隨著時間推移,此地之人,也是越聚越多,足有千數。

不止是東臨雲陸本土,就連其餘四陸十二島,也都有不少人趕至。

金不悔卻沒與他分開,一直坐在一起,只是瞪著那黃豆般大小的雙眼,神情專注四處地四下掃視著,似乎是在尋覓著某人的蹤跡。

堪堪等到第三日,天空中接二連三,一團團的光華降下。

不用去看,都知曉是那些諸宗諸派的真正高人到了。

宗守眉頭一挑,感應氣息。這些人居然莫不都是七階之上的境界。其中幾位,年歲較高的,更有在八階之上,或修靈法,或習武道。

甫一趕至,就令此處的交談之聲,為之一寂。

其中一位修為最高之人,是一位四旬中年,似乎與金不悔頗有些關係。

後者是對那邊擠眉溜眼,嘿嘿一笑。那中年卻是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不願理會。

宗守一望即知,這必定是浩玄宗的某位,應該是金不悔的長輩。

「這是我大師兄,叫玄太極。別看他那樣,卻是貨真價實的六脈武尊。只可惜師兄他個性太古板,有些無趣。這次聚龍山武聖留影,就是由他主持——」

正說著話,忽見一人從旁行至。金不悔不識,宗守卻眉頭一挑,認得這人乃是寒逆水。

神情淡雅,一派溫文君子的摸樣。負手信步,行到幾人身前之後,就上下打量了宗守與宗原一眼。望見那金不悔時,才微微有些意外,不過隨即就沒怎麼在意。

「十幾日不見,殿下氣色更佳了!殿下可當真好大的膽量,只帶一人就敢至此,就不懼有什麼意外?」

宗守聞言一笑,是燦爛無比:「看來寒兄對我宗守的安危,是牽掛已久——」

寒逆水的眸光一利,接著一聲輕笑:「你這麼說也未嘗不可,十幾日前殿下的羞辱。寒逆水與上霄宗,都謹記在心。對殿下的生死安危,自然也就更上心一些。」

又道:「還有一事,我要告知殿下。不久之後,我會親自前往玄山城提親。這門婚事,寒逆水本欲放棄,可如今卻是改了主意,定要與殿下爭上一爭——」

第350章 龍蛇不同

「還有一事,我要告知殿下。不久之後,我會親自前往玄山城提親。與依人這門婚事,寒逆水本欲放棄,可如今卻是改了主意,定要與殿下爭上一爭——」

宗守目光一凜,冷冷看向那寒逆水,後者卻是毫不在意,神情淡淡道:「或者殿下以為是天方夜譚,不把我寒逆水放在眼中。不過此番提親,我上霄宗是誠意十足。更有林夫人當年的師門長輩相勸,逆水倒有幾分自信,能令軒轅城主回心轉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依人乃是丹道天才,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必可長生久視。壽元萬載,別於凡人,與殿下非是良配。我今日也不勸你放手,就只與殿下公平競爭。若殿下敗了,他日也要莫要怨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宗守是一頭霧水,也不知對方跟自己說這些做什麼,腦子秀逗了?

宗原則以憐憫的眼神,看向對方。

他知曉軒轅依人之母,似乎是個勢力之人,不過也要看對象是誰。

蒼生道二代嫡傳,與這寒逆水的身份差距,簡直就不可以道理計。

只要是林詩娜不傻,就知該到底如何抉擇。

寒逆水說完之後,視線就又移向了金未然,面上的笑意,亦轉為溫和:「這位可是浩玄宗三代嫡傳,金未然金兄?以金兄你的身份,又何必與此人混在一處?豈不知鳳凰不與凡鳥同群之語?我有幾個朋友,想要替金兄引見一二,俱是各宗英才。不知金兄,肯否賞臉?」

金未然不願搭理,聞言之後,更是冷冷地一翻眼皮,嘿然一笑:「就一如你所言,龍不與蛇盤,鳳不和雞鳴。既然知曉這道理,那還不快給我滾?你寒逆水有什麼資格,我與二人共立於此?」

寒逆水的神情,霎時青白一片,目光也陰冷下來。暗蘊怒火,意欲發作,可又仿似在顧忌什麼,強自隱忍了下來。

最後是寒著臉,沉聲道:「金道友遇事太少,年紀太輕,易為奸人所惑。這句話,我寒逆水只當沒聽見。再勸一句金道友,交友需慎,莫要日後後悔!」

話罷之後,便直接負手而去。金未然正一聲哂笑的當口,就見遠處,又是一人醒來。

這一次,卻是一男一女。男的面貌方正,舉止穩重,又隱透著虎氣。女的卻是面貌妖媚到了極致,目如流波,定定的看著宗守,彷彿是脈脈含情。

「我前些時日,聽說你已經自廢了修為。先前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那男子首先開口,冷冷俯視著青石之上的宗守:「當日你在我丹靈山,連破明劍天符二台,意氣風發,不可一世,震動我凌雲上下。可如今一見,卻是替你可憐。」

宗守無奈,抬起了眼,與這少年對視。正是當初在丹靈山見過一面,自稱三年之後,必定要尋他一戰的嚴飛白,此時果真是在以憐憫的眼神望他。

「我初聞這消息時,只覺是失望無比。不過如今看你來此處,倒還算有些欣慰。總算你宗守,還未是真正放棄。我如今已經是凌雲宗四代嫡傳,三年之約,勝之不武。就改為十年,十年之內,無論你是何身份,嚴飛白都必定要尋你戰!」

宗守心想,這傢伙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吧?我宗守吃飽了撐著,一定要與你戰?

那嚴飛白卻不容他拒絕,就逕自離開。不過以這人的性情,即便他開口推拒,只怕也不會在意。

後面那女子,卻嘻嘻笑道:「他這人就是瘋子,別理他就可。可還記得我?那日在丹靈山也見過的,小女子姓歌,名含韻——」

宗守點了點頭,他自然記得此女,還印象深刻。後世神皇遊戲裡面,也曾與此女大戰了數次來著。與嚴飛白,並為凌雲宗支柱。

見宗守還記得自己,歌含韻立時開心一笑:「記得就好!別人說什麼,我才不去管。只知似你這樣的人,日後肯定不會是真正廢人。我很看好你呢。若是他日你那未婚妻不要你,就讓含韻嫁給你怎樣?」

言語了幾句,待得這莫名其妙的少女,也同樣離去。金未然則是一臉的古怪:「宗守你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會人人都以為你是無法修行的廢人?這些傢伙,未免也太沒眼色。可笑那寒逆水,說是什麼鳳凰不與凡鳥同群。似他那樣的人物,我老金都不放在眼裡,跟你一比,簡直就如渣一般。還有這個叫嚴飛白的,天資倒還不錯。可要與你一戰,豈不是自取其辱?也就這女孩,有些眼光。」

宗守一聲苦笑,這原因可真複雜。有『宗守』以前確實是廢人的緣故,也有那雷動與趙嫣然二人的推波助瀾,總之到了今日,哪怕他當著眾人的面,說自己其實已經是還陽境的靈師,只怕也沒多少人會相信。

金未然接著又好奇問道:「對了,那個嚴飛白說你曾破了凌雲宗的明劍天符二台,這又是怎麼回事?」

宗守有意避開這話題,卻抵不過金未然那好奇寶寶般目光,只得開口解釋:「昔年我父王失蹤,宗守曾欲拜入凌雲宗門下。結果不但被拒收,反而隨行之人被其羞辱,我一怒之下,就把那裡的明劍台天符台,全數破去。」

「之後這凌雲宗,仍舊未曾收你入門?」

金未然神情一怔,接著只看宗守神情,就已經知結果。不由是啞口結舌嗎,不可思議道:「這凌雲宗的人,莫非都是蠢貨?腦子進水了?」

越想越覺不可思議,更是好笑。心中又升起一個念頭,若是把這宗守,引入到師門之內,自己師尊,不知會有多開心?

宗守那邊,忽的又微有所感,猛地抬頭。只見對面一處高聳的奇石之上。正有幾道視線,帶著探究之意,眺望了過來。

其中一人,正是龍若,那目光令他極不舒服。而旁邊一位,則是一位道裝打扮的老者。修為當時與那玄太極不相上下,也是興致盎然的望著這邊。

宗守雙目微瞇,就沒怎麼在意,自顧自閉目冥想。反正這一次,他是從外門而入,估計與這些人,是不會有什麼交流。

……

「此子就是宗守?」

就在宗守移開視線的同時,奇石之上的老者,卻是笑著向旁邊的龍若詢問。

見後者躬身說是,老者才一聲輕笑:「此人身外有異力分佈,看不出什麼。只知此人體形骨骼,俱是清奇。若是習武,必定是個好材料。你先前看過,確定他是有雙脈之體。天人之障,神魂殘破?」

龍若神情一凝,答的是毫不猶豫:「確定無疑!此子雙脈之身,乃是自始至終。至於天人之障,只從此子修行靈法,一無所成就可知一二,絕不止是因雙脈之故。此子興趣果敢,壯士斷腕,將自己的修為全數散去,故此才為自己,留了幾線生機。」

「是麼?」

老者一撫長鬚,而後微一搖頭:「這樣的人物,我靈烈還是第一遇到。當時的情形,也怪不得你會走眼。那時估計誰也未能想到,他會繼承乾天山,盡復舊地。此事你雖有責,卻未有大錯。」

龍若的神情,頓時一鬆,再一俯身道:「師叔明鑒!」

「此人能在兩百息內,破明劍台,又繪製出十二天符。天資之高,實是罕見。當真可惜了!不過既然是雙脈之身,此子這一生,估計也難有成就。那天人之障,世間能突破之人,亦不到萬分之一——」

那靈烈一歎,甚是遺憾。接著目光一寒,掃視著這下方的數千餘人。

「那件事,可查清楚了?這龍門之內,真的有那東西存在?」

這次龍若,卻是微微搖頭:「此事一直只是傳言,如何能查的清楚。不過無風不起浪,弟子只知前次龍門開啟之時,那人確實在其中。可到底是否把那些東西帶了進去,龍若就不知。昨日那蟻道人,把他的十萬魔火晶蟻全數放出,探查了整個聚龍山,使不少人遭了池魚之殃。此刻這龍門之前匯聚之人,亦比預計之中,多了數倍。弟子猜測,應當是有些人,已經得了確實消息。」

靈烈並不說話,神情沉凝,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那龍若接著又道:「故此弟子,才請求宗門,遣更多的弟子,進入外門地窟。以我猜測,那些東西,有至少三成可能,是藏在那外門之中。若真如此,我與祖師弟,連同寒兄幾人,只怕都是無能為力。只能依靠六階修為的弟子,才有幾分希望——」

靈烈點了點頭,知曉這龍門之內,有武聖禁制。變幻莫測,天位日游級別的強者,都只能從內門進入,不能入外門通道。

又一番沉吟,看著那下方數千餘人,靈烈的目光終是一凝,有了決斷:「若是普通的靈寶,我凌雲宗並不在意。可既然是那件東西,對你的黑蛟有益。卻不能不管。就依你之意!」

龍若也不覺欣喜,正要答應。就聽那山巔之上,忽然一聲龍嘯,震動長天。

第351章 龍影老人

當那龍鳴之聲,響徹整個聚龍山。遠處只見兩道巨大的門,在緩緩打開。

一處就在前方不遠,大約三十丈寬的石門,內裡是一片漆黑,深不見底。

一處卻是在上方山崖,高了此處三百丈。此前是一點都不見痕跡,直到此刻打開之時,才現於眾人眼前。

門外九頭巨龍雕像盤繞,顯得是莊嚴無比,又透出幾分森森之氣。

而下一瞬,那玄太極的話聲,就傳遍四方:「此龍門乃雲荒武聖龍影老人離開之前,為強我雲界武道所留,澤惠四方。故此無論出生何族,出生何派,都可進入觀睹。今日我玄太極只說一句,萬望諸位入內之後,謹記『以和為貴』四字!」

當話音落下,似那龍若等人,都是第一時間,騰空御器而起。數十光華,先後衝入到那內門之中。

堪堪到第二十人時,那石門也『轟』的一聲,緊緊關閉。

而此地諸多八階強者,此刻也都是神情微鬆,面透笑意。

宗守是暗自冷笑,知曉這些名門大派的強者至此,可不是真是那麼好心,只為來維持秩序。

倒有大半之因,是維護這二十人的名額。阻止其他人,先行進入。

其餘人等,亦是紛紛往那下方的外門,蜂擁而去。卻也大多都被攔住,不過事前就弄到名額之人,只需把號牌量出,直接就可進入。

這外門雖無人數的限制,進入的先後順序,卻有差別。

宗守是此地主人,根本就不用拿出蒼生道給他弄來的那幾塊小木牌。二人大模大樣的走到了門口處,也一直無人來攔他。

令宗守是好生遺憾,他本來之意,是想賣些名額,以地主身份,多帶幾個人一起進去,可以小小賺上一筆。卻不知為何,一直無人來聯繫。

接著又頗有些好奇的,朝金不悔問道:「我還以為金兄,這次是直接從內門進去。」

「我浩玄宗此次只分到了兩個名額,幾個七階境界的師兄都不夠分,哪裡有我金不悔的份?」

金不悔也是一臉的鬱悶,接著手往懷裡一掏,拿出了十個出入聚龍山的令牌,口裡恨恨道:「這次可真是虧慘了,我先前花了大價錢,才從幾位師叔那裡,弄來的幾個令牌。聽說以往這生意極其火爆,偏偏這次卻偏賣不出——」

宗守暗暗讚歎,忖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凝思了片刻,就若有所思道:「來的人實在太多,諸宗攔不了太久。」

「就是如此!往年人少的時候,自然是隨諸宗怎麼處置,可如今即便是我浩玄宗,也不敢輕易就得罪這諸多同道。沒人是傻子!」

金不悔是深以為然,兩眼中微透利澤道:「這些人,也非是真正為這武聖留影而來——」

宗守一笑,當先邁入。只心下更是驚奇,到底是什麼東西?引來這麼多人?

邁過一條長長的甬道,眼前便出現整整九個岔口,有些寬大,有些矮狹。

卻無一例外,都是籠罩著強大的武道意念。踏至此地時,宗守的神魂內,亦是微覺壓力。

心下是毫不意外,這武聖意念,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他若真是一點修為也無的廢人,估計此刻,情形也是差不多。

正望著這些岔路,看是否有什麼玄虛,旁邊就聽得金不悔一聲笑道:「此地無需猶豫,任選就是!這窟洞之內各處都是相通,這萬載以來,也有人試圖尋找到其中奧妙,卻都無一能夠成功。」

接著又將幾個卷軸,遞過來道:「此是前幾次我幾位師兄師伯,事後憑印象劃出來的地圖。這內中的地形,據說是每過百年,就會變化一次。每次龍門開啟之後,都是不同。不過料來還有些相同之處。」

宗守將一個卷軸張開,只見其上是道路四通八達,複雜無比,此地又有諸多標記。諸如『悟劍處』,『劍訣殘篇』,『可疑之處』之類的字眼,遍佈其上。許多地方,可能未曾探到,直接就是一片空白。

而待得他,草草將這地圖記下,再透起頭,就只見金不悔已是當先而行,走到了一個洞窟入門處。擋下神情微怔,問道:「金兄這是何往?」

「自然是去尋我自己的機緣。」

金不悔回過頭,用那胖乎乎的手揮了揮:「俺老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喜歡吃獨食。每個人的氣運,也各有不同。金不悔不願侵佔他人福緣,也不想他人分享我金不悔盤中之物,總之各憑運氣就是。對了,忘了說。傳說這片洞窟之內,有三處地方可以入那內門地域。不過這萬載以來,從無人能夠辦到,宗老弟可以努力一番。說不定你我還可在那上面相見。告辭!」

看著那金光閃閃的身影遠去,宗守不由一笑,金不悔此舉,倒是正合他意。言語雖是令人不喜,卻貴在直白,這性子反倒是使人心喜。

當下也隨手把那地圖收起,帶著宗原,行入另一窟口。

進去之後,只見那路徑彎彎曲曲。果然是一如金不悔所言,與前次龍門開啟時截然不同。

除了最開始進入時那個九個窟口,是相同之外,其餘都是有了變化。

不過仔細,卻又能發現一些痕跡,比如一些通道與石室的位置,其實平移過,又或者下沉上浮。依稀能夠辨認出大致的脈絡,並非就無半分相通之處。

心中頓時是心生感激,若非這金不悔贈送此圖,他進來之後,只怕是一頭霧水,要被這迷窟給繞暈。

走了半刻鐘,宗守就隱隱已經摸索出了一些頭緒。

「那處所在,應該就在這附近不遠——」

宗守欲尋覓之地,是一個石室,按照地圖上那個『悟劍』的標記,應該是一個可以令人參悟劍道真意的所在。

宗守先是敲了敲石壁,只聽是『突突』悶響。顯然這石壁,是極其厚實。

當宗守再以雷翼劍一斬,卻只在那石壁上,劃出了一條半寸長的劃痕。

而後片刻,就見這劃痕,竟是在漸漸癒合!

宗守不禁是微微搖頭,他此前就嘗試過多次,結果都是如此。正把這些窟壁直接打通的主意,看來是行不通了。

他也不覺失望,反而是皺起了眉,陷入了凝思。

應該還是有著某種玄機存在,只是他人未曾發現而已。

而且必定是與入口處,那九個窟口有莫大關聯。

「此地是聚龍山,下方處聚有九條龍脈。莫非這洞窟裡的地形,是依這些龍脈而變化?」

這聚龍山下的龍脈走勢,宗守雖不記得,卻可推算。又急忙將金不悔所贈的幾張地圖,全數翻開。

而後片刻,就是嘿然一笑。這猜測雖是不中,卻不遠矣。自然沒可能如他想的那麼簡單,應該還缺了些什麼。

又微覺頭疼,記得以前在神皇遊戲裡,他最討厭的就是開荒新副本新地圖了。

除非是不得已,否則總要等別人副本進度百分之七十以上,快總結出完整攻略了才會前往。雖是坐享其成,也慢了他人一步,卻更節省時間。

似聚龍山龍門這樣,在後世神皇遊戲裡,至少也是大型級別。

也不知自己,到底能有多少收穫?

略一凝思,宗守就繼續前行。這次就有如是輕車熟路一般,不過須臾,就尋到那丈地圖上,標記有『悟劍處』的所在。

是一個方圓五丈的石室,與那地圖的標記,正好相仿。

此地別處,都是黑暗一片。唯獨這裡,卻是有著幾顆夜明珠,幽光閃爍。使這小小的室內,一片通明。

甫一進入,宗守就被一排壁畫吸引。此處左右兩面牆上,都各自繪有十三副壁畫。

而宗守的視線,則是直接落在左面第七幅之上。那是兩條巨龍,在雲海之內搏殺之景。

畫的是粗糙無比,按照萬年之後的說法,是接近一種叫做什麼『抽像派』的藝術。

卻仿如有魔力一般,吸引住了宗守的心神。眼前的情景,也開始變換,彷彿是身臨其境一般。

只見一冰一火,兩條巨龍在那浩大的雲海之中,身形翻滾糾纏。寒炎之力,使周圍雲氣忽而凍結,凝成冰霜墜落,忽而又蒸騰化霧。

一聲聲慘烈龍嘯,震盪耳膜。藍紅二色的鱗片被撕下,金色的龍血,也一滴滴的灑落。

二條巨龍,都是傷痕纍纍,令人是觸目驚心。

宗守正看得入神,卻忽見那紅色龍影。朝著他一聲咆哮。忽然捨去了那條冰螭,朝著他俯衝而下。

宗守眉頭微挑,接著就是一聲寒笑,口裡道了一個『滾』字。

那眼前的幻境,立時片片崩解。兩條廝殺中的巨龍,也在眼前消失無蹤。

壁畫也恢復成了先前,那極其『抽像』的摸樣。

宗守再看其餘壁畫,卻是各有不同。只有十幾副能讓他置身幻境,其餘卻都是毫無反應。

不過這些壁畫,卻無一例外,都與『龍』有關。

而除了那冰火二龍相鬥之圖,宗守最關注的,卻是另一張。一條身周雷霆閃耀,盤繞天際的巨龍壁畫。

第352章 穩操勝券?

目光迷茫,直到那雷霆巨龍,意圖將他的意識吞噬。宗守才甦醒了過來,魂念爆發,直接將這幻像炸碎!

這樣的圖,左右都有一幅,角度不同,感悟亦是不同。

而後就感覺到自己體內,那條潛伏的雷翼陽蛇,有些炙熱。似乎才經歷過什麼,體內是震盪不絕。

而此刻的宗原,已經是到了另一副壁畫之前,靜靜觀望。

又足足過了半刻鐘之後,宗原那宛如朝聖般的炙熱目光,才漸漸消退,恢復了神智。

宗守當下笑問:「你看到了幾幅?」

「十二副!若能盡悟,必可領會一種新的武道意念。可惜學不來,不過對臣的狂霆槍意,倒是頗有些裨益。」

說到這裡,宗原視線,又投注在那左邊雷霆巨龍的壁畫上:「特別是這兩幅,真讓人毛塞頓開!」

手中的槍,在石室中一揮,雷光乍現,就如一條蜿蜒游龍,又帶著幾分狂霸之意。

宗守頓覺驚喜,他自己也不過看到了十八個幻景而已。並非他的悟性,真就高宗原這麼多,而是有前生的基礎在。這些圖案,大多都能生出感應。

又指著那冰火交纏的兩條巨龍道:「這幅圖裡,你看到了什麼?」

宗原皺了皺眉,而是頗是無奈:「臣只看到了一些線條。」

宗守頗有些無語,果然同樣的事物,在每一個人的眼裡,都有不同。

估計那副雷霆巨龍圖案,在他二人眼裡,都是截然迥異的摸樣。

正欲當先離開,宗守卻忽又心中微動,看向這石室上方。只見是一條條天然的紋理,跳入到他眼中。色澤極黯,並不起眼。不注意看,幾乎就無法察覺。

吸引宗守的唯一理由,就是這天然紋理,不多不少,正是九條。

「這是什麼?隱隱有點像劍路走勢,可若要真正使出來,卻又殘缺不全。那麼是對應龍脈?似乎也有些不對。傳說那龍影老人,乃上古一位得有龍血傳承的妖族。身有龍脈,一生傾盡心力,研究天地間九種真龍。悟出九種真龍劍意,雲荒末年,更將之合而為一,創出龍影間。戰力之強,較之真正的天龍,還要強橫。莫非是與其有關?」

不得其解,宗守又掃視周圍,再無多少發現,就只好將那紋理走勢,全數記憶在心。

之後才開始尋找下一處。按圖索驥,這一次宗守卻又好似是輕車熟路一般,尋到了一個石窟。

按照地圖上的標記,是『劍痕』處,同樣是個五丈方圓的石室。

當宗守抵達此地的時候,已經有五六人在此。當宗守再望向兩面石壁,只見左右兩旁全是空白,只有一道道劍痕。

宗守卻眼神微亮,知曉這些痕跡,明顯是高人所留。雖只到『勢』的層級,不及武道之意,卻比當日,他指點雷動時所留,卻高明太多。

較之那些令人云山霧罩的壁畫,也更讓人清楚明白。

一個個劍痕,試著比劃一番。直到自己,大約可以模擬出來,宗守方才滿意離開。

讓他奇怪的,他依舊只能看懂其中十八道劍痕,其餘的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有半分領會。

令人驚疑的卻是上方石室,依舊有些玄虛。同樣是天然生成了紋理,不過卻與先前的走勢截然不同。而這一次,同樣是九條。

宗守不動聲色的,將之記下,待得宗原那邊,也將那十幾個看懂的劍痕,一一看罷,便又迅速離去。不過就在即將踏出石室之時,聽得二人的閒聊。

先是一人,口裡唏噓道:「二十六個劍痕,可歎我看了半日,也只依稀懂了其中六個。聞說這些劍痕,只需領悟小半,就可領會九種真龍劍意之一。一旦學全,甚至那九九龍影劍,亦可學會。看來我石庶,是與這龍影劍注定無緣。」

「石兄何需如此沮喪?我倒聞說這二十六個劍痕,有小半是假,只有十八道是真。石兄能在半日之內,領會六個,已是三分之一。這等悟性,估計已不遜那些大派嫡傳。」

宗守神情微怔,二十六個劍痕,有八個是假的麼?這麼說來,自己是十八個全數悟全了。

第三個石室,便是地圖之中所記的殘缺劍訣處。

宗守這一次,卻並不看那左右石壁的字跡,而是直接看上方,無有半分痕跡,也沒什麼紋理。

宗守眉頭挑了條,這才看向了兩旁。

只見第一句就是『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第二句『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

第三句『龍行踏絳氣,天半語相聞。混沌疑初判,雲荒若始分』——

看不太懂,卻只覺是那些字跡,宛如是一條條龍形潛伏其間,四處遊走。

宗守心中微動,將之一一與先前所看到的劍痕與圖案印證,果然是有些玄異。

不過,也怪不得浩玄宗會稱之為殘缺。確然是許多未盡之意,無法盡得其妙。

當宗守一句句看過,分辨出二十六個句子的真假,再抬起頭時,是再次怔住。只見上方,赫然是又是九條紋理。而先前他望時,那裡分明是一無所有!

「莫非這紋理,是需得領會過這些圖案之後,才能望見?」

心中驚怔,宗守毫不猶豫的立時邁步,朝著下一處行去。

這地圖之上,共記載著八處。待得宗守發了狂一般,將其中七個標記之地,一一看過後,神情也是愈發的凝重。

——果然是有關聯,幾乎每多參悟兩種,上方就會出現一條紋理。

只是直到至今,他也仍舊無法弄清楚這七種紋理的關聯,縱橫交錯,似是而非,幾乎無法聯繫在一起。

旁邊的宗原,卻是看的暗暗奇怪。發覺這後面,宗守對這洞窟裡的路徑,是愈來愈熟悉。無論走沒走過,都是不假思索的一路疾行。

以宗守的年紀,以前自然不可能到過此地。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宗守,已經發現這迷窟的玄機了。只是這又如何可能?

到第七處石室時,南北五丈之地,已有數十人擠在一處,水洩不通。好在大多都是未參悟道而來,還算克制。

宗原卻隱隱感覺幾道目光,不時注視過來,惡意森冷。

——其實第五第六個窟室中,就已如此。

只是此刻,宗守卻偏彷彿著了魔一般,未曾察覺。只能是在心中警惕,防範四周。

第八個地方,卻是唯一一個方圓廣大三百丈的大堂。可以算是這整個迷窟的『大廳』,只需循著最寬大的那條洞窟走,就能抵擋,也是離開這龍門迷窟的最佳選擇。

宗守先前,嫌棄這裡一開始必定會有太多人聚集此地,所以未曾優先前往,此刻卻是不能不去。

正心裡發了瘋似的,試圖尋找著這七條紋理間的彼此關聯,卻忽覺身前一陣寒意襲來。

當宗守心神驚醒,注視眼前,就只見眼前無數點寒芒,爆射而至。

正欲躲避,後方處就是一道槍影襲出。一槍槍刺出,將那漫天的飛針箭雨全數挑飛。

而後下一瞬,就聽得一聲真言。

「移星換鬥,移!」

宗守心中微沉,正欲施法。就只覺一股異力,忽然加持在自己之身。而須臾之後,就覺眼前天旋地轉。畫面再穩定時,卻是出現在寬闊的地窟之內。

眼前十幾個人,正身前冰冷的看著自己。越觀雲熊玉連同二人的部屬,也再還有正對面。前次從乾天山逃走的宗陽,赫然也在其內,微含得意之色。

此人身後,卻是三個雪衣人,俱是六階強者。後面兩個是靈師,各自主持靈陣,面色蒼白,看來是消耗不少。看靈陣樣式,正是移轉空間之陣。

而前方一人,卻是玄武巔峰的武師,正笑著俯身一禮:「雪家雪碎帆,見過殿下。以暗器使宗原分心,以靈法將殿下轉移。不知殿下以為此計如何?」

宗守不值一語,知曉是自己大意了,被那龍影劍徹底迷了心神。其實若這些人對他施展的,不是轉移空間,而是其他殺法,他早就有所感應。

對此人的計策,他是在看不上眼。不過無論如何,對方都已成功,實在無可指摘。

正可遊目四望,那雪碎帆就是一笑:「殿下可是欲尋人求助?此地乃是迷窟最邊緣的所在。我這幾位兄長又使了些法門,天狐幻術。想必一時半刻之內,是無人能夠至此。也就是說,即便我等在此殺了殿下,也不會有人知曉。」

「這麼多廢話做什麼?」越靈環鐵青著臉,一聲冷哼:「早點了結,我需他人頭,祭我父在天之靈!」

「呵呵,話不是如此說!難道越兄,就不想要回那三省之地?」

雪碎帆正搖著頭說著,就只見宗守邪氣的一笑:「孤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真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了?」

心神微怔間,就見宗守的身形,忽然化作殘影,疾撲而至。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雄玉身旁,就是一聲怒嘯聲。一個身高丈許的身影,首先撲出。恰在此時,宗守袖內,也一道刀光飄出。

雪碎帆下意識的把宗陽的身影,攔在身前。而後就只聽『篷』的一聲,宗陽的胸腹,就被一隻瘦小的拳頭,徹底轟成了碎肉。

又有一到劍影,從最不可思議處,斜斜揮斬而來。凌空而至,直削他脖頸。

第353章 為何不戰

當那紫色長劍,帶著凜冽劍氣,無聲無息的削來。那雪碎帆立時是只覺心裡面,一陣寒氣直冒。

立時抽刀,幾乎是間不容髮之間,將那劍光格開。而下一瞬,就只見宗守那擊碎宗陽胸膛之後,那染得血淋淋的拳頭,忽然重重轟下!

幾乎是毫無猶豫,雪碎帆揮刀再擋。而後就只覺整個刀身,彷彿要被徹底擊碎一般,震盪不絕。

也幾乎是在同時間,那雪碎帆眼裡就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彷彿夾含著骨肉碎裂般的悶聲。

而後那視野餘光,便望見不遠處,那身形魁梧的男子,脖頸間一道長長的血線飆灑!

身形頓住,雙目微凸,用手絲絲抓著脖頸。這一刀,不但是切斷了氣管,更使那動脈經絡徹底的斷絕!

雪碎帆頓時是瞳孔緊縮,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人,雖非是出聲熊氏,卻是烈靈厲家,一位實力遠超同儕的八脈玄武!

居然只是這麼一道小小的飛刀,就將一位八脈玄武宗師的性命了結!

同時怔住的,還有那雄玉與越靈環。前者只是微微意外,就恢復如常。後者神情明顯錯愕了一陣,接著又似是想到了什麼,目光赤紅一片。

也幾乎同時間,幾人都再無猶疑,身形紛紛竄動。

「匡!」

第一拳之後,又是第二拳揮出,由上擊下,勢若萬鈞。雪碎帆咬著牙,幾乎是傾盡了全力,才面前把先前灌入體內的螺旋勁氣與雷霆之力驅除。揮刀再擋,拳鋒與刀脊交擊,一聲重鳴,使整個洞窟泥沙俱下。

而雪碎帆亦是再無法穩住身形,被那不可思議的巨力衝擊,整個人影,被這只秀氣無比的拳頭,生生擊飛到二十丈外!

這時候,他的面上已經無有人色。宗守就在把他轟走的那一霎那,奪過了宗陽腰間的劍。劍氣揮灑,只一閃身就到了兩個靈師身旁。

這雪氏二人,早在第一時間,就開始召來護駕。口中又速念真言,使兩束微風帶著他們的身影,向旁滑開。

宗守卻直接數劍,砍瓜切菜一般的簡單。把那兩頭已經成形的魂獸,一劍削碎。之後又劍氣追襲,只微微一閃,就是兩個頭顱,高高拋起!

當宗守揮劍的這一霎那,雪碎帆已經是目眥欲裂,強行止住了退勢。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朝著宗守直襲而至。

可那口盤旋在空中的紫色長劍,卻也在此時,猛地墜下!

依舊是一如之前,力道不強,卻迅捷如電,角度亦刁鑽無比。那隱帶雷霆之力的螺旋劍氣,更是難以抵禦!

「噹!」

再一聲金屬交鳴,雪碎帆只能是再次拋飛。宗守的身影,也如影隨形的再次疾撲而至。

全然不顧身後,猛地一劍刺出。

雪碎帆冷哼一聲,手中刀光斜削。六階靈兵與三階靈劍交擊,幾乎就在交鋒的霎那。就使這宗陽曾經的配劍,徹底破碎!

不過雪碎帆此刻卻非但未喜,反而是驚駭欲絕。只見一頭巨大的熊影,忽然出現。眉心中一點銀光,毫無預兆間疾射而至。

「六階變異魂獸!你是還陽境靈師!」

幾乎是本能的,雪碎帆欲向旁閃躲。可那銀光,來的卻實在太快。右側腰腹,竟是被這銀光生生洞穿。而那紫色的劍影,也在這時斜斜削至!

雷光迅影,當雪碎帆勉強揮刀疾擋時,那劍影之速,卻驀地激增半倍!

只一劍,就使他的雙腿,被全數削落。而宗守手中的那口斷間,也當頭刺下。

雪碎帆已全然無法反應,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宗守那斷劍殘影,直抵頭頂。把他的頭骨,直接洞穿!

直到他近乎意識全失,也仍舊是滿含不甘的把雙眼怒睜。

他也不是沒想到那些謠傳可能是真。布下此局,邀來十幾位六階強者一起出手,就是為防不測。

可為何這宗守,竟是如此之強?甚至彷彿還超越最近那些離譜傳言——

若然能知曉,若能能早有防範,他今日不會身隕於此!

整個洞窟內的氣息,這一瞬都徹底凝滯。尤其是那玄玉公主與越靈環,目裡全是驚異。

從方才到此刻,才不過十息時光,這宗守居然已經連誅四人!

就連眾人中,實力最強的雪碎帆,也不過僅僅幾次交鋒,就被誅於劍下。

宗守的目內,卻依然是冰寒如故。死局未解,此戰勝負之數,還是二八開。這雄玉,越靈環佔八。他自己,只有二成生機!

身前巨熊猛地揮掌,往襲來的眾人,拍擊而去。卻被那幾道凌厲兵刃,幾乎將魂影徹底擊散。整條熊臂,也近乎瓦解。

不過也就在這一霎那,宗守袖中,再一道刀光滑出,直襲那當先一人而去。

此人乃越靈環的部屬。是一個頎長瘦削宛如竹竿的中年,卻手持寬闊大劍,眼見那刀光閃至,朦朦朧朧,如雲如霧,神情也是凜然。

「驚雲神滅!」

下意識的想要抵擋。卻見那刀光變幻,竟然又一個下沉,依舊向他頭部襲來。這頎長中年,也幾乎本能的是止住了前突之勢。使身後隨之撲來的眾人,身形都為之一亂,只是任他如何退避,那刀光依舊是死死的跟在其後。周圍之人,亦是紛紛出手。那寸許刀影卻如夢似幻的穿梭,終末之處時,再一次變向,劃出一道亮麗軌跡,直接將那人的喉部,生生洞穿!

此刻諸人,只覺是脖頸一陣發涼,眼見宗守的袖內、又彷彿有刀影閃動。

都是不自禁的把身形放緩,留下至少四成餘力應變,慎而又慎。

宗守卻唇角挑起,勝算再添一成!自己三,這些人七!

那紫色雷翼劍,盤旋著回至他手。

當雷翼陽蛇與小金,都衝入劍身的霎那,幾乎毫無猶豫,宗守就再一劍揮出。

狂霆一閃,一擊碎空!

這一劍不留任何餘力,也不給自己留任何後路。狂猛無匹,一往無前的,把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生死之機,都匯於那劍尖一點!

此前對面是眾志成城,現下卻是一盤散沙,明哲保身,也是他的機會。

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這條窟洞之內,別無他路可走!

劍影一閃,那近乎宗守最強狀態的劍勢,竟是直接將身前十幾人的武道之勢,一一分割粉碎。

也在眨眼之間,就把遠處那幾道疾撲而至的靈法,全數破開粉碎。

十幾人中,心神這瞬劍都俱為這一劍所攝。唯有雄玉,反應了過來,揮著一口碧玉長刀,斜斜削至。

卻在被那劍刀交擊的霎那,雄玉的身軀微顫,竟是連退數步,眸子裡全是驚色。

「是王道秘武?」

總算是知曉,以雪碎帆的玄武巔峰境界,也在宗守拳風之下不停敗退之因。

這宗守竟然已經能凝聚王道之氣,納入體中!虧得是此地,乃是乾天山城的邊境處。新近掌握之地,人心未穩。

而聚龍山,更是荒郊意外。

若非如此,這宗守一人之力,怕是可直追天位!

那道燦爛紫色流光結束處,一個玄武七脈的宗師,頓時身軀被一劍兩斷,被直接腰斬!

而宗守的目裡,也彷彿火焰燃燒一般。體內的撼世真勁,也在沸騰。

又是一劍揮出,仍舊狂霆閃劍。不顧一切!不管生死!劍鋒刺出,不是他死,就是敵亡!

周圍諸人,身影都還在前撲之中。只有兩人出手,卻又被那頭妖眼銀熊攔住,刀拳相加,當這頭巨熊,終於支撐不住時,又是一人血光飆射。劍勢未絕,就連後方一人,也被這劍芒末端掃掃,整條臂膀,連帶著小半邊身軀,亦被削斷。

而此時宗守,距離對面那越靈環所在,已經不足十步之距!只隔了一人。

連殺數人,宗守一身氣勢,已經飆升到了極致,週身都含著濃濃血氣。乾脆是棄了手中的雷翼劍,任其盤旋四周,護住週身。宗守一聲冷笑,空著手朝著那越靈環方向,繼續撲擊而去。

越靈環亦面色微變,也沒怎麼細思,就轉而直走。方纔那宗守近乎所向無敵,殺人不超五息的印象,實在太深!

他越靈環雖戰意仍存,卻冒不起這險。

宗守身影一躍,直跨近丈,右手由小金的身軀包裹,又是一拳,轟在那前方一人,所持的雙虎大戟上。

那浩瀚巨力,沖的此人立時倒退一步,在這堅硬不下七階靈兵的地面上,也壓下一個淺淺的足印。

而就在聲音震鳴之顆,宗守的袖間,也再一口飛刀甩出。

這一戰,他勝算已據五成!

雖非是他心神每日煉養,只是不久前草草溝通了靈念的飛刀。可在這短距之內,卻依舊是凌厲之至,將這人的眉心,直接洞穿!

而後宗守是一揮大袖,全不將身側那幾位玄武宗師,放在眼中。冷眼望向那疾步離去,已經在幾十丈外的越靈環。

「你之父是由我親手所殺,不是意欲找我尋仇?為何不敢戰?」

越靈環面色微變,幾近於扭曲,腳下卻並不停留,反而是退的更快。身旁幾位武修靈師,也是牢牢的護持在側。

第354章 撕落一臂

望著那越靈環急急離去,熊玉也是面色慘白一片。同樣是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宗守卻已不屑的轉過身,冷冷望了過來:「若孤猜的不錯,你就是烈焰山玄玉公主可對?你猜猜孤今日,為何要放這越靈環遁走?」

那雄玉俏臉蒼白的停住了腳步,呼吸漸重,目光裡也是全神戒備之意。只覺一股巨大的壓力,撲面而至,令她額頭冷汗涔涔。

如何能不明白宗守之意?任由越靈環離去,就是為傾盡全力,將她留下!

深呼吸了一口,雄玉一聲慘笑:「雄玉其實也是不明白,為何君上會偏偏選擇雄玉?若論到才華,雄玉自問有些,卻無論如何也不敢言,能勝過父亡之後,依舊可保全家業,力拒殿下大軍的越靈環越兄——」

那聲音竟是好聽之極。一雙窈窕長腿,配著開叉白裙,顯得是丰姿綽約。

宗守卻彷彿沒看見,淡淡道,「公主這次帶的人手,幾乎與越靈環二人部屬的總合相當。具體性情還不知,卻可見是極謹慎之人,也把我宗守的實力,估算出了九成。甚至只憑你這些人手,就可將我誅殺數次。唯一漏算的,就是宗守這半月之內,居然僥倖進階還陽,聚出一絲龍氣——」

聽得對面這女子的氣息,明顯一窒。宗守暗暗一哂,聲音依舊是平緩無波:「你父親尚在,即便殺了你,在烈焰山那邊我也拿不到什〔WWW。WrsHU。COM〕麼好處。反倒是越靈環,若是死了。那漢西一省,甚至濤雲城,都可盡入孤掌握之中。可是這世間,不瞭解的對手,才真正可懼。越靈環雖是人傑,可其根底脾性,孤已盡知。反是玄玉公主,孤是茫然不知——」

說話的時候,那聲音就彷彿含著一股特殊的韻律。一呼一吸,夾雜其內,又不影響聲音的流暢,反而隱隱有震懾心神之力。

之前以吞天元化大法,從那幾位玄武宗師那裡吞來幾團龐大元氣,也在一點點控制調整。傾盡全力,梳理著體內混亂的經脈,使其能夠有用武之地。

雄玉卻只覺是心內徹底寒透,只因不瞭解,無法知己知彼,感覺到威脅,就要首先誅殺!好心狠的人兒!

旋即就又神情一變,聽出這宗守呼吸中的玄機。自己恐怕是上了大當!這宗守方纔,根本就已無餘力!

虛張聲勢,迫使自己停下腳步。誘自己說話,則是為拖延時間,調和內息。

她也是性情果決之人,心中只稍覺不對,就身形飛也似的向後暴退:「殿下與我烈焰山,在半月之前才定下和約。此次是我不對,烈焰山日後也必有交代。今日之事,不如就此作罷如何?在此動手,對那龍影老人也是不敬。」

宗守不急著動手,微微搖頭,近乎是一字一頓道:「何需如此?不如我殺了你,再由我乾天山給你父一個交代!」

體內那沸騰充盈到快要爆炸了一般的氣血,這一刻是瘋狂燃燒。

——勝算,已有九成!

宗守的身軀,就彷彿是被一股狂風推動,在這洞窟裡,狂飆猛進。身影快到超出幾乎所有六階強者視力的極限,瞬閃而至。

二者之前,本來拉開一百餘丈的距離,僅僅一個呼吸,就縮短到不足十丈!

那雄玉身旁的幾位玄武宗師,都是面色大變。其中一人,一聲狂吼之後,猛地將一口大斧揮出,不顧一切的向前揮斬而下。

那斧勁沖凌,宗守卻連眼都未眨一眨。仍舊是空著手,一拳轟出!

當拳斧交擊,那吞來的龐大元力,也在這瞬息爆發,竟把這大斧直接生生轟碎!

拳勢未休,在身形帶動之下,猛地載入到這玄武宗師的頭部!

「篷!」

十丈寬的窟洞裡。立時無數的罡風,帶著細碎的金屬碎片,四下飆灑。還有那血舞與白漿,紛紛飄散。

雄玉的呼吸,這一刻是徹底窒住。知曉宗守方纔,根本沒用什麼特殊拳法心訣,也沒什麼了不得的變化。

只簡簡單單,直來直去的一拳而已,霸道簡潔,只一拳就將一位玄武宗師,轟殺當場!

「妖魔!」

此時此刻,她心內也只有這麼一個詞彙,來形容這宗守的形象。

這一刻,眼前這瘦弱少年,也終於是與一個月之前,她想像中那個只率十幾萬騎軍,就悍然衝入西雲幻龍二省,打的濤雲城數百萬大軍丟盔棄甲的霸者,徹底合而為一!

氣勢就是這般無人能擋!亦無人可敵!雄吞萬里之地,霸道強絕!

那血點灑落,而宗守的全身上下,也盡皆染紅。可目裡面,卻依然是冰冷依舊。

眼前第二人持劍,劍光起處,是如梅花綻放。既好看,又危險。

宗守卻彷彿是沒看到,依舊是簡簡單單的一腿,直接一記膝撞。把新吞來的浩大元力,在膝前處全數引爆!

那劍光立時散亂,這位八脈玄武,手中長劍瞬間脫手。整個人亦是一個鮮血吐出,向後踉蹌後退。

宗守的人,隨即就又如展翅而翔的巨鷹,撲擊而下。大手箕張,抓住了這人脖頸。而後重重一捏,連同那脊椎骨,也是徹底抓為齏粉!

雄玉看得是心中一陣陣悸跳,根本就不知這宗守方纔,到底是否真是力盡?這等樣得凶悍拳勢,哪裡像真氣虧虛的樣子?

旁邊幾人,亦都是心中沉入谷底。目裡面無奈之外,也多了幾分決死之意。其中一個大約三旬青年,更一聲冷喝:「此人實在太強,請小姐速離!我等拚死也要將他攔住!用那枚幻形藏影符——」

雄玉一言不發,再不看身後,身形狂奔。而那幾個玄武宗師,卻全數停下。也不知是用了什麼功法,面色青白,渾身上下,卻氣息暴增。那兩個還陽靈師,亦是停住,竟再不管肉軀,把那神魂,放出體外。

宗守伸手一招,把那一直策應之旁,防範靈師靈法的雷翼劍取在手中。

「走得了麼?」

劍光一閃,依舊是那式『狂霆閃劍』,身影一瞬數十餘丈。

從一位玄武宗師身旁滑過,劍光一閃,就帶出一蓬鮮血。

不過須臾,便已追至那雄玉身後,探手一抓,便將此女的左臂,牢牢抓住。

雄玉頓時是花容失色,極力掙扎著,手中的柳葉長刀,更回身一斬。

宗守隨手便將之格開,只是這女子也不知是練了什麼功決,經脈這霎那間變幻不定,無法制穴,也按不住脈門。嘗試了一番不果,宗守便乾脆直接把那水火螺旋的撼世真勁,近乎瘋狂的衝向這雄玉的心脈處。

恰要將此女的心弦,徹底震碎,身後卻傳來幾聲怒嘯。不用去望,只神魂遙感,就可覺兩團浩大靈能,在後面沖湧而至。

竟是那兩個還陽靈師,以同歸於盡之法,御使著靈器,衝擊而下。須臾間,就近在咫尺。

宗守微微凝眉,最後是無奈一歎。手猛地一扯,只聽卡嚓碎響,竟是活生生地,把這雄玉的一條左臂,強行撕裂!

而後身影,就驀地一閃一逝。移開了原地,手中的劍,也如雲如幻的,刺入另一玄武宗師的眉心。

數十息之後,這迷窟之內,就徹底恢復了平靜。只剩下了滿地的屍骸,還有幾個人,是奄奄一息。

宗守立於這已被差不多被鮮血徹底染紅的地面上,眉頭緊皺,看向那雄玉離去的方向。

那女人所用的幻形藏影符,至少也在七階之上。此刻即便是七階的日游靈師,才難覓其蹤跡。又何況,是並不精通靈法的他?

便連血腥氣味,也被掩蓋。看得出那雄玉,是一個極其仔細之人,雖負有傷勢。可周圍卻無半個血點,氣味全無。

一思及此,宗守卻是更覺忌憚。

此女身邊帶著的七位玄武宗師,兩位還陽靈師,只有三人,是來自烈焰山。

這女人純憑己力,就可糾集如此眾多的強者。而且無一例外,都是死心塌地,甘心為之效死。

那怕是魔宗之內,專練媚法與迷信惑神之術的弟子,怕也無這等樣的本事。

確是有資格,當他對手!

此次讓這女人逃生,說不定就要成心腹大患。

接著又自嘲一笑,宗守拿出了一塊令牌,正是魏旭所贈,那枚『蒼生』道令。

此時此刻,卻有種要將之拋棄的念頭。

果然人就是如此,一旦有了掛念,一旦有了退路,心靈就會軟弱。

方才就是如此,一開始的瞬間,竟生出借此令逃遁之念。

直到決定搶先動手的最後一刻,宗守才毅然決定將之拋開。

逼著自己,不去想它。腦內所有的念頭拋開,只在腦內想著,即便是死,也不能用此物!把自己逼入有死無生之境,才終是做到把自己體內的潛能,盡數催發。

「師兄啊師兄,你把這寶貝給我,雖是好心。可卻也把師弟我,給害慘了——」

遲疑躊躇了一番,宗守還是將這令牌,重新丟入到乾坤袋力。

此物最重要的用途,還是出入蒼生穹境。換個角度來看,這也未嘗不是對自己心境的淬煉。

第355章 真龍之血

前世他劍心通明,卻並不代表著,心境是真正圓融無缺,沒有絲毫破綻。

只是有些事情,他沒有經歷過。有些東西,他也不曾擁有過而已。

那個『宗守』的牽絆,此刻也同樣在羈絆著他。依人,雪兒,前世之中,可沒人對他這麼好——

那個時候,他一介一無所有的孤魂野鬼,散修劍客,也從無法為自己謀求什麼退路與逃生之策。每遇戰事,都是拼盡了全力,奮力搏殺,或被迫,或有意的把自己置之於九死無生之地,才最終活到了最後。

也正因此,他也漸漸的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常年在刀尖上打滾的人,對死亡的畏懼,也就降至最低,看輕生死。

甚至若非是他對劍道極致的追求,始終不變,宗守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早在突破天位之前,就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而此時此刻,他的劍遲疑了,變得軟弱。通明劍心,也有了破綻。

不過這也是契機,若不經歷這些,他一輩子都無法將這缺憾出補完。

輕音門之所以會盡遣弟子,前往塵世甚至青樓妓院之中歷練,就是同樣的道理。讓弟子得以經歷人世一切,從而道心道心,形成自己的處世之道。

幾聲呻吟,在這窟室之內,忽然響起。宗守也終於記起,這裡面還有兩三個活人,未曾死乾淨。

眉頭一挑,宗守踱步行至那宗陽身前。此子也不知何時,突破了先天境界。被他轟破胸腹,卻一時未死,正劇烈喘息著。

看著宗守到來時,宗陽卻只覺是絕望。半刻鐘之前,他以為這宗守死定,近二十位七階強者。幾個玄武宗師,更是成名多時。無論怎麼想,這傢伙都不該有半分生機才是。

可最後才剛覺得意,就被宗守一拳轟碎了胸腹。然後又眼睜睜地,看到了一場屠殺。

濃厚的血腥味,撲鼻而至。混合著那殺氣,令人腦內是一片空白,噁心欲吐。

不過宗守,卻只冷冷看了他一眼,就轉身離去。宗陽卻心中一沉,感覺到那胸腹間劇痛,頓時懼意盡去。

「你別走,殺了我!」

宗守卻只當是沒聽見,絲毫沒有留步的意思。宗陽的胸腹破碎,內臟碎了將近三成,脊柱斷折,四肢都再無法動彈。

除非是仙丹層次的丹藥,否則哪怕是雲界此時最高明的醫道聖者出手,也救不了他的性命,只能忍痛等死而已。他也就犯不著再去折騰之人。

宗陽卻不肯再等,咬著牙道:「我知曉雪碎帆來這聚龍山,到底是為何緣故!在這裡暗算你,只是遇到雄玉相邀。臨時起意順手而為而已。」

聞得此言,宗守終是眉頭一挑,頓住了腳步。忖道果然是這雄玉,邀請這諸多強者過來,恐怕唯一的目的,就是將他斬於此地。

好一個玄玉公主!

宗陽微微一喜,以為宗守對此事感興趣,不過此刻他也不敢賣什麼關子,不等宗守問,就直接道:「大約百年之前,有一位名叫玄浪尊者的人,因故叛出滄浪海。傳說是從那絕龍城內,席捲了無數的寶藏——」

宗守的眉頭輕佻,透著嘲諷之色。寶藏?除了那些積累萬餘年的世家大派,論到私囊之豐,有幾人能比得了他宗守?

市面那些珍貴靈丹,他只是不想買而已。那些靈器不合手,也不願為此耗費錢財。

故此無論這玄浪尊者帶出什麼,他都不會在意。不過瞬即,就只聽宗陽艱難道:「據說內中有十幾件靈器,都七階之上,有幾件更是專對應龍族而制。已經大多都被絕龍城尋回,卻惟獨內中九滴上古真龍精血,仍舊沒有下落。」

「真龍精血?」

宗守愕然低語,若然是這東西,也就難怪會有這許多人了,進入這聚龍山內。

只覺那右手臂膀,又是一陣炙熱。這是雷翼陽蛇,自從觀睹到你壁畫劍痕,這傢伙就不時有著反應。

說來若有真正的真龍之血,這雷翼陽蛇,只怕能立時化蛟,得真龍血脈,甚至重塑肉身也說不定。

「正是!傳說是絕龍城萬載之前屠戮真龍所得,一直庫藏至今——」

宗陽已經被那痛楚,折磨到快要失去神智。言語間卻不敢有半點隱瞞,生恐宗守就此走掉。

心中卻更覺是萬千蟻蟲,在啃噬心臟。

他以前視宗守為螻蟻廢人,毫不將之放在眼內。可這時,卻需求著對方,才能讓自己痛快一死。

無論計謀韜略還是自身實力,他宗陽都是完敗。

又暗暗憤恨,若宗守不隱瞞實力,那就是乾天山真正的天子驕子!自己又如何會起異心?

有再大的野心,也要放下!

連帶著,也將那雪家恨上。

「傳說絕龍城將那玄浪尊者誅除之後,又數次消耗無數獸晶,施展秘法尋覓其下落,卻一直無果。因此有人懷疑,玄浪將那真龍之血,藏在這聚龍山。雪碎帆來此之前,似乎已得了確實的消息,說是弄到了一張地圖,定能尋到。」

宗守心內恍然,聚龍山乃昔年隱龍老人隱居之地,意念殘留在此,隱含真龍氣息。將真龍之血藏在此間,確實是絕佳的辦法。

又探手一招,把那雪碎帆的隨身之物,全數取到了手中。裡面果然有著一張畫在玉帛上的地圖。與先前金不悔給他的,是大同小異。只是多了不少洞窟通道,特別是左上側,浩玄宗缺失空白的部分,也是完整無缺。

而那真龍之血的位置,就標記在左上方一條通道之內。

宗守一時也不知這地圖,到底是真是假,微微皺眉後,又好奇問道:「既然有圖,為何這雪碎帆不去搶先尋覓那真龍之血,反而是朝我下下手。得到確切消息的,當不止他一人才對。」

對此問宗陽是毫不意外,口中嘲諷一笑:「雖是有圖,可卻一直進不去。雪碎帆那廝為這張圖,整整花了一千枚四階獸晶,結果卻是假的。」

宗守眉頭皺了皺,也不置可否。想了想之後,還是一記指勁彈出,將這宗陽的腦仁,徹底擊碎。

親眼看這人死去,心中倒是頗有唏噓。心靈之間,那屬於以前那個『宗守』的部分,似乎又有些消失不見。

之後再換了一身乾淨衣物,把血衣丟開的同時,又摸了摸自己袖子,而後是無奈一歎。

加上不久前,擊殺兩頭變異魔晶火蟻的那兩枚,這與心念合一,複製有驚雲神滅劍意的雲焱飛刀,已經消耗了整整四枚之多。

這樣的刀,他這幾個月,總共也才溫養出了八枚而已。其餘二十枚,只是心念能夠稍有感應,只能勉強做到二次變向,亦未有劍意附著其上,威力實在差得太多。

這外門窟室裡,情形雲波詭譎,也不知自己,能否應付的下來。

總之此處,已經非是可久留之地。宗守也不再去管,那幾個傷勢沉重垂死之人,大步離去。

不過當半個時辰之後,宗守抵達到自己先前最開始遇襲之地時,卻已不見宗原的身影。

不單是宗原,就連一直亦步亦趨跟隨的鞏悅,同樣是不知去向。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此地周圍,除了三具屍體,以及一些散落在周圍的暗器之外,就並無其他的痕跡。想來這兩個傢伙,應當是無恙投身。

宗守頓覺頭疼,想在這四通八達的迷窟裡面,尋找兩個人可不容易,何異於大海撈針?

只能暗自搖頭,就如金不悔的所言,各人有各人的機緣。

說不定宗原鞏悅二人,在離開他之後,反而能有所得。

……

「宗守!」

言語間,帶著噬心刻骨的恨念,越靈環重重一拳,擊在旁邊的石壁上。

他的武道,不在拳上。全力一擊,立時令手指血肉模糊。

越靈環卻渾然不覺,只嫌這痛楚不夠,壓不住那心內的憎恨,以及那絲隱隱懼意——

「屬下這一生,還從未見過如此可怕之人!」

此刻說話的,是一位滿頭灰髮,身穿銀甲的老者。目中光澤明滅,透著駭異之色。

「以前我也見過那些天位境,日游境的強者。可感覺也未如此人一般,有這般的威勢。劍出即死,拳出即亡,這人的武道意念之高,怕是那天位武宗,也未能比擬。似雪碎帆那樣的人物,即便是三個我這樣的玄武巔峰,也可壓制。卻不過才擋了他六擊——」

這位銀甲老者,也同樣是玄武巔峰之境!

「——還陽境!他才十四歲而已!」

旁邊另一位靈師,同樣苦澀一笑,而後又一語點出這次失敗的關鍵:「若只如此也還罷了!我等必能擊殺。關鍵是此子行事果決,下手也足夠狠辣,直擊要害。他的武道,也是不成則死,孤擲一注般,全不以自己生死為念。恰是如此,旁人只能死,只有他能生。觀他此戰,風格血腥霸道,用招簡潔凌厲,若沒有千百次的血戰,絕難如此!那些謠傳,怕有七成是真!我就奇怪,那宗未然之子,怎麼可能會真是廢人?」

第356章 龍影劍意

越靈環神情是陰沉不定,何止不是廢人?更是雲端之中,可與整個雲界最頂尖的年輕輩人物比肩,甚至凌駕於其上!

這樣的人物,若還是廢物,那他越靈環算什麼?

旋即又眉頭緊皺,回思方纔的情形,又只覺情形怕是有些不對。

一思及此,越靈環的臉皮,就更脹成了紫紅色,羞愧無比。

那時宗守的殺意就有如實質。彷彿下一瞬,就可立時將自己擊殺當場。

令他根本就沒法冷靜下來,去判斷宗守的虛實。此刻再回想。才發現其中,怕是有些玄虛。

「城主可是發覺那時的宗守,其實已是外強內干?」

銀甲灰髮的老者察言觀色的問道,見越靈環錯愕望來時,又微微一歎:「其實早在離去之時,老臣便有所察覺。不過以老臣觀之,當時他仍留有餘力。加上本身亦被其震懾,戰意全失。實在沒有半分把握,就連回身與之交手的勇氣也無。所以城主,也無需慚愧。此人乃是我生平所見,七階之下戰力最恐怖的幾人之一,掌握劍意拳意。天位之下,接近無敵——」

越靈環容顏稍霽,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心存怯意,不戰而退。明明有大好的機會,將那宗守誅殺,卻因自己心怯而錯過。

也就在這時,越靈環驀地的眼皮挑起,只見一個踉蹌人影,忽然從前方的岔道口,撞入他的視野中。

一身白衣,身形窈窕。左邊臂膀,卻是缺了一臂,血肉模糊。

「雄玉?」

越靈環的神情微怔,定定看著此女。面容灰敗,狼狽無比,沒有了先前的巧笑嫣然。典雅脫俗的氣質,也是蕩然無存。

望見他之後,那熊玉也是皺了皺眉,卻並不過來。直接往另一旁,身影跌跌撞撞的離開。

「城主,可需請她過來?」旁邊一位靈師,瞇著眼俯身問道。其餘數人,也都是目現危險光澤。

越靈環亦是心動,接著便微微搖頭:「用不著,焰熊一族的規矩你們都知曉。雄霸還在,即便把她控在手中,也是無用。當前大敵,還是那宗守——」

又陰沉著臉道:「我更在意的,倒是此女身旁。那七位玄武宗師,兩位還陽靈師。無一人跟隨!」

周圍之人這才驚覺,瞬時倒吸了一口寒氣,神情亦是變幻不定。

雄玉傷重,獨自遁走。其餘人都是不見蹤影。怕也唯有一個可能——那些六階強者,此刻已經隕落在那宗守的手中!

可從他們離開到現在,這才多久時間?

此時此刻,就連那銀甲強者,也不敢確證。那宗守威迫他們離去之時,是否真是外強中乾?

……

在附近處尋覓了一番宗原鞏悅二人,一直無果。宗守也只能放棄,繼續往這迷窟的中樞,那處『大廳』的所在行去。

當抵達之時,這三百丈方圓的石室裡,果然已經是稀稀落落,只有大約百人而已。其餘之人,估計都已去了別處。

此地也同樣有著二十六副圖案,在洞壁兩側。不過卻不是壁畫什麼的,而是一些大小不已的點,密密麻麻的開鑿在石壁之上。

一眼乍看過去,彷彿是星辰圖案,可仔細一望。就會這些點與天空那些星辰,其實是沒有半點關聯。

若是對武道毫無悟性,或者沒到過前面七處窟室之人,必定會是看的一頭霧水,不知所以。

宗守卻只覺眼前微亮,這些點就彷彿紐帶,彷彿是中樞,把先前那些壁畫,劍痕,殘缺劍決,以及其他四處所蘊藏的奧義,接連在了一處,形成近乎完整的劍意。

二十六副圖案,同樣只有十八副是真。彼此之間,也並非是全無聯繫。因為其本身,也是有著不少缺憾。需要借助其他的圖,才可完成真正的劍訣。

「原來如此,怪不得先前那人,說是需要至少看懂小半的圖案,才能習都一門劍決,悟得一種劍意——」

宗守心中是恍然而悟,又微微一笑:「真龍劍意麼?」

食中二指一併,稍一比劃,一種與狂霆劍意似是而非的武道意念,立時透體而出。

這就是雷霆龍劍——

對與武修而言,一旦武道之勢領會到了巔峰,就可進入天位境界。參悟了武道之意,那麼從天位武宗跨越入武尊,就只是時間積累的問題。

而此時此刻,一種令無數武修夢寐以求的劍意,卻是輕易之極,就被他輕鬆的施展出來。

其實這些圖案劍訣所載,只不過還是僅限於武道之勢的層次,甚至還有關鍵的一小部分缺失。宗守卻全憑自己的武道造詣,前世所掌握的數十種劍意,將這門雷霆龍劍,生生推到了『意』的層次!

周圍之人,本都是在靜悟圖案。此刻都皆有所感,紛紛望來,目中先是閃出震驚之色。而待得回過神,卻是又羨又妒。

除了認識宗守之人,倒無人在意去在意他的年紀。這個世間,多的是駐形養顏的秘法。

「九種真龍劍意如此,那麼這傳說中,可列入第十等,聖靈級功決的九九龍影劍,又當如何?是否真就隱藏在那些紋理之內?」

宗守眺目上望,只間是一片灰白之色,並未有特異的紋理之處。

不過這上面。看似是一片光滑,其實若再仔細望,卻可見幾個凸起。不多不少,恰是九個。

當這畫面入眼,宗守的腦內,立時『轟』地一聲炸響。

七個窟室中,那走勢各自不同的紋理,在他意念裡不停的縱橫交錯,糾纏在一處。

本事一團亂麻,可當那九個點分佈其中,卻立時就有了規律。亂象頓止,只稍稍梳理,就有了些圖案。

「居然還真是九九龍影劍,果然如此——」

若非此地,實在不是地方,不願被周圍眾人圍觀,當成瘋子。宗守是恨不得立時哈哈大笑一番,這才舒爽。

一切的謎題都被解開,結合進入之時的九個窟口,聚龍山下的九條龍門。整個迷窟的規律變化,都已盡在掌握之中。

「這劍決,應當還缺失了一些。那龍影老人,喜好九字。這迷窟之中,應當還有第九個石室,也是最關鍵一處!不出意料,金不悔所言的三個進入內門地域的入口,必定也在其間——」

腦裡面瘋狂的計算推演,宗守忽的心中微動。把從雪碎帆那裡尋來的地圖拿在手裡,再仔細注目那左上方。

而後那面色,就變得古怪無比。

這張圖,居然是真的——

百年之後,自然是有了些變化。可百年之前,那邊的迷窟,卻多半是就這摸樣!

宗守心中也是一陣奇異,這些人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也沒怎麼細想,宗守便將之收起。大步往左面一處窟口直直行去。

這迷窟雖是極大,不過宗守對這裡,卻已然是瞭如指掌。僅僅只用了一刻鐘時間,就到了地圖上標記之地,也是這迷窟的東南一側。

按照雪碎帆的地圖,這附近當是有一個入口,直通那第九間石室。九滴真龍之血,也隱藏在附近。

不過當宗守到此處時,四處尋覓都無有所得。四面八方,幾乎全都是不通的死路,也無有什麼可疑之處。

可疑之人倒是撞上了不少,三五成群,似乎也在尋找著什麼。都目光凶狠地,朝著宗守打量。可當發覺宗守週身,內息魂力全無時,就又不在意。只是面上隱透詫然又或輕嘲之意。

附近的窟室,宗守幾乎全都看了一遍。最後卻是在一處狹窄的窟洞中停住了腳步。

此處是個死胡同,也並不是很深,在入口處就可一覽無遺。

而此刻這裡,更是一人也無。

而望著前方那光禿禿石壁。宗守心內,也湧起了一種怪異無比的感覺。

按照他的推算結果,那入口就在此地。可無論是眼中所見,還是魂念感知,氣息所觸。都清楚明白的告訴他,此地乃是一條死路絕路——

「這什麼龍影老人,看不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怎麼就這麼多彎彎繞繞?」

心中腹誹了一句,宗守深呼了一口氣,乾脆閉上了眼。按照自己推算的結果,一直往前直走。

先是往前行出十二步,接著又朝右面直走。此處在記憶中,已經是石壁了。

宗守強忍著睜眼的慾望,也將腦內關於這面石壁的記憶,全數忘去。依舊是往前一踏步,而後就只覺腦內一條青色的巨龍,在朝他咆哮。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他撕咬而來。

宗守幾次欲以意念,將之擊碎,卻都是無用。最後是靈機一動,週身氣息,模擬出九種真龍劍意內的太乙龍劍。果然使這青色龍影,崩潰瓦解。

而當他腳步踏下時,竟是無遮無擋的,直接落下。

——那面石壁,果然是不存在!

卻來不及去細思,一股異力推動。宗守身不由己的,又是一步踏出。這一次,卻是一條黑色的巨龍,盤旋長空。

一連九步,每一步都是一種上古時代的真龍。而當宗守終於停下,再睜開眼時,眼前已是換作了一片寬闊的石窟。

第357章 上層入口

其實這裡與外面的那些迷窟,也沒什麼兩樣。長而彎曲的甬道,無數的岔路。

唯一的不同,就是這裡面的石壁兩旁,大約每隔百步,就有著一盞長明燈。竟然是抽取天地間的靈能為燈油,維持萬年不滅。

再看後面,已經是化成一片石壁。即便用手去觸摸,也不覺什麼異樣。

宗守按圖索驥,加上自己對這迷窟的掌握。只用了大約半刻鐘,就尋到了這張地圖上的標記之處。

不過此處,除了幾盞燈之外,就別無所有了。

眉頭挑了挑,宗守仔細看了看手中的地圖。

就著就隱有所悟,果然這圖仍舊還是假的。

他不知這張藏寶圖,到底是誰散佈開的。不過若他所料不錯,這人應是找不到辦法,進入這片地域。

這才把圖散開,打的是既然自己尋不到,那就讓他人代自己尋覓,坐享其成的主意。

冷聲一哂,宗守手心之中,就驀地一股撼世真勁衝出。雙掌一合,那冰火螺旋勁氣,須臾間就把這張絲帛,徹底搓成了粉碎!

不過裡面卻不出意料的,有一點小小東西。在抵抗著撼世真勁的衝擊,足足一息時間。宗守兩掌之中,才忽的傳出一聲『篷』的輕響。似乎是什麼東西破碎掉,一層濃郁的銀光,忽然閃現。一絲絲破碎的魂力,四下散逸。

宗守再分開手,只見掌心之內,滿佈著銀色的粉末。更有著一些淡淡的清香,飄入口鼻間。

「縈香纏陣?是絕龍城?」

宗守認得這手段,乃是滄浪海絕龍城常用的手法。聞香辨跡,即便是遠隔萬里之地,也能追索。

這些傢伙,果然是打的好算盤。估計是將那玄浪尊者誅殺之後,得掉九龍真血的藏覓之地。卻又自問是無法進入這片被龍影老人,以禁制隔絕了的地域,這才想出了此法。

估計此刻,這絕龍城的人,多半已經發現他進入此地的途徑。

只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要進入此間,就需掌握九種真龍劍意。

踏進來的九步,一步都不能出差錯。他還真不信這個絕龍城,能夠辦到!

宗守此刻,唯一驚奇的就是那玄浪尊者,到底此人又是如何進來的?

若是此人也掌握了九種劍意,那麼即便不能繼龍影老人的傳承,實力也該大進才是。

以宗守估算,一旦觀睹完那九個石室,進入到上層的內門地域。實力提升一兩個階位,都有可能。

這玄浪尊者能從絕龍城的追殺中逃脫,實力本就不凡,應該是六階巔峰層次。而如能掌握完整的真龍劍意,進入內門,只怕實力立時可入七階。

這個境界,世間已是少有人能奈何得了了。

其中的風雲龍劍,更隱藏著世間絕頂的一種遁法,瞬息千里,變幻莫測。施展開來,即便八階強者,也難追覓其蹤。

可這人,卻僅僅在不久之後,就被絕龍城的人所殺。

不過無論這傢伙,到底是走正途,還是使用其他旁門邪道的法子進來,想來都絕不容易才是。

信步而行,宗守這一次,卻是直奔那石室所在。這間窟室,也同樣是極其狹窄,南北只有五丈的寬長。

不過兩壁之上,既不是什麼劍訣殘句,也不是什麼抽像壁畫。而是二十八個人影,是中年男子的形象,持劍而立。

手中的劍,又有幾條虛線,代表著劍路變幻的軌跡。身體之上,更有幾十個紅點,都是人身要穴的位置。又有數十綠色的箭頭,分佈其內,標注的應該就是使劍時的行氣要決。

宗守只望了一眼,就笑出聲來。二十八個圖形,同樣只有十八個是真。也確然是這九種真龍劍意中,最關鍵部分。

倒是與他的推算,大致相仿。只是行氣之法,有些許不同。

宗守是雙脈之身,修煉的也是撼世真勁,世間絕大多數功決法門,對他都是無效。

好在他前世武道積累極深,能夠將這些功決改良變化,適應自己的特殊體質。

再仰望上空,只見這上面,同樣也是人形的圖案。男子持劍而舞,經絡中的真氣流動,都盡皆繪於圖中。

宗守初時只是想尋到這九九龍影劍的最關鍵部分,復原整套劍訣。

可當望一眼之後,就再無法移開了眼。反而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目光死死的盯著,再無法移開。

這上面的圖,可不止是講述九九龍影劍的真正要訣而已。還有著那位龍影老人,對劍道極致的思考。

把九種全然迥異的真龍劍意,全數合而為一的推演過程,都盡在其上!

那中年人的圖畫,光是這室內,就高達九張之多。其餘部分,這小小石室之內刻印不下,就一直往內側延展,直到室外的甬道。

宗守深深一個呼吸,順著這些圖,往內裡行去。

——這些圖,看在別人眼中,恐怕大多都會是將之忽略。

唯獨宗守不然,反而是心中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合九種真龍劍意,創九九龍影劍決。這位龍影老人,在劍道上的成就,已經是登峰造極!

而這把九種劍意合而為一的構思與推想,無一不在他心靈之內,勾起一波狂瀾。

對於立志要將百家之劍,融為一爐的他而言,這洞壁上方的圖,每一張都是彌足珍貴。可使他少走無數彎路,有無數的思路可以借鑒。僅僅這片刻功夫,他心念之內,就產生了無數的靈感,往日裡從未有過的想法,不斷的湧出。

甚至那九九龍影劍決的核心部分,幾乎就可直接拿來使用,作為整個元一劍的骨架根基。

那中年人舞劍之圖,總共是四十九副,到最後一副,才是九九龍影劍的真正的要義心訣。

自然這門高達第十等聖靈級的劍術,絕無這麼簡單。這下層外門的所有圖案劍痕,只是這門劍術最基礎的部分,最高也只到六階巔峰而已。

宗守雖能將其中九種真龍劍,都提升到劍意層次,卻也僅僅只限於此而已。

要想真正得到那龍影老人的傳承,完整的劍意與九九龍影劍,就必須得進入上層才可參悟。

當宗守把這最後一副圖,牢牢印在心神之內,口中就發出一聲輕咳。

而後就再止不住,連續不絕,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口中最後,更一抹血絲溢出。

此刻宗守的面上,已經是蒼白一片。知曉是自己方纔,心神太過於專注之故。全然忘記了調和呼吸,控制體內的真氣流轉之故。

心神波動太劇,又耗費心力,終於將先前那激戰所受的內傷,徹底引發。

本就是雙脈之身,稍稍劇烈的搏擊,就可引發內息的衝突,又何況是那等樣的激戰?

本來是強行壓抑,準備慢慢調和,不過此刻看來,多半是不成了。

從乾坤袋裡,宗守連續取出了幾枚靈丹服下,足足小半刻鐘時光,那咳嗽才停歇了下來。經脈之內,那翻江倒海般的真氣流,亦漸漸馴服。

意外的是潛伏在他手臂上的雷翼陽蛇,似乎愈發的炙熱了。躁動不安,似乎是為什麼事情煩躁了,不過並無大恙。

宗守輕鬆了一口氣,接著又猛地把拳一握。

——這九九龍影劍,他無論如何也要得到不可!

再看向眼前,宗守卻是微微一怔。只見眼前一闊,再非先前那狹窄的窟道。

而是一片寬闊無比的庭院,有山有水,有亭有樓,有花有草。上方頂部有一塊巨大的明光玉,散發著溫和光華,使此地的草木得以生長。也使此地,四季如春,在這洞中,卻彷彿置身白晝一般。

而他眼前,卻是一個巨大的湖泊。正對面處,則是一個窟門。

門緊閉著,隱隱可看見一個巨大的龍形圖騰,紋路繁複。

宗守望了一眼,旋即就被那石門之前,十幾個散落的石子所吸引。

宗守挑了挑眉,這些小石頭,可真突兀的緊。而後是忽然一笑,他知道那九滴真龍之血,到底藏在哪裡了!

轉過身,宗守回頭就走。傳過石室,又踏入到那迷窟之中。

穿過了幾條甬道,宗手行至一盞長明燈前。探頭細望,果然內裡面,藏著一些東西。

將之全取出來,只見裡面,赫然是一個玉瓶,裡面也不知裝的是何物。

再之後,卻是一個琉璃花盞。內中九點紅色的液體。分別被儲存在這琉璃花盞內,九個狀似花瓣的液體內。

「真龍之血!」

宗守只一望,便知這是上古之時,神獸真龍的血液。雖被這琉璃花盞內的靈陣,遮住了所有的氣息與靈能波動。

不過那隱隱透出的蒼莽蠻霸之氣,卻是做不得假。

「雷霆巨龍之血,居然有三滴之多。還是真是運氣——」

眼見著他那天生護駕,雷翼陽蛇,已經從手臂上自發的穿出。

宗守微微一笑,也毫不猶豫,將其中那三滴微帶紫意的龍血全數取出,而後是一一點入到這雷翼陽蛇的軀體之內。

第一滴點入,就是無數雷霆,瘋狂炸閃。那雷翼陽蛇的形態,也開始了變化。

第358章 鎖心定魄

所有的魂獸,在五階之前,都是陰魂之體。到七階之後,才會轉為陽軀。

雷翼陽蛇卻是不同,自從在玄山之巔異變,成為宗守的天生護駕之後,一開始就是至剛至陽。只需外力足夠,就可以重塑肉軀。

此刻就隱隱可見其核心之內,一點點血肉在生成。那蛇形也在開始變化,本是圓銳的頭部,開始出現了菱角。更顯猙獰。一對火翼也在伸長,展開之後足有十丈,這小小的洞窟都容納不下。

其魂軀之外,也再非是單純的紅色,而是出現了一條條層層疊疊,彷彿魚鱗般的紋路。

當第二滴雷霆龍血點入,那魂軀表面的紋路,是愈發的明顯。而其核心中的那團血肉,也是向外漸漸的擴展蔓延,更有一根根骨骼生成。

而當第三滴雷霆龍血,亦被這雷翼陽蛇吸收時。原本的雷霆巨蛇,已經徹底轉成了蛟形。

在其核心處,更有著一頭小了幾十號的雷霆巨蛟生成。只有兩根手指頭長短,與魂體幾乎是一模一樣,頭有兩角,頷下有須。下方處更有幾處小小的凸起。

彷彿小蛇一般,卻有著浩瀚龍威。唯獨那雙火翼,依舊不變,更添了一對。不過翼展極小,薄如蟬翼,隱在第一對火翼之後,若不注意,幾乎無法察覺。

宗守伸手去捏了捏,只覺那些凸起裡面硬硬的,應該是這條蛟龍的五隻足爪。渾身上下,更滿是堅硬無比的鱗片。

知曉這頭雷翼陽蛇,不止是完成了進階,更本質提升,變化為蛟。也再生出了肉軀。

宗守心中微喜,可這傢伙的進化,明顯比之龍若那頭黑蛟,還要更強許多。頭角已成,龍爪也已現形。距離化龍也只差數步了。與那頭黑蛟相較,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

他這頭天生護駕,其實已經可以當成幼龍看待。

不過此蛇雖已變化蛟軀,卻依舊還保留著部分上古翼蛇血脈,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火翼蛇亦是上古神獸之一,曾被一些人視為太陽化身。其血脈之內的陽力,與雷霆巨蛟,倒是相得益彰,並不衝突。

「雷霆翼蛟?莫非這世間,又要多一種新物種?」

自我調侃著,宗守忽的又心中微動,只覺那巨蛟正回過頭,定定看著自己。

仔細望去,果見那目內,有了以往沒有的靈動。

而後須臾,那雷霆翼蛟似乎是在進階之時,用盡了所有的力量,極其疲累。蛟軀魂體,都全數潛回到了宗守的右臂。

仍舊不佔地方,只是使宗守的手臂,多了一個彷彿紋身般的圖案。正彷彿是雷霆翼蛟的摸樣,靈動無比,彷彿隨時都可活過來。

宗守感知了一番,知曉這頭雷蛟,已經陷入了沉睡。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醒來。

卻依舊是心中喜不自禁,這可是七階靈獸,戰力無限接近神獸級別的『雷霆翼蛟』!

一旦其肉軀恢復,還將更為強大!

有這頭天生護駕在,自己真正可在東臨橫著走路。即便遭遇那些七階強者,亦有一抗之力。

而此刻即便是這頭雷霆翼蛟,仍在沉睡之時,自己也應該能調用其部分力量。

只心念微動,宗守就能感覺一絲絲雷霆之力,從右臂中的那頭雷霆翼蛟之內,貫體而出。

數量足足是未進階前的三倍!也更見精純,威能提升,顯然那雷霆之力的本質上,已經有所變化。

琉璃花盞之上,還有六滴血液。這次卻是三種不同的真龍精血。每一種,都有兩滴。

宗守毫不猶豫,將那兩滴白金巨龍之血,點入到小金的體內。

不過這團小果凍,除了一陣劇烈扭曲之外,就再沒什麼變化。

宗守卻隱隱有感覺,兩滴精血都被其藏在其獸晶之內,正一點點的吞噬消化,而其本源,也在一點點的壯大。

宗守沒去理會,神獸萬象是上古唯一的一種,不具有本相的神獸。

幾乎不排斥任何精獸的血脈,也可將所有的神獸的本源,都融於一身。

故此神獸『萬象』,能夠在所有神獸排名之中位列第五。凌駕於絕大多說神獸之上,地位尊崇。

不過此刻等階還是太低,要想徹底融合這兩滴真龍精血,需得大量時間。

最後四滴,一種是玄陰巨龍,一種是玄黃巨龍,兩種龍血,都有神通靈妙。

宗守這次卻是稍稍猶豫,最後仍是將魂海中那口元一劍,從後腦竅穴之中招出。

而後是咬著牙,把那兩滴玄黃巨龍的精血,滴在其上。

下一瞬,這口虛靈之劍,果然是劇烈妖皇。宗守不敢有半分耽擱,急忙又心念一起,把這口劍,重新送入到魂海。

有那不知名的九層巨塔鎮壓,這元一劍幾近碎裂的劍身,果然立時安穩了下來。劍身卻在異變,那龍紋更是清晰,而顏色也再轉為明黃。

而後當最後一絲波動,也終是停止。宗守這才分出了意識,去細細探看。

發現這口元一劍,氣息似乎是更加的浩大。內裡那絲『王道之氣』,似乎也穩固了下來。

玄黃巨龍,承載土之厚德,是『龍氣』的最佳承載之物。

宗守將之點入,日後一段時間,即便無有這九層高踏,也無需忌憚這龍氣擴張。

只是此物,亦可培育壯大『龍氣』,使這些龍氣,再非是無依之憑。

剩下還有兩滴玄陰巨龍之血。宗守卻是直接丟入到了自己的乾坤袋裡。

剩下那個白玉瓶,宗守打開了瓶塞,立時聞得一股略帶腥氣的藥香。

「龍血粹身丹?」

這倒是很東西,絕龍城萬載以來,誅殺無數的龍族。以其龍血煉丹,龍血粹身丹就是其中一種。

只是四階丹藥而已,不必軒轅依人煉製的那些靈丹,強上多少。

不過既然是龍血,自然是有其奇效。常年服食之後,不但可得龍力,甚至有傳說,還可以人族之身,獲得龍族的幾種神通。

更難得的是,這玉瓶裡面的量極大。微搖瓶身,就可判斷內中,至少有兩百之數——

宗守嘿然一笑,隨手將一粒龍血粹身丹,丟入到口中。

味道不怎麼樣,沒有依人所煉那些靈丹的甘甜味道,反而是有些苦腥,難吃無比。

不過當服下之後,渾身上下,卻彷彿置身烘爐,好似要自燃了起來。

宗守毫不在意,又看向手裡的另兩件東西。那燈盞之內,一共才只四樣。除了玉盤與琉璃花盞之外,其餘就是一件靈器,一張道符。

其中一件,乃是錐形。暗紅的色澤,竟好似是無數龍血,凝結於其上,把本來的顏色,盡皆掩蓋。

「這是破龍錐?」

宗守心中微震,這東西可是鼎鼎大名。傳說這世上一共才只三件。

只是八階等級的靈器,卻專破龍族的各種神通與護身罡氣。

神皇遊戲裡,那條荼毒水仙湖畔的冰螭,就是先被此物重傷,而後被近萬玩家圍攻身隕。

腦內靈光乍閃,宗守也總算是明白,那玄浪尊者,到底是如何進入到這片無人能入的迷窟之地。

「——原來是借此錐之力!龍影老人以真龍劍意布下禁制。以這破龍錐,正可擊破。只是那玄浪,為何卻要將這破龍錐留在這裡?莫非這傢伙,是從此之後,再不打算尋回這寶物?」

宗守又連忙看向那後一物,依稀感覺,此物必定是關鍵所在。

符菉之上,流淌著異常濃厚的靈能,看不出具體等階。

那符文明顯也非是世間常見的種類,宗守細細辨認,居然只認得小半。

不過這符菉之後,卻令有一張紙,寫著一行字。

「——二十六載前,吾曾有幸被長老召集,合力圍殺龍靈仙子。不料一見之後,卻自此傾心。思戀二十餘載,無法自抑。又三年之前,忽聞城主煉此太玄鎖心定魄符,欲以此符擒鎖龍靈仙子。玄浪不忍其受困,且一生所餘時間無多,終生叛心——」

後面的言語,是繁瑣之極。大意是說這玄浪不忍自己所愛之人,被控為龍僕。故此將這張符與九滴真龍之血,連同數十靈器一起捲走。

又說後世之人如能在這裡得見此物,多半可得龍影老人的傳承。也必定不會令這些東西,再落入絕龍城之手。

後面則是長篇大論,提及自己對那位『龍靈仙子』,是如何如何的愛戀,是如何如何的日思夜想,總之是令人肉麻噁心之極。

「鎖心定魄麼?」

宗守定定的看著手中的符菉,其中絕大多數,仍舊是不認得。

不過既然已經知曉此符的具體功用,倒是能稍稍推算出一二玄妙。

片刻之後,宗守卻是面色微變。握著這張符菉,竟然是微微發顫。

這張符,他已可確定,必是在仙階之上!而且煉法特異。

就在下一瞬,宗守就忽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志得意滿的哂笑之聲。

「可笑可笑,可笑那絕龍城機關算盡,臨到最後,刀想是無頭蒼蠅,可笑那凌雲宗龍若費盡心機,卻要空手而歸。這玄浪尊者留下的寶貝,終究還落在了我金不悔手中!」

聲音熟悉之極,可不正是金不悔?

第359章 虧大發了

聚龍山的山腰處,當那上下內外二門全數閉合緊鎖時。此地已是空無一人,只剩下了幾位八階強者,仍舊留在門外。

卻都無離去之意,各自選了一個地方坐下。有些是閉目冥想修行,有些則是看著下方的雲海,若有所思。神態各異,靜靜等候著。

不過就在須臾之後,這平靜就被打破。一道紅色的光華,忽然間從天空降下。遁速之快,是駭人聽聞。才剛在遠處天邊現出蹤影,下一刻出現之時,就已經是在山巔之上。

赫然只見是一位全身紅衣,手執著一把紅傘的少女,浮空而立,正瞇著眼看著那內門方向。

「太元仙子?」

玄太極是眾人之首,此刻是目光微微一瞇,審慎的上下大量著這位短短幾十年時間,就名聲鵲起的少女。

而後是俯身一禮道:「太極見過水仙子,不知仙子駕臨此間,是為何事?」

嚴格而言,二人當是同輩人物。不過修者除了輩分之外,還有一個強者為尊。

這水凌波只用了短短三十年時間,就已然達至與世間巔峰強者並駕齊驅的境界,遠超同輩人物,不由得他不敬。

而此刻周圍幾位八階強者,亦是紛紛把視線,注目而來。

既覺好奇,又帶著些許防範。

水凌波卻沒理會,凝眉細想了片刻,才搖了搖頭:「無事,本仙子只為一人而來。那傢伙是我同門。這次搞不好又會出些什麼狀況。所以先提前過來,免得他被人欺負了——」

旋即就又看到諸人那警惕的神情,頓時是一聲冷笑:「放心就是,你們那些所謂的嫡傳弟子,還不放在我水凌波眼中!本仙子還不至於為了些小魚小蝦,千里迢迢的尋到此處。」

玄太極頓時輕鬆了口氣,不是就好,否則他們這些人,還真攔不住。

也知曉這水凌波雖是出身蒼生道太元宗,卻素來都是一言九鼎,不屑於對人說謊。神情也就恢復了緩和,輕聲笑道:「仙子言重了!是我等不是。那麼太元仙子此來,多半是為趙嫣然可對?此女資質了得,進境可謂神速。七靈宗這次尋到了一個好弟子,必可繼傳承不息——」

「怎麼可能會是嫣然?你也不用恭維她,那孩子固然天資不錯,可也弄不出什麼狀況。她若是出了什麼事,也自有她師門長輩出手,何需我來?」

說到此處時,水凌波的神情,是異常的抑鬱:「這個傢伙,是本仙子一輩子,也不想見面之人——」

一邊說著一邊卻是暗歎,那魏旭實在該死,你把人搶了也就罷了。可為何卻要他入二代門牆?先前還以長輩自居,可如今卻要喚他太太太師叔祖,豈不令人煩惱?

玄太極頓時「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以。

水凌波接著卻似不願多言,柳眉冷挑,一聲譏笑道:「也真虧了你們,不過一個小小的聚龍山,龍影武聖的傳承而已。卻連續萬年都無人能將之拿下,這東臨雲陸諸宗,也未免太過無能!這次卻不知諸位,可有把握?如今靈潮大盛,可縮短此山的開啟時間。不過要等到下一次,卻仍需二十載後!莫非是要等到神皇出世,將這傳承奪去?」

此言一出,那周圍以靈烈為首的幾位八階強者,都俱變了顏色,微含怒憤之意。

玄太極也是面色微紅,浩玄宗的根基雖在東臨雲陸。不過水凌波這句話,卻也把他與浩玄宗,同樣掃了進去。

不過此女若是無有必要,他也不願輕易開罪,只能是皺著眉頭道:「仙子此語言過了!玄太極慚愧,百年之前,也曾入過這的聚龍山下層地域,稍有所悟。這龍影老人的武道,確然是玄奧莫測,太極慚愧,歷時十日,也不過只是參悟了十一套劍圖。至今就我所知,哪怕天資再高之人,在內也不過是可以看懂十三套劍圖。」

水凌波頓時『嗤』的一聲哂笑,下一瞬就聽那位凌雲宗的靈烈真人,也同樣神情凝然的開口。

「二百年前,靈烈同樣有緣入內,得以一睹武聖留影。進入的卻是內門上層,也是領悟良多,之後潛修七十載時光,終於得以入塑體境界。不過那時卻有感覺,這世間絕無任何人,能夠在短短十天之內,完全領悟那武聖留影。龍影老人那九九真龍劍,更是想都不用想。能得其一二武道要義,就已經是不錯了。斗膽說一句,太元仙子的武道天賦,固然冠絕宇內。可要想得這位武聖真傳,怕也是要鎩羽而歸——」

其餘諸人也是微微頷首,明顯是持贊同之意。又有一位老者撫鬚苦笑:「其餘先賢所留遺跡,本人也是曾經去過十數餘次。很早之前,就感覺聚龍山與別處不同。傳言當初龍影老人離開雲界之時,本無留戀之意。只因好友出言相勸,這才把九門真龍劍術與部分九九影龍劍,留在了隱居之地,供人參悟。卻因心中有氣之故,參悟九種真龍劍意的條件,極其苛刻刁難。」

水凌波這才挑眉,有些半信半疑,忖道這聚龍山,真有這麼厲害?

旋即就又想到了宗守,若然如此,只怕這傢伙,也得不到那龍影老人的武道真傳。

這一次,看來多半都是白來了——

……

外門下層的迷窟之內,位於西南方位的一間洞窟之中。

嚴飛白也正眉心緊皺成一個川字,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這片石壁。

光滑無比,也堅硬之極。他方才一拳幾十萬斤力量打過去,卻無法動搖其分毫。

看似沒什麼異狀,不過嚴飛白卻已在這裡站了半天。而其身後,還有幾位凌雲宗弟子。修為大多比之嚴飛白,還要高上一階。卻都神情肅穆,毫無不滿之色,也絕不多言半句。

「先前在外門,是不是太過份了些?」

說話之人,聲音軟糯可人,正是歌含韻。此刻是面無表情道:「你再怎麼不通人情世故,也當知曉那些話,是極其傷人——」

「這句話,你總算問出來了。」

嚴飛白面無表情,仍舊是定定看著前面,彷彿那石壁上長著一朵花。

「此人自廢修為,顯是已經存了放棄之念。來這聚龍山,估計也是抱著萬一之念。我若不如此,又怎能刺激到他?東臨雲陸,能夠放在我嚴飛白眼中的對手,不過三五人而已。少了這一位,未免有些無趣。如今你那一肚子的氣,可曾消了些?」

那歌含韻頓時氣的一笑:「誰跟你生氣?只是覺得你那十年之約,未免有些托大!若依我看,不用三年,宗守就必能勝過你。」

「果然戀愛的女人,都是沒腦子的。不過也對,時間越久,我與他之間的差距也就越大。十年時間確實有些不公。」

嚴飛白總算是回過頭,聲音凝然道:「你與其糾結此事,倒不如幫我想想辦法,合力把這個通道打開。事關龍師叔那頭黑蛟進階,對我凌雲宗而言,也是大事,耽誤不得!」

「嘁!這武聖意念封堵,除了等最後幾日,禁制削弱。我能有什麼辦法?」

更沒好氣的一聲冷哼,歌含韻竟也是毫不懷疑,這塊毫無異狀的石壁,就是進入那片空白地域的入口。

正凝眉沉吟之時,歌含韻又忽的心中微動,猛地回頭,嫣然笑道:「估計是不用等了,有這兩位,足可破這封禁。」

只見後方遠處,正有兩個窈窕女子的身影,正盈盈踱步而來。前一個正是趙嫣然,而後一位,同樣體態曼妙,面似天仙,赫然便是軒韻蘭。

……

幾乎同一時間,同樣是下層的西南方位,更深處的迷窟之中。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任你其奸似鬼,也得喝我金不悔的洗腳水。真龍精血呢,想買都買不到——」

聲音熟悉之極,可不正是金不悔?

自言自語著,滿帶著得意之情,不過須臾,就轉過了夾角。

然後當望見宗守之時,整個人就怔在了原地。

宗守呵呵一笑,不慌不忙的吹了吹手中的道符。然後珍而重之的,也藏入自己的乾坤袋裡,淡淡道:「不好意思,那什麼真龍之血,宗守已經先取了,可惜金兄晚來一步。」

金不悔面色頓時紅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後是艱難無比的開口問道:「不知方才宗老弟手中拿著的那張符,到底是何物。可也是這玄浪尊者所留?又是何階位?」

「那張符?據說是叫做太玄鎖心定魄符,絕龍城所制。」

宗守一邊說著,一邊裝模作樣的思考:「至於階位,我也不知。只知此符,必定是仙階之上!」

「仙符?」

這一刻,金不悔幾乎是有吐血的衝動。早知如此,又何必分開。跟著宗守,自己多少可分潤一二。

接著就只聽宗守,又好奇問道:「對了,金兄是怎麼進來的。難道也是領悟了九種真龍劍意?」

「屁個真龍劍意!我是連續用了近十張八階的破障絕意符,虧慘了!」

金不悔忍不住是大罵出聲,接著是心中一動:「真龍劍意?你是領悟了九種真龍劍意?」

第359章 九九龍影

「真龍劍意?你是領悟了九種真龍劍意才進來的?」

宗守一聽就知不好,心中也暗暗驚歎,這金不悔還真捨得下本錢。五張九階符菉,幾乎相當於五百七階獸晶的價格。那破障絕意符,更是世間罕見。居然被這傢伙,全用在此間。

有心用言語支吾過去,可仔細想了想,宗守還是以誠為上,決定不瞞為佳。搖著頭道:「我手中雖有些錢財,可無你那樣大方。九階符菉,更沒處去買。只能用這笨辦法,按那龍影老人的規矩走進來。這些真龍精血,其實是意外之喜——」

金不悔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定定看著宗守,半晌之後,才口中一字一頓道:「宗守,我發現你這人,真是變態!你可知這九種真龍劍意,我那玄師兄與師尊,領悟了幾種?」

宗守毫不感興趣,仍舊仔細觀察著那燈盞。金不悔無奈,只能繼續開口道:「我師尊與玄師兄,只是參悟了五種真龍劍意。我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他們強一些,也不過才六種而已。你才不過十四歲,怎麼可能將九種真龍劍意悟全?真他媽的變態。是了,宗守你是騙我的可對?這世間天賦勝我之人有許多,可高這麼多,可也太誇張了——」

「騙你?」宗守一聲失笑:「你說是就是好了!」

說話的同時,宗守眸子裡是精芒微閃。從那燈盞之下,陸續抽出了七根金色的長針,以及一個小小的瓷瓶。

這些東西隱蔽之極,隱在燈盞後,深深插入到石壁之內。那些許靈能波動,也被這本就是靈器的長明燈遮掩。若不是細加注意,幾乎難以窺見。

也虧得是他,後世在那些副本中尋寶,什麼樣的事情都見過。換作其他人,在取得真龍精血後,必定會疏忽大意,將之疏漏掉。

心中是暗暗冷笑,這玄浪真人,倒真是好心機。估計那龍靈仙子,或者真有可能是使這人叛出絕龍城的誘因之一,卻絕不可能真就引誘這傢伙為之甘冒奇險。

若無意外,這瓷瓶之內的東西,才是使玄浪真正叛出乾天山的主因。

而且在此人心內,多半是覺得這七根金針與瓷瓶,價值還在真龍精血之上。

雖不知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何用途。不過宗守卻依舊欣然,把這些針與瓷瓶,朝著金不悔晃了晃,口中道:「這些東西,金兄不會想要與我分潤吧?」

金不悔幾乎都要哭出來,一張圓潤的胖臉,生生被他皺成了苦瓜,強笑著道:「怎麼會?先前不是說了,我金不悔不願強佔他人的機緣?」

心內是後悔的快要捶胸跌足,也是想到那瓷瓶內的東西,必定是遠在那真龍精血之上。

往日裡一向都是他金不悔吃獨食,讓他人看著眼饞。不料今日,也只能看著宗守,把這些重寶一一收入囊中。

宗守唇角扯了扯,也不再問,逕自把這幾樣東西收起。而後是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此地已無可疑之處。即便還有什麼遺漏,想來也是有限,不用他再費神花心思去尋。

而金不悔在後面也及時跟上,試探著道:「重寶在身,宗老弟就不怕別人來搶?別人也就罷了,我看那絕龍城必定不會放過你,凌雲宗的人也在尋覓真龍之血。不過老弟把東西分我一二,讓不悔分擔分擔因果如何?」

「分你一二?」

宗守陷入了凝思:「那麼這兩樣東西如何?」拿出的東西,赫然便是那破龍錐與龍血粹身丹。

金不悔頓時無語,直接閉上嘴:「當我沒說!」

龍血粹身丹這樣的東西,浩玄宗要多少就有多少。至於破龍錐,他也沒想過要與那些龍族過不去,要此物何用?

宗守早料到會是如此,嘿然一笑,隨手又取出了一枚龍血粹身丹。咯崩一聲咬碎,吞入到腹內。

他體內的氣機,水火螺旋勁氣,仍舊在彼此衝突。服用這龍血粹身丹,固然身似火燒,卻反而可以令他不至於那麼痛苦。

也在這霎那間,宗守的神情微動。正要傾聽,一雙狐耳就忽然從他的發內豎起,聆聽四方。

宗守一時也沒時間去管這妖身變化,目中漸漸凝然,隱隱聽得大約幾十丈外,一行人正向此處行來。

只需再轉過一個彎,就可出現在他們面前。

共有十四人之多。行走之時,近乎是悄然無聲。一身氣機,也是全數隱匿。

宗守也是從那空中微塵的變化,才發覺這行人的到來。

幾乎是毫不猶豫,宗守驀地兩把靈石道符四下灑出,任其掉落在地。

接著是立時拔劍,整個人化作一團疾影。如雲如霧,無聲無息的往前方二十丈的轉角處刺去,畢盡了全身之力,向前方穿梭。

對那行來人,金不悔同樣隱有所覺。卻只是凝神戒備而已。這時是徹底驚住,料不到宗守還未等雙方照面,就悍然動手,如此果決!

而下一刻,就見一個中年黑袍男子,毫無防備的,從轉角中走出。

宗守的身影,也是再次加速,也不去考慮隱匿聲息。渾身紫雷一炸,而後劍光一閃,就是一道血光飆灑!

「吞元!」

吞天元化,將此人的一聲氣血精氣,全數納入劍中,接著宗守又是毫不停歇,劍影飛逝,就在這群人粹不及防間,以手中之劍,再連誅三人。而後身影,又迅疾如風,向身後飄退。

也幾乎在同時間,那群黑衣人,就一連串的爆喝響起。刃光紛閃,有的是召喚護駕,施展靈法加持,有的是疾追而至,神情猙獰。

宗守持劍連斬,瞬息間就連續擊飛數百隻如疾風暴雨般打來的暗器。

又連續數劍,把那幾道近在咫尺的刃光,全數盪開。

直待得退出十八丈之地,宗守卻又驀地棄劍,任由那口雷翼劍,盤旋身周。

目中亦是再次寒芒爆閃,口中一個真言念出。這十丈方圓之內,忽然無數震而爆響,團團火光,把整條窟洞都全數籠罩。

一股亂風,也從後方刮起。

宗守止住了退勢,而後隨著那背後疾推而來風力,整個身影竟又是再一次,加速到了極致,往前瘋狂的突刺!

「蓬!」

一拳轟擊,與對面的刃光相撞。整整四位玄武宗守的氣血精元,在這瞬間爆發。

宗守這一拳之力,也驟然激增百倍!只一拳,就將身前那幾口兵刃,全數轟散。更餘勢未止,連帶把後方一位玄武宗師的胸腹,也徹底炸碎。

那大手也是箕張,猛地抓住了此人丹田部分的血肉。猛地一握,血液激濺之餘。又是一股浩大的元力,湧入到了宗守的臂中。

宗守另一隻拳,也在這時揮出。左臂處無數雷光乍閃,而後又只聽『轟』的一聲巨響。

頓時又是一人,渾身血肉,盡皆炸碎!

二十丈之地,一共三步踏出,揮出了三拳。每一拳擊出,都將一位玄武宗師,粉身當場!

最後第四拳,宗守才只覺一股同樣強悍無比的反震之力,從右臂襲來。

立時心神微凝,知曉面前這個人,絕對是不遜色於越觀雲雪碎帆的強者。

渾身骨骼,都是卡喳喳的作響。宗守眉頭微凜,便直接將這巨力,導入到自己的外骨之中。

製成才不過一月時間的這套雷走三型,立時全數粉碎!

宗守全然不管,眼見對面那人,被他一拳之力,震飛出十丈之外。身形便依舊是前衝加速,衝入到幾位靈師之間。

再次執住那墜下的雷翼劍,劍光連閃,幾頭護駕瞬息粉碎。

而後又是幾道血光飆起,三名靈師只須臾間,就是二死一傷!

此刻方才被擊退那人,這才撲至。揮舞著一個巨大的鐵錐,往這邊飛砸下來。也不知幾百斤重,漫天罡風襲來,錐尖所過之處,竟連那石壁也支撐不住,石屑紛飛。

宗守亦是目光一縮,這才看清楚對面,是一個身軀高達九尺的白髮老人,目光凶橫,彷彿要擇人而噬。

他此刻劍勢已老,身形亦是退無可退。體內雖又吞了些元力,可面對這巨錐擊來,卻依然是有些不足。

這一擊,自己必將重創!

無奈的一歎,宗守那黑色的長髮,已是掙脫了髮箍,漸漸轉白。

正當一絲冥死之氣,漸漸聚集之時。宗守卻又忽的心中微動,想起了那些紋理,想起了那些凸起。也想起了那四十九副圖案。

而後這一瞬間,所有的雜念都被盡數崛起。只有九條翻舞巨龍,在意海之中盤旋。

心意至靜至明,無有所思。手中的劍,亦近乎無意識的斜斜一揮。

而後這瞬息間,那洞窟之內,突兀間一聲巨龍咆哮。那道紫色劍影,是乍閃激逝!

劍光削過之處,那同樣高達六階的重錐靈器,竟赫然是被一劍兩段!

就連這持錐老者也不曾防備,被這驚艷劍光,直接削下了半邊腦袋!

後面的金不悔,已經是近乎窒息。視線定定的看向宗守,那隱約浮出的那九條盤旋舞動的巨龍之影!

「龍影?難道真是九九龍影劍?」

第360章 不給就搶

「龍影?難道真是九九龍影劍?」

那龍聲咆哮,久久未曾平息。洞窟之內,亦是一片死寂。

宗守一頭長髮,亦在這瞬間,徹底轉成了白色。

非是死灰的那種,而是天狐一族的銀白!

身後也伸展出五條狐尾,凌空而舞。

倒是那龍影,本就是虛幻飄渺不定,當宗守掀起的那道劍光消散之時。這些龍影,也徹底散去。

宗守的眉目也有所變化,更顯狹長,勾人攝魄。眸子這一刻,亦變成了酒紅色,目光流轉,凶橫之意畢露,又含著一種說不出的風流邪魅的意味。

而當那視線,掃向此處殘餘的三人時。這三位絕龍城玄武宗師,都是面色發紫,腳下卻偏偏移不開一步,面上微現迷茫掙扎與焦急恐懼之色。

「天狐妖身!」

金不悔口裡『嘶』一聲,半晌之後,才以不可思議的語氣道:「宗守,你真把那九種真龍劍意給悟全了?還領悟了九九龍影劍?」

天狐妖身什麼的,他並不在意。以天狐自具的神通幻法,加上先前一劍斬殺那持錐老者的威勢,暫時攝住這三人心神,並非是什麼難事,也沒什麼稀奇的。他甚至可看出,內中還有驚雲神滅劍的影子。

唯獨龍影老人留下的這套九九龍影劍,才令他最是心驚。

這第十等,聖靈級別的武道絕學,他們浩玄宗一門數百餘人,歷經萬年之久,都無人能拿下。

卻中的英才,不知幾多,光是突破仙道之門,離開雲界而去的,就有三十人之巨!

他自己也參悟過那些圖,只覺是玄之又玄,難盡窺其妙。

可如今這麼劍術,卻似乎已現於眼前。

記得這傢伙,進入這內門,不過才只兩日時間而已——

難道那九門真龍劍意,真被宗守悟全。

師尊說要參悟九九龍影劍,必先將九門真龍劍悟透的判斷,果然是真?

宗守目光的紅意更深,再一劍削出,劍氣激射,就令這絕龍城剩下的這三位玄武宗師,身首兩段。

卻只覺是心中意念,無比暴戾!恨不得再尋上百十千人,狠狠殺個夠!

一部分是來自這天狐妖身,一部分卻是另有來源。

宗守強鎮住胸中一口氣,抑著自己心內的沸騰殺念。默默體察,直到發現神魂之內,微有異樣,這才驚覺。

這吞元秘法,吞的可不是氣血精元魂力,同樣還有著精神氣魄!

今日加上先前,與雪越雄三方之戰。自己接二連三的施展吞天元化大法,也終是超越本身的承受極限。

此刻吸收過來的雜亂意念,正是衝擊心神,使得他的殺戮暴戾之念,一瞬間激增至極處。

便連魂海之內的淨字符,也是無法在一時間徹底進化!

神智在清醒模糊之間轉化,眼中亦忽而凶橫,忽而掙扎。

金不悔見宗守不答,一時也未察覺不對,只道是這龍影劍之事。宗守不便說起。當下也不再多問,只看著身前這些屍首,嘖嘖有聲道:「宗老弟,你這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十幾位玄武宗師,居然就這麼不知因故緣由,稀里糊塗就葬身在你劍下。我若是他們,怕是要死不瞑目——」

宗守深呼了一口,是眼眸裡的酒紅色,漸漸消退,也就順便藉著與金不悔說話,藉以分神。

「那麼這些玄武宗師,可是絕龍城的人?」

「這還用問?看其服飾,方才施展的武技。他們若非出身絕龍城,我就咬斷自己的舌頭!這些人的氣味,隔著一百里地都可聞出來——」

「既然是,那麼依你看來,這些人可否會好心放過我?我與他們早就有結怨,不搶先下手,難道還要等到他們先出手,佔據先機不成?」

「呵!算你有理——」

金不悔嘿然一笑,他雖出身浩玄宗,不過卻也不是死腦筋之人。這種事情,也不會多管。

宗守搶先殺人,固然不是什麼好人,這絕龍城,也非是什麼正人君子就是。

把這裡的地圖散出,引誘他人過來,替其尋覓入口。最後多半也是打的要殺人奪寶的主意,宗守此舉,嚴格算來,不算是有錯。

視線最後又集中在那持錐老人身上,細思了片刻之後,忽然一聲輕笑:「你可知這人是誰?絕龍城的『死人錐』寒終。這等人物,居然就死在此間,真令人惋惜。別看他年貌好像五六十歲了,其實以前中過奇毒,故而年貌,老化本身才不過三十歲而已。乃是絕龍城最近,最可能突破天位之人,居然就這麼糊里糊塗,死在你手——」

宗守眉頭一挑,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了。這時候思緒模糊,更無空去想此人來歷。接著下一瞬,就聽得金不悔忽然一聲驚咦倒:「嗯?似乎又有人到了,這次的麻煩,可是不小!」

宗守亦是有所聽聞,不過這次卻沒主動動手。那神魂裡的戾念殺意,依舊還未消退。身體之內的氣息,亦未完全平復。

就連從那寒終體內,奪來的那些精元,也未能完全吸收。

最重要的,是他感覺到這群人中,有他熟悉的氣息在。

不過須臾,果然又是一行人,緊隨在絕龍城諸人之後,進入這巷道之內。遠遠隔著百餘丈,就定住了腳步。

趙嫣然與軒韻蘭,都在其中。不過其餘十人,都是凌雲宗弟子。

而為首之人,正是那嚴飛白。

宗守抬頭望去,而後便又是邪氣的一笑:「喲!嫣然韻蘭,你們也來了?」

那嚴飛白等人,卻都是怔在了原地,神情定定的,看著眼前這人。

幾乎不認得這就是宗守,整個人站在血泊之中,手中的雷翼劍,仍在滴血。身後五條銀尾飄舞,佔據了小半片洞窟空間。每一次舞動,都帶起了大片的天地靈能。

而宗守此刻那酒紅色的眼,更令人是有種不寒而慄之感。

趙嫣然與軒韻蘭面色驚怔,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她們二人知曉宗守的武道之高,天位之下幾乎無敵。

可宗守這種摸樣,卻是從來未曾見過。那凶厲氣息,令二人幾乎就以為面前,是上古凶獸九尾天狐,再現於人間。

而嚴飛白則是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一眼宗守,接著又看向那地面上的諸多屍體。

當那『死人錐』寒終的屍軀,跳入到他視野之內,嚴飛白的瞳孔,立時微微一縮,透著驚駭之意。

「絕龍城的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宗守正欲答話,本來清醒的意識,忽然一昏,有些模糊了起來。只能隨著本能道:「正是!」

嚴飛白神情微變,目光裡依舊有些懷疑之意:「那麼那真龍之血,亦在你手中?」

宗守聞言一笑:「東西若不在我手,我又何必要出手殺人,了結這些人的性命?」

正說著話,忽覺這洞窟之內的氣氛,突兀間有些異樣起來。

那凌雲宗十餘弟子,都各自神情凝然,冷冷的望來。宗守被這凌厲殺機,刺的心神微醒,胸中那才剛壓抑的凶厲意念,也再一次飆騰而起。目中是冷芒微透,哂然而笑:「你等莫非,也是想要此物?」

嚴飛白氣息微窒,片刻之後,也不管後面,正在拉他衣袖的歌含韻,堅定的點了點頭:「這九滴真龍之血,對我凌雲宗至關重要。龍師叔正需此物,讓他那頭黑蛟進階。此物對你無用,殿下不如讓出。我凌雲宗必定會記住此番情份——」

「若是孤不肯給呢?」

宗守的左手臂上,已是漸漸的再次閃現雷弧,心內對自己殺念的克制,也已經到了極致。不過心神間,這一刻卻是異常的沉靜。

「是否準備動手,從我手裡強搶?」

嚴飛白聞言是下巴微揚,目光不變,答的是毫無猶豫:「若然殿下拒絕,飛白正有此念!殿下是一城之主,要此物何用?若然不得已,嚴飛白也只好動手搶奪。此物如今乃無主之物,有德者居之。還請殿下顧惜性命,將那真龍精血,讓於在下!」

金不悔聽得是直皺眉頭,忖道這下可有些麻煩了。以這宗守殺戮果決的性子,搞不好就會出什麼事。

下一瞬,就聽宗守一聲輕哂。而後那白色的人影,忽然暴起,化作了一團白光,朝著那凌雲宗眾人疾衝而去。

那邊近七位玄武宗守,都早有防範。各自一聲冷喝,抽出了刀劍兵器,一瞬間這洞窟之內,就是刃影無數。

為首之人,是一位昂藏大漢,亦是五十餘歲,冷然問道:「嚴師弟。敢問吾可否將此人誅殺?」

竟不出手,只不緊不慢的踱步,站到了嚴飛白與歌含韻二人身前,將兩人牢牢護住。

嚴飛白劍眉冷調,而後眸光有寂滅了下去:「是此人尋死,對雲界諸宗,都已有交代。烈師兄可殺無赦!」

那昂藏大漢,立時咧嘴一笑:「不識好歹的孺子,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如何殺的那死人錐——」

話音未落,便見宗守的身影一跨百步,襲至身前。而後是一道淒厲的紫色劍光揮出,掃蕩而來。

第361章 殺不殺人

燦麗紫光,立時將整個窟內空間,都映成了紫色。赫然是孤身一劍,迎面削來!

昂藏大漢見狀,臉上的嘲弄之色更重。忖道這個乾天山城之主,莫非真是瘋了?真以為憑一己之力,可以對抗這邊七位玄武宗師合力不成?

當這思緒方起,就聽前方驟然間一聲昂然龍吼!那劍影削切之處,所有的天地靈能,竟都全被排開。而宗守的身後,更有九條虛幻的龍影,陸續浮出。張牙舞爪,神貌猙獰。

兩位玄武宗守,正合力擊去。卻才剛剛交鋒,手中的兵刃,就被那凌厲劍光生生切斷。劍氣追襲而至,迫得這二人都是瘋狂暴退。卻依舊是避之不及,胸前飆血。

虧得是另四人兵刃,也已隨後擊向了宗守,使那劍勢一滯,這才免了被身軀兩段之局。

不過下一瞬,就又是幾聲『叮』的輕響,響徹窟內,震得人耳膜生疼。

宗守手中的紫色長劍,一收一揮,彷彿是隨手削出。而後就又是四截斷刃拋飛,竟彷彿是手執著神兵利器一般,將四口五階的靈兵,全數一劍碎斷!

身影半分未曾停歇,向前疾奔。那身後九條巨龍,也都一聲咆哮,彷彿是受到宗守的心念影響,殺意沸騰。龍眸之內,全是凶橫戰意。

「我草,該不會是九九龍影劍?」

昂藏大漢直到此刻,才總算是認出了宗守這劍術的來歷,頓時是驚駭欲絕。

眼看著那四人,就要全數隕身在宗守的劍下。不由是一聲大罵,驀地把手中一口兩丈長的重劍揮起,向前直斬!

一面是為救人,一面卻是想要阻擋住宗守那迅捷如風的身影。

宗守手中的紫色劍影,果然是向後一收。不過才十分之一個霎那,就是再一劍,向前削出!

『鏗!』

第三聲兵刃交擊的聲響,再次震盪。不過這一次之後,卻由帶著一聲『嚶』的後續聲響。

那雷翼劍赫然是直接斬入到那重劍之內,而後又將這寬達半丈的刃身一寸寸切割開來,最後也是強行斬斷!

那昂藏大漢只覺是手中一輕,不由是怔了怔。這可是准七階靈兵,比這宗守手裡的雷翼劍,高了整整半個等級!

自己真氣之浩大,更遠勝對方!自己的兵器,怎麼會就如此輕易的,也被宗守削斷?

看那浮起的九條巨龍之影,忽隱忽現,難道真是那傳說中的九九龍影劍?

他心念有些失神,身體卻本能的立時後踏三步。而後就欲執著那手中斷劍,欲再次橫掃。

宗守口中,卻忽然是再一聲爆喝:「給我滾!」

身後五條銀白狐尾同時一甩,帶著浩瀚靈能,猛地衝擊而去。

昂藏大漢才剛剛清醒,就宗守這喝聲,再次震得是心神模糊。

下一刻就被這狐尾抽中。口中立時一口鮮血吐出,胸膛塌陷,整個人向後拋飛,果然是『滾』了出去。

而此刻宗守身前,已只剩下嚴飛白與歌含韻。後者是目瞪口呆,並無動手之意,只眸子裡是奇光迭閃。

嚴飛白亦是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悚,卻終究還是保持著幾分冷靜。面色冰冷,在那『烈師兄』被宗守擊飛之記,就已經拔劍。強壓住思緒中那諸多雜念。劍光刺出之時,如雲如霧,星星點點的,向前灑落而去。一束雲光劍意,直透對面那白色人影的腦髓。

宗守見狀是毫不在乎的一笑,帶著幾分血腥殘酷之意。竟也同樣一劍刺出,卻再非是九九龍影劍中,白金龍劍的犀利。而是與嚴飛白同樣,都是飄渺而又繁浩,捉摸不定。一劍幻十,十幻為百。雲光劍影之內,又殺機暗藏,凌厲無匹!

周圍諸人,初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金不悔一聲驚咦,喝道「驚雲神滅劍」之後,方才反應了過來。

宗守所用的劍式,可不就是凌雲宗的鎮宗絕學。上古雲荒,可列入第七等傳說級的驚雲神滅劍?

只是嚴不凡宗守二人。此刻施展的雖是同一種劍決,彼此間卻高下立見!

一連串的叮叮噹噹的輕響,嚴不凡幾乎每一劍,就倒退數步。目光迷茫,竟不知自己,該如何抵擋才好。也無法準確判斷,宗守的真正劍身,到底何在!

漫天的雲霧,將二人籠罩在內。隱隱聽得內中,無數冰沙流動之聲,而他手中的劍,每一次交擊之後,都是出現無數的坑洞。已然是靈光暗淡,微能大失。

最後一劍,更是手握不住。只能是任由那口六階靈兵,被宗守一劍挑飛。

接著是一隻瘦小而又秀氣的手,從雲中驀地抓出,握住了他的脖頸。巨大的衝勢。帶著他身影,向後衝飛。最後是『轟』的一聲,撞擊在那後方轉角處的石壁之上。

嚴不凡只覺是五臟六腑,盡皆如翻江倒海一般。自己的身軀四肢,也是酸軟無力,口中更一口鮮血吐出。

方纔那衝撞過來的巨力,幾乎將他整個人,壓入到石壁之內。而首當其衝的脖頸處,更是快要折斷!

下一瞬,又覺是胸中冰冷寒寂,一顆心也沉至到了谷底深處!

宗守此刻的手指,正按著他血管,只需要稍稍使力,就可斷絕他性命,甚至可把他脖頸扭斷!

心裡更一陣茫然,這就是宗守?那個他已料定,這一生即便真能擺脫雙脈束縛,也只能跟在他身後,苦苦追趕的宗守?

自己居然敗得是如此之慘。自己自詡武道天資,在東臨雲陸同輩之中,當是無人能敵。在此人面前,竟是如此的無力!無能!

旋即就又意識到什麼,嚴不凡的面上,忽然間漲紅了一片:「你敢羞辱我!」

宗守棄那威力更是強橫。甚至可一劍將他擊敗的九九龍影劍不用。反而是施展這驚雲神滅劍。其意如何,幾乎不用去細思。

恐怕就是為了告訴他嚴不凡,哪怕是凌雲宗的秘傳劍術,自己也同樣不及對方的萬一!

此刻凌雲宗那幾位靈師,都已經準備好了護駕靈法,卻是投鼠忌器,只能神情陰沉的望著。

宗守連斷數人兵刃,而後又擒拿嚴飛白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令他們無法反應,五條銀色的狐尾,更強行奪去了此地大半的天地靈能,又復可干擾他們的意念。能夠施展靈法之時,已經是遲了。

甚至不敢站的太近,都是不動聲色的,往遠處退去。

而那六位玄武宗師,連帶那位身形昂藏的『烈師兄』,此刻亦是再次站定了身形。取出了備用的兵刃。

不過看向宗守的目光,卻都是一陣陣心驚忌憚,沒一個敢敢朝眼前這狐族少年出手。

一方面固然是投鼠忌器,一方面卻是忌憚宗守的手裡的劍!

方纔那疑似九九龍影劍的劍術,實在太過於令人心驚。此地無一人有把握,能夠接住宗守一劍而不傷!

那『烈師兄』,更是心有餘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若非是宗守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嚴飛白。

這一刻的他,怕已經是身首兩斷,魂歸冥界地府!

「孤就欲羞辱你,爾又待如何?不是欲尋孤挑戰?孤用驚雲神滅劍,不以第十等聖靈劍訣欺你——」

冷聲說著,宗守的話音卻是一字一頓,彷彿是艱難無比。那酒紅色的眼眸裡,光澤是明滅不定。殺機湧動,左手也不斷的加力,使那嚴飛白,陷入了窒息。

「敢要孤的東西,你真好大的膽子——」

今日這些人,一個都別想生離!自己手中的雷翼劍,正在飢渴呼喚,想要暢飲人血!

不過也就在這時,金不悔的聲音在後面急急響起道:「喂喂!我說宗守,你該不會是真的想殺了他?這傢伙雖是惹人厭不錯,不過殺了卻也挺麻煩的。你既想殺人,剛才怎就不肯忍一忍,讓他們首先動手?那時即便是凌雲宗,我也可作證,讓他們沒話可說好不?」

那烈師兄等人,聽得是額頭上冷汗直冒。忖道這些話,是在勸人麼?

又暗暗慶幸,剛才也得是這宗守,沒能沉住氣。要是真等到他們動手搶奪,只怕這一群人全死在宗守劍下,也是白死了。

此時此刻,卻還留了幾線轉圜之機。

趙嫣然本來正想著用隱蔽的手段,給凌雲宗之人搗搗亂。

卻沒想到幾個眨眼的功夫,宗守就以一口劍,獨敗七位玄武宗師,控制住了場面。

這時候,她甚至還未想清楚自己該如何動手暗助!

只得悄悄的把袖內手握著的一張靈符,重新收起。而後是秀手撫了撫頰旁的長髮,唯恐天下不亂的嘻嘻笑道:「若依我看,這個人還是殺了的好。以宗守你的身份,這世間除了那寥寥百餘人外,殺誰都是無事。大不了,那乾天山城不要就是。小小的凌雲宗,難道還能報復你不成?」

軒韻蘭神情無奈,狠狠地瞪了趙嫣然一眼:「趙師妹怎麼如此說話?」

又聲音輕柔道:「請殿下三思而後行,若覺得乾天山那邊不甚重要,那麼動手也是無妨。不過天有好生之德,我看此人,也未必就定要以死罪之——」

第362章 禁制門開

金不悔在後面,越聽越覺是奇異。這兩個女人,趙嫣然也就罷了。七靈宗弟子的性子,他早已是深知。可這個軒韻蘭,怎麼也是如此?

雖是在勸誡,可那言語間,卻也似乎是認定了宗守,無需畏懼凌雲宗之勢。

似乎這天下十大聖地宗門之一,對宗守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歌含韻也覺情形有異,不過此刻也無法去細思。只能屈膝,斂衽一禮道:「請殿下手下留情,放過我師兄!」

宗守聽著這些話,卻是眉頭冷冷挑起。

剛才從『死人錐』寒終處吸納得來的那些精元,已經被他方才接著方才出劍,宣洩的差不多。剩下的那些許,已然不能為患。

連帶著也使他心神清明了些許,把胸中的戾念殺意,稍稍鎮壓。

仔細尋思,想起了此刻乾天山,還仍舊根基未穩。你千萬妖族,生死未定。

吞天元化大法缺陷太多,再這麼殺下去,估計自己真要成殺人狂魔。

又想起了自己丹田內,那道完整的驚雲神滅劍氣。宗守一身冷哼,總算是把手放開,淡淡道:「孤無需什麼十年時間,若是你嚴飛白不服,自信能勝我,無論何時都可來尋顧。下一戰,分生死!」

趙嫣然見宗守收手,明顯已經是息了殺心,頓時是頗覺遺憾。螓首微搖道:「婆婆媽媽的,可真不像你!」

宗守朝著她冷冷一瞪,接著就只覺神魂之內,又是凶念一騰。竟生起要把這女子綁住,吊起來狠狠抽打的念頭。連忙又口念靜心口訣,止住了這邪念。

趙嫣然的道胎魔種,仍舊種在宗守體內。此刻也能感應到宗守的部分心意,頓時目瞪口呆,雙手立時抱在胸前,後退一步道:「宗守,你真是變態!」

哪怕她是出身七靈宗,也覺有些受不了。不過那心底之內,卻不知怎的,又微覺刺激。

宗守不吭一聲,也知曉這是吞天元化大法大法之故。方才也不知是誰,居然對趙嫣然起了這樣的邪念,被他吞元之術,吸納入神念之內。實在太邪惡了!

也清楚自己的情形,已經是到了極其危險的境地。當下也就再不說話,就連金不悔也沒去理會,大步向先前那個已經尋到的石室方向行去。

此刻倒是恨不得這凌雲宗之人蠢到再動手,他好下手殺人。可惜是直到他走出十數步,這凌雲宗之人,仍舊是無有反應,只愣愣的在旁看著。

大約五十丈時,就又聽那嚴飛白,喘息著問道:「你的驚雲神滅劍,到底是從那裡習來?」

宗守腳步一頓,目光閃了閃,接著便又復步履如常道:「自然是明劍台,那十八具劍傀儡!」

本來若是無他,這驚雲神滅劍,該當是由這嚴飛白所得。

若非是顧念此情,今日即便暴露出自己蒼生道二代弟子的身份,他也必要殺人!

此地那最後一間石室已經極近,抵達之後,跟在宗守面的軒韻蘭,頓時是一聲驚歎。

「這就是記載九種真龍劍意,最後要訣的地方?可歎就是無法尋覓到此地,我七靈宗始終無法將那九種真龍劍決還原。只能取其部分精粹,融入宗門武學之中。師尊以前,也曾進入過外門,一直引以為憾。」

趙嫣然亦是饒有興趣的仔細望著,金不悔更是喜笑顏開。拿出了百十餘張空白的特異紙張,一張張貼在了圖案之上,將那些圖案全都一一拓印了下來。便連上方的四十九符,也是同樣不放過,呵呵笑道:「那真龍精血雖是無法到手,不過有這些圖,也算是賺到了!印下之後賣出去,多半能夠回本。」

就連趙嫣然與軒韻蘭二人,也是有些心動。遲疑著,是否從那裡借些紙過來,甚至購買也可。

那些圖裡,明顯是隱含著龍影老人,留下的精神意念。

直接在原圖之上拓印,與金不悔事後的二次拓圖,效果絕對是隔了一層!

這九種真龍劍決,雖遠不及九九影龍劍,卻也都是第七等傳說級別的劍訣,而且總共是截然迥異的九種之多。

若能帶回宗門,必定可對自家宗門的武學,有不小裨益。

宗守聽得是啞然失笑,心神更是平靜。足下卻半點不曾停留,穿入甬道之內。

而後片刻,那扇巨大的鐵門,就已經出現在眼前。

站在這門前,宗守是再次皺起。眼前只有九種真龍的雕刻,盤旋在門上。

沒有鎖,也沒見什麼縫隙,也不知該怎麼打開才好。

只好定定的站在原地,一邊深思著,一邊努力淨化調息著體內的氣息,排斥著腦海內的紛亂意念。

足足一刻鐘時間,那金不悔首先拓印好,也飛身趕到了此地。

看到這扇門,神通同樣是愕然。不過所驚訝不是門,而是宗守。

「好傢伙,這上層的入口,總算找到了。怎麼就站在這裡,不肯進去?」

宗守眉頭一條,好奇問到:「莫非你有辦法?」

那金不悔自信一笑,而後就從他乾坤袋裡,拿出了一口劍。發散出清冷光輝,等級竟是高達九階!又連續取出了幾張符,連續抖開。化成一團團靈光,散落下來,符在他的人與劍身之上。

金不悔一邊揮舞著劍,一邊得意道:「早料到這裡面會遇到這種情形,所以從師尊的手裡,借了這口劍出來。這幾張靈符也是不凡,是專用來破各種禁制壁障,花了我好大一筆獸晶。」

宗守唇角微挑。別的靈符他沒認出來,只發覺其中有一道八階的亂靈破禁符,一道則是絕龍城獨有,高達九階的小禁龍符。也不知這金不悔,花了多少獸晶這才尋得。

只見金不悔準備了片刻,就朝著那扇門一劍斬出,而後就是『鏗』的一聲悶響,震盪於窟室之內。

那劍光落下之處,門上的九條盤旋巨龍,就彷彿是都活了過來。一道道靈光衝出,匯聚之一起,與那劍光恰好碰撞在了一處。

二者相持,金不悔只堅持了不過須臾,口裡就「啊」了一聲,整個人驀地倒飛而起。

手足揮舞著,倒飛出足足百丈,掉入到那小湖泊中。

宗守啞然失笑,接著就目裡奇芒一閃。抬手出劍,一劍斬出。當他身後,那九條龍影浮現,立時將這扇鐵門,一劍斬開。

那門上的九條巨龍雕像,這次卻是半點反應也無。宗守也不去管它,再一劍揮出,就把這扇門,徹底粉碎!

也幾乎是同時間,宗守忽覺這扇巨型鐵門中,忽然一道異力傳出,沿著他劍身,直入體內。

不由是微微怔住,這情形就彷彿是他一年多前,破去那十八劍傀儡一般。

而眼前也是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階梯,現於他的眼前。

……

就在宗守離去之後半刻,整個人無力癱軟在地上的嚴飛白,才只覺體內的傷勢,漸漸恢復了些。

宗守下手極重,使他的五臟六腑,都受到劇烈震盪,幾乎是搖動根基。

不過這肉體上的傷勢,卻遠不及宗守那幾劍,對他信心上的打擊。

從他最強處著手,一手驚雲神滅劍,近乎於戲耍一般,將他完敗。使嚴飛白只覺是雙頰發燙,無地自容。

無論是劍路變幻,還是對那劍訣的領悟。宗守明顯都遠勝於他!

眼神呆滯,定定的坐了半晌,嚴飛白面上才恢復了些許,目光也重顯靈動。

而後是朝著另一凌雲宗弟子道:「扶我起來!」

他吩咐的那人,一身也有著玄武修為。年紀也比那烈師兄,要老邁許多。此刻聞言,卻是畢恭畢敬的,把嚴飛白扶起,面上反倒是輕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其餘幾人,也是稍稍安心,此前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嚴飛白承受不住這打擊,整個人徹底廢掉。

烈師兄也是望著那宗守離去的甬道處,神情是變幻不定。

半晌之後,才微歎一聲,出言道:「這個人,真是怪胎!我看他修為,才剛到武宗之境。可那劍斬出,怕是任何玄武強者,都要亡於他劍下!」

思及方纔,自己居然大言不慚,想要將此人誅殺。最後卻落到斷劍人傷的下場,全力而為都沒能擋住對方一劍。烈師兄的面上,也浮起了幾分無奈。

接著又好奇道:「真想不通,龍師叔為何要將這樣的人物。拒之於門外!」

一年前之事,他也隱隱有所聽聞。知曉就是此人,一日之間,同時破去了明劍與天符二台。

擊破十八具劍傀儡,總共都沒用一百六十息!

更能在兩日時光裡,悟出了九九龍影劍。如此恐怖的天賦,最後龍若出面,竟將之放過!實在是不可思議。

若能有此人入門,他們凌雲宗未來,只怕未嘗不可與前幾大聖地宗門,一爭高下。

「要麼是龍師叔有所隱瞞,要麼是另有緣故!」

嚴飛白同樣是不解,陷入了深思,而就在下一刻,只聽旁邊的歌含韻開口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傳說那次龍師叔見過宗守之後,說是他乃身具殘魂,天人之障,兼且具雙脈之身!」

第363章 經脈異變

「我倒是知道一些,傳說那次龍師叔見過宗守之後,說是他乃身具殘魂,天人之障,兼且具雙脈之身!」

此地眾人,頓時都是一陣啞然無語,彷彿是在聽天方夜譚一般,都覺不可思議。

身具殘魂,天人之障,兼且具雙脈之身——這樣的人,怎可能還能習武,甚至突破先天?

那烈師兄更是一聲失笑:「含韻說笑了,一個雙脈之身,想要修習武道,就已是極難。再加上其餘兩樣,怕是任何人,都只能碌碌終身,怎麼可能?」

歌含韻柳眉微顰,有些不悅,忖道誰跟你開玩笑?

那邊嚴飛白卻是神情凝然道:「龍師兄不會說謊,只怕多半是確有其事。方才交手,我感覺那宗守氣分二股,勁力螺旋,應該是以冰火分流的螺旋氣勁,解決雙脈之身。只是若然要如此解決,畢定要改筋易脈不可。至於天人之障,他既然能解決雙脈之體,能夠掌握在先天之前,就有那等樣的劍道天賦,又如何不能突破?」

「螺旋氣勁?這豈不是要把兩條筋脈,扭成麻花?他是怎麼辦到的?」

烈師兄只覺是頭皮一陣發麻,到了玄武境界,對人體筋脈的結構,也已是差不多瞭如指掌。

知曉無論宗守,到底是如何辦到的,都必定經歷過絕大痛楚。而且是必定持續幾年,宛如凌遲般的痛苦!

再想想那其餘兩樣,不由更是心內發寒。

忖道此人心志之堅,只怕是當世無雙。

人有天賦不可怕,可怕的是還同時具有這等樣的志氣毅力。

這次龍師叔他,看來真是走眼了。一個不好,只怕都保不住下代掌教之位——

這句話,卻只敢在腦裡面想一想,不敢明說出來。不過看周圍這些人的神情,怕也是同樣的心思。

對方才揚長遠去的那人,也陡然間多了幾分敬意。就連先前積悶胸中的鬱憤之情,也消減了不少。

不是不恨,而是知道這樣的人物,自己恨不起,也遠沒有資格,去與之為敵。

這個人,真他媽的是個變態——

「——應該是不會有錯!以前是我小瞧了他。別人都說我嚴飛白,是天子驕子。可與他想叫,卻什麼都不是。只一個驕字,是名副其實。」

嚴飛白深呼了一口氣,也是強壓住心裡的波瀾。

「總之今日此戰,我嚴飛白輸的是心服口服。有此等對手,乃是值得榮幸之事!」

歌含韻本是遐想連篇,目中異芒連閃。此刻聞言,頓時笑出聲來:「這一句才像是人話!嚴小子,現在怎麼樣了?」

「還能怎樣?死不掉!」

嚴飛白沒好奇的答著,又挑眉道:「這次回去,可否教我習練靈法?」

歌含韻立時驚住,愕然地看著嚴飛白。知曉眼前這傢伙,以前可是寧死都不願去碰那些符菉的。

嚴飛白心知其意,心情頓時是愈發的鬱悶:「今日算是被他上了一課!估計幾年之內,絕對是追不上,卻也不願被他甩開。此子兼修靈法,已到極高深境界。我若不習,必定再無法勝之。」

話音落下,嚴飛白便也大步而行,往那宗守離去的方向行去。

歌含韻不禁更是好奇:「你這是要去做什麼?難道是還想去尋宗守一戰不成?下一次你再有動手之意,我看那位殿下,怕是多半不會再留手。」

嚴飛白的足步不停,毫無停留之意,雙眉則是緊緊皺起,面含憂容:「自然是去尋龍師兄,讓他不要再錯上加錯——」

……

走上了台階,只見這裡末端,又是一扇門。不過在門的前面,還有著一片還算寬闊的空間。

那門上卻再非是九龍圖案,而是一個白髮老者的畫像,身軀挺立,仙風道骨。只面容稍顯奇異,額角處微有突起,彷彿是生出兩隻角一般,鼻子也是奇大,眼如車輪。好在神情還算是慈祥和藹,笑瞇瞇的看著幾人。

宗守挑了挑眉,知曉這扇鐵門,以那九九龍影劍,估計是沒法再將之破開。

不過這一時間,他也不怎麼心急。龍門武聖留影每年敞開的時間,高達九日。九天之後,無論你參悟的怎麼樣,都會被這裡面的禁制大法,全數挪移出去。

今日才只是第二日的晚間,耽誤片刻,也沒什麼。

眺目四望,只覺這石室雖不足三十丈,卻也同樣是有山有水,有亭有閣。

望見不遠處,一處水潭。宗守一聲輕咦之後,大步走了過去。

只覺這下面的水,微透寒意,是清冽無比。宗守用手掬了一把,喝入口中,果覺是清涼甘甜,沁人心脾。

水入腹中之後,使他心神立時又清明了幾分。就連體內那雜亂的氣息,也平靜了一些。

宗守眼神微亮,再看向這潭水之內。果見一塊白色的寶玉,靜靜躺在潭底之下,發著清冷光輝。

顯然非是全水本身的異能,而是這水被這寶玉浸泡之後,才有方纔那樣的效果。

可惜是其周圍,明顯繪有符菉,布有禁制,看來是去不到手。

宗守稍稍凝思,就毫不猶豫的取了幾瓶水喝下。而後就坐在這潭水之旁,仍舊發動著吞天元化法。

這次吞的,卻是那白色寶玉玉之中,散出的清冷靈能。一面療傷,一面借助此物,淨化著神魂之中吸入的那些雜念。

那金不悔卻是愁眉苦臉的,站在那扇鐵門面前。這一次卻是不敢用劍去斬了,方才雖沒傷到哪裡,卻也損失了好幾次靈符。

他倒不擔心受傷,只是那價值千金的靈符,卻頗是有些心疼。

看那門半晌,金不悔忽然又開頭笑道:「這該不會就是龍影老人的模樣吧?以前總聽別人說龍類都是這世間,最美的生物。我卻覺得它們,都是其醜無比。所以猜測那龍血妖族,必定都不怎麼樣。今日看見這一位,果然是如此。我看多半還是要仰賴宗守老弟,把這門一劍斬開——」

本來是百無聊賴,隨口抱怨之語。卻不料這句話方落,就見對面那畫像的雙目,忽然好似活了過來,冷冷看來去,令他心裡,忽而一陣發寒。

不過再當金不悔仔細去望世,那畫像卻是平靜如常,並無什麼異樣之處。

宗守是不自禁的,想起了那葉氏姐妹。非霜非寒,這二人體內多半有著龍血。要麼本身就是龍體,要麼就是繼承了真龍血脈的妖族。

長的卻是挺好看的,不過在二女眼裡,他們這些沒長出角來的人類,也是很醜。

片刻之後,那趙嫣然與軒韻蘭也隨後而至。看見這扇門之後,也是發愁。

配合著金不悔,一起想盡了辦法,各種破禁之數,都全數用遍,也沒能夠將之打開。

軒韻蘭還好,只是在門前仔細分析這禁制種類,想著突破之策。

趙嫣然那邊,一開始也如金不悔那樣暴力。還攛掇著旁邊的金色的胖子,一起發力出劍。

結果雙雙都是狼狽不已,這次門內的反擊之力,遠沒有先前那麼溫和。

一道劍光,驟然出門內削出,把趙嫣然的一頭秀髮,斬去了小半。金不悔措不及防之下,脖頸處更被劃出一條血痕。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被一劍斷頭。整個身軀微微發顫,似乎是驚悚不已。

最後三人都是氣沮,同樣在那水潭邊上坐下。此處是靈能最盛之處,幾乎不下於聖地靈府。用來恢復真氣魂力,是最好不過。

趙嫣然對著潭水照了照,然後神情是懊惱之極的,把自己的一頭青絲削下。口裡氣呼呼道:「宗守你也別乾坐著!都已經到了這裡,只差一步就可進入上層。總不能被這麼扇門給攔住?」

宗守並不說話,淡淡看了趙嫣然一眼,只見此女只剩下了短髮,剛好到脖頸處。左側的部分參差不齊,不過卻反倒更多幾分凌亂美感,又顯得是英姿颯爽。

忖道此女,果然是得天獨厚。無論什麼摸樣,都是好看。

可惜這心思,實在太過狠毒。

金不悔則是摸著脖子上的傷口,心有餘悸,神情躊躇道:「我看那強攻之法,還是不要用了。剛才我就有種感覺,彷彿這門人老傢伙,似乎是生人,活了過來——」

生人,活了過來?宗守目光忽然微凝,望向那扇鐵門,接著眼眸之內,就隱透笑意。

他已然知道,到底該如何把這扇門打開。

不過此刻他體內氣息仍舊未復,當下也就不再去看鐵門。專心致志,觀察自己的氣海。

裡面除了那驚雲神滅劍意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可是方纔那種感覺,卻絕不會有錯。

一定是有什麼東西,進入到了他的體內。

——不是在氣海,那是否是在別處?

宗守又分神往自己九條輪脈,四下探看過去。而後果見是經穴之內,有些不同尋常。總共有九條若有若無的影子,在九條輪脈之內不斷遊走著。

其中六條若隱若現,幾乎淡不可查。其餘已經融合了地脈的三條輪脈中,卻是清晰可見。不過若不仔細注意,也無法以靈覺意識感知。

第364章 尊師重道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宗守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愕然之餘又有些發愁。

以他多出這時代近萬年的見識,也同樣辨不出來,這些影子,到底是何物?

對己身到底是否有益,有又什麼害處,都是不知。

發覺平生最討厭的,就被被人亂塞什麼東西到體內了。

沉吟了片刻,宗守忽然一劍削出。身後再浮起就道巨龍之影,清冽的紫色劍光過處。不遠處的一處小亭,竟是被劍氣直接削斷!

就在這一瞬,宗守的目裡,忽而是精光熠熠。可清晰感應,這劍訣使出之時,體內的那九條影子,是異常的活躍。

彷彿體內多出了九個中樞一般,調動著體內的氣息。

先前他的撼世靈決,與這九九龍影劍的心訣,多少有些不諧之處,此刻卻再無這問題。

金不悔就在小亭旁邊,見狀是嚇了一跳,如驚弓之鳥般一躍竄開道:「宗守你想殺了我不成?」片刻之後,才又反應了過來:「宗守你的九九龍影劍,莫非又有了進展?」

一旁二女也同樣心驚,看那斷口才知,這小亭看似是木製。其中內中,卻是千錘百煉之後密紋星鋼。

要斬碎這六根大腿粗細,堅韌比之六階巔峰靈器,還要強上不小的柱子,這一劍到底該有多鋒利?

宗守神情凝然的搖了搖頭,並非是有了進展,而是以前的缺陷,被這就條彷彿蛇狀,在他經脈內流淌的影子,給徹底抹平了。

以前他的功法,與這門劍訣,雖談不上是南轅北轍,水火不容。

可要將這劍使用,卻需消耗大量的真氣,也做彌補。可如今卻再無這問題,無需多做無謂的消耗,這一劍的威立,自己也就有所上升。

如此看來,這些影子,效用大約是好的。再說此時,他也沒辦法將之驅除。

接著又將那個小瓷瓶取出,先前一直沒功夫去看。可是方才當他那一劍斬出之時,卻隱隱感覺裡面,忽然有些躁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那裡面衝出。

於是宗守此刻,也就再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之意。

那瓶塞打開之後,宗守卻是倒吸了一口寒氣,立時便又將那塞子,重新堵回。

周圍三位卻在這一瞬,都感覺到內中散出來的浩蕩龍威。

金不悔已感覺到裡面之物,必定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不禁是嚥了一口唾沫問道:「這裡面到底是什麼?不過若是太貴重,你就不用說了——」

宗守眨了眨眼,而後是壞壞的一笑:「一條八階的龍魂,一枚九階的龍丹。還有一件東西,我就不說了!」

聽到前面二句,金不悔的神情,就是變了又變。這瞬間是後悔到心肝,都快要碎了。

聽到後面那句,又心癢難搔。可方纔那句話出口,又不方便再問。

這心癢的紫薇,比之後悔卻也好不了多少。

趙嫣然與軒韻蘭,亦是吸了一冷氣。一條八階的真龍之魂,那麼身前,至少也是九階。

不同於普通的精獸,這真龍列入神獸之屬。若被收為護駕,等同於是兩三個八階的強者。

對於任由一個宗門,都是不錯的助益。而九階龍丹的價值,更不用說。

若能夠合理使用,拿來煉丹,說不定就可造就出幾個天位強者出來。

而宗守口裡,那不能說的東西,只怕價值更難以計量。

宗守自己亦是微微失神。奇怪那絕龍城,為何只這麼點人跟了過來?

這瓶子裡的東西,可不是那張不知等級的仙符,可以比擬。

即便是那位絕龍城主親自出手來追索此物,也是說的過去。

莫非是這瓶內之物。便連絕龍城之人,其實也是不知?

那手裡這件看似普普通通,其實卻能禁錮真龍的這件瓶狀靈器,重新丟回到了乾坤袋裡。宗守是百思不得其解,也再沒心思卻看那些金針。

而待得回過神時。宗守就只見趙嫣然,正饒有興致的看著的自己的狐尾。一隻蔥嫩的手指伸出,似欲碰觸。

宗守不由冷笑:「短毛女,你有膽碰碰看?」又對金不悔道:「你敢動那塊玉,死在這裡可別怪我不先提醒。」

趙嫣然一時不知所以,須臾之後,才反應過來。宗守口裡的短毛女,可不就是指的自己?

頓時一陣大怒,剛欲反口罵回,忽然又想起眼前這位,輩分已經高她數截,師祖之前,要加五個太字。於是也只能是哼了一聲,板著臉把手指頭縮回。

金不悔亦不好意思的嘿然一笑,他自己也覺這玉放在這裡,怕是有些問題。所以一直只是看,並不動手去拿。

宗守也不去理會這兩人,他借助那白色寶玉之力,體內的傷勢,已經是修復了大半。此刻渾身上下,全是清爽之感。吸來的暴亂真元,全數排出。神魂中的雜亂意念,也都被淨化。

心念微動,這妖身就恢復了控制。那狐尾狐耳,全數收束了回來。

又走到那扇鐵門之前跪下,神情肅穆恭謹的,朝著門上的老人浮雕,拜了三拜。

果然只不過片刻,那門就卡嚓卡嚓的作響,往上方抬起。把一片寬闊無比的空間,敞開在四人眼前。

趙嫣然與金不悔,不禁是一陣目瞪口呆。原來打開這扇門的法子,卻是這麼簡單?

軒韻蘭見狀,更是面上羞紅,慚愧無比:「慚愧,一直只想著早些進入到上層,看那真正的武聖留影。卻忘了我等既然學了這為龍影老人的劍訣,便也可算是他的弟子。我等參悟這劍訣,都以為是理所當然,全沒想到要尊師重道——」

宗守站起身,緩步邁入了進去。只見這四壁之上,都是一片空白。

其中一面特別的光滑,灰白的顏色,其上更有些影子,在忽隱忽現。

這裡面已經有兩人在,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都是先前在外面見過的七階強者。

望見宗守到來之時,二人神情,都是微顯驚容。不過卻只是稍稍分神,就又全神灌注,看著那石壁。一瞬都不肯錯過,彷彿那空白的石壁上,有什麼美女寶藏一般,在深深吸引著他們。

趙嫣然三人,也是陸續走了進來,而後就聽得後面,又是一陣陣卡喳喳的聲響,那鐵門再次降下,轟然閉合。

卻都無一人去在意,都定定的看向那石壁中不停變化的影子。

這一刻四人,都是出奇的寂靜,近乎以朝聖瞻仰的心態,定定的注目著。

就連最是多話的金不悔,此刻亦是未發一聲。

此時此地,哪怕鼻息之聲稍稍重些,都覺是不妥,褻瀆玷污了這處世人心裡的武道聖地。

宗守亦同樣屏住了會呼吸,看著那影像忽而一人執劍而,忽而化作龍形,又忽而變成精獸摸樣。有時候更化作不規則的圓圈,一環套一環,有時候則是星點,密密麻麻,毫無規律。

宗守也不知這些影子,在旁人眼裡如何,他自己卻是不過片刻,就心有所感,直接盤坐了下來。

初時看的時候,還只是些影子。可當片刻之後,漸漸入神,卻彷彿是看見了洪荒時代,一場仙道級別的驚天大戰。

一位老人,赫然便是先前門上那老人的摸樣。以一口劍,在與一個渾身髮膚,黑暗如鬼,身周黑霧繚繞之人,做生死搏殺。

每一擊都令千百里地,土地開裂,山河震盪。

而當他越是專注,越是感覺這畫面更顯真實。一些細節,也清晰無比的,現於他的眼中。

「這當是這龍影老人,還在神境之時的一場戰鬥——」

有前世的經驗,宗守只一眼,就發現這二人的實力等級,大約是何等境界。

接著下一瞬,宗守的目光,又微微一凝。

只覺眼前這奇景,每真實一分,壁影之中那兩股在激烈交鋒強橫武道意念,就愈強一分!

從心念間,猛地灌注衝擊過來。令宗守心神,幾欲崩潰。

勉強支撐著精神,將這場戰鬥的影像看完,兩位神境強者的武道意念,這才開始消退。宗守的口裡,也立時一抹血痕溢下。

即便是方纔,獨戰那雪碎帆、死人錐寒終與凌雲宗三群人馬,幾十位玄武宗師時,也沒使他傷重到完全壓抑不住。

而眼前這副壁畫,卻差點就將他魂念,壓成了粉碎!

好在後面,當那畫面結束的時候。是一些龍飛鳳舞的劍訣字樣出現,依舊是如下層時的風格,神神道道,殘缺不全,令人不知所以。

接著是一些網狀線紋,還有那些星點,比之先前所看到影子,還要更清楚。

當宗守開始還不解其意。可當仔細望了片刻之後。漸漸卻只覺這些線與星點,竟彷彿一個人,站在石壁之前,持著一口劍在揮舞,不斷刺出斬擊。一道道靚麗劍弧,一枚枚燦爛星痕,都直映心神。

宗守耳旁這一刻,更彷彿是聽見了一聲巨大的龍吼,在咆哮嘶吼,帶著沸騰戰意。

匆忙將這些劍弧星痕,都牢牢記下。直到片刻之後,眼前的景象,卻又是一變。

第365章 神秘照壁

那石壁上所有的影像,都全數消失。所有的光影,都化作了一道劍光,忽然斬出!

然後彷彿這片天地,都化成了火爐地獄,都瘋狂燃燒了起來。

劍光所指之處,似乎可燒滅一切。

宗守雖是在這石壁之外,明知眼前這是歡迎。也依然只感覺自己體內,炎熱難道,彷彿也是要自燃了起來。

眉頭是下意識的一挑,心中驚喜無比。

先前與神境強者的激戰畫面,是展示這門劍術的實戰效果。

而那劍訣弧線與星痕,則是講訴這門的劍訣的施展之法。

至於此刻,卻是那龍影老人,在展示著與這門劍術配合的武道意念!

而且還不只是僅止於『意』的層次而已,這一劍斬出,已然盡得『魄』之妙,可以窺『魂』。

所謂的武道意念,其實某種程度而言,與靈法差不多。都是參悟萬物本象,本源規則,而後武者以自己的意精神念真氣將之顯化。

到了『意』的層次,只是得了某種法則又或現象的真義而已。

而到了劍魄劍魂兩個等階,卻是手中的劍通了靈。有了自己的『魄』,自己的『魂』!

而宗守今日,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施展劍魄級別的武道意念。

比他以前在神皇遊戲裡,自己摸索出來的半吊子劍魄劍魂,強的實在太多。

那到底只是虛擬幻境,即便再怎麼真實有許多東西,是展現不出來的。

這才是真正的武聖留影!此行不虛!

這一劍過後,那畫面就再次恢復先前與黑色人影激戰的場景。

宗守急忙收回意念,他自己都沒把握,能否再撐過下一輪的演示。

以他此刻身體的狀況,只怕無需太久,估計就要徹底垮掉。

而待得宗守回過神時,就見身旁的金不悔與趙嫣然三人,也都是面色金紫。面色異常蒼白的端坐著,閉著眼在療傷。

宗守不由一笑,自己修為最弱,卻反而是支撐最久的。也不敢怠慢,急忙將一枚高達六階傷丹服下。又取出了先前裝來的那瓶潭水,喝了幾口。

那劇痛無比的神魂,立時就覺是清涼了不少,在迅速恢復著。

宗守眉頭一挑,這潭水用來恢復這神魂間的傷勢,似乎是異常有效。

莫非是那龍影老人,專為他這樣,從下層進入之人所留?

接下來兩個時辰的時光,宗守也是不敢浪費半點,沒到傷勢恢復了一些,就會再次注目,觀睹那石壁上的影像。

一連三次,只覺那劍越來越是精妙。而眼前的畫面,也更加的真實。

心中總有種躍躍欲試之感,想把這一劍,施展出來。

九九龍影劍,共有九部,對應著九門真龍劍決。

龍影老人將這九門劍術融匯一爐,並未強行把他們全數強行糅合在一起。

而是取長補短,增強補益。使每一套真龍劍決的威能,都大幅的提升!

而每一部劍術,又都有九式劍訣。前八式,都未脫去真龍劍決的框架影子。只有最後的一式,才是真正的融匯為一。

特別是那第八十一劍,九九歸一之劍,威能應該最是強盛!

而宗守先前,其實也只領悟了九九龍影劍中,白金龍劍的一兩個劍式而已。

此刻他眼前石壁,卻是展示炎龍浩劍的習練施展之法。

這一劍刺出,當是浩蕩炎龍,百丈之內,都將成火炎地獄,別再想呆人了。

宗守正看得入神,忽聽的耳旁一陣雜聲傳來。

「以往我總聽人說這武聖留影,是如何如何神奇。今日一見,才知此言果然不虛!」

皺了皺眉頭,宗守往聲音的來處看去。只見正是先前就在這裡的兩位天位強者。而此刻其中一人,正是唏噓不已道:「今日這壁前一悟,可抵我十年靜參。可惜這套真龍劍訣殘缺不全,第七等傳說武學,也稍稍低了一些,不能以之為根基。否則這套劍,足可使我進入到武尊境界!」

另一人聞言一笑:「韋兄怎的如此不知足?這劍訣雖是無法修行,不過只憑參悟這龍影武聖的武道經驗,還有那對劍意層次的闡述。都可使我二人進境非小——」

宗守聽得是心中微沉,果然如此,同樣一副武聖留影,在各人目中,都有不同。

這些天位強者的眼裡,看到的只是一門第七等的真龍劍訣。

在他的眼中,卻是九九龍影劍,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止是劍意層次,而是將武道意念中的『魂』『魄』二個境界,近乎完整的展示在他眼前。

那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運功療傷,都無需冥想靜坐,神態顯意之極。

顯然那石壁之影對這兩位天位武尊的壓力極小。

金不悔開始還不在意,漸漸的卻聽得有些不耐煩,掀二人使他分心。乾脆轉過頭,對著這兩天位武尊,怒目瞪視道:「既然已經看完了,還不快點走開!別呆在這裡礙眼,惹人厭煩!」

那二人聞言之後也不生惱,其中三旬左右,較為年長的那位,看了眼金不悔之後。更是一聲失笑:「原來是金不悔你這傢伙!前次賣給我次品八階靈氣,我都還沒找你算賬。倒有臉罵起我來。算了,不與你計較——」

話罷之後,二人便也就一起離去,不多時就已經不見人影。

而宗守也只再觀看了半個時辰,就長身站起。往這間石室的門口處行去。

趙嫣然剛好也是再次從靜悟中醒過來,不由神情微怔,開口問道:「你這是要到哪裡去?」

這句話問出口,就覺自己是傻了。宗守為何離開,用腳跟去想都能猜到。

果然就聽宗守淡淡答道:「這裡我看的已差不多。去尋其他幾處看看。」

其實還有不少未盡之意,一些細節處仍舊是懵懵懂懂。不過九九龍影劍共有九部,這樣的石室,應該也有九間。

偏偏現在他的時間,只有不到七天而已,並不寬裕。

此處的壁影,強行記下就可。若耽誤的時間太多,其他幾處地方,就可能有所遺漏。

那趙嫣然聞言之後,眼眸轉了轉,就站起身道:「我陪你去。這炎龍浩劍雖好,卻與我性子有些不合——」

她主修的是冰系真力,這炎龍浩劍不但不合,那浩然剛正之意,更與她的詭詐狡黠,是南轅北轍。

軒韻蘭柳眉一凝,也是長身站起。而那金不悔,亦同樣一歎。

「這門劍訣倒是不錯,與我浩玄宗宗旨尤其契合。只可惜金火不容,我若習練了這門劍術,恐怕這一生都難入仙道了!」也同樣是毫無留戀之意。

走出這間石室,眼前便是一個寬闊的圓形廳堂。周邊共有十個門,應該是分別通往九間石室。以及先前那二十位七階強者進入的內門。

不過宗守第一眼注目的,卻是對面處,位於這個『大堂』最中央處的照壁。

只見其上一面,赫然紋著一條龍影。足有五爪,身下滿佈雲霧。頭軀高昂,威勢赫赫。

卻不知為何,這照壁才剛一入目。宗守就有種異常之感,覺得這眼前照壁上的這條龍,乃是殘缺不全的。

可明明身首尾,卻都是一樣不缺。線條紋路,也是極其反覆。畫的是靈動無比,彷彿隨時都可以活過來。

「金兄,這是什麼?」

宗守皺眉詢問,要說到對這龍門的熟悉,有宗門近萬載經驗的金不悔,可比他強上太多。

果然金不悔一笑答道:「是否以為這照壁有些玄虛?我門中最早幾位前輩,以前也如此懷疑。有人甚至懷疑,這是那九九龍影劍的總綱。為此浪費了大半日時間,在這面照壁前枯坐。結果最後一無所得。又連續幾代人,才確定這東西,不過是最普通的照壁而已,上了大當。後來宗門每次選人入內參悟時,就會特意交代。別自作聰明,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不過每年總有些人不信,執意去看,都無一例外,沒領悟出什麼東西。」

趙嫣然與軒韻蘭聞言,亦是抿唇而笑,顯然這件事,她們也同樣聽說過。

不過話雖如此,四人仍舊是站到那石壁之前,仔細望了起來。

人之心態,就是這麼奇怪。別人不行,自己未必就同樣不可。

須臾之後,軒韻蘭就是一聲驚咦道:「果然是有些古怪,剛才感覺自己的人,都彷彿要被這副圖吸走似地。可當再仔細看的時候,卻又沒發現什麼——」

趙嫣然與金不悔面面相覷,都能發現對方的異色。紛紛忖道,怪不得那些先輩會上當。這影龍老人,也未免太多陰險了。

宗守卻是神情變化,最後是一聲失笑。

這照壁上的真圖案,還真是九九龍影劍的總綱。若然不出意料,應該是這內門上層,唯一能參悟九九龍影劍的方法。也同下層一樣的規則。須得把九種真龍劍決全數悟透了,才能發覺其中的真義。

——不過這圖裡面,果然是殘缺的!

正思念紛雜,宗守忽又聽得一聲驚咦道:「宗守趙嫣然,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轉過頭看,卻是龍若。

第366章 不講道理

宗守不久前呆過的那間石室之內,嚴飛白是神情難看的望著眼前。

這扇毫無縫隙的巨大鐵門,牢牢的把通往上層的入口死死堵住。

他是半個時辰前來到的這裡。先是追尋宗守一行人的行蹤氣息,可當他才走過幾個巷道,整個洞窟之後,就忽然是雲霧瀰漫。意念間也是幻覺重生。

嚴飛白也不知緣由,不過直到他歷經艱辛,追到這裡,才猜測到了幾分。

這一路都沒見宗守的人影,顯然已經入了上層。而這扇門,則是死死緊閉著,讓人無能為力。

思緒紛閃。嚴飛白接著卻是毫不猶豫的轉過身道:「走吧,此路已是不通。我們到別處找找——」

歌含韻頓時一陣錯愕:「這扇門只需想辦法打開,就可以進去。你只看了一眼而已,就打算這麼放棄?」

「武道聖人留下的門,若願意讓我們打開,也無需費什麼功夫。若是不願,哪怕我們想盡辦法,那也是不成。」

心中苦歎,這女孩一旦對男人著了迷,果然是智商無限接近於零的。

這歌含韻此刻,是渾然看不出以前的智慧靈秀,似乎只一門心思,想見宗守。

萬分不解地搖了搖頭,嚴飛白又繼續解釋道:「那此處鐵門之上,應該是龍影老人的自做的浮雕。要將之打開,應該極其簡單。只需是他認可之人,再有尊師重道之念,拜上幾拜就可。不過這浮雕已碎。顯見是那一位,是再不願有其他人進入此門!」

歌含韻眉柳眉一蹙,仔細又望了一眼,其實方才就已發覺,這門上的浮雕,確實也些細小線痕。

一直沒怎麼在意,此刻被嚴飛白提醒,才驚覺其中內蘊之意。不由是面色羞紅一片,知曉自己,是有些不對勁。

而嚴飛白則是神情漠然,想得是更遠一些。

龍影老人似這般自碎畫像,可是已經認為自己,在雲界已經找到了九九龍影劍最合適的傳人?再無需假於他求?

甚至於先前那最後一處石室,也以禁制遮蔽。

若非他身上,還帶著些宗門重器,幾乎就進不來此間。

可即便如此,當他進入最後一間石室的時候,裡面也是一片空白。兩側石壁,甚至洞頂上方,都是光滑整齊,地上則全是石粉。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被毀去。

莫非那位龍影老人的意念,自始至終,都是在關注著這聚龍山?

對那宗守,就這般的滿意?

也對,有了那樣的人物,傳承自己的劍道,又怎可能還會將其他人,放在眼中?

那一位的劍道天資,倒在其次。居然能夠數年如一日,忍受那等樣的痛楚,強行突破天人之障。只一想想,他就覺渾身發寒,自歎弗如。

這麼一想,嚴飛白胸中卻是更覺胸中炙熱一片,更加的焦躁不安。腳下也不由更疾數分,漸漸的竟是全力在奔行。

歌含韻連忙施展靈法,使自己浮空而起,隨後跟上道:「你這是打算尋第二處入口,這麼急做什麼?龍師叔性情穩重,行事自有章法。即便不去提醒,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大錯——」

嚴飛白聞言卻一聲冷哼:「他是性情穩重不錯,不過卻更要顏面。這宗守之事,卻事關掌門弟子定奪,又有寒逆水那廝在他身旁。誰能預料師叔他會否有過激之舉?如宗守這樣的人,輕易開罪不得。與他結怨的,我一個就已經足夠。最好還是莫將整個宗門,扯了進來。」

又微微冷哂道:「你日後若不想與他反目成仇,還想與他正常說話,甚至從他那未婚妻那裡橫刀奪愛。那就快點想辦法,幫我找到那兩個入口,這可非是跟你說笑!」

歌含韻一陣驚悚,稍一沉吟,身影就加速奔行。竟比之嚴飛白,還要快上了幾線。

也就在二人離去不久,又是一個人影,出現在那石室之中。

穿著一身道袍,身後幾隻足有半人高大小的巨蟻,飛舞空中。

看著眼前這扇門,同樣是眉頭緊皺。

下一瞬,當望見一旁,那被宗守斬斷的小亭之時,目中卻又是閃過一絲忌憚異色。

「——切口光滑如斯,這人好銳利的劍!」

稍一凝思,這道袍中年,也同樣是毫不猶豫轉身離去。只眼眸裡,滿含著危險色澤。

殺機閃爍——

……

「宗守趙嫣然,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上層的那間『大堂』之內,宗守愕然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人影,正從一間石室之內踏出。

正是凌雲宗龍若。身後還跟著幾人。在雲聖城見過一次的祖人狂,自然還有上霄宗的寒逆水。

另還有一人,宗守卻不認識。相貌也同樣年輕,穿著藍色錦袍。不過身上的真氣,卻似乎極其炙熱。

類似的氣息,他只在軒轅依人身上見過幾次,不過自從煉了寒靈玄意丹壓制,情形就好了不好。

以木助火,此人所習,正是玄月木煌決。

此刻正是神情森然的看著這邊,似乎對他極其厭恨一般,帶著幾分鄙薄怒意,上下打量著宗守。

而那寒逆水,目裡深處更是一絲利芒閃過,殺機隱生。接著似乎是又想到這地方時機都是不對,又忍耐收斂了下去,恢復如常。

宗守不願搭理這四人,這裡的總綱,比之他在下層中的所悟,更為全面。顯是這九九龍影劍,真正的完本劍訣了。

只需將之全數領悟記下,當參悟其餘八部劍訣時,必定要更是迅捷。哪裡有心思,分心其他?

趙嫣然卻是受不了,『嗤』的一聲譏笑:「怎麼會在這裡?自然是從下面走上來。這裡難道是你家之地,你來的我趙嫣然就來不得?」

龍若氣息微窒,接著是大方的一笑。只眼眸深處,透著幾分勉強之色。

見宗守根本就不曾說話,仍舊是仔細盯著這勉強這幅浮雕看。卻不由是更心生郁氣,又有些驚疑不定。

這趙嫣然幾人,能進入這上層也罷了。可為何宗守,也在這裡?

既然是無法修行,又如何能完完整整的到了此間?

心中隱隱生起了幾分不妙之念。龍若卻再不願去想。只覺胸中,是異常的壓抑。

強行忍耐著,龍若面色陰鬱,正要走向另一間窟室。

這時那藍衣青年,卻忽而出聲道:「龍師弟!這內門的武聖留影,歷來都是我等諸宗獨佔之地。開放下面的外門給天下散修,已經是有了交代,也足夠大方。如今讓這麼一個無門無派之人進來,似乎是有些不妥?」

那寒逆水聞言,頓時眼神微亮。宗守四人,亦是神情微微一凝。

龍若腳下一頓,稍一遲疑之後,卻終是停下了腳步道:「那麼栗師兄之意,以為該當如何是好?」

宗守心中恍然,果然這人,就是軒轅依的大師兄栗元丹。

他早聽說過這位,乃是擅自為軒轅依人定下婚約之人,卻一直未曾見面。

接著就只聽這栗元丹笑道:「這趙嫣然與另兩位也就罷了,都是有跟腳之人。乾天山那一位我看還是逐出為好。我等碗中之物,豈容他人窺食?元丹手中,如今恰好有一張宗門前輩繪下的挪移之符。」

此言一處,趙嫣然幾人都是面含暴怒之意,眼神陰森地,朝著栗元丹望了過去。

龍若卻是頗有些心動之意,眼上下掃視著宗守,目裡光澤閃動,似乎是在躊躇中。須臾之後,目光就是一定,有了決斷:「碗中之物,豈容他人窺食麼?此言極有道理——」

話音未落,就被一女子的聲音打斷:「有什麼道理?你們凌雲宗自詡名門正派,什麼時候開始,也學會了仗勢欺人?這聚龍山,乃是龍影武聖的聚龍山。此處的留影,也非是給哪家哪派,而是給整個雲界所有修行之人參悟。這個道理,就連我這蒼生道,你們口中的魔門弟子都知道——」

隨著話音,一個女子身影,忽然也從另一側石室之內走出。

也是二十年紀,形貌比趙嫣然大不了多少。後者卻起身一躬道:「拜見小師叔!」

那女子卻不理趙嫣然,只朝著宗守笑道:「七靈宗赫雪瑩,見過殿下——」接著就冷冷地,注目龍若。

那龍若眉頭深深皺起,正欲說話,隨即又是一聲大笑傳來:「赫仙子這話說的好!我等諸宗佔據這內門所有名額,本就是有些不妥。如今再有驅逐他人,只怕龍影前輩知道後,怕是多半不喜。」

又是一人步出,身負三劍,面色注資。同樣朝著宗守一笑:「劍宗寒山門蘇辰,見過殿下!殿下是雷動那傢伙的兄弟,那也就是我蘇辰的兄弟。今日絕不會使殿下,被這些卑鄙小人給欺負了——」

栗元丹聞言頓時怒目圓瞪:「蘇辰,你說誰是小人?」

蘇辰冷笑不答,目裡卻滿含鄙薄之意。

金不悔這時,卻驀地是一聲大吼道:「沈師兄!這場戲很好看可對?可還記得你欠我三個人情?不快點出來給我還債,小心哪天我跑去師姐那裡造謠生非!」

第367章 劍訣缺陷

金不悔的話音方落,果然另一見窟室裡,就傳出了一聲輕歎。

「你這傢伙,果然沒人能在你金不悔那裡,佔上哪怕半分便宜。」

聲音才說到此處時,一個人影也驀地走出到這大堂之內,口裡淡淡道:「早聽說凌雲宗的龍兄,是一位歉沖自牧,善始慎終之人。可如今一見,真是大失所望。此事我本來不想管,可既然我家師弟都已經發了話,那麼沈淮也無法束手旁觀。不知道龍兄,可否給沈淮一個顏面,不要欺凌小輩可好?」

那龍若臉上,頓時是一陣青一陣白,有心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最後還是那寒逆水,寒著聲音開口:「沈兄蘇兄,你二人為這宗守出面。又可知這位乾天妖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蘇辰聞言一哂,再不願與這幾人說話。沈淮更是寒著聲音一笑:「什麼樣的人我不管,可既然我這師弟,對他是如此看重,甚至不惜要借我之力。想來這位殿下的心性,定然不壞才是。還有,日後莫叫我兄。你寒逆水,不配——」

那寒逆水一口牙,立時是咬的咯咯作響。而那龍若,眼神則更是陰鬱。

沉吟片刻,就一言不發的離去,踱步走入到另一窟室之內。那栗元丹與寒逆水二人,也自問是在這三人面前,討不到什麼便宜,只能是無奈地狠狠瞪了宗守一眼,緊隨著龍若而去。

祖人狂卻是緊皺起了眉頭,全然是想不到,今日會出這樣的變故。

自己那位龍師兄方纔的反應,也大異於尋常,實在是過了一些。

不過此刻,他也不方便與宗守說話。凌雲宗的顏面,也需維護,只能是苦笑一聲,就也同樣拂袖離開。

剩下那三人,接著卻是沒說什麼。都只是各自朝著宗守一笑,就自行散去。最多也就是赫雪瑩,說了一句『小心』,那蘇辰也道了一句『日後再聊』。

宗守心中感激,面上卻是不顯,也只是淡淡頷首示意而已。

待得三人離去,又拍了拍金不悔的肩膀。後者頓時一笑:「這是我欠你的,記住了,還有一條性命未曾還你。」

宗守不禁是嘿然一笑,有那枚可任意穿梭空間的令牌在,想要還欠他的那條命,這可不容易。

接著卻再不說話,仍舊仔細注目那照壁。就當那金不悔三人,一直尋不出什麼異常。逐漸厭煩之時。宗守也收回了視線,這九九龍影劍總綱裡的部分,他大約是熟悉了。

接下來要看的,是那九九龍影劍的其餘八部劍訣。

第二劍石室裡看的,是他已經掌握部分劍式的白金龍劍。也不知是否先前已經熟悉之故,還是掌握了劍訣總綱的原因,果然只用了兩個半時辰,壁上的畫影,只重複了三次,就已盡數了悟。

令人驚喜的是宗守魂念,這一天下來,經歷這石壁上所遺武聖意念的壓迫,居然也有不小的增長。

而之後宗守參悟石壁留影的速度,是越來越快。第三個石室,是玄陰龍劍。宗守只花了兩個時辰,就已大約記下。

再到第四間寒玄螭龍劍之時,卻只是一個半時辰,就已完成。

到最後幾間,無論再如何複雜的劍式,都只需一個時辰。那畫影,只需看上一次就可。

當然也僅僅只是『記住』了而已,想要盡悟其玄妙,甚至將之徹底掌握運用,也還需要不少時間去參悟聯繫。

宗守此時,也就最多是能把那九部劍訣中的第一第二個劍式,勉勉強強的施展出來而已。

他這般彷彿走馬觀花般的看,初時那些天位強者,還有些驚異。

旋即就沒人去在乎,都只道是宗守渾身上下,一點內息真氣也無。能夠在此處呆著,就已經是不錯。又遑論是觀看這武聖所留之影?

尋常人多看上幾眼。怕就是要神魂崩潰。宗守能夠在這裡堅持如此之久,其實其心志已算是不錯。

而龍若幾人,就更不在意。在這些石室內,也曾再撞過幾次面,彼此卻一句話都未有交流。

宗守不理睬,那邊龍若幾人,也沒人再跑過來,要尋他的麻煩。

趙嫣然這些知曉內情之人,卻是一陣驚疑不定。忖道以宗守資質,莫非這九個石室,九面石壁畫,這傢伙都已經領悟完了?

若真是如此,那麼這宗守,只怕是確可當的起『變態』二字,實在是太過於妖孽。

宗守卻是渾然不覺,待得第四日的午時,將最後一個石窺內的武聖留影,都看完之後,總覺的是這套九九龍影劍,還缺了什麼。

九九龍影劍的變化,應當不僅僅於此。若以他目前所習的劍法心訣而論,最多也只是將九門真龍劍訣整合在一起,互相提升。

這些劍式的威能,以宗守半段,也最多算是第九等巔峰,撼天級的武學。半步十等,可最終還是沒能踏入。

可這九九龍影劍,在上古洪荒時代,卻是價真貨實,被所有強者公認,真正的第十等頂階絕學!

「一定還差了些什麼,少了最最關鍵的部分——」

宗守也沒疑心是那龍影老人藏私,只是生恐自己遺漏了些什麼。

是毫無猶豫,再一次進入到那石室之中。這一次,卻是仔細之極,連那劍訣變化的一絲一毫也不肯漏過。

足足用了兩日時間,可當宗守再次從那最後一間石室裡走出之時,卻仍舊是一無所獲。除了對這九部劍決的掌握,更深刻一些之外,就別無發現。

「難道這套劍訣,本就是殘缺不全?可那龍影老人,即便是要尋傳承他絕學之人,就不當瞞下這最後關鍵——」

旋即又一聲苦笑,那龍影老人是何等樣的人物?武道聖者,這等實力強絕,威名赫赫之人,性情又豈是自己所能揣測?

自己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眼下要做的,是傾盡全力去尋覓。若實在是學不到這完整的劍訣,那也是無奈。

宗守最後乾脆是回到那照壁之前坐下,看著那真龍石刻靜靜的發呆。

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這裡了。

記得他第一眼望時,就覺得這照壁上的巨龍石刻,有些不對,似乎是殘缺了什麼。

對應那九九影龍劍,也同樣是少了一部分,其中必然有著聯繫。

說不定那奧妙,都盡在其中。

也就在第六日的晚間,這上層石窟之中,又再一次傳出卡喳喳的聲響。

那雷霆龍劍的石窟之內,居然又是一扇鐵門打開。這次從外面走入的,卻是宗原與鞏悅。

不單是令趙嫣然幾人驚奇,這二人到底是如何進入的,那些天位強者,亦是紛紛側目,很是不解。

不過有宗守幾人,珠玉在前。這二人能在第六日,進入到上層,似乎也算不上是什麼。

當得知宗守在此,宗原也是長舒了口氣。也不去參悟那些石壁,就逕自去到大堂所在。

當望見宗守身影,果然端坐在那面照壁之前。宗原面上更一絲喜意微透。走到一旁,才覺不對。

此刻的宗守,明顯已經是入了神,整個人,彷如是徹底著了魔一般,盯著照壁定定不妨。

就連宗原到了身旁許久,也沒察覺,意念間似乎再沒有了其他。只眼眸的神情是變幻不定,忽而是狂熱,忽然又顯失望。

一雙手時不時的互相比劃,似乎在推演著什麼。

宗原緊緊站了片刻,最後卻是微微一笑,沒去試圖打擾,直接換過了身,再次回歸到那雷霆巨龍的石室。

而到了第八日,整個石窟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知曉這次洞窟裡,似乎是又出了一個『傻子』。

進入這洞窟,乃百年不得之際遇。總共也才只有九天時間而已。九天一過,就要被挪移出去。

在這裡面,不吃不喝的連續觀睹那些石壁留影都不夠、哪有時間,去看那雖有些玄妙,卻明顯只是『陷阱』,被所有人都放棄掉的照壁?

觀摩這些石壁中的影像,乃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即便不能參悟到劍訣。也可增強他們,對武道意念的掌握與感悟。

那照壁裡又能有什麼?除了一開始看,感覺有些玄奇之外,其餘就是一些毫無規律的線條,構成了一個龍形。

而且宗守,不是一兩個時辰,而是整整兩日時間,都是如此發呆——

其中也不乏眼透譏嘲之意的,只是此地,盡皆是各宗各派的精英弟子。不止是實力資質,都過人一籌,也都有著旁人不及的好涵養。

最多也僅僅只限於目光交流,並不言之於口。

「這個人,莫非是傻了?為何要為這照壁,浪費這許多時光?難到真以為,這世間只有他一個聰明之人?」

「——可能也是無奈,我觀此子內息魂力全無。那些武聖留影,他若在看下去,只怕活不到出去之時。選這照壁,總比神魂碎滅的為好——」

第九日之後,就連這樣的眼神交流,也是無有。所有人,都在抓緊這最後時光,無人再去理會。

也就堪堪在最後一天的午時,宗守忽然是眸光一亮,振衣而起。

手中的雷翼劍驀地掣出,遙遙指著眼前這面照壁。

第368章 石壁毀棄

拿著劍,宗守卻又是遲疑了半晌,都未曾動手。

直到整整半個時辰過去,宗守面上,才終是現出了決然之色。

仔細再在心內推敲了一番,他的目裡,也漸漸是精芒閃爍,璀璨無比。

這九九龍影劍最關鍵的部分,他找到了!

金不悔此時恰好從一間石室之內走出,望見這一幕之後,頓覺好笑道:「宗守你悟不出來,難道還想一怒之下,把這照壁毀掉不成?可別怪我沒跟你說過,七千載前也有一人,花了一日一夜時間,在這照壁之前參悟不成,一怒之下,就想將這害人的東西毀掉。結果不但沒毀成,反而把自己給傷到。據說是即便是仙兵,也沒可能將之傷損。你沒見這上面的龍形石刻,一點劃痕都沒有?」

他話音未落,對面處亦是一聲譏嘲響起:「自己無能無知,卻要怪罪這面照壁,真是蠢不可及!」

金不悔目光立時微微瞇起,眺目看向了對面。只見是栗元丹與寒逆水,在對面冷笑著。

也不知是恰好出來,還是自始至終,都對宗守在這石窟之內的動靜有所關注。

不由是撇了撇嘴,他與宗守開玩笑,這兩個人跑出來做甚?

也虧得他們能夠洋洋自得,自詡為英傑才智之士。卻不知自己這位新交的好友,比他們強上千倍萬倍。

哪怕宗守在這裡面,真是一無所悟,也仍舊是在雲端之上,可高高俯視這些庸才。

而且以他心中的猜測,只怕前幾日的時間,宗守就已把這九面武聖留影,參悟的差不多。

之所以要研究這面照壁上的巨龍石刻,要麼是百無聊賴了,要麼就是發現了什麼極重要的東西——

正這麼想著,接著下一瞬,就只見宗守一劍揮出,往那照壁劃去。

金不悔頓時是一怔,心忖道這傢伙還真砍啊?只是看著劍式,有氣無力的,多半是划不動。不過如此也好,沒用什麼力氣,也就不懼被反傷。

正這般想著,金不悔的雙目就立時一突。滿眼都是不敢置信之色,只見眼前是石屑紛飛。

宗守那一劍,居然是真的在那照壁之上,劃下了一道線痕!

彎彎曲曲的,正是在巨龍石刻的胸腹處,單獨來看,就彷彿扭曲的蟲子一般。可添在這五爪巨龍圖案之內,卻使這龍形,忽然之間,就多了幾分神韻。

金不悔不由是用力暗暗捏了捏自己的臂膀,立時一陣疼痛傳來。

確定了自己不是在做夢,金不悔就又開始了暗暗咒罵。心道那給他講解聚龍山龍門的忌諱趣聞的師尊,當真是坑人!

說這照壁不可毀,可宗守怎麼輕輕鬆鬆,一點真力都未曾動用,就劃出了一條線出來?

又隱隱覺得,情形只怕非是如此。而是宗守方纔的動作,劍路走勢,分明是暗合著什麼道理。才能在這刀劍不傷的照壁之上,留下痕跡。

思及此處,金不悔不由是『嘶』的吸了一口寒氣。難道這傢伙,真是發現了什麼?

這萬年來,被所有人視為『坑爹』的東西,莫非是真蘊有數千英才都未察覺的玄奧?

而此刻也不止是金不悔,就連那栗元丹寒逆水二人,亦是神情呆滯,定定的看著這一幕。

那眼神猶自是難以置信——

宗守那軟綿綿的劍,如何就能把這石壁傷到?那一劍劃出,就彷彿是要將這那巨龍石刻缺憾的部分,補完一般。

可偏偏不久之前,在二人的眼裡,這照壁上的龍形,本就是完整無缺。

那種感覺,當真是詭異之至!

第一劍過後,宗守就彷彿是再無顧忌。那石屑漫天紛灑,手中的劍如斬腐竹,毫無阻滯的感覺,也將他先前的猜想,徹底的證實。

九九影龍劍的關鍵,果然就是在這龍形圖案之中。

毫不猶豫,宗守就是第二劍第三劍揮出。頓時是碎石激飛,一條條線痕刻印在其上。

有時候未曾猜對時,也會受到阻撓,那照壁會把他的劍反彈而回。

不過宗守,往往也只需凝思片刻,再推敲一番。多半就又能勢如破竹的,再次斬出線痕。

而神情與心念間,也是愈發的興奮。

這面照壁,不止是含著九九影龍劍的最後的要訣,更可修正指點他劍式中的錯處。

堪堪當宗守第二十劍揮出,那龍若也從石室之內行出。神情陰沉無比的,看著宗守那揮劍的動作。

栗元丹不由微覺奇怪道:「怎麼忽然出來了?裡面的玄陰龍劍,不是才剛開始參悟?」

知曉龍若雖是靈師,可在這聚龍山內受益,比他們這些武修還要多些。

九種真龍劍訣,對與他那頭黑蛟的幫助,簡直難以想像。而如炎龍浩劍這些劍訣,以及那聖人所遺的武道意念,對欲轉為劍修的龍若,更可有破迷清障之效。

尤其那白金龍劍,與龍若已然修成的碎劍劍意,正好相合,若能借鑒,必可實力大進。

故此自入這聚龍山之後,龍若是他們幾人中,最為專注的一位,幾乎是從不分心他顧。

接著卻只見龍若神情異常凝肅的搖了搖頭:「不是龍若不想繼續參悟下去,而是已經沒法參悟——」

栗元丹聞言是神情微動,迅即就奔回室內。只見這裡面的那塊光滑石壁,正在崩塌,一塊塊碎石粉末正在掉落。而那武聖留影,自然也是再無蹤跡。

當這一幕跳入到他眼中,栗元丹的面色,立時是蒼白無比。

怎會如此?這留存萬年也仍舊好端端的武聖留影,怎麼會毀掉?

寒逆水隨後跟至,神情也同樣鐵青一片。重新奔回那大堂之內,而後是立時間一道劍氣,往那面照壁之上斬去。

劍芒余鋒,隱隱掃向了那正執劍不時揮劃著的宗守,使對面同樣走出石室的赫雪瑩蘇辰幾人,都是微露嗔容。卻只見那劍氣尚未及宗守之身,就被一股無形力量,全數抵擋。赫然竟有一團淡淡的金紋,護在了宗守的身周左右。

其餘大半劍勢,卻落在那照壁之上。立時是一聲『鏗』的巨響。劍光赫然是反彈而回,不但彈回,更凌厲了數倍,又迅捷了將近八成!向劍光的來路追尋而至。

寒逆水早有所備,卻一連數次變幻身影,都未能夠成功將之避開。最後終是無奈,停住之後,又是連續幾道符菉聯繫發出。將那劍光,強行打散。

好在他主修的也是靈法,武道不強,只有五階宗師的水準。

方纔那一劍,即便是被那照壁反彈之後,也同樣未能強到哪去,可以不用受創,輕鬆應付。

不過此刻在場之人,都是神情微變,有些是驚悚,有些是恍然,有些則是異常的難看。

金不悔看的是啞然無語,這情形豈不與他師尊的交代,是差相彷彿?

師尊並未騙他,這照壁還真是傷不得。只怕宗守,也確實發現了什麼。

而那龍若,卻是目光忽陰忽晴的變幻不定。片刻之後,才一個深呼吸道:「不知諸位師兄弟,是如何看待此事?」

那栗元丹寒逆水,此刻卻都是一陣沉默,似乎都已經想到了什麼,卻都不願言之於口。

倒是一旁的祖人狂,苦笑著開口:「還能如何看待?這武聖留影,除了那位龍影老人以及與他同階的高人,誰也沒法毀去。此刻崩塌,多半是那位聖者前輩,已經自問尋到了滿意的傳承之人。再無需將那九種真龍劍訣開放,供我等參悟。寒師兄那一劍,傷不到宗守,應也是此故。以聖者之強,豈會容自己的劍術傳人,在這聚龍山為他人所傷?我恐怕寒兄那一劍,只怕已是將龍影武聖開罪——」

寒逆水面色已是轉為蒼白,雖是心中已經隱隱猜到了這結果。

可當祖人狂脫口說出時,卻依舊是有些心悸。他隱隱知曉,那些踏入仙道,靈境之上的人物,都無法輕易出現在雲界。

尤其是神境聖境之上的人物,更是不能輕易回歸。再有師門庇佑,故此即便得罪了,一時之間對他也是無妨。

可武道聖者的威名實力,卻依舊是一股沉甸甸壓力,直凌心頭。

「也未必就是如此!」

栗元丹雙目是微微瞇起,神情陰冷的看著道:「不是說這宗守不會武麼?可為何又能參悟出這九九龍影劍?得那龍影老人的青睞?」

「他雖不會習武,可資質悟性,卻仍是世間絕頂。」

那龍若是幽幽一歎,心中的滋味,是說不出的複雜。

「當初在我丹泉山,此子一百六十息內,破去我凌雲宗的明劍台,十八劍傀儡。又一一繪出祖師留六的十二天符。無論劍術還是符道天資,這世間能夠企及者,絕不超過十指之數!那時我卻因一念之差,未曾將他收入門中。」

栗元丹與寒逆水,頓時是面面相覷,這件事他們還是頭一次聽說。

接著就又只聽龍若言道:「只因此人,乃是同時具雙脈之身,天人之障,殘魂之體。一個修行廢人,這一生都無法入先天境界——」

二人皆是恍然,可正當龍若說到這句,就只見宗守第二十八劍揮出。

而這石窟之內,也想起一聲巨大龍嘯。

第369章 石窟坍塌

那嘯聲震徹,整個洞窟,宛如要崩塌一般,也在搖晃不休。

一條盤旋龍影,竟忽而從那石壁之上騰出,氣息威嚴浩大,只是身軀卻也些殘缺。

而在宗守身後,這時候也多出整整九條虛幻的蟠龍。雖是小了足足十幾號,而且身影虛幻不實。卻亦同樣是張牙舞爪,高傲無比。

栗元丹再次是一陣心驚,接著就一聲譏嘲道:「龍若師兄既然這般說,那就多半不會有錯。那龍影武聖自以為找到傳人,稍後若是得知這宗守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悟性不錯的廢人,該不知會後悔成何等惱怒?」

那寒逆水聞言,神情頓時是一鬆。

龍若卻仍舊是陰沉著臉,心中那絲絲不安之意,愈發的強烈。

更一絲殺機,無可壓抑的升騰而起。

心內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呼喚著。

——除去此子!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這宗守擊殺當場。否則自己日後,必定要後悔終生!

他已經錯了一次,養成心魔,不能錯第二次!

念頭紛轉,龍若隱在袖內的手,緊緊握起。一口細小的劍影,更在他那寬大袖內,翻轉不休。

那是『斷刃劍』,是祖人狂從宗守手裡買下,而後轉贈給他。

不久之前,又經宗門煉器宗師出手,尋覓到合適的材料,融入到這口劍內。

使之徹底脫胎換骨,一舉從三階靈劍,提升到了七階。

自信這一劍斬出,即便是那龍影老人,也未必就能將這宗守護住。

雖是武聖強者,卻畢竟隔著數百世界,無數時空,自己當還有成功可能!

只需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利用,又能夠脫身的時機。

眸子裡戾氣微閃,龍若又深呼了口氣,強行將這些雜亂的念頭,再次壓下。

暗暗是自嘲一笑,自己果然是對這宗守,入魔已深——

不過那心念之內,卻是前所未有的冰冷靜寂。殺念依舊不改,反而更是轉濃。

只需將此子除去,那麼那魔障自然也再難成困擾。修為應當還能更有突破才是。

恰在此時,又是一聲龍嘯傳來。

正好是宗守,第三十六劍揮斬而出。那照壁之上的巨龍之影,亦是再次開始咆哮。一之龍爪,從腹中探出,那身影也是愈見凝實。

宗守此刻,也幾乎每一劍揮斬,都可使得那盤旋巨龍,或多一龍角,或多一鱗片。

不但是補完著那照壁上龍形石刻,也使這上方殘缺的龍影,漸次完整。

而當宗守,第四十五劍,在那照壁之上刻下。果然又是一聲高亢龍嘯,直震眾人之耳。

金不悔初時,還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宗守的動作。漸漸的那視線,卻在關注那上方的巨龍。

感覺這殘缺龍影,每一個游動,每一個騰躍,都莫不隱含著極高深的武道至理。

仔細望著,竟彷彿是感覺還元在那九面留影石壁之上。

先前領悟到的那六種真龍劍決,這一瞬間,就清晰了許多。

也無需費神去想,許多關竅所在,不通之處,就全數豁然暢通。

彷彿是那龍影之中所含的奧妙,是可以直接映入心神。

「看情形,怕是真的領悟了這九九龍影劍——」

一聲歎息,驀地在金不悔耳旁響起,言語間也是異常的感概:「不悔師弟,不得不佩服。你這傢伙,交朋友的眼光可真不錯。師尊常說我等修者,離不開財地法侶,你財字已得。如今又得良友,這侶字也不差了。」

金不悔不用回頭去望,就知是自己的那位沈淮師兄。此刻他不肯錯過那巨龍影像的半分變化,也就不願回頭,不過也是略有些得意地嘿嘿笑著。

「還用師兄你說?我這朋友自然不錯!你是不知道,這傢伙身上,還有多少秘密。那等樣的難關,居然都被他闖了過去。這樣的品質,可比之那悟性還更珍貴十倍。話說回來,沈師兄你囉囉嗦嗦這些做什麼?怎麼也這麼多廢話?機緣難得,今日過了這個村,恐怕以後都沒這個店了?」

沈淮聽得是一陣無語,忖道遇上這樣的人物,又怎麼不感慨?

聽這金不悔的話,這位乾天妖王宗守,似乎是有些事情,他不曾知曉。

不過他雖是說著話,眼睛卻片刻不離那上方的龍影。

而此處周圍的數人,也同樣如此,目不轉睛的望著。

先前這些人被這動靜所驚,再無法參悟武聖留影時,還有些惱怒。

可當此時,卻都是一絲一毫的怒意也無,反倒是無限的驚喜。

都知道自己今日的所獲,必將遠遠超出他們那些前輩數倍!

「總之此人,不悔師弟你既已認可他性情。那就該拿出誠信才是,日後修行路上,有此子護為扶助,必可受益無窮。」

口裡正這般繼續說著『廢話』指點,沈淮忽然再次一聲驚咦,看向了上方。

此刻不止是這整個窟室,在不停歇的搖晃。上方忽然間,也是塵沙俱下,不時有碎石跌落。

忽然之間,沈淮的心內,騰起了一股明悟。

那位龍影老人,正在一步步毀掉這聚龍山龍門石洞。這位武道聖者,已經是徹底選定了自己的劍訣傳人!

幾乎同一時間,隔著幾十丈外的赫雪瑩,也同樣是抬頭上望,目中更是奇怪迭閃,透著不可思議之色。

「那位武聖之意,看來已經是定下了。宗守殿下多半真是參悟出了九九龍影劍的要訣。真不愧是水凌波師姐,為之爭奪了數月之人。也不愧是我道座尊,選擇的本堂二代弟子。嫣然當真好福氣,能有殿下作為鼎爐,雖然逆轉鼎胎法,可便連我赫雪瑩,也是羨慕非常——」

趙嫣然的眉頭一挑,微微有些不爽,忖道遇到這傢伙,算是自己倒霉。怎麼就是自己福氣了?口裡也同時冷哼道:「我知道!不過師叔當真無禮,你要叫他太太太太師叔祖才是。」

那個赫雪瑩,頓時以手撫唇,噗嗤一笑,面上透著好奇之色:「他讓你這麼叫了?」

趙嫣然頓時是一陣糾結,把自己的衣角,死死的揪緊。那個無良的傢伙,真要是每天逼著自己叫太太太太太師叔祖,自己就真不想活了。

眼下還有求到此人的地方,等到日後,自己能夠再次成功逆轉,必定要好好折磨一番這傢伙不可。

不過她雖是這般想,心裡深處,卻已知自己已沒半分可能,也不抱希望。

正這般思忖之時,第四聲龍嘯,也再次震盪整個窟室之內。震得所有人,都是耳膜生疼,似金不悔這樣修為較弱的,更七竅溢血。

不過那龍影卻愈發的真實,身週一個個符文閃現,似乎孕育無窮玄妙。

眾人更是不敢有絲毫分心,機緣難得,都生恐錯過了分毫變化。

整個窟室之內,亦是漸漸寂靜無聲,除了那泥沙碎石墜落之聲,就再無其他。

宗守對這周旁的情形,則是毫無所覺。根本就沒注意,也沒去看上一眼。

心念一直是維持著至誠至真,傾盡了全力。不斷的推敲,不斷的演算那些劍式,而後對著這照壁,一劍劍劃出。

身軀微微輕顫著,體內的各種激素,更是激增,不斷的分泌。靈智也是不斷的昇華,達至他來到這個時代後,最巔峰的狀態!

許久沒這麼興奮過了,他前次如此狀態,還是初窺劍道玄奧,踏入了那扇門。看到了把百家之劍,融而為一的可能之時。

記得以前,他研習各家劍道,只是為挑選一門,最適合自己的路子而已。

卻不意最後,漸漸的卻是將無數劍訣,無數劍術精華,都融為一爐。

而此時此刻,宗守卻看到一個更為高深,也更是寬宏的殿堂!

隱隱判斷,只需自己將這面照壁圖刻上的缺痕,全數補全。

那麼他宗守,不但能夠盡知這九九龍影劍的奧妙,更能夠真正掌握,那武道意念中的『劍魄』之境!

再非是前一世,他通過神皇遊戲,提前掌握的那種殘缺不全的『劍魄』,而是真正的,使自己的劍術,可以生靈!

一劍劍揮出,堪堪第六十三道劍痕,在那照壁之上留下影痕。那上空中的巨龍之影,也再次探出了一爪,昂聲咆哮。

宗守的劍,卻忽然頓住。

到第六十四劍,後面的劍訣,他卻是再無法隨心所欲揮下去。

已經感覺到了艱難,後面自己斬出的每一劍,都畢竟要耗費大量的心力。

宗守深呼了一口氣,不急不躁的從袖子裡取出了一枚十木養精丹,仰頭服下。

這是蒼生道秘傳的靈丹,最擅於補益氣血。不過對於心血消耗,同樣有所補益。

一顆不夠,宗守又連續取出幾種不同的丹藥,陸續服下。以真力催動著,迅速化開。

知曉這後面,估計將是一場持久戰,急躁不得。只有使自己,始終維持著自己最佳的狀態,才可將這九九龍影劍也最快的速度,徹底破解。

畢竟自己,只有不到半日的時限——

只待精力稍稍恢復,宗守絕再一劍揮出,『噗嗤』一聲,在那石壁之上,再次留下了一道劃痕。

也就在這時,宗守的耳旁,突然彷彿是聽到了什麼聲音。

第370章 龍影老人

「這是什麼聲音?」

在那龍門之外,聚龍山的半山腰處。百無聊賴的水凌波,正兩隻耳朵微微豎起,仔細的聽著傳自那山體之內的動靜。

不過片刻,就愕然挑眉。

「——這是龍吟?」

那聲音分明就是龍嘯之聲,而且是等階不低,可能更在九階之上。

——也就是說,這條龍多半已然蛻變,入了仙道之門!

好生生的觀睹武聖留影,怎麼會出現這等變故?

這裡雖是喚做聚龍山,這裡面的洞窟,又被稱為龍門。

可又如何可能,會有真正的巨龍在?

玄太極同樣起身,騰起了高空中,凌空望下,看著整個聚龍山。

而後那面色,一瞬之間,也是變得古怪無比。

——不是他的錯覺!這座山,果然是在輕微的搖晃。

那凌雲宗靈烈真人,也同樣飛起在他身旁。若論靈法修為的高深,靈烈其實更強過後起之秀的玄太極一籌。

此刻以靈法罩於雙眼,仔細細望,同樣也是皺起了眉頭。

「這山內的石窟,似乎正在崩塌。不可能,那龍影武聖,為何要毀掉此地?莫非這武聖,已經隕落。可若如此,此處他留下的武道意念,也該消散才是——」

語氣不確定,卻令玄太極的瞳孔微微一縮,深深一個呼吸。以壓抑胸中驚異。而後才神情淡淡道:「若師侄未曾猜錯,估計是已經有人,得了九九龍影劍的真正傳承。靈潮大起在即,有這等英才出現,真乃我雲界幸事。」

那靈烈真人立時怔住,其實方纔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可能。

只是心內深處,卻有些無法置信了。

這個開放萬年,諸宗諸派無數英才都為之煩惱無奈過的謎題,就這麼被人破了?

有意反駁,接著下一瞬,就只覺這附近的天地之靈,正劇烈波動。

下一瞬,幾個人影便出現在了下方處,那外門石窟之外。

都是眼神茫然的,往四下望著。

靈烈真人心內,頓時又是一沉。將之提前傳送出來,玄太極說那九九龍影劍已經有主的猜測,只怕是八九不離十。

玄太極也同樣是眼神一凝,而後就又朝著遠處,那正定定入神的水凌波道:「水仙子,玄太極這裡有事相求。不知仙子,能否施展一下的燭照之術,讓我等看一看那內中的情形?」

水凌波聞言,卻在良久之後,才收回了視線。而後卻是一聲冷笑:「燭照之術?我看你是瘋了。這裡可是聚龍山,有武聖意念壓制。似我等這樣不曾踏入仙道之人,連靈識都騰展不開。更遑論是燭照之術——」

那玄太極也不生惱,更沒有不甘之色,自然也未曾退縮。只神情淡淡,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件東西。

「若是那位聖人就在雲界之內,玄太極自然是想都不敢想。不過而今,卻是隔著數百世界。我這裡有面二階的耀日法鏡,靈烈師叔的手中,也當有凌雲宗的九階雲象真影符。難道水仙子就不想看看,裡面的情形到底如何?蒼生道那幾位弟子如今的處境,仙子就不擔心?」

那靈烈真人沒怎麼廢話,直接便是一張符菉甩出。

而水凌波稍稍猶豫之後,也自冷笑一聲。一道真氣揮出,就把那口耀日鏡與符菉,收至眼前。

口裡唸唸有詞,再把那雲象真影符引開。而後右手劍指一併,遙遙直向那內門窟室的所在之處,口裡道了聲『開』字。

霎時一團雲霧,紛紛匯攏了過來,而後不過須臾,就在這上空聚出了一個雲團。

先是聚出一個窟洞摸樣,而後那白雲,又形成了一個個人影。

因是雲霧所聚,所有人物,都是白色。面貌亦顯模糊。

玄太極眉頭蹙了蹙眉,知曉方才水凌波施展的,並非是燭照,而是感應觀影——

卻也未說什麼,仔細觀望著。其實即便如此,也是足夠了。

他其實只是擔心,自己那兩個師弟的安危。

而下一瞬,玄太極的面色,又轉為驚疑不定。

怎麼金不悔,也在此間?這小子,進入內門了?莫非是自己看錯?

仔細再望一眼,那胖胖的身材,多半不假。可須臾之後,玄太極卻再無心關注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師弟。

所有視線,都被那照壁之前舞劍的身影,牢牢吸引。

而正做法維持的水凌波,則是更顯愕然。

——是宗守!

這傢伙,似乎真是做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出來了——

……

聲音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宗守也不想去聽。

反而是以為自己神念不純,實在是該死。當下是愈發的專注,屏神靜氣。緊皺著眉頭,全力破解著下一個劍式。

甚至就連這片石窟,似乎就要崩塌在即也不知曉。

不過也不知怎的,那聲音在耳旁,卻愈來愈是響亮,令宗守煩惱不已。

「小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更是清楚清晰了。而且這次是真正聽清,這聲音到底在說些什麼。

妄念!

宗守簡直就是無法容忍,他距離這劍道之中的又一層殿堂,已經如此之近。絕不容任何人、任何事,來攪亂自己的心念。

一劍削出,在那照壁之上,再留下了一個刻痕。

只已是他的七十劍,再有十一劍,補上十一筆,就可以將這條殘缺的龍形圖雕,徹底完成!

「有趣的小子!」

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許好笑之意:「這可不是什麼心魔,你可知我龍影,就為了讓你聽清楚這些話,已經連續穿越了十五個世界?又可知即便對我這樣的聖境強者,要想穿空越界也非易事?」

宗守這才聽清,眉頭一挑,略顯猶疑。

「龍影?莫非說話的,就是這位龍影老人?」

這個念頭,只是在心中騰起,並未述之於口。

不過他這意念才起,那聲音就又再次響起,讚許道:「不錯,總算是醒過來了。不過學劍之人,就該如此專注才是。你對劍道,至誠至真,這是件好事——」

宗守頓時是驚疑不定,難道這聲音主人,還能夠知曉自己在想些什麼?

一時也無法確定,這到底是心魔,迷人心神的邪魅之屬,又仰或是真正的龍影老人?

接著就又聽那龍影,冷聲笑道:「還能有假?我這聚龍山內,有哪個邪靈,敢靠近半步?人之思緒,自有魂念振幅。你在我洞府之內,我若還不知你在想些什麼,那也就枉廢了這萬年修行,聖境修為——」

宗守『呃』一聲,一陣默然,忖道龍影這話,倒是與後世之人的研究差不多。發現人之思想,都有特異的磁場電波。

這聖境強者,居然能夠分辨,真個是不凡。又想道自己師兄,不知是否也能辦到?

這麼說來,當日自己對師兄的腹誹,魏旭多半也是聽見了?

話說回來,這聲音只怕多半不是什麼心魔,自己對這龍影,似乎也沒什麼執念。

不過宗守此刻,也依舊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重要的是,他不知這龍影老人突然出現,到底是為何?

那龍影接著又寒著聲音道:「我當年留下這龍門劍窟,並非情願。故此佈置諸多禁制,存著刁難之意。想不到萬載之後,居然還真有人能夠領悟。你既能破解大半謎題,那麼自然也有資格,傳承我的九九龍影劍。如此也好,我對那人的承諾,今日總算是完成。可注意傾聽,真正的九九龍影劍最後心決——」

宗守卻沒去聽,心神反而更是專注。第七十二劍,第七十三劍,連續揮出。而後又倒提著長劍,開始了長考。

此刻他心念,是沒有如此清晰過。知曉那九九龍影劍的真正奧秘,就在是照壁之上。

又何需去分心,聽這也不知是真是假的龍影老人,所謂心訣?

這面照壁,對他宗守的意義,可不僅僅只是一門十等劍訣!

更是挑戰,可使他劍道昇華的挑戰!

龍影念了幾句之後,才發現宗守,根本就沒去記。明顯是有些氣結。沒好氣道:「不識好歹的小子!想讓省下些心力,都不知領情。你以為我留下的這面照壁,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破去不成?」

語氣裡雖是有氣,卻又不知為何,帶著幾分讚賞的意味。

正說著話,那龍影卻忽然『咦』了一聲,彷彿是為什麼事情,驚訝異常。

「你的體內,是雙脈之身?怎麼方才不跟我說?」

宗守頓時翻了翻白眼,這難道有說的必要?再說他入外面之後,也只是此刻,才接觸到你老人家,自己要對誰說?

接著下一瞬,就又覺一股強橫浩大的力量,忽然將他身軀抓緊。

幾絲異力,也不知從何處,探入到他的體內。而後那聲音,是更顯驚奇。

「居然以這種辦法,完成雙脈修行,真是奇思妙想。比之常人,豈不是多出了幾倍的真氣靈能?好!好!好!嗯?居然還是殘魂之體,天人之障。你居然是突破了二障之中的人障?」

那力量驟然間,變得是愈發的浩瀚,使宗守整個身軀,都微微生疼。而那龍影的聲音,也再次響起,這次卻是帶著幾分凝重,壓抑著驚喜。

「你是靠他人之助,還是憑的己身之力?」

第371章 靈感頓生

宏大浩瀚的意念,忽然間凌駕於這間洞窟之中。

哪怕此地所有的天位日游境的強者,都已有準備,此刻也都是為之微微窒息。

宗守也被這氣息壓迫得有些難受,卻斜眉冷挑:「我宗守劍道,自強不息。一個天人之障而已,又何需借外人之力?」

從方才說話至今,他已沉吟了良久,只覺是心力愈來愈是疲乏。腦裡面是昏昏欲睡,宗守卻驀地再一劍揮下。

第七十四劍,第七十四道劃痕,躍然於壁畫之上,使那龍影,更見神韻。

劃完這一筆,宗守面上,才微透欣然滿意之色。又急忙將幾沒丹藥服下,閉上眼平復著體內的氣息,滋養心血,休息神魂。

那聲音一陣沉默後,接著就是一笑:「倒是頗有些傲氣,不過我龍影信你!自強不息?想不到你這小傢伙,倒是一個真正劍者。能夠日日忍受雙脈之身,扭曲經脈的痛苦,把武道修持到如此境界。能夠在這個年紀境界,就已窺至劍道真妙。在我照壁面前,不屈不饒,揮出第七十四劍。似你這等樣的人,確實無需借助外力。」

又忽然語氣恍然道:「是了,你要將我留下的這真龍影刻破解,莫非是想要掌握劍魄?你個小傢伙,野心真個是十足,不過我喜歡!只是以你的修為,想要破解此圖,還差了不少——」

宗守懶得答言,默然良久。如此靜立,足足兩刻鐘之後,才再次睜目。手中的劍,就再次揮出!

第七十五劍!第七十六劍!第七十七劍!

連續三劍斬出,激得此地是石屑紛飛。

而宗守的面色,已經是變得蒼白無比,面上是血色全失。

幾乎用盡了身體之內,所有的潛力,這才將這三劍的奧妙,全數解開。

此刻這壁畫之上,只缺少了四條刻紋!

——再只需四劍,他就可將這謎題,全數破解!

「——七十七劍!你這小傢伙,劍道居然已經通靈到這等程度!該死!這個地方實在太遠了——」

也不知那龍影老人,這一瞬間又穿梭過多少世界,那聲音是更加的清晰了。不過那語音,竟似乎也略顯疲憊。

「喂!小子,後面的四劍,你就癡心別想了。需得本身已經做到過靈武合一,或者有靈武合一的資質,才可解開。你如此天資,已經可為我龍影的弟子,不若拜我龍影為師如何?」

宗守卻根本沒去聽,這老頭說話的聲音,被他當成了雜音,直接濾過。

他此刻意念間,除了手中的劍,還有對面這幅巨龍石刻之外,是再無其他!

出乎意料,原本以為這三劍之後。最後的那四道刻痕,應該更難才對。需要他更多時間去推敲,去演算才是。

卻出乎意料,這後面的三劍,竟是只稍稍尋思,就已有了大概。

竟是異常的簡單,是近乎本能的,就知道自己該如何出劍!

卻微微躊躇,宗守不敢置信的在心裡又反覆驗證了一番,才又動手、紫色的劍光雪亮,帶出一條燦麗溫和的劍弧。

第七十八劍,第七十九劍,第八十劍!

又是三道劍痕劃出,使那整個龍身,忽然間就顯得是豐滿了起來。

周圍旁觀之人的感覺,最是明顯。只覺這石壁上的龍,已經是有血有肉,神韻十足。彷彿隨時隨刻,就要破壁而出。

只是這龍形石刻,彷彿仍舊缺了些什麼。只差了最後,也最關鍵的一筆!

而那上方的那條真龍,也是如此、欲破空高飛。卻始終像是被什麼力量束縛,無法騰空而去。

宗守也覺滿意,眉目間全是欣然之意。想不到這三劍。居然是這麼簡單。

這位龍影老人,設在這石壁上的最後三個謎題,實在有失水準了。

如今他面前,只剩下了最後一道刻痕,估計也將是那最難的一劍!

——乃是九九歸一之劍!九九龍影劍的最後要訣,必定就在這最後一劍之中!

這時才依稀記起,剛才那龍影老人,似乎絮絮叨叨的,在他耳旁說了些話。

可此刻再做回憶時,卻已經想不起來了。那時他的心神,太過於純淨專注,世間任何事物,都無法在他心靈之內,留下任何痕跡。

「還能說什麼?你這臭小子,難道是想讓老夫走火入魔而死,或者累死才肯干休?居然已經是靈——」

那聲音先是破口大罵,接著卻又嘎然而止。

宗守是聽得一頭霧水,不過這聲音倒是更清楚了幾分,那龍若灌注而來的意念,也更覺是強橫莫測。

較之魏旭,都絲毫不差。

——當日他那師兄,固然是未出全力。可這位老人,卻也同樣是隔著無數時空。

「——咳!咳!居然已是還陽境的靈師。好了,這地方還是太遠,我氣力已然耗的差不多。再繼續趕路,怕是要傷及這具身體的本源。所以聽清楚了小子,你可願做我龍影的入室弟子?」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微微搖頭,毫不猶豫道:「這可抱歉了,我宗守已經有了師門。蒼生道二代嫡傳,第七門徒!」

他雖恨不得多拜幾個師尊,多學一些劍術,不過尊師重道的道理,卻還是知曉的。

至於這身份,在這等聖境強者面前,他宗守根本就無什麼秘密可言,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蒼生道二代嫡傳?」

龍影明顯是吃驚不小,不過驚異的卻不是宗守已然有了宗門,而是這二代嫡傳四字:「羲子那傢伙,早幾千年前就死翹翹了。怎麼還能收弟子?是了,要不就是魏旭那傢伙,代師收徒。要麼就是你拜入那林玄霜門下可對?」

宗守眉頭一挑,忖道這龍影老人,倒是猜的八九不離十。便也微微頷首道:「宗守的師尊,正是名喚林玄霜!」

那龍影老人「嗤」的一聲冷笑:「你這魏師兄,倒真個是好算計!也算他們蒼生道氣運漸盛,居然在正道諸宗眼皮底下,撿了你這麼個寶貝。」

宗守目光微凝,很恰時的表現了一下怒氣,其實他對那魏旭,也很是不爽來著。不過卻不能叫這外人看出來。

「罷了!不說這個,那魏旭肯捨得給你一個本堂二代嫡傳的身份,也算是捨得下本錢。」

那龍影老人的聲音,還是帶著些懊惱之意。不過若仔細頃聽,卻可發覺內中,是羨慕嫉妒恨,五味雜陳。

「小子,老夫既然將這九九龍影劍的要訣,留在此間。又豈會想不到,這門劍訣有九成九的機會,要被你們這些大派弟子學去?只是不忍自己一手創出的這門絕世劍術,最後失傳而已!設上下龍門,只是為尋一個合適的劍術傳人。也無心思傳承什麼道統。故此你雖是蒼生道嫡傳,也是無妨——」

宗守想了想,卻還是搖著頭,油鹽不進:「此事事關重大,弟子要問過魏旭師兄再說!」

「你魏旭師兄?你那師兄怕是求之不得。」

這龍影老人言語裡的怨氣,是更加深濃道:「用你這魚餌來釣老夫,算他狠!小子你這次來,可是奉魏旭之命?這還有何好說?」

宗守眨了眨眼,依舊是有些遲疑。主要是這龍影老人的劍術要訣,已經將要被他搾乾。

只需破解了這面照壁龍圖,自可將九九龍影劍的所有奧決徹底掌握。

若這萬年之中,這龍影的修為,依舊是停滯不前。止於聖境,沒有其他的劍術成就。那麼這個師尊,倒不如不拜的為好。

誰會喜歡平白無故的給自己,尋一個需要日日盡孝道的祖宗?

不過龍影接著,卻又沉默了許久。正當宗守暗暗奇怪,以位這位武道聖者,估計已經被他氣得放棄了的時候。那蒼老的聲音,也是再次傳來道:「誒?你這小傢伙,真個是了得。居然還是一城一國之主,乾天山的妖王。繼承父業之後,短短幾個月時間,才剛剛吞併數省之地。佔據接近三分之一的東臨雲陸。不過與東臨諸宗,特別是與那上霄宗,還有那個叫龍若的,結怨不小——」

宗守頓時是翻了翻白眼,原來這老頭,是去調查自己的根底去了。

「呵!一百六十息破去明劍台,居然也繪製出那個『運』字符。連你這樣的人都放走,白白便宜了蒼生道。這凌雲宗之人,我該說他們運氣不好,還是奇蠢無比?」

話至此處時,那龍影老人就又是一笑,不過這一次,卻是老神在在:「小傢伙,蒼生道雖是勢大,不過自羲子亡故之後,如今仍只是苦苦掙扎而已。你如今,還缺一個依靠可對?你那乾天山若出了什麼事情,蒼生道可不方便出面——」

宗守呼吸一窒,這龍影老人,這幾句話。還真是正中他的軟肋。

在乾天山根基尚弱,勢力未成之前,這蒼生道確實是不太方便為他出手,顧忌良多。有這龍影的幫助,自己與乾天山,都可受益。

不過旋即,就又收束心神,方纔他無意之間,忽然有了個靈感——破去這石壁最後一道刻痕的靈感。

第372章 領悟劍魄

那龍影也對宗守的異狀,也有察覺,嘿然笑道:「還沒放棄?不是我小瞧你,前面的那些也還罷了。這最後一道謎題,哪怕是靈境仙境的人物,都未必能夠解開。沒足夠多的劍道積累,只會反傷己身!」

宗守不置可否,默默地握劍,任時間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驀地目中精芒暴漲。

「這一劍的要訣,乃是個『疊』字可對?萬年之前,龍影師尊你根本就未曾將那九種真龍劍訣,真正合而唯一。而只是數種劍意疊加——」

那龍影老人,頓時悚然而驚:「你還真解開了?」

話音落時,那股意念更是接近瘋狂的,灌注而來。也發了瘋似的,把這洞窟內的所有人等,都迅速的傳出了窟室之外。

然後又僅僅片刻,龍影老人終於意識到宗守那稱呼裡的不同,語意之中,滿含著不敢置信:「你叫我師尊?龍影師尊?」

宗守默然,那龍影卻是哈哈大笑,含著無比的瘋狂快意。而後又『嘿』了一聲,出言訓斥:「守兒你也太不曉事,這劍道至高奧決,豈可輕示於人。方才幸虧的是為師反應的快,真等你破去這最後一道謎題時,被人看了去,那就吃虧了!不過你方纔那句,說的也對也不對。萬載之前我龍影確實無法辦到,萬載之後卻是未必——」

宗守眉頭一挑,也不去問,更不欲在這時分心。思緒以至他出生以來的極速,在瘋狂運轉著。無數劍訣的片段,無數劍術的至理奧義,在他的腦海之內,瘋狂的閃過。

直到這所有的片段,所有的畫面,全數停住,聚結出一條線痕時。宗守才終是再一劍刺出,這洞窟之內,也再次傳出了一聲巨大的龍嘯。

不過這一次,卻非是發自那照壁之上的真龍之形,而是發自宗守的身後。九頭龍影,俱都怒聲而嘯,彷彿要震天裂地。

那紫色的劍光,更一連九閃,刺在那龍眼處。接連不絕,就彷彿是一劍!

——這就是九九龍影劍的最後奧妙,九種劍訣,疊而為一!

畫龍點睛,眼前照壁上的龍形圖刻,也忽然靈光大閃!瞬時之後,這整面照壁,又開始了崩塌。

一點光華,忽而從內騰起,衝入到上方那殘缺不全的龍影之內。

而後整個虛幻不實龍身,驟然間變得凝實無比。那雙目之中,也是著閃現靈光。巨大的龍頭,卻忽然低垂,朝著宗守這邊,伸探了過來。

那龍影老人的聲音,亦在次響起:「你這小子,還真領悟了這劍魄的奧妙。居然一踏入之後,就已是如此境界——」

宗守心念亦是暢達,劍魄他在前世之時,就已經借助那神皇遊戲,掌握的差不多。甚至那劍魂層次,也已經窺見了一些要詣。

只是現實之中,畢竟不同。有許多規則,許多現象,都無法在虛擬環境之中顯現,而他所差的,也就只是這些而已。

這面照壁,對他的作用,也無異於方纔,他畫龍點睛的那一劍一般。

使他以前掌握的殘缺『劍魄』,終於完整,在今日破『壁』而出!

……

仍舊是聚龍山之外,那高空之中。此處浮空而立的幾位八階強者,都是面色各異。

「我認得此子,乃是乾天山新繼任的妖王,名喚宗守。有人說他是無法修行的廢物,也有人說他是萬載難見的劍道奇才,實在難辨真假。據說一年之前,此子曾前往丹靈山,欲拜入凌雲宗內——」

說話之人,乃是道名宗的一位八階強者。一邊說著話,一邊微含異色的,看著那靈烈真人。

還不止是這一位,旁邊幾個略略知曉因由的,亦都是神情有些異樣。

後者是目中怒意微生,這一刻的心情,亦是複雜之至。

宗守曾前往凌雲宗拜師,結果卻是無奈而返的事情。差不多整個東臨雲陸,都已知道,眾所皆知了。

就事論事,他們凌雲宗這次的事情,確實有些虧心。宗未然昔年在世時,對凌雲弟子曾有過數次援手的事情,在這雲界之中,也非是什麼秘聞。

不過若只是如此,他們凌雲宗,最多也就是被人嘲笑幾聲而已。

可偏偏這宗守,非但在一月之前,大敗三城聯軍,一鳴驚人。

此刻更是將這龍影老人留下的九九龍影劍謎題破解,這件事情,也就愈發的引人注目。

靈烈真人甚至可猜到,若這宗守真得到那龍影老人的傳承,他們凌雲宗的處境將是如何。

宗門弟子恩人之後前來拜師,卻被他們凌雲宗無理逐出。

卻不意這位被他們視為廢物,棄如敝履之人,卻是絕世的劍道天才!

——不但是忘恩負義,更是有眼無珠!

在雲界聲望大跌,是可以料定之事,甚至可影響到宗門氣運。

以前無數被瞞下的事情,都要被人一一挖出。

梁妙子的蠻橫無理,被宗守一百六十息時間,破去的明劍台,還有那十二天符。兩月之前,龍若默許越觀雲以及諸宗,刺殺宗守之事——

一切的一切,都再無法隱瞞。

冷哼一聲,靈烈真人的面上,全是冰寒冷意:「黃師兄倒是好靈通的消息,這宗守確欲拜入我凌雲宗門下。只是資質太差,又身有隱患,我宗這才未允。此子悟性不錯,可惜身有雙脈——」

話音一頓,靈烈四下望了望,只件旁邊諸人,皆是不以為然。

事實也確然如是,對於聖境強者而言,所謂的雙脈之身,確實不算什麼障礙。

若是捨得付出代價,那麼為之重塑肉身,也非什麼難事。

靈烈心中暗自冷哂,接著是神情淡然道:「大約諸位不知,除此之外,此子還有著天人之障,殘魂之體。不讓這宗守入門修行,也是為了他好。」

周圍數人,頓時便是一陣沉寂,默然無聲。

若說雙脈之體,只是修行困難而已,那麼天人之障,就根本是把所有的武道修行之路,全數堵死!至於殘魂之體,也注定了此子一生,休想在靈法之上,有太大的成就。

也就在此刻,那雲象幻景之中人影,忽然一個個消失。

而僅僅須臾之後,一個個人影,就出現在半山腰處。

正是諸宗諸派的精英弟子,一個個都彷如大夢初醒般,緊接著又滿面遺憾之色。

那真龍之形,已經到了最後一步變化,他們眾人,卻偏偏無法得睹。

空中幾位八階強者,都各自是一笑,毫不意外。神情卻愈發的專注,看著那團雲霧聚成的影像。

只有靈烈真人,神情微微一變。這群人中,他唯獨不間龍若與寒逆水三人,只有祖狂人的身影。

心中立時浮升起一絲不祥之感,難道是那龍影留下的禁制與挪移之法有錯不成?

水凌波卻未關注這下面的情形,手結著決印,始終把一絲魂念,緊緊投射入那洞窟之內。

這時神情忽然也是變了一變,一身真氣,近乎走岔。雙手一顫,那雲象幻景,也開始扭曲變幻了起來。便連那向山體之內照射的鏡光,也有了些不穩。

水凌波乾脆是把這法決散開,任由身前那團雲霧,全數散去。

而後下一刻,就見玄太極,正以疑惑萬分的視線,掃望了過來。

水凌波不由是柳眉微顰,很是氣憤道:「看什麼看?那龍影老人已經知道了,你莫非以為我水凌波,還能在武聖面前做手腳不成?」

心中卻是如狂瀾起伏,宗守那傢伙,居然已經領悟了『劍魄』!

以前這小子的劍術,只是有通靈之兆。可在方纔那一劍,卻是真正的通了靈!

真是該死!她水凌波修行了好幾十年,如今可還只在劍意層次打著轉而已。

可這個年紀小子他幾十歲小傢伙,卻已經一步超出她如此之多!

心內一時是後悔的捶胸跌足,那個無良座尊,這次真是虧慘了。早知如此,就該想盡辦法,讓她們太元宗的祖師出面,去與魏旭爭一爭才是。

也突然之間,有了些明悟。知道那魏旭,為何直接將此子,列入二代弟子之中。甚至未曾為宗守,選定一個師尊。

這樣的弟子,他們太元宗,確實沒資格去教,只怕也教不好——

……

幾乎是同一時間,不知在何方的時空之中,魏旭正是好整以暇的,在虛空端坐。眼睛微睜著,滿含著疑惑之色。

「今日怎的是心潮起伏不定,連續不絕?怎麼就有這麼多人在想我魏旭?可歎,這門神念感應法雖是不錯,可偏偏就是這點不好——」

「這樣的強度,要麼是與我蒼生道興衰,大有關係之人。要麼就是修為強盛,更勝我魏旭之輩!對了,今日豈不正是那聚龍山,那龍門留影的最後一日?難道說是我那師弟,真的破解了九九龍影劍的奧妙不成?」

心中奇異,魏旭的目中,忽然閃現出兩團符文。一雙紅寶石般的眸子,彷彿是兩團烈日,照向虛空。

頃刻之後,就只見一顆流星,正在那無盡的時空疊層之中,瘋狂的穿梭。

魏旭頓時啞然失笑:「果然!想不到這老頭,居然也有著急的時候!」

第373章 殺意緣由

把手中的劍,又再次揮舞了幾次。宗守雖未動用體內的真氣,不過這劍勢一動一靜之間,卻盡皆是暗含著一股意蘊氣魄。

這般熟悉鞏固了一番,宗守這才是滿意一笑。不過僅僅須臾,他就發覺自己的情形,怕是有些不妙。

那巨龍也不知何時,竟有了身軀。此刻正是睜著燈籠大的眼睛,定定望著自己。

巨大的眸子裡,光澤閃爍著。眼神複雜,似乎是在驚奇,不信,還有濃濃的感激。

不過配合那偌大的龍頭,稱不上醜惡,卻猙獰威嚴的龍臉。宗守倒寧願相信,此刻這龐大巨龍,是在思考著,一口把他給吞下去之後,到底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

而下一刻,就見這巨龍的神情,恢復了平靜。卻又無比肅然的,朝著他這邊點了點頭,連續三次。

宗守微怔,而後就聽龍影老人的聲音道:「放心,它不會傷你!只是在謝你而已。此是當年我的一位老友,因雲荒之時殺戮太過,被上古一位前輩,強行打碎了龍丹。後來因我求情,才放過它性命。借我在聚龍山留下的這些迷題,將之封印。曾經有言,說是日後有人真正完成我這照壁龍刻,就是它脫困之時——」

宗守聽得是一腦門的漿糊,忖道這什麼亂七八糟?那龍影老人似乎也同樣有些奇怪:「說起此事,真是奇哉怪也!記得那位前輩,也曾說過這條孽龍的破封之日,該是在靈潮開始之後的第三十年才對,怎麼誤差如此之巨?實在不該啊!」

那條巨龍一聲輕哼,似乎對龍影稱呼他孽龍,似乎是極其不滿。

接著又朝著宗守,一聲低鳴。龍影也在這時,恰時翻譯道:「它在罵老夫,說是這孽龍二字,該是我龍影才對!嗯,還說對你宗守頗是感激。能提前三十七年脫困,對他助益巨大,日後自有厚報。若是要尋人助拳打架,儘管喚他,就是日後會罩著你的意思。呵!你別看他現在連話都不會說,也蠢了不少。在被封印之前,卻也是神境巔峰,只差半步,就入了聖境。這次封印萬載,也是一種磨練。如能在十年之內,再聚龍丹。只怕無需多久,這傢伙就可一飛沖天——」

宗守頭上,頓時是冷汗涔涔。他與龍影二人自始至終,都是以意念交流。

怎麼這位神境強者,也能夠知曉?

也實在是奇怪,無論是魏旭,還是這龍影老人,都是對他神魂來自萬載之後的事,一無所知。對他這方面的思緒,絲毫都不曾察覺,這又是何緣故?

依稀感覺,這多半是與自己神魂深處,那團寶藍光華,有些關聯。

龍影的聲音,這時也不知為何,是愈發的疲累道:「你雖參悟出了劍魄,可似你這般,心意發散,在真正強者的面前,就等若是不設防。這孽龍實力差了我數籌,卻可從你意念變化,知道為師到底說了些什麼——」

那條巨龍眼中現出幾分笑意,接著是又三滴血液甩出,都紛紛打入到宗守的左手臂內。其中兩滴,是直接進入到沉睡中的雷霆翼蛟體內。而另一滴,卻是在宗守的手臂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龍形圖案。

宗守正暗覺奇怪,就有一股信息,直接穿入到腦海之內。

知曉通過這小小圖案,無論隔著多遠的距離,自己都可聯繫這位,向其求援。

心中頓生感激,朝著對方一禮。知曉這條不知名字的巨龍,先前所言都是真心實意。

這可他那魏旭師兄強多了,自己這師兄,也只是嘴上說的好聽而已。

真遇上什麼急事,自己也真不知自己,該到哪裡求援才好。

那巨龍和善的一笑,接著又是一聲長嘯,音波劇震。然後整個石窟,都是在劇烈晃動。

無量的靈能罡氣,從那龍軀之內瘋狂的湧出,四下裡衝擊而去。

那一聲聲氣爆的輕響,不絕於耳。即便以宗守的修為,也可感覺這窟室之內的禁制,正在崩碎。

他真力修為,只到武宗境界。先前這條龍現形之時,就感覺有些受不了。此刻更是不堪,不過也恰在這時,虛空中又一股浩瀚真力灌下,把他的身軀魂念,而牢牢護住。

當宗守心神微鬆,再看向眼前時,只見那巨龍忽然巨尾一甩,竟赫然將這片空間,生生打裂!一個巨大的黑色空洞,現與宗守眼前。

巨龍一搖頭一擺尾,就輕輕鬆鬆的,從這黑洞鑽了出去,應該是離開了雲界。宗守卻是苦苦抵抗著黑色空洞的吸力,口中溢血。在那股力量加持之下,也不知過了過久,才等到那些黑色的裂隙,徹底癒合。

「這個混蛋!瘋子!孽障!怨氣還真不小。臨走之前,還要把我這聚龍山毀掉才肯干休!也不想想當初,到底是誰救下他性命?封印他萬年,又不是老夫情願——」

好不容易,才等到這風暴停歇,那上方的山石,卻又是大塊大塊的崩塌。那龍影立時是氣呼呼的破口大罵,而後又沉聲道:「此處禁制崩潰在即,為師意念降臨,必定更為艱難。時間無多,且先把破除這照壁龍刻的好處給你!拜師之禮,稍後也將到雲界——」

這話音才剛落下,那些照壁的碎片,就忽然又是一點點的靈光溢出,一一打向了宗守的體內。

宗守眉頭一挑,仔細觀察,卻是一些只有米粒大小的明黃光華。

當其中一點,滲入到體內。立時便感覺自己身軀,開始急劇變化。

與那龍血粹身丹,有些相似,效果卻強了十倍百倍!

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東西,僅僅只這麼一滴明黃光華,就令他部分身軀,無論是體質,還是韌性力量,都盡皆急劇增長。

這些光點入身,他身軀本該是承受不住才是,可此刻在龍影維持之下,卻是全然無恙。

血液不斷的沸騰,體內所有的血肉,都是忽而膨脹,忽而收縮,扭曲不停。

便連那神魂,也彷彿是燃燒了起來。身軀雖是無恙,可那痛楚,卻仍舊使宗守只覺是置身地獄。正苦苦支撐時,就又聽龍影老人的聲音,又一聲驚咦。

「這窟室裡,居然還有人在,是為師大意了。」

宗守強忍著劇痛,睜開了眼仔細四下眺望。卻只見這周圍,除了那不時掉下的碎石與沙塵,就一無所有。

那龍影似是知曉他看不到,一股異力,忽然注入到宗守雙目之內。

而後三個模模糊糊身影,就現於視野之中。就立在百丈之外,一個窟室的入口處。

也不知是使了什麼手段,居然未曾被傳出這洞窟之外。

那為首之人,赫然便是龍若。頭頂處,一張透明的紗帳,連同幾張靈符高懸。

右手處一口短小的劍影,正是懸空停於掌心之下。光華內斂,卻可見劍勁吞吐,顯是蓄勢待發。那雙目之內,亦是寒芒紛閃。

「龍若!」

宗守心中微沉,再看其餘二人,果然那左右兩旁,正是寒逆水與栗元丹。各自的神情,也極不好看。

「龍若?就是當初凌雲宗那個,最終將你放過不納的那個蠢貨?殺意不小,你到底是哪裡惹到了他?」

龍影老人略顯奇怪的問著,宗守自己也同樣不解。

他前世對凌雲宗雖沒好感,可無論前世今生,都還不到生死仇敵的地步。

即便自己崛起雲界,也不過是使凌雲宗顏面損傷,聲譽大跌而已。

而那乾天山,此刻雖已有了些強盛的氣象,可也遠不到傷及凌雲宗根基的程度。自己在下層,與嚴飛白爭奪真龍精血之事,應該也還未傳入這龍若的耳中。嚴格說來,此事乃是凌雲宗理虧才是。

這龍若到底是哪裡來的這麼的怨氣,必欲殺自己而後快?

要說仇怨,他最多也只與那寒逆水,有不死不休之仇。還有栗元丹,有些過節而已。

可這二人,只怕也未必能說服似龍若那樣性情之人。

「——應該是心魔,多半是如此了。此人已視你為心中之障,所以必欲除之!此人爭的是大道之途,殺心已定。以老夫的名頭,只怕也壓不下來。」

龍影老人越說越是苦惱:「這就麻煩了,這些龍元,乃是那條孽龍被封印萬年,吐納天地靈能時。日日蘊養而成,可以強健體質。每過一息,效力也就越淡一分。我如今人在三百四十九個時空疊層之外,實力無有太多餘力降臨。要拍死這幾個傢伙簡單,可那時這些好東西,卻必定要浪費掉。看來還需召那條孽龍回來——」

後面的話,宗守卻根本未曾注意去聽。若依本心,其實雅不願太過借助外力,來強化身體。

腦內反反覆覆,只有兩個字。『心魔』麼?原來如此。

若說心魔,他同樣也有,而且不小。這些日子,可是被這雲界諸宗欺負慘了,小動作不絕。偏偏自己是顧忌良多,憋了一肚子的氣,都無法宣洩。

心念紛轉,宗守驀地又把手中的雷翼劍,再次抓緊。

「可有什麼能短時間內,可提升我戰力的東西?無論是丹藥,外丹,靈器都行,只需一時便可——」

第374章 天品二階

「可有什麼能短時間內,可提升我戰力的東西?無論是丹藥,外丹,靈器都行,只需一時便可——」

龍影本來是有些吃驚,似乎欲出言勸誡,聽到後面一句,又默然無聲。

短時間內提升戰力,他有無數種法門,卻都是根基不顧的捷徑邪道。

不過若只是一時的話,那倒是無妨。稍一沉吟,龍影的聲音就再次開口。

「有倒是有,其實只需把你手臂上那條天生護駕喚醒即可!」

宗守不由撇了撇唇,他難道還不知?只是這頭雷霆翼蛟正是關鍵之時,本來就是在沉睡。那頭巨龍離去時又留下了兩滴龍血。沒個十天半月,絕無法消化。若此時強行喚醒,必定會耽誤了此獸的進化。

為了這龍若,還不值他如此。

「看來是不肯了!」龍影老人也早料到如此,嘿然一笑道:「我這裡倒是有一顆早年強搶來的天品二階外丹,記得當初那人,已經將兩條天脈,融在其內。本來依我之意,是打算稍後送一口三階的法寶給你。不過你若想要,我可換成此物——」

宗守心中頓時一陣猶豫,有些後悔。他可以使用的三階法寶,這可比外丹要好上無數。哪怕此刻無法使用,可一旦到了第七階,將之煉化之後。同階的靈師,自己可以無敵。

那邊龍影,卻不由他猶豫。話音落時,身周空間,便忽然再次波動。

一個須臾之後,便赫然一塊紅藍二色的玉石,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光澤璀璨。一眼望去,只覺是靈能如濤,潮湧不熄。

宗守目光精芒微閃,一手將之握住。心念感應,果覺內中不但有七條地脈纏繞在內,更有兩條更浩大十倍的靈脈橫貫其中,幾乎佔據了這玉石近七成的空間。

而內中所有靈脈,居然也是一冰一火,互相平衡。

毫不猶豫,宗守便將自己的真氣,嵌入其內。又以魂能,把一層層符文禁制,封入石中。

他也無需將之徹底祭煉,只需稍後,可以借用其內,那龐大靈能便可。

「此物我可助你將之煉化——」

一道異力,驀地又灌注而來,竟只片刻,就使宗守與這外丹的感應劇增。

這時那龍影老人,卻又語氣懇切道:「這外丹之力雖強,可究竟非是正途。你如今的修為太低,肉身薄弱。使用此物,負擔極重,一不小心就可損及靜脈。更不可為外力所惑,忘了根本。不過以你劍魄境的武道,倒也是無需太過在意。對了,你要這東西做什麼?」

宗守一陣無語,忖道這龍影,怎麼這時候才想到問緣由?

默然不答,宗守定定的看向那人影所在的方向。良久之後,才語氣平淡無波的言道:「他既然已經視我為心魔,那我宗守,也不吝於真正成他心中之魔,今生夢魘!」

那龍影老人氣息微窒,接著就又『嘿』地一笑。

「好氣魄,不愧是我龍影的徒兒!」

又狂然大笑,聲音之中,竟是含著幾分期待之意。

……

「外丹?」

百餘丈外,龍若同樣神情怔怔地,看著對面宗守的身影。

那突然出現的紅藍玉石,在第一時間,就進入到他視野之中。也早早的就認出了這是天品外丹。

只是此事,卻更讓龍若不解。

「看其品階,至少也是天品二階,融入至少兩條天脈!」

寒逆水皺著眉頭,因擔憂被武聖靈識察覺,此刻交流之時,他是小心翼翼。在虛空之中,以靈能繪字,代替話語。

沒有半點聲音波動,而所有靈能,也全數內斂。

「莫非是想要宗守,借外丹之力?可此子無有內息,要此物又有何用?」

栗元丹更關注的,卻是那些黃色小點,此刻回思許久,才想及此物的來歷。同樣聚集起靈能,在空中形成一個個字跡。

「那應該是龍元,據說所有真龍龍種,都是世間至純至淨的生物。而所謂龍元,是它們吐納天地靈能之時,自然在身周生成。對這些真龍無用,可對於我等人族修士,以及所有精獸而言,卻可媲美絕品丹藥。可以強體質,狀本源,增氣力。看那龍影之意,是欲將這些龍元,融入那宗守體中。真個是暴殄天物!有天人之障在,此法又有何用?再怎麼造就,也終是廢人——」

龍若一陣默然,心中是無數的疑問,同時騰起。只是劍道傳人而已,這龍影又何用待此子如此之厚?

這些疑念,才剛剛升起,卻又在瞬間之後,被他全數壓下。

心中殺意已決,又何需去想這些?

無論這宗守龍影,到底在弄什麼玄虛都是無妨。自己只需將這宗守的人頭斬下便可!

既然要助宗守融合那些龍元,那麼數百世界之外的龍影老人,也必然難以分心旁顧。

這個時候,倒是動手的良機。

思及此,龍若目內,竟隱隱然有一絲雷霆閃過。

「你真欲動手?」

寒逆水眉頭卻緊皺著:「此人畢竟乃是乾天妖王,一城之主!殺他之後,干係非小。更有龍影武聖垂顧,即便不會為此子尋仇,也必定不願自己顏面受損。」

「即便如此也要殺!此是道途之爭,此子攔了我的道,故此退讓不得。殺他之後,我會離開雲界,以免不累及宗門。自有隱匿行蹤之法,瞞過武聖意念。龍若曾有心潮感應,若不早日除了此子,只怕我三人必有一日,會死在他手中。」

微微搖著頭,龍若又回過頭朝著二人冷冷掃望過來。「你們若不願,可以退出!」

龍若的字跡是以火系靈能,擬聚而成。寒逆水卻是立時倒吸了一口寒氣,只覺一股冰涼之意,浸入骨髓。

這龍若,真是瘋了,徹頭徹尾的瘋狂!

心中卻更有種明悟,自己此刻若是拒絕。那麼第一個承受龍若瘋狂報復的,卻必將是換成自己。

此人謀劃深遠,把上霄宗與丹靈宗,也拖入此事。事後若是龍影武聖報復,他們兩宗,只怕也難脫身事外。

那邊栗元丹,也同樣是神情沉寂著不發一言,只目光閃過。心中已經隱隱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與這二人混在一處。

殺這宗守不難,一劍就可將之了結,難的是後續。在龍影武聖的眼裡,自己等人不過是螞蟻般的人物,一旦被尋到蹤跡,彈指就可抹殺。

若以暫時離開雲界,惶惶不可終日為代價,他倒寧願把這口氣忍下,另謀解決玄月木煌決隱患之法。

龍若掃了二人一眼,目中寒芒就已收斂。冷笑一聲,就又再次注目百丈之外宗守。

心中也知方纔,雖是將這身後二人震懾住,卻絕難使他們全心全意的跟隨。不過他不求這兩位全力助己,只需從旁相助一二即可。

只需入了局,就再難脫身。

袖間忽然一條黑色的細線滑下,看似一條小蛇,卻有鱗有角。同樣目光森冷地,望著前方。

而龍若手中的那口『斷刃』劍,魂力也是愈聚愈急。一絲絲輕嘯之聲,開始傳出。

寒逆水的神情微凜,知曉龍若已經是準備動手在即,故此再不欲遮掩。

再看那宗守,那些黃色小點,已經大部分滲入體內。臉上冷汗滿佈,顯然也是到了最緊要之時。

而下一霎那,就聽龍若一聲猛喝道:「助我!」

寒逆水心中微沉,說來自己也是起因之一。事已至此,已然推托不得。

也再不遲疑,連續幾道靈決,在瞬息之間打出。口裡真言念動,當兩頭七階魂獸,出現在身旁的山那。寒逆水的神魂瞬間脫殼,而後是操引著無數靈潮,朝著龍若方向匯聚而去——太霄靈引術,太霄元靈術,一連數個靈法,陸續加持於龍若之軀。

那便栗元丹也是一歎,左手拿出一枚黑色不知品階的丹藥。

猛地一握,將之粉碎,而後那右手,又在那龍若的身後,輕輕一拍。

竟是將這丹中藥力,在一息全數轉化,拍入到他人的體內。

龍若的面上瞬時紅潮泛起,目中精芒更盛,大袖一抖。那頭細小的黑蛇,就已經撲騰而出。剛至十數丈外,身軀就已抖開,化成百餘丈長,猛地一口,往前方咬去。

幾乎同一時間,又有兩頭七階,同樣是蛇形的魂獸,在旁現出了形體,盤旋護持。龍若也是再無估計,神魂騰起躍於空中。

彷彿一團煙霧之狀,卻是金芒閃爍,陽力浩瀚。馭著那口斷刃劍,一個閃爍,就是幾十丈外。朝著宗守咽喉,洞穿而去!

只需這一劍,就可了結此子性命!

栗元丹先前動手之時,雖不情願。此刻見狀,卻是心中驚歎。

龍若修為,距離八階本就只有半步之遙。此刻得二人靈法藥力加持,這一劍之威,已足堪於八階巔峰的強者,相提並論!

也就在此時,栗元丹的視角餘光,忽然望見二人,從另一間窟室的通道中行出。

栗元丹先是愕然,這洞窟內除了他們之外,竟還有未曾傳出洞外之人。

下一刻,就認出這是龍若的師侄。凌雲宗第四代,最傑出的二人之一。

不過此刻,那嚴飛白與歌含蘊,面上卻全是絕望之色。

第375章 爾敢放肆

當那條黑色巨蛟,化開身形咬來之時。宗守也睜開了雙目。雷翼劍早就緊緊握在了手中,同樣是在蓄勢待發。

此刻那龍元融入體內的劇痛,宛如千百個刀片,在他的肉軀之內的四處切割。

龍影老人雖是這過程中,盡力壓制著那些暴虐龍元在他肉身裡的變化,以減緩痛楚。不過作用,卻是微乎其微。

而軀體之內,那水火螺旋的撼世真勁,也在雙脈之中潮起不絕。那枚外丹,更將無數的靈能,強灌入經脈之內。使他的九條輪脈,全數沖塞,被擠壓的快要爆掉。

宗守只能是全心全意的,專注於手中之劍。把這些宛如是千刀萬剮般的劇痛,全數望卻。

其實也不是遺忘,只是把這痛,轉為了戰意!

愈是痛楚,他神智就愈是清醒,胸中的殺念,也在這過程之中,增漲到了極致!體內的所有潛能,也一點點的被激發。

「你真準備殺了這龍若?那上霄宗丹靈宗,我沒聽說過。不過這凌雲宗的祖師,昔年卻也是個頗有名氣的宗師人物。你雖不在乎,可日後你那乾天山,要想一統東臨雲陸可不容易——」

龍影老人的聲音,在耳旁略帶調侃的笑著。宗守卻恍若未聞,目光亦靜寂寒絕。

那凌雲宗祖師的強大與否與他無關。只知自己,今日是斷不容這三人,安然無恙從他眼前離開。

既已為敵,那又何需再留情面?難道這凌雲上霄丹靈三宗,還會憐憫放過乾天山不成?

只這須臾之間,那黑色龍蛟,就已衝撞到了眼前。那額前獨角處,赫然是寒光閃爍,罡勁暗蘊。

宗守先是深深一個呼吸,而後就在二者相距大約二十丈時,驀地拔劍!

「白金龍劍,斬!」

罡氣螺旋的輝煌劍光,瞬時就將整個窟洞都映耀成了藍紅二色。斜斜一揮,往身前削砍!

劍勢所指,赫然便是那黑蛟額前,那彷彿無堅不摧的巨角!

以鋒破鋒!以銳破銳!

鏘!

一聲震耳欲聾般的銳烈巨響,頓時震盪著整個窟洞。那山石的崩塌之勢,是愈發的快速。

而那黑色龍蛟,也在這時一聲哀鳴,把碩大的身軀劇烈彎起,以收縮頭顱。

只見那只堅銳無比獨角,此刻赫然是被從中央處,直接破開成兩半。劍勢未直,甚至直接削入那蛟頭額內,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竟是只差半分,就要破入那腦髓之中!

龍若駕馭著那斷刃劍隨後而至,這一刻只覺是心臟驟停,驚駭欲絕!

這至銳至絕的一劍,怎麼可能是從宗守的手中斬出來?

難道是龍影?不可能!即便是武聖,也沒可能在力量穿越數百世界之後,一面操縱那些龍元給宗守淬體,一面斬出這鋒銳無匹之劍!

就在下一瞬,龍若的靈識,便又被宗守掃望過來的冰冷目光吸引。

同樣是殺意沛然,也同樣是沉靜之至。

龍若心神,也在這瞬間冷靜了下來。既已動了手,那就再無後悔餘地。

無論是何緣由,他只需將這宗守斬殺,就可把一切解決!

斷刃劍斜斜的沉下,以避開身軀躬起的黑蛟。在虛空中帶起一片璀璨軌跡,而後增至極速,肉眼難見的朝著那宗守穿梭而去。

沿途將所有的金系靈能,都收納其中。這一劍,當可斷金碎刃,乃是碎金劍意!

宗守目光微閃,劍勢便已再變。腳踏地面,把無數的地氣,聚引而上。手中的劍,則彷彿是壓著無數座巨山,顯得沉滯無比!

——此是玄黃龍劍!

劍勢看似沉重,卻似慢實快,而且是越來越快!由左至右的一斬,無論那凌空而來的劍光如何變化,都逃不過這一劍籠罩。

而這一次,竟是「蓬」的一聲悶響!那短而銳的淺白劍光,居然直接被這宗守的這一劍,生生砸飛!

玄黃龍劍,這一劍,赫然真是裹挾有群山之力!

那龍若的神魂,同樣被那沖蕩過來的巨力,砸的是拋飛而回。直到百十丈外,這才穩住。

好在那口斷刃劍,就在一旁,並未脫出他的掌控。心中卻有如一枚火爆符在腦海裂開,無數的疑問,衝擊心神。

——九九龍影劍!這宗守,竟然能施展九九龍影劍?這傢伙到底是哪來的如此浩瀚內息?即便有外丹在,本身也該有足夠的根基為引才是!十日時間,這傢伙又怎就能把這才領悟的劍式,用於實戰?而且似乎,已然掌握了完整劍意!

難道真是龍影?可這氣息,明顯是有些不對!

那邊的寒逆水與栗元丹,更是面色陰沉如水。這一時間,簡至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開始也懷疑的龍影出手,可那靈覺卻又清晰感知,那些劍勢罡氣,分明是源自宗守本身!

可這宗守,怎麼可能會有如此雄渾勁氣?

劍光震盪,不止是二人之間,勁氣爆湧。整個山體,也被這巨力震盪,連續不停的搖動。山石崩塌之勢,愈發的劇烈。

宗守也是踉蹌的退開數步,方才交鋒之時,他就已把大半的衝擊之力,全數引入地下。螺旋劍勁,亦消解了部分部分。可仍有一些,衝擊入到他體內。

不過才十步左右,他身影就已站定,體內的勁氣,大半散去。宗守眉頭挑了挑,知曉這是龍影老人,在助他化解。若非如此,這一劍,就足可使他肺腑皆傷!

這樣的劍,即便他能夠接下。也只需三劍,就可要了他性命!肉體崩碎,五臟六腑盡皆震裂而死。

——日游靈師之強,由此可見一斑!

若無龍影老人為後盾,他絕無法與這龍若,公平一戰!

卻也無瑕去感激。隨手把身周幾塊砸下的碎石,一一斬碎。甚至還未等體內的氣息平復,宗守腳下,就開始了飛速奔行。手中的雷翼劍,更是雷芒乍起!

「雷霆龍劍,破!」

那劍光中噴出的氣芒,在一眨眼間,就把數里方圓的雷系靈能,全數聚結。電光閃耀,彷彿是化身雷龍,沖塞著整個洞窟。

那劍芒尖端,只一閃爍便到了那黑色巨蛟的面前。那龍影老人的聲音,在再次輕笑:「居然把狂霆劍意,也結合在內,有意思!」

這一劍刺出,並非只是拘泥於的九九龍影劍的成法。宗守把自己所學的狂霆雷劍的部分優點,也融入其中。

兼得二者之妙,故此雖是雷霆龍劍的第一式,劍勢也仍是強橫到令人生悸!

狂猛剛烈,也凌厲迅絕!

龍若見狀,立時是目眥欲裂的一聲怒哼,劍光再次急襲。

而那頭黑色龍蛟,意識雖仍是昏沉。卻也是本能的一揮尾,海量的雲氣,立時瀰漫其四周。更一層層的水盾,連續生成。

宗守寒聲冷笑,就在連續擊破數層水障,與那斷刃劍交鋒的霎那,口裡喝了一聲「爆」字,一聲「疊」字!

那浩瀚雷光,立時炸開,將那口斷刃劍再次轟飛。而後劍光再次,與先前一劍,幾乎是不分先後。仍舊是鍥而不捨,追向那頭正遊走躲避中的黑色龍蛟。

——九九龍影之玄陰龍劍!

帶著無量陰氣,就如無影無形一般的急襲。而後須臾,便可見那雲霧之中,血光飆灑。

一聲慘烈嘶嚎,同時響起。那瀰漫霧氣,這時也散去了大半。只見那頭巨蛟,赫然整半截身軀,都被斬下。無數血液,噴湧出來。

這洞窟之人,都再一次楞住。那龍若再次穩住身軀,微微怔然之後,神魂之內,無盡的悲意在意念中湧起。

也恰在此時,響起了寒逆水一聲輕喝。

「血肉回生!」

聲音落下,一團團綠色靈光,就忽然湧至。那條巨蛟的兩截斷軀的斷開處,也須臾間生成無數的肉芽,彼此接連纏繞。

不過堪堪就在這傷口,快要癒合之時。龍若心內的驚喜,還未來得及出現。宗守的人影,就已衝至那巨蛟之前。

紫色劍光,在隨手一揮,就將這頭黑蛟的頭,生生斬下!

當血光再次噴湧之時,一股浩大的元力,也從劍上,強吸而至。

這一霎那之間,就使宗守那耗去的氣力補完,輪脈之內,更顯充塞。一些脆弱的脈穴,更隱現撕裂之兆。

「嗯?你這功法,居然可吞吸元力,這法門我在太古之時,似乎是曾經見過。名喚吞天元化經,奇怪,此術不是已經消失在了沉淪雲海?」

龍影微微驚奇之後,就再次靜默,宗守心臟猛地劇烈跳動,不過下一瞬,他視角餘光,就只見一團火光,從旁邊一側衝擊而來。而火焰之後,隱隱可認出,那正是栗元丹的面孔。

宗守目光一寒,想也不想,就信手一劍。

「——跳樑小丑,爾敢放肆!」

玄月木煌決,他已了若之指掌。仍舊是玄陰龍劍,紫色的劍影一閃,便將那彷彿可遮天蔽日般的火雲強行切開,直取那栗元旦的頭顱。

後者是大驚失色,立時暴退。險而又險,方才使那陰寒劍影,擦身而過。

而這時龍若的聲音,也再次響起:「地輪宗師!宗守你,已突破天人之障中的人障?」

第376章 劍意巔峰

「地輪宗師!宗守你,已突破天人之障中的人障?」

那聲音響起之時,寒逆水與栗元丹,都俱是一驚一悸。而一旁正合力辛苦抵擋著落石罡氣的嚴飛白與歌含韻二人,則是苦澀一笑。

又意外無比,此刻宗守展示出的實力,何止是強過下層時的十倍!

那九九龍影劍術,也是愈發的精絕——

他們這位師叔,知道的是在太晚了。歌含韻踏前一步,亦欲說話,卻被嚴飛白死死拉住。

便在話音落下之間,那口斷刃劍,也由上方開始急墜穿梭而下。幾乎聚集了龍若畢身之力,尖端處寒芒閃爍。

寒逆水亦是連續展開法決,兩頭虎形的七階魂獸,忽然亦是往前猛撲而至。幾道符菉打出,竟是在虛空中,形成一個身高十丈的銀甲人影,猛地一拳重重轟下!三千萬斤巨力,幾乎也等同七階武師。

宗守一聲冷哼,腳下足步微頓。而後手中的劍光,如暴雨一般灑出。

紫光朦朧,把那幾乎快要散去的霧氣,再次聚攏。使這方圓數百丈內,就彷彿是蒙上了一層紫霧。

這一劍,是驚雲神滅劍!

那絲絲劍影刺出之時,漫天的雲霧冰沙充斥,而後是一連串『叮!叮!叮!』的聲響。

宗守的劍,竟也不與龍若接觸,只以那霧中凝結的冰沙,不斷的撞擊,以滯劍勢。身影則似幻飛幻的閃爍著,至那兩頭魂獸之前,猛地一斬!就將其中一頭烈虎魂獸,直接粉碎。

又劍光席捲,身影如梭,直接穿入金甲人影的腹下,千百劍影,就如暴風驟雨一般,把這身影,徹底的絞碎!

也就在這時,那龍若的劍影,也已追襲到了身後,再避無可避!

宗守也毫無懼色,猛地回身再斬!方才誅殺那頭黑蛟時,在軀體之內積蓄的浩大元力,在這一瞬間,徹底爆發開來,灌入到了雷亦劍的劍身之內。

「冰螭龍劍,斬!」

當劍影閃出,無量的冰華,忽然將小半邊洞窟凍結。那劍身之上,亦是在這瞬息之間,凝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寒霜。

當『鏗』的一聲的刺耳銳鳴之聲響起,雷翼劍與那追襲而來的劍光交擊。所有的冰霜,又全數炸飛四散了開來。

那巨力衝撞,更使這洞窟上下,都紛紛裂開長達數百丈的深痕。如蜘蛛網一般,四下瀰漫。

宗守身影,往後暴退出了二十餘丈。即便是龍影老人,也無法完全將體內那些四下衝撞的勁道消解壓制,以至於肺腑震動,口中猛地咳嗽,撕心裂肺。

恰好剩下的那頭七階魂獸,也在這時撲來,張開便咬。

宗守卻是看也不看一眼,冰螭龍劍的餘勢本就未消。此時隨手一帶一揮,就把這頭魂獸,完全凍結成了一塊冰巖。而後又『篷』的一聲,炸成千百碎片。又有無量的精元,被吸聚至那紫色的雷翼劍中。

他這邊幾乎要咳出血來,龍若卻更不好受,劍光散亂,同樣是倒飛百丈,才又停下。

先前那些冰沙,幾乎每一次撞擊。都使他魂能震盪。而最後這一劍,更使他的神魂,幾乎被完全凍結!

便連那意識思想,也彷彿是被徹底凍住,差點無法進行思考。

劍柄之後的神魂忽然翻滾,隱隱現出一口模糊的人形,龍若的聲音也從中吐出:「你方纔所使的,可是我宗驚雲神滅劍?」

宗守『嘿』的一笑,驚雲神滅劍最傷神魂。雖只是第七等傳說級的劍訣,用來應付這龍若,卻比那九九龍影劍,還要更好用一些。

目光冷漠地掃了那龍若的魂影一眼,宗守就不再理會,繼續往前奔行。

此人與他說話,只是為拖延時間,療治傷勢而已,自己又豈會令他如願?

依舊催運起驚雲神滅劍的心訣,身影似幻飛幻,往前衝擊。而此刻他距離龍若的肉身,與寒逆水栗元丹二人的身影,已僅僅只有四十丈!

寒逆水瞳孔微縮,口中真言不斷。立時間招出數十雷霆,忽然炸擊而至。栗元丹亦是手執著一口長達,再掀漫天火炎,瘋狂的席捲而至。

宗守眼睛眨也未眨,只以那冰沙抵擋。身影一幻為十。難辨真假。

直到相距二十丈時,雷霆與火炎之力,密佈在身周空間,再避無可避。那紫色劍影,才在雲霧之中,毫無預兆地突兀一閃!

九九龍影之玄陰!

身後九條幻化的龍影,也彷彿是知曉此刻,最好是不發出聲息一般,都維持著沉寂,不再聞龍嗷之聲。

那幾乎無有形跡的劍光,也是無聲無息的穿入那火光雷霆之中。

也直至那栗元丹身前之時,才顯出了形跡。後者猛地一驚,發覺之時,也再避無可避。身影瘋狂的往後退卻,那刀光也死命的收縮到了身前抵擋。

卻見劍影變幻,『嗤』的一削,就把他的左臂,齊根削斷。

也就在這霎那間,栗元丹只覺自己身體,迅速虛弱。體內的精氣元力,都止不住一般,隨著那鮮血飆升而出。

而後這玄陰龍劍再閃,近乎是砍瓜切菜一般,把那所有的雷光,全數揮散。

身影奔行,距離已不足十丈!下一刻,就見寒逆水面色沉凝。袖中再連續吐出了三個小小的銀色小人,在虛空中迅速膨脹,也是化成近二十丈大小銀甲人影!氣息比之方纔,還有更盛數分!

「嘿,這上霄宗,倒是真有些本錢。一個嫡傳弟子,居然能隨身攜帶四件七階的靈器。也虧你是蒼生道二道嫡傳,本錢可比這三人差遠了——」

龍影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是想通了什麼。語音之中,仍舊含著調侃之意。

「方纔幾劍,真是使的不錯!不過以一敵三,到底還是太勉強了。你這身體,最多只能再支撐那枚外丹六百息時間。可需為師出手?」

宗守根本就沒聽清龍影在說什麼,心意專注,只有眼前之敵。

當劍光揮出時,身後的九條龍影再次咆哮。而宗守手中的劍,也彷彿是化成一條銳利的白光!

「白金龍劍,斬!」

劍影一閃,斜斜地削砍!又是以鋒破鋒!以銳破銳!

龍影九劍,唯獨這白金龍劍,鋒銳為九劍之首。九九種真龍中,白金巨龍,亦以肉身強橫凌厲著稱!

無物可擋,無物不可催!

鏘!

那劍拳撞擊的霎那,響起的卻是切割之聲!三件七階靈器,化成的銀甲巨人,居然是在這須臾之間,就被這一劍,硬生生的削斷!

「劍意巔峰!」

寒逆水面色蒼白,近乎下意識的後退數步。方纔他宗守施展驚雲神滅劍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那驚雲神滅劍意,近乎於完美無缺!而方纔這一劍,也同樣如此。

只有武道意念,接近於劍意巔峰!才能把他這三件七階靈器,全數斬斷!

那劍光,分明已經有了通靈之兆!遲早有一日,會有自己的魂,有自己的魄!

這個宗守,到底是什麼怪胎。身具雙脈之身,卻仍能夠修行,居然連天人之障,也阻他不住!

一百六十息,破明劍台十八傀儡!十四歲,就已劍道通靈!

栗元丹同樣面無血色,那斷臂之傷,已經暫被他止住。又服下一枚丹藥之後,那左邊臂膀,更是再次生出了血肉。

眼神卻閃爍不定,軒轅依人與寒逆水訂婚之事,乃是他一力主持,甚至瞞著閉關修行的師尊。

無論是對宗門之內,還是軒轅依人,都是一個理由。寒逆水乃是世之英才,勝過宗守那廢物百倍!丹靈宗與上霄宗結盟,更可保宗門興旺。

可此時想來,卻真是一個笑話。無論寒逆水還是他,與這宗守相較,大概都只是渣滓之流。

而他們眼中,視為扶不上牆的爛泥之人,此刻卻是一人只劍,壓得他們三個七階強者,都無法反擊,近乎潰敗!

心中已隱隱生出後悔之意,白白的大好機緣,卻被他推至於門外。

早知如此,又何需與這什麼上霄宗結盟?與宗守相較,這寒逆水又算是什麼東西?

那什麼冰元魂意丹,更無需放在眼內。

以這宗守的驚世天資,無雙劍術,無論是拜入哪一聖地宗門,都必被視為傳承道統之人。

甚至那五穹境三洞天,亦要被其驚動。自己只需傾力與此人交好,還愁解不開那玄月木煌決的隱患?

自己真是奇蠢如豬,無可救藥!

宗守目光冰寒,一跨步就是十丈。到了此處,已經可面對面,望見龍若的肉軀。

兩頭七階護駕,護持在側,朝著他張牙舞爪,卻已顯出了色厲內荏之意。

那龍若的神魂,也驅除出了冰寒之力,再次御使著那斷刃劍。在一個轉折之後,再次刺來。魂體內金炎閃爍,竟已是動用了自燃神魂之法,劍勢之銳,超出先前近乎半倍!

宗守口裡再次一聲冷哼,毫無退卻之意。一頭七階魂獸,還有從栗元丹那裡,強行吸來的精元,猛地引爆。而後又是劍,猛地削出!

炎龍浩劍,斬!

當劍光沖蕩,整個聚龍山巔,徹底崩塌!

第377章 大大不如

自從那雲象幻景破滅之後,這聚龍山外的眾人,就是在靜靜等候著。

水凌波將那面昊陽鏡,直接丟還給了玄太極,而後者也沒提再窺視那山內洞窟之意。

靈烈真人也同樣如此,面色沉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沒從裡面出來的,不止是龍若與寒逆水三人而已。嚴飛白與歌含韻兩個,也同樣不見了蹤影。

這情形,不能不令人擔憂。

而山腰之下那些人群,也未散去。都是紛紛上望,翹首以待著。似乎都想要知曉。最終得到九九龍影劍傳承之人,到底是誰。

堪堪只過了半刻鐘時間,這整個聚龍山,就忽然開始了搖動。

玄太極眉頭一挑,看向那聚龍山的山巔。幾乎第一時間,就辨出那震動之源,就是在龍門洞窟的上層空間之內。

「——好奇怪!先是空間破裂,接著又是山體震動,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莫不是有人在裡面交手?」

一個聲音,發自於身旁不遠。正是一位才從洞窟之內傳出不久的七階武修。

玄太極冷冷望了那邊一眼,就收回目光,此人所言,正是心中疑惑之事。

看著震動之勢,只怕雙方的實力,都不會低於七階。

也就在這時,立於他身側的師弟沈淮,忽然開口道:「我記得寒慄兩位同道,曾經在幾日前與那乾天妖王宗守,有過口角。凌雲宗的龍若,也對宗守有些不滿。若是真有人在裡面動手,多半與此四人有關!」

玄太極微微一驚,那水凌波也驀地把雙拳緊緊握起。以詢問的眼神,掃向了赫雪瑩。只見後者亦柳眉輕蹙,微微頷首。

靈烈真人聞言,卻一聲失笑:「怎麼可能?我宗龍若,即便對那宗守有些不滿,也不到要殺人的地步。再說有龍影老人在,又豈可能會容他三人得手?龍若身為我宗三代首席嫡傳,豈會如此不智?」

「這可難說!」

同樣是一聲笑聲響起,這次出言之人,卻在另一側。長身挺立,正是寒山門蘇辰。搖著頭道:「被自己放棄之人,卻是絕世天才。不但能壯大其父基業,更能得武聖傳承。要是我,心裡也會失衡。心境稍稍差些的,心生惱恨,遷怒於人,也不是什麼奇事。再說此處,畢竟是隔著數百個世界。龍影武聖若是需要分心他事,那就未嘗沒有機會——」

水凌波暗暗輕哼了一聲,忖道若是宗守此刻有什麼三長兩短,她必定要令此處所有凌雲宗之人,全數死絕!然後直接殺上雲宮!

正憂鬱躊躇著,是否強行穿入到那山峰之內。接著就又忽的心中一動,冷靜了下來。面上恢復了盈盈笑意,朝著那山巔看著。

忖道這小子,居然已變得如此之強了。只是這天資,這實力,怕是再藏不住。

不過如今,既已有龍影武聖為後盾,那也無需再瞞。

靈烈真人卻兀自不覺,冷著臉寒聲道:「不知蘇師侄此言,可有根據?若是胡言亂語,我凌雲宗必定會尋貴宗師長,要個交代!」

蘇辰扯了扯唇角,不屑的一笑。他們劍宗子弟,又畏過何人?

更不用說,是這只能偏居一隅之地,聖地之末的凌雲宗。

也恰在這時,玄太極的面上,也顯出了幾分異色:「靈烈師叔,你說這宗守,確實是雙脈之身,天人之障?可曾證實?」

靈烈真人不知其意,皺眉答道:「此言豈會有假?龍若曾經親自測過此人體質——」

他話音未落,趙嫣然就把螓首輕點著,目裡透著古怪笑意:「確實不錯!那時我也在場呢。這宗守,確然是雙脈之身,天人之障。是否殘魂之體,弟子卻是不知。不過那時,宗守已然是劍道通靈了。弟子那時與其比肩,修為勝他兩個境界,也同樣是敗北。」

靈烈真人愈發的古怪,乾脆神情專注的把一抹靈識,往那山巔之內探去。

內裡已經是千百條裂痕,魂識進入,居然是意外的容易。

玄太極卻是倒吸了一口寒氣:「若然真是如此,那就真是可畏可怖了——」

說到這時,忽然又轉過了身,朝著金無悔道:「不悔師弟,我先前記得。你進去之前,曾與這宗守坐在一處交談。可是與這宗守交好?」

金不悔本來還在擔心,此時聞言,不由奇怪道:「確是如此!此人性情與我頗為投契,就只是愛跟我搶東西,甚是討厭。師兄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玄太極微微一笑:「此子是可交之人,日日師弟,最好與他多多往來。看來我雲界之中,是又出了一位驚艷當世的絕代之才!你這位好友,日後必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當話音落下的霎那,靈烈真人的面色,已經轉成蒼白無比。

就在僅僅數息之後,整個聚龍山的山巔,就已產生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痕,絲絲擴散。

而後就開始徹底崩塌,無數山石,滾滾落下。整個三千丈之上,彷彿是被人生生削平。

那煙塵也四散紛飛,才剛瀰漫開來,就被一股浩烈的罡風,吹散開來。

內中幾人影挺立其間,宗守以手駐劍,才勉強站立。口裡不斷咳著血,目光卻依然冷冽沉靜,亦殺意衝霄。紫色的劍身之上,更一滴滴鮮血滴下。

而在他對面,寒逆水與栗元丹,則都俱是狼狽無比。

龍若的元魂,更已經回到了其肉身之內,口中溢著血絲。

那山腰下的諸人,好不容易應付過崩落的山石,當再仰頭上望之時,都是神情茫然。

「那是凌雲龍若!還有上霄宗的寒逆水!」

「——另一人我也認得,是丹靈宗的栗元丹!」

「那個少年,莫非就是那個才繼位不久的乾天妖王?此人雖是無法修行,據說御下之術與兵法卻極是厲害——」

「這幾人,到底是誰得了九九龍影劍?」

開始還在好奇,到得是誰得了這門第十等,威能可撼天動地的聖靈級劍訣。隨即就又覺情形氣氛,有些不對。那些武修,只能在地面看著。所有出竅境之上的魂師,則紛紛御器騰空而起。飛至高處,遙遙下望。

玄太極這時,也是一歎,意韻複雜的掃了那靈烈真人一眼道:「貴宗當真是可惜了,如此人物,竟然未能有緣收入門下。」

那周圍幾位八階強者,也莫不都是神情異樣的,看向了靈烈真人。或是帶著憐憫之意,或是透著幸災樂禍之色。

又有人是暗自僥倖,一個宗門崛起之機,就被凌雲宗,白白浪費,拒之門外。這也是天意如此,不欲令凌雲宗興盛——

沈淮更皺著眉頭,微微搖頭道:「我以前聽說,貴宗的龍若大雅宏達,高風峻節,本有意結交。如今一見,實在是名實難附。此等小人,只為一己怨恨不滿,就做出這等卑鄙之舉,真是欺名盜世!我沈淮,羞於他這等人為伍——」

靈烈真人本就是只覺胸中鬱悶之至。此刻聞言更是感覺難受,氣息浮動,驀地一口鮮血吐出。

而那蘇辰,則又是一聲輕笑:「真個不巧,還真被我猜中了。不知靈烈真人,何時去尋我宗門師長,要個交代?」

玄太極無奈,蘇辰不是他同門,管束不住。就只能狠狠瞪了自己師弟一眼。

沈淮卻是安之若素,他們浩玄宗就是如此,胸內自有浩然正氣,有什麼說什麼。

龍若三人此刻,雖是情形狼狽。可若是他們,未曾心存歹念,此刻就已經被那窟中禁制傳出才是!

宗守繼承九九龍影劍,又哪裡有功夫,與他們為難?

幾人之間的是非,一眼可明!

——先前還給龍若留些面子,此刻卻是半點顏面,都不願給!

水凌波本就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此時聞言,哪裡還會放過?語氣陰陽怪氣道:「據說此子之父宗未然,與你們凌雲宗,還頗有些交情呢!曾經救過你們凌雲宗幾個弟子可對?我記得嫣然曾說起,你們那最高等的凌雲朱令,此子身上,就還有著一塊。真不愧是正道大派凌雲宗!別人四處無緣求上門的時候,就再重重踹上一腳,落井下石。見別人沒拜入凌雲宗,日子仍舊好過,還是看不過眼,要動手殺人。這等風範,我蒼生道三宗四門,實在大大不如。」

一邊說著,一邊忖道這麼好玩的事情,就該多來幾次才是。這次趕來,還真是來對了。

靈烈真人的面皮,漲成了紫紅顏色,是難看無比。雙拳握著,捏得是卡卡做響。

恨不得一拳打出,讓這水凌波,徹底閉嘴!卻又知曉自己,絕非是此女對手。

水凌波看在眼裡,頓時是一聲冷笑,悠然的把那紅傘撐起:「怎麼?想要動手,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來,就不許人說?真可惜了,十四歲劍道通靈,以一己之力,突破人障。這樣的人物,不但失之交臂,更反目成仇——」

越說越是心中高興,此等英才,終還是落入蒼生道囊中。

水凌波忽的柳眉一顰,看向了下方,只見那宗守的身影,再次動了。

第378章 塑體出手

幾十個呼吸,宗守就使體內的氣流稍稍平復。其實脈輪裡面依舊是亂像頻生,雙脈螺旋,水火真氣衝突不絕。外丹之中灌入的浩大靈能,更有不少走岔。

不過在他而言,這差不多已經是常態,習以為常,不值一提。

哪怕是千刀割體般的痛楚,也不會讓他皺皺眉毛。

就在那真氣,可以再次灌注入手中雷翼劍的霎那,宗守就再次提劍前奔,踏著那滿地的亂石,幾個閃爍,就到了那正瘋狂疾退的三人面前。

元魂之內的一朵黑暗曇花,也驀地綻放。

「我看你真是瘋了!真想自己的經脈,被廢掉才肯甘心?宗守你身份是何等尊貴,哪怕一根手指頭,也要比他們三人強上百倍。就好似名貴的瓷器,跟這些不開眼的垃圾拚命,真有必要?我看你腦袋真是進水了!」

龍影老人是一陣破口大罵,接著就又微微驚異:「黑暗曇花?你神魂裡居然還有這樣的東西?」

那浩瀚魂力灌入體內,不過須臾就把那紊亂的氣脈,再次鎮壓調整,更將海量的天地靈能聚引而來。

使宗守身周,一條條巨大的紫色雷蛇舞動蔓延,瀰漫方圓千丈。

雷霆龍劍,殺!

一劍揮出,無數浩大的電光巨蛇,聚舞而來。狂猛迅烈,劍光被雷力磁能催動,劍速根本就無需加速,就增到極致。

劍影千重,把整片空間,都全數籠罩在內。

對面的三人,都神情微變。寒逆水瞳孔幾乎縮成了針狀,大袖一揮,赫然又是整整三枚銀色小人丟出,化成二十丈銀甲力士,轟擊而下!

龍若此刻魂傷反噬,根本就無力抵擋,只能是將他乾坤袋內,一面銅色的盾牌祭起,擋在身前。那栗元丹雖是後悔,卻也知道此刻無法退避,也留守不得。急忙將幾根金針,插入到體內。獨臂揮劍,無數火光,再次瀰漫。刀影紛飛,藏在火光之中,有如月輪。

下一須臾,就聽一連串『鏗鏗鏘鏘』的金屬震鳴之聲,有如疾風暴雨,不絕於耳。

那些七階之上的強者,面前還能看清。那山腰下的眾人,無論視線靈識,都被雷霆火光阻攔,都是蔓眼的茫然,看不清楚。

只聽那上方,抽氣驚呼之聲不絕。

而就在下一瞬,那漫天火光總算收斂。只見寒逆水丟出的三個銀甲力士,都被那劍光,洞穿出高達十數的孔洞。特別是膝臂關節處,都幾乎被齊根砍斷。

至於那栗元丹,已經是退到了千餘丈之外。身上是傷痕處處,雖不致命,卻渾身鮮血淋漓,面上更是滿頭滿臉的冷汗。

最後一劍,更是帶著一條浩大雷龍。當頭斬下。

「轟!」

一聲金屬重鳴,龍若身前那面銅色盾牌,順時崩飛。巨大的轟鳴聲,震的人耳膜生疼。邊緣處,更直接被砍出了一個缺角,靈光暗淡。

那下方之人,是愈發的混亂。聲音先是一寂,而後又瞬間噪雜了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是目透不敢置信之色。人群之中,大半都是來自東臨雲陸之外,都在驚奇這位少年到底是誰,能把這三位已然小有聲名的七階強者壓著打,佔盡了上風?

而認識宗守之人,卻是愈發的震駭。

便連空中,那幾十個七階強者之中,也同樣是在面面相覷,目裡都滿含詫異之色。

「——八階靈器含樞盾,居然也仍是擋不住,一劍之威,竟至於斯。這就是九九龍影劍麼?果然是十等生靈級的劍訣——」

「也非全是劍術精妙之功,此子以掌握劍意,幾乎通靈。龍若重傷在前,御使這含樞盾,只怕七成功用都用不出來。好好的,轉學什麼劍修?」

「怎不說此子以一敵三?破含樞盾之前,以斬寒逆水三件靈器。我看那栗元丹戰意已失。寒逆水若再無其他靈器應對,這一戰,他們三人輸定了。」

「這宗守當不過只是地脈武宗的修為,若是換成平常。這等樣的戰鬥,一劍就可令其粉碎,只怕是龍影武聖,在代他維持身軀——」

「這又如何?無論那劍術劍意,都是出自那位本人之手。甚至那外丹之力,也需本身有足夠修為,方可承載。這乾天山妖王,果如玄師兄所言,是驚才絕艷!這東臨雲陸,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如此說來,傳言此人早年連斬凶獸,迫退陰龍之事,怕是真有幾分可信!」

「可那龍若,不是說此人無法修行?到底該信誰?若然兩年前,宗守便能迫退陰龍,那麼這位乾天妖王,確是驚才絕艷。若是一年之內,被他闖破人障,那就簡直是妖孽——」

玄太極神情默默,聽著後面的議論,卻不值一語。

忽的是眼皮一跳,只見那靈烈真人,忽然身形微動,就往那山巔方向墜去。

接著下一瞬,就聽得水凌波,一聲冷哼。直接一掌抓出,往靈烈真人遙遙拿去,盈盈笑道:「靈烈真人,準備到哪裡去?小兒輩的爭執,我等看戲就可,何必插手?」

那秀手一拿,就是一道雄渾真力,遙遙抓下。以靈烈真人塑體境的修為,竟是毫無反抗之力,就被吸攝了回來。

水凌波暗感奇怪,仔細一望,只覺軀殼,雙目緊閉,面無表情,就連身軀也沒有。

「金蟬脫殼之術?」

柳眉一挑,知曉自己上了靈烈真人的大當,水凌波立時大怒,目內殺機再熾。

而當再往下望時,只見下方的戰局,已是大變。

斬碎了那古銅色的八階靈盾,宗守就又是毫不停頓,一劍削出!

紫色劍光,把所有周圍的金系靈能,聚引成一條白龍,驀地橫斬!

九九龍影之白金!

那龍若的面孔微微發白,目裡透著無奈之色。幾乎下意識的就把那斷刃劍,再次擊出。袖內同時飛出十二枚拳頭大小的靈珠,往宗守疾撞而去。

而後虛空中,又是『鏗』的一聲重響。那承載劍意的斷刃劍,被手中的六階雷翼劍,直接粉碎!

又劍光一絞,化作一點點劍影。把那十二枚靈珠,全數擊飛。

劍勢不絕,近乎於橫衝直撞。把寒逆水施展的幾個靈法,全數斬破之後,仍舊是沖斬而去。

『篷』的一劍,血肉紛飛,竟是生生將龍若的雙腿,強行斬碎!

也就在這一霎那,虛空中響起一道雄渾之聲:「宗城主,還請手下留情!給我凌雲宗一個顏面——」

幾乎是在話音響起的同時,後面也是一道破空之聲,驀地響起。

宗守面容不變,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冷冷注視著龍若,與那近乎絕望的眼神對視。

你既要殺我,那我便先斬了你!

他談秋的處事之道,就是這麼簡單!

再一劍刺出,寒氣四溢,百里方圓,盡染冰霜。這一劍,是寒螭龍劍!

那寒逆水咬著牙,又是兩個銀色人影丟出,卻才化開二十丈大小,其手臂與膝蓋關節處,就已是滿佈寒霜,近乎於凍結!

行動之時,亦卡嚓作響,速度緩慢至少十倍!

那龍若亦是臉色青紫,拼盡了全力抵擋。十二顆靈珠,再次轟擊而下,袖裡更吐出無數枚靈符,紛紛化開。

宗守劍勢也在須臾間連續輕點,就將那十二顆靈珠全數撥引開來。而後一道冰冽劍影,從數十枚靈符之中,強行穿入。將這龍若的身軀,直接透穿!

那浩蕩寒力,更在瞬息之間,就將這龍若的肉身,徹底凍結。而後『轟』的一聲炸響,令這已凍成冰塊般的人影,瞬間粉碎成無數冰沙!

這時身後那道強橫危險的氣息,也終是趕至。宗守口裡『哼』了一聲,只能放過龍若那已騰離身體的神魂,無奈收劍。

手中紫劍,竟是在轉身之際一旋一絞,把那數十丈還未炸開的靈符,全數引至身後。而後劍勢一厲,斜斜的向後迎上。

一劍閃耀,無影無形,這是玄陰龍劍!

先是那些靈符,全數炸開。整個方圓千丈的空間,都是一陣微微震盪,無數罡勁四下裡擴散!

宗守的玄陰劍,更夾含其中,反客為主,往那道氣息的來處,斜斜削去。

而後又是『轟』的一聲悶響,宗守口中噴出大口血液。身影竟是站穩不住,直接飛出百餘丈之外。

一身真氣,近乎被全數打散。氣脈四下衝撞,那黑暗曇花之力,剛好消逝。那外丹中的浩蕩靈能,也是再無法灌注入體。

宗守目光冰冷,眺目望去,待得那罡風消散了些許,就只見一個人影,正持著一件令牌狀的靈器,立在對面,那龍若肉體崩潰之處。

神魂顯化,不但已經形成了四肢,面上五官,也是依稀可見。目光正陰冷的,朝著宗守俯視。

而同時間,那龍影老人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嘖!這老兒不簡單,快有真形了。不過這塑體境巔峰,八階強者,朝你這樣的小輩出手,真個是不要臉!放心沒事,你們蒼生道有人在。那條孽龍也快要趕回,若非是他臨走之氣,毀了我的靈陣禁制,今日哪有這麼麻煩?」

第379章 盡斬肉身

「嘖!這老兒不簡單,快有真形了。不過這塑體境巔峰,八階強者,朝你這樣的小輩出手,真個是不要臉!放心沒事,你們蒼生道有人在。那條孽龍也快要趕回,若非是他臨走之氣,毀了我的靈陣禁制,今日哪有這麼麻煩?」

宗守默然,任其嘮叨。先是默查體內,發覺先前進去自己的肉身之內的那些黃色小點。已經不知不覺,被融合了將近七成有多。

體質力量,並未增強多少。最多只較他以前,增加了差不多一倍左右。其餘更多的是成為他肉身之內的潛能,潛伏到了更深處。

宗守頓時輕鬆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龍影老人不管不顧,死命的強化他身軀,那時必有大患。

似此刻這般,是最好不過,比他封印雷鸞精元的法子,要高明的多。

還有體內,那原本的九個影子,這時卻變化成了整整十八個。分別在雙脈之內,隨著真氣流動。

顯是龍影,考慮到他身體的特殊狀況,給他臨時加增的,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這裡才一動念,那龍影就已知曉他心思,氣結道:「不像話!你師尊乃是武聖,手段豈是你一個修為都不到七階的小兒可比?師尊萬年積累,見識豈能還比不上你這小娃娃?若只是簡單融合,怎會分不出心力,拍死那三個兔崽子?」

宗守只當沒聽見,全力鎮壓著那紊亂氣脈。部分心神,則注意著那位道裝老人。

方纔那一式玄陰龍劍,也非是全然無功,在此人的左臂,斬出了一道深深劍痕。到此刻都無法癒合。

那老人先是狠狠地瞪了只剩下神魂的龍若一眼,接著又把冰寒視線,往宗守這邊看來。

眸子裡殺機閃爍,似乎正處於暴怒之中。不過數息之後,可能是顧忌龍影,又漸漸收斂。

「本人靈烈!」

神情淡淡的開口,而後這靈烈真人,就又冷冷質問:「不知殿下,為何要朝我這師侄,下如此毒手?莫非真是不將我凌雲宗,放在眼裡?」

宗守幾乎便要譏笑出聲,才壓下不久的那絲戾念,幾乎就要破胸而出。強行壓制著,同樣冷冷言道:「殺人者人恆殺之!莫非只准你們凌雲宗弟子動手殺人,就不准我宗守反過來殺他?不知這是什麼道理?」

腦內忽然之間,有了種即視之感。記得前世之時,就是如此,也因此而與凌雲宗結怨,在神皇遊戲裡,將近一個甲子,都糾纏不清。

再掃視了一眼周圍,還有那山下噪雜人影,又暗自皺眉,這些人怎麼還沒散去?

算了,也罷——

「好一個殺人者人恆殺之!」

那靈烈真人一聲冷笑,面色冷凝。可這大庭廣眾之下,卻終究說不出『我凌雲宗就是這樣的道理』這句話來。要想殺人,又顧忌龍影武聖。

微微猶豫,就又一股勢壓,朝著宗守強行碾去道:「只是今日之事,誰是誰非,仍舊存疑!就請宗城主隨我,前往雲宮一趟,把此地之事,弄清楚了再說。」

聽到這句話,宗守還未有反應,那邊水凌波就已是氣的格格一笑,有若銀鈴。在這聚龍山殿數萬丈方圓之內響徹,透著哂然之意。

這靈烈,真當她水凌波,乃是死人不成?方纔她將此人的肉體擒拿,難道這姿態,還不夠明顯?

靈烈真人面色微變,隨即就又恢復如常:「此是我凌雲宗,與這位乾天山城主的恩怨。與蒼生道無關,還輕水仙子,莫要插手。事涉宗門威嚴,若他人敢來干涉,我凌雲宗必定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又如何?你們凌雲宗,又算是什麼東西?」

毫不留情面的,直接將靈烈真人的話語打斷,水凌波冷冷言道:「這件事,我還就要插手了!好的很,我蒼生道今日開始,就與你們凌雲,死戰!」

靈烈真人的臉,立時忽青忽白,渾身顫抖,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那玄太極,也是一聲歎息:「靈烈師叔,今日之事,是你們凌雲宗的錯處。別說是蒼生道,就連我浩玄宗,也不會坐視!」

那邊蘇辰亦一聲輕笑:「師門長輩不在,蘇辰代表不了劍宗,不好說話。不過卻真是想看看,你們凌雲宗,如何以一宗之力,堵住這天下悠悠之口。」

靈烈真人的氣息再窒,陷入了沉默,就在躊躇的當口。

那虛空中,忽然『匡』一聲重響。彷彿一股強橫巨力,重重砸在了此處空間。

山腰之下,幾乎所有人等,都是站立不住,紛紛摔倒在地。

那些御器飛行的靈師,亦是穩不住身形,都是接二連三的,往地面墜落。

在場之人,只有七階之上,才能勉強穩住身形。仰頭上望,只見上方的空間,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裂口。一顆龐大無比的龍頭,從外探入,冰冷無情的看了下來。

那靈烈真人,本是氣勢洶洶,此刻這條巨龍身影到來,頓時連元魂之體,都維持不住。

只能在這浩瀚龍威之下,苦苦的支撐。

宗守頓時是目光閃動,掃視著那龍若與寒逆水三人,右手再次把雷翼劍緊握,殺機再起。

正要動手,龍影老人的聲音,又出言道:「可惜,這條孽龍會來的太晚。你要殺人,怕是沒機會了。」

宗守正驚愕間,忽的仰頭向上方望去。只見一道金光,劃空而至。

光華須臾之間,就降至這聚龍山的山巔。內匯總卻是一個年輕人,面貌十八歲左右,氣息卻沉穩內斂。雖是面對上方真龍,卻仍洒然自若。

到來之後,先是手執著一張金色的符菉,朝著上方鄭重一禮。

「晚輩凌雲宗仙人掌教無華!見過龍影前輩,此是我凌雲宗祖師賜下的信符。還請聖者過目——」

這片空中,卻未響起龍影老人的話聲。倒是那張金色的信符,無緣無故,就忽然燃燒了起來。

須臾之後,這片空間就是再次恢復沉寂。

那無華真人也不意外,接著是看向了宗守道:「我宗弟子龍若肉身已毀,想必殿下,也該出完氣了。今日之事,是我凌雲宗有錯在線,必定會有厚償,彌補殿下損失。至於這龍若三人,卻需以我凌雲宗,上霄宗與丹靈宗門規處置,給殿下,也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說到後面幾句時,無華卻是看向了玄太極水凌波幾人。

前者是微微頷首,透出滿意之色,有禮有節,這才是大派風範。

就連蘇辰,亦是不再說話。

水凌波則直接一聲冷哼,只要宗守一日無法拋下那乾天山城,她蒼生道就無法明著相助。

只需顯出蒼生道二代嫡傳的身份,足可將這三人,逼殺當場!

心中雖是懊惱,也只能沉默。暗暗腹誹著,那什麼乾天山城,有什麼好?

若然換成是她,不要也罷。追求天地至理,豈不逍遙?

心裡卻也是沒有將把蒼生道,那眾民平等的理念,放在眼中。她入門修行,只求自己,能有更多力量。

宗守亦是眉頭略皺,這無華此言一處,他倒是不好再出手殺人。

只看凌雲宗,事後到底會給他怎樣的交代便是。

這一刻,又只覺是感慨無比。視角餘光,無意中掠過下方亂石中,那頭黑蛟的斷軀,更覺唏噓。

記得一載之前,那條七階黑蛟,還曾在他面前張牙舞爪過。這龍若,更是三言兩語之間,就已決定了他日後命運。

一載之後,卻是反目成仇。他親手一劍,將這黑蛟的頭顱斬下。更能決這龍若,甚至凌雲宗的興衰生死。

情勢發展到這等樣,不死不休的地步,他自己也是意外。

莫非真實與這凌雲宗,天生相剋相沖不成?

那邊無華見周圍之人,都再無異意。視線又轉了回來,目光卻一時是複雜之至。

——無盡的惋惜,後悔,懊惱,驚怔,充斥心底深處,不一而足。

最後只能強抑著,再次朝上方一禮:「不知龍影聖者,意下如何?」

那龍影老人此刻,恰好把那些龍元,全數融入到了宗守身軀之內。

接著下一霎那,那天空之中,就再次一個裂口洞開。一口形象詭異的劍,忽然從裂痕之中墜下。劍影光華一閃,就直接至那寒逆水面前。

——快到令這聚龍山巔眾人,都無法有任何反應,就將那寒逆水與栗元丹二人身軀,全數一劍斬斷!

而後那劍影,又滴溜溜的,插在了宗守的身前,寒芒閃耀。

那龍影的聲音,也再次響徹。

「就依你家祖師之意便是,只是這兩人,既是出手冒犯了我弟子,就別想再有肉身回去!還有那些東西,若拿不出來。就別怪我龍影翻臉!」

又一聲重哼:「再告知爾等!這小子如今已是我龍影唯一傳承弟子。誰若再敢動他分毫,我龍影,必定滅他滿門!哪怕是你無華,再請來界尊也是無用!」

那無華真人的眼皮跳了跳,卻終是舒了一口。俯身再次一禮,神情鎮重。

第380章 靈華玉髓

「我現在總算是知曉。雷動那小子,為何會與你結為兄弟。」

說話之時,蘇辰正負手而立,看著山下。

此刻聚集於此地的人群,都大多散去。便連幾個宗派的坐鎮之人,也離去的差不多,只剩下了滿地狼藉。

宗守在旁,則是暗暗苦笑。雖是兄弟,可兩人之間,話都沒說幾句。反倒是他,幾次受雷動照拂。此刻也是微微有些好奇,那雷動如今的情形。

「不知如今,我那兄長到底如何了?可曾回到那位真如小姐身邊?」

「你也聽說過真如小姐?嘿,那傢伙如今多半是正與那位靈劍若濤,斗的死去活來。」

蘇辰嘿然一笑,似乎是眉飛色舞:「他離開了好幾年,好不容易衝破了心障。據說不久前,更突破了武尊,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接著又一笑道:「說到靈劍若濤,就不能不提我雲界後起一輩中三大絕劍。這三人,莫不都是千百年來最傑出的劍者。不過若依我看,殿下也有資格可與他們並駕齊驅。雲界三絕劍,該改成雲界五絕劍才是。果然靈潮大盛之世,也是英才輩出之時。像你們這樣的天才人物,千百年都未必出一個,如今卻是一次,就冒出了五人。」

「蘇兄過譽了,宗守何德何能,不敢但此名!」

宗守目光肅然的搖了搖頭,隨後又好奇道:「蘇兄眼中,另一位絕劍人選,可是你們劍宗那位新晉的嫡傳弟子?」

「正是!唔,不意此人你也能知曉。我見過他,即便無有靈武合一,這位也是絕頂人物。雖無法如你這般,能夠劍道通靈,卻也早早就掌握了劍意。而且在我看來,此人的根基,還要更勝於你!只是此人,似乎太——」

眉頭皺了皺,蘇辰一聲歎息,似乎不欲再多談。目光轉向了不遠處,一為靜靜肅立的少年,輕笑道:「這少年,名叫鞏悅?倒天生是一個用劍之人,天賦雖不知,這根骨資質,卻很是了得。你真要讓他拜入五絕山莊?」

宗守也看了一眼,卻是無奈道:「此人乃我故人之友,我倒是有意成全。只可惜諸事纏身,實在無法分心調教。」

這句話,說的是老氣秋橫,更有些大言不慚。與他那稚嫩的面孔,顯得是極不匹配。

旁邊幾人聞言,都噗嗤笑出聲了。蘇辰也同樣一樂,倒是有些理解。知曉這旁邊少年,只純論劍道,整個雲界之內,其實已經無幾人能夠及得上他。雲界之內,若有人能得其『調教』,一力成全,必定是三生有幸。

一身更牽動一個億萬人口大城,雄踞十二省大國的興衰。真要忙起來,確是日理萬機。

沉吟片刻,蘇辰就點頭道:「此事我應下了,不過也不必入五絕山莊,雷動那小子,極不靠譜。若是妖王殿下看的起,就讓他拜入我寒山門下如何?」

宗守一喜,微一躬身,算是謝過。寒山雖不及五絕,卻也是第八聖地,與五絕山莊,同為劍宗支柱之一。

那鞏悅同樣是驚喜莫名,朝著宗守蘇辰二人,拜謝一禮。

後者一笑,便直接告別。臨走之時,忽的又神情凝然:「今日之事雖是了結。不過我看守弟。還是要小心為上。恕我交錢言深,似我等這樣的大宗大派,那些暗地裡的齷齪手段,我蘇辰實在是見得多了。那凌雲宗,勢必不肯這般善罷甘休——」

說話之後,方才一道劍氣,直接將鞏悅捲起,往北面踏空而去。

宗守眉頭一挑,就陷入了凝思。這句話,今日非只是一人,對他這麼說。

片刻之後,這思緒卻又被金不悔打斷:「為何不讓這鞏悅拜入我浩玄宗?那寒山宗雖是不錯,可我浩玄宗,卻自問要比他們強些。這鞏悅,不止是我,便連沈師兄見了,也是頗為看好。在門內混個幾年,又有你的情面在,八成可成嫡傳!」

語氣裡,頗含著幾分不滿之意。

宗守回過神,卻是眼神怪異的看了這新交好友一眼:「你們浩玄宗倒真是不錯,可惜門風太正。你是準備要看鞏悅,與他那姐姐日後姐弟相殘?」

金不悔立時『啊』了一聲,立時恍然大悟。想想那時姐弟對壘的場景,若鞏悅不能心存大義滅親之念,那劍斬不出去。學習宗門那些需求浩然正氣的武學,多半不會有太大成就。

劍宗之人,一心求劍,雖也是雲界正道源流之一,不過對門內弟子的心性行事,要求卻並不是太嚴。

只可惜,這鞏悅之事,卻是白白便宜了寒山門。倒飛是此人資質,真就很強,而是一個與宗守聯繫的紐帶。

而想及如今,仍舊被埋在九陰絕地土裡面的那一位。金不悔又暗暗頭疼,當下涎著臉,拉著宗守衣袖道:「宗兄!此事之因,由你而起。更與他們姐弟交好。這件事,可得想想辦法,拉一把兄弟。我金不悔,不對!還有浩玄宗,這次可算是把那位九陰冥女,給得罪慘了——」

宗守心中嘀咕,忖道我有什麼辦法?九陰冥女剛出世之時,往往都是冥死之氣最盛之時,她若要尋仇,這世間除了那些早就遠離雲界的仙道強者,誰能攔得住?可偏偏這些人,礙於各種緣故,不好朝九陰冥女下手。

不過卻也知曉此事,他是絕不可能抽身事外。當下又是一聲歎息:「宗守只能盡力而為,只望她那時,還能有前世記憶。」

金不悔想想也是,只能是唉聲歎氣。接著就又只聽宗守語含深意的問道:「金兄可聽說過陰龍峽?據說那裡的前古遺跡,出世在即。不知你們浩玄宗,可有興趣?」

「陰龍峽?」

金不悔陷入了沉吟道:「這地方早被東臨諸宗,視為盤中之物。我浩玄宗貿然插手進去,怕是有些不妥。」

宗守早知如此,他也沒指望浩玄宗,會果然的參入進來,為他架樑。只淡淡道:「以前是如此,不過如今那陰龍峽周邊千里之地,都掌握在我乾天山之手。誰能夠進去,都由孤說了算。孤請你們浩玄宗參與進來,誰能夠說三道四?」

金不悔眉頭糾結成了一團,略有些動容,最後卻還是無法決斷,只能無奈歎道:「此事我無法做主,只能回去之後。問過幾位師尊再說。反正我金不悔,是有些心動了。」

宗守一笑,再不逼迫。之後便又轉過話題,說起先前在洞窟之內,對那九副武聖留影的領悟。言語間,多是金不悔向他請教。宗守也不藏私,除了九九龍影劍,那些較為核心的要訣,其餘都是問一句答一句,盡量詳細。

直到天色漸晚,金不悔這才停下,輕聲一歎:「宗守你的悟性,果然是勝我十倍!不悔佩服!真個是不問不知,我自以為把那九面石壁,都參悟的差不多。結果問過之後才知曉,自己居然漏掉這麼多的劍道要詣。罷了!天色漸晚,估計龍影聖者,還在等你說話。我再耽誤下去,只怕那位聖者前輩,要怨我不識好歹,不悔就此告辭!日後再見——」

說完之後,就長身一禮,也同樣是凝然道:「蘇辰那人我知曉,性子最是睚眥必報,有名的桀驁不馴。不過方纔那些話,倒是沒有說錯,宗老弟還是要小心凌雲宗。今日你以武宗修為,劍勝三宗嫡傳弟子,又成龍影唯一入室弟子。幾日之內,必定名動雲界。不過也需小心。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世間小人太多。龍影聖者,更遠在數百世界之外,很多事情,都是鞭長莫及。不能不慎!」

說完之後,這位金色胖子,才極是灑脫的離去。

宗守唇角不由輕佻,忖道他那龍影師尊,能與他心念交流。

自己也能分心二用,倒是不耽誤他與人說話。不過這些朋友,他總算是一一送走了。

前世之時,連續遭遇大變,他基本就是個宅男。不過也有幾位至交好友,對他幫助良多。若非是那幾位,他宗守真未必就能爬的起來。

今生有幸,無論那雷動,還是這金不悔,也都可算是良師益友。不但性情投契,更是可以深交之人。

這破碎山巔之上,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了宗守與宗原二人。後者依舊默默,端坐在一旁,把那桿紫雷槍置於膝前。

宗守則是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瓶,目露奇怪之色。

「師尊,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處?得你如此看重?」

小瓶正是那無華真人,臨走之時留下。說是贈予他,宗守卻知曉,這是給龍若三人買命之物。

「這叫靈華玉髓,現在是沒用。日後待得你衝擊天障,就可知曉,這是不得了的好東西。不過這凌雲宗的家底,也忒薄了,裡面只有七滴,誠然可惜。」

那龍影說話之後,更一聲冷哼:「若非是此物,哪怕是那無華真人把那幾位護界尊者,全數叫來。我要必要讓那龍若三人,當場身隕。」

第381章 血英神鐵

「靈華玉髓?」

宗守忖道這名字,倒是蠻好聽的。聽起來似乎是極其珍貴,只不知此物,到底有何用處?難道是可助自己,突破天人之障中的天障?

——為何自己前世,從未聽說過?

心中一邊思忖著,一邊又將另幾樣東西拿出。第一件,自然是龍影老人,穿越數百世界,送來的那口劍。

摸樣確實是古怪,似劍非劍,似刀飛刀。兩邊開刃,劍脊極厚。劍尖處,偏又仿似刀一般的弧形。

品階亦很是不凡,最令人驚喜的是,內中不但有著濃郁的水火靈能,更有電光不時縈繞其上。質地也非是金屬,而是骨質。不過也同樣的鋒銳堅韌——

宗守眼神微亮,似他這樣的真氣性質,除非是量身打造。否則想找一口合適的靈兵,可不容易。

「此劍乃八階靈器,是為師不久之前,隨手取域外一種名為火陰獸的脊骨煉成。本是可煉成二階法寶,可因給了你一枚外丹,力有不足。只能強行將等階,壓至靈器八階,給你送來——」

那言語間,是頗含著幾分得意之情。這等樣的手段,普通的武聖,是絕難做到。宗守目中亦微微動容,拿著劍隨手削向一枚巨石。未用任何真氣,卻是無聲無息的,把這巨石,削斬開來。

——八階靈兵,卻有二階法兵的鋒銳堅韌麼?果然是好東西。

隨手就將那雷翼劍,拋回乾坤袋裡。此物歷經鏖戰,今日雖是連斬數十件高階靈器,本身卻也同樣受創不淺,早已不堪大用。若無高階的煉器師修補,只怕是一碰即折。

屬性更是只能與他面前相合,有了這口更合適的火陰劍,宗守自然是無情的將之拋開。

反正他的虛靈鑄劍術,也不謀求與劍器心靈相通。有元一劍在,任何靈劍,都可拿來就用。

這火陰劍之後,則是三個小乾坤袋。都是取自於龍若三人的屍蛻。

那無華真人離去之時,不知是未曾想到,還是什麼緣故,沒有拿走,自然也就落入到了他的掌中。

不過打開之前,宗守卻又有了些躊躇:「這三個小乾坤袋。真可不用還?拿了裡面的東西,那凌雲上霄三宗,不會事後尋我麻煩?」

「蠢貨!本就是那無華給你的賠罪之物,只是隱晦一些而已,怎麼就拿不得?當我龍影的面子,真就只值那七滴靈華玉髓——」

那龍影老人嗤笑了一聲,滿含著譏嘲之意:「你連那龍若都敢當場將之誅殺?那時怎就不怕麻煩?只管打開就是。」

宗守微微搖頭,當時他的打算,是殺人之後,便與乾天山脫離關係。有蒼生道為後盾,無論他做什麼事,都可安然無恙。二代嫡傳的身份,足可在雲界橫著走路。小小一個凌雲宗,更不用放在眼內。

可如今。事情卻以另一種方式解決。他也仍舊是乾天山妖王,這情形又怎能相同?

最好是莫要讓話柄差錯,落入這三大宗派的手中,讓他們有動手的借口,不能不小心為上。

不過龍影既然這麼說,想來是不會有什麼後果了。

一一打開,那栗元丹的錦囊裡,果然是擺滿了無數的丹藥。

成百上千的丹瓶,排列其間。不過若論到靈藥之豐,卻也只與軒轅依人,相差不遠。

至於寒逆水,那袋子裡,卻是空無一物。

——這當然只是宗守自己的感覺,內中其實堆積著無數靈符,丹瓶也是不少。可惟獨他最想要的那種銀甲小人,是一個也沒有。

顯是先前一戰,被他全數用劍斬斷了,另宗守頗為可惜。

最後一件乾坤袋,是龍若隨身之物。裡面大約四百丈方圓的空間裡,卻是擠塞的滿滿當當。

不過除了那靈符丹瓶之外,就是一塊塊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礦石。

宗守訝然一挑眉,將其中一塊,拿了出來。仔細辨認,暗暗驚訝,果然是此物。

「這東西,不是血英神鐵的原坯?」

「嗯?確然是血英神鐵的礦石!看來這凌雲宗,應該是尋到一處血英神鐵的礦脈。不過這東西,雖是能用來煉製上等靈器,可對你我這樣的人而言,卻也算不上是什麼好東西,徒兒何用如此驚異?」

「確算不上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數量極多,弟子如今手中,也恰恰有整整四千五百套完整的血雲甲——」

宗守面色,是異常的古怪。這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記得當日他在界浮城,曾對那喬翰說起,這血雲騎甲有絕大破綻,三百騎以下,隨隨便便幾個夜遊境的靈師,就可輕易破之。

可卻還有一個,他在後世到處翻閱典籍,才知曉的秘辛。

血雲騎甲的主材,正是血英神鐵。不過當時血英神鐵的數量極少,武烈國煉製這套騎甲的煉器師,只能盡量減少份量,這也就成了血雲騎甲的最大破綻。

當初武烈國的煉器師,也同樣心中一數。故此煉製之時,就已預留補全之法。方法也極其簡單,只需有四階左右的煉器師,將這血英神熔煉灌入即可。

——而血雲騎的心法,他同樣也有。

「血雲甲?武烈國稱雄雲界的血雲騎?」

龍影老人的聲音裡,滿含著驚訝之意。顯然也是知曉,上古時代的這段秘辛。

「——唔,這可都是些好東西!我記得,當初蒼生道毀去血雲騎時,也繳獲了不少血雲騎甲。只是一直因尋不到足夠的血英神鐵,而只能將之束之高閣。魏旭那小子,把這些血雲甲居然也都給了你?那麼他待你,還真不錯。嘿嘿,倒是忘了此甲。有這血英神鐵的礦石,足可將之補完有餘。有三千完整血雲鐵騎,哪怕是兩三位靈境強者也是不懼。四千五百套,若能找尋到足夠的武宗強者,你那乾天山,可以無敵了——」

宗守眉頭一挑,眼神就恢復了平靜。怎麼就沒想到,武烈國的血雲騎,既然是蒼生道親手毀去,又怎可能沒有半點繳獲?

四階煉器師,他們乾天山就有十位以上。至於武宗境的強者,自己總能夠尋到。

這龍若袋裡,除了這些血英神鐵之外,就只有幾枚龍鱗,令他極感興趣。仔細分辨,居然也是出自上古真龍。

稍一思忖,宗守便明白了過來。龍若那頭黑蛟,多半是因此之故,才能如此之快進入七階。

再之後,就是那幾件靈器。一件八階玄樞盾,已經被他斬出了缺口。十二枚靈珠,卻是一整套的七階靈器,名喚子午日夜珠。十二枚,剛好對應子午循環,一日十二個時辰。

這套靈器,宗守以靈法稍稍祭煉了一番。然後試著將其中一枚,向對面一個山頭打去,立時是山石崩烈,煙塵漫天。

宗守神情,頓時微微一變。子午日夜珠合璧,威能不啻於九階靈器。純論威能,遠在斷刃劍之上。也虧得是龍若,轉習了劍道。御使此物之時,已然重創,十停威力,用不出三停。

靈識在這乾坤袋裡繼續掃蕩,不過須臾,宗守就又是一聲驚咦。

「——這是,法壇?」

右手一番,宗守手中,就多出了一個圓盤狀的事物。看起來,就彷彿是一個石壇的微縮模型。

呈金字塔狀,壇頂處的佈置,都是應有盡有。燃著幾盞長明燈,法劍祭台之類,都是擺放的整整齊齊。

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宗守卻知此物一旦展開,可化成十丈以上。聯通天地間的各種靈脈,使靈師可以納為己用,輕易越階施法。

能夠隱匿形跡,可御空飛行,翔與高空之上。更有護持的靈陣,抵擋外邪。

對高階靈師而言,算是不可或缺!與武修並駕齊驅,甚至凌駕於其上的本錢之人!

又驚又喜,不過宗守也知此刻,不方便將這祭壇,拿來試用一番。才剛將之收起,就聽龍影老人一聲笑道:「這些收穫倒是不錯,應有盡有,如此說來,他也無需再給你什麼東西。」

宗守想了想自己乾坤袋裡,那龍丹龍魂,還有那瓶內的東西。自己此番聚龍山之行,確實是賺得大了,什麼東西都不缺。不禁也是微微一笑,而後又神情凝然道:「不知師尊,還有什麼吩咐?」

……

距離這聚龍山之西,大約兩千里外。一個御空而行的金色身影,正飛速穿梭。

忽然間雙耳微振。身影驀地轉折,衝入到一團雷霆密佈的雲霧之內,不過須臾,就直降而下。

當落下之時,卻是一座雲海之上的礁島,面積不大,只有千丈寬長。

島上除了石頭之外,就一無所有。便連雜草,都未有半點。

不過這上面,此刻卻端坐著幾位姿儀不凡之人。

那金色人影先前飛速疾行時,快到看不清身影,降下之後,卻可見是一個金甲胖子,望見眼前這數位,頓時劍眉一挑,有些意外。

「幾位師兄,你們在這裡,就是專為等我金不悔?真個是稀奇——」

在場之人,以玄太極為首。那沈淮與蘇辰幾個,赫然也在。

第382章 公子絕欲

「幾位師兄,你們在這裡,就是專為等我金不悔?真個是稀奇——」

「你這個孬貨!」

沈淮聞言一聲笑罵道:「若不為那宗守,我等幾人,會在這裡等你?你這性子也堪稱是奇葩,就這麼愛財?整整一年,都是行蹤不定。要非是那九陰冥女之事,只怕都不會回山門。就是怕你這次聚龍山事後,又行蹤不定,我與師兄,這才在這裡等你。」

「嘿嘿!不是不悔不想回宗門。而是門內全是讀書讀到腦筋壞掉僵掉了的師兄弟,小弟回去一次,就要被耳提面命一次,豈不是自找難受?」

金不悔嘻嘻一笑,而後神情凝然,大刺刺的走到了玄太極面前坐下。

「師兄請說,到底尋我是何事,可是與宗守有關?對這一位,幾位師兄,就這麼看重?」

蘇辰在一旁,是笑而不言。玄太極這沒好氣的歎道:「臭小子,又何需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宗守,只一身絕頂劍術,就足可震撼雲界。哪怕如今修為尚不到,日後也必定稱雄雲界。乃是這千百載以來,不世出的第一流人物。更何況,除了那劍道天資之外,此人更是獨佔萬里地域一城之主。又怎能不令人關注?」

金不悔挑了挑眉,而後又轉而搖頭:「一城之主又如何?他的靈師修為,已經到了還陽境界。估計無需多久,就可日游天地。而在這雲界,七階之後的強者,就不可再滯留世間——」

玄太極與沈淮二人,頓時面面相覷,後者一聲失笑:「不悔,我倒是沒想到,你對這宗守如今維護。放心,我浩玄宗對他並無惡意。只是想問問,你與宗守交往的經過,推斷一下此人的性情而已。雲界之內,確是有日游與天位境之後的靈師武修,不可滯留世間的規矩,不過卻是以中央皇朝為主導。不過且不說,在他進階之後,還有三年期限,只需此人,能夠在七階之前,掌控住十五省以上地域,自成一國,掌握有足夠的人口氣運運。這東臨雲界,又有誰能迫他退位?那中央王朝,五陸十島幾個大國,其一國之主,可都是天位之上——」

金不悔目光微閃,正陷入凝思之時。接著就又聽沈淮道:「還有一事,先前我曾與蘇辰師弟說起,要將宗守,引入我浩玄門下。你可知蘇辰師弟是如何說的?他說我與玄師兄,就不必為此事費心了。我又問到底為何,可是劍宗已經看上了此子?蘇辰師弟卻說了個否字。」

聽得此言,金不悔立時神情一怔,朝著蘇辰望去,只見這人,卻仍是似笑非笑,一副三緘其口的摸樣。

「想起蘇辰師弟,曾經說起那霸刀雷動與宗守,乃是結拜兄弟。我又命人查探不久前雷動的行動,結果你道如何?」

見金不悔臉上,果然透出好奇之色,沈淮嘿然一笑:「結果發覺,這一位與七靈宗的趙嫣然,整整大半年,都始終在一起。而其行蹤,恰好也與宗守,數月前回歸乾天山的路線相合。我又恰好知道,宗守繼位之時。蒼生道座尊大日刀聖,曾經回到過此界!」

「蒼生道——」

目光微縮,金不悔目裡,終現出凝重之色。幾乎可預想,半年前的情形。雷動與趙嫣然在一處,絕不可能是為談情說愛。無非是劍宗與蒼生道,在爭奪弟子。

而那大日刀聖,既已親臨此界,又怎可能空手而歸?

接著又心中微動,想起了一事,金不悔不由斜睨著蘇辰:「怪不得數月之前,你們劍宗與蒼生道一唱一和。先後將兩名絕頂天才,各自收入門下。這暗盤交易,倒真是做的不錯。」

蘇辰嘿然一笑,仰頭望天,仍舊三緘其口的摸樣。

「這句話,我也曾對蘇師弟說過。」

玄太極神情凝然的一搖頭:「蘇師弟未發一言,這些事情,到底只是我等猜測,上不得檯面。只需蒼生道一日不承認,我等也只能裝作不知。師弟,你現在總能知曉,我二人為何如此看重這一位?師尊他,也是同樣的意思。」

金不悔一聲苦歎,怎能不知自己這兩位師兄,為何會如何看重?

宗守天資絕代,又有蒼生道積累的資源為後盾。無論是其武道靈法,日後成就,都必可震古爍今。看其雄才大略,即便不借那三宗六門之勢。乾天山城,至少也有三成可能,一統東臨雲陸。

這樣的人物,豈能不引世人注目?

正躊躇欲言,金不悔忽的又心中一動。想起了不久前,宗守曾邀請浩玄宗,共謀那陰龍峽之事。不知這傢伙,是否也早就料到了此幕?

先前還以為宗守,是欲借浩玄宗之勢,以抗衡凌雲上霄二宗。如今看來,卻是未必,反倒是示好多一些。

以此人身份,無論是蒼生道,還是五絕山莊這樣的正道宗門,都可為其助力。

無需浩玄宗,也未必就不能護住那陰龍峽。

這麼一想,倒是有些為凌雲宗可憐。得罪這樣的人,凌雲宗在東臨雲陸勢力大衰,是可以想見之事。這倒是他們浩玄宗,插手這東臨雲陸的絕佳時機。

正心中躊躇,那邊蘇辰,卻忽的一聲輕咦。看向了遠處,不過片刻,就只見一口存許長短的短劍,忽然臨空而至。

落在蘇辰的手中,盤旋了片刻。蘇辰就蹙起了眉頭,而待得三人視線望來之時,卻也大大方方,把手中的短劍,交予玄太極道:「是我宗門的消息,有些麻煩了!劍公子四日前絕欲出關,不久前用了二百七十四劍,敗了那靈劍若濤。言道欲用三年時間,從十九靈府之末開始,要一一挑戰世間大派,以印證其劍道武學。十九靈府,十聖地,五穹境,三洞天,恐怕是無一能免——」

「劍公子絕欲?是那個武癡?」

玄太極疑惑把那劍接在手中,而後也同樣皺起了眉頭:「如是這傢伙,就真是麻煩了。此人劍術絕頂,不但是我雲界三絕劍中第二人。你們這一代人中,也堪稱是獨一無二。兩年前,也如那宗守一般,做到了劍道通靈。眼下閉關兩年,又不知到了何等樣的境界。我浩玄宗,只怕免不了也被其羞辱。」

蘇辰同樣是長吁短歎道:「我劍宗怕也是一樣,只怕是更為丟臉。號稱劍宗,世間所有劍者的宗源。卻在劍道之上,輸給了旁人。靈劍若濤已敗,如今就只望那人,能為宗門挽回些顏面。可惜他入門時間,實在太短,境界也還未至七階,只怕到時,多半不是對手。」

玄太極卻只覺嘴裡,全是苦澀滋味。劍宗與蒼生道,如今都還有一人,能夠為其挽回顏面。他們浩玄宗,卻連一個能出戰的像樣人選都沒有。

思及此處,玄太極不有狠狠朝金不悔一瞪。若說天資,這傢伙絕不遜色於雲界三絕劍,可偏偏卻是不務正業,一天到晚,四處奔波,就只為斂財。

真搞不懂,一個修行之人,財物之類夠用就可。要那麼多錢財,又能有什麼用?

若是這傢伙,能夠把他七成的心思,放在研習靈法武學上,也不至於令宗門,落至如此境地。

金不悔先是莫名其妙,接著就意識到了什麼,神情尷尬不已。只能是摸著腦門,把視線移開,心虛的避開與玄太極的對視。

也知曉自己自由自在的好日子,怕是徹底到頭了。

那劍公子絕欲他曾經見過,據說如今也不過二十而已,卻已是四脈武尊的境界。劍道通靈,兩年之前,以獨敗五大天位強者,而震驚當世,被認為是世間絕頂的劍者。好事之人,也將其與靈劍若濤以及另一人,並稱為雲界三絕劍。

不過之後不久,此人便自言閉關,再不聞聲息。

這絕欲以武癡著稱,最喜尋人挑戰。而就在其閉關之前,此人正四處尋覓三絕劍中,那另一人的蹤跡。

故此也有傳聞,這絕欲乃是挑戰敗北之後,才銷聲匿跡。

其實宗門之內,盡有可勝他之人。不過年齡與身份,俱都合適出戰的,也只有他與沈淮二人了。

哪怕他師尊,再怎麼放縱自己。這樣的關頭,也絕不可能再容自己悠哉游哉。耳提面命,閉關苦修,那是少不了的。

前面有十九靈符,五大聖地。浩玄宗的順序,排在第二十五位。最多只有一年時間,那絕欲必定會上門挑戰。

那時自己,若是無法突破到七階境界。估計他那位師尊,會剝了自己的一身皮。

果然下一刻,就聽玄太極一聲冷哼道:「不悔師弟,師尊他那邊雖還無明令過來。不過為萬全起見,師弟稍後還是隨我返回宗門為好。」

金不悔的一張胖臉,頓時糾結成了一團,近乎咬牙切齒道:「這個劍公子絕欲,我如今真恨不得買兇殺人才好。」

蘇辰聞言,卻是啞然一笑:「還真有買兇殺人的,那十九靈府之中,已經有數個宗門暗中開出天價,只欲取這絕欲的性命。」

金不悔聞言不禁頹然,接著又想起了宗守。又心中好過了起來,忖道這傢伙,只怕也是免不了也出醜的。

第383章 豈不太遲

「哈!哈!哈——」

雲聖城的城主府內,虛政元正是瘋狂大笑,豪飲了一口烈酒。又意興大發,在身前書案之上,筆走龍蛇,不過須臾,就是一頭巨大的猛禽,躍然於宣紙之上。似鷹飛鷹,似鵬非鵬。雙翅全是金羽,身形碩大,正做展翅翱翔之狀。

旁邊的連城,靜靜望著,直到畫成之後,才是一笑:「金翅大鵬鳥,用這種神獸來形容宗守,真是再合適不過——」

傳說中的金翅大鵬鳥在幼鳥之時,與凡鳥差不多,甚至還有所不如,在精獸中受盡欺凌。

可一旦長成,卻能傲嘯萬里雲空,凌駕於所有神獸之上。能夠適應最艱苦的環境,意志堅韌,總能夠在惡戰之中勝出。

若只論近神戰力,甚至鳥中皇者鳳凰,實力只怕也有所不及。

虛政元一笑,放下了筆道:「我到底沒看錯他,如今得了九九龍影劍的傳承,君上最後一個短板,也已補全。有龍影老人為後盾,即便蒼生道不出面,也無人敢再對他輕舉妄動。我也未曾想到,君上居然能夠大敗龍若,一鳴驚人,更得武聖垂青。正是魚躍成龍,至此之後,天高地廣,任他縱橫。只不知凌雲宗那邊,此刻到底如何了?」

「消息還未傳開!」

連城微微搖著頭,若非是他們雲聖城,始終對宗守保持著關注。這次聚龍山之事,怕也是需要數日之後才能知曉。

「只知事後三個時辰,凌雲宗在外的弟子,都紛紛趕回宗門。丹靈山那邊,更開始嚴加戒備。那些從聚龍山內出來的各方英傑,言語間也是對凌雲宗頗多譏誚,甚是鄙薄。本當是宗門未來擎天之柱,卻因門內弟子的任意妄為與短見,驅出門外。而君上之父,偏偏不巧,對凌雲宗還有著不小恩因。都認為凌雲宗內弟子,太過驕橫,權勢人物也大多拂袖。如此下去,離亡宗不遠,已現衰亡之兆。那些邪宗魔門的態度,連城還不知。不過料來那些人,絕不會放過這機會。畢竟是一處聖地。便是十九靈府中的正道宗派,只怕也要心動——」

「嘿!想不到他們凌雲宗,也有今日!」

虛政元一聲冷笑,透著絲絲寒意。接著就又不在意,凌雲宗此次雖是顏面全無,不過實力其實未損分毫,足可支撐宗門。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勢力而已,奈何不得這個當世大宗。

稍一凝思,虛政元就又再次揮筆道:「代我傳令,可以讓政方回師了。」

連城頓時錯愕,虛政元言中的政方,全名是虛政方。是虛政元的親弟,此刻正統帥十七萬大軍南侵,拿回以前的失地。一路南下,都是所向披靡。

只需再有數日,雲聖城就可以恢復全盛之時的地域。而此時正是乾天山勢力大盛,宗守名動天下之時,有些想不通,虛政元為何在此刻收手?

「正因君上名聲大盛,才要停下——」

仿似看透了連城的心思,虛政元目中精芒閃爍著道:「以前那凌雲宗,對乾天山與我等還可不在意。可如今,卻必定會仔細關注東臨雲陸的大局。我雲聖城如今,只需韜光養晦。積蓄實力。等待君上與凌雲宗戰起之時,在他們後面狠狠插手一刀即可!」

聽到最後一句,連城不由是下意識的一個寒噤。下意識的只覺一股冷酷至極的殺意,撲面而來。

再仔細看向虛政元的面部,只見那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燃燒。

連城認得,那是無盡恨火。十幾年前開始,一日更盛一日!

若無法宣洩,只怕遲早有一日,會將虛政元自己點燃,徹底瘋狂。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聚龍山之西兩萬餘裡,距離雲宮則不足三百里的地域。

無華真人正踏在雲端,負手默然而立,目中微微有些失神的,看著東面。

他身後立著一人,正是靈烈真人。而其身後,還有著三個人影。

說是人影,其實也不合適。只是三團淡淡的煙霧,其中兩個還有著人形,正是龍若寒逆水。栗元丹是最後一人,因修為是三人中最弱,神魂面前只能聚成氣團狀。

都是默默不言,而那靈烈真人,也同樣是屏聲靜氣。

「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包括靈烈在內,四人的氣息都是微微一窒。而無華真人,也轉過了身。

「我在想,到底該如何處置你們才好——」

話裡說這你們,可目光落處,卻在龍若身上:「你可知,我此刻在雲宮之外,都不敢踏入進去?只覺是慚愧無比,愧對列祖先師!也不敢去面對,那諸多師兄弟,已經眾位長輩責難?」

龍若已經失了身軀,不過那神魂,卻是一陣劇烈顫動。

許久之後,才俯身道:「是龍若讓師尊失望了。宗守之事,全是龍若之罪,與師尊無關!」

無華真人卻是仍舊淡淡道:「你是我親傳弟子,一應成就罪責,都與為師息息相關。這句話,說來何用?若兒啊若兒,我記得以前曾跟你說過。看一個人,不可以偏概全,更不可自負。記得當初,你靈微子師叔,是命你將宗守帶回宗門,而非是讓你去看宗守的資質如何。你為何要偏要自作主張,將他放走?能夠在一百六十息內,破去明劍台小羅天劍陣,三百四十三息,近斬十八具傀儡之人,哪怕真傳弟子不成,就當不得一個內門弟子麼?以其父,搭手援救我凌雲弟子之恩,就不值得宗門厚報?」

龍若再次默然,神魂動盪。直到無華的目光,漸漸冰冷,這才再次開口:「是弟子太過自信,自以為已經將那人,徹底看清楚——」

「自信?我看你是自傲!是呢!你確有自傲的本錢,不到二十八,就只差一步,可以塑體。這個世間,又有幾人能及得上你?所以你看定無法修行之人,必然就是廢物。不值得宗門為之浪費精力可對?」

哂然一笑,無華的語氣終是有了些波動,卻有如刀子一般的冰冷無情。

寒逆水與栗元丹二人固然心驚,那靈烈真人,也是微微失色。

雖是同樣不滿龍若逐走宗守之事。卻也未曾想到無華對龍若,會如此的疾言厲色。

「把那宗守放過,可以說是眼拙無奈。那麼那次事後,你龍若為何不想著與其修好,彌補關係,反而是多方為難,甚至兩次謀劃刺殺?此人是否真就成你心中之魔?你龍若的器量,就如此之小?這點顏面也放不下?」

說話之時,更冷眼掃了眼寒逆水,令後者也是一陣尷尬。

而龍若則是徹底陷入了沉默,再不發一言。

無華冷哼了一聲,接著也同樣靜寂了下來。這次只等了片刻,那雲宮方向,忽然一個人影走來。

年貌大約六旬左右,身穿道袍,仙風道骨。只是那神情,也同樣是難看之至。

到達此處,當望見無華幾人之後,卻是毫無意外之色,只是面帶苦意的,朝著無華一禮:「見過掌教師兄!」

無華真人微微點頭,示意靈微子起身,接著直接開口就問:「宗門內的情形,現下到底如何了?」

「刑律堂諸位長老出面,已經改了梁妙子的刑罰,此人弄權,使我宗失大興之機,判其自盡,以謝宗門。我靈微子約束門人不利,鎮壓萬風塔五十載。至於林非子,奪其十年之後,命還丹之權!」

龍若的神魂,再次波動,就連那靈烈,也同樣是大驚失色。林非子壽元已到期限,若十年之後,無命還丹延壽,只怕三十之內,必定隕亡。

「怎的如此之重?」

無華真人心神微凜,接著一歎道:「林非師叔之事,真就無法挽回?」

「怕是挽回不了,如今宗門之內,都道龍若要麼是有眼無珠,要麼是任性妒才,方使宗守無緣拜入門下,反成宗門大敵——」

靈微子搖著頭道:「只可歎,此子劍道通靈,能以一己之力突破人障。這等樣的絕代之資,卻偏不能為宗門所用。幾位師叔師伯,都是痛心疾首,言道是我凌雲宗萬載以來,最大損失。更有幾位長老,翻出祖師留下的語冊,內中竟然曾經有言,若有人能夠同時破去丹靈山,那明劍天符二台,那麼此人哪怕是無半分修為,也當任為掌教弟子。顯是萬年之前,就曾有預料。有人說,這是掌教師兄你,知情而不言——」

無華眉頭一皺。此事他真不知曉。祖師留下的幾十本語冊,一直都是幾個長老在執掌,便連他,也無緣一見。

不過此時,倒是無妨。當面對質,即便是那些心有叵測之人,也無法奈何得了他。

心中卻有些驚恨,這些長老,真個是老糊塗了。如此重要之事,卻是直到今日這才說出。豈不覺太遲?

靈微子也知無華心中所思,接著又一聲歎息:「更不巧的是,不久前已經傳出消息。劍公子絕欲已經出關,正欲一一挑戰十九靈府,十大聖地——」

第384章 宙書之迷

「更不巧的是,不久前已經傳出消息。劍公子絕欲已經出關,正欲一一挑戰十九靈府,十大聖地——」

說到此處,靈微子不由也是冷冷掃向龍若,又氣又恨,又含著憐憫之意。

本來劍公子絕欲上門,宗門內最適合出戰的,就是龍若。可而今,就剩下一個才剛晉階天位的祖人狂,獨挑大樑。

而若是宗守,當初能拜入宗門,甚至可借此戰,使凌雲名揚雲界,聲勢大振。

可而今,一切都晚了。

「劍公子絕欲——」

無華真人的面色,亦是極不好看。也知宗門之內,一個祖人狂,難以獨挑大樑。那鐵青的臉色,愈發是陰沉如水。

「這件事,我知道了!那麼幾位長老,對於龍若,又是如何說法?」

「天資雖是不錯,然心胸太狹。此次宗守之事,罪莫大焉。不配為下任掌教。」

靈微子面上的惋惜之意更濃,遲疑著道:「聽幾位師叔的意思,是要施以重刑,甚至驅出宗門。」

那龍若的身軀,再次一顫。而無華真人的面容,也微微一抖,雙拳緊握,透出幾分惱怒之色。

而靈微子,則彷彿是沒看到一般,歎息著望向遠方:「此事怕是再無法挽回,我凌雲宗,終需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總不能讓凌雲數代人萬年來積累的名聲,在我等手中毀去。掌教師兄你可知,消息傳出之時,這凌雲宗幾個魔門,都有了些異動。甚至幾個靈府大宗,也極不安份?」

目光瞥了那寒逆水一眼,靈微子的目光,顯得是冰寒無比:「即便是上霄宗,據說也甚是惱怒。已經遣人過來責難我宗,龍若刺殺宗守,行此不義之事。為何偏要把他們上霄弟子,一起拖下水?」

無華真人一聲悶哼,雙拳緊緊握著。然後是神情複雜無比,定定入神。

目中滿是心痛,猶豫之色,一時竟不知,到底該如何處置此事才好。

……

聚龍山的山巔,宗守依舊盤膝坐著。意念發散,與遠在數百個世界之外的龍影老人,以意識交流。

「——先前我聽師尊說起,適才我所用的吞天元化大法,已經失傳在沉淪雲海。不知此事,到底詳細如何?」

「你果然要問此事!」

那龍影老人的聲音『嘿』的一笑:「換作別人,只怕多半是一頭霧水。我龍影昔年卻曾因與那人一戰的緣故,所以知曉些根底。創此功法之人,乃是雲荒時代,一個名叫吞天尊者之人。出現在雲界之時,就已是聖者境界。那時候幾乎是所向無敵,不但能夠吞天地元力為己用,更可吸噬他人的真氣魂力,因此戰力之強,冠絕當時。哪怕當時幾位至境強者,也是見者辟易,不敢輕易與之交手。我昔年進階聖境之後,曾不巧遇到過他一次,被打得大敗虧輸,險些隕落。以新創的九九龍影劍,全力一搏,不但僥倖得以逃生,更斷去了此人一臂。可算是雲界之內的第一人——」

說到這裡時,龍影老人是絲毫都不以自己的敗績為意。反而是頗有些自得之情的繼續道:「不過那時此人,可能是修煉的吞天元化法,出了些問題,神智忽而瘋癲,忽而清醒。與我一戰之後,就衝入了沉淪雲海之內,再不知所蹤。我因與此人結怨,故此常年關注那雲海變化,甚至曾經入內尋覓過。結果數百年時間,都未見他出來,裡面也沒看到其蹤跡。最後也就漸漸把此事忘懷。倒是意想不到,萬年之後,我的親傳弟子,居然也學會這門功法。」

宗守心中如狂波怒瀾,再無法平靜。這吞天元化經,既然已經隨其主人,消失在了沉淪雲海,為何又出現在《神皇》那款遊戲裡?

莫非是後世之人,探索沉淪雲海之時發覺帶出?

還有他那位『父親』,未來的狂血妖聖,九尾狐王,此刻就是在沉淪雲海內。

「此事我已差不多盡知!哼,任你那師兄魏旭精明如鬼,這件事情,卻也是被瞞在了鼓裡。宗守,你有一個好父親——」

那龍影老人的聲音一笑,帶著幾分感慨之意:「其中詳細,我此時還不便跟你說起。日後有時間,你可以去那沉淪雲海去看看!居然連這樣的東西,都能捨得捨棄,放棄一步入聖之法。你父宗未然,好生令人敬佩!宗守你記住了,日後你可以忘記一切,甚至我與魏旭都可不在乎,卻絕不可以對你父親不孝不敬——」

宗守神情微怔,正欲再問話之時,就覺那股始終凌壓在這山巔的浩瀚意念,忽然潮湧離去。須臾之間,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連續以心念呼喚,都不聞龍影老人的答覆。心中不由一陣發慌。

龍影說他有個好父親,到底是什麼意思?都連這樣的東西,都能捨得捨棄?又到底是指的什麼東西。

是指他神魂之間,那個神秘的寶藍色光團?又仰或,是那本他在前世奪到手的宙極命世書?

聽龍影老人的語氣,他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是宗未然成全之故,這又是怎麼回事?

自己取代宗守,掌握宗守身軀之時。宗未然就已經消失無蹤,獨自一人避入到沉淪雲海之內。

還有那個『宗守』,最後徹底消散時,說的那句『你我二人,本就是一體。你就是我,我便是你』,此刻想來,是令人分外的毛骨悚然,也本能的不願去細想。

難道萬載之後,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個世界,並無劍皇談秋此人?

自己只是宗守,分裂出的魂念?又或萬載之後的劍皇談秋,本就是宗守?

哈!怎麼可能?自己前世經歷,無論是仇家好友,都是有血有肉,怎麼可能會是幻境?哪怕是至境的巔峰強者,也絕不可能做到!

正心念紛轉,思來想去,都覺荒唐,更無頭緒。體內氣血浮動,幾欲暴走。也恰在之時,忽然那股熟悉的強橫意念,再次貫空而來。而龍影老人的聲音,也再次響起:「差點就忘了說了,你先前施展的那吞天元化大法,很是不錯。不過日後,也無需太過謹慎。那吞天尊者,雖是因此法而瘋癲。不過若依我見,多半是因此人濫用之故。這門功決,多半也非是這一位所創,且用岔了地方。你日後可以仔細摸索一番,莫因噎廢食。此功可吞天噬地,弱小之時,可以損有餘而補不足,強大之後,可損不足而奉有餘。可謂是變態!天道都被其佔全了。其真正功用,因當是不在那宙極命世書之下才是——」

宗守本來是漸漸心靜,聽得入神。可到最後一句時,卻是身軀再震,面上全是驚異震撼之色。

也不知是龍影無意說起,還是有意提起此物——

那龍影老人的聲音,接著卻又出言道:「此事別想太多,一切因果,日後你到沉淪雲海,見到你父之後,自然就可明白。另外再說一句,我龍影老人畢生最大幸事,可能就是將你宗守,收入門下。故此徒兒你心中,也無需有什麼負擔——」

那聲音說到後面時,已漸漸模糊,說到『負擔』一詞之後,就直接消失。宗守心內,再呼喚了幾句,最後卻依舊是不見龍影老人的答覆。

心知自己的師尊的意念,此刻怕是已經徹底離開雲界。宗守才長吁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接著下一瞬,就又一聲苦笑。有些事情,終究還是沒能夠問清楚。

始終弄不明白,那龍影老人先前,為何對他是如此看重?

他對自己的份量,是再清楚不過。即便能堪破那副照壁的奧秘,以龍影的聖者身份,也不用以近乎『懇求』的態度,讓他拜師。

真可謂是奇哉怪也——

還有那沉淪雲海,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那位狂血妖聖宗未然,與自己到底有關係?

心中雜念再起,宗守思索了片刻,知道體內氣息,再次狂躁。才心中微驚,果斷無比的把這紛亂意念,再次壓下。

而當宗守注目眼前時,就只見正持槍立在一旁的宗原,正注目望來。

「君上,那龍影武聖可是已經離去?」

宗守點了點頭,正欲站起身時。卻只覺渾身經脈,都一陣劇烈抽痛。所有的肌肉,都如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身軀。

力發不到一半,宗守就不得不再次坐下,狼狽無比。

心中明悟,知曉這是與龍若那三人,全力一戰的惡果。

這外丹雖好,可以他現在的體質。對經脈的損害,實在太大。要非是龍影老人助他,只怕那九條輪脈,如今已經斷成了十數截。

哀聲一歎,宗守不得不再次入定調息。下意識的,想要再借用一些那枚外丹的充沛靈能。

轉瞬之後,卻又覺不對。宗守忙將那被他藏在袖內的天階外丹,取在眼前。卻只見其上。正有一個偌大的封字。

不由『啊』了一聲,神情怔忡。知曉這必定是龍影老人所為,防他濫用此物。

這一下,算是徹底把他打回了原形。

第385章 疊字真符

「這可苦矣——」

沒有了這枚天階二脈的外丹,他頂多也是只是真氣剛入武宗,魂力也才至還陽境的靈師而已。

即便是新近掌握了劍魄,可運用不出來,也是無用。

當下也只得是老老實實的,把一枚傷丹服下,催運化開。再以呼吸配合,調和著體內的氣機。將那些紊亂的真氣,一一歸納壓制。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傷勢總算是開始好轉之後,宗守忽然心有所感。視線又望向了遠處。只見對面遠處,正有兩道視線望來。

站在數千丈外的山頭,影影綽綽的,立著兩個人影。其中一人,穿著白衫白裙,卻大半都被血液染成褐紅色。赫然正是雄玉,目光恬靜,居然並無有多少恨意。

另外一人,卻是二十左右,持扇而立,頗有些翩翩佳公子的味道。正饒有興致的看來,那種神情,就彷彿是萬年之後的後世,人們在動物園,看那些稀奇精獸時一般。

也就在與宗守對視一眼之後,雄玉就直接轉身離去。而另一人,則是把折扇合起,然後衝著宗守,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然後是輕笑著,同樣隨雄玉離開。

因隔的實在太遠的緣故,那笑聲自然是聽不見,不過只從其表情,就可知其挑釁不屑之意。

「這人到底是誰?」

宗守一陣愕然,只覺是古怪無比。他還從沒見過,如此奇葩之人,真是蠢得可以。又問道:「他們在那看了多久了?」

宗原聞言,微微搖頭道:「這二人兩個時辰之前,突然在那邊出現。至於那人身份,我也不知。」

「兩個時辰之前?」

宗守心中沉了沉,再看看天色,那個時候,豈不正是他師尊龍影老人的神念,離去之時?

這二人恐怕是一直就在那裡窺視,不但是遠在千百世界外的龍影,未曾察覺。甚至之後,與他說過話的蘇辰,同樣也沒能發現。

旋即就沒去在意,轉而好奇道:「你與鞏悅,是怎麼進入的上層?」

這件事,他一直就很好奇。以嚴飛白與歌含韻的天資,以及隨身所帶的諸多奇寶。也是在龍門洞窟將近崩塌之時,進入的內門。

宗原與鞏悅,居然能提前他們數步,真是令人驚奇。

宗原先不答話,驀地一槍刺出。身周左右,竟也發出了一聲龍吼。一條雷霆巨龍之影,纏繞在身周左右。

而那浩瀚槍鋒所及之處,也是炸出萬千電芒。既有狂霆槍意的狂猛,也是雷霆龍劍的霸道。將二者,近乎融合。

待得所有電光,都盡數消逝之時。宗原才開口解釋:「要進入上層,並非是只有將那九種真龍劍意,全數了悟才行。能專注一種武道意念,將之演化到極致,同樣也可,自與君上分開之後,宗原就與鞏悅四處尋覓君上蹤跡。無意中發現那處入口,也僥倖通過。」

其中的詳細,宗原並未多說,宗守也沒去問。知曉宗原,必定是進入上層的時候,得到了某種際遇。

剛才那一槍,其實已經是有了些九九龍影劍的影子。殺傷力更在那雷霆真龍劍意之上,應該是龍影老人,把九九龍影劍分割之後的版本。

看其威勢,只怕至少也是第八等,徹地級別的武學。幾乎直追他的六神御刀術了。

也代宗原歡喜,有此槍法,再以內觀玄霆鍛體決,為煉體之術,到後面的天位,已經是一片坦途。

而就當宗守再次發力,並且成功的站起之時,仍舊是只覺全身上下,宛如蟻噬,疼痛不堪。

對了!螞蟻——

宗守皺著眉頭,看向下方,只見這附近四處,都有些小小的蟻群。與普通的螞蟻,並無區別,或是覓食,或是在地下築巢。

若是放在平時,也無什麼不對。可是這裡,不久之前,才經歷過他與龍若那三人,一場將這聚龍山巔,差點夷平的大戰——

稍一凝思,宗守就語氣淡淡道:「宗原,這次我在那照壁之前,所悟良多。看來是需要些時日,在此地好生靜悟鞏固一番。」

宗原目光微凜,同樣掃了眼那些蟻群。接著就又恢復了如常,並無異議。他也同樣需要時間,把那雷霆龍劍,融入自己的槍術之中。

……

時光如梭,轉眼就是十數日後。

聚龍山的山巔,宗守正立在一塊較為乾淨的巨石之上,身形移動著,一絲不苟的不斷揮拳。

此刻是身軀赤裸,而其肌膚表層,可見一條條龍形影像,正在蜿蜒游動。

呈冰藍二色,總共竟有八條之巨!使肌膚不斷的綻烈,又迅速癒合。

隨著宗守的拳鋒姿勢,那八條龍影也忽而聚在一處,也忽而散開。

拳風也忽而剛猛霸道,忽而柔和飄逸。使周圍無數的碎石,竟紛紛騰空而起,旋繞在四周。

而周圍處的天地靈能,彷彿是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牽引,紛紛聚入宗守身軀。

這可非是吞天元化功,而是拳法本身的功效。

就在六日之前,宗守身上的傷勢,就徹底痊癒。也就在當日,宗守毫不猶豫的把兩條靈脈,一起融入到了體內,踏入至四脈武宗的境界。

而煉體拳法,也由練皮練筋練膜的犀魔靈甲拳,再次改成了小五輪明王拳。

遵循陰陽五行循環之法,又一次開始了練五臟,練六腑的過稱。

以前是以自身產生的內力精元,來鍛煉臟腑二輪,強化內臟。

此刻卻是借助天地間,那些至精至純,無窮無盡靈能,來淬煉,來增強。

人體之內,雖是號稱自成天地,自成世界,可終究還是有限。與借天地靈能來鍛煉,效果自是相差不可以毫釐計。

最近幾日宗守煉體,也是一日千里。不過越是如此,越是感覺根基不穩。進境太快,從先天到武宗,只用了不到五個月。而如今的他,更已經把第五脈,納入到日程規劃之內,估計就在幾十日之後,就可再次融合。

若非是軒轅依人,給了自己那許多丹藥。若非是龍影老人,把那些龍元,融入體內,他絕不敢如此。

——與宗原不同,他的劍術,他的撼世靈決,在真正做到剛柔相濟在前,都太過霸道,太過剛猛!若無一個絕強的肉身,絕難支撐的住。

而雙脈之身,果然是使他能調用的真氣靈能,是常人數倍。可對肉身的要求,也同樣需得超出他們數倍才可!

再練習了片刻,直到自身體力,都差不多耗盡。宗守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發現他身軀,自從融入龍元之後。體力非但未曾增強,反而減弱了。

一拳揮去,全力而為,可有百萬斤巨力!徹底引爆雙脈,甚至可至兩百萬斤,幾乎不遜色於那些玄武宗。可這種狀態,卻也只能持續一個半時辰。

大部分的體力,都被輪脈氣機的衝突而消耗了。而且每次練拳,渾身也是無數隱痛。

此刻渾身上下,是大漢淋漓,四肢肌肉,也在抽搐。宗守卻強行壓制著,那昏昏欲睡的疲憊之感。把一滴靈螈精血,吸入體內。

當催運起內觀玄霆鍛體決,渾身上下,立時是充斥著電芒。

可以發覺自己身軀細胞,每對抗過一次電芒的擊打刺激,不久之後,就會強化一些。

整個過程,是潛移默化,幾乎無法感知。不過往往一兩日之後,總能感覺自己的肉身,大幅度的強化。

特別是使用那靈螈精血之後,被龍影老人融入體中的龍元,也在這過程中,被一點點激發。使得內觀玄霆鍛體決的效果,愈發的顯著。

「怪不得後世總有人說,那些巔峰強者,其實都是一些自虐狂人。這句話,當真是深得我心——」

苦中作樂的一歎,當幾個時辰之後,宗守從入定中醒來,卻只覺是神清氣爽,暢快無比。

練拳鍛體,雖是痛苦。宗守卻喜歡這種衝擊極限,運動之後,大汗淋漓的感覺。

遠比修煉靈法,呆呆的冥想,更令他感覺舒心。

不過這靈法,仍舊是要修煉的,而且是重中之重。他如今拋開了幾道真符,轉而在神魂之內,專心凝聚一個『疊』字。

可能是破解了那塊照壁,感悟極深。而之後龍影老人,也專為他解說過半日,九九龍影劍的要訣,特別是『疊』字奧義的緣故。凝練真菉靈禁之時,極其快速。

短短是十餘日,就已經是幾十個靈禁聚結。其餘的真菉,也頗有領悟。令宗守自己,也是無比的意外。

這個『疊』字真符,其實並無多少威能,這世間估計也少有配套的靈法。

不過當此符一但凝聚,他卻可以想辦法,將幾種靈法疊加運用。

同時也有借聚結此符,同時參悟九九龍影劍之意。

就與他凝聚『吞淨』二符,吞天元化大法,也同時大進一般。

不過此時,宗守卻暫時無心去冥想,而是神情專注的,看向不遠處。

在那個方向,一處平整的石台之上,正擺放著一個鼎爐。一股奇異的香氣,從內中升騰而起。

第386章 雷霆翼蛟

那是一隻三足藥鼎,鼎身外圍,有著五隻雕刻的無比的紫御丹龜。頭往後回轉,朝著那鼎蓋的方向。

這是宗守,在那栗元丹小乾坤袋裡的繳獲。名喚紫御丹鼎,而所謂的紫御丹龜,傳說是上古時代一位聖境強者的靈寵。

據說此人,乃是雲荒時代的丹道第一人。紫御丹龜的身具的一些神通,對煉丹頗有些好處。每次煉丹之時,可十有七成。

故此對於丹師而言,這紫御丹龜有著極強的象徵意義。

而宗守眼前這東西,也可算是丹靈宗的一件奇寶。將紫御丹龜的神通,以靈紋符菉的方式展現,以提升成丹的幾率。

不過此時這鼎內,卻非是煉丹,而是煉藥。

「這香氣,莫非是已經成了?」

宗守輕嗅了嗅,只覺這香氣剛入鼻而時候,雖是好聞,可時間一久,卻莫名的有種令人煩惡之感。

即便以他武宗境的真氣,也壓抑不住,只覺是噁心欲吐。

這倒是與前世看過的那本書中所敘差不多,本就是劇毒之物,這氣味裡面,自然也夾含著毒性。

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個藥瓶,放在鼻間嗅了嗅。宗守只覺心神一清,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那藥鼎之旁。

將之掀開,只覺裡面赫然是滿滿的一鼎爐汁液,色呈青黑,不斷的冒著水泡。

那濃郁的氣味,卻令宗守只覺腦內又是一陣昏沉,連忙將之蓋上,再嗅了嗅藥瓶,這才好受了些。

接著面上,就泛出了一絲喜意。這東西,他煉了近十天,失敗了七次,花費了好多藥材。這一次,總算是成了。

不由暗暗有些得意,自己煉丹的天賦差了些,不過這煉毒的功夫,卻還是頗有一些的。

在那鼎爐下方,又加了些炭火。同樣是取自栗元丹的那個乾坤袋裡,乃是丹靈宗採集,精心煉製燒化出來的炭核,只是一顆,就足以燃燒數日,始終維持高溫。

隨即宗守就又退出到了數十丈外,直到再聞不到那香味,這才停下。坐下冥想,待得日落月移,星斗滿天的夜晚時分,宗守這才再次睜目。

眼中先是喜意微閃,自從破去了那九面留影石壁與照壁之迷,再與龍若一戰。他無論是靈法,還是武道,都是突飛猛進。

龍影老人將龍元融入他體內,化為肉身潛能,也等同於是從本源上,強化他的體質。

故此方纔,他魂力只稍稍修煉,就瘋狂的增長。幾個真菉靈禁的聚結,亦是極速。

在這聚龍山上,僅僅十日的修行,就可相當於他平時,近白日的苦修。

不過當觀照神魂之內,宗守卻又頗有些頭疼。

「水、火、金、霆、運、吞、淨、疊——」

這神魂之內,陸續聚結出的七個符菉,還有那即將凝聚出來疊字符,倒是有近半都是無法直接傷敵,只能是輔助之用的真符。

若論到能夠施展的靈法手段,他估計是同階靈師中,數量最少的。

不過所謂有得又失,他能夠施展的靈法雖少。可威能方面,卻也不是普通靈師可以比擬。

搖了搖頭,宗守已經打定了主意,在衝擊日游境之前,至少要把木土二字聚結,湊齊了五行再說。

長身站起,腳下一個滑步,就又都了那丹鼎之前。當撤去了下方的碳核,再揭開了頂蓋時。發現內中,已經沒有了液體,只有下方一層厚約一指,宛如藍玉一般,晶瑩剔透的藥泥。

看起來是賣相不錯,不過宗守卻知曉,這裡面的藥泥,只需一指甲大小,就可毒翻數千條重量十萬斤以上雲鯨,毒性可謂是極其了得。

乃是按照他後世之中,看過的一張毒方所煉。名幻百里清靜香,據說只需燃起,百里之內,必定是清淨無比。

——百里中的人獸鳥蟲都死絕了,自然是清淨了下來。

無論是對昆蟲還是走獸,都有著立竿見影的奇效。萬年之後,有家公司將之改良之後,做出一種殺蟲劑,極其熱銷。

當然若用來對付人族的靈修武師,在一定劑量之後,也同樣有用就是。

因炭火息去,這鼎內的溫度,也漸漸降下。而那熏人氣味,也終於淡去。

宗守用兩塊布團堵住鼻子,又灑下了一些金粉。使那玉藍色的藥泥中,帶著一些星星點點的金色,霎是好看。而後把一種膠樹的汁液,把雙手全數抹殺。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那些藥泥攝起部分,柔搓成一根根線香。

他也不求美觀,只需好用便可。每根線香,都以本身就有劇毒的梅樟木為柱,外面塗著一層厚厚的藍色藥泥。再以靈法召來火焰一烤,把裡面殘餘的水份全數迫出。這百里清淨香,就算是煉成了。

宗守煉藥之時,用藥可謂十足,都選擇那些年份藥性最好的材料。而此刻制香之時,更是恨不得這毒香威力越大越好。因此這線香製成之時,足足有兒臂粗細,就只外表稍稍難看了一些。上面灑下的金粉,也是丹靈宗的獨門之物,是一種劇毒金蠍之殼,磨碎之後而成。據說只要非是寒屬毒物,可使任何毒物的藥力,增長至少三成。

而堪堪就在宗守,把鼎內的藥泥全數用完,製成大約十四根百里清淨香時。

宗守的靈覺,就感應到一股勁風,從山下急奔而至。不過片刻,就到了他面前。

站定之後現出身影,正是宗原,此刻眉頭正微微皺起,帶著幾分凝然之意道:「君上,那道人,怕是忍不住了——」

宗守眉頭微挑,注目看了眼下方。只見是一片空曠,並未值得注目之處。

不過若仔細以靈識查探,卻能感覺在那土層之上,正有成千上萬的晶蟻,暗暗潛伏。

只是因還顧忌龍影老人,此刻可能還在,這才未曾現身攻擊而已。

不過此刻,這片地域中,卻是異常的安靜,寂靜到令人不安。

埋在千丈土層之下的那些晶蟻,與其說是在潛伏,倒不如說是在蓄力,蓄勢待發。

蟻真人麼?果然是已經耐不住了。

宗守冷聲一笑,轉而就毫不在意。這也在他預料中,在那沼澤之外,柴元應該已經得到消息,在聚集兵馬。

那蟻真人這幾日不動手,估計是再無動手的機會。

「無妨!」

即便是在先前,他也同樣有著使二人脫身之法。

有魏旭所贈那枚宗門令牌在,一個時空穿梭,就可去到蒼生穹境。

更何況此刻,他已經把百里清淨香,煉成之時,更無需退避。

從乾坤袋裡,將那微縮的法壇取出,宗守口念真言,再手掐著靈覺,隨手一揮。就是一團靈光降下,那小小的法壇,赫然在這須臾之間,體積爆增了百倍,化作了十丈大小。

依舊是與先前,縮成只有百丈大小時一般,乃是呈金字塔狀。

只是此刻,卻有足足十丈方圓,五丈餘高。壇上的木案香燭,都化成了真實大小。

而祭壇上方,也刻著一個七星圖案。周圍另有無數星辰點綴,上應群星。

宗守把那鼎爐收起之後,登上了法壇。四周望一眼,而後是眉頭再挑。

不止是下方,有著一個類似陣圖的七星圖案而已。這周圍處的石欄之上,更是刻滿了各種各樣。以金系為主,其餘五行為輔。

北斗主殺,這龍若看來是真的準備在劍修這一途上走到底。

而在心內,更升起一股新奇之意。以前他也曾與不少靈師鬥過,其中很是有幾位身家豪富,能夠自備法壇。

不過作為靈師的身份,借這法壇之力,與人鬥法,卻還是開天闢地來的第一次。

這法壇他先前就已經祭煉的差不多,此刻也無需為此多費功夫。只取出了七桿長幡,一一插在了這法壇的四周。

其中的金水火雷四字真符,龍若的乾坤袋內,本身就有。而那『淨』、『吞』、『運』三符,卻是宗守臨時製成。粗糙無比,最多只能使用個五六次而已。不過用來應對今日此戰,卻也是足夠了。

而後宗守,又在自己的臂膀上輕輕一拍。就見一條龍影,忽然從他的左臂之內,沖騰而出。

正是那頭雷霆翼蛟,在三日之前,終於清醒了過來。把那雷霆巨龍的精血,徹底融合。那神境真龍強者的兩滴血液,卻沒那容易煉化吸收,只能暫時儲藏在其體內。

此刻其身軀,已經由先前的不足半臂大小,化成了現在,足有十丈長短。

有鱗有角,頷下有著數根長鬚,隨風飄浮。身周雷霆閃爍,顯得是威嚴無比。已經是像極了那些巨龍。

宗守卻心知,無論外形再怎麼像,這頭雷霆翼蛟也仍舊還只是蛟而已,儘管已無限接近,可能只需下一個階位,就可真正成就出龍體。可其神通戰力,也仍舊差了真正的巨龍一截。

那雷霆翼蛟現身之後,神魂卻依舊展開在體外,赫然百丈餘長。那碩大的龍頭,先是朝著宗守點了點,而後就盤繞在這祭壇周圍。朝著下方,虎視眈眈,神情戒備。

第387章 七星法壇

待得這頭巨蛟盤好,宗守又連續幾個靈符打出,加持在雷霆翼蛟的身軀上,使那電芒更盛,四下閃耀不絕。

宗守目中則是精芒閃耀,隱透著期待之意。

為保密之故,這頭雷霆翼蛟自甦醒之後,他還從沒親眼看過自己這頭護駕的戰力,到底如何。

重塑了身軀,又進級七階,由蛇化蛟。其實力之強,應該是遠超過龍若那頭黑蛟才是,哪怕是只有與相當的實力,今日也足可保他安然脫身。

又隨手一揮,一頭身形碩大的銀熊,也忽然現身,肅立在祭壇的外圍。

這頭妖眼銀熊,雖只是魂獸之身。不過在其變異之後,戰力也可與一般的玄武宗巔峰強者,不相上下。

同樣是幾張靈符打出,化入銀熊體內。宗守接著,就又朝下方的宗原一笑。

「在那楞在做什麼?還不登壇,給我護法?」

那宗原目裡的驚奇之色一閃而逝,就不遲疑的,直接飛騰而起,登上了這七星法壇。衝起五丈,落在了一旁。

而宗守也執起了案上的千年桃木劍,在案上輕輕一拍,道了一聲「起」字。

這座祭壇,果然是立時沖騰而起,飛起大約十丈,就往西面行去。

這聚龍山西面臨海,距離只有兩百里左右。固然是離乾天山國域更遠了一些。可那雲海之中,全是空域。那些晶蟻,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浮空而行。

其內雲霧遍佈,水靈濃郁,也正是魔火晶蟻最不喜之物。

果然只半個時辰,就在宗守二人,已經望見遠處的雲海邊緣之時。

整個天際,忽然發出了一陣『嗡嗡』之聲。只見是成百上千的飛蟻,四面八方的圍攏而來。無數的魔火晶蟻,也從地面之下,紛紛鑽出。

幸虧是這祭壇,浮在兩百丈高空。這些晶蟻的彈跳之力雖強,卻又夠不著這個位置,只能在下方望著。

而那祭壇四周,更有雷霆翼蛟威懾,使那些飛蟻,也不敢輕易靠近。

宗守看得是頭皮一陣發麻,果然那日他與臨海書院之人遇到,並非是那蟻真人的主力。

此刻下方的晶蟻,怕不有五萬之巨?最強壯的兵蟻,就有四百。

而似那日,被他以飛刀斬殺的,可以比肩六階強者的六翅飛蟻,也有足足二十。

那母蟲尚不知在何方位,不過這群蟻獸之中,卻有四頭六翅飛蟻,與十隻兵蟻,外殼非是純黑色,而是淡淡的銀白。

那身軀大了足足半圈,散發著懾人威勢,雖還差了七階精獸些許,卻是無限接近了。應該就是那蟻後的近侍無疑。這魔火晶蟻群中,最核心的戰力。

宗原的面色,已是轉為蒼白,把手中的紫雷槍,死死的緊握。

宗守也同樣是暗暗叫苦,忖道師尊啊師尊,你把我那枚外丹封禁,固然是好心,卻也把你徒弟我給害慘了。

若能動用天位之上的力量,又何需如此麻煩?

面上卻不動聲色,在祭壇的周圍,悄悄插上了幾根線香,使之燃起。

暗暗鼓動風力,使那縷縷青煙,悄然蕩漾開來。

加入那金色蠍克粉末之後,這百里清淨香的香氣,明顯更隱蔽了不少。

初一聞之,是清香襲入,而且潛伏的時間更久,甚至還有些使人心神清明之效。需得到積雷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可察覺。而那個時候,一切都已晚了。

便連宗原,也認識忍不住,深吸了幾可。旋即就又猛醒了過來,立時全身上下,起滿了雞皮疙瘩。

這幾日時間,他可是親眼看見好幾次,宗守往那鼎爐之內,添加毒物時的情景。

什麼三環步線蛇的毒囊,命無百節蟲之卵之類,無不都是出了名的毒物,任意一種,都可將人毒翻。

在體內默查了一方,果然只覺體內的氣機,稍稍有些凝礙。

直到宗守,將一個藥瓶拋來。宗原的心神,才微微一鬆,毫不敢耽擱的,將內中一枚丹藥服下。

至於雷霆翼蛟,卻是全然無懼。其軀體百邪不入,任何邪祟毒物,經其身周電光過濾,自然而然,也就淨化掉了。

那些晶蟻,卻都是毫無所覺。只是環繞一旁,阻斷宗守的去路,圍而不攻。

直到片刻之後,這有一位道袍打扮的人影,踏著一件尺狀的靈器,騰空而至。

四旬左右,面白無鬚。虛浮空中,彷彿是得道高人。到祭壇之前,大約兩千丈處,就突然停下。身周處,居然還有著四隻銀色六翼飛蟻,在周圍環繞。

對宗守的劍術,顯然也是有些忌憚,不止將兩件護身用的靈器,祭起在空中,身上更至少有七種靈法加持。

而抵達之後,更把數百飛蟻招來,彷彿盾牌一般護在身前。

目光陰沉,看向宗守。而目光觸及到那條雷霆翼蛟時,眸光更是微微一縮,旋即就又冷笑:「本人不願得罪龍影武聖,把那東西交給我,可繞你二人一死!」

聽得這句,宗守是嘿然一笑。不過此刻他一切佈置,都已經妥當,心情甚好,也就懶得與這蟻真人計較。直接指了指身前的那頭巨蛟道:「可是想要那些真龍精血?可既然我這頭雷翼陽蛇,已經重塑肉身,成就出了蛟軀,你以為還可能有麼?」

「少裝糊塗!那真龍精血,別人趨之如騖,我蟻真人要來何用?」

那蟻真人一聲冷哼,目中厲色隱透:「我說的非是絕龍城之物,而是當年玄浪偷偷拿走的東西!別告訴我,你不知!」

宗守心中微動,知曉此人,必定說的是那枚九階龍丹,與八階龍魂,還有藥瓶之內的那件東西。此事絕龍城不知曉,這蟻真人卻偏偏知道,真是咄咄怪事。

怪不得,此人肯冒著把龍影老人,得罪至死的風險,也要將他在此處劫殺。

面上卻裝出一臉的茫然:「什麼東西,我是不知!你又如何確定,那東西在我身上?」

「何需確定?這真龍精血,既然在你手中,那麼你宗守,自然也是最可能之人。只需殺了你,自然就可確證!」

蟻真人的眼皮微斂,那魂力卻是瘋狂散開:「我知你不久之前,曾擊敗龍若寒逆水。不過我蟻真人,卻自問不是那三個廢物可比。龍影老人不在,你宗守還有何能為?那枚外丹,你又能夠用多久?若還有些聰明,那就自己把東西交出!」

宗守本還欲說些廢話,拖延些時間。不過此時,只看這蟻真人的神色,就知此事已經不可能。轉而輕聲一笑道:「那就試試看好了——」

腳下又輕輕一踏,就使這七星法壇開始顫動了起來。僅僅一息之間,就抓住了下方,十數條地脈。更與這周圍,足足五條天脈聯通。

使那些靈能,循著一條條看不見的脈絡,灌注過來。這五丈方圓,僅僅須臾之間,靈能就忽然暴增了數十餘倍。宗守也感覺自己魂力,彷彿在這一霎那,膨脹了整整近七成。

不但是神魂感知增強,感應的範圍擴大。能夠操控的天地靈能,也增加了不少。

不由是暗暗心驚,這便是靈師法壇!

怪不得,前世之時,那些擁有法壇的靈師,會是那般的難纏。

確實一如書中所言,只有擁有自己的法壇,靈師才可在戰力上,徹底凌壓武修!

接通靈脈,使魂能的作用增長,這無疑是使他靈法方面的實力,幾乎提升了一個階位!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聚龍山上敗了龍若,被龍影老人,收錄門下。這雲界之內,就可縱橫無忌?以為憑著這七星法壇,一頭雷霆巨蛟,我就無奈你何?」

那蟻真人『嗤』的一聲冷笑,滿含著譏嘲不屑之意。不過那目光,卻死死盯著宗守身下那座七星法壇。

似這種靈器法壇,千百年時光,才出一座而已。如那些小乾坤袋一般,都被雲界諸宗世家壟斷,即便以他的豪富強橫,至今為止,也同樣與之無緣。

那眼神漸漸熾熱,接著就又恢復了死寂之色。

「別人顧忌你是一國之主,殺了你恐對自身有損。我蟻真人,卻是半點不懼!你既一定要尋死,我成全你便是——」

身手一指,瞬時間數百飛蟻忽然衝下,抓起了一隻隻晶蟻之後,就又飛騰起數百餘丈,直接朝那法壇之上丟下。

雷霆翼蛟,也在這時一聲怒吼。振身而起,圍著祭壇一個旋繞,也沒怎麼做勢,隻身周的電光,忽然炸開,就把足足兩百餘隻晶蟻身軀,全數炸為粉碎。

對於七階精獸而言,這些最多只有四階的普通晶蟻,真的是視如螻蟻,就如屠狗一般,不費吹灰之力。

宗守也隨手一拂袖,早就佈置好的四十九口青葉劍,立時一一現出蹤影,在這七星法壇周圍,四下旋繞。

劍光紛閃,須臾之間,也是數十頭晶蟻,紛紛被斬殺當場。

宗原與妖眼銀熊,則在後面拾遺補漏,將殘餘的晶蟻,紛紛滅殺。

那些晶蟻,往往才有竄入法壇之內的跡象,那紫色槍影就已閃出,將之洞穿。

第388章 浩瀚蟻潮

整個法壇周圍,一時之間全是晶蟻的碎殼,以及一些藍色的漿液,碎灑落下。

那蟻真人卻毫不在意,口中真言念動。隨手一指,就是數百頭兵蟻,浮空升起。身周兩側,都赫然張開了一對風翼,飛騰於空中,翔空之能,居然是較之那些飛蟻全不遜色。

配合四翅飛蟻不時抓起丟下的普通晶蟻,便是那頭雷霆翼蛟,此刻也是無法護持周全。被數十頭晶蟻漏過,突入到那劍陣之內。

宗守本來一直都在靜靜望著,此刻才張開雙目,忽然抓起那木案上的鎮紙,重重一拍。

而下一須臾,就只見那書寫著『霆』『火』二字符菉的長幡,忽然綻放華光。

無數的電芒與火光,忽然從祭壇周圍炸開。與雷霆翼蛟身周的電光相合,霎時席捲數百餘丈。使周圍這一片地域,全數為雷光火炎籠罩。

整片空間內的『嗡嗡』之聲,立時一寂。就連一些五階的兵蟻,也是躲避不及。被這雷光炸碎,或者是直接燒成了碳粉,化作一些零碎碎片,往下墜落。

蟻真人見狀,卻只是『嘿』的一笑:「有些意思!只是不知,爾能撐到幾時!」

就在聲音落下的霎那,下方的數萬晶蟻。就忽然騷動了起來,竟是互相撕咬吞吃了起來。一時間是亂成了一團。

宗原不由暗暗驚奇,這蟻真人,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要說此人,已經失去了魔火晶蟻的控制,是斷不可能。

然後僅僅十數息,就見一些吞噬了同類血肉的魔火晶蟻,忽然身軀膨脹了起來。不但體型增大,那氣息也瞬間增長。只是幾十個呼吸之間,就有數十頭兵蟻成型。同樣是背插風翼,飛翔在空中。而那兵蟻的總數,也恢復到了整整四百之數。

接著蟻真人又口念靈決,手結法印,身形竟又退出了大約千丈,唇含著幾分冷哂之意。

「金甲銅皮!」

「極鋒烈銳——」

「大極影術!」

不出片刻,那圍攏在祭壇周圍的所有飛蟻與兵蟻,都是身周上下,都籠罩了一層金色的光澤。

無論是那猙獰口器,還是甲殼,都彷彿堅固了不少。前者更是銳利無比,與宗守的那四十九口飛葉劍正面相撞,往往能佔上風。

那甲殼也幾乎斬之不破,即便僥倖刺開,也往往無法將之重創。

身形之速,更激增數倍,幾乎達至六階之境。

不斷來回的衝刺,將法壇周圍的劍陣,沖的是七零八落。全靠著宗原一趕紫雷槍,方才能平安無事,使那些兵蟻,無數靠近法壇。

而那蟻真人更是眨眼之間,就加持了數種靈法。幾乎每增一種,便使那些兵蟻的戰力,更增數分。

宗守心中一沉,暗忖道這一次,真是麻煩了。若是鬥法,他足可將這蟻真人壓制。

不過此人卻是經驗豐富,取長補短。只以輔助道術,加持蟻群,增其戰力。往往一個靈法打出,就可使近千晶蟻受益。

甚至避退千丈,顯是不願與他正面交手。

其實他身側這條雷霆翼蛟的戰力,也遠不止此。十成雷力,未曾用出十分之一,只是因此刻那些銀白色兵蟻與六翅飛蟻,都是在數百丈外,巋然不動,蓄勢待發。也使這條翼蛟,無法盡展其能,倒有大半的精力,都被這些蟻後近侍所牽制。

所以說,他最討厭這種爆兵流了。以前也曾與朋友,玩過幾場虛擬的即時戰略遊戲。很是有十幾次,被無數兵海,堆死滅殺的經歷。

暗暗一歎,宗守就又毫不猶豫的幾張靈符打出,懸浮在那火燭之上。

口中同樣是唸唸有詞,在手中的千年桃木劍之上,連續書下了數十個符菉。

『吞血』、『靜元』、『冰火』、『祈運』、『幻滅』、『金銳』——

數息之後,才又驀地睜目,那眼眸之內,竟彷彿是數個真符之影,不斷閃爍。

而後是隨手一擲,將那桃木劍拋出。到三十丈外時,忽然金光一炸,一口木劍,竟彷彿是化作了絕世神兵。周圍水火之力繚繞。只一劍,就將一隻兵蟻斬殺。

而後當這桃木劍將之穿透掠過之後,竟是使這頭兵蟻,徹底化作了空殼。竟是將所有的血肉,都全數吸噬到了劍身。

而後那桃木劍的氣息,頓時暴增。一路過處,幾乎是無往而不利。

所有的兵蟻飛蟻,無論階位,都是一劍斬殺。速度更是迅捷無比,每每在吞噬掉血肉之後。就將其中一部分,轉化成了元力爆炸,推動劍身前行。

也不用宗守加持法力,只靠吞噬血肉精元,就自可維持。

宗守更執起那驚堂木,再一拍案。而四十九口落葉劍,就也同樣周圍籠罩一層金芒,同樣堅銳了數分,周圍更微風旋舞,更是無數電光籠罩,使劍速激增。

他未修風字符,靈法威能,雖不如那蟻真人。不過此刻,借助那雷霆之力。增速之效,卻遠勝過那些兵蟻數倍。

四下迴旋穿梭,片刻之間,這周圍百丈之後,就又是無數血肉碎片,紛紛灑落。

接著整個法壇,又再次催動加速,直接往那蟻真人所在,撞了過去。

此人若肯阻攔,那也就罷了。若是不敢,這法壇便可直接衝入到雲海之中。

他賭的就是這蟻真人,必定不會坐視自己,從雲海逃離。

果然那蟻真人見狀之後,眼神微縮,面色變了變。不過卻未現身阻止,反而是再次退避,只一揮袖。下方就有數千魔火晶蟻,再次互相吞噬。

就在宗守法壇,前衝了大約十里之地時,一個如小山般的巨大晶蟻,就已膨脹了出來。

氣息狂烈,直攀六階巔峰。只論其勢之雄渾,足足超出那些六翅飛蟻數百餘倍!強度卻偏偏差了一些,不到七階。

一聲怒吼,整個數千丈方圓之內,都驀地燃燒起了一團團浩烈魔炎。瀰漫整片空間,直衝雲霄。

移動之速,也是不慢。法壇幾次變向,都被其阻攔,反而是被那滔天魔火,迫得不斷倒退。

宗守也是暗暗吸了一口寒氣,這蟻真人,對這蟻群的操縱,竟然是強至這等程度!

好在他先前,就已準備了百里清淨香這招殺手鑭。否則此刻,真是會只覺絕望。

同樣一揮袖,幾張符菉發出。靈光紛灑,落在身後宗原身上。左臂上纏繞的小金,更在此事離體而去,纏繞在那紫雷槍之上。

宗原會意,也不待宗守出言吩咐。整個人就已經縱深而起,槍勢橫空,如流星一般,向那巨大兵蟻的所在,急墜而下。

先是一絲絲雷霆閃耀,接著無數的電光,化成了一條巨大雷龍,纏繞在其身周與槍身之上。

狂霆一閃!

當那電光積蓄到了極致,宗原的身影,猛地一個閃爍。所向披靡,連續將十幾隻試圖阻攔的兵蟻飛蟻擊殺。驀地衝至到了那巨大晶蟻的身前,槍尖所指之處,那些甲殼,都全數爆開。一團血肉炸裂,宗原槍勢過處,幾乎是將這頭巨型晶蟻橫犁了開來,洞穿出了一個巨大孔洞。

不過也就在這霎那,周圍無數的魔火晶蟻,也瘋狂湧來。

宗原也不敢多做停留,再次縱深而起。槍影閃動,又連續擊殺了幾頭兵蟻,險之又險,回到了法壇之上。

此刻那巨大晶蟻,在一聲狂吼之後,已然是近乎發狂,痛的是四下衝撞。

那蟻真人,卻是毫不在意,寒聲一笑:「這又如何?我這些孩兒,無窮無盡。倒要看你等,能夠撐得到幾時——」

話音方落,那巨型晶蟻就已經冷靜了下來,四下吞吃,又將周圍近百晶蟻。幾個呼吸間,就可見那巨大空洞之內,血肉不斷的翻滾,正瘋狂的填補空缺。而那甲殼,也似乎在一點點癒合。

不過這時,那口桃木劍,也在這時驀地墜落了下來。直接從那空洞中穿入,直接就開始吞吸,那龐大的血肉劍身容納不了,都直接轉化為元力之後,在旁炸裂。

幾乎每一次轟響,都如五階甚至六階的靈獸自爆一般,猛烈無比。

巨型晶蟻先是再次陷入了狂亂,可隨後不久就再無力氣,奄奄一息的趴在了地上。身周的甲殼,赫然是無數的空洞。僅僅片刻時光,就再無一絲聲息。

當那桃木劍穿透出來,劍身上那層金光,愈發的濃郁,也更是強勢,一劍掃過,就是十頭兵蟻,當場隕亡。所有血肉,都被劍身吸噬。

那蟻真人見狀,也終是微微一變,忌憚萬分的,看了那千年桃木劍一眼。

也不知這宗守,到底施了什麼妖法。使這一口普普通通的千年桃木劍,幾乎堪比八階之上的靈兵,更彷彿力量無窮無盡一般。

他操縱的兵蟻,完全無法阻攔。一頭巨型晶蟻,足足消耗了他三千有餘的魔火晶蟻,更被宗守,若是這般繼續下去,他這裡的數萬晶蟻,只怕遲早都要被這劍,一隻隻殺死。

他以往與人搏殺,從不親自動手,總是以蟻群,將之生生的耗死。

這一刻,卻也體會到了這種感覺,那種無奈其何之感——

第389章 怎能用毒

「好一場別開生面的大戰!居然純憑靈法,就能夠與那蟻道人勢均力敵,有趣有趣,這宗守果然有些不凡。我先前,倒是有些小看了他——」

就在那轟然炸響,不斷傳出的幾十里外。一個年輕男子,正是笑聲不斷、只那聲音中,透著幾分陰冷之意。

他旁邊立著一人,身形高挑,穿著一襲白裙,不過左邊一側的袖子,卻是輕飄飄的,滿佈著黑紅的乾涸血液。不時可見一絲新鮮的血液滲出,把衣袖染紅。俏美的臉上,則是蒼白無比。正是不久之前,才與宗守遙遙見過一面雄玉。

本來是在此處靜修養傷,宗守那水火螺旋勁氣,極是刁毒。她直到至今,都無法將那斷臂處的傷口,徹底癒合。

此刻卻也是長身站起,遙遙望去,面現出驚奇之色。較之不久前,望見宗守將那龍若三人全數擊敗時,也不亞半分。

畢竟那個時候,宗守是依靠了龍影之勢。而此時此刻,卻是全憑一己之力,與這蟻真人正面對壘。

凝思片刻,雄玉忽然開口道:「不知以厲含公子之見,這二人會是誰勝誰負?」

「這倒是難說的很!那蟻真人底牌未出,此刻現身出的魔火晶蟻,應該還不到其半數。至於那宗守,同樣也是保留著大半實力,此人劍道通靈,武道修為雖只有武宗境界,可其武力之強。天位之下,應該是首屈一指。今日之戰,多半是宗守敗北。那宗守的勝算至多只有兩成些,不過我估計他,即便是敗,多半也能有底牌全身而退。甚至可能,還有辦法令這蟻真人重創,免不了兩敗俱傷之局——」

那年輕公子淡淡掃了雄玉一眼,而後是一聲輕哂:「我知你想殺他,也罷!這次機會難得。若是有可能,我就助你一臂之力。恰好我對那蟻真人的魔火蟻後,有些興趣。這等樣的頂尖靈寵,落在他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說到此處時,這厲含的目光,已是微微發光:「這宗守身價,據說也很是不錯。那七星法壇,我想要許久了。那龍若三人的乾坤袋,必定是落在他手中。更有些好奇內,那蟻真人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值得他如此拚命。不惜開罪龍影——」

言語之間,已是將那蟻真人與宗守,視為囊中之物一般。

雄玉毫不以為意,面上更微現亮澤。她深知這厲含之能,或者比不上那龍若,卻絕對要勝過寒逆水一籌。正欲道謝,就見厲含那視線,轉為冰冷寒寂。

「不過此人,卻需你自己動手。最好莫要與我烈靈厲家,扯上什麼關係。若然漏了什麼破綻,我厲含必定先取爾命!」

雄玉胸內的欣喜,頓時淡去數分。知曉厲含之意,宗守身份特殊,乃一國君王,厲家多是修行之人,是必定不欲親手沾染其血。也不欲為自己,開罪龍影老人。

不過這也在他意料之中,自己想復仇,想保住烈焰山的基業,總需付出些代價。

這世上許多事情,這烈靈厲家之人束手縛腳,多有不便。他們這些俗世之人來辦,卻是無妨。這也是厲家,之所以會與烈焰山聯手之因。

正心中凝冷,殺機暗騰之際。雄玉卻忽的只覺自己鼻間,一絲香氣襲來,還未反應過來,就鑽入到了肺腑之間。

先是下意識的,想要將之排出。不過瞬息之後,就覺心神間忽然清明了幾分,便連那傷勢,也彷彿是好了一些。

柳眉皺了皺,雄玉隨著那香氣的來源望去,只見幾十里外,宗守那法壇之上,赫然燃著幾柱線香。

而下一刻,就只聽身旁的厲含道:「有意思!這香能增人魂力,使神清智明,倒真是不錯。用來鬥法,可使神智冷靜。也不知這宗守,到底是從何處尋來。是件好東西,莫非是那栗元丹所煉之物?」

說話的時候,厲含更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是極其享受一般——

雄玉心中本來還存著的那點防備,也終是消失無蹤,再不去理會。重新把注意力。投向了幾十里外。

不過片刻之後,卻又暗覺奇怪。那香氣剛開始聞的時候還好,久久之後,卻只覺心中略有些煩惡,也不知是因何緣故。

……

「我卻是小看了你——」

幾乎同樣的言語,吐自那蟻真人口中。就在那七星法壇,再次前衝出十里之時。這蟻真人的身影,也再次出現在了法壇之前。

幾隻六翅飛蟻,仍舊纏繞身周。不過卻也仍未直接出手阻攔,口裡忽然張開,發出一聲聲詭異至極,暗合著某種韻律的鳴聲。

而後那下方的土層,就忽然翻滾,無數只魔火晶蟻,就這樣從地面之下,翻捲了出來。

那數目已經減至四萬的蟻群,也在這須臾間,增至十二萬之巨!

其中部分,直接開始了互相吞噬,互吃血肉。僅僅數十息時間,就又有十餘頭巨型晶蟻,開始膨脹。浩瀚的魔火,連綿數十餘里。將進入那雲海的路徑,全數阻攔。

更向那法壇所在,步步緊逼而去。

而那蟻真人的目中,也滿含著譏誚之色。彷彿在說,你能殺得了一隻,可能殺得了第二隻,第十隻?

這裡的魔火晶蟻,千千萬萬,你又能否全數斬絕?

宗守的渾身上下,已全是雞皮疙瘩。就連宗原,也是緊皺著眉頭,視線盡力避開下方。

無數的晶蟻,密密麻麻如潮如海一般的在下方湧動,還有那互相吞吃的噁心畫面,這種感覺,的確不是很好。

卻不知為何,二人面上的神情,都是微微一鬆,彷彿是輕舒了一口氣。

毫不猶豫,宗守就御使著那法壇,向後瘋狂疾退。有那千年桃木劍照應,所有靠近的晶蟻。只一照面,就被斬殺。

只是那巨型晶蟻,速度卻更快一些,僅僅片刻,就已經追了上來。將這七星法壇牢牢圍住,魔火沖天,互相環鎖,把周圍空間,全以火焰封住。

隔著數千丈之巨,宗守都能感覺到那可將上品靈兵焚化的驚人焰力。

先前還縱橫無敵的千年桃木劍,此刻更是靠近都是無法。

蟻真人的面色,此刻卻是浮起了一絲潮紅。也不知是否魂力,消耗太劇之故。口裡冷聲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自己把那些東西交出來。我雖不願開罪那龍影老人,不過若是不得已,卻也不吝殺人!殿下請好生思量,二十息之內,給我答覆——」

宗守彷彿未聞,四周望了望,此刻已是退無可退。此刻再想要拖延,多半是無法了。

又看了看那四柱百里清淨香,此刻已經燃燒了大半。

這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了。

眸子裡一抹冷冽之色微閃,宗守接著就是一笑。才到第五個呼吸,就搖了搖頭:「無需二十息,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個答覆。」

一道劍光,赫然從眉心中衝出,落入到腰間的那口火陰劍內。劍影也霎時間飛騰而起,直衝天際。與以往不同,此刻卻是神魂出竅,直接以本體元魂,駕馭這口八階靈兵!

之前努力節省下來的那些魂力,此刻卻都如不要錢一般,瘋狂的燃燒,提供著浩瀚巨力。

只一閃爍,就已衝入到了魔火之內。只一個旋斬,就將一頭巨型晶蟻,直接從中斬斷。

直接以吞天元化大法吸收,只一須臾,就把這巨型晶蟻體內的血肉元氣,全數吸收。而後又一個凌厲無比的旋斬,往那蟻道人的所在。直接削去。劍身之上,也忽然間一聲龍嘯,整整九條龍影,忽然盤旋在劍身之上。

而蟻真人卻是不驚反喜,雖也是為宗守那凌厲無匹的劍勢,暗暗心驚。卻毫不在意,仍舊冷笑道:「總算肯出來了!」

意念一動,身周幾隻六翅飛蟻,就直接迎上。又有百餘兵蟻,向他身周靠攏,彷彿一面巨大盾牌一般。

而在遠處,那法壇之外。整整千餘飛蟻,更是瘋狂的開始衝擊,不再丟擲那些普通晶蟻。而是直接飛墜而下。

便連那些高達六階的六翅飛蟻與銀色兵蟻,也同樣是混在其中。口器所指,正是那法壇之上,宗守已經木木跌坐在地的身軀。

不過就在蟻真人面上,喜色微閃,那些蟻群,也即將余法壇之外的飛葉劍陣碰撞之時。

卻見包括那些六翅飛蟻在內,所有的魔火晶蟻。無論階位如何,都一陣搖搖晃晃,彷彿是氣力全失一般。

那一直盤旋在法壇周圍的雷霆翼蛟則是聲勢大震,身周閃爍的電光,暴增數十餘倍,一個盤旋,就將周圍數百晶蟻,全數掃落。而這些身形矯捷的飛蟻,此刻卻是全然無法退避。幾乎是任其屠戮,轉瞬之間,就被全數清空。

就連他身前兵蟻的情形也是如此,不但飛騰之速極降,一些兵蟻,更直接墜落。那碩大的盾牌,瞬間崩解。

蟻真人不禁微微變色,再意欲提聚魂力時,卻只覺胸中煩惡異常,心神頓時一驚。

「你用毒?」

第390章 晶蟻之卵

「你用毒?怎能用毒?」

那聲音驚悸,卻顯得有些虛弱無力。蟻真人也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把所有的護身之寶打出,卻都還未來得及以魂力張開,就已紛紛往地面墜下。

宗守懶得跟此人廢話,火陰劍一劍削出,將這蟻真人的頭顱,斬落了下來。

又劍光一絞,就將其元魂盡數揮滅。乾脆利落的,了結了此人性命。

當這蟻真人隕落的霎那,所以的蟻群,也都盡數陷入混論。

那些魔火晶蟻,四下衝撞暴走。不過就已經中毒已傷,雖是狂亂,卻顯得是有氣無力。而那巨型晶蟻。則直接身軀炸開,血肉四散。無有蟻真人的約束,竟是連自身的形體,都是維持不住。

而所有殘餘的飛蟻,更是紛紛墜落無力飛騰。

也幾乎就在同時,數十里丈之外的遠處。厲含的臉色,已經是蒼白如紙。

「這香,有毒!」

手抓著脖頸,幾乎是再無法呼吸,厲含拼了命的,將乾坤袋內所有的解毒靈丹,都一股腦的往嘴裡塞去。

雄玉也是面上發青,恨不得一巴掌,摔在這厲含臉上。認不住這香有毒也就罷了,還偏要逞能。就在幾息之前,還故做高人般狠狠吸了幾口。不中毒才怪!

也怪自己蠢,以為這厲含見多識廣,再以其天位修為,不可能辨不出毒性出來,偏偏就信了。

好在她情形稍好,一發現不對時,就再次生出了防範之意,把呼吸徹底閉住。

雖是中毒,卻還不是太深。此刻也是連續取出幾種解毒之丹服下,又調動起全身真氣,將那毒性驅逐。

結果卻發現是全然無用。那毒素竟是與自己的真氣。徹底混合在了一起。彼中有我,我中有彼,融合交纏,根本就無法將之剝離。而解毒丹的效果,更是寥寥。

只覺腦內,一陣劇烈昏沉。而那不斷瀰漫而來的絲絲氣息,即便是她身周罡氣強行排斥,也是驅之不開。反而是滲入到渾身毛孔之中,而後不斷的滲入。渾身上下,更是著了火一般,幾乎要自燃。恨不得把渾身衣物,全數撕開。

「是丹靈宗的赤金蠍粉?不對,這該是混毒——」

記憶之中,也只有丹靈宗那著名的赤金蠍粉,才有這效果。不過其餘混雜的毒素,她連其中一種都忍不住。

看了看身旁,已經是全然無力,只能盤坐在地,試圖驅逐毒素的厲含。雄玉猶豫了片刻,就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身影穿梭,有如電光。倒非是不想帶厲含離開,只是那毒素,越來越凌厲,她意識也越來越昏沉。只怕稍一耽擱,多那麼些負累,就可能死在這裡。

而雄玉的腦內,此時此刻,也只有一個意識。那就是『逃』,在自己昏迷到地之前,逃得越遠越好。

蟻真人的屍軀之上,宗守的元魂,已經駕著劍,回到了自己身體,而後是再次飛臨至蟻真人的上空處。

目光正有些疑惑的看著南面,那邊似乎有些動靜。有兩隻老鼠,似乎被他的百里清淨香給波及到了,真有意思——

唇角微挑,宗守一時也沒什麼心情去理會。而待得轉過視線時,就劍宗原,正是帶著幾分心有餘悸之色,看著這遍地的蟻群,都是差不多奄奄一息,離死不遠。

「君上,此毒若是用在戰場上,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數百萬大軍。便是天位強者,如不知根底,也難逃暗算。」

宗守卻微微搖頭:「這百里清淨香雖好,卻有傷天和。」

後世也有不少搞毒氣戰的例子,不過這些人的下場,通常都不是很好就是。

就連魔門,在幾次之後,也是遭受正道聯手,施以摧毀性的打擊。

宗守自己,也做不出這種事來。他行事有時不擇手段,卻也有自己的底線。

那宗原顯然也不願這種毒物,出現在戰場之上。聞言之後,面色也是一鬆。又凝眉道:「那魔晶蟻後。也不知到底被這蟻真人藏在何處,我去尋一尋——」

「估計是用不著了,那魔火蟻後,多半就在此間。」

宗守卻搖了搖頭,然後直接將這蟻真人的衣物,用劍全數剖開。

下一瞬,就見這蟻真人的後背,竟是全然轉為了蟲軀。

倒非是人變成了蟲,而是兩者一間,幾乎完全結合在了一起。

而哪怕以宗原的心性見識,此刻也不禁是感覺噁心欲吐。

他殺人無算,戰場上死在其手中之人,不下千數,什麼樣的噁心血腥場景都見過,也可視之如常。可這種情形,卻還是第一次得見。

「果然是共生之術,難怪能把這魔火蟻後養成天生護駕。不過這傢伙,成也此,敗也此——」

宗守搖著頭,暗暗感慨。此法雖能得十萬晶蟻之助,早早就有了可以抗衡七階,甚至戰而勝之的強橫戰力。可此人身軀與蟻後融合之後。無論是靈法還是武道,都極難突破七階。幾乎是絕了日後,再升一步的希望。

這蟻真人,同樣有一個小乾坤袋,隨身帶在身側,宗守瞇了瞇眼,隨手招了招,將之拿在手中。

而後須臾,就有取出一物。卻是一根伶花枝條,枝葉之上,並生著二顆果實。都已經是成熟,兩者並在一起,不分你我。

「並枝伶子麼?這人只怕不是為瓶內藏著的拿東西而來,而是那八階龍魂——」

一霎那間,宗守就反應了過來。這並枝伶子,應該就是蟻真人,用於與蟻後並生合一之物。

此人卻是好運氣,也不知從何處,再尋得一對並枝伶子。

若是能將這頭八階雷霆巨龍之魂,也轉為天生護駕。借助其至陽至剛之力,確是有可能,將魔火蟻後與他的同化,排斥開來。

嘿然一笑,宗守又小心翼翼的,把那魔火蟻後的蟲軀,用劍劃開。

而後瞬間,就從裡面,滑出了無數的蟲卵。只有大約針眼大小,藏在一個囊內。宗原看的是更覺噁心,一想到這些魔火晶蟻,是從這蟻真人的體內『生』出來,就感覺胸中翻滾。卻強自忍耐著,仔細注目,而後就被其中,一個金色的蟲卵吸引。

較之其他的蟻卵,這顆大了許多。足足有拳頭大小,色澤泛金。上面有著無數星點。

宗守也注意到了,隨意用劍一挑,就將之握在手中,閉著眼默查了片刻,就已知其根底。

「是蟻後之卵,生出來,就是一隻魔火蟻後——」

似這等樣的精獸種群,隨時隨地,都會為血脈傳續,留一條後路。

有蟻後之卵留下,也在他意料之中。

宗原則是微微一驚,知曉這種蟻後級的晶蟻,乃是最頂級的一種護駕靈寵。

且不論其可以越階挑戰的戰力,光是那無窮無盡般的蟻後,培養到高階之後,也等同於手中,握著一隻絕對聽命的十萬大軍!更非是普通兵將,而是至少也先天之上!

宗守面色,卻是仍舊平靜如常:「只可惜,這蟻後出生之後,最多只有四階——」

四階的魔火晶蟻,產生出來的最強兵蟻,也只會是三階半而已。想要將之培育到高階,更需花費無數時間。

對他而言,就是雞肋。棄之可惜,食之無味。

而且這魔火蟻群雖強,卻有些不符他戰鬥的風格,更略略有些厭惡。

忽的卻又心中微動,想起了那龍影老人,離去之時的交代。

——說是要他日後,無需太過謹慎。那吞天尊者,雖是因此法而瘋癲。不過多半是因此人濫用之故。

還說這吞天尊者,用岔了地方。日後可以仔細摸索一番,莫因噎廢食。

這些見解,倒是與他不謀而合。先前就感覺,這吞天元化大法,若只是用來盜取他人的氣血真人,拿來化為己用,未免太可惜了些。

最近聚結出那『吞』字真符,參悟其奧義之時,也越來越是如此感覺。

這麼一想,宗守腦海內的靈感,是愈發的清晰了起來。

瞳孔先是無神擴散,毫無焦距,接著又迅速收縮,透著凌厲光澤。

下一須臾,宗守就已身影閃動。在這十里方圓之內,四處繪製著紋路符文,又將無數的獸晶,四處埋設布下。

最後總算是趕在那些魔火晶蟻,全數斷氣之前,趕回到了那蟻真人的身側。

先在蟲卵上,以靈魔結合七階獸晶的粉末。繪製下無數淨字符菉,密密麻麻,彼此結合,使之全無死角。

而後又將百里清淨香的解藥,塗抹在那金色的蟻卵之上。

深呼吸了口氣,宗守強壓著那患得患失的心緒,接著口中,就道了一聲『吞』字,手抓著蟻卵,吞天元化大法,驀地爆發。

霎時這片空域之間,所有的晶蟻軀體中,都浮起一個個淡淡的蟻魂。而後又被一股浩瀚的力量,徹底粉碎,向宗守匯聚而去。

還有那些無數的血肉,都在頃刻之後,紛紛融解,都轉成了血氣精元。被宗守布下的靈陣引導著,留向陣中央處。

不過這些,宗守卻未曾吸收入體內。而是直接移轉,一點點的灌入到那晶蟻卵中。

第391章 毒殺七階

那些魔火晶蟻,大多還存有著意識。不過此刻,就彷彿是知曉宗守此法,是在助它們強化傳承後裔一般,竟全不反抗。

使宗守駕馭著吞天元化法時,陡然輕鬆了數倍。可以分出心力,把所有的魂力與精元,都徹底淨化之後,一絲絲輸入到蟲卵之內。生恐速度太快,傷到了內中的結構。

而隨著時間推移,這金色的蟲卵,光澤也是越來越亮。本來是星星點點的金光,斑駁不均。此刻卻都擴散開來,瀰漫著這卵殼的所有角落。

整個過程,用了足足六個時辰。待得那四周,那所有的獸晶,都承受不住,紛紛粉碎。把這片空間裡約束著的參與精元氣血,全數洩去時。整個十里方圓之內,就只剩下了許多魔火晶蟻的空殼。

而宗守手中,那顆蟲卵,已經是變成了黑色。

「君上,你方才——」

宗原面上,全是驚疑不定之色。先前不敢打擾,使宗守分心,這刻卻是再壓抑不住那好奇與震撼。

「一種功法而已。可吞噬天地一切,轉化為元力。」

隨口解釋了一句,宗守就又看向手中的蟲卵。他如今對吞天元化決,已經不像是以前那般,諱莫如深。

既然不是真正的魔道功法,那就一切好說。

再次把靈識探入,宗守略一分辨,就可清晰感覺,這蟲卵的階位,果然是提升了。

十二萬晶蟻,加上那只蟻後的所有精元魂力,全數聚在其內,收縮成了一團,近乎是浩瀚無窮。

使這枚蟻後之卵,似乎有了些無限的潛力。

「六階半——」

大約判斷出,此刻這只蟻後孵化出來,大致的等階。宗守就又想起了蟻真人,那小乾坤袋裡取出的並枝伶香。

此物也是極其罕見的靈珍,可以使任何精獸魂獸,以共生之法,成為類似他那雷霆翼蛟一般的天生護駕。

然後宗守的意識,就開始了完全跳躍性的思維。

「宗原,你可記得,那位十萬血殺李邪靈?」

「李邪靈?自己記得!我雖未曾與此人交過手,卻見過他一面。若非是死在君上的手中,此人未來,成就恐怕更勝龍若數倍。那殺道劍術,殺妻殺母殺子,已經被他演化至極——」

「那麼你又可知此人,收服有一頭護駕在身?而且那時,已經高達三階?」

宗原的神情,這時才轉為驚疑。純粹的武修之身,收服護駕靈獸,怎麼可能?

宗守一笑,這李邪靈收服護駕靈獸的秘法,他恰好知曉。從此人的遺物之中,收取出來,不過一直都未曾在意,他的部下也無需此物。

不過此時,卻是另有想法。這並枝伶香不用,實在可惜了。

語氣接著又一變,帶著幾分誘惑之意:「宗原,想不想要一頭天生護駕?」

宗原眉頭微挑,視線隨後,就再次落在了宗守的手中。然後果斷的搖頭:「若是這魔火蟻後的蟲卵,那就算了!」

想及方纔,那蟻真人身上的噁心情形,宗原是打死也不情願。儘管若宗守堅持,他也不會拒絕。只是心裡,再絕不會如以往那般忠誠。

「放心!不是此物。」

宗守一聲失笑,將手中的蟻後蟲卵收起。這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是一頭八階魂獸,而且與你的體質屬性,恰好相合。配合你的槍法,更可提升數倍威能。也不是簡單的共生之法——」

心想若這人魂一旦相合,只怕自己也是對其退避三舍。這雲界之中,能穩穩勝過這傢伙的年輕俊傑,也不出五指之數。戰場之上,也幾可橫掃一切了。

不過想到那兩件東西,宗守自己也覺是心疼無比。

轉過頭,卻見宗原是半信半疑,很明顯是帶著幾分懷疑之意,宗守不由氣結。

「算了,眼下說此事還早。要降服八階護駕,至少也需七階修為。這事等到你哪天踏足天位再說,不過這些時日,最好修煉一下魂力,要行此法,至少也需出竅之境——」

宗原『哦』了一聲,無可無不可的應下,忖道這可麻煩了。

天位好說。至從修煉了內觀玄霆鍛體決,又日日服食靈螈之血。他就感覺以為因提升太速而浮動的根基,正一點點的累實,肉身不斷的強化,能夠容納吸聚的雷霆之力,也越來越多。

這次在那龍門之內,槍意上的修為,不但大進。也得了些龍影老人的垂青,拿到了不少的好處。

已經依稀感覺,自己最多兩年,就可入天位境界。

可這修習靈法,卻是難辦。他一身真氣,特別是改習狂霆槍之後,就是至剛至陽,與魂力卻是天生衝突。

出竅之境,若無別法,簡直是遙遙無期。

只是他自從大仇得報,誓願了結的那一日起,心中就已不願違宗守之命。哪怕那命令,再怎麼不合理,再怎麼荒唐,也要辦到。

宗守那邊,卻沒注意到宗原的眼神變幻。凝眉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毀屍滅跡的為好。

蟻真人之死,必定可震動雲界。必定要比那龍若,身軀被自己斬碎,還要引人震撼。

這蟲後之卵,更惹人垂涎。

幾十張道符打出,整個十餘里之地,都憑空燃起了漫天的火焰。久久不息,只半刻鐘時間,就把大半的晶蟻甲殼,連同那蟻真人的身軀,全數燒化。

不過也有一小部分,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仍是巋然不動,毫不見融化跡象。

宗守乾脆法力一掃,將之紛紛攝起。方一入手,就知曉這些甲殼碎片,都是那些魔火晶蟻,最精華的部分。材質之堅,只怕是七階靈兵,也難動分毫。

毫不猶豫,宗守就將之全數納入到小乾坤袋裡。而後就眼神定定的,有些疑惑的再次看向了南面那群低矮山丘。

先前的兩隻老鼠,似乎只剩下了一隻。走的似乎是那最弱的一個,而留下的這一隻,似乎已徹底沒有了聲息。

本不欲理會,不過這情形,卻未免有些詭異。

飛身而起,宗守駕著劍,迅速飛騰。僅僅百餘個呼吸,就到了那處上空。

只見這裡,赫然是一個小小的靈陣,精妙無比,可以屏絕氣機,遮蔽聲息。

只是此時因無人主持,也就有了破綻。

宗守先前,也是直到那蟻群毒發,蟻真人授首,這才感測到這邊,有人在旁窺視。

降落之後,宗守就見一個面色金紫的年輕人影,正躺在地上。

已經是生機斷絕,徹底沒了聲息。肌膚四枝,都有了腐爛的跡象。

那是百里清淨香的劇毒,在腐蝕著其身軀。

再看面相,依稀有些熟悉。宗守想了好半天,才憶起這似乎是幾日之前,與雄玉站在一起的那人。

那抹脖子的動作,還有眼裡的輕蔑之意,都是使人記憶憂心。

宗守皺著眉,大袖一拂。就有一股清風平地的刮起,將這人的隨身之物,抓在手中。內中也同樣有著一枚小乾坤袋,居然也是兩百丈方圓的極品。宗守看後,面色卻是變幻不定,忽陰忽晴。

「——估計是烈靈厲家之人!應該身份不低——」

宗原恰好在此時隨後趕至,聞言之後,也是第一時間,蹙起了眉頭,怔怔看著屍軀。

心想何止是身份不低?這人武道修為,明顯已經至天位。靈法方面,也極其不凡,至還陽巔峰。

放在任一世家宗派,都該是最核心的弟子,前程無量。不過此刻,卻已是只剩下了一具冰冷屍體。

宗守呆愣了許久,才又一聲微歎。這也太傳奇了些,一不小心,就把一位七階強者毒殺。

「宗原,你說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這百里清淨香確是奇毒不錯,卻也不至於沒有一點反應時間。這解毒之丹,豈是亂服得的?再說他若是中毒之時,厚著臉皮跑出來向孤求救,難到孤還能坐視不理?」

宗原同樣無語,走上前去。仔細翻看了一下屍體。就知曉這人,到底是因何而死。

中毒太深是一因。慌張之下,服用過多的解毒丹,結果使百里清淨香變異,使毒性更劇,這又是一因。

總之此人,確實死的奇葩,也死的有些冤枉。

宗守卻已想到了已經逃走的另一隻老鼠,若不出意外,定是那女人無疑。

「你說那雄玉回去之後,會不會向厲家告發?添油加醋?」

宗原一陣沉吟,接著就又搖頭:「也未必,此人之死。她也脫不了關係。此人若在聚龍山傳出死訊,只怕那烈靈厲家,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烈焰山。」

宗守面上,卻不見絲毫輕鬆之意。知曉這次真是惹上了不小的麻煩,雖說這烈靈厲家,他是遲早要與其對上。

也不知為何,此時他一想到這厲家之人,是將宗未然,逼入沉淪雲海的參與之一。就胸中戾意隱生,恨不得將其一族,盡速斬絕!

——『宗守』消失之後,殘留下的父子之情,應該還不至於強烈到這等程度才是。

不過若要應付厲家,自己這點實力,還是遠遠不夠。有些事情,已經需要提前了。

就譬如那血雲甲騎的坐騎——龍角翼馬。

第392章 血雲之謀

眉頭緊皺著,宗守沉吟了半晌,才取出了兩張傳訊符。將一段文字,以意念輸入其內,就直接將之陸續打出。化作了兩團紅光,飛往天際。

紅訊鳥可以按照氣味尋人,傳訊符卻需要對方的一滴精血,才能準確尋到傳信之人。

不過要想辦到這一點,修為卻至少也要七階之上。

宗守這次卻非是尋人,而是直接將之送往到乾天山城,與雲海之畔那座虹城的城主府內,只需知曉固定方位就好。

速度卻遠比紅迅鳥,還要快捷數倍,也不易被人攔截。

目內的憂色,卻仍舊未消。龍角翼馬,無需他出面,有艦師都督古烈空,帶著人手去尋覓即可。

短時間內,整個東臨雲陸之西,甚至整個雲陸。乾天山城的艦師實力,應該是無有其匹。

哪怕是以海戰聞名的西海濤雲城,在恢復元氣之前,也只能勉強與乾天山抗衡,守有餘而攻不足。

只需百艘戰艦,四十萬人,就可將那些龍角翼馬捕捉回來。馴化的時間,大約是半年。

而血雲騎的心法血雲決,他腦內就有。如今最頭疼的,一是沒有他能看得入眼的統帶之人。

本來宗原最是合適,不過這廝既然要融合那條八階龍魂,本身又有著無雙將才。若只是局限於一支騎軍統領,未免就可惜了。

第二個人選,乃是尹陽。這位尹叔,此時如果還在,怕是已經到了武宗境界,五脈甚至六脈都有可能!

十數年的苦修,十數年的築基,厚積薄發,爆發式的增長,可非是說笑。

可是這尹叔,自從幾個月前告別,說是要回宗門,取回一些他該得的東西之後,就不知去向,也不知到了何處。

至於尹陽的宗門,即便是身未宗未然暗衛統領的弱水,也同樣不知。

二是無有足夠多的武宗強者,這點最是難辦。乾天山的武宗級人物,不影響其他諸部戰力的情況下,勉強湊一湊,能有二百,不過忠誠度,就很不好說了。

倒是先天境,自從任博,開始在乾天山落實出自他手的那幾項德政之後。先天強者與出竅靈師的數目,就開始爆發性的增長。許多人或是衝著乾天山的貸款,或是宗未然收集的龐大經典,紛紛在乾天山落籍。有些乾脆,直接加入軍隊中,謀求更好的福利。

而自從乾天山從雲海之下滿載而歸,又將濤雲三城,在戰場上大敗,這趨勢就更加明顯。

如今四階強者的數目,已增至一萬九千。按照四階與五階之間十比一的比例。明年最少也能有五十人以上,能夠突破到武宗之境。

——前途固然是光明,可是眼下,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都用不上。

——若能有三千血雲騎在手,他都敢立時把那上霄宗弟子,全數屠滅,且無懼於諸宗事後的問罪責難!

即便只有六百騎,在戰場上,至少在東臨雲陸。這個階段,也足可所向無敵!

別看此時,乾天雄兵數百萬。可一旦到靈潮大起之時的那一百二十年。實力四階之下的兵種,根本就拿不出手,只能當做炮灰使用。

只有類似血雲騎這樣的強力精銳,才可爭雄天下。

而在這靈潮之前,六百血雲騎在他手中,也確實可等同於乾天山近百萬的精銳大軍!

暗暗一歎,宗守同樣一道火符,打在那屍體之上。將厲家這位不知名的年輕強者,徹底燒化成灰,又揮灑開來。

將所有痕跡都盡皆抹去,宗守收了遠處漂浮的七星法壇。身上再換了一套雷走三層的靈骨,與宗原一起,轉而往北面行去。

那法壇極好,當催動之時,因是可連通十方靈脈,聚為己用。浮空之時,對魂力的消耗,幾近於無。

只無奈遁行之速,實在太慢,這才被蟻真人堵住。

至於御劍臨空,宗守如今的魂力,能夠支撐他飛上百里,就是頂天了。而若是再帶上一個宗原,就更是不堪。

循著來路返回時,令宗守驚喜的是那兩頭帶來的龍角翼馬,居然還仍舊存活。

換過騎乘之後,速度又快了一些。而出了那外圍的沼澤時,宗守就見柴元,領著數十位軍中強者,焦躁的等在外面。

遠處更是軍帳連綿,一眼望去,足足有四十萬之巨。乾天山的嫡系軍馬,就佔了其中的六分之一。其餘部分,應該是來自諸城,且多是武師之上的精銳。

望見宗守出來,柴元明顯是輕鬆了一口氣。

「不久前臣聽得消息,先是那雪氏欲糾結人手,伏擊君上。又聽說那蟻真人,有意對君上不利。這幾日急的是有如熱鍋螞蟻一般,君上能夠平安歸來,實在是再好不過!」

以前在宗守面前,柴元總是自稱老臣,此刻卻只肯稱『臣』。雖是長輩的親熱還在,卻多了幾分恭謹。此時神情,更是凝肅。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似這種白龍魚服,孤身冒險之事,君上日後還是莫要為之的為好。要知即便是靈師,只需稍有身份,也總有三五位護法隨行——」

宗守理屈,只能是支支吾吾。這次的情形,也確是凶險。

接著就又覺好奇,這裡集結的大軍,實在太多。一個出口,就有四十萬人。那麼加上其餘各處方位,豈非是有百萬之巨?

而且周圍諸城,似乎也不是虛應故事,派遣過來的,全是精銳。

他方一問起,柴元就是滿面紅光道:「這是因君上之故!君上十餘日前,在雲界眾多修者眼前,擊敗龍若。實在是振奮人心,如今這雲界。誰不知道,君上在臨海書院的那三年,是忍辱負重。誰不知道,君上是東臨雲陸這百年來,最天賦出眾之人,年輕輩中的第一英傑?都說君上幾年之內,必定可橫掃雲陸。」

又略帶鄙薄的,看了一眼身後道:「這些人以前大半都是心向著濤雲城,臣要抽調軍馬,徵集糧草的時候,都是推三阻四。可自從君上斬殺龍若的肉身,凌雲宗也無奈其何,只能賠罪的消息傳出。臣只一個調令,就匯聚百萬大軍。若非還有和約,那越觀雲防的頗有章法,臣現在就恨不得提兵攻入那漢西省內——」

宗守啞然,看了眼周圍,只見那諸多強者之中,也不乏六階。可當宗守視線掃過之時,卻都是微低著頭,神情肅穆恭謹。

心中忽有明悟,倒是沒想到,這劍道天才,龍影傳人的光環,居然還有這樣的作用。

本道是自己至少需要兩到三年時光,才可將新得的領土,徹底消化。

可如今人心已變,乾天山城如今卻已是能將這新得七省之地,掌控大半了。

聽得柴元最後幾句,宗守更是心動。

此時竟似乎是再無需休養生息,積累蓄勢,只需整合一番,就可再次進兵擴張。

越觀雲用兵的本事不錯,特別是在他手裡幾次敗北後,更顯謹慎老到。可在他眼裡,也仍非是沒有破綻可尋。

不過再仔細一想,宗守卻還是決定放棄。

——他還沒做好準備,應付東臨諸宗的準備。

真正艱難的,不是攻滅濤雲烈焰三城。而是將這三城,覆滅之後。

那時的乾天山,至少要有證明與一排名前三以上的靈府宗門,正面對壘之力!

在這沼澤之外,宗守又呆了幾日。無非是接見附近天方西平二省趕來的諸城之主,好言撫慰籠絡一番。

這時才覺痛苦,他雖是裝的似模似樣,一派明主風範。可若有這幾天空暇,足可使他,再聚結出幾個真菉靈禁了。

來時是只有他與宗原二人,回去之時卻是不行。柴元整整給他安排了二十位武宗境的強者,作為侍衛,又有兩位玄武宗境,作為統領。

這時才可見乾天山的勢力,確實在極速的膨脹著。換作以往,哪裡可能有這樣的排場?

武宗境別說是二十位,宗守出巡,能有四五位就很不錯。玄武強者,更是別想,其餘都得以先天湊數。

又短短兩日,宗守再次趕到了那座鬼玄山。命這些隨行的侍衛,在山下等候。宗守仍舊只帶著宗原一人,到了那山巔處。

此時正是夜間,是下方谷內的迷霧毒素最濃之時,故此宗守一到山巔,就見虎中原一行人,正各自在崖岸附近盤坐苦修。

他與宗原,在聚龍山內都得益匪淺。這些傢伙,卻也各個都是修為突飛猛進。

進展最速的,就是靈玄,已然是凝聚了第七道真符的還陽靈師,幾乎追上了虎中原。其次是古鶴,肌膚之上,在夜色下螢光如玉。也不知是修了何種特異功法,竟令宗守,也些看不清深淺。

望見二人到來,幾人都是一陣驚喜,紛紛起身行禮。這些時日,幾人明顯是在苦修之中,與世隔絕,不問外界諸事。故此見面之時,是毫無異樣之色。

而當宗守問過之後,才知曉他離去的這幾十天。幾人已經是合力,快把這片谷內的六千餘頭精獸,完全誅絕。

淨化之後的靈螈精血,總數則收了三萬兩千滴左右。虎中原幾人,各自都只用去了大約近百而已。

第393章 靈螈血精

「三萬四百滴靈螈精血——」

所有的精血,都被虎中原幾人,全數收集在幾十個特製的瓷瓶中。只留下自身所需的數量,其餘就直界轉給宗守。

以靈念探查,果然是這個數目。

而宗守的思緒,也再次開始了走神。這東西既然要使用,那麼估計是無法保密了,最多只能隱瞞住它們的產地。

回去之後,乾天城內那些大族,還有天狐本族,只怕都會尋上門,或求或購的要走一些。自己那位老丈人,估計也不會放過。

自己能夠留下的靈螈精血,絕不會超出一萬五千。

以一百五十滴精血,可助一名普通資質的先天巔峰,進階武宗境來計算。

自己最多也只能培養出一百到一百二十名武宗強者。

這數目,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虎中原幾人,既然說是這鬼玄山霧谷之內的變異精獸,已經快被清空。那麼漏網之魚,真的是不多。

而即便日後丟入足夠的精獸進去,他想要更多的精血,也同樣需要十幾年收集。

至於自己的血雲騎,年內估計就可湊齊三百,再多估計是別想了。

宗守只覺是一陣頭疼,而後就又皺眉問道:「依人呢?」

方才趕來的時候,就注意到軒轅依人不在此間。難道是已經得知聚龍山,自己把栗元丹的肉身,給一劍斬了的消息,生氣跑回去了?

虎中原聞言,面色卻是極其古怪。幾個人畏畏縮縮,最後還是古鶴,無所謂的指著懸崖下方道:「少夫人?她還在谷裡。是少夫人把我們趕了上了,君上下去看看就能知曉,我等幾人,實在不方便下去。」

宗守不由挑了挑眉,忖道這小妞,到底是在搞什麼?此刻正是霧濃毒深之時,軒轅依人難道是不要命了?

這虎中原幾人,就不阻攔勸諫一二?

哼了一聲,宗守狠狠瞪了虎中原一眼。就直接駕著劍,衝下了懸崖下方。

不過當他下沉到大約四十丈處時,才知是錯怪了上面那幾人。

只見那本來平整的石壁,居然被開除了一個小小的石窟。

而軒轅依人,此時就坐在裡面,神情無比認真的,看著身前的一個小丹爐。

可能因這窟裡的溫度,實在太高,本身又修煉了玄月木煌決之故,身上只穿著褻衣褻褲,大片雪白的肌膚暴露在外面。

宗守暗自搖頭,軒轅依人這情形,難怪虎中原那幾人,不敢呆在一旁護衛。也怪不得古鶴,會說不方便。

再往裡面看,雖是開鑿了一個不小的空間,卻有十數頭精獸,被一圈圈木籐,束縛在裡面。或是神色萎靡,或是奄奄一息,或是狠狠的瞪著軒轅依人。把這石窟,幾乎給擠滿了。

等階高低不等,不過卻都在四階之上。好在一旁處,還有初雪與弱水在旁,警惕的注意著這些精獸的動靜。望見宗守到來,不由都輕鬆了一口氣,隨後又是一喜。

師若蘭也在此處,捧著一本大部頭的書,很是專心的看著。那書的體積,比她整個人還要大些,看起來真引人發噳。

又看了看師若蘭手裡的書,只見那偌大的封面上,端端正正的書寫著《符道正義》這四個燙金大字。

宗守頓時又是一陣驚奇,斜視著初雪道:「不是要你教她認字麼?這書她能看懂?」

初雪面色,是異常的尷尬。似乎是羞愧無地。弱水卻是眸光流轉,而後是噗嗤笑道:「先前雪兒教了她符道初解,結果只用了二十日時間,若蘭就背住了。到這本符道正義時,雪兒她就再教不下去,只能讓她自己看——」

宗守暗暗驚異,他記得師若蘭,在他前世之時,是以武道成名,沒聽說在靈法方面,有什麼成就。

十日認字,二十日就背下一整部符道初解麼?這若蘭,居然有如此恐怖的悟性。

難道是自己,將她『掌上雪獅』的血脈,提前引發之故?

既是如此,自己培養這未來名將的計劃,估計是需得再改動一番。

接著宗守就又把視線,移向了軒轅依人,也同師若蘭一樣,異常的專心,將這洞窟之內的動靜,徹底無視。

宗守心中略略好奇,卻也沒去問初雪與弱水,直接在一旁坐下。一邊欣賞著依人那誘人無比的窈窕身材,一邊靜靜等候。那一身雪白肌膚,大半赤裸,確是養眼無比。宗守只覺這一身的疲憊,這一刻都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軒轅依人選擇在這裡開鑿石窟,並非無因。足足七條小型的地脈,在此匯聚。靈能之盛,超出這鬼玄山其餘諸地一截。

無論是煉丹,還是修行,都頗有裨益。

直待得月落日昇,清晨時分。那丹爐之內,忽然發出陣陣雷鳴。

而當宗守睜開眼時,更見那小小的丹爐中,籠罩著一層紅芒霞光。鼎蓋更被一股異力衝擊著,幾乎要被掀開。

「成了!」

軒轅依人也是喜色微現,把那鼎蓋掀開。然後立時一股濃郁的藥香,瀰漫在這石窟之中。

內側的十幾頭精獸,頓時都發出陣陣怒吼。幾頭精神還算不錯的,立時開始了掙扎,獸目圓瞪,無比渴望的看著那丹爐。

而即便是那些已經奄奄一息的精獸,此時也同樣睜開了眼,目中現出危險光澤。

軒轅依人卻沒理會,小心翼翼地,把裡面幾十枚紅色靈丹,一一取了出來,裝入到一個藥瓶之中。

直到這時,才注意到宗守,正坐在對面。頓時神情微愕。

「宗守你回來了?怎麼不叫我?啊——」

一聲驚呼之後,軒轅依人終於意識都自己此刻,是近乎赤身裸體。匆忙把衣物穿上,把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然後是氣鼓鼓地瞪著宗守。

宗守暗道一聲可惜,對軒轅依人氣憤不已的視線,則直接當做是看不見。

只好奇的看著一旁,那瓶靈丹。

「這些丹藥,是做什麼用的?藥香有些特異,我以前似乎沒見過——」

說到這裡時,宗守就已是隱有所悟。說到丹藥的氣味,倒是與谷內這些濃霧,有那麼些相似。

軒轅依的注意力果然被移開,拿著藥瓶,眉飛色舞的解釋道:「是靈螈血精丹,是我以這裡的靈獸之血為主藥,提煉出靈螈精血。再加入其他十數種丹藥合練而成。效果可相當純粹靈螈精血一半。用這些精獸,我試用了二十三天,已經快完成了!」

宗守心下頓時一陣恍然,原來這些被捆住的精獸,是被當做白老鼠用的。

那些階位提升,精神滿滿的精獸,估計是成功了。而癱倒在地上,呼吸有一口沒一口,明顯有中毒跡象的,則必定是失敗的例子,心中卻是更覺驚異。

「記得你先前不是說要至少一年時間,才可能煉出丹藥?怎麼這麼快就練出來了?以前有朋友告訴我,這裡靈螈之血,根本就沒成丹的可能。此人同樣是丹師,也可煉製九階的靈丹——」

記得前世,他那些朋友之中,不乏頂級的丹師。卻無一人,能夠在這裡,成功練出丹來。

只好直接取那些精獸體內的靈螈精血,用來服食。

「我說一年時間,那是沒有靈螈精血參照之時。不過我也小看了這靈螈之血,這些毒霧,確實無法成丹。」

軒轅依人微微搖頭,說到煉丹,她的神情就是異常的認真:「若是這濃霧,本身含有劇毒,自然沒可能。不過那些精獸體內的血液,其實已經經過一層淨化,再將其中的毒性中合,就簡單多了。怎麼可能無法成丹?」

宗守暗暗咋舌,忖道這莫非就是丹道天才,與普通丹師的差別?

自己在遊戲裡的那幾個朋友,也實在太遜了一些。

又想到這些丹藥,既然可以抵得一滴四分之一的靈獸精血。那麼也就是說,只需要四百到六百顆,就可使先天巔峰,晉階到武宗。

雙眼微瞇,而後宗守目中,又是精芒爆閃:「那麼這種靈螈血精丹,依人你一年時間,可以煉出多少?」

軒轅依入此時,也注意到宗守的異常,柳眉略凝,而後再次搖頭:「我煉此丹,本來只是為印證自己丹藥,沒想過實用。不過那些精獸的血液,這些天倒是讓虎中原他們,代我收集了不少。只是若用來提煉此丹,最多就只能成丹十萬。此外這靈螈血精丹,還有一個致命的隱患。一旦服食此丹,達百枚以上,那麼再想要晉階,在毒性未解之前,要超出常人十倍!」

宗守神情一怔,服食此丹百枚,就無法再晉階?也對!這世間,又怎麼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得到一些,就必然要付出一些。

旋即就又不在意,這世間壽命將盡,也卡在先天巔峰,無法突破之人極端。這靈螈血精丹,仍舊有其價值,也算不上是有缺陷,比那些以強行激發潛能,減少壽元為代價的丹藥,強得太多。

只是這數目,還是少了一些。

十萬靈螈血精丹,最多只可再培養出兩百名血雲騎。離他心目中的六百之數,仍舊差了不少。

第394章 強取聖血

六百血雲鐵騎,可縱橫戰場。一千鐵騎,就可對峙上霄宗那樣的大派而不敗。

一年時間,能湊出五百血雲騎士,其實是很不錯了。以乾天山如今的興旺,估計再五六年時間,就可達一千之數。考慮到靈潮,可能時間還可縮短。

宗守卻仍有些不甘,不死心的問道:「十萬?不能再多了?我讓人再丟些精獸下去,能不能再提煉出來?」

聞得此言,軒轅依人是用看白癡的眼神,望著宗守:「可倒是可以,不過即便是六階精獸,也至少需要七年,才可能抗拒這靈螈精血的毒性。」

宗守皺了皺眉,接著也是一聲唏噓暗歎。知曉自己的心態,已經失衡。居然連這常識,都沒能夠想到。

不過下一瞬,就又只聽軒轅依人道:「還有一法,就是直接取那靈螈斷尾之內的血液,我先前仔細研究過,靈螈雖是上古神獸之一,雖是以毒聞名。本身卻應該並無毒性才是,故此推斷這靈螈之血,應該是見風之後,才會產生毒性——」

宗守眼神微亮,頗有一些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知曉軒轅依人口中的『見風』之意,應該是與靈螈之血,與空氣接觸之後。

軒轅依人話說到一半,接著卻又皺了皺眉:「估計還是行不通,即便真能取來靈螈之血,也未必能用來煉丹。傳說那靈螈,乃上古聖境,據說至今仍存於世。即便是一截斷尾,也含其強大意志。取它之血,若無法消磨淨化,只怕會是自取禍端。」

宗守卻已是長身站起,不過當走到窟口之時,忽然想起一事,只得回過頭硬著頭皮道:「對了!忘了說。十幾日前,我把你那位大師兄的肉身給毀掉了。」

軒轅依人聞言,卻撇了撇嘴,第一時間表示不信。宗守至今,也才不過還陽靈師,怎麼可能是自己那位已經在幾年前,晉入七階的大師兄對手?

不過下一須臾,就望見宗守那無比嚴肅的神色。想起在那玄山之上,宗守也曾以靈武合一,王道武學,借魏旭之勢,擊敗八階強者。不由是眼皮跳了一跳,驚疑不定:「真斬了?」

宗守不答,只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軒轅依人,頓時倒吸了一口寒氣,接著稍作沉吟,就又開口再問:「那麼宗守你可有有愧於心之處?」

「這倒沒有!」宗守搖了搖頭:「你師兄與寒逆水龍若聯手,意圖殺我。最後與龍若一同,被我斬掉肉身——」

其實那栗元丹的嚴格,嚴格說來,是被龍影老人毀去。宗守卻不願軒轅依人,把怨恨轉到龍影身上。

而聽到寒逆水龍若這兩個名字,窟中三女,都是不禁花容失色。

軒轅依人也是微微動容,接著就又搖頭:「那就是我師兄不對,宗守你並無錯處。我那大師兄,行事確實太急功近利,手段陰鄙,不似君子。這次受些教訓,其實也是好事,斬了也就斬了,回宗門之後,依人自會稟明師尊長老,請他們明辨是非。」

接著就再不說話,俏臉上也是浮起了幾分憂色。

宗守見狀,反而是一笑。知曉這仁義小妞,真沒怪罪自己的意思。

至於這丹靈宗,若非是依人,他還真不放在心上。即便沒有血雲騎,此刻的乾天山,也足可對抗了。

御劍再次騰空而起,衝入到那濃霧之內。這一次,他卻是直接往這谷地的最中央處,疾飛而去。

而初雪弱水,還有軒轅依人,也是隨後追至。雪兒此時,居然已可御器而行,不過身形搖搖晃晃,幾次三番差點墜落下去,全靠弱水扶持,才沒跌倒。

一百里的距離,轉瞬即至。不過半刻時間,就見那白霧,就已經漸漸轉為血色。而越是深入,那血霧就愈發深濃。

更隱含幻惑心神之力,使人不自覺的,把路線偏開。

更有股越來越是強橫浩大的意念,四下充斥。依人幾個,開始還能跟隨,之後卻只能落在地上,轉為步行。

宗守卻是駕輕就熟,飛馳之速,絲毫不減。直到估摸著,已經到了山谷中央。才隨手一個靈決打出,立時一陣強風刮起。把那霧氣,都盡數掃開。

而後就見眼前,插在一根巨大的石柱。高達五百餘丈,粗可百人環抱。

柱呈弧形,下尖上寬,尾端插入到了地底深處。周圍滿佈著,宛如鱗片一般的岩石。

最上方處,則彷彿是刀切一般,有個整齊的斷口。不時有血紅的液體冒出,然後就在與空氣接觸的那一霎那,就忽然沸騰捲動,冒出無數的煙氣,四散開來。

而在這裡不遠處,大約十里之外的位置,還有一個窟口。也不時冒著氣霧,除了大量的水汽之外,就是惡淵之下,那種特有黑霧。

「這就是靈螈之尾!」

軒轅依人站在八百丈之外,就已停住。此處雖只是一截靈螈斷尾,歷經萬年,可那浩瀚意念,卻仍是可凌壓一切。

走到此處,已是軒轅依的極限,只能遠遠的望著。不過眼神中,仍舊滿含著震撼之色。

他們幾人,這一個月來,雖是在這霧谷之內,四處獵殺精獸。可這靈螈斷尾到底在何處,卻一直都不曾知曉,此時緊跟著宗守,才終於望見。

宗守一言不發,飛至這斷崖上空。看著下方,只見這光滑的石柱頂部,雖是滲著鮮紅液體,卻含著一股惡臭之氣,顯然是已含劇毒。

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心念微動,就將那陰火劍,招至身前。

幾道符菉,加持於劍身上。而後就朝著那下方處,一劍刺下。

身後也忽然九道龍影浮現,發出激昂龍嘯。雷霆翼蛟更是現出了身形。身軀一晃,其元魂竟是離開了肉軀,潛入到了那口火陰劍內。

竟彷彿是器靈一般,使這口劍的氣息,赫然暴漲。

「鏗!」

一聲重響,當那劍石交擊,立時迸出無數的火花。那銳利幾可匹敵二階法寶的火陰劍,竟只是斬出一條細小白痕之後,就被一股巨力,猛地被彈回。

那石柱之內潛伏的浩瀚意念,也在這時膨脹,自發的反彈而來。

宗守身軀立時一陣搖晃,差點往地面栽落。面上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冷汗。

這才是聖境意念!只斷尾殘餘的這小部分,一個衝擊,就令他神魂近乎崩潰!

連續深呼了幾口氣,也抓了幾枚丹藥,吞入了口中。

足足過了數息,宗守才恢復了些許。緊接卻是毫不猶豫,再一劍斬出!

只聽又是『鏗』的一聲悶響,仍舊是火花閃現,只令那白痕更深一些。

而後是一劍接著一劍,每一劍過後,宗守都更覺吃力數分。

那混海漩渦,也在這強壓之下,近乎於崩潰。好在就在第七劍時,那九層寶塔,忽然發出黃芒,把他元魂,再次壓住。

如此不依不饒,直到第十三劍落下之時,那道白痕,才深入到石內半指。忽然一點鮮紅,從內滲出。

宗守心中狂喜,立時法力展開,將周圍的空氣靈能,都徹底隔絕。然後把這些新鮮的靈螈之血,抽取了出來。

不過就當他抽到第五滴時,這斬出的白痕,就徹底的癒合,再不見有鮮紅血液滲透。時間總共,才不過十息。

宗守搖了搖頭,這靈螈的自愈之力,確是強的變態。

旁人只道這頭靈螈,還在世間。他卻知曉,這頭神獸,如今已經是半死不活,藏在虛空深處,其實離死不遠。否則也不敢,打這靈螈的主意。

可即便如此,這截斷尾殘留的力量,也是強的不可思議。這還是朝著這傷口下手,換作其他有鱗片護住的部分。即便他的火陰劍徹底斷掉,可能都斬之不開。

此時他的意識,已經是昏昏沉沉,再不敢繼續下去。急忙御劍騰起,到四千丈時。那劍光就再支持不住,整個人往地面載下。

好在軒轅依人與初雪,受那意念衝擊波及,已經不支退到了附近。都慌忙御空而起,把宗守身形借住,才沒讓他太過狼狽。

軒轅依人的面上,卻是鐵青一片。

「我看宗守你是瘋了,那可是靈螈!」

那等樣的神魂威壓,她在千丈之外時,都感覺元神要崩潰。宗守是直攖其鋒,沒死掉簡直就是奇跡。

宗守卻尷尬的笑了笑,並不答話。稍稍恢復之後,就把手中之物,放在眼前。

正是靈螈之血,即便方纔,快要失去意識之時,他也沒忘記以真氣束縛,把空氣與靈能盡皆隔離。

而此刻這幾滴鮮血,就彷彿有生命一般,在不斷的變幻著形狀。

軒轅依人卻看也不看一眼,板著臉一聲冷哼:「我沒讓你用命去換!再說這聖境意念,根本就無法排除,即便無毒,也無法用來煉丹。」

宗守嘿然一笑,那吞天元化決,忽然催起。猛地一吞一淨。這幾滴鮮血,立時又是一變。老實了不少,活力盡失。

而軒轅依人的目中,此刻滿是不可思議之色。可清晰感覺,這血液之內,元氣固然損失了不少,可那靈螈的意志,卻也同樣被削弱到了極致。

若是如此,用來煉丹,倒是可行。蹙眉凝思,軒轅依人才再次開口。

「若是如此,我有辦法,把靈螈血精丹的數目增至五十萬,只需足夠的四階丹師即可。不過這靈螈之血,只需三滴,再多也是無用——」

第395章 劍訣秘笈

「這就是改良後的靈螈血精丹?怎麼這麼快?」

自那日強取靈螈之血,已經是二十餘日之後。宗守一行人,也已經回到了乾天山。

此刻宗守,就端坐在乾天山巔的一間藏書樓內,看著手中的這枚丹丸。

與原本的靈螈血精丹的鮮紅色不同,他手裡的這枚,雖仍舊帶著幾分腥氣,卻是色呈紫金,氣息內斂。

依舊是閃爍著靈光,不過卻溫和了不少。翻滾之見,更偶爾可覺靈能潮動。

功效雖不知如何,只這賣相,就很令人欣喜。

坐在一旁的軒轅依人,聞言是沒好氣道:「你都要為它拚命了。我怎能不快些?」

神色有些萎靡不振,軒轅依人卻強打著精神解釋:「是這次運氣好,找到幾種合適的藥材,可以消磨靈螈印記,搭配之後,只試驗了幾次而已。能這麼快,其實是僥倖。」

宗守看得是微微心疼,回來之後的二十幾日,軒轅依人幾乎時時刻刻,都呆在丹室之中。所有的心神,都撲在靈螈血精丹的改良上。幾乎是以透支生命的方式,沒日沒夜的不斷修改驗正著丹方。

即便宗守幾次去勸,也完全不在乎。也不知這丫頭,到底是何心態。就這麼癡迷丹藥?

一口把那靈螈血精丹吞到肚內。頓時只覺一股無比精純的元力,在腹中化開。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以真氣稍稍引導,幾個大循環之後,就可清晰感覺,輪脈中的氣機,有所增長。更有絲絲氣流。灌入到他的四肢百骸,肉身中的每一個角落。

這感覺,就宛如不久前,他吸收那些龍元時一般。

不同的是他意念之內,此刻卻是幻象頻生。種種不可思議的畫面,在他腦海之內不斷閃現。

都是一些萬年前,雲荒時代的畫面。一頭巨大彷彿蜥蜴一般的巨獸,在空中游動。

或是與其他的巨獸爭鋒,或是衝落地面,捕食那些精獸。

——即便是這頭蜥蜴的食物,同樣是身軀龐大,氣息浩瀚。

最後更是閃現一個畫面,一個神情威嚴的白髮老人,眼神冷漠地拿著一口劍,驀地斬落。

彷彿可碎滅一起,將這虛空粉碎。而那劍光落時,這頭『蜥蜴』的巨大身軀,也是立時崩解。

宗守同樣只覺是毫無反抗之力,拼了命的抗拒,也是無法阻攔。自己的腦內,這一霎那是疼痛欲裂。彷彿他元魂,也被這一劍,徹底粉碎。

而待得他清醒過來時,渾身上下,都是冷汗淋漓。再稍一冥想。而後就發現自己神魂,非但是無有傷勢,反而是更為純粹了。不由是睜開眼,眼神微亮道:「好丹!辛苦了——」

若是無有料錯,最後一幅畫面。應該就是自己師伯,蒼生道祖師羲子,將靈螈重創,斬斷其尾的畫面,是這頭靈螈血肉中的記憶。

那種種上古時代的畫面,亦同樣是價值不凡。

無論是靈師淬鍛神魂,感悟真符。還是武者,參悟武道,磨練意志,此丹都有奇效。

增長氣機,強化肉身之能,反而是在其次。

軒轅依人本來就是眼含期待之色,聞言之後,也是欣慰一笑。只覺幾十日的苦苦鑽研,這一刻都值了。

「此丹我先是在那些精獸身上試過,十頭已經在突破邊緣精獸,在服丹之後,只用了三個時辰,就完成了晉階,都未有中毒症狀,後來又自己試服了兩日,藥效要比原來靈螈血精丹弱些,不過卻可淬煉武道意志,精煉攝魂。」

宗守卻依舊是只覺不可思議,把原本的靈螈血精丹,從十萬枚,稀釋成五十萬,強身淬體的效果差些,也在預料之中。

不過僅僅這三滴靈螈之血,分成五十萬份之後,居然還有如此功效,未免是駭人聽聞!

這聖境強者,還是一瀕臨隕落的聖境,竟也是強悍如斯——

這全新的靈螈血精丹,價值已經是遠遠超出了先前的版本。

不止是自己部下可用,即便對自己而言,也同樣有所助益。

深深一個呼吸,宗守強壓著心中激潮,目透精芒道:「此丹真只能煉五十萬?不能多練一些?」

忖道哪怕只有這靈螈血精丹一半,他也要拼了命,再跑去那霧古內一趟,試著取一些靈螈之血。

軒轅依人卻似乎早知道宗守會這麼說,又好氣又好笑道:「反正依人是沒辦法了,除非你能請到一位九階煉丹師,或者還有可能。此丹雖是以靈螈之血為主藥,卻需霧谷那些靈獸血液中和。五十萬的數目,已經是極限——」

宗守皺了皺眉,忖道還是算了。他前世那些朋友,可不僅僅只是九階煉丹師而已。而是更超數級的四階玄丹師,還不是一樣,拿這靈螈之血,束手無策?

接著就又間軒轅依人,俏面一板,語氣也忽然沉凝了下來:「現在可否告訴我,宗守你為何會這麼急?可是因那凌雲宗龍若?先前龍影武聖不是已經警告過了,他們真有膽量,得罪一位武聖?」

宗守一怔,好半天才明白過來。本來他以為軒轅依人,這些天那般拚命,是純粹為興趣。這時才知曉,這女娃是在強自忍耐,憋著一口氣,準備等到丹方成功之後,再來問他要個交代。

本來是下意識的就想要把話題引開。不過當望見軒轅依人,那帶著危險警告意味的眼神,宗守就知,自己若是不讓軒轅依人滿意,搞不好這仁義小妞就要當場發飆。

略一凝思之後,宗守就把頭點了點:「前些日子不小心得罪烈靈厲家,不過也算上什麼麻煩,只是有備無患而已。無論是這凌雲宗,還是厲家。估計都無奈我何,卻未必不會向乾天山下手。」

「烈靈厲家?」

軒轅依人一聲呢喃之後,柳眉又再次蹙起道:「你要防備的,也包括丹泉宗可對?」

宗守這次卻是笑而不答,依人雖是明丹老人的關門弟子,可在丹泉宗到底是小輩,與栗元丹的地位相差太多,又受那凌雲宗的影響。這丹泉宗到底會做何選擇,又是否會與乾天為敵,實在不可知之事。

問過之後,軒轅依人就陷入了沉默,也不再去逼迫宗守。半晌之後,就忽的長身站起道:「我有事,要先回丹泉宗一趟!」

說完之後,就將一個小瓶,連同一張丹方,放在宗守身前的書案之上。隨後就架著劍,直接衝出了閣樓。

宗守張了張嘴,有意勸阻,可話到嘴邊,就再說不出來。

知曉軒轅依人若不回去看一看,是絕不會安心。如此下去,倒不如讓她對宗門,徹底死心為好。

默默的靜坐,良久之後,宗守歎了口氣,繼續伏案疾書。

彷彿全不在意那丹方一般,神情專注。手中的每一筆每一劃,都力求是精準無誤。

而若是此刻有武宗境的武修在場,再仔細看,必可發覺那銀鉤鐵畫般字跡,雖是好看,其實卻並不工整。幾乎的所有筆畫,都彷彿是暗含深意。彷彿是將一股深奧而又浩大的意念,灌注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最後一筆,這才書就。宗守召來了一團火焰,將那墨跡烤乾。而後又把這本書冊,翻到了封面處,這次卻是工工整整,寫下《玄黃龍劍》四字。

同樣把墨液處理,然後便起身將此數,放入身後的書架之中。

這是一個七層書架。而此刻這書架內。除了諸如《犀魔靈甲拳》,《大日明烈拳》,《小五輪明王拳》這類他前世就會的拳術功法之外。還是這《無定靈皇訣》,《皇焰燃靈決》這些今世他收集的功法。

莫不都是在第六等絕學一級之上,而這本《玄黃龍劍》,就被宗守擺在最上方的一層。

一共有九本,其他《白金龍劍》,《玄陰龍劍》、《雷霆龍劍》這九種真龍劍決,都一一整齊的排列其上。

再凝思片刻,宗守又在那下方的標籤之上,寫下兩行數字。分別是一千與一萬。

前者是翻閱三日,所需要的功勳點,後者是抄錄所需。

不過隨即,宗守就又覺有些不妥。復又加上幾筆,改成了一千五,與一萬五的數目。

然後就把手中的筆隨手拋開,面上露出得意的笑意。

按照任博定下的規矩,先天武師效力軍中,一年才不過十點的功勳。武宗境稍強一些,也不過才五十點而已。

想要得睹這真龍劍訣,一個先天強者,即便加上平時的任務與外快,也至少需要為乾天山效力二十餘年,才有可能一觀這真龍劍訣。

不過他將這功勳點,定的這麼高,自然也有與其匹配的價值。

從金不悔那裡討來的所有壁畫拓印,都在其中,加上他書寫出來的劍決訣要與註解。

只要不是蠢蛋,稍有些悟性,在這七本書中,參悟出真龍劍勢與劍意,都不是什麼難事。

想必過幾日,等到有人在這藏書閣中,發現這九本真龍劍訣之時,整個乾天山城,怕是要徹底陷入瘋狂!

第396章 萬事俱備

看著那數字,宗守仍舊是有些意猶未足。半晌之後,才終於歇了加上幾筆的打算。

也罷,還是厚道一些的為好。這個數目,應該是恰好合適。不至於把人嚇跑,又不容易達成。

騙別人心甘情願來當自己的苦力,也是一門技術活。

又把劍掣住,在書閣之內,立時劍影千萬,變幻無方。

雖未動用內息劍氣,卻赫然一頭頭龍影,在宗守身後不斷出現,形狀不定,色澤也是迥異。

錄下這九本真龍劍訣,也是對自身領悟的一個梳理。一些自己還未注意之處,一些未能領悟的精妙訣竅。就在那一句句口訣寫下的同時,被他梳理了出來。

有些是水到渠成的豁然貫通,有些則被他牢牢記住,待日後再參悟。

而此刻宗守手中的劍光,每當演到極處,那身後的真龍影像,就更真實一分。

最後是一連三劍刺出,九頭龍影咆哮。未用動用任何真氣,可只那劍影引動的靈能,就將宗守身前,那幾十丈厚重的檀木書案,切割的粉碎!

這還是宗守,刻意控制,不使這劍光,波及到旁邊的書架之故!

這最後三劍,正是九九龍影劍內的核心——『疊』字!

當所有的劍影,都全數收束,宗守卻皺起了眉頭。

「只能疊加三式麼?」

原本以為,將這九本真龍劍訣成書,自己的所得,應該更高才是。

旋即就又一聲失笑,知曉自己是渴望的太多。九九龍影劍的三式疊加,天位之下,能夠接下他這一劍的,絕不會超過三指!

而且方纔的情形,似乎也不是他對九九龍影劍的參悟不到家,而是自己的肉身強度不夠,難以承擔。許多動作與劍訣銜接之時,都有些走形,也就無法疊加下一劍式。

再觀自己魂海之內,那真菉靈禁,已經凝聚到了七十有餘。估計只需數日,就可嘗試著聚結『疊』字真符。

滿意的一笑,宗守收起了劍。而後就把軒轅依人離去前,留下的那個小瓶與丹方取在手中。

小瓶之內,正是那幾滴靈螈之血。軒轅依人只取了一丁點,稀釋之後,拿來試製丹藥。把這些還給他,看來此物,除了煉製靈螈精血丹外,是真的無用。

宗守想了想,把其中一滴取出,點入到了自己左臂,小金的體內。而後就只見那左手臂上覆蓋的那層軟甲,忽然波紋般的抖動。

不斷的震顫著,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這才漸漸平復了下來。不過外表的顏色,卻由先前銀白中帶著金色絲線,暫時轉為鮮紅色。

而當宗守,正要把另一滴靈螈之血,繼續點入時。那小金卻是劇烈顫動,一股意念,焦急的探向了宗守。彷彿是在跟他說『死也不要,都快撐死了,別害小金』。

宗守無奈,估計這小傢伙,也真是到了極限,其肚腹之內,才消化了兩滴真龍之血。讓它再融合這聖境之血,確實是有些不妥。

便不再堅持,不過這剩下的一滴靈螈之血,難道就這麼閒置?

忽的是心中一動,把那枚蟻後蟲卵取了出來。此物現在對他而言,也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自己不要,便有意把此物,讓給身旁幾個親近之人,作為靈寵。不過軒轅依人與初雪幾個,一聽是魔晶蟻後,都是紛紛搖頭不肯。

而若是將它給了旁人,又不放心。這頂尖級別的靈寵,他連賣出去都是不敢。在東臨雲陸這塊地盤,最後多半會是資敵。

瞇著眼躊躇了片刻,宗守就果斷的猛地以吞天元化法,把那滴靈螈之血,再次吞吸淨化。化成了一個光團,無論是那浩瀚精元,還是內中所含的部分的靈螈本源印記,都混成了一團,不管不顧的全數打入這蟲卵之內。

下一須臾,就見那蟲卵劇烈的顫動。幾次三番,似乎有卵殼破裂的跡象,又險而又險的停止了下來。

到最後蟲卵恢復平靜時,那卵殼竟彷彿是又增厚了幾分。

先前引動起靈能波潮,也漸次平息。

宗守不禁挑了挑眉,能感覺這蟻後之卵中,仍舊是生機勃勃。

卻必定是發生了什麼異變,至於到底是有何變化,是好是壞,他也不知。

這麼一來,反倒是更加不確定起來,也不敢再給自己的親近之人。

誰知道這蟲卵孵化之後,會出現什麼樣的東西?或者該說是怪物?還會不會是魔火蟻後?

眉頭一蹙,宗守先是將這蟻後之卵,以一個精緻的小盒裝好,這才放入一個乾坤袋內。

無論怎樣變化,反正他此時,是暫時沒心思,將其收為靈寵,孵化出來。

既是如此,那麼管它會變成什麼樣,都與他無關。

最後又看了那看丹方,可能軒轅依人也知道他的豪富,故此配藥之時,全不考慮價格,內中光是那幾種配藥,就需消耗他高達五十的七階獸晶。

不過若以這配方煉丹,藥性當是極其平和,毒性也會有所減少。

他方才也試吃過一枚,估計此丹,一旦超過四百枚,仍舊會影響後面的進階。只是比以前那個版本的靈螈血精丹,要強上許多。

至於價格,宗守卻是毫不在意。只目裡面,還是有些煩惱。

丹藥煉製,只需把丹方交給弱水,他的暗衛就自會尋可靠之人煉製。

古烈空那邊,也同樣有了些進展,已經尋到他交代那處小島。至今捕捉到的龍角翼馬,已經有了一百之數,不久之後,就可返航。

如今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欠一個合適的騎軍統領。不但要親信,而且還要極具武道天賦,難道真是只能選擇宗原?

宗守思及此處,雙目驀地是轉為殷紅色。身周也忽然是血霧籠罩,翻滾不休,手心中忽然一滴血液,從掌心滲出。

那麼靈螈之血那般的浩瀚威壓,卻也同樣顯得有些詭異。

彷彿是紅色的玉珠一般,晶瑩剔透,彷彿是含著驚人力量,使周圍氣浪翻湧,靈能潮動。再若定目望之,便可絕種種惑人心神之力,使胸中戾念沖騰,殺意狂起!

這是『種子』,確切的說,是血雲狂騎的心法《血騎殺》的靈種。

世人只知武烈國的血雲騎,縱橫世間幾乎無敵,那《血騎殺》也是雲界最強的幾種輔助功決與合戰心法之一。

卻少有人知,這心法不但可使人修出血狂殺意,更可控人心神。

故此那武烈國所有血雲狂騎,也是出了名的忠心耿耿,從無背叛。

當武烈國王,所有騎士都是以身殉國,無一倖免。也導致這《血騎殺》心法,徹底失傳。直到七千載時光之後,一處武烈國的廢墟遺跡被發現。這門功決,才再次現世。

而這《血騎殺》的修煉方式,也尤其詭異。

在武烈國時代,是國中皇族,修出合適的種子賜下給統軍之人。再由後者,同樣修出靈種,交給部下的將官。如此一層層,直到血雲騎的最底層,那些普通血雲騎士手中。

可以直接通過賜下的『種子』,也就是靈血。把《血騎殺》速成,衝擊到極高境界,修煉參悟出殺道武意。

而最重要的,就是這第一滴靈血。合格的靈血難尋。《血騎殺》心法專修殺道,若對此無有足夠領悟,必定是無法成就。所以武烈國的皇族中,能第一個敘養出這合格的血狂靈血之人,也往往都是繼承皇位的儲君。且個個性喜殺戮,嗜血好戰,從無例外。

好在他在前世,這殺道劍意,還算精通。雖未特意去修行,可無論在現世虛幻,都沾滿了人血。

與李邪靈一戰,更頗有所悟。

可這靈血聚成,找到合適的承載之人,卻是不易。

《血騎殺》這種修行方式,倒也非是只為了控制部屬。修煉殺道之人,常常也會為殺道意念所控,失去理智。

就譬如是李邪靈,已經非是人控劍,而是劍控人。

而血雲狂騎,則是把這負擔,推給了上層。只需血雲騎的統領與將官,未被殺意所控,其部屬就能保持住清醒。

所以他此刻是一切具備,乾天山的所有事務,也都處置妥當。即便離開一年半載,也無關係。卻偏偏只差了這最後一步,始終躊躇不定,無法放心去那蒼生穹境靜修。

正暗自苦笑,把這滴靈血收起時,宗守忽的心中一動,只見初雪,從外面走了進來。

入門之後,臉上全是欣喜笑意:「少主,你猜誰回來了?」

宗守懶得去答,直接看向門口。而後就只見一個身形雄闊無比的人影,從門外踏入。身高九尺,氣勢依然雄闊大氣,不過比之一年前,又多了幾分迫人威壓。方方正正的面上,無有表情。

望見宗守之後,才透出幾分笑意,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尹叔?」

宗守頓時只覺心神一鬆,渾身上下陡然輕鬆了起來。這尹陽,總算是趕回來了。

而當他再上下打量了尹陽一眼,眼神更是一凝。

地輪七脈!

不止如此,此刻在這尹陽身上。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之七,撲鼻而來。

第397章 師兄韓方

乾天山的含煙宮一角,一間偏僻的閣樓之中,宗原、弱水、初雪與師若蘭四人,各自分立一方。

宗守則站在最中央處。手中拿著一枚令牌。正是魏旭所贈,那枚可挪移萬里的玉簡。

正面是刻印著一些玄奧的符文,後面則是催動此物的口訣。

宗守默默念動,而後手中這玉簡,就發出淡淡的毫芒,不過須臾,一團靈光就四散開來。恰好把周圍四人,都盡皆罩住。更有四束淡淡的光華射出,四下搜尋。直到觸及宗原四人中手持的令牌,這才猛地固鎖。

宗守暗忖道果然,魏旭自己給四個名額,這挪移玉簡,也恰好可挪移四人。

他是此寶的主人,可清晰感覺這四道光束鎖定之後,挪移玉簡的餘力,就全數耗盡。

而後下一須臾,周圍的天地之靈,忽然一炸。宗守也只覺眼前的情形,驟然變幻。

與前次不同,此刻他的身軀,就彷彿是徹底虛化。以驚人之速。穿梭過木牆,穿梭過林地,穿梭過巨山,穿梭過雲空,目不暇接。

一息之間,眼前的景象,就變幻了數百餘次,一眨眼時間,也不知道挪移了多少裡地。

宗守微微失神,待得清醒過來時,就已落在了一處木樓之內。

初雪猶自是暈暈乎乎,眼眸裡毫無焦距。而弱水與宗原也同樣緊皺著眉頭,努力從暈迷中恢復過來。

若蘭的小臉,也同樣是青白一片。不過當眼神恢復清明之後。卻是第一時間,把好奇的視線,投向宗守手中,似乎想把這東西,徹底弄明白一般。

而宗守也在看,不過卻是四下眺望,只見這裡,是一個大型屋宇的一角。

周圍佈滿了各式各樣書架,無數的各類典籍,羅列其上。

也只有他們所在的這片地方,騰出了一些空間。而五人的下方處,正是一個繁複而又精密的靈陣。

「這裡是,書樓?」

宗守的目中,閃過了一絲灼熱。他前次雖說是隨著魏旭,來過一次蒼生穹境。不過嚴格說來,卻只是在那祖師堂內,呆過幾個時辰而已。

外面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完全不知。至於這蒼生道藏書的所在,也從未到過。

「少主,這裡就穹境?這靈力果然好濃。」

初雪的眼神,終於恢復光彩。先是試著展動一番魂力,卻是引得周圍的天地之靈,紛紛蕩漾,身周竟是滿佈著各色光澤。

見得此狀,初雪更是歡喜,揮著手轉了一圈,帶起星星點點的七彩靈光。

不過須臾之後,就發現宗原弱水,投注過來的怪異視線。

初雪神情一怔,這才想起這是什麼地府。連忙停了下來,可愛的吐了吐香舌。

宗守卻是沒在意,直接往那樓梯處步去。這間書樓,共有四層,長寬共有百丈,有四處樓梯。而內中的藏書,亦差不多有百萬之巨。

而一路看著那些書名標籤,宗守目內漸漸發光,恨不得立時就拿過來,飽讀一番。

這些典籍之中,他已經看到千餘種,後世徹底絕傳的孤本。

其中部分,更是他在前世四處尋覓,始終是無緣得見。

到最下方一層,宗守堪堪走到了門口處。步伐就驟然定住,目光瞇起,看向一旁。

那是一位老者,容顏枯槁,端坐在一張木椅之上。頭髮稀疏,頷下也只有三五縷鬍鬚。

此時正是似笑非笑的,朝著這邊看來。

可就此前,他下樓之時,靈覺根本就未察覺此人存在。在他靈覺之中,這老人就彷彿死物一般。

宗守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容顏一肅,躬身抱拳道:「敢問前輩——」

話音未落,那老者就一揮袖:「勿用多禮,我乃這書樓中區區一介看守之人。名喚韓方,你叫我韓師兄就可。」

宗守頓時眉頭一挑,原來這位,是他的同輩。卻更是恭敬,仍舊一禮拜下:「見過韓師兄。」

見到自己突兀出現在這書樓之內,仍不覺意外,顯是知曉自己的身份。

而能與他這個『蒼生道二代嫡傳』同輩相稱,那麼至少也是八千年前,甚至萬年前,雲荒時代的人物。

能夠活到現在,修為定然也是不低。

那韓方見狀,卻是笑出了聲:「蒼生道二代嫡傳六人,都是沒大沒小,從不講規矩,也不管什麼老幼尊卑。不意這最後一位,卻終是來了個守禮的。」

宗守眉頭一挑,也聽不出韓方此言,到底是褒是貶。接著又見那韓方目光一肅道:「你承續林玄霜師叔道統之事,你魏師兄已然告知於我。那時只覺他太過魯莽,二代嫡傳身份,又豈能輕易授人。今日見你,卻覺的那小子,倒是頗有幾分道理。聽說你不久之前,已經繼承了龍影的道統?那一位在聚龍山布下的謎題,我曾去親眼看過,簡直就是為難人。你能破去,很不簡單。這百年之中,若論到劍道天資與福緣,定能入三甲之列。自然,這一次,也算是那龍影的運氣好。」

「僥倖而已。」

宗守直起了身,神情淡淡。渾不以韓方的讚賞為意。反而是對這老人的後面一句,卻是令他很是好奇。

「師兄,能拜入龍影師尊門下,是我宗守福氣才是。不知韓師兄,為何要這般說我師尊?」

那韓方啞然失笑,搖了搖手道:「我無有貶低之意,只是就事論事。你可知這九九龍影劍的傳承,乃是你那師尊的一個心結?」

宗守微微蹙眉,目中是愈發的迷惑了。看龍影在那聚龍山的一應佈置,倒不像是對自己的劍術傳承,很在意的樣子。那情形,倒彷彿是想要把人,全數推拒於門外。

「可是奇怪他在聚龍山的所為?」

彷彿是看透了宗守的心思,韓方語氣悠悠道:「此人性情出奇倔強,當年為賭氣,才在聚龍山留下內外龍門。後來無論別人怎麼勸,也不肯改。說是一般庸才,他看不入眼。只有真正絕頂的劍道天賦,才能繼承他的九九龍影劍,將之完善。」

宗守依舊靜靜傾聽,這位韓師兄還沒解釋,為何龍影,會對傳承弟子,如此迫切。

「——我記得龍影武聖,在九千七百載前,就已達聖境。而早在六千五百年前,就已經到聖境顛覆。距離突破渡劫,只一步之遙。之後卻六千餘載,都未跨過去,如今壽元,已只剩三十載!」

宗守瞳孔,猛地一縮。按照龍影的說法,那條神境真龍脫困之日,就在三十載後。

那韓方的聲音,仍在繼續。

「究其因由,還是他有心結未解。恐懼其渡劫失敗,苦苦創出的劍術無人繼承,做不到心無牽掛。故此六千年中,都始終無法跨出這一步。所以我才說,他是運氣。本來已是隕落在即,如今卻又有了一線生機。凌雲宗的那位祖師,也是聖境顛覆。可你道那凌雲宗,為何對他如此忌憚?性命將絕之人,自然也無所顧忌。有些規矩,也就不用再去在意了——」

聽到此處。宗守已是神情茫然。心中又暗覺奇怪,這位韓師兄,又如何知曉此事。

那韓方卻收住了話,毫無解釋之意。目光移開,掃了宗守身後四人一眼。

「你魏師兄給你留了四個內門弟子的名額,就這麼全用了?你倒是一點都不心疼。嗯?一個九尾影身,一個無雙將種。確是有入我的蒼生道的資格。」

看過了宗原與弱水兩人,韓方接著再一聲驚咦,忽然探手一抓,把師若蘭忽的吸攝在手中。手指在其眉心處一點,立時只見一絲絲雪色紋路擴散。

「狂獅雪印?她是六靈雪獅之後?」

宗守本來正想著自家那位師尊之事,收了自己為徒。龍影老人幾年之內,必定是要嘗試突破。

不過這晉階至境,也需要渡劫麼?他卻是沒聽說過。

聽都這句話,才回過神來。而後一笑:「按她族人說法,確是狂獅雪印,也是掌上雪獅純血後裔。」

那老者又以幾絲內息,探入到師若蘭體內。而後神情微動,接著就把師若蘭放下,卻沒還給宗守,而是直接放在自己身邊。

「這女孩,給我做徒弟如何?」

宗守又是一怔,半晌之後才反應了過來,忖道他這位師兄,倒是直接。要收師若蘭為徒,多半是又發現了什麼。

他心裡這時是千肯萬肯,正愁找不到人,來教師若蘭。有這位不知是聖境還是至境的師兄,可比他半吊子,強的多。

若蘭先是茫然,隨後就神情怯怯,以哀求的眼神,向這邊望了過來。

宗守朝她安慰的一笑,接著就眉頭皺起:「不是宗守不肯,只是若蘭她年紀實在太小。這個年紀,拜入師兄門下,怕是不合適。對於其餘同門,也是不公。」

那韓方卻是氣得一樂:「你宗守也不過才十五歲,都能成我蒼生道二代嫡傳!她入我門牆,也不過才是二代真傳弟子,又什麼不合適?」

罵了幾句,卻見宗守手裡,拿著一塊令牌,心不在焉的不斷摩挲,頓時恍然大悟。再次大罵:「不就是再想要幾個內門名額?我補你兩個便是!」

第398章 可別後悔

「不就是再想要幾個內門名額?我補你兩個便是!」

氣呼呼的說著,韓方面上倒是沒什麼生氣之色,反而欣喜居多。

魏旭留下的四個內門弟子名額,本就是為給宗守日後隨身的『護法』所留。

他如今搶去一個,自然也需要補償。

若蘭卻感覺自己,似乎是已經被宗守『拋棄』了,眼神是可憐兮兮。

宗守一笑,指了指韓方道:「這個人,可比我厲害的多,可以教你很厲害的本事。以後也再不會被欺侮,嗯!還有味道很好的糖吃——」

師若蘭聞言卻是泫然欲滴,淚光閃爍,滿含著哀求之色。宗守無奈,忖道這小若蘭,怎麼也學會初雪這本事了?殺傷力實在巨大,讓他心臟揪痛,好似是做了什麼不可原諒之事,生離死別一般。

忽的心中微動,宗守語氣一轉,帶著幾分引誘之意道:「學好了本事,以後可以保護你守哥哥哦!只是拜師,不是分開——」

那韓方本是暗怒,自己的親傳弟子,怎可能為他人護衛?隨即見師若蘭點了點,眼淚止住,又急忙住口,強忍著訓斥的衝動。

而宗守緊接著,就又把戰雪,拉到了自己身前道:「韓師兄,你要收徒,不如多加一個怎樣?她叫素初雪,天資絕不在若蘭之下。」

暗忖道這包袱,若能一起甩脫給這位師兄,那是最好不過了。初雪學武,無論是什麼東西,都能一學就會。可偏偏那靈法,教了東忘了息,即便學了大易羅天空冥法,也好不到哪去。實在是令他頭疼已久。

韓方的神情卻是冷淡了下來,淡漠地掃了一眼初雪,而後就不在意:「這女孩天資倒也還是不錯,靈鍛虎骨,天生力大無窮。不過若要入我門牆,還是差了一些。比若蘭可是差了不止一籌。」

宗守頓時愣住,難道魏旭,未曾告訴過這位師兄。初雪乃是戰武之體?

什麼靈鍛虎骨,他倒是不知。不過卻知曉初雪的戰鬥本能。乃是這個世間,最最絕頂的天賦。

哪怕是他自己,也要遜色於這丫頭。若非是一直被他壓著,兼修靈法,恐怕修為遠不止如今的武宗之境。

挑了挑眉,宗守正欲出言解釋。卻只覺初雪,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

而當他轉過頭時,就見初雪面色,此刻是滿臉的倔強不情願之色。眼眸之中,更透著幾分惱怒。

宗守見狀先是愕然,片刻之後,就知曉韓方那些話,可能是傷了這女娃的自尊。

不由是暗暗好笑,他本以為這雪兒,真是迷糊到沒心沒肺。

略一思忖,宗守就收住了到了口邊的話語,忖道這個包袱,看來是甩不脫了。卻唇角微挑,帶著幾分邪氣的笑道:「罷了!不收就不收,韓師兄,你日後可別後悔?」

韓方卻冷酷的一哂:「這個世間,還從沒有能令我韓方後悔之事!自信這雙老眼,還從未有看錯過。」

這句話說出來,宗守也是無可奈何。那韓方剛收下師若蘭,也不欲雙方的氣氛,鬧得太僵,當下是拉著師若蘭的手,直接推開了這書樓的門,大步走了出去:「爾等且隨我來。」

隨著韓方走出這書樓,宗守就只覺是呼吸一凝。定定的看著這方空間。

只見這附近,赫然是屋宇連綿,盡皆宏偉壯闊之極,足足廣佈萬丈之遙。

那天空中,雖是掛著一輪大日,卻毫無溫度。這裡的空間,似乎總是恆溫。

也不知到底是那太陽,實在太假,還是這裡的靈陣之故。

而這些建築周圍,則是一片荒野,有山有水,甚至還有一片田地。

宗守卻知這周邊的景色,大半是假。這蒼生穹境,估計最多,也只十萬丈方圓而已。

——傳說五大穹境,與那些天生的聖地靈府不同。乃是上古雲荒時代的至境強者,在雲界之內,另行開闢的空間。此言果然不虛!

微微失神,宗守就收回目光。又看向身後,那大門之上,只見上方,赫然書寫著『藏經乙樓』四個大字。

不禁又是一喜,有這藏經乙樓,自然也就有甲有丙。魏旭說這穹境之中,藏書千萬,只怕還真沒說錯。

而旋即他視角餘光,就望見一群人影,從一間閣樓之中行出。服飾五花八門,年齡不一,修為也大多是五六階左右,最低不少於四階。

宗守卻是眼現意外之色:「師兄,我蒼生道本堂,居然還有這麼多弟子?」

這一眼望去,怕不有近千之數?

「是我蒼生道弟子,卻不是本堂。這乃是三宗六門的內門與真傳,來蒼生穹境。一面借助此地的靈能修行,一面可以在這裡聽課。」

那韓方一笑,隨口解釋著:「不過我蒼生道本堂的人手,其實也不算少。能夠有資格上玄命金冊的,僅只二十餘人而已。嫡傳弟子,也只到第三代。不過似我這樣的旁支,卻也傳下了不少弟子。」

後面的話,宗守卻沒在意。只好奇前面幾句:「聽課,師兄這是何意?」

「這是當初你師兄魏旭定下的規矩。你那師兄,雖有些不著調,卻惟獨此點,令人敬佩!」

韓方一邊唏噓著,一邊淡淡道:「蒼生穹境每年都會請一些門中長輩,來穹境之內授課講道。有此資格者,修為莫不都在靈武尊境之上,甚至不時還有仙道之上的修者,返回蒼生穹境。在穹境之內聽課,可比他們的授業師尊,還要強上不少。故此三宗六門,都無不以獲得穹境修行的名額,引為榮耀。自然,此舉亦有鞏固宗門,不使蒼生道諸多分支離心離德之意。」

宗守頓時恍然,知曉蒼生道諸多分支,若是這些開創者在時還好,若是不在,彼此若無什麼聯繫,怕是遲早要分裂。

魏旭此舉,卻是極妙。有了同門學藝的情誼,這諸多分支之間,仍等若是同門一般。

莫非後世萬年後的大學體制,就是來源於此?蒼生道諸宗的子弟,需得有內門或者真傳之上的資格,才能升學——

正暗暗佩服,那韓方又轉過頭,目含深意的,朝他望來:「那麼師弟,可曾想好,要以何身份,在我蒼生穹境內習藝問道?」

宗守心中是有如明境,右手一翻,就是一面令牌,出現在他手中。

原以為魏旭,把這令牌給他,是方便他在雲界,以蒼生道弟子的身份行走,卻不意是用在此處。

確然,這蒼生穹境中,三宗六門加上本堂的弟子,估計不會少於萬數。

人多口雜,自己也確實要有個新的身份來掩飾。

凝思片刻,宗守就把手中的令牌,微微一晃。而後上面的字跡,就是一變。

——赫然是『蒼生道內門弟子談秋』的字樣!

而宗守的面容,也是變幻,正彷彿是前世之時。不過宗守,雖是一心把自己面容,變得成熟一些,回復到三十歲許,大叔的摸樣。

只可惜,他手中的這面幻法令牌,卻不怎麼給力。變來變去,也仍舊只是十五歲多些。

不遠處,恰好有水潭。看著那倒影,宗守頓時微微入神。

這副面容,自己多久沒見到了?心神也彷彿,回到前世那劍皇談秋的少年之時。

「這副摸樣,不算太英俊,卻又不醜,再普通不過。身份也只是內門,你倒是深知韜光養晦之道。」

韓方的目裡,卻是暗含驚異,宗守此刻變幻出的模樣,雖是普通,可那股彷彿天生尊貴,又略顯犀利的氣質,卻是怎麼都掩藏不住。

心中也是暗暗輕哂,你這摸樣,在明眼人的目裡,就如燈籠一般醒目,還藏什麼藏?話音也接著道:「——只可惜,你若要出入這藏經乙樓,甚至那甲子樓,卻至少也要真傳弟子的身份才可!」

宗守無奈,只得把令牌上的字跡,再次變幻,把內門改成真傳二字。又想了想,在上面加了『三代』二字。

韓方一笑,不去管他,接著卻又掃視著宗原幾人。

宗守旋即醒悟,這宗原無雙將種的名氣,可不比自己差。認得他們來歷之人,也不會少。

只是這幻法令牌,自己只有一面,該怎麼改?

那宗原卻忽然面容一動,拿出了自己的信物令牌。此刻那上面的字跡,居然也能變幻,直接在名字一處,改成了『宗二』的字樣。

視宗守為大,他自己自然是二。再變幻容顏,只那眉眼稍稍挪了些位置,就變得截然不同。同樣英俊,卻多了幾分陽光。

宗守心中這才恍悟,這宗原幾人的信物令牌,多半乃是聯動之寶。取『子母』之意,自己的挪移玉簡與幻法令牌,都是這套靈器的主器。

弱水那邊也同樣有樣學樣,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水弱。初雪本來不知,自己該如何更名,見了弱水給自己取的名字,才是安心下來。同樣把名顛倒,改成雪初字樣。

一眨眼,三人的模樣,都與先前有了些不同,只有師若蘭,年紀還小。估計也無人認得,不用易名改貌。

反正這身份,他本就不欲用太久時間。

第399章 求是實證

換過面貌之後,韓方就帶著宗守一行人,在這穹境之內四下穿梭,介紹著各處建築。

什麼藏經樓,講經堂,煉丹樓等等一應俱全。

宗守最感興趣的,卻是那些講課之所。每每經過之時,都會駐足仔細傾聽一番。

不過當幾次過後,卻是暗暗只覺失望。蒼生道請來的這些講師,都確是有極高的水準。

不過自從他在聚龍山,徹底掌握了劍魄,這些所講的武道奧義,都是過於淺薄,沒有半分補益。

只能是無奈的離開,唯有幾處,講解靈師之法的,卻著實令人驚喜。

正愁沒有正宗的靈法傳承,而蒼生道這些授課的講師。所講之課,都是靈法的基礎部分,不但詳盡淺白,而且也沒有那些靈師典籍裡的晦澀與雲山霧罩,正是搔著他的癢處。

若非是韓方一直在旁不耐催促,宗守恨不得立時走進去,仔細聽課。

總共十五個講經堂,極其廣大,每處能坐三千人。靈法經堂只有三,武道經堂卻有十二處。

蒼生道的靈法造詣,僅遜於道門一脈。不過這世間,武修終究還要比靈師多上數倍。

此處還有講煉丹煉器,以及陣道與旁門之術的,都各有一處。

宗守隨著韓方,如走馬觀花一般看著,多不敢興趣。直到一處,修的最是宏大的經堂入眼,才微微驚愕。

「這是何處?」

倒非是這個講經堂,有什麼異於尋常之處。而是這裡,特別的喧鬧噪雜、隔著老遠,就可聽見裡面的爭論聲。

那韓方聞言,眼神是略顯複雜的,抬眼看了那講經堂的牌匾一眼。

「求是堂,是我宗弟子,明道之所——」

宗守挑了挑眉,明道?明的什麼道?走進之後,方一駐足,裡面的爭吵之聲,就傳入到耳中。

「——若依我見,這天下之間,就該革命!如今這五陸十二島,富者田連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憑什麼一些人,出生之後,什麼事都不用做,就可坐享富貴?憑什麼那萬民任勞任怨,卻只能窮苦一生,任人驅策?世間眾民平等,這財富也當平等——」

「尹兄此言差矣,那些富貴之人,雖多是寄生蠹蟲,好吃懶做之輩。可其財富,卻也是其父輩祖輩辛苦打拼而來。受其父祖蔭庇,也是正道。若是都平等了,那麼這世間還有何人,肯打拼肯上進?如此下去,豈不是亂了套?我蒼生道羲子祖師之意,是要世間萬民,能掌握自己命運,能發出自己聲音,不再為他人奴僕——」

「嘿!財富不均,則上下有別,這世界也有了階層,何來的平等?財富乃世人雙手創造,在我看來,那些商人權貴的,都是侵佔他們辛勞成就,都是該殺之人!」

「正是!那些循正途致富之人,也還罷了。最惱的是權財勾結,又武力相迫,使天下萬民不堪其苦。」

「正是因此,我蒼生道若然當政,必定要使政治清明,禁武禁靈,抑貧富之差。要使富人向善——」

宗守聽得滿腦袋都變成了漿糊,忖道這裡面,都是些什麼人啊?果然不愧是蒼生道。

往那門內掃了一眼,居然不下千數。都是搖頭晃腦,在不斷爭論著。也沒師長講課,亦無人去管。

宗守搖了搖頭,直接走開。而後又看向了斜對面,那邊的吵鬧之聲,卻比這邊還有厲害。

同樣有個牌匾,寫著三字,寫著『實證堂』。

宗守隨著韓方走了過去,才剛剛聽了一句,就心中暗驚。只聽一人言道:「——我去年回家,本已是準備了四百枚火烈符,更召集了三五同志,打算那把那太守一家給炸了!可惜還未準備妥當,宗門就招我前來穹境修行,實在可惜。那厲海太守,爾等可曾聽說?出了名的暴虐,去年把城中之稅,增加到十稅四。又夥同幾個走狗豪商,一同侵佔了城周十二萬畝良田,迫得厲海民不聊生,可恨!」

「——那真是可恨,這等樣的惡人,你該除掉再來才是!」

「你等錯矣!此法實在太過激進,我等雖以眾生平等為己任,卻不可代天行事,此等惡人自有天懲。我等只需廣宣我蒼生之道,使世人知曉,自能有易天革地之時。」

「嘿!我看你是看佛家經義看多了!這句話,怎不在那些儒生面前談?當初我等羲子祖師,也是此意。可那儒家諸子,佛道二家,又是如何做的?盡起精英,圍殺我蒼生道數千弟子!這世間,拳頭最大,就該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把他們打服了,天地也就變了。」

「這位師弟腦袋還有些迷糊,別理他。不過說到以火烈符刺殺,這手段也確實是有些過時。十日之後,是我假期,這次回去準備做一件大事。爾等可知那中央雲陸的那座赫連鐵山?三百萬冤屈罪民,被看押在那裡挖掘礦石,每日裡暗無天日,無論老幼,都需辛苦勞作,受人鞭撻。我準備在附近諸城的權貴府中,都埋下一些爆裂靈陣。若是那些昏官權貴,不肯放人,我就把這些人,一起給炸了!」

「赫連鐵山?我也聽說過。據說都是三十載前,彥城關罪民,九成九都是無辜。彥城關守將造反,與他們何干。師兄此法甚善!不過要放這些罪名,最好還是朝那漢王下手。此事不如加我一個,不過這計劃,還需再仔細詳盡一些。」

「炸人?也加我一個如何?以爆裂靈陣殺人,本人最是歡喜。」

「真要用爆裂靈陣?幾位師兄,那些權貴死了也沒什麼,可這些人的奴僕何辜?怕是有些不妥。」

「什麼不妥?我等要鼎革天地,就需有些犧牲。那些奴僕,都是為虎作倀。即便其中真有無辜之人,能為這三百萬人而死,也該含笑九泉!」

宗守撇了撇嘴,忖道含笑你個姥姥!怪不得這蒼生道的名聲不好,萬年之後,也依然被歧視。這簡直就是恐怖份子的基地,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亂,不擇手段之人——

一時也不知自己,加入這蒼生道,到底是禍是福,總之前景堪憂就是。

正要離開,卻又聽一個聲音道:「——抱歉了師姐,之所以晚歸,全是因乾天山之事。本來想那乾天山妖王爭奪,必定不穩,可能有機會趁亂起事,這才一直在那處逗留。可惜那夜,我等剛準備四處放火,引動騷亂。那宗守就已經把城內諸族與宗世等人,盡皆掃平。後來想到新君即位,主少國疑。我等還有機會,又從四方購進了萬人的兵甲,聯絡了數千窮苦之人,還有一些宗世餘黨,隨時準備起事造反。卻不料那宗守居然如此了得,幾個新政頒下,就定了人心。又在幾月之間,就打敗濤雲山城,擴地萬里。眼見沒有機會,這才無奈返回。這次實在是虧慘了——」

「宗守?我也聽說過此人,據說是雄才大略,天資絕代。不久之前,更斬了龍若的肉身,入了龍影的門牆。平生最愛的,就是裝逼。喜歡隱瞞修為,到處晃悠,讓人上當受騙。」

宗守是滿頭滿臉的冷汗,原來自己治下,居然也有著這等心懷叵測之人!

幸虧那天夜裡,自己快刀斬亂麻。不然若拖延下去,真不知會什麼後果。

當下是暗暗把這聲音記下,準備讓弱水仔細查一查,日後最好是一鍋端了。

後面那女子的說話,又令他稍稍欣慰。忖道自己,果然已是名震四方。

就唯獨最後一句,令他稍稍不爽,他宗守又不是情願。

歎息一聲,宗守默默走開,而後斜眼望著韓方:「這求是實證二堂,莫非也是師兄所設?」

「正是!」

似乎也對兩處地方,有些不已為然。韓方的語氣,同樣很是古怪。

「你師兄說是天下之理,只會越辯越明。故此設下這二堂,求是堂乃為辯法而設,實證堂則是為集思廣益,研究如何把我蒼生之道,用在實處。可最後不知如何,卻漸漸變了味道,連你師兄,也是無奈,只能任之由之。放心,這些傢伙也只是口頭說說,有師門長輩約束,其實多半不敢亂來。」

宗守這才稍稍心安,卻也仍覺是嘴裡滋味苦澀。多半不敢亂來,那麼還是有些人,可以無視這師門約束了。

最後一處,卻是住宿之所。宗守幾人,都被韓方,安排到一間三進的獨院之內。

雖是寬闊,風景也好優美。內中的裝飾卻是簡陋,除了床櫃之外,就別無所有。內中設有一個普通的聚靈陣,可聚靈能。而房門之上,有些甲字第一院的字樣。

宗守正心想,這是宗門也實在太過簡樸,對自己這二代嫡傳的優待,居然也只這麼點,難道是太窮之故時。

就只聽韓方言道:「我蒼生道,既然要使眾生平等,自然也當身體力行。門中雖也有嫡傳真傳,內外之別。可修行條件,卻是一視同仁。便連我,也是差不多——」

第400章 古怪態度

「我蒼生道,既然要使眾生平等,自然也當身體力行。門中雖也有嫡傳真傳,內外之別。可修行條件,卻是一視同仁。便連我,也是差不多——」

聽得此言,宗守卻是微微意外:「門內弟子,一視同仁?可既然能修行的功法都有不同,有如何能做到一視同仁?」

「誰說不同?」

韓方一笑,面上滿含著自傲之色:「他人對宗派真正絕學,都是視如珍寶,秘而不傳。只唯獨我蒼生道,卻是敞開來,任人去學。只看心性品德,若能得長輩認可,那麼就敞開了任你學。只要你能看懂,你能學會。這是當年羲子師伯,立下的規矩,萬年未易。故此我蒼生道三宗六門被視為魔道,弟子數目遠遜其餘諸宗,卻能才傑輩出。以一己之力,力抗道儒佛三教,令其不敢放肆——」

宗守是半信半疑,記得當初魏旭傳他那兩部《內觀玄霆鍛體決》與《大易羅天空冥法》之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不過再仔細一向,魏旭那時,似乎也只說是不得將這兩門宗門秘傳功決,傳於外人。

「——修成之人,則必定是我蒼生道內門弟子。」

這是最後一句,那時他理解是需要內門弟子的資格,才能學這兩門功法。此時一想,估計他師兄的意思,是學會之後,就有資格,進入蒼生道的內門。

嚴格說來,這兩門第十等聖靈級別的功法,也確非是普通人,可以修行。

宗原是因雷霆之力,有足夠領悟。而初雪弱水,即便有他的指點,可至今也還未真正入門。

一面是敞開來,任你選修,直到學會所有能學會的本事為止。一面卻是秘而不傳,集中資源,培育核心子弟。二者之間的高下,尚不好說。不過這羲子的心胸,卻是一等一的寬闊,令人生敬。

也不知是否他前世之時,四處求學無門之故。對於蒼生道這般做法,卻是異常的讚賞。

不過下一刻,卻聽那韓方,又是一聲苦笑:「不過也正因此,許多真正天資絕頂之人,與我蒼生道失之交臂。哪怕似上古諸聖那樣的天才,在我蒼生道中,也只能與普通弟子一般。故此肯入我蒼生道的真正英才,始終不多。也多虧了弟子們爭氣,肯下苦功。萬年下來,倒也未落頹勢。不知師弟,如今可曾後悔?」

宗守聞言,卻是啞然失笑,神情恬淡:「別人怎麼想,宗守不知,不過羲子師伯所定之法,倒是正合我意!」

那韓方聞言卻是一怔,本道宗守必然會埋怨幾句,即便不說,心裡也不會舒服,他也準備好出言相勸,安其之心。卻不料最後,卻是這般的回答。那神情也好似極其高興,絕未作假。

這有天賦之人,也大多自傲,自命不凡。似宗守這般,實在如鳳毛麟角般罕見。

這位師弟,真是個怪人!

韓方搖了搖頭,又隨口交代了些蒼生穹境的規矩,就準備離去。本來是想把師若蘭,一起帶走。

可當最後,見這小丫頭,死也要纏著宗守不肯離開的架勢,只能無奈放棄。

而就在他腳步剛踏出院門之時,韓方忽然又彷彿想起了什麼,突兀回身:「忘了一事,師弟定需謹記,你姓名上了玄命金冊之事,最好是莫要告知他人。」

宗守聞言,不由眉頭斜挑:「師弟願聞其詳!」

「無他,那玄命金冊非止是可護殘魂不滅而已,更有續命之能。你道我一介神境,又無特殊血脈之人,緣何能從萬年前,活到至今?師弟你又可知?當你姓名,上了玄命金冊那一刻起,就比旁人,多了足足半倍的性命?」

那韓方說完之時,自嘲一笑,揮袖而去。

宗守神情也頓時怔住,好半天才恢復過來。

半倍?也就是說,以他如今境界,可活三百載。那麼那玄命金冊,就可助他活到四百五十歲?

——怪不得,此物會是蒼生道鎮宗至寶!

接著便瞇著眼,仰頭看向了上方。

知曉蒼生道的祖師堂,並不在這片名為『蒼生宮』的建築群內,而是藏在此地那最高處,一個星辰環繞之所。

就在他方纔,剛進入這蒼生穹境之時,就可清晰感覺,那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在那祖師堂中,隱隱與自己心神聯繫,彷彿是在呼喚一般。

莫非就是那本玄命金冊?不對,不該是那麼強烈。是了。是那口劍!師兄喚做『煉神』的那把仙劍!

隱隱有種衝動,欲騰身而起,把那劍拿在手中。可心中卻又暗覺奇怪,按魏師兄的說法,此劍至少也需神境,才能將之掌握。

難道說,自己這感應,其實是錯覺?

一時是定定入神,就連那韓師兄,已然遠遠離去,都是未曾注意。

直到周圍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宗守才回過了神。往門外望去時,只見此處周圍,整整數十餘人,在不遠處駐足,神情莫不怪異無比。

也不知是否此刻已到傍晚時分,那邊講經堂的授課,已然結束之故。越來越多的人,在此聚集。而投望過來的視線,也是如出一轍。

宗守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沒什麼異常。接著下一須臾,就心中若有所悟,看向了一旁『甲字第一院』的銘牌。

先前來時沒想太多,可此時想來。怕是多半是這小院,又或是這院名,有什麼特殊。

本想尋一個人問話,只是看這情形,多半是不成了。宗守是果斷的把那院門關上,把那所有視線,都徹底隔絕在外。

而後那腦仁,是陣陣發脹。也不知為何,被這些人如猴子一般圍觀了片刻,那躍躍欲試的衝動,消失的無影無蹤。

便連先前,那似隱約的聯繫,也徹底不見。

宗守不禁暗嘲,果然是自己的錯覺——

……

這日夜間,整天夜裡都是在清掃。這裡也不知多久無人居住,積塵足有一尺之厚,好在幾人都又靈法在身。催動風符一掃,就可將灰塵吹去。而後初雪是興沖沖的,開始把乾坤袋裡的各種華美家什,都拿出來四處擺放。

宗守自己是無可無不可,他與宗原一樣,其實只需一張床就可休息。

不過日子若能更舒心一些,也絕不反對。

大半精力,倒是專注在靈陣的改造上。先前就已問過韓方,宗門雖是對弟子門一視同仁,同樣的待遇。卻也不禁止弟子,用自己的錢財,來該善生活。

宗守乾脆便一不做二不休,將聚靈陣遍佈這三進的獨院。

每日消耗的四階獸晶,就達二十。自然如此高的代價,也使這靈陣的聚靈之能,幾乎達至巔峰。

一時之間,這穹境之中,無數的靈能潮湧而至。足足超出正常水準的三倍,這才停下。

穹境之內的靈能濃度,本就是外界的十倍。而這小院之中,已經相當於乾天山三十倍之多。

最直觀的效果,就是修煉那《內觀玄霆鍛體決》與《大易羅天空冥法》之時。

一夜之間,即便不使用丹藥輔助,修行的效果,也勝過平時的六成之巨!

宗守試著修行了半夜,而後不由是暗歎,這穹境之內修行,效果果然是不一樣。

乾天山巔的含煙宮,靈能還算是豐盛,可那點效果,平時根本就感覺不出來。

也只有這靈府聖地與穹境之中的充裕靈能,才有真正助人修行之效。

有這等樣的寶地,哪怕是一介普通資質的弟子,日後的成就,只怕也是非同小可。

待得第二日清晨,宗守就讓宗原四人,自己活動。本人則是迫不及待的,直往那藏經乙樓奔去。

把其中十幾本心儀已久的武典道書,全數借出。而後是直奔那講授靈法的經堂,靜靜聽課。

雖是一些基礎,可一旦與自己所學印證,卻有霍然貫通之感。

只是開始時還好,漸漸的宗守卻又只覺部隊。周圍的同門,開始還是在專心聽課。漸漸的,卻是議論紛紛,都接二連三的挪開了位置。

彷彿宗守身邊,有著劇毒一般,不敢靠近。偶爾看過來的視線,也是各有不同。或是艷羨,或是不服,或是驚愕,或是憐憫,也有在好奇的,不一而足。

宗守心中微微一沉,旋即就心中瞭然,知曉這多半,是昨日的後續了。

可惜此處,非是乾天山,周圍也都是自己的同門。否則直接抓一個過來,就可知因由。

這裡的授課,每半個時辰,可休息半刻鐘。一間經堂,講的是一階到五階的基礎。另一間,則是六階之後,還陽境到真形境的所有符菉,靈法,與修行之道。

按韓方的說法,這裡的課程,是不斷循環。自己運氣好,恰逢那位負責傳授靈法基礎的講師,才新近被請來不久,正好可從頭學起。

授課之時,宗守還能專心聽講,可當結束之後,卻是心下微沉,能感覺這諸多同門,那眼裡的冷淡與排斥之意。

正不知緣由時,視角餘光,卻忽又見到兩個熟悉無比的婀娜身影。

「嫣然,韻蘭?」

第401章 宗門三傑

「嫣然,韻蘭?」

宗守暗暗吃了一驚,那兩個身影,在這眾多蒼生道弟子之中,就如鶴立雞群,又有如沙中明珠一般,令人不由自主的矚目過去,那奪目光彩,幾乎無法忽視。

這二人,自聚龍山別後,不是說要返回宗門麼?怎麼到了此處?

不過心中,也只是略覺奇怪而已。這二人乃蒼生道弟子,來這蒼生穹境修煉,似乎也不是什麼奇事。

真正使人驚奇的,是二女此刻對他,卻是視如不見一般。神情也是略顯冷漠,就這麼先後走出了經堂門外。

旋即才忽的響起,此時自己,已然是易容之後。這二人與自己,當是不認識才對。

即便猜到自己身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相認,也是有些不妥。

宗守凝思了片刻,也同樣是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穿過了幾個走廊,走入一個偌大的花園之內,果見二女,都在此等候著他。

「韻蘭見過殿下,最近可好?聚龍山別後,殿下的一身修為,似乎更高深了。」

望見宗守到來,軒韻蘭就彷彿是變了一個人,面上笑意盈盈,渾沒有了先前,那冰山般的表情。

那趙嫣然對他,卻是沒什麼好聲氣,一聲冷哼,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宗守卻是眉開眼笑,隨手就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幻術。也不問二人為何會在蒼生穹境,直接點頭道:「韻蘭你來的正好,正愁最近沒人給孤彈琴。」

沒有了軒韻蘭的靜神安靈曲來鎮壓神魂,他那面幻心鏡,最近都不敢使用。

雖是自己製造出來幻境,可若是在裡面受了什麼傷害,卻是實打實的,要傷害到他的魂識。

那邊軒韻蘭聞言,卻也毫不在意,反而是嫣然一笑:「軒韻蘭正是為此而來,當初與殿下,定下了三月之約。至今還未完成。十日前來蒼生穹境,就是為等候殿下,完成承諾。」

趙嫣然看的是目瞪口呆,暗罵了一聲這宗守,當真無恥。直接把軒韻蘭當成了苦力,後者居然也是甘之如飴。

接著又神情一肅,透著認真之色:「宗守,我不求你在一年之內,突破天位。只望你一年之後,能夠爭氣一些,至少衝擊道玄武境界,不知可能辦到?你若還是男人,就別讓嫣然失望!」

宗守愕然,定定看了趙嫣然一眼,而後用詢問的目光,掃向了軒韻蘭。

忖道這趙嫣然,莫非是吃了火藥了?說話這麼沖?

一年之後,玄武氣脈境界,他倒是有幾分把握。不過若是考慮自己撼世靈覺的根基,這個速度,也還是略嫌快了些。

以前看這趙嫣然,似乎也不是什麼沒耐心之人。

軒韻蘭善解人意,見了宗守眼色,立時一笑:「是因那劍公子絕欲之故。殿下可能沒聽說過,這談欲乃是雲界三絕劍之一,傳說是年輕輩中,最善使劍之人。不久之前,曾發下誓言,要一一上門,挑戰十九靈府,十大聖地,還有五穹境三洞天。以印證自己的劍道,不久之前,已經連敗兩大靈府宗派。」

「劍公子絕欲?」

宗守眉頭一挑,他從蘇辰那裡,聽說過雲界三絕劍的名字。不過具體是何人,卻是不知。只知曉裡面有一位雷動的死敵『靈劍』若濤。

心中更暗暗佩服,挑戰所有靈府聖地,穹境洞天,這可是真正的劍試天下——

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這位劍公子絕欲,卻已經是開始做了。

也是恍然,怪不得會趙嫣然會這般焦躁。七靈宗乃所有靈府宗門之首,這蘇辰要挑戰十九靈府,七靈宗自然也無法倖免。

而能與『靈劍』若濤並稱的人物,只怕也絕不會遜色於雷動。

他那個結拜兄弟,如今可是貨真價實的武尊境界。

沉吟片刻,宗守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我試試看好了!不過那等人物,想來即便你突破到玄武巔峰,只怕也不是他對手。你們七靈宗內,估計也只有你師叔赫雪瑩,有應戰的資格。」

趙嫣然心神明顯一鬆,她與宗守,乃是逆轉頂胎的關係。本來以她資質,一年之內,突破玄武宗師,是絕無法辦到。可若是能得宗守鼎胎反哺,卻頗有幾分把握。

聽到後面幾句,也沒怎麼生氣。也知自己,此時應戰那絕欲,實在太過勉強。

她今日這麼逼迫宗守,也只是抱萬一希望而已,不願七靈宗受辱。

口裡囁嚅著,正想言謝。下一須臾,就聽宗守笑瞇瞇地道:「不過若要孤答應,還要個條件。這一年時間,須得當我那侍女的陪練,要任勞任怨那種,否則免談!」

趙嫣然頓時氣結,一口氣悶撇在胸內,洩不出來。早該知道,自己來求這傢伙,又怎可能不付出代價?

宗守卻已不再理他,轉而又好奇地,看向那軒韻蘭:「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孤記得自己,也沒得罪什麼蒼生道同門?怎麼好像你二人,都不敢跟孤說話?」

軒韻蘭聞言是無奈地一搖頭:「殿下以前確實沒得罪,可如今住進了那甲字第一院,就把一些人得罪慘了。」

宗守心中恍然,暗道果然是那間獨院之故麼?甲字第一院,其實當初望見這五字之時,就有了些不好預感。

只是因韓方的安排,不好推拒。

接著就聽軒韻蘭繼續言道:「我蒼生道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這甲字第一院,只有蒼生本堂,乃至三宗六門所有弟子之中,最出眾一人,才能夠佔據。而且但凡入住之人,日後必定能夠榮登仙境。萬載以來,從無例外、而至二十年前,太元宗的水仙子離開之後,這裡一直都是空置。本來這一輩中,那太元,玄陽,寒靈三宗,都有傑出弟子,有望入住,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為這資格,爭得你死我活。殿下卻橫空出世,直接把這甲字第一院,豈不令人生恨?」

宗守只能是苦笑,這麼說來,自己確實是把人給得罪狠了。

一個根本不知來歷,也不知是哪根蔥的傢伙,無憑無故,就把這爭奪已久的東西佔了。換作自己,也會惱火。

「太元宗玄葉,玄陽宗謝安,寒靈宗羅世,這三人中,在蒼生道中,並稱三傑。也最得我蒼生道弟子敬服,影響甚大,不止限於本身宗門之內,其餘三宗六門都有敬隨之人,唯此三人為馬首是瞻。」

趙嫣然此刻也恢復了過來,神情淡淡,帶著幾分譏誚之意:「此三位都是三宗人傑,或者不在意這甲字第一院的歸宿。可他們那些朋友與師兄弟,對殿下卻都是恨得咬牙切齒,為他們抱不平,如今也都是在磨掌擦拳,要給殿下一個教訓,你若是想要使他們折服,只怕不容易。」

宗守一笑,根本無有再搭話之意。他心中疑惑已解,也就再沒有與這二女閒聊之意,初至蒼生穹境,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

至於那些不懷好意之人,也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不服氣的話,那就打服便是。

他入蒼生道,是為學藝而來。能夠低調一些的話,自然是再好不過。

可既然那師兄韓方,已經把他擺到了這位置,自己也不會有畏怯。更無什麼謙讓的想法,也無息事寧人之意。這什麼甲字第一院,反正他宗守是佔定了。

回至到那講經堂內,那周圍的同門,依舊是態度冷淡,敬而遠之。

宗守此時,卻已是毫不在意,正好可得清淨。悠然自得的聽講,就彷如以前,開始初學劍道之時。心神專注,整個人有如海綿,吸收著一切他能用得上的靈法基礎。

白日之中,共有四課。上午是如何修行,偶爾也講幾次實戰。下午則是靈法,以及符道。

宗守也不是每堂課都聽,只選自己有用的。而凡是講那符法之時,總會離開。到那藏經閣內,尋個靜謐的所在,獨自看書。

連續數日,都是如此。也不見有人跳出來,來尋他麻煩。只是那周圍的視線,似乎是愈發不善。

宗守也依稀感覺,這幾日的生活,看似平靜,卻有著潛流,在湖水之下不斷湧動。

令他欣慰的是宗原弱水,在這蒼生宮內,似乎也是如魚得水,毫無半分不適應。

每日裡都在繁忙,宗原專修武道,不過最近,因要修習靈法之故,偶爾也陪宗守一起聽課。那弱水,則是在兩邊穿梭,就彷彿是進入了寶庫一般,每日裡是忙碌不斷。

只有初雪,是有些無所適從。即便在她最喜的武道課堂裡,也大多都是聽不懂,全是一臉茫然狀。

直到兩日之後,趙嫣然來當她的陪練,這才精神一振,每日裡總算有了些精神。

令宗守再次歎息,這丫頭,難道所有智商,都被那變態的本能侵奪了不成?

師若蘭則是每日清晨被韓方接去,傍晚之時,才被放歸。

宗守只知這小丫頭體內,已然漸漸有了些內息,而且越來越強。他也不去管她的進展,只知有神境強者親手調教,可比自己要靠譜的多。

第402章 九符還陽

「嗯?這疊字真符,似乎今日就可聚結——」

獨院的主屋之中,宗守合上手中的厚重書簡,然後是若有所思。

藏經樓內的許多藏書,都是從上古時期留下。那時還無紙張,只能以竹簡與獸皮記敘。

而手中這本,就是如此。名喚「靈海疊符錄」,是他兩日前,從藏經乙樓中,一個角落裡翻了出來。

蒼生道的藏經樓中,自有除塵防蟲的靈陣,溫度也是恆溫,可以使內中的典籍,十萬年不腐。

不過這本靈海疊符錄,也不知多少年,未曾被人翻閱過了。當宗守拿到手翻開的時候,已是充滿了難聞的朽木氣息。

這本書,乃是大約萬載之前,一位名叫靈海真人所留。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疊』字奧妙,也試圖將靈法符菉,疊加使用。

只是最終,這靈海真人還是失敗了。不過在他臨死之前,卻將所有關於此符的感悟,以及所有的嘗試,都記錄在書冊之中,而後落於蒼生道的手中,最後被宗守翻了出來。

因是不成功之作,故此明珠蒙塵。

用了足足兩日時間,宗守才將之看完,不過兩萬多字,卻字句琢磨,體會其中真義。而本來心內,那還有些模糊的念頭,如今是更明晰了無數。

「原來想到使用這『疊』字法門的,也不止是師尊一家——」

嘿然一笑,宗守心神就又恢復了靜寂,入神冥想。正觀照著自己的魂海,卻忽的是心神之間,靈念蕩漾,而後當這心潮生起,就再止不住,在神魂之中,濤湧不絕。

果然如此!

宗守毫無半分猶豫,知曉此刻,已經到了凝聚真符的最佳時機。

心中的念頭一起,那魂海之內,就又有近百真符靈禁,紛紛從那魂力海洋中飛騰而起。

而後一一聚結,整個過程,竟是毫無半分不暢。依稀望去,那魂海上空,正是個『疊』字!

也衍展出了無數的靈紋,與其餘七道陣符,相互連接在一起。

更一條靈脈,隨之而形成,橫架在那魂力海洋之中。整整八條靈脈,對應八道真符靈禁。使那魂海,更是凝聚,也更具潛能,浩大的源靈,無時無刻,都在補足著神魂中的靈能。

甚至還有部分,溢散出了身軀之外。

「成了!」

當那『疊』字符的最後一字成型,宗守就覺那魂海漩渦,又一次『擴展』,沒有前次,晉階還陽時的誇張,卻也足足增添了將近七成的魂能!

就連他的妖身,也生出了感應。頭上現出兩隻狐耳,更有整整六條狐尾,從他身後猛地衝出。

「怎麼又長尾巴了?還有完沒完?」

對這妖身,宗守是頭疼無比,一方面確實是助力,一面他也確實是有些不喜。

正欲將這狐尾,全數收束回來。宗守就忽的只覺自己魂海之內,那七尾天狐的幻影,忽然有了變化。

本來是七條狐尾的影像,此時此刻,卻突兀至極的,又多出了一條。

而更一股莫名的信息,忽然如洪流一般,衝入到他心神之內。令他腦海之內,再一陣暈眩。

「是八尾天狐?莫非我如今的狐族血脈,已經晉階?」

正心裡升起這個念頭。宗守就暗道了一聲不好。果然下一須臾,體內四處,乃至那經脈,都在強力抽搐蠕動,似乎是在劇變著。

而魂海之中,那八尾天狐與雷鸞之影,幾乎是合在了一處,開始擠壓那團火焰,竟是在將之『吞噬』!

宗守心中,也已是沉到了谷底。知曉這是八尾天狐與那雷鸞,這些得自神獸的血脈,此刻正是聯手,排擠他身軀內,屬於人族的部分。二者之間,已經在死鬥。自己撼世靈決的根基,也在動搖!

對那軀體四肢傳來的劇痛,宗守根本就沒心思去理會。只是傾盡全力,來壓制著血脈吞噬,只是效果卻是微乎其微。

漸漸的,就連那八尾天狐與雷鸞之間,也再不平靜,彼此之間,也開始了爭鬥衝突。

只能是暗暗苦笑,誰能想到,只是凝聚這八道真符而已。此地居然會起這樣的變故——

不過卻在下一須臾,就在那雙脈中,屬於火系真氣的那條,越來越弱勢之時。

忽然一股浩大的炎流,從體內突然竄起,如岩漿一般四下漫卷。那魂海之上燃燒的火焰,也是大熾。竟是獨抗那雷鸞與八尾天狐之壓,不落下風。同樣一股龐大的信息,衝入到宗守的元魂之中。

卻更是浩大,一起衝擊過來,有如巨錘撞入,令他幾近暈眩,而那雷鸞,亦是緊隨其後。就彷彿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使宗守一時間,是徹底失去了意識。

而待得他再次恢復清醒時的,所幸沒有出現原本意想中,魂海爆裂,身軀寸寸粉碎的情形。

宗守暗暗輕鬆了一口氣,再觀自己的元魂。只見魂海中已經平靜了下來,而那漩渦之上,無論是那八尾天狐還是雷鸞之影,都是愈發的明晰。他甚至可隱隱的窺見,內中的一應結構。

而宗守的意念,最後是全落到那奪火焰之上,陷入了凝思。

這就是陸家的焚空之血,雄霸八百世界,也不知是何等樣的輝煌世家,有如此霸道強力的血脈!

僅僅是此刻,只展露出冰山一角,就可壓制神獸之中,階位不低的雷鸞與八尾天狐。

儘管這二者,他也同樣未曾得到真正的傳承。

如此下去,待得這焚空之血徹底覺醒之日,自己只怕終還是壓制不住。

深吸了口氣,宗守使心神恢復了平靜。若要解決這焚空之血的威脅,看來還得再融入一種神獸傳承才可,而且必須是真正的水系血脈,才可真正平衡。

自己有吞天元化決,此事倒是不難,難的是尋覓到合適的水屬神獸。

此事需得盡快,隱隱感覺,這焚空之血,正在瘋狂積累著能量。

這次因天狐與雷鸞的擠壓,這才被動晉階,等到下次爆發時,必定是強力無比!而且時間,也不會太遠,估計就在自己,準備突破七階之時!

「嗯?這是什麼?」

靈念之內,忽的一段莫名的意識流過。

宗守心中微動,將之緊緊抓住,而後面上神情,是變得精彩之極。

這赫然是他自己,對那『幻』法的感悟,甚至還有幾種神通的使用之法。

可在他的記憶中,卻明明記得自己,未曾學過這些神通才是。

而下一須臾,宗守就想起了先前,那八尾天狐與那朵火焰,以及雷鸞之影,灌入到自己腦海之內的信息流。

「我看書中記載,一些人族中,有特殊血脈之人。把血脈強化到一定程度之後,就會得到血脈傳承。妖族之內,也是如此。莫非這些莫名其妙的信息,就是傳承記憶?若真是如此,倒是因禍得福。」

宗守忙在自己識海之內,仔細搜尋。果然是又尋到了不少,七零八落,有時候不成體系。可有時候卻能互相結合,如拼圖一般,使之漸漸完整。

不止是幻法神通,那雷鸞與陸家的焚空之血,也同樣出現了幾種與血脈配套的神通,甚至後者,更出現幾門火系功決,在腦海之中。

——雖都是基礎部分,卻都品階不凡。

宗守微一沉吟,只覺自己的元神,雖是經歷了一番變故。卻並不疲憊,反而是精神健旺。魂海之中,也是滿漲,比之先前,又更擴張了不少。

也就再不猶豫,在那漩渦之中,把一絲絲魂力靈能,招引了出來。竟是一個個真菉靈禁聚結,好似毫不費力一般,往往只需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聚結出了一個。

而就在一刻鐘後,一個『幻』字真符,就如大日出升般,在魂海中,騰空而起,列在那『疊』字真符之旁。

使魂力漩渦,又一次擴張,神魂之內這片空間,也滿佈風雷。

元神之中的魂力,本就是被他每日以天鏡照魂之術,粹煉到精純無比,甚至其中部分,已經由陰轉陽。

而此刻卻是一發不可收拾,大半的神魂,都在轉化著,由至陰轉為至陽。

宗守卻仍舊不肯罷休,那『火』字真符,也在變換著,不過須臾,就把那更上方處。那對應的火字天符靈種,猛地拽下,融入其中。不過須臾,就有了不同,更多的菉紋生成,填充其內。也有更多的靈紋衍生,瀰漫著這魂海空間。那條火系靈脈的品質,也在瘋狂提升。

而那『霆』字真符,也同樣在不停變換,雖未如這火字符一般,開始本質變化,卻也不斷的擴張。那聚結的真菉,足足擴張了數倍。

整個魂海漩渦的變化,也不知幾個時辰過去,才漸漸的平息。當宗守的意識,漸漸甦醒之時,只見那窗外,已經是正午時分。

卻並未為自己錯過今日的靈法課程而沮喪,反而是驚喜無比。

此刻他神魂之中,已經是九道真符聚結,一道『火』字天符,更高高在上。

——今日的他,已經是九符還陽!六階巔峰!

第403章 焚空之炎

一念升起,那神魂就自腦後離體而出。此刻卻再非是一團陰霧,而後聚合成了一團,彷彿是一個緩緩流轉的圓形漩渦。

當騰出屋外時,渾身雷光閃爍,即便是烈日當空,也依然無畏。

在還陽之境,即便是月中十五,皓月當空時,也可任意遨遊天地。甚至清晨傍晚,日光削弱之時,也可離體。

那陰魂之內,已出現了陽性,自次之後,就可慢慢不受那太陽真火燒灼。

宗守的元魂,卻格外不同一些。開始修行之時,就以天鏡照魂之術粹煉。淨字真符聚結之後,更是每時每刻,都在純淨清除著內中雜質。使元魂純粹異常,雖是還陽巔峰,魂中陽力之盛,卻不下於日游境界。

再借助身周電光遮蔽,即便是烈日之下,也可分毫無損。

只是此刻宗守心內,卻是微微一突,莫名的有些不安。感覺自己的神魂,此時已經循著一種慣性,不斷的漩渦捲動。

百丈之內的天地靈能,可任他吸納。只是此刻還好,可若是日後,自己需要塑魂體,聚真形之時,那又該怎辦?

這以吞天元化法為根基的魂海漩渦,又該怎樣變化?

所有魂識,都如潮湧般回至肉身。

宗守睜開眼,先是眉頭皺了皺,而後那憂色就又平復了下去。

右手之中,突然燃起一朵小小的火焰,不到一指的火苗,憑空燃燒。焰光雖小,可卻使周邊十丈的空氣,不斷的蕩漾,所有靈能,亦在紛紛瓦解,發出爆裂聲響。

只一眨眼間,就使這屋內的空間,劇烈攀升。

若非是宗守,以法力鎮壓。這整個小院,都差點要無火自燃。

宗守的目中,也是驚疑不定。這就是陸家焚空之血,所產生的神通之一——焚空之炎。

本不是太過在意,可觀這威能,已然是超脫於凡火的層次之外。

略一凝思,宗守的手中那絲火焰之中,又忽然出現一個小小的紫電雷球。

所用之法,正是一個『疊』字奧義。他還做不到,靈法互相疊加,可此刻以血脈神通,卻是輕而易舉,將兩種截然不同的神通,疊加使用。

當火雷相聚,那絲火焰也立時變化,就彷彿是產生了化學反應,瘋狂的膨脹,色澤也轉為純黑。

宗守的瞳孔微縮,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把手中這團雷火丟往後方窗外。

那個方位,有個百丈方圓的空地。也是配屬這個獨院,專供他習武練法。

宗守幾日前才以靈陣,加固改造過,可以收斂靈能振幅。不過此刻,當那團火焰爆開,那裡的靈陣,卻立時崩潰。

所有一切,都瘋狂燃燒。一絲紫色的電光茲茲閃爍,四下席捲蔓延。帶著毀滅之力,把所有能碰觸到的一切都擊位齏粉。

好在那黑色焰光,得不到他的魂力支持,並未再繼續蔓延。

不過須臾,就全數散去。不過此刻宗守眼前,卻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內裡面全是火熱的岩漿流動,也不知有幾十丈深。而範圍,也是擴及到了數百丈之遙。

不但是宗守所立的這片屋宇,是蕩然無論,周圍的院牆,也是消失無蹤,化成了齏粉。

好在此處附近幾個院落,都無人居住,而無論那黑火炸開,還是那雷霆橫掃一切之時,都是無聲無息。

也沒什麼靈能異動——幾乎所有接觸到的天地之靈,都在那一霎那,被全數摧毀了。

整個過程,都並未驚動旁人。

宗守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難以相信,這幾可媲美日游境靈法的一擊,竟然是出自己手。

半天之後,宗守方才微一揮手,這小院上方,立時一片雲霧生成,絲絲細雨落下,使那燒灼成岩漿的地面,迅速冷卻。

有雙手結印,口中念出一段靈言,道了一聲「起」字!

四面方向,那化成齏粉的圍牆,都再次拔地而起。

幾乎每一絲紋路,每一個縫隙,都是一如之前。後是院中的房屋,也是一一構造。

這是靈法之中的『石構之術』,多是用來佈陣。宗守雖未結土符,可他以他境界,此刻運用此術,重建這破碎獨院,也是得心應手。

不過半刻時光,就使這甲字第一院,恢復如常。

只是那些傢俱什麼的,還有各種諸如墊床用的火鵝絨之類,宗守卻是再無法復原了。

「初雪回來,怕是要氣瘋——」

看著這空空落落的室內,宗守不禁又是一聲苦歎。這次試演神通疊加之術,付出的代價之大,就連自己也是肉痛不已。

足足相當於一千五百枚四階獸晶的財富,就這麼被蒸發掉了。

說起來,初雪那丫頭,似乎也快回來了。

歪著腦袋想了想,宗守決定還是暫避其鋒,先離開現場的為好。

離開了那甲字第一院,宗守就逕自往那藏經乙樓的方向行去。

自己元魂中的異變,估計也只有那老頭,才能給他解答。

即便這韓師兄不清楚,也可以代他聯繫宗門裡幾個聖境強者。

那十二處藏經樓,都在蒼生宮的最南側,恰好需要經過幾處經堂。沿著這走廊一路過去,卻只見是四處都是美女如雲,花紅柳翠,香風陣陣。一個個仙姿玉貌般的人影,亭亭玉立,各具風姿。

蒼生道的三宗六門,據說大多都是羲子的紅顏知己們傳下。故此門中的女弟子,幾乎佔據了將近七成的數目。

各個都是姿色不凡,哪怕是最普通的,放在外面,也可算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這一路過去,讓宗守是大飽眼福。這基本可算是他加入蒼生道,除了玄命金冊之外,唯一的福利了。

面上做作正人君子一般,目不斜視。眸光卻是四下掃瞄,身材三圍,以他的老道經驗,都可瞬間得出。

再次暗歎,相比這蒼生道。後世那什麼選美大會,都是渣啊!

可惜自己,如今已是名草有主之人,只能望花群而興歎,過過眼癮。

又驀地心神蕩漾,意念之間,忽的再次出現那個思念已久的清冷身影。

宗守心內的雜念,立時全數消去。面上也現出了幾分落寞之色,那女子的影像,如今是越來越頻繁的出現了,也時候睡夢之中,也會夢到。

怒力想要去遺忘,卻總是無法辦到。

總覺得對不住依人,可腦海之內,總有另一個聲音在說,若是連自己,都把她忘了。那麼這世間,還有誰還會記得她?

眼神漸漸失去焦距,無比的茫然。只是下意識的,往前走著。直到耳旁,突然傳來幾聲滿含嬌媚之意的笑聲,才復又驚醒過來。

眺目四望,發覺自己此刻,也不知何時,走入到一片異常妖艷的花叢之旁。

四周都是三色花朵,散發著淡淡的芳香。而自己身旁,則是美人依舊。不過此時此刻,卻是別樣的動人。那穿著也似乎有了些變化,略有些暴露,雪白的肌膚,似乎有著磁性一般,牢牢吸引著他視線。

腹下此時,更燃起了一團火焰,意識之內,幾乎被一股衝動徹底佔據。恨不得此刻就撲過去,將這些美人撲倒在地。然後狠狠地,把她們的衣裙徹底撕碎。

宗守微一挑眉,神魂之內的『淨』『幻』二字真符,是光芒大放。只一瞬之間,就從那幻覺之中,脫離了出來。

「幻法麼?難道不知,宗氏的天狐血脈,天生就可抵抗天下幻術?」

又頗有深意的,看向了一旁的三色花。不止是幻法而已,還有藥物並用。

記得昨日,他從此間路過之時,還未曾見過這種靈花。

自己這些同門,看來終究是忍不住了。這等魅惑人心的手段,不出意料,多半是出自於七靈宗一脈。

那個被人斥罵為奼魔宗的蒼生道分支宗門——

有趣!

宗守的唇角間,反而是逸出了一絲笑意,以欣賞的目光,四下看著。

這周圍數女,雖是在施展秘法魅惑。本身卻並不搔首弄姿,賣弄風騷。一舉一動間,反而是含著淡淡的雅韻。

「這就是七靈宗魅法?不錯,媚而不淫,深得真韻——」

下意識的出言讚歎了一句,那周圍數女,這一刻卻都瞬間變色。

宗守又輕輕一甩袍袖,那一旁的三色花,就粉碎了開來。

化作了片片粉塵,向這幾個七靈宗的女弟子籠罩而去。數女都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卻只覺身軀忽然一麻,不由自主一個呼吸,把那些花粉,都盡皆吸入到腹中。瞬時間面色漲紅,美眸之中,都燃起了一絲絲慾火。媚眼如絲,酥胸發脹。腹下則是癢入骨髓,空虛無比,都恨不得眼前本來令她們頗為憎厭的男子,將她們抱在懷裡,狠狠的揉捏才好。

「我談秋為人,一向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小小教訓,還望幾位,日後莫要見怪!」

說罷之後,宗守卻是毫無留戀之意的,把這些女子拋下。往這園中,另一處所在行去。

穿過一片低矮木林,就聽一個柔媚的女子聲音響起。

第404章 禽獸不如

「師侄放心,我那幾位姐妹的奼魔心法,都已經到了第五階之上,用過了一個鼎爐。再加上那媚心草與我的幻術,這蒼生穹境之中,能夠抵抗之人,絕不超過三指之數,必定可迷得他神魂顛倒。看他還有什麼面皮,佔據那甲字第一院——」

宗守的唇角微挑,循著那聲音看了過去。只見不遠處,赫然擺著一個粗略的法壇,上面立著一個鵝黃衣衫的女子,正在主持,雙手虛劃,帶動著一波波的靈能。

旁邊還有個女子,穿著紅衫,姣好的面上,卻是帶著幾分猶疑之意。

「師尊常說,我等行事之時,當知己知彼,此時尚不知這人的根底深淺。就貿然下手,似乎太過魯莽了些?再說此人,畢竟是同門。我們對他用這種下作手段,似乎也有些過份?」

「哼,怕什麼?一個才不到十五歲的小孩,能有什麼本事?幾日之前,我就已經請人以秘法看過,這人身上跟本就是內息法力全無。看似真氣外溢,修為不凡,其實都是幻術裝出來的——」

宗守聽得是無語,此刻他內息,確實是無法外溢,又不願被人小瞧。

於是就借那幻法令牌之力,擬出地輪五脈的修為。只是如今看來,這幻法令牌,用來改易容貌還可,其餘就有些不靠譜。

只聽那鵝黃衣衫的少女,又繼續道:「真不知師伯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甲字第一院,素來只有三門六宗第一人,才可入住,擁有成為蒼生道本堂真傳的資格。我們那玄葉師侄,這幾年裡為此事,廢了多少心力?下了多少苦功?那個傢伙就這麼輕輕巧巧的佔去,明明就沒什麼本事!放心,我永琴今日也不會過份,只讓他出一個大醜。自己把那的獨院讓出來!」

紅衫女子卻有些不以為然,正欲再勸誡,忽的是心生警兆,眉目一凜,向百丈之外宗守的存身處。斜視了過來:「是誰在那裡?」

宗守也知自己此刻,已然是存身不住。不過他此刻,也本就無藏身之意。輕咳一聲,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一邊如閒庭漫步般走向那陣圖,一邊輕笑著看向那鵝黃衣衫的少女。

「你叫永琴,七靈宗三代真傳?我倒是覺得,你這位師姐說的話,實在極有道理,不可不聽——」

那少女柳眉一蹙,下意識的就想反駁。可當望見宗守的面容時,卻是眼神微變,現出幾分驚疑不定之色:「怎麼會是你?」

她原本還以為是偷窺旁觀之人,此時仔細注目,才知是她今日準備暗算的正主。可這位如今,不應該是已經被迷住,做出那齷齪之事才對?怎麼就已經找上了門?自己那些師姐,又到底怎麼了?

那御使的道法立時停下,雙手緊篆,悄悄將一張符菉抓起。

只是隨即那瞳孔,卻又立時縮成了針狀,只覺自己眼前,是幻像重生,那神識竟是完全無法鎖定宗守的真身。

那紅衣少女,也同樣是面含慎容。她此刻雖未受幻術所迷,卻發現宗守每一步,都彷彿是蘊有深意。整個人,身姿看似飄逸欲飛,卻與這片天地,緊緊相合。將她牢牢壓制著,只覺如是對眼前這人動手,就等若與這片天地為敵——

「怎麼就不會是我?」

宗守反問,慢條斯理的踱步行至那祭壇之旁,而後看向永琴手裡攥著的符菉,目裡的冷意,這才稍稍消退。

「火雷符。難不成以媚術暗算同門不成之後,還準備同門鬥毆,真好大的膽子!不懼宗門懲戒麼?」

這句話說出,那鵝黃少女的面色,是更轉蒼白,只覺心中惴惴,戰意全消,手中的符菉,也下意識的收起。

數息之後,才反應了過來,自己心神,居然已經被影響到了這種程度,對眼前此人的幻術,簡直無法抗拒。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把她對宗門律令的恐懼,放大到了極致。

可待她才剛起意,把那符菉取出之時,宗守的身影,卻已經到了面前,面上仍舊是一如先前,壞壞的笑著。

「所以說啊,這知己知彼,真的很重要。也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時候看到的,也未必是真——」

一指點出,正中眉心。一股異力,也直接穿透過去。那永琴的意識,也立時陷入昏迷,癱倒在地。

旁邊的紅衣少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完全無力援手。只覺身前此人,愈是靠近,那股隱隱的氣息,就愈是令人心悸。

心裡面,也下意識的閃過了一個念頭,這個人,居然已經通了武道之意。把自身融入這片天地,又以這天地之力與自己的精神意志,融而為一,對她碾壓,這等手段,定然已經接近武道之『意』的層次。

擺平了這穿鵝黃衣衫的少女,宗守斜睨了身旁一眼,就不在意。

只暗暗忖道這大宗門中,果然是英傑無數,不為他幻術所迷,不被他精神震懾。雲界中的六階強者,能夠辦到的,只怕是十不足一,確然是有些本事的。

拍了拍手,宗守就準備揚長而去。卻才只出數十步,就聽身後的紅衣少女,鼓足了勇氣問道:「你對我永師叔,到底做了什麼?又到底是三宗六門中,哪一派之人?」

「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她以幻術來迷我,我便以幻術來考考她。至於我身份,你可叫我談秋,蒼生道本堂真傳——」

那紅衫少女的氣息,立時一窒,整個人怔在了原地。蒼生道本堂真傳?這是本堂之人?

再想繼續問話之時,卻見這『談秋』的身影,已然不見。

有意去追,卻見身下的『永琴』正是口中呢喃著,唇角處口水流下,不時又發出呻吟。面色酡紅,媚意如骨,也不知在做這什麼春夢。

紅衫少女只能無奈停下,將永琴扶起。而下一瞬,就又聽百餘丈外,忽然也傳來一聲聲銷魂蝕骨的浪吟之聲。

她面色一邊,身形急忙穿梭過去。而後那臉,就一陣陣發白。

只見這裡的幾個參與此事的幾位師姐,早已是徹底失了神智,把身上的衣物盡皆撕開。雙手無意識的,在那酥胸處揉捏著。一隻手更探入到桃源之內。似乎仍不滿足,雪白的身軀,更蒙上了一層粉色。

紅衫少女一歎,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這還真是以彼之道還治其身,虧得是此處附近,早已經被琴永清了場,無有外人。否則今日,真要出一次大醜。

又對那個『談秋』有些咬牙切齒,這人實在也太壞了!怎麼能使出這樣的手段,就心安理得的拍拍手走掉?

這幾位師姐,雖是一直都守身如玉。可紅衫少女卻知曉,對她們而言,與其這樣被情慾折磨,不上不下得不到滿足,倒不如與那傢伙溫存一番,好好享受一下魚水之歡。

奼魔宗的女子,多是終生不嫁。若尋到能令她們心服口服,滿意折服的強者,才會留下子嗣。可這樣的人,畢生難遇。

似『談秋』那般,已經很不錯了。即便霸王硬上弓,其實也不是不可——

對她們而言,這禽獸不如,比之禽獸還要更可恨——

……

宗守剛走到了藏經乙樓的門口,就立時打了一個噴嚏。心中暗暗奇怪,這到底是誰在想我?難道是初雪此刻,已經回去,發現那院子裡已經一無所有了?又或者是做了什麼別的壞事,被人惦記上了?

搖了搖頭,宗守踏步行入到了那這藏經乙殿的殿門。

只見那位韓方師兄,是一如往常坐在那搖椅之上,神情看似悠然。目角餘光,卻一直在觀察著身側不遠。就在十丈之外,師若蘭在坐在一個蒲團之上。也不知在修煉著什麼功法,專心致志。

宗守走到那搖椅面前,行了一禮道:「韓師兄!」

那韓方聞言,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上一抬,直接一揮袖道:「想要看什麼書,自己去拿就是。我如今沒什麼功夫理你。」

宗守早知此人德行,一個過河拆橋的主兒。心中也不惱,直接盤膝坐下,而後心念一動,就把自己的元魂,脫出體外。

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緩緩吸納著周圍靈能。

韓方這才一聲驚咦,注意力總算從師若蘭那裡移開,然後視線定定的,注視在宗守元魂之上。

半晌之後,才眸中精芒微閃道:「你這元魂,真有些古怪!還陽境界,居然也能如此純淨。內蘊之陽力,已不遜色於一般的日游境界。還有這漩渦,竟是有吞噬天地靈能之力,你的魂術,不知到底是以何法為根基?」

宗守把自己那團神魂,又收回體內,也無什麼隱瞞之意,直接開口道:「是吞天元化經,此法之外,還有大易羅天空冥法。」

「吞天元化?是這門大法,那吞天老人,不是已經不知去向?」

那韓方更顯意外,接著那面色,卻是更加的怪異:「真是此法,你可別騙我!真氣魂力,怎能有如此精純?」

第405章 大日如來

宗守無奈,又虛空劃出一個符,正是一個『淨』字。

那韓方見狀,這才有些釋然。知曉宗守的神魂純淨,這『淨』字肯定非是主因,不過想來這傢伙,是別有什麼手段,解決吞天元化決的缺陷。

「居然是此符,師弟真可謂是奇思妙想。當初那吞天老人失蹤之前,據說因真氣混雜,元魂玷污之故,已經接近瘋狂。那吞天元化經,雖是天地間的奇術,反噬卻也是奇大——」

說了幾句,就見宗守眼中,全是不耐煩之色。韓方也知自己,把話題給扯遠了。輕咳了一聲道:「那麼你這次來,可是為日游境之後。如何塑體,化出真形之事?」

「正是!」

宗守點了點頭,目中現出了幾分凝然之色:「我以吞天元化大法為基,若不早做準備,只怕塑體真形這一關難過。故此特來向師兄請教!」

韓方也是眉頭皺起,陷入了沉思,幾次欲出言,又收了回去。

片刻之後,才眼神一亮道:「此事我也無法,看你這元魂,那吞天元化法,已然等若是化作了本命神通一般,除非是徹底打散,重構元魂。不過若是如此,且不說要耽誤你至少一年時間,這吞吸天地的神通消散,也頗是可惜。不過塑體真形不走,卻可借鑒佛門之術——」

「佛門?」

宗守眉頭一挑,現出愕然之色。

「正是佛門!」

那韓方點了點頭,一聲輕笑:「我們蒼生道所有秘傳,是融合儒家道家二派精華,故此是走靈師塑體真形之路。佛家卻我們不同,他們這一步,卻是先塑法相。」

此事宗守也是知曉,前世之時,曾與佛家弟子交過手。那些佛門弟子,確實是先修的法相。

故此道家靈師,在入仙道之前,更擅各種靈法,操縱靈能,手段多變。佛家卻是修神通,法門單一,卻是威能浩大。

二者之間,實在難分高下。到日後,也是萬流歸宗。佛家仍是需聚真形,而道家這一脈的靈師,也同樣要凝法相。

不過在他而言,走這法相之路,似乎還真是可以暫時避過,這塑體真形的難關。

「不過你若真要聚法相,走的道路,卻是與別人不同。無有人可以借鑒,那些真佛的法相,都走不得。道家幾位神主,也與你這吞天元化法的根基迥異。這條路,甚是難走——」

一邊說著,韓方一邊回思著道:「我記得那傳法樓內,有幾門佛門經典,或能幫得上你。這藏經乙樓之中,也有幾本,如那《諸天法相真解》,《元通無相》,《法海結珠》,《小元相經》幾本,對你頗有益處。若是再不行,可去那藏經甲樓尋一尋。不過這卻要請示掌門師弟了——」

宗守心中微沉,這韓方既然說是路途艱難,那麼就肯定是艱巨無比了。

隨後就又感激的朝著韓方的鄭重躬身一禮,若非是這位師兄指點,他只怕是幾年都摸不到頭緒。

那韓方卻苦聲一笑,大袖一揮,一股異力將宗守身軀托起道:「也不用如此,其實我也沒幫上什麼忙。身為你師兄,實在慚愧。如今也期待備至,這堪比絕世大法的吞天元化經,會在你手中,會衍展到什麼程度。你這法相,雖是有些困難。可此相不結則已,一旦結出,必定可受益無窮——」

宗守一笑,並不將這韓方的言語,放在心上。傻子也能聽出韓方言語中,那敷衍與的安慰的意味。

他如今也無心卻糾結這法相的功效,只求能夠成功步過這一難關。

按著韓方的指點,把那《諸天法相真解》,《元通無相》幾本關於法相的典籍,全數取出。發現這幾本,也非全是佛門,也有一兩本道家的,就比如《元通無相》,正是道家法門。

更不知是哪位仙道強者所著,翻開之後,只覺是深奧莫測,難知玄妙。

只能是先收入自己的乾坤袋內,準備放在最後研究。反倒是幾位佛門高僧,留下來的冊子,用詞雖是同樣令人迷糊,卻更容易看懂些。

又四處尋覓了一番,看看這裡面,還有否幫得上忙的經典。

卻忽的是心臟猛地一跳,視線定在了對面處,一個書架之上。第六層的方位,一本金色的典冊,是突兀無比的,跳入到了他的眼中。

「《毗盧遮那曼荼羅》?毗盧遮那,乃是佛家之中,大日如來之意,乃是佛家幾位地位最高的聖佛之一。曼荼羅乃是一切聖賢、一切功德所聚。這本經,翻譯過來,應該是叫大日聖德經?也不知所人所著,倒是罕見——」

宗守心中卻又覺古怪無比,自己修的是吞天元化,可損天地有餘而補不足,可損不足而奉有餘,乃是吞天噬地,比魔道還要魔道的大法。可與這大日如來扯不上什麼關係。

難道自己,還能去修這大日法相?

可這心潮湧動,卻是貨真價實。彷彿是發自於自己神魂深處,是道心本源,靈魂源核在警示,絕非是無因。

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麼——

大日如來,乃是光照世間一切,驅逐一切黑暗。自己的吞天元化,卻是吞噬所有,使一切化為虛無。若能修成,那又算什麼?暗日如來?

暗日?

心神一動,宗守將這本《毗盧遮那曼荼羅》,拿在了手中。依稀感覺,此書可能真可幫助自己。

之後再四下搜尋,卻再未找到能令他心動的典籍。

而待得他下樓時,果見那韓方臉上,隱含著幾分憂容,宗守暗暗一歎,忖道果然如此,之前這位師兄的言語,多半都是安慰之言。

不過心裡,也不是太放在心上。大不了,就請宗門長輩出手,為他重塑神魂便是,這就是大宗門的福利。

有那九層塔鎮壓,他的元魂漏洞,也開始癒合,對這吞天元化法的依賴,也不似往常。

告別韓方,離開了這藏經乙樓。宗守依舊往這蒼生宮的南側行去。

蒼生穹境之內,有傳法傳功二樓,這裡面,才是儲藏著宗門真正的秘傳法決。

似那藏經十二樓,雖是有浩瀚書海,千萬經典。不過大多都是一些資料,記載先輩修真,對天地大道的領悟,以及歷代以來的諸教強者,對某些功決的註釋,再就是煉丹煉器這些雜類。

真正要學秘術靈法,還是需得去這傳法傳功二樓。

那傳法足有五層,宗守卻還是第一次來到此間。

不過這裡的功法,卻也不是白學,需要一定的『功德』。

換作後世神皇遊戲裡的說法,這所謂『功德』,就是宗門的貢獻值。與他自己在乾天山定下的功勳點,也是同樣的性質。

這裡宗守從未來過,自然也沒去賺過什麼『功德』。不過入門之時,魏旭就已經將三千功德『轉贈』。按照那位師兄的說法,這已是宗門規定的極限,日後想要,需得自己親手去賺才可。

此刻心下,也是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的『功德』,夠不夠用。

踏入門內,宗守才略覺心安,這裡的第一層,書架上也貼著標籤,多是五十點左右。

一路望去,居然全是第五等靈妙級的功法。再到第二層,第六等絕學一級,也不過三百點而已。

而嫡傳弟子的身份,則更有百分之三十的優惠。

韓方交代的幾本與法相有關的佛家秘法,都是在七階左右。不過因屬佛家,蒼生道內少有人修行,反而便宜不少。

宗守將這幾本拿全,也不過才用了一半。卻意猶未盡,走到最上方一層,此處有一層無形屏障。宗守卻拿著令牌一刷,就將之揮開,暢通無阻。而後當那四面的書架入眼時,他瞳孔頓時一縮。

果然!

第三層,是第七等,第四層是八等。而這最後一層,則是第九等撼天級之上的秘術功決!

魏旭傳給他的《大易羅天空冥法》,都在其中。

宗守看了看下方的標籤,口裡立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功德十萬!

他不知這功德,到底是怎麼賺來。卻知這必定一個龐大無比的數字,普通的蒼生道弟子,只怕一生都難湊齊。

即便是強如蒼生道,這裡的靈法秘典,也只有二百本而已。

令人意外的是,宗原居然也在此間,正神情怔怔的看著一處。

宗守一時無瑕去問,四下眺望,而後不過須臾,目光就在一本同樣金色的佛經之上定住。

——《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

取在手中,略略一翻。這經文有靈法限制,無法打開,不過卻可試閱。

只見一開篇,就是「毗盧遮那,除一切暗遍照宇宙萬物,能利養世間一切生物,大日之光為不生不滅,遍照十方世界——」

又有「除暗遍明義,謂如來智慧日光遍一切處,作大照明,無有內外、晝夜之別」幾句。後面的經文,卻有靈法隱匿,再看不到了。

宗守眉頭一挑,知曉正是自己所需。這看下方,不由又是輕鬆了口氣。

——第十等聖靈,五千功德!

第406章 萬化玄霆

「可惜!」

有些心癢難搔,宗守卻知自己的功德,至少差了四千還多。

這蒼生道的功德點,就記錄在他的宗門信物,那面幻法令牌之內。

如果功德足夠,只需朝著這書晃一晃,就可以看後面的內容。

心中歎息,宗守就把書中的《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重新放回到了原處。

他最恨的就是這種,看書只讓人看那麼一丁點,把人吊得心癢癢的。

又暗暗慶幸,這佛家功法在蒼生道內,果然是不怎麼受待見。

下面第五等是五十點,第六等是三百點,第七等一千,第八等徹地一級的靈師功法,卻是三千。

按照那標籤上的標籤評價,這本第十等的佛家秘法,卻是只比第八等稍稍高些一些。

五千點雖多,卻也不似《大易羅天空冥法》十萬點那般的令人絕望。

又微微好奇,順著那宗原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那邊,正擺放著一本《萬化玄霆心經》。

這本書他知道,據說修成到一定境界之後,可擁有一種名為『萬化真雷』的神通。不過這宗原,要此物做甚?

想到就問,宗守隨手一招,便把這本道家的靈師秘典,招在手中翻看,不過也是只能看一兩頁。

「宗原,你準備學此書?」

宗原心神這才一醒,然後有些意外道:「是殿下來了!」

隨即就微一頷首:「正是!殿下不是要我學靈法麼?這幾月都來努力修煉,卻進展寥寥,至今才剛定神而已。後來仔細想想,既然要學,就不能半吊子,要學就要把靈法學好。然後來傳法樓尋覓合適的功法時,就看到這門《萬化玄霆心經》——」

宗守也不值可否,又看向那標籤。是九階的輔修功決,需三萬功德。

萬化玄霆心經,配合宗原本身習的功法,倒是相得益彰。不過這三萬,加上自己的五千,那就是三萬五千了,也不知從何處,能取得這麼多的功德。

有些煩惱的走出這傳法樓,宗門目中,忽而微亮。只見趙嫣然的身影,此時正從不遠處翩翩而來。

心中剛暗道一聲巧了,有意將這女人喚住,打聽打聽消息。那趙嫣然,就已經是直接走了過來。

「我聽藏經樓的韓老說你在這裡,特意尋過來——」

韓方終日守在藏經乙樓,可除宗守之外,這蒼天穹境中,卻幾乎無人能知曉他二代真傳的身份,只以韓老相稱。

而此時趙嫣然的面上的神情,是異常的複雜難看。忽然手心一翻,一絲細細的火焰,從她掌心之內騰起。

宗守看的是瞳孔一縮,這火焰的威勢,雖不如他的神通焚空之炎,卻是一體而生,同體共源。

這女人非是陸家血脈,又如何能夠擁有?莫非是因那逆轉鼎胎之故?居然還有這等樣的神廟,連這血脈神通都可以獲得。

而下一刻,就見趙嫣然目光直視過來,與他對視:「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我與你侍女在一起時,無緣無故的昏迷。醒來之後,就發覺體內多了些東西,更多修出了一種真符。」

說話之時,又以法力虛空繪畫,操控天地之靈,形成一個『火』字。

宗守看得是暗暗艷羨,忖道這趙嫣然也太命好了,這七靈宗的鼎爐元胎,也實在精妙。自己修為,只不過小小的突破而已,就使這女人受益如此之巨。

一種真符,足可使趙嫣然的靈法修為,也一舉步至還陽境界的巔峰,魂力增長,絕對非同小可。

不過他自己也沒有虧,不久之後,多半就可得趙嫣然的反哺。逆轉鼎胎法就是如此,雙方都可受益。不過這女人,從他這裡受益越多,日後就越難從鼎胎中掙扎出來,也越難脫出他的掌控。

看這情形,多半是為此而有些氣急敗壞了。

微微一笑,宗守目裡滿含著意味不明之色:「一種神通,一道真符。這可是件好事。何用如此焦切?」

「果然是你!」

那趙嫣然的眼神,頓時一凝,而後顯得是愈發的陰沉:「真是一日之內,聚結二符,更覺醒陸家的焚空血脈?」

宗守笑而不答,趙嫣然卻已明瞭宗守之意,已是默認,深呼了一口氣道:「靈法進展太快,可非是什麼好事!若借助外物,日後更是隱患多多。你是我爐鼎,已經綁在了一起,一體相連。你若是出了什麼事,我也不好過。」

宗守一陣無語,再次搖頭:「誰說孤用了外物?修行靈法,除了你那枚靈種,孤還從不曾借用過外力。話說回來,你今日可是有些失態——」

不曾借用外力這句話,可非是虛言。雖是有龍元,有雷鸞精元,有靈螈精血,可大多卻是強化肉身居多。

那趙嫣然『啊』一聲,一陣失神。不用外物,怎麼可能?這宗守,怎麼可能不用外力,就在一日之間,聚結二符?

換而言之,她眼前這傢伙,真的是不依外力,只用了兩年時光。就從一階靈師之境,攀到六階還陽巔峰!

更把陸家的焚空血脈,覺醒到如此程度!

忽然之間,趙嫣然有了些後悔之意,只覺二人之間的心神聯繫,已經越來越緊。宗守體內的那顆種子,就如一張密密麻麻的蛛網,會將她緊緊的纏住,使她再無脫身之日。

當初自己,雖是鬥志昂揚,卻未免有些托大,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

強抑著心中的驚潮,趙嫣然也發現自己,確是有些失常。隨即就又好奇道:「那麼你那侍女,又是怎麼回事?她修為雖不怎麼樣,可戰鬥時的直覺,卻強的出人意料。符法是一塌糊塗,可只論武道,我居然只能與她戰個平手——」

宗守又是一笑,這趙嫣然今日的問題可真多。

「你可曾聽說過,這世間有種戰武之體?」

一句話,震的趙嫣然再次失神。宗守也懶得再與她糾纏下去,直接詢問:「你可知我蒼生道,從何處可以得到功德?」

趙嫣然卻是眼神恍惚,戰武之體,這可是世間,絕不遜色於絕頂天賦的體質!

傳說這等人,戰鬥直感,都強悍的可怕。甚至在雲荒之時,被傳說為神體之一,無數宗門求之而不可得。

說來那丫頭,最早見時就發覺了一些端倪了,直覺強的可怕。宗守對此女,也是異常的看重。

自己以前,怎麼就沒注意?

直到宗守,不耐的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驀地驚醒過來。又仔細回思,搜索元魂,才記起宗守方纔,到底問了什麼。

「我蒼生道賺取功德極其簡單,替宗門殺人做事都能有不少的功德點。可在這穹境之內,卻又些麻煩。一法是煉丹煉器,另一法,則是代師講課,又或者幫助與提攜同門,最後之法,是以其他的功法秘術,又或有價值的典籍,與宗門交換。」

宗守心中一動,想起自己的九種真龍劍術,以第七等功決,可以換千點計算,足夠兌換七千點了。

而下一瞬,就又只聽趙嫣然,面無表情的道:「再還有種更簡單的,殿下可曾聽說過界河?」

……

所謂的界河,也名靈河。並非是真正的河水,而是在時空壁壘之間,往往有著龐大靈潮湧動。因靈能極其充沛,幾乎凝聚成實質,故此名為靈河。

不過如此龐大的靈能,自然也吸引了一些東西。好的與不好的,都聚集在了一處。一些特異的精獸,魍魎魑魅,各種陰邪極惡之物,混雜其間。

有些特異能力的邪物,甚至偶爾能強行打通時空壁壘,進入到雲界之中。

而趙嫣然說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去鎮壓界河。宗門裡有專門的功德任務,阻攔與獵殺邪物,據說一隻六階邪物,就有著一百的功德。此外還更可通過獵殺各種古怪的精獸魔魅,獲得各種各樣的材料。可以自用,也可交給宗門,換取功德。

有時候運氣好,甚至能獲得這靈河之中,特有的至寶奇珍。

蒼生道內有著功德樓,宗門發佈任務,弟子領取獎勵都在此處。宗守離開之前,又特意到這樓中去看了看,仔細查詢了一番。

果然有鎮壓界河一項,不過要接這任務,卻至少也需要六階巔峰,宗守與宗原,算是剛好達到要求。

不過報酬,明顯也還算豐厚。十個時辰,就可得一百功德。後面還有著一串長長的單子,是擊殺這些邪物之後,可獲得的功德點。更記敘有這些邪物與精獸的特徵,擅長的神通與弱點。

足有四千之數,還有許多是問號,只有圖樣,顯然是連蒼生道之人,也不認得這些邪物的來歷。

宗守仔細看了幾次,不厭其煩的將之全數記下。這才與宗原一起動身,前往那界河所在。

只需從這蒼生穹境的南面走出,就可到一處時空之靈,異常濃郁的所在。

周圍無山無水,只有一片黑暗,腳下也無法觸及地面,只能御空而行。

宗守以靈能聚於雙目,才能勉強視物,只是眼前望到的,卻是一片虛無。

第407章 靈海狩獵

這虛空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麼上下與東南西北之分。宗守打出一張靈符,而後循著這紙符所化的靈光,所帶出的一條燦麗軌跡,往前飛行。

而宗原也隨後跟上,此時他還未突破天位,不過在這裡,人自然而然就可浮在虛空,即便無有御空之能,也同樣可踏足在這虛空。

也就在須臾之後,一股『刷刷』的響聲,忽然傳入到二人的耳內。

就彷彿那前面,真的是有河水在流動一般。

待得他們更靠近,宗守與宗原二人,就直接楞在原地。

只見眼前,十數條或大或小的靈能潮,匯聚在此間。而哪怕最小的一條,也不知有幾十萬丈寬長,使這片空間,完全變成了一片靈能海洋,恢弘無比。

無數的天地之靈,確實已濃郁到幾乎可以用手觸之。不過卻非是宗守想像中的七彩之色,而是如水般的深藍,散發著幽幽藍光。

這些靈潮,一部分是滲入到了虛空之中,消失不見。一部分卻是轉過方向,往另一側流去。

遠遠一望,可發現這裡面已有兩百餘個人影在此,在那靈能海洋之中各據一方。以六階巔峰居多,七階強者,也有十數位,氣息都是強橫莫測。都淡淡看了宗守一眼,似乎對蒼生道弟子出入此間,已是司空見慣。只是為這兩個生面孔,稍稍驚奇了一番,並不在意。

「這就是靈河?」

宗原眉頭略皺,掩飾著眼裡的震撼之色。在乾天山城之時,他從未想過這雲界之中,還有這等樣奇妙瑰麗的所在。

宗守則是陷入了深思,想起了以前聽到過的,關於穹境傳聞。

據說五大穹境,都非是天然生成,而是由雲荒時代的至境強者,一手創造,都建立在雲界最兇惡之處,鎮壓著靈海。在汲取這裡浩大靈能,以維持空間穹境的同時。也幾乎每時每刻,都有面臨極大的凶險,也是維持雲界的五個支柱。

只是那時,《神皇》遊戲裡,還甚少有人能夠進入穹境。即便有資格出入之人,也是一直對內中的情形,諱莫如深。而現實之中,五穹境三洞天,更是高高在上,從不與外界交流,保持著神秘。

此時看來,多半是真有其事了。眼前這偌大的藍色『汪洋』多半就是靈海。

仔細一望,這些藍色的『海水』之中,確實混雜著不少生物。

許多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而周圍的蒼生道弟子,也不管這些生物是否邪物,是否有威脅。只要稍有些價值,就會出手將之斬殺擒拿。

那些實力太過強大的,則盡力不去招惹。若是肯順著靈河遁走,也就任之由之,若是有逗留之意的,則往往都是被眾七階強者,合力圍殺。

這『靈海』附近,明顯是有著一層看不到的無形壁障,不但是把這浩大的靈能全數約束在一處,也阻擋著這靈海中的生物進入。

有時候更有一些黑色的裂隙閃過,若周圍空無一物也還罷了。若是恰好有精獸,又或邪魅經過之時,都是身體無聲無息被分割開來,幾乎都是當場身隕。

宗守瞇著眼,四下看了看,發現這靈海中百餘位蒼生道弟子的站位,都極其巧妙。恰好都是那些靈河匯聚時,產生的漩渦處。

靈河裡面的生物,無論是精獸還是邪魔,在衝入這海洋之後,都會受這漩渦吸引。這時也是最佳的,擊殺這些精獸邪魔的時機。

這些好地方,都已經是有主了。宗守凝思了片刻,也懶得與這些同門混在一處。直接選了一條不大不小的靈河,逆流而上。

這般一來,二人的身影,是再次吸引來這諸多蒼生道弟子的詫異視線。

以往也不是沒有弟子,選擇去靈河上流獵殺的,可那往往都是至少七階的強者。

這靈海附近,雖是時時刻刻,都有蒼生道的八到九階強者,甚至還有修為踏入仙道的長老坐鎮,以防範那些兇猛邪魔的衝擊。可情形依然是凶險無比。來這靈海獵殺,以獲功德之人,多是與同門結伴,合力而為。

似宗守這二人,實力都只到六階巔峰,居然就敢進入上流。說好聽點是無知者無畏,說難聽點就是不知死活。

不過二人身影,卻還未進入靈河之中。就有一個身著紅袍的女子,忽然閃身到在了他們眼前。容貌在蒼生穹境中,只能算是普通,卻透著一股英氣,伸手虛攔道:「我乃玄葉,是太玄宗四代弟子。二位師弟可是新來蒼生穹境?這上流實在太過危險。若無異寶,更難抗靈壓。兩位師弟若是願意,可以與跟我們一起——」

聽到這『玄葉』二字,宗守本是暗暗有些防備,忖道莫非對方已經知道了那些七靈宗女弟子之事,要來尋自己的麻煩?

聽到後面幾句,卻是愕然。這玄葉,居然不認得自己,這麼說來,那個叫永琴的女子,暗算自己是自作主張?

疑惑解開,他對此女的惡感,也就消散了泰半。

想想也是,蒼生道最出眾的三位弟子,心胸又豈是常人能比?

看這位的情形,只怕是絲毫都未曾把甲字第一院被他佔據之事,放在心上。

又順著玄葉手指之處望去,只見那邊,都是全是女子,幾乎各個都是青春靚麗。雖是及不上趙嫣然那等樣的絕美,卻也都是難得一見的美貌。

這十幾人中,雖無七階,卻結成了一種陣勢。合力佔據了一處『海眼』,居然也能應付裕如。

宗守心中,頓時是怦然心動。獵殺邪魔精獸之時,有這些美人在旁陪伴,聊天侃地的,似乎是很不錯。

只是再仔細一想,宗守卻又是一歎,朝著玄葉抱了抱拳,從旁擦身而過,仍舊往那上方行去。

三萬五千功德,獵殺只一隻七階的邪魅,也僅僅只是三百點功德而已。

與這些女子混在一處,只怕一兩年時間,都未必能湊足。要想把那本《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快點拿到手中,只能冒險搏上一搏。

那邊玄葉,卻是再次一陣錯愕。也不好阻攔,只能眼看著宗守二人,進入到了上流河內。

正眉頭緊皺,忖道這二人,難道是在尋死?就忽見遠處兩個身影,正遙遙步虛而至。那穿著紅色衣衫的少女,正是他師妹陳柔。而另一個,卻是七靈宗的小師叔永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刻那永琴臉上,全是羞澀暈紅,眼眸之內,更滿含著憤憤不平之色。

踏入了那條靈河,宗守才知道口中的『靈壓』,到底是怎麼回事。

越是逆流而上,那靈能也就愈發的濃郁。竟是從四面八方的,擠壓過來,要衝入他身體之內。身上所承之力也在增加——十萬斤,三十萬斤,百萬斤,一步步的增添。

幾乎要將他身軀,徹底擠爆!

他武道修為,才只武宗境界,融合了五條靈脈。肉身更在聚龍山,近乎強化到了極致。

可在這靈壓之下,也依舊是感覺吃力無比,身體四肢都被束縛,無法活動自如。而旁邊的宗原,亦是神情凝重。

「這個世間,居然還有這等樣的所在。若是沒有這些邪物精獸,倒是一個絕佳的修行之所——」

就在說話之時,在不遠處游動的一個黑影,忽然撲擊而至,形似章魚,那雙大眼張開,立時無數條碧綠色的絲線,四面八方的纏繞而來。

卻未及靠近,宗原的槍影,就也同樣暴起。千百條紫色刃影,帶著浩蕩雷霆之力,把那些絲線,絞成了粉碎。

更一聲輕哼,從隨身的乾坤袋中,取出一柄短槍,驀地擲出!電光乍閃,那短槍在無數磁暴之力的加速之下,便連宗守也幾乎無法看清,直接一槍,便把那彷彿章魚般的黑影,生生刺穿!

而隨著短槍之上所蘊的紫色雷電,再次一炸,四下遊走。那黑影也發出了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嘶,整個龐大身軀,立時崩碎瓦解。

宗守挑了挑眉,目中閃過了一絲意外之色。他知曉兩月之前,宗原在聚龍山似乎得了不少好東西,再加上這兩年,從他這裡得的賞賜和薪俸。身家在同階之中,也算是極其豪富了。

卻全然未曾想到,這傢伙居然不聲不響,偷偷的打造了這種短槍。三階靈器級別,以其身具的雷霆之力推動,即便一些巔峰級別的六階精獸,也是可以秒殺了。

又揮了揮袖,把那黑影殘存的遺物,取在了手裡。再仔細回憶,便知這東西的來歷。

「應該是六階邪靈千絲暗魅——」

他手中所握,正是一顆六階的邪晶。修者同樣可以使用,不過若非是魔道修者,卻需要經過淨化之後才可,估計價值要比獸晶略遜。用此物上交給宗門,卻可得五十功德。

想要三萬五千之數,那就是七百頭這種等級的邪靈。

再次一歎,宗守揮了揮手,就把那七星法壇招出。二人一起踏在其上,繼續往更上游的方向行去。

第408章 雪靈巨鯨

在這界壁虛空之內,根本就無距離的感覺。明明往前走了幾百丈,可往回頭看時,卻僅僅只是走出一步而已。有時候往前,只行了一丈之遙,卻已是距離先前的位置,遠達百丈之巨。

發現這『靈河』居然也有著數個『岔口』,部分的『河水』被分流向了他處。自然也包括了靈河中的一些精獸邪魅與魔物。

而這條靈力河流之中,也非是全然暢通。有無數層的無形力障在阻止,使一些八階以上的強大精獸與邪物,完全無法進入。

而即便是八階以下,也偶爾有一部分運氣該說是好還是不好的,只能通過這些無形力障的空隙,順著靈河湧入而已。

「傳說上古雲荒時代的早年,一場大戰使雲界千瘡百孔,故此才有五位雲界至境強者,建立這五大穹境,各自鎮壓一方,成為一界之障。這傳言,只怕多半不錯——」

宗守一邊心中胡思亂想著,一邊四下望著。直到望見遠處,又是一個岔口,不過卻非是分流,而是幾條奔騰靈河,匯聚在了一處。

這才把那七星法壇定住,位置正好是一處靈潮匯聚,而產生的漩渦之上。

「就在這裡了!再往前,應該就是界淵!」

「界淵?」

宗原的眉頭一挑,他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宗守卻未再出言解釋,那靈河他沒來過,可這界淵卻極其熟悉。

後世若沒有到仙武之境,要想到其他世界去,就只有駕駛靈舟,從這界淵著手。一個界淵,聯通十數世界。

他曾經出入過十數次,有時候是純粹為旅遊,到其他世界去觀光。有時候卻是躲避仇家,不得不暫時離開雲界。故此對那邊,雖是談不上瞭如指掌,卻也算是熟悉。

知曉這個時代,那裡面應該還有著無數的強橫邪物,絕非此刻的自己,能夠應付得來。

那法壇一定,就有無數的靈脈,聚集而來,被牽引至壇中。

這靈河之中的靈能之盛,便是穹境,也遠遠無法企及。此刻被法壇上的靈陣一招,宗守頓時只覺自己的魂力,彷彿可以調動無數的靈能。似乎本身,就是此處的神明,實力暴增。

知曉這是靈能太濃的錯覺,宗守也不在意,隨手一拂袖,身上攜帶的幾個靈寵,就紛紛飛騰而出。

雷霆翼蛟與小金,是直接附在他身上。妖眼銀熊不用現身時,則是化作了一塊魂石。

至於那朧影獅,卻是藏在他身上一個囊袋之中。這也是得自於那位蟻道人之物,乃是小乾坤袋中的一個種類,名喚靈獸袋。

同樣是以七階以上,卻需同時具有時間與空間神通的精獸之皮製作而成。所用的材料,價值雖是還強上無數,可內中卻只有百丈方圓的空間。

不過這靈獸袋,卻不但死物可以入內,活物也同樣可出入空間,甚至可在內中修行。

那蟻道人身上,就帶了足足兩個,以裝載他那些魔火晶蟻,遠渡雲海,從中央雲陸趕至東臨。

宗守拿到之時,裡面還有數千的魔火晶蟻。蟻後雖死,這些晶蟻卻還活蹦亂跳,光是清理,就費了他偌大的功夫。

這漩渦附近,也同樣有著不少的精獸邪魅,被漩力吸引。

宗守四望了一眼,而後是眸光一亮,只見不遠處,恰好有一頭七階的雪靈鯨,隨著這靈河,沖卷而下。

知曉這種生物,身體極其龐大,戰力卻只能算是尋常。只靠著其強橫肉身,欺壓同類,而對一些有強橫實力,速度迅捷,卻又體形較小的精獸,基本都是無可奈何。

偏偏其週身上下,都是寶貝。僅僅一頭,價值一般就可比擬四隻七階精獸之合。

宗守心中暗喜,也忘了自己,僅僅只是靈法六階境界,還陽巔峰而已。直接心中一動,那雷霆巨蛟,就直接衝上。

先前與那這魔火晶蟻一戰,這頭雷蛟,自始至終都被牽制,無法全力以赴。

此刻威能盡展,身軀上下,卻是抖出數百丈長的紫電,周圍一些五六階的精獸,光是被那電芒餘波波及,就已經是身軀麻痺,無法動彈,甚至有當場身隕的。

而後只聽『轟』的一聲雷鳴,周圍的靈能,都是劇烈捲動。

雷霆翼蛟與那頭雪靈巨鯨,猛地撞在了一處。前者是直接倒飛而回,那蛟龍之魂全數收縮到肉身之內,而身軀還不到十二丈長的小小雷霆翼蛟,此刻是雙眼模糊,金星閃耀。

雪靈巨鯨則是渾然無事一般,定在了原地。只心神似乎以那紫色雷霆衝擊之故,也陷入了暈迷。也就在這一霎那,那頭妖眼銀熊,忽然一聲狂吼。眉心之中,連續射出了三點銀芒,前赴後繼,都撞擊在同一個位置,直接將這雪靈巨鯨的頭部,洞穿一個巨大血洞。

那雪靈巨鯨,也驀地驚醒,正暴怒著欲扭動身形,往那七星法壇撞過去。一頭忽隱忽現的朧影獅,就忽然出現在其腹下,一雙利爪揮出,就在其肚腹之上,又開出一個驚人血孔,直擊這巨鯨的心臟所在。

這朧影獅小智,一個月前就已經靠著那靈螈之血,身軀強化進階到五階之境。

宗守之後,又乾脆將那幾滴玄陰龍血,點入其身軀之中。不過這朧影獅所選的路子,卻非是融合,而是與小金一般的『吞噬』。

此時尚未完成,那身周上下便是徹底如影如霧一般,朧影獅的神通,就益發精妙了。就彷彿是一個實力強橫的刺客,平時隱匿之時,基本難見形跡。一旦出現,必定是一擊必殺的致命之時!

那雙獅爪揮動,就彷彿是巨鑿,往雪靈鯨的身軀之內,不斷深入。

後者也是大驚,猛地甩動身軀,把體內的朧影獅甩出。而後又一聲怒嘯,虛空無數的冰箭聚集,往朧影獅的方向衝擊而去。

宗守眼微微一瞇,驀地拔劍。身後現出了玄金龍影,一道犀利無比的白色劍光,也現跡於這虛空之中,只一閃耀,就把萬千冰箭,全數擊碎!口中更一聲悶哼,一絲鮮血從唇角溢出。

「宗原!」

不用他吩咐,宗原卻以騰空衝起。一道紫色槍影,驀地貫空而去。先也是數十丈紫雷炸開,接著又收束成了一點。有去無回一般,傾盡了全力。

而下一須臾,這片靈河之中,就滿佈血光,更響起一聲痛呼。宗原從那妖眼銀熊,以庚金飛梭,洞穿出的傷口中擊入,把那傷口,再次擴大,直擊腦髓。

使這巨鯨,已是陷入到了狂亂。而此時宗守的雷霆翼蛟,卻是恢復了過來,又再次化出了龍魂之軀,一頭猛撞了過去。

宗守心神微鬆,知曉這一戰之後,至少有一千四百功德到手。

雪靈鯨非是邪物,擊殺之後,無法獲得功德。不過卻可以其體內之物,去功德樓兌換。

還有那雪靈鯨之內的鯨油,以之製成雪靈龍涎香,效果比之那些最好的紫木檀,還要強上數倍。無論是用之鬥法,還是拿來修行,都是不錯。

不過此刻,他卻是高興不起來。身體之內,氣血沖蕩。將那些冰箭斬開,把那頭朧影獅救下之時,那龐大的反震之力,就直接使他身軀震傷。

無法借魏旭之勢,沒有龍影老人的護持,自己在真正的七階面前,居然是如此脆弱,實在是太高看了自己。

想要獲得那三萬五千功德,只怕也不容易。自己有戰力更勝這雪靈鯨至少兩籌的雷霆翼蛟,擊殺這滿身都是破綻的七階巨獸,也仍舊付出如此代價。其餘更強的精獸與邪物,就更不敢想像。

——不過這地方,似乎也是一處絕佳的,磨練自己劍術之地!

宗守手握著火陰劍,眼眸中的精芒,漸漸退出,反而是戰意沖騰。

……

就在這條『靈河』的末端,十幾道龐大靈潮匯聚的靈海之內。

玄葉正是眉頭緊緊皺起,透著一絲怒容。

「也就是說,你們暗算別人不成,反而被別人狠狠教訓了一番?那人以你等之道,還治爾等之色。以三色媚心草,把你們那些師姐,全數迷倒了?」

見身前永琴與陳柔二女,都是一臉不好意思的赧然。玄葉不由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半晌之後,那永琴才咕噥著道:「我等只是為玄葉師侄你,抱不平而已。玄葉的天資人品,這蒼生道三宗六門,誰不知曉?誰不佩服?那些長輩偏偏就不是看不見,讓一個臭乳小兒,住進了裡面。一個才十五的小孩而已,有什麼資格,成我蒼生道首席?哪怕是那謝安羅世兩個豬玀,也好過他!」

又狠狠地一握拳,恨恨地道:「那人實在太可惡!難道不知曉,我們七靈宗的弟子,最懼的就是情慾二劫。一旦心動,就再不可復止麼?把三色媚心草,用在她們身上也就罷了,偏偏就不管不顧的走了,實在可惡!明擺著是要折磨她們——」

玄葉聞言,卻是無奈的一搖頭。然後猛地一個爆栗,敲在了永琴的額頭上。

第409章 萬蟲萃華

「你們這是咎由自取,哪裡能怪別人?你們可以去教訓他,別人就不可以教訓你們麼?」

永琴『誒喲』一聲,抱住了頭。忖道我這師叔,被你這麼打,可真沒面子。

接著只聽玄葉冷哼道:「我看你們這是活該!首席之爭,玄葉自有章法應對,何需你們來幫忙插手?再說這法子,也太過齷齪。應對外敵時,自然要不擇手段,再怎麼卑鄙也是無妨。可若是用來對付同門,卻有些過了!」

永琴不以為然的翻了翻白眼,見玄葉又握起了拳頭,欲作勢敲過來。連忙閃避道:「別來打我,我可是你師叔!到時候可要告你不敬尊長!」

玄葉聞言,是又好氣又好笑,終究還是把拳頭收了回去。接著是忽的心中一動,驀地一探手,把永琴抓到面前。而後也不顧此間,乃是大庭廣眾,直接將永琴的胸襟劃開,只見那雙乳之間。赫然繪著一朵鮮艷的玫瑰。在她記憶中,本來是花苞形狀,不過此刻卻已經是綻放。

而玄葉的神情,也轉為凝重。

「靈花初放,他對你做了什麼?」

永琴臉色通紅,囁嚅著說不出來。難道跟玄葉說,自己中了別人的幻術。結果那個壞心腸的小子,在她夢裡幻化成了數個,然後與自己在夢裡做那種羞人之事。前後上下,左右夾擊,什麼姿勢,都嘗試過了。

她不說話,那邊陳柔卻以手掩唇,一聲輕笑:「這個我也不知,只知琴兒是施展媚靈之術的時候,被那個談秋同樣以幻術還封。之後人就變得怪怪的,不但醒來的時候,不情不願。衣裳也全濕透,要不是為了去清洗換衣,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話說到一般,就被永琴怒瞪著。陳柔卻毫不在意,反而是挑釁的,斜了一眼過去。

玄葉一歎,已經是料到了幾分,把永琴的衣襟合上道:「靜心修養些時間,應該無事。今日之事,也終究還是你等錯在先,此人既然自稱是蒼生道三代真傳。若是沒撒謊,那就是我等師叔祖輩,更不能不敬。過幾天,一起去尋這談秋道個歉——」

準確的說,是太太太師叔祖,高了她們五代。玄葉雖是太元宗四代弟子,其實卻是本身宗門現在的算法。在信物令牌之上,乃是太元宗八代弟子。

這人的輩分,實在是高的出奇!

挑了挑眉,玄葉接著目中,又透出一絲厲芒:「我先前以為他年紀小,不欲尋他麻煩。可如今此人,既然有了這般本事,就放下了心。等到他突破七階,玄葉自然會尋上門與其一戰,爭一爭這首席之位。」

又警告的看了二女一眼:「不許耍什麼手段,我玄葉光明磊落,即便要贏,也不屑——」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一陣議論之聲。玄葉回過頭,只見那邊佔據著一處『海眼』的十幾個師姐妹,都是輕蹙著眉。

玄葉愕然,拋下了身前二女,騰身行了過去:「出了什麼事了?」

「玄葉師妹!」

其中一位年約二旬的女子抬起頭,滿臉驚疑不定的,指想一條靈河:「那個方向,許久都不見有七階之上的精獸過來了。六階左右的,也少了不少。」

玄葉神情一怔,有些錯愕的看了過去。這條靈河,豈不正是那兩人離去的方向。

兩個六階而已,竟有這等樣的本事?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那二人所為?

……

半日之後,宗守卻是氣喘吁吁,無力的坐在那七星法壇上。

不獨是他如此,原本是精神抖擻,大展神威的那頭雷霆翼蛟,也是萎靡無比,把身軀盤在祭壇上,再不願起來。

而如那朧影獅,就更是不堪,已經癱倒,口裡吐著白沫。一副我已經死了,主人你再別使喚我的神情。至於妖眼銀熊,此刻甚至連形體都無法維持。

此處靈能雖盛,可魂力真氣,卻終究有限。

只有宗原,面色已然如常。即便眼眸之中,同樣已經現出了幾分疲態,身軀也如標槍般,挺得筆直。

「君上,此處凶險。久留無益,還是回去的為好。」

宗守卻是有些無語的,看著身前。那是他收起來的材料,以及邪晶與魔晶。

四個時辰,七階精獸三頭,六階的邪魔六隻,這就是他的戰績。

總共應該可以換二千一百三十點功德,除了第一次,擊殺那雲海鯨時,還算順利之外。之後的運氣,就一直不佳。

與七階精獸戰,共有四頭返身溜走。其餘三頭,也是不小心,將這些精獸身上的珍貴的靈材全數毀去。加起來的價值,都還不到那雲海鯨屍體的一半。

至於能換取功德的邪魔,卻比這些七階的精獸還要難纏。多是近乎於無形無質的身軀,遁法過人,一見不對,就及時逃遁,讓二人望而興歎。

而四個時辰戰下來,使二人四獸的精氣神,都消耗的差不多。

此刻便連幾隻六階精獸,也可在旁耀武揚威。要不是法壇之外,還有一套飛葉劍陣在護持,幾乎就要被其攻入進來。

宗守取出一顆恢復精氣的靈丹,放入到了口內。不過這幾個時辰,他與宗原把這類丹藥當成糖豆吃,早已經是無效了。

其實他體能極弱,戰一陣就要休息一陣,都是靠著宗原在當主力。

知曉此刻,最好是離開。免得落至被圍攻之局,心裡面卻是頗為不甘,一日才兩千點功德。要拿到三萬五千,豈不是需要到幾十日之後?而且明日,也未必就能有撞到雪靈鯨的運氣。

宗原察言觀色,一見他神情,就已知宗守所思,搖頭道:「此處靈能太盛,這些精獸邪魔的神通,可有十二成威能。自愈之力,也勝過尋常時十數倍。還是先行回去,想想辦法再說。其實宗原不急,那《萬化玄霆心經》,不要也可——」

宗守聞言一聲苦笑,何嘗不知,這裡是那些精獸們的天堂?戰力至少可增長半倍之巨!

他心裡已經生出了退意,再看眼前,有足足十數頭精獸與邪物,從旁流過。卻偏偏是無有氣力,去將之捕殺。

——早知如此,就該把弱水一起帶過來。

不過弱水雖是七階,走的路子,卻與朧影獅一般,都是彷如刺客般,一擊必殺,只怕也起不了太多作用。

又想若是自己乾天山城的大軍在,湊足三萬五千功德是輕輕鬆鬆。

這時候是特別羨慕那蟻道人,有十萬蟻海。足可將這靈河掃平。

思及此處,宗守卻是忽的心中微動,四下裡望著。

「這環境,莫非是天意?」

右手探入那乾坤袋內,不多時就摸出一顆紫金色的蟻卵。

也不知是否已經把那滴靈螈之血融合的緣故,這顆蟻後之卵,自那日之後,就越變越小,如今只有拳頭大小,色澤也變成了這幅摸樣。

不知裡面,如今是變成了什麼樣的怪物?

一邊想著,一邊將這紫金蟻卵,放在了身前。

宗守先是將手指割開,滴在其上。不厭其煩,按照最精細,最繁複的靈契鎖心之陣繪製。

之後仍是不放心,接著又取出一張銀白色的符菉,貼在其上。

——太玄鎖心定魄符,是他當初從玄浪尊者的遺物中,獲得的一張仙符。

宗守這些時日,雖未去查此符的來歷。卻只從那鎖心定魄四字,就可知此符的大致作用。

這枚『蟻後蟲卵』裡面的未知生物,估計將是他所有靈寵護駕中,最無法預測,也最是凶險的生物,不能不小心翼翼,以求萬全。

本來這卵中之物,便連是否能順利孵化出來,也是未知。不過既然此地,靈能如此之盛,若是再加上那東西,只怕多半能成。

最後是取出一個小瓶,方一打開瓶塞,就只覺一股浩瀚龍威,從內疾衝而出。

宗原神情一凜,那頭雷霆翼蛟,也是驀地抬起了頭,神情警惕的,看著那瓶口處。

感覺內中之物,與它同源,更強上許多。只是似乎無有身體,又反不如它。

宗守法力一探,從裡面取出一物,然後又匆忙把那瓶塞蓋好,使那龍威收斂。

而後手心之內,就多了一滴藍色的晶體。

隨著宗守的手中,燃起了一團火焰,這藍色晶體,也開始融化,轉成一團液體,碧藍晶瑩。

宗原挑了挑眉,忖道這到底是何物?隨著這晶體融開,一股清香,也傳入他鼻間。竟然連他,此刻也生出了幾分渴望之意。

而那周圍的精獸,邪魔,也是雙目赤紅的,往法壇之上望過來。再不顧劍陣,猛地向內衝撞。

「此物乃是萬蟲萃華,居說是熒惑吐出的乳液,再收集萬種靈蟲的精華所化。可使任何蟲屬,提升兩到四個品階,自然對精獸而言,也頗有些用處——」

宗原神情一凜,熒惑傳說乃是上古蟲獸之祖。若真是其乳液。只怕真有此等奇能。

這魔火晶蟻的蟻後,本就是最頂尖的靈寵護駕。若是再提升兩個品階,到底會強橫到何等程度?

第410章 神秘異變

把那藍色晶體,徹底化為靈液。宗守再把自己幾滴精血,一起混入了進去,滴至到那蟻後卵殼之上。

只見那紫金卵殼,立時透出了幾縷毫芒。這些藍色液體,是毫無阻滯的,滲入到那卵殼之內。便連宗守之前,繪下的靈契鎖心之陣,亦是同樣滲透了進去。

只有那張太玄鎖心定魄符,無法進入,被卵中一股力量,隱隱抗拒著,攔在了外面。

宗守一聲輕哼,心念一動,手心之中,就忽然燃起了一朵赤焰,毫不留情的丟擲在那卵殼之上。焰力一個衝擊,就把那股力量,徹底破開。而太玄鎖心定魄符,也開始燃燒,化作細藍小點,衝入到那卵殼之內。

接著下一瞬,隨著宗守把那火焰收起。這片空間內,那本來就已凝成實質的靈能,忽然狂湧而至。

宗守早有準備,在自己與宗原,以及一眾護駕身上,早早就加持了一張『金剛守身符』。便連下方的七星法壇,也是及時把連通的十幾條靈脈切斷。

外面那些精獸邪魔卻無什麼防備,被這浩蕩的靈能一衝。身軀就立時失衡,有些更乾脆是體內的氣血瘋狂暴走。

不過宗守,此刻自顧尚且無暇。甚至那套飛葉劍陣,也是被這沛然靈潮,沖的徹底凌亂。當下也就沒心思,去理會法壇外那些動靜。

在他眼前,那紫金色蟻後之卵,已經是騰空而起,懸在了半空。

那周圍的靈脈,竟是被一條條的強抽了過來,鎖定在那拳頭大小的卵殼之上。無數的靈能,瘋狂灌入。

而這小片虛空之內,更隱隱生出了一絲絲電光,四下裡蔓延掃蕩。

宗守自己也挨了幾下,好在他身上,如今是符菉眾多。龍若三人,加上那姓厲的七階強者,乾坤袋裡光是七階的護身之符,就高達百數。一張被破去,那就再用一張。

不止是本身毫髮無傷。那邊宗原與雷霆翼蛟幾人,情形看似狼狽,可在他護持之下。也同樣是無有大恙。

反倒是幾隻無有肉身的邪魔,在靈能衝擊,雷電閃擊之下,都紛紛被碎為齏粉。不過留下來的邪晶,也不知被這靈潮,衝到哪裡去了。

也不知過了奪久,堪堪等到宗守有些麻木的,把那第二十四張七階的護身符捏開時。那紫金色的蟻後之卵,卻是終於停止了吞吸。周圍的靈潮,也漸次恢復緩和。

宗守宗原,俱是眸光一動,紛紛注目望了過去。而後便見那卵殼,發出『卡嚓』一聲輕響,終於碎裂了開來。

一個小東西,從內穿出。卻不是宗守意想中的紫金色,也非魔火晶蟻的純黑。而是色呈銀白,燦麗無比。更與蟻道人身上,那只魔火晶蟻的蟻後形象,截然迥異。

身軀竟彷彿是一個人形,共有六肢,前面兩對,尖端處是鋒利無比的刀刃,一對後肢,卻彷彿是人足,可以直立。背有六對薄如蟬翼的透明薄翼,顯得是華貴莊嚴。

宗守此刻,卻是徹底怔住。他這只新的護駕,除了兩對刀肢,還保持著蟲族的特徵之外。其餘形象,莫不與他前世,在另一世界見過的一種名為羽人的生物相仿。就連蟲族那標誌性的複眼,也是沒有。

那六對翼翅,輕輕扇動著,身周上下,也燃著白色的火焰,充滿著神聖聖潔的味道。

只覺腦袋裡一團迷糊,無論如何也無法相通,魔火晶蟻的蟻後,結合渾身上下都含有劇毒,上古時代被視為邪獸凶獸的靈螈之血,怎麼就會生出這麼一種古怪的生物出來?簡直就是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之外。

宗原則是皺了皺眉,眼中現出了幾分失望之色。

「只是六階——」

凡是神獸之屬,生產出的後代,至少也是七階。

不過宗原本身,倒也沒指望這魔火晶蟻的蟻後,能夠一步登天。

只是先前,這蟻卵吸收了十萬晶蟻之魂連同那些血肉精華。

之後在這裡,又融入一整塊的萬蟲萃華,吸取海量的天地之靈。

聲勢如此浩大,結果破殼之後,卻仍是六階,未免讓人有些失望。

宗守卻微微搖頭,神情異常的凝重,仔細的望著。那銀色人形,不到普通人,兩根食指大小。身軀也彷彿是人類的女性形態,極其纖弱。一雙眼緊閉著,容貌顯的機器秀美,彷彿是精靈。

可此刻不知為何,他心中此刻,竟隱隱感覺一股無比凌厲的凶意,隱蘊在那瘦小的軀體之內。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勁,心內的防備之意,也提升到極致。

而僅僅數息之後,就見那人形蟻後,驀地睜眼,竟是一雙紫金色的雙瞳,透著凌厲殺意。

身形只微微一閃,有如疾電般直衝而來。便連宗原也無法反應,就到了宗守的面前。

兩對半尺長刀,猛地削向了宗守的脖頸,身外加持的『金剛守身術』,也是如薄紙一般,被這刀鋒瞬間粉碎。

宗守目光微瞇,他是早有防備,對這人形蟻後的突兀而來的刺殺是絲毫不懼。

手中的劍,直接削出,正攔在那兩對長刀面前。而後『鏗』的一聲銳響,只覺一股驚人巨力傳來,竟使他連退十數步,險些跌出了法壇的頂部之外。胸腹起伏,氣血沖蕩,九條輪脈在那氣勁衝擊之下,幾乎寸寸碎裂。

那人形蟻後一刀無功,身形再一個閃爍,在空中一折一衝,就避過了宗原刺出的長槍,再次往宗守疾衝而去。

不過這次,這人形蟻後還未靠近,就聽宗守一聲冷哼。

「孽畜,好大的膽子!」

一股魂力波動,忽然從宗門眉心傳出,也沒去引動什麼靈能,只是單純的四下覆蓋。而那人形蟻後的眉心,也是一道符文亮起。而後整個身形就驀地下栽,摔在了地上。被宗守的魂力壓迫,牢牢控鎖著神魂,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時宗守身旁的幾頭護駕,也都紛紛反應了過來。那雷霆翼蛟猛地把巨頭,探至宗守身旁,龍目之中,殺意沸騰的,看著不遠處那只人形蟻後。

而朧影獅與妖眼銀熊,亦紛紛是透出防備之意,往宗守靠攏。

小金也是同樣,此刻卻竟也是脫離宗守的手臂。飛騰空中,竟赫然是化成了一條龍形,彷彿那傳聞中的玄黃巨龍,通體土黃顏色。身上居然有透出幾分,淡淡的龍威。

惹得那只雷霆翼蛟,疑惑無比,特意往小金看了一眼,忖道這傢伙,難道是我同類。

宗守把那只人形蟻後的意念,徹底壓制時,這才注意到小金的變化。

心中頓時暗暗一喜,又覺驚奇無比。知曉這傢伙的擬物神通,已然在剛才的危險刺激下,進展到了高階層次。已經可以模擬生靈活物。此刻化成的玄黃巨龍,除了身軀稍稍小了一點。真可算是惟妙惟肖。

竟然是在五階巔峰,就已經掌握這種神通。記得在前世之時,在那人的手中,這小金是直到六階之後,才可以模擬出神獸形態。

不過此刻,他也無暇去細細觀察小金身軀裡的變化。只覺那邊的人形蟻後,一股股不屈的反抗意念,不停歇的從其軀體之內衝擊出來,對抗著眉心的那張太玄鎖心定魄符,掙扎著欲脫開宗守意念的控制。

那邊宗原,卻滿是驚疑之色:「這小東西,好快的速度!真是六階?」

他的狂霆槍,本當是這世間速度最快的幾種槍術之一,以雷霆與電磁異力推動,同階之內,可與他的狂霆槍抗衡的,不過寥寥數種而已。

可這人形蟻後,卻比他的槍還要快上數倍,飛騰之時,就彷彿是化成了一道金光,令他的雙眼,幾乎無法將之捕捉。

這速度,已經遠遠超出那些七階精獸的層次。甚至八階九階,那些以遁速聞名的神獸之屬,只怕也是不及。

這個東西,真的只是六階而已?到底是什麼怪物,如此可怖?

宗守也同樣是疑惑,一面把魂力灌注過去,極力加持著太玄鎖心定魄符,繼續壓制。一面是陷入了深思,半晌之後,才眸光一亮:「不是神獸,卻是天地異種!這只蟻後,本身應該是七階無疑,壓制了自己的等階!」

宗原的神情,又是一驚。他大略知道所謂的天地異種,是什麼東西。不是神獸,卻也同樣毫不遜色。

多是稟戾氣異變而生,不被天地所承認,受天意所嫉,故此不列神獸之屬。

雲荒時代,也有集中這異獸的傳聞。往往是天地間獨一無二,再無其他同類。伴隨無數凶險,無數殺機,一生也多是殺戮無數,除非是能成長到超脫天地的境界,都往往是下場淒慘。自然其戰力,也遠遠超出了普通的精獸。

宗守這時,又想到了先前那些,被他滲透入卵殼中的萬蟲萃華。

此刻便是傻子也明白,必定是這東西裡面,有些什麼玄異。否則單憑那靈螈之血與萬蟻精華,是無論如何,都達不到這種效果。唯獨不知那玄浪尊者,到底是從何處取得的那些東西。

第411章 天生異種

只分神了霎那,宗守就把自己的意識,再次拖回到眼前。

那人形蟻後,依然在不停的掙扎。一股強橫無儔的戾氣,從其體內沖騰而起。

宗守心中一歎,虧得是自己小心。一個認主靈契,一張不知品階的仙符,居然還未能將這人形蟻後的心神,徹底控制。

這下倒好,非但是沒能如願得到幫手,反而這新的護駕,是牽扯了他大半精力。

此刻若非是身旁,還有雷霆翼蛟,這頭接近神獸的七階龍蛟震懾,又有宗原護持。只怕此刻,他也只能是狼狽而逃。

再次盤膝坐下,宗守雙手結印,口中一段段旋律特異的靈言念出。

那隱藏在人形蟻後的靈契控魂之陣,也在這時驀地啟動。

一股股精神異力不斷的灌入,不斷沖刷著這人形蟻後的心神。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宗守卻眉頭再凝,停了下來。

這人形蟻後的魂念,真個是強橫凝固的可怕。宗守以神魂之力,不斷的沖刷,無論使用什麼樣的手段,都是難以動搖分毫,也無法真正侵入這只人形蟻後的心念之內。

只依稀感覺,內中是冰冷寂絕,身形雖似翼人,可其心思卻依然如晶蟻一般。

而那太玄鎖心定魄符,也只能一點點的侵入。

此刻的宗守,是真正有些發愁。他也看出這張仙符,確實是有著異能,正一點點的把人形蟻後的神魂固鎖,不過這卻需一定時間。

而此刻若是把這人形蟻後收起,他也不怎麼放心。自己身邊,雖有著幾個靈獸袋,內中卻無防禦法陣。只怕剛剛放入,就要被它衝了出來。也並無真正可保萬全的,控制這人形蟻後的手段。

此時此刻,也只好暫時離去了,等到回去之後,再想想辦法。若是實在是制不住,那就只能忍痛將其毀掉。這天地異種,雖是難得,可自己的性命,卻更珍貴百倍。把這隨手可能爆發的炸彈放在身邊,等於是找死無異。

當下是再次變幻靈決,而宗守魂海之內,那個火焰圖騰,也忽然再次鮮活了起來。

那人形蟻後的身下,驀地燃起了一股赤焰,灼灼燃燒,正是陸家血脈的焚空之炎。

人形蟻後這時,反倒是平靜了下來。周圍更多白焰的騰起,與那絲焚空之炎對抗。

儘管身周炙熱,卻無絲毫難受之意,一身銀色的甲殼,也毫無有融化的跡象。白焰熊熊,雖處下風,卻仍能勉力支持。

宗守一聲輕哼,早料到這焚空之炎,奈何不得它。接著又一彈指,正欲將一團小小的紫色雷球彈出時。卻見這人形蟻後的紫色雙眸中,忽然閃現出一道道靈紋,竟彷彿是一個詭異的法陣一般,隨著它的目光,一起注視了過來。

宗守眼皮一跳,心知不妙。下意識想合上眼,卻躲避不及,與之對視了一眼。接著就只覺一股浩蕩魂能,勢如破竹的,衝擊入到他心神之內。

先是心神一陣暈迷,接著當宗守清醒過來,就赫然只見在他的魂海之中,多出了一個印記。

宗原也被這變故一驚,驀地踏前數步,正攔在了宗守的身前。

手中的紫雷槍,遙指著那人形蟻後,卻見對方此刻,全無半分動靜。宛如是死物一般,靜靜立在那赤色的焚空之焰中。

先是微鬆了口氣,宗原接著心神卻又是猛地提起,仍舊是長槍遙指,不敢有片刻分神,警惕地望著。口裡則略帶擔憂的問道:「君上,可曾有恙?」

宗守默然不答,靜靜坐了半刻時光。仔細觀察著那印記,半晌之後,才一聲苦笑。

「無事!不過這一次,還真是終日打雁,卻被這雁啄了眼——」

站起身後,宗守神情是異常複雜的,看著那人形蟻後。只見這美麗華貴,似夢似幻,宛如精靈般的生物,正是面容冷漠,眼神冰冷的與他對視著,毫不相讓。紫金色的眼眸之內,毫無溫度。

「剛才是一種靈印,與共生靈陣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應該是它的天生神通之一。它若死去,我神魂也將受重創。不過也可借這靈印,施展它的一些神通,甚至可分享它部分生命——」

宗原本是不解,可當聽到這人形蟻後若是身隕,宗守的神魂,也同樣要受損這句。就徹底明白了過來,雙眸微亮道:「它是在害怕,怕君上你將它誅滅,又或者君上故意讓它送死!」

說到此處,宗原卻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這人形蟻後之意,竟是欲與宗守,彼此制約。宗守固然是能以認主靈契之陣,還有那太玄鎖心定魄符,制住這只人形蟻後。

可這詭異生物,卻也同樣可依靠這共生靈印,保障住自己的安全。

宗守也是眉頭緊皺,苦惱的揉了揉眉心。

若不出意料,那共生印記,應該是傳承自其生母,與那蟻道人常年共生的結果。

也不知如何,就形成了這人形蟻後的一種神通。

他如今頭疼的,是自己該怎麼處置這東西才好。

這共生靈印,在他而言,其實並非是無法解決。只是代價稍稍大些,要損失至少六分之一的魂力。需得數月時間,才可恢復。

「有意思,這小東西,居然還有著不亞於人的靈智。」

破殼而出之後,就立時攻擊。是知曉那張太玄鎖心定魄符與認主靈契,會隨著時日推移,把它心神徹底控鎖,再無法反抗。

而刺殺宗守不成,又感覺再事不可為之後,就又換了一種手段,以這互相制約之法,使自己無法對其下手。

論到心智,雷霆翼蛟與小智,同樣有這不俗智慧,大約等於八歲的孩童,最天真爛漫的那種。

可這只人形蟻後不同,卻是一出生,就相當於成年人一般,實在令人驚奇。

稍稍沉吟,宗守就又一揮袖,把那焚空之炎全數揮散。

這共生靈印,是起源於蟻道人的共生之陣,天然就不利於靈寵護駕一方。

這人形蟻後的天生神通,也是一脈相承。宗守若死,它也必定身亡。

故此宗守,倒是再不畏懼這人形蟻後突然再暴起反抗,朝他下手。

而下一瞬,就見那紫金色雙眸,再次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接著那銀白聖潔的身軀,就忽的閃動。六對透明薄翼,輕輕一扇,就到了法壇之外。

四道刀光一閃,就穿透入一頭六階魔眼獅的體內。

瞬時血光噴灑,這只高達六階的魔物,竟是毫無反抗之力,就被誅殺,眉心之中,被洞穿出一個血孔。

那聖白色火焰也瘋狂燃燒。竟將這頭魔眼獅的血肉,須臾煉化,化作一絲絲乳白色精元,匯入到那銀白色軀體內。

而後那人形蟻後,就又彷彿是化作了白色疾光,在這法壇周圍旋繞。

一個個血洞穿出,一隻隻精獸當場身隕。

特別是那些邪魅與魔物,那燃燒的聖白火焰,竟彷彿是與其相剋一般。凡是白焰過處,周圍邪魔之氣,都是毫無懸念的立時湮滅!

宗守唇角輕佻,透著幾分輕嘲之意。用了共生靈印之後,這是要向他展示自己的價值麼?

確實是實力強橫,更在他的雷霆翼蛟之上!不單是遁速快而已,那身銀甲也是無比堅固,兩對刀臂,不遜色於八階靈兵。小小的身軀裡,更蘊藏著強橫巨力!

這等樣的戰力,甚至可與一些速度遲緩,八階精獸抗衡!

可若只是如此,還不足以讓他為之心動。實力強大的護駕,他日後有的是機會獲得。沒必要冒險,把自己足足四分之一的神魂,寄托在這只人形蟻後的生死安危之上!

如此危險的靈寵,哪怕接受共生靈印之後,已可相當於天生護駕的級別,他也不願使用!

心念間,漸漸已有了決斷,宗守的目光,也越來越冷。

也就在下一須臾,只見那人形蟻後的身周,卻忽的燃燒起了無數白色火焰,四下席捲。將它斬殺的精獸與邪物身軀,全數熔煉。化作一道道血色元氣,向其身軀之內繪去。

便連那些毛皮甲殼融化之後的物質,也同樣不放過。一點點滲入其體內。

宗守眼眸微縮,已猜到這大約便是這頭人形蟻後,進食的手段。怪不得生出之後,連口器都是沒有。

而再頃刻之後,就見這人行蟻後,位於後側甲殼漸漸張開。一團同樣是銀白色的事物,從內被推了出來。不斷的生長,分離。直到同樣到二尺長短時,那蟻後猛地揮刀,將二者間的聯繫,徹底割裂!

卻是一隻飛蟻,總算有些以前的晶蟻摸樣。不過卻極其漂亮,極具美感的自然形體,沒有了魔火晶蟻的猙獰,銀色的甲殼,更顯華麗。

背後生有四對透明蟬翼,也同樣有著兩對刀臂,身周也是燃燒著白色火焰,只品質略遜數分。

宗守與宗原,頓時面面相覷了一眼,都是錯愕無比。腦內同時閃過了一個名詞——分裂生殖!

而且是一生下來,無需時間去孵育,就有著強橫的戰力!

——不求太多,哪怕只有這蟻後戰力的一半,那也極是驚人!

第412章 護駕□曦

一日之後,宗守立與七星法壇之上。五團銀光,在他身旁不停的旋繞。

其中一隻便是那變異的人形蟻後,而其餘四隻,則是陸續分裂出來的八翅飛蟻。速度略略遜色於前者,卻可與雷霆翼蛟全力飛行之時並駕齊驅。

而此刻宗守的面前,堆積的邪魔晶體,已經高達數十,其中還有兩枚七階的邪晶,都是人形蟻後那四隻八翅飛蟻的戰績。

光是這些,就可兌換至少五千以上的功德。

不過此刻宗守,更多的注意力,卻在那變異蟻後之上。當他意念探入,這蟻後也不再抗拒,終可接觸變異蟻後的部分思緒。

「七階境界,只能分裂六隻。它感覺再分裂兩隻出來,就快到極限,若是再生殖,本身就要降落階位。不過日後,每提升一個境界,就可多增加一些後裔數目——」

聽這宗守的話,宗原卻不知為何,卻是暗暗有種心神一鬆的感覺。

不敢想像,這戰力如此強橫的生物,若是能夠可以無限制的繁殖下去,這個世界,會變成何等摸樣。

此刻那四隻八翼聖火銀蟻,雖只是六階巔峰的境界。可論到戰力,七階之下,卻只怕無有對手。

而那蟻後,也更有幾種天生的神通加持。只要在其身周,就可視同為七階,純論戰力,甚至還要超過他不少。

只有宗守的雷霆翼蛟,可以與之抗衡。

宗守面上,同樣也沒什麼失望之色。這世間的生物,大抵便是這樣的法則。

實力弱小的,必定繁殖能力驚人,就如人族與魔火晶蟻。而本身實力強橫的,那生殖就多半是極其困難,就譬如那些數目稀少的神獸之屬。

這變異了的銀蟻蟻後,即便是與同階的神獸相比,也是極其出色。

生出的子嗣,也是同樣不弱。生殖能力下降,也是可以預見之事。是斷然沒可能,再弄出萬千蟻潮的。

隨即就又暗暗自嘲,這只變異蟻後,還真不負自己的期望。

只光其一個,加上它的六個子嗣,就可以將他的護駕護法,全數橫掃!只要本身無恙,就相當於他身邊,多出了七位七階強者。

不但是不負所望,更給了他一個莫大驚喜。

有這等樣的價值,先前將要其抹殺的念頭,自然也消失無蹤。

這只蟻後,確實展示出了足夠的價值。

宗守伸出了手,那只聖火蟻後,也隨著他心念,落在他掌心之中。

神情平靜,眼眸之內,也看不出有什麼特殊感情。靜靜立著,彷彿是在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那額心之中的太玄鎖心定魄符,也在發著光。這是那仙符,已經徹底滲入這蟻後神魂的徵兆。

不同於之前,宗守需要傾盡全力,才可將它壓制。此刻只需一個意念,就可決其生死。

——雖是有噬主之危,可這實力,卻偏又讓他難以割捨,真使人無法決斷。

皺眉沉思,片刻之後,宗守卻是哂笑出聲。

自己前世今生,經歷無數死戰,在生死之間,求劍道之極。又何懼一個已經被他控制神魂的靈寵反噬?

若真有一日,被這只變異蟻後成功了,反噬自己,那也是他宗守活該如此。何需畏首畏尾?

也再不猶豫,又是一點精血,點在其眉心。

「今日給你取一個真名,你身具光明之火,由魔焰中生具,日後就叫做□曦,意為凌晨初起的日光——」

宗守目光凝重,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兒八經給靈寵取名字。

而那只聖火蟻後,目光也是微微一動,把那精血,收入到自己的體內。

對於精獸而言,這所謂真名,就等同於生辰八字一般。印記與獸晶之內,融於血脈之中,與神通相連。一旦被其他精擅咒術巫術的高階靈師得知,就等同於掌握其性命。

見這聖火蟻後並不抗拒,宗守這才微微一笑,再抬起頭時,就只見那雷霆翼蛟與朧影獅,正是萬分妒忌的望過來。只有那妖眼銀熊,是毫無反應。

宗守啞然失笑,這小智小雷,其實只是他隨意取的代號而已。總不可能真的將這些名字,做為自己護駕的真名。

宗原那邊,也頗感意外,想不到自己君上,還能取如此雅致的名字。他還真怕宗守,也取什麼小銀小白之類的字眼。身為乾天妖王,若被人知曉,必定是令人貽笑大方。

而就在他才剛把擔憂放下,就聽宗守也拍那聖火蟻後的頭道:「真名不可讓人得知,平時就叫你小白好了!」

眼見那聖火蟻後眸中,忽然現出幾分凶芒,宗守心中微突,哈哈笑道:「小白不滿意,小火也可,要不小聖也行——」

宗原聞言,頓時是以手撫額,搖頭暗歎。

……

「已經六日了——」

蒼生穹境之外,那靈海之中。玄葉正是蹙著眉,看著遠處一條奔騰而來的靈河。

自那兩人入內,已經是六日,整整七十二個時辰。至今為止,都不見這二人出來。

若是換作以往的經驗,這二人久久不歸,多半是遭遇不測。運氣好的話,會被宗門長輩救走。運氣不好,怕是已然落入到那些精獸的肚腹之中,或者一身精血都被邪魔所奪。

然而玄葉卻清楚知曉,那兩人只怕還是活得好好的,而且多半是極其滋潤。

從四日之前開始,這條靈河裡,就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精獸與邪物出現。六階之上,幾乎絕跡。連帶著也使她們這一組人收穫的功德銳減。

只是玄葉,卻猶自難以相信。以那兩人的實在,分明只是六階巔峰而已,怎可能將一整條靈河,徹底截住?

她深知那條靈河之中,實力不到七階,根本就無法在內存活。而若是想在裡面,如魚得水,至少也需要四位以上的七階聯手。

難道是隱藏了實力?不可能,她血脈特異,身具靈目神通,一切掩藏實力的功法,在她面前都無法遁形。

知曉那位年約十五的靈師,示人的面貌雖是一般,其實長得極其秀氣。

身周透出的氣息,也是模擬出來。不過在其體中,確實有著還陽巔峰的魂力。便連武道,也到了極高境界。

凝思了半晌,玄葉忽然身形一動,朝著那靈河上游的方向踏空行去。

旁邊陳柔見狀,立時一怔:「師姐要去哪裡?可是要去這條靈河的上游?」

玄葉微微點頭,無論是為那兩位同門的安危考慮,還是尋找這靈河異狀的緣由,她都需要過去仔細看看。

永琴見狀,卻撇了撇唇,不以為然道:「玄葉你還真去啊?若依我看,多半是有八階的宗門前輩出手,把你說的那兩人救了回去,順便清理這條靈河。氣死人了,真是多事,今日斬獲的功德,都不到以前的一半——」

語氣恨恨,不甘心的把劍胡亂揮舞,帶起一圈圈七彩靈光。

玄葉啞然失笑,卻沒有放棄之意。這個可能,她也想過,不過卻必然是如此。到底如何,還需看看才能知曉。

心裡更隱隱有個荒唐的念頭,這兩人莫非就是那幾個入住甲字第一院之人,自己師妹陳柔口裡的談秋?

「阿嚏!」

法壇之上,宗守猛地一個噴嚏打出。此刻的他,相較幾日之前的狼狽,簡直是悠閒無比。

愜意無比的躺在這七星法壇的一側,背靠著憑欄,手中端著一本書,仔細參詳。

——正是那本《毗盧遮那曼荼羅》!大日聖德經!

此時的小聖,不對!是□曦,已經把第六隻八翼聖火銀蟻分裂了出來。

六隻飛蟻,化作六道光點,加上雷霆翼蛟,甚至無需□曦動手,就已經把這片空間裂隙,徹底封鎖。

所有六階的獸類與邪魔,只要闖入,那些銀光都會旋繞而去,只一眨眼,就可了結其性命。那獸晶與一切有價值的材料,也無需宗守去親自動手,這些聖火銀蟻,就會代為剝離了出來。只有部分,會被其銀白火焰燃燒,化作一絲絲的精元,被其收入體內,以補充消耗。

只有遇上七階之上,□曦才會出手,往往也是一刀絕命!

宗原已經完全不去參與,只是在一旁尋了幾頭精獸,以一敵五,鍛煉槍技。

至於那頭朧影獅,本來也是想偷懶的,卻被宗守一腳踢下法壇。無奈之下,也只有尋了一個對手廝殺。這廝卻是憊懶,不去尋那些比它強。都只是弱上一些,然後任意欺凌。

宗守也懶得去管,幾日時間,一直是潛心鑽研,從那藏經樓內借來的經典。

而重中之重,就是他手裡的這本《毗盧遮那曼荼羅》!

把最後一頁翻開,宗守不解的摸了摸鼻子。

「這又是誰在想我?是了,到這裡面已經六日。弱水還好,初雪只怕是已經著急的很了。說起來,也確實該回去了——」

看了看前面,只見這七星法壇之上,已經堆了一大堆的東西。

粗略計算,估計已經有四萬有餘。不止是他的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便是宗原的萬化玄霆心經,也足可兌換了。

第413章 吞金獸屍

看那□曦的神情,似乎已經是把他恨得很了,那紫金色的眸子裡,不時凶芒閃現的望了過來,彷彿恨不得一刀斬了自己。

再要繼續這般使喚其繼續戰下去,只怕是多半又會有造反噬主的慘事發生。

宗守心中暗歎,到底是不如自己的天生護駕,比之本命靈寵的小金,也同樣是大大不如。這聖火銀蟻雖好,卻不能任勞任怨。

他心念與雷霆翼蛟及小金相通,這念頭才起,這兩個就紛紛把哀求的意念,反饋了過來,似乎都已經是疲憊的很了。

宗守一樂,耐著性子把視線,注目到那《毗盧遮那曼荼羅》的最後一頁。

「欲證大日法相,需先證胎藏界,又稱本有、本覺,具時圓滿。證得此理之智,是差別、是果、是始覺、是自證。亦需有金剛界——」

「由是所證之理,亦廣遍無量一切法故。如是明示智智無邊、解脫煩惱結縛、圓明無礙者,即是金剛界曼荼羅。」

「光無生滅義,謂佛心之日雖為無明所覆障,而無所減;究竟如法實相三昧圓明,而無所增——」

「所謂一切法等同虛空,離諸色相,離諸障礙。則於真實理中,觀自身作大日之相,一切所願,無不成就。」

宗守皺了皺眉,這佛經果然高超。許多術語,只有正統的佛家傳承才能懂。若非是他前世時,把大半個圖書館都背了下來,估計也是一頭霧水。

而即便此刻,也只是半懂不懂而已。

不過他本來之意,也是沒打算能夠全數了悟。只是看懂的這一部分,也就足以使他收穫極多,生出無數靈感。

「胎藏界,金剛界、如法實相、三昧圓明、無生滅義。原來如此,我先前所想,倒是真有幾分可能——」

道家的靈師修行,第八階是塑體,第九階是真形。而佛家的靈師修行卻不同,第八階觀形,第九階是法相。

宗守沒打算去改修什麼佛家的功法,只是準備借鑒而已。根基仍舊會是蒼生道的路子。

「只是如今,卻還差了一些。如今只望那《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真可以值得五千功德——」

感覺一股股強烈怨念,不斷的襲來,宗守一笑,把法壇上堆積的諸多材料,都全數收起。

然後探手一招,把自己的諸多靈寵,全數召回。雷霆翼蛟與小金,是直接回到他肉身之內。

朧影獅不敢與那六隻飛蟻呆在一處,只好是各自一個靈寵袋。

只有□曦,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進入到靈寵袋中。無論宗守怎麼以魂壓強迫,也是不願。

無奈之下,宗守也只好任之由之,讓它呆在身旁一側。再次祭起了七星法壇,往回行去。

也不知是因為之前清理的太乾淨,還是有□曦在旁威懾,這一路慢悠悠的返回,居然也未遇到什麼邪魔襲擊。

不過就在一個河道岔口時,那□曦的紫金眸子,忽然望向了一側。

而後那六對翼翅,驀地一扇,就往另一側方向疾飛而去。

宗守挑了挑眉,第一時間就欲以魂念,將之約束回來。卻只使這□曦的身軀,懸停在了半空。之後又是一股意念,從其魂念之內傳至。

「那邊有我需要的東西?」

宗守挑了挑眉,心中是不以為然。自己需要什麼,有時候自己都不清楚,這□曦又怎麼可能知曉?

何況看其先前欲反噬殺主的勢頭,似乎也不像是忠心為主的樣子。

看這情形,只怕多半是那邊,有它急需之物。

正下意識的想要拒絕,那□曦眼眸之內,卻透出幾分焦灼之色,又是幾道意念,傳了過來。

「你能感應到那邊,有幾種靈物?我這法壇上,有很多這種東西?距離不遠——」

宗守神情微怔,這七星法壇之上,使用最多的,就是一種名叫雲金石的材料,乃是仙道實力以下,煉製法壇的必選。

再稍一思索,面上就透出了幾分笑意。

「罷了,既然不遠,那麼去看看也是無妨。」

他要的不是那什麼雲金石的靈材,要弄到這些天材地寶,以他如今的身家,只要是雲界之內的東西,如今想要什麼都可以買到。

真正令他有些好奇的,是□曦那似乎可以感應遠處靈物的神通。想要過去看看究竟如何,這□曦是否真有這等樣的異能。

說來那魔火晶蟻,也確實有這等樣的能力,在地底之下,尋找各種礦石與生靈作為自己的食物。

猛地再一拍自己腰側的靈寵袋,把那六隻八翅飛蟻放出。既然是這聖火蟻後要去,那麼由它們負責開路,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把七星法壇的速度,順著另一條分岔口,往下游飛騰而去。有七隻七階實力的聖火銀蟻,護持在身側,這條靈河支流之中,也同樣沒有不開眼的精獸邪魔,來尋他們的麻煩。

可當半個時辰過去,宗守才發現自己,上了這□曦的大當。

這哪裡是它方才意念中所說的『不遠』?整整半個時辰,放在外界,以他這七星法壇的遁速,已然可以飛行足足一百里地!

再要往前面走,那就是界淵了,那個連通著十數世界的地方。

稍稍遲疑了片刻,宗守仍舊是催使著法壇往前行去。那邊雖是凶險,他自問只要不太過深入,還是有全身而退之能。即便不依靠這七支聖火銀蟻,也同樣能夠逃遁。

果然片刻之後,他的眼前,就是一闊。這是一片巨大無比的虛空,同樣是靈能如潮,濃度卻比那靈河淡薄一些而已。

也是介於十幾個世界時空之間的裂隙,只是這裡,特別的廣大,一眼望不見盡頭。依稀可見,周圍無數的燦爛光點,彷彿星辰。更有無數的雲團與濃霧,密佈其內,色澤或淡素或鮮艷。

宗原的瞳孔立時微縮,這等樣的奇異瑰麗之景,他是第一次得睹。宗守也同樣稍稍失神,不過更多的注意力,卻自始至終,都在關注著自己的第五護駕。

那□曦進入此間之後,先是四下裡掃望了一眼,而後直接往下方衝去。

這一次倒真是不遠了,只見一個山一般的巨大物體,虛空浮於此處。長寬足達一萬二三千丈,彷彿一個巨大的小島。隨著靈潮,往遠處緩緩移動。

「這是雲荒時代,吞金獸的屍骸——」

在宗守記憶裡,這是能與雲荒時代另一種恐怖生物沙蟲,相提並論的恐怖凶獸。

據說也是無物不噬,吞吃的也不止是金屬而已,兼且身軀龐大,肉身又堅硬無比,彷彿精鐵。雖非是神獸之屬,可大多時候,即便是同階的神獸與其遭遇,也大多是退避三舍。

他原先還在奇怪,這界淵位於時空裂隙之內,應該不會有雲金石這種東西才對。看到這吞金獸的龐大屍軀,才終於解惑,若是此獸,生前吞吃了一些雲金石,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

□曦衝至附近,就有百餘十隻形象各異的精獸,紛紛從內湧出。

多以火屬性的禽類為主,六階到七階不等。似乎在抗議著□曦,冒犯了它們的地盤,不斷衝著□曦與他嘶鳴。

□曦卻不理不睬,仍舊是猛地一頭撞了過去。那邊似乎是諸禽之主的七階火鶴,也是再忍耐不住,紛紛迎上。三道熾烈的赤色火線合在一處,往幾隻飛蟻衝擊而去。千萬片火色飛羽,也瞬間瀰漫了這小片空間。

宗守卻看得微微搖頭,若只是如此,只怕不是他那只靈寵的一合之敵。

果然只見那七隻飛蟻之上,那白色火焰,更顯熾烈。七個銀白色光影,在那赤焰之中,只幾個閃爍。就已經將這三隻七階火鶴,都是一刀梟首。遁速之快,幾乎超出了宗守目力的極限。只能看見一連串,淡淡的白色殘影,忽起忽滅。

這三隻火鶴一死,緊隨其後的就是屠殺。連續十數頭火屬性的飛禽,被□曦連同其後裔一一擊殺。所有七階的巨禽,幾乎都被瞬間斷頭。

其餘的禽鳥,此刻也終是意識到它們,絕不是這幾隻飛蟻的對手,慌張的四散逃離。

□曦也不去管,直接就衝入到那吞金獸屍骸上的一個洞口之內。

宗守馭使著七星法壇,也隨後衝入。這裡也不知是不是吞金獸的食道,總之是寬廣無比。這四面滿佈著各種警惕,有高達八階的靈石,有煉製雷屬性兵刃的金霆石,自然那雲金石,也有不少。

這還只是這洞穴的表層,整個吞金獸屍骸之內,不知還有多少類似的奇珍。

宗守心神恍惚了一下,這時候是恨不得身上。能帶著一個高階的儲物法寶,把這整個吞金獸屍骸,全數搬入其中才好。

這裡與一個寶庫,根本就無什麼差別。

自然這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即便有空間類的儲物法寶,他也沒那麼多的法力,把這萬餘丈長的吞金獸屍骸,搬入到儲物空間之內。

到日後能夠擁有足夠實力,將之收取的時候,估計對這些財富,也早已經不在意了。

只能是歎息一聲,把一路所見,諸多有價值的靈物,全數取下,放入自己的乾坤袋內。

第414章 暴躁火凰

順著這通道,一路把這價值近千萬四階獸晶各種靈石材料,都一一收入囊中。

宗守忙不過來,便讓宗原幫忙,把那雷霆翼蛟,也喚了出來。

小金在他手臂上,不時發出興奮的嘶鳴,這裡許多礦石,它還從未吞噬過。

前面的□曦,卻毫無半分停留之意,似乎對這裡面的東西,都看不上眼。

只是越往裡面飛行,宗守就越覺奇怪。這個洞窟之中,左右四壁,都有著燒灼沙化的痕跡。

吞金獸死後,屍骸所化出的石質,本身就可算是一種六階之上的石材,能夠令其融化,該是何等樣的驚人溫度?

越想越覺是有些不安,只是此處,也沒什麼特別強橫的氣息。

之前在此處棲息的那些禽鳥,也大多都已被□曦驅逐。

僅僅數息,七星法壇就又進入到一個較為寬闊的空間。

這是一個大約三百丈方圓的洞窟,這裡的靈材礦石,比之前面,還要更豐富無數,洞壁之上,無數光澤閃動。

宗守只望了一眼這裡的形狀,就知此處,必定是那吞金獸的胃袋了。

一面支使著宗原與雷霆翼蛟,各自持著一個小乾坤袋四下裡收刮。宗守一面警惕的四下掃望。

只見那□曦撲入之後,也同樣是不管其他。直撲這個洞窟的一側,抓起一顆顆黑色又帶著些銀色絲線的晶石,丟在了宗守的面前。

紫金色的眸中,全是乞求之色。

宗守心中恍然,這必定就是這幾隻變異銀蟻的渴求之物。也是□曦,不顧一切也要趕到此地之因。

微一拂袖,便將這些東西,全數收入囊中。總共百餘顆,卻都是極其沉重。還在那乾坤袋內,自成空間,倒還能承受。

知曉了緣由,宗守就沒太過在意。而後下一刻,視線就被不遠處一團火焰所吸引。

靠近之後,才發現此處,竟是堆積著一些火曜石,足足分佈二十餘丈。本就是火屬性的靈珍,當成千上萬的堆積在一處時,竟然憑空燃起了一種赤沖色的烈焰。

旁邊處,還有著一些精獸的屍骸。粗略一望,也全是火類之屬,更有百餘顆獸晶,多是七階。不過其中,八階也是不少。

宗守不由是眼皮跳了跳,心中那不好的預感,愈發的濃郁。

又望向那團烈焰之中,赫然幾枚一尺大小的赤色火卵,靜靜的躺在裡面。

宗守伸手一招,毫不俱那灸人溫度,把其中的一枚,抓入到手中。

當一股靈識探入之後,瞳孔就微微一縮。

「六階,凰血——」

他雖是不知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獸,卻絕對是孕有最精純的火凰血脈無遺。

宗守先是一驚,接著又微覺遺憾,六階的凰血飛禽,價值已不亞於他的雷霆翼蛟。

不過這些凰卵,恐怕是注定了與他無緣了。

他身邊已有五隻護駕,魂力有限,再多也控制不來。能夠同時維持五個靈契,就已經是天賦異稟,得天獨厚之故。也是因他魂獸只有一隻,雷霆翼蛟更是天生護駕,小金與這□曦,也等同天生護駕一般,無需太多消耗之因。

這凰血飛禽雖好,可作用卻與□曦重疊。無論是遁空之速,還是那聖火神通,這稟凶厲之氣而生,注定了殺劫無數的天生異種,日後絕不會遜色於真正的火凰。更可分裂繁殖,操縱僅遜半階的後裔作戰。

除非他下決心,把這只□曦抹殺,否者這火凰,對他是毫無作用。

踏入仙道之前,他也不準備再收太多護駕,如今是攻有餘守不足。一隻妖眼銀熊,護身的力量,實在太過單薄。最後剩下的一個名額,當慎而又慎。

他要以這火凰血裔,取代銀蟻的心念一起,那□曦的紫金眸中,就透出幾分殺意的,看向這幾隻凰卵。片刻之後,那凶芒就又淡去。

宗守冷然一哂,懶得去理會。飛速的把這四枚火凰之卵,全數收入到了靈寵袋裡。而後一應的獸晶以及那些火曜石,也一併搜刮乾淨。那凰卵下方,還鋪著一層厚厚的羽毛,也同樣都是好東西。

接著就收起了七星法壇,朝著宗原道了一聲『走』字,後者會意,再不管其他的礦石,立時遁空而至。

隨著宗守再意念一動,不遠處雷霆翼蛟。就身軀急縮,任由宗守宗原,各自抓住它的一個龍角。然後是渾身電光一炸,從這洞窟之中,飛騰而出。接近閃電之速,往先前來處的方向飛騰而去。一路毫不停歇,七支飛蟻,則是衝在最前方。

由□曦開路,將前面攔路的所有精獸,都盡皆誅殺。

也就在二人一獸,衝入到那『靈河』之內剛剛不到半刻鐘時間。後方就傳來一聲淒厲無比的嘶鳴,一股浩瀚炎力,從後直追而來。

也同樣穿入這靈河之內,速度勝過雷霆翼蛟數倍,使這內中的溫度,瘋狂增長。

宗守暗暗一歎,忖道果然如此。那只吞金獸屍骸旁的數百火屬飛禽,豈不正是百鳥朝凰?那數百飛禽,是在守護凰血子裔。

至於那些獸晶,應當是給還未孵化的幼凰,準備的食物。

而能夠生出六階凰卵的,只怕本身至少也有仙境實力。

只是要想他把這凰卵給還回去,那也是斷然不可能之事。當時就知道,自己既然進入了鳳凰巢穴,沾染了內中的氣息。那頭擁有精純凰血的高階精獸,就絕不會放過他們,倒不如把裡面的東西,都席捲一空。

再往前衝行了大約兩百息時間,後面那強橫的精神威壓,也貫空而至。

宗守只覺四肢發軟,幾乎是渾身無力,神魂之內,痛疼欲裂。好在這雷霆翼蛟,也同樣身具極純的真龍血脈,不願服輸,雖也是身軀上下,從鱗甲中,滲出一絲絲鮮血,痛楚無比。卻更彷彿是所有潛力,都盡數激發了一般,速度更增三分。

宗守眉頭皺了皺,在乾坤袋裡,悄無聲息的取出了一張元滅亂靈符。

也就在這瞬間,身後處忽然傳出一聲轟然震響。只見虛空之中,忽然閃現出一段段靈紋。

回首望去,只見一隻翼展十丈的赤火金凰,撞擊在一層無形壁障之上。

那磅礡衝力,直接把這層壁障粉碎。可那疾衝之勢,卻終一窒,遁度稍緩。也引得整片空間,轟然震盪。那本來穩定的時空壁壘,也動搖了起來,閃現無數黑紋。

宗守神情微鬆,把那張元滅亂靈符,重新收起。這條靈河,之所以七階之上的精獸邪魔,都無法進入,果然是因蒼生道所佈的靈陣之故,並非全是因雲界本身的斥力。

再前行了大約兩百個呼吸,幾乎每隔一段路程,那赤火金凰就會撞上一層無形力障。

雙方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後面的赤火金凰,也漸漸無以為繼。

直到彼此拉開至少一百息的距離,那雷霆翼蛟也終是力盡,緩緩停下。

宗守宗原,則俱都是心有餘悸的,看向身後。方纔的速度,只要稍稍慢些。恐怕就要身隕在這赤火金凰手中。

這一次,真可謂是險而又險。

抓緊時間,宗守連忙把幾顆丹藥服下,也不忘了前面的幾隻飛蟻。而後就見那頭已經停下的赤火金凰,目光怨毒的望來。忽然又是一聲厲鳴,久久不息。

正當宗守喘著氣,有些不解之時。便望見無數的七階禽類精獸,紛紛飛騰而至!

這些禽類,卻不被那靈陣阻攔,如赤潮一般,朝著二人方向,沖湧而至。

宗守的面上,立時滿佈錯愕之色。

也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靈河之內的玄葉,同樣神情愕然的,看向四周。

整個空間都在晃動,周圍無數的時空裂隙,忽生忽滅。

也就在玄葉,一陣驚疑不定之時。一股轟然震響伴隨著厲鳴之聲,忽然傳至耳中。

「——這是,鳳鳴?」

不但是鳳鳴,而且是血脈最純淨的那種。

這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兩個人,還是否還或著?

蒼生穹境,藏經乙樓,正笑瞇瞇看著師若蘭一板一眼練著拳法的韓方,也同樣是微怔,滿臉的意外之色。

「奇怪!好好的,怎麼會有仙境強者犯境?」

微一揮手,就是一面靈鏡出現在他身前,彷彿照徹了虛空。一個畫面,驀地出現在他的身前。

當望見宗守時,韓方又是再次一愕。

「是那個小子,到底這傢伙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惹得這條火凰,彷彿是與他深仇大恨一般?」

微微搖頭,有些不解。可下一須臾,韓方的目光,就被一幾個銀白色的身影所吸引。

遁速之疾,便連他這面寶鏡,有時候也只能捕捉到殘影。

最後他視線,定在了一隻彷彿人形的身影之上。

「——這個是,天地異種!」

韓方驀地雙拳一握,長身站起。把旁邊正專心練拳的師若蘭,也是嚇了一跳。

而韓方的面色,也是忽紅忽白,變化不定。忽而驚喜,忽而擔憂。

「這六隻飛蟻與其同源,應該是其子裔不錯!難道這宗師弟,真是興我蒼生道之人?天地異種,稟殺劫戾氣而生。當初我蒼生道若有此類異獸,羲子師伯,又何至於身隕——」

第415章 元滅亂靈

在無數的七階火禽之後,那頭赤火金凰身周,也同樣是焰光暴漲,把身前那層屏障靈紋,燒灼到幾乎潰滅。再猛地一撞,就將之徹底粉碎,又不依不饒的,疾撲而來。

宗守心下微微沉,好在此刻,他的雷霆翼蛟,連續服用幾顆丹藥之後,已經恢復了些許氣力。再次駕馭著雷霆,往前逃遁。

不過百息,就聽得身後無數雷鳴般的炸響,似乎是越追越近。

那些七階飛禽之中,也不乏遁速快的,竟是漸漸從後追上,□曦卻領著幾隻飛蟻,及時回身,在身後不斷地迴旋斬擊。四把銳利長刀,不時劃出一道道靚麗刀影。

全不受那火凰威壓的影像一般,與那些七階火禽激鬥。幾乎每過數息,就有一頭七階火禽,被那刀臂斬殺。

也激得後面那只赤火金凰,再一次瘋狂嘶鳴。銳利的音波,幾乎把耳膜震碎,直擊神魂深處。

宗守的意識,幾乎徹底暈眩,近乎是本能的,全力抓著雷霆翼蛟那只還未成形的角,不使自己被拋下來。

一直等到數百個呼吸過後,這才稍稍緩了過來。後面的赤火金凰,已經不見了蹤影。估計要麼是被甩開了,要麼就是被蒼生道的靈陣,徹底攔住。

後面的火焰赤潮,也同樣被拉開了一段頗遠的距離。

倒是那幾隻飛蟻,除了□曦之外,都顯得極其疲憊。身軀搖搖晃晃,似乎隨時就要栽落。

宗守乾脆一拂袖,把這幾隻飛蟻,全數收入到靈寵袋內修行。

魂念間,也可清晰感覺,身下這只雷霆翼蛟的深沉疲憊。

若是正常飛行,連續三天三夜都是無事。可方才連續爆發生命精元,哪怕這雷霆翼蛟,擁有著濃厚的真龍血脈,也仍是無法支撐。

安慰的拍了拍這翼蛟的頭,宗守一道意念透過去。示意過不多久,就可以停下休息。

而後視野之中,就突兀地跳入了一個人影。正嘴巴大張著,愣愣地看著前方的赤紅禽潮,那頗為英氣的面上,此時全是絕望之色。

「是玄葉——」

宗守微微一怔,這個女人到這裡來做什麼?也沒怎麼細想,就把自己的火陰劍拋了過去。

「楞著做什麼,還不快上來!」

那火陰劍被他魂力激發,遁速還要勝過雷霆翼蛟數分。只一眨眼,就到了玄葉身前。

後者也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立時將那劍柄抓住,任由那火陰劍帶著她身形往前急衝。

直到劍光一轉,把她帶到雷霆翼蛟的背上,再次站定。玄葉鐵青的面色,這才微鬆,然後是驚魂不定的,看著那後方。

「師弟。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七階飛禽?玄葉可不記得,這靈河之中,也有獸潮一說。」

沒有那只火凰的精神威壓,宗守此刻,已經徹底緩過了氣。只需一隻手抓住龍角,就可穩住身形,不懼跌落下去。

聞言之後,立時微微一笑,拿出了那枚令牌,朝著那玄葉晃了晃。

「不是師弟,是太太太師叔祖!」

玄葉眸光凝聚,仔細望了過去。果然是蒼生道三代真傳談秋的字樣。

頓時心中一凜,忖道這個人,果然是陳柔口裡的談秋!確是三代真傳無誤。

再眼見宗守那似笑非笑的面色,不由更是暗暗腹誹,宗門裡輩分極亂。大多都是她這樣的八代弟子,也有六代七代,甚至六代都有。

不過大多年紀差不多的同門,在非正式的場合,都是以姐妹兄弟相稱。

又誰會像這傢伙一樣,拿著三代弟子的身份得瑟的?

卻又不能不敬,只能無奈的朝著宗守深深一禮,口中道:「弟子玄葉,拜見太太太師叔祖!」

也虧得是她實力高強,武道已至七階。站在這雷霆翼蛟身上,就彷彿是腳生了根,不動不搖。不懼跌倒,才能端端正正行出這個禮出來。

而後當視角餘光,再望見銀白色,美麗彷彿是精靈般的人形生物,將一頭追近的七階火禽斬殺。然後六對透明羽翼一扇,就又到了宗守身旁不遠處時,玄葉的瞳孔,是再次一縮。

——好快的刀,好快的遁速!

旋即又意識到什麼,玄葉的面色,又微微發白。

——這個人,還只是六階的靈師,就已經擁有了兩頭七階護駕!

這雷霆翼蛟,分明是已經距離化龍不遠,說不定衝擊第八階時,就可辦到。

而這只不知名的人形精獸,雖是不知來歷,可觀其瞬殺同階的凌厲,超出雷霆翼蛟兩倍的遁速。只怕是那些八階存在,也可抗衡一二!

也不知這人,是哪來的那麼多魂力,同時維持這兩隻七階精獸的靈契?

不過有這等樣的實力,倒也真有足夠資格,成為蒼生道三代真傳,入住那甲字第一院中。

玄葉心內此刻,卻是愈發的好奇。這人方纔,只說了自己的身份,並未回答她方纔的疑問。

宗守倒也沒什麼隱瞞之意,隨手從乾坤袋中,抓了一枚凰蛋,在手中拋了拋。滿臉的唏噓之意:「也沒什麼,就只是偷了幾個凰卵,那只赤火金凰就徹底發了瘋——」

這凰卵現出,頓時使得遠處,再次傳出一聲嘶鳴。隔得太遠,雖已什麼威力,卻帶著無盡的怨恨。

而那赤色火焰潮,也彷彿是被什麼力量催趕著,速度再增數分。

宗守也是無奈,沒有半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意思,早知如此凶險,他其實寧願不去。

「赤火金凰?」

玄葉心中微跳,仔細注目了片刻,便隱隱感覺,內中的氣息,絕不遜色於六階。

——六階凰卵,血脈之純,只怕距離真正的神獸火凰也是不遠。

聽那鳳鳴之聲,只怕那頭赤火金凰,實力至少也是仙階之上!

只覺是無語,忖道怪不得,會有這許多七階火禽。鳳凰乃百鳥之王,確有驅使其他飛禽之能。

這麼說來,這談秋的手中,不久之後,只怕又將多一種強力護駕。

雖不知其靈法水準,到底如何。可光只這幾隻護駕,實力在宗門之內,就已無敵。

眼中一絲艷羨之色微閃,玄葉的神情就再次一肅,抱拳道:「此事玄葉,絕不會告知他人!若有違誓,必叫天誅地滅——」

宗守聽得一樂。這玄葉真是太元宗弟子?那個水凌波的師侄?

看起來,倒更彷彿是浩玄宗的人一般。

這事他卻是無意隱瞞,幾枚凰卵,其實也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除了其中兩枚,自己身邊之人需要自用之外。

其餘都要或賣或換,也瞞不過有心之人,倒不如一開始就大大方方。

這蒼生穹境之內,他不以勢壓人就算不錯了,誰還敢來招惹他?

雷霆翼蛟的速度,是越來越慢,明顯是後力漸乏。

宗守乾脆是一拍這翼蛟的頭,令其停了下來,轉過身面朝那瘋狂湧來的赤潮。

玄葉看的是柳眉微蹙,也不知宗守停下,到底是何意?

即便沒有翼蛟,也仍可御劍而行。後面的禽潮,也最多七十息,就可追上。

沉吟了片刻,玄葉是強忍著獨自逃遁之意,留了下來,宗原卻是深知自己這君上,必有其用意。不發一言的,立在宗守的身側。

宗守卻是神情淡定,默默的等候,直到最近的一隻七階飛禽,追到大約五十息距離時。才驀地將三張金色的符菉,連續拍飛了過去。

玄葉開始還不在意,忖道這兩張金符,也不過只是七階左右而已,難道能夠阻攔這浩蕩的七階禽潮不成?

已經是有了隨時踏虛而行,帶著這二人逃離之意。

好在這談秋,似乎也清醒了,打出金符之後,就不斷的後退。又生恐被追上一般,把一連串的護身符菉,連續化開,加持在數人身上。又時不時的,總會回望一眼。

只見那符菉飄飄,片刻之後,就到了三十息距離之外。與那禽潮,相距不過十丈。

那金符上繪就的靈紋,也開始閃爍。

玄葉這時,卻是再次倒吸了一口寒氣:「是元滅亂靈符?」

忽然之間,就明瞭宗守之意。這七階的元滅亂靈符,換在別處,最多也只是一段時間內,阻止其他靈師,借用天地靈能施法而已。

可在這零潮之中,可不是不折不扣的大殺器!

隨著那三張金符燃燒,先是周圍那小片地域,靈能開始紊亂。

緊隨其後,就是爆走。那濃厚到聚成實質的天地靈能,瘋狂的爆裂。只一眨眼間,就將那看似浩浩蕩蕩的禽潮,全數淹沒在內。

之後周圍的時空壁障,也開始動盪。無數的黑線,不斷的在這條靈河之中閃爍。

便連聚離已經極遠的宗守一行人,也被波及,那罡風與靈爆還好,波及到這邊時,已經強弩之末。

唯獨那時空裂隙,不時閃現。便連再強的護身之法,也是無法抵禦。

好在宗守是早有準備,前世時應對這些時空裂隙,也頗有經驗。不時拉扯著身旁二人,轉換著方位,身上雖也不少創收,卻總算未曾斷手斷腳。

待得這時空裂隙,徹底消失。那靈爆也終於平息時,三人都俱是狼狽無比。

第416章 功德無量

渾身上下,無數的創口,一些較深的,更深入骨髓。

宗守卻是毫不在意,這些許痛楚,根本就無法使他動容。

當風暴消失之後,宗守的第一眼,先是看向那□曦。

只見這只聖火蟻後,居然是毫髮無傷。

他方才就已望見,這□曦的身影,似乎對那時空裂隙,都有感應一般。總能夠恰到好處的,提前挪移到安全的位置。

讓宗守是頗為心驚,這時空力量,最是莫測,裂隙產生時,是毫無預兆。哪怕是野性直覺最強的精獸,也該是對其無可奈何。

可這□曦,卻是對之全不在意一般。

也不知那塊萬蟲萃華里面,到底是聚集著什麼蟲類的精華,令這魔火晶蟻的蟻後,產生如此蛻變。

皺了皺眉,宗守就又把視線,移向了前方。當那一團團的血色霧氣,徹底消散。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狼藉。

只見無數的火禽屍骸,出現在他眼前。都是殘缺不全,估計一部分,已經湮沒在那時空裂隙之中。

而先前那洶湧而來的赤潮,已經是徹底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三五頭七階火禽,時不時的發出哀鳴之聲。多是有氣無力,身軀也都重創。

恰好在此時,那鳳鳴之聲,也再次響起。仍舊是帶著無盡的怨恨。不過這一次,卻更多的是哀求。

宗守懶得去理會,先是深呼了一口氣,壓抑著胸中心緒。而後又手托著下巴,望著眼前,細細的估算。

「——宗二,你說這些東西,值不值三十萬功德?」

他言語中的宗二,正是宗原。此刻卻是怔怔失神的,望著眼前。

若非是親眼看見,真難以相信,這等樣的災難,是由三張元滅亂靈符引發。

而那玄葉此刻,亦是一陣發愣。許久之後,也是一聲歎息。

看著這眼前這諸多禽屍,她是傾盡了全力,才將那貪念壓住。

——何止是三十萬而已?把這些禽屍身上的材料與獸晶總計,即便最保守的數值,也有五十萬之多!

天可見憐,要知她玄葉到這蒼生穹境,往往一年時間,也不過賺個二三萬功德而已。也只最近,突破天位之後,收入才大幅增長。

這莫非,就是那些書中所言的福緣?真令人是羨慕嫉妒恨——

……

清理這些禽屍,足足用了大約半個時辰,幾乎裝滿了一整個小乾坤袋。那金翅火凰,之後也再未出現,在遠處嘶鳴了整整半個時辰,之後就不知如何,再不見了蹤影。

而待得三人,順著靈河往下,在幾個時辰後,再次回到那靈海時。只見此處的數百名蒼生弟子,都是以怪異無比的視線,紛紛望了過來。

方纔那從遠處傳來的震盪,這靈海這邊,也有所覺。更隱隱也可聽見,那依稀的鳳鳴之聲。

可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這些人卻都是不知。

不過卻都大約能夠猜到,必定是與這三人有關。

宗守安之若素,與宗原一起,大搖大擺的,頂著那眾多目光走回穹境。

玄葉卻是面色古怪的,在自己幾個師姐妹那裡停下,自始至終都是一言不發。

永琴卻瞳孔微縮,眼裡滿是狠狠之意。這豈不就是那個封還幻法,讓她晚上難受了足足幾天之人?

那陳柔也是奇怪道:「這就是談秋!師姐,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玄葉依舊默默,只時不時的,摸摸自己的小乾坤袋。那位談秋性情雖是惡劣,可為人卻著實大方。時候就以補償他傷勢的名義,硬塞了她大概三萬功德的禽屍。

可既然收了人家的好處,那有些事情,就需代這位師門『長輩』保密了。

忽的旁邊,又傳來一個清朗男音道:「這個人,莫非就是不久前,入主甲字第一院之人?」

玄葉愕了一愕,轉頭回望,然後那劍眉就不悅的挑起:「羅世?是他不錯,你問這個做什麼?」

「只是想知曉一下此人的深淺而已!」

那羅世微微一笑道:「既然是自己未來的對手。豈能不瞭解一二?說起來,方才也不知怎麼回事。整個蒼生穹境的大陣,都被震動。你方才與他在一起,不知感觀如何?」

又笑望向永琴與陳柔:「我知曉你這二位姐妹,曾經出手算計過那人,結果似乎輸的很慘。隔著很遠,就能聽到呻吟之聲。能夠破去你們奼魔功,又不受媚心術的影響。這個人,突破七階之後,多半值得我為他出手——」

永琴臉上,頓時又羞紅一片。玄葉聞言,則是翻了翻白眼,有些無語。忖道這羅世,莫非是想要尋死麼?她先前也有這想法,可此刻卻是徹底打消了這念頭。那真傳弟子的資格,只能另尋他路。

——即便未突破七階,這談秋的戰力,只怕也強於她。

等到此人突破之後,能夠使其護駕,完全發揮戰力時再去挑戰,豈不是輸定了?

看著這位自信滿滿的羅師弟,玄葉莫名的,有種慶幸之意。反正日後出醜的,不會是她。

宗守剛回至蒼生穹境,就發現初雪弱水,正等在這靈河的出入口處。

望見宗守出現,後者還好,初雪這丫頭就立時聲淚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宗守抱住。

惹得從旁經過之人,都紛紛注目,收穫無數的鄙薄視線,還以為他把這小妞怎麼了。

好不容易,把初雪安撫住。宗守就再次直奔那功德樓。心中略感輕鬆得意,如此一來,把那小院徹底毀掉之事,初雪這笨丫頭,多半是已經忘到瓜哇國外了。

功德樓的主持,是一位八階實力的本堂內門弟子。聽說是姓付,四十歲許的中年,喜歡板著面孔,宗守與此人兩次照面,都不見對方有什麼表情。

不過當宗守直接走到最高的三樓,打開乾坤袋,嘩啦呼啦的,把一堆的七階火禽殘屍倒在地上時。這容顏冷漠的中年,終於動容。強忍著那撲鼻的血腥氣味望了一眼,而後卻是皺了皺眉頭。

「這位同門,功德樓的規矩,是必須自己在靈河斬殺所得才可。若是由他人代為出手,都不能算入——」

宗守聞言,唇角頓時微微挑起,早料到此人會這麼說。卻也不做反駁,一言不發,順勢就把這倒出的部分,再次收起。

不過他才剛剛開始,旁邊就傳來一個老者聲音道:「這些東西,確實是他在靈河之內,以一己之力所得。此事我可以為他作證!」

宗守心中立時暗罵,忖道這到底是哪位,如此多事。聽聲音,倒彷彿是藏經乙樓的那位師兄。

轉過視線,果然是韓方,似笑非笑的立在那樓梯口處。那付姓中年聞言,也看了過去。先是訝然道:「閣下是誰?」

竟彷彿是從來未曾見過這韓方,片刻之後,卻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深深一禮:「原來是我蒼生道前輩駕臨,付吾有禮了。既然前輩作證,此事自然是真。」

語氣中,卻多多少少含著幾分不信之意。

宗守無奈,只得繼續打開乾坤袋的口子,往外倒著七階火禽的屍骸。不多時,就堆成了小山大小。

好在這功德樓的三樓,也被加持了空間秘法,地方甚大,也不虞堆積不下。

自己估摸著,應該有六萬功德的數量時,宗守就欲把那袋口關閉。

卻不料那韓方一笑之後,驀地把手抓過來,拿住宗守的手道:「師弟你也太不厚道了!那只赤火金凰,可是讓我蒼生穹境的大陣,消耗不少。而且事先師弟進入之時,不就該知曉蒼生道的規矩,在靈河之內,一應獵殺所得,都需兌換給我蒼生道。」

宗守無語,只好任由那乾坤袋傾倒。本來以為還能狠狠賺上一筆,如今卻是泡湯了。

蒼生道的確有這個規矩,不過那時自己進入時,也未想到,會收穫如此之多。

其實他只需三萬五千功德而已,這些禽屍,自己拿去賣錢多好?

兌換成蒼生道的功德,能有什麼用?

在蒼生道的三十萬功德,放在外面。不計獸晶,光是禽屍上的材料,就足可賣出至少一千七階獸晶的價值,足可買很多的東西了。

收取的時候,花了半個時辰。當所有禽屍,全數倒出之時,也用了一刻時光。那付吾是徹底楞住,足足半晌之後,才清醒了過來。

先是不敢置信的注目看向韓方,見這位不知來歷的宗門長輩點了點頭。付吾這才神情恍惚的,開始計算功德。

卻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才有了結果,深呼吸了一口氣道:「這位同門今次的所得,大約是四十九萬功德。付吾要多謝師弟,有這些材料,我蒼生道三年之內,都不愁低階弟子的七階靈器材料,必可助我宗門,更加壯大。」

這感激,卻是真心實意。哪怕仙境強者出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尋到如此眾多的七階火禽。

那個等級的強者,也多半沒有這閒工夫。

宗守卻只覺是無奈,不情不願的,把自己的宗門令牌拿出。

當望見宗守令牌上,那三代真傳弟子的字眼,這付吾的面色又是一變,接著又覺恍然。

第417章 五靈異獸

從這功德樓內走出來,宗守幾乎是心疼到連嘴都差點歪了。

方才可算是眼睜睜的看著,落到自己袋子裡的財物,一點點溜走。

不過那韓方,卻仍不願將他放過。從後追了上來,笑瞇瞇地道:「師弟何需如此生氣?這宗門的功德,可不止是可以用來兌換典籍。日後自能知曉,這功德的好處——」

宗守暗暗嗤笑,反正無論如何,自己肯定是沒得賺的。不過心內,卻到底被勾起了幾分好奇之意。不止是兌換宗門的武道秘術,與靈法典籍?除此之外,到底還能做什麼?

更多的卻是防範,幾日之前,他還見過這位韓師兄過河拆橋的冷淡。此時前倨後恭,必有所謀。

果然下一刻,就聽韓方語氣淡淡的言道:「師弟不久前,可是在靈河之內,新收了一個靈寵護駕?」

宗守目光一凜,然後一揮袖,把同樣藏在他袖子裡的□曦甩了出來。

「師兄說的,可是它?」

「正是!」

韓方微微頷首,然後是眼神複雜地,上下看著這只人形靈寵。

那深邃目光,就彷彿要將這頭七階的蟲類精獸,徹底穿透。□曦也有所覺,惺忪的睡意全數消失不見,睜開紫金色眸子,目透凶意。

韓方見狀,卻毫不在意,一笑之後,又移開了視線。眼眸之內,滿是感慨之意:「果然是天生異種,師弟當真是好福氣。」

宗守卻不說話,靜靜傾聽。知曉這韓方,仍舊話猶未盡。

「所以天地異種,都是稟殺伐戾氣而生,天生桀驁不馴。自前古以來,噬主之事不計其數。不過若師弟,有一日能夠達到仙境,就會知曉這天生異種的好處,絕不止是戰力能與神獸比肩而已。日後當好好待它,一旦能將之徹底降服。必定可成師弟,絕大臂助——」

聞得此言,宗守卻是蹙了蹙眉。這韓方今日說話,怎麼都是雲山霧罩,閃爍其詞,話都只說半截?

韓方接著卻不肯再說,神情也轉為凝肅:「還有一事!我先前已仔細想過,那聚結法相之事,實在是太虛無縹緲,也過於冒險,日後對師弟的前途亦有妨礙。依我之間,師弟還是重構根基為好。韓方會傾力相助,必可使師弟半年之內,盡復舊觀!」

宗守不禁心中微沉,嘴裡也暗暗發苦。這韓方幾日前說的,果然多是安慰之言。只怕那時,已是認定,他在靈法上,不會有太大成就。

此時改變態度,只怕多半也是因自己這護駕之故。

雙拳猛地握了握,宗守面上,就又恢復了笑意:「重構根基?用不著,那幾本法相典籍,師弟已然看過,確然有用!」

那韓方頓時怔然,接著便又眉心打結道:「不瞞師弟,這凝聚發相,確實是一條出路,那時韓方也並無繁衍之意。不過師弟可知?這佛門法相,也有上上,上中,上下等九品之分?吞天元化決雖是世間奇功,卻應該是以武道為主,若用來聚結法相,多半只能以漩渦為參照。即便成功,最多也不過中品——」

漩渦?中品?

宗守眸內,卻是暗透笑意。自己要聚結的法相,可不是這個。而是那肉眼看不到的,可以毀滅世界之力。

即便是這時代的至境強者,只怕也未必能知曉。

——《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希望這本書後面的內容,別讓自己失望。

忽然駐足,宗守轉過了頭:「師兄,你見多識廣,可曾見過黑洞這種是五?」

韓方身形也同樣頓時,心裡滿是不解。黑洞?那是什麼?

這個名詞,他還是首次聽見。

宗守卻不再說話,同樣之把話說半截。大袖飄飄,逕自行向了那傳法樓的方向。

……

「真心凝寂。混染淨而同味焉。實性恬然。籠表裡而一體矣。大坎湛湛。已無清濁之波瀾。滿月團團。何有增減之景象——」

「音毗盧遮那者。是日之別名。即除暗遍明之義也。然世間日。則有方分。若照其外。不能及內。明在一邊。不至一邊。又唯在晝。光不燭夜。如來智惠日光。則不如是。遍一切處。作大照明矣。」

「——謂住一切佛平等性也。謂因果自他。有為無為等一切諸法。入此如實智中。究竟平等。同一實際。能持此智印故。以為名也。大那羅延力者。」

小小的靜室內,宗守手捧著一本典籍,一遍又一遍的誦讀。

他手中這本書,自然不是傳法樓,那原本的《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而是自己書成的抄本。

總共不過四十頁,大約五千字左右。宗守卻已是在這三十天之內,連續讀了三十日。除了聽課與修行之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這本書上面。孜孜不倦,反覆的參詳。

這是他前世時讀書的經驗,一次讀不懂,多讀幾次,一些晦澀難解的地方,總會有些了悟。

佛法深奧,諸多術語。書中不少文字,都需得到相應的傳承之後,才能看懂。

不過這幾日宗守一遍遍參悟,不斷的推演下來,卻到底是把這本第十等的佛家修行秘典,參悟了大半。

「也該差不多了!再讀下去,也是無益。這佛家之人,當真是小氣。好好的,學什麼儒家的微言大義——」

隨手把手裡這本書丟在一旁,宗守一閃身,就到了那後方窗欞邊上。

從這裡往外望去,就只見初雪,正在練著劍。不時發出聲線嬌柔的『呵哈』之聲,窈窕的身影,彷彿是在跳著舞,渾然看不出是在練劍。

旁邊還有著一隻五階的魂獸寒冥虎,配合著初雪的動作,彼此間還算契合。

那劍式極其特意,總是不時的,帶起一絲絲的靈能。不過每當與初雪的真氣接觸之時,總會瞬時逸散。

這套劍法,正是宗守前些日子,特地為初雪所創。

這也是來源於宗原一次無意中的建議,初雪這丫頭,若是只比拚武道,幾人之中,幾乎是僅次於他。便連宗原碰上了,以同等實力與之戰,也是頭疼。

可則丫頭,卻始終都無法順暢的在戰鬥中施展靈法,無法與其武道配合,相得益彰。

宗守為之頭疼許久,直到聽宗原隨口建議。與其花心思,讓初雪掌握靈法戰鬥。倒不如將其武道天賦發揮到極致,盡力把靈能融合其中。宗守靈感頓生,創出這幾十個劍式。只當是小小嘗試一番,如果能成功更好,若是不成功,也就只損失點時間而已。

不過此刻看初雪情形,進展實在無法令人樂觀。

「果然,要在劍式之中,融合靈能,必須得靈武合一才可。我先前,卻是想的太簡單。」

宗守一歎,要想令那韓方後悔,可真不容易。

再仔細看了一陣,發覺這初雪,心思根本就不在劍上。每練一次劍,那視線就忍不住,往旁斜斜的一撇,看向一旁。

只見這練武場的一旁,赫然有一個小小的靈陣。不到十丈方圓,內中堆滿了火耀石,而內中正是一顆凰卵。

宗守頓時莞爾,自從這凰卵快要孵化之後,這初雪就是如此了,總時不時的,忍不住去看。

——這枚赤火金凰卵,正是宗守,給初雪選定的護駕之一。赤火金凰乃火凰的亞種之一,戰力幾乎不遜後者。體內的凰血極濃,生下來的後裔,血脈也未蛻化多少。一生出來,就會是六階巔峰。

只需尋到一點真凰之血,就可使其成為真正火凰。

給初雪挑選幾個好的護駕,也是他的嘗試之一。即便本身不會用靈法,那就讓護駕使用。

他前世就曾看過一本御獸奇術,可以讓護駕靈寵,共享己身的魂力。甚至除神通之外,還可視等階不同,學會幾種特異的靈法。

而蒼生道內,也同樣有類似的奇術存在。

自然以初雪的魂力,也用不了太多護駕。

靈師一生,隨著魂力增長,靈寵護駕最多可有十到二十之數。天生異稟者,可達三十。

不過能同時御使出來作戰的,卻是最多只三五之數,即便最強的天賦,也只能有七到八隻而已。維持靈契,驅使控制精獸的意念神魂,也需得消耗大量魂力,更需強大的精神意念,將之壓制。越是高階,越難控制。

宗守自己,是因三隻靈寵,都等同與天生護駕。而朧影獅小智,是主動臣服,無需他刻意去操控。大多數的魂力,都消耗在妖眼銀熊上,故此能同時操縱五隻。

而初雪這方面的資質,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下而已。即便能御使一兩個高等的靈寵,也幫不了她太多。

不過宗守卻恰好知道萬載之後,一種降低靈契消耗的秘法。

——那就是湊齊天地五靈,青龍白虎,玄武朱雀,以及中央麒麟。五靈齊聚,自然循環,通過一種特異的魂契之陣,那時就可把魂力的消耗,降到極致。

那時即便以初雪的資質,同時御使五靈護駕,也未必就無法辦到——

以五靈異獸代展靈法,助她感悟天地,正可補全初雪的短處。

第418章 初定法相

宗守又淡淡的掃了那凰卵一眼,看那卵殼之上的焰光,已經呈現金色,看來距離孵化,最多只是兩日時光。

赤火金凰,可以證朱雀之靈。那寒冥虎雖是同階中的獸王之屬,可惜卻是魂獸,只有助其血肉再生,純化血脈之後,才有成白虎之靈的可能。

而其餘三種靈獸,還不知從何處尋得。等階太低的,他看不上眼,也無法承載那五行靈契。

一聲歎息,宗守收回了目光。之後就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只見其上,有一個拇指大的黑點。

正是吞天元化決,正在不斷吸噬著周圍的一切。就彷彿是一個『黑洞』,能夠吞噬所有、此刻卻被宗守,控制著幅度,極其溫和。

所謂的『黑洞』,是一個大千世界中的產物。那是幾千載後,雲界神皇攻下的一個全新的龐大世界。

據說那處世界,比之這雲界,還要龐大千百倍,幾乎無法觸及邊際。只是靈能稀薄,完全無法修行。也只有一些環境特殊的星域,有生靈存在。

而雲界之內的太陽,大日,在那個全新世界之中,又被稱之為恆星。

又據說這恆星,衰變到極致時,就會成為所謂的『黑洞』。

那是數千載,有修士無意中發現。是一種可以吞噬所有物質,包括所有天地之靈,光線,還有修士的靈識。

存在於宇宙之中。本來根本就無法以肉眼望見,魂識也無法感知。只能通過周圍星域的對比,才能確證其位置。

據說之後,諸界中的無數強者,都紛紛趕去,欲參悟其中奧妙,可大多都是無奈而返。

而宗守有幸,也看過幾本關於這『黑洞』的論著。

「把這大日法相,演化至極,又或乾脆逆轉,便是噬日——」

「又傳聞有言,所有的大小千世界,都是由一奇點而生,爆炸膨脹而成。而終結毀滅之時,無論是時間空間,也都將歸於一!」

「道家之中,不是也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據說黑洞之外,還是白洞之說,乃是一位至境強者推測。與黑洞相反,散發無盡的光,無盡的熱,無盡的能。可卻自始至終,未曾有人發現。因那光無法進去,同樣肉眼無礙望見,靈識也無法探知。那片世界,也太過寬廣——」

隨著思緒的發散,宗守的目光,越來越是璀璨。只覺自己,可能是尋到了他真正的大道之途。

「我的劍法,也是走的萬流合一之路。究其根本,就是把千百種世界法則,歸而為一。如此看來,這噬日法相,也可從中武道中著手。只是不知,當這種法相凝聚,在佛家之中,可以評上幾品?」

自言自語著,宗守右手猛地一握,使那拇指大的黑色球體,徹底消失在掌中。

以他現在的修為,想要做到這些。是斷然不可能之事,故此宗守也不貪求,只欲求其形,並不奢望得其神。那是他,踏入仙道之後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宗守也仍能預料,凝聚這噬日法相的艱難。

未來更是一團迷霧,路漫漫其修遠,當上下而求索。

不過這路雖艱辛,宗守卻有感覺,一旦成功,必定可別開一門大道之途。

「想這麼多做什麼?什麼道途,自己如今,可沒到想這些的時候。」

自嘲一笑,宗守便直接出了門,竟是駕起了劍光,往遠處行去。

這一次,卻是直接穿出了蒼生穹境之之外。

蒼生穹境建於虛空之中,除了通過法陣離開,又或者實力達到七階,破開一些薄弱的虛空壁障。否則無論從哪個方向離開。都是類似靈河中,那時空裂隙般的地域。

而這次趕往之地,距離蒼生穹境極靜,是一個較為穩固的超小型靈海。

只是與他處不同,這裡因是在蒼生穹境的後方,甚少有精獸邪魔至此。因而也就被蒼生道的弟子們,當成了一處交易集市來使用。

有許多弟子,平時在穹境裡聽課。而每當夜間的時間,就會到這穹境之內擺攤做生意。據說還有一些宗門直屬的商家參與,丹藥,靈器應有盡有。

這也是從韓方那裡打聽得來,功德的用處之一。要獲取功德,必須本人親自動手。可若是拿來在此處與同門交易,宗門卻是承認的,只是有收取半成的轉移手續費。

據說在八千年前,這集市本是開在蒼生穹境之內。後來魏旭繼承座尊,就嫌棄此處市儈之氣太濃,實在太俗,有礙觀瞻。他雖沒辦法將之關閉取締,卻有能力把這集市,搬出蒼生穹境之外。

宗守對此,也是頗為無語。對這魏旭自稱以前也是儒家一脈之事情,總算是信了幾分。

也只有這些酸腐儒生,才會計較這種無聊事情。

到了這集市之內,宗守是直接尋到宗門開設的幾個店舖。

這裡果然不愧是蒼生道內部的集市,許多在外面禁售的東西,在這裡也可以購得,應有盡有。

宗守卻並未一一去看,他要的東西,都已經是幾十日前,就早已經預定好的,此刻只需付錢即可。

把功德劃出,這幾樣東西,就陸續到手,居然品相都很是不錯。

宗守面上,也透出了幾分喜意。

他的功法,畢竟是接近道家一脈,與佛家迥異。若是不出意外,自己要聚那正反陰陽法相,必須借外物之助才可。許多步驟,現在就需準備。

而這幾樣靈物,正是他挑中的幾種,可以助他聚結法相的依托與介質。

「可惜,還缺了兩樣至寶,作為法相核心。這大日法相,倒是有了著落。在那魔屍山內,還埋了一枚琉璃火烈珠。前幾人就已讓宗嵐秘密動身,去帶我取來,必定可以神不知怪不覺。只有這暗屬性,又具吞噬之能的至寶,卻是難尋。我記憶之中,也只有三樣而已。其中之一,已落於他人之手。還有兩種,還埋在荒古遺跡之內。可是那兩處所在,如今卻都還未出世。」

眉頭皺了皺,宗守又走到了宗門的符樓,直接將一張仙階的『九變破障符』,取在了手中。

僅僅只是這一張,就讓他消耗了二十萬功德。

符菉的等級,是靈符九階,法符九階,仙符九階,至符九階。

這張仙符,乃宗門內一位神境強者所數。按此處執事的說法,是不求回本,只需能提攜到蒼生道的後輩,就能心滿意足。

而這張九變破障符,品階應該比那張太玄鎖心定魄符,還要高一些,靈力更濃。

一想起此事,宗守就頗有些怨念的,看著自己左手衣袖。

在那裡面,□曦正化作一枚銀卵在沉睡。

那邊太玄鎖心定魄符,即便不如九變破障符,十五萬功德,總能換到。賣出去的,可能還可收穫更多獸晶靈石。

可這麼一張仙符,開始的時候,居然還無法完全將這□曦的心神制住,被其反噬。

這天生異種的神魂意志,到底該有多強橫?居然連仙符也無法壓制?

還有那韓師兄,說的話雖讓人迷糊。不過這一位主動尋他的目的,卻是極清楚。是專為這□曦而來,這只變異蟻後,未來對自己,恐怕是真的很重要。

搖了搖頭,宗守把手裡這張仙符,珍而重之的藏入自己的乾坤袋內。

若是萬不得已,也只有冒險,拚力一搏了。他知道一處所在,以這九變破障符,足可打開封印禁制。

只是內中,也同樣凶險無比,可謂九死一生。

最後一件定下的,是一個專用於煉器的熔爐。還有幾十枚取自於熔岩深處的火精石。

宗守煉器的水準,與煉丹也是差不多,半斤八兩。前世想學,卻無門路。

到了這個時代,路子倒是有了,卻沒空去學。買下這些東西,卻是另有用意。

把這些東西都取到手之後,宗守這才閒了下來。悠哉游哉的,四下裡閒逛,四處走走看看。

這裡的東西,自己是三宗六門與本堂店舖裡的東西,最為珍貴。

不過這裡擺攤的弟子當中,有時候也能淘到一些好東西。

比如前次來時,宗守就買下了一枚稀見靈物雷鑽,可以為宗原打造新的兵刃。又用了一枚凰卵,幻了一枚同樣等階的玄影雕,是上古神獸『影躍』的直系後裔,價值不在凰卵之下,作為弱水的本命靈寵。

也是最善於潛行,無聲無息。據說其祖先影躍,不但能潛行,更能穿躍時空。每當撲擊之時,也往往帶著空間之力,少有人能夠抵擋。

乃是上古雲荒時代,最難纏的幾種精獸之一。

果然時隔一個月之後,這些小攤上,就又多了不少好東西。

其中幾種,就連身價豐厚的宗守,也頗為心動。是他前世,無論如何努力,都求之不得的。

不過終究還是忍著,未曾買下。對他而言,這些靈物已非必要,買來也是浪費。

而轉瞬之後,宗守的目光,就定了這集市出口處,一處攤位。

一個身形魁偉,不遜於尹陽的大漢,在那裡坐著。身前只簡單的擺著一層白布,上面也只有兩樣事物。

第419章 空間法寶

「這卵,似乎是陰玄龜?」

那大漢身前,別無他物,只有兩枚獸卵,殼上滿佈著黑色的雲紋。

宗守在腦內回思,須臾之後,就把陰玄龜卵的圖鑒,從塵封的記憶之中翻出。

而後就是一笑,有些差別,不過不大。即便不是,也當是同類同屬。

只可惜,這等級應該只有五階而已。

宗守倒是不怎麼在意,兩枚陰玄龜卵,初雪恰可再湊齊一種五靈獸。而自己,也可以尋得一種真正能夠防身的護駕。

出生之後就是五階,其實這玄武血脈,已經相當濃郁了。

也未怎麼猶豫,宗守就走到了那大漢身前。

「這兩枚陰玄龜卵,你要多少晶石肯賣?」

那大漢抬起了頭,此人身形魁偉,面容卻是清秀。看了宗守一眼後,就搖了搖頭。

「這龜卵我不賣只換,要同樣價位的獸卵,以飛遁見長——」

宗守眉頭微蹙,只換的話,他身上只有一種。倒也是能夠飛行的,可這麼一來,就有些虧了。

稍稍權衡,宗守還是見一枚火凰之卵取出,口裡問道:「此物可否?不知你能用何物,補添差價?」

「凰卵,六階?可是赤火金凰?」

當火色金卵一跳入眼中,那大漢的瞳孔,就是一縮。呼吸也驟然粗重了起來。

眼神掙扎了片刻,最後卻是無奈一歎:「我補不了差價,而且我那妹妹,也未曾凝聚火字真符!」

宗守一陣錯愕,而後是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這人所求,是一種適合自己親人的護駕。自己六階凰卵雖是絕頂的靈寵,對此人而言,卻是雞肋。

雙方之間,根本就沒打達交易的可能。宗守自然也就懶得再跟此人,多費口舌。

玄陰龜雖是不錯,卻也非是真正頂尖的防禦靈寵。

這集市之內,也再無其他的東西,能夠令他感興趣。

四處閒逛著,把所有的攤位看了看,宗守就帶著幾分遺憾之意,離開了這個小型靈海。循著一條靈河,返回蒼生穹境。

卻只剛走出半個時辰,周圍的靈能,就忽然搖動。

只一霎那間,宗守都未來得及反應。就覺自己,已經被拉扯到一個小型的陌生空間之中。周圍處雖還是那條靈河,靈能依舊潮湧,卻與自己,再沒有了關係。

「在這時空裂隙之內,居然還能獨成空間,真不錯——」

宗守雙眼微瞇,看向一眼前。本來一無所有的前方,此刻卻多了三人。

前方一人,一身紫金莽袍,大袖飄飄,大約十八歲年紀,面貌還算英俊,神情倨傲。

而另兩人,似乎也是蒼生道弟子,卻似乎只是外門身份。跟在這紫袍青年身後,神情恭敬,彷彿僕人。

宗守也不覺奇異,蒼生道三宗六門,所有真傳靈師的護法,都可獲得一兩個外門弟子的身份。可以隨其主人,一起進入蒼生穹境習武數年。

這三人,大約就是這種情形。

令他好奇的,是這三人在此埋伏,到底是意欲何為?

卻未等他詢問,那兩名外門弟子中的一位較為年長的,就已是出言道:「把你身上那枚凰卵拿出來,我家少主要了。」

「凰卵?」

宗守頓時恍然,多半是交易時的那一幕,被這幾人看見了。

想了想,宗守便將那火凰之卵取出,微微一笑:「在下確有此物,也願交易給同門。卻不知諸位,又打算用什麼來換它?」

那兩名外門護法弟子,頓時怔住,便連那紫袍青年,也是皺了皺眉,極其不悅。卻彷彿是不屑與宗守說話一般,一言不發。

最後仍是方纔那人,就彷彿是聽到什麼再好聽不過的笑話,譏笑出聲:「這位師弟,你可知我家少主是何等樣的人物?玄陽宗六代嫡傳長老的親孫,只需我家少主滿意,請他老人家給你說一句話,就足可使你受益無窮!今日師弟你換什麼東西,都不如我家少主看重實在。」

宗守神情倒是有些愕然了:「那麼幾位又可知,這赤火金凰之卵,若是交給宗門,至少可得二十萬功德?你家少主的看重。可能使我換得兩門第十等的宗門秘術?」

那人卻也彷彿是早料到宗守會這麼說,目光微冷:「那也要師弟你能夠交得上去才可!閣下又可知,既然已被封在這空間之內。那麼你這凰卵,甚至生死予奪,都已不由自主,盡在少主一念之間?給你一個機會,卻不識抬舉?」

宗守也早就有所預感,今次只怕是無法善了。不過當聽到這後面幾句話時,還是忍不住一聲歎息,果然這財不能露白。似金不悔與玄葉那樣的正人君子,世間畢竟是太少。

卻也沒對宗門有什麼惡感,哪怕再怎麼強大的宗門,也總有些污垢。

特別是蒼生道,本就名聲不好。這傳承萬年以來,也總有些不肖弟子,混入到宗門之內。良莠不齊,是可預見之事。

本來是想把自己那三代真傳弟子的令牌亮出,這三人有再大的本事,再大的後盾,也該滾得遠遠的。

不過隨即就又心中微動,忖道這片能夠有獨立空間的寶物,倒是很不錯。粗略一望,居然有五百丈方圓的空間,能夠容納數人在內,靈能也很是不錯。

思緒到此處,宗守的面上,就透出了幾分玩味的笑意:「難道三位,還真敢強搶不成?這裡可是蒼生穹境,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宗門強者的神識感知之內,爾等就不懼被逐出宗門?」

這次那年長的灰衣人,還未出言。那紫袍少年就是一拂袖,示意自己的部屬住口,而後冷冷地往宗守注目,隱透著幾分厲芒。

「在我這靈芥環內,便是仙境強者,也未必能把靈識探入。自然這裡面做了什麼,外人也無法得知。那赤火金凰之卵,本人要定。閣下肯不肯割愛,一言可決?」

聽到仙境強者,也無法探入靈識一句,宗守就又是一驚。

他早知這件空間之寶品階不凡,可卻也未曾到,居然高到這種程度。怕是至少,也是三階之上的法寶層次!

心中卻更是高興,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麼也就是說。即便我談秋在這裡面搶了你們的東西,也無人知曉可對?」

那紫袍青年,聞言頓時一愕。他早就知曉,眼前這人,似乎鎮定的有些過分。

自落入他的靈芥環之後,就無半分慌張之色,也不知是何依仗。

那最後一句,更令他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識的感覺有些不安。

旁邊二人,卻是渾然不覺,似乎是只覺荒唐,冷笑不已。

可下一須臾,就見宗守的身周,忽然紫色電光一閃,整個身影就已消失在原地。隨著那電流延展,就在幾十分之一個眨眼間,就到了三人面前。

兩名灰衣僕人,這才是心中猛跳,升起了一股驚怔之意。幾乎本能的是一聲虎吼,執出兩面巨大的盾牌,攔在紫袍青年的面前。

而那青年也是面色一凝,後退數步,一連數張符菉,拍入身前二人體內。使兩名灰衣僕人,身軀忽然膨脹,所有肌肉繃起,渾身上下,特備是那巨大鐵盾之上,更浮起了一層銀色的光芒。

更未見怎麼作勢,也不曾口念靈言。只手掐訣印,眉心之中,一個雷電紋路,忽然亮起。

而後這上空中,就聚集起了一團烏雲,無數的電光,在內游動聚結。似乎隨時隨刻,就可劈斬而下。

宗守看得是一陣訝然,果然這蒼生道中,是天才眾多。穹境之內,絕無弱者!

不過這靈芥環,他宗守今日是要定了!

狂霆,千鋒!

紫雷暴漲,宗守手中之劍,一霎那間也不知刺出多少劍,化作千道紫色劍光,衝擊在那兩名巨盾之上。

僅僅一息之間,就是數百餘『鏗鏗』的金屬撞擊之聲,前後接連,幾乎匯在一處,衝擊心神。

而後下一眨眼,那兩面巨盾,就已經徹底崩碎開來。兩名灰衣僕人,也是口中吐出,連續後退數步,然後癱倒在地上。

渾身電流閃爍,肌肉麻痺,體內的氣息,也接近崩潰。

不過被這二人攔了一攔,那上空烏黑色的雲團之中,已經是幾大浩大的電流,衝擊而下。

那紫袍青年,明顯是鬆了口氣。以他的特殊天賦,施展這第八階層次的道法,便是門內幾位七階強者,也未必能安然無恙的接下,更不用說此人。

宗守的眼,卻眨也未眨。劍光分開,左右一斬,就把那些雷光,全數吸聚在手中劍身之上。

再而後,不但未被這雷電擊倒,反而是吞噬,將那些電流,全數化為己用,一劍裹挾著龐大雷球,衝擊而至。

紫袍青年的面色,一瞬之間也轉為蒼白無比。只覺在這浩大的劍光面前,自己的任何手段,都是無用。擋不住,也攔不住。這個人,明顯是要自己的性命,自己真的會死!

而後霎那,就只覺一股浩大無比的衝擊之力,把他身周的護身道法連同罡氣,一併斬碎。

肚腹之中,更一陣劇痛,整個人倒飛而出。

第420章 巧取豪奪

幾十個呼吸之後,那紫袍青年三人,都已經是癱倒在地上,再爬不起來。

宗守下手極其陰損,他們的面上與肌膚表面,都無絲毫的傷痕。可軀體之內,卻是創痕處處。

身上的東西,都已經被搜刮的一乾二淨。兩個外門的護法弟子還好,本身也沒什麼好東西。

紫袍青年,卻是面色蒼白一片,他隨身那個小乾坤袋裡,可是至少有著價值千萬四階獸晶的寶物靈材——

卻是死死的咬著唇,一言不發。

——靈武雙修,掌握劍意!

便是傻子也能知曉,自己眼前之人,在門內身份恐怕不凡。至少不遜色於他!

自己先前,怎麼就真以為這人,一身修為,都是以幻法偽裝得來?

「這就是靈芥環?果然是好東西,四階法寶,不錯!」

宗守的手中,正把玩著一個赤紅色的鐵環。這等樣的空間寶物,他也是直到神皇遊戲的後期,才得到過幾件。

似乎這五百丈空間,只是此物最小的功效。是這紫袍蠢貨的修為太低,才無法盡展其能。

徹底展開之後,應該至少有五千丈方圓的空間。內中也被凝聚了至少九條天脈,可以當成一個移動的洞府使用,在裡面修行。

自然若用來在這蒼生穹境之內,敲詐勒索,甚至打劫,也很是不錯。

極為滿意的,將此物直接套在自己的手上。而後宗守的手中,又取出了一面令牌。

只見其上,赫然寫著『玄陽宗八代真傳弟子利哲』的字樣。

「原來還真是真傳弟子,玄陽宗六代之中,似乎還真有一位利姓的長老。真是罪過罪過——」

嘴裡說著罪過,宗守卻毫不在意的,隨手把手中的這面令牌一拋。

那利哲這時已恢復了些力氣,眸光微赤,狠狠盯著宗守道:「我知你身份,在蒼生道內也定然不低。可今日你搶我之物,就不懼我祖父降罪?不用動手,只需一句話,就可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把東西還給我,今日之事,我利哲可以當做沒發生——」

那話音卻嘎然而止,只見宗守忽的也拿出了一面令牌,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

利哲的瞳孔,也是瞬時凝成了針狀,只見其上,赫然也是有著真傳字樣,卻是蒼生道三代真傳!

本堂真傳,相當於三宗六門的嫡傳。而三代弟子,輩分更是高出他那祖父足足三代!

此人如此年輕,那麼豈不是說,其師長至少也是幾千年前的仙道中人。

——這怎麼可能?

而後下一瞬,就聽宗守一笑道:「不如叫聲太太太師叔祖給我聽聽?」

利哲的面孔,頓時一陣扭曲,只覺一股悶氣驟然堵在心內,難以宣洩。

又微帶怨憤的,看著已經帶在這談秋手上的靈芥環。知曉此物,自己多半是要不回來了。

本就是自己理虧,若告知師長,被宗門降罰,革去真傳弟子的身份還是輕的。

要比拚身後的勢力,自己也多半不是這談秋的對手。

宗守卻也懶得再理會此人,好處已到手,也就不願再怎麼去難為這三個悲催的傢伙。

心安理得的微一拂袖。催動起那枚靈芥環,把這小片空間散去。

而後一邊數著那小乾坤袋裡面的靈石獸晶,一邊往那蒼生穹境行去。

不過須臾,就唇角一挑。自己的福緣,還真是不錯。失之桑榆,收之東隅。

心念一動,他的手中,就又多出了一個小盒。裡面卻赫然沉睡著一隻毛絨絨的幼獸。應該是才剛剛出生不久,氣息是五階下位。比之那玄陰龜,要差了些許。

只是這小獸,卻竟是一隻石麟!是真正的麒麟之後,五靈之中,最稀有最少見的一種靈獸。而且這石麟。更是繼承著最純正的土系血脈,也未曾被人下過靈契,任過主人。

雖是五階下位,可此獸的價值,卻還更在那玄陰龜之上!

不過是微微搖頭,若是用此物來與他交換凰卵,加上一點東西的話,自己多半會同意,何苦如此?

……

回至那甲字第一院,當宗守把那土麟幼獸丟給初雪,這妮子簡直是高興的快要瘋掉。

接著又覺有些忐忑,自己少主,連續把兩種最珍貴的靈寵交給她,也不知她日後,能不能回報得起?怎麼對自己,就這般好?

宗守卻是渾然不覺自己侍女的心事,逕自走回自己的靜室之內。先是把那定制的九階煉器熔爐擺出,然後又將先前□曦在那吞金獸的屍骸內,揀來的那百餘顆礦石,一股腦全數丟入到那熔爐之中。

接著是生火,宗守雖不知煉器,卻也知曉那火精石的厲害。

只小心翼翼的,投入了兩枚。燃起之後,就是兩團赤熱火焰。使周圍的空氣,驟然轉為炙熱。

可當足足半個時辰過去,那些黑色銀紋石,也仍舊未有絲毫的融化跡象。

宗守挑了挑眉,以真氣包裹著手,試探地觸了觸內中一塊黑石。卻是觸之冰冷,毫無溫熱之感。

又試探著,再加入幾枚火精石,一同燃起。可當這件九階的煉器熔爐,都快要融化時,這些石頭,也只是微微發熱。

宗守微微驚異,接著就陷入了深思。

「以火精石煉熔而不化,莫非真是那東西?便是玄階的靈材,也該被熔化了才對。此物堅硬,兼且耐熱,莫非真是那東西?可是這兩樣東西,絕不該在一處才是——」

天地間的靈物,共分天地玄黃四個等級。而玄階的靈金,已經可以用來打造法級的兵刃!在靈潮低迷近萬年之後,雲界之中已經很稀見了。

他可肯定這種黑色的金屬礦石,即便是在玄階之中,也極是珍貴稀有。也是他記憶之中,那種罕見的煉器靈物。

不過此刻,更令宗守心驚的,卻是那些礦石上的銀色絲線。不出意料的話,這才是這礦石無法融化的主因。

沉吟了片刻。宗守就取出了幾個瓷瓶,然後把內中之物,全數倒入鼎爐之內。

都是取在那些七階火禽屍骸內的精血,內中不乏具有神獸血脈的,被宗守一一收集起來,本來是準備另作他用。

此刻卻是毫不珍惜,全數倒在這鼎爐之中。

也就在這片刻之後,那些黑色的礦石,就開始融化。不多時,就化成了一爐的滾燙溶液。

宗守怔了怔,而後又是深吸了一口氣,還真是傳聞中的『天金血銀』,可這種東西,怎麼會與這些黑晶鐵,混在一起?

這心念才起,就只覺自己袖內,那□曦已經是在掙扎著,想要飛出來。

宗守也不去阻止,任她從袖裡飛出。而後只見那銀白色的小小身影,直接衝入到那爐內。

渾身燃著銀白色的聖潔火焰,竟然是毫不畏懼爐內那灸人溫度,踏足在那赤紅色的黑晶鐵水之上。

下一刻,便可見一絲絲的銀白絲線,被□曦從那溶液之中,抽取了出來。

先是纏繞,而後竟開始融入到□曦那層銀色甲殼之內。

每融入一絲,那甲殼的光澤,就更燦爛一分,更多用一些奇異的靈篆。使這彷彿是人類重甲般的殼,更是光輝耀眼。

更令人心驚的,是那兩對刀臂,更延長了幾分,刀鋒處更顯凌厲,刀背也生出了一些鋸齒,令人望之生寒。

宗守目中,卻更多的是瞭然。魔火晶蟻,無物不噬。傳說就是依靠地底深處眾多的礦物靈石,來提升實力與等階,以及甲殼的強度。

這種天生的神通,□曦應該也繼承了下來,只是方式有了些不同,更挑剔了許多。比如那黑晶鐵,在煉器師眼中,可謂是珍惜已極,求之不得之物。可在這□曦眼中,怕是與垃圾無異。

而『天金血銀』,應該就是被它選擇的第一種,強化自身身軀的靈物。

宗守的目光,也漸漸有了些異樣。這個小東西,還真不愧是稟殺劫戾氣而生,選的第一種強化自身的靈金,就是如此不同尋凡。

這種天金血銀,比之黑晶鐵還要稀見,常伴生於其他幾種靈金之中。而自這種靈金,被人發現之後,就伴隨著種種兇惡傳說。

需要極多的神獸之血,才能煉製。一旦煉製成兵刃,多半也會是殺人無數,久而久之,便會成為凶兵。

特別是對那些神獸之屬,具有奇能,哪怕是已經聖境的神獸,也能有克制之效。

更兼鋒銳無匹,當第一次熔煉之後,需得十倍高溫,才可再次將之融化,甚至能夠吸取神獸血液中的部分特性,故此被列入世間百種奇金之一。

這是他後世,在書中看到。至於究竟如何,其實也是不知。

□曦身軀不大,吸收了大約半刻時間,就已滿足。似乎很是歡快的,在那溶液之上繞著圈。

之後又目視著宗守,把一股意念傳來。

宗守會意,無可無不可的,把那靈寵袋打開。任由那六隻八翼飛蟻從內飛出。

這些飛蟻,終究還只是六階。卻不敢如□曦一般,衝入到爐內,只是懸停在爐外。由□曦幫助著,把剩下的銀色絲線,一點點的化入甲殼之內。

第421章 天金血銀

六隻八翅飛蟻,實力雖不如□曦。可吸取的天金血銀,卻不在□曦之下。

那身甲殼之上,也同樣滿佈著燦爛的銀紋。兩對刀肢,亦是延伸了幾寸,達到了一尺半左右。

不過用的時間,卻又比□曦多出了數倍。

宗守等得無聊,乾脆是閉上了眼,開始了修行。

當一爐的天金血銀,被抽取的只剩下了那麼一丁點殘餘時。那靜室窗外,也徹底暗了下來,到了夜晚時分。

而宗守也再次睜開了眼,仔細看了看那□曦身上的全新甲冑,以及那兩對長刀。

忽的將一個金屬塊,朝著□曦丟出。後者的紫金色眸,先是閃過一絲冷芒,接著又隱透著哂然之意。

一道刀光,驀地閃現。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這塊已經被提煉好的黃階上品靈金,就被無聲無息的斬為兩段。

不但沒有破空之聲,就連金屬交擊的聲音,也是沒有。

那刀光,就彷彿是自虛空中劃過。這黃階上品的靈金,根本就無法阻其分毫。

宗守心中亦是微驚,定定的看著這一幕,而後就見那□曦寒冽的,望了過來。那紫金色的眸子,似乎在掃望著自己的脖頸。

令人是寒意直冒,彷彿下一瞬,這刀光就會斬過來。

宗守卻沒怎麼在意,有那張太玄鎖心定魄符在,聖境之前,還不懼這只聖火蟻後,脫出自己的控制。

至於這一刀,他本身也未放在心上。

確實是很快!不止是那刀芒更為銳利,那刀速也增添了數分。

若說先前,這□曦只是能夠與八階頂級精獸抗衡。那麼現在,卻是可以將之徹底擊敗!

如此凌厲的刀臂,怕是踏入仙道的精獸,也無法抵禦。

可這刀速,卻還遠未快到令人絕望,能夠令他劍皇談秋如臨大敵。

接著他又把視線,看向了□曦的身後。那六對十二片透明羽翼。

方才便已發覺,有部分天金血銀,是融入這六對翅內。只怕不止是刀速,這□曦的飛遁之速,也有極大增長。

正欲驅使,令其全力飛行。宗守卻忽的心中又是一動,把袖一揮,就將六隻飛蟻,連同□曦一併收起。

而後當窗戶被他打開,就見三道黃色的光華,陸續飛入他的室內,懸浮在半空之中。

正是三張以定位之法,飛傳過來的訊符。

光澤俱都暗淡,也不知飛了多少路程。

宗守將之一一握在手中,果然是由乾天山的老祭祀親自出手傳來的訊符。

而這傳訊符中,也共說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宗嵐,按照宗守的吩咐,已經把那琉璃火烈珠,從魔屍山內安全取回。

不過那邊的情形,卻似乎有些不對。魔化的精獸,至少增了三倍。且死去的精獸,不久之後也會屍化。

如今在那血谷附近,已經無有武修靈師,敢於入內。

宗守心中毫無驚意,對那魔屍山日後的變化,他是早已知之。至於屍化,那處有九陰冥女在,也不用怎麼驚奇。

第二件事,說的是雄玉。一個月前此女終於現身,卻是拜入凌雲宗門內,成為凌雲宗的內門弟子。烈焰山內,也多出了二十幾位來歷不明的六階強者。更不知從何處,得來大筆的錢財。不但使烈焰城的軍力開始恢復,更在整合附庸諸城,漸漸有了興旺跡象。

也不獨是烈焰山如此,雲瑕濤雲二城,也同樣如是。同樣是在整軍備武,對此前死傷士卒的撫恤,如今居然也已經兌現。

而在短短月餘時光,東臨雲陸的所有兵甲,所有初階丹藥的價格,都是在暴增。

「凌雲宗?」

宗守的雙目微微瞇起,接著是嘿然冷笑。這個前世中,與他恩怨糾葛無數的宗門,這一世,也終究還是選擇了與他為敵。

「果然是已經坐不住了——」

這三城身後,也不僅僅只是一個凌雲宗而已。其餘上霄各派,只怕也有參與。

宗守卻未將其放在眼裡,爛泥扶不上牆,哪怕這些宗門。再怎麼下本錢,也是同樣。

令他真正感興趣的,是在東臨雲陸的中部,最近也有一個名喚的『千城盟』的諸城聯盟,正在興起。

據說牽頭的,便是中部大城龍象城。此城城主,也不過二十餘歲。繼位三年,就使轄下之地,激增近倍,擴增至四省地域。近八千里方圓。成為東臨雲陸中,數一數二的大城。

本有一統東臨雲陸中部的氣象,可最近卻變了手段,由四處攻伐,轉為合縱連橫。

數月以來,都在遣使四處奔波,謀建所謂的『千城盟』。如今也有了些成果,據說已經有數十城國加入其內。而那位龍象城,也並未攬權。故此自烈焰山以東,許多人雖還在繼續觀望,卻都已經有了些意動。

把那符中的信息,全數瀏覽完。宗守的心內,也是稍稍一沉。

這位龍象城主的手段,便連他也不能不讚一聲高明。

這所謂的『千城盟』,只怕才是乾天山城,一統東臨雲陸的最大障礙。

又把第三張符,握在手中。而後宗守的面上,終於現出了幾分笑意。

這張符,卻是出自尹陽之手。說的是第一批靈螈血精丹,已經煉製了出來。乾天山內一些晉階無望,性情背景俱都可靠的先天強者服用之後,已有不少人,陸續突破境界,成為武宗境。加上不久之前,宗守調集的人手,如今的血雲騎,已經有了一百七十二人,都已開始修習『血騎殺』這門輔助心法。

而那血雲甲,也已經修復了大約九十餘套。

「這靈螈血精丹的效用,居然如此之強——」

任這最後一張符,也自燃化成飛灰,宗守的眸子裡,含著微微喜意。

是自己疏忽了,那靈螈血精丹對自己這樣,武道已經達到極高深層次的人,都能有用。更何況,是那些先天境的武者?

離開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這一千血雲騎的數目,就已經湊齊了七分之一。

這成員擴張的速度,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待得戰起之時,他必定能給這凌雲諸宗,一個莫大驚喜。

驀地把手一翻,一個玉簡,忽然出現在他的手中。隨著靈決引動,宗守的身影,也忽然而然的,消失在這間靜室之內。

再一次體會到,一個多月前他與宗原幾人來時,那種目迷眩暈之感。

又十個時辰之後,在藏經乙樓頂層的某個角落。那空間忽然一陣扭曲,而後下一瞬,一個少年人的身影,就毫無預兆的,出現在此處的靈陣中央。

正是宗守,此刻正眉頭打結,用手指頭,不斷的揉著額角,面色也是蒼白無比。

這傳送玉簡雖好,能一個月時間,傳送三次,來回於蒼生穹境與乾天山之間。可以方便的跨越數萬里地域,處理一些要事。卻惟獨這傳送之時,那跨越千山萬水時,產生的暈眩感,卻令人難受無比。

宗守神魂,雖是強大,可在這一天之中,經歷兩次空間傳送之後,也是噁心欲吐。

足足半刻中過去,那胸悶之感,這才漸漸退去。神魂中的暈迷感,也是慢慢消退。

當宗守睜開眼之後,卻是看向了手中。只見一枚火色的寶珠,正靜靜躺在他手中。

那是魔屍山,那枚蘊養著雷鸞之卵,最後卻又被他埋入土內的琉璃火烈珠。

此物的等階,即便是他也無法確定。只知此物,乃是火系至寶。

雖有炎火溢出於外,其實火力已經極其內斂。內中孕育著無窮火力,以至於他的靈識,根本就無法探入。一旦延伸進去,立時就被這內中的炎力焚化。

也不知雲荒時的那只雷鸞,到底從何處尋得的此寶。

而在神皇遊戲裡,對此物的評價,是地階下品。之後以這枚琉璃火烈珠為輔材,成就出的寶物,也的確是二階仙寶。

而此物看似是火系,卻又有些彷彿大日烈陽,燃燒一切,放無量光的意蘊。

以此物作為自己法相的依托媒介,應該是足夠了。

「這可是傳聞中的琉璃火烈珠?」

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耳旁響起。宗守先是微驚,待發覺這聲音極其熟悉之後,面色就又緩和了下來。

轉過身,果見那韓方,正是饒有性質的,看了看他手中的火珠。而後又寒著臉道:「大半夜使用這傳送玉簡,師弟也真不怕攪擾我韓方!」

宗守笑笑不言,把那火紅玉珠,收入到那靈芥環裡,而後直接就走。

此物等級太高,每時每刻都在散出炎力,乾坤袋裡多半無法容納。

好在最近,新入手了一件空間寶物。雖非是專用於儲物,可用來暫時儲藏這琉璃火烈珠,還是合適的。

「嘿!靈芥環,那件寶貝,果然是落在你手中。這麼說來,把那利哲重傷,然後將其隨身之物搜刮乾淨的,也是師弟可對?」

說到此處時,韓方聲音,是愈發的冷冽:「你可知此人之祖,已經在趕來穹境,準備向本堂要個說法?你如此手段,又哪裡似個宗門長輩?」

宗守頂不住那目光,只好無奈回身:「師兄,若有什麼事,可以直言!」

果然此言一出,韓方的臉上的笑容,就立時燦爛了起來。

第422章 宗門任務

「宗師弟,你可聽說過赫連鐵山?」

當二人一起步下這藏經乙樓,韓方的神情,又轉為凝重無比。

宗守卻眉心一蹙,赫連鐵山?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裡聽說過?

又半晌之後,才想起來到蒼山穹境後遇到的一件事。這個地名,那日在『求是』與『實證』二堂,正好聽說過。

「知道一些,那裡似乎是中央皇朝,佔據的一處礦脈。據說如今,是當初彥城關附近的無辜罪民,負責開採?」

一邊說著,宗守一邊腦內飛速的活動,難道這師兄你要說的事,跟這赫連鐵山有關。

而下一刻,就聽韓方頷首道:「正是!宗師弟的消息,果然極是靈通。不過師弟又可知,當年彥城關謀反的守將,正是我蒼生道的內門弟子?」

這句話說出時,宗守頓時一楞。第一個想法,是這蒼生道對中央皇朝的滲透,還真夠深的。第二個想法,是自家這些同門,果然是對造反孜孜不倦。只可惜,造反沒成,結果卻把那三百萬無辜平民牽連。

心中已然是篤定,韓方必定是對這赫連鐵山的三百萬人,有什麼想法。

「師弟,那彥城關的無辜罪民,受我道弟子牽連,絕不能坐視不理。可惜幾次施援,都未能成功,只能拖延著,想盡了辦法,改善他們的處境。不過這二十幾年時間,也仍舊是從最早的四百萬,降至三百萬人,我蒼生道,這次可算是罪孽深重。這一次,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韓方一聲苦笑,目光裡滿含愧疚之意:「還有一事,是那彥城關如今的守將。以前也曾是我蒼生道弟子,名喚原九辰。不過二十載前,卻因出賣同門,而受朝中漢王的看重,被提拔為新的彥城關守將。聽說此人如今,就快要高昇。」

「原九辰?」

宗守低聲呢喃了一句,這名字他似乎又曾聽說過。

而後是心神猛地一醒,想起了前世在神皇這款遊戲中,經歷過的一件事。

忖道這不就是十二載之後,玩家經歷的第一個超大型的團體任務麼?

當時此人已經是八階強這,在中央皇朝,都鎮一方。

蒼生道欲誅殺叛徒,與諸宗勢力對陣,結果是花費極大的代價。

按照史料記載,這一戰,隕落了蒼生道足足七位天階強者,才將這原九辰擊殺。

也直接導致蒼生道事後勢力衰減,在靈潮之後,雖是保存了部分實力,卻也地位大減。

那時有十數萬的玩家,參與到這一任務。事後都是興奮的把自己經歷,以及戰鬥的視頻幻象,上傳到虛擬網絡上,供人瀏覽。

自己為研究劍術,當時也層觀摩過,那些強者間的交手,可惜收穫不大。倒是這任務的大致流程,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這麼說來,當初那位叛亂的彥城關守將之死,就是因此人出賣之故?宗門的意思,是容不得此人活下去?」

「正是!」

韓方神情凝重的微微頷首:「只是有一事,你說錯了。當初你那位同門,並未叛亂。此人乃是我蒼生道布下的伏子,是為七年之後。靈潮開始,天地大劫而潛伏入中央皇朝軍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暴露身份,豈會在那時候叛亂?此人之所以身死,全因這原九辰誣告出賣之故!」

當說至這一句時,那言語間已經滿含著殺伐寒意:「故此我蒼生道,是絕不能容此人,還逍遙自在的活著。這一次,我會從宗門中,挑選幾個最傑出的年輕輩弟子解決此事。那赫連鐵山的罪民是一樁,這原九辰又是一樁。若是此二事能夠成,所有參與者,都可得二十萬功德——」

宗守不由是心中一緊,無奈道:「師兄,這最傑出的年輕輩弟子,該不會有師弟我一個?其實你要殺此人,直接出手不更方便?」

「師弟果然聰明,師兄之意,正是欲讓你帶隊前往,負責此事。此番挑出來的幾人,天資不錯,經驗不足,兼且性情也有些桀驁。還要拜託師弟,多多照顧。」

那韓方點著頭,而後又是自嘲一笑:「似我這樣,反而不好出面。蒼生道門內如今七代以上的弟子,也無法插手。不過中原諸宗,自然也不會派出八階之上的實力,參與此事。至於那中央皇朝的強者,宗門也會代你應付。」

宗守的面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白,這件事可不容易。

這次宗門策劃的刺殺行動,應該是歷史中,本就發生過的事情。

自己來到這一時代所引發的蝴蝶效應,還遠不能影響到此事。而且是注定了會以失敗了結,否則也不會將此事,拖到十二年之後。

而十幾載後,為殺這原九辰,宗門更損失慘重,甚至有一位八階強者身隕。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將這原九辰提前誅殺?

思忖了半晌,宗守才深呼了口氣道:「我聽說那原九辰,早已經突破天位?那中原皇朝,也不會坐視不理。要參與這件事,至少也要七階實力。你師弟我,如今可還只是一個還陽巔峰而已——」

話說到一半,那韓方就似笑非笑的看過來,眼神意味深長。

宗守自己也再說不下去,自己的實力,別人不知,這韓方卻是一清二楚的。

雷霆翼蛟是一個,而那□曦,連同那六隻飛蟻,更是可以抵得七隻七階精獸。

這等樣的實力,普通的七階強者,也確實不是自己的對手。

即便那龍若,未損失肉身靈寵時,也是一樣。

他也看了出來,只怕這也是蒼生道,對他的一個考驗。

只是心裡,還仍舊有些猶豫不決,是否參與到宗門內部的事務,他還沒有想清楚。

而且這區區二十萬功德,又能有什麼用?

不過下一刻,韓方卻已經是神情淡淡的,再加上了一個重重的砝碼:「那功德點我知師弟你估計是看不上。不過,我可再加上一條。若是真的事成,我可代你推演,把你那撼世靈決,完善到第八層!師弟以為如何?」

宗守的眼神微亮,他如今的肉身,借助幾種靈丹以及龍元之力,已經鍛煉到了武宗境的巔峰層次。只限於修為,而無法再有進境。

如今缺的,就是撼世靈決的後續功法。韓方若能助他完善,那是再好不過。

恰好自己最近,也需要出去一趟。而且那處所在,距離彥城關,也只有千里之遙,正好一起把這件事辦了。

稍一凝思,宗守就不再猶豫:「成交!不過需得完善到第九層。而且宗門要提供我一件九階的靈器內甲,再幫我煉製一些東西——」

韓方一笑,竟是未有討價還價,似乎已默認而來下來。

接著宗守卻驟然駐足,又試探著問道:「不過若這一次,兩件事只能完成其一,弟子又該如何抉擇?」

韓方聞言,雙目頓時微微瞇起,隨即就又繼續踱步走下了階梯:「若如此,那便先救那赫連鐵山之民!當初羲子師尊,創建這蒼生道,是遇救萬民於水火,而不是把他們牽累。彥城關之事,既然是我蒼生道的過錯,就不能補救。那三百萬人,定要平平安安。」

宗守卻是身形仍舊定在了原地,目光閃爍著。

這可真讓人頭疼了,那原九辰固然難惹。可在他看來,這赫連鐵山之事,卻還要勝過百倍。

今趟可算是接下了一個大麻煩——

……

幾乎同一時間,在蒼生穹境一處靜室。利哲正鐵青著臉,端坐在一個蒲團上。

對面端坐著一人,臉四四方方,微胖的臉,卻菱角分明,卻顯得是銳氣十足。

此刻身前,正一口長劍懸浮,不斷的盤旋。每過片刻,這少年就會將一張符,打入到這劍身之上。身前專注,絲毫未有理會這利哲的意思。

等了許久,利哲終是等得不耐,終於開口道:「謝安師兄,師弟被人欺侮。隨身之物,都被人搶奪,你就這樣看著不管?此人無緣無故,只區區六階實力,就佔據了那甲字第一院,你就忍得下這口氣?那談秋,簡直是囂狂的過份!分明是沒將我玄陽宗放在眼裡!難道師兄真要眼見,這本堂真傳弟子的身份,落於他人之手?」

那謝安依舊不理,直到又幾張符菉打入劍內,那利哲目裡的怒意,越來越濃。這才面色冷漠的,淡淡開口:「你被人搶奪財物,與我謝安何干?此人既然能在一息之內,將你擊敗,就確有佔據甲字第一院的實力,有囂狂的資格。宗門之內,有此英傑,該當慶幸才是。至於那本堂真傳身份,我自有打算,何需你來置喙?」

利哲的氣息,頓時一窒,隨即就又一聲冷哂:「謝安師兄!別忘了你師尊,也是我祖父曾經的座下弟子。閣下這一脈,就這麼忘恩負義?眼見同門受辱,而坐視不理,也虧了你謝安,是我玄陽宗四代弟子中的首席。你即便不為我,也該當我宗門聲譽想一想——」

第423章 玄武境界

利哲的話音未落,那謝安的身影,卻忽然閃動。而後是『啪』一聲,重重抽在了利哲的臉上。

後者頓時一怔,捂著臉,腦內一陣暈迷。

待得清醒過來時,卻只見謝安,正站在眼前,居高臨下的俯視:「這一巴掌,是代利師叔祖教訓你!若師弟能在蒼生穹境,少做些齷齪事情,我玄陽宗的聲譽,自然能更好數倍。」

那利哲先是暴怒,接著是又似想到了什麼,又把怒火強自壓抑,雙拳死死緊握著,幾乎把指甲,都扣入到肉內。

「宗門裡的情形,你利哲也不是不知。我蒼生道似安實危,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復之局。此時我三宗六門,不精誠竭力,通力合作,只怕立時就是覆亡之局,你利哲倒好,居然把心思,打在了同門身上!若非是你,乃是利師叔祖唯一血裔,我謝安必然第一個,便要將你斬了!倒是那談秋,年紀雖小,天資不錯。宗門有這等樣的人材,支撐宗門,乃是大幸之事。日後莫要去惹他——」

利哲的神情變幻,最後卻竟是笑出了聲:「我利哲傻了,才會去招惹。幾日前之事,本就是我利哲的錯。算人者人亦算之,我打他的主意,被人搶了,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此人,千不該萬不該,辱及我玄陽宗!」

謝安面色一怔,接著雙唇微抿:「此言果真?他是如何說的?」

「自然是真!我可以心魔起誓。」

說到這句,利哲是眼神淡淡,半點都不見異色:「此人說說我玄陽宗弟子的本事,不過爾爾——」

謝安立時一蹙眉,有些半信半疑。半晌之後,又一揮大袖道:「你可離開了,此事我會證實!」

話音方落,謝安就又是一怔,驀地往虛空中探手一招。而後便是一張傳迅符,落在他手中。

當這張符紙,徹底燃燒殆盡。謝安的目光裡,也滿含著疑惑之色。

「——赫連鐵山、彥城關、原九辰、談秋。這次統領之人,為何是他?一個六階弟子?」

「為何是他?」

同在蒼生穹境之中,一位俊俏青年,也同樣手持著一張正在燃燒中的傳訊符,目裡隱隱含著幾分錯誒不服之意。

「為何不是玄葉,不是謝安,也是不我羅世。而是這談秋?」

……

十天之後,仍舊是甲字第一院,宗守那間靜室之內。

只聽一連串的『卡喳喳』,骨骼爆裂的聲響。宗守立在這三十丈方圓的靜室中央處,全身上下,都是肌膚綻裂,渾身染血。四肢也以近乎扭曲的方式,不斷的變幻姿勢。

隱隱可見,他肌膚表面,總共十二條宛如蛟龍般的影子,正循著他體內的經脈路線。四處的游動。

其中的兩條,卻是四下衝撞,彷彿是隨時隨刻,都要從宗守體內破體而出。

也總是在最後一刻,被宗守體內一股強橫力量,強行壓服了下去。

可每當這時,宗守的肌膚,往往都會爆出一絲血線。而渾身骨骼,也幾乎是處在徹底碎裂的邊緣。

宗原弱水,正是緊張的在旁邊看著,知曉此刻,已經到了最關鍵之時。

能夠成功,便是六脈的武宗,若是不成,宗守的身軀,立時便要重創。

不但短時間內,輪脈無法復原。日後要進階,再融合靈脈。必定更為艱難。

宗守卻是神情鎮定,一絲不苟的坐著這些怪異的動作。

說來也怪,他體內的氣血雖是在沸騰,四處沖蕩。九條輪脈,也接近破裂的邊緣。

可每當這個怪異的姿勢完成一個,都會使體內平靜片刻。

也可騰出更多的力量,去壓服那新收入體內的兩條靈脈。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骨骼『卡嚓嚓』的聲響,也逐漸的減少。肌膚表面,那兩條到處衝撞的龍影,也似乎已被導入到正途,肌膚不再綻開,也無血液溢出。

反倒是海量的靈能,自發的凝聚,從四面八方,潮湧過來,衝入到宗守的體內。

一股強橫的氣息,驀地衝出體外。

不單是初雪,被壓迫到幾乎無法呼吸。便連宗原與弱水,也能感覺到幾分勢壓。

並非是來源於宗守,那強橫莫測的武道意念。而只是那真氣強度,已經強橫到,幾乎可以與他們比肩。甚至後力連綿,在真氣持續力上,可能還有所超出!

不由是面面相覷,可當二人仔細一想,又不覺意外。

此時宗守身體中,已經聚集了十二條靈脈。數目超出尋常人足足三條,根基之雄厚,便是他們這樣的玄武巔峰,也無法比擬。

只可惜,這成也雙脈,敗也雙脈。理論而言,宗守有著世上最悠長的氣脈,可惜體內的雙脈衝突,消耗了其中的大部分。反而是爆發力。變得強橫無比。也不知何時,能夠徹底解決。

宗守卻是渾然不覺,他體內依舊是氣息紊亂。第六次雙靈脈融入,使他真氣,開始瘋狂暴漲。而大量的靈能湧入,更是把所有輪脈,全數沖塞。

一套套導引術的姿勢做下去,卻只能暫時鎮壓而以,無法將體內的氣機梳理調和。

皺了皺眉,宗守就果斷的改換了動作,開始了第六套導引術。

他前世雖是把這導引術。練過無數餘次,今世這六套卻還是首次。卻不能不冒些險,若是氣機再這般紊亂下去,輪脈被爆得千瘡百孔,還是輕的。只怕體內已經融入的幾條靈脈,也有溜走的可能。

好在有前世的經驗,這套動作,他本身已經熟悉無數。初時還有些生澀,可當完成一次之上,就變得嫻熟了起來。

甚至加入了這一世,針對自己雙脈之身的部分改動。

足足又一個時辰之後,那最後一絲紊亂的氣機,也被宗守強行鎮壓。九條輪脈,也被徹底的梳理妥當。

「成了!」

心中微喜,宗守的動作,忽然變幻。再非是先前,那慢吞吞的怪異姿勢。而是剛猛浩烈,一拳擊出,空中立時一聲震響。

十丈之內,所有一切,所有灰塵被被罡風,震的四下分散。在四壁之上,赫然穿出無數的空洞。

腳下二十丈內,地面上的所有的石板,更是紛紛碎成了齏粉。

「六脈,武宗巔峰!」

宗守面容不變,隨後又是一拳擊出。這一次,卻是以他強橫的武道意念,把那週身湧動的內息真氣,在一霎那間,凝聚到一個近乎不可思議的層次!

體內的那一層壁障,也被輕輕鬆鬆的,就被擊破。

這一拳,是玄武宗之境!

「轟!」

那拳勢轟出,宗守周圍整片空間,近乎是膨脹開來。而後一波波強橫罡勁與氣浪沖擊之下,這三十丈面積的堅固石室,徹底粉碎!

甚至波及周圍。兩百丈內,飛沙走石,草木皆碎!

宗原弱水,是毫不在意的把那些碎石,全數拂開。初雪在二人身後,也是眼睛眨也未眨。

反正這石室,什麼東西也沒有,也是建在後院中的一角,宗守以靈法生成構造出來的石屋,毀了也就毀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自從那日,宗守將整個甲字第一院毀掉之後。初雪就再不敢在宗守的修煉室裡,放置任何東西了。

而此刻她眼眸之中,滿是喜色。又有些憂心,宗守晉階玄武宗,又把她徹底拋下來。

又想起最近新收的兩個靈寵,只覺是心裡沉甸甸的。

宗守一聲輕笑,又活動了一番渾身筋骨。

便在他徹底完成突破之後,傷勢就恢復了大半。不過他靈覺敏銳,隱隱可覺渾身上下,有無數的細小暗傷,若不仔細注意,幾乎難以察覺。

體內的真氣,似乎也有些雜亂。

——果然!這麼短時間內,融入第六脈,還是太過勉強!

皺了皺眉,宗守卻沒什麼後悔之意。要殺那原九辰,本身就要有七階戰力。

他雖有兩頭強力的護駕隨身,本身卻是弱點。他的劍術,已經達至劍魄境界,並不懼那些七階強者。

可要盡展自己的劍術玄妙,那麼至少這身軀,要能抗住七階強者的二十擊以上,而不崩潰。

也只有突破玄武宗之後,今次之事,他才能有兩成把握!

能夠在這最後一日,把這第六對靈脈,融入體內。真是僥倖。

說起來,那幾位宗門挑出的『俊傑』,此刻也該是不耐煩了——

嘿的一笑,宗守從自己的儲物袋中,驀地取出了一團冰火二色的煙氣。而後口鼻猛地一吸,就將之導入到體內。

當與他的真氣接觸的霎那,就驀地融入其中。最後化成一片片堅固無比的氣殼,分佈在他的軀體的表層。

這就是內甲,可以融入體內,能夠使軀體,可以承受更多的外力衝擊。

而宗門賜下給他的,不但高達九階,更是少見的精品。

緊接著,又是無數的零件。被宗守一一拼湊出來,竟又是一副外骨。

當宗守全數穿戴好,卻是化成了一層皮膜般的事物,覆蓋在肌膚之上。穿上外衣之後,幾乎就看不出來。

這一套外骨,卻再非是『雷走』型號,而是『鋼柱』。無有別的功效,最大的作用,除了提供近兩百萬斤的巨力之外。就是為他的骨骼肉身,分擔壓力。

第424章 特立獨行

蒼生道集結弟子的地方,是在蒼生穹境之北。

此刻數百餘人匯聚在此,排成一個個方陣,靜靜等候。而三宗六門一謝安羅世幾人為首的幾個三宗六門的『英才』們,此刻都是無聊的在數著地上的螞蟻。

不遠處還等著一人,是一位三旬中年,負手而立,此刻眼角都在不停的抽搐。

韓方則默默的立在一旁,做仰望星空狀,與那輪烈陽對視,也不覺刺眼。不過此處諸人,卻都彷彿是未曾發覺他的存在。從無一人,往他這邊看上一眼。

也就在日上三竿之時,道宮那邊,才有了動靜。只見一輛豪華無比的馬車,由十二匹龍角翼馬拉拽著,從道宮門內,悠悠然的行駛了過來,駕車之人正是宗原。

此地數百餘人,立時一陣嘩然。而那白衣中年,目中已經是在冒火。

本欲立時發作,卻彷彿是耳旁聽到了什麼,傾聽了片刻之後,只好強忍著一言不發。

只面上浮出了濃濃憂色。忖道讓這車上之人,統領這諸多弟子,真的沒什麼不妥?

該不會在彥城關那邊全軍覆沒?那原九辰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過。這群弟子過去,本就是凶險,再加上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傢伙總掌。

十停的把握,還沒趕至那邊,估計就已經輸了七停。

那邊方陣裡面的弟子,更已經是議論紛紛。

「這馬車裡的,難道就是那個談秋?蒼生道本堂那位新的三代真傳?」

「這人也未免太囂張了!居然敢坐馬車過來,就不懼師長呵斥?」

「哼!以他的輩分,這道宮裡面,誰能夠管得了他?不過這個傢伙,該不會想要坐著這架翻雲車,趕去彥城關吧?」

「嘖,實在太帥了!」

「這個人,真不知所謂!宗門如此驕縱,真不知是禍是福——」

韓方也是眼皮直跳,頭疼的揉著眉心。

傳聞這位乾天妖王,從來不來與士卒來同甘共苦那一套。每次上陣之時,也往往都是在弄一架大車,舒舒服服的在上面呆著。

這派頭,如今看來是也準備帶到蒼生道來。

那馬車抵達之後,宗守便從馬車上,踱步走了下來。面色青白,顫顫巍巍。彷彿是風吹一下,就要跌倒。

卻似乎是強撐著,朝著那中年人恭恭敬敬一禮道:「見過先生!此番談秋來遲,還請先生恕罪。因最近急於突破境界,談秋身體有恙,只能以翻雲車代步,也請先生莫惱!」

這人輩分,矮了他足足幾輩。宗守也不知該怎麼稱呼才好,只好以先生稱之。

這蒼生道宮,既是蒼生道的本堂,也是一處學宮。裡面設有祭酒,博士,學正之職,就彷彿是中央皇朝的國子監一般。

而此人在蒼生道宮中,就擔任著博士之職。

那白衣中年聞言,容顏總算稍霽。不過仍舊以神識探看了一番,接著卻是滿眼的怪異之色,實在看不出宗守身上,到底有傷沒傷。

身形及時側開到一旁,避開宗守的一禮,而後便又寒聲道:「弟子怎該受太師叔祖之禮?你今日晚來,既有因故,那麼只需解釋清楚便可,弟子不敢見怪。此時人已齊聚,不知太師叔祖,可還有什麼好說的?」

宗守一笑,四下裡掃望了一眼。而後眸子裡,頭出幾分驚色。

這次蒼生道,從本堂與三宗六門,總共挑出了近百名弟子。實力果然都極其不俗,無一人的實力,低過六階。而如玄葉這等樣的精英,更是已經進入到七階境界。

不過這些人,大多都是站的鬆鬆垮垮。每個人都性情不同,也都有著傲氣。望一眼,就知是烏合之眾。

令人驚異的,是另一部分。大約四百人左右,都有了一定的年紀、騎著四階的銀鱗踏風獸,只觀那氣息,也都不都是玄武級別的強者。

裡面還有二十位靈師,也是整齊肅然。即便宗守方才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也不見絲毫紛亂,更未有交頭接耳的議論。

莫非,這就是蒼生道的道兵?

傳聞各大宗門,凡是實力強些的,都有豢養道兵的習慣。

這些人資質通常只是中等偏上,卻從小開始,都受宗門恩遇培養。一應家人,也被宗門照顧,往往都是忠心耿耿。

固然是不如這旁邊,百位蒼生道『英才』般前程遠大,可以尋長生大道。可這些人,也同樣是宗門必不可少的支柱。

這四百人中,雖是穿著同樣的甲冑,不過標記卻有些細微不同。那些騎甲表層的紋路中,都隱藏著各宗的標識。

其中蒼生道本堂,就佔了一百五十之數,三宗也是一百二十五人,而其餘六門,總共也只一百二十五人而已。

宗守是雙眼發光,暗暗艷羨。忖道這就是大宗門的底蘊了,為一個小小的彥城關守將,隨隨便便就拿出了四百六階級別的道兵!

他若是有這樣的實力在手,由自己統帥,足可在東臨雲陸,所向無敵了。

蒼生道的蒼生玄龍士,可是昔年曾經將血雲騎,徹底粉碎的強力道兵。

即便只有三百人,那什麼凌雲宗,他也絕不會放在眼裡。

貪婪的上下望了這些人一眼,接著當那位白衣中年一聲輕咳之上。宗門才終於清醒過來,尷尬的一笑,目光才轉回到那些『精英弟子』們身上。

只見其中,大多都是含著不忿之色,甚至更不乏眼神挑釁的。

似那位永琴,更是眼含譏嘲笑意,明顯是躍躍欲試的,準備生事。

只怕是等他一開口,就會有人跳出來。落他顏面。

宗守心念一轉,便絕了說話的心思,朝著那白衣中年一抱拳道:「談秋無什麼話好說,此行只盡力而為,不讓宗門失望!」

那白衣中年怔了怔,便也微微頷首:「如此也好!今日天色已經不早,我先送你們出去!」

話落之時,這白衣中年手中,已經多出了一個銀色罩子。往上方一丟,就驀地膨脹開來,化成百餘丈方圓,把此地眾人,連同宗守的馬車全數罩住。

而下一須臾,這所有人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韓方一人,只揉著額角,一聲哀歎。

「——師弟啊師弟,這次我可是全('文')聽你的。若是此('人')番之事,有什('書')麼意外,又或者(屋'')弟子折損太多。你我都將是宗門罪人,我韓方可是要跟你拼了這條老命。這宗守師弟,萬般都好,天資也確是一等一,可是唯獨這位的行事,卻每每出人意表,真讓人看不透——」

又想起那七隻聖火銀蟻,韓方的神情微鬆。有這天生異種在,至少可做的全身而退。

……

那白衣中年把眾人送出蒼生穹境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宗守暗暗為之一陣訝然,這麼多宗門精英弟子,損失了一個兩個,就足以令一個宗門心疼許多年,居然真就這麼放心不管了。

魂念四散,也沒察覺有什麼人,在暗中跟隨。自然也可能,是他實力不足,無法感知。

又望了眼上方,辨認著天空那輪太陽所在的方向。

而後宗守是瞳孔微縮。這個方位,應該是中央雲陸之西的一片地域。蒼生穹境的方位,原來是在此間。

附近處,都是一片原野,四下無人。不過宗守魂識,卻可感覺到二十里之外,有一條大道。不時有翻雲車,在上行走,行人也似乎極多。

不由一聲暗嘲,他一直以為,這五大穹境的出入口,都是在深山僻野之中,卻不意是這個人口密集所在。

也就在片刻之後,這五百餘人,都從轉換空間的暈迷中,適應了過來。

隨後除了那四百道兵之外,諸多精英弟子的視線,都紛紛向這般他注目。

不久之後,就從內走出了三人,其中一位正是玄葉。另兩個卻是生面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那謝安與羅世。

宗守最近也聽說過這二人的傳聞,大約能認出來。風度翩翩,彷彿濁世佳公子的,就是羅世。臉四四方方,面上略帶戾氣的,就是謝安。

還有一人,同樣走來。應該是這些道兵的首領,四十歲許,穿著一身赤甲。神情淡淡,沒什麼表情,逕自走到宗守身側站定。

只一個動作,就表示會遵他之命的意思,距離卻又不是很近,也透出幾分生疏與不信任的心思。

那羅世走近之後,就是笑吟吟地問道:「太師叔祖,今次之事,以你為首。不知我等如今,該如何是好?」

那玄葉與謝安,則是神情默默,也在等著宗守的答覆。

宗守斜瞥了這羅世一眼,這傢伙省略了一個太字,等回去之後,定要告此人一個不敬之罪。

直接略過不理,望著一旁,那道兵首領:「你是何人?在宗門之內,是何職司?」

那諸多精英弟子,都是支著耳朵傾聽。聞言之後,都差點當初摔倒。

原來這位談太太師叔祖,連此番自己的部屬到底是誰,都不清楚的。

就連那數百騎士,也是面色刷的鐵青一片。

那道兵首領卻沒什麼表情,抬手一禮道:「蒼生道本堂七代內門韓術,現為蒼生玄龍士玄字第七部統領——」

第425章 飛蛾撲火?

宗守眼眸一縮,他知曉蒼生道的蒼生玄龍士,有天地玄黃四個等級。據說實力,也都各有不同。

可這四字道兵,到底有多少人數,卻是始終不知。

而如今聽來,卻是更覺心驚。玄字第七部,換而言之,在第七部之前,玄字級別的蒼生玄龍士還有六個部的存在。

以每一部一百五十人計算,這以六階強者為主的玄級蒼生玄龍士,至少有千人之數!

大宗門底蘊,確是令人心驚肉跳。

「原來是玄術統領!失敬——」

頷首一禮,宗守又掃了眼四周。都知曉這裡的大多數人。都是在等著看他笑話。那些蒼生道三宗六門的精英弟子,十成裡估計有九成,都在等著他處置不當後丟人。

卻懶得在意,直接詢問道:「不知此次,我們帶了多少食水?多少丹藥,多少符菉出來?可夠五十日所需?」

那玄術眸光一閃,依舊是面無表情:「食水足夠支撐四十日,加上中途獵殺精獸,足可撐過五十日有餘。至於丹藥符菉,更無需擔憂。這次我第七部帶出了五隻小乾坤袋,內中物資至少可以應付三五場大戰——」

宗守點了點頭,料來這些事情,宗門會安排妥當。

「那麼這五百人裡,誰擅長幻術?又有誰擅長藏蹤躡跡?」

「我部十位還陽靈師,皆可勝任!其餘三宗六門,遣來諸部的配屬靈師,也同樣精擅。」

「此地人煙密集,要想不提前驚動那位原九辰,可不容易。不知玄術統領,對我等的行程,可有預案?每日何時起程,何地落腳,都可曾想好了沒有?」

那邊羅世與謝安二人,都是聽得一怔一怔。這些事情,他們有些想到了,也些沒想到。

這一路若不欲人知,使那原九辰警覺,確實需要慎而又慎,也只有充沛的食水,才可不用與沿途的城市接觸。

玄葉倒是一連的淡然,她先前就與宗守見過一面,打過交道。

知曉此人聰慧,這些事情,本就難不倒這位『太太太師叔祖』。

只是聽宗守所問之事,莫不都是長途行軍的關鍵,也暗暗壓抑,詫然的望了對面的少年一眼。

宗守又問了幾句,便不再詢問。直接把附近一條乾枯斷枝,吸攝到了手中。

而後直接劃上一個地圖,正是中央雲陸西部地域的輪廓。

雲界之中,有五陸十二島。不過中央雲陸,比其餘四陸十二島加起來還要大。是東臨雲陸的六十餘倍,龐大無比。

當繪完圖之後,宗守有朝玄葉詢問:「這諸多弟子之中,誰擅長口才?」

玄葉不知其意,想了想之後,還是開口答道:「我師妹陳柔,在宗門之內,一向交遊廣闊,健談善辯!你一個月前,也曾見過她的——」

「陳柔?」

宗守回憶了片刻,始終沒什麼印象,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道:「就是這人好了,我想請她代我們走一趟青玄海域。那裡的諸多城主,只需說服一位就可!」

青玄海域,是指青玄海附近的一片地域。非是雲海,而是中央雲陸之上,一片真正的海洋。

不過那個方位,大多還是處在蠻荒時代。許多城池,才新近崛起。

宗守接著,又在腳下的簡易地圖上隨意一揮,劃出一條線:「這是廣陵瀚海,我記得寒靈宗的山門,就在附近不遠。不知能否在我畫的這條線上,每隔百里,就準備些食水?這次可能量比較大——」

廣陵瀚海,是指的一片巨大的沙漠,也直接阻擋了中央皇朝,無法控制西域諸國。也是前往青玄海域的必經之路。

不過此時,那諸多蒼生道選拔出來的『精英』弟子,此事卻已經議論紛紛。

「讓人去青玄海域做什麼?我們是去彥城關殺人,隔著幾萬里地,與我們此行可有關聯?」

「為何要在這廣陵瀚海,安排食水?難道我們還要在這瀚海中,呆上些時間?真不知這談秋,到底怎麼想的。」

「我看謝師兄與羅師兄,必定不會答應這等亂命——」

議論之聲紛紛,那謝安羅世,卻都是以看白癡的眼神,回過頭狠狠地瞪了身後那些人一眼。

要想把那三百萬人救出,或許也不算是太難。可真正難的,卻是後面,這許多人的日常生計,該怎麼安排,又如何避過中央皇朝的追捕。

宗守的安排,正是有先見之明。

那羅世隨即又若有所思的,仔細看了宗守一眼,而後肅然一禮道:「三百萬人一年的食水,我寒靈宗,還不放在眼裡,定然能夠安排妥當!」

玄葉也是點了點頭:「我會交代陳師妹,把事情辦妥,那裡許多地方,都正缺人口拓荒。接納三百萬人,絕無問題!」

宗守聞言大悅:「如此最好,對了,這太太師叔祖,終究有些不方便,以後可喚我首席便可。」

說完之後,又向旁邊的玄術點頭示意。便自顧自的,又登上了自己的翻雲車。

而車外的四人,眼神一時都複雜之極。既有些失望,有覺輕舒了口氣。

至少這次他們的帶頭之人,心思還算是慎密,經驗看起來,比許多老手還要豐富,不似他們想像中的一竅不通。

又想起宗守上車之前,說的首席二字。謝安三人,卻都只覺是心中一刺,便是見過宗守本事的玄葉,也是目透怒意。

須臾之後,那玄術就開始著手安排眾人上路。明顯是行軍的老手,不多時就安排的緊緊有條。

幾十個還陽境的靈師,紛紛開始施展幻法,將眾人遮蔽住。而後還有專門的人手,複雜清理這一路眾人走過之後的痕跡。

此處人煙雖是稠密,可大多都是未修武道的普通人,只需走那些荒山野嶺,沿途小心一些,便可瞞天過海,悄無聲息的潛行萬里。

而宗守的翻雲車,才剛剛隨著這群人行了半個時辰。趙嫣然與軒韻蘭,就已經先後摸上了他的馬車。

「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都不忘享受!」

趙嫣然四下看了一眼,發現這翻雲車的裝飾,又豪華了些。

溫度適宜,散發著清香。不但是各種使人舒適的靈陣其餘,那四面的廂壁,也明顯加強過,更將一個龐大的防禦靈陣,凝縮簡化之後,鑲刻在這輛翻雲車上。

能打造出這輛車的人,至少也是九階以上的煉器師!

想及這幾十天時間,自己都需要騎著馬,餐風露宿。而宗守卻可舒舒服服的,呆在這車上享受。

趙嫣然頓時就有些不平衡,冷嘲熱諷了幾句。不過隨後,又容顏一正:「你可知如今,這裡的諸多師姐妹,有多人在等著看你出醜?剛才還算不錯,總算沒有丟臉,不愧是一國妖王。」

軒韻蘭卻憂心忡忡:「殿下如此標新立異,特立獨行,只怕同門都會不以為然,對此行不利——」

宗守一樂,知曉軒韻蘭這還是往輕裡說。自己的這些舉動,同門那些精英弟子,何止是不以為然而已,該說是不滿憤恨才對。

只是他也不在乎這些,一個憑空冒出的蒼生道首席,本就是惹人嫉恨。

這一次,又被韓方抓了壯丁,負責這次刺殺原九辰之事。

只怕那些同門,此刻已經是如一座快要爆發的火山了。

自己即便是禮賢下士,與他們同甘共苦的混在一起,也不可能收其之心,也沒可能做到對這些人令行禁止。與其如此,倒還不如我行我素來的快活自己。

其實他本來就在奇怪,宗門要刺殺這原九辰,只需一二十位真正可以配合無間的精英便可。即便是赫連鐵山那三百萬人,也無需如此麻煩。

帶這麼多年紀最多十七八歲,一直都是苦苦修行,涉世未深之人出來,只會壞事。也不知宗門。到底是怎麼想的。

趙嫣然明顯也是有些不解,眉頭緊蹙了片刻,接著又朝宗守道:「宗守你可知這次,我們真正的對手是誰?」

宗守聞言一怔,仔細回思,關於這原九辰之死的記憶。而後挑了挑眉道:「似乎是太靈宗?」

記得《神皇》虛擬遊戲中的那一戰,參與任務的玩家,除了主角蒼生道之外,最多的就是太靈宗,死傷也僅居其次。反而比中央皇朝的官方,更是積極。

「正是道門諸宗之首,十大聖地的第一位太靈宗!」

趙嫣然只當是宗守,是從長輩那裡得知,也不覺意外。柳眉一挑,眸子裡透著冷色。

「你又可知,當初彥城關叛亂之事。那原九辰固然是主角,這太靈宗卻也是幕後的推手之一?正是此宗,一手炮製出的彥城關之亂!也借此事,這二十年來,使我蒼生道足足二百餘位六階強者隕落,其中還有兩位七階——」

宗守心中立時微沉,忖道這原九辰與赫連鐵山,估計是被這太靈宗,當成夜裡的篝火,吸引他們蒼生道之人飛蛾撲火。

這麼說來,這一次太靈宗,也必定會插手此事。甚至很可能,早早就在那邊等著他們過去,自投羅網。

第426章 營地對峙

「據我所知,早在三個月前,太靈宗就已經派遣數十位精英弟子,連同六百道兵,前方彥城關駐守,護衛原九辰。」

趙嫣然是面色鐵青的說著:「其中木靈,龍靈,泰靈三人,都俱已是踏入七階。而最需注意的,卻是那季靈子。此四人乃是太靈宗後輩中,最為出眾的幾位。其中又以季靈子為首,不但已經快踏入八階,更心計過人。也最為可怖——」

宗守皺眉,仔細傾聽著趙嫣然,對這幾人的以往的事跡以及評價。

「——這季靈子在六階還陽靈師之事,就曾以一己之力,戰勝過十位玄武宗師。被稱為符法天才,乃是與雲界三絕劍並稱的人物。據說這一次,此人是特意強行壓制,不使自己的修為突破八階。趕往彥城關主持事務。而且在那邊等著的,也不止是太靈宗一家而已——」

聽到這裡,宗守已是心中一片冰涼。他知曉這次的宗門任務,是艱難之極,可也沒相當,會難到這種地步。

只光趙嫣然提到過名字的,七階強者就有四位。原九辰本身,也算一個。

彥城關更是中央皇朝西南的一處雄關,駐軍百萬之巨。七階高手,絕不只有原九辰一位。而其餘道門諸宗與儒家,也必定會遣出強者。

那個地方,已經變成了太靈宗與蒼生道鬥法之地。

宗守心內,幾乎是立時升起一股想要逃跑的衝動。

又或者如韓方所言那般,把那三百萬人救出來,就算了事。

這刺殺原九辰,就不用想了,等到十幾年之後再說。

凝了凝眉,宗守又是一聲輕歎。

他終究還是做不到袖手旁觀,蒼生道對他確實看重,光是那龐大的藏經樓,對他毫無隱瞞的開放,就令人心生感激。也正因如此,他不能不為之盡一番心力。

若有可能,宗守也想試試看自己,能否挽回蒼生道未來的命運。

使自己的宗門,避免衰落,走向強盛。

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可半晌之後,卻仍無所得。

宗守接著又啞然失笑,那陳柔有一句話說的不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此事自己,除了太靈宗已經遣人插手之外,其餘一概不知,又能夠想出什麼所以然出來。

忽的心中微動,看向了一旁也是一臉憂色的另一個女孩。

「韻蘭,我知你們輕音門在中央雲陸的消息素來靈通。可否幫我仔細查一查這原九辰的一應底細,其家人在何處,在彥城關與誰交好,與哪一個有仇,會升職何處。接任的彥城關都統會是誰。還有此人的恩主漢王,以及那位遼王的所有一切。對了,還有彥城關與赫連鐵山附近的地形圖——」

軒韻蘭聞言,卻是怔住。漢王與遼王,都是當今中央皇朝的皇子之一,被派遣在外,各自鎮守一方。

這漢王與地形圖也就罷了,後者必不可少,前者是原九辰的頂頭上司。可為何要查那位遼王,遠隔數萬里,封地在中央雲陸的東北,與此事根本就無關係。

仔細思忖了片刻,軒韻蘭已然是心中迷惑,卻還是把頭點了點。

即然這位殿下想要,那麼自己盡力便是,反正對她們輕音門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事。此人繼位不到一年,就擴地萬里,乃是少見的少年雄主,如此吩咐,必有深意。

宗守接著卻又唏噓起來,記得以前自己準備拜入宗門的第一志願,就是太靈宗。

可如今,卻是要兵戎相見。

「對了,弱水,現在中央皇朝的國號,是大商可對?」

睡眼朦朧,坐在他後面的弱水,一時也不知宗守的用意,只好『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宗守之後,卻是神情默默的看向遠方。

希望自己在後世無聊時,看的那些史料,都是真的——

……

玄術的經驗,確實豐富。領著這五百人,在荒山峻嶺之中穿梭。所有的事情,吃喝拉撒,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絲毫都不用宗守插手。

哪怕同樣是行家裡手的宗原,以最挑剔的眼光看,也是找不出絲毫疏漏。更看不出什麼,可能洩露行藏的破綻。

宗守滿意之餘,也就乾脆把所有的事情全數放手,任由玄術去辦。這五百人有他人代管,正好輕鬆。自己則怎麼呆在翻雲車,鞏固自己的修為。

雖是融合了第六對輪脈,卻仍有些不穩。用了整整六日時間,那全新的兩條靈脈,這才在他的骨輪之中,順暢的循環。

而那真氣精元,也開始強化他的渾身骨骼。汲取著體內潛伏的龍元,已經殘餘的雷鸞精華。

幾乎每過一日,宗守就感覺自己的身軀,更強壯一分。自境界突破,他的肉身強度,就在以爆發性的速度,開始增長。

而僅僅只二十幾日後,在玄術的帶領下,一行人就穿過了那廣陵瀚海,都了這龐大沙漠的另一端,距離那彥城關,也不過一萬三里之遙。

此時那些蒼生玄龍士還好,對沙漠的惡劣環境,並不怎麼在乎。

那諸多宗門的精英弟子,卻都是無精打采,直到此時,知曉快要走出沙海,才恢復了幾分活力。

唯獨只有對宗守的怨氣,在始終不變的逐漸沸騰升溫。

也就在這日的夜間紮營之時,這怨氣終於有了些許爆發的徵兆。

宗守的宿營地,一直被安排在整個營地的中央。這日正坐在篝火之旁,參悟著五行符中的土字符。就見不遠處的謝觀,忽然踱步走來。

走到他三丈之外,就頓住了足步,而後冷冷地掃望了過來。

「首席可知,這諸多同門,已經對首席心生怨恨?」

宗守無奈,知曉自己此刻,是別想能靜下來參悟了。只好停下,睜開眼道:「我知道,可這與彥城關之事何干?」

謝觀卻撇了撇唇,以手按劍,神情不屑道:「我懶得跟你爭,首席你欲如此,謝觀我也無可奈何。如今只想問一句,你可曾對我利師弟說過,我們玄陽宗弟子的本事,不過如此?」

宗守聞言一怔,掃向了不遠處,那人群中的利哲。只見此人,正是面色詫然,帶著幾分緊張的望來。似乎是想不到這謝安,會直接找他詢問。

不由皺了皺眉,心中冷然一哂。

「不曾說過!」

那謝觀神情,頓時稍霽,卻仍舊不肯就此離去。猛地踏前一步,一股迫人劍勢,驟然騰起。

「不知談師叔祖,可願以心魔起誓?」

宗守瞳孔頓時猛縮,他性情再怎麼溫和,才可也不由升起了幾分怒意。

眼角餘光,更望見那利哲,已經是一臉的暈紅,那緊張之意更濃。

知曉自己,只需一句話,就可把此人謊言拆穿。宗守卻是冷然一笑,直接搖頭道:「不願!」

那利哲神情,明顯怔了怔,接著又輕笑起來,面色也轉為了幸災樂禍。

而謝觀的眼神,也是一瞬間,陰翳之至。良久之後,才深呼了一口氣道:「好!一年之後,我謝觀會與你一戰,挑戰首席之位。讓首席看看,我玄陽宗弟子的本事,到底如何。希望那時,你能突破七階!」

說完之後,便再不願跟宗守說話,直接轉身便走。

旁邊的趙嫣然,早已經是聽得有氣無力。不敢等謝觀走遠,就很是無奈的朝著宗守道:「談首席!你明知那利哲是在挑撥離間。就不能讓一讓?本身沒有做過,只一個心魔誓言而已,又何必在意?」

那謝觀的足步,也忽然駐足,似乎在等候在宗守的回答。

宗守卻淡淡搖頭:「這句話,我談秋以前確實不曾說過。不過如今,倒還真的是以為,玄陽宗這一代弟子的本事,不過如此而已。」

那些玄陽宗的精英子弟,本就是在怒目望著。當此言一出,更是紛紛站起,手按著劍,使這片空間的氣息,瞬時冷寂了下來。

而那謝觀,也是驀地轉身,雙目銳利如箭,定定的望了過來,彷彿恨不得,把宗守的身軀,徹底洞穿。

不遠處的羅世,更一聲輕嘲:「好大的口氣!玄陽宗的同門師兄弟,即便是我寒靈宗,也自問不過是旗鼓相當。莫非首席,也認為我寒靈宗弟子,也不過如此?」

宗守一笑,不願與其爭辯,不過那神情面色,就等如是說,對羅世的言語,是贊同之極。

此刻也不止玄陽宗弟子的神情鐵青,那寒靈宗諸人,面色也極不好看。

趙嫣然已是再沒了語言,只能無力的與軒韻蘭一起,定定的盯著宗守。

後者卻彷彿不覺,只是暗暗的防備。他的性情,就是如此。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毀我一粟,我奪人三斗。

正愁是找不到借口,把這人都狠狠的揍上一頓。他帶著翻雲車過來,也本就是為刺激這些人,能翻臉動手最好不過。

這些人性情,不都是桀驁不馴麼?那自己就打的他們馴服。不是性情散漫,不尊號令麼?用拳頭自然使這些人老實聽命!

謝安的神情,已經是越來越冷。羅世也是冷著連,踱步走出,整個營地的氣息,已經是一觸即發。可隨即一聲冷哼,也突兀地響起。

第427章 迎刃而解

隨著這冷哼聲響,不遠處玄術,也忽然走到了宗守的身後。如刀鋒般的目光,四下裡橫掃。

羅世的氣息頓時一窒,那謝安也是蹙了蹙眉,輕哼了一聲之後,終究還是退了回去。

把這二人迫退,玄術對宗守,卻也同樣沒什麼好臉色,神情同樣難看無比。

宗守見狀,卻是可惜居多,這個玄術,也實在太過礙事了。

倒是那邊趙嫣然,若是所思道:「你方纔,是故意的?」

宗守卻笑了笑,也不否認,剛準備再次入定之時。只見一道紅色光華,忽然從天際間,遁空而下。盤旋了一陣之後,便直接撲向了軒韻蘭的方位。

「總算是來了!」

宗守的眼眸,頓時一亮。也不等那紅訊鳥,落回到軒韻蘭身邊,就探手虛抓,把這鳥兒拿在手中。

只見下方的竹筒裡面,竟是沉甸甸的。顯然是帶來的消息,實在太多。故此才不用更迅捷的傳訊符,轉以這紅迅鳥來傳訊。

裡面足足十幾張帛紙,大多都寫著密密麻麻的繩頭小字,宗守就著火光看了看。

第一張是赫連鐵山附近的地形圖,宗守只望了一眼,便眼眸微亮。

「這赫連鐵山,原來是在大離河畔三十里處?看這地勢走向,應該是低於河面十二丈——」

那趙軒二女,聞言後皆是面面相覷。忖道在大離河畔怎麼了?低於河面又有什麼關係?想不通這宗守,為何會如此興奮。

緊接著,又聽宗守一聲驚咦:「這赫連鐵山的典史,已經被我們買通了?」

他知曉所謂的典史,是古代負責安全與緝捕的官員。而一座鐵山的典史,就更是權重,掌握鐵山之中,所有駐守兵卒。

這樣的人,居然已經是被蒼生道買通,實在不可思議。

「沒用的!」

趙嫣然卻是無奈的搖著頭:「此人以前有不少把柄,被我蒼生道查知。也只在兩年前,才將他徹底控制。不過用處不大,太靈宗根本就不會去管。臨來之時,師尊曾跟我說過,其實救人出來容易,難得是逃離。只要我蒼生道動手,那太靈宗之人,必定會銜尾追殺。」

宗守聞言,是毫不覺意外,也同樣沒什麼沮喪之色。接著又翻到後面幾張,這卻是太靈宗與那位漢王的資料,以及最近的動向。

「——兩個月之後,漢王會被調遣入京?」

「此事我也曾聽說!」

這次邊話的,卻是軒韻蘭。輕音門的根基,畢竟是在中央雲陸,對這邊的情形,更清楚一些。

「大商那位皇帝,也不知為何,至今都未立太子。更把所有成年皇子,都派出去鎮守一方。這位漢王,得太靈與寒山、道名三宗支持,近些年風生水起。在西域連續數場大戰,據說極得朝中欣賞。要被調往中樞,協辦刑部——」

宗守心下一笑,這協辦刑部,可不是什麼很吃香的實職。

按照他手中這些布帛上的記錄,已是極其隱晦的透露出這位漢王,被『升職』進京的真正原因。

在幾大宗門支持之下,與西域連續數場大戰。可卻始終沒什麼進展,未能滅一國,也沒能佔一地。每次動員的兵馬,都幾達四百萬之巨。這可不是他們東臨雲陸般的烏合之眾,而是真正的精兵,即便乾天山,也只有四十萬左右的精銳,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結果不但死傷無數,每次消耗的軍資,更數以千萬計。

即便是以中央皇朝的富庶,也感覺有些吃不消了。一年之前,就有人上本彈劾,奏其窮兵黷武,勞民傷財。

故此這所謂的『升職』,與其說是大商朝中諸位『大人們』的看重,倒不如說是明升暗降,把這位漢王先晾起來。

軒韻蘭接著又道:「這原九辰升職,據說就是準備接替漢王都督之位。此人是漢王第一心腹,也只有將兵馬交在此人手中,漢王才能放心進京——」

心腹麼?這可未必!

宗守繼續往下翻,不多時就看到了遼王的那一份。此是諸皇子中,較為年輕的一位,排行第九。

經歷倒是平平靜靜,就如平常的皇子一般,不是很出眾,也不太平庸。而被派往北方鎮守遼地之後,倒是頗有些賢明,整軍備武,修養生息。使北方蠻族,不敢南下。可比之漢王的履歷,要漂亮的多。

而不過片刻,宗守的目光,就注目在其中一行字上面。

——元辰六年三月,九皇子定游息山。中途迷道,十日後才得返。

仔細望了片刻,彷彿要把這普普通通的幾十個字,放大了看。

許久之後,宗守才輕呼了一口氣。

後世的史冊,果然沒有騙他,居然還真有此事。

神皇時代的一切,都可謂是撲朔迷離。他只知十二載之後,正是這遼王,被立為太子,而如今那位正意氣風發中的漢王,則落到被幽禁的下場。

至於這原九辰,也不知為何,非但未被罷職,反而官位還有所提升,極受信重。

這次的事情,說不定還真有幾分成功可能。

閉目存神,宗守又仔細思忖了片刻,隨後就又朝軒韻蘭笑道:「韻蘭,我這裡還有兩事相托。聽說這遼王,常喜歡巡視諸軍可對?不知能否拜託貴宗,遣幾位長輩去那邊,來一場刺殺?」

軒韻蘭頓時怔住,第一個念頭,是宗守已經瘋了。刺殺皇子,蒼生道以前也不是沒做過,可是每一次都會迎來中央皇朝的瘋狂反撲。甚至正道諸宗,以會攜手合力。

如今靈潮在即,在這時候使蒼生道落入眾矢之的,只會得不償失。

更何況,她也看不出,這遼王的生死,與原九辰的生死有關。

趙嫣然聞言,也同樣顰眉。不過還未等她把話問出口,就聽宗守又似笑非笑的言道:「自然不會是真要了這遼王的性命,只需逼他使出那門太清乘風劍便可,別說你們輕音宗辦不到?孤雖沒有確實的證據,不過試一試也是無妨。時間就定了兩個月後,漢王赴任的十天之前——」

聽到最後一句時,趙嫣然軒韻蘭都是悚然動容,都不自禁的長身站起。

「你說太靈宗與遼王——」

話音未落,就見宗守把手指,放在唇角。『噓』的一聲,示意噤聲。

軒韻蘭的言語也嘎然而止,眼見周圍之人,都注目過來,忙又坐下,嬌俏的粉面上陰晴不定。

「此事我會稟告宗門,不過卻還需請兩位七靈宗前輩出手。與其以力逼之,倒不如惑其心神。」

宗守頓時眼透讚賞之色,一時倒是忘了,這『魔道大宗』的手段,輕音門加上奼魔宗,可謂正得其人。

「第二件事,我想請輕音門安排。兩個月後,孤要親自去會一會,那位漢王殿下——」

那趙嫣然二女,頓時皺眉。先是只覺不妥,隨即面上就又恢復了平靜。

既然遼王那邊,已經有了安排。那麼與漢王見一面,也是理所當然,也沒什麼危險可言。

一時都只覺是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若真如宗守的所料。那麼這困擾蒼生道,足足二十年的事情,竟是引刃而解。

不但可使那原九辰,死無葬身之地,更可盡雪前恥,讓太靈宗也嘗一嘗,被算計的滋味。

軒韻蘭更悄悄握緊了拳,強行壓抑著興奮之意。宗守的所言,固然是沒什麼能上得了檯面的證據,可若細加推測,卻有九成的可能!

否則她也不會同樣,如此輕率的,向宗門求助。

本來她跟過來,也沒抱什麼希望。可現如今,被宗守一點撥,居然有了七成以上的勝算!

不愧是少年繼位,就攻滅數十城國。震動一方的一國之君,智計過人。

傳說這妖族中的天狐一脈,最是狡獪,如今看來,果然是了得!

「蒼生道內,人多嘴雜,難保有太靈宗的暗子。此事要想多幾分把握,還需保密!爾等也別抱太大希望——」

宗守自己,倒是只有不到兩成的把握。他也只是根據前世所看到的那些史料來佈置,信心反倒是不如軒韻蘭。

一邊說著,一邊在細想,看看是否還有什麼地方,需要完善。

忽的又心生感應,只覺下方處,一道氣息,悄然靠近。

宗守剛欲細細查探,便見無數沙塵掀起。一條巨蟲,忽然從沙地之下衝出。足足四十丈長的身軀,張開了巨口。內中滿是利齒,往宗守咬了過來。

「沙蟲?」

「那廣陵瀚海的邊緣,居然還有此蟲。而且是七階——」

「這談秋還不躲開,該不會是嚇傻了?」

「我倒要看看,沒有我等幫忙,他會怎麼應付。」

周圍之人,都是輕笑議論著,卻無一人有出手,助宗守應付這條沙蟲之意。

宗守暗暗搖頭,袖中的□曦已經醒來,便連雷霆翼蛟,也是蓄勢欲發。

可就在下一刻,又是一聲輕吟:「玄龍!」

一道赤紅色巨劍,忽然從旁斬至,氣息於此處數百蒼生玄龍士隱隱相合。氣息隱隱間,就彷彿八階,僅僅只一劍,便將這沙蟲身軀斬斷!

又劍影紛飛,把這條沙蟲的殘軀,斬成了粉碎。

第428章 玉肌仙體

土石紛灑,那沙蟲的碎片汁液,也四處濺落。弱水蹙了蹙眉,拂袖一甩,就有股異力,把這些雜物排開。

而附近之人,也是齊齊發出了一聲似遺憾似可惜的輕哼之聲。

宗守知曉自己,早就被這些人恨得很了,巴不得自己倒霉,是並不在意。暗中也是一聲歎息,好不容易跑到他面前的立威之機,就又被這玄術給弄沒了。

只見那赤紅色的劍影收束,現出內中的人影,果然是玄術。

只是這一次,卻沒有走開,而是直接在宗守身前的這團篝火旁,坐了下來。

「方纔首席所言,玄術都已經聽見。」

宗守不由一怔,方纔他與幾人說話,都是以靈法屏蔽了聲響,這玄術到底是怎麼聽到的?

旋即面色就又平復下來,這世間有聽音螺這等異寶,有其他的手段,也不足為奇。轉而笑問:「那麼以玄術統領之見,此法可有成功的可能?」

「此是良策,細節妥當之後,有七成勝算。」

那玄術聞言,是目光灼熱的,看著宗守:「玄術現在終於知曉,宗門又為何要讓首席總掌此事。玄術識人不明,請首席大人見諒——」

宗守倒是有些愕然,有八成把握麼?這麼高?他以為只有兩成來著。

接著又被那玄術精芒閃爍的視線,看的是頭皮發麻。忖道這玄術難道是後世中所謂的『玻璃』不成?怎麼老這麼盯著人看?

就在虛空之內,那置於雲界與時空壁障之間的所在,此時此刻,也同樣有一人,正眼神熾熱無比的,仔細上下望著宗守,口中更不停的呢喃著。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居然是這麼簡單,二十年前,我若能想清楚,又何至於上那太靈宗的惡當,把那諸多師兄弟,大半都隕落在那彥城關?」

一拳猛地向旁一錘,使得虛空中,一陣震盪。這位年約三旬,滿頭白髮的儒服中年,目光迷茫,幾乎失去了焦距,滿含著自責之色:「當初怎麼就沒能想到?太靈宗與遼王的瓜葛,只需仔細去想,就有無數的蛛絲馬跡。息山,嘿嘿!息山,我怎就忘了那個傢伙。不錯,好一個宗守,好一個乾天妖王,想不到此子竟有如此智計。真的不錯。我蒼生道七代弟子以下,相比起他,確然不值一提——」

在此人對面,還端坐著一個容顏枯槁的老者,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

若此時宗守在,必定這老者就是他師兄韓方,而那女孩,正是師若蘭。

小女孩張了張口,想說她的君上主人,本來就很厲害的,不過終究還是沒敢說出來。

而那韓方此刻的神情,也是複雜之至:「那麼依你之見,這一次,我們有多少把握?」

「八成!」

白鬚中年抬了抬頭,面色全是自信之色:「可惜這次,我蒼生道本就沒指望能成功,派出的可靠人手,實在太少。無人能與那季靈子抗衡。否則必定有十成可能,取那原九辰的性命。即便這次不能成,也定可令那雜種,成喪家之犬,無處容身——」

「你倒是比玄術那傢伙還要自信!」

韓方搖了搖頭,不予置評。忖道沒有人能與季靈子抗衡麼?那可未必。以那七隻天生異種,普通的八階,只怕是見之辟易。

此事能夠如此輕易的解決,著實是令他心中一鬆。眼眸深處,同樣是異芒閃爍。

自己那魏旭師弟,果然是有些識人之明。看定了這宗師弟,可以利落的把事情解決。

「若真能如你所言,有八成的把握,自然是最好不過。這彥城關之事若是了結,你也可盡去心魔,專心準備渡劫。這靈武巔峰,文兒你卡的實在太久——」

「是弟子無能!」

白髮中年一聲苦笑,滿臉的慚愧之色:「這件事,方文始終是有愧於心。如今能看這仇人授首,諸位師兄弟的大仇得報。總算能稍稍心安。即便仍有心結,也應能放下。」

又凝聲道:「我這些年雖是閉關,可彥城關的情形,卻仍瞭如指掌,只要使漢王袖手旁觀,那麼八成把握,還是保守的估算。就是不知,赫連鐵山那邊,這宗守會如何處置?不過我看其神情,估計此子胸中,也同樣有了成算,就看他展佈便是。如今方文只唯獨一事不解,似此子這等樣的大才,宗門為何還能容其獨立在外?那小小一個乾天山,東陵雲陸一隅之地,其實不要也罷。百年之後,若能有此子執掌宗門,必定可使我蒼生道再次興盛!」

「我豈不知?只是此事,乃是座尊決斷,說是那乾天山城,對我蒼生道而言,同樣至關重要。再看那宗守這些日的行事,分明自己也極不情願——」

那韓方一聲苦笑,滿含著說不盡的遺憾之意。

「七靈宗與輕音門的掌教,都是不遜男子的巾幗,可惜這二人的性情,實在過於謹慎。只怕那兩個女孩幾句話,難以說動。刺殺遼王,要擔負莫大風險。可即然連你方文,也如此說。我便再助他一臂之力!」

說完之後,就長身站起,微拂袍袖,立時就是兩團紅影遁出,飛向了遠方。

而當那紅影飛遠,韓方又搖搖把目光,注視向正神情淡定,似乎在思索中的宗守。

眼眸之內,同樣全是惋惜之色。

此子實在是他這千年中所見,最驚才絕艷之輩。不論那武道天賦,光是那堪破太靈宗與遼王之間的瓜葛,輕鬆就將一團亂麻的事情,抽絲剝繭的智慧,就足可令宗門視之如瑰寶。

只可惜,此子心不在蒼生道之中。

聚結法相那一關,也難以完成。若不願重鑄根基,這幾年內,就只能走那武道之途。卻偏偏冥頑不靈,實在令人心痛!

……

宗守此時,卻是渾然不知,那虛空之中,還有兩人在以滿含唏噓遺憾的口氣,在議論著自己。

好不容易,才把那玄術打發走,而後宗守就又開始了冥想。

他如今任務極重,不單是要再聚結其他的五行真符。那兩極陰陽法相,也需仔細構思。更還有匯聚百家的元一劍與撼世靈決,需要改進。

恨不得把整個人,劈成兩倍,當成三個人來用才好。

之所以無比招搖的把這輛翻雲車帶出來,原因之一,就是想要一個安靜一點的環境,可以安心的參悟修行。

此後一夜無事,第二日不到清晨,一行人就又起程。

不過這一次,那些蒼生道精英弟子,都是無一例外,離這翻雲車遠遠的,不願靠近,顯是彼此間,隔閡已深。就連趙嫣然與軒韻蘭二女,也被隱隱排斥。後者還能忍耐,趙嫣然卻是一氣之下,乾脆就跑到宗守的翻雲車上,在這裡面舒舒服服的呆著。

宗守也同樣不曾在意,他心中已有定計,也就不再像昨日前那般的忐忑。能夠徹底安下心修行。

之後又第七日,總算是到了彥城關附近,由玄術選了一個地方潛伏了下來。

此處距離那關城,不但一百二十里。卻是蒼生道,準備的一個秘密據點。藏在一處大山之下,挖出無數的坑洞,有靈陣遮蔽。甚至內中,還聚集有數十條靈脈,可以供人修行。

知曉這次的刺殺,要想成功,至少也要等到一個半月之後。宗守在將所有事情,都交託給玄術之後,就心安理得的,開始了閉關。

他雖喜歡享受,喜歡平淡一點的日子。卻知曉前世的成就,畢竟是前世所有。今日若要想在武道上。有更高的成就,要想存於這個亂世。那麼自己每一分,每一刻的時間,都不容浪費。

那兩極陰陽法相,他最近的進展,仍舊寥寥。倒是煉體與真符方面頗有小成。

突破了玄武宗境界,他體內就像是打開了一個閘門。如今所用的拳法,也轉為胎息靈拳與大日明烈拳。配合第六套導引術,幾乎將每一分生命精氣,每一分龍元,都運用到極致。

短短一個月時間,不單是融合第六對靈脈的傷勢盡去,渾身上下的肌膚,竟是隱隱透出一層玉色的光輝。

宗守曾試著以五階的靈兵削砍,竟是只留下一層淡淡的白痕。再全力砍下,也只是一條血痕。

那時不止是旁邊的趙嫣然與弱水幾人怔住,就連宗守自己,也覺是驚奇不已。

他也沒學什麼橫練功法與外功,可自己這肉身,卻隱隱有了道家的道肌仙骨,佛家的不壞金身的味道。

而那真符靈禁的進展,卻還更快速些。這一月時間,宗守從『土』字真符著手,居然短短三十日時間,就聚成了百餘條真菉靈禁。

自達至還陽境巔峰之後,也不知是否因對天地法則,已經掌握到一定境界,這真符聚結,也快了數倍。

宗守心中竊喜,如此下去。等到一個月後,自己定可在元神之中,聚結出第十道真符。那時刺殺原九辰的把握,必定可更多幾分!

只是這天下之事,總無法盡如人願。這日宗守剛完成冥想,就又有一個噩耗傳來。

第429章 成事不足

「——十四名反賊陸續成擒,經查為蒼生道弟子。三日之後,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把神識從手中這張傳訊符中抽回,宗守先是一臉的錯愕之色。

他方才看這條消息,第一個念頭,是有人等的不耐。跑出這藏身之處,自行其事。

在這裡悶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任何要動手的跡象,也沒什麼特殊的佈置。宗守是心知肚命,同來的那些宗門『精英』們,早就已經是對他怨聲載道。就差沒指著他鼻子,置疑他消極怠工。

他這些日子選擇閉關,也是為眼不見為淨。

旋即又覺不對,以玄術的本事,有誰能瞞過那四百蒼生玄龍士,偷偷離開?

又繼續看後面的內容,發現果然不是,是宗門內,一些內門的弟子,不知為何,也跑到這彥城關來。

本來是準備以爆裂靈陣暗殺權貴,迫使此處的太守,放過那赫連鐵山的三百萬罪民。

結果還沒開始,就在七十里外的樂武縣城,被當地的城守,一網成擒。

彥城關中,也有蒼生道的暗子,然後這些消息,就在幾次傳遞之後,由玄術轉交到他手中。

依稀感覺有些熟悉,宗守靜靜思忖了片刻,就想起了那日在實證堂聽到的謀劃。而後就一聲呻吟,只覺是渾身無力。

——這些人,居然還真的動手了?那韓方不是說過,有師門長輩約束,這些傢伙不敢亂來?

本來已經有了五成勝算的事情,怎麼就又出了這變故?

他這些蒼生道的同門們,也真不是普通的奇葩。

揉著眉心,宗守只覺是頭疼無比。再望一眼這間洞窟之內,只見趙嫣然二女,都是面如土色,玄術也是神情鐵青。

他身邊的宗原弱水,可能是因覺得事不關己,倒是顯得很是淡然。

「不知此事,還有幾人知情?能不能封鎖消息,不讓這裡的其他人得知?」

那玄術蹙了蹙濃眉,不確定地道:「我盡量!只是這些同門,還是要想辦法救一救。若是就這麼置之不管,定然會使人心寒。」

宗守『嗯』了一聲,並不置言。腦內無數的念頭紛轉,要想救人,硬來是肯定不行。

那要將這十幾名蒼生道弟子,在三日之後處斬,只怕多半是原九辰設下的陷阱,引他們主動跳出來。

正思忖著解決之法,這洞窟門口處,卻是『轟』的一聲炸響。

宗守微一挑眉,望了過去。而後就只見那層靈陣屏障,被一股巨力轟然炸開。

隨後幾個人影,都是沉著臉走入進來。當先一人,正是謝安,而旁邊的二人,一個是羅世,另一個正是玄葉。後面還跟著百餘人,都是面含激憤之意的,站在門外。

雖未隨著這三人走進來,卻是群情洶湧。

「因事情緊急,我等急於求見。失禮之處,還請首席與統領見諒!」

首先說話的,卻是羅世。雖是在道歉賠禮,卻沒有半分歉意。反而是劍眉緊鎖著,目無感情地定定看著宗守。

「樂武縣城之事,不知首席可曾得知?」

宗守一聲暗歎,這些人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果然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看這些人的情形,多半是來興師問罪來的。

「知道!」

「那麼不知首席,準備如何應對?」

宗守淡淡掃了這那羅世一眼,同樣是漠無表情:「這十幾位同門,自有宗門處置。與我等之事無關。爾等話說完了的話,可以回去了——」

那羅世的氣息一窒,接著就又一聲寒笑:「好一個與我等無關!首席就不懼我蒼生道諸多弟子心寒?罷了,只是我羅世還有一句話,想要再問問。你準備在這裡等到何時?等到宗門放棄之後,就這樣大道回府?若能早幾日把事情辦妥,取了那原九辰的性命。這十幾位同門,又何至於落入那些鷹犬之手?」

宗守心中不由一樂,不意這羅世自視如此之高。讓宗門幾此鎩羽而歸,損傷慘重的原九辰。在這位的眼中,就如囊中之物一般。

彷彿那十幾人失手被擒,也是他的責任。

面上卻依舊淡淡,半點聲色不露:「此事既然由我總掌,何時動手就由我說了算!本首席有何打算,實在不便告知。」

羅世聞言,氣的是面皮發紫,正欲踏前一步,就聽玄術一聲重哼:「我蒼生道門規,敢以下犯上,欺師滅祖者,死!」

音力震盪,羅世的神情也微微一怔,眼神陰晴不定的變幻,最後是直接一拂袖,憤憤離去。

「我真想不通,宗門為何會選擇你這無能膽懦之輩為我等之首!我羅世實在羞於你為伍!」

那謝安眉心也皺起了川字,在宗守面前,定定了立了半晌。握著劍的手忽然緊攥,忽然鬆開。最後終究是未曾拔出,只淡淡道:「請首席大人,好自為之!」

說罷之後,也逕自離去。只留下玄葉,神情歉然,沉吟了稍許,也是一禮道:「我知首席,不是見死不救之人。這些同門雖是性情魯莽,心卻赤誠,還請首席,能思一良策。否則後果,必不堪設想——」

又大有深意的,看了趙嫣然與軒韻蘭二女一眼,這才走開。

而那門外人,之後也皆是三三兩兩的散開。

待得這間洞窟靜室,再次恢復了靜寂。宗守隨手幾個靈決打出,就使那門口處的封禁,再次恢復如常。

而後就是愁眉苦臉,忖道這蒼生道的消息管制,實在也未免太落後了些。

這要放在後世軍中,胡亂傳播消息,擾亂軍心。可是要殺頭的。

與一萬年之後,那個組織嚴密的蒼生道,是既然不同。

心內對這玄葉羅世這些人的印象,卻又有了些改觀。這些人方纔的焦急,不似作假,是真的為那十幾位同門之死而心憂。

雖是烏合之眾,卻又眾志成城,真是一個無比古怪的道派。

玄術也同樣皺眉,知曉宗守先前,封鎖消息的佈置,已完全是落為空談。面上也現出幾分惱意,卻又強自忍耐著勸道:「請首席莫怪,這些弟子,只是心憂同門而已。並非是有意冒犯,對您其實不敢不敬——」

似乎自己也覺得這些話,有些假的過份,玄術乾咳了一聲道:「不知接下來,我等該怎麼辦才好?」

卻見宗守是怔怔如神,彷彿沒聽到的話,半晌之後,竟又一聲輕笑。

「險些陷入到死胡同,強行救人,必定是不妥的。可未必只有這條路子,不知宗門可否從上面想辦法。勒令那樂武縣城守,把斬首的時間,拖延到一個月後?那大商的皇帝,聽說不是對我蒼生道,恨之入骨麼?也可以讓樂武縣,將這些蒼生道逆匪,押解進京。」

那玄術明顯愕了愕,忖道原來還有這辦法?本來愁容不展的軒韻蘭,也是一喜:「此法甚善!想辦到不難,也冠冕堂皇。不但那樂武縣城守,不敢不遵。便連原九辰,也會束手無策。只需拖延一個月時間,等到原九辰身死,那時輕易就可這些同門救出。真不愧是殿下呢——」

宗守一笑,說來這辦法,其實也是拾人牙慧。三百載後的蒼生道,就曾用這個法子,救下一個聞名整個雲界,把那位『神皇』也驚動的『逆匪』。

自然不好跟這些人說,這是出自未來蒼生道新任座尊的手筆,另那正道諸宗,顏面大失。

此事他只能出出主意,具體辦事,還是需得由輕音門出面。此宗混跡市井與煙花之地,在世俗中的力量,也最為強大。

既然軒韻蘭說可,那宗守也就再次放下了心。不過這天夜裡,宗守還沒來得及把一套胎息靈拳練完。

這整個地下洞窟之中,就傳出了幾聲轟然炸響。靈力波動,震盪不絕,隱隱聽見兵刃交擊之聲。

待得宗守皺著眉,一邊想著難道是原九辰,已經打上門來了,一邊走出分配給他的靜室之時。就見那玄術,是容顏蒼白的站在那門口處。

宗守走了過去,好奇的四下看了看,便徹底明白了過來。

「可是羅世這些人,私自離去了?」

那玄術唇角一絲血絲溢下,朝著宗守一禮:「不止是他們,便連一些三宗六門的蒼生玄龍士,也跟隨離去。這次是玄術無能,沒能看管妥當!」

宗守倒沒什麼怪罪之意,心中反而是暗暗一聲自嘲。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其實看那些人的情形,自己是早該想才對。果然自己,非是一國之君的料。

玄術以一人之力,絕非是謝關羅世那三人的對手。而那些蒼生玄龍士,也畢竟有大半是出身於三宗六門,對於宗門的感情,到底要比對蒼生道強些。羅世等人的話,更為管用。

實在是大意了,自己這麼刺激下去。這些人無處宣洩,也只好選擇離去,把他拋開,自行其事。

趙嫣然與軒韻蘭亦立在不遠處,神情極不好看。趙嫣然看著那靈陣裂開,半晌之後,更是把蓮足重重的往地上一頓:「這些傢伙,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第430章 小賭怡情

「這些傢伙,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軒韻蘭那邊,也輕聲歎道:「是我不好,沒注意到這些師兄妹的異動。其實無什麼大礙,只需及時追回就可。羅世謝安,都非是泛泛之輩,絕不會輕易被那原九辰算計——」

宗守聽得是眉頭直皺,這一天時間,都感覺自己人老了好幾歲。

就是因這幾人,也極是聰明,才真正難辦。那羅世三人若想隱藏形跡,刻意躲開他們。玄術的人想要將之尋到,怕是千難萬難。

說來還是怪自己,這裡畢竟不是乾天山。在乾天軍中,他那些部屬再怎麼不解,再怎麼心存抗拒,也不會違他之命。

他所有的謀劃,自始至終都與這些人無關,也實在用不上,只當是無用的廢棋一般。只要他們老實在旁看著就好,故此也懶得跟這些人解釋。

眉頭深鎖,宗守的視角餘光,忽然望見一個少女身影,正靠著石壁躺著。那面貌赫然正是當初,準備以媚心草與奼魔大法,算計他的永琴。

宗守暗覺奇異,走了過去,而後是輕輕一指,點在永琴的眉心。一絲水系的靈能從神霄穴中點入,立時就使少女的眼片動了動。

須臾之後,永琴就睜開了眼,望見宗守時,立時是嚇了一挑,身子向後縮了一縮。也不知為何,那俏臉竟是羞紅一片。

宗守是心中有如明鏡,再清楚不過,這女孩為何會是如此反應。

面色卻一本正經,只做不知:「你可是因阻攔他們。才被擊暈?為何不與他們一起走?嗯,能夠嚴守門規,懸崖勒馬,不錯——」

據他所知,這丫頭是對他最『反感』的一個。一直在同門之中到處串聯,誓要掀翻打到他這個不稱職的萬惡『首席』。

那永琴先是一陣茫然,隨即就雙眸冒火道:「才不是!人家是第一個說要離開這鬼地方,去救人的——」

隨即又黯然道:「肯定是玄葉師侄覺得太危險,才把我打暈在這裡!」

宗守瞭解的把頭點了點,忖道原來罪魁禍首是這一位。接著就又把視線,斜睨向了初雪。

後者一臉的茫然,渾然不知宗守看自己做什麼。

而旁邊的玄術與軒韻蘭,卻沒心思理會永琴的話,都在發著愁,該如何挽回局面。

那趙嫣然卻神情微動,恢復了平靜。這宗守現在還有心思,跟她這小師叔開玩笑,必定是有了解決之法。

她一路跟了宗守近一年時光,知曉這世上,只怕少有事情,能夠難得住這傢伙。

卻又柳眉微顰,心中湧起了一股不服之意。想不通宗守到這種地步,似乎也仍是成竹在胸。可當趙嫣然靜下心,再仔細想,卻依然是束手無策。

宗守那邊,在確認這永琴,沒可能知曉羅世等人的行蹤之後,也就再沒搭理這傻姑娘。轉而聲音淡淡道:「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這世間之事,都存有好壞兩面。羅世他們離開,也未必就是壞事。若佈置的好,說不定我等,還可在誅殺原九辰之前,先勝那太靈宗一場。」

此地數人,俱是眉頭輕佻,都紛紛驚異地看向了宗守。以此時的局面,能夠不惡化就算不錯,宗守卻在考慮勝那太靈宗。

軒韻蘭的瞳孔微縮,瞬即之後就又恢復了平靜。當初宗守率著乾天船隊,下雲海狩獵之時,幾乎所有人都不看好。結果偏偏是乾天山的船隊,豐收而還。更以此為契機,盡復失地,雄吞數省。

似乎任何時候,都能鎮定自若。彷彿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他。

不愧是一國之君,妖族百部之王的氣魄——

「一天之內,我要那樂武縣附近的所有地圖!」

對身旁幾人的視線,是全然不覺。宗守猛地用拳錘了錘掌心,莫名其妙的,身軀開始興奮了起來。一雙狐耳不自禁的翹起,眼眸裡更精芒閃爍,鬥志漸揚。

「——對了!還有你們的蒼生玄龍士的心法劍術,也要給我看看!」

本來是想乾脆利落的,早點把這次的任務解決。之後好安心修行,準備突破七階,聚結兩極陰陽法相。

如今能先戰上一場,試一試那太靈宗的太清乘風劍,似乎也很是不錯。

這號稱無限接近於第九等,半步撼天級的傳承劍術,他早就想領教一番。

只是前世,一直無緣而已,此刻是越想越覺心動!

溫和的手段無法解決,那就來硬的,這才是他談秋的風格!

玄術聽得是眉頭一陣打結,想不同宗守為何如此自信,那昂揚戰意,竟是撲面而來。

不過心中,卻莫名的只覺一鬆。或者這位首席,真有辦法也說不定。

……

三日之後,樂武縣城城東大約二十里處,一個小山峰上。

整整兩百餘騎,整齊的排列在內。陣型前尖後寬,剛好呈鋒矢狀。

蒼生道本堂整整一百五十騎,那三宗六門的蒼生玄龍士,也未曾全數離去,剩下了八十餘騎的數量。

總共二百四十人,靜靜的矗立在此。

周圍還有著整整二十位六階還陽境的靈師,在施展著幻法,把此地遮掩。

弱水居於正中,一隻玄影雕懸於其上,在諸多靈師加持之下。一種神通異力,使這小片空間,近乎於折疊。

即便有人,無意進入此間,又偶爾仰頭上望,也絕無法察覺,這兩百餘騎存在。

宗守立於最前方,端坐在馬上,閉目養神。更把一絲絲細弱游絲的真氣,灌入到身下的銀鱗踏風獸內。一面調節著坐騎的軀體,使馬力始終維持在最佳的狀態。一面通過此法,加強著自身與這臨時坐騎的聯繫。

不止是他的坐騎,換成了蒼生玄龍士制式的銀鱗踏風獸,黑紅色的馬甲覆蓋。身上也穿著一身黑紅色的玄龍鎧,血紅色的大氅,身後更背著一把赤紅色的大劍。

「那幾人已經離去了——」

宗守早已睜目,向一側的小山上,淡淡看了一眼,那邊的幾股氣息,已經不見了蹤影。

應該是原九辰的探騎,幾個騎士,實力都高達五階。一共二十餘個騎隊,在樂武縣城附近的荒野裡,四處尋覓。

三日之前,他與這些蒼生玄龍士,就已經潛伏在此。許多時候,甚至都一動都不敢動。其中的辛苦,不足為外人道。

卻好幾次險而又險,被這些人察覺。

待得確證這周圍,再無有其他探騎存在。所有靈師,都是神情微鬆。弱水第一個把那只玄影雕降下,愛惜的抱在懷裡後,又幾枚靈丹餵下。使這萎靡的黑雕,略略恢復了幾分精神。

而其餘靈師,也將大多數幻法,全數解除。盤膝坐著,盡力恢復著魂力。

「已經是第十波了!這個原九辰,真不愧是西部名將之稱,實在是謹慎。卻偏偏甘為太靈宗的鷹犬爪牙——」

說話之時,玄術是眼神複雜無比的,遙遙看著那樂武方向。面上除了刻骨的恨意之外,隱隱然,也有著幾分佩服。

若非是宗守力排眾議,提前三日就領著他們抵達此間。選的位置,也是絕佳。出人意料的,不選擇那些地形隱蔽之所,又剛好是在這山風酷烈,靈師魂識難以查探得到的所在。

只怕他們剛剛靠近,就要被這些探騎發現。

說到佩服,他身旁這個傢伙,也同樣是個妖孽。勝那原九辰十倍——

話音未落,後面就傳來一聲嗤笑。

「以玄葉師侄的聰明,一定可輕鬆把那十幾位同門救出來,哪裡需要你來救她?」

聲如銀鈴,卻是出自於宗守與玄術身後,一個被如粽子般的存在。

正是永琴,此刻正被捆在一匹馬上,渾身都纏著繩索,只露出一張小臉。一邊說著,一邊冷笑。

「傻乎乎的藏在這裡,算什麼本事?很有趣麼?」

宗守一陣無語,這些話,估計玄葉羅世那幾人,也絕不敢這麼說。

發現這小女孩,天真是天真了,卻不如他的初雪可愛。

這女孩他不知怎麼安置才好,讓此女跟隨,怕其搗亂壞事。放在那先前的藏身之所,也擔心此女跑出來,又鬧出什麼風波。

於是乾脆將之制住捆起來,帶在身邊,也算是一次懲戒。

不過這三天,這永琴總會時不時的冷嘲熱諷幾句。好在還算識得大體,使可以宗守強忍著,沒制住她的聲穴,讓此女徹底變成啞巴。

本不願搭理,不過這時候,也確實無聊,於是便壞壞的一笑。

「可要打賭?」

「你要賭什麼?」

永琴是毫不猶豫,不能弱了氣勢。不過隨就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粉面上飛起兩朵紅暈,又追加了一句:「不准打歪主意!」

宗守翻了翻白眼,忖道你這小身板,我還看不上。不過興致卻是淡了幾分。

「若是你輸了,回蒼生道宮後,要在所有同門師兄妹面前大喊三聲我是小豬,你可情願?」

永琴猶豫片刻,就一聲冷哼:「喊就喊,可是你輸了又要怎樣?」

宗守卻彷彿沒聽到這句話,抬頭望了望空中。看這天色,正是午時,那樂武城內,現在一定很熱鬧。

玄術卻是憂心忡忡,自己身邊這位蒼生學宮的首席弟子,只把他們呢玄龍士傳承的劍法心訣,看了三天而已,真的能行?

第431章 風雲劇變

樂武縣,人口不到六十萬的縣城當中,此刻是鑼鼓喧天,人山人海。

不過此時與這熱鬧的氣氛相反的是,一股肅殺無比的氣息,正瀰漫全城。

「看來定然是有埋伏不錯了!」

羅世的立身之所,是在一處遠離城中的小閣樓內。前面有無數建築阻擋,卻攔不住靈法洞察。

只是這結果,卻讓他吸了口寒氣。他的目障術,只穿透了三百丈左右,就被一股靈能阻擋,絲毫都沒發現什麼。可越如此,越令人心驚。

而後面的謝安聞言,則是毫不覺意外。

「意料之中,那原九辰與太靈宗,是看準了我們不能不救人。我等要想的,是如何去救,如何逃脫。只是這人還是太少了——」

玄葉是憂心忡忡,有心勸阻,又說不出口來。為這十幾位同門,只怕會把更多的師兄妹,陷在此處。那危險之感,也是越來越重。

仔細想想,玄葉又把這想法壓下。三宗六門,守望相助,今日無論損失多少,也該當把人救出來。

「說來說去,還是因那談秋之故!要非是此人膽小怯懦,不願搭救同門,我等怎會人手不足?這談秋的性情,我當日就看出來,敢做不敢當。要他心魔起誓,便又立時改口——」

利哲哼了一聲,滿含著不屑之意,又神情凝然道:「只是今日的事情,應當是慎而又慎。救人固然是好,卻不能對不住這許多師兄妹的性命,最好是從長計議!」

那謝安三人,都齊齊皺眉,互視了一眼。心中雖是有些存疑,只是此人所言的,卻是正理,也不能出言斥責。

「那原九辰要引我等動手,是用的陽謀。我蒼生道也可以陽謀應對,先佔住東門守住退路。看他們如何反應,若是隱忍,必定所謀甚大——」

正說著話,忽然樓外,傳出了十數聲劇烈的炸響。轟鳴之聲,震動全城,無數赤焰,忽然沖天而起。

樓內的幾人,都是怔了一怔,齊齊向窗外望去,緊接著便聽幾聲呼喊之聲傳來。

「那邊著火了!快救火——」

「——是蒼生道的人作亂!」

「這些逆匪!好在沒死人——」

羅世挑了挑眉,只見那焰光起處,多是靠近城中央的所在。四面方向也有一些,使整個縣城,驟然間混亂了起來。再望四周,只見是一股股凶煞殺伐之氣,衝霄而起,四面圍攏。

羅世頓時是一聲暗罵,這到底是誰在搗亂?也沒怎麼細思,就驀地踏空而起。

「此地已不可多留,讓大家都逃!走東門!」

那謝安玄葉,也是幾乎在同時間,御空而去,後者更直衝東門,一劍削出。浩大的劍氣,迅雷不及掩耳的,便將那城門粉碎。連同這東城的護城靈陣,也削去了五分之人。

而附近樓宇之內潛伏的蒼生道弟子,也都不用吩咐,就紛紛往城外奔逃。

知曉這情形,想要救人是再不可能。估計不出片刻,原九辰在附近佈置的大軍,就會將全城封鎖。

謝安飛臨在空中,那眉頭是緊蹙在一處。今日的情形,怎麼想都絕不對勁,似是有人,有意打草驚蛇?是那太靈宗,可看風格,又覺不對。

忽然間,他視角餘光,突然望見兩個窈窕人影,已經安安穩穩的逃出了城門。

「——軒韻蘭,趙嫣然!」

謝安的瞳孔立時一縮,還來不及發怒,就絕一股強橫的氣息,疾衝而至。

「龍靈子?」

下意識的一劍削出,空域中立時劍氣沖蕩,罡勁四溢。

謝安瞬著那劍光來處望去,只見正是太靈宗的那位龍靈道人。

不由是深吸了一口,把那心緒,強行壓下。今日之戰,以他與玄葉羅世三人修為最強,自然也有斷後之責!也只能死戰!

也就在同一時間,樂武城中央的一處高樓內,一位四旬上下,面容剛毅的男子,也是眼神怪異無比,他的手中,正拿著一張公文。剛才已看了大半,不過此刻,是只能停下。

在他身前,一位穿著藏青色道袍,五官秀美的青年,正憑欄眺望,清冽的眸中,同樣滿含錯愕。

「奇怪,那蒼生道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以為,這般搗亂一番,就可讓我們放過那十幾個魔匪不殺?」

四旬男子卻未答話,只把手中的公文,以真力送了過去。

那青年接過手,之後一雙秀氣的眉頭,更糾結了在了一處。

公文的內容,大意是要延後斬首時間,要把這十幾個蒼生道弟子,解往京城的內容。

「這蒼生道,果真好手段,也總算聰明了一次。既然是兵部發文,那就不能不遵。可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不止是季靈子一頭霧水,就連原九辰,也是弄不明白。

那些逃遁的蒼生道弟子,不似作假。可為何有了兵部發文,這些人還跑出來作甚?那十幾處爆炸,也似是有打草驚蛇之意,更不知是何人所為,讓人一腦門的疑惑。

也不知此時,該不該追殺。

那季靈子凝思了片刻,還是朝著原九辰抱了抱拳道:「還請原帥,下令追擊。無論蒼生道用何手段,我等以力壓之,以勢迫之,總不會有錯。大勢在我,用堂皇之兵,那蒼生道玩不出什麼花樣。」

原九辰聞言,也是一笑:「正是此理!」

話音落時,也同樣踏空而起,穿出了這高樓。就彷彿是收到了信號,只見無數的精銳甲士,亦從附近的房屋之中湧出。如潮一般,向那東城捲去。

……

樂武城外,仍舊是那處小山峰上。宗守此時,是無聊的快要打呵欠。

直到那便城池,忽然傳出十幾聲炸響,才精神一震。

果然不過片刻,就見數百人影,從東門逃出。衝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趙嫣然二女,各自騎著一匹銀鱗踏風獸。身影極速,比後面的人多出了幾分從容。

而就在這二百餘人,才衝出城門沒多久。便是一股股浩浩蕩蕩的鐵騎,隨後追擊而處。

而上方處,卻更是令人心驚。靈能震盪,可遙遙望見那玄葉三人,在空中激戰。幾乎每人,都在應付一位七階強者,情形凶險無比。而在遠處,還有兩個人影,正遙遙踏空而至。

「是太靈宗的紫霄劍騎!道名宗的青元力士。」

那玄術拳頭緊握了握,那城門方向,最前面那八百穿戴著紫色甲冑的騎士,正是太靈宗聞名四方的道兵——紫霄劍騎!

而那率領騎軍之人,赫然正是那泰靈子。身旁一人,實力也達七階,應該是紫霄劍騎的一位統領。

在這人之後,則是二百名穿著一身青甲的騎士。除了人少些,氣勢也遜色那紫霄劍騎不少。二百人,只有五階的實力。

玄術緊接著,又仰頭望向上空。

「道名宗的落葉道人,此人也來了——」

宗守笑笑不言,半閉著眼,積蓄氣力。

後面的永琴卻是眼含急色,眼看著那紫霄劍騎,速度在靈法加持之下,越來越快。那泰靈子,也不知施展了什麼秘法,使那些騎獸,奔速復激增。而上方處,玄葉已經是以一戰二,雖是且戰且退,卻險況頻頻。不由著急道:「談秋,你們還楞在這幹什麼?還不快救人!」

宗守卻只當是沒聽到,老神在在。而片刻之後,玄術就又出言:「分開了!」

宗守『嗯』了一聲,不置一詞。可望見那八百紫霄劍騎,把身後的大商騎軍,已經漸漸甩開,距離越來越遠。

此時那上方處,玄葉羅世,都已漸漸不支,身上都各自被斬出幾條血痕。

永琴也急的是快要瘋了,破口大罵著:「談秋,你冷血!這是要見死不救?虧我玄葉師姐,還為你說好話,原來真是這麼狠心的人!你簡直畜生,禽獸——」要非是渾身被捆著,她恨不得狠狠踹這談秋一腳。

宗守無奈,回首示意。弱水一聲輕笑,幾個起落,就到了永琴身邊,把少女的唇摀住道:「乖哦,聽話!喜歡罵人的。可不是好孩子。」

玄術目光,更片刻不離眼前戰局,片刻之後,又舒了口氣:「差不多了!」

宗守仍舊是『嗯』了一聲,懶洋洋的,握住了劍。那些蒼生道弟子,被越追越近,此時已四下散開。

而那八百紫霄劍騎,也隨之散開,足有小半,分散追擊。

上空處也是如此,謝安羅世三人,也是各走一方,開始準備逃遁。

宗守唇角微挑,忖道這些人,原來也不是蠢貨。

那永琴卻在死命掙扎,卻被弱水強控著,動彈不得。

而宗守也一直等待,直到那紫霄劍騎剩下的主力,四百餘騎,已到了山下不遠。距離只有千丈之時,才驀地睜目,把身後的赤紅巨劍拔出。

劍重三千斤,有門板大小,沉甸甸的,舞起來頗有些壓力。宗守卻是斜提巨劍,第一個跨馬而出。

「出戰!」

那數十名靈師,早有準備,立時將一個個靈法符菉打出,加持於諸人之身。

二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也齊齊發出一聲悶吼。策著那銀鱗踏風獸,從這小山之上,奔騰而下。

這樂武城東,也隨之風雲劇變。

第432章 赤焰鐵騎

當這兩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衝出,這樂武城之東,幾乎所有的七階強者,都是第一時間便驚覺。

玄葉先是一喜,接著又再次凝眉。樂武城中,至少有八位七階,十五萬以上的精銳。

多出這兩百多人,一名天位武師,即便加上談秋的兩隻靈寵,估計也無濟於事。

那被捆住的永琴,神情一鬆之餘,卻也同樣含著憂色。到底還是知曉,對這幾十萬大軍而言,這二百餘騎,根本就微不足道。

不過此刻,若水將她摟著,仍舊呆在這小山上,未曾參與衝陣,只能眼看著著急。

那邊的泰靈子,也同樣察覺千丈遠處的動靜。

「原來這裡還有伏兵,看來那原九辰手下的精銳探騎,也不怎麼樣。不過這些人,是找死麼?」

此刻他心裡,是以哂笑居多。即便是分散追擊之後,他這裡仍舊統帥著四百五十名紫霄劍騎與二百青元力士。以三敵一,哪裡是對方能夠沖得動的?

即便是來的突兀,令他們粹不及防,佔了些許優勢,也不可能獲勝。

送死而已——

心念一定,泰靈子便抓住了韁繩,使胯下的紫翼蜥,強行轉過了方向。

他身後的四百五十名紫甲騎士,也莫不如此,輕鬆自如的轉過方向。那二百青元力士的騎術稍稍差些,可也及時在三息之內轉身。

六百餘騎士,氣勢洶洶。朝著本來的側旁之敵,硬生生對沖而去!

還未交鋒,就由泰靈子引導著後方的靈師,一波浩大的冰箭,朝著那二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覆蓋!

緊隨而至的,更是一道直衝雲霄的浩蕩劍光,從騎軍之中衝起。

色澤深紫,劍光凌厲。正是太靈宗的道兵傳承——太靈紫宵劍!

泰靈子的唇角,已是透出冷酷笑意,這一擊,足可將這些蒼生道的這些邪魔,全數斬絕!

而此刻在上方凌空而立的季靈子,也是一臉的冷哂。

他此刻的對手,是謝安。

那下方的戰局,在他看來,根本就是毫無懸念。以三敵一,除非是那種武力高絕的無雙名將,否則這蒼生道,根本就無半分勝算。

他面前這人,也是如此。雖是劍氣縱橫,那磅礡的武道意念,毫不落下風的不斷與他對劍交鋒,看似與他相持不下。卻只是在死命支撐而已,已快到了強弩之末。只需半刻鐘,他就可令這蒼生道最出眾的武道天才,隕落在此!

太靈宗與蒼生道的這一交鋒,仍舊是他們太靈宗大勝!

可就在須臾之後,這季靈子就蘧然變色。

「嗯?不對!這是劍意之極,幾近通靈。泰靈子師兄——」

一時間,是再無心思去理會這謝安,季靈子是雙目圓睜著,看向了下方。

坐在那五階銀鱗踏風獸背上,宗守的身形,正隨著坐騎奔騰,有節奏的不停輕晃。

一雙手握著手中門板大小的赤紅巨劍,體內也開始催動著蒼生玄龍士的玄龍心法。身周氣息瀰漫,竟隱隱然,在周圍形成一條條不斷變幻的細小氣絡,與身後的二百餘名蒼生玄龍士聯繫起來,彷彿是幾百餘人,合而為一。

所謂玄色,意為黑中帶赤。就是黑紅巨龍之意,也是火龍的一種。恰是與他不久前,才習得九種真龍劍意之一相合。

宗守此刻施展,是毫不見半分生澀。身後更是龍影咆哮,使二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的氣勢猛增。

殺念沖騰,宗守只覺是體內久違的熱血,正是瘋狂燃燒,戰意洶湧。

太靈紫宵劍?正想領教!

手中的巨劍,隨手一揮,就將那些玄冰箭雨,全數揮開。

而後又是一劍揮出,二百餘人所有的內息,氣血,乃至意念,此刻都被他糅合匯成了一處。化出一條黑紅色火劍,往前衝擊!

相較那浩大的紫色劍光,似乎是弱小的不值一提。

可當兩道劍影撞擊之時,後者卻是率先崩潰!

隨著那山搖地動般的轟然震響,那太靈紫宵劍凝成的劍光,卻是被勢如破竹一般,被那火色劍影,從正中處強行剖開。

那泰靈子也在交鋒的第一時間,就感覺不對。

「——這是劍意之極?不止如此!這個人,更衝陣無雙,怎麼可能——」

那劍勢之凝聚,婉轉游動,更勝過他十倍!選擇的角度,也恰是他身後騎陣,最脆弱的一點。

特別是這些蒼生玄龍士的為首之人,實力似乎還只是七階而已。

卻把二百餘人真氣與劍勢,都調動自如,更掌握了這劍意之極,就宛如是最鋒刃的刀鋒,刺擊而來。似乎無人可當,無物不碎!

——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何以前,從未聽說?

稍稍走神,泰靈子就又恢復過來。此時的情形,已經是險之又險。

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泰靈子才再次聚集起一道紫霄劍勢,橫掃而出!

更是強橫,也更是霸道,也帶著對生的絕望!

只是那劍影,才剛到半途,就聽對面那少年騎士,一聲冷喝。

「炎龍之劍,斬!」

那浩大的火色劍光,忽然化龍。彷彿真的似一條火龍,在原野中蜿蜒游動,輕描淡寫的一個前撲,就將那泰靈子最後的抵抗,強行粉碎。

赤紅色的巨劍,揮舞而至。一眨眼間,便將這位太靈宗七階精英弟子,碎殺了幾十片肉塊!

又劍影揮動,配合護在他一旁的宗原。將那紫霄劍騎的另一統領,身首兩段!

而那二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也近乎是完整無缺的,衝入正前方,這幾百氣勢劇衰的騎軍之中。

銀鱗踏風獸奔騰,無數的甲冑與金屬撞擊的鏗鏘之聲,紛紛響起。

二百口赤紅大劍齊齊舞動,就宛如是割麥一般,所向披靡,掃下了一個個人頭,一截截的殘軀!

當二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將這紫霄劍騎與青元力士的陣型徹底穿透,那整整六百五十人中,只剩下邊緣處三十餘人,僥倖無比的殘存。

而地面之上,則是整整躺了六百餘具碎屍,全是六階,都是死不瞑目般,圓睜著眼。

而在宗守身後,那二百四十騎中,卻是一個未少,只是部分人,身上有著大小不等的傷勢。卻無一人去在意,都神情興奮,戰意激揚。

隨著宗守一起劍指蒼空,口裡齊齊一聲怒嘯。

「玄龍無敵,殺!」

那氣勢沖天,一瞬間彷彿澎湃了十餘倍,引得這幾十里方圓,所有人都紛紛側目,愕然望了過去。

宗守隨手把手中巨劍一甩,將那斬上的肉塊甩脫。而後猛地一夾腳下騎獸之腹,使身下這只五階銀鱗踏風獸,忽然身周劇風籠罩。

「踏風!」

隨著宗守的身形衝起,那二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也隨後御獸飛起,衝向了空中。

隨隊的靈師,亦是再次口念靈決。一個個靈法打出,而這一次,卻是加持在那些靈獸身上。

一雙雙透明的氣翼張開,使那些銀鱗踏風獸的身形更為輕盈。

雖是在空中,可那騎獸的四隻鐵蹄,卻是踏碎風雲,依然是奔騰如雷。

僅僅二百餘騎,卻彷彿是千軍萬馬之勢,遙遙往玄葉的方向那衝去。不過數息時光,就已靠近。

圍攻玄葉的二人,一人是太靈宗的龍靈子,一人卻是大商軍中的一位七階強者。

二人也幾乎是第一時間,便連手一擊。一刀一劍,從空中削下,試圖抵禦。

宗守一聲冷哼,那一片赤火色的劍影,便再太一次閃耀天際,磅礡浩蕩。

虛空之中,又是轟的一聲炸響。竟是瞬息之間,便將那足可斬斷山河的刀勁劍罡,全數粉碎!

劍光也再次化龍,一個游身,天空中便灑下了漫天的血雨。

那軍中的七階玄武宗師,是幾乎毫無抗拒之力,就被那數百道赤紅巨劍,斬成粉碎。

那龍靈子則是面色鐵青,下意識的想逃。全力一劍,把纏住他的玄葉迫開,往遠處飛遁。

宗守雙目微瞇,手中之劍,猛地一擲。赤紅劍光,六十分之一個呼吸時間,就穿出數百餘丈,把龍靈子的身軀,徹底洞穿!那身形也再維持不去,往下猛地栽落。

宗守亦是再次發出了一聲冷喝!

「給我拿下!」

那玄術『嘿』地一笑,隨手丟出一個巨網,把那龍靈子遙遙罩住,抓了過來。

而那玄葉,則已經是怔在原處,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宗守卻全然未曾理會此女,已經轉過視線,看向了季靈子那邊。

此時這空中,殘餘的三位七階,已經是再不敢繼續追擊,都紛紛疾退。紛紛往那才從樂武城內奔出的那幾萬鐵騎靠攏。

而其餘散開的那些的紫霄劍騎,也是極力回奔,生恐落單。

此刻不止是玄葉,整個戰場,幾乎所有人,都是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那支氣焰滔天的赤紅色騎軍。

「——這個,這是,那談秋?怎,怎麼可能——」

那下山之上,永琴身上的繩索,已經被解開。此時她已不用掙扎,也無需掙扎。

正用那蔥嫩的手指,不停輕顫的遙指著天空。

這是談秋?

那個她自己認為的,卑鄙無恥,怯弱無能,是靠師長蔭庇才佔了蒼生學宮首席之位的談秋?

第433章 敢否留名

弱水此時,也沒有了往常的慵懶之色。有些感慨地,看著那數百紫霄劍騎的屍體。

雖是與蒼生玄龍士齊名的道兵,個人的實力,也差相彷彿。可騎陣對決就是如此殘酷,一旦氣勢被打散,被壓倒,被沖潰,那麼就是一面倒的傷亡。

她跟隨過先君宗未然,那位把她拉出泥潭的師尊,也是英明睿智。

可若論到統數百鐵騎衝陣的本領,相較如今的君上,也遠遠弗如。

正微微失神之際,聽得耳旁,永琴還在依依呀呀地說著「他——他——他沒。沒可能的。明,明明才六階,怎麼可能,可能掌握劍意,劍意之極——」

弱水莞爾,從後面挑起永琴的下巴,眼眸是純淨無邪:「怎麼好像口吃了?聽不清楚,乖,以後師弟說的話,一定要聽哦?」

永琴臉漲得通紅,可此刻卻不知怎的,話卻總說不順暢。

胸中則如翻山倒海一般,她認出來了,那是劍意之極,武道之意的巔峰層次!

明明才六階的實力而已,可那武道意念,卻已達至謝安羅世,還有她崇拜的玄葉,只能仰望的高度!

更靈動無比,彷彿那劍光,有了自己的魂,自己的魄。

這是劍道通靈!隨時隨刻,都可能進入到劍魄層次!

半空之中,宗守的銀鱗踏風獸,仍在奔騰。這一次,卻是衝向了那隨後跟來的三萬鐵騎。

方一靠近,就覺無數黑壓壓的箭只,漫天蓋地的籠罩而來。

「御風!」

宗守是夷然自若,帶著騎隊,往旁稍稍偏了一個角度,就避開了大部分的箭只。兩百四十隻銀鱗踏風獸,也隨後就運起了天生神通,在週身刮起了一陣狂風。

絕大多數箭只,還未靠近,就被吹開。剩下的那一部分,也被這蒼生玄龍士凝聚的滂湃之勢排開。

而後那二百四十鐵騎,猛地踏下!衝入這三萬騎軍之中!

甚至無需用劍,只以這兩百四十隻銀鱗踏風獸衝擊,就把前面那無數實力只有二階三階的騎士,踏成了肉泥碎漿!

只見無數人軀騎獸,被這些銀鱗踏風獸飛撞了出去。二百二十口三千斤赤紅大劍掃過之處,是一片披靡!在這軍陣之中,生生踏出了一條真正的『血路』!

根本就是如入無人之境!稍稍高明一些的強者,都被宗守幾人,立時擊殺。此處的三萬騎軍,竟是阻攔不了這二百四十騎蒼生玄龍士片刻。

也就在須臾之後,一位七階身穿藏青道袍的天位武宗,終於出現在宗守的眼前。

「是木靈子!」

玄術在旁出言提醒,這是太靈宗,遣來的四位七階精英弟子之一。

宗守點了點頭,面上卻有些失望。這幾個七階強者,實力只是一般而已。

也不知是否是自他突破劍魄層次之後,眼界已經太高。

那木靈子在軍中逃了一陣,見後面的鐵騎,仍舊是緊追不捨,奔騰而來。那□赫之勢,幾乎與天地合一,越來越快,也越來越近。知曉躲避無望,木靈子乾脆也是不再逃,瞬息之間,就與這裡數萬騎軍的氣息,合而為一。爆出無數道銀色的劍光,充斥天地,向後方反捲而來。

「太清乘風劍?」

宗守的眼眸一亮,沉寂下去的戰意再次爆起,手中那全新的赤紅色大劍,再次斬出。

劍光紛飛,一瞬間便與那木靈子的劍影,對撞交鋒了數十餘次。

爆裂的氣勁,直接波及四方與地下。罡風沖蕩,百丈之內。所有實力不及四階的騎士,都紛紛沖飛。一些修為較低的,五臟六腑,更直接被震為齏粉。

地面更在塌陷,一個寬達數百丈的深坑,也現於眾人的眼前。

也就在宗守的銀鱗踏風獸,與木靈子身影交錯的那一霎那。那赤紅色的龍形劍光,終於勝出。把那太清乘風劍,盡數迫開。

而後以劍脊,猛地『匡』的一聲,拍在那木靈子頭上。把這七階實力的天位強者,直接敲暈。

「給我拿了!」

後面的宗原,也是眼明手快。伸手一抓,便將這木靈子擒在手中,以真氣衝入,把所有的輪脈都封鎖制住。

再放眼身前,只見是一片空曠,已是快要把這三萬人的鐵騎軍鎮,徹底穿透。

也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聲悶雷般的鐵蹄踏聲。

宗守視線斜望了過去,只見那太靈宗的季靈子,已經再次聚集了大約三百人的紫霄劍騎,正自遠處瘋狂奔來。

宗守冷冷一笑,並不與其接觸。率著身後的二百四十騎,直接踏陣,遠遠繞開。

方才與那木靈子那一戰,雖是成功將此人擒拿,人員並未折損。卻也仍是受損不小,宗守身後的幾十名騎士,都或多或少的被劍氣餘波斬傷。更有幾個,是內傷沉重,幾乎瀕死。是靠旁邊之人相助,才強撐著未曾倒下。

可若是再來一次那樣的激戰,這二百四十人中,還能剩下多少人,就很不好說了。

他雖是自信,還能衝陣破敵。也想試試,這季靈子的太清乘風劍。卻不願以身後,這些道兵的性命為代價。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能不慎。要顧天時,究地利,看人和。

在那敵軍之中,地利人和,皆是對他不利,只有腦袋暈了的傻子,才會硬生生的撞上去。

領著騎隊,帶著那二百四十隻銀鱗踏風獸,繞了大約半圈,不過片刻,就又再次到了那三萬鐵騎的陣前。

此刻那些跟隨羅世幾人,一起潛入到樂武縣城的百餘騎蒼生玄龍士,也紛紛趕來歸隊。不過片刻,就再次湊足了四百騎的數量。

而後面的紫霄劍騎。也是緊隨而至。

宗守此刻卻忽然停下,領著四百騎隊,駐足在一個小山丘上。神情淡漠,居高臨下,冷冷俯視著那三百紫霄劍騎。

後者氣息一窒,那為首的季靈子更是面色鐵青。感覺此刻的宗守,還有那四百蒼生玄龍士,就如翱翔在青空中的蒼鷹,正俯視著自己的獵物。

此刻他恨不得是直接衝過去,將此人碎屍萬段,把這些蒼生玄龍士,全數斬首!卻知曉此時,這四百赤甲騎士的氣勢,已至極盛!絕不能正攖其鋒。

不但不能戰,還需要退!三萬鐵騎,已經只剩下了兩萬四千餘人。此刻正是緩緩後退,整齊有序。

那紫霄劍騎,也同樣是不敢落單,向旁邊的騎陣靠攏,互相策應。

直到那城中十幾萬大軍,緩緩步來。整整十七萬精銳,合在了一處,氣勢復熾,那季靈子才輕舒了一口氣。

待得那軍中,又衝出了數目大約兩千的黑甲騎士,季靈子的眼神,更漸漸鎮定了下來。

「此是原九辰的彥城鐵騎,是漢王組建的一隻精銳,放在原九辰麾下效力,據說實力都達至先天——」

聽著那玄術介紹,宗守也不置可否,眺目看向那帥旗所在。

眸中靈光一閃,便將五十地內所有一切,都盡數納入眼中。只見一個中年人,正端坐在一隻五階騎獸之上,神情陰冷。

這個人他認得,臨來之前在圖畫中見過,正是原九辰。位置恰在大軍中央,身周無數精銳環繞。

宗守微微一哂,冷然道:「立旗!」

身後幾名騎士立時會意,將一面大旗高高立起。赤紅色的旗旛之上,繡著四個燙金大字——蒼生玄龍!

而周圍玄術,以及所有四百蒼生玄龍士,都是精神為之一振,戰意更是高昂。

那邊的季靈子,心中是再次一驚,知曉這些蒼生玄龍士的領軍之人,不止是衝陣無雙,武道高絕,更是一個挑動士氣的高手。

只簡簡單單的把這蒼生玄龍的旗幟一豎,就將著十幾萬大軍的氣勢,徹底抵銷。

此刻他雖是匯聚了所有殘存的紫霄劍騎,多了二千戰力不弱的彥城鐵騎。還有十七萬精銳將卒為後盾,卻仍無半分把握,能夠戰而勝之。

「那原九辰,看來是不敢出戰了!」

說話的,是宗守身後一個蒼生玄龍士,六階巔峰,是僅有的三個百騎長之一。此刻正是不甘地冷聲罵道:「這條老狗,居然也有怕的時候!」

話音未落,周圍九傳出了一聲轟笑,滿含著譏嘲快意。

玄術的神情,卻是肅然:「這原九辰用兵老到,今日只怕是強取不得。」

宗守微微頷首,也是認可。觀那軍陣,十幾萬人排列有序。一些精銳,也被聚在了一處,策應四方。

要想強攻此陣,必定要付出絕大的代價。

這早在他意料之中,可是此時親眼看著,也微覺遺憾。若今日能取下此人首級,那是最令人欣喜不過,也可免了無數的麻煩。

凝思片刻,宗守就策著銀鱗踏風獸下山,帶著騎隊,不急不緩的往遠處奔去。今日戰機已失,多留無益。

那邊的季靈子,卻只覺是嘴裡的滋味複雜之至,無比不甘,卻有無可奈何,猛地一聲大喝道:「你到底是何人?敢否留名?」

那蒼生道一方,都是為之一寂,知曉季靈子問道,只會是宗守。

而宗守是頭也不回,本待不答。不過仔細想想,還是一聲清笑道:「蒼生道談秋!」

第434章 怕他作甚

聲音清冽低沉,卻因四下寂靜無聲之故,傳遍了周圍十里之地。

那季靈子挑了挑眉頭,這個名字,他以前從沒聽說。而後那心內也微微一沉,知曉這個名字,幾日之內,必定是傳遍雲界。

記得蒼生道二十載前,一個方文,一個水凌波,幾乎是佔盡了那一代的風光。

這二十後,如今又將出一個談秋麼——

正啞然無語之時,忽然那騎隊之中,又跑出一人出來,冷聲道:「首席說了,我蒼生道那十幾位同門,就先讓你們好好款待著。記得要好吃好喝,一樣不都能少。一個月後,他會與你們換人。」

說完之後,就一聲哈哈大笑,再次追上那四百騎蒼生玄龍士。

季靈子是鬱悶到快要吐血,只能眼看著前面這只騎隊,悠閒自若的揚長而去。

這只蒼生道的道兵騎隊,若用來衝陣。或者人少了些。可若用游鬥之法,這邊卻是無可奈何。

不但是七階強者的數目已經被拉平,精銳鐵騎也是全然處於下風。

更有那龍靈子與木靈子二人落在他手中,不能不令人投鼠忌器。

也就在片刻之後,當那蒼生玄龍士的最後一人,也消失在視野當中。

那原九辰也從後方軍陣之中走出,與季靈子並騎而立。神情也同樣鐵青,難看無比地看著蒼生道之人離去的方向。

「這蒼生道,當真是好氣運。水凌波之後,居然又出了一個如此妖孽的人物。別的也就罷了,衝陣無雙,竟是名將之種。季靈道兄,不知你我如今,該當如何應對才好?」

季靈子亦是深呼了一口氣,強壓著心緒。

無雙名將不可怕,可掌握了劍意之極,又有為整個蒼生道為後盾的無雙將才,就真的是令人懼怖。

「此人確然棘手,只是今次之事,卻還不算了結。今日泰靈師弟,還有數百同門身死之仇,不能不報——」

原九辰的眼眸亮了亮,總算恢復了些神采。他最懼的,就是太靈宗半途放手。那就是等於徹底將他拋棄,他此刻雖任彥城關鎮守之職。可若無其他旗鼓相當的助力,蒼生道只需一根手指頭,就可將他捏死。

——剛才那一刻,他真是有些怕了。也頭一次,生出了後悔之意。

為了討好太靈宗,為了那尚還虛無縹緲的榮華富貴,把蒼生道這個龐然大物,得罪至死,真的值得?

也知此時的季靈子,就好似是輸光了的賭徒,急欲翻本。不過站在他的立場,原九辰卻仍不能不提醒一二。

「道兄!為泰靈師弟復仇,自是應當。可此子劍道通靈,實在難纏。只需有四百蒼生玄龍士在手,就可在戰場上,縱橫無敵。而我等如今,已經是損失慘重,實力劇減,只怕不是他對手。不若我與道兄,先返回太靈山,從長計議——」

季靈子神情一怔,斜睨了那原九辰一眼。這才驚覺這人,對那談秋,居然已經生出了懼意。

不過此刻,他卻也無譏嘲的心思。方才對陣,哪怕自問可與對方勢均力敵,他卻也同樣是沒半分把握。

以方纔那四百的蒼生玄龍士威勢,怎麼忌憚都不為過。

「放心!此事我會請示師長,從太靈山調集人手,盡量把紫霄劍騎的數目補足一千。」

說到此處時,季靈子又皺了皺眉。想起了方纔,那談秋的劍術。

此人實力,最多是六階層次。可那劍道,卻遠遠凌駕於他之上。一人不可懼,可一旦借用那數百玄龍士之力,戰力卻可直升七階巔峰。

眼微微一瞇,季靈子接著便又決然道:「除此之外,我會盡量讓宗門,再送來兩件玄鐵文山甲——」

那原九辰精神頓時一震,知曉這玄鐵文山甲,乃是八階靈器。不但是兵刃難入,更能提升穿戴者的真力修為。乃是太靈宗的鎮宗之寶,據說總共也不到四十件。

那季靈子這時,也是一聲冷哼。

「今日之戰,是你我大意了,上了他的惡當。下一次,卻再沒這麼容易。等到一個月後換人,那時便是與他分出勝負之日!」

說罷之後,又蹙著眉道:「還有漢王那邊,你也需求援。這位皇子手中,有一隻定西鐵騎,最好想辦法借來。」

原九辰凜然應是,他本來也是這般的打算。

……

「居然是衝陣無雙——」

就在那虛空中。仍舊是方文與韓方二人,面面相覷著,對坐而立。

都能從對方眼眸中,看出幾分驚異之色。

「師祖,座尊當初,可沒提及過這宗師叔祖,還要這樣的天賦——」

「的確是沒有說過!」

韓方點了點頭,一臉的驚奇,又含著幾分慶幸。

「據我所知,在那東臨雲陸,也同樣無人見過這位乾天妖王,親自率軍衝陣。他麾下有宗未然留下的根底,本就是戰將如雲。那虎千秋幾人,都是老於沙場。又有宗原這等樣的無雙將種,為他衝鋒陷陣。只怕也沒人知道,這妖王戰場上的本事,到底如何——」

他這邊說著話,那邊的師若蘭,卻衝著側旁處一片蜃光幻影,興奮的比劃著,手指劃出一道道詭異的線痕。那冰藍色的眸中,也微微透著幾分興奮的光澤。

只是此刻,旁邊的兩人,卻無人去注意。只當是小孩子,在自顧自的玩耍。

「這次魏座尊尋來的,還真是一位奇才。師祖,這次一旦弟子心結解開,便晉階在即,踏入仙道之後,估計十年之內,再無法進入雲界。這蒼生道宮之主,若是能交給此子手中,必定能保蒼生道二十載安寧——」

那韓方一聲苦笑,這件事他何嘗不知?可惜——

「此子心不在此,多說無益。資歷不足,也無人望。他若欲掌權,便不該那般對待羅世玄葉等人。」

那樣梳理的態度,分明是不願太多參入到蒼生道事務之內。

記得那魏師弟當初也曾說起,此子入門,意在劍道,意在修行。

對蒼生道的宗旨,雖是不怎麼反感,卻也不曾認同。

——在幾個月前的時候,他還不在意,可是此時卻真正感覺惋惜。

那方文沉默了片刻之後,也是無奈一笑,也就不再提事。

「此子不願,那麼能繼任道宮之主的人選,就只有那水凌波一人。這位水仙子,方文總覺得是有些不靠譜——」

蒼生道座尊,不在雲界,韓方也是隱居的身份。蒼生道宮的宮主,也是蒼生道在雲界,實際的主持之人。

可他二十載前,也不是沒與水凌波打過交道。那時此女,還只是一個小女孩,性格就已頗讓人頭疼。聽說後來,是更加火爆,更加怪異了,令人放心不下。

那韓方的面色,也是古怪之至。忖道與其如此,他倒寧願讓這宗守,執掌蒼生道宮。

即便是有他韓方在旁看著,可水凌波此女的性情,卻素來是我行我素,不將長輩放在眼中的。實在是令人發愁——

可若沒足夠的理由,沒更好的人選,不讓此女繼任,又說不過去。

好在方文歎息了一聲,又把這令人頭疼的話題轉開:「剛才看宗師叔祖運劍,短短三日,就能玄龍劍意,掌握到劍意的巔峰層次。他本人的武道根基,怕是已至劍魄。方文是自愧弗如,相較師叔祖,真是白活了這五十載。據說師祖,已經掌握了靈武合一?真想有一日,能親眼看看——」

前面還好,可聽到後面幾句。韓方的臉色,是愈發的不好看。

靈武合一是不錯,可以宗守的情形,怕是還要耽誤幾年。

罷了,就讓那傢伙吃吃苦頭。兩年之後,再為他重築根基也不晚。年輕人遇到挫折,也不算壞事。

正說著話,忽然遠處,又傳來一聲冷笑。

「我道你們蒼生道,這次居然仍敢過來,朝原九辰下手。原來是又出了一個核心弟子。不過此子實力尚不到六階,韓方你就敢放他出來,就不怕此子,早早夭折,死在外面?」

韓方神情一怔,而後就冷然一哂。

「原來是太靈宗,秋雲道兄——」

他早知太靈宗,會有仙道之上的強者,趕來坐鎮。卻不意是此子,真正令人心煩。

「韓方只知今日,我蒼生道弟子是安然無恙,倒是你們太靈宗,如今倒是已經隕落了一個泰靈子,四百與紫霄劍騎折戟於此——」

那秋雲沉默了片刻,出乎意料的未曾暴怒。許久之後,又冷聲一笑:「這原九辰,我太靈宗我必欲護之。有漢王相助,你們蒼生道怎麼跟我鬥?即便你們蒼生道仍舊不肯放棄,那麼就再做過一場,看看到底誰勝誰負。你們那些弟子,在那彥城關。若有什麼不測,莫怪我太靈宗無情。」

說到這後,那秋雲的聲音,便全數消退。

而韓方的神情,這時卻是古怪無比:「我該不該告訴他,其實宗師弟早有了萬全的謀劃,已經注定了勝局?派再多的人手過來,也只是送死而已?」

那方文聞言莞爾:「只怕至此之後,這位秋大先生,絕不肯干休?」

韓方卻『嗤』的一笑,不屑之極:「怕他作甚?」

第435章 心魔證誓

此時的宗守,不但是渾然不知虛空中發生的那一幕,更是在心裡暗暗腹誹著韓方與蒼生道的小氣。

「今日之戰,雖是勝了。卻也讓那些太靈宗的人,知曉了我們的底細。就不能再派些人過來?最好是再來個一千蒼生玄龍士。一千不行?那六百也可——」

玄術是險些咬著自己舌頭,一千?六百?這位首席,還真是好大的口氣?

真能再調來一千,或者六百人,便連他也能有幾分把握了。

「六百也不成?那麼再過來幾個七階,也是可以的。難道我蒼生道三宗六門,還不如一個太靈宗?」

一個太靈宗,隨隨便便,就能調集八百紫霄劍騎。他們蒼生道,卻只有四百騎至此。

宗守先前還為蒼生道的底蘊而興奮,可此時看,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些。

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那玄術是啞然無語,倒是旁邊的趙嫣然,接過話解釋道:「我們蒼生道實力不是不如太靈宗,只是因大敵太多。四處都需防範,牽一髮動全身。能夠臨時調動的力量,實在不多。」

宗守眉頭微挑,最後也是長歎。他也猜到蒼生道的處境,與道佛儒三家水火不容,與魔門也同樣是不對付。除了與劍宗的交情,還算尚可之外,其餘都是死敵。

「可若換成是我來當家,拼了命也要調些人手過來,而且要大張旗鼓才是。最好是引得太靈宗,在這裡的投入實力,越多越好——」

那玄術的眼眸一亮,已經明白了過來。蒼生道下注越多,太靈宗也多半會追加實力。一旦鎖定勝局,足可使這道門第一大宗損些元氣。

蒼生道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幾分。

「此事我會稟告上尊,或者能再調兩部玄龍士過來——」

不止是玄術,旁邊的趙嫣然幾人,也同樣是眼眸微亮。

宗守笑了笑,以這幾人的聰明,無需他說的太明白。

接著就又笑問軒韻蘭道:「這次沒死人吧?」

後者聞言,立時搖了搖頭:「幸不辱命!只燒了幾十間房屋。可以待此事了結之後補償——」

宗守微微頷首,其實心裡卻不怎麼在意。只是有些感慨,他看不起那十幾名蒼生道的手段。

可其實自己到某些時候,也是差不多,半斤八兩而已。那夜爭奪乾天妖王之位,還要那攻略七省之時,也沒少傷及無辜。

心中雖是慚愧,不過若再來一次,他也同樣會那般做。

以萬年之後的心態,在這個時代,真是處處都是不適。

軒韻蘭話說到一半,就忽然閉口。目光看向不遠處,只見那羅世幾人,已經率著那諸多『精英』弟子們,正朝這邊靠攏。

走進之後,那羅世便是神情尷尬的一禮道:「今日之戰,多謝談首席施手相救!」

心裡的滋味,是負雜難言。此前指責這談秋不作為,也認為宗門讓此人總掌誅殺原九辰之事,實在太過兒戲。

可今日看這談秋,那縱橫戰場,連敗四名七階強者的英姿。才知自己無論是武道,還是爭戰之術,都遠遠不如對方。

一方面是如吃了蒼蠅般難受,在城中本待是準備動手救人,卻又被這一位算計。成為了誘餌,引誘那太靈宗,把力量分散。

一方面卻又暗暗感激,知曉若他們這次,真的在城內動手救人。只怕十停人中,至少有三停死在城內。

他身後那諸多三宗六門的精英弟子,也是沉默著,面色變幻。

先前的輕視鄙薄,已全然消失,多了幾分敬意。更不乏幾個女弟子,眼眸放著光,上下打量著宗守。

不過大多數人,此刻都是沮喪無比,氣息陰沉低落。

宗守本是欲出言譏諷幾句,只是看這情形,卻也不好出口了。

只能是冷冷地掃視了這眾人一眼,淡淡道:「回去之後,自去長輩處領罰,下不為例。在我看來,爾等雖是自謂精英弟子,卻還不如玄龍士中的這些師兄弟。我聽說蒼生道有規矩,即便不入道兵,所有弟子,也仍需修行玄龍決這門輔修功法,你們有誰學了?一隻箭可以折斷,十隻箭合在一起,卻能無堅不摧,這個道理你們難道不知?真是一群烏合之眾——」

宗守身後,那跟同他一起衝陣的幾百蒼生玄龍士,都是精神一振。

而那百餘『精英』弟子們,則都紛紛面泛紅暈,更是羞慚,只覺是抬不起頭。

即便胸有不服,想要反駁,也說不出話來。通觀方纔那一戰,他們可算是最無用之人,只能四下逃跑。也的確是無一人,去修習過玄龍決。無有這門輔修功法,加入那騎隊之中,只會是拖累而已。

只是以前,他們自命不凡,又有誰能看得上那門蒼生玄龍士的輔修秘書?

旁邊的趙嫣然,看宗守一本正經的訓斥。卻差點偷笑出聲,這傢伙以前,不也同樣沒有學過?

只是這三日時間,才臨陣磨槍,事到臨頭抱一下佛腳而已。

不過看方纔,宗守施展的玄龍劍決,只怕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

再說這傢伙,入門才短短幾個月,沒學也說的過去。

此刻不止是那些弟子們慚愧,就連玄葉幾人,也同樣是羞的面色通紅。

他們三人,也是一樣的沒有學過。最後當宗守帥二百鐵騎衝陣時,只能幹看著,無法插手。

不過諸人之中,卻也有不諧之意。一聲冷笑之聲忽然響起:「你倒好意思教訓人!若依我看,今日未必就不是你是故意激我們出走,把我等當成誘餌。我看談首席你,怕是早就策劃好了,讓我們置身險地——」

話音未落,這附近就為之一寂。大多數人,都微微皺眉,卻也有幾人,目光閃動著,透出了幾分疑色。

宗守抿著唇,冷冷往那聲音的來處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利哲。

一邊忖道這傢伙,到底是瘋了還是傻了?一邊把唇角冷冷的挑起,殺意勃然。

先前他還可以忍耐,可此時卻是真正的生出了殺人。此人所為,已經踏過了他的底線!

那邊玄術,目光也是寒冽了下來,冷聲笑道:「真是蛇咬一口入骨三分,這句話,你們倒真好意思說出來。爾等可知,在你們逃離之前,首席大人就已定策。令輕音門從那京城的兵部,要下一張公文?」

那諸人都是怔了一怔,這要兵部公文,與今日之事,能有關係?

那羅世謝安,與玄葉三個,連同幾個腦筋較為靈活的弟子。卻幾乎瞬時,想到了什麼,面色都是一變,泛起了幾分苦意。

果然下一刻,就聽玄術淡淡譏笑:「兵部已有命,直令原九辰,將那十三蒼生道逆匪,解往京城處置!爾等如今,可明白了——」

此時即便再蠢之人,也能明白這張公文的意圖。而那羅世三人面上更蒼白一片,毫無血色。

這麼說來,自己等人,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按照這談秋的辦法,本來輕輕鬆鬆,就可把此事化解。

他們來救人,反倒是使自己置身於險地。

若非是談秋使出這些辦法,又統帥兩百鐵騎大勝紫霄劍騎,只怕他們這些人,多半要傻乎乎的葬身敵手。

而方纔這利哲所言,也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幾個有些相信之人,更是只覺無臉見人。

一時之間,眾人的聲息是再次陷入沉寂,氣氛尷尬,無人言聲。

而僅僅數息之後,那謝安羅世,隨即又覺不對,紛紛抬頭。

只見宗守正冷哂著,看著那利哲。手按著劍,殺意似潮,如望死人,彷彿下一刻,就要拔劍而出。

幾人對視了一眼,都不由浮出了幾分急色。此時此刻,早已對這利哲,生出了幾分鄙薄之意。

反倒是對這談秋,生出了敬佩。雖是性格惡劣,令他們不以為然,可若一旦這位成長,卻是宗門日後,真正的擎天巨柱!

可也正因如此,才不願利哲死在談秋的手中,不願這位首席,在這關鍵之時,違逆門規。

而那利哲,卻是冷汗涔涔,獨自承擔著宗守那殺氣與意念的壓迫。

心中已經是後悔到了極致,也似乎直到此刻,也想起自己,得罪的到底是什麼人。

——戰陣無雙,劍道通靈,宗門三代真傳!相較於他,自己祖父,又能算什麼?

剛才自己,怎麼就沒管住嘴?

一時之間,眼前是忽而幻象重生。全是宗守將自己碎屍的景象,就彷彿方纔,那縱橫無敵的英姿。

瞬間之後,利哲忽又一醒。不對,這是心魔!怎麼可能?自己有萬年溫玉在身,怎麼可能會魔念頻起?

「首席!非是我謝安偏袒,只是此人,自有宗門規條處置。謝安有愧,會親自指證此人,還請首席,消雷霆之怒。」

正說著話勸誡,謝安忽的愕然。轉過頭,卻見那利哲,幾近癲狂的笑著。身周燃起了白色的火焰,那週身真氣也在暴走。

謝安下意識的,就想一掌抓過去,幫利哲鎮壓。可旋即那手,又定在了半空,神情複雜。

「利師兄在我面前,曾以心魔起誓過——」

宗守冷聲一笑,也懶得再出生,逕自是策馬前行。

第436章 龍虎鍛身

走出不到數十步,靈覺就感知後面的利哲,渾身真氣徹底失控,整個人如火炬一般燃燒了起來。

周圍之人,也無人幫手。心魔之誓,起自於本心,外人也幫不上什麼忙。也大抵明白,利哲先前的言語,到底是怎麼回事。

宗守懶得去理會,轉而笑望著一旁:「可有所得?」

他的身側,正是宗原。這一戰,卻並無太多出彩之處,固然是本身有些實力不及,不過主因卻還是這傢伙的大半心神,都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之故。

「略有所得!」

宗原微微頷首,眸光一閃即逝:「玄龍劍意,與雷霆龍劍雖是有許多不同,卻也有不少相通之處。此番領悟極多,只是還不足以讓我突破七階!」

其實他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宗守衝陣的本領上。所得比之武道意念方面的領悟,還有多上許多。

尤其是與木靈子泰靈子二人交手之時,那氣機意念的變幻交鋒,令人是大開眼界。

宗守也欣慰一笑,他也沒指望宗原,能夠立時突破。

武道與靈法修行,三階到四階是一道坎,六階到七階,又是一道坎。

修行到六階容易,可要想跨過這一層到七階。有些人需要兩到三年,有些人十幾年都未必能突破。只能卡在這一階,蹉跎歲月。

這也是為何,玄葉那三人,會被宗門重視之因。只因七階之後,直到踏入仙道,都沒什麼太大的阻礙。

宗原領悟的雷霆劍意,已到了極高深的層次,突破不難。不過為根基起見,五個月後突破,才是最佳。

倒是弱水,根基早已足夠。最近在他指點之下,修行朧影劍影,也同樣進展神速。若非是毒素還未被徹底拔除,此時就可突破。

宗原接著,卻又稍稍猶豫了一番,才遲疑著開口道:「君上,那些蒼生玄龍士中,有一人似是有些不對勁——」

聲音壓得極低,以真氣凝束成線。

不過宗守,卻是並無什麼意外之色。他早就已察覺,跟隨玄葉三人進城的那些蒼生玄龍士中,確實有兩人的氣息,有些不對。

實力不是七階,不過借助某種秘法,卻可隨時隨刻,達到七階的層次。

宗門讓這諸多精英弟子出來,將之置身險地,自然是也有保全之策。

只是此事,只需心中有數便可,無需去點明。

此時原本那藏身之地,已無法再呆。不過好在蒼生道,是深明狡兔三窟之理。

由玄術帶著眾人在山內兜兜轉轉,當徹底甩開了後面跟隨而來的探騎之後。不過兩個時辰,又到了一處地下洞窟。

雖是備用的藏身地,可這個地方,只是離那彥城關稍遠一些而已。裡面反而是寬敞了許多,布設有靈陣,能做到一人一室。

裡面儲藏的物質,也更是豐厚。正因離彥城關遠,這些東西,這才能運進來。

宗守暗暗咋舌,果然不愧是恐怖份子的發祥地之一,這兩處地方,都有些後世那些恐怖基地的派頭。

而一進入此間,宗守就再次開始了閉關。這一次,卻是連續二十餘天,都再無人來打攪他。

樂武城東之戰,他部下那些蒼生玄龍士,有不少人受傷不淺。他本身倒是毫髮無傷,那幾個七階強者的力量,都有整個騎隊承擔。而他自己,有內甲在身,更有外骨護持,雖是騎隊鋒刃,卻反而是無恙。這一戰,也勝得是極其輕鬆,也沒什麼潛能,被激發出來。

不過雖無生命潛能,宗守聚集第十道真符的速度,依舊是極速。

就在第二十日的光景,宗守元魂之內,再次傳出了一聲轟鳴。

只見又是一個符文,從那魂力海洋中升騰而起,懸於高空之中。

而宗守也毫不猶豫,便將那外圍土字天符靈種,猛地拉下,與這『土』字符,猛地融合。

那魂力風暴,也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平復了下來。

此時他元魂之中,水、火、風、霆、運、吞、淨、疊、幻、土總共十大真符,懸在魂海上空。其中又有五枚,特別龐大,色澤也清晰明亮,隱約已進入到天符層次。

只是宗守,此刻卻是微覺驚異。他的元魂廣闊,這十大真符靈禁,還遠不足以將之填滿。

「傳說靈師的魂力,也與肉身息息相關。故此許多靈師,即便不修武道,也要想盡辦法,強化自己的肉身,增加氣血精元。如今看來,是果然不錯——」

通常的靈師,在九道真符之後,還能夠再聚真符。不過通常能聚結出第十道,就算是很不錯了,第十二道是天資過人。能凝聚第十三道真符的,是絕無僅有。

而宗守此刻的感覺,他如今的元魂之內,別說是先前預想的十二道,便是十四道也是無妨,遠遠未曾飽和。

「如此看來,自己不一定就只能完善這五行真符而已——」

宗守心中微動,這是好事,不過若真正要將他的元魂填滿,只怕多半是要耽誤他晉級七階的時間。

只是這代價,卻也值得,旁人只怕是求之不得。

又以靈識,觀望那魂海漩渦,只覺那魂力,又增長了不少。不過純度還是一如先前,大約增添了兩成左右。

此時他所擁有魂力基數,已經是極其龐大。即便只是這兩成,也可想到於一個普通的六階靈師。

「雖是增加了些,卻遠不如先前的預想。如此看來,想要再引發魂力質變,是只能等到真正突破日游之境之時!不過有天鏡照魂之術在,再有數月,吾之元魂,就可徹底轉陽——」

心內仍是欣喜,增加兩成的魂力,他對□曦與雷霆翼蛟的控制,也益發的操控裕如了。

與前者的聯繫,更為牢固,隱然可以壓制,這只天生異種的反噬。

之後又靜修了大約兩日時光,待得這境界,徹底穩固了下來。宗守方才有時間,分心旁顧其他。

當他靈識在這洞窟之中掃過,只覺大多數人,都在閉關潛心修行。更有不少人,已經有所突破。

人也多了不少,足足有四百之數。應該宗門方面的增援,整整四百的蒼生玄龍士,天位武宗,也多了一位,實力與玄術,也是不相上下。

這小小洞窟之內,六階的強者,已足有九百之巨!

宗守一笑,知曉這必是玄術的請示,已得到蒼生道的認可。又暗暗好奇起來,不知那太靈宗,會有何反應。是就此退卻,還是再與他們搏上一把?

以他推測,大約是後者。

伸手往自己乾坤袋中一探,不過須臾,宗守就取出了四個小乾坤袋。

是擊殺那泰靈子,符菉木靈子二人所得。

連續五位七階強者,在他手中或死或傷。可惜那大商軍中那位天位武宗,實在太窮,連一個空間法器都沒有。隨身之物,自然也是寥寥。

草草的翻了翻,大約都是一些丹藥符菉之類,還有幾本太靈宗功決秘法的抄本。

不但有紫霄劍,那太清乘風劍,已同樣在內。可惜並非是全本,只能修行到天位以下。

再還有,就是這些人收集的一些材料,以及靈兵法器,品階雖高,卻同樣並無什麼出奇之物。

倒是那獸晶靈石,有著不少,總共加起來,可相當於一百六十枚七階獸晶,算是小發了一筆。

宗守早知便是這結果,若這幾人,真有什麼好東西,那時早該用出來,以翻盤逃命。

也直到他翻到泰靈子的那個乾坤袋時,才發出了一聲驚咦。

手掌一翻,就多出了四枚丹丸。半金半紅,那丹丸表面,更彷彿有龍虎之影,在盤旋爭鬥。

「這莫非,就是傳聞中,太靈宗的龍虎鍛身丹?」

宗守仔細辨認了片刻,就毫不猶豫,將其中一枚服用了下去。

而下一須臾,全身上下的骨骼,就發出了『吱嘎』的聲響,彷彿是不堪重負一般。

一股磅礡強橫的力量,驟然自脾胃之間爆發。並非是聚成一股,往周圍衝撞。而是四下裡如鐵壁般排開,充斥著整個身軀,形成強壓。

之後又隱隱分成,兩種截然不同的藥力。在宗守軀體之內,彼此衝突爭鬥。

宗守強自忍耐,把脊背挺直,正襟端坐著。盡力把思緒,陷入到無思無想的狀態。

也不知到底過去了一天,還是兩天。當宗守再恢復清醒時,那藥力也終消退。

只是他渾身肌膚之上,卻多出了一層薄薄的黑泥。

「這龍虎鍛身丹,果然不愧是鍛身之名。就好似是兩個准七階的強者,在我體內交手,龍爭虎鬥。只需筋骨肉身,稍稍差些,便承受不下。」

隨手一揮拳,果然感覺那本就強橫的力量,又有所增長。

更重要的是他肉身,同樣堅固了許多。不愧是傳聞中,只需三枚,就可築天位之基的靈丹。

又看了眼自己身上,宗守頓時自嘲一笑:「原來我體內,到如今還仍是這麼多毒素雜質。」

剛以除垢術,清洗了一番自己的身軀。宗守還沒來得及吞服另一枚龍虎鍛身丹,就感覺幾人的氣息,聚在門外。

宗守一歎,知曉自己清閒苦修的日子,又暫時告一段落。

第437章 漢王殷全

「果真能重創那蒼生道?」

西秦城漢王府內,昏沉的燈光之中,一個身穿王袍的青年,正眼神猶豫的,看著眼前二人。

身為這座王府的主人,大商皇朝的第四皇子殷全,雖是年已半百,可面貌身軀,卻依然如二旬青年。

這是武道修為極高,已然駐顏之故。

而在他的案前,正有兩人坐著。太靈宗的季靈子,氣息深沉自信,不亢不卑。旁邊的原九辰,卻是正襟危坐,眉目中透著幾分小心恭敬。

「若是漢王殿下,肯借八百定西鐵騎,季靈子自信,必定能重創蒼生道!蒼生道狼子野心,意欲顛倒禮法,建平等世界,豈不荒唐?當今聖上,對這些亂民叛賊,早已經深通惡絕。若能得那五百蒼生道逆匪頭顱,必定會使龍顏大悅,殿下也定可得嘉獎。」

殷全卻未有動容之意,沉吟道:「嘉獎?免了,我如今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彥城關之叛,一次就已經足夠。倒是最近,聽說爾等在樂武縣與那蒼生道交鋒,結果損失慘重,可有此事?據說那時,爾等的實力,遠勝過蒼生道。」

季靈子猛地握了握拳,此事早已傳開,使雲界諸宗大嘩,也瞞不過這位把這西部數省,視為自家地盤的漢王。

「是有此事!可也正因敗過一次,才更有勝算。季靈子既然上過一次當,就絕不會上第二次!殿下不信我,難道也信不過太靈宗的實力?」

漢王殷全聞言也不置可否,只眸中露出幾分奇色。轉而笑問:「那麼貴宗,又準備從何處著手?」

「赫連鐵山!」

季靈子答的毫不猶豫:「如今是敵暗我明!主動權在他人之手。我宗要想勝蒼生道,就不能坐等他們動手刺殺原帥之時。這赫連鐵山,乃是蒼生道必救之所!以那三百萬人性命要挾,不知那蒼生道的諸位英傑,是救還是不救?季靈子此來,也是為請令。請殿下近日之內,將這些彥城關罪民,全數決刑!」

「決刑?」

殷全的瞳孔一縮,而後是一聲輕哂:「你們太靈宗,倒真個是心狠手辣。這可是整整三百萬人的性命,就不怕此事傳開,你們道家第一大宗的聲望有損?」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據我所知,蒼生道遣來的人手,已達九百。區區三百萬人,若能重創這些魔逆,大商的根基,必定能更為穩固。漢王殿下,以為然否?」

那季靈子淡淡說這,對殷全的言語裡譏嘲之意,似是全不在意一般。

「即便傳開又如何?一些草民的胡言亂語,荒唐謠言,又如何能動搖我太靈宗根基?漢王殿下,想來也不會做此損人利己之事!」

殷全唇角間的譏諷之意更濃,卻也未曾拒絕,反而是隱現心動之意。自顧自陷入了長考,許久之後,才搖了搖頭:「此事我還需再細加考量一番,爾等兩日之後,等我答覆——」

原九辰聞言,頓時神情一鬆。與對面的季靈子對視了一眼,都知曉這位漢王殿下,已經是意動。

這等大事,關係兩大勢力博弈,殷全需要兩日時間考量清楚,也是理所當然,也無需再加勸諫逼迫。都紛紛起身行禮,各自告辭離去。

也就在這二人離去之後的不久,一位面貌七旬左右老者,忽然從屏風中步出,在一旁坐下。

殷全也不驚奇,眉頭深蹙地,從案上拿起了一根竹簡。是樂武縣一位小小的捕頭,一月前奉上之物。以靈識記錄,是所有他收到的,關於樂武城東之戰的情報之中,最詳盡的一份。

「戰陣無雙,六階之境,便領悟劍意之極!據說此人之劍,已經帶了靈性,隱約有通靈之兆。談秋?嘿!這蒼生道,居然又出了這麼一個天縱英才。李老,你怎麼看?」

「樂武城之戰,太靈宗輸的太多,急欲翻本。」

那李姓老者坐下之後,答的是言簡意賅:「正因這談秋太出眾,木秀於林,太靈宗才必欲催之!此番是真心向殿下求助——」

殷全微微頷首,他也猜是如此:「那麼寡人,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袖手旁觀為佳?」

「各有損益!殿下已經向蒼生道出過手,無需將之得罪至死。不過若能向太靈宗,索要些人手財物,卻也不錯——」

話說到一半,李姓老者就見殷全的目,微蘊怒意。頓時一笑,知曉這含糊其詞的話,惹惱了這位殿下。

「不過在殿下決斷之前,還請看看這東西再說?」

殷全「嗯」了一聲,隨手接過。只見手中,赫然是一張請帖,當翻開之後,卻是眼皮微跳。

「玄音雅樓?談秋?」

「這玄音雅樓,正是輕音門的產業——」

「寡人知道,不過這談秋,當真好大的膽子!」

殷全眼眸之中,一時全是驚奇之色:「他這是要與我,三日後在玄音雅樓見面?」

「不止如此!」

那李姓老者說到此處時,也同樣含著不可思議之色:「更層通知老夫,讓我派人前往遼陽,說是三日之後,可以看一場好戲。」

「遼陽,豈不是我那位九弟的封地?」

殷全是愈發驚奇,神情變幻。許久之後,神情才又恢復平靜,淡淡問道:「那麼李老以為,此事我該當如何處置。」

李姓老者聞言卻是心中有數,知曉這位殿下,其實已有決斷。卻只當不知,淡笑著答道:「季靈子那邊不妨先答應下來,談秋這邊,也不妨見一面。若是殿下願意,不妨將此人留下。」

殷全頓時輕笑,似乎高深莫測。

他也這麼想的,這談秋必有所謀,不能不見。

……

玄音雅樓,乃是西秦城中,聲名最眾的青樓之一。殷全也早年也曾來過幾次,不過當彥城關大變之後,卻再不曾臨門。

偽裝成普通的豪商,輕車簡從的來到玄音雅樓後巷。就自有人領路,引著殷全一群人,直趨五樓。

一路所見,果然都是令人心動的絕色。琴音潺潺,婉轉低徊,被這靡靡之音挑撥,愈發的使人意念搖蕩。

只是一想及這些女子,可能有輕音門弟子在。殷全就暗暗遺憾,有種卿本佳人,奈何從賊的惋惜。

到了第五層,是一片空曠。只有這旁邊一側,一位年紀大約十五的少年,端坐在一旁。即便殷全一行人到來,也未曾起身行禮,只靜靜的坐著。

無需人示意,跟隨殷全過來的十幾個侍從,都紛紛散開,樓上樓下的搜尋。

須臾之後,都紛紛返回,向殷全旁邊的李姓老者點頭示意。這是告知二人,這玄音雅樓之中,並無其他七階之上的強者存在。更別無什麼陷阱。

殷全不由微含笑意,這蒼生道,還算是識趣。

也就不再遲疑,逕自步至上席處坐下。而後眼帶戲謔之色的,看著這藍裳少年。

確是身姿不凡,氣息內斂沉穩。只是此子,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以為他殷全,不會動人殺人?

「你是談秋,到底是有何事與我談?」

宗守本來是眼半睜半閉,這時聞言,才彷彿如夢初醒,望了一眼憑欄之外。

「如今尚還不到子時,漢王殿下來的早了。且等一刻鐘再說如何——」

殷全面上,立時是怒意隱生,只覺是胸內凶念如濤。

他今日,的確是來的早了。可這世間,除了那位父皇,朝中幾位元老,誰敢與他這麼說話?

卻見旁邊的李姓老者,朝著他微微搖頭,以目示意。

殷全皺了皺眉,強壓著怒火。也同樣不再說話,靜靜等候。

這少年有峙無孔,必有依仗。他倒要看看,一刻鐘後,這談秋要怎麼給他一個,不動手殺人的理由。

一時之間,這層樓的氣氛,是冷凝之至,落針可聞。

隨著時間流逝,殷全的神情,反倒是漸漸淡然。倒是旁邊侍從,軀體中透出的殺意,越來越是濃厚。

也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一張符菉,直臨此間。落入到李姓老者之手,此人先是身軀一顫,面色劇變。竟是心念震盪,真氣失控,把桌案的一角,直接撞碎。卻是毫不敢耽誤的,將那符菉,鄭而重之的遞給了殷全。

殷全一陣疑惑,接過之後,那面色也隨之轉為蒼白一片,神情也是木然。直過了良久,才恢復了過來,可卻依舊是血色全無。

「——太靈宗嫡傳,太清乘風劍!好一位九弟,好一個太靈宗。這些年,可真是將我殷全,戲弄在股掌之間——」

宗守聞言,也從死寂中『活』了過來。朝著殷全微一點頭,算是行過禮。

「山野之人,不知禮數,請殿下勿怪!此番談秋,是代我蒼生道,來與殿下談一些事情。」

殷全瞳孔一縮,此時此刻,他也無心去計較此人的無禮。大約也知道,蒼生道弟子,不少人確實是不遵禮法,不敬君王。

認為萬民平等,自然他這漢王,也是平民一般。

口裡冷哼了一聲,殷全又深呼了一口氣道:「那麼談首席此來,可是為原九辰與太靈宗?」

第438章 言定生死

「那麼談首席此來,可是為原九辰與太靈宗?」

「正是!」

宗守點了點頭,此事雙方都是心知肚明,也無什麼需要諱言之處,雙方敞開來說是最好。

「太靈宗意圖叵測,想來如今,殿下也是心中有數。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那殷全這一次,卻是神情默默:「太靈宗雖是與我九弟一起,算計了本王。本王卻未必就一定要去與這道門第一大宗為敵。閣下今日,可以離開,孤只當沒看見——」

宗守笑了笑,知曉這是要與他討價還價了。按說這時候,他應該做些承諾,使這位漢王定心。可在他而言,卻著實不想這麼做。

「我倒以為,殿下該當求我蒼生道。將那原九辰解決才對!」

「嗯?孤願聞其詳!」殷全此時第一個反應,不是生怒,而是好奇。就如先前,這少年若無把握,斷不至於說出這樣的話來,故此只語氣間,重了幾分。

「既如此,那就容談秋先說說道理。我觀史書,歷來爭奪皇位,都最是殘酷。殺兄殺弟,弒父弒母,都是史不絕書。即便殿下不願得罪,日後太靈宗,可會放過殿下,不與殿下為敵?恕我直言,即便日後殿下九弟,放過殿下的性命,卻也免不了淒涼終生之局!」

宗守一邊說著,一邊心中感慨著,這也是他雅不願,繼續做那妖王之因。不願自己日後子嗣,也如此相殘。卻因『宗守』遺願牽制,要守著乾天山的基業。

那殷全的神情,只微動了動:「此言只是你的猜測而已,再說那原九辰,也是我心腹愛將——」

「心腹愛將?這是與太靈宗,交情密切的心腹愛將。此人既然能背叛我蒼生道,就為何不能背叛殿下?再說利害,殿下日後想要登極,多一個對手,還不如多一個朋友。我蒼生道雖不會助你,卻也不會與殿下為敵。」

話音未落,就可見殷全的眼神,微不可查的變了變。宗守心知這等威脅之辭,最易惹人反感。語氣接著又是一變:「殿下難道就不願,再這西秦城,多留一段時日?此時入京,真的明智?」

殷全神情怔了怔,他自然是想要在自己封地,呆的越久越好。

入京看似風光,那是諸皇子的第一例。可若是在不知這太靈宗與遼王的聯繫之前,他還能自得自滿,更如今一顆心,早已是沉到了谷底。

——非但不是喜事,反而是足以將他踢出局外!

只是有朝中諸位大臣相招,又有父皇許可,他想推拒也是無法。

難道這談秋,能有辦法不成?以蒼生道的實力,或者真能助己。

宗守神情恬淡,不驕不躁的為自己斟了一杯,直到那殷全一歎,以請教的眼神看來,才淡淡道:「麾下大將被刺殺,所轄之地,更有蒼生道逆匪作亂。地方不靖,不知這個借口,可夠了?殿下莫非真放心,將您麾下大軍,交託給原九辰?」

此刻不止是殷全,便連那李姓老者,都是微微動容,面面相覷了一眼。

其實這個辦法,過些日子,他們也能想到。不過似乎,再沒比原九辰身死,蒼生道作亂更為合適。

「這原九辰,我記得是爾蒼生道叛徒,爾等清理門戶,豈不是理所當然之事?」

這次說話的,卻是李姓老者。而宗守也是冷冷一哂,答的好不含糊:「我蒼生道可今日殺他,明日殺他,卻未必要選在殿下動身之前——」

數完這句,宗守就再不肯多言,捧著一杯茶也不喝,只是靜靜嗅著那幽淡清香。任由這位漢王,仔細考量清楚。

問題是此時,距離殷全赴京,已不到十日!而這原九辰,只怕這四皇子,比之他們蒼生道,還要更恨之入骨,必殺之而後快。

片刻之後,那殷全與李姓老者交換了一個視線,面色變幻了片刻之後,終是一聲苦笑。

「閣下贏了!只不知爾蒼生道,想從本王這裡要什麼?」

「赫連鐵山三百萬人,想求殿下放手,任他們離去。再還有幾十日前,我那十幾位被拘押的同門——」

說到這裡,宗守便頓住,一時倒真不知,該從這漢王這裡,得到些什麼。蒼生道財大氣粗,這漢王雖富庶,可這短短幾十年的經營,卻還未必就一定強過他宗守與如今的乾天山。些許好處,宗門怕也是看不上。

要的多了,這漢王多半也不會答應。

上下看了這殷全一眼,宗守的目光,終是在對方的腰側定住,而後瞳孔微微一縮。

「其實此番,我蒼生道與殿下也是各取所需而已,我蒼生道,也不求殿下什麼報酬。倒是在下,愛好金石之物,賜下那面隨身玉配,談秋看著十分欣喜,想要請殿下賜於在下——」

那殷全一愕,便神情一鬆,這些條件,都在他意料之內,並不過份。

當下是毫不猶豫的,便將自己腰側戴著的玉配解了下來,隨手丟給了宗守。這塊玉,也不過只是品相較好,比之最上等的羊脂玉,也好上幾分而已,並非是什麼奇物。而後又面色肅然:「那麼你蒼生道,又準備何時動手?」

宗守把那玉石接過之後,用手捏了捏,就知此物,正是他記憶中的那東西,絕不會有錯了。這一次,這面玉珮,可算是意外之喜。

還想仔細再看看,卻只覺兩道冷凝視線,叢上首逼視而來。宗守頓時啞然失笑,隨手將手中之物收起。

「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殿下幾日前,不是已答應,調集兵馬,助那季靈子,甚至把那定西鐵騎也借出去了麼?」

宗守眺望了一眼窗,只見是大雨傾盆,連綿不斷。

「那遼王之事,終會打草驚蛇。未免夜長夢多,不如就今日如何?」

三言兩語間,就決定了那原九辰的命運。宗守的眼,也微微瞇起。

這連綿大雨,也同樣是意外之喜,這是天也在助他——

今日之後,自己總算是可以脫身!

……

「今年這梅雨,怎麼就沒個停的時候?」

距離西秦城大約兩百三十里外,同樣是暴雨傾城,天空中雷霆閃爍。

卻整整有九千騎軍,靜靜蹙立在河岸一側的原野之上。

都是動也不動,宛如是一座座雕像。

為首的,正是原九辰與季靈子二人。不過旁邊,卻還有兩位,與他並肩而立。都是穿著一身相當於六階靈器的甲冑,氣度軒昂,透著凜凜虎氣,隱隱有血腥之氣,僕人口鼻。再若仔細以靈目觀望,更可見一股血煞精芒,沖天而起。軍中有過殺伐的大將,都大多如此。

而說話之人,正是其中一位三旬中年,面容清雋。

季靈子淡淡掃了這二人一眼,這兩位,一是定西鐵騎的統領蕭澤,統帥的一千騎軍,實力不在紫霄劍騎之下。

旁邊無聊發著牢騷的這位,也同樣非同小可,是漢王近衛的統領波立。

此人的言語,雖是抱怨天氣,其實卻是在對他們太靈宗,表示著不滿。

「二位且稍安勿躁,兩日之後,就是那三百萬罪民處斬之日。我料那蒼生道,動手之時,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就請二位再辛苦兩日,我太靈宗,事後自有厚報!」

波立這才閉嘴,與另一旁的蕭澤,相視一笑。又看向了不遠處,那條離河。

這幾日的雨勢,卻是很大,這離河的洪峰,也越來越高。

好在如今,此事已無需殿下去憂心。

正這麼想著,忽然天空中,兩團華光,忽然從遠處墜落,分別落在他與蕭澤的身前懸浮。

波立疑惑的接過,而後須臾,那面色就變得是古怪無比。

再看蕭澤,他這位同僚,倒是鎮定之極,半點都不露聲色。彷彿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季靈子也對這兩張傳訊符,也些奇怪,試探著問道:「二位,難道是殿下,有事吩咐?」

波立一笑,面色瞬間就恢復如常,點了點頭:「正是!說是讓我二人,早些把事情辦好,回去護送殿下去京城。殿下似乎是要提早動身——」

原九辰聞言,頓時眼眸一亮,詫異的看了看這波立一眼。

而那季靈子也同樣一喜,不過胸內,卻仍覺有些奇怪之處。

可仔細想,又想不出所以然,只道是自己疑神疑鬼,便不再理會。

接著幾十個呼吸之後,就見不遠處的雨中,一群探騎正策馬奔來。

抵近之後,那為首的探騎統領,獨自奔至到季靈子四人的眼前,在馬上抱拳一禮。

「稟諸位大人,下游大約七十里處,河堤突然決口。屬下來時,大水已經快淹至赫連鐵山——」

此處四人,都是怔住,忖道水淹赫連鐵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人為還是故意?

季靈子卻只驚異了片刻,就是一聲冷笑:「我記得那赫連鐵山所在之地,低於水面十七丈?這麼說來,蒼生道定然是還造了無數大船?」

那位探騎統領,立時是再次一禮,眼透驚佩之色。當時有三百餘艘十萬石舟船,順水而下,同樣已至赫連鐵山!

第439章 再戰之前

那原九辰聽得是目中異光連閃,河堤決口,洪水剛衝入河岸之時,因水位太低,水勢兇猛,並不適合行航行,特別是十萬石這樣的巨舟。

那三百大船能夠隨之衝下,必定是經過特殊的改裝,說不定還有著短時間遁空而行之能。

而赫連鐵山附近的地勢雖是低窪,範圍卻不是太大。

以如今的水勢,只需半刻鐘,就可將那附近填滿。

離河逆行,是少有的由東至西的大河。三百大船隻需順流而下,西行大約三千里,就可離開大商國境。

「哼!當真是好算計!大水淹山,為赫連鐵山這三百萬人,報一個淹亡。這地方官員,就可有了交代,不會多事上報,自損前程。由此西去,更只需幾日時間,就可輕輕鬆鬆,駛出國境!那赫連鐵山之內,必有蒼生道的人手內應。那三百萬人,如今也多半是在某座山上等著!」

季靈子一邊說著,一邊冷笑:「若不是我等臨時起意,要拿這三百萬人開刀,迫他們提前動手,只怕還真要被蒼生道得逞!只是如今,卻只怕沒那麼容易——」

那波立與蕭澤對視了一眼,固然是有些佩服,不過眼中更多的,卻是憐憫之意。

人家的這一手,雖是被你看穿了。不過卻也是早有準備,將殺局布好,就等著人鑽進去。

面上卻都是微微頷首,不含絲毫異色。

季靈子接著,又驀地一揮袖,氣勁沖溢。竟是在身前的草地之中,直接刻畫出一副圖案,依稀正是離河一一段,赫連鐵山附近的地形圖。

接著就目望原九辰,透著詢問之意。後者會意,知曉這季靈子雖是聰慧,本身卻並不擅長兵略。

當下也不客氣,把隨侍的配劍抽出,猛地插在那地形圖左上方的一處所在。

「此是黑靈山!旁有一條谷道,乃是赫連鐵山附近,最為險要之地,也是如今,唯一能通行之所。蒼生道人手不多,即便加上最近抵達的人手,也不過九百餘騎而已。若要阻攔我大軍在那些罪民登船之前進襲,必定會選在此處阻攔!」

微微一笑,原九辰的面上,也透出了幾分譏嘲之色:「那區區八百蒼生玄龍士,若是與我等游戰。我原九辰還需顧忌一二,而今固守險要,卻是自置死地。可令周圍大軍,匯聚於這黑靈山附近。即便趕不上大戰,也可防蒼生道的逆匪逃遁!」

季靈子目光微亮,道了一聲『好』字,目裡也透出了幾分冷哂之色。

對原九辰的人品,他雖是看不上,可對此人的將才,卻是信得過。

今日之戰,光是紫霄劍騎,宗門就遣來一千四百騎之多。幾乎將小半的道兵,都派遣至此。還有二百精英弟子,皆戰力不弱。

若再加上漢王的一千定西鐵騎,三千近衛,原九辰轄下,更還有著三千彥城精騎。

——哪怕那談秋,真有無雙將才,他也必要令此人,隕落在這黑靈山下,一雪前恥!

而波立與蕭澤,也是第三次互視了一眼,忖道果然是這黑靈山。

那個人,果然也有預料。

……

數十里之外,黑靈山的一側,同樣有九百騎士,矗立在此。

同樣是宛如木雕,在傾盆大雨中,一動不動。

只是那當先幾人,神態卻都有些異樣。

「不知首席,到底去了何處,為何還未返回?難道此事,也要保密?」

問話之時,羅世正蹙著眉,看著一側。那是一隻五階的銀鱗踏風獸,乃是宗守的坐騎。不過此刻,卻是空著。

而旁邊的趙嫣然想了想,感覺也沒什麼好保密的,便也就大方道:「首席去了西秦城,估計無需多久,就可返回。至於目的,你們日後自可知曉。」

此言一出,不止是羅世玄葉幾人怔住,後面的那些蒼生道弟子,也同樣是意外無比。

而後就各自眉頭深鎖,若有所思。

羅世第一個念頭,是宗守也欲如前次一般,從大商朝的上層著手。

可仔細再想,卻知這是不可能之事。這可不止是十幾人而已,而是三百萬人生死,想要拖延,只怕不易。

那麼談秋此次西秦城之行,到底是何用意?偏又是在這緊要關頭——

眺目遠望,遙遙看向遠處,數十里外那座濃霧中的赫連鐵山。羅世的眼內的憂色,更是濃郁。

此時依稀可見那些礦坑內,無數人正從內中走出來,在那些看守的兵丁驅逐之下,登上了旁邊的高地。

也不知這是何用意,莫非是處決的時日,已經提前?

「我猜那個傢伙,多半是束手無策,一個人跑掉了!」

聲若銀鈴,把眾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只見說話之人,卻是一個妙齡女子,天真爛漫。那些曾跟隨宗守,在樂武城東大戰過一場的蒼生玄龍士,這才眼神稍暖。

那一戰過後,他們最佩服的就是這位蒼生學宮的現任首席,容不得任何人侮辱。

可既然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那也就不用在意。

弱水也同樣注目望去,就只見永琴,正氣鼓鼓的瞪過來。

不由暗樂,用手拉唇,回了一個鬼臉。

永琴卻反倒是驚住,旋即就惱羞而怒。即便玄葉用手拉袖,也依舊是不屈不饒。

「我就是要說!當年我師尊,還有方文宮主,都沒能夠救出人來,談秋能有什麼辦法?他是很厲害,可能厲害過當初的方文師叔?我看在這等也是白等!」

玄葉聽得是苦笑不得,忖道這傻丫頭,這是為談首席開脫呢?還是真的對他不服氣?

趙嫣然亦忍不住『噗嗤』一笑,忙又止住。接著又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畢竟是自家的小師叔,這下可讓人看了他們七靈宗的笑話。

倒是那謝觀,神情凝然道:「師叔說的,其實也不算錯。不是謝觀,信不過首席。而是此事,太過棘手。要是救人,必定要落入太靈宗算計,可要不救,你我也有愧於心。若依我見,還是早點稟報師長,又師門長輩處置——」

正說著話,一道劍影忽然從遠處夜空,直遁而來。劍上站著一個人影,正是宗守。

落下之後,就直接坐在那頭銀鱗踏風獸上。

仍舊是一身黑紅色的鎧甲,身後背著丈八巨劍,落下之後,就定定的,看向遠處的赫連鐵山。

以魂力注於雙目,仔細眺望了片刻,不由暗暗點頭。那十數個山頭所聚人口,確是三百萬左右。赫連鐵山的那位典吏,辦事還算考考。

又問身旁:「佈置可妥當了?」

除了玄術之外,這蒼生玄龍士又來了一位統領,名喚玄遲。與宗守不熟,關係較為疏遠。答話的仍是前者:「遵首席之意,已在谷道之中,布下了一個顛倒無相陣,覆蓋二十里!」

謝觀的眼皮一跳,為何不是殺陣,而是幻陣?

顛倒無相,在他記憶中,也不是什麼極厲害的幻陣,唯一的特點,就是隱蔽。哪怕八階九階的強者,也會在不查之下,走入其中。

這談秋又如何確定,這幻陣一定能夠用得上?

宗守卻滿意一笑,如此一來,那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掃視了眼周圍諸人,又在宗原身上注目。那氣息,已經明顯有些不穩,時不時的,在身周引得靈能暴走。這是隨時突破之兆,一如一年之間,晉階先天時的情形。

距離天位,只一步之遙。那三枚龍虎鍛身丹的效果,果然不錯,一如傳言,只需三枚,就可築天位根基。

目中剛流露出欣慰之色,宗守突然又感覺到些不諧,可一時也想不起來。

只好轉過臉,神情悠閒的等候。

說來也怪,永琴先前還在極力詆毀著宗守。可此時當宗守回來,卻再不敢言聲,老實的像貓兒。

倒是謝觀羅世,不時欲開口詢問,卻只能強行忍住。

也就在這時,遠遠可望見無數洪水,從遠處衝擊狂湧而至。

氣勢磅礡,不過一刻鐘時光,就將那些地勢低窪處,徹底淹沒。

二人先是一驚,隨即就又見數百艘大船,也出現在了視野之內。

都是新近製成的浮空雲艦。不曾上過漆,而且明顯是粗製濫造而成,不過卻頗為結實。

謝觀神情一鬆的同時,眉頭又緊緊皺起:「只怕那太靈宗與漢王,不會容這些赫連鐵山的罪民,安然登船——」

而宗守此時,卻終是想到那不諧之感,到底是出自何處。這謝觀羅世,還有那一眾蒼生道弟子,此時都無一例外,穿著一身蒼生玄龍士的黑紅戰甲,也各自手提著一口赤紅大劍。就連騎獸,也是清一水的銀鱗踏風獸。

肚子裡笑的生疼,宗守只能強行忍耐著,把身後那口丈八巨劍取了出來。

而後是目視著離河上游,那條黑靈谷道。

「所以終究還是要戰上一場!那位季靈子,應該也快到了!」

謝觀頓時倒吸了一口寒氣,不止是他,後面的諸多蒼生道精英弟子,都是隱隱嘩然。

一個太靈宗,他們不懼,可若是加上漢王幾十萬大軍圍剿,這豈非是尋死?

這談秋,莫非是瘋了?

第440章 眾志成城

「這是黑靈山谷道,好一個險要之地!」

立在一處滿佈泥漿的山路之上,季靈子四下裡望著。只見這四周,都是洪水滔滔。

原本此處,因地勢極高之所,罕有人跡。可當這大水氾濫,這片山谷,就成了唯一一處,可以通行之所。

周圍都是大山,難以越過。唯獨只有這黑靈山之旁,有一條較為寬闊的谷道,可以通行。

其實所有的騎獸,到了四階之上,基本都有浮空之能。然而那是在地面之上,一旦踏足水面,無處著力之下,消耗卻是倍增,能夠御風行走四五十里,就已經是極限。

原九辰說蒼生道,必定會選在此處狙擊,果然是有些道理。

進入谷道時,可發現此處竟是天然生成,下方滿佈著砂石,左右寬達三百丈,可供千騎並行。

原九辰這時,卻偏偏是令所有的精銳騎軍暫時止住,直到後方,遠遠可望見幾個萬人步陣,已經隨後趕至,這才繼續前行。

季靈子看得是暗暗讚歎,換作一些普通的將領。擁有紫霄劍騎與定西鐵騎,這足足兩千出頭的六階騎軍,必定會是迫不及待的,衝入到谷道之內,尋那些蒼生玄龍士決戰。

可這原九辰,在如此實力之下,也依然未曾被沖昏頭腦。反而是提前把自己,置於不敗之地。只憑這份謹慎,就足以值得漢王看重。

那波立蕭澤卻是愈發的惋惜,看向原九辰的眼神,是複雜之至。

足足近九千騎,陸續進入谷中。只見這周圍,都是白霧瀰漫。

季靈子初時還不在意,直到四十餘息之後,才悚然一驚。不過隨即,就啞然失笑。

「幻陣?是顛倒無相陣?據說此陣未能雖弱,卻是無形無相,怪不得,先前沒能察覺。我還以為,那談秋會在此處,佈置一個殺陣——」

心中反而是一定,此處既伏有這麼一座大型靈陣。那麼那些蒼生玄龍士與談秋,多半也是選在此地狙擊。

此處地勢選要,既然連原九辰都能看出。那談秋若不能提前在這黑靈谷做出佈置,那就愧為無雙將種。

他最擔心的,反是這些蒼生道的妖魔,其實並不將那三百萬人的性命,放在眼內。

果然再前行了大約二里左右,就見一群影影瞳瞳的騎士,正在濃霧之中,緩緩的馳來。

季靈子挑了挑眉,目中透出了一抹深藍色光澤,視線穿過那一重重可使人幻覺叢生的霧霾,向那邊眺望過去。

只見九百餘騎,全是身著黑紅色鐵甲,手執赤紅大劍,玄色的大氅隨風而舞。

那些銀鱗踏風獸,亦大多都是步履整齊劃一,三千二隻馬蹄,同時落下,又同時抬起。

只是內中,也有些不諧的雜亂。應該非是真正的蒼生玄龍士,更依稀可見,這些人的面上,隱含著幾分不解與緊張。

雖都是實力不錯,可列在這騎陣之中,非但未曾增其威勢,反而是成為了牽累。

不過顛倒無相陣,到底還是有些用處。遠處人影無數,當他收住了靈目,再一眼咋望過去,竟彷彿是有幾千餘騎一般。

季靈子不由是莞爾,有種狂聲大笑的衝動。

虛張聲勢,這莫非就是那談秋的手段?實在是笑煞了人!

「黔驢技窮!」

旁邊的原九辰同樣冷聲一笑:「我聽那馬蹄聲,最多不過千騎!不過這一戰,還需小心為上,最好是力求全殲——」

他雖不是靈師,無法使用靈目,卻有一雙耳朵。幾十年沙場,早已經鍛煉出了聽音之術。

若能在此處,重創蒼生道,必可保之後幾十年時間的安泰。

那波立蕭澤二人,卻在此刻,再次互視了一眼。

目中都流露出幾分苦笑之意,而後是不動聲色的,與這二人拉開來一些距離。

季靈子是渾然不決,深以為然微微頷首:「正是此理,此戰我等已有十成勝算。勝之不難,難得是全殲!」

那目光四下一掃,最終是落在那九百鐵騎的鋒尖處,那個即便穿著鐵甲,也顯得異常瘦弱的生硬。季靈子的唇角頓時微彎,浮出幾分譏嘲之意。

無雙將種又如何,劍意巔峰又怎樣,今日不一樣,要隕落在此?

……

「這一戰,怕是要死定了——」

幾乎就在同時,宗守的身後,也有人在呢喃的碎碎念著。卻不敢真的出聲,此時大戰在即,這些話說話來,不但沒什麼用,反而是只會擾亂軍心而已。

謝觀羅世幾人,都是面色鐵青。幾人實力高強,隱隱已可辨出。對面光是六階的騎軍,就是超出了他們足足兩倍有餘!

一千四百紫霄劍騎之外,還有一千漢王的定西鐵騎。除此之外,這附近只怕還有數十萬大軍,正在逼近——

不止是他們,那諸多蒼生道的『精英』弟子,也同樣是一臉的蒼白。

他們自問不畏死,可當這死亡真正降臨至眼前,卻依然是只覺一陣陣心悸。

——此刻逃走,似乎還來得及。管他什麼三百萬罪民,關他們什麼事?背叛了蒼生道,也未必就沒有活路,就如對面那個原九辰。

這一切,都是那個談秋的錯!以九百騎,硬撼十倍之敵,這個人是徹底瘋了!他是要帶著他們,過來送死!

種種雜念,衝擊著心靈。需要拼盡了全力,才能把這些不該有意念衝動,強行壓制。

慷慨赴死,說來容易,可這世上能夠做到的,又有多少?

漸漸的,一些人更為慌亂,神不守舍。一些人卻是漸漸沉靜了下來,心中至寂,在心靈的拷問之下,彷彿心境昇華了一般,將『生死』二字,全然置之度外。

今日這黑靈谷內,不能不戰,也容不得他們退怯!

那八百蒼生玄龍士,也同樣有大半騎士,都是心中一片冰涼。

只是他們這些人,不但是蒼生道的道兵,也是死士。雖明知必死,卻也並不怎麼畏懼,只眼眸之中,含著一絲隱約的絕望之色。

唯獨知曉部分內情的玄術與玄遲,依舊是鎮定如故,神情如常。倒使大部分人,都心中稍安,傾力平抑著心緒。

永琴就在宗守的身後不遠,她實力不弱,故此被安置在這個位置。此刻卻是面上發苦,彷彿是霜打了的茄子,精神不振。

「死了,死了!我說他能有什麼辦法,原來還是硬拚。真以為自己是那種絕世名將?九百破九千,真是瘋了。早知道剛才,俺撒潑打滾,也不能過來。要他們稟告師長,卻不肯聽。大好人生,就這麼毀掉了——」

這話也只能在心裡想想,絕不敢明言。趙嫣然在旁,看的是有些不忍,只好無奈開口道:「師叔,你只管放心便是。首席他自有敗敵之策。」

這話方一出口,就引得諸多視線,紛紛望了過來。看這趙嫣然的神態,確實是胸有成竹,不似作偽。

而如謝安羅世這幾個敏感些的,更是眉目一凜。

——是敗敵之策,不是退敵,這談秋到底有何佈置?

心中卻是終於鎮定了下來,知曉這趙嫣然,平素與談秋最為親近。必定能知道一些談秋的謀劃,此女智計也算不凡,若看不道成功的把握,斷不會說出此言。

宗守策馬行在全軍之前,對後面的事情,是一概不知,也一概不理。

控制著胯下的銀鱗踏風獸,以不急不緩的節奏前行著。

也就在距離不到一千五百丈時,就聽遠處那季靈子的聲音響起。

「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一個月前,季靈子是萬萬想不到,會在此處與閣下再次相會。動身來此地之時,也沒有料到,談首席真會在這黑龍谷道,等候我等——」

那語氣聽似淡淡,可若仔細聽,卻能依稀察覺,內中夾含著的興奮與得意。

宗守暗暗搖頭,懶得去理會。這季靈子是沒有料到,倒是他,在一個月前就猜到了,這次的事情,多半會是在這黑靈谷了結。

那季靈子依然是自信滿滿,冷聲笑著:「今日我季靈子是勝之不武,還請諸位莫怪。不過如爾等之中,若有肯放下兵刃,發誓脫離蒼生道者,我季靈子可做主,放你們一條生路!」

此語一出,九百騎內,就連那些已經心境動搖的部分蒼生道弟子,也是目透怒意。都紛紛是鎮定下來,再不以生死為念,戰意漸起。

分外是受不得,這季靈子,已然是將他們視為待宰之兔般的語氣。

哪怕是跌落地獄,他們也會拖著一人下去。今日黑靈谷,惟一死而已!

宗守也隱隱能感知身後,那士氣的變化,心中是更加的無語。

倒是多虧了這位,令他這一方,是眾志成城呢!幾乎所有人,都成功度過了這一次,他有意為之的心劫磨練。能視死如歸,不懼不畏。日後無論武道靈法,都定然能有所成就,他回去之後,對那位韓師兄,也有了交代。

恰好此時,已是一千五百丈距離,宗守卻忽然一勒韁繩,伸手一抬,止住了全軍。

也就在這同時間,對面的原九辰,忽然一聲怒吼:「波立!蕭澤!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第441章 我沒看見

「波立!蕭澤!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語氣間,透著無比的驚怒惶然之意。

那季靈子聞言之後,也是微微愕然。回過頭一望,這才發覺有些不對勁。

只見那波立與蕭澤二人,都已經分別退入到了那定西鐵騎,與近衛騎士的軍陣之中。

而這些漢王部下的精銳騎軍,此刻已然是在調轉了馬頭,向後面的黑靈谷道出口處行去,竟是要撤離此地。

即便是在原九辰麾下的那三千彥城精騎,也同樣在調頭離去。

季靈子眼中,先是閃出幾分慌張不解之色,瞬即又鎮定了下來。鐵青著臉道:「你二人難道是要造反?與蒼生道勾連,你二人當真好大的膽子!就不怕軍法處置?」

那波立聞言,卻是回過頭大笑出聲:「季靈子道友,真個是蓋的好大的帽子!只可惜呢,我等回師,本就是奉漢王之命,敦煌近日民亂頻起,令我等回軍平亂!此處就不奉陪了——」

此言一出,不止是那季靈子與太靈宗諸多弟子驚住。就連蒼生道這邊,也同樣是錯愕無比,呆愣愣地,看著這一變故。

在這九千鐵騎壓迫之下,許多人都以為自己是已經必死無疑。

卻不料還未戰起,對面就已經分裂。

玄葉謝安,隊列中幾乎所有人,又都紛紛詫異地,把視線投向了宗守。

難道這一位,也是早有所料?

而那原九辰更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是再無半點血色。

季靈子也是連續幾個深呼吸,壓抑住了心中再次騰起的慌亂之意。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難道漢王殿下,要為這蒼生道,與我太靈宗決裂不成?我太靈宗這些年來,為漢王辛辛苦苦,付出了多少。那位殿下,就是這麼回報?就不懼我太靈宗報復?」

說話之人,卻非是季靈。而是他身後之人,也樣是七階修為,一身道袍。那棗紅色的臉上,滿含著怒意。

「這個我波立卻是不知,爾等自可尋漢王分說!」

波立是有條不紊的,指使著部下三千騎士,調轉過了方向,而後似笑非笑道:「不過殿下,倒是有一句話要我老波,轉告季靈子道兄與原帥。說是請二位,向他九弟遼王殿下問好!這些年,承蒙你們照顧了,來而不往非禮也。呵呵,說不定不久之後,二位就可接到消息——」

那原九辰只覺是心神,被重錘猛地砸中,一陣心驚肉跳。在馬上的身軀,也隨之晃了一晃,幾乎就要栽落於馬下。

而季靈子的眼眸深處,也是隱約閃過了一絲慌亂。神情變得是陰翳異常:「我不知遼王與此事有何關聯!只知這蒼生道逆匪,就在眼前。爾等難道就敢縱敵?」

那波立神情怔了怔,接著便又譏嘲出聲:「我以為季靈道友,該當是更聰明些才是,原來也是個沒眼色的蠢貨!你哪只眼睛,看見這裡有蒼生道逆匪?總之我老波還有這部下兒郎,倒是沒有望見。喂!蕭兄,你可曾看見這裡,有蒼生道的人在?」

那蕭澤早有準備,統帥的近千六階定西鐵騎,恰好在太靈宗的紫霄劍騎之後。是所有漢王部屬中,唯一未退之軍,此刻竟與遠處那九百蒼生玄龍士一起,隱隱成夾擊之勢。

聞言之後,只是淡淡地把眼皮微抬:「蒼生道逆匪?本將未曾見過——」

那波立也再次狂然大笑:「所以能夠顛倒黑白的,可不止是你們太靈宗!對了,忘了說!那黑靈谷道的入口,有四萬步軍駐守,爾等若是要退,此路不通!你季靈子在算計人家,可對面那一位,卻是早在幾日之前,就已挖好了坑,等你跳進來。這一次,你們太靈宗敗的不冤!」

那二百名太靈宗弟子,原本臉上,還含著幾分譏諷笑意。即便最謹慎之人,也認為這一次,是勝券在握。

此時卻是早已把這些嘲諷神情,徹底僵在了臉上。

那一千四百紫霄劍騎,亦是知曉情形不妙,氣息壓抑之至。

恰逢此刻,一道金色的符菉劃空而來。季靈子接在手中,臉上也瞬間覆蓋上一層黑青色。猛地一捏,險些把這張符,握成了粉碎!

最後一刻,才止住了這念頭。把手中的金符,隨手丟給了一旁的原九辰。後者以靈識仔細查探了,片刻之後,嘴裡亦全是苦澀之意。

「——七靈輕音二宗刺殺遼王,引遼王出手。以幻術惑之,使殿下施展太清乘風劍。彥城關之事,已不可為,當小心為上——」

原來如此!太清乘風劍,這可是太靈宗頂尖秘傳,雲界之中,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張信符,若能早來那麼一刻,他們也不至於落到如今境地!

那漢王的數千鐵騎,退的極快、僅僅半刻時光,就已不見了人影。

便連那一千定西鐵騎,也是隨後如潮退走。令原九辰輕鬆了一口氣,至少這位漢王,仍舊存了讓他們兩敗俱傷之心,也不願與太靈宗,直接為敵。

只是望了眼四周,他心內卻依舊一片冰寒。

這偌大的谷道之中,就只剩下一千六百餘人,仍舊矗立在此。只是相較於方纔的聲勢浩大,此刻卻是顯得形孤影單。

不久之前,還是勝算之握。可如今,卻反而從獵人,變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

不過到底,還是仍有著幾分希望。

「季道兄!今日這一戰,你我已身置死地。不過我太靈宗仍據勝勢,人手勝敵近倍。只有死戰,方可得生!」

「知道!」

季靈子訝異的看了身側這原九辰一眼,心中也暗暗佩服。確然不愧是百丈名將,性情確是悍勇,也知抉擇。

接著是一個深呼吸,面沉如水的望向對面:「佩服!遼王遇刺,可是閣下的手筆?把漢王說動,輕鬆便挽回危局。我季靈子平生不肯服人,談兄卻是同輩人中,第一個令我心服口服的。只是今日這一戰,你我勝負,卻依然在兩可之間。不若就此罷手言和怎樣?」

宗守默默不發一言,忖道不甘心才是正常。

他實在懶得與這季靈子廢話,這個傢伙。真是個話嘮,嘰嘰喳喳的,令人生厭,還自以為是風度翩翩。

他宗守大好少年,才懶得跟他惺惺相惜。

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著言和,莫非是腦袋進水了?

直到那漢王的人手,全數退去。方轉過頭一笑:「九倍之敵是送死。如今一倍之敵,爾等可敢戰?」

那些蒼生玄龍士還好,百餘位『精英』弟子,卻都是面泛著紅暈,略顯羞愧,可隨即就又眼透赤芒。

他們本就是心存死志,意圖死戰。此刻眼見著,這寡凌眾之局起了變化。這死戰之心卻並未有半點消退,反而是更加的戰意燃燒。

太靈宗在彥城關,三番五次的以這原九辰為餌,算計蒼生道。是數百弟子葬身,隕落的蒼生玄龍士也有不少。

但凡是知曉此事之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此刻有機會宣洩,又豈會退卻?

哪怕是拚個同歸於盡,也要令這千餘紫霄劍騎,全數葬身!

對宗守的信心,此刻也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這位乃是無雙將才,一月前既然能以二百破四百。今日也未必就不能以九百蒼生玄龍士,破這千餘紫霄劍騎!

謝安原本,隱隱是諸人之首,此刻聞言卻是略顯不甘地抿了抿唇:「此戰謝安,願以首席為馬首是瞻!」

那羅世亦是一笑:「只需不是以一敵九,羅世不懼!」

玄葉不說話,只是握劍的手,更緊了幾分。

玄術玄遲,則一如之前,神情默默。不過那沉靜的面孔下,卻暗藏著幾分興奮。

宗守唇角一挑,知曉這已是軍心可用了。驀地把手中的赤紅大劍,在身側平平舉起,大笑出聲。

「既如此,那便死戰!痛痛快快,戰上一場!」

胯下的銀鱗踏風獸,忽然躍動,奔騰如雷。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加速到了極致。

身後的九百赤紅鐵騎,先是愣了一愣,也隨之如潮沖湧。彷彿魚鱗,層次分明的,追隨在宗守身後。

「死戰!殺!」

對面的季靈子見狀,先是面色再次青了一青。接著也悶哼一聲,也同樣是策馬奔騰。領著一千六百紫甲鐵騎。也是不閃不避的,對撞而來。

同樣是氣勢滔天,那蹄聲震響,在這古道之中來回傳播,有如轟雷。浩大的紫色劍氣,從騎隊之中猛地衝出!

而緊隨其後,一道黑紅色劍影,也同樣騰起。化作玄色巨龍,猛地與之交錯衝擊!

一霎那間,無數的罡勁四溢!整個谷道的兩旁,都彷彿被無數鋼針犁了一遍。成千上萬的碎散劍氣,洞穿出無數的孔洞。

宗守無思無想,手中的劍,就在交鋒的一瞬間,猛地破入那紫色的劍光之中。卻在『鏗』的一聲後,被強行止住!

隱隱可見,那原九辰臉上,正現出幾分僥倖與輕鬆之色。

「玄鐵文山甲?」

微一思忖,就知是怎麼回事。宗守一聲冷笑,袖間幾道白影忽然衝出。那肉眼難見的刃光,只一個交錯,就使此人的頭顱,驟然拋飛!

第442章 折戟沉沙

那刀光之速,不但是遠遠超出人的目力極限。就連周圍那諸多七階強者的靈覺,也僅僅只能是感應到一丁點蹤影,不知其詳。

幾道白光也只一閃即逝,旋即就又收入到了宗守的袖內。

當原九辰頭顱飛起之時,兀自是已經不知自己死了。直到在空中翻滾數次,望見自己無頭屍軀,才顯出了錯愕慌亂,以及絕望之色。

而後那頭就落地,立時就被千萬隻馬蹄,在激戰中徹底踏為肉泥!

旁邊的季靈子,更一聲嘶吼,滿含著不敢自信之色。

這可是玄鐵文山甲!名為八階,其實可比擬法寶的靈器!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擊碎?

他本就料到這談秋,掌握了劍意之極,當鐵騎對決之時,實力必將強的不可思議,足可左右戰局。這才為他自己與原九辰,配上了這種宗門重寶,以求抵擋這談秋的衝擊。

可那幾道白光,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如何輕易,就將這玄鐵文山甲斬開?這如何可能?

宗守目中,那幾分輕蔑之色只一閃而過,便又恢復了平常。

手中的赤紅大劍,再次揮出,從這原九辰身死之後,暴露出來的空隙斬入。

也就在這時,宗守終感覺到一股龐大意念,忽然從遠處降臨,意圖突破入到這幻陣之中。

滂湃浩大,帶著幾分焦躁之意,恨不得要將小片空間,徹底碾碎!

眼微微一瞇,宗守就又再一聲輕笑。說來也是,如此多的六階精英弟子,那太靈宗,怎可能不在意?

只是此刻,已經晚了!

二十載之前,蒼生道在這太靈宗手中,死了多少的英傑?

要將這些人放過,即便他宗守情願,身後這九百蒼生道弟子,也絕不願意!

正要以這一千六百顆人頭,告慰英靈!

強頂著那魂念壓力,手中劍光一錯,便又將一名措手不及的天位武宗,直接梟首!

宗守的身影,也與那絕望中的季靈子,擦身而過。如一把絕世寶劍,突入至紫霄劍騎的騎陣之中!

手中的赤紅大劍,再次揮動,輝煌無比,也燦離無比。而那劍光過出,也都是劍斷鎧裂,帶起了一片片的紛飛血雨!

那刃影交錯,發出連綿不絕的『鏗鏘』聲響,無數的火花,伴隨著罡勁四處迸射。

劍與劍交斬,甲與甲衝撞。當兩隻騎隊徹底交匯的霎那,就彷彿兩道金屬洪流,撞擊在了一處。四處都是銀鱗踏風獸與紫翼蜥的嘶鳴聲響。

這一次九百隻赤紅大劍,齊齊的揮動,厚重沉雄如山,也凝聚有如一體。

每一次斬落,都是沉悶刺耳的金屬撞擊聲!九百道劍光,只數次揮斬。就將這千餘紫霄劍騎,幾乎是徹底剖成了兩半!

而當兩隻鐵騎,最終交錯而過時。那地面之上,已經是躺下了近九百餘具屍骸。都是衣甲破碎,身軀殘軀不全。還有一些紫翼蜥與銀鱗踏風獸,仍還活著,發出了聲聲哀鳴。刺目的血漿,幾乎將那小塊地面,徹底的染紅。

有八百六十四具,是太靈宗的紫霄劍騎,以及夾雜於其內部分的太靈精英弟子。

蒼生道這邊,卻也有四十餘具。

當整只騎隊,在一個華麗的變向迴旋之後。宗守是神情默默地,看了那些屍骸一眼。

這一戰,他終究還是做不到,令自己部下都全數保全性命。

不過這四十餘人,也該是最後的犧牲。

而在他身後,數十名蒼生道弟子,都是雙眼赤紅。

方才戰死的,都是蒼生玄龍士。這些宗門的道兵死士,小半都是為他們擋劍而死!

也心知肚明,這是因何之故。蒼生玄龍士中,泰半的道兵潛力已盡,不可能再有突破,他們卻前途無量,能夠再晉階,七階八階,甚至踏入仙道之門——

惟其如此,才更令人心靈悸動,五內如焚!

既是慚愧,又覺憤怒,更有一股沉甸甸的壓力,負在肩背之上。

這一生,若無成就,又如何能夠對得住這些同門之死。若不再斬殺一二太靈宗弟子,怎對的起他們的在天之靈?

而在對面,那殘存不到八百的紫甲騎士,自一次衝擊之後,就再沒有了回頭交戰的勇氣,往黑靈谷道另一側的出口,瘋狂的奔逃。

宗守卻是毫不焦躁,先是不急不緩,在奔行中整理好騎隊陣列。

這才猛地加速!尾隨而去。

此時那季靈子,神情已經不止是難看而已。就在方纔那些漢王部屬撤走之時,他終於想到了這個顛倒無相陣的作用。

不單可阻攔宗門強者的神識探入,更使他們眼前幻覺叢生。

——在他們眼中如此,胯下的這些紫翼蜥也是如是!

先前那次鐵騎對撞之時還不覺得,可是此刻,卻總是時不時的步履失常。

眼前明明是一片平地,看在眼裡時,卻總會是出現凸起。又或乾脆一塊山石,出現在眼前。有時候的結果,則是截然相反,把那些障礙物,徹底隱去,避過他們感知。

使整只騎隊的速度,始終無法提升到極致。反倒是身後,那八百蒼生玄龍士,在不斷追近!

這樣下去,他們會遲早被追上!會被這些蒼生玄龍士,從後銜尾屠殺!

不甘的一聲嘶嚎,猛地轉向。整個騎隊,在間不容髮之間,不可思議的完成了轉向。

只是此時,那八百五十名赤紅鐵騎也有到了眼前。劍光化龍,將他們的陣型,沖的是支離破碎!

八百五十口赤紅大劍,也再齊齊揮起,齊齊斬落。一片片金屬切割的刺耳聲響之後,就使血肉四濺!無數的殘甲碎片到處飛射。

當這八百五十名赤紅鐵騎,再次從數百血肉屍骸之上,飛速踏過,無一身隕。

那太靈宗弟子,卻只有不到二百人殘存!且其中大半,都已是坐騎受創!

宗守禦使著身下的五階銀鱗踏風獸,漸漸將緩騎速,而後是面色冷漠的回過身。

此時天空之上,那股磅礡意念,更是焦躁瘋狂。意圖降臨此間,卻被另一股不在其下,甚至更勝一籌的力量,不斷阻攔著,使之無法得逞。

只是那魂念餘波,也時不時的,滲入到這顛倒無相陣之人,令人只覺一陣陣心驚。

宗守卻全不在意,手中的赤紅巨劍,再次提起。遙遙指向那殘存的太靈宗弟子,還有仍舊還活著的季靈。

「——你等之中,若有肯放下兵刃,發誓脫離太靈宗者。今日我談秋,可饒爾一條性命!」

那季靈子只覺胸悶異常,口中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

此子欺人太甚!這句話,他先前也說過,這談秋卻竟是只改了幾個字,原樣說出!

只是那時,他是成竹在握。而此刻卻是惶惶如喪家之犬!

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

那天空中,時不時的傳出幾聲炸鳴聲響,暴雨之中,無數的雷霆閃爍。

方文與韓方二人,在那時空間隙之中,也再存身不住。帶著師若蘭,一起回到了雲界之中。

「我看那秋雲子,如今已經是要著急發瘋了。」

方文眺目遠望,只見眼前,一片片烏雲,看不太清楚。不過對他而言,卻不是什麼難事。

韓方與秋雲子的交手之地,正是在那團雷雲之中,不斷的轟鳴,且一次比一次瘋狂,聲勢一次比一次浩大。

短短幾次交手,就令那小片時空,有崩碎之兆。每一次,都是攪動風雲,震撼天地。

其中也令他完全摸不著奧妙,使方文歎息不已。

據他所知,韓方是神境巔峰強者。自己如今,則是九階巔峰——靈武尊,雲界的強者之極。

而踏入仙道之後,卻還需跨過靈境,仙境,才可進入神境層次!

可若是把這三個境界,再如人地天三境這般加以細分,卻是足足九個階位的差距!

果然實力相差到,難以想像的層次。

「若是換成我,我也著急!光是這裡的一千四百紫霄劍騎,就已經差不多是太靈宗的三分之一的數目。那兩百弟子,如是折損,更是傷及元氣,幾可成為太靈宗斷層,也不知多久才可補的回來。」

韓方在旁負手而立,聞言之後是一笑,轉過頭:「還是別看為好,看多了反倒影響你心境。換作談秋在此,通曉劍魄,或者能有所悟。」

方文挑了挑眉,卻沒有什麼不服,果然不再去望,轉而又目注下方。

「宗師叔布下的這個顛倒無相陣,當真是愁煞了人!固然是把那秋雲子的神識攔在了外面。可你我如今,也無法洞徹,真不知這內中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這又有何好擔憂的?」

韓方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從漢王撤兵的那一刻起,師弟他就已經是勝算已定!劍道通靈,衝陣無雙,更有那七隻天地異種在,無論太靈宗有何後手,都能應對。只需擔心我蒼生道弟子的損失,會是多少。這些可都真正天資過人的英才,本是打算嘗試一二,稍稍歷練一番就回來,沒打算成功,不想無心插柳柳成蔭,宗師弟竟真能覆手翻雲,將此事抵定——」

正說著話,韓方忽然一聲驚咦,眺望向上空。

第443章 告慰英靈

正說著話,韓方忽然一聲驚咦,眺望向上空:「那四位護界尊者,總算是來了。真是何其遲矣,叫我一場好等——」

方文同樣動容,也輕鬆了一口氣。有這幾位護界尊者在,那秋雲子再怎麼著急,再怎麼瘋狂,也不敢太過放肆!

不過也就在這時,雲空中卻一道千丈長的雷矛,突兀地直刺而下。

韓方雙目微微一睜,接著便一聲冷哼,微一拂袖,那天地間就是一片波紋。須臾間就同樣一團雷光炸起,攔腰轟去。

電流閃爍,四下瀰漫。轟然雷鳴之中,大半的電流,都彼此對撞消弭。

卻有一絲絲還在逸散,一部分衝入到那黑靈谷道之內,把那顛倒無相陣,炸出了一角,而後轟然粉碎!

內中的情形,也終於現於眾人的眼前。

方文立時下望,只見蒼生道的九百玄甲鐵騎,近乎是完整的,立於西側的出口處,損失不過四十餘人。

他眼神微黯之餘,心內卻也是微微一寬。再當望向那兩處屍骸匯聚之地時,便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意!

大勝!而且是壓倒性的大勝!

那一千四百紫霄劍騎,已經只剩一百出頭。而那兩百太靈宗的精英弟子,如今也只有四十不到!

這一戰之後,十年之內,都再無需去特別在意,這個道門第一大宗。

已經不堪重負的蒼生道,也終於可以喘上一口氣。趁著這段時間,騰出力量,把許多事情,把許多隱患,徹底解決!

這一戰的結果,更可威懾四方,使那些對蒼生道心懷叵測的宵小之輩,收斂一二!

對面那黑壓壓的雲層,卻是更為濃厚,不斷的翻滾,無數電流閃爍,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韓方一笑,意念一起,就有一把明晃晃的長劍,飛騰而出,旋繞於身旁。

方才是沒料到,這秋雲子那四人到時,也能如此瘋狂,全力出手。

現如今,可沒這樣的好事。再若要戰,那就是不死不休!

口裡更是洒然笑道:「秋雲道兄!記得二十載,本人在彥城關上,曾欲救人,被閣下一力阻止。嘲笑說老夫白活這許多年紀,卻偏是輸不起。當初那些難聽的話,可還記得?說是晚輩爭鬥,各憑本事,我等這樣的長輩,還是莫要插手。現如今,道兄莫非也如老夫一般,也同樣是輸不起,準備護犢麼?」

那黑雲之中,卻是一片沉寂,那秋雲沉默著,不曾答言。

韓方卻是狂然大笑,無比的快意:「二十載前,我蒼生道與你們太靈宗,本事井水不犯河水。爾等卻因貪念,朝我宗弟子下手!三次刺殺,整整四百三十四性命,他們死的遠望,可如今,既有這兩千條人命來換,卻足可告慰本宗弟子,在天之靈——」

方文一笑,此戰太靈宗死傷,前後加起來,已不止兩千。遼王暴露出來的跟腳,對太靈宗的打擊,更可謂沉重。

他旁邊的師若蘭,卻恍若未聞,定定的看著下面,專注無比。

「住口!」

一聲呵斥,突然在那黑色雲層中響起。把韓方的言語打斷。

隨即就是一個人影,從雲層之中踏出。三旬年紀,容貌瘦削威嚴,頭上插著一根金簪,身上也是一身藏青色道袍。

先是看了一眼下方,忍不住眼角抽搐,眸中閃過了一絲心痛之色。

一千四百紫霄劍騎,大半都已在此折戟沉沙!剩下的那些宗門精英弟子,也已差不多損失殆盡。

這蒼生道,明明已經知曉了遼王之事,明明已經勝算在握。卻偏偏還是在不斷的加添著籌碼,誘他們太靈宗入轂,派出更多的人手!

是可恨!

最後那視線,卻是注目在那手執著赤紅巨劍,立馬橫刀,遙指著季靈子的那位玄甲少年身上。

「這就是你韓方新收的師侄!好!好!好得很,果然是天縱英才,若能長成,日後必定是無雙名將,可威懾天下!」

心裡卻是恨不得一巴掌,把這談秋徹底拍死。就是此人,使太靈宗的損失,近乎於傷筋動骨,元氣數年難復。

在這靈潮頻起的關鍵之時,偏偏遭此重創!

卻只能強行忍住這衝動,若是動手。那四人之中,即便是有一位,就是出身自太靈宗,也不能不插手干預。

又神情遲疑,掙扎了足足片刻。秋雲子的聲音,突然間就轉為柔和:「要如何才肯放過我太靈宗這些弟子?」

那言語之中,竟似是帶著幾分難懇求之意。

韓方的神情,也是一怔,而後是啞然失笑,微微搖頭:「秋雲道兄,又何必如此?今日換成是你,可會答應?可曾忘了,當初我韓方是如何懇求的?當初你怎麼回復,我韓方也是怎麼樣的回答。」

那秋雲子面色一白,他如何不記得,那曾是他平生最為快意之事?可如今,卻是徹底反過來,被這韓方羞辱!

只是這下面的近兩百弟子,他卻不能不救!

此時尚能從那八百蒼生玄龍士劍下存活,劫後餘生的弟子,都可謂是真正的精英。過些年後,未必就不能使太靈宗,挽回些損失。

凝思了片刻,秋雲子終是輕吐了一口氣:「三座中型靈石礦脈,不知可否?」

韓方冷笑,靈石是好東西。三座中型靈石礦脈,可再供養三百蒼生玄龍士。

可這些,又哪裡能抵得過他心中之恨!

「——再加三件玄鐵文山甲!我太靈宗願與蒼生道約定,三十年不犯!」

玄鐵文山甲乃是八階靈器,可防禦之能,卻可與二階的法寶相當!

太靈宗之內,只有八階之上的修士,才可有資格配備。

此甲需要一種特殊靈金,也只有太靈宗的礦脈,才有著產出。

韓方卻毫不在意,至於那合約,在他眼中,更無必要。

若蒼生道實力強橫,又何需畏懼敵人的挑釁?反倒是如今的太靈宗,更需擔心腹背受敵。

秋雲子蹙了蹙眉,拳頭終是猛地一握,冷然道:「當初的彥城關的都督薛希,還有所有一百三十四名蒼生道弟子,如今正被我太靈宗關押!我太靈宗願意交換,並擔保他們修為盡復如何?」

薛希?

方文的目中,頓時精芒一閃,現出不敢置信之色。

他那苦命的師弟,居然還未死!還有那一百三十四名,本以為已經是葬身敵手的蒼生道弟子,居然仍舊殘存?

韓方也同樣是為之動容,眼眸間的情緒,波瀾頻起。許久之後,才恢復了平靜,而後是仰望著星空。

蒼天有眼!師兄啊師兄,我韓方如今,終是對你有了一個交代。

又看向了下方,那宗守的身影,韓方的神情,是複雜之至。

這位師弟,真不知該怎麼謝他才好?

昔年因彥城關之變,他那位師兄負氣離去。雖仍與蒼生道通著消息,卻幾十年不肯回歸。

也使三宗六門之中,許多長老與蒼生道離心離德。

交換那些蒼生道弟子的意念,可遠不止是那一百三十四條性命那麼簡單。

那還那一百名跟隨著宗守的宗門精英弟子,此刻的精氣神,明顯已然是截然不同!

彷彿是經過了洗煉,綻放著以往從未有過的神韻風采。氣質亦有變化,眉心亦多出一股堅毅之色,那是經歷生死磨練之後,才特有的一種意韻。

說不定,幾年甚至幾十年後,就有三十甚至五六十位七階強者,出自其中!

必定還有不少,能突破那仙障!

他這位師弟,雖是只求修行,不願與宗門有太多的瓜葛。卻不知此戰之後,三宗六門之內,無數勢力都會對其心生感激!

特別是那薛希,此番能夠回歸,必定可使他受益終生!

一聲輕笑,韓方驀地抬頭,笑容燦爛:「成交!」

此事也無需猶豫,乃是天大好事!怎能不答應?

宗守在下面,手中的劍,都舉得有些不耐。

那上方轟雷滾滾,一波波的浩大意念,屢次三番的欲碾壓而下。好在都被韓方,擋了回去。雖是令人有些心驚肉跳,卻還傷不到他。

二人方纔的談話之聲,也聽在耳中。當韓方那最後一句落下時,不止是那太靈宗殘存的弟子,都是神情一鬆。

宗守也同樣知曉,今日的事情,算是已經了結,這人也再殺不成了。

若只是為靈石礦脈還有幾件玄鐵文山甲,哪怕是韓方答應,他也仍要動手。

反正這韓方是他師兄,也管不到他。

可既然是牽涉到百餘位同門的性命,那就只好作罷。

只心裡暗忖,這薛希到底是誰?聽起來似乎是蒼生道中,極重要的一個人物,只怕不僅僅只是彥城關的守將而已。

又暗暗腹誹,這韓方果然是一路跟在他後面。也虧得是這一路,沒做什麼惹人懷疑的事情出來。路過好幾個著名的寶地,神煌遊戲裡的幾分低級頂尖的副本,他都強強忍著,沒去探詢。

宗守身後八百騎士,也同樣神情默默。雖是憤恨依然未解,卻無有違命之意。

也就在宗守,略帶不甘地欲把劍收起之時。那季靈子,卻目中燃著火焰,瞪視了過來。

「你可敢與我公平一戰?」

第444章 元一陰劍

「你可敢與我公平一戰?」

當話音落下,那諸多蒼生道弟子聞言,都是一陣微怔。

接著下一瞬,羅世就一聲冷笑。

「公平一戰?你這個人,真個是好不要臉!首席,勿用理會的——」

若說五階與六階境界的差距是十倍的話,那麼六階到七階的差距,則是近乎百倍!

他們三人,先前雖是對談秋的蒼生宮首席弟子的地位,艷羨的直流口水,都想爭上一爭。可誰都沒有想過,要以強凌弱。可即便決定要挑戰,也是要等談秋,越過這道檻再說。

玄術玄遲,以及玄葉謝安幾人,也都是面色陰冷了下來。

季靈子卻毫不理會,目光迫人,就彷彿要將宗守洞穿。

宗守本人倒是有些心動,有心再領教一番,太靈宗的秘傳劍術——太清乘風劍!

在季靈子這樣的核心弟子手中施展出來,必定能夠使他一窺全豹,也會是一種截然不同的體會。

只是再仔細想想,卻又有些不值。別人說要一戰,就傻乎乎的應下。贏了又沒什麼好處,在那位神境強者面前,只怕也殺不了人,許多殺招都無法使用。答應了才是蠢貨。

非是生死之戰,對他劍術的磨練,作用是小之又小。

冷然一哂,宗守的唇角,也透出了幾分不屑嘲諷之意。

那季靈子的面色一變,知曉了宗守之意,手下敗將,安敢言勇?群毆已經打贏了,何必再跟你單挑?

卻仍舊有些不甘,忽的咬了咬牙。從那乾坤袋中,拿出了兩件東西,丟了出來。

「我再賭這兩枚神獸之卵,不知談秋你敢是不敢?」

宗守的眼,立時微微一瞇。看向那正懸浮在一側的兩件事物,只見是兩枚拳頭大小龜卵,色呈淡黑,卵殼上分佈著密密麻麻的紫金符文。

「——這是,玄冥龜卵?」

整個黑靈谷內,立時為之一寂。眼前這枚獸卵,雖不是真的神獸,卻也相差無幾了。

宗守也同樣是眼眸亮了一亮,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那一次,在蒼生道宮一旁的市級裡交易那玄陰龜不成,此時卻是看到一個血脈距離玄武,更近一層的。

玄冥龜卵,一旦孵化,那就是真正六階巔峰。比之那赤火金凰之卵,是完全不遑多讓。

這籌碼,確是讓他心動了。

意念已決,宗守接著卻又望向了上方。而後下一刻,就聽一個聲音冷冷傳下。

「鬥劍即可,不可傷及性命!」

宗守眉頭一挑,這聲音陌生,不似出自韓方。他還以為,太靈宗那位老祖,會趁機讓他們死鬥,生死各安天命來著。

不由是撇了撇唇角,不能趁這次機會,取這人性命,多少是有些遺憾。

卻仍舊是躍下了那頭銀鱗踏風獸,把那口門板大的赤紅巨劍,往地上隨手一插!

那口制式的玄龍劍,是配合蒼生玄龍士的功法陣勢使用。與那些血雲鎧血雲戟一樣,本身只是偽五階的靈器。

故此方纔,根本就斬不開的玄鐵文山鎧。

真要戰,還是要換過兵刃。

直接把那火陰劍取出,宗守走到那季靈子面前。在蒼生道中,換了身份。這把劍,自然也已改頭換面。

那次給□曦,煉化了天金血銀之後。宗守也順帶著,在骨劍之外,還包裹了一層這種靈金。就等於是一個劍鞘一般,不用時可以取下。而一旦套上,也只是稍稍影響了這口劍的重量與鋒銳。

也就在他剛剛站定之時,那季靈子的目裡,就閃過了一絲寒芒。一道道劍影,恍如化入風中,忽然飛凌而至!瞬息之間,那凌厲無比的劍氣,就已衝至宗守的脖頸之前!

宗守眉頭一挑,手中劍也隨之揮出,只聽一聲『鏗』的一聲悶響。是險而又險,近乎在最後關頭,才把那劍光彈開。

而此時這周圍,諸多蒼生道弟子,才紛紛輕鬆了一口氣。玄葉則一聲冷哼道:「無恥之尤!」

方纔那一劍,是近乎於偷襲,站在生死仇敵的立場,固然無措。可是在武人而言,卻是恬不知恥。對這季靈子的品行,已然是鄙薄之至。

眾人之中,就連永琴也是一臉的憂色。也不知道這談秋,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這傢伙,真的以為自己能夠贏來那玄冥龜卵不成?即便掌握了劍意之極,要以六階勝七階,也不容易,又何必定要與此人戰?

緊隨其後,就是一連串的『叮噹』聲響。就如雨打芭蕉,無數的劍罡,四下裡飛散開來。一道道劍氣,將兩旁的石壁,劃出無數深痕。

便連附近,蒼生道與太靈宗兩方之人,也不得不退出幾十丈開外。

不過諸人的眸中,卻越來越是驚異。

季靈子的劍影,近乎是快到了令人無法看清的程度。只一個呼吸之間,就可斬出二三十劍,連綿不絕。這門太清乘風劍,也的確是強的可怕,劍速雖快,力量卻不減分毫。反而是一劍快過一劍,劍光乘風而舞,也在談秋的身旁,掀起了一片狂風龍卷。

以全然不亞於不久前,那兩支騎隊衝擊時的破壞力,摧毀著周圍一切!

可這風暴裡面的談秋,依然是好整以暇。他身手之速,自然與季靈子相去甚遠,相差不可以道理計。可那化成了狂風的劍影,總能夠輕鬆擋住。

漸漸的,在他的身周處,竟赫然是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劍圈。只有一丈,卻仿如是雷池一般,不可逾越!

無論季靈子,如何衝擊,如何敲打,都不曾潰散,也不曾有過變形。

更彷彿是有著一股吸力,不但是緩緩將四方的天地之靈,吸納入內。那季靈子斬出的劍氣,衝入這劍圈之內,也往往都如泥牛入海,再無絲毫聲息,彷彿天生就可吞噬一切。

旁邊諸人,也漸漸看出了一些門道。先前還以為,宗守能夠抵擋,是靠著武道到極高層次之後,擁有的驚人預判。此刻卻是發覺,宗守施展出來的這門劍術,確實是有些不凡。

玄葉與羅世這幾個識貨之人,更是面色凝重。這劍術,近乎是守禦無雙,又彷彿是包含著數種劍影,被糅合在了一處。

即便還有不少缺陷不足,可這一丈劍圈,換成對手是他們,無論想什麼辦法,似乎都難以突破。

而上空處,也先後響起了兩聲驚咦之聲。也不知是出自那韓方之口,還是那秋雲子。

兩道浩瀚的魂念,再次波動。不止如此,隱隱可感覺,還有其他幾股更是隱蔽,更是強橫的意念,紛紛駕臨此間。

宗守此刻,卻是在享受!他好久都沒有這般快意了,把自己的劍術任意抒發揮灑,幾乎是興之所至,手中的劍就隨之而起!

這身內甲,還有鋼柱外骨結合,果然是能夠抵擋七階強者的真勁衝擊!

渾身肌肉筋脈,乃至血氣骨骼。雖也在承受著巨壓,卻再非如聚龍山之上時,那被壓迫到幾乎粉身碎骨的感覺。

能夠與這季靈子對抗,並且是越來越適應。

先前還是勉強跟上,此刻卻已能輕輕鬆鬆的,提前將季靈子的劍,攔住破解。

在這個世界,辛苦掙扎了近兩年,今日的他,終於能夠與這些七階強者抗衡,可與之一爭高下!

更欣喜的是,這門他在前世推演出來,在這一世又不斷加以完善的劍術,今日終於可用於實戰!而且似乎效果,很是不錯。

而緊接著,宗守也不再關注自己的劍如何,無思無想,任由本能去應對。

更多的,是在觀察那太清乘風劍的奧妙,眸子裡,透出見獵心喜的光芒。

前世就有經驗,要偷學劍術,就必定是要先觀劍意,再查劍路。

先得其神,再學其形。如此一來,即便不知具體的心訣要點,也多半能偷學到大半!

而每一次交擊,宗守都能通過那真勁的互衝,判斷出對方真氣,在那輪脈裡的運轉。

僅僅二百餘劍之後,一個大略的內息循環圖。就已隱隱約約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之內。

不過也在這時,那虛空中,又傳下來一聲冷哼。

「沒用的東西,你是準備把我太靈宗的這套太清乘風劍,讓那小子全數學會才甘心?」

那季靈子先是一驚,隨後身形向後一飄,退開到二十丈外。

此時二人的身周,早已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坑坑窪窪。一片地面,被削平了足足數十餘丈。兩旁的石壁,也岌岌可危,近乎傾塌。

只有宗守的身周,是完好無缺,剛好一丈方圓!

季靈子又深呼了口氣,強抑住了心中的波瀾。手中那口八階的靈劍,也是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刺眼。

「你這是什麼劍術?為何我從未聽說?」

宗守眼瞇了瞇,知曉對方,正在蓄力。下一劍,恐怕就是決勝負之時,卻沒怎麼在意,淡淡答道:「沒聽說才正常,此乃元一陰劍,乃本人自創的劍術!」

天地之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他的劍,萬流合一,自然也可一而為二,劍分陰陽。

正是最近,那大日陰陽法相,給他的啟發。

第445章 元一陽劍

其實這合百家為一的劍術,宗守還遠遠未曾完成。

此時只是將自己所學劍術,分成兩種劍訣,再加上九九龍影劍的『疊』字奧義,總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框架。

「元一陰劍?自創?」

那季靈子口中呢喃了一聲,目光卻更是陰戾。而後身形一幻,就又穿行數十丈。那熾亮的劍光,也橫跨長空,衝擊而至。劍氣激盪,卻偏偏收束到了極致,壓縮在那一點尖端處。只是看著,便令人心驚肉跳。

所過之處,都是一片銳嘯之聲。所有的靈能,所有空氣,都被強行排斥開來,掀起一陣陣含著毀滅力量的波紋。

宗守的眼皮跳了跳,只看了一眼,就知自己的這還是破綻百出的元一陰劍,絕對阻不住。

心中卻依然清冷,即是不能擋,那就攻!對攻!

那銀色的劍圈閃了一閃,就又消失無蹤。而後所有劍光,都在宗守身前紛紛匯聚,化成了一劍,猛地刺出!

傾力抵擋季靈子兩百劍,一點點吸納過來,存下積累的真力劍勁,在這一刻,全數爆發!

此時周圍那諸多蒼生道弟子,都紛紛皺起了眉。正為宗守,感覺揪心。可當下一瞬,這些人的雙目,都紛紛圓睜著。任何的表情,都來不及反應在面上。

宗守的這一劍,完全是突兀之至。

那劍光乍起時,幾乎將這小片天地的光輝,都盡數奪去!

驚艷而又厲絕,劍速比之那季靈子還要更勝半成,劍勢之強,也勝數倍!彷彿是要將整個黑靈谷道的天地靈能,都納入到劍身之中!

當那劍影過處,那殘影根本就來不及消逝,望之就彷彿一條線一般,直刺前方。

而此時正攖其鋒的季靈子,早已然是驚駭欲絕,滿眼的不敢置信之色。

他本是有十成把握,擊破宗守的那個劍圈龜殼,可就此時就只剩下了絕望!

那銀白色的劍影,方一出現,就到了他眼前。快的是異乎尋常,幾乎連他這樣的七階強者,都無法有任何的反應。

也心中的明悟,自己的劍,只怕還未等傷及到這談秋,對方的這一劍,就可要了他的命!

毫不猶豫,季靈子就猛地橫劍一攔,立時就『崩』的一聲悶響,手中這口八階靈兵,竟然是承受不住,片片粉碎!

季靈子也只覺自己的右手一麻,酸軟無力,竟彷彿是已經被這巨力衝擊到近乎廢掉。

而那銀白的劍光,也猶自未止,餘勢不止,直接刺在他胸膛中。

那玄鐵文山甲,先是浮起了一層黃芒,將那劍光擋了一擋。而後也是『篷』的一聲,四下裡炸裂開來。

而後所有的衣物,都盡皆粉碎!

好在宗守的劍,也再未深入,在他的胸膛上一點,就收了回去。

可那先前衝撞在季靈子身上的巨力,卻使他整個人拋飛而起。足足劃過百餘丈空間,撞在那石壁之上,整個人如『大』字型,被嵌在那石壁之中。

「承讓承讓!那兩枚玄冥龜卵,本首席就笑納了。」

宗守一笑,把手中的火陰劍收起。

有元一陰劍,自然就有元一陽劍。這套劍術的全名,是元一大無相劍。按照他的設想,這套劍速,不但是可以萬流合一,還可模擬出世間任何劍術。而且至少,也有九成以上的威能,甚至更在原版之上!故此才名為無相。

蓋因佛家之中,就有一門這樣的第十等聖靈級的心決,名為『小無相功』,據說就可模擬所有第十等之下的功法,惟妙惟肖,不讓分毫。

宗守志氣極高,不願自己所創的劍術,居於其下。這大無相,自然是勝過了小無相,總之先從名字上壓一頭再說。

那把那兩枚龜卵,也同樣收入到自己的乾坤袋內。宗守又忍不住,望了望石壁裡那傢伙一眼。

此時這季靈子身上,已是一絲一毫的衣物也無,全數被宗守的劍氣,徹底粉碎。身上到處都是淤青,臉上也是一片青一片紅,似乎至今都未恢復過來,顯得是狼狽五比。

宗守看得是暗暗搖了搖頭,忖道這是何苦來哉?忽然視角餘光,掃到這季靈子的胯下,宗守一楞,不自禁的一聲低喃:「好小!」

忖道那東西,根鋼針也是差相彷彿了。

那蒼生道弟子之中,立時也傳出了一片轟笑之聲,十幾個少女,則是面色微紅,紛紛口裡啐罵著,偏開了視線。卻又忍不住去偷看,果然真的是很小。

便連那些性情較為沉穩的蒼生玄龍士,也是為之一陣莞爾,唇含笑意。

那季靈子的面皮,已然在發紫,只覺是羞慚無地,奇恥大辱。若非是此刻他身軀,已動彈不得,是恨不得與這談秋拚命!

管他什麼宗門長輩之命,哪怕是同歸於盡,他也要殺了這談秋。

而眾人之中,也只有玄葉幾人,依舊是面色凝然如故。

腦海裡,反反覆覆,都是方纔那道銀白色的劍光。

他們想要挑戰首席之位,可是光談秋那一劍,就沒有半分把握,能夠接下!

而此時的談秋,修為才剛是六階!

若說先前,他們知曉此人已悟劍意之極時,還有著試試看的心思。

那麼此刻,卻是半點這念頭都沒有。

宗守剛才話一出口,就自覺是失言,頗有些慚愧道:「抱歉抱歉!談秋非是有意如此,只是太過驚訝而已。也不對!其實季靈道友,與普通人的水準,是差不多的,並無什麼令人驚奇之處——」

卻只見那季靈瞳孔裡,已經在冒著綠光。先前就在燃燒的火焰,更是猛烈。那凌厲目光,似乎恨不得,將他斬成千百碎片。

宗守想了想,還是決定閉口為佳,越解釋越糟糕,再說他也不怕得罪此人。

只是覺得自己,在人家心傷自卑處撒鹽,有些不夠厚道而已。

那句話,他真不是有意的——

好心的隨手召來附近一具屍體上的衣物,覆蓋在那季靈子的身上。特別是那下體,比較嚴實的包好。

宗守便直接走回,騎上了那匹銀鱗踏風獸。

此時早有人代勞,把那原九辰的頭顱收起包好,準備帶回宗門。

幾十位同門的屍體,也已經收斂妥當。

宗守又看了眼上方,只見那黑壓壓的烏雲,已經薄了一些。那兩股強大莫測的氣息,亦已經消退,也不知走了沒有。

此間之事,都已盡數了結。剩下的,就只是追上那應該已經回航至離河的船隊,護持那三百萬人,安全離開這中央皇朝的境內即可。

宗守正覺是渾身輕鬆,正欲調轉馬頭,奔出這黑靈谷道。就見大群兵馬,正從對面的谷口之中湧入。

為首之人,正是方才退去的波立與蕭澤二人,還有數千鐵騎。

望見這裡面的情形,那波立是首先怔住,那蕭澤也是同樣眼含驚色。

宗守一聲輕笑,轉過了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莫非漢王殿下,是準備做一做這漁翁黃雀?」

那波力面皮微動,而後苦笑著朝宗守抱拳一禮:「怎麼可能?我二人只是奉漢王殿下之命,前來看看這裡面的情形而已。殿下如今處境不佳,別人不知,談首席應當是最清楚不過。怎會在這時候,與蒼生道做對?」

宗守聞言也不值可否,此時的漢王,自然是沒有這個資格,當這漁翁。也絕不可能,同時與蒼生道太靈宗兩大勢力為敵。不過一旦繼位之後,卻是未必了。

這群精銳騎軍入這谷內,怕也未必就儘是如其所言,只是想看看這裡面的情形。

冷聲輕哂,宗守朝著那殘存的二百太靈宗弟子,還有那仍舊嵌在石壁上的季靈子指了一指。

「這些人,我宗已與太靈宗交換,不可傷了他性命。至於那原九辰的頭,我蒼生道便帶走了。」

若不點明白,這些漢王部屬,說不定就要對這些太靈宗弟子貿然動手。

那位漢王殷全,在這西陲之地,經營了幾十年時光。部屬有幾百萬精銳,是諸王之中,軍力最強的幾人之一。

他還不願這位,這麼快就垮台。有此人在,那位遼王殿下,想要登極,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接著宗守也不再留戀,帶著所有玄甲鐵騎,逕自奔騰離去,從另一側的出口衝出。

也直到那些銀鱗踏風獸的奔騰之聲,再聽不到。那波立才輕呼了一口氣。

「這談秋年紀輕輕,也只六階。怎麼說話時就有這麼大的威勢?便連俺,都有些禁不住?」

又看了那些紫霄劍騎的屍骸一眼,眼神更是複雜:「全殲一倍之敵,卻只是三十傷一而已。這人當真了得,無雙將種,就這般厲害?」

原本以為,這裡面定當是兩倍俱傷,需要他們來收拾殘局。卻不料最好,會是這樣的結果——

蕭澤則是皺著眉頭,看著山谷中央。正是宗守先前所立,那毫無損傷的一丈方圓之地。

許久之後,才抬起了頭:「方纔騎戰之後,還有過一場七階巔峰級別的劍鬥。一人是季靈子,另一人恐怕就是談秋——」

波立頓時目光一凝,這怎麼可能?若真如此,這個人怕將是大商未來幾十年,最大禍患!

第446章 絕欲消息

那三百雲艦,此時還在赫連鐵山。此地的三百萬刑徒罪民,至今也不過只有大約半數上船而已。

看得謝安玄葉等人,是皺眉不止。若非是宗守早有佈置,同樣挖了一個坑,等著太靈宗跳進去。真要以這九百人狙擊,只怕無人能夠生還。

那些罪民中,足有小半都是形容枯槁,衣衫襤褸。即便是其中的精壯,也是骨瘦如柴。不過此刻,卻都紛紛是精神振奮,眼透喜色,乾涸的眼中,總算是有了幾分希望。

不過也有些激動,未上船的人,都熱切焦躁的,看著這些大船。

好在有蒼生道的幾百個低階外門弟子,在努力維持著秩序,並無紛亂發生。

宗守神情淡淡的看了這些人一眼,就沒怎麼在意。對這些罪民的情形,他最多也就只是感覺可憐可悲而已,也不介意有能力時施以援手。

可要說他會悲天憫人,對這三百萬人的苦楚,感同身受,那是絕不可能。他宗守的同情心,還沒這麼氾濫。

三百條或臨時建造,或從附近集結的雲艦中,有一條卻是空著的,專供他們這些蒼生道弟子使用。

宗守一當登上船,就望見他那韓方師兄,笑瞇瞇的在分配給他的房間裡等著。

身前擺放著兩件東西,兩枚玉符,還有就是一根玉簡。

宗守毫不客氣的,將這些東西,全數拿到手中。兩枚玉符隨手一拍,就化成了光點,匯入了他的宗門令牌之中,正是韓方承諾過的二十萬功德點。

至於那玉簡之內,記載的自然是他撼世靈決地脈第八與第九脈的部分。

宗守以意念瀏覽,片刻之後,心中便是暗暗一喜。果然是神境強者,已經把這幾層的功決,全數推演完全。

便連前面的部分也有,且比他自己推演的版本,更為完善,可以糾正許多疏漏。

面上卻是毫不在意的淡然:「師兄,難道這次就沒有額外的獎勵?當初師兄交代的時候,可沒說過要與太靈宗換人——」

韓方呵呵一笑,似乎早料到會是如此一般。毫不意外,也未顯不滿,反而是好奇問道:「那麼師弟,還想要什麼?此次你等,確可算是把宗門的任務超額完成。只要要求不過份,我都可答應。」

宗守的神情,頓時一喜,目透精芒:「不知可有麒麟,青龍兩種血脈的六階幼獸?沒有的話,五階也可。」

話音未落,就見韓方皺起了眉頭,透出為難之色。宗守便心知韓方,恐怕是拿不出來。或者是有,卻捨不得。

肚中一陣腹誹,宗守意念一轉,便退而求其次之:「若然沒有,能夠使五階寒冥虎重塑肉身,再進階金系血脈的靈物也可。」

韓方這才神情一鬆,頷首道:「這倒是有,我身上就帶著兩種靈物。一可塑肉身,一可升血脈——」

話說到一半,就隨手一揮。當大袖拂過,兩樣東西,也突兀至極的出現在宗守的面前。

一個是隱隱透著氤氳寒氣的玉盒,一個卻是不到食指長短的小瓶。

「生肌玉露?寒金虎王之心——」

宗守以靈識掃了掃,頓時是挑了挑眉。這兩樣東西,可是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小瓶之內的生肌玉露,傳說能生死人肉白骨,哪怕是只剩下一點殘魂,也可復原如何。

這傳說是有些誇張,不過宗守前世,卻親眼見過。確實有著奇效。

特別是仙道之下,重塑肌體。

而那玉盒之內,則是一隻九階寒金虎王的心臟,不但與寒冥虎的血脈,剛好一脈相承。距離神獸血脈,也算是極近了,至少可勉強達到五靈平衡的要求。

東西收下,宗守的臉就立時回暖。拿到了好處,這韓師兄那張臉,在他眼中,也變得是可親了起來。

只是旋即,宗守就微覺奇怪道:「師兄,此次那叛徒原九辰,已經被我蒼生道誅殺。太靈宗,也已經重創,幾年之內,難復元氣。為何師兄眼中,還有憂色?」

「——自然是因那劍公子絕欲!」

韓方微一猶豫,最好還是一聲歎息:「就在三日之前,我宗的雪華門,已經被絕欲找上。結果雪華門三代的幾個弟子,都未接下這絕欲一劍,幾位八階下場,也都是十劍之內敗北。四個九階實力的長老,也無把握勝之,不敢輕易下場,只能任其離去。一想到一年半之後,這位劍公子就會上門邀戰,師兄我就覺頭疼——」

宗守一怔,知曉這雪華門。乃是蒼生道的三宗六門之一,佔據著一處靈府,實力不弱。

雖說在九大分支宗門裡,乃是最墊後的。可是這結果,未免也太淒慘了?

這絕欲,真就有怎麼強?就連九階強者,也覺得無有勝算?

胸中倒是有幾分興趣,與此人戰上一場。不過仔細想想,還是作罷,此時他修為,實在太低。

即便一年半之後,也只可能把靈法突破到第七階,至於武道方面,還差的遠。

他是深知這等樣的八階強者,又兼劍道強人,實力是何等的可怕可怖。

若是本身實力不夠,還是莫要自取其辱的為好。除非是那時他的武道修為,也能突破七階,方才可能,有與之相抗的實力。

至於靈法,他如今的水準,還是菜鳥的級別,就不用獻醜了。

那韓方顯然也沒有讓宗守,與絕欲對戰的意思,搖著頭道:「本來師弟你,是代表我蒼生道出戰的最佳人選。可你如今的鋒芒,偏又實在太盛,最好還是收斂一二。其實我也不求能夠勝他,只需不丟人就可。偏偏這一代中,玄葉那三人雖天資不弱,火候卻還差了一些,也非是出自蒼生道本堂。難道真要遣八階的弟子出手不成?」

宗守聽到此處,卻心中微動。若只是不用丟人,他倒是有辦法。

視角餘光,掃了眼正恭恭敬敬坐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的初雪一眼。宗守的唇角頓時微挑,現出了幾分笑意。

一年半之後,若是能聚集五靈獸,這小丫頭,至少不會遜色謝安與羅世那三位。

不過此時,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宗守神情一肅,正顏道:「其實師兄此次來的正好,師弟這裡有一事請求。此番出了大商國境,師弟有事,需要前往那廣陵瀚海深處一行,還請師兄成全——」

韓方頓時怔住,目中流露出狐疑之色。也不知宗守,到底弄什麼玄虛。

這廣陵瀚海的深處,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尤其是這時候,宗守率九百蒼生玄龍士,本身幾乎毫髮未損,卻使太靈宗重創,又取下原九辰人頭。可謂一鳴驚人,名動天下之時——

……

大商國京都皇京城,風華宮聽政閣內。

內侍少監高若,正神情恭敬小心的,將一本紅色奏折,遞至一位端坐在書案後的皇袍老者身前。而後立在一旁,靜靜的等候。

那老者正批閱著奏本,入神忘我,直到案上的數十本奏折,全數都處理妥當。這才把手中的筆放下,當望見旁邊高若時,目中立時精芒微閃。

又把視線掃向了這書案的一側,果然是望見了一本紅色的奏折。

「紅色?倒是少見。涉及兵事,可是哪裡又動兵了?」

隨手將之拿起,看了片刻之後,皇袍老者先是眉頭一皺,接著是啞然失笑。

「原九辰身死,太靈宗共約一千八百的紫霄劍騎,先後葬身。這麼說來,是我那全兒與蒼生道聯手,合夥坑了那太靈宗一把?」

那高若俯身一禮道:「具體的情形,高若還不知曉,已經在命人詳探。不過說漢王與蒼生道聯手之勢,可能有些過了,以奴婢看,最多是默契。」

那皇袍老者頓時莞爾:「此事還需你來提醒分說?所謂知子莫若父,我那孩兒的性情,朕自然是心中有數。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真勾結蒼生道。若朕所料不查,全兒封地不靖,婉拒入京的奏本,怕也已經上路了可對?」

高若再微一俯身,雖未言語,意思卻是分毫不差。

皇袍老者這時,也是目中微透著意外之色:「不過,我那寒兒,與太靈宗也有牽連,倒真是有些讓人意外。不聲不響,居然已經是太靈宗嫡傳弟子,嘿!好生了得——」

遼王的全名,正是殷寒。而高若則自始至終,都是保持著沉默,此是帝王家事,非是他所能置喙。

果然須臾之後,就見書案後的老人,眼微微瞇起,透著寒意:「一個世外宗門,也敢插手我大商皇位之爭,這手未免伸得太長!此番在那蒼生道手中,受些教訓也好。可命禮部遣人,去太靈宗問罪,此番之事,他們太靈宗,總需給個交代。」

高若忙再次一禮,應了下來,而後卻又抬了抬眼皮,試探著問道:「那麼這蒼生道與談秋,我等又該如何處置?」

黃袍老人,卻皺眉不答,仔細看著奏章最後的部分。足足過了半刻鐘,才將之合上。

戰陣無雙,劍意之極——

控御八百蒼生玄龍士,就可使殷全與太靈宗,畏首畏尾,忌憚無比。若是此人麾下,有千軍萬馬,又當如何?

第446章 蒼生談秋

「蒼生道談秋?這是何許人物?」

位於中央雲陸與東臨雲陸之間,一處藏在雲島深山內的山莊中。雷動也是萬分錯愕的,發出了一聲驚咦。

此刻他所立之處,是一座絕崖高壁上的書房之內。窗外雲霧飄渺,房內則是精緻秀雅。

而側旁處坐著的,正是五絕山莊的莊主嚴凡,此刻卻是神情複雜,讚賞中夾含著幾分惋惜。

而雷動,則是手執著一張傳訊符,正默默的以意念,探查著符執之中的信息。

「——太靈宗遭遇重創?嘿,這個道家第一大宗,居然也有今日?這談秋倒真是了得,可謂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居然只以八百蒼生玄龍士,居然就能有這樣的戰果——」

至於那跟隨的百餘位蒼生道精英弟子,雷動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

這樣的所謂『精英』,他最清楚是什麼德性。這樣的人,五絕山莊也有,可卻都被宗門長輩,護的嚴嚴實實,不敢傷著碰著。未經歷練,有如溫室中的花朵,在有足夠閱歷之前,根本就派不上什麼用場。

隨即雷動就是心中一動:「通曉劍意之極,黑靈谷道,以自創劍術大敗季靈子?劍道通靈,戰陣無雙,這個談秋,莫非就是我宗守老弟?」

別人不知,那日親眼目睹過若海峽之戰的他,卻是再清楚不過。

無雙將種,除了那宗原之外,還有一位,正是宗守!

「我也不知,不過多半是他!」

嚴凡微微頷首,神情是感慨無比:「你可知這樣的傳訊符,十大聖地,十九靈府,所有的世家宗門的手中,如今都是人手一份?說是哄傳宇內也不為過。被譽為是自乾天妖王宗守,在聚龍山巔,劍敗龍若三人之後,又一武道奇跡!如今已經有人,將這談秋宗守二人,與我們劍宗本堂那位,並列為雲界後起三絕劍——」

雷動的面色,頓時也是古怪無比,這可好得很,後起三絕劍,他那弟弟,就獨佔其二。

「此戰之後,估計雲界十年之內,再無宗門敢輕犯蒼生道。逼使太靈宗定下三十年不犯之約,那三宗六門,足可騰出千餘蒼生玄龍士,再有這麼一位無雙將種才統帥。這樣的實力,足可毀宗滅門!入門不到一年,就使宗門聲勢大盛。也不知當初宗主的抉擇,是對是錯?聽得黑靈谷道之戰,可會後悔?」

嚴凡兀自是為此事唏噓感歎不已,雷動卻翻了翻白眼。知曉這老頭,一直都因未將宗守收入劍宗,而引以為憾。他心中不耐,只等嚴凡話音一停,就插口問道:「廢話少說,叔父你這次喚我回來,到底是所為何事?總不可能。是只為我這宗守弟弟的消息?」

嚴凡頓時微怒,狠狠瞪了雷動一眼,可半晌之後,神情就又恢復了平淡。

「喚你回來,還能為何?自然是為那絕欲之事!」

雷動早就心中有數,一聲冷笑:「這有與我何干?我雷動雖是出身五絕山莊,可用的卻是刀,而非是劍。劍宗若不嫌丟人,俺雷動倒是頗有興趣,與那傢伙戰上一場!」

「那就棄刀習劍便是!我放縱了你二十年,如今動兒你也該收收心——」

嚴凡好整以暇的說著,見雷動的面色一變,眸中更透出了狡獪的笑意:「這可是你祖父的意思,莫非你敢不從?」

雷動果然是嗤之以鼻,不屑道:「祖父?祖父又如何?即便他老人家在,我也不會答應。那個頑固老頭,也休想讓我雷動棄刀習劍!」

話音才斬釘截鐵的落下,雷動的瞳孔微縮,臉上血色盡褪。怔怔的看著外面,只間窗外,那本是萬丈懸崖的地方,正立著一人。

七十歲許,正神情陰沉,冷笑著注目窗內,看得他遍體生寒。

莫名的,對自己叔父方纔的話,有了幾分共鳴。

若是宗守那傢伙能夠拜入五絕山莊,這時候,又何用他來頂缸?

……

同一時間,在東臨雲陸的中部,一個山清水秀的所在。

軒轅依人正神情欣喜的,看著手中之物。

這是一個火紅色,夾帶著細金紋路的凰卵。卵殼之外,分明燃燒著一層火焰,本來是被溫養在一個玉瓶之中。此時卻被軒轅依人取出來,放在手裡,絲毫不覺燙手。

玉白的秀手,被火焰燒灼,也是全然無恙。

「居然是赤火金凰之卵,這是守弟他讓你送來的?」

赤火金凰是最接近鳳凰的亞種之一,雲界之內,已經絕跡。

且這還未出生之時,是最易被收服。日後以精血蘊養,可使精獸認為父母,往往可以越過一兩個階位。

甚至若有合適的靈物,培養成天生護駕,也有可能。

不過軒轅依人,最欣喜的卻非是這卵的珍貴,而是宗守的心意,在想著自己。

「正是!」

回話之人,正是玄山城的朱君侯。乾天山與丹泉宗結怨,不好上門來尋,宗守也只有請他過來一行。

而此刻朱君侯的神情,也是異常嚴肅。

「君上還有交代,說是請小姐早日回返玄山,待他成年加冠,就可娶小姐過門。丹泉宗既然無有諒解之意,那麼小姐在此多留也是無益。東臨諸宗如今的情形,是雲波詭譎,若不早早返回,怕是要橫生變故——」

「變故?」

軒轅依人輕蹙了蹙眉,抬頭望了眼天空。這丹泉宗之內的詭異情形,她何嘗不知。

——遲則生變,這句話她亦是深以為然。

朱君侯此刻的神情,也異常認真:「不但是君上如此說,便連城主大人,也同樣是如此交代。便連臣,也是這般以為。這丹泉宗,不加理會即可——」

軒轅依人卻不置可否,悠然道:「君侯叔父,你可知我師尊明丹老人,已經閉關三年,都未有絲毫聲息?而且依人這些天屢次求見,也無結果。記得他老人家,閉關之前,明明只說是潛修數月就可,可到如今卻都沒消息。師尊他對依人恩重,愛護有加。若是就此離去,依人實在是放心不下——」

朱君侯的眉頭頓時一陣打結,他素來知曉軒轅依人性情彆扭古怪,太看重情義。來的時候就害怕這一出,如今果然是不出所料。

旋即就又一聲輕歎,心想宗守啊宗守,以前這丫頭的性情,讓城主夫婦他們頭疼,如今也該輪到你,為她操心了。

又對軒轅通,腹誹不已,這位城主大人,什麼都好,可就唯獨教導兒女方面,實在是讓人無語。

正斟酌著,欲再出言勸說。軒轅依人卻忽的挑眉,把手中的赤火金凰卵,收入到水袖裡。

而後片刻,果然有幾個弟子,匆匆從一旁經過。

「可曾聽說了?那個劍公子絕欲似乎上門了?如今已經快與李師兄,戰了起來——」

「怎麼就這麼快?上次這人橫掃雪華門,似乎還不到十日。據說此人,那一戰中傷勢也不輕。以往總是會養傷二三十日,才會再尋下一個宗門,這次怎會例外?」

「只怕此人,是小視了我丹泉宗!可恨,本來栗元丹栗師兄還可勉強與之一戰。如今他肉身已毀,據說去了凌雲宗,在重塑肉身。如今能出戰的,只有李元洛師兄。他也是七階,或者能與之一戰!」

那群丹泉弟子匆匆而過,不過多久,就不再聞聲息。

而軒轅依人的眸中,也透出一絲訝色。

「絕欲,劍公子?」

也未猶豫,軒轅依人就已經騰身而起,向朱君侯告了一聲罪,就往山下飛奔。

猶如一團火光,飛墜而下。才剛到那山門處,就只見一道雪亮的劍光,忽然乍起,映耀天地。隨著一聲熟悉的悶哼聲,那個方向,也煙塵飛揚。

軒轅依人心中暗驚,急忙加快了遁速。只見這山腰處,偌大的山門,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素來待他都是很不錯的李元洛師兄,此刻正面色金紫,跪坐在一側。

而此地諸多丹泉宗弟子,都是一陣沉寂,絲毫聲息也無。

一個清冷的聲音,也在不遠響起。

「難道這偌大的丹泉宗,就無有一個,能接我絕欲一劍之人?」

那聲音的主人,卻是一個秀美如玉般的青年,長身挺立。

雖是俊秀,可整個人給他人的感覺,就是冷,毫無溫度的冰冷,就彷彿不是生人。

目光冷冽地,四下搜尋。在丹泉宗眾人內,那些八階九階的長老身上看了眼,目光裡全是失望不屑。

並非是無有能與他一戰之人,而是這幾位,都不願與他動手。

直到數息過後,才有一位老者走出,抱拳道:「我宗弟子栗元丹,靈法了得,不久就可回山。若是劍光子願意,可以待一年再來我丹泉宗一行。」

「栗元丹?那位乾天妖王的手下敗將?性情鄙薄之人,沒興趣!」

在那老人站出時,絕欲目中,剛迸出的希望,就又消逝無蹤。直接拂袖轉身,往那山下行去。

此時忽然一隻竹鳥,忽然在眾人眼中現身,竟是直接穿梭了空間,落在他肩上,口裡嘰嘰喳喳的輕叫著,聲音居然清脆無比,好聽至極。

「蒼生道談秋?」

第447章 始皇副塚

「蒼生道談秋?你說黑靈谷道,此人二百零一劍擊敗太靈宗季靈子?前二百劍都是守,硬撼太清乘風劍而不敗。只後最後一劍是攻,便劍敗季靈?嗯。這個人,還真有些意思——」

那只竹鳥,又嘰嘰喳喳的說著。絕欲卻沒怎麼在意:「戰陣無雙?與我何干?只望這個人,那時能夠突破七階。我絕欲,可以多一個對手!」

若有所思的看了那遠方一眼,絕欲便再不留戀,逕自往山下步去。

此處雖是數千丹泉宗弟子,圍堵在此,卻無一人,肯加以阻攔。

而那十幾位長老,都是面色鐵青,卻自始至終,不肯發一眼。

軒轅依人蹙了蹙眉。不過此刻,她最在意的,倒非是這一次,對宗門聲望的打擊。此時十九靈府,倒有小半在絕欲劍下顏面盡失,也不差丹泉宗一個。

真正上心的,是那絕欲方纔的自言自語。

「蒼生道談秋?」

也不知為何,她是本能的感覺,這個名字,必定與宗守有關。

說不定,就是她那守弟,在蒼生道裡用的假名。

視線梭巡了片刻,不多時軒轅依人的眼眸,就微微一亮。

不動聲色,軒轅依人就行到了一個正皺著眉,做深思狀的藍裳青年身邊。

「原定師兄,請問那個談秋是誰?」

她此刻詢問之人,正是當初離開雲聖城之後,意圖迫他離開的師兄原定。

在師兄弟中,排行第七。可卻出身大族,消息靈通,遠勝於她。對修界之內的大小傳聞,都是瞭如指掌。

那原定也不知想著什麼東西,聞言之後嚇了一跳。轉過頭看了眼,才鬆了口氣。

「原來是師妹?」

隨即又面浮笑意道:「師妹是問那個蒼生道談秋?這個名字,如今可是名震雲界諸宗。師妹怎的還未聽聞?也太孤陋寡聞了些!」

軒轅依人搖了搖頭,忖道這個人,難道真的是這麼出名?她這些天,都是閉目苦修,等候師尊出關。外界之事,都一概不知。

要非是絕欲方才提起,她根本就不知這個名字。

不過被原定這麼說,軒轅依人不知為何,卻莫名的有幾分慚愧之意。

「這麼說來也難怪,此事如今,還只是在雲界諸派世家的高層傳播,還未擴散開來。你不知曉,也是正常!」

看著這兀自在侃侃而談,毫無愧色的原定,軒轅依人是恨不得,一拳砸在對方的臉上。即便還沒傳開,憑什麼說她孤陋寡聞。

好在下一刻,那原定就又容顏一正道:「師妹可曾聽說過二十載前,那彥城關叛亂之事?那蒼生道不但損失了一位核心弟子,歷年以來,因此事而折損的人手,不下於四百!不過前些日子,那蒼生道的叛徒原九辰,已經授首,太靈宗亦是損失慘重。主力道兵紫霄劍騎,已經十去其四。據說那蒼生道的主事子弟,就是這談秋。先是說服漢王,把原九辰拋棄,而後又率八百蒼生玄龍士,大勝數倍之敵。之是更是在黑靈谷道中,劍敗成名多年的季靈子。這些消息,我是從師尊那裡聽來,詳細卻是不知了。不過此人,如今已被稱為雲界劍道後起之秀,與你那未婚夫可是齊名——」

軒轅依人的眼神微亮,她已可確認,這談秋必定是宗守無疑。

她那夫君,果然無論在哪裡,都掩藏不了鋒芒。

……

廣陵瀚海,一個位於沙漠深處,又稍稍偏南的所在。

一架裝飾豪華的翻雲車,正靜靜懸停在一個小型沙丘的上方。

而在這車的旁邊處,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本來在這沙漠之內,想要鑿坑,只是吃力不討好之舉。不過此刻,這坑洞之旁的沙礫,都已經被一片片的石化。也就使這坑洞,成功的深入至地底深處。

「應該就是這裡了!」

在地底兩千丈處,下方已經是堅固無比。更有一股無形的阻力,使他們再無法繼續往下開鑿。

宗守也果斷的停住,目中催起一絲絲魂力,向周圍洞照。

百丈之內,所有的一切,都可洞見。哪怕是在那些沙層之內,生存的細微生物。

而在他腳下,此刻更可見那十丈之下,不但有著一層堅壁,更有些細細的符文,出現在宗守眼中。看其脈絡,正是一個極其繁複玄奧的靈陣。

有整整十二條完整的龍脈,在供應著此陣的運轉。不但使此處可在廣陵瀚海中四處遊蕩,更有著驚人的防禦之內。將內部的空間隔絕,成為一個封閉的世界。

目中精芒微閃,宗守便取出那張,他用了整整二十萬功德,換來的『九變破障符』。

隨著他魂力不斷的灌注,使這張金色仙符,光澤越了越是璀璨,閃爍著金色光輝。

當宗守終於把這仙符『餵飽』之時,已是滿頭的冷汗。魂海枯竭,近乎乾涸。

卻不敢稍有耽誤,又口念靈決,終是講此符引來。那九變破障符,也立時化作一團金芒,衝入到地下。

引得這附近的靈能,都是一陣陣的波動震盪。下方的靈陣,也是第一時間,便有所反應,極力阻止著那團金色光華墜下。

不過後者,卻又隨之一變。驀地全數散開,化作星星點點的金色光塵,滲入其內。

忽而是強攻。忽而是滲透,忽而是使周圍的靈能波動,影響靈陣震盪。

一個靈法,卻宛如有著自己的靈智般,一連數個變化,使下方的大陣,全然無法應對,一點點的瓦解。

宗守服下一枚宗門提供的還神丹之後,就閉目養神。足足等候了半個時辰,袖中便驀地又白芒一閃。下方那層本來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留下半點痕跡的堅壁,立時應聲而裂。

須臾之間,就是一個剛好一人大小的缺口,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路往下,也未再遇靈陣排斥。到一百二十丈處,那下方就是一空。一個寬闊無比的空間,就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弱水四望了一眼,只見這裡,無論左右南北,都是一眼望不到邊際。

不過由上方往下看,卻依稀可辨認,那下面的地形,是仿照雲界的山河地貌,堆砌而成。

以銀汞代替河流,洶湧流動。

而在那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各自有四個龐大無比的金色銅人矗立。

「那座山,是源山?」

只第一眼,就認主東南一角,一座高達百丈的假山,正與雲界第一山源山相仿。

而後弱水,就啞然怔住。這裡的地貌,與現在不同。源山的位置,也是有些不對。在這裡,高度也只是屈居第三。

這副堆砌出來的山河之景,根本就是萬載之前,雲陸還未破碎之時。

便連一旁的宗原,也是神情木然,眼眸中閃現驚色。

只有初雪,依然是茫然不解。

「少主,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陰氣森森的——」

「看這裡面的情形就能知道,自然是始皇之墓!」

宗守隨口解釋了一句,不過初雪依然是兩眼茫然狀,面上分明寫著無數的問號。

宗守倒也不覺奇怪,這丫頭聽說過才是怪事,對這雪兒的智商,本就不能抱太多的期待。

猛地躍下,在一處假山之上站定,再仰望上空,果然可見一片藍天,與日月星辰。不過如今,卻被他挖出了一個孔洞。

那弱水與宗原初雪三人,也紛紛隨後而至,只是前二者的面上,都隱含憂色。

宗守也知他們,是在擔心著什麼。搖了搖頭,定定看了大約五十里外,一座懸停空中的巨大棺槨一眼。

「放心,這裡只是一處假墓,衣冠塚而已。只需不打那位始皇的屍軀,還有他那些寶藏的主意,小心不觸動禁制,就可安然無恙。」

這裡除了那十六尊銅人之外,還有著無數的看似是陶制的兵馬俑。密密麻麻,足有十萬之巨。都一動不動的,列陣於四方。

看似是死物,宗守卻心知,自己一旦不小心,將此處的殺陣引動。這些兵馬俑,都會重新活動,化身殺器。每一尊兵俑,哪怕是最普通的,戰力都可相當於一位六階的玄武宗。

而這位始皇,身前所建之的始秦帝國,不但是中央皇朝的始祖。其全盛之時,比之可輕易屠宗滅門的武烈國,還要強盛百倍!

其麾下的精銳兵馬,也遠遠超出了血雲騎!

這些兵馬俑,據說就是當初,選擇最精銳的將士,以及實力強橫的奴隸殉葬。

而十六尊銅人,實力更可比擬天階!

話雖是說的輕鬆,不過宗守隨後卻是小心翼翼。引動靈決,稍稍感應了一下那東西的所在,便一路往南面行去。

這個始皇副塚,他前世就曾經來過十幾次,對這裡還算熟悉,不過卻是在遊戲中。

作為中低級的副本,這個副塚的爆率又還算不錯,故此極受玩家的喜愛。宗守就曾在這墓地裡,鏖戰了好幾個日夜。

而此刻最令他驚喜的是,這裡與前世那神皇遊戲中,雖明顯有些差別,不過大體卻是相同。

他此番所求,亦非是當初始皇陪葬之物,自然也就把危險減到了最低。

第448章 黑麟魂獸

這墓中的『雲陸』雖是微縮版本,卻也是極其廣闊。

宗守幾人在內,行了足足一個時辰,也不過是從雲陸的中央,到那從雲陸南側一帶。離當初他們進入之地,已有六十餘里。

而宗守幾人,已然感覺身上,微微有些寒意。地面之上,更出現了薄薄的冰層。

宗守的目裡,卻現出了幾分喜色。果然片刻之後,隨著四人深入,那冰層是越來越厚。

四周的天地靈能,更不知為何,竟是在此處,形成了一小片的空白區域。

宗守身形卻是蘧然加速,須臾之後,就可望見一枚純黑色的圓珠,在此處高高的懸浮。

正是此地冰層的最中央,而那黑色圓珠附近的空間,更彷彿是在塌陷一般。

周圍都是明亮無比,唯有這附近,光線稍稍暗些。

宗守面色也再次一喜,正是此物!傳聞中的暗極寒元珠!

這東西他在遊戲中沒見過。倒是在一些修者記錄的傳聞之中,有過記載。

乃是感這地下墓地中的至陰之氣,與濃郁地氣,歷時一萬三千載後,生成的天地靈物。

與那琉璃火烈珠一般,都是少有的地階奇珍。

別看此珠周圍,是寒意襲人,名字裡也有個寒字。其實卻並非是暗極寒元珠散出的寒氣,而是周圍的溫度,都已經被這枚靈珠吸走的緣故。

大約十七年之後,這始皇副塚出世,當時數百位仙境強者趕至,爭奪這墓內的始皇遺珍,自然也發現了此物的存在。

結果在一場大戰之後,此處的始皇副塚被破壞的不成摸樣,而這枚暗極寒元珠,也不見了蹤影,不知被何人所得。

這種靈珠,乃是他設想之中,最合適的一種,可作為陰陽法相依托的靈物。

暗極寒元珠,可吸納附近百丈之內的靈能,甚至光線溫度都可吸收。而琉璃火烈珠,往往生蘊於火脈之中,與內含驚人炎能,幾乎時時刻刻,內中都在燃燒,散發光熱。

與他的大日陰陽法相,正好是相合。日後也可更進一步。演化更進一層的黑洞白洞。

若是這裡尋不到,他就只能別尋他物代替,又或者日後,在其他世界求購了,必定要虛耗更多時光。

此物靈異,有吸收精氣真元之能,宗守不敢用手去碰。只將一枚玉瓶取出,懸在了身前,後後是手結決印,遙遙一引。

便使這無主的靈物,飛投過來,落入到那瓶中。

這暗極寒元珠,乃是墓地內自發聚成的靈物。無有兵馬俑看守,也無禁制加持。過程是輕輕鬆鬆,也無任何意外。

此物到手,這一趟始皇副塚之行,就算是功德圓滿。宗守也神情微鬆,回程之時,是悠閒的四處打量著。

不過結果,卻是心下裡糾集無比,眼饞到快要流口水,卻偏又無可奈何。

此地珍藏的始皇遺珍,都散落在這個微縮型的雲陸之中,也確都是珍貴無比。

宗守這一路,就親眼看見了四座全以九階靈石,堆徹出來的石山。還有四座,則全是九階的獸晶。數目不下於億萬。

而這些還只是諸多珍藏中,價值最低的一部分。幾乎每一件,都是那些仙道強著,求之不得的靈物。

相較於這些遺珍,宗守頗為自得的豐厚身家,簡直就是渣都不如。只那四座靈石山,若是能夠到手。乾天山這幾百年的花銷,他都不用再去發愁。

怪不得,十七年後,光是在這墓中外圍隕落的仙境修者,就足達三十之巨!

正看的是眼花繚亂,宗守卻忽聽得初雪一聲驚咦:「少主,那是什麼?」

幾人的視線,都紛紛隨著初雪望去。而後神情,都變得是精彩之極。

只見一片銀色的湖泊之中,一朵金蓮,赫然浮於湖面之上。

那『湖泊』之內,其實並無水液,全是銀色汞液。也不知如何,卻生出一朵金色的蓮花出來。

宗守的面色,也是變了又變,最後是深呼了一口氣。

「這是乾離紫金蓮!」

第一個念頭,是這始皇的副塚之中,怎麼會有東西?

傳說是需得在庚金之氣畢集之地,又需含濃烈殺伐之氣,才有可能孕育。

這始皇墓中,後一個條件,倒是不差。唯獨前一個,這裡的庚金之氣,可不算多。

此物在這始皇副塚之中的諸多靈物之中,其實也不算是太珍貴。卻恰好是幾人可用得上的,乾離紫金蓮的蓮葉,可煉製靈兵法兵。最重要的,卻是其蓮子。乃是修界公認,可用來鍛骨煉身的最佳靈物。更與那同樣,有重塑肉身之能。若論效果,還在韓方給他的生肌玉露之上。

因這內中的靈陣禁制,是變幻不定。宗守選擇回歸的路線,與來時的路徑,已經偏開了不少。倒是未曾意料,會撞上這東西。

又四下裡望了一眼,宗守便知此物,與暗極寒元珠一般,也同樣是此處墓地之內天然生成。

不過與後者不同,這乾離紫金蓮,卻正好是一處靈陣的樞紐之上。

再仔細觀察了片刻,宗守就只能苦笑。基本已經放棄了,收取此物的希望。

這裡雖無有兵馬俑守護,可要想不觸動禁制的情況下,收取這乾離紫金蓮,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搖了搖頭,宗守就欲離去。不過下一須臾,卻見一條黑影,驀地從遠方,疾奔而至。

奔行極速,不過須臾就已趕至。卻不敢靠近宗守幾人,只是守在那乾離紫金蓮附近。警惕無比的,往這邊望著。血盆大口微張,發出威脅的嘶吼。無有形體,身影虛幻,漂浮在那銀汞之上。

「這是黑麟獸?」

宗守的足步頓住,訝然的看了過去。只見那黑影,似豹非豹,似虎非虎,全身散著黑色霧氣。幾乎所有接觸的泥土,都有化沙的跡象。

宗守再細細一看,這『湖泊』周圍,的確是全化成了沙塵。

傳說之中,麒麟也分有數種,大多都是代表著吉兆祥瑞。往往出現之時,都可使大地豐收。因這麒麟,天生便可使土地肥沃,溫養地力。

卻唯有一種黑麒麟不同,所過之處,往往都是地力盡失,化作沙石。對土系靈能,完全是掠奪。故此也被雲荒時代的人族,視為凶獸,不詳之兆。每一次出現,都必是大災降臨。

而這頭黑麟獸,明顯就是得自黑麒麟的血脈。

也不知是為何故,失了身軀,化成了一條七階魂獸。更不知是如今進來的,守在此處,多半是欲借乾離紫金蓮之力,再塑身軀。

可惜那金蓮雖已成熟,看摸樣應該也結了不少的蓮子。可這頭黑麒麟,卻也有著幾分靈性。知曉厲害,不敢輕易碰觸這裡的靈陣禁制。

宗守此時的眼神,也是陰晴不定,若只是一朵乾離紫金蓮,也還罷了。那蓮子雖是珍貴,他卻更惜自己的性命。

可這頭黑麟獸,卻不能不令他在意。錯過了這一次,也不知何時才能遇到,具有黑麒麟神獸血脈的精獸。

可惜宗守雖有把握戰而勝之,此獸也與始皇副塚並無關聯,他卻偏偏不敢在此處動手。

這始皇副塚的凶險,來自後世的他,是最清楚不過。稍有動靜,將那禁制激發,他們四人,都必將是死無葬身之地!

眼神變幻了片刻。宗守就毫不猶豫轉過頭離開。不過半刻鐘,就回到了那處洞口所在。

而當四人,都紛紛御空而起,從穹頂離開時。宗原弱水,便驚覺這被他們挖出來的坑洞,赫然是縮小了一圈。便連那被破開的靈陣,也在緩慢的修復。

宗守卻全然不曾去理會,飛出那兩千丈深坑後。就海量的靈石,四下灑了出去。看似無有規律,可當半個時辰之後,一個全然不計本錢的靈陣,就已現於這沙丘之上。又袍袖一拂,令那□曦,從袖中飛出。

不過當宗守把一個小乾坤袋繫在它身上,再一個意念打過去時,卻未能使之有所動靜。

只見這蟻後,竟是強抗著魂壓靈契,強自停身在原地。

宗守微怔,而後就又一笑:「你若能把那東西取來。那十二片乾離紫金蓮的蓮葉,就都歸你。再加三枚蓮子——」

那□曦的眸中,這才亮了亮。化作一點白光,衝入那洞中。

短短片刻之後,正當宗守在努力完善靈陣之時。整片沙漠,忽然是一陣搖晃,彷彿天翻地覆一般。

而後那□曦就化做了白光,從坑洞之內衝出。後面跟著一條黑影,卻是狼狽無比,身軀殘缺不全。而在這二者之後,更追著好幾十道青藍短戈。->小說下栽+wRshU。CoM<-

不過須臾,這些短戈,就與宗守佈置的這個靈陣,轟然對撞。立時又是一陣山搖地晃,沙塵飛揚。

當所有飛沙,都盡數落下。那青藍短戈,已經不見了蹤影。

□曦早早就飛至到了安全的位置,而那只黑麟魂獸,卻是軀體殘軀不全,就連形體維持不住。

宗守只幾個靈決打出,就將之困住,慢慢收束到一枚七階的純淨魂石之內。目中是微含笑意,五靈之中,最稀有的麒麟血脈,他早已經到手。而這黑麟魂獸,還可更一步強化。如今剩下的,就只是青龍之靈——

第449章 石麟晉階

蒼生道宮,還是那個學宮甲字第一院裡。

初雪正抱著懷中的石麟,無比擔憂的,看著院中臨時繪製的這個靈陣。

不止是地上如此,她手中的石麟幼獸,身上也是畫滿了符文。正無辜的睜著眼,看著眼前,這個莫名奇妙的男性生物,以及自家的主人,在擺弄自己。

從那廣陵瀚海的中央,回到蒼生道宮,用了大約十日的時光。

而一回到這裡,宗守就開始準備著,將那頭黑麟獸殘魂,融入石麟幼獸的神魂內。

不過初雪,卻總覺得有些不靠譜,萬分懷疑的看著宗守:「少主,我問過嫣然姐了,還有韻蘭姐,她們都說了這世間,絕不可能有護駕靈魂融合,還能提升血脈階位這種事情。別人即便奪舍,也要將原本軀體的靈魂抹去。少主,你可不能騙雪兒——」

宗守不由翻了翻白眼,不能靈魂融合,那麼他算是怎麼回事?

心中卻也有些忐忑,這個法門,是後世才被人創造出來。也不是完全的融合魂魄,而是將那頭黑麟獸的戰鬥記憶以及部分神通,灌入到石麟幼獸的意識之中。再以其魂力為引,激發石麟幼獸的麒麟血脈傳承,以提升階位。

不過宗守,卻是第一次使用。前世只是草草將這秘法記下而已,有沒有疏漏,也不知道。

面上卻是半點不露聲色,冷靜自信,很是不屑道:「放心就是!你何曾看過你家世子,幹過沒把握的事情。嫣然韻蘭?哼哼,她們兩個的靈法修為,確實不錯。不過也只是井底之蛙而已,不知天地之廣,大千世界之奇。小小的還陽境靈師,也敢斷言說這世間,沒有靈魂融合的法門。實在是大言不慚,不知所謂!她兩人,又怎知孤此法之奧妙?此乃你家君上自創,可謂奪天地之造化——」

竟是毫不絕慚愧的,就把後人的功勞,搶到了自己的身上,並且自吹自擂。

此時趙嫣然與軒韻蘭二女,就在一旁觀摩。聽見這幾句,後者還好,更添了幾分好奇,難道宗守真的能辦到?前者卻是感覺自己肺都快要氣炸了。

忖道她們是小小還陽境,你不同樣也是?沒聽說過六階魂師,還可創造出全新秘術的,多半是忽悠人。

那邊初雪,卻是有些信了。眼神半信半疑,被忽悠的滿眼崇敬之色。忖道少主這麼厲害的人,應該不會說謊吧?

趙嫣然與軒韻蘭,是很厲害不錯。可自家君上,卻是更厲害百倍的人物,應當不會騙她。

遲疑了片刻。初雪還是把懷裡的石麟幼獸,放在了那靈陣的中央,又細心安撫,使這幼獸的不安消退。

然後又語氣猶疑地朝著宗守道:「少主,你可不能害了石頭!要不然,初雪就,就——」

『就』了好幾個字,都沒法把後面的話說出來,想說以後不理少主,似乎不合自己的侍女本分;要跟宗守沒完沒了,又不知該怎樣的沒完沒了法。

最後初雪是猛地一咬牙:「雪兒就咬你!」

周圍盤關的幾人,都噗嗤一笑,宗原也同樣是忍俊不已,唇角微抽。

宗守卻怔了怔,感覺到雪兒言語裡的殺氣。忖道這丫頭,對這幾隻靈寵,居然已經這麼在乎了。

不由更是心虛,忖道是不是再完善一番再說?不過此時已是騎虎難下,只能是學著那宗師氣派,猛地一揮手。

「胡說!只會對它有好處,怎麼可能會害了它。」

手中抓了十枚六階魂晶,全數捏爆。當宗守口念靈言,下方這臨時佈置的大陣,立時發出淺綠色的光華,魂力紛散密佈。

而陣中央處的石麟幼獸,也被一股無形力量,牢牢束縛了起來。

宗守卻心中又是一突,怎麼會是綠色的?按照書中描述,此陣運轉之時,應當是聚引紅藍黑三色靈光。

四下看了看,並無不妥,宗守旋即就不在意,把那黑麟獸殘魂化成的魂晶取出。

似乎是知曉自己的命運,這頭魂獸,在瘋狂的掙扎。卻被宗守強行壓制著,動彈不得。

也就在須臾之後,當宗守幾十繁複決印打出,那枚魂晶也驟然爆開。

一團霧氣,化成數百上千餘團,分佈在這靈陣之內。此物還有一絲絲的純淨魂能,從石麟幼獸的眉心輸入。

宗守又四下看了看,意念掃蕩,一一辨認著那些分化而來黑色霧氣。

這些正是那頭黑麟獸殘魂的所有記憶,宗守需要做的,是一一辨別。然後把那些有用的,導入到石麟幼獸的意念中。

此刻在附近旁觀的幾人,都是一陣訝然。除了宗原之外,其餘三人的靈法,都有著極高造詣。此刻眼眸中,都含著絲絲訝色。

先前不信,不過當此刻宗守按部就班的一個個步驟做時,卻都明白了宗守這魂魄融合秘術的大致原理。

心中都是一陣猛挑,若真能成功,豈不是說這精獸護駕的成長,絕不會遜色於那些可以依靠吞噬魂晶晉階的魂獸?

初雪卻緊握著雙拳,無比緊張的,看著那大陣中央,只見那石麟幼獸正緊閉著眼,神情痛楚,不時發出一聲痛苦的輕嘶。

要不是擔心擾亂靈陣,反而適得其反。她幾次都忍不住,要衝進去,把這『石頭』抱出來。

而後須臾,忽然一股滂湃的精神威壓,忽然升騰而起,凌壓著整個小院。

那陣中央處的石麟幼獸驀地站起身,身周上下,隱透著黃芒。

爪牙都開始變化,不斷的伸長,顯得是銳利無比。身周上下,也時不時的有著鱗片,從肌膚之內眼神出來。四蹄之下,都升騰起黃色的火焰,神態也顯得是威嚴無比。

「七階!」

嫣然與韻蘭都是一驚,面面相覷了一眼,不止是七階而已,方才伴隨著那威壓的,似乎也正是神獸的氣息。

這頭石麟幼獸,真的是已經喚醒了上古時的麒麟血脈,肉身正在急劇的變化之中!

宗守目中,也是隱隱含著喜色。五靈之中,麒麟獨居中央。而五行之內,土系也經常被視為其餘金木水火之源。

土厚載萬物,那五靈神獸秘法,最重要的,就是中央麒麟。一應威能,也取決於這頭石麟,是否能夠承擔其餘四獸的部分魂力,以及供應足夠的靈能。

所以在那墓中,能夠見到那頭黑麟獸,宗守才會那般驚喜。干冒奇險,也要將其擒住。

片刻之後,那漂浮的黑色霧氣,就減少了足足幾十份。宗守也不再去看,念動靈決,將之一體擊散。

不過正當他停下了腳下的靈陣,把此地聚集的靈能魂力,都盡皆驅散之時,整個人卻頓時怔住。

只見那頭石麟幼獸的氣息,正是飛速的收縮,也再無之前的威嚴姿態,鱗片爪牙,都在恢復著正先前的形狀。

「怎麼會又再降階?」

短短瞬息時光,這石麟幼獸就又恢復至七階,那神獸的特徵,也在消失。

宗守則是完全是不知所以然,怎麼好好的,又會倒退了回去?難道是真的出了什麼差池?

唯一令人慶幸的,是他仍能感覺,此刻這只石麟幼獸,較之以前,還是有了些不同,多出了幾分危險的氣息。

除此之外,宗守也總覺這小傢伙身上,似乎有些不對勁。

那濕漉漉的眸子,還是那麼的無辜,可憐巴巴的。一身上下,似乎肌肉更結實,顯得健壯有力——

宗守忽的心神猛醒,這石麟幼獸,本來是灰色的獸皮,此刻卻是轉成了純黑色,黑不溜秋。

斜眼看了眼身旁,果然只見初雪,正是氣鼓鼓的瞪過來。

宗守頓時打了個哈哈,仰頭望天道:「天色不早,也該開始修行了——」

正欲疾步,往自己的靜室退去,就立時只覺一陣香風撲來。

宗守心道不好,急忙閃避。卻接連幾個身形變化,都閃不開。

然後他的右手就被抓住,手臂一陣銳痛。仔細望時,正是雪兒,狠狠地一口咬在他手上。

「雪兒,你又不是貓!還真的咬啊——」

這句話說出,才想起初雪,確是虎貓一系的血脈。

不過宗守眸中,此刻更多的,卻是深深驚異。

他自問身法方面,雖不如劍道,可自從改成雙脈之體後,就更是詭異靈活,常人難及。

體內冰火真力互相衝擊,平時都無需借力。加上自己,遊戲之中,成千上萬的激戰,經驗豐富。即便身法,高他數倍,也難將他捕捉。

可方才初雪,不但是辦到了。更是以武宗實力,把自己這個玄武宗,徹底的壓制!

宗守的眼神,也不由是喜色更濃。

——初雪的直感進階,這可是意外之喜,也意味著初雪的戰武之體,如今已更進一步。

隨即之後,宗守就又被一股劇痛喚醒。初雪似乎對他已是恨之入骨,死死的咬著不肯放。

宗守猛力甩了好幾次,都沒法甩脫,正欲開口威脅,說『初雪你再不鬆口,我就要摸你胸了』的時候。忽然間一聲鐘鳴響起,震耳欲聾。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一連六聲,震徹這蒼生道宮之內。

第450章 薛希之願

那鐘聲雖息,餘音卻迴響不絕,在宮中餘音。

宗守神情微肅,望向那趙嫣然與軒韻蘭,只見二女,也是一臉的凝然之色。

就連初雪,也把宗守的手鬆開,望向鐘聲響起的方向。

宗守凝思了片刻,便又眉頭一挑,直接御劍而起,往道宮東門的風向,飛遁而去。其餘幾人,亦是緊隨其後。

十幾里距離,不過幾個呼吸就已抵達。此刻道宮中萬餘弟子,也都是從那四面八方,紛紛趕至。似乎都知道些什麼,默默然的,分列在宮門的兩旁。

此時的宗守,無論是在這蒼生穹境,還是三宗六門之中,都已經頗有些名望了,是名副其實的學宮首席弟子,更是少有的三代真傳。

所有認得他的人,從旁經過之時,都紛紛停下,向他一禮。

到宮門之後,也無人敢於靠近,遠遠的站著,給宗守留出了一片空地。

倒是便宜了宗原與趙嫣然幾人,不用跟其餘的弟子,擠在一處。

在這裡只等了片刻時光,就又聽一聲鐘鳴,那道宮中門,竟是轟然打開。

只見百餘個人影,正神情茫然的,立在外面。都是三旬到四旬的中年,面容或是委頓頹廢,或是面無表情,只有寥寥幾人,不言不語,眉目中卻已然含著幾分銳氣。

那為首一人,倒極是出眾,雖是只穿著簡單的道袍,容顏消廋,可那沉穩自若的寬宏氣度,卻令宗守,第一時間就想起了魏旭。

也就在這時,聽得道宮門口處,一個聲如鐘鼎般的男子聲音響起:「吾等恭賀諸位同門回歸蒼生道宮!」

宗守斜眼望去,只見出言之人,也是一個三旬左右的中年,身穿儒服,容貌年輕,卻滿頭白髮。此刻的神情,是說不出的感慨。

他認得此人,正是方文,蒼生學宮如今的宮主。若以『談秋』的身份而論。這個人,如今可算是他師兄。

此刻那門內的萬餘弟子,也都是紛紛容顏肅穆,朝著那門外一禮。

「吾等恭迎諸位同門,回歸我蒼生道!」

那百餘位中年弟子,卻是一陣怔愕。即便是那些已經徹底麻木,毫無生氣之人,也都是抬起了頭,眸子裡現出幾分亮澤。

只為首那位,毫無所覺。身形顫顫巍巍的走入到門中。從方文身旁經過時,使後者不由是眉頭一蹙:「師弟——」

那中年人,卻全不曾去理會。走入到門中,默默的仰頭望天。目光所視之處,正是那祖師堂的方向。

此刻這宮門附近的氣氛,既是訝異又是激動人心。諸人雖是沉默,卻都明顯是在強抑著情緒。如同死寂的火山,把那熔岩,都壓在了自己的胸腹之中。

宗守卻是毫無感覺,仔細看了看那氣度不凡,類似魏旭的中年人一眼。

暗忖這一位,必定就是那位薛希了。便連韓方,也是重視萬分之人。

下一瞬,卻見薛希忽然是潸然淚下,朝著那祖師堂拜跪了下,竟是一絲不苟的一個叩首。

他身後那百餘弟子,此刻亦是忍不住,面上流下了兩行清淚,跟在薛希的身後三跪九叩。

而那人群中,也更有數百餘人,同樣跪下,卻是朝著那道中的百餘人,大禮一拜。

宗守正暗覺奇怪,隨即就聽趙嫣然解釋道:「這些人,以前也曾參於過彥城關之戰,不過卻僥倖逃生。據說是因這些被擒之人,不顧生死,傾力殿後之故。聽說他們近日將回返宗門後,於是都連夜返回——」

聽得這幾句,宗守是徹底的啞然,旁邊宗原,卻是微微有些失神的看著這一墓,口中一聲呢喃:「我現在總算能知,為何蒼生道三宗六門,為何能獨抗正魔兩道而萬年不敗。」

弱水雖不說話,可神情亦是凝然無比。

薛希將這大禮完成之後,才復起身。目光在人群之中掃視,當掠過宗守之時,才驀地定住,輕輕頷首,算是一禮。眼中帶著感激之色,卻並未過來說話。

宗守一笑,知其之意,這是大恩不言謝的意思。君子之交淡如水,原不用放在臉上,掛在嘴邊。

那薛希隨後,卻又移開了視線,再次看向了上空處。目中既有歡喜激動,又有著慚愧之意,再次俯身一個大禮拜下。

宗守隨著他視線望過去,只見那天上,不知何時又多出了兩人。

其中之一,正是韓方,另一位卻是一位黑袍道人,蒼老的臉上,同樣是悲愴與欣喜交雜。

宗守不由眉頭一挑,忖道這一位,莫非就是這薛希的師尊?能與韓方並肩而立,只怕也是蒼生道第二代中的人物。

此刻的宗守卻不知,正當他打量著上方二人時。這韓方與黑袍道者,也同樣在議論著他。

「這一位,就是魏旭代玄霜師叔,收下來的弟子。你我如今,最小的師弟?我觀過他的劍術留影,六階境階,居然能自創劍訣。資質且不論,這悟性卻果然是我宗之內,首屈一指。這一次,我該感激他。」

「正是!」

韓方笑著看了眼下方,那正瞇著眼上望的少年,而後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韋天師兄你一向以來,都視為薛希這孩子,如同親子一般。這次薛希他能脫困,你確然是要感激他!」

黑袍道者冷冷瞥了韓方一眼,知道這人,仍舊在怪罪他,離開宗門遠走,整整二十年不歸。

這韓方在諸多師兄弟中,雖是性情沉穩,可氣量也是最小的一位。

正欲出言凡嘲,到嘴邊時,卻化作一歎:「我韋天非是怨恨宗門,只是每次來這蒼生道宮時,都不免睹物思人,這心結始終放不下而已。宗守師弟此番大恩,韋天自會重酬。那魏旭師弟行事,多不靠譜。卻惟獨這一次,將這孩子收入門內,卻是再英明不過——」

那邊韓方倒是有些慚愧了起來,呵呵笑道:「好好的,說這些作甚?不過今日,這薛希師侄,倒真是令我驚喜。二十年囚禁折磨,卻未使其沉淪。觀其元魂,圓融無缺,自蘊靈光。此刻的心性潛力,竟彷彿還更勝過方文數籌。這二十載挫折,只怕對其反是好事。」

韋天笑了笑,不置可否。下一瞬,卻見那道宮門口,又是一片死寂。

只見那薛希,竟是隨手從附近的一位蒼生道弟子腰間,『借』到了一柄長劍,而後是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腕脈割開。

「薛希今日,欲倣傚佛宗尊者,立三大誓願。第一誓,願以畢生之力。使我蒼生道,永世昌盛,得證祖師遺願!第二誓,要令彥城關之變,所有參與人等,血債血償——」

說到此處時,這宮門附近的萬餘弟子,都是紛紛互視,眼裡流露著詫異之色。

而那薛希的語音也一頓,深深一個呼吸。

「第三誓,薛希要在三千載內,親手粉碎,那太靈聖地!令那太靈宗,全宗俱亡!」

當話音落下,整個蒼生道宮之中,赫然是風雷電閃,烏雲瀰漫。

一股股的黑色氣息,從四面八方衝起,向薛希衝擊而去。

那薛希身周,卻也同樣浮出一層金色芒罩,排斥著這些黑氣。使之張牙舞爪,也無法靠近半分。

容顏也更是肅穆,帶著決然之色。

「請諸位同門為證,我薛希若違此誓,必教我他日,神魂燃盡而死!」

當話音落下之時,一股氣機,也驟然從薛希體內勃發。一路攀升,沖蕩天際。

最後更四下溢開,浩大的魂力,碾壓四方。此處萬餘地底,幾乎所有六階以下,都支撐不住,紛紛跪倒在地。

能夠站立的,只有不足千五百人,都是面透冷汗,透著駭然之色。

「這是,九階?」

宗守的心內,也同樣滿是訝然。之前這薛希,踏入蒼生宮內之時,明顯也還只是七階而已。

可這一瞬,就攀升了整整兩個階位!

「這天象,應該是誓印天地之兆——」

趙嫣然也同樣是怔怔的望著,有些不知所措。而宗原亦同樣默然,這情形與他當初,向宗守血誓為僕之時,是一般無二。只是這聲勢,卻要更浩大十數余倍。

軒韻蘭亦蹙著眉頭,看著那些黑色氣息:「此是無相神魔所化,是世間人心惡念,凝聚而成。這位薛太師叔祖,雖是仿造佛家之法,卻不得真正精要。此刻雖是借這心魔之力,提升修為潛力。可若是三千載內,不能辦到。必然要身隕,全身燃焰而死,成為這些魔頭的養料!」

宗守依舊怔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卻能聽出,這薛希言語裡的決意與那刻骨之恨。

如此大的天地異兆,自己這一次,只怕還真是救出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心中也不由為那漢王暗暗祈禱,這位殿下,還是自求多福。參與當初彥城關之變的那些人中,這位漢王,可謂是至關重要的人物。

那薛希身後的百餘回歸弟子,也同樣是怔然。可當清醒之後,卻也同樣紛紛把自己的腕脈割開。

「——願隨誓!」

「要興我蒼生道!要復師兄弟血仇!要令那太靈宗,宗滅人亡!」

空中更是雷音滾滾,而那韋天卻是一歎:「癡兒!癡兒」

第451章 五靈全聚

雷聲轟鳴之中,宗守匆匆返回了自己的甲字第一院。

神情兀自是帶著幾分異樣,當那一百三十四人,誓言立下之時。整整共有九人,當場突破到七階境界。其餘百餘人等,也莫不都是有所突破,踏入到七階前的門檻!

本來大多都是心如死如之人,可在那時,卻是鬥志煥發。

而當百餘人的氣機合攏,血氣精芒,更是浩大到令無相神魔,都遠遠退避,撼人心神。

「君上!那位薛師兄,確然是位人物——」

說話之人,正是宗原,此刻眸中,居然也含著幾分驚佩之色。

宗守也『嗯』了一聲,不值可否。原本當他望見那些被太靈宗放歸的被俘弟子之時,他第一個念頭,是這些人中的絕大部分,都已經徹底的廢掉。二十年的囚禁折磨,已經折彎了他們的脊樑。即便如今修為還在,也要一蹶不振。

可今日,那薛希卻是幾句言語幾個動作,就使得這些人,重新有了依托,有了支撐,找回了自己的精氣神,也再無有先前的頹廢。

薛希那三大誓願,絕非只是為其本人的刻骨深仇。

也怪不得,那韓方會如此看重此人。這蒼生道之內,果然是人才濟濟。

說不定他日,這太靈宗還真有可能毀在此人的手中。

又暗覺期待,這薛希的回歸,乃是因他之故。按照後世的蝴蝶效應,自己這只蝶兒,扇出來的風,是越來越大了。

乾天山不但未曾衰亂,反而崛起。蒼生道亦未在彥城關失敗,提前數年將原九辰解決。而如今,又多了一個誓滅太靈宗的薛希。

這未來,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宗守自己,倒是不覺怎麼忐忑,也沒絲毫愧疚之意。日後的歷史,亂就亂了,又何需擔憂?一個截然不同的神皇時代,正是他之所願,正是唯恐修界不亂。

瞇著眼,看了看上方的虛假『青空』,只見那雷電,已然漸漸散去,那匯攏過來的烏雲,也不見了蹤影。

宗守忽然啞然失笑,來到這個時代,以『宗守』此身活在世間。也就注定了他要努力的掙扎,要與自己的命運抗爭!

這一路走來,總算是未曾落到前世,那被梟首示眾,無人收屍的下場。

不過身上背負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多了。

依人,初雪,弱水,宗原——這些人,他都無法不在意。乾天山城,他始終都無法放下。加入了蒼生道,自己也不可能對宗門的興衰,袖手不理。

身上越來越沉重,彷彿一個繭,要將他牢牢包裹,不堪重負。

對於一個劍者而言,也不知是禍是福。

正漸漸失神,心念紛亂。宗守忽聽耳旁,一聲輕喝:「小小年紀,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作甚?我等修者,除非是堪破至境道途,才能真正掌握自身命運。似你這樣之人,在大道面前,其實仍只是螻蟻而已。無需刻意去放下什麼,也無需去刻意背負那些不該負擔的東西。只管盡力而為,全依本心便是,走到哪裡是哪裡——」

宗守的心神猛醒,訝然望向天空。只見方纔那與韓方並肩而立的老人,正傲立在虛空,帶著幾分冷哂的望了下來。

不過那語氣中,帶著些許譏嘲之意,可那目光,卻是清冷之至。

「清醒了?清醒了就好!你不過是大河裡,掙扎著想要跳出來的一隻小小魚兒。全不知自己在岸上之人的眼裡,是如何的渺小,是如何的可笑!可知玄鯨?生時不過三指長短,深潛河中,老老實實的生長壯大,隨波逐流。可千載之後,卻能身長千尺,可興風作浪,吞食山河,更能遨遊太虛,縱橫無敵。似你這般,無有足夠的力量,即便是真能從河裡面跳出來,也是要被人撿去吃了!」

宗守心中猛跳,這老頭似乎比韓方還要厲害,真能知他所想。連忙收束住心意魂念,使識海元魂,都縮回沉一段。接著下一瞬,就見那老人隨手將一枚晶石,丟了過來。

「此物拿著,我韋天肅來不喜欠人人情!希兒之事,老夫這裡謝過了!」

東西丟下,這老者就欲離去,臨走之前,又身形頓住,輕聲笑道:「你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若真欲跳出去,那就學學這玄鯨之道,先穩了自家根基再說。」

宗守也是唇角輕輕佻起,恭謹一禮道:「多謝師兄指點!不過師弟也聽聞,這玄鯨在那大洋中,每日裡可是要吞噬千萬血食!」

那韋天聞言,卻是哈哈大笑:「我等修者,本就該如此!爭靈藥,爭靈寶,爭氣運,爭大道。大魚吞小魚,總之一般無二。今日言盡於此,師弟你好自為之——」

韋天話落之時,人早已不知去向。

宗守暗暗感激,韋天這些話,令他是心結盡解,胸中塊壘盡去。

而下一瞬,他眼角餘光,就忽然望見初雪,正手抱著黑色的石麟幼獸,萬分委屈的瞪著他。

宗守心中猛跳,連忙身形一閃道:「孤今日閉關!你等無事勿擾!」

也不等初雪反應過來,就風一般衝入到靜室之內,然後把門『篷』的一聲重重關上。

剛剛坐下,宗守就見那窗欞之外,初雪已經站在那裡,嘟著小嘴,水靈靈的大眼圓睜著,定定的盯著裡面。

宗守是愈發的心虛,只當沒看見,將韋天丟下的那枚晶石取出。

拇指頭大小,一絲絲幽藍靈光,四下游散。

「竟是傳承晶石?」

宗守暗暗訝異,試探著將這枚藍色晶石,放在自己的額心處。

許久之後,宗守才將此石移開,目光裡全是震撼之色。

這裡面,赫然乃是這韋天在靈法一道,所有的經驗與感悟,是一套再完整不過的靈師傳承。

加入蒼生道,他再不缺靈師典籍,不解之處,也可尋到人指教。

可卻遠無法如這枚傳承晶石一般,所有符菉的繪製,靈法戰鬥的要點,對天地大道的感悟,都是一應俱全。

更有韋天,在神境之時,結成法相之時,所有的過程。

「此物可真是雪中送炭,算是賺到了!」

感歎了一句,宗守就將之收起。轉而又取出了一塊玉珮,正是從漢王那裡,要來的一塊。

那位殿下沒見識,宗守卻是在那圖書館中的浩瀚經典之中,見過此物。

一掌將之粉碎,果然那玉珮的核心處,立時就是幾滴玉色乳液,飄飛了出來。

宗守以真氣將之收束,而後眸子裡,也是喜色一閃。

果然是這東西——玉芯靈乳!

接著下一須臾,宗守的手中,又多了三顆金色的丹丸。

赫然便是乾離紫金蓮之中,二十四枚蓮子之一。

可惜此時依人不在,若有這位煉丹天才,把這兩樣靈物,煉製成丹,必定可使藥效倍增!

話說回來,玉芯靈乳與乾離紫金蓮,藥性到底是否相合,能否互為不意,他也是不知。

宗守卻毫不猶豫,接連服下。此時正是他勇猛精進,奮力突破,圖謀凝練法相之時。沒那麼多時間,去耽誤等待。

兩樣靈物,方一入內。宗守就覺腹中絞痛,而後擴散至全身。那乾離紫金蓮化開的庚金靈氣,直接滲入到肌體骨骼之中。一邊將所有血肉,所有筋骨,都毫不留情的摧毀,一邊又在催使著他身軀,不斷的復原。

那玉芯靈乳化開的時間,反而要慢些,不過當散開之後,卻及時將那痛楚壓制,繼續強化著,那已經被庚金靈氣摧殘了數十上百次的肌體。效果雖不明顯,卻更溫和全面,一點點的增強。

宗守心道了一聲果然,神情輕鬆了下來,全力引導著那藥力,貫向四肢骨骼。

這一次,算是他服用諸多靈物的經驗中,最是輕鬆顯意的一次。

日落月沉,宗守直到感覺體內,再無有任何變化,這才睜開眼。

只望一眼外面的天色,就知這是第七日的清晨。

再看自己的雙手,只見在原本的玉白之外,他的肌膚表層,此時更多了一絲金色。

三枚乾離紫金蓮子,將幾絲極精純的庚金靈氣,留在他的肌體骨骼之中。而玉芯靈乳,不但使他肉軀強化,彌合了所有的暗傷。便連那殘破的元魂,也修復了不少。

宗守一笑,知曉此刻自己的肉身,與一把七階的靈兵,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肉身已固,神魂也在恢復之中,接下來就是衝擊撼世靈決的地階第九層,著手開始準備聚結法相了。

正當宗守,欲將琉璃火烈珠與暗極寒元珠取出。手臂之上的龍形圖騰,卻忽的感覺一陣燥熱。

宗守頓時一喜,身形一閃,有如迅影。只百餘個呼吸,就到了蒼生道宮之外。駕馭著那頭雷霆翼蛟,飛騰三個多時辰,趕到了界淵。

剛至此間,就見一個青衫少年,正負手在這等候。宗守卻挑起了眉,微微疑惑。

「你是,敖坤?」

敖坤這個名字,正是龍影老人,告知他的那只孽龍之名。

「正是!」那少年一笑轉過了身,手中赫然托著一物。

宗守目光也是一凝,敖坤的手中,正是一隻青螭幼獸。

第452章 少女督帥

時光如梭,轉眼就是一年半之後。

乾天山城之外,那寬闊的大道之上。一行騎士,正飛速奔馳。

過不多時,一座寬宏巨城,就出現在這群騎士的眼前。

「督帥,乾天山城到了!」

騎士共有四十人,都是彪悍魁偉的壯漢,騎著最是強壯的馭風駒,身上穿著的也是煉器師精心煉製的靈甲。

只為首一人,卻是秀美無比,身材窈窕。身上穿著的,也是一身適合女性的煉銀甲。

一直是閉著眼,此時睜開時,那如水秋瞳中,卻彷彿是含蘊星河。生動,深邃而又燦爛。

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身下的這條大道。

「虹城到乾天山城,七百四十里青風石大道。我大商朝內,也不過五十餘條而已。」

青風石有聚風之能,以石鋪道。可以使踏雲駒節省力氣,奔騰之速,可以激增三倍。

「此正是近年所建!那乾天妖王,從內庫出資近百萬的四階獸晶,建成此路。總共七條,將其境內貫穿,大部分還未修通。據說凡用此道,都要收費,填補那位妖王的損失。使周圍商賈,既恨之入骨,又喜而樂見。」

說話之人,就在少女的一旁,鷹鼻青面,穿著都統的服飾。此刻面上,卻全是不以為然之色的搖著頭。

「修建青風石道,確是好事。可如今以東臨雲陸的情形,兵戈未息。不整兵備武,反而將錢財,用在這等事上,實在可笑。他日若乾天山城滅,多半只能為他人成嫁衣——」

大商國軍制,萬人為鎮,由統領轄制。三萬人至十萬人為一軍,設都統。而再之上,就是督帥,往往可轄三五十萬人。

那被稱為督帥的女子卻不置可否,接著又望著那遠處的巨城,眼中訝色更濃。

「不意這東臨雲陸,蠻荒之地,也能有如此雄城!」

只是在外稍稍看一眼,就可知此城,是生機勃勃,人口繁多。

那位青面『都統』聞言是不屑的譏嘲一笑:「也不過與大商一座州城相仿,還要稍遜一些。督帥,可需命人進去,通知那為妖王出城,迎接天旨?」

女子卻是微一搖頭:「這乾天山城,轄十三省之地。即便在我中央雲陸,也可等同一個藩國,不可輕慢。再說這旨意,是否交給此人,本帥還需看看這乾天山內情形,再做打算——」

話音未落,那女子就已將一個銀色的面具,覆蓋在臉上,直往那城門方向馳去。

那城門處的守軍,看似散漫,其實卻是外松內禁。不過此時無論是東臨雲陸,還是中央雲陸,都是人人好武,故此並未將他們的甲冑兵刃收繳。

只是問清楚來厲,把眾人的修為,登記一番,就放他們通行。或者是看出他們來歷不凡,就在一群騎士入城之後,就有一隻紅訊鳥,飛往乾天山巔方向。

那銀甲少女看在眼裡,卻毫不在意。在這街道上,四下裡看著,而後目光微縮。

「這乾天山,好多的武人!」

一路之上的行人,居然全是有著武師級的修為。摩肩擦踵,川流不息。短短百丈的街道,望見的先天武師,就高達近百。靈師也同樣不少,佔了一成之數。

而兩旁的店面,也大多都是收購各種精獸皮毛與各種靈材,其次便是兵甲與丹藥生意,繁華無比。

青面統領此刻也同樣神情微顯凝重:「我先前打聽過,此是因兩年前,那位妖王一條政令之故。貸款給武人修行,置辦兵刃,又開放武道典籍與靈師藏書。據說此城,如今光是先天武師,就有四萬人。今年這乾天山雲海狩獵,跟隨而去的秘武師,多達四十萬。」

銀甲少女蹙了蹙眉,依舊往前行去。隨即就又覺有些異樣,這街道之上,竟是乾淨異常。比之大商城的京都,還要潔整。當靈識探出,只覺這下方,居然有條坑洞,城中所有污水,都排入其中。

那位青面統領查顏觀色,一聲輕笑道:「此亦是那位妖王所為,據說此子有潔癖,最不喜髒亂。故此又出資十萬獸晶,修了這下水道。這城裡倒真是乾淨了許多。」

少女搖了搖頭,而後不過片刻,就到了一處溪河遍佈的地區。那銀色面具下的唇角,頓時微微挑起。

這裡雖是改成了商街,卻還殘存著些煙花氣息。

此是十里伶香町,她曾聽說過,據說那位妖王登基之後,第一條政令,就是把此處關停。

「這麼說來,在李統領眼中。這位妖王,乃是一位荒唐昏君?」

那李統領微一遲疑,接著毫不猶豫的一點頭:「昏君談不上,這荒唐二字,倒是名副其實。此子天才,可惜少年成名,未經挫折,自驕自大,也是難免之事。若是在治世之中,他做的這事情,對國事算是頗有益處。可如今卻是亂世,我聽說那雲瑕烈焰二山,日夜都是秣兵歷馬,意圖西窺。那龍象城組織的千城盟,範圍也越來越大,已經遍及十七省之地,同樣對乾天山,虎視眈眈。此子不思整頓兵備,據說反而在大幅裁軍,實在太過自信——」

銀甲少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凝思了片刻之後,直接往一處酒樓行去。似這樣魚龍混雜的所在,是最適合探聽消息。

而剛一入內,那少女就聽得一聲歎息。所言之事,居然是與那位李統領一模一樣。

「可歎!真不知那位妖王殿下,到底在想些什麼!別人都在擴兵,偏是這一位,卻定是要精簡大軍。乾天山十三省轄地,兩千七百餘城,本有軍馬兩千五百萬,如今卻不足三百萬人。若是那雲瑕烈焰城攻來,也知君上拿什麼去抵擋——」

「話不能這麼說,自裁軍之後,之後不是又補充了些?如今軍中士卒,可最少都是武師一級,更配備了不少靈師。而且兵卒少了,負擔也輕。如今乾天治下諸城子民,都是輕鬆了不少,更多了不少人力勞作。君上減稅,那些草民,如今也買得起衣鹽飾物。若非如此,我等從哪裡去賺錢?」

「哼!那也要看是什麼時候!此時大敵未除,那區區三百個軍鎮,即便再精銳,只怕也抵不得什麼事。人家用人堆都可堆死你!那千城盟,據說就有兵馬三千餘萬。殿下是賢君,正因此,老朽才不願見這乾天山亡國!」

語氣痛恨,卻使這樓內為之一寂。旋即之後,又是一身輕笑傳出。

「還有更荒唐的事情,據說那位殿下,其實早已經不理政事。把一切大小政務,都交給那什麼『內閣』處置。又把不少權柄,放任由那什麼參議殿掌管,自身又受其鉗制。置此亂世,卻是如此胡來。」

「確然是有些荒唐。不過那位殿下,倒還算聰明,始終把著軍權不放,如今更在消減私軍——」

「有軍權又有何用?財賦盡握於他人之手!」

「或許是殿下他,真無有一統這東臨雲陸的野心。」

「多半是如此,可惜!這整個雲陸,若能在乾天山轄下。老朽的生意,必定可擴張數倍!」

「說這些作甚?話說回來,今日豈非正是參議殿三天議事之期?這下可有好戲看了,那兩位,今日必定是要一層龍爭虎鬥。只可惜,那旁觀席如今是一票難求。」

「呵呵,老夫倒是買了一張,足足花了三百枚四階獸晶——」

參議殿?

那銀甲少女的眼裡,頓時透出好奇之色。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李姓統領。後者卻是微一搖頭:「我也沒見過,據說也是這位妖王所創,大約與上古之時,諸部酋長議事相仿。這乾天山城內的所有商賈權貴,都以旁觀為榮。」

聽到『諸部酋長議事』這幾字,銀甲少女就是一陣搖頭。

忖道這位乾天妖王,的確是有些令人無語。不過這參議殿,今日有機會,她倒也想去看一看。

「既然這位妖王,如此荒誕不經。為何李都領上月陛前奏對之時,還是要建議選擇這乾天山?而非是那千城盟龍象山城?」

那李都統的神情,頓時一肅:「稟督帥,屬下以為。正因那位妖王荒唐昏庸,無有擴張之心,才是最佳的選擇。那雲瑕烈焰勢力太多,而龍象山城之主,雖是極具韜略,深諳軍政之道,卻野心勃勃。千城盟也與東臨諸宗,牽扯太深。在東臨雲陸,雖是勢力最盛,卻反倒非是良選!我大商若要選一家來扶植,最合適者,莫過於這乾天山城。」

銀甲少女不由是微微頷首,神情變幻不定。正思量之時,卻聽得旁邊,一聲驚呼。

「那不是君上?莫非是在巡城?」

少女愕然,走到那憑欄之旁。往外望去,只見一隊鮮衣怒馬的騎士,正從街上行過。

為首的是一位少年,秀氣彷如女子一般,穿著王袍,旁邊則是一位老者陪同。

不用問,銀甲少女就知這必是乾天山的丞相任博。

而下一須臾,少女又忽有所感。轉過頭,只見一個青年公子,也是滿含玩味之色,看著樓外。

第453章 議殿關稅

「這兩年時間,丞相把這乾天山,治理的真是不錯。」

不急不緩的,策馬行在這街道上。光是觀這兩旁連綿不絕的店舖就可知道,如今的乾天山,是何等繁華。

同樣是行人如織,與他初至乾天山時,差相彷彿。宗守卻知道,這些店面的租金,已經是以前的七倍。

而乾天山的商稅,更在短短將近兩年時間,攀升了十倍之多!

即便是不用下雲海狩獵,也可支撐乾天山,三百萬大軍的用度。

以前獸晶靈石,大多都是自用。在市場上交易不多,可如今國內的武人多了,獸晶靈石,以及各種獸皮靈草與藥草,也是以倍數增加,自然商稅,也在急劇攀升。

「這是君上的功勞,與任博卻是無關!」

那任博洒然一笑,透著自嘲之色:「若非君上當年的幾條政令,哪裡有乾天山如今的國勢?要知如今,光是入我乾天山城籍的先天強者,就有整整八萬。不過這些,足有小半,都是衝著君上所留,那九本真龍劍決而來。當時可是轟動雲陸——」

宗守也是頗有些自得,雙眼笑成了月牙。不過卻也心知,若非是任博幫他處理那些繁雜政務,乾天山絕不可能強盛至此。

這老傢伙哪裡都好,就是太精明了。一年多前,他想修路,本來想收費二百年。結果是被這老頭,硬生生的強壓至五十年的期限,使他未來預期的收入,被消減了七成,實在可恨。

「只是如今,孤無論到哪裡都聽人說,我宗守是個荒唐昏君呢——」

「哼!那些無知之輩,又知道些什麼?」

任博一聲冷哼,滿含著哂然之意:「我乾天山,如今雖是只有三百萬兵馬,卻最低都是修煉到第五條輪脈的武師,也幾乎都修煉有一種軍中的輔助心訣,戰力遠非兩前那些烏合之眾可比。君上吩咐,那秘密打造購買的那三百萬靈甲靈兵,臣也只需半年,就可全準備妥當,隨時都可換裝。還有那血雲騎——」

說到這三字,任博神情也微顯異樣。若非知曉,他們乾天山城,居然在無聲無息中,就組建成那等樣的精銳,他也差點以為宗守,是真的已經滿足,再無心擴張。

想到此處,並非是能放心說話的所在。任博的話音一頓,接著又好奇道:「不知殿下,何時動手?」

這也是乾天山,一眾人等的疑問。別人都以為乾天山裁軍之後,實力虛弱。可但凡是有些地位,能夠進入乾天真正核心之人,都能知曉,如今軍勢的強大。

三百萬武師,或者不是那千城盟幾千萬大軍的對手。可一旦裝備了早就備好的靈甲靈兵,卻足可以一當十!

而整個東臨雲陸,又能有幾家勢力,能拿得出這樣的大手筆?

即便是那傳承萬年的凌雲宗,只怕也未必捨得。

在任博看來,若非是宗守強壓著,以乾天山如今的兵勢,足可將那雲瑕烈焰二城橫掃。

「呵呵,還是示之以弱的為好。佔住大義,也可絕了那東臨諸宗插手的借口。」

宗守仔細想了想,還是微一搖頭。只暗暗感慨,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

一年半之前,他還是人人稱讚的英明有為之君。可一年半之後,卻已經與昏聵荒唐掛鉤了。

忽的視角餘光,望見一人。宗守神情頓時一怔,看向了一旁的酒樓,只見一位面上罩著精緻面具的銀甲少女,正向這邊望來。

這個女人,怎麼會在這裡?

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宗守並未見過。可在一萬載後的後世,卻是如雷貫耳。

唯一一位,在神皇時代的前期,被人呼之為『軍神』的女子。

那裝扮與史冊所載,簡直一般無二。銀色面具,一身九階的煉銀雪紋甲,也是獨此一家。

可如今此女,不是在大商朝任都統麼?怎麼會在這裡?

酒樓之內,還有一人的目光望來,那神情就彷彿是看猴一般,令他極不舒服。

宗守皺了皺眉,也沒怎麼在意。那女子據說是對大商朝忠心耿耿,他也沒可能拉攏。至於後者,那算是什麼東西?

那乾天山巔之上,這時也響起了鐘聲,傳遍全城。

宗守的注意力,也收了回來,看向了鎮乾鋒。

「君上,那邊議事殿已經開始了。可要去看看?」

宗守微微頷首,他在蒼生道宮,每半年才回來一次。這議事殿,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丞相,不知今日議論的,到底是何事?」

「今日議的,可都是大事。一為調整玄星竹箭的入口關稅,二為千雪與方回二城,欲入我乾天直轄。虎千秋與柴元那兩個,從兩個月前就開始開罵,據說如今已經準備不死不休。」

「玄星竹箭的關稅?」

宗守是眉頭一挑,滿是疑問之意。他知道那玄星竹,是一種上好的製造靈箭的材料,可篆刻風系靈陣,威力不凡。在東臨雲陸常見,不過品質好的,卻是只有寥寥十幾個產地。

還有那千雪方回二城,也是令人奇怪。這些城主,好好的土霸王不當,幹嘛要歸他直轄?

說來這一年多時間,乾天直轄的城池,已經增加到四十之巨了、居然都不需他動兵,真是古怪。

「那玄星竹製箭的產業,如今有四分之一都是風熊一族執掌。而霸國公虎千秋,據說最近通過貿易,買了不少玄星木靈箭進來,大賺了一筆。君上如今可明白了?」

見宗守一臉的恍然之色,任博也是笑呵呵地道:「故此二人,是吵得不可開交。前些日子,柴元更是提出議案,說要提高玄星竹箭的關稅。從外購買賺不到錢,他們風熊一族的產業,自然也就能保住。本來昊國公柴元,也不是霸國公的對手,可此事也設涉及丹鶴一族,故此赫家也有參與。兩方聯手,又拉攏了不少參議,聲勢更勝柴元。至於那千雪方回二城,卻是為君上制定的那些臣民福利。只有直轄諸城子民,才可有資格享受。再加上商家都是一體稅收,如今十三省內,倒有小半要入我乾天直轄,好佔些便宜。實在煩不勝煩——」

宗守『哦』了一聲,表示明白。想了想半年前,在議事殿裡的遭遇,還是決定做些準備再去。便轉過頭看初雪:「雪兒,去買些好吃的回來。」

初雪聞言卻是嘻嘻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小乾坤袋道:「早就準備好了,都是少主最喜歡的。」

宗守不由是目透讚賞之色,還是初雪知他心意。

催馬加速,不管不顧地在這街上全力奔馳。堪堪就在那第三聲鐘響之前,趕回到了鎮乾峰。

此處的議事殿,規模擴大了足足三倍,都以鐵罡巖製造。

那罡氣也越發濃厚了,對真氣魂力的壓制,更是厲害。

本來平時那參議會議事,都是由虎千秋與柴元幾人輪流主持。

不過此時宗守既然回來了,自然以他為首,神情莊嚴的坐在最上方處。下面則是整整五百位『參議』。

就在開始之前,宗守又掃了眼那旁觀席。人數還多些,足有上千。

宗守目中,也是流露出一絲笑意,這些坐席,可都是獸晶靈石。

可瞬即之後,就又為之一怔。不但那少年公子在,那位銀甲少女,同樣也在。

後者不論,他早知來歷,前者的身份,似乎也很是不凡。

這二人來此,到底是意欲何為?

沒怎麼細想,宗守就拿著一個錘子,重重一敲。示意今日的參議會,正式開始了。

也無需他說話,自有一位隨從官員,就拿著第一個議案開始宣讀起來。

果然是增家玄星竹箭進口關稅的事情,一下子就要把玄星竹箭的稅收,提升了足足三成。

當宣讀完之後,那虎千秋的面色,就陰沉了下來:「柴國公,不知你是何意?就只准自己吃飯,不准別人喝湯。」

柴元就在一旁,眼睛都不眨一眨:「問題是我風熊一族,如今連喝湯都喝不上!」

「今日真要與我們虎家,分個勝負?」

「不得不然!」

虎千秋聞言一聲冷哼,眼裡面厲色一閃,再未開口。

那柴元也大半走到了台前。然後卻是神情悲慼,兩手抹著眼,聲淚俱下。

「今日我柴元,是來向諸位參議述苦的!一份玄星竹箭的材料,價值三枚三階獸晶。製成一隻需時半日,材料往往也十損其三,賣出去之後,卻只價值十枚三階獸晶。本小利微,可我風熊一族,連帶僕屬,卻有十二萬人依此生存,靠這麼生意混口飯吃。可如今,卻是這點餬口的錢,也賺不到了!」

宗守那邊,已然是用手遮掩住著嘴,強忍著大笑的衝動:「丞相,剛才昊國公,是用了大蒜了吧?」

方纔他可是親眼看見,那柴元偷偷用大蒜抹了眼睛。旁邊初雪,更是撇過了臉,已是笑出了聲。

任博卻是一聲輕咳,似乎是司空見慣了,神情淡淡:「昊國公的演技,一向都很是不錯。乾天山城裡面,是任人稱讚的。」

第454章 打架鬥毆

柴元接著,越說越是悲愴。:「諸位可能覺得我目狼一族,製造玄星竹箭,多是僱人,是在吸傭工之血。可我柴家,一向都是樂善好施。每製造一隻玄星竹箭,只抽取三枚三階獸晶,大半都返回給傭工。若無這麼生計餬口,這十幾萬該到哪裡過活?其實以我柴家之能,想要做什麼賺錢的生意不行?只是不忍捨棄而已。這也是為我乾天山著想,我乾天山若無自己的靈鍛師,煉器師,若是日後被那千城盟封鎖,這玄星竹箭不賣給我們,那該如何是好!」

話音未落,那些『參議』就是一陣嗡響,不少人都是微微頷首,似乎極其認同。

便連那些旁觀席上,也是一片叫好之聲。

宗守也聽得是不停點頭,此言大有道理,他們乾天山,不能被人卡了脖子。

那柴元又說了一陣,面上愈發是老淚縱橫,一臉的痛心疾首。足足半刻鐘之後,才從壇上走下。

之後是輪到虎千秋,卻又是另一種風格,氣勢彪悍,虎虎生威。

比柴元矮了一頭,虎千秋那九尺高的魁梧身軀,在講壇上一站。就有一股沉重的壓迫力,使整個議事殿為之一寂。

瞇著眼敲了柴元一眼,虎千秋寒聲一笑。

「十枚三階獸晶的售價,只是今日的價格。兩個月之前,這玄星竹箭被你們風熊丹鶴兩族壟斷的時候,可是五十枚三階獸晶。質量更是等而下之!十支箭中就有兩支無法激發,柴老匹夫,你可知你們的玄星竹箭,害死了我乾天多少子民?」

那柴元的面皮微變,接著就似是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

宗守卻看得是詫異無比:「兩位國公以前不是至交好友麼?怎麼現在好似死敵是的?」

「早就翻臉了!」

那任博說著,滿臉都是佩服之色:「以往鐵虎風熊兩族關係好,親如兄弟,固然是因先君魅力不凡。也有為聯手相抗,避免君上狐部獨大之故。不過自從殿下建立這議事殿,把許多大政決斷下放,這妖族諸部連同人族,就爭得是不可開交。反倒是王室宗家,如今地位超然。不過這二人,有時候利益相合的時候,也會親如兄弟,實在奸猾無比。」

宗守一陣沉默,他當時可真沒這念頭。

那邊虎千秋,仍是疾言厲色的大聲疾呼:「這玄星竹箭,我乾天山的軍中,早已經淘汰,換成威力更勝數籌的玄鐵重箭。即便別人不賣又能怎樣?使用這樣的劣等箭只,只會害死人!價格太貴,買不到足夠箭只,也會使國內武者狩獵的收穫減少,不利大政。再說我乾天山武風鼎盛,商貿如今也是冠蓋諸國,那十幾萬人不做這一行,就真會惡死。若是能讓他們拿起兵刃,我乾天山,必能再多十幾萬武者!」

那壇下頓時又是一片轟然叫好,自然也有人發出噓聲。宗守卻只覺是古怪無比,虎千秋這些話,似乎也並未有錯,真叫人迷糊。

不過他也看出,那狐部與人族的參議,此刻都是老神在在的旁觀。在那裡起哄又或者拆台的,都是一些利益相關之人。

那虎千秋一邊說著,一邊雙手不斷揮舞,顯得極其又力。最後的似乎是仍覺不夠威武,猛地把身上衣服一撕,露出一聲紮實的肌肉,目光森寒的掃視著眾人。

「總之今日,這議案絕不能過!誰要舉手,俺虎千秋就跟他鬥到底!」

柴元頓時是氣得發抖,而整個議事殿,又是一陣死寂。

宗守聞言一愕:「這是威脅吧?當初孤說過不准的!」

「算不上!」

任博搖著頭:「這鬥到底三字,有多種說法。只需霸國公手段局限在這參議會中,就不算違例。其實他也沒必要明著殺人放火,有很多暗裡的手段可以用,譬如造謠生非與商場封殺之類,管不到他。」

見全場都為自己所懾,虎千秋也是暗暗得意。之後便轉了過身,朝著上首方向躬身一禮。

宗守這時卻雙眼睜大,只見幾個黑乎乎的東西,忽然從那些議席之上,飛騰了起來。

不由張了張嘴,有意提醒,卻是為時已晚。那幾道黑影,都是接二連三,砸在虎千秋的頭上,猛地炸開,把他渾身上下,染成了黑紅顏色。

虎千秋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立時大怒轉身。

「這是黑狗血!到底是哪個狗賊?」

整個議事殿,是安靜異常。所有人等,都是滿臉的無辜錯愕之色。

虎千秋怎麼看都找不到可疑之人,最後把乾脆目光,看向了聲色不動的柴元,然後一聲虎吼:「定是你這柴老匹夫!我上次只讓人丟了你兩根香蕉皮,你報復回來,居然就給了老子一桶黑狗血。今日在君上面前,你也敢如此!我跟你沒完——」

竟是身如迅影,嗷嗷大叫的撲了過去。柴元本來是一臉的錯愕,『你找錯了人』的無辜表情。聽到後面,卻也是勃然大怒。

「好哇,那香蕉皮果然是你!這麼說來,四個月老夫頭上的兩顆雞蛋,多半也是你虎千秋了!」

虎千秋冷哼不答,佔據先機,直接一式虎嘯千里,猛地一拳,轟在了柴元的臉上。柴元也是狠人,不閃不避,一個熊掌拍出,把虎千秋同樣打的向後一個趔趄。

二人俱是武道宗師,此刻真氣都被壓制。可肉身同樣俱數十萬斤之力,全力相搏,只一瞬間就把周圍十幾個參議,都捲入其中。

那周圍之人,也看得著急。一些人都紛紛滿臉焦急衝入進去,準備奮力救主,一些人卻是苦口婆心的在旁勸架,可時不時的,又總會往裡面踹上一腳,推上一把。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一時之間,這議事殿裡,是亂成了一團。數百人混戰,頗有些市井廝殺的味道。香蕉皮共雞蛋齊飛,狗血共人血一色。

宗守拿著那錘子,在一旁的金鐘之上,連續敲了幾聲,喊了好幾次肅靜,都不頂事。

眼見身前數物從前方飛來,宗守連忙側身一身。只見幾個蘋果,在身後的牆壁上,砸的粉碎。

頓時暗忖道好險好險,差點就被流彈砸中了。也不知是哪個不要命的,把東西亂丟。

好在他前次就有了經驗,這一次自然是不會無所適從。

果斷的與初雪任博一起,躲到了那桌案之下,然後是興致勃勃的,看著前面。

初雪更是乖巧無比的,從乾坤袋中取出幾樣糕點,幾樣菜碟,放在三人身前。可惜他不能飲酒,只能以蒼生道自產的百花靈漿代替。

此物只需一口,就可大幅恢復真氣靈能。美味也不遜色於那些黃階甚至玄階的仙釀。

「嗯!虎叔這一式虎嘯歸林,使得真不錯!比半年之前,是大有進境。估計只需數月,就可踏入天位了。」

眼見著虎千秋一聲咆哮,把身周或抱手或抱腳,假意勸架,實則是要把他困住,任由柴元毆打的十幾人,猛地甩開。宗守的眸子裡,頓時閃現出亮澤。

「果然實戰,最是能鍛煉人。話說回來,剛才把黑狗血丟出來的,到底是哪個?在孤面前,當真好大的膽子,難道真是柴元?定要重懲!」

他只看到那些黑狗血,是被幾個專門靈器激發,似乎是預先設好,到底是誰控制,誰帶了進來,卻是不知。

這鐵罡殿固然壓制了真氣,魂念神識也同樣無法散開。許多事情,就無法瞭然。

「卻也未必!」

任博一笑,滿含深意:「未嘗不是虎千秋自導自演,據我所知,柴鶴二家聯手,實力還是要勝其一籌,今日多半是有可能通過的。在議事殿打一場架,然後拖延一下時間,再另尋方法反擊。如今這幾位,已經是把這一招,用的是嫻熟之極了。其實也不止是虎千秋與柴元二人,似那靈家,赫家,人族的幾個大勢力,都有可能。把水攪渾了,才好渾水摸魚——」

宗守聽著,只覺是腦袋發暈,這未免也太複雜了些,自己果然不是從政的材料。

乾脆是不去管這些,一邊吃東西,一邊專心觀戰:「啊呀,柴叔這一掌,也極厲害,深得武道真意,進展居然不下於虎叔,最多晚他兩日,也可踏入七階。啊耶,不好!被人打悶棍了。實在是卑鄙!」

只見柴元正是所向無敵,橫掃一片之時。卻忽然有人,無聲無息的摸到了他身後,一個悶棍敲出。這位昊國公,差點就被直接砸暈。

那邊虎千秋,卻也好不到哪去,頭破血流,氣喘吁吁。

任博聽得是一陣發怔,也不知宗守如何判斷,這兩人可能突破天位武宗?

他武道雖不是很精深,卻也知曉,這天位境界,最難確定晉階之時。積累之外,還需積累。便是那些九階強者,也難判斷,宗守又如何能知?

而下一瞬,就又聽宗守痛心疾首道:「怎能如此?怎能如此?真是有辱斯文!」

柴元聽得不禁是暗暗腹誹,每次回來,看熱鬧看的最歡的就是你。

第455章 千古善政

柴元聽得不禁是暗暗腹誹,每次回來,看熱鬧看的最歡的就是你。

其實若這位君上真看不下去要阻止,這乾天山所有權貴,又有誰敢在他面前放肆?

無論是自己動手,還是把外面的駐守兵將喚進來,都能終止這場鬧劇。

他也早看出來了,宗守對這參議殿群毆之事,似乎是縱容居多。

便是初雪,也是斜著眼,很是鄙薄地看著自己少女。

宗守卻是絲毫不覺,自己已經被兩人鄙視了,兀自是頭疼無比的歎息:「真個是不成體統!就不怕被人看了笑話。有這力氣打架鬥毆,還不如用在戰場上!唔,柴叔這一身的橫練功法,真個是了得。」

旁邊二人急忙望去,也是一陣眉飛色舞。只見那柴元,驀然發狂,把身周的桌椅,全數粉碎。方纔那悶棍之人,也把他大腳踹飛。除了眼裡依舊有些暈迷之外,全身上下,是絲毫無損。

此時已不止是那些參議,便是那些旁聽之人,也有人躍下來參戰。

而在一面看台之上,那銀甲少女與李姓統領二人的面色,都早已經是古怪無比。

「那兩人,便是乾天山城風熊鐵虎二族之長?哼,這也算是朝中大臣?公然廝搏鬥毆,與那些鄉野村夫何異?官體何存?果然是蠻荒之地!」

那銀甲少女也是蹙了蹙眉,仔細看了眼那上首的方向,也同樣是在搖頭。

「這宗守,似乎望之不似人君——」

剛說到此處,就聽一旁,也是同樣的話語響起。

「此子望之不似人君!又有何資格,據這東臨十三省之地?越觀雲雄霸無能,反使這豎子成名。」

銀甲少女頓時眼含詫異的,望向了一旁。只見正是那酒樓之中,見過的那位青年公子。不過方才說話之人,卻是此人身旁,一位藍衫中年。

那公子卻微一搖頭,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那越觀雲與雄霸風怒三位,還是有些本事的。這位妖王殿下,兩年前一應舉措,也的確算的上是英明神武。能夠拜入龍影老人的門下,資質也必定是頂尖之選,只是如今——」

後面的話,卻再未說下去。那青年公子聲音一頓,也同樣斜著眼,有些警惕的往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那銀甲少女一笑,收回了視線。她身具有異能,即便有靈法護持,也往往無法瞞過她的雙耳。

這偷聽之事,雖是有些不對,卻更不得已,實在靠得太近。

而後便只聽身旁。那李姓統領眉頭緊皺,滿臉的苦笑道:「督帥!我如今,倒是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此子如此荒唐,即便有我大商扶持,只怕也是爛泥扶不上牆,上不得檯面。稍後倒不妨去那龍象城去看一看,東邊的那位雖是有些野心,總好過這乾天山。」

銀甲少女點了點頭,並不說話。看著下面那混戰成一團的所謂『參議』,卻總覺得有些不對。

心裡面,對這裡的情形,竟隱約有幾分認可。可仔細想,又想不出認可的理由。

思忖了片刻,又若有所思道:「這乾天山,倒真不愧是以武立國,人人好武,頗有些血性。四方蠻族戰力,皆強過我大商子民,未嘗無因。」

那議事殿的上首書案之下,宗守仍是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看台上的幾個人,徹底打上了昏君的標籤。

依然是在搖頭:「我如今倒是有些憂心,這議事殿的前景,如此下去,斯文何在?真不知當年,設立參議之舉,到底是對是錯——」

那任博聞言,卻是凝然道:「君上何出此言?以前臣看不清楚,可如今臣倒認為殿下此舉,實在再英明不過!」

見宗守詫異的轉過頭。任博一聲輕笑後繼續:「即便是再英明的君主,都不可能無有錯處。史冊所載,那些壯年英武,卻因在位時間太長,又或年紀太大,漸至昏聵的君王,實在不少。往往那些開國君王,雄才大略。後面繼承的人選,卻都不盡人意。只是世人自私貪婪,歷代君王,從無人肯如君上這般,自縛權勢的——」

又道:「參議設立,我乾天山許多事情,可以擺到明面來爭論。不少利益之爭,也可以更合理的方式解決。城中諸多權貴,也可自此心安,不用整日擔心自己的東西,無緣無故被剝奪搶走。君上固然是自削王權,可許多事情,也與君上無關,要由這諸多參議來承擔。議事殿內,每過三五天都有一場惡鬥,雖是多為自家利益,可也有許多時候,是真心為民。官體?斯文?嘿嘿!若是能讓我乾天山子民,人人富饒安康。又這些又有何用?那大商朝的那些文官,確然是斯文,很有官體!卻大半抵禦,都是民不聊生。往往便是這些斯文體面之人,暗地裡齷齪不堪,做盡了傷天害理之事。總之這參議之制,臣細細思量,實在是益處多多!有時候老臣也曾想過,莫非那些上古雲荒時代的聖皇,就是這麼治理天下?我儒家經義,到底本身是錯,還是被人曲解過?」

宗守挑了挑眉,倒沒想到任博,會辟里啪啦,說出這麼一大堆話來。對這參議之制,讚賞有加之餘。似乎也對那中央皇朝,是怨念頗深。

說來他這位丞相,似乎也來自中央雲陸。遭遇自家那位『父王』之前,頗有一段不堪經歷。

其實他建這議事殿,倒是沒想太多。更多的是為自己不在時,可以用這些參議,鉗制內閣而已。

純為偷懶,哪怕自己不在其位,政務也可運轉通暢。

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宗守心中得意,面上去略顯羞赧尷尬:「丞相過譽了,宗守何德何能,可不敢與那些聖皇相比。」

那任博卻認真的一搖頭:「不曾過譽,任博能夠輔佐君上父子兩代,實在是臣畢生幸事!即便是來生,也甘願入君上麾下,哪怕做一走狗,也勝過在大商!」

宗守一怔,仔細看了看任博,眼神微黯,一陣傷感。這位老丞相,面貌看似年紀,其實年紀也已不小。武宗境,可以延壽八十載。最多也只能再活個四五十年而已——

正失神之際,忽然耳旁傳來初雪一聲驚呼道:「少主,小心!」

宗守愕然,看向了身前。然後就只見十幾個雞蛋,同時飛來,直奔這桌案底下。

方才未注意,此刻已是靠的極近。急忙躲閃,可仍舊是不及,被兩顆雞蛋,正砸著頭上。『啪嗒』兩聲,那蛋清蛋黃,立時灑了他一頭一臉。

宗守的面色,立時鐵青一片。霍然站起,把那桌案也徹底震成了粉碎。

初雪本來是忍俊不已,暗暗偷笑。此刻也是嚇了一跳,連忙躲得的遠遠的,免得被這已經化身成人形暴風的少主遷怒。

那邊任博,也是面無表情,無聲無息的拉開了距離。

而整個議事殿內,那些混戰中的『參議』,也都只覺不對。只覺一股無比的陰冷森寒,極具壓迫力的氣息,籠罩這整個議事殿。

於是紛紛停手,轉過頭望向上首方向。當望見頭頂上,兀自掛著兩塊破碎的雞蛋殼的宗守之時。頓時是心中一驚,滿頭滿臉都是冷汗。

便連虎千秋與柴元,此刻也是噤若寒蟬。心中暗罵,這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這雞蛋往他們身上丟就是,幹嘛去招惹君上?

宗守視線森冷的,掃了這殿內一眼,而後目光就盯著那雞蛋來處的方向。

然後是微微一怔,只見那虎中原與柴周,此時正廝打扭在了一處。

除這二人之外,旁邊就再無他人。

這兩個,他記得方纔還是坐在旁觀席上。不知何時,居然也跳了下來,估計是要為他們的老父助陣,然後就戰成了一團。

而宗守的面色,是愈發的陰沉:「你們兩個,到底是誰做的好事?」

那柴周虎中原二人本來正戰的起勁,這時候卻已覺不對。聞言之後,四下看了一眼,也嚇了一跳,面無血色。連忙跳開,毫不猶豫的,就往對方一指。

「是他!」

宗守冷哼一聲,眼神更是陰翳,視線如刀子一般,掃向了下方諸人。

目光過處,那些未曾見過他的參議還算好。一些曾跟他攻城略地,橫掃數省,又或曾經下過雲海之人,都是只覺腿肚子發軟,半跪在地。

心中暗暗思忖著,怎麼半年不見,這位君上,越發威嚴,這氣勢也越發嚇人了?

明明已經是自削權柄,明明是近一年未曾處理政務。卻不為何,他們對這少年妖王,卻更是敬重。

「真是好的很!孤建這議事殿,是要你們監督內閣,助孤梳理大政的!卻每天正事不做,就天天在這參議殿裡打架鬥毆,真是長本事了!我看這般下去,這參議殿,也沒必要繼續,乾脆就此廢除——」

那虎千秋與柴元,頓時一陣大急。而那一眾參議,也紛紛是面如土色。

旁邊的任博,也是蹙了蹙眉頭,微一俯身道:「君上,請三思!不可因一時之怒,廢此善政!」

第456章 去掃大街

旁邊的任博,也是蹙了蹙眉頭,微一俯身道:「君上,請三思!不可因一時之怒,廢此善政!」

有人開了頭,而且還是這乾天山城,聲望最隆的丞相任博。那本來是啞然無語的幾百個參議,立時都是哭嚎哀求之聲一片。

柴元偷偷摸摸的,又用袖子裡的蒜液,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立時雙眼微紅,老淚縱橫,聲音懇切道:「君上!今日是臣等失儀,冒犯君上威儀,實在該死!不過卻萬不能因我等之故,廢此千古第一善政啊!君上英明,定當知政不可輕廢,法不可輕易之理!」

虎千秋跪在一旁,心中卻是暗暗嘲笑。

當初第一次在議事殿裡,首次議政,知曉這參議的權責之後。

這柴元老匹夫,還曾親口對自己說。君上實在太年輕,此舉蠢不可及。

自己當初是怎麼說來著?點頭贊同,不對!那時是大加斥責!他虎千秋是第一眼就看出,這參議議政的好處。

他此時哭不出來,也拉不下臉去學柴元,只能委委屈屈道:「殿下,我與柴老匹夫雖是經常打架,可一旦出了這議事殿,卻是一起扛刀子的好兄弟。再說我等眾人,也沒誤了政事。今日這關稅,實在是柴元這傢伙欺人太甚!真要是有益民生的善政,都是毫無阻攔。丞相今年拿出的預算,不就是如此?」

那柴元面色微變,狠狠瞪了虎千秋一眼,似乎恨不得把目光化成刀子,將這傢伙,砍成千百餘段,哪裡有半分生死兄弟的摸樣?

二人之後,卻是一位人族的儒服中年:「臣許書,兩年前僥倖被選為參議。那時還有些不解,可如今對君上是敬佩之至,這議事殿,實乃效上古聖皇之舉!我等人族,居乾天山治下,常懷忐忑之心。近年才知曉,君上對我等,確是一視同仁!故此臣,請君上開恩,收回成命!」

話音落時,竟是一連磕了三個響頭,神情凝肅,額頭也已經見血。

宗守神情,也微見緩和。他原本也不是真心想要廢除參議之制,只是想要找回顏面而已。這時有了台階下,自然是順坡下驢。當下便冷聲道:「也罷!這參議殿,孤就暫時保留。不過殿前失議之罪,卻是不可不懲。瞧瞧你們,衣冠不整,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今日卻像三歲小孩,像什麼摸樣?即然不怕丟臉,那麼孤就讓你們丟臉丟個夠。今日都回去閉門思過,仔細想清楚。明天一早都給我滾到大街上去,每人打掃一條街道,不准使用靈法,為時半年!」

虎千秋與柴元等人,先是神情一鬆,接著又是一怔,面含苦色。

他們是什麼樣的身份?怎麼能去掃大街?這豈不是要丟盡了人?

倒是恨不得宗守,打他們個幾十大板,更好過一些。

隨後宗守視線,又移到了虎中原與柴周兩人的身上。

「你們兩個,最是膽大包天!每人八十大板,一個月枷號示眾!要萬斤枷——」

說完這句,宗守仍舊只覺是恨恨不已,又心中一動道:「示眾之後,就給孤去清理下水道,為時三年!不得請人相助!」

那虎中原柴周,前面也是無可無不可,反而心中暗喜。反正他們皮厚不怕,至於萬斤枷,苦是苦了些,卻也不算是太難。

可當聽到後面,卻是面如土色。下水道那等骯髒之地。那不是要了他們的命?

三年時間,不能真氣靈法,不能讓旁人相幫。估計身上,是要臭不可聞,只怕再進不了那三大青樓,也沒臉去找那些相熟的姑娘。

宗守處置完,就寒著臉,頂著兩塊蛋殼,往門口方向行去。

不過他才邁動腳步,就聽幾聲焦急之聲響起。

「君上!君上,不可啊!今日還有一議案,我千雪城,欲入乾天直轄!還請君上,先議過此事再走!」

那聲音傳自左上角的旁聽席,是一個胖子,此刻是滿臉的焦急之色。

此人身旁,另一位藍袍中年,也同樣在叫屈:「我方回城,亦仰慕君上威德,全城上下,都願為殿下子民!」

宗守怔然,掃視了這殿內一眼,而後眉頭一皺,亂成這樣子,還怎麼議事?

「今日就算了,兩個議案,可等七日之後再議。也不過只耽誤七天而已——」

就在他話音落下時,只見那虎千秋與柴元,都是神情一變,愁眉苦臉。

反倒是一旁,任博的眸中,透出了幾分隱蔽的喜色。

宗守頓時恍然,今日之事,只怕真非是虎千秋與柴元情願。

真正的罪魁禍首,有小半可能是這任博。大鬧一場的目的,也非是為那玄星竹關稅,而是要阻攔這千雪方回二城,入乾天直轄。

不由暗歎,這政治可真是複雜,詭譎莫測,自己當敬而遠之!

而此時在那看台之上,銀甲少女此時,卻是徹底怔住。

宗守廢除參議殿,這些乾天城的權貴傾力阻止,倒不奇怪。權柄在手,自然不會輕易交還。

可那名喚許書的那位儒生,所言所語,卻令她心中波瀾頻起。

這參議之政,真是仿上古聖皇之制?怎麼可能?

此人既為儒生,豈能說出這般大逆不道之語?

再看此間,無論是那些參議,還是那旁聽之人,對那位妖王的尊敬,似乎都是發自肺腑,不見半分作假。

不由再看向宗守,頭上兩個蛋殼還在,形象顯得有些可笑。

那有那千雪,方回二城,她也聽旁邊之人說起,都是一方城藩。城主勢力雄厚,掌握生殺大權。

此刻看來,卻是哭著求著,要加入乾天直轄,為他人臣屬。

若是換成他們大商,也還罷了。可這乾天山,不過一介小國而已,在她看來,更是處於風雨飄搖之中,隨時就可覆亡,令她是好生不解。

銀甲少女,卻只覺這少年身上,忽然多了一層濃霧,令他看不清楚。

凝思了片刻,仍是一聲冷哼:「雖是昏聵荒唐之君,不過民心尚在。倒還可用——」

……

從議事殿裡出來,宗守第一時間,就是回至乾天峰的含煙宮內。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澡,把全身上下,都洗的白白淨淨,渾身舒爽。才帶著任博初雪,又直奔城北。

城外一百二十里處,是一個龐大的兵營,佔地近三百里方圓。將此處一整個山丘群,都包攬在內。

守備也是無比森嚴,足足四十萬大軍,駐守於此,說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絕不誇張。

宗守剛剛抵至,就有十幾道意念,紛紛從內灌注而來。當察覺是宗守,便紛紛退回。那大營的營門,過不多時就向外敞開。

一隊兵將,整齊的列隊,從內迎出,詭異兩旁。為首的一位,正是左庭柱大將邱為,後面跟著的,卻是十幾位統領級別的將領,都是玄武宗的境界。

宗守眸光立時一亮,邱為整軍,確然是初見成效。

這些兵卒,在乾天軍中,也不知算是幾等。總之是比之漢王麾下,那些精銳兵馬,還要強上一些。

與邱為見過,十幾人便合在一處,直奔這大營的核心地帶。

宗守一邊策馬疾行,一便四下裡看著。果然是跟隨宗未然,戰無不勝的大將,這軍營佈置,極是合理。

一路過處,諸鎮兵將,也都有自己的章法。並未因他的到來,而又什麼異動。

不由側過頭,笑望向邱為:「邱叔,同等水準的軍鎮。不知我乾天山城之內,共有幾何?」

邱為微一凝思,便搖頭道:「此處四十個軍鎮,其實乃是最弱!如今真正的強軍,都在邊境。雲瑕烈焰二山,如今是元氣已復,又有千城盟與東臨宗,在後支持。如今已經是蠢蠢欲動。就在三日前,邊境就已有十次衝突。如今我們乾天山,需得全力以赴才可壓制!」

宗守不由蹙眉,忖道好快!邱為接著又繼續道:「以臣之見,最好再增四十個萬人鎮,方可應對。任丞相曾跟臣說起過,今年只需少收幾個直轄之城,就可負擔!」

宗守一怔,再次看了看任博。只見後者,一臉的平淡,一絲表情都沒有。不禁搖頭,這下連動機都有了,今日議事殿大戰的幕後黑手,必定是這奸臣無疑!

「此事孤再想想!」

四十個鎮,不但需四十萬精銳武師,更需相應的裝備,耗費不下億萬。

宗守是既沒答應,也沒否決。眼看著不遠處,那血雲騎隱伏之地,就快抵達。忽然眼前,出現一個人影,正好攔在前方。

「喬翰?」

宗守神情一怔,以詢問的目光,看向任博。只見後者無奈一笑:「我乾天山暗中購置的所有靈兵靈甲,有將近三成,都是自崆器宗購得。我等有求於人,自然也就無法攔他進入此間。只能盡量不使其接觸那緊要之地——」

所謂的緊要之地,自然是指血雲騎的駐所。宗守微微頷首,不過待他剛剛策馬靠近,就聽喬翰冷笑道:「君上趕至這裡,可是要去看那血雲騎?」

第457章 羽翼已豐

「血雲騎?」

宗守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隱蔽的掃視了身旁諸人一眼,忖道莫非是有人洩密?

可邱為與任博兩個,卻都是神情平淡,也看不出什麼。便乾脆打了個哈哈道:「喬長老,可是說那已經伴隨武烈國,消失萬載的血雲騎?長老莫非是在跟我說笑?我乾天山,哪裡也這等精騎?」

他知曉這兩年時間,喬翰在崆器宗,是越混越好。從外門執事到內門執事,最後更是一舉衝到了門中長老的高位。

如今的崆器宗,倒有小半的生意,執掌其手,日後更要仰賴良多。所以即便是貴為一國之君的他,也不能將此人撇開一旁。

「裝!君上你就繼續裝!」

喬翰依舊是冷笑著,眸中一絲精芒透出:「此事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喬翰!那三千五百套的血雲騎甲與血雲戟,是喬翰我親手賣給殿下。最近更知,加上我崆器宗提供的六十萬靈兵靈甲,你們乾天山這兩年收集的一階靈兵與一階靈甲,已經達到二百四十萬之巨!大半皆來自中央雲陸——」

宗守一陣啞然,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好。知曉此事雖是做的隱秘,可想要瞞過崆器宗這樣,在煉器方面有著超然地位的大宗,極其困難。特別是對方,特意關注監控的情形之下,就更是難上加難。

「這個倒是確實!不過喬長老,這些兵甲,與血雲騎又有何關聯?我乾天山,也是只為自保而已。至於那三千五百套血雲騎的裝備,確是當初從長老手中,可也為此吃了一次大虧。這些騎甲的缺陷,長老又不是不知?再說即便有裝備,這功法與人手,我又從何處去尋?」

喬翰一怔,接著就嘿然一笑,搖了搖頭:「正是因這些血雲騎的裝備,我喬翰親手售出,所以才特別關注。大約一年半之前,殿下就開始命人收集修補血雲騎甲缺陷的輔助用材。這兩年之中,乾天山更有不少先天巔峰強者,無緣無故的失蹤。最近還有不少靈藥,被你們乾天山掃貨。喬翰曾特意請人分析過丹方,應該是一種可以助人突破瓶頸,提升階位的靈丹,只是不知主藥為何而已。除此之外,任丞相也至少請了四十位五階的煉器師,可自此之後,也是不見蹤影。結合這種種蛛絲馬跡,故此喬翰斷定,殿下已經重建了血雲騎。」

最後又微微歎道:「殿下信得過別人,難道還信不過我喬翰?我如今。其實是早已與君上綁在了一處!生死衰榮,都為一體。君上野心勃勃,三百萬更勝中央王朝一籌的精銳,想來不久之後,也可將所有的靈兵靈甲湊齊。如此實力,其實早可橫掃東臨。君上卻偏隱而不發,無非是顧忌防範,那凌雲上霄二宗。又或是示敵以弱,誘其出手。我喬翰這次,冒昧來問君上,只是想看看如今的乾天山,到底實力如何而已。免得君上,與東臨諸宗為敵之時,我崆器宗站錯了隊。乾天山這些年的訂單,對我崆器宗照顧良多。大約君上,也不會願見我宗,最終倒向凌雲上霄可對?」

宗守卻是陷入了深思,這件事,還真有夠讓人頭疼的。這喬翰平時老實憨厚,偏偏這一回,是聰明了一次。

稍稍權衡,宗守面上才又一笑:「罷了!既然長老你已猜出來,那麼也就不再瞞你。這次隨孤去看看也好。不過長老當知,此事在我乾天山而言,仍舊是機密。」

那喬翰立時一喜,俯首一禮,算是謝過。目裡面卻是一絲震撼之色,微閃而逝。

猜到是一回事,證明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乾天山,居然真已把血雲騎,再現於世!

一行人繼續前行,徹底鑽入到大山之內。足足又深入了三十餘里,才只見一個寬闊的谷地,出現在眼前。

這裡居然也建著一片兵營,而此刻在那營門之外,整整兩千八百名,穿著血色戰甲戰盔,手提血色大戟的騎士,整齊的列隊在營門之外。

跨下都是四階巔峰的龍角翼馬,同樣覆蓋著遍及全身的血色甲冑。

那沖天的血色氣芒,遠在五十餘里開外,都可遠遠望見!

即便是毫無動靜,肅立在那裡,也透著一股凶厲殺氣。

宗守的眼眸一亮,微顯興奮。整整兩千八百騎,果然是任博與尹陽,匯報給他的數目!

固然其中,不乏有心圖叵測,又或者三心二意,意圖騙取靈螈血精丹的投機之人。可只需這些人,修習了血騎殺這門輔助心訣,就再不愁對方,再心存叛意。

這可是整整兩千八百名第五階的強者!而轉修血騎殺之後,配備上那徹底修復,把缺陷彌補之後,已經高達六階的血雲騎甲與血雲戟。這只騎軍的實力,甚至已經遠遠勝過了一年半之前,他曾統帥過的那九百蒼生玄龍士數籌!

至於那位漢王殿下的定西鐵騎,固然都是六階境界的修士不錯。可一無合適的騎戰心訣,二無配套的甲冑裝備。到了戰場之上,其實不值一提。

在他這只血雲騎的面前,必定只會被碾壓!

那喬翰同樣是怔住,定定的看著眼前,兀自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幻象,在他的眼前,確確實實是立著兩千八百名血色騎士!

不是他想像中最低的兩百,也不是最高的四百之數。而是整整兩千八百騎!

血雲騎以百人為一個騎隊,三百人為一部。那麼這裡,就是整整九部有餘!

以一部血雲騎,往往就可橫掃三萬人,中央王朝精銳水準的兵馬來計算。僅僅只這兩千八百騎合力,就足可單獨踏滅三百萬之下的大軍!

以此軍衝陣,斬將奪旗,估計戰場之上,是無人可擋!

再若有無雙名將統帥,可更可縱橫無敵。

即便是他們崆器宗,儘管也同樣豢養有道兵。可整體實力,只怕還不及這血雲騎的二分之一!

他料到了宗守,必然有著可以對抗凌雲上霄二宗的底牌。卻沒猜到,這底牌竟然是如此的雄厚!

深呼了一口氣,喬翰強抑著心中的波動,努力以平靜的語氣問道:「殿下,不知這血雲騎甲的缺陷,可曾完成修復?」

宗守聞言一笑,點了點頭,也不藏著掩著:「昔年血雲騎的缺陷,只是因血英神鐵不足而已。大約一載半之前,我乾天山僥倖發現了一座血雲神鐵的礦脈!」

這是托那龍若的福,那日從聚龍山回歸之後。宗守就命人去查探龍若那幾個月的行蹤。只用了數月時見,就早到了礦脈所在。

也恰好是在乾天山城的轄內,自然是沒有讓凌雲宗,繼續佔據的道理。

那喬翰的眼角,卻微微抽了一抽:「那麼不知殿下如今手中,還有多少血雲騎甲?」

宗守這次,卻是一陣遲疑,最後是含糊地答道:「最近我乾天山,與蒼生道有了些聯繫——」

喬翰再次一怔,宗守這句話,看似是毫無關聯。他卻心知,蒼生道手中,擁有的血雲甲戟的數目,還更勝他們崆器宗。說不定,更有這血雲甲戟的煉製圖紙。

哪怕只從蒼生道,買來四千的數目,也足可使血雲騎,增至七千五百之數!

昔年武烈國,不到三萬的血雲騎,就可無敵於一方。數十宗派被屠,聲勢甚至凌壓於當時的中央皇朝之上。

那麼日後這擁有七千五百血雲騎的乾天山城,又當如何?

有那血英神鐵的礦脈在手,乾天山只需取得煉製的圖紙,估計就可源源不斷的提供騎甲戰戟。

一霎那間,喬翰先是一股戾念騰起。想要不顧一切,也要聯合諸宗,將這即將成長起來的怪物,滅殺在萌芽之中!

可旋即這念頭,就被他果斷打消。此時的乾天山,實力早已經凌駕於崆器宗之上!

一想到這個已經可與十大聖地宗門並駕齊驅的勢力,就是自己大意之下,一手養成,喬翰就覺一陣陣心悸。

心中驚瀾起伏,喬翰最後,卻是一身苦笑:「如今世人都道君上大肆裁軍,是自投死路的昏聵之舉。我卻知君上所謀深遠,一旦靈潮開始,秘武師之下,在戰場之上都是可有可無。那些烏合之眾,早點裁掉,反是好事!再據我所知,那三千玄狐鐵騎,四千鐵虎大戟士,四千裂風陌刀士,四千風熊開山衛,五千目狼衛,兩千丹鶴騎,乾天山如今的真正核心精銳,這一年半時間,雖是未增多少。可其實這數萬人,都已換作了先天強者可對?加上這九部血雲戰騎,君上如今羽翼已豐,東臨雲陸之內,此時怕已是無人能制!可即便到今日,君上也依然是潛伏爪牙忍受,到底意圖為何?難道真要把凌雲宗覆滅不成?」

宗守愕然,詫異的看了看這喬翰一眼。看來這傢伙,這一年半,真是沒少下功夫。這都是他們乾天山的機密之時,不意這喬翰居然都打聽的清清楚楚。

第458章 血騎之威

「凌雲宗覆滅?喬長老說笑了!那凌雲宗光是九階強者,就足有八位之巨,我乾天山哪裡可能是其對手?至於這血雲騎到底戰力如何,還需試過方知——」

宗守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他如今,確實是還沒有覆滅凌雲宗的打算,也沒那個實力。

最多只是想把這個前世今日,都結怨極深的宗門,徹底踢出東臨雲陸而已。

說完這句,宗守也再沒理會這喬翰。逕自加快馬速,不多時,就已到了那營門之前。

那兩千八百血甲騎士,立時在馬上一俯身,用手敲著胸前甲冑,朝著宗守一禮,帶起一片甲冑碰撞的聲響。

其中將近小半的騎士,都是目透著狂熱之色。

宗守心知,這些都是被血騎殺,已經修煉到一定程度之人。故此對他這個血騎之主,也最是忠心耿耿,近乎膜拜。

至於另一部分,應該是新近加入才不到一年。神情還算平靜,可也同樣也是恭謹有加。

宗守心內的滋味,卻是複雜無比,他以前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控制人心的邪法。

可偏偏這一次,卻不得不依靠此術,來積聚實力。

得了這好處,卻還不時抱怨『血騎殺』這門輔助心訣,不是正道,自己也真夠虛偽的。

尹陽與宗嵐立在一處,此時雙雙迎上,至宗守身邊。見過禮之後,宗嵐就開始張口抱怨:「君上!這右庭柱大將,我宗嵐還是不當為好。我草,那些公務真是煩死人。不如你把我調到這血雲騎,哪怕是只當一部統領,我宗嵐也是心甘情願!」

宗守聽得莞爾,心裡的愧疚之意,倒是消退了些。他倒是早就想把宗嵐,從右庭柱大將的位置上換下來。早知他這嵐叔,是只能為將,不能為帥。可惜這一年多時,卻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

只當是沒聽見,宗守轉而朝著身旁,一言不發的尹陽問道:「可準備好了!」

尹陽點了點頭,揚手示意。只見這山谷另一角處,驀地傳出一陣陣轟然聲響。

眾人循著那聲音望去,這才發現那個方向,赫然擺放著總數上千的鐵籠。

喬翰看了一眼,然後瞳孔就是一縮。那這鐵籠之內,赫然全是六階的精獸!

似乎是來自雲海之下,帶著幾分魔性。

他對這乾天山的實力,是越發看不透了。這些惡淵絕地中的精獸,要滅殺容易,要將之擒獲,卻極艱難。捕捉千頭六階精獸,無有足夠的勢力,更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可最近乾天的雲艦船隊,幾次前往雲海之下,東臨諸宗都關注異常,也沒見有什麼異常。

難道乾天山,還另有一支,隱藏的艦隊不成?

隨著那鐵籠紛紛放開,那些早就躁動不已的六階精獸,都紛紛狂奔而出。而後是紛紛咆哮著,往營地這邊衝擊而至。

尹陽也在這時,神情淡漠地再次開口:「自接到君上回歸的消息之後,臣就不再餵食。這些凶獸,已經餓了他們足足兩日。方才也都餵過狂力丹,實力可達六階巔峰,甚至半步七階!」

喬翰的再次一怔,所謂狂力丹,乃是一種激發潛力的丹藥。可使人或獸陷入狂暴,暫時獲得兩倍又或三倍的力量,不過事後,也會元氣大傷,損及壽元。

這雲海下的精獸,生長在嚴酷之地,實力本就極其強橫。餵了這狂力丹之後,戰力之強,只怕還真看達半步七階!

就在他面色再變之時,那二千八百血雲騎,也終於動了。

先是隊列齊整的緩緩前馳,而後驀地加速!如血色箭矢一般,朝著那獸群方向,直接衝擊而去!

就在這血潮獸潮,二者碰撞的那一霎那。二千八百口血雲大戟,也高高舉起,再齊齊落下!帶起了一片血色光影,而後是鮮血激飛。

方一接觸,就有將近四百餘頭六階精獸,被瞬時斬殺!

而之後的過程,幾乎可稱是踐踏,蹂躪!所有血騎過處,幾乎都是毫髮無傷。那些服用過狂力丹的精獸,卻是毫無反抗餘地,就被紛紛屠殺。

宗守的更敏銳的望見,那些屍體飆散出的血雨血霧,都往往會化成一團團血色的霧氣,被吸入到那些血甲之中。

而那些血色大戟,此刻更彷彿是活了過來,在瘋狂抽取著血液。

幾乎每殺一頭精獸,那些血雲騎的氣息,就更前橫一分。

——這就是血雲騎的真正奧妙,那血雲騎甲戰戟,都可靠汲取戰死者的血液精元,來臨時增長使用之人的實力,恢復氣血體力。

故而在戰場之上,殺的人越多,這血雲騎的戰力,也就愈是強橫!

當那一套血雲甲,徹底吞飽之後。甚至可使最低階的四脈武宗,提升到玄武宗境界!

與他的吞天元化決,有些相仿。只是一個靠自身,高明的多,一個卻只是純依外力。

而昔年蒼生道,破去血雲騎的秘法,就是以靈師阻止干擾,這血液精元的吸收。

血雲騎雖強,當無以為繼之後,卻也只能是折戟沉沙。

短短數息,這山谷之中,就再無一頭六階精獸,能夠直立。

兩千八百鐵騎,分成了九部,將這獸潮割裂穿插,又分進合擊,儼然是戰場衝陣的架勢,配合無不如意。

之後更分散開來,四下追擊,幾乎無有精獸能夠逃過。

喬翰看的是心中發苦,這『血騎殺』心法,這位妖王居然真的知曉。又暗暗驚異,這兩千四百匹龍角翼馬,宗守又到底是從何處取得。

啞然了片刻,喬翰才有些言不由衷地道:「恭喜君上!建此強兵。果然不愧是上古之時,聲名盛極一時的血雲騎,確然了得!」

這後一句話,卻是真心實意。需要至少三名同階實力,才能勉力應付的這些凶獸,此時卻是毫無抵禦之力,就被這血雲騎屠殺!這戰力確是強大到,可使任何人都再起不了異心!

宗守知他心思,實在懶得去理會,仍舊仔細審視著遠處,那群血甲騎士。把最後一隻六階精獸也斬殺之後,這些血雲騎,便自發的再次重組陣型。依舊是九個血色的箭頭。整齊無比,可以隨時應戰。

宗守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把這血雲騎交給尹陽,還真是找對了人。

隨後竟也是從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套血雲騎的甲冑,穿戴在了身上。胯下的五階龍角翼馬,也同樣換了一身血色馬鎧。而後手提著一口血色大戟,朝著眾人笑問:「到底只是六階而已,看不出這血雲騎真正極限。這附近旁無強敵,也只有去尋那些陰蛟的麻煩,諸位可敢同孤一起,往那邪靈溝一行?」

雖是在問話,宗守卻不等其餘諸人答應,便當先策馬而去。

尹陽與那兩千八百血騎,都與宗守有心靈感應。俱是毫不猶豫的,隨後跟上。

那後面任博與喬翰幾人,先是面面相覷一眼,也同樣策馬隨在其後。

邪靈溝距離這山谷不遠,只有不到十里陸地,此地據說上古雲荒時代的一處戰場,激戰正酣之時。一位強者一劍斬出,當場斬殺了千萬餘人,也留下了這一道橫跨一萬三千里之地的劍痕。如一個半圓形的索帶,環繞在乾天山城的東側。

因戰死之人的怨氣,這邪靈溝,也成了陰魂邪祟匯聚之所。

故此才有了鎮山關之前的那座鐵索橋。由聖境強者親手煉製,不但可通連東西,更可鎮壓這邪靈溝內的陰邪之物。

當宗守領著所有血雲騎,闖入到邪靈溝內時。只覺四周都是狂烈無比的陰風,鼓蕩不絕,卻無任何邪祟之物,敢於靠近。被那浩蕩的血色氣芒,遠遠的迫開。

一路沿著這條溝渠掃蕩,奔行了數十餘里。這才聽得一聲聲仿似龍吼的嘯聲,赫然二十幾隻渾身籠罩綠色陰霧的巨蛟。猛地從遠處濃霧之內鑽出,撲擊而至!

眾人的神情,都是微微一凜。這些陰蛟雖無實力,卻都是貨真價實的七階!承載玄陰巨龍之血,戰力不但遠遠強過於魂獸,更可與同階的巔峰精獸,一較高下!

宗守卻長聲大笑,心念一動,這血色騎隊之內,就驀地響起了無數的氣爆之聲。

數千人的氣絡通聯,宗守手中的血色大戟,也,猛地斬出!

血光一閃,四頭朝他撲來的陰蛟。幾乎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這戟芒斬裂,而後那陰魂之軀,就片片粉碎!

宗守則是分毫無恙的,從這眾多陰蛟之中,從容踏過。

之後是尹陽,以及後面那些,實力都高達玄武宗境界的九部統領與百騎長。

一道道血色戟光,接二連三的閃爍。兩千八百口大戟,把所有二十餘頭七階陰龍,徹底割裂成碎片!再無法聚成形狀。

這時遠處,也傳出了一聲怒嘯。兩頭體型更是龐大的陰蛟,猛地衝來。都是頭生龍角,腹有龍足,與他的雷霆翼蛟,頗有些相似。

「八階巔峰?」

宗守的眸光一亮,這兩頭陰龍,其實以可謂是半步九階。若然合力,即便九階強者,也能抗衡。

第459章 望風而逃

「來的好!」

那兩頭八階陰蛟,身形展開之後,足有三百丈之巨,身軀粗大,足可四十人環抱。

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而來。浩瀚魂壓,橫壓而至,竟已是帶了些許龍威,使人生不出分毫抗拒之意,只願遠遠的逃離。

任博與喬翰跟在後面,面上已是轉成了煞白色。

六階與七階的差距是百倍,七階與八階的戰力差距,也在十倍以上。

而這連頭八階巔峰的陰蛟,已足可將先前那二十頭陰蛟橫掃。

宗守卻嘿然一笑,依著血騎殺的心法,調動著渾身氣血。體外臨時建成的氣絡,也將身後,數千人的內息真力,瘋狂的吸聚過來。使他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血霧。

也就在那兩頭陰蛟,各自一股凍人骨髓的陰力,吐息出來時。宗守手中的血色畫戟,也再次閃耀,口中也同時爆出了一聲輕喝。

「斬!」

血紅的戟光,驀地化作千百丈長,分割著天地!把方圓百丈之內,所有的陰力,都全數揮滅。

而當那血色光華斬過之時,兩頭陰蛟都是不甘的一聲怒吼。

而後當這兩千八百名血甲騎士,如雷般奔騰踏過之時。那巨大的蛟軀,也如之前那些七階陰蛟一般,片片化解。化作一片片純淨的陰力,散落在這溝峽之中。

同時兩股無比精純浩大的元力,也被宗守手中的大戟,強行吸噬進來,一部分補足著宗守自己的損耗。另一部分,卻是通過那些五行氣絡,反饋回身後的兩千八百名血雲騎士。

血雲騎甲與戰戟,只能通過吸收血液,來汲取元力。可宗守卻不受此限,修習了吞天元化大法,任何天地之物,都可吞吸。哪怕似陰蛟這般的無形存在!

將兩頭八階陰蛟徹底斬殺,這血雲騎的氣勢,也立時攀升到了巔峰。

這邪靈溝內,幾乎所有的邪物,都是被驅趕著,往另一個方向瘋狂逃竄。哪怕是那些七階與八階的存在,都再不敢直攖其鋒。

一路橫掃,在這邪靈溝中直驅三百餘里。兩千八百口大戟,竟是所向披靡,無有邪祟之物,能抵擋片刻,也不知斬殺了多少的魑魅魍魎。

光是那八階的陰蛟,就斬滅了足足六頭之巨。宗守也順手牽羊,一路取來了足足四枚八階陰蛟的魂核。

隨著時間流逝,整個騎隊周圍,都隱隱泛著紅色的血雲。有時候甚至無需出戟,那些被追上的陰魂,就會被這血雲,直接壓迫粉碎!

任博之前還是有些忐忑,此刻卻是看的心神激盪!

果然是上古雲荒,武烈國賴之稱雄於世的騎軍!這等無敵威勢,實在是遠遠超出他意料的驚喜。

幾乎可以想像得到,這只血雲騎,未來橫掃東臨,在戰場之上,踐踏千軍的強勢!

也就在騎隊沿著邪靈溝奔行,漸漸靠近那鎮山關前的那座鐵索橋時。前方那慘綠色陰霧之中,又是一聲龍吼響起。

浩大的音波,衝擊著百里之地。一些結構不怎麼堅固的石塊,都是隨聲粉碎,炸成片片粉塵。

就連血雲騎軍周圍的血霧,也被這龍嘯衝擊,一陣震盪。不過卻只須臾,就又穩定了下來。

宗守目中,也透出箭也似的銳光,朝著遠處,穿透而去。

只見也是一頭陰蛟,卻已然開始化龍,身軀上下,已經出現片片鱗甲。而那身軀之魁偉,也較之先前幾頭八階的陰蛟,龐大數倍。最早斬殺的那些的七階蛟龍,在它面前,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蛇而已。

九階!

只望了一眼,宗守就可確定,這是九階的強大存在!較之水仙湖,那條沉睡的寒螭,也只是僅僅稍遜數籌而已。

心裡卻更顯興奮,驀地策馬加速,疾奔而去。

出乎意料,當宗守奔至萬丈左右的距離之時,這頭九階巨蛟,竟然顯出幾分畏態,全不敢與這氣勢飆騰的血雲騎正面一戰。身軀一個飛旋,就往遠處瘋狂的奔逃。

那兩千八百匹龍角翼馬,到底只是四階精獸。只有九個統領,是五階之上的翼馬。即便全力疾趕,也追之不及。

雙方的距離,故此也是越拉越遠,由先前的萬丈,漸漸的到相距四五萬丈距離。

眼看著追之不及,身下的騎獸,已經顯出了幾分疲態。宗守的目中,也一絲寒芒微閃,口中一聲冷哼。

「無膽鬼祟,你也配化龍?斬!」

聲音方落,宗守就猛地一擲,兩千八百人的氣血真力,立時渾然一體。手中的血色大戟,也在這時驀然脫手,翻滾著往前飛斬而去!

血色氣芒,直透千丈。在這寬大的邪靈溝中,帶起一片刺目的血色光輝。所過之處,所有的邪祟之物,哪怕只是擦著碰著,也是立時寂滅,化作了飛灰。

而那頭九階陰蛟,也再次發出了一聲嘶嚎。這一次卻非是威懾,而是拼盡了全身氣力,瘋狂的掙扎逃離。

可那血色戟光,卻更顯快捷。瞬息間,就跨過了足足數萬丈之巨,斬了那蛟龍身上。竟是攔腰截斷,將這千丈長的巨型陰蛟的尾部,全數斬落了下來。

不過另一半身軀,卻是以更快的速度,瘋狂的逃離。徹底把雙方的距離拉開,不過須臾,就不見了蹤影。

宗守繼續奔行,把那丟出的大戟,再次取在手內。而後就令胯下的五階龍角翼馬,放緩了速度。使整個騎隊,漸漸停了下來。

此時這整支血雲騎,雖是氣勢鼎盛。可內中一些修為不足的騎士,卻已現出了幾分疲態。

宗守自己,也同樣感覺有些不支。看著遠方的陰霧,不禁是暗罵了一聲晦氣。本來是打算,將這頭九階陰蛟徹底打服,為弱水收取一頭護駕。日後進化成玄陰之龍,正好可成她臂助。可如今,只能眼看著對方,遠遠逃遁。

這可是這雲界之內,實力最強的九階!竟連與他照面都是不敢,實在是太丟份。

後面的喬翰,卻看得是心裡五味雜陳,心悸無比。

這兩千八百血雲騎,果然已經是有了抗拒九階之力!甚至強到,令那頭九階陰蛟,望風而逃的地步。九階之下,所有八階,都是被碾壓。

而他們崆器宗,如今的九階強者,總共也才不過四位而已。雖也隱藏了些實力,卻也不是太多。

看似是可以將這血雲騎覆滅,可別忘了,在宗守的麾下,還有三百萬大軍存在!

——三千玄狐鐵騎,四千鐵虎大戟士,四千裂風陌刀士,四千風熊開山衛,五千目狼衛,兩千丹鶴騎。

這就是兩萬二千位先天!

而除此之外,宗守麾下,還有著整整三萬禁衛騎軍,全是秘武師一級,內中的先天強者,亦有三千!

在這位乾天妖王,拜師龍影老人之前。宗門還可用遠走他界的師門長輩來壓迫。可現如今,就連這外援,也是被徹底壓制。

九九龍影,十階聖靈!據說上古之時,乃是至境強者,也要退避三舍的劍術!

據說那龍影老人,若再不突破,距離身隕,就僅僅只剩幾十年時光。

可在他身隕之前,任何宗門,只怕都是不敢妄動。

任博等了片刻,見宗守已再無戰役,便策馬行至宗守的身旁。

「君上,我看可以回去了。血雲騎的戰力,我等已知。這次清理的邪靈溝,已足可保我乾天山十年平安。」

邪靈溝有鎮山關鐵索鎮壓,內中的陰魂,哪怕是強如九階,也無法逃出。

可這萬年蘊養,已經使內中陰力極盛,也使封鎮出現了些許破綻。偶爾會有一些七階之下的魂獸,從邪靈溝內脫身。以往是由東陵諸宗清理,卻由於為患不烈之故,並不怎麼上心。

在宗未然建城之前,這乾天平原,雖有五千里沃野,卻少有人敢居住。

直到乾天山城崛起,發兵四下清剿,才使此處,漸漸平安。可每年總會有些許子民,喪身於逃遁出來的邪祟陰物之手。

此番一路掃蕩,斬殺的魑魅魍魎,已經高達數百萬。大半都是被紅霧,強行碾碎。這一片的邪靈溝,已經是元氣大傷。要想恢復,至少也需十數年時光。

宗守『嗯』了一聲,也不置可否,轉過頭朝著心事重重的喬翰笑問:「若孤送一個靈府,給你們崆器宗。不知貴宗,會如何回報?」

喬翰的神情怔了怔,一下沒反應了過來。瞬即之後,是面色漲紅,心情激盪到難以自己,雙手也顫抖不已。

送一個靈府?可這世間的十九處先天靈府,早就有主。還沒新的靈府發現。那麼宗守要送的,會是哪一座?

是第三靈府的上霄玄靈宗,還是十九靈府的第十五位玄素宗?

一時是心念紛雜,下意識的想要答應下來,可臨到嘴邊,才心神猛醒,強行改口道:「此事太過重要,涉及我崆器宗盛衰,喬翰不敢做主,須得問過宗門長輩再說!」

心下卻是一歎。知曉宗門的幾位長老,絕不會拒絕。他們崆器宗,這次算是徹底與乾天山綁在了一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第460章 三城使者

見喬翰心神波動了片刻,就又平靜了下來。宗守心中一陣暗讚,自己以前,可真是有些小視了這位喬長老。

沒答應才是正常,若是這等大事,喬翰不問宗門,就貿貿然的應承下來,他反倒會不放心。

「也好!還請貴宗,盡快給孤一個答覆!除此之外,我乾天山,還欲訂購四十萬靈甲靈兵,不知貴宗,肯否墊付一下材料?」

後面的邱為與宗嵐二人,聞言都微微一喜,知曉宗守,已經是答應了他們,再擴軍四十萬的建議。

那喬翰聞言也未遲疑,就點頭道:「此事我喬翰,倒是可以做主!」

知曉此時乾天山財雄勢大,潛藏的實力,早已遠遠超出諸宗的意料。

無論他們崆器宗,最後是否乾天山結盟,都不愁宗守無法還賬。

而若是盟友,加強乾天山的實力,增強此戰的勝算,也是理所當然。

只心中發愁,這一戰,崆器宗若想獲取足夠利益,只怕也需投入不少實力才成。門中的九階長老。只怕也需參戰。

宗守一笑,口裡言了一聲謝。當先策馬,領著這近三千血色騎軍,再次踏上了邪靈溝的西岸。

而後就看見天空,一道金符飛舞。當他才剛從陰霧中脫身出來,就飛降而下。

卻是一道傳訊符,因這邪靈溝的陰力隔絕,始終找不到宗守的確切位置,才在半空盤旋。

此時當他現身,才飛落了下來。宗守接在手中,不過片刻就唇角微挑。

「有趣!」

雙手一握,把手中的傳訊符,猛地捏成了粉碎。任博看得奇怪,好奇問道。

「到底何事,惹得君上如此惱怒?可是蒼生道宮,有什麼變故?」

乾天山在他治下,政通人和,子民安泰,又有強軍守護,自然不可能有事。

倒是最近,他聽說那位劍公子絕欲,已經擊敗了十大聖地之首的太靈宗,幾乎所有的年輕強者。隨時隨刻,都可能找上蒼生穹境。

宗守搖了搖頭,嘿然一笑,聲音已經恢復了平淡。

「是烈焰山城與雲瑕山城。分別遣了人過來,要求見孤。除此之外,還有千城盟的使者陪同,似乎是想要回當初割讓之地。」

任博與邱為的眉頭,都立時一挑,透出了幾分怒意。

而喬翰心內,卻是升起一種荒唐無比的感覺。若是今日之前,他的判斷,還是勝負未定。

那麼此時,卻知曉乾天山,早就有十成十的勝算。

宗守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這千城盟與雲瑕烈焰二城背後的勢力。

要回那割讓之地,那雄玉風怒都腦袋裡進水,不想活了?

這豈不是自己尋死?

宗嵐口裡一口鋼牙,更咯咯作響,冷聲笑道:「這麼說來,那烈焰雲瑕二城,這是準備仗千城盟之勢了?」

宗守嘿然不答,接著又說道:「還有兩人,自稱是大商欽使。奉皇命而來,說是有旨意宣告——」

任博一愕,大商?中央皇朝?大商的欽使,來他們東臨雲陸這樣的『蠻荒之地』作什麼?

……

直接換過了甲冑衣物,與血雲騎分道而馳,一路疾趕,半個時辰,就回到了乾天山城。

在邪靈溝內,拚殺了將近兩個時辰,宗守身上,也染了不少的陰祟邪氣。

故此又靜坐了片刻,招引天地靈能,燃起靈焰,在身周燒灼了足足半刻鐘時光。將之徹底驅盡,宗守才前往含煙宮內的一處偏殿。

還未靠近,就聽裡面,一陣喧囂之聲。

宗守本不在意,可當他正欲跨入門中時,卻聽得一聲瓷器摔落粉碎的聲響。不由頓住了足部,稍聽了片刻。

只見一個聲音,冷然道:「抱歉!這茶冷了。好冷,好涼,沒能夠端穩,真是對不住。話說回來,我等幾人在這裡,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你們那位君上,要何時才肯露面?這就是你們乾天山的待客之道?」

那聲音落下之後,一個蒼老的聲音,也隨之響起,聲音冷淡:「是又如何?昔年老夫奉先君之命,前往雲瑕山見風怒城主,可也被晾了半日。閣下若是不耐,大可離去。至於這茶具,無妨的。此物產自龍澤省,據說以前,是貴城城主的產業。我乾天山如今,要多少就有多少。」

宗守一笑,聽出這是老祭祀宗凌的聲音。果然是老辣,針鋒相對,絲毫不讓。

此時另一個聲音,又接著響起:「宗老祭祀,我聽說人貴有自知之明,才可免禍。英雄要識時勢,才可免災。若然乾天山勢強,我等斷不敢如此。可如今形勢,別人不知。難道宗老祭祀,莫非也看不清楚?傳說最近,貴國君上驕橫昏聵,我先前不信,現在卻是信了。宗守妖王年輕氣盛,不知輕重,祭祀乃是跟隨未然妖王的老臣,就不勸上一勸?」

宗守的唇角冷冷一挑,也不再遲疑,踏入了門內。而後也不看殿內了眾人,直接行往那大殿上首,那台階之上。

掃了一眼下方,所謂的大商使者,果然就是那位身著銀甲,帶著面具的少女。

令他稍稍錯愕的是,那個在議事殿見過的青年公子,居然也在。卻不知是何身份。

在王座之上坐下,卻只有宗凌起身,朝他大禮一拜。包括那青年公子,與銀甲少女在內,都只是站起之後,微一俯身,抱了抱拳,就算見過。

「雲瑕山使臣葛欣見過君上!」

「烈焰山章哲,奉我家殿下之命,向君上問安!」

說話之人,都穿著一身紫袍。年紀卻各自不同,一個三旬出頭。一個卻是六十歲許。

聲音正是方才說話的兩人,面色雖是平淡冷漠,可眼神中卻透著些許的忐忑不安。

那青年公子,更只是輕笑著自我介紹了一聲:「千城盟陽碎雪!」長身而立,風度翩然。

反倒是那銀甲女子,神情中含著幾分肅穆恭敬:「大商鎮東督帥孔瑤,拜見君上!」

宗守暗道一聲果然,真是此女。

而對面三人,卻是神情微怔。

督帥一職,在大商朝之中,已是三品高官。而鎮東二字,應該是其封號。封號督帥,那已是可統帥百萬精銳的一方大將,僅遜於二品總兵。

可這中央皇朝的高官,為何至此?

那孔瑤,卻也同樣是略帶好奇的,看著端坐在上方的宗守。驚訝於此人的年輕,真難想像,此人在十四歲之齡,就統帥大軍,橫掃數省之地。

可當望了一眼,這偏殿之內,那奢華裝飾,卻不禁暗暗搖頭。

桌椅都是用十斤之量,價值就可比四階靈兵的紅玄木製成。

此處燃著的檀香,也是最上品的紫木天星檀。想及自家大商的那位陛下,即便坐擁四海,雄據中央大陸泰半之地,每日也是力行節儉。日常起居處所用之物,都不足這位個偏殿的十分之一。孔瑤就不禁暗中搖頭,或許這位真是天才,可實在太年輕,自大驕橫,果然說的不錯。

兩年前那場大勝,固然成就了這一位,卻也同樣是把他毀了。

宗守卻不知這孔瑤的心思,等四人都見過禮。才冷冷問道:「爾等要見孤,到底是為何事?」

那葛欣聞言,也顧不得去細思這位鎮東督帥來此的用意,再次俯身一禮,凝聲道:「奉我家城主之命,向貴國,討回龍澤半省!」

那章哲也是同樣,聲音中含著幾分寒意:「章哲亦是為此而來。扶搖半省,乃是我烈焰山故地。子民常懷故國,主上不忍,今欲討還。還請君上,高抬貴手!」

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站在一旁,並不說話。依然是以那戲謔目光,注目著宗守,上下打量。

宗凌聞言,眸中怒意微閃,接著就又強壓住心緒,恢復了平靜。忖道這算什麼?兩隻老鼠,在巨獅面前叫囂?

宗守也只覺無語,看著這殿前幾人,索然無味。最後是一聲輕笑:「恰好,孤最近也想問問你們那兩位城主。這龍澤扶搖剩下的半省之地,你們何時割讓給我乾天山?」

葛欣似乎毫不意外,冷聲一笑:「君上此言當真?這是真要與我雲瑕山戰上一場?有句話外臣本不該言,不過此時仍要大膽勸一勸君上。這乾天基業,來之不易,莫因一時衝動給毀了!」

那章哲也是雙目微斂:「我烈焰山與雲瑕山同進退,雄玉殿下她,也是同樣的意思。萬事和為貴,真要弄到兵戎相見,只怕不妥。凌雲宗——」

話音未落,就見宗守驀地把手一揚,把一個墨硯猛地砸了過來。

章哲下意識的就想要閃避,可當身軀剛動,就覺一股寒意侵體,動彈不得。被那墨硯砸在頭上,只覺腦袋轟然,頭破血流,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而王座之上的宗守,依然是神情恬淡:「要戰就戰,哪裡來這麼多廢話?話說完了,就給我滾!」

那青年公子皺了皺眉,有些看不下去,再次起身道:「君上,我千城盟也是——」

話音未落,就被宗守打斷:「千城盟,那是什麼東西?」

第461章 純白龍影

「千城盟,那是什麼東西?」

整個殿堂之中,頓時一寂。那陽碎雪的笑容,是僵在了臉上。

半晌之後,才恢復了過來。依舊是笑靨盈盈,頗具風度。

「我聽旁人說殿下性格剛強,哪怕是兩年前身處絕境之時,從不願有半分退讓。如今一見,果然如此!只是這句話,我陽碎雪還是要說。雲瑕烈焰二城,半月之前,已經加入了我千城盟。有我盟一千二百七十四城,二十七個行省,三千萬大軍為後盾。那龍澤與扶搖二省,還請殿下,交還為好!」

「千萬大軍?呵呵,孤好怕!」

宗守毫無溫度的咧了咧嘴,嘿然一笑:「你這人倒是很有意思,被人抽了左臉,又要把右臉湊上來。孤方才不是已經說了,要戰便戰!既如此,那麼今日之後,你我雙方便是敵國。給你們三日時間,滾出乾天山國境!」

陽碎雪瞳孔一縮,略顯意外。他想到宗守會拒絕。卻沒料到對方,彷彿是巴不得,要與他們戰上一場。

那便的宗凌。也是冷笑,陰冷的目光,淡淡掃來。不但毫無勸阻自家君上之意,更透著幾分嗜血寒芒。

令人突然醒悟,這一位年紀雖老,卻也是曾經跟隨宗未然,歷經數百場血戰的強大靈師。

一時反倒是有些遲疑了起來,莫非這乾天山,另還有其他的底牌不成?

思忖了片刻,陽碎雪就又搖頭:「君上說笑了,兵者生死大事。一旦戰起,必定生靈塗炭,怎能如此兒戲?」

此次來,本就是只存著試探之意。立時開戰,倒是從沒想過。

心中只覺一陣憋屈,如此一來,倒好似是他們千城盟,變成了怯戰的一方。只是千城盟如今雖是實力鼎盛,可要把諸軍調度協調妥當,卻需不少時間,確實不是大戰的時機。

又心中微動,莫非乾天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準備在這時趁機發難?

乾天山即便是裁軍之後,實力也強過烈焰雲瑕二山。只是受五年和約之限,只能陳兵邊境而已。這個時候,確實是乾天最後的反敗為勝之機。

把思緒整理清楚,陽碎雪的眸中就透出一抹精芒,這位乾天妖王,性情當真果決!

旁邊葛欣也是面色變了變,隨即嘿然冷笑:「君上的話,葛欣必定為一字不改,全數告知我家君上,告辭!」

章哲亦神情淡淡的一俯身:「既然談不攏,那麼章哲在此多留無益!對了,我家雄玉城主,有一言要轉告殿下。說是雄霸先君割地之辱,主上她斷臂之仇,都日日謹記於心、必定奉——」

才說到此處,就嘎然而止。只覺一股冷冽無比殺意,驟然襲至。直擊著他心神深處,彷彿再多說一個字,自己的人頭就要落地。

渾身發冷,嘴裡也格格作響。過了許久,葛欣才勉強開口說話道:「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君上是準備殘殺使節?」

宗守一樂,這傢伙倒真是伶牙利爪。若是換作別的地方,這樣的人物,早就一劍斬了,看著都嫌煩。可這等場合,倒真不好動手。

直接揮了揮袖,道了一聲『滾』字,真懶得於這等小人物計較。

葛欣立時是如釋重負,感覺那刺骨殺意,終於消退。後面的言語,也再不敢繼續下去,腳步略顯的踉蹌,走出了殿門。

那邊的孔瑤,看的是好笑,卻又暗自搖頭。對於這乾天妖王的感官,是愈發的複雜。

一方面佩服此人心性的剛烈強韌,一方面則是看不起這位妖王的應對手段。

太過決絕,不留分毫的迴旋餘地。若然是乾天山,勢力確實強過對方,那還罷了。可即便是未裁軍之前,乾天山全盛之時,也無法與千城盟的軍力比較。

更何況這三大勢力之後,更有著東凌諸宗的影子。

若換成是陛下,必定不會如此不智,會以更老到精妙的手法,來應對交涉。

陽碎雪的面色,此時也再無法保持那濁世佳公子的風度,冷冷看了上方王座中的人影一眼,才再次開口。

「這二位既然已離去,那麼外臣在此多留,也是無益。告辭!」

微微俯身一禮,陽碎雪又寒聲一笑:「不過今日之事,還請君上再做三思!我千城盟以抗強權,弭戰禍,結束亂世,使我東臨諸城和諧共處為宗旨,故此不願輕起戰事。不過若到不得已時,也不吝於動兵。不過君上若肯將一年前吞併之地,交還雲瑕烈焰與濤雲三城。我千城盟,也可接納乾天山。那時少不得君上與貴國,一個副盟主之位。君上與東凌諸宗的恩怨,亦可就此了結——」

話至一半,陽碎雪就皺眉抬首上望,只見宗守正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然後略顯好奇地看了下來。

「不是說了告辭麼?怎麼還不滾,孤這裡可不待飯!」

陽碎雪啞然失笑,當下也再不留戀,轉過身朝殿外行去。

看著此人,踱步走出殿外。宗守卻眉頭略蹙,若有所思。片刻之後,才試探著,以真力模擬著章哲的聲音,小聲問道。

「城主大人?」

那陽碎雪也未怎麼細想,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然後整個身影,就徹底的僵住。

過了數息,才無奈的轉過了身,只見宗守臉上,全是小狐狸般的笑意,令人恨不得在其臉上,狠狠打上一拳。

「正是陽凡!龍象城主。」

輕吐了一口氣,陽凡負手身後道。「不知君上,要如何處置在下!」

雖是被收復了身份,陽凡的面色卻並不顯難看,反而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

「如何處置?」

宗守的雙眼微微瞇起:「這個孤倒是還沒想好。不過龍象城主既然看得起我乾天山,親自蒞臨此間,那麼又何妨多留一些時日,讓孤盡一盡地主之誼?」

那陽凡聞言,卻忍不住噗嗤一笑,彷彿是聽到什麼再好笑不過的笑話一般,壓抑不住,笑聲是越來越大,震得這殿堂,都『簌簌』作響,上面的瓦片,也在顫動。

「哈哈!可笑!可笑!本王既然敢來此間,又怎可能沒有防備?我看這地主之誼,閣下還是勿用操心的好。」

那大笑之聲,久久方息。而那陽凡的眉眼間,也漸漸布上了一層陰冷。

「也罷!今次不嘗試一番,總不會心甘。呵呵,宗城主可知,閣下今日最不該做的,就是在這殿堂之內,叫破我陽凡的身份!古人有言,近在咫尺,人盡敵國,匹夫一怒,五步流血!我與宗城主,如今相距不過六十丈,也想想試試,能否宗城主性命!」

宗守正挑眉之際,那陽凡的身影,忽然炸裂開來。而後一個兩人大小的銀甲身影,忽然從濃霧中穿梭而出,望殿內深處。至襲而來。

再仔細看,卻非是真正身著甲冑的真人。只見全身上下,都是一層銀色的符紙。上面繪著血色符文,就彷彿血液經脈一般,浩蕩的靈能,沿著符線流動沖湧。

雖是紙人,可那氣息,卻全不遜色宗守前不久在那邪靈溝內,見過的那些八階陰蛟。

一拳擊出,光是帶起的罡風,就將這殿堂之內,那所有的紅玄木椅,全數粉碎。

宗凌蹙了蹙眉,抬手就是一道光華飛出,竟是一面六階的靈器金盾,擋在那銀甲紙人的面前。

卻在瞬息間,就被那紙人猛地一拳粉碎!宗凌的口中,亦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向後倒退數步。

而銀甲紙人的強橫氣勢,卻半點不減。飛遁之速,也更勝先前。

孔瑤皺了皺柳眉,手按著腰間。正猶豫著是否出手相救。卻見上方的宗守的面色,自始至終都是平淡,毫無半點驚慌。

心神頓時一定,想起了這位乾天妖王,一年半之前,就已是那龍影老人的入室親傳弟子。怎可能,無有半分保命的手段?

乾天山雄踞十三聲,也不可能無有強者投靠。

此事也原不用她這個外人插手,此處能分出勝負,對她此次的使命而言,也是好事。

同樣手按著劍,宗守的目光,就如古井寒潭,清冽幽冷,不見半分波動。

久已不曾動用的元一劍,悄然無息的,潛入身側的火陰劍內。

此劍在他神魂中蘊養,早已不是最開始時的粗坯,內中已是漸漸有龍紋,在遊走流動。

而就在那銀甲紙人靠近到身前十丈的霎那,宗守手中的火陰劍,才驀地出鞘。

整個人的氣息,也驟然變化,穩若山河之故,強如天地之雄!

當赤黃色的劍芒斬下,也帶起了一股使人心神震盪的微風。

下一須臾,就聽『鏗』的一聲銳響。那浩蕩劍氣,直接便將這銀甲紙人,一分為二!

不過隨著那炸裂之聲,內中十幾個雷球,也驀地飛騰而出。

「九陰子母雷?嘿,原來如此。」

冷哼一聲,宗守把手中劍插回了劍鞘。而後伸手一探,將這十幾個雷球,全數拿在手裡。使這爆開的雷球,又迅速恢復平靜。

此刻旁邊的孔瑤,卻是一陣目瞪口呆。非是為宗守方纔的劍術與靈法驚歎,而是為那赤黃劍氣。

劍氣赤黃,純白龍影,這是『聖王』之氣!

第462章 絕不可能

足足楞了片刻,孔瑤才恢復了意識。第一時間,只覺是荒唐,這是絕不可能之事。

可當仔細回思,方纔那一劍,卻絕未做假。

——是真真正正,看到了毫無瑕疵的赤黃劍氣,最純淨的純白龍影!

帝王武道,因勢而成,也因勢而聚。只是因人心雜亂,所以借一國之勢而成就的劍氣,往往也是紛雜無比。以赤黃為主,雜含他色。只有那種特別英明有為的明君,劍氣品相,才會有些不同。

可純淨至宗守這樣的程度,至上古雲荒而下,她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據說也只有上古雲荒時間前期的那些聖皇,才有這樣的純淨的帝王之氣。

那是君王的品德清介有守,至誠高節,完美無瑕的象徵。不但是深得子民愛戴,治國之術,也暗合天地之道。

一時是只覺天道不公,陛下宵衣旰食,勤政不怠。在位七十年裡,提拔無數有為之士,正人君子進入朝堂。繼位之後,可謂是硬生生,把一個亂象頻生的大商朝,從崩潰邊緣,拉了回來。

如今治下二十四洲,三百餘行省,說不上是大治之世,卻也是國泰民安,子民都不愁衣食。被無數的大儒,稱之為中興之帝,一代明君。

可即便如此,那位陛下的帝王武道,也不過比前代稍稍純淨而已。

她曾親眼見過一次,劍氣赤黃,卻含著頗多雜色,較之宗守這樣,實在是相差太遠。

也不知這宗守,到底憑什麼,擁有這等純淨的帝王之氣?

乾天境內,人心擁戴,倒是不假。可在她眼裡,也只是一年半之前的余澤而已。

若她所料不錯,這宗守數載之內,必定是有民心盡失的一日。

卻遠遠不曾意想,這乾天山的人心,竟然是凝聚到了這等程度,對這位一年半載,才偶爾露一面的妖王,似乎是無半分不滿。

難道那上古時,儒家傳說中的三皇七帝治世,所謂的聖皇,就是如宗守這樣的德行?

絕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弄錯了什麼。或者是她家傳的秘術,哪裡出了漏洞!

把所有事務,盡托付於臣下,每日不理政務。建那什麼參議殿,縱容部屬鬥毆,不成體統,絕不合儒家之道。

更有種種無比荒唐的政令,奢華無度,不知節儉。似這等樣的人,怎配『聖王』之稱?

這蒼天,當真是瞎了眼睛!

了再仔細回想,方纔那一劍。神威內蘊,雖藏而不漏,可卻堅固強盛,哪裡又半點衰滅之兆?

白色為金氣,主殺伐,這宗守與乾天一國的未來,必定是征戰無數——

宗守卻渾然不覺那孔瑤的異樣,他前世看過許多帝王武道,可這什麼帝王之氣,還有品相一說,卻是從來不曾知曉。無有特殊的靈眼秘術,也無法觀望。

把那九陰子母雷,全數收起。之後宗守,就又看向了地面。

只見一張被斬碎開來的符紙,靜靜的躺在那全以真正的『金磚』,鋪就的地板之上。

「傀儡降靈,六階法符?怪不得能瞞過我靈覺——」

探手一引,就將地上的符紙張,招在手中。宗守以靈識辨認了片刻,就失望搖頭。

方纔那個紙人,應該就是這張靈符所化。而那陽凡,應該也只是以一絲元魂依托此符,即便毀了,也只是令其元氣稍損,不傷根本。

傀儡降靈術,乃是靈師踏入仙道之門後,一種品階極高的靈法。可生成一種紙人傀儡,相當於身外化身。不過戰力卻是普通而已。

不過這也因那陽凡,修為不足之故。若是靈境強者,以此符降靈。那這紙人,便是真真正正的靈境強者。自然視靈符的品質,能夠維持的時間,也是不同。

似他手中這張,明顯是上品,出自符菉大師之手,足可維持七日之久。而若是化成方纔那樣,可戰鬥的符人,則可支撐四個時辰。

不過倒真是意外,那位龍象城主,當真深藏不露,居然已是八階的靈師!能拿出這種等級的符菉與九陰子母雷,身家也必定不菲。

宗守旋即,又是一聲冷笑。跑到他面前的,雖只是一張類似身外化身的符菉。不過其主人,卻必定也在附近不遠,絕不超過百里之地!

微一拂袖,這殿堂之內,就陰風一閃,彷彿有什麼事物,從這偏殿之內驟然消失。他那大袖之內,才剛收下的十幾枚九陰子母雷,也不知去向。

宗守又轉過頭,看向那孔瑤。這才發覺此女,似乎在發著呆。

不由眉頭一蹙,淡淡道:「孔督帥,你說奉大商皇帝之命而來,有事相告,到底是為何事?」

言語之間,刻意用了些真力,震懾心神。那孔瑤也猛地一醒,看著宗守,一霎那間,神情是異常的複雜。

半晌之後,才強壓住心緒道:「不知殿下,可曾聽說過靈潮?又可知,在我雲界之外,有無數的時空裂隙?」

見宗守點了點頭。孔瑤就不再贅述,直入正題道:「上古雲荒之時,靈潮消退,其實乃是人為。是幾位至境尊者,親手施為,把四方靈能,全數壓迫封印。也因此,得以將他界異族,侵入我雲界的裂隙通道,都一一封印。又另建五大穹境,鎮壓界河——」

宗守一笑,這個他是再清楚不過。這些『裂隙』,一半是那些外界異族功勞,一半卻是雲界之人,自己轟出來的。接著稍一凝思,便已知曉這位未來的大商『軍神』來此,到底是所謂何事。

孔瑤的語氣,隨即就又一變,顯得是異常凝肅:「那麼君上又可知,一旦靈潮大起。雲界靈能極盛,封印萬載的天地之靈,全數爆發。與那壁隙靈河內外壓迫,許多萬年前封印的通道,都將會再次暢通無阻?那時即便五大穹境,也無法全數鎮壓。」

話音頓了頓,孔瑤也進入了正題:「末將奉皇命而來。代陛下問一問君上,可願為我大商朝的藩屬?與我大商,共抗外敵?若然情願,我大商朝必定會以郡王之位相待,另可賜下百萬上品的符甲符兵,助君上一統東臨雲陸。」

宗守心道一聲果然,也沒怎麼細思,就搖了搖頭:「共抗外敵可以!藩屬就免了,孤不願為他人之臣!」

心中腹誹,百萬上品的符甲符兵,看似是很多,也足夠有誠意,可難道要告訴這位孔大軍神。咱乾天山,其實已經被層次的裝備淘汰。只需半年時間,軍中最低的水準,也都是將是一水的一階靈兵靈甲?

再說這名份之事,最需慎重。一但定下,使乾天山歸屬於中央皇朝,那麼以後就是束手束腳。許多事情,都沒法做了。

他是蒼生道二代嫡傳,正兒八經的『魔宗』之人。注定是要與『大商朝』為敵的,做了他人臣子,以臣抗君,就失了正道。

彼此乃是敵國,日後造起反來,也可心安理得。

孔瑤柳眉再次一蹙,到沒什麼意外,方才望見宗守,那赤黃色的帝王劍氣,就已然明白,此行多半是要空手而歸。

不過卻依然是未曾放棄,再次開口:「君上可能不知,一旦靈潮豐盈,雲界諸宗諸派也必定是隨之強盛。必定要壓迫這世間的諸多王朝。雲荒之時,便是如此,諸宗極力大意。我大商陛下之意,是只有諸國同心合力,聯手而為,才可抗拒。還請君上三思!」

宗守卻搖了搖頭,不置可否,直接就岔開了話題:「督帥遠來勞累,不如在孤這乾天山,多休息幾日如何?」

孔瑤張了張口,意欲再勸,最後卻是啞然。知曉這是宗守,婉轉拒絕,送客之意。

正沉默著凝思,她身後卻傳出一聲冷哼:「明明滅國在即,卻偏還不知好歹!救命稻草到了眼前,卻不知抓住,當真是昏聵——」

宗守的眉頭一挑,冷冷望去。只見這孔瑤身後,還站著一個人影,年紀三旬,穿著甲冑,面如刀削,透著幾分不屑。

「這人是誰?」

孔瑤是只覺頭疼,無奈道:「這是外臣部將李知樂,在末將部下,任一部統領。失禮之處,請君上莫怪。」

「孤自然不會怪他!」宗守嘿然一笑,眸中一絲寒芒微閃:「不過卻也不喜演出不遜之人,叫他給孤滾出這含煙宮!」

那李知樂的面色,瞬間蒼白,目中怒極。

……

就在同一瞬間,距離乾天山城大約七十里外,一個密林之中。

陽凡輕舒了一口氣,從入定中醒來。抹了抹唇角,只覺手上粘粘的,仔細看,已是沾了幾點鮮血。

這是方纔,神魂受損之故。

此刻他身旁,還站著三人,一個是二九妙齡,美貌溫婉的侍女,名喚曇香。另兩人站的稍遠一些,卻都是身著鐵甲。各自手持著一桿大槍,一個叫馮光,一個叫周問。都是他的護法,七階強者,他身邊最親信之人。此刻都是面含憂色的望了過來。

陽凡一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而後就站起身,遙遙看向那乾天山城的方向。

第463章 潛影極躍

「王上,不知此行到底如何?」

那曇香終究是壓不住疑惑,行至陽凡的身旁問道:「剛才王上神魂受損傷,可是與人動了手,以致傀儡降靈符被毀?」

「還能如何,自然是沒能如願。」

陽凡嘿然一笑,面上微顯不甘之色:「被那位乾天妖王拆穿了身份,故此嘗試一番,是否能將此人刺殺,結果是被人一劍斬了。那傀儡降靈符也還罷了,那十幾枚好不容易取來的九陰子母雷,卻是有些可惜。這宗守,果然不愧是龍影老人的入室弟子,劍術了得。只要在其帝都之內,以他的帝王武道,已足可抗衡九階!」

曇香頓時目光一凝,這次的結果,她在陽凡吐血之時,就已知曉。只是全然未曾想到,這宗守的實力,竟是強到這等地步!

便連一旁,那馮光,周問兩名玄武宗師,也是眼現凝然之色。

能以帝王武道,能抗九階。那也預示,乾天山的國勢,並未衰敗,反而是逐漸強盛之中。

「真是出乎預料!」

眼神陰翳,陽凡的唇角卻是微微上挑著:「這一次刺殺,雖是失敗,卻也非是毫無所得。那位乾天妖王,只怕非是如外人所言,那般的昏庸驕橫。裁軍至三百萬人,應該是另有用意,多半是為靈潮準備。要想覆滅這乾天山,怕非是易事。」

曇香神情楞了楞,柳眉蹙起道:「那麼王上之意,是這次的戰事,就此作廢?」

「恰恰相反,非但不能停下,反而是越快越好!」

陽凡搖了搖頭:「也不知為何,本王總感覺若是時間拖得越久,這乾天山就越難以攻打。這一次說不得,要把凌雲諸宗,全拉進來。」

說到此處,陽凡就暗暗蹙眉。旁的宗門還好,有凌雲宗號召挾制,再加上當初圍殺宗未然的恩怨,都不敢去相助宗守。

唯有那崆器宗,與乾天山是越走越近,幾乎密不可分。也不知這崆器宗的宗主,到底是瘋了,還是傻了。

難道不知,一旦乾天山覆滅,凌雲宗必定是尋上門清算舊賬?

此時已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又心中奇怪,那大商朝的封號督帥,為何跑來東臨雲陸,莫非是欲來招撫乾天山?

若是真如他猜測,這一次,就更是再拖延不得。

心下又有些艷羨,知曉一旦向大商稱臣。就必定可得其輸血,以中央皇朝之富,哪怕手指縫裡漏一點,也足可使龍象城,短時間內打造一支強兵。

他倒暫時無有取代之意,大商與雲界諸宗,幾乎是死敵,極不待見宗派之人。

也定然容不得,凌雲宗完全掌控東臨雲陸。把自己與那宗守放在一起,那位大商皇帝,必定是選擇宗守,而不是他。

還需另想個辦法,使此事黃了才好。

思及此處,陽凡是冷然一笑。心中是暗暗失望,當初乾天崛起,本道是至此之後,多了一個難以撼動強敵。卻不意這宗守,會是如此不智,把諸宗得罪一個遍之後,偏還自斷羽翼。

大約這一位,也是未曾想到。他的千城盟,會在短短一年半時間,就成了氣候。

這般思索著,陽凡卻忽而只覺是渾身寒毛乍起,一股無比危險的預感,從心底驟然湧出。

心神一醒,陽凡把魂識靈覺,猛地張開。四下裡瘋狂的搜尋,而後又片刻,才驚覺自己身後,略顯晦澀。

一道劍影,驀地從虛無之中穿出。劍勢凝聚陰寒,直刺曇香的身後。

曇香此刻也是隱有所覺,面色一變。匆忙前奔,意欲閃躲。

可當她反應之時,卻已是晚了。被那毫無半點靈能反應的陰寒劍氣,直刺入右側胸腹之間。而後傾盡全力,才免了一死。可那劍光隨後一削一帶,卻把她一條右臂,齊根斬下!

陽凡的面色,已是慘白一片,下意識的向遠處疾退,轉而目中,又滿蘊怒火。冷聲沉喝道:「護駕!」

瞬時兩頭八階的紫色魂虎,在他身旁現出身影,咆哮著朝著那劍影來處,衝擊而去。

空中更一隻紅色巨鷹,俯衝而下。雖只有七階,卻非是魂獸,而是實體。

那馮光周問二人,亦紛紛反應過來,飛速的奔來。

卻見那劍光,一閃而逝,又消失在密林虛空之中。而後也不知從何處,拋來了十幾枚拳頭大小的黑色球體,把四面八方,都全數籠罩。

陽凡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變:「是九陰子母雷,都給我散開!」

有心以靈法魂念收束,可看那子母雷的靈能波動,卻分明是被引發到一定時間之後,才被丟出。

此刻能做的,就只有逃,逃的越遠越好!

那天空的赤火鷹,也不再撲擊。俯衝而下,帶著他的身影,急忙往那些黑色球體的分佈範圍之外,飛遁而去。

而那馮光周問二人,亦是神情大變,掉頭就跑。這九陰子母雷,出自上古修士洞府,威能如何,他們是再清楚不過。只能是瘋狂地,往外奔逃。

卻已然避之不及,當十幾枚九陰子母雷,接二連三的炸開。一聲聲悶雷般的轟然巨響,也裹帶著浩蕩的罡風,四下衝擊。

方圓千丈之內的空間,先是一縮,而後又波紋般往外震盪,彷彿是徹底崩塌了一片。

無數的陰力,四下如潮席捲。以所有九陰子母雷為中心,萬丈之內的所有食物,都全數粉碎。而在萬丈之外,同樣有無數的草木,盡數枯萎。

兩頭八階護駕魂虎,早已是不知去向。馮光周問,雖是最終險而又險的逃開,可四肢與身後的肌肉,卻都盡皆化去,露出了森森白骨,已是身負重創。

只有陽凡見機最快,情形稍好一些。可那頭七階赤火鷹,也同樣是傷痕纍纍,神情萎靡。

陽凡自己,亦是狼狽無比。兩頭八階護駕損失,更使他魂念微微昏沉,如受錘擊。

也無心去理會自己體內的傷勢,陽凡第一時間,就看向了曇香的方向。

只見自己這與他情同兄妹的侍女,也是成功逃脫,只是傷勢更重了一些,這才輕鬆了口氣。

可下一瞬,陽凡的瞳孔,就是猛地一縮,目眥欲裂的一聲炸喝:「你敢!」

只見一道陰寒劍影,依舊是毫無預兆的,從曇香背後的陰影之中刺出。

只是一劍,就將曇香的頭顱,斬了下來。

而陽凡的靈覺,也終於察覺到那陰寒劍影的主人,竟赫然是一個同樣年紀的女子,潛躍於陰影之中,幾乎是無形無跡,彷彿是不存在這世間。

「玄陰龍劍!潛影極躍術?」

當那陰寒劍影兩次刺出之時,他分明就聽見兩聲隱約的龍嘯。

知曉這必定是龍影老人,那九種真龍劍術之一。也只有這玄陰龍劍,才可在爆發之前,做到無聲無息。

至於後者,卻不是很確定。潛影極躍,這種第九等撼天級的秘術,也只有那聖地前三的大宗派與五大穹境之中,才可能收藏。

更不知這女子,修了什麼功法,不但把一身真氣魂力,都收束到極致。所有氣息,也是全然察覺不到,更有種令人會下意識的將之忽視的神通秘術。以至潛行至他們之時,根本就無法察覺。

實力雖只是剛入七階而已,卻令人倍覺可懼!

而後陽凡,也突然想起了一人。

「你是宗弱水!」

昔年宗未然身旁的暗衛統領,也曾親手刺殺過東臨雲陸,數十權要。令所有同階的玄武宗強者,都聞風色變。

據說昔年乾天妖王,從雲聖城返回乾天山,據說就是因此女之故。不少玄武強者,就是顧忌此女刺殺,不敢輕易出手,也讓那宗守,成了氣候。

不意如今,此女已是七階,更掌握了如此恐怖的秘法。

靈識尋覓了片刻,就再次失去了那宗弱水的蹤跡。陽凡的眸子裡,也閃過了一絲無奈。

靈師最懼的,就是與武修近戰。換在往常,他以八階靈師的實力,也可勉強壓制此女。

可是此刻,不但神魂受創,兩頭重要的護駕,也已隕滅。除非是能將對方的形跡鎖定,否則是無半分勝算。

猛地一咬牙,陽凡躍上了那赤火鷹的背部,也不顧下面自己兩個護法,道了聲『逃』字,便往高空疾飛。

下方處,卻驀地一團銀光爆開。無數銀白針影,向上衝擊。

「暴雨疾靈針?該死!」

陽凡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把一面青色圓鏡,置於下方。張開一層青藍靈光,卻聽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響。那層靈光被衝擊,終還是被擊破。將那赤火鷹的身軀,打的是千瘡百孔。

好在陽凡本身無恙,在赤火鷹的頭上一拍,就將之收入靈獸囊中。而後又拿出一張靈能沛然的靈符,引動之後,整個人化作一道紅光,飛向了遠處。

「曇香今日身死之仇,我陽凡必定謹記!他日亦必有厚報!」

就在這聲音,遙遙傳來之時。一個美麗到近乎妖異的女孩,也從陰影中,現出了身影。神情無奈的,看著肩側的一隻瘦小黑雕。

「是天遁符,這人真有錢。被他逃了呢,怎麼辦?」

那黑雕張了張翅膀,嘶鳴了一聲。目光盯著那馮光周問二人逃離的方向。

似乎在說,那邊還有著兩個獵物。

第464章 雷霆龍槍

「這宗守當真是無禮之至!」

當從乾天山巔下來時,李知樂依然是憤憤不已。離去之前,宗守那不屑蔑視的目光,就彷彿一根刺,使人能根根於懷。

「之前是我目光短淺,料錯了這個人。既然性情驕橫至此,又怎會將我大商放在眼裡?哼!這個宗守,還真當這東臨雲陸,是他囊中之物?如此下去,總有他哭的時候!」

只看今日三城使者聯手索要失地的情形,便知這東臨雲陸,未來幾月之內,絕不會太平靜。

想及這位妖王,明明是已經覆亡在即,偏偏還渾然不覺,自驕自大。

不知當千城盟的大軍,攻入乾天山城的時候,那個人,又將會是何等樣表情?

一想到此處,李知樂就微覺解氣。倒是恨不得,那陽凡立時帶兵,早點殺過來的好。

方纔那傢伙以傀儡降靈術刺殺,怎麼就沒把那個目中無人的傢伙炸死?

「知樂!記得為將者,切不可輕動無明,被昧了心智。那位妖王,沒這麼簡單——」

孔瑤卻是心事重重,轉過身,看著那山巔方向,陷入了沉吟。

宗守那一劍斬出時,確然是純淨不過的帝王之氣,按照她家傳秘術的描述。那樣的情形,應該是勢強而內斂,根基厚實穩固,卻偏偏示人以弱。

到底這位乾天妖王,隱瞞了什麼?手中又有著什麼樣的依仗?

凝思了片刻,孔瑤的目中,漸漸浮出了一抹幽藍光澤,四下掃望。

隨即就是一怔,略顯意外。而後整個人,就忽然閃動,消失在原地。

「在城外等我,有個地方,我需得親自去看一看!」

李知樂聞言愕然,剛欲詢問。那孔瑤的身影,就早已不見。

不由一聲輕歎,朝著城門之外行去。自己這上司的脾氣,他也算是習慣了,總會時不時的,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事後又證明是大有好處。

只心內暗暗奇怪,孔瑤言語間,那句『那位妖王,沒這麼簡單』是什麼意思,莫非還有他不知之事?

那個人,還真有什麼仗峙不成?

當李知樂離開乾天城的時候,孔瑤卻是悄無聲息的,在這乾天山城之內潛行。

這裡的護城法陣,佈置的極其出色。據說是一年前,請來好十幾位陣法大家,親手佈置。

不過未免消耗太多的靈石獸晶,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的把靈陣全力張開。

對她這等八階實力的強者而言,幾乎是形同虛設。

只有到乾天山八百丈之上,才開始小心翼翼。身上銀白的煉銀甲,在她操控之下,已經轉為黑色。

恰好天色已暗,隱在夜色之中,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雖沒有特意修習過匿蹤潛行之術,可行走之時,也是絲毫聲息都無。

輕而易舉就避開了那些五階武宗,與六階玄武宗的耳目。

這個等級的強者,在這乾天山上,多到令人意外。與先天強者的比例,實在難符。

至於那些靈陣禁制,與示警的符菉靈法,以她的家傳秘術,親耳易舉的就可破解。

到了半山腰後。孔瑤卻並未再往上走,而是行入了一個洞窟。

這裡幾乎已被挖空,建出無數的窟室。巷道四通八達,仿如是迷宮一般。

孔瑤卻是輕車熟路,好似是對這裡熟悉之至的,在內中穿行。

不過須臾,就行到一扇石門之前。把看守之人擊昏,而後隨手推開,孔瑤的呼吸,就立時窒住。

這裡三百丈方圓,竟是一排排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甲冑。無論輕甲重甲,都是一應俱全,散發著淡淡的靈能波動。

粗略一數,光是這個洞庫之內。就有十萬之巨!

「是一階靈甲!」

孔瑤毫不猶豫,又走到旁邊不遠,另一扇洞庫之前。當推開之後,果然只見裡面,也都是全新煉製而成的甲冑。

神情一變,孔瑤如風一般,在這甬道之中穿梭著。這裡整整五十個洞庫,其中二十四個庫房之內。全都堆滿了靈器戰甲,另還有六個庫房,則全是兵器。二百萬長槍,一百萬橫刀,一百四十萬鋼盾,一百萬靈弓。

其餘的庫房,則都是各種物資。而當最後四個庫房,被她一一推開之時,孔瑤更是倒吸了一個寒氣。

這裡藏著的,是丹藥。整整一百二十萬瓶,以傷藥居多,可也不乏修煉用的靈丹。同樣是數目龐大,彷彿不要錢一般擺放在一起。

孔瑤的眼神,一時是複雜之至。難怪她在山下觀望時,會發覺這裡的氣息,有些異常。

這乾天山,居然已經有如此雄厚的物資儲備。

這還是第一層的庫房而已,那麼防備更為嚴密的上層,又到底會藏著什麼?

怪不得,那宗守會是那般自信。有這樣的本錢,的確是無需畏懼什麼!大幅裁軍之因,竟是緣由於此!

全以靈兵靈甲,裝備士卒,即便是大商皇朝,也是沒有。

這樣的三百萬大軍,只有東臨諸宗不插手,就足可橫掃一切!

這小小的東臨雲陸,居然已經是不聲不響的,就崛起了一個強國。

心中隱約湧起一股衝動,想要把這裡的東西,就全數毀去。

只需今日她稍稍冒險,就可將這可能一統東臨的大國,扼殺於萌芽之時!

正眼神掙扎不定之時,卻聽得後面,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不告而入,似非為客之道!」

孔瑤一驚,默然回首。順手將腰帶接下,微微一抖,便化作一桿軟銀槍,遙指著對面。

而後便只見,一個容顏冷峻的青年,立在門外。手中也倒提著一桿紫色長槍,也是九階靈器。身周電光紛閃。似乎有什麼蛇形的東西,隱在那刺目電芒之內,圍繞著青年身影盤旋。

而孔瑤的瞳孔,這一霎那,也縮成了針狀。

——龍!那是一條失去了身軀的八階雷霆巨龍!更似乎隱約,是天生護駕!

浩蕩龍威,直凌而來。青年的目光裡,又透著冰冷寒意。

「不才宗原,奉殿下之命,在此等候。請孔督帥,在我乾天山,再盤桓數月!」

就在話音落下之時的,宗原手中的槍,也驀地刺出,帶起無數的電芒。

而後就是一往無前,以近乎瘋狂的速度,衝擊而至。槍影只有一道,卻似乎可粉碎虛空,那巨龍也盤旋其上,聲勢駭人。

這一槍,是狂霆一閃!一擊碎空!

那槍影是不顧一切,被萬千雷電推動,百丈距離,卻是加速再加速!直欲把一切穿透,把空間碎滅!

孔瑤的面色再變,間不容髮之間,同樣是一槍刺出。當那兩隻槍尖撞擊在一處,以孔瑤八階的實力,竟也是幾乎抵禦不住。

被那滂湃銳絕之力,沖得向後暴退。手中的軟銀槍,也被壓彎,近乎崩斷。

整個人最後被撞入到了那石壁之內,而後那紫色槍影,依然是不依不饒,不斷的穿擊而至。就彷彿鐵匠鍛打,接而連三。使土石紛飛。最後竟是直接把那石壁徹底穿透,到了山體之外。

卻也在這瞬間,孔瑤手裡的軟銀槍,忽然一震。驟然反彈,如蛇一般,直取對面這冷峻青年的咽喉。

宗原卻沒在意,一霎那間,整個乾天山的山體。忽然四處都是靈光閃爍,一道道充沛雷系靈能,匯聚而至。使宗原身周,使那頭八階的雷霆巨龍,身軀飛速膨脹,化作百丈之巨。

而後又是一槍,把那軟銀槍崩開,而後千百道槍影,如暴雨紛飛,把孔瑤整個身形,籠罩入內。

狂霆千鋒!

這幾息之間,也不知刺出多少余槍。與孔瑤的軟銀槍,不斷碰撞交擊。

罡氣衝撞,周圍的山體,雖有靈陣護持,也不免是山石的崩裂,泥沙俱下。

孔瑤卻愈來愈是無奈,這宗原的武道意念,不下於他。借助天生護駕,八階雷霆巨龍之助,也可在力量上,與她僵持。

此時與這護城靈陣結合,聲勢更是強橫。幾乎每擋一槍,孔瑤胸中,就覺更煩悶一分,幾欲吐血。

這周圍處。亦隱隱有數道氣息窺伺,一時之間,竟是想不到什麼妥善的脫身之策。

這乾天山城,居然有如此強者!

那雷霆之槍,也快到嚇人。只能被動的應對,有時候她手裡的軟影槍,甚至無法跟上,只能是身形不斷的閃躲。

若非身上,穿著的這套九階煉銀雪紋甲。光只是那槍芒餘勁,就可令她傷痕纍纍。

一路從半空中墜下,直至地面,也仍是無法擺脫。

最後『轟』的一聲震響,孔瑤的身軀,直接被轟入了地內深處,掀起了蘑菇雲般的煙塵。

而這時那彷彿無窮無盡般的紫色槍影。也驟然一收。

孔瑤正輕鬆了口氣,稍稍調節了番內息,就欲趁機逃離。

可當須臾之後,卻聽得一聲低沉龍嘯。一股狂風,將那瀰漫煙塵,盡數吹散。

只見上方的宗原,此刻竟彷彿是與那條雷霆巨龍,融而為一。正神情冷漠的,遙遙下望。

龍威逸散,威壓百里方圓。氣息也瘋狂飆漲。

也就在氣勢積聚到極盛之時,宗原的身影,也連人帶槍,再次急墜而下。

這一槍,是雷霆龍槍!

遠遠望之,那槍影也竟是化作了一道龍形!

第465章 痛徹心肺

乾坤山巔,那處已經被打的稀爛的偏殿之中。

宗守是唉聲歎氣,看著眼前的滿地狼藉。那些椅子,除了那孔瑤先前坐著的,還保持著完好之外。其餘的都已經化成了粉末。

這可都是頂級的紅玄木!十斤之重,就可價比四階靈兵!據說常年接觸,可延年益壽。木椅更是出自大師之手,買來的時候,至少花了他千枚四階獸晶。

可如今,卻就這麼全毀了。

也不止是這些椅子而已,這殿堂之內,還有足足四根木樑被損毀。就更不用說,地面上的『金磚』,那可都是真正的黃金。

眼見這偏殿,若不大修一翻,只怕過不多久,就會坍塌,這也是無數的獸晶支出。

老祭祀宗凌那邊,正閉著眼睛,假裝在調養傷勢。至於旁邊君上的愁眉苦臉,只當是不知。

心中暗笑,他知道宗守一方面性喜奢華享受,一方面卻又愛財如命。

這一次,估計可真要心疼死了。

「以後接見使者,所有價值一枚初階獸晶以上的事物,都要通通給我搬走!用的東西,定要越便宜越好!」

下了這個結論,宗守的神情,總算是恢復了正常。又『唔』了一聲,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歷代君王接見臣屬之地,往往都是以莊嚴簡樸為上。有道理,果然是大有道理!省錢之餘,又能弄個好名聲,即便被打爛了也不心痛,何樂而不為之?」

宗凌眉頭一挑,是有些哭笑不得,終於是睜開眼道:「君上,我觀那烈焰雲瑕二城的使者,都是氣勢鼎盛。只怕已然做好了與我乾天山,大戰一場的準備。此番負氣離去,估計其兵犯我乾天境內之時,定然不會超過三個月!」

宗守眼微微一瞇,接著一笑。英雄所見略同,他也是這樣判斷,三個月時間,以如今乾天山城量產武宗境的速度。那時足可再增兩千之數,至少有一半,可入血雲騎。

四千血雲鐵騎,還真不信,除了那前三大聖地之外,還有哪個宗門,能夠硬撼乾天山城的軍勢。

如今的乾天山,每多一日,就可強盛一分。

「孤知祭祀你的意思,回頭自有諭旨給丞相。為免措手不及,那些庫房裡的靈兵靈器,可以暗中發放諸軍了——」

話音未落,宗守就目中眸光一閃,看向這偏殿一側:「事情如何了?」

那個方向的陰影之中,本是一片空無。可隨著宗守的問話聲,一個女孩的身影,忽然顯現。

神情慵懶,彷彿永遠都睡不足一般,神情略顯疲憊。

「只斬了他身邊兩個天位武宗,與一位日游靈師。被他逃掉了,用的是天遁符,弱水追不上。」

「天遁符?這人可真有錢!」

發出與弱水先前,同樣的唏噓感歎聲,宗守簡直是羨慕嫉妒恨。

這個陽凡,無論是傀儡降靈符,還是九陰子母雷,又仰或是那天遁符,都是萬『晶』難求的好東西。只有仙境強者,才連製作。

天遁符他也有三張,是這一年不斷積累功德,換來的東西。

蒼生道宮的好東西真不少,這一年半時間,宗守不但為弱水宗原,尋到了合適的修煉心法與秘術。更淘來了不少可以在關鍵時可以克敵制勝,又或救命的寶物。

天遁符就是如此,據說一息之間,就可遠遁萬里。仙境之內,根本無法追蹤。

不過宗守,一直都沒捨得用,其實也是沒機會用。

「罷了!能讓他開戰之前,就吃上一次大虧,也算不錯!」

想及在議事殿時裡時,這陽凡看他的眼神,真是令人分外的不爽。

正這麼說著,整個山體,忽然一陣微微晃動。宗守一怔,然後如風一般掠到了這山巔的高崖邊緣。

往下一看,只見灰塵漫天,只見那下方八百丈處的石壁之上,赫然被穿出了一個偌大的洞孔。

而宗原正與孔瑤,在半空中激鬥,一路往下,直至墜落到山底。

宗守只一眼,就認出那裡是一個儲藏低階丹藥的庫房。

以靈識一探之後,頓時只覺是一陣痛徹心肺,差點就要捶胸跌足。

發覺裡面,全是灰塵碎石,那些放置藥瓶的木架,大多都已經倒地。

這樣的庫房,在第二層和第三層還有足足二十有餘。是乾天山最近大批培養的煉丹師,用來練手之物,其實並不是太值錢。

可若是賣出去,卻也可價值六十萬四階獸晶!可如今,那裡已經因宗原與那孔瑤的爭鬥,變成了一片粉末。

這傢伙,真是敗家,崽賣爺田不心疼!

「混賬!」

面色鐵青的怒哼了一聲,宗守再以靈識,仔細查探了一番,這才神情輕鬆了下來。

這個庫房,有靈陣加持,宗原動手之時,估計也故意控制了氣力。大多的藥瓶,都是保存完好。只有一些瓷瓶碎裂,不過那些靈丹,還是好的。只是此刻,都混雜在泥土沙石之內。

稍後命人揀出來洗一洗,面前還能夠用。至於到底會被誰,吞到肚子裡面。宗守就不準備去管了,麾下那三百萬兵將,只能是自求多福。

也就在這時,下方又是轟的一聲重響。然後便見宗原,提著正昏迷中的孔瑤,飛至乾天山巔。

而後是隨手把手中的銀甲少女,丟在了一旁。朝著宗守抱了抱拳,表示覆命之意。

宗守卻沒好臉色給宗原看:「我是讓你在那裡等著,『請』她在乾天山多留幾個月,可沒讓你在丹藥庫房裡動手!」

宗原聞言,是面不改色,神情淡定的解釋:「此女身有秘術,靈陣禁制,對她而言都是形同虛設。宗原無能,是待此女連探數十庫房之後,才終於發覺。本是準備依殿下之言處置,只是最後,發覺此女有破壞我乾天庫藏之意,宗原不得已,這才與之一戰——」

宗守氣息一窒,然後沒好氣的揮了揮手:「算了,懶得跟你計較。」

而後就看著地上,這個銀甲少女。若說神皇時代最悲壯的人物,除了師若蘭之外,這位大商朝最後的軍神,絕對是其中一位。

戰場之的上戰無不勝,也攻無不克,維持著大商朝最後的輝煌。卻終於還沒能夠阻止,這個二千四百年歷史的中央皇朝傾塌。

最後也終戰死在那位『神皇』之手,以三十七萬殘軍,大戰十倍之敵。連破數十餘陣,卻在已經看到勝利曙光的最後時刻,力盡身隕。

據說其的屍身,以槍駐地,立於伏屍百萬的戰場之上,歷經百日而不倒。

身死之時,是天地血紅,彷彿在也為之哭泣。那位未來神皇的部屬,更無一人,敢於靠近。

結局悲壯,卻也令人佈置。此女之所有率著孤軍,身陷重圍,只是因那從京都逃離的大商皇帝,欲奪其掌控的三州軍權而已。

百戰百勝,從無一敗,最後卻死在自己效忠之人的背後一刀。

可笑的是,就在這孔瑤戰死的第十天。那位曾被人期許為未來明君的遼王,也是同樣戰死。

被身邊的親信出賣,依為長城的太靈宗,亦是將他棄如敝履。

而此時距離此女身亡之日,已經不足二十七載——

那邊宗凌,卻不知這銀甲女子,有這樣的『未來』。此刻自然也無有半分感慨之意,反而是皺起了眉,微覺棘手:「君上,此女今日知道的,實在太多。需留她數月,才可免驚動東臨諸宗。只是如今我乾天山,最多也只有六階。老臣無能,只恐君上走後,無人能夠制她!」

此女畢竟是大商使者,殺人滅口那套,也行不通。

知曉宗守這次回來,也最多只留數日,故此真令人為難。

中央皇朝那邊,估計也不會坐視此女被擒。

宗守也是頭疼,旋即視角餘光,就望見千丈外一人,正飛速騰空而至。頓時一笑:「有宗伯坐鎮,你怕什麼?」

宗凌怔然上望,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凌空落下,赫然正是乾天宗氏的前任宗伯宗政。

望著那孔瑤,這宗政也是白眉略蹙。而後直接一揮袖,那孔瑤就已經不見了人影。

「此女我可勉力,代君上鎮壓數月。不過今日動靜太大,還需找個過得去借口,息人之疑——」

又神情淡漠地道:「此番我宗政趕回。只是為助我宗氏,成就東臨霸業!事成之後,仍舊會離去。乾天山高階修者,實在太少。那時君上,還需延請一些散修供奉。」

眼眸深處,是異常的複雜。定定的看著宗守,忖道自己當初,恐怕真是錯了。

誰能想到,在這被他視為『廢物』,『旁系』之人的手中,乾天山城,會是如此的興旺發達。

僅僅時隔兩年,就已經有了對抗諸宗,橫掃東臨之力。

七尾宗氏,如今非但是將掌握東臨最高的權柄,更是有無數後勁氏族的強者,一一湧現。

「借口?就說是孤,看上了這孔瑤。要強搶她做妾——」

宗守壞壞的一笑,然後又想著這雲界,到底有那些散修,值得他籠絡。

漸漸的,卻是又些走神,想起至今仍舊都連在丹泉宗的軒轅依人,神情又漸漸凝重了下來。

第466章 絕欲戰書

以那傳送玉簡,從乾天山城飛回至蒼生道宮。四人依然是只覺頭昏腦脹,不過可能是已經習慣了關係,總算是勉強能夠站穩,未曾吐出來。

當宗守下至這藏經乙樓的第一層時,就只見師若蘭,正是睜著明亮的大眼睛,在讀著書。

本來是專心致志,不過當宗守出現之時,就開始分心,往這邊偷看過來,眸中含著喜色。

那韓方老頭,自然是頗為不滿。斜眼看著宗守,一聲冷哼。

宗守懶得理他,微微一笑,走到了師若蘭身旁。然後從乾坤袋裡,取出一物。

「若蘭,看看這是什麼?」

卻是一個針腳密實,銹的惟妙惟肖的兔娃娃。師若蘭頓時眼眸一亮,立時把手裡的書,直接丟開,一把將之保住。這毛茸茸的東西,她實在喜愛極了。

抱住在床上打滾,一定很舒服愜意。

宗守則是笑瞇瞇的,輕撫了撫師若蘭的頭髮。忖道這丫頭,兩年前還是七八歲的摸樣。只不過才一年,就長這麼高了,都快到他胸部了。

這韓方調教弟子的本事,也確實了得。靈法與武道修為,都已雙雙進入到第四階,進境駭人。

難得的是根基扎實,比他當初,是強的太多。

見若蘭滿臉幸福享受的神情,韓方的容顏也是一暖,眸中含著幾許慈祥之色。

之後又斜著眼睛,睨向宗守:「還不打算改主意?你看看你,如今你這兩個護法,修為都超過了你這麼多!都踏入七階,進境一日千里。便是你這侍女初雪,也已把你追上!現在重築根基,雖是稍稍晚了些,卻還來的及。真等你突破至日游境,那就更需花費無數功夫!」

宗守笑笑不語,默然不答。韓方只看他神情,便知答案,微微一歎。

「罷了!由得你。也怪師兄我,胡亂說什麼法相之途,給了你這渺茫希望。不過你要切記,感覺那條路走不通時,絕不可勉強,及早來尋師兄。總之無論怎樣,宗門都會幫你。」

宗守感激的一禮,正欲出門。卻見那韓方又再一皺眉道:「對了,還有那劍公子絕欲。這一次,估計你是不想參與都不可得。三日之前,他已遣人遞了戰書,說是無論你修為如何,都定要與你談秋一戰,哪怕是自限內息。估計十日之後,就會上門。那時候,到底是出風頭,還是丟人,都不可知。」

宗守神情一怔,接著是無奈一笑。他本來是以為此事,已經與他無關,不想最後,還是捲入進入。

倒是也有些期待,與這神皇時代的劍道強人戰上一場。

只是若自縛修為,對絕欲而言,固然能磨練劍道,對他而言,卻是毫無裨益。

不過十日時間?似乎也夠了。

搖了搖頭,宗守忽的心中一動:「師兄,我是二代嫡傳弟子。按說應該也有資格,推薦一人,與那絕欲一戰。不知可否?」

韓方聽得是一頭霧水,不知宗守說出此言,到底是何意。

不過二代嫡傳弟子,倒是確實有資格,參與蒼生道的決策。

其實若非是宗守毫無此意,那麼下一任蒼生學宮之主的人選,是除他無二。

看了看宗守身後,那宗原與弱水二人。忖道如果是這兩個,無論哪一位與絕欲戰,都不會丟了蒼生道的顏面。當下便也就微微頷首道:「可以!不過師弟切記,此事事關我蒼生道的聲名氣運。需得慎而又慎!」

宗守這才一笑,踱步出門。走出藏經乙樓之後,就直往學宮的甲字第一院行去。

此時他在蒼生學宮之內,已是人人皆識,算是名人。

不過這一路之上,那些三宗六派的弟子,雖然依舊是執禮甚恭。每當他過處,都紛紛是停下行禮。

不過看過來的視線,卻微微有些異樣。有些人是擔憂,有些人是躍躍欲試的衝動,有些人是質疑,更有些許人,則是幸災樂禍。

宗守只當不見,毫不在意。自從半年起,他靈法仍舊無法突破日游境界,仍舊在還陽巔峰徘徊。這樣的怪異視線,就已開始出現,而後越來越多。

能夠有資格,進入這蒼生穹境的諸派弟子,莫不都是天子驕子,佼佼之選。

而以往能夠佔據那甲字第一院。成為蒼生學宮首席之人,就更是人中之龍,百年難得一見的絕頂天資。

在日游巔峰,停滯一年多,仍舊遲遲未能突破,這簡直就是難以想像之事。

雖說他劍道通靈,可修者最重要的,還是修為境界。

若無足夠的力量,再高明的劍道,也不過爾爾。

宗守幾乎不用去猜,就知自己背後,必定是議論紛紛。

被蒼生道破格納入三代門牆的真傳,就這麼點資質,這麼點實力?

不過今日,這些蒼生道弟子,神情間卻更多了幾分古怪。若然所料不差,必定是那劍公子絕欲命人傳來的戰書之故。

宗守卻是自始至終,不曾在意過。若無其事的,頂著這些人的目光,走回自家的院門。

而甫一入內,就見趙嫣然,正是百無聊賴的在裡面等著。望見宗守,頓時沒好氣的道:「都這時候了,你倒是真能穩坐釣魚台!居然還有閒心,去那乾天山城玩耍,可知這蒼生道宮,已經翻了天?」

宗守一笑,這小妞最近也被他拖累了。因二人間乃是逆轉鼎胎之故,此刻也被壓制在還陽與玄武宗巔峰,突破不得。最近七靈宗首席弟子的名份,也是岌岌可危。她兩個師妹,據說氣息已然不穩,時時引動天地之靈,是突破預兆。

直接從此女身旁行過,宗守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若是嫣然你耐不住,擔心別人議論。可以解除鼎胎無妨!孤反正是無所謂——」

「白癡才會跟你解開鼎胎!至於那些無知之人怎麼議論,趙嫣然又何時在意過?」

趙嫣然一聲冷哼,別人不知宗守遲遲未曾突破之故,她這個反轉鼎胎的參與之人,卻是最清楚不過,宗守修為,之所以徘徊不前之因。

忖道這傢伙,簡直就是個變態。人家再怎麼天才的靈師,能夠結十四個真符,就已經是極限。可這宗守,一年半時間中,卻是再連聚九符!

道胎反哺,也使她得了無數的好處。或者突破慢一些,可一旦突破,卻必將是一飛沖天!

「我說的是那劍公子絕欲之事,可不願自己的鼎胎,丟人現眼!也不願我蒼生道,顏面盡失。這一戰,你有幾成把握?」

跟著宗守,往裡面行去,趙嫣然心不在焉的詢問。心中糾結,既不希望宗守太過求成,急於突破境界。又不願宗守,最終在絕欲手中落敗。

其實敗也無妨,只需不是太慘就可。那樣的強者,哪怕能夠支撐一招半式,也是丟人。

想起一年半前,太靈宗年輕輩高手盡出,也都無人能是那絕欲十劍之敵。滿門上下,都被壓得再無聲息。趙嫣然是心中恨恨。可卻也心知,指望宗守為七靈宗找回場子,怕是有些不現實。

卻沒留神,宗守踏入自己靜室之後,把門隨手一關。趙嫣然措不及防,整個人撞在門上。

瑤鼻微疼,好在武者的肉身強橫。片刻之後,就已無事。

退後數步,只見那木門之上,赫然寫著『閉關,閒人勿擾』六個大字。

揉了揉微紅的鼻子,趙嫣然不禁是暗暗發惱,這宗守對軒韻蘭,還有最近頗有些交情的玄葉幾人,總還是有些禮遇。對她卻是仗著那勞什子二代嫡傳。『太太太太師叔祖』的身份,極力欺壓,從不憐香惜玉,絲毫都不給面子。

轉過頭,又以詢問的視線,看向後面三人。

宗原抬頭望天,弱水則是偏過頭,手捂著唇,身軀顫抖,似乎在笑著。

還是初雪老實,無奈道:「少主說這次回來,就要準備突破還陽了。」

趙嫣然頓時眼眸一亮,宛若璀璨星辰。

……

靜室之內,宗守卻是陷入了冥想。手結法決,眉心之間忽然出現了一個血紅的封字。而後是不斷扭曲,一股強橫力量衝擊,轟然破碎。

隨即就是一股磅礡的魂力,四下散開,瀰漫在這靜室之內。

好在有預設好的靈陣阻擋,未曾溢散出去。也未引動,那天地靈能的感應。

自從一年前,他結聚出第十二個真符之時,就是如此。

所有魂念,在天鏡照魂之術日日燒灼照射之下,早已經是轉成陽性,純淨無暇。

十二道真符,也使得他隨時隨刻,就可突破。

甚至不得不以這封印秘法壓制,使他得以停滯在還陽境界。

這等秘法,自然是瞞不過韓方那樣的人物。不過在他韓師兄眼裡看來,估計還是以為他,乃是因法相之路不妥,這才故意壓制。

而在旁人眼裡,卻是他歷經一年,修為都不見寸進。

宗守自己,卻是頗為欣然。一年半時間,再結聚九道真符,使他此刻的魂力,無論還是純度,都不會遜色於那些日游境實力的靈師。從凌雲宗,得來的十二道天符種子,也已經全數融合。

第467章 五靈劍訣

內照元魂,只見那魂海之內,與一年之前,已經是全然不同。

那個魂海漩渦還在,可在其上,還有個反向的漩渦。一上一下,一吞一吐,各自佔據了半邊元魂。

可宗守吞吸的天地靈能,非但未少多少,反而更是精純。甚至形成了一個循環,使宗守時時刻刻,都處在靈能充沛的環境之中。不斷的吞吐,把雜質釋放出去。往往那些天地之靈,在經過幾次來回之提純後,都會變得純淨無比。

而在那中央處,卻還是以真符為核心。整整十八道陣符靈禁,環繞在漩渦的中央。

「金、木、水、火、土、霆、雷、巽、運、疊、吞、淨、幻、陰、陽、乾、坤,宙——」

總共十八道真符靈禁,蘊於元魂之內。這一年半時間,幾乎每隔一兩個月,宗守都能聚結一道真符,卻惟獨最後一字,最是艱難。

宗守本是欲聚一個『冥』字,他前世精學冥河告死劍。對冥字法則,最是瞭解不過。可奇怪的是,明明已經掌握這個符文的大半奧義,卻是屢結屢敗。

彷彿是那最後一個真符位置,已經被佔據了一般。而後宗守又連換數道真符,卻依然是全無用處。

最後是在半月之前,靈機一動,以試試看的心思,開始嘗試凝聚出這個『宙』字。

然後莫名其妙的,這個真符靈禁,就輕輕鬆鬆的完成。過程簡單的超乎他想像,幾乎是他意念一動,一個『宙』字真符,就在他元魂之中,突然出現。

而這條真符之下,具體的真菉結構,以及此符的奧義,宗守都仍舊是一無所知。

而此時時隔半月,這『宙』字真符,更已經成為了所有真符的核心。

全然不受控制的,延展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雲篆,與其他的真符連接。指揮著這十七道真符的運轉。

在其對面,乃是乾坤二符。因乾坤二字,除了代表天地之外,也與『宇』字相合,有空間之意。

上下處,則是陰陽二符,與這『宙』字,同為核心。

五道真符之外,才是金木水火土,而那霆、巽等字,位置則更遠一些。

都是陰陽宇宙,與五行的延伸。有了天地,才有了雷霆,聲音,疊加與吞吸等種種天地之規。

整個元魂,已是井然有序。那九重塔,似乎也把大部分的力量,從那魂海漩渦中抽出,改為全力修復他的那些神魂破損。

「往古來今謂之宙,這『宙』字真符,真個是來的莫名其妙!莫非我神魂核心內,那個藍色的光團,還真是那本『宙極命世書』?前世被我搶來,然後帶入到『宗守』的元魂之內?」

「可那時搶奪宙極命世書,分明是在虛擬幻境之內!這本書,難道還能數據化不成?真是奇哉怪也、又或是我靈魂穿越萬載,故此帶了往古來今的特徵?」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是微微一歎。不過托此之福,進階日游境最後的準備,也已經完成。

魂海之內,已經有了些飽脹感。也再無空間,結聚其他的真符。

甚至此刻,只覺宗守把所有魂力,都不去約束。任由其與天地交感,無需什麼準備。大約一刻鐘後,就可順理成章的,邁入到日游之境!

卻依然是手結靈決,全力操控著。一條條血紋,在他肌膚之上綻現,然後形成一條條玄妙無比的符文,最終匯於宗守的眉心,再次聚成了一個『封』字。

那雷鸞的所有精華,早被宗守吸收的差不多。如今真力修為,也直趨玄武巔峰之境,體內九輪,盡皆融合有兩條靈脈。

真力雄渾浩大,直追天位武宗,七階強者。肉身有乾離紫金蓮紫子與玉髓為根基,再有體內『龍元』時時刻刻的強化。一身外功,近乎於橫練。此時此刻,幾乎已是鋼筋鐵骨。一雙手,可硬撼六階靈兵而不傷。

那日在邪靈溝內,力斬兩條八階陰蛟,宗守本身卻絲毫無損,便正因此故。

那剩下在肌膚外層的雷鸞精華,已經作用極小。宗守乾脆,就已之來封印自己的魂力。

當那『封』字現出,所有紅色的紋路,也都盡數消退。

充斥室內的浩大魂能,也一瞬間消失無蹤。

宗守睜開目,掃了窗外一眼。只見那後院之中,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在舞著劍。身姿窈窕,劍光也忽而絢麗輕靈,忽而沉重如山,忽而凌厲無匹,忽而如水之柔,忽而侵掠似火。

赫然正是初雪,此時身上,竟然是帖著好十幾張符菉。仔細辨認,其中八張,都是增加自身重量的『土沉』符。另外四張,卻也是一個『封』字。

將初雪體內,大部分的真力內息,都全數封絕。按著劍路,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的練習著。

全然遵循著宗守的教導,無有絲毫的變化,可卻自然而然的,透著一股旁人所無有的靈氣。

在她周圍,還有五隻靈獸,圍在旁邊觀看。一隻石麟,一隻赤火金凰,一隻黑麟獸,一隻玄冥龜,一隻寒金虎。

除了那寒金虎,是成年大小之外,其餘四隻,都是幼獸。額頭間,都繪製著一個玄異精巧的符紋,散發著特異的魂力波動,彼此連接。

以石麟為主,若仔細看,可發現它們額心的符文,恰好是一個完整的靈陣。被拆分之後,仍舊可緊密聯繫。使這五隻靈獸,處於天生護駕,與普通護駕之間。

記得一年前,五靈之陣初結之時。初雪根本就無法彈壓,這一年半時間,借助五靈感應天地之法,參悟其本命神通。短短數月,就將十二道真符靈禁聚結,輕鬆的無以復加,令人艷羨。

雖是借助外力,卻也畢竟是如他一般,跨入到了還陽巔峰。

也終能使五隻靈獸,都如臂指使。

此刻正是練習著宗守,教授的五靈劍,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身上八道『土沉』符,擔著三百六十萬斤重壓。無法動用真氣內息,只能以肉身強撐。

初雪的動作,卻是一絲一毫都未走形。顯然已經是徹底適應,對這套五靈劍,也已經是熟悉之極了。

而旁邊五頭靈獸,則是或趴或立的看著,都是無精打采。只有當初雪的劍式,演到與他們相關的部分,眸中才現出幾許精芒,氣息隱隱相合。

宗守也看的是滿意一笑,只要不是練習靈法,初雪就不會偷懶。

這套五靈劍術,雖只是最基礎的部分。可換作資質不足的普通人,卻演練一式都困難,也難以精深。初雪此時,卻已能做到人與劍合。五種真靈劍意,也都盡皆掌握。

漸漸的,那劍式卻又是一變。變得是毫無章法,不過初雪體內的魂力,卻被引動了出來,縈繞在劍上。借助劍路走勢,欲把真氣與魂力,強行融合在一起。卻全然無用,彼此劇烈的衝突擊撞。

初雪面色,也略略發白,這是受了些許反噬之故。

「這套劍式,怎麼初雪還在練?」

宗守眸中,一時全是無奈之色。這正是他在一年多前,初入蒼生穹境的時候,臨時起意,創造的一套劍式。欲令初雪,掌握靈武合一之道。

結果近兩年之後,他自己都已經徹底放棄。初雪卻仍然是堅持不懈,持之以恆的練習著,哪怕是看不到絲毫希望。

即便宗守特意吩咐了,初雪當面答應下來,事後仍會偷偷的練這套劍式。

不斷的嘗試。使真氣魂力結合。

「靈武合一之道,在仙境之前。只能看機緣,需得應勢而發。有意為之,反而是越走越遠——」

仔細想想,這初雪的執拗脾氣,比他還要厲害。

自己是看到了黑白二洞法相的希望,這才不聽韓方之勸,堅持走法相一途。

初雪卻是只因他一句話,就義無反顧的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全然不顧,宗守所指,乃是一條歧路。

凝思了片刻,宗守還是搖了搖頭。忖道罷了,反正也是無礙。

初雪這般練下去,也最多只是仙境之前,無法完成靈武合一。

此事即便他自己本身,也不抱希望,初雪自然更不可能,說來也沒什麼損失。

探手一招,宗守的乾坤袋中,便有兩枚龍眼大的圓珠,飛騰而出,懸於宗守的身前。

正是那琉璃火烈與暗極寒元,這兩顆寶珠。

最開始時,二珠都是拳頭大小。而此刻,卻都只是龍眼般的體積。

那赤紅色的琉璃火烈珠,也轉為熾白。而那暗極寒元珠,則更是暗的幽深。

當兩珠現身之時,整個靜室之內,也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亮的刺眼,一半則是光線暗淡扭曲。

一半是熾烈如炎,一半是彷如置身於北極冰原之內。

不斷勾動著宗守的魂海,使那些魂能,都躁動不已。

宗守卻面無表情,手指尖兩滴精血彈出,滴在兩枚珠上。而後手掐著決印,將一個個符菉,打入到內中。

自這兩顆寶珠到手,宗守就從未停過,對這琉璃火烈珠與暗極寒元珠的改造與祭煉。

第468章 上升一位

道佛二家的修行之法,在日游境之前,雖是大體相同。可細節處,卻是迥異。

他沒有佛家弟子的根基,在第八階時,聚結法相,就分外的艱難。

故此只有取巧,借助外物之力。

以這光暗兩枚屬性截然迥異的寶珠為基礎,代為構築。

而歷經五百六十個日夜,這琉璃火烈與暗極寒元二珠的蘊養,也到了最後的階段。

隨著一個個印決,被拍入到那兩顆珠內。整個四十丈方圓的小小靜室,也被分割的是愈發明顯。

最好也不再是懸浮於半空,而是彼此旋繞。攪動的這片空間的天地之靈,是動盪不安。

往往那暗的一半捲過,使牆壁凍結。可隨即當光的一半到來之時,又會使那冰層迅速融匯。最後使那石牆,幾乎變成了熔岩。

宗守卻幾乎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滴出兩滴精血,彈入那兩枚寶珠之中。

心神聯繫,也越來越是緊密。

而每當氣血魂力,漸漸不足之時。宗守的手中,就會出現一枚高品靈石,又或丹藥。也不用吞服,直接一握,就可將所有靈能,所有藥力,都吸收入體。

也不知消耗多少,使身周儘是殘渣粉末。

全不管外面的日夜轉換,時間流逝。專心致志的,將一一個虛空聚結的靈符,打入到珠內。

五行有陰陽之分,彼此屬性亦各自不同。比如水,就有癸水,壬水之分。

宗守需要做的,就是把他所有掌握的法則,分為陰陽之屬,全數打入這兩顆寶珠之內。

使兩個截然相反的靈陣,在內中漸漸形成。走的也是以血祭器的路子,近乎於邪道。

不過當成就之後,兩顆寶珠,不但是可轉化黑白二洞的粗坯。也必將與他元魂,融為一體,再不可分。

果然當那最後一個符印打入時,那琉璃火烈與暗極寒元二珠,立時開始了互相排斥。

若非是宗守早有所料,以真氣約束,幾乎立時就要從這靜室飛出。

卻不驚反喜,面含笑意,這兩顆粗坯,總算是成了。

恰在此時,一隻紙鶴,忽然從窗外飛入。

宗守隨手抓在手裡,目中卻是現出幾分異色。其上並無任何符菉,卻自然通靈,可以飛翔無礙。

打開一看,卻是幾個名字。其中之一,是謝安,還有一個,是玄葉。其餘四個人名,宗守卻是沒見過。

卻也不以為意,羅世早在半年前,就代其宗門出戰,與絕欲劍斗七回合落敗,據說是敗得極慘。

故此這一次,其姓名才未列入名單之上。

至於這不熟悉的四人,蒼生道勢力廣大,年紀差不多的年輕高手,遠不止是謝安羅葉這三人。

因種種緣故,未來蒼生學宮就學。不過卻也同樣有資格,代表宗門出戰。

記得絕欲挑戰十聖地十九靈府的習慣,往往是連戰三人到七人不等。

要麼是諸宗再拿不出合適的人選,要麼是絕欲已經感覺滿意,又或傷勢沉重,自己退去。

不過想令他負傷,可不容易。除了最開始。十九靈府之末,幾位九階強者不要顏面的出手。之後能令絕欲受傷之人,已然是絕跡。

這名單上的六個名字,應該就是蒼生道,選擇的應戰順序。

卻出乎意料,沒有他『談秋』的名字。

眉頭一挑,宗守面色,就又再恢復了平常。知道宗門,幾位主事的長老,大約還是真怕他丟人現眼,故此才將他排除在外。

想了想之後,宗守就嘿然一笑。全不在意的在最後面,寫下『素初雪』的字樣。

然後重新把這張紙折疊好,恰好是先前,那紙鶴的形狀。接著下一須臾,這紙鶴就好似活了過了,振翅而起,飛出了窗外。

對於此事,就再不在意。只當沒發生過一般,看著眼前。

此刻剩下的,只有最後兩步。一是在兩顆寶珠之間『架橋』,一是將之徹底融於自己元魂之內。

此時的宗守,卻渾然不知,此刻已經接到了紙鶴回信的韓方。是糾結無比的,在藏經乙樓之內,看著名單之上的最後一行字。

字跡剛勁,如龍騰鳳舞,力透紙背,令人贊許。

——素初雪?為何是她?

宗守麾下,無論是宗原,還是弱水。實力都極其強橫,雖只七階。可在韓方的眼中,卻都是已經可以對抗八階強者的存在。

特別是前者,他頗是看好。借助天生護駕,八階雷霆巨龍之力。與絕欲可戰到三十招開外,多半能給諸宗一個驚喜。

卻不意宗守,偏偏就寫上了在他眼中,無論資質還是實力,都是最弱的素初雪的名字。

莫名的,韓方就又想起了兩年前,與宗守的賭約。

難道這個小侍女,還真有什麼不凡之處?可此女的靈法武道,明明只是六階而已。又哪裡有能耐,接下絕欲哪怕一式?

這個傢伙,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

韓方微微失神,他手中的這張白紙,也被旁邊之人,一把搶去。而後就聽一個聲音,怒聲咆哮道:「簡直亂彈琴!他以為此戰是兒戲?這絕欲挑戰諸宗,看似是為磨練自己的劍道。其實卻是有人,欲借其之手,試探諸宗諸派的虛實後力,居心叵測!這一戰,即便不能勝,也不可丟了我蒼生道的顏面——」

說話之人,正是方文,口裡重重一聲冷哼道:「讓這小女娃出戰,像什麼話?難道是要別人看笑話,說我蒼生道無人?」

韓方亦是無奈,睜著眼怔怔發呆。倒是旁邊坐著的薛希,面無表情道:「我昨日去祖師堂看了,如今宗師叔,在玄命金冊之上,列位第十六!上升了一位,已在韓師叔之上。」

方文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滿臉的頹喪。玄命金冊上的頁數順序,不但是代表著宗門核心弟子,在門內的地位,更代表著權柄。

宗守雖未正式在門內掌權,可既然其序位,已經在韓方之上。那麼說出來的話,就不可不聽,就連韓方也沒法否決。

心中也是糾結之至,怎麼不早不晚,偏在這時候。

又暗暗奇怪,韓師兄也快是踏入聖境之人,怎麼就會被宗守給超越?

那傢伙,不是因功法缺陷,修為已經停滯不前了麼?

最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使玄命金冊上的排位,忽然就發生了變化?

「當初師叔,就不該答應此事!此事依我看,還需稟告座尊。請座尊決斷,否決宗師叔亂命。」

卻是無精打采,最近魏旭,許久都不見蹤跡。更不知座尊,去向為何。

其餘長輩,也都是神龍不見首尾。蒼生道宮之內,位份最高的,就是韓方與宗守二人。

而其餘知曉大致行蹤的,無論輩分還是排位,都差了許多。

難道還能為此事,敲響祖師堂內,那據說可聲傳無數世界的『驚神鍾』?

韓方那邊,卻仍在發呆。定定的看著,那甲字第一院的方向。

最近幾日,他不知為何,總是時不時的心驚肉跳。並非是什麼惡兆,反而心神歡暢,又有些不安。

恍惚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即將發生。而且多半,也是與他那師弟有關。

玄命金冊的變化,也已印證了他的猜測。

那個傢伙,說來也已閉關數日,到底是在做些什麼?

……

滿佈黃沙的道路上,一輛大型的黑色翻雲車,正在飛速奔馳。八頭五階的馭風駒拉拽,使車速達到了極致。風馳電掣一般,在群山之間疾馳。

也就在從山峽中徹底穿過之時,前面出口處,卻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翻雲車上的車伕,立時眉頭一挑,忽然把韁繩緊緊的一拉。

此人雖是年近八旬,卻是一身巨力。只是輕描淡寫的稍稍扯了扯,就使這八頭五階級別的靈獸,都紛紛止住了衝勢,各自嘶鳴著,人立而起。

而這馬車,也恰好停在那人二十丈開外。那白髮車伕,仔細看了身前之人一眼,而後那面上,就又現出了錯愕之色。

「太靈宗,季靈子?」

在馬車之前站著的,正是一個穿著藏青色道袍的青年。身背著一口長劍,此刻眼神,是陰翳無比的,看著那翻雲車之內。

灼人的視線,幾乎要把這輛車洞穿。

「絕欲,汝不戰而走,是因何故?」

那黑色翻雲車內,卻是一陣寂靜,半晌之後,才傳出一個清冷聲音。

「不值!」

季靈子的身前頓時一怔,微微有些不解。

那白髮老者,卻是一笑:「我家公子之意,是你這樣的卑鄙之人,不值得他出手!若太靈宗,只能拿出你這樣的弟子。那麼不戰也罷——」

季靈子面上,立時是泛起了一陣潮紅。目中的怒意,就仿入急欲爆發的熔岩一般。聲音低沉道:「就憑你絕欲,又有何資格,來評價我季靈子?在我太靈山上,只戰三陣,該不是怯戰?」

那翻雲車中,又再沉寂了片刻,之後竟是一聲冷笑傳出。

「汝劍心已損,廢物而已。何用費心?太靈宗其餘人等,我絕欲或者不知。卻知閣下,劍術不進反退。實在不值——」

第469章 聞風而動

「汝劍心已損,廢物而已。何用費心?太靈宗其餘人等,我絕欲或者不知。卻知閣下,劍術不進反退。實在不值——」

話音未落,季靈子的臉,就已經是鐵青一片。胸膛起伏,雙手微顫。

那白髮老者,也微搖了搖頭。

「我家公子的意思,你可明白了。你無論劍術人品,如今都實在不配我家公子出手。與你戰,根本就無法磨練劍術。若是自己還知趣,那就自己讓開!」

那季靈子卻目透凶芒,滿腔怒火,仿似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口,死死的盯著那白髮車伕。

「你給我閉嘴!我與你主人說話,豈容你這條修為都才到六階的老狗來插嘴?」

身後一道劍光,忽然離鞘而出。遙遙向那老人頭上當頭斬落!

那白髮老者,卻是不驚不懼,仿似沒看到一般,坐在原來。

而那翻雲車內,也是傳出了一聲輕哂。

「也罷!你既然定要尋死,那我絕欲成全你又有何妨——」

當聲落在之時,同樣一道劍影,也從那車門之內穿處。淒絕煌厲,『鏗』的一聲,就將那劍光彈開。

而後那純黑色的劍影,半空中一個轉折,就斜斜的向那季靈子的所在削出。就宛如是從地淵深處,吐出的魔息。飄渺不定,詭譎難測。

季靈子卻是哈哈大笑,透著興奮之色。探手一招,將那彈回來的青色長劍,握在了手中。

「你終究還是出手了!就讓爾看看我季靈子的太清乘風劍,究竟是否名副其實!給我下來——」

整個人連帶著劍,都化成了狂風,朝著那翻雲車席捲而去。

青色的劍光,也彷彿是化入疾風之內。忽隱忽現,那刃光彷彿是無數不在。

卻在半空中,與那黑色魔息般的劍光,一連交擊數次。

而每噹一聲『鏗』的輕響,那龍卷狂風就是微微一窒。那人季靈子的人影,也漸漸顯現。面上全是震撼,絕望之色。

僅僅五擊,此處平地刮起的風暴,就已平息。起的時候突兀,平息的時候,也是突然而然。

而那黑色劍影,也在這時,以一個玄奧無比的軌跡,破入至季靈子身周的劍光之內。『噗』的一聲血光飆撒,竟是從眉心處,直透而入,又穿飛而出。

那季靈子的屍身,卻猶自不倒,滿眼都是不甘之色。

而在翻雲車的車轅之後,那白髮馬伕,見狀卻是一聲輕歎。

「公子,我看也用不著殺人?這季靈子的來歷,可是了不得。據說其祖輩,是我雲界一位有名的神境強者。在太靈宗地位超然——」

若非如此,當初秋雲道人,也不會以蒼生道數百弟子以及薛希的性命,來換此人平安。

一年半之前,黑靈谷道一戰之後,舉世嘩然。說太靈宗,太不划算。便連其宗門之內,亦是沸反盈天。許多人,都不滿秋雲決斷。

一個薛希,價值就遠遠超出那些太靈宗的殘存弟子。

可當有心之人,暗查這季靈子的身份之後,這些聲音,就徹底消失無蹤。

「殺了就殺了!怕什麼?一個神境,我絕欲何用懼之?此人雖死,元魂卻未損傷太多。若他那老祖宗,真是神境人物。自然可替他再塑肉身元神,有何好擔憂的?」

那白髮老者聞言一怔,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這的人身後的太靈宗,到底是第一聖地。這片星空之下,第一大宗派。固然依然是有些猶疑:「可是——」

「可是什麼?還不快點趕路。這季靈子的太清乘風劍,其實真不錯。其武道之勢出現破綻之前,倒也的確有資格,與我一戰。那談秋一年半之前,能夠以初入六階的實力,抵擋二百劍而後一劍勝之,不可思議!真令人期待——」

聽著後面的自言自語,白髮老者是一聲苦笑。看了看季靈子的屍軀,而後一陣搖頭,重新揮鞭。驅策著那八匹馭風駒,在那季靈子屍軀之上,飛踏而過。

……

也就在那輛翻雲車,在群山狹道的出口消失之時。就在後面不遠處,同一條道路上。幾個人影,正神情各異的望著,方纔那一場『兇殺』現場。

「這個季靈子,這不是自己尋死麼?絕欲那傢伙的狠辣,他又不是不知?連聖地之八的掌教之子,絕欲都敢一劍斬了。真以為自己的背景,可令這絕欲顧忌?難道是蠢到以為他的太清乘風劍,可以勝過他的大絕滅劍?」

這人是一位青衫男子,腳踏著一口明晃晃的劍,懸停在半空,離地十尺,如松挺立。

若是宗守在,必定可認出此人,必定是劍宗寒山門的蘇辰。此刻正滿臉的古怪之色,似乎覺得眼前這一幕,很不可思議。

旁邊站著的,卻是雷動。正笑得打跌,不斷的捶胸跌足。身軀搖搖晃晃,似乎隨時就要摔到。

「唉喲,笑死我了!這季靈子真是倒霉催的,一年半前敗在宗守手裡,在宗門裡就抬不起頭。好不容易遇到絕欲那廝上門挑戰,結果人家卻懶得鳥他,直接掉頭就走。最後也只好巴巴的追過來找回場子,這下好了,連命都丟了。人家連劍意都沒用,就憑劍術變化,就把他的太清乘風劍破去,這次真是丟人現眼。其實鳥兒小一些,又不是什麼罪過——」

蘇辰翻了翻白眼,也覺得有些忍俊不已,噗嗤一聲輕笑之後,又急忙收住,肅然道:「夠了沒有?蒼生道宮的入口,應該就在前面不遠,還是早點趕路為上!你我本就是為觀劍而來,若是晚了,只怕是會錯過了這一場精彩好戲。」

「急個鳥!」

雷動卻是不以為然,嘿然一笑道:「蒼生道之靈秀,全集中在二十年前那一代。水凌波,方文,薛希這三人,幾乎壓過了雲界所有的同輩英豪。這之後,其門下弟子的水準,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也只最近才好些。好不容易出了一個談秋,可偏偏修為不夠,與季靈子差的太遠。這次絕欲上門,多半是遇不到什麼真正勢均力敵的對手。不過蒼生道,即便是輸了,也沒人會認為他們不行,最多只是顏面受些損傷而已。只一個談秋,就是後力十足。真正令人期待的,還是我們萬劍穹境!」

蘇辰聞言,卻彷彿看土著傻帽一般,看著雷動。

「雷兄,你難道不知?絕欲已經向蒼生道下了戰書,即便是自縛修為,也要與談秋一戰?」

那眼神是明明白白,你雷老兄,是太孤陋寡聞了。

「竟有此事?」

那雷動果然是愣住,接著是眉頭皺起道:「你們寒山宗,倒真是厲害。這樣的消息,都能得知,莫非是蒼生道宮裡有交情?」

又眉微微搖頭:「這有些不合規矩,以他八階境界,即便自束真力,也是不公平。蒼生道,也絕不會輕易讓談秋上場——」

天境強者,與地境強者的差距。並非是內息和魂力方面的碾壓,而是對天地的感應,對靈能的操控,對法則的瞭然。

即便是宗守,已經領悟了劍意之極。這方面,也絕不可能比得上,真正踏入到了八階,算是天境中期的劍公子絕欲。

「可這戰書一下,這蒼生穹境之戰,也就再非是全無吸引人之處。」

蘇辰一笑,神情淡淡:「我聽說那絕欲,這一次似乎是相當執拗。說是無論如何,都必定要與這談秋,戰上一場。只怕蒼生道,想要推拒也不可得。雷師兄,你就不覺期待?」

雷動頓時默然,宗守與絕欲。若此戰真無法迴避,他自然絕不肯錯過。

蘇辰的語氣,接著卻又是一變,含著幾分試探之意:「師兄,這個談秋,到底是何來歷?直到如今,似乎都無人知曉此人出身。莫非這一位,其實就是宗守老弟?」

雷動的瞳孔立時一縮,而後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這個我怎知道?或者是,或者不是。以我那守弟的劍術,勝季靈子不難。不過也未必,就不是蒼生道,別有劍道強人冒頭。」

「我無惡意!」

蘇辰聞言是啞然一笑,然後目中精芒閃爍著道:「只是想著,若真是他。或者真能夠,有些許勝算!」

寒山宗雖非是十大聖地之一,卻據有數處龐大靈山,造出類似穹境的後天洞府。實力可與十大聖地之末的凌雲宗齊肩,甚至更有勝之。

這等大宗,自然也在絕欲的挑戰之列。接過一年之前,他卻是四十七劍而敗,那絕欲甚至未出全力,引為奇恥大辱。

雷動也同樣是默然,他的情形稍好些。雖是五絕山莊的備選,卻也與絕欲戰了一場。初學劍術,卻鏖戰一百九十七劍而敗,令絕欲輕傷而退。不過雷動自己,也半月動憚不得。

「哼!那廝最近,也的確是太過囂張。總得有個人,把他的頭按下去才好!」

正這般說這,雷動忽然心有所感,仰望蒼空。只見數道遁光,正往西南而去,而後是越來越多。

蘇辰亦看在眼中,嘿然一笑:「最前面那位,是刀君李無回。這些傢伙,真是聞風而動呢——」

第470章 意外人選

後院之中,初雪的身姿舞動著,手中的劍光紛灑,粉面上汗如雨落。

就在昨日,她身上的『地沉符』,已經增至十張。

也就是說,從昨天開始,她每時每刻,都需要承擔四百二十萬斤重壓。

這是宗守的交代,說是這樣既可助她煉體,日後對抗高她數階的強者之時,也頗有好處,更是她突破七階的關鍵。

自從一年半前,就已經開始了。由最開始的兩張,四張,到現在的十張之巨。即便是睡覺的時候,也不准揭下來。

不過至今為止,除了肉身確實有所增強之外,其他的好處,初雪反正是一樣都沒看到。

只知這一年半中,她每揮一劍,都是艱難之至。消耗的體力,是平常的十倍。

最開始時,根本就無法堅持半刻鐘以上。直到六個月前,這才適應。

而每當她習以為常的時間,宗守總會讓她多增兩張符菉。

更要她平時注意控制著力量,四百二十萬斤。平時踩在地上,若不加注意,幾乎每一步,都會陷入地底。

也就是時時刻刻,她都需要耗用海量的魂力,借用五頭靈獸之力,使身軀能夠離地懸浮。

一邊施展著靈法,一邊練習著這套劍術,真的很苦很苦!

每一天晚上,她都會接近虛脫。

不過少主,既然說了,要她把這五靈劍的每一個劍式變化,都瞭如指掌,直到劍出由心的地步。那麼她,也絕不會半途而廢!

一年半時間,這套劍訣。早已經被她扳碎了,一點一點,慢慢的吃透。

初雪也自己知道,她的悟性的太差。很多劍訣要義,都無法理解。不過身邊,卻有宗守這樣的劍術宗師可以請教。

宗守也往往不會選擇言傳,而是直接走身教。有時候,腦袋瓜子裡還沒明白,身體就已經掌握了。

所謂的五靈劍,其實是五種全然不同的劍式,具有五種與五靈獸相合的劍意。而且施展劍術之時,往往還要夾雜靈法,引動五靈獸的神通配合,複雜無比。

可現如今,她已然可將五種幾乎毫無練習的劍決,任意使用轉換、而銜接之處。施展靈法神通時,也能恰到好處。

按照宗守的說話,已經極少有破綻。這門劍訣,距離登堂入室,劍術小成,已經不遠了。尋常的六階強者,已沒有她對手。

記得那句話說話,少主還驚訝著感慨,說她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通天猿,傳聞中上古雲荒時腦瓜很笨,卻可以在很短時間了,學會模仿所有秘法神通的一種神獸。

初雪那時是羞腦的恨不得一錘,狠狠敲在宗守的頭上。不過這二十幾天,也特別的興奮,劍術練得更勤。於是每天晚上,往往不到二更,就徹底趴在了床上,不願爬起來。

此刻在宗守閉關修行的靜室門口外,趙嫣然則是神情悠閒,饒有興致的一旁看著。

自從聽說宗守要閉關,突破日游境之後。這十天時間,她就賴在了這裡。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修行,偶爾也會睜開眼,就這麼靜靜的看她練劍。

「嘖嘖,這門劍術,倒真是不錯!一旦戰起來,即便你沒有戰武之體,我如今也都未必是你對手。不過雪兒你還真信你家少主的話啊?這地沉符都帖到十張了,真是變態——」

「我以前啊,也曾聽說有人借助地沉符煉體的,效果也確實不錯。可從沒聽說,借助地沉符,可以突破七階天位。小心被你家少主騙了。那個傢伙,心眼最壞了——」

初雪撇了撇唇,懶得去理會。依然是專心致志的,把每一個劍式,都盡力做到完美。

此時她已經快要力盡,雙手都是在虛脫的微顫,也因此,要使這劍式不偏不離,也就愈發的困難。

「你家少主,肯定是變著法子在折磨你。雪兒再仔細想想,最近是有什麼事情,得罪了那傢伙?」

初雪心中不由一突,要說得罪。她在兩年前,趕回乾天山的時候,一氣之下,把那運字符,貼在了少主的腦門上。然後害的少主後來,是淒慘無比。

可少主他,似乎也不像是肚量這麼小的人?

可再仔細想想,宗守一向的行事風格,似乎都是有仇必報?

難道自己,真被少主坑了?

隨即就心中一警,繼續一劍斬出,氣哼哼地道:「嫣然姐你胡說八道!再用幻術,雪兒我就不理你了!」

這一劍,卻有些偏了,後面也再接不下去。初雪無奈,只好變幻劍訣,換成了宗守教她的靈武合一之劍。

宗守總讓她放棄,初雪自己卻是不肯。這門劍術,肯定是有些效果。以前她的內息和魂力,就如寒冰烈火,全然無法相容。可如今,卻已經好的多了。

總覺的二者之間,其實只差了一層隔膜,只需將之捅破,就可完成魂力內息的合而為一。

故此初雪,也始終是勤練不懈。她曾親眼見過,宗守施展靈武合一之劍,實力竟然是直接跳躍兩個階位,與軒轅通抗衡。

而傳聞中,所有能做到靈武合一之人,戰力都必定遠超同儕。初雪不喜歡當累贅,最近跟在宗守身邊,別人都說她傻乎乎的,是個花瓶,是少主的拖累。

少主給她的這五隻靈獸護駕,更彷彿是一個沉甸甸的擔子,壓在了她的肩上。

所以在看到一線希望之後,就絕不肯放棄。

那趙嫣然見狀,是噗嗤一笑。到底沒再用那魅幻心神的幻術,只好奇道:「雪兒你還真有得罪過他?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後面的聲音,卻被一聲突兀的劍鳴之聲蓋住。而下一須臾,就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響徹了整個蒼生穹境。

「——在下絕欲,前來拜山!欲向蒼生道討教劍術,還請貴宗不吝賜教!」

那聲音震盪迴響,久久不息。趙嫣然亦是眉目一凜,低聲呢喃著:「那個絕欲,總算是來了!」

接著又朝初雪笑問:「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初雪卻微顯遲疑,心中也是有些好奇,那劍公子絕欲,到底是什麼摸樣?難道真是三頭六臂,才能挑戰十聖地,十九靈府,而從無一敗?

不過當手中的劍,初雪的心思,卻忽然一定。正要拒絕,趙嫣然就直接飄飛過來,拉著她的手,直接騰空而起。帶著一條十丈長飄帶,飛凌於空。

「看你現在都已經虛脫,哪裡還有氣力練劍?去那邊看看,只當是休息。觀絕欲這樣的人鬥劍,對你日後,也頗有好處。你看宗原弱水他們,不也跟著來了?不過雪兒你現在可真沉,這四百六十萬斤,也真虧你受得了——」

初雪回首一望,果見後面兩個身影,也一先一後,騰空而起。

後方先至,不過須臾就把她們超越。還是弱水對她好些。身影掠過之時,一手將她扯住,然後遁速,就猛地劇增。

十數息之後,就出了道宮的城門。又直出蒼生穹境之外,到了一片寬闊的時空裂隙。

只見此處已經無數人,聚於此間。大半皆是蒼生道弟子,還有部分,卻是他派之人。都各自選了一個地方,或坐或立,遙遙的望著。

而中央處,則站著一個身影頎長的青年。一身黑衣,那張臉俊美到妖異,與她那繼承天狐血脈的少主,簡直部分軒輊。手中提著一口黑色的闊劍,靜靜的立著。雙眼微闔,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而周圍眾人,看過去的眼神,也是複雜無比。有敬佩,有厭憎,有嫉羨。卻無一人,有不服之意。

此人劍公子之名,是歷經數百餘戰。是踏著十聖地,十九靈府,所有青年英傑的頭頂,鑄就而成!實力無人敢質疑。

初雪仔細的上下看了那絕欲一眼,而後就微一搖頭:「不如我家少主!」

趙嫣然頓時莞爾,正欲說話。卻只聽又是一聲鐘鳴。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袁飛、謝安、含劍、玄葉、朱靈、郭昱、雪初,此六人,可速來學宮正殿!」

這聲音,似乎只有蒼生道弟子,能夠聽聞,都是一陣嘩然。知曉這七人,應該就是宗門選擇的,此次應戰之人。前六人的名字,他們都或多或少的聽說過,可最後一個,卻是從未有聽聞。

其餘來看熱鬧的散修與他派弟子,卻都是毫無反應。

素初雪本來也沒怎麼在意,半晌之後,見趙嫣然幾人,都紛紛神情怪異的看了過來,這才是面色一變。

想起了雪初,正是自己當初入蒼生道宮,選擇的化名。把自己的名字,倒了過來。

怎麼會是她?蒼生道三宗六門,這麼多的年輕才俊,最近回歸道宮,百歲以下的八階強者,就有十數位。怎麼會選擇她?

自己分明,才不過六階而已!

趙嫣然也是驚奇,凝思了片刻之後,才若有所思道:「總之宗門既然相招,還是要去看一看。或者是宗門哪位長輩,看重你的天資。」

初雪卻不屑的撇了撇嘴,她至今可都記得,韓方那老頭,當日與她初見時的不屑。

第471章 莫名其妙

當趕到學宮正殿之時,此處也有一群蒼生宮弟子,在遠遠的圍觀望著。

初雪卻是一陣遲疑,最後還是身後被趙嫣然推了推。才鼓起了勇氣,走向殿門。

然後這周圍千餘弟子,都是一陣嘩然。

「她是誰?正殿議事,她一個六階,怎麼也敢進去?」

「摸樣倒是漂亮,比七靈宗的那些師姐妹,更多了幾分純真,也勝過了輕音門。真是童顏巨,誒喲!師妹你掐我作甚?」

「說起來,以前課堂之上,我似乎見過此女,只是一兩面而已。悟性極差,有幾次師長臨時考核,都未完成。笨丫頭一個——」

「難道此女,就是那最後一個雪初?」

那紛紛議論之聲傳來,素初雪的面頰,也脹成了通紅。強壓住心中忐忑,踏入殿內。

只見內中一人,高坐殿中,正是學宮現任的宮主方文。旁邊處,還坐著幾位,應該是蒼生道的長老輩人物。一身氣息,都是內斂沉靜,使人無法窺知虛實,似乎比之方文,還要強上不少。其中之一,就是韓方,座次僅在方文之下。

下首處,還立著六人,神情恭謹。只有謝安與玄葉兩人,她還算熟悉。見她進來,都是頷首友好的笑了笑。算是示意。

其餘幾人,連同那幾位長老,卻都是眉頭皺起。謝安身旁的一個青年男子,更是一聲呵斥。

「學宮正殿,如今正在議事!你一個六階,誰准你進來的?」

初雪的氣息一窒,接著就一陣火大,先前的忐忑心虛,反而消失的無影無蹤。少主常說她本性就像一隻小貓,虎貓一族,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狠狠回瞪了那青年男子一眼,初雪才朝著上方一禮:「弟子雪初,見過諸位長老,宮主大人!」

除了方文韓方,殿內的其餘幾人,那目中的不悅之意,頓時更為濃厚。這女弟子,怎麼就不通禮節?

方文見狀,忙一聲輕咳:「你是三代內門弟子,勿用向我行禮,可坐到一旁聽講。袁飛,還不道歉?怎可對師叔祖無禮?」

初雪聞言也不客氣,直接走到幾位長老旁邊不遠坐下。然後轉過頭,衝著那面色略顯青白的年輕弟子,做了一個鬼臉,死死的盯著。

袁飛被看的無奈,只好附身道:「是弟子不對,請師叔祖見諒。」

玄葉與謝安,卻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一聲輕歎。所謂有其主必有其僕,這宗守平常最喜以輩分來壓人,不想他身邊這小侍女,也已深得其中三昧了。也暗暗奇怪,這雪初平時並無什麼出彩之處,為何也被選中?

那幾個長老,也同樣是眼含疑惑之色。先是為初雪的輩分,驚了一驚。接著就又紛紛心中一沉。

「宮主,為何要選擇此女?她輩分再高,也只是六階。今日之戰,雖不損及我蒼生道根本,卻也不可輕忽。以六階抗八階,這是兒戲!」

方文的面色,也是極不好看:「這是長輩推薦的人選,方文也已提前答應了,不可更易!」

說完之後,又指了指天,道了一聲『十六』。而後殿堂之中,幾位長老的神情,都是古怪無比。

「真是胡鬧!我看她根骨還算不過,可無論真力還是靈法,都是平平,無甚奇處。有什麼資格,參與此戰?」

「正是!這豈非是讓雲界諸宗諸派,笑我蒼生道無人?」

「此是亂命,你怎麼就能應承?」

一時之間,全是對方文的責難之聲。初雪的臉頰,頓時脹鼓鼓的,像個小包子。就知道會是這樣,也是驚奇,到底是誰把她推薦上來?難道是少主,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接著就又看見韓方,正眼帶異色的看著這邊。初雪哼了一聲,撇開了頭,她看都不想看這老頭一眼。

是恨不得自己此刻,能修為大進,有少主那樣的本事,與那個什麼劍公子絕欲,大戰三百回合。讓這些人,都把眼珠子掉出來。

可一想及此,就又暗暗一歎,知曉這是沒可能之事。自己怎可能有那樣的本事,也不知自家少主,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些長老,似乎也知此事,再怎麼責罵也是無益,也不再糾纏。說了幾句,其中一人,就轉過話題道:「絕欲來我蒼生穹境之前,曾下戰書,直言要挑戰『談秋』。我們不讓他出戰,真的妥當?」

「這也是無法之事!六階與八階相差實在太大,如今談秋已經因故,元魂無法突破七階,若再受打擊,只怕不妥。」

「確然!若其心志,受此戰影響,有了瑕疵,那就是因小失大。」

「此子是我宗未來柱樑。不可就這麼毀了!」

台階之下,這時卻是傳出了一聲不滿的冷哼。

「一年半時間,都無法突破七階門檻之人,算是什麼宗門柱樑?一個劍者,若是敗上一場,就徹底毀掉,那算是什麼天資過人?今日戰後,我袁飛便偏要試一試,我蒼生道本堂的這位三代師叔祖,到底有何本事,得宗門如此看重?也只不過就是勝了一個季靈子而已——」

初雪頓時眸中怒火狂燃,再次狠狠瞪向那袁飛。心想事後一定要告知弱水與嫣然姐姐,讓這傢伙吃些苦頭。

敢這麼說少主,好討厭的人。

「無禮!」

方文皺了皺眉,有意重重訓責。卻顧忌此人之師,就在一旁。看其面色平淡,不以為意,顯然是有意縱容。只好道:「我談秋師弟,乃是你師門長輩,豈是你能議論?此戰之後,先去戒律堂自領懲戒。」

接著又搖著頭:「諸位的議論,可以休了!人選就這麼定下。袁飛,含劍、謝安,你三人戰力雖非同輩諸弟子中最強,卻勝在初戰時的爆發戰力。這一戰,當全力出手,切不可辱了我蒼生道的威名!玄葉、朱靈,你二人後力綿長。若那絕欲,仍舊不退。你們兩個,可全力拖延試探,盡力摸清他劍術虛實。郭昱,諸人之中,你最為冷靜,也有悟性。可在旁靜觀。這最後一戰,便交予你!」

六人都神情一肅,紛紛凜然應命。

方文的目光,接著又掃向了初雪。目光閃動了片刻,最後是微微一歎,直接忽視。

初雪握了握小拳頭,心裡既是不甘,又是無奈。也不知自家少主,到底在想些什麼?

……

當方文領著眾人,踏出蒼生穹境之外,來到那寬闊的時空裂隙之內。

此處的噪雜議論之聲,頓時一寂。

而那絕欲,也睜開眼,抬頭上望。而後是抱了抱拳,俯身一禮。

「絕欲見過蒼生宮主!此番絕欲,是為磨練劍術而來,並未有與蒼生道為敵之意。還請宮主見諒!」

方文的眼神陰翳,上下看了這絕欲一眼。眉頭蹙了蹙,而後才又微微一笑:「我方文也是武人,知曉磨練劍意之難。哪裡會見怪?」

微一拂袖。那袁飛就已經會意。凌空而起,落在了絕欲身前。

也不行禮,直接以一口長槍遙指:「本人袁飛,蒼生道五代真傳,絕公子,請了!」

那絕欲卻眉頭微蹙,未曾出手。反而是目透疑惑之色,看著方文:「記得本人,曾下過戰書。此來蒼生穹境,只為那談秋一人!爾蒼生道,可是看不起我絕欲?」

方文身前一怔。聽這絕欲的語氣,似乎真是不滿之至。難道這傢伙,還真是只為宗守一人而來?

他還未來得及開口,那袁飛就不耐的一聲冷笑:「那談秋,雖是我宗三代,卻不過是宗門後進。一個一年半時間,都無法突破七階的平庸弟子。有何資格,代表我蒼生道?這學宮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強過他!」

此言一出,包括蒼生道那幾位長老在內,都不禁是大皺其眉。而玄葉謝安幾個,更是眼透怒容。

方文也不禁頭疼,忖道這傢伙,怎麼會是這樣的奇葩?這下可真讓人看了笑話去。當初若是知曉,再怎麼缺人,也不會選他出來應戰。

掃視周圍,只見那些圍觀之人,果然都是微含著譏諷之意。

初雪也愈發惱怒,恨不得這傢伙,等下大敗虧輸才好。

袁飛卻兀自不覺,依舊是冷冷道:「總之我袁飛在此,你要戰就戰!不戰就給走人!」

絕欲怔了怔,而後微微點頭:「明白了!你這人的話,真令人生厭!不過無妨。既然你們蒼生道。不肯讓他出來。我絕欲今日,就讓爾等心甘情願,讓他與我一戰!注意了!」

一口黑色長劍,驀地出鞘。飛起三丈,正當袁飛的眼眸一亮,手中之槍,剛綻出一朵槍花之時。那黑色劍影就已騰空而起,初時不顯,可當至袁飛上方時,卻彷彿整片空間,都已為黑暗籠罩。

無盡的毀滅氣息,衝擊而至,令人驚悸窒息。袁飛的眼前,也只剩下了一道黑暗劍影,將他遙遙鎖定。感覺這片世界,正在崩碎隨滅。槍在手中,卻幾乎刺不出去,擊往何方。

驀地一聲狂吼,袁飛終是從劍意衝擊中,掙扎出來。手中的槍,也隨後激射出無數槍影。

不過卻在以更快的速度,崩滅消逝——

第472章 一劍而敗

「叮!」

一聲脆鳴,當那黑色劍光,帶著無盡黑潮,驀地貫空而下。袁飛手中的長槍,立時是化作無數碎片粉末,整個人的身上,也崩出了無數血痕。

而當那黑潮,全數消退之時。袁飛是再支撐不住,踉蹌著連退十數余步,一雙手被鮮血染成血紅,微微顫抖。強提著一口氣,才未曾倒下。一口腥血,也猛地吞回到肚裡。

隨後雙目滿含血絲的,定定看著對面。似乎是不敢置信,那破滅天地的一劍,是由對面這人親手斬出。

絕欲卻是神情淡淡,把那黑色闊劍,召至身前。

「原兄,承讓了!」

整個空間裂隙,都是為之一寂,落針可聞。蒼生道所有弟子,此刻的面色,都是難看無比。

袁飛乃七階巔峰,手中一桿大槍,幾乎冠絕宗門。有不少人,都親身領教過。

——可似這樣的頂尖人物,卻不是絕欲一合之敵!

初雪的氣息窒了一窒,她是詛咒這袁飛,大敗虧輸最後。可也沒料到,這傢伙居然是敗得這麼慘!

雖是惱恨這袁飛無禮,卻也知這一次蒼生道,估計是丟人丟大了。

方文的眼神,亦是略顯寒厲,再次冷冷的,打量了那絕欲一眼。

似是驚奇這位劍公子的劍術,是出乎意料之強。又似乎是在意外,此人的不留情面。

凝思了片刻,方文還是朝著後面揮了揮袖。他身後站著的含劍,立時會意。御空而起,直落場中。卻沒有袁飛那樣的狂傲,執劍而立,微微一禮道:「蒼生道含劍,見過絕公子——」

話音未落,卻被絕欲直接打斷:「你既不是談秋,我與你戰又有何益?」

那含劍神情一怔,目中透出一絲不悅之色,不過僅僅半息,眸光又恢復了平靜,微微一笑:「絕公子。我蒼生道之內,擅長劍術的,絕非只是談秋一人。到底在下,能否做公子的對手,那要試過才知!」

絕欲眉頭一挑,隨即就冷聲一笑:「那就注意了!」

話音落時,那黑色闊劍,就驀地炸出無數黑絲。隨著劍影彈出,整片空間裂隙,也動盪了那麼霎那。

含劍眉頭一挑,看了看眼前。而後整個人的氣質,就是一變,宛如是一片浩大的虛空,可包容一切,虛懷若谷。

那劍光衝起百丈,又微微回縮,更顯凝實。而後就化作了片片劍影,一層層的分佈於身前,厚密嚴實。赫然將身前空間,都斬斷扭曲!

周圍有識貨的凌雲宗弟子,見狀都是一喜。認出這是宗門秘傳的一門大須彌劍,乃是蒼生道祖師親手所創,號稱總門第一的守禦劍訣。等階高達第九等的撼天級武學!

而不遠處,那些趕過來觀戰之人,也是紛紛一聲驚咦。許多人面上,都透出了幾分認真凝然之色。

絕欲神情,卻是毫無變化。可就在那黑色劍光,斬入那層層疊疊的劍潮之中時。那些纏繞的細絲,卻是驀地化成無數黑色的閃電,猛地爆發開來,向周圍瘋狂蔓延,把那千百劍影。都全數震散。所有被扭曲的空間,也猛地粉碎!

那口闊劍,更驀地化作了十丈長的劍光,絕凌天地,碎滅一切!

幾乎是勢如破竹的斬入進去,無論那劍影,怎麼抵擋,都是直接絕滅斬碎!最後是輕若無物的,在含劍的脖頸之上一繞,留下了一道血痕。

而含劍的臉上,已是毫無半分血色。手中的劍,更隨著他手,也在輕顫著。一口八階靈兵,雖未碎裂。劍刃之上,更已經裂開了無數缺口。

知曉方纔,若是真的生死相搏。自己的頭顱,早已經被此人斬下!

而此處所有觀戰之人,也都是氣息再窒。許多蒼生道弟子,都有些不敢相信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先前那袁飛敗時,還可說是意外。此時這含劍,卻是充分準備之下,仍舊被這絕欲一劍而敗。都紛紛是面色青白,就感覺臉上,彷彿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又有些彷徨失措,這兩人在宗門之中,已經是極出色的人物。

後面的謝安玄葉幾人,也未必就比他們強些。可若是連這絕欲一劍都接不下,那麼蒼生道的顏面何存?

絕欲卻是全不在意,心念微引,就將那黑色闊劍,再次召回。淡淡道:「你劍術不錯,蒼生道的大須彌劍也確然精妙。只是劍意修行,卻有些不如人意!破綻處處,卻偏要強為,是自取此辱。要做我對手,待你把須彌劍意,修至巔峰再說!」

含劍的面色,先是慘白,接著又是通紅一片。大須彌劍,雖是宗門秘傳,第九等的武學。可他的劍意修行,確實是不到家。

須彌在佛家之中,是『天帝』居住之所,一座高八萬四千由旬的巨山。

不過羲子,以這兩字為這套劍術命名,卻是取芥子納須彌之意。

須彌劍意,其實也是虛空劍意。也是所有武道意念之中,最難感悟的一種。

故此宗門之內,雖是傳承這門第九等撼天級的劍術,更號稱宗門第一守禦劍訣,卻甚少有人修行。

絕欲說的話,也一字不錯。若是換成其他擅長劍訣,說不定還可多撐一時半刻。

此時也無顏面在留在場中,再呆在場中。含劍抱了抱拳,就直接走回。

而此時初雪,則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方才含劍那一劍使出之時,她差點就以為這世上,無人能夠將那重重劍影斬破。

可仍舊是敗了,如此的乾脆利落!

不由是頭皮一陣發麻,一想及自己不久之後,可能就要面臨這樣的對手,就感覺是心悸不已。

估計自己即便上場,人家只需手指頭一點,就可把自己擊倒。

正這麼胡思亂想的時候,卻忽然感覺有人,在她肩膀上一拍。

「雪兒,該不會是害怕了?」

初雪嚇了一跳,回過身時,卻赫然只見宗守,正微微笑著站在一旁。

先是長舒了一口氣,接著又覺奇怪:「少主,你不是在閉關衝擊日游境?怎麼就出來了?」

此時宗守身上的氣息,絕對還不到七階。

「只差了最後一步,恰好聽說這絕欲上門,又有事交代你,就跑出來散散心!」

宗守隨口答著,眼定定的看著那絕欲方向。然後嘖嘖有聲的讚歎:「這個絕欲,真是厲害!真不愧未來橫掃三千世界的劍絕——」

後面一句,是低聲呢喃。初雪沒聽清楚,更一頭霧水:「什麼橫掃三千世界?」

「沒什麼!」

宗守搖了搖頭,然後伸出手道:「把你身上的土沉符,封靈符什麼的,全都給我!」

初雪神情微愕,接著也未怎麼遲疑,就把身上的所有符菉,全數撕了下來,交到宗守的手中。

只一霎那,就感覺身軀的不同。所有重負,都全數移開,感覺自己的身體,是輕盈無比。

而那封靈符揭下之後,她的魂能與天地靈能之間,也再無阻隔。

以往為維持自己的身軀,始終處於離地漂浮的狀態。她需得每時每刻,都傾盡全力的去接觸,去御使那天地靈能。

而此時,毋庸刻意去接觸,那周圍天地之能,就潮湧而來。在她身體裡面,歡呼雀躍著。

宗守隨手一握,把那十幾張符菉,盡數粉碎。而後再次效果:「是不是感覺自己,可以飛起來?」

初雪一陣茫然,接著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她此刻就是感覺自己,無比的輕快,身上再無束縛之後,就有種飄飄欲飛感。

有種錯覺,認為自己甚至無需動用內息,無需借助魂力,就可飛騰而起。

「那麼可還記得,當初我與你外祖父見面時,使出的那一劍?」

初雪瞳孔微縮,她怎可能不記得?宗守曾讓她,死死記住的那一劍。從未忘懷,至今都能回憶起那天夜裡,每一個細節。

「善攻者,當動於九天之上!」

——靈動無比,無跡可尋,輕靈而又飄逸!

就是那一劍,讓宗守以不到先天的戰力,就將虎千秋的半片衣袖斬下。

「那麼現在,雪兒你可有信心,斬出那樣的一劍?」

初雪的雙拳,猛地緊握,下意識的右手摸向而來自己腰間的劍柄。

胸中是心潮湧動,這招劍式,她以前每每回想,都只覺沮喪而又不可思議。武道越是高深,就越是感覺那一劍的高妙,簡直就不該存在於世。

然而此時,卻忽然有了信心,似乎這一劍,自己已經有足夠能力,施展出來!

「就再助你一臂之力!」

宗守輕聲一笑,又隨手將一張金色符字,點在了初雪的眉心。

初雪眼尖,認出那符上,赫然有一個「運」字,上面還有一字,似乎是『祈』。不由是杏眼圓瞪,死死盯著宗守。

宗守也略顯尷尬的偏過頭,嗯哼一聲輕咳道:「放心!是改良後的版本,倒霉的事。需要三個時辰之後,才能發作。總比上去丟人的好——」

此時恰好可見謝安上場,只見這一位,卻是神情凝然的,先把幾隻護駕,陸續招出。又祭了一面銀盾,才站到了絕欲的身前。

第473章 百萬賭約

見那謝安,把自己護的嚴嚴實實。宗守卻是暗自搖頭,這大絕滅劍,可滅絕一切。守又有何用?

有意提醒,可一當想及謝安即便是攻,怕也是無有半分勝算。只能是微歎著搖頭,拍了拍初雪的肩。

「雪兒,那幾人估計不行,這次只能看你了。可別輸的太慘,記住了,這次要是給你家少主丟臉!那就十天不准你吃飯——」

初雪『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似袁飛含劍,那樣的七階巔峰,都擋不住這絕欲一劍,自己這個六階,又哪裡可能是那絕欲的對手?少主簡直就不講道理!

心中忐忑不安,患得患失,卻又莫名的,有些躍躍欲試。

宗守卻也沒去安慰,反而看向了上空。驀地御劍而起,到上方兩百丈處。

此時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注目著絕欲與二人。除了那十幾位九階之上的強者之人外,也無人來關注他動靜。

而在此處,摸索了片刻之後。宗守就是眉頭一挑,忽然往前方虛空中,踏出兩步。

居然並無禁制阻止,而他眼前的情景。隨後也是驀地一變,已是身處一個閣樓之中。

往四周眺望,只見後面,赫然是一個三百丈大小的庭院。而在這閣樓的憑欄之前,正可俯瞰下方的情景。

韓方正坐在一張搖椅之上,滿佈刻紋的臉上,正陰沉無比。眼透銳光,看著那絕欲。

而此人右旁,還擺放著一個案幾,一張搖椅。

宗守眸中光澤一閃,在那案幾之上,取了一枚拳頭大小,艷紅欲滴的果子,一口咬下。

只覺是清香襲人,滿口汁水,果肉也是入口激化。比之他最好的瓊漿,還有甘美幾分。

真是紅玉含靈果,傳聞中服食一枚,就可使四階的靈師武修,提升整整一個階位的靈物。

不由是暗暗咋舌,這韓方每日守在藏經乙樓。他還以為這位韓師兄,就住在那裡。

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卻不意這老頭手中,竟是有著一座可以移動的仙府。觀這裡的靈能之盛,與蒼生穹境比,也不相上下。

而這些先天強者,苦求不得的紅玉含靈果,居然是乾脆被拿來當零食使用。

果然是活了數千餘年的神境,即便是常年守在蒼生道宮,身家之豪富,也遠非是他能望其向背!

耳旁又傳來『鏘』的一聲劍鳴,宗守眺目往下一望。只見那絕欲身前,黑潮再次瀰漫,內中一道劍影,帶著無數的黑色閃電擊出。

當那黑色疾光閃過,謝安身前的靈盾,幾乎是被瞬間穿透!

而那幾頭護駕,雖是奮力救主。卻只見那有若魔息般的黑色闊劍,只是猛地一旋,便使那幾頭七階護駕,紛紛負傷而退。而後一劍,猛地刺在謝安的身上。

只聽又是『篷』的一聲悶響,謝安整個身軀,立時被擊飛數十丈遠。

身周佈置的幾道防護靈法,都分崩離析。身上穿著的一身紫金長衫,也都是片片粉碎。

一口八階的靈器法衣,就這麼徹底碎掉。

宗守皺了皺眉,忖道果然!破滅法則,只要被這絕欲,看到了弱點。所有的靈器,在這大絕滅劍面前,都是渣滓。不過今日這絕欲,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那一劍,看似狠辣,其實並未傷及謝安,只是將其身周的靈法靈器,全數破開。

韓方也是默然無語,陷入了凝思。片刻之後又轉過頭。冷冷問道:「你讓初雪上場,到底是什麼打算?弄的什麼玄虛?」

宗守笑而不言,走到另一個搖椅之上坐下。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不由暗暗皺眉,這絕對是百靈瓊液,後世一百克,就能賣出一百九階靈石的天價。

這韓方老頭,到底豪富到何等程度?

他知道自己,不能飲酒,故此也不敢多喝。好在這一小口,也不至於就醉倒。只是面色微紅而已。

倒是體內,因祭煉那琉璃火烈與暗極寒元二珠,而接近乾涸的魂力,又復充沛起來。一枚靈果,一小口酒液,就讓他元氣盡復。

眼見那韓方的神情,越來越是不耐,越來越是陰沉。宗守這才眼煉微抬道:「我若說雪兒,可抵擋那絕欲十劍以上,不知師兄你可信?」

韓方神情微怔,仔細再看了那初雪一眼,細細查探。此女身上的封靈符與地沉符,都已被取下。

不過任他怎麼觀察,也只覺是此女,不過真力較旁人雄渾一些,肉身根基也算是極其紮實。再還有就是其元魂之中,聚結了十二道真符,靈法方面,算是中上之姿。

除此之外,就再無什麼值得注意的出奇之處,是平平無奇。

此女智慧,在他眼中,實在算不上是聰穎,不值一提。想來這一年半時間,也學不會什麼太高深的劍術。

說來也奇怪,也不知這初雪,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以她悟性,居然就能聚結了十二道真符——

莫名的,又想起了宗守一年半之前,初至蒼生穹境時,對他說的那番話。

——這個徒弟不收,日後可別後悔。

旋即便又微微搖頭:「我對此女,並無偏見!她身具靈鍛虎骨,這等資質,做我宗嫡傳弟子都已足夠。可年紀實在太小,要抗橫那絕欲。還是差了些火候——」

宗守聞言一笑,躺在搖椅之上,不斷的晃著:「那就打一個賭如何?就賭你這座仙府。」

韓方不由『咦』了一聲,忖道這傢伙,倒是信心滿滿,旋即就啞然失笑:「打賭可以,只是師弟你如今,可有同價的賭注?」

宗守的神情,頓時僵住。那韓方就彷彿沒看見,接著又道:「這樣吧,你若贏了,那我就給你百萬功德。若是輸了,就給我接任蒼生宮主,任期十年。需的任勞任怨——」

宗守微一蹙眉,百萬功德與十年蒼生宮主,這可有些不划算。

「百萬少了,至少二百萬!蒼生學宮之主,這可是勞心勞力的活兒。看方文師侄,都像個小老頭兒——」

「可!」韓方笑著一點頭,接著眼微微一瞇:「若絕欲自縛真氣魂力,你現在與他,有多少把握?」

宗守微微一歎,並不答話。躺在椅子上,不斷的搖啊搖,忖道這韓方老頭,到底還是信不過。

不過想想也是,若不知初雪的戰武之體。誰會想到這平平無奇,修為不到七階的小丫頭,能夠與劍公子絕欲抗衡?

……

一刻鐘時光之後,這片時空裂隙,氣氛已是壓抑到了極致。

蒼生道此處的近萬弟子,都是雙目噴火,定定的看著場中。而那周圍觀戰的之人,也都紛紛是屏住了呼吸,避免刺激到了這些蒼生道弟子們,本就瀕臨崩潰的神經。

六人六戰,前五人,卻都是一劍而敗。摧枯拉巧,無人能抵擋一劍。而即便最後那郭昱,也只是匆匆抵擋了三劍,就被斬斷了兵刃。

立在大約三百丈之外,雷動的面色是複雜無比。片刻之後,才輕吁了一口氣道:「這絕欲,下手可真夠狠的!看來真是想把談秋逼出來,居然是全不留手!」

以往絕欲,挑戰諸宗,是真的以磨練劍術為目的,也絕不會以力壓人。而這一次,卻是徹徹底底的壓制!八階的雄渾真力,高絕的劍術,巔峰的武道意念。三者相合,以至蒼生道宮的前五位精英弟子,都接不下一劍!

「我觀那郭昱,實力應該還稍勝於我——」

也就是說,若是這絕欲,全力出手。他甚至可能不是這雷動的三合之敵。

臉色發苦,強笑了笑,蘇辰又望了四週一眼:「我看蒼生道這一次,怕是失算了。若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力挽狂瀾,這一次只怕要丟臉丟到了家。」

只見那周圍,諸宗諸派的修士武者,都是或冷笑不語,或幸災樂禍,或眉飛色舞。

雷動也是微一凝眉,知曉蘇辰所言確實。這天下之人,可不會管實情如何。他們只會相當然的以為,蒼生道的這一代所謂精英弟子,連絕欲一劍都接不下,可見是後力不繼。

「也不知蒼生道的下一個應戰之人是誰?」

第七人,應該最後一個人選,也應是蒼生道這一代,最強的一位弟子,壓軸之人。可除了這郭昱之外,他還真沒聽過有其他人物,難道是談秋?

此時那對面處,萬餘蒼生道弟子,也都是紛紛回過神,然後相顧茫然。

「下一個是誰?」

「我記得,方才宮主說的幾個名字裡,最後一個似乎是叫雪初?」

「是她?談秋首席身邊的護法內門弟子?我記得那小丫頭,好像實力都不到六階?」

「宮主他們,是到底怎麼選的?怎麼會是六階?」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私下梭巡,試圖尋覓著這個『雪初』的蹤影。

初雪本是有些失神,腦裡面反反覆覆的,都是宗守兩年前的那一劍。

直到眾人的視線,都紛紛望來時,才驀地驚醒。被無數道滿含著疑惑與不解的視線注視,先是一陣慌亂。下意識的想要退開,旋即又意識到什麼,咬著牙往前方邁步行去。

第474章 五靈護駕

一步步邁出,初雪的心裡,卻是如撞兔般在劇烈的跳動,依然是忐忑不安。

這萬眾矚目的滋味,也令她更是驚慌。手足失措,右手死死握著劍柄。有這口宗守送她的七階『五色劍』在手,才感覺覺心裡有了支撐,有了繼續往前走下去的勇氣。

前方諸多的蒼生道弟子,都紛紛讓開,神情異樣。而周圍處,那紛紛議論之聲,也不斷傳入初雪耳裡。一時也忘了以真力屏蔽,然後越聽越是心慌,意亂如麻。

「宗門這該不會是在開玩笑,真的是她?這不是丟臉丟定了?」

「今日之後,只怕我蒼生道弟子,都再抬不起頭,也再別想在他派之人面前大聲說話——」

「方文宮主這是何意?幾位門中長老,就不打算阻攔?」

「哼!你我幾人,都是一劍而敗。這個蠢丫頭上去,又有何用?她若能在絕欲面前站穩,沒被壓垮。我袁飛的名字,就倒著寫——」

這聲音熟悉之至,初雪氣不過回頭一看,果然是袁飛,正在那裡跟玄葉與含劍幾人嘰嘰歪歪。不由是杏眼怒睜:「你才蠢,蠢豬!記住了,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飛袁!」

說完之後,初雪就再懶得理會這討厭傢伙。憋了一肚子的氣,再不管其他,『蹬蹬蹬』的闊步往前走,心念也澄明瞭下來。

托此之福,一些雜念,也全數消退。周圍的議論聲,也再聽不見。

只一個念頭,那就是定要比這六人強些!哪怕是比那郭昱,多撐一劍,也是勝利。

這時又想起,方才忘記了問宗守,為何要把她推出來?少主這不是為難人麼?

也沒怎麼細想,當初雪走到絕欲面前四十丈處站定。所有的意念,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本來還在琢磨著,要如何才能比郭昱多撐一劍,腦裡此刻卻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方才訓斥那袁飛之時,確實是極其爽快。可站到絕欲面前,才發現要在這人面前站穩,真的是很難很難。

先前遠遠望著的時候不覺,此刻卻只覺一股股暴虐洶湧,浩瀚磅礡,無邊無際般的強橫意念,凌壓於此間,使她幾乎都喘不過氣來。

而此時那邊觀戰的諸派修士,也都是微微一怔,滿是意外之色。

「六階?這蒼生道,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難道是施展了幻法?又或是斂息之術?不對!此女確然是六階——」

「在搞什麼鬼?那麼多七階八階的武修靈師不出手,卻偏派出一個六階的小女娃應戰?那方文,莫非是已經準備放棄?」

「蒼生道,今日這是準備要貽笑大方,淪為雲界諸宗的笑柄?」

蘇辰與雷動,亦是面面相覷,眼裡都全是惑然之意。

雷動卻更錯愕一些,這女孩,他似乎是見過。莫非,就是那宗守身邊,跟著的小侍女,虎貓一族的小女娃?

初雪他也仔細看過,那時也覺得她,有什麼太出眾的地方。

靈武雙修,靈鍛虎骨,在東臨雲陸,已經是絕頂的天資。可在蒼生學宮,這等天才雲集之地,卻實在不算什麼。

蒼生道把此女推出來,到底是何用意?真令人一頭霧水。

那邊絕欲,似乎也同樣是疑惑無比,上下看了眼初雪,而後眉心就皺成了一個『川』字。

「你是何人?談秋到底何在?」

初雪本就只覺身上壓力很沉很沉,此時見絕欲的眉頭一顰,頓時更覺心慌。也沒怎麼細想,就慌張著答道:「我叫雪初!少主他剛才好像飛到上面去了!」

說完後還用手指了指頭頂示意,初雪也直到半晌之後,才反應了過來。聽著周圍響起的輕笑聲,那粉面頓時脹成了紫紅色,恨不得立時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而絕欲神情,則是愈發的陰沉似水。

「少主?你是談秋他的護法女侍?」

也不待初雪承認,絕欲就驀地踏前數步。雙目如刃,望向了虛踏於半空中的方文。

「方文!談秋!爾蒼生道,莫非是要羞辱我絕欲?豈不聞辱人者人必辱之——」

初雪那邊,卻沒去聽絕欲說什麼。見對方身形一動,就以為對方要動手。

忙慌慌張張的一拍自己的靈獸袋。瞬間五道靈光,化光騰出,浮在她的身後。

麒麟居中,其餘四隻靈獸,則各居左右上下四方。立時使無數的五行靈能湧來,而初雪也只覺那沉重的壓力,驟然一輕。

絕欲一聲驚咦,止住了話語。首次正視眼前這少女,眼中微含訝然之色。

而附近空間,也是為之寂靜了數息。無論是蒼生道弟子,還是那諸派強者,都略顯錯愕。那神情就仿似看到一個胸圍平平無奇的少女,當寬衣解帶後,才發現這少女的身材,其實意外的有料。

「居然是五隻六階——」

「寒金虎、赤火金凰、黑麟獸、玄冥龜、青螭。居然全是神獸亞種!」

「這是誰給她尋來的,簡直是暴殄天物!」

瞬息之後,幾乎所有人的神情,都轉成了羨慕嫉妒恨。神獸亞種級別的護駕,九成九以上的靈師,一輩子都無可能擁有。

而這個在諸人眼中,平平無奇的小女孩,卻能一人擁有五隻!豈不令人嫉恨?

心中也都紛紛恍然,有五隻神獸亞種護身,到的確有了些上場的資格。

也直到片刻之後,才有人注意到情形的異常。

「奇怪!五隻神獸級別的護駕,她的魂力怎麼能撐得住?」

魂契之約,固然可使靈師,控制住各種精獸魂獸。卻也必須時時刻刻以自己的魂力餵養,作為護駕成長的養份!

「似乎是天生護駕,也有些不似——」

五隻靈獸,也不知被施展了什麼秘法。神魂與那場中央的少女,無比的契合。介於天生護駕與普通護駕之間,可以想見。這五隻神獸亞種,必可在少女的操縱之下,發揮出近十二成的戰力。

那二百丈高空,隱在虛空之內仙府閣樓之內,韓方亦同樣是驚了一驚,而後若有所思道:「五隻神獸亞種,師弟你倒真捨得下本錢。那麼說來,那重塑肉身的靈藥,也是為此女索要?」

宗守笑笑不答,依舊在那搖椅之上,悠閒的前後搖晃著。他不能喝酒,於是就給自己泡了一杯茶。最頂級的『雪葉尖』,萬載之後,一克就相當於一滴九階龍血。

不但清香襲人,喝上一口,感覺自己身心,都被洗滌了一番,心神空靈無比。稍後閉關嘗試突破日游時,必定大有好處。

「韓師兄,賭約已立,不可反悔!你加注倒是可以——」

韓方頓時唇角抽搐,重重的『哼』了一聲,轉過頭不理這小子。

其實此情此景,初雪若真能辦到,他自然是喜而樂見。可一看到宗守這神情,就莫名的只覺一陣不爽。

凝思了片刻,韓凡便又點了點頭。

「有何不可?再加百萬功德,換你再增五年學宮之主——」

宗守一樂,很是期待的,往下面看著。

三百萬功德,那麼那傳法傳功二樓,幾乎小半九階級別的劍術孤本與秘術靈法,他都可兌換出來。

忖道雪兒啊雪兒,這次就靠你了。管理學宮,這種煩人的事情。還是讓別人操心最好。

而此時韓方,目中也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異芒。依稀感覺,此時那女孩的氣息,似乎有了些變化。

此時初雪的心念,也的確是在變化著。神識與五隻靈獸,水乳交融。受其撫慰,心神總算是漸漸靜了下來。

神獸之屬,皆傲凌於天地,橫行霸道,不可一世。而似烈火金凰與寒金虎這般,更是性情好鬥,受不得半分挑釁。

此時都被絕欲,那浩瀚的絕滅劍意壓制,都是不爽之極。凶性勃發,呲牙咧嘴。哪怕是打不過,也要這絕欲身上,咬下一塊肉。

初雪也同樣只覺體內戰意,漸漸洶湧,心臟宛如擂鼓一般,不斷的跳動!一次比一次猛烈,源自虎貓一族的好戰血脈,在漸漸燃燒!

心中也是一橫,反正是破罐子破摔,總不會比那袁飛幾人更差,其實只需盡力就可!

只是那絕欲凌壓而來的意念魂壓,卻讓她難受無比。比之那十張地沉符,六張封靈符,貼在身上的時候,還要痛苦。這身軀四肢,都被束縛之感,讓她先前那輕快之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思潮漸止,初雪眼前也莫名的,就浮現出了一個畫面。那是宗守,與虎千秋那場大戰,凌空而起的畫面。

也突然升起了一個念頭,自己其實,也可以飛起來,再不被束縛。

「五靈神獸?有意思!倒也值得我為你動手——」

那絕欲微一瞇眼,接著就冷聲一笑。他也懶得伸手握劍,只以意念,控住了身側的劍器。

可下一須臾,卻見對面的少女,似乎正在發傻,兩眼茫然。

此時周圍觀戰之人,也都有所覺。紛紛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這個時候走神?該不會是嚇傻了?」

「哼!一個六階,哪怕有神獸護駕,又能怎樣?」

絕欲卻神情一凌,忽然只覺對面這少女的氣息,竟是漸漸動盪不寧,徹底的脫出他掌控,神識也再鎖定不住。

第475章 劍翔於天

初雪其實只失神了須臾,就恢復了清醒。腦裡仍是反反覆覆的閃現著,兩年前宗守那一劍的影像。

心神卻漸漸的抽退出來,專注於眼前。只僅僅數息,那黑暗深邃,暴虐瘋狂的勢壓,就更加的磅礡無儔。感覺四肢氣脈,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約束著。就如置身狂瀾中,身周的空間,都是異常的粘稠,每一個動作,也都是無比的艱難。

初雪卻感覺分外的不爽,只想騰飛起來。掙開這厚重枷鎖,甩開所有重負,再不受其所制。

「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當水銀瀉地,無跡可尋,無痕可覓——」

腦海之中,再次閃現過這一段話語。初雪的眸中,也迸射出了一抹靈光。

這絕欲固然是很強很強,可是自己試一試,又有何妨?大不了就是輸而已。

少主的那一劍,自己一定可以施展出來!

再不猶豫,初雪的身軀,就驀地騰空而起,躍起七丈。手中的五色劍,也在同時『鏘』的一聲脫鞘而出!

當劍出之時,立時一道雪亮劍光,貫凌天地。恰彷如宗守兩年前,劍翔於天,靈動無比,無跡可尋。又燦爛奪目,仙氣盈然。又更多了幾分空靈之意,就彷彿謫仙,降臨於世!

不止是她的身軀魂念,再不受絕欲那劍意魂壓所制。體內也彷彿一個枷鎖,被強行衝破打開。一波波浩大的天地靈能,從四面八方狂湧而來,衝入到她的體內,在雀躍奔騰,滂湃如濤!

「是七階!」

「居然是臨戰之時,突破七階境界——」

「不可能!」

「好空靈的一劍,輕靈飄逸,絕於人寰——」

一聲聲驚呼之聲,從四旁處接二連三的響起。

那絕欲的瞳孔,亦是微微一縮。接著那眼眸深處,又閃過一絲見獵心喜的亮澤,饒有興致。

竟是以手握劍,猛地一劍橫斬。帶著浩大的黑色氣息,宛轉如龍般,以破滅一切之勢,橫掃著天際。

這一劍,竟使得這整片千丈方圓空間,甚至出現一絲絲黑色裂隙。

周圍觀戰之人,只需稍不注意,身上就會被這些空間裂痕,割出一道道血痕。

這個叫雪初的女人,即便真是超脫了仙道之外,他也要將之斬落下來!

可就在天際間那五色光影,與黑色劍潮,即將碰撞交匯的那一霎那。

初雪身周的氣息,就是再次一變。先是只覺一波波絕滅劍勢強壓而來,而體內的真氣魂力,也在瘋狂的奔騰,極力抗拒著。

隨即這二者,赫然竟是在體內,快速的融而為一!平日練習靈武合一之劍,始終都無法打破的隔閡,這一刻,卻是水到渠成般的破開。

猛地灌注於劍尖之上。先是一股磅礡罡氣,從手中五色劍之上爆發。而後下一須臾,又是一股更加龐大的五行靈能,從四面八方,再次激湧而至。使初雪的劍勢,瞬息間就增長至極,攀升到了又一個巔峰!

攪動著天地之靈,凌空而落!

這一刻,遠處的雷動與蘇辰,是徹底怔住,定定的立在原處。

視線雖是在看著初雪與絕欲二人,眼眸裡卻只有那璀璨耀眼,驚艷至絕的一劍。

這一刻,袁飛是張大了嘴巴,久久無法合攏。身旁幾人,也同樣是好不到哪去。

先前那個傻乎乎,在他們眼中,實在太過平凡,不值一提的小丫頭,此時卻飄渺靈動,輕逸如天外飛仙,似神仙中人——

就彷彿是從不起眼的醜小鴨,變成了天鵝,翱翔於天!

數息之前,還是在想著,這初雪會怎樣落敗。可這時,卻只覺是心臟悸動,幾乎停頓。

這一刻,刀君李無回,是險些真力失控,從天空中跌下。雙眼猶自死死的望著,不願移開片刻。躍躍欲試,卻又惋惜無比。

而在那兩百丈高空,那隱匿的樓閣之內。宗守也不下小心,沒控制住漂浮在半空中的茶杯,猛地摔下。把他燙的是呲牙咧嘴,卻一時沒心事去理會,只以愕然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著兩百丈之下,那個小女娃。

他看見了什麼?那是靈武合一!雪兒這小丫頭,居然是真的將靈法武道,糅而為一!

旁邊的韓方,也同樣狼狽。一不小心用力太過,身下的搖椅,轟然粉碎。手中的酒杯,也被捏成的齏粉。

卻仍舊是保持著坐著的姿勢,蒼老的面容,徹底呆滯。

虛踏在半空的方文,同樣是神情茫然,不敢置信。口中呢喃的念著:「靈武合一,居然是靈武合一!」

這一聲低吟,就彷彿是投入到滾油中的一點火焰。使整片空間裂隙,都為之騷動嘩然起來。

「是靈武合一,怎麼可能?」

「這女子,怪不得蒼生道會遣她出來做壓軸之人。居然是靈武合一,難怪——」

「原來如此!我說這平平凡凡的女子,怎麼可能有資格,擁有五頭神獸亞種當做護駕!」

當那議論之聲,才紛起之時。初雪的輕靈劍影。與那橫掃而來的暗黑劍芒,已然是交織碰撞了一處。

「鏗!」

並未掀起什麼龐大浩瀚聲勢,只是一聲銳利的金屬交鳴。

可這袁飛玄葉幾人,傾盡全力,都無法抵擋住一招的大絕滅劍,卻在崩潰瓦解。

兩道劍影之間,一道道駭人驚聞的黑色裂痕,在四下蔓延。所有的罡風與劍芒餘勁,以及種種衝擊震盪之力,都已被這時空裂痕所吸收。那不可一世般的濤天魔霧,也在一片片消退潰散。

絕欲非但是未能將上空中飛凌而至的劍影斬退,反而是踉踉蹌蹌的,身形被一股巨力衝擊,暴退至數十丈外。

反觀初雪,雖也是在退,卻是更從容的多,身影依然是輕靈至極,飄然欲仙。

「這一劍,是你教她的?當真是神妙無方,絕艷當世——」

閣樓之上,韓方唏噓了一聲,似乎是在感歎著。那面上,總算是恢復了平靜。

若無其事的揮手一招,又是一張搖椅,到了他身下。而後韓方,就又斜著眼,看著宗守衣上的那些茶漬。

「這麼說來,初雪她能夠掌握靈武合一,即便是你,也未能想到?」

宗守苦笑,運動起真力,把那些水漬,瞬間蒸發。而後頗有些惋惜的,看著地上那掉落的茶杯。

這可是最上品的『雪葉尖』!至少價值三滴九階真龍之血,就這麼被他浪費。

他剛才,才只喝了一口而已。

韓方是忍無可忍,恨不得狠狠一拳,以泰山壓頂之勢,狠狠砸在宗守的頭頂。這傢伙,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思去關心這個?

卻只能強行著壓抑著這衝動道:「雪葉尖我還有不少,稍後可以再送師弟你一兩!」

宗守這才一喜,旋即又是一聲輕歎:「確然是沒有料到!」

那套靈武合一之劍,他本來只是讓初雪嘗試一番,根本就沒指望會成功。卻不意最後,居然真的有效果。

要不自己,也試著練一練?心中又知這是絕不可能。初雪能夠做到靈武合一,一方面確實是因其資質,另一方面,卻是方才力抗絕欲的劍意威壓,心神是前所未有的集中,心無旁騖。這才使魂力內息,完成融合。

韓方的眼眸,頓時是一亮:「這麼說來,你說她能抵擋絕欲十劍,是另有底牌?」

「確然!」

宗守再次頷首,至於是什麼底牌,卻再不肯解釋了。反正這次的賭約,他是贏定了。三百萬功德,已經在向他招手。

「師兄,要不再加注如何?我賭雪兒,多半能夠戰到五十劍開外——」

韓方斜睨了身旁這小子一眼,卻是冷哼一聲,不肯再應承。

心中也是為之一定,這次雖是輸了三百萬功德,不過結果也還算不錯。至少他們蒼生道,不會再淪為他派笑柄,非但不會,反而更將再次震動雲界。

靈武合一的資質,這十年以來,整個五陸十二島,也不過才出現四人而已。劍宗一人,道家一人,佛家一人,魔門一人。現如今,還要加上一個素初雪,是屬於他們蒼生道的素初雪!

就唯獨未曾讓宗守,答應出掌蒼生學宮,有些可惜了。初雪可算是這傢伙,親手培養出來。

而無論那宗原,還是弱水,實力也都是遠超同階。這調教人的本事,真的很不錯。

難得的是,此人為一國之主。謀略政務,必然也有些根底。

心中又有如是萬蟻噬心,有了那麼一絲後悔之意。

若是當初能答應宗守,順便收下,若是再仔細一些、有初雪若蘭二女,傳承自己一身的所學。他這一脈,也必可光耀於世。

只可惜——

這一次,卻是瞎了眼睛。

面上卻不肯顯出半分,依舊保持著肅穆凝然。雙眼繼續灼熱的,看著向下方。

而下面的方文,則是不著痕跡的,用袖子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心中大定,也輕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總算是不用丟人。也微覺慚愧,自己還真是看走了眼。

周圍幾位長老,也莫不都是如此。其中一兩位。更是眼神熾熱。

這小女娃,在蒼生道之內,似乎還並無師長?

第476章 戰武之體?

初雪此時心內,除了茫然之外,就還是茫然。

這一劍,自己真的擋住了?再仔細看,對面那個絕欲,似乎也很狼狽的樣子?先前令她連呼吸都感覺困難萬分的劍意勢壓,如今雖還在,卻再沒半法將她困縛。

只覺是渾身輕鬆,輕盈無比。身周的五行之靈,更是活躍跳動。先前把地沉符與封靈符取下之後的感覺,又莫名其妙的再次回來了。

不過這怎麼可能?自己真的是把這絕欲,把這袁飛幾人,連一劍都擋不下的劍公子擊退?

——肯定是自己的看錯了,一定是幻覺!

卻全然未曾注意,體內已經突破到了第七階的真力,還有那正是水乳交融般的內息魂念。

是無比的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身後,五隻靈獸的已念,驟然齊齊劇烈波動示警,初雪才猛地再次醒來,而後便見對面的絕欲,已經止住了急退的身形。

之後腳尖在空中虛踏,整個人就合身帶劍,往這邊疾撲而至。

那面上不但沒有半分羞惱的沮喪,反而是泛著微微紅暈,似乎是興奮無比,戰意高揚!

黑色闊劍,撕開了虛空,再次帶起了一片黑色的濃霧,沒有了之前那吞天噬地般的氣勢,卻更是凝縮。

絕滅一切!把所有接觸到的微塵粒子,就盡數碎滅!

初雪先是一驚,接著瞳孔又立時一豎,彷彿貓一般的豎瞳。

而後是想也不想,近乎無意識的,又是一劍削出。

——五靈劍之爆焰!

一年半時間,習練過千百次,幾乎化為身體本能的劍式。此時施展開來,竟是異常的順暢。

身後的烈火金凰,也張開了雙翅,一波浩蕩凰威,立時威壓全場。

初雪的劍意,也在變幻,仍舊保持著先前的輕靈,卻更多了幾分烈焰的狂暴,與百鳥之王的高貴風華!

身周燃起了一層火焰,五色劍上亦騰起一片金中帶赤的烈炎。在黑色劍潮之中,逆勢而擊,彷彿是鳳凰臨世!

而就在浩蕩的赤焰,與純黑劍霧,激撞衝擊的霎那。初雪的劍尖,卻驀地在那闊劍真身之上,輕輕的一點。

立時又是『鏗』的一聲銳響,絕欲的身形,竟是再次暴退。

而初雪這一次,卻再未有半分停滯,再不給絕欲絲毫的喘息之擊。如影隨形,緊隨而至。

身上的烈炎,慢慢消退。更多的純白靈光,籠罩在身周。手裡的五色靈劍,彷彿在這霎那,提升了兩個階位!鋒刃處更閃現著,令人心悸的森冷寒芒。

——五靈劍之掠鋒!

若說先前初雪的劍意,是華麗高貴中帶著暴虐。那麼此時,就是不可一世的凌厲。

寒金虎一聲怒嘯,初雪身周的白色靈光,也彷彿是化作一隻白虎之形。那只青螭,此時也是目中透出一個符文。使初雪的身周,又籠罩了一層青色的微風,身影更速。

也就在絕欲揮劍疾擋的那一霎那,初雪的劍路軌跡,也隨之變幻。

——左下,三寸!

她不知是為何要如此,只是朦朦朧朧的有種感覺。刺向那裡,必定是對的。記得少主也說過,她的直覺判斷,比腦子可靠。也就毫不猶豫的,把劍勢向那邊落了過去。

又是一聲刺耳劍鳴,虛空中綻放出點點火花。依然是把整片虛空破壞,一條條手指粗細的列橫向四周橫掃。

絕欲的神情一怔,身影再退,仍是十丈之巨。

還未再穩,初雪就又是一劍,凌空而落。

——五靈劍之龍降!

絕欲眉頭一驟,毫不慌亂,闊劍在身前一橫一劃。也就在他自以為,已經把初雪的所有的劍路,都盡數封死之時。

卻只見這空中的青色劍影,又是軌跡一變,直斬他的身軀之右。

「叮!」

一聲輕鳴,再次響徹十萬丈時空。此時的絕欲,已然是無法踏空而立,被那浩瀚劍勢逼迫。竟是猛地跌落了下來,踩著那實質為時空壁障的地面,再次狼狽而退,這一次,又是十丈之距!

初雪卻仍是不依不饒,身周那還未消退的赤炎,再一次膨脹。身後竟是兩面火翼張開,輕輕撲扇著,翱翔於空。

赤焰劍光,帶著一片片突如其來的火色金羽。往十丈之外,狂捲而去。

——五靈劍之烈羽!

就彷彿是身化金凰,身內那來自上古神獸的血脈,也是脈動燃燒!

心神之中,是興奮無比,卻又毫無雜念。只是按著本能,不斷的追擊,不斷的出劍。

絕欲此時,卻是不自禁的瞳孔疾縮。在他眼裡,此時的初雪,簡直就是與這片天地,徹底合為了一體。

那天地之靈,特別是五行靈能,幾乎是將他完全背棄。全都圍繞在這女孩的身周,盤旋纏繞,任其調度。

而在那如秋水般的瞳中,已全然沒有了先前的畏懼忐忑。竟赫然是戰意升騰,隱含著興奮之意,就彷彿是在享受著這場戰鬥。

絕欲眉頭一挑,而後心念也徹底寂靜了下來。這一次,是他小視了此女,這雪初,也的確是足堪為他敵手。

所以這一戰,他也必定要全力而為!

黑色闊劍,猛地一漲。爆發出千百劍影,一道道黑色電流激發,與那片片火雨,不斷的碰撞交擊,將之一一點碎。

最後所有暗黑劍影,都匯在一處,向那道最熾烈的火光,衝擊過去。

可就在交匯的那一霎那,那赤焰之劍,卻先是一縮一引,而就在他匯在那劍尖處的力量爆發之後,這點火光又再次暴漲。

當兩劍交擊,又是大片的時空裂隙,如蛇席捲。絕欲卻是胸中煩悶的,快要吐出血來。

力量爆發的時間先後不同,使他明明有著力壓對方一籌的內息,卻偏偏是處於劣勢。以集中對分散,使他的劍光,驀地一陣散亂,幾乎陷入了無序狀態。

身形也不得不再次暴退,這第四劍,又是十丈之距!身周上下,更被幾道火雨透入了進來,將他的髮絲衣物,都瞬間燒焦了不少。

心中竟升起了一種無比荒唐的感覺,彷彿自己所有的破綻,在這少女眼中,都是無所遁形。甚至一些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劍術缺陷,也逃不過對方的敏銳靈覺。

——只是這又如何可能?開什麼玩笑!

他自幼便被視為劍術天才,二十三年時間窮研劍道至理。這兩年間,更一一挑戰十大聖地,十九靈府,以及所有世間公認的名門大派。

會遍了雲界,幾乎所有的年輕輩強者,大小一百七十四戰。

自問劍術在同輩之中,必定能入前三甲之列。而戰鬥經驗,更是獨一無二。

可眼前這小女孩,卻不過十六而已。哪裡來的這般高深的武道修養,能破他的大絕滅劍?

初雪卻沒功夫去理會他的所思,當火雨消退,又是一劍襲至。

渾身上下,全是幽藍水光,卻並未與烈焰衝突。反而使水汽沸騰,蒸出無數的白霧。

初雪身後的火翅,也化成了水藍羽翼。長劍揮灑,帶著無數的沸騰激流,向前衝擊。

——五靈劍之水銀!

就真如是水銀洩地!無論是那劍影,還是那水液,是瀰漫了所有的空間。如見縫插針,無孔不入的,衝入到那絕欲的黑色劍潮之內,發出一連串的『叮叮』聲響。

而每當一次雙劍交擊之聲響起,絕欲就是後退一步。當這水光劍勢,漸盡之時。絕欲已退出了十丈之外,神情陰沉如水,那俊美到妖異的面頰上,也多出了幾絲血痕。

而此時,整片空間,所有萬餘人,都是一片死寂。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恐騷擾了這場精彩劍戰。

眼中卻充滿著驚駭不可思議之色,初雪方才一共只出五劍,而絕欲卻是每接一劍,就要後退十丈。

聞名雲界,近乎是戰無不勝的劍公子,此時卻似乎是狼狽無比,左支右絀。

難道這挑戰十聖地,十九靈府,而無一敗的神話,今日就要在這女孩的手中終結?

這個少女,小小年紀,怎麼可能有如此高絕,甚至力壓絕欲一籌的劍術?

遠處的蘇辰,也同樣是錯愕,不解的看著場中。

想了又想,蘇辰還是忍不住開口。

「真個是奇怪!我看此女,幾乎每一劍,都落在這絕欲的破綻處。這劍術之強,我看已不遜色於宗守老弟。只是看她劍路,分明前面是無比呆板,到半途之後,才會忽然隨勢而變。走的竟是後發制人的路子,真個是奇怪——」

他看過宗守劍術,基本都是先發制人,是算透了對方劍路。又或者乾脆,是逼使著對方,按照他的意圖來。

雷動也是一陣迷糊,他見過初雪,這丫頭的悟性,非但不高,反而是有些迷糊才對。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人?

這叫雪初的小女孩,不是初雪?

再仔細看,那劍路確實呆板,缺少變化,卻又有著一種常人難及的靈性?

同一時間,在那閣樓之上。韓方驀地長身站起,踏前一步,到了憑欄之外。手微微發顫,許久之後,才長噓了一口氣。

「這丫頭,可是戰武之體?」

第477章 腸子青了

同一時間,在那閣樓之上。韓方驀地長身站起,踏前一步,到了憑欄之外。手微微發顫,許久之後,才長噓了一口氣。

「這丫頭,可是戰武之體?」

宗守的眼咪咪笑著,坐在搖椅之上,悠閒地繼續晃蕩著。

「差不多吧!三年前就發現了,可惜師弟無能,不知調教之法。到如今,才剛剛至中段而已。呵呵!那天就說過師兄,你會後悔的——」

「哼!我等修者,講究的是道心圓融,落子無悔。即然是已經錯過了,那也沒什麼好悔恨的——」

口裡雖是這麼說著,語氣間也微帶淡然之意,很是超脫。韓方肚子裡卻正是悔的發青,痛心疾首,莫過於此次。

這一輩子,他也做過無數的蠢事,可卻感覺無一樣,能夠與今日相較。

靈鍛虎骨,靈武雙修,在蒼生道宮之內,也只能算是天資中上而已。

即便靈武合一,也只是使初雪的氣力,比同階強盛許多,甚至能越階而戰。

可若是沒有足夠的武道與靈法天賦,終究只是力量,比別人稍稍大些而已。

就彷彿一個傻乎乎的巨人,握著一柄巨錘,卻不知使用。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麼可懼的。

可此時這戰武之體,卻使初雪,真正有了抗衡那劍公子絕欲的資格。強橫的戰鬥直覺,可使她即便不掌握劍理,可仍可在劍術上對抗。

而這五靈神獸,更補全了她最後一個短板。掌握了靈法之後,才不至於被人所乘。

宗守暗暗冷哂,忖道你就裝!繼續裝!不過仔細想想,決定還是不繼續刺激這老頭的為好。

趁著這韓師兄沒注意,偷偷的把案几上的三枚靈果,收入到袖裡。

這好東西,偷回去可以給弱水初雪嘗一嘗,嗯!宗原那傢伙,只是順帶而已。

旋即又想這雪兒回來,自己總需要拿出些過得去獎勵出來?便又拿了兩個。

那紅玉含靈果,總共才不過八枚。此時盤子裡,也只剩下了兩枚。

宗守眼珠一轉,便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靈果,連帶著那瓶百靈瓊液,一併收入到乾坤袋裡。

而後這時,那韓方才似乎回過神,面透恍悟之色:「真是妙絕!以麒麟為根本,承擔其他四頭護駕的魂力消耗。五隻神獸,恰屬五行,循環共鳴,可使它們接近天生護駕。不但可為護法,更可助她感悟天地,靈法奧則,掌握神獸劍意。此後魂念修行,可再無障礙。」

說著話,韓方回過了頭,目光也第一時間,就望見了空白的磁盤,還有那瓶消失了的百靈瓊液。

眼角不禁是微微抽搐,暗罵了聲臭小子。卻只當是沒看見,只聲音變冷道。

「我如今只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宗守一笑,手指虛空一劃,就有一道道魂力凝成的線痕,聚於身前,赫然是一個靈陣的雛形。

雖只是粗略的構畫,一個大致的框架而已。那韓方的眼眸,卻是為之一亮:「原來如此!」

這後人創造的靈陣,對他而言,其實算不得什麼,也沒什麼奧妙可言。

所差的只是一層窗戶紙,只需捅破了,自然就可了然無遺。

第一個念頭,是若他們蒼生道弟子,都能以這類似的靈陣,收服護駕。實力豈不是可大幅提升?

旋即又覺無奈,五隻亞種神獸級別的靈獸,可不是人人都能收集得到。換作普通的精獸,效果也會大幅下降,並無太多補益。

真正能受益的,也只有宗門之內,一些真正核心。

不過蚊子再小,也是塊肉。

韓方的眼,微微瞇起:「你若肯將此法獻給宗門,可換取三十萬功德!」

這時才想起,這個靈陣,是出自宗守之手。而無論是雲界之內,還是其他世界,都無有類似的法門。

難道說,是這傢伙,一手所創。想想宗守的年紀,這就有些駭人聽聞了。

宗守卻不置可否,呵呵笑道:「三十萬不行,至少兩百萬功德才可!五靈不行,可以四象,四象湊不出,可以三才。三才要還是不能,可以兩儀。只是代價要稍稍大一些——」

韓方一聲冷哼,這傢伙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心中的疑惑,卻是徹底解開。料來宗守再怎麼天賦出眾,也不可能將這法門,短時間裡,完善到這等程度。

多半是這傢伙運氣好,不知從哪裡得來的上古秘術。

也再懶得理會宗守,定定的看向下方。那心裡面,卻更是抽痛,悔恨交加。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初雪已經是又連續十幾劍刺出。幾乎每一劍,都令絕欲狼狽而退。

可距離卻在漸漸擴大,十丈,十一丈,十二丈——

而那已維持了整整半刻鐘的寂靜,也是漸漸打破。那噪雜的議論之聲,再次轟然而起。

「——這已經是二十九劍!七階初境,就能將劍公子絕欲,逼到如此境地。二十九劍,退三百一十七丈。此事若說出去,誰能相信?」

「談秋之外,蒼生道之內,居然還有如此人物。靈武合一,劍術精絕,這可真是令人意外——」

「此女實在是令人驚艷,前有水凌波方文,後有談秋雪初。這蒼生道,估計這萬年之內,都不愁後繼無人。」

「我如今只奇怪,為何這雪初的劍路,似乎非是料敵於機先。而是劍出之後,才隨勢變化——」

那所有的蒼生道弟子,都是興奮的面上發紅。之前的沮喪,都是全數消散。

「我蒼生道之內,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物?」

「果然不愧,是被宗門破例收錄為三代弟子的人物。勝過我等多矣!」

「先還在奇怪,為何宗門,會安排這雪初殿後。卻原來是我等,實在太過淺薄。宮主大人,必定是早料到了這位三代太師叔祖,已到了突破邊緣。劍術強絕,靈武合一,如何就戰不得這絕欲?確實比袁飛那幾個廢物,強的太多!七階巔峰,卻連人家一劍都接不下——」

「這劍公子絕欲,也當真是囂狂!難道真以為我蒼生道無人?」

「能以初入七階的實力,將絕欲逼迫至此,雖敗猶榮!」

「還是宮主與諸位英明,我蒼生道近年,可真是人才鼎盛!」

方文在上面聽著,心中卻是有些發虛,暗暗為自己抹了一把冷汗。

提議讓初雪出戰,可與他沒什麼關係、全是那位已經在玄命金冊中,提升到了第十六位的那人手筆。

事情他真沒看看出來,慚愧,慚愧——

旁邊的幾位蒼生學宮長老,也都是面色古怪,略顯尷尬。不過城府卻要比方文深厚得多,面皮也更厚實一些。若無其事,面含微笑,似乎是在享受著弟子們的讚譽。

渾然忘了不久之前,在那學宮正殿之中,幾人還是在爭相指責。

相互意念間的交流,也是徹底變了調。

「宗師叔他的眼光,果然是不錯!我就說老人家,絕不會亂來,必有深意!」

「當初見這雪兒的時候,我便覺她靈氣內蘊,大智若愚,劍術多半精絕。身背地沉封靈二符,也必定是極刻苦的。如今看來,是果然如此。所料不差——」

「原來李師兄也看出來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這一次,我等對宗門總算有了交代。」

方文不由暗暗腹誹,幾位師兄師侄,你們還能不能更無恥一些?

此時他也覺初雪的劍術,似乎有些不對。後發制人,壓制絕欲,更多的是依靠後期的劍路變化。

可無論怎麼想,都想不出所以然。

也恰在此時。忽然遠處一聲驚咦之聲,忽然響起,震徹全場。

「方文宮主,不知你們這位弟子,可是傳說中的戰武之體?」

當『戰武之體』四字入耳,方文只覺是振聾發聵,如醍醐灌頂一般,所有的疑惑,都盡數解開。

這怎麼就沒想到?這種種異狀,豈非正是戰武之體的一應表徵?

移目望去,只見那問話之人,正是刀君李無回。方文的唇角一挑,而後是莫測高深的搖頭一笑。

「不可言,不能言!」

此事他也未曾確證,若是貿然承認了下來,若事後料錯了,豈不是把臉丟盡?此時也只好故作高深。

方文答的是雲山霧罩,這下方之人,卻只當他是已經半公開的承認。

那嗡然之聲,再次一寂。四下裡目光互視著,都是驚怔難言。

戰武之體!上古傳說中,直感驚人,天生就擅長於戰鬥。即便不習武學要理,也同樣可攀登到武道巔峰宗師的體質——

據說這巔峰的直感,除非是武道,已經達至堪破神境奧妙的境界,才勉強能與之抗衡。

這雪初,靈武合一之外,居然還有如此異能!

那袁飛此時,更已經是面色發白,只覺是頭皮發麻。

先前只是為自己看不起的蠢丫頭,居然能力戰絕欲,將其壓制,而感覺有些羞惱。

也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得罪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靈武合一,戰武之體!

哪怕是宗門之內,再怎麼一視同仁。若欲宗門昌盛,未來的資源,也需向此女,恰當傾斜,必定愛護有加。

似乎這雪初,還是那談秋的一個侍女?

第478章 力盡而止

「直感中階,原來如此。初雪,雪初,多半是她——」

雷動遙遙遠望,目中含著恍然之意。神情裡,是異常的複雜。

當初見那小丫頭的時候,就只覺這虎貓族的小女孩,傻乎乎的,極其可愛,天真單純,對宗守忠心耿耿。除此之外,就沒其他什麼感覺。

那時又怎會想到,就是這個丫頭,今日竟會劍驚全場!

——靈武合一,戰武之體。只怕用不到一日,所有諸宗諸派,都會記下這個名字。

蘇辰的眼神,亦是有些異樣:「蒼生道這一代,還真是人才輩出——」

能力抗絕欲三十劍而反據勝勢,這已是雲界之內,最頂尖的強者。

要知那位劍公子,甚至部分九階,也能戰而勝之!

雷動則是無語,忖道這次他們劍宗,可真是做了一次賠本生意。

宗守,初雪,這豈不是買一送一?

又想起了宗原,不對,該是買一送二才是。只希望,此刻那位正在萬劍穹境修行的師弟,不會讓人失望。

遠處又是劍光鳴響,打亂了雷動的思緒。

只見那場中的情形,又是一變。那絕欲恰是擋住了初雪,一次進襲。

那赤焰漫天,可這次絕欲,卻只退出十二丈!

隨著那兩團劍影不斷的交織變幻,絕欲退得也越來越少。

——十二丈,十一丈,十丈!

蘇辰的眉頭,也微微一挑:「看來是已經穩住了陣腳。」

雷動亦點了點頭,遠處的那一位似已知曉。哪怕他劍術再怎麼飄渺難測,對初雪的直感,也是全然無效。

乾脆一改之前的風格,簡單直接,大開大合。劍速也在此後激增近倍,雖還在苦苦抵擋,卻已能從容應對。腳步更穩,那黑霧劍潮,也再次開始了擴張。

只是到十丈之後,那絕欲卻再無法少退哪怕一步。

初雪的劍術,此時也在昇華。那第一劍之時宛如天外飛仙般的靈動飄逸,此時也彷彿是融入到她的劍術之中。

無比的輕靈,劍式也不再呆板,揮灑自如。幾乎每一劍擊出,都含著一種令人心弦震動的靈韻。劍路也愈發的難側,無法愈發,也難覓軌跡。

更令人心驚的是,這種劍意,與她掌握的除麒麟之外,四種神獸劍意,竟然是全不衝突。

望著那輕靈至極,又璀璨無比的劍光。雷動的腦海之中,也莫名的浮起了一句話。

——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無跡可尋,無痕可覓!

「好一個靈幻劍意,與這雪初可謂是天作之合!」

再掃望四周,只見那諸多觀戰之後,也都是神情各異。

其中大半,皆是難看無比。

蒼生道的死敵,遍佈雲界。對多數人而言,蒼生道每多一個水凌波方文這樣的英才,都是一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

那意味著這個離經叛道的『蒼生魔宗』,未來數千年,地位都將穩如泰山,不可搖動。

「嘿!這女娃的運氣,還真是好到變態!」

忽然間,附近一個感歎之聲,驟然入耳。蘇辰與雷動二人被其提醒,也俱是心中微動,再次仔細看向場中。而後眸子裡,亦透出了幾分訝然。

果然就如此人所言,初雪的運氣,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每當那雙劍交擊時,所產生的時空裂隙,方向往往都不會是初雪那一面。就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都會盡量避開初雪的身軀,更不會影響她的劍路與進襲。

而每一次出劍,那周圍天地之靈的成份比例,總會是恰到好處。使初雪可輕鬆操控,總能聚集到足夠的五行之靈。令她的每一劍,都能達至到最佳狀態,十成劍勢,總能有十二成威能!

若真是運氣,也還罷了。只能說這丫頭的運道,也實在太好了些。

可若是她刻意操縱,那未免就有些可怖!

而初雪此時,也似乎陷入了一種無比玄異的狀態。似是在頓悟,又似是而飛。

雙眼茫然,毫無焦距。卻每一劍刺出,都是靈韻更增,角度也更是刁鑽。

當半途變化之後,更是難以測度,直擊要害破綻,愈發的絕毒。一劍強似一劍,根本就無法抵禦!

蘇辰看得是額頭上冷汗淋漓,也虧得是此刻,初雪的對手,是劍公子絕欲。

換作是他,只怕最多也只能抵擋這女孩十劍而已。

也漸漸入神,這一戰之精彩,實在是令人驚喜。他收穫之多,已經超過了此前絕欲挑戰前五個聖地宗門,他觀戰時的總合。

此次回去,若能靜心參悟,必可使劍術造詣激增。

心中默數,堪堪到第一百四十五這個數字時,蘇辰驀地又是一醒。聽得那劍鳴之聲,與先前全然不同,更是尖銳淒厲。無論是那五行靈劍,還是絕欲手中的那口黑色闊劍,都是在淒鳴。

「一百四十五劍,退一千六百丈!」

——初入七階,竟是迫得那位名震雲界,幾乎所向無敵的劍公子,連退近十里之遙!

而此時所有,都是神情默默。除了那雙劍交擊之聲外,就再無聲息,落針可聞。

場中哪怕修為最低之人,此刻也是意識到,最關鍵之時,已經到來。

絕欲竟是駐足原地,挺立不動。那黑色劍光,也在這一瞬驀地爆發,千百劍影如潮般,帶動黑潮。把百丈方圓的穩定空間,近乎強行斬裂,隙痕處處。一條條巨蟒一般的黑色裂隙,四處遊走。

黑潮反捲,劍影千重,幾乎將幾丈之外的初雪,徹底吞沒!

那此時初雪也被這劍影刺激,瞳孔中的焦距,漸漸恢復,似乎從那仿似頓悟般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不過下一須臾,那雙瞳就再次豎起,就彷彿那第一劍,最開始時的狀態。

身後的五隻靈獸護駕,亦是氣息驟然變幻。都是稍稍一斂,恰好回至均衡狀態,而後就彷彿融為一體般。一道道符文與金色的線條,在五頭靈獸之間閃現。

使初雪渾身上下,都籠罩一層清輝。身後聚結而成的羽翼,更是現出了青紅白黑黃五色靈光,極富層次感。

而初雪的劍,也在這時,再次斬出!

——五靈劍之獸合!

宗守所授,這五靈劍術最難以完成的一劍,初雪也從未真正掌握的一劍,此刻卻是輕而易舉的,就施展了出來!

而這一劍擊下,就有如是銀河之落,帶著漫天的五色光輝,耀眼璀璨,似乎把整片天地都強行劃開!

前方的如濤劍潮,也毫無懸念的,幾被剖成了兩片。

而後『鏗』的一聲悶響,那本來穩固的時光壁障,都在崩解。

而絕欲也是趔趄而退,這一次,卻彷彿是力盡一般,止不住腳步。

一直到百丈之外,才再次停住。神情陰翳難看,而手中的黑色闊劍,也被斬出了一個缺口。而那渾身上下,跟有數十劃痕。

不過初雪,卻也出人意料的,未再次追擊過去。

當那時空風暴漸息,眾人注目過去。才發覺初雪,正立在原地,微微嬌喘著,俏面發白。

身後的五靈神獸,也是神態萎靡,無精打采。

——原來已是力盡!這女孩,到底還是輸了。

這個念頭方起,眾人這才驚覺。加上方纔那一劍,初雪已與絕欲,激戰了一百四十六個回合!

幾乎是佔據壓倒性的優勢,一百四十六劍,迫絕欲退出一千七百丈。甚至最後劍出之時,更令絕欲身處絕未有過的劣勢。

最後卻因力盡,而再無續戰之力,方才敗北!

可若然初雪的修為,能更高一些。同樣是八階境界,那又當如何?

是否能將劍公子絕欲擊敗?

此地萬餘人,此刻大半皆是心潮激湧。更其中部分強者,也在仔細在腦海之內,回放著方纔那一劍。

——好強!沒有第一劍的空靈飄逸,卻把五種神獸劍意,近乎合而為一。

使那一劍的威能,直攀九階之境,才能將絕欲的大絕滅劍斬開,使其潰退!

這一戰,此女確然是雖敗猶榮!

只憑那最開始與終末的兩式劍決,這星空之下,就有她的一席之地!

六絕劍外,只怕要再添一人!雲界之中,也必定將騰起一顆新星。

初雪卻是眼神茫然,正極力抗拒著體內那深沉的疲憊之感。

看著對面,那血痕纍纍的絕欲,神情怔怔。半晌之後,才從不久前的那些記憶片段中,知曉了方纔,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居然真的做到了,不但擋住了絕欲的第一劍。更隨後反攻,迫得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至一百四十六劍而敗!比之袁飛那幾人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強上十多倍!

這真是自己?該不會是做夢?

悄悄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初雪立時便只覺一陣揪疼。痛感真實,多半是真的了。

心中先是遺憾可惜,方才終還沒能抓住機會,將絕欲徹底擊敗。

接著又心緒震盪激湧,這是劍公子絕欲,名震雲界的三絕劍之二。

自己的實力,如今已可與他相提並論呢?

卻只覺是鼻子一酸,差點就要哭出來。她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樣心情。是喜極而泣,還有興奮與感動,不敢置信,都混雜在一起——

第479章 談秋怯戰?

對面絕欲,也沒在動手。把手中的黑色闊劍,隨手扔開到了一旁,毫無留戀之意。

此劍他蘊養多時,不過此時,卻已差不多已經廢掉。看似只有劍刃之上,一個小小的缺口,可劍身之內,此刻卻已是暗傷處處。

他一直以大絕滅劍,毀人兵刃。遠未曾意思,自己的靈兵,也有被斬廢的一天。

接著是微瞇著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初雪,彷彿是重新認識,這個天真女孩一般。

「蒼生穹境果然是人才輩出,名副其實。絕欲領教了,這一戰,我似勝實敗——」

卓立原地,絕欲的神情坦然而又平淡,渾然不似是一個敗者。

即便再怎麼厭憎他的人,也不能不承認,這位劍公子的氣度,確然是恢弘大氣。

「只是不知,雪初小姐你的第一劍,是何人所授?絕欲以前,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從不知蒼生道中,還有這等劍術!」

初雪『啊』一聲,總算是回過了神。頭一次被人稱呼為『小姐』,感覺有些不適應。周圍萬餘道視線注目,也使她微微有些侷促。

腦子裡也沒怎麼細想,就迷迷糊糊的答道:「是我家少主教的——」

這句話說出,幾乎所有人都是心弦一動。把此女調教到這等境界,竟非是蒼生道的那些個名家宿老,而是那談秋——

說起來,這雪初似乎也正是那位的侍女。女僕如此,那麼其主人又當如何?

之前對談秋的印象,只是在黑靈谷中,以八百蒼生玄龍士,大敗紫霄劍騎。

最後更以六階敗七階,二百零一劍,敗太靈宗的季靈子。前二百劍守,後一劍攻,一劍而敗,由此聞名於世。

可此時有這雪初為襯托,這談秋在眾人心目裡的印象,頓時是有些高深莫測,模糊了起來。

「談秋?」絕欲的眉頭一挑,神情又恢復平淡:「如羚羊掛角,又如天外謫仙。若非這一劍,雪初小姐,未必就能如此順利的突破七階,實在妙絕!那麼後面的那套劍術,也同樣是你家少主所授?」

初雪到此時,才驚醒了過來。似乎這些事情,別人還是不知道的為好。便果斷的一搖頭:「才不告訴你!」

那絕欲卻是莞爾一笑,只看初雪的神情,其實就已然可確證。再次遙望那方文,還有那更上方的虛空道:「方宮主,此番我絕欲,乃是為貴宗談秋而來。戰書已下,為何推拒。莫非是貴宗的談首席,怯戰不成?」

周圍之人,聞言都是微微一怔,而後就神情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那談秋既然能一手調教出初雪,幾乎無人再懷疑,談秋的劍道造詣。

此時已無人會認為,那談秋是在怯戰。也都知絕欲此言,只是為激蒼生道答應而已。

不過此時,無論是蒼生道的學宮弟子,還是那觀戰之人,都是目含著期待之色,靜候著方文答覆。都想看一看,這位蒼生學宮首席的風采。

而其中如刀君李無回等人,更是目透銳芒,往方文逼視。

初雪於絕欲一戰,固然是精彩紛呈。不過前者,卻更多的依靠本能。而後者,也是在粹不及防之下,失了先手,一直無法扳回。

故此算不得是武道巔峰對決,談秋若能初戰,那麼此次來蒼生穹境,必可不虛此行。

初雪卻是渾然不覺,憤憤不已:「我少主他,才不是怯戰呢!」

仔細想了想,也說不出什麼有說服力的解釋。只好胡亂找一個理由道:「是看不上!你這樣的本領,連我都戰不過。少主才不會跟你比!」

開始語氣還有些囁嚅,到後面卻是理直氣壯了。

絕欲卻搖了搖頭,微一揮袖:「雪初小姐,這是我與你家少主之間的事情。自有蒼生宮主,與你家少主決斷。與小姐你無關——」

初雪的氣息一窒,正欲再說什麼。卻只聽上方的方文,突然出聲道:「雪師妹,可以回來了!」

初雪無奈,只好不甘不願的『哦』一聲。不過才剛轉過了身,就見那眼前,無數道視線,都在注目著自己。

——有感激,有艷羨,也有驚佩,亦有欣然。

初雪先是錯愕,接著臉『刷』的一下,再次通紅一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

遲疑了片刻,才故做未見,往前行去。學著宗守以前,那種神情淡淡,彷彿毫不在乎的模樣往回走。

忽然之間,就理解了宗守言語中,那『帥氣』,『酷斃了』這些古怪的名詞,到底是什麼含意。

心中正飄飄然,神思不屬。初雪卻忽覺腳下,一陣靈力亂流驟然爆發。似乎是方纔,那一劍對決產生的勁力餘波,還未平息。

一下沒踩穩,然後整個人,就往前猛地一栽,撲倒在地。

這一霎那,全場都是一寂。【wWw.WRsHu.cOm】

而初雪的目中,也頓時一陣溫熱,兩眼淚汪汪的,看向了空中。泫然欲泣,差點就要哭了出來。

忖道少主,你明明就說過倒霉的事,要等三個時辰之後的!又來騙雪兒!這下可真丟人死了,叫人家女孩子怎麼活?

方文在天空,此刻也是唇角微抽,好半晌,才忍住沒笑出來。神情肅然,聲色不動的看著下方。

「絕公子,你戰書雖下,可談師弟應不應戰,卻是我蒼生道與談師弟之事,由不得你。今日之戰已了,我蒼生道也自問無有對不住人處。你要磨練劍術,盡可去他派挑戰,可以離去了——」

那絕欲聞言略一蹙眉,接著便又是一笑:「我絕欲的心性,別的都好。卻惟獨兩件,被人詬病。一是劍癡,一是固執。決定了的事情,就絕不會半途而廢。即便蒼生道與談首席不答應,我絕欲便在此處等。等到你們答應為止!」

說完之後,便立在原地。微闔著眼,不言不語,動也不動。

方文目光一凝,接著便也是一聲冷笑:「你既然要在這等,那就隨你便是!」

說完之後,也再懶得與這絕欲廢話。猛地一甩袖,步行走回了蒼生道宮。

而此時在那樓閣之內,韓方卻是笑著從那搖椅之上站起道:「宗師弟,不知有沒有興趣,與這絕欲一戰?」

宗守早知這老頭會這麼問,撇了撇唇角道:「宗門就不怕我丟人現眼?」

「無妨!」韓方答的是斬釘截鐵,很是大氣的揮了揮袖:「有初雪那一戰在前,我蒼生道也沒什麼好怕的!」

即便敗了,有初雪方才一戰壓軸,這世間諸多勢力,就無人敢小覷蒼生道。

最多奇怪,似雪初這樣的天才,怎會屈身於談秋之下,任其護法。

「還是不了!讓他等著便是——」

宗守嘿然一笑,忖道這就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啊,喝水忘了掘井人,也太無情無義了!

「正因有初雪在前,才不敢出手。要是還不如雪兒,我宗守顏面何存?」

宗守自嘲一笑,卻明顯並不怎麼在乎。

而此時韓方,也狀似不經意的問:「既知自己連自家侍女都不如,為何還在研究法相?對了,幾日之前,玄命金冊之上,師弟的名次,上升了一位。師弟最近修行,可是有什麼異變?」

宗守愕然,這個他倒不知,旋即就含糊道:「異變倒是有,師兄日後自知!」

話落時也站起身,邁向了閣樓之外:「記住了,三百萬功德!一分都不能少——」

韓方的眼角,頓時為之一抽。然後宗守又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回頭:「對了!師兄,我忘了還有一兩雪葉尖沒拿,師兄該不會食言吧?」

韓方頓時大怒,抓起旁邊一個茶杯,就往門口丟去,大罵道:「給我滾!」

這傢伙,偷了自己一整瓶靈酒,七枚紅玉含靈果。居然還好意思問他要雪葉尖。真是豈有此理!

宗守嘿然一笑,也不覺失望,轉過身,踏出了閣樓之外。

他以靈法,遮掩了面容。而此時那大半蒼生道弟子,仍立在原地,沉浸在方才激戰的餘韻中,也無人注意到他。故此是悄無聲息的,走入到了蒼生穹境之內。

已經有不少人,回至穹境,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宗守沒仔細去聽,不過這些人說話,也毫不遮掩。那聲音也就自然而然的,鑽入他耳內。

「可惜了!這次談首席他不願出戰,否則定可敗這絕欲。」

「我以前看雪初太師叔祖,平時懵懵懂懂。卻原來是這般厲害。戰武之體,靈武合一,真叫人艷羨。這一戰,足可滅了那絕欲氣焰!」

「有僕如此,其主可想而知。也不知何時,能見談首席的劍術。」

宗守唇角微挑,心情甚佳。不過其中,卻也不是沒有不諧之音。

「那絕欲說談秋怯戰,未必就沒有道理。說來這位首席大人的修為,也已經有一年多,沒有突破了。」

「今日之前,誰能知這雪初的天賦?靈武合一,戰武之體,此乃天授。說是談秋一手調教出來。未免有些高看了他——」

「那絕欲都已經自縛內息,談首席有何好顧忌的?即便是敗。若是能如雪初這般,亦是雖敗猶榮!」

宗守揉了揉眉心,啞然失笑。懶得理會,逕自往那甲字第一院的方向行去。

第480章 穹境大雪

回到院子裡,宗守把那靈果靈酒什麼的,都留在了大堂中。然後就獨自一人,步入到自己的靜室之內。

只見這小小的四十丈空間裡,已經是徹底變成了光暗兩個世界。

暗的一邊,連一絲光線都沒有。光的一半,卻是熾白到耀眼。

已經轉化為黑白二洞粗坯的兩顆靈珠,也已無法目視。即便靈覺探開,也是一半被排斥,一半被吸收,完全無法解除。

好在此時,這琉璃火烈與暗極寒元二珠。早已經被他祭煉到心神相通的地步,隔著數里之遙,都可有感應。

也可清晰感覺,此刻這黑白二洞的粗坯之間,已經搭起了一條通道靈橋。

暗極寒元珠,再非是只可把吸聚而來的靈能,儲存入珠內深處。而琉璃火烈珠,也再不用燃燒其本源。

二者之間,已經形成了一個循環,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看著眼前,宗守卻是微微遲疑。

自己這一步踏入,要麼是在七階境界,借助外物之力,直接成就法相。要麼是根基盡毀,魂海廢棄,甚至有生命之危!

成功的可能,估計只有三成。

蹙眉凝思,須臾之後,宗守卻是清冷一笑,驀地踏步往前,在那黑白交界處座下。

幾個靈決印出,宗守的口中,也同時道了一聲『收』字。

頓時這一黑一白,無法目視的靈光,忽然聚籠而來。直接從他神霄穴內衝入,融入到他元魂深處。

宗守的面色,也立時一陣發青。只覺是腦海之內,也是半邊冰寒,半邊熾熱,幾乎要將他神魂,立時崩潰。

毫不猶豫,宗守就又探手一招,把一個琉璃玉瓶,招在手中。

幾滴玉白色的靈液,一一飛出,正是當日龍影為他,向凌雲宗要來的靈華玉髓。而這幾點靈液,也同樣遁入到了他眉心之內。

隨後那整個元魂,立時為之一鬆。幾乎停止的思維,再次活躍。

瀕臨崩潰邊緣的兩大魂海漩渦,也再次開始轉動。

宗守此時則是心念至純,傾盡了全力,御使著那兩枚黑白靈珠。一上一下,進入到魂海漩渦的最中央。

而後只聽『轟』的一聲鳴響,兩個漩渦都驀地炸開。不過也就在即將潰滅之際,他所有的魂力,都開始以這琉璃火烈與暗極寒元二珠為核心,再次開始了旋動。

魂海再建,卻一邊是暗的幽深,一邊是光的耀眼。

許久之後,直到元魂之內的格局,徹底穩定了下來。宗守才輕呼了一口氣,知曉這一步,已經完成。

卻毫不感怠懈,衝擊七階,聚結法相,這還只是開始。最凶險的一關,還遠未到來。

……

七日之後,蒼生穹境之內,那學宮正殿之內。方文正蹙著眉,看著眼前。

那是一片雲光幻景,正可見穹境之外,那處寬闊的時空裂隙內。一群數量龐大的修士,正聚集於此。密密麻麻,粗略一數,赫然有四千三百之巨。

且幾乎所有人的修為,都至少在六階之上。七階之上的強者,更達四百。

散修佔據了大約四分之一,其餘便都是雲界諸宗的修士。

「這絕欲,還真是讓人頭疼!」

方文真的是只覺腦仁生疼,陣痛不已。而在他周圍,幾位學宮長老,也都是眉頭微凝,似乎也是在發愁。

「這些人聚集在這裡,倒沒什麼。怕的是有意圖叵測之人,欲對我蒼生道不利。還需想個辦法,解決了才好——」

方文往那說話之人望去,只見是一個二旬女子,正眼含憂色的,看著那中央處的幻影。

這是一位靈境強者,本身也是太元宗的長老。近年因修行一門大法,需重築道基。故此回歸雲界,托庇於宗門。卻因一身修為太強之故,只能呆在穹境之中,順便擔任學宮長老之職。

雲界靈潮低迷,即便是八階的武修靈師,也無法在外呆太久時間。

若是無法尋到合適的修行靈地,更會損害道基。

故此那些聖地靈府,與諸多靈山,才會這般重要,被視為宗門根基。

若無靈地修行,別說是修為再進一步,便是維持本身的境界都是困難。

「這絕欲來歷身世,俱都不俗,只怕強驅不得——」

「哼!即便此人身後,有聖境至境。可我蒼生道,又何需忌憚?」

「靈潮大起,也將是大爭之世。諸宗征伐不休,我蒼生道亦不免捲入其內,脫身不得。此時若不得已,還是勿輕豎強敵!」

「此是綏靖之策!吾羞於汝言!蒼生道萬載以來,都是千夫所指,四面皆敵,又懼過何人?」

「此法確然是不妥。不過強驅絕欲離去,也應是不得已最後之策。」

「依我之間,還是讓宗守與他戰上一場!」

「可師叔若不願,我等能奈其何?」

方文揉了揉眉心,轉目望向了韓方。自從那日初雪與絕欲一戰之後,他這位師叔,就是愁眉苦臉。而此刻也是陰沉著臉,手握著一張不久前,才接到的金色傳訊符,似乎是在凝思著什麼。

似乎也感覺到方文的目光,韓方回過神,然後一聲苦笑:「是兩位玄靜,玄萱兩位師叔,談及到初雪之事。」

整個學宮正殿,立時為之一寂。所有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

林玄靜,林玄萱,一位太元宗之祖,一位七靈宗之祖。昔年羲子的紅顏知己,也是此時,蒼生道內,僅有的兩位第一代祖師人物。

韓方則是冷冷看了這群『學宮長老』們一眼。這些人裡,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他自然是心中有數。口裡便又道:「說是近年之內,會返回一次雲界,考察後輩。兩位師叔,難得回歸,我等需得好生接待,不可令兩位師叔失望。這也是我蒼生道新近弟子,難得的機緣——」

方文更是糾結,一個絕欲,就已經足夠令他頭疼。還沒解決,怎麼這兩位師叔祖,又冒了出來?

是恨不得立時,把這宮主之位,交卸了才好。哪怕是給那位不靠譜的凌波仙子,也無所謂。

正這麼思忖,方文忽然心中一驚,看向了大殿門外。而後便驀地站起,龍行虎步般走了出去。

「下雪了!」

眺望上空,只見那天際,正匯聚著一片翻滾不絕的烏雲。一片片的雪花,正慢慢飄落。

韓方幾人,而已同樣邁入了學宮正殿。而後都是錯愕無比的,看著天際。

「怎麼回事?」

「這穹境之內,怎麼會下雪。莫非是有誰在穹境之內做法?」

幾個長老,皆是面面相覷,滿臉的怪異之色。

這穹境之中,雖也模擬著日月沉落,晝夜變幻。可到底非是真實世界,一年到晚都是四季如春,並無季節變化,更不肯會下『雪』。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簡直不可思議——

「不止是下雪而已,諸位可感覺這天地之靈的變化?」

「嗯!都全數停滯了——」

幾乎所有的天地之靈,此時都是沒有半分流動,顯得呆板無比,毫無生氣。彷彿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徹底定住了。

韓方神情微沉,此情此景,他也從未見過。靈念四下橫掃,也仍不知緣由何在。

最後只能是眺望那甲字第一院的方向,莫非這天象變化,是與那傢伙有關?

旋即是啞然失笑,怎麼可能?定住十萬丈方圓內,所有靈能。即便是他,也只勉強有這樣的本事。

此情此景,與其說是人為。倒不如說是天兆,應該絕不僅僅限於蒼生穹境一地。

又暗暗奇怪,到底是什麼人,什麼樣的事,惹出這麼大的動靜?

難道是傳說中,將統領千萬世界的神皇,出世了不成?可那不是要到幾十年之後?

「怎麼會下雪?」

「這還是頭一次見——」

就在同一時間,蒼生宮的十幾個講經殿內。大半的蒼生學宮弟子、都從殿門內湧出。

那十幾位講師,也未阻止,同樣走出了殿門,向上方看著。

袁飛同樣從講經堂中走出,神情間極不自在,有些鬼祟,彷彿是生恐被別人注意到。

自從與絕欲一戰,他眼中的傲氣,便淡去了許多。

不如絕欲,他還可自我安慰。那絕欲實在是太強,橫掃雲界諸派,劍術近乎無敵的劍公子。以八階實力,不顧一切,全力出手,自然可將他碾壓!

可便連那雪初,居然也遠遠勝過他。以初入七階的實力與絕欲戰,也毫不落下風。這就令人實在是無法接受。

也頭一次知曉,他自以為自己,乃是天之驕子。可這世間,卻還有無數更強的人物。

自己二十歲,進入七階巔峰。其實並沒什麼可驕傲的。與這些人比起來,什麼都不是。師傅總讓他戒驕戒嗔,他卻總是無法做到,也未曾在意過。

可直到那日,才徹底清醒了過來。這般下去,自己遲早要惹上大禍。即便僥倖,未有人因自己的驕橫,而盯上自己,也多半會出狀況。不是損及道基,就是輕忽大意而死,當引以為戒。

隨著人群走出,袁飛上望了一眼,而後也是一愕。

居然真的是下雪了——

第481章 無道昏君

「估計是宗門哪位仙道境界的靈師前輩,在試展靈法。」

「應該是了!我們蒼生穹境之中,還從沒聽說過,會有雨雪天象——」

「這天地之靈,好生古怪!」

袁飛感應了一下四周,果然這四周天地靈能,都凝固的厲害。莫名的,有種心悸之感,卻不知緣由因果。也不知其他人,是否也感知到了。

不過緊接著,那周圍的話題,又是一變。

「——聽說那絕欲在我們穹境外面,還未退走。」

「確實!我昨日去看過。不但還在,那閒雜人等,也越來越多了。說是來觀戰,可誰直到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打算?」

「哼!這劍公子,居然也有耍無賴的時候,實在無恥之尤!我若是談太師叔祖,就絕不會睬他。」

「少了兩個太子,你這是對談太太太師叔祖不敬。」

「是省略!省略!就不嫌拗口?」

「可是這般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們說談太師叔祖,會不會真是怯戰?」

「住口!當日談首席以三百蒼生玄龍士衝陣,對陣百倍之敵,尚且不曾怯戰,又豈會懼他?雪初太師叔祖不是也說了,首席他只是看不上絕欲而已。」

「嘿!這句話,是真心實意,還是借口。實在難說——」

袁飛在旁聽著,也覺是深以為然。忖道這兩位之言,真是深合我意。

若非是怯戰,又怎會在這關節口突然選擇閉關?

他也不再看著雪景,直接轉身,準備回至講經殿內。不過下一須臾,他視角餘光,就望見了一人。而後立時是眉頭一跳,只覺無奈萬分。

只見不遠處,正有兩人走來。其中之一,應該是七靈宗這一代的首席弟子趙嫣然。另一位,赫然便是他最不願見的雪初。

無巧不巧,正是往他這邊行來,避都避不開。

當望見袁飛之後,趙嫣然與雪初,也同樣怔住。後者立時眼透凶光,初雪實在恨透了這個喜歡說少主壞話的傢伙。可惜與絕欲一戰之後,這個人就早早的溜走了,不見蹤影。

趙嫣然楞了楞神,接著就是唇角挑起:「喲!這不是飛袁師叔祖,怎麼也有出來心情賞雪?」

袁飛一臉的鐵青,欲擺出師叔祖的架子,可此時有雪初這個輩分更高的弟子在,估計只會是自取其辱。便只好冷哼道:「你這是在喊誰?」

趙嫣然是毫無畏色,掩唇輕笑:「那日不知是誰說來著,若是雪初她能夠在絕欲面前站穩,那就從今之後,把名字倒過來寫。袁飛,飛袁,會飛的猿猴,實在好名——」

此時諸人的目光,也在紛紛望來。袁飛不禁是面紅耳赤,胸中也騰起了一股怒火。

旋即又心神一醒,對了,要戒驕戒躁!

恢復了冷靜,袁飛眼珠一轉,就有了主意,嘿然一笑。

「罷了!名字倒過來寫,也是無妨。我如今卻是看好談師叔祖,他若不敢應戰,若是輸了,我飛袁的名字,就反過來寫!」

說完之後,又挑釁的斜睨了趙嫣然一眼,得意洋洋的,重新走回講經堂中。

趙嫣然眨了眨眼,數息之後,才反應過來。不由是暗暗好笑,這傢伙還真夠無恥的。

這是認定了宗守不會應戰,即便是與絕欲戰,也是必輸無疑。

反過來說,這名字就可順理成章的改回來。

心中雖是鄙薄,卻也為之一樂,原來他們蒼生道裡面,也有這樣的活寶。

初雪卻仍是在迷糊,忖道這袁飛,怎麼突然就變了,這麼看好少主?

難道說這傢伙,其實是個好人?

果然少主說的對,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似乎又有些不對——

……

就在同一時間,蒼生穹境之中,絕欲也是蹙著眉,望著這四周。

這裡沒有下雪,可整片時空間隙,都在震盪扭動。無數的黑色裂隙,在附近處,是忽隱忽現。

就在方纔,已經有數十人,不小心被這些突然爆發時空隙痕傷到。

其中兩個六階,甚至重傷垂死,好在被周圍之人,及時出手,救了回來。

似乎整個雲界外層,都是在動彈不安。也連帶著,使這片時空間隙,不斷的扭曲。

雖還不至於破碎,不過此地,卻確然是變得凶險無比。

而此刻,不止是他。即便是那十幾位,位至九階的修士,也都是滿臉的凝重之色。

更有不少人,已在議論紛紛。

「怎會如此?該不會是有人,在攻打雲界?」

「不可能!此時我雲界固若金湯,還有數十位至境聖的強者在外。已不是萬載之前,那任人宰割之時。即便要動手,要需待靈潮開始之後。」

「這時空震盪,確然不似由外而生。而是由內而外,發自於雲界深處——」

「可覺出此處的天地之靈,又何不同?」

「似乎凝固了!怎會如此?」

「總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心中不安忐忑,又覺惶恐。似乎是什麼大恐怖的存在,即將臨世。這些變化,難道這是天兆?」

「這靈潮還未起,什麼古怪的事情,都跑出來了。」

絕欲的神情微怔,他心內也是如此感覺。確實感覺有什麼事,即便來臨。

不過什麼惶恐忐忑之意,他卻是沒有。那『大恐怖的存在』,更沒什麼感覺,只是有些不安,心中雜念紛起,久久不能寧靜。

看那說話之人,只是一個六階靈師而已,多半只是那人錯覺。

凝思了片刻,絕欲探手一招。一個車伕打扮的老者,立時出現在他的身旁。

而絕欲這時,也拿出了十幾張金色靈符,拋了過去。

「此是挪移符與定神符,你出去看看,外面可是發生了什麼天兆?此時乾坤動盪,要多加小心!」

說完之後,卻是繼續注目那蒼生穹境的方向。從外面看,這五大穹境之一,就彷彿是一個水藍色的光膜,存在虛空之中。

再望了望身後,絕欲眸中,也浮出了幾分無奈之意。

他不願引來這麼多人,不過若要放棄與那談秋一戰,卻也是絕不情願。

與這等真正的絕頂劍道天才戰,才可磨練他的劍術。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到那人,哪怕自己這手段,有些卑鄙。

……

「怎麼可能?那女子,真是這麼說的?」

在乾天山城內,原本的十里伶香町中,仍是那間酒樓。李知樂是差點就把自己手裡的酒杯,徹底捏碎。

眼裡面,是目眥欲裂,滿蘊著赤熱怒焰。

原本那日,他聽從孔瑤之命,到乾天城外等候,準備一起前往那龍象城。

可卻不意最後,孔瑤卻久久未歸,不見了蹤影。他也只好返回這乾天城內,四處打聽消息。

卻不料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在李知樂身旁,卻是坐著一個同樣身著銀甲的玄武境騎士,也正是神情陰沉,怒意暗蘊。

「絕不會有錯!此是部下這幾日花費重金,從乾天山含煙宮的幾個女侍口裡,打聽出來。那位妖王殿下,確實是已經準備把督帥,納為側妃。其實此事,前兩日,就已經在乾天山上層傳開。」

李知樂聽得是怒火焚心,手中的酒杯,也終於支撐不住。直接被捏為齏粉。

「實在是無恥之尤!這乾天妖王,果然是無道昏君!他好大的膽子!」

恨不得是此刻就提著手中之槍,立時殺至那乾天山巔,擒住那乾天妖王問罪!

不過想想宗守,那一劍斬碎八階符人的強橫戰力。

李知樂仔細尋思之後,還是作罷。越是情形險惡,越要沉得住氣,不可慌亂,更不可貿然行事。

也不知是否湊巧,恰在此時。不遠處的一桌新來客人,也開始議論起了孔瑤之事。

「諸位?可聽說十幾日前,在乾天山腰那場大戰?」

「怎能不記得?那裡可是震動全城,據說我們山城裡,是損毀無數,倒塌了好幾十間房屋。好在沒傷到人。」

「那諸位又可知,那日出手之人,又到底是哪一位?又是因何緣故?」

說話之人,是一個圓臉的胖子,因那臉太過肥胖,使一雙眼顯得愈發小。穿著一身華貴錦袍,此刻正做莫測高深狀。

直到周圍之人,都紛紛望來,這胖子才滿臉得意之色的出言道:「那日大戰之人,一位正是我乾天山的名將,曾以三千鐵騎,踏破四十萬大軍的宗原。另一位,卻是中央雲陸的一位封號督帥。據說是一位女子,國色天香,貌美如花。才二九年紀。十幾前,已被擒下,我們君上,準備把她納為側妃——」

周圍眾人,聞言都是一愕,面面相覷。而此時周圍,那些本來不在意之人,也紛紛望來。

「此事可真?」

「千真萬確!乃是丞相在我兄長面前。親口所言,還能有假?」

沒人在意這胖子的兄長是誰,不過卻都被此事,勾起了幾分興趣。

「君上也納為側妃,那容貌定然是頂尖的,真欲一見——」

「這般做法,豈不是等於強搶民女一般?怎能如此?」

「君上以前又不是沒做過?可記得那位軒琴師?君上什麼都好,就是太好色了些——」

第482章 佛寺異變

「軒琴師?軒韻蘭?聽說過,以前是靜雲雅樓的一位大琴師。不但琴術造詣,乃是十里伶香町第一人。據說人也是絕美,妖嬈多姿,冠絕群芳。」

「聽過!聽過!兩年前,君上繼位之初,就看上了此女的絕色。於是就有了那一條荒唐政令,把這十里伶香町全數封鎖,只為她一人。也是直到軒琴師上山自薦枕席之後,才建了一處衛城。給了這些可憐女子,一個容身之地。可歎,可歎!」

李知樂頓時眉頭一挑,忖道果然是個荒淫昏君。原來在繼位之初,就有了前科。這十里伶香町,原來是因此故才廢棄。

話說回來,兩年前,那個妖王豈不是才十四歲?真是禽獸!

雙耳微豎,李知樂又仔細傾聽。只聽一人又開口言道:「君上確實好色!據說在他身邊,還時時刻刻,跟了一個叫趙嫣然的女子。據說也是閉月羞花、冰肌玉骨。一身肌膚,就好像羊脂一般。美貌還要更勝這軒琴師一籌,也不知君上,從哪裡搶來的——」

「——嘶!竟有此事?膚如凝脂,該是怎樣的雪白滑膩。君上他真有艷福!」

李知樂也是羨慕嫉妒恨,一邊暗怒,一邊又忖道為何這個人不是我?

「可歎君上年紀輕輕,就被美色所迷。這一年未處理政事,此非吾國之福。」

「可畢竟是那中央皇朝的督帥,將其強納為側妃,真的妥當?」

「天高皇帝遠,怕什麼?」

「怪不得,最近市面上,有些物資緊俏。怕是君上,在準備納妃之禮吧?」

「嘿嘿!此事我聽說過一些,不過卻是另一種說法。非是君上,要強納那位女督帥為妃。而是此女,看中了君上的一表人才。那日上山強搶不成後,就情願委身——」

李知樂雙目微赤,再忍耐不住,猛地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真力勃發,立時『轟』的一聲,將這木桌,拍成了粉碎。

也使整個酒樓一寂,安靜了下來。周圍視線,也盡都往這邊注目,充滿著詫異之色。

李知樂亦是冷冷地掃視著四周,想要對這些人發作,卻又知這酒樓之內,多半是無知草民。

只得是一聲冷哼,直接丟下一枚金餅,算是賠償,接著就大步走出了酒類之外。

那銀甲騎士,也隨後跟出,焦灼勸道:「統領,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不可衝動!我看先還是稟知京都,兵部與幾位大帥,自有計議。督帥乃是簡在帝心之人,陛下必定繞不了這乾天山——」

李知樂卻不說話,連續幾個深呼吸,才使心緒平復了下來。

而後下一瞬,就又愕然看向了天空。只見一片片的雪花,正飄舞著落下。

下雪了?六月飛雪,這怎麼可能?

李知樂旋即又是神情一黯,透著幾分傷感之意。

忖道這蒼天,難道也知我之意麼?這心境之內,也是一般的淒涼如雪。

……

大商皇朝京都皇京城,此時也同樣是大雪紛飛。地面屋宇,都已是有二尺積雪,把整個皇京城,染成了一片雪白。

那風華宮聽政閣內,黃袍老者卻少見的,未去處理政務。而是步出了這閣樓之外,站在屋簷下的走道上,看著外面的雪景。只見整片御花園,都已是素白色。那本來正綻放的各色花朵,此刻則彷彿是冰雪雕處來的花兒一般,別有一番動人景致。

「六月飛雪——」

老者卻無心去欣賞,反而是眉頭緊緊蹙起:「可是朕的治下,有什麼冤情,使天道感應?」

旁邊處站著的,正是內侍少監高若。此時聞言,下意識的就是一驚,旋即就笑著答道:「怎麼可能?陛下這些年勵精圖治,拔崛諸多君子,立於朝堂。論到吏治清明,我大商朝除了太宗太祖之外,無過於陛下在位這些年。大理寺,御史台與刑部的幾位大人,都是頗有聲名的清廉大儒。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冤情?國師先前,不是已經讓人傳訊。說是此番天兆,與我大商無太大關聯。似乎是因我雲界本源被干擾,才引動天變。詳細緣故,他還在查——」

皇袍老者,卻依舊是面色陰沉。並不因高若的寬慰,而有所心安。

「雪高二尺,這雪再繼續下去,怕是要成雪災。朕恐國內子民,今年會顆粒無收。」

高若神情一怔,接著臉上,全是感動之色。

「陛下,我大商朝自陛下理政之後,歷年皆有結餘。倉廩豐盛,國有三年積糧,儲錢億萬。即便真有雪災,也可從容應對,有足夠賑災之資。陛下時時不忘萬民,實是仁德之君,若叫那些子民得知,必定更敬仰萬分。」

「仁德麼?」

老者卻一聲自嘲,看向了手心。一團氣息從內浮起,現出金黃之色。

大商朝的皇道秘武,名喚『龍帝九御決』,有十二個階位。而他也是大商諸代之中,第二位,把這門功法,修行到第十二階境界之人。功行之深,甚至超越了太祖,在世之時。

即便是神境強者,也需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也被理政,稱讚為大商朝的中興之主,是聖君在位。

這些年在位,確實是力挽狂瀾,勵精圖治,不曾有半分怠懈。少年登極之後,咬著牙,總算把大商朝這條處處漏水的大船,一點點的修補好。

可即便如此,老者卻知自己,也遠算不上是什麼聖君?

與上古時代那些所謂的聖皇,實在差的太遠。

雖是自己看不見,他卻知自己凝聚的皇道之氣中,其實還有著諸多雜色。比他那些祖輩們要強,卻也強的有限。

甚至幾次三番,他都從國師,從那幾位身具異能的供奉眼中,看到了惋惜之色。

「太傅啊太傅,你昔年教朕,為君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遠小人,親君子。要信奉儒家治國之道,要勤政,要體恤民力,要輕徭役薄稅賦。說是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這些朕自問,都是做到了。可為何在天道眼中,朕仍不過一介庸主?為何這大商,仍是國運動搖?是朕錯了,還是儒家的道,本就不對?」

眼神陰翳,老者的神情,也漸漸透出幾分厲色。驀地雙拳一握,只聽『篷』的一聲悶響。

這一霎那,皇袍老者的身前,整整十萬丈方圓之地。都是雪塵飛散,所有草木花葉,也都散為齏粉。

那內侍少監高若見狀,目光頓時一縮,額頭上是冷汗淋漓。卻不敢走開,反而是俯身拜下道:「請陛下息怒!」

老者本來是仿如入魔一般,神情猙獰。聞得高若之眼,立時一醒,又恢復了平靜。

「起來吧!是朕失態了!」

微一拂袖,看來大雪已然漸漸停下。皇袍老者心中稍安,是再不欲在此多留。正要轉身步入閣內,卻見那一片狼藉的御花園邊緣,竟是躺著幾具殘破屍骸。

那園中飄散的雪塵內,亦有些血痕。似乎是身軀,也被徹底震碎。

老者蹙了蹙眉,就不去在意。閹人,天子家奴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讓人厚葬,死者家人,需厚加撫恤。」

如此處置,已是大恩。

隨口吩咐了一句,老者逕自走入那樓閣之中。卻見此間,已是有幾十本金色奏折。懸浮在兩側窗旁。

那高若也不待他吩咐,就把這些奏折一一取來。正欲房在那御書案之上,卻見老者疲憊的揮了揮手。

高若立時會意,將其中一本,翻了開來。只是看了一眼,就面色古怪無比。接著又忙翻開下一本,之後眼神,就更是怪異。

老者此時,也察覺這高若的神情有異。挑了挑眉,語氣平淡無波道:「這些奏章,怎麼不讀出來?」

高若並不答話,又連續幾本奏折翻開來看。直到老者的目中,含著幾分不耐之色。才俯身答道:「陛下,這些奏章內容都是相同。我大商境內,數十餘州,都是同時大雪。也不止我大商,中央雲陸其餘邊地,四陸十二島,都是大雪漫天。甚至那十聖地,十九靈府,甚至五穹境之中也無一例外——」

皇袍老人聞言,也是一陣錯愕,面含不解之色。

這五陸十二島,也就罷了。可這聖地靈府,甚至穹境,其實都是半獨立於天地之外,怎會也有大雪瀰漫?

國師雖曾言及,這次不會影響國運,他卻怎能不擔憂?

正陷入深思,高若卻又翻到了另一本奏折,而後雙眸微縮道:「陛下,今日伽難洞、兩界山明妙寺、白馬寺、相國寺等諸多佛寺之中。如元始古佛,橫三世佛,豎三世佛、毗盧遮那佛,等諸多佛像,都是搖動不休,更大放光明。據說所有佛寺,都是北牆崩塌,無一例外。」

老者神情再怔,片刻之後,卻是放下心來:「這麼說來,此次天變,是與佛家有關?」

在一旁靜坐的起居舍人,此時已開始默然書寫,在起居注上寫下『元辰二十七年六月十三,皇京大雪,陛下心憂雪厚成災,竟至失態。後至雪停,聞得雲界大雪,諸寺異變,帝心始安』幾行大字。

第483章 黑白二洞

靜室之內,宗守的身周,此刻那黑白二色,已經是徹底消退。

可在其身周,卻多出了兩圈光環。忽明忽暗,在變幻不定。

渾身上下的肌膚血肉,也未停止過變化。忽而是徹底冰住,忽而是水汽蒸騰。

可在肌膚之內,卻是另一種情形。血管裡氣血沖湧,輪脈中內息湧動。幾乎所有的精氣,都匯向那眉心處的神霄穴。

宗守則心念冥冥,近乎於無思無想。哪怕是體內,那寒熱轉換,萬蟻噬心般的痛楚,也無法將他的心神驚醒。

而在那元魂深處,那黑白二洞的變化,已經到了極致。

十八張真菉,十八條地脈,都在配合著黑洞,瘋狂的抽取著天地之靈,急速的壯大著。

還有那化身黑白二洞的兩大魂海漩渦,也隨之而變幻。

並未再擴大,反而是凝縮了不少。卻更顯得是暗不見底,明亮熾熱。

整個元魂,也在昇華。所有的魂念,都在不斷的再生,分裂,膨脹。

其本源也在不停變化,本就是已經被天鏡照魂之術,日日灸烤到轉陽,甚至不遜於那些日游靈師。

此時那陽性,卻在往更深層次轉化。不顯灸人,反而是有種溫潤如玉的感覺,不冷不熱。

沒有了最初始時的陰寒,卻也沒有剛轉陽之後的炙熱。

在神魂的邊緣,那些破碎的痕隙,也在漸漸的癒合。

而九重金塔,也不知何時,沉到了那黑白二洞之間。吸取著這兩大漩渦,轉化後的精純靈能。散發著絲絲毫芒,充斥著整個魂海。

下方則仍舊鎮壓著那口『元一魂劍』,劍身以金色為主,不過此時,劍身兩側,卻多了一黑一白,兩種氣息。

也因那九重塔鎮壓之故,使那些金黃之氣,始終無法擴散開來。那條龍紋,也始終只能局限於劍身之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守才從那渾然忘我之境,驟然清醒。內觀元魂,心中先是一股欣然之意,騰起胸內。

十日蘊養,總算是使這黑白二洞的粗坯,與他魂海徹底結合,不分彼此。

整個元魂,也到了最佳的狀態。

緊接著,卻又心神一凝,全神灌注。

蘊養完成,也就意味著,這最後一步,可以開始了!

隨著心念一起,宗守的元神每一個角落,竟都開始自發燃燒,騰起了熊熊『心焰』。

以琉璃火烈與暗極寒元二珠為核心的黑白二洞,也開始了環繞旋動,速度越來越快。

而整個元魂,也都在急速的凝縮著。那所有的魂識,此刻也是不斷的被強行壓縮。似乎要藉此掙脫,這天地間的某種無形束縛。

宗守的心念間,則是不停的以意識觀想,那黑白二洞的形態特徵。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魂海,忽的是再次炸開。由極度凝聚,轉為瘋狂的向外膨脹,彷彿是徹底爆炸了開來。

元魂核心,只這一瞬之間,就膨脹了近百倍有餘,顯得是寬闊無比。

而那互相纏繞的黑白二洞,也彼此分離開來。距離也同樣是以前的百倍之多,彼此是井水不犯河水,卻又彼此緊密聯繫著。

黑洞不斷的吞吸,白洞則不絕的綻放光華,兩者之間,又形成了循環。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在這黑白二洞的四周。此時卻是現出了無量的星辰,星星點點,璀璨無比。

也就在這一霎那,宗守身處的靜室,是再次一變。

無邊之暗,熾白之光,從他的身周發散。

以前是局限於靜室之內,此時卻徹底透出了壁壘,遮掩住整片天際。

……

靜室之外,弱水與宗原,正是面對面的端坐著。雙目緊閉,眼觀鼻,鼻觀心。

只留下幾道心念,時時刻刻,關注著那靜室之內的動靜。

身為護法,自然就有此責。除了在靈師施展靈法與修行時,護衛其安全之外。有時候,還需輔助靈師修行。

旁邊還坐著一人,卻是趙嫣然,同樣居於靜室之外,卻是大汗淋漓,濕透了重衣。

以反轉鼎胎法,在宗守體內留下的那枚種子。正潮湧一般,把一波波的精純的魂力,反哺過來。又將她的部分血氣精華,強行抽取了過去。

不過那元魂,依然還在急速的增長。這短短十日的收穫,就相當於她兩年的苦修。

而那魂海中,借助反轉鼎胎法,聚結的十五枚真符靈禁,也在膨脹。

十五條靈脈中,剩下的那四條,更是在這半日間,就一一凝聚,徹底齊備。

被壓制了許久的神魂修為,亦開始了鬆動,有了突破的跡象。

每一樣變化,都令她欣喜莫名。知曉自己,此刻即便是那道胎種子,停止了灌輸,魂力再無增長。估計也最多十日之間,她就可突破到日游之境。

唯一使趙嫣然,感覺有些難受的。是她的神魂之中,此時正一半是熾熱如炎,一般是冰寒徹骨。

也不知宗守,到底是修行了什麼樣的秘術,竟可以通過那道胎種子,影響到她的元魂。

苦苦支撐著,趙嫣然忽的是只覺自己的耳旁,傳來一聲轟鳴震響。元魂之內,毫無預兆的一顆顆星辰閃現,一點黑影,一點熾白,也突兀的出現。

趙嫣然先是怔然了片刻,一瞬之後,就猛地了悟。

知曉宗守,已經是徹底破開了六階枷鎖,進入到了七階還陽之境。

由『地境』徹底邁入了『天境』——

接著又只覺是頭皮發麻,自己魂海之內的這些變幻,似乎是傳聞中的『元魂投影』?

可這不是佛教之法麼?為何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傳聞佛家,最常見的修行之法。就是時時念誦尊佛傳下的諸多經文,觀想其法。當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心念與尊佛諧一。就會在元魂之中,形成這些尊佛的法相投影。進而可施展出一些,特有的秘術。

雖無法聚結出屬於自身的法相,也無法攀升到最高至境。

卻往往威能浩大,修行極速。

譬如那掌握過去、現在、未來的縱三世佛,掌握空間的釋迦牟尼、不動與阿彌陀,掌握『源一』的元始古佛,有大日神通的毗盧遮那。掌握著部分因果之道的報身佛與應身佛。

其法相,莫不是世間巔峰的神通大能。哪怕只得其一二投影,也可掌無邊之威。

——可這所謂『佛尊』,畢竟都是傳聞中的至境強者!

那個小子,到底是修行的什麼冥想術?又到底是什麼樣的秘法?竟然能夠通過道胎,在自己魂海之內,形成『元魂投影』?

就在趙嫣然,只覺是不可思議之時。宗弱水與宗原,也同樣是睜開了眼,神情錯愕。

互相對視了之後,才發現對方,同樣滿含著訝然之色。

都只覺是自己的血脈之中,忽然間多了一些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只覺是令人心悸、恐怖、又覺無比的歡欣鼓舞。

弱水凝思了片刻。才疑惑地開口:「可是天狐血脈?是否感覺多了些什麼?」

宗原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也是同樣。而後就皺著眉,注目著旁邊的靜室。

應該是不會錯了,這種奇異不明的力量。九成九的可能,是來自他體內的『七尾天狐』血脈。

而且若不出意料,必然是與裡面正在閉關,衝擊七階的宗守有關。

他與弱水二人出自同族,血脈雖已是疏遠,可源頭卻都是一樣,都是七尾宗氏之後。

即便是同樣的情況,那麼源頭,也只能在同族之內尋覓。

而嫌疑最大的,就是宗守。

只是心中,卻是有些驚疑。宗守到底是做了什麼?竟然可使血脈提升,甚至可由此『上溯』?

甚至使身為同族遠親的他們,血脈也被影響?

這血脈變化,若能覺醒。那就是類似精獸通過血脈,傳承的天生『神通』——

可那種情形,也只有傳說中的聖境強者,還有那些巔峰強者,才能辦到。

就譬如君上的母家,佔據八百世界的陸氏,所傳承的『焚空之血』。據說所祖上,就曾在兩萬載前,連續出現過六位聖境,一位至境!

把這焚空血脈,強化到了極致!

面面相覷,宗原弱水的面上,都是滿臉的疑惑之色。

而下一須臾,二人便只覺眼前忽然一暗,再無法目視。身周森冷無比,所有的天地之靈,都被一股巨大吸力,抽取了過去。也無有任何光線,能夠投入到他們眼眸之內。

甚至把自己的靈識,全力張開,也是無用。

不由更是一驚,竟差點為之慌張失措。這種情形,他二人還是首次遇見。

幾乎是同一時間,正在藏經乙樓之內,看著師若蘭靜坐修行的韓方,也是白眉一挑。臉上的慈祥之色,驟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了錯愕與凝然。

毫不猶豫地起身,只是一個跨步,就踏破了時空,到了藏經樓外。而後是立於整個穹境的最高處,往下方望著。

卻也是同樣是毫無所得,只覺這整個穹境,徹底分成了黑白二色。

一邊是黑暗如墨,所有的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邊則是明亮熾白,那浩瀚之光,把填充了一切,也把所有的視線,都排斥在外。

第484章 無量無盡

韓方如此,蒼生道的其餘人就更是不堪。學宮十幾個講經堂內,那些弟子雖還算鎮靜,卻已然是現出幾分慌亂無助之色。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韓方轉過頭。恰見韋天從附近,探空而至。

韓方不由是輕鬆了一口,搖了搖頭道:「我亦不知!」

忖道有兩位神境強者坐鎮,無論什麼變故,都可應付了。

這可不是在雲界之內,修為被束縛。而是在那界河之中。借助穹境之助。他與韋天,都可有十成十的戰力。

又把靈識探開,特意我那甲字第一院方向,瀰漫過去。

須臾之後,心中是再一次驚悚。只覺自己的靈念,方一靠近那個院落十丈,就徹底失去了聯繫。

那一絲絲的靈識,赫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徹底『吞噬』!

而其餘的靈念,也有失控的症狀。

韓方眸光一縮,是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意念收束了回來。

再看韋天。只見對方,也同樣是滿臉的駭異之色。面色微白,似乎是吃了一點小虧。

面面相覷了一眼,韋天接著是滿眼疑惑的開口。

「應該是那宗守不錯了!不知這傢伙,是施展了何等秘術——」

「不是秘術,應該是神通!」

韓方再搖了搖頭,面色雖平靜,心中卻如靜濤骸浪:「這些時日,宗守師弟,都在研究佛家的法相之道,似乎在準備走法相一途,突破七階還陽境界!」

「果真?」

韋天挑了挑眉,也沒去問韓方。為何宗守,能在七階,就聚結出法相。畢竟這事實,已經擺在他眼前。

凝思了片刻,韋天又看向了下方。

「可這種法相,為何我從未聽說過?無量之光,無盡之暗。天地之間,竟有這等樣的大道?你我皆是神境,靈識等同化身,居然也能吞噬,實在不可思議。」

仔細感知,那損失的幾分靈念,應該是永久的損害,居然都再無法恢復。

韓方的眸中,此時也是若有所思。而後望著那甲字第一院方向,沉吟著道:「的確是不可能!除非是這門神通大道,法則直指根本。遠遠凌駕於你我之上——」

說到這句,二人都是再次一驚,目透銳芒的,又一次對視。

思來想去,應該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韋師兄就不覺得,這眼前情形。仿似道家的太極圖?」

韋天注目細望,果見這眼前的情形,的確仿似是一個太極圖。

在那核心處,是無邊之暗,無量之光,可在那外圍。當光線散開之後,又受那暗的一面影響,光線開始扭曲旋繞。二者間,形成了一個循環。

的確有些似道家的陰陽魚圖,只是立體化了而已。

而那甲字第一院附近,就是陰陽魚的魚眼。不過似是而非,又彷彿是缺了什麼。

韋天倒吸了一口寒氣,半晌之後,才『嘖』的一聲道:「雖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大道,什麼樣的法相。能吞噬我韋天神念,卻必定非同小可,只是看著就覺不凡。這一次那魏師弟,到底是給我蒼生道,尋來了一個什麼樣的怪胎?罷了,今日這黑鍋,就由我韋天來背——」

那韓方卻默然無語,心中思緒,久久未能平復。

他屢次三番,都在勸宗守,放棄法相之途。也想不到宗守的吞元秘術,到底適合什麼樣的法相。

卻就在他準備看那小子徹底失敗絕望,來向他求助的時候。這宗守,居然給了他如此大的驚喜。

不但成功聚結出法相,而且多半是這世界,最核心的大道法則。

聽到最後一句,韓方才清醒了過來。理所當然的,微一頷首道:「原就該如此!師兄哪裡不好試展道法,偏要在我蒼生穹境之內亂來。你這人,實在太不靠譜——」

韋天眉頭一挑,接著是悶哼一聲,默默無語。

——無量之光,無盡之暗!

這樣的黑鍋,他背的是心甘情願。

蒼生道之內,以這世界核心大道,為道基根本之人。宗守是第四位——

怪不都,在那玄命金冊之上,這位的名字,突兀間上升一位。

接著又想起不久之前,那場突兀其來的大雪。世間所有佛寺,都北牆傾塌。

韋天的臉上,異色頓時更為濃厚。

北為尊位,所有天子,所有神位,都是坐北朝南。牆則是為分隔內外,圍護擋風而砌。

這種預兆,莫非是他們蒼生道,挖了這佛家的牆角?

……

甲字第一院,那間靜室之內。宗守正是歡欣無比,隨著元魂,從軀體之內騰空而起。

那黑白二洞,在顯化於身軀之上。只一瞬間,就把這靜室,徹底化為齏粉。

在宗守意念中,就彷彿一黑一白,兩團大日,高懸於半空。

好在他心知宗原弱水幾人,就在附近不遠。始終是小心克制著,未傷到他們。

也在這霎那間,那化身黑洞的暗極寒元珠,捕捉到了幾絲靈識。

「好精純的魂念——」

略略一想,宗守就知這些魂念,必定是來自韓方。

蒼生穹境中人,論到實力之強,莫過於這老頭。

不過當他這心念一轉的時候,這些念頭,就已經被黑白二洞,十幾個循環,便將裡面的印跡抹消。

——是徹徹底底的抹去!毫無半分殘餘的意識,純淨無比。

此時即便是他想退還,也退不回去。宗守也懶得跟這位師兄客氣,直接把這幾點魂念,融入到了自己的魂海之中。

一霎那間,那魂海就再次暴漲,膨脹。黑白二洞周圍的所有星光,都更為璀璨,更是耀眼。數目也在這一霎那,增加了數倍。

金、木、水、火、土、霆、雷、巽、運、疊、吞、淨、幻、陰、陽、乾、坤,宙——

十八道真符,懸於那黑白二洞之間。一個個金光燦爛。

還有那八尾天狐、雷鸞與火焰圖案,也更是鮮明。

就彷彿是一個個巨大的圖騰,存在於這片虛空之內。

此時他的魂力,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幾乎將大半的蒼生穹境,都籠罩在內。

宗守目光,卻只稍稍迷幻,就清醒過來。他在修行上,勇猛精進,半分都不敢停滯,不敢耽誤。

不過之所以這般執著的追求力量,卻都只是為登上劍道巔峰,不會為這虛假的強大所迷。

再繼續感知了片刻,心中就又騰起了幾分歡喜之意。

「原來這靈華玉髓,有如此異能。」

怪不得,龍影會說這靈華玉髓,能夠助他突破天人之障的天障。

靈師九階,也可劃入到人地天三境之中。卻也另有一種稱呼,分為通靈期,御器期,控靈期。

靈師初入修行,前三階,魂力極弱。只能使用與製作符菉,以及一些威力極小的道法,故此是通靈期。中三階是御器,可御使靈器,最後三階,是控靈期,也就是天境。能夠以強橫魂力,操縱四方之靈。

而踏入仙道之後,那第四境靈境,便已與武修,漸漸殊路同歸。

可感應通曉部分天地靈能的構造,更有效的加以利用。自身更相當於一個巨大靈脈,自給自足。

自然也就使靈法秘術與武修功法的威能,更提升百倍!

而這靈華玉髓,不但可強化靈脈,也能使他更清晰的,感知那四方之靈。

使服用之人,可提前掌握,靈境修士的部分手段。

而他的天人之障的天障,就在突破九階,踏入仙道之門前。有一個比之先前人障,更堅固十倍的門檻。

提前瞭解,那靈境修者的手段,的確可助他突破天障!

隨著宗守心念一起,一道熾熱火箭,驀地虛空成就。把聚攏的天地之靈,都重新排列的一番。

然後這普普通通的三階火箭術,氣息就在瘋狂攀升,核心處的火炎,更化作了熾白之色。

竟是硬生生的,把這門三階靈法,提升到了五階!

這便是靈境!哪怕是最初淺的靈法,在他們手中,威能也是不弱。

宗守此時,也只是得了部分能力而已。而且改造的速度極慢,未熟練之前,根本就不能實用。

真正踏入到仙道境界之人,比他此時,要強百倍!

此時他距離脫殼而出,已經有數十息時光。

宗守也終是漸漸的,把這的龐大無比的魂海,徹底納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先前是身不由己,元神自發的,就脫出了體竅。而後黑白二洞,又把整個蒼生穹境都籠罩在內。

眼下既然能夠自己控制,宗守就再不願這般繼續下去。

若非是不得已,他是雅不願,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彷彿是生恐世人不知一般。

心念再起,那籠罩天地的黑白二色,就開始迅速收束回縮。

而那兩團『黑白大日』也各自一旋,就重新從宗守的後腦鑽入,不見了蹤影。

眼見著這蒼生穹境,漸漸的恢復如常。宗守接著卻心中微動,此時他的魂力之渾厚,已不亞於八階。

十八真符,都餘力十足。黑白大日,也強橫的不可思。卻不知,是否能借其之力,塑體化形?

這想法一起,就再不可壓抑。而宗守也是說做就做,直接就以十八道真符靈禁為核心,塑造形體。那黑白大日,也各自一黑一白。兩道光影投下,遙遙照了過來。

第485章 戰上一場

當籠罩穹境的黑白二色,都徹底的消退。

在第七講經堂內,袁飛才徹底鎮靜了下來。

此處的蒼生道弟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可能做不到源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卻都能在危急之時,盡力維持著鎮靜。

故此方纔,雖是無法視物,靈識也完全無法探開之時,也無人慌張失措。都是靜靜的坐於原地等候。

不過當異像,徹底消退。卻不免是三五成群的,互相議論紛紛。

「這到底怎麼回事?先是無緣無故的大雪,接著又是這白光。蒼生穹境裡的怪事,怎麼一樁連著一樁?」

「我看至少也是五階以上『法階』級別的靈法,甚至『仙階』,都有可能——」

「能吞噬靈識,階位必定不會太低!」

「剛才總感覺有些心慌,不知諸位是否也是這般感覺?」

「那光太強,差點就把我的眼刺瞎。」

袁飛也同樣只覺是眼睛一陣刺痛,這第七講經殿,在須臾間就被白光籠罩。不但無法目視,更刺眼無比。

若非他及時閉目,被這光傷到。必定三日之中,再無法視物。

周圍處,那炙熱的高溫,同樣是令人不適。

還有那胸中的心悸跳動之感,使人是忐忑不安。

心中也在愕然,到底是誰,弄出這樣的動靜?而下一刻,便聽虛空,一個聲音響起。

「勿驚!有宗門神境長輩,試演靈陣,稍有失控。爾等可各安其位,不得驚惶——」

聲音落下,這講經堂的諸多弟子,都是一陣恍然。

「果然,原來是靈陣。」

「我穹境之中,居然有神境強者在——」

「這也是理所當然,如今我穹境之外。那麼多人,未嘗就沒有欲對我蒼生道不利,心居叵測之人。有神境強者坐鎮,才可保萬全。」

「話說回來,也不知那絕欲,到底要等到何時。已經十天了。宗門怎麼也不出面驅逐?」

「怎好驅趕?人家光明正大的上門挑戰。以我之間,那談秋即便不應戰,也總該現身一次。」

話題逐漸引開,袁飛的面色,則是微含冷哂之意。若換作是他,他也不會貿然與那絕欲一戰。

正這般想著,卻忽的神情微變,只覺一股魂壓,忽然四面八方瀰漫,籠罩了過來。

這魂壓不強,也稱不上是浩瀚,可即便是他這樣的七階巔峰,也是為之稍覺吃力。

感覺自己的魂念,徹底僵住。被其壓迫到,只覺是凝滯無比,無法自如的催使。

負責授課的講師,乃是一位靈境修士,此時也是微微凝眉,看向了東面。那個方向,似乎正是學宮弟子,住宿之所。

此時其餘聽課之人,凡是實力達至七階的強者,也都有所覺。紛紛循著那魂壓來源處,追溯而去。

而後那驚呼之聲,就又在這講經殿內,紛紛響起。

「是甲字第一院!」

「似乎是談秋!這情形,應該是晉階了——」

「這是在塑體化形,怎麼可能?難道說,他是一步就跨入八階巔峰?」

「即便八階,也沒這樣的威壓。到底怎麼回事?」

雖無法目視,可眾人的靈念末端處,卻只覺一個無比輝煌的存在,正是在聚結成型。

不寒不熱的氣息,純以魂念,慢慢的凝聚成一個人形。五官清楚,恰好是宗守的摸樣。

並不算是很強,只有八階的程度,卻使所有人,都感覺是無法靠近,被隱隱壓制著。

心念之內,竟都感覺到幾許畏意。便連對天地之靈的操控,似乎也被隔離了開來。

彷彿這已快聚成真形的元魂,本就該高高在上,俯視著他們。

袁飛則只覺是一陣怔忡,這第七講經堂,距離那甲子第一院,至少也有兩萬餘丈!

距離如此遙遠,卻依然是能將他這樣的七階巔峰,壓制到這種程度,就只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這宗守的本源核心,在本質上,遠遠凌駕於袁飛之上!

「一年不鳴,結果卻一鳴驚人麼?」

「即便是還沒真正踏入到第八階塑體,可對他而言,八階,九階,只怕都無障礙。只需凝聚出足夠天符,自可水到渠成。」

「也不知這談秋,怎麼辦到的——」

「這次首席之位,怕是名至實歸!」

「真不知此子的道基本源,到底為何。居然如此霸道!」

那位靈境講師,也同樣眉心緊皺,似乎也在為那遠傳的變化而不解。

隨著時間推移,那院落半空上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五官分明,身上甚至還有著『衣袍』,栩栩如生。

袁飛正面色蒼白之際,耳旁卻又是一個雄渾清朗的聲音,忽然在穹境之中響徹:「談秋!我絕欲抱萬分誠意而來,只位請教劍術,磨練劍道。汝不敢應戰。實在妄稱劍者!」

竟是絕欲,也不知施展了何等樣的法門,居然穿透了外面的靈陣,把聲音直透入穹境空間。

迴響震盪,久久不息。而下一刻,就聽談秋的魂體,忽然傳出一聲輕笑。

「既如此,那你我就戰上一場便是!」

似乎還不適應,以魂體發音。有些雜聲混雜,可到最後半句時,卻已恢復了清朗。

而整個蒼生道宮,則立時是一陣騷然。而這第七講經堂內,所有聽課的弟子,都是或驚喜,或期待,或擔憂。

袁飛則是愁眉不解,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喜的是盼了這麼多天,談秋終於出戰。憂的是只短短十日不到,這談秋居然就突破了。

不但能化出真形,魂力之強,更不在八階靈師之下!

難道這一次,還真能夠戰絕欲而勝之?

怎麼可能?

自我安慰的一笑,袁飛的面色,卻更是蒼白。

……

宗守此刻,卻是毫無雜念。在半空中揮了揮手,踢了踢腿,只覺是莫不如意。

據說靈師九階,化成真形之後。除了沒有真實血肉之外,就與真人相當。無有太多區別。

今日親身體會,果然是如此。

只是力量,差了同階的武修,不止一籌。

不過此時他的身上,卻也足足有著四千萬斤的力量。與身擁兩條天脈,七階中期的武修比,也毫不遜色。

應付此戰,足夠了!

神念一動,那下方的陰火劍,就『嗆啷』一聲,驀地脫鞘而出,凌空飛起。

又朝著下方的宗原弱水看了一眼,那□曦此時,也從大袖之中飛出,正神情複雜的上望。

說來奇怪,這聖火蟻後的面上,居然也能顯出如此豐富的表情。

——驚異,不甘,畏服,幾種神情,混合在一處,在那目中全都清晰顯現了出來。

除此之外,更多了一絲恭敬,一絲小心翼翼。這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

「小心為我護法!守住我肉身——」

微微一笑,宗守隨口吩咐了一句。便直接御劍而起。帶起一道光輝劍芒,如流星一般,往那蒼生穹境之外,直墜而去。

這一霎那,無論是那些低階的弟子,還是仍高居於穹境高空的韓方韋天,都是不自禁的紛紛注目。

衝出了穹境,至那時空間隙之內。只見此處,也還是一片黑暗。宗守帶著那劍光墜落,直接便降至那絕欲身前。

也就在這一霎那,一股磅礡浩瀚的劍意,忽然向四方凌壓。

有如源山之臨,橫壓四方。強橫無匹,也霸道之極!

一霎那間,此處二十萬丈方圓之內,所有的六階靈師,都是面色蒼白的,從搖晃不穩的靈器之上紛紛栽落。

大半的七階修士,亦是紛紛謹慎的,把身形放低,收起了靈器,不敢懸空。面上都微現冷汗,靈念也無法探開。

明明只是八階左右的魂力而已,卻是壓得徹底,近三百數目的七階巔峰,都近乎是俯首稱臣!

不止是因這劍意,也來源那魂念,近乎本源的壓迫。

只有那些八階九階的武修靈師,直接選擇了與之對抗。一些火氣大的,更是直接以魂念反攻而回。

可天空中的人影,卻全不受其影響。那劍意,依然是輝煌如龍!

而當落定之後,宗守的劍,也直接便遙指絕欲。

「蒼生談秋,絕兄請出劍便是!」

那身形立定,宗守整個人就彷彿是徹底融入了這片空間。又彷彿是反過來,『掌控』著這片時空間隙。與他手中的劍,合而為一,壓迫而至!

當話音落時,那所有在此處等候的修士,就都是一陣轟然。

「他就是談秋?怎麼好似已經塑體?」

「傳聞此人,不是還未突破六階?」

「劍意之極,果然是劍意之極!與那乾天山妖王宗守,不相上下!」

這數息之間,幾乎大半人,都是面色稍稍發白。

無論是這一戰的結果。就憑方向,宗守降臨時,那威壓此處數千修士之威,就足可使此子之名,再上層樓。

蒼生道威名不落,也的確是天才輩出!

「你是談秋?」

絕欲上下看了宗守一眼,只覺對方的五官,雖是分明,風姿淡雅出塵。卻出奇的,無論他怎麼在腦內記憶,都記不下來,也無法組合。

乾脆放棄,絕欲心神祇專注於宗守手中的劍。那強橫劍意,竟然便連他,此時也只能勉力對抗。

好強!

第486章 巔峰劍戰

「你這是什麼劍意?」

只驚怔了片刻,絕欲就已是回過神。眼眸之中,反而是浮起絲絲喜意。

更多的是疑惑,宗守的這種武道意念,他從未見過。可跟腳之強,卻甚至還更在他的大破滅劍之上!

「元一大無相劍!」

宗守是毫不在意的隨口答著,說到那『大無相』三字,更有些自得。

若說之前這門劍術,還只是徒具其形。那麼此刻,他以元神來施展,卻是名副其實。

神魂中五行具備,乾坤俱在,風雷光暗,都不曾有缺。真正是無論什麼樣的劍術,什麼樣的功法,都能模擬。

也更期待,這門劍術,能在今日昇華。

「大無相?是你自創?」

絕欲只一轉念,就知這多半便是談秋一年半之前,之黑靈谷擊敗季靈子的那門劍術、與佛家的小無相怕是有些關聯。只是一個小,一個大,倒是野心勃勃。

接著又審視著宗守全身,而後眉頭一皺。

「你非劍修,所修亦非劍魂之道。以神魂來戰,談秋你是欲辱我?」

「我武道修為才只六階,莫非劍公子,是要我用那肉身來戰不成?」

那絕欲的神情,頓時一愕。宗守卻已經是有些不耐,心中戰意,已不可復抑!

「廢話少說,我動手了,注意!」

意字方落,手中的劍光,就已經騰起。恰是初雪那第一劍,輕靈飄逸,如天外飛仙!

百丈之間,不到千分之一個彈指,就已跨過!

看在那曾經見過這一劍之人,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真正如天外降臨,不似人間之劍。明明劍路,就是直來直去,感覺卻是異常的空靈,彷彿能變化千萬,捉摸不到半分痕跡!

絕欲的瞳孔縮了縮,而後猛地道了聲『好』字。手中新換的黑色闊劍,也驀地透出千丈黑芒。無量的黑潮,憑空而起。

若說宗守此刻的劍,是靈動,是近乎魔幻的。那麼絕欲的劍,就是霸道,是厚重,劍勁暴虐,能摧毀一切!

劍影尚未曾交擊,那武道意念,就已經轟然擊撞。無量的失控意念,四下裡激散而去!竟彷彿是化作了實質,如閃電一般,四下遊走。

一些倒霉的六階修士,都是悶哼一聲,口鼻間都噴出了血漿。

便是七階,被這散亂的劍意衝擊之後,也都紛紛是臉色蒼白如紙。

而後那八階之下,都是極其自覺的,往後飛逃。離那二人,越遠越好。

而後須臾,又只聽鏗的一聲輕鳴。

就在宗守與絕欲立身之所,整片穩定的空間,竟然都是在崩潰!

以劍光交擊處為核心,就彷彿是破碎之後的玻璃一般,一一片片粉碎。大片的黑色波紋,四下瀰漫!

二人存身在內,卻毫不在乎。攀升至巔峰的劍意,與這些空間裂隙,死死的對抗著!排斥著這些黑線靠近。

那空間裂隙,卻是四下瀰漫開來。使這片時空間隙,在扭曲,在碎裂。

此處數千餘人,都紛紛是面色發白。那些有宗派依靠,有長輩在的修士還有,自然有人出手護持,能夠安然存身。

那些散修,卻都紛紛是面無人色,頭皮發麻。

而此時那談秋絕欲,卻是全然不管不顧,已經在激鬥。宗守的一劍劍刺出,輕逸靈動。在黑色裂隙中穿梭。而那絕欲,也是毫不相讓,大絕滅劍意,帶著那浩瀚黑潮,不斷的嘗試著反擊。

幾乎每一劍擊撞,都使此地,更凶險一分,使那空間風暴,更為狂暴。

便在那些六階的散修,都近乎絕望的,眼看著自己,要被這些黑色裂隙,撕成粉碎之時。

一股無邊無際般的磅礡之力,忽然蔓延而來,使附近所有空間,都再次穩固了下來。

眾人愕然望去,接著便釋然。只見那蒼生宮主方文,已經帶著諸多蒼生道長老,步出了穹境。

雖不知到底是誰出手,卻都感激的,朝著對面一禮,算是謝過。

絕欲宗守卻是全無所覺,那一白一暗,兩道劍光,仍在不斷的交鋒,擊撞!

一眨眼間,也不知對了多少次劍。

那罡風與碎裂劍勁,都被這空間裂隙,全數吞噬。

二人身處之地,也是凶險無比,一個不慎,就是徹底魂消魄喪。

可當出劍之時,卻全沒半分遲疑,沒半分猶豫。近身激鬥,渾不以自身安危為意。

兩種劍意,也在繼續攀升,在巔峰之上,再瘋狂攀升!

絕欲是漸漸的,狂聲大笑。戰意激燃,只覺這一生,都少有這麼爽快過!

「過癮!過癮!兩年來,今日這一戰,才最是爽快!十九靈府,十聖地,百餘強者,卻都不如你一個談秋!絕欲認真了!後面的劍,我絕欲收不住——」

話音落時,那黑色劍影,就忽然斜削。所有的黑潮,都猛地收束。循著一條玄妙無比的軌跡,橫削而去!

所過之處,便是那些粗如巨蟒般的黑色裂隙,也被這劍影,生生的削斷,無法阻攔半分。

宗守的眼眸,也是一亮,心念是激盪萬分。

這才是劍公子——絕欲!橫掃三千世界的無雙劍者!十日之前,對戰初雪,看來多半是未曾盡全力。

這等絕殺劍術,從未見其使過!

卻不驚反喜,這才是那個後世那些天才修者們嚮往萬分,恨不得早生數千年的神皇時代。

英才輩出!群星璀璨!

「正合我意!」

宗守輕聲一笑,雖是魂軀,卻感覺體內彷彿似有熔岩,在流淌衝擊。

那火陰劍,平舉身前。而後『叮』的一聲輕響。在十丈之外,劍光交織。

宗守的身軀,稍稍後仰,就又止住。那斜斬過來的黑色闊劍,也猛地向後崩飛。黑色的氣潮,彷彿失控一般,再次擴散了開來。

「這又是什麼劍術?」

絕欲目光一凜,一揮一旋,黑色劍影就又臨空斬下,磅礡黑潮再聚,彷彿化作了一口千丈長的黑色巨劍。

大絕滅劍,絕滅一切,自然也包括了空間!

轟!

一聲震鳴,黑色劍影之下。整片空間,一縮一漲,就彷如被擠壓的皮球。而後就真的如玻璃一般,轟然粉碎,片片分離!

卻只有宗守的劍與人,依舊安立原地。

「元一陰劍!」

又是一道劍影刺出。當劍光所至,那無數的空間碎片。就彷彿後世的錄影回放,一片片的倒飛而回,恢復了原裝。

而劍光,也精確到了巔峰,又是在十丈外,擊在那黑色闊劍的劍脊處。

又是『叮』的一聲尖銳輕鳴,那闊劍,也是再次倒崩而回。宗守亦向後,稍稍退出了半步!

而此地數千人,都在十息之前,紛紛屏住了呼吸。有些駭然的,看著眼前一幕。

雷動也同樣是默默,心裡的滋味,說不出的複雜。

短短兩年,當年那個孤立無援的少年,就已經成長到的這等地步了麼?

自己這個義兄,還真是被比下去了。

「好劍術!攻的絕妙,守的也是匪夷所思!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一聲驚歎之聲傳至,絕欲不用去看,就知這是與三絕劍齊名於世的刀君李無回!

他心內也是這般感覺。絕欲攻,宗守防,眨眼間就是七次劍擊,莫不都是妙到了毫巔,餘韻悠遠。

此時附近諸人,有如癡如醉的,也有在議論紛紛的。

「好一個劍公子絕欲!不愧是三絕劍之二!」

「這談秋,居然能與之並駕齊驅!」

「——大絕滅劍全力施展,竟有如斯之威——」

「——不虛此行!」

「吾三生有幸!絕欲談秋,這一戰,怕是千百年一來,世人能睹之最巔峰劍鬥!」

在失神呢喃的,還有身旁的蘇辰,神情茫然。

「今日我蘇辰才知,天才與庸才之別!枉我一生自傲,卻原來與他們,差距卻是仿如天淵!」

最後是『呼』的舒了一口起,蘇辰忽然手中招出一道金符,向外打出,穿入虛空。

雷動目光,始終不離眼前。不過身邊的情形,卻一直都有感應。不禁奇怪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自然是告知若濤!」

雷動聽得是眉頭大皺,若濤,自然只可能是如今正在萬劍穹境,備戰絕欲的靈劍若濤,他雷動的死對頭!

「告訴他做什麼?」

「你是我兄弟,他也是我蘇辰至交。這一戰,他若是錯過了,必定會懊悔數年!」

蘇辰微微一笑,接著是神情複雜一聲歎息:「這樣的巔峰劍戰,對我等劍修而言,也不知多少年,才能得一睹——」

雷動頓時默然,再無言語。

此時在蒼生穹境,那十幾個講經堂內。正一道道金符急閃,忽然之間,一個個身著白衣的弟子,正把手中的經文收起,瘋狂的湧出。

能夠飛行的疾飛,只能步行的則是狂奔,如鳥獸奔湧。

袁飛愕然的眼看著四周,只見在此聽課的同門,瞬間就走了大半。

頓時是一頭霧水。急忙扯住旁邊經過的一人。

「怎麼回事?不聽課了?」

他知道在穹境之外,宗守可能正與欲絕欲激戰。這二人的勝負,也的確有些勾心。

可是這次,卻與前次不同,十天前是學宮之主允許停課觀戰。

此時卻正在授課之時,若是半途而走,多半是要記過的。

他們這些嫡傳還好,那些內外門的弟子,一個不好,就要被趕出穹境。

第487章 不破劍域

被扯住的那人無奈,猛地把袖子一甩,有些焦急道:「這位師兄,方才就沒有人傳符給你?據說首席大人,已經與那絕欲,已經交手,連對一百二十四劍,精彩紛呈。如今就連我蒼生道,幾位長老,也都認為此戰,多半將是這百年來,最巔峰劍鬥。若不得觀摩,必定會後悔終生——」

袁飛的臉,微微一紅,他平時都在外修行。以往也不太看得起這些同門,在蒼生穹境內,的確是沒什麼朋友。

「只是那門規,你們就不懼?」

那人卻根本就沒心思再說,往門外邊走邊道:「所謂法不責眾,你沒見連講課的師長,都已經離開了。」

袁飛轉過頭,果然那授課的講師,已經是不見了蹤影。

他心中猶疑,有心想跟過去看看,可胸中卻又有些不甘。真心不願,看到那個被他議論貶低過無數次的談秋,意氣風發的摸樣。

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邁步,走出了講經堂。虛空踏步,不多時,就出來蒼生穹境。

當這處時空間隙內的一切,都印入到袁飛的眼中,立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只是這片平時還算穩固的空間,此時已經被徹底撕裂成了兩半。

他談秋與絕欲,就在那斷層的最中央處激盪。黑潮洶湧,絕欲借助破碎的空間之力,使那大絕滅劍的威能,提升到了極致。

而談秋就站在重重的黑色劍影之內,是半步不退。銀色的劍光,不時閃爍。把所有的黑色劍潮,都牢牢抵擋在十丈方圓之外。

袁飛不禁是微微失神,他是識貨之人。只是稍稍觀摩,就知這一戰,明顯與十日前,雪初與絕欲一戰時不同。

前者當時劍速極快,全憑超人數等的本能直感。後者也只能是更多的,以自身的反應能力來應對。

固然是凶險精彩,可在劍道層次,卻水準極低。

此時卻是不同,兩人的每一次出劍,都是有著目的,自具深意。

每一步,都至少算到了十步之後。有時候看似毫無用處的一劍,往往三五劍之後,才會顯出效果。不斷的逼使誘導著對方,露出破綻。

劍路也是玄奧無比,兩種武道意念徹底絞擊在一處,不斷合著整個天地之勢,交鋒激撞。即便只是餘波,也令人是心驚肉跳。

「——百年以來,劍道巔峰一戰麼?」

一聲呢喃,袁飛心內,卻是湧起了一陣狂潮。

這談秋之強,實在是令他心悸。所有的不服,所有的傲慢,這一刻都被這兩人,徹底擊得粉碎!

——這位三代真傳,果然是他們這一代,最強之人!首席之位,當之無愧!

袁飛胸中糾結,只覺心情無比的複雜。卻偏偏他雙眼,是不願稍離半刻。

不止是他,此刻所有走出蒼生穹境的弟子,都是神情怔忡的,定定望著。

「都說談首席劍道強絕,為這二十年蒼生宮之首。原來真不是吹的——」

「我蒼生道內,居然還有這強者。」

「今日之後,我看穹境之內,誰敢不服?」

「一年積累,厚積薄發。一朝突破,居然是如斯之強,我看你們,真是瞎了眼睛!」

那邊蘇辰身旁,一個二旬左右的男子,也毫無預兆的,忽然撕裂了虛空,出現在了二人身旁。

長身挺立,有如孤松,五官情形,神情冷峻。

蘇辰見狀,頓時是微微一怔。

「來的好快!難道你就在附近?」

萬劍穹境與蒼生穹境之間,相距可是至少也有三萬里。

「用了十二張小挪移符——」

輕描淡寫的說著,這靈劍若濤,先是掃了那雷動一眼。目光一瞇,就全不在意。又接著把視線,投往了那正激戰之處。

「阿辰,這一戰,希望不會讓我失望,對得起這些挪移符。真不信,這個世上有十六歲,就能與絕欲平分秋色的劍者——」

當那遠處的兩個身影,剛一入目。若濤的瞳孔,就是一陣急縮。片刻之後,口中失神呢喃。

「說的不錯,今日我若不來,必定後悔終生!」

而旁邊的雷動,則是一聲冷哼,也不去理會,繼續看著。

恰逢此時,虛空處又是『叮』的一聲銳響。

絕欲那黑色闊劍,在距離宗守十丈遠處時,再次被擊回。

整個身形,也暴退近百丈。不過這一次,卻再未出劍。而是面色蒼白的,站在了原地。

方才對劍一百四十九次,二人都是拼盡了全力。都沒有半分,回氣養息的時間。

即便是修為高達八階,內息雄渾如絕欲,此時也感覺再支撐不下去。

體內的真氣,耗得是七七八八。

而宗守那邊,則更是不堪。整個身影,在不斷的扭曲。這是他的魂力,已經維持不住,自身的法身真形。

不過他的恢復,卻明顯比絕欲,還更要快一些。只寥寥幾個呼吸,魂海之中,整整十八條靈脈,還有那黑白二洞,就已經抽取淨化出海量的精純靈能,補充著消耗。

絕欲雖融有幾條天脈之身,可他元魂內的黑白二洞粗坯。吸聚靈能之速,卻比別人五六條天脈,還要更強數分!

絕欲那邊,也只不過須臾間,就已經是氣息完足。

卻並不急著攻,而是陷入了深思。

「你這門劍術,既然是名為大無相,多半也可模擬出其他劍術可對?至於元一,應該是取萬物源一之意,你方纔,只守不攻,是在分心學我的大絕滅劍?」

宗守挑了挑眉,接著就『嗯』了一聲,毫不諱言。

「確是如此!」

隨手一揮,火陰劍上,帶起了一波黑潮,赫然正是大絕滅劍的特徵。

十天之前,他已經見過了這套劍訣。可若不親自交手,近距離的體會,實在無法推測出,對方的真氣循環路徑,與具體的心訣要詣。

這時空間隙的兩旁,萬餘人卻都是為之一寂。被絕欲提醒才知,宗守方纔,居然一直都未曾全神投入。

竟然還在分心,學那大絕滅劍!

「不意我絕欲,還有被人如此小視之時!」

絕欲卻是一聲失笑,目裡面卻微微生惱。

眼前這傢伙,還真是令人有些惱火。他在傾力投入之時,對方卻還在分心,推演自己的劍術本源——

卻仍未動手,只把手中的闊劍,微微抬起,以一種極其玄異的劍勢,遙指身前。

「你我劍術應該是相當,談首席就不懼落敗?」

宗守雙目微睜,而是輕輕一甩袖,唇角微挑,長劍倒提。

劍意凝而不散,聚於十丈方圓,卻把百萬丈空間,都盡數籠罩。不斷的昇華,往更巔峰衝擊!

他的元一劍,並不完善。最喜而樂見的,就是與絕欲這樣,勢均力敵的強者交手。借助對方之力。來補不足。

絕欲大笑,也再不廢話。那手中的闊劍,也再次化作了黑芒魔息。

卻與先前,分外的不同。無盡的破滅之力,須臾間將一路過處,所有的黑色裂隙,都聚合於黑色的劍芒之內。

一劍斬下,那附近幾萬丈,整個空間,都再次產生無數黑色蜘蛛網般的線痕,分崩離析。

也將宗守,與整片天地的交融感應,徹底分離。

——大絕滅之無生!

一劍擊出,劍下有死無生!兩年來他始終無法突破的劍式。此時卻徹底爆發。

分神偷學劍術?那就打的你再無法分心!即便這元一陰劍,真的是固若金湯,他也要將之粉碎!

宗守也眼神肅冷,神情稍顯謹慎。依然是一道清冷劍光,直透而去。十丈之外,在那浩大的黑色劍芒的鋒刃一點。

劍勁只是一旋一震。那無數黑色裂隙,就徹底脫出了絕欲的控制,爆發開來。

而黑色劍潮,也再次劍勢一窒,被逼得倒退而回。

就在數千丈之外,若濤也『咦』的一聲,把身軀挺得筆直,目透銳芒。

蘇辰一陣錯愕,正滿心疑惑之時。若濤就已經開口道:「這蒼生談秋,確然是不凡!修為或者還不如絕欲,可劍術之強,只怕還凌駕絕欲之上!這大絕滅劍,已經被他堪破了七成奧妙。這一劍,是直攻要點,欺的就是絕欲。無法對自己的劍式,徹底掌控自如——」

「七成?」

蘇辰訝然的,看了看那魂影一眼。「這豈非是說,絕欲已經輸定?」

「那卻未必!」

若濤一笑:「這談秋固然是在學,可你沒見這絕欲,劍術也在突飛猛進,每一刻,都有提升,在變化。」

那邊雷動,卻是甕聲甕氣道:「是呢!這兩人是不相上下。也虧了你若濤,與這絕欲齊名。卻不知如今,自問能接這二人幾劍?」

「二百劍上下!」

若濤毫不生惱,極具風度的一笑,反唇相譏:「不知雷公子,你又能接上多少劍?明明劍道天資,便連諸宗之首,都稱讚有加。卻偏偏為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糾結,要去學刀。不止是你家伯父祖父,便連真如小姐,也為你傷透了心。」

那雷動頓時被噎的不輕,最後是冷哼一聲,不去理會。

遙望天際,宗守又是一劍,把絕欲逼得退出前丈。而後劍光一斂,收於胸前。眸光清冷,看著遠方,透著無窮自信。

「十丈之內,是我不破劍域!」

第488章 願否獻身

在中央雲陸之西,一處名為煌尊城的大城附近,有一個巨大無比,名為伽難洞的窟洞。

在巨山之下開鑿,內中整整深三千丈,寬也有兩千餘里。

方圓足足十數里的窟洞中,滿佈著各種佛像。

八百羅漢,諸天菩薩,十幾位佛尊。皆是有著深淺不一的靈性,使這洞窟之內,滿佈著七色佛光。甚至在幾十里外的遠處,也可見靈光閃耀。

再若往內走,至洞窟的最深處,若是身具著一定佛力,就可踏入一個奇異的空間。

方圓十萬丈,不在蒼生穹境之內。卻與穹境,又有著小小的不同。

淨音就在這洞窟深處走著,穿著一身寬大的月白僧袍,赤著雪足,一塵不染。

好奇的四下裡望著,眼裡含著大歡喜,以及絲絲欣然好奇之意。

每當途徑一位佛尊與菩薩像時,都會恭謹的一拜,意態虔誠,意念一塵不染。

最後是釋迦牟尼,身長千丈。手執著一盞蓮花,唇含微笑。淨音微一躬身,然後循著一條小徑,步行攀援而上。當踏至那掌上蓮花時,眼前的情景,就是一變。

身前彷彿是置身另外一個寬大無比的空間,足有十萬丈大小,一眼都甚至望不到邊際。

而不遠處,更有著一間佔地不小,彷彿宮殿般的寺院。

淨音卻知,其實自己,還是置身在伽難洞中。掌上佛國,那朵蓮花之上。

而整個伽難寺所在的空間,據說就是建在這蓮花形的佛寶之內。

又眼望四周,可見不少的小沙彌,與受了戒的紅袍僧人,在那寺廟門口,進進出出的。

而此時,也不止是淨音在好奇。這些僧人,也是同樣目透疑惑的,往這邊瞄了過來。

有些是為淨音那脫塵絕俗的姿色所迷,有些卻是好奇。這裡是寺,不是庵,一個尼姑,跑到和尚廟裡來做什麼?

淨音卻不以為意,依舊是興致盎然的,到處看著。

心想這就是師傅說的男人呢,果然是與她們不同。

又看了看北面,淨音這才是神情一凝。這裡的北牆,果然也是曾經倒塌過。

看起來雖是好端端的,卻明顯是新修砌不久。

「可是淨音師妹?」

一個穿著管事弟子的服飾的青年僧人。從那門口方向迎了過來。

淨音看了看此人頭頂,卻只見那上面,是六個戒疤。

「我喚智元,師妹叫我師兄就可!請師妹隨我來。靈海師尊他,早已經在大雄殿等候多時——」

淨音點了點頭,跟著這智元,往這寺內行去。這一路之上,卻是暗暗奇怪。只見此處不少年輕僧人,都在互相交頭接耳。聽其言語,似乎是向同門藉著靈器,與道家的靈符。

偶爾那天際間,也會傳來一陣陣的空間波動。似乎是有人,在挪移空間。

旁邊智元見狀,不由是笑著解釋:「師妹不知,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劍公子絕欲與蒼生道談秋約戰於蒼生穹境前,二人激戰,至今都不分上下。也不知怎的,幾位去觀戰的同門師兄弟,傳訊回來。都說那絕欲談秋兩人,是百年來,最出類拔萃的兩位劍者。還說這一戰,實在是劍意巔峰的最經典一戰,於是這小挪移符與越空珠,就突然緊俏了起來。許多師兄弟,都欲趕去一觀——」

淨音『啊』了一聲,略顯驚異。她自小生於庵廟之中,由師尊帶大,對修界之事,所知甚少。

不過這絕欲,如此鼎鼎大名,卻還是知道的。

挑戰十聖地,十九靈府,從無一敗。哪怕是面對九階強者,也能全身而退。

這樣的人物,已堪稱傳奇。淨音以為這世間,這絕欲應該是獨一無二了。

原來這世間,居然還有能與之並駕齊驅的人物——

把這些話說完,智元接著,卻又是不屑一哂:「都是沒見過世面而已!一個七階,一個八階,再強又能強到哪去?即便精彩一些,也終究還是仙道之下的劍鬥,這麼急做什麼?白白浪費了許多小挪移符!」

話雖如此,智元的腳步,卻似乎是有些急不可耐的,往前走著。

一路疾走,穿過了幾重院門,就到了一處寬廣的大殿之前。門匾之上,赫然是『大雄』二字。

大者,是包含萬有的意思;雄者,是攝伏群魔的意思。一向都是天下佛寺正殿之名。

淨音隨著智元,往裡面走。心中卻是暗暗奇怪,這供奉三佛的殿堂,無論怎麼想,都不似是能用來接客的地方。

靈海師伯,在這裡等她,到底是何用意?

踏入到門內,就見一個容貌陌生,白白胖胖的老和尚,端坐在一個蒲團上。身穿著紫金袈裟,一派富貴模樣。不過此時,卻正是愁眉苦臉,長吁短歎,似乎在為什麼事情苦惱。

那智元把她帶到了此間,就躬著身,退了出去。

淨音也不怕生,先是向上方的釋迦牟尼,藥師如來與釋迦牟一躬身。

這才向那胖和尚行了一個佛禮:「弟子淨音,見過靈海師伯!」

「總算來了,坐!」

手指了指對面的蒲團,直到淨音坐好。靈海這開口道:「來此之前,你師尊可曾對你言明?」

淨音微微搖頭,事實上,自從奉送師命,趕來這伽難洞。她始終都是一頭霧水。

「看來這惡人,還是得由老衲來做。」

靈海一歎,滿臉的無奈:「自今日起,淨音你被逐出師門了,就此還俗!」

淨音一怔,卻並無半分驚色,也無半點慌張。只是眨了眨眼,透著問詢之意。

那靈海見狀,卻不由是暗暗一讚,此女果然是靈慧無比。

「這幾日我雲界諸寺的異變,淨音你可知曉?」

「弟子聽說過!」

淨音點了點頭:「據說三日之前,都是佛像放光,北牆傾塌。大小寺院,都無一例外。事後師尊說,北乃尊位,所有神位,都是坐北朝南。牆則是為分隔內外而砌。這是我們佛家,有了大劫數,也可能是大緣法——」

「是師尊一向是極有悟性!這確然是我佛宗的大劫數,也是大緣法!」

靈海一笑,神情是複雜無比:「你可知就在前日,諸天佛尊,都降下了法旨?不止是我伽難洞,那兩界山明妙寺,白馬寺,相國寺,五台文殊寺,諸大佛寺,都是如此。而且無一例外,都是六個字!」

淨音『啊』了一聲,面上都含著駭然之色。然後就見靈海,往自己的兩側指了指。

淨音順著他手指之處望去,而後忽然之間,就明白靈海為何會選擇在這大雄殿見她。

只見這金色的地磚之上,此刻正赫然左右各有三個大字。無影無跡,只有意念專注,極力視之,才可得睹。

——無量光!無盡暗!

那字跡之中,幾乎每一個,都隱含著無窮佛力,以及萬千大道。

淨音只望了一息,就感覺神魂痛楚,不敢再看。

「無量光與無盡暗?這是何意?」

「你居然六個字都能看清楚,撐得過一息?」

靈海身子往前一探,仔細上下打量著淨音:「看來這一次,還真是找對人了。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傾盡全力,也只能讀出四字而已,更看不到半息時間。唔!不錯,容貌氣質,在世間都是頂尖之選,定然能辦成此事。」

見淨音柳眉輕輕一蹙,靈海才不好意思的一笑,身子縮了回去。

「正是無量光與無盡暗!老衲先前不知其意,直到昨日,才隱約悟明。應該是要尋覓這同時身具這『無量光與無盡暗』特質之人,最好是把他渡入我佛家。」

淨音聞言,卻是漫臉的不解:「可無量光,不是大日如來所掌之威能?光明遍照,不生不滅,乃是毗盧遮那的根基要義——」

話說到一半,就被靈海和尚,揮手打斷,然後是默然無聲的,把幾本經文,放於淨音身前。

只見都無一例外,是大日如來相關的經文。

《大日胎藏經》,《大日經梳》,《毗盧遮那光明經》、《大日法相經》——

一共十數余本,以特殊的材料製成,可承載大道的經書。

淨音疑惑的,將其中一本翻開,而後是終於變色。又連翻數本,卻無一例外,都有了變動。

「至三日前,所有大日如來的經文,都把無量光三字,變更為浩瀚光。在此人道基成後,即便是毗盧遮那,也不敢稱再自稱光之無量——」

淨音的神情,有些呆滯的,把手中的書,全都放下。

「毗盧遮那是大日化身,弟子想不通。到底是什麼大道,能具有比大日如來,還要更強的光明之力?無盡之暗,這麼說來。此人是光暗同體?無盡與無量,應該不分軒輊。這怎麼可能?」

「你師伯我也搞不清楚!不過卻可確定,這六字所指,定是一人不錯!」

靈海一聲苦笑道:「把你逐出師門,就是要讓你去尋他。無論你施展什麼樣的手段,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必定要使此人,渡入佛宗。即便不能,也需讓他,日後能助我佛家一臂之力。淨音,你可願為我佛獻身?」

第489章 已可橫行!

「把你逐出師門,就是要讓你去尋他。無論你施展什麼樣的手段,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必定要使此人,渡入佛宗。即便不能,也需讓他,日後能助我佛家一臂之力。淨音,你可願為我佛獻身?」

淨音卻沒有立時答應,反而是陷入了深思。幾個呼吸之後,才再次開口問道:「淨音想知道緣由為何?即便此人,成就了無量光與無盡暗的道基,也未必就要入我佛家。」

「緣由麼?」

靈海這次是怔了怔,有些意外。在他想來,以淨音的虔誠,自小的熏陶,應該會毫不猶豫,就會答應才是。

隨後也同樣是開始了長考,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彷彿是終於有了決斷,開口道:「淨音你可知極樂淨土,須摩提世界?」

「知道!」淨音點了點頭:「所謂極樂,乃永離眾苦,第一安隱之謂。眾苦者,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等八苦。娑婆有此八苦,極樂則永離。安隱者,安泰而無任何隱憂之謂。極樂世界是第一安隱之處。」

不過這極樂淨土,須摩提世界,卻是理想中的世界。只是阿彌陀,提出的一個概念而已。

即便這位佛尊,如今正執掌的所謂西方極樂世界,也還只是一個虛假的雛形。

「不錯!」靈海點了點頭:「這往生極樂淨土,是我佛家的根本教義,也是所有佛徒的最後追求。可這一萬年間,所謂的淨土,仍如夢幻泡影般,虛無飄渺,望得見,卻摸不著。如此諸佛早有決斷,欲在這千萬世界之外,另開一宇宙!」

淨音不由訝然,定定的看著靈海。她知對方的身份,絕不至於說謊。也不懷疑,靈海到底如何得知這等秘辛。

雖是身在雲界,只是一個看起來平平凡凡的白胖老僧。可淨音卻知。這位靈海,其實早已經成就了羅漢果位。

乃是他們淨土宗,在這雲界的實際主持之人。

再思及前語,聯想那北牆崩塌。淨音也若有所悟,漸漸明白,為何靈海,會要她做這等樣的荒唐之事。

「原本諸佛皆有十足自信,可以開闢出一個完整世界。可直至三日前,方才驚覺,原來我佛家所掌握的大道,竟還有著缺失。是最根本的疏漏——」

淨音已經是了悟,可心裡卻還有著幾分疑惑:「既然已知緣由。難道我佛宗之內,就找不到人,來修習這門大道?只需透出風聲,我教弟子,應當是趨之如騖才是?」

著靈海卻又是一聲歎息:「哪裡有這麼容易?幾位佛祖,雖是都具無邊威權,可畢竟也不是無所不能。你師伯這兩日,也試著推演過一番,只覺是絕望。要修行此法,首先就需身具特殊的體質,體內可同時容納光暗陰陽兩種真力。並且能天賦異稟,可凝聚至少十八道真符靈禁。需得要將世間,大半的構成法則,全都包容進去才可。就光是這兩條,就把我佛宗,十成十的弟子,攔在了門外。其餘更需相應的基礎功決,也是無處著手,實在是棘手之至!要想成功,只怕至少需幾萬年,甚至幾十萬年等待。」

淨音純淨的眸子裡,也是閃過了一絲駭然之意。忖道這些條件,還真夠苛刻的。

若非是聽三日之前那番異變,諸佛降下的佛旨。真無法相信,有人能夠成就出這門根本大道。

光暗同體,簡直不可能之事。

神情默默,仰首看著眼前,那三尊莊嚴佛像。淨音最後是幽幽一歎:「淨音會盡力而為,能否辦成,需看緣法。」

靈海聞言,卻反倒是一喜,沒有半分惱色:「如此甚好!」

又提點道:「今日之後,淨音你雖已還俗。可我淨土宗,卻還是你的家。是你後盾,可隨時來求助。若是感覺是不可為時,可以回來。」

見淨音默默一點頭,靈海的神情,亦是複雜無比。接著又朝外面,大聲喊道:「智元!還不給我滾過來,送你師妹去萬佛穹境!」

半晌之後,卻無回應。正當靈海皺眉之時,才有另一個弟子的聲音,略有些畏怯的答道:「師祖!智元師叔他,兩刻鐘前就已經去了蒼生穹境。應該是去那邊觀戰去了——」

靈海不由濃眉斜挑,怒意滿蘊的破口大罵:「這個臭小子,他真好大的膽子!他一個學佛之人,去看別人鬥劍,有個鳥用?」

淨音則是噗嗤一笑,心內的陰鬱苦澀之感,稍稍消退。又暗暗好奇,那談秋絕欲,不知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

真是如智元所言,乃是這雲界百年來,最巔峰的劍者?

……

蒼天穹境,那片時空間隙之中。此處聚集的人影,已經是越來越多。

最開始時,只有數千早早趕至此間觀戰之人,加上蒼生宮內,跑出來的萬餘弟子。

可隨著時間流逝,卻是愈來愈多的修士,趕至此間。兩萬,三萬,五萬,七萬——

沒有好位置,那就強辟出臨時空間!更有人全不顧那空間亂流,置身在那無數的黑色裂隙間,恨不得是靠那兩人越近越好。

「十丈之內,是不破劍域!這談秋,當真是好大的口氣!」

「那麼你能攻破?」

「我是不行,可別忘了還有一位三絕劍之首!」

「可汝也莫忘了,這個談秋,才只十六之齡——」

「好強!這一次,還真是沒有白來,果然是巔峰劍戰!嗯?這談秋,劍術造詣,居然還在劍公子絕欲之上!」

「這就是大絕滅劍!果然不愧其名。我雖八階,卻未必能接下此人一劍——」

「哪怕是九階強者,也不過如此!」

議論紛紛,卻都盡力壓低著聲音,或者更多的是以靈法隔絕。不過更多的人,還是全神灌注,彷彿要將眼前的影像,徹底印在心中。

哪怕一時不知其奧妙,也可回去慢慢參悟。

現場觀摩,體會那天地靈能的變化,兩股絕強劍意的碰撞,勢之消漲。終究要比事後,看那記錄的影像,強上太多太多。

「蒼生道邪魔外道,怎麼氣運就如此之濃?前有水凌波方文,最近那薛希,也從太靈宗脫身。據說當日,就突破了九階。二十載後,竟又有了如此妖孽的劍道天才——」

「此子在,實力足可與半個九階相當。據說還是無雙將才,日後對這蒼生三宗六門,看來是需得慎而又慎!」

那半空之中,幾位蒼生學宮長老,神情都是怪異無比。既感興奮,又有些發愁。

宗守劍戰絕欲,三個時辰,交鋒一萬三千二百三十四劍,平分秋色。

身周十丈方圓,無論絕欲怎麼攻,都無法侵入分毫。可謂是坐實了,那不破劍域之名!

這等戰績,確實是令人驚喜,可謂為蒼生道揚名。這兩位劍意巔峰之戰,甚至便連他們,也受益匪淺。

可當望著眼前,那匯聚在此間,還在不斷增長中的數萬修士,卻又實在無法安心。

「無需憂心,三個時辰之前,韋天師叔,已經回至宗門!」

彷彿也知曉幾位長老,在擔心什麼,方文神情淡淡的說著。

不過卻是在強裝平靜,身為蒼生宮主,是再清楚不過,這一戰,對蒼生道的意義。

凝聚三宗六派人心,可以獲得更多的弟子來源,震懾諸宗諸派,種種益處,無法言盡——

那幾位長老,也是神情一鬆。既然是有兩位神境在,借助穹境在,哪怕雲界諸派,群起攻之,也可安然無恙。

「今日之後,世人當知曉。我蒼生道,又多了一門元一大無相劍——」

「我心憂的,倒是下面那些不到七階的弟子。道基未定,觀睹此戰,未必是福。」

說話之人,是一位虯髯老者。以手指代劍,在虛空中比劃著。

正是宗守與絕欲施展出來的劍式,神情陶醉。

這二人都只是劍意巔峰,可許多靈境,便連劍意巔峰,都還未達至。

不拘一格,意境超脫,在劍意參差上的造詣。便在他這樣的人眼中,也是要為之驚歎。

「無妨!」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兩個人影,也隨後出現在這幾人的身旁。

「資質差的,無法突破七階的,即便退避,也還是無法突破。相反若然能從此戰中,有所領悟,那就是他們的一場天大機緣。資質好的,更可受益無窮。武者爭鋒,差之毫釐,就是千里之隔。往往不到幾十個照面,就可分勝負。水準相當的敵手,分外難尋。如此精彩的劍鬥,也確然百年難得的一見。」

說話之人,赫然便是韋天。周圍包括幾位三代的長老在內,都欲一禮,卻都被他揮袖止住。

方文此時,卻是微現愁意:「此戰宗守師叔,固然要劍驚雲界,可這勢頭,卻也實在太盛!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若不能承受風雨摧殘,何以成擎天大木?」

那韓方哂然一笑,透著不屑之意:「他鋒芒既然遮掩不住,那就無需再藏。就讓那些宵小之輩,給師弟他試試劍也好。至此之後,雲界之內,他已可橫行!」

方文一怔,旋即又醒悟了過來。能劍戰絕欲而不敗,在靈潮之前,宗守的確已可橫行於世!

第490章 蕩氣迴腸

那黑白劍影,不斷在虛空中擊撞對擊。這整片時空間隙,已經被徹底的截斷,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斷痕。

千丈方圓,所有的天地之靈,皆已消失。只唯獨宗守所在,周圍那十丈之地,仍是完好無損。即便偶爾在巨力衝擊之下破碎,也總能夠及時復原。一片片的返回原處,恢復如初。

不過宗守更多是依靠體內的黑洞,直接從天地本源之內,提取著靈能。雖是有限,卻可使消耗降至最低。

而對面的絕欲,則已完全不去依靠那天地之靈。只是不斷的將那時空風暴,一絲絲的黑色裂隙,融入到自己劍內,同樣是威能浩大。

一劍劍交擊,宗守也漸漸的,再無法顧及其他。只能被迫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來應對這絕欲的攻勢。近乎機械,也渾不知時間流逝。

不知戰了多少劍,二人手中那劍光,幾乎同時間,傳出了『卡嚓』一聲輕響。

之後黑色闊劍與火陰劍,都似乎是再承受不了,這種強度的連續激戰。就在再一次對擊之後,都紛紛碎裂,驀地粉碎開來!

宗守神情一怔,接著便不再去想那劍器斷裂之事。是毫不猶豫,往虛空一抓,立時將五方之靈,都聚攏而來。只一瞬間,就是一口銀色氣劍,凝聚成型。

那邊絕欲,也同樣未曾遲疑,也是本能的探手一招,直接把那些虛空裂隙,聚成了劍形,往宗守再一劍刺出。

「篷!」

一聲不遜色之前的炸響,震盪著整個十萬丈空間。這兩口『劍』,就在激撞的霎那,再次粉碎!

而也就在須臾之後,兩道銀黑劍光,就又再一次聚結。

不斷的碰撞,不斷的粉碎!眨眼之間,又是千擊。直到此時,那劍光聚結的速度,才同時下降。

雷動第一時間,就有察覺。而後片刻,旁邊的蘇辰,也是皺起了眉頭。

「節奏好像變的慢了!」

眼前這兩人的劍速,明顯是下降了不少。絕欲虛得花用更多的時間,來完成一擊。

而談秋那邊,聚結銀色氣劍的速度,也相應的在放緩。

而這也恰是蘇辰,奇怪之處。

談秋放緩聚結氣劍的速度,明顯是因魂力,已經略顯不足。後力不繼之下,那法身真形,已經是現出了不穩崩潰之兆。

此刻正是傾盡全力,抓住每一個機會,使元魂得以恢復。

可絕欲那邊,卻明顯還是巔峰狀態。消耗雖巨,卻還可支撐。

此刻卻並不趁機壓迫,奠定勝局。反而是主動把節奏放緩,給了談秋喘息之機。且每一劍刺出,都彷彿是吃力無比。實在是令人費解。

「這有何好奇怪的?」

若濤搖頭一笑,眸光裡閃爍著奇輝:「絕欲他可不是自願!之所以如此,是因這談秋,已經把他的大絕滅劍,破解的差不多。沒見方纔,那談秋的每一次消耗,都在減少?應對絕欲的大絕滅劍時,更是輕鬆,半途就可破去。明顯已經是算到了絕欲的劍路——」

蘇辰的身軀威振,仔細回想,還真是如此。

這後面的七百餘劍,果然是這般情形。只是這段時間,談秋因魂力不足之故。每一次對劍時,都顯得很是艱難,他才未曾注意。

雷動此時,更一聲冷笑:「談秋固然是後力不繼,這絕欲卻也需得更加小心,彌補自己劍術中的破綻,盡力變更劍路走勢。避免被對方,一擊而敗!」

蘇辰也是恍然,知曉絕欲,這是更謹慎。節奏放緩,是需更多的時間,去計算推演。

可若是不攻,使談秋徹底恢復過來,也仍舊還是一個敗局。

這眼前二人,都已經被對方,逼到了最窘迫的境地。

旁邊若濤,此時也下了結論。

「二人十劍之內,必可分勝負!若非親見,真不敢相信,這世上除了那一位之外,有人能把絕欲,逼到這等境況——」

雷動冷哼了一聲,並不反駁。顯是對這句話,頗為贊同。

也就在僅僅七劍之後,虛空中又是一聲悶響。

絕欲的身影,退出了足足千丈。這次卻是立定在虛空中,並未再繼續上前猛攻。眉頭緊凝,面色亦是肅然無比。

而宗守也仍是未追擊,立於原地。眼皮微闔,似乎是在養精蓄神。

那手中的銀色氣劍,在散去之後,暫時也不再凝聚。就只是默默的,立在了原地。

絕欲那邊也在沉思著,似乎是在回思著方纔的幾劍。直到數息之後,才是微微一笑。

「你我之間,已是交手一萬九千四百四十二劍。這一戰,真是爽快。無論勝敗,今日我絕欲,都已足感滿足。下一劍,不如分勝負如何?」

宗守眉頭一挑,睜開了眼。他的魂力,已然消耗的差不多。此時便連這身形,也只剩下了淡淡的影子,便連發聲也都及其困難。便言簡意賅的,微點了點頭。

「可!」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霎那。前方那黑色劍芒,就乍然復起,一波滿含毀滅之力的滔滔劍河,淹沒而來。

這一劍,明顯絕欲已是傾盡了全力,把所有的力量,都調動了起來。

——大絕滅劍之無生!

卻比之最初施展之時,更嫻熟了幾分,也更多了無數變化!把更多的時空風暴,更多的真力,都容納其間。

一眼所望,全是那黑色劍影,無窮無盡,也令人生不起勇氣,去阻攔,去抗拒。

感覺這一劍,似乎生來就無法抵擋,生來就要毀滅掉這方空間——

宗守眉頭輕蹙,立在原地。神情默默,看著眼前那磅礡劍潮。魂海之內,則是瘋狂的在運轉,在分析,在破解著。

也直到那黑色劍影的最前方一點,接近到十丈方圓之外時。

宗守的意念,這才勃發。就彷彿是沉默的火山,突然爆開。

洶湧戰意,再次沖騰。那已至極巔的武道意念,也在這瞬間,似乎又高漲了一分。

毫不猶豫,就又是一口銀色氣劍,在手中完成。而後猛地一劍刺出!

心內的那股,本就不可動搖的信念,也更是堅定強橫。

這一戰,他必定能戰而勝之!

銀色的劍影刺出,恰是在十丈之外,與黑色劍潮撞擊。又是『蓬』的一聲悶響,兩道劍光,都紛紛散亂。

不過這一次,那黑劍只是稍潰便止。仍舊如潮般,淹沒而來。而那銀色氣劍,亦是立時復原,如跗骨之蛆,從這劍潮的空隙中,穿梭而入。

兩千劍之後,第一次,穿出了十丈方圓之外!

前一萬九千四百四十九劍是守,只最後一劍,是攻!

元一陽劍!

如水銀洩地,無孔不入。那劍光近乎是見縫插針般,不斷的深入其內。又彷彿是庖丁解牛,將這黑色劍潮,不斷的分解,不斷的剖開,一路衝入到劍潮核心。

對面的絕欲,則是在極力的排斥。同樣冷靜之極的,在抵抗著,不斷的變幻劍光,一面將那銀色劍影,阻擋在外,一面仍是如滔滔大河,把宗守的身形,徹底吞沒。

這一刻,此處的十萬餘人,都已再無半分議論之聲。只靜靜的觀望著,除了那劍氣交擊之聲外,就再別無聲響。

蘇辰的瞳孔,也是縮成了針狀。魂念張開,蔓延而去。哪怕是被那些遊走的黑色裂隙擊成重傷,也是不顧,只欲將那邊的每一個變化,都深深印入,自己的意念之內。

好快!

宗守對那大絕滅劍,確然是已經到了瞭如指掌的地步,正以接近瘋狂的速度,在不斷的使劍潮破滅瓦解,消逝崩散!

絕欲也是在傾力而為,那浩瀚劍潮生生不息,往往在潰散之後,又是更多的劍影生出,似乎無窮無盡。你破去一劍,我就再出一劍!

——能破我十劍,百劍,卻破不了我千劍,萬劍!

蘇辰的拳頭不由握緊!自習武之後,他還是頭一次,目睹若此精彩的劍戰!兩個劍意之極,劍道天才的碰撞,竟是如此的璀璨!

也知此時,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卻仍是無法判斷勝負,心內滿是懸念。

——到底是談秋最後,力盡而敗?還是在魂力徹底用完之前,將絕欲的大絕滅劍,徹底碎滅?

劍光交織,碰撞的時候,卻是少之又少。絕欲的神情凝素,雙目中也是專注至極。極力捕捉著,那銀色劍影的真身所在。

在宗守後力不繼之時,每一次劍氣擊撞,都可增一分勝算!

他的身影,這時卻在不斷的後退著。十丈,百丈,千丈!

在那銀色劍光的衝擊之下,只能退!抵擋不住,只好傾盡了全力,把距離拉開。

而宗守此時,則是識海,近乎昏沉。最後剩下的那一點氣力,在不斷的消逝。

只是本能的,控御著手中的劍,往前衝擊!本能的化解著絕欲,每一個劍式。

而腦海之內,那信念更是有如源山。

劍皇談秋,一身歷九千餘戰,從無敗績。今日,也不會敗在此處!

此時半空之中,方文驀地踏前一步。須臾之後,才發覺自己失態。雙拳卻仍舊緊攥,壓制著胸內的緊張之意,自嘲一笑。

「——此戰,當真是蕩氣迴腸!」

第491章 劍中之皇

韓方聞言一笑,毫無嘲諷之意。這一戰的勝負,不止是牽動了此處十萬修士心弦,便連他,也同樣是在期待著最後的結果。

而就在須臾之後,韓方的眼眸之中,忽然一臉,浮出了幾分喜意:「師弟勝了!」

旁邊的韋天,亦是微微頷首:「確實勝了!」

方文同樣神情一送,他也看出了些端倪。他這宗守師叔,的確是已經現出了勝機。

須臾之後,那遠處的十萬修士。也開始了騷動。一些九階之上的強者,紛紛站起。

「看這情形,是談秋已勝!」

「大絕滅劍已破!只需他還有哪怕一絲魂力,就再難逆轉。」

「絕欲居然是輸了,不可思議。雲界六絕劍的排位,如今只怕是要更換——」

「一萬九千四百四十九劍守,最後一劍攻。一劍而勝,與一年半之前的黑靈谷一戰,是如出一轍!」

「大絕滅劍這樣的九階撼天級的劍術,居然能在四個時辰之內全數破解。此人才華,當真是天下無雙——」

「——蒼生道談秋,元一大無相劍麼?」

「而今之後,這世上又有一人,登臨世間絕頂強者之列。以七階之力,真不可思議——」

那議論聲,再次紛起的霎那。虛空中,再次傳出『鏗』的一聲震響。

銀色的劍影,忽然靈光大放,璀璨而又輕靈。觸及之處,那黑色劍潮,都如雪遇烈陽,紛紛退散。

那劍光也近乎是勢不可當的疾刺而入。把絕欲最後的抵擋,也全數破開擊退。如星辰之落,所向披靡,直到最後,才在絕欲眉心之中,輕輕一點。

當這一幕,徹底定格。哪怕是那些早有所料的九階強者,也仍舊各自發出了一聲歎息。

而十萬修士,更是『嗡』的一聲鳴響。無數人,紛紛站起身,定定的看著半空。

神情皆是複雜無比,以感慨居多。

既為絕欲,橫掃十聖地,十九靈府的神話終結而惋惜。也為談秋,如流星般崛起而驚歎。

「這談秋,居然還真勝了——」

「後起之秀,反而勝絕欲一籌。」

「確是精彩,意猶未盡!」

「十日之前,雪初戰絕欲,一百四十六劍而敗。今日談秋戰絕欲,四個時辰。一萬九千四百五十劍,戰而勝之!這蒼生道,果然非是尋常宗門可以比擬!」

「這二人,果然都不會絕劍之譽!只不知另四人,當是如何?」

在蒼生穹境,那諸多弟子之內。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玄葉也是眼神怔怔然的,看著天空。

——一年半時間,她從未放棄過努力。甚至這幾個月,都未曾有片刻休息。

可為何她與談秋間的差距,還是如此巨大?

這兩人,無論是誰,她都接不下,哪怕一劍!

忽然之間,玄葉想起了自己師尊的話語。她其實是至始至終,都生長在溫室之內,從未經歷過風雨。而那絕欲。自十五歲出道之後,大小三百戰。從五階開始成長。幾乎沒一天,都處在凶險之中,在生死中磨練。

說是此人的劍,絕不是她可以比擬。

——這或者就是她與這絕欲間的差距所在。

可為何這談秋,也是如絕欲一般,甚至更勝一籌?那劍術,彷彿是經歷過千錘百煉。簡練而又不失精妙——

在她身旁,永琴卻是撇了撇唇,語氣略有些怪異,帶著幾分欣喜,又有些不甘道:「這談秋,居然真的勝了。看來還真是小看了他!算了,看在這次他贏了的份上,我永琴就不跟他計較。」

旁邊的陳柔,聞言卻是一聲失笑。暗忖道你不是小看,而是巴不得宗守出醜,好奚落一番出氣。卻知永琴,並無惡意。

遠處人群中,還立著一人,正是袁飛,面色有些發白的,看著上空。

忽的耳旁,傳出一聲銀鈴般的輕笑:「這不是飛猿師侄孫麼?你在這裡做什麼?」

袁飛轉過頭一望,只見雪初,正是盤坐在一個劍上。飛凌在半空,笑嘻嘻的望著自己,眼裡滿含著興奮之意。

也不知是為談秋的獲勝而高興,還是在為可以繼續奚落他而奚落。

「結果是我少主勝了呢!你改不成名字了,怎麼辦?」

袁飛的面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後是微微一歎,朝著初雪,深深一禮。

「以後我袁飛,就名喚飛袁。在得同門認可,談首席與雪初小姐讚許之前,絕不易名!」

接著身形就搖搖晃晃,失魂落魄的,往穹境方向行去。

初雪見狀一怔,而後就有些苦惱的用指甲刮著額角。

心中莫名的,有種愧疚之感。

似乎這改名字,對這袁飛,打擊真的很大的樣子?

又覺不解,這傢伙改不改名字,與她和少主,有什麼關係?

可惜此時嫣然姐與韻蘭姐都不再,若是她們,定然知道該怎麼處置。

半空之中,宗守手裡的銀色劍氣,只維持了片刻,就已經消散。而絕欲的眉心,也同時一點血線溢下。

最後一刻,宗守仍有將絕欲,當場擊殺之力!卻在最後時刻,收住了劍氣。

絕欲卻神情茫然,直到熟息之後,那眼眸之內,才恢復了點神色。

「這是我敗給劍狂原無傷之後的第二敗!一生歷三百二十四戰,只輸給你們兩人!」

劍狂原無傷,也就是原本的三絕劍之首。

宗守魂力仍未恢復多少,體內的十八道真符,黑白二洞,都是萎靡無比。

這一戰,幾乎傷及元氣。沒有幾日靜修,似這般恢復,其實也回復不了太多魂能。

不能說話,就只能靜靜聽著。

「不過此二敗,我絕欲卻也都是心服口服!」

絕欲說著,又自嘲一笑:「兩年前出關,欲挑戰諸宗。就是為完成劍道積累,覓突破之機。以備再戰劍狂,卻不意才到五穹境,就遇上你這樣的人物。這個世上,居然還真有劍道天資,與原無傷不相上下之人!」

宗守抱了抱拳,示意過譽了。絕欲接著,又看著自己的手。

「不過結果還算不錯!今次這一戰,收穫甚多。絕欲自問,已經掌握了劍術通靈之途,實在是大機緣。與劍狂之戰,又多了幾分把握。只是今日之後,我絕欲又多了一個需要追趕擊敗之人!」

宗守微微搖著頭,今日他勝的僥倖,勝負其實只是一線之隔。

絕欲的天資,其實與他不相上下。只是他本身,已到劍魄層次,用來分析破解這大絕滅劍,自然更容易數分。

待得這人,回去將這次的收穫,消化吸收。想要將之擊敗,就再沒有這般容易,實在談不上追趕。

也知自己,突破天階之後。前世的積累,已經將盡。日後再想晉階,就再沒那麼容易。

「真不知你小小年紀,劍術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比我還要簡練,還要霸道,就彷彿以前,經歷無數殺伐。煌煌乎大氣,赫赫兮天成,仿如劍中之皇,令人心甘臣服——」

說到此處,絕欲的眼神,是微微散亂。似乎在回思著什麼,失去了焦距。

宗守則是無語,什麼煌煌乎大氣,赫赫兮天成,劍中之皇?他怎麼就不覺得?

絕欲卻沒理會他,失神了片刻,就又恢復了過來。

「此戰已了,絕欲多留無益,也不願被那些人奚落嘲笑,就此告辭!只望下次在我上門之前,你莫要敗於他人之手!對了,這次算是耍了次無賴,堵門搦戰,是我不對!抱歉了!」

說走就走,當話音落時,絕欲就已直接離開這片時空間隙,不知去向。

而此時那十萬修士,則仍是騷然一片。

「煌煌乎大氣,赫赫兮天成麼?倒是真有幾分味道!」

「劍中之皇?似乎也是名至實歸——」

「雲界六絕劍的第二位,劍皇談秋!」

宗守飛在天上,下面的聲音,也有所耳聞。不由是為之大囧,頗有些忐忑之意。

前世的時候,在玩家之中稱雄,被列入到七皇之一,被稱為劍皇談秋,他還能安然受之。

可在這個英傑輩出的時代,他實在是不敢,受這劍皇之稱。

更何況在那雲界之外,更有許多世界,都是靈境遍地走,仙境滿天飛。

正微微蹙眉,旁邊處忽然現出韓方的聲音。

「今日之後,師弟真正是名揚雲界!新鮮出爐的劍絕之二,不知感覺如何?」

言語之中,滿含著調侃之意。不過就到來之時,也一點靈光彈出,打入了宗守的魂軀之內。

彷彿是一滴靈液,就在入體的瞬間。宗守感覺渾身上下,傳來一陣清涼舒適之感。

那乾涸的魂力,也在須臾間。恢復了小半。雖是魂海之中,仍舊隱隱有些不適,卻到底是使魂軀,再次穩定了下來。

而談秋,也是再次一笑。

「今日之後,師弟可謂是眾人矚目。只怕再無法安生——」

宗守眉頭一挑,就又恢復了平常。能低調的話,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也不在乎。

前世就知道。自己不是那種能隱忍之人。

「有何懼之?」

說話的同時,宗守卻看著自己的雙手。總感覺方纔,自己的劍意,似乎又有了突破。

恨不得此刻,就試展一劍,看看是否如此——

第492章 六成收益

半月之後,一個懸浮在空中的七星祭壇中。

宗守在中央處,盤膝而坐。靈識內觀,觀察著自己的渾身上下。

距離那日與絕欲一戰之後,已經有了不短時間。而此時他魂海之內,已經是穩定了下來。元氣漸復。魂海亦再次充盈。

不過此時的宗守,卻有些發愁。

「惱火!這下可是麻煩了——」

緣故非是在魂海,而是在肉身。

只因成就黑白二洞之故,此時那陸家的焚空之血,是又濃郁了數分,而與之相對的,這水系方面,就已是有些不足。

雖有進階到八尾天狐的血脈在對抗,可嚴格說來,天狐是屬幻系,不算是真正的水系血脈。

眼下還好,他可以依仗可與八階比擬的魂力來鎮壓,可一旦時日久了,終究還是會出問題。

「看來兩個月內,必須尋一靈境級別的水系神獸,完整的噬其本源——」

靈境級的神獸,他倒是知道幾個,就比如水仙湖的那條冰螭,可問題是現在戰不過。萬不得已時,也只好借助宗門之力。

有靠山的好處,就在這裡,打不過的時候,可以叫人。

一聲歎息之後,宗守睜開了眼。而後就見眼前,無數的靈光閃耀。

這裡是界河的入口,他的七星法壇,就漂浮在這條界河邊緣,一條靈河的出口處,正往那前方處駛去。

前幾天的時候,也不知是韓方那老頭,到底發了什麼瘋。居然提議,要掃蕩這條『界河』,清除穹境附近的凶獸。

靈河是流動的,在千百世界中穿梭流淌。不過也有些精獸與惡魂,會選擇固定的區域活動。

韓方要清掃的,就是蒼生穹境附近,對他們蒼生道,造成威脅的凶獸邪魅。算是今年的強制任務,必須完成。

這本身是無可厚非,可問題是蒼生學宮。如今的七階強者,總共也不過一百六十人。六階之下,基本是派不上太大用場。只能在邊角處,清剿一些小魚小蝦,給他們搖旗吶喊。

於是清剿那些高階凶獸的重任,就落在他這『首席弟子』身上。

宗守自然是極力反對的,可出奇的是,當他這個玄命金冊十六位的長老,再加方文合力,都是被強行駁回。也不知宗門之中,是哪位前輩插手了。

他已經鎖定了目標,定然是韋天無疑。排位未必在他之上,可兩位太上長老合議,權位卻可超過『第十六位』。

好在也不是宗守一人遭殃,方文薛希,再加幾個入門不到百年時光的八階九階,都被召回。與他算是難兄難弟。

這幾日裡,學宮之中,也早已經是沸反盈天,只差暴動了。

靈河的出口處,正有一些六七階的學宮弟子出入。當望見這七星法壇,頓時都神情一肅,讓開到一旁。無論身份與輩分高低,都是抱拳一個三十五度的躬身。

「見過首席大人!」

「談首席安好——」

「首席大人,弟子有禮了!」

宗守面上,立時微含笑意,親切和藹的朝著這兩旁的弟子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算是示意。

這就是那日與絕欲一戰的副作用之一,整個蒼生穹境,近九成的弟子,突然間對他上升到了崇拜的高度。

於是每一見面,都會畢恭畢敬,深恐有失禮之處。

一次兩次是沒什麼,可這一路從靈河過來,卻撞上了足足三百人。

他頭都點酸了,臉也笑的有些發僵,要多假就有多假。

「原來如此!怪不到這世間的那些真正頂尖強者,聲名遐邇之輩,大多都是面癱。要多冷就有多冷,要多酷就有多酷,奧妙是在這裡——」

宗守一聲歎息,有先前的形象,一時之間,他想轉也轉不過過來。

又想起那絕欲,明明是個話癆,可在傳言之中,卻居然也是一個冷傲青年,從不喜與人亂說話。別人打招呼的時候,不喜歡的話,就直接裝看不見。

法壇進入界河,就一直往那最中央處行去。此時已有不少的凶獸邪魅,瘋狂的湧來。

宗守眉頭一挑,隨手一拂袖,就是六點白光飛出。正是六之聖火銀蟻,一年半前,在融入乾離紫金蓮子之後。六隻晶蟻的眉心中,就多了一個金色的小點。

戰力提升不小,都有這與七階相當的戰力。□曦也飛遁了出來,懸浮在宗守肩側處。

自從他法相聚結,進入到七階層次。□曦與雷霆翼蛟,這兩隻天生護駕,就有了再次突破的跡象。

特別是後者,與宗守心神相系。只依靠他突破境界時,分享他對天道的部分感悟,就一舉由七階的中期,衝擊到了完滿層次。

距離晉階,只差一層膜。

□曦也同樣是受益匪淺,這只蟻後的潛力之高,實在令人髮指。本來半年前,就可突破。只因被宗守,強行壓制,才一直在七階巔峰,徘徊不前。

也因而最近,對他很是有些不滿。

不過這半月時間。這□曦也不知是因何故,始終是不敢再與他對視。

以往那挑釁的視線,宗守是再沒看到。

也不知這只聖火蟻後,是真的在畏懼他,還是學聰明了。六階之下的精獸邪物,有六隻銀蟻,就可解決。七階實力,只需兩隻合力,就可擊殺。

偶爾當實在應付不過來的時候,宗原與弱水也會出手,以二人近乎八階的戰力,便是一些八階精獸,也要飲恨。

不過越到那界河的中央處,形勢就越是吃緊。最後他的雷霆翼蛟與□曦,也不得不加入其中。

宗守懶得在這界河中到處尋覓,於是一開始,就把一枚火色的蛋,放在了身前。

正是一顆赤火金凰之卵,也不遮掩氣息,任由那火凰的靈能波動,發散開來。

於是這界河裡面的凶物邪獸,都如飛蛾撲火一般,飛撲過來。

幾日時間,宗守是最為懶散,從不去主動尋覓。可戰績收穫之豐,卻一直是稱雄榜首,拉下後面一大截。便是一些九階,也無法比擬。

只有方文薛希,能夠追得上。

此時派得上用場的戰力,都已經是在激戰之中。只有初雪,是在旁邊不遠處熟睡著。

自從七日前,清剿開始的時候,這雪兒就忽然變得嗜睡了起來。哪怕是這等樣的環境,也能說睡就睡,而且是香甜無比。

宗守一開始懷疑這丫頭是偷懶,可幾次三番檢查之後,又無什麼異樣。這妮子,確實是沉睡之中,儘管還是不知緣由。

想了又想,宗守只好把原因認定是初雪,正在發育長身體的緣故。

說來這雪兒,兩年間身高沒長多少。那胸部卻是顯得更加挺拔了,比之以前,整整大了半圈。

斜眼睨了旁邊,正如小貓一般蜷縮著的初雪。宗守不由『咕嘟』一聲,嚥了嚥口水。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蜜桃成熟之時,該下手採摘了——

正胡思亂想,心猿意馬之際。忽的遠處,突然出現了兩個身影。

似乎是在被什麼凶獸追擊著,較為狼狽。不過身形卻是極速,一瞬千丈。

而前面那女子,當望見這邊的法壇之後,立時是再次加速,往這邊疾衝而來。

宗守皺了皺眉,把那只火凰之卵,收入到自己的乾坤袋裡。

而後不過片刻,就見倆個窈窕身影,在法壇之上落下。

前面的是趙嫣然,後面是軒韻蘭。後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趙嫣然卻是一臉的驚喜道:「真巧,果然是首席你在這邊,嫣然差點就以為這次是死定了——」

宗守暗暗腹誹,道胎鼎爐之間,本就有心神感應。這絕對不是什麼巧合,而是這女人有意為之。

「說吧,這次是又惹到了什麼?」

趙嫣然尷尬一笑,而後是面不改色的,從她的小乾坤袋裡,取出了幾隻幼獸。

狀似虎形,卻毛髮濃密。明顯是初生不久,還未能開眼。

「五階,獅虎獸?趙嫣然,你還真是長本事了!」

宗守的牙齒,是咬的咯咯作響。五階的獅虎獸,是白虎血脈,不但及其高階,更是獸王之屬。至少也是靈境級別的精獸,才能夠生下。

即便那九階之上,有學宮裡的那些長老應付。可光是這獸王的部屬,就足可令人頭皮發麻。

心念一轉,宗守便已打定了主意,袖手不理,抽身走人。反正也不會死人,不過搶來的這些獅虎幼獸,這女人也別想保住,多半要上交給宗門。

趙嫣然深知宗守性情,此刻一見宗守的眼神,便知這位乾天妖王,估計是要把她們拋下,自己跑路了。

——這個傢伙,就是這樣的絕情無恥!

不過她也不覺慌張,眼珠一轉,便又輕笑著道:「這次一共得了七隻幼獸,另外還得了一些東西。事後收益。可分你一半!」

宗守果然是眼眸微亮,有些心動。沉吟了片刻,卻還是搖頭:「一半太少,至少八成!」

這次輪到趙嫣然,是氣的一陣磨牙:「最多六成!我還要分韻蘭一半!」

「成交!」

毫不猶豫,宗守就駕馭著這七星法壇,往上空疾飛。直至一處靈能最濃郁處。

第493章 元一黑劍

幾十道靈符打出,浮於法壇四方。接著又是一根根銀針,從宗守的袖中陸續吐出。四面八方的穿梭而去,密佈在此處附近,覆蓋著整整萬丈方圓。

待得一切都佈置妥當,宗守就開始靜靜的等候著。

此時法壇周圍,還有著不少的凶獸,未曾退去。宗守也全不去管,任由宗原幾人,配合那幾隻聖火銀蟻,一一誅殺。

趙嫣然看了眼裡,不由又是一聲譏笑:「還是這樣。只讓你幾個部下辛苦,自己坐享其成。宗太師叔祖你可真夠悠閒地——」

宗守撇了撇嘴,忖道你懂什麼?這叫養精蓄銳。

此處最高端的戰力,就是他了。當他以元魂使劍,足可相當於半個九階。

不過他畢竟是走的法相這條路,雖也可臨時聚結出法身真形,卻並不持久。前次就試過,即便魂力足夠,能夠堅持五六個時辰,就是極限。

比他的體力強些,卻也強的有限。

至於黑白二洞的法相,要施展出來,那就更是消耗巨大。儘管到如今,他還不知自己這法相的威能到底如何。

只知那日,似乎動靜很大的樣子。

也聽說過在他晉階的三日之前,雲界大雪之事。不過既然不是同一天,那麼這天兆,多半是與他無關,做人不能太自作多情。

總之此時節省魂力,後面遇到什麼突發事情時,也能應付。

默默等候,不過須臾,就見一波獸潮。忽然從遠方踏空而來。

奔騰如雷,聲勢赫然。雖是及不上,前次赤火金凰臨時招來的那次禽潮,卻也同樣規模不小。

遠遠觀望,八階的獅虎獸,就有七隻。而其餘七階,更是多達二百之數。更低一級的六階之下,更是密密麻麻,不可計數。

此時便連能夠源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宗原,也是目光微凜,眼透著凝重之色。

而□曦,更把它麾下那六隻聖火銀蟻,召回到了祭壇之內。

宗守則是雙目似闔微闔,念動著真言。直到那獸潮靠近,這才口中一聲輕喝。

「焚空!」

一霎那間,那周圍的數十張靈符,都全數爆開,把一團團精純無比的火系靈能,都噴湧出來。

接著是祭壇之內,以宗守為中心,無數的赤白烈焰,向上下四方席捲而去。

這陸家的焚空之炎,只須臾之間,就瀰漫了整整萬丈的空間。把大半的獸潮,都籠罩在內。

一聲聲精獸哀鳴之聲,也從那赤焰之中,接二連三的響起。一些低階的精獸,根本就無半分抗拒之力,就在白焰入體的瞬間,就化為了飛灰。

「焚空?是陸家的焚空之血!」

趙嫣然的瞳孔一縮,才剛透出幾分驚色。就見宗守身後,又騰起了一頭紫色的鳥獸虛影。

竟赫然正是一隻雷鸞,乍一出現,就炸出了無數的深紫電光。

而旁邊的雷霆翼蛟,也不甘其後。同樣是電光繞體,使這祭壇之內,滿佈著紫色光華。

宗守則是把一團團到處亂穿的紫電,聚結身前,慢慢的匯成了一個巨大的雷球。

直到感覺,再聚無可聚,也漸漸控制不住時,才直接往上拋出。

而後是一道道的紫色雷電,到處亂閃。循著那四處分佈的銀針,不斷的跳躍。

須臾之間,就把周圍的空間,全數覆蓋。當雷火交織,相互疊加,融入了雷霆之力。那焚空之炎,頓時愈發的暴烈。威勢猛增,直接轉為黑色。

而所有紫雷閃過之處,那些精獸,即便是八階,也是受創不淺。

其餘的七階,更幾乎是當場重創。

眾人站在祭壇之上,就只見是黑焰激燃,雷光暴走。獸嚎之聲,雖是不斷的響起,卻無哪怕一隻,衝入到祭壇之前。

而當足足半刻鐘後,那赤焚空之炎,徹底消失。眼前的龐大獸群,已經是消失了近九成左右。

只剩下了六隻奄奄一息的八階獅虎獸,連同外圍處,一些僥倖未曾衝入到近前的低階精獸,仍舊倖存。

萬丈之內的靈河中,到處都漂浮著各種獸晶,以及骨骸結晶。五階左右的,都是被直接燒燬了,僥倖逃過焚空之炎與紫雷催殘的,都是六階之上。

趙嫣然望著眼前,一時是無語,而宗原與軒韻蘭幾人,也同樣是神情默默。

倒是宗守,是一臉意外的呢喃著:「好強!真的是變態。不意靈師,居然能夠強悍如斯,以前還真小視了他們——」

趙嫣然不由一陣抓狂,忖道也不是所有的靈師,都是如你這麼強悍的。一個大型的靈法,就可以輕鬆毀滅一個數以萬計的獸潮!

即便是那些八階,許多靈師,望見了這獸潮,也是得立時跑路,有多遠走多遠。

還有這語氣,怎麼聽都覺是不對勁。合著宗守,是自認不是靈師中的一員似地。

又暗暗心驚,這門似乎是結合了兩種血脈神通的靈法,確然是強的可懼。

只需給宗守足夠時間,只怕摧毀一隻百萬大軍,都有可能。

「應該是疊字訣,傳說中的復合靈法。軒韻蘭以前在宗門典籍中見過——」

軒韻蘭若有所思的說著,而後也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宗守。

「不知這靈法,叫什麼名字?」

宗守一怔,這門靈法,他是以前覺醒了焚空之血後,靈機一動的結果。至於名字,還真沒去仔細想過。

沉吟了片刻,宗守才一笑道:「雷烈千華——」

「雷烈千華?」

趙嫣然一聲呢喃,正欲再嘲笑一番宗守的品味。可接著下一瞬,就感覺宗守,一道異樣的目光,逼視了過來。

再望四周,只見那宗原與弱水幾人。已經開始動手,追擊那幾頭,已經在準備跑路的八階獅虎獸。就連軒韻蘭,也加入到其中。

不由是俏面一陣潮紅,冷哼了一聲,把手中四隻獅虎幼獸,拋給了宗守。

然後又把一大堆的獸晶礦石,從乾坤袋裡倒了出來。

不過就在她,也準備加入追擊之時。忽然遠處,再次傳來一聲嘶吼,滿含著悲愴之意。

強橫的魂壓,也貫空而至,帶著暴虐殺意。須臾之前,還在十萬丈之外,須臾之後,就到了近前。

「九階?」

趙嫣然的面色,不由微微發白,血色褪盡。倒不怕死在此處,只暗暗無奈,自己到手的這些東西,估計是捂不熱了。

宗原幾人,也再顧不得去追殺,謹慎無比的,重新向法壇方向靠攏。

而僅僅半息之後,一頭渾身雪白的獅虎獸,就從前方一個霧團之中陸續踏出。

身形並不魁梧,只有十丈,卻背生雙翼,額心處一個碩大的王子,神態威嚴無比。

是遙遙望著法壇中的幾人,虎目之中,滿含著暴怒,憎恨,輕蔑,悲傷與殺意!

那殺念之盛,便連初雪也被驚醒。迷糊的起身,然後用手揉了揉眼。

「少主,這是怎麼了?咦,又打起來了?怎麼不叫醒雪兒?」

宗守暫時沒心思,去理會這丫頭。神情凝然的,看著這隻獅虎獸,目光專注。

心中微歎,這一次還真是被趙嫣然這女人給害的不輕,實在是虧慘了。

早知有只九階精獸,跟在後面。他怎麼也得索要道七成以上的收益,這才划算。

胸中卻戰意騰起,一股隱約的劍氣,也在這時透體而出。

那只九階獅虎獸,似乎也感應到宗守的威脅,是眾人之中最強。一雙虎目,也同樣冷冷望來。

宗守深呼了口氣,再不遲疑,把元魂聚成了法相真形後,驀地透體而出。懸浮於法壇之上,神情淡漠的,看著遠處的那只精獸。

「趙嫣然,你不是好奇。我投影在魂海之內的黑白二洞法相,到底擁有何等樣的異能神通?」

趙嫣然訝然挑眉,看向半空中的宗守魂軀。這件事,她也確實是在好奇。

到底是什麼樣的方向,能夠早早的,就在她魂識之中投影。

「這次就試試看好了!」

就在話音落下的霎那,一股令人心悸的氣息,驀地從宗守的體內,不斷噴薄而出。

強橫恐怖,竟是令那只九階的獅虎獸,身軀也微微後縮,目露凝然慎重之色。

似乎在奇怪,眼前這氣息應該是七階,或者八階,絕對不到九階的人類修士,身上為何有著如此令人驚懼的氣息?

宗原幾人,也同樣只覺心神一陣顫悚,本能的感覺驚悸無比。

而趙嫣然的感應,又更是不同一些。元魂之內的黑白二點,都是驀然膨脹。無數的星辰,光輝閃耀,映照著整個魂識。

隨著一聲『鏗』的劍鳴,一口隱蘊藍光的靈劍,從宗守的肉軀袖內,驀地吐出,飛入到了他的手中。這只是最普通的七階靈劍,被宗守用來當做火陰劍損毀之後的替代品。

此時卻是漸漸的閃現黑光,彷彿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潭淵。

「這一劍,當名為元一黑劍!」

當劍光閃耀,一整片界河,都化作了黑暗。此處所有的光,都全數消失。所有的靈,都被吞噬。

宗原幾人,都只覺是眼前一暗。再無法視物。

那那支九階獅虎獸,更一聲暴怒,震盪界河。這一刻,它只知要全力抵抗,或者才可免身隕之危!

第494章 元一白劍

「這一代的弟子,都還算不錯。可繼蒼生道衣缽,傳承宗門者不少。這是韓師侄,經營有方——」

學宮正殿之內,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有如銀鈴,清冷威嚴。

韓方肅容而坐,身為神境巔峰,在蒼生道宮之內,擁有無上權威的三代弟子,此時卻是如是老鼠見了貓。神情恭謹,凝然肅穆。

此時聞言,頓時是感激的微微一禮:「師叔過譽了!」

口裡喊著師叔,可這殿堂之中,除了他之外,就再無他人。

那女子的聲音,也不知來自於何方。

「是你的功勞,何需自謙?你韓方一向狂傲,何時也開始學儒家那些傢伙,變成謙謙君子了?」

另一個女聲,也忽然響起,卻滿含著嘲諷之意。

韓方的面色卻是平淡,渾不以為意,直接將之忽視。

而原來那沉穩女聲,也繼續道:「這蒼生道宮,雖是被你經營的不錯。可自身修行,卻差了一些,你壽元已不足四百年時光,若再無法更進一步,只恐那玄命金冊,也再難維持你性命。李師兄這一脈,如今只剩下你一人,可莫要讓他傳承斷絕。三年之後,我會讓你林師弟,代你主持蒼生道宮——」

韓方這才是眼含愧色,不過眉目間,卻又蘊著幾分輕鬆之意。

總算運氣不錯,在靈潮之前,就遇到了師若蘭。這女孩的資質,正可傳承他所學。

直到聽得最後一句,韓方才又蹙了蹙眉:「我蒼生道精英,全在外域。可這雲界之內,才是根本。不知師叔,能否再寬限些時日?如今靈潮將起,大亂在即,韓方實在是放心不下。這也是弟子,道心之障——」

「嗯?你也未免高看了自己,真以為沒了你韓方,這蒼生穹境就必定要垮掉?」

一聲冷哼,雖是這麼說著,那女聲卻再未說什麼。轉而語氣一變,帶著幾分不滿道:「這宗守,莫非平時都是如此?實在是憊懶無比!明明是身擁絕頂天賦,卻偏如此吊兒郎當,這般下去,如何能承我那姐姐衣缽?韓方師侄,你到底是如何調教的?」

韓方面上,是冷汗涔涔。看向眼前,那是一片雲光幻象。內中顯現的,正是宗守幾人的情形。

宗原弱水二人,連帶幾隻護駕,都是在拚命搏殺。卻惟獨宗守,是在法壇之上,悠閒端坐。

連續幾日,都是如此了,這個小子,連手都沒有抬一抬。卻總是輕輕鬆鬆,拿下戰績之首。

此次把精英弟子,都召回來清剿界河。本就是讓蒼生門人,在這兩位師叔面前,有機會盡展所學。

結果這被列為考察目標中,最最重要的一人。卻被他們整整盯了七天,都未親自動過手,這豈能不令人生惱?

即便韓方,也恨得是牙癢癢。在這兩位師叔面前,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面上冷汗涔涔,好在他韓方,對於推托責任這種事,已經是駕輕就熟,出神入化了。

「是因座尊交代,不可過多干預師弟。而且玄命金冊之上,如今宗師弟,也比我韓方,高了一位——」

「魏旭?」

又是一聲輕哼,倒是並未有多少不滿:「那傢伙將此子引入我師姐門下,倒還算孝順。」

韓方肚子裡頓時笑得生疼,忖道那位魏旭師弟,此時不知有多後悔。

那女聲的話語,接著又繼續道:「你確定幾日之前,那雲界大雪,是與他有關?聚結法相當日,是看到了光暗同體,無法目視,也無法感知?」

「正是!弟子不敢虛言!」

韓方點了點頭,而整個正殿,也寂靜了片刻。

須臾之後,那略顯軟糯的聲音,又再次響起,輕笑著道:「這宗守,看了七日都是無果。倒是這宗原,弱水,資質不凡。日後成就,可能未必遜色於你。還有我這徒兒,也是不錯。跟在他身邊,遲早要被他給帶壞了——」

說到最後兩句,竟是帶著幾分慈愛。

「嗯?這個小子,居然是陸家血裔,焚空之炎與雷霆之力結合,好一個復合靈法!」

韓方仔細看著,發現也不知何時,宗守幾人已被獸潮圍住。

黑色的火焰,正在往周圍蔓延。跳動的紫雷,不斷的將一隻隻精獸,轟成粉碎。

不由是暗鬆了一口氣,這個傢伙,總算是親自動手了。

雖然是靈法,不是總是最擅長的劍道,不過看這復合靈法的威能,總算是可以對這兩位師叔,有了交代。

又靜觀了片刻,當那獸潮,被宗守隨意取名為雷烈千華的復合靈法,滅殺大半。之後又一隻九階的獅虎獸現身,大廳之內,立時傳出一聲銀鈴般的輕笑。

韓方怎麼聽,都覺得這笑聲裡,是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韓方試探著道:「宗師弟劍道,雖可與九階抗衡,可到底還是差了九階一籌。只怕不是這獅虎獸的對手,是否要助他一臂之力?」

「袖手旁觀便可!修行之道,也需有自知之明。行事無有忌憚,明知實力不如,還偏要去招惹強敵,終有一日,會吃上大虧——」

那沉穩的女聲,隨後響起。卻也似乎如先前那聲音一般,帶著幾分隱隱笑意。

「總之先讓他先吃吃苦頭也好!我也想要看看,被你與魏旭同時讚譽的劍道天才,到底有何本事!」

韓方默然,雖是知曉這招惹強敵的,並不是宗守。不過他韓方,才不會傻到替宗守去辯解。

看著這位宗師弟倒霉,其實也是頗感快意。

接著下一瞬,那兩個女聲,卻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咦。韓方也是神情一怔,渾身汗毛悚立。

仔細看向那雲光幻鏡之中,只見宗守的氣息,忽然間一變。

一股來源自本源層面的威壓瀰漫,不止是那頭九階獅虎獸,畏懼的退後一步。

便連隔著幾道時空溝壑,以雲光幻鏡觀看的他,也是為之一驚。

而一霎那,眼前的畫面,就徹底的消失,一片黑暗。

又四十分之一息之後,又是一片耀眼白光。即便修為強橫是韓方,也不願直視,眼微微一闔。

整個學宮正殿內,隨後是一片死寂。

須臾之後,才響起了沉穩女聲的一聲輕歎:「無量光與無盡暗,原來如此!怪不得會有雲界大雪,怪不得,那些佛寺的北牆會傾塌。這個世間,居然又有人開闢了一門全新道途——」

「無量光、無盡暗?」

韓方一怔,低聲複述著。當口中的聲音吐出,就感覺那天地核心,世界本源之內,忽然一股激潮在洶湧,似乎在響應一般。

把腰背挺得筆直,韓方繼續注目著那眼前的雲光幻影,等待著白光消退。

……

無聲無息,所有的聲音,都全被吞噬。

當宗守馭使著那口靈劍,一劍從那九階獅虎獸的上空斬下時。先是只覺自己右手微微一窒,而後便在千分之一個霎那間,就把這下方,也不知是金光護盾,還是紫金盾的神通,徹底吞沒。

而後便是再無阻礙,猛地斬在那獅虎獸,正傾力閃避的身軀之上。

黑暗瀰漫,幾乎是無聲無息間,就把海量的血肉。吞噬入內,化作精純了精元,充斥於劍上。

直到再吸收不下時,宗守的劍決,就又再次轉換。

映射於劍身自上的法相,也是一變。由暗轉光,把所有吸收來精元,全數釋放了出去。猛地再一劍斬下!

「元一白劍!」

無數的白光,無數的靈能,猛地釋放。把這片近乎塌陷的空間,徹底填補!

而這一次,那劍身與血肉交擊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轟!」

一聲震響,猛地充斥著整個界河。當白光消退,此地眾人的視線,再次恢復,之後就是徹底怔在了原地。

只見那只九階獅虎獸,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只有一片片,被轟成粉碎的血肉飆散。

所有的血肉,所有的骨骼,都在這兩劍之下,化作了齏粉!

而趙嫣然,也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就是黑白二洞法相之威?即便是九階的獅虎獸,也擋不住兩劍?

白虎血裔,渾身骨骼,都有如精鋼,卻直接被震散!這兩劍之威,該有多強?

宗守法相初成,竟就有了如此神通。映射到自己元魂的那兩個黑白小球與諸多星點,居然是如此變態的東西——

那宗原幾人,也同樣駭異的看了宗守一眼。只是幾人都已習慣了,反倒是沒有趙嫣然那麼驚異。

兩劍過後,宗守手中的劍,也在崩解。承受不了那血肉元力的衝擊,化作了片片金屬碎沙。

法身真形,也維持不住。這區區兩劍,幾乎就抽乾了他所有的魂力。

神情卻更是肅然,把元魂遁回到自己的肉身之後。又將一口備用的七階靈劍,執在手中。那元一魂劍,也驀地飛出,與手中這口靈劍融合,散發著清冷輝光。

神情警惕的,看著前方的一團靈霧。

而也僅僅數息之後,又是一頭氣息高達九階,有這一對巨大蝠翼的精獸,緩緩踏出。

也在同一時間,虛空之中,一個女子的身影,忽然立起。眼眸內滿含著錯愕訝然,不信的揉了揉眼睛。

「聖王?」

莫非我看錯了?或者天道疏漏?那個傢伙,再怎麼也不可能,與王中聖者扯上關係才是——

第495章 再見凌波

從界河裡回來的時候,宗守幾人身上攜帶的獸晶與獅虎獸的幼獸,居然出奇的不用上交。

宗守暗暗奇異,那最後跑出來的九階精獸,明顯是在畏懼著什麼,自己退走。

難道不是受宗門之內,哪位長老的威懾?

又或者,是因忌憚自己的法相之威?

雖是一頭霧水,不過能保住這些東西,卻畢竟也是件好事。

獅虎獸的幼獸,每一隻都可賣出天價。還有那些獸晶,光是那枚九階獅虎獸的晶核,就價值不菲。

至於魂石,是直接被他的元一白劍,給徹底大散。

照例是先返回功德樓,去交『任務』。這一次,此處的輪值執事付吾,卻是陰沉著臉。

待得宗守取出了小乾坤袋,把這次獲取的獸晶與各種材料。丁鈴匡啷,都全倒在這小樓之內。這位付執事的面色,就更是難看無比。

「太師叔祖,作弊這種事,是不對的!」

宗守一樂,這樣的話,幾乎每天都會來一次。

「什麼作弊?先前去的時候,我們幾人身上帶的東西,你不都查驗過?是多了還是少了?」

「可是,可是——」

付吾一陣遲疑,還是用萬分懷疑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幾人。

只這半日時間而已,就是上千的六階獸晶。七階八階加起來,也有近百之數。

——更何況裡面,還有塊純度極高的金系九階獸晶!

他知道宗守的劍道高明,哪怕絕欲,也是惜敗於其手。可相當半個九階,可畢竟也只是『半個』而已。絕不可能,勝過這九階精獸。

所以這位宗太師叔祖,一定是作弊了!只是這作弊的手法,他還沒想到而已。

宗守卻已沉下了臉,裝模作樣的一聲冷哼。付吾無奈,仔細計算了一番之後,就在那旁邊的一張榜單上,把宗守的名字後的數字,改成了二十三萬七千的字樣。功德總數,已經是與後面幾個名字,拉開了近半之距。

宗守淡淡的看了一眼,忽然一聲驚咦。這榜單之上,又多了一個人名。赫然正是『水凌波』的字樣。

昨日還不見蹤影,今日就冒出了頭。十五萬功德,僅僅在方文與薛希之後。

倒非是這二人真不如他,前者要兼顧學宮。後者則大半時間,都在苦修,想要把那二十年空白補回,一直都沒認真過。

這個女人,也回蒼生道宮了?

心中正這般思忖,那邊付吾忽然側耳傾聽,然後微微一喜道:「太師叔祖!韓長老有令,此次清剿界河之事。太師叔祖可以退出了。說是另有重任,要托付於你——」

宗守心中微喜,面上卻是神情漠然,淡淡的『哦』了一聲,不置可否。而後就瞇著眼,看著付吾,等他下文。

不用清剿界河,自然是件喜事。可這後面的『重任』,到底接不接,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今年他已算是把強制任務完成,盡了對蒼生道的義務。韓方那老頭,是再管不到他。

付吾並沒說詳細,只是將一枚玉簡,遞到了宗守的身前。

「韓長老說,此事若是太師叔祖能接下來,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那就另尋他人。太師叔祖,可自己斟酌。請一日之內,給付吾一個答覆。」

宗守一愕,那把枚玉簡,接在手裡。靈念只稍稍一引,就是一股不大不小的信息洪流,衝入到宗守的識海之中。

仔細瀏覽了一番,宗守的眉頭,忽然是一挑:「原來如此!」

稍一尋思,宗守就將那玉簡,收入到袖內。

「這件事,宗守接下了!」

事情簡單,來回不到三日時光,也恰好順路,似乎也不是很棘手的情形,在他能力之內。

最重要的是後面一句話,此事了結之後,之後的五年時間,都可輕鬆。

走出了功德樓,宗守的視角餘光。就敏銳的發現遠處,一個紅色身影一閃,而後就不知去向。

「那該不會是你師叔,凌波仙子?我就這麼嚇人?」

趙嫣然也同樣是望見,面色一時是古怪無比。想笑又不敢,知曉水凌波靈覺敏銳,也最是記仇,只能含糊道:「弟子不知!可能是太師叔祖看錯了——」

宗守心中暗笑,不過也心有忌憚,不敢真把這十足暴力的凌波仙子給惹火了。唇角扯了扯,就揚長而去。

與宗原趙嫣然幾人分開,宗守就直奔傳功與傳法二樓。這半月時間,只要是稍有空閒,他都會跑來這裡。用那三百萬功德,把所有能夠入他之眼的劍術秘本,與武道功決,全數兌換下來。

也不是等階越高越好,相反宗守是從第二等入門級的武學,開始觀看。從低處著手,由淺入深。

他前世最看重的,就是基礎。偏偏因散修出身之故,基礎最不算太牢固。

此時這蒼生穹境內諸位典籍,對宗守而言,可說是一個巨大的寶藏。

以往都是把一本書,徹底看懂,領悟透徹,再換下一本。

可今日的他,卻只是草草翻閱。把所有的文字圖案,都強記下來,就算完事。

之後的三天時間,都是同樣。近千本前世見所未見的武道秘法,被記憶在識海深處。

也就在三百二十幾萬功德,被宗守用去了整整四分之一的這一天。

一口靈劍,還有兩個瑪瑙質地的黑盒,被同時送入到了甲字地一院。

劍名『斷秋』,九階靈劍。是宗守,用了十萬功德,從宗門之內,訂製之物。又門內的頂尖煉器師,負責打造。

材質之高,比之那火陰劍,還要高上兩階。不過因時間,實在太過倉促之故,未能更上層樓。

不過若真打造成了法寶級的兵刃,估計他此時也只能眼看著,無法使用。

整個劍身,呈黑白二色,有些怪異。同樣配了劍套,一共兩個。化身談秋之時,就是『斷秋』,劍呈藍色。若是宗守,那就是白色的劍身。與先前火陰劍的模樣,並無二致。

至於那兩個瑪瑙黑盒之內,卻是一套針具,一套飛刀。也是宗守,用功德點換來。

前者共三百六十五枚金針,全是六階。本身不是太強,也無什麼靈異之處。卻勝在堅韌耐火,極難融化。

本身也可組成一個靈陣,不但可聚引火系與電系靈能的工具,更可大幅增其未威能。

正是宗守,用來施展那『雷烈千華』的工具。

三日前滅殺獸群那一戰,他臨時湊出的三階飛針,都無一倖免,全數損毀。

級別最堅固的,也撐不過四息,就徹底融化。若非如此,他的『雷烈千華』,持久力與殺傷力,應該還可更強不少。

轉用這套飛針,來殺人放火,感覺必定不錯。

至於那套飛刀,也同樣名為雲焱。是原本三階雲焱飛刀的強化版。一共六十四枚,全是六階。

花去的功德,卻更是那套金針的數倍。

便連那瑪瑙玉盒,也是特製。被他蘊養到了極致的飛刀,一旦藏入盒內,都可在十年之內,保持著最巔峰狀態。

也就是說他能動用的飛刀數目,可以更多數倍。

當夜把那口斷秋劍,稍稍祭煉了一番。第二日,宗守就離開了蒼生穹境。借助那傳送玉簡,回到了乾天山城。

任博本事不錯,把乾天直轄諸城,都打理的是井井有條。這雲陸雖是暗流洶湧,大戰在即,國內卻還算平靜。

邱為與虎千秋幾人,則老於軍務,是沙場帥才。其餘宗未然時代的十幾位大將,也同樣經驗豐富,能力不凡。

擴軍四十萬之事,已經完成的差不多。所有的邊軍,也都裝備上了靈兵靈甲,悄然就位,準備應對戰事。

血雲騎又增加了三百餘人,靈箭也積累到了四百萬。

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有條不紊的完成著。

不過宗守知道的,也不全是好消息。

一條是傳自於崆器宗,倒非是喬翰,未能說服宗門。

而是凌雲與上霄二宗,已經在查探崆器宗,最近煉製的靈器去向。

除了乾天山,在東臨雲陸購得的靈器數量,還不知詳細之外。崆器宗這些年與乾天山的合作,估計都已經探明。

這半月時間,已經是有意無意,在排斥著崆器宗。

「果然這世上,從不缺聰慧之人——」

宗守哂然一笑,毫不在意。此事即便真被凌雲宗探知,他也不會在乎。真正的殺手,是血雲騎。

羽翼已成,哪怕凌雲宗知曉血雲騎的存在,也無可奈何。只是最後的戰果,是多和少的問題而已。

以凌雲宗的風格,多半會把探出的頭,重新縮回,這可非是他所願。

第二件事,還是丹泉宗。這個宗門之內的情形,果然是有些詭異。

明丹老人,已經久不出面。掌權之人,已經換成了幾位長老。

那栗元丹,似乎也有不小權勢。

偏偏軒轅依人,無論他與軒轅通怎麼勸,都不肯歸來。

宗守是只覺頭疼無比,細思了許久,仍舊無解。總不可能自己主動跑上門——

不過此事,卻已需警惕。至少要想個辦法,護住軒轅依人的性命才是。

第496章 沉淪雲海

第三件事,卻是孔瑤。被囚禁了一個多月,中央皇朝那邊,卻出奇的並未有什麼動作。

倒是此女那個叫李知樂的部下,幾次三番,試圖在打聽孔瑤的關押所在。

最後一件,則是八尾天狐雪氏。平靜了近兩年之後,這個昔日的天狐皇族,似乎是又有了動作。

弱水的暗衛,最近查探到的雪氏之人,逐漸增多。其中已有一部分外圍的人手,潛入到乾天山城。

只是因面打草驚蛇,漏了後面的大魚,這才未曾將這些人剿滅。

「這雪氏,還真是賊心不死——」

宗守冷聲一笑,可細細思量,敵暗我明,他如今也確實沒有什麼太好的手段去應對。

只能被動的等待,看看這天狐雪氏,到底是在耍什麼花招。

所能做的,也只是讓自己手中,再添些底牌。

在乾天城中,只稍留了半日,宗守就動身離開。一路東行,駕馭靈器,用了兩日時間,抵達東方雲海。

到此處又暫時拋下了宗原幾人,往南部行去。半日時間之後,就間遠方的天際,到底都瀰漫著狂風雷暴。

可當踏入那風暴之內時,宗守卻微微遲疑,定定的看在遠方。

這是沉淪雲海,一入雲海,則永世沉淪。

宗守自不畏懼,令他忐忑不安的,卻是被困在這沉淪雲海中的那個人。

稍稍猶豫,宗守還是再次前行。不過這一次,卻是換作了談秋的身份。

一路往內行去,是如輕車熟路一般,在那風暴之中自如的穿梭。

而便在接近那沉淪雲海外圍之時,宗守的心內,突然浮起了一絲警兆。

立時駐足,遙遙望向南面。接著不過須臾,就是一個中年男子,閃身出現在他面前。

「此處乃沉淪雲海,我上霄宗在此辦事。閒雜人等,可速退去——」

竟赫然正是上霄玄靈宗的服飾,氣息內斂隱晦,赫然是八階武尊。面貌是四旬左右,面容方正。

也不等宗守說話,就是大袖一拂。一股浩瀚風力,欲將宗守的身形捲動,往外圍拋飛。

宗守挑了挑眉,一聲冷哼之後,立在原地。也未作勢,就有一股劍意升騰。

使那狂風,還未靠近,就被粉碎開來。

那位中年武尊見狀是一怔,下一須臾,就又只覺一股浩蕩強絕的武道意念,驀地凌壓而至!

意念鎖定,竟是令他神識,感覺自己宛如是置身無邊無際的大洋之中。一個狂瀾,一個波浪,就可將他徹底碾碎。

意識猛力掙扎著,半晌之後才從這劍意鎖壓之中脫出。這中年武尊的瞳孔立時一縮,面上也現出了防範狐疑之色。

「劍意之極,你到底是何人?」

眼前之人,氣息明顯才只七階,還是走的靈法之途。可這劍意,卻已然是修到了巔峰,穩穩壓他數籌!

須臾間,中年武尊就想到了一人,只是還不敢確認,最近名聲鵲起,震動雲界。若是此人,即便是他這樣的八階,也多半不是其對手。

「蒼生談秋!」

淡淡一句話,印證了中年武尊的所想。宗守就又似笑非笑的,看著那沉淪雲海的深處。

「你們上霄玄靈宗,在此辦事?」

語音之中,是滿含著譏誚之意。那中年武尊先是暗道一聲果然,愈發的警惕。

隨後暗暗生怒之餘,就又覺無奈。對蒼生道這樣的龐然大物而言,上霄玄靈宗,的確是不算什麼。蒼生道三宗六門,始終是抱成一團,同氣連枝。道家卻已分作了三支,名為一脈,實則分流。除了太上一脈,還可與之抗衡之外,其餘都是實力遜色數分。

他心中的警惕之意,也是愈濃一層。此子若是奉蒼生道之命而來,就不能不防。

「原來是傳言中的劍皇談秋,失禮了!在下上霄鐵玄,見過談首席。我上霄宗,在此確實是有要事。而且也不止是我上霄——」

此人話音未落,遠處就傳來一聲大笑:「道名宗諸明,見過談首席!」

隨著話音,一個人影,驀地從遠處雲霧之中踏出。實力卻還更勝過上霄鐵玄一籌。實力高達九階,甫一現身,就是一股龐大的勢壓,與宗守遙遙對抗。

武道之意的成就,此人固然是遜色宗守一籌。可結合那九階的強橫真力,卻可反將宗守,輕鬆壓制!

而此時遠處,也不止是這鐵玄與諸明人。陸陸續續,有十幾道氣息沖騰而起,似隱似現,隱含著威懾之意。

見宗守是眉頭略蹙,那諸明也是一笑:「不知談首席,來此何為?若非是太緊要之事,就還請返回如何。此處七宗匯聚,在此辦事。還請首席,細細思量——」

宗守也不置可否,只是靜靜的,四處掃望。須臾之後,才又出聲問道:「爾等聚集在此,是欲尋宗未然,與那宙極命世書?」

那諸明的面容,頓時僵了一僵,而後輕聲笑道:「宙極命世書?莫非蒼生道也信?如今十大聖地,可是都毫無反應。不瞞首席,我等在此,確有試試看的心思。不過卻更多的是為宗未然,此人逃亡之時,連殺數百名我道名與上霄諸宗而弟子。早已是深仇大恨,我道名宗,是非誅此人不可!故而還請首席見諒,我等實在不敢,給他本分逃遁之機!」

話是如此,這諸明的眼神,也是真誠之極。宗守卻暗暗冷笑,若真只是為復仇,為何此處七宗,在封鎖沉淪雲海之餘,還要鉤心鬥角?

方纔他若不說身份,只怕這諸明,直到這鐵玄死,也絕不會現身。

遠處那十幾人的情形,也是如此。在聯手向他施壓之餘,卻始終都是各居一方,沒有匯攏過來的意思。

沉淪雲海之內,凶獸繁多,更常成群結隊。獨自一人,凶險激增數倍。即便是八階,若不注意,也會身隕。

這些人,卻寧願散開,也不打算湊在一起。

估計即便沒有宙極命世書,也定然是知曉,宗未然的手中,是有什麼緊要的寶物。

而且是最近的一段時間,否則宗嵐與那一千玄狐鐵騎,絕無生還之機。

更不知為何,當諸明說出『宗未然』三字,又說是『深仇大恨』之時。

宗守心中,立時是一陣揪疼,殺念暴起,幾乎克制不住。想要把這諸明鐵玄,連同那雲霧中的十幾個強者,全都斬殺,碎屍萬段!

更隱隱是焦躁無比,想要把雲海之內的那個人救出來!

面色仍是方纔的摸樣,冷漠平淡,宗守卻一連深呼了幾個氣,方才把這狂暴殺意壓制,使心念暫時恢復澄明。

只稍稍凝思,就知諸宗在此地的實力,應該絕不僅只是他看到的一些。似諸明這樣的九階,應該不止是一位。

在呆在此處,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胸內積鬱的殺機,會不會爆發出來。

也不願在此多留,冷冷的看了這諸明一眼。宗守就一聲輕哼,轉過身原路返回。

除了沉淪雲海,往北行了足足萬里之遙,宗守就定住了身形,陷入了深思。

方纔那種幾近失控的情形,真的是很少見。

那股子衝動,令他幾乎就要出劍動手。

應該是來自於『宗守』這具身體主人的本能。

可問題的,這具身體。在兩年之後的此刻,已經是與他徹底靈肉相融。而『宗守』的元魂,也早已經『自願』被他徹底的吞噬!即便還有殘餘,在他黑白二洞法相成就之時,應該也被徹底的消除。哪裡還有什麼『本能』?

可方纔那股子殺意,明顯是來自他元魂的最深處。

「到底這其中,有何玄機?」

宗守本能的,就又想起『宗守』消失之前,那句讓人一頭霧水的話。

心中卻又只覺是驚悸,不敢置信。

他此來沉淪雲海,也料到了會被諸宗阻攔,不會那麼順利,故此只是試探而已。

卻遠遠未曾料到,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

不但因宗未然,而生出殺機。當靠近雲海之後,對那位『父親』,非但是沒有什麼忐忑不安,反而是『孺慕』,是『親近』!

此處距離宗原他們等候之處,已是不遠。也就在宗守,陷入凝思之時。

宗原弱水,還有正趴在寒金虎背上,仍在睡眠中的初雪,就都紛紛趕至。

「君上,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宗原方一抵至,就開口問著。神情卻是平淡,他效忠的是宗守。對宗未然的生死,其實並不在意。

反倒是弱水,目中透著幾分詢問之意。

「血脈感應到了,父王他還在事!不過想要父王救他出來,怕是不易——」

兩句話,是令弱水頓時一喜。宗守卻依然是眉頭緊皺著:「讓人去查一查,那陰龍峽最近到底又何變故!」

弱水眉目立時一凜,取出了幾張金符。不過片刻,就一一打出,飛往西面天際。

宗守又駐足了片刻,就又往東面,繼續御器而行。

這一次的沉淪雲海之行,令他東行的心念,是更為堅定。

宗未然的事情,是雲波詭譎。他也不敢保證自己,定能應付。多增些實力,總不會有錯。

羽翼已豐,有些東西,有些人,自己已夠資格去掌握了。

第497章 十絕穹空

就在兩日之後,宗守踏足在一處雲海之上,遙遙遠望。

在他眼前,是一處雲中之島。長寬不過萬丈,高高聳立著,陡峭無比。即便最頂峰處,也是地貌嶙峋。

宗原與弱水,俱是默默。早已習慣了聽從宗守之命,只知自家君上,必然是有其原因。不會無緣無故的,跑來此地。

若然能讓他們知曉,宗守自然會告知。

宗守看了片刻,就驀地打出一張金符,往那島內深處飛去。

而後就負手等候,可能是有些不耐,回頭問道:「你二人可知符靈宗?」

宗原弱水,皆是面面相覷了一眼,目中都紛紛透出疑惑之色。

還是前者開口道:「聽說過!是我東臨雲陸,一個三百年前,才新近崛起的宗門,以符法稱雄。據說是得了一位上古符道宗師秘傳,其門內弟子製出的符菉,靈效超出平常靈師三成。靈法也極其了得。大約二十載前,據說是欲在雲陸之東,聚結靈脈。結果惹怒東臨諸宗,被滿門滅絕——」

也正是那一戰,使東臨雲陸的諸多勢力,覆亡大半。殘存的一些大城,也同樣元氣大傷。

若非如此,也沒有後來乾天山城崛起之機。宗原因出生之年,正是符靈宗覆滅之時,故此記憶最是深刻。

「滿門滅絕?還差了一點,這裡就藏著一些餘孽——」

宗守微微搖頭,而後不過須臾。就見兩個素袍老者,從那島內一處洞府中飛出。

都是六旬之中,容顏矍鑠,目中都滿含疑惑警惕之意。

弱水宗原二人,也是微微一驚,同樣是暗暗防備。這二人,居然都是以元魂化身出現。

能聚真形,至少也是九階!

旋即又覺不對,這兩人的魂力,明顯是有些晦澀,竟彷彿是有些不穩之兆——

旋即就又想到了宗守的所言,還有這裡的環境,頓時是釋然。

修者逆天而行,通常都是世上心志最堅的一群人。一些如宗守這樣的變態,日子過得與自虐狂沒什麼兩樣。

不也這群人,也同時是最嬌貴的。沒有足夠的靈能蘊養,那麼除非是踏入了仙道之門,可自給自足。否則是免不了修為不穩,最後降階的命運。

此處的靈能,雖也濃郁。可對於真形級的靈師而言,卻還是等於沒有。

「不知四位,到底是誰?又是如何尋到此間?」

說話之時,乃是一位稍稍年長些的老者,目中滿含著疑惑之色。

宗守一笑,這小島周圍,有個規模不了的靈陣,可使人下意識的,將這個地方繞過去。而即便九階,若不知破解之法,也只會如無頭蒼蠅般亂轉。

不過他才不會說這是因他後世在神皇遊戲裡面,經常性的到這裡接針對凌雲宗的任務,把這符靈宗的聲望,一直給刷到了崇拜,故此才對這裡是瞭如指掌——

說來他在符道之上的造詣,倒有小半,是因這符靈宗之故。

「二位可是符靈宗明都,烈河兩位長老?」

當話音落時,對面兩個老者。立時是眉目一凜,透出幾許殺機。

宗守卻是毫不在意,一字一句的道:「本人宗守!乾天山宗守!」

那明都,烈河都俱是一怔,面面相覷了一眼,疑惑之色,更是濃厚。

宗守的唇角,則微微一挑。果然這符靈宗的『餘孽』們,並非真就是困居一隅,不理世事。也同樣有弟子門人,在東臨雲陸中行走。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知曉他宗守之名?

「原來是乾天山妖王殿下,龍影老人高徒。老夫正是明都,失禮了!」

抱拳揖了一揖,那明都依舊是透著幾分生疏防範:「那麼不知殿下來此何意?」

「是來招人的。」

連半分委婉含蓄都沒有,宗守又看了看,那不遠處的小島:「此處的靈能,只是尋常之地的六倍而已。以二位的實力,不會尋不到更好的所在。藏於此地,是為免凌雲諸宗追殺?可我看二位,若再找不到辦法延緩推遲,又或者合適的領地,估計只需再七年時間,就要降落境界。」

把對面兩位九階靈師,說的是面如土色。宗守這才一笑:「不知二位,可願為乾天山城的供奉?」

明都,烈河都是皺眉,微喜之後,又轉為謹慎。半晌之後,才聽那烈河,遲疑著開口:「老朽聽說最近,東臨雲陸戰起在際。東臨之東有千城盟,雄兵數千萬,更有東臨諸宗支持。倒是你們乾天山,兩年來自斷臂膀。估計千城盟與爾乾天城的衝突,就在數月之間?」

「若非大戰將起,孤何用來尋你這兩個老頭,做我乾天供奉?」

一句話,把二人都噎的不輕,宗守目中,也隱隱透著銳芒,逼視著對面:「這一戰我乾天山的對手,與其說是千城盟,還不如說是東臨諸宗。不知二位,可情願入我乾天山麾下?」

那明都只覺是怪異無比,被這壓迫式的目光,看的是心中發毛。

忖道這宗守,年紀輕輕,這氣勢卻真不是一般的強盛。不愧是一國之主。只可惜是太自信,也太年輕了些。

他原本還有些心動,此時卻是絕了心思,正欲拒絕,就見宗守,忽然把一枚玉簡,遙遙丟了過去。

他與東臨諸宗,是有著深仇大恨。可絕不至於為這仇怨,把宗門最後的這希望,也全數損耗。

「兩位推拒之前,且看看這個再說!」

明都半信半疑,把那玉簡,拿在手中。而後片刻,卻是倒吸一口寒氣,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宗守。

一隻手,顫顫巍巍的,又把那玉簡,給了旁邊烈河。後者本是一頭霧水,可當片刻之後。卻也同樣是雙眼一瞇,透著愕然之色。

「居然是血雲騎——」

「原來武烈國的血雲鐵騎,已經在殿下手裡重現——」

語音乾澀,更微微發顫。明都只覺是心中滋味,是說不出的複雜。

欣喜,興奮,不敢置信,還要那幸災樂禍。明明是心神振奮,卻偏是無法表達出來。

之略一思忖,明都就有了投靠過去的心思。不過話到嘴邊時,卻又心中一動。

「殿下難道就不懼,我二人會把這消息,告知凌雲宗?」

「孤有何懼?只是算計不成而已,於我無損。一樣可橫掃東臨——」

宗守搖了搖頭,真的是沒本分在意:「倒是你們這些符靈餘孽,凌雲宗以前做的事情,孤也能做的出來。」

明都頓時是默然無言,知曉宗守的言語,半分不假。

那邊烈河,卻仍是含著幾分疑色:「老朽還有一惑不解,這雲階的九階散修,在中央雲陸多不勝數。以乾天山的如今實力,輕易就可招攬到不少。為何獨獨尋我二人?」

宗守深深看了此人一眼,接著就又望向了那小島上空。

「我聽說貴宗的十絕穹空大陣,乃是貴宗重造山門之前,收集十種地階靈物,祭煉而成。不但是世間絕強的守護法陣之一,更有困鎖天地之能?」

明都,烈河再次對勢,眼眸之中,都透出果不其然之意。

這位乾天妖王,果然是為此而來。

心中卻反而是一鬆,知曉了宗守的目的所在,反而可暫時放下心中真正擔憂。

……

離開那處符靈宗盤踞的小島,宗守兀自是只覺可笑。

這明都、烈河,到底在擔心什麼,他是再清楚不過。

符靈宗除這二人之外,殘餘的七階靈師,還有六位之多。八階也同樣還有著兩人。

按說以這樣的實力,在中央雲陸,以及其餘三陸十二島。任意都可尋一個聖地級別的宗門,受其庇護,或者乾脆附庸。

可就因擔憂宗門,最核心的制符之秘,被他派懲勢逼取的因故。這二十年,就只能困居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小小雲島之上,比魔山宗混得還有差些。

而此時雖是投入他門下,可對他這個衣食父母,卻也仍舊是存著防備之意。

不過他對這門制符秘術,也的確是有著幾分歹心便是。

這兩人都是曾經的符道大師,靈法了得。宗守尋來,卻主要是為那座十絕穹空大陣。

可若要與凌雲宗,全面對抗,之憑這兩人還遠遠不夠,也絕不可太過依仗,需得另尋強者。

以前不招攬,那是擔心壓制不住,反而反噬己身。現如今,無論是他本身,還是血雲騎,都可震攝。也是該多招攬幾個供奉,來應對諸宗。

以如今情形,估計最多一個半月,那龍象城陽凡就可能發難,時間是越來越緊了。

宗守接著,卻是又取出了一枚玉簡。正是從功德樓中,拿到的那一枚。稍稍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就繼續往東行去。

又大約半日時間。宗守驀地停住。

「應該就是這裡了!」

四處眺望了一眼,宗守便連續十數個印決打出。隨著靈光攪動,本來一無所有的周圍,卻驀地出現一層層雲霧。翻滾捲蕩著,被宗守以魂力,強行排開到了一旁。

幾人一起,往內行去。大約行了千丈,眼前忽然一座巨大的石殿,出現在了宗守眼前。

第498章 龍靈血生

那石殿魁偉,浮於空中。可若站在空中,往後面眺望,卻可發現這後面的一片樓宇建築,滿透著荒涼之意,是早已殘破之極。許多地方,都是一片廢墟。

其中大部分,都是隱在一層層五色光膜之中,看不清形狀。

再以靈覺感應,則是毫無所得。這片空間,竟然已經是被一個龐大的靈陣,分割成了碎片。

而那殿門之前,還聚著數百個人影,分成十幾個人群,各據一角而立。

剛一至此間,宗守就能感覺到。潛伏在他臂膀上的雷霆翼蛟,發出一聲低吟。似乎欲從他臂上,騰空而起。

而那邊宗原,也是若有所思:「這裡是上古龍殿之一?」

宗守『嗯』了一聲,算是答覆。他的雷霆翼蛟能感覺得到。宗原身上的龍魂,自然也不會毫無反應。

上古時代,這一界的龍族極其強盛。是雲界的主宰之一,直到雲荒之時,雲界異變,被諸多世界強行侵入。屢受重創之後,最後倉促之下,幾乎舉族退出了雲界之外。

而這個龍殿,便是龍族留下的廢墟之一,據說是龍族聖地。整個雲界,共有九個。

這也是宗守,之所以會接手此事之因。

一方面是順便,一方面卻是有所求。

若能在裡面,尋到什麼東西,對他的雷霆翼蛟,必定頗有好處。

御著劍,往那石殿門前行去。宗守卻並未以那令牌,來遮掩住自己面容。

直接就以宗守的身份,落在那石殿外的台階上。

這次的事情,只需辦成即可,無論是『宗守』還是『談秋』,其實都是無妨。

那玉簡中的要求,也是盡量不要與蒼生道,扯上什麼關係。

凝目四望,只見此處諸人,也都以好奇的視線,遙遙望過來。

更有一些,是目透寒意,隱隱間殺機凜然。

宗守毫不意外,如今不止是談秋這名字,在與絕欲戰後,聲傳雲界。

宗守之名,也同樣是聲名遠播。特別是東臨雲陸這片地域,基本是人人皆知。

特別是在他手裡吃過虧的幾個東臨大宗,早已是恨不得食他之肉,寢他之皮!

怎麼說來著?這叫做人的名,樹的影!

不屑的一笑,毫不在意的繼續四處梭巡。而後目光,是微透著意外之色。

望見了左面邊角處,三個人影。那裡三位,卻有兩個是熟人。另外一位,他似乎也熟悉。

這一次,以宗守的身份過來,果然是對的。

大步走了過去,直接站在那一男二女面前。然而宗守就無比欣慰的看見對面兩個女孩臉上,果然是滿臉的錯愕茫然之色。

「這可真巧!孤與兩位,果然是有緣!非霜非寒,別來無恙?」

他眼前二女,赫然便是幾年之前,在水仙湖分別的葉非霜與葉非寒姐妹。

兩年多不見,這二女居然都已經到了六階之境。無論身材面貌,都一如兩年前一般,根本就沒什麼變化,還是十五歲的摸樣。

還有旁邊的這個青年。面色冷峻,眸子是冰藍色,漠無表情。

宗守看了此人一眼,而後目光也微微瞇起:「這一位,莫非就是你們兩姐妹,尋的那位叔父?」

他已經有九成把握,可以確定,眼前這一位,就是那水仙湖裡的那只寒蛟。

這麼說來,這非寒非霜姐妹,果然是龍族一脈?可為何這麼早,就能化形?

「非霜非寒?誰准你叫我們名字?我二人,與你沒這麼親近!」

葉非霜神情變了變,又恢復了冰冷,接著又隱含不屑的一聲冷哼:「這只是我家的一個奴僕而已,怎麼能是我叔父?」

宗守心中恍然,怪不得剛才感覺,有些不對勁。

當初從湖心離去之時,那從無名冰島深處望來的一眼,他是至今記憶猶新。

而眼前這個青年,給他的壓力,則是不值一提。

至於前面一句,是直接忽略。

非寒那邊,是仍舊在發愣。片刻之後,才有些口吃的,指著宗守道:「你,你,你真是那個守弟,宗守?」

宗原早就心生不滿,此時聞言,頓時蹙眉:「放肆!我家君上,乃乾天山妖王。你是何人,敢直呼我殿下之名?」

葉非寒嚇了一跳,氣息也為之一窒。是全然不感置信,兩年前的宗守,還只是剛入先天而已,而此時卻明顯已是七階!

氣勢更是懾人,站在那裡,除了臉上的笑,顯得有些可惡之外。似乎也確實有著幾分尊貴雍容。

這宗守地底,難道真是乾天山妖王?

「說了不准叫守弟,要叫哥哥!果然還是非寒妹妹可愛些!」

一邊說著,宗守一邊笑著捏了捏葉非寒的臉蛋。心中略略得意,兩年半不見,總算是比這丫頭高了。

葉非霜卻猛地一掌,把他的手從非寒臉上拍開。面上滿佈著寒霜:「你來這裡做什麼?莫非也是窺伺這裡的龍族遺寶,挖墳盜墓來的?」

「你這麼說,也無不可!難道非霜小姐就不是?」

一句話,說的葉非霜氣息一窒。宗守又把那隻玉簡拿出。在這葉非霜的面前,晃了一晃。當真力激發後,立時一條條龍紋閃現。

「這東西,不知你認不認得?」

葉非霜頓時再怔,仔細看了看,那玉簡上紋刻的龍紋印記之後,是滿臉的訝異:「這東西,怎麼可能在你手裡?」

宗守一笑,暗道一聲果然。按照玉簡裡的提示,到這邊來,就是尋到在此地等候的幾位龍族之人,加以援手。從這龍殿之中,取出一件東西便可。

「所以我才說,這次是巧了。」

他也沒料到,這三人居然都是熟識。這玉簡之中,還有著一種特殊的秘法,來辨識龍族,此時卻多半是用不上了。

他以前可清楚的記得,這兩姐妹的頭上,都有著小角。此時卻不知是施展了什麼手段,隱去不見了。

葉非霜卻依然是半信半疑:「可我葉氏求助的,是蒼生道!而且求的是一位二十歲之下,與龍族有緣的七階修士。與你宗守,可沒半分關聯——」

忽然間隱有所悟,葉非霜的話音,頓時頓時。眼瞳裡的驚容更盛:「原來如此,你是宗守,也是談——」

話未說完,就見宗守把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噤聲』。葉非霜皺了皺眉,也及時止住了話語。她說話之時,雖有靈法禁制,不虞人偷聽,卻也不敢多言。

一聲冷哼之後,葉非霜的面上,又浮起了譏諷之色:「用這身份過來,大約你們宮主,是不願與我葉家有什麼明面上的關聯了。真不知祖母大人怎麼想的,居然選了你們做盟友。」

宗守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葉非霜在說什麼。心中後悔,早知如此,就該尋韓方仔細問問。

又暗忖這龍族一脈,難道是也有更年期,又或者這葉非霜是來那個了?說話怎麼就這麼沖?

乾脆不理,依舊揉著葉非寒那白裡透紅的臉蛋:「說,想不想你守哥哥?」

葉非寒卻是發著呆,正當宗守以為這女娃,已經傻掉了的時候。葉非寒的眸中,卻忽然兩行眼淚留下,然後就猛地一把宗守抱住,哭的是稀里嘩啦。

聲音含含糊糊的說著話,宗守努力傾聽,才依稀辨認出幾句。大意是這兩年很苦,到處流浪,差點死掉,很想他。越聽到後面,宗守的面色,就越是陰沉。

葉非霜也同樣怔住,而後是微微一歎,眼神變幻著,也不知是在擔憂,還是在悲愴自憐。

「大概聽懂了,是絕龍城可對?以後可以到乾天山來,有哥哥護著你,不用害怕的。他們要敢來,看你哥哥不把他們擰成麻花——」

拍著非寒的小腦袋安慰,直到這丫頭頓時破涕為笑。宗守才抬起頭,只見對面葉非霜,唇角旁滿是冷誚之意。

心知此時雲界之內,大半修者都不看好乾天山與千城盟一戰,只怕這葉非霜,也不例外。宗守淡然一笑,看向那石殿大門。

「可以說了,這次是你們要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又該怎麼進去?」

這處龍殿,明顯是在靈潮大起之前,就已經被人收刮乾淨。神煌遊戲裡面,並沒有這個副本。史料之中,也只記載過九大龍殿,其他就別無記敘、宗守對此地,自然是一無所知。

葉非霜再次皺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道:「你們這一次,若是換了別人過來,我定然會說不知。可來的既然是你,告於你也是無妨。我們這次來龍殿,是為尋一龍靈血生丹的主材——」

「龍靈血生丹?」

宗守挑了挑眉,這根本就沒聽說過,轉而一笑:「這麼說來,你們到這裡,也是為挖墳掘墓來的。」

「你!這怎麼能相同?」

那葉非霜立時氣結,正想說他們本就是龍族一脈。忽見宗守,又遙遙看向不遠處。

「那麼這些絕龍城的人,又是為何而來?」

葉非霜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走個五個黑衣男子,從雲霧中非出,陸續落在石殿的台階之上。

葉非寒則下意識的,把宗守的腰抱得更緊。

第499章 道凌方明

好在二女身上的龍族特徵與氣息,都被遮掩。旁邊的冰眸青年,也與人類修者,沒什麼兩樣。

那些絕龍城之人,疑惑的往這三人身上看了一眼之後,就沒再注目。

反倒是望見宗守時,都紛紛是視線一凝,寒光閃爍。顯然也是認得宗守,不過怎麼看都不像心懷善意的樣子。

宗守嘿然一笑,同樣冷冷的注目了回去。也不過是一群八階,他還不怎麼在乎。

而那群黑衣人,在稍稍猶豫之後,終還是收回了目光。似乎也不願與宗守,在這裡與他起什麼衝突。

葉非霜也同樣怎麼畏意,沉吟著道:「只要是與龍族有關之物,這絕龍城哪有不插一手的?到底為何而來,我也不知。不過料來也不出那幾樣東西,據說這龍殿之中,封印有一枚神境巔峰龍丹,是上古一位孽龍所有。龍丹與肉身,分開封印。再還有就是龍刑台,那裡可能有幾樣法寶級的刑器,最是適合對付龍族。還有歷年蛟龍蛻下的蛟皮鱗片——」

後面的話,宗守卻沒注意去聽。神境巔峰的龍丹,該不會就是敖坤這幾年,在雲界苦尋不得的那一枚?

只是時間有些對不上,敖坤被封印的年代,是在雲荒時代之後。龍影老人,離開雲界之前。

而龍族全面退出雲界,卻是雲荒時代的中後期。

——不過,試一試,其實也是無妨。

宗守信念一起。右臂上的那點真龍之血,便開始變得灼熱。

而後須臾,他的耳旁,卻是傳來一聲歎息。正是敖坤,聲音透界而來。

明顯也是不報希望,卻也同樣有著試試看的意思。

正與敖坤心念交流著,忽然那邊人群,走出一個人,至那殿門之前。

三旬左右,頭戴著高冠,面如敷粉,溫文爾雅,丰神俊秀,正氣盈然。氣息與宗守身旁,這條冰蛟一般,赫然都是九階。

「本人道凌宗方明,有言相告諸位!此番龍殿遺物,乃天下之人共有,有緣者得之。不過以我道凌宗推算,此殿護殿靈陣,雖已有了疏漏,可內中依然是凶險至極。許多諸位攜手合作,通力破陣。若有靈物,則但憑緣分,不可爭搶廝殺,更不可峙強凌弱!否則我方明,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若然諸位信得過,有紛爭之時,可尋我方明調解——」

這石殿台階之上,先是一寂。許多人目光,都被方明吸引了過去。

熟悉之後,就傳出一聲笑聲:「原來是方明道兄!道兄急公好義,此言乃是正理!」

「方明道兄名傳雲界,此次龍殿打開,我等正缺一個主持之人。不如就一併勞煩方明道兄如何?」

「既是道兄,那哪有什麼信不過的?」

宗守在旁聽著,心中卻在好奇,這傢伙到底是誰?似乎是名聲很好的樣子。

他雖入了蒼生道,可這兩年都是在潛心修行,鑽研劍道靈法,一向都是無暇分心。

而前世雖是在《神皇》遊戲中,混得是風生水起,可對這人的名字,實在是陌生的緊。

葉非霜似乎也是輕舒了一口氣:「原來他就是方明!」

接著見宗守,滿眼的茫然之色,頓時一聲冷笑:「也真虧了你這萬魔宗首席弟子,乾天山一國之君,怎麼見識比我還閉塞些?這方明在雲界,一向都名聲不錯,處事公正。便連一些魔道弟子,也是佩服。既然是他,此次之行,必可少些爭鬥。」

宗守無語,記得兩年之前,他還笑此女不同世事來著。不想風水輪流轉,反過來輪到這葉非霜,來嘲笑他了。

蒼生道在世人眼裡,是等同於魔道。統領三宗六門,無數魔門弟子之首,自然就是萬魔宗,是蒼生道的別稱。

又見那方明自謙了幾句,就儼然以眾人首領自居。出乎宗守意料的,是在場那兩百餘位魔門弟子,居然真的是無什麼反對之意。

宗守笑笑,不去理會。一邊等候著,一邊逗非寒說著話。

按照葉非霜的說法,是此處的殿門,兩個時辰之後,至辰時就可打開。

受此處的靈陣所控,一萬三千載前龍殿,一向都是如此。

每三年九月初一的辰時開,初三的子時合。新生龍族,十歲之後都會被送至此間,接受祖龍賜福,修習龍族傳承神通。

而大半的垂死龍族,也會選擇龍殿,為安息之地。

今次龍殿開啟,其實只是諸宗的一次試水。派過來的,都是精英弟子,不求有所得,只欲知曉,這龍殿裡的具體情形。趕來的散修,則更少之又少。

令宗守無語的是,這兩個時辰時間。初雪迷迷糊糊的醒來了一次,就又重新睡著,睡得是香甜無比,渾然不看自己身處何地。

早知如此,就該把這丫頭,放在家裡才是。一起帶出來,反成了累贅。

心中又覺奇怪,也不知這雪兒,到底怎麼了?如此嗜睡?十二時辰,只有六分之一的時間,是醒著的。

即便是真在長身體,也不可能變成這樣。

葉非寒那邊,也不時皺眉,探詢的視線,不時掃過來。

宗守只好裝作不知,一臉莫測高深。

兩個時辰之後,果然殿門大開。一群人立時魚貫而入,宗守也隨在後面走進殿門。

只見這殿內,倒沒有外面那般破敗。還算是潔淨,四面臂上,都繪刻著龍形浮雕。只是極其廣闊,畢竟是龍殿,裡面容納千八百條巨龍,應該都不是什麼難事。

而殿堂深處,則是一隻威嚴無比的巨龍。尋常之龍,只有五爪。這一條,卻赫然有著九隻龍爪,頭生四角。

彷彿是活著一般,一股不遜與仙道修士的壓迫力,凌壓而下。

四處空曠無比,殿內之物,是一片狼藉。龍族退走雲界之時,應該是真的極其匆忙。

宗守一目所望,只見四處,俱是一些珍惜材料。殿內那十六個看似普通的玉石柱,就是玄金玉製成,是地階下品的靈物。

想來即便是以龍族之富,對這幾十萬斤麼用來煉器的玄金玉,應該也不至於毫不在意。

石柱乃是這龍殿的靈陣中樞之一,倒無人傻到去動。都是貪婪的,看向這殿堂四方,那些用來裝飾的靈材。

「諸位小心!此處正殿,反而最是凶險。此地之物,三年之內,不得輕動!」

那方明提醒了一句,使眾人紛紛心神一醒。接著又道:「我剛才以大明樞易理法細觀,靈陣的缺口,應該是左面。」

諸人聞言,都往左邊望去。只見那個方向,正好有一個偏門。

須臾之後,人群之中,十幾個擅長陣道之人,也是眉頭鬆動。一人笑道:「果然是左面。方明道兄的陣道造詣,果然了得!」

方明謙遜一笑,當下首先踏步,往左邊的石門行去。一路是小心翼翼,從偏門走出,又傳過了一條長長的石廊。眾人才只覺眼前一闊,乃是一片林地,不過這裡比殿內,卻是更衰敗許多,裡面的樹木,大多已經枯死。

宗守與宗原幾人,是無可無不可的隨在後面。然後當出了這條石廊,就見那方明凝思了片刻之後,就往東面方向行去。

一部分是跟著此人走,另一部分人,則是四下掃望了一眼,就悄無聲息的散去,走入那枯木林中。

六百餘人,一下子就少了大半。

宗守在那方明後面,跟了一陣。就只覺自己的袖子,被扯了一扯。回過頭,就見葉非霜以目示意。

宗守頓時心領神會,跟著非霜非寒,走向另一個方向。

走了一陣,才發現二女對此地,竟是有如自己家中一般,無比的熟悉。

脫離開那群人的視線之外,更乾脆是御空而行,一路飛馳。

宗守隨在後面,卻不禁是一陣心驚膽顫。這龍殿中的靈陣,明顯是涉及空間。

一不小心,撞上禁制。只怕不等靈陣發動,自己身軀,就要被那空間裂片,整齊的切割。

好在這一路,是安然無恙。

只是那冰眸青年,始終不曾說話,神情默默,就連宗守先前打招呼也是不理。

宗守本來還以為這頭冰蛟,是天生冷傲。到此時才發覺,這傢伙的眼神,根本就是呆愣愣的,似乎並無思想。

倒彷彿,與他記憶中的傀儡相似。

心中也不由更是疑惑,也葉氏姐妹,到底是什麼來路。

飛了足足兩刻鐘,行了大約二百餘里路。眼前終於再次出現一個洞窟。

宗守看了看洞窟上的牌匾,只見那上面,赫然是『蘊丹洞』的字樣。

不由是發愣:「你們龍族,也會煉丹?」

葉非霜微微一哂:「我龍族亦是百獸之靈。怎麼就不會煉丹?只是有這資質的,極少而已。」

宗守卻是不信,繼續以怪異的視線注視。葉非霜無奈,只好道:「真的是有!不過都不在九大龍殿。我們龍族是不會,把你們人族的靈師,請來幾個,也就會了——」

宗守心道果然如此,一聲失笑。不過這個請字,用『擒』字似乎更合適一些。全盛時期的龍族,對人類修士可從不會客氣。

第500章 不講道理

踏入這『蘊丹洞』,只見最外層,就是一個極其寬闊的丹室。

足有二十餘具人類修士的屍骸,坐化於此,還有兩條龍骸,也同樣是只剩下了骸骨,盤捲在一旁。

足足三十個丹爐,都翻倒在地。旁邊的那些地洞火門之下,也早已沒有了焰息。缺乏足夠的靈能供應,顯然這裡用來煉丹的靈焰,已經廢棄了。

此外兩旁,還有著六十幾間窟室。有的是修行用的靜室,有的是更高階的獨立丹室。

內中同樣有幾具屍骸,屍骨也比外面,還要保存更完整一些,隱隱散發著玉澤,明顯是靈境之上的修士。

這些踏入仙道之門的強者,都有穿梭空間之能。只需無有龍族看守,輕輕鬆鬆就可逃離。

卻不知為何,死在了這裡。

仔細觀察,卻可見一些傷痕,應該是死於鬥法。且多半不是龍族所謂,而是人族修士的靈器法寶,造成的傷勢。十幾間丹室之內,也有激戰的痕跡。

宗守看著這些屍骸,不由是一聲歎息。他該怎麼說才好?沒死在龍族的手中。卻在最後,被同族修士所殺。

再搜尋了一番,卻並無所得。這些丹鼎中的藥材,都已廢棄。而這些修士,也身無長物。

僅有的幾個小乾坤袋,都是因歲月流逝,時日太久,而徹底腐朽。

只有幾件靈光暗淡的法寶,還有那些丹鼎,被二一添作五,兩方一起分了。這些法寶,其實都已算是毀棄。不過若有高明的煉器師分解,其材料卻仍是極其珍貴。

葉非霜搜尋一番無果,就站到一處石門之前。不斷的將一個靈決打出,將門口處一個小型的靈陣激發出來,而後一點點的破解。

宗守則是抽空,把這些屍骸,搬移到洞窟之外埋了,算是入土為安。至於這些龍骸,那就笑納了。

當他再回到那扇石門之前,葉非霜已經將禁制破開。

立面赫然是滿滿的一排石架,一眼望去,全是藥瓶。

宗守卻無心動之意,隨手取下一個藥瓶,打開一看。只見裡面,要麼全是霉味,要麼就是黑乎乎的,氣味熏人。

靈丹越是低階,越是無法保持太久。這裡萬年都沒人動過,沒可能還有完整的靈丹留存。

葉非霜也同樣沒理會此地之物,直接就往裡面走,直到深處一面石壁之前,觀察了一番。而後是眼神微亮,竟直接就踏入內眼前的石壁之內。

宗守不禁挑眉,一邊緊隨其後,一邊轉而朝葉非寒笑問:「難道以前你們姐妹,來過這裡?」

葉非寒神情茫然,搖了搖頭:「非寒沒來過,不過記得這裡。從小就記得。不過有些模糊,非霜姐姐知道的要比我多些——」

宗守心中微跳,難道是生出來就有記憶?傳承神通也就罷了,可這龍殿內的情形,也都清晰記得。這二人的血脈,就更令人摸不著頭腦——

難道是高階的真龍族,怎麼可能?

走入石壁,就間葉非霜微含諷意的回頭望:「找我妹妹套話,很有意思麼?」

宗守『咳』了一聲,尷尬的偏開了視線。此處也是一個丹室,極其狹小。同樣有著幾個石架,丹瓶卻是寥寥十數。

宗守眼神微亮,取來一個藥瓶打開,立時一股熏人靈能,衝入鼻內。

「——這些都是低階的法丹?該怎麼分?」

一連十幾個藥瓶,都是如此。有些是廢棄,有些是方一打開,內中的丹丸,就彷彿要衝飛而起。

雲界所謂的靈器靈丹,都是在煉器煉丹時,在丹器之中,架構出一個靈陣。

而更上層的法寶法丹,則是融入了法則之力。

這一級別,已經初步有了逆生死,奪造化之能。

越是高階的丹藥,靈性就越強。據說一些仙丹,通常都有九竅,有自己的神智,可化人形。

此處兩百個藥瓶,哪怕只有一半能保存下來,都是大賺特賺。這一次,是來對了。

葉非霜也同樣一個個把藥瓶拿起看著,神情卻是漸漸暗淡:「一人一半便是!你也用不著這麼高興,這裡的靈丹,都是龍族專有。人族修士,絕無法服食。龍族早不在雲界,你想賣也賣不掉——」

宗守笑笑不言,雖是如此,可他手臂上,還潛伏著一條雷霆翼蛟。宗原的雷霆之龍,初雪的青螭,也都用得上。

又看了看非寒,只見這小妮子,也同樣是神色黯然。宗守不禁皺眉:「可是沒尋到龍靈血生丹?這東西難道就只有這裡有?」

「蘊丹窟內,本就只有半成可能,趕來這裡只是試試看。不過在龍殿的傳承之地,卻是肯定有的,只是那裡,有些棘手——」

說到此處,葉飛霜就又御空而起:「我們先去龍刑台,那裡的幾樣兵刃,絕不能落入絕龍城的人手中。也不可被魔門尋得——」

宗守反正是無可無不可,同樣跟在身後。自從他魂識修為到了七階,總算不用走幾步就喘氣。御劍而行,穿梭千里,三日三夜都是無妨。

所謂的龍刑台,就在龍殿的最西面處,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血色石台。

當一個時辰之後,他與葉非霜,繞了一個圈,避開靈陣封鎖。到得這裡時,尚未靠近,就感覺一股實質化的血煞怨氣,衝霄而起。

中央處,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鍘刀,高高聳立。

旁邊處,還有些刑具。兩口大斧,兩口銀鉤,還有一些紫金色的長釘,同樣可感覺是怨氣沖天。

走到近前,甚至可望見這幾口兵刃之上,隱約有龍影纏繞。

宗守臂膀上的雷霆翼蛟,是縮成了一團,龍紋迅速消退。

非霜非寒,也不敢靠近。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宗守。

就連那神情呆愣的冰眸青年,此刻臉上,也本能的顯出了幾分畏色。

宗守恍然,忖道怪不得這葉非霜,會說這些龍族刑具,絕不能落入絕龍城之手。

屠過的龍族太多,這些刑具常年被龍血澆灌,天然就可克制龍族。

被魔門之人拿去,也同樣可煉製絕頂魔寶。

鍘刀自然是用來斷頭的,大斧應該是斷肢器具。而那兩個銀鉤,多半是拿來挑骨斷筋。至於紫金色長釘,自然就更不用說。

十指連心,古人刑訊,喜歡用釘子釘人手指腳趾。據說這手段,就傳自於龍族。

宗守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心生異兆。毫不猶豫,就連續幾個靈符,一一打出。

這是攝物之符,這些應該算是上品『法寶』的特殊兵刃,都是重達數千萬斤。尤其那斷龍鍘,最少也是三億斤之上,沉重無比。

以他之力,遠遠提之不動。只能以攝物符,將其收入到乾坤袋中。

可才剛剛放入,這乾坤袋就一陣晃動,被那怨煞之力衝擊。竟有炸裂之險。

宗守微微一驚,好在身上,還有一個自具空間的靈芥環。沒奈何只得把這些東西,轉入到靈芥環中。

這些龍族刑具,才剛收好。身後就出現幾個隱約的氣息,五個黑衣人影,或踏空或御器,疾飛而至。

那五人落下,望見此處的宗守幾人,都是一楞。似乎是未想到,居然還有人,能比他們更快一步。

接著當望見刑台之上,已然是一無所有之時,都紛紛皺眉,透著怒容。

飛至近前落下,一位男子,又踏出一步。似是幾人的首領,冷冷地目視著宗守:「可是乾天妖王宗守?此處的刑具,與汝乾天山,似是無關?不知可否把那些龍族刑具,還給我絕龍城?自然,在下也會拿出合適的寶物來換,絕不會讓殿下吃虧——」

宗守沒說話,以看白癡的眼神回望。那黑衣男子,是再次微怒,之後又復壓抑了下來:「我等是專為此間之物而來。殿下若不願放棄,那我幾人,實在不好交代。龍影老人雖強,可我絕龍城卻未必在乎,還請殿下三思!」

「這句話,莫非是在威脅孤?」

宗守笑了笑,眸中光澤變幻。

那黑衣男子的氣息,先是窒了一窒。只覺此時宗守的氣息,是異常的危險。

不過觀此子,也不過是魂力七階而已,甚至還未凝聚出天符。

只旁邊那透著九階氣息的冰眸男子,令他稍稍有些忌憚。

——卻也僅僅只是忌憚而已。

四個七階,一個九階,雙方實力,最多也就是平手。至於那兩個女孩,他更未放在眼內。

掃視了宗原諸人一眼,他的唇角,就微微挑起:「這麼說,就有些過了!我絕龍城的風格,一向講道理,還請殿下開個價。據說殿下的乾天山,如今危如累卵,莫非還要再添強敵?」

話未說完,接著下一瞬,就見宗守搖了搖頭:「可孤卻不喜跟人講道理!」

大袖一拂,就是幾點白光衝出,化作幾道難以辨識的光,衝擊過來。

黑衣男子瞳孔一縮,下意識的就覺無比驚悚。身形暴退,劍光連點。與那白光交擊,發出一連六聲叮噹聲響。也不知那是暗器還是什麼,總算是驚險無比的彈開。

可最後一道,卻再抵擋不住,一道銀白色的刀芒一閃。就將他的脖頸,猛地斷開!立時是血液如泉!

第501章 第三龍殿

頭顱拋落,黑衣男子直到快失去意識時,才望見前方。赫然一隻不到手掌大小的銀白色生物,懸立於空中。彷彿人形,背後伸展著六對透明羽翼,渾身上下,都燃著聖白色火焰。輝煌聖潔,兩對寸許長的刀臂,都閃著森冷寒芒。

此時旁邊的兩名八階武尊,才剛反應過來,往前踏出數步之後。就一聲悲吼,立時引得此地風雲變色,十萬丈內靈能狂湧,兩股強絕殺意,都將□曦,牢牢的鎖定。

不過還沒出手,就聽又一聲龍嘯。前方雷光乍閃,漫天的槍影,帶著紫色雷霆,隨後而至。將二人身影,都籠罩在內。

□曦的目中,則是紫芒微厲。就在眼前二人的兵刃,與宗原的紫雷槍交擊的霎那,再次閃動。又化作一點白光。在激盪的罡氣刃芒之中穿行。兩對刀臂,刃影一旋,竟是從一人的身軀之內,透穿而出!把對方的五臟六腑,都絞成了粉碎!

後面兩個絕龍城靈師,早在黑衣男子被斬落頭顱之前,就已經驚覺。毫不猶豫地開始召喚護駕,各自一拍靈獸袋,就又兩隻七階的精獸現身,護在身前。

又丟出幾塊魂石,念動著真言,靈決一引,就是幾隻八階魂獸,被陸續召出。須臾之間,就把自己,護的嚴嚴實實。

左面一人,正欲施展靈法。可還只堪堪把周圍的火系靈能,招引過來。就面色一變,煞白無比。

一道刃影,毫無徵兆,忽然就出現在他身側。無聲無息,直到將他護身的靈符,一一擊破,這才被察覺。

這人一驚,元魂就欲脫離肉身,騰起空中。劍影卻如影隨形的緊隨而至,刺入魂中。滿佈真力的劍身猛地一絞,就將這已堪堪化出人形的元魂,斬成了粉碎。

另一人見狀,是大驚失色。下意識的就要御空而起,遠遠逃離。

卻剛剛飛起到三丈空中,就見下方那宗守,朝著這邊,忽然一笑。

下一須臾,就見又是四點銀光閃耀,猛地穿透而來。最開始時,他還只是微有些警惕。

可到那前後四道,隱隱然竟含著一道極致劍意的刀光,到得近前。無論他怎麼變向,怎麼閃躲,都無法規避之時,卻是近乎於絕望。

兩頭招出的護駕靈獸,直接被前一道刀影瞬間斬殺!臨時用來抵禦的兩件八階靈器,也被隨後而至的第二刀第三刀一一粉碎!最後一道,卻是直抵他眉心,猛地洞穿!

然後那劍意就猛地爆發!整片飛刀,也立時爆散出無數的碎片!將他的頭顱,直接炸成了齏粉。就連元魂,也沒來得及逃脫,在那浩瀚劍意的衝擊下,不斷的碎滅崩潰。

僅僅數息,這龍刑台上,就徹底的恢復了平靜。最後一位八階武修,也被□曦與宗原合力,將其一槍擊殺,整個身軀,被狂暴雷力,徹底炸成了血肉碎塊。

自始至終,葉非霜與葉非寒,都是在旁呆呆的看著。而待得二人,想到要幫忙的時候,五個絕龍城的八階強者,就已全數死絕。

於是這龍刑台上又是一陣寂靜,直接半晌之後,葉非霜才面容有些僵硬的強笑:「其實剛才,這些絕龍城的人,不敢動手的。」

宗守有些訝然,而後似笑非笑的,看了葉非霜一眼:「孤知道,他們自然不敢!」

這五人的打算,他自是心中有數。打的是威脅勒索不成,那就暫時放棄,事後再做打算的主意。

不過也正因如此,他絕不會容這幾人活著離開。

葉非霜稍稍遲疑,口裡才再次囁嚅著道:「這些人在絕龍城身份不凡,至少也是都統一級——」

宗守的神情更是古怪:「難到孤放走他們,以後絕龍城,不會尋你我麻煩?」

他與絕龍城,至少還有著兩樁恩怨未解呢。加上這一次之後,算是死敵也不為過。

五個八階,實力不小了。他雖不在乎,口多多少少也是麻煩。既然已是死敵,那麼這對手的實力,自然能消減就消減一些。

他要以德服人,也要看對象。

幸虧這不是遊戲,不能重生。萬年後在《神皇》遊戲裡的那些對手,他無論殺了多少次,都會恢復過來,繼續不依不饒的和他作對,頭疼死人。

葉非霜啞然,看宗守的眼神,卻是有了些不同。先前一路行來,對宗守的印象,還一直停留在兩年之前。

分手之時,雖有一場激戰,可卻立時分開,故此感觸不深。

也直至此時,才發覺這印象中,無論是什麼事都可淡然處之的『平民』少年,竟是殺伐果決,手段凶殘,凶神惡煞!

而眼前這幾人的實力,也隱隱然更已可與她的這只冰蛟傀儡抗衡!

一時之間,她思緒是完全亂成一團,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宗守才好。

宗守卻沒再去理會葉非霜,微一招手,把這幾人隨身的乾坤袋,拿在手裡。

翻看了片刻,就陸續取出了幾件靈器。幾乎每一件,都令葉非霜心驚肉跳,上面有著濃郁的龍血氣息。顯然屠戮的龍族,不止一條。先前對這幾人,還有些憐憫之意,此時卻是全然消失無蹤。

又欲言又止,卻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宗守就隨手拋了過來,令葉非霜一驚之後,又流露出感激之色。

這些靈器,大多都是針對龍族。對身具龍血的族人,殺傷力最是巨大。

宗守卻是不怎麼上心,這些東西,他反正不怎麼在乎。幾個乾坤袋裡,還有著幾件靈器,加上其他靈符靈石之類,價格足可相當十枚九階獸晶,收入已是不錯。

而且內中,不乏精品。

「那些刑具,凶煞之力太盛!日後你若有合適的器具,可向我討要。若信得過我,由我代你煉化也可!嗯?這是何物?」

隨口說著,宗守忽然眉頭一挑,手中取出幾件東西。

有兩張紙符,材質特異。應該是由一種萬年雪蠶絲,混合一種極其柔韌的金絲而成。

材質之佳,甚至與他已經在□曦身上用掉的那張太玄鎖心定魄仙符相當。

再仔細看,宗守卻是嘿然一笑,看了那只冰蛟一眼:「怪不得這些絕龍城的人,是底氣十足。」

這是『傀儡降靈符』,陽凡曾經用過的那種。施展之後,可化成一個銀甲傀儡。只是此符,階位更高一等。

招出來的銀甲紙人,實力可達到九階初期。兩張傀儡降靈符,用來抗衡冰蛟,倒確是足夠了。

兩張符,都在那黑衣男子的手中。也幸虧他是以□曦將之瞬殺,否則讓他有機會展動出來,那就真正是有些棘手。

宗守心中微喜,將其中一張傀儡降靈符,再次收起。另一張,卻是一滴精血,彈入其中。當幾個靈決打入,立時將之引動。

靈符化開,不過須臾,就是一個高大的銀甲紙人,出現在宗守身旁。

試著操縱一番,果然是隨心所欲。一拳往地面擊出,那石台分毫無損。

宗守卻知其力,確實是不亞於九階的武修。操縱之人,越是擅長武道,這銀甲紙人的實力,也就愈強橫。

還有一種使用之法,就是把元魂脫出體外,進入紙人的軀殼中操控,更是方便。等於是擁有一個九階的武修肉身。

只是此法有一點不好,若紙人受創,靈師元魂也要受損。劍修不屑,而普通靈師則不敢。

此物的價值,遠超頂級的靈器,以高階符才製成,自然不可能只用一次。只需未曾破損,在日光之下照耀,只需十日就可復原。每一次,都用上二十四個時辰,整整兩天時間。

後一件令他有些驚奇之物,卻是一個卷軸。宗守打開之後,眼立時微微一瞇。

卷軸自然是平面的,可若以眼看,卻可見一個立體的靈陣,現於畫卷之上。

仔細辨認,宗守的面上,又是一陣異色閃現。

「這是這龍殿之中的陣圖?」

一邊說著,宗守一轉望葉非霜:「絕龍城,怎麼會有這東西?」

看上面的陣圖,已經算是比較詳盡的了。不過葉非霜帶他過來的那條捷徑,卻沒有標出。

葉非霜看了一眼,也是面色一變。然後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傳說絕龍城有一門搜魂奪魄之法,可能是有身具龍殿傳承記憶的高階龍族,落在了他們手中。」

隨後又猜測道:「傳說萬年前,不少在九大龍殿避難的人族修者,也有部分加入了絕龍城。或者是他們所留。」

宗守嘿然一笑,不置可否。繼續看著,發現不止是陣圖,這裡面還有龍殿中,各種珍貴靈物所在的標記。

先是那枚神境龍丹,令宗守心中猛跳。這上面,也同樣有著標記,位置正是在這龍殿的核心之處。

下一須臾,宗守卻又疑惑道:「這元蘊泉,是有何用處?」

這張圖上,有幾個紅點。其中之一正是龍刑台,第二處,是蘊丹洞。而第三處,正是元蘊泉。

「元蘊泉?這第三龍殿,會有元蘊泉?你沒看錯?」

葉非霜一聲驚呼,急忙詢問。

第502章 龍蘊精泉

「元蘊泉?這第三龍殿,會有元蘊泉?你沒看錯?」

葉非霜一聲驚呼,急忙詢問。

宗守聽得是心中一動,看這女人的神情,難道說這元蘊泉,還真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那葉非霜見宗守點頭確認,才深呼了一口氣,凝聲道:「元蘊泉是龍族最佳的療傷之藥,無論什麼樣的傷勢都可恢復。而若是元蘊精泉,甚至結丹之後的真龍種類,亦可恢復。哪怕肉身潰散,也能立時恢復。若是此物,也可代替龍靈血生丹。除此之外,還有蘊龍之能,有元蘊精泉浸泡,可大幅提升蛟魑虯蟒之類,蛻皮化龍的可能。你這頭靈寵,是好運氣——」

一邊說著,葉非霜一邊看著宗守身邊,那條仍舊盤旋著的那條七階雷霆翼蛟。

「蘊龍?」

宗守大約明白是什麼意思了,這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自己千里迢迢,跑來這龍第三龍殿,求的不就是增加雷霆翼蛟,在八階化龍的把握。

即便只是最低階的龍種,戰力也將會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若是有多,還可儲存一部分。待得宗原突破八階,也可那條八階雷龍之魂,恢復肉身。

「那麼你們姐妹,尋的那龍靈血生丹,又是作何用途?可是給你們母親,恢復傷勢之用?」

葉非霜一陣沉默,倒是葉非寒,想要答話,卻被葉非霜逼了回去。

宗守暗暗搖頭,看來這一位對他,依舊是信任有限。又或者這葉非霜,是防範著蒼生道。

瞬即之後,宗守便又沉吟著道:「那麼若是神境龍族,龍丹碎裂之傷,這元蘊泉可否恢復?」

失去龍丹,嚴格說來也是傷。既然這元蘊泉,可助結丹後的龍族,盡復傷勢。那麼說不定,也能助敖坤,重結龍丹。

「這個我卻不太清楚!只知元蘊泉,乃是我龍族的療傷聖泉,效力之強,差不多就是人族口中的生死人,肉白骨——」

那葉非霜微微疑惑,也不知宗守,問這個做什麼。難道這雲界中,還真有失去龍丹的神境真龍?宗守還恰好認得,這怎麼可能?

「可到底能否能助真龍再凝龍丹,葉非霜卻是不知。我雖是龍族一脈,可傳承的記憶,終究有限。」

宗守一歎,原本騰起的希望,又息了下去。不過這元蘊泉,是必定要去的。

「總之去看看也好!」

將那幾隻聖火銀蟻,都全數收入到乾坤袋中。宗守接著,就望見弱水,正有些艷羨的,看著趴在寒金虎背上的初雪。

不由暗暗搖頭,他差點忘了,這弱水也是個嗜睡的。自中毒之後,就是如此。只要無事,總喜歡趴在床上。

他本能是打算把初雪這丫頭,乾脆收入到靈芥環內。不過此時,裡面有那幾種凶煞之氣橫溢的刑具,卻是有些不合適。此時也只能任之由之。

又望向了葉非寒:「非寒妹妹可怕我?」

「才不怕!」

葉非寒毫不猶豫的一搖頭,語氣斬釘截鐵:「寒兒只知,守弟絕不會害我——」

宗守本來還在高興,輕聲一笑。聽到後面一句,卻是無語了。

「不是說了,要叫守哥!」

宗原在旁,聽得不由是一陣莞爾。

……

元蘊泉的位置,非霜非寒姐妹都並無記憶,只能按著搶來的那張地圖走。

那卷軸圖上繪製的靈陣,雖有許多地方,都是空白缺陷。

不過大致就是不錯。加上葉非霜的部分傳承記憶補充,這一路行去,也沒遇上什麼凶險。

宗守暗暗感歎,這就是情報充足的好處。若是跟著方明那群人走,只怕自己此刻,還在這龍殿之內,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轉。

其實按著卷軸上的地圖,他們這一路走來,還有數十種靈物奇珍的標記,譬如東面遠處,那個藥園,就令宗守是垂涎三尺。

可這些東西附近的靈陣,都無一例外,是森嚴無比。

即便是以宗守的陣道造詣,看其靈陣結構,也能知曉,這些地方,定然是凶險至極,而且毫無半分可以利用的破綻。

而這元蘊泉的標示之地,雖非是這龍殿的核心之所,卻也是在最深處,一處不起眼的偏遠之地。

當幾人抵達此間時,已然是半日之後。

不過當宗守首先御劍,把身形降落時,幾人都是紛紛怔住。

這哪裡有什麼元蘊泉?根本就是一片大山,魂識探開,全數橫掃一遍,也都無法發現元蘊泉的蹤跡。

葉非霜的臉色,最是難看。四處尋覓,都是無果之後,強笑道:「應該是絕龍城的人,把第三龍殿與其他龍殿搞混了。說來也是,元蘊泉這麼重要的靈泉,我與非寒,怎麼可能一點記憶都無?此處空無一物,我看還是早點趕去那傳承之地的為好——」

宗守不置可否,又打開了那張卷軸,定定發呆。

這卷軸上的龍殿地形與陣圖,是立體的。與這第三龍殿中,也大致相仿。

不過說來也並非無有奇怪之處,其餘的靈物,都基本是準確的標識出其位置。卻惟獨這元蘊泉,只是粗略的寫在最西北的一處角落。

稍稍凝思,宗守就又仰頭望天。旋即又是一笑:「所以說,孤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隱藏副本了。」

葉非霜幾人神情一怔,隱藏副本?那是什麼東西。

接著下一須臾,卻見宗守,連續將九枚八階的靈石,陸續丟向空中。

剛至五百丈處,就全數被宗守,一一引爆。一霎那間,無量的靈潮,轟然洩出。往四下裡掃蕩衝擊著,瀰漫過每一個角落。

這是萬年後的後世,《神皇》遊戲中,玩家必定要掌握的一種訣竅,廣而皆知。

特別到了中後期,許多副本,都是靈陣深嚴。可真正擅長陣道的合格陣法師,卻是少之又少。於是此法,就顯得愈發重要了。

以滂湃的靈能衝擊,用最笨的方法,暴力破解。基本無論什麼樣的禁制,什麼樣的陷阱,都可顯露無疑。

不過此法,消耗的靈石,可非是少數。不是普通人,能夠負擔得起的。

還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破陣者本身,就有著不弱的陣道基礎。又或者靈陣禁制,本來就有破綻。

故此除非是為特別稀有的靈寶,又或者一些富得流油的富家子弟,再或是大公會開荒副本,否則甚少有人使用。

宗守也是因自家如今,確實是豪富,這才有底氣,一下把九枚八階靈石,全數爆開。

當靈能湧過,就見虛空之中,閃現成千上萬的靈陣禁紋。將這片空間,都牢牢封鎖。

卻恰可看見一處不是太大,剛好可通三人的裂隙,在空中偏右側。

而那千丈高的雲際之間,也赫然現出了一條隱約的門。

說是『門』也不恰當,只是一個聚集濃郁空間靈能的漩渦而已。

宗守眼神微亮,毫不猶豫的就騰身而起,穿入到那裂隙之內。

葉非霜一怔,也隨後跟了上來,緊隨在宗守身後。

那靈陣禁紋卻在不斷的變化,暴露出來的這個裂隙,也隨著時間流逝,開始消失,轉換方位。

宗守是毫不憐惜的,一顆顆靈石獸晶,不斷打出。循著那些稍閃即逝的空隙穿梭。

不過片刻,就到了那漩渦之前。當穿梭入內,立時天地易換。情景與先前,是大不相同。

「你們這龍殿之中,居然還有這樣的所在。」

龍殿是龍族所聚之地,雖是莊嚴華貴,可風格卻都是粗獷寬廣。

可在宗守的眼前,這不到一萬三千丈方圓的地方,卻是顯的精緻無比。

一應佈置,宛如是人族權貴的一些園林,景致如詩如畫,秀美絕倫。

遠處又有個高台,顯得是壯麗魁偉。

葉非霜隨在他身後,也是驚異無比的,看著這片地方。搖著頭:「我不知!這地方,應該是所謂的穹境。也不知是哪位聖境強者所建,把入口放在我龍殿之內。怪不得我與非寒,都並無記憶。」

宗守也早發覺此處,是蒼生穹境的情形,是大致相仿。其實位置,應該不在龍殿之內。

四下看了看,宗守就又往天際,丟出了數顆靈石。當全數爆開之後,卻發現此處,出奇的未有多少禁紋。

這裡的靈陣,似乎已經全數崩塌,千瘡百孔。

宗守驀地飛騰而起,不過須臾就往見北面一處。有著一個清澈幽冷的水潭,長寬足有一百五十丈,靈光內蘊。

當趕至此間,宗守才發覺這潭,不但是寬,而且極深。靈識觸探,怕不有四百丈深?

這麼大的水潭,難道都是元蘊泉?那麼這元蘊泉水,也忒不值錢了。

葉非霜的目中,亦是略顯驚異:「一萬四千年蘊養,果然是非同小可。這些泉水,足可助十條九階蛟龍,化成龍形了。」

宗守又是一呆,這幾萬幾十萬噸的龍蘊泉,就只能讓十條蛟龍化龍?

葉非霜接著又道:「龍蘊精泉,應該是在最下方。此處是你尋到線索,亦是全依你之力,才能得手。非霜厚顏,只取十分之一即可——」

一邊說話,一邊將一個玉瓶,丟入到了這深潭之中。

第503章 太初之景

那水瓶潛入潭底,果然只把那色澤稍顯黑濃的水液,收了大約十分一,就不再去收取。

宗守看的是暗自點頭,這葉非霜,總還算是識趣。

可之後看著這深潭,卻是微微發愁。此時他這條雷霆翼蛟,確實已經至七階的巔峰。可距離化龍,卻還有些差距。

難道要等此番,出去之後再說?

那邊葉非霜,似乎是看出宗守的為難。冷聲一笑:「若要化龍,在這潭中最好,元蘊泉也非是不可取出來,不過靈效,卻要減低不少。我這裡倒是有幾滴雷霆龍血,便暫時借你。不過日後,可記得要還——」

驀地又是一個小瓶丟來,那便葉非霜,也恍然醒悟過來道:「我這裡也有!」

從乾坤袋裡掏了掏,就拿出一個小瓶。惹得葉非霜,是怒目圓瞪。

宗守卻是毫不客氣的接過,打開看了看,眸中頓時一喜。

這是仙境真龍的精血,或者不如敖坤,卻與雷霆血脈,同一血脈,作用還更強一些。

將其中幾滴,仍舊收起。其餘的龍血,一一彈出身旁,已經再次現身的雷霆翼蛟的口內。

後者一陣嘶吼,一個擺尾,就潛入到那水潭之中。靈光驚蕩,這整個水譚,也開始沸騰,冒著無數的水泡。

再然後,就徹底沒了聲息——

宗守本來是期待無比的,此刻是怔了怔,然後疑惑的看向非霜非寒姐妹。

葉非霜頓時是頭疼的揉了揉額角:「你以為蛻體化龍就這麼容易?換作平常,至少也要七七四十九日。即便是有元蘊泉相助,隨時恢復傷勢,那也需要整整十二個時辰!」

宗守聞言大囧,尷尬的笑了幾聲。差點忘了,自己以前在書中,也看過的來著。

再仔細看了看那譚內,只見那只雷霆翼蛟,又有了動靜,已經是皮肉裂開,身軀扭動,彷彿是要從自己的皮囊內,沖騰出來。

不過片刻,就是傷痕纍纍。可這元蘊泉的效果,也確實非凡。無論傷勢再怎麼沉重,都可迅速恢復,保持著元氣充盈。

「這元蘊泉,難道就是所謂的化龍池?」

看著對面,那葉非霜似笑非笑的神情。宗守是若有所思,接著下一須臾,就把□曦,連同那六隻銀蟻,也召了出來。

與這只聖火蟻後,對視了片刻。直到□曦,把目光稍稍偏開,宗守才一聲冷笑。

將這七隻聖火銀蟻,全數丟入到潭中。

葉非霜卻是微微一驚:「你瘋了?這化龍池中,若非是龍屬,就是劇毒——」

卻在她說話的瞬間,宗守也解開了對□曦的神魂壓鎖。後者眸中,立時現出驚喜之色。一霎那間,無數的銀絲,從體內探出,將其身軀包裹,形成了一個繭狀。

其餘六隻銀蟻也是一般,只是體型略小一些,一起沉入到了水潭深處。不但是完好無損,更直接把部分元蘊泉水,吞入了進去。

葉非霜看的是目瞪口呆,還半天才有所悟:「這些銀蟻,難道是天生異種?」

宗守『嘿然』一笑,並不說話。只暗暗感歎,這葉非霜變化是在太大,真可謂是見多識廣了。還是以前,那不懂裝懂的時候,更可愛些。

……

雷霆翼蛟化龍,至少要十二個時辰。此處又無有他人能尋至,可算安全。幾人便各自散開,在這個小型穹境之內,搜索其他的靈物。

這裡靈能之充沛,不在蒼生穹境之下。宗守帶著宗原弱水,到處掃蕩。太好的靈物沒能學得,上年份的靈草靈藥,倒是摘了一大推。

勉強是補足了,先前闖陣時的損失。

半個時辰後,幾人又在水潭處會合。此時的宗守,卻在看向這穹境的南側。在那裡,赫然是一個有著整整八十一個石階的白玉高台。

「非霜小姐,那台上你們二人怎麼沒去看?」

這個穹境,宗守與葉非霜商量的結果,本來是各自搜索一半。七階之下的靈物,也就不用再拿出來。七階之上,再按九一的比例來分配。

只是出奇的,那明顯可能藏有異寶靈物的石台之上。葉非霜連同那只冰蛟傀儡,卻都並未進入探查,只是在外面打著轉。

可更令宗守,只覺怪異的是,葉非霜聞言後,卻是不解的皺起了眉,靈力灌注雙目:「哪裡有什麼石台?」

宗守一楞,忖道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又或者是幻法?望了眼旁邊宗原弱水,只見二人,也同樣是一臉的疑惑。

再看眼前,同樣在目中灌注著真氣魂力。可無論他怎麼看,那座白玉石頭,都仍舊蹙立在那南側方向。

宗守的眼,先是猛地一縮。接著是毫不猶豫地,騰身而起。

僅僅幾息之後,就站在那石台之下。宗守試探著,往前踏出一步。

確實是台階,感覺再真實不過。宗守眸光一亮,繼續拾級而上。

到第四十九級之時,忽的就感覺一股磅礡的勢壓臨身。幾乎將他的身軀,徹底碾碎。

宗守還沒來得及反應,元魂之內就忽然一白一暗,兩團漩渦自發的離體而出。

當黑白二洞法相,出現的霎那,整個石壇,就被割裂。

一半為濃濃黑暗,一半則熾白耀目。

而差點將他粉身碎骨的壓力,也瞬即就消失無蹤。

宗守微一挑眉,也沒去細想。一路踏上了石台,又把那黑白二洞法相收起。

這玉石台上,是一個三層樓閣。先前在遠處,沒能看清楚,此刻到台上,卻能望見那上方的門匾,是『觀星樓』三字。

先前沒在意,這時才奇怪。以自己的目力,不到千丈的距離,自己怎麼可能沒看清楚?

——只是這觀星樓,一個狹小的穹境之中。空中只有大日投影,別說星辰,連月亮都沒有,這觀星樓到底觀的是什麼星?

心中疑惑,宗守卻仍是推開門,走了近去。

而後立時間,是倒吸了一口寒氣。只見這閣樓之中,與他的想像中古色古香的樓宇,是截然不同。

內中所見,赫然是一片夜空,而這四處周圍,則是無數的星辰。

踏入其中,就彷彿是懸身在一片宇宙星空之中。

除了腳下,還是石台之外。其餘東南西北,上下左右都是無盡的虛空。

靈識探開,遠遠無法觸及邊際。周圍都是一無所有,除了一些微粒之外,完全是真空。

宗守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明悟,那扇門多半又是一個轉換空間的入口,入眼的樓閣,只是表象而已。

石階往遠處延伸,直到千丈之外。那裡赫然又是一個石台,卻更是巨大。

擺放這一個龐大無比的金屬儀器,由無數個圓環構成,一環環相互鎖套著。

宗守走到近前,就見那台下,有著一個石碑,赫然是『觀界儀』三字。

「觀界儀?觀界?真好大的口氣,難道這東西,真可觀一世界?」

宗守不以為然,忖道這大約是此地主人的誇張之詞。不過卻是愈發的好奇。走入這巨大的儀器之下。

最中央處,是一個圓形的法壇。周圍布著一個讓人完全看不懂的靈陣,應該是用來操縱這觀界儀。

宗守走到壇中,四下看了看。神情是掩不住的失望,這裡面並無用得上的靈器法寶之類。仙寶級別,更是沒有影子。

至於這法壇上的靈陣,是在太過高深,到了他完全看不懂的層次。

至於這偌大的觀界儀,也完全不知該如何使用。

正欲回身,宗守卻聽得一聲卡嚓聲響。心中畏驚,當他下意識的,循著那聲音望去之時。卻見那上方,本來是巋然不動諸多圓環,竟然紛紛轉動了起來。

而後是速度,越來越快。接著又一道道星光,從四面八方,照射而至。使所有的圓輪,顯出一個個紫金色的符菉。

宗守面色微變,就欲遠遠離開。可此時那下方的法壇,竟也是靈光閃耀。

無數層層疊疊的透明光障,將這小小的法壇,牢牢的包裹。往外不斷的延展,足足八十一層之後,這才停止!

宗守也被困鎖在其內,是動彈不得。面色陰晴變幻,心念卻是鎮定,冷靜到了極致。

雖不知到底是出了何等樣的變故,在這脫身不得的情形下,也只能靜靜旁觀。即便再焦急,也是無用。

又過了頃刻,隨著那諸多圓環,都運轉到了極致。靈光越來越盛。

也就在瞬間,整片虛空,就被徹底的撕裂開來。

片刻之後,宗守眼前那群星,連同那觀界儀,都徹底消失。

身下只有那個小小的法壇,還有整整八十一層的防護壁障。

「這是何處?還能否回去?」

宗守意識中,才升起了此念。就見遠處,一個細微的光點,驀地爆開。

刺眼的光芒,向四方照耀。那光華之盛,便是他的白日發現,也不及其無一。

連續透過那八十一層靈光壁障,也仍是刺的他雙目生疼。

不過也不知是否因此陣之故。遠處那光點,正飛速的膨脹,向四周瘋狂的誇張。無數的物質被吐出。

宗守這時,卻已經是心神失守。

——眼前一幕,分明是太初之景!

第504章 太初之核

當眼前那原點爆開的景象入眼,宗守只覺自己的識海,彷彿是要為之爆炸開來。

卻又本能的,想把這眼前的情景,牢牢記下,印刻在自己神魂深處。

——是太初之核,這真是太初之核!

親眼看著,那光點急速誇張。無數的光和熱產生。一個完整的世界,正在急速誕生,千萬分之一個霎那,就擴張數萬億倍。無數的物資,無數的元素在生成。

宗守所在之地,也受到衝擊。然後就如一個氣泡般,融入整個初誕生的空間之內。

浩瀚的能量,不斷的衝擊而至,使那八十一層靈光壁障,一層層破碎。

宗守卻在第七層壁障,破碎之時,就避上了眼。

哪怕明知此刻,這個初生的世界,正在形成各種各樣的法則。甚至可能由此,追溯道源,也不敢再去望。

知道若再看下去,只怕只需頃刻,自己的識海就要爆碎。

即便此時,腦中也依然的頭疼欲烈。

——正能量與負能亮,黑洞與白洞,正宇宙與反宇宙,那迅速張開的線、面、體三維與時間。

無數的念頭,在腦海裡冒出。後世的一些知識,還有無數的道佛兩家的經典,都是不斷的冒出。

之前那光電爆炸之時,一些細節畫面,也在不時閃現。

果然,所有的世界,都是由一而生——

只可惜,自己看到的。是在太少太少。

心中只是萬分惋惜,自己的修為還是太低。若然是能等自己,達到神境聖境,看到此景。甚至可能由此,直溯道源!

又心中驚悚,製造這儀器的,到底是誰。

觀界儀,真的是可觀一界之生!

這太初之核爆炸,由源一而生世界之景,本當無法觀睹才對。

不在一個時空層面,根本就無法用『眼』去望。

而即便此時融入,那刺目的強光,也可將他的眼,徹底灼瞎。更將在這瘋狂的空間膨脹中,身軀粉碎。

可方纔他不但是真正望見了,而且本身還完好無損。

這個觀界儀,說是『神器』,只怕也不為過!

此物到底是何人所制?觀一界之生,難道是他們雲界,僅有的幾位至境?

半晌之後,宗守腦內痛楚,卻仍未徹底平息了下來,依舊是隱隱作痛。

這是心力極度損耗之兆,可是那繁雜的心念,卻依然未曾消停,一個接著一個。

不由是暗暗自嘲,這太初之始,自己其實只觀矚了千萬分之一霎那而已。

腦海裡無數的問題生起,同時間也有無數的疑惑解開。漸漸的,那魂海之內,也開始不穩了起來。

首先是那十八道真符,開始變化。內中的一些真菉靈禁,自發的就開始改變。

尤其是那乾坤二符,變動的異常激烈。隱隱然,似乎要融成一符,化成一個宇字。

而宙字符,也再非是與起對立,而是與乾坤二符開始了結合在,融在一處。猛地扭曲張開,把其餘所有十五道真符,黑白二洞法相,連同那充斥在魂海內的星辰,都徹底包裹在內。

而後那黑白二洞,也出現了微調。一點點的產生變化,黑洞愈發是暗不可見,白洞也更是熾熱到了極致。

整個過程,完全脫出了宗守的掌控。幾乎是他想到了什麼,元神就出現了什麼變化。

思緒發散,也靈感頻生。許多可能需要一年甚至十年,才可能參悟懂得的道理,在這一霎那,就全數解開。

若非此時,他魂力不足,甚至立時就可將一部分天符聚成。

「不對!即便我體內的潛力盡數激發,也沒可能這麼快,這法壇,似乎有古怪——」

感應四周,果覺這法壇之上,正是無數的符文,在外繞在他身周盤旋環繞著。

剛好是結成一個靈陣,將自己體內的某種東西,強行抽取出來。使他腦海中的思維速度,達到了極致。

可當他仔細體察週身,氣血精力都是充盈旺盛,並無衰敗的跡象。生命潛能,也仍舊在潛伏在自己身體深處。

「——那麼是壽命?」

這猜測一起,宗守便已釋然。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雖是沒有什麼感覺,宗守卻知,自己此時的壽命,估計至少也是消耗一兩百年,甚至三五百年偶有可能。

不過心中卻沒什麼悔意,他魂力七階,此時已有千年壽元。踏入八階,則立時再增二百年。倒還不用擔心自己,會壽元耗盡而亡。

能有此機緣,反是喜事。

那神魂中的劇變,足足兩個時辰刻鐘之後,這才休止,又再次穩固了下來。

而宗守那雜亂的心念。也逐漸平復。

這非是他主動收住了心緒,而是實在是再悟無可悟。

先前在源初之景中看到的東西,所有能夠理解的,能夠掌握的,都已經領悟了。

再剩下的那部分,就是他完全不可參悟,也不可碰觸的部分,根本就無處著手。

也幸虧如此,自己身周這靈陣的光澤,是漸漸暗淡。多半是已經停止了下來,剩下的壽元,應該可以保住。

再次睜眼,宗守又看向了靈光壁壘之外。那八十一層壁障,已經只剩下了九層。卻已經穩定下來,對抗著衝擊,似乎牢不可破。

而這個新生宇宙的擴張速度,也已經逐漸緩和了下來。

一些法則的效果,亦開始顯現。

宗守目中精芒微閃,再次注目細觀。相較那『太初』之時,讓人粹不及防的『爆炸』式衝擊。

此時這種緩和之後的世界變化,宗守已經可以接受。

只是還不到一刻鐘,宗守的腦海之內,還是頭疼欲烈,只得再次閉上眼,不再去看。

要記住這些情景,是異常的吃力。哪怕那靈陣,不斷調動這他壽元,宗守也覺是無法支撐。

更隱隱感覺,再這麼看下去,自己遲早要『老』死在此處。

能在七階之時,就觀得這源初之景,部分初始法則。這種機緣,已是曠世難遇,也已經是自己的極限。

其餘的部分,雖是不甘,卻又何必強求?

佛家有眼,人有六惡,貪、嗔、癡、慢、疑、惡見,是人之根性,其中以貪為首,是為佛家首見。

這問道之心,其實也是一種貪婪。

心念既定,宗守是再不睜眼。閒著無聊,就開始借助這法壇靈陣,在神魂中運轉大易羅天空冥法,演創著那撼世靈決的天境部分。

這時才驚覺自己對天地法則,對道的理解,比之以前,已經是遠遠提升了兩到三個層次。

撼世靈決後面部分,在以驚人的速度,快速完善著。甚至不斷的上溯,把基礎部分的缺陷,也開始補足。

可就當宗守,從天境階段的天位武宗,武尊,靈武尊,演至靈境部分之時,卻是驀地一怔。

是再推演不下去,前路已窮——

毫不猶豫,宗守再次從基礎開始。一點點的推敲,哪怕最細小的缺陷和不足,也一一修補過來。身輪,天輪,地輪,進入仙道——

可仍是不通,到靈境的中階,就再無法繼續。

「怎麼可能?」

宗守愣住,而後是一遍遍的瘋狂推演,週而復始,都是到了靈境中期,就再無法完成。

先還以為是自己血脈之故,可即便他將一種可與焚空之血對抗的水系神獸血脈,加入之後,也仍只是使撼世靈決,往前走了半步,可以修到靈境後期。

「難道是我道基不足,不足以創出這門大法?又或者冰火螺旋之法的設想,本就有錯?」

細細一想,宗守就又搖了搖頭。即便是無數次失敗之後的現在,他也有十足自信,可創出一門至少第九等的武道功法。

而且撼世靈決的基礎部分,也用不上太深厚的大道修養。

冰火螺旋,相剋相生,也不可能有錯。

這門功決,在他身上,本該一路無阻才是。只有某種未知因素影響,才出了疏漏。

——慢著!相剋相生?

定觀元魂,『望』著那黑白二洞法相,宗守是若有所悟,冰火不行,那麼換作『陰陽』如何?

眼神微亮,宗守直接把先前演化出的撼世靈決,重新推到再建。

這一次,開始是暢通無阻。可到最後,踏入仙道之門時,卻再次卡住,無法再有進展。結果比之先前幾次,還要差些。

總覺得,似乎是差了些什麼?

「道家有言,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難道是此故?可這也太扯談了些——」

宗守啞然失笑,不過還是試著再演算一番。而後他的神情,就徹底僵住。

居然真的能成,一路往前,勢如破竹。那靈境之前的阻礙,是全數暢通,正一路進展到仙境中期之時。

宗守卻蹙了蹙眉,只覺那活躍無比的思維,開始平靜了下來。

後面的推演,也無法持續。下方的法壇,微微晃動了。

「莫非是結束了?」

當宗守再睜開眼,只見眼前虛空,再次被撕裂。這法壇被一股滂湃無比的力量,往某個方向急拉著。

宗守再回過神時,只見這個法壇,已經回歸到了原處。仍舊是那石台之上,上方的觀界儀,也恢復了寂靜。冰冰冷冷的,毫無生氣,彷彿從來沒動過。

第505章 雷霆翼龍

宗守再看了看上方那些一圈套一圈的鐵環,依然是弄不懂,也沒有去弄懂的意思。

看了一眼,就立時走出了法壇。生恐稍後,又會莫名其妙的,被傳送到另一個未開闢的世界。

再說他也沒那麼多的壽元,可用來消耗。

循著這條橫跨虛空的石橋,宗守一路往外走。也恰在快要跨過這門的時候,卻聽得耳旁一聲輕笑。

「原來如此,無量光與無盡暗,運字符。難怪可用這觀界台,有趣。雲界之中,還有這樣的後輩。七階而觀一界之開,對你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禍,保重了——」

宗守是悚然而驚,這聲音突兀而來,就彷彿在他耳旁想起。

霍然回身,只見周圍處,一人也無。靈覺感應之內,亦是毫無半分異樣。

蹙了蹙眉,宗守就毫不猶豫地,踏出了這扇門。而後是回首一望,看著這閣樓,陷入了凝思。

這聲音真的是來的古怪,難道是這觀星樓的主人?不過聽起來,倒似乎沒有惡意。

微一搖頭,宗守只能暫時將那諸多疑惑放下。首先將一面水鏡召出,忖道自己被抽了這麼多壽元,該不會變成老頭了?

裝嫩他固然不喜,可變成糟老頭子,也非他情願。

看了看鏡中,宗守的心神微怔只見。仍舊是那張年輕之極的臉,沒有任何的變化。

宗守片刻之後,又忽有所悟,然後哀歎了一聲,以手撫額。

傳說七階之後,道基深厚者,就可駐顏,自己怎麼就忘了?

也就是說,自己以後,都是這十六歲的摸樣?

沮喪了片刻,宗守又從手指之中,逼出一滴鮮血。而後念動著真言,幾個靈決過後,就見那血液之中,閃耀出一段寸許長的微光。

這是後世,檢驗壽元的一種秘術,即便對普通平民,也可使用。

而此刻測驗的結果,即便是宗守,也是為之一陣凝眉。

「三十年——」

在那觀界儀中的消耗,竟然高達九百多的歲壽。此時他的修為,若是再不能突破,那麼也就三十年可以活。

目光閃了閃,宗守唏噓一聲,卻沒怎麼放在心上。

真正令他沮喪的,是他在那觀界儀內,至少呆了七日左右的時間。龍殿初一而開,初三而閉。

也就是說,如今的龍殿,只怕早已關閉,這才是令他真正頭疼之事。

還有腦海之內,一陣陣的刺痛,意識都有些不清楚。心力消耗過巨,用任何靈丹,一時都無法回緩過來。

一步步走下石階,宗守卻是再次一怔。只見元蘊壇那邊,宗原若水還有非霜姐妹,仍舊是在潭水之旁,正愕然的往這邊看著。

宗守也是萬分疑惑,飛身過去。正想問幾人三日已過,你等怎麼還沒離去時。接著就又看見,那雷霆翼蛟與七隻銀繭,都還好端端的呆在潭水深處。便立時改口道:「孤剛才去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間?」

「去了很久麼?我剛才看你走到那邊,先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息左右,然後就又走了回來。」

葉非霜神情古怪,看著宗守那蒼白的臉,眸中也浮出幾分擔憂之色:「你沒事吧?」

宗守卻是再次一愕,剛才那七日時間,只是一息而已?在轉頭回望,先前那座石台,已經是消失無影無蹤,再無法望見。

眉頭略皺,只過了頃刻,宗守面色就又恢復如常,轉而笑道:「怎麼?擔心我?」

「哼!我只是怕你出事,入不了那傳承之地而已!」

葉非霜不屑的撇過頭:「這元蘊精泉,可代替龍靈血生丹。不過那傳承之地,有幾件靈物。若不去取,就有些可惜了——」

這邊葉非霜在說著話,她旁邊的葉非寒,卻朝著宗守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指了指自己的唇,再指了指自己的心,搖了搖手。這是向宗守示意,自己的姐姐是口不對心。

宗守啞然失笑,葉非霜這才驚覺,然後就回過頭,怒瞪著自己妹妹。

距離雷霆翼蛟蛻體化龍,仍舊還有將近九個時辰。

宗守之後就是靜坐等候,出奇的沒有去參悟什麼,也沒冥想修行。

心神全然放鬆,呼吸也若有若無,意識在半睡半醒之間,思緒也全然停止。

以這種近乎冬眠,停止所有生命跡象的方法,來恢復那心力的消耗。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潭中一聲龍吼,直震雲霄。宗守睜開眼,只見一條滿佈著紫色鱗片的龍形,突然從那掙扎而出。

正是那頭雷霆翼蛟,身軀蛻體而出之後,卻更縮小了數分。不過那身周環繞的紫色雷光,卻愈發的密實,龍威浩瀚,便連身為其主人的宗守,也眉頭一挑。

那龍身兩側,卻仍有著一對羽翼。竟彷彿可吸聚太陽真火,火焰繚繞其上。

在空中飛騰了半刻時光,這雷霆翼龍就忽的落下,到了宗守身旁,溫馴的盤旋在側。

葉非霜淡淡的看了眼,目中流露出一絲艷羨,又迅即消失:「還不錯!剛剛化龍,血脈就有中品,不遜色那些天生神獸。只可惜,你這條雷霆之龍,血脈雜駁,還混有翼蛇之血。若不能排斥,或者融合,只怕是禍非福。」

宗守『嗯』了一聲,卻沒怎麼理會,繼續看著這元蘊泉之下。

按理來說,這七隻聖火銀蟻的晉階,應該比雷霆翼龍,還要更快上幾分才是。

果然須臾之後,那最大的一枚銀卵,就有了動靜。並非是破繭而出,而是那一條條的絲線,都迅速的回抽。

不過片刻,一點銀光,就從水潭之中,飛騰而起。到了宗守身前,就冷冷於他對視著。

眼神已恢復了之前桀驁,帶著幾分不馴,挑釁之意。已然是試圖對抗著宗守的魂力控制,渾身上下,也都燃著銀白火焰。

宗守一樂,而後眸中的神情,也是變了一變。並未去強行催動那魂控之陣,以及那太玄鎖心定魄符去鎮壓。

而是氣息一冷,一股劍意勃發。彷彿來自元古本源,萬物之初。這劍意一凌壓那□曦之身,就令這只聖火銀蟻,氣焰全消,渾身竟微微顫抖,透著幾分懼意。

剛還欲反抗宗守的控制,此時卻是畏宗守如虎。

而那邊正沉睡的初雪,這時卻柳眉輕蹙,口中疑惑道:「太初?」

宗守轉過頭,看了這丫頭一眼。略略疑惑,卻又沒發現什麼異狀。

這雪兒,難道是在說夢話?可為何就恰恰是這『太初』二字?

方纔所用,正是觀界台觀太初之核,才稍微領悟的那麼一丁點意境。

微不足道,卻是萬物之始,即便天生異種,也可威壓。

這時宗守身後,那雷霆翼龍,亦是一聲低吼,透著幾分威脅之意。

□曦身軀再震,看著宗守身後的龍影,目中也透出了幾分驚意。

龍乃神獸,與天生異種,是同一等級,此時也是八階。威懾力與先前,還是一隻翼蛟之時,全然不同。

忌憚的倒飛數丈,□曦最後是徹底馴服了下來。眉目恢復平靜,也再未掙扎抗爭。

宗守這時,才仔細注目著這□曦身上的變化。身量高了半尺,四隻刀臂,同樣延展了數分,更顯銳利。身後六對羽翼之上,此時卻意佈滿了銀色的絲紋。

那銀白色聖火,熊熊燃燒,環繞週身。顯得是愈發的聖潔,整個形態,都是絕美無比。

彷彿是真的『天使』翼人,讓人難以置信,這東西來自於那醜陋噁心的魔火晶蟻。

宗守也同樣驚異,接著下一刻,就感覺□曦那邊,一股魂識波動傳來,然後就陷入了凝思。

心中了悟,這是□曦的進化信息。

這只聖火蟻後,晉級八階之後,可有兩個選擇。一是自生再增殖分裂,可再分出四隻七階中期的聖火銀蟻。另一個選擇,卻是把那六隻銀蟻,再做強化,提升半個階位。在七階中期之上,再進一步,達到巔峰的層次。

無論是力量,還是對天地之靈的控制,都僅差八階半階,速度上更毫不遜色,勝之數籌。

待得□曦,進階到八階中期,就可同時躍升一個境界。

□曦讓他來判斷,是以示臣服之意。

宗守只稍一沉吟,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除非是成千上萬的生殖,十萬百萬的大軍,否則再多出四隻聖火銀蟻,也無太多用處。

不如把另六隻銀蟻,再強化一些,更有益處。

也就在他做出決斷的霎那,那水潭深處,就再次閃爍著刺目的銀色光華。

那六隻聖火銀蟻,就有了變化。當銀繭消失,就各自從水潭中飛騰而起,懸浮在□曦的身側。

大約也是與□曦相同,刀刃更是鋒利,銀甲更堅固,而那四對羽翼,也同樣有了銀紋。

身形也有了改動,依稀像是人形,只是還是以蟲體居多。飛行之速不遜色□曦,還在七階時多少。至於具體實力,卻還要在實戰之中看看。

宗守沒怎麼細看,就將這幾隻銀蟻,全數收起。而後又望著眼前,這個元蘊潭。

心中暗歎,也不知這小雷與□曦的洗澡水,對敖坤到底有沒有。

第506章 橫行無忌

心中依稀感覺有些不靠譜,宗守還是招出了幾個具有空間之能的瓷瓶,把這一潭元蘊泉水,全數吸乾。按照元蘊泉與元蘊精泉,分門別類的裝好。

接著又按著葉非霜的指點,把那下面幾十塊帶著靈光的石頭,也全部挖走。

這是元蘊泉水的根源,換個靈能豐裕一點的地方埋下,過不多久,就可再建一個化龍池。

可要想成規模,卻需百年計算。

接著是又從原路,出了這小小的穹境空間。宗守卻在離開之前,特意留下一個可感應的標記。

日後若有靈境仙境的修為,未嘗不可把這個小穹境,強行佔了。

出了漩渦,宗守同樣是一枚枚高階的靈石炸出,一團團精純的天地靈能,把所有法陣禁紋,都全數逼顯出來。

幾人是有驚無險的,再次返回到那片山野之上。而就在則一霎那,宗守突然蹙眉,往東面這龍殿的中央方位,遠遠眺望。

只見那邊,一團浩大的靈光炸開。而後分成數百餘股,四面八方的散開,到處墜落。

「應該是有人,已經到了那傳承之地!」

葉非霜仔細看了看,唇旁就浮出一絲譏誚之色:「只是最低的九階靈器而已!估計都跑的差不到。必然是用了強攻之策,想要得傳承之地的這諸多靈物,哪有那麼簡單?」

宗守心力還未恢復,仍是在頭疼。意識是昏一刻,醒一刻。可此時聞言,卻仍是禁不住暗暗腹誹。九階靈器?而已?這可是幾百的數目!

這龍殿之內,還真是富得流油。

傳承之地,在那張卷軸地圖之中,也同樣有標記。卻明顯不如葉非霜,對那邊的瞭解。跟著這女人,御空而行。果然是將那諸多的靈陣禁制,都視若無物。

一路之中,也偶爾碰上一兩個修者。不過當遠遠發現宗守身邊的九階銀甲紙人,還有那九階冰蛟之後,都是毫不猶豫的避開。

似乎頗得了好處,生恐宗守幾個,生出了歹意。

那所謂的『傳承之地』,是一個石殿,可其規模,比進入時的那個,還要寬闊千百倍。後面還有一座大山,按照卷軸地圖所示,真正的核心之地,就在這大山內的洞窟之中。

此處也是整個龍殿靈陣的核心,從山體外強行突破也不是不可,可除非是神境強者,否則是自尋死路。

而先前那些爆開來,不知去向的靈器,應該就是出自於旁邊的一個偏殿之中。

當幾人飛臨之後,才發現這殿堂裡面,已經匯聚了不少修者。四百餘人,正魔都有,分出十七個人群,涇渭分明。

氣息壓抑,殺機隱然,彷彿是一觸即發。

不止是那人數較少的魔門,與正道宗派,在對峙著。便是那諸多宗門之間,也是在互相防備。

宗守微微疑惑,而後不待他問,就聽李若霜解釋道:「以前這傳承之地,每年可入二十人。如今靈陣已經損毀了部分,可最後能入三十人,估計就是極限。」

宗守恍然,『二十人』?,二十條龍吧?

不過若只有三十個名額,這可真就不好分了。

「那麼你與若寒,可要入內?」

二人即便不是龍類,也必定有龍族血脈,傳承之地,對她們的意義,絕對非同尋凡。

「不用!我與非寒才六階,進去也是無用。」

葉非霜搖了搖頭:「我們要入的,也非是這第三龍殿——」

至於是哪座龍殿,卻是沒說。宗守釋然,也沒再問,而後就笑瞇瞇的,看著這幾百人對峙。

片刻之後,又是那方明走出道:「諸位!時間到如今,已經不足一日半。再拖延下去,我們誰也不想入內一行。不若諸位各退一步,按照人數比例,選出幾人,一起進入如何?」

此處諸人,卻是一陣靜默,無人出聲。那些實力較弱的,倒是贊同,可當發覺這裡的氣氛,更是凝冷時,立時就閉嘴不言。

那方明似乎也覺頭疼,揉著眉心道:「若是諸位信得過我,那麼就由我方明分配名額如何?」

此地諸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稍稍透出贊可之色。

那方明見狀,也不客氣,一笑道:「太靈宗乃我雲界第一大宗,可入四人。第二聖地元始魔宗,亦是我雲界眾而周之,同樣可入四人。兩界閃明妙寺是佛家華嚴宗本山,可入四人。第四聖地浩玄宗,可入三人——」

這殿內諸人中,先都是微微蹙眉,可隨著這聲音繼續,小半人的神情,都是漸漸的平復下來。

剩餘大部分,雖頗有些不滿。可當那太靈宗與元始魔宗的諸多弟子,都目光冷冷的掃過去時,卻是紛紛沉默不語。

李非霜遠遠看著,目中是微含敬佩:「這位方明,果然不愧其名。行事公允,能夠服眾——」

宗守一笑,此人是否行事公允,他還不知。卻知此人,是極其聰明。

先拉攏好了太靈宗與元始魔宗,以及其他強橫大宗,至於其餘實力較弱的宗門,即便心中不服,也不敢抗爭。

稍令人奇怪的是,此番蒼生道三宗六門。可除了他,卻無一人參與這次龍殿開啟。難道是另有他事,不能參與?

那方明說到一半,就往宗守看來,而後眸光微閃:「這位看是乾天妖王,宗守殿下?你等七人,可分一個名額如何?」

宗守也未怎麼細想,就直接搖了搖頭:「兩個!」

方明的唇角,立時是冷冷挑起,眼含著譏諷之色。可隨即當望見宗守身後,那九階的銀甲紙人,還有那頭冰蛟時,卻是面色微沉,陷入了凝思,再不說話。

宗守卻更暗暗一讚,這樣沉默,真是恰到好處。

無論這方明,是否正人君子,可這心計卻是了得。果然下一刻,就聽一人冷冷言道:「我們是十多人,才分一個名額。你們總共,才不過七人,卻要佔去兩個,這是什麼道理?」

宗守挑了挑眉,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一個元始魔宗的八階弟子。

而這殿內,其餘諸人,也都目光冷冷望來,帶著隱隱怒意。

宗守一笑,身後的銀甲紙人,忽然一閃,就道了那元始魔宗弟子的面前。

一拳轟出,猛然『轟』的一聲震響。罡風激盪,把那人連同身旁,四個援手之人,竟都是硬生生的,猛地一拳轟飛!說話的那元始魔宗弟子,更是口中咳血。整個人,被生生砸入到千丈之外,觸動靈陣禁制,立時整個人被火焰包圍,發出哀嚎之聲。勉力才逃出,卻是奄奄一息。

而那銀甲紙人,本身卻是毫髮無損,立於原地。接著又是一拳,與另一位九階靈武尊,猛然對轟。

只聽『篷』的炸響,那地面堅硬無事,旁邊無數修者,卻被這迫人氣勁,都壓迫的紛紛退開。

銀甲紙人,也在向後拋退。卻只在十丈處就停下,而在對面,那位元始魔宗的九階強者,雖是略佔上風。卻也是神情凝肅,如臨大敵。

這殿內眾人,不由都是怔住。這九階銀甲紙人,可抗衡九階他們知曉,可到底不如真正的九階。

以五名八階相抗,卻一拳轟飛。倉促間,與九階靈武尊對拳,卻也能分毫無損。

要非是可確證,眼前確實是靈符所化不錯,差點便以為這紙人軀殼之中,是藏著一位貨真價實的靈武尊!

「拳意——」

「拳意之極!倒是忘了,這位殿下,可也是武道巔峰人物。操縱的傀儡降靈符,怎麼可能與尋常靈師相同?」

那元始魔宗的諸多修者,面色是變了又變,殺機爆起。接著那太靈宗與兩界山明妙寺之人,也是神情一凝,似乎意欲出手,又有些猶豫遲疑。

可下一瞬,卻見宗守,又取出了一張傀儡降靈符。抖開之後,立時又是一個九階銀甲紙人,在旁化開。

隨後這紙人,就又多了一口八階靈劍。一股劍意勃發,龍形劍氣,直衝體外,凌壓著整個殿堂之中。

此地四百餘人,都是一寂。

這劍意,是劍意通靈!

「如今這裡面,拳頭大的,那就是道理。不知方兄,以為對否?」

宗守一笑,卻使這殿內,寒意更深。「我宗守喜歡以德服人,可若是人不跟我宗守講道理。宗守也不介意,把這桌子掀翻!」

那方明面容不變,卻是神情複雜的,看了宗守一眼。也沒怎麼猶豫,就點了點頭道:「可以!」

就著就轉過頭,再不看宗守一眼。而殿內其餘諸人,也再不發一言。便是原始魔宗之人,雖是眼含怒意,卻也強行忍下。

旁邊的葉非霜,一直未曾說話,直到眾人,再未注意這邊,才眉頭緊皺著:「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那是原始魔宗!真要認真起來,一個手指頭就可以捏死你!即便是你有蒼生道為後盾,可你莫忘了,你還有一個乾天山。更不要連累我們——」

宗守搖頭失笑,該對這女人怎麼說才好了?

乾天山羽翼已豐,即便是七千血雲騎還未湊足的現在,也足可對抗雲界的原始魔宗。

無論是宗守還是談秋,此界之內,確可橫行無忌——

第507章 傳承之地

葉非霜見宗守是不以為然,更是大皺其眉,還欲再勸,宗原那邊,卻已搖著頭開口:「君上此舉看似魯莽,其實自有章法。選擇聖地第二的原始魔宗下手,足可震懾諸多宗派。得罪一家,總比將所有宗門都得罪個遍才好——」

話語裡隱含著幾分欽佩,不過宗原望過來的目光,卻又蘊著幾分憂色。

原始魔宗他也並未放在眼裡,乾天山有足夠的戰力應對。

只是為宗守,為他爭取這個名額,而付出這般代價,有些不安。

而且方纔,與宗守以往的性情,卻是有些不符。毫不猶豫,就朝原始魔宗的弟子下手,手段凌厲,他也覺有些奇怪。

宗守被宗原看得一怔,然後就若有所思。

難道是自己自大了?得意忘形?因力量而迷失心智?

仔細盤點了一番,宗守就微一搖頭。

有了新晉八階的□曦與雷霆翼龍,加上這兩具紙人,即便九階巔峰,他也可對抗。

而乾天的四千血雲鐵騎,足可抗衡任何大宗。

仔細回思,宗守的眉頭,卻漸漸的皺起。

忽然之間,就明白了緣故,另一個『自己』,已經回來了。

幼年喪父,名校的入學資格被奪。十八歲便開始在商場上闖蕩,稍有些成就,又被人壓制謀奪,以至老母身亡。

二十一歲時,不得不棲身於那做圖書館內。接觸《神皇》之時,也開始了自己的武道生涯。

那時的自己恨天無眼,恨地無心。幾乎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可殺!

而在《神皇》之內,稍有些成就之後,就離開了圖書館,不斷進入那雲海之下。

一面在《神皇》這款虛擬幻境中,磨練劍術武道。一面也雲海之下,開始了自己的實戰。

無意中,獲得冥河告死劍,也開始了瘋狂的殺戮。

無數的武者,隕落在他之手,同樣有海量的凶獸,在他面前身亡。

那時的自己,與『十萬血殺』李邪靈,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直到三十歲後,突破天階,設計將導致他母親身死的仇家,全數誅殺之後,這才再次回歸到那座圖書館內,修身養性。

可是那個原本消失的『他』,似乎又回來了一些——

宗守略一凝思,便知道多半是在觀星樓內的後遺症。

一界開闢之景,已經衝動到了他的道基。

而後宗守,卻是啞然失笑。毫無壓制之意,另一個『自己』也是自己,是他的本性之一,順其自然就可,何需抗拒。

回到那圖書館內,盡力收束殺心,可非是因自己後悔了,而是知曉再殺戮下去,對自己無益有害。

現如今,既然本心認為這『暴力』的手段好用,也是無妨。他就橫行霸道了又如何?

葉非霜卻不知宗守的心思變化,見二人的語氣,似乎是全不將元始魔宗,放在眼內,不由一陣氣結。

「真不知該說你們是狂妄,還是自大為好!」

譏諷了一句,葉非霜稍稍凝思,還是將一枚玉簡打來道:「那傳承之地,是一個迷陣。不過卻仍有脈絡可循,這時我與非寒,對這傳承之地的記憶,對你二人可能有些用處。還有一事,需得謹記。傳承之地中,可能無法使用外力——」

幾人之中,她與非寒都不會進去。初雪也同樣不夠資格,更在沉睡中,弱水則並無龍族相關之物。

兩個名額,也只有宗原與宗守二人了。

宗守毫不客氣的接過,把靈識探入到玉簡之內,不過須臾,就已盡數記下,隨手又將之遞給了宗原。

就在幾人說話之時,那邊方明,已經將三十的名額,全數敲定。

這大殿內的氣氛,立時就輕鬆了下來。雖是有多數人不滿,卻是不願言聲。十幾個宗派,也各自推出了幾個人選。

多是以七階為主,可如太靈宗與原始魔宗這般,卻基本都有一兩位九階境界的靈武尊。

似那方明,也是準備親自入內。也不知是施展了什麼秘法,把一身氣息,壓制到七階層次。

傳承之地的入口,就在殿內深處的一扇石門,也是龐大無比。

宗守跟著這些人,魚貫而入。先是被一波強芒,刺的睜不開眼睛。

而待得他目力,恢復正常的時候,已經是置身在一片曠野之中。

這時才知,葉非霜說這傳承之地,無法借助外力之意。

兩張傀儡降靈符,就在他進入的瞬間,就被一股異力壓制。迫不得已的收束,重新化成了兩張紙符,回到了他的手中。

□曦似乎也是極其不適,居然是主動的,遁入到他腰間的靈獸袋裡躲避。

而那雷霆翼龍,則是深深潛伏到他的手臂之內,再無動靜。

——不過這外力,應該是指七階以上的力量。

包裹著他左手的小金,就是毫無異狀。

望了眼四周,只見這片看似無窮無盡的曠野之地,還有著數人。

也都是警惕戒備的互相望著。原始魔宗的修者,竟有著兩人,看向宗守的目光,尤其危險。

至於宗原,則是全不見人影。傳送的方位,應該是不在一處。

宗守嘿然冷笑,手握著腰間的劍,也淡淡回視著這兩人。

這兩名原始魔宗的修者,似乎也終於想起。宗守的實力,並非是只靠兩個九階的紙人,本身的劍道,已是通靈。

隨後都一聲輕哼,不滿的轉身離去。

看著這二人的身影消失,宗守也同樣搖了搖頭,隨意另選了一個方向行去。

按照葉非霜的說法,這荒原之內,其實是一個不入仙道,則根本無法破除的幻境。無論選了哪一個方向,都是一樣。機緣到了,自然就會有收穫。傳承之地內的奇珍,自然而然的都會出現在你的眼前。

果然須臾之後,宗守就見眼前,忽然轉為深藍之色。先前還是荒原大地,此刻卻是置身在深藍湖上。一個小橋,通往湖中央處。

一頭八階的紫色龍影,盤旋在這石橋之上。竟然也是一之雷霆巨龍,衝著宗守一聲咆哮。

宗守沒去理會,看向那瞧中央,只見是三枚不到指甲大小的晶石,正懸浮於那湖中小島的半空。

「運氣不錯!」

微微一笑,宗守踏步往前,走上了石橋。

其實此處的真實,是無水也無橋。不過此時,卻又何需在意?

那紫色龍影,卻似乎是對人冒犯自己的地盤有些不滿,一聲怒吼,猛地衝擊而下。

宗守眸光閃了閃,而後手中握著的斷秋劍,就驀地化作的一道銀光閃出!

此處旁無他人,也無需顧忌什麼。此劍一出,就是全力以赴!

白金龍劍!斬!

劍光閃耀,就彷彿是一條真的白金巨龍飛騰。宗守一身氣息,更彷彿比真的高階龍屬還要純正!

當那龍影咆哮的同時,宗守眼前的這只紫色龍影,就直接被這劍光,揮成了兩段!

而後那龍影整個身軀,紛紛瓦解,無有血肉,就這麼崩散再虛空之中。

宗守這時,卻在看著自己手中的劍。

自己的劍道,似乎真是又有進步了。便連這不算是太擅長的真龍劍意,也到了劍魂層次——

而且多了一些東西,以往所沒有的氣息。自發的,就融入到自己的劍道之中。

——是那太初之始?

宗守挑了挑眉,而後就將那斷秋劍,收起到了鞘中。

步上那個小小的湖中島,把那幾枚晶片,都全數收取了。這卻不是虛無的幻景,而是真實之物。

宗守的臉上,也綻放出了真實的笑意。將那幾枚指甲大小的晶片,在右臂之上一點,就融入其中。

看似是被吸收入他的肌膚,其實卻是已被雷霆翼龍,吞入到體內。

這幾枚晶片,正是雷霆翼龍一脈,傳承的血脈神通,以及部分雷霆之力的運用方法。

按照葉非霜的說法,這是最難尋的東西,純看運氣。一旦尋到,就足可使雷霆翼龍的戰力潛能,增長一截!

而就在下一霎那,這片藍色的空間,就在漸漸崩塌。一塊塊碎片落下,而後又消失不見。

又恢復到先前,那片荒原之中。四下無人,可那天空中,卻有一頭巨大的金色鵬鳥,猛地往下方撲擊而下。

先前還是在萬丈之上高飛,可僅僅半息,就已是近在咫尺。

龍族的傳承之地,本意就是考核龍族後輩,傳承血脈。

而神獸金翅大鵬,乃是龍族的死敵。

天生萬物,都有其生剋。而這金翅大鵬,就天生對所有龍類,有克制之力!

那藏在他右臂的雷霆巨龍,也隱隱然,有了些畏懼之意。

宗守想也未想,就再一劍揮出。白光與紫芒交纏,揮擊長空!

九九龍影!破!

那白金龍劍與雷霆龍劍,瞬間疊合。白光之外,帶著萬千雷霆一閃,就將那兩隻巨爪,生生揮斷。

劍光未休,又直接破入這金翅大鵬的肚腹之中。

將這只神獸,徹底撕成了碎片!

而宗守隨即,就又『咦』地一聲,略顯驚異。猛地探手一抓,而後就見一個血淋淋的心臟,被宗守抓在手中。

金翅大鵬消失,卻惟獨這心臟保存了下來。

第508章 再見玉髓

「難道是大鵬金翅鳥的心臟?」

這世上的大鵬金翅鳥,已然絕跡,只有外域還有一些。他手中自然不可能是真,可即便只是亞種,也是很不得了了。

便在宗守訝異之時,潛伏在他右臂的雷霆翼龍,忽然探出了龍頭。猛地一口。將這大鵬金翅鳥的心臟,吞入腹中。

傳說大鵬金翅鳥,可吸食龍族精華,而獲得力量。特別是龍膽,最是喜食。

反過來,龍族若能食用大鵬金翅鳥的心臟,也能得不小的益處。不但可增神通之力,肉軀強度,亦可增長。

而便在這雷霆翼龍,把這顆血淋淋的心臟,吞入的霎那。宗守就可感覺,這頭天生護駕的一雙羽翼,又有了變化。

雖無法目視,卻知那翅膀,必定更光明耀眼,也能夠吸納更多太陽真炎。

當這心臟,在他的手中『消失』。宗守的眼前,便又是一變。

這一次,卻是換作了十幾個人影,黑色裝束,各自手執著一條褐紅色的鎖鏈。

「絕龍城?」

一霎那間,宗守以為眼前,乃是真人。是絕龍城,尋仇來了。

片刻之後,才若有所悟,知曉眼前,都扔是幻影。

——那滄浪海絕龍城,未必存在一萬四千年之久。可這些捕殺龍類之人,卻必定在一萬四千年前。就已經存在。

宗守一怔,而後是唇角微挑。

自己該說什麼好?這龍族,還真夠注重教育的。

這傳承之地的靈陣核心。應該是把自己,錯認成了一隻雷霆之龍。第一戰,安排的是一條八階的雷霆巨龍,可以助他瞭解自己的力量。

第二戰第三戰,則都是龍族的死敵。

十幾條黑色鎖鏈,從四面八方,紛紛衝刺而來。尖端處都有一個巨鉤,雙面開刃。

十二位八階強者,若換成是普通的七階真龍,多半就在第一時間,被這十幾條鉤鏈,碎成了幾十段。

了對宗守而言,比之前兩戰,卻也沒難上多少。身形猛地一退,如一條疾影,避開那鉤鏈鎖拿。隨著他一拂袖,整整三百六十五枚金針,遍佈在四面八方。

宗守接著,又念動真炎。手中一點焚空之炎,驀地燃起,而後一點點紫色雷霆,灌注其內。就在快要炸開之時,宗守猛地向外丟出。

而聽轟的一聲炸響,只見是黑焰狂燃,將整個萬丈方圓之地,都全數籠罩。

深紫色的電流,在那三百六十五枚金針之間,不斷的跳動閃耀。

整片地域,也立時傳出了一聲慘嘶之聲。儘管明知非是真實,聽在耳中,也令人是毛骨悚然。

而當那黑焰散去,最後一絲電光,也消失無蹤。而十二個八階人影,都已是徹底化成了粉末,碎空散去。

不過那骨灰之中,卻漸漸的顯出一枚枚丹丸。總共十二,含著藍色光澤。

似珠非珠,似玉非玉。

宗守眉頭一挑,將之全數收回到了手中,再次陷入了凝思。

在腦裡面,搜尋著關於此物的記憶。

「——這是,龍骨舍利?」

傳說之中,將高階龍骸燃燒,由其龍骨所化。是龍族一身,最精華之物。

據說這萬餘年來,絕龍城捕殺龍族,就是在瘋狂的收集此物。

看這舍利的品階,應該至少是靈境之上的靈族屍骨所聚。

葉非霜說的果然不錯,在這傳承之地。即便敗也無妨,同樣有不小的好處。

可若是勝利,拿到的東西,卻是更為喜人。

還在思索,那只雷霆翼龍,就再次冒出了頭。以無比渴望的眼神,看著宗守。

宗守一聲失笑,隨手把十二枚龍骨舍利,全數丟到了雷霆翼龍的口中。

這東西,他雖有些用處。可卻遠及不上他這頭天生護駕,幾乎每一枚龍骨舍利,都可使它的肉身,更強橫一些。

繼續往前,才走出三步。宗守的眼前,就產生了第四次變化。

「是最後一次麼?」

宗守一聲呢喃,看向了眼前。傳承之地的考驗,據說一共有九次。不過只有前四次,是在幻境之中。

這一次的變化,應該是最後的一次幻境。

這是一片星空,赫然無數的巨龍,在與敵搏殺。天際之間,有無數的巨人,無數的凰鳥,無數異獸,還有人族修士。還有這不少異族,身具黑翼的夜魔;魂身紋滿著火紋,就連呼吸中,都吐著火焰的火靈族;駕駛戰車,身負金翅,到處橫衝直撞的金翅翼族。千奇百怪的種族,正圍繞著一處虛空裂縫,互相廝殺。

只望一眼,便只覺是波瀾壯闊,難以自己。

「是上古大戰——」

宗守眼微微一瞇,就收束住了心神。這等壯闊的血戰,在《神皇》時代的中期,也發生過十數次,死傷無數。從古老雲荒時代消失的種族,再次回到了雲界之中。萬年之中,陸續前往外域的強者,也一一回歸。幾乎每隔一年,都是一場規模浩大,震動天地的血戰。

遊戲之中,也幾乎完美的模擬出來。

宗守見過,自然也不會太過驚異。蹙眉凝思,這一關顯然是不可能要他助龍族獲得此勝,那已是遠遠超出他能力之外。

那麼唯一的答案,就是在這大戰之中,如何生存了。

思緒一定,宗守就開始負手前行。在那四處衝擊掃蕩的罡風氣勁之內遊走。

他修為雖低,可武道修為,卻已到劍魂層次,已是極其強悍。

身周左右,只要是不出仙境層次的交手,都能提前一步判斷,預定好規避之法。

又曾觀太初之景,有時候腦內還沒想清楚,身體就已經本能的,做出了反應。

果然走了半刻時光,當宗守毫法無損的,行到了戰場的邊緣。

這處虛空,就又一次片片崩解。而宗守的手中,也多出了一物。

是一對純黑色的羽翼,每一半,都是由整整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片堅硬如金鋼般的夜魔羽毛,編織而成。

「夜魔之翼?不對——」

仔細辨識,這對羽翼,除了可隱藏氣息形跡,更可當甲冑,包裹身軀之外,內中還蘊有著空間之力。

應該可穿梭空間,可惜不能試上一試。

不過此物,他的天生護駕用不了,弱水卻必定會喜愛。有了此物,等若是如虎添翼。

有意思,這一戰,是要告知後輩。戰場之上,活下來才是最重要麼?

都說龍族睿智,果然不錯!

幻境徹底崩塌,宗守眼前,也終出現了實景。

仍是一片虛空,卻只見此處天際,一片近乎真實的星辰。

而身前雖是廣闊,卻只見是無數的靈紋符禁,遍佈其內,不斷的變幻。

內中已經有了一個人,三十歲左右的紫面道人。宗守見過,應該是出身聖地第二的道名宗。

正在這靈紋符禁中穿梭,不時觸發符禁。而那星空中,總會又一道光束落下。

而紫面道人,雖是有些吃力,本身卻是毫無無損。一步步穩定之極的,向前走著。

當宗守到來,這紫面道人也是訝然回望,似乎未曾想到,有人會這麼快,就到達這裡。

宗守卻是看向了遠處,而後眸光,便又微微一閃。

這星空末端,竟赫然是一團靈華玉髓。可助人衝擊仙道之門,哪怕是凌雲宗,也只珍藏了僅僅幾滴的地階下品靈物!

那色澤氣息,是斷然不用有錯!這一團靈華玉髓的量,怕是超出了凌雲宗所贈二十倍有餘——

毫不猶豫,宗守就踏入到身前陣中。

這一關,應該是考驗靈陣造詣了。他的陣道,雖不是很精擅,水準卻也還算不錯。

似這種靈紋符禁,並不曾隱去的大陣,最是喜歡。

龍族九脈,都是出了名的不擅長陣道。這一處,本就不至於太難。

不用他以靈石來暴力衝擊。直接看,就可窺知虛實。

觀界台後,這陣道方面的本領,似乎也有了些昇華。從那穹境之中出來時,就有察覺。

而此時此刻,這感覺就更為明晰。

——已知大道根本,這些法則末流,在他眼中,自然更是容易淺白。

大步前行,卻是半分星光也未引下。百餘步之後,就已漸漸的,追上那紫臉道人。

那道人也漸漸焦灼了起來,加快了腳步。卻觸動了更多的禁制,一束束星光轟下。使其身影,幾近於踉蹌。

此時後方陣外,有現出了一個人影。正是方明,當望見二人,已經是到了此處的中後段時,微微蹙眉,接著就又恢復了平常,同樣走入陣中。卻是不急不緩,不驕不躁,可前行之速,卻還勝過了宗守一分。

再六十步,宗守已與那道人並行。眼見已快到了末端,距離那靈華玉髓不足十步。而旁邊的宗守,就快要超出。

那紫衣道人,終是忍不住,再次加速。前四步,還是安然無恙。

可當第五步時,卻不知怎的,又再次觸動禁制。這一次,天空中卻是數十上百的星光,轟擊而下。

那紫衣道人的神情,也瞬間蒼白。再不敢前行,一面金盾舉起,遮蓋在頭頂上空,抵擋著那星空轟擊。

宗守看的是咧嘴一笑,悠然自得的越了過去。輕輕鬆鬆,就欲把那團靈華玉髓收起。

第509章 可還要分

「給我放下!」

就在那靈華玉髓,堪堪快要被收入宗守的袖內。一聲冷哼,卻隨之而起。

那紫面道人,終是將那漫天星光扛過。一面金盾,全數碎裂。身臂之上,也處處是傷。

卻依然是半刻都不肯停歇,一道劍影刺來,銀白色的劍影,紛紛灑灑,又宛如是蕭蕭落葉一般,掃向了宗守。

卻走不到四步,卻又再次碰觸到那變幻的靈紋禁制,又是十道星芒擊下。

宗守唇角嘲諷的微挑,手中的斷秋劍也是一劍削出。劍千瞬息百丈,破入那劍光之內。

「鏗!」

一聲輕鳴,那兩股強絕的武道意念,猛地交撞。隨後『轟』的一聲震響,宗守後踏半步。

那紫臉道人,卻面色蒼白,身前編織成的劍影,忽然散亂。而那銀白劍光,亦是隨後而入,如燕鳥投林,穿入那密密麻麻的劍影之中,依然是游刃有餘的穿梭。循著那些空隙處,追根溯源,頃刻間就已是直指他的咽喉眉心。

橫跨十步空間,無法可阻,千萬分之一個彈指,就已到了眼前。

一聲悶哼,紫臉道人就在脖頸處,一絲血線飆出之時。終是不甘的身形暴退,避開那凌厲劍光。這一霎那,也連續觸動身後十數禁制。

更只能眼看著,這團靈華玉髓,被宗守收入到自己的乾坤袋內。

此時又是百餘道星光,陸續轟下。紫面道人猛地一咬牙,將幾張二品的法符擊出,護住週身。而後是左支右絀的,抵擋著那星光轟擊,口中也冷聲道:「方明道兄!還請助我,那靈華玉髓若能取回,我二人一人一半!」

那方明一怔,微微猶豫,似乎是在權衡著厲害。最後是朝著宗守一笑,眸光之內,光澤微閃。

「宗守殿下!方纔你能取得這靈華玉髓,也是因殤月道兄,傾力抵擋牽制這禁制星光之故。既然是二人合力而得,不若就平分如何?」

紫面殤月道人頓時微喜,宗守聞言望去,只見這方明,雖是在笑著,語氣也似乎是至誠。可那神情間,卻透著一股莫名寒意。

更覺得是好笑,這上面落下的禁制星光,與他何干?觸動靈陣禁制,那是殤月自己太急,失了平常心,自作自受。

之前朝自己出劍,毫不留手,更是觸動他宗守底線。

而聽這方明的語氣,倒彷彿他能取得這靈華玉髓,全是這殤明的功勞一般。

果然不愧是急公好義的方明,方大先生——

一聲輕笑,響徹虛空。正當二人,都覺莫名其妙時,宗守的手中。忽然幾道如雲如霧的銀光,驀地閃現,往那殤月方向直擊而去。

數十步的距離,不過須臾間就跨過。直到殤月的身前數步,二人才望清楚眼前,到底是什麼東西。

「飛刀?」

整整五口,寸許長的刃芒,直撲而來。方明也瞬間,想起了一個關於這宗守的傳聞。殤月更是只覺頭皮發炸,全身悚然。本能的向後暴退。

劍影連閃,一道道靈符擊出。硬抗著上空,那接二連三擊下的星力光束,將眼前這能夠隨他變向。比之劍修之劍,還要更凌厲迅捷,也更沉重兇猛的飛刀,一一挑飛擊碎。

也就在最後一道飛刀,將要被他斬碎時。

宗守的劍,卻也在這一霎那,驀地破空而起。

瞬空龍劍!閃!

劍出之時,整個虛空都彷彿凝固,只剩下那燦爛刃光,在閃耀衝擊。

便在殤月,心神緊繃到了極致,準備傾盡全力,抵擋這一劍的時候。

那劍光卻驀地在他眼前消失,而後下一須臾,就已經是在咽喉之間。

刃身還未入體,凌厲的劍勁,就已經將他的脖頸脊椎,全數攪碎。頭顱身軀分離,而後往虛空之下跌落。

然後是那滿天的星力光束,衝擊而下。將這殤月的屍軀,徹底轟成了齏粉!

宗守的斷秋劍,也是隨後歸鞘。彷彿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拂了拂自己的袍袖。

「方道兄,人已經沒了,這靈華玉髓,可還要分?」

方明這時,才剛剛趕到那殤月身後大約十步處。是親眼看著,眼前這個把一身氣機,壓制到七階的靈武尊,在他面前身隕。

先是倒吸了一口寒氣,方明而後看向宗守的眼神,除了複雜之外,還多了幾分戒懼。

「看起來,還真是不用分了!」

目中是微含悔意,倒是有些忘了,在這樣只能用到七階實力的所在。擁有通靈劍意的宗守,只怕比之外面殿中身擁兩個銀甲紙人時,還要更為可怕。在這裡,等若是如魚得水。

方纔那一劍,換作是他,可能接下?

宗守咧嘴一笑,把那殤月的乾坤袋,收入到手中。

九階靈武尊的身家,到底不凡一些。九階的獸晶,就足有二十幾枚。不過可能是先前,消耗太大的關係。靈符之類極少,而靈器也只損毀了兩件。再還有,就是道明宗特有的一些靈丹。自然也沒有,似那兩張傀儡降靈符般的驚喜。

用那些已經快要跟不上他腳步的三階雲焱飛刀,來換這些東西,倒也值得。

一年半時間,這樣的飛刀,宗守一共蘊養了九口,如今他存貨已空。再要施展這六神御刀術,那就要重新培養。新煉的六階雲焱飛刀,剛還可用的上。

後面的方明,卻是面色忽青忽白。眼見宗守,就要轉身離去,又驀地開口:「我看殿下行事,未免也太過凶厲霸道!這殤月乃道名宗長老,殿下居然也是說殺就殺。先前那原始魔宗,也是如此。似那劍公子絕欲,乃是孤身一人,自是不懼。可我觀殿下,卻還有乾天山拖累,就不擔心這兩大宗派,事後報復?」

宗守微微搖頭,懶得去理會,步入到這靈陣的末端之內。

難道要跟這方明說,正是這一位,是出身道名宗,他才殺的是毫無顧忌?

這人運氣不好,正是撞到他來到此界,殺心最盛之時。

別說是剛好招惹到了他,就算是沒招惹自己,他也要主動上前,踢上一腳。

此時對這方明的觀感,也好不到哪去。若非是在強自按捺,他也早已出劍,問這方明今日生死何如!

就仿如踏入到一層薄膜之內,當宗守跨過了這層薄如紙般的空間壁障,立定之時。只見眼前,赫然又是一個廣大無比的虛空。

不過這虛空之內,卻是無數的殿堂。是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又錯落有致的分佈於內。

按照葉非霜的說法,龍族歷年都會將一些可以賜予後輩的寶物放在這裡,設下相應的考題。

若是通過,就可得到。不能的話,那就只有安慰獎了。

不過這些殿堂裡的東西,每取一件之後,都會困難一分。一次比一次艱難。

——這傳承之地,其實理論而言。可以無限制的取下去,可到如今為止,即便是最天賦異稟的龍族,也從沒能夠取出第八件靈物。

宗守正放眼遠眺時,後面的方明,也踏過了那層薄幕,來到了這片空間。

斜眼瞥了瞥宗守,似乎覺得這少年,實在太過危險。毫不猶豫,就往另一個方向行去。

雖是九階,可此時壓制修為後,在宗守的身旁,卻總感覺危險之至,彷彿隨時隨刻,都可能會丟掉性命。

此人看來的視線,也總覺是有些異樣。彷彿是把他當成了俎上之肉,審視著從哪裡下刀合適一般。

宗守也沒理他,望了一陣,與葉非霜給他的傳承記憶對照一番,終是暗暗搖頭。

一萬四千載時間,這裡的變化太大,根本就對不上。看來那幾樣東西,還是需得自己去尋覓。

這龍族的傳承考核,頗是人性化。都能從殿門處,可以望見裡面,到底是些什麼樣的東西。

至於你認不認得,那就是另說了。可以任意選擇一處殿堂,入內挑戰。用不上的,也不會誤入。

宗守腳踏虛空,閒庭信步般負手而行。一路望去,目中的訝然之色,是愈來愈濃。

這龍族之富,確然不是吹的。

天地玄黃四階,這裡的靈物,沒一樣低過了玄階。器具丹藥,也都是法級層次。

即便是品階稍低,也自然有其靈妙之處,極其實用。

宗守如走馬觀花般的瀏覽,加上靈華玉髓,他取到的東西,已經是有五件。

而如今最在意的,卻還有兩樣。一是那神境孽龍之丹,二是那龍靈血生丹。

手中雖是有著元蘊泉,宗守卻總感覺此物,還是順便也弄到手的最好。

聽葉非霜的口氣,這靈丹似乎極其不凡。既然也能入元蘊精泉一般,可修復傷勢,那麼說不定,對敖坤也能有些益處。

一邊思索,宗守一邊漫步行自一間玉白殿堂之前。近乎機械的,望向那殿中。

而下一須臾,宗守的雙目,就猛地一睜。只見那殿內中央,赫然擺放著一個晶核。

而就在入眼的霎那,他手臂上的小金,就躁動了起來,猛地向那邊撲去。

宗守手疾眼快,猛地將小金在半空中。而後也是嘿然一笑。

「運氣,居然是仙境上品萬象晶核——」

第510章 收取龍丹

「運氣,居然是仙境上品萬象晶核——」

萬象本身,其實還活著的時候,並沒有固定的晶核,千變萬化。

只有當死亡之後,才會有晶核凝結。不過也不會如尋常手獸晶一般堅固,反而是有些似樹脂凝固之後的感覺。

而此時宗守已可確定,他的眼前,必定是一隻神獸級的萬象,死後所遺。

感覺到小金那邊,傳來的一絲絲急躁渴望之意。

宗守也同樣驚喜莫名,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強行壓抑了下去。

「小傢伙,給我稍安勿躁!」

在小金的『頭』上拍了拍,宗守又仔細看了看,殿這內的情形。

稍稍分析了番裡面的靈陣禁制,片刻之後,宗守就是若有所悟。

然後是毫不猶豫地大踏步,往內行去。

而一當他步入其中時,就只見那殿門,先是轟然封閉。而在眼前,也是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現。竟依稀是宗守的摸樣,而且越來越真實。

果然,既然是神獸萬象的晶核,那麼這裡的考驗,必定也與萬象的變化神通有關。

自己所要面對的,多半是自己的模擬投影。

靜靜等候,待得那影子的五官,越來越是清晰。整個人影,就要完成之時,變化卻忽然停住。

然後宗守,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對面這個虛擬出來的『宗守』,不斷的扭曲,不斷的崩潰,又不斷的再次聚結。

「模擬不出?怎會如此?」

愕然細望,這殿堂內的靈陣禁制,也沒什麼缺陷之處。

可當連續十數次模擬,那人影卻依然崩潰之時。這石殿裡的靈陣,也在漸漸崩塌。

宗守眉頭微皺,而後就忽然醒悟,想起了自己身上,那暫時還無法約束的太初之氣。再還有,便是自己魂海核心之內的,那團寶藍色光華。

若不出意料,這石殿力的靈陣,之所以無法順利將他複製出來,必定是因此二者之故。

若是真的萬象,早就自己停止了下來。可這個毫無思考能力的靈陣,雖是以萬象晶核為核心,本身卻並無什麼靈智。

而僅僅片刻時光之後,宗守眼前的人影,就徹底消散。殿內的靈陣,也只剩下些許殘餘。

宗守一陣無語,虧他還躍躍欲試,小心翼翼準備了許久。卻不料這一次的考題,是如此容易就解決,根本就用不上他動手。

隨手一招,將那失去了護持的萬象晶核招到手。才剛細看了一眼,那小金就迫不及待的蔓延了上來,把這晶核徹底吞入。

而後整個身軀,就化成了一個球狀,縮成了一團。

宗守啞然失笑,隨手將它丟入靈獸袋內。

要吞噬消化掉這仙境級別的萬象晶核可不容易,沒有三五月時間,便是外層都無法破解。這個小東西,恐怕要沉睡很長的一段時間。

轉身離開,宗守繼續尋覓。此時這片空間之內,又多好出了幾個人影。

宗原赫然也在其內,令宗守微微訝然。也不知他,是如何通過第五關,那座星光大陣的。

似乎也在專心尋覓著什麼,不方便過來,只遙遙一禮。宗守看了那邊一眼,同樣也沒怎麼去理會。

時間不足,哪怕一息時光,也彌足珍貴。這個時候,也確然不是敘話之時。

而就在宗守,尋到第三千四百二十座石殿門前之時。終是心中一送,眼眸亮了亮,毫不猶豫的,邁步入內。

這座石殿之中,正是那神境龍丹。色沉金黃,懸於半空,散著刺目毫光。只有煤球大小,表面卻是一個個玄異無比的符文,不斷的閃現。

周圍散出的靈光之內,更彷彿是有龍影在內遨遊。

而一當宗守,踏入這殿堂之中。立時便覺一股浩瀚龍威,驀地凌壓而下。

每前進一步,都只覺那壓力,更沉重一分。

「這一關,是對抗這條神境真龍的威壓?」

神境真龍不在,此時只是那龍丹之上,殘餘的餘威。卻依然是霸道強絕,威勢磅礡。

「傳說龍族,乃世間所有萬獸之王。天生血脈,就可壓制諸族。又說九種真龍,每一種真龍其本身,就代表著一條天地大道。至境之後,甚至可相當於大道本身。這些話,居然無半分誇張——」

宗守握了握拳,可清晰感應,這龍丹赫然已把此地所有的金系靈能,都徹底割裂開來。使這些靈能,與他徹底的聯繫,全數隔絕!

一聲冷哼,宗守仍是往前一步步踏去,同樣一股強橫的武道意念,沖蕩而起。

所有劍意,他此時領悟最深的,便是那九九龍影劍。當日在聚龍山,直接便參悟至劍魂中境!

而近日觀太初之景,又似乎頗有進益。

此時全力對抗,宗守的身後,竟是隱隱然,浮出了九條形狀各異龍影。

幾乎每一步,都有一條龍影,由虛化『實』!

——白金之龍。青木之龍,雷霆之龍,玄陰之龍,火烈炎龍,瞬空之龍,玄黃之龍,寒冰螭龍——

當每一條龍形,由先前的虛影,化作實體一般,咆哮盤旋。

宗守身上,那已然化成『實質』的劍影,就更凝聚數分。

與那龍威對抗,半點不落下風。只全身身軀,似乎有些承受不合租,不斷的撕裂開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宗守去全不在意,彷彿那傷痕,都不是傷在自己身上。

而當九條龍影,忽然都聚合之一處,隱隱化作一道劍形之時。宗守已踏出最後一步,來到那龍丹之前。

劍勢之盛,此刻竟反而是反客為主。他的九九龍影劍意,隱隱然,竟是壓過了這龍威一籌!

漠無感情的,看著那已經光澤略顯暗淡的龍丹一眼,宗守直接屈指一彈,霎時整個靈陣,冰消瓦解。

而那枚龍丹,當失去約束之後,也立時化作一道金光,往殿門之外飛騰而去。

「一介死物而已,想飛到哪裡去?」

魂力一招,將那龍丹,牢牢的束住。不過此物卻依然在猛力掙扎,與他魂力相持不下。

可當宗守,以一道劍意凌壓其上。再將一個個靈符打出,終是漸漸將這枚神境龍丹,牢牢的束住,收入到自己袖內。

再步出殿門時,宗守卻是第一時間蹙著眉,看著自己渾身上下。

血液淋漓,傷痕纍纍,哪怕是服用了幾枚高達八階的靈丹,都是無法使其癒合。

這還是在表面,他體內的五臟六腑,傷勢更是沉重,無一不是被壓迫變形,幾乎破裂。

這些傷,卻非是因那龍威壓迫之故。而是他自己本身,承載不了那『劍魂』層次的武道意念,而造成的傷勢。

「果然內息不到七階,不曾質變。這肉身的強度,就還是有些不足——」

一歎之後,宗守又想起了之前葉非霜的言語。龍族萬餘年中,從無一人,能夠取到第八件靈物。

這裡面,確然是一次強過一次。每取一件東西,後面的考驗,就必定更強一分。

相較前面的輕鬆寫意,這一次,卻是略有些狼狽。

便連他,也不敢言自己,能夠再有收穫。

而再放眼眺望,卻只見此時宗原,不知如何,卻正在遠處與一人激戰。

宗守望了那邊一眼,而後雙目就危險的瞇起。

「元始魔宗?」

此番元始魔宗,進入這片龍族真正傳承之地的,似乎只有這一人而已。卻也是一位九階,手執一口黑色的木劍,立於一座法壇之上。

隔著三千丈之距,遙遙操控著三頭七階魂獸,將宗守困住。

這傳承之地,所有人的修為,都被牢牢壓制到七階。即便靈師,也只能在此處,御使七階之上護駕。

此時那三頭七階魂獸,根本就非是宗原之地,隨時隨刻,就有被宗原,擊滅之險。

那位元始魔宗的日游靈師,似也是深知宗原戰力,只已這三隻魂獸護駕牽制。本身則在法壇之上,不斷施展著靈法,遙遙擊出。

而一隻被秘法壓制到七階實力的玄金龜,則始終不離身旁。

宗原則立在遠處,一步步堅實無比的,往那法壇方向邁去。

身周各種威力強橫的靈法,接二連三,可往往都是才剛剛成型,就被他的雷霆槍意破除。

談不上是揮灑自如,卻也是神情自若,只略顯吃力而已。

而二人附近,還有三人在遙遙望著,方明也在其內,都閃現著一絲莫名光澤。

宗守挑了挑眉,隨即就是嘿然一聲冷笑。手提著那口斷秋劍,默默然向那法壇方向走。

那澎湃的殺意,也全數收斂。氣機也同樣是收束到了極致。整個人,就仿似不存在一般,悄悄走近。

其餘諸人,都無所覺,那方明卻忽的一皺眉。然後輕笑著,驀地閃身至宗原,與那法壇之間。微一拂袖,將一道火光,直接打散。

「羅明道兄,此地靈物眾多,何必為了這麼一件小東西,而傷了和氣?如今還剩下不少時間,在這次仔細搜尋,未嘗不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宗守殿下,以為如何?」

那羅明被攔住,本是微怒,目透著不滿之意。此時被方明提醒,才驀地一驚。

第511章 暗魔舍利

回首一望,羅明就只見身後一個少年,提著一口明晃晃的劍。已然是毫無半分聲息的,接近到自己百丈之內。

而那形貌,先前在外邊的那間廣闊石殿內,也是見過。赫然便是那乾天山的宗守,以一己之力,就令在場諸宗,都不能言聲的妖王!

立時心中一陣驚悚,駕馭著法壇,往上飛騰千丈,遠遠的避開。

任由遠處的三隻護駕,被宗原瞬息間,一一刺殺。

宗守蹙了蹙眉,看向上空。那殺念乾脆再不遮掩,身後九頭龍影,盤旋而喉,震盪空際。

不過也就在他,正欲動手之時。那上方的羅明,卻一連打出數道符菉,幾泓血色光華,將自己週身,連帶那法壇,都全數遮住。

「魔血虹光符——」

宗守眉心微蹙,卻是殺意更熾。他知道此符,必定要選十人,修一種特殊的功法。待得實力到一定境界之後,再取其心頭精血。以此血為墨,才能繪製這種魔門靈符。

據說每增一階威能,就需多十人精血。

乃是魔宗,一門頂尖符法。只需一枚,就可相當於三階同階的防禦靈器,更可疊加。

這羅明一用,就是四張七階魔血虹光符,二百八十條人命,還真是看得起自己!

九條龍影,驀地再變。那白金之龍,雷霆之龍,火烈炎龍,三隻巨龍,竟是齊齊衝入到宗守手中的斷秋劍內。

而後一頭形狀迥異於的九種真龍的龍影,驀地從劍身之上,沖騰而起。

銀白色身軀,身周火光與雷霆交織。摸樣隱隱然,竟於龍殿入口那座巨龍石雕,有些相似。

變化千丈之巨,而後張開了血盆巨口,朝著那羅明咆哮。

宗守也是足踏虛空,一步步騰起。劍勢則引而不發,牢牢將那羅明固鎖。

正當那殺意,聚騰到極致之時。那方明的身影,忽然在他眼前閃現,笑意吟吟道:「宗守殿下,還請息雷霆之怒!只是一場誤會而已,何必為這小事,真要分個勝負生死?」

宗守挑了挑眉,暫時止住了腳步。忖道這方明,真是有些不知死活。

心中已經是在轉念,要不要將這人,一起給宰了?

那邊方明,卻不知宗守所思。不過只看眼前這少年神情,就已知宗守,似乎並不情願。又是一笑道:「你二人間的仇怨,本是與我等無關。可卻不該在此大戰,一旦引動此處傳承之地的什麼禁制,把我等幾人,全數送出,這該如何是好?」

這句話說出,周圍遠遠觀望的幾人,也都眉頭一凝,眼透著幾分不滿之意。

宗守倒是不懼,不過被這方明一說,卻也是微覺鬱悶。

這還真不愧是急公好義的方大先生,寥寥幾句,就使他成了眾而矢之。

心中殺意,半分不解。只心內在估算著,與這羅明一戰,會否觸動這傳承之地內的靈陣。

按照葉非霜的記憶,這裡面,確實是不允互鬥。

那方明說到最後,又化作了一聲歎息:「今日之事,確實是羅明道兄不對。不若這樣,就由羅明道兄,向這位小兄弟道個歉,此事就此作罷如何?我等在這裡面的時間,已是不多,當以和為貴!」

羅明立在法壇之上,面色卻是陰晴不定。有心不顧一切,直接拂袖離開。卻被宗守那道劍意著,牢牢鎖定。那口明晃晃的劍,也彷彿隨時隨刻,就要朝著法壇之上斬落。

隱隱有種危險之極的感應,哪怕自己,這身前四道魔血虹光符,也未必就能抵擋。

更只覺憋屈無比,若是換成別的地方,必定不至於如此狼狽。

幾頭九階護駕全力釋放戰力,加上自己的靈法配合,未嘗不可戰而勝之。

宗門配給他的兩位護法,此刻也是不在。

權衡了片刻,眼見著方明,投過了一個催促眼神。那宗守目中,也漸漸不耐。羅明心中微沉,終是甕聲道:「今日是我羅明不對,不該貿然動手——」

這句話說出,卻已是極限。羅明的一張老臉,也是脹成了血紅色,再無顏多留,直接化光,衝入到遠處一間石殿之內。

方明這才一笑,友好的朝著宗守一禮,而後也是遠遠離開。

遠處觀戰的兩人,也同樣一言不發的,各自散去。

宗原一直沉默,與宗守隔著幾千丈,呈犄角之勢。直到此時,才一個跨步,到了宗守身側。

「屬下魯莽,給殿下添麻煩了!」

心知似羅明那等心高氣傲,在雲界雄壓一方之人。此時卻是被逼迫到,在他二人面前俯首認輸。

即便羅明能忍,他身後的原始魔宗,也必定不能忍。

這一次,可謂遺患甚多,遠遠算不上是了結。

宗守此時,也只覺頭疼、不過聽得宗原此言,卻啞然失笑。

「也算不上麻煩,遲早要戰上一場——」

東臨雲陸,幾乎大半的魔道宗派,都是歸原始魔宗的統轄庇護。

這些勢力,他是定然要從東臨,驅逐出去的。

倒是那方明,讓他有些惱火。這一次,倒是終被此人,勝了半局。把這羅明的性命,護了下來。

「對了,這次宗原你到底得了什麼東西?引得這羅明,要動手與你爭搶的地步?」

宗原聞言笑了笑,也不解釋,逕自從袖內,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經書,遞了過來。

宗守接過,翻開看了看,而後是啞然失笑:「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傢伙,會與你拚命——」

那經書之上,赫然寫著『紫元雷極法』這五個大字,竟是一本第八階徹地級的雷系功法。

不過當翻看一看,裡面一半卻是空的,赫然藏著一顆龍眼大小的黑色珠丸。

黑墨色,內中隱隱透著強烈魔息。卻被這本書內的一股異力,牢牢的壓制。

這是暗魔舍利,宗守的記憶內,在《神皇》的遊戲中,此物一共出現了七次,品階不一。卻無不造就出,一位實力強橫的魔道強者。

相較此物,反倒是這『紫元雷極法』,顯得是平平無奇。

唯一有些不同尋凡的,就是這麼功法,無論是人類武修還是龍族,都盡可休息。

內中還有一門,紫元無盡槍,頗是靈妙。

宗原如今,肉身修有《內觀玄霆鍛體決》,內息也同樣修持著《紫霄玄雷問道決》。

前者是魏旭所贈,後者卻是他從傳功閣裡,以六十五萬功德,換來的一門第十等聖靈級的內修之術。

取這紫元雷極法,應該只是為借鑒,卻不意是得了這枚暗魔舍利。

那萬載前的龍族,多半是不知此書之內的玄機,隨意將之丟在裡這裡。

而這羅明,也不知從何處得知了此事,卻被宗原,先一步捷足先得。

心中一歎,這件事,果然不是那麼容易了結。

兩次受辱之仇,再加上這暗魔舍利,這元始魔宗,多半是不會善罷甘休。

只略一凝思,宗守便又將此事暫時放下,轉而好奇問道:「這次你是怎麼進來的?」

前面幻境易破,可那星光靈陣,卻沒那麼容易。

宗原卻往東面指了指,正是羅明,進入的那間石殿。

「屬下跟著他進來,只差半步。」

宗守聞言一怔,接著是哈哈大笑。忖道那羅明,估計真是恨不得把宗原生吃。

無奈把人帶了進來,卻偏偏就是宗原,將這天魔舍利,搶先一步給奪了。

「那麼可還要試一試,再取幾件靈物?」

宗原卻搖了搖頭:「人貴有自知之明,也需知足。宗原再取一件就可,也不知能不能順利拿到。屬下估算,最多只兩成把握!」

「未必!一萬四千年,這龍族傳承之地的靈陣,都無人看護,未嘗不可能——」

宗守一邊說著,一邊暗暗一歎。與宗原一比,自己就是那種,既沒有自知之明,也不知足之人。

隨口交代了幾句,宗守就又與宗原分開。那天魔舍利,卻是拿了過來。

此物在宗原手中,只會為其招惹災禍。

再次四處尋覓,可這一次,宗守卻是自始至終,都未看到那什麼龍靈血生丹的影子。

一個半時辰,風一般把這傳承之地,整整兩萬三千四百個石殿,都看了一遍,也仍是一無所獲。

不由凝眉,知曉這要麼是葉非霜的傳承記憶出了錯,要麼就是這龍靈血生丹,已經被他人取到手。

也幸虧已經有了元蘊精泉,否則他還不知該怎樣跟葉非霜交代。

凝思片刻,宗守便乾脆的放棄,身影一閃,便來到另一處殿門之前。

這殿內所藏,不是別物,卻竟是三張金頁。

宗守先前望第一眼時,就只覺是熟悉無比。這些金頁,他見過一次,與那玄命金冊內的書頁,是相似無比。

說來蒼生道,一萬四千年前,就已存在。可為何金冊的書頁,會流落在此?

若然真是如他猜測還好,若然不是,那麼這一次,就是要虧大了。

駐足了片刻,宗守還是踏步入內。就當殿門關閉的那一霎那,這殿內同時一道道劍氣,忽然憑空生成。

宗守目中,卻是微微一喜。鬥劍?他最喜歡不過。

第512章 辟魔神梭

整個石殿之內,一絲絲劍影,忽生忽滅,不斷的閃現。

而此時的宗守,已是汗流浹背,面上更是現出蒼白之色。

這已經是一萬三千二百四十三劍!

先前取那龍丹之時,所承受的傷勢,此刻已是漸漸惡化。

而這劍影,依然未曾休止,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這一戰,也遠比與絕欲一戰,還要苦累些。那劍影變幻,赫然集七種不同的劍術,幾乎每一種,都是八階徹地級以上!

而且每一種劍意,已經超過了『意』,達到了『魄』的層次。

九九龍影劍,倒是在這一戰中,被他打磨到完全運用自如,出神入化的境地。

而肉身受這劍氣衝擊鍛打,雖是傷痕纍纍,日後卻必可再有進境。

只是這一戰,宗守全然看不到戰而勝之的希望。

一萬四千年後尚且如此,一萬四千年前,只怕更是強橫。

葉非霜說這傳承之地,哪怕天資最出眾的龍族,也未能帶走過第八件靈物,他現在卻是真正的信了。

那劍光依然一點點的壓迫而來,前一刻是蒼茫浩氣劍,後一刻又換作大寒冰劍,再後一刻則是雷獄極劍——

令宗守是疲於應付,是萬分疑惑,若這三頁疑似玄命金冊的金葉中記錄的名字,真是蒼生道的前輩。只怕多半也是精擅劍道,是絕頂的劍術強人。

無法分心,也沒去想此時,距離這傳承之地關閉,到底還有多少時間。

宗守只知全力的出劍,為自己爭取每一分空隙。以調整氣脈,恢復內息。

盡力保留更多的實力,應對後面的劍潮。

漸漸的,已是忘了時間,忘了自己身處的所在,也沒再去想,那三頁玄命金冊。心念至純,只有手中之劍,還有他眼前,正是不斷生成,從那四面八方斬來。幾乎是一劍強過一劍,一劍妙過一劍的無盡劍氣。

也就在宗守,堪堪數到第二萬一千二百劍之時。那漫天的劍氣,終於消退。

此時的宗守,已經是大汗淋漓,腳步虛浮,整個人幾乎坍塌。雙足發軟,以劍駐地,才未曾癱倒。

先是無奈一笑,最後卻又是一陣欣然愉悅。

這一戰,當真爽快!

比之與絕欲一戰,還要更令他記憶深刻。

七種『劍魄』層次的劍術,使他對九九龍影劍的掌握,也提升到了極致。

至於那還未完成,破綻處處的元一劍,他甚至都不敢在這一戰中施展。

搖了搖頭,連續服下了數枚丹藥,待得體內氣息稍稍恢復,宗守便踏上那殿內深處的石階。

也未怎麼細看,就將暗三張金頁,直接收入到袖內。

而後是大踏步的,走出了這個石殿大門。

四下掃望,只見四處,都無人影。也不知是已經離去,還是仍在某間石殿中,破解著那些難纏的考題。

只有宗原還在,神情恬淡的,守在這石殿外面。

宗守只望一眼,隨後就一笑:「可拿到手了?」

宗原點了點頭,翻手便又取出了一物,卻是九枚丹丸。

宗守仔細看了眼,而後眼眸一亮:「原來是存意丹!真好福緣!」

所謂的存意丹,是煉丹之人,以靈丹為寄托,將自己的武道意念,存於丹內。

而服用之人,除了可借此領悟高階的武道意念之外,也可借用丹內的武意,與人戰鬥。

而宗原手中這九枚,正是『意』級巔峰級別的存意丹,已經有了幾分通靈之感。

難得是其中三枚,剛好與雷霆相關。

這福緣,確然不錯,便連宗守也是艷羨。

他入這傳承之地,東西倒是取得不少。可除了那靈華玉髓之外,卻無半件可增強他自身實力的東西。

宗原沒言聲,卻也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宗守接著又計算了一番時間,而後眉頭再次皺起。

不知不覺,已經到最後一日。

「只剩下半刻鐘——」

目光四下梭巡,宗守旋即便心念一定。只剩下這麼短時間,他也不強求能將第九件靈物取到手。可見識一番,卻也是無妨。

目光最終鎖定在不遠處,一個淡金色的石殿。

他先前看過,這殿堂內藏著的,是一枚兒臂大小的飛梭。

也是這片區域,他最感興趣的一樣東西。

身影一晃,宗守毫不猶豫的閃身到那間殿前。而當他方一踏入,大門關閉之後。

這殿內的靈陣禁制,卻是一陣陣靈光閃爍,觸發的既不是道法,也非是劍術。

而是一隻隻巨型的黑色翼蝠,目光凶冷,透著嗜血之意。不過眼眸裡,此時更多的卻是茫然。

宗守則是倒吸了一口寒氣,也不知這些凶獸,到底是從何處挪移過來,幾乎每一隻,都是高達九階。

——一眼望去,竟是整整八百餘隻,盤旋於這寬闊殿中。

宗守的嘴裡,一陣苦澀無比。取這第九件靈物的考驗,難度也未免太過變態。

——八百隻九階,這真的會死人!

此時距離傳承之地關閉,已經不足六十息。宗守倒無什麼擔憂之意,只需撐過最初的一段時間,便可被自動挪移出去。

下一須臾,宗守卻心念微動,若有所思。

「不到六十息麼?」

再看這滿殿的翼蝠一眼,只見其中一部分,已經是朝這邊,兇猛地疾撲過來。

他聽說翼蝠這種凶獸,目視之距甚短。存靠耳膜聽音,靈識也極其敏銳。

都有音系的神通,有時候用來攻敵,可大多時間,卻是用來探查遠處的地勢與生靈,尋覓獵物。

宗守微微凝眉,接著就又一笑。賭一把,又有何妨?

神魂之內,一陣動盪。而後那一黑一白,兩個截然相反的法相,就都現於身軀之外。

整個石殿之中,立時一半昏暗無光,一半則熾白耀眼,再無法目視。

而所有的聲音,所有的靈覺,都被扭曲。

這石殿之內,整整八百餘翼蝠,也在這瞬間,徹底陷入混亂之中。

宗守『嘿』的一聲冷笑,身影再閃,在數百翼蝠之中穿梭,以最快的速度,撲向那殿內深處。

堪堪到那金梭之前,猛地探手。先是感覺到一股異能,此地的靈陣禁制,再被觸發。

接著下一須臾,就被黑白二洞徹底擾亂,輕輕一握,那金梭就已到了宗守的手中。

當魂力差不多耗盡,黑白二洞法相,快要消失之時。宗守又連續十數道護身靈符,接二連三的打出,十幾層靈光,將自己牢牢護住。

當所有光影,都恢復正常。宗守便只見此處,那八百翼蝠都是在暴怒中。慌亂之下,都是下意識的發出一波波的浩大音紋,四下衝擊。

無有了『黑洞』吸收,這音紋便只能在這石殿之內,不斷的迴響震盪,四下衝擊。

宗守週身的十幾道護身靈法,須臾間就破碎了大半。又一張張的補充,不計本錢。

而那數百黑色翼蝠,卻更淒慘無數。當整整八百六十餘道,可相當九階神通的音浪,全數疊合到一處。威能之磅礡,甚至可以比擬最頂級的法階靈法。

幾乎第一時間,就有近半的翼蝠,粹不及防下,被炸成了粉碎,化成了血肉碎末。

宗守看得是微微心痛,這些翼蝠,不但屍骨無存,便是獸晶,都無法留存下來,爆成粉碎。

其餘的部分翼蝠,卻也是極不好受,傾盡全力,苦苦抵禦著這來迴響徹的音浪。

也就在下一須臾,這殿中又是一陣靈光閃耀。

宗守的身影,直接就被挪移出了這間石殿。

當他再注目望時,那些黑色翼蝠,都已經不見蹤影。又回到了,最初入龍殿時的那個石階之上。

而遠處的殿門,也已是緊閉。

怔了一怔,宗守隨後是痛不欲生。只需再有三息,那些殘餘翼蝠,必定會全數隕滅。

那時音浪稍靜,必定可有不少九階獸晶留下。

——只差了這三息時光而已,便損失巨萬!

他面色本就蒼白,此時就更是難看。

葉非霜與葉非寒,還有弱水初雪,此時也同樣被挪移了出來。

尋到宗守時,頓時一怔。葉非霜下意識的,以為他這一次所獲甚少。便好心安慰道:「殿下無需沮喪的,那傳承之地,也不知難到多少豪傑,只因時間實在太短。我方才看那諸宗修者,三十人中,有兩人連幻境這一關,都沒能突破——」

宗守聞言,是深有同感,點了點頭道:「時間也確實短了些,這次是虧大了。一共才弄出了九件,兩萬玄階靈物,你們龍族,可算是財大氣粗——」

一邊說著,一邊把那金色飛梭,收入到袖裡,神情是沮喪無比。

葉非霜正欲接話,可下一須臾,瞳孔卻是微微一縮,呼吸驟然沉重了起來,看著宗守手中之物。

「辟魔神梭?你得了辟魔神梭?」

接著又想起了宗守先前之眼,腦海裡是一陣茫然:「九件?你說你方才一共取到了九件?」

這一刻,她是恨不得一劍劈死這傢伙。即便是那方明,那太靈宗與元始魔宗的兩位九階,也不過只到手七件而已。這傢伙得了九件,還偏裝出這副摸樣。

那邊葉非寒,則是眼眸中星光閃閃,近乎崇拜的看著宗守。

第513章 快吐出來

「這叫辟魔神梭?莫非還有什麼玄虛不成?」

宗守再次把那金梭取出,仔細查探著。這是件二階的法寶,以他的魂力,已經勉強可以催動。

葉非霜則是深深看了宗守一眼,眸中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此物乃是上古一位煉器師,所煉之寶。傳說是我雲界之中,第一條可穿梭世界的靈船,更是一件強橫法寶。龍族到手時,已經缺了幾個配件。不過此物依然是遁速驚人。不過最出名的,卻是取出此寶的難度。傳說最初是五十隻翼蝠,豢養在龍殿靈獸谷的一處洞中,靈陣觸動之後就會轉移過來。最初還沒什麼,可不久之後,數目卻漸漸增多。不過五千年,就有三百之巨,龍族歷年來的後輩,至少有三人差點死在裡面,於是就是凶名卓著了——」

宗守頓時恍然,那處地方,的確不像是考核,倒是像要殺人。

一萬四千年,數目是三百到八百,幸虧沒有出現靈境的黑翼蝠——

——萬幸萬幸!

葉非霜接著就又冷哼道:「真不知你是怎麼到手的,不過能在傳承之地,連過九關,可謂絕無僅有。哪怕是一萬四千載後,也足可自豪!」

言下之意,是宗守你該知足了。

宗守卻是再次唏噓一歎,眼神落寞。這女人又怎知,明明金山銀山,就擺在你面前,卻只差幾息時間,無法到手的痛苦?

四百九階翼蝠,怎麼也有百枚九階的獸晶。其屍軀要是不曾粉碎,也可賣出好價錢。

忽的心中再生警兆,宗守斜目看了過去。只見幾十道陰冷視線,正注目看了過來。

一方正是那元始魔宗,另一方,則是被他剛宰掉一位九階靈物尊的道名宗。

至於方明,也在不遠處,有意無意的,往這邊挽著。

宗守冷然一哂,仍舊那金色飛梭,收入袖內。

「此處不可久留,換個地方說話!」

……

距離龍殿大約三千里,一處懸浮於雲海之上的小島內,宗守正是席地而坐。把這次傳承之地的收穫,一一取了出來。

宗原那邊,是一口高達二階的法兵,渾身紫光閃耀。可惜一萬四千年,劍靈已然回歸蒙昧。

按照宗原的說法,當他通過那星光靈陣時,這口劍就到了他的手中。價值自然是差了靈華玉髓一大截,卻也還算不錯,可惜宗原不喜用劍。

再還有,就是那九枚存意丹,一本《紫元雷極法》。

至於其餘的好處,多半是被宗原的天生護駕得了去。

宗守則先是取出那件夜魔翼,之後就在眾人驚愕視線中,把那團高達百滴的靈華玉髓,神境龍丹,以及那金色飛梭,都一一擺在身前。

非霜非寒與弱水,都在旁看著。幾乎每一件取處,都是面色微變。

至於那天魔舍利,宗守仍舊藏於自己的乾坤袋中。倒不是捨不得,只因此物,與雲界魔修俱有感應,動靜太大。只會將那元始魔宗之人,提前招惹過來。

最後一件,卻是那彷彿玄命金冊殘頁的三張金色符紙。

望了一眼,果然上面看似是修飾,其實卻是一個玄奧靈陣的金色紋路,與玄命金冊,相似到了十分。

中央處,果然也寫著一個人名。

——蒼生道鴻冥!

宗守瞳孔,頓時一縮。這果然是蒼生道弟子的名錄,未寫代數,定然是第一代,與羲子志同道合,共建蒼生道的十幾人之一。

正欲看第二頁,那邊初雪卻一聲驚咦,忽然一閃,就到了宗守的身前。

探手抓過來,動作有如迅雷,還未等宗守有所反應,就把那金頁,強搶了過去。

眼睛卻還是半睜半閉,迷迷糊糊的。

正當宗守想要搶回之時,初雪卻猛地一張口,把三張金頁,都吞了進去。

宗守看的是目瞪口呆,滿眼的錯愕。然後當回過神時,立時是唇角抽筋。身形一閃,抓住了初雪的肩,然後就猛地搖晃。

「你這死丫頭!還不給我吐出來!東西可不能亂吃!這可是我們蒼生道三位祖師,你怎麼就能吞下去?」

搖晃了半刻,初雪卻還是一臉的迷迷糊糊,似醒非醒。

宗守愈發的頭疼,那金冊材質特異,哪怕仙兵,也極難損毀,自然也是不懼,被初雪『消化』掉。

只是若等那三張金頁,被初雪從五穀輪迴之地拉出來,豈不是對祖師大不敬?

上下看了初雪一眼,宗守微微猶豫,還是探手放在了觸初雪的胸前。

非寒非霜立時面色潮紅,前者啐了一聲,偏開了頭。非霜則看看了看初雪那碩大的胸部,又低頭看了自己,微顯自卑之色,剛好是一掌可握,還不到初雪的一半。

弱水是微微好奇,宗原則自覺的走開到一旁。

「這雪兒,可真有料——」

手接觸的瞬間,宗守第一時間,便心神一蕩。觸之溫軟,彈性十足。

真的是可以下手了,這可是再精純不過的純陰之氣,孤陽不長,童顏巨乳——

恍惚了片刻,宗守忙正人君子般的一聲輕咳,強捺住心內的旖念。把雪兒的乳溝分開,手按住了胃部,只需在這裡稍稍發力,就可讓這丫頭吐出來。

話說回來,其實用真力魂念,亦可辦到,為啥自己就只想到了用手?

面色難得的紅了紅,宗守稍稍發力。初雪果然是口一張,吐出一個東西。仔細望,卻是一枚玉珠。

宗守一怔,取過來一看。外面那透明玉石,卻是一個封禁,也不知是何材質,只知是極其堅固密實。核心處,卻是寥寥的幾滴靈液。

也不知是何靈寶,宗守是從未看過。只知此物,應是一種極了不得的東西。

宗守怔了怔,再分出一道神念,仔細探查初雪的體內,那三張金頁,卻是徹底不見了蹤影。

又疑惑的,看了初雪的唇。忖道虎貓一族,難到還具有空間之能不成?

吞進去的東西,可以轉移到另一個空間?

初雪此時,也終是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而後就看著放在她胸前的大手,滿臉的迷惑。

「少主,幹嗎摸我的胸?」

宗守微顯尷尬,連忙把手縮了回來。而後依舊是看著初雪的唇,若有所思。

忖道那三張金頁,到哪裡去了?消失之後,就換來至少也是地階中品的靈物?

天地玄黃,即便後世神皇,攻落千萬世界,天階的靈物,也不過只尋到寥寥數種而已。而地階,這世間也是極少。

心中一動,宗守把那邊金色飛梭一招,然後放到了初雪的面前,神情無比凝肅。

「雪兒,把這個吞下去試一試!一定要吐出個好東西出來!」

初雪一怔,有些不知所以。然後是兩眼可憐萬分的眨巴著,欲哭無淚。

「少主,你是在欺負雪兒?」

半刻之後,宗守是無比失望的,重新坐下。那辟魔飛梭,初雪終究沒能吞下去,自然也沒再吐出什麼好東西出來。

那幾頁玄命金冊,不見了蹤影,手邊倒是多了一件不知來歷,也不知是何物的東西。

至於初雪,又趴在了虎背上,重又呼呼大睡。一邊睡著,還一邊留著眼淚,讓宗守頗有些愧疚感。

葉非寒在一旁,看的是又好氣又好笑,接著也神情一凝道。

「這些東西,都是殿下出力取來,我們姐妹也用不了。那靈華玉髓,我只取十滴!」

宗守點了點頭,這也是應有之義。這兩姐妹雖未出力,可那威懾諸宗,得到兩個進入的名額,卻也有那頭九階巔峰的冰蛟之故。

那些傳承記憶,對他助益也是非小。

葉非寒也不客氣,從那團靈華玉髓中,抽取了將近十滴過去。

而後又稍稍猶豫道:「我看那元始魔宗與道明宗,不會輕易放過殿下,多半要聯手。不知殿下,可需我三人留下?」

宗守洒然一笑,直接拂了拂袖,渾不在意。

「我這裡無妨!倒是你們二人日後若有危難,汝可至乾天暫避。哪怕是開罪了五穹境,乾天山城內,也無人能傷你——」

那葉非霜,也不在遲疑。點了點頭,道了聲「保重」,就騰空而去。

至於宗守那什麼『暫避』之語,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危如累卵,還說什麼可保她性命無憂?豈不可笑?

也不願去落宗守顏面,便乾脆當做沒聽見好了。

葉非霜卻是依依不捨,被非寒強拉著。只好回頭道:「守弟弟!過些日子,非霜就去乾天山看你可好?」

宗守頓時一聲冷哼:「不是弟弟,要叫守哥!」

話落之時,這非霜非寒姐妹,已經是不見了人影。

也就在那三人身影,都消失不見。此處周圍的空間,驀地又一陣波動震盪。

片刻之後,一個溫潤如玉的美少年,忽然踏空而出,立在了宗守的面前。

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兩姐妹消失的方向一眼。

「葉家的人?有趣!」

之後少年又看向了宗守的身前,那枚金色的龍丹。微微皺眉。將這枚龍丹,召在了手中。先是回思,而後是神情恍然。

「原來是他,居然是封印在第三龍殿——」

第514章 毀滅龍丹

「原來是他,居然是封印在第三龍殿——」

宗守心中頓時微沉,知曉敖坤所言之意。這枚龍丹,只怕多半不是敖坤所有。

其實這也早在意料之中,之所以取來,只是抱萬分之一的希望而已。

微微一歎,宗守神情,便有恢復了正常。

「難道敖兄,認得這枚龍丹的主人?」

「確實知道!」

敖坤點了點頭,毫無半分沮喪,只唏噓感歎著言道:「同被列為孽龍,也同是神境,我與他可是差的遠了。此人當初被封印,乃是想要在九種真龍之外。再創一種真龍血脈,號稱是毀滅巨龍。最後更只差一步,就可成功。可惜就在這一步前,被龍族諸多強者,聯手擒拿。我敖坤卻只是因情所困,殺孽太盛,把一位至境徹底惹惱之故。境界高下有別,敖坤實在及不上他萬一——」

又笑著朝宗守道:「這龍丹我是無用,若是強行融合,這一生再無法進入聖境。不過裡面含有不少毀滅法則,若落在靈境仙境的強者手中,卻是至寶!」

宗守皺了皺眉,毀滅法則,與絕欲的大絕滅劍,倒是走的同一條路子。

若是這龍丹,能夠讓人領悟這毀滅法則,那麼此物還真是至寶。

也未怎麼細思,宗守又將一個小瓶,放在身前,打開瓶塞之後,此處立時間靈霧氤氳。

「元蘊精泉?第三龍殿之中,居然還有這寶貝?」

敖坤見狀也是訝然,接著又搖了搖頭道:「這元蘊精泉若用來恢復傷勢,是一等一的靈物。可對我重新凝丹,卻是並無用處。」

宗守面色,頓時一黯,略覺慚愧。如此說來,自己在這第三龍殿,可說是毫無所得。

反倒是敖坤,神情泰然的安慰道:「殿下此番心意,敖坤多謝了!其實無妨,我敖坤千萬年都等過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距離靈潮,還有七年。無論是重新聚丹,還是尋到我龍丹真正封印之處,總會有辦法——」

一邊說著,一邊在宗守掃望著週身:「倒是你,怎麼減少了這許多壽命?你名既入玄命金冊,歲數也不過十六,壽元當有兩千載才是!嗯?這是太初之氣?」

宗原弱水都是悚然動容,愕然望過來。宗守壽命無多之事,他們還是首次得知。

宗守聞言卻笑了笑,這才想起,自己名字上了玄命金冊。壽元可增一倍,那觀界儀上,消耗的壽命不是九百四十載,而是整整一千八百八十年的壽命。

「龍殿之中,宗守曾有幸觀一界之開,睹太初之景。代價就是這一千八百載壽命!也不知是福是禍——」

那敖坤一怔,眸子裡微透異色。也不知是艷羨,還是在惋惜。

「是福是禍,就看殿下能否在壽元耗盡之前,踏入仙境。對我等而言,卻是夢寐以求。敖坤倒從不知曉,第三龍殿之中,可有機緣觀太初之景。只用了一千八百載壽命而已?這可真划算!」

又看了看宗守身前,正想說這次,宗守實在收穫豐富。卻驀地眼神一凝,定目注視在那枚玉珠之上。

仔細辨認可一番,敖坤面上,竟是興奮與忐忑夾雜。竟是有些急不可耐的,探手一招,就把那枚玉珠,招到了手中。

那外面的玉石外殼,直接被敖坤忽略。眼中只有那最裡面,幾滴玉藍色的靈液。

「太玄還丹液,居然真的是太玄還丹液!」

幾聲呢喃之後,敖坤隨後竟是哈哈大笑。

「不意我敖坤,居然還真有翻身之時,真有問鼎聖境之日。明策啊明策,你當初為我判命。說我若不降服那人,則必定身隕。終生無望聖境。可現在如何?」

赫然是音震蒼空。聲不可抑,狂笑不止。

宗守一怔,然後就以古怪的目光,看著這敖坤。

正心裡暗忖,這一位莫非是已經瘋了的時候。敖坤卻又突然止住了笑聲,不過眸子裡,依然是滿含著激動興奮。

「抱歉了!敖坤失態,只因這八千載以來,敖坤是第一次如此快意!」

宗守理解的點了點頭,目光注視著敖坤手中那枚玉珠。暗暗好奇,此物難道真能助敖坤,重聚龍丹?還有此人口中的明策,又到底是誰?

「此物名為液,其實卻是仙丹中的一種。不止是可助我這樣的異類聚丹,對你們人類修士,同樣有用,專用於治丹碎之傷。這太玄還丹液少了些,可加上這枚毀滅龍丹,元蘊精泉,卻剛好可令我盡復舊傷。至於明策,名喚明策上人,半道半佛,專喜忽悠人的一個老瘋子。你日後自然會認得他——」

隨口解釋了幾句,敖坤又奇怪問道:「不知此物,殿下是從何處得來?」

宗守卻默然不言,若有所思的,看著寒金虎背上的初雪。

總不能跟這敖坤說,是這丫頭,把那玄命金冊的三張殘頁吞了下去,而後再吐了出來?

不過他如今,也大約知曉,這是怎麼回事了。

敖坤望著初雪,稍一凝思,便恍然道:「原來如此!還請殿下,代我謝你們蒼生道那位長輩。說我敖坤,感激不盡。大恩大德,難以言謝,日後但有所命,絕不推辭!」

宗守則是一陣苦笑,讓初雪入夢的,到底是哪一位,他至今都不清楚。

敖坤卻也沒太在意此事,正想再說什麼,卻忽的眉眼一挑,看向了遠方。

「那兩個葉家的女娃,又回來了——」

宗守一愕,也注目望過去,卻全無所見。大抵知曉自己神念,與敖坤實在差得遠來。也就不再去看,沉吟著問道:「敖兄!這葉家,在雲荒之時,難到很出名?」

「自然出名!是如雷貫耳!」

敖坤一笑,解釋道:「你們這些妖族,都是以人身融合神獸血脈。而這葉家先祖,卻是感我龍族生存不易,子嗣艱難。以龍身而主動融合人血,雲荒時代,也曾令龍族震怒,差點也被封印。只是如今看情形,此人後嗣,似乎處境也不怎麼樣。」

宗守無語,忖道這一次,可算是知曉這葉家根底了。

這葉家姐妹,確實是處境艱難。不過其長輩應該還在,否則蒼生道,也不會去費心,遣他來助這非霜非寒。

「我與她們先祖,也有些交情。如今卻不方便見這兩個後輩,就先告辭。」

敖坤一邊說著,一邊毫不客氣的,把那瓶元蘊精泉收起。

正欲破空而去,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又笑著回頭。

「忘了說!龍影那個老傢伙,已然回來,就在十個世界外,旦夕可至。說是凌雲宗之事,你可放心出手。」

宗守身形頓時定住,心中微暖,口裡卻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敖坤接著,又一笑道。

「四十九日之後,敖坤因可再凝龍丹,踏足聖境。托你之福,多半能掌握這毀滅之道。那時亦可助你一臂之力!另據我所知,如今聖地之下,除七靈宗之外,大多都並無聖境尊者。即便有,也不在我敖坤眼中,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便是——」

宗守仍舊只是淡淡應了一聲,並不多言。

敖坤也不介意,忽然眼望遠方道:「那邊幾十個宵小,似在尋你。可要我代你解決?」

宗守聽到這句,目中才微透寒意。接著又恢復平常,淡然一笑。

「既然是宵小,我宗守還不至於應付不在。需要勞動敖兄出手!」

敖坤頓時再次哈哈大笑,把空間撕裂。

「既如此,那就別了!你此番所謀甚大,小心為上——」

聲音落時,那被強行撕裂開空間就已經彌合,而敖坤的人影,也徹底消失。

宗守神情默默的凝思,須臾之後就又心神一醒。把那夜魔翼,隨手丟給了弱水。

其餘幾樣東西,也都收起。只把那金色飛梭,放在自己的眼前。

這果然是一個飛船,二階的法寶。稍加祭煉,就可催用,就不知速度如何。

宗守屈指一彈,一滴精血滲入其內。正將一個個靈決打出祭煉,那邊非霜非寒,卻已經是回來了。

竟是駕著一艘偌大的巨船,長足有三百丈,須臾間就已至近前。

葉非霜從船上跳下,而後是眉頭一皺:「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我方才望見那元始魔宗與道名宗的人,正在附近搜尋,估計再有半刻時間,就可到了。」

又好奇四望:「我剛才有感到龍族氣息,怎麼不見了?」

葉非寒則直接跑到宗守身旁,拉著宗守手臂,焦急道:「守弟快逃!剛才在那邊看到好幾個靈武尊,還有真形境的靈師,很厲害的!快點走——」

宗守一樂,心中卻是微微一暖。這兩個女孩,他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明明可以走脫,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卻偏偏要跑回來提醒。

那葉非霜雖是性情差些,卻也是個熱心腸。

「胡說!我宗守何時逃過?」

眉頭一皺,宗守站起身,身軀淡然的,眺望著二女的來處。

正當葉非霜,以為這傢伙,真傻到要與那兩大宗門硬拚之時。

宗守卻忽然頭皮一陣發麻,忖道這人還真夠多的。凝思了一陣,便果斷的把那手中金梭化開,膨脹開百丈餘長。

「罷了!孤如今暫時沒心思理他們,不如先試試這辟魔神梭,到底如何——」

第515章 舍利魔丹

「人估計已經逃了!」

仍舊是那處無名小島之上,不過在上面談論的,卻已是換了人。

而此時說話之人,正是方明。

「方纔看他從龍殿出來時,就覺他手中那枚金梭,怕是有些來歷。如今看來,必定是辟魔神梭的本體無疑!傳聞中此物穿空越界,一瞬千里!果然不凡——」

此人對面,正是羅明,面色鐵青一片。

旁邊還有一人,穿著道名宗的常服,四十歲許的中年,身軀卻更是難看。

「那麼現在給如何?此人有辟魔神梭,怕是追之不及——」

「哼!邱離道兄莫非是懼了?打算就此放棄?」

羅明心情不好,此時唇角旁滿含著譏誚之色:「可是怕了那龍影老人?」

邱離氣息一窒,接著是不滿的一聲悶哼:「殤月師兄身隕之仇,我道名宗自然不會就此放過。只是此人有神梭在手,一遁千里。辟魔神梭亦堅固異常,方才力抗我等的九階靈法,毫髮無傷。反倒被他突圍而出,撞傷十數人。你我等人,誰能攔得住他?」

他確是有些心懼,只因此次殤月,是出手在先,本身不佔理字。

若是那宗守,只是一介區區妖王也還罷了,卻偏偏後面,還站著一個龍影。

這一位,據說巔峰之時,便連至境強者,也要退避三舍。怎能不忌憚?

與魔宗聯手,雖是無妨。可若被人知曉,到底還是有些不妥。

方明似也知他心事,笑著勸道:「好了羅兄!其實邱離道兄,也是無奈。有辟魔神梭在,我等確實困不住他。此番再試著在這附近搜索一番,若是找不到,那就暫時放棄。其實只需等兩月之後,那人終究跳不出我等掌中!」

邱離目光微瞇,隨後也點了點頭:「確實!東臨雲陸,如今大戰在即。據我所知,千城盟兩月之內就會動手。此人若死在你我手中,龍影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但若死在沙場上,料來他也沒什麼好說的。即便龍影欲報復,我等加上凌雲上霄幾個大宗聯手,也不懼他——」

羅明的眉頭,卻依舊是緊凝,似乎仍不肯放棄。

不過卻也知,不可逼迫過份。道名宗,畢竟不是原始魔宗的附庸。

旁邊這位方大先生助他,也是意圖叵測。

再若那宗守,存心逃逸,隱藏形跡,也確實難以追到此人。

只是那暗魔舍利——

方明這時,卻又悠悠道:「羅兄放心,這個世上,知曉如何使用暗魔舍利之人,不過數位。換作旁人,拿了也是無用。只是再等兩個月而已,你若肯助凌雲宗一臂之力,他們只會大喜過望,那暗魔舍利誰敢搶奪?道兄若肯放心,便由我來為你牽線搭橋便是。」

那羅明聞言,這才一笑。旁邊的邱離,也輕舒了一口氣,心神放鬆了下來,也把殤月身死之恨,暫時放下。

「說來可笑!你們可知那崆器宗,如今已經倒向了乾天山?此宗可恨!這兩年間,竟為那宗守小兒,煉製了數十萬靈器級的戰甲兵刃,又代其收購,數目達百萬之巨!那天器老兒,真不知是否老糊塗了。真以為別人不知?兩百多萬靈器,好大的底牌!真以為那區區一個無雙將才宗原,可戰無不勝?此老一世英明,兩月後必將喪盡,更不知怎麼收場!」

羅明的眼瞇了瞇,嘿然冷笑。方明卻知邱離之意,並非是調侃,而是欲引他二宗之力。對崆器宗出手。

當下卻是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確然是有些昏聵了!不過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也不可就此大意,崆器宗敢如此,必有倚仗!還是小心些為好——」

說話時,卻在感應著此間,那絲若有若無的真龍氣息。

——毀滅龍丹,這東西真被他取出來了!

……

就在半日之後,西面九千七里之外,又是一個方圓約有二十萬丈的一處雲島。一道光影,忽然降下,落在一個山丘之上。

當那飛梭收起,宗守身影落下,是有些驚奇的,看著自己手中之物。

這絕非是普通的二階法寶,能力抗那麼多靈法,而本身無損,可見其能。葉非霜說是此物,還缺了幾個零件,不知湊齊之後,卻又將如何?

葉非霜也是有些眼熱,這時卻是一聲輕哂道:「我還以為殿下有多大能耐,卻到底還是逃了!」

宗守卻搖了搖頭,神情凝然:「這不是逃!而是轉進,避其鋒芒,你懂什麼?」

葉非霜一怔,旋即就一聲嗤笑。忖道這宗守,真是死要面子。明明就是逃遁,偏想出『轉進』這個詞來。

接著卻見宗守似笑非笑的,看著那山下。此地寬闊,離東臨雲陸不遠。山下赫然建有一個城池,加上周圍原野,大約有人口百萬左右。

「可還記得,剛才撞傷那幾個原始魔宗弟子?龍殿之內,這些人只怕也損失非小——」

葉非霜眉頭一挑,這個她自然知曉,可這與他們逃至此間,有什麼關聯?

宗守接著,又是莫測高深的咧嘴一笑:「此地是人煙最密,距離最近第三龍殿最近,也最偏僻的一個所在。你說他們也恢復傷勢,彌補之前的消耗,會選擇何處?」

葉非霜頓時一驚,知曉魔宗的術法,大多威力強橫,遠超尋常靈法。卻都需以生靈之血氣元魂為引。不過畢竟一個人所攜有限,也不可再生,需得時時補充。

那道名宗畢竟名義還是道家正宗,即便與元始魔宗聯手,這種事情,還是不便聯手。

便連葉非寒,也是懂了,滿眼的崇拜之色。就彷彿在說,守弟你真的好厲害。

而弱水宗原的眸中,則是微露寒光。

「各個擊破麼?」

葉非霜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忍不住譏嘲。「你是真打算與元始魔宗不死不休?你要屠虎,小心反被虎所殺——」

宗守啞然失笑:「我蒼生道與元始魔宗,什麼時候停戰過了?至於這凶險,宗守自然知曉!」

之後卻再懶得理會此女,逕自開始佈置。

元始魔宗靈覺敏銳,他也不求可以埋伏下大規模的靈陣。只把那三百六十五枚銀針,懸於那座城池的上空。

又接連幾十枚高階的幻系獸晶,佈於其內。使這些銀針,完全匿去了蹤跡。

他前世對陣道有些研究,剛好至天境階段。加上天狐幻系血脈,對幻術理解更深。

自問在那些原始魔宗的修者,進入這針陣之前,可以瞞過。

即便發覺了,那也無妨。光明正大,戰上一場便是。

再之後是七星法壇,宗守將之置放於這地底之下,一處靈脈匯聚的隱蔽所在。

在這裡不單是不記本錢的,布了一個大型的幻陣,遮蔽住七星法壇的真正位置。

更有防護之能,以宗守的估計,至少可承受連續二十擊以上的九階靈法。

便連葉非霜,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她母親素來都有多寶之稱,身家豪富。

可卻也捨不得,似宗守這般揮霍。

觀這個靈陣,並無太多精妙處。可卻攔不住那獸晶,數目十足。

原本她還有些不看好,這時卻覺宗守,至少佔了六成勝算。

心中也在驚奇,其實這傢伙與元始魔宗,並無深仇大恨。

實在搞不清楚,宗守為何要花這麼大的本錢,一定要對那羅明下死手。而此時,也不好去問。

估計問了,這傢伙也不會答。

接著就是等候,宗守估算著那元始魔宗,估計不會輕易放棄搜尋。

要到這裡,至少還需兩日多的時間。便又將那暗魔舍利,取了出來。

內有七星法壇,外有幻陣,也再不懼此物的氣息外洩。

道家與那些神獸精獸一般,都是修丹。而佛家與部分魔宗,卻是凝結舍利,是一生精華所聚。

不過宗守手中,卻非是任何一位魔道巨孽所遺留,而是一種名叫暗魔的生靈,是天生魔物。

「靈境巔峰麼?」

辨認了一番這天魔舍利的等階,宗守就陷入了凝思。

稍一猶豫,還是緊緊的握住了這枚舍利。

他的吞天元化大法,已經轉化黑洞。卻依然可吞噬一切,稍稍一吸,就將幾絲純淨精元吸出。

就在吞入的瞬間,就開始淨化提純,把所有無用的雜質,都以白洞法相,遠遠的排除了出去,甚至直接燒灼。

主要是那些魔息魔念,最是麻煩。

可當片刻之後,當這縷真元,被提純到極致。宗守卻暗暗凝眉,仍舊可感覺,一縷默念暗含於其中。

無論怎麼提純排斥,都無法淨化。

「果然!還是少了那件東西——」

宗守不由睜目,再次看向了東面方向。

知曉如何使用舍利的人不多,可他宗守,恰是其中之一。

那羅明既然在尋此物,看來多半是已經找到了那最關鍵的東西。

果然,還是需的取了此人的性命方可!那件東西,也需著落在此人身上。

這般思忖著,宗守卻沒停止對天魔舍利的吸取,反而是猛地加力,瘋狂的吞吸收。

借助著這浩瀚的精元,開始轉化著體內的水火螺旋勁氣。

第516章 武道七階

隨著時間推移,周圍海量的五行靈能,在匯聚而來。

不斷的使水火真氣,轉為陰陽。那融入體內的九條靈脈,亦在這暗魔舍利的精元衝擊下,開始變化。

這一過程,足足持續了一日,直至第二日子時。宗守輪脈中流動的內息,已經徹底換成了黑白二色。

轉換功決,宗守自那觀星樓內,推演完成後,便早就想開始。只是之後,他一直都無時間去做。

此時借助暗魔舍利之力,卻是一舉將至少需時數十天甚至數月之久的過程,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一舉完成。

只是那滲過來絲絲魔念,在他體內也是越聚越多。

宗守的神情,也是漸漸猙獰。心中的所有惡念,也在無限的放大。

眼眸血紅,整個身軀,出現一層層彷彿黑色鱗片的皮質,週身也黑氣殘繞。

也便在周圍宗原弱水幾人,都愕然不知所措,根本就不知發生什麼事情,擔憂不已之時。宗守卻在體內,把丹田之中,那十八道驚雲神滅劍種,徹底的引爆。

一霎那間,無數的強橫劍意,被激發了出來。循著九條輪脈四散衝擊。也把那些衝入體內的魔氣魔念,都一一粉碎!

宗守強忍著痛苦,只是幾個循環,就將這些魔念,都徹底清除。

不但肌膚的變化中止恢復,神情也漸漸恢復了祥和。

只是那劍意,卻仍在體內四下衝蕩不覺。即便把這些魔念擊碎,也只是損耗了部分而已。

無有了目標,已經開始在傷害他的輪脈內壁。

宗守略一凝思,便欲這部分劍意,也釋放出體外。

可就在這念頭,才升起的霎那。只覺眉心間,忽然又是一股浩瀚的精氣,驟然爆發,循著脈穴衝擊而下。須臾間,就充斥著整個身軀。

「這是,鼎爐道胎?」

宗守一怔,意識到這多半是趙嫣然,已經突破了七階。

而此女植入自己體內的道胎,這近兩年時間,也本就積聚了海量的先天精氣。此時開始反哺,卻是磅礡洶湧,彷彿沒有盡頭般。

更有那一絲絲對天地,對諸多符文大道的感悟,突然而然的,就現於心頭。

其中大半,宗守都已知曉。卻也有部分,是他未曾掌握的。

宗守眸中,精芒微閃,接著就是心中嘿然一笑。

「好巧的時間!既是如此,也罷!天授不取,反受其咎。便看看這天門,我宗守如今,能否轟開?」

身有天人之障。宗守不但是地門堅固,是常人十倍。頭頂的天門,也同樣如此。

雖還算不上真正『障』,卻也同樣極難破開。

此時宗守先是以那碎散的驚雲神滅劍意為引,先行衝擊。

一霎那間,無數的碎散劍意爆開,把這『天門』刺的是千瘡百孔。

而後便見這『天門』之後,同樣是一個『封』字印符。

宗守楞了楞,接著便又再一聲冷笑。那又道胎吐出的浩瀚精元,也隨之衝擊而去。

依然是化作劍形,將這『封』字,也勢如破竹的徹底斬滅。

當這『天門』,徹底通暢。宗守也終是能感應,那天際間,分佈著一條條的巨大靈脈。還有星空中,流暢的浩瀚靈能。

以往他只能從地下,抽取力量。可如今,卻能借整個天地之力。

宗守不由茫然,這就是天位武師的感覺,他已經闊別了數年之久。

踏入這一步,也就真正進入了天境的門檻。

至從他聚結法相,魂力進入七階,其實便能感應那天脈星空。

以魂軀遙感,其實更為清晰。宗守卻總覺的,不如前世身為天位武師之時。

接著卻是深呼了一口氣,使心緒恢復至寂,靜靜的感受這一切。

知曉每當突破境界之時,都是與天地,最契合的霎那,也最可能有所領悟。

須臾之後,那仍舊在噴湧的精元,忽然是沉入到他氣海之內。

漸漸聚集,就在一口氣劍,快聚結完成的霎那。卻驀地一分,化作一黑一白二口,在氣脈中旋繞。

隱隱然,竟也含著幾分太初氣息。

「果然!這是孤陰不長,孤陽不生麼?」

自嘲一笑,宗守便每再去理會。轉而又專注神魂,靜靜冥想片刻,宗守就再次開始動作。

心念一起,就又數十條全新的符文聚結。而那天符之中,雷火水三符,都開始了變化。

體積未曾增大多少,卻更多了無數的靈光。一霎那間,也多了無數的絲線,四下伸展,雖未成為符文陣核心,較之其他真符靈禁,卻明顯強出了數線。

而這三道天符,完成的瞬間。那黑白二洞,也明顯膨脹了諧謔。

火雷二符,他擁有焚空之血,雷鸞印記,本就精擅。

突破之後,其實就是聚結。只是憂心體內再次失衡,方才一直耽擱。

此番趙嫣然反哺過來的妙悟,卻是使他一舉便將這水字天符,聚結完成。

那魂念暴漲,瘋狂膨脹。靈識也遠遠的擴張了開來,向外蔓延。

宗守一邊享受,一邊繼續內觀自己的身軀元魂。

「乾坤二符,如今已合二為一,成了一個宇字。如今十八符空缺了一個,倒是可將那冥字符,加入進來——」

又把靈念,試著稍稍觸探著,那周圍的天地靈能,而後是再一蹙眉。

天人之障,真正最後的障礙,就在突破仙道之門的部分,也就是他的『天障』。

比之那地門,難度還要強上數倍,絕非這天門,能夠比擬。

悠悠一歎,宗守清醒了過來。而後就只見旁邊的宗原弱水,還有非寒,都滿臉的喜色。

葉非霜卻神情異常的複雜:「恭喜殿下了!天門已開,至此靈法武道俱是無礙——」

修行到這一步,魂力已由陰生陽,而內息氣息也陽極而陰,雖還有衝突,卻再不如以前。

靈法雙修的修行之速,可提升數倍!

宗守一笑,不置可否。而須臾之後,目中就又透出幾分冷忙。

「他們來了!」

遠遠的,便能感覺到二十幾道氣息,正快速飛至。

不過三位九階中,如今只剩下了兩位。其中之一,正是羅明。

而那諸多原始魔宗的強者,也少了三分之一的數目。

宗守一愕,旋即就不在意。靈識潮般回湧,以免對方,心生感應。心念也恢復了至寂,宛如是枯木,坐於法壇上。

這一戰,他只需這羅明在便可!

……

雲聖城之東,雲海深處六千里,一個洞窟深處。

坐於主位的白髮老者,正發出一聲輕歎。

「二位!老朽我已不問世事多年,雖已是靈武尊,卻自知在千萬世界真正強者眼中,有如螻蟻。只願潛心修武。二位就一定要將我老令捲入此事?」

在這老者面前,是神情自若的二人。若宗守在,必可認出,其中一人,正是龍若。

不過此時,這位卻是神情。答話的是另一位,曾經的丹靈山首座靈微子。

「雪雲兄何出此言?此事與我東臨修界,息息相關。雪雲兄乃我東臨聲震一方的東臨散修,與我凌雲這些年,也算是同氣連枝,怎可在這時置身事外?若任由那乾天山,一統東臨,想必誰都不會好受。我凌雲宗也是因人手不足,才求到雪雲兄頭上。我知雪雲兄,與東臨東北諸城,關係密切。即便不出手,也請——」

那令雪雲卻一聲寒笑,幾乎就要譏諷出聲。對方這意思,是他受凌雲宗蔭庇,此時怎能不出力。

片刻之後,卻又忍下。

「乾天山那位妖王,乃是龍影之徒。不知此人,你們東陵諸宗,準備怎麼處置?」

凌雲宗可不懼那乾天妖王事後報復,他令雪雲卻不行。

沒有了乾天山的宗守,只會更可怕。

「沙場無情,還能如何處置?」

靈微子一聲輕笑,目光閃爍著:「以防萬一,我凌雲會出重金,請原無傷出手。此人好劍,出手無情,與那絕欲是一樣的性情,卻更狠辣幾分。雪雲兄可放心了?」

「你們凌雲宗,已尋到原無傷蹤跡?」

令雪雲目光微縮,急急追問。可對面的靈微子,這次卻是笑而不言。

稍稍凝思,令雪雲神情,也再恢復淡漠。

「請容令雪雲,再考慮一二——」

那靈微子似也知不能太過逼迫,自負一笑,與龍若一起,起身告辭。

也就在二人,離去後的不久。令雪雲的大袖一揮,這洞窟之後,就走出了一個人影,神情淡然,雍容雅貴。

「政元城主,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答應,而是凌雲宗,不會給那宗守半分機會。我實在看不到他,有半分勝機——」

那人卻正是虛政元,卻微微一笑。

「這可未必!令大先生何妨再等等,待見過我家君上之後,再做決斷?」

令雪雲卻一聲寒笑,微微搖頭。

「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你回去之後,也莫起別樣的心思。若激怒凌雲宗,便是我也救不了你。凌雲宗萬年大派,實力之強,遠超你想像!」

心中已經有些不耐,這虛政元,簡直是要將他拖入到火坑。

凌雲宗這些年,雖令人不滿,卻也沒必要,把性命搭上。

正這般想著,遠處卻傳來一絲幾乎微不可覺的靈能波動。

令雪雲愕然,這個方向他知道,是那東面三千里外,一個小島。

第517章 劍狂無傷

「——我元始魔宗千年籌謀,已快見分曉。此時正是關鍵,人手本就不足。此時插手東臨雲陸之事,似非合適?」

「那麼密師兄,難道我宗三番兩次被那宗守羞辱,就可以忍下來?」

羅明一聲冷笑,此時在他身旁,說出方纔那番話的,正是他一位師兄密陀羅。

而後者聞言,是氣息一窒,接著又一搖頭。

「總覺得那位,只怕不是那麼容易下手。師弟存了私心,小心沒將他吞下,反而崩了牙——」

「三大聖地合力,家少至少五個靈府大宗,就不信他能翻天!」

一聲冷哼,羅明的面上,含著幾分冷哂之色。

「若非龍殿傳承之地,我一身法力,用不出兩成。那時我便要他身隕!管他什麼龍影!」

前方那小島已至,遙遙飛至那座城池上空。此時那密陀羅,也再不多言。

羅明一聲冷笑,也未怎麼做事,便是一道道魔息降下。

可也這瞬間,羅明心神一警。周圍之人,也紛紛四望。

只見數百枚的金針,都紛紛顯現。一道道赤紅火焰,在四面八方平空生成。

「埋伏?」

羅明蹙了蹙眉,下意識的,便把自己的法壇放出。滿腦子都是疑惑,這到底是誰,敢埋伏他們元始魔宗?

正道諸宗?

靈潮在即,這時候息事寧人都來不及。這時候掀起大戰,得不償失。

這心念才起,只見又是無數的雷霆,也忽然生成。與那熾紅火焰合在一處,霎時轉為純黑,猛地炸裂開來。

空中那數十元始魔宗修者,都神情凝重,早已是開始防備。

可當那黑焰,如潮湧來,一瞬之間瀰漫天際。卻無論那靈法護障還是罡氣,又仰或是靈器,都阻攔不住,直接被灼透。

使十數慘嘶之聲,紛紛響起。

此外還有無數的雷霆,在那些銀針之間,不斷的跳動閃耀。

只僅僅熟悉,就又足足四名七階修者,當場化作了飛灰。

羅明只覺是心中滴血,這都是宗門選出來,前往龍殿的真正精英!

只是此時,他自顧也是極其艱難。借法壇之力,維持著身周不被黑焰所浸。

周圍兩位護法,實力高達八階的武尊境,也是緊靠法壇,得以倖免,靈決一引,招出了兩頭形象各異的九階魂獸。羅明的靈覺,則是傾力感應,探知這黑焰靈法的來處。

須臾之後,就目透厲色。

「幾個畜生!像龍,給我出來!」

話音一起,一隻龐大精獸,就從靈獸袋中飛騰而出。

彷彿龍形,也有強橫龍威。可身軀卻是普通九階真龍的三倍之巨!

那密陀羅也衝出了黑焰,緊隨其後。

身周處紅光一閃,就朝著下方,一處山峰腳下,狂撲而去。

此時在地底,宗守也停止了焚空之焰的神通。口中一段真言念起,立時把兩張傀儡降靈符,化成了銀甲紙人。

元魂也脫竅而出,潛入左面一具紙人體內的。而後手執著斷秋劍,兩道身影,連同七點白光,猛地從地底衝出。

方一脫出地面,宗守劍光就一束一凝,駕馭著紙人,直接衝向那象龍。

只見那龍口之中,先是透出一股龐大寒息。千丈之內,幾乎所有一切都立時凍結,更向遠處蔓延。

那前肢的巨型龍爪,也猛地拍來。

宗守一聲冷笑,身影一旋一閃,便毫不費力的躲過那巨爪。

卻毫不避讓那寒息,渾身烈焰狂然。

——炎龍浩劍,焰!

——風雲龍劍,風!

——雷霆龍劍,雷!

三種真龍劍意,瞬息疊加。宗守劍尖一點焰光,也猛地轉為黑色。

借助這九階傀儡紙人,那數千萬巨力,也使那劍芒更是耀眼。

九百九十九丈的赤色劍光,只一旋一攪,就將那寒息,全數粉碎!

那象龍目中,立時透出恐懼之色。宗守卻是神情冷漠,劍光一閃,猛地斬入象龍頭顱。

摧朽拉枯般,便將這九階的頂階精獸,徹底絞成粉碎。

「宗守!是你?」

那羅明看的是目眥欲裂,想也不想,就一個黑色的鐵製令牌,丟下了法壇。

半空之中,猛地化作一道黑色的雷電,朝著宗守俯身的銀甲紙人,衝擊而下。

這電光閃現,便連那密陀羅,也是眸子一縮。

宗守微微『咦』了一聲,毫無猶豫,直接就元魂脫體,轉換身軀,到另一具紙人體內。

而就在他剛更換身軀的霎那,方纔的那具銀甲紙人,也猛地被那黑色雷光,猛地炸成了粉碎!

宗守卻是連眼都未眨上一眨,劍光再閃,與那密陀羅,猛地交擊!

鏗!

一聲劍鳴,二人一觸即飛。便在銀甲紙人,剛被巨龍衝擊,退出數丈時。宗守元魂,卻又脫體而出。以魂御劍,朝著那密陀羅,再次追斬而去。

後者明顯是粹不及防,勉力抵抗著。二人間一瞬百擊,空中一片劍擊聲響。

可便在三息之後,宗守的劍,終於破入那重重劍光之中。把這密陀羅的頭,直接一分為二。

也就在這霎那,第二道黑色雷光,又從那法壇之上擊下。

宗守蹙了蹙眉,最後是心念一引。從自己的乾坤袋裡,連續招出了數只八階靈器。一一迎上,果然也是立時粉碎,化成了飛灰!

此時這片雲空中,已然戰況稍息。

僥倖從黑焰中逃生的十幾個元始魔宗修者,大半皆是死在那聖火銀蟻手中,其中更有兩人,是被弱水躍空,一劍而誅。

此時殘餘的元始魔宗弟子,都已經躲入那法壇。

而羅明則是雙眼怒瞪,望著宗守,手中居然還有著一枚黑色的令牌。

宗守心神一警,看了看此人的手中一眼,忖道果然是劫雷令。

卻毫不在乎,手遙遙一引。他的肉身,就從地下飛出,與元魂融而為一。

而後是往前踏空一步,行到那法壇的面前。那剩下的一具銀甲紙人,則護在他身後。

「這劫雷令,怕該是最後一枚?你是欲自我了斷,還是等我動手?若是自裁,我可允爾等輪迴!」

此言落下,那元始魔宗殘餘的幾個修者,都是神情不一。多是眼神暴怒,卻也有心動的。

那羅明卻是氣的身軀發顫,不怒反笑:「莫非你宗守,以為自己勝定?敢於我元始魔宗為敵,你宗守真好大的狗膽?」

卻見宗守神情漠然,淡淡的看過來,毫無反應。可不知如何,羅明卻微微一陣心悸,只覺是全身無力。

只覺眼前的少年,簡直如山如岳,難以搖動。自己先前,說出那番戰而勝之的言語,簡直可笑。

心念只一閃,羅明便毫不猶豫的,將手中那枚令牌丟出。

這次卻非是聚成一團,而是無數黑色雷光,瀰漫天際。

幾頭九階魂獸,也從法壇之內,猛地飛撲而出。他自己本身,卻驀地遁空而起,化作一道疾光,往遠處飛騰而去。

宗守一聲輕哂,驀地一劍斬出,劍尖之上,隱約一個黑點。

卻使整片天際,立時暗無天日,都為黑幕籠罩。

黑影過處,不止是眼前的黑色雷光,連同那法壇與魂獸。以及上面幾個八階修者,竟都是被這一劍吞噬。

而後是白芒,斷秋劍上,赫然吐出浩瀚白芒!

這時天際間,才終於有了聲音。羅明身影,才逃出數百丈,就被這白光淹沒。而後是「轟」的一聲!炸成了齏粉,所有的血液水汽,都盡被蒸發,化成沙塵落下。

宗守也隨手一招,把一枚處於破損邊緣的乾坤袋,吸到手中。

方才特意控制住力量,總算是沒把這乾坤袋毀滅。以靈念一探,此物果然是在裡面。

接著又是一怔,只覺一股精純無比,不遜色趙嫣然道胎反哺的純淨精氣,驀地從他手的劍洶湧而回。

衝入的精氣,使得輪脈裡的內息,還有那魂海,瞬間就壯大了不少。

宗守一怔,這是怎麼回事?

這精氣之純,遠勝以前,吞天元化的吸噬。根本無需淨化,純淨還強過他本身內息魂力。

這莫非也是黑白二洞法相的神通異能?

可以前自己斬殺那頭九階精獸時,為何沒有?

是因自己體內真力,已經轉為陰陽二氣之故?還是武道靈法,雙雙達至七階之因?

正覺不解之時,卻被後面御器飛來的葉非霜,打斷了思緒。

「你居然還真的勝了?剛才那兩劍,到底怎麼回事?居然連九階,都無法抵禦——」

目中滿含著訝色,她猜到宗守可能勝。卻沒想到,宗守會勝的如此乾淨利落,除了一張傀儡降靈符之外,損失幾乎是無。

尤其是剛才那兩劍斬出之時,葉非霜甚至可感覺到自己血脈,在恐懼,在臣服!

宗守卻並不答話,而是瞇著眼,看著西面。

那裡似乎有兩個人,其中一位,氣息也高達九階。到底是否懷有惡意,宗守不知曉,不過其中一位,卻是他的熟人,也是他的部屬。

正猶豫著,是否要殺人滅口。宗守靈覺,卻又再次心生警兆。

「真是驚喜!一個能與絕欲不相上下的談秋,便令人期待萬分。不意才剛回雲界,便能遇到你這樣的劍者——」

宗守愕然回頭,只見身後突兀地,走出一個身影。二旬上下,神態狂狷,眸子裡也滿含著瘋狂與躍躍欲試之意。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就恢復了平淡。

「劍狂原無傷?」

第518章 劍意魄境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就恢復了平淡。

「劍狂原無傷?」

當話音落時,宗守的神情,已是轉為凝重無比。

悄無聲息的,將幾枚恢復魂力的靈丹取出。也不吞服,直接捏碎,將所有的藥力精華,全數以吞天元化法吞噬,而後滲入到元魂之中。

眼前這青年的摸樣,是他再熟悉不過了。腰側掛著兩口一尺寬,有如蛇形般的彎曲長劍,長度也是極其詭異。從劍柄到劍尖,足有九尺餘長。劍尖處,更有蛇信般的分叉。

面容略顯青白,那笑容也彷彿是徹底癲狂了一般。

與前世《神皇》遊戲中的那位劍狂,簡直是一般無二。

與絕欲齊名,卻令這世間的強者,都為之頭疼無比。

雖是號稱劍癡,卻極其嗜血,以殺人為樂,行事隨心所欲。

也正因此,才最難纏。

絕欲是君子,其人行事,有自己的章法,有自己的操守,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這原無傷,卻全是只憑自己心意,任性而為,也每每出人意料,近乎於魔。

興致一起,他連至境尊者,也敢挑戰。有時候不爽時,也會尋異族麻煩,屠戮千萬。

這個人,不能不令他如臨大敵!

「你認得我?」

那原無傷也是微微意外,接著就開心的笑了起來。

「認得我就好!如今雲界之中,據說又多了三位絕劍。一位是萬魔宗談秋,一位是萬劍穹境的風太極,一位是乾天山的宗守,你不可能是風太極,年紀不多,那麼是這談秋宗守二人的哪一位?」

宗守皺眉:「在下宗守!」

卻知此時,其實無論自己說出哪個身份,都無關緊要。看這原無傷的情形,必定是要與他一戰的。

「果然是你!」

那原無傷似早料到如此般,點了點頭,目光中有流露出異色:「果然劍術高絕,有與我相提並論的資格,尤其方纔那兩劍,真令人興奮。說起來,這次回歸時,凌雲宗的人曾經找到我,要我幾個月後,尋你挑戰呢!說是最好不讓你再活在這世上。我還沒答應,不過以前,倒是欠了他們一個人情。你說我該怎辦才好?」

宗守依舊是神情淡漠,抓緊每一息時間,恢復著魂海。

「以你劍狂原無傷的性情,人情什麼,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了——」

原無傷聞言一怔,接著是大笑出聲:「這你可料錯了,若是真正的人情,我原無傷也懂得以德報德,以恩報恩之理。不過似凌雲宗那次,趁人之危。我原無傷還真不怎麼在乎!他們自以為是人情,在我原無傷眼裡,卻實在可惱!」

此時附近諸人,宗原弱水,皆是面色鐵青。有心至宗守身旁,為其護法,卻各自都被一股詭異劍意,壓制在了原地,竟是令二人,都不敢稍有動彈。

倒非是擔心自身存亡,而是怕連累到了宗守。

那葉非霜葉非寒,也是俏面發白。二人再非是二年前那般,對雲界之事,一無所知。

這劍狂原無傷之名,也是如雷貫耳。

直到聽到這句,才各自心神一鬆。可下一須臾,就見那原無傷唇角忽而又上挑,拉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可若能令你這樣的劍者,隕落在我原無傷的劍下,似乎也很是不錯!」

宗守依然是毫無表情,倒是葉非霜,柳眉皺了皺。正欲催動自己那只九階冰蛟,原無傷卻忽然往下,斜眼望來:「那只傀儡冰蛟,是你傀儡?很是不錯!不過信不信,只要它動一根手指頭,我就把你們姐妹,一劍斬了?」

葉非霜心神一驚,急忙停住,牢牢拉住葉非寒,神情異常的難看。

而宗守眸子裡,也終是浮出了一絲厲色。直接一拂袖,把身旁那九階紙人,重新化成了符菉,收入到袖裡。

原無傷見狀,也把目光,回望了過來,眸子裡微含戲謔。

「似乎高看了你?我也只是說說而已,這樣就受不了了,似你這樣的人,不能屈不能伸,怎麼當一國之君!罷了,你恢復了幾成?」

「七成!已足堪一戰!」

宗守深呼了一口氣,而後微微抬頭,無喜無怒,眸子裡精芒內蘊。

「宗守先是劍者,之後才是國君。既然修劍,就當寧折不屈,百折不回。何況以閣下這樣,宗守也用不著那個『忍』字——」

原無傷眼中微愕,接著就又哈哈大笑了起來,震動長空。

「好一個不用忍!你這人合我性情,可為何我原無傷,卻是愈發想要殺人?」

當聲音落下,原無傷整個人,卻在宗守眼前,徹底的消失。

無論五感,靈覺,一時都脫去對此人的感應,尋覓不到他絲毫蹤跡。

宗守卻目光微微一瞇,果然是這一手。

前世就知曉,這原無傷最擅的,就是遁形之術。習有一門秘法,傳說是無論是五行,光暗,風雲雷電,皆可遁行!

鬥劍之時,也最不講規矩。往往還沒來得及尋到此人的形跡,就會死在這原無傷劍下。

真令人垂涎,若是弱水,能夠學到就好了。

這般想著。宗守向後,猛地一劍橫斬。就在堪堪要將後面一道微風,斬斷之時,便只聽『鏗』的一聲銳響。

那原無傷的身影,現於身後。一雙蛇劍,險而又險的,將宗守的斷秋劍攔住。卻不惱反喜,興奮的哈哈大笑。

整個人宛如狂風,圍著宗守一劍劍斬出。每一劍處,都是帶著暴烈颶風,數千萬劍巨力,或者不如方才元始魔宗的那位九階靈武尊。

可那武道意念,卻更遠遠凌壓其上。劍速更快,也更狂烈,更詭譎無數!

以劍意巔峰,近身纏戰。幾乎每一點風力,都能為其所用,向中央處壓迫著。每一絲微風,當接近之後,以可化為致命的刃芒。

不過那中央處的人影,此時卻彷彿是一個以世間最堅韌的材質製作的皮球,越是壓迫,反彈的就越是厲害。無比沉著的編織著劍影,密不通風,也水潑不進。

令原無傷的蛇劍,根本就無法迫近。

堪堪到了兩百劍,宗守身後,再次現出了九龍之影。那龍嘯之上,激揚天際。他的手中斷秋劍,也忽然不再抵禦,猛地一劍削出!

白金龍劍,斬!

這一劍,可碎金斷刃,亦可把這狂風碎斷!

白芒耀眼,一閃即逝。又是『鏗』的一聲劍響,那原無傷哈哈大笑著,身形暴退。

隨著這狂風之源,被迫退。圍繞著宗守的那浩烈颶風,也自然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果然不錯!」

這話音想起,那原無傷的身影,再次消失。卻次卻是隨光而遁,越發的快捷,也越發的難以捕捉。

宗守卻『嘿』的一聲冷笑,劍尖之上,現出一個個小小的黑點。身周所有的光線,都盡數扭曲。

然後再猛地一劍斜削,那原無傷也發出一『咦』的一聲。

兩道蛇信劍光再現,又是『鏘』的一聲劍鳴。身形第二次暴退,這次卻是顯得狼狽無比。身上的衣物,都是碎散開來,口中也溢出了一絲血絲。

「就是這一劍!可惜無法一窺全豹。不過我原無傷,也不敢讓你把這一劍用全——」

宗守默默立於原地,調節著呼吸,使自己氣力,恢復到最佳狀態。

也知曉這元一黑劍與元一白劍,最大的缺陷就是蓄力太久。

應對那九階精獸與靈師還可,在這原無傷面前,卻略顯不足。

不過這一式使出來,也就只是稍做威懾而已。

此人的劍術之強,還勝那絕欲半籌!方才只是試探,後面才是真正的劍戰。

不論是他還是原無傷,都必定會全力以赴!

這意念才起,那原無傷就又哈哈大笑。

「不過就憑這點劍術,卻未免有些讓人失望!」

那兩道蛇形劍光,忽然劍氣爆卷,旋斬而來。兩道劍光過處,所有的天地靈能,都紛紛爆開。

聲勢浩瀚,原無傷劍前的一切事物,無論是風雲,氣體還是那些懸浮空中的微粒微塵,都盡數爆裂。

以往宗守與人劍戰,往往都能借整個天地之力為己用,至不濟,也能與對方平分秋色。

可是此時此刻,卻是全然被壓制。就彷彿眼前這原無傷,就是天!

宗守心中一動,接著卻是恍然。他終於知曉,這原無傷修的大道是什麼。

絕欲的劍意是絕滅,絕滅一切。這原無傷選擇的劍意,卻是構成萬物的靈能,能操控所有的天地之靈!

果然,這齊名於世的兩大劍道強人,每一位選擇的道途,都無不是最難修持,最威能最盛,接近本源的大道!

無數的心念,在腦海之中快速劃過,宗守的意念,又忽然一定,恢復了至寂。

身後九頭虛幻龍影,足足四條由虛幻真,匯聚在宗守劍上,凝成了一條六爪真龍。仰著頭,凝視對面的袁無傷。

——白金龍劍,雷霆龍劍,炎龍浩劍,風雲龍劍!

四種真龍之劍,疊為一劍。當劍光斬出,就彷彿是化作了真龍,咆哮著仰擊而上。

轟!

隨著驚天震響,這一刻,葉非霜是不自禁的捂著自己的唇。

「這是劍意魄境!」

第519章 靈武再現

「——劍意魄境」

同樣一聲呢喃,在百餘里外響起。令雪雲有些失神的,遠遠看著那邊的天空。

發覺這邊的異樣,就帶著虛政元,千里迢迢的趕至此間。

先是親眼看著,那密陀羅之死。令他也心悸無比的黑白劍光,將那元始魔宗的羅明,一劍碎滅。

這位乾天山妖王,居然是如此之強——

而隨後,就望見劍狂原無傷的到來。本道是那宗守,這次必然無有幸理、卻不意二人間的鬥劍,是遠遠超出他意料的精彩。甚至還超出了他令雪雲,本身所在的層次!

而方纔那一霎那,竟是親眼望見,那『劍魄』級的對撞交鋒!

「劍意魄境?劍已生魄?怎麼可能?」

虛政元一怔,然後是微一搖頭。他修為還差了些,才到七階。

是借助靈法,才能觀睹百里之外的情形。

此時卻是心中沉至了谷底深處,若是那原無傷,已到了劍魂層次,君上他,豈不是輸定?

劍意交鋒,不止是兩個人的意念比拚。更涉及對天地之力的掌控,還有內息。

——所有真力內氣的強度,都取決於武道意念的強弱。

故此同樣的修為,劍意與劍魄層次,力量相差簡直不可以道里計!

令雪雲卻是不滿的一聲冷哼:「怎麼就不可能?劍魄層次,我以前雖沒見過,卻自能判斷。此二人,都是劍已通靈,由而生魄!真正已入了劍魄層次。真的是強,強絕!雲界之中,居然有如斯強者,如此霸道的劍!我令雪雲真是坐井觀天!」

虛政元聞言,是再次愣住:「是兩人?也就說,我家君上他——」

「正是!你家君上,真是深藏不漏!劍道之強,似乎還勝過那原無傷幾分。這世間的少年天才,只怕無過於他!」

眼神複雜的,看了虛政元一眼。令雪雲又微微搖頭:「我如今總算知曉,為何崆器宗會選擇他,而非是凌雲宗,的確是潛力無窮。雲界六絕劍,果然是無一弱者!有人說不久前,蒼生穹境中談秋與絕欲一戰,恐怕是雲界最巔峰劍戰,可如今看來,比之這二人,還是差了不少。可惜雲界之中,除你我之外,無人有緣得睹——」

怔怔地望著,令雪雲毫無半分呼朋喚友的心思。他生性孤僻,一生中算得上至交之人,寥寥無幾。僅有的兩人,此時也不在雲界。此時是安心理得的,遠遠觀望。

心中一陣不安分的跳動,激動興奮莫名。他雖不修劍,可這等巔峰武者之戰,對他而言,卻仍是極有裨益。

是曠世機緣,夢寐以求。

只心中暗忖著,也不知這一戰,這宗守能否安然脫身。若能從這原無傷的手中倖存,必將一飛沖天——

在那島上,葉非霜卻是仍舊以手捂唇,把那驚呼聲壓下。

劍魄,這宗守居然可運用劍意魄境!斬殺羅明與密陀羅,原來還原不是這傢伙真正的實力極限——

只覺眼前這少年,就彷彿是一眼看不透的深淵。有時候以為自己已經看到底了,可當試過之後才知曉,其實卻還遠遠沒能測知其真正深淺。

接連數劍交鋒,天際間是滿佈這浩蕩的罡力,四散的劍風餘勁,向周圍擴散,把百里方圓之內的風雲,都攪的是一塌糊塗。

宗原與原無傷二人,也再次分開。這次卻便連後者,也不敢再托大,退到千丈之外站定。

二人身上,都各自現出了血痕。這卻非是被對方所傷。方才對擊七劍,是平分秋色。

之所以會有傷,是因本身承載不了劍意魄境。

劍魄對撞,第一個受不了的,就是他們的肉身。

原無傷身上的傷痕要少些,卻也強的有限。宗守也頗有些輕鬆了口氣的感覺,雙脈之身,到底有些好處。

以七階初境的肉身,就可與八階巔峰,相差無幾!

那原無傷看了眼身上,卻又是嘿嘿一笑,充滿了神經質的味道。

「你居然也通曉劍意?厲害厲害,我原無傷一生與人搏殺三百餘戰,從未傷過。哪怕絕欲也是不行。可現在,這無傷的名字,卻再叫不下去啦——」

又道:「我聽說一個月前,談秋與絕欲戰,是一萬九千四百五十劍,而分勝負,成為雲界佳話。可惜你我間,只怕再需幾劍,就可分生死。卻是可惜了!」

宗守不為所動,只是皺著眉,看向了下方。

雙方勢均力敵,才可能擊斗數萬劍,才分勝負。可若是雙方之間,有了差距,哪怕只是毫釐。那可能是數劍之見,就可見勝負。

方才交鋒,這原無傷卻是佔據著上風。

不過此刻宗守更關注的,卻是自己的腳下。

他二人激戰,雖是在數千丈之上的高空。卻也漸漸影響到下風,只見那島上四處震盪,房屋開始垮塌。無數勁刃,四下衝擊。

此時還未有什麼傷亡,可若再繼續下去,這雲海中的小島,卻必定要死傷慘重。百萬人能夠倖存的,只怕不足十一。

細細凝思,宗守便又目視這原無傷:「你我先換個地方,去雲界之外再戰——」

那原無傷楞了楞,接著眸子裡的戲謔之色更濃:「不料殿下還是一個仁君。其實我倒是無妨,不過在虛空中戰,宗守你真確定?」

話音未落,就見宗守,已經是以劍魄級的武道意念,強行把身前的空間,撕開了一道線痕。踏步往外,走了出去。

若說這所有的世界,都有如一個氣泡。那麼他此刻所處,就是氣泡與氣泡之間的隔層。

此處卻非是那一般蒼生穹境所在,那穩固的時空間隙一般。而是一個滿佈著虛空之能的空間,狂暴無序。

以強橫到武道意念抵抗,才可勉力使得自己的身軀,被這裡的暴虐能量扯碎。

那原無傷亦隨後而來,踏足這邊充滿了『暗』與『無』的空間,二人間都無法目視,卻能彼此感知。而原無傷也依然是在桀聲大笑著。

「我看你真是傻了!我在此間!可是如魚得水,勝你當不用五劍!就為之那百萬條人命,居然自置死地!」

兩道蛇劍,再次斬至。的確是如魚得水,仍是帶著無盡的靈爆之力,可當那虛空靈能爆開之時,威能卻比之在雲界之內,還要強上百倍千倍!

宗守的眼,是眨也未眨,同樣朝虛空中斬出。

——九九龍影之瞬龍之劍!

以瞬空之龍為主,依舊疊加雷風火三種龍劍。可當劍出之時。宗守人影也換了個方位。

瞬空之龍,本就天生有挪移空間之能。在此處,卻也同樣可穿梭自如!神魂之中,有了宙字符,整個人幾乎等等同一條瞬巨龍!

原無傷那邊,也微微意外,嘿然一聲冷哼,身影在挪移,也稍稍錯開。

劍光交錯,須臾間就對拼數劍。二人身影,也在這虛空中不斷閃現著。

此時在雲界之內,葉非霜的神情,卻正是陰晴不定。只稍稍凝思,便隨手一抖,又招出了那艘巨船。拉著葉非寒,縱深其上。

宗原眉頭一挑,也毫不猶豫的與弱水,一起閃身而上,踏入了巨船之內。

葉非霜也不去驅趕,讓那條冰蛟操縱著,把整個巨船,縮小到了十丈左右。在虛空中,猛地一撞,而後也破開了壁壘,到了雲界之外。

一百里外的令雪雲,也同樣如此。他沒有船,身上的護身靈器,卻有著好幾件。

探手就取出了一張貝葉,踏在腳下。稍稍猶豫之後,還是把虛政元一把拉住,也衝入了虛空。

而方一踏入,就聽見那原無傷的笑聲。

「有趣!有趣!不意你這傢伙,空間之術的造詣,居然也不在我這下。這才過癮!」

虛空之中,本無法傳聲。原無傷卻以內息鼓蕩,偏偏能使得他聲音,隔得老遠就可聽見。

「幾年前的絕欲,也是如此,讓我驚喜連連!可惜的是,當初的絕欲,能夠勉力在我劍下逃生!你宗守,卻沒這機會!」

再一劍削來,兩道蛇劍的劍勢,卻忽然一變,凝實無比,也詭譎莫名。

一瞬間,那本來四下發散的魂力,也驟然集中在劍身之內。

使兩道蛇形劍光,劍芒驟然暴增,也快了千百倍。

不遠處,那巨船之中的葉非霜,頓時是再次倒吸了一口寒氣。

而正維持著距離,不遠不近的令雪雲,則是瞳孔猛縮。

——這是,靈武合一!

宗守的眉頭,也緊緊皺在一處。可以感覺的那原無傷的劍勢,那氣息,又是十倍百倍的攀升!

劍意遙鎖,令他簡直無法動彈,也不覺自己,有任何反抗之力。

那麼這一戰,自己是輸定了?

心境卻出奇的平靜,莫名的想起了岳父,總讓自己喝酒的事情,後面魏旭也是。說是打不過的對手,自己喝些酒,多半能贏,令人莫名其妙。

不過如今,他的功法,已經改易為陰陽二氣,補全了些缺陷。除非是高階的仙釀,不然想喝醉可就千難萬難。

那劍芒已到身前,宗守已感覺自己血肉在綻開。卻隨後眼眸一睜,本能的一劍反擊。

白金龍劍,斬!

他宗守哪怕是敗,也絕不會束手待斃。

也就在劍出的霎那,那真力靈能,也融合一體。

——是靈武合一!

第520章 果然如是

當這一道銀白色的劍光削出,這整個黑色虛空,都彷彿是被分割成了兩半。

也使得這附近觀戰的弱水幾人,完全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瞬空龍劍!雷霆龍劍!炎龍浩劍!

幾種真龍劍式,宗守幾乎想也不想,就一一疊加其上。

而當那龍影與那兩道蛇形劍芒交擊在一處,只聽又是『叮』的一聲銳響。

先是將那螺旋劍芒,全數斬碎。再一劍揮下,原無傷左手的蛇劍,立時是應聲而斷!

被這白金劍影,直接削成了兩截!

原無傷也蘧然變色,眼眸中滿是愕然茫然,似乎是仍不敢相信。眼前的對手,也同樣能夠做到靈武一體。

直到宗守手中,又是一道劍光騰起,彷彿是化作七爪巨龍。原無傷這才悚然驚醒,聯手鐵青著。把那斷劍丟棄,只以單劍應敵。

而此時在那更遠處的虛空之內,令雪雲已是徹底說不出話來。神情怔忡,差點便連腳下的貝葉靈器,也無法維持。

直到旁邊的虛政元皺起眉,不解的出聲詢問,這才驚醒。

「令前輩,那邊的戰況到底如何?剛才原無傷的劍,好像是斷了?似乎是我家君上,佔了上風?」

那邊的情形,他只能模模糊糊的望見一個大概,不清不楚。

只知剛才原無傷劍出之時,氣息一瞬之間,就攀升數倍。

也令他的心跳,幾乎停止。可就在須臾之後,卻是蛇劍碎斷,令人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令雪雲卻依然沉迷,片刻之後,才苦聲一笑。

「你沒看錯,確實如此!你那位君上,也同樣掌握靈武合一。他劍道本就勝過這原無傷一籌,如今實力差距,也被抹平大半。這一戰,你家君上,似乎能勝?」

這最後一句吐出,令雪雲心內,依舊是滿含著猶疑與不確定。

只因眼前,這情形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雲界六絕劍之首的原無傷,似乎就要這麼落敗?

那虛空之中,又是幾劍交擊。不過每當一劍對撞之後,原無傷總會鐵青著臉,身形暴退。

身上也總會多出幾道傷痕,有肉身承載不了那『魄』級劍意的原因,也有幾次,是被宗守的劍光所傷。

好幾次,都是險些致命,斬入要害。而越是激戰,原無傷目中的驚意,就愈濃一分。最後終是忍不住,再次出聲。

「怎麼可能?宗守你靈武合一的契合程度,怎麼可能還在我之上?三成,怎麼可能會是三成?」

聲音傳出,那巨船上的葉非霜,是再次錯愕。

他只知此時的宗守,正是佔據完全壓倒性的優勢,近乎碾壓的,壓迫著原無傷。

靈武合一,之所以能夠越早做到越好,就是因這魂力與內息的契合程度。至於戰力的提升,反倒是附帶。

若是待得仙境,又或者神境之時,才能做到將這二者合而一體。那麼終其一生,都難做到六成以上的契合。除非是有大機緣,大毅力,否則絕無法問鼎最後的至境真境。

可三成的契合度?這怎麼可能?那傢伙到如今,也不過是七階境界而已。

難道這傢伙,早在二階三階的時候,就能做到靈武合一,怎麼可能?

宗守卻是心念至寂,先前一劍斬出,便始終是維持著無思無想。意念之中,只在不斷的計算,不斷的推演雙方劍路。惟其如此,才能更好的把那魂力真力,糅合為一!

不過此時聞言,心神中也一陣波瀾。能清晰感知。他的內息魂識間的契合,確實遠遠凌駕於這原無傷之上!

至少有三成,是緊密無比。配合劍意之魄,使他每一劍,威能幾乎都可相當於九階巔峰的三倍!

可為何如此?莫非自己以前——

隱隱然似有所悟,宗守卻沒去細想。隨著他一身氣勢,的攀升至極。身後的九頭真龍,也再次一聲龍嘯!

白金龍劍!

瞬空龍劍!

雷霆龍劍!

炎龍浩劍!

寒極螭劍!

當這道劍光削出,宗守劍上顯化的龍影,卻已是出現了七爪!

第五種真龍劍意疊加,使劍光龍形,也愈發的凝實逼真。

「斷!」

瞬息之後,便是一聲震響,震動耳膜,尖銳無比,遠遠勝過了之前所有的劍鋒交撞。

原無傷應聲暴退,而手中最後一口蛇劍,也被齊根斬斷。身形狼狽無比,目中也透出了茫然不知所措之色。

宗守眸中,也是精芒微閃。下一劍,已可以決勝!

意念一起,他身後的九條真龍,就徹底消失。一劍揮下,這本就暗無天日的虛空,彷彿更黑暗了幾分。

將周圍諸人的靈覺五感,都徹底遮蔽。也只有宗守,才能查知自己劍尖之上,那個能吞噬萬物的黑點,正是元一黑劍!

當劍出之時,宗守便已感覺到不同。那黑洞法相,不止是在吸取著他的魂力,更將他體內,所有陰屬真力,瘋狂的抽取出來。

使得這一次,這黑洞法相,是在瘋狂的膨脹!

這一劍之威,也同樣是以前的元一黑劍數倍之巨!

原無傷也同樣是在心悸,意識近乎呆滯。直到靈識被扭曲吸走,再感應不到周圍情形時,也終是反應過來。

先前觀睹這能吞噬天地的劍法時,他是興奮無比。可是此時,卻是只覺無力!

猛地一咬牙,原無傷驀地丟出一物。凌空一漲,化成十丈方圓的一面銀盾,置於身前。

當劍盾交擊,卻無有任何聲息,原無傷也全然無法感知。直到那黑暗散去,靈覺才再次展開。

便只覺那面高達五階的銀盾法寶,已經是光澤暗淡,向一側遠遠的拋飛。

而在對面,宗守的下一劍,也又一次揮斬而下。這一劍,卻是白芒刺眼,把這片無序的虛空,也照耀成熾白一片!

正是元一白劍!

原無傷一聲悶哼,強壓住心內騰起的絕望之意。一拂大袖,立時十數張法級的靈符佈於身前,一一引開。化作一道道防護靈法,層層疊疊的合在一起。

手中也再多出兩口八階靈劍,在身前布下了密密麻麻的劍光,一層套一層,掀起了無數的靈爆,彷彿是無有窮境。

篷!

瞬息之後,那熾白劍芒終是斬至。卻是勢如破竹,便將那重重靈法,一一破碎!

而後是那重重劍光,也瞬間瓦解。最後卻是一道血光飆起,又瞬間被熾熱光華,徹底蒸發!

當那刺目的白芒,終於消退。葉非霜是輕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徹底沒了力氣,軟到在了船板上。神情則恍惚無比,久久無法回神。

而遠處的令雪雲,也發出了一聲輕歎。也不知是在讚歎著宗守,那絕於人寰的劍術,還是在惋惜,原無傷的慘敗!

目光所視之處,只見原無傷的小半身軀,都已經被宗守的劍,徹底削斷。剩餘的部分,也都大半被灼傷。卻在一道靈光護持之下,向遠處急遁。

氣息暗晦,傷勢明顯已是沉重到了極致,距離身隕,也差不了多少。

可當那遁光,快要消逝瞬。原無傷的大笑聲,忽然又再次響起。

「——明白了,哈哈!原來如此!宗守你的大道,是無量之光,無盡之暗!一月前飛雪天兆,是因你而生!果然是連佛家,也要追逐的本源大道,原無傷領教了!我平生百戰百勝,如今卻終於敗於你手!你宗守,居然比那絕欲,還要適合做我磨劍之石!這一生,原無傷想來不會寂寞——」

話音遠遠傳來,就彷彿是在耳旁說出。宗守挑了挑眉,而後輕哼了一聲。驀地也取出一口八階靈劍,匯聚真力靈能後猛地甩出,穿梭虛空,循著那聲音來處刺去。

果然下一須臾,那聲音就嘎然而止。至於這原無傷,到底死未死,卻是不知。

他體內的真氣魂力,都已經消耗的差不多。雖有靈丹恢復,卻緩不救急。也無意多留,拂袖一引,將遠處那面靈盾法寶,招入到手中。而後就再次撕碎了虛空,回到了雲界之內。

這一踏回,就只覺體內異常的空乏。不過緊繃的神經,卻終是鬆緩了過來。

這一戰的驚險,遠遠超過了與絕欲的劍鬥。原無傷給他的壓力,也超出了絕欲。無論劍術還是修為,都凌駕於後者之上。

若非是在關鍵之時,使靈武一體。又莫名其妙的,達到了三成的契合度。

這一戰,他絕無勝機!

原無傷雖退,宗守的戰意,卻仍是沖騰激盪,不能息止。眼望著遠方,只覺一陣空間波動。一位七旬老者,駕著一個貝葉法寶,帶著虛政元,穿出了虛空。

宗守的目光,也微微一凝,踏步行了過去。雖是百里之距,他的步伐也是不緊不慢。可他劍意所指,那老人卻只能是皺著眉,不敢稍有動作。

似乎也不願反抗,靜靜的立在空中。

不過半刻時光,宗守就已到了二人面前。卻先將這位九階的靈武尊強者掠過,直接朝著虛政元問道:「虛城主,此人是誰?為何會在這裡?」

虛政元一笑,並不急著回答,而是先上下看了一眼宗守。

他早便知道!早在這少年,還是世子之時,就已知曉,這位未來的乾天妖王,必定能凌壓雲界。

現如今,果然如是!

第521章 銀光靈盾

「君上,此人乃東臨散修令雪雲!就居於此處附近,虛政元奉丞相命,邀請九階修士,為我乾天山供奉。故此再再次,有幸觀睹今日之戰。恭喜君上,大勝原無傷!雲階六絕劍,如今當以君上為首——」

宗守眉頭一挑,想起了先前確實有信符回去,令乾天山諸臣,著手招攬九階修者,入乾天山供奉。

卻不曾意料任博,居然也令身份敏感的虛政元,以著手此事。

微微凝思,宗守便知任博打算,無非是欲令虛政元放心。任博不知這雲聖城因果,卻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不過這位靈武尊,既然是親眼觀睹過,他與原無傷的劍鬥,自然也不能放過。

「你是令雪雲,就居在此處附近?」

見那老者微一俯身,宗守眼瞼微微一闔:「那麼可願入我乾天門下?」

令雪雲這次,卻是微一遲疑,仰起頭看向了宗守。心中是一陣暗歎,凌雲宗苦心謀劃,欲借原無傷之刀殺人。

卻只怕是不曾料到,這位六絕劍之首,初回雲界,就敗在了宗守的手中。

總計三百四十七劍,敗得乾脆利落!近乎身隕——

而此時這位乾天妖王,投過來的目光,也令人是頭皮發麻。

不是審視,也不是好奇,更非是問詢,同樣不曾平等視他。而是藐視,是睥睨!

是居高臨下,生死在握的俯視!

他心中也無不服之意,以此人劍威,也確可傲睨萬物!

卻不甘願就此答應,令雪雲再次俯身,出聲反問。

「若是在下不肯答應,殿下當會如何?」

宗守手提著劍,一聲輕笑,而後答的是言簡意賅:「斬之!」

令雪雲的身影整個定住,面上是冷汗涔涔。此時只覺對面這少年的殺意,甚至已經更勝過那原無傷在時,冰冷的視線,也在緊鎖著他的脖頸。

這絕不是跟他玩笑,今日自己,若真吐出一個『不』字。這位乾天妖王,新鮮出爐的六絕劍之首,只怕立時便會將他的頭顱,一劍削下。

眼前這人,有這個資格!

面上浮出了幾分苦笑,令雪雲連聲音也澀啞了幾分:「請容臣,效力君上麾下!」

其實早便知道,他並無拒絕的餘地。

……

八個時辰之後,地點已經是換成了令雪雲那間洞府。

此處卻比遠符靈宗所居住的那座小島,要強上太多。據說是令雪雲,廢數年苦功,才將兩條大型的龍脈,聚於此地。

又無需跟人分享,故此雖是境界到了九階,居住在此。修為卻仍每年都有進益。

幾十年經營,令雪雲甚至還在外面,布下了一個中型靈陣,將這座洞府,護的嚴嚴實實。

而當宗守在這洞府內,從入定中醒來時,渾身氣力,已經恢復了大半。

身上的外傷,也已大致癒合。不過其中一部分,因殘餘著原無傷的劍意,一時之間無法驅逐,也急不來,只能慢慢恢復。

再就是內傷,也同樣沉重,好在還不到五臟六腑俱碎的程度。

其實這次入定,宗守大半時間,都在研究著體內的撼世陰陽真氣。

自從與原無傷一戰之後,他兩條輪脈裡流轉著的內息,就開始了與魂力的聯動。

彼此之間,彷彿有著看不見的紐帶,彷彿可以互相轉化。

不過這撼世靈決的缺陷,也越發的明顯起來。

果然是孤陰不生,孤陽不長——

宗守心中一歎,所以當甦醒過來時,目光就有些異樣。看著室內正等候的幾個女孩,瞳孔深處,是不由散著綠光。

弱水——處子之身,體內純陰,大補!

初雪——處子之身,戰武之體,心性純淨,元陰濃厚,也是大補!

非寒——也是處子,與雪兒一般,心性至純,人身龍血,同樣大補!

——葉非霜,這個就算了,沒可能的。

四下望著,宗守心神恍惚,越來越覺自己,真是個禽獸。

葉非霜卻是身上一陣發寒,被宗守的視線望著,只覺是毛骨悚然。

知道那綠光一斂,向旁移開,才覺稍稍好受一些。卻不知為何,莫名的有些不爽。也下意識的覺得,需的盡快把自己妹妹拉走,離這傢伙越遠越好。當下是果斷開口:「你既已醒來,那麼想來也是無妨了,我與非寒告辭了!」

宗守轉過頭,又看了這葉非霜一眼,也不再阻攔:「非霜小姐請便!本人還是那句原話,若有不測之事,可來乾天山暫避!」

葉非霜微微冷哂,那嘲諷的言語,卻卡在了嘴旁,說不出來。

觀宗守與原無傷戰,這至少這一界之內,少有人能敵。

不過一個人的武力,再強也是有限。大軍爭戰,乾天山絕非有東臨諸宗支持的千城盟對手。

她仍舊是不看好!

也不再多言,強拉著葉非寒駕船離去。後者是氣鼓鼓的,粉嘟嘟的小嘴高高嘟起。即便再次跑回來,她也沒來得及跟宗守說上幾句話。

只好不斷的朝著宗守搖手示意,意思是一定會去乾天山。

看著這大船,穿出了洞府。宗守微微一歎,似乎很是捨不得。心裡卻在忖道一個大補元陰,就這麼從眼前走掉了,可惜可惜——

此時還有令雪雲在旁,宗守毫不顧忌,把原無傷丟下的那面銀色盾牌取出。

之前最令他奇怪的,就是這面五階的法寶靈盾,原無傷居然能不用法力,便可驅用,實在古怪。

按說這等級的法寶,已遠遠超出了他們的層次,至少也要踏入了仙道之門,到靈境之後,才可使用才是。

防禦力也算不錯,可抵擋他幾乎相當於靈境強者出手的一擊!而後是完好無損。

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宗守這才恍然。果然非是普通的法寶,在這面銀盾之後,居然有六個凹槽。

這面盾牌,可用魂力催動。也可以抽取獸晶靈石之力,自發的運轉。應該是投入的獸晶等階越強,這面銀盾的防禦,也就越強。

而之前那原無傷放入的,已經是徹底碎掉。

不由一笑,他先前出來,便想尋一件寶物,給軒轅依人防身。

龍殿之內,並無所得。本打算是去各大修者聚集的墟市去看一看,如今卻是還未開始尋覓,此物就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稍稍看了一眼,宗守沒怎麼細想,就陸續拿出了幾枚九階獸晶,恰好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按照順序列於五方。

可當宗守,把目光投向那最中央處的凹槽時,卻不禁是再一凝眉。

直覺的感應,這中央處一塊,最是關鍵,直接關係著這件五階法寶,能夠發揮出幾成能力。

他的身上,如今倒是有幾枚九階的靈石,可等階還是差了。

沉吟了片刻,宗守就毫不猶豫的把手一翻,拿出了那枚暗魔舍利。

而後又從那羅明的小乾坤袋裡,把一個小型的淨瓶翻尋到手。

從內中倒出一點碧綠色的靈液,直接滴在了暗魔舍利之上。

立時間,宗守的耳旁就傳來一聲淒慘呼嚎。暗魔舍利中,也衝出一團黑霧,彷彿是一個人頭,四下瀰散,似乎是欲掙脫逃離,又似乎是在向宗守哀求。

宗守卻毫無表情,幾滴靈液,連續滴下。每一滴綠色的靈液,都使那黑霧,淡薄數分。四滴之後,就使這些黑色霧氣,徹底的消失無蹤,似乎已經完成了淨化。

宗守卻再一聲冷笑,仍舊不依不饒,連續滴下。果然當第第九滴靈液時,那黑霧頭顱再次顯現,這次終是徹底的粉碎。

徹底驅除掉魔念殘留的暗魔舍利,卻更是暗的純粹。當宗守將這枚暗魔舍利,置入那中央處凹槽。那銀色盾牌,瞬時浮現出一波暗銀光華。而後又靈光暗淡,再次收束了起來。

宗守卻再一笑,這銀光靈盾雖只是一霎那的展現,可觀其威力,還勝過先前原無傷使用時十數倍有餘。

靈境巔峰的舍利,果然了得!只要非是仙境之上的強者出手,料來雲界之中,無人可破之。

即便靈境,也能撐個一時半刻。

收拾東西,宗守再次展開了那辟魔飛梭。帶上宗守幾人,加上一個令雪雲,也遁起空中,飛速穿行。

寥寥幾個時辰,就到了丹泉宗的丹泉靈府之外。望著遠處的大山,宗守是眉頭輕蹙,怔怔發呆。

算起來,他已經有整整兩年,不曾再見到軒轅依人。也不知這仁義妞,現在到底如何了——

在丹泉宗內,他雖有著不少的眼線暗棋,可究竟不如親見。

輕聲一歎,宗守將那銀光靈盾,加上幾十枚九階獸晶,都放入乾坤袋中,遮掩住了靈光。

而後以信符為引,尋覓著軒轅依人的氣息,把東西傳入至遠處那靈山之內。

等了片刻,只見一道信符飛出,到了宗守的手中。

氣息溫香,宗守意念一掃,不由一笑。

裡面雖只幾個字而已——收到、不便、謝、想、親,軒轅依人卻以情入字,極盡真情。

特別是那『親』字,宗守下意識的,便浮現出軒轅依人,那面紅耳赤的模樣。

這仁義妞,真是大膽——

第522章 急不可耐

以辟魔飛梭穿行,宗守這次只用了一日多時間,就回到了乾天山城。

這件二階法寶,的確是遁速迅捷。難得的是消耗的法力,也是極少。即便宗守,以差距一個大階的實力,依然是可維持三日以上,而且是御使自如。

倒是讓宗守,對此物剩餘的幾個失散零件,頗有些期待起來。

在那山巔處的含煙宮落下,此處立時就是數百侍衛,急急奔行而至。

知道發現來人,乃是宗守之後,這才散去。防備明顯,超出了前次孔瑤來時。

意念展開,更可覺這宮中,竟是有著好幾位氣息高達九階的強者。

除了他請來的那明都,烈河二人之外,還有至少六位的九階修士,分佈在這含煙宮的四方。

宗守正覺怔然之際,便只聽四個方向,都傳出了一聲『引』字。而後是猛地轟然巨響。整個山體,都在不斷的晃動。

而後下一瞬,宗守終於知道,這些人到底在做什麼。只覺這附近天地間,居然是連續數條龍脈,被猛地拉扯了過來,匯攏在這乾天山之內。

居然是足足有六條之巨,龍脈聚於這山峰之下,立時便使得此地的靈能,分外的充裕了起來。

這乾天山,宗守這幾年經營,本就在山下積累了不少的靈脈。

甚至龍脈也有兩條,此時經這些人,再連手改造一番,儼然成了一個靈地。

此時任博等人,已經聞訊而來。而其餘諸多九階修士,也都紛紛趕至,到了宗守面前。

明都,烈河都朝他一禮。至於其餘六人,則都先以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宗守。

可隨即就是微微一驚,此時宗守身上,還有不少傷勢,氣息略顯暗晦。

而那傷口處,原無傷留下來的劍意,依然是無法驅除。使宗守身周的靈能,不斷的爆開。好在一身血肉,同樣有宗守的靈能加持,不致於再被這劍意傷到。

這一看,不斷是全然看不出宗守的深淺,竟然是差點為那靈爆所傷。

那劍魄一級的劍意,更令此地的眾人,是頭皮發麻。

幾人之中,也有識貨之人,不禁是眉頭一挑道:「是萬靈劍意,劍魄一級。這世間能以八階之境,把這門劍術,修到劍魄層次之人,只有狂劍原無傷一位,不知君上,可曾是與他交過手?」

宗守聞言微微訝異,往此人看了下去。任博知他心意,便笑著開口介紹道:「這幾位都是我乾天山,最近請來的供奉。這兩位前輩名喚宗非宗寒,與君上的同族。還有這三位,是虎若冬前輩——」

任博依次介紹著,除了宗非宗寒,是出身七尾宗氏。乃是宗家,四百年前的族人。還有虎若冬,也同樣是鐵虎一族的先輩之外。其餘三人,一個名喚柴空,一個名喚靈九辰,只聽其姓氏,便知這幾人,都是分別出身於乾天,另兩個幾乎可與宗氏相提並論的大族。

至於最後一位,卻是名叫紅靈真人,不過卻是出身人族,乃是任博親自邀請而來。

幾人都紛紛見禮,而方才向宗守問詢的,正是宗寒,仍舊是滿臉的不解之意。

不過還未待宗守答,旁邊的令雪雲,就已開口道:「兩日之前,君上確實遇到了那位劍狂。君上與之激戰三百四十七劍而敗之,斬其半身,使原無傷重創逃離——」

這句話說出,此地眾人中,除了全不知曉,那原無傷到底是何人的任博。其餘幾個,都是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到『三百四十七劍而敗』這一句,眾人都是感覺理所當然,甚至還有人覺得,宗守能支撐這麼久,是否是臉上貼金?或者是那原無傷,手下留情?

畢竟劍魄層次的八階,那是連他們,也是要遠遠退避的存在。

可那後面,再加上一個『之』子,就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種感覺。

先是只覺不可思議,也不敢置信,即便冷靜下來,也仍覺是荒唐。

令雪雲卻是早料到了,會是這般情形。神情淡淡,毫無半分不悅:「在下令雪雲!這些年雖在靜修,可百年前,在雲界卻略有薄名。」

八位九階修士,都是容顏再次一肅。

「原來是令兄,閣下的千寒雪劍之名,即便是如今,也是聞名當世!」

那宗寒一聲驚咦後,接著就沉默了下來。知曉這是對方,在拿自己的名聲作保。也是容不得別人,質疑自己的信譽。

只是幾人,再看向宗守時,目光就又顯得格外不同起來。

除了對宗守妖王身份,表面的尊敬之外,更多了不少尊重。

也再次行禮,這是對能與自己並駕齊驅,甚至凌駕於自身實力之上的同道,特有的禮節。

幾人中的宗非,更是眼含著驚喜之色:「君上真的很不錯!不意我天狐宗氏,在靈潮之前,居然能出現你這樣的英才,與那人幾可不相上下,實在是天祐吾族!」

宗守知曉此人,與那宗寒不一樣。後者乃是宗氏旁脈,宗非七百年前,卻是正宗的天狐嫡系。

不過若說到的嫡脈,他這一支七百年前,也同樣是嫡脈一支。故此在此人眼裡,所謂的嫡系旁脈,除非是血緣隔得確實遠些,否則是毫無疑義。

真算起來,說不定還是他『宗守』的祖宗。旁人他可平等相待,這一位卻不可不敬。

與幾人都一一見過禮,宗守不願在擊敗原無傷這件事上,繼續談論下去。若非是令雪雲搶先開口,他根本就不願回答此事。此時便笑著轉開話題,好奇的以靈能灌目,看向了山體之中。

「以幾位看來,我乾天山中,還可匯聚到幾條龍脈?」

那宗寒果然是皺眉:「最多還可聚四條!這是因君上,國運昌隆之故。此處乃是都城,是君上治下,氣脈所匯之地,故此了較別多些——」

他是九階靈師,近乎巔峰,身具天狐血脈,陣道也很不錯。在同階靈師中,也是佼佼者,這方面自然是權威。

「不過此地,若是容納六位九階修者還可。可是此處——」

聲音忽然止住,不過這言中的未盡之意,眾人是瞭然於胸。

乾天山能夠聚十二條龍脈,可容納六位九階,在此修持。

可此處卻是九人,就顯得有些不足了。

宗守也是皺眉,在靈潮之前,每兩條龍脈,可支持一位九階修士,保持原本的境界,修行更可小有進益。

他原本的打算,也只是五六位九階,就足夠了。卻不曾想,最後光是任博,在這乾天山,聚攏的九階強者,居然是多達六位!

他早知曉自己天狐族與其餘乾天山幾大部族,都有不少九階的強者。這才是妖族,能始終在東臨雲陸,據有一席之地。

卻遠未曾想,幾大部族,都能將這人召回,成為乾天山供奉。

可惜聚龍山,已經崩塌。否則那邊,也可安置一些。

「此事我會再想辦法,兩個月來,必定可解決!」

下意識的,宗守就想起了龍殿之內的那個小型的穹境。若是能請龍影老人,又或敖坤出手,將之移過來。哪怕是靈境,仙境的修者,自己也養得起。

即便不能,以那時乾天山的國勢。差不多也足夠,匯聚六十條以上的龍脈。

此言說出,周圍幾人,都是笑了笑,毫無半分懷疑之意。

只有令雪雲是一怔,兩個月後,只怕就是乾天山與千城盟,大戰起時,這些人,就毫不擔心?

那邊明都道人,也再次開口:「君上,明都奉命,已經將我符靈宗的十絕穹空大陣帶了過來。不知君上,可欲在這乾天山布下?」

宗守聞言,頓時是眉頭略挑,眼中含著喜色,接著是莫測高深的一笑,透著幾分邪氣。

這座在《神皇》遊戲的中期,被無數勢力,無數幫派爭搶,視為中前期山門第一防護大陣的十絕穹空,他可不願用在這裡。

那邊明都烈河,只看其神情。便知宗守之意,非但毫不絕意外,反而是身軀微顫,心緒不寧,以至週身氣息也開始躁動,近乎失態。引得周圍幾人,都錯愕的把視線看來。

可這胸內,此刻那有如沸騰岩漿的心境,又怎能壓抑得住?

終究是報應,這十絕穹空大陣。本是他們符靈宗,為建自己的山門而煉製。

卻不意最後,符靈宗還是滅亡了局,只剩下了他們這些『餘孽』。

而這套來不及使用的護山大陣,最後是用在他們的仇敵身上——

當初的凌雲宗,操縱東臨諸宗,覆滅符靈之時,不知可層想到過今日?

十絕穹空大陣,可困鎖十方天地,百里之內,都可籠罩。只需靈能充足,便極難破去。

看情形,這位君上,雖擁數千血雲鐵騎,卻仍舊是隱忍不發。竟是準備將東臨諸宗,一網打盡,斬盡殺絕!

當真是好狠辣的手段!

不過他們,卻真是歡喜的緊——

越是狠毒,越絕興奮。明明知曉,至少還要等一個半月時間,可這心胸之內,卻還是急不可耐。

第523章 淨音尼姑

將這幾位九階修士,一起接見了一番,又親自帶著這些人,在這乾天山,四處走了走。一邊到處看著,一邊說著話,無非是些籠絡之辭。再還有,便是互相交流商討,那武學與靈法要義。

好在所有能有成就的修者,多是喜靜不喜動的性格。宗守陪了半日,終於脫身。又將令雪雲的住處安置好,這才回到自己的寢宮之內。

發覺趙軒二女,早已經在這裡等著。令人稍稍意外的是,在趙嫣然身旁,還多了兩個女子。

其中之一,正是孔瑤。另一個,卻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姿色之美,全不在趙嫣然之下。神情恬淡,一看便知這是個清心寡慾的人兒,充滿著祥和氣息。

若非是穿著一身霓裳廣袖裳,顯得身姿窈窕。宗守差點就以為,這是一位已經得道了的高僧。

說起來,此女帶著一個小皮帽。看那邊緣處,似乎也確實不像是留了頭髮的樣子。

宗守一怔,接著卻先是朝軒韻蘭一笑:「當初的約定,早已了結。韻蘭小姐,其實已不用來的——」

「難道君上,是不喜歡韻蘭?這莫非是在逐客?」

見宗守蹙起了眉,軒韻蘭也噗嗤一笑:「是韻蘭離不開君上,在君上身邊。這琴術進益,總覺比在別處,強上許多。便連師尊,也說是讓韻蘭,日後陪在君上身邊為好——」

宗守搖了搖頭,心內卻是微喜。有免費的靜神安靈曲聽,自然是好事。

說起了,這軒韻蘭,也同樣是處子之軀,元陰之體——

猛地打住了思緒,宗守接著才看向了趙嫣然,以目詢問。

趙嫣然是沒好氣的道:「你這位中央雲陸的督帥,是你們七尾宗氏,那位宗伯讓我看管。自從那幾位九階到來乾天山之後,這人就跑掉了!」

宗守一笑,這也是意料之中。以宗政的性情,之所以肯幫他,是不願見七尾宗氏衰落。此時見有九階修士到來,自問再幫不上什麼忙,就自然不肯再留下。

他真正好奇的,是這似乎才還俗不久的尼姑。

「至於這位!」

趙嫣然把目光看過去,而後是神情古怪:「她說我是諸佛命定之人,說是只要我肯皈依,那麼無論讓她怎樣就好。說是諸佛有諾,必定可助我登聖境!你說好不好笑?」

宗守果然是笑了出來:「諸佛有諾,助你登聖境?這可了不得,孤要是你,早就歸入佛家了。平平安安,就成聖境強者,別人想都想不來。話說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嫣然卻沒好氣的道:「我怎麼知道?前兩日不是突破了七階?於是興起之下,跑出去尋人打架,戰了幾場。結果被這女人看到。也不知怎麼回事,死活都要跟著我,非要我加入佛宗不可,偏偏本事還不小。」

接著又一聲冷哼:「先不說那佛家千百世界,我雲界雖是有些特殊,可在那幾位眼裡,根本就不會在意我這條小小魚兒。即便是知曉了我趙嫣然,諸佛也不可能會同諾一事。當我趙嫣然,就這麼好騙?我看這女人,簡直就是瘋了,瘋子——」

那女孩聞言下意識的想要開口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雖略顯委屈,卻並無惱色。

雖被趙嫣然,罵成瘋字,也未有怒意。只淡淡道:「這是佛諭,以趙施主的身份,自然能知曉。不久之前,天下佛寺,皆有佛諭降下。說的就是施主之事——」

趙嫣然卻微微一哂。她是知曉不錯。可無論是法華宗,還是禪宗,又仰或是天台宗,淨土宗,都是對內容秘而不宣。

說知道這佛諭,到底說的是什麼?反正絕不可能是自己。

她趙嫣然別的沒什麼,性格也極端惡劣。唯一的優點,就是知曉自己的斤兩幾何。那佛諭,即便真是為她而降,總控也絕不會,就這麼背叛蒼生道。

她趙嫣然還想找男人呢,總要試試魚水之歡,是什麼滋味。才不會為了一個聖境,就跑去當尼姑,每天參經念佛,清心寡慾,枯燥的要死,一點趣味都沒有。

宗守卻是有些信了,看這女孩,眼眸純淨無限,神情至誠,不像是在說謊,也不是一個說謊的人。

觀其一身修為,竟然還在他之上,多半已經是聚成了自己法相,到了八階。以其年紀,在雲界的年輕輩中,絕對是最頂尖的那群人。

身份在佛家,也定然極高,說出的話,必定可信。

心中也頗有些輕鬆了口氣的感覺,不用原無傷提醒,宗守也知那日的大雪天兆,多半是自己的因故。

也知曉諸多佛寺異變,以及隨後的佛諭。

先還以為,這是因自己之故,如今看來,卻是他自作多情了。

嘿嘿一笑,宗守也是幸災樂禍的,看了這趙嫣然一眼。想不到這女人的氣運,也如此之濃。

那佛祖諭令,即便是不是指她,也多半與此女,大有關聯。

趙嫣然卻是分外的不爽,不耐之下,乾脆杏眼回瞪過來。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再敢笑試試看?

宗守大樂,可到底也不願太刺激這個真正的女瘋子。轉而問那少女:「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聞言,轉過頭看了宗守一眼。目中先是閃過了一絲疑惑之色,接著就又淡去:「貧,不!小女子淨音!」

「淨音?」

宗守心中微動,而後是恍然,忖道原來是她,怪不得感覺如此熟悉。

這應該是淨音,還年幼之時,看年紀都不到十五。不過這位在神皇時代,甚至神皇時代之後數百年,也仍舊名震雲界的淨音仙子,怎麼真麼早就還俗了?

滿腦子的疑惑,宗守卻也沒怎麼細思。而下一刻,就聽那一直沉默著的孔瑤,忽然開口:「不知君上,是準備把我在這裡,困上多久?那次的事情,是我孔瑤魯莽。君上若肯將孔瑤放歸,必定感激不盡!一應損失,也可三倍賠付!」

宗守微微一笑,並不言語,那孔瑤的眉頭也隨後蹙起:「說句冒犯的話,即便是如今,我也不看好君上。君上買來的那些靈兵靈器,瞞得過千城盟,卻絕難瞞得過凌雲宗。即便將孔瑤拘束在此,也是無益。孔瑤可以發誓,絕不會洩露半句。孔瑤自問,在大商朝內,還有些地位。若是消息傳回,陛下定然震怒。也此時乾天山的處境,似乎不宜再結強敵——」

宗守依然是不置可否,其實大商朝的人,兩日之前早已經到了。一位九階修士,加上三位八階。

若是以前的乾天山,這陣容確實堪稱強大,乾天山無人能擋。本欲是直接來奪人,可當發覺,這乾天山城之內,居然有八位九階坐鎮之後。這幾位便明智的退了回去,轉而是選擇派使者來試著交涉。卻都被任博與宗凌,拒而不見。

而孔瑤此時,除了無奈之外,更多了幾分疑惑不解。

卻聽趙嫣然一聲輕哼:「你還真以為他瞞住那些靈兵靈甲的消息,把你擒住,是為瞞過東臨諸宗?」

孔瑤聞言一怔,愕然望來。只見這接手宗政,使她動彈不得,又時候更使他難受欲死的女人,正是譏諷的冷笑著:「他要的是凌雲宗,以為那些靈兵靈甲,就是他的底牌,他的依仗!現在可明白了?」

那話音落時,孔瑤的面色就微微一變,是悚然而驚。

那麼自己被擒之事,宗守本就沒指望,能瞞過對手的耳目,說不定還會主動透露給那邊知曉。自己在乾天山,被困月餘,居然只是此人,一個惑人視線的把戲而已。

又只覺是好奇之至。這些靈兵靈甲,既然並非是宗守的真正杖峙驀,那麼這位乾天妖王的真正底牌,又到底是什麼?

宗守本來,是正欲形入到自己的修行靜室,準備閉關。

此時聞言,也不由停住了腳步,無奈的回頭看著:「你這女人,還真是多嘴!」

「該說是你性情陰險才是!」

趙嫣然把頭撇開一旁,不與宗守對視:「明明已經實力已可與東臨諸宗正面抗衡,卻偏偏還悶聲不言。要非我這次提前幾天到了乾天山城,真不知你手中,還有那樣的實力。虧我與韻蘭,差點為你擔心死!上古武烈國無敵鐵騎重現於世。你這是準備是將東臨諸宗,全數洗牌?只不知,我七靈宗,能否分一杯羹——」

「武烈國?上古無敵鐵騎?」

孔瑤低聲呢喃了一句,接著是瞳仁一緊:「是血雲鐵騎?你們乾天山,再現了血雲鐵騎?不可能——」

即便是功法與盔甲,都一應齊全,乾天山也絕不可能,湊出如此眾多的五階武宗。

「是真的!不但再現了,而且是沒有了缺陷的那種。兩個月之後,應可有四千二百血騎士!」

趙嫣然斜眼看過去,笑容意味深長:「所以說,如今更不可能,放你離開——」

宗守搖頭失笑,不再理會,踏步走入了靜室。此時萬事俱備,只等大戰起時。不過這兩個月,還有不少事情要做,要驅逐劍意。此番與原無傷戰,亦有不少領悟,許多生命潛能,都被激發了出來,需得潛心消化——

第524章 意料之外

五十日之後,在時空間隙,一條穩定的界河之中。

龍若的眼,半睜半閉。似乎是在發著呆,又似乎是想著什麼事情,凝然肅立。

靈微子就在他旁邊,也是差不多的神情,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而在二人身右處,還有著另一人。四十歲許年紀,名喚庚微,龍若需換其師叔。此時則乾脆是在旁盤膝坐下,修煉著內息。

三人已經在此處,等了足足六個時辰,卻都無半分不耐之色。

時間推移,也不知等了多久。靈微子『嗯』了一聲,睜開了眼。

只見一張信符,已是落在了他面前。並不用手碰觸,意念遙感了一番,靈微子的臉上,表浮出了幾分了然笑意。

「是掌教令符!道名宗已經答應了。這一次會盡遣其門下,二百道靈玄風士,助戰千城盟!」。

庚微子的眼神一亮,而是失聲一笑:「這可真是傾巢而出,十足死力。那宗守,也不知是否失心瘋了,居然在這時候,再得罪道名宗——」

道靈玄風士是六階的道兵,道名宗佔據著第二靈府,以僅次七靈宗的實力,也不過只三百多人而已。

肯一次拿出七成的實力,確已是傾盡全力,恨宗守已然入骨了。

靈微子卻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有宗未然被逼入沉淪雲海之事在先,道明宗與那宗守之間,本就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即便無有第三龍殿的恩怨,也同樣容不得那位妖王。殤月之死,只是助推而已——」

又笑著道:「如此說來,加上我凌雲宗的四百雲龍鐵劍師,上霄玄靈宗的二百上清玄雷士。及丹泉,玄素等東臨諸宗,光是六階道兵,就有千二之數。即便未有那千城盟,也足可粉碎乾天山有餘!」

「牛刀殺雞,也不過如此!」

庚微子微微頷首,眼眸裡面,全是譏誚之色:「可笑那宗守,從中央雲陸。購來那許多靈兵靈甲,就自以為有可挑釁我凌雲宗的一戰。遮遮掩掩,居然還想著要出其不意,卻不知中央雲陸所有靈器貿易,都在十大聖地宗門手中。只需稍稍一查,就知根底。其實若非是掌教,執意這一戰中,震懾那些心懷叵測的宵小之輩。今次哪怕只用三成實力,就可使這乾天山覆亡——」

二人在說著話,龍若卻一直都是神情默默,不曾插口。只那面上,卻泛著幾分憂色。

靈微子看在眼中,當下轉過頭笑問:「你可是心存不安?覺得宗門為了先前你肉身被斬之仇,就大動干戈,有些不值?」

龍若神情一凜,靈微子所問,與他心中所想,並不盡然相同,不過也確實道出了他部分心思。忙神情肅然,微微點頭道:「弟子確實惶恐!為了一己之恩怨,勞動整個宗門!」

靈微子卻哈哈大笑:「龍若啊龍若!看來你敗在宗守的手中,也未嘗不是好事。不似以前,似謹實驕。不過這次且放心便是!你當知你那師尊的性情,是無利不起早的。這雲界諸宗的掌教,有哪個會為了這一點小小的恩怨,而大動干戈?恩怨爭奪,無非都只為一個『利』字。所以你也莫要高看了自己,可知如今在乾天山治下,已經有兩條黃階大型的靈石礦脈,正在成形?」

龍若靜靜傾聽,到最後面一句,身形卻不由是渾身一震。

兩條大型的靈石礦脈?這個消息,他確未曾聽聞。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一旦傳出,必定是一場大亂。可令雲界諸宗,為之瘋狂。

要知一條中型的靈石礦脈,就可養百名六階道兵。出產的七階以上靈石,也可供應兩位以上的九階修士,平時修行之用。

而大型礦脈,則千人不止!黃階上等的靈石,也同樣多了十倍。

——可即便似蒼生道那樣,擁有三宗六門為支柱的頂級勢力。六階的道兵,也不過七千之數而已。

僅僅兩條礦脈,就可為一大派之基!

而數遍整個雲界,如今也只不過四條而已。

心中頓有所悟,自己那掌教師尊,插手東臨霸權之爭,為自己復仇不過是托辭,謀奪這兩條大型礦脈才是真。

「這條大型礦脈,我凌雲宗自然不可能獨吞,少不了要分潤給其他宗派一些。可若仍是在乾天山治下,那時我凌雲宗,卻只怕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正是你心中所想!」

靈微子也不再看宗原,一聲歎道:「若然我凌雲宗,未曾與宗氏父子交惡。那麼這一次,還可與之商量。未必就定要魚死網破不可。可如今,既然已經是彼此成仇,那麼下手便要更狠辣些,總要讓那宗守,無法翻身才好!」

「師叔說的是!說來說來去,還是弟子拖累了宗門——」

龍若一聲苦笑,心中也更覺不安。正欲說這話,那庚微道人,卻猛地站起身。

「那人總算來了!」

龍若立時停住了言語,靈微子也循著庚微的視線望去。只見這條靈河『上游』。正一個人影,疾飛而至。

似乎也察覺這三人的存在,那身影飛至大約距離百丈處時,忽然頓住的身影。細長的雙目,看了三人一眼,而後一聲冷笑。

「我說是誰,知曉這條出入雲界的密境,原來是你們凌雲宗之人——」

這便靈微子,先是笑靨盈盈,可此時見得眼前之人情形時,卻是微微一愕然。

此人面貌算不上俊俏,甚至可說是醜惡,卻有著一種獨特的氣質。使旁人在他身旁,就有如明珠之旁的沙石。

此刻也依然如往日一般,神態中帶著幾分癡狂。不過渾身上下,卻是氣息暗淡無比,更渾濁不堪。左邊臂膀,連帶著肩部,都已經徹底不見。甚至就連他,也可感知到對方體內,那處處梗阻的氣脈。

靈微子第一個念頭,是原無傷,怎麼會可能會受傷?而且如此沉重?這情形,距離身隕也是不遠了。第二念頭,是到底何人,能將雲界六絕劍之首的狂劍原無傷,傷重至此?

那原無傷,這時又一聲寒笑:「你可是覺得,我如今很狼狽?不意狂劍原無傷,也有如此淒慘之時?」

靈微子心神猛地一醒,心中雖確是這麼想,卻也知這些話,是絕不能言。哪怕漏一絲半點,也是不該。輕聲一笑:「怎麼可能?習武修行之人,怎可能就沒半點意外?我聽說域外世界,武道靈法,雖是大多不如我雲界。卻也有一些,凶險之極。原公子,還需小心為上!」

原無傷卻『嗤』了一聲,滿含著譏嘲之意:「少來這一套,你這假惺惺,到底做給誰看?想糊弄誰?可以說了,攔在這裡,到底所為何事?」

靈微子的神情,頓時微顯尷尬。不過他一向城府深厚,面皮有若城牆,臉上不現絲毫端倪的一笑:「其實公子當心中有數才是。我等此來,自然是為那乾天山宗守。還請公子,看在我凌雲掌教,當初曾援手的份上,出面挑戰此子。日期時間,都可有公子任選,只需在月內就可!此子近年聲名鵲起,龍殿之內,更曾親手斬殺一位九階修士,想必能令公子感興趣。我凌雲宗也自有手段,使此子不能不戰——」

本道是此言說出,以原無傷的性情,必當是欣然應諾才是。

可當話音落時。靈微子卻見對面這的神情,是異常的怪異。

「宗守?乾天妖王宗守,你確定?」

話音落時,卻是哈哈大笑。雖重傷未癒,卻依然是雄渾無比,中氣十足。久久不息,也越來越是瘋狂。

而靈微子面上,也終是露出錯愕之色。不獨是他,便連那龍若與庚微二人,也都是面面相覷,神情中都添了幾分防備。

只因這笑聲之中,竟是滿含著殺意。而原無傷的氣勢,也越來越盛。

「你們掌教的那點人情,我原無傷早已還了。那人我原無傷奈何不得,就只有拿你們幾人處處氣,或可稍減我心中之恨!」

恨字身落,三人都悚然而驚,都下意識的,想要拔劍。卻見那原無傷身影,只稍稍一閃,便到身前不遠。更一股強橫的魂壓,攜著萬鈞之勢,碾壓而來。

使庚微與龍若,都裡在原地,動彈不得。

「劍魄之境!」

靈微子一聲驚呼,近乎本能的,把自己的乾坤袋內的幾張法級的靈符丟出,打向那道身影。

卻只聽原無傷,仍舊是大笑如故。在那風火之中穿梭,瞬息之間,就已經到了三人頭頂。

只是一劍,便將那庚微的頭顱,整個削下。而後似也不願多留,與靈微子纏戰。身形一閃,又到了千丈之外。冷聲嗤笑:「我原無傷與你們凌雲宗的恩怨,就此了結!看在當年的面上,還有一句話,奉勸爾等。那個宗守,爾等還是莫要招惹為妙!那是無量之光,無盡之暗——」

當聲音消失,原無傷的人,也不見了蹤影,也劍壓也隨之消失。

靈微子與恢復了的龍若,對視了一眼,目裡一時間全是驚意與茫然。

第525章

在丹泉靈府,端坐在一間殿宇之外的軒轅依人,忽然張開了眼。視線半分不離那殿門,神念卻可感應到身後,一道聲音已至自己的身後。

「癡兒,你這是何苦?明丹師兄他素來英明睿智,此時閉關必有緣故。以師兄他的堅韌聰明,也絕不會出什麼漏子。依人你何必,要一直在這裡等候?」

軒轅依人峨眉一挑,這氣息,這話音,應是她的師叔詢丹。

「師叔,弟子無妨的——」

「無妨?你在這裡一等,就是兩年時光。甚至不肯稍離片刻,怎能叫人不擔憂?」

那詢丹老人,微微搖頭,滿臉的無奈之意:「你與寒逆水的婚事,確是我等做主。也是為了你著想,玄月木煌決的缺陷,必定需寒玄古丹才可解決。不過你若不願,那麼師門也不會強迫於你,這婚事可就此作廢。如此,你可放心了?」

軒轅依人,聞言卻是不悲不喜,仍舊搖頭:「弟子多謝了!只是弟子在此等候師尊,卻非是為了婚事——」

「非是為了婚事?那又是為甚?你這樣,簡直就是胡來!給我回去!」

語音之中,已經是帶了些許不耐。

「師叔!這怎是胡來?弟子在此靜修,似乎並不干犯門規。即便您是長輩,也不能如此——」

軒轅依人正說著話,就只聽身後,一聲冷笑響起:「卻是由不得你!」

當話落之時,一道勁風,驀地鼓蕩而來。軒轅依人,頓時微微愣住,眸中既有意外之色,也有悲切。

她本人雖無反應,可袖裡的那面銀光靈盾,卻自發的騰起到空中。

立時間化作丈許方圓,將軒轅依人的整個身軀,全數籠罩在內。

靈光一閃,便使得那強橫勁風,全數消弭。

「五階法盾?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詢丹一聲驚咦,定目注視著空中那面盾牌,片刻之後,卻是神情鐵青。

「原來是暗魔舍利,怪不得以你六階修為,就可催運——」

看清楚之後,詢丹便不去費力嘗試,冷哼道:「以為有這面法盾在,我等就奈何你不得?乾天山覆亡在即,玄山城也不能獨存,如今雲界,誰都護不得你。上霄宗已再次帶寒逆水求娶,那孩子很是不錯,我已答應了下來,就定在了五日之後。無論你情不情願,這門婚事就此定下,你準備一二——」

說完之後,卻是再不願與軒轅依人廢話。整個人化作了一道疾光,飛向了這丹泉靈府內,另一座山頭。

也就在須臾之後,一個人影,也現身在軒轅依人的身後,卻是一個年近三旬的青年,面上正滿含著苦澀之意。

「看來師門之內,還真是出了事情。他們到底還是忍不住,要動手了。這麼急著想要把師妹逐走,多半是欲在師尊身上,謀算什麼。可惜,始終聯絡不上我丹泉宗在域外的長輩——」

若是能得丹泉宗飛昇雲界之外的修士援手,此番之事,必可輕易解決。

好在看今日情形,料來那邊,也同樣未得師門長輩的支持。

否則也不至於,出此下策。

軒轅依人也是神情微黯:「是師妹連累了原定師兄!」

她一個女子,不能時時刻刻,都呆在這裡守候。許多時候,都由原定代班。

如今那詢丹等人,既已對她不耐煩,那麼也必定,不會放過原定。

那原定忙擺了擺手,示意無妨:「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原定一介孤兒,是師尊他拉扯長大。為師尊效勞,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又不在乎的一笑:「我也是掌教嫡傳弟子!若非是大錯,即便是宗門那幾位長老,也不能輕易懲戒。無外是尋個罪名,遠遠發配出去,眼不見為淨。倒是師妹你,如今該當如何是好——」

雖有這面五階法盾護身,靈境之下,破之不開。可若是那幾人,一心要將軒轅依人送離,卻有的是辦法。

軒轅依人也不說話,定定的看著上面,這面仍舊在轉動著的銀光靈盾。

想起了那日,宗守將這面法寶,送來之時。明明是近在咫尺,卻偏不能相見。

忽然那思念,就有如是潮水一般,在胸內沖湧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片刻之後,軒轅依人眸子裡卻忽而目澤一閃,微微笑道:「他早已經料道了!」

原定頓時愕然,全不知軒轅依人這句話,到底是什麼寒意。

此時的軒轅依人,卻又陷入了沉吟。心念裡,全是疑惑之意。

想不通那幾人,為何要如此?

宗門掌教,聽起來似乎是一派之尊。其實卻不過是丹泉宗,在雲界之中的管事而已。

那幾人到底是有何用意?真以為謀奪了丹泉宗的大權,域外的宗門前輩,就不會不聞不問,任由他們為所欲為?

實在不解——

僅僅半日之後,位於東陵雲陸北方的上霄靈府,位於這座靈山,最頂端處的凌霄寶殿。

寒逆水手中執著一張道符,正是若有所思。

「這麼說來,丹泉宗已經答應了下來?」

這殿堂之中,僅有二人。寒逆水之外,就只有一位玄袍老者,正坐在上首主位的蒲團之上。此時眼,正半睜半閉。

有資格坐在這裡的,只有上霄宗的掌教元空道人。

「正是!丹泉宗的厄丹道人,親自回信——」

「厄丹?此人是丹泉宗的丹法長老,地位僅次掌教。可為何不是明丹?」

「若是明丹,必定不會答應。不過又何需是他?」

元空道人一笑:「丹泉宗內患已生,大亂在即。那幾位急著將軒轅依人送來,大約是不欲此女,插手宗門之事。」

「弟子其實,早不在意那軒轅依人——」

「吾知!只是欲迫那宗守應戰而已!」

「不是說,那原無傷並未答應,反而將凌雲宗的庚微子,當場斬殺?」

「已換了另一人!刀君李無回,雲界之中,雖有六絕劍。可也有兩位用刀之人,不遜原無傷與絕欲!乾天軍勢鼎盛,名將如雲。千城盟一方,到如今亦是一盤散沙。大軍爭戰,仍有風險、而我東臨諸宗,若貿然插手戰事,說不定也會引動魔門與其他聖地宗門插手。倒不如將他引來,名正言順,把乾天山軍力,都聚殲於我上霄山下——」

見寒逆水,仍是皺眉不語,元空又是一笑:「只管放心!如今的情形,你已盡知。可覺得那宗守,還有翻轉乾坤之力?也不用擔憂龍影,此番不止是凌雲宗的那位,已然回歸。我上霄宗的祖師,也同樣在趕回。他若再出身,便是最後幾十年的壽命,也未必能有。必然不會再復兩年前,聚龍山故事——」

『聚龍山』三字入耳,寒逆水目中,就無意識的透出了幾分怨憤之色。此時他也不願,在元空面前遮掩。

兩年時間,那憤恨不但未曾被磨平。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的濃郁,愈發的塊壘於胸,逐之不散。在不斷啃噬著,他的心尖之肉。

對軒轅依人,他已經不在乎,甚至是憤恨。每當思及兩年前,那聚龍山的奇恥大辱,寒逆水便夜不能寐。

深呼了一口氣,寒逆水微微俯身,凝聲道:「弟子謹尊師命!」

眼神中,滿含著感激之意。

兩年前的恥辱,這一次,他也會親自返還給那宗守!

二人間的恩怨,是因這場婚事而起,最終是肉身碎滅,臉面無存。

這一次,他要當著這宗守的面,將那軒轅依人娶來!

讓此子,也嘗嘗每日痛苦焚心的滋味。不對!那個人,大約是領會不到了,真便宜了他——

寒逆水這番神情變化,元空都盡看在眼中,卻閉著眼微微一歎:「你這癡兒!兩年前之事,也是因吾太過草率之故,才至你受辱。師尊我,可一直都是有愧在心。此番若能把這段恩怨,能使你盡去心結,那是再好不過——」

……

東陵雲陸之東,那龍象城內。

龍象城主陽凡,同樣是手執著一張道符,也正神情變幻著。

「總算是來了麼?嗯?命龍象山城挑選精銳,匯同諸部,前往上霄山。命雄玉為統帥,節制諸部,率軍西進乾天山。呵呵,好的很——」

雖是在輕聲笑著,的陽凡眸子裡,卻是滿含著冷意。

這凌雲宗,到底還是不放心他。

乾天山下,圍殺宗守,乃是辛苦差事。最多事後,東臨諸宗會給些甜頭。

反倒是雄玉那邊,攻城略地,好處無數。

這是不願他龍象山的勢力,再擴張了。

旋即之後,陽凡便不去在意此事。這情形,也早在意料之內。

若是凌雲宗真放心,他才要疑神疑鬼。

這一次,能夠除去乾天山這個,有可能一統雲陸的強敵,就已心滿意足。

「宗手!」

猛地握拳,這滿含恨意的聲音,幾乎是陽凡從牙縫中,一字一句的吐了出來。

猶自記得兩年前,自己那青梅竹馬的侍女,慘死在那弱水劍下的情形。

如今一切,都可了結——

又心中一動,拿起了另一張符。微微疑惑,也不知那宗守,到底是施了很等手段,居然召來這許多九階修士。

這難道是來送死?

不過大約,應是無妨——

第526章 大戰將臨

「啊嚏!」

乾天山含煙宮內,宗守猛地一個噴嚏。猛地從入定中,甦醒了過來。

心中是暗自奇怪,忖道今日這是怎麼了?以自己的修為。最近也未曾重傷虛弱,不可能會是感冒。卻是噴嚏不絕,怎麼就這麼多人在想他。

說起來,自己胸中也確是心潮迭起,無法平靜。這應該便是武修靈師,到了高深處時的『心潮感應』吧?

等候已久的時日,應該到了。

也就在這一瞬間,宗守忽的只覺自己的右臂。那滴潛伏的龍血,忽然一陣波動。一股浩瀚的異力,引動周圍靈能,不斷震動著。

也使他的魂海之內,一陣陣潮湧。

「是敖坤——」

這滴真龍精血,正是敖坤所有。此時宗守,卻能感覺這滴血液,正在變化著。

——似乎在昇華,如今的宗守,更難窺其奧妙。只能依稀感覺,這滴龍血,愈發的純淨了。更轉成了純金的顏色,勾動著天地大道。

只是方纔,散發出了幾縷氣息,便令他有被壓迫之感。

宗守不由抬頭仰望,看向了天際。此時雖是名為『靜室』,可不久之前,那屋頂卻被他不小心打穿了。故此能把漫天星空,都映入眼中。

其實敖坤不在雲界,自然也不可能在星空之上。此時應該是在域外,某個世界。他只是下意識的,做出這個動作。

「這情形,應該是突破了聖境了吧?」

口中呢喃著,宗守卻能確信。此時的敖坤,已然登聖——

也愈發的奇怪起來,到底初雪當日吐出的那玉珠裡面,是什麼東西?竟不但能使敖坤,修為盡復舊觀,反而更進一步?

不過這個疑問,注定是無解。

倒是心中,徹底安定了下來。據說凌雲宗的祖師,三千年前就已經是聖境中期的尊者。

據說這一位,是交遊廣闊。說不定,能拉來一兩位幫手。

不過無妨,龍影是巔峰武聖。按韓方的說法,是半步至境,只待心結已解,就可渡劫,三五人,應該能頂得住。

至於道名宗,應該還是神境。而且還是兩位,一個是神境圓滿,一個神境初期。上霄宗,也同樣是神境巔峰——

他前世在神皇遊戲裡,雖是混了五六十年。可對那個時代,最頂尖的上層人物,卻並不是很瞭解。

這些消息,都是自得蒼生道。應該不會有錯,應該——

實在不行,也只好請蒼生道出手了。

收束住雜念,宗守又握緊了手中的『斷秋劍』,心意冥冥,若有若無,盡力於此方天地貼合。而後猛地一劍,往前刺出。

劍式平平無奇,只是平常的一個前刺。可這一刻,這『靜室』之內,卻是狂風頻起。

而宗守身後,也兩條龍影現出。不過這一次,卻是嘗試著,凝聚為一。

可就在即將聚合,一條隱隱約約的六爪龍形,將要現出之時。卻驀地扭曲,而後爆散開來。

本來被宗守控制著,約束在劍尖一點的劍氣,也頓時爆裂,四下激射。

這本就片瓦全無,只剩下廢墟的室內,頓時被催殘的更加不成摸樣。

罡風過處,乾脆把所有一切,都夷為平地!就連百餘丈外,其餘的房屋,也不能倖免。

好在此處,除了弱水,在就近護衛之外,並無他人,沒人傷到。

「果然還是不行!」

宗守一歎,看向了手中的斷秋劍。知曉不能再練下去,這口劍需要時間蘊養修復。否則即便是以其法寶級的材質,也難承受。

這兩個月時間,他一直就在研究這個,與原無傷一戰,暴露了他許多缺陷。宗守不再滿足自己的九九真龍劍,只能以疊加之法施展,將那一戰中領悟的東西,全數消化之後。宗守就開始嘗試著,將九九真龍劍合一。

從最粗淺處開始,嘗試著,先將他最熟悉的雷霆龍劍,與浩炎龍劍,合而為一。

而媒介,就是太初之氣!他當初觀睹到的太初之核——

宇宙緣起於一,亦終結於一,只需以太初逆推便可。

雖是屢次三番的,以失敗了局。可宗守越是嘗試,就越清楚明白的知曉,自己確實是最正確的一條道路上。

這條路,也適合他自創的元一劍訣——

此時已遇瓶頸,再繼續下去也是無用功,宗守也沒換劍再嘗試的意思。

而是定住了身影,靜觀元神。

他魂海之內,如今又多了無數個真符靈禁。自從乾坤二字,融為宇字之後,空出的那一個符位。如今已有了替代,是一個『死』字符。

未用他以前考慮的冥字,而是這個『死』字符。

只因此字,可更好的詮釋死亡法則。再還有,就是那陰陽二符,如今也已經有了融合的跡象。

將兩道符,演到了極處,也就是一。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其中二,就是指的陰陽,是太極。這也是大道,位可與宇宙二字同列——

也就是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三生萬物。

再就是五行,同樣可歸為一。

這個一,並不是『字』,而是一個無法述之於口,也不能以文字書寫的圖形。

可以喚它為『無極』,也是可以說是『太初』、原點、太一,太始、等等等等——

可惜宗守,還不能盡知奇妙。離合而為一之日,極其遙遠。

不過卻已在愈做準備,與『死』字對立的,就是『生』字,同樣是接近天地本源的大道。

最後還有一個『合』字,宗守同樣在魂海之內,聚結了幾十個真符靈禁,以待日後。

不過此時,他觀睹元神,卻並非是為這些新結不久的真菉靈禁。

心念一起,魂海中那黑白二洞之間。忽然間兩道真符,光華閃耀。

隨著宗守意念,那『吞』、『淨』二符,在以驚人的速度,在快速完善著。

當最後一條靈禁添加其上,兩道真符靈禁,立時閃耀出金色的光輝。無數條靈紋,四下蔓延。與其餘的真符,結合更是緊密。

不過更多的,卻是與那黑白二洞,緊緊連接在一起。

整個過程,用不到數息。二符一聚。宗守就輕輕鬆鬆,跨過了第八階的界限。

魂海立時再次擴張,這次竟是一直延展到元魂之內,充斥著每一個角落。竟仍未有停下的徵兆。

若是以前的宗守,神魂殘破,必定是要立時碎裂。可是此時,卻在那浩瀚的魂力支撐著,不斷的向外膨脹著。

直到宗守神魂,整整增長了一倍有多,這變化才停止了下來。

整個過程中,宗守是一點異色也無,定定的立於原地等候著。

就這麼平靜無比,無驚無險,毫無徵兆,更無異像的,就跨過了靈師八階門檻。

此時的他,已是八階塑形!

並指為劍,一指點出。宗守體內的真力,立時從指尖激發,與魂力合一。立時一道劍氣,虛空凝成。

——是靈武合一!

雖未用劍,以他以融合一條天脈的真力,再配合那八階的魂力。劍氣之盛,卻依然是要勝過了兩月之前。

若是換在此時,與原無傷一戰。那位劍狂,恐怕是無法在他手中逃生。

更可貴的事,他如今已不用期待自己的人品,靈武合一,已經可以隨心所欲的施展。

那一日,雖是凶險無比,可是事後的所得,也是豐厚之至!

滿意一笑,宗守又御劍而起。飛往了城外。往北面那邊的兵營趕去,在數十里外,並不覺有什麼異樣。可一當靠近,卻只覺是一股股浩蕩的氣血經芒,匯在一起,直衝霄漢。

這是有乾天山的高階靈師出手,借助那邊的靈陣,把這異象遮掩。

否則那早已有四千數目的血雲騎,根本就是無法藏住。

這次宗守是臨時起意,獨自一人跑了過來。這數千血雲騎,都未聚在一起等候。而是分成了十數部,一部分是散在營地之中修行。

宗守特意請那明都烈河出手,將幾條龍脈,暫時聚於此地。使諸多血雲騎士,都能獲得足夠的靈能。

再還有部分,卻是在不遠出的谷底中,在訓練著隊列與騎陣衝擊。

當宗守劍光,降下後的片刻,尹陽也匆匆趕至。身旁除了幾個血雲騎的都統之外,還有一人,正是令雪雲。

「君上,怎麼忽然就過來了?」

見宗守並不答話,而是以審視的目光,四下梭巡著。尹陽乾脆也不再聞訊,直接道:「四千三百五十人!其中六百,是新入血雲騎不到一個月。血騎殺心訣,還不怎麼熟悉。陣戰之道,也極生澀。不過若只是跟隨衝陣,料來是無需擔憂!」

又看向了身旁那令雪雲道:「這些天有令前輩,親自講解武學,我等皆受益良多。便是尹陽,這些日子,也覺武道大有進境——」

此時的令雪雲,卻是心情複雜難言。至今都記得,當宗守將他帶到此間,看到這裡匯聚的血雲騎時,心中那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位妖王,是大大方方,不做絲毫隱瞞。也知這位,其實也無需瞞他。

只因凌雲宗,即便知曉。只怕也逃不過,被驅逐出東臨的結局——

看到這裡之後,他才知曉,是自己小看了這位君上。轉而感覺那凌雲上霄二宗,真是可笑可憐,亦復可悲——

宗守此時卻是看向了丹靈山方向,心中不知為何,越來越是無法平靜。

應該是開始了,果然,還是要對依人下手——

第527章 大軍東行

「君上,可是已經準備動兵了?」

此時出言之人,卻是尹陽身後的一位都統,統帥著一部三百人的血雲騎士。言語之內,微含著興奮之意。

此時血雲騎內六階的玄武宗師,亦多達四十餘人。大多都以前宗未然的部屬,借助靈螈血精丹之力,從武宗境突破到六階,也成為血雲鐵騎的中堅。

而在這位都統身旁,旁邊幾人,亦都是神情微振,萬分期待的,注目了過來。

便是一向沉穩的尹陽,眼眸之中,也多了幾分躍躍欲試的神采。

血雲鐵騎,號稱上古縱橫無敵,幾乎不敗。雖是因宗守才得以重建,然而這兩年多來,真正在這支騎軍上,耗費無數心血的,卻是他。

可自從成軍之後,這血雲騎就一直奉宗守之命潛伏,不得現與人前。不止是下面的人在鬱悶,他這個血雲督帥,也同樣是有了些迫切之感。想要見血,想要展現爪牙,讓世人知曉,乾天山城,還有他們這一支無敵鐵騎!

血雲騎的輔修功法,既是名為血騎殺,自然需要用血來澆灌!

宗守仍不置可否,也看出眼前這些人的眉目中的求戰之意。倒是樂見其成,軍伍之中便是如此。若是全都老老實實的聽命,有如綿羊,反倒需要擔憂。

正欲言語,卻只聽遠處,驀地傳出一聲清嘯。一道血光煞氣,在兵營之內沖天而起,把眾人的視線。全數吸引了過去。

尹陽的眉頭微挑,而後就又平復了下來:「是宗原——」

語音落時,宗原的身影,果然從遠處一處帳篷中重出。手提著一桿血色大戟,也到了宗守的面前。

眸中開始時還微現血意,可瞬即之後,就又淡去無痕:「君上,宗原幸不辱命!這門輔修心法,已然成了。」

宗守聞言一笑,他也猜測,這傢伙破關之時,便在這兩日之內。

宗原修行,是以雷系的功法為主。與血騎殺並不相合,所以宗守,一直沒令他修行這門輔修心決。

直到三月前,成黑白二洞法相,又觀太初之核,有所領悟。才將這門與吞天元化,頗有相通處的功決,稍做改良。

宗原用的雖是槍,可戟乃是從戈演化而成,而槍也起源於戟,由戟簡化而成。本就有相通之處,用這畫戟,當可保留九成以上的戰力!

若他不在,宗原可代他坐鎮大軍——

「成了便好!也罷,你等既然一心求戰,那就如爾等所願!尹陽,遣幾個人去代我召集諸軍。血雲鐵騎,玄狐鐵騎,近衛騎,皆隨我出戰!」

眾人先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後,才反應了過來。先是面面相覷,眼透著不敢置信,與狂喜之色。隨即就紛紛四散,往各自的部屬,急行而去。

尹陽更是猛地一手搶過自己部下的號角,放在唇邊吹響。而後那蒼涼的號角聲,就忽然響徹天際。

一霎那和時間過後,無數的奔雷之聲,就從四面八方紛紛響起。

先是四千三百五十位血騎士,都整整齊齊的列隊在營門之前。幾乎所有人,都眼含著興奮之色,雖是戰意昂揚,身形卻是沉穩如山。

緊隨其後,又是數萬騎軍,陸續奔騰而至。三千玄狐騎,都是銀衣銀甲,騎著銀鱗踏風獸。聲勢雖是差了血雲騎不少,可當飛馳之時,卻也氣勢駭人。

幾乎所有成員,都是靈武雙修的先天強者,身具狐族血脈,精擅脈幻術。便連身上的兵甲,也是加持了幻術,一眼望去,是如影如霧,彷彿是千軍萬馬,令人幻境重生。

近衛騎則更遜色數籌,可邱為治軍有方,整整三萬騎士,馬蹄急踏,卻幾乎是同起同落,猶如一人。到得這山谷之內,也是靜靜的騎馬肅立,身軀彷彿標槍一般筆直。

虎中原與靈玄幾人,亦在其內,各自統領一軍,面上也泛著紅光,熾熱的目光,不時往宗守注目過來。

也就在著整整四萬騎軍,紛紛匯聚之後。天空中,又是幾道光華降下,正是在乾天山上潛修的幾位九階供奉。

那當先二人,正是明都烈河。方一把遁光散去,明都便已是迫不及待的,朝宗守問道:「君上!大軍集結,可是準備動手了?」

「正是!宗守準備往那上霄山一行——」

宗守笑了笑,微微頷首,而後又凝然道:「有勞二位,攜十絕穹空大陣,隨我出戰!」

明都烈河的面上,都微微一喜。對視一眼,眼眸之中,都是驚喜莫名。

幾乎忍不住,要當場大笑出聲。卻自持身份,不願在眾人面前丟人現眼,強行壓抑著,才未失態。

——等了足足三月時間,這一戰,終於來了!

宗守接著,又朝其餘幾人一禮道:「令供奉與虎供奉,可隨我同往,為明都烈河兩位供奉護法!其餘幾位,還請帶我坐鎮諸軍!」

除了宗非之外,其餘幾人都忙還了一禮。都知曉乾天山與千城盟的邊界,寬達近萬里。戰線綿長,就人之中,是必定需要幾位留下,各自鎮壓一方,防範千城猛與東臨諸宗。

而幾人心情,此時雖不如明都烈河那般,卻也是相差無幾。

尤其是出身乾天山四大部族的五人,看那血雲騎的眼神,更是有些異樣。

這是他們妖族四部,在雲界的立身之基。也是日後,稱雄東臨的至強騎軍。

又怎能不令人,對這支上古無敵鐵騎,戰場上縱橫無敵之姿,期待備至?

宗守此時,卻在望著東面,眸光閃動著。

「上霄玄靈宗,我已準備來了,不知爾等可以準備好?」

……

四萬鐵騎,都是一人三馬,只隨身攜帶七日的糧秣,輕裝而行。

此時的乾天山,雖是有著好十幾隻小乾坤袋,可即便裝滿了,也只能供養四萬人,大約一個月所食。

先天之後的武修,都食量劇增。而似武宗境。若是一場激戰,劇烈消耗之後,一頓就可吃下一石。

故此即便是有著好幾百丈空間的小乾坤袋,其實也支撐不了多久。

宗守卻毫不擔憂,一直往東面疾行。有隨隊的幾百名靈師,以幻法籠罩。形跡雖是瞞不過人,卻可把血雲騎的血氣精芒牢牢遮掩。

僅僅在七日之後,四萬鐵騎,就越過了若海山脈,抵達玄山城境內。

而就在宗守抵達玄山城外之時,便只見同樣一支騎軍,已經在這裡等候了。

——粗略一數,竟足有兩萬!內中的先天強者,就有六千。財力充裕下的兩年經營,玄山城的玄甲風龍騎,此時也增至四千之巨。

而那為首之人,正是軒轅通,還有林詩娜與羅閻幾人。

宗守單騎出陣,才剛馳至幾人身前。就聽軒轅通神情淡淡的言道:「半個時辰前,丹泉宗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其門中詢丹,厄丹幾位長老,已經應允了上霄宗的求婚之請。此時正將依人,送往上霄宗——」

宗守卻只是目光閃了閃,就又平靜如故。他早便料到了,情形會是如此。

玄山城在丹泉宗的經營,比乾天山還要更早些,又因軒轅依人之故。故此能夠比他更早,知道這消息。

倒是林詩娜,此時卻是不爽之至,陰沉著臉,一聲冷哼:「我看他們,真是不知死活!」

視線卻不離不遠處那隻,正停下休息的血色騎軍。眼眸中是異澤連閃,忖道這就是血雲騎?當真不凡。

上古之時的血雲鐵騎,是僅僅三千,就能滅一國一宗的存在。

雖是五階道兵,卻有著不弱六階道兵的威勢,更人數龐大,故此無人能擋。

宗守麾下,竟然已有四千之數。這樣一隻鐵騎,即便是她的師門,也要敬而遠之。

不知不覺間,自己這女婿,竟然已經是經營出了一個,可與雲界諸宗對壘,也毫不遜色的龐大勢力——

當初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以為那寒逆水是良婿。如今看來,仍舊是渣。

被羞辱了一次,居然還不肯罷休,這豈非是自己找上門來尋死——

宗守知曉自己這丈母娘的性格,卻沒怎麼理她,笑了一笑。便又轉望軒轅通:「怎的朱君侯將軍不在?」

玄天山諸將,他最看好的就是此人。比虎中原還強些,與邱為同樣,是日後可獨當一面的大將之材。

「君侯?他在城中。」

軒轅通視線,也同樣看著那只血色鐵騎,面上全是讚歎之是。

「我自己女兒的事情,總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這次我隨你一起過去。玄山城,需他坐鎮!」

宗守怔了怔,接著便又一聲失笑:「乾天山的玄甲風龍騎,亦是百戰精銳,聞名雲皆。宗守是求之不得,如此,那就請岳父,隨我一起至上霄山一行。岳父一生滅城無數,想來還未曾滅過一宗——」

軒轅通頓時哈哈大笑,滿蘊著豪情壯志。

「好!好!好!軒轅通這一生,還真未曾見過一宗之滅。我軒轅通自問沒這本事,守兒你去有滅宗滅國之力。能親眼看著這第三靈府覆亡,也是幸事!」

宗守一樂,正欲轉身,回到自己軍陣之中。後面林詩娜卻再次出聲,把他喚住。

第528章 死字怎寫

觀雪城位於東臨雲陸東北,是一處平平無奇的中型城國,大約據著兩千里之地。

位置偏僻,也不是什麼要道,土地也只能算是貧瘠。便連稍稍高階些精獸,似乎也看不上眼,數量極少。不過卻因地處上霄山下不遠,有上霄玄靈宗的威懾之故,此處一向都還算寧靜平安。

甚至其城主本身,也是上霄宗的記名弟子。

相較與雲陸混戰連綿的其他所在,此地雖是窮苦一些,卻宛如是世外桃源一般。

故此小小一片貧瘠之地,竟是匯聚了五六百萬人口。

不過這一日,已經持續了近千年時光的平靜,卻終被打破。

先是遠處,傳來一陣陣轟鳴之聲。緊隨其後,竟是連空氣也開始震盪。

不但城牆上那些承平已久,性情早已經怠懈了的守卒,紛紛是驚疑不定。

便連城中的所有上層人物,也亡命般,陸續飛奔到了城牆上。

而僅僅片刻之後,就只見一團黑壓壓的烏雲,正從天邊處,向這邊疾湧而來。

明顯是有靈師,以幻術遮掩過了,看不清楚內中的情形。卻依稀可覺,正有無數的鐵騎,在內中疾奔。

而城上的諸人,則都是心中冰涼一片。待得到近前時。有六階之上靈師,以靈目洞照,更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到底是哪裡來的騎軍?整整七萬之數,至少也是秘武師的境界。好強的氣血精芒!先天強者,怕是至少八千——」

「何止!我看一萬五千都有,坐騎居然也都是馭風駒。當真是強軍!這旗號倒是有些熟悉,乾字和宗字,難道是西面乾天山那位妖王?好大的聲勢!」

幾乎所有人,都是面色青白,無半分血色。直到望見這黑壓壓的雲團,並不攻城。而是直接從城旁飛馳而過,才都輕鬆了一口氣。

接著卻又愕然,露出了不解之色。

「往這方向,難道是要去上霄山?」

「記得乾天山與上霄,似乎是大敵?那位妖王,難道是瘋了?這時候趕去上霄靈府,豈非是尋死?」

「說來昨日,城主大人曾收到了請柬,說是三日後,是寒逆水與丹泉宗的軒轅依人大婚之禮。難道是為此事?」

「那位妖王,多半是為此而來。兩年前就有一次,未婚被奪,那宗守豈能忍受。可惜了,其實若那位妖王能忍一時之氣。未必就不能成霸業、這次卻要折戟沉沙——」

「哼!好大的氣勢!這點軍馬,就敢去上霄山,當真是不要命!」

就在同一時間,在觀雪城的高處,那雲層之中,同樣有兩人,俯視著下方的那團黑雲,神情自若的議論著。

「還不錯!居然能有如此實力。七萬精騎,至少有一萬七千人,乃是先天。所有兵甲,居然也都是二階之上的靈器。倒是比我意料之中,還要強上不少。」

說話之人,正是厄丹,眼透著慎然之色。此時在數千丈高處觀望,更清楚一些。

也可觀覽全局,此時可以發覺。那上霄山周圍,赫然數以百萬計的大軍,正分佈在四面八方,不到兩百里處。

就這樣駐守在那些,毫不做任何掩飾。宛如一個巨型的口袋一般,正等候著獵物落入網中。

而在上霄山前,更是三十萬精銳,正是嚴陣以待。是真正的精兵,同樣全是秘武師之上的修為,也都有這靈器兵甲。

分成了三十個方陣,列於山前。望之就宛如磐石,宛如雄山。讓人不自禁的懷疑,這世間能夠有什麼樣的事物,能將之撼動!

「這樣的精銳,來的越多。乾天山也就輸得越慘。只需這一戰,就可元氣盡失。一萬七千先天,這數目已可比擬那前六位聖地,可這又能如何?乾天山那位妖王,雄才大略。只可惜這性情,還是不夠忍。明知是陷阱,居然也敢一頭鑽進來。不過如此也好,此事可徹底解決——」

當詢丹說話之時,厄丹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下方。整片『黑雲』最中央處的所在。

「那個地方,以我之靈法,居然看不透。」

「應是明都烈河!」

那詢丹回思片刻,而後微微皺眉:「記憶之中,詢丹曾與明都戰過,卻差點身亡。二人皆是符靈宗餘孽,百年前就是符道宗師,二十年前那場大戰,都能以一敵四,事後更能安然逃遁。詢丹厄丹,也是因此受創。若非如此,你我絕無機會。不意二十年不見,這二人居然仍未跌落境界,靈法倒更是了得了——」

雖是在說著以前的經歷,他卻一概以『詢丹』稱之。就彷彿說的,不是自己一般。

那便厄丹,也不以為意:「那位妖王,恐怕手段不止於此,在藏著些什麼。」

「故弄玄虛而已!」

詢丹不以為然的一笑:「難道師兄以為,今日這一戰,宗守能勝?」

「也是!」

厄丹點了點頭,同樣不覺得,宗守能有什麼辦法,破開這殺局,隨後便看向那上霄山巔。

「那邊估計也要開始了,你我做為依人外家之人,不能失禮。需得先他人一步之時,寒逆水大婚,雲界諸宗都必定要遣人來觀禮。正好可觀雲界虛實——」

一邊說著,厄丹一邊往那東北行去。腳步不緊不慢,卻正好趕在下方,那片黑雲之前。

……

「已經來了,距離三百里!只需兩個時辰,就可至乾天山下!」

上霄靈府之內,一處偏殿之中。寒逆水正是目光瞇起,看著身前,那片雲光幻鏡。

上霄山之上,設有大陣,可細觀上霄山周圍三百里之地。

而此時在寒逆水的眼前,那數百外,正洶湧而來的騎軍,近乎是纖毫畢現的,現於他眼裡。

大部分的幻術,都被大陣洞察。故此這七萬鐵騎,一應虛實,都完整展現。

只有那最中央的部分,仍是黑雲籠罩著,看不清楚。

自然也尋不到,宗守此刻的所在。

不過寒逆水卻能感覺,那個人,必定就在這騎軍之內。

只一想到,不久之後。就能與自己這生死大仇見面。寒逆水就覺自己的體內的血,在不斷的燃燒。胸膛之內,幾乎要沸騰起來。

只可惜,這一次他是無法親自將宗守的頭顱斬下。不過能親眼見此人敗亡,卻也能稍解心中之恨!

——還有軒轅依人,兩年前自己丟掉的臉面,自己要一點點的撿回來。要將那人,打入到深淵地獄,永不得翻身——

一思及此,寒逆水不由望了身側一眼。只見軒轅依人,正坐於一旁的木椅上,眼瞼微合著,甚至都未往這邊,看上一眼。身上也是尋常的裝束,不似他這般,換了一身大紅禮袍。

依然如三日前,此女被被送來之時的摸樣。

即便上霄宗,也無可奈何。門內八位九階修士聯手,也無法破開此女隨身所攜的那面五階法盾。

靈府不似聖地,更遠不如穹境。門內這萬年來,雖有不少的靈境神境修士,卻都無法進入此界。

凌雲宗聖地,倒是有兩位靈境坐鎮,卻礙於幾位護界尊者警告,不能輕離。

因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軒轅依人,在法盾之下逍遙自在,而奈何不得。若非幾位九階修士,一直強行約束著,此女甚至可直接離去——

「軒轅伯父,也在其中。還有玄山城,兩萬精騎!依人你還不願改變心意,一意如此?」

微一揮手,散去了禁法。使那幻鏡消去。寒逆水緊握著拳,轉過了身:「難道真要眼見著,你們玄山城精銳,盡數覆亡在此,才肯干休?」

軒轅依人終於張開了眼,無論神情言語,都如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平淡:「兩年前,我曾為宗守,煉製過一種靈螈血精丹。不知你們上霄宗,可曾知曉?」

「靈螈血精丹?這是什麼東西?」

寒逆水一怔,靈螈他知道,是上古時的一種神獸。

可靈螈血精丹,又是什麼樣的東西?

「不知道?那麼你們又可知,仍是兩年前,宗守與崆器宗第一筆交易之物?」

軒轅依人一笑,眸光是燦如星辰:「所以依人一直就覺得,你們上霄宗,真是不知『死』字,到底是怎麼寫的。」

寒逆水不由皺了皺眉,若非是確認此時的軒轅依人,確實是神智清明。他幾乎就要以為,這女人大約是瘋了。

旋即就搖了搖頭,大步行了出去。這軒轅依人到底是什麼想法,他是毫不在意。

只需宗守隕亡,擒住了軒轅通,就不愁此女不就範。

此時在靈府掌教正殿,同樣有幾人,正在觀睹著幾百里外的情形。

元空道人,自然是在上首主位。而靈微子,則坐在側旁。幾乎與元空並列,也是尊位。

「果然都是精銳!這宗守二年經營,居然有如此實力。若單只是我上霄宗,只怕難以應付。即便是勝了,也要損失慘重。」

「所以此子,才更是留不得!再過得一兩年,就更加制不住他!」

靈微子一笑,而後是忽的皺眉,看向下方:「龍若,鎮靜一些——」

第529章 似有變化

「所以此子,才更是留不得!再過得一兩年,就更加制不住他!」

靈微子一笑,而後是忽的皺眉,看向下方:「龍若,鎮靜一些,莫讓大家見笑——」

眾人聞言望去,就在下方左首處,龍若正是雙目赤紅,身軀微微輕顫著,手握著劍,青筋暴起。一縷縷凝而不散殺意,洩於體外,滿殿可覺。

此時龍若也是一醒,而後朝著諸人歉意一笑:「抱歉了,方才是龍若失態!大仇將至,這心緒竟壓制不住。」

殿內諸人,都是一笑,便連靈微子,也是莞爾,並無責怪之意。

換成龍若這情形,只怕任何人,都會如此。並無什麼,可值得譏嘲之處。

「我那徒兒,估計也是如此。」

元空道人正這麼說著,恰好便見寒逆水,走了進來,神情也是異於往常,不由微微搖頭:「且稍安勿躁,靜候便是!那宗守此時,無論如何,都已無法逃出我等掌中。」

又朝著右側處,另一人道:「李道友,這一次,就全仰賴閣下了。」

寒逆水與龍若聞言,都眉目一凜,看向了對面。只見那邊也是一位二旬青年,雖是有著無回刀君之名,卻是容顏清雋,透著股濃厚的書卷氣。

李無回卻皺了皺眉:「我盡力便是,既然是當初我師尊欠下的人情。由我來還,也是應當。只是感覺此戰,大不公平——」

元空道人一笑,卻沒理會後面這句。正要先使乾天山所有精銳,覆亡在此。使那人心境動搖,才可有十足把握,使李無回戰而勝之,取其性命。

若然真是公平一戰,以宗守在龍殿,斬殺殤月的強橫戰力,李無回未必就一定能勝,除非是換作原無傷——

不由暗暗可惜,也不知那人,到底是發的什麼瘋。未戰之前,就已損失一位八階。

若然是他,這次必可安枕無憂。

這時那龍若的上首處,又再次傳來一聲驚咦。

「是崆器宗的人,他們居然也趕來了。我記得崆器宗的掌教,也是位睿智之人,這次難道是瘋了?莫非吃了豹子膽——」

這個聲音,諸人不用去望。也知是道明宗的長老霧月真人,自殤月死後,此人在道明宗,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山。

此來一是為來觀禮,二卻是為了乾天山宗守。

元空道人也同樣是驚怔,看了看殿前的雲光幻鏡。果見那天際間,數千靈光正一一降下,落在七萬鐵騎軍前。

然後心神忽然之間,就有了些不安。崆器宗至半年前起,就徹底倒向了乾天山。可一直以來,卻都無什麼動作。

那時可說是擔憂諸宗清算其為乾天山,代購兵甲之事,而站錯了隊。卻又不願得罪他們太過,故此行事畏首畏尾,還算正常。

可在這關鍵之時,卻偏偏出現在這裡,就使人不由自主的,開始了聯想。

既然明知是陷阱,明知是東臨諸宗,已經設下了陷阱,為何那崆器宗之主,還要傻乎乎的跳入進來?

難道是那邊,認為勝算,在乾天一方?這怎麼可能?

寒逆水也同樣是楞了楞,下意識的,就想起了軒轅依人,不久之前說的那句話。

——那麼你們又可知,仍是兩年前,宗守與崆器宗第一筆交易之物?

——一直就覺得,你們上霄宗,真是不知『死』字,到底是怎麼寫!

先前不在意,這時卻感覺胸內有些心驚肉跳。本能的感覺,這句話應該是重要之至,也是崆器宗,倒向乾天山的關鍵。

正猶豫著,是否要將這幾句話說出口,那元空道人卻一聲輕笑,站起了身:「不管他們,既定要求死,那就成全他們便是!厄丹詢丹兩位道友已到了,諸位隨我一起取迎一迎如何?還有那人,雖是身隕在即,與我等諸宗,也是大仇,可無論治國還是習武,都是奇材。你我等人,就在山前觀睹便是,也算是尊重。這等人物,當真可惜了——」

……

「好一座靈府!」

此時在山下,軒轅通正驚歎著,仰頭上望。

靈府與聖地同樣,都是先天聚成。是一種既在此世之內,又在此世之外的空間。某種程度而言,比穹境還要完整。

而那上霄靈府,這在這那山巔處的所在,幾乎是獨成一界。

而在山體之內,更被上霄玄靈宗的修士,抽取來整整二十四條龍脈,聚於此間,以供宗門內的低階弟子修行,不但是強過了乾天山,更非是玄山城能夠比擬。

遠遠眺望,就可見山巔之山,有著五彩靈雲,靈光閃耀。這是靈能充裕,所產生的異景。

旁邊喬翰,亦是目透著艷羨之色。這上霄靈府,可比他們崆器宗的那座先天靈府,強的實在太多。

光是能供養的九階修士,就可增一倍。而武宗以下,更可多數倍之巨!

不過更多的就是期待,按照與那位妖王的協約。今日之後,這座上霄山,就是他們崆器宗的了。

宗守卻沒什麼感覺,從穹境裡面出來的人,自然對這靈府,不怎麼看的上眼。

他前世最羨慕的,其實是太靈宗。如今身為穹境弟子,論到修行的環境,哪怕是洞天,也未必就能強過穹境。

此時卻正在與崆器宗的宗主天器真人說著話,崆器宗其實並非道家一派,而是傳承自上古墨家。故此其宗主,亦可稱鉅子。

只是自墨家亡後,崆器宗就已是獨樹一支。什麼兼愛非攻的理念,都是遠遠丟開,更專注於長生與大道。也與蒼生道一般,吸收了部分道佛兩家的修行之法。走的是以器證道之途。

這一代崆器宗之主,其實已有三百餘歲。面貌卻仍是四旬左右,相貌堂堂,容光煥發。正似笑非笑,負手而立。

「這就是上古時代的血雲騎?」

宗守微微頷首:「正是!不知天器真人,有何指教?」

「以我如今的眼界,哪裡能說什麼指教?從上古時代傳下的幾十種六階道兵,哪一種不是由數位聖境強者,推演出來?這血雲騎,還更特殊些,以五階就可抗衡六階。也不知到底是出自誰人的手筆——」

天器苦笑搖頭:「只能說,上古無敵鐵騎,果然是不凡!據說血騎殺心法,殺戮愈多,戰力便愈強。這一戰,凌雲宗最不該的,就是招來這數百萬大軍。倒是正合了君上心意,這一戰,正可逞威——」

說到此處,天器又狠狠的瞪了那喬翰一眼,而後又微微一歎:「將這些血雲甲戟,賣於君上。對我崆器宗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禍。」

「真人說笑了,真心為友,又何來禍患?宗守可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宗守一便說這,一邊望著聚在一旁的崆器宗弟子。

因是要煉器,故此崆器宗,都是以靈師居多。此時天器帶來的,全是五階之上,居然是整整四千!而九階修士,亦有四位之巨。這已算是一宗精華,盡在於此。

只是宗守的眸中,更多的是無奈。

「還真是要多謝貴宗了,我如今倒是擔憂,山上的那些人會不會被真人這大手筆驚住?」

「既然已是盟友,自然要盡力。那空元老道,我最清楚不過。即便明白情形不對,又能如何?他已無退路,難到到了山門之前,還能不戰?那凌雲宗,也不可能坐視上霄之亡。多半只能死撐——」

天器譏笑了一聲,接著又袍袖一拂:「且看此物!」

身前突兀之間,就多了一架炮弩,彷彿是元滅弩的摸樣。

只是體積稍稍大些,靈紋更是複雜,所用的材質,也更是珍貴。

宗守挑了挑眉,便已知此物,到底何用。眸中也透出驚奇之色:「這樣的七階元滅弩,能有多少?」

他以前買到手的那種,只能將五階獸晶擊發。而眼前這種,卻可以使用七階獸晶。

——雖是更為敗家,可威能之強,也必遠勝百倍!

「四十!這已經是傾盡我崆器宗財力!」

天器神情淡淡,彷彿是毫不在乎:「此物對高階修士無用,可用來攻打靈陣,卻是利器。」

宗守是更覺頭疼,手指揉著眉心,權衡了片刻,才以商榷的口吻道:「這座上霄山,可以讓給你們。不過你們崆器宗的靈府,卻需交給我乾天山。」

天器是毫不動聲色:「你們乾天山,要靈府有何用?」

接著卻見宗守,看向了令雪雲與明都幾人。便知宗守心意,這是要用來養人。

「此番上霄宗滅,乾天山必定要清晰東臨。東臨四處靈府,無數靈地,難道還愁沒地方安置供奉?」

宗守卻苦笑了一聲,並不言語,而是定定看向了高空。只見那虛空之上,同樣有近萬靈光,忽然遠遁而來。

聲勢較之崆器宗先前來時,還要強盛數倍。

「是七靈宗?」

天器頓時恍然,來佔便宜的,可不止是他一個。

「如此也罷,我崆山靈府,可以讓於你。不過上霄宗的靈脈,我崆器宗全要了——」

宗守這才點頭:「成交!」

只需再半年,乾天境內兩條大型靈脈就可成型。上霄宗的那點家底,他還看不上。

第530章 騎虎難下

二人正說話間,那萬餘道遁光,就已經降下。

第一靈府大宗的實力,果然要比崆器宗強橫的多,除了萬餘五階之上弟子之外。還有整整四百的六階道兵,正是蒼生玄龍士。

不過多是女子,鶯鶯燕燕,很是賞心悅目。

當七靈宗的掌教,落在宗守的身前時,讓他著實嚇了一跳。

相貌與水凌波,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除了眉心之間,多了一點朱紅小痣之外,神態也較那水凌波嫻靜冷清之外,真是看不出絲毫區別。

宗守知道此女,名喚水凌霄,乃是水凌波的親姐姐。以三十七歲之齡,就成為七靈宗的掌教,也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一直以來,都被自己的妹妹,遮掩住了光輝。

不過這水凌霄,似乎也如她姐姐一般,在他這個師門『長輩』身邊,感覺極不自在。

彼此見了禮,略談了幾句,就回歸七靈宗弟子,所結的陣中,只把趙嫣然留了下來。

一待那位水宗主走遠,宗守不由就斜睨著趙嫣然,微含著幾分諷意。

「你們奼魔宗,還真會審時度勢的。此番傾盡一宗之力,好大的陣勢!」

「就是來佔便宜的!」

趙嫣然點點了點頭,也不生惱,直言不諱道:「明知你這一次,已然據十成勝算,這時候不來拿些好處,才是蠢貨。天器宗主,不也如此?老奸巨猾,你怎不說他?」

宗守轉而一笑:「難道這時候就不擔心,與我這個妖王有什麼牽扯?」

「怕什麼!若是我門七靈宗雪中送炭,別人恐怕會多想。可若只是錦上添花,那麼無人會真正在意。最多說我們七靈宗果然狡獪。」

趙嫣然說著,又斜視了宗守一眼,嘿然道:「何況到如今,你宗守又何需顧忌誰?只需滅了上霄宗,再湊齊七千血雲騎。內無隱患,外無強敵。哪個宗門趕說三道四,便屠了他便是。」

宗守無奈,忖道這女人,實在是難纏。又若有所思的,看著那上霄山巔。

「孤如今,只恐這小池塘,容不下你們這大魚——」

「怎會?」

聞得此句,趙嫣然此時也同那天器一般,寒聲冷笑,帶著哂然之意:「如今的情形,上霄宗不能不戰,而凌雲宗也不能不救。想要打魚,卻不料這條魚實在太大,快要把漁網弄破。可若不把這魚撈上來,把漁網收回,這吃飯的傢伙沒了,同樣是死。如今那元空,肯定要後悔到腸子都青了。」

「但願如此!」

宗守聽得是搖了搖頭,心中卻已有了九成把握。接著又掃視了趙嫣然身後一眼:「那麼帶她來做什麼?」

就在趙嫣然身後不遠,正是孔瑤,此刻正神情凝重,仔細觀著他麾下這七萬騎軍。

記得就在來此之前,他已經讓這瘋女人,選個合適的時間,把這孔瑤放了。

「你說她啊?」

趙嫣然回望了一眼:「這位美女督帥,說是一定要觀摩,我如今跟她交情不錯。就把她一起帶來了——」

宗守皺了皺眉,心裡是萬分疑惑。以趙嫣然的性情,能與孔瑤談得來?騙鬼吧?

不過卻也懶得去管此事,轉而又看向了另一位名喚淨音的女孩。

也不知是趙嫣然把她帶來,還是主動跟過來。

對這小尼姑,宗守倒是有幾分尊重,朝著淨音,微微頷首,算是一禮。那邊淨音,微微一怔,連忙躬身回禮。

再怎麼不曉世事,也知眼前這妖王,乃是可與自己淨土宗主比肩的人物。

七萬鐵騎,匯合近兩萬七靈崆器二宗的武修靈師,僅僅再半個時辰,就到了上霄山下二十里。

此處山前,整整三十精銳大軍,已經是嚴陣以待。

宗守只微一示意,整個軍陣,便都緩緩的,在一個山坡之上停了下來。那轟然聲響,也嘎然而止。幾乎所有騎士,都不急不躁的坐於馬上。抓緊時間,恢復著精神體力。

而宗守也以靈力,灌於雙目,往前面的軍陣之中望著。只見在對面大軍之後的高台之上,正有幾人。

坐在正中央的,赫然便是陽凡。此時面色,是鐵青無比,要難看就有多難看。

此人的身旁的其餘十幾人,有東部諸城之主,也有上霄宗凌雲宗的弟子,神情也是異常的凝重。

宗守頓時是忍俊不已的一樂,這一次,可算是老朋友了。

又眺望天空,只覺無數道魂念。正籠罩在此間,一些人更乾脆就是立在此地上方,向下方俯視著。

忖道也對,凌雲上霄二宗,既然有心要落他顏面,在與李無回戰前,動搖他心境。自然會極力邀請諸宗,前來『觀禮』。

今日這上霄山一戰,也事關東臨雲陸,霸權誰屬。

哪怕是五穹境,只怕也要關注。

——如此甚好!

正四望之時,那上霄之巔,忽然雲光幻化。在天空之中,凝成了一個巨大人形。足有百丈大小,正是元空道人的摸樣,威嚴魁偉。

臨來之前,宗守就看過這位上霄宗主的圖像。只是眼前這雲氣幻成之人,也大了百倍。

此時正冷冷俯視著下方,注目著宗守:「今日我上霄宗弟子寒逆水,大婚之日。不知妖王殿下,此時率兵來此,是何用意——」

宗守卻都懶得看這人影一眼,他實在不喜歡,仰視他人,特別是在這時候。

「元空,孤為何來此,你當心知肚明,又何必惺惺作態?」

那元空道人的雲氣幻影,微微一怔,而後是點了點:「確實無需如此,倒是元空有些做作了!七靈宗與崆器宗,這就是殿下敢至此間的仗峙?」

那目光,在二宗弟子的身上掃了一眼,便又收了回去:「不得不說,今日之事,是頗有些出乎我意料。這樣如何,你若肯退兵罷戰,軒轅依人,我可讓回給你。只是殿下的乾天山,卻需放棄。又或者,殿下可留乾天基業,軒轅依人,卻需嫁於我徒。二者你只可擇其一——」

「二者只可擇其一?」

宗守是啞然失笑:「今日孤也給給你們兩個選擇,一是把依人交還,上霄宗今日退出東臨,讓出這座靈府。做到此二事,孤可放你們離去!第二個選擇,則上霄宗滅——」

那上方的雲光巨人,明顯是氣息窒了窒,隨後就一聲寒笑:「上霄宗滅?好大的口氣,你等既有尋死,那我元空,便成全你!」

又視線陰冷的,注目天器:「我不知天器道友,是因何緣故,要與乾天山聯手。也不知這宗守,到底給了你什麼樣的好處。今日只需道友,能反戈一擊,以往便一概不究。這是你們崆器宗最後的機會,還請天器道友慎而再慎。」

天器微微一歎,然後是拂袖示意。立時有近千名崆器宗,把數十架七階的元滅靈弩,一一取出。置於陣前,一處高地之上。而後搖頭道:「元空!你我雖非友人,可畢竟都是在東臨雲陸,彼此之間,多少有些香火情在。如今只勸你一句,乾天山已然勢成,不可力當。退出東臨,或可解宗亡之危!」

那元空再次怔了怔,而後是微微點頭,目光愈發的陰厲:「好!好的很,不意你天器,居然也能如此硬氣。」

又再次看向了水凌霄,不過這次,卻不待他說話。水凌霄就已經開口:「勿需多言,七靈宗來此,本就是為亡上霄!」

元空聞言,是再次蹙眉。最後一聲冷哼:「既如此,那就莫怪我元空不留情!宗守,天器,你等勾結妖魔邪道。今日即便不死,這雲界之內,也再無爾等立身之地!」

話音落時,那雲霧巨人就已散去。這時天際,又傳來一聲嗤笑:「我怎的不知,我們魔門,有七靈宗這麼一支?在我等眼裡,這奼魔宗卻是生死大仇呢。不過真有趣!有趣。遠道而來,落入陷阱的一方,居然是底氣十足。反倒是身為地主,早有準備的上霄宗,畏首畏尾,顧慮甚多。今日這一戰,到底是會如何了局?真是期待?」

那話音也不知從何處傳來,聲音尖銳無比,難聽之至,偏又清晰之極。

宗守卻是懶得去理會此人,什麼沒費心思,去尋覓此人所在。

魔門人物來此,不過是看看熱鬧而已,實在不值得,為此人浪費氣力。

閉上雙目,極力調息。而後不過片刻,就只覺整個地面,都在微微晃動著。

無數整齊的踏步聲,紛紛響起。使整片地域,都彷彿是地震一般。

宗守也不去看,靜靜的等候。只聽周圍這九萬人的呼吸,也都是均勻之至,只也些許人,是稍稍紊亂。

令宗守是頗為滿意,只有真正的精銳,才能在大敵當前時,安然的休息甚至酣睡。而呼吸紊亂的這部分人,卻多是出自的七靈崆器二宗。

大約三個時辰之後。感覺心清氣爽,精氣神都是最佳狀態,宗守才再次睜開了眼。

而後就只見四方,數百萬人,正排列成一個個方陣,四面八方的,將這處山丘高地,團團的圍住。

第531章 生死兄弟

軒轅通此時,也同樣在四下望著。

「大約三百七十餘萬,都是武師層次的精兵。不意這東部諸城,實力也如此雄厚——」

四下所見,其實能看到的,不過十數萬而已。軒轅通老於行伍,一眼就能看出,這周圍的情勢如何。

上霄山下,地形平坦,基本都是凍土,正可展開大軍。

不過千城盟的統軍之人,並不未將數百萬軍馬,全數推在一處。而是極富層次感的排列,不露絲毫破綻。將這邊的山坡,圍的是水洩不通。

特別是上霄山前,併力也從三十萬,增至七十萬之巨。明顯是對七靈宗與崆器宗的到來,存了防範之意。

而觀這佈陣,即便是軒轅通,也頗是佩服:「這統軍之人,確實是良將——」

宗守也微微頷首,神情中多了幾分凝然。這兵力倒是比他猜測的,還要多一些。

不過若只是如此,就連麻煩也是算不上。

他身後那七萬騎士,這時也多已甦醒,馬力亦是恢復了過來。

其實早在來此之前,七萬騎軍,就已休整過了一次。在這裡等候幾個時辰,便是給上霄宗,把周圍的兵馬,盡數召來的機會。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再看了一眼周圍,只見諸人的目中,都含著期待與催促之色。先是莞爾一笑,宗守接著,又沉聲道:「請明都烈河二位,佈陣!」

又朝著天器一禮道:「真人!孤知你們崆器宗靈師眾多,還請代他二人,助孤遮掩一番這血雲騎!」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霎那,明都烈河二人,立時就是精神微振,眼寒喜色。前者從乾坤袋中,先是取出了一個淡金色圓盤,還有十件樣式不一的靈物,竟無一不是法寶級數。

二人合力開始催動,只不過須臾,就使那淡金色圓盤,閃現出一層靈光。

天器此時也一聲笑道:「敢不從命?」

立時就開始接手,竟是親自展動這幻法,繼續把一團黑霧,把四千血雲騎士,籠罩在內。

那淡金色圓盤越來越亮,而後那十件法寶,也紛紛飛騰而起,旋繞在圓盤之外百丈處。帶動著明都烈河,向高空微處。

而就在二人,堪堪飛至高空中,那天空中,卻忽然又是幾百道劍光降下。

宗守愕然望去,只見是整整三百人,腳下都踏著飛劍,做儒生裝束。

最前面的那位,身形肉乎乎的。宗守是一眼就認出,這豈不正是金不悔,金胖子?此人之後,那數百修者,也莫不都是正氣盈然。頭頂上,都有著兩三尺的靈光,那是讀書有成的靈兆。

宗守是徹底愣住,心中是萬分疑惑,金不悔在這時候過來,是為何事。

待得金不悔落在他身前,宗守便也不客氣的問道:「你跑來這裡做什麼?不知此戰凶險?」

「正因知道凶險才要來!」

金不悔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慚愧道:「我求了師尊,他不肯。這次只能帶這些人出來,都是欠了我的人情債。關鍵之時,應該能夠護我們殺出去!我金不悔視你為兄弟,既然是兄弟,那就要同生死,共患難!」

宗守一怔,看向隨金不悔同來的那些人,只見都面容發青,眼眸裡全是無奈之色。

也不知這些浩玄宗弟子,到底欠了金不悔什麼,居然能被這傢伙脅迫著,到這兵凶戰危之地。

心中不由微暖,七靈宗與崆器宗能來,是知他必勝。

金不悔能過來,卻是真正視他為友,故此傾力相救。這份義氣,叫他何以來報?

僅僅半息之後,天空中又傳來了一聲震天大笑:「說到同生死,共患難,又怎能少得了我雷動?即然連愛財如命的金胖子也來了,雷動若是不至,豈不被人恥笑?」

話音落時,一道身影,亦從天上降下。正是雷動,身後已是多了一口兵器,除了那刀外,更多了一口寬達近丈的巨劍。

身後亦跟著數百餘人,朝著宗守一笑:「我雷動也與這金胖子一般,帶不來多少人。此來是與弟弟你共死來的!當日你我約定,生死一體,禍福同當。你兄長無能,不能助你勝此戰,只能看今日戰後,能否助你殺出去。」

宗守木然,接著是一聲大笑:「好!好一個同生死,我宗守這一生,能有你二位為摯友,此生幸甚!」

也就在話落的瞬間,天空中忽然一層光幕,從那上方張開。以升至七千丈高空的明都烈河為中心,只一霎那間,便將整個百里方圓,都籠罩在內。

那十件法寶,也紛紛散開,至數十里開外,仍舊圍繞著的淡金色圓盤旋繞著。將這片地域,徹底封鎖。

那令雪雲與虎若冬二人,也是虛踏空中,就在明都烈河的身旁,為他們護法。

雷動愕然看了看上方,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麼,面色忽的一變。

「——明都烈河,這是符靈宗的十絕穹空大陣!」

金不悔被其提醒,也終於想起,這上方的光幕,到底為何,同樣蘧然色變。

「宗守你瘋了?符靈宗的十絕穹空大陣,根本就沒完成。此陣一布,一日之內,誰都別想離開此地!」

宗守淡然一笑,他要的就這個。之後的十二個時辰。誰都別想逃離!

血雲鐵騎,當以這四百萬生靈為祭!

……

「十絕穹空大陣?這宗守難道是發了瘋?」

就在同一瞬間,上霄宗的山巔處。有人也與金不悔同樣,發出一聲驚呼。

而出言之人,正是道明宗的霧月真人。眸子裡,全是凝然之色:「明知身處劣勢,居然還敢以十絕穹空陣封鎖戰場,他到底意欲何為?」

又若有所思道:「七靈宗,崆器宗,加上浩玄宗,五絕山莊。這已是四大宗派。難道就不擔心,這宗守最後敗亡?」

浩玄坐在上首處,絲毫都不動聲色,只眼眸中透出一色悔意。

面上是半分不顯,可肚子裡,卻如趙嫣然所言,此刻連腸子都悔青。

只聽霧月的言語,他便知道明宗的這一位,已經存了幾分退意。

他也同樣如此,大戰還未開始,就已經開始在後悔。

本想吃肉,不料卻咬到了一顆硬到能將他牙都崩掉的核桃。

自從這七萬騎軍到達山下,就實在有太多的意外發生。

——七靈宗,崆器宗,浩玄宗金不悔,五絕山莊雷動。

每一方抵達,都令他心驚一分。

今日他上霄宗,其實已經輸了。無論此戰,是勝是負,他們上霄玄靈宗,都必將損失慘重。

只是事已至此,已是騎虎難下之局,不能不戰。雲界諸宗來人,大多已經至附近觀望戰局。

此時怯場,上霄宗必將顏面掃地!

不由看了眼坐在殿堂下手,諸宗之主後面的寒逆水,只見他這嫡傳之徒,神情亦是陰沉如水。並無絲毫興奮,反而透著憂容。倒不愧是他選擇的下任上霄宗主,大約也是想到了此戰利害。

「不過是兵法之中,所言的背水一戰,破釜沉舟之策而已,何需擔憂!」

殿內諸人之中,只有靈微子,神情是自始至終的淡然:「乾天山能有此等實力,能說動七靈宗相助,確也出乎我等意料。不過戰前你我幾人,不是正為防意外,才調動千城盟這近四百萬精銳,齊集諸宗千餘六階道兵?」

一句話,便使此刻這殿堂之內,略有些不安的眾人,都再次鎮靜了下來。

說的也是,此次光是諸宗集結的六階道兵,便有一千二百人。

這一戰,即便七靈宗與崆器宗全力介入,又有何懼?難道還能轉拜為勝?

如此數量的道兵,所有一切,都將踏為齏粉!

「此言是極,吾觀七靈二宗,人雖極眾。卻只那四百蒼生玄龍士需得忌憚!」

「有太霄山大陣之助,我等穩佔勝勢!」

靈微子卻不理下面怎麼議論,接著又看向了元空:「無論道兄如今,是什麼樣想法。這一戰,上霄宗都需的傾盡全力。若是敗了,那麼恐怕誰也救不了你們上霄——」

元空默然無語,其中利害,他早便知道。

靈微子之後又朝向霧月:「霧月道兄,此時這片天地,即將封鎖。十二個時辰內,我等無論可退。此戰只能勝,不能敗。今日若是顧忌實力折損退讓,他日當這宗守聲勢更盛,欲尋報道名宗殺父之仇時,又當如何?」

霧月尷尬一笑,卻也點了點頭:「放心,道名宗自會盡力!」

靈微子微微頷首,只需三大宗能夠同心合力,何愁不勝?七靈宗雖強,能與凌雲宗比肩,到底抵不過第二第三靈府合力。

「那便開始吧!以我之間,今日此戰,當先以諸城部屬,消磨其戰力。再以雷霆之勢,一舉粉碎頑敵——」

恰好此時,天際間忽然一道劍光,從那還未完全封鎖的光幕之外,穿梭而至,當山巔殿內。

靈微子接在手中看了看,而後一笑:「巧了,師兄也是此意。另有太靈宗,也與我宗有了聯繫。說是七靈宗若無,一切後果,由太靈宗承擔!」

整個殿內的氣氛,都是一鬆。而就在須臾之後,山下的百萬軍陣,便有了動靜。轟然震響中,向那被圍在中央處的騎軍壓迫而去。

震天的殺伐聲,也響起空際。

第532章 大戰終起

就在同一時間,距離雲界十幾個世界之外,龍影正百無聊賴的半睜著眼。

理論而言,雖是隔著不可跨越的距離。可龍影若是願意,卻能觀照這周圍二十個平行空間內,所有的一切。

此時那上霄山下的情形,就盡在他眼中。

不過這兩軍對峙的情形,在他看來實在是有些無聊。唯一有趣的,就是他那徒弟。

「——有四千血雲騎在守,不乾脆一點,把上霄玄靈宗給屠了。偏偏還要藏著掩著,等十絕穹空大陣展開。他這是打算要將東臨諸宗在上霄宗的人手,全數誅絕?我這徒兒,當真不是一般的陰險!」

「說到陰險,你這個當師尊的,卻也不差。若非是龍影你以大法遮蔽,只怕宗守此番的佈置,凌雲宗的那位,都已經盡知——」

一聲輕笑,驀地在龍影身後想起。一個人影,也隨後從虛空中踏出,踱步行來。身形音貌,正是敖坤。

「你果然已是聖境了!」

龍影轉過頭,而後眸光微閃,又一聲驚咦:「不過居然還掌握有毀滅法則,這次你倒是因禍得福。看來我那徒弟,真讓你得了不少好處。」

「宗守確實是我命中貴人!」

敖坤點了點頭,他心中雖是感激萬分,卻不會形於面上:「若非是他,我即便將丹尋回,恐怕這一生,也只能為他人之奴。而今重聚龍丹,也不用再受其挾制——」

「哼!只怕其中。也有蒼生道插手可對?那個魏旭,真個是狡獪如狐。羲子一生坦蕩,怎麼就收了個這麼奸猾的徒弟?總之你我的人情,是欠大了。也罷!如今有你給我看護守兒,我也更可放心。反正你們龍族的壽命,長的很!」

龍影一聲冷哼,卻似乎不欲多言這蒼生道之事,轉過話題道:「說來你這次來的正好!在我這裡藏一藏。等下等他們耐不住時出去,幫我屠了上霄宗那個兔崽子!」

敖坤眉頭一挑,而後一笑:「龍影老兄今次,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怎麼不火大?」

龍影面色更是陰沉如水,視線也陰寒無比的,看向了遠處的虛空。

可遙遙感知,凌雲宗的那人,還有至少兩位,可與他並肩的存在。

「你可知,凌雲宗那小子,光是聖境就聚了兩位?神境亦有十人之多。其餘仙境之下,我懶得去估算。這是料定了,宗守若是敗亡,我必定會至雲界救人。這次的殺局,可不止是對宗守,還有我龍影!就如當年的羲子一般。嘿!既然他們想要我死,那麼我龍影,又豈能不還以顏色?」

敖坤聽得是輕笑不已:「不意幾千年不見,敖坤的菱角,也被磨平。龍影你的脾氣,卻還是如此火爆!」

接著話音一頓,聲線裡也透出了一絲凝而不散的殺意:「不過後面這句話,卻是不錯。既然他等,定要尋死,那也是無法。我敖坤,也久未殺人——」

龍影頓時仰頭大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凌雲宗那小子,自以為是算無遺策。今日若是見到了你,不知會是何等樣的表情?上霄宗一戰,凌雲宗至少折算七成實力,這傢伙不知又是何感想?」

一想到稍後與那人一戰時,自己身邊,卻出人意料的,多出掌握毀滅之法一位聖境。龍影就覺甚是開心,雙目瞇起,笑成了一條縫。隨後又心中微動:「嗯?似乎是動手了?宗守那小子,到底是在做什麼?血雲鐵騎,依舊不動。只那什麼玄狐騎和幾萬普通騎軍,能頂什麼事?無趣,無聊!真後悔收這個徒弟,真不爽快!」

敖坤聞言,視線亦穿越了那層層空間,遠遠望去。

而後又是莞爾,此可那四千二百血雲鐵騎,仍停在黑霧之中。

不過周圍十里,每當有敵方之人死亡,就會有一絲血氣被吸收,聚入那黑霧內。

可以望見,這些血雲騎的甲冑,愈發紅的刺眼,彷彿是有鮮血在上面流動。

算算時間,也快到這支上古鐵騎。再次震撼雲界之時——

……

此時上霄山下,卻正是轟然如雷。數十萬武裝到了牙齒的精銳戰卒,正圍繞著一個小山丘,不斷的廝殺著。

雙方都是身經百戰,此刻都是都沉默著。只聞得兵刃與兵刃交擊,鐵甲兵戈激撞之聲,以及那些騎獸的嘶鳴之聲。

都無需怒吼來壯膽,也不用無需用嚎叫來發洩。都是堅韌之極,宛如是只是殺戮的機器。

其中一方,正是乾天山的七萬鐵騎。分成數股。不斷的在山下環繞衝擊,將那壓迫而來的方陣,一一打散,一一擊潰。

馬蹄踐踏之下,幾乎無有生者!

一方則是千城盟,聚在此處的數百萬大軍。一個個方陣,列隊前行,按著順尋,宛如一堵堵堅不可摧鐵牆般,往前行進。

即使明知抵擋不住這鐵騎衝擊,也仍舊是死戰不退。即便被衝散,也不會慌亂的潰退。而是有條不紊的,從那方陣之間的空隙,退到後方,快速的重整陣型。

就彷彿是浪潮一般,連綿不絕。一波接一波的,拍向那座山丘。

每過數息,都是上百萬的羽箭,飛空而起。往那邊墜下,不斷衝擊著崆器宗與七靈宗的靈修,撐起的靈光壁障。

每一次箭雨過後,都會使那層壁障暗淡數分。卻總是不過須臾,就又再次恢復如故。

山丘之上,此時宗守的身旁,趙嫣然卻微凝柳眉:「估計只能再撐一個時辰——」

「我知!」

宗守微微頷首,而後看向了對面:「估計那邊,也等不下去了。」

就在他身後百丈處,一股股強橫的血煞之氣,正漸漸溢散出來。那數千人的血氣精芒,也開始衝出黑霧。

即便是天器,此時也無法將之壓制。

引得雷動與金不悔,也是一陣陣驚疑不定。難道這霧裡面。宗守是準備什麼魔道的器物?吸取戰死者的血氣,真近似於魔。

宗守如此篤定,看此處諸人,也無半分憂色。這霧裡面,到底藏的是什麼樣的東西?

心中隱隱不安,實在不願宗守,走上了邪道。

此時宗守注目的那座高台,陽凡也同樣是面色無比凝重,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看著對面,陷入了凝思。

心裡越來越是不安,越來越是忐忑。

最令人心驚的,是那黑霧。每當有人戰死,那黑霧裡面的氣息,就更顯強橫。

先前還沒什麼感覺,可漸漸的,卻連他感覺驚懼。

「你們諸宗靈修,可有人能看清楚,那黑霧裡面到底是什麼?」

此時他周圍坐著的,除了幾個大城之主,就是幾個宗派的八階長老。列席在此,便是為監督此戰。

不過當此言一出,這幾人卻都是微微蹙眉,微現為難之色。

「辦不到?哼!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陽凡也不管這幾位東臨各大宗派的長老,到底怎麼想。往前踏出數步,到了那憑欄之旁。

從不久前,七靈宗與崆器宗陸續趕來之時,就已覺有些不安。

而如今這分心驚肉跳,不知為何,愈發的無法壓制。

微微凝思,陽凡雙拳猛地一握:「傳令下去,命諸宗道兵,可以現身了!其餘步卒,都全數退下!四十七萬騎軍,都給我一起砸過去!就不信砸不破這核桃——」

旁邊一位七旬老者,卻微微皺眉:「可按我宗靈微長老之命,最好是先以諸城兵將,消磨其實力。再以雷霆之力,一舉破之?」

「消磨?消磨個鬼!」

陽凡驟然回頭,雙目是赤紅一片:「你沒見那霧裡面的情形?只怕我等的打算,正合那宗守之意!說到用兵方略,是我陽凡強些,還是他靈微子更強?爾等諸宗,既然是將此戰托付於我,那就當聽我之命、你若不服,可以再請示靈微子,由我來跟他說!」

那七旬老道神情微變,眸中現出幾分怒意。片刻之後,卻不知如何,又平靜了下來:「也罷!就如你所命!」

就在此人話音落時不久,前方的數十個方陣,就如潮水一般,開始後撤。

而乾天山一方的六萬餘精騎,也不追擊,脫離開後,逕自回到了山坡之上,重新列隊。

而僅僅片刻之後,一隊隊的騎軍,就從四面佈陣中,連續不覺沖湧而出。

數十萬騎,密密麻麻的潮湧而至。蹄聲震響如雷,速度不急不緩。

而最吸引人注目的,卻是那大陣最前方,那支突兀的出現,且甲冑各異的騎軍。

雖只是寥寥一千二百人,氣勢卻將此地數十萬人都壓過,先是策馬徐徐而行。快接近那山坡時,才逐漸加速。

雖只千人,聲勢卻猶如山崩海裂。

這時天際見,也傳來一聲輕笑:「原來如此,四百雲龍鐵劍師,你們凌雲宗,真捨得下本錢。二百上清玄雷士。二百道靈玄風士,這一戰,看來那位妖王是輸定了。」

說話之人,正是先前自稱魔門那一位。而此時天際間,也不知多少人,發出惋惜的驚歎。

便連雷動與金不悔,也微微蹙眉。面面相覷,眸子裡全是無奈之意。

這一戰,果然只能是逃命。

宗守卻是揚了揚眉,把身上衣袍,全數解開。赫然是一身赤紅色的甲冑,手中也持了一口血紅大戟。

「孤問爾等,今日可願隨我踏平這上霄山?」

第533章 無敵鐵騎

「孤問爾等,今日可願隨我踏平這上霄山?」

聲音清冽,不高不低,卻恰可壓過整個戰場之上,那所有騎獸如雷奔騰之聲與密集的甲片撞擊聲響。宗守身周,數十里方圓,皆可聽聞。

雷動一怔,即便是身為八階巔峰的武道強者,此刻他心神,也不免為那千二道兵,以及數十萬鐵騎,奔殺過來的浩瀚聲威所攝。此時卻被宗守的言語,驚醒了過來。而後滿眼都是惑然之色。

宗守這是打算做什麼?

這個念頭才起,雷動才發覺周圍的情形,更是詭異。除了他與金不悔之外。其餘之人,都毫無半分擔憂。

甚至當宗守撕碎了衣袍,顯出衣下那血色戰甲之時。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旁邊的軒轅通,更呢喃著出言。

「——終於開始了麼?觀一宗之滅——」

趙嫣然也同樣在低聲自語,可眼眸之中,卻全是壓抑不合住的興奮。

「總算是開始了麼?上霄之亡,凌雲之衰!」

「嘿嘿!殺!殺!殺!敢招惹咱們乾天山。今日定要屠盡此地四百萬人,才可罷手!」

一宗之滅?上霄之亡?

雷動與金不悔,不禁是面面相覷。軒轅通與趙嫣然此言,到底是何意?

這個時候,幾十萬鐵騎衝擊而來。哪怕是淹都可將他們淹死。更有那千二六階道兵在,不想著逃命,難道還真想憑這點實力,覆亡上霄宗?

至於最後一句,卻是出自於虎中原之口。雷動早知這傢伙是個二貨,方才在山坡之下,領著一萬乾天山的近衛鐵騎,拚殺了足足一個時辰。身上大小傷無數,神智早已迷糊,故此他都懶得去在意。

可趙嫣然與軒轅通之語,卻絕非無因!

雷動忽然若有所思,看向了身後。忖道那黑霧裡面,到底藏著什麼樣的事物?

這意念一起,就聽那霧內。就只聽數千個聲音,齊齊響起,有如一人。

「吾等,願從君命!今日便踏平上霄!」

同樣是壓抑低沉,不高不低,卻數十里可聞。而話音方落,便只見數千血色鐵騎,從那黑霧中緩緩行出。天器一笑,也同時撤去了幻法。霎時間,一股磅礡如柱般的血氣精芒,就直衝霄漢。一層血霧散開,令此地所有強者,都為之心悸的煞氣,也隨之瀰漫。

這支只有四千二百人的鐵騎出現,似乎整個戰場,那數百人的聲息,都被徹底壓過。便連遠處,那策騎衝來一千二百六階道兵,到再無可懼!

這到底是什麼?

雷動只覺是心臟一陣陣的抽動,哪怕是之前眼見那東凌諸宗,千二道兵,衝擊而來,也只是令他有些心驚而已。

可這一霎那,當親眼望著這四千血騎,從黑霧中奔出。他一生之中,還是頭一次。如此深切的感覺到恐懼,感到了畏怯——

仔細觀著這些血色騎士,身上的血紅鐵甲與大戟。雷動依稀想到了什麼,這支鮮紅鐵騎,自己記憶中,在很久以前應該有說聽聞。

可一時間,又怎麼都無法從腦海之內,把那名字。尋覓出來。

直到附近處,一個女子的聲音,怔怔出言:「血雲鐵騎,果然是血雲騎!上古無敵道兵——」

雷動回身望去,只見一個容顏精緻絕美,全不在趙嫣然之下少女,正立在不遠處。

是孔瑤?此女不是在當著大商船督帥,她怎麼會在這裡。

而下一須臾,終是反應了過來。

——血雲騎!竟是血雲騎!原來如此,宗守已經將這武烈國賴之稱霸一界的無敵鐵騎,再現於世了麼?

可是宗守,到底從哪來的這多武宗強者,又到底從何處,取得的這許多血雲甲?

他放在看過,那可是足有四千二百的數目!

傳聞這血雲騎,五階的實力,卻可抗衡六階道兵。也不知是否是真?

若然如此,豈非是說宗守此時麾下的戰力,已足可與天下間,任何聖地大宗抗衡?

霍然回身,只見那些血色騎士,已經策馬行至了宗守的身後。

可能是之前,被壓抑太過。數千人雖是神情寒漠,可那的戰意,卻是用眼看著,就能感覺到。

更強烈的,卻是那殺意,強橫戾絕,凌壓著整個上霄山下。

而宗守此時,也高高舉起了手中的血色大戟。

「鋒矢之陣!今日我等,當所向披靡!」

四千血騎,卻以沉默來回應。在宗守身後,整齊無比的,呈鋒矢狀排列。

隨著諸人,運使出血騎殺心訣。騎隊之中,立時傳出一陣陣的爆響。一條條氣脈通連,加上宗守宗原在內,四千二百五十二人,渾然一體。

而後也一起高舉大戟,遙指前方。

「吾等血雲騎,本就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宗守滿意的微笑,策著身下的這只六階龍角翼馬,開始前行,而後緩緩加速。

當百丈之時,整個地面,都被這數千龍角翼馬同時抬起,也同時踏落的鐵蹄,震的不斷晃動。

遠遠的,他已經可以清晰望見,對面那千二六階道兵的面孔。

尤其那最前方數人,凌雲宗顯是對他看重之至。騎隊之中,便整整有三位九階!十二位六階!

只是這又如何?血雲騎現,必以此間數百萬生靈為祭!

手中大戟,也當先飲這些強者之血!

相距已經不足三千丈,二支騎軍,還未接觸。那意念與氣勢,卻已開始了激撞衝擊。

卻才剛剛交鋒,那千二道騎便已崩潰。千二人的武道意念,乃至這先前還是聲勢駭人鐵騎軍勢,也被摧枯拉朽般的衝破開來,撕裂成了粉碎!

戰騎惶恐,都紛紛發出驚懼的嘶嚎。騎陣在兩千六百丈時,就已經徹底散亂。一千二百人,都被對面那熾烈的殺意煞氣,壓迫到面色發白。

而天際之間,那魔門之人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血雲騎,是武烈國的血雲鐵騎!上古無敵鐵騎,怎麼可能?這種無敵道兵,怎麼會再現於世?」

言語之中,滿含著不敢置信之意,還隱約夾含著幾分驚悸。

這時那上霄山的山巔,所有觀戰的人等,也都是茫然驚怔。

「血雲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可這宗守,哪裡的這麼多五階武宗?哪來的這許多血雲騎甲?」

「據我所知,武烈國的血騎殺傳承心法,只有三份。都記錄在青銅鼎器之上,藏於烈墟遺跡之內——」

寒逆水的嘴唇,已經紙一般的色澤。又一次,回思起了那軒轅依人的言語——你可知宗守,與崆器宗的第一次交易是什麼?難道說?

心中微動,寒逆水霍然起身:「我記得崆器宗,以前藏有數千血雲甲,一直未曾賣出手!」

此言一出,殿內諸人都是恍然。

「該死!這崆器宗之人,真當碎屍萬段,都死不足惜!怪不得,他們敢與乾天山聯手,怕是早便知道——」

還有許多疑惑未解,心法是從何而來,這四千武宗境,宗守又如何尋得——這些卻已都不重要。

「都楞著做什麼?」

霧月也猛地站起,聲音是撕心裂肺:「還不傳命過去!讓他們散開!明知是血雲騎,還敢傻乎乎的撞過去,這是找死麼?」

元空道人,也只覺嘴裡,全是苦澀滋味。當望見那支血騎出現的霎那,就已覺不妙。此時胸中的悔意,簡直難以言喻。

「道兄勿驚!血雲騎的無敵之名,也只是傳說,未必就真是如此——」

只是這句話說出,便連元空自己,也是不信。

下面的情形,已盡在眼前。還未交鋒,就已經顯出了敗像——

未等來自上霄山巔的軍命,已經接近至二千三百丈之距的千二道騎,就已紛紛四散奔逃。

四百凌雲宗的雲龍鐵劍師,直接棄了身下的騎獸,四百人的氣脈一體。生出無數的雲氣,就彷彿是化成了一條雲龍,衝起天際。直接轉身,朝著那上霄山的方向奔逃。

而那二百上清玄雷士,則是周圍處雷光電閃,升空而起。

道名宗的道靈玄風士,也同樣駕馭著颶風,往上霄山飆飛。其餘諸宗道兵,亦是各展其能。

都以最快的速度,紛紛逃離,只求離對面那些衝擊而來的血色騎士,越遠越好。

千二騎隊,瞬間四散,無比的乾脆利落。

整個戰場,立時沉默。所有望著這一幕的人,都是眼現錯愕之色。

尤其是那緊隨之後的諸城鐵騎,都滿眼的茫然不解。

——這可是東凌諸宗,最精銳最強橫的六階道兵!這千餘鐵騎衝擊過去,不是該將對面乾天山的那些人,踏成齏粉才對?

為何這還未真正交手,就已經潰散?甚至連一次正面的交鋒都不敢?

——這算不算是,望風而逃?

那對面的血色騎士,又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僅僅只是那殺意,就讓自己全身冷寒,手足都難動彈?

幾乎所有的騎士,腦海裡都是紛紛閃爍著這些念頭。

而宗守此時,卻已把雙眼,危險的瞇起。

逃?

若是被爾等在眼前逃走,那麼血雲騎,也配不上無敵之名!

第534章 心灰若死

「血騎戟!斬!」

隨著宗守大戟,驀地橫斬。那四千二百五十一桿大戟,也齊齊揮出。

四千餘道血色刃芒,頓時橫掃天際。匯在一起,又彷彿是出自一人之手。

而刃光過處,正是那四百雲龍鐵劍師的方向。

「轟!」

一聲氣勁交擊的震響,四千二百五十二道戟光,先是將那四百人的雲龍罡氣,徹底的震散。接著就橫掃而過,犀利無比,就如是割麥一般,將足足數百名六階雲龍鐵劍師的性命,全數帶走。

當刃光徹底掃過時,四百人裡,只剩下了一人殘存。正是凌雲宗,那位帶隊的九階長老。身上是傷痕纍纍,可見白骨。仰天發出了一聲悲嘯,蒼老的面上,竟現出了淚痕。

可他周圍的那些正在墜下的雲龍鐵劍師屍首,卻仍是一絲絲血氣被帶出抽走,匯至下方,那四千血騎甲中。

宗守則是默無表情,眼眸之內,只一絲精芒略閃。武道踏入七階,他對這支鐵騎,是愈發的掌控自如了。

血騎增加千人,戰力也增了近一倍!

「舉弓!血騎殺箭,隨我齊射!」

隨著宗守的聲音,四千二百五十二張血色大弓,紛紛張開。弓弦之上,也搭上了血色長箭。

就在疾奔之時,一齊射出。

「嗡!」

這天際之間,就彷彿多出了四千多的流星,由下而上。一波箭羽,將那二百道靈玄風士,全數籠罩覆蓋。

而後是紛紛爆開,炸出無數的血光。而當那耀眼刺目的紅芒散去時,那片天際,卻只剩下了一些碎散的血肉。一團血雲,在紛紛墜下。

此時四千血雲騎,距離周圍匯攏過的幾十萬鐵騎,近在咫尺。

可手中卻仍舊執著大弓,來不及更換。

宗守卻毫不在意,繼續箭搭弦上,瞇著眼,看著天空中,還剩下的那些道兵。

也就在這瞬間,血雲騎與前方的龐大鐵流。撞擊在一起。

可這一霎那,上眼的卻是湮滅。所有騎士,只需還未到先天,幾乎都在接近千丈的瞬間,就被這隊血色騎軍周圍的血雲,無聲無息奪去了性命。所有的精氣血液,也都被這血霧奪走,加入其中。

而即便是四階境界的先天武師與出竅靈師,亦是在百丈之時,就再無法支撐。

隨著這四千血騎踏過,這數十萬騎軍之中,立時出現一片恐怖的空白!

當那一萬六千餘隻鐵蹄踏過,地面之上,全是殘破不全的屍首。甚至其中不少,已經化作了森森白骨。

僅僅十幾個呼吸,就有十數萬人,無聲無息的亡滅!

「嘶——」

在那山坡之上,金不悔是倒吸了一口寒氣,愣愣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先前還在想,此處數百萬人。即便血雲騎,當殺豬一樣宰,大約也需每人千餘刀才可。

——卻不意最後看到的,卻是如此恐怖之景!

這就是血雲騎?上古第一鐵騎的神威?

「沒什麼好奇怪的!」

雷動搖了搖頭,神情是複雜之至:「能吸納人的氣血精氣,可增鐵騎之威。只要還有生靈可屠殺,就可接連數日持續作戰。這便是血雲騎,上古時代,號稱無敵之因!你可知在武烈國的時代,所有五階之下的武修靈師,都是上不得戰場的?只因所有武宗以下,若與這血雲騎對陣。除了被這血雲吸取精血,成為血雲騎可隨時借用的血煞元氣之外,就沒有別的可能——」

一邊說著,雷動一邊望著上空,那層淡青色的天幕。

短短時間,那層光幕,越發的凝實了。這十絕穹空陣,已徹底隔絕了這片天地。

宗守他,今日是欲斬盡殺絕麼?

——一宗之滅,一國之盛,原來如此輕易。

「就是如此!」

天器聞言一笑:「今日之後,這世間,再無上霄玄靈——」

揮手示意,那些崆器宗弟子,都已會意。往前行去,大約距離那上霄山,三萬三千丈之時。把那一架架的元滅神弩,再次擺放妥當。

這個地方,才是最佳的射距。

除了那四十七階巨弩之外,六階的元滅神弩,竟亦有足足四百之巨,紛紛將獸晶填入凹巢。

雷動看了一眼,頓時是唇角微抽:「你們崆器宗還真是大方,七階獸晶都敢這麼揮霍。宗守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這麼捨得下本錢——」

天器哈哈大笑,全然不以為忤。而就在他笑聲之中。數百獸晶精元化作的光束,齊齊射出,朝那上霄山方向,轟擊而去。

當元滅弩擊發之時,除了一聲聲沉悶的靈爆之外,就別無其他的聲響。

可當那數百刺目的元力光束,轟在那上霄山腰時。立時是山搖地晃,恐怖的波紋,從那處開始散開。音牆震盪之下,所有一切,都為齏粉。

無數金色符紋靈禁,顯現在山體之外,卻已是殘破不堪!

而此時在上霄山下,那座帥台之上。陽凡也是雙耳溢血,不過此刻更令他在意,卻是身前。那在一萬五千丈之外,正衝擊而至的四千血騎!

鐵蹄踏過之處,這些血色騎士,甚至無需出手。只是周圍的血霧稍稍沾到,他部下的那些精銳,就紛紛死亡。

血煞之氣,也是瀰漫千里!

短短十數息時光,四百雲龍鐵劍師全滅!二百道靈玄風士全滅!

他擺放在正面,那十四萬裝備著靈器,至少都是武師境界的精騎,也同樣是全滅!

不久前那還有如狂濤般的攻勢,是冰消瓦解!

「血雲鐵騎?武烈國!」

陽凡發狂一般的回過頭,目光如刃:「誰來告知本王,這什麼勞什子血雲騎,到底是什麼東西?」

此言一出,其餘諸城之主,也都同樣是疑惑不解的四下看著。

畢竟是一萬餘年前的事情,所知之人甚少,此時也沒時間去打聽。

卻只見周圍,那諸宗修士,都是面如土色,根本未有答話之意。其中幾人,甚至紛紛飛起。朝那上霄山方向奔去。

最後還是在陽凡身側,那七旬老道,冷冷言道:「說了又有何用?你只需知曉,這血雲鐵騎。只需兩部,就與我宗四百雲龍鐵劍師抗衡——」

又看向了上空,那片天幕:「今日之戰,那位妖王是欲斬盡殺絕!你我等人,不勝則亡!只能死戰——」

這句話說出,卻無人響應。那諸城之主,就已紛紛往後奔逃。

其實先前,見那血色鐵騎奔來之時,眾人就已生出了此念。

此時這老者的言語,更是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都是聰敏之人,乾天山以十絕穹空大陣,封鎖天地之意,他們怎可能不知?

也只曉若不將這只血色騎軍,徹底覆滅,那麼等待他們的,就只有一死而已——

可問題是怎麼去拼?又拿什麼去拼?

一部騎軍,按照高階道兵通常的編制,應該是三百之數,兩部就是六百人。

換而言之,眼前這四千二百血騎,就相當於兩千八百雲龍鐵劍師。

如此規模的高階鐵騎,橫掃東臨雲陸,都足夠了。這裡區區三百七十萬甲士,連給人填牙縫都不夠!

可若是此時逃離,或者還有機會,在這十絕穹空大陣之上,破開一絲縫隙——

陽凡亦是怔怔的立於原地,目眥欲裂,咬牙切齒。

心內這一刻的冰冷,簡直是難以言喻,渾身上下,都是刺骨的寒意。

自信十足的跑過來,以為能解決這未來強敵。最後卻是以這結局收場?

對面的那位妖王,此時定然是嘲笑他,不自量力吧?

回思過往,一切所謂,卻宛如是蚍蜉撼動大象,實在可笑。

明知對面的宗守,目光根本就不在他身上。陽凡卻依然是只覺面紅耳赤,感覺周圍之人,都在譏笑著自己。

那人所有的謀算,早已與他不在一個層次。一直鎖定的真正對手,也是東臨諸宗,而非是區區一個千城盟。

那麼自己算什麼,小丑麼?

「噗!」

上霄山巔,霧月驀地一口精血吐出。而後面上,是灰敗如死。

上霄山的山體,此時正承受著那元滅神弩,第二波的震盪衝擊,他卻渾然不覺。

——完了,全完了!二百六階道兵,對那些聖地大宗,或者不算什麼。

可在道名宗而言,卻是道門中的真正精華所在。甚至門中,那些所謂的精英弟子,也未必能及得上。

七成的實力,今日卻是一夕之間,盡葬於此!

道明宗無有了這些殺人利器,日後還何以鎮妖邪?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更謹慎才是,根本就不該來。

此時元空,也同樣是面無人色。

四百玄龍鐵劍師已亡,二百道靈玄士兵,亦已不存。可他們上霄宗的上清玄雷士,同樣離覆亡不遠,傾覆在即。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當初血雲鐵騎,是怎麼覆滅的?還不是亡在蒼生道的手中?」

「正是!萬載之前,瀕近覆滅的蒼生道,能做的事情,我等未必就不能辦到——」

「我依稀記得,是以寒系靈法,凝固血霧。再以喚靈之法干擾,使其騎甲中的靈陣出現破綻!」

「可這方法,不是說在三百人之下才能有用?如今這鐵騎浩蕩,該怎麼出手?」

第535章 一劍九階

整個山巔的校場之中,都是在慌亂的紛紛議論著,隱隱透著巔狂的氣息。

那靈微子緊閉著雙目,半晌之後,才勉強回過氣來。

四百雲龍鐵劍師戰亡,幾乎讓他當場閉氣昏迷。卻到底比霧月要強些,一口悶血,強嚥了下去。

「夠了,都給我閉嘴!」

前二字說出時,這山巔的諸多修士,都無反應。而當『閉嘴』二字吐出,靈微子卻已用上了真力。震得人耳膜生疼,使這處諸人都為之一寂。

「即便沒有了道兵,我們這裡,還有著諸宗諸派,匯聚再此的數萬修士。怕什麼?難道沒了道兵,我等諸門精英弟子,以上霄宗這座護山大陣為依托,就不堪與這血雲騎一戰?」

一句話使諸人平靜下來,靈微子是目光陰冷的看向了下方。

「蒼生道昔年所用之法不錯,總需試一試。據我所知,萬年前的蒼生道已早重創,六階靈師不足。才在血雲騎不足三百人時下手。缺陷終究是缺陷,只是人多了,更難破解而已。我等現如今,是靈師充足。那宗守的血雲騎,也不過才四千之數,破之易爾!」

恰到說句話時,元空道人就只見那山下,宗守又再次張弓搭箭,箭之所指,正是上霄宗的二百上清玄雷士。

不禁是再壓不住,一口鮮血從唇角溢出。知曉這已距離上霄山,已經不足三千丈的二百道兵,是再無勝望。

面色灰敗,元空道人揮了揮手,淡淡道:「傳命下去!召集兩千弟子,布萬雷空絕大陣!」

寒逆水頓時一楞,瞳孔劇縮:「可是師尊,萬雷空絕大陣,是以人一身精血為引。施展之後——」

元空卻搖了搖頭,止住了寒逆水後面的言語:「這已是萬不得已,今日若不能滅了這血雲騎。我們上霄玄靈宗,就沒有以後了!」

寒逆水默默無語,茫然的走開。而後便發現整個上霄山,都仍舊充斥著惶然之意。甚至一些人,當元空說出那句話時,已然絕望。

事情怎麼會這樣?

不該是把宗守引至上霄山下,聚殲其精銳之後。自己當著宗守的面,將軒轅依人迎娶,折辱此子?而後由刀君李無回,一刀斬下其人頭?

可為何會變成這般的情形?難道自己這一次,在那人面前,仍舊是輸?

——不會的,絕不可能!

寒逆水猛地一咬牙,眼眸裡全是瘋狂之意!

若真如此,那麼哪怕他死,也要拖著那人一起,入陰界地府!

……

「開弓,齊射!」

又是四千二百血色流星,從地面升起,覆蓋空際。當那血箭爆開,空中亦是如同之前那道靈玄風士一般,只餘下了血肉碎末。

至這次血弓齊射之後,千二道兵,已被徹底清除一空。

而鐵蹄踏處,不只是十數萬精騎,折戟沉沙。那千城盟,擺在上霄山前的數十萬精銳,也被衝開。

千丈之內,所有來不及逃離的甲士,都是紛紛慘死。一身血氣精元,也匯入到了血霧之中。

周圍那浩浩蕩蕩的三百餘萬大軍,也在崩潰,四散逃離。

這些戰卒,確實是難得的精兵。可若是對手,難得的是岳。

不過此時,他麾下這數千血騎。卻更是雙目透著紅芒,有如血焰在燃燒。

——戰意愈發的洶湧,殺念也更是爆熾!

便連宗守的心年,也不免為這血騎殺的心決,稍稍影響到。

殺戮!只是屠戮生靈,方能宣洩!

好在這意念,仍能牢牢克制。

忽的是眉頭一挑。看向上空,只見那天際間,忽然數百的六階靈師,由諸多六七階的武師護持著,紛紛降落,懸停在三百丈高空處。

而後整片天地,就忽然一片片的凍結。就連周圍的血霧,也是如此。雖還能運轉催使,卻略顯艱難,凝凍了起來。

接著又下一瞬,一股股異常的靈能波動,也擴散開來。

宗守先是怔了怔,不過當感覺到,自己身上血雲騎甲內的部分靈陣,也隨之開始震盪之時,才啞然失笑。

「喚靈之術?原來如此!」

果然崆器宗將那幾千血雲騎甲修復,卻積壓著賣不出去,不是沒有道理的。

當初無敵鐵騎的這個缺陷,看來已是人人皆知了。

只是可惜了,這處缺失的部件,在他手中,已經補全。

「踏空,起!」

胯下的六階龍角翼馬,猛地一聲嘶吼。果然是騰空而起,踏風而行。

整個騎隊,亦緊隨其後奔騰於空。而後隨著宗守,整整四千二百五十二隻大戟。紛紛斬落。

血光過出,此處空際所有的靈師,都被橫掃一空。其餘武師的屍身,也紛紛被能那些龍角翼馬,凌空踏碎!

也就在這一霎那,上霄山殿,再次死寂。

靈微子目眥欲裂,死死的握著拳,神情怔忡。

——這血雲騎,竟然沒有破綻!似乎已經被補全,完美無缺!

忽然是想到了什麼,靈微子突然怒目,死死的瞪著龍若。

而龍若這一瞬,也只覺是遍體生寒。想起了自己身死之前,自己乾坤袋裡,那些血英神鐵。

此時那血雲騎的氣息精芒,已經衝起天空近三千丈,便連那十絕穹空大陣,似乎也應付的極其吃力。

氣焰之囂橫,蓋亞全場。戰場之上,已無敵手,也無人敢當這騎軍鋒銳!

四千餘人,都完後無損,無一受傷。

尹陽是心中大暢,一絲絲強烈的快感,瀰漫心頭。

潛伏爪牙,隱忍近年。今日血雲鐵騎,終是再次威凌於世!

而宗守的目光,此時卻是若有所思的,再看著那上霄山巔。

只見那方向,一絲絲的雷光電閃。天空中,也是烏雲狂聚。

「萬雷空絕大陣?想要同歸於盡,有意思!」

隨手把手中的大戟收起,在搖了搖袖。那只雷霆翼龍,連同七隻聖火銀蟻,都紛紛飛騰出去。

「孤先去上霄山巔一行!宗原代孤領軍,清掃山下殘敵,準備破陣。」

身後四千人,都是轟然領命。宗守又微微猶豫,確定了之後的選擇,是出自本心,而非是受血騎殺心訣的影響之後,便又淡淡開口道:「樹起血殺雙旗!一日之內,絕不封刀!」

話音落時,宗原的元魂,就已經從肉身中沖騰而出。將周圍血霧,帶了足足七成,聚於手中的血戟之上。

恰逢此時,那崆器宗弟子,操控著那些元滅神弩,又一次齊射。

使那上霄山上的靈紋禁制,再次開始崩散。宗守緊隨其後,駕馭著手中浩瀚血光,擊在這護山靈陣之上。

「轟!」

又是一聲震響,地動山搖。那護山靈陣的山腰部分,立時垮塌,露出一個巨大的孔洞。

而宗守的元魂,也『踏』足在了那山腰的石階之上。手執著斷秋劍,一步步往上,不緊不慢的信步而行。

也就在數息之後,那平靜的上霄山巔,傳出一聲狂笑之聲。

「宗守,我不知你是瘋了,還是自信太過!敢以元魂,獨身一人至上霄山,你這是自己尋死!諸位同門,都合力殺了他!誅了此人,我上霄必勝——」

話音未落,無數的靈器,無數的靈法,將從山巔的上霄靈府中將落。

彌天蓋地,彷彿可轟滅一切。宗守卻毫無反應,亦不迴避。任由這些靈法靈器,轟擊在他元魂之上。

可當片刻之後,那漫天的火焰冰雨,乃至風刃雷霆,終於稍稍停歇時。

卻只見宗守,依然是好端端的立於原地。已經在破損不堪的石階上,走了百級之遙。

於是整片方圓數白裡的天地,都再次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數千靈器,數千靈法,別說八階,便是初階的靈境修士,都可當場轟殺!

怎麼此子,還能安然無恙?

那遠處乾天一方之人,都是輕鬆了一口氣。那上霄山巔,一眾修士卻是驚疑不定,也驚悸莫名,若是連這樣都無法滅殺,奈何不得的敵人,叫他們該怎麼應對?

「是幻術?不對!你這元魂,乃是實像!」

天空中那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驚咦之後,便又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麼秘法?又如此奇能?若能告知,在下感激不盡——」

宗守卻只覺是此人,特也聒噪,微微凝眉。

「閉嘴!信不信明日,孤屠了你們心魔宗?」

那聲音果然止住,宗守也再拾階而上,目裡面也再次血光浮現。

他所用之術,並非是什麼秘法。而是由黑白二洞法相衍生,觀太初之景,虛空中與原無傷一戰。不知如何,卻對空間法則,有了些許領悟。

利用元魂內的黑洞,來扭曲自己身周的空間,使的這數千靈器靈法,能真正及他之身,千不足一。

故此能安然無恙,仍舊前行。只可惜此法,如今只能用於元魂。

又二息之後,上方處又傳出一聲冷哼。

「管你弄什麼玄虛,就不信,我斬不滅你——」

一道氣息,突然出現在宗守的身旁。一劍削至,劍氣迫人。

宗守唇角微挑,一劍回削。

「錚!」

同是九階劍器,斷刃劍此刻卻凌厲無比。簡簡單單的一劍,卻是快極,迅捷到了無法形容!

直接把那九階靈劍,生生擊斷,也將這位九階武修的頭蓋骨,輕鬆削開!

一劍誅九階!

第536章 血殺雙旗

眼見宗守的元魂,在那上霄山巔安然無恙。下方的數千血雲騎,同樣是心神一鬆。

宗原的眸光閃了閃,就接過陣首之位,代替宗守,統帥全軍。

「豎旗!血殺無赦!」

隨著他話音落下,身後就有二人,把兩面大旗豎起。

一面是『血』字,另一面卻是個『殺』字。

接著宗元,又再次長戟一指:「變陣,散開!間距百丈,雁形之陣!清掃殘敵!」

血雲騎立時以三百騎為一部,四下分散開來。每一部,都相距百丈。整個戰陣,也寬至千六百丈,開始橫掃山下,所有潰兵。當紅霧過處,幾乎無有生者能夠倖存。

在山下就如死神一般,在不斷收割著性命。

而此時整個戰場,幾乎所有人,都定定的看著那兩面血色旗幟。

上方正主持十絕穹空大陣的天都烈河二人,立時都哈哈大笑,幾近於瘋狂:「是血殺雙旗!君上果不欺我,要斬盡殺絕!雙旗不收,血溢千里!如敵不滅,則概不封刀!上霄玄靈宗將亡!元空啊元空,當時爾等追隨凌雲宗,攻滅我符靈宗之日,可曾想到你們上霄宗,也會有宗滅人亡之時?只是而今,你上霄玄靈,卻是要全宗死絕,無人能存!」

言語之間,是愈發瘋狂的把魂力,灌注到那金色圓盤之內。

二人的弟子,還有符靈宗其餘殘存修士,此時也飛抵二人身旁。

都是一言不發,各自結陣助明都烈何,繼續展開這十絕穹空大陣。幾十人合力,使整個天地間籠罩的那層天幕,更是凝實牢固。

此時再沒有比能夠親眼見這些仇敵,一一隕落身亡,更令他們興奮期待。

而在下方,水凌霄則是微微一歎,神情間既是感慨,又有些不忍,複雜之至。

「可歎上霄玄靈宗萬年基業,今日毀於一旦。那位殿下,果然是欲屠盡上霄山——」

天器卻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若不如此,如何能成就霸業?君上他隱忍近一年之久,就是欲將這東臨諸宗,以及這千城盟精銳,都聚殲在上霄山。此時怎能留手?」

說話之時,望見崆器宗諸多主持元滅神弩的弟子,正紛紛望了過來,目含請示之意。

天器當下是揮了揮手,示意繼續。宗守在乾天山上,既然能在數千靈法,數千靈器轟擊之下無事。那麼這元滅神弩,想必也是無礙。

人群中,卻仍有許多人不解。淨音就只覺是茫然:「血字旗和殺字旗,這可有什麼含義?為何大家,都是如此?」

周圍眾人之中,她只與趙嫣然相熟,本沒指望能夠得到回復。

不過可就在這話問出之時,那孔瑤卻皺了皺眉:「這是血殺雙旗!是萬餘年前,武烈國血雲騎的一個惡習。每當要屠殺之前,就會將這血殺雙旗立時。每次旗立,必定血溢千里。不准降也不准赦,不屠盡滅絕,絕不封刀。那位妖王,這是準備屠盡上霄宗上下人等,不留活口——」

淨音的身軀,頓時一顫。而後雙手合十,道了聲元始古佛,阿彌陀佛。接著也柳眉微蹙著道:「不意這位殿下,殺性如此之重!此等人物,不是妖魔,卻與妖魔無異。嫣然施主,你日後將是將證尊佛果位之人,還是離這位殿下遠些為好!」

趙嫣然卻噗嗤一笑,手掩著唇,面上透著幾分殘酷之意。

還不容易,才等到宗守難得爽快一回。殺伐決斷,一如雄主。令她心情,著實舒爽了不少,離宗守遠些,這豈非是在說笑?

自己的道胎鼎爐,就該有這般狠辣!

……

就在眾人說話間,宗守已經距那山巔處的上霄靈府,不足七百丈。眼神默然的,望了一眼上方,耳旁甚至能夠清晰聽到,那上霄玄靈宗以及諸宗修士的議論聲。

「血殺雙旗,竟然是血殺雙旗!」

「他果然是要屠滅我等全宗上下——」

「此人不死,你我都必定是無有生望!」

「可惡!」

「早知如此,就不該去招惹這位妖王。都是那寒逆水,為我上霄宗,招惹來這場大禍!」

「混賬!我們不先下手,誅了此子。此子難道就會容得了我上霄?要怪也只能怪元空師叔。下手太晚了!讓這宗守成了氣候!」

「而今之計,只有合力抗敵,只能死戰!」

宗守唇角挑了挑,彷彿未聞,繼續一個個台階,步履穩健的,往上攀援。

此時上方依然是無數的靈法,無數的靈器,無數的符菉,紛紛降下。

可此時的宗守,把那黑洞扭曲空間的法門,運用的是愈發自如。

以前是千中之五,能夠接觸到他魂軀。此時能突破這扭曲空間的,卻不足千分之一二。

元魂上下,依然是毫髮未損。而此時那後方的元滅神弩,也再次開始了咆哮,一道道元力集束,不斷轟擊在這山體之上。動搖著護山大陣,使這山上的符文靈禁不斷的潰滅,出現更多的空隙。

也就在這時,宗守的耳旁,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冷冷道:「竟是扭曲空間!原來如此,這門秘法,當真了得。怪不得他們傷不到你!卻不知,這九階之劍,你能否在避開?」

虛空之中,忽的三道劍影襲至,從左右上方,往宗守刺來。來的是突然而然,幾無預兆。

眨眼之前,那劍影還未出現,眨眼之後,劍尖就已至眼前。鋒銳的劍氣,甚至使宗守的元魂,為之一陣波動。

只是宗守笑意,卻依然如故。

看穿了!

——只是即便他施展的這扭曲空間的法門,被這些人洞徹了又能如何?

脫離了這門術法,他宗守依然可凌壓九階的劍者!

從方纔那位九階身上,所吸納的靈能元力,也正愁沒地方宣洩!

手中的斷秋劍,再次劍光乍起,就仿若是燕翔於空,輕靈無比!劃破了空間與時間的阻隔。

而後又是錚的一聲銳響,而後便只見一個道袍中年,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立在二是丈外。眉心之中,恰是一點血色劍痕。

至於左右兩道劍影,宗守卻全不去理會。往上一步,便是三十丈,也恰好就在他與那道袍中年,擦身而過之後。

此人的身軀,立時爆為碎粉,散成了血雨,往山下紛灑!

宗守眼前,也是又一次,元力震盪。竟是足足十頭的九階魂虎,出現在他的眼前。

魂身都是雷光繚繞,色呈深紫,背生雙翅。九頭雷翼虎,方一出現就開始了聚合,而後只瞬息之間,身形就膨脹了數倍。氣息也在瘋狂的飆升,竟彷彿是跨越仙道門障,直入靈境。使這天地,也開始對其排斥壓制著。

而後這頭巨型魂獸,是怒聲咆哮著,撲擊而下。

宗守看了一眼,稍稍訝然,而後就渾不在意。

確實是接近靈境,可畢竟只是接近而已。十頭魂獸,都是雷翼虎,可畢竟是融合而成,非是一體。

——這破綻,實在是太多太多!

一劍揮出,劍氣頓時衝起近百丈。宗守身周,亦一陣陣元力爆裂。

可當那光影消散時,那頭接近靈境級別魂獸,已然徹底的崩潰寂滅,片魂無存。

再反觀宗守的劍上,卻是無數的雷電,纏繞其上。

先以劍勢虛勁,引動這頭合體魂獸體內的衝突,而後虛勁化實,從其破綻處刺入,一劍便將之了結。

整個過程,是簡單之至。

宗守的身影,也再次跨出了三十丈。忽的天空中,又是一團浩大的紫雷。劈斬而下。

直接穿過了那扭曲的空間,直凌他的魂軀。

這紫色電光,也同樣來的突兀,即便宗守,也未怎麼防範。

先是以劍意抵禦,而後宗守是乾脆不管,任由這紫電,在他身周到處流竄。

而後魂海內,那雷鸞印記,驀地擊發。兩隻寬有四十丈,巨大的紫色雷翼,在他身後,猛地張開!

還借用那吞元之術,在不斷吸收著那些上霄玄靈宗修士,轟擊而下的雷法。每吸收一分,身後的雷翼,就更壯大一分。

「九階靈修!」

抬起眼往那上方望去,直見一個同樣道裝打扮。卻年近六旬,仙風道骨的老人,正是愕然下望。

似乎是在為這上霄宗的頂尖秘傳——上霄紫極度厄雷法,卻未能傷及宗守分毫,而在感覺錯愕。

宗守只看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袖中忽然一點銀光衝出,而後那身後的紫色雷翼,突然間就縮小到了十丈。而斷秋劍上纏繞的電光,也消失無蹤。

此時他體內,那驚雲神滅劍意,已經完全消散,無法再去複印。不過這時,也無需去借用。

刀光一閃,須臾之間,就是幾百丈外。在這上霄山巔的護山靈陣中穿梭,而後幾次變向。聚於刀身之上的狂雷劍意,猛地爆發,刀身也再次加速。

「篷!」

一聲悶響,竟是將那道人的身軀,生生釘穿。浩蕩雷光炸裂,也將其身軀元魂,撕成了粉碎。

這是六神御刀!刀出之後,絕不落空!

宗守也再往上踏出一步。劍光再閃,穿梭入那重重劍影內,立時又是一位九階劍修,人死劍碎!

而在數丈之外,雷動是『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是一步一九階!」

第537章 仍是聖王

「——這是一步一九階!」

當這聲驚呼響起,方圓百丈之地,都是又一陣靜寂。

豈不正是如此?宗守此時,幾乎每往上一步,就有一個九階修士,被其斬殺,當場身隕!

軒轅通也同樣是錯愕,他知道有四千血雲騎在。今日上霄山此戰,宗守是必勝無疑。

也知曉自己這女婿,已經很強很強,可強到這地步,卻未免是悚人聽聞。

即便是曾經親眼目睹過宗守的驚人天賦,醉後靈武合一的他,也覺是不可思議。

孔瑤的眸子裡,也浮起了幾分憂色。雲界之東,崛起如此強國,如此英主,只怕對他們大商而言,是禍非福。

猛地心中又是微動,只覺不對。運展起血脈秘法,她眉心之間,驀地現出了一點血痕。再次往那距離山巔,已然不遠的人影,望了過去。

而後那嬌俏的面上,頓時微微發白。

只見宗守此時,每踏出一步,這天地之間,就一絲絲的白氣,匯於其上。

那分明便是王氣!可能此時宗守自己不覺,也是無意而為。

她卻能依稀察覺到,此時的宗守,每接近那山巔一分,每斬殺一名九階修士。那些白氣,就更濃郁數分!

隱隱可覺,這整片東臨雲陸的氣運,都漸漸集於宗守一身!隱隱然,聚成一條隱約龍形。

分明是大勢已成,龍體將聚!只需開國祭天,立時便是一國之祖。

不過此時,最令她只覺茫然不解的,卻還是那『王氣』,也是一如以往,純白無瑕,沒有半分雜色,反而是更純粹了幾分。

——仍舊是『聖王之氣』!

孔瑤是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覺無法置信。

這血雲騎在此,已屠戮近百萬。那些潰散的兵卒,也不可肯放過。行事暴戾狠辣,沒有哪怕半點仁念。

卻為何還是聖王?

又想起自家陛下,對他藩屬,都是照顧有加,唸唸都有厚禮賞賜。

若無大義,更絕不輕易動兵,也從不喜殺戮之事,每每南北二疆挑釁時,都是一再克制。即便偶爾子民死傷,也最多只是責問。也免戰事大起時,勞民傷財,死傷無數。

更幾乎每隔數年,都會大赦天下,寬赦罪人。被世人稱讚,是位真正仁君!

可為何,卻比不過這邊地蠻夷?

難道儒家所言,其實是錯?真正的為君之道,是內王外霸,而不是內王外聖?

這怎麼可能?

昔年征伐無數的始秦大帝,不就是一個前鑒?此人行霸道,卻二代而亡——

之後還有數位以『武』字為謚號的帝王,莫不因行霸術,而至國力大衰。

那麼難道說,是天道有變?

腦海中一陣暈迷,各種樣的念頭,紛紛騰起。孔瑤只覺自己,簡直快要發瘋。

不可思議,實在是不可思議!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果然雲界六絕劍中,無有弱者!龍影之徒,確然了得!」

水凌霄一聲唏噓。彷彿是渾然不知,宗守便是談秋,而談秋數月之前,劍術就已勝絕欲之事。此時是微微搖頭,又開口道:「此戰將終,我七靈宗要佔便宜,卻不能讓人說我們七靈,一點氣力都不出。諸位同門,請聚陣!」

隨著她話音,水凌霄的身軀,也騰空而起。一絲絲的靈力氣絡,從身周延展。

而周圍七靈宗的諸多女修士,也紛紛隨之升空,按照修為高低排列。接過了水凌霄的靈絡,而後同樣將更多的靈力氣絡,往外伸展。

不過十數息,就是一個大陣結就。又有無數的靈紋,無數飛符禁,紛紛生成。

水凌霄此時,再遙遙一指,也不見她施展什麼靈法,念動什麼真言。可遠處幾萬丈外,那上霄山巔的護山大陣,卻忽然扭洞。把一股龐大的異力,生生撕碎了足足十分之一!

……

「不錯不錯!就該這樣,殺!殺!殺!殺!殺的好!我龍影的徒弟,就該有這等霸絕天下之勢!」

虛空之中,龍影道人正是哈哈大笑,歡快無比,也透著得意之色。

「好一個血雲騎!既然有如此雄兵,就該爽快些才是。這些土雞瓦狗,滅了便可。還講什麼大義名份——」

忽的是心中一動,龍影『嘿』的一笑。「那個人,終是忍不住了!」

敖坤微微挑眉:「是問虛?」

「還能是誰?自然是這位凌雲宗之祖!」

龍影一聲輕哂:「我先走一步,過去攔他!你稍後過來,那些什麼神境仙境,能滅多少,就給我滅多少!殺絕了多沒事!」

敖坤笑瞇瞇的,沒有說話。眼眸之中,卻透著幾分凶光。舔了舔嘴唇,好久沒開殺戒了,可惜人血人肉,都不怎麼好吃。

也虧他以前那些同族,有那麼好的胃口。

龍影卻再沒理他,知這老友,即便被封印萬年,這天性只怕也難變化。

逕自撕開了虛空,頃刻之間,就已經跨越了數個世界。

而後下一須臾,就遠遠的,『望見』了一位青年道人,也同樣在快速的撕裂虛空。

其實此時,二人身處虛空疊層之內,無法目視。不過龍影靈覺,卻能有感應。修者的靈識,有時候比之雙眼,還要更為可好。

甫一至此,龍影就是一樂:「問虛,你這是準備何往?可要老夫陪你同去?」

那青年道人,似乎也是早料到,這龍影必來。神色平淡的轉過了身,也不諱言:「龍影道兄,又何必明知故問?你那徒兒今日是棋高一著。再不去救,吾恐上霄宗滅亡在即,凌雲宗也必定元氣大損。問虛不能坐視!」

龍影笑著點頭,又瞇著眼問道:「那麼問虛你覺的,我龍影可會放你就這麼過去?」

「不會!」

虛問果斷的搖頭,語氣依然是平靜無波:「所以這一次,我原也沒打算親自去雲界。」

他說話之間,這時空疊層之中,忽然有二道不弱於他二人的氣息,出現在龍影身後,數個疊層之外。

龍影也立時是一股劍意升騰,意念掃了後方那二人一番,便對其實力,心中有數,同樣是聖境中期。

「實力還不錯!虛問你交遊果然廣闊,這等強者,都能結為臂助,將之請動。只是莫非虛問你,以為這區區三人合力,就能穩勝我龍影?」

「勝不勝得過,需要戰過之後才知!」

虛問微微搖頭,一口劍,握在手中。而後身周的時空疊層,就被強行扭曲。

「再無論是否能勝,都不重要。只需能將你龍影,拖上一時半刻便可。你那徒弟,確實是雄才大略。繼位數年,就悄無聲息,復原了血雲騎。可惜卻不知,只需我等捨得代價,不去顧忌那幾位護界尊者,向要將之滅殺,實在易如反掌——」

龍影此時,卻是愈發的開心,哈哈大笑:「好一個拖住就可!恰好我龍影,也有此意!不如這樣,你我就在這裡靜候如何?卻只恐虛問,你等不下去——」

虛問神情這才微怔,透出了幾分愕然之色。

也就在同一時間,就在二人存身之地的不遠處。十數道強橫氣息,正如流星般,在一個個空間斷層之中穿行。往那雲界所在,飛馳而去。

十幾道遁光之首,就是神霄。此時眼中,全是狂怒急躁之意。

修者壽命不到至境,終究有限。上霄玄靈宗前幾代祖師,都已經壽盡而隕。

諸代弟子之中,以他神霄為尊。本是一個邊陲小派的上霄宗,也是在他手中不斷壯大,成為十九靈地之三,乃是一身心血所繫。

此時眼見著上霄宗,元氣大傷,滅亡在即。怎能不怒,怎能不急——

——宗守,血雲騎!

一旦進去雲界,那四位尊者只需一息便可被驚動趕至。

不過,若是將一身法力內息,都壓制九階之下,情形卻又有不同。

以他的強橫肉身,神境實力,對天地法則的感悟掌握。滅殺那血雲騎,那乾天妖王,不過是反掌之間!

正一邊思索,一邊與周圍幾位同是神境的修士,以神念交流。

忽然虛空之中,一隻大手猛地拍至。

神霄頓時一驚,急忙閃躲。旁邊卻有二人,避之不及。其中一位,被那巨掌轟的一聲。直接被拍成了粉碎。

那身死之人,是凌雲宗的仙境巔峰修士。而重傷的另一人,卻是他的師弟,神霄宗僅有的三位神境之一!

神霄頓時是只覺是目眥欲裂,又心中驚悸,眺目望向了虛空,那巨掌的來處。

「是誰?為何偷襲我等?」

下一刻,便見一個少年人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唇角旁帶著幾分玩味而又嗜血的笑意。

「是我,敖坤!可是想要去雲界上霄山?那就只能說抱歉了!爾等的性命,我敖坤在此收下——」

語聲一落,這少年便凌空朝著其中一人一指。這對面一個神霄宗的仙境修士,立時被被一股詭異力量。撕成了粉碎!

少年眉頭一挑,而後是心中讚歎,這毀滅大法,真個好用。

神霄此時,卻只覺心臟之中完全冷透。眼前之人,竟是聖境!

與那宗守,到底有何關聯,要相助與他?

第538章 光陰之刀

「原來是敖坤!」

即便再怎麼鎮定自若,此時問虛的面上,也透出了幾分驚色,而是愈發的陰沉起來。

「他是何時突破的聖境?那龍丹是你替他尋來?你龍影好大的膽子——」

雙手是緊握著,全身骨骼都『咯咯』作響。身周的虛空,也是不斷的爆裂。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意外。本道今日這一戰,可徹底將這如釘子一般,釘在東臨雲陸的乾天山覆滅,更能圍殺龍影,了結所有後患。

可此時當雙方後手全出之時,才發現對方的底牌,卻是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料。

——四千血雲騎,一個新晉聖境,就將上霄玄靈宗,推入到萬劫不復之境。

「當初把敖坤從那位救下之時,我龍影便有過承諾,不得出手助他。龍影一諾千金,又怎麼會行此等背信棄義之事?」

龍影搖了搖頭,帶著幾分譏嘲之意:「是宗守,在龍殿之中,為他取來了毀滅龍丹,加上三滴往生真泉。故此敖坤因禍得福,反正得毀滅之法,成就聖境!那人籌謀萬年,封印敖坤,欲為神皇尋一得力臂助。大約是沒想到,敖坤命數有變。看來這天道,未必就獨鍾於他——」

說到此處,龍影也是一笑:「可是已經急了?我就說你問虛多半耐不住!」

問虛不動聲色,只眸光微閃,他確實是急了,而起是五內如焚!

龍影則再次狂然大笑,志得意滿,也戰意滿盈:「那麼你三位可要戰?若是兩個時辰之內,能勝我龍影,上霄玄靈或可有一線生機!」

問虛更是沉默。也同樣戰不得。即便是方纔,三人合力,也最多只有三成勝算。

更何況,此時他心境已亂,心中已生出急躁之意。這一戰,已是哪怕一成機會都沒有。

——更何況那敖坤,此刻更可隨時回援龍影。

那時他們三人之中,能有兩人全身而退,就算是很不錯。

此時應該想的,不是戰,而是要如何退——

問虛的眸子裡,也透出了一絲絕望,這難道是天要亡他們凌雲宗?

……

宗守仍在上霄山巔的山腰處攀援,距離上霄靈府,已經是很近很近。可就是這最後部分,異常的艱難。

先前是一步三十丈,此時一步,能跨過一級石階,就已經很不錯。

這裡的護山靈陣,被崆器宗的元滅神弩不斷轟擊,又被七靈宗,強行干擾,撕開了部分。早就是破碎不堪,可越是接近那大陣核心處,就越是完整。

毫無破綻可尋,要再無法如之前,輕鬆越過。

宗守乾脆沉下心思,一點點的破解著這座大陣。

手中的斷秋劍,不斷的在虛空胡亂揮劃著。看似隨意,可每一劍過後,宗守的身前,就會出現空隙。前路敞開,可以繼續上行。

每一個靈紋符禁被解開,宗守都能感覺自己對符道的理解,是頗有進益。

有時候實在破解不了,那就強行轟開。身後的一雙雷翼,已經伸展至百丈。

只是與先前不同,只因那密集的雷電之間,也燃起了焚空之炎。這紫色雙翼,已經變化成黑色。

每一次扇動,都是一陣陣連綿不斷的爆裂聲響,帶來的是毀滅!

宗守每一次從這雙翼之上,抽取力量,也總能在不可能中,強行破開一條路出來。

而上方的議論之聲,也仍舊不斷的傳入他耳內。

「都給我住手!節省靈力,我等的靈法,對他根本就沒用!」

「他到底是什麼空間秘法?這個宗守,簡直就是個怪物,是惡魔!」

「記住了,再不得施展火系與電系的靈法!非但無用,反而助其聲威!」

宗守是莞爾一笑,繼續踏步上行。其實這些人若繼續下去,他的這門『雷烈千華』秘術,也撐不了多久。

只因再用下去,無有水系血脈制衡的焚空之火,就要失控。

果然,還是先得尋一位水系血脈的神獸斬殺,吸取其血脈印記才可。

正這般思忖,宗守忽覺自己精神之中,被刺了一刺,而後往上看去。

只見一個青年,正立在上方十丈處。清秀無比,滿盈著書卷氣,手握著一口三尺長的彎刀。

宗守挑了挑眉,仔細望著此人,感覺到那股,同樣已至巔峰的到意。

「是無回刀君?」

「是李無回!刀君之名,我如今可配不上。」

那青年應了一聲,而後是刀尖向後,莊嚴鄭重的一禮:「此戰本不該來,卻因人情之故。得罪之處,還請殿下見諒——」

宗守聞言呵呵一樂:「我器量可一向都狹小的很!」

李無回聞言一怔,而後也是一笑:「殿下真是趣人,直言不諱。方才殿下的劍術,李無回已經見過,能與殿下一戰,是李無回平生幸事!注意了——」

雪亮的刀光,忽然出鞘飛落而下。快若疾影,如電光石火,稍縱即逝。

那迫人刀意,加持與刀上,也就更彷彿是不受那空阻空間種種的法則約束,超越了極限!

宗守眸中,也透出了一分凝然。間不容髮間,一劍阻攔。

『叮』的一聲輕響,刀劍都是稍觸即退。可宗守卻被那劍身之上,傳來的巨力,差點迫退一步。

李無回的氣力不大,遠不及原無傷,更差了絕欲一些。可每一次出刀,卻因極速之故,卻反使刀力更強,也更是集中。

連續數擊之中,宗守更微微凝眉,而後又舒展了開來,透出恍然之色。

「原來是光陰!」

這雪亮彎刀,分明能斬碎光陰,借助其力。是光陰刀意!

那李無回也同樣是訝然:「殿下果然了得,我這刀意根底,還是頭一次被人認出來!」

居然還真是光陰!怪不得,是如此之快。

宗守皺了皺眉,不止是快而已,而且是鋒銳無比。交鋒只短短一瞬,可他的斷秋劍上,卻已經出現了數個缺口。

只覺是一陣頭疼無比,這樣的對手,若不回到自己的肉身。以靈武合一之法戰,那麼今日想要勝過此人,可不容易。

稍稍凝思,接著就在那刀影,即將及身之前。宗守也同樣一劍刺出,卻是同樣的犀利。更已經追上了那對面彎刀之速,在虛空中再次交擊。

按照萬載之後那些人們,研究出來的道理。黑洞與白洞之旁,扭曲的不止是空間,時間也同樣是扭曲的。

他的這一劍,同樣能與光陰並行!更是瞬空龍劍!

當這劍影揮出,那李無回一聲驚咦,似乎在驚異宗守的劍速,竟是能跟得上他。

劍刃又連續數次擊撞,而後就在最後『叮』的一聲脆響之後。

那三尺彎刀,與宗守的手中斷秋,竟是同時斷折!

李無回的身影,也立時退開,再次至十丈之外。

宗守則眉頭再凝,他以元魂而來,可沒帶備用的劍器。

也想不到,這上霄山巔,居然有人能折斷他的劍!

既然斷秋劍已經斷掉,那麼——

虛空一抓,一股空間之靈,就匯攏而至。在宗守的手中聚結,形成一口黑色的劍刃。

李無回卻忽的面色微變,驀地再退十丈:「原來是你!差點沒認出來。你我間看來是不用戰了!」

宗守卻是愣住,什麼原來是你?這個李無回,有認出什麼來了。

接著便只聽這李無回笑道:「我以前見過你與他人鬥劍,對我裨益良多。我李無回刀意能達巔峰,全因此故。如今你形象雖是不同,劍術卻是依稀相仿。殿下雖是可以隱瞞,只用九九龍影劍,卻終究還有些他的影子。」

宗守略略思索,就已反應了過來。知道李無回所言的那一戰,多半與絕欲的那場劍戰,那時觀睹之人,實在太多,這李無回多半也在其內。

確然,哪怕他刻意隱瞞,一些用劍的習慣,還是改不了。

方才抵擋那幾式光陰刀時,更是有元一陰劍的影子。

旁人看不出來,可似李無回這樣的頂尖人物,卻必定能察覺。

想通了之後,宗守便平靜了下來,陷入了凝思:「孤在想,該如何殺人滅口!」

「本人自會守口如瓶!」李無回苦笑:「何況此時,我也不覺殿下,會畏懼什麼。鄙人實在沒必要,做此蠢事。」

宗守一笑,這倒是真的。

「不是說欠凌雲宗的人情?難道就能這麼不管?」

「不能說是不管!只是因我欠你一位師兄的人情更多。」

李無回說到此處,又是自嘲:「何況無回自知,自己非是殿下對手。再戰下去,只能一死而已,那還戰什麼?我名無回,可不是真的傻到為一些旁人,視死如歸。」

宗守毫不動容,這人倒還算是明智,也能做到自知。

只是這寥寥幾句話,他可沒打算就這麼將對方放過。

血殺雙旗,斬盡殺絕!這可非是說說而已。

無論是誰,今日站到了他面前,都需死在他劍下方可!

李無回似也知宗守心意,輕聲一歎,透出慶幸之色:「我知殿下,今日看來是必欲殺我。好在來之前,多準備了些東西——」

說話間,李無回就丟出了一張紫金靈符,而後身旁的空間,就滿佈著時空之靈。

第539章 五彩祥雲

「我知殿下,今日看來是必欲殺我。好在來之前,多準備了些東西——」

說話間,李無回就丟出了一張紫金靈符,而後身旁的空間,就滿佈著時空之靈。

「仙符?乾坤破界?」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便又平靜了下來。既然是這等仙級的符菉,那麼也就難怪能夠在十絕穹空大陣籠罩之下,也依然能夠穿梭空間。

只是想在他面前走,卻也不是這麼容易!

就在李無回的身影,即將消失的那一霎那。宗守又是一劍穿出,這一劍,赫然是直接刺入虛空之內。

仍舊是瞬空龍劍!卻又以黑洞之法,繼續扭曲了時光。

而後他耳旁,就傳來那李無回一聲悶哼,而後加上一聲歎息。

而手中那黑色的空刃之劍,亦是同時崩潰,消散的無影無蹤。

宗守皺了皺眉,而後是輕哼了一聲,繼續往山巔踏去。

方才只是將這李無回重創,而未能誅殺。既然此人是自己有辦法,從這十絕穹空陣中逃走,那也只能暫時罷手。

這筆賬,可等到日後再說!

黑色的刃影,繼續凝聚。虛空中一劃,劍氣縱橫,突兀的斬向三十丈之外。

當這空無之刃,再次破碎時。一具身首兩斷的屍首,驀地出現在那個所在。

竟又是一位九階武修!眼中至此刻,仍舊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此人自他與李無回戰起之時,就借助上霄宗護山大陣之助,在這附近掩藏身影,等待機會。

可惜的是自始至終,也未能等到他露出破綻。

目光冷冷的,又掃了這四周圍一眼,而後便只覺那幾道隱隱約約的氣息,都在迅速退下。只一個呼吸,就已經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宗守只能是微微搖頭,難道這些人不知,一旦等到他攻到那山巔之上,依然是免不了一場死戰?

那個時候,仍舊是不死不休——

幾百架元滅神弩,依舊在轟擊。不過這核心處的靈紋符禁,也越來越困難。

宗守每一步踏出,都需仔細思索一陣,才能破解。

不過也就在十數息後,虛空中忽然一根血色長矛,忽然凌空而至。

先是『篷』的將宗守身前,那六十丈內,所有的符禁。都全數強行擊碎!而後又『奪』的一聲,釘在了地上。矛柄處,猶自是搖晃不已。

宗守眉頭微展,望向身後,那血矛的來出。只見正是宗原,此刻又是一矛丟出,將自己部屬周圍的血霧,抽取了足足十分之一。那三百血雲鐵騎,也正向山巔趕至。

而其餘諸部首領,此刻也是在做著同樣的動作。不過用的卻不是矛,而是一柄柄只有兩尺長的短戟。一口口飛凌而至,轟在宗守身前,這石道之上。

至於那山下,匯聚的數百萬大軍。要麼是已經潰散到了遠處,要麼是已經被屠絕,成為血霧的一部分。

唇角斜挑,宗守繼續往上。此時這前路,已經盡被他的血雲騎,蠻橫無比的一點點轟開,暢通無比。

宗守也是無比的輕鬆寫意,負手行走在石階之上。僅僅十幾個呼吸,就已經行至山巔之上。

如果從山下看,這山頂部最多也只是四百丈方圓,遠遠不如乾天山。

可若是在山頂看,此地竟是長寬都有兩萬餘丈。不如蒼生穹境,靈能卻也是充裕至極,四處都是閃耀著五色靈光。

而此時的宗守,第一時間,就把半空中,那座正在運轉的大陣吸引。

二千餘人,都立定在一個特定的位置,玄異而又暗合大道。

不過此時內中,那些上霄玄靈宗所有的弟子,都眼現出無比痛苦之色。

身軀在枯萎,元力氣血都被一絲絲抽出,匯於上方處的中央。

一個浩大無比的雷球,正在繼續壯大著。而雷球下方,正是寒逆水。

不過此時雖能目視,宗守卻知自己,距離這上霄靈府,其實還有一步之遙。

這次卻不等那來自身後的血矛血戟,把那已伸展的兩百丈長的黑色雙翼一扇。

而後所有的雷光,所有的黑焰。都在宗守手中聚結,化作一口巨大無比的長劍,猛地向前揮去!

雷烈千華,斬!

黑色劍影過處,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毀滅。一小片空間,都彷彿是支離破碎!而這護山靈陣的核心,也在四散瓦解,再不存在。

而當宗守真正踏入到這山巔,整個天空,忽然傳出一聲雷鳴巨響,彷彿是雷鳴。無數溢著五彩光澤的雲彩,匯聚而至。

此時三萬丈外,孔瑤是抿了抿唇,眼中現出了幾分不甘之色。

——終究還是被他成功了!當真正登臨到上霄山巔的那一霎那,一條巨大的白龍,終是匯聚成形,隱隱盤旋在宗守的身周。

彩雲匯至,瑞光千條,這已是真王氣象!

不是不想阻止,只是此時此刻,全無辦法。

也只覺眉心中,那血痕開處微微刺痛。孔瑤只能不甘的,將這家傳的血脈秘法,再次收束。

王者威嚴,不可輕犯。這般觀照其跟本,在宗守未曾真王之前還可。

可在此時,若敢久視,則必受反噬,甚至承受天譴。

便是方纔,那短短的一息時間。換作旁人,就至少要減三十載壽命!

只是心裡默默沉思,仍舊是聖王!哪怕是宗守,其實已經手沾百萬人之血。

那王氣,也依然是純白之色!似乎殺的人更多,那氣息就更是純淨。

似乎整個天地,都在為其歡呼,為其欣喜。依稀可覺,這世界都在為之而躁動著。

幾乎在同一時間,另一處虛空之外。一個宮裝女子的身影,忽然站起,如玉瓷般精緻細滑的面上,是徹底變了顏色。

——聖王,怎麼會是聖王?

魏旭為她那親姐,選擇的這個弟子,到底是何等來路?

為何竟能有聖王之氣?

那氣息分明純白無暇,她絕不會看錯!

旁邊另一女子,此時卻是一陣錯愕:「二姐,不知為何事驚異,如此失態?」

那姐姐卻默默不言,良久之後,才斜睨了身旁的少女一眼。

忖道你若知曉,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必定也如我一般。只是要不要告知?

凝思了片刻。女子仍是開口:「剛才那宗守,已經成了龍氣!」

少女淡然一笑,毫不覺驚異。千城盟四百萬精銳,全數葬送在此。東臨諸宗,此戰之後,多半也是要亡的亡,散的散而。

這世間,恐怕再無人能夠阻止乾天山,一統東臨雲陸。

那麼這東臨氣運,聚於宗守一身,成就龍身,也自然是意料之中。

此事又何需去驚異?

卻只聽身旁,被他稱為二姐女子。此時卻又接著悠然道:「你知我自以秘法,取巧身登至境之後,雖未修那些觀人氣運之法。可有時候,若是天人感應之下,亦能洞照。」

少女點了點頭,所有至境神尊,都具有著莫大神通。哪怕自己的姐姐,只是取巧都來,不算是真正的大道。

可也同樣是近乎全知全能,自然有這等樣的手段。

心中也好奇起來,宗守到底是做了什麼,讓自己這位二姐,如此的驚詫。

那悠悠的語音,也在繼續。

「就在方纔,我望他王氣。分明是純白無比,絕無瑕疵!」

這句話方落,那少女就怔住,而後啞然失笑:「王氣純白無瑕,這麼說是聖王之氣?記得我以前,在一本道家論述氣運的典籍之上看過。不過師姐,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可對?聖王,自雲荒以降,多久沒出現過了?也不可能再有,哪怕是中央雲陸的歷代明君,甚至外域之中,管轄千百世界的君主,也從來無人能夠有資格,被真正稱為聖君——」

一邊說著,她一邊看著身邊的宮裝女子,只見那對面眸中,分明是很認真很認真的神情。

意識是說,這絕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少女也是再次愣住,心神一陣恍惚:「這麼說,真是聖王?」

望見對面,再緩緩點頭。少女此時,也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悲泣,只覺是荒唐無比。

「我門蒼生道,居然還能出一位聖君?這算什麼?那個萬事不管的憊懶傢伙,居然會是天地認定的聖明之主?這蒼天,肯定是瞎了眼——」

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忽然少女想起一事,猛地睜目。

只見對面,也在同時望過來,異口同聲般發出了一聲驚呼:「神皇——」

這算不算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對蒼生道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禍?

宮裝女子,更是眉心緊凝。記得魏旭曾說起,這乾天山對他們蒼生道而言,可能至關重要。

此時想來,是必定有因。難道是宗守所行的國策,與蒼生道宗旨,有相同之處。若真如此,倒真要去看看。

宗守也同樣是愕然無比的仰首望天,看這那天上的五色雲光。

——這是,五彩祥雲?

可未免也太扯談了?屠殺才剛剛開始,四百人的性命,皆決於他一言之間。

這個時候,不該是天地哭嚎,甚至天譴才對?可為何,這山巔居然是祥雲顯現,瑞光四溢?

這老天爺,到底有沒有腦子?

第540章 是否這樣

奇怪!

為何在這裡,這個遠距自己的乾天山城轄下地域萬里外的所在。也仍能感覺到那一國之勢,與自己開始連接?

心裡只覺是不可思議,宗守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一步跨入至這上霄靈府之內。

此時這靈府之中,所有諸宗修士,都已經是紛紛現出絕望之色。

護山禁地,被強行轟開。也就意味著這最後一層屏障,已徹底失去。

下方的四千二百血雲騎,已經是在凌空飛踏而至。而距離這上霄靈府,也是再無阻礙。

宗守的面前,正立著三人。上霄宗元空道人,凌雲宗靈微子,以及道名宗的霧葉,都是面色鐵青的望著這邊。

至於龍若這些人。則全然未去在意。心內已經不會將這些人,再放在心上,已不值一提。

「這是你們上霄宗,萬雷空絕大陣?據說只需完成,一千里地域,都將崩滅。很是不錯!上古之時,摧毀外域數百萬大軍,威名鼎盛。」

負手在身手,宗守神態自若的望著:「只是可惜,時間還差了一個時辰。也只是一個不全殘陣。」

元空不曾應答,也沒心思去計較宗守,是如何知曉此陣的根底。

這麼被對方稱讚,卻只覺是心臟冰寒一片。要以同歸於盡之法滅敵,本就不是什麼值得誇耀之事。

可是此時,終究還是需要說些什麼:「不知我上霄宗,若願改換門庭,為乾天山效力。殿下肯否放過我上霄玄靈?」

此言一出,本就絕望的諸多上霄玄靈宗修士,都紛紛眸光微閃,透出希冀之色。

而那霧月與微靈子二人,則是神情微變,而後又鎮靜了下來。

到這個時候,上霄宗已經覆亡在即,這時候向這乾天山降服,也實在沒什麼可指摘之處。

宗守卻輕輕一哂:「血殺雙旗即出,元空你以為,有此可能麼?」

到此時才肯降,那麼早幹什麼去了?

若沒有與擄掠軒轅依人,至上霄山之事。若不曾苦苦謀劃,欲覆亡乾天山。

今日這上霄玄靈,或者還有一線生機。可事至今時,哪怕他肯答應,自己的部下還有那位老丈人,也絕不會將上霄宗放過!

何況這胸膛之內,正是殺念沸騰,幾不可抑!

元空道人的氣息一窒,而後是淒涼慘笑。若然是他,也絕不可能!

把事情做得太絕,便是這般下場!

這時遠處,也傳來靈符宗烈河道人的震天大笑:「元空,可記得當年我靈符宗,也是這般說法。只需為我宗留一線神級,靈符宗願為你們凌雲與上霄二宗附庸。卻不意僅時隔二十年,老道便能親睹爾上霄玄靈,也落到如此境地。當真是可笑可喜,亦可悲可憐!這十絕穹空大陣,今日能成滅爾上霄宗之物,真是報應不爽,甚好甚好!吾烈河此生,已可無撼!」

元空眼裡,也全是絕望之意,悲涼的望向天空,忖為何那神霄祖師,直至此時,都還未至。難道是此時在那外域,除了什麼變故?真是天望上霄。

難道真如那烈河報應,這真是報應?

若非是這層天幕屏絕,即便有四千血雲鐵騎。他們上霄宗,也不可能無有人逃出。為宗門在興,留下一線種子。

宗守再掃望了其餘諸人一眼,便心念至寂,繼續往那前方,萬雷空絕大陣方向行去。

此時耳旁,傳出一聲悲吼。卻又是一九階靈修,竟將一頭同階巔峰魂獸召入自己體內。而後身軀膨脹,渾身雷光繚繞,猛地擊來。

宗守偏轉視線。看了他一眼,這是『獸合』之術。融合魂獸靈體,暫時獲得甚至超於九階武修的戰力。魂獸的血脈等階越是強大,實力就越是強橫。

此人融合的,也是一隻亞種神獸。實力一瞬間,也提升到接近先前,那九隻雷翼虎合體之時。一拳轟至,是罡風四溢。

宗守手中,又是一口黑色劍刃再聚,信手一揮。整個人,也微微一閃,到了十步之外。

那塑形修士,此時卻已與那頭魂獸分離。身上別無傷痕。只眉心間,現出一線血絲。

這一劍直透他腦海,也將他的元魂,一併以撼世螺旋真勁碎滅。

可此時在宗守眼見,仍舊是一位武修,眼含著瘋狂之意,一劍擊在。

劍雖未至,卻已是全身綻血。竟是在自燃精元內息,不但使力量暴增,那雷烈劍意也強化到了極致!

萬千的雷霆,聚於劍上。

宗守卻看也不看,此時已來不及聚劍。宗守乾脆一指擊出,將那凌厲劍氣強行粉碎。而後手指便夾著劍刃,使其動彈不得。

以雷光混合焚空之焰。依然是雷烈千華。卻全力而為,灌注過去。一息之間,就將此人的身軀,燃成飛灰。

又屈指連彈,將幾道劍勁,都飛速擊開,再往前踏出一步。

仍舊是一步一九階!

他雖最是擅劍,可這身魂軀,依然是靈師的法相元神!

十八道靈符,加上那黑白二洞法相,天然就凌壓於諸多靈師之上!

繼續前行,至那萬雷絕空大陣之前。忽的只覺一道無比怨毒的視線,遙遙望了過來。

是宗守眉頭一挑。看了過去。只見正是那寒逆水,此時分明是怨恨,惱怒,絕望,痛苦種種情緒交雜,雙眼凸出,滿佈著血絲中。渾身肌肉,都在扭曲。

若是心志稍不堅定之人看了,必定會為之嚇了一跳。雖還具生氣人形,可這寒逆水。其實已經算不得人了。

宗守卻渾不放在心上,一劍揮出,靈能扭動。瞬息間,就使這本就不完整的萬雷空絕大陣,開始動盪起來。

內中的靈能衝撞,氣絡震盪。中央處的雷球,也在扭曲。一部分乾脆失控,向周圍四散開來。而那些上霄玄靈宗弟子,是首當其衝。一個個屍軀破碎,被這浩大電芒,炸成粉碎。

寒逆水未死,卻是七竅溢血,猛地撲來:「我跟你拼了!」

一爪抓下,將那浩大的雷球引動,一起向宗守急墜而下。

而後就在半空中,一道黑色的劍光,驀地一閃即逝。這寒逆水的身軀,就被生生揮斷成兩截。

至於此人身後,由萬雷空絕大陣聚集而成的雷球,卻被宗守的劍,猛地一吸。

使宗守的身後,再一對紫色雷翼,再次張開。這次就只有紫色的電芒,當張開之後,雙翼廣及千丈!

只微微一扇,便使宗守飛空至百丈高處。磅礡的劍意,凌壓千里!

想要與他拚命,那也需要足夠的本錢才可。此時他這手中之劍,當無敵此界!

向下方俯視著,忽的宗守眸中,微現出幾分喜意。只見一個窈窕人影,從一間偏殿之中走出。

身旁旋繞著一面銀色靈盾,輕盈的走來,穿著丹靈宗弟子的服色,此時也無人去攔她。

是仁義妞,又長大了一些,兩年不見,卻不覺絲毫生疏,基本上,也可說是朝思暮想了。

望見這女孩的霎那,心臟竟然是不爭氣的跳了一下。

宗守心中哀歎,想了想之後。還是將身後那聲勢駭人的雷翼收起。落了下來。

軒轅依人,則一直怔怔的看著這邊,依舊是英氣逼人。恰好途經那寒逆水癱倒之處,雖是身軀被宗守斬成兩斷,卻未死去。

蹙了蹙柳眉,軒轅依人微微一歎,執劍一劍掃過,斬下這寒逆水的人頭。

也不知到底是因不忍見這寒逆水,繼續被痛楚折磨。還是想要借此,宣洩心中的憎恨。

只覺是心中茫然,『依人』二字倒過來些,就是『仁義』。她也一直便將這二字,奉為圭臬。

到此時,才發覺自己其實是做不到。只要與那人有關,自己的心就自然而然的偏了。

直到無意識的,走到了宗守的面前,才眼眸微亮,回過了神,整個人都輕快了起來。

「你來了?」

淡淡一句,彷彿是再平常不過,她水靈靈的眼,此時卻笑成了月芽。

「嗯!來了!」

宗守也只是微微頷首,忽的省起一事,一拍自己腦門。還好此時,那宗原已經領著四千血雲騎,衝入到上霄山上,其中就有著他的肉軀。

宗守遙遙一指,那乾坤袋中,忽然一道金光飛出,落在了宗守的魂軀之上。

卻是一套紫金色甲冑,不是靈器,卻異常的好看。襯得宗守,是愈發的英氣不凡。手中也執著一口金劍,同樣華麗尊貴。

再伸手一招,從那天空中,強行撕下了一團五彩祥雲。

對面的軒轅依人,卻是微微一怔,滿眼都是不解之色。

「宗守你這是在做什麼?」

宗守微微一笑,眼瞇成了一條縫:「前陣子,我經過玄山城,就順便提親了。這次回去,就直接把你帶會乾天山成婚。」

軒轅依人依舊茫然,宗守也繼續解釋,笑意愈發的古怪邪氣:「然後岳母就說,依人你小時喜歡做夢。總夢到會有一個傢伙,會身穿紫金戰甲,腳踩五色祥雲的人來娶你——」

一邊說著,一邊又隨手把劍舞了舞:「你看是不是這樣!」

軒轅依人的面頰,頓時飛紅一片,只覺是羞嗔無比。接著又忍不住,也噗嗤一笑。

第541章 本命精血

心知宗守這是在調笑自己,軒轅依人實在懶得去理會這憊懶傢伙。

輕哼了一聲,而後目光便在這山巔之上,四下梭巡。

須臾之後,就眉眼微凜,定定的注視著二人,正是那詢丹與厄丹。此時正躲在一個角落之中,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宗守也不再拿著黃金劍耍寶,隨著她視線望去。

初始時沒怎麼在意,兩個九階靈師而已。要說有什麼不同常人之處,那就是此二人,是穿著丹泉宗的袍服而已。

既然是將軒轅依人擒來的罪魁禍首,自然是不可能將之放過。

反正這滿山之上,所有的活口,無論是何身份,都是必定要全數誅滅,倒也用不著刻意去在乎。

可就當他視線,正欲從這二人身上收回之時。心神之間,卻忽的覺出一絲驚兆。

噫?有些不對——

驚咦了一聲,宗守毫不猶豫,就閃身了過去。劍勢壓迫之下,令二人都幾乎是動彈不得。而後是劍光一掃,摧枯拉朽一般,將詢丹厄丹編織出來的靈法壁障,以及一應護駕,全數破開。

這兩個雖是九階,戰力卻出乎意料的弱。雖是真形靈師的後期,卻不過只與初期相仿。

宗守是輕輕鬆鬆,將這詢丹厄丹擒拿在手。

看著這兩人,宗守又陷入了凝思。不過還未等他,想出一個頭緒。

就忽的只見這二人腦後竅穴之中,兩團陰風忽然騰起。宗守亦是眸子裡銳澤一閃,不待其躲避,就一手抓出,同樣撕碎了空間,穿入虛空之內。將這已幾乎從時空隔層遁逃的兩道靈光,強行擒拿!

「原來如此!應該是外域的影神異族——」

軒轅依人此時已騰身至宗守身旁,聞言之後就是一怔,滿臉的不解之色。

「影神異族?這是何意?」

「顧名思義,自然是一種只有影子的異族。自認是神,該凌駕於眾族之上,故此自稱為影神。不過旁人,都視這一種族為魔,呼之為殘影魔族。」

宗守神情凝重解釋,軒轅依人不認得,也不奇怪。這種異族,在雲荒時代,也從未出現在雲界,依人畢竟年歲還小,未曾去過域外,自然不知。

其實他也只在虛擬實境中見過,與之戰過幾場,並未親見。

其實戰力不是很強,難防的是其本命神通。

「諸界之中,都是凶名顯赫。無形無相,只有白日又或月光之下,有影子存在。本身並無身軀,會奪取旁人身軀為寄體,用來存身。最可懼的,是夜間之時。」

「寄體?奪取旁人身軀?」

軒轅依人明顯想到了什麼,神色一變:「這麼說來,詢丹與厄丹師叔他們——」

「其實早已經死了!」

宗守接過了話,冷冷的一句,就判定了這二人此時的情形。

軒轅依人的臉上,卻是悲喜交雜,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知曉宗門之中的內亂,其實並非是出自內因,自然是值得欣喜之事。

可一想到,詢丹厄丹早早就已隕落。而宗門之內,還不知有多少人,被這殘影魔族奪取寄體,她就開心不起來。

宗守此時,更是神情凝重。倒是未曾想,這殘影魔族,居然這麼早,在靈潮開始之前,就已至這雲界之內潛伏。

從萬年之後而來的他,自是再清楚不過,此族的危害。記得後世之中,書中記載最多的一種異族,也正是這殘影魔族!

……

「殘影神魔?」

虛空之中,敖坤同樣一聲驚咦。雖是在以一己之力,壓制數位神境,十數位仙境修士。卻仍是游刃有餘,神情自若。可以分心,關注著下界。

若真是此族,那麼這一次雲界,可就是真正麻煩了。

不過這一界存亡,其實與他已無太大關聯。唯一的牽扯,就是宗守,還有那人——

心內一邊思索著,敖坤一邊又隨手一拂。大袖拍在一口刀上,無可抵禦的巨力,立時將在粉碎。

之後又『轟』的一聲,將其肉身,也整個擊散。

那身具的毀滅法則,也徹底封死了這位神境武修,重生之能。

此刻敖坤,已經徹底失了與這些人,繼續糾纏下來的興致。

雙指一併,四下一點,立時就有數位仙境級修士,立時身亡。

而後是猛地一拳,朝那神霄道人,疾轟而去。

後者的面上,已無一絲血色。一面極力抵抗著,一面將身具的所有法寶仙器,都一一在身前引爆,阻擋著敖坤的重拳。

虛空中,頓時接二連三的傳出一聲聲爆響。神霄道人的身影,不斷的疾退,可終究還是攔不住那拳影。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擊,卻使這片時空疊層,近乎坍塌。也將那所有的靈符,所有自爆的法寶仙器,全數轟開!

最後那拳風,猛地撞在神霄的身軀之上!立時血滴四散,其中大部分,都是立時當場寂滅。卻還有十數余滴,四下散落。

「想逃?」

冷聲一笑,敖坤的大手,猛地膨脹。化作千丈大小的龍爪,該擊為抓。爪心之內,更生出了一股吸力。把那十幾滴精血,全數拿在自己手中。

只除了一滴,仍舊是在飛速逃遁,一瞬之間,就穿越了數層空間。

心中知曉這多半,便是那神霄子本命精血了。只需這滴精血不散,總能有復生之機。幾百或幾十年之內,就可恢復如初。元氣足夠,有頂階的仙丹之助,甚至一日之內,就可復原。

敖坤看的卻是搖了搖頭,在毀滅聖境面前也想逃走,豈非是笑話?若真被這傢伙跑掉了,他敖坤也妄稱為聖。

正欲再出手擒拿,敖坤卻雙耳微顫,只覺一個女子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

靜聽了一句,而後是無奈的收手,眼睜睜的,看著神霄這滴本命精血離去,往雲界繼續穿梭。

忖道宗守啊宗守,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那位,不讓我敖坤出手,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重傷之後,幾近瀕死。即便降落雲界,也不過是靈境後期之力。以宗守的本事,必定能夠接下吧?」

他也不敢確定,不過如今之計,也只能歉意的在界外望著,仔細注目觀察,好在危急之時,隨時出手救人。

不過手中,這些神霄精血——

冷笑一聲,敖坤猛地一握,將這些血液,全數爆碎!

忽的是心神微動,敖坤隱隱只覺,就在那神霄的精血。突破雲界外那層壁障的霎那。

雲界的虛空中,就有幾道不在他之下,甚至更勝半籌的氣息,須臾趕至。

敖坤立時眉頭一挑,知曉這多半,就是那四位護界之尊。也是瞬息之間,就想到了那女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先是面色微微一變,接著又是嘿然一笑,這種事情,他敖坤最是喜歡,實在喜聞樂見。

……

宗守卻渾然不知,此時那危機,正在來臨。

軒轅依人凝思了片刻,也暫時將自己宗門內的變故放下,轉而凝起了眉,看著眼前。

自血雲騎上山,就是一場一面倒殺戮。低階的弟子,血雲騎全不去管。只是瀰漫開的血霧,就可將性命奪走。

真正的目標,都是那些六階七階之上的修士。只他二人說話,這短短一瞬之間,這山巔之上,六階修士,就已隕落大半。而五階之下,更幾乎在血霧籠罩之下徹底死絕。

只寥寥百餘人,能夠從山巔逃脫。可還未來得及遁逃,就死在山外,那七靈崆器二宗修士之手。

只有那元空,正與僅餘的七位九階,連同數百殘存的修士,仍舊在結陣抵抗。可距離覆滅,也不過是一兩刻時間而已。

這上霄宗之人死的再多,她也不會去在乎。既然上霄玄靈與凌雲諸宗,要處心積慮的誅殺宗守。又用的是如此下作的手段,那麼這山巔的修士,都應承擔代價,沒有無辜之人。

真正令她皺眉的,是那兩面正迎風飄舞的血殺雙旗。

無數的血氣匯聚其上,使那『血』字與『殺』字,顯得愈發的刺目。

知曉這不但是兩面旗,更是兩件威力浩大的器物。此時還是蘊養階段,可一旦蘊養成型,卻可使血雲騎的威能倍增。吸收的血氣愈多,就越是強大!

「那些潰散的諸城精兵,其實可以放過的。這些人已然膽喪,絕不敢再與乾天為敵。只需你願意,隨時可化為己用。」

宗守一樂,知曉這是軒轅依人,在隱晦勸誡,卻毫無鬆口之意:「我方才說了,血殺旗立,一日之內,絕不封刀!」

語意截然,不容置疑。他心裡面其實,已經是打算將這些人放過。

又不是真的性喜殺人的瘋子,這餘下的二百餘萬人,對乾天山其實已無威脅,屠之無益。上霄宗滅,諸宗滅絕,已足可震懾乾天,此時只需誅其首領便可,用不著拿這些人出氣。

不過這種事情,不能言之於口。只需稍後,當做滅看見即可,等到一日之後,任其離去。至於能否化為己用,還需看看再說。

可心裡雖是這麼想,可絕不能在這仁義妞一勸之後,就口上立時答應。

他一應行事,自有準則,絕不會被人輕易左右。

第542章 護界聖者

軒轅依人的氣息一窒,蹙了蹙眉,知曉是不可能改變宗守的心意了。

知曉宗守平時看似好說話,可其實若心有定見,絕不受旁人影響,有些頑固,哪怕是她也一樣。

事關威信,更不會鬆口。

當下也不再勸,軒轅依人語氣一轉:「依人只是覺得,這血殺雙旗太過殘酷。以後能少用,還是少用些為好。」

「可!」

宗守這次卻是點了點頭,無有必要,他也不喜如此:「依人你說要少用,那以後就盡量少用便是。」

軒轅依人這才展顏,明知宗守這多半是順水推舟,卻也覺開心不已。又想起了一事:「對了!這兩年時間,我一直就在想,如何解開靈螈的毒性。最近已經有了些頭緒,若是能夠依我所想,那麼新煉的全新靈螈血精丹,不止是毒性低微,藥效更可提升近七成——」

又眼望著那些血雲騎士:「即便你這些部下,體內沉積的毒素,也應可消除絕大部分!」

宗守一怔,而後唇角是微微挑起。忖道這可有趣了,解除了藥毒,也就是說這些武宗修士,還可再如今階層之上,再進一步。

而靈螈血精丹的藥效增強之後,多半對五階修士,也能有不小作用。

再不久之後,他手中更會多出兩條大型的靈石礦脈。其餘中型小型的礦脈,亦將有數十條入手。可能無法全數佔據,卻必定能取得絕大部分。

一隻全由六階修士,構成的血雲騎?倒真是有些期待。

不過軒轅依人隨即,又是眼現無奈之色:「不過這藥方甚難齊備!最重要的一昧,是能夠與靈螈抗衡的一種神獸之血。也就是說,需要排位不在靈螈之下,更需聖境才可——」

宗守聞言,亦是瞬間由期冀轉為絕望。聖境的神獸之血,他到哪裡去尋?

記憶之中,實在不記得有哪個『副本』,藏有聖境的神獸之血。至於自己去尋,那些聖境獸族,估計都不用動手,一個眼神就可將他壓死。除非是問宗門索要——

這是萬不得已之策,欠蒼生道愈多,自己就越與這個離經叛道的宗門牽扯不清。

蒼生道弟子行事,大多偏激,有些事情他也看不下去,實在不願輕易捲入其內。

忽然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宗守想起了一事,雙手『啪』的一聲合十互擊。眼咪咪笑著,看向遠處某個方位。

忖道自己真蠢,此時域外不是正有一頭,聖境神獸麼?毀滅真龍,當不在靈螈之下吧?

實在沒辦法,就只好尋那人『施捨』一些了,反正龍族的血多。

就在虛空之外,敖坤莫名的只覺全身發冷,渾身一個寒戰。似乎被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給盯上了。仔細以靈覺查探,卻莫不清緣由,只能茫然的搖著頭。

而此時的宗守,則忽而是眉頭緊凝,現出了幾分銳芒。

他的靈覺,已經感覺到一股異常強橫危險的氣息,已經是破界而如。

那是一滴精血,可此時方一出現,就令人所有人都在心驚肉跳,為之窒息。

——是神境!神境巔峰修士的本命精血!

了以敖坤那聖境的實力,怎麼會放這神霄,安抵雲界。

心中是疑惑萬分,宗守卻毫不猶豫,魂影一閃,就拋開了那些金甲金劍,回到自己的肉身之內,再次執起了那口血色大戟!

料不到上霄宗滅之際,還有如此凶險一戰。不過宗守卻全無畏意,血雲鐵騎能在上古雲荒時代,威壓一界,毀滅無數宗派,可不止是因其碾壓低階修士之能!更因其有著可與頂階的修士,抗衡之力!

心念一動,這數千與他心血相系的血雲騎士,都再次疾速聚合。

一陣陣氣爆中,無數的靈絡再次在諸人之間生成。數千血騎,再次渾然一體。

那元空道人,此刻已經是哈哈大笑:「是神霄祖師,我宗三代祖師神霄真人!蒼天開眼,我上霄玄靈宗,終有了一線生機!」

宗守毫不在意,隨手一戟,瞬間聚數千人之力,擊在那以元空道人為主的殘陣之上。

「轟!」

那四周靈能,都一陣震盪不休。無形的波紋,紛紛四散。

那元空身軀,第一時間,就被震成了血雨。其餘的修士,亦大多化成了紅色的粉末。只剩下不到十人,仍舊殘存,卻都奄奄一息,再無力抗拒。

此時空際間,那突兀出現的血珠。立時傳出了一聲淒厲哀嚎,帶著無盡的怒意,就宛如是猛獸瀕死。

宗守卻依然是不慌不忙,魂力灌注那『血』『殺』雙旗,遙遙一引,便將那浩蕩的魂力,全數引如旗入。而後是光華一閃,一層血色靈光,立時將四千二百血騎,全數籠罩。

此時那滴精血,也同時衝下,直接將一個重傷的神霄修士的身軀佔據。

宗守見狀,則冷冷一笑。他要的就是如此。留下這些人性命,就是為將之引來。

就在那修士神智,還未被徹底奪取的霎那。猛地再一戟揮出。凌空化作千百餘丈,重斬而下!

除了血騎殺的殺道戟意之外,更隱隱有吞噬天地之能!

又是一聲雷震般的重鳴,音震直傳百里開外。

那被精血俯身之人,立時也化作了齏粉!便連旁邊其餘幾人,亦都是紛紛被戟氣餘勁,震成了血水。

那滴血珠一聲悶哼,無奈之下,也不再去尋人依附。乾脆只見顯化出了一個魂影。而後那氣息,便接連不斷的攀升,彷彿是無有止境,橫壓這一方世界!

宗守則是瞇起了眼,微一拂袖,把軒轅依人收入到自己的靈芥環內。眼神之中,閃過了一絲冷凝。

此人的實力聲勢,竟是直攀到靈境之上!雲界的壓抑之力,似乎已被其強行撐開,並不止於九階,就一如魏旭那時一般——

好在有方纔那片刻的耽誤。十數里外,崆器宗與七靈宗,都已各自張開了大陣。而乾天山近七萬精騎,此時已在其護翼之下。

這一戰,無需擔憂其他,只需傾力與這位『神霄真人』一戰便可。

……

此時天際之中,雲霄之上一處無法目視之所。一位儒服老者正負著手,蹙眉望著那上霄山巔,眸中微含不悅。

「靈境實力,這已越過一界之限。這神霄,當真是亂來——」

「也難怪他如此!上霄玄靈宗近七千年基業,在這位乾天妖王手中,是一夕俱亡。我若是他,也會發瘋!」

這位出聲之人,卻是一個青年,臉上透著幾分邪意,滿是幸災樂禍之色。

「這個宗守,也當真了得。一步一九階,記得兩載之前,在魏旭身邊之時,還只是先天而已?居然能復原出血雲騎,凌雲宗辛苦經營出來的一快東臨雲陸,如今怕是要拱手讓人。真令人心情舒緩——」

「血殺旗立,必血溢千里。今日屠戮百萬,實在是造孽!這位乾天之君,以前看著還好。可如今自拜入蒼生道門下之下,行事卻也如此暴戾,令人失望。當真可惜——」

旁邊一位僧人,卻是滿含著感概之意。悲天憫人,似乎是真的是在惋惜,之後又白眉略挑:「那麼可要壓制著神霄?」

雲界抑力,無奈其何。那麼也只有由他們出手,將其壓回九階。

護界尊者,乃是雲界上古修士之約。有護持此界的義務,也有護持一界之能。

那儒者聞言,卻略略蹙眉,並不言語。倒是對面一襲湖綠色水袖裳的女子,此時卻一笑:「不如再等片刻?神霄重傷,此時實力,最多不過靈境巔峰。十絕穹空大陣之內,即便有什麼事,也是無妨。一時半刻即可——」

儒服老者仍不言語,而那僧人也是默默。

不過三人視線,都齊齊往向了那少年。後者卻微微一笑:,並無推拒之意:「然則我這裡又有何好處!」

「一枚魔息命絕丹如何?」

那綠衣女子轉過了臉:「蒼生道離經叛道,同樣也是爾魔門大敵。這宗守是蒼生道二代嫡傳,此教大興,對你魔門也絕無好處!」

「你倒是對那神霄,真有信心!」

少年一哂,不過也不覺得那宗守,能夠抗拒已經近乎瘋癲的神霄。

「只是我等如此行事,怕是有些偏袒。只恐那外面的兩位,不肯善罷甘休——」

「說笑了!一個初登聖境,另一個棘手些,可幾十年內,若無法放下心魔,是必定身隕。何需太過在意?」

綠湖女子微微搖頭,神情輕蔑:「即便偏袒了,他們又能如何?」

少年則仍是好奇問:「神霄這滴本命精血,來的實在太巧。本座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到神霄,能夠從敖坤手中逃脫。仙子難道就不覺奇怪?」

聽到最後這句,女子的神情,也是冷凝。

「無非便是蒼生道,在試探你我四人。有何懼之?蒼生道僅有的一位至境,尚在千百世界之外。魏旭此時,也被看出。倒要看看,誰能奈何得你我?有什麼事情,我一肩但之便可。我看那宗守撐不過半刻,只需事後取了這神霄性命為懲戒,誰也不能說三道四——」

少年聞言一笑,再不多言,他本就有順水推舟之意。

第543章 滔天之恨

「我恨!滔天之恨!」

上霄靈符,正是一股怨氣沖天!匯攏著滔天魂壓,瀰漫千里方圓。

整個十絕穹空大陣,都是支撐不住,產生了寸寸裂紋。

在那天墓中央,天都烈河二人,都已是七竅溢血。卻都是吃吃的笑,意態癲狂的,繼續把魂力灌入那金盤之內。搾乾自己體內,沒一點精元。

二人都不知宗守,能否在神霄手中撐下去。只知此時,能夠使這十絕穹空大陣,多維持片刻,都是好的。傾盡全力,都要把那電系靈能,都隔絕在外。

天空中烏雲狂湧,萬千的雷霆,接連不斷的霹下。幾乎每一擊,都遠遠勝過了九階專修雷法的修士。

神霄的元魂,就現身在二千丈高空之上。無數的紫色電流,纏繞在他週身上下。以雷霆為劍,聚集起了百丈劍身!

氣勢還在攀升,那神態也越來越是癲狂。那法力,也似乎是無窮無盡。

宗守默默無語,眼瞼半閉著,也在靜靜蓄力。一遍又一遍的,梳理著血雲鐵騎之間的氣絡連接,不斷的優化結構。將數千血騎之力,都調和一體,調動著四千二百五十人體內,每一分力量。

特別是血雲騎內,那二百名五階靈師。嘗試著把這些魂力與諸人的內息,混雜一處。

若是以前,這點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辦到。可是此時,正從那靈武合一,可以掌控自如之後,此時卻是輕輕鬆鬆,就開始了融合。

天空中那神霄,淒涼而又張狂的大笑,仍在繼續。

「好好好!死了,全死了,全數死絕。當真好的很,一宗上下,如今只餘我一人。師尊啊師尊,是神霄無能!上霄七千年基業,今日一朝俱滅,全都沒了。嘿嘿!宗守小兒!你可知毀人道統者,乃是生死大仇?」

那目光終是冷冷的落在了宗守的身上,卻不待宗守回答,那面目就異常猙獰了起來。聲音也陰寒無比,似乎是咬牙切齒,彷彿是發自地底深淵。

「今日傾盡四海五湖之水,將你碎屍萬段,也難息我恨!本座不會讓你就這麼死掉!會將你的皮,全數剝下來,會將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來,餵那野狗。還有你那元魂,要永生永世,被烈焰灸烤!」

猛地一劍,揮斬而下!百丈紫劍,猛地再膨脹千丈,重重砸落。無量的電流,四下跳射,塵土激揚,使萬物俱滅!

宗守與身後的血雲騎,也都盡被淹沒。不過也就在瞬間,一道戟光,也驀地騰空而起。血光之外,籠罩著一層黃芒,隱隱化龍!氣勢之盛,竟是毫不遜色於那浩大雷劍。

將九九真龍之劍,化入戟法之中,仍舊聚結血氣。

這一戟——玄黃血戟!

那雷光擊在黃光之上,立時便四下散開,被導入到地底。

等到這層以戟意聚集的地氣,被強行轟破,與那血光交擊之時,卻已是聲勢大衰。

轟的一聲震響,整個天地都抖了抖。整個上霄山,幾乎垮塌。

也虧得是靈府之地,山巔的這便空間只是晃了一晃,便恢復如初。

而當那漫天的靈爆和雷霆,都徹底散去。四千二百血騎,卻是完好無缺。

倒是宗守身後,那雙雷翅,又擴張了些許。

哂笑卻毫不在意,瘋狂的大笑。

「死!死!給我去死,都給我去死!」

一劍之後,又是一劍。聲勢更是浩大,那雷劍中所蘊的紫色雷霆,也激增了近三成!一劍劍連綿不絕,暴風雨般的狂斬而下。

毫無章法可言,可哪怕是靈境仙境的武道強者在此,也會看的是頭皮發麻。

幾乎都不用回氣,那紫色的巨大劍影,從無息止之時。

看的遠處的天器,是冷汗不絕。這般的轟擊,那雷霆覆蓋的血雲騎,只怕都已經是死絕——

又仰起頭,不安的看向了天空:「以靈境實力,降臨雲界,已違昔年共定之約。為何幾位尊者,還遲遲不至?」

若是任由這瘋子,繼續這麼發飆。這十絕穹空大陣裡面的人,恐怕一個都別想活。

「不是未至,他們晚到才是正常!」

水凌霄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她是心中有數。只怕只有等到宗守死去,那幾位才會姍姍來遲。

誰讓宗守,是拜入他們蒼生道?

天器不解,不過卻更是不安。而其餘軒轅通幾人,也是目含憂色。只是如今這情形,他們根本就別想插手。

可就在下一瞬,當眾人以為,宗守此時即便還未死,情形也必定不妙之時。便只見一道血紅的戟影,忽然從那雷光之中衝出。

依然是血光之外,籠罩黃芒。以土之雄渾厚重,破這雷之爆裂。

只是這一戟中,卻帶著一絲濃郁金芒。孔瑤卻看的是眼皮一跳,是帝王武道!

整個東臨雲陸的王氣,此時都漸漸的聚於宗守週身,也使他此時的氣勢,也漸漸突破靈境的界限!

她知道這天地,其實並無意識,卻能夠自發的維持著平衡,無意識的自保。

那抑力無法壓制神霄,此時這天地間的『龍氣』,卻在加速朝宗守匯攏!

這一戟出,也一霎那間,就使那萬千電光,盡數散滅無形!

而四千二百五十名血雲騎,依舊是完後無損的立於原地,只是面色略顯蒼白。

宗守的雙翼,也再擴張到了一千四百丈。又混合無數血氣,此時正呈紫紅之色。

積蓄如此規模的雷霆,本當該是反噬。只是此時,宗守卻覺自己,似乎仍舊行有餘力,還可繼續展開。

也不知是這血雲騎陣之因,還是引來帝王之氣,加持於己身之故——

還有手中這戟,益發的得心應手了!

果然武道,所有兵器,所有道理,都是百萬法歸一,彼此相通。

越是御使,越是被這神霄壓迫著,對這戟發就越覺熟悉。他所掌握的劍之武意,已有大半能在這口血色大戟之上展現!

那神霄見狀明顯一怔,而後是更是暴怒,意態更是癲狂。

「你怎麼不死?怎麼還不死?」

那氣息再次攀升著,漫天的烏雲繼續擴張。無數的紫色電流,匯聚而至。

朝著血雲騎陣轟擊,而神霄手中的劍,更是再次接連不斷的轟斬而來。

也不再只限於雷法,而是各種靈法,都信手拈來。以狂濤駭浪般的氣勢,漫天蓋地的,不斷衝擊而下。

也又一次。將一群血騎的身影,全數籠罩在內。無數的靈爆之聲,不絕於耳。

宗守的眸子裡,同樣一絲冷芒微閃,竟含著幾分笑意。接著卻也是漸漸興奮了起來,戰意如潮!

對手難尋,如神霄這樣,豈不正是合適?正可借此人,來磨礪武道!

一戟揮出,天空中頓時再次一寂。所有一切的雷霆,一切的靈法,皆被斬散!

上方中的神霄,也是再次愣住。

數萬丈外,天器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分明,是戟意之魄!

在他所知。能掌握武道之魄者,不是靈境中期,就是巔峰層次。

心中頓時恍然,怪不得這血雲騎,能夠支撐如此之久。此時情形,竟只是稍落下風。

以『戟魄』層次的武道意念,統合血雲騎陣,確可於靈境抗衡!

只是心內,卻不由一陣驚悚。

「凌霄道友,我記得妖王殿下。最擅長的,應該是劍術吧?」

水凌霄嗯了一聲,並不回話。那天器的聲音,卻繼續幽幽道:「君上的戟術,已然入了魄境!那麼其劍之武意,又當如何?」

水凌霄回過了頭,她是知曉,宗守與原無傷戰。劍魄境界,其實已經突破到中等。

只是這些言,還是不說的為好:「我也不知!或者君上以前用劍,都是掩人耳目,也不一定。」

天器默默不語,之後又定定的看著遠處。只覺那空際中神霄的聲勢,益發的強橫莫測起來,充滿了暴躁與不耐。

這已是靈境巔峰,接近於仙境——

同一時間,在虛空之外,二位女子立身之處。

那宮裝女子此時,正是微微冷笑。

「半步仙境,這神霄看來真是瘋了,可笑——」

「豈不正合師姐之意?正需他不顧一切,這場戲才可唱下去。」

另一少女微微搖頭,看不出什麼表情,只眼眸中含著戲謔之色。

「如今就看,那邊會如何決斷?」

「還能如何?只能繼續撐下去。」

微一拂袖,驀地一枚細若牛毛的紅色針影,現身在她滿前。

若是有其餘聖境修者在此,一眼望去,就可覺內中,雜著無量『湮滅』,『霜寒』,『烈焰』種種法則大道。

可偏偏以靈覺感測時,卻無法覺其形跡。

而宮裝女子的眼裡,也滿是化不開的冰寒。

「尤記得當年師兄在雲界隕落之時,哪怕只是稍稍越線,這六人也是不允。對比今日,豈非不公——」

少女的神情,也微微一暗。接著又意含玩味道:「可惜原無傷遠離雲界,若是那邊的幾位,知曉大姐這位弟子。不但已是劍魄中階,更掌握了靈武合一。大約會後悔今日之事!妹妹如今,可是期待萬分!」

「欺的就是他們不知!」

女子接著又看了眼身前,寒意更增:「估計他們,也沒機會後悔!」

第544章 一擊制敵

此時的神霄,腦海內除了那暴怒,除了那憎恨,除了那想要毀滅一切的意念之外,卻已漸覺難受。

只覺此刻下方,那在他眼中,就如螻蟻般的這群人,就彷彿是打不破,也砸不爛的石頭。

無論他怎麼轟擊,用什麼樣的靈法,都無可奈何。

那個宗守,似乎都有辦法應付。那血戟變幻,總能將他的靈法破解。

看似是被他壓制的,毫無抵抗之力。可卻如綿裡藏針,每次都總有些力量,如潮逆卷。

只能持續的把自己的力量攀升,繼續壓制!

還有此人身後的那一對雷霆之翼,此時已經展開了整整兩千餘丈!

不但將身後的數千血騎,牢牢的護翼在內!更不知怎的,給人一種異常危險之感,至元魂深處而發。使神霄那接近癲狂的神識,總算是恢復了一絲理智。

怎麼會是如此,這個宗守,怎麼會掌握戟魄?不可能。絕不可能——

再就是那對雷翼,怎麼感覺會如此危險!

不怕的,對!不用怕,即便全力宣洩,也不過就相當靈境巔峰修士的一擊。

何用擔憂?

我要殺了這人,一定要殺了這個人!

「戟意之魄?好一個戟意魄境!不愧是能亡我上霄玄靈宗之人!這個世上,居然還能有如此天才。這樣才好,殺了你才有意思!你宗守本該是前途無量,甚至有朝一日,等頂問聖!可惜可惜,哈哈——」

語無倫次,言不答意的說著,神霄的眼裡,再次被瘋狂佔據。

驀地往前踏出半步,他身周的時空,立時崩塌。在那無數的空間破片之間,一絲絲血紅色的氣息,不斷湧入。

那是他殘留在域外的血氣,即便被敖坤極力摧毀,卻仍有一些,即便碎散之後也仍受他所控。

這天地間的抑力,益發強橫了,似乎在傾盡全力,要將他迫離雲界。

不過神霄不懼,從上霄宗滅亡的那一刻起,這個世上,就已沒什麼讓他畏懼之物。

只剩下了一個意念,便是復仇。所有攔在他面前的,都定會轟碎!

轟!

天地間那元氣爆卷,十絕穹空大陣,終於再撐不住,開始寸寸爆裂。

而天都烈河,還有那一眾靈符宗修士的口中,都是一口血沫噴出,夾含著內臟碎片。

好在這時,天地間不知從何處,灌注來一股法力。浩瀚無匹,使這破碎的穹空大陣,再一次恢復。

不使此間的浩烈罡風,溢散於外。

而下方的天器,更是不由雙拳緊握。感覺到那更勝十倍有餘的意念威壓,正在擴散,在瀰漫。

整片大地,似乎都被這浩瀚的魂壓,壓低了足足數尺!

方纔他門下的修士,還可勉力抵抗。此時卻多是雙目呆滯。

天器心知,這些修為較低的弟子,此時只怕連正常的思維,都無法維持。

仙境,那力量必定是突破了仙境!

那麼宗守此時,是死是生?

天器腦海之內,剛升起這個念頭的時候。雲端之上,那看不到的空間內。那僧袍男子,正是蹙眉。

「這神霄,怕是有些過了——」

靈境實力,還可說是因這十絕穹空大陣與上霄靈府,遮掩了這神霄的氣息,不能及時趕至。

此時突破到仙境界限,已經不能再推說不知。

其餘三人,也齊齊沉默。今次的情形,已經是漸漸超出他們的掌控。

「居然領悟戟意魄境,這個宗守,為何是蒼生道弟子。那位劍宗之主,平時也精明無比,怎麼這次就偏看走了眼——」

儒服老者,是皺起了眉頭。相比蒼生道,他寧願此子,是出身已漸漸可與道家並駕齊驅的劍宗。

「我倒是無所謂!」

那少年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無論是雲界,還是這一域千百世界,天地大道,都是平衡為上。

有光便有暗,有正就有魔,有善就有惡。

蒼生道中,既然有宗守這樣的英才。那麼魔道之中,也必有能與之抗衡之人出現。

這是天地之規,這一域虛空開闢之時,就已經定下的道理。

而在他而言,無論正教,還是蒼生道,都是大敵。所以也真是不在乎,這宗守無論是出身哪個宗派,都不緊要。

「依我看,此事可以休了!再這般任由那神霄胡來,怕是不好交代——」

儒者與僧人,都未說話。而後看向那綠裳女子,帶著詢問之意。

後者的神情,卻是巧笑嫣然:「依三位看來,這宗守可能在神霄手中,再支撐多久?」

此言一出,少年就已知其意,轉而一笑:「那麼仙子之意,是要再等等,必欲令此子身隕於此?」

以宗守的戟意魄境,在神霄靈境之時,或可與之一戰。可一旦那位入了仙境,只怕都撐不得三息。

那綠裳女子的面上,此時又透出了一絲冷意:「此子若還活著,本宮會覺很不安。所有還是讓他死了的好,有什麼關係,我來擔待便是——」

那僧儒二人,都是微微揚眉,又恢復平靜。

——是了,這等樣的人物,還是不要存在於世才好。

驚才絕艷,是天也嫉之,太不合常理。

再拖延數息,也算不得是什麼大事。

可心念雖定,二者卻微覺不安。尤其是後者,微微蹙眉。

總感覺有些不對,可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出所以然。

只知此時的宗守,太過平靜了。竟彷彿是在放任神霄,繼續提升著力量。

不該是全阻止麼?

已經擴張到兩千四百丈的雷翅,依然是蓄力不發。那血雲騎陣的力量,也更是凝聚,更是集中。

所有人,都皆是平靜之至。

相較神霄,此時的心念狂亂。突破境界時,那力量,那魂力,也不可避免的紊亂了起來。

光是對抗這天地間的抑力,就消耗了他近九成的力量。幾乎所有的潛能,所有的精元,都被抽取了出來,用來對抗。

只為至仙境之後的一擊——

「嗯?不對——」

忽的儒服老者,有些失態的長身站起。再次仔細注目那四千血騎,與先前有些不同。

此時那騎陣之中,本來是有些孤立的靈師,此時正將其魂識,也與那血氣,融為一體。

此時聲勢不顯,可老者卻清晰可覺。當這武者內息與魂力混合發酵之後,那種近乎爆炸似的力量膨脹!

「——這是,靈武合一!」

忽然之間,儒服老者有了明悟。

原來這宗守,自始至終,都留有餘力!

看似毫無還手之力,其實卻是在一點點壓迫著,這神霄繼續提升力量。直到大半的實力,都用來對抗那天地間的抑力。

心機竟如此險惡!

剛欲出言,就只覺更是一股更是磅礡的勢壓,忽然從天外瀰漫而至。

千分之一個彈指,就已經籠罩了這片虛空。

儒服老者再說不出話,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咯咯輕笑:「真是看了場好戲!記得爾等總說身為一界之尊,對天下有無情眾生,都將等而視之,一視同仁。原來卻是這麼個一視同仁法,現如今,你等還有什麼好說的?」

面對面坐著的僧人與少年,都是面色一變。那綠裳女子,更是褪盡了血色。

俱是無一例外,一道靈光展動,往那神霄擊下。唯有那老人,卻是無奈一歎。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那上霄山周圍數百里,忽然是天昏地暗。哪怕近在咫尺,也是無法視物。

天器更覺茫然,不但是無法以目望之,便連靈識也無法張開。

只能依稀感覺,那個狂暴熾烈的存在。

只能心中暗忖,仙境修士,原來是如此神威?

在山巔的宗守,卻突然是長吐了一口濁氣。他不知到底是何人,遮掩住了此間,也屏蔽了天際。不過這時機,倒是正好!

身後的一對雷翼,驟然化作千百電流,匯於戟上。

所有血氣也被抽取過來,那戟尖處,更是一個不可見的暗點。

——這一戟,乃是血雲騎的靈武合一!也是元一暗戟!

轟!

猛地炸響,那戟影先是搶先一步,擊在了那剛跨過仙境門檻的神霄身前。

先是雷霆與電光的交擊,而後是血氣與內息的猛地對撞。

宗守手中的戟,幾乎全憑感覺,斬入到那混亂的內息與魂識之中。在內中游動切割,似乎游刃有餘。

直到再無法前進半分內,才使戟尖處的黑洞法相,驀地爆發。

只聽對面,那神霄猛地一聲氣力哀嚎,磅礡無邊的血氣元力,甚至魂識,突然從戟上湧入。

以至令宗守身軀,完全承載不下。只能通過周圍的靈絡,散入到身後數千血騎的體內。

此時已覺,那神霄氣息正在飛速消三著。從仙境跌落,至靈境巔峰,再到中期,再到九階。

宗守卻是心念至冷,毫無表情。已經準備著下一戟,元一白戟。

——無盡暗之後,便是無量之光!

可在最後,卻怔了一怔。

誒?

當大戟回抽之時,那神霄的意識,卻已是徹底消散。僅餘的精元,也被他抽了過來。

只覺是怪異無比,原來這位神境修士,已這麼虛弱至此——

可時間在天際,那僧袍男子,已是為之失神:「無盡之暗,無量之光!引動天兆之人,竟是他——」

是說不出的欣喜與懊惱。

第545章 九極絕針

綠衣女子蹙了蹙眉頭,心內也是不爭氣的悸動了片刻,更滿含懊惱。

——這個少年,不止是無量光無盡暗,更是靈武一體,劍魄之境!

怎麼如此?若非此子,她如何會落到這樣的窘境。失算了——

卻不後悔方才決斷,自己唯一的錯,就是沒能更狠一些。

而後綠衣女子的,也是再次鎮定了下來。嫣然巧笑:「元靜姐姐說的哪裡話?我等為一界之尊,自然是至公無私。方才也正欲出手,有些趕不及而已——」

「至公無私?嗯,可記得當初我師兄,初一入界就被爾等壓制。這上霄宗神霄,卻被你等如此放縱。這就是你所言的至公?」

那林元靜的聲音在大笑:「若然不是我姐的這位親傳弟子還算爭氣,此刻怕是早已被神霄所殺,中了他的毒手了罷?正合你四人所願可對?」

那老者這時,卻是一聲歎息:「元靜道友。何必如此?我等幾人,只是一時不及出手而已。吾知你們蒼生道,依然在為羲子隕落之事,怨恨我等。只是當初我六人,確是不得已而為之。道友如此糾纏,毫無意義。再說今日,你們這位師侄。也未曾傷及分毫。凡世有言,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留一線才好——」

「這句話我倒是知曉,可當初你等,又為何不為我那師兄,留上一線升級?今日本宮師侄,確是無恙。可若不對爾等做些懲戒,警示爾等。我蒼生道弟子,日後若再遇這等事時,又將如何?只能等死不成?」

那道者皺眉,還欲再辨。林元靜的聲音,就再次寂冷了下來:「所以,元靜請四位給個交代——」

最後二字,語氣淡漠,卻透著使人心悸的殺意與決然。

綠裳女子挑了挑眉,而後乾脆也不再辯解,一聲冷笑:「交代!為何要交代?你這女子,當真失心瘋了。蠻不講理,都是些揣測之言而言,就這麼給我四人定罪了?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宮不與你計較,可速退去!」

「這是有峙無恐?確實,自羲子師兄隕落之後,你們六人,便一向再不懼我們蒼生道了。」

林元靜的聲音,在輕笑:「如此也好,既然爾等不願,那便由我自己親自來取,也是一樣!」

那四人除僧者之外,都面面相覷,面含著警惕之意。綠裳女子之後又細細凝思,思來想去,也不覺有什麼疏漏。

唯一的意外,也就是這林元靜,身登至境而已,依然是對她奈何不得。

此女既然設下了這陷阱,必有所峙。不過自己有那樣東西在手,無論那人有什麼樣的手段,都不用懼之。

也就壓住了胸中不安,神情陰冷的,繼續看著下方的那個仍在黑暗中的少年。

這個宗守,終需想個辦法才好,終不能讓他活者。

這個念頭才起,女子忽的是聽得一聲異響,輕微之至。

卻令她心頭再次猛跳。

那是百丈之外,罡氣被刺破的氣爆。細弱有如蚊鳴,可此刻聽在耳中,卻宛如是驚雷,在綠衣女子的耳旁爆響。

一聲驚呼,她幾乎是本能的,便一個閃身離開了原地。腳下一踏,就將這萬丈方圓之地,盡數凍結。

可依然沒能止住這危險靠近。無聲無息,靈覺也無法感應。甚至到此時,也不知到底是何物。

一聲輕叱,女子再一揮大袖。十二隻玉簡般的仙寶,忽然從袖中飛出,在她的身周環繞。

可下一須臾,她的臉上就現出了愕然之色。又急忙雙手一抓,立時間從天地間的本源,強行扯出了一股異力,無窮無盡,浩瀚無垠,護在了自己身周。

這是身為界尊,所能動用的力量。來源於這雲界最本源深處,此界不亡,那麼她人也不滅。

故此雖無玄命金冊這樣的延壽至寶,一界之尊,壽元也往往是其他修士的數倍之巨!

可只千分之一個剎那,一點金光,依然是勢如破竹穿梭入內。

即便是雲界這本源之力,也只能使其稍稍停滯片刻。

綠衣女子,此時已近驚惶失措。也終於看到了那東西的摸樣,是一枚金針。

那一霎那間,她也『望』見了其上蘊藏的法則大道。

『湮滅』,『霜寒』,『烈焰』,『空』,『瞬』,『隱』,『銳』——

一眼能辨出的,就有七種。還有兩種大道,是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是九極絕滅針!你到底是從何處得來?你這瘋婆娘——」

最後兩句,已經是充滿了竭斯底裡的意味。花容慘淡,急忙一張符菉取在身前祭起,口中也同時急道:「還請幾位道兄助我!」

其餘三人都是紛紛變色,可須臾之後,少年是一身輕笑,僧人則是默默無語。

那老者倒是一手抓出,虛空中卻忽的又是一道劍光,在這時劈斬而至。

「林凡夢——」

一聲歎息,老者回過身。微一彈指,擊在那劍尖之上。

而那劍光的來處,似乎也無與他正面交鋒之意。由實化虛,輕輕一點,便又消失在虛空之中。

只聽的遠處,傳來一聲咯咯輕笑。

而後頃刻,就又是轟的一聲炸響。綠衣女子身前,那符光與金針激撞,竟使這小片天地,都瞬時崩塌。

雖是聲勢浩瀚,駭人之至。可那聲音,反而是傳之不錯。

只能見那處所在,寸寸崩裂。甚至傳透虛空,影響到無數的時空疊層。

不過當靈符徹底碎滅時,金針到底還是消散了。

就當那綠衣女子,正輕鬆了一口氣。有些惱恨的看了僧人與少年的時候,接著卻又再次是眼皮一跳。

只見一點更微小的金光,忽然現於目前。

「——針中藏針!」

意念中跳起這四字,可女子這一次,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就被那針影,直接透入到了眉心中。

一時間,老者為之怔然,少年面色煞白,而僧人也不再沉默。歎息一聲,口中開始念動起了真言。

正是地藏經,乃是佛教超度真言。由他這樣的菩薩果業念來,更是功德浩大——

凡人之魂聞之,可以轉生。道德高深的修者聽到,可以解胎中之謎,得前世記憶。

哪怕明知這位朝夕相處的女子,其實已經徹底隕落。肉身元魂,都盡數俱滅,此經根本無用,也依然如此。

幾句之後,那女子的身軀,就開始化成了粉末,開始消散。

無有力量維持,立時被這片紊亂虛空,扯成了粉碎。

而此時四面八方,都是林元靜的大笑。

「正是針中藏針!我既知可能為那人棋子,也豈不知他會給你留下護身之策?這一針如何?我費盡三千載時光精研煉器,九極絕滅針內,再藏一針,滋味可是不錯?師兄幾千年血仇,今日終是有了報應——」

這聲音,是滿含著瘋狂與欣然之意。大仇得報的喜悅,充斥於內。

雖是明知那綠裳女子已死,已聽不到此言,卻依然興奮的說著。

少年的神情鐵青,見僧人還在唸經,不由更是心煩:「別念了!先前你既然未曾出手助她,此時又何必假惺惺,做出此態?」

便是那老人,也投過來一絲責怪的視線。方才僧人若是出手,今日這一戰,這綠裳女子,未必就一定會亡。

後者卻是一聲苦歎,他這裡確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卻不願辨解,只能閉上口,仍舊不語。

少年接著,又看向虛空:「如今□玥已亡,以元靜道友之意。莫非是真要犯天下之大不韙。將我這三人留在此地?萬年之前,我等是盡忠職守,也是無奈之舉。今日之事,則是□玥有了徇私之念,是我等不對,仙子若想要個交代,我三人給你便是——」

林元靜聞言再次一聲冷笑,可那語中的刻骨恨意與陰冷,卻到底消散了些許。

「既是如此!就請三位,自斷一臂——」

少年的神情,頓時陰冷如霜。僧人的面色更苦,而那老者,則是暴怒。

便在二人說話之時,數萬里外。一處雲端在上,一個看不到,彷彿仙境世界般所在。

正對座談道的二人,都紛紛是凝眉。而後對面年紀看似稍稍年輕些的,黯然出言。

「是□玥,看來是隕落了!」

另一人年紀稍大,可望著也不過四十歲許。

「是九極絕滅針!好一個林元靜,當初真是小視了她。□玥她大意了,真當有那張符在,誰都耐何不得。死的不冤——」

又微微一歎:「應該是為當年羲子之事,早就說過。當初我等,是有些過份!蒼生道不計較絕不可能!實力不足時還罷了,如今元氣已復,必不肯放過!」

「如今怎辦?護界六人,只剩你我五位,也攔不住一位至境界。那元靜,不似善罷甘休的性子,如今卻又被抓住了把柄——」

「涼拌!無非一個忍字。羲子傳下的這邪魔外道,翻不了天!這個世上,終究還是要由我輩執掌。倒是可以告知那人,既然此事,是由他而起。那麼招惹的麻煩,便該由他自己解決!」

第546章 踹人衝動

同樣的時間,雲界之外的虛空疊層。

凌雲宗掌教問虛。此事卻是目透惑然之色,看著那雲界之內。

那雲界此刻外層,就仿如是一密閉的鐵殼,無法感知分毫。

明明知曉這個世界,就在那處方位,卻偏偏是感知不得。

換在尋常的大世界,多是如此。可在雲界,卻正因靈念探不進去,才不正常。

那時處處漏風的時空壁障。怎可能阻絕他的神識——

不但是再看不到那邊的情形,神霄山巔此時的一切,也再無法感應。

似乎是有修士出手,將那一界楚地屏絕。不由疑惑的,看向了旁邊的這位老者。

龍影見狀,則是不爽的一聲冷哼:「不是我!我龍影還沒這本事——」

問虛微微搖頭,他也知曉不可能是龍影。封鎖一界,明顯是至境修士的手段。

他只是懷疑施展大法力的那人,與龍影有關而已。此時看,後者雖是早有預料,可眼神之內,卻也有些驚喜與欣賞。

或者有關,只是此事卻絕非出自龍影之意。

那籠罩一界的黑幕來的快,去的也快。頃刻間,這雲界就已經恢復了正常。

第一時間,問虛便再次觀望雲界。而後他的眸子裡,全是苦澀之意。

上霄山巔,神霄道人已經不在。宗守手持血戟,好端端的立在原地。

便是其部下四千二百血騎,也是無一人身死。談不上是完好無損,可所有的傷勢,都由四千人分開承擔,故此還能夠勉強維持著戰力。

這一戰,到底還是敗了!輸的實在太慘!是完敗!

黯然一歎,問虛已經在開始思量著,如何處理後事,又如何守住凌雲宗的基業。

退出東臨雲陸,乃是必然。以凌雲宗如今的實力,此時也保不住那些靈脈與丹靈山。

不過也不妨與那位乾天妖王,再談一談,看有無媾和可能。

這世間的事,就是如此。既然已是壓不住,就最好是與之合作。

好在萬年之前,依那人之意布下的伏筆,終是為他們凌雲宗,留下了一線生機。

「氣運之道麼?」

問虛的嘴裡發苦,忖道果然就一如你所言——

能破解開這『運』字天符之人,要麼是早已身死不會出現,要麼便是天資絕代。

可使凌雲宗,氣運鼎盛,光大門楣。也可親手將他們,打落泥塵!

自己一直以為那人,是在說笑,並不在意。那時他們兩人,都不過一個小小的仙境巔峰修士,也敢言萬載之後?

便是至境,也無法全知全能。

卻原來是在萬載之前,就已經窺得一線天機麼?知曉了宗守此人——

這個賭約,還是他贏了。

又微覺奇怪,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神霄到底是死在誰人的手中,是幾位護界尊者?還是方才出手的那位至境?又或者,是這宗守親手所斬?

若是宗守,又是用的什麼手段?

嗯?這界內的情形,似是有些不對——

問虛的面色一凝,方纔那霎那,忽然間便心有感應。察覺到這雲界之內,產生的些許變化。

毫不猶豫的,把靈識蔓延過去,仔細的查探。而後須臾,問虛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旁邊的龍影,速度卻明顯更快些,眼中透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是□玥,隕落了!兩萬載修持才到聖境,當真可惜——」

問虛唇角抽了抽,這句話為何他怎麼聽,都覺是在幸災樂禍?沒半分感概的意思。

□玥這女人,他知道也認得,以前見過幾次。萬年之前,就已經登入聖位,而後自覺是修為再無法進益,便果斷的放棄了繼續修行,轉而去護持此界。

平時對凌雲,也算照拂。不過此女,卻是另一人的棋子。

再回思過往,問虛便知今日,只怕是一個陷阱。

不但是那為乾天妖王與龍影,在算計他凌雲宗。更有人,在挖了一個大坑,等著那□玥跳下去——

「蒼生道,元靜——」

須臾間就已知是何人手筆,問虛的神情,是無比的陰沉。

此時算出,又有何益?

那麼是因七靈宗麼?又或者,這宗守本就與蒼生道,有著聯繫?

忽的眉頭再一挑,感應到一股僅僅稍遜於他氣息,正在飛速靠攏。

——這是敖坤!不帶殺意,也未必就定沒興趣,與他在這裡戰上一場!

此處已經不可多留——

稍稍沉吟,問虛便已起了離意,朝著龍影道:「今日是我問虛輸了!龍影道人,若不欲留住在下。那麼就容問虛告退——」

龍影微微瞇眼,接著一聲冷哼。事已至此,已然全勝,他確無再戰之意。

只因戰了,他也只能留下這三人中的一人,卻未必就是問虛。

這幾十年的壽命,還需為自己那徒兒留著,能照拂多久算多久。

心中暗歎,若是至境,今日何至於如此麻煩?可惜心結雖去,那最後一線,仍舊是苦苦尋不到突破之機。

問虛只見其神情,便知果然是敖坤到此之前,龍影不會阻他。不過此時,他也笑不出來:「既是如此,問虛便先行一步。今日得罪之處,日後必有交代!」

至於這交代,到底是請罪談和,還是繼續清算舊賬,那卻要等日後看看情形再說。

話音落時,問虛就已踏著破碎虛空離去。而那兩道氣息,也是迅速消息無蹤。

只剩下龍影在此,自嘲一哂:「好奸猾的小子,居然仍不漏本分破綻!」

「他若是不奸猾,凌雲宗如何能從後晉宗門。一躍而成十大聖地之一?」

說話之人,正是敖坤。負手從虛空中踏出,面含異色:「記得當初,此人在我面前,還是一介小輩。同輩之中,也不算太出色。卻不意萬載之後,有如此成就。只是聽說了一番此人的事跡,就覺佩服——」

龍影對他,卻沒什麼好臉色:「你來的是在太晚了!」

「不能不晚!」

敖坤輕笑,伸手一招就是十二塊靈光玉簡,出現在了身前。

「追此物去了!放了神霄一馬,讓元靜殺了□玥,我也需拿些好處。而今總算有了件過得去的護身之物——」

龍影老人,面色是更為難看。敖坤彷彿未見,繼續道:「反正也打不起來。你那幾十年的命,難道還真要在這裡消耗掉?」

龍影是驀地勃然大怒,不願與老友口角,就欲離去。

敖坤此時,卻又笑著開口:「對了!忘了一事。你那弟子,讓我傳話給你。他說是最近對九九龍影劍真正合一之事,頗有些領悟。要你此戰之後等等再走,與他見上一面。或者能使老師,有所領悟——」

龍影聞聲失笑:「當真好大的口氣,我身為聖境,萬載以來,都未悟透之事,他能夠解決?大言不慚,也好高騖遠!」

又想起敖坤所言,宗守最近凝聚的法相元神,神情稍稍肅然:「他那無盡暗與無量光,很是不錯。也不知這傢伙,從何處觀想而來。日後當想辦法,將之更加完善。不過若是因此法相,對九九龍影劍有所領悟,卻應是並無太多益處!」

敖坤『哦』了一聲,愛不釋手的,把玩著自己手中的玉簡,言語漫不經心:「宗守是如此說,果如師兄所料。不過還說了一句。他最近,曾有幸觀睹太初之核——」

「太初?」

龍影一怔,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他看過太初?那他怎麼還沒死?」

旋即又覺得這句話,意思有些不對。連忙一聲輕咳:「似我這般,也不可能在太初之生中存活,他又如何怎能辦到?即便望見,以他如今的境界,也沒可能記下來!更別談什麼領悟!」

言語中,滿是疑惑之意。龍影旋即又想起,方才看宗守,壽元似乎有過大損,如今已不足百年。

原以為那小子,是用什麼秘法,以壽元為代價,急速提升實力。

自己是看著那傢伙,根基依然紮實。最多數年,可入九階巔峰。

甚至那天障,也未必能成其阻礙,這才忍住,沒有去訓斥。

如今聽這敖坤言語,似乎情形並非是如他所想。

燃燒壽命,以提升智慧。他就知世上,有數人擅長此法。

再稍稍排除,龍影就已經想到了一個可能。而後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呼,就在這片虛空中響起。

「太初之核!是了,若是此物,以他的境界,也能夠觀睹。只是敖坤,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他找到了那觀界儀?墨家那早已不知去向的神寶?」

「你看我敖坤,何時會開這種玩笑?」

敖坤總算把那十二枚玉簡,當寶貝般收起。而後臉上,滿是戲謔之色:「這麼說來,龍影你是不打算走了!」

龍影一口牙,都欲磨碎:「你怎不早說?」

「我忘記了!」敖坤一笑,心安理得:「對了,宗守還說。他別的沒記,也沒什麼像樣的領悟,不過卻把最開始的一段,記了下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龍影。眸中含著欣慰之色。看出這老友。那垂垂暮氣,已去了大半。稱不上是鬥志昂揚,卻終是多了幾分振奮與期冀。

「記下來就可!想要參悟,仙境之後再說!」

龍影冷哼著說完,又斜睨敖坤。不知為何!他現如今,忽然有了一種想踹死這傢伙的衝動。

第547章 片瓦不留

天色漸漸昏暗之際,戰場之上仍是鼓聲擂響,殺氣沖天。千萬餘身披鐵甲的軍人,正分成兩方在這緊靠大河的平原中,沿著一條線傾力廝殺。無數的屍骸,四下散佈。

其中一方正是乾天山城。數目只有一百八十萬,分成百餘個方陣排列。

以大河中二百餘條雲艦為側翼,如一條堤壩一般,抵擋著對面這一次接一次的攻勢。

兵力相較千城盟要少的多,只有大約四分之一的人數,可明顯更為精銳。身上穿著的鐵甲,以及手中執著的兵戈,都是閃耀著點點靈光。都是靈器等級,大多時候,即便被兵刃砍在身上,也是毫髮無傷。

故此兵力雖少,卻氣勢更盛。整個寬達六十七里的寬大陣線,大多地方都是反過來,壓迫著千城盟的千萬大軍。整齊而有效率的,不斷收割著性命。

不過每當出擊,將對面擊潰。又總會立時退回,返回到後方的營壘之內,依托修徹的工事死守,並不追擊。

而千城盟也是如此,一次次潰敗,又一次次投入猛攻。在那絞肉機般的營壘前,一片片的倒下。

雄玉此時卻是鐵青著臉,端坐在戰陣之後十七里處,一個營帳之內。

雖未親臨戰場,可身旁的靈師,卻能夠以雲光幻象之法。將戰場上每一個角落的情形,都顯在她面前。

而在她身旁兩側,不是跟隨而來的諸城之主,就是頗有名望的東部大將。

此刻卻是議論聲紛紛,使營帳內噪雜聲一片。

「至開戰之日起,如今已經第七日!七日時間,我等頓兵在此。死傷近百萬,卻不得寸進!如今下去,只怕等到這一千一百萬人全都死光,也無法突破此地——」

「此戰我軍落到如此窘迫之境,皆因艦師失期之故!依靠那河中的艦隊,乾天山至少可節省三成兵力。我聽說早在一個月前,就在理東城集結出發,為何到如今還不至?難道都是廢物?」

「卻也怪不得他們,乾天山城自覆亡濤雲城艦隊之後。艦師就已鼎盛,這兩年時間,更造了三十艘七牙大艦。其餘五牙艦,亦有近百艘之巨。又在這代水河的出口,修有四座堡壘,各自都有五十以上的元滅神弩。短時間內,只怕難以取勝!」

「這麼說來,那位妖王,也是早有準備。料到了戰場,就在此地。怪不得這兩年時間,乾天山幾乎把這條河中所有大艦,全數清掃。」

「確是有了準備,我千城盟這幾日精騎四出,攻其後側。卻全不見有人押送糧草軍器,三百里內也不人影。應是在此處儲備充足,不懼我軍圍困——」

「我一直便在奇怪,那乾天山哪裡來的這麼錢財。雖說是得了那獸墓,可也不可能富庶至此。似七牙大艦這等龐然大物,即便合一省之力,一年也未必造得出一艘——」

「難道就不能從此地繞過去?」

「嘿!這是哪來的無知孺子?似你這樣,不在家紈褲,居然也敢在這裡指手畫腳。不知兵法之中,大兵沿水而行的道理?離了這條代水河,你叫我們這諸城大軍,到哪裡取水?靠諸宗派那些乾坤袋,能夠撐得了一日?」

那話音落下,轟笑之聲,立時是響徹整個軍帳。使方才詢問之人,一臉的羞憤臊紅。

不過諸人笑後,臉上卻依然是以憂色居多。

倒不是憂慮不能勝,有凌雲宗在幕後主持,統合諸城。又設下了陷阱,讓那位妖王心甘情願跳了進去。

這一戰的勝負,其實已無疑念。

此時只是擔憂此戰,他們手中的實力,傷亡太大。

雄玉獨自沉思,沒去理會。這些人不是她部下,自然也就別指望如臂指使。

若她真能辦到,那麼也就該東臨諸宗,對她不放心了。

「我部七日傷亡,就有四萬人,四次力盡而潰!到如今卻連對方第一層的塞牆,都沒能攻破。不意這乾天山的士卒,竟然精銳至此!怪不得要裁撤大軍,不要附庸,也不需附從。」

「你四萬人還算好,我經營多年的一支精騎,不久之前,全數折在那軍陣之中。那乾天山十個最精銳的軍鎮,先天強者都有三百以上。不出則已,一出現則必然是大勝,屠戮無算!」

「這戰根本就沒辦法打下去!也不知其餘幾路,如今情形如何?」

「聽說也是不妙,乾天山據險而守。都是死傷極重,卻無法攻下——」

雄玉一聲冷笑,知曉是這些人,看似是在自顧自的議論。其實這些話,都是說給自己聽,是旁敲側擊之意。

凝眉細思,雄玉看著眼前的雲光幻景,目中滿是化不開的寒意。

須臾之後,就有了決斷。那如銳劍般的目光,掃視了殿內一眼,只氣息壓迫,就使這殿堂之內,再次寂靜了下來。

「我知這七日以來,諸軍傷亡極重!雄玉也頗為痛心,這麼糾纏下去,並無益處——」

這句話說出,帳內諸人就紛紛頷首,雄玉接著卻又語音一變:「只是諸可曾想過,乾天山那邊的情形,如今更不好受?今日一戰,我千城盟固然死傷十二萬四千人。可吾觀乾天山,卻也有三千人陣亡!」

殿內一些明白之人,都是面透冷笑,已經大約猜到,這位烈焰山城之主,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果然就聽雄玉,接著言道:「而昨日之時,乾天山總共也不過才千人死傷。乾天山已露疲態。如今之計,正是要一鼓作氣之時,而非是半途而廢!今日夜晚,本王準備挑燈夜戰。我意以烈焰,雲瑕,龍象,雲聖四城大軍為主,再試著攻上一次。就從右面著手,此處地形寬闊,不利於守。我今日細觀,這應是對面最薄弱處。突破不難——」

她的話音未落,這帳篷內,就又響起了一聲冷笑:「何必如此費事?上霄山那邊塵埃將定,等到那宗守身死。乾天山這些軍鎮,都將不攻自破。如今猛攻,也只是徒耗人命而已。」

此言一處,帳內諸人就紛紛現出了贊同之色。

「正是!凌雲宗早有佈置,只需宗守身死。便大局可定!何必在此白費力氣?」

「我等這位副盟主,卻是其志非小。可以我諸城之兵,謀一傢俬利,卻是休想——」

「這位玄玉公主不把人命看在眼裡,我卻需得為部屬心騰——」

雄玉不怒反笑,雙目瞇起,帶著些許殺機的,看了那首先反駁之人一眼。

這人非是龍象城之人,可在千城盟初建之前,卻是龍象城的附庸之一。

只看其餘,十幾個大城,包括雲聖城主虛政元,雲瑕山風怒在內,都是沉默著不說話。

這才滿意一笑:「停下不攻,也不是不可。可若是什麼事,都要等到我凌雲宗都料理妥當,再坐享其成。豈不是顯得我等無能?」

一句話,就使營帳中,再次恢復平靜。而雄玉也再看向身旁,那裡坐著兩個青裳男子。

一位是祖人狂,另一位則更年輕些,名喚嚴飛白。都是凌雲宗,最核心的弟子。

而她雄玉,雖是一城之主,卻也不過是一個內門弟子的身份而已。

當下是嫣然一笑:「稍後還請二位,遣道兵相助!」

祖人狂對此女,倒是有些欣賞。只是此事,卻還頗有些猶豫。

凌雲宗內,六階道兵是主幹。可在其下,還有只四五階的道兵。這一次,被他帶了千人過來,加上東臨諸宗,也有五千之巨。

雖非真正的宗門支柱,卻也是精華所聚。

正在躊躇,就又聽雄玉繼續言道:「這幾日裡,雄玉數次欲引乾天山追擊,可那邱為不愧是大將之材,都是及時退回,絕不冒進。顯是對我諸宗道兵,有了防備。引誘不成,便只能強攻。請師叔放心,雄玉會小心行事,盡力不使宗門精銳,有太多死傷。今日雄玉也不求能突破,只求能將之重創,有個交代即可。否則待上霄分出勝負,你我幾人的顏面,就不大好看——」

祖人狂這才點頭一笑:「師侄善於用兵,我信得過!」

那嚴非白卻是無可無不可,這一次,本就是祖人狂做主。他跟過來,只是長長見識,旁觀這場大戰的。

只在心中暗暗想著宗守,忖道那人,就要這麼隕落了麼?

可惜了,再無法於之一戰!

兩年時間,他已經登入七階!只不知那宗守,現如今又到了何等境界?

雄玉則唇角微挑,手不自覺的輕撫著自己斷臂,然後在那斷口處,猛地攥緊。

劇烈的疼痛,頓時直鑽心田。

雲界之中,從雲荒時代傳下的秘法藥方無數。斷肢再生之術無數,甚至如龍若那般,得師門看重,甚至可以一點真靈重塑身軀。

雄玉身為一城之主,復原一臂,是再輕易不過。

卻一直留著,只因要記得那一次,在聚龍山的奇恥大辱,為了今日。

應該是不遠了!只差數日時間,必可聞其死訊——

宗守啊宗守,我定要毀了你的乾天山!

片瓦不留!

第548章 有如天助

「飛海城叛了,這是第二十七個。不知這可否算是四面楚歌?」

就在千城盟大軍聯營的對面,一個石質的堡壘之內。虎千秋正冷笑著,把手中的信符放在了一旁。

並未直接毀去,而是整整齊齊的堆在了一旁。這是準備在事後,一起清算舊賬!

殿下待人寬厚,可這種三心二意的臣子,若不屠戮一些,如何警示他人?

此時乾天山城的轄地之內,確實是情形不妙。是處處烽火,諸城叛亂。

一些地方城主,也在朝千城盟與凌雲宗拋著媚眼,安通款曲,離舉起叛旗不遠了。

在不知道的人看來,曾經□赫一時,威凌一方的乾天山城,已經是在崩塌。

靈法空卻是在笑,帶著莫名感慨:「豈是在意料之中?我初我等,不也認為君上他無法掌控一國,也勝不了宗世?卻終是被君上硬生生的把局勢扳轉了回來。不知血雲鐵騎之人,自然以為我乾天山已然輸定。七日時間,只有二十七城叛亂,就算很不錯了。這是君上治國有方,民心凝聚——」

依宗守當初的懲戒,他本是應在營中,呆上十年。

可因這兩年,隨著乾天山的艦師在雲海之下狩獵,日日搏殺。終還是被宗守,免了刑責。

名爵未復,地位卻已如以往。這是因靈玄之故,近年目狼一族聲勢再盛,重列乾天山四大部族之內。

這一戰,是自請前來,也與有榮焉。乾天山即將統一雲陸,這等盛事,怎能不參與?

說不定國公爵位,還可恢復。

「話雖如此,卻也可惡!」

虎千秋冷哼一聲,翻看著下一個信符,接著卻也是氣的一樂:「好!好!好的很,這是樂清城主的檄文,願歸於千城盟治下。說是君上他倒行逆施,貪婪好色,乃是無道昏君,離敗亡不願。又勸你我幾人,莫要自誤,助紂為虐。要保住族人,最好是自縛,向那千城盟主請罪。又說不日,就要再起十萬大軍,攻略周邊諸城。勸諸城之主,再慎重思之——」

一聲獰笑,虎千秋把手中的信符直接捏碎。眼裡滿含著猙獰,樂清城主,這個名字他記下了!

宗凌同樣一笑:「樂清城主?記得這位,以前也是烈焰山附庸。前次是把烈焰山叛的徹底,這一次倒過去,也是把事情做絕。不知死活四字,就是說的此輩。真以為我乾天山,已經是跨定了?」

說話時,斜眼看了看這石殿之外。此次大戰,雖未帶附庸之軍。不過此間殿外,卻仍匯聚了不少城主將領,皆是眼含憂色。

乾天諸城這兩年,大多都被宗守強迫裁軍。故此這些人,也只帶了些保留下來的近衛精銳過來。

多是與乾天興衰一體,跑來這裡,其實幫不上什麼忙,卻是表示要與乾天,共存亡之意。

在宗凌眼裡,這些人雖是有些聒噪,令人心煩。卻遠比那些背叛之人,更令人欣賞喜愛。

正埋首研究著身前地圖的邱為,也抬起了頭:「平叛之事可日後再說!今日晚間,應還有大戰!」

虎千秋濃眉一挑:「我也料那雄玉,不是肯善罷甘休之人。此女野心勃勃,豈肯坐等上霄山一戰結果?」

靈法空也微微頷首:「誘敵不成,便只好強攻。若我所料不錯,她著手之地,應在東面——」

伸手在圖上點了點,虎千秋立時一笑:「果然不愧是狐狼之稱,二年不曾領兵。判斷也仍舊如此精準,我意亦是如此!」

又一聲冷哼道:「這次那邊,不知是否會動用諸宗道兵?要不是顧忌這些宗派精銳,前方雖有敵千萬,我軍亦可大敗。其實只需一隻玄狐鐵騎便可,可惜——」

此時乾天山,大半的精騎都被帶走。剩下的一部分,還不足以應對這總數達五千的道兵精騎。

其餘數人也是微微無奈,還是邱為開口,打破了沉寂。接著猛地一錘,擊打在桌案上:「不行也需試試!雄玉等不及,你我等人亦是同樣。不可令君上失望,也不能坐享其成!」

正說著話,殿內之人就都忽的挑眉。只覺上方處靈力不斷震盪,這是雙方坐鎮的九階修士,正在交手。

四人對視了一眼,而後就齊齊出了石殿。剛走上塞牆,就見對面毫無收兵之意。更還有一隊隊甲士,從兵營中湧出,方向正是靈法空所言的東面——

軍鼓擂響,號角震天。

……

激戰已至凌晨,百餘萬人,正圍繞這幾個坡度平緩的丘地。以及幾層塞牆,不斷的絞殺糾纏。

激戰已經近六個時辰,三個丘地中的兩個,都已經被佔據。

而那幾層塞牆,也大多都已被靈師,以土系的法術生生推平。

只是千城盟一方,也付出了巨大代價。整整四十萬人,伏屍在此。

鮮紅的血,已經把小半的地面染紅。引得天空中,無數的禿鷲飛旋,只等這裡的大戰結束。就撲下來,享受屍體的美味。而乾天山的死傷,卻不過只千人。這是不計傷亡,強攻之故。

換來的,是對面的乾天山二十個軍鎮,再無險可守,只能列隊在平原之上阻攔。

可即便情形到了如此境地,邱為也仍是面無表情,鎮定自若。

這樣的鏖戰,最是急不得,急了就會出錯。大國之戰,比的不是誰更智高一籌。而是雙方,誰犯得的錯更少。

更何況如今,這條防線仍舊是固若金湯。

以車輪戰術,千城盟那邊已經換過了三次。每一次都動用百萬以上的大軍,意圖使他們疲憊。

不過這效果卻並不明顯。乾天山三百六十個軍鎮,無一不是精銳。其中一些,固然是初臨戰場。可亦有的武師巔峰修為,七日血戰洗禮,也已經可算是百戰精兵。

大多數人,則哪怕是刀兵就在眼前,也能安然休息。

就憑這二十萬人,他有自信擊潰十倍之地!

乾天山真正擅長的,不是守城,而是野戰!

大軍戰陣中,強催其鋒!

如今雖是疲憊,但還堪一戰!

眼前已經是第四波了,隨著先前那些漸漸力盡疲憊的甲士與騎軍。整齊有序的從兩側退開。

前面又是幾十個方陣,齊齊往前推進過來。同樣以一個大城精兵為住,輔以諸城兵馬為側翼。

這一次的人數少些,只有七十萬人左右。不過這次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位於左旁,一隻精騎。不到六千,卻都是氣息強橫,遠勝諸軍。

渾身衣甲,也都是極高階的靈器。

邱為挑了挑眉,便隨手一拂袖。在帥台一側,立時便有一個方陣,列著整齊的隊列,往那陣前行去。

四千裂風陌刀士,四千鐵虎大戟士,三千風熊開山士。乾天山最頂級的精銳之一,或者差了這些道兵一籌,卻也足堪與之一戰。

只是以步對騎,到底被動了一些。到底如何,就看雙方將領是如何用兵了——

只是邱為,卻並不打算把勝負,決於此戰之中,而應是戰場之外。

眺目看向遠處,估算著虎千秋那邊,也該動手了。只需將這支道兵精騎,纏住就可。

這時身後處,卻是一陣騷動。

「那諸宗道兵!怕是不妙!」

「據說那雄玉,乃是兵法大家,有這只精騎在手。是如虎添翼!」

「此處無險可守,以步對騎。督帥還請早做準備才好。最好是稍稍後撤——」

哪怕邱為,一向沉穩自持,此時也不禁唇角抽了抽。

這些人,就這麼不看好他?

他豈不知這一戰,沒有勝算?未必是輸定了,卻必定是贏不了。

不過這處虧了,他從其他地方補就是。

這些人頗有些身份,又不好訓斥驅逐,邱為也只好當做聽不見,繼續不急不躁的調度。

可隨即就又是一陣,只是對面中央處,都是全身素白的甲士,陣前飄揚的旗幟之上,則是一個大大的『虛』字。

「虛?虛政元,是雲聖城?」

一怔之後,邱為才反應了過來。而後是笑了。

難到說這老天,也有意讓他來一場大勝?

宗凌就在他身旁,此時同樣一聲呢喃:「當真是氣運——」

此言一出,天際間就傳出『轟』的一聲雷鳴。清朗的天空,突然就昏暗了下來,烏雲匯聚。

而邱為的神情,也恢復了平常,仰頭望天,而後決然道:「機會難得!命令左翼,玄龍軍第四鎮,退後七十丈!」

千城盟的帥台之上,雄玉也同樣皺著眉,在看著天際。

「看來是要有一場大雨!」

心中是暗暗歎息,這是天不助她。即便今日能勝,一旦大雨,也無法追擊,無法擴大戰果。

正這般思索著,卻聽旁邊一人道:「掌教的意思,是這雲聖城的人,這一戰最後能借乾天山之手,除去一些。這虛政元舊傷,乃是因我宗之故。雖一直未有怨恨之意,不過此人留著,卻也是禍患。」

不是祖人狂,是另一位凌雲宗的七階靈師,就立在她身後,面無表情。

雄玉淡淡的應了一聲,接著卻『嗯』了一聲,滿是錯愕。

第549章 陣前之叛:

只見就在對面,乾天山一個萬人方陣,突然往後退出了整整七十餘丈。

看似是為避道兵精騎的兵鋒,與其他方陣更緊密的接連在一起。可卻隱約將一面側翼,徹底暴露了出來。

「邱為乃是乾天大將,臨戰之時,居然會出現這樣的破綻——」

雄玉只覺是不可思議,腦裡的第一個念頭。不是興奮驚喜,而是只覺古怪不安。

這七天以來,她與對面這邱為交手了無數次,大戰數十場。

對此人的本領,是再清楚不過,不愧是宗未然選擇的左庭柱大將!

或者不如那些兵法天才,卻冷靜慎重,用兵四平八穩,幾乎找不到絲毫可趁之機。

可今日的情形,卻未免令人古怪。難道是有所峙?又或者,此人是有什麼後手?

「好端端的為何退後?嗯?似是個破綻。難道是疏忽——」

「好機會!若是此時衝擊其左翼,必能將之擊潰!嘿!這邱為確然是大將不錯,七日來都守的沉穩。不過今日只糊塗了這麼一回,卻要將這乾天百萬大軍,全數葬送於此!」

「不對,此事尚有些蹊蹺之處!」

此時在兩旁坐著的諸城之主,大半皆是精通兵法之人,有說不可莽撞,看看再說。有說該立時動手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雄玉也同樣,可一瞬就見對面的情形,又有變化。又是一個萬人步陣,列隊從對面諸軍中踏出。

而雄玉眸中,也霎時閃過了一絲精芒。一瞬之間,就疑惑盡逝。

「這是乾天山的裂風陌刀士,鐵虎大戟士,風熊開山士。乾天山的真正精華!」

「原來如此,是要以這只精銳替代,直面道兵精騎的兵鋒麼?這就難怪了!」

「雄城主!戰機稍瞬即逝,不可——」

卻不等這人說完,雄玉就已經長身站起,決然道:「傳令,有請凌雲上霄道名三宗修士出擊,從左翼穿插。衝擊敵陣中軍,透穿其陣!」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漸漸興奮了起來,今日可謂是大勝在即。一旦這裡被擊跨,乾天山便再無翻身之力。

可長驅直進,攻入乾天山轄地的腹內!

雄玉的聲音也在繼續,微帶著顫音:「再令諸軍向前!給我粉碎敵陣!定要將對面之敵,全殲在此——」

當令下之時,就只見那五千精騎,已經是開始動了。騎獸逐漸加速,開始奔馳。

就如她之命,直接向對面左翼露出的空擋,衝擊而去!其餘諸軍方陣,也是冒著乾天山的箭雨穩步向前。

尤以雲聖城的二十幾個軍鎮,最為迅捷。幾乎是緊隨在那五千道兵精騎之後。朝著對面乾天山的中軍壓迫過去,動作最是迅捷。

這一霎那,帥台上的諸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東臨諸宗的道兵精騎,將乾天山的中軍沖潰之時。

雄玉也不自禁的站起身,雙拳緊緊一握。玉面之上,隱現潮紅之色,雄玉的眼角也微微扭曲,是異常的猙獰。心神恍惚,幾乎失態。

怎能不激動?又怎能不叫人歡喜?宗守親手建成的數百萬精銳,今日都要盡毀在她的手中!

烈焰山城,不但能盡復失地,更能夠開疆拓土!

只需再數日,乾天山城就將消失。而日後稱雄東臨的,也只會是她雄玉,是烈焰山焰雄一族!

這些念頭,才剛在腦海之內騰起,雄玉就聽一聲驚咦,在她耳旁響起。

「有些不對!」

轉過頭望,卻見出言之人,正是在旁一直都是默不言聲,任憑她指揮的祖人狂。此刻正是眉頭皺起,似乎是在擔憂著什麼。

雄玉頓時啞然失笑,今日之戰,勝的實在太輕鬆、也難怪這位祖師叔會是如此。

便是她,先前也是一樣的不安。可其實在下令之前,她已仔細權衡過,實在不覺有什麼不妥。即便那邱為真是故意而為,也有足夠自信,將這陷阱硬生生的砸破!

只是下一須臾,就聽那嚴飛白忽然開口,眉目間滿是狐疑:「我不通兵法,可觀那雲聖城的兵馬,動作實在太快。這佈陣似也有些不妥——」

這句話說出,卻立時使此地諸人,都是身軀微顫,悚然而驚。宛如是驚雷,炸的諸人心神震盪。

再望眼前,果然是只覺那虛政元的佈陣,有些怪異。

真正的精銳,此時都在後側。另又有整整四萬騎軍,被全數佈置在左翼。

更關鍵的,是此時這二十七個萬人方陣,距離那五千正全速奔馳的道兵,實在太近。

先前不覺異樣,是認為虛政元不會也不敢,在這時候存有叛心。

可若是萬一——

這後面的事情,雄玉跟本就不敢想下去。正要說話傳令,便見那雲聖城二十七萬大軍之中,忽然是一波漫天的箭雨,升起空間。

可那箭只落下的方向,卻不是對面的乾天山大軍,卻赫然是那五千道兵精騎!

「這是碎靈箭!」

「雲聖城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雄玉的面色蒼白,這種三階的靈箭,只有崆器宗才能出產。

雲聖城,怎麼會有這東西?

——這二十餘萬靈箭落下,即便那五千道兵,全是先天境之上,只怕也要損失慘重!

接著就又是瞳孔劇縮,是四萬騎軍,此時亦加速到了極致,往前方衝擊。那方向,也同樣正是道兵精騎的後側!殺氣衝霄!

銜尾而擊,幾乎是將那五千精騎淹沒之勢,漫卷而去!

雄玉一時間,只覺是手足冰涼,心內沉入到了谷底深處。

原來如此,精銳佈於後方,不是為保存實力。卻是為防備後方,而騎軍置於左翼,正是為合擊那道兵精騎!

只是這虛政元怎麼會叛?為何會叛?東臨諸宗,即將大勝在即,這虛政元怎會如此冒險?

一連串的疑問,浮上了心頭。而此時她左右兩旁,所有人都是血色褪盡。

祖人狂同樣是神情鐵青,方纔那在雄玉身後說話的凌雲宗的七階靈修,更是目眥欲裂。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沒提起將道兵召回之事。

一切都已晚了!只能靜候結果。若是能將對面乾天山的大陣穿透,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此時退回,那麼即便這線生機,也是沒有。

轟!

一連串的騎獸死後,以及兵甲激撞之聲,在戰場之上轟然響徹。

先是二十萬靈箭,密密麻麻的,從那些道兵精騎不曾防備的身後最薄弱處落下。

幾個呼吸之間,就有近千餘人,紛紛從馬鞍之上栽落了下來。

接著是四萬鐵騎銜尾而至,就在這僅餘三千多人的精騎,被乾天山的幾個萬人方陣稍稍一阻的霎那,疾追了上來。

立時又是無數的精騎落馬。這些人皆是先天,往往能以一換三換四。

卻仍是毫無懸念,就被徹底淹沒在乾天山的步陣,以及雲聖城的騎軍夾擊之中。一一隕亡!

那四千裂風陌刀士,四千鐵虎大戟士,三千風熊開山士,此時更是碾壓而至。揮動的陌刀大戟與巨斧,更是整齊劃一。無有人在其面前,支撐片刻。

僅僅不過半刻時光,那五千精騎,就已經徹底被屠戮殆盡,一點浪花都不曾掀起。無一能逃回,哪怕是率隊的兩位七階,也同樣不見了蹤影。

也就在短短時間內,對面的乾天山大軍,已經在轉換陣型。由守轉攻,往千城盟本陣方向,整齊的踏步行來。在雲聖城左右兩翼佈陣的諸城聯軍,也是一觸即潰,瘋狂的奔逃。

此時戰場之上,除了那催命一般的踏步震響,是一片死寂。

雄玉只覺是四肢徹底麻木,腦子裡一片茫然。至此刻都不敢置信眼前這一幕。

五千精銳道兵,就這麼沒了?沒了這支精騎威懾,自己該如何應對這眼前乾天山的大軍?

別說是攻,哪怕是守,此時也不敢說能守住。難道自己今日,會是大敗了局?

那五千精騎全軍覆沒,自己又該如何向東臨諸宗交代?

這虛政元是失心瘋了?做出如此蠢事?

祖人狂的臉上,也是由青轉紫,雙目赤紅,一聲聲嘶力竭的怒吼:「虛政元!我凌雲宗,定要讓你償命!一千弟子,必定血債血償?」

對面卻是傳來虛政元的狂然大笑:「血債血償?好的很,虛政元拭目以待!」

雄玉亦是氣的渾身顫抖,本是勝局,此時卻是有了大敗之兆!

「虛政元!我看你真是瘋了!宗守必定隕亡上霄山下,乾天山也覆亡在即。你就不懼,我東臨諸宗,滅你們虛家滿門老幼?再即便宗守僥倖未死,你以為我凌雲,滅不得你一個小小雲聖城主?」

出言之人,卻正是雄玉身後,那位七階靈修。以靈法擴音,百里可聞。

「瘋了?或者真是瘋了!爾凌雲宗廢我一臂,險使我虛政元家破人亡。那些日子,可真是差點瘋癲,也刻骨銘心!」

那虛政元說到此,接著卻又一聲輕笑:「要滅我虛氏全族,也由得你們!只需你等今日之後,還能有這樣的本事?真以為自己贏定了。君上雄才大略,早有伏手,又豈是你等能想像?」

第550章 鼎盛之時

「要滅我虛氏全族,也由得你們!只需你等今日之後,還能有這樣的本事?真以為自己贏定了。君上雄才大略,早有伏手,又豈是你等能想像?」

雄玉聽的是神情一怔,伏手?什麼伏手?

那宗守再強,能有伏手可應對諸宗合力伏殺,而全身而退?

接著便聽虛政元的語音裡,滿含著譏嘲之意:「你等以為乾天山這幾日,必定冰消瓦解。可在我眼中,卻是你東臨諸宗,覆亡之時。且拭目以待便是!十年大仇,今日得雪,爽快!爽快!」

聽都這幾句,雄玉幾乎要失笑。這虛政元,看來真是已經發瘋,腦子裡是徹底糊塗了,才做出這樣的蠢事!

諸宗覆滅?當真是好笑!

不過一想及,方纔那五千道兵精騎的覆亡,卻又笑不出來。

對面乾天山二十四個萬人方陣,加上雲聖城,二十幾萬人,正是壓迫而至。

速度雖緩,卻徐徐如林,聲勢如山。在行軍之時調整陣列,即便偶有破綻,也是稍瞬即逝。這才是兵法大家的手段,變陣沉穩而又異常的華麗。

失去了道兵精騎的牽制,這些乾天山的精銳,也開始肆無忌憚。向四面八方展開軍勢。

雄玉只覺是頭疼無比,而後仰頭望天。先前只覺那烏雲,來的時間不對。此時卻是恨不得,早點下雨才好。

隨後就又一愕,只見那天際,雲層莫名其妙的,又再次散開。露出了遠處,正在升騰而起的朝陽。

愣愣了許久,雄玉才從恍惚中回過神。

這算什麼?難道是這老天,也要她大敗收場。

「呵,雲散了!這可真是天公作美——」

同一時刻,宗凌也在仰頭望天。目裡也全是異色,而後就又收回了視線,搖頭失笑。

「看來今日,還真有可能盡潰眼前之敵!」

接著便見遠處一人,策騎而至。遙遙一望,多半便是雲聖城主虛政元。宗凌忙隨著邱為,躬身一禮,宗守對這人似乎極其看重。

即便沒有這些,此人陣前反戈,使乾天山少了數萬乃至數十萬人的傷亡,也值得他大禮一拜!

那虛政元連忙躲開,口道不敢。而後是目現精芒的問:「不知君山那邊,現今到底如何了?」

知曉此處雖勝,卻並不足以決定大局。關鍵之戰,還在上霄山。甚至只需宗守,從那邊安然退返,便可奠定勝局。

邱為搖了搖頭,接著又把一張信符打向了虛政元:「還不知詳細!不過半個時辰之前,那邊已傳回消息。君上率四千血雲騎,在上霄山下,樹出血殺雙旗,大破千城盟數百萬之敵!凌雲宗雲龍鐵劍師,上霄上清玄雷士,道名宗道靈玄風士,不戰而潰,如今都盡數覆滅。此時君上,正在攻打上霄山——」

虛政元一陣失神,第一個念頭,以為邱為這是謊言欺騙。

可旋即便又覺不對,自己如今已然反戈,已無退路。對他說這些,又有何必要?

再以靈念觀那信符,果然是如邱為所言,可這怎麼可能?

他方才說這幾日,是東臨諸宗覆亡之時,也只是口頭之言,從沒想過會成真。

就只憑四千血雲騎?就能使諸宗精華,千餘六階道兵,不戰自潰,這是開什麼玩笑?

慢著!血雲騎,可是萬載之前,武烈國稱雄一界的那隻鐵騎?

應該是不會錯了,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可能!

他不久前只聽那令雪雲說起,宗守底牌驚人。這一戰,必定能大勝東臨諸宗。可到底是何等樣的後手,無論宗守,還是令雪雲都並未詳細告知。

卻原來,竟是這等樣足可橫掃一界的精銳鐵騎!

目光閃了閃,虛政元是再次仰天大笑,並不覺宗守瞞著自己,有什麼不妥。這種事,原就不能使人盡皆知。

當真是快意無比!這一次,看來還真是要大仇得雪!

他就知道,宗守遲早要稱雄東臨。也總有一日,要將凌雲宗,逐出這方大陸!

如今果不其然,甚至比他預想中,還提前數年!

宗凌在旁,看的亦是一笑。並未為虛政元的失態,而有責怪之意。

半個時辰之前,他心情也何嘗不是如此激盪?即便如今,也仍難自已。

看這眼前,這浩蕩大軍,心中更一陣感概。

昔年跟隨宗未然,白手起家之時,何嘗想過會有今日?

也記得先君在沉淪雲海失蹤那日,自己的心情是何等黯淡,以為乾天就要自此沒落。

那時可從未想到,宗守能以那般強勢之姿,殺回乾天山,奪回妖王大位。

也不曾意想,這位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少年君王,會接連大勝。

數月之內,就盡復失地,擴疆萬里。而今時今日,更已現出一統東臨之機!

想來不久之後,就該開國稱王了——

宗凌眸中,頓時精芒一閃,而後仰頭望天。

先君啊先君,你可曾看到了?

你必生之願,君上他已經代你達成了呢!乾天山城內,如今是萬人愛戴。現如今,也即將一統東臨!

我乾天山天狐宗氏,亦是鼎盛之時!

臣這一生,再無撼事。只願代先君,助君上,守住這片得之不易的基業!

不過還需等等,君上還未蕩滅上霄,故此仍存變數,不能得意忘形。

邱為則是神情默默,依舊是一道道軍命發出。看似鎮靜如常,可卻全然未曾注意,自己的衣袍,已經被他那因心緒激盪而爆裂開的氣勁,撕出數個破口。

這時卻忽有所感,望向了東北處。那是上霄山,所在之地——

這股氣息,好強!遠傳萬里,也仍有如此聲威,似乎是九階之上?

這念頭才閃過,邱為眼眸深處,就浮起了一絲擔憂。

而後下一瞬,就見遠處天際,竟是一片黑暗。

同樣在看上霄山方向的,還有雄玉與祖人狂。卻是面面相覷,面沉如水。

就在方纔那一霎那,他二人幾乎同時只覺,一陣強烈無比的心悸!

……

乾天山鎮乾峰上,那議事殿內。

此時正是喧囂震天,數百位參議,此時都齊聚在這主殿之中,或是在議論,或是在爭吵,一片混亂。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怎就不明白這道理?明知是陷阱,為何還要去上霄山?」

「可惡,若是君上在,又何懼那千城盟?為了一個玄山公主,實在太不值!」

「君上好色,也是多情種子,實在大大不妥。不過這東臨諸宗,也太過卑鄙!」

「總之我元家,必定是要奮力死戰的!哪怕君上已亡,也要盡起私軍,與他們鬥上一鬥!」

「可曾想好?諸宗勢大,若到不得已,還需慎而又慎?」

「慎什麼慎?我族受先君君上兩世大恩,自當效死!」

「算來我也是乾天新臣,可若是真要換一位城主,卻是死也不願。換作其他,可有我這樣的人,說話的機會?」

「可如今大廈將傾,不願也是無法!」

「該死!這飛海城也叛了,我就知這些人靠不住!」

「那樂清城主,更是可惡!居然要我等不戰而降,更斬殺我乾天駐派之官吏,以頭顱祭旗。實在可殺!」

「可恨!我這便回去,盡起私兵去平叛!大不了,與他們拼了!」

任博是老神在在,坐在殿內的主位之旁。對這殿內的議論,全不在意。

心中早有底氣,自然是可以安坐如山。半個時辰之前,從上霄山那邊傳來的消息,也使他心內,徹底安定下來。

而今只需靜靜等候,宗守大勝諸宗的消息傳回便可。

這胸中雖還有些擔心,不過卻已經在思量著,該如何調動諸地的糧草物資。支持諸路大軍,繼續征戰。

首先是掃除叛逆,掃蕩東臨,也需同時進行。

天授不取,反受其咎。如此良久,絕不能錯過。遲則生變,拖延不得。

正這般思忖著,旁邊卻想起一聲苦笑:「丞相這養氣功夫,當真是了得。乾天存亡之際,卻依然如此鎮定自在,許書卻沒這本事,如今是坐立不安,忐忑不已!」

任博斜眼望了過去,只見說話之人,卻是參議許書。這議事殿內,二百人族參議的首領之一。

笑了笑,任博並不去理會。許書卻又再次詢問:「方纔間丞相接到了一張信符,可是收到了什麼消息?」

雙目如刀,逼視過來。任博微微猶豫,還是搖了搖頭。

那信符中的內容,本身並無不可告人之語。

只是即便他說了,這些人怕也是不信吧?

說他們君上,已經領四千血雲騎,已經在上霄宗大勝?諸宗湊出的千二六階道兵,甚至還未照面,就被擠垮。這些話聽來,豈非是天方夜譚?

只怕連血雲騎,到底是何來歷,這些人都未必能知。

即便以他的博學,也是翻書之後才知曉。

這時殿外,又有兩道金芒陸續降下。任博先是接過其中之一,而後是風輕雲淡的一笑:「邱庭柱已經擊破千城盟主力,斬殺百萬,如今正在追擊——」

一句話,使這參議殿內,再次沸騰。任博接著,又抓向了另一信符。

第551章 小丑一般

中央雲陸,皇京城風華宮內。黃袍老者正是背著手看著眼前的輿圖,唇旁是冷笑不絕。

「如此說來,凌雲宗已經在上霄山設下陷阱,那宗守已經為自己的未婚妻跳入了進去?倒不意這乾天妖王宗守,居然是個多情種子。今日看來,此人真不似能成大器之人——」

語音中微帶調侃,而旁邊幾位靜立的內侍,都是眼觀鼻鼻觀心,沉默著不敢說話。

那老者語氣接著又是一變:「太尉怎麼看?」

此時在一旁座椅之上,還坐著一人。亦是滿頭蒼發,容顏枯槁,垂垂老矣。不過卻骨骼奇大,僅僅是坐著,就透著股旁人難極的虎氣。也未怎麼深思,就開口道:「合七大宗門之力,覆亡一小國。這凌雲宗,真好大的手筆!這些宗派世家,不畏王法,不服天道,都可謂是亂臣賊子,無君無父!若非是此等人,雲界之中早已一統,何至於戰亂不絕?」

說到此處,語氣更是陰寒:「不過這乾天山,也好不到哪去。真是無理蠻夷!居然敢扣押吾大商使臣,實在好大的膽子!在臣眼中,這兩方之間,不過是狗咬狗而已,不值陛下浪費心力!」

那黃袍老人,卻皺了皺眉頭。他想聽的,可不是這個。

太尉明顯無奈,最後搖了搖頭:「陛下!那兩條大型靈石礦脈雖好,宗派世家插手凡界戰事,此例也不可輕開。不過我大商如今,是鞭長莫及。萬里遠征,風險實在太大——」

「你也是這般說!」

老人聽得是微微一歎:「朕也知這道理,只是一想及這兩條礦脈落入那些宗派之手。這些修者的實力,必將大增,就覺心憂不已。罷了!你且看看這個——」

一邊說著,老人一邊將一張奏折,拂至那太尉身前臨空懸停。後者打開之後細看,而後現出若有所思之色:「龍象城主陽凡?我記得此人,是千城盟的盟主?願投效大商,向陛下稱臣納貢。原來如此,哼!此人倒是好心機!依靠東臨諸宗之力,覆亡乾天山。之後又轉來借我大商之勢,來對抗凌雲宗。當真是野心勃勃之輩!」

「太尉猜的無差!」

黃袍老者也在笑,意味深長:「只是朕最歡喜的,便是這些有野心之人,要的就是他的不甘蟄伏。太尉以為如何?」

「倒是可行!臣請陛下,可冊封他為東臨之主!」

那太尉微微頷首,眸中也微透冷意:「乾天山亡後,東臨諸宗必定要轉而對著龍象山,極力防備,也必定要保持東臨亂局。此人若想在凌雲壓迫之下,能有成就,必定要依靠我大商。倒不妨把這水攪的更渾些!借助此人,我朝或可插手東臨事務——」

皇袍老者頓時大笑出聲:「此言正合朕意,那凌雲宗不是想要亂麼?朕偏要冊封一個東臨之主,讓這陽凡得大意名份!若這凌雲宗,仍敢直接插手,朕也不吝起兵,攻下他們的那座雲宮!」

到最後一句,已是透著森然殺意。而二人語間,也只當是宗守與乾天山,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只率七萬騎軍,闖入諸宗精心佈置的陷阱之內,那個小小的妖王,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自是容不得那凌雲宗猖狂!」

那太尉微微頷首:「不過這陽凡,卻也同樣需小心!此人狡獪,不易控制。臣勸陛下,既用也防——」

「此是良言,朕省得!」

一邊說著,老者一邊在一張金冊之上,專心凝神的書寫下『陽凡』二字。自己如鐵劃銀鉤,工整無比。

接著又將幾本奏折,幾張滿佈字跡的宣紙,加入到冊內。

而後走到一旁的書架,看著眼前另一本,有著『宗守』字樣的冊子,不禁是微微一歎:「此子聰明,繼位不到三年,就有一統東臨之勢。這麼早便隕落,確然可惜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子之敗,便在不知收斂,樹敵太多。再有時運不濟——」

正欲將這本金冊取下,忽的門口處,傳來一個尖細的嗓音:「陛下,國師求見!」

老者回過頭,只見門外站著的,正是內侍少監高若。此時那面上,不知如何,全是無奈之意。

「國師?可是重玄真人?」

大商的國師,共有三位。一佛二道,卻只有這位散修出身的重玄真人,可得他信任。

「正是臣重玄!」

門外一個高聲回應,而後只見一個道袍中年,直接便越過了高若,直接闖入了書房之內。那如朱棗般的面上,此時滿含著驕躁之色。

「請陛下恕臣無禮,只因此事太過緊急。故此才強行闖入——」

黃袍老者頓時一怔,面色也漸漸凝然:「無妨!不知國師是因何事,如此焦急?」

他深知這位重玄真人,修為雖是高絕,也身具旁人難及之大法力,可一向都是恭謹守禮,從不逾矩。今日如此,怕是真有什麼急事。

那重玄面上,卻也滿是冷凝之意,長吐了一口濁氣:「半個時辰之前,臣在觀星台體察天象。忽覺東面氣運大熾,龍氣沖騰,似有匯聚之兆。似乎那一陸氣運,都已然匯聚於一人之身。陛下可知,這是何意?」

老者再次失神,道家的那些典籍,他也看過不少。自然知道,這其中意味。

「一陸龍氣,聚於一人?這是真龍之氣已聚?」

強笑了笑,那太尉的臉上,也全是半信半疑之色;「莫非國師是看錯了?此時東臨雲陸,分明是大亂在即。怎麼可能會有真龍?」

「重玄最初,也曾以為自己是看錯。於是又反覆確認之後,這才趕來!」

注目看了那太尉一眼,重玄真人也同樣是略帶著幾分惑然:「其實臣也不解,東臨雲陸並無能夠一統雲陸之人。即便有,有諸宗鎮壓,也難聚結真龍。這件事,當真是令人想不明白,匪夷所思——」

黃袍老者正默默的思索沉吟著,接著又聽那重玄再次言道,語音更是冷凝:「若只是如此,臣也不至於強闖皇宮。只因感覺這東臨雲陸一應變化,莫不與我大商息息相關!有鼎盛之機,亦有衰落之兆,看不清楚,實在是古怪,古怪!」

那老者與太尉,聽到息息相關四字時,本是目透著凌厲殺機。直到最後一句,這才平復下,卻更是皺眉。

若非是深知這位重玄真人,確實極擅氣運命理之術,所言從無不中,也絕不會無的放矢。差點就以為這為國師,是在戲耍他們。

有鼎盛之機,亦有衰落之兆?這到底是何意?

也恰在此時,虛空中忽然一道紫金符菉,遙遙從遠處落下,停在這房中一側。

黃袍老者『嗯』了一聲,將這信符取來,須臾之後,面色卻是忽青忽白。

也不知過了過久,才猛醒了過來。只見那重玄真人與太尉,都是疑惑的看來。

老者皺了皺眉,是不動聲色的,將這信符燃起,燒成了飛灰。而後淡淡道:「是東臨雲陸的消息!那乾天宗守,已將上古之時的血雲騎復原。更以昔年符靈宗的十絕穹空大陣,封鎖上霄山周圍百里。只用四千人,大破上霄山下數百萬大軍。如今以樹血殺雙旗,欲踏平上霄玄靈宗!」

這廳堂之內,頓時是死一般的寂靜。只那太尉座下,傳出卡嚓一聲重響。桌下座椅,徹底粉碎。瞳孔更是緊縮成了針狀。血雲騎?武烈國的血雲騎?那乾天山,竟已有四千之多?

一時間,是無數的疑問湧上了心頭、那乾天山,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這麼多武宗強者?有到底是何處,弄來的血雲騎甲?那血騎殺心法,更不可能尋得。

重玄真人的目光,也終是釋然,不過更多的卻是苦澀之意。

總算是明白,為何一陸氣運,會全數匯聚於一人。為何東臨雲陸,能夠聚真龍之氣。

「原來如此!怪不得天象會有這般變化!以十絕穹空大陣封鎖。那位妖王殿下,這是欲斬盡殺絕——」

一聲輕歎,重玄真人朝著上方微微俯身:「臣勸陛下!我大商在未有道兵,能夠與血雲騎抗衡之前,絕可與這乾天山為敵!四千血雲,足可抵如今的浩玄一宗——」

皇袍老者,卻是默默不言,目中有忌,有驚,有羨,也有著一絲隱約懼意。正沉吟之時,卻忽的心神一動,看向了遠處。只覺遠處那片天際,一片異常的靈力波動,遠遠傳至。

遠隔數萬里之遙,可即便是他,也只覺一陣心悸。

「國師?不知這又是何徵兆?」

那重玄皺了皺眉,而後悠悠一歎:「當是上霄山上,有神境強者隕!若無意外,該是上霄玄靈那位三代祖師無疑——」

即便似他,也不過是一神境修士而已。

黃袍老者再不遲疑,把手中寫著『陽凡』二字的金冊,捏成了粉碎!

再將那『宗守』的名冊,移往前方,直接插入到第三位。

好一個宗守!再觀這陽凡,欲算計此等人物,當真可笑!簡直小丑一般——

第552章 乾天城內

乾天山鎮乾峰之巔,當信符之內印刻的意念信息,全數傳入到腦海之內。任博只覺自己的腦袋一炸,是一片空白。茫然了片刻之後,一股狂喜之意,這才從胸內狂湧而出。大喜之後,心情激盪,幾乎當場昏闕。

再眼看著周圍,只見這殿堂中,包括那許書在內,所有的參議都已再次恢復平靜。壓抑住了聽聞邱為大勝後的心喜,紛紛目帶詢問的注視過來。

任博深呼了一口氣,知曉這些話終究還是需要說的。卻只覺自己的語音,是堅澀無比:「上霄山已有消息,君上已大破千城盟三百萬大軍!率四千鐵騎,踏平上霄玄靈宗。全宗上下,滿門屠絕,無有倖存著!再有上霄宗三代祖師神霄,已經隕落於君上之手!」

這參議殿內,卻是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是錯愕,怔然,不知所以。

有反應過來的,都以看瘋子般的眼神,看著任博。

忖道這位老丞相,難道是被那邊的消息打擊太重,失心瘋了?又或者是,是把自己的幻想,當成了現實?

大勝千城盟三百萬大軍,以宗原的無雙將才,勉強還算靠譜。

可踏平上霄?這可當真好笑——

即便要穩諸人之心,也無需想出這種荒誕不經的消息。

胸中也是愈發冰涼陰沉,只怕上霄山那邊傳回來的,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任博心情這時已鎮定了下來,心裡是一陣搖頭,暗忖道果然如此,他就知道結果會是這般。

一歎之後,任博長身站起,也無心再解釋,更懶得去理會這些人。心神恍惚,有些步履不穩的,逕自走出了殿外。

此時正是黎明時分,一輪朝陽正遠處天際騰起。是金霞萬道,輝煌無比。

任博的身形,也再次定住,看著那朝陽發呆。

勝了!是大勝!

東臨雲陸,而今終於可以一統。

昔年一個走投無路的書生,如今卻真正成了一國執宰。這命運,當真神奇!

想來乾天山真正開國之日,已經不遠——

老友啊老友,你當初對我承諾過的事情,如今都已經辦到了!

可惜如今,你卻已不在。只是虎父虎子,君上他的才華韜略,可都不弱於你。

短短兩年時間,就使東臨走到這地步,甚至覆滅上霄——

記得那位上霄玄靈的三代祖師,乃是神境巔峰。居然也死在君上之手,真不可思議!

一時是思緒萬千,旁邊許書的聲音,再次響起:「丞相!不知你方纔之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任博再一次驚醒,而後自嘲一笑:「你等大約是不肯信了,可是以為我任博已經瘋了?又或者是大言唬騙爾等?我任博的聲譽,何時變得如此狼藉?你等又可曾見過我任博有不實之語?」

那許書面色微紅,此內中暗暗腹誹,什麼沒有不實之語。他記得前幾次,這老頭欲哄騙君上,從袋子裡掏錢的時候,可是連眼都不眨一下,面皮是厚若城牆。

只是那心內,卻隱隱泛出了一絲喜意。知曉任博既是這麼說,那麼這個消息,只怕有六成是真!

其餘四成,是實在信不過這老頭的人品。為政之人,都不會是誠實君子。

比如他自己,偶爾也會有些小手段。

「本相也懶得跟爾等解釋,上霄山那邊,最多一兩個時辰,就有確實的消息傳回來。此時欺瞞爾等,又有何益?」

轉過頭,斜睨者殿內。任博的唇角處,是含著幾分冷哂之意:「再有似你等這樣神通廣大,消息靈通的,看來也無需兩個時辰。估計半刻鐘之後,便能有確實消息。我乾天山,即將一統東臨——」

說到這句,任博卻是嘎然而至。而後是一言不發,就往山下疾行。

自己真是老糊塗了,此時正是乾天山發力,四下攻伐之時。

需要繼續擴軍,更需糧草器械與丹藥支持,更需有使臣四出。

——不是為遊說,這東臨一陸,已無有人能有讓乾天山遊說的資格。只是單純的,去壓迫那諸城臣服!不臣則亡!

還有平叛,那二十幾處叛城,也需人去處理。

這一切,都需自己坐鎮都城調度,哪有時間與這些人廢話?

便在這時,任博手中又接到一張信符。本以為是來自上霄宗,看了之後卻啞然失笑。

「雪獅一族,似有不穩?已有叛兆。這是二十八處了,這些跳樑小丑,真個是自尋死路——」

本是極糟糕的消息,此時卻不能使他心境,有半分動搖,反而只覺是異常的可笑!

一直便不解,宗守為何要將這雪獅一族,從雲海之下帶出,還給予城池土地。

實在寬厚的過分,如今看來,果然是一些狼子野心,忘恩負義之輩——

就在任博身後,許書皺眉不語。實在無法判斷,這位老頭的言語,到底是真是假。

消息委實是荒誕,太過出人意料。簡直如天方夜譚,令人無法置信。

不過心內,卻不知如何,隱隱有幾分信了。這麼說來,他們乾天山,即將一統雲陸?

這念頭才起,眼前就忽的十數金光,從遠處飛降而至。其中兩道,正屬於他。

隨手一招,都卷在袖裡。許書還未來得及細看,就聽身後的參議殿中,一片片的驚呼之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是真的!任丞相確然未曾欺瞞我等!」

「君上他在上霄山,擊潰千城盟三百萬大軍。而今已踏平上霄山——」

「血雲騎?這種道兵,到底是何來歷?竟有如斯神威?」

「以十絕穹空大陣,封鎖百里!全宗上下,滿門屠絕。東臨諸宗修士,無一能逃出。殿下他,看來是早有圖謀——」

「哈哈!可笑,可笑!東臨諸宗處心積慮,欲算計君上,卻不料反落入君上彀中!萬餘修士,盡皆身隕上霄山巔!死的好,大快我心!」

「那神霄真人,真是隕落於上霄山顛!真是匪夷所思——」

「有何可稀奇的?血雲鐵騎,我以前聽說過。萬載之前,武烈國時代,無敵於天下!三萬鐵騎,屠宗滅門,斬殺過的神境仙境不知多少!你等實在是孤陋寡聞,回去以後翻翻書,自然就可知曉!若真有四千血騎。那麼何止是一個東臨雲陸。橫行一界,也是無妨!即便那聖地宗門,對我乾天山,也不敢不敬!」

這殿堂之中,頓時又是一片吸氣之聲,而後又是一陣議論紛紛。

「果真如此?」

「怕是虛言,此言太過誇張——」

「這血雲鐵騎的名字,我以前似乎也聽說過。」

「看來真需回去翻書。」

在外立著的許書,目光閃了閃,而後唇角微微挑起。

血雲騎麼?原來如此!真被君上他,瞞的好苦——

那兩張信符,也再未去看,也步往山下。

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這一戰,看來真是勝了!是大勝!

心裡是徹底安定了下來,看著那朝陽,不自覺的,有股雄心萬丈之感。

也微微好奇,似君上那樣的人,也不知日後會走到何等樣的地步?

才剛走出數十步,就見幾十個人影,陸續將他超越。

一眼望之,只見都是方才在參議殿中旁聽之人。此時都是神情迫不及待的,往那山下奔去。

許書搖了搖頭,大約猜知是怎麼回事。果然片刻之後,當他將要走到山腳處時,只聽滿城之內,都是歡呼如雷!震響全城!

在他耳旁,也滿是此處值守禁衛們的歡喜議論。

「勝了!真的勝了!君上在上霄山大勝!居說是已經屠了上霄玄靈宗滿門上下——」

這些修為不到先天的禁衛,未必知曉上霄宗,以前在東臨,是何等的聲勢,何等的霸道。可言語間,也仍是滿溢著喜意。

「那雄玉似乎也敗了!可笑這女人,一直便想與君上作對。想盡復失地,真是做夢!」

「還號稱什麼玄玉公主,兵法大家。什麼東臨之西,除軍上與宗原將軍外,最擅用兵之人。如今還不是慘敗在邱庭柱的手中?兩千餘萬,也被庭柱大將軍百萬人打垮,可見名不副實!」

「據說也是君上他事先佈置,策反了那雲聖城主。臨陣反戈,故此使千城盟大潰——」

「可曾聽說了?君上在上霄山上的神威?雷翼三千丈,每踏一步,必斬一九階!我看君上他,必定是天帝降世!」

「天幸我乾天山大業得保!這下總算可安心,嘿!諸位兄弟,晚上可願去飄香城享樂一番?」

許書一樂,自從宗守封了十里飄香町。把那一干子妓院青樓,還有一些商家,都搬到十里外的衛城,那裡就有了飄香城的別名。

思及此,也微覺意動。

「這時還有心情享樂?此時我凌雲,必將橫掃雲陸。正是建功立業之時,如今我等該愁的是無法被選入軍中——」

「正是!可記得,還有那些叛逆。還不到安寧之時。」

「這些確是可惡!看來君上幾年前,殺的人還不夠多!」

許書一笑,繼續前行,不再去聽,口裡乾脆是哼著小調,自在無比。

大勢已定,一些小小螻蟻,拂手即平,何需憂慮?

第553章 大軍崩潰

殺聲沸騰的代水河之側,邱為端坐在高台之上。面色泛紅,久久無語。

宗凌回望過來,含著期冀之色:「君上那邊,現在如何了?」

並不擔心宗守,這一戰勝負早定,區別只是戰果多少而已。

邱為張口欲言,才發覺自己心情之激盪,已難自已,此時竟是無法出聲。

只能默默然雙拳緊握,待得那如潮起伏的心緒,漸漸平和之後才開口道:「君上已經滅了上霄玄靈宗,據說是諸宗萬餘修士,無一活口!」

一句話,就仿如炸雷,在虛政元與宗凌二人耳旁響徹。邱為接著,又長身站起。

「把這消息,通告虎千秋與柴元!令告知全軍上下——」

深吸了一口氣,邱為目裡是精芒連閃:「君上已在上霄山下,以七萬鐵騎,大破千城盟三百萬精銳!不日便可安返乾天山。今日我等當奮力向前,方不負君上所望!君上有言,請諸軍諸將,為他橫掃東臨!三月之後,君上定當建國乾天,登基為王!」

此時乾天一百八十萬戰卒,大半皆不知那上霄山是在何處,也不知就在昨日之前,這凌雲宗還是實際上的東臨雲陸之主。

倒不如這些言語,更能振奮人心。

當他話落之時,在高台之上,立時一張張信符,四面八方的飛離。化作一道道金光,遁入到遠處天際。

一位位信使,也輕騎而出,奔向了前鋒,那正整齊踏步而行的幾十個方陣。

須臾之間,此處四野,是歡聲如雷!

「君上已勝!」

「千城盟三百萬精銳,死傷六成!降者百萬——」

「這消息可是確實?」

「上霄山下?如此說來,這是東臨諸宗敗了!敗在君上手中!否則何至於此?」

「哈哈!敗的好!我就知似君上他那般驚才絕艷之人,又豈會上當,被上霄山那些宵小之輩算計?」

「橫掃雲陸!三月之內,一統東臨!」

「戰!戰!戰!諸宗已敗,試問這一陸之中,還有何人能是我乾天山的敵手?」

「今日當執三尺劍,為君上滌蕩天下!」

那喧囂之聲四起,那本就衝起在天際的氣血精芒,也更顯粗壯。聲勢衝霄,也更戰意瀰漫。

軍陣之前,幾乎所有的兵將,都是面色泛著潮紅,眼透著一絲血紅。步伐更是沉穩,也更是義無反顧。

堅信著在自己眼前,大軍所向,必定能粉碎一切!無人可當!

此時在另一側,乾天山幾十個萬人方陣的對面,卻又是另一番情形。

消息靈通,已經得知上霄山那邊情形的諸城之主,已經是悄無聲息的,在退出戰場。

機靈一點的士卒,也已經放下了兵刃,在向後潰逃。

使得此間,數百萬大軍方陣,是支離破碎,毫無之前的雄壯之感。

而最前方的陣列,也是稍觸即潰,有些乾脆便是投械而降。

就在中軍之內,雄玉恍惚失神,雙眼幾乎失去了焦距。那俏臉之上,再無一絲血色。

就在接到上霄山那邊消息的時候,她還在調度諸軍,準備步步位營的,把這數百萬聯軍從戰場上安然退走。

可當那信符傳來之時,卻將她一切的期冀,一切的自信,都全數擊成粉碎!

直至此時,也不敢相信,自己收到的消息是真實——

——血雲騎,屠戮百萬,千二道騎無一能存,上霄宗滅,神霄隕亡!

一斷斷令人無法置信的詞句,在她腦海之內,接連閃過。使她此時,完全是茫然無措。

直到旁邊處,幾個聲音隱隱傳至,才使雄玉再次驚醒過來。

「看來東臨諸宗,是真的敗了——」

「這東臨雲陸,看來是要變天了!」

「千二道兵全數戰沒,萬餘弟子無一活口。東臨諸宗精華,已然盡去!」

「血殺雙騎!這位妖王,好狠絕的手段!豎子——」

「廉兄!還請閣下出言謹慎一些才好,那位君上可能不久之後,就是你我等人的主君!你若不懼,可以到他出埋怨,卻莫污了我們的耳,把我等連累!」

「嘿!意欲打雁,卻不意惹到的是一隻獅鷹!乾天山的那位,看來真是注定了要在這片天空翱翔傲視——」

「閣下此番回去之後,準備作何打算?」

「還能有什麼樣的打算?自然是閉門自守。等待歸降之時!」

「正是!東臨諸宗都敗了,我東部諸城聯軍,也非是其敵。這雲陸還有誰能擋他們的兵鋒?」

「再不甘心也是無法,難道還能頑抗!只怕要被乾天兵鋒,壓成齏粉!」

「也好,這持續數千年的亂世,今日終於了結!」

「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來!都是受凌雲上霄蠱惑,那陽凡最是該死!」

「陽凡不過一鼠,那位君上卻是龍,龍與鼠豈能相較?」

諸位言辭之間,對東臨諸宗,是頗有不敬。只是此時,無論是祖人狂還是嚴飛白,都已無心思去計較這些。

放在往日,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便該立時誅殺,或者禍及全族。

此刻二人,卻都沉默著,臉色青白一片。

不但不能動手,反而要加以防備。從四處望來的視線,都是有若利刃,多有不善之意。更有些人,已經是躍躍欲試。

此時情形已變,凌雲宗的實力,自保尚且不足。更已無餘力,威懾這東臨諸城。

前方更有乾天大軍,正逼迫而至。大勢已定,注定了將是乾天山,橫掃雲陸之局。

這諸人之中,未嘗就沒有冒險取下他們人頭,討好乾天山的念頭。

祖人狂整個人,此時是宛如冰雕。不知是心中涼透,邊連肌膚,也同樣冰寒一片。

自習武以來,還從來不曾覺得有這麼冷過。

敗了!徹徹底底的敗了!

當初雲聖城見面,誰能想到那個雙脈之體,身具天人之障的廢人,有朝一日盡能令上霄覆亡,令凌雲衰落?

自今日一戰之後,凌雲宗最輝煌的日子,已經過去。之後的日子,只能是在諸宗逼迫之下,苦苦支撐。

嚴飛白倒是神情淡淡,並無太多傷感。只是那神情,是異常的複雜。

那個人,竟有如斯手段,如斯戰力,真能在最後翻轉乾坤——

「師兄,此處不能多留,遲則生變。是否可以走了?」

祖人狂應了一聲,驀地驚醒。而後卻是大笑出聲,竟是兩行清淚,從頰旁溢下。

雖是在笑,可在旁人聽來,卻滿含著苦楚、淒涼。

半晌之後,笑聲寂落時,才朝著那雄玉一禮:「雄城主!大局已定,此處再戰已是無益。請容祖某與同門先走一步!」

話音落時,祖人狂也不等雄玉同意。便已御空而起,逕自向那西面的方向,化光而去。其餘凌雲宗的幾人,也或是御器,或是踏空,跟隨其後。

這幾人一走,那諸宗修士也紛紛四散。嚴飛白走的最晚,臨走之時,是定定的看了東面一眼,這才騰起空際。

只留下悠悠一歎,經久不息。

轉瞬之間,這台上便只剩下了十幾位大城之主,與一些方面大將。

也都是沉寂著,落針可聞。直到又十息之後,角落裡又傳出一聲輕笑。

「信心滿滿而來,卻狼狽四散而退。所謂樹倒猢猻散,不外如是——」

「這些宗派修士,往日如世外高人,趾高氣揚,頤氣指使,威風十足。可如今看著,卻怎麼像是落水之狗?」

「慎言!慎言!別忘了這裡,還有一位凌雲宗內門弟子!」

言語中,滿含著譏誚之意。而雄玉坐在主位之上,卻是全身發冷。

祖人狂走了,那麼她又該如何?他們烈焰山,焰熊族,有該怎辦?

沒用的時候,對對她棄如敝履麼?

這一刻,胸中對這凌雲宗,是前所未有的憎恨!甚至超越了對宗守——

……

西雲省之南,昔年的西界城地域。往昔的那座西界大城,已經在幾年前被徹底夷平。

不過僅僅兩年之後,一座全然不在其下的新城,已經聳立於此。

此時在城池一側,一部十五萬人的大軍,正靜靜的在東城之外的平原中列陣。

都是八尺餘高,大多渾身上下,都有著白色的毛髮。身穿著精製鐵甲,手持的兵刃也是利器。

陣型稍稍散亂,可卻掩不住其彪悍與銳氣。

師法天立在全軍之前,緊皺著眉頭。而在旁邊,則是他的師定元。

後者卻是面含微笑,微透著冷意。

「父親何需憂慮?孩兒已經打聽過,乾天山固然勢強,可這東臨雲陸,到底還是由東臨諸宗做主!如今既然是凌雲宗,要向那宗守下手。乾天山必定要冰消瓦解——」

師法天仍不說話,此事他也深知。正是想到了此點,才欲舉起這叛旗。

只需在這乾天山勢力之內的腹地一擊,必定可再重創乾天。

可為何這心裡,卻總有著些許的不安?

師定元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笑道:「那乾天宗守,確然不是尋常人物。也難怪父親會忐忑,只是這凌雲宗的威名,孩兒即便在雲海之下,也有所聞。父親該更當深知才是——」

第554章 借你人頭

「那乾天宗守,確然不是尋常人物。也難怪父親會忐忑,只是這凌雲宗的威名,孩兒即便在雲海之下,也有所聞。父親該更當深知才是——」

師法天一笑,稍感安心。如何能不知凌雲宗?是十大聖地宗門之一。能以一宗,滅一國的強橫宗派。

在東臨雲陸,凌雲宗更是執正道的牛耳。幾乎所有宗派,都聽其號令行事。

這凌雲宗若欲這乾天山城亡,那麼這乾天山,便沒有不覆亡的道理。諸宗合力,可滅大國,螳臂安可當車?

恰在此時,師法天的瞳孔一縮,望見兩個人影,正急急走來。

走望一眼,便知那是他兄長師羅天,以及族內的老祭祀師斌。

不禁又是一陣猶豫,卻大略能猜知這二人來此,到底是為的什麼。

「凌雲宗能親自遣人,將這些兵甲送來,顯是誠意十足。那風豹還有焰熊一族,能夠在雲陸之上,有如此聲勢,各建一方大城。七尾宗氏在此之前,更曾有雄卷天下之勢。我雪獅族在妖族百部之中,戰力可居前十,未必就不能在這雲陸之上,再次復興,創下一城基業——」

說至此,師定元更一聲冷笑:「難道還真等幾十年後,讓那個小畜生,繼承族長之位不成!什麼狂獅雪印,想糊弄誰?」

師法天皺了皺眉,其實本就決心已定。師定元這後一句,更使他最後一絲遲疑,也徹底打消。

揮了揮手,就自有部屬前去阻攔。那邊隱隱傳來幾聲怒斥之聲,有師羅天的大聲喝罵,有師斌的痛心疾首。

師法天卻微微冷笑,忖道兄長啊兄長,如今可不是幾十年前那時候。此時全族上下,多是他親信。十年族長,也威信已建。這全族上下,也只會聽他一人之言。

這次是不得已,得罪了!不過若此戰能勝,他們雪獅一族,可以在東臨雲陸站穩腳跟,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基業。那麼你們兩位,想必也不會怪我。

以後族史之上,定會有自己濃濃一筆。雪獅族能回歸雲陸,全是因己之故!

師定元卻有意無意的,摸了摸自己唇。猶記得二年前的恥辱,那宗守帶著師若蘭離去之時,遣人打碎了他滿口利牙,又將他一身修為,全數廢去的情形!

若非是凌雲宗修士,此後暗中施救,服用了珍貴傷丹。他可能是至如今,都還是廢人一個。

這恥辱,絕難忘懷!

只可惜這大仇,是注定了不可能親手償報了。那宗守,必定會死在上霄山下。

不過他印象中最深的,卻是在雲海下與宗守初見時,那幾個絕美的女子。

也不知這次攻破乾天山後,能否有這機會。不能親手復仇,那麼若能淫人妻女,亦能稍解此恨!

正心中浮想聯翩,腹下處也漸漸勃起之時。那遠處馳道之上,忽的傳出一陣陣奔雷般震響。

師定元眺目望去,立時只見一支大軍,正在青石馳道之上,迤邐行來。

此時看,是影影綽綽的一片,也不知多少人,浩浩蕩蕩,連綿不絕。陣勢未必整齊,聲勢卻雄壯無比。

「應是東邵與烏丹二城的聯軍,果然是辰時依約而來!雖算不上是精兵,卻也算器械精良了。看來這一戰,我雪獅一族,還是主力!有此四十萬雄兵,可沿此道一露掃蕩過去,直抵乾天城下。」

說到此,師定元又冷冷一哂:「可笑那宗守,耗資巨萬建此馳道。如今卻反而為敵所用!」

師法天也不置可否,卻高高昂起了下巴。這一戰,既然是以他們雪獅一族為主力。那麼他師法天,自然是聯軍盟主。自然就該是那邊的兩人,趕來會見。

兩部大軍緩緩接近,就在將要合流之即。遠處馳道之上,卻突然傳出一聲嘩然巨響,接著更隱隱傳出一陣廝殺之聲。

而後就在師法天與師定元二人目瞪口呆中,眼前這不久前還顯得氣勢壯闊無比的大軍,卻開始了崩潰。先是兩面帥旗無緣無故倒下,而是幾百騎四階的馭風駒,從陣中奔出。瘋狂的向西面的雲海方向,奔馳而去。

遠遠望之,這些人衣飾都極其華貴,明顯是那東邵烏丹二城的上層人物。此時卻是神情惶恐,彷彿是在急急奔逃。

而那幾十萬的軍陣,也潰散成了一團,往原路逃回。

師定元的兩眼內,一時全是茫然之色。

——這是唱的哪一處?怎麼好端端的,這大軍就這麼散了?

哪怕再怎麼烏合之眾,也不可能如此?未戰就潰,是哪門子的道理?兵法之中,也沒有這一說。

師法天卻只覺心臟一陣陣悸動,本能的感覺,這東臨雲陸的大局,必定是有什麼他不知的變故——

雪獅一族根基淺薄的壞處就在此,消息閉塞,即便有什麼大事,也要許久之後才能得知。

深吸了一口氣,師法天的眉頭,微微皺起。

「來人,去找那些潰兵,打聽一下消息。問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立時間百餘騎士奔騰而去,往那馳道上的潰散兵卒,追覓而去。

不過須臾,就有一人策馬飛奔而回。可那臉卻異常的蒼白,眼神之中也微含著幾分埋怨。使師法天的心臟,咯登一聲,徹底沉入到了谷底深處。

「稟族長大人!我已問過那烏丹城主的一位近侍。據說是千城盟聯軍,已經在代水河畔大潰!還有那上霄山下,乾天妖王親統鐵騎,破三百萬大軍,踏平上霄。消息傳至時,諸將嘩變。烏丹城主當場身亡,被部將斬去首級。東邵城主柏藝,率親信緊急逃離,才免一死——」

前面兩句,聽在師法天的耳中,就有如是轟雷,震的他神魂近乎潰散。以至後面的言語,都不曾留意。

師定元更是身軀晃了晃,幾乎無力的癱倒在地。

踏平上霄,這麼說來,是凌雲宗敗了?

接著又忍不住欲狂呼,那可是聖地之一,怎麼可能會敗?

小小一個乾天山,憑什麼抗拒十大聖地宗門?那個小子,又憑什麼成東臨之主?

無數的疑問,湧上了心頭。當師定元回過神時,就見那師羅天與師斌,已經站到了他面前。此時已再無人,阻攔著兩人。都是目光冰冷,帶著凜冽寒意,宛如刀鋒,在他二人身上梭巡。

師法天微微一歎,朝著二人深深一禮:「是法天對不住兄長與長老,法天如今,任由二位處置便是!」

那師斌卻微微搖頭:「你對不住的,非是我等,而是整個雪獅一族!乾天山若敗,今日之事自然無妨。可此番大勝之後,君上已是席捲雲陸之勢。只恐這天下雖大,我雪獅一族卻再無容身之地!」

師法天默然無語,那師定元就一聲冷笑:「大不了,我族就再回雲海之下便是!我們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只需小心一些,他乾天山也無奈我何。這雲界之中,強橫勢力還多的是,還輪不到他宗守,一手遮天!」

此言一處,周圍卻是一寂。所有人的視線,都冷冷的朝他注目過來。

不獨這獅族二老,便是那些近衛,也是怒目而視。

師羅天『嗤』的一笑,言語裡冷諷之意滿含:「我雪獅一族,得君上垂憐,還不容易能得見天日。你如今之意,是欲再讓我等,重墜永暗之中?」

師定元微微一驚,這才察覺周圍之人,與他的心思並不相同。

便是最寵愛他的父親師法天,也是默默無語。

「雲海之下雖大,可若那位君上一定欲誅殺我等,又如何能逃得掉?這乾天山,固然還有不少勢力能與乾天山抗衡。譬如那中央皇朝,實力就勝過乾天十倍!可是這些人,又豈會為我一隻小小的雪獅族,得罪那位君上?你之言,當真可笑!好在還有若蘭在,深得君上愛寵,所以——」

話音至此,師羅天忽然從身旁一名獅族近衛腰間拔刀,猛地揮來。

師定元下意識的便欲反抗,卻在這一霎那。身旁幾人,都有意無意的勁力勃發,一起凌壓而至,使他氣息一凝。

刀光一閃,師定元的人頭,立時拋飛而起。

師羅天的聲音,也在繼續,帶著無窮的冷漠之意。

「——所以,要借你人頭一用!以息君王之怒!」

師法天在旁,面如寒霜。未曾插手阻止,也未曾去相助。

眼看著師羅天與他身旁幾位大將合力,將他愛子的人頭斬下,只覺是心中蕭瑟,冰冷一片。

也是深知,若要向那位君上有個交代,只一個師定元的頭顱,怕是遠遠不夠!

而此時此刻,哪怕是他想要拚命搏上一搏。這全族上下,肯跟隨他師法天的,也不足五指之數!

可今次,為何會敗?凌雲宗出手,不該是泰山壓頂麼?為何是這樣的了局?

便在師法天怔怔發呆,而代水河乾天大勝,上霄玄靈宗覆滅的消息,在雲界的凡間修界,飛速傳播,開始發酵整蕩之之時。

宗守卻正宛如雕像一般,立在上霄山的山巔。

第555章 惡毒無比

仍舊維持著,斬殺那神霄的摸樣,一動不動。大戟前指,顯得是霸氣凜然。

可若是那眼珠不亂轉的話,這姿勢就完美了。

可惜的非是宗守不想動,而是此時不能動。那吸收過來的神霄精元,實在是太過精純,純到令宗守根本就無法捨棄。

自然,神霄的本命精血之源,乃至藏於其中的內丹,也同樣是覬覦之物。是足以令任何修士,都為之流口水的東西。

然後這一吸,就一發不可收拾。如濤濤大河般的元氣,從劍尖之上,沖蕩而入。

使他渾身經脈,都不斷的扭曲鼓掌,膨脹到了極致。

卻仍只容納不到十分之一,整個人此時就宛如到了極限的氣球,遲早要被撐破。

於是這餘下的精元,就被宗守乾脆導入血雲騎陣的靈絡之內。

先是替這四千餘人修復傷勢,可卻仍是只消耗了百分之一二。

宗守無奈,乾脆替眾人洗精伐髓,淬經鍛骨。

一番施為,足足過了半刻鐘的時間。那精元這才消耗了七成,不過到得此時,便連宗原與尹陽,也把臉脹成了通紅,以哀求的眼神,看著宗守。便連他們這兩位七階,也實在撐不下去了。

宗守無法回頭,卻能感覺到後面,那些幽怨目光。無奈之下,只得就此把這些血雲騎放過。

只是著神境真元,還有二成。若就此放棄了,委實是可惜。

正這般想著,那雷動天器,還有趙嫣然等人,已經陸續行至山上。

後者見狀,不由一聲冷笑:「你可是你對雪兒,說的帥和酷了?還要耍帥到什麼時候?」

宗守微微尷尬,卻在此時,只覺這左臂上,頓時一股意念傳來。

頓時微喜,這是小金,已經從沉睡中醒了。

毫不猶豫,便把這殘存的二成神境精元,全數導入到小金的體內。

這小傢伙,此時卻宛如是個無底深潭,在瘋狂的吞吸著神霄精元。末了之後,似還覺不足,沒吃飽似的,不斷的向他埋怨。

宗守也只覺全身一鬆,畫戟收起,斷劍也入鞘。至於暗神霄的內丹,自然是笑納,化作一點金色漿液,沉入到那氣海之中。

不過此時,也沒心思去看。恢復過來之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微一拂袖,把軒轅依人從靈芥環的空間中放出。

依人先是眨了眨眼,滿目的迷茫。再望天際,那股要捻碎這片天際的勢壓,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神霄真人,可是退走了?」

眾人卻一陣寂靜,還是那天器開口道:「方纔有大法力之人出手,遮蔽天機。不過神霄真人,似已身隕!」

軒轅依人,立時一怔:「怎麼會?那可是神境,到底是死於何人之手——」

在他想來,宗守最多能將神霄逐出此界,就算不錯。這也是宗守這次做事太絕,使得此人,全不顧雲界的規矩。

而其餘的幾人,則都已詢問的視線,看著眼前的血甲少年。

「還能是誰?」

宗守眉頭一挑,是有些得意洋洋:「這裡除孤之外,誰能斬得了這神霄?他這是自己尋死!」

此言落下,周圍之人卻都是滿目的懷疑之色。趙嫣然本來還在想,這神霄真人,該不會是真被宗守斬落。此時也是暗暗自嘲,自己真是瘋了,才會這般想。

這宗守,也真不要面皮,居然敢這麼吹噓。

其餘數人,也都搖著頭。軒轅通在想著,神霄之死,自然是另有大能出手,卻不妨如此吹噓。反正又不廢本錢,可威懾諸城,至於那些大宗派,估計是沒人會信。

天器則微微頷首:「幾位護界尊者,這次還算是公允。若這些外域前輩,可以公然破例,插手我雲界之事。這一界,豈不是要大亂。各宗各派的長輩,可不在少數!」

軒轅依人想來也覺是如此,神霄之隕,只可能是護界尊者出手。

宗守這次,實在是勝的僥倖。此時想來,軒轅依人只感後怕。眉頭更深深蹙起道:「今日之事,其實宗守你該引以為戒。不到萬不得已,有萬全把握,絕不能把對手逼到魚死網破。」

宗手則心底裡啞然失笑,不是他沒有萬全把握,而是自己被當成了棋子了!

雖說他自己,也是蒼生道一員,可為何心裡,會這麼不爽?

此次事了,回返蒼生道宮之後,必然要尋宗門討個說法才是。

宗守笑了笑,隨手把手中血戟,丟向了身側。

「宗原!你代我統領血雲騎,征伐諸宗!此次凡是敢與乾天山為敵的宗派世家,當寸草不留!再傳令乾天,以邱庭柱為帥,攻略烈焰山城,討伐不臣!三月之內,孤會稱國建制,登基為王——」

宗原接過了血戟,躬身一禮。便逕自領著四千血騎,奔騰而去。

那靜音忍不住開口:「君上坐擁四千血雲騎,雲界之內少有對手,東臨雲陸必定是你掌中之物。不過還請君上,戀蒼生疾苦,生靈不易,少造殺孽!」

宗守沒理她,接著想起一事:「啊!對了!可以把這位孔督帥帶回去,命邱為出陣之時,讓此女坐於帥位。就說是我之嬪妃,代孤坐鎮軍前。總之越多人知道越好。勞煩嫣然了——」

這是臨時起意,挖不成牆角,也要離間。至少可令大商,減去十年氣運!

孔瑤氣結,一股悶氣積鬱胸中,宣洩不得。不禁一雙美目圓睜,怒瞪了過去。

這宗守是要她終生回不得大商,更是要壞她名節,這人怎麼就如此惡毒?

這樣的人,又怎配稱聖王?擁有那純白龍氣?

心中不忿,孔瑤的額心中,再次出現了一條血痕。

此時那暴虐的氣運之變,已經結束。以秘法視之,雖仍覺刺痛,卻已不似先前那般難受,只是會折損一些壽元而已。

而後整個人,再次愣住。為何這龍氣之浩大,是更勝先前?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本就是浩浩蕩蕩,此時卻是滂湃,難以遏止。

——似乎是又得了什麼助力,隱隱然,有氣吞天地之勢!

而且,還是那樣的純白無瑕!

令孔瑤只覺是抓狂,傳聞中的幾位聖皇,可都是品德高潔的聖人!

這宗守屠殺無辜,又壞事做盡。怎麼就能同上古聖皇同列?

趙嫣然咯咯一笑,軒轅依人則是隱蔽的,在宗守的腰間捏了捏。宗守都只做不知,又踏了踏腳下的土地,頗有些不捨的,看著這靈境之後的濃厚靈能。

即便是經歷仙境級別的大戰,也未有什麼損傷。

「這上霄靈府,就交給崆器宗了!還有諸宗的靈地礦脈,此番能取多少,七靈宗可取三成。」

天器大喜,深深一鞠:「君上言出如山,天器感激不盡!」

數千年經營,都未能使崆器宗壯大多少,今日卻一個明智的抉擇,就使崆器宗的排名上升數位——

水凌霄亦一聲笑:「君上厚意,七靈宗卻之不恭!」

宗守再看諸人,只見那雷動金不悔幾人的眼神,都是帶著些感慨之意,複雜無比,似乎有無數的言語,要對他說。而後一笑:「兄長與不悔兄且等等,宗守此時,還有兩件要事要辦。有什麼事,可回乾天再說。必定豪飲千杯,大醉一場!」

軒轅依人心中,頓時一動。兩件大事,其中之一,自然是沉淪雲海,來不知下落,也不知生死的未然叔父。另一見,卻是不知。

宗守接著,是朝著她微微點頭示意。便直接是踏破了虛空,步入到了時空間隙之內。

往外步行了四步,就覺吃力無比。還在體內元力內息,倒是十足。

只是應付起那時空變換,以及種種撕裂擠壓之力,頗有些吃力。

果然僅僅八階,在這時空隙間中行走,還是不足。

須臾之後,才終是踏入到了一條界河之中。此處空間,還算是穩定。

才剛剛鬆了口氣,宗守就見一個老人,正負手在此靜靜等候著。

只一眼,宗守就知眼前,必定是龍影無疑。

見面雖還是第一次,可宗守卻覺有種無比的親切之感,彷彿師徒之間,已經朝夕相處過無數次一般,自然無比。

「弟子宗守,見過師尊!」

「起來吧!我知你守兒,可不是什麼真正守禮之人!」

那龍影轉過身,與那帶著火爆宏朗的聲音全然不同,摸樣卻似是一個清癯儒雅的老頭:「廢話少說!我聽敖坤說,你曾經機緣巧合,預見過觀界儀,曾觀太初之景?」

語音之中,全是急不可耐之意。

宗守一樂,他也猜知自己的師尊,該是這樣的性子。

也不多言,宗守使心念冥冥,進入至靜之境。而後須臾,一片幻景,就在他腦後顯現。

太初之核,隨後而來的爆炸,一個世界的展開,法則的成型,皆一一顯現。

雖只是幻象,可當片刻之後。這片虛空,也為之攪動,混亂不堪。

宗守的額上,更滿佈著冷汗,似乎極其吃力。

也僅僅數息,這幻象就已結束。而後就聽龍影,神情變幻道:「這就是你觀的太初之景,消耗了多少壽元?」

第556章 是一非合

「這就是你觀的太初之景,大約消耗了多少壽元?」

宗守心中稍稍計算,才笑著答道:「大約七百載,只觀睹這不到一息時間的太初之景。可惜弟子境界有限,許多地方,無法完整顯現。」

「七百載?這是你大半歲壽。如此說來,其餘壽元,都用在他處?很不錯了,你在觀界台上的領悟,已然出乎我意料。哪怕損千年歲壽,也是值得。」

龍影說著,面上卻微顯陰沉:「便是我,此次也得益非小。許多迷惑,都可解開。許多道理,都能瞭然。只可惜,要使九劍合一,還是差了一些。」

這黯然之色,卻只是稍現即逝,轉而對宗守安慰似的笑道:「你也無需擔憂!你師尊非是無有實力,去衝擊至境。一直拖延著,只為完善自己的大道而已,不欲那真境最後一步時,落下根基不足的隱患。如今想來,卻是我龍影,貪心不足。試問這世間,能有真正完美道基的至境,又能有幾個?至境長生於世,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不知多少人夢寐以求。我今日決心已定,再等待二十年世間。那時無論成與不成,都會放下所有執念,問鼎聖人境界——」

這些話絮絮叨叨,與其說是對在宗守解釋,倒不如說是在自己說服自己。

宗守一言不發的聽著,不予置評。直到龍影說完之後,才再次淡淡言道:「我曾對敖坤言道,那太初之景我雖記下,卻不能有多少領悟。不過方才與神霄一戰,卻頗有些所得。想請師尊為我看看,指點一番!」

那龍影聞言,頓時啞然而笑。能在八階修士時,與神境修士戰,這可是難得的機遇。

以宗守的劍道天資,能夠從中有所領悟,乃是必然之事。

不過這孩子,大約還在想著要幫他。只是以宗守如今的境界,如何能對他有所助益?

宗守卻不待他同意,就是拔出了那斷秋的半截劍身,朝著龍影刺出。這一劍初始之時,看似輕飄飄的,毫無力道。

可當劍發之後,這條界隙『靈河』卻立時崩潰。只是些許溢散出的餘勁,就已經令這片空間,蕩然不存!

「劍意之魄!」

幾乎第一時間,龍影便能感應到那一縷若有若無的劍意,直刺心神。

不過他知宗守,早已經到了劍魄層次的中段,這本就不值得驚奇。

雖不報希望,卻對宗守到底這一戰中,到底參悟到了什麼,很是期待。

而下一瞬,龍影渾身毛髮,便猛地炸刺而起,全數聳立。

——這一劍襲來,與方纔那幻象,意蘊相似到了十分。

磅礡浩大,似乎可從根源之上,凌壓一切!

「是太初!太初劍意!」

龍影的眉頭一挑,是說不出的驚喜。宗守這孩子,居然已經能把太初之意,參悟到魄境層次了麼?

世間劍意千種,大道三千,可即便全數領悟了,也未必及得上,這種直指本源的大道!

喜意在胸內如潮湧出,而僅僅片刻之後,龍影就又不禁發出了一聲驚咦。

誒?怎會如此?

當那斷劍至半途之時,劍身之上,就響起了一聲輕鳴。

宗守的心念至靜,這一霎那,忽然就進入至與這天地,異常契合的狀態。

天人交感之下,氣與魂合,匯於劍上。手中之劍,彷彿是一點,又似乎已經化開成了世界!

也似乎是突破了時間的桎梏,劍出之後,就已經沖凌至龍影的喉間。

此時他面上,已經滿佈著不正常的紅暈。不過卻別無多想,只欲把自己的所有感悟,所有的武道成就,所有的靈法造詣,都合於這一劍之上。

那龍影亦是眼眸中精芒微閃,毫不猶豫,虛空中一指印出,點在了宗守的斷劍尖端。

鏘!轟!

先是一陣劍身震盪的銳鳴,隨後又是一聲炸響。那斷秋殘劍,瞬息間炸成了千百碎片,四散開來。

宗守口中,亦是一口鮮血吐出,退出數丈。非是龍影控制不住,將他擊傷,而是被這劍意反噬之故。

「這就是你的劍道?不錯,不愧是我龍影弟子。只憑你今日這一劍,想必幾百年之內,就可問鼎那劍意神境!」

說話的時候,龍影卻是心不在焉,似乎在回思著什麼。

方纔他是真的感覺,宗守的那一劍裡,含蘊著什麼。應是對他重要之極的東西,或者真是突破之機。

可當仔細去想,又一頭霧水,始終尋不到頭緒。彷彿是只差了一層膜,卻始終無法將之捅破。

「是一!」

對面的血甲少年忽然開口,也使龍影心神驀地驚醒跳動,抬起眼皮,往宗守看了過去。視線彷彿刀鋒,彷彿可破開一切。

宗守卻未動容,強抗著這股龍影無意中散出的意念威壓道:「是一!所謂旁觀者清,弟子以為,將九九龍影劍合而為的一之法,關鍵不在合字,而是一個一字!大道之一,太初之一,終末之一,這便是弟子方纔的感悟。些許淺見,也不知是對是錯——」

短短數句,就彷彿是如轟雷,在龍影的識海之內炸響,不斷的震鳴。

這一須臾之間,那搭建萬年的堅厚道基,在轟然崩塌。

「是一?不是合?怎麼可能?可為何又能有天人感應之兆——」

「難道說自己近萬載歲月,其實都走在一條岔道之上?怪不得這條路,自己始終看不到境界——」

「確然是一!合為輔。大道之一,太初之一,終末之一,才是我真正大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思及此處,龍影卻是震天大笑,說不出的輕快,如釋重負,又欣喜若狂。天際之間,隱隱有無數的雷霆聚閃。

龍影卻全不去在意,那崩碎的根基,忽悠之間便開始重建。往上堆積,不過幾個呼吸的時光,氣息就已沖凌聖境,直攀巔峰!

只是這一次,他修為雖略降了些。可這前路卻是再無障礙,直指根源,無半分勉強之感,亦不覺吃力。

宗守的言與劍,其實並未使他能領悟到什麼。可只道出一個一字,卻如暮鼓晨鐘,令他驀然驚醒。

有時候道途之中,就是如此。可能千百年,大道都未能所有寸進,卻因旁人的一言片語,驟然頓悟。

只是他龍影的九九龍影劍,更特殊一些。唯有同樣習有這門劍術的宗守,方才有資格,說出這番話。

不過,若非是這些年,實在太過孤僻。能放心與之談劍論道的至交,可說是一個也無。

或者早在幾千年前,自己便可走出這條岔道。

主次不分,龍影啊龍影,你真是糊塗到了家!

那萬千雷霆,一絲絲漫遊而至。龍影懶得在意,卻擔心波及宗守。隨手一劍掃蕩,滌蕩虛空。

那劍光氣象,卻已與以往截然不同。一條隱約的龍身顯現,就如神龍之現,難見首尾。

而這片虛空,也在一聲昂然龍鳴中,再次平復了下來。

一如之前,這界隙『靈河』未曾破碎之時。

龍影也收住了那散出劍意威壓,淡淡看著宗守:「我將返回,此次恐怕十載之內,難以出關。你如今打算何往?」

宗守默默不言,神情定定的看著某處。這界隙之中,並無方向一說。大多時候,都是時空顛倒,左便是右,右便是左,也不分上下。

可宗守仍舊是在望著那邊,心中就是這麼感覺。那個人,一定就在這個方向!

「沉淪雲海,宗未然?你想去尋你父親?」

一句話問出,卻見宗守的神情,是古怪無比。龍影一笑:「可是覺忐忑不安?想要置之不理,心中又不願如此——」

宗守唇角微挑,帶著幾分無奈。他心中,確是如此想,也是遲疑不定。

「此事你終需面對,擔保你無事便是!不就是奪舍,吞人元魂麼?」

宗守聽得是悚然而驚,渾身寒毛聳立。龍影也意味深長的一笑:「此事你終需面對!說來也是時候了!放心,你那父親,有屠滅一界之力,卻絕不會傷你毫毛!」

本是欲戲弄,令這愛徒提心吊膽一番。可到末了,還是有些不忍,給了一顆定心丸。

接著是狂聲大笑,龍影驀地一步,步入虛空。

臨走之前,龍影的聲音,忽又響起。

「徒兒,你可想問鼎那神皇之位?一統萬千世界,武霸八荒六合?」

宗守搖頭,他還等著神皇現世之後。可以安心放下這乾天基業,追求劍道之極。

只需能為妖族搏一條生路,父親的臣子們,能有著落。

有時候他自己也覺,身上的負擔實在太多。

「沒野心麼?卻只怕那未來神皇,容不得你!天下雖大,不容二虎。更何況你如今,可是仿如上古——」

最後這句話,卻沒能說完。龍影便已消失在虛空之內。

宗守怔然,未來神皇,容不得他?這是何意?天下雖大,不容二虎,他倒是知道。

只是自己,並無心爭奪霸業,那時讓國便是,何來二虎之說?

如今他仿如上古——到底是上古的什麼?怎麼這話,只說半截?

第557章 再入沉淪

宗守一頭霧水的立在原地,神情茫然,半晌之後才醒過神來。

思索了這許久,卻不得其解。只能微微搖頭,看著手中,那剩下的劍柄。

方纔那一劍刺出時,居然可加速了時間,這可真令人意外。

並非是緣由於魂海之中,那個莫名其妙聚成的『宙』字符。

而是隱約與元魂深處,那團藍光有些關聯。

清晰的感覺,是源自於此的力量,才使他的劍,加速了至少四倍的時間!

再試著揮了揮手,卻沒能如先前那般,揮動時空。

宗守無奈搖頭,將這劍柄遠遠棄開。

心中感歎,自己的配劍,還真是毀了一口又一口。從沒有一柄,能夠撐得過一年半載的。

他修的雖是虛靈鑄劍法,只需有元一魂劍在。任何靈劍法劍,都可在須臾間,御使自如。

不過若能有一口劍,經過長時間的培育,其實對他劍術,還是頗有益處。

這一瞬,宗守的腦海裡,也忽然就現場一口劍的身影。

正是祖師堂內,那口『煉神』——

毫無預兆,也沒刻意去聯想,這影像就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他識海之內。

——若是能有這口劍,成為自己的專屬劍器,那便有福了。

只可惜,這種仙級巔峰的神兵,更凌壓在法級之上。

即便到了他手中,也無法御使。

可惜,可歎——

心裡正下意識的掠過這念頭,宗守就忽覺眼前,這口『煉神』劍的影像,突然變了一變。似乎靈光暗淡一些,劍身上的符文,也消失了些許。

使宗守不由挑了挑眉,略略自嘲。看來此番與神霄一戰,消耗果然極劇。這腦子裡是徹底糊塗了。

自己記憶裡的東西,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變化?實在是不知所以。

沒去深究,而那『煉神』劍的影像過不片刻,也就徹底消失無蹤。

而宗守也再次踏破了虛空,這一次,卻是隨意取了一口在上霄山上搶來的九階靈劍,直接誒向那東面飛去。

全力催劍而行,大約半日之後,就再次趕到那個龐大雲海漩渦之旁。

正是沉淪雲海——

踏入之前,宗守是再次陷入猶豫。

自己這『奪舍』之身,龍影能夠了繞,只怕未必就能瞞得過別人。

自然其中,包括了這雲海之中。他始終不知實力,到底如何的宗未然。

不過聽龍影的言語,此行應該無恙。而且自己,也非是『奪舍』這麼簡單。

難道說『宗守』與『談秋』,真是一體?

真如那傢伙所言的,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若是真的,那麼又到底怎麼回事?

自己前世,那幾十年的時間,就這麼被否定是開什麼玩笑?

但願非是如自己,此時所猜測的那般——

思緒萬千,宗守也終是一步踏出。而後那步伐,也越來越堅定,一直深入到濃霧之中。

心中已無畏,那不安之意,也被驅逐到了角落。只剩下要尋根究底之念,想要探知自己的來歷!

在霧中穿行,不過片刻就已經接近到這沉淪雲海內層。

而那附近處,也同時間,傳來一聲冷哼。

「此乃禁地,擅闖不得!上霄玄靈宗在此辦事,給我滾回去!」

一股強橫之力,驀地鼓蕩而來。語音輕蔑,帶著冷厲之意,一如他第一次來時。

宗守卻眉頭一挑,上霄玄靈?這沉淪雲海中,竟還有上霄宗的餘孽?

怎的還傻乎乎的守在此間,難道沒接到上霄宗,已經被踏平的消息?

是了!此處沉淪雲海,隔絕魂力。這些人守在此處,沒接到消息,也是正常。

更何況,他是第一時間便趕來此間。

身形依舊前行,宗守信手一劍揮去。而後就輕易的撕開了雲空,一道白色刃影微閃。

白金龍劍!

雲海之內,元魂無法擴展到千丈之外,也難鎖定一人的身影。

這一劍,他全不看結果,只是隨性而為。

不過當劍氣消散的霎那,那破碎開的餘勁,卻把這方圓萬丈的雲霧,盡數排開。

而後就只見一個人,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下身。

那裡一截斷口,正在胸腹處,被整齊的切開。更有赤紅的火焰,在攀援而上,燃燒著他的全身。

雲霧之中,也傳出了一聲聲驚呼。

「葛道友隕落了——」

「居然只是一劍!到底是何人!」

「好大的膽子!不知此處,是我東臨七宗的禁地?」

「嗯?我認得你,你是宗守!」

最後幾字吐出,那聲調驀地拔高,彷彿是聲嘶力竭。短短二字,卻有著無盡的疑惑,無盡的不解。

似乎完全未曾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

宗守卻同樣可聽聞,那濃霧之內的紛亂驚呼之聲。而那面上,卻是自始至終,都是在微笑著。

確實,若依凌雲宗的謀劃。他此時,應該是已在上霄山下身隕,而非是出現在此間。

更不可能,有一劍斬殺九階之力!

還記得三月之前,他以談秋的身份,初至這沉淪雲海的時候,是被迫退回!

可現如今,無論是誰人,都不能阻他入這沉淪雲海!

身形驀地一閃,循著一個聲音的來處,宗守出現在一人身後。

而後手中之劍,又是信手揮出,便立時將一顆頭顱,生生斬下。

劍氣席捲,攪動千里風雲。宗守眸子裡,也光澤微現。

氣機感應,隱約已經掌握,其餘十幾人的真身所在。

就只聽一個聲音狂怒道:「宗守你好大的膽子!我道明宗之人,你也敢動!」

接著是一聲冷哼:「想入沉淪雲海見你父?休想!他早已死了!四年時間裡我們日夜搜尋,都不見其蹤影,必然是屍骨無存!」

「也好,今日誅了你宗守,讓你們父子都同樣葬身在此!正好團聚!」

宗守笑,他也不知如何,今日始終是無法,準確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笑聲先是細不可聞,接著是狂然震天。戾意滿腔,亦殺氣衝霄!

道名宗麼?他不但動了,只憑此句,他要滅絕道名宗上下老幼!

說起來,這些人將宗未然,逼入到沉淪雲海不知下落,這豈非是殺父之仇?

故此,當不共戴此天!世間有宗守,便不能有道名!

今日的他,也有了橫掃聖地之下,所有宗門之力!

豈能不為自己『父親』盡心,看來旁人眼裡,怕是有失孝道?

這般想著,可胸內卻宛如千百片利刃在切割。

真的是在恨!不知是來自『宗守』,還是來自談秋本身——

身影再動,劍光厲閃。

身旁處,再次傳出一聲慘嘶。幾聲怒吼,同時在雲霧中響起,飛速靠近著。

「宗守你瘋了!我玄素宗,必定會滅你滿門,夷平你那乾天山!」

宗守依然是笑靨如故,久久不絕。接下來的事情,是再簡單不過。

身影不斷的在雲海中穿梭,接連殺戮著!

不斷的攪動著,這百里內的天地靈能,借助那氣機動彈,感應這些人的所在。而後就只需簡簡單單的一劍斬過去,就可聽一聲慘嘶。

那雲海中的聲音,從憤怒,轉為不信,而後再到恐懼。

短短的須臾時間,就有三十餘人,連續死在他劍下。

當追出沉淪雲海,那層濃霧之外,只見前方只有寥寥十幾人,正在飛速奔逃。

其中一人,仍舊在怒吼:「宗守!今日之事,我烈靈厲家必定謹記在心,厲含之仇在先,再有今日過節,厲家必定與你,不死不休!」

宗守略略回思,列靈厲家?三百修士,還有二十名六階道兵。都在上霄山,已經被他斬絕了。

沒怎麼注意,小小一個武道世家,如能入他之眼?

無需血雲騎,這厲家之人,抵不過他一劍!

既然這般說,那就送他一死!

身影再閃,瞬息就已穿行至四十里外。劍影掠過處,是血光飆灑!

這時周圍那幾人,都滿含著惶然之色。其中一位,也不知是否已經得知上霄山上的消息,急急道:「住手!我是無辜!當年未然妖王逃入沉淪雲海之時。我藏劍山莊正與魔旗宗戰,始終未曾參與其事。此次凌雲上霄之謀,藏劍山莊也是置身事外!請君上手下留情,我們山莊,願臣服君上!」

宗守心胸冰冷,那殺意不減分毫,也不為這言語所動。

藏劍山莊?

既然不曾參與,為何要到此間?若是宗未然未死,被你們尋得?那又當如何?

一個不如靈府之列的小小宗派,斬了也是無妨——

御劍而行,整個人彷彿化作了流光,在空際穿梭。

不過就在下一須臾,當宗守欲拔劍再斬之時。那聲音帶著幾分驚懼焦急的,再次響起:「我藏劍山莊,一向與雷動大人交厚,從屬五絕山莊。此次也是因雷動大人勸誡,未曾參與凌雲宗這事。請君上高抬貴手——」

聲音中,已帶著幾分乞求。宗守輕笑,在最後一刻,收起了劍。

前方還有十幾人,在急急逃奔。宗守卻已沒心思去追,實在懶得去費事追殺。

沒有十絕穹空大陣,封鎖天地,殺人實在太過麻煩。

不過這番殺戮後,這心卻已經靜了下來!

第558章 重歸此世

說來自己還真是可笑,不過就是尋一人見一面而已,也值得自己如此患得患失?

當下便直接轉身,重新踏入至霧海之內。

至內圍處時,就只覺這片天地,與外界不同。

地底深處一股元磁之力,而天際之上,也不知如何,同樣是一股浩瀚的磁力。二者間忽而互相排斥,忽而撕扯。

措不及防下,幾乎可將任何生物,都撕裂成粉碎,永世沉淪。

外人不知,直至萬載之後,這沉淪雲海之秘才被解開。

不過此地,生人無法存活,卻是土系獸類的天堂。

再還有,那下方地底深淵,更有魔氣湧出。借助磁力,沖湧到數千丈高處,感染此間的生物。使這裡的精獸,性情也極其狂暴。

宗守小心翼翼的在內踏空行走,心念鎖定了一個方向,就直直行去。

他也不知宗未然,此時到底何在。不過龍影既然說他『父親』未死,那麼想來此時,必定是藏身在此間某處。

冥冥中有種直覺,自己無需去刻意尋覓,按照這方向走下去,定然能尋到宗未然。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宗守,全身內息將要在這暴虐磁力中,徹底耗盡之際,終於是微一挑眉。

「嗯?這個地方——」

不知為何,那體內血液流動的速度,突然間就激增了近倍,脈搏以是不斷的增速。

這是他的血脈,在悸動——

仔細四望,宗守便已鎖定一處。眼前依然是毫無所見,只有一片濃霧。

他卻本能的感覺,自己眼前所見,必有玄虛!

宗守深呼了口起,緩步行了過去。先是伸出手,試探著四處觸碰了一番。

而後眼眸中,終是透出了然之色。原來如此,這是折疊時空麼?

怪不得,那道名上霄幾宗之人,都是百尋不得。

錯非是他曾觀太初之景,又掌握了些時空之法,否則真是難以探知此處的異常。

卻是毫不猶豫,便將這片空間,猛地撕裂開一絲縫隙。

宗守一步,穩健無比的踏入了進去。初一入內,就見此處,竟是一個近百丈的空間。心中也是暗暗駭然,這在這沉淪雲海,元磁衝突之地,開闢出這方空間,又將之藏於時間夾層之中。不知是何等樣的修為,才能辦到。

而下一瞬,他的瞳孔,就猛地一張。只見在那中央處,一個人影端坐。

在『宗守』的記憶中,見過了千百餘次。身形瘦削,面容清雋,氣質靈秀,卻也勢比雄山!

正是宗未然!

此時卻是雙眼緊閉著,似乎正在冥想著什麼。

而宗守隨即,就把目光望下這宗未然的雙手之間。

——就在那胸腹前,捧著一物。細細觀之,卻是一團寶藍光華。隱隱可見,那藍光之內,正是一本藍色書冊——

那樣式,宗守是熟悉之至。早在前世之時,就已見過!

正是『宙極命世書』!

宗守的心念間,立時是茫然一片。

此物果真在宗未然手中?那個傳聞,竟然是實!

若是宗未然手中的這本,真是那修界獨一無二的靈法寶典。那麼自己元魂之內,那團藍光,又到底是什麼東西?

自己與這本書,又到底是什麼樣的關聯?

魂海深處,忽然一炸。就在那團寶藍光華藏匿的所在,忽然間扭曲波動起來。不斷的變幻,與宗未然手中那本宙極命世書,隱隱應和。

宗守的元魂,也隨之震盪。而後就驚恐的發覺,自己的元魂竟然是在消散——

不是壽終正寢,又或終傷至死,神魂碎滅的那種。而是本身的存在,被天地間一股力量否定!

似乎他『談秋』,本就不該存在於這世間。

這力量絕強至大,突然而然間就發生,無論他以何種辦法抗拒,也無法稍停片刻。

意念漸漸模糊,只唯獨這肉身,依舊還是存在於世。

自己難道,就要這麼身隕於此?

若真如此,那就實在是死的莫名其妙,說起來前世之時。自己在奪得宙極命世書之後,也是這般。一頭霧水的,就來到了萬載之前的世界。這一生,還真夠可笑——

宗守發覺自己此時,居然還真能夠笑得出來。欣慰微歎。早知如此,就不該來的。

乾脆也不再去抵抗,只靜靜束手等待著,自己徹底消亡之時。

卻在這時,對面的青袍人影,終於有了動靜。

「嗯?」

睜開眼的霎那,宗未然的眼中,彷彿是有星辰閃現。定定的望來,那眼神之內,先是一陣迷惑。而後視距,就驟然聚焦,犀利無雙:「你是,守兒?」

宗守完全說不出話,心裡卻在想,我是談秋,你的守兒,已經被自己徹底給吞了!

不知怎的,心中滿含著暖意。已然僵硬住的臉上,竟是兩行清淚留下。

似乎自己對這聲音,對眼前的人,都期冀了許久許久。

這溫暖,也令人無比留戀。是至親之人的感覺——

「似乎有些不對!是奪舍?」

那宗未然皺了皺眉,聲音先是一陣疑惑,目含殺機。就在宗守心中,微微一悸之時。那聲音,卻忽然又再次的沉下。這次卻是確認的語氣:「不是,你是守兒,不會有錯了!」

當這句話說出,那股使宗守魂飛魄喪的力量。忽然就停住。

只是宗守的思緒,此時也是愈發的艱難,幾乎無法思考。

知曉自己的存在,還是在被『否定』。

宗未然接著卻是陷入了沉吟,看著手中的那本宙極命世書。

「可為何如此?元魂本質,都是一樣。可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兩個宗守?我宗未然,可生不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兒——」

自言自語,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光。宗未然忽的是抬起頭,自此直視宗守。

這一眼,似乎可洞照千萬虛空。也穿透了宗守的元魂,將他靈魂中的一切奧秘,都一覽無遺。

直到他的雙手中,那團藍色寶典,再次使時空震盪。

「原來如此!是宙極命世麼?」

宗未然恍然而悟,有些失神的喃喃念道:「這個世間,本就不能有兩本宙極命世書。一本出現,另一本就不該存在——」

又一聲譏笑:「呵?原來我宗未然,是這般的悲慘?救不了含煙,連自己唯一的孩兒,都無法保住。」

宗守心中微動,『含煙』?,這可是宗未然妻子的名字?

想起乾天山上,那座宮殿,也是含煙二字。宗守的母親姓陸,是焚天陸家的嫡脈,那麼就是陸含煙——

那宗未然也不知是想通了什麼,笑聲淒涼自諷,又隱含著幾分痛恨。

「好一個凌雲宗!安敢如此?宗世麼,當初實不該留此後患!虎兄與軒轅老兄不錯,一個為你族滅人亡。另一個,卻是將幾十萬大軍,盡皆葬送。我宗未然能得此兄弟,幸哉!什麼狂血妖聖,九尾狐王,不過是一個無法保全妻子的可憐可悲之人。」

說至此間,宗未然的視線,又轉為了欣慰,一聲輕笑。

「守兒你不錯!果然不愧是我宗未然的孩兒!只需這天道,能給你一個機會,必可一飛沖天!天人之障,到底是破了。三年時間,便一統東臨。好,做的好!就該讓那凌雲宗,滾出此陸!」

「劍皇談秋麼?經歷這諸多磨難,仍有如斯成就,實在苦了你了。嘿,這萬載之後的虛擬幻境,倒真個有趣!只是需記得,你非是談秋,而是我兒宗守。需得堪破此迷才是——」

竟是將宗守經歷的所有事情,都娓娓道來,一一敘述,詳實無比。

每說一句,宗守便只覺自己的存在,更穩固一方,思緒也漸漸靈活。

依然是不解,難道自己,真是『宗守』?

為何宗未然,就是如此認定?便連龍影,也是如此?

宗未然接著,又看著手中,那本藍色寶典。

「守兒,你可知這宙極命世書的來歷用途?」

似也知曉,宗守此時無法答應。宗未然逕自解釋著。

「傳說是數十萬年前,這一域世界,還未出現之時,就已存在。與另一本穹宇創世錄,並稱為宇宙二書。宇書記載的是空間大道,而宙書之內,則是時間。許多靈師,都求之不得。此言倒是不錯,我這本書內,的確含盡述了時間之妙,不過,你可曾想過,這兩本書內,為何會有創世與命世二字?」

宗守聽得是一怔,難道說這四個字,另有什麼玄虛?

果然就只聽宗未然一笑:「這書內,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宙』字而已,還有一個『命』字。是本能逆轉命運的神寶。你日後,需善加用之——」

又微微一歎,含著無盡的不捨之意,以及一絲自嘲:「一步登聖之機,還真是不忍放棄,罷了!」

竟是隨手一拂,那本藍色寶典,便直朝宗守襲來。

隨後是直透神霄穴內,泥丸宮中。

宗守這一霎那,也只覺自己魂體,瞬間返回,再次控制住自己的軀體。

也忽然了悟,時間可分為過去、現在,未來。

他本是未來的宗守,那宙極命世書也是未來宙極命世書。只是這一霎那,卻重歸現在——

第559章 大商石家

中央雲陸,皇京城內,一處距離皇宮不到千丈的庭院之中。

一位儒雅中年,正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玉簡。

內中印有文字,一點點信息,被他引入至魂識之中。

「乾天,宗守,血雲騎麼?不意這世間,又出了一位決定強人。對我石家,也不知是福是禍——」

皺了皺眉,中年眉目中是隱含憂色。立起身,一邊在這花園之中踱步而行,陷入了長考。

他坐著的時候,有種儒雅意蘊。可當站起身時,那身形卻異常的高大,幾乎近丈,有種迫人壓力。身穿著一品武將官服,更是忖得整個人儀表堂堂,威嚴端方。

深思了片刻,中年人又忽的心中一凜,看向了身後。只見一個身穿著青甲的少年,正笑嘻嘻的立在後方十丈遠處。

十七八歲左右,面容不算太俊俏,卻氣質英挺不凡,丰神如玉。而身上衣甲,更是數十道劃痕。也不知是這青甲的舊創,還是另有緣故。

中年人一楞,接著又唬起了臉訓斥:「這些時日,你到底野到哪去了?今日總算知道回來了?」

少年卻微微一笑,毫不在乎。先是神情慎然的,朝著中年人一拜:「孩兒見過父親!」接著就逕自走到那石桌之旁坐下,抓起上面的水果就啃。仿似餓極了一般,一口就是一個。

武將中年無奈,也走到那石岸之旁,看著眼前少年,眼眸中憐愛之色微閃。接著又看向那青色甲冑,幾十道白痕,都是深達半存、其中數處,已經將這甲徹底穿透。

切口平滑,顯然是力量十足之故,令人觸目驚心。

「越兒,外域之中,竟如此凶險?」

以自己這孩兒的武力,竟然也險些重創垂死。

「也非是如此!」

那叫石越的少年微微搖頭:「我自界河漂泊,去過十數個世界,模樣風物與我雲界都大不相同。大多世界,靈能全無。武道靈法,都未曾出現,只有最粗淺的搏擊之術。更不用說,能夠有什麼能與孩兒比肩的強者。不過有些世界,武道卻是極其昌盛,不過修行之術,與雲界有些不同。好笑的是,有幾個世界,曾有過我們雲界的傳聞。說我們這裡,是什麼仙界呢!據說許多年前,只需有人能達到破碎虛空之境,就可至我們雲界之內。孩兒特意查過那邊的典籍,也不過只是七階的層次,居然也可稱仙。可笑——」

「嗯?居然還有此奇事?不過上古時,我雲界靈能之盛,傳說是諸界之冠。被稱為仙界,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中年武將也是微微搖頭,聽著這趣聞,頗絕好笑。不過轉瞬之後,語音就沉凝了下來。

「那麼你這傷,是傷與何人之手?」

石越聞言看了看胸前,然後語氣之中,是渾不在乎的解釋:「孩兒這次去追殺那原無傷,結果還是被他甩脫。陰差陽錯,去了一處夜魔族佔據的世界。與一位夜魔軍中的都尉,大戰了場。他刺了我三槍,孩兒也砍了他的人頭!」

「夜魔?」

中年武將的手,頓時微微一顫。夜魔族他知曉,雲荒時代,曾經肆虐雲界。在外域之中,更橫霸一方。

據說雲界的軍制,就是仿自於夜魔。

都尉領一營,不過夜魔中的一營,士卒卻都是在四階之上!

相當於雲界的先天武修以及出竅靈師。

而一營都尉,至少也是半步靈境的境界,而且是歷經無數血戰的強者,與雲界養尊處優的修士,可大不相同。

這等人物,若在他面前,一指就可碾殺。可換在自己孩兒身上,也不知是該憂還是該喜。

「那夜魔族人,性情卻是不好。一個打不過,就喜歡群起而攻,不死不休。孩兒無奈,這一年時間裡,只好東逃西竄。就在兩月之前,設計殺了一位夜魔都統,這才安然脫身。」

本是極其凶險之事,在少年口中,卻是輕描淡寫,不值一提。

而中年武將,則略蹙了蹙眉。夜魔族的都統一級,那必定是靈境。

再希望對面,只覺這少年,不止是眉眼中,多了幾分殺伐之氣。那體內的氣機,此時連他也看不通透。

顯是這被四處追殺的一年中,長進不小。雖未突破靈境,卻已然只差半步。

武道意念,只怕也入了魄境。

心中欣慰,中年人唇角旁,又勾出幾分笑意:「這種事,不可有下次!我倒是無所謂,你們三兄弟,死上一兩個,我也不會在乎。只是你母親,這些時日卻是日日掛念!別讓她傷心——」

「是!是孩兒不孝,讓母親擔心了!」

石越的神情,本是玩世不恭。可聽到中年武將此句,卻神情再次一凝,含著孺慕之意。

「對了!兩個月前,我欲回歸雲界之時。曾經遇到陸家的人,他們一為執事,特意尋我打聽過消息。別的事都不問,就只問我們雲界,一個叫宗未然的人。可惜,我只聽說這位,在東臨建了一個叫乾天的大城,別的就不知了——」

「陸家?是號稱掌管八百世界的那個?」

「還能是哪個?自然是焚天陸家。」

中年人身軀微微後仰,雙眼微瞇,早聽說東臨雲陸的宗未然,曾機緣巧合,與陸家一位嫡脈女子有私情。

如今看來,這傳言絕不會是空穴來風。

那麼那位乾天山的現任妖王,也是有著陸家的血脈,這件事,可當真有趣。

「前些日子,更是遇上八尾雪氏之人。潛伏外界,似乎在謀劃什麼。孩兒沒去理會,不過料來那些上古妖族的皇族之人,都將聞風而至,返回雲界。此界大亂之日,看來真是不遠!」

說至此,石越又微微好奇:「記得孩兒離去之前,那絕欲不是要挑戰諸宗,以磨礪劍道麼?現在結果如何?此人號稱三絕劍,據說僅遜色那原無傷一籌。孩兒也好奇,此人能否盡挑諸宗。估計這時候,他應該已尋上了五大聖地?」

「三月之前,此人已敗於蒼生道談秋之手!」

淡淡一句,卻使石越瞳孔訝然的張了張。他想不到絕欲會敗。而且是敗於一個,他安全不知之人。

這談秋,又到底是何方人物?

「據說那一戰,精彩至絕。有人說是這三千載以來,雲界最精彩劍戰,影像傳遍雲界。這談秋七階之時,便凝聚魂軀。以元魂之身,戰絕欲,結果一萬六千餘劍時,終將絕欲擊敗!你二哥曾經親自去看過,若是好奇,可自去找他詢問。」

石越卻嘿然一笑:「這還真是英才輩出。三千載中,最精彩劍戰。這一戰,孩兒定要看看。父親,那麼其餘幾處聖地,這絕欲可曾去了?」

武將中年搖了搖頭:「不曾!據說此戰之後,絕欲便已閉關。」

石越一怔,之後便是遺憾的一歎:「可惜,萬劍穹劍有劍公子絕欲,還有一位六階之境,就靈武合一的風太極。萬佛穹境,據說亦有一位了不起的小和尚。那道靈穹境,天魔穹境,就更不用說。能做到靈武合一的,據說就有三位。這些人,孩兒可一向都好奇的很。那絕欲就不懼,別人說他怯戰?」

武將中年是微笑不言,這些時日,也確是有這種傳聞。

說是那絕欲,忌憚靈武合一之法,畏了那幾人,故而見好就收。

不過此時,他並不關心,也懶得置評。

而此時石越,又注目在那石桌之上,那枚玉簡。卻是毫不猶豫的取來,一邊以靈識探入,一便道:「罷了!我也不似原無傷那樣的武瘋子,只為試劍,就敢闖入我大商兵營,連殺十幾位大將。嗯?這宗守,好生了得。上霄玄靈宗,竟然被他滅了。血雲騎,劍意魄境,靈武合一麼?若有同等的精兵,孩兒倒是自信能勝之,可若不到不得已時,真不欲與這等人物一戰。雲界幾位同輩的劍術強人,怕是要以此人為首!對了,宗未然之子,豈不是那陸家關切之人——」

眉眼中掠過一絲凝重,而後又向對面問道:「父親一直面含憂色。可是為此人?」

「此人確然不凡,雲界六絕劍。這宗守據首,當無疑義。那乾天山,也已然是一統東臨雲陸的氣象。有四千血騎,再有龍影庇佑。便是我大商,也不能隨意招惹。」

說到此處,那中年武將卻一聲失笑,眼眸裡全是化不開的愁意:「不過這乾天雖強,卻遠在數萬里外!與我中土,與我石家,都並無太大關聯。你父心憂的,卻是我大商朝內!我石家如今看似聲勢極盛,卻是在風口浪尖。一個不小心,就有傾覆之禍。你父親如今,是日日如履薄冰一般。」

「怎會如此?」石越雙目之中,頓時現出惑然之色:「我石家與國同休戚,共進退,忠心耿耿。已經有數百餘載,深得我大商歷代天子信任。權勢雖非鼎盛,卻掌握兵權。領地之內,也還算繁盛。莫非是朝中有誰,在算計我石家?」

那中年武將卻微微一哂:「越兒你可知,神皇之事?」

第560章 不如試試

「神皇?」

石越失神了片刻,而後便失笑道:「萬年前傳說之中,能夠一統雲界,征服萬千世界之人。不過這等無稽傳言,居然還真有人信?這個世上,又有誰能真正預料到未來之事?」

「你石越不信,卻不能讓其他人都同一般。」

那中年武將一聲輕歎:「更何況,此言既然是出自那人之口,那就也未必是無稽。畢竟這位許多話,如今都已應驗。」

石越再次楞了一楞,而後也微微頷首:「是孩兒相差了!只是此事,與我石家,也有何關係?」

中年卻是答非所問:「你可知就在半月之前,陛下已經削了風鈺的官職。從二品上的總兵,降至到二品下的都督?」

「孩兒才剛回來,那裡能知道?」

石越蹙眉凝思:「風家?是因風太極之故?是陛下,懷疑那風太極,便是未來的神皇?」

「陛下的旨意,說是風鈺在北方臨戰不力,以致與北蠻數戰,都是不勝不敗之懼,陡耗糧餉。也算是師出有明,不過陛下,或有此意!那北蠻之強,你我盡知。風鈺是百戰名將,以一省不足百萬之兵,卻力抗三倍之地。能做到不勝不敗,已經是很不容易——」

中年武將答的是含含糊糊,接著又語氣一轉,帶著些無奈:「陛下他一向英明,也不知這次為何,如此失策。我這也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更在擔憂,畢竟相比較風家,我石家倒更有實力,能將這大商取而代之!你們三兄弟,除你之外。都在超出身據要職。都已官至封號督帥,掌精兵數十餘萬。我石千里,更生出你這麼個怪胎!」

最後一句,那石越毫不以為意,神情更是凝然道:「父親擔心,我比那風太極更像似未來神皇?即便不是,也定是神皇候選之一?」

石千里不說話,可那神情,卻分明便是默認。石越也呵呵一樂,微含自得:「這麼說來,我也確實比那風太極強些,得父親如此期許,孩兒也不知該否高興?據我所知,那上古預言中的神皇。必是人族正統,是出自名門貴胄,更武道強絕,無敵八方!這風太極,實在是太過招搖,風家也是自取其禍。不過有劍宗庇佑,料來陛下,也投鼠忌器,不敢過份!不過如今大商幾大世家,後輩中擁有出色子弟的,可不止是我石家與風家。想必此時其餘幾處,也是紛紛震恐——」

石千里微微頷首,眼神是愈發的欣慰,語氣無奈道:「確然是如此!我那幾位同僚,如今連平常時說話,都是小心了許多。陛下此時,雖是以仁善著稱。可在其繼位之初,手段之狠,卻是至今都令人懼怕。都是生恐惹到陛下猜忌!」

「我猜也是如此!靈潮將至,大商朝中已現亂兆,陛下開始急了——」

石越瞇起了眼,眸中深處閃過一絲莫名光澤:「那麼父親,又準備如何打算?還請父親,告知我一句實話!」

那石千里,也是深深看了對面這少年一眼,而後是神情淡淡的開口:「我石家歷代都受皇室重恩,不能背信棄義。若陛下還能信得過我石千里,那麼我石家,就是大商忠臣。若然信不過,就另做打算。總之這大商,能保就保,保不住,就取而代之!」

石越無聲一笑,卻站起身,朝著石千里再次一禮:「父親英明!既是如此,就請父親遣我一隻精兵,征伐異界!」

石千里頓時一怔,這次面上,全是錯愕之色。而石越此時,也起身笑著解釋:「父親可是驚奇?只是孩兒一直便在想,為何之能諸界異族,侵我雲界,我雲界就偏不能打出去?此時已與雲荒時代不同,那時雲界武道靈法,盡皆闇弱,可到雲荒末期,便是至境都有數位,在此域之中,首屈一指。萬年間修養生息,雲界內也元氣盡復。上古不是也有預言?那位神皇,當是百萬世界之主,想來必定是要攻略諸界才可。既是如此,不如就由我石越,首先來爭戰外域。恰好之前遊歷外界時,發現一處世界。雖是貧瘠,卻無主人。若能得之,至少可使我石家,每年增近倍收益。更可借其之地,養一支大軍。」

石千里卻是神思恍惚,他一生歷事再多,此時也被石越的言語嚇到。

可到底是一家之主,雲界之中,最有權勢的幾十人之一,城府深厚。不過片刻就已平靜了下來:「越兒,怎麼會突然想到此事?又有幾分把握?」

「父親!這大商朝中,估計已容不下我這條大魚。又不願閒著,便只好去外域一戰拳腳。」

石越一笑,雙拳握起,十足自信:「靈潮將起,雲界上古時的一些裂隙,已然打開。孩兒便掌握一條通往外域的靈河,手中更有七支寶船,可運十萬人。只需再尋一仙境修士,破開那一界屏障便可!那處世界,修者不足三百萬。只需十個萬人鎮,便可佔據!而且極其偏僻,不懼他人察覺!」

「果真?」

石千里眼神微亮,卻又瞬間消逝:「此事過些時日再說,我需細細思量。」

此時石家的情形,進不得退不了,倒不如把精力,放在外域。

不過這種事情,是開雲界先河,必定需慎而再慎。

小心一些,絕不會有錯。

……

沉淪雲海之內,宗守在虛空中端坐著,眼神一如望見那本宙極命世書之時那般,渙散而無有焦距。

不過卻再非是為自己的身世,為自己的來歷。為這本宙而感茫然。

就在宗未然,將他手中那本藍色書冊,丟入到他魂海之中的那一刻,宗守便已是瞭然到了所有的一切。

自己真是宗守,自然也是談秋。

宗未然此事,正笑著在旁,輕撫著他的頭,就如小時候一般。

宗守卻是一陣無語,自己怎麼說,也是奔五望六的人了。加起來五十餘歲了,可不再是什麼小孩子。

你雖是我父,可這種事,卻實在是過份!要奮起反抗才是!

自己好歹是一方妖王,若被人看到了,臉面何存?

有心掙扎,四肢肌肉,都是緊繃。可卻掙脫不開,宗未然立在旁邊,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卻將他的人,壓制的死死的,動彈不得。

只有任由這『父親』,撫摸自己的頭頂。

心中彆扭之極,卻只覺是一股溫暖,如細泉也似,在心胸中流淌。

令人無比留戀,彷彿心中有了依靠。原來這世上,他還有著親人。

宗守雙目溫熱,幾乎留下淚來。

十幾年時間,自從那『前世』的母親死後,自己都是這般過的。

自始至終,都是孑然一人,也獨自去面對一切。

又不禁暗罵這自己,實在是不爭氣。不就是多了一個『老子』嗎?用的著如此激動?

該傷心沮喪才是,此世之中,再非是無拘無束了。

「我沒想到,守兒會復原而來血雲騎,更有龍影為師,敖坤為友。乾天山大勢以成,想來只需數月,就可一統雲陸!雲界之中,此時已無人能阻止。比我當初想的,要好許多——」

宗守張了張開,發現能說話了,當下是無精打采道:「你回去之後,那妖王之位,我讓回給你就是!」

這『父親』二字,始終是叫不出口。這乾天山,反正他也志不在此,而在劍道。

只是因另一個『宗守』的執念,方才始終投注著幾分心力。

能夠拋下這包袱,實在再好不過。

不過這宗未然,也不知這幾年,到底是怎麼練的?

怎麼會短短幾年時間,就已踏入至仙境?難到是那本宙極命世書之故?

嗯,如今這本書,已經歸他了。

過兩年,這宗未然再敢如此,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宗未然笑了笑,老神在在,全不在乎宗守言辭裡的不敬。

「焚天陸家,號稱是佔據八百世界,可那是在千年之前!陸家一直都在與諸界異族爭戰征伐。如今可能聲勢更盛,也可能在衰敗。如此龐然大物,我必欲戰之,卻始終想不到,能擊倒它的辦法。」

自顧自的說著,宗未然悠然道:「於是便想從王道秘武下手,先一統東臨,再爭戰異界。或者能夠有一日,在我身死之前,讓陸家將含煙送回我身邊。只是得了這宙書之後,卻又了另一條路子。」

說至此,宗未然是微一拂袖。而宗守的瞳孔,亦微微一縮。

周圍似乎並無什麼變化,宗守卻可覺此處,時間流速,減緩了足足數十倍之巨!

若是與人爭鬥,只憑此術,便足可橫掃同階!戰力甚至超越本身境界——

「若是繼續走下去,即便是陸家,或者我亦可有一戰之力!」

笑了笑,當宗未然音落之時,周圍的時間流速,也再次恢復:「本欲是借這宙書之力,幾年之內,一舉衝擊至聖境。現在卻是無法可想,只得離開此界。不過乾天基業,卻也不可輕棄。所以守兒,不如試試看,成為那神皇如何?」

第561章 未曾經歷

「神皇?」

宗守怔了怔,接著是『嘿』的一聲冷笑,默然不應。

忖道這個時間裡,那幾個人應該都已經開始崛起了。

尤其是那位天命之主,這一域世界的主角,不久之後,就該嶄露頭角。

在虛擬幻境中,經歷過的那幾十年時光,對這場爭奪的殘酷,他是再清楚不過。

這幾人他並不懼怕,修武之人,本就缺少敬畏之心。哪怕是後世的百萬世界之主,也同樣敢爭上一爭。

雖說傳言中的神皇,必是出自中央雲陸,是人族出身。

可自己的命數可改,那麼這神皇,未嘗就不能爭上一爭。

只是他心不在此,實在不願為此浪費心力。

「可勉為其難!」

宗未然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歎:「就當是為你母親,陸家之強,遠超乎你想像。即便是如今的我,在其眼中,亦是仍如小卒一般。哪怕是聖境,也未必能令陸家改變心意。唯一的辦法,便是徹底擊垮陸家,粉碎八百世界——」

宗守心弦一跳,瞳孔是一陣緊縮。

母親?陸含煙——

幼時經歷的畫面,一一湧現在腦海之中。不屬談秋,而是『宗守』。

一直便沒有關於陸含煙的記憶,自己母親,到底長成什麼樣子也不知道。

那時也總是羨慕旁人,有母親疼愛。

不過據說他的衣飾,直到八歲時,都是母親親手所製,留在含煙宮內。

似乎是在他出生之前,便早知道自己無法留在雲界。然後在那段時間裡,一件件為他親手裁剪縫製。

雖未見面,卻能夠感覺得到,那個女人,真的是很看重自己,愛意深切。

只是自己那母親,不是說是被陸家帶走了麼?為何宗未然,會是這樣的說法?

在他想像中,只需宗未然有朝一日,能夠展露出配得上陸家嫡脈子弟的實力,此事輕易就可解決才是。

難道說,其中另還有什麼他所不知的情形?

以詢問的視線望去,只見宗未然自嘲一笑:「此事你如今,也是該知道了。陸家當初是說你母親私配外族,犯下大錯,故此視之為罪人。其實我宗未然,也本該在二十年前,身死在陸家之人手中。卻是你母親,一肩擔下,願受族中苦刑。這一族家規深嚴,想必未必就會為了我,破例改易族規,卻是未知。這等萬年大族,最忌的就是壞了規矩,也放不下顏面——」

宗守默然望天,眉頭卻是緊緊皺眉。這麼說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這掌控八百世界的焚天陸家,徹底擊垮!

將他們的驕傲,全數碾碎了,再與他們說話。

那劍道之極和親情之間,略作了一番掙扎,宗守便已經有了決斷。

「我盡力便是!」

後世有個以修行靈法為主的世界,曾有一句話令宗守記憶深刻。

這個世界,無有不孝的神仙。

在真正的修者眼中,自是無稽之談。可宗守對此言,卻頗為認可。

說起來,他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純粹的劍者。

有些人為劍道,可以拋棄一切,也可不在乎親情。就譬如那李邪靈,殺妻殺母,心無牽掛。

他卻不能如今,心中負擔太多,許多人許多事,也放不下。

他宗守自有自己的道,視這些事,視這些人,為自己的修行。

若是學會放棄,少了一樣,不曾為之盡力過,那就不完滿了。

這也是他宗守,劍心之基——

說起來,龍影老人離去之時也曾說起過。天下之大,不容二虎,莫非是已經預知此事?

其實也早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實是再天真不過。

他宗守,終還是要與那幾人,爭上一爭!

見他點頭,宗未然也是滿意一笑:「你盡力便可!若是實在不行,那也無需勉強。盡量保全自身,從雲界之中全身而退!」

說到此處,宗未然的聲音,又轉為悵然:「為父要走了!有那幾位護界尊者在,沒有宙書護持,我在此界呆不了多久。若是被那幾人感知,只怕這宙書的下落,多半會被察覺。你日後,也需小心一些。神境之前,做好莫要來尋我。就當是這沉淪雲海中,從未見過為父。」

宗守冷冷地一挑眉,想起了那只聽過聲音,卻從沒見過面的那幾位。

上霄宗一戰,蒼生道借他之力佈局,應該是已經令一位尊者,當場隕亡。短時間內,應該會老實些日子。

不過若是為宙書,只怕這五人,多半會不顧一切。

除非是到了神境,有了自保之力。

「那麼你要去何處?可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

口裡問著,宗守是絕不承認,心裡其實是在擔憂這傢伙。

宗未然聞言,卻發自心底的笑了起來,無比的開心:「你母親離去之前,曾告訴我一處地方,或可對我有些益處,能修為大增。如今不能借宙書本源直入聖境,就只好到那處地方,尋一尋機緣。若有所得,就去尋一尋陸家的晦氣。放心,若在兩年之時,為父去那裡當是九死一生。可現如今,以這身本事,逃生卻是不難。」

宗守聽得是略略心安,確實!以宗未然如今的神通。掌握部分時間之法,這個世上能奈夠何得了他的,本就極少。

宗未然見他面透釋然之色,顯是再無有了疑慮。便笑著再拍了拍宗守的頭,把意念收束了回來。而後往前一步,在這磁力暴亂之地,撕開了虛空。

宗守感覺身軀四肢已能活動,連忙長身站起。剛才全身都被壓制束縛著,動彈不得,實在是難受不已。

看著宗未然即將消失的背影,宗守的眸中,也再次閃過一絲不捨與遲疑。終還是在宗未然離去之前,開口問道:「為何要我自毀修為?那時候的你,應該有抗衡陸家之力才是。掌握過去現在未來的聖境,該當是舉世無無敵。卻偏為了我連降四階,最後竟至身隕,你還真是有夠蠢的——」

不過只是死掉一個兒子而已,以後再生便是,哪裡需要這麼麻煩?

宗未然的身影一頓,似乎是長考了許久,才搖頭笑道:「沒經歷過的事情,誰能知道?或者當時的我,真是瘋了。又或者是自覺沒有臉面,去見你母親。不能保住自己愛妻,也無能護子,我宗未然這一生,可真可憐,至於說為父那時舉世無敵,此言卻是有些過了。借助外力成聖,固然能夠速成。可日後再想進階,卻是千難萬難。此事對我而言,未必就是禍事。」

話罷之後,是再不留戀,跨入到那空間裂隙之中。

宗守則是默默然,立於原地。許久之後,才漸漸回過神來。

這時卻隱隱感覺後悔,直到宗未然離開。那『父親』二字,也未能夠喚出來。

一聲歎息,宗守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以示懲戒。而後也往前踏步,離開了這方空間。

其實自宗未然離去,這裡就已經維持不足,被磁力撕扯變形,已近崩潰。

宗守也不願在此多留,也知曉宗未然先前之言,絕非是危言聳聽。

知曉那些聖境修士,雖無法預知未來。心念感應,卻極其靈敏。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破綻,都可能使這些聖境尊者,推導出真相。

遠遠離開沉淪雲海,才剛剛踏至外圍。宗守便隱約可覺,一波恢弘魂念,往此處掃蕩而來,將他全身都籠罩在內。

隱蔽之至,若非是宗守的武道意念,已經入了魄境。又特別注意,跟本就無法察覺。不過範圍,也只限於他身週三丈。

這意念在他身上略略掃了掃,便似乎在忌憚著什麼,如潮退去,再不與他接觸。

宗守心內卻一聲寒笑,只做不知,仍舊在這沉淪雲海中,裝模作樣的四下尋覓。

直到三日之後,都無有什麼發現,在才很是『失望』的,走出了雲海。

此時他也不敢確定,那人意念是否已經離去。

一直也只裝是沒能察覺,往西面返回。在天際之間,足足疾飛了一日,那種異常危險之感,這才退去。直到魂力將盡,才選了一個摸樣看起來頗為靈秀的山峰落下。

一邊恢復著魂力,宗守一邊進去至那冥想狀態。似睡非睡,也似夢非夢,而後意識海內,忽然擴張。

宗守就這樣在自己心內虛空中,凝聚身形,在內踏步。

不過片刻,就到了那團藍光附近。

想起幾年之前,自己還曾與另一個『自己』,在這裡喝過酒。宗守的眼神,頓時悵然。

那時的自己,可不曾想到,自己與他的,本就是一體。

接著又看向了那團寶藍光華,口裡喃喃的一句之後,宗守便猛地跨至那光團之前。

以前他到此處,也研究過這東西,卻一直被排斥著,一絲魂念就無法進去。

可如今卻有股吸力,使宗守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動作,就被『吞入』了進去。

踏足其內,宗守是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在他魂海中,顯得是巨大無比的寶典,微微失神的把手觸探了過去。

「這便是——宙極命世?」

第562章 再晉一階

「這便是——宙極命世?」

那書的封面之上,正是宙極命世書五個大字!

宗守以手觸之,這身軀是他以心念所化,並無實體。可當接觸的霎那,仍舊感覺那書中,傳來了幾絲冰涼之意。

無數的信息,衝入到他腦海之內,令宗守一陣暈眩。感覺是玄而又玄,就彷彿是那次在觀界台上,望一界之開時那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守這才適應了過來,而後眼眸之中,滿含驚色喜意。

驚的是這本書,對時間的詮釋,當真是周全已極。

儘管此時,他所接觸到的,只是最粗淺的部分。卻無比的詳盡,涉及到所有法則。

宇宙四維,而這時間維度,就如一條線,從太初之始,貫穿到終末之一。與所有的大道,所有的法則,都有著牽涉。

只是此時,輸入到他魂海中的信息,便足夠他用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來將之消化。

仔細思來,他此時記憶中,已經堆砌了太多的東西。

大初之核,黑白二洞,還有這本宙書。已經是魄有些消化不良——

其中含蘊的一些道理,怕是百年之後,都無法理解。

只是這心中,仍舊不甘於就此而止,他還想繼續往後看下去。是見獵心喜,本能的在追求大道。

伸手意欲把下一頁翻開,宗守卻只覺一股強橫的阻力,從這身軀的『指尖』處傳來。

微微皺眉,宗守也猛地發力。這一頁,他定能翻開!

更多的信息,沖湧而入,更不斷變幻。這宙極命世書的書頁之上,彷彿被加了一道鎖,又似一個靈陣。

內含無數時間法則,交相糾纏。不過當宗守,一一將之解開破除,那書頁而已終於打開。

而後就只見裡面,是一張白紙,無半個字跡。

可宗守心神,就是再次恍惚,更多的篆字,符文,菉書與靈紋,強行印入到他的識海。

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就強行印刻了上去。

時間流逝,一刻,兩刻,三刻,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直到宗守腦海之內,猛地一聲轟然炸響,意識這才甦醒了過來。

再望眼前這本『宙書』,卻是起了幾分敬畏之意。

宙極命世書之內,一共有九頁。應該正對應身,地,天,靈,仙,神,聖,至,真九個境界。

以他的修為,應可看到第三頁,屬於天境的那一頁。

只是宗守,卻不敢再翻下去了。這本絕頂道典,從本質而言,應該是與那觀界台,一樣的東西。

只是這一頁打開,就已消耗了他至少二十載的壽命。

歲壽本就所餘不多,當這第二頁打開之時,只怕立時便是他,殞命之日。

不過僅只是這第一頁,對他而言,卻已然是夠了。

心念一起,那魂海之中,立時傳出一陣波動。黑白二洞之間,那個宙字,驟然金芒大放,開始變幻著結構。

不斷的綻放靈光,提升高度。一個碩大的『宙』字,最終是凌駕於諸符之首。

而另一個運字,此時也忽然變幻,同樣閃現著絲絲金芒。

命運命運,命與運,本就牽扯不清。宙極命世書內,記載的除了時間之妙,還同樣有個命字。與運不盡相同,卻已經足夠宗守,將這『運』字一符提升。

當這兩個天符一成,宗守的魂能就在飛速擴張。使他的元魂,不斷的膨脹。

那魂識也在昇華,本就已純到了極致,此時卻更凝聚,更為精粹。

這一步,已是踏入到了九階!是真形之境,雲階巔峰,天境之極——

宗守微微一笑,這一進階,便多了一兩百年的壽元。總算不用發愁,十幾年內就會死去。

這時才敢將第二頁第三頁,繼續翻開。

一如先前看第一頁時的性情,不過用的時間卻更久。

宗守也不圖自己能理解。只盡力強行記憶下來。

而待得宗守,再次恢復意識時。這無人的山峰,已經是經歷了整整十個日後。

再看眼前,這本藍色的宙極命世書,宗守心裡是真無法想像,宗未然是如何在兩年時間,把這些全數領悟,一直衝擊到仙境層次——

「嗯?」

忽的心中微動,宗守再次以意念再次仔細探查。只覺這書內,竟是有著一團若有若無,卻又濃郁之至的時間靈能。

若是湧動在外,必定是壯闊之至,能瀰漫至少十分之一個東臨雲陸。可聚在這書中。卻被濃縮成了一團,微不可查。

再當他以意念,稍稍觸動時。就覺這本書周圍的時光流速,變得異常起來。

「這是?原來如此?」

宗守只略略凝思,便恍然而悟。也終於知曉,宗未然為何能在兩年之內,就登入到仙境層次!

不是兩年,而是數百年,甚至上千年才是。

只需有足夠的靈能,此物便可大幅度的扭曲時間,果然不愧是神器。

而這萬年積累,也使這書中所聚的時間靈能,充裕到了極致。

使宗未然兩年時間,就晉階仙境。甚至幾年之後,一步登天,成為神境,聖境——。

將千百年的歲月,濃縮在兩年之內,這宙極命世書,絕非是一本記載時間的道書而已。更是神器,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扭轉他宗守的命運?

只是,此物雖好,可落在他手中,卻似乎是只能當成一本特殊一點的靈法秘典。

只因這書中聚存的靈能,已經是消耗的一乾二淨。只剩下這麼一丁點,維持著本書最基本的靈能。

帶著他的神魂,穿越到這個時代,果然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而方纔的融合,也將宗未然手中那本屬於『現在』的宙書,全消耗一空。

簡而言之,他手中的這本書,如今是剩下了空殼。

宗守是不禁微微一歎,這一步登天之事,果然是不用想了。

接著卻又心念一動,向虛空稍一探手,就抓住了十枚靈石。

都是純藍的顏色,是時間屬性的九階靈石。

精獸之中,少有能夠掌握時間神通的,雲荒時代的神獸,也不多見。這類獸晶自然是少有又少。只有靈石礦中,有些出產。

不過機率,也是極低。通常的價位,是尋常同階靈石的十倍。

他手中這幾枚,若有兩顆,就可兌換一顆玄級的一階靈石。

天地之物,都在天地玄黃四個等級之內。而雲界之中,所有的靈石礦脈,只有最普通的黃階層次而已。在那些靈境仙境的修者眼中,都是用不上雜品。

只唯獨時間空間這些特殊的靈石,最是寶貴。

此時宗守,卻是毫不猶豫的,將之徹底捏碎開來。立時一股精純的時間之靈,噴湧而出。

而是果不其然,被那宙書毫不客氣的吸收了過去。

宗守也清晰感覺,那書內的靈能,又狀大了幾分。

在將此書印動,放緩自己身周的時間流速。一邊冥想,忘我無思,一邊靜靜等候著。

可能是一霎那,也可能是數日歲月。當宗守感覺,這宙極命世書,再無法為繼之時,這才張開了雙眼。

望了眼天空,從那星辰走視判斷時間,而後那瞳孔裡,全是苦澀之意。

只過了三日時間,三日時光,聚於一刻之內。十枚九階靈石提供的靈能,就全數消耗一空。

這也就是說,哪怕是他傾自己所有的財產投入進去。也只能將時間,放緩五十日而已。

——五十日,對此時的他而言,又能有多大用處?

除非,是有更多的寶藍靈石——

宗守目中,閃爍微光。乾天山附近,有兩條大型靈石礦脈即將成型。整個東臨雲陸中,他也知曉不少將陸續現世的靈石礦藏。其中就有一條,還是頂階。

只是這些,還遠遠不夠!

想在中土大陸,從大商與諸宗口裡搶食是不太可能。其餘幾處雲陸,又離的太遠。那裡的掌控者,也是聖地宗門。

那麼一唯的辦法,就是外域了,難道真要去征戰其他世界?

若是有足夠的靈石,自己就可借助這本宙書,更快的求索到武道之極——

才思及此,宗守就又悚然而驚,自己怎麼會有這想法?

征戰外域?可真是野心勃勃——

旋即又啞然失笑,自己這人,果是為了自己的追求,而不擇手段。

以前覺得乾天山是負擔是拖累,就想擺脫。此時感覺手中掌控的這股勢力,可以助自己成就劍道之極,就又想著該如何利用。

懶得糾結,宗守長身站起。探手一招,這片空域中,就傳出了一聲隱約的龍吟。

就在附近處,整整六條足足千丈長的靈脈,猛地被他招引而至。

分陰陽二性,隱聚雷霆,正是六條天脈。

幾乎同時間,沖湧到他體中,被強納入到了他的經脈之內,開始了循環。也僅僅之瞬息時光,就已經將之馴服煉化,刻聲他宗守的印記。

宗守的武道意念,早已至魄境,這七階到八階之間的境界障礙,對他而言,並不存在。

此時吸取那神霄的精元,為自己洗精伐髓,十數日時間,已經穩定了下來。肉身強固。

武道內息,踏入到八階之境,自然是水到渠成,也本就這麼簡單——

第563章 萬象之變

宗守身軀內的氣息動盪,一直延續了十數息,方才結束。

幾乎每一呼一吸,都能牽扯百丈之內的靈能震動。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宗守,能夠徹底控制住輪脈中每一絲內息,每一分靈能時,方才止住。

心中微微異樣,這種強大的感覺,他前世之中,也從未有過。

自今日始,已經徹底踏出了前世『談秋』的窠臼,超越了那時的成就。

不過,這進境果然還是太快了。幾月時間,就晉階到如此境界。

他已可感覺對身軀的控制力,遠不如以往。

一身十成力量,只怕能自如調動的,恐怕只有四成。

而且,仍是孤陰不長,孤陽不生啊——

隱隱可覺,自己體內那撼世陰陽真勁,略有些晦澀不寧。

此時還可無恙,不過在武道進入第九階之後,若還未解決此事,只怕是再不能踏前一步。

果然還是得盡早成婚才是——

想到了軒轅依人,宗守不由是手摸著下巴,嘿嘿的一聲淫笑。接著又心有所感,一聲驚咦。

「嗯?你這小傢伙,居然已經醒來了!」

目光所注,正是自己左臂之上。此時的小金,也在引發一陣陣的氣息動彈。

隱隱使得此間四周,無數的電芒匯聚。

居然也是一步九階,借助那真正仙境層次『萬象』獸丹之力。此時甚至已經到了衝擊靈境的邊緣,卻明顯是在強行自抑著,不曾踏過那條界限。

宗守挑了挑眉,眼透喜意。暫時把離意打消。連續取出數十枚靈石,打向了四面八方,布成一個簡單的靈陣。

一面壓抑那靈能震盪,一面將那些聞風而來的,魑魅魍魎,都全數攔在陣外。

小金此時的情形,卻與他方才水到渠成的晉階,行有餘力不同。這小傢伙,除了要消化吸取那萬象晶核的精華,消化那精元之外,還要強形壓制著自己,不能踏過那條界限。只怕是再無多少餘力,來抵禦這些邪魔。這些事情,自然是需他這個主人代勞。

靜靜坐著,為其護法。大約三日之後,那天地之間聚來的雷霆,才全數消散。

而此時小金的身軀,已經徹底轉成了金色。正從他臂上滑動,墜落了下來。

宗守的靈念稍稍探觸,唇角隨即便斜斜的挑起。這小金,或者腦袋還是不怎麼靈光,可卻已知曉取捨之道。

這次竟是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晉階靈境的機會,轉而選擇了鞏固自身。

借助神霄的部分精元,將那晶核消化吞噬。隨後又以晶核之力,在錘鍛自己身軀。

此時這小金,看似軟綿綿的一團,其實肉身強度,還要勝他數倍。

只見這傢伙身軀一陣變幻,不過多時,便凝成了一個小兔的摸樣。除了身軀的色澤之外,無一不與一種生長在東臨之南的火羽兔,相似到了極點。

宗守眨了眨眼,憶起自己以前,似乎給它吞過這種火羽兔的獸晶。

不過這變化,卻還只是剛開始而已。僅僅須臾,又再次軀體扭動,身體雙翼張開。膨脹了數倍,翱翔於空,圍繞在宗守身周不斷盤旋著。看其模樣,卻是一隻赤翼靈鵬。渾身火光繚繞,竟是連這種生物所具的神通,也能摸索個八九成。

之後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宗守只見這小金,連續變化了數十種生物。這雲界之中的飛禽走獸,全都是惟妙惟肖,不差毫釐。

即便是那些最頂尖級別的九階精獸,也能模擬出近八成的實力。

不過若是神獸級別,那就只有七成。

此時的小金,已可算是真正的『萬象』,神獸之種。只是現在,血脈還不夠純粹。

最後卻是聚成了一條龍形,化作百丈餘長,神態威猛。身周無數雷霆蔓延擴展,分佈十里之地。

身具雙翅,摸樣正是他的雷霆翼龍。無論是神通還是形態,都是十足相似。甚至那龍威,都能模擬到十足。

更是雷霆翼龍,還不曾達到的九階層次!

宗守眼神微微一凝,他知這小傢伙,吞噬了不少龍血,又日日與雷霆翼龍混在一處。能夠擬化出這雷霆翼龍之形,並不值得奇怪。

難得的是,這整個龍軀,是近乎於完美無缺!相似度,達到了九成以上!

便連潛伏在他手臂之上的翼龍,也被迷惑住了。似乎是為遭遇到了同類而驚喜,從他的臂膀之上脫出,欲與小金一起嬉戲。

可惜後者卻很不屑,也無戲耍的興趣。龍身再變,微微一晃就回縮成兩個巴掌大小。

這一次,卻是六對羽翼伸展,渾身上下,都燃燒著聖潔的白色火焰。身軀彷彿是人形,兩對令人凜然生畏的刀臂伸展開來。

這摸樣,赫然便是那聖火蟻後——□曦!

只是那甲殼的顏色,卻是純金。危險的氣息,卻渾然不在其下。

宗守袖內,再次一晃。一點銀光穿出,懸停在小金身前。

摸樣相差彷彿,正是□曦。

那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眸之中,也還算是平靜。宗守此時,卻能隱隱知曉,這只聖火蟻後的心情,怕是已經差到了極點。

殺意高熾,帶著幾分威脅之意的,瞪視著對面的小金。

後者靈智已開,也有感應。卻雙眼一瞇,同樣是挑釁的,把右邊的刀臂往前揚了一揚。

那□曦頓時再忍耐不住,也不顧宗守的神念壓制。身形化光,猛地疾撲而去。

金銀二色,也瞬間化作一條條模糊的影痕,在這百丈空間內不斷的交擊碰撞,迴旋顫抖。

不能見其身影,只有無數的火花閃耀。遁速都遠遠超越,普通人族九階武修,能達到極限。

宗守開始還試著壓抑了一番,最後當發覺,不但□曦是在暴怒,便連小金,此刻也同樣是戰意如潮時,便懶得去費力,靜靜的旁觀。

而越看到後面,便越覺欣然。

可能是自他以宗守的身份開始習武時,就已經陪伴在他身邊的關係。激戰之中,這小傢伙,竟然能運用出幾分模擬自他的劍意。

而這激鬥,也只持續了一刻時間,便告終結。

一金一銀兩道光影,都同時懸停空中。

只見小金的一隻臂刀,正停在了□曦的眉心處。刺入其捏,恰是穿透過那甲殼,也沒傷到對方的程度。而後者的氣息,則是異常的冷凝。神情就彷彿是無法化開的冰塊,而在這寒冰之下,分明是有著熾熱的溶漿在流淌。

小金卻不怎麼在乎,眼示輕蔑,又含著幾分威脅的看了對放一眼,這才把臂刀收起。

而後撲扇著翅膀,回到了宗守的身前,重又化作了一團軟綿綿的形狀,落在掌心。不斷的摩挲著,似乎是在討好,是彷彿在獻功。

渾身上下,都似乎在說著『快來誇獎我吧』的意思。

宗守啞然失笑,知曉方纔之戰,是小金在為自己『出頭』。大約是與那雷霆翼龍一樣,對這只聖火銀蟻很不滿了。

後者凝聚龍軀,晉陞之後,第一時間便是威懾□曦。而小金也是同樣如此,卻是直接挑戰,將之正面擊敗,打壓其氣焰。

這□曦他自有辦法,將之徹底降服,其實並無需它們相助。

不過這份心意,自己卻是感覺到了。不愧是從小帶到大的,知曉心疼主人。不錯,不錯——

又心念一動,想起了小金模擬出那幾絲『劍意』。粗淺之極,可在精獸之中,卻只怕是獨一份!

也不知日後,何時能模擬出人形出來?

『萬象』千變萬化,可擬出世界一切生靈。而人類除了靈慧超越其他種族之外,身軀也不過就只與低階的精獸相仿。

以『萬象』之能,自然能輕鬆辦到。

不過宗守此時想的卻是,若是小金,能夠盡習他的一身武道,那又當如何?

微微走神,待得宗守驚醒。那小金已經是重新化成一層薄膜,覆蓋在他手臂之上。

而那□曦,也重新歸入他袖中,只是往日的高傲,卻已經淡去了數分,是異常的沉默,神念也暗淡無比。

宗守嘿然一笑,是懶得去管。再次御劍騰空而起,繼續西行。只飛出數百里之地,卻忽地又一皺眉,看向了南面方向。

只見那邊,一道磅礡的陰氣,正如巨柱一便,直衝天際。

記得那裡,正是鞏欣然埋骨之所。遠遠眺望,只間那處百里之內,引力幾乎化為實質。

引來無數的邪靈死物,匯聚於此。

「這陰脈,似乎又增多了些?」

宗守一陣皺眉,微一思忖,便知曉這多半是因靈潮將起之故。

使地下更多的陰脈被引至此間,有些更是近日才成型。

即便是他並不通驅邪辟魔之術,也知道這情形,怕是有些不妙。

按金不悔的說法,鞏欣然出世之時,當是在幾年之後。

可是今日看,怎麼感覺不過旬月,就將破封而出?

以前這是凌雲宗的麻煩,那時他是幸災樂禍。此時整個東臨雲陸,都將盡歸他轄下。

這鞏欣然,就變成了他自己的麻煩,可就再笑不出——

果然一飲一啄,皆有前定。自己親手造就的,還需自己來解決。

第564章 求和之意

同一時間,雲海之內,一座浮空宮殿的上方。

歌含韻定定的,看著身前的雲霧,在捲動變化。眼神中卻全無焦距,木然冷漠。

本是火熱的人,此時卻偏透著幾分淒冷的氣質,就彷彿此時的雲宮——

蕭瑟無比,也冷清之至!

往日各處都可見凌雲宗的弟子,在這雲宮之中,覓地修行,研習武道靈法。

此時一眼望之,卻不過稀稀落落的三五人而已。而且多是心不在焉,面含憂容。

直到嚴飛白踱步走到了她的身後,歌含韻的目裡,才恢復了幾分神采。

「議事可結束了?」

看嚴飛白此時能站到這裡就知道,所以這句,只是下意識的問詢而已。

歌含韻回過身,神情卻依然還是帶著幾分恍惚。

「這麼說來,靈微子師叔祖與龍若師叔他們,真的都已在上霄山上隕落?」

「是!」

嚴飛白點了點頭,神情比之幾日前。更多了些沉穩。

「不止是師叔祖,我凌雲宗四百六階道兵,隨行的兩千修士,都盡數身隕。據說龍若師叔,是被那位妖王隨手一劍,連同上霄宗一位九階靈修,一起揮殺。可憐師叔,這一生恨透了那宗守。可臨到最後,那位妖王,卻據說連望都沒望他一眼。斬落師叔,也只是順帶。反倒是寒逆水,卻是被那位妖王深恨,腰斬而亡——」

歌含韻也不知嚴飛白此言,到底是何意。聽起來像是嘲諷,可語氣裡,卻沒半分譏哂之意。

不過她此時,本也無為這位只有幾面之緣的師叔,抱不平之心。

大約自龍若,因己過而遷怒,由忌生恨,失了平常心之時,就注定了是這樣的結果。

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歌含韻又繼續問:「那麼幾位長老,又是怎麼說的?」

「掌門方纔,已經退位了!自懲面壁九百年,以罰其過。」

當話落之時,這雲宮之內,就傳出了幾聲鐘鳴。巍然宏大,不過此時,卻使這本就冷清的宮中,更是淒涼。

這是宣告凌雲宗,已經更易掌門的終聲。嚴飛白定了定,才再次言道:「由祖人狂師叔代掌凌雲,我為首席弟子,下任掌教候選。凌雲宗今日起,也將退出東臨雲陸。宗門的意思,是與乾天山那位妖王談一談——」

歌含韻心中恍然,所謂的『談一談』,就是求和之意了。

此時的凌雲宗,已自問再無抗拒乾天山之力!

想起了東臨雲陸,更只覺渾身發冷。

——那裡有凌雲宗,數目近兩外的外門弟子,也有弟子門人的家族,盤根錯節。

這一退,凌雲宗萬載精英,都盡付流水。

想起那上霄山上,那兩千同門的慘死。歌含韻更是不禁悲從中來,憤恨著道:「難道那兩千同門在上霄山的屍骨無存,就這麼算了?」

心中對宗守,依然是欣賞備至,也欣喜於自己的眼光。

那個丹靈山上,以一劍羞辱一宗的少年,果然是非同凡俗。

雙脈之身,天人之障,殘魂之軀,果然都沒能攔得住他——

兩年之後,那為妖王終是一飛沖天,傲凌此界!

可是這胸中,此時卻只覺是沉悶異常。

「畢竟是我凌雲宗算計在先!且這世上,拳頭大就是道理。現在的乾天山,拳頭比我們大些!」

嚴非白微微搖頭,深知此時他這師妹,只是在借此宣洩而已。此刻只怕多半,仍是沒有與那人為敵之意。

看著歌含韻,冷靜了下來,嚴非白才神情淡漠的,再次開口。

「即便想要復仇,此時也不是時候。你我乃是宗門僅餘的嫡傳弟子,有傳承道統,護持宗門之責。眼下不止是要與乾天山和,更需想辦法,借其之力才是。若有可能,效力在其麾下,也未嘗不可——」

歌含韻的眉目一張,眼中全是意外不敢置信之色。

「半日之前,東臨毀在血雲騎的宗門世家,已達十七。其餘還有四家,是毀於魔道之手!如今這雲界之外,就有無數魔宗修士,甚至一些靈府宗門,亦是虎視眈眈。」

說至此,嚴非白神情依然不見半分變化,彷彿將這隨時便可令乾天山,宗毀人亡的危機,視同等閒。

「可以我宗與乾天山的過節,那位妖王若不開口。這一界之內,誰敢來助我凌雲?」

歌含韻的面上,頓時蒼白無比。這最後一句,是令她驟然清醒。

此時乾天山之強,竟已至此——

若不得那位妖王允可,聖地之下,誰敢來助凌雲?

至於聖地宗門,只怕要問,助你凌雲,又有何好處?

……

一座偏僻的山脈之上,隨著一聲聲轟然炸響,使得此地的靈能是澎湃不休。

數十萬人,匯聚在於此,擂鼓喧天。大多都是穿著雜亂的衣甲,陣列也不是很整齊。

不過密密麻麻的甲士,聚於此間,聲勢卻也是雄壯已極。

山腰之下,尹陽輕撫著手中的血色大戟,神情自若的冷冷看著眼前。

這些兵馬,都是附近諸城之主,自發的聚在此間。其實除了壯一壯聲勢之外,並無太多用處,不過是借此,以示向乾天山臣服之意。

此時跟隨而來的幾十位靈師,正在操縱著二十具五階的元滅身弩輪番轟擊。

那看似堅不可破的靈陣,此時已經滿佈著裂痕。

只需再半刻鐘,就可將之轟開。即便是那山上終是撐住了。他麾下這兩千四百血雲騎,也足可將這山,強行砸開!

血雲騎一部三百人,若由七階修士統帥,可抗衡九階。而若是千人以上,實力卻能直入靈境。

可惜此時,血騎之中的七階修士,仍只是他與宗原二人而已。

為免給人可趁之機,只能是分開兩隊,由他與宗原各自統帥,一一去屠宗滅門。

速度也比預料中,要慢上許多。多數世家宗派,暗藏的實力手段,都遠遠超過其表面。

就比如眼前這雲曇宗,一個不足三百人的小派而已。誰能想到其護山大陣,竟是如此的堅固?

尹陽卻只覺是躍躍欲試,眼含著些許不耐。體內的血液,也如是燃燒了起來,蒸的他氣血沸騰,無法自抑。

還是頭一次,戰意這般的強盛。

本道是踏入七階之後,自己的積累已盡。修行進境,會放緩下來。

只是那日,被宗守統合著,集眾人之力,強抗那神霄真人。

整個人的元神,都彷彿被洗練了一番。而之後的洗精伐髓,易筋鍛骨,更是使人意外。

血雲騎中的大多數,體內因還有毒素,此時效果仍未顯。

他尹陽,修為卻已現出了鬆動的跡象,似有突破之兆。

「都統大人,今日似乎有些急了?」

旁邊傳出一聲問詢,尹陽回過頭,只見正是統帥百餘靈師,隨他而來的靈法空。

皺了皺眉,尹陽也知自己心緒,確是有些不正常,點了點頭道:「確是心急了!君上大婚在即,這些宗派卻還未盡數誅滅,故此心中焦躁?」

當初他可是親眼看著,依人小姐是如何與宗守走到一起,此時二人大婚,怎能不在?

靈法空也怔怔失神,不經意間,當初那個孩子,就已經成人了。

兩年前的自己,可不認為他能在這殘酷亂世。活到成人,甚至大婚之日。

自己錯過了一次,絕不能錯過第二次。

「這些宗派,當真是頑固!」

以乾天山此時的聲勢,血雲鐵騎的威名,這些宗派卻只有六成的選擇逃離東臨,還有兩成,則是直接選擇為乾天效力,以保留靈山道統。其餘如這雲曇宗這樣自問有幾分的底氣的門派,竟都是選擇龜縮在山門之內等待。

也不知是真傻,還是對本身宗派的實力,自信太過。

「這雲曇宗,當真是可笑?居然還指望與他們守望相助那幾個宗派,能夠來援?」

據靈法空所知,這附近有著三個與雲曇宗相差彷彿的宗派,是真正的同氣連枝。

只是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這三個宗門,已經逃了兩個。剩餘的,也已投了降術,願受乾天山管轄。

在他眼中,雲曇宗此舉,無非是欲自抬身價。欲小挫血雲騎鋒芒,而後可在東臨,贏得更超然地位,本身並無死戰之念。

之前便已見過數例,極是可惱——

尹陽默默聽著,忽的只見遠處十數道靈光騰起。竟是須臾之間,便使那瀕臨碎散的靈陣,又復原大半。

於是那最後一絲耐心,也消失殆盡。

「樹血殺雙旗!屠絕此宗之前,概不封刀!」

即便是事後被軒轅依人責怪,他也認了。聲落前,就已統帥著騎隊在虛空中,開始了奔行。

尹陽驀地取出一面小戟,猛然擲出。後面的血騎,也都是同樣動作。

兩千隻血色戟光,立時如流星轟落,砸在山巔。

整個山體,頓時都是一陣搖動。

而此時尹陽,也到了靈陣之前。手中血色畫戟,猛地一斬!化作千百丈,而後在轟然巨響中,將這層壁障。強行粉碎!

使遠處近百位在傾力維持大陣的靈師,都紛紛口溢鮮血。

而此時天地,幾十萬人都是一寂。這就是血騎之威!百聞不如一見——

第565章 無量終始

暗晦的禪室之中,空曠靜謐。偌大的空間裡只有一人,側身躺著,一邊毫無誠意的口念著佛經,一邊在喝酒吃肉。

在這位身前,擺滿了各種珍惜佳餚,以及香醇美酒。

說來奇怪,那酒肉在口中。卻並不影響說話,節奏中富有韻律,明明是有如破鑼般的嗓音。可聽起來,卻悅耳無比。

時不時的,也會敲一敲木魚,是自在無比。

而此刻淨音若在,必可認出,這為就是當初那位與他說話,和善無比的老方丈。

正愜意之至,這靜室之中,卻忽的捲起了一陣陰風。待得靈海反應過來時,眼前已出現一個人。也是一位僧人,方面大耳,是相書中所言的大福之相,不過臉上此時,全是愁苦之意。

靈海先是微微一驚,匆忙間大袖一拂,將那酒肉全數收起。當看清眼前之後,才輕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你啊,真嚇死了老衲!」

旋即又覺奇怪,靈海眼皮微睜:「你們護界尊者的規矩,不是不得現於人前。為何菩薩今日,有瑕至此?」

他是羅漢位業,眼前這位卻已是修成了菩薩果位,也就是所謂的聖境!

不過言辭之中,就並無多少敬意。大抵放棄了再進一步的希望,只求更長壽元之人。在他眼中,也沒什麼可敬之處。

對面卻也沒怎麼計較,雙手合十,沉默不語。

「怎麼每次見面,都總是苦著臉?即便是苦刑禪,也不用如此——」

靈海挑了挑眉,而後稍一思索道:「菩薩此來,可是與那無盡暗與無量光有關?」

那僧人眼眸微微一亮,輕輕點頭。靈海接著又再次詢問:「此事因你身是此界之尊,不得透露半句於他人?如此說來,你知幾位佛祖所言的無量終始佛,到底是誰?」

那僧人再次頷首,瞳孔間已是含著幾分期盼之意。

靈海這時,卻微微一笑,已是瞭然於胸:「此人可是與蒼生道有關?」

僧人果斷點頭,面上雖無法透出悅色,心中卻是大歡喜。忖道這位執掌淨土宗的後輩,果然聰明。

只聽靈海,又接著道:「而且此人,現下是在乾天山?」

僧人這次,卻稍稍猶豫。可隨即還是一點頭,忖道此時那人,應該已經回到乾天了。那處可是他的國都,基業所在——

靈海見狀,頓時哈哈大笑。直到對面的僧人,眼透不解之色,這才止住。

「其實我宗一位女弟子,已經尋到了那人。是七靈宗的趙嫣然可對?」

這次僧人卻是怔住了,趙嫣然?這是哪根蔥?不該是那位乾天妖王宗守,蒼生道談秋麼?

「大約一月之前,我那師侄,曾經親眼看過此女,施展過無盡暗無量光神通,應該不會有錯了!」

靈海的眼瞇瞇笑著,似乎欣慰無比:「本來還有些不確定!要聚得無盡暗無量光法相,需得雙脈之身才可。倒是那位乾天妖王宗守,反而更具可能。只是老衲之後又查知,幾月前的天兆源起,正是蒼生道宮。而三月之前,這趙嫣然也恰在此處,更使人疑慮。今日得前輩提醒,這才確定了下來。此女當真是大緣法,居然能開闢如此大道——」

僧人聽得是微微楞神,想要開口,卻不能言。

他倒不惜這條性命,為佛家換來這一線機緣。只是萬載前的心魔之誓,實在太重,是唯一絕無破綻處。

只怕自己開口之時,便將身隕。

面色頓時更苦,愁眉不展。只是他一向如此,即便是開心之時,也笑不出來。

對面靈海,卻似乎渾然看不出來,一派智珠在握的神情。

不由無語的看著對面,以前覺得這傢伙,極其聰明。可此時看來,卻是只覺這靈海,其實是笨到了家。

恨不得一棒槌,將之敲醒了過來。

又微微發愁,不能直接開口,也無法以任何手段暗示,自己該怎麼提醒此人才好?

若有無量終始佛歸位,合諸佛之力,重新開闢出一方極樂清淨的大世界,他又何需依托這雲界而存?

真是哀哉苦矣——

……

幾乎就在僧人,心裡念著無量終始佛之時。夜色之中,一道輝光抵至乾天山的上空。懸停之後,那閃爍靈光的長劍之上,赫然站著一位白袍少年,正是宗守。

仔細望向下方,只見一個營盤正駐紮在乾天山城之外四十里外。

只有萬餘個大帳,估計是兩萬人左右。正是他帶去上霄山的精騎。

那一戰中,亦有千餘死傷。不過其餘人,都是安然返回。不過其中大部分,應該已經被調至東臨各處,征討不臣。

尤其是玄狐騎,此時已經不在其內。

而此時乾天山城,已經是到處張燈結綵,披紅掛紫,一派喜七。

宗守挑了挑眉,知曉這是虎中原幾人,是準備等他回歸之後,再凱旋入城。

乾天山在上霄山下大勝,也確實值得大肆慶賀一番,也可安民之心。

不過一想及不久前,在那雲聖城附近看到的情形,宗守就不禁是心中沉重,就只差沒唉聲歎氣了。

魔屍山那隻怪物,加上九陰冥皇,若是一起出世,這可怎麼得了?

當初自己,怎麼就這麼糊塗,哪裡不好下葬,偏偏親手為自己埋下了這場大禍?

看來是這老天爺,也不願看他得意。

「嗯?」

心念間隱隱的一刺,宗守陰沉著目光,望向方纔那一霎那,神念感應異常之處。

就覺一道氣息,稍隱即逝。在他魂念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不覺絲毫異常。

宗守的眉心,不禁皺成了一個川字。這個人,好高明藏形之術。

若非是太過自信,把靈識探至他身周百丈之內。只怕自己,是全然無妨靈覺。

而且這術法,也隱隱有些熟悉。

——似乎就是那『幻心鏡』,不是他手中仿品,而是真真正正的幻心鏡!

有人數個世界之外施法,以『幻心鏡』之力,來助此人掩飾形跡。

這麼說來,這位是雪家之人?

幾年時間,這八尾雪家,一直就沒有動作。他還以為這一脈,已經放棄了對乾天山下手。卻不意此時,卻現出形跡。

好大的膽子——

嘿然冷笑,宗守也不去管他,逕自往那乾天山巔墜下。

駐紮在外面的兵營,只是形式。有含煙宮這等舒適之地,宗守才不願去兵營受苦。

而一回到宮內,就見早接到他返回的諸人,已經是在崇政殿中等候。

除了軒轅依人幾個女孩,連同雷動金不悔之外,還有乾天山一班老臣。

都是神情激動振奮,紛紛朝著宗守拜下行禮。

這是提前,向他行王臣之禮!

便連素來穩重老成的任博,也是略顯失態。

若換在往常,宗守必定是要得意一番,享受一下這些臣子們的奉承。此刻卻沒什麼心思,只能是矜持的笑,溫言細語,將這些人打發走。

稍稍驚奇的是,本該是『坐鎮』在東征大軍中的孔瑤,此時也在這裡。而且是以鄙薄無比的視線,看了過來。

當宗守望去時,孔瑤就一聲冷哼,把頭往旁偏開,不與他對視。

忖道若是換作他們大商陛下,遇到這種情形,定然是要歇在城外,與部屬同甘共苦。

似宗守這樣,哪裡似個有為明君?

只是一想到此處,孔瑤神情就一陣黯然。大商,還有鞏家,自己估計是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傷心處,不由垂下淚來。

宗守不解,又詢問的看向了仁義妞。他不在時,乾天山自是以軒轅依人為尊,應該知曉此事究竟。

軒轅依人的神情,卻是古怪無比的,把一張卷軸,虛空托至到了宗守身前。

「此是大商使者,日前呈上的國書。依人便擅自做主,讓孔瑤妹妹回來——」

那卷軸明黃顏色,繪著龍紋,隱約含蘊有他熟悉無比的王氣,只是更為濃郁淳厚。

宗守神情,也漸漸凝然,這果是國書天旨——

展開一開,當第一眼掃過時,卻是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眨了眨眼,這才真正看清楚了,確實是那些字。

——有女孔氏,賢良淑德,今嫁於貴國之君,以結秦晉之好云云。

還有自此之後,兩國當永為兄弟之邦等等言語。

宗守一下沒反應過來,心神有些恍惚。這未來的不敗名帥,大商君神,就這麼簡簡單單,被大商嫁過來了?

還是出自那位大商中興之主的親口——

片刻之後,才反應了過來。此時的孔瑤,才只是嶄露頭角而已。戰績甚少,還遠遠稱不上是名將。

反倒是乾天山,雄據東臨雲陸,已成東部強國。

這一霎那,不禁有種要哈哈大笑的衝動。

征伐外域,正愁沒有人才,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嘴巴張開,那笑意才起。宗守就又想起那鞏欣然,頓時僵住,眼角更在抽搐。

軒轅依人開始見他如此高興,是微微黯然。其實她早有準備,知曉宗守身為君王,終不可能鍾情於自己一人。

可這時卻仍覺一陣心酸,能夠得到這孔瑤,阿守難道就這般高興?

第566章 若你為皇

轉眼看宗守神情,又復暗淡了下來,軒轅依人才覺不對。蹙眉略一凝思,思及宗守此前,正是至沉淪雲海一行。頓時也同樣眼透著哀色:「這次可是沒能夠尋到伯父?」

宗守聽得是暗暗苦笑,知曉軒轅依人是會錯了意。

他心憂之事,卻與此無關。不過宗未然還在世之事,卻不能輕易告知他人。

他信任這未來的棋子,只是這場合,卻不是說這卻些話的時候。

搖頭不答,宗守把手中的『聖旨國書』隨手就丟到一旁的垃圾簍裡,毫無尊重之意。使孔瑤又是一陣氣苦,卻渾然不覺,轉而把視線掠至軒轅依人的身旁。

只見那裡,一個老人端坐。摸樣似七十老叟,垂垂老矣,而身軀之內蘊育的生機,卻連他這個年輕人也比不上。

「請問這位老先生,可是丹泉宗之主,依人的師尊明丹老人?」

那老者目光微睜,也無需軒轅依人介紹,就站起身一禮。

「老夫正是明丹,見過君上!此番我丹泉宗的變故,讓君上見笑了。」

「這有何好見笑的?」

宗守呵呵一笑,似乎渾不在意:「靈潮將起,這些異族蜂擁而來。尤以這無影魔族,最是難纏。上古之時,無數宗派,無數王朝毀於其手。宗主能護住基業不失,對丹靈宗功莫大焉。此番之事,也與宗主無關。只是——」

這二字一處,宗守的語氣就是一變,神情也略顯凝然:「只是為君之道,當賞罰分明。不可偏倚。此戰究竟因丹泉宗而起,看在依人面上,孤不做懲戒。可日後丹泉宗所有丹藥出產,要敬供我乾天山四成——」

軒轅依人聽的再次一怔,正欲說話,卻被宗守目光狠狠地逼視了回去。

懲戒應當,可是四成這個數目,卻實在太大——

明明是早已經復原,將玄月木煌決的缺陷彌補。卻如烏龜一般,閉關不出。讓軒轅依人獨自去頂著壓力。即便也此人有各種顧慮緣由,也難得到他諒解。

這明丹,他豈會讓其好過?

明丹卻是輕吁了一口氣,反而是攔住了軒轅依人,朝著宗守再次一禮:「明丹遵命,君上此次,可謂是救我宗於危亡。我丹泉宗上下,都感激不盡!此恩如同再造,他日有所差遣,定不會推遲。」

被明丹這麼一說,宗守倒反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訕訕。

只可惜丹泉宗四成的丹藥產出,卻是無論如何,都絕不會放手。

他本豪富,可自從得到那本宙極命世書,其實是窮鬼一隻——

這麼一想,更覺是前途暗淡。無力的一笑,宗守也終是笑望向雷動與金不悔兩人。

處理這許多事情,倒是差點冷落了這兩位兄弟了。

此時還有趙嫣然在旁邊,眼巴巴的朝這邊望,似乎有話想對他說。

只是這瘋女人,乾脆還是當做沒看見好了,忽視——

……

芳香淳厚,清涼甘甜的酒液,湧入到喉間。當沉入胸腹之時,立時化作一團火焰。使人渾身發熱,又覺舒暢無比,意興勃發。

「好酒!這便是烈焰香?能釀出這等樣的好酒,果然是位奇女子。這位真如小姐,日後有瑕,定要見上一見!再來一杯!」

不過此時旁邊雷動,卻是面如土色。眼中似乎有金星轉著圈,神智是早已經迷迷糊糊,想不清楚事情了。似乎隨是就要倒地,腦裡也只知一事。

這酒萬萬是不能再喝了——

乾坤袋裡似乎這樣的美酒,還有十數壇。不過今日,是打死也不能拿出來。

他自問酒豪,可千杯不醉,可今日卻是徹頭徹尾的栽在這裡。

二人拼酒,似烈焰香這樣的仙釀,共飲十七壇。可到此時,卻再喝不下去。可謂是頭一次,遇見了對手。

這傢伙,以前明明就不會喝酒的——

宗守嘿嘿一笑,今日報了當初結拜時的一箭之仇,也就不為已甚。

金不悔在旁,則是一聲歎息:「雷動師兄一世英明,今日可謂是盡毀於此!」

語氣間,似乎深為痛惜抱憾,可眉眼裡,卻全是幸災樂禍。

伸出一個手指,在雷動面前晃了晃,問道這是幾。待得雷動疑惑的答道是八,當下是再忍不住,哈哈大笑。

轉而又神情凝然,朝宗守問道:「守兄剛從東面返回,可是去了那鞏欣然的墓地?觀你方才一直憂愁不解,可是為此事生憂?」

「正是!」

宗守面色,也冷凝了下來:「我觀那處的情形,只怕一兩年內,那位九陰冥皇就要出手。也不知那時,還是不是她——」

金不悔眉頭一挑,心知宗守言中之意。若是鞏欣然還保留有意識,那麼雙方之間,還可講些情面。若不是,那就只有死戰方可了。

「我原也是在擔心!不過你如今有血雲騎在手,即便那邊冥皇此時出世,又有何懼?」

宗守卻搖頭不言,這幽冥界的法門,可正是克制著血雲騎。

接著聽那金不悔又道:「我回去之後,會請師尊想辦法,印諸宗一同出力將之封印。每一位九陰冥女出世,必定是赤地千里。此非是你一家之事——」

宗守這才一笑,不過對諸宗合力之語,卻是不予置評。

此事乃水中撈月之事,只可想像,絕不可能成功,注定了是竹籃打水。能真正依靠的,只有蒼生道。

他這兄弟,生就一副熱心腸。只要真正被其認可為朋友,便會傾力相處。

自十幾日前那一戰,獨自率人趕至,冒險前來救他,就可知一二。

所以這鞏欣然,還是需另想辦法才是。

而此時金不悔,又陷入了沉默。似乎遲疑了許久,才開口問:「守兄已經一統東臨雲陸,軍力更是海外列國之冠。下一步,可否有意中央雲陸?」

宗守一笑,是早知金不悔,會問及此事。浩玄宗,雖是修士宗派,可卻與儒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算是間接地,在為大商效力。

若他有意問鼎那帝位,浩玄宗與金不悔夾在其間,自是難受。

也沒怎麼猶豫細思,宗守就又一搖頭:「無意為之!大商崩潰之前,我不會輕易踏足中央雲陸。若有辦法,倒是想試試看,征戰外域——」

金不悔明顯是鬆了口氣,能夠如此,是最好不過。而最後一句,更是令他身行一僵:「外域?」

就彷彿是聽見了一句,荒唐不可思議之事。

「就是外域!難道就只准別人,能夠入侵我雲界,就不會我界之人打出去?」

說話之時,宗守眼眸之內,微微閃爍清輝。

這句話,其實不是他首先說出來的,而是那人。此時的他,應是已經在準備,征伐那處異界了——

金不悔卻仍舊只覺是荒唐,也隱隱有些不解,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乾脆轉過臉,又深深看了眼這下方。

三人都不是什麼拘禮之人,雖不放浪形骸,卻也都心性曠達不羈。

選擇的喝酒之地,就是含妖宮一處靠近懸崖的頂部。

此時下望。正可將全城之景,都盡數攬入眼中。語氣悠悠道:「這些日子,我在這乾天山四處轉了轉。在你這裡,子民都能安居樂業,笑口常開。方圓千里內,對農夫竟是已經全數免稅,真不可思議——」

咦?

宗守怔了怔,有些茫然。他們乾天山,對那種田的農夫。已經不收稅了?他怎麼不知道?

專心凝神,宗守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回思,這才依稀想起。

在幾月之前,他回歸乾天山時,任博讓人抱過來一大堆的奏折,讓他簽字畫押。

當時沒怎麼在意,反正此時他內閣之中的幾位,早已經議過。又不涉及軍務,沒什麼不妥。於是沒怎麼細看。就全數同意了。

據說是此時乾天山,商業鼎盛。光是商稅,就達千萬之數,是以前的數倍、而此時的雲海狩獵,也屢屢能有斬獲。

這農稅與之相較,已經等同是九牛一毛。繼續收取,反而給那些官吏們上下其手的機會。

倒不如全數免除了,可節省些人手稅吏。

且商業太盛,許多人都跑至城中,給人做傭工,收入更高。反而沒人在老老實實,與泥土打交道。

當時自己說什麼來著,似乎沒說什麼,很是大方的一揮筆,就同意了此事。

此時想來,卻是悔恨莫及,捶胸跌足。這個任博,真不是什麼好鳥!

關鍵是以前很富,他可以不在乎。此時卻是很窮很窮,對所有財源,都是眼睛發綠了。

看來回去就得的想辦法,試探一番,若能夠再加稅。又或者提高內庫與國庫的分配比例,也是可以的——

尷尬的一笑,宗守接著就又聽金不悔道:「我大商那位陛下,幾十年治政,也是英明睿智。可治下九州之地,所有子民,卻絕不能如你這乾天山一般百業興旺,子民富有。真是不公平,你這人天天練劍習武,根本不曾理政,怎會如此?其實這些日子也在想,若是你來當那大商皇帝,又當如何?」

正說著話,忽見雷動身形一晃。整個人一□轆,從屋簷上滾了下去。二人對視了一眼,頓時都哈哈大笑。

第568章 輔龍命格

把雷動灌的酩酊大醉,從乾天山頂摔了下去。宗守只覺是身心舒暢,愜意無比。

那鞏欣然帶來的壓力,似也減了幾分。

心忖道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離此女出世,還有近一年的時間。

自己這些時日,就再想想辦法便是。

此時也微有些醉意,宗守大搖大擺的走入自己寢宮。

而後就見軒轅依人,正是定定的坐在一張椅上,似乎在為什麼事情發愁。

宗守一陣奇怪,便直接走過去詢問:「可是覺得為夫對丹泉宗的處置,有些不妥?」

軒轅依人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即便面上一陣潮紅,忖道這人,怎麼就怎麼無恥?明明兩人,都還沒有完婚,怎就自稱為夫了。

卻也沒心思去糾正,反而有些歡喜,搖頭道:「小守你是國君。這般決斷自有道理,也需對部下有個交代。依人即便不滿,也知曉規矩,絕不會干涉政事。」

宗守頓時心知肚明,果然是有些生氣,不過不算嚴重。接著只聽依人又蹙著眉道:「師尊他方纔,已告知我解決玄月木煌決缺陷之策。他的辦法,是盡數廢棄這門功決,重塑根基,平衡五行。故此這幾年時間,只能一直閉關,借助靈陣,抵禦那幾位影魔。」

又對整件事的因故,娓娓述來:「其實我丹泉宗的玄月木煌決,早在六千年前,就已經失傳。後來由那詢丹,厄丹幾人帶回宗門,說是在外探查一處遺跡之時,無意尋到。我丹泉宗的功法特殊,以丹問道。可是幾門大法,據說最多只能修持到神境層次,之後就再無法有進境。唯獨這門,乃是雲荒時代的祖師所創,可入聖境。故此師尊得到之後,是視入珍寶,只是沒能想到,修行之後,才發覺裡面有缺陷。因對幾位師弟太過信任,沒去防備。又在細查之後,感覺功法並無問題,就讓我等幾人一同修行。其實這完整的玄月木煌決,並沒有缺陷,應該是那幾人刻意而為的陷阱——」

宗守聽的入神,對丹泉宗的事情,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可與軒轅依人有關,就不能不專注。

「師尊說此時我丹泉宗損傷的元氣,甚至遠遠勝過凌雲。四成的丹藥供奉,比不上乾天山的庇護扶植。此外聽師尊的意思,是讓我廢棄這一身內息魂海,另擇一門功法重新修煉。只是他當初有九階的修為,也並不以玄月木煌決為根基,故此短短數年,修為就盡復舊觀。我卻是一開始,便是以這門功法築基入道。要再修行到這層次,只怕不容易。固此依人,是一直難以抉擇——」

話聲未落,就聽宗守一聲嗤笑:「重修?何用這麼麻煩?」

有些搖搖晃晃的,走到了軒轅依人面前。神情正兒八經的,摸了摸她的胸,在她在乳尖下方一點,然後一路向下勾畫著。

「你看,這裡到這裡——」

每至一處穴位所在,宗守都會用力按了按,直至腹下。

軒轅依人開始時面紅耳赤,忖道這裡還有人呢!弱水就在旁邊。

即便想要與她親熱,就不會換個地方。

漸漸就只覺宗守的手指過處,一股冰涼之意,驀地騰起。使輪脈之內。

特別的舒服,令她幾乎忍不住,當場呻吟出聲。又只覺那指尖,此時彷彿有股魔力,令她心神蕩漾。

就在接近最下方,有幽谷之時。宗守這才停住,然後低沉著聲音,帶著幾分誘惑的對軒轅依人說道:「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這玄月木煌決的缺陷,只有此法才能解決。娘子,不如你我就仙嘗試看看如何?此時正是良辰美景——」

軒轅依人眼神迷離,忖道孤陰不生,孤陽不長是什麼意思。

半晌之後,眼見這宗守打橫把她抱起,低頭向他吻來。才『啊』了一聲,想起來了,原來是要雙修。

心裡是千肯萬肯。卻立時掙扎的跳了下來,如兔子一般炮開。俏臉通紅道:「你休想!」

旋即又恐宗守傷心,再又加了一句:「你連幾日都等不得?」

說完之後,是再不敢回頭。匆匆跑回自己房間,匡噹一聲,把門重重關上。

惹得宗守是長聲大笑,心中微覺可惜。這仁義妞什麼都好,就只可恨被軒轅通教壞了。太看重傳統。不然今日,就可將之正法。

不過也就是這旬月時間,只需東臨諸多宗派,大半平滅。就可登基開國了,那時也是完婚之時。

他一向不喜繁文縟節,若只是開國,那就一切都從簡。可卻願意給軒轅依人一個,聲勢浩大的婚禮。

唔!結婚,這是個理由,似乎正可借此事,臨時加稅?君主結婚,臣民不正該送禮麼?

……

次日的凱旋儀式,使整個乾天山城,都歡騰了起來。街道兩邊,全都是歡呼人群。

兩萬精騎,則都是仰首挺胸,驕傲十足。騎著高頭大馬,護送著一行車隊,進入到了城中。

宗守卻是木著臉,掛著僵硬的微笑,一直如泥雕木塑般,坐在那緩緩而行玉輦之上。

好在車身四周,都籠罩著一層薄紗。使車外之人,看不到他那陰沉到快要滴出水的面色。

在旁陪著的軒轅依人與軒韻蘭,都知道緣由,捂著嘴偷偷發笑。

趙嫣然自然是免不了,是要幸災樂禍,往傷口裡撒鹽的,冷冷譏諷:「你這是自作自受,權柄讓於他人。此時想加稅,可沒那麼容易——」

就在半日之前,宗守臨時召集內閣,意欲借婚事與大典加稅。

結果內閣諸臣,是毫不猶豫的駁斥了回來。而參議殿裡,也是鬧翻天了,一片反對之聲。

使宗守是鬱悶無比,氣的直咬牙。虧他還以為自己,大勝之後,應該聲望滔天,可威服眾人來著。

結果便連他欽點的百餘名參議,也是反對。

孔瑤此時,卻是微微有些失神的,看著那薄紗之外。

可清晰望見,這些乾天子民,都是面泛紅光,是發自心底的,在歡呼雀躍著。眼眸之中,全是崇拜敬意。

心中茫然,這宗守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夠受其子民。如此愛戴?

此時聞言,也轉過頭,冷冷的看著,準備瞧宗守,到底是如何處置此事。

以臣挾君,這宗守幾個臣子,分明已是權柄過重,尾大不掉。

即便所言乃是正理,卻也太不將君王威儀,放在心上。

若是陛下他,必定是借大勝餘威,清晰朝中諸臣。至不濟,也需敲打一番,更換幾個內閣人選。

其實她一直便在奇怪,宗守為何要將這皇家權柄,輕授於他人。

在宗守這一代還好,聲威鼎盛,自能使臣民敬服。

可若是後世子孫無能,豈不會是被這什麼內閣參議,徹底架空?

宗守也是捏著拳頭,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將任博,還有那所有參議,都剝皮抽筋。

可半晌之後,卻又恢復了淡然:「我宗守一言九鼎,既然是孤制定的法規,授予他們的審征之權。那麼就絕不會自壞了規矩!此事作罷,不過這任博,實在可惱——」

嗯?

孔瑤微怔,看了過來。旋即就又微一搖頭,為人君之,信譽固然重要,有時候卻也需變通。

似這種情形,就該果決一些!

宗守此番讓步,就真是大權旁落了。這內閣與參議,只怕日後會愈發的膽大枉為。不將君主之命,放在眼中。

忽的心有所感,似乎宗守這一刻的氣運,又有了些許的變化。

使孔瑤一怔愕然,卻終究是遲疑著,不敢去看。一來是神魂間的傷勢未癒,運用那種秘法,實在太過吃力。二開是擔心自己,受不了這接連的打擊——

趙嫣然也是冷笑道:「若是我,誰敢有不服。那就一劍斬過去!看誰還敢不同意?你這人,婆婆媽媽的,實在忒不爽快!」

宗守笑而不語,倒是軒轅依人,欣慰笑道:「這樣才好,若是只為你我的婚事,而向子民加稅。依人必定不安。」

宗守『嘿』的一笑,已經在琢磨著,既然此路不通,那蓋如何去尋新的財源。

接著就只聽那玉輦之外,傳出一聲大喝。

「好!大丈夫,正該如此!庇一方之民,得萬眾敬戴!這樣的君王,才配為萬民之主,值得你我效力!」

宗守心中好奇,向外看了過去。只見身材豪雄的壯漢,正立在一片屋頂上,往這邊看。旁邊處,卻是一個清秀的青年文士,也是目光注目這玉輦。眼眸之內,此刻竟然滿含著詫異之色,正是若有所思。

這二人,氣質非同凡俗。即便是萬人之中,也如鶴立雞群。

不過這世上異人本就極多,宗守看了一眼,隱約有些熟悉,卻一時又想不起來。只知以前,確是沒有見過,當下也就沒去在意。

那邊孔瑤,此時卻微微蹙眉。感覺這玉輦之外,似乎有同道中人,正在望宗守之氣——

同樣張開了靈目,而後是孔瑤怔了怔,這是輔龍命格?

自己該不該提醒?

算了,她如今正恨宗守入骨,才懶得知會他。

第569章 師兄師弟

孔瑤遲疑之時,宗守又只聽是無數喧嘩聲,在耳旁響起。

「——是國君!真是國君在車上——」

「看這面相,當真是長的好。古人說什麼天生麗質,應該就是如此了,看起來比女人,還要俊俏些。」

「原來我們家君上,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十六歲的娃娃——」

「嗯,看起來比我家孩子還小些!」

宗守頓時大怒,這是什麼亂七八糟?這些人不該是讚譽議論他在上霄山的大勝麼?那可是接近聖地實力的第三靈府大宗!

還有即將一統東臨,自五陸分離之後,便連東臨雲陸立時上的幾個王朝,也沒能辦到過——

好在後面,就有人出言訓斥了。

「胡說什麼?這可是千百年難見的聖君!我東臨戰亂不休,這等樣的日子,以前可曾想過。」

「自然!亂世之人不如狗,似我乾天山這樣的興盛,不可想像。君上父子二代,都是少有的英主!」

「據說再需數日,那東邊最後幾座大城,也要被攻下邱庭柱與宗庭柱攻下來。切!這下可讓東面那些土包子沾了光!」

「我如今只求少幾個直轄——」

「正是!凡直轄之城,生有所依,老有所養。最近還聽說農稅全免。以前哪有這樣的好事?」

「可惜只是農稅,這商稅若是能免些就好了——」

宗守聽得是暗覺心慰,這才是他治下良民。不過免稅?你們就別想了!

僅僅須臾,又聽人議論著:「我們君上,什麼都好。就是太好色,這車子女子,居然坐了五六位。」

「可不是?據說連那中央雲陸的大商皇帝,對君上也無可奈何。乾脆把那姓孔的女子,嫁給君上為妃。這女人,開始還不情願。可半月之前,還不是被君上降服?據說還曾代君上統帥大軍征戰——」

孔瑤本來還能眼觀鼻鼻觀心,不去理會。此時卻是委屈的,把一雙秀手揪在了一處。

「嗯,我聽說這次,還帶回來一個尼姑。已經還俗了,不過以前似乎是淨土宗的人?」

「淨土宗?難道是清音靈境,宗守果然艷福不淺。居然能令清音靈境的女子還俗,這可真不凡?聽說那裡的女子,都個個美若天仙,可惜卻無都一心向佛。這青燈古佛,又有什麼好——」

淨音也不淡定了,連忙低頭,不斷口念著『元始古佛』與大清淨經。

早知如此,就不敢受趙嫣然的要挾,登上這玉輦。

趙嫣然是笑的打跌,不過後面就有人,議論到她。

「還有七靈宗的人,是這一代的首席弟子。這奼魔宗的女子,最擅床事與男女合修之術,也不知君上能否制的住?」

怔了一怔,趙嫣然目裡微現殺機。接著又一聲輕笑,轉而挑釁的看了宗守一眼。

宗守是脖子一縮,渾身一凜,向後面靠了靠。他對這女人,真沒什麼興趣。不過這一退,卻是令趙嫣然真正是惱羞成怒。

……

輦車緩緩而過,走入了另一條道陸之中。

屋頂之上,那青年秀士,卻依然神情呆愣,滿眼都是不可思議之色,口裡更喃喃自語。

「聖王之氣,聖王?怎麼可能?至清至純,至宏至偉,居然無一絲雜質——」

他旁邊的魁偉大漢,沒能聽清楚,濃眉一挑:「師弟,你方才說什麼?」

「沒什麼!」

青年秀士被他言語驚醒,忙搖了搖頭,自己方才看到的東西,只怕說出來旁人也是不信。

何況這種事情,實在是事關重大,放在心內不言於他人,才最是安全。

事涉天機,一個不慎,就可能禍及自身。

「只是發覺了一個熟人而已,孔家的那位小姐,你可見過?」

「孔瑤?」那魁偉大漢一笑:「聽說最近,這位孔家小姐。已經被那大商皇帝,嫁於此地國君為妃。其實她一介女子,嫁人相夫教子才好。在戰場上與男人一起廝殺,像什麼話?」

秀士一笑,知曉這師兄,一向看不起女子。

「其實方纔,我用了一張師傅賜下的天視符——」

「哦?」那魁偉大漢,這才神情鎮重了下來,含著詫異之色。

天視符據說能觀人氣運命格變化,不過他知這秀士手中,總共也不過才三張。

是師尊讓其選擇天命之主,而賜下之物。

居然在這裡,就用掉了一張。

難道師弟,是發覺這孔瑤,有什麼異常。

未待他問出,青年秀士,就已經是微微頷首:「我觀她命格,此時有如蒼鷹之翔。氣息銳烈難當,白光直衝鬥牛,聚萬千星辰,有如搖光之落——」

魁偉大漢再次皺了皺濃眉,也同樣滿眼的驚色:「怎會如此?」

因師尊之故,他知道這位大商國師,曾對此女,有過批語。

所是此女命格普通,治世之中,不過是一普通良將而已,用在邊疆一隅即可。

若是太過重用,氣運熾烈,反而是承受不住,必定要早早隕落。

他師尊與孔家上幾輩交好,又因孔家執掌大商司天監,也曾有觀察命格氣運的傳承秘術,覺得重玄真人是有意排斥,此言多半不實,故此特意去看過。

結果回來之後,一直是歎息不語。

後來聽說此女在北方,頗打過幾個勝仗。他喜好兵事,也分析過,也不過普普通通而已。以多擊少,任何一良將,都可勝的輕輕鬆鬆。

自信自己,在戰場上可輕易敗之。

可按自己以前,在師尊那裡看過的一些相書記敘。鷹翔之兆,分明是崛起之勢。白光沖天,必主兵戈。

聚萬千星辰,這是要執掌大軍。

而所謂搖光,這北斗第七星,其實還有別名,是破軍——

「可是師弟你看錯了?」

半信半疑的問著,卻見那青年秀士,忽然恍悟,輕聲笑道:「原來如此!此女為將時平平無奇,最多出色一些,卻是帥才。比不得你這等名將之資,卻是將將之人。大商朝中,那十幾萬軍權,都顯不出她的本事。重玄真人,還有我們師尊,只怕都走了眼了——」

魁偉大漢眨了眨眼,只覺是難以置信。將將之人?帥才?這女人,真有這麼大的本事?

心中不信,連師尊與重玄那等人物,都看不清楚。你這借助旁人天視符,才能窺人命機的傢伙,又怎麼能知?

那青年秀士,也無意糾纏此事,一定要這大漢相信才可。

非是事涉君主龍習,關係大勢變動。似孔瑤這樣,議論一番,也無太多不妥。不過,還是需得顧忌一二。

可惜這所有能觀氣運之道的人,都無法自觀。也變數極多,一處有變,則連鎖之下,處處生變,無法把握。

若然能夠,一張天視符照向自己,不就能知未來如何?趨吉避凶?

轉而望向這屋簷下方,那些還在歡呼之人。即便是那余玉輦,早已經離去消失,仍舊是興奮不已。紛紛議論著,不願離去。

而秀士的眸中,也現出了幾分深思之色。

「師兄,在你看來,這乾天山到底如何?」

「確實是國富民安,不對!是國強民富才是。此地之人,對其國君,是真心愛戴!」

那粗豪壯漢,是答的毫不猶豫。同樣是望著下方街道,只見那滿街之上,幾乎全是肌肉虯結的武人。甚至連女子,也頗有勇力,彪悍無比。其中大多數,都是穿著上好的錦綢衣裳。

「而且是武風極盛!此處招兵,必定戰力強絕於世。」

青年秀士微微頷首,注意力卻並不在此。

「這裡不禁兵,強弓大弩,人人可攜——」

壯漢微微愣神,仔細注目,果然如此。幾乎所有人,都是身帶著兵刃,弓弩也隨隨便便,都背負在身上,甚至不乏靈兵靈器。

他知曉大商朝,已經多年禁武,儘管是屢禁不絕。也知那邊,是禁止長兵弓弩。所有靈兵靈器,也需有特殊身份,才是佩戴珍藏。

這是為防範子民械鬥,以及地方豪強的舉措,乃是良政。也不知他這師弟,特意提及此事作甚?

那青年秀士,接著又說了一句:「此地也不禁言!」

「嗯?」

壯漢仍然是一頭霧水,確是如此不錯。若是換在中央雲陸,大商朝內。臣民敢出此不敬之言,這般議論,早就被衙役打散抓住,安一個大不敬之罪。

能否安然脫身,就看上面的心情,還有交納的銀子,夠不夠多。

不過這事,與他們何干?

青年秀士說完,卻不加解釋。轉而再問:「師兄的意思,是準備投效這乾天山?」

「不錯!師尊說我命格不對,若在中央雲陸,必然身死。反而在邊地,可能成就一番功業。我叔父任博,此時正在這乾天為相,正好投靠。至少此處,是政通人和,那位少年君主,固然行事有些荒唐,可其治下,卻是漸漸強盛,子民安泰。對部屬聽說也極其寬和,賞罰分明!」

說到此處,壯漢也自嘲一笑:「至少這裡。沒有橫徵暴斂,沒有我任天行看不慣的事情。也就懶得去其他地方,受那腌臢氣了。」

青年秀士頓時微笑頷首:「正好!我也想在這留下看看!」

壯漢頓時詫異,忖道這師弟,不是早已相中了中央雲陸的幾人麼?

第570章 天狐皇族

皇京城,元辰皇帝正是凝眉不展,打量著眼前的輿圖。他用過四個年號,最後一個,便是元辰。

本名為殷御,不過在民間,是不能直呼其名,只能以年號稱之。

而那張圖中,正是整個雲界,五陸十二島的模樣。

此時在東面,那座雲陸,已經徹底變成了紅色。

「這龍象山城也破了?」

雖是問著話,可這殿內卻一時無人回答。無論是內侍少監高若,還是重玄真人,都不知此時那東臨雲陸的具體情形。

殷御也沒怎麼在意,這從東面來的信符,只有他一人看過,只是下意識的說出此言。

唏噓了一聲,殷御目光瞇起,滿含著感概之色:「龍象山城一落,東臨算是徹底落入那小兒之手。可歎此子,才不過加冠之齡,繼位還不到四年時間。若我殷御,能有此麟兒,那麼死後必定可以無憂。大商國運,仍將鼎盛——」

語氣間,是說不出的艷羨。不過隨即,那殷御就話鋒一轉,透著些許冷意。

「那賜婚的國書,那乾天山宗守,到底受了沒有?」

高若這才微微俯身道:「國書已經遞交,乾天山似無拒絕之意。」

「哼!怕是求之不得!」

殷御一聲輕哂,透著譏諷之意:「這宗守居然把主意,打到朕愛將頭上。毀我良將,當真可恨——」

東臨傳出那些謠言,他即便明知多半是假,也無可奈何。

即便孔瑤回來,估計在軍中,也占不住腳跟,倒不如不回來的為好。

「陛下手中,良將千員,不差這孔瑤一個!」

說話之人,卻是太尉,坐在一旁椅上,正微搖著頭:「這孔瑤每次出征,必定是穩而又穩,勞師廢餉。雖是良將,卻不算出眾。究竟是女子之身,無有男子的果決剛毅。而且,也太過美貌了些。臣倒是覺得,這乾天妖王既然好色,倒是一件好事。至少此子,還有著破綻。色乃刮骨鋼刀,使英雄心志消磨。此子如今是不錯,只是這日後,時間還長著——」

殷御卻眉頭輕蹙,東臨遠在雲界之東。隔著萬餘裡的雲海。那宗守除非是意圖侵入東臨雲陸,否則此子未來無論會變成怎樣,都與大商無什麼關係。

可自他在那賜婚國書上,按下大印之後。就總是時不時的,感覺一陣心悸,似乎是惶恐不安,做了什麼天大錯事一般。

尤以今日為最,連續半日,都無法定下心神。

可細思緣故,卻渾然無法知其因由。

接著就只見那重玄真人,也是微微頷首:「陛下確不用在意!我觀此女命格平平無奇,注定了是早早夭亡之命。近來此女更眉帶凶兆,其命主衰,又含金白之氣,一生必定殺伐極盛。更似有一絲氣數,與我大商相連。有此女在,必定牽連我大商,使國祚衰減,非是良臣之選。倒是那孔家,還需安撫才是——」

殷御眉頭一挑,這才安心下來。既是如此,這孔瑤……

「孔家?朕昔年登基之時,欠了他們一個人情。曾經承諾,在位之時,必讓其族中一人執掌軍權。先前觀其一族,也只一個孔瑤堪用。卻反過來怨朕,不用其族中那幾個嫡子,反而提拔一個女孩。哼,當真是不知進退!罷了!他們要,那就給他們便是——」

冷笑著說完,殷御旋即又漫不經心的再問:「那麼那乾天山,可曾答應了出兵之事?」

說話之時,殷御卻在看著輿圖中,那東臨與中央雲陸之間。

就在靠近中央雲陸的所在,正有一個小小的黑點。

高若這次,卻是答的更恭謹:「乾天山還未有答覆,不過也未明確拒絕。我聽說理藩院,已經在想辦法,請五絕山莊與浩玄宗,出面勸說。據說此二宗,都與宗守交好。此事干涉我乾天山的存亡,料來那位乾天山妖王,不會如此不智!此時乾天山諸般推托,無非是想要從我大商,多要些好處。」

聽到最後一句,殷御一笑,顯是滿意之極。在他料來,情形也是如此。

接著神情,卻又微微陰沉,他極厭宗派,都是無君無父。浩玄宗稍稍好些,可若遇生死存亡之事,又或大商壓迫過份。卻多半也與其他諸宗一般,是一丘之貉。

然而這世間的事就是如此,明明心厭,可有時候,卻不能不用。

才思及此處,殷御忽的卻再次皺眉,這心悸之感,並未因重玄的話而安心,是愈發的嚴重了。

而重玄真人,也忽然站起。眼神之內,全是不解驚色。

似乎同時間,有什麼不好的大事發聲。似乎是來自東面,又似乎是源自國都京城之內,令人難辨方位。

風水相學便是如此,哪怕是修為成就如他。也無法準確的判斷。

……

幾乎同一時間,雲界之外,某處時空裂隙之內。

一個容顏秀麗的年輕人,正在靈河之內,迅速穿梭。不久之後,更是直接破開了空間壁障。在狂暴的時空間隙之內踏步,不過須臾,就尋到一個彷彿宮殿,也好似大船一般的所在。

位在這空間疊層之中,目視不見。可當年輕人,踏入到這個空間位標之時,就已經是了。

行走在裝飾豪奢的船上,沿途有數百身著靈器的甲士,在他經過之時,紛紛半跪行禮。

此刻若有東臨雲陸的修士在,必定可發覺,這船上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僕人,是四階先天。

而所有穿著靈甲的戰士,都是六階以上,也就是所謂的六階道兵。而且無一例外,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狐族的特徵。

年輕人卻習以為常般,毫不在意。一路步入到下層,推開了一扇殿門。

此處與這大船的別處不同,唯有此地,無有任何雕飾,也沒什麼奢華用具,透著股淡雅清淨的味道。

而方一推開門,這年輕人就聽裡面一個聲音響起。

「可是莫飛?」

那聲音蒼老,更卻有著遠超常人的穿透力,宛如長針,直刺心底。

年輕人,也立時躬身一禮:「正是雪莫飛!」

殿門之後,是漆黑一片,哪怕以雪莫飛的境界修為,也無法看清內中的情形。卻依然是恭謹異常,眼神中含著幾分敬畏。

「貿貿然就去窺探那宗守,你好大的膽子。」

果然隨後,就是一聲訓斥:「若非是方才本座警醒,即使用那幻心境遮掩,此時你怕早被那宗守察覺,是必欲壞了本座大事才肯干休?」

雪莫飛不敢辯解,默默不言。他只是想知道,擊殺雪莫言,又幼年登位,創下這偌大基業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而已。

「那麼你這次去,可有所得?」

「有!」雪莫飛拜服在地:「臣在乾天山,觀此城諸族,莫不是對那人心悅誠服。甚至那人族,亦是對其愛戴有加。宗氏嫡脈,已經被誅殺殆盡。剩下的一些倖存之人,也盡數被其折服。那血雲鐵騎,更是戰力強絕。我雪氏一族,怕是來晚了些時日。想要自宗氏手中奪回王權,只怕不易——」

「這麼說來,那宗守是無隙可乘?」

那聲音說著,帶著分明怒意,意念有如狂濤,自這房內深處,潮湧了出來。

雪莫飛卻神情不邊,微一搖頭:「對旁人而言,確是無隙可乘!可對我雪氏而言,卻非是如此。此人畢竟還是天狐血脈,只能從血脈上著手。若方法得當,或可使這宗守,反為我族所用。不過此子,兼具焚空之血,卻先需解決才可,否則我雪氏天狐之血,恐怕無法成功壓服!」

「從血脈著手?依你之意,這是欲令我自減壽元?」

語音淡淡,卻帶著詰問之意。雪莫飛不敢辯解,只能更是恭敬的,在地板上俯身匍匐。

好在那聲音,也轉為緩和:「罷了!七尾之血,原本也只有九尾才能壓服。我雪氏若能重歸雲界,本座自減五百壽元,又有何妨?這宗氏,估計是自以為將乾天,經營的如鐵桶一般。看來終是要他們知曉,為何只有我雪氏,才是天狐皇族!」

雪莫飛頓時直起身,眸子裡喜意微閃,旋即就又再次蹙眉,仍舊憂愁:「可是臣擔憂的是那龍影敖坤!這宗守一身實力,也是強絕。靈境修士不能入雲界,那就奈何他不得。還有那血雲騎,亦非同小可。甚至能力抗神霄,使其隕落——」

可那聲音,卻是冷然輕哂,帶著不屑:「龍影敖坤?有何懼之?此二人多的是辦法牽制。你不是擔心那宗守身上的焚空之血麼?不用在意。見識究竟還是太淺,以吾觀之,此事才是那宗守身上,最致命的破綻。若非還顧忌血雲騎,我雪家的精銳道兵,還未全至。早就奪了這乾天山!」

言語之間,是滿含著自負之意。

……

乾天山巔的含煙宮,寬敞的崇政殿中,宗守『哈』的一聲,在一方玉質的大印之上噴了一口氣。然後猛地向下一蓋,立時一個鮮紅的印痕,就躍然於這明黃錦帛之上。

第571章 這是聖君

這是他新刻的印璽,為即將到來的開國登基大典而準備。總共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沒什麼新意,不過既然歷代君王皇朝都是如此。宗守也就只能隨俗,懶得去特意創新。

只麾下那行小子,有些不同——寫著乾天國主之印,這六個篆文。

再看那絹帛,也是百年龍蠶絲製成,染料亦是名貴之極。

按照任博他們那些臣子的說法,是不能再用獸皮了。普通的紙張,也同樣不行。

既然已經是一方大國,那麼就應該有大國的氣派。有些錢財,是不能省的。

而那帛的字,卻更是使宗守心臟一陣陣抽緊。其他的不用去看,只那八千二百萬四階獸晶的數目,就讓人是心驚肉跳。

這是宗守自己制定,對這次陣亡將卒的撫恤,以及大勝之後,對諸軍的賞賜。

此戰雖是完勝,東臨雲陸幾乎所有稍大一些的勢力,都被撲面。

不過也並非完美,就在他率所有精銳騎軍,趕往那上霄山下之時。

乾天三百六十個軍鎮,加上玄山城幾十萬精銳,苦苦抵擋千城盟的猛攻,損傷也足足達到三十萬人。

仔細一計算,加上支持三百餘萬大軍四處征討的消耗,還有隨後的擴軍。數目大到幾乎將乾天國庫,徹底消耗一空的地步。

甚至還需從他錢袋子裡,掏出一部分預期的收入來貼補。

心痛無比,不願再看。宗守匆忙把手中的絹帛一卷,丟到了書案一角。

又連續深呼了一口氣,這才使心境稍稍平復了下來,不過依然還是糾結無比。

就在這書案對面,任博是老神在在的站著。此時見狀,不禁是暗暗好笑。

把那詔書拿到手中,張開之後一看,卻是眼現驚色:「殿下真好大方!八千二百萬四階獸晶,一個最普通的甲士,這次也能收穫不菲。不過這筆錢,國庫之中,現在卻拿不出來。」

宗守揮了揮手,沒好氣道:「不足的部分,可由內庫暫借。不過日後卻需還我,這次是每月二成的利息。」

那任博這次,卻沒在利息的多少上反駁糾纏,而是異樣的看著宗守:「臣原以為殿下加稅不成,那麼這賞賜,必定會能減便減才是——」

宗守嘿然冷笑,心想我宗守雖是不怎麼通治國之道,可籠絡軍心還是會的。

這個時候,哪怕他再怎麼心疼,這筆錢也必須拿出來。

靈潮才剛剛開始,乾天山還遠不到馬放南山之時。

「那就依君上之命便是!」

任博一笑,俯身一禮,算是接過了旨意。接著又問:「那麼大商聯軍之請,君上準備作何打算?」

宗守蹙了蹙眉,本欲分出力量,征伐外界。可這件事,卻也不能不管。

那處時空裂隙,其實更靠近中央雲陸。只是乾天,也脫不開責任。

隨後一聲歎息,凌雲宗勢力大衰,乾天諸宗逃的逃,滅的滅。【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這種事情,乾天山終需承擔下來。眼下也只能從大商那裡,多要些好處了。

「五百個軍鎮之外,再擴增二十萬精騎!」

好在乾天一統,只需壓迫諸城裁兵。等到東臨徹底平定之後,負擔就輕了。

不過全無戰事也不好,那處地方,正可用來練兵。

靈潮之前,他準備一步步將乾天山所有軍鎮,都換成以玄武師為主。

此外至少,要有十萬四階強者,組成的精銳。

這麼一想,更需征伐外界,掠奪資源才可。

任博點了點頭,知曉這擴充精騎,就是為應對此事。

接著又看向這四周:「那麼這宮殿,可需擴充再建?」

乾天山巔的含煙宮,說是宮殿,其實東臨一些大城的城主府,都比這裡強上數倍。

是建於宗未然年代,是乾天山城建城不久之後完成。以前還好,如今對比乾天山在雲界的地位,只能以簡陋稱之。

宗守聞言頓時意動,他也覺這宮殿,太過簡樸了。

他平生只兩樣追求,一個是追求武道之極,另一個就是定要過上好日子,乃是『前世』談秋時,幼時孤苦後的願望,幾乎可說是執念了。

可仔細想想,宗守又不免唉聲歎氣,不是不想修,而是口袋裡面實在沒錢。即便有,也是捨不得,需得先用在宙書上。

「不用!這含煙宮還能用,等過兩年再說。」

任博卻感動莫名,俯身一禮:「君上英明!大戰之後,正需愛惜民力,修養生息。君上賞罰分明,更行事有度。可笑先前君上加稅時,臣還在擔心。此時才知,任博是杞人憂天。今日臣代乾天子民,謝過君上!有君如此,我乾天國勢,何愁不盛?」

聲音裡,竟含著幾分哽咽。

宗守頓時是張大了嘴巴,滿臉的錯愕。直到任博離去,也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搖了搖頭,宗守也起身往殿後行去。只見這後院廊下,一個白衣少女,正靜靜在月下立著,仰頭看著天空。

周圍雖有侍衛,卻無人來管他。

宗守皺了皺眉,忖道這仰望星空的姿勢,倒是挺流行的。不過這個地方,應該是可以聽到殿中所言。

好在他與任博今日議論的,並非是什麼緊要之事。不過這裡的侍衛,看來是需敲打管教一番了。

卻見那孔瑤從天際收回了視線,看了過來。眸中目光,依然是死灰一片。不過此時,卻又含著幾分莫名之色。

「這就是聖君——」

低聲呢喃,有自問,有不信,有釋然,各種心情夾含在一處。

而後孔瑤,又是神情呆愣愣的,往一旁的房間走。臨到離開之時,又轉過頭:「乾天城中,如今有奇人暗伏。君上若有意,可以遣人探查。若能得其之助,或者大業可期——」

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說出這句話。說完之後,也是懵懵懂懂的走了。

宗守一頭霧水,不過也只稍稍愕然,就再未去理會。

什麼聖君?什麼奇人?

這孔瑤難道是被打擊太過,有些瘋癲了?

這可不妙,自己想要的是能統帥千兵萬馬的帥才,而非是一個神智失常的女子,瘋子有趙嫣然一個就夠了。看來還是需得讓軒轅依人與軒韻蘭,去勸慰一二才是。

既然被俺搶過來了,那就由不得你。

回至自己室內,隨著宗守心念一動,身周的時間流速,就開始微微放緩。

而宗守也探手一招,把那宙極命世書取出。

此時他已將第二頁翻開,又消耗了數十年的壽元。

不過收穫也是不菲,除了對時間基礎層面的一些現象法則,更是了然之外。已經開始在嘗試掌握,加速時間的神通。

以前的宗守,能夠無意中,在劍出之時,將時間加速五倍,卻不知所以然。

而如今的他,不但能夠自如使用處一倍兩倍的時間增速,更知曉的原理,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辦到。

可越是研究,越是感覺迷惑。前世時的那個虛擬幻境,又到底是如何做到時間加速的?

原本以為,是思維加速後的結果。可此時他修為越高,對天地大道理解的越多,越覺是不可能。

不過此事,只是旁枝末節。萬載後的事,也與他無關,就懶得去糾結。

而今日選擇用宙術,來加速時間,宗守卻是為的研習劍術。

上霄山之戰,使他在劍道之上,有無數的領悟,正需時間將之消化。

故此明知這『宙書』雖是個吞金的無底洞,宗守卻也毫不猶豫的用了。

只因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光——

就這麼立在房中,宗守拿起劍,就是驀地一個平刺、而後是收回,再刺!

動作平平無奇,也未帶任何的內息罡氣。可每時每刻,宗守輪脈裡的內息氣勁乃至魂力氣血,都在不斷湧動著、嘗試著各種各樣的路線,尋覓出最佳的出劍之法。

依稀正是那日虛空,在龍影面前,刺出的那一劍。

是元一劍之太初——

同樣有對應,陽為太初,陰為終末。

元一劍本該是只有一劍,也只需一劍。可隨著這時日推移,宗守只能無奈的,將陰劍,陽劍,黑劍,白劍這些劍式,都各自獨立。

越是浸淫此道,越覺自己當處,欲合百家劍意為一的想法,是何等自大。

他合的不止是劍術,還有大道天規!

而用宙書加速來修行,已經是第四十五日。前二十日,宗守都在研究那宙極命世書的第二頁,鞏固自己的靈法修為。

二十日之後,宗守就在嘗試著,把那太初之意,融入到自己劍意之中。

進展奇快,卻始終是不如那一日,在神霄與龍影先後壓迫下,自己刺出的那一劍。

那個時候,明明感覺,自己已可突破到劍意『魄』境的巔峰。是只差臨門一腳,就可突破——

可是自己此刻,二十餘口的苦練,不斷的完善,不斷雕琢這一劍式,可依然是不得其門而入。

果然是修為仍舊太低之故?

拋棄了雜念,宗守無思無想,不斷簡練的改善著內息與氣息循環,不斷的觀想太初。使手中劍,漸漸響起了風雷之聲。

直到數日之後,才終於停下。再過一日,就是他與軒轅依人大婚之時。

第572章 依人初夜

把所有的私財,都全數在宙書中揮霍用完的第二日。宗守整個人,就開始如人形木偶一般,任人擺佈起來。

沐浴更衣,然後穿著這大紅衣袍。被人領著到城外接親。而後又是夫婦一同登上天壇祭天,一為禱告乾天正式開國之事,二是為告訴老天爺,他與軒轅依人結婚了。

古時的雲界,視國君皇帝為龍,諸侯為蛟,乃是秉承天命,是上天之子。

所以歷代國君,都需視『天』為『父』。所以兒子結婚這種大事,是必須告訴老天的。

整個禮節,都是繁瑣之至。禮部的人,還寫了一卷用詞晦澀無比的禱詞。洋洋灑灑,長達萬字。還不准由別人代勞,必須自己來念。

宗守儘管此時已經轉成了陰陽撼世真勁,體內雙脈間的衝突,已經好轉,體力充沛了不少,卻也被折騰的半死不活。

不過當禮成之時,那些新近之臣還好,只是單純的興奮。可所有乾天山的老臣,卻都是兩眼含淚,又是悲愴,又是歡喜。

軒轅通也在哭,刀刻般的臉頰上佈滿淚痕,也不知是在高興還是傷心。

又不時怒瞪宗守,似是欲警告他,若是敢慢待他女兒,小心他軒轅通與你拚命!

最後是接受群臣參拜,等到所有事情了結,已是到了晚間子時。

這還算好,乾天新立,在許多人眼裡,都是蠻夷之國,沒那麼多規矩。

若是換在大商,必定要幾日幾夜才可。

宗守神情懨懨的,可一等到所有禮儀結束,眾人漸漸散去。這心裡面,就驟然興奮了起來。

心情暢快,恨不得大笑數聲。大搖大擺的回到自己寢殿,走入了門內。就只見軒轅依人,正慌慌張張的,把一本書藏到床墊下面,又匆忙把頭巾戴好。

宗守眼尖,只斜斜的一掃,便知那是一本道家的雙修之術。

這本書他也看過,不算太高深,不過對雙修之法的利弊,還有通常的形式,卻是闡述的極其明白。

此外還附有各種樣的圖,出自名家之手。各種樣的姿勢,人物惟肖惟妙,盡皆美貌。細節處也無不詳實,令人眼界大開。

故此此書流傳極廣,即便在資訊發達的後世。也有許多人會購買此書。至於到底是研究,是珍藏,還是別的什麼,宗守就不知了。

唇角頓時微挑,宗守大步走了過去。隨手揮了揮袖,把那侍女全都趕出去,而後笑道:「娘子,這蓋頭戴反了!」

軒轅依人立時『啊』的一聲驚呼,連忙把頭頂上的大紅錦緞拿下來看,而後是立時大怒:「宗守你這大騙子!」

當話出之時,才發覺自己沒那麼緊張了。接著卻只見宗守,正在那邊笑嘻嘻的斟酒。

軒轅依人雙頰又是霞飛一片,心道這是要吃交杯酒了麼?

果然是交杯酒,二人手臂交纏著對飲完。卻見宗守又含了一口酒,直接便親了過來。

軒轅依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宗守一個纏綿深吻,然後腦袋裡就是稀里糊塗。

唇舌交纏,使整個殿內,都充滿著淫靡氣息。

任由宗守擺佈,不知不覺的,被宗守剝了個精光,露出雪白的身軀。先是胸前一雙玉兔被蹂躪,而後那只討厭的手,就又伸向了她的胯下。

頓時一陣陣電擊般的快感,直衝心頭。

腦子裡暈暈迷迷的想著,這可怎麼辦才好?

她看過所有的雙修之術,都是心無所向,神無所聚,氣無所出。要發乎於情,卻不為情困。要有肉慾,卻不能情動,為肉慾所迷。

自己這般,哪裡能夠辦到?依人啊依人,原來你骨子裡,是這麼淫蕩的女人?

忽然一驚,對了!還有那面白綾。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見一張白綾,已經擺在了身下。

然後下身處,就彷彿是被穿刺了一般。

開始時,是劇痛無比。宗守動作,這時卻又轉為輕柔,一邊溫言細語的安慰,一邊親吻愛撫。

不過片刻,那痛楚就又徹底退去,代之而起的是腹下處,那無比充實之感。似乎整個人,都被填滿了。

軒轅依人這時才忽然一驚,張開了眼,滿目的迷惑:「阿守,你不是要雙修麼?」

處子精元,在所有雙修術中,地位都極其重要。對男女雙方,都是大補。

宗守聞言卻嘿嘿一笑,刮了刮她的瑤鼻:「你我間的第一次,若是用在雙修上,豈不好生無趣?」

軒轅依人頓時一怔,旋即就是心裡宛如是被抹了蜜糖一般的甜蜜。伸出手把宗守緊緊抱住,也徹底丟開了那什麼陰陽調和,補精養氣,不洩為先之類的口訣。此刻是恨不得二人合為一體,不願分離。

宗守的動作,也驀地加快。初時還只覺微痛,之後二人間的氣息,就漸漸是火熱無比,體內全是令人陣陣顫慄的電流。

纏綿衝刺,也不知過了多久。宗守身軀,忽然一震,『誒』的發出了一聲驚咦。

並未刻意,卻只覺自己體內的氣息,自發的湧動了起來。抽取著從軒轅依人體內洩出的元陰之氣。在九條輪脈中稍作循環,就又帶著他的元陽氣息,重新從二人結合處,反饋而回。

二人之間的內息,就彷彿是搭建起了一條橋樑,水乳交融。也使軒轅依人的玄月木煌決,開始了變化。

借助他的撼世陰陽勁,調和五行,孤陰不生,孤陽不長。有陽氣滋陽,依人體內的元陰,明顯開始茁壯了起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宗守一陣訝然,也不知這是因自己的撼世陰陽勁,與眾不同。還是因其他緣故。

或者這雙修之法,本就不該刻意而為,似二人這樣,反而更合天道——

也沒怎麼去細想,宗守就將這一切,全數拋開。

此時此刻,他只願享受快樂,感受身下這女孩的一切。只覺任何的雜念,都是對這份心情的褻瀆。

……

次日清晨,宗守是神清氣爽的,站在自己的寢殿之外,沐浴著初塵陽光。

只覺自己身軀,從沒這麼好過。精力充沛無比,體力十足。

感覺此刻的自己,可以在戰場上,與人廝殺三日三夜,都不會疲憊。

重要的是自己體內,兩條輪脈間的衝突,是令他吃驚的平靜。

若是不運用內息的時候,根本就無一絲一毫的不諧。

本來體內,那持續不絕,時時刻刻有如白刃加身般的痛苦,也徹底的消失。

反而是令宗守,感覺極不適應。

存神內感,宗守的臉上,笑意是益發的明顯。

他此刻輪脈裡的內息,才可算是真正完整的撼世陰陽勁。一陰一陽,在螺旋經脈的循環流動,互相滋長,生生不息。

恰好此時,旁邊的榕樹上,一點露水落下,滴在他身前。

宗守一指點出,眼眸可清晰望見。這滴露水,就在片刻之間,不斷的震盪粉碎,化為精純靈能。又不斷的還原,由水系靈力凝聚成水滴。

一息之後,依然是如常落下。卻又有誰人能知,這滴露水,就在那一息之間,被粉碎了千百餘次,也同樣被還原了千百餘次!

「九成!」

僅僅只這霎那,宗守就已知自己昨夜,受益是何等之巨。

以往的他,雖具雙脈。內息之強,是旁人兩倍有多。可最多就只可調用七成,而且最多只有兩三個時辰的時間。

可此時引入了軒轅依人的元陰精氣,調和陰陽。卻可以動用九成之力,甚至與人奮戰一日,都不用擔心體內的雙脈衝突。

如此一來,靈境之前,當再無阻礙!只需突破,最後那一層天人之障。

自然,若是在突破靈境之前。能夠吸收一頭水系神獸的本命印記,那是最好不過。

宗守驀地一握拳,接著就又只覺是無奈。

雖是得了元陰滋養,他的撼世真勁,終是有了根基,不過份量卻還是少了些。

只能維持到靈境之後,要想再進一步。就需更多。

可惜昨日一夜耕耘,所得也不及最開始時的千分之一。

怪不的雙修之術,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到的元陰元陽。

親身體會,果然是差距巨大。

看來要想再進一步,日後就必須更加努力才可!

轉過身,宗守就見一行侍女,正端著臉盆與洗漱之物,從房裡面出來。

望見宗守之後,都是臉上潮紅一片,羞澀中更帶著幾分驚詫。

宗守嘿嘿一笑,是得意無比。心知肚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昨日一夜間,都幾乎未曾停過。也不知是因自己,太久不知肉味而興奮,還是撼世陰陽勁本能的渴求。

不過也因軒轅依人,本身乃是習武之人。看似體弱,卻身軀強健。只差半步就可入七階,他才敢這般胡來。

換作普通女子,被他這般征伐,早就承受不住了。

而待得宗守步入殿中時,只見軒轅依人,已然醒來。身上已穿著衣物,卻是渾身無力的依在床沿。

看見宗守,頓時是杏眼一瞪,帶著幾分怨意,幾分歡喜,幾分懼怕,又含著些羞惱。

一想起昨日,就覺是沒臉見人。沉迷在肉慾之中,幾乎無法自拔。

第573章 陰龍谷現

被這質問怨懟的眼神看著,哪怕宗守臉皮早厚如城牆,此時也微覺尷尬,忙笑問道:「可以看看,你那玄月木煌決如何了——」

軒轅依人,這才神情一凝,肅然觀照體內。

其實不用去看,就已經能知曉。自己身體中的那些旺熱火力,此時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時內視,更覺驚喜萬分。她仍可操縱那煌焰之力,不過五行,卻已經初步平衡了下來。

「感覺好了很多呢!」

軒轅依人睜開眼,眼神感慨:「修為倒是倒退了一些,不過更精純了。功法也再無不暢之處。感覺只需再有數日,依人就可以進入七階!」

以往的她,即便到了七階這道門檻前,她也不敢輕易踏入進去。

一旦到那時,只憑宗守給她的寒靈玄意丹方,可就壓制不住。

而現在,別說是七階,即便衝擊靈境,也無問題。

而真氣之精純,更是遠超她以前。

不過——

「似乎功決還有些缺陷,輪脈之內,仍有諸多淤積之處——」

「正常!只是一夜之功,自然不可能全數解決,能做到這地步已是不錯了。所以娘子啊,你我以後才更需努力才行——」

這句話說出,宗守就覺太露骨了,恐怕會把軒轅依人嚇到。連忙改口:「依人可覺疲累?其實今日再睡一睡也無妨的!」

軒轅依人頓時意動,只因昨日真是被宗守折騰慘了。

只覺身心俱疲,兩隻腿也在發軟。一個晚上,等同與死敵激鬥數日。

即便這時,意念裡也是迷迷糊糊,想不清事情。

「可是今日按古禮,不是該接受群臣參拜才對?」

宗守的眼,此時已經笑成了月牙:「什麼群臣參拜?嗯哼,沒事!我乾天山,從沒這規矩。今日夫君陪你——」

記得任博與禮部的幾個官員,確實有過安排。今日早朝時群臣陛見,王后一一接受完臣屬獻上的禮物,才算完禮。

若是以前東臨雲陸的規矩,還需將那張白綾展示給大家看,讓宗守大搖其頭。

好在現在乾天稱國建制了,這種蠻族陋俗,自然是要廢除的。

此外還要向父母敬茶敬酒,只是此時他父母都不在,這個禮規自然也免了。

不過規矩禮儀什麼的,他宗守才不在意。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他本就不理政事,今日繼續與愛妻大被同眠,料來也是無妨。

軒轅依人卻是半信半疑,正猶豫之時,就聽殿門外一聲清脆的驚呼:「少主,你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宗守吃了一驚,連忙轉頭看。果然幾條狐尾,不知何時從身後伸展出來。總共已有七條之巨,在後面搖啊搖。

連忙將之收起,心中一邊暗暗奇怪,怎麼這狐尾無緣無故的跑出來?不受控制,一邊看向門口。

就見初雪與弱水二人,正從外走入。

而軒轅依人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俏臉通紅一片。再不敢與宗守呆在一起,御起劍『刷』的一聲,就飛出了這寢殿,遠遠的逃離。

宗守不由無語,暗道可惜。然後又狠狠的瞪了那雪兒一眼,讓初雪是莫名其妙。

自己沒說錯,少主的狐狸尾巴,真是露出來了——

……

結果第二日的早朝,還是正常完成。不過從頭至尾,軒轅依人都沒敢看他一眼。

而所有群臣,看宗守的視線。怪異中帶著幾分敬佩,顯然是昨日夜間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也使軒轅依人,愈發的感覺沒臉見人。禮儀一完,就跑回到丹室裡面,說是要閉關十日,準備重制靈螈血精丹。此時敖坤已經將他的龍血,當成二人大婚的禮物送至。

軒轅依人重煉此丹,雖是躲避宗守的借口,卻也勉強說得過去。

而這日群臣陛見之後,也是雷動與金不悔二人,告辭之時。

宗守倒沒什麼依依不捨的情緒,似他們這樣的修者,都壽命千年以上。以後有的時間相聚,不在這一時。

不過宗守卻也仍將二人,送出了乾天山的城外。

「當日你我相見時,何曾想過。三年之後的你,會有這般的風光。開創一國,此界之內,近乎無敵。還記得我那叔父,現在每次想起,就在後悔。當時在宗主面前,該更堅持些才是——」

宗守本以為二人離去之前,必定會提鎮守那處空間裂隙之事。

結果無論雷動還是金不悔,都是一字未言。只前者有些感慨,旋即又語氣恨恨道:「不過前日之仇,我雷動日後必當回報!宗守你等著——」

一想起那天,雷動就覺憤恨。這宗守不但生生的把他灌醉,連他醉迷糊後跌下乾天山也不管,幸虧身子骨結實,才沒有摔壞了。

不過卻也出了一個大醜,這次回去,定要被那若濤笑話。

自己妄自號稱嗜酒,千杯不醉酒結果卻被人毫無意念的灌趴下,顏面何存?

以往的時候,一向只有他雷動灌別人的份,何時被人灌回來過?

正說著話,卻見宗守面色凝然,看向北面某個方位,眼神也是若有所思。

雷動與金不悔對視了一眼,也都顯出愕然之色。

僅僅片刻,亦有所覺。

「這個方向,是陰龍谷?難道是這雲荒古跡,已經出世了?」

稍稍判斷了一番方位,雷動旋即就又覺奇怪。陰龍谷出世,對乾天山而言,應當是好事才對。

此時東臨一統,所有與凌雲宗親近的宗派,都已經被驅逐。

有血雲騎為後盾,這陰龍谷,等於是宗守囊中之物一般,何用發愁。

宗守則默默頷首,心中卻是千百個念頭,不斷的閃現。

陰龍谷出世,他並不在乎。裡面的東西,也早就被他視為私有之物。

特別是此刻,正缺錢之時。

雖說有宗未然收刮在前,可正因看到了宙極命世書,宗守才覺期待萬分。

與這本書聯繫在一起,想必這遺跡,定有什麼不同尋常處。

可此時他最在意的,卻是這陰龍谷出世的時間。足足比他的記憶,提前了整整三個月——

按照後世那些典籍中的記載,這陰龍谷出世的時間,是該在元辰二十九年的冬末才是。

是自己記憶有錯,還是真實的歷史,本就該如此?

又仰或——是別的什麼緣故?

這陰龍谷如此,那麼那屍魔山了?會不會也有變化?

金不悔初時神情還是平常,可在片刻之後,卻也眼含異色:「這氣息,好強!難道是那條陰龍?不對——」

就在方纔那一霎那,一股浩瀚滂湃的力量,忽然從東臨雲陸的上空,橫掃而過。

雖是相距數千里地,也仍清晰可覺。甚至體內真力,自發的催運抵抗。

宗守也是挑了挑眉,這氣息,似乎不弱於當初的神霄。

「且過去看看!」

話音一落,就已經是踏空而起。朝那處方向,急遁而去。

三千里之地,全力不惜耗費法力的急趕,也不過半日就已經抵達。

金不悔的修為最差,只有七階,不過有宗守與雷動二人相助,卻也能勉強跟上。

片刻之後,一個黑雲籠罩的深谷,就已經現於三人視界之中。

方圓七百餘里,說是一個峽谷,倒不如說是一個環形山。

宗守在邊緣處落下,而後就定定的,看著這黑霧深處。

這霧內陰力畢集,比之那邪靈溝,還要濃郁上數被。

一如那沉淪雲海一般,靈識無法探入分毫。

「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不過靈界之內,只有這樣的地方,才可能蘊養出陰龍——」

雷動眉頭微凝,露出深思之色。

而宗守亦是微微頷首,此地不止是死了不少人。而且應該多是高階修士,才有濃郁的陰曆怨煞。

據他所知,那頭陰龍,應該是早已經到了靈境層次。

按說這境界,已經是不容於雲界才是。不過此獸一直未曾出世,而這陰龍谷,其實是也等同是靈府聖地一般的環境。

故此並不受雲界排斥,也無人去管。普通的修士,則更無奈其何。

「不過方纔那氣息,果然不是陰龍,也應不是一件活物——」

細細感知,宗守是異色更深。

——不似活物,偏那氣息中,又夾含著魂力,難道是器靈?

這個級別,至少也是頂尖的法寶層次了——

那股魂念波動,仿似在求救。應該是經歷萬年,法寶本身,已接近衰亡。

金不悔關注的,卻是其他。連續數個符菉取出,打入這山谷之內。

而後須臾,也是微微頷首:「此處的禁制,果然已經有了破綻。」

龍殿也是如此,億萬年的時光。原本是完美無瑕的靈陣禁制,開始出現破損。

此時雲界萬年時間,上古留下的仙人洞府與遺跡,都大多被破除,搜刮一跨空。

不過剩下的這部分,才是真正的精華。

只因以東臨雲陸諸宗之力,也同樣破之不開,只能放置一旁,等待有一日,這靈陣自己崩潰之時。或者開始,諸宗強者,回歸之日。

陰龍谷就是如此,十幾年前幻術效果破碎之後,就有人發覺。

可直至此時,也無人能夠輕動!

第574章 是商量麼

宗守最關注的,仍是那只陰龍。不過此時仔細看了半天,都無法察覺其所在。

倒是看到這陰霧之中,是無數的邪魅,朝著他張牙舞爪。有對勝利血肉的貪婪,也有畏懼威懾之意。

算算時日,此時應該正是這陰龍,沉睡之時,可以進入。

再看這四周,若是換在以往,乾天山至少有二十個軍鎮,在此常駐,以驅逐修士。

不過不久前,只因要對抗千城盟,之後後四處攻略諸城之故。這裡的駐軍,都被調往他出,此刻仍舊未曾回歸。

此時山谷邊緣,已經有成百上千的修士,匯聚在此。眼神期冀,又忌憚著這谷內的殘餘靈禁,以及那些邪物。

一些自問實力不錯,膽子較大的,已經是不管不顧的,直接闖入了進去。

卻往往只過了須臾,那陰霧之中,就傳出幾聲慘叫,令人是毛骨悚然。

雷動見狀,是微微冷笑:「膽大包天!這個地方。哪怕靈陣已破,似你我二人,也不敢貿然輕入。這些人倒好,嘿!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宗守亦是微微搖頭,驀地幾步踏出,站在這玄陰谷正中。隨後就一股滂湃無儔的劍意,頓時沖凌數百里地。

令周圍修士,都是吃了一驚。那劍壓過出,陰雲狂湧,無數在陰霧外圍的邪物。這陰龍谷邊緣之人,亦是多數被壓的連退數步,再無法靠近向前。

而後是紛紛把目光,看向了這劍意來處,加諸於宗守之身。

而後一聲聲驚呼,就在這陰龍谷邊緣,接二連三的響起。

「這是,乾天宗守!」

「乾天山那位妖王?」

「是一統東臨,全滅上霄玄靈宗,使神霄隕落的那個宗守?好年輕——」

「他果然來了——」

「是劍意巔峰!六絕劍之首麼——」

宗守挑了挑眉,冷冷的掃視了此地諸人一眼,而後漠然的一揮大袖。

「所有七階以下!非是我乾天子民者,可以回去了!」

他雖視這陰龍谷為私產,不過此處的靈陣遺寶,卻未必定要落入自己袋中。

若是自己的子民,能夠得去也是不錯。不過前提是,這些人確實是東臨雲陸之人,與諸宗沒有關係才可。

即便不肯為乾天山效力,也沒什麼關係。今日只要自認是乾天之民,欲入內一行,就可結下因果,日後自可想辦法招攬差遣。

至於這七階的限制,卻是不忍這些低階修士送命。

反正這心裡的算盤,是打的嘩嘩響。

那邊緣處的諸多修士,都是微微一怔,一陣遲疑。

宗守卻已懶得與他們分說,劍意升騰,幾乎沒過一息,就更增加一分。

——不斷的沖騰,飆升,浩瀚,輝煌!

此處是他國境之內,也無需動用劍意,劍魄層次的力量。只以王道武學,聚千萬子民意念,凝聚劍勢,便可碾壓此地,所有修者!

隨著時間推移,一些修為不足之人,已經是紛紛蒼白著臉,知機的紛紛退走。

而剩下些不願走的,哪怕強如七階,此刻即便是想走,也已是走不了。紛紛被這浩蕩的王道劍勢凌壓,已至半跪在地。

宗守則彷彿已似將他們遺忘,似乎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極限,不斷的提升著那劍勢威壓!

漸漸的,連這陰龍谷周邊的山石,也漸漸承受不住,紛紛碎散崩潰。

只有大約兩成的散修,當自稱是乾天子民之後,那沉重壓力,這才頓消。

也就在大多數人,都恨不得是掉頭就走,遠遠離開之時。

天際之上,卻驀地傳出了一聲冷哂:「那麼連我等,也進入不得?」

聲音陰厲,帶著幾分調侃。宗守瞇著眼,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這氣息,該是魔道眾人。當下信手一引,已是一口明晃晃的八階劍,握在了手中。

「自然是入不得!」

要使這些人,心甘情願的退去,看來多半還是免不了要動手。

不過看情形,似乎不是魔心宗。

那聲音隨即就又轉為譏諷:「好大的口氣,我非是你乾天之民,卻偏要試試看,能否入這陰龍谷!」

話音一落,一道紅色劍芒,忽然在宗守身後閃現。

一劍閃現,立時現出無數紅蓮,一朵朵的綻開。在這陰龍谷之地,似乎這一劍,愈發的如魚得水。

每一朵蓮花綻放,都會吸納此地無數的陰魂之力。然後蓮心之中,則全是純黑業火。

「業火紅蓮!」

雷動與金不悔都微微一驚,都知曉這種火焰,雖非純正業火,卻也極其難纏。由怨力所聚,不止是毀人兵刃,更可侵染肉身元魂。

也最是克制,王道秘武!

正欲出言提醒,就見宗守挑了挑眉。而後就毫不放在心上,手握著三尺青峰,隨意至極的一個劍弧,斬向身後。

兩道刃影相撞,卻是整片天地,驟然向外一個膨脹,發出轟的一陣震鳴。

以至那兵刃交擊之聲,也被遮掩了下來。

而後那紅色劍影,就首先崩潰,化作了千百碎片,紛紛碎散。

至於那黑色業火,卻是都未來得及撲騰,便在空中徹底消失無蹤。

彷彿是被什麼東西,給徹底的吞沒。

一個人影,也在距離宗守千百丈遠處,驟然現身。整個人,向遠處拋飛。

口中溢血,目含著驚異之色。似乎在奇怪,為何那黑蓮業火,完全不起作用。口中頓時怒罵:「你們兩人,還不給我出來!」

天空之中,卻是毫無聲息,一片死寂。

待得見宗守,那冰冷如刀般的視線,正掃望了過來。不由更覺驚悚,驚惶道:「你敢殺我?吾乃魔蓮宮三代嫡傳,你們乾天——」

卻見宗守已經是毫無表情的一劍刺來,依然是信手而為。卻凌空而至,直擊眉心。

那人一聲狂吼,也放棄了求饒的打算,又猛地取出一口長刀。千百刀影,忽然暴起,將身前空間,全數封鎖。

可此時他刀影再快,卻也無法阻住這點劍光。

無有任何變化,只有那強絕到,那令人全然無法抵禦之力!

粉碎,粉碎,再粉碎!

把所有的刀影,全數擊潰,打散!而後那劍尖處,便點在了紅衣青年的眉心之中。

「違孤之意者,誅!誒?」

一聲驚咦,當宗守一劍收回之後。那青年的身軀,卻並未如原本之意般,身軀掉落到陰霧之內。而是爭個碎散,爆裂成無數血肉粉末。

倒不是出了其他什麼變故,而是他對自己的力量控制,已經差到了極點,這才導致這般的情況發生。

稱國建制後,加上東臨雲陸的其餘三十餘省,四十億子民。

宗守能夠調用的王道之氣,自然也是在飆漲,是以前的十數倍之多。

自然控制起來,也是愈發的困難。

這幾十日以宙書加速,看來收效也不是太大。

「看來真是需一些時日,穩固一二了——」

心中掠過此念,宗守旋即就不再在意。既然暫時無法以巧破敵,那麼就先以力壓人好了。

反正此時的他,也有這樣的本錢。

斬殺此獠,宗守卻是似笑非笑,看向了前方:「二位可以出來了!難道說,爾等也不同意孤之所言?」

目無焦距,是因知曉,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在這方位。

果然片刻之後,就是兩個身影陸續出現。一個身材瘦削,面色病態蒼白,卻偏穿著一身黑衣,顯得臉愈發宛如死人。

另一個也是二旬年紀,身軀健壯,此時正是眼神閃爍著,冷冷的看了過來。只是眼眸中,卻是以忌憚驚異,與謹慎居多。

「君上說笑了!上霄宗說沒就滅,魔蓮宗的弟子,也是想殺就殺。我二人,又豈敢輕易冒犯?」

說話之人,卻是那死人臉的少年,而後又笑瞇瞇的問道:「只是想與君上打個商量,就真不能通融一二?」

宗守聽出這聲音,正是當日上霄山頂,魔心宗說話之人,卻也同樣是笑意盈然。

「商量麼?好,通融不是不可以!」

本來就沒打算真正獨據此地,陰龍谷範圍極大,只憑乾天山一家,還有這裡的散修,只怕到那陰龍醒來時,也探索不了百分之一。

許多靈陣禁制,也只有依賴這些宗派之力,才能破解。

「只是爾魔心宗,在陰龍谷內的一應所得,只能取其中兩成!」

也就是說,在裡面累死累活,所有的收益,要將八成上繳給他們乾天山。

那死人臉頓時一陣沉默,這個條件,也實在太狠。

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君上如此,可不似要商量的摸樣——」

宗守聞言,卻兩眼一翻:「誰跟你商量?不願的話,就給我滾!」

那死人臉青年城府再深,此時也不由一陣暴怒。如果是換作別人,他早就一劍砍過去。

可偏偏眼前,是宗守——

六絕劍的首位,覆滅上霄玄靈宗的宗守,劍術能抗拒靈境的宗守,有著四千血雲騎,身為乾天妖王的宗守!

微微一歎,青年正欲答應,那遠處卻又一聲冷笑:「陰龍谷遺跡,乃是上古人族先輩所建,乃是天下人之物,何時變成你們乾天山的私產?」

第575章 誰敢論劍

「陰龍谷遺跡,乃是上古人族先輩所建,乃是天下人之物,何時變成你們乾天山的私產?」

說話之人,是正氣凜然。

宗守依稀是感覺有些熟悉,轉過頭看,卻只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從雲空降下。

果然是熟人,正是道凌宗方明,身後帶著數百騎士,應該是道凌宗的六階道兵。此時也是神情凝肅。方一落下,就問宗守:「君上出此言,豈不覺荒唐?」

那周圍不甘心的散修,本來見連那魔蓮宮的嫡傳弟子,也因一言不合,就被宗守當場斬殺,已經存了退意。

此時見有第六聖地的道凌宗之人出現,立時精神一震,停下了身軀,群情洶湧。

「不愧是方明方大先生,急公好義!」

「說的正是!陰龍谷乃是天下人的陰龍谷,怎能由乾天山一家所據!」

「真是豈有此理,以勢壓人,這乾天山與上霄,不也是一般無二!實在太過霸道——」

「阻人機緣者,如生死之仇!」

這些話音才響起不久,遠處天際,就又傳來一聲輕哂。

「我乾天山,就霸道了如何?國君言出如山,爾等今日誰敢入這陰龍谷,那就是與我乾天為敵!」

聲音低沉,偏傳徹一方。話音落時,一股熾白火焰,就在陰龍谷周圍,燃燒開來。迫的那些散修,都紛紛後退。

方明見狀,頓時眉頭皺成一個川字,似乎極其不滿。眼眸中,一個符文閃現,就是無數的冰寒之力,四下瀰漫。將那白焰,迅速撲滅。

可那聲音,接著卻又含著幾分嘲諷之意的笑道:「來的好!」

話音起時,白焰竟是由焰轉寒,與方明的寒冰之力匯合一處。一霎那間,這陰龍谷周圍百里之地,就被全數凍結。

使那些散修,是更無法存身,紛紛退向遠處。

而方明見狀,也是一聲驚咦。而後瞇著眼,往虛空中望去,只見一個老者,正於虛空中踏步醒來。

「原來是宗非道兄!這手冰火轉換的靈法,當真使的不錯!卻不知道兄,是從何處習得的大法?」

宗非卻得意的一聲大笑;「非是靈法,而是神通。自血脈中得,我宗氏有幸!有族人能昇華血脈,溯游而下。故此能有這血脈異法——」

「原來如此,那真是恭喜了!」

方明面色如常,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知曉凡能昇華血脈者,必定是掌握著某種大道,將這些血脈信息,刻印到自己的血脈之中。

而能夠溯游而下,那就更是不凡。至少也是神境的強者,稍強些的血脈,那就必定是聖境無疑——

乾天山之後,除了那龍影老人與敖坤之外,難道還另有聖境強者。

接著又面色一凝,隨著這宗飛到來,又陸續幾個九階修士御空而至。

遠遠可見,一股沖天血氣,正疾速馳至。奔騰如雷,氣勢懾人,正是那四千血雲騎!

宗守那邊,卻聽的一怔,這宗非的冰火轉換,看在旁人眼裡。可能除了神奇之外,就不覺什麼。

他卻瞧出裡面,有著自己黑白二洞法相的影子,難道是源於自己?

對了,宗原與弱水,以前也曾對自己說過。

原來這門法相神通,才一凝聚,就能有這般的異能?

可這又怎麼可能?難道是天欲假自己之手,讓這門大道現世。

這才使這門大道,與自己的血脈融合?

自己即便無法完成,也必定現於自己後代血裔之中。

對了!說到血脈,今日從軒轅依人身上爬起來的時候,就感覺不對了。

那天狐之血,隱隱有些躁動,甚至於不久前,差點控制不住那狐尾。

按說自己,自從七階之後。血脈已經進階到了八尾的地步,短時間內是再無提升的可能才是。

故此,即便他觀太初之景,得宙極命世書,這血脈也依然沒太多變化。

可此時體內深處,卻依然有著某種力量,在湧動,在積聚,在燃燒,似乎就等爆發之時。

若非是感覺,這變化對自己無害有益,早就心憂不已。

不過此時,卻也有些懸心。

忽的心中微動,懶得再理會這方明。宗守轉而是目光悠然的,看向了虛空某處。

靈念仔細辨識。宗守忽的唇角微挑,大手往前一抓一撕。眼前的虛空,就被他強行抓『破』開來。

一個人影,也顯在眾人眼前。似是渾不知自己的身影,已經被察覺,往那陰龍谷深處疾墜而下。

宗守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一道劍氣掃過,就直接削下了這人的人頭。

此人靈法了得,以魂力扭曲空間而行,本身藏在其內,彷彿不存在。一如幻術般的效果。

只可惜是瞞不過,有著宙極命世書的他!

處理了此人,宗守才看向方明:「你們道凌宗是有異議?」

方明搖了搖頭:「不是我道凌宗,而下這天下修士,都會不滿!豈不聞公道自在人心?」

宗守『哦』一聲,視線四下裡掃了過去,卻是一片寂靜。無人答聲,也再沒有半句不滿之言。

一些人乾脆直接化作遁光,遠遠飛走。

他雖平平常常的看,可恰逢此時,那明都烈河二人,也已飛至。把那十絕穹空大陣張開,這次雖未將一片空間,徹底鎖住,卻也使這大陣之內的諸多散修,感覺壓力聚增。

再有那在旁肅立的血雲騎,虎視眈眈,明顯是不懷好意的神情。

更是顯得殺氣騰騰——

方明話說到此,根本就無人應聲。而這時宗守,也好奇的再看過來。

「那麼爾道凌宗之意,是意欲與我乾天山一戰!」

方明心中一突,也同樣忌憚的,看了看那四千血騎。直接便偏過頭:「君上以勢壓人,以威相迫,方明無話可言!」

「以勢壓人,以威相迫!」

那邊宗非聞言,直接反嘲:「不知道凌宗十七條中型的靈石礦脈,到底是得知何處?既然是天生地產,那亦是該屬天下人。方道友既如此說,不如把貴宗的礦脈開放,為天下表率,讓我等好效仿一二——」

那方明這次卻是不答,只口裡哼了哼,一副不屑辯解的模樣。

宗守聽得一笑,他想殺此人已經很久,只是一直沒機會。

此時卻想看看,這位方大先生,日後會走到何等樣的地步。

正這般想著,就聽雷動出聲道:「都已來了!」

話音落時,就見虛空中,突然間如潮的光影湧來,沖卷而下。

不過片刻,這陰谷外圍處,就多了整整千餘修士,卻是分屬各種各派,有佛有道。

幾個帶隊的首領,明顯都是九階層次。

不過此時都未說話,諸多意念迴盪纏捲,似乎在交流著什麼。

而後又是一陣寂靜,最後只聽一人言道:「凌雲宗以往的規矩,都是六成!爾乾天山即便如今代替凌雲,也不能超過這許多?」

這說話之人,不過是一太靈宗的普通弟子。

宗守懶得答言,也不解釋。只靜靜等候,那幾個宗門主事之人的答覆。

不過那虛空之中,卻是一聲狂笑:「八成可不算多!你若是惹的這傢伙惱了,把你的人頭都斬下來,估計你家長輩,只怕都不敢出聲——」

當這笑聲震的人耳膜震盪之即,一個人影,也驀地踏出。

眾人注目,都不由面色一邊。這聲音與形貌,雲界之內,獨一無二,是劍狂原無傷!

宗守一挑眉,目光看了過去。只見此人被斬斷的部分身軀,已經復原。只是傷勢似乎還是未癒,臉色有些蒼白。

正心中猶豫著,是否將這傢伙給斬了。卻見那原無傷朝著這邊道:「我來這裡,是為尋療傷之藥!可沒與六絕劍之首作對的心思。上次慘敗你手,傷勢未癒,如今可沒半分把握!宗守你不會趁人之危,以強欺弱吧?」

對自己敗北之事,是毫不諱言,接著又點頭道:「到了你的地盤,自然是得守規矩!兩成就兩成!」

宗守卻還在猶豫,忖道這瘋子,還是除掉的為好。

而此時那周圍諸人,卻都一聲嗡然。

上霄宗戰後,許多人都在猜,宗守是否能勝過原無傷,是否雲界第一絕劍。

此時才知曉,原來這原無傷,早敗在其手。聽其言語,還是重傷慘敗——

議論之聲不絕,雲空之上,卻一個清朗之聲響起:「連靈武合一都做不到的人,也敢自稱是雲界第一,當真是好笑。」

隨著話音,又是一團青光,陸續墜落。清一色都是青色衣袍,駕馭入龍劍光。

為首那位,二十歲許,年紀比原無傷稍稍小上一些。

不過說話的卻是另一位,同樣二十歲,神情瘦削,帶著譏諷之意的看著宗守:「劍宗面前,誰敢論劍?若不用王道武學,不借助血雲騎之助,我太極師弟,當敗你無疑!」

倒是他旁邊,那位首領青年,蹙了蹙眉:「師兄,住口!別讓諸位同道笑話——」

雖是訓斥,可言語間,卻有著不可動搖的自負。

宗守一怔,接著就聽身旁雷動苦笑:「是我那風太極,風師弟!」

對面那原無傷這時也朝著他眨了眨眼,指了指風太極,又抹了抹脖子。似是在說這人討厭,要不要我來幫你砍了他?

第576章 六劍初聚

宗守啞然失笑,依稀可以看出,這原無傷眼中的戲謔之意。

這位昔日的絕劍之首,掌握靈武合一的時間,只怕比風太極,還要早上許多。

本就是狂人一個,被人這麼譏諷,自然是心生惱意。若是顧忌著他,早就拔劍斬人了。

雷動也微覺尷尬,感覺自家師弟這情形,就如是班門面前弄斧,武聖面前耍刀。一聲尷尬的輕咳,雷動撇開目光道:「還請老弟看在我這哥哥的面上,莫要與他計較。」

親身參與上霄山之戰,對宗守的劍術,他是再清楚不過。

宗守微微頷首,根本就沒把這些言語放在心上。一隻大象,沒必要在乎一隻螻蟻的挑釁。

在他眼中,無論是那方才說話的劍宗弟子,還是這號稱劍宗最傑出弟子的風太極,都是不足以當成自己的對手,那又何需在意?

又想到這人難道是傻了不成?獅子搏兔亦要用盡全力,真要是戰起來,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難道還要自縛手腳不成?

忽的是感覺到一道視線,斜目望去。只見一位同樣御劍而立,穿著一襲青袍,二旬左右的青年,這微笑著朝他頷首示意。

宗守心忖,這應該就是劍靈若濤了,與他同列六絕劍之中,卻從未見過面。

雷動見狀,卻是一陣幸災樂禍:「這若濤,居然也有今日,以往最被我宗長輩寵愛,視為下代掌教人選。可自從風師弟來了之後,就把他徹底壓住了。如今是過了氣啦——」

宗守暗道是麼?若說這若濤,是一口劍。那麼此時已然套了一個鞘,藏在匣中,鋒芒不顯,銳意收斂。

只是給他的感覺,卻比這風太極還要危險,遠遠危險許多——

他見過的同輩人中,除了原無傷與絕欲,可以凌駕其上的之外。

就只有雷動,或能追上,若然這傢伙,能夠在他的武道上,有所成就——

按照他這大哥的說法,不忍棄刀,又需用劍,那就刀劍合用。

在宗守眼中看來,只有到他能夠將這刀劍合擊之術完成,才有與這若濤,抗衡之力。

除此之外,再無人能及。便是眼前這位姓風的,也不配為其提鞋。

卻不知萬劍穹境,到底是怎麼了。

這穹境之中,都是神境強者在,應該不會走眼才是。

見宗守原無傷,都不曾搭理。風太極是神情淡淡,並不在意。他身後那年輕人,卻是無聲冷哂,神情輕蔑,又帶著幾許瞭然。

那眼神就似在說,果然如此,你二人也只敢在普通修士面前放肆。以前能有偌大威名,只是未遇掌握靈武之人而已。

張了張嘴,這人還欲說什麼,卻見風太極警告的視線,斜睨過去。那人一怔,接著便又搖頭不言,一派不為己甚的摸樣。

不過那周圍還未離去的散修,卻都是精神一振,期盼的看風太極。卻見後者,全無為他們出頭之意。抵達之後,就立在一旁,默默不言。令這些人,連同那方明,都失望無比。

「是抽取八成可對?」

又是一聲詢問之聲響起,卻是有如銀鈴,悅耳無比。

令人不由自主的期待,此女的容貌,定然也如這聲音一般,勾魂攝魄。

宗守循著視線看過去,卻是眸中光華一閃。耳旁也同時聽到一陣嗡然之聲。

「水凌波——」

「居然是太元仙子!」

在宗守目注之處,一位紫紅衣袍的少女,正是帶著數百修士,凌空降下。

內中許多蒼生道的熟人,而為首的正是水凌波:「你們乾天山,如今已取代乾天諸宗。按說抽八成的規矩,倒是使得,只是卻需要許我們,若遇到合心意的靈物時,可以同等價值之物來換——」

眾人精神都微微一怔,抽成的規矩,處處都有。實力越強的宗派,往往越是過份。

不過最關鍵的,卻是後一個。在他們而言,並不缺靈石獸晶,缺的只是合心意的功法與靈物。

宗守暗笑,這水凌波,不是一直都是躲著自己麼?怎麼這時候,卻有勇氣來見他了?

有微微愕然,只見那諸多蒼生道弟子中,正有一個人影。

身形模樣,依稀便是他以那宗門令牌變幻出的談秋。

不由心中訝然,這又是怎麼回事?

腦子無數的念頭紛閃,宗守隨即就又收住。想來蒼生道此舉,無外是借他解開嫌疑,就不知這『談秋』到底是何人扮演。

便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以前我雲界是什麼規矩,我這裡也是一樣。」

周圍諸人,都是輕鬆了口氣。

一個能借國運之助,在國都附近,有著靈境實力的宗守,就已令人忌憚無比。

再加上這血雲騎,十絕穹空大陣,以及附近,可隨時調動的百萬大軍。

雖非聖地宗門,卻比太靈宗,還要更為難鬥。

若這位妖王定要一意孤行,眾人多半是無可奈何。

就在二人說話間,又有些遁光陸續降下。

眾人的神情,也都漸漸現出凝重之色。除了萬劍穹境,蒼生穹境之外。

便連萬佛穹境,道靈穹境,天魔穹境亦是遣人陸續至此。

十大聖地,十九靈府中,除了已經滅門的上霄玄靈宗,與才遭遇重創的凌雲宗之外,竟是無一缺席。

宗守亦是同樣開始心疑,難道說這陰龍谷中,又什麼他不知的東西,使這雲界諸宗,都覬覦的靈物?有或者,愈對乾天不利?

不過仔細看,卻又不似。內中的九階強者,雖是不少,可絕大多數,仍是來自諸宗諸派的後輩弟子。

而且帶隊之人,竟也都是年輕人。就譬如那天魔穹境,與道靈穹境。只萬佛穹境,是一個六旬老僧。白白胖胖,很具富態。從頭至尾,都是笑瞇瞇的,看著隨他之後,從乾天山趕來的趙嫣然。頗有些令這女瘋子,毛骨悚然的味道。

至於其餘二人,宗守似曾聽問,天魔穹境那位應該是名喚武軒,而道靈穹境的首領,則是喚作瀟湘子。

這兩位他隱約聽說過其名,只是一直以來,都在穹境之中苦修,很少現身在雲界之內。

由此也可見這五大穹境,對今日之事,是何等重視。

道佛諸宗,雖有無數九階修士,可若論戰力,卻少有人能及得上這兩位。

初入九階的實力,一旦靈武合一,便是真正靈境,也可接下數擊。

二人掃視了眾人一眼,當看到原無傷『談秋』雷動等人之時,都是雙眼微微瞇起。旋即便不在意,即便是宗守,也只令其稍稍欠身,這是對他這個地主的禮節。

反倒是幾人之中,修為似是最低的風太極,頗得二人看重,輕輕頷首示意。

似是只認可這位,是他們的同道中人。

原無傷不氣反笑,本是最受不得別人輕視。不過此時,卻是強壓了下來。

傷勢未癒之前,他實不願違逆宗守之意。諸人之中,也唯獨忌憚這一位。

除了大商朝內,以及穹境之中的有限幾人。是真正的雲界至強——

「嘖!這人來的可真齊!雲界六絕劍,居然全數聚首在此——」

隨著這句音落,兩個人影先後行來。

當前一位,赫然便是劍公子絕欲,另一個,卻正是刀君李無回,幾乎是並肩而行。

甫一趕至,李無回就已感知宗守身上,衝起的淡淡殺意,不由苦笑:「君上,上霄山之事已了,莫非還是不願放過我?」

宗守默默不言,手中提著的劍,已經是劍氣吞吐不定。心中也是在猶豫,當初的他,可是樹過血殺雙旗的,雖說他自己也沒當一回事。

絕欲卻瞳孔微縮:「原來真是你!」

旋即就無比果斷的,與李無回劃清了界限:「我與此人無關,先前在兩萬里外,交流武道。故此同行——」

李無回一聲唏噓,似乎感歎著交友不慎,轉而朝水凌波道:「太元仙子,凡是不勞二主,還請再救我一救!」

水凌波卻兩眼望天,就彷彿沒聽見。

而李無回隨後也是一怔,看見了蒼生道諸人中的『談秋』。

這神情,先前的原無傷也有過,彷彿是見了鬼一般。

這個世間,怎麼可能有兩個宗守?

宗守的殺意,這時反倒熄了。如此說來,李無回當初在上霄山上說的話,確實是實言。並未騙他。

那武軒卻已是極其不耐:「在這裡囉囉嗦嗦做什麼?人既然已經來的差不多,那就可以下去了!雲界六絕劍,嘿嘿——」

後面的話,雖未明言,眾人卻知其意。

所謂雲界六絕劍,名不副實。強者不出,是以兔鼠稱雄——

絕欲若濤二人,都城府極深,聞言淡淡一笑,並不在意。

李無回卻驚異的眨了眨眼,似是極其意外。而後又目視原無傷,奇怪以這傢伙的性情,怎麼能夠忍住?

別人不知,他卻清楚,這位劍狂也早在踏入七階之前,就已經靈武合一過,此時已經掌握了才對。

幾年前與絕欲那一戰,二人都雙雙踏入這個層次。最終是絕欲惜敗於萬靈劍意之下。

旋即就有想到了緣故,李無回似笑非笑,同樣眼透著淡淡譏嘲。

第577章 混亂空間

那瀟湘子這時也開口道:「此言是極!那頭陰龍再有一月就會甦醒。日後在欲進入,就需等一年之後。時間無多,閒話休提的為好!」

「瀟湘子道兄所言,確是正理!」

方明一笑,帶著幾分親熱之意,又目視宗守:「不知宗國主,以為如何?」

宗守淡淡的一笑,身形往旁一讓,那凌壓在整個陰龍谷上方的劍勢,也同時收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又例行公事般,毫無誠意道:「這是乾天國土,還望諸位入內,以和為上,莫要自相殘殺!」

心中卻想著,只要不影響到這周圍的乾天子民。這些人無論死多少,他都不會在乎。

不過身為地主,至少表面上,還是要維持住這裡的秩序。

那瀟湘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取出了自己乾坤袋,手捏了一個靈決,頓時那乾坤袋內與身上,都是光華閃現。

這是以示自己身上,只帶了這些東西。免得出來之後,被人以為是夾帶私藏。

等到靈光淡去,便立時當先一步,踏入到陰霧之內。

隨後眾人,也都是如此,就連那武軒,也不例外。

這一套規矩,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在雲界之內,早已是約定成熟。

若無足夠的好處,本可獨佔遺跡的宗派勢力,又豈會讓人隨意出入?

抽取八成的收益是高了些,可難道還能調集強者與道兵,來與乾天一國戰?

即便乾天犯了眾怒,此地的四教一宗,也絕不可能做到同心協力。

不過片刻,這陰龍谷周圍的修為,都已紛紛步入,轉瞬間便一無。

「今日的情形,怕是有些不對!」

出言之人,卻是天器。本來是在已經改成崆山靈府的上霄山巔,忙著遷移宗派之事。

直到感覺此處陰龍谷的異變,才在不久前,帶著幾位九階長老匆匆趕至此間。

此刻卻是緊皺著眉頭道:「以往我東臨雲陸,但有這類雲荒遺跡。那中央雲陸的大宗派,都不會隨意插手,是任由凌雲宗夥同諸派私分——」

宗守亦是皺眉,這情形有異,他早就知曉。說出抽取八成收益,其實也是為試探。

難道是因方纔,那股瀰漫了整個東臨雲陸,甚至雲界的意念波動?

這是器靈,在他感應之中,應該是法寶頂峰,接近仙器的層次。

似也不值得諸宗,如此看重——

存神略思,便有了決斷:「孤欲入內,去看看裡面情形!此處之事,就由兩位照看。所有收益,你們二宗,可各自分潤一成半。」

所言的二人,除了天器之外,還有一位是明丹老人。事發之時,就在乾天城內,來的還要更快些。

身為一宗之主,戰力都遠超同階。有血雲騎之助,足可鎮壓在此處——

而宗守在進入之前,又微微猶豫:「最好是將所有的元滅神弩,都調來此間!」

天器頓時瞳孔一縮,雙拳一緊。

元滅神弩?宗守之意,是這陰龍谷中,真有問題?

這些穹境大宗,不會遵守成規?

確實,若收益太多,內中的雲荒遺寶。珍貴到無法衡量時。

換作是他,也不會甘心交給他人。

卻聽宗守又加了一句:「勿需緊張,有備無患而已!」

天器這才心神微鬆,不過當與明丹面面相覷之時,神情也仍是凝然。

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將門內,所有上得了檯面的弟子,都帶來此間。配合元滅神弩,將這裡徹底封鎖。

那宗原也淡淡道:「君上只管去便是,這裡有宗原在,絕不會有宵小之輩。」

並未言及要與宗守一起入內,隨行護衛之事。蓋因知曉,此時以宗守的實力,若是應付不來,加上他也無用。

且這陰龍谷之上,也需有人坐鎮。血雲騎中只一個尹陽,還是略有不足。

眼眸中,更隱含著幾分愧意。前次他奉命征討諸宗,其實也有收刮這些宗派的責任。

可這些宗門,卻都是狡兔三窟,又早知上霄宗滅之事,故此與陰陽的一路橫掃過去,所得卻是寥寥。

宗守點了點頭,也踏入到了下方,那濃濃陰霧之中。

雷動與金不悔隨後跟上,之後是趙嫣然幾人,陸續入內。

在他們前面,已經有兩千有餘的修士,從此間衝下。一路橫掃,所有的陰魅邪物,都已經全數被掃蕩一空。

只剩下一些不成氣候的邪靈,諸人卻都渾不在意。只週身的罡氣,就可令這些陰邪碎滅。

下沉整整兩千丈,依然不見底,不過卻已可依稀嗅到幾許腐朽氣息。

「下面是沼澤?」

宗守心中才掠過此念,就覺一波冰寒刺骨的陰力,潮湧而至,幾乎要將他身心凍結。

「陰潮?不對,是陰蛟——」

探手一抓,這股陰力就被全數束住,進退不得。而後是扭曲掙扎,果然是化作一條體型龐大的陰蛟。

到底是九階巔峰,力氣強過宗守。只鎖拿了片刻,就被其掙脫開來。

宗守毫不在意,身形一閃。足尖在這陰蛟的三寸之上的逆鱗處一踏,而後是劍意衝擊,直灌入其身軀之內。後面的雷動,再揮刀一斬。就使之百丈身軀,都在不甘中,寸寸粉碎。

「這陰龍谷,可比你乾天山附近的邪靈溝,要強的多。說來這兩處地方,離的不遠,也不知這二者間。是否有什麼聯繫?」

趙嫣然與金不悔隨後而至,至少也是少不了軒韻蘭幾人。

這一路,都是一直由雷動與宗守開路。其他人還有些不還意思,跟來的弱水初雪更是有些羞愧。只有前面兩位,卻是心安理得。

宗守『嗯』一聲,並不出聲,也不置可否。只是略有些疑惑的,定定看向遠方。

這裡陰力太盛,阻覺視線,魂力也無法散開,其實是看不到什麼。

令宗守驚奇的是,越往下墜,越覺此地寬闊。遠非是上方所見,那幾百里方圓所能局限。只怕幾千里都不止,而那其餘諸宗之人,亦都是已經不知去向。

即便下來的慢了些,也不至於看不到半個人影,真是咄咄怪事。

微微搖頭,宗守醒過神。正欲說話,卻是再次一怔。

只見自己周圍,竟然是再無半個人影——

不止是雷動不在,弱水初雪,還有趙嫣然金不悔,同樣不見了蹤影。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幻術?

不對,以他已經覺醒到七尾的天狐血脈,世間能夠迷惑自己的幻法,應該不過是寥寥三十餘種而已。

而能夠讓他半點都察覺不到異常的,只有四種。

陰龍谷內的這殘缺靈禁,卻絕對不在此例!

特別是在此刻,天狐之血,正在躁動,近乎燃燒之時!

這種情形,是越來越嚴重了。隨著時間推移,他血脈之內的異力,也在一點點被激發出來。

紊亂無比,無法平靜,甚至隱約影響到他神智。

再仔細分辨,這裡的靈陣,倒更多的是包含著空間之力——

對!就是空間。

宗守的眸中,透出了幾分瞭然。

應該是不會錯了,這片陰龍谷下的空間,也不知是因靈陣本身的作用,還是其他的緣故,已經全數錯亂。

就在方纔那一霎那,他就感應到周圍,數快大小不已的空間的,轉換了方位。

這麼說來,其餘人應當也是如此。

不由是有些擔憂,先天之所以讓弱水初雪跟進來,是自問以己之力,應該可以護得住這兩個。

此時卻是剛剛進入,就已經分開。

這靈陣禁制什麼的,宗守倒不是很在意、唯獨這人心險惡——

弱水也還罷了,可初雪那丫頭,卻令人頗是放不下心。

也罷!這雪兒,日後要能有所成就,終究是需得脫離自己的羽翼才行。

只希望在這裡面,這丫頭不要睡著。

勉力使心緒平靜了下來,宗守繼續先前。一面不斷關注著周圍空間的變動。一面嘗試著推測其規律。

可越是往前走,卻越是眉頭大皺。這空間轉換,全無定數。有時候在谷內深處,有時候又被移到了這谷道上方。

暗想著這可真要頭疼了,可惜沒有後世,那種以靈石靈陣搭建而成,一息間號稱可運算千百億次的計算器。

純以人腦,想要把這陰龍谷內的情形,盡皆瞭然於胸,只怕幾十日時間也做不到。

要尋到裡面的遺跡,只怕是要全看運氣。

卻不知其餘諸宗,又是怎樣的情形?是如他這樣無頭蒼蠅般亂闖?還是另有辦法——

正發愁之時,宗守卻是眸光微亮。魂海中的宙極命世書,這時卻忽然動了。

頃刻之間,就將這周圍數片將要移走的空間,全數定住!

不過宗守,卻還沒來的及為之興奮,就又沮喪了起來。

這片空間是被強行定住了,可宙極命世書內的殘餘靈力,卻又消耗了不少。

簡而言之,是他用此法,借宙極命世書之力不是不行。

不過卻需有足夠的靈石來堆,讓這本書,有鎮壓住空間之能。

又微覺慶幸,好在這次宗原與尹陽率血雲騎回來,到底搶了一些靈石回來。

數目不多,加上上霄宗的庫藏,剛好夠宙書一百四十日之用,足夠他在此處行走。

第578章 丹藥王座

之後在這陰龍谷內,果然是如履平地。但有空間變換,就被這宙書,強行鎮壓了下去。

不過越往深處走,宗守就越覺腦海裡面一片昏沉,難受無比。

體內的血液,彷彿是已經沸騰的溶漿,在血管裡面流淌。

——奇怪!

宗守百思不得其解,也無法自控,這體內深處,那源在血脈深沉的變化。只能是勉力維持自己的冷靜。

卻心知這情形,極其危險。若是在自己的乾天城內還好,可現如今,卻是有些不妙——

心緒茫然,只是本能的往前走。周圍那本來致命的陰冷氣息,此刻反倒是讓他,能夠感覺到幾許清涼之意。

「你在這裡做什麼?嗯?居然主動放開身軀神魂,讓邪祟入體,你難道是瘋了不成?」

忽然一個冷哼聲,在他身後想起。宗守模糊的意念,驟熱一醒,劍眉冷挑。藏在袖中的劍,霎時出鞘橫掃。

意念在本能的反應中,反而是將這一身劍術,發揮到最大。

劍影削出時,就已將身後這一小方世界,徹底斬裂!

後面的人影,頓時吃了一驚。身形疾退,一朵朵赤色的蓮花,不斷的綻開爆裂。

與先前死在宗守手中的那位魔蓮宮弟子的業火黑蓮不同,雖是蓮花形態,卻是赤紅色,有著淨化之力。凡是觸及到的陰力與邪祟,全數寂滅。

也步步為營,阻擋著那劍光進擊。

推到千丈之外。直到宗守的劍勢稍減,這才止住退勢,一劍回擊。帶著漫天的電流,逆勢對沖。

二人之間,立時劍光爆卷。一連串『叮叮』的聲響過後,方圓十萬丈內的陰力,都全數碎散。

當劍光再次歸於寂滅,這次交鋒,終於以平局收場時。宗守的心神,才微微一醒。

那女子也停在了千丈外,赫然是穿著紫紅衣裳,皺著眉道:「宗守你這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宗守卻是無力一笑:「原來是水仙子,宗守方才心神有些失常,對不住了!」

難受!真的很難受!比以前雙脈衝突,渾身有如刀割還難受。體內好似在燃燒一般——

不止是天狐血脈,就連那傳自陸家的焚空之血,也不安份。還有那雷鸞印記,似乎也在不段的『深入』,似要將那絲絲觸鬚。植入到自己身軀之內,刻印在自己血液深處,生命本源中。

不對勁!

按說他才陰陽調和,血脈暫時穩固。這種情形,絕不至於發生才是——

多虧了這水凌波,若非是這女人,恰到好處的出現。

自己這一次,即便能安然度過了血脈衝突這一關。心神也要承受無數遁入自己體中的邪祟衝擊。

那□曦,也在躍躍欲試。

這也是因他進境太快,招致的禍患。準確的說法,是劫——

靈師武修,到了七階之上,才算是真正的修士。而一旦成為修者,就有著各種各樣的劫數。

形式不定,也遭遇不已!就譬如他此時!

「心神失常?開什麼玩笑,以你的無瑕劍心,也會失常?」

水凌波感覺是不可思議,帶著幾分警惕的,行到了宗守的身邊。

仔細上下看了他一眼,眸中才透出了幾分了然:「原來如此,是你血脈在衝突。好傢伙!天狐之血,陸家焚空血脈,雷鸞血脈。你如今沒死簡直就是奇跡——」

眼神不由異樣,再清楚不過,此時的宗守,在承受著何等樣的痛苦。

比普通的刀傷,難受千倍,還是萬倍?

話說回來,早在初見之時,這傢伙的神經,就堅韌的可怕。

明明是雙脈之身,天人之障,卻偏在不可能中,踏出一條路來,走到了雲界巔峰。

宗守卻唇角挑起:「你不該喚一聲太太太師叔祖麼?我現在心情好,可免了你兩個太字。」

「你現在還有心思說笑?」

水凌波橫了少年一眼,接著就洋洋得意:「我現在輩分也升了,與你如今是同輩。倒是你宗守,該向我這師姐行理禮是!」

宗守恍然,忖道怪不得這水凌波,敢出現在他面前。

又奇怪蒼生道內,到底是誰人把水凌波收為弟子,難道是那兩位?

卻知曉這三宗六門,行事雖不拘俗禮,可奪人之徒這種事情,卻做不出來。

旋即又想起,水凌波的師尊,似乎早已戰死,不存於世。

難道是因此故?

思及此,宗守依然不在乎的笑道:「入門有先後,這卻說不清了。水仙子可也是嫡傳?玄命金冊上,排列第幾位?」

水凌波頓時面容一跨,『嗚』的一聲哀鳴,她現在還只是內門。

即便日後成功身登金冊,也只能是排在宗守之後。

旋即又想起,這時候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宗守與她說無量話,估計也是為借此分心。柳眉立時一陣糾結:「你這情形,可不好辦!尋不到平衡血脈之法,簡直就是無解。只怕七日之內,就要死了!」

卻見宗守一笑,探手一抓,就將一隻形狀古怪陰魅抓至。以吞天元化法一吸,卻未納入體內。而是聚成一枚圓滾滾的精珠,停在手心之中。

「大志未酬,捨不得,宗守也不想死不瞑目!」

「你倒真夠直白的!這可是吞天元化?」

水凌波的眼神一亮,看出宗守,是直接吸出了這只印魅的本源印記。

那麼想來平衡血脈,對宗守而言,並無什麼難處。

「我倒是知曉,這陰龍谷之後,至少有兩頭水系神獸藏在這裡。不過眼下,也不知是死了,還是到了仙境神境。在說未必就能撞上,保險一些,還是先需尋到那人——」

「那人?可是談秋?不知這是何人假扮?」

「你自己猜,既然已經心中有數,又何必問?不過終究還是要問?」

水凌波不屑的撇了撇唇角:「話說回來,幾年不見,你如今的劍術,倒真又是長進了哈?方才要非是我,別人未必能夠接的下來!」

——事實上,是心有餘悸!

方纔她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香消玉殞!那一劍,實在是太過凌厲,也太過出人意料。

若非不得已,一劍過後,她絕不願再接第二劍!

不過這些,她水凌波是絕不會承認的!

宗守亦是眼咪咪的笑,深有同感的點頭:「仙子能接下來,我也覺驚奇!雲界之中,能當仙子對手之人,定然不多!」

其實他此時,自己也覺自己,確實有些像一個變態——

不是指性格,而是單指實力。

這可不是狂言,是很謙虛很謙虛的說法。

同階之中,能夠接下他這一劍,雲界之中,可絕不超過三指之數。

不過這話聽起來。怎麼像是兩人不要臉皮的互相吹捧?

二人無語對視,接著是瘋子一般,大笑了起來,含著快意,豪情與自嘲。

而後水凌波就又好奇的問:「我方才一直奇怪,那風太極來時,你怎麼就能忍得住了。太丟臉面了,看你宗守也不似是喜忍氣吞聲之人——」

「看在雷動蘇辰的面上,不與他計較。」

「原來如此!那麼那方軒與瀟湘子呢?這兩人,老娘我看不慣他們許久了。鼻子都翹到天上去。偏偏礙著年歲高了他們半輪,不好出手!虧我方纔,還期待來著——」

「最近修為進境太快,內息激增!」

「嗯?」

水凌波挑了挑眉,隨即就恍然,想到了其中關節。

果然就聽宗守繼續道:「收不住手,會死人的!」

語音淡淡,卻含著無比肯定,不容置疑的味道。

即便那兩人要死,也不能死在眾人面前,死在他手中。

話說回來,本就無冤無仇,只是互相瞧不起而已。年輕人間的爭鋒,沒必要下這樣的毒手。

二人一邊說著話,一便前行。水凌波可能是無聊,也可能是真的不忍,一直不停的陪宗守說著。

一直往前,也漸漸覺出了些一樣。在宗守身周,所有碎散的空間,竟是都被強行鎮壓,無法變化移動。

正心中有些驚異,有些不解時,卻見宗守瞇著眼,看向了某個方位。

只覺一絲絲冰涼的氣息,從那邊傳了過來。與此地的陰力不同,這氣息純淨無比,有著些許大海的腥氣,又含著極凍之地的至冷。

而當宗守感應之時,就彷彿乾渴已久之人,聞到了美食的香味,心中搖動。

這是水系神獸——

宗守不解,陰龍谷中,這萬載遺跡之地。為何還有神獸存活。

可這氣息,確然是水系神獸無疑!而且位階不低。

不禁是手握了握自己手中的劍,手上青筋凸起。

水凌波亦有所感,皺著眉道:「你打算過去?」

宗守並不答聲,卻點了點頭。不過去怎辦?陰龍谷中,他唯一的生機,可能就在那裡——

要麼就是掉頭離開,到了界河之中,隨意挑選一隻水系的神獸吞噬。

「那邊的氣息,似乎不弱!」

不算是太強,卻是浩大滂湃,有如見不到邊際的汪洋。

水凌波於是只能用不弱二字來形容,有接著問道:「你可知此次諸宗,到底是為何而來?」

卻不待宗守追問,就開口解釋:「是一枚丹藥與一張皇座!」

第579章 宇書麒麟

「丹藥與皇座?」

宗守好奇了。定定的看著水凌波,等待著對方更詳盡的解釋。

「丹藥是紫極丹!當日大秦始龍,搜集天下方士所練之藥。據說可添五十年壽元,可惜未曾服用,就已經隕亡——」

宗守眉頭一挑,知曉那位始龍固然武力強絕,據說上古雲荒之時,即便是聖境強者,也需在他面前低頭。

不過王道武學,天然不得永壽,他也只因這魂海內的那座九層塔鎮壓,才不被那『王氣』浸染。故此始龍晚年,開始瘋狂的收集長生不死丹。這紫極丹,應該就是其中一種。

五十年壽元,對於壽命萬載計的頂尖修士,或者不值一提。可這個世間,能夠延壽的丹藥,總共不過數種而已。

即便在後世,宗守也沒聽說過有多少。那些達官貴人,即便是富有四海,也難以延壽。

而宗守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壽元不久的龍影,也不知有沒有用。

不過說來奇怪,他宗守的『王氣』,最近對他神魂的影響。是越來越低了,也不知到底是何緣故。

「那麼皇座又是什麼?」

「是阿鼻皇座!」

水凌波搖著頭:「傳說昔年大秦始龍征伐諸國,以天下精銅,鑄為十八銅人。又以世間精鐵,打造成其皇座,在用六國王室之血祭之,成就出的阿鼻皇座。對我等修士或者無作用,可對修習王道秘武之而言,卻是至寶。因有祖龍之氣,故此諸宗都是必欲得之——」

宗守心下恍然,這應該是與『神皇』的爭奪有關了。誰能一統五方雲陸,就是下一個萬年,這方世界所鍾之人。

也難怪諸宗之人,會畢集在此,只缺了儒家一脈。

不過想來也不奇怪,這始龍走的是霸道,在位之時據說『焚書坑儒』,是儒家大劫。

這位始龍的東西,估計碰都不想碰,若有可能,只怕還會將之毀去。

旋即宗守,又啞然失笑:「這裡可沒有始皇墓,怎麼會有這兩樣東西?」

他最清楚不過,真正的始皇墓,到底何在。

那水凌波卻『嘿』的一聲,輕哂道:「是沒有始皇墓,不過卻有項王墓,據說就沉在此間!可知道邪靈溝,據說就是昔年,大秦六十萬戰卒,被坑殺這地!」

「項王?那位號稱無敵於世的霸王?」

宗守怔了怔,心想必定是了。昔年那雲陸破碎,分成數十餘塊,一些沉入雲海之下,一些仍舊漂浮雲上,是為五陸。

若邪靈溝,真是坑殺了六十萬戰卒的那條,只怕還真有可能。

不過在他記憶裡,這條溝不是被人斬出來的麼?

如真是項王墓,那麼他的那桿大戟,估計也在吧?

奇怪了,當初那項王戰敗身死時,這些東西難道沒被他那位對手,搜刮乾淨麼?

不得其解,宗守也懶得去細思。不論是阿鼻王座,還是這項王的遺寶,都不怎麼在乎。

唯獨紫極丹,令他稍稍感興趣。

「原來如此,不過應該不止是這兩樣才是!蒼生道可不會在乎這些——」

「被你猜到了?明明腦子已經燒的迷迷糊糊,居然還能想到?」

水凌波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而後神情異樣:「是穹宇創世錄,宇宙二書的宇書。這地方未必有那宙極命世書,宇書倒是有可能在此間。諸宗紛紛遣人過來,除了那阿鼻皇座在外,也正為查探此事——」

宗守再次挑了挑眉,忖道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所在。居然宙書之外,有與宇書扯上關係?忽的心中微動:「這裡是雲夢澤?」

怪不得這裡,會有水系神獸的存在——

「正是!不過只是其中一塊碎片而已!傳說中,擁有無數奇珍,無數靈獸,無數傳說的雲夢大澤。據說雲陸破碎,地殼破碎之時,一部分沉入地下,不見了蹤影。」

水凌波是無限嚮往的說著,接著一笑:「說這些只為讓你知曉。這機緣錯過了,以後可就再沒有了。日後可莫要後悔。此時去尋那頭神獸,只怕非但不能勝,反而會落入至險之境!」

宗守一聲失笑,他如今連命都保不住,哪還有心思在乎這些寶物?

水凌波說這些,只怕亦是為告知自己,此時確實無暇相助——

他也知曉自己,可能不是那頭不知名神獸的對手,不過卻總需自己試一試。

那水凌波隨後,果然是微微點頭,一聲歎息:「那麼你我就在此處分開!我會順便代你去尋那一位,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

語音落下之時,水凌波就已經從另一個方向離開,踏入虛空之中。

宗守也無什麼埋怨之意,似水凌波這樣,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若然那頭神獸,是靈境之下,甚至不超過靈境初期,那麼他自己就可應付。

可若是在此之上,那麼即便合他們二人之力。也是無用。

定了定神,宗守繼續往那片水系氣息傳來的方向,遁空行去。

初時靈念遙感之時,覺得極近。可這時卻尋覓,才發現這距離,其實是極遠。

之所以能感應其存在,只是因這頭神獸的力量,實在太精純,也太過龐大——

而越是往前走,宗守就越覺這胸中冰涼一片,甚至有種立時掉頭跑路的衝動。

這前面的東西。估計確實不是他所能應付得來的。

也不知在這陰霧中,行了幾千里。宗守的眼前,也終於現出了一泓藍光,在這黑暗之中,顯得是異常的耀眼。

此時他神念,已是極致的昏沉,意念海中,只能勉強維持一點清明。

稍稍猶豫了片刻,宗守還是往前繼續行走。視野中的藍色光華,是越來越盛。

直到宗守踏入一個迥異於外的所在,此處周圍都是陰霧。

偏偏此地,卻是陽光明媚,飄蕩著七彩靈光,宛如仙境一般。

一眼望之,下方仍是沼澤地,不過卻並無多少腐朽氣息。中央處,是一個大約四百里大小的湖泊。

裡面居然還有著不少精獸,在裡面生存。

引得無數的邪靈匯聚此間,意圖衝入其中,卻被裡面一層薄薄的水幕,阻攔在外。

這些邪靈,往往只是稍稍觸碰,就會一股陽和力量灌入體內。僅僅只瞬間,就會化為飛灰。

而當宗守到來之時,這些邪物陰魅,又是一陣躁動。貪婪的紛紛撲至,不過還未來得及靠近。宗守右臂上的雷霆翼龍,就已經主動現身。在宗守身周盤旋,千萬道雷光,四下掃蕩。

□曦雖是時時刻刻,都欲反噬。此刻被宗守意念催逼,卻也不得不現出身影。合同六隻銀蟻,同時燃起了聖白火焰,清掃著僥倖穿過雷網的漏網之魚。

唯獨小金不曾出現,卻模擬著□曦的神通,同樣一層結拜火焰,護住了宗守週身上下。

宗守則全然不曾在意的,行到了那水幕之旁。先是伸出手,試探著觸摸。

而後眸中就又略過一絲訝色,這竟然非是禁制,而是神通!只針對邪靈死人,對生人活物,卻是無妨。

卻不知是何等樣的浩瀚法力,能夠在這種惡地之內,對抗怨煞陰力與死氣,維持著這小片地域的安寧。

宗守心中是愈發的苦澀,不過仍舊是不曾遲疑的,繼續行了進去。

此處的精獸,可能是從未見過生人。在宗守到來,都是紛紛四散逃避。

他也不去理會,直接御劍飛遁,慢慢向那湖心處靠近。

心念緊繃,手中也執起了一口九階靈劍。

正準備應付一場惡戰,可當到他在湖心處,定住身影之時。宗守卻『誒』的一聲,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

只見那中央一處礁石之上,『談秋』正站著那裡,神情和煦安詳。手往前伸出,一頭渾身藍鱗的精獸,正是舔著她的掌心。引的『談秋』不斷發出咯咯嬌笑。

宗守頓時一陣無語,確實是在嬌笑著,聲如銀鈴,清脆無比,更是花枝亂顫。

若是別的女孩也就罷了,就算是相貌醜了也無所謂。

可這麼笑著的,卻是個男人,而且還是他前世的形象——

怎麼看怎麼彆扭!

幸虧是此處無有他人在,否則自己,只怕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不對!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這頭一半身軀。都隱在湖泊之下的精獸。

看那氣息,磅礡如海,分明已經到了神境巔峰。此時卻如寵物一般,神情馴服,似乎在討好著眼前之人。

宗守看了看它模樣,而後是異色更濃:「難道是水麒麟?」

眼前的生物,分明是麒麟的模樣,與他當初在秦皇假墓中所見的那隻,相似到了極點。

——龍頭、鹿角、獅眼、虎背、熊腰、蛇鱗。只有四足之上,有著些許差異,有著類似鴨掌的蹼。

「應該是吧!麒麟的變種之一——」

那談秋隨手丟一沒靈丹,到那麒麟的口中,再拍了拍它的頭,而後笑著回過頭:「你這人,總算是來了!」

那水麒麟,也同樣把視線往這邊注目,先是凶光閃現。

接著又神情一怔,喜意微閃。直接把『談秋』丟開,跑到了宗守的身旁。

第580章 獸亦有情

那水麒麟,也同樣把視線往這邊注目,先是凶光閃現。

接著又神情一怔,喜意微閃。直接把『談秋』丟開,跑到了宗守的身旁。

然後就更是親熱的,以頭摩挲著宗守的大腿,又同樣舔了舔他的手背。

宗守一怔,忖道這又什麼情況?正奇怪不已,卻見對面的『談秋』也同樣是一陣愣愣。失神不語。

半晌之後,這人才一聲失笑:「原來如此,果然是聖王之氣麼?我那姐姐,居然是不曾看錯。我蒼生道中,居然出了一位聖王——」

宗守一驚,『啊』了一聲,似也想到什麼?只是這不只是傳言麼?即便是真的,又怎麼可能?

那『談秋』卻直接把話挑明:「麒麟性情兇猛,卻是善獸。秉天地之氣而生,被世人視為祥瑞。傳聞世間但有聖皇現,就有麒麟現世。這只水麒麟,之所有會親近你,也就是說——」

一邊說著。『談秋』一邊望來,眉眼中全是異樣之色。隱約有感慨,有激動,有期冀。也有著些許不敢置信:「它已將你,與上古時代的那幾位聖皇等同!」

宗守再次一怔,定定看著身旁,這頭已經縮成獅子大小的精獸。

皺眉沉吟了片刻,宗守又搖了搖頭:「什麼祥瑞,什麼聖皇出則麒麟現,我可不信!」

上古的幾位聖皇,或者真有其人。應該是治政特別清明,被所有人所推崇。

這什麼麒麟祥瑞之說,卻必定是後人穿鑿附會。

畢竟是曾經經歷過萬載之後的後世,絕不會信這種神神道道的東西。

「確實有些穿鑿附會的地方,不過上古時,每一位聖皇身旁,總有麒麟相伴,卻也是事實。說來我師兄曾經特地查證過,雖還不知具體緣由,卻曾跟我言道。應該是每一代聖王的氣息,對這些麒麟都所益處。故此一旦偏離他們的為皇之道。這些麒麟就會離去——」

宗守靜靜聽著,忖道這個解釋,還勉強可以接受。

不過自己這樣的人,居然也能與上古聖皇等同?怎麼自己聽著也覺荒唐,會不好意思的——

要麼是這頭水麒麟出了問題。要麼是這『談秋』,是在胡說八道。

卻聽『談秋』又是一笑,帶著譏諷:「你可知,若是你這只麒麟現世,那些儒家必定會三跪九叩,膜拜你為的聖君?真想看看呢,若是這些老朽腐儒們知曉,他們心目中的無上聖君,上古聖王。竟是你這般模樣。到底會是何表情?會不會把那些中庸大學之類的儒家經典,自己給吞了?」

「誒?」

宗守一怔,把『談秋』後面的話,全數忽略:「我這隻?」

這水麒麟,最多是莫名其妙的,對他親熱一些,可與他沒什麼關聯,更談不上是他的——

「沒注意?寄生之印,生死之契!」

那『談秋』一邊說,一邊笑著指了指宗守的左手。「麒麟天生就有這種神通,可以通過此印,汲取他人的精元生氣。不過被它下印之人,也頗有好處。因是同生共死,倒也公平!」

宗守看向自己左手,只見方才被水麒麟添過的地方,赫然多了一塊紅色的瘢痕。

不是印記,而是一個符文。以靈能激發,果然與這頭麒麟,有了一絲聯繫。

固然是有絲絲精氣,被吸收了過去。宗守卻也能從此印中,提取到龐大水系精元,算是互利互惠。

卻徹底愣住。他這次放棄尋覓宇書跑過來。是為了吞噬能與焚空之血抗衡的水系神獸,而不是與這水麒麟,建什麼生死之約。

不過說起來,自這頭水麒麟,到了他身邊的時候,體內的血脈衝突。就已經不似方纔那麼劇烈。

至少他神智,又情形了一些。

「這便是瑞獸麒麟的真相,吞噬其他生靈的精氣而成長——」

那『談秋』說到此,又笑著問道:「可是憂心自己的血脈衝突?你現下可以心安了!我來這裡,就是為你解決此事!玄霜的弟子,總不可能讓你就麼死掉。嘻嘻,若是你這麼隕落,日後那場好戲,可不就看不成了?」

宗守卻立時眼神微亮:「解決?莫非你知道緣由?」

說來這體內的變化,他自己也覺奇怪。先前明明陰陽調和,已經穩定了下來,卻在轉眼之間又出了變故。一直都想不通,是何緣故。

「血脈下溯!你以前明明已經經歷過一次,又為何想不到?」

『談秋』微微搖頭,帶著夏蟲不可以語冰,孺子不可教的無奈:「你是那人這一生中,唯一的子嗣,也是最親近之人。故此受到的影響,也是最大。血脈提升,本是好事。只可惜在你而言,卻是災難!」

語音停在宗守的耳中,彷彿是晨鐘暮鼓般,令他是恍然而悟。

——是宗未然?他的父親——

這麼說來,在本來的歷史中。宗未然雖是為他放棄了宙極命世書,自降數個階位。卻仍被稱為九尾狐王,狂血妖聖!

這麼說來,是那個男人,已經晉階九尾了。

也不知他是去了什麼地方,修為這麼快就又有了進境,以至覺醒先祖血脈,進至九尾的層次!

是真的九尾,而不是他這樣,雖是八尾之血,卻還有還有一尾未曾現出。

——怪不得!今日自己的身體,會突然而然有了這樣的變化,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心中苦笑,父親啊父親。你這可真是把孩兒我給害苦了,差點就在這陰龍谷裡身隕——

轉而又期待的看著『談秋』,這人只說了緣由,卻沒說解決之道。

不過料來自己的性命,應該是無妨了。

可下一刻,就又愣住。只見『談秋』,卻又朝著那頭水麒麟指了指。

「要平衡血脈很簡單,你把它吞掉不就得了?」

你妹!

宗守差點就破口大罵,有種被戲耍的感覺。

已經是生死之契,哪裡還能吞?何況他身旁,也終究是一位神境巔峰。以自己的實力,又哪裡能吞得掉。

即便有這『談秋』相助,只怕也是不行,主要是自己的肉身元魂,承受不下。

「沒發覺麼?它已經老了,只怕是活不了幾年——」

宗守再次一驚,仔細分辨,而後眸光裡,也透出了幾分憐惜。他先前只驚異於這頭麒麟的氣息浩大,確然未曾注意,這氣息中,確實也著些許的衰微之兆。

這身旁的水麒麟,雖然還是雄壯,可看其神態,卻是垂垂老矣。此刻是強撐著精神,站在這裡。

可傳說中的麒麟,不是壽元以萬年來計算麼?是遠比龍族,還要長壽!

「常年累月困頓在這裡,吸不到合適精氣,自然也就衰亡!」

『談秋』似是極其惋惜的一歎:「本來還想把它捉回去,當成我蒼生穹境的護宮神獸來著。傳聞麒麟都性情剛毅,若不遇被其認可真正之人,就寧願一死。可我就是不信,真無法將它降服——」

宗守暗暗腹誹,為自己身邊這只水麒麟可憐。感情這傢伙即便不被他吞掉,也逃不開這『談秋』的魔手。注定了悲劇,也虧它對這女人,這麼親近。

卻仍是奇怪,皺眉問答:「既然吸不到精氣,那為何不走?」

以這頭水麒麟神境巔峰,遠遠凌駕於神霄之上的實力。若想離開,這陰龍谷,定然是困它不住。

為何會困窘到這樣的地步?

這次『談秋』卻是默然不答,神情頗有些悵惘。反倒是那只水麒麟,一聲厲嚎。

忽的往下一俯身,鑽入到水中。

宗守目光,隨著它的身影,一直深入。不過須臾,就見一頭身形只略小一些,只是渾身鱗片,卻是青色的麒麟,緊緊的握在這湖中深處。

已經沒有了聲息,可見那肚腹處,幾處觸目驚心的創口。渾身上下,都凍在玄冰之中。

「是為它的伴侶!愛侶已亡,故此不願獨生。於是一直留在此地。」

那談秋此時,也是傷感一笑:「獸亦有情,讓我想起了師兄與大姐呢——」

宗守神情亦是凝然,眉宇間含著幾分敬佩。

倒不意這頭水麒麟,居然還有如此故事。

不過須臾,卻見那湖面之上,又浪花翻湧。水麒麟再次現出在湖面之上,口裡卻銜著一頭小獸,朝著宗守方向拱了拱。

宗守心念感應,立時瞭然,卻仍是問道:「你可是要把它,交給我來照顧?」

仔細看了一眼,卻只見這幼獸,與那土狗的模樣,簡直一般無二,並無任何區別。此時正是睜著眼,濕漉漉的眸子,好奇的打量著他,也透著欣喜親近之意。

水麒麟把頭點了點,而後是無比留戀的,看了眼身前,也望了望水下。

接著眉心中,忽然爆出一團血光。分作三股,一股滲入到那小獸的體內,一股卻是衝入了宗守的左手背。使那枚血色符文,再次擴張伸展。

最後一股,卻是在宗守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時,就衝入了他的眉心之內。

宗守本欲抗拒,接著就是一驚,這竟是水麒麟的精血本源以及生命印記!

當下也不再抵抗,轉而催運起吞天元化法,將這些都全數汲取到身軀深處——

第581章 九脈嫡族

那血光化入,其中一部分,直接融入到他肉軀之內。另一部分,卻是化入他元魂之中。

宗守原本是欲以吞天元化法,將之淨化吞吸。可當他一開始發力之時,這才驚覺。這團精血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也沒有半分水麒麟的魂念殘存。

且這麒麟,似乎是生恐他的身軀承受不住。將其中大部分都封印了,恰好與他此時的境界相當。

一入他體內,那身軀魂念間,就都多了幾許冰涼氣息。

立竿見影,使他那幾乎快要燃起來的身體,幾個呼吸之間,就已經平靜了下來。

宗守不由是輕吁了口氣,心神微鬆,知曉自己的危機,已經被化解了大半,總算是不用爆體而亡了。

旋即就又想起了那頭水麒麟,連忙睜眼。只見這只水藍色的麒麟獸,眉心中赫然一個血色空洞。同樣沒有了動靜,正往水底深處,漸漸沉下。

外層的藍色的水幕,已經片片瓦解。而這水麒麟的所有生命氣機,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隻小土狗,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宗守,再又疑惑的望著自己身後,它父親正慢慢冰冷的身軀。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怔了怔之後,發出一聲淒厲嘶鳴。

『談秋』悠悠一歎,長袖一拂。周圍數百里內,所有湧動著,要衝進來那陰邪,就忽然之間,盡數寂滅。

「還望宗守你,日後莫負了它今日的成全,善待其子!」

見宗守面色冷肅,鄭而重之的點了點頭,『談秋』見狀又是一笑:「你素來言出如鼎,這水麒麟也沒看錯人。對了,應該快開始了吧?一脈之中,兩位九尾,血脈穩固。你那些族人,倒真是有福了。從今而後,可以稱之為八尾宗氏了。若你們父子,日後能更爭氣些,踏入聖境。你之子孫,便是你們天狐族的九尾帝族——」

宗守這次卻是一愕,旋即就已知談秋之言,到底是何意。

有水麒麟的本命核心與精血印記,來平衡陸家的焚空血脈。

那天狐之血,徹底失去了牽制,立時開始了變化昇華。

軀體之內,骨骼是不斷的寸寸爆響。身後也似是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血肉中深處,也彷彿是在劇變著,使渾身肌肉,不斷的扭曲。

這是他一生之中,從未經歷過的痛楚,遍及全身。

哪怕先前,被焚空之血噬體時。也遠遠無法企及。

這時『談秋』卻撇了撇嘴,不屑中又帶著些許的驚意。

明明痛苦欲死,還強撐著幹嗎?直接昏過去不見就成了?

不過也虧了這傢伙,居然能承受得住,當真是堅韌如鋼。

是最堅硬的那種,敲不碎,也捏不爛的——

而後是身形一滑,離開了原地。再出現時,卻已在宗守身前,在他的眉心間屈指一彈。

輕輕鬆鬆的,就將之敲暈了過去,而後又將宗守那癱倒的身軀,輕柔的抱在了懷裡。

……

就在同一時間,乾天山城,宗凌正是皺著眉,策馬往自己家中行去。

不是他自己的宅邸,而是自己族中的那個。在乾天山的城南,以前絕大多數的宗氏族人,都居住此處。

不過自從宗守重立乾天宗氏,許多人都搬了出去。

倒非是對宗守不滿,而是大部分的族人,借助乾天山城每年的福利,還有宗守向所有人開放的武學,都能在武道與靈法上有所成就。

可以不依靠自己宗族的供養,就能夠自己活的很好。

如今也只是每年族祭之時,所有的宗氏族人,才會聚在一處。

雖是另立一族,不過死去的祖先,不可能就這樣拋開不管。

其實就除了族規改動了許多,使嫡脈旁支,都能公平競爭之外,等於是什麼都沒改。

不過今日,卻又有些不同。宗凌皺著眉,看著手中,那是一個請柬。是來自於族中的祠堂,召集所有在乾天山的宗氏族人,回族中議事。

——此時才只初冬,明明還不到族祭之期,也不知到底是何事要議?而且恰是在宗守,不在城中之時。

本待不去,不加理會。不過再仔細想想之後,宗凌還是決定去看一看。

若是欲圖謀不軌,有什麼不利君上之事,自己也可當場壓制,免的讓宗守知道了心煩。

那以前幾個宗家嫡脈的遺老遺少,還當此時是以前?

君上定鼎雲陸,宗氏一族也從沒有如今日這般萬眾齊心過。

特別是年輕一輩,新近成長起來的這一代人,對宗守更是崇拜無比。

就憑那寥寥幾人,盡失人心,又能鬧出什麼花樣來?陡惹人厭!

大約不是,那麼難道是與今日,這體內的血脈變化有關?

說起來,這是第二次了。前一次,使他可以更自如的,掌握運用冰火之法。而這一次,卻還未穩定,不知又是因何人而起,又將多出什麼樣的神通——

這般想著,宗凌走入到了宗家大宅之中。

這時宗凌卻是略略皺眉,這裡看似於平常時並無兩樣,可那些在此處看守的宗氏族衛,都是神情異樣。

整個宅院中,都透著幾分詭異的氣息。

越是望內走,越是感覺疑惑,這連綿數十里的宗氏大宅,都是寂靜的可怕。

遠遠已可望見那祠堂,只見一道道強橫的氣血精芒,衝起天際。

他認得的,就有身為乾天山右庭柱大將的宗嵐,四百年前的宗氏九階靈修宗寒。一族之中,所有出眾人物,都全數匯聚在此。

反倒是他宗凌,來的最晚。

宗凌疑惑稍解,下了馬繼續前行,也是尊重。可就當接近到祠堂大約百丈時,心中卻忽的深處一絲警兆。

宗凌毫不猶豫的就轉過身,往回急走。他仍不知那裡面的情形,到底發生了何事。卻本能的知道要遠離這祠堂,距離越遠越好。

卻聽一聲冷笑:「宗太常既然已經來了,何必這麼著急就走?難道真以為到了這裡,你還能逃掉?」

太常是宗凌現在的官職,乾天山立國之後,比照中土六部九卿制而設。掌握太常寺,掌宗廟禮儀,天象曆法,以及太醫。

而這人語出之時,宗凌也只覺一股異力加身。竟是直接破開了他護身法器,強攝著他的身影,往宗廟之內飛去。

宗凌微微一驚,四肢根本動彈不得。這力量不算太強。最多九階初期,還遠不到他宗凌完全無法抗拒的層次。

可問題是,一股異樣的威壓,直凌其軀。觸及之時,自血脈深沉便一陣陣悸動。四肢微微發軟,魂力在再無法準確控制。

待得他身影,被強行吸攝到了祠堂之內。自見那宗嵐與宗寒幾人,都是面色鐵青的坐在兩旁座椅上,目中是滿蘊著怒火。

而此時最上方,那本該屬於宗守這個族長的尊位,此時卻端坐著一人。身穿白衣,二旬左右,面貌俊俏,初望之時就絕有些族人。

「雪莫言?」

這驚呼聲出口,宗凌就已覺不對。

相貌雖是相似。可這個人,明顯更年長一些。只有這姓氏,必定是不會錯了。

「你是八尾雪家的人?」

「正是!」

那年輕人哈哈大笑,帶著無盡的快意:「區區雪莫飛,乃是雪莫言的兄長。這次回雲界,一為我那弟弟復仇。二為拿回雪家被竊取的東西——」

「竊取?你們雪家,還真是不知廉恥!」

那宗寒冷冷一笑,雖是渾身無力。卻仍把身軀挺筆直:「當初是你們雪氏,棄我等狐族諸部有如敝履!獨自逃出雲界。也虧了如今,你們還有臉面回來?至於你弟弟,暗算我王,那也合該身死君上劍下!」

雪莫飛毫不在意,一副隨你們怎麼說的神情。

「以前的事情,自有其因其果,可以不論。不過我雪氏,終是皇族,天狐正統。我們既然回來了,就該是所有狐族之望。爾等狐族諸部,便該重回我雪氏效力,這是我狐族族規,也是千古不移的道理——」

「為你雪氏效力?這麼說來。我們宗氏辛苦打下來的基業,你們雪家也看上了?」

宗嵐淡淡的說著,字句間殺機森然。若非被壓制著,是恨不得將這雪莫飛撕成碎片。

「君上他天縱英才,絕不會讓你們得逞!」

「天縱英才?哈哈哈——」

雪莫飛聞言大笑,滿含著狂桀之意:「他是天才不錯,我雪氏之人,只怕除那位之外。無一人能及得上他!可無論他再怎麼天賦出眾,也依然是七尾,是旁支!有你們在這裡,粹不及防之下,何愁制他不住?我雪氏也自有佈局,在這乾天山等著他。他若能早知,必定會後悔,將那四千血雲騎,調出乾天山。」

又淡淡的笑,語氣中無半分溫度:「可知這我族中至寶幻心鏡?若是肯臣服,自然是再好不過,也不枉我族為他特意提前把那陰龍谷禁制破開。若是不肯,也不過是費些心力,弄一個傀儡出來——」

宗凌面色鐵青,只覺是手足冰涼,腦裡轉過千百個念頭,都想不出辦法,破開此局。

隨即卻是一怔,忽覺自己的體內。那所有的氣息,似乎在咆哮——

第582章 秉天地氣

開始時還只是些微的動盪,瞬即之後,就開始遍及全身。

宗凌蹙了蹙眉,難道自己,今日是走火入魔了?怎就偏偏選在這個時候?

仔細再探查體內,才發覺不對。竟是來至自己血肉之內深沉的變化,才引得自身氣機,發生了紊亂。

也不知是何緣故,這令人摸不著頭腦變化,足足持續了半刻鐘還未休止。

宗凌初時還是心憂,漸漸的,卻只覺這雪莫飛給自己的壓迫力,竟然是開始淡去。

似乎自己身體裡的天狐之血,已經不再畏懼,這雪莫飛的八階天狐血脈。甚至已隱隱然,能與其抗衡,是分庭抗禮!

——這是?

宗凌迷茫了片刻,才乍然一喜。這是八尾,八尾天狐!

也不知自己宗氏族內,到底是何人,登入了聖境!又或者是血脈,晉陞到九尾之境!

血脈溯流,竟可使他這樣的旁支族人,血脈也晉階到八尾!

這一瞬間,宗凌有種不顧一切,快意大笑的衝動。

他們宗氏,而今也可算是天狐皇族。這個世上,也再沒有人,能夠在血脈上,將他們壓制!

再睜眼看向對面,只見那宗寒宗嵐,亦都是同時睜眼,眼透著歡喜之意。

其餘幾個宗氏族人,亦是神情各異,卻莫不都是以驚喜為多。

這可不僅僅是這一族之人,在幻術靈法更為擅長。也意味著這離去的八尾雪氏,這座讓所有族人,都心中憂慮不已的大山,再不成威脅!

宗凌不禁一笑,恰聽那雪莫飛,正淡淡笑著:「陰龍谷內大約還有幾日時間,才可有結果。還請宗太常親手寫封信回家,只需說族內有要事,要在這祠堂呆上些時日。最好莫要使人生疑,若是不得已,雪莫飛也不介意大開殺戒。想必宗太常也不願禍及家人?」

宗凌心中冷笑,唇角旁暗含譏嘲。這句話在半刻鐘之前聽,還可令他心焦。可現如今,此人入宗氏族中重地。等同是尋死。

既然他已能直面這八尾血脈的壓迫,那麼整個宗氏族人,多半也是不懼。

雪莫飛此言,又能夠威脅得了誰?

正欲說話,卻見宗寒一個眼神看過來,又微微搖頭,眼皮向上翻了翻。

略一思忖,宗凌便知其意。要以血脈之力,壓制住這大宅中,近七萬人的宗氏族人,可遠遠非是這一區區九階才能做到。

這雪莫飛之外,應該還另有一位。

宗寒之意,明顯是要他稍安勿躁。靜候血雲騎回歸,君山回城之日,就是這雪氏強者,授首之時!

那雪莫飛卻渾然不覺,又轉而朝著宗嵐一笑:「宗庭柱莫非還不肯答應?只是一個調兵入城的手令而已,可是擔心你家君上責怪?放心,那時候宗守不是為我族效力,就是一介幻心鏡下的傀儡,定然是奈何不得你。我知你對他忠心耿耿,只是一個七尾之血,他就已經輸定了!你這不是幫他,而是害了他。若是不得已爭鬥一起,我雪家不小心要了他性命,這可怎麼辦才好?也莫要逼我用強!」

本道是這宗嵐定然是不會答應,這句話只是聊盡心力而已。已經打定了主意,只需以幻心境控制此人便可,有這乾天右庭柱的首領。雪氏的十萬族兵,可無聲無息的潛入城內。

可一瞬之後,卻聽那宗嵐一陣沉默之後,卻是忽然大笑:「調兵手令可對!好,我簽便是!」

宗凌眼微微一瞇,就又恢復了平靜。將這雪氏族人,一網打盡?若能如此,也是不錯。

旋即又想到那幻心境,據說這是他們天狐一族的至寶。

這倒是頗令人頭疼。不過傳聞中,卻只是族內最頂尖的九尾血脈,才能加以掌控。

記得雪氏一族,在雲荒之時,就已是八尾。可到如今,血脈還未晉陞到真正的嫡族,料來其族內,也再未出現過真正傑出,能強化血脈的人物。

以君上之能,應該輕鬆便可應付!

……

陰龍谷,那座小湖泊的邊緣處。宗守迷迷糊糊的清醒了過來,先是只覺身軀異常的酸軟,連睜眼都是不能。也更談不上,控制身軀裡的內息氣血。

足足等待了片刻,才等到那力氣,慢慢恢復到自己身上。

呻吟一聲,宗守站起了身。而後就聽談秋冷哼道:「還不把你這法身給我收起來,難看死了!這是向別人顯擺麼?」

宗守眉頭挑了挑,而後就又看向了身前的湖泊。然後整個人,都怔在原地。

首先望見的,是那八條伸展十數丈的巨大狐尾,都輕輕搖晃著。幾乎每一條,都帶動著磅礡靈能。

十萬丈方圓,所有的天地之靈,都在這八條狐尾的掌控之下。

使他對天地之靈的控制,直追靈境,甚至可與之比肩!

宗守依稀有種感覺,此時所有的天境級的靈法,他再無需念動靈決,不用手印,也勿需靈陣,就可以施展。

狐尾之外,是在身上燃燒的赤紅火焰,以及那藍色水焱,各自據著自己一半身軀。

彼此對抗,卻又能在撼世真勁的調和之下,互相轉化。

再然後,是身後處,竟是伸展開一對千丈雷翼。

這是雷鸞印記的痕跡,以雷為翅,可席捲千里!

宗守最後注意到的,則是這張臉,愈發俊俏了,又含著勃然英氣。

忖道這大約便是民間所言的狐狸臉兒——

這副形象入眼,宗守第一個念頭,不是其他,而是『妖魔』二字!

有著一種無比妖異的美感,也有著如濤澎湃般的狂烈氣勢。

連忙心念一動,將這妖身全數收起,恢復到了平常模樣。

這過程之中,宗守卻微覺有異。連忙催動內息,頓時一團真力,現於他掌心之中。而後宗守,是訝然的一挑眉。

——雙脈之中,竟是再無衝突!

不對!還是有的,只是已經弱到了微不可查的程度。

此時的他,又比那日得了軒轅依人的元陰之後,強了不少。

具體如何,還不得而知。不過此刻的自己,與人激戰時,是再不用擔心有力過巨,導致的血脈衝突。

心中微泛著喜意,宗守卻只過了瞬間,就又平靜了下來。

兩頭麒麟屍身,不知何時已被從湖底,取到了岸旁。

那隻小土狗,此時卻正是圍繞著父母的屍身,不斷轉著圈。

滿含著的焦急惶恐,還有著些許不解茫然。不時拱了拱,似圖讓它們重新站起身。

宗守一歎,將這隻小土狗抱入到自己的懷裡。手輕撫著,盡力安撫著它的心緒。

這時候小金,也冒出了頭,前端變化成眼睛,看了四面一眼。

而後身軀變化,也變成了小一號的麒麟摸樣。伸出舌頭,舔著宗守懷裡的土狗。

讓後者是疑惑不已,怎麼忽然之間,就又多了一個同類?

只是這氣息,卻又有些不像。可到底卻是漸漸平靜了下來,最後乾脆是從宗守懷裡掙脫,奔跑著與小金一起玩耍。

「你這傢伙,倒還算有些良心!」

談秋輕笑,而後又問:「有它那父親留下的生死之契與本命印記。這小傢伙,也算是你的天生護駕。你打算給它起個什麼名字?」

宗守頓時被猶豫,他自問取名的本事還是不錯的,可就因這幾隻護駕的名字,被依人初雪幾人,嘲諷了許多次了。

仔細再望,當瞧見那小土狗眉心間的圓形印痕時,不由一笑,心想這倒是簡單。

「眉心有圓痕,似大日之形。就叫小日怎樣?」

心中洋洋得意,這名字實在再貼切不過了。

那『談秋』也微微頷首:「嘯日?勉強還算不錯!希望這傢伙,日後能衝著那輪大日咆哮的本事——」

宗守一怔,也不知是『談秋』聽錯了,還是故意。

最後這句,怕也是意有所指。記得魏旭,就有著大日刀聖之名。

有心糾正,卻見對面冷冷的瞪了過來。

宗守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錯就錯為好。這不是屈服,而是暫時隱忍求全。那句話則麼說來著?嗯,是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時才發覺,『談秋』身邊還躺著一個女孩。仔細望,不正是初雪那丫頭?閉著眼,頭枕在『談秋』腿上,睡的是香甜無比。

宗守瞳孔一縮,瞬即就平靜了下來。反而自嘲一笑,自己不早就猜到了?又何需吃驚?

接著又為另一件事感覺奇怪:「真是咄咄怪事,它父母明明一是木麒麟,一是水麒麟。為何這嘯日,卻偏偏是火麒麟?」

方才把那小土狗抱在懷裡的時候,他用內息查探過。確確實實,是最純粹的火屬性——

「你問我,那我去問誰?這種事情,鬼才知道?」

『談秋』是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不過似乎是對宗守,改用嘯日之名,很是滿意。

仍舊蹙著眉,沉思了一陣:「記得上古三位聖皇身邊的麒麟,都各自不同。傳說第一位聖皇身邊,才是真正的土麒麟。不過有些奇怪的是,世人都言這一位,是秉承天地之土德,而成雲界之皇。而後每一位聖皇,所有隨身麒麟,都是與其氣運相合——」

第583章 承載火德

「記得上古三位聖皇身邊的麒麟,都各自不同。傳說第一位聖皇身邊,才是真正的土麒麟。不過有些奇怪的是,世人都言這一位,是秉承天地之土德而成雲界之皇。而後每一位聖皇,所有隨身麒麟,都是與其氣運相合——」

說到此處時,『談秋』的面上全是異色,而且語句越來越是肯定:「似乎麒麟這種靈獸,與天地氣運牽扯。說不定這小傢伙,就是這方天地,為你而生。」

「是五德終始之說麼?」

宗守啞然失笑:「這麼說來,我是得火德?火德熾烈,據說可燃燒一切。倒是與當初的大漢皇帝,倒是相仿。」

心裡卻沒當一回事,對這種神神道道的事情,他向來都不是很在意。

「誰知道?」

『談秋』也明顯看出宗守,其實毫無誠意,也不信己言。

當下是撇了撇嘴,對此事再不置一語:「算了!我要走了,這雪兒你先前培養的不錯。可如今跟在你身邊,簡直是浪費她戰武之體天賦!不如隨在我身邊——」

語氣雖是詢問,卻是不容置疑。

宗守倒是無拒絕之意,反而心中代初雪歡喜。能得聖境強者親自調教,這可是八輩子才趕來的福氣。

卻微微奇怪:「師叔不是為那宇書而來?怎麼這就走?」

『談秋』卻嗤的一笑:「我連你身上的宙極命世書,都沒出手強搶。又怎會在意這不知真假虛實如何的宇書?」

轉而又是黯然:「我是道基已定,要了也無用。看了之後,陡亂我心境。到是你,如今過了兩日,再不趕去。那阿鼻皇座與紫極丹,只怕都要落入他人之手——」

接著是再不欲多言,手提著初雪,便要離去。

卻聽宗守又是一聲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言道:「師叔,不知當日上霄山上是怎麼回事?那日可真兇險,要不是掌握了靈武合一,黑白二洞法相。宗守這條小命,可就沒有了。也不知是何人作祟,當真可惱!」

那『談秋』頓時一聲咒罵,轉身把一團光影打來。

而後直接在這絕地般的陰龍谷中,一步跨入到虛空之內。

看著『談秋』離去,宗守卻微微蹙眉,立在原地,陷入了深思。

瑞獸?火德麼?

以前的自己,可能他確實不會在意。可如今既然起了心思,要與那陸家抗衡,那就不能不放在心上。

據說火尚赤,回頭就讓國內所有甲士,改成紅衣紅甲好了。

說來他的血雲騎,也是紅色的,是那種血腥的紅——

搖頭失笑,宗守又看向了手中之物。這應該就是那位師叔,給自己的補償了。

此女是長輩,把自己當成棋子使喚,其實也無不可。不過做了事,就需有報酬。若是沒有,下次可就別想讓他出死力。而且東西差了,也是不行——

仔細注目,卻是一隻木簪,尾部是龍頭,簪身卻是劍形,上面還篆刻著『龍紋劍』四個蠅頭小子。

宗守眉頭一挑,隨手一抖。將這木簪化開,正是一口劍。

看品相,應該是三階的法兵,材質也是相當。

不由一笑,這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自己如今正愁沒有合適的兵刃。

對普通的九階修士而言,越階運使這法寶,也不是不可。

不過其一身內息魂力,只怕是僅僅數擊,就要被全數抽空。

對他而言,卻是恰好合適,不用為催使不動發愁。

只希望這口龍紋劍,能夠支撐的更久一些。

轉過頭,宗守再看向那兩具麒麟屍身。隨手一拍,便使那只水麒麟,也凍在厚厚的一層玄冰之中。而後一併收入到自己的靈芥環內。

神境巔峰的麒麟,不但是上好的煉器材料,可用來煉製仙器。其五臟六腑,也可用於煉丹。

放在這裡,估計最多不過幾日,便要被他人偷了去。

宗守受其恩惠,實在不願這只水麒麟死後,落到屍骨無存的地步。

日後若有什麼好地方,可讓他們同葬一起,也算是了了水麒麟的心願。

這時那小土狗,也注意到這邊。再無心與小金玩耍,又跑了回來,眼巴巴的看著宗守。

對這頭麒麟幼獸而言,這個世間,估計也只有眼前這個擁有它父親的味道,又有同類氣息的奇怪生物,可以依靠了。

宗守嘿嘿笑了笑,待得小金回到他的手臂。就把著只小土狗托起,放在自己的肩上。

「走啦!跟我一起出去,從此以後,保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那小土狗不明其意,沒聽說人類的語言。不過隨即,在宗守身上輕嗅了嗅,再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便透出了迷醉之色。似乎是無比滿足,宗守身上的氣息,只是吸一點,就是已經飽了。至少這吃,甚是令它滿足。

對後面的那座小湖,卻是毫無半分留戀。

宗守一笑,忽而又想起。其實這只土狗,搞不好也有一萬多歲了,年紀算起來卻是比他還要大上無數輪。

可為何還是幼獸的模樣,難道這是發育不良?

按『談秋』的說法,麒麟是不食人間煙火,也不吃血食,而是食氣而生。沒有足夠的『食物』,倒是真有這可能。

沒怎麼放在心上,宗守再次御劍飛空而起,遠遠離開。

再次穿入到那陰霧之中,宗守就忍不住暗罵,這『談秋』著實可惱。

臨走之前,怎的就不點醒他,那項王墓到底在何處?

以女人的通天修為,對這陰龍谷,應該是早已經瞭如指掌了。

若肯指點一兩句,此時豈不是省事的多。

如今卻只能如無頭蒼蠅般的到處去尋,靈識探查不開,也仍無法目視,就只好用這種笨辦法。

聽說有些神獸,擁有類似『天眼』的神通。可洞照大千世界,所有一切,都可一覽無餘。

所有的靈法,所有類似『陰力』『怨煞』這種可以阻絕人魂念的東西,都無法阻攔。

日後若有機會,說不得也要『吞』一種類似的靈目神通過來。

漫無目的的遁空而行,須臾之後。宗守卻是忽的心中一凜,發覺這裡的空間,已經是穩定了下來。

不再動盪不寧,也不似那外圍,時不時的,總會莫名其妙的來一次空間轉換。

不過此地禁制,也開始完善了起來。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將之觸發。

即便過了近萬年,即便是實力強橫如他,也不敢言能從其中全身而退。

更令人驚奇的是,這裡不似是靈陣禁制,反而像是一個封印。

大多數靈禁,都是針對著內部。只有極小的一部分。才是針對外側。應該是為防範,這裡的封禁,被他人破除。

宗守也開始小心翼翼了起來,沒動用那宙極命世書,手中的靈石,卻依然是不要錢一般,往前一枚枚丟了出去。

借助靈力震爆,來辨認這些靈禁的所在與效用。有些已經不穩的,就直接引發。

過了片刻,忽的是心有所感。宗守劍身微側,改換了一個方位。

如此這般,前行了大約半刻時光,宗守才忽的停住,把遁光落下。而後就只見一個窈窕女子,正定定的看著眼前。不用細望,便知這正是趙嫣然。

那視線注目之處,卻是一片招致上方,漂浮著一朵青色的蓮花。似乎正到了綻放之時,那花苞一片片的向外綻開。

每一片張開,都有無窮的陰力,被吸收了進去,宛如是一個不見底的漩渦一般。

按說聚集了這許多陰魂穢力與怨煞之氣,這青蓮也該當是污穢無比才是。

看其根莖,也確實是醜惡無比,不堪入目。許多地方,都已經腐朽。花瓣之傷,也同樣滿佈著令人噁心的紋路,氣味熏人欲吐。

可當綻開之後,那蓮蓬蓮子,卻都是青翠欲滴,如玉一般的色澤。

沒半分污穢,也沒什麼怨煞存留。彷彿方纔,被這煉化吸收的那些,都已經被藏起了起來,消失不見了——

「好一朵三陰真蓮。出淤泥而不染,莫過於是!」

宗守口中讚歎,卻未出手去取。事有先後,這是好東西不錯,卻不是他的。反正趙嫣然吃了,他也能得些好處。

那趙嫣然卻是微透驚喜之色,將三陰真蓮的花朵蓮蓬,都全數收起。

這東西吃了,至少可相當與十年的內息修行。對她沒頗有些用處,可省了不少修行之功。而若是磨碎稀釋,煉製成丹藥。讓七靈宗內的同門服食,運氣好的,可直接從五階踏入到六階!

這才回過頭,好奇道:「你怎麼才到這裡?」

旋即就又覺宗守此時的情形,與先前出入之時有些不同。氣機更是內斂,顯得愈發的深入淵海,難測深淺。

宗守卻並不答話,轉而直接問:「怎麼停在這裡?可看見了我家弱水?雷動不悔那兩人又如何了。」

「止步在這裡,是因再進不去!」

趙嫣然看著眼前,眸裡滿是無奈。

「雷動與金不悔我不知道,不過不久之前,卻看見弱水,也跟著進去了——」

至於宗弱水是怎麼進去的,趙嫣然卻是沒說。

宗守心中,卻驀地騰起了一絲不詳之感。是弱水麼?

第584章 殺了便是

「弱水進去了?她是怎麼進去的?」

宗守心中,是驀地騰起了一絲不詳之感。弱水她,該不會出事?

又暗覺奇怪,這裡的封禁密佈,便是趙嫣然也止步於此。弱水才只七階,靈法也還遜色於趙嫣然不少,怎麼就能過去?

「應該是一種血脈神通!」

趙嫣然蹙著眉,陷入了回憶:「初時她同我一樣,被困在不遠處。那時恰好絕欲從那處經過,後來也不知怎的,絕欲就不見了。無影無形,不見蹤影。大約是以匿形之術,尾隨那武軒入內——」

宗守挑了挑眉,忖道弱水這女娃,可不是莽撞之人。

這次怎的就如此冒險?

「那麼從這裡進去的,除了絕欲之外,還有誰?」

「我運氣好,兩天前就到了此處。看到的就有原無傷與李無回。至於那什麼風太極武軒瀟湘子的,也都全過去了。不記得名字的,也有不少。本來還想等雷動趕來,讓他帶我一起進去。結果這傢伙不知怎的,到如今都還沒過來。還有那個靜音,也不知到哪裡去了——」

後面趙嫣然的抱怨,宗守卻沒去聽。聽到這幾個名字的時候,心中就微微一跳。那股不祥之感,愈發的濃厚。

胸中也騰起了一絲迫不及待之意,彷彿自己再耽誤哪怕片刻,都可能會有什麼他會後悔終生之事發生。

再沒心思說話,宗守大袖一捲,把趙嫣然攝起。

心念一動,那龍紋劍就已經到了手中。而後是不顧一切的,直接往前衝擊!

一瞬之間,閃動萬丈,也觸動了無數的靈禁,赫然引動千百片黑色空刃呼嘯而至。

正當趙嫣然大驚失色,暗忖道這宗守難道是瘋了的時候。

卻見一道青色的劍光,忽然化開。千萬道光影,有如劍潮向前衝擊。

一瞬間擊出了千百餘劍,去集中在二人身周十丈之上。

刃光所指,把所有靈禁,全數轟碎擊破!

以近乎瘋狂的速度,在這片空域中穿行。勢入破竹,瞬息千里!

隨著時間退移,宗守的唇角,也漸漸溢出了一線血絲。

可那劍勢,卻不見有半分衰減,反而更是酷烈凌厲。彷彿是有無窮的力量,在不斷的暴湧出來。劍影只有十丈,卻似乎能遮天蔽日!

目光寒冽如冰,此時攔在他面前的,別說是這裡的封禁,便是那些神佛,他也要將之粉碎!

唇角旁又透著幾分寒笑,若是弱水真出了什麼不測之事。這項王墓中,原無傷也好,風太極也罷,所有人都需要為弱水陪葬!

……

黑暗無光的地下石窟之內,弱水無聲無息的在這甬道中滑動著。

整個人有如黑影,藉著黑暗與陰力掩護,是更加的如魚得水,不見形跡。

在這墓窟之內,她已經整整尋覓了一日之久,依稀把此處的地形,摸清了幾分。

這裡的窟洞,是龐大之極,有數百條支脈,足足向南北延伸一千七百餘里。彼此相通,形成了一個龐大無比的迷宮。

據說那個項王墓就在這裡,也不知藏在哪個所在。反正她弱水,是沒能尋到半分蛛絲馬跡。

這裡面靈禁密佈,好在不知何因,許多地方都毀壞了。似乎是被窟洞深處的某種力量,在這萬年中,一點點沖潰消磨,將封禁破除。

故此大多時間,都無需去在意。

不過弱水卻知曉自己,仍需更小心。這裡強者密佈,特別是在那窟洞的核心處。九階修士,就有四十幾位。

其中數人,更是雲界最頂尖一級的強者。譬如那絕欲,原無傷。再比如那風太極,武軒——

故此是絲毫都大意不得,這一日時間,都只能遠遠避開,在外圍搜尋。

本來以她的性情,是寧願躲在少主的床上透懶睡覺,也不會這麼行險。

不過幾日之前,她卻親耳聽軒轅依人說起。少主似乎經歷了什麼,壽元無多——

進入陰龍谷之後,又恰好聽兩個道家的八階修士,議論項王墓,紫極丹之事。

宗守不知因何緣故,遲遲未至。那麼如今就只能靠她了,可能多半無法得手,卻終需盡力試一試。

緊靠著石壁,貼牆而行。弱水一邊行走,一邊摸索著。

這裡的陰力與怨煞,比外面還要更濃郁數籌。此地的靈禁,更有迷幻心神之力。許多時候,五感靈識都無有作用,只能依靠自己觸覺。

忽然指尖忽然傳來一種異樣之感,手觸的岩石,雖仍是堅硬冰冷。卻再非是那麼厚實,感覺後面,有什麼東西在流動。

隱隱約約,可聽到一聲聲『空空』的響聲。

弱水頓時一怔,風水之中,一向都有福地與厄穴之說。

不過如今這窟洞之內,所有風水學中,還算是不錯的位置,都已經有聚集了不少九階修士。

弱水問與這些人爭,才在這種地方搜尋。哪怕明知自己,只怕是徒勞。

——而此時在她之旁,卻是不折不扣的惡地!她不通風水之說,卻知此處的煞氣與陰力,要比別處,更要濃厚數倍!

動作停下,弱水思忖了片刻,還是繼續在這附近,繼續摸索著。

不過片刻,就有了判斷。這石壁後面,果然是中空。

當下是小心翼翼的,取出幾枚丹藥,混合之後。抹在那石壁之上。

當弱水再以靈法,召來了一團水液,灑了過去。立時發出『嗤嗤』的輕響,以及刺鼻的白煙。

但弱水再取出了靈器匕首,開始切割。本來無比堅實,即便法寶級的兵刃,也難傷分毫的石壁,卻是鬆軟無比,被她輕輕鬆鬆的削開。

僅僅數次,這石壁就被徹底挖開洞穿。

弱水神情卻更是警惕,忐忑的走入到這墓室之內。最先注目的,是這寬廣墓室內,最中央處的石棺。

棺蓋是半開著的,令弱水吃了一驚。再隨後又輕鬆了氣,裡面是一套金帛衣裳。以及陪葬的一隻大戟,一副弓箭。

這裡應是那位項王的副墓,衣冠塚。

再四下望了一眼,弱水的眸中,頓時透出了幾分喜意。

雖是副塚,而是陪葬之物,卻著實有不少。

揀那些看起來最是名貴的寶箱翻開,只見都是尋常之物。不是兵甲,就是一些珠玉之類。

弱水不禁顰了顰眉,一位曾經一統雲陸的帝王,號稱舉世無敵的霸王之人,居然才只這點東西陪葬。即便只是副墓,也真夠寒酸。

直到弱水,將其中一個小錦盒打開,才眼眸亮了亮。

清香襲人,色呈金紫。現出之後,立時滿室華光。這周圍的陰力怨煞,都被排開丈外。

龍眼大小,一排三枚,似是有靈一般,要從她手中掙脫飛離。

是紫極丹?

弱水眼眸一亮,透著喜色。知曉這定然是紫極丹不錯了!

一枚紫極丹,據說可延壽三十載,那三枚加在一起。自家君上,怎麼也能多活個五六十歲吧?

這樣就沒危險了,以宗守的本領,應該已可破開天人之障,突破到靈境!再延壽千載——

可以不負先君臨去前的托付了——

唇角歡喜的挑起。弱水正欲將之收入到乾坤袋中,卻驀地只覺一陣浩烈罡風,驀地襲來!

「放手吧!這天地靈物,自有其主!豈是你一個區區侍女,所能覬覦?」

弱水神情微變,也不回頭看,就猛地一劍刺出。

然後『篷』的一聲震響,她手中的劍,立時片片粉碎。

弱水整個人,也被轟然震飛。沿途之中,所有整齊排列的箱盒兵刃,都被衝擊撞碎。在地下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印痕,最後撞到那石壁之上,這才猛地止住。

弱水腦內的暈眩感,才剛剛稍退,就絕四肢身軀,都幾乎失去了感應。渾身如刀割,難受無比。

那聲音,則輕『咦』了一聲,而後是極其不悅的一聲冷哼。

「賤人!居然還有幾分本事!」

從漫天煙塵中,現出了身影。卻正是瀟湘子,腳踏在了一張芭蕉葉上,緩緩飛來。

左手一展,那空中靈能就自發的再聚集起一個大手。遙遙抓下。

卻聽旁邊處,一聲哈哈大笑:「好運氣,沒能尋到主墓,卻先在這副墓尋到了好處。瀟湘子兄,見者有份,好處可不能獨吞!」

那聲音響起時,瀟湘子目光微縮。那巨掌卻未停住,仍舊向弱水手中藥丸,強抓過去。

弱水卻雙目一睜,身後忽的張開了六條狐尾,一隻匕首,驀地前刺。

又是『轟』的一聲震鳴,整個石室都晃動了片刻。

弱水的口中,立時噴出了血霧。五臟六腑內,也幾乎被全數震成了碎片!

那瀟湘子怔然,朝著弱水看了過去。他本不想傷了此女的性命,只需東西到手即可,此時卻是殺機隱透。

只是目中所視,卻只見這女子,眸中卻是死寂冷絕。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訴她,她絕不會鬆手放開手裡的丹,死也不會!

那武軒卻『嘿』的一笑:「瀟湘道友,原來還是這般的心慈手軟!這女人既是不識好歹,那麼殺了便是——」

一掌擊出,罡風衝起,如山拍去。

第585章 不過如此

那罡勁拍至,瀟湘子蹙了蹙眉頭,略有些不滿,卻也未阻止。

對這女子,他反正是殺機已生,到底是死於何人之手,卻是懶得去在乎。

弱水眼裡,也現出死寂的光澤,心念卻是淡然已對。

忖道這下恐怕是死定了,只是有些對不住,當初對先君之諾。

也不知少君他,會不會為自己的死,感到傷心?大約會罵她一聲蠢貨吧?

正這般想著,一道劍影忽然從另一側襲至。還在半途中,就攪動起靈能動盪。

劍風過去,把那罡烈拳影,一劍破開。而後是萬千靈爆掀起,使那所有餘勁,亦全數碎散。

無一絲一毫,能加諸於弱水之身。

是少君?

弱水眼眸中微現喜色,瞬間之後,就又覺不對。

這靈爆之劍,她以前見過。轉過頭,果見那原無傷,正蒼白著臉,笑嘻嘻的走了過來。

「喲!這可真是巧了,一不小心就看到有人做壞事。不意我原無傷,居然也有做好人的一天——」

武軒濃眉一挑,看了過去,而後也是一聲輕笑:「莫非你要護她?是有交情,還是你劍狂人開竅了,知曉女人的好處,看上了她?」

「胡說,我此生極於劍。女人這種東西,實在最麻煩不過!即便要尋個伴,也看不上她這樣的莽撞女子——」

原無傷很是不屑的搖了搖頭:「更沒什麼交情。只是怕了她的那位主人而已!」

又定定的看了武軒一眼:「今日若坐視讓她死在你手裡,把那人惹毛了。只怕我等這些人,沒一個能在他劍下存活呢!也無人能走出這陰龍谷!」

「那人?你是說宗守?」

武軒是哈哈大笑,滿含著譏諷之意:「原來所謂的劍狂,也不過如此。那宗守實力不錯,不過卻只是在這陰龍谷之外。這裡怨煞陰力阻絕,又沒有了血雲騎。一個九階初期的靈修,又能有多少本事?一身名氣,都是吹捧而來!」

又雙手猛地一攥,握拳道:「在我武軒面前,即便真是劍神轉生,也要給我趴著,俯首稱臣!」

「吹捧麼?」

原無傷嘿然一笑,宗守的名氣是被吹捧起來。那麼他原無傷,自然也是浪得虛名——

大約在那些修者眼中,似他們這樣,專注於劍術,只在此道有些成就之人,多半是極不上這些穹境中,早早就可以做到靈武合一的人物。

雖有上霄山一戰,可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應都是血雲騎,戰力太過強橫之故。

神霄之死,也是幾位護界尊者,出手懲戒。

只是爾等又可知,那宗守靈武合一之時,很可能是在早在四階之前。

這世間,應該是無人能做到,是獨一無二!他原無傷不行,風太極不行,瀟湘子更不行。

至於這武軒,就更是差得遠,算是哪根蔥?讓劍神俯首?這句話,也真虧此人說的出來?

乾脆不再理會這傢伙,原無傷直接目視瀟湘子:「那麼瀟湘道兄,你怎麼說?」

出身魔門之人,大多都被那些魔道功法。燒壞了腦子。

即便偶爾能有不受影響的,也多是陰陽怪氣,最不易打交道。

這瀟湘子,應該比這武軒更冷靜理智的多。

又只覺是憋屈無比,若非是自己身上這重傷,又何需如此與人商量,看人臉色?

覺得不爽,那就一劍斬過去就可!

瀟湘子卻是神情淡淡,負手身後,語氣間也絕無波動:「這紫極丹,我勢在必得!無論她是何人侍女,哪怕是大商公主,我也必欲取之——」

乾天山固然勢大,尤其在其國都附近。不過似他這樣的人,出了陰龍谷,自然有脫身之策。

那宗守再瘋狂,敢與穹境為敵?

蒼生道當初能毀去血雲騎,如今道家十餘宗派。難道還滅不掉,那四千騎士?

這賤人,殺了也就殺了——

原無傷皺了皺眉,再看弱水,眨了眨眼,以目示意。

忖道這東西沒了也就沒了,能保住性命最是重意。等到宗守趕至,難道還怕這兩人,能逃出他掌心?

以那傢伙的本事,估計這武軒與瀟湘子,是注定了要倒霉。

卻見弱水搖了搖頭,目中光澤黯淡,握著紫極丹的手,更緊了數分。

原無傷一陣愕然,然後就恨不得破口大罵。都這個時候了,明明讓一步就可解決,你這個蠢女人,倔強個什麼?

心中卻又有些佩服,換作是自己,多半也會如此——絕不低頭!

只是,這可把他給害苦了!

那武軒見狀,卻哈哈大笑:「他是自己尋死!卻是怪不得我!」

猛地一拳轟出,罡勁集聚,就如巨錘,轟然砸下!

不過那拳路所向,與起說是為轟殺弱水,倒不如是對著原無傷。

拳風之中,宛如夾含著一個世界!厲鬼哀嚎,魔鬼尖嘯!

原無傷的眼微微瞇起,忖道這便是地獄拳意?悶哼一聲,劍光乍起。一息間無數的劍雨風暴,在他身前綻放。

一層層的削弱著那拳勢,不斷的破開那罡勁。

可就在最後這一霎那,要在將這一拳,徹底破去之時。體內的真力,卻驀地一空。

轟的一聲,原無傷身上的傷口,驟然炸開,爆出血霧。整個人,也驀地爆退。

就在要撞上身後石壁之時,原無傷驀地蹙眉,感知到身後,那奄奄一息的弱水。

再後退,這個宗守身邊的侍女,怕是也活不成了。

只得強行站住,硬抗著那罡風餘勁。然後左面半邊,這個月才新恢復的部分身軀,也全數粉碎!

「什麼劍狂,雲界三絕劍之首,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真是弱的可憐!」

那武軒嘿了一聲,滿含著冷諷之意。

原無傷聽在耳中,卻是只覺一陣抓狂,心中無奈的笑。

嘿,這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呢!

要不是他傷到如此之重,內息都動用不到五成,就連靈武合一都坐不到,怎會如此狼狽?

這武軒放在以前,在他眼中,也不過是稍微刺眼一點的雜魚而已。

不意如今,卻是可以欺到他原無傷的頭上!

宗守啊宗守,也不知今日你這侍女死了,會不會後悔當初,傷我如此之重?

又暗覺古怪,自己不是恨這宗守至深麼。這次卻搞不好,為那傢伙的女人死人,這次可真是死的稀里糊塗,亂七八糟——

那武軒說完這句,卻是轉過身,朝著後方好奇問:「風太極!你們這所謂雲界的六絕劍,就只是這樣的水準?與這些人為伍,就不覺羞恥?簡直墮了你們劍宗聲名——」

話音落下。這陰霧之中,又走出了一行人。為首的那位,正是風太極。若濤也在其中,卻是眉頭深蹙。

行至三十丈外,那風太極便停了下來,微微搖著頭:「絕劍之名,是那些無聊修士奉送,與我風太極無干。你等的事情,也不要扯到我劍宗身上!」

那武軒啞然失笑,又大手一抓,朝著原無傷拿去。卻只覺又一道劍影,在後方閃耀,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直到分化百道,隱隱威脅身後。

那武軒只回過頭,只見正是那靈劍若濤。不禁嘿的一笑。

「這麼說來,爾劍宗還是欲插手此事?」

風太極的眼中,卻是閃過了一絲陰翳之色。冷冷的,朝若濤看了過去,似乎不悅之極,也有警示阻止之意。

他身後幾位九階修士,也同樣是不滿之極,透出幾分惱色。

若濤已是御控著近百劍影,此時卻也只能停住,神情無奈之至。

「師弟,乾天宗守,與雷動蘇寒二人交好。據說更曾結拜,此女與宗守有關係,既然你我看到了,就不能不救——」

這句話說出,旁邊幾位九階,卻無半分動容,神情更是冰冷。若濤的話音,也忽然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麼。

說起來,最近宗門之內,已經有抱怨雷動與五絕山莊,與乾天山走的實在太近的言論。

上霄宗滅之前,擔憂劍宗與乾天山關係太親近的,捲入東臨紛爭的,更是大有人在。

即便事後,也仍有許多人不滿。不願承認自己錯了,反而變本加厲、認為乾天山,必定不能長久,傾覆之日不遠——

風太極是神皇候選之一,估計也多半是對此事,不以為然的居多——

甚至心胸狹窄些,更會視那宗守為敵,強敵——

可歎自己只想到,此女既然與雷動有些關係,那就絕不能坐視,卻不曾想到此節。

說出此言,只會使隨行的幾位九階長老,心念更是抗拒。

不由暗暗一聲感慨,自己專注劍道,對這種事情,卻一向不甚敏感。人心權術,實在遠不如自己這位風師弟——

靈武合一,心術上佳,怪不得劍宗諸多長老。會放棄自己,而選擇風師弟,做為劍宗的繼承之人。

正思索的到此處。就聽一個略顯輕佻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此次來陰龍谷,劍宮之主與諸位長老,曾親口交代。一應之事都以風師弟為首。難道若濤師兄,這是欲不顧師命,自作主張?」

若濤目光一厲,轉過頭循著那聲音來處望去。只見正是立在風太極身旁的那位二旬青年。

第586章 光陰之刀

若濤目光一厲,轉過頭循著那聲音來處望去。只見那出言之人,正是立在風太極身旁的那位二旬青年,胸中不由更是怒意隱蘊。

「嚴睿!你敢如此對我說話!」

那嚴睿一驚,接著是一聲冷笑:「你雖是師兄,劍術也強過我!可這世間再大也大不過道理,我嚴睿難道說的不對?為了一個旁人賤婢,就要師弟翻臉麼?」

「夠了!」

旁邊的風太極,忽然開口,打斷了二人的言語。雖是含著幾分不悅,卻並無訓斥之意。淡淡的看了眼若濤:「風太極只知這原無傷一生仇怨極多,殺人無算,是公認的邪魔人物。乾天山與我劍宗,也無什麼關係。若師兄一定要救他,太極自知年少德薄,無力轄制師兄,旁觀便是——」

若濤一怔,而後心中是萬分苦澀,好一個年少德薄,無力轄制!

這分明是在說他若濤,是桀驁不馴!今日他敢出手,萬劍穹境內的諸老,必定會認為他若濤,是不堪大用!

不愧是出身風家之人,這心術當真了得。

這一刻,卻是無比艷羨那雷動。雖是出身劍宗旁支,卻是隨心所欲,不用如他這般,被處處掣肘。

手握著劍,卻感覺無數的絲線,在困鎖著。無影無形,束縛著他的心,無法斬出。

說來自幾年前就開始了,從風太極入門手敗於自己手中,宗門便有意無意,讓他不得再對風師弟出手。即便偶爾切磋,也不能勝。

一些由自己承擔的事務,也需轉交過去。更要謹守門規,往往一些小事,戒律堂的長老,也會秉公處置。更不能輕離萬劍穹境,再無法如前那般自在。也連累了幾個與他交好的師兄弟,被處罰——

說來也是自己以前,實在被驕縱太過了。穹境中的長輩,對自己可能是已經隱忍了許久。

這些手段,是想要他,記住自己的本份吧?是欲磨平他的菱角,才這般敲打自己。

未來的劍宗之主,已經有了更好的替代之人。在那些長輩眼中,風師弟以後是注定了,要踏入聖境。即便是現下還不如他,可總有一日,能超過的。他若濤若是能心甘情願,輔佐風師弟,那是再好不過——

猶豫躊躇著,有否出劍,不管不顧的把這一切破開,再不受這約束。可當那(;文;)幾名長老(;人;)的視線,愈發(;書;)的陰沉不(;屋;)悅時。若濤終是歎息了一聲,收劍入鞘。心中卻是思緒如潮,定定的立在原處,怔然不語。

他是孤兒,由劍宗收養,在萬劍穹境長大,終究還是無法斬開這牽絆。

那武軒見狀,頓時『嘿』的一笑,濃眉微揚。

「風兄,其實這又何必?其實我倒是想試試看,六絕劍排位最後一位的靈劍若濤,倒是有些什麼樣的本事。是不是也如原無傷這般,名過其實?似你這般,實在是無趣的很!」

靈劍若濤聞言,卻是毫不動容,默默不語。只眼神悲涼,雖是立在劍宗諸人之中,卻莫名的讓人只覺,這若濤與其餘幾人,似乎有著一條看不見的深痕。

只是那武軒的話音才落,旁邊卻又是一個感歎之聲響起。

「實在看不下去了!」

聲音年輕,切中氣十足,雄渾異常。聲落之時,一個白袍青年,從陰霧中行出。

先是看了一眼若濤,面含著幾分憐色。接著又若有所思,望向原無傷身後的弱水。

「武兄!這原無傷即便死了,與我李無回,也無什麼關聯。只是這侍女,卻是死不得!」

「嗯?」

那武軒眉心頓時皺成了一個『川』字,回望著李無回。

忖道怎麼又有人,要為這個賤人出頭?這刀君李無回,不是前次還在上霄山上,與那宗守大戰過。據說是傷在那位乾天妖王手中,在敗像初露之時,便知機逃走。

似這般情形,即便心中不恨那宗守,也不至於在這時候,出手相助那人的一個小小侍女,與他武軒結怨才是。

看那位乾天妖王,似乎也不像是一個交遊廣闊之人。

瀟湘子本事在旁靜觀,這時也是一聲驚咦,似乎有些不解。

「我認得此女,名喚弱水!應該算是宗守的師姐。那位妖王,既然肯為一個軒轅依人,把上霄山滿門誅絕。今日未嘗不會因此女之死,將我等盡數斬滅再此。我李無回自問,此時還非是他對手!故此無奈,只好代他回護一二——」

一邊說著,那李無回一邊站到了那原無傷與弱水的身前,拔出一口長刀,倒提於身側。

「奉勸二位,還是及時收手,不要弄到不可收拾才好!還有,莫要再開口閉口就說這六絕劍是徒有虛名,這六人中,除了一個風太極,有些名不副實之外。任何一個,都不是你們能惹得起的!」

話音未落,就聽那嚴睿一聲嗤笑:「言過其實,坐井觀天,說風師弟些名不副實,當真可笑!蠢不可及!」

李無回冷冷看了那嚴睿一眼,並不言語。只驀地揮刀,身前的時空,立時彷彿被斬斷了一般,給人一種無比怪異的錯覺。

先前還是長刀倒提,這時卻是遙指身前。可在這兩個時間段之間,卻彷彿根本不存在,李無回也從不曾動過。

到底是否言過其實,刀下自可問真章。

而武軒眸光卻微微收縮:「這是光陰刀意!你居然修成了光陰之刀——」

這李無回之強,實在遠遠出乎他意料之外。

一時卻也未想太多,反而是有些躍躍欲試。那股被人挑釁輕視之感,更令他胸中,是分外的煩躁。

「好得很!都說這宗守如何如何,我武軒今日,卻是必要殺了此女不可!看他能奈我何?那若濤是個懦夫軟貨,不能戰。你刀君與六絕劍齊名,看起來也似是有些本事,今日敗了你也是一樣。倒要看看你的光陰刀意,修到了幾成!這什麼六絕劍,是否真是我武軒惹不起的。瀟湘子,此事怎麼說也是因你而起,如今你意如何——」

話音未落,那原無傷眼裡,就全是嘲諷之意。他現在的情形,是不妙之極,人人都可踩他一下。

可若是惹到了宗守,結果可就是大大不同。他此時已經是在猜測,這武軒稍後,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

便連李無回,也同樣是似笑非笑之色。看這武軒的言語,是分外的逗趣。

怎麼就感覺,這是一個在井中不知天地之光的螳螂,揮舞著那小小刀臂,在蔑視那翱翔在天際的雄鷹?

二人神情,卻令武軒更是面色青冷。瀟湘子更是眼神微凝。忖道這李無回原無傷,為何都是如此?

是與宗守交好,還是真對那人如此忌憚?

即然能夠修成光陰刀意,那麼這李無回的實力,只怕真是不弱。

即便沒有靈武合一,也算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為何寧願開罪他二人,也不願得罪這人還未至的宗守?

看來終究是因常年苦修,在雲界威信未立之故。

心中不悅,那紫極丹,也必欲得之!

不過卻未貿然行事,而是轉過身,問身旁的一位六旬道者:「無極師叔,你怎麼看?」

「想做就做便是!」

那無極一笑:「你是日後道靈穹境之主,這個世間,沒有什麼事情,是你做不得的。也沒什麼人,是你惹不起的。想做什麼,又何需問我?小小一個乾天山,一個宗守。還不放在我穹境眼中。說來無盡師兄,總頭疼你行事太過溫和,少了些道門之主的霸氣——」

那瀟湘子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接著一笑:「是瀟湘道心不寧,性情果然文弱了些。這紫極丹是我穹境必欲得之一物,又何需猶豫既然好言不肯讓,那就可以誅了!」

也去不答那武軒的話,隨手一拂袖。忽然光點閃耀,漫天的星辰,現於他身後,就彷彿真的是雲界之上,那璀璨星空。

再遙遙一指,立時十幾點星光,從那『夜空』中脫離。朝著前方三人,遙遙墜去。

李無回亦不再言語,身軀未動。卻是連續十幾道刀光,陸續閃現,將這些星光,陸續斬碎。

卻眼皮微跳,顯出幾分驚色。這星光看似飄忽,毫無力道。

可每一點,都重若萬丈之山,含蘊著超逾萬萬斤之力!

這也是靈武合一,卻與他們不同。他們是以武為主,那魂力靈能,融入到自己的武道。

而這瀟湘子,卻是以魂力為主,把內息真力,融於自己靈法之中。

幾乎每接一點星光,李無回便要退出半步,腳下踩出一個印痕!

也恰在適應了這星光節奏之後,就見那武軒,已是忽然出手。

一隻黑光大手,朝著弱水手中的紫極丹,猛地抓去。

李無回眉頭一挑,接著是嘿然一笑,目透著冷冽之意。

不就是靈武合一?可不要小瞧了人吶!

這個世間,可不止是你二人,才是天資驕子!

此世之中,只有那宗守,有絕欲,有原無傷,才配做他李無回的對手。

你武軒,又算是什麼東西?

一刀疾削,直接破開了那時間界限,這是光陰之刀——

第587章 絕世霸者

地下洞窟之外,在一處入口之外的沼澤地中。

一位身穿衲衣的老僧,正手持著錫杖,白眉微皺,看著下方處某個方向。

「應該是戰起來了,奇怪!項王正墓。那兩樣東西,應該還未出現才是。是副墓中的紫極丹,按說不至於此,不怪!不過這兩個後輩,可當真了得。雖說是靈潮大起在即,可這短短二十餘年,卻有這許多不世出的英才,真是不可思議——」

靜音走在一旁,跟隨著老僧的步伐。卻是面含奇色道:「慈方師叔!這時候不去尋那項王正墓,只在外面呆著,真的可以?」

那慈方聞言卻啞然失笑,用手中錫杖輕敲了敲靜音的頭:「你說我佛家,即不覬覦那神皇之位,又無心去行那王霸之事,要那阿鼻皇座又有何用?至於紫極丹,佛祖慈悲,我等修佛之人,死後自有極樂世界容納。這壽元多些少些,也無所謂。那穹宇創世錄若是真的出現,倒不妨爭上一爭。這本書,哪怕對我佛門而言,也頗有不少益處。其他的東西,就可免了——」

靜音輕『咦』一聲,面現惑然之色。似乎是在奇怪,萬佛穹境,既然不是衝著那阿鼻皇座與紫極丹而來,為何偏還帶來這麼多的同修?聲勢浩大,不遜色道魔兩家——

「我佛家,是在項王死後,才在雲界之中扎根。不過機緣巧合,知道一些這位的秘辛。」

那慈方微搖著頭,不過卻不以為忤的解釋著:「此人雖死,不過傳聞其吻頸自裁之後。卻是屍身挺立近月,怨氣衝霄。那位大漢開國之君,不忍動其屍軀。任由其殘存部屬,收斂其屍骸。不過無論安置於何地,都必定是災難頻頻,怨力沸騰。最後無奈,只有將這位項王,葬於雲夢澤內一處無人的福地之中。」

靜音靜靜的聽,這些事與她無關,不過聽來也是有趣。

可接著卻見慈方一聲歎息,看了四週一眼:「可萬載之後,你看此處。上佳的墓位,又成了絕頂的凶地。陰霧齊聚,怨力鼓蕩。再加上那由六國王室之血,祭煉而成的阿鼻王座,真無法令人放心!」

一便說著,慈方一邊取出一根金柱,在泥地裡重重一插。

大約二十丈長,表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經文。

靜音只一眼,就知這上面繪著的,正是中阿含大品降魔經,大藏金剛降魔經,以及超度用的地藏經。不由『啊』的一聲,明白了過來:「師叔這是擔心那位項王復生?」

自然不是真正意義的復活,否則也用不上這兩種威能無量的降魔經文。

「還不到時候!有備無患而已——」

那慈方神情無奈:「蚩王之後,這世上一共出了三位無敵霸者,項楚霸王,冉武天王,還有一位呂無雙,都英雄一世,卻又死的淒慘無比。沒一個是讓人省心的人物!」

說到此,慈方又笑瞇瞇的問:「倒是淨音你在此,又是因何故?該不會是為那位無量之光,無盡之暗?」

慈音『啊』的一聲,不想說謊欺騙,也不願說,只能沉默著不言語。

佛家十幾個宗派,彼此之間,雖還和睦,卻也有著競爭。她也不知此事,該不該在這位老僧面前說來。

那慈方毫不在乎,口裡『嘿』的一聲道:「放心!此事對我佛家而眼,至關緊要。此世諸宗,都是樂見其成。讓我再猜猜,那位趙嫣然,莫非就是你們淨土宗相中之人?這女子倒是還不錯,不過卻非雙脈之身。難道是另有什麼益處?且我方才觀她。似乎是正以七靈宗的鼎爐元胎法修行,故此進境極速。不過似乎是逆轉了鼎胎,此女得益越多,日後越難脫出她當初施術那人的控制——」

慈音頓時一愣神,逆轉鼎胎?她以前倒不曾注意。只覺這趙嫣然的進境,確實太快了一些。記得初見之時,還只是初入七階,可現如今已到了七階巔峰層次。

原以為這趙嫣然是天賦異稟,現如今才知,原來是因這麼近似魔道的法門之故。

若是如此,那作為鼎胎之『鼎』的那位,必定是那個宗守了。

多半是用了什麼方法,逼迫趙嫣然——

想起了到如今,還被強拘在乾天山的孔瑤,慈音已經是認定了自己猜測。

這宗守只因窺人美色,先是強行拘押,又故意造謠,毀人清譽。

如此惡毒之人,什麼樣的手段,是不出來?實在是可恨可惱。

這般說來,自己如今首要之事,非是說服嫣然她皈依佛家。而是先解開二人之間,鼎於胎之間的關係才對!

正這般想著,卻聽那慈方,卻又微微哂笑:「不過這一次,靈海前輩讓你來半此事,還真是打錯了算盤。」

靜音聞言一怔。隨即就又是面紅耳赤,知曉慈方之意。

靈海讓她還俗,所懷之意實在無法告諸於人。

在知曉這身具無量之光,無盡之暗的這位,其實是女子之後。她也著實是輕鬆了一口起,真要做出那種事情,那可真就羞死了。

這時慈方,卻忽的一聲驚咦,仰頭看向了天際。

隨著他視線看去,只見上方,一道光影,忽然降下。如星辰之落,到了三千百丈時,才終於看清楚,那是一團劍光。

凌厲!銳絕!劍芒鋒利到了極致!

那空際中一層層的封禁靈紋,不斷的閃耀,無數的靈法被觸發。

卻被那劍光,全數強行破去。不斷的衝擊,不斷的刺破,無法阻攔其片刻。

這是宗守?還有趙嫣然?

腦海裡才騰起這個念頭,淨音就只聽那慈方,倒吸了一口寒氣。

「強!好強!不意這個世間,居然又出了這麼一位絕世霸者!嘶,劍魄中境,靈武合一。難道這個人,是那位乾天妖王?也不知是為何事,如此焦急?」

那罡勁沖湧,到百丈之時,竟然全不走那入口處。而是直接選擇之前慈方,所望向的那個靈力異常的方位。直接轟墜了下來,浩烈劍芒,先是將那泥漿震散。把下方那些堅入法器的石層,也全數削成了粉碎!

而後轟的一聲炸響,淨音暴退了一連十數步,面色是無比蒼白。

……

刀影過處,那黑色大手瞬間破去,依然不止。彷彿劃破了時空,直襲武軒。

那武軒微微一驚,忽然一股驚悸之意,直襲心胸。毫不猶豫就是一聲怒吼,血氣瞬息之間奔湧,兩拳砸出。地獄拳意,幾乎將這片墓室,徹底化成了森羅地獄!

佛家有掌中佛國之說,此時他的拳,卻也彷彿包含著一個惡鬼世界!

卻只聽『錚』的一聲輕響,那刀芒過處,幾乎所有一切都被切開。

那點點星辰,那咆哮厲鬼,也都被輕鬆削斷!

既然能斬破了時空,也如何不能斬碎這小小星空?不成氣候的世界!

那諸多九階修士,只見是二人間身影閃動。刀與拳,在那漫天星光之中,一連碰撞了數十餘次。

刀勁拳罡激盪之下,室內的所有陪葬之物,都是蕩然無存!

原無傷唇角扯了扯,然後是悄無聲息的,換了一個位置。離弱水更近一些,免得這女人,被這三人激戰的餘勁波及。只是身軀卻更是搖搖晃晃,不時發出輕咳。

也就在僅僅半刻之後,那武軒終於退開。卻是面色陰沉無比,雙拳依然緊握,卻微微發顫。

再仔細看,竟有血液從那拳頭上滴下。那盆缽般的拳頭上,竟被割開了無數血痕。

整個墓室之內,趕來此地的二十幾位九階修士,卻是都是為之一寂。

所有人,都是怔怔看著這一幕。那無極真人,猶自是有些恍惚。

而那嚴睿,也同樣是一陣怔然。

靈武合一——

這李無回,雖是只能做到最粗淺的層次,可能剛剛才踏入了這扇門。

卻真真正正,是靈武合一不錯!

都心中閃過一個同樣的念頭,這李無回,原來也是這般的強!

力抗這武軒與瀟湘二人,也能在半刻鐘內,不落下風!

這就是無回刀君?

此時不只是武軒,神情難看無比,那瀟湘子,目中也同樣是錯愕。

李無回已然手提著刀,立在原地。胸腹之間,幾處塌陷,左邊臂膀更是鮮血淋漓。

不過握刀的右手,卻依然是穩定如故,而那傷處也是在不斷的復原。

「上霄山與宗守一戰,李無回頗有領悟。可惜到四百七十六刀之時,就再不敢繼續下去。」

說到此,李無回又笑望二人:「莫非二位還以為我等,是名不副實?還要再戰下去?即便是如今,我仍覺那位妖王,遠遠強過在下。小心把他惹毛了,管你什麼道宗魔門,一根手指頭,就捏死幾位——」

那無極道人一聲冷哼,隱蘊怒意。武軒的目光,也是微微一冷。

「嘿,倒是有些小瞧了你!無回刀君之稱,你倒也當的起。不過你如今,又能夠再撐多久,兩個時辰,還是三個時辰?若只會惹怒我武軒。那麼恭喜你,你李無回已經做到了!」

第588章 鈞天焰甲

「嘿,倒是有些小瞧了你!無回刀君之稱,你倒也當的起。不過你如今,又能夠再撐多久,兩個時辰,還是三個時辰?若只會惹怒我武軒。那麼恭喜你,你李無回已經做到了!」

一邊說著,武軒一邊取出了一物。卻是個純黑色的拳套,背部刻著一朵黑色火焰。可在那拳套表面,卻貼滿了無數佛家的焚語經文。

當武軒把手伸入時,這拳套立時伸展出無數的黑色絲線,紛紛刺入到武軒的右臂之中。

那武軒先是面容一陣痛楚的扭曲,接著卻彷彿是享受,狂聲大笑著。

「能夠做到靈武合一又怎樣?無論是你李無回也好,六絕劍也罷,我武軒仍是此句,不過如此!即便只衝著你今日這句話,我武軒也絕不容你生離此地!便讓你,先試試我這信得的這件拳甲,滋味如何——」

隨著話音,那武軒的右拳,已開始膨脹。也就在諸人,都為這件拳套,心驚無比時。那武軒身影,就已再次疾掠。拳影猛地揮出,彷彿是充塞天地,震碎了這一方世界。

先是氣勁沖溢。所有靈能空氣。都被向外震盪排出,給人以這一方天地,正在膨脹的錯覺。

而後卻是塌陷!這本來連三人之前激鬥,也無法毀傷分毫的墓室,此刻卻是承收不了這力量衝擊,被震到塌跨!

也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這李無回必然死定之時,卻又是一道雪亮的刀影,橫削而出!

只一刀,就擊碎了那拳影,如燕之迴翔,斬斷光陰——

彷彿時間這條線,已經這一刀削碎。又好似這個時間點。那氣焰滔天的拳影,本就不該存在。

那武軒目光一瞇,卻更是狂怒。氣血沖騰,面色赤紅,無數的黑色氣息,纏繞了過來。那拳影更是狂烈如潮,一拳接一拳,無有章法,也不在乎什麼武道,野蠻無比的砸下!

他的拳,有著一界之力。一百拳擊出,就是一百個地獄『世界』!

自信哪怕是此事最頂尖的九階宗師,哪怕是靈境。在他的拳面前,也要轟散。

最後一拳,只聽『篷』的一聲。宛如雷震。整個墓穴,都在搖動。

即便拳風已然暫時休止,在震盪卻仍未休止。

這煙塵即將散去,只是那武軒的臉上,卻毫無喜色,反而更顯陰沉。

而瀟湘子的神情,亦是無比凝重。

遠處那風太極與無極真人兩個,則俱都是錯愕,似乎是難以置信這眼前一幕。

直到那魔氣罡風四散,徹底寂滅了下來。其餘修為稍稍差些的九階修士,才終於看清楚,那邊的情形。

只見李無回,依然是手提著刀,長身挺立。刀尖上滴著血,他自己的血。

可仍舊穩立不搖,面上含著笑。注目著武軒的右拳:「我聽說昔年冉武天王死前,曾留下一套鈞天焰甲。之後落入你們魔門手中,又幾經碾轉。你這拳套,大約是其中一件?果然很是不錯,我李無回已經領教了——」

那武軒不說話,眸光卻是異常的陰冷。此時也只有心思最精細之人,才嫩發覺他的右臂。較之先前,已經稍稍有了些萎縮。

卻更殺機沛然,那凶橫意念,如潮般在陣陣洶湧著。

自然那李無回形容更是狼狽,卻毫無畏意。也乾脆不再說宗守之事,再怎麼提醒,人家不聽,反而好心當成驢肝肺,那也是枉然。

到了此時,已是他李無回,自己與這武軒的恩怨,與宗守已經是無關。

後面的原無傷這時,卻發出一聲怪異的輕歎:「真是古怪!我被那宗守重傷,你李無回也同樣敗於其手,如今卻偏都在為自己仇敵拚命。你說這時間,怎麼會有這等樣的咄咄怪事?」

李無回心裡,是升起了強烈的共鳴。他是欠那水凌波一條命不錯。可也沒道理,為那宗守做到這地步?

不過此時說這些,已然無異。到了這時候,他也不在乎這些。

深吸了一口氣,李無回強壓著心緒,長刀再遙指生前。

這一戰,並無多少勝望。然則不勝則死,只能拋開自己所有一切,存決死之心——

在宗守面前,半途而逃,不算是恥辱。可在武軒這樣的人面前,他絕不容自己退卻!

心中又隱隱有些羨慕嫉妒恨,這鈞天焰甲,可是貨真價實的頂尖寶物!

即便是被佛家這些經文封禁之後,也仍可相當於頂尖法器。一套齊全,更是頂尖的仙器。

他若能有這麼一件,那天上霄山上,都可試著與宗守一戰了!

這天魔穹境,居然配了這麼一件至寶,配在武軒身上,還真不是一般的底蘊深厚。

正心念漸漸至寂,對面的武軒,氣勢一波勝過一波之時。

卻聽那原無傷卻忽然嘿然一笑,悠然道:「可以不用再強撐了,那傢伙已經到了!」

李無回挑了挑眉,他方才意念,只專注在武軒的身上。對於這附近之事,倒是毫無所覺。

那傢伙,難道是宗守。旋即當意念散開之時,才覺不是。

不過接襲來,果然是不用他再撐下去了。

而此時字長諸人,也都紛紛轉開目光,看向了那墓室的入口處。

只見一人,背著一口黑色大劍,從那裡緩緩步入。

「我方才隱約聽這邊有人說,什麼雲界六絕劍,不過如此——」

信步而行,彷彿隨意而行,可每一步,卻仿如是踏入了眾人心底之內!

忽熱駐足,絕欲皺著眉,看了眼不遠處的原無傷,而後『嗤』的一聲輕嘲:「怎麼傷成這模樣?你原無傷,居然也有今天——」

那原無傷冷哼了一聲:「你若欲勝我,正是時候!」

「這種事情,我絕欲還不屑為之!正要尋你,等到你哪日傷好了。你我再好好戰上一場!三年前一劍敗北之恥,絕欲勞記於心!」

絕欲冷笑,似乎是對原無傷厭惡之極,不願多望一眼。直接轉身。目中所視,正是武軒與瀟湘:「剛才說這句話的,可是你們二人?」

那武軒握了握拳,此時已沒了半分狂態,也沒有了輕視,不過卻更是怒意填膺。

自從這絕欲,到來之時,就隱約將他二人壓制。一股看不見的氣勢,混合著劍意凌壓,令他隱隱有種自愧弗如之感。

「我在萬魔穹境中等絕兄三月,卻久候不至。可當真是失望的緊!」

那絕欲聞言卻是大笑:「蒼生道宮一戰,絕欲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再說你們這幾人,不過家養的貓兒,我絕欲一個都看不上眼。又何必白費功夫?」

此言一處,那嚴睿就下意識的想要譏笑出聲。絕欲此言,還真是有夠狂的。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可當笑意才起,就又忽然僵住。想起了李無回,至少這一位,實力真的是很強很強。

自己的風師兄,似乎還不是他對手。方纔那一戰,確實是被武軒壓制著。可若是沒有了那拳套,那麼結果會如何,真是不好說。

可這李無回,卻自承不是那宗守對手。

偷眼再看了風太極面色。只見後者,卻是面上鐵青一片——

那靈劍若濤,氣息卻是愈發冷冽了。

隱隱有些後悔,嚴睿隨即又微微搖頭。只覺是古怪之極。

記得在穹境之中,連續數戰,若濤都是敗於風師弟之手。

而這若濤以前,能與絕欲齊名。

大約是自己實力太淺,看不清眼前這幾人實力的高下之故——

那邊武軒與瀟湘子,卻都已是氣機沉凝到了極致。明明是惱怒之至,可對視一眼,卻都能從對方目光,看出了幾分心驚。

絕欲的言語,也在繼續。

「今日既然爾等,仍舊在意此事。那麼在這裡戰過,那也是一樣。一起上,也是可以——」

聲音未落,瀟湘子就一聲冷哼,靈決一引,身後的星空,就忽然旋動。那萬千星辰,同時旋轉,幾十點星光壓墜而至。

絕欲也『嗯』一聲,懶得再言語。心動則劍起。念生則碎滅。

一道黑色劍芒,忽然沖鞘而出。還未飛出,那劍罡就已爆發,使那近身的星光,全數滅去!

那絕滅劍意,順時激散,沖凌四方——

是劍意魄境!

這墓室幾十位九階修士,都微微吃一個驚。而後更是死一般的一片沉寂。

這一位,也是靈武合一,甚至更勝武軒!

傳說之中,這位絕欲,應是第四絕劍——

那黑色劍影終於現出,幾十道黑色裂隙,就四下擴散。正當絕欲,正要往前踏出之時。

卻又忽的眉頭一挑,而後又是一聲輕笑。忽的退後一步。戰意全消。那魄極劍意,也全數收束。

「看來是打不成了,正主已至。你二人先應付了他在說——」

此地聞言,都是一愕。

正主?那麼只能是那位乾天妖王了——

原無傷的唇角,頓時斜挑,這下可有好戲看了。隨後又以憐憫的眼神,目視著武軒與瀟湘子二人。

下一瞬間,整個墓室,又是猛地一陣——

轟!

一聲震鳴,隨著天空處。被打開了一個天窗。一股絕世無匹的劍壓,沖臨至此!

第589章 摘你人頭

一時間是煙塵四散,四處都是粉塵。大塊大塊的碎石,紛紛落下。

原無傷微微色變,急忙把身後的弱水提起。在這巨石劍影之間,不斷的閃身躲避。

李無回則是張大了嘴巴,也不怕吃了滿嘴的灰塵。兩眼愕然的看著天空。

忖道有必要這麼誇張麼?百丈深的地面,都被強行鑿穿!

這可都是些連法寶級的兵刃,都難以劃傷分毫的石質!

那傢伙的劍術,看來只怕是又更強了一些——

當那墜落的碎石剛告一段落,一道淒冷劍影。就忽的閃現,直刺原無傷。殺意爆裂,令人是悚然心驚。

即便不是正攖其鋒,也同樣只覺是一股冰冷到了極處的意念,直刺心神。

只覺這一劍,不能逃,不能擋,不能戰,只能待死!

原無傷的眼卻眨也不眨,反而是興奮無比。目含熱焰,全神匯聚,盯著那一劍的劍鋒。

彷彿這劍的尖端之上,存在著一個寶庫一般!

卻在最後將要把原無傷的咽喉,一劍洞穿之時,這青色劍光的主人,終於似是感覺不對。

驀地往旁一偏,刺入原無傷身旁的石壁。劍氣衝擊,將那後方的大片巨石,都震成了齏粉。

這時原無傷,卻是『嘿』的一聲,眼眸裡精光微閃,略顯得意。

似乎是悟到了什麼,又似乎是在譏嘲宗守。

宗守懶得理他,直接看向了弱水。立時是輕鬆了口氣。人還活著,還有著氣息,是最好不過,總算是及時趕至。

一把搶過來,抱在懷裡。而後宗守目中,頓時又是滔天怒焰!

好!真好!經脈俱斷,五臟粉碎。此時哪怕是他,全力將那陰陽真力輸入,也無法徹底控制住傷勢!

只能眼看著弱水,那生機一點點消推。

牙關緊咬,幾乎將這一口牙磨碎。體內因全力衝擊那靈陣禁制而造成的傷,也在隱隱作痛。

可卻遠遠無法比擬,他此刻胸中,這焚心怒火!

「是紫極丹!」

趙嫣然的話音,忽然響起。宗守接近失控的心神,微微一醒,看向了弱水的手中,那玉盒裡的紫色丹丸。

而是輕鬆一口氣。一股在絕處望見光亮的喜悅,在胸內騰起。

是紫極丹!

雖是藥不對症,可既然紫極丹能延壽三十載,自然也能有助人恢復傷勢之能。

甚至只需吊住弱水的傷勢,回去找依人,也自能有辦法。

隨手招取了一枚丹丸,隨手震散,混合水液。化開之後,才一點點的滲入到弱水的體內。

此時的弱水。五臟六腑的功能,幾近於停止。也只有以此法,才能使她消化藥力。

而後神情是淡漠異常的,看著這室內眾人。

「怎麼回事?是誰傷的她?」

整個室內,都是微微一寂。所有人的視線,都望向了瀟湘子與那武軒二人。

後者想張口說一句你宗守以為自己是誰,可當一想起上方的這厚厚地層,被直接轟塌時的那磅礡劍勢。卻卡在嘴旁,說不出來。

此刻哪怕是他,也再不會以為,這雲界六絕劍,是不堪一擊。

至少這宗守,這絕欲,每一個都是強的可懼——

不過,武軒的右手緊了緊,有這只鈞天拳甲在。此子再強,也是同樣不懼!

這裡可不是陰龍谷外,宗守可以任意調用一國之力。

眾人都沉默著不說話,原無傷卻是唯恐天下不亂,嘿的一聲嬉笑:「傷你著侍女的,是那位瀟湘子。要殺人,卻是這位武軒——」

宗守也聽出這句話裡隱含的挑撥意味,實在懶得理會。視線注目李無回,眼帶著詢問之色。

相比起原無傷,無疑這位無回刀聖,更要可靠的多。

卻只見後者收起了刀,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此言不假。

宗守頓時自嘲一笑,小心翼翼的用衣袖,給懷中的弱水擦著汗。

「是麼?還真差點讓我宗守,後悔終生!實在不知你二人,那來的狗膽?」

武軒頓時暴怒,右拳之上,一團魔焰燃起。卻還沒來得及有動作,宗守的人,就已經動了。

雖不用劍,卻劍意自生,魄境劍意,立時四下八方的碾過!

在場數十位九階修士,都微微一窒,還沒來得及反應之時,宗守就已經到了那瀟湘子身前。

那瀟湘子也目光一縮,星空再旋。數百點星光由上而下的旋擊而下!

「靈演星空,這道家的神通不錯!只是你,又算什麼東西?」

一步前踏,人界於虛實之間,在空間間隙。雖是星光點點,卻傷不到分毫。

李無回目光一縮,這種法門,正是宗守當日。在上霄山上施展過的那種,那時山巔上萬靈修,卻無法碰觸到他半片衣角。

只是此時宗守施展,卻更是揮灑自如。

而那瀟湘子的瞳孔,也是縮成了針狀。看似還算鎮靜,可眼裡卻全是茫然和驚惶。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他意念全力散開,都搜尋不到,那宗守的身影何在,更談不上去鎖定。

不對,找到了,就在此處——

就當瀟湘子微微一喜,欲將那些星點,再次催動時。宗守的手,卻向上空一抓。

「若是你們道靈穹境這一代的主人,只這麼點本事,那可叫真讓人失望!」

猛地向下一撕,那星空之影,就立時碎散!

所有的星點,也盡數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瀟湘子的反應,卻也是迅捷之至。就在那靈演星空的神通,被破去的霎那。

兩條火鳥,忽然從旁穿空而出。火翼如刀。一左一右的從旁旋斬。

那無極在旁,也看的是大驚失色。立時雙手結印,劍指豎起,立時八十一道由無數靈紋聚結的符菉,在虛空中聚結成一個巨大劍形。三十丈長,金光閃爍,劍身之上,赫然是『真武』二字,後方更有著一個巨大虛影,彷彿人形。

「宗守你大膽!」

那紫色巨劍,猛地斬下!

宗守卻看都不看一眼,袖子裡一點金光飛出。正是小金,化作了□曦之形。只是一閃,臂刀掠過,那兩隻三足金烏的亞種,就紛紛一翅折斷,哀鳴著墜落之地。

那巨大的劍,也在此時擊至。宗守卻一手抓出,直接破開那凌厲劍勁,握住了那這口劍。那看似乎堅不可摧的鋒芒,卻只在宗守的手上,破開了一層血皮。

「真武?何謂真?何謂武?你小小一個九階,也敢言此二字,給我滾!」

那符劍被強行拿住瞬間,就要散去。卻被宗守強行束住,所有符紋,都散脫不得。連同那人形虛影,也被攝住。直接連人帶劍,猛地向那無極砸回!

後者連忙祭出數件靈器,攔在身前。

『叮』的一聲震響之後,那真武劍終是碎散,可無極也連退出數步,連如死一般蒼白。

這真武劍上的真魂,卻是他的第二元神所化。

原無傷那邊看著,卻是滿臉的失望,失望透頂。

無論是這無極還是瀟湘子,都實在是太弱了,弱到連這傢伙用劍的資格都沒有。

想起了之前這二人的所言,又覺有些恨恨。一聲輕笑,以調侃的語氣道:「我依稀記得,方纔這位無極真人,曾親口對那傢伙說過來著。這個世間,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得的。也沒什麼人,是他惹不起的。想做什麼,只管去做。小小一個乾天山,一個宗守。還不放在道靈穹境眼中。這句話,不知李無回你可記得?」

李無回無奈搖頭,忖道這位乾天妖王,明顯已經是怒焰滔天。你再加這句,不是火上添油?

「嗯?」

宗守目光一瞇,不管這原無傷此言是否是真,都成功使他殺意更烈!

沒有什麼事情,是這瀟湘子做不得的。也沒什麼人,是瀟湘子惹不起的。

大約可以想見,弱水因何而傷,可恨——

「哼!」

一時無瑕去與那無極計較,宗守的手,探入了原無傷身前,在方才瞬息之間,聚成的一面螢光壁障之內。

五指伸展,動作不斷的變化,靈動無比。彷彿跳動著一根根無形的弦。

使得這由十幾種靈法融合而成的靈光壁,一點點的崩碎瓦解。

無極的靈法用的固然快極,可這邊破解的速度,卻更遠遠凌駕其上!

「橫行無忌麼?好的很。你方才既然自問無人敢惹,讓弱水幾乎癱瘓,那麼今日,我便也峙強凌弱,摘下你人頭——」

一手拿下,以劍意破開那重重靈法,正抓在瀟湘子的頭頂天靈之上。

這一刻,那道靈穹境的幾位九階修士,都紛紛是驚悸無比,目眥欲裂。

雖都有九階修為,可連這面前宗守的真實位置,到底在何處都不知。

那無極是目眥欲裂,想要救卻已是不及,只能一聲怒喝。

「宗守,你敢!」

倒是那武軒,咬著牙從旁猛地一拳轟來。魔焰沖騰。整個右臂,縮小了近一拳。

按說瀟湘子若亡,對他而言,可算是喜而樂見。放在往常,聽聞之後,更會譏諷幾句。

此時卻是深知,宗守若真取了這瀟湘子的人頭,只怕他自己,同樣也不會好過。為今之計,只能拼上這條命。

第590章 三成靈武

宗守是輕聲笑,不躲不避。右手猛地發力,抓著那瀟湘子的頭,猛地一擰,將這顆人頭,徹底從脖子上強行摘下!

頓時血液激濺,噴灑四方。

此時整個室內,都是錯愕失語地,看著那瀟湘子的無頭屍軀。

——真的是被摘下的人頭!言出即踐,毫無半分顧忌。

這堂堂靈武合一,傳聞中道門後輩第一英才,道靈穹境下一代的繼承之人,便連這宗守空手,都攔不住哪怕三擊?

雲界六絕劍之首,怎麼會是強至如斯。不是都說絕劍中的人物,都不能與幾大穹境的嫡傳弟子比擬?

無極只覺這心中是揪心的痛,也覺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這宗守,乾天妖王,怎麼是如斯之強?

似瀟湘子這樣的人物,若是千載之前,甚至可稱雄一界。

若非是出身太低了些,並無太多底蘊,甚至可做為神皇候選。

故此他才說,瀟湘子已足可在此界橫行。

可此時即便是加上他,二人合力,在這宗守面前,也仍是如小孩一般,不堪一擊。

原無傷見狀是嘿嘿的笑,幸災樂禍:「我方才就說過,你們惹不起他,難得想做一件好事,都不肯信麼?」

李無回則啞然無語,忖道果然,最後是這個結局。

此時那武軒的拳,已經擊至。宗守『嘿』的一聲輕哂,心念一動,小金就又到了他的身旁。也化作了一個拳套,包裹在宗守身上。

同樣一層黑焰,從宗守左手上燃起。那焚空之炎,瘋狂燃燒,使空氣中全是爆裂聲響。

一掌抓出,破開了那浩蕩的拳罡。而後是『砰』的一聲悶響,拳掌交擊,二人的武道意念,那滂湃罡勁,霎時對撞。

而後兩人身側,整個石墓地面,都全數破碎,無數的石柱紛紛掀起,又被餘勁粉碎開來。

兩種火焰交鋒,不時發出『波波』的碎響聲。宗守蹙著眉,向後退開了半步。

武軒聚力十足,那鈞天拳甲,更是使他十成力量,暴增到四十成!

且堅硬無比,任是宗守如何用勁,都無法傷動分毫。反而無數的銳刺伸展出來,幾乎要將小金化成的那層金屬洞穿!

而此時那被他拘束在頭顱內的瀟湘子元魂,也在瘋狂的掙扎,試圖掙脫著宗守的控制。

對於真形境的靈修而言,失去身軀,本就算不上是什麼大事!

武軒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這宗守確實很強,強到讓他也隱隱有些後悔,可三人合力,卻仍可將此子,擊殺在此!

可下一瞬,卻見宗守的唇角旁,全是嘲諷的笑。

而在他視野不能見處,那原無雙,更是唇角微挑,愈發的期待了。

只憑這麼一個鈞天拳甲,就想贏過那傢伙麼?休想——

「拳甲不錯!只是不知,你手臂上的骨頭,有沒有拳甲這麼硬?」

正當武軒,微微有些疑惑之時。宗守猛地發力,握著武軒的拳,往上猛地一板!

若論修為,武軒靈武兩道,全是九階。

可若論武道意念,他卻又遠遠勝之!

此時當那劍意勃發,武軒的地獄拳意,幾乎被徹底的封印。

魔氣再無法滋長,厲鬼邪靈也再不能嘶嚎。

武軒兀自冷笑不已,二人之力,不過是相當而已。甚至他武軒,還要更勝一癡。這宗守想扳斷他的手,當真是癡人說夢!

卻只覺對面的力量,卻忽然聚增。更多的魂力與內息交融,氣勢也在不斷的攀升。

那無極本是疾撲而至,此時見狀,卻驀地一聲嘶吼:「三成的靈武合一,你怎麼可能做到?」

驚呼聲響起的霎那,那武軒臉上,則全是錯愕之色。

接著只聽『卡嚓』一聲,骨骼開裂的聲響。他的右手,已是被對面的宗守,強行扳斷!那斷口處,恰是那拳甲,無法覆蓋之處。

一時之間,他腦海之內,全是茫然之意。不過又瞬間驚醒,眼中已經望見宗守,又是一掌向他的天靈抓來。

想要躲,卻無處可逃。此時宗守,不但是劍意鼓蕩,那氣勢更是升騰到了極致。

不但可掌握武道之意,更擅於成勢借勢。這一掌抓來時,僅只是這意念氣勢,就已令他動盪不得。

同樣是手按著頭,用力一擰。這武軒的頭顱,也被強行摘下。

同樣是血液飆濺,儘管都還未觸及諸人之上。就被眾人身周的罡氣,全數排開。

可此時此地。數十九階修士,卻都有了一種,被這武軒的血,徹底淋了一身的錯覺。

那無極的身形。則是怔在了原地。符菉還在手中,靈法結了一半。

可此時那宗守,雖還在勉強,卻已不敢出手。也心知肚明,今日即便繼續戰下去,只怕也是他們道靈穹境的所有九階修士,在此死絕。絕不會又第二種結果——

眼前這人,簡直就是個魔王。比那原無傷,還要可懼的瘋子!

風太極也是無語,雲界六絕劍中人,都是如此之強麼?

這宗守更是以一人之力,完敗這兩大穹境的頂尖人物。不但毫髮無損,甚至未曾用境。

那雷動蘇辰,竟然能以這樣的人為友,怪不得他們的長輩,都無阻止之意——

可笑自己,居然還對這宗守不以為然,瞧不起這六絕劍。

那李無回說的不錯。自己只怕,真是坐井觀天,小視了天下英傑。

嚴睿更是面色發紫,呼吸幾乎屏絕。再沒有比心中推崇敬畏的人物,卻在自己眼前,被他與原本瞧不起的人,如螻蟻一般捏死,更令人震撼。

想起自己先前那些言語,嚴睿也不禁是微微不安的,後退出數步。

而別是那原無傷陰冷的目光,看過來時,更是只覺全身涼透。

那無極深呼了一口氣,眼見宗守,已經是用不善的視線看過來。似乎是在琢磨著,該將他無極,是蒸是煮時。急忙俯身一禮。

「今日之事,是我道靈穹境錯了!還請君上,留我這師侄一命。」

那便天魔穹境的一位九階修士,也同樣站了出來:「請君上手下留情!」

宗守則才看了看手中,提著的這兩顆仍在滴血的人頭。

頭顱已經被摘落了下來,可是這元魂,卻還未碎滅。正在抵抗著,他的真力碾壓與魂力衝擊。

「手下留情,給我個理由?你說你們錯,又錯在何處?」

口中這麼說著,手中已經是在發力,準備將這二人的頭,徹底粉碎!

無極已經是心驚肉跳,知曉此時。片刻都猶豫不得。

這不止是在保這二人,更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性命。

一旦徹底翻臉,殺了這瀟湘子與武軒,這宗守多半還要殺人。

似這等樣的梟雄之輩,一旦事情做出來了,就必然是要把事情給做絕。

「我道靈穹境有靈丹,不但可使這位姑娘復原如初,修為更可稍有進境。」

這點代價,自然不可能打動宗守,無極又繼續言道:「另外我宗,還會贈送十滴玉含真髓,二十滴影蚿之血,助她強固身軀。」

宗守這才『嗯』的一聲,不置可否。玉含真髓麼,這倒是不錯。

他聽說過此物,乃是煉體的上佳靈物。此外更可助人收斂氣息,乃是一些喜歡隱藏修為之人夢寐以求的至寶。對精研匿形的弱水而言,更別具意義。

不過影蚿之血,這又是何用處?影蚿他聽說過,上古戰力強橫的神獸之一,出入無跡。

可這影蚿之血,難道是要助弱水,強化血脈?

心中疑惑,卻不願在這諸人面前露怯,宗守冷笑著,並不言語。

心中依然是殺機未退,下一刻,就聽那無極道:「至於錯在何處,當初入這陰龍谷時。君上曾有明言,說是谷內不得私相爭鬥。這次是我道靈穹境犯錯在先,明知故犯。也怪不都君上出手懲戒!」

「誒?」

宗守訝然的看了過去,忖道這無極,倒是有趣。

看似是認錯,在為他與道靈穹境這番衝突而開脫。卻也避免了事態,繼續惡化,這是為安他之心。

有這句在前,乾天山有了道義。自然不能再殺人,也無了後顧之憂。

而道靈穹境一方,雖是丟了顏面,自承違了諸宗之約,事後也不能在明面上報復尋仇。卻有希望免去這瀟湘子死劫,讓這許多人,不用全數覆滅於此。

是一個聰明無比,知曉取捨的人物——

那邊天魔穹境的那位九階靈修,也是眼神微亮:「正是!是我等違約在先。我天魔穹境,亦願出十粒地元丹,二十滴天狐真血——」

宗守目光一瞇,卻也不著急處理此事。思忖了片刻,直接把這兩人的元魂,徹底封印在頭顱中的靈竅中,丟入到了一個靈寵袋。

即便要談,也要等出去再說。到底是直接殺掉,還是勒索些好處,還需再仔細思量。

那無極見狀,頓時是輕鬆了口氣。知曉自己這些人的性命,已經能夠保住。

接著下一瞬,卻又凝聲問道:「不知君上,你的靈武合一,到底是從何時開始?」

這句話說出,這墓室之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紛紛朝宗守注目過來,同樣是好奇無比。

第591章 可願入門

「不知君上,你的靈武合一,到底是從何時開始?」

這句話說出,這墓室之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紛紛朝宗守注目過來,同樣是好奇無比。

這雲界之中已知的幾個,能夠做到靈武合一之人,最高也不過兩成的融合率。

卻唯獨這宗守,高達三成!

不止是實力增幅,這宗守踏入聖境的幾率,也將比尋常修士,多出數倍!

宗守笑了笑,根本是懶得去答此人之話。

可無極下一句言語,卻令眾人,都微微怔然,錯愕不止:「不知君上,可願入我道靈穹境?」

這句話說出,連宗守也是意外,卻唯獨只有那無極真人,是目光熾熱。

若道家能得此子,那麼那瀟湘子算什麼?

相較於他眼前此子,根本是明玉之旁的劣石,不值一提。

若非是宗守,是出身天狐一族,身份不合。他甚至就以為,眼前這少年,就是未來的那位『神皇』!

可能是這蒼天,不願那神皇一枝獨秀,才生出這樣一個人,與其分庭抗禮,鼎足而力。

本道是那瀟湘子,已可助他們道門,安然度過靈潮浩劫。

可是與李無回絕欲一比,卻有些黯然失色。尤其是這宗守。讓他是不由自主的懷疑,如此不堪一擊的瀟湘子,真能在那群雄爭鋒的時代,挑起道門大梁?

或者今日這次慘擺,反而是好事。

道門穹境未來的繼承之人,或者還不該如此草率決定——

那道靈穹境的幾位九階靈修,一愕過後,接著都是默然不語。其中幾人,更是目中微現出期待之色。

而天魔穹境數人,則是目光閃爍。先是後悔未早點想到,接著又是焦急。

直到宗守不屑的一聲輕哂,這才平靜了下來。

「這些話,還是莫要再提的好。不知我宗守,已然有師?」

那無極略一皺眉,接著就毫不在意:「若君上肯入我道門。料來龍影老人,絕不會阻止,反而樂見其成。」

宗守眉頭微挑,忖道這真沒完沒了了。不過說起來,龍影與敖坤那傢伙,已經不是一次抱怨過。

他入的為何不是道門佛宗?再次劍宗也可。偏偏是蒼生道,無法令他們心安。

再懶得理會,宗守將那兩枚紫極丹,取在手中。

隨意看了一眼,宗守便隨手一彈。兩道紫光,分別打向了原無傷與李無回二人。

後者微微訝異。便心安理得的,把這枚紫丹收起。

原無傷卻是意外不已。

「我助她,只是不願在這時候被你遷怒,可不是什麼好心!」

說到這裡,那原無傷的眼微微起,笑意隱透:「就不怕我傷好之後,繼續與你做對?」

宗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實在懶得答言。

三月前,他就能戰而勝之。三月之後,自然更不會在乎。有何懼之?

那原無傷見狀是哈哈大笑,猛地一拍那紫極丹,碎成了粉末,吞入到了口內。

而後不過須臾,那碎斷的傷口,就已經開始蠕動,竟然是一隻手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伸展了出來。

宗守卻是眉頭微蹙,繼續看著懷中的弱水。

弱水的傷勢,已經穩定了下來,不過卻未曾好轉。

若論到傷,其實原無傷比之弱水更重一些。只是弱水,卻沒有那傢伙的修為。此時意識昏迷,五臟粉碎,更難吸收藥力。故此直到此時,仍舊是效果寥寥。

藥力不能化開,服用再多的紫極丹,也是無用。

思忖了片刻,宗守又連續十幾根金針插入。直到見弱水的呼吸更為均勻,才眉頭稍展。

不過要想醒來,卻還需回到乾天山之後,再做打算。也不知軒轅依人,有沒有辦法,讓弱水醒來。

一思及此,宗守的氣息,就更是陰沉,戾意難抑。

弱水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這瀟湘子武軒兩人,無論如何都需為她陪葬!

這時那原無傷的手臂已經恢復了過來,用力捏了捏,除了稍微不適應之外,勉強還算隨心所欲。

似乎是滿意無比,原無傷卻忽然又似笑非笑的,看向那嚴睿,以異樣的語氣道:「記得你剛才怎麼說來著?我原無傷浪得虛名?六絕劍名不符實?」

嚴睿一驚,往後退了一步。只覺對面,這狂態畢顯的少年,殺意已是凝如實質。

而那原無傷,卻彷彿是在回思,淡淡的說著:「對了!還有一句,劍宗面前,誰敢論劍可對?」

這句話才一落下。原無傷的人,就已閃身而至,一掌抓向那嚴睿的咽喉。

風太極的目光微凝,踏步在嚴睿身前。驀地出劍,青色的劍影,以最不思議的角度,斜刺了過去。

原無傷卻是大笑,同樣一劍斬出。立時虛空中,千百靈子立時爆裂。

卻非是如之前,與武軒一戰時的氣象。輝煌無比。也浩大深沉!魂力與內息,瞬間合一——

不是靈武合一麼?我原無傷也有!

真是小瞧了人!

鏗!

一聲劍鳴,那風太極猛地一口血霧吐出。劍光驟然散亂,整個人向旁拋費,目中全是錯愕之色。

這窟洞之內的諸人,此時卻已經麻木。

這是雲界六絕劍之中,第三位做到靈武合一之人——

原來先前這在武軒面前,連一拳都擋不住的原無傷,居然真是如此之強。真是傷重到,無法運劍的地步——

若是先前,他們會驚訝。這時腦裡面齊齊掠過的念頭,卻是這位劍狂人,果然不愧是能與宗守絕欲這樣,齊名於世之人!

而風太極的錯愕之後,卻是滿臉的羞臊。

自己瞧不起這原無傷,甚至隱隱認同武軒之言,以名六絕劍中而覺無奈。

卻原來自己,連這原無傷的一劍,都攔不住!那麼又遑論,劍術武道,還更在此人之上的宗守!

把風太極斬退,原無傷已經是握住了嚴睿脖頸,眼裡略透著嗜血瘋狂之色。

不過下一瞬,卻只覺宗守氣息一厲,目光帶著警告意味的看了過來。頓時微微猶豫,他倒是知曉,宗守與劍宗頗有些交情。

那雷動更是其結拜兄長。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對這些人不滿,樂的看他教訓一番這劍宗之人,也不會願見他殺了這嚴睿。

有心不理,卻知在宗守面前,他想殺人是極難。可若是從這傢伙之意,卻又有些不敢。

也恰在此時,一旁又是一劍,刺來過來。

原無傷眉頭一挑,微含訝意的看了過,只見這飛來的藍色劍影,劍勢不過一普通的八階,遠遠還未放在他眼中。卻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靈韻。

若說他的劍,是強行掌控著天地之靈,令其爆裂。這若濤,卻是讓所有的五行靈能,甘心為他所用!

使千千萬萬的靈能,匯於劍上。

「若濤!」

冷哼一聲,原無傷無奈的放開口。卻隨手一巴掌,抽在了那嚴睿的臉上。

使嚴睿滿口白牙,立時粉碎。人也猛地倒飛數十丈,撞在那墓室牆上,不過到底是性命都保。

而那若濤的劍,也是及時止住,停在原無傷的身前三寸。

原無傷卻視若不見,神情陰寒的笑著:「今日這一巴掌,是告訴你。要些話不能亂說,有些人也不是你能得罪。真以為你這師弟,可以護得住你?」

又朝著風太極一聲冷笑:「今日是有那傢伙在。我暫時饒你一條性命,換在他處。便要試一試,你劍宗風太極,是否能從我劍下逃生。」

風太極渾身微微顫抖,傾力維持著鎮靜,嘴唇卻不受控制的微微發紫。

原無傷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以名列六絕劍為恥,我原無傷卻凡是瞧不上你。回去之後,最好滾回萬劍穹境,苦練三年再出來!」

又看著眼前,那正蹙著眉,用劍指著他的若濤。目光微微複雜,微微一歎:「你卻是有些可惜了!我原本,甚是期待。」

到底為何可惜,卻是不曾言語。逕自走到一旁。盤坐了下來,繼續療傷。

他原本傷勢還未徹底痊癒,卻因今日憋了一肚子的火,不得宣洩。

故此傷勢稍好,就迫不及待的向這嚴睿與風太極發難。

此時心緒一暢,心情大好,才開始認真解決自己的傷勢。

倒是宗守,冷冷把目光,注目向若濤。

「是若濤?確是可惜了,你的劍已經有了枷鎖,有了束縛,也有了心結。若不能斬開破除,那麼至多數月。雷動必可將你超越。我等劍修,念起之時,就可拔劍,何需那麼多顧忌思量。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若你們劍宗,只是如此,未免名不符實。」

若濤一怔,立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手中之劍,豈不正如這宗守所言?

自己的劍,確是有了束縛,有了心結。

宗守說完話,就不在理他。這是看在雷動的面上,才出言點醒一句。

若換成是他,於若濤易位而處。絕不會退讓分毫,必定會傾盡全力,將自己命運與劍宗的未來,都握在自己手中,而非是托付於他人之手。

這才是真正劍者!

劍宗所求,是一個真正可傳承道統之人。無論是誰,其實都無所謂。

第592章 地底主墓

良言逆耳,若是這人不聽,那也無法,這若濤必定是要泯然於眾人。

卻不過數息,就聽若濤言道。:「這紫極丹,應該只是當時那位秦皇麾下方士,煉出來的次品!聽說真正的紫極丹,往往都有著伴丹,名喚自紫極靈華。能夠醫仙境之下,所有不死之症,據說便是仙境修士,也頗有效果——」

宗守立時心中一跳,藥醫所有不死之症。

這句話聽起來,是沒有那生死人肉白骨那麼誇張,可卻是真正的不凡。

仙境之下,只要不是必死無疑,無論什麼樣的傷、毒、或者病症,都可痊癒如初。這個世間,又有幾種丹藥能夠做到?

這個若濤,是在投桃報李麼?有趣!

原本就對這紫極丹,就頗感興趣。此時他卻是必欲得之不可了。

有依人在,弱水應該不至於香消玉殞。不過多一份保險,那也是不錯。

這心念才起,宗守就覺這窟洞之內,忽然又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響,山搖地晃般的動靜。

開始還以為,是有人在這地下石窟內激鬥。可當片刻之後,才覺不對。

那震響之聲,連綿不斷,持續了足足十數息,都未停止。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即便此處,仍有許多陪葬之物,卻是全然不曾理會。紛紛滑身而出。在那甬道之中飛遁,往那震動之聲傳來的方向,飛撲而去。

而幾乎所有人,視線都是有意無意,看向那不緊不慢,恰好跟在隊伍尾端的宗守。

瀟湘子與武軒,都已經被宗守強行拿下。有這人在,加上一個絕欲,一個原無傷。

那阿鼻皇座與紫極丹之類,已經不用去想。那宇書若是出世,更是搶不過。

只希望那位項王陪葬,不只是這幾樣東西。又或者這人相爭,這些人才有機會。

一百四十息之後,那震動之聲眾人平息,眾人也尋到了那震響之聲來源處。

只見這個地底迷宮的最下方,本來是極堅實的地層,已經是徹底的坍塌。

露出了一個極廣闊的地下空間,卻是一個地底暗湖。龐大無比,一眼四望,都見不到邊際。

而眾人的視線。都集中於那湖的中央處,一座大約有兩萬丈方圓的石島上。

那島的上方,正有一座石台聳立,簡陋而又宏偉。

幾桿大旗招展,一個人影,就坐在那高台上。

而在那台下。則是整整齊齊,擺放著一萬八千套兵甲。有些還算完整,有些卻是殘缺不全。

都是往前方匍匐,彷彿是人形在跪拜一般。

李無回見宗守略顯疑惑,笑著解釋:「昔年項楚霸王自刎之後,其部下安葬之時。將其一身所有部屬所有的戰甲器具,都全數收集,用於陪葬。這傳言果然不錯——」

宗守再仔細看,心中是暗暗可惜。這為霸王麾下的項氏鐵騎,可是威名不遜於血雲騎的道兵。

只是他方才以靈覺查探之時,就只覺這些器具,都要麼是徹底腐朽了,要麼是已經破碎不全,都不堪用。

即便是拿回去,也是無用。怪不得逼得這位霸王自刎的那位,如此大方。

這是明知這些東西被人搜集去,那項氏鐵騎,也無法再建。

搖了搖頭,宗守接著又只聽一旁,那些修士都在議論紛紛。

「原來這正墓是在此間,怪不得我等,是百尋不得——」

「若是能早些尋到此間,只怕也不會出方纔之事。」

「也不知是何人把這裡打開?除了方纔那位,能夠把此處強行轟塌,似非人力所能做到!」

宗守也在奇怪,這裡是誰出手,使得這裡塌陷?接著便只聽一聲驚呼:「怎麼不見那項王屍身?」

「確實奇怪!難道這裡,也仍舊是衣冠塚麼?」

「那紫極丹與阿鼻皇座,又在哪裡?」

宗守聞言望去,目視那高台的最上方。而後神情也是一怔,只見那座椅上坐著的。確實不是人或屍骸,而只是一具木偶而已。

至於那紫極丹與阿鼻皇座。卻是不見蹤影。

不由的眉頭一挑,再下一須臾。就見三個人影,從那地底湖中,沖騰而起。

為首的那位。正是水凌波。而後方兩人,卻是雷動與金不悔。

宗守正暗覺奇怪時,那邊二人看到他,也是微微一喜,行了過來。

前者是微微苦笑著解釋緣由:「運氣不好,被這水凌波抓住,當了壯丁——」

言語間,很是憤憤。

金不悔卻是笑意盈盈:「不過太元仙子,果然是一如傳言,是大方的緊!」

顯然是跟著水凌波的時候,得了不小的好處。

雷動這時終於發覺情形有異,那邊風太極的臉色,是難看無比。

再有那武軒與瀟湘子二人,都俱已不見。

只有道靈穹境與天魔穹境的這些九階修士在此,不過神情也都略略有些異樣。

「這是怎麼回事?」

雷動微微蹙眉,好奇的問著:「那武軒瀟湘子,此時又在何處?」

他此言並無避忌,也無束聲。無極子等人,頓時都是神情陰晴不定。

只有原無傷,桀桀的一聲寒笑:「自然是死了!惹火了這傢伙,被斬了腦袋。他們的頭,如今還藏在這傢伙的袋子裡。」

雷動心中微微一驚,以詢問的視線,看著宗守。卻只見後者微微點頭,這是承認之意。

不由是到底了一口寒氣。也大略猜到風太極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無非是承受不了,這種強烈的落差——

原本瞧不起的人物,卻是遠遠超出自己,強到足以將自己碾壓。換成是他,只怕也同樣會是這般,無法承受。

接著果然是聽見那原無傷,一聲寒笑:「至於你這師弟,擋不住我原無傷一劍,真令人好生失望。」

雷動濃眉一挑,有些不滿。不過瞬即之後,就又強壓了下去。

此時若是回應這原無傷的挑釁,多半不會吃虧,卻必定要借宗守之勢,是他雷動所不願。

即便要挽回他們劍宗聲名,那也需堂堂正正才是。

接著又暗暗歎息。劍宗之內,知曉這宗守與談秋身份的,絕不止一人。

不少長輩,都是幾年前,劍宗之主與蒼生座尊的那次交易。

幾乎可以預見。今日之事一旦傳開,宗派之內,只怕立時將是嘩然一片,沸反盈天。

以宗守來換風太極,這個交易,可真不划算。

劍主這筆生意。實在是虧得大了——

又暗暗為風太極可憐,本是天之驕子,如今與宗守一比,卻不過是一介贗品。

回萬劍穹境之後,只怕這風太極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許多不滿之人,都會藉機發難。

宗守不願在此事上多言,直接問:「你們從何處過來?在那湖中又發現了什麼?」

「是一挑地下暗河!這裡的地層。也是太元仙子她,破去了此地的部分靈禁之故!至於這湖下,我三人到處看過,並無什麼線索。」

雷動一便說著,一便看向那正陷入沉吟,正在深思著什麼的水凌波。含著譏笑道:「或者水仙子,另有所得——」

那水凌波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雷動一眼。看見宗守,微微意外。輕點了點頭,算是一禮,就又轉過了頭,似乎在為什麼事情不解。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是疑惑不已,或是在凝思,或是在議論。

宗守也在四下裡望著,試圖在這裡,尋到蛛絲馬跡。

這裡既然有這許多前古兵甲,排列在此,多半是真墓無疑。

可那紫極丹與阿鼻皇座,有在何處?

還有那諸般珍寶,以及宇書——

毫無頭緒,倒是上方處。又有兩人行來,一位老和尚,一位短髮少女。

前者是萬佛穹境慈方,後者正是淨音。

令人無比古怪的是,這淨音以往對他的態度,還算是和善。不是太親近,也並不是很排斥,只是有意無意,保持著距離。

此時卻不知為何,竟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正怒瞪著自己,彷彿是望仇人一般。

令宗守是一頭霧水,自己似乎沒怎麼得罪過這位還俗的小尼姑。最近好像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淨音為何會如此?

二人對視了一眼,那淨音似乎也舉自己此刻有些不妥。

動了無明之怒。又驀地低下頭,低聲口念著經文。

「既然是有穹宇創世錄,會不會項王之墓,藏在那創世錄的空間中!」

「不可能!這位項王死後數千年內,穹宇創世錄曾一臉出現了數次,根本不是同一時代。怎麼可能會以穹宇創世錄容納其墓?真是荒唐!」

「難道是真被那位乾天山前代妖王取去了?」

「胡說!噤聲!」

眾人正議論之時,那趙嫣然卻也在低聲呢喃著。

「奇怪!據說這中土王朝,凡是王甲之事,都自有其規儀典章。比如這觀兵台,一共該有九九八十一級。可剛才我數了數,卻總共有八十二級?」

此言一出,眾人立時驚醒。水凌波首先出手,一掌拍出,罡勁立時直落千丈。把那高台,連帶著上方的木人,徹底轟碎!

一霎那間,整個地底湖,都是彩光四耀。

第593章 必勝之算

「這就是雪氏的族軍?果然都是精銳!」

這是乾天山城內,一處靠近城門口的低矮樓房之上。

從此處往外看,可見一隊隊穿著乾天山,制式甲冑的甲士,正是藉著夜色掩護,悄然進入城中。

乾天山內有人配合,加上那朦朧幻術。街道兩旁,雖有不少居民,卻無人能察覺這異動。

「鐵玄狐族,月痕狐族,劍狐族——嘿,這些上古之時的狐部支族,居然還未全數覆亡——」

邱為的神情淡淡,一邊說著一邊盯著這些甲士打量。

雖是有異族之軍入城,卻絕無半分緊張之色。

「據說是被雪氏天狐一族一起帶走,畢竟經營異界,也需人手。這些可都是狐部之內,戰力最強的強戰之族。若非是這些族人消失,我狐部幾千年前,也不至於落到幾近滅族。不得不從中央雲陸,遷徙至東臨的校場。」

說話之人,卻是一個神情略有些頹廢的中年。明顯已經有不短時間,未曾打理過自己。鬍鬚拉渣,一邊說著話,一邊大口飲酒。

「不止是這十萬精銳而已,據說雪氏一族大半族人,都已回歸雲界。如今在外,還有六艘空艦。不但還有三十萬狐部大軍。更有近百萬的族人。」

邱為一陣默默,這宗師元,自三年前斷去一臂,便是如此。

一方面是心愧,一方面是宗守有意無意的排斥。結果在乾天山內,完全成為一介閒人。

宗守能不取其性命,是位仁君。不過其心胸,顯然還遠不到能輕易寬赦仇敵的地步。

邱為也頗為其可惜,這位本該是乾天唯一一位親王之人。卻只因一念之差,就從雲端跌入到了泥層。

不過如今卻不是感歎此事的時候。

「那麼本座又怎知,這是雪氏布下的陷阱?又怎能相信,那位宗庭柱如今,不是被人所控?」

說出這句話時,邱為神情冰冷。事實上,他連這宗師元,其實也不怎麼相信。

背叛了君上一次,未必就不會背叛第二次。

未必就不是被雪氏控制,用這些言語,來安他之心。

若非是還殘存著理智,知曉此事乾天數百萬大軍,都分佈在外,鎮壓諸城。

在血雲騎未回歸之前,以乾天山的守軍,絕對非是雪氏之敵,他早便已經動手,先將這雪氏族軍滅了再說。

宗師元聞言一楞,接著卻是哈哈大笑,神態狂然:「被人所控?如今都是八尾,怎還能被人所控?」

說話之時,宗師元的手指尖,忽然逼出一點血,懸浮於空中。色澤鮮紅。又帶著一絲隱約的金色。

邱為看在眼中,是不動聲色。這血脈之力,的確是比以前的七尾宗氏之血,更精純了數成。

即便不是八尾,也必定相去不遠。

又凝思了一陣,那邱為接著卻又好奇:「勉強信了!只是邱為仍舊奇怪,你宗師元非但沒有告密之意,反而甘心為他們幾人外通消息。你該知曉,君上不會輕易原諒你之前所為——」

「你就這般看我?」

那宗未然神情驟然冰冷,而後見邱為毫不動容。頓時一陣目光閃爍,神情複雜的轉過臉:「也不是沒起過這心思,那雪氏也認為我對宗守,怨恨至深。只需能給以重用,必定會使我死心塌地。又自問血脈高我宗師元一等,逃不開他們掌控,故此是放任我在外行走。卻不知,這雪氏在我眼裡,已經輸定了。無論如何,結果都早已經注定。說不定,這雪氏部下諸多支族,都要便宜了我那侄兒——」

「嗯?」

那邱為的眉頭一挑,這倒是有些意外了。

雪氏輸定?即便有宗嵐幾人策應,宗守率血雲騎回歸。他也不敢言這一戰,也百分之百的勝算。

這宗師元,又如何能有這樣的把握?

宗師元卻再不多言,靜靜看著自己的手。

而後是再次自失一笑。那個人果然是未死。父子二人,俱是九尾——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說起來,他算是宗未然宗守的至親,在血脈上的受益,也該是最大才是。

不過此時此刻,卻全然高興不起來。

又仰頭上望,隱隱可感知。一股神秘而強橫的氣息,此時正隱匿在乾天山上空。

若非是這一位,時時刻刻都在壓制著這城內。諸多宗氏族人。欲以一人之力,使數十萬雪氏族人臣服,放在平時,根本就無法感知。

也不知其本身修為,到了何等的境界——

只是隨後,宗師元卻又一聲冷笑,滿含著譏諷之意。

這個人,血脈純度連他宗師元都及不上。又怎能奈何得了宗守?那位九尾星紋,狐部之王,天命之主?

當真可笑復又可悲!

邱為胸中則滿是狐疑,卻不知為何。這緊繃的神經,卻莫名的輕鬆了幾分。

雖說是不怎麼信任這宗師元的人品,可這句話,邱為卻本能的感覺,多半是不假!

……

此時在雲層內,雪莫飛卻是志得意滿,俯身看著下方。

一隊隊的甲士入城,已是悄無聲息的,佔據著這乾天山的各處要點。

所有的強弓重弩,也都紛紛運入了進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玄元滅化大陣的陣基。

乾天山最強的力量,無非就是那血雲鐵騎,也是此戰的關鍵。

雖說能控制住那宗守,多半可脅迫使這些血騎降服。不過有備無患,終是不會錯的,需防那萬一之事。

能夠收服這血雲鐵騎,那是最好不過。那時的雪氏,在雲界之中可徹底站穩腳跟。實力可直逼前三聖地,甚至五大穹境。

可若是不能,那也只能想辦法,將其誅滅,了絕後悔!

「那宗嵐果真是降了?我聽說此人,素來都是對宗未然宗守父子是忠心耿耿!怎會降的如此輕易?」

話音來處,卻是一團虛無之內。無論靈覺,還是五感,都無法查其所在。

雪莫飛卻仍是異常的恭謹,俯身道:「全賴殿下神威所至!我雪氏一族勝局已定。這宗嵐不降又能如何?」

說到此處,又是一聲冷笑:「那三人確實是頑石,之所以答應我等,讓我族軍入城,應該是有著別樣心思。只是事到如今,只需我雪家自己不出錯,他們也翻不出什麼浪花。是謂大勢所趨——」

「你說的也有道理!」

那聲音似是贊同,接著又問:「那麼依你之意,是讓族內的空艦,提前趕至此間?」

「正是!」

那雪莫飛微微俯身一禮道:「我雪氏自七千年前不得已遷徙出雲界,這數千年在外域流亡失所,欲尋一安身之地都不可得。有限幾處居地,也風雨飄搖,隨時有覆亡之危。無論是我雪氏,還是諸多支族,都太需一個穩固之地安身!」

那聲音卻是一陣沉默,似乎是陷入了沉吟。

「此事仍需慎重,我再想想!」

雪莫飛一笑,毫不在意,這等大事,正需反覆考量才是。

「還請殿下早日決斷!此時這乾天山,是萬事俱備,只等那宗守回歸。倒是那界河之中,隨時隨刻,都有大凶險。即便不入雲界,也需想辦法,避入一處靈河支流——」

說到最後一句,雪莫飛是萬分無奈。能夠容納那五艘空艦的靈河,實在是不好尋覓。即便有,也在五穹境十聖地的掌控之下。

至於那界河,雪氏在諸界之中漂移萬載,對其中凶險,最是深知不過。

可能幾十上百年,都是平平安安。也有可能連續遭遇數種堪比仙境神境神獸,帶來滅頂之災。

特別是這時節,雲界靈潮開始澎湃。吸引無數的高階精獸,匯聚此間。又有諸多外域異族,也在窺視。

雪氏族人,在外多呆一日,都是凶險。

凝思片刻,雪莫飛又神情凝然的言道:「再者,對我雪氏而言,今日其實已無退路。若是不成,只怕多半是折損慘重。與其如此,還不如是存必勝之心,全力以赴,背水一戰——」

那聲音的主人,明顯氣息一窒。片刻之後,便又輕笑道:「不錯!卻是本座,這次有些畏首畏尾,小家之氣。你說服了我——」

這笑聲傳出,卻不如之前那般陰沉。反而是清脆悅耳,彷彿是含著讓人銷魂蝕骨的魔音。令雪莫飛的心神,恍惚了霎那。

隨後一個身影,從那虛無之中走出。穿著一襲白裳,簡簡單單的裝束。卻是令人窒息的美。雪作的肌膚,櫻桃般的小唇。

那雙明亮的眸子,更宛如深潭,充滿著迷幻的色澤。讓人看一眼,就會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進去。

雪莫飛一驚之後,便又連忙低頭。不敢直視。

「重要的是,我方才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我雪氏有輸的可能——」

雪莫飛神情微振,接著似是想到了什麼,面上全是喜色。

「如此說來,那太靈宗與凌雲宗,已經同意了?」

「差不多!」

那女子一聲輕笑:「那凌雲宗祖師問虛,不知是為顧及何事。哪怕我承諾與凌雲共分東臨,也未答應。倒是太靈宗,頗有幾分興趣——」

第594章 穹宇創世?

那石台碎裂,立時無數的靈光,沖湧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先是稍稍迷幻。接著是紛紛身形影動。朝著那些光華,追逐過去。

宗守微微瞇眼,首先捕捉到的,卻是幾縷紫光。

「——紫極丹,紫極靈華!」

那才是真正的紫金丹!已然通靈,可以延壽三十載壽元的紫極丹!

宗守禦劍毫不猶豫的往下一個俯衝,大手箕張。立時就將幾枚紫光遙遙擒拿。

此時這附近,還有數人,試圖爭奪那紫極丹。

可當望見宗守趕至,卻是紛紛無奈一歎,向旁讓開。實在不敢,也無法與之爭奪。

便連絕欲幾人,也都是紛紛避讓,不與他糾纏。

此處除紫極丹之外,其餘的陪葬之物,雖與這項王的身份有些不相襯。可對他們天境修士而言,也仍是難得的奇珍。

此時實在犯不著,與這傢伙去爭——

宗守幾枚紫極丹到手,又將那所有的紫極靈華,也全數收束。

再看這四周,卻是眉頭一凝。隨手取了一桿法兵六階的長槍,一口黑色長劍,其餘便不再去理會。

此處靈物雖是不少,可合用的卻是不多。

他倒是想要全奪取下來,帶回去給自己的部屬,卻知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的道理。

這裡價值最大的,就是紫極丹。自己吃了肉,總需給人喝點湯。

反正諸宗所有收穫,都需給乾天八成。

又不動聲色的探手一招。將下方一堆靈石,全數收取到自己乾坤袋內。

這些靈石,相較這些奇寶,是最不起眼的。

可宗守卻在其中,發現了好幾百枚玄級三階之上的靈石。

光是這麼一堆,自己的宙書,又可以多出兩百五十天左右的時間。怎能不喜?

這陰龍谷內的雲夢大澤碎片,更遠非是僅僅只這項王墓而已。

一想到這預期中的龐大收益,宗守感覺自己這次回去之後,只怕是做夢都會笑醒。

也直到這時,宗守才發覺那水凌波,正是定定的立在半空。

即便那靈光漫天,也毫不動心。哪怕在她眼前掠過,也無動手爭搶之意。

宗守微覺奇異,卻仍是耐著性子。把弱水的身軀,從靈芥環內取出。

一枚紫極靈華丹餵下,果然那內腑傷勢,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好轉。

看這情形,也無需軒轅依人出手救治,最多三五個時辰,弱水就可痊癒醒來。

心神頓時是一鬆,徹底放下來。宗守是笑意盈盈地,向水凌波靠了過去。

「師妹為何發呆?再不出手,只怕就無機會——」

弱水傷勢已復,宗守心情大好,於是也有心情,開水凌波的玩笑了。

水凌波頓時微怒,轉過頭狠狠地瞪了宗守一眼。心想自己總有一日,自己會在玄命金冊上,超過此子!

眼下卻只能無奈應著,然後是不屑的一聲冷哂:「不過是一些垃圾而已,有什麼好槍的?也只你們,能夠瞧得上眼。可笑這項王枉為一世霸主。結果死後,卻成了窮鬼一個,當真可憫——」

宗守聽著,這才想起這位太元仙子,可是那神皇之下,真正的氣運第一人。

前面的幾十年裡,也不知得到了多少的稀世奇珍。那體內,更還有著一枚武聖金丹。

也就難怪,對這裡的東西,都看不上眼。

很是鄙視了那位項王幾句,水凌波又用蔥嫩的手指,指了指下方:「倒是你,那東西你不去拿,別人就要搶走了?」

水凌波所指之處,正是那高台頂端。那外層粉碎之後。裡面又是一座玉質石台。而最上方的,就是一個金黃色寶座。刻著九頭雕文龍形,顯得是華貴莊嚴。

可若仔細以靈目細觀,卻可見無數的血紅煞氣,縈繞於其上。

宗守略略看了一眼,就毫不在意:「此物我不甚喜歡,性情不合。他們若能取去,也無什麼不妥——」

口中雖是這般說,心裡卻是一陣糾結。

方才第一眼望見這個皇座之時,就已覺不對。與此物之間,既有著幾與排斥厭惡,又有著無比強烈的吸引。

更確切的說,應該是飢渴才對——

在最極致時,幾乎令他心神失守,識海內幻覺叢生,下意識的想要過去碰觸。最後卻是這阿鼻皇座,自發的與他斷開心神聯繫,這才清醒了過來。

也說不清到底是何感覺,宗守總覺得,自己若是坐了上去,必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有什麼事情,會被改變。

到底是好是壞,卻是不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阿鼻皇座,明顯是已經有了自己初步的器靈,會自己選擇主人。

而自己,只怕是已經被這皇座,排除掉了。

難道說之前在陰龍谷外感覺到的靈念波動,就是此物?

「你這人,當真古怪!這阿鼻皇座,是當年始皇集天下無數靈金,為抵禦王道之氣侵噬而煉製。這等樣的寶物,你居然也肯大方讓人——」

水凌波搖了搖頭,實在懶得再言。既然宗守不想要,難道還能強逼不成?

就在二人說話間,已經是有一位九階靈修,到了那高台頂端。

滿面狂喜的,朝著那皇座抓去。正欲收取之時,卻是面色驚恐。

而後整個人忽然萎縮。一瞬之間,那皮肉血氣,都彷彿是被抽取一空了般。渾身上下,只剩下一個骨架。

直至最後,竟是渾身沙化,化作了粉塵。

周圍數位意圖爭奪的修士,明顯是一怔。卻還是不甘,仍舊嘗試著收取。

有前車之鑒,自然再不敢用手觸摸。各自施展靈法,試圖吸攝。

可每每就在那靈力內息,與那阿鼻皇座碰觸的霎那,這些人體內的氣血精元,都是紛紛奔湧而出。

須臾之間,這皇座周圍,就有足足四位的九階修士。化為了塵沙。只有兩人,是僥倖掙脫。可那皮骨血肉,也被化去了大半,形狀淒慘。

水凌波與宗守面面相覷,對視一眼,而後前者是微點了點頭:「說得對!這東西,果然還是暫時不碰的為好!」

宗守也覺後怕,這阿鼻皇座,可比他的吞天元化決還要更霸道。

他若是『吞』了一個人,至少還留點渣。這阿鼻皇座,卻是一點渣都不剩。

自己若是冒冒然的去動此物。這時真不知,到底會是何下場。

又忽的心中一警,眼看上空。只見又是一團光影,凌空而至。

那靈光刺目,令人下意識的把目光避開。可旋即卻又覺不對,再次細望。只見那光華之中,赫然正是一本書冊的形狀。

「是宇書!」

「居然真是在此地!」

不知是何人,首先發出了一聲驚呼。而後幾乎所有人,都紛紛注目了過去。哪怕那些追逐靈光,幾件到手之人,也紛紛止住,視線看了過去。驚異的神情中,又帶著幾許狂熱。

宗守也是眉頭一蹙,以魂力匯於雙目,穿透了的那層靈光。

而後神情,卻是有些異樣。

那書冊表面,確實有著《穹宇創世錄》的字樣。可這感覺,為何與他的《宙極命世書》有些不同——

而且在傳說中,在宇宙二書,不該是一體麼?

為何此時,自己神魂深處的這本宙極命世。為何一點反應都無?

心中騰起種種疑惑,宗守一時卻無瑕去細思。

到底實情如何,總需拿在手裡看了看,才能知曉因由。

水凌波已然是一聲輕叱,驀地騰空而起。一團金色的細網,朝那本《穹宇創世錄》遙遙罩去。

「宗守,這宇書我要定了!你要敢爭,別怪我劍下不留情面——」

宗守聞言唇角一挑,同樣把拔劍而起,飛凌空中,輕聲笑道:「誰能取走,各憑本事。我可不會相讓——」

此物無論是不是《穹宇創世錄》,他都勢在必得!

「這句話可是你說的!」

水凌波悶哼了一聲,眼見那細網,要將那土黃色宇書罩住。

卻只見一道劍光。忽然遙空而起。含著碎滅之意,恰到好處,就將那細網偏開。

「絕欲!」

遙遙望見前方,那絕欲已經距離宇書,不過咫尺之遙,水凌波的瞳孔立時微縮。就又是一道刀影,橫斬虛空。

斬斷光陰,令絕欲是迫不得已,只能向後飛退避讓。

這李無回,才剛將絕欲迫退。那邊原無傷,也同樣是一劍,飛凌而下。萬千靈爆,將李無回的身影,遠遠破開!

幾人間交鋒爭奪,瞬息之間,就已交手了數次。卻無一人,能接近那《穹宇創世錄》,反而是被那劍光刀影,逼得越來越遠。

至於那些九階修士,則根本就靠近不得。劍光刀氣沖凌之處,往往都只是餘勁,便足可致命。

只能是面色蒼白的,遠遠望著幾人激鬥。已經是徹底息了,搶奪這《穹宇創世錄》的心思。

宗守是最後一個出手,卻是後發先至。就在幾人互相牽制激戰之時,驀地一步,跨至距離那《穹宇創世錄》大約百丈處。

周圍幾人,頓時一怔。正神情茫然,不知到底該否動手繼續爭奪時。那原無傷,卻已經是屬下一道劍芒,沖斬而下。

第595章 舉世無雙

宗守本來是輕笑著,踏足於虛空。以為輕輕鬆鬆,就可以將這《穹宇創世錄》拿下。

卻不意才剛剛探出手,那原無傷的靈爆之劍,就已是斬下。

心中不由是心裡暗罵,這個原無傷,當真是說到做到。傷好之後,就立時翻臉,沒有哪怕半分猶疑。

無奈停下,隨手拔劍,一道萬丈劍芒,猛地耀空而起。只聽『當』的一聲重鳴,兩道劍光在虛空中一絞。原無傷的身影,就驟然飛退。

被宗守劍芒反迫,略顯狼狽的連續退出十數丈,這才止住身影。

而此時宗守,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就見那絕欲,也同樣是一劍,化作千丈長短,直接朝這邊砸下。

宗守目光微瞇,身後現出了九頭龍影。劍光化龍,猛地往一側穿鑿!

白金龍劍,風雲龍劍,殺!

劍影在虛空中,帶起了一片似虛似實的光影。

而後是直擊在那黑色巨劍的劍脊處,先是氣勁震盪。無數的刃影碎散,接著才是那金屬交擊的銳響聲。

絕欲是『嘿』的一聲,身影同樣被迫推開,不過卻到底是令宗守,暫時無瑕去取那穹宇創世錄。

三人間的對劍,不過只六十分之一彈指。此處其餘數人,亦都是紛紛反應了過來。

那李無回首先是長聲大笑:「宇宙至寶,李無回不能不爭!還請殿下,恕我李無回無禮,抱歉了!」

亦是一刀,橫削而至。碎散了時光,方一發出,就已到了宗守的面前。

那水凌波更一聲冷哼,眉心間現出一個『霆』字飲恨。瞬時無數的雷光,被匯攏而至。

令此地所有的九階修士,都是一陣心驚肉跳。最後是化作一個巨大無比的雷錐,從上空墜落。那尖端處,聚結的粗如水桶般藍色雷蛇,直指宗守。

卻見虛空中,那道屬於宗守的青色劍光,及時回斬。

瞬空龍劍,同樣撕開了虛空與時光。將李無回的光陰之刀,一劍破開。

接著是身後,一對雷翼伸展了出來。左手不閃不避的猛地一抓,直接就將那氣勢迫人的雷錐,撕下了泰半。而後是化作左右一對三千丈的雷翅,覆蓋空際。一個扇動,就掀起千萬雷暴聲響。

宗守此時被這幾人所激,已經是徹底打發了性。血氣激湧,胸中不知怎的,是豪情萬丈。長聲大笑:「好好好!這是圍攻?也罷,你等今日,即便是一起上,又能奈我何?」

此言說出,周圍幾人,都是面色微變。水凌波率先一聲冷叱:「你這人,還真以位雲界之中,你可無敵於世?」

知曉雷法一道,宗守有雷鸞血脈,自己勝之不得。水凌波乾脆棄開那雷錐,一道赤紅色的劍影,帶著漫天的赤焰,凌空降至!

宗守身周,卻也同時燃起一團熾白色的烈焰,同樣是化作翼翅,在身後伸展。與雷翼結合,瞬時就轉成了黑色。

雷烈千華,只一個扇動。就令那赤焰消退了大半。

一團同樣燃滿了赤焰的劍光對沖,發出『鏗』的一聲,令人幾乎耳膜震破的重鳴。

宗守是半步不退,那水凌波卻是被這巨力衝擊,直退出千丈開外,面色是難看無比。

不是不敵,而是她的靈法神通,全被宗守克制。

此時其餘原無傷三人,亦是紛紛再次出手,二劍一刀,幾乎不分先後,左右上下的斬擊而至。虛空之中,立時是千萬條劍影刀光,縱橫交錯。

氣勁沖溢之下,這地下湖泊都是浪濤澎湃,仿似翻江倒海一般。

諸多九階修士,亦是紛紛變色,被這虛空中,幾股不斷衝擊,不斷對撞的劍意壓迫著,往遠處退開。

不斷的後退,千丈,萬丈,直到十萬丈開外。這才止住。

那無極的神情微微陰沉,眸中也現出了幾分猶豫之色。可當片刻之後,卻終是微微一歎,放棄了加入爭奪的念頭,同樣隨著眾人。退開到十萬丈外。

「劍意魄境!這四人的武道意念,居然都到了魄境——」

「明明最年輕的,才二十歲許、真不知他們,到底是如何做到?靈潮未起,居然就有這許多的天賦英才——」

「好一個乾天妖王,這宗守,只怕真是宇內無敵!」

「萬靈劍,絕滅劍,光陰刀,燃滅劍,任何一種,就能夠在這世間橫行。這幾人,當真是妖孽!」

「這原無傷,能夠在昔日三絕劍中,獨居首位,果非無因。至少我等,怕非是一劍之敵!」

「以一敵四麼?此戰無論勝負,都必將轟傳天下!」

「都說雷動談秋數月前那場約鬥,是雲界幾千載以來,最精彩劍戰。可今日一戰,卻又將之比了下去。」

無極的神情,此時卻是複雜之至。

猶記得瀟湘子入門,展露出靈武合一的天賦之時,他與道靈穹境中,幾位師兄弟。都是歡喜的快要瘋掉。

以為道靈穹境,終於有了可傳承道統的後輩。

只是今日,這眼前一幕幕,卻將他的期冀,徹底的粉碎。

雲界之內,瀟湘子雖仍可稱人傑。可相較這幾人,卻是判若雲泥,不值一哂!

與宗守,更是無法比較——

道靈穹境,一直是五大穹境之首,凌壓於聖地靈府之上。

對世間的爭鬥,一向是不曾理會。雲界中這些聲名赫赫的強者,也同樣沒有放在眼中。

今日看,卻是他無極坐井觀天了。實在是可笑復又可悲!

雙拳不由緊握,道靈穹境無論如何,都需將此子納入門內。

——此子,當真是無雙驕雄!

就彷彿是知道了他的所想,旁邊又有一人,讚歎著言道:「這宗守,真是絕世無雙,世間無二。可笑那武軒,不自量力,居然敢挑釁他,這次栽的不冤——」

「正是!此子武力,世所罕見!」

風太極也是怔怔不語——果然,這雲界六絕劍中,只有自己與若濤,是名不副實!

一時間,是無盡的懊悔之意,沖湧入胸內。

這一霎那,腦裡閃過了千百個念頭。他想到了在中央皇朝,已經開始被打壓的家族。想到了萬劍穹境中,那些長輩對他的期許與不滿。

似乎很早之前,就有人跟他說過,他風太極的心術不正!

用在權謀上的精力,其實多過劍術。一入門中,就用盡了一切手段,打壓著旁邊這位若濤師兄,一點點剪其羽翼,磨其志氣。

如今想來,自己真是蠢,蠢到了家!

天下人傑,豈獨一個若濤。要爭奪那個一界之主的尊位,勢必要與無數的英雄交手。

宗守、原無傷、絕欲、李無回——

這些人,哪一個不是需耗盡他畢生之力,才能抗衡之人?今日慢一步,日後不知要花多少精力,才能追上。

自以為自己羽翼已成,可以掌控一切。卻不意自己,在這幾人的劍下,是如此脆弱。

若濤此時,卻是定定看著自己的雙手,神情怔忡,低聲喃喃自語,似乎著沉思什麼。

風太極仔細傾聽,卻未能聽到什麼。直到片刻之後,才見若濤忽然一笑,燦爛而又妖艷——

明明是一個俊秀男子,可是此時此刻,卻偏偏給人如此感覺。

「是呢!我這劍,若再被束縛下去,只怕真要靈氣盡失,泯然於眾人!我若濤若真為了師門著想,便該更強些才是!」

這句話說出。若濤就驀地拔劍。

當一劍凌空,無數的天地之靈。在萬分之一眨眼間,忽然聚至。

魂與氣合,氣焰萬丈,璀璨耀眼!

「誒?」

上方的宗守,也是極其驚異。

這一劍,好強!只僅僅遜色那絕欲原無秋一籌,幾乎可與李無回比肩。

這劍意,也隱隱已窺至到『魄』境層次!

宗守卻怡然不懼,同樣一劍,由上而下的揮出。

鏗!

再一連串的劍光交鳴之聲,這若濤卻並未有一觸即退。而是一連數擊,與他纏鬥了片刻。這才被宗守劍意所迫,不得不向後飛遁退守。

可僅僅只這一霎那,卻已給了其餘數人機會。又是無數的刃影罡風,絞擊而下。

那雷動這時,卻是長聲笑道:「這等精彩的事情,怎能少得了我雷動?穹宇創世,能拿回來墊桌腳,也是不錯!宗守你可不能太欺負人,小視我天下豪傑——」

騰身而起,一劍一刀現於身側。而後是千萬股刀光劍影,有如幕牆般,將宗守全數覆蓋在內。

宗守此時,卻是氣的胸中一悶,一口鮮血差點噴出!

好不容易,才應付了原無傷絕欲幾人的一波狂攻。這雷動就又跑過來加入戰團,居然是不來幫他,而是毫不猶豫的於其他幾人聯手,向他攻來!

他豈不知?這傢伙,根本就沒有爭奪這穹宇創世書的心思。而是只想借這一戰,來磨練自己的刀劍合擊之術。

看那原無傷與絕欲幾人,亦都是眼神清明,從未正眼看過那宙書哪怕一眼。

只怕也是與雷動,打著一樣的主意。要將他宗守,當成磨劍之石!

心中鬱悶,宗守卻只覺這體內,是熱血狂燃!

——真的是許久許久,沒這種感覺了,勢均力敵的對手,心胸坦蕩,可稱英雄的人!

就如萬載之後,與雲界七皇,爭奪那宙極命世書之時!

第596章 天昏地暗

一聲輕笑,宗守身後雙翅展動,再次往上爬升。

與當年那一戰,真的是像極!只是此時此地的六人,比那六位以『皇』為號之人,還要傑出無數!

本是只打算,早早將這『宇書』拿下走人。這時卻被這原無傷幾個,激的是血氣潮湧,戰意漸熾。

爾等既然要戰,那就在此,戰個天昏地暗!

雷翼一卷,劍意霎時覆蓋千里。劍光捲動,一瞬間沖凌四方。

白金龍劍!寒螭龍劍!瞬空龍劍!炎龍浩劍!斬!

當四種真龍劍意合一之時,身後赫然是現出了七爪巨龍。怒聲咆哮。

銳烈無儔的劍芒,將整個十萬丈方圓。籠罩在內!

指東打西,忽南忽北,飄忽難測,又偏偏是霸道強絕!

爾等將我當成了磨劍之石,在我而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好!這才痛快!」

絕欲大笑,黑色巨劍過處。所觸一切,俱皆碎滅,卻在重重劍光之下,苦苦支撐,等待著這漫天刃影。『雲開霧散』之時。

原無傷也略顯狼狽:「認真了?認真了才好!不意你這傢伙的劍。居然比之數月前,還要更強!不過這才過癮呢——」

李無回與雷動若濤三人,是一言不發。在宗守劍下,已經是支撐的極其辛苦,便連說話,也是困難。

水凌波卻在破口大罵:「你們這幾人,都全是些瘋子!宗守你這傢伙,居然也陪他們瘋?」

話雖如此,卻也是徹底打發了性,瞳孔裡全是赤紅之色。

乾脆是捨了劍,獨自揉身而上。一雙玉手,一拳拳地猛砸轟出。每一拳,都使地動山搖,浪淘狂捲。

幾人之中,唯獨她能與宗守勢均力敵。每一擊,都能迫得宗守全力應對,吃力無比。

此前也同樣數次,窺伺著那穹宇創世錄。可往往就在將要到手之時,那原無傷絕欲,也總會轉過劍光,及時將她擊退。

也是同宗守一般,只能眼看著那宇書,無可奈何。

到了這時,更乾脆不再去管。宗守這傢伙,剛才那幾句話,真個是令人不爽!

——什麼今日即便是你等一起上,又能奈我何?

還有這幾個小子,忒也可惡礙事。這宇書她乾脆也不要了,便連同這宗守,她一併打福壓碎了再說!

心念一起,那氣勢更是蠻橫。火焰纏身。彷彿是一隻無比驕傲的鳳凰,在展動身姿。

此時遠處的風太極,已經是面色青白一片。

從若濤出劍那一刻起,就已是清晰感知,那是靈武合一!

而劍意,似乎也有了突破,直抵魄境!

更莫名其妙的有種感覺,就在這位師兄,出劍的霎那。就彷彿是一隻蝴蝶,破繭而出。

那是自由自在的劍,只怕這若濤一生,都不會再受禮法,門規約束。

自己也再無法如以前一般,以宗門規儀,挾制住這位師兄。

——細細觀之,那分明是斬去了一切枷鎖,從淺水中飛騰,已然翱翔於空,再不受約束的龍!

開始時,他還可自我安慰。這若濤掌握靈武合一的時日,終究還是要晚過自己,達不到他那高達一成有餘的融合率。

可是漸漸的,風太極的臉上,是血色褪盡,再無顏色。

隨著時間推移,若濤與魂力內息的結合,不但是穩固了下來,更逐漸攀升。

只是半刻鐘時光,就已經是提升至一成,僅僅稍遜於他。

而那劍意,更是已經真正達到了魄境。即便在宗守的光輝映襯之下,也不顯暗淡。漸漸的,已可與原無傷絕欲幾人爭輝!

風太極的心神,已經是開始恍惚。目光仍舊看著上方,手卻握著劍柄。

胸中也騰起了一股,前未有過的強烈意念!

想要加入進去!想要如若濤師兄一般,與這幾人爭鋒於世。

可每當要拔劍之時,風太極卻總是一陣猶豫,而後悵然。

自己憑什麼與這幾人爭?劍術武道,實在相去太遠——

只怕方一出手,就會被這幾人打落,平白丟人而已。

看了這麼久,你可曾發覺過?這一戰,有自己插手的餘地,有可趁之機?

以自己今日的實力,只能做旁觀看客——

悠然一歎,風太極是果斷的,將握劍之手放開。

隱隱有種明悟,這裡正激戰中的幾人,才是雲界真正蓋世英傑!

他風太極何幸?能與這幾位,齊名於世。該當羞恥才是。

——不是恥於其為伍,而是該羞於自己實力遠遜,齊名之稱,自己實在是當不起。

這般想著,風太極的神情,也漸漸恢復如常。

此時自怨自艾,又有何用?

那什麼雄圖大志,什麼不世大業,也都是被他一股腦,全都拋開到了一旁角落。

自己如今首先要做的,是先追上這幾人再說!

所謂知恥而後勇!自己未來,未嘗沒有堂堂正正,真正可與這幾人,並肩於世之時——

「慈方師叔,這穹宇創世錄已現,你不是說此物過對我佛家,頗有裨益?怎麼就光站著看,不去爭一爭?」

就在七人混戰之地的另一旁,淨音也是目現異色的,看著那劍意糾纏,氣焰滔天之地。

是首次發覺,自己其實有時候,也是挺壞的。明知旁邊的慈方,早已經生了忌憚退意,也仍舊是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可誰叫這傢伙,方才不安好心,想要來套自己話來著?

那慈方果然是面色一苦。強笑道:「此物與我無緣,還是不要的為好。我佛家之人,最不喜爭,這幾位想要,那就隨他們拿去好了。」

又斜睨著淨音,忖道這丫頭,可真不厚道。

有這幾人在,還怎麼爭?不說那宗守水凌波,光是絕欲原無傷。自己應付起來,就要傾盡全力!

去爭?自己該拿什麼爭?

明知他老人家,已經有些怕了,居然還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思及此,又唏噓一歎:「昔年總聽說過我雲界,那三位霸王人物,是如何如何的豪傑。舉世無匹,蓋世無雙,無敵於世。今日看這宗守,想來那萬載前的項王,估計也不過如此。願我佛慈悲,有這幾人在,這世間只怕再難安寧——」

那淨音抿嘴一笑,接著神情,又轉為凝重。

——這宗守戰力強絕至斯,豈不是說,她要解開趙嫣然與宗守之間的鼎胎之結,也是困難重重?

微覺棘手,淨音又遊目四望。

「說起來,那位項王的屍軀,到底是在何處?弟子始終都沒發覺呢!」

這整個地下暗湖中,從一開始,就不曾有過那位項楚霸王的形跡。

自然慈方所擔憂的異變,也未曾發生。

淨音卻略覺不安,四處搜尋,最後把視線,再次望向了那黃金色的高台。而後她神情,立時為之一怔。

「咦?」

淨音口中不由自己的,發出了一聲驚呼。倒非是她,終於望見那位不見蹤影的項王。

而是那金色高台之上,本來是好幾個九階修士。都吸攝不動,反將幾個人都吞噬掉的阿鼻皇座,此時卻終於有了動靜。

竟是從那高台之上,緩緩騰空而起。化作了一團光輝耀眼的金芒,朝著宗守緩緩飛騰而去。

慈方聞聲移目,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須臾之後,也是目透異色。

「是宗守!」

那金芒飛遁的方向,正是宗守所立在地。

可就在方纔,他仔細辨識過。那阿鼻皇座,與這宗守,分明是氣機不合。

被這件絕頂兇器的器靈,徹底的排斥。

當時的自己,甚至還為之輕鬆了一口氣。

可為何只這短短時間,就有了這樣出人意料的變化?

記得在這阿鼻皇座消失之前,曾吞飲百萬的氣血元力。

此時明明還遠不到山窮水盡之時,支撐個幾千年,都不成為他日,應該還不至於落到,要急著挑選主人的地步——

淨音嬌俏的臉上,全是詫異。而那慈方思襯了片刻,更微微失神:「是靈物擇主麼?難怪難怪,此物的第一位主人,是天地始龍。一直所行之法,正是霸道。第二位主人,卻是那位力能拔山的項王——」

——尋常人等,它能看得上眼才怪!靈器有識,自會擇主。

偏偏此時,宗守卻是以一人一劍,獨戰群雄。那無敵之姿,就一如項王當年!

越是勢焰衝霄,越是力壓諸強,只怕這阿鼻皇座,便越是認可——

淨音也是恍然而悟,卻只覺這心中,一時是驚悸至絕。已經是隱隱瞭然,慈方的言下之意。

明明還不到靈潮大起之日,這個世間,怎的就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她這邊默默不言,不遠處的趙嫣然,卻忽的一笑:「有意思!這阿鼻皇座,難道認為宗守,可以與萬年前的那位項楚霸王比擬?」

這句話說出,卻只聽周圍,一片死寂。

趙嫣然這才一怔,發覺自己,只怕是正說出了此地諸人的所思所想。

先是訝然,接著趙嫣然又是腹誹,那個憊懶蔫壞的小子,哪裡跟那位霸王相像了?跟本就是截然不同好不好?

這傢伙,連項王的一根手指頭,不對!是一根頭髮都及不上!

第597章 搖光孔瑤

在為此驚奇的,還有正在激戰中的宗守。

怎麼下面這件東西,是朝著他來了?

記得這東西的器靈,之前不久還對他極其排斥來著?

心中不解,宗守卻也無瑕去細思。此刻以一敵六,哪怕有半點分心,就可能是落敗之局。

宗守可絕不願自己,輸給了這六人。以一戰六,實在是太無恥了!

他不願去理會,那阿鼻皇座卻依然是升空而來,穿梭入重重刃光。那黃金椅上的九頭龍形。就彷彿是活了過來。

氣機震盪通連,隱隱然引得宗守體內,那被九重塔鎮壓的『王氣』,逐漸沸騰。

初時宗守還不在意,可當這共鳴越來越強烈之時,卻再不能將之忽視。

那身後的龍形虛影,也漸漸變化,更是靈動。

一人一物之間的氣息,也越來越是浩蕩。沖騰天際。

「想要的時候不來,這時候,孤看不上眼,已不打算要了。卻自己跑過來。呵,這算什麼——」

自嘲的一笑,宗守旋即雙眼微瞇。恰見原無傷又是一劍,緊隨在水凌波的拳風之後,橫空而下。借助水凌波這一拳的掩護,又恰是他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時。

激戰近兩刻時光,這幾人之間,已漸漸有了默契。聯手時,彼此之間那有意無意的配合,幾乎是妙到了毫巔。

就譬如此刻,幾乎便令他左支右拙,無法應付。自然宗守,也是免不了,也心裡是大罵這六人,簡直是無恥之尤!

六人聯手,就已經犯規。居然還來配合?這不是要人命。

可隨著時間流逝,宗守的每一次出劍。都越來越是洗練,簡單明快。

這九九龍影劍,以這六人為石,幾乎每過一息,都能更完美一分。

幾人帶來的壓力。使他剔除了那些不需要不實用的變化,將真正能用的上的法則大道,融於劍中。愈來愈完美無缺——

原無傷這一劍雖是無恥突兀,好在他宗守,卻也時時刻刻,都留有這餘力。

與這六人戰,一刻都大意不得!

那青色劍光,在不可思議間,驀地回折。恰在十七丈外,擊在那刃影之上。

倉促而為,只能動用宗守,不到兩成之力。卻凝聚異常,一劍衝擊。鏘的一聲輕響,是妙到毫巔的,將那劍光徹底擊散。連同那萬千靈爆,也消失無蹤。

這一劍出,不遠處的絕欲,卻是微微一驚。

「這是,不破劍域?」

宗守的劍,雖是刻意遮掩過。卻仍能依稀看出,那蒼生道『談秋』的一些影子。

幾月前那一戰中,尤以談秋的元一陰劍。最令他印象深刻!整整一萬餘劍,都無法近談秋之身,真正如其所言,是不破劍域!

而此時宗守施展的。雖是九九龍影。可若仔細回思。他們六人合擊,卻從未突入到宗守身周,十丈之內!

也令他下意識的。想起了宗守。

「果然是你!」

想起了李無回不久前的那些言語,絕欲的眸中,頓時恍然。

也把這二人的身影,是徹底融合。

心中滋味,一時是複雜之至。既有感慨,也有羞怒,更有苦澀。

又看向那已飛至宗守身側的阿鼻皇座,胸有頓時益發的五味雜陳。

這件上古皇道聖器,莫非也是看好這傢伙?將這傢伙,視同那項王一般,可舉世無敵麼?

以一戰六,六人中無一不是可橫行此界之人,這傢伙卻能不顯半分敗像。

這宗守未來,只怕真的可與那項楚霸王並肩,甚至超越的資格!

可轉瞬之後,絕欲卻更是戰意升騰。

那又怎眼,自己難道就甘心俯首?

不破劍域是麼?他就偏要看看,你這十丈之內,真的是無法攻破?

哪怕這真是最堅硬的靈金,他也要將之徹底砸碎了!

至於那什麼穹宇創世錄。也是全然拋開在腦海之外。誰想要,誰便拿去就是。

這絕欲心緒一變,那劍路也隨之有了變化。

宗守立時感應,驚異的看了那絕欲一眼。想不通這傢伙,怎麼忽然發瘋,如此的兇猛——

隨即就不去在意,其實此時,他已然無法分心。

水凌波自從見到那阿鼻皇座,飛騰至他腳下時,不知怎的,就愈發瘋狂,也同樣沒再去理會那本宇書。

而其餘幾人,也同樣如此。近乎是生死仇敵一般,全力以赴!

給他的壓力,是一劍強過一劍,每時每刻,都在變化著。

很多時候,他都只能是依靠自己,千錘百煉磨練出的本能來應對,吃力無比。

胸中卻非但不怒,反而是興奮,驚喜,感動莫名——

每一劍處,都清晰可覺那蛻變!如繭化蝶,靈動飄渺!

從最開始的壓力沉重,到之後是漸漸適應。

或者不久之後,就能做到游刃有餘!

說來奇怪,與這六人戰,戰況越是激烈。那阿鼻皇座的氣機,就更與他融洽——

隱約傳過來的意念,也同樣是含著喜悅!那一人一物間的共鳴,也越來越強,令人不知所以,莫名其妙。

直到片刻之後,宗守腦海之內,才忽的靈光一閃,掠過了一個念頭。

這傢伙突然改了主意,莫非就是因與這六人這場大戰之因?

如此說來,這水凌波幾人,之所以會突然發瘋,也有了解釋。

無敵麼?還真是高看了自己!

本欲失笑,可當那笑意到唇邊時。宗守卻忽的心中一動,另一個念頭升起。

自己一生所求,不就是劍道之極,此域巔峰?

要攀登上去,就必定要有不餒之心,無敵之志!

無需怯懦,也毋庸謙讓!

他宗守的劍,本就該是無敵於世才是!

心念才起,那阿鼻皇座的靈光,立時間更是輝煌浩大,使人幾乎無法直視!

而宗守那蠻橫霸絕的劍意,也再次擴散,將整個地下湖泊,徹底覆蓋!

也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

「妹妹你如今既然已經嫁了人,成了別人的嬪妃,那就該守自己的本份才是。不要成天想著廝殺,社稷。大商英傑無數,不缺你一人——」

熏人的酒香,在樓閣之內飄散。窗外則是滿眼的緋紅,無數的櫻花綻開。

意境優美,令人賞心悅目。可這樓閣之內。氣氛就異常的壓抑。

臨窗對坐的一男一女,神情也都是淡漠已極。

「兄長到這裡,就為對我說這個?」

孔瑤眼中,已沒有了最初的迷茫。倒是多出了幾分譏嘲,與看透世情之意。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是宗守,還是眼前這個名叫孔須的男子,她名義上的嫡兄。

「正是!這句話,我很早就已經想對你說了!只是知曉你,必定不會聽。」

孔須毫不在乎的點了點頭:「如今蒙陛下開恩,你三兄孔玄,已經晉為封號督帥,接替的正是你當初之位!我也總算不用日日用,擔憂你把我孔家,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萬劫不復?宗家?」

孔瑤一聲輕哂,譏諷之意更濃:「陛下大約不會想到,他這番『開恩』,這大商國中,就又多了一個叛臣賊子——」

那言語間,卻夾雜著一絲哀莫大於心死的意味。

「隨你怎麼說都好!」

那孔須淡淡的笑,神情自負:「大商朝氣運已衰,難道我孔家,還能跟著陪葬不成?」

孔瑤卻不以為然的搖著頭:「可我孔氏,卻受大商朝近千載深恩!」

「是又怎樣?」

那孔須哂然:「那中央雲陸,已經經歷了七代皇朝。七代皇室,都已經滅絕。可我孔家,卻是存續萬載!若是這龍庭能伏,那我孔家自然盡力而為,若是不能,那就只能盡早轉換門庭!這是我孔家祖輩的道理——」

孔瑤神情一楞,知曉此事已多言無益。

這些日子,她也差不多想清楚了。思忖自己,真的是對大商,對陛下忠心耿耿麼?

——只怕未必!

最初的時候。是因那位陛下,對她的另眼相看與提拔。

這一生之中,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麼欣賞,看重。想著人以國士待我,我必當為國士以報。

如今看來,自己在那位陛下眼裡,原來自始至終,都只是一顆棋子而已。最不重要,可隨時拋棄的那種。

果然這才是真正的帝皇之道,將所有人當成棋子。故此那位陛下,是大商的中興之主,幾千年不遇的聖君!

故此她實在已懶得去為此時,與孔須去爭,也無力去爭。

「我孔家當初助陛下登極,就是為在亂世之前,掌握一點軍權。可保全家族,亦可成未來投靠新皇的晉陞之階——」

說到此處時,那孔須的話忽然轉厲:「卻不料陛下他,竟然選了你這麼一個賤種災星,來壓制我孔家!」

這些話,原不該在孔瑤面前說。可此事雙方,都早已心知肚明,孔須便連表面上的溫情都沒有。

孔瑤一怔,而後猛地握緊了拳,只覺心臟內,是一陣陣的刺痛。

她確是災星,初生之時,恰逢彗星臨世。搖光大亮,光耀夜空,歷一日時空,這才淡去。

在世代掌握司禮監的孔家人眼裡,她孔瑤就代表著未來的災難。若非是父親一力保全,早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族人掐死的襁褓之中。

第598章 好生可憐

只是之後的日子,也同樣不好過。自己最初不曉事時,懵懵懂懂,還不覺什麼。後來卻終於發覺,自己與族內其他小孩的不同,然後也知道了自己的處境。

父親被家族排擠,母親鬱鬱寡歡,不久更憂鬱而死,自己也被族人孤立。

若不是那位陛下無意看中她,將她帶入軍中,恐怕父親與她,早就被踢出了孔家。

「你三兄之才,勝你百倍,卻不得施展。每日以酒澆愁,你可知當日他得知這消息時,是如何的歡喜?當日便將那庫藏的三百罈美酒,全數打碎。本來已經是心死了的人,如今卻活了過來。便連我,也代他高興!」

孔須在笑,帶著令人心生涼意的冷酷。

「知曉你已被這乾天妖王,納為嬪妃之日。全族上下,可都是歡聲如潮,他們都在為你高興。對了!忘了說,你父親年事已高,那司天少監之位,已不合適。族伯已經親自出面,讓他請辭退下,照看我宗祠堂。這是榮養——」

孔瑤的指甲本已是深深刺入肉內,可聽到最後,卻反倒平靜了下來。

再明白不過,孔須言語裡的意味。這是人質!

若她孔瑤肯老老實實也就罷了,父親自然可以無恙。若是不肯,那麼孔家自有手段,用在她父親身上。

也無法去指責這孔家卑鄙,換作是她,也同樣會如此。而且手段,會做的更絕!

「那麼你們如今,又到底是看上了誰?庚家的庚志,又仰或是楊家的那位揚溟?」

看著孔須怔然的神情,孔瑤頓時心中微動:「是了,你們看上的人,定是揚溟不錯!只是這人,卻還不如石越!」

「胡說!楊家世代公卿,十代之中,有七位拜相,領地半省。論到家世之雄,揚溟公子,又豈是這區區石越可比?」

孔須乾脆承認,語氣間卻是不屑,搖頭道:「你不習族中秘法。這氣運變化之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日後只管在這東臨雲陸,當你的嬪妃便是。」

孔瑤啞然失笑,她雖未習氣運命理之術,不過卻有著能觀人命格的天生神通。

從小到大,從未對人言過。只因知曉,這對她而言,非是不是福,而是災,大災——

這揚溟,她不但知曉,更是見過面。所有潛龍之中,與石越不過並駕齊驅而已。

以十世七公的家世,卻只能與石越並肩。

「我說兄長,為何會有空來看我。原來卻是隨揚溟公子而來,那麼可是與上面那位有關?」

「你知道?」

這次孔須終究稍覺意外,皺著眉,詫異的看了對面的孔瑤一眼。

今日只覺她這妹妹,實在聰慧到讓人意外。

孔瑤則是微微頷首,肯定道:「不就是八尾雪氏?這幾日裡,也實在太過招搖。」

有人謀算他的那位『丈夫』,怎能不知。之前她還抱著幾分期冀來著,想看著那個害她落到如此絕境之人,最後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可到幾日前,情形不知怎的,就有了變化,令她是失望無比。

「也是!這狐部一脈。究竟是上不得檯面。大局一定,這狐狸尾巴,就露了出來。得志猖狂——」

孔須怔然之後,便搖了搖頭,言語裡滿是對雪家的不以為然,又隨口解釋:「這雪家未入雲界之前,就已遣惹去見了遼王。欲互結盟約,打算借遼王的關係,聯繫太靈宗。若能成事,則乾天山與東臨一陸,都可成遼王外援臂助。本來遼王殿下。只是打著試試無妨的主意,派公子他過來,助那雪家。可如今看,這雪氏只怕還真能成事。只是可憐了妹妹,才剛成婚,就遇上這種事情!」

言語中說是可憐。可那語氣神情,卻無半點憐惜之意。

孔瑤也同樣微搖著頭,她倒不覺自己,有什麼值得可憐之處。

若是真的有人,能夠對付得了宗守,讓她能夠逃出那人的魔掌,那是再歡喜不過。

只是可惜——

抬眼看向了窗外,孔瑤眉心中的『靈目』稍稍張開一線。然後是愈發的失望,這氣運是愈發的暗淡了。微弱無比,隱透著黑氣。分明便是衰亡之兆——

偏偏還不自知,便連自己兄長,而已是得意洋洋。大約以為事成之去,回去可以受那位遼王嘉獎。

無論怎麼看,這雪家的人,都沒半分勝算。

「我勸兄長,最好還是快點離開乾天為好!」

孔須挑了挑眉,接著就聽孔瑤歎息道:「那位妖王,可不是你們輕易就能對付得了的人物。小心噬虎不成,反被虎傷!」

聽到此處,孔須已是不耐。只當孔瑤,是說的氣話,危言聳聽。

「妹妹說笑了,在我眼裡。實在看不到那宗守,有半分翻盤的可能、即便生氣,也不用如此。此時與你也無關,只管安心看著便是!」

孔瑤再次心中暗歎,聽說女人每歎息一聲,就等於老了一天。

那麼今日,她就已經消耗的數十日的光陰。

不過此事,也的確是與她沒什麼關係就是。從此以後,自己多半是要被藏入閨中,被那傢伙當成玩物。這胸腔裡,真不是一般的不甘——

孔須後面的言語,孔瑤也再沒聽下去。只是神情呆滯的,看著窗外櫻花,眸子裡靈光暗淡。

正思緒渙散之時,孔瑤卻忽然心有所感。訝然挑目,看著遠方。

靈目所望,只見一團肉眼不可見的浩蕩氣機,從地底衝出。

色澤純白,莫非是宗守?那個方向,豈不正是陰龍谷?

難道那處,又有什麼變化?

這個感覺,就彷彿是如魚得水,如虎添翼——

那個傢伙,難道是在陰龍谷內又有什麼機遇不成?

以前那宗守氣運命格,雖有些聖皇氣象。卻偏居一隅,難成其後。可是這時再觀,卻隱隱有了些變數。

而且這氣機,真個好生霸道——

再看向空中,那團久久不散的陰雲。

怎可怎麼好?這氣機真是更加的黯淡了。若說不久前,雖是輸定,卻還有著那麼一線生機。

此時看,卻是連那絲生機也沒有。

再看眼前,孔瑤不禁是再次一楞。

說來自家這位兄長,也是印堂發黑。這一次,不會也被這雪家連累,出什麼事情吧?

可憐見的,聽說她這孔須大兄,才新婚不久——

……

正當孔瑤正糾結之時,就在乾天山下,那外圍的一處城牆之上。

一位正悠閒的躺在堞牆上酣睡的年輕文士,也『咦』的一聲,上身忽然直起,看向了東面方向。

旁邊則是一個粗壯男子,穿著明晃晃的衣甲,拿著一桿大刀。身軀筆直。有如柱子一般,挺立在那裡。

這時卻被這年輕文士嚇了一挑,往四周望了一眼。發現並無其他人察覺,才輕鬆了一口氣。

「師弟!你別嚇唬人,別一驚一乍的。要是被人發覺了有人在我值班的時候,偷上城牆,這可怎生是好?」

青年秀士聞言,卻是有些無語,恨鐵不成鋼的言道:「我說師兄,你怎麼說也是一名都尉,管著整整三千人!怎麼就怕東怕西,這點擔待都沒有?」

又搖頭失望道:「不是早聽說你叔父,在乾天山城中,權勢遮天?你來投他,怎的只有一個小小都尉?以你八階的實力,無論在何處。至少一個督帥,都是跑不了的。虧你還說,你叔父他待你如親子!」

那大漢卻不以為然,毫不相讓的辯解。聲音卻壓得極低,生恐他人聽見。

「胡說!叔父他雖掌乾天政務,卻被那什麼參議殿,無數雙眼睛盯著。據說那些人,居然還有罷免內閣大臣的大權。故此叔父說這些年,都是小心謹慎,行事公允,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錯。也不能有半點把柄,被這些抓住。再說這軍中,他也插不進手。師弟,你說這位乾天妖王,是不是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參議,居然還有權利廢相,這君王威儀何在?」

說到此處,又憨厚的笑道:「其實這軍中的規矩深嚴些。才是好事,我甚是喜歡!我雖在師尊那裡,修習兵事,可卻從未真正帶過兵。從都尉做起正好!且叔父他,也不知我修為其實已到了八階。」

青年秀士聽的更是搖頭不止,忖道以這參議殿,制衡內閣,才是那位君上的聰明之處。

若非如此,似這位妖王般,把治政大權盡皆下放。這乾天山,早就已經易主了。

不過說到軍紀森嚴,他倒也是欣賞。這乾天山城的幾十萬大軍,不但精銳,而且律令嚴明。而且士氣,也同樣不低。

難怪幾月之前,可以用二百餘萬,硬撼整個千城盟數千萬大軍,反而將之大敗。

這些日子,他在乾天山四處走動。卻越是觀察,越是心驚。

那位君上,當真是一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君主。從不勤政,卻國泰明安。從不去可以管那吏治,國內卻政治清明。

說來道家,也有無為而治之言。儒家之內,亦有垂拱而治之說。

難道指的,就是宗守這樣的情形?

第599章 突然襲擊

「對了,師弟!你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壯魁大漢任天行,這時才想起方纔這番話的因由,眼中略透異色:「難道是方纔,又看見了什麼?是撞鬼了?」

「你才撞鬼!」

青年文士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心中卻知對方是為何而問。

只是方纔,自己也沒動用師尊賜下的符,又哪裡能『看』到什麼?

只是方纔,依稀有些天人感應而已。或者自己,真是該下決心的時候。

沒辦法,他雖堅信人必勝天。可出身那位師尊的門下,可對這種事情,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在意。

「決定了!我就在留在這乾天山,與師兄做同僚,也很是不錯!」

「嗯?」

那魁梧壯漢訝然,轉過頭定目朝著自己師弟細望。

這是怎麼回事,記得前兩日,自家師弟不還是不斷大罵那位妖王,簡直不知所謂。怎麼忽然之間,就這麼決定了下來?

心中好奇,只隱隱約約感覺發生了什麼。猜不出緣由,他乾脆便直接問。

「怎麼忽然就定下了?不覺得此舉實在太快草率?而且,偏偏是這乾天山,風雨飄搖的時候?」

一邊說著,一邊眼代異色的看著另一段,大約數里之外的城牆。那邊不久前,才調換了守軍。

這八尾雪氏之人,自以為做的是無有痕跡,滴水不漏。可在有些人眼中,卻根本就瞞不過去。

「風雨飄搖?我怎麼就不覺得?」

那青年秀士大笑,即便有幻術,也遮掩不住。引得周圍之人,紛紛看來。嚇得魁梧大漢,是差點面無人色。靈機一動,連忙也哈哈大笑,將青年秀士的聲音遮住,才糊弄了過去。

不過卻也迎來。那是值守將士們,看神經病的眼前。

「那位邱庭柱,實在太過鎮定了。那些七尾宗氏之人,看似被制。可你就不覺得,他們看那雪氏眼神,其實很是怪異?我卻未曾想到,這位殿下在宗氏族人之中,聲望是如此之高。闔族之內,無一叛者,不覺得不可思議。我怎麼舉得,這乾天山的兩位庭柱大將,是準備甕中捉鱉?」

「是這樣?」

任天行濃眉一挑,而後一笑:「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放心了!不過,這可不是你忽然選擇這位妖王的理由,即便這裡的情形很是不錯,可畢竟是蠻荒之地——」

青年秀士這次卻默默不言,其實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抉擇。

真要說的話,那就是這裡可以盡展才能,而不用擔心其他。

他其實一直就覺得,自己的才華,實在太高了、天下之才有十斗,自己獨佔其八。

要是做什麼事都不留餘地,多半會被人羨慕嫉妒恨的。

還是這裡,令人安心——

即便一國君主,也自居在王法之下,心甘情願,把權柄拱手讓人。這樣的君上,想必也能容得下他吧?

「師兄,即便我自問論謀略,天下無出我右。可也擔心過狡兔死走狗烹呢!」

莫名其妙的冒出這一句,使任天行一頭霧水。接著青年衛士又忽而一笑。

「師兄,記得你們任家,還有著一萬私兵吧?」

「是沒錯!」

那任天行聞言奇怪的望了過來:「不過君上不允乾天城內再有私兵。叔父已經準備裁撤了,聽說其餘幾族,也欲如此。現在可不同以前,大家也能安心,不用第二日醒來,就被人滿門誅絕。養著這些私兵,也沒必要。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青年秀士,卻露出狐狸般的笑意:「既然打算那位殿下,自然要有晉身的本錢。總不能就這樣站到面前,說我文某某,乃是蓋世奇才。你不重用我,那就是大錯特錯。先做下這場大事,才好見那位君上——」

任天行再次愣住,接著是大笑出聲。

心中卻在想,該怎麼把自己叔父的私軍借出來。陪自己這師弟,瘋一把?

……

地下深湖之上,就在宗守劍意澎湃,凌壓整個深湖。氣機隱隱然,與身後的阿鼻皇座,應和響應的霎那。驀地身前虛空,一陣扭曲。

一道拳影,突兀之極的破空而至。如山一般的罡勁,帶著磅礡拳意,猛地碾壓過來。

即便宗守,也為之一窒。這一拳揮來,突兀至極!恰是被六人合力圍擊,最艱難之時!全身氣力,都用在與這幾人對抗,根本無力應對。

雙眼微微一瞇。而後宗守卻是一笑。可惜了!若是在數息之前,這一拳說不定可直接要了他的命。

只是而今,卻偏是慢了一步。

手中的劍,仍舊無有餘暇。乾脆是以手代劍,並指刺出!

幾乎未帶任何真力,只有小金化作一層薄膜,將他的手臂拳頭,全數包裹起來。

平平無奇,聲勢不顯的一指,卻偏顯得是霸氣無比!

噗!波!

先是將那拳勁破開,而後是一連串的氣勁爆裂聲響。

如山如海一般碾壓過來的罡勁,立時間在他身前支離破碎,四下散逸。

那劍指接著,也終是與那碩大的拳頭,激撞在一處。

又一個聲『噗嗤』炸響,卻是漫天的血霧,碎散了開來。

宗守的手毫無未損,只身形退出了十數丈,那拳頭卻被這他一指,點成了粉碎。整個手臂,都化作了血粉,四下飄散!

而後是一聲痛嚎之聲,忽然響起於遠處的虛空之中。

肺腑之內,雖是隱隱作痛。宗守卻是在笑,得意的大笑。

平生劍戰數千,都遠遠及不上今日這一指!

魄境之極,他總算是抓到那一絲靈感!

真要感激這人,生死一瞬之間。令他的劍術,又再有了突破!

不過,這到底是誰?藏蹤匿跡,使他們六人都無法察覺。而且是在他最無瑕分神之時,發出這致命一擊。

這一拳之威,也只僅遜與絕欲而已——

那周圍六人,這時卻是狂怒。雷動雙目發赤,首先動手。手中一刀一劍,尾隨那氣機而去,往那片虛空絞殺。

絕欲與李無回,都是神情陰沉,都是第一時間。把那絕滅劍,光陰刀追擊而去。

原無傷也低罵了聲『無恥,狗日』,把劍收住,直接撕開了虛空。往那聲音來處,破空而行。

水凌波更是立時間返身一擊,同樣一拳轟出。把千丈之外的那片虛空,都轟成了粉碎!

隨著那轟然炸響,只見一個身影,跌落了出來。渾身是血,卻只停滯了片刻,就如疾影一般,以人肉眼看不見的速度,向遠處飛遁。

就連水凌波,也微微訝然。氣機鎖定,卻是極其辛苦。即便以她的敏銳靈覺,也幾次險些被這人逃脫。

卻聽原無傷,是狂然大笑:「在我原無傷面前,你也能逃?給我爆!」

那片空際,立時炸裂,無數的天地之靈,忽然爆開!

靈光閃耀中,那黑色虛影,這才現形。先是雷動的刀劍合擊,令那人一聲悶哼。

而後當光陰刀與絕滅劍掠過,這人的身影,立時也隨之隨滅。

肉身元神,都盡皆消逝!

絕欲微微皺眉,方纔他有意擒拿這人的元神。欲給宗守一個交代,刻意留了些力道。這絕滅劍,其實名不符實。

卻不料這人,卻是決絕無比,直接自碎了三魂七魄!

到底是誰?這一戰,本正到精彩之處。卻被生生打斷,真令人鬱悶。

倒是這宗守,在絕境之時,竟是在劍道上,又再晉一層!

李無回這時,卻是跨步至那之旁。一個靈法展出,那紛灑四落的血肉與元魂碎片,立時聚結。

可漸漸的,卻是眉頭深皺,目裡全是疑惑之意。

「不用費力了!除非你李無回,有一人可逆轉時間——」

那水凌波探手一招,把那赤紅的劍,召了回來。面上微含冷笑:「是第二元神,傀儡之軀。這出手之人,怕是已至靈境!」

此地諸人,都是略一挑眉,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都是英傑,即便聖境,也自問刻意在有生之年登頂。

靈境人物,在旁人眼中,或者高不可攀。在他們看來,卻也不過如此而已。遲早要追上。要超越!

反倒是此人的行徑,實在的是令人惱火。

那原無傷略略凝思,而後就是森冷一笑:「這個世間,還從未有人,敢在我原無傷面前,來這一手!下次遇見,必定斬之!」

說完之後,就已經是撕開了空間,竟是直接離此而去。

絕欲也微微頷首:「此事絕欲會詳查,必定給你一個交代!」

也同樣不願多留,朝著幾人頷首微禮。

那李無回卻也是笑,那聲音卻也彷彿是來自地底九淵之中。

「這人身份,我倒是猜出了幾分。可能與楊家有關,這個人,當真是不想活了!」

話罷之後,又朝著宗守一笑:「今日我李無回實在無顏出手,告辭!」

看著此人離去,宗守再次怔住。這三人離去,都是提都未提這穹宇創世錄圖一句。

這麼說來,這本所謂的『宇書』,是屬於自己的了?

那若濤同樣收劍入鞘,笑道:「君上今日以一敵六,讓我心服口服!這本書,本就該是君上之物!方才出手,只是見獵心喜,忍不住,想試試手中之劍而已。」

第600章 一劍斬之

「君上今日以一敵六,讓我心服口服!這本書,本就該是君上之物!方才出手,只是見獵心喜,忍不住,想試試手中之劍而已。」

宗守回過頭,詫異地看了這若濤一眼。而後笑了一笑,微微頷首,便又轉目望向了水凌波。

此處六人,唯有他這『師妹』能夠跟他對抗。說是六人合力,其實原無傷幾人,至少都有三成的力量,在制衡這位太元仙子。

卻見水凌波神情怪異的,向他注目。既有艷羨,也有佩服。也不知是羨慕宗守,能有這許多肝膽相照的知己。還是佩服方纔,他在劍術上的突破。

然後水凌波是不在乎的揮了揮手。頭轉開一旁。這是示意,這本『宇書』,我水凌波讓給你了。

宗守啞然失笑,卻也放下了心,看著眼前這本『宇書』,神情專注。

奇怪,真的很奇怪!

先前他就有這種念頭,可是這時,站在這本『穹宇創世錄』面前,就更是清晰無比。

看其模樣,倒是與自己的『宙書』相仿,可這感覺,卻分明是不怎麼對勁!

把靈能波動,並不規律,有稍許紊亂。較之『宙書』,相去甚遠。更夾含著,一絲絲暴戾的氣機。

宗守皺了皺眉,伸手意欲去觸碰。可下一須臾,心中卻猛地再騰起了一股警兆,那神魂內的『穹宇創世錄』,亦是在這時發出嗡然震聲,似乎對這本書,極其不安。

而且此時,自己取得這『穹宇創世錄』,只怕也非是什麼好事。

一統東臨,劍壓一界,本就是被雲界諸宗所矚目。此時『宇書』到手,更是眾矢之的——

宗守的眸子,頓時微微一縮。這一霎那,就有了判斷。

這本『宇書』是假,對自己而言,也是禍非福!

心念微轉,沉思了片刻。宗守忽而一笑,收回了手。而後那右手中的劍,又是一團劍芒噴出,吞吐不定。

雖然不知這到底是何人布的局,想算計的又是否是他。

可只需把這書毀去,那麼無論那人,到底是有什麼打算,都無所謂了!

就在全身之力,聚到了極致。手中青龍簪劍,也已漸承受不住,到了崩碎邊緣時。宗守是毫不猶豫,一劍揮出,往這『宇書』斬下!

引得周圍之人,都是微微一驚。所有在場的九階修士,都是一陣錯愕。

先前的艷羨嫉妒,都消失無蹤,只剩下了驚異與不解。

轟!

一聲震命,那浩瀚劍芒,斬在那『宇書』周圍的靈光之上。

先是僵持一片刻,把劍芒阻覺在外。可卻也僅僅只是支撐了大約三息,那凌厲銳絕的劍意,就已經斬入了進去。將這本『宇書』,瞬間斬成了兩半!

可下一霎那,卻見內中,一團精純無比精神異力,驀地爆發。四下衝擊開來,掃蕩著這地下深湖。

宗守是首當其衝,只覺元神中一陣震鳴,幾乎當成失去了意識。難受無比,噁心欲吐。其餘人站在遠處,卻也同樣是有幾人,差點被精神異力,直接震昏了過去。

即便是水凌波無極這樣的強橫修士,也同樣是不好受。面色蒼白,眼眸裡全是訝然之色。

那精神震盪,足足持續了半刻時光,這才休止。而後這地下湖泊的所有修士,都是面面相覷,互望了一眼,紛紛以意念交流。

「——這穹宇創世錄居然是假?」

「應該是陷阱!也不知是何人所佈的局,好生陰毒。」

「我說這『宇書』,絕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傳說中這雲夢大澤雖是靈物無數,可在上古雲荒之時,也只是靈藥精獸多些。從沒聽說過,有『宇書』的蹤跡。」

「只要沾上了這書,只怕後果難測,不堪設想。不過這位妖王,也真狠心下得了手。取捨果決,果然不是尋凡人物——」

宗守心神恍惚,勉力支撐著,足足過了數息,才漸漸恢復如常。

接著第一時間,仍是看向了眼前。而後眼眸裡,微微一亮。左手再次探出手,往那『宇書』的碎片,抓取過去。這雖是某人偽造的穹宇創世錄,可若細細觀之,卻也有著些許令人驚歎之處。

不過就在他,剛剛出手的霎那。身前這片空間,卻又再次被撕開。

又是一隻大手從遙遠的虛空內,伸展了過來。恰是將這『宇書』破碎後的所有殘頁,全數抓起!

宗守的眼,頓時危險的瞇起。這人真好大的膽子,虎口中也敢奪食!

他左手並不收回,仍舊探了過去。卻是該抓為拍,就在那隻大手,堪堪要從這片空際收回時,輕飄飄的拍至。舉重若輕,看似毫無力道,卻是夾含著搖動山河之勢。

而後是一連串的氣勁交震之聲,二人之間,隔著虛空,在瞬息了交鋒十數次。兩隻手或沖,或拍,或拿。

宗守毫不著急,靈念遙感,全力尋覓著,這只『手』的來處源流。

那人似乎也知不妙,更不願與宗守糾纏。在數擊之後,就果斷的,拋開了部分殘頁。帶著大約一半數目,從這片空際遠離。

不過須臾,宗守的身前,就又恢復了平靜。彷彿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只有數十張金色的『宇』書殘頁,在飄落紛灑。

宗守微覺遺憾,方才只差了那麼些許,就可以知曉這人的真身,到底何在。

可惜這手的主人,實在是太過警覺。

隨手一拂袖,將那些殘頁,全數收入到手中。稍稍整理一番之後,宗守唇角卻不禁微微一挑。

自己手中拿的,明顯是這本『宇書』的前半本。而那人倉促間取去的,應該是後半冊。

這時水凌波,也已到了他的身旁,神情中微含冷哂:「我就說這一本,不可能是真正宇書。果然不錯,也不知何人所佈的局,當真是陰毒!」

「加持在這本書上的術法,應該是控人心神之用。不過對象,卻應該不是孤,而是另有他人。今次應該是誤中副車——」

說這句話的時候,宗守卻想起了方纔那只從虛空中探來的那隻手。

實力應該是與他旗鼓相當,可能稍勝半籌,也可能略略遜色。

今日若他不至,這本書,多半是落在此人之手。

說不定這書本來算計的,就是這一位。不過那佈局之人,應該是沒有料到,他的存在。

也未曾意想,自己身具宙書,能看穿此書的真假。

父親說這『宙極命世書』,有改變命運之力。卻不但是使他宗守的免了懸首三月的結局。旁人的命運,也同樣被改動了。

先是自己身邊之人,軒轅依人,沒有『失蹤』。虎千秋與軒轅通,也仍舊在世。

乾天山與玄山城更未覆滅,反而是聯手橫掃東臨雲陸。

許許多多的人,命數也隨之而改變。

思緒流淌著,宗守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當最後有再次歸於至寂時,心中忽的有了一種明悟。

對那『命』『運』二字的理解,又更了然了幾分。

微微一笑,宗守再稍稍又翻了翻,手中這本殘書。而後心念再動,眼眸裡全是狡獪的笑意。

「不過這宇書雖是假,可那真正的穹宇創世錄,多半已經是現世了!」

一句話,使得這地下深湖中上的所有人,都再次看了過來。

先前得知這宇書是假的時候,已是令他們大失所望,意興索然,再無意在此多留。

可這時候,卻又被宗守這句言語,再次勾起了好奇心。

宇書已經現世?那麼到底是在何處?

下一刻,就只聽宗守淡笑著言道。

「而且多半,就是製造這本『宇書』之人。若非親眼見過,實難想像,有人能將這『宇書』,仿製的如此惟妙惟肖。」

聽到此處,那無極與諸多九階修士的神情,都是一驚。

對『宇書』的描述,他們只在一些經典中見過。可這『宇書』,到底是什麼摸樣,卻只有一個大概的印象而已。

可方才見時,卻從未有過懷疑。

似乎是打心裡認為,這宇宙二書的宇書,本就該如此,全然未疑慮過其真假。

此時想起,豈不可疑?

接著又見宗守闔上了手中的半冊書頁,輕聲笑著:「這本書雖價,可內中記敘的空間之道,真個是不凡。必是出自高人之手。說來這陰龍谷提前三月現世,也真是古怪——」

雖說這人算計的,其實並不是他。

可宗守卻依然是不爽之至,算人者人亦算之,既然你布下此局,那麼我小小的回擊一下,也是應當,乃理所當然之事。

周圍諸人,仍不說話。雖是沉默著,卻都已隱隱明白了,宗守的言下之意。

要使人甘心上當,那麼這本所謂的『宇書』,就必定要有著足夠的本錢,不使得到此物的人起疑。

而假造此書之人,要麼是修為極高,已經到了聖境層次,明悟時空之法。

可這樣的人物,又怎可能會費心思,用這種手法,算計他們這樣的小人物?

哪怕對象是宗守,情形也略有些詭異。

那麼最後一種可能,就是此人已得了宇書,至少『親眼』看過,才能依樣仿照。

這『宇書』,果然是已經現世了。

第601章 小土狗兒

一時之間,這地底湖泊的上空,是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是在陷入深思,無極是目光閃爍,定定的看著宗守手中的書。

既然不是真正的『宇書』,吸引力自然大失。不過聖境強者,都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追根溯源。

若能有這半部書冊,那麼多半能夠尋覓到其主人,到底是誰。

除了那被人搶去的半冊,宗守手中的這一半,竟成了『穹宇創世錄』唯一的線索。

強搶非是上策,以他道靈穹境之力,要對乾天山下手,也不是不可,卻必定損失慘重。

只是他如今,又該如何把這半冊書換到手?

慈方亦是陷入沉思,久久不言,似乎也是在權衡著利弊。

幾大穹境紛紛遣人至此,多半只是為看看敘述。

那『宇書』確實不在此間,卻沒想到,能夠尋到真正『宇書』的一絲線索。

此時即便是他,也有些意動。

宗守這時又一笑,把手裡的半冊殘書收起:「此書孤還需參詳一二,內中記敘空間法則。對孤頗有裨益,可能要留在手中,參悟個一年半載。那時若是你等有意,無論何人,都可以到我這裡來換——」

此處眾人,都是微微一喜。便連那天魔穹境的十幾位九階,眼中都是透出一絲亮澤。

知曉宗守之意,看來是並不在乎,這換取此書的到底是誰。

無論魔道正教,都不在乎。而且似乎,也並無與天魔穹境為敵之意。

無極則是目光微冷,瞬即又恢復淡然。這宗守身後,可是有著兩位聖境!

別說是一年半載,就是半月時間,他們也是等不起。誰知那龍影敖坤,會不會窺視?

要參悟這半部殘書,也有的是辦法。只需以秘法拓印下來,弄出一個拓本,那麼這宗守想在手中留多久都可。

諸人正深思之時,這片湖泊之上,卻忽的傳出一聲輕笑。

「好一個乾天妖王!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多謝了!」

那聲音也不知發自於何處,震盪迴響,久久不絕。

宗守眉目一凜,驀地伸手,把身前虛空強行撕開,踏入了進去。

一眨眼之後,就出現在一片空無的所在。恰是空間的隙層之間,四下裡都是黑色,也看不到人影。

「走的好快!」

人雖已離去,宗守卻仍能以意念,捕捉到遠處,那忽隱忽現的氣機變化。

只慢了那千分之一個彈指的時光,就被此人走脫。

其實這時候還能追過去,不過結果,大約是不會有什麼變化,多半還是要被這人走脫的。宗守也就再懶得白費力氣,駐足遠望,轉而傾盡全力,去辨識著此人的身份。

「這到底是誰?」

水凌波隨後而至,也踏入此間。粉面漲紅,靈秀的眸內,全是怒意。

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在旁窺視,卻全無法察覺這幾人形跡。令她只覺是顏面無關,早已是怒到了極致。

「我也不知!」

宗守微微搖頭,眉心緊凝:「我猜是石越,卻不能確認——」

「石越?宗守你怎會認得他?」

水凌波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見這傢伙是手摸著下巴做凝思狀,根本就沒解釋的意思。不由是一聲冷哼,轉而看向了宗守的身後。

「算了!不過這個東西,你到底打算怎辦?不打算祭煉收取——」

宗守回望後方,只見那黃金寶座,竟然也跟了過來,正懸停在他身後。

不由是暗暗好笑,這又是個讓人煩惱的問題。

「確實是個麻煩!反正孤是不大想要,誰想取去,誰就拿走好了!它現在看得上孤,孤卻已經瞧不上它了——」

此言說出,那黃金寶座立時是一聲震響。似乎是在哀鳴。

水凌波卻忍俊不已,『噗嗤』一笑,沒見過這樣的人。方纔還神威凜凜,劍壓六人。不動聲色的,把佈局項王墓那位,還有方才逃走之人,都算計了一番。

這時候卻又偏偏幼稚無比的,與一件靈器鬥氣——

看這阿鼻皇座的模樣,卻是認定了宗守這個主人。不會有變故了。

「真懶得管你!我回蒼生穹境了,你何時回來——」

微搖了搖頭,水凌波正說到此。卻忽然『誒』的一聲,定定看向宗守左肩。

只見那裡,正趴著一隻小土狗,正是怯生生的,朝著她望。

先前激戰之時,她未曾去注意。這時才發覺,這小東西的存在。

「這是你新收的護駕?」

一人一獸之間,那隱約的精神聯繫,是絕不會有錯的。可無論水凌波,如何分辨,都察覺不到這小東西,與普通的土狗,有什麼區別。

仔細望了望,水凌波已經下了判斷:「好醜!好弱!」

靈師能夠支持護駕,本就不多。似宗守這樣,全是生獸,消耗的魂力,那就更多。

哪怕全是天生護駕,也仍需供應大量的魂力。

真不知宗守從哪裡,弄來的土狗兒,居然就這麼白白浪費了名額。

宗守也看了那『嘯日』一眼,他方才與人大戰,這小狗兒卻聽話之極。雖是才剛剛喪父,不吵不鬧的,很是令人歡喜。

心中喜愛,宗守雙眼笑成了一條縫。

「這小傢伙啊?它叫嘯日,是一隻麒麟。你別看它這樣,其實戰力挺不弱的——」

神獸之子,一出生就是七階。再經歷萬載歲月,這『嘯日』雖未長大多少,實力卻已是不弱。

若非這雲界的壓制之力,應該達至靈境。是他幾頭靈寵中,當之無愧的最強,也是他如今最大的底牌。

可惜這小傢伙,可能真是營養不良,元氣虛弱的很,又才經歷過大悲之事。這時候驅使其戰鬥,只會是悲劇,也會損傷本源,影響到它的未來。

「麒麟?」

水凌波是忍俊不已,捂著唇噗嗤一笑。

這土狗或者有『麒麟』血脈不錯,不過多半是極遠的遠親。也不知宗守,到底是在發什麼瘋。

心中不信,卻懶得再跟這傢伙多說。這般胡來,宗守遲早有後悔的一日。

神情懶洋洋的,水凌波將一隻紅傘撐起,頂在頭上道:「我回去了,有時間,記得來一次蒼生道宮。這可不是我說的,是韓方那老頭,讓你回去看一看!還有那東西,可算是鎮國之寶,宗守你可別犯傻——」

說走就走,不過須臾,就在宗守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那嘯日,才發出『嗷唔』一聲輕吼。似乎是因被水凌波小視,而感覺不滿。

宗守也在看著它,呵呵一笑:「小土狗兒,還真像——」

那麒麟茫然不知其意,濕漉漉的眼睛,疑惑的望著自己主人。

宗守卻已不再理會它,轉而看向那阿鼻皇座。

似乎是生恐他真的不要,這黃金寶座,正是光華大方。

那九頭雕龍,也好似活了過來,在座椅上蜿蜒游動。向他顯示著,種種神通異能。

不過除了那吞噬人精元之能外,此物其他的功用,似乎都是輔助居多。

宗守卻也不怎麼在乎,若真是殺伐之器,那才是讓人頭疼。

腦子裡自然而然的閃過了兩個畫面,一個是坐在這皇座上,與人鬥劍。這情景,似乎是太過囂張霸氣了。

另一個畫面,卻是他手舉著這阿鼻皇座。用來砸人,這就更令人無語。

「鎮國之寶麼?」

宗守一聲呢喃,而後是嘿的一笑:「罷了!還是收起來的好——」

隨手一拂,就將這金黃寶座,也收回到了靈芥環空間。後者也不抵抗,任由他收取。入了靈芥環之後,更是極其自覺的,呆在一個角落,離弱水遠遠的。

卻就在宗守,正欲再次撕破空間。回歸那地下深湖之時,忽的眉頭一挑,右手隨意一抓。手中就多了幾張金色的符菉,一共七張,陸續而至。

這信符應該是前後數日,陸續發出。只是因陰龍谷內的陰霧阻絕,才沒能到他手中。

直到此時,才追覓到他形跡。

「八尾雪氏,二十萬雪氏族軍入城。來的好巧——」

心念將這符中的信息,陸續讀取。宗守第一個感覺,卻非是驚惶,而是想笑。

自己該說什麼才好?這雪氏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太不巧了一些。這是來送死麼?

——不過,暗圍乾天山。軒轅依人,乾天滿城子民,還是令人微微不安。

朝自己族人下手,這雪氏族之人,真是在找死!

目中閃過了一絲陰厲,宗守旋即就笑著一握手,把手中的幾張信符,全數捏成了粉碎!

「雪氏,太靈宗麼——」

一聲低吟,宗守再次跨步離開。不過片刻,就已再次回到了那地底深湖的上空。

只見此處,那天魔穹境與道靈穹境,以及諸宗之人,都已不知去向。便連慈方,也不見了蹤影。只有雷動幾人,依然還留在此間。

若濤同樣也在這裡。見他到來之後,卻是立時笑著宗守抱了抱拳,深深躬身一禮,而後是毫不留戀的離去。

在這裡等他,應該就只是為這一鞠躬,向他一表謝意。

宗守看了看若濤,也是一笑。知曉這位『靈劍』的神態,與幾日前來時,已經大大不同。

第602章 將要殺人

依然從容自信,可眉宇間的那絲陰鬱卻已散去。大約是已經從那困境中,走了出來。

這人離去,雷動就笑:「我知若濤這人,性情外冷內熱。今日受了君上大恩,日後必定會想盡辦法回報——」

宗守卻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方才出言指點這若濤。只是看此人若就此沉淪,未免有些可惜。倒沒有想要別人回報的意思,那非是君子所為。

「只是這風太極回去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他資質上佳,可惜那心思卻用錯了地方。想要掌控劍宗,卻不知若濤他,本就無意於此!」

一聲歎息,雷動精神又轉而振奮:「不過有今日之事,對他們兩人而眼。是禍非福,我要多謝你才是!說起來,我也該走啦。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與不悔老弟在乾天山已經呆了半個多月,已經夠久的了!」

本來在宗守大婚之後,就該告辭,卻不意正好遇見這陰龍谷現世。

雷動一邊說著話,一邊看向金不悔。只見這胖子,正皺著眉,很是認真的看著下面座做高台、雷動頓時蠶眉一挑:「金不悔,你不是說,也要走的麼?在這發什麼呆?」

「這檯子,應該是純金打造——」

金不悔喃喃的說著,神情是糾結無比:「這麼大,怕不有八百萬斤?我在想。是否把這檯子一起帶走!」

雷動頓時身形一晃,差點御控不住,跌落到下方深湖,而是破口大罵:「金胖子,你就能不能別這麼俗?這些金子,能夠換多少獸晶?都及不上你的九牛一毛!」

若非是此處,全是熟人,他是恨不得有多遠站多遠,表示自己不認識這胖子。

金不悔卻是神情無辜,嘀咕了一句『蚊子小也是肉』,接著又神情痛苦的,看了眼宗守。

「宗兄!你這手,未免也太快了!下次有這種事情。看來我是離你遠些的為好——」

宗守一怔,旋即就想起了那堆被自己收走的靈石,頓時『嘿嘿』的笑。

若要下次,他還是要搶的。沒辦法,最近實在是太窮。

似乎真的不好意思,把那黃金高台,收入囊中。金不悔依依不捨,強迫著自己收回視線。

「說起來,也是該走了。宗門相招,不能不回。」

宗守卻微微愕然,雷動的去向,他倒是隱隱猜到了幾分。無非是尋個地方閉關,消失一陣,參悟那刀劍合擊之術。

可金不悔這番話,卻有些出乎他意料。浩玄宗?這第四聖地,能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用到金不悔?

有心想問,卻又擔心這其中,有什麼忌諱之處,不便開口。

不過金不悔本身,倒是對此不怎麼在意,苦惱的摸著頭:「是那位大商皇帝,說是一定要我們浩玄宗遣幾個嫡傳弟子下山,在朝中出仕。我那幾個師兄,在宗門中都已獨當一面,全走不開,最後此事只好落在我身上。據說還要先科考,考中進士才行,你說這不是要人命麼?據說想不去都不行,那皇帝老兒讓那位什麼國師重玄,親自帶著他旨意上浩天山——」

宗守定定的看了一眼金不悔,看這傢伙一身俗氣的金袍,肥頭大耳。與雷動對視了一眼後,頓時都哈哈大笑。

就連趙嫣然身邊的淨音,也是莞爾。

笑歸笑,宗守卻心知,這只怕是那位元辰皇帝對浩玄宗,應該是已經極其不滿了。

金不悔此去,禍福難測。

本來依他之意,是想把這二人留上一陣。不過此時乾天山既出了那樣的變故,倒是有些不便,也不好開口。

稍稍凝思,宗守便轉而一笑:「罷了!我這裡也不再婆婆媽媽,說什麼六人。只需記得,無論是你金不悔,還是你們浩玄宗。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我。」

金不悔楞了楞,接著是慎然點頭。宗守這句話,雖是用著開玩笑的語氣,卻有著沉甸甸的份量。

二人也先後御空而去,宗守的神情,就漸漸冷寂了下來,目中卻全是化不開的冰寒。

「這小狗兒是你的護駕靈寵?長的可真醜!」

趙嫣然初時還有察覺,又是詫異,又是好笑的看了嘯日一眼。

旋即就察覺宗守的氣息,有些不對。這樣的神情,她還只在上霄宗覆亡之前見過。眉目不由一凜:「可是出什麼事了?」

宗守一笑,微微頷首,看著自己的手。

「雪家的人,已經到了,只怕是又要殺人——」

一邊說著,一般不動聲色的,將那黃金高台,遙遙招起,納入到一個乾坤袋內。

趙嫣然本來還心中微緊,這時見狀,卻頓時無語。而那淨音,則是鄙薄。

……

幾乎同一時間,乾天山內的一座民房之內。一口血霧,驀地飄散在這房中飄散。四下裡噴灑,將那牆壁染得是通紅一片。

此時一個青年公子,正站在窗旁,眺望著窗外的景色。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不由是錯愕萬分的向後回望。

只見那邊桌椅上,正坐著一人。身形瘦削,容顏清雋,穿著一襲黑綢大氅。

只是此刻,這人往日的自負沉雄,已然徹底不見。面呈紫金,嘴唇蒼白。

「怎麼回事?為何好生生的,傷成這樣?」

青年的眼裡,滿是詫然,而後恍然:「難到是你那身外化身?是誰出的手?」

此言出口,卻更覺詫異。

此處並未其他修者在,那麼能夠令他這位客卿,傷重到這種程度,也只有與其心神相連的身外化身。

可這個世間,除了那寥寥幾人之外,睡又能傷得了他?

那黑衣人,也同樣是疑惑萬分。皺眉凝思:「我也不知,變故實在太快。最後感應到的記憶,是對那宗守出手之時,結果是一擊而敗。這位乾天妖王,實在可怕!」

「一擊而敗?」

青年公子,一陣訝然。這宗守的實力,居然真是強橫至此?

說到他這位客卿,即便在同階的靈境修士中,也是佼佼之輩。

即便是他,用同等修為,也至少需半刻鐘時間,才可將之拿下。

第603章 要開始了

靈境修為,即便壓制了境界,在雲界之中,也是無有對手。加上那潛行刺殺之術,這幾十來,凡是其親自出手刺殺之人,都無一能存。

真難想要,有人能毀去他這客卿的化身。

可接著下一刻,卻聽這黑衣人皺眉言道:「我那化身出手,正是宗守被那水凌波、原無傷、絕欲、若濤、雷動、李無回六人圍攻之時——」

幾乎每說一個名字,青年公子的眉頭,就微微震顫。這黑衣人所言,無一不是東臨雲陸,最頂尖的年輕高手!

尤其是那太元仙子,享名雲陸幾十年。若非是太元宗,需要此女鎮壓宗門,早就可晉陞靈境。

宗守能以一己之力,力抗這六人。還有餘力,應付刺殺,怎麼可能?

若非是見這黑衣人的神情,是異常的凝重,傷勢深沉,也不似作為。他幾乎就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

「水凌波,原無傷?那麼那武軒瀟湘子,怎的不在?風太極可在其內?」

那黑衣男子,卻皺了皺眉。畢竟相隔著數千里地,又是陰龍谷內那樣的環境。他的神念,也遠不到可以聯繫千里之外的地步。

能夠模糊感應到這些,已經是化身臨死之前,爆發精元魂力,才把這點信息傳出。

不過,在他的這些記憶中。這武軒瀟湘子,確實不見蹤影。

青年公子見狀,卻是輕舒了一口氣,明顯放鬆了下來。

六人之中,除了水凌波,還讓他稍稍有些顧忌之外。其餘幾人,都還未放在他眼中。這宗守再強,也應是與武軒瀟湘子二人相當而已。

只是這位乾天妖王,看來還真是留不得——

「那麼你可記得,那具化身,到底是毀於何人之手?」

黑衣男子仍舊搖頭,他只依稀記得。應該一道快捷無匹的刀光,一道絕滅一切的劍意。可具體如何,那第二元神又是怎麼被毀去,卻是全然不知。

「那就對了!應該是旁有高人出手。宗守既然是以龍影為師,身邊說不定,也有靈境修士在。那位龍影武聖,雖說是一直獨來獨往。可據說這些年,也曾指點過一些後輩。不少人,都感其點撥之恩——」

青年公子一笑,已是透出了然之色,又搖了搖頭,眼含著訓責之意:「早便說過,今次之事,當慎而又慎。那宗守身份,也不比其他。不可貿然出手,你便是不信!一具身外化身而已,回去之後,我自由辦法令你重鑄。不過這種事情,切不可有下次。這雲界強者眾多,非是你橫行之地——」

聽著這言語,黑衣男子緊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聽起來,確是極有道理。可為何他總覺的,這裡面似乎有些不對勁?不過楊家肯承諾彌補他這次的損失,倒是令他心中一鬆。

正當他仔細回思,整理著那紊亂的記憶。青年公子卻忽的一笑:「是孔須回來了!」

話音方落,那門就被推開。一位年近三旬的文士,從門外走了進來。先是微帶詫異的看了那四周沾滿血液的牆壁一眼,又看了看那黑衣男子。

之後才朝著那青年公子,深深一揖:「孔須見過公子!」

一應禮節,竟都是臣下之禮。能使他孔須這般,也只有皇京楊家的長公子。

「勿需多禮!」

那楊溟微微頷首,伸手虛扶。接著笑問:「可曾已看到你那妹妹了?」

「正是!」

那孔須再次躬身,神情是唏噓不已:「我已見過孔瑤!以前恨她入骨,這時看她,卻是有些可憐。被妖王看重也就罷了,偏偏又逢上這樣的變故——」

楊溟淡淡的聽著,對一個已經卸任的封號督帥之事,其實並不在意。

這兩兄妹的事情,也是孔家的私事,與他無關,更懶得理會。

耐心的聽孔須說萬,才眸子裡精芒略閃:「那麼你觀這乾天山,虛實如何?」

「守衛森嚴,士卒精悍,律法嚴酷。這樣的精兵,即便我大商,也是不多——」

卻心知這位楊家公子,真正要問的不是這個。沉吟了一陣,孔須才斷然道:「乾天山雖固,可這雪家,卻有如堤中之蟻。不是勢力強橫,就可防範。我觀這乾天山內的一些權貴,應該也察覺了幾分。卻都是閉門自守,對旁人諱莫如深。今次這乾天山,估計注定了是改天易日之局。只是這雪家,卻有生擒那宗守之意。這個人,怕是留不得!」

那楊溟『嗯』的一聲,眉頭一挑。卻聽孔須接著又神情凝重的解釋:「乾天山軍力根基,本就不弱。若是這雪家,再得這血雲騎,那就真是如虎添翼,日後怕是再難以挾制!對我大商,恐非幸事——」

楊溟聞言大笑,滿含著欣賞之意。對大商非是幸事?這孔須真正所指,應該是他楊家才對吧?

「你可知,遼王他也是此意?」

見孔須詫然看來,楊溟卻又滿含歉意的朝著他點了點頭:「只是可惜了你那妹妹,剛剛嫁人,便要守寡!」

孔須連忙俯身,心知楊溟之意,已是必欲將宗守誅殺。

胸中卻並無什麼特殊感覺,只是暗暗佩服,楊溟的狠辣果決。

這般人物,才可為一界之主,一國之君。

——至於孔瑤,他這妹妹,看來還真是個災禍纏身之人。

也就在二人,正議論之時。乾天山上空,兩雙冰冷的視線,也在朝那邊看著。

其中一人,正是雪莫風。眼眸中,滿是化不開的陰冷:「這遼王之人,與我雪家終究不會是一條心。無論面上怎樣。暗中總需防範一二。」

很想知那邊幾人,到底是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可那位楊家的長公子,卻是異常的小心。

「無需理會!思來想去,無非便是不欲令我雪氏,盡得這乾天山基業。我這裡自有應對之策——」

旁邊被雪莫飛稱呼為殿下的那位狐族少女,一邊說著,一邊神情期冀的,看向遠方。

「倒是那個人,他已經回來了!」

雪莫飛的精神頓時一振,少女所言『那個人』,自然只能是宗守。

迅即身軀,是壓抑不住的微顫。

總算是可開始了!今日之後,便將是八尾雪氏,重臨雲界之時!

也就在霎那,在下方一處酒館之中。一位形貌頹廢的中年,正手持著酒杯狂飲的男子,忽然停住,而後是啞然失笑。

他那侄兒,已經回來了麼?回來的好快,真不給你半點機會。

不過此事與他,已然無關。

……

當宗守從陰龍谷遁出之時,此處的諸宗修士,已經是走的差不多。

也恰在他從那谷口處飛出時,谷內就忽的一聲震盪耳膜的嘶吼。

接著就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內,還逗留在谷內的修士,都紛紛是從裡面奔逃而出。

也不知這些人,是真的不準備與乾天山對抗。還是被人特意交代過。無論是穹境還是聖地修士,都無一違抗。將收入的八成,都繳了出來。

即便偶有需要之物,也會交出足夠的靈石之後,才將之帶走。

而收繳上來的靈物,光是九階的靈石,就有一萬三千之巨。

令丹泉宗崆器宗的人,都是喜笑嚴開。這麼大的收穫,足可相當他們幾百年的靈石產出。

宗守卻是在發愁,這裡的東西,大半都要入乾天國庫。

他私人只能分去一成,不過也算是聊勝於無。這些靈石,加上陰龍谷內的收穫,用在宙極命世書上,至少可加速四年時間,足夠他參悟宙書的前兩頁了,劍術的造詣,也必定能更是精湛。

此時還有不少修士,仍舊在谷內未出。宗守卻已是不在意,只當這些人已經死了。那頭陰龍已經醒來,即便未死逃出,只怕情形也多半不妙。

這陰龍谷內,也別無什麼強者。以丹泉崆器二宗之力,足可應付。大軍圍在此處,實在無有必要。

隨著他一聲令下,從乾天山趕至此處的六萬甲士,兩萬騎軍,就開始拔營。

宗守正欲稍稍交代天器與明丹幾句,卻聽前者,眼含憂容:「這幾日乾天山城那邊,似乎有不對。還請殿下萬分小心!」

明丹老人也微微闔目,言簡意賅:「是八尾雪氏!殿下對有我丹泉有大恩,如需幫忙,可儘管開口——」

「這倒無需!」

宗守聞言一笑,這雪氏的動作,固然隱秘。看來還是瞞不過,這些有心之人。

不過真正令他滿意的,卻是這二人借此言,表達的姿態。言下之意,是依舊與乾天山城同心同德。

「不過在二位眼中看來,我宗守居然仍有勝機。倒是令孤有些驚異——」

八尾之血,幻心鏡,又隱隱將整個乾天山,都控制在手。

無論怎麼看,他這次都是已經輸定了。最好的結局,也是孤身逃走。一國大業,毀於一旦。

天器聽著,卻是胸中苦澀無比。自從那乾天山那邊的消息傳來,他還真不覺得宗守,能夠有多少勝算。

之所以如此,其一是他們崆器宗與凌雲宗的大仇,沒有退路。其二卻是對宗守,莫名其妙的信任。

下意識的覺得,這位從荊棘中爬起來的妖王,絕沒這麼容易倒下!

第604章 回城驚變

離開陰龍谷,宗守就直接將那八萬精兵卒拋下。只率著四千血雲騎,輕裝疾行。四千里地,以四階龍角翼馬的馬速,奔行大約一日,就已遠遠可望見那高聳的乾天山。

不過當穿過邪靈溝鎮山關,抵達那乾天山城牆下的時候,宗守卻忽然勒住了馬。使整個騎隊,都驀地止住。

四千血騎,有如一人。而後是瞇著眼,看向遠處的城池。

繁華喧鬧,一如十幾日前,他離去之時。不過他這座居城,此時看來,卻總覺是有些不諧。

「好濃的妖氛!果然是八尾雪氏!」

宗非一聲輕哼,這次他隨宗守去陰龍谷,在那裡坐鎮。故此也是避開了,乾天山內的變故。

不過也是最晚知曉,這雪氏的到來。

此時面上,全是慍怒之容。又隱含著幾分振奮,目光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身旁,正眺目遠望中的少年。胸中並無猶意,反而是無盡的欣喜。

九尾!他這後輩,宗家如今的族長,已然是九尾天狐之血!

本來是不知曉,只知自己的血脈,發生了些變化,居然跳入到了八尾層次。

可一當他與宗守,再次站在一起時。那種感覺,卻是再清晰明白過來。

那源自血脈中的威懾與聯繫,令他心神震顫。

那一刻的感受,也簡直無法以言語行兇。

此時的宗守,已經是他們狐部一脈,當之無愧的妖王。

宗守卻並不說話,細細的打量。目光從那城牆上掃過,只見那上方的守卒,看似與以往無異。似模似樣,幾乎無有破綻,可從一些細節,卻仍可看出異常。

比他麾下的精兵,還要更精銳。似乎是在戰場上,經歷過無數次殘酷廝殺,有著濃郁的殺氣,也極其剽悍。

遠非是他乾天山的將士,所能企及——

先天強者的數量,只是比乾天山稍稍多些。不過若是兩軍交戰,只怕乾天三鎮,都戰不過對方一鎮之軍。

這就是雪氏的族兵?看來這昔日的狐部皇族,在外域的日子,也並不比留在雲界的狐族好上多少。

這樣的精兵,若非是經歷過無數連綿爭戰,是練不出來的。

怪不得,這雪氏敢以二十萬人,就在算計他的乾天山。又能自信,在他死後,可以壓制住那才剛剛降服不久的東臨諸城。的確是有些本錢——

除此之外,在這城內,似乎還有著專用於爭對血雲騎的佈置。

數息之中,城內似乎終於驚覺。城樓之上,立時一陣動靜。而後那緊閉著的中門,在『匡匡』聲中,向兩旁打開。

近萬人的甲士,踩著整齊的步伐列隊迎出,而後拜伏於兩旁,這是迎國主御駕之禮。

宗守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這些伏在地上甲士一眼。而後是一笑,首先策馬前行。

「入城!」

只一聲令下,四千血騎,便齊齊驅動了騎獸。整齊劃一,亦步亦趨的隨著宗守,行入那城門之內。

城門之後,乃是甕城。不過就在宗守,抵達到第二處城門之時。

卻見一個穿著文官服飾的男子,行至他面前,躬身一禮:「君上!此時乃是巳時,城中正值鬧市之時。當街踏馬,有些不妥。強橫驅逐,則恐傷君上令名。還請君上前行,我等已將儀仗車架,準備妥當。」

宗守眼神微微瞇起,已是依稀感覺。這甕城四面的城牆山,有無數的危險氣機,忽隱忽現。

也不知這裡,隱藏了多少的強弓勁弩。

是打算甕中捉鱉?讓自己把血雲騎,拋在此間。這就是雪氏,準備覆滅血騎的對策?

卻不知若是他回來的時候,這人會怎麼說?

心中轉著這些念頭,宗守卻是一笑,深深看了眼馬前這青年文官。

「孤如何行止,要你來教?今日卻偏要率我這血雲騎入城,你待如何?」

那青年文官,似乎微微錯愕。正皺眉抬起頭,想要再勸說一句。

宗守卻已不願與這人多言,隨手一劍揮出。立時一顆頭顱,被血光衝起。

就在此人,被斬去頭顱的霎那。那宗原尹陽,都是眉頭一挑。

發覺這甕城四壁後的氣機,這時是愈發的躁動了。

寂靜了片刻,而前後那兩面城門,也在『嘎嘎』的作響,開始閉合。

宗原一聲冷哂,手中忽然一隻短戟飛出。以意聚勢,四千人氣絡通聯。

血光一閃,就只聽『轟』的一聲震響,那血色短戟,立時將前方那黃銅巨木製成的城門,轟碎了足足小半!

不過當這門碎裂,卻見一團團的靈光,忽然四下蕩漾。一片片的掃過天際,形成十數層縱橫交錯的光膜。

宗守眼裡精芒一閃,知曉這是護城靈陣,已經發動。

多半是已經被雪氏之人改動過,恰好將這甕城,牢牢的困住。

再看眼前,只見那破碎的城門之後。是一片黑壓壓的甲士,將這城門,牢牢的堵住。

而那左右前後,則忽然無數人,立在了堞牆之後,整整近萬張十石強弓,正對著甕城之下。

宗守神情淡淡,四望了一眼,而後又注目身前。

只見一個面貌依稀有些熟悉的男子,正帶著幾分微笑,站在那城門之後,數萬甲士之前。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宗守,而後俯身一禮:「八尾雪氏雪莫飛,恭迎君上回城。我家殿下,已到了宗氏祖祠,等候殿下參拜——」

宗守卻直接將此人掠過,看向了雪莫飛的身後。

只見那宗凌宗寒,都是木著臉,站在那裡。除二人之外,還有其餘十幾人。

不止是宗氏,便連鐵虎族與風熊族幾個長老,也都是靜靜立著,面色是蒼白如紙。

淡淡的掃了這些人一眼,宗守一笑:「雪莫飛?那雪莫言與你是何關係,兩人好生相像。你家殿下是何人,架子挺大,敢讓我宗守參拜?我若不去,又當如何?」

「雪莫言是吾親弟,記得他是死於君上劍下!至於我家殿下,乃是我八尾雪氏之主,你宗守的主人!爾宗氏竊取我雪家威權近六千載,而且也該還於我雪氏!」

說到此處,那雪莫飛又語氣陰冷的一搖頭:「君上若是不肯去。雪莫飛自然是無法。好在這手中,還有宗氏一族,數十萬人的性命,加上乾天千萬子民。最壞的結果,也就是玉石俱焚而已。還請君上三思,莫要逼我動手!」

宗守『嘿』的一哂,不過還未等他說話。只聽這城中,忽然傳出一陣喧鬧聲響。

訝然的眺目遠望,只見那乾天山腰處,竟是騰起了一點火光,而後迅速四下擴展開來。

乾天山?含煙宮?

這八尾雪氏,看來還真的是準備向這處下手。

軒轅依人,有那面靈盾護身,倒不用怎麼擔心。可軒轅通夫婦,卻還在含煙宮中。

不過眼看著那燃燒的火焰,宗守卻不怒反笑,胸中那股殺意,漸漸是沸騰激盪。

上霄山覆亡的殷鑒在前,這雪氏卻就敢重蹈覆轍。真以為這次,可將他贏定?

宗原尹陽,雖不說話。目光卻微微一赤,手按著大戟,氣息低沉壓抑。

「殿下可是心急了?」

那雪莫飛卻是一笑,只除了宗守那森冷笑容,有些讓他心驚之外。

幾乎一切的反應,都在他意料之中。

「放心,我那幾位部下,都是曉事之人。君上的兩位嬪妃,定然不敢隨意冒犯——」

在隨意二字上,特地加重了語音。眼下之意,若是宗守不配合。那就不得已了。

不過就在他話音方落之時,那乾天山上已是蔓延開來的大火,卻忽然熄滅。

倒是那廝殺之聲,漸漸響亮,震徹了天空。山巔之上,更在瞬間,浮現出無數的靈紋禁菉。

那兵刃交響之聲,也只是局限在山腰之下。

宗守頓時心中一鬆,這邱為果然不負他所望!

這乾天山巔,仍是守的滴水不漏!令他最後一絲擔憂,也可拋下。

那雪莫飛微微皺眉,旋即就毫不在意,重又恢復了笑容:「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卻在那話音落下的霎那,一股莫名的氣息,忽然凌駕於此。

四千血雲騎中,其餘人都無所覺。只是出身狐部之人,都有感應。

不由是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怪異。

宗原更是眸中寒芒微現,手中的槍握的更緊了。可清楚感覺,那從血脈中傳遞過來的壓迫。

若是換在以前,怕是自己,立時便要力量全失,任人宰割。這時候,卻只覺微微不適。

宗守心中亦是一樂,九尾麼?不對,似乎還有著缺陷。

此時的感覺,便如一隻發育不全的小獸,在挑釁真正的一族之王。

神情默默,沉吟了片刻之後,宗守卻忽然點頭:「也好,我便跟你走一趟。也想看看,你們雪氏之主,到底是何等人物?」

若非是他宗守,早已在幾年前,就不受這血脈所制。若非是陰龍谷中,凝聚了九尾之血。今日之事,真不堪設想。

他宗守又豈會能令這雪氏之主好過?

此言才出,旁邊的趙嫣然,就發出了一聲驚咦,連忙扯出了宗守的衣袖。

第605章 請上車架

「宗守,你是瘋啦還是真這麼蠢?」

趙嫣然此時只覺是無法置信,明知對面這雪氏族人,是在準備對他下手。宗守居然還傻乎乎的,打算跳入進去。

為了這全城數百萬人與宗氏族人性命,說的是好聽。

可這傢伙,有這麼高尚麼?

此時雖然是周圍強弩密佈,又有十數萬雪氏精銳,借助城中靈陣四面圍攏。

不過以血雲騎的戰力,哪怕宗守宗原,在血脈上被雪氏壓制,也仍可輕鬆護著他逃離。

雖是基業暫失,可要有這一隻無敵鐵騎在,加上分佈在東臨各處的數百萬大軍。只需捨得放棄,仍有足夠的機會,把局面翻轉。

可這時進去,卻是什麼機會都沒有!

宗守卻『嘿』的一笑,猛地一揮手,把趙嫣然的手甩開。

隱蔽的向那宗原,還有明都烈河,以目示意。只見這幾位,都是一笑之後,微微頷首。

血雲騎有宗原尹陽坐鎮,又有符靈宗的十絕穹空大陣。無論什麼樣的情形,都可應對。

獨自策馬前行,行至那城門口處時。那雪莫飛臉上的笑意,是愈發的歡欣,眸中也是神采煥發。

那宗凌宗寒幾人,卻是楞在了原地。這劇本,於他們本來計劃的不一樣。

其實只需宗守返回,被『控制』的宗氏族人,就會暴起發難。城中的諸族私軍,也同樣會參與其中。

仍舊被強拘在宗氏祖祠的宗嵐,更已經有了犧牲自己的打算。

可君上此時,又是準備玩的哪一出?

直到宗守,慢條斯理的行到了他們面前。宗凌幾人,才猛地一真驚悚。

只覺自己這血脈,正在震顫。有種不由自主,願向宗守,跪拜臣服之意。

彷彿宗守,本就該是他們的君王,該當高高在上。

這是,九尾?九尾星紋!

狐部之中,最高貴,也最是強橫的血脈!所有狐族的天命之主!

宗氏的血脈昇華,源頭竟然是來自君上?

怔了一怔,幾人的眼眸之中,頓時間滿含著狂喜之色,幾乎不能自已。

又生恐被周圍雪氏之人察覺,連忙低頭斂目,勉力保持著面上的平靜。

只是身軀,仍舊是在顫抖不已。知識看在周圍之人眼中,卻更似是為宗守而激憤。

雪莫飛同樣不覺有異,待得宗守近前時打,才又一聲輕笑。

「請君上登車!」

言語之中,已經是少了幾分忌憚,多了些頤氣指使,更隱含著幾分輕蔑。

自這宗守,甘願與那血雲騎分開的時候,就已經是徹底落入到了他的掌中。

哪怕真的是劍術絕世,也再無法為患,跳不出他的掌心。

此子雖是天資絕代,有雄圖大略,可終究是栽落在他雪莫飛的手裡。

那些雪氏的族兵甲士也同樣神情放鬆了下來,紛紛往兩旁讓開。

露出了後方,他們雪氏準備好的『車架』。

自然不可能是宗守以前所用的那一乘玉輦,而只是一架極其簡陋的驢車。車上只墊著些茅草,拉車的牲畜,也只是四頭品相極差的驢。

說是君王車架,倒不如說是囚車——

這是羞辱麼?是準備以此,向乾天山闔城示威?

宗守目光閃了閃,接著是不在意的一笑,下馬之後,安之若素的登上了這輛驢車。

那雪莫飛見狀,卻是一陣長聲大笑,帶著志得意滿,還有大事得成的歡欣。

宗凌宗寒幾人,則仍舊是低著頭。不過偶爾看向那些雪氏族人目光,卻是如望死人。

而此時的宗守,卻忽的心中一動,驀地看向了一側。

那是一間佔地極廣的酒樓,因靠近城門處,菜式也還算不錯,故此生意極是興隆。

不過這時候,卻是冷清無比。大門緊閉,看起來是。

可就在方纔,宗守是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一股驟然騰起的殺意。

不過卻稍閃即逝,又平寂了下去。

此人的修為應是不錯,可令他心內,居然生出幾分警兆。

一身實力,應該是可以與絕欲,原無傷比肩的層次!

卻不知此人,到底是誰?

也無瑕去細想,這『車架』已經開始緩緩動了,沿著城中的這條青石大道往前行去。

而後宗守的雙眸是微微瞇起,只見那街道兩旁的居民,此時已被雪氏的一些族兵,強行驅趕了出來。

這時都站在街道兩側,紛紛是微紅著眼,向他望來。神情既是悲哀又是激憤。

頓時心中微緊,接著又唇角微挑,欣慰的笑。

有民如此,實在是幸甚!

不到萬不得已,真不願他麾下子民,受半分傷害。

所以這戲,他還需再演下去。

擒賊擒王,只有先制住那人,才可真正止住,可能的兵災。

宗嵐幾人之意,大約是想著哪怕讓乾天山毀去,也要將雪氏這個隱患,徹底解決。

想法是好,可偏卻不合他心意。

又暗暗自嘲,自己總說要心狠手辣些才好,可每每臨到頭來時,卻多半是做不到。

或者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這心念一起,宗守就又只覺一股異力,再次貫空而至。

強行把他的元魂束縛著,更徹底隔斷了,他與這乾天山,麾下整個國土的氣機相連。

稍稍一試,果然再無法以意聚勢,集千萬人心之力。

幻心鏡麼?

果然不愧是被狐族,奉為至寶,傳承萬載的神物!

有這東西壓制,這一國之勢,他是再別想借用。

看來那東西,這次還真不用都不行。

宗守微微搖頭,而後是一點精血,驀地彈入到靈芥環內,那阿鼻皇座之上。

得到他血液,這黃金寶座,頓時間翁然作響,清脆震鳴。

似乎是興奮之至,龍椅上的九條雕龍,都是靈光再次閃耀,輝煌無比!

……

……

「此人好敏銳的靈覺!」

幾乎同一時間,就在被宗守,目光掃過的那間酒樓之中。揚溟正微微皺起了眉,似乎是極其。

「可歎,這宗守,實在是枉稱英雄!真令人失望——」

偌大的樓宇之內,卻只有兩人。除了揚溟之外,另一人卻正是孔須。此時聞言,也微微頷首。

「確是令人意外,這宗守,居然真是半點反抗都無!」

說到此處,孔須卻又是寬慰的一笑。

「有幻心鏡壓制,這宗守一身修為,怕是十去其九。雪氏強者雖多,如今卻多半都在乾天山巔。那伍大先生,這次必定不會令公子失望!」

——既然預想中的情形未出現,那麼也唯有這下策可選了。

揚溟卻心不在此,眼看著那街道兩旁的,那群情洶湧的人群,而後是唏噓再歎,面含冷哂。

「不意這宗守,在乾天山的民心,是高至如斯。雪家欲折辱宗守,損其威望。這是卻只怕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聞得此言,孔須也同樣默然。此情此景,他也一樣沒能料到。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雲霄之上,此刻也是一聲悠悠歎息之聲響起。

「看來這雪氏,還是贏定了!真可惜,這一國大業,毀於一旦。一統東臨,不過在區區十數日而已,這乾天一國,好生短命。」

說到此處,那聲音的主人,又微微搖頭:「這也是氣運如此!這宗守雖有雄才,有強兵。卻原來是個如此沒有決斷之人,其實只覺暫時捨了這乾天山。即便有太靈總相助,他至少還有三成勝算。也不知這位,到底是為他那新納的王妃,還是真為這全城之人的性命,居然自甘受困——」

「如此一來,卻是虎落平陽,龍困淺灘之局,再無法回天了!這東臨雲陸的局面,又將大變。可惜了一個本該絕凌天地,舉世無敵的少年英傑,就此跌於塵凡。」

「何至於此?你我都見過此人在地底深湖的聲勢。以一敵六,無一不是靈武合一的當世強者,卻仍能不敗。這國業雖是保不住,可逃得性命,卻或有可能!」

另一個聲接過了話語,而後是好奇的問:「無極師兄,你真欲救他?太靈宗此番與雪氏合力,算計他與乾天山。又有之前,與凌雲總的恩怨。對我道家,只怕怨氣不小,怕是難以使其歸心!」

幾人之中,為首的那位,正是無極。此刻卻是皺著眉,似乎是在深思。

「我如今也在猶豫!不過——」

話說到一半,無極便又看向了遠處雲霧之中一眼:「即便我們不出手,那邊的人,如今卻是躍躍欲試!」

幾人眺目望去,自然看不見什麼,眼前的雲空,空無一人。

不過卻都能夠清晰感覺,幾股魔道氣息,正在那處方向湧動。

不用想,這必是天魔穹境的那幾位。

若是那位妖王,棄了乾天基業,從此踏入魔道。

這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而這時無極的眼中,也全是冷酷冰寒,悠悠一聲輕歎。

「機會難得,若能說服次子加入我道靈穹境,終究還是需試上一試。若是不能,那時再說。總之不能讓此子,被妖邪所惑。即便是死了,也比落入那魔道更好的多!」

此言一處,周圍幾人,都是一陣默然。

確然,他們道靈穹境,肩負天下安危之責。總不能坐視這宗守,走那邪魔之途。

以此人的天資,那時必定是天下大劫。

那時與其他繼續活在時間,倒不如是死了的好。

第606章 上應天心

就在上空幾人,在為宗守紛紛議論的同時。

在乾天山巔,含煙宮中,軒轅依人也在憑欄眺望。看著山下,目中滿是化不開的憂愁。

軒轅通卻是身軀發抖,連話都說不完整。只覺宗守那乘坐茅草驢車,行在石街上的畫面,是如此刺目的驚心。

「——居然如此折辱!這雪氏,當真可恨!是我軒轅通無能,不能提三尺劍,盡誅其族!」

是氣怒填膺,不可壓抑,又滿含悔意道。

「只恨方纔,沒有自盡了事!沒有了你我二人,宗守那小子,何至於此?」

林詩娜鐵青著臉,並不說話。不過心中感覺,卻是複雜無比。

倒是邱為,仍舊是鎮定如故。

「城主放心!君上這般作為,自有其道理!自先君亡後,多少大風大浪,君上都這麼淌過來了,沒道理會栽在這雪家之人手中。不瞞城主,其實此時我也不解。這次本該是勝算在握,待君上回城,就將這雪氏族人,一併解決!卻沒曾料到,君上會如此行事——」

軒轅依人一怔,訝然看了過去。

勝算?這時候還有什麼勝算?

卻見邱為,眉頭略皺的解釋:「據我所知,宗家血脈,已經在不久前提升至八尾,也是狐部王族。即便那宗氏,有幻心鏡在,也無法全制住闔族之人!」

聽到此處,那軒轅通不禁是愣了愣,而後是破口大罵:「那麼這傢伙,到底又是鬧的哪一出?」

軒轅依人在旁聽著,心中憂慮稍減。這時卻突然轉過頭,看向身旁,那彷彿隱形人一般站著的孔瑤。

「孔妹妹,不知你怎麼看?」

孔瑤聞言確實一陣錯愕,此地任博邱為,乾天山的一些老臣都在,都是極有見地之人。

軒轅依人為何別人不問,卻偏來問她?

接著卻聽軒轅依人誠懇道:「夫君曾對我說起過,孔妹妹領軍之能,或者不如宗原於邱庭柱,卻是統帥之才,能獨當一面。宗原能將兵,孔妹妹卻能將將。你的本事,必要統帥千軍萬馬,才可顯出來。固此依人想,此時孔妹妹,必有言可以教我!」

此時不止是孔瑤怔住,便連旁邊的邱為任博幾人,也都是微微意外。

宗守對此女,居然評價是如此之高?居然還勝過了宗原邱為?

心中不信,可當想起宗守身邊的幾人,卻都是一陣沉默。

幾年之前,誰能知道宗原是無雙將種?又有誰能想到,初雪那丫頭,居然也能踏入天境?

原本以為他們君上,真不是普通的貪花好色,把主意都打到大商的封號督帥頭上。

此時想來,卻多半是別有深意。

孔瑤也同樣茫然,宗守居然這麼說她?

是遠不曾意料,將將之才?她怎麼就不知,自己還有著統帥之能?

心神恍惚了片刻,孔瑤就又回過了神。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淡淡。

「君上他勝券在握,何需擔憂?我等如今,只需自守待變即可——」

周圍幾人,都是微一挑眉。也不知孔瑤,這是應付之言,還是真心實意。

不過此時此刻,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而待得諸人的視線,都紛紛移開。孔瑤卻又是暗暗唏噓了一口氣,面上苦澀的笑。

怎能不勝?即便未曾以靈目望,她也能依稀感覺到,那熾烈鼓蕩的王氣呢——

好強!

這雪家之人,還真是自己尋死。

不過,這宗守今日,居然肯為這全城之人性命,自蹈險境,倒也不愧了他那聖王氣象!

或者自己,真是看錯了他——

不對不對,那傢伙之所以如此,其實只是穩居勝算,這才如此。

哪有可能,是真正為他治下這些草民——

這念頭才起,孔瑤卻聽的一聲清婉悅耳的嘶鳴,忽然響徹於空中。

鳳鳴?怎麼會?

孔瑤先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聽。可當她微微搖頭之時,卻聽那鳴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她面色微微一變,而後眉心間立時一道紅線張開。

只見那山下處,大約萬丈外的那輛茅草驢車之上,正是一股浩蕩純白之氣,衝起雲霄。

除了一頭巨龍判盤其上之外,此時卻更有著一頭七綵鳳凰,旋飛於上。

孔瑤被這光刺的發痛,連忙收起了神通。只是心神,卻是一陣怔忡,久久都無法回神。

在世間相書之中,龍只代表著皇權,而鳳不但是代表著皇權。更有著聖潔之意,是與麒麟比肩的祥瑞。

儒家經典中,也有『鳳皇,靈鳥仁瑞也』這一句話。

可往往世人,大多時候,卻都只把『龍』字與帝皇聯繫。

只因雲荒時代,三代之下。歷代相師望龍氣,都從未有鳳凰出現!

今日這宗守,是上應天心,天人感應麼?

……

茅草驢車□轆而行,可能是路上人群,都已是激憤之至,快到了爆發邊緣。而雪家似也知此舉,似乎是恰得其反之故。這驢車進入城中,繞了兩條街之後,雪莫飛就果然的放棄了繼續在城中巡遊。神色微有些難看的,示意這車隊,直接行往那宗氏祖祠。

宗守坐在茅草堆上,一直是神情淡淡,等的無奈,乾脆是閉目養神。

不過這時,那嘯日卻忽然從他袖子裡跑了出來。而後是興奮無比的,用頭供著頭,不斷的輕嗅著。

似乎滿足之極,閉著眼睛,一臉的享受。

「你這傢伙,到底怎麼回事?」

宗守是一陣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女人,身上可沒什麼體香之內。

修真身軀,固然純粹的潔淨,隱香自生,可也沒到讓人迷醉的地步。

就值得嘯日這麼興奮?

懶得管它,任由這小傢伙亂嗅一氣。宗守依然是靜靜坐著,閉目養神。

雖是千萬道視線望來,卻全當是不見。

大約半刻之後,才睜開了眼。只見遠處宗家的庭院,已經遠遠在望。

此處已無普通平民,除了雪氏族兵之外。就是宗家族人,以及狐部諸族。

都是神情冷漠異常的,立在街道兩旁。許多人,都是如喪考妣,絕望之意幾乎壓抑不住。

可這時一當宗守乘坐的這輛車架經過時,卻都是身軀微震,目現出疑惑之色。

而後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宗守身上。面上一時全是狂熱之意,眼眸之內,全是壓抑不住的尊崇驚喜。

也無一例外,是氣息更為沉靜。只是此時,卻已沒有了之前的絕望焦躁。

那祠堂方向,此時也有一隊人迎來。那當先一人,只比宗守稍大幾歲,相貌也依稀有些熟悉。

宗守看了此人一眼,而後是微微訝然。

「宗陽?」

記得幾年前,乾天山之變中。此人之父,死於他手,只有這宗陽獨自逃去。可那日在聚龍山,他卻是親手擊碎了其腦仁。怎麼又死而復活,難道是雪氏?

「原來堂弟,居然還記得我!估計幾年之前,守弟絕我生機之時,斷不會想到,自己也能有今日。」

那宗陽策馬至這『車架』之旁,深深看了一眼宗守,目光怨毒,接著是一聲輕笑:「不過今日之後,我卻已不姓宗。你該叫我雪陽,蒙殿下恩准,允我幾人,成雪氏旁脈!」

這宗陽身後,還立著幾人,神情或是冷漠,或是哂笑。

宗守都認得,這幾位無一例外,都是宗氏原本的嫡脈之人。

「雪氏?雪陽,這名字好聽。這麼說來,你們幾人,已經換了雪家的血脈?」

見那宗陽矜持一笑,神情間卻仍透出幾分隱約的得意。宗守頓時恍然,他就說自己的乾天山,本就不該,這麼輕易的被雪家所趁。

果然是自己族內,出了破綻。

不過大約也是因換血之故,這幾人才未曾因他的上溯,而出現血脈昇華。

對雪家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禍——

這『雪陽』本來是還欲譏諷幾句,卻見那雪莫飛,正視線陰冷的看來。

這才想起,雪家之意,在不得已之前,仍舊還是要試圖迫降宗守。

當下忙微微一笑,把那恨意收起道:「其實堂弟也無需擔憂,殿下心胸寬闊,可容雄山。只需堂弟肯低頭降服,原受其禁制為奴,不但可以保住性命,那軒轅王后,也可無恙——」

宗守啞然失笑,懶的言語。

『雪陽』卻也不在多話,於身後其餘幾人,開始了一套禮節。

這是恭迎君王祭祖之禮,居然還似模似樣。

這車也繼續前行,不過片刻,就到了那祖祠之前。

大門已經敞開,隔著數百丈仍可望見內中的情形。

宗守坐在車上,眺目往那堂上望去。

而後就只見一個妖嬈女子,正神態端坐的,坐於中央主位。

旁邊還用鐵鏈綁著一人,正是宗嵐。看見宗守之後,先是一愣,接著大急,隨即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宗守一笑,仔細看著堂中的這女人。

——真不愧是八尾雪氏,這容貌風情,比之趙嫣然,還要強勝幾分。

這個世間,能在相貌上,勝過那瘋女人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這雪氏之主,總算是見到了。這場鬧劇,也該到結束的時候。

這念頭才起,接著就聽雪莫飛,毫無感情的言道:「還請君上下車,參拜殿下!」

話音才落,卻見宗守,是無比燦爛的一笑。

第607章 無敵當世?

「你就是雪氏之主?卻原來是個美人,不愧是出身雪家,有傾國傾城之姿。這樣,不如來給孤當一個小妾如何?若如此,孤可以給你們雪家,留下一脈傳承——」

不止是語氣輕佻,宗守看那位雪氏之主的神態,也彷彿是帶著蔑視,是居高臨下的輕蔑!

整個祖祠,頓時都是一寂。那所有宗氏族人,都是唇含微笑。

這才是他們乾天之主,狐部君王!說話如此霸氣。

也不覺有什麼不妥,這雪氏一族,本就該滿門誅絕才是!

又想他們的君上,果然是普通的貪花好色啊。看到美人,就想收到後果。

不過這女人相貌確實不錯就是,也難怪君上會動心。當他們君上的小妾,勉勉強強還算過的去。

只是便宜雪氏,居然留了一線生機。

那雪氏之人,卻都是面色鐵青。而上方那位『殿下』,更是目光陰翳。

而那雪莫飛的神情,則更是難看無比,聲音也更寒漠了幾分,再次言道:「請君上下車,參拜殿下!」

話音才落,此處道旁兩側的數萬雪家將士,都齊齊發出一陣鐵甲碰撞的聲響。

卻都是用手按刀,幾萬人同一個動作,那聲音匯聚,有如雷震。

而這數萬人的視線,也都是冷冷注目過來。

「參拜?」

宗守仍是一笑,毫不在意:「孤在說,要你們雪家這位殿下,來當孤的小妾。爾等難道沒聽見?」

這祖祠內的氣氛,頓時愈發的沉凝。

雪陽冷笑,目帶憐憫的看著宗守。他這個曾經的堂弟,〔WWW。WrsHU。COM〕真可謂是自尋死路。

到這時候,還放不下身為一國之主的顏面。可越是如此,雪家就越不會留其性命!

即便留下,也大約會煉成無有神智傀儡——

那祖祠中的雪氏女子,先是目光閃了閃,微一揮袖,止住了自己部下的躁動。而後終是開口,悠悠一歎道:「血脈有別,尊卑有序。上古雲荒時祖宗的規儀,你們宗氏,這麼快就已經忘了?神威奴婢,居然敢這麼對主人說話?看來還真需費些工夫,調教一二,讓你們記住規矩!」

只見是一道青光,忽然在她頭上微一閃耀,隔著百丈之距,朝著宗守,遙遙的照來。

也就在這青光降下時,宗守就只覺渾身,宛如是置身冰窟,徹骨深寒,差點是將他凍僵。

即便明知這是幻境,他也不由一真唏噓。

這雪氏,當真是對他下足了功夫。若非是在陰龍谷內,得了水麒麟的血脈。只這幻心鏡一照,就可引發他的血脈衝突,把他克制的死死的。

又有一股意念,在那幻心境加持之下,凌壓而來。勉強也算是『強橫』,在徹底阻斷他的王道武學之後,更隱隱抑制著他體內的氣脈。

——這氣息,也是九尾!只可惜,卻是殘缺不全!

而那雪氏女子,這時又隨手將一根馬鞭丟出,旋動著飛至那雪陽的手中。

「此人不敬尊長,你鞭他一百,讓他長長記性!」

那雪陽頓時目頭狂喜,訝然抬頭,帶著感激之色。

知曉這是眼前這位雪氏之主。是要給他親手復仇的機會。

想起以前種種,幾年前在乾天山,在聚龍山的種種畫面。雪陽的臉,也是微微一陣扭曲。

宗守卻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如此看來,自己應該是被拒絕了,雖然是早在意料之中,卻也是微覺失望。原來還對自己的魅力,還頗為自信來著。

不過這番廢話,把這女人激怒,也不是沒有用處。

那面幻心境,他總算是尋得,其真身到底何在——

目中所聚的魂力,開始回潮。視野中那點點靈光,也漸漸消退。

而後就見雪陽,手握著那馬鞭,正衝著他冷笑。

宗守一愕,忖道這傢伙,該不會是真想要抽自己一鞭?

搖了搖頭,宗守懶得再說什麼。今日之事,也該到落幕之時。

從車上長身站起,宗守驀地跨步向前,凌空虛踏,走出了這輛茅草驢車。

雪陽見狀,頓時又是微微冷笑。這時候才肯服軟低頭?怕是太晚了。

那位殿下,肅來言出如山,極有主見,絕不會更易責罰。

卻在下一瞬,那雪莫飛的瞳孔,驟然緊縮,看向了一側。

只見宗守身周,忽然是變故驟生。一道拳影,忽然碎空而至。一個人影,也強行撕開了空間,猛地向宗守轟下!

這一下,突兀而來,幾乎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拳風浩蕩,還未臨至宗守身軀,就已經使得下方的青石地面,紛紛粉碎。

那祖祠中的雪氏女子,卻似是早有所料,唇含冷哂。頭上又是一道青光,朝著那人照去。兩旁處,更是數百巨弩,同時開弓。一隻隻利箭,也穿空而至。

卻只見是華光一閃,這黑色人影的渾身上下,一個個金色符禁也隨之亮起。整個人,只稍稍頓了片刻,就又繼續前衝。

那些攜著百萬斤巨力的箭只,也是才剛靠近此人十丈之時,就被一股無形異力,強行彈開。

那女子這才怔住,微微失神。能抗拒她幻心鏡於天狐幻術神通的不少,卻絕不包括此人!

這傢伙身上,到底是帶著什麼寶物?可這種東西,上古雲荒之時,不是都已經消失的差不多麼?

這心念掠過,才感覺一陣焦急。蒼白著臉,御動那青光再閃,便欲收回對宗守的壓制。雖知到此時,此舉已經多半無用。

可若然此人真在這時身死,只怕今日之局,真是難以善了!

即便雪氏最後是勝了,只怕亦要付出絕大代價!

這一刻,雪莫飛也是心臟差點驟停!想要出手救,也是來不及。那接近靈鏡級別的勢壓,更是令他凜然生畏!

此時在數里之外,遠遠眺望此間情形的兩人,卻是在微微的笑。楊溟喜怒不動於色,此刻只是眼中略透欣然,那孔瑤卻是讚歎不止。

果然不愧是老於刺殺之道的強者,選擇的時機,實在是再精妙不過。

恰是宗守步出馬車,欲低頭服軟,使雪氏全族,都心神微鬆之刻。也是這妖王被那幻心境與九尾血脈,壓制到最吃力之時。

這一拳,那宗守是無論如何,都躲避不了!

那已到了宗守身側不遠的黑衣人影,也是一般的笑。

出拳之時,他就知曉自己這一擊,已經成了。此刻已經是在腦海中,考慮退路。其實之前就已經策劃了幾個退走之策,不過此時看來,這位雪氏之主的實力,有些超出他意料。故此還需更謹慎,更小心為上。

這意念才見,黑衣男子卻見前方這即將死在他拳下的少年,居然仍是風輕雲淡的在笑,好似對他的到來,絕不意外,也未在意。

那眼神,就彷彿是孔武有力的大人,看著三歲小孩揮舞著木劍,哇哇叫著撲來的感覺。

那是好笑,戲謔,無可奈何,還有著輕蔑——

先是胸中微怒,黑衣男子旋即就覺眼前的畫面,有些熟悉。

而後當宗守,雙指一併,宛如劍形一般往這邊點出時。黑衣男子才眉心驀地一跳,一張張畫面在他眼前閃過。

是了!他當日在那地底深湖,就是敗在宗守一指下!

敗得極慘,那第二元神,差點是當場隕落!

那時還是宗守,被水凌波於絕欲原無傷幾人,聯手圍攻。也是他自以為,這宗守已經吃力無比,無力再應對他刺殺之時。

對了!靈武合一!

依稀記起,那混戰中的幾人,無一不是靈與武合,雲界之中,蓋絕一方的當世強者!

這一刻,黑衣男子的心神,頓時一陣驚悸至覺。

是前所未有的惱恨,這雲界之中的天地抑力。若能夠把修為恢復到其能,若能盡展此身之能,或者——

拳與指交,接觸的剎那,就是『轟』的一聲。

宗守的身下,那青石地板,徹底化為齏粉。那餘力卻並不向旁擴散,而是繼續向地下擴散,向深層穿透。

直達千丈伸出,所有土層,都碎為最細碎的粉塵。

黑衣男子的手臂,卻也是徹底震散,漫天的血霧,爆裂了開來。

整個人,也是近乎瘋狂的爆退,撕裂開空間,遠遠逃離。

一邊奔行,一邊狂聲大喊:「公子請速走!此地不可再留,越早越好!這宗守妖王,已是無敵當世!雪氏不可勝——」

話音未落,宗守卻已『呵呵』輕笑著一甩袖,那青龍簪劍,已經滑出。

同樣無聲無息的穿梭過了空間,至數十里外。拳劍交鋒,一個閃耀,就已經在又一波血霧中,將此人的身軀,生生洞穿!

數里之外的揚溟,則是徹底怔在了原地。

這番變故,只是幾個眨眼之間便已了結。雪莫飛此時,也是眼神茫然一片。

該欣喜麼?畢竟宗守,是仍舊安然無恙,完好無損。

可為何此子,在幻心鏡於九尾血脈威壓之下,還能鬆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些心智機靈的雪氏族人,也都皺起了眉,已經有了些許不妙之感。

祖祠之內的雪氏女子,更是緊接握住了雙拳。

——宗守無敵當世,雪氏不可勝,這到底什麼意思?

恰在此時,宗守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第608章 血脈威壓

輕輕一步,踏在虛空。可整片千丈空間,包括那祠堂之內,都是一陣輕微的震顫!

「當真是可笑!爾等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居然敢自認是我宗氏之主,讓宗守來參拜?」

說到此處,宗守又是第二步踏出。隨手一揮袍袖,那攔在他身前的幾位昔日的宗氏嫡脈,今日的雪氏旁支。就紛紛拋飛,泥肉四散。

「我宗守不拜天,不拜地。平生只跪父母師長,我這一拜,你自問可當的起?」

「當年你們雪氏,既然不願再拚命。拋下我狐部諸族,逃離雲界。那麼為何,現在又要回來?爾等自問,可配為我狐部之王?」

「我宗氏數千年辛苦掙扎,篳路藍縷,才有如今的乾天山基業,自立一國。爾等倒是好,就欲這麼橫刀奪去。真當我宗氏好欺?還是當年任爾等差遣的部屬?」

「居然敢以這全城之人為質,來要挾孤。當真是可恨可惱——」

「勾結太靈宗是麼?只是今日,便是這天下第一大宗,怕也是護不得爾等呢!」

每說一言,宗守就往前走出一步。十步踏出,整片千丈空間,都是震顫不休。雪氏之人,倒是有幾人意欲出言反駁,卻在這聲音回震之下,被強行壓制,根本無法出聲。

那所有宗氏族人,一時都是面上泛紅,興奮不已。

也不知何人帶頭,一片片的紛紛跪下,發出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聲響。

「吾等參見君上,恭迎君上回城!」

「吾等眼中,君上才是我狐部天命英主!」

「雪氏算什麼東西?一群孬種,今日也敢回來。欲竊君上威權?」

呼聲四起,不止是宗氏族人,乾天山所有狐部諸族,此時也紛紛跪伏於地。

這些人,多不知情形到底如何,也不知宗氏的血脈,已然昇華。卻是神情依然,默默不言的跟隨著,匍匐在地。

這騷動也在迅速擴散,那些城中居民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聽得這歡呼之聲之後,也紛紛是紛紛拜伏於街道兩旁。

「君上千秋!」

「請天祐吾主!」

這些聲音隨著那一條條街道,四下傳開。跪拜的人群,也越來越多,喧囂震天。

在乾天山巔,軒轅依人是目光一亮,宛如星辰。

孔瑤卻更是沉默,只心中暗忖著,果然如此。那王氣熾騰,正是鼎盛之時。這雪氏不敗,真是沒有天理。

不過這宗守,難道真是聖王人物?

龍嘯鳳鳴,三代之下,真是史所未見——

歡呼之聲,遠遠傳至城門口處,宗原與尹陽對視了一眼,也都微微一笑。

都齊齊把手中血色畫戟一展,這時節,血雲騎也該是見見血了。

只聽『轟』的一聲震鳴,四面牆壁都傳出轟然炸響。

那層層疊疊,將此處包裹在內的靈陣禁制,立時碎散。而後是數千血色短戟,衝上了城牆。將那甕城之上,近萬雪氏族兵,幾乎都清掃一空。

更有一團濃郁的血雲散開,向四周瀰漫開來。

而當這四千血色鐵騎,開始奔騰衝擊時。在宗原尹陽二人的眼中,那阻攔者城門後的甲士方陣,幾乎所有人,都是血色褪盡,面白如紙!

此時面色同樣蒼白無比的,還有那祠堂附近雪氏族人,都是愣愣的看著眼前這狀況一幕。

而雪莫飛的臉,更是陰沉到快要滴出水來。胸中既是疑惑,又是驚悸。

這宗氏族人,怎麼還可以動彈?不該是被血脈之力,徹底壓服麼?

向兩旁使了一個眼神,幾位雪家的將領,就已經會意。

而後『鏘啷啷』一片拔刀之聲,如此局面,不殺些人,不見些血,無以立威!

那宗氏族人,此時卻都是唇角浮起了微哂。

身上雖未帶兵刃,可只需這身氣力,不被限鎖,卻也不是任人宰割呢!

更何況,還有他們的狐部之主,身具九尾天狐之血的君王!

只見宗守再次一步踏出,這次那千丈空間,卻再未震動。

卻轉而是一股磅礡浩瀚的無邊劍壓,四面八方的散開,籠罩這全城!

「給我跪下——」

聲音平淡,幾乎毫無起伏。卻遠近可聞,整個乾天山城都是無恙,卻僅僅只雪氏的二十萬族兵,感覺一股如山般的重壓,落在背腹肩頭。

此處數萬人,實力不都七階之境,幾乎都是當場跪倒在地!

雪莫飛在猝不及防中,也差點膝蓋一軟。

胸中是暗暗心驚,這宗守的武道意念,居然是如此之強!

不對,隨了這武道意念之外,還有著別的什麼——

靜靜的感知,雪莫飛的瞳孔,是猛地疾縮。

血脈!是血脈不錯!

一股異力,正一點點滲入了進來。使他四肢身軀,慢慢酸軟。

無論他怎麼御使真力靈法驅逐都是無用,而且體內的氣機,也越來越是紊亂。

似乎是發自與自己體內深層,無法抵禦,只能去臣服!去膜拜!

雪陽沒雪莫飛那樣的本事,幾乎是第一時間,整個人『噗』的一聲,一雙腿重重的跪落於地。

此時兩眼,卻是茫然的看著四周。

記得先前,他還在為他那幾位『族人』的死,暗暗慶幸不已來著?怎麼忽然間,就突然變成了這樣的情形。

還有這體內,怎麼就這麼奇怪?怎麼突然就覺得,眼前他這恨之入骨的宗守,是如此的輝煌奪目,威嚴如神?

與之為敵,實在是大不敬之事!

以前的仇恨,似乎都已經淡去。這宗守,不對!是妖王,無論怎麼對待自己,都是理所當然。即便殺了自己,也是應該!

這意念才起,就只聽『轟』的一聲。旁邊雪莫飛的身影,也驀地一個下沉,面無人色的跪在了地面,激起無數紛飛碎石!

然後雪陽,就只覺腦中突然一炸,終於清醒。而後面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血脈威壓?怎麼可能的會是血脈威壓?

自己換血之後,雖說血脈並不純淨,卻也是八尾皇族之屬?

這個世間,除了那位殿下之外,誰能在血脈上,制住自己?

而且,是壓迫數萬狐族,一同俯首?

第609章 幻心鏡現

此時整個祠堂之前,都已經為之一寂。此地附近,除了宗守之外,再無一人能夠直身站著。

便連那祠堂之中,幾個本來端坐高位,冷目看著門外的幾位雪氏族人。也是座下木椅,盡皆粉碎,癱坐在了地面,四肢無力,無法起身。那神情,更是異常的彷徨無措。

而那位雪氏女子,雖還是坐著,面上卻亦是冷汗涔涔。

族人在血脈上承受的抑力,她無法感知。不過此時,便是傻子也知道不對!

怎會如此?今日之事,怎會變成這樣?

為何這宗氏族人,不受她控制。為何自己的族人,會拜倒在地?

這劍壓好生強橫,便連她也為之心驚。這宗守的劍術,怎的是如此之強?

忽然一醒,她猛地想起。自己方纔,似乎收回了幻心鏡,對宗守的壓制?

是了,一定是這個緣故!自己真是,怎麼就失了分寸?

「大膽!」

青光再閃,匯聚成了一線,朝著宗守的方向,再次遙遙照去。

只是當一連數道青光,四面八方的匯聚在宗守之身時。雪氏女子臉上的錯愕,也是再壓抑不住。

這幻心鏡此時,竟無半分用處。只見眼前的宗守週身,渾身是王氣沖騰。聚一國之勢,絲毫都不受幻心鏡影響。每踏出一步,身周的氣勢就更鼎盛數分!

一層金芒,濃郁有如實質一般,縈繞在這宗守身周。更帶起了一陣陣狂風,巍然浩瀚,又堂皇正大!

「帝風——」

雪氏女子,一陣失神的呢喃。這種帝王武道,怎麼可能會出現在宗守身上。

旋即又是一陣驚醒,全身幾分,都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靈境!

此時宗守,以意聚勢。這股氣息,竟分明已經突破了天境界限,達至了靈境層次!

隱隱趕知。似乎有著一種完全不遜幻心境,甚至更勝數籌的靈物,在助宗守凝聚著那王道之氣!

那磅礡氣機,竟隱然是氣吞山河,霸絕天地!

難道說?是那東西,怎的卻到了宗守的手中。

口中倒吸了一口寒氣,這雪氏女子,隨即就猛地一咬牙,眼現出決然之色。

『嘿』的一聲冷笑,下一瞬,她口中驀地一口鮮血吐出。然後那週身氣機,就與這片天地,隱隱開始衝突。

而雪氏女子的目中,也微微泛出了一絲銀芒。神情莊嚴,再次注目宗守,同樣一股令人凜然生畏的威壓,四面八方的瀰散開來。

「你一個卑微從族,也敢作反?」

那話音方落,她腦後就又是一團靈光爆開。一個龐大的虛影,漸漸成型。

彷彿狐形,渾身銀白。十丈長的身軀,顯得纖細精悍,又兼具著無與倫比的美感。

雙眼有如一對紅寶石,此時正低著頭,默無感情的俯視下方。眉心之間,更鑲嵌著一面圓境,情光閃耀,使人無法直視。

身後處,則赫然七隻狐尾凌空飄舞,除此之外,竟隱約還有一長一短的兩條狐尾之影。卻更淡一些,只是依稀可見。

可就在這天狐影像顯出的剎那,整個乾天山城。不單僅只狐部諸族。其餘妖族,虎熊諸部,也莫不都是心有所感。

此時在祠堂附近,這股壓迫力,就愈發的明顯。

那源自祖先血脈的顫慄之感,使得場中幾乎所有狐部族人,都是面色蒼白一片,心中是寒寂無比。

「是九尾天狐?」

「——這女子居然是九尾!」

按說該惶恐畏服才是,可是為何?這身軀只是在開始那一剎那,稍稍為之驚震了一下。就再沒其他的感覺?

心念間,是異常的平和,沒有什麼畏懼之意。

那感覺,彷彿也不過如此——

那些雪氏族人,卻都紛紛是精神一振,無比高傲的抬起了下巴。

雪陽唇角揚起,殿下她的尊貴,又豈是這些東臨狐族,可以想像?

殿下這九尾法相現出,看這宗守,到底還能掀出什麼波浪來?

可隨即就又微覺奇怪,怎的那來自宗守的血脈抑力,是分毫不減?

自己又為何,仍舊是四肢發軟?渾身無力?

只覺這宗守背影,依然是威嚴如山,光輝奪目。虛立在空中,有如是神祇——

再看周圍,那所有他以前的那些『族人』們,神情都是異常的冷漠。

也彷彿是絲毫都不受這九尾法相的影響,頭也高昂著,似乎除了宗守之外,任何力量,都不足以使他們屈服。

雪陽一驚,回望身後。卻只見那雪莫飛的眼中,非但是毫無驚喜,反而是死寂一片,無有絲毫生氣,那是無比深沉的絕望!

雪陽望著,也只覺自己的心,漸漸的沉入谷底。

同樣覺得心中發冷的,還有祠堂中的雪氏女子。從這九尾之影現出,血脈壓制不受限制的散開,卻反應寥寥。就已經是開始驚覺,情形似乎是已經徹底拖出她掌控。

這時那宗嵐,更是一陣哈哈大笑:「可笑!可笑!實在太可笑,真以為我宗氏,還是萬載之前的宗氏?君上,你什麼都好,就是性情有些婆婆媽媽的,忒不爽快!這些人心懷叵測,居然敢打我宗氏的注意,都罪該萬死。早點滅了,還可以趕上晚宴!」

宗守笑了笑,沒去理他,還是看著空中,就龐大的九尾虛影。

「九尾呢——」

這法相魂魄影,他是顯化不出來。倒是有聚成黑白二洞的法相來著,威勢應該是可凌駕其上,可即便他費工夫弄出來。別人也多半是看不見的,不是黑就是白,是深幽無盡的黑,灼人眼球的白。

不過——

瞇著眼,仔細看著那位於狐影額心的那面青鏡。

這女人還真夠小心的,哪怕是這時,也不願暴露出那幻心鏡的真身所在。

只是此時,已然無妨!

「孤曾聽說,幻心鏡乃我上古狐部之王。以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位戰死與殺場之上的族人精血,澆灌而成。故此寶物有靈,會自擇我狐部九尾之王而從之。只不知此言,到底是真是假?」

驀地在自己的腕脈上一劃,一團鮮血,忽然揮灑四周。將那右側天際,都盡數籠罩。

而後是一面青鏡,在那個方向,忽然顯現。

第610章 勝敗已定

時空間層,虛無之中。

太靈宗秋雲道人,正是神情猶疑,看著遠處的虛空。

出乎他意料,那宗氏的情形,明明已惡劣至此,那個人卻仍是遲遲未至。

「奇怪,我還以為,這敖坤絕不會坐視才對!此人與龍影相交莫逆,絕不會坐視其弟子亡故才是——」

口中說著,那秋雲轉過頭,一聲苦笑:「為這八尾雪氏之事,勞動師叔返回,實在過意不去!」

他目視之處,正端坐著一個道人。穿著一襲紫金袍,身後背著一口劍。氣息虛無飄渺,整個人,也如夢似幻。

「無妨!本來以我在之意,也是想在靈潮之前,回來看看!」

說到此,這紫衣道人面上,滿含著不可思議之色:「倒是不曾想,這敖坤,居然能夠以毀滅之法,進入聖境!」

秋雲蹙了蹙眉,此事他也曾經疑惑過。不過那道人,卻彷彿並不欲追根究底。

「若我宗能得這一東臨雲陸,這次趕回,倒也值得。」

紫衣道人隨著又語氣一轉,笑望著虛空:「那人雖是未至,神念卻時時刻刻都凌駕此間。他若要來,要不過眨眼之間而已。這條孽龍,如今的修為,當真是不錯——」

秋云『啊』的一聲,更是意外無比。這神念探來,他居然感應不到?那敖坤的實力,居然已經到如此境地?

看來其聖境修為,應該是穩定了下來。

遼王與楊家,是欲將那宗守誅除。雪家之意,則是想將這宗守煉為傀儡。

這麼說來,稍後只怕是少不得,有一場大戰。

細細算來,今次之事,秋雲也不知到底是賺到了還是虧了。

那龍影可以忽略不計,可這敖坤,聽這師叔之言,卻是如日初生。以龍族歲壽,至少還有萬年歲月。

太靈宗得了一個東臨雲陸,卻將一位聖境得罪至死。

不過他們,也不懼便是——

「不過比起這東臨,我如今更奇怪,當初的黑靈山之戰。我太靈宗怎麼會敗的,而且是敗得如此之慘?」

修為到了他個境界,眼中已不局限於雲界一處。

可這太靈宗,卻畢竟是他的根。而雲界即便是在靈潮低迷時,也一直都是高手輩出。太靈宗在他界之中,雖也有經營,可這雲界中的聖地,卻始終都是宗門的根基所在。

而他雖聖境,許多事情,卻不便出手。雲界之事,終究還是需依靠雲界的後輩弟子。

「此事是師侄無能!」

秋雲苦笑,千餘紫霄劍騎戰死,差點至太靈宗元氣重傷。

以至這幾年,宗門是左支右絀,力不從心。中央雲陸新出現的幾處靈石礦脈,都無力去爭奪。加上那大商皇帝,不止為何,也有意識的壓制。勢力更愈發的衰減。

若非如此,也不用把主意,打到東臨雲陸,這偏遠的蠻荒之地上。

故此一想到兩年前之事,他心中就是恨恨。

「那一戰,本是勝算已定。誰知這蒼生道,出了一個談秋,手段真堪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以遼王於我太靈宗的關係,說動漢王。而後輕輕鬆鬆,就把我太靈宗的佈局破去,真是了得。更難得的是,此子居然是無雙將種,劍術也可與絕欲並駕齊驅。都說蒼生道,是每況愈下,大不如前。可最近這些年,卻是人才輩出——」

「談秋?蒼生道?」

那紫袍道人,一聲冷笑。暫時停住了這個話題,轉而一拂袖,破開了那重重空間,看向那雲界之東。

「等了這麼久,這乾天山之戰,應該是有結果了——」

此戰了結,他也可專心處理這蒼生道與談秋之事。紫霄千騎陣亡,如此大仇,怎能就此放過?

失去的顏面,也需再想辦法,自己撿回來。

只是下一瞬,那紫袍道人卻忽然怔住。而後神情古怪的,看了那秋雲一眼。

「秋雲,你確定這乾天宗氏,一直傳承的,只是七尾血脈?」

秋雲一怔,有些不知所以。這宗氏是狐部中的七尾王族,這可是眾所周知之事。

接著下一刻,卻見對面這位師叔,忽然站起。

「今日之事,可以作罷了!這雪家已經敗定——」

嗯?

秋雲眉頭頓時一挑,目光中全是惑然之色。也透過了虛空,看向那雲界之內。

而後那神情,是異常的精彩。

「——九尾,星紋!」

一個九尾,就是狐部之中的帝王。而星紋,也是上古雲荒之時,狐部中最尊貴的血裔,才能擁有!

這宗守,前天妖王,居然是有著如此強大的血脈。

神情怔然,秋雲足足楞了片刻,也恢復了過來。

這雪氏,還真的是已經輸定了!

以八尾之血,居然敢冒犯狐部如今,最尊貴的天命之主,這與尋死何異?

「那麼那雪夢龍,該怎麼辦?我與他有過約定,出了這樣的變故,只怕不好交代——」

當初正因此人,親口應允,願為太靈宗驅策,他秋雲才最後決意參與。

這雪夢龍,也是神境強者。加上天生神通,幾乎堪比聖境。若能得此人助力,對太靈宗頗有裨益。

可如今這情形——

不過當這句話才說出口,秋雲就又微微搖頭。忖道自己,還真是傻了。

今日之事,終究是雪氏自己的謀劃,與太靈宗並無太多關聯。即便心存怨意,這雪夢龍難道還敢找上門來?

那宗守有九尾之血,手握有幻心鏡這樣的聖器。這雪夢龍必定要遠遠離開雲界,盡力躲著這位妖王走,以免被其血脈所制。

這個人,對太靈宗而言,已是毫無價值!

這心念一起,秋雲胸中,就是濃濃的悔意。

早知如此,這次就不該來!

應付一個蒼生道,以及諸宗窺伺,太靈宗就已經極其吃力了。

現而今他們,卻因則扶不上牆的雪氏,又多了一個大敵!

——乾天山四千血雲騎,數百萬兵馬,還有兩位聖境。

這樣的實力,可比之前六聖境宗門,也不差分毫!

這要一心一意要與太靈宗作對,那可真不是普通的麻煩。

……

「這雪氏,看來是輸了——」

這句話說出之時,正是宗守將一團鮮血,灑與空際之時。

歌含韻是眼神幽幽的,看著下方那個一襲血甲,哪怕是坐在茅草車上,也不減分毫風采的人影。

就一如她所料,那個傢伙,他又勝了,勝的是毫無懸念!

這樣的人物,怎麼會敗在雪氏那上不得檯面的陰謀之下?

果不其然,雪氏所為,卻是自己搬來了石頭,結果砸了自家腳,是自投羅網!

「還是祖師叔明智!那日太靈宗遣使者來時,雖是宗門之內,群情洶湧,議論紛紛。卻仍舊一力壓制,力排眾議。可門中不滿之人,仍大有人在。今日之事,若是傳回宗門,必能令這些人,羞愧為敵。」

說到此,歌含韻心中亦是暗暗慶幸後怕!若真參與了進去,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此時的乾天山於凌雲宗,已經是強弱易位!

本來就是元氣重創,若是乾天山再一意追究,那麼一個弄不好,就是覆亡之險!

「都說祖師叔,天賦雖傑出。卻性情散漫,不是執掌宗門的良選。可我看,祖師叔他比之龍師叔。更適合執掌宗門——」

「那可未必!不參與這雪氏圖謀,長輩中早有定論!此時我凌雲宗元氣大傷,守住現在的基業,都已經艱難。即便雪氏與太靈宗能勝,又能得多大好處?」

嚴飛白搖著頭,不以為然。不過似也不欲多言,說完之後,就定定的看著下方那個血甲人影。

幾個月不見,那個人的實力,看來是又強了幾分。

是無敵於雲界麼?

說起來,剛才說出這番話的人。從刺殺不果,反而重創之時,就已經是料到了,那雪氏不可勝——

這個人,與宗守交鋒的那一剎那,又到底經歷過什麼,才說出那樣的話出來?

「該死!這宗守居然已是九尾,星紋!」

就在距離那宗家祖祠,不到三里的樓宇之內。

楊溟已經是徹底失去了方寸,那沉穩風度,也已然全無!

那宗守,怎麼會是九尾。若只如此,也還罷了,即便輸了,也不會太慘。

可為何此子,偏偏還有著星紋?

如此說來,他們的謀算,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

可笑之前,還自以為有著十成把握。

腦裡面反反覆覆,都是那位伍大先生的話。

——速走!此地不可再留,越早越好!這宗守妖王,已是無敵當世!雪氏不可勝——

雪氏確實已經輸了,甚至都輸掉了底褲,無法翻本。可無敵當世這句,又是何意?

再看那黑衣男子,仍是被那口青色的簪劍,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此刻已然是氣息全無,應該是死的透了。不過方纔,元魂卻已經撕裂開空間逃脫,逃的是毫不猶豫。

忽的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楊溟的面色一變。此時腦海之內,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走,越早離開越好!

而就在他身側,那孔須亦是差不多的神情、腦海之內,也是不斷閃現著,當初孔瑤於他說話時的形影。

第612章 流鼻血了

當那團血液,化作星星點點,揮灑而落。把一片區域,全數籠罩。

一面青鏡,也忽然在那個方向,顯現出了蹤影。

先是一團青光,從鏡中顯現,而後是微微顫動鎮鳴。

無數耀眼的青色光束,四面八方的從內激射了出來。

青影如簾,垂落而下。籠罩住了宗守,又瀰漫出萬丈方圓。

當這光影掃過,只要是有這狐部血脈,都只覺心神微微輕纏。

而隨之變化的,卻是那雪氏女子,腦後的那九尾狐影。

那眉心中的青鏡,再一個恍惚之後,就開始逐漸模糊。

原本迫人的聲勢,也漸漸開始消逝。

「這是,九尾之血!」

雪氏女子的神情,也一陣茫然無措。那本就已不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怎麼會?怎麼可能?

這乾天宗氏,不該是他們雪氏的奴僕,雪氏的下人?

說是王族,卻只是在雪氏離去之後的自封而已。最多地位,比狐部其他族群,稍稍高上那麼一些而已。

血脈層次的高下,幾乎不可逾越。

故此這次回雲界,她自問必定是手到擒來!

可什麼時候,這一族的血脈,已經到了可以出現九尾狐王的地步?

如此說來——

再望四周,只見那所有在場的宗姓之人,此刻都是眼神狂熱,面上泛紅,神情振奮。

當被這青光照耀之後,體內的血脈,也在震盪共鳴,妖身都隱隱浮現。

八尾!

這乾天宗氏,竟已是可與他們雪氏,並駕齊驅?

難道這次他們雪家,是已輸定?

一瞬之間,是無數的念頭騰起於胸中。又有無數的疑惑,被一一解開。

這宗氏之人,根本是從始至終,都未被她所制。暫時屈從,只為拖延時間,等待宗守於血雲騎回歸。

宗嵐答允放雪氏族兵入城,也非真是心懷降意。而是欲將他們雪氏在雲界中的力量,一網打盡!

越是思量,越是只覺是渾身寒透。

這雪氏女子而後又驀地招出四道符菉,在前後左右一起燃燒!

左右雙臂,都同時綻開了數十道傷口。而後一點點鮮血,從體內溢出,漂浮而起,匯入上方的那條九尾狐影之中。

這法相的威勢立時再增!眉心間的那面圓鏡,也重新凝聚。

可此時跪在那茅草驢車旁的雪莫飛,卻是一聲不甘的悲呼:「殿下!」

那雪氏女子,卻是淒然一笑。這九尾之身,是她拿性命來換。每多維持一刻,都需消耗十載壽元。更是元氣大損,日後這修為,也再難突破!

可此時此刻,她還能有什麼選擇餘地?

如能保住這面幻心鏡,他們雪氏,日後可能還有一線翻身之機。

可若是失了,卻只怕是子子孫孫,永生永世都要為這宗家的奴僕下人!

反正左右,都不過就是一死而已——

宗守卻沒怎麼去理會,仍舊看著上方那面青色的靈鏡。

「這就是幻心鏡?果然是一如傳言,只會認同狐部之王——」

此境以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位狐族強者的心血澆灌,或者只是一個傳說。

卻必定是以的狐部之人,心血相系的某種事物,煉製而成!

他血液灑出,心神間便立有感應。卻先是一束青芒,遙遙的照下。

宗守先是以魂力抗拒。轉瞬之後,才發覺這束光華,其實無礙,而是另有用處。

「這東西,是要驗明正身?」

怔了怔,宗守那張厚比城牆的老臉上,難得的有了幾許羞澀之意,更多了些無奈。

這妖身之形,他真是不願其他人見到。

猶豫了片刻,宗守還是把自己的魂力收了回來。任由那靈光,往他體內四下掃蕩。

也就在須臾之後,體內的狐族血脈,就再壓制不住。

先是一對狐耳,出現在宗守的耳後。再之後,那頭長髮也掙脫了髮冠的束縛,在這瞬間轉為銀白。

之後是九條狐尾,在宗守的身後,一一顯現,同樣凌空而舞。

——一條,兩條,三條、五條,六條!

當六條狐尾,一一現形。接著現出的,卻是淡淡的狐尾虛影。

七尾,八尾,九尾!

不同於那雪氏女子,這九條狐尾,卻是一般長短。毫無半分瑕疵!

方圓千丈之地,此時都是靜謐無聲。乾天山幾乎所有有著狐族血脈之人,都是再次匍匐於地。

心念至寂,無有惶恐,也無有擔憂。靜靜感受,這真正的王者威壓!

便是雪氏族兵,那些扈從狐族,也都是微微怔然。

乾天山巔,孔瑤此時亦是『咦』的一聲,神情是詫異無比。

固然是能察覺到遠處的宗守,那輝煌□赫之勢。

只是此刻,她更在意的,卻是宗守此時的形象。

第一個念頭,是原來這傢伙,原來是長得如此俊俏的——

那五官秀氣精緻,卻又絕無陰柔之氣,英氣勃勃!

此刻九尾現出,更有著一股近乎於妖魔般的魅力,挑動著她的心弦。

都說狐族女子,都最是妖媚入骨。若是存心勾引,沒有一個男子不動心的。

而狐族的男人,則是另一個極端,對天下女子,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而宗守此時,分明是達到了一個極致。

然後下一刻的感覺,卻是可愛。尤其那顫動的狐耳,簡直就是讓人忍不住,一把抱在懷裡好好疼愛——

若是再長大幾歲,相貌再成熟一些,或者會更有成熟男子的氣質。

只可惜,宗守突破七階,進入天境的時間,實在是太早。面貌已然柱形,到了此時,也仍舊是十五六歲的青澀摸樣。

唯一有些煞風景的,卻宗守眉眼間,那股睨視天下,傲凌世人的意蘊!以及那浩烈到,幾乎化為實質殺意!

孔瑤不由是心神微怔,以前只覺這傢伙,是可恨可惱,面目可憎,自然沒注意這些。

這時候,才忽然驚覺。自己所嫁的人,竟是這麼漂亮的一個人兒?

那俏面之上,不由是立時發紅,有些微熱。

孔瑤也立時驚覺,連忙偏轉過頭,不敢再看。

一定是血脈神通,絕不會有錯!這個宗守,居然敢以此法,惑她心神!真可恨!

同一時間,那雲層天際。歌含韻驀地兩行鼻血流出,然後是羞愧無比的仰頭望天。

在他身旁,嚴飛白則是一陣無語。不過就是變化一個妖身,用得著如此花癡?

也虧了你歌含韻,在宗門之中,追求之人無數。即便再怎麼喜歡這傢伙,又不用到流鼻血的地步。

真個是丟人現眼——

第613章 強奪幻心

祠堂之前,此地雖是青影流轉,靈光燦爛。只是雪陽,卻無半分欣賞的意思。

宗守那九條銀色狐尾,飛舞於空,把身姿襯的是愈發的卓爾不凡。

可在他的眼中,卻不覺半分美感。這眼前的畫面,只是令他更覺震怖。

不自禁的,把雙手緊緊握著,那指甲也深深刺入到肉內。

果然如此!這個宗守,果然已經是九尾帝裔!最接近上古狐部先祖之人!

心中既是驚恐,又有著一股強烈的不甘與不平!

為什麼偏偏是他?

自己出身宗氏嫡族,也不過只是普普通通的七尾之血。這宗守乃是旁支出身,母親更是人類,不過是一個雜種而已。為何卻能成就九尾妖身,成為他們狐部的天命之主?

不對!

忽然之間,一定光影刺入他的目裡。而雪陽的瞳孔,立時一縮。

隱隱望見,宗守的肌膚,還有狐尾毛髮之中。似乎還有著星星點點的紋路。

是雜色?

雪陽心中微喜,若是如此,今日他與雪氏或者還能有脫身之機。而後再仔細分辨。瞬間之後,卻只覺是一根細針,刺入到了心臟深處!

那哪裡是什麼雜色?一點點細碎銀光,彷彿是閃耀的星辰一般,光輝璀璨。這莫非,就是他們狐部一族,傳說中的星紋?

而就是下一須臾,那幻心鏡又是『嚶』的一聲鳴響,那平滑的鏡面,忽然是波紋般的蕩漾。

又是一束束青光透射出來,這一次,卻是照映萬里天域。甚至把那烈日光輝,也強行壓過,把整個天空都染成青色。

竟是一陣劇烈的震盪,似乎在頃力掙脫著什麼。

在雪氏女子腦後,那九尾法相眉心中的青鏡,亦是再一次變幻。而且是無有轉圜餘地的,直接破裂粉碎!只剩下一個血色的孔洞。

雪氏女子的雙眉之間,也同樣破開一條傷口,唇角旁更是一絲絲血痕溢下。近乎是傾盡全力,強行控制著這面狐族至寶。

「放我雪氏離開乾天山!你雖具九尾天狐之血,我卻也可玉石俱焚!」

此時此刻,她心中已自問無有半分勝望。他們雪氏,能夠保全這面幻心鏡,在乾天山全身而退,就已經很是不錯了。

意念之內,也只剩下了這個奢念。

宗守一笑,懶得去理會。仍舊遙看著上方的那面幻心鏡,而後直接踏步而起,行至四十丈空中。探手一抓,往這面青鏡,搖搖拿去。

一當接觸到那青鏡三尺距離之時,就是氣勁爆裂,無數的罡勁逸散了出來。

再之後是成百上千的靈紋符禁,一一閃現。彷彿波紋也似,隱隱抗拒著,而後又不斷的被破除。

許多靈禁,宗守都不認得。不過有『幻心鏡』這個內應,卻是輕易之極的,就使之冰消瓦解。

不過須臾,也就在宗守的手,距離這面『幻心鏡』不到一尺之遙時。

那雪氏女子的面上,已經是蒼白如紙。眸中閃過一絲絕望,而後又被一股戾意充斥。

「好!你既一定要不依不饒,逼我拚命,那我就成全你!」

這心念一起,雪氏女子就驀地咬碎了舌尖,一口精血,朝著那幻心鏡噴出。而後整個天地就忽然一變,卻是千里冰晶,整個乾天山已經消失不見,化作了嚴寒之地。

那面青色鏡影,更不見了蹤影。

而後她整個人,也同樣是騰空而起,飛凌於空。

「我雪氏族人聽命!今日我等已身處絕地,當屠城以報!勿需顧忌,無論老幼,雞犬不留!直至戰死方休——」

那聲音四面八方的傳開,直至百里之外。

宗守的目光,是微微一瞇,閃現過一絲危險光澤。

屠城?

心中不禁是『嘿』的一笑,忖道果然是這一招,就料到了會是如此!真個是令人殺機難抑,無法消散呢!

刻意不去想,宗守只閉著眼,專心致志,以意念四下裡搜尋。

卻覺胸中是越來越怒,越來越恨。屠城?無論老幼,雞犬不留?好的很!

不止是這胸腔之內,一團團戾意,猶如利刃。那因九尾妖身現出,而纏繞身周的靈光,也漸漸是染上了一層紅色。

遠遠望去,就彷彿是一團血色火焰。

劍意激盪,沖凌數百里之地。那氣勢也在不斷的攀增,以意聚勢,一國之力,一國人心。借助那阿鼻皇座,都不斷的加持了過來!

找不到——

足足數息,宗守靈識,依然是尋不到那幻心鏡的所在。

而那靈念末端,已可感知到一些遠離祠堂的雪氏族兵,已經在開始揮刀。

宗守胸膛裡,也是怒意滿聚。無法護佑自己的子民,他宗守枉為國君!

既然是尋不到,那就把再無需去尋!

不信這幻境粉碎,這女人還能夠藏的住那面靈鏡!

「破!」

心念一戾,那元一劍意亦在這突兀間,驀地熾烈起來。

雙眼睜開,眸子裡也儘是赤色。

彷彿整個人燃燒了起來,氣機也在這剎那,飆升了數倍!

帶著一些絕欲的絕滅劍意的味道,又有著原無傷靈爆劍意的幾分意蘊。

凌厲至絕,不管不顧的四下衝擊!

然後是『轟』的一聲!這冰天雪地,立時瓦解開來。

眼前的雪色,已經是消失不見。那面青光,也再次展現在他的眼前。

不過還未來得及,伸手去拿。那雪氏女子,就驀地再一咬牙,又是一個幻境展開。

這一次,卻是滔天的火!地面之上,全是火熱的岩漿。

這火紅色方一現出,就聽四面八方,傳來了一聲呻吟。

此地的狐部族人,哪怕明知此地,其實半點火焰也無。也仍舊只覺是炎熱灸人,彷彿整個人,要燃燒了起來。

不過這個幻境,卻還未來得及展開。宗守的眼內,就閃過一絲銀光。

武道意念,聚集他所有的力量,四下裡碾壓衝擊,使這幻境,在開始之時,就已經被破去。

而後眼前的情景再變,卻是千百道刀刃,斬擊而至。其中最強的一口,長約百丈,朝著他直斬而下。所過之處,整個世界都被斬開了兩半。

不過這刀,才斬至他面前。就產生一片片蜘蛛網般的細碎裂痕,而後轟然粉碎。彷彿是被一股,更絕強無匹的力量,生生斬裂的!

在隨即,這萬刃幻境,就也同樣如爆裂開來的泡沫,一點點的消失。

第四個幻境,卻是天地倒置。上變成了右,右變成了左!上變成了南,北變成了下,令人難辨方位。

宗守卻也懶得去分辨,劍意滂湃,一波勝過一波。渾身內息魂力,還有那聚過來的『王氣』,都潮湧般向周圍衝擊。

就不信這幻術形成的小天地,能夠容納得了他宗守!

小小池塘,也能困龍?

這個世間,還沒有他宗守,破不去的幻術!這世上,也沒他宗守勝不過的人!

此時在那靈芥環內,那阿鼻皇座,更一陣陣震顫,彷彿是興奮無比。

一連數個幻境,都被紛紛粉碎!速度是越來越快。

而此刻祠堂周圍那狐部族人,神情也是變幻不定。本就是對宗守心存崇敬的,更是眼神狂熱。而本來有著敵意反感的,則是隱透著懼意驚悸,在這越來越強橫,越來越霸道的劍意衝擊之下,難受畏服!

只覺此時宗守的氣息,隱隱然,竟是有霸絕天下之勢!氣焰無盡,似乎這世間,再無人能夠匹敵!

到最後一個幻境時,那雪氏女子的魂力,已經是黯淡無比。神情淒厲,卻再無法支撐。

乾脆是千百面幻心鏡,分佈在四面北方。散發著青色光影,惑人心神。

宗守卻微微冷笑,此時已懶得費心思,去破這個只能算是幻術的靈法。

手往前一探,強行破開了那幻心境周圍,最後的靈法禁制,將一面冰冷的東西,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這一剎那,他眼前的千百鏡影,都全數消失。而右手之中,也多了一面青色的鏡影。

無需祭煉,接觸的瞬間,就已經是心血相系。宗守這九尾妖身的眉心處,也是現出了一點青色鏡光。

在這祠堂之前,時間在這一刻,彷彿是徹底停滯住。

此地所有人,面色都是變幻不定。有驚喜,有振奮,有畏懼,也有著絕望!

那雪氏女子,更是從天空跌落,身形踉蹌,差點摔在了地上。卻已顧不得自己的狼狽,連忙仰頭,看向了天空,那個正九尾飄舞,靈焰纏身的人影。

靈鏡方一入手,宗守眸子裡,就又閃過了一絲紫意。

「都給我跪下!」

聲震全城!整個乾天山都彷彿是為之晃了一晃。借助這幻心境之力,九尾之血的威壓,籠罩全城!

整個城中,所有狐部之一,無論是哪一族血脈,都是紛紛跪伏!

此時的虎千秋與虎中原父子,正在乾天山的山腰,率著虎家的私兵,節節抵抗。

可當這聲音傳至,卻發現不止是眼前的敵人,都手足酸軟,再無力量。

自己身上,也同時一股磅礡強壓,凌駕與身!

怎會如此?

虎中原怔然,看向了自己的父親。卻見虎千秋,也同樣是一臉的恍惚——

第614章 可能留你?

滿城的廝殺兵刃之聲,都寂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在遙遙看著那個方向。

靈法空亦在其中,如同虎千秋一眼,滿含著茫然。呆楞了許久,才『呼』的一聲歎了口氣。

「傳說上古之時的妖族,凡是帝皇人物,對其他部族的血脈也能壓制。我以前只道是傳言失實,原來是真的。今日之事,只怕還未了結。還有妖王之爭呢——」

旁邊靈玄眉頭一挑,隨即就又恢復了平淡。知曉自己父親的言中之意,即將從外域回來的諸部皇族,不僅僅只雪家而已。

他們狼部,也同樣如此。

不過卻毫不在意,宗守是他們目狼一族的王。這個世間,能令他敬服之人,也只有君上。

祖祠之前,宗守卻的是居高臨下,冷冷地俯視著下方,這個雪氏女子。

只見那九尾狐影,正是神情猙獰,正發出一聲聲壓抑的低吼。身軀微伏,隨時要撲擊過來,作威脅壯。

宗守目光一冷,而後微哂:「小小一個的八尾,也敢擅聚九尾之形,竊孤之權威?」

言出之時,那狐影法相之後的一隻短尾,就立時碎散開來。

而那狐影也一聲哀鳴,身軀匍匐了下來,再無法抗拒,只有那眼中,還含著幾分無奈,不甘之意。

那雪氏女子,更身軀微顫了顫,氣息也是更滯納了幾分。

乾脆是一個靈決,將這法相收起,抹去了唇邊的血。朝著宗守嫣然一笑,斂裾一禮:「若君上肯饒我雪氏族人以及這族兵性命,我雪家願為君上效力!雪萱也願自薦枕席,為君上嬪妾——」

這雪萱一決定服軟,向宗守臣服,就是果決之至,毫不顧什麼顏面。

臉上掛著明媚柔弱的笑容,加上那絕世無雙的美貌。即便不用幻術,也使的此地,所有能夠目視之人,都是心弦一顫,心動不已。

這樣的美人兒,想必無論什麼樣的人,都下不了重手。軟語相求,只要是男人,多半都無法拒絕。

宗守卻啞然無語,這女人還真當自己,是色中惡鬼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宗守也確是好色不錯。

「你叫雪萱?當真是傾國傾城!」

雪萱那吹彈可破的臉上,頓時飛起了兩團紅霞:「正是雪萱,不敢當君上之譽!」

宗守卻已是持著那面幻心鏡,從那虛空中,步行而下:「那麼你以為,我宗守又能否容的下你與雪氏?」

那雪萱又一聲笑:「君上心胸,包容四海——」

話音至此,卻已無法繼續。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麼,面上再次轉為蒼白。

怎麼可能容的下雪氏?若雪氏在,那麼宗雪二大皇族,又如何並存?狐部諸支,又到底是聽誰的?

若是饒了雪萱的性命,宗守若出了什麼變故、那麼宗氏全族性命,有該當如何?

換成是她,也會是斬盡殺絕!絕不會留半點後患!

想起那上霄宗的全宗滅絕,也沒人會懷疑,宗守有這樣狠辣的手段。

那宗嵐在旁,聽的卻是咧嘴一笑。忖道這才叫爽快!關鍵之時,狠得下心腸,才是真男兒。

宗寒宗凌,亦是目透精芒。天祐宗氏,能有此英主!

那宗政是默默不言,可那臉上,卻也隱透紅暈。

他對宗氏嫡脈權威,被宗未然奪取,始終耿耿於懷。

可這時候卻是只覺釋然,那傢伙雖是不怎麼樣,卻生了個好兒子!

「其實這些都無所謂!你們雪氏,雖有八尾之血,孤亦自信可以接納!吾為君王,那麼天下子民,不論貧富,貴賤,強弱,皆是孤之子民。有形形色色人等,千奇百怪,異族無數,宗派成百。若是顧忌那許多,還當什麼國君。不用過一個小小的雪氏,如何包容不得?」

宗守信步行來,那插在萬丈外遠處的青龍簪劍,是『嗡』的一聲輕鳴。凌空而起,飛入到了宗守的手中。

雪萱初時還生起的了幾分希望,可到後來,卻只覺是心臟漸冷,已是預知宗守,言中之意。

果然頃刻之後,宗守的語氣,就是一變,冷漠到了極致,毫無感情。

「只可恨,孤最恨的,就是爾等以吾之子民相挾,禍亂乾天。不拿你等的人頭來祭,又如何向國人交代——」

話音說出,天空卻驀地一個巨爪從雲中彈出,往那祠堂方向抓下。

宗守的眸光一冷,手中的那面青色小鏡一照。一道青光,往那銀色巨爪遙遙的籠罩。

立時是仿如是觸電一般,這爪子變成了一隻大手,迅速探回。

而後是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上方處傳下。

「住手!只需你肯饒她性命。我雪夢龍,願為你效力!」

宗守卻全不理會,青光散開,繼續在天際,私下裡搜尋。甚至滲透到雲界之外,追覓著此人的蹤跡。

那聲音是萬分惱恨的一聲怒吼,卻漸漸遠去,不見了形跡。

宗守的眉頭一蹙,而後再不耽擱。一劍掃出,就將那這雪萱的人頭割下。

那頭即便斷去,也是淒美。而後是一團陽魂,從軀體之內鑽出。

先是人形,目帶狠戾的,看了宗守一眼。而後是化作了一個八尾狐影,向遠處飛速逃逸。

卻被宗守手中的青龍簪劍,一道劍氣一絞,就破碎了開來。

此女一死,祠堂之前,所有雪氏之人,都是身軀微微一顫。

宗守也把手中之劍,猛然『叮』的一聲,插在了地上。

「告令全城!所有八尾雪氏一族,給孤盡數斬之!雪氏族兵,凡染我乾天子民之血,一併處死!犯我乾天者,殺無赦!」

聲震全城,整個乾天山是轟然雷震。

「國君英明!」

「謹遵君上之命!犯我乾天者,殺無赦!」

祠堂之前,那所有狐部諸族,都是紛紛俯身一拜,而後是霍地全數站起。目中殺機滿透,看著那仍舊手持兵刃,卻在宗守上位血脈壓制之下,手足無力,有如待宰羔羊般的雪氏一族。

宗嵐身周的鎖鏈,已經被幾個部下,一一解開。踏足地面,就是猛地把身旁一人的腰刀抽出。龍行虎步般,站到了那『雪陽』面前,冷笑著下望。

後者卻是瞳孔劇縮,隱隱看出,宗嵐眼中之意。

你『雪陽』,如今已是姓的雪氏!

還沒來及反應,宗嵐就是一刀揮下,將這雪陽的人頭斬落。

將這頭提在手中,而後是長聲大笑,胸中塊壘,全數消去。

這樣的叛徒,就該斬首示眾,懸屍三月才是!

宗守這時,卻是把意念,傾盡全力的展開,不願哪怕錯過一個漏網之魚!

卻在片刻之後,忽的又再次睜目。

「嗯?」

意念所至,似乎有兩道氣機,正在飛速的逃離。距離城牆,已經極遠。

也只需數刻,就可離開他意念籠罩的範圍之外。

隱隱感覺有些熟悉,半晌之後,才終於想起。這二人,豈不正是方纔他入城時,曾在那酒樓之內,窺視他的那兩個?

宗守一聲冷哂,兩個鼠輩,就想這麼走了?

幻心鏡驀地飛騰於空,青色的光影,隨著宗守心念,追覓而去。

青木簪劍,也帶著萬丈劍氣,往那個方向,凌空斬落。

前方的人影,似乎是自知如此逃遁,難能走脫。驀地回身,無數的符菉,忽然飛騰出來。

竟是在此人面前,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靈陣。其中又夾雜著一枚纏滿了符菉的針影,穿空而至。

那符紙一張張破開,那針上所含的氣勁,也是漸顯罡烈。

明明細小有如牛毛,卻偏有著定奪天下之威!

劍針激撞,只聽『鏘』的一聲劇震。那城外千百道針勁劍芒溢開,在地面劃出千百道深達百丈的傷口。

而那人影,也『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又取出了一張金紫色的靈符劃開,帶著此人的身影,化作了一團疾光,迅速遠去。

「定世針?天遁符?原來是楊家,這人難道,是那楊溟?」

天遁符倒是常見,只需有些家底,有仙境之上的長輩,都可輕鬆弄到手。

可這定世針,卻是只有大商的皇京楊家所獨有。而且必定是仙境修士所留,把這一針意境,真力都封存與針內。

大這才能做到,與他抗衡!

記得此時的楊家,應該仍是在為那為遼王效力,等待時機。

如此說來,這雪氏所勾結的宗派,還真是太靈宗!

先前地底祖祠,兩次刺殺自己這人,也果真是出身楊氏!

雙手猛地一握,接著宗守又忽而又覺好笑。

這算是什麼?以前欲入凌雲宗,結果凌雲宗被自己親手趕出了東臨雲陸。

後來想入太靈宗,之後這道門大宗,也成了自己死敵。

莫非這就是緣分?

這些紛亂雜念,只是在心中一閃而過。宗守的靈覺,隨後就落在另一人的身上。

似乎是對自己被獨自拋下,而感覺茫然,又似乎是為二人方才一擊之威,而感覺驚懼。

此人雖是在逃,氣息確實是明晦不定,紊亂無比。

宗守『嘿』的一聲,直接把手一抓。虛空中,凝成了一股罡勁。正主已知,也無需再逼問。

正欲一握,將之捏殺。卻聽此人,忽然開口:「請住手!我是孔瑤兄長——」

第615章 送你人頭

宗守正欲一握,將之捏殺。卻聽此人,忽然開口道:「請住手!我是孔瑤兄長——」

孔瑤之兄?

宗守一陣訝然,殺意稍稍淡去。微微凝思,那股聚起的罡氣,就已是改握為抓。

將這人一把提起,從數萬丈空間之外,強行攝至到他的面前。

看了看這人,只見是二十歲許年紀,不過與孔瑤,卻並未有幾分相似。

孔瑤艷色,可與趙嫣然並駕齊驅。可是這傢伙,俊俏倒是俊俏了,可此刻狼狽無比,絕無哪怕半分氣質。

知己似乎也沒聽說,孔瑤有親兄在,似乎是獨女來著?

疑惑的挑了挑眉,宗守正猶豫著乾脆殺了了事。

那二旬青年,似乎也感覺到宗守,那再次轉烈的殺意。心中微驚,連忙又道:「我喚孔須,是她堂兄!」

宗守聞言,這才釋然,不過仍是疑惑的轉過了頭。

這片刻功夫,那在乾天山巔固守的軒轅依人父女還有任博等人,已經從那邊凌空降下。孔瑤也正在其中,見宗守詢問的看過來,而孔須也投出求助之色,只得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宗守這才『嘿』的一笑,將這孔須放開。雖說這傢伙,與楊家聯繫在一起,令人頗是惱火、可既然是孔瑤的家人,那就沒辦法了。

總不能把自己未來大將的兄長,也一劍斬了。

孔須感覺那如山壓力,從身上徹底消退,這才輕鬆了口氣。

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這時才顯出了幾分氣度:「外臣大商司天監判官孔須,見過殿下!此來乾天山,是奉命而來。有得罪處,還請殿下,看在瑤妹面上,饒孔須一次!」

倒是光棍,雖未直接自承此來乾天,是欲對宗守不利。卻也在言語中,略略點出。

孔瑤不禁是翻了翻白眼,忖道這孔須,倒是真夠無恥的。先前見面時,對自己百般譏嘲,更語含要挾。這時候居然還有臉,來借她之名脫身。

卻並不說話,到底是同族兄妹,儘管情分生疏。甚至這些人,更將她孔瑤視之為仇。卻到底還是不願,這孔須就這麼死在此地。

宗守聞言,則是不耐的隨意揮了揮袖。這是示意對方快點滾蛋,這樣的小人物,他還不屑與其計較什麼。

那孔須見狀,神情頓時一喜。正欲離開脫身,卻又只聽聲後,又傳來了宗守的聲音。

「慢著!」

只短短兩字,卻令孔須是一陣心驚肉跳。再疑惑的轉過身時,卻見宗守正是低著頭,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

確切的說,應該是回憶——

孔須這名字,他似乎隱隱聽說過?

是了!這不就是未來那個孔家的族長?遼王將這傻女人出賣,自毀長城。不過施行此計的,不正是這位孔須,之後以此為進身之階,投靠了那位神皇陛下?

只是轉瞬不久,就被那人尋了個借口斬了。

具體過程,他是不大記得了,史書中也沒有詳細的記載的。不過,他以前從一些殘史中看到,似乎牽涉到孔瑤的父親。

那似乎是這女人,唯一也最看重之人。

看重?

宗守不禁是呵呵一笑,不正愁這女人,無法引為自己所用麼?

心中閃著齷蹉念頭,暗暗自嘲,自己還真個是有夠卑鄙的,簡直是無有下限。

不過話說回來,把這瑤妹妹搶到手,不也免了這傻女孩,未來戰死殺場的下場?

嗯!自己是在做好事,其實無需自責的。

心裡自我安慰了一番,宗守的面上,已經是掛起了幾分笑意:「孔須?原來是你,那便走不得了!」

那孔須再次一怔,錯愕的挑眉,看向了宗守。眼神茫然,全然不解其意。

宗守神情,也淡然了下來,繼續道:「近日寡人愛妃,曾經對孤有言,說是對其父頗為想念。不如你們孔家,將他送來如何?也好讓他們父女團聚——」

這句話說出,當場就楞住了幾個人。孔瑤是疑惑的眨了眨眼,忖道這句話,是何時對宗守這麼說過?自然這些人,也確實是想念萬分。

難道說,父親被罷官,遭族人軟禁之事。宗守已經早就知曉?

那軒轅通卻是雙目怒瞪,眼裡冒著火,盯著宗守。

這傢伙,與軒轅依人成婚之前,就已給自己找了個女人,簡直不當人子!

如今卻是當著他的面,對這嬪妃這般疼愛,渾不把他這個正牌丈人,放在眼裡。

正恨不得一拳捶過去,好好教訓這小子一番。到底還是顧忌著,這宗守身為國君,不能在臣民面前丟了顏面,沒有動手。

男人三妻四妾,本也無妨,卻不能這麼過份!

那孔須的面容,卻是微微扭曲。看了一眼孔瑤,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陰戾。接著深呼吸了一口氣,深深一禮道:「外臣明白了!不過叔父他的性子,一向是喜靜不喜動。又是戀舊之人,戀眷故土,決然不肯輕離皇京城!外臣此番回去,定然會盡力相勸,一力促其成行!」

宗守卻呵呵的笑:「誰說要讓你回去了?要想回去,等我這愛妃之父來了再說——」

孔鬚眉頭一挑,目中是愈發的陰冷,神情卻更顯平淡了,反而是笑意盈盈,渾不在意的樣子:「那外臣便留下,正好可陪一陪瑤妹。叔父之事,可讓人送一封書信回去。只是我那叔父,性情一向執拗。錯非是我這侄兒,又或瑤妹當面去勸,只怕是難以勸動,必定不肯過來。」

「不肯來麼?」

宗守的眼,也同樣也笑成了一條縫。伸指一挑,一道劍氣,忽然憑空暴起!

劍罡是一閃即逝,然後是一團血光灑出。

孔須開始不覺,片刻之後,才覺自己的右臂一輕,一絲痛感傳來。這才發出了一聲痛吼,自己的右臂,竟已是被齊肩斬下!

「不肯來的話,把你這隻手臂送回去,想必就一定肯了!一月不來,斬你左臂!三月不至,就斷你雙腿!要是半年還不見人影,就把你孔須的人頭送回去好了。若是孤愛妃之父,真心疼愛你。斷然不忍你這侄兒受苦,孔須你說是不是?」

第616章 不可攖鋒

孔須只覺是自己右邊臂膀,劇痛無比。

不過這痛苦,卻又遠遠不及心中這滿腔寒意。

——一月不來,就斬左臂!三月不至,就斷雙腿!若是半年不見,那就砍他人頭。

這宗守,怎的是如此蠻橫霸道?簡直就如同惡魔!行事比魔宗之人還要殘酷!

再想及以前,此人的種種手段,更是驚懼莫名。毫不懷疑,這位乾天山妖王,能夠說到做到!

思及此,孔須不禁是無比怨毒的,看著孔瑤。宗守無緣無故,怎麼會忽然提起他那叔父之事?若非是此女,自己又如何會遭遇斷臂之危?

他不敢去怨恨宗守,甚至報復的念頭,都生不起分毫。只能將這滿腔怨意,全數加諸在自己這妹妹身上。

這女人果然是災星,當真是陰毒!

宗守此時,卻也是在看孔瑤。忖道這一次,多半是要把這女人得罪死了。

他只想這孔瑤,能暫時為自己效力即可,是否憎恨自己,卻是不怎麼在乎。可卻也想知道,孔瑤這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目光望過去,宗守卻是愣住。只見身旁這女孩,正是目光複雜望著他。

既有惱怒,也有欣喜,彷彿是輕鬆了一口氣,解脫了的感覺,臉上也不復之前的緊繃,卻仍是對他懷著某種成見。卻惟獨,沒有宗守意料中的恨意——

思緒迷茫了片刻,而後宗守的唇角,就微微一挑。

原來如此!看來早在這時節,這孔家的兩兄妹,關係就已是有些不諧。

從孔瑤的父親下手,果然是正中要害。

阿耶,自己還真不是普通的陰險!

眼瞇瞇的一笑,當宗守再轉而看向上空時,又轉為冰冷寒漠。

「不知諸位,可看夠了沒有?」

那低沉聲音,頓時傳徹天際。乾天山之事,已經了結。也已經到了,該清理這些不速之客的時候。

……

「蒼天不公!這小小一個蠻荒之地,怎的就出了這樣一個妖孽?」

雲空之中,一個道人,正是一聲唏噓慨歎。而在他身旁,其餘幾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情。

「九尾天狐,星紋!雪家實在是輸的不冤!也不知宗守,如何能把這血脈,提升到如此程度——」

「這只怕是妖族,現身雲界的第一位帝裔。雲界大亂之日,必然不遠!」

「有阿鼻皇座在,可以鎮壓一國!再有這幻心鏡,只怕這宗守,愈發是難制了!」

「確實堪憂!據說此鏡,哪怕是一階的靈師也可使用。血脈越強,修為越高,威能也就越大。乃是上古之時,為對抗影神異族,煉製的至寶!」

「我如今在意的,卻是那逃走的雪夢龍。這個人,似可拉攏?」

「雪夢龍?可有什麼用處?此人隨時隨刻,都可能會被天狐血脈與幻心鏡所制。收攬此人,反而隨時都要防備,被他在身後插一刀!我看不妥——」

「無極師兄,不知你如何看?」

當這句話,從一位道人口裡問出。這片空寂中,頓時寂靜了下來。

無極則是神情默默的,看著下方。許久之後,才深呼了一口氣:「靈潮之前,此子當是無敵於世!或者只有那幾位真正的神皇種子,幾大聖地穹境之首,才可與其抗衡。可告知諸宗,東臨境內,必定要敬其三分,絕不可貿然與其為敵。東臨境外,若是實在萬不得已。至少聚集十八位九階巔峰以上,有靈陣依托——」

這句話說出,無極卻又頓了頓,最後是搖了搖頭:「十八位還是有些少了,若自問沒有原無傷絕欲那般的本事,還是以保住性命為上!」

這句話說出,雲空中諸位道人,卻是無一反駁。

——只是地底深湖,宗守那獨抗六人的那一戰,顯示出的強橫武力。就遠不是十位八位的九階修士,能夠應付得來的。

這樣的人物,在靈潮大起。靈境與仙境修士,介入之前,最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正神態各異,陷入了沉思。一位道人,卻目光一縮,微微一驚。

「不好,是幻心鏡!這宗守,當真好生霸道!」

只見是一片青光,從下方處照耀而來,掃蕩天際。

光影一閃,幾個反應不及的道人,就已是目光迷幻。似乎是中了幻術,神情茫然。

無極眉頭一挑,先是隱怒,接著又強抑了下來。那位妖王,並未下殺手。不過看現下情景,這清場之意,卻是再明白不過!

對他們在此旁觀,顯然已經是極其不滿。

微微一歎,無極大袖一捲。將幾個神智被迷的師兄弟,全數攝起,往那遠處中央雲陸的方向飛遁。

臨走之前,卻又深深看了一眼下方。

無論如何,他都需想辦法,將這宗守,納入門下!

……

拿著手中的幻心鏡,把那青色光影,朝著空中一掃。

那一片青空,頓時清淨了下來。那些極力隱藏,在他靈覺中,卻又偏如暗夜燈燭般顯眼的氣機,須臾間就極其識趣的消失不見。

宗守挑了挑眉,而後就又隱含異色的,看著自己的手中。

此鏡威能之大,卻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方纔那一鏡照出,本來只為將那些人驚走。可當他以鏡光掃過之後,卻至少有四人以上,在猝不及防下被他的幻心鏡制住。

傳說中,此物是雲荒時,專對影神異族而煉製,最擅的就是幻人心神。

今日使用,卻是果不其然!除此之外,應該還有更多的功用,待他發掘。

天空中的客人,也並非都是遁走。還有兩人,卻反而從雲空中降落身影。

宗守遙遙望去,卻只見都是熟人。其中一人,正是嚴飛白,那旁邊歌含韻,則更記憶憂新。

稍稍猶豫了一番,宗守還是未曾阻止這二人過來。

他知這凌雲宗,大約是欲與他暫時和解。而原本他心意,是並不願去搭理。

不過今次之事,這個昔日的東臨諸宗,居然出乎意料的,沒有參與。可見此宗,多少還有著幾分誠意。

既是如此,那就可以談談了——

二人降至他面前落下,都齊齊一禮。一向肆意而為,不知禮法為何物的歌含韻,今次不知為何,卻是有些拘禁,面上更始終帶著幾分潮紅。最後還是嚴飛白開口:「凌雲宗嚴飛白見過君上!君上前時大婚,今日又剪除雪氏大患。可謂雙喜臨門。嚴飛白在此恭賀——」

話音一頓,嚴飛白又取出一個大紅錦盒道:「因門中最近要務繁多,道賀來遲,還請君上恕罪!」

這凌雲宗的禮物,自然有旁人去接過。宗守只是微微頷首,手毫無誠意的往前一個虛扶。

「嚴卿請起,多謝了!」

這句話說出,嚴飛白與歌含韻,都是一喜。這禮物宗守收下,也就是說,對方並不排斥和解。

那麼接下來,就是該商談和解的條件了。

卻是極其知趣的,未再多言。知曉這種事情,與宗守的臣下去談即可。當面提起,不但是陡添尷尬,彼此的身份,也不對等。

此時的乾天山城,實力遠勝凌雲。他們凌雲宗,自然要以上國之禮以待。

宗守也確實沒什麼心思去理會,知道即便與凌雲宗言合,也絕不會太長久。

也從沒有奢望,這第十聖地,會輕易放下仇恨。

他在上霄山巔,屠殺的凌雲宗修士,沒有三千,也有兩千,又將之逐出東臨雲陸。這樣的深仇大恨,豈能輕易放下?

此時或者是迫不得已,委曲求全。待得此宗實力,恢復舊觀。只怕其宗主再怎麼理智,也壓不住門中的復仇聲音。

除非是有一日,宗守能站到令凌雲宗之人仰望,自覺的把仇恨淡忘的地步。

凌雲宗如今是不願再在東臨,與乾天山糾纏,把所有實力,都用來保住基業不失,應對諸宗窺覷上。他宗守欲經營外界,也同樣需一個安穩些的環境,能夠抽出更多力量,投入征伐。

此時談和,只因利益,卻無關其他——

倒是這歌含韻,卻是頗為有趣。不是很豪放麼。怎麼今日,倒像是小媳婦似的?深深看了這女孩一眼,宗守微微一笑。正欲說話,視角餘光,卻見任博的面色,此時是古怪無比。

而那邊宗嵐,卻正是大步行來。神情既有著凝然,又夾含著幾分欣喜。

「君上!方才臣審問得來的消息,雪氏另有六艘空艦,二百萬族人,已至雲界。此時就在乾天山難面不遠!」

宗守的眼中,頓時精芒一閃!二百萬族人?

如此說來,雪氏一族的精華,只怕全在此間!除了雪氏的族人外,應該大半都是雪氏的附庸部族。

狐部之內,以血脈為尊。雪氏能夠御使這些上古狐部的強力戰族,他宗守同樣能。

除此之外,還有這六艘空艦——

這時那任博微微訝然,猶豫了片刻,也終是開口道:「啟稟君上!前些時日,我那侄兒向我借去萬餘私兵。說是欲為君上,弄幾艘空艦回來!」

宗守再不說話,整個人化作了一道疾光,往乾天之南騰空遁去。

第617章 國士張懷

飛越千里,宗守終於尋到了那六艘空艦的蹤跡。遠遠的,就可感覺到那雪夢龍的氣機,以及那暴怒的嘶吼。

當再看到此處的情形時,宗守卻是一陣微愣。

只見遠處空中,是一團團的靈光波動。虛空中,兩股絕強的力量,正在對抗。使得這片空間,滿是暴虐的靈能。

其中一股弱上不少,似乎是傾盡了全力,把所有潛能都激發了出來,應該正是那雪夢龍。

另一股,卻也是他再熟悉不過。赫然便是敖坤,顯得是游刃有餘。正好整以暇的,將對手一點點的瓦解。

而在宗守目視之所,六隻巨大的空艦,正在幻術的掩護之下,試圖穿梭空間,離開此界。

不過每當那時空壁壘,被強行撕開時。就有成千上萬根,刻印著簡單符菉的投矛,及時飛臨而至。當炸開之時,往往使這破開的空間通道劇烈動盪,罡勁四溢,再無法通行。

而再看那下方處,只見正有萬餘人,都騎著馭風駒,分成了十餘隊,繞著這些空艦奔騰著。

全力疾馳,不斷的變換方向。上方的空艦,雖是箭矢如雨。可能接觸到他們的卻是不多,真正因這箭矢受創的,卻是更少。

這些情景,大多數都隱在幻術之中。比如那六艘巨大空艦,常人就難以望見。

不過在宗守的眼中,這些幻法,都等同不存在一般。

「這是任家的私軍?」

宗守一聲驚咦,倒不是這些私兵,有什麼異乎尋常處。

最多也就是比以前東臨諸城兵馬,稍稍強些,在普通的水準之上。

令他驚異的,卻是這些騎士,每每都能提前在空中箭雨降落時,提前閃避。

不出意外,應該是這騎軍的領袖的提前預判。這種樣的本事,可不是普通人能有。

又是一位無雙將種?怎麼可能?

宗守只訝異了片刻,就知此時,還不是深究此事的時機。

身形升空而起,那面幻心鏡,立時懸於頭頂,往下方照耀。

不需現出九尾之形,就可見那六艘空艦上的人影,紛紛軟到在地。

空艦在嘎吱吱的聲響中,漸漸停了下來。

那雪夢龍也似乎心知這六艘空艦,再無逃脫的可能。一聲悲鳴,在宗守的鏡光,照耀過來之前。就已遁空而走,脫開了與敖坤的接觸。

而後大約數息,敖坤的身影,就已出現在宗守身側。

「這雪夢龍本領不錯,可惜你早來了片刻。否則說不定,我可擒住此人!」

說到此,敖坤又惋惜萬分的,看了宗守一眼:「若你修為能到靈境,他也無路可逃!」

宗守知其之意,再晚來些時候,敖坤必可將雪夢龍徹底壓制。再若是他到了靈境,也可與敖坤配合,將那片虛空,徹底封鎖。

心中卻不覺有什麼遺憾,這雪夢龍極其知機。若自知毫無希望,是絕不會坐以待斃。未必就不會提前拋下這六艘空艦,提前逃走。

「為何至此?」

最他疑惑的就是此事,按說雪家這些雲艦,應該是極其隱秘之事才對。敖坤又如何能知曉,而且及時再其逃遁之前趕至?

「是有人告知!有人在外域中那些界河之內,灑了無數的龍族信符。恰好太靈宗的那位退走,我經過時好奇,撿了一張。」

敖坤說著,將一張信符取出,遞到了宗守手中。

與尋常的信符,看似沒什麼兩樣。只有後側,有著一個龍形印記。

宗守卻知,這樣的符菉,往往都蘊有一絲龍血。只要是龍屬,即便是隔著數個世界,也可感知。

果不其然,他才接到手。那頭雷霆翼龍,就已經冒出了頭,看了一眼,就不敢興趣的縮了回去。

敖坤這時,則是一笑:「我看這個人,倒是有趣!」

目光流轉,接著卻在宗守肩側定住。看著這隻小土狗,神情是古怪不已。

「這隻小狗兒,似乎有些古怪?啊呀,以後可有好戲看了——」

宗守沒注意去聽,神情若有所思。直到望見遠處,那萬餘騎隊中,有兩人御空行來,這才醒過神。

知曉這二人,多半是此番這任傢俬軍的指揮之人。一名是武將打扮,身軀之魁,不遜於尹陽。另一人,卻是一位二旬文士,文質彬彬,神情恭謹。不過明顯平時是散漫慣了,這時雖是裝出恭肅的模樣。可細節處,卻仍可見這人的狂狷不羈。

待得二人一禮過後,宗守就問:「不知方纔,統帥這支騎軍之人是誰?」

「是臣任天行!」

那武將打扮之人應身道:「臣此番貿然行事,干犯軍規,還請君上降罪!」

任天行?

宗守的目光,頓時微閃:「你是任博的侄兒?」

他可從不知道,那任博居然還有一個這樣的侄子。

聲名之盛,是如雷貫耳呢!

不禁是奇怪,難道自己身上,莫非是已經有了那什麼『王霸』之氣不成?

這樣的人物,居然也無端端的跑來投他?

任天行微覺奇怪,卻仍是恭謹道:「正是!」

宗守微微頷首,又取出了那張龍族信符:「那麼此符,又是何人所投?」

答話的,卻正是那青年文士:「是草民!」

宗守眼神,更是奇異:「你是何人?又怎的知曉,這雪家的空艦藏在此地?」

「草民張懷!」張懷淡淡的應了一聲,又以同樣平緩無波的語氣解釋:「臣初時不知!不過那界河之中凶險,雪家自問勝券在握,有七成可能,將族人於空艦移至雲界。乾天山附近,能輕易進入靈河的,也不過幾處而已——」

宗守眼神再亮:「那麼你又如何知曉,雪家此番行事,有族人跟隨?」

「雪家準備的強弩,多是老舊!且搭配之靈陣,也是現成。應是從某處拆卸移來。以草民估算,當不少於四艘空艦——」

「那麼若是我這敖叔未至,又當如何?」

「自然旁觀坐視!」

「可是惜身?不願孤效死力?」

「非也!以萬餘性命,做那徒勞無益之事,非智者所為。何不如留此有用之身——」

「有意思!以萬人軍力,阻攔六艘空艦,你就不懼,被那強弓勁弩淹死?」

「雪氏精銳盡出,強弓勁弩都已調走。有我這天行師兄在,吾又有何懼?」

「阻攔雪夢龍的,是我這敖叔。統帥萬騎阻攔敵艦的,是任天行。孤可看不出,你有什麼用處。」

「草民建言定策,籌謀調度,怎的無用?」

宗守接連幾個疑問,有如連珠炮一般,那張懷答的也是毫不猶豫。

愈是問到後來,宗守目中的欣賞之色,就愈是濃厚。

只是這張懷之名,自己以前,為何未曾聽說過。

壓下心中疑惑,宗守轉而一笑:「這麼說來,你阻這六艘雲艦的,是欲效力於孤麾下?」

張懷依然面不改色,既不顯激動,卻也不失禮,抱了抱拳:「正是!」

「那麼以你看來,這船上的雪氏族人以及諸多狐部支族,我該如何處置才好。」

「簡單,不過是分而化之。君上自有手段,不用草民置喙。」

「那麼我乾天山治內,可有何處不足?」

「當推廣教化!君上知下子民愚昧,多被人愚弄。雖有參議,卻多為權貴。此外諸城之間,因亂世之故。稅卡太多,稅賦不一——」

「有何法可以治之?」

張懷卻微微停住,細細思量之後,卻是慎然道:「前者順其自然,至於後者,君上當一面誘之以利,一面示諸城的以威!」

宗守眉頭挑了挑,而後又是一笑:「我如今深恨那楊家遼王,欲尋一尋他們的麻煩,可惜鞭長莫及。正想帶些人過去,先生不如隨行,教我從何處著手?」

旁邊的任天行頓時一喜,宗守言稱先生,這是已經認可了張懷之才。

張懷的神情,卻是轉為凝重:「不可!草民不知君上此言,是否試探。不過此法,既上不得檯面,也易為人所趁!」

「哦?」

宗守驚咦了一聲,靜靜的看著,在等待其接下來的話。

那張懷卻是毫不猶豫:「君上若是真欲尋去晦氣,其實簡單。只需遣一使者去皇京,在大商朝中。當庭質問指責便可!」

宗守心中已是驚喜莫名,這個人,有些意思!此法乃是陽謀,真不需費半分力氣。

卻仍舊裝作不解的問道:「孤聽說大商那位陛下,對遼王最是寵愛。那楊家,也是世代公卿。」

即便再怎麼不願於乾天山為敵,那位皇帝,估計也不會了一個遠在天邊蠻國,去重責自己親兒子。

張懷卻一聲哂笑:「遼王雖被寵愛,卻有諸多政敵!而楊家,正因世代公卿,才會被那位陛下重責!」

言中之意未盡,可在場幾人,都已知其意。楊家勢力如此龐大,值此亂世降臨之時,那位陛下又怎可能不忌?

有如此良機,那位大商的中興之主,若不趁機發作才怪。

至於遼王,其餘諸王子,只怕多半不會放棄,這個打擊遼王的機會。

「卻是一位國士!」宗守猶豫了片刻,而後輕輕點頭:「是宰相才!」

張懷卻立愣住,這宗守對自己的評價,竟不是謀士,而是宰相才?

第618章 刁民惡事

張懷立時愣住,這宗守對自己的評價,竟不是謀士,而是宰相才?

不由默默地抬起頭,再看了眼前之人。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抉擇,或者真是不錯。

而後下一瞬,就身軀一顫,看向了宗守的左肩。稍稍分辨之後,瞳孔就更是猛縮。

宗守卻並無所覺,而是面現無奈道:「只可惜,內閣宰執五年一換。需孤來提名丞相人選,再由參議決定。孤雖為君王,也不能自毀國法。」

一邊說著,一邊沉吟。片刻之後,宗守的眼眸一亮,想到了安置此人的辦法:「這樣如何?我可提名你為參議之職,另加一國事顧問之銜。不知張先生,可願屈就?」

張懷心神恍惚,直到聽得宗守最後一句,才清醒了過來。忙俯身一禮道:「君上之命,豈敢不遵?」

口裡說著,卻心中暗暗奇怪。這國事顧問又是什麼樣的職銜?為何以前,自己從未聽說過?

宗守欣慰的微微頷首,他有這的六艘空艦,還有船上近兩百萬狐部族民要處置。一時也無瑕與這張懷多言。又淡淡掃了那任天行一眼:「此番你雖是莽撞,有不遵軍令之嫌,對我乾天山卻有大功。到底功過如何,一應獎賞懲戒,且等回去再議!」

說完之後,就已經是飛身而起,朝著那六艘空艦,遁空而去。

待得宗守遠離,敖坤就是意味深長的一笑:「張懷你也認得那東西?」

「依稀認得,敢問前輩,這可是麒麟?」

張懷偷眼看了看旁邊之人的神情,而後微微一歎。他原本不確定,雖說以前,也曾見過真正的麒麟,故此能辨認其氣息。可這只火麒麟幼獸,到底是不是,卻還是無法判斷。

只是此刻見了敖坤的神情,卻已可確證!

不由一陣茫然,麒麟伴身。這位殿下,果然是聖王格局麼?

神皇即將臨世之時,卻偏有可比你上古聖皇的人物出現?這算是怎麼回事?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乾天山城中。一位紅裙女子,正在那青石街道上,漫步行走著。

大亂放過,乾天山內仍有許多地方,是滿地狼藉。雪家兩萬族人,加上一些族兵的屍軀,堆積成山。血液流淌,腥氣撲鼻。

不過城內除了少數人之外,對此都無半分不適。在宗未然在此建城之前,乾天山至少有七成的原住民,都還是過的茹毛飲血的日子,是真正的蠻夷。餓一餐飽一餐,在這片荒原中掙扎,死人那是見的多了。

這點小場面,還不放在他們眼中!

至於之後加入乾天山城籍貫的,就更多是些修為不弱,武力強大之輩。這些人,經歷過的戰事無數,也自然不在乎死人。

城中亂象才方一平息,就有許多人,把鋪面紛紛打開,重新開始做起了生意。路上也有了不少的行人,卻多是在為方纔之事,議論紛紛。

「我就說以君上的英明神武,怎麼可能就載在那雪氏手裡?」

「什麼八尾雪氏?還真把自己當盆菜!居然敢讓我等君上坐驢車,實在欺人太甚!這下好了,滿族滅絕——」

「那千城盟倒了,上霄宗倒了,如今又多了一個雪氏——」

「這下總算是可以安寧下來,記得幾月之前。我日裡想,夜裡想。就擔心君上,撐不住。似君上那樣的明主,千年難遇呢!」

「正是!此處稅賦雖重了些,我卻可直著腰跟人說話。老有所依,又有所養,何處還有這樣的好事?」

「先前就擔心君上出事,東臨諸城一亂,這生意又做不成了。」

少女在街道上行走,聽著這些人的言語。漸漸的,卻是兩行清淚,從頰旁流下。神情平靜,眼眸中卻有著輕微的情緒波動,仔細辨認,竟彷彿是為什麼事情在感動——

說來也怪,她面貌絕美,氣質極佳。行走的速度,也是不緊不慢。可這滿街之人,卻全無所覺,無一人能察覺到她的存在。

片刻後少女忽的足步一頓,轉過頭望向了街旁一側。那裡幾個人,似乎正在為什麼事情爭論。

爭執的兩人,一個是普通百姓的服飾,另一個卻是穿著一身華貴輕裘,身後好幾個隨從。

旁邊還有著五位甲士,穿著乾天山的制式甲冑,腰間配著一口長刀。

而此地周圍,還有百餘人熙熙攘攘的圍觀。

按說這情形,該當是弱勢一方,要忍氣吞聲才是。不過此刻,那人卻是氣焰高熾,毫無懼色。左手垂軟,似乎被傷到了。右手手指,則指著對面貴介公子的鼻子道:「我告訴你,今日我這傷,你不賠也得賠!乾天山可不是別處,你小子家裡再有錢,再有勢。到這裡來,也需給我趴著!這件事,每十枚二階獸晶,休想了結!」

那貴介公子是氣的臉通紅一片,有心發作,卻似乎顧忌什麼。還是旁邊一位僕從怒哼道:「我等方才騎馬,是在馳道中,是你自己飛要撞過來。而且方纔,我家公子及時收韁,根本就沒撞到你!」

受傷那人,卻一聲冷哂:「沒撞到我,那我這傷又到底是怎麼來的?」

此時那五個甲士之中,甲冑較為嚴整,似乎是五人之首的那一位,卻微一皺眉:「丁坤,你可別過份!你這人每天碰瓷,枚十次也有八次。到底怎麼回事,此處街坊都心中有數——」

那丁坤卻『嘿』的一聲冷笑,轉過來看這五名甲士,眸中透著威脅之意:「方巡檢,我怎不知你在說什麼?碰瓷是何意?不知可有證據?倒是大人你這巡檢之位,可是不想當了?今日閣下若不能秉公處置,丁坤定要告到的沈參議面前。就不信我丁家一萬三千人,就不能讓他出面找你上司談談!」

那方巡檢面色一變,氣息微厲。然後眸中更多的,卻是無奈。

紅衣女子在一旁靜靜看著,若有所思。忽的她身旁,一點氣機變換,一個容貌相似,同樣身姿窈窕的人影,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而後也是萬分好奇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對她而言,眼前之人,雖是與螻蟻相仿,卻也頗為有趣。

「不是說這宗守治下清明,幾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麼?怎麼也有這等樣的刁民?」

說完之後,是一聲冷諷:「若依我之意,這樣的惡人,一掌拍死便是!哪裡容得他如何囂橫?」

紅衣女子卻笑著搖頭,不置可否:「你只看到了這刁民可惡,我只卻知在雲界他處,似他這樣的無賴,如何敢這般行事?沒被當場打死,就算不錯了——」

那青衫少女目光閃了閃,接著也是一笑,並不說話。

還在他處,這樣的刁民,多半是不會朝這樣的貴公子下手。

心想或者正因她與宗守處事態度的不同,後者才稀里糊塗的,混出了那勞什子『聖王』氣象,更弄來了一隻麒麟伴身。

在她而言,若是自己遇見這樣的人,即便不是當場打殺了,也要讓對方吃一吃苦頭,這才解氣爽快!

哪裡有什麼心思,去與這人糾纏?

這宗守治下,規矩繁多,這也不能,那也不能,實在忒也煩人!

再轉過頭,細看了旁邊的紅衣女子一眼。而後她嬌軀,頓時定住。

姐姐她,居然流淚了——

這又是為何?

「妹妹你可知?其實我一直就以為,羲子師兄他的畢生之願,根本就有沒實現的可能。你我所有一切,都只是徒勞而已——」

那紅衣女子說著,卻漸漸失神:「很可笑可對?什麼萬民平等,無論貧富貴賤皆一視同仁,明明知曉這只是空想,其實是錯的,卻只因是師兄遺願,就仍舊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青衫少女聞言,卻是神情默默。姐姐是這般,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是宗守,他的乾天山,卻似乎做到了呢!」

說到此處,紅衫少女神情複雜的,掃望了一眼四周:「雖仍是貧富有別,貴賤有序。可這世間,卻沒有別處,比這裡更好了!」

又自嘲一哂:「當真可笑!你我兩個,這些年為師兄遺願,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惡事,殺了多少無辜,甚至不惜與雲界諸宗,同歸於盡。卻想不到,自己都不相信的蒼生道宗旨,卻在這後輩的手中,輕鬆實現。怪不得,魏師侄他會有那番話——」

青衫少女依舊不言,她這幾千中,走遍了千百世界。的確是不曾發現,有別處比這裡更好。

其實說來也怪,自那日見了宗守一面,她就感覺自己,似乎也有了些許變化。

萬年中積累的疲憊,在逐漸消散。心中那早有搖動的意念,也再次堅實。心神之間,再次有了一根支柱。

只因那只火麒麟,似乎也認可了宗守的道,聖王之道——

自己堅持的信念,其實也不是那麼無稽!

接著又猛地搖頭,自己想這麼多做什麼?

那個小子,是否能成聖皇,還是兩說!說不定,過幾日那只麒麟,就會棄他而去。

「師姐,你我若是再不走。估計那些人,就該著急了——」

「嗯!」

紅衣女子淡淡的應了一聲,卻留戀的看著眼前,毫無離意。

「不是還有一日?我想在這裡再走一走,看一看。這次離開,以後也不知要多少年才可回來!」

第619章 一夜激戰

待得虎中原等人率軍趕來,押著這六艘空艦回城,已是到了傍晚時分,城中立時又是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響。

四處是歡騰一片,宗守卻沒心思參與進去。獨自拉著軒轅依人,跑回了自己的含煙宮裡。惹的那虎中原等人,是一片哄笑。軒轅通則是滿意的瞇起來了眼,笑意盈盈,之前的不滿,早就全數丟開。

年輕人,這種事情,就該勤奮一些才是。

軒轅依人是面上酡紅一片,本心是不依的,至少在眾人面前是要有不願的樣子。不過宗守實在太霸道,強拉著她的手,根本就不容她抗拒。

不過當回到寢宮,宗守第一時間,卻是先將弱水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從中靈芥環裡取出。

軒轅依人這時才知是自己誤會,頓時是羞慚無比。旋即又為弱水心憂,那衣物殘破,血痕纍纍,都令人是觸目驚心。

急忙抓起了弱水的右手,仔細探查了一番,這才輕呼了一口氣:「元氣充足,只是心神太過疲累,睡著了而已,並無大恙。可能今日,也可能明日,隨時都可醒來——」

宗守心神也一鬆,沒事就好。他就擔心那紫極靈華丹,是否真要傳說中那般的靈效,會否留下後患。

說到探脈施針,他其實也不差,卻自問醫理方面,不如弱水。

心中擔憂釋去,宗守就轉而又起了色心,瞇著眼盯著軒轅依人上下打量。

一身紫裙,將依人的身材,襯的凹凸有致。想起了那光潔如玉的大腿,盈盈一握,彈力十足的胸,還有那裡面的銷魂滋味。宗守心念裡,頓時是獸性大熾。

「到底是怎麼了?弱水姐怎麼傷成這模樣?」

軒轅依人兀自不覺,只從弱水衣上,那暗紅色的血漬,可知她傷的不輕。

而待得這句話說出,這才覺情形有些不對。就彷彿是被猛獸盯住,再抬起頭,就看見宗守,那色咪咪的目光。

果然還是個色胚!

心裡暗罵了一句,又想起那天新婚夜裡的瘋狂,軒轅依人就全身一陣酥軟。

下一刻,整個人就被宗守撲倒在了床上。

……

第二日的午時,位於含煙宮正中央的寢殿之內,依然是呻吟喘息之聲不絕。

寢殿之外,幾個女侍站著,都是面紅耳翅。而在殿內紗帳之中,軒轅依人渾身無力,是如一攤爛泥般的躺著。

一夜歡愉,細瓷一般的肌膚上,已經滿佈著吻痕。

「嚶嚀!阿守,要死了,依人真的不行,好奇怪——」

很奇怪這時候,她還能發出聲音來。宗守仍舊低伏在身上,那尖端處充實著她的下身,幾乎每一刻,都給她新的刺激與愉悅。

心裡是矛盾無比,既想宗守的動作,更激烈一些,又想就此結束的好。

心想為何宗守的體力,為何突然就變好了呢?要是換在以前,一兩個時辰,就要喘氣那該多好?

忽然宗守的動作一頓,把那鋼杵一般的東西,猛地刺穿入到她體內深處。而後一股元陽之氣,突然灌入到她軀體之內。在她體內輪脈中流轉了幾圈,然後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卻帶著她體內的一些氣機,又流轉了回去。

軒轅依人這一刻,只覺是整個軀體,都在輕輕顫慄著。強烈無比的快感,衝擊心神,使意念裡蒼白一片,四肢都幾乎為之痙攣。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每次都是這樣,這高潮的快感,讓她欲罷不能,眷戀無比。

甚至為追求這快感,主動去哀求。

心臟更在劇烈挑動著,與身上這男人同樣的節奏,彷彿兩個人徹底合為一體,無比的充實感。

宗守也輕吁了口氣,從慾念裡掙扎了出來,然後再沒動作。只是憐惜的,輕撫著軒轅依人的臉。

這一夜撻伐,可是從未停過,自己也確實有些過分。

餘韻綿綿,軒轅依人足足過了數十息時光,才終於恢復了過來。

嬌喘著,感覺自己的四肢,又恢復了些許力氣。軒轅依人眼神迷離的睜開了眼,看了看宗守。俏面先是微紅,而後四肢又如八爪魚般纏了上去,癡纏著緊緊抱住了宗守。

「別停,依人還要!」

只要能再經歷一番方纔那樣的感覺,哪怕是被人說成蕩婦也無所謂了。

還要?

宗守挑了挑眉,而後是危險的瞇起了眼。本來已經軟下去的下身,又猛地膨脹了起來,有如鋼槍般硬挺。

這妮子,真個是不知死活!罷了!美人相求,怎能拒絕?

正要再提槍突刺,身側處卻傳來一聲哈欠,一個如銀鈴般的聲音,在二人身旁響起。

「還要什麼?」

二人的身軀皆是一僵,齊齊轉過頭。而後就只見旁邊,弱水正是睡眼惺忪的起身,顯示詫異的看了眼幾乎疊在一起的兩人,而後又看了看宗守下身。而後是柳眉微凝:「好醜的東西——」

宗守的神情,倒是鎮定無比:「弱水醒了啊?正好可以觀戰。這男女人道之事,不可不習!」

軒轅依人,卻羞的連脖子都紅了。先是一把推開,再猛地用腿一踹,把宗守踢下了床。

而後是猛地扯來了被子,把自己蓋的是嚴嚴實實。這麼淫蕩的樣子被人看見,真沒臉見人了!

她現在是恨不得,這地上多一個坑,可以把自己埋進去!

宗守卻呵呵一樂,召來一團靈水,好整以暇的把自己渾身清洗了一遍。這才穿上衣物,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待得宗守離去,弱水卻是呆在自己床上,輕咬著自己的手指甲。

「娘娘,那種事情,難道是真的很舒服?」

被子裡卻全無動靜,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被子的頭部一端,才縮了一縮。(W//R\S/H\\U)似乎裡面的人,在點頭的樣子。

弱水似懂不懂的微微頷首,而後又看了看下面的被褥,怎麼到處濕漉漉的,帶著些許淫靡之氣——

「好多的水,娘娘要不要換一張?這樣怎麼能睡的著?」

軒轅依人不說話,卻把被子裹得更緊了。臉如火燒,忖道稍後定要把這床被褥毀屍滅跡才行。要被人看見,怎麼得了?

方才不覺,此刻卻感覺身軀四肢,有如是灌了鉛,心念間也是疲憊無比。恨不得立時閉眼,睡個三天三夜。

上一次,自己就足足過了十日,才把元氣恢復過來。那段日子,都沒精力去參悟丹道。

不禁是暗暗自責,是自己太沒節制了。可宗守那方面,真的是太強了些。

據說狐狸性淫,他這夫君也是只狐,又有雙修之需。自己不堪撻伐,終需想個妥當的辦法才好。

宗守走出了寢殿,一如半月之前那次,是神清氣爽。一夜征戰,結果非但不疲累,反而是精力十足。

不過隨即,就發現這天,已是日當正午。

居然已經這麼晚?

那內閣看來自己是不用去了,先前去參議殿看看熱鬧,是不是還有群毆大戲上演的打算,也只能就此作罷。

上書房?

想起那裡面,堆積如山的奏折公文,宗守不禁是一陣頭皮發麻。

還是算了!沒有自己插手,這兩年乾天山不也一樣運轉的很好?

那道家怎麼說來著,對!是無為而治!

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宗守微微搖頭,一聲唏噓。有自己這樣一個懶惰的國君,真非是乾天山子民之福!

自己這些日子,也該努力一二才好,不然真是愧對國民。

心裡雖這般自責,宗守卻心安理得的,走入自己那間專屬的靜室。

說是靜室,卻寬敞的嚇人。這幾年,也不知被重建了多少次,材料也越來越是堅實。

盤膝坐下,宗守先是將那面幻心鏡取出。青光幽幽,懸停在身前。

默默感知了一番,宗守的眸中,是陷入了沉思。

「原來如此,此鏡的功效之一,是壓制心魔!」

把這鏡光,照住自己的心神。只覺是自己種種雜念,都盡被壓制,那什麼心魔,自然也無從談起。

怪不得,此物在傳說中,能克制影神異族。

鏡光再一變幻,眼前又是無數幻覺叢生。心內的種種貪念,種種的魔障,都被無限放大。這也是此鏡的神通,勾引心魔。操縱他人心境,故此才名為幻心。

昨日之戰,那雪姓女子以此鏡照他,就有數次使他心神差點失守。

若非是他的武道意念於劍心,都已經打磨的圓融無瑕。即便有著九尾天狐血脈,也說不定要被其所趁。

相較而言,此鏡的幻法加持,還是次要。

「這件靈物,只怕還真是以三萬餘萬狐族強者,以心血澆灌——」

以手觸之,可以感覺到內中一個意念傳入。應該是由無數余份組成,彼此不一,卻因同一個信念,而聚合在了一起。

隱隱然,與他的血脈在共鳴。

這件東西,非是身有狐部血脈,旁人便是取到手,也是用不了。

而除了那幻心之能,最重要的用途,就該壓制同族之效。

他的九尾之血,借助這幻心鏡之力。哪怕是雪夢龍那樣的神境強者,也不敢與他照面。

此鏡之威,由此可見一般,果然不愧是狐部皇權信物。

第620章 彭城之戰

宗守心念一轉,那識海裡的紛亂幻景,就變得整肅了起來。

此時展現在他眼前的畫面,卻正是在那地底深湖中,與原無傷絕欲六人的一戰。

把當時的情景,近乎完整的展現,卻又有了稍許變化。宗守不斷的嘗試著,在幻境中優化著自己的應戰方式。或是變換劍訣,或是讓自己劍路更為簡練高效,或是把握出劍的時機角度。

自然那六人,也並不呆板。隨著這推演繼續,攻勢也同樣開始了異變。

源自於這六人的武學特性,卻是由宗守自己,來代為推演。

兩刻鐘後,眼前的情景,就又是一變。這次只有宗守自己的影像,可體內九條輪脈的形狀走勢,卻是清晰可見。

一絲絲氣機在內中流傳,不斷的變化著途徑。

這是在推演靈境之後的撼世靈決,嘗試著使自己的這陰陽真氣,與魂海那黑白法相更為契合。

只是消耗的心力,卻也同樣是非同小可。僅僅一個時辰的時光,宗守就不得不停止了下來。

這面正版的『幻心鏡』,確是比以前從雪莫言手裡搶來的仿造品,要強的太多太多!

對他的助益,簡直難以估測。

只可惜,要運使此物,雖是不需消耗多少魂力,卻要損耗壽元。

尤其那引動心魔神通,以及那壓制同族之能,損耗最是巨大。

沒有宙書與觀星台那麼誇張,卻也是讓本來就無多少壽元的他,承受不起。

——不過這普通的幻術,倒還是可以用的。似方纔那般,做武學推演,也不用擔憂什麼,損耗的只是自己的心力。

唏噓一歎,宗守將這面幻心鏡,隨手丟到了自己的乾坤袋裡。

此物不錯,可暫時而言,還是封存為佳。平時只可用來推演武學,配合宙書,正可相得益彰。

也不是用不了,可至少在他突破靈境,壽元無憂之前,還是少用些好。

盤膝而坐,恢復著精神。待得兩個時辰後,再神氣圓滿。宗守才將那面阿鼻皇座,取了出來。

閉著目,細細以靈識觀之,一點點的探索,這阿鼻皇座內的靈陣禁制。以意念與這件寶物的器靈交流。

只可惜,此物雖是接近神器品階。意識卻因在地底,實在呆的太久的關係,仍只是懵懵懂懂的狀態。

之所有會選擇他為主人,多半是那一戰中,他力戰六人而不敗的氣勢,與此物的前兩代主人,有那麼一點相似而已。

只是奇怪,此物不是以六國皇族的元魂精血,血祭而成?

呆在那樣的怨煞瀰漫之地,此物不更該怨氣沖天才是?

可為何他方才靈識探查時,卻絲毫尋不到,有怨意的蹤影?

不過此物的功用,倒是已經知曉了。

——果然是鎮國之寶!梳理氣脈是其一,有此物在,可梳理十萬里內的各處靈脈。所鎮之處,可使附近『龍脈』,都自發的匯聚而至。

使君主不受『王氣』所浸染是其二,所謂『王氣』,其實多是一國人心所聚,含諸多雜質。雲界歷代君主,之所以無法長壽,就是被這些人心雜念,污染了靈台。有些人雖是天資絕代,也難以在修為上,有所進境。

而這阿鼻皇座,就有鎮壓阻絕這些雜質的作用。

只是宗守,對此物卻也不報太多希望。若阿鼻皇座,真能鎮壓,那位始皇帝,也不會早早就死了。

不過有此物在,自己魂海中的那座九重塔,卻可以解放了出來。

此物一直在鎮壓著那元一魂劍內所聚的『王氣』,宗守雖是好奇,卻也不敢輕動。這時卻可仔細看看,魏旭送給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寶物。

第三個功用,卻是把一國之勢的『疆域』擴散。

簡而言之,以前他這個乾天君王,只有在自己的領土之內,才能聚引一國之勢,有著堪比靈境的戰力。

可現如今,有此物在,那麼即便是離開國境,遠距萬里,也仍能借引國勢。

——自然,離的越遠,這效果就越微。若是無論在哪裡,都可十成十的調用。那麼這東西,就不是仙器巔峰,而是神寶級別。

世間有天地玄黃,四種品階的靈材,對應神仙法靈四個級別的器物。

其實這件阿鼻皇座,所用的材質,有不少就是天階等級,雲荒之後就已絕見。可這鎮國之寶,卻格外不同些。

往往需要同階的仙器,十倍的材料,才可煉製。

第四個功用,卻是鎮鎖陰兵。此物可鎮鎖他這國主屠戮之人的魂魄,化為隱蔽陰兵御使,運用於千里之內。若是他修為足夠,聚攏千萬陰兵,也不在話下。

自然若是換做戰力高強的精卒,數目也會相應遞減。

宗守的眼,頓時微微瞇起,此物果然是不愧是血祭得來,當真邪氣的很。

——此物若鎮壓在乾天山,只需有十萬四階級別陰兵在,此城就可安如泰山。防禦比一些聖地宗派的本山,還要更牢固些。

不過,鎮鎖戰死之人魂魄,此事有干天和,是他所不取。

下意識的,宗守便想起那邪靈溝內的那些陰蛟。

以前統帥血雲騎,在下面屠殺了不少,這時卻又隱隱後悔起來。

稍後得空,最好是過去擒拿個幾十條過來。若是數目少了,說不得還要再去陰龍谷,看看能否有所收穫。

又想那位項楚霸王,曾坑殺近百萬秦兵,該不會就是為這阿鼻皇座?

旋即就又搖頭,那是楚霸王滅亡秦國。得阿鼻皇座之前。

要真是如此,也不會有乾天山城附近的這條邪靈溝了。

收起了這雜念,宗守想了想,便又一閃身,到了那崇政殿中。

而就隨手將原本那雕龍朱椅取下,把手中這阿鼻皇座,放了上去。

此寶不適合攜帶,還是讓這東西,留在乾天山,鎮壓國勢的為好。

崇政殿是乾天山議政之所,也是一國之王氣,最為濃郁的所在。

宗守的寶座所在,就更是如此。

這阿鼻皇座一放好,就覺這地底下方,輕顫了顫。周圍的天地靈能,也忽而膨脹,忽而緊縮,動盪不寧。

足足半刻鐘後,才平靜了下來。仔細再看周圍,也沒覺有什麼變化。

只能依稀趕至,這乾天山下,被明都宗寒幾人聚引過來的龍脈,都有了些許異變。

『龍頭』微抬,似乎朝這崇政殿方位,靠近了一些。

宗守心裡是歡喜的緊,有這東西在,自己只需弄來百十條陰蛟鎮壓在此。以後外出,就不用時時擔心,乾天山城會出什麼變故。

一個阿鼻皇座,加上血雲騎,哪怕大商朝舉國攻來,也可堅持。更不用再忌憚,那些個什麼聖地大宗。

『嘿』的一笑,宗守便欲離開。可下一須臾,精神卻一陣恍惚。

忖道這『阿鼻皇座』,看起來倒是極舒服,也極威嚴,自己何不試著座一座?

也沒怎麼去細思,宗守便已經在這皇座之上,坐了下來。

而後他精神,就猛地一醒,目中是精芒爆閃。

好一個妖邪之物,居然敢迷惑他心智?

下意識的,就欲對那器靈發難。可瞬間就又覺不對,方才影像他心念的,不是來這器靈,而是這件頂級仙器更深處!

是以他如今修為,探觸不到的靈禁深層!

心中微動,那面幻心鏡,就已重新從乾坤袋中飛出,定了他腦後,發出一波波的光圈。

此鏡不止是幻人心神,更可防禦心幻之術,他倒要看看。這個阿鼻皇座之內,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玄虛?

可下一須臾,一股強橫無比的怨意魂念,就往他心神之中衝入!

而後這眼前的畫面,就驟然一變!

仍舊是幻境,宗守本可借幻心境之力,將之粉碎!可這時卻並未阻止,任由自己的心念,被這些怨煞,帶入了進去。

這是一個滿步著血光的世界!這天地間,都是暗紅色的。上方的那團大日投下的光束,也是帶著幾分血意。

宗守立在其中,四下眺望。而後目光,就微微瞇起。只見對面處,赫然一隻龐大的鐵騎,正是靜靜矗立著。

氣息至靜,卻有著令人心臟為之驟停的強橫氣勢。

而在最前方處,立著一人。騎著高近兩丈的踏火龍驤獸,渾身上下都套著一層滿是鋼鐵倒刺的血色鋼甲,手中則提著一口三長大稽。渾身上下,都燃燒著陰藍色火焰。

一雙眼,正隱在面盔之後,宛如狼一般,冷冷往自己注視!

項王?

宗守腦內第一時間閃過的,就是這個名字。錯非是此人,絕不可能有這般霸絕天下的威勢。

難道是這項王死後,被困鎖在這阿鼻皇座內的怨魂?

再看自己周圍,只見他此時,正立於一堵殘破的城牆之上。

原來在他手下,也不是無有一兵一卒。居然數目遠勝,有著數目遠多於這項楚霸王的幾十萬精兵。

一部分依城而守,一部分卻是分佈在城牆兩側,護住了側翼。

宗守先是一陣微微疑惑,可當數息之後,望見遠處,那條流淌的大河時,卻又心念一動。

——這是,彭城之戰?

第621章 銳意凌人

彭城之戰麼?

宗守眼微微一瞇,想起了自己以前看過的史料。

那位漢王趁楚地空虛,率數百萬萬大軍伐楚,盡佔楚地。結果這位項楚霸王,率三萬鐵騎,日夜疾馳回國。在彭城一戰中,以少敵眾,盡破漢軍,困漢王於滎陽。

對峙一年,最後因城內糧盡,漢王近乎是隻身逃遁。

之後又聚集殘軍,敗楚軍大將曹咎,與楚軍對峙於廣武。逼使項楚霸王,不得不與漢王,簽下了鴻溝之盟。

若說這位項王一生最遺憾的事情,恐怕就是未在早年那位漢皇未崛起時,將之誅殺。

再還有,邊是這彭城之戰,沒能一鼓作氣,將之斬於戟下!

看了看自己的衣飾,果然是一身紫綬王袍。揮了揮手,運動真力,也是力勁雄渾。本身無有多少修為,可此時卻偏有著撼動山嶽之內。

這種感覺,宗守再熟悉不過,正是王道武學!

這麼說來,自己如今代替的是漢王?

或者說,是這位項王的遺魂,把自己錯當成那人?

眼前之景,果然是在滎陽?不對,應該是廣武才對!

有趣,這位項王的性情,還真是如史料所在,確實是極其的自負。

即便是這時候,也不願佔他的便宜。廣武之戰,雙方正是勢均力敵之時。

耳旁忽然傳出一聲幼獸的嘶鳴,這是嘯日,帶著示警與焦急之意。

此時的他,只要願意。隨時都可借這只麒麟與幻心鏡之裡,從眼前這幻境中掙扎脫身。

只是自己,又豈是會避戰之人?自問是沒有對面項王那樣的霸氣。

可若是臨戰,卻也不會心怯,更不會畏戰!

項楚霸王?自己便一試此人戟鋒又如何?看看此人,是否真是傳言中,所向無敵!

再遊目四顧,只見此處數十萬人,確然全是精銳中的精銳!

不愧是雲荒末年的時代,這四十餘萬大軍,或者不如對面的項家鐵騎,卻也都是四階之上的精兵!

幾個方陣,更是達到了五階!

將這各處的兵卒戰力,都差不多瞭然於胸。片刻之後,宗守就聽一旁,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響起。

「殿下,楚軍攻城,光武殘破,又畏項王如虎。請殿下親臨陣前,鼓舞士氣!」

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錦袍的清秀文士,立於他身後。

這莫非,是『張良』?可為何看這面貌,與那張懷,有七分相似?

疑惑的挑了挑眉,宗守就又回望陣前。而後是一聲輕笑,從這殘破城牆上一躍而下。心念一動,腳下就多了一匹七階騎獸,策凌陣前。

幾乎同一時間,遠隔著數十間殿宇的孔瑤,忽一挑眉。從她這間樓閣之中騰身而起,化作一點白光,沖如空際。

宗守雖是將她安置在此,卻並不加以拘禁,也不束縛她的修為內息。

不過須臾,就到了那崇政殿前。

只見此處軒轅依人與弱水,都已經到了,兩個人都是面色發白。

再看上方,只見那宗守,正坐於一張紫金座椅之上。正閉著眼,滿含微笑。

只渾身上下,燃燒一層陰藍魂火。眉眼間也透著一股,絕凌人間的凌銳氣機。

似乎正置身沙場之中,戰意沖騰!

見她到來,軒轅依人明顯是神情鬆了鬆,倒不是覺得這孔瑤,能有什麼辦法解決。

只是感覺此時,多了一個人承擔陪伴,使心內的驚惶稍解。

「阿鼻皇座?」

孔瑤的目光,在那紫金座椅上看了一眼,心中頓時一驚。

原來是此物,怪不到那日於孔須言談時,會感應到那般異景。

如虎添翼,錦上添花——

怪不得那面幻心鏡,也壓他不住!

再看那陰魂火焰內的宗守,只見其腦後,正是一層層的靈光閃耀。

那隻小狗兒,也是靜靜呆在宗守的肩側。週身也同樣在燃燒著火焰,卻全是赤色。

孔瑤只望一眼,就知宗守此時,其實安然無恙。雖被鬼魘之物所困,其實卻是進退自如,隨時可抽身出來。

頓時是挑了挑眉,心中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放鬆,總之緊繃的心神,頓時鬆垮了下來。

又側目看了看軒轅依人,見其一臉的憂容。孔瑤挑了挑眉,而後聲音寒漠道:「他沒事,有幻心鏡在。只要自己心神不失守,那鬼魅之物,奈何不得他。看他情形,應該是欲徹底將這阿鼻皇座裡的怨煞壓服——」

說這句話,可絕不是因她已經屈服於宗守的淫威。只是不願見軒轅依人,這般憂心而已。這個女人,看來還算是不錯。

軒轅依人眼眸之中,果然憂色稍退,可隨即就又再次蹙起:「阿鼻皇座?」

「嗯!」

孔瑤淡淡的一聲,語氣依然是平靜無波:「我猜這裡面,大約是項王殘魂!」

方才初感應時,那縱橫天地的霸氣,絕非是這宗守所能擁有!

思來想去,也只有曾擁有這張皇座的那人——

軒轅依人聞言,立時是『啊』一聲驚呼。

孔瑤接著,卻是默默不言。看著皇座之上的少年,卻也是暗暗生出了幾分佩服。

明知是項王,明明可以退出,卻仍是選擇了應戰。

有這等凌人一等的銳氣,怪不得能夠在短短幾年間,就能一統東臨。一身武力,雲界之中,幾無對手。

……

皇京城內,一座位於南城中的府邸。在後花園處,一個小書房內。

幾個老者,兩個青年,正是眉頭緊蹙,看著身前。

普普通通的一張方桌,上面擺放著一張信符。同樣也什麼異常之處,要說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是此符的來處,是在數萬里之外的東臨雲陸。

飛行一日夜,半個時辰前,到了這間書房之內。卻令接到消息,隨後趕來的幾人,都是沉默了下來。

「符發之時,是一日之前。估計兄長他的斷臂,已經在途中了。最多一個月後,就可至我皇京城!」

「即便以最好的雲艦,東臨至此一個來回也要一個半月時間。那位殿下卻曾有言,一月後不見三弟他至乾天,就要斬須兒他左臂——」

第622章 術師大忌

「即便以最好的雲艦,東臨至此一個來回也要一個半月時間。那位殿下卻曾有言,一月後不見三弟他至乾天,就要斬須兒他左臂——」

「這位妖王是心狠手辣,只怕是說到做到!」

「可難道真放三弟他去乾天?一旦那孔瑤無有挾制,只怕我孔家後果難測!」

「這孔瑤,當真是我孔家的災星!須兒被擒,必定是此女居中作祟!」

「嗤,那位妖王不是很看重孔瑤麼?既然他要三叔過去,那麼未嘗不可以此做文章。若依我意,那位妖王砍大兄一隻手,我們也同樣可送一隻手臂過去。看他到底放不放人?」

「胡說!孔須是因謀算乾天山而事敗被擒,此事我孔家本就在愁無法脫身。若是那位妖王,遣使責問我朝,那又該當如何?別把我孔家看的太高,那位陛下眼中,我等不過是工具棋子而已。豈會為我等,開罪一個實力可比擬聖地的大國?」

「可惡!當初那災星出生的時候,就不該留她性命——」

書房內的幾人,紛紛議論著。不過視線,都帶著幾分問詢的,看向了上首。

這是一個老人,六旬左右,面上滿是刀刻般的深紋。一張臉緊皺著,顯得是愁苦無比。

此時那渾濁的目中,也全是憂愁之色。

這是孔家的家主孔厲,眾人皆知,今日之事,究竟該如何決斷,又是否該放人,還需這位老人來決斷。

若是旁人落到那位妖王手中,也還罷了。可那孔須,畢竟是這一位最疼愛的嫡長子,未來的孔家之主——

沉吟良久,都並未有言。只靜靜聽著眾人議論,直到這書房內的聲音,漸漸停止了下來。這老人才忽然一聲輕歎,看向了窗外。

「三弟既然已來了,何不入內?」

「嗯!」

那書房之外,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響起。而後那門就被推開,一個氣質溫潤如玉的儒服男子,慢步走入了室內。

神情淡漠,淡淡的看了眼屋內眾人。

「我方纔,聽說有人要砍斷我一隻手臂,送去乾天山,又說我那瑤兒是災星,出生的時候就不該留?」

端坐的幾人,聞言都不說話,卻都是暗自心驚。他們是早就知此人的實力,高深莫測,那孔瑤便是這位親手調教了出來。可強到無視此處靈陣的地步,也仍是令人心驚。

「三弟的修為,看來是又有長進了!」

那孔厲卻毫不在乎的一笑:「你這些兄弟侄兒,為須兒之事著急,故此有些口不擇言,還請三弟莫要見怪!倒是瑤兒的事,三弟仍然還要堅持?」

儒服中年不接話,而孔厲的聲音仍在繼續:「你當初為瑤兒推算命格,說她出生時的異景,非是災禍,而是破軍臨世。生辰時日,無一不是主殺,用之沙場,必定能名動君王,成就偉業。你既然這般說,我便也就應了。故此陛下將她提拔為一鎮都統時,未有一言相阻,可最後結果如何?你我都已經看見了——」

聽到此處,儒服中年的面上,已是微含著幾分冷哂。

未有一言相阻?陛下一意如此,那時的你,還有這孔家,能阻得了麼?

「對了!記得三弟你還曾說瑤兒,確實帶有早夭命格。命裡帶煞,可能牽連族人。但若是得有明君賞識,卻必可一飛沖天,甚至可使我孔家受益——」

那孔厲說著,目裡卻透出一股精芒,如刀一般注視著中年:「我想問三弟,陛下他難道不算明君?可現在的孔瑤,卻已是淪落入他人深宮,成了一蠻王嬪妃。我孔家的禍事,已經在眼前,不知三弟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話音落時,書房內的幾人,也同樣帶著幾分嘲諷之意,朝著門口望去。

儒服中年卻只覺是心中寒透,冷意襲人。目光掃望了一眼,而後是微微自嘲。

這些人的眼中,只有埋怨,已然是將他視之為仇讎,絕無半點親情。自己留在此間,又有何益。

懶得與自己這位長兄爭辯,當下是一拂袖,轉身離去:「我明早就動身,干去乾天山。你等可放心,我與瑤兒都會立誓。你等的所為,我二人絕不會旁人洩露半句!」

此人離開,這小書房之內,是再次回復了沉靜。

屋內的幾人,都是神情一鬆。知曉這位,一向言出如山,既然說出這番話,那麼多少可安心一二。

可刻之後,才有人再次出聲:「其實三兄的術算之道,應是我孔家之中第一人。旦有所言,無一不准,甚至可能不在那國師重玄真人之下。若修為足夠,說不定可重開我孔家先祖天目神通。卻不知為何偏對孔瑤之事,如何固執?豈不聞,醫不自醫,相不自相的道理?」

「正是!此是我等術師大忌。當初正因他那番批語,我等才留那孔瑤一命。可現在如何?是無一應驗!」

孔厲淡淡的『嗯』一聲,卻再不多言,面目在飄搖燭火的映襯之下,顯得是陰沉不定。

那儒服中年走出書房之後,同樣是默然無聲。背著手,神情怔忡的仰望著天空,看那滿天的星辰。

難道真是自己算錯了?

瑤兒啊瑤兒,你日後該怎麼辦才好?難道是真的從此困鎖宮中,而後就等夭亡那日來臨?

如今在那乾天山,又過的怎樣了?那位妖王,又是怎樣一個人,待你可好?

東臨雲陸,蠻夷之國麼?

那人能在幾年間,一統東臨,按說是一位明君,腹有雄才大略。

可此人在皇京城裡的風評,卻不怎麼好呢!

據說三五年都曾不理過政事,性好奢侈,行事也多是荒唐無比。

許多大儒,都說這一位,是離經叛道,算不什麼明君。

那什麼參議之治,更是匪夷所思,是化外蠻夷。重商之策,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東臨雲陸,是時無英雄,才使一豎子成名。此人或者頗有些軍略,武力驚人,卻無非是蚩王項王一類的人物。

或能無敵於一時,稱雄一方,卻終不能得意一世。

思及此處,儒服中年的眸中,全是化不開的涼意。

接著復又自嘲一笑,自己這都是道聽途說。究竟如何,還是要到乾天山那邊,看看才知。

若是那位妖王,真如傳言中的昏聵,荒唐無道。那麼他孔睿,哪怕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將這孔瑤,從那魔窟裡搶出來!

……

血色的天空下,數十萬身披重甲的人,正在那殘破的城牆之前,奮力搏殺著。

宗守騎在一匹九階龍角翼馬之上,神情淡漠的看著眼前。

幾乎每一刻,都有數百上千人死傷。鮮血灑出,歸於塵土。

不過卻知眼前,乃是幻境,所以宗守,可以自始至終都不動顏色。

在他眼前,那整整三萬黑色鐵騎,正如一把絕世無匹的寶劍,正斬擊而來。

而此時這『漢王』一方,數十萬大軍,也正在傾力阻擋。

有如浪潮一般,不斷的被這鐵騎沖碎!擊跨!可前一波在這寶劍之下粉碎,另一波浪潮就已經形成。

仔細注意看,那些潰敗之軍,在陣型潰散之後,其實退的極其有序。往往不過半刻時光,就可重新結陣。

看似陣勢深嚴,可卻往往一擊就散。每每能恰到好處的,避開這鐵騎真正鋒銳所指,避實就虛。

每一次潰散之後,也總能夠從這無敵鐵騎中,撕下一小塊肉來。附近也總能有一兩隻軍陣,能接應潰兵。

激戰近日,此地的四十七萬漢軍精卒,已經傷亡四萬。可那原本的三萬無敵鐵騎,也減至兩萬六千人。整整的四千騎,折戟於此!

此時天色已暗,那馬已疲憊,人也已耗盡了精力。

這一戰的結果,已差不多定下,又是平局收場。

在這幻境之中,宗守已經經歷了六個輪迴,從最初開始,結局都是差不多。

他沒能以這四十七萬大軍,將這項家鐵騎淹沒。這項楚霸王,卻也沒能如其之願,將他斬與陣前!

「殿下的用兵之術,張良實在自愧甫如!」

旁邊那張良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敬意:「項王千古名將,麾下鐵騎,亦是世間無雙。君上卻能與之對壘近日而不敗,實是令人驚異!只是吾聞世間明君,都少有身臨戰陣,親冒矢石者,能識人用人,才是真正為君之道——」

宗守訝然的掃了這人一眼,忖道這不是神念幻境麼?這張良怎麼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情形,還真不是普通的怪異。

接著卻暗暗苦笑,這時候他身邊,宗原尹陽都不在,任天行與孔瑤,也不可能進入到他的心念中,否則都是可以安心放手,任他們施為。

可以如今這情形,自己不赤膊上陣,親自指揮,難道還真要把自己的性命,托付於這些呆頭呆腦。因那位項楚霸王意念而生的漢王兵將手中?

開什麼玩笑?

懶得理會此人,只怕這千古謀士,當成遊戲中的NPC。

眼看那只黑色騎軍,又潰了一陣。宗守就準備繼續發號施令,可下一刻,這天空又忽然轉暗。

第623章 降服怨煞

眼前這片世界,正是迅速崩碎。所有正在奮力拚殺的將卒,都是紛紛消失。

轉眼之間,就又恢復了寂靜。這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宗守,還有對面處,那個渾身黑甲,手提大戟的雄魁身影。

卻在宗守未曾注意到的身後,那個與張懷,有七分相似的男子,正是微微挑起了唇。

宗守也同樣是在笑,忖道這接下來,對面那位,估計又該是要耍賴。

再次開始的話,那就是第七場了。

對這位項王而言,這一戰不勝,之後就是敗局,垓下之敗,十面埋伏。

所以這廣武之戰,哪怕平局也是敗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肯服輸——

只是隨後,宗守卻又微微意外。這破碎的畫面,卻並未復原,恢復到這場廣武之戰,最開始的時候。

而對面那位項王的氣機,也越來越是爆烈,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宗守的神識,竟感覺到幾絲焦躁無比的意念。

忽然一揮大戟,搖搖指向了他,面甲之後的目光,是殺意澎湃!

這是不準備再復原廣武之戰,要直接動手了?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又是一聲輕笑,手按住了懸在自己腰間的劍。

遙望上空,神情中竟是隱含輕蔑。

「你可知?我宗守雖佩服你的用兵如神,無雙軍略。可卻最看不上,你項王的人品?」

「既然鴻門之宴如此大度,放過了那人。又為何不英雄到底?要去擒其父母要挾,斬為肉糜?」

自然那位漢王,也好不到哪去。據說一次逃跑之時,嫌拉車的馬慢,一腳把自己的親子,踹下了車。

「弒殺君王,是不忠不義。偏聽偏信,更自毀長城。你有何德何能,配為雲界之主?」

「若我宗守,被你這樣的人奪了捨,只會覺的羞恥!」

那黑甲人影,目中忽然透出狂怒。凌空而落,猛地一戟揮斬!

當那氣芒衝起,一股浩瀚難當,也無比霸道的意念,也猛地衝擊而至。

這是無敵之戟!因信念中所向無敵,故此這一戟之意,也是無敵之戟!

宗守的身形微微後仰,幻境之中,雖無形體,卻仍是感覺自己的意念,略略昏沉,是難受無比。

這就是上古時的項楚霸王?果然是力拔山兮氣蓋世!

接著卻又目光一凜,你有無敵之戟,我宗守卻自問,手中之劍,亦從不曾敗於他人。

哪怕真是傳聞中那位千古英雄,在眼前復生,也敢拔劍,也敢一戰!

心念起,宗守手中亦劍光出。而後就僅僅千分之一個彈指,劍戟相交!

宗守的意念,在這一剎那中,幾乎被那無敵戟意強行轟散。意念懵懂、卻是下意識的,再一次出劍!

又是『鏗』的一聲重鳴,接二連三的不斷響起。一戟接著一戟,不斷的被劍光阻住。可宗守心念,卻有如是被重錘鍛打,一次重過一次。

最嚴重的時候,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只能全憑自己的本能的,在戰鬥,去抵擋!身形也在不斷的退,在幻鏡中凝聚的人形,也變得虛幻了起來。

那頭幼獸麒麟,在不斷的嘶鳴,帶著焦切憂心。似乎在催促他,從這幻境中退出。

那幻心鏡,也同樣是不斷震鳴,這是在示警。

宗守不去理會,所有的意念都化為混沌。只有一個意識,仍舊殘存著。宛如一根支柱一般,支撐他的心神。

也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堅凝,牢不可摧。

——不能敗!敗了就要死!怎能夠容自己,輸在這樣的人手中?

哪怕真是無敵霸王,自己也一定要戰到最後!

漸漸的,宗守面上漸漸是恢復了平和。手中劍揮出時,更是平穩。整個人,哪怕是如一艘小舟,隨時便要淹沒在這滿天戟影中,也仍是毫無半分的煙火氣,空靈而又飄逸。

十丈之內,是他的不破劍域!

依舊是被這強橫無匹的氣勢凌壓著,宗守卻總能以元一陰劍,謹守著這身周的十丈空間。

那刺目的銀色劍影,赫然形成了一個渾然一體,光影耀目的『圓』。又彷彿是一個充滿了氣的皮球,無論什麼樣的力量,也無法將之擊碎,只會迎來更強勁的反彈。

劍戟交擊之聲,是越來越急,就雨打芭蕉,連綿不絕。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對拼了多少擊。

宗守劍,已是在這大戟壓迫下,碎了好幾次。可每當劍碎之時,宗守總能從自己的劍鞘中,抽出一口新的劍。

本就是意念世界,心之所至,自可凝聚。

只是每一次劍碎,宗守的氣息,就更虛弱了幾分。畢竟也是心念所化,碎滅之後,也會影響到自身。

堪堪到第七把劍,終於撐不住,碎裂之時。宗守把自己最後一口劍,也從鞘內拔出。

此時他的意念,已是如燭火飄搖,彷彿這風浪稍稍大些就要熄滅。

不過此時卻在笑,元一之劍,分有陰陽。這一戰中,自己已經守的夠久,下一間,也該是轉為陽劍。

只不知,這一劍,可否分勝負?

不能勝,則敗!則死!

這念頭掠過腦海,身前就是『刷』的一聲輕嘯。銀色的劍光,突兀無比閃耀,穿入到那重重戟影之中。

可片刻之後,那劍還未將那黑甲人的咽喉洞穿。宗守的『神情』,就忽然怔住。

只見眼前這無數的戟光,忽然是風一般消散。而眼前這魁梧無比的黑甲人影,也是碎滅無蹤。

而這片世界的崩潰,更在此之前。

自己已經勝了?

宗守的身軀,僵在半空,滿眼都是疑惑。

不對!不是自己勝,而是那位項王,已經把魂念怨煞耗盡。畢竟只是一縷殘魂,不是那位無敵霸王的真身。

『嘿』的一笑,宗守把手中的劍收起。

接著又看向身後,只見這後方,是一無所有。不禁皺了皺眉,方才總感覺這身後,似乎有人在。

難道是錯覺?

管他!總之這一關,自己看來是已經闖過了。

世界破碎,歸於虛無。宗守就又只見自己眼前,無數的身影往這邊行過來。容顏身形惟妙惟肖,卻都是面色青白,模樣淒厲。

一些人乾脆是提著自己的頭,還有一些,渾身上下,都是令人觸目驚心的創口。

不過穿著的衣飾,都頗為華貴。

掃了一眼,宗守就知眼前這些,必定才是真正被捆鎖在阿鼻皇座內的怨魂!

被那位始皇,用來血祭的六族皇室。

可惜此時,萬年不得血食,也沒供應,已是闇弱的很了。

宗守不由是無力的一笑,他這時候,是神氣空乏。哪怕這些傢伙,再怎麼虛弱,自己也再沒什麼力氣去應付。

不過好在,他此時身邊既有幻心鏡在,又有火麒麟護持。

應戰那項王殘魂時,他不願借半分外力。可對這些六國皇族,卻沒什麼固執,定要憑一己之力,將之斬滅才可。

他性情就是如此,越是強者,就越不願低頭。一定要親手將之打倒了,敗於自己劍下,心裡才舒服。對這些所謂皇族,卻是沒什麼興趣。

「不過是想亡國之奴,也敢來攻我,佔我魂軀?不自量力,都給我滾回去!」

赤紅色的火焰,忽然在這識海虛空中燃燒。青色鏡光,也從虛空中照下。

使這些怨魂,都是在哀嚎淒叫著。紛紛潮水般退切,復又縮回到這阿鼻皇座之內,躲入禁制深沉,不見蹤影。

宗守也沒心思去追擊,將之逼退即止。心中卻在想著,若有機會,最好是尋兩位高僧,又或者大商國師重玄那樣的人物,將這阿鼻皇座的怨魂魄,超渡淨化了的為好。

至於這些六國皇族之人,就讓他們有個轉生機會。

那位始皇欲以這些人的精血魂魄,來守護秦國,千秋萬載,傳承不絕。

他宗守卻不屑,也不願於借這些死人之力。

此時他雖只偏居一隅,只有五十省之地,不足當初那位始皇國土的百分之一,卻偏有這樣自信。

說到高僧,自己身邊,不就有個淨音?這女孩自然不能算,可她出生佛家名門,說不定能幫他延請一兩位。

這般思索著,宗守正欲從這幻鏡中退出。接著卻『誒』的一聲,感覺一波信息,忽然衝入到腦海之內。

也沒去細察,宗守睜開了眼,而後就見這崇政殿中,幾雙眼正擔憂的看著自己。

軒轅依人與弱水在,是不出意料。今日之事,怕是讓她們擔心了。

唯獨孔瑤的目光,讓他稍稍驚異,那是好奇中帶著些憂心。

見到宗守睜目時,與他對了一眼,而後就略顯慌張的把頭偏開。

宗守正只覺奇怪,想要確證自己有無看錯時。就聽旁邊一個老者的聲音,忽然響起:「謝天謝地,君上總算醒來,實在是再好不過!」

宗守頓時大皺其眉,任博?又是這個老頭,當真煞風景。

轉目望去,果見任博站在那裡。還有乾天山的幾十個重臣,正列成了兩排,列在兩旁。

說來他這個國君,還真個失職的,其中幾個面孔,都從未見過。一部分之人,也只是有那麼一些印象。

依稀記得,應該是參議殿裡的幾個參議。如今那裡面正是拉幫結派,搞得烏煙瘴氣,這幾人正是其中黨派首領。

第624章 大肆揮霍

軒轅依人見宗守面色慘白一片,唇角旁更一絲鮮血溢下。

雖明知宗守,只是元神虛弱而已,其實並無受損,此時只需稍稍恢復即可,也仍是心痛無比。走到宗守身旁,蹙著眉為他把脈。

「孤無恙!」

宗守一笑,拍了拍軒轅依人的小手兒,以示安慰。而後是假惺惺的,看著這一眾臣子。

「事出意外,讓卿等擔憂了!」

再看了看殿外天色,已是深夜時分,宗守的眸中,頓時透出莫名笑意:「不過今日諸位聯袂來此,當是另有緣故可對?不知到底是因何事,引諸臣工至此?」

在那幻境之中,雖是經歷十幾個日夜。可換做現實中的時間,也不過四五天而已。

軒轅依人是知曉輕重的女人,國君受困於阿鼻皇座這種事情,最多只會知會能幫得上忙的三五人知曉,絕不會弄到人人皆知。

這些人至此,應該是另有緣故。

至於到底是什麼原由,宗守此時,卻是明知故問。

任博抬起眼皮,仔細打量著宗守。主要是觀察軒轅依人的氣色,見這位『王后』雖是傷心,可那憂慮卻已經稍減了,這才放下了心。

「君上一身繫我乾天安危,日後行事,當慎而又慎才好!若有什麼意外,叫臣等諸人,有何顏面去見先君?」

其實以如今乾天山的體制,宗守在不在都沒什麼關係。

只需這二人能在這幾年間,為乾天山留下一兩個子嗣,傳承王位就可。

還有靈潮,也需這位殿下的威望來應對。

待得這諸事了結,那時候他管這宗守怎樣?隨便往哪跑都無所謂。

他任博才不會為傢伙之事懸心,每一次變故,都叫人心驚肉跳。

只是軒轅依人於宗守,才新婚燕爾,最近聽說夜間也較為勤奮,也就不好出言催促。

此時這殿內的眾人,都是神情期待的,朝著他看。任博皺了皺眉,而後取出了一張清單。

「六百架七階元滅神弩,另加四十八架九階元滅弩。若崆器宗,能煉製出法器弓器,也可採購。另從雪氏繳獲的六艘空艦,也需大修,改易靈陣,採購八千萬斤黑玄鐵,百萬金海紋辰砂,來增強艦體。這可是五日前,君上發往內閣的採購清單?」

「正是!」

宗守淡淡的應了聲,不動聲色。那六艘空艦,他去仔細看過。基礎的靈陣與空艦的核心部分倒是完好,可以自如穿梭空間,省了他重造空艦的功夫。

可六艘空艦中,除了那艘雪萱的坐艦,是因雪氏族人居住,而稍稍完整之外,其餘幾艘的狀況,都是慘不忍睹。

也不知有幾十年沒有修繕過了,艦體殘破,近乎支離破碎。能夠在界河中沒被那浩蕩靈能衝垮,已經是奇跡。

此外雪氏可能是想盡量騰出艦內空間,以容納族人的緣故。

那艦船外殼,差不多等同於薄紙一般。只要是九階的修士,是一桶就破。

裝備的武器,在雲界而言,可以列入強弓勁弩的範圍。可若用來應對界河中,動輒靈境仙境級別的精獸,是遠遠不足所需。

似這樣的情形,換作是他,也同樣不敢讓這隻船隊,繼續冒險呆在界河中。

故此在得手後,宗守第一時間,就在考量著如何加強這幾艘空艦武備。

而崆器宗的元滅弩,自然被他列為首選。這東西除了消耗大些,威能倒是真的不弱。

在那靈能本就充沛無比的界河中作戰,最是合適不過。

其實若非是考慮到,現在的乾天山,實在是太窮。能夠全換成法器級別的弓器,才是最理想。

至於黑玄鐵,乃是一種黃級五階的靈金。階位雖低,卻架不住量多。厚厚的一層,三五丈厚的船體,加上靈陣加持,便是法器級別的兵刃,也休想輕易擊穿。

而那海紋辰砂,是一種出產與北方極地特殊靈材。本身是一捏就碎,可一旦加入其他的靈金之中,卻可使這些金屬的材質,提升兩三個品階。

不過這兩樣東西,卻還有著一個相通之處。那就是昂貴!貴到讓人肉疼,即便此時的乾天山,傾一國之力,也要傾家蕩產,才能買來。

估計當這些預計的改造完成之後,一艘空艦,應可容納三萬人左右。

靈境級的精獸,可以不懼。而那仙境,若是有合適的將領指揮,也可周旋逃遁。

不過,這份採購單,只怕要把某人,逼得吐出血來。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那任博老頭的磨牙之聲。

「臣不知採購這些東西,到底有何必要!」

聲音憤然,任博似乎強自壓抑著,不願在這時候與宗守爭論,繼續取出另一張明黃卷軸,捧在身前。

「君上另有旨意,我東臨諸城之軍,半年之內盡數裁撤。所有三階之上的精銳,需精挑細選,改為直轄。使我乾天山,擴至四百軍鎮。任博對此無有異議,只是這數目,是否太少了一些?」

宗守聞言,掃了一眼這殿內諸人。而後一笑:「那靈潮之事,諸位想必都已經知曉?」

諸人都不說完,是默認之意。正是知曉界外諸多壁障,都將在靈潮擠壓下破開,可能再演上古雲荒時代,異族入侵雲界之事。才擔憂這些軍力,實在太低。

鎮壓東臨雲陸,是已經遠遠足夠了,還有多餘。可若迎來應對於他界異族的戰事,卻是遠遠不夠。

「三載之內,孤會用十萬七階靈石,向丹靈宗以及東臨各大煉丹師,採購增益修為丹藥。」

見眼前眾人都是神情怔然,滿含著錯愕之色,宗守接著卻是自嘲一笑:「希望三年之內,我乾天山城治下,能有二十萬先天——」

至於修行條件更苛刻的靈師,他要求不多,只需有三萬就是謝天謝地。

其實這個數目,東臨雲陸也差不多足夠了。

可其中絕大多數,宗守卻不敢用。不能歸心,即便徵召過來,也不能為乾天助力。

任博的氣息明顯一窒,有些悚然而驚的意味。

這時才知曉,對幾年之後的靈潮,還是那他界異族,宗守竟是忌憚至此!

第625章 大舉借貸

「竟是如此——」

任博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還是默然。

心中雖疑,可這種事情,他也無法準確判斷。究竟非是修行之人,眼界有著局限,不能知宗守所言真假。

再看一眼其餘殿中諸臣,只見都是若有所思之色。無人出聲,顯是並無反對之意。

細細思來,四百萬精銳,足可鎮壓東臨。再若有十萬四階甲士,乾天山的軍力,也同樣是暴增。

只是如此一來,消耗卻是稍稍大了一些。不過以如今乾天山的家底,還足可支撐!

「君上既然這般決意,那我等遵命就是!」

「還請諸位費心!」

宗守微微頷首,語意誠摯。此時的乾天山,可不是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特別是涉及財稅之事,不但得過內閣這關,更需半數的參議點頭才可。

是暗暗無奈,這算不算是自己尋來一把枷鎖給自己鎖上?只覺是幹什麼事情,都束手束腳。

可既然是自己多半時間,不會呆在乾天山,也沒時間處理政事。那麼這種體制,即便他再不爽,也需繼續維持下去。

至於方纔的話,雖是有些危言聳聽。可他在方才幻境之內,見識過那場楚漢之間的廣武大戰之後,也確實是越發感覺緊迫了。

那位項楚霸王稱雄之時,已是在雲荒時代的末期,靈潮開始衰減。

可即便如此,其麾下最衰敗時,也有數萬的六階鐵騎。

這樣的實力,足可將當世任何宗派,都全數踏平。

而那位漢王,四階之上的戰兵,更是動輒百萬之巨。

宗守自己估算,三年之後,建一支十萬人左右,純四階的精兵,還是有些把握的。

有軒轅依人配製的靈螈血精丹,足可使乾天山,產出足夠的四階強者。

只是此丹,依然是乾天山的機密。此處人多嘴雜,卻是不方便述之與口。

接著他又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左手。只見那手心之內,一團精純無比藍色氣息,正彷彿一個微縮版本的龍捲風一般,在其上飄動著。

這是風系的靈能,被宗守聚引過來,幾乎已可化為實質。

不但是濃郁,而且精純。若是換在往日,他想要辦到,必定是需靈府聖地那樣的環境之中。

可是此刻,卻輕易就已辦到。一方面是因阿鼻皇座之故,乾天山之下的氣脈,已經開始在梳理。一方面他最近的靈師修為,又有進境之因。

至於另一方面——

宗守的眼微微瞇起,絕無半分欣喜。

這天地間的靈能增長之速,真個是遠出他意料。已差不多是以往雲界,一倍差距!

兩年前雲界的武修靈師,極普通的資質,稍好些的環境,一般可用二十到三十年時間,修行到四階之境。

可在此時,這個時間,卻至少可縮短近三分之一!

武師能夠更容易的,借用天地靈氣,打磨肉身,衝擊氣脈。

而靈師元魂,也更容易滋養。在靈能充沛的環境,魂力輕易就可茁長壯大。

天下間那些聖地宗派,之所以能有抗衡一國之力,就是此因。

不過這也同樣意味,那些上古雲荒時,那些退出雲界的異族,會更早來臨。

許多自雲界離開的靈境,甚至仙境修者,都會陸續回歸。

這可與他原本的記憶,是大相逕庭!

這長達一百七十年的靈潮,難道是要提前開始?也不知這變化,是否因自己之故?

總之提前準備,總不會有錯。

想起那陰龍谷的變故,宗守靈念間,竟是感覺到了繼續危兆。

許多事情,看來都需提前著手。

「軍伍之事,任博不能問。不但丹藥採購之事,臣必定傾力以赴!」

任博微微俯身,鄭重一禮,這是對君王的承諾。可接著語氣,就又冷凝了下來。

「只是這元滅弩與空艦大修,卻又是何因?不知陛下,可否為臣等,解惑一二?」

宗守聽得是唇角直抽,只覺此時的任博,就彷彿是一座快要爆開的火山。

此時壓抑,只是在等他解釋完,再衝他發作。

不過這一關,終究是要過的。

正欲說話,他視角餘光,卻忽的望見了那掛著國事顧問之名,默默立與眾臣之後的張懷。

說起來,他這位新收下臣子,與那幻境中的張良,還真是越看越像。

不止是容貌,氣質也是差不多,高雅而恬淡。

此時正眸中精芒閃爍,似乎在深思著什麼。

心中一動,宗守笑問:「不知張參議,對孤此舉,有何見解?」

這非但是垂詢,也是抬舉。只有讓此人的能力,在眾人面前展示出來,盡顯出來。才可服眾,才可提拔。

「君上是野心勃勃,深謀遠慮,張懷敬服。修繕空艦,雖是耗資巨億,卻不可不為!」

任博挑了挑眉,他知道此人,是任天行的好友。以前談過幾句,印象還算不錯,才華學識都很不錯。故此宗守指定此人為參議,也弄出什麼國事顧問的頭銜時,也怎麼費力去組織。

可今日看,才覺這張懷人品,竟是如此低劣。一味迎合奉承君上,非是良臣。

正欲開口,把唾沫星子噴到此人的臉上,卻聽張懷再次開口:「大商國勢鼎盛,不可謀之。中央雲陸,此時更觸動諸宗神經。君上胸中恐有萬里雄圖,拳腳卻偏不得施展。那麼謀之於外,則是上善之策。一國之勢,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此時正值我乾天國勢鼎盛,將卒皆銳氣凌人之時,正可一試——」

此言一出,頓時滿殿寂靜。任博也是默然,這張懷言語雖隱晦。可卻將他點醒,宗守之意,竟是欲爭戰外域!

心中是微微一緊,有些著惱。這等樣的機密之事,怎可在這等場合說?

旋即又是明悟,那六艘空艦,一旦如宗守之意改建完成。那時不止可穿梭空間,也將是攻城利器。

十大聖地,五大穹境,甚至還有大商,又有哪個不戒懼防備。

張懷特意說出這番話,只怕也是正要借殿內諸人之口,安那些宗派之心。

借取外域之力,來壯大乾天國勢麼?

任博頗是心動,他不是腐儒。才不會去管什麼窮兵黷武之論,只需乾天山能獲得足夠好處便可。

只是這修繕的空艦的錢財,又從何而來?

也不知君上,是否有腹案?

卻聽宗守瞇著眼一笑,帶著幾分不懷好意:「孤聽說世間各大宗派,都有不少儲藏。你說若是孤,向他們借債,或者直接入股,也不止是否能成?」

任博正愁眉苦臉,計算著從何處可以抽出錢財,何處冗余可以砍掉。

此時聞言,頓時『誒』的一聲,滿是驚異。

不止是他,殿內的虎中原等人,也都滿是錯愕之容。居然還有這樣的辦法?

匪夷所思,可細細思量,又似乎頗為可行。不止是可向諸宗借貸,民間也可。

如今只需發愁,這外域征戰,是否真有回報?又是否能夠獲得足夠的財物還債。

張懷卻是微驚,定目看向了上方。

只覺這位君王,當真是明主!

此策可非僅僅只是借貸而已,更意蘊悠遠。

只是這樣一位可比擬上古聖皇的君王,怎的那些雲荒時至境人物,從未有過預測?

這時任博,卻忽的是想起了一事:「對了!這幾日那位大商使者,已經尋到老臣催促數次。不知君上何時準備出兵?」

宗守立覺一陣頭疼,這件事,差點便忘了。

……

便在乾天山巔,宗守正煩惱之時。萬劍穹境,此時卻正一片寂冷肅然之氣。

同是穹境,此處卻與蒼生穹境的祥和不同。此處完全是劍的世界,四面八方,隨處可見。便是那些荒地之中,都插滿著各式各樣的長劍。

便是那一山一石,也都透著一股凌厲銳氣。

穹境的主體是一座山,名為問劍山。高三千丈,壁立千仞,高聳陡峭,就彷彿是一把倒插在地上的劍。

而就在這座問劍山的山巔,一座石殿之內。風太極正是面無表情的坐著,而旁邊處,則是他的師兄若濤。同樣是神色淡淡,毫不動容。

此時在這偌大的石殿中,不止是劍宗十幾位頗有身份長老,端坐在上方。

旁邊處更有近萬劍宗弟子,正襟危坐。

此時無數道視線,朝著這邊看來。有審視,有讚歎,有幸災樂禍,也有譏諷,也有著惋惜,憐憫。

風太極心知這些目光,多半都是朝著他看來。面上雖是並不動容,可胸內卻是心潮起伏。

這種從雲端跌落的滋味,並不好受。

大約幾個月前,師兄若濤體會到的,就是這種感覺。自己那時,確實是得意忘形了。

思及此,風太極一聲苦笑。據說當初劍宗與蒼生道達成的協議,就是他與談秋,各取其一。

此時那談秋,卻已擊敗絕欲,位列六絕劍之三。而此時的他,卻是在陰龍谷地底一戰中,被打入塵泥。

雖是號稱劍皇的那位,從未向人展示過其有靈武合一之能。可他風太極,此刻卻已不敢小視任何人,尤其是擊敗過雷動的絕世劍客。

第626章 不在朝夕

「虧他居然還笑的出來?」

「趾高氣揚,宗門那些長老,也將這傢伙當成寶一般。可現在如何?在那絕欲幾人面前,卻是一劍都接不下來。也虧得是若濤師兄,才沒把我劍宗的臉面丟盡——」

「此子似謙實傲,目無餘子。如今當知,莫小瞧了天下英雄。若濤師兄,只是不願與他爭!」

「我是至今都難置信,那位乾天妖王,真是力戰絕欲六人而不敗?這世間,當真有這等樣的豪傑?簡直無敵於世,真想不出雲界同輩中,還有幾人來做他對手?這風太極與那位相較,簡直就如星火之於皓月——」

「想來古時幾位霸王,也不過如此。若濤師兄,他是雖敗猶榮!」

細碎的言語,不斷鑽入到風太極耳中。很難做到風輕雲淡,只能盡量不去仔細傾聽。

好在只過大約半刻時光,殿中忽然一聲鐘鳴響起。

一個白衣人影,忽然閃身至殿內,坐在了那中央上首處。

風太極微微俯首,知曉這位,正是如今萬劍穹境的山主,名喚凌塵。

已經執掌此位,達七十四年。七十四年前,也曾名動雲界,那時便已是九階巔峰。此時更不知,到了何等的境界。

常年閉關,他加入劍宗之後,總共也才只見了兩面而已。

隨著眾人見禮過後,凌塵才淡淡出聲:「今日召集我萬劍穹境諸弟子至此,只為告知二事。其一,陰龍谷內封禁已解。靈潮開始之日,要提前三載!對我雲界而言,固然是劫數之始,卻也是難得的機會。汝等當倍加努力才是,趁此時機,盡力突破境界。莫要到亂起之時後悔——」

話音落下,整個石殿之內,都是一陣寂靜。近萬劍宗弟子,都是神情不一。或是驚異,或是興奮,或是不安。

接著那凌塵,又把目光,投向了若濤:「陰龍谷之事,我已聽聞。此行諸位長老已有決議,以風太極為首。可據說你若濤,似是有些桀驁不馴。對師長之命,多有不從。」

坐在殿內上方兩側的長老,這時都紛紛睜目,朝著若濤望去。

一股股凌厲意念,遙控迫來,凌壓於若濤之身。

若濤卻是不動聲色,答的淡然:「弟子一應行事,皆無愧於心!」

風太極是神情默默,能夠感覺這若濤師兄,是真的灑脫淡然,也不在乎。

也確實是心胸坦蕩,並無愧疚。

「好一個無愧於心!」

那凌塵一聲冷哼,俊臉如萬古不化的寒冰一般,並不動容。

「那麼你這幾年,又可曾怨,可曾悔?」

「怨過,也悔過!」

若濤居然點了點頭:「弟子也恨過宗門不公,那時心念近乎偏激。只是得貴人提點,也猛然精醒。想得透了,就無所謂。我等劍者,想要什麼只從劍中求,哪管其他?」

風太極聽著,嘴裡更是發澀。

這些話,若是他在半個月前聽聞,面色必定一副贊同的模樣,心中卻絕不會真正在意。

可如今,他以領會到這個道理。可惜為時已晚——

凌塵則是沉默了片刻。接著是長聲大笑,震動這處山巔。

「好的很!爾等聽清,今日第二件事,我劍宗有弟子若濤,奮勇精進,深得吾心。今立為掌劍弟子,可至玄劍窟閉關三載。三載得出,則繼我為穹境山主——」

雖是早有預料,可當這句話入耳,風太極仍只覺是一個重錘,猛地在他心神間,恨恨的敲了一下。

只覺意念一陣昏沉,氣血逆流,心神也迷茫之至。

凌塵後面的言語,也再未仔細去聽。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漸漸恢復了過來。

而此時那凌塵的話,卻已到了尾聲。

「雲界亂起,外出之時,爾等定要更為小心!若遇事,也無需畏忌——」

說到此處,凌塵又微微猶豫,還是開口:「那乾天山崛起,正值勢強之時。至少在東臨,我劍宗弟子,讓他三分!」

這句說完,卻是看都不看他風太極一眼,便已從這石殿離去。

而那些長老,也都是一言不發的,身影陸續在殿中消失。諸多弟子,也是各自三五成群,一邊議論著,一邊往外行去。

那些往日與他交好的同門,更是刻意避開,甚至連視線,都不敢與他交觸。

不過多時,這偌大的石殿,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廣達千丈的空間,空寂無比。即便風太極,自問心念堅韌,也仍覺一陣強烈的淒涼之感,瀰漫週身。

不由唇角微鉤,自嘲的一笑。這是無視麼?

沒有安慰,也沒有訓責,而是徹徹底底的無視——

心中卻也談不上怨恨,人情冷暖,他早已知曉。當初排擠若濤之時,便該想到今日之果。

自己如此處境,也是緣由己身,怨不得他人。

只是心裡,卻有著一股如濤如海般的意念,想要重登那巔峰,想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想要與那宗守,分庭抗禮——

一聲輕歎,風太極就欲站起了身。可就在這剎那,耳旁處就忽傳來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

「可是不甘?」

風太極心中猛地一跳,訝然看向了這四周,卻全無所得,不見人影。

自然是不甘的,自己怎能甘心,被人始終這麼踩在腳下?

「你師兄雷動,今日已獨自離開雲界,去了外域。不知你風太極,可情願去那外域一行?吾知幾處世界,正可使你磨練劍道!」

外域?

風太極的目光一縮,而後深呼了一口氣,該坐為跪,深深擺到。

「弟子願往,請前輩成全!」

耳旁再未傳來聲音,風太極的神情,卻已是恢復了平常模樣。

心神間,是真正鎮定了下來。一切榮辱,一切得失,都已放下。手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的腰間。

劍宗弟子,想要什麼,果然是只能從劍中去求。

而此時此刻,就在這萬劍穹境的天空。一個老者,正是把目光,從那問劍山巔收回。

「此子心性不錯,總算是未令人失望。」

言語間多少夾雜著幾分滿意,不過當老人,轉目望向一旁之時,卻滿含嘲意。

「不意你這人,也有做虧本生意的時候!」

旁邊處卻是無人,只有一口劍,卻能借助那劍聲震鳴言語,帶著金屬銳鳴,話音也鏗鏘凌厲。

「既入我門,便是榮辱一體——」

似是答非所問,老人卻知這言下之意。他這句話,實在忒不厚道。若是叫門下聽見,就不怕人離心離德?

不禁之撇了撇唇:「這件事你既然做了,難道就不許別說。這風太極,確實比那一位差的遠了!」

別人不知,他卻的曉得。那位蒼生道的『談秋』,與那乾天妖王宗守,其實是同一人。

而當初劍宗,也只差一步,就可將此子納入門下。偏偏是那時,正值風太極以靈武合一,震動諸派,而與之失之交臂,真令人扼腕!

幾年之後再看,宗守可力戰那水凌波原無傷六人而不敗。而風太極,卻是只能旁觀,連參與的資格都是沒有。

說是虧本,可真未說錯。

除了本身的劍術強絕外,還要加上一個正崛起中乾天山。

真要衡量,用那句『揀了芝麻,卻丟了西瓜』這句俗語,是再合適不過。

此時劍宗之內,已不乏有埋怨之聲。雖還不到明言的地步,可他卻知,有許許多多的人,是真在為此事惋惜。

「即便是錯,也錯在於我。那場交易,與風太極他無關!」

那聲音是斬釘截鐵,而後劍影一閃,穿梭入虛空之內。只餘下了一道餘音:「要爭長短,不在一朝一夕。修行之途漫漫,誰能知以後如何?那宗守確然不錯,可天人之障,卻還只破了人障。那一關能否破去,還是未知之數。風太極受此一挫,未嘗不是幸事。倒是汝,靈潮提前,天地大變。汝守在雲界,更需小心!」

「不需你說!」

老者一笑,接著是微微搖頭,確然,靈境之後,修行歲月以千百載計。

此時的得失勝負,委實算不得什麼。

又想宗守,也不知那天障,此子能否過得去?

已是八階武修,九階靈師,這一關,大約就在眼前了。

……

氣機暗晦,絕欲是強提著一口氣。從雲界中,步入到界外虛空之內。

也將那後面,不斷追尋過來的靈念,徹底甩開。

三日夜的激戰,逃遁,反擊。便是心念堅韌如他,也覺是疲憊無比,昏昏欲睡。

此時的身軀,更是慘不忍睹,傷口處處,近乎殘破。那氣血脈絡,盡皆混亂。

絕欲猛地一咬舌尖,使自己昏沉的神智,清醒了過來。而後是傾力調動著,那殘餘的些許內息,恢復著傷勢。

可接下來,卻目光一凜,看向遠處的暗寂虛空。

「緣何如此狼狽?」

隨著聲音,一個人影從那邊踏出。面上掛著欠揍的笑容,正嘲諷的朝著他望。

可其實其本人,情形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也同樣傷痕纍纍,只比絕欲好一些,一點點而已——

絕欲看了一眼,只覺是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你真去了遼王宮?」

第627章 三日修行

「你真去了遼王宮?」

原無傷去了遼地,絕欲早有所料。沒能想到的,是這傢伙會出現在此間。

「你不也去就了那楊家的雪州?」

原無傷嘿的一聲,似是知曉絕欲的疑惑,主動解釋:「在遼地碰上了李無回,一起動手,結果這身傷,比預計的要輕些。故此便趕過來,想再尋一尋這楊家的晦氣。結果就撞見了那雪州城裡,正是雞飛狗跳——」

他言中的雪州城,正是楊家在大商的封地首府。轄地之光,或者不如東臨雲陸。可人口之稠,卻不遜與東臨。

中原腹地,膏腴之所,出產也非是東臨可比。

一邊說著,原無傷一邊倒抽了一口冷氣。似乎傷口處,正在發作。可是轉瞬之後,就又沒心沒肺的笑:「這遼王,也當真了得。門下靈境級的強者,都有四人,好容易才逃出來。看來這雲界的天,真是要變了,潛流暗湧呢!」

絕欲默然,他此次在雪州。遭遇的靈境修者,同樣有三人之巨。

若非如此,也不會傷重到這種程度。

接著卻見原無傷挑釁的衝著他挑了挑眉:「此次遼地之行,無傷共斬了八人。不知絕欲你,又誅了幾位?」

似他們這樣的人,尋常修者,早已不放在眼中。也只有九階以上的修士,才能令他們稍稍在意。

絕欲本沒原無傷這麼無聊,卻仍是淡淡言道:「五人!」

原無傷的氣息明顯一窒,這數目雖是較他少了些。可他那遼地,卻是於李無回聯手,才有這樣的戰果。

悻悻然的撇開頭,原無傷冷哼了一聲:「如此一來,卻是對那宗守,有了一個交代。」

那日遼王與楊家部屬,暗算宗守,本是與他們無關。可若沒有他們六人的圍攻逼迫,宗守也不至於,落到差點隕落的陷阱。

他原無傷性情,恩是恩,怨是怨,不願欠人半點。

接著又想起了一事:「你不是說要與我再戰一場?今日我可讓你三劍!」

「沒興趣!」

一句話,把原無傷噎的不輕。絕欲更是冷笑:「有宗守在前,何必再來尋你?見過了絕世佳餚,你這等粗鄙小菜,雞肋般的東西,我如何下得了口?」

原無傷一怔,接著卻也不惱,反而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正是此理,經歷過地底深湖,與宗守一戰。他對這絕欲,也確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文\「李無回曾對我說,要離開雲界。那麼你絕欲,打算如何?」

\人\這片虛空,頓時一陣死寂。

\書\絕欲雙眼半閉著,才忽然出聲:「不知那外域,到底是什麼摸樣?」

\屋\這話似是在問原無傷,原無傷卻心知,這只是這傢伙的自言自語而已。

外域他走過一遭,有許多靈能全無的世界,也有些所在,可以與雲界比擬。

武道靈法,與雲界全然不同。自然那英雄豪傑,也不在少數。

正思忖時,絕欲卻已『霍』的起身。

「大丈夫,當仗三尺劍,橫行天下!留在雲界,對我已無裨益。去外域闖一闖,卻甚是不錯。就以手中之劍,來會一會他界的豪雄——」

說完之後,就再不理會原無傷。直接循著這條靈河,往外踏去。

原無傷則『嗤』一笑,橫行天下麼?好大的口氣,別最後弄到灰頭土臉才好!

搖了搖頭,原無傷也離開了此處。與絕欲選擇的方向,截然相反,卻也同樣可離開雲界。

……

此時的乾天山,宗守卻正是在唉聲歎氣。

自那日一番胡吹亂侃,忽悠著把任博眾人打發走,之後乾天山的幾日,整個人就徹底化作了人形圖章。將這半年來積累的各種奏章公文,一一取出來處理。

其實也無什麼緊要大事,真正緊急的事務,任博與那幾位內閣學士,早已經代他處理了。

真要等到這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送到宗守案前的公文,都是他這個國君點頭同樣的。一旦蓋上了印璽,就形成了乾天山法規。故此任博等人,也不敢輕忽。

整整三日,使宗守的神經,近乎崩潰。

不過最悲催的事情,卻還不在此。之後連續幾日,軒轅依人也不知為何,是望見他就跑。臉紅紅的退避三舍,躲在丹房裡面,是死也不肯出來。

宗守也曾大怒,很是理直氣壯的要求妻子侍寢,行那人倫大道。軒轅依人卻輕飄飄的回了一句,含煙宮內不是還有瑤妃在?後宮和諧之要,在於雨露均沾。你宗守身為夫君,怎能厚此薄彼?

要是瑤妃不行,不是還有弱水?要不把初雪尋回也可!

宗守只能是敗退,乾脆收住了心,潛心於武道靈法。

在那間靜室中,使用宙極命世書。加速時光流逝,一日時間,可相當於百日時光。

最初時,自然是研究那搶來的半本『宇書』。

可當僅僅數日之後,宗守就是冷笑不已。

仿製此書的人,真是何其險毒?

這書中的經文,初讀起來,是令人如醍醐灌頂般,只覺是字字珠璣,關竅頓開。

而若依此修行,亦可掌握不少的空間之法。

可一當年深日久,即便不修為盡廢,也要為此發瘋。

看似毫無半分破綻,其實內中所載的道,卻是彼此暗含衝突。

他是有宙極命世書辨認,才能察覺。也不知旁人取到,又會是如何。

卻也沒心思去理會,反正這人要算計的,也不是他。

雖知此書之中,多是荒誕不經。宗守卻也仍舊是耗費不少心神,將書中內容,全數記下。

幾日研習,他終可確定一事。這個人,果然是已得了那了宇書。

此書之中,雖是暗藏玄機,陷阱處處。可也蘊有不少空間真意,仔細辨別,當令他有所進益。

之後的時光,宗守就將此書丟至一旁不管。只是專心一意,消化著的那地底一戰,還有這些人,對那武道靈法的感悟。

那靈石也是如水一般丟了出去。不斷的粉碎,畫作精純靈能,灌入到那宙書之中。

就在三百日後,他所有身家幾乎全數敗光之後,宗守眉目忽的一凜。

已是略略窺知,那層壁障。

第628章 準備敲詐

「天障麼?」

宗守是一聲輕歎,把靈識收束,不再去內觀。

天人之障的『地門』,已經被他衝開。而後剩下的,就是這位於頭頂處的『天門』。

這層壁障不打破,他與這天地之間,就始終是隔著一層,無法真正踏入到靈境。

只是此時細窺,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小看了這層『膜』。

天人之障,被修界視為最不可能修行的體質,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要將之突破,只怕本身的積累,定是到了驚人的程度。而據他所知,雲界僅有的幾個,以天人障體而修行有成的人物中。大多都是借用外力來突破這層天障,踏入靈境。

可即便如此,這些人的根基也依然雄渾無比,遠遠超過同階修士。

因是晉入靈境之後,都離開的雲界。以後到底如何,卻是不知。

可看這幾人所在的宗派,對這些人引以為榮,贊崇有加的情形,就可知他們的成就,定然是不凡。

自己想要突破,憑現在的成就,還差了一些。

思及此,宗守探手一招,將一滴青藍色,質感有如琥珀般的靈液取到了手中。

這是『靈華玉髓』,從指間處融入,慢慢滲透到了身軀之內。

靈華玉髓可使人的身軀,與天地更為契合,純化靈念。

可提前在靈境之前,掌握一些靈境修士才有的能力。

而在他這樣,有這天人之障困擾的修者手中,更是至寶。

當初在第三龍殿之內,宗守取了一大團。每十日時間用一次,至今也不過才用了十分之一而已。

到了今日,已經是第十三滴。可當片刻之後,宗守卻是無奈的微搖了搖頭。

此物對還有些作用,只是效果卻已經極微薄了。今日這靈念的變化,幾乎無法察覺。對那天門內那層『膜』的削弱,也同樣是少之又少。

看來這團東西,已經可以丟給軒轅依人了,看看能否煉出什麼樣的丹來。

弱水與宗原幾人,正在衝擊八階。這樣東西,也能用的上。

至於自己這層『天障』,一時卻也著急不來,慢慢積累便是。

自己有宙書,已經比旁人多了太多的優勢。壽命也還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一時也無需憂心。

思及此,宗守一笑,將心中重負都暫時拋開。轉而又重新去來那本『宇書』殘卷。

先是拿出了百餘張紫金色的紙張,而後又取出一瓶黑色的液體。

紙是由一種百年紫金蠶的蠶絲編織而成,只有那些靈府以上的大宗門才有飼養,乃是上佳的制符材料。世間一年,才不過三百餘張出產而已,貴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不過宗守手中的這些,卻是搶來的。

至於那黑色液體,則是所謂的靈墨,與那些符師所用沒什麼區別。

硬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這些墨中,混合著聖境之學。

雲界靈府眾多,奇門之書舉不勝舉。敖坤的血,宗守不能容其輕易流落於外,可以那靈螈的血,卻已是足夠了。

對照著這『穹宇創世錄』的殘本,宗守一絲不苟的拓印抄錄。

用了整整十餘日時光,才複製出了大約三本的書頁。

此時他雖還有心繼續,可手中的材料卻已是不夠了。

仔細看著這些書頁,宗守接著卻是嘿的一笑,把手中這個殘本撕開。分成了幾十頁,與其餘的拓本書頁,裝訂在了一起。

這麼一來,就是一化為四,變成了四本『宇』書殘卷。

不過宗守的拓書的本事,明顯是不怎麼樣。四本書看起來,都是慘不忍睹,有些書中所蘊的真意,都沒能完全拓印下來。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些會向他索要這本殘卷的,心思多半不在這書中的內容,而是仿製出這本『宇書』之人。

要追覓其蹤跡,幾張殘頁也就足夠了,多了也是無用。想必那幾位,定然是能夠理解的。

宗守不禁是期待的笑,他如今囊中羞澀。就盼著能用這幾本書,能從這些豪客手中,再掏出些錢來。畢竟為了拓印,他也花了不小的本錢。

分成四本,更不會得罪人。否則這一本『宇書』殘卷,給誰都不好。

對了,自己袋子裡,似乎還藏著兩個人頭?這也必定可賣出個好價錢——

把宙書收起,宗守是笑瞇瞇的,踏出了他那間靜室。剛剛走出,就是幾道信符都已經到了手中。

以靈念一看,卻是唇角冷挑。這還真來來巧,自己才剛剛出關,把拓印的工作完成,這幾人就已經到了。

距離陰龍谷之事了結,這才幾天?看來這些人,真是迫不及待了。

信步而行,踏入到虛空。不過片刻,宗守就已經到了這乾天山的上空。

只見此外幾人,早已經在此等候。其中一人,正是在陰龍谷見過的無極道人,萬佛穹境的慈方也在。第三人身上,渾身籠罩在一層黑霧中,雖是烈日炎炎,卻依然湧動不息,多半便是那魔宗之人。

至於第四人,卻全身上下,都含著一股凜冽氣韻。有這種氣質之人,不用多想,有九成的可能,是出身劍宗。

而第五人,一如青色文士衫,氣質儒雅,滿蘊著書卷氣。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隨即就毫不在意的,踏步行了過去。

竟然有五位主顧,倒是頗令人意外,那就要看看這五方,誰出價更高了。

……

東臨之西,一處繁華的港口處。只見那飄渺雲霧中,是千帆競渡。

幾乎每一刻,都有著十數艘雲艦在這港中出入,駛入那茫茫雲海之中。港口碼頭上,也是繁忙無比,那貨物堆積成山。無數的人,在不斷的忙碌著。

這日午時,一艘三層樓船,緩緩駛入港內。與這裡停靠的近千艘艦船相比,是極不起眼。普普通通,最多裝飾精緻一些。

只是船舷一側,有著一個『孔』字的標記。而停靠之處,也非是民用的碼頭,而是軍港之內。

「這就是虹城?」

孔睿從船上經由板梯,踱步而下,是眼神萬分茫然的看著此處。

他知道東臨雲陸,以前最繁華的港口,是同在西部的濤雲城。

可自從宗守,一統東臨雲陸之後。這座乾天山最早的一座直轄港城,也開始繁華起來。是東臨雲陸,不遜於乾天山的大城。

可他雖知這城極大,卻也沒曾想到,會是繁容到這種程度。

從這船上,玩遠處望去。發現不止人多而已,越過那片連綿規整的倉庫區,可見一片華美的建築。

即便已經有一千七百年國祚的大商,能與之相比的城市,估計也不夠十指,有些甚至還有不如。

「卑職見過國丈!」

一走下了板梯,就有人迎了上來。應該是這虹城的官員,卻不過寥寥幾人而已。禮節一絲不苟,可神態卻是不亢不卑。

既不曾有奉承親近之意,言語間卻也帶有足夠的尊重。

孔睿卻只覺是心中微涼,看來自家女兒,在這乾天山的處境,絕不算太好。

若是真正得那位國君的寵愛,這些官員,對他的到來,多半不會似如此般應付了事。

也就在從板梯上下來,踏在這下方土地上的剎那,孔睿又是一陣心神恍惚。

這就是東臨雲陸了,自己這一生,恐怕都只能呆在這土地。

估計終此世,都難返回故鄉。

失神了片刻,孔睿才朝著對方還了一禮:「有勞貴官相迎,孔睿多謝!」

那幾人之中,為首的那位是連忙向旁閃開,尷尬一笑:「不敢當!下官衛源,如今忝為這虹城知府。今日國丈抵臨,本當是盛禮以待才是。只是城中臨時有事,我那府衙中的人手,如今大多都是被差遣了出去。失禮處,還請國丈莫要見怪。」

孔睿卻是半信半疑,看此人眼中,滿含焦慮,似乎這城中,真是出了什麼事情。

也是心中略定,看來自家那女兒,即便不是真正受寵,卻也是不曾失勢。

接著卻又疑惑的,看了這位自稱是虹城知府之人一眼。

真是虹城知府?可為何這身官府,穿著打扮,與他身後的幾人,都無有多少差別?

治理這等規模的大城,地位應該是比那皇京城的京兆尹也差不了多少。

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可問鼎宰執之位。此人在乾天山的地位,也應該是相差不多。

可為何卻是這般模樣?看這人身上的官服,用料樸實。式樣倒還不錯,看來有股子利落清新之氣,可卻無半點其他的修飾。

「這是為省錢——」

衛源似是看出了孔睿的疑惑,自嘲一笑:「最早是君上的意思,說是什麼不能讓我等把自己太當成是官,也不能讓我輩為官之人,太自我感覺良好。後來丞相,也覺這官服開支極大,無甚必要。就也就順從君意,一筆給劃掉了。」

孔睿是微微一怔,知道這衛源所言的丞相,應該就是那為任博。

這人之名,他們皇京城之內,也是有所聽聞。以前還有人稱讚,不過最近的風評,卻不怎麼好。

如今看來,這對君臣,還真不是普通的離經叛道——

第629章 何不打殺

思及此,孔睿是暗暗皺眉。這宗守,待臣子如此苛刻,難道就不怕他這些部下,對他離心離德?

官員穿著,與普通人無異,又如何能顯出朝廷體面?又如何能在那些草民中,樹立威嚴?

真個荒唐不經。

卻聽衛源,笑著言道:「國丈不知,君上他對這等樣的無用開支,一向都是能省就省。可偏偏奇怪的就是,給我等發下的薪酬卻是大方無比。下官在乾天,乃是正四品的職位。可一年薪俸,卻可養三千人有餘。記得前兩年任相,是為此氣的跳腳,大罵君上不知理財之苦。」

孔睿神情再楞,一年薪俸,能養三千人?

再看這衛源,外罩的袍服,雖是普通。可是露出來的裡衣內領,卻分明是鑲著近線。手上帶著的,似乎也是上品的晶石扳指。應該是以高階的獸晶打磨而成,甚至可算是一件靈器。

看來此人,還真是生活富裕。其餘幾位,看來氣色也是極佳,看來多半如此,都是低調的奢華。

微微搖頭,孔睿是愈發感覺那位乾天之君,是難以測度。

聽得此言,不但未曾釋懷,反倒是更覺揪心。

四品之官,薪俸卻高至這種程度,放在大商,簡直是不可想像!只能是淡淡道:「貴國體制,果然是特異,不同俗流。」

雖是不予置評的意思,卻仍是帶著幾分譏諷。那衛源失笑了一聲,也不怎麼在乎。

當初他自己,其實也覺是荒唐。不過這兩年適應,倒也沒什麼。

只暗暗有些埋怨而已,官職高下都無什麼區別。有時候上街,官儀官威也擺不起來。都穿著同樣的袍服,誰知道你什麼樣的官兒?總不能弄一塊虹城知府的牌匾,掛在自己頭上?

至於那儀仗規制,乾天山也並未特定之規,可隨你怎麼來。只要你有錢,奢華超過那位國君也是無事。

他衛源還不至於蠢到,要與那些富商大族斗富。

不過薪金豐厚,生活寬裕,又無需到處送禮跑官。倒也不用費心思,去刮弄錢財。

「國丈這卻說差了,你是瑤妃之父,自此便是我國之人,應該說我邦之才是!」

聲音頓了一頓,衛源又出言問:「不知國丈,是在我虹城逗留休息一二,還是直接前往乾天山?」

孔睿聞言,卻是毫不猶豫的一搖頭:「還請衛府君,給我一輛馬車!」

想起自己那女兒,他片刻都不想耽誤,是越早見到孔瑤越好。

也想要仔細看看,這位已經被儒家公認的荒誕之君,到底是什麼模樣。

袖中的手緊握了握,孔睿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側。

那是一個極小的乾坤袋,不過內中此時,卻藏著一件至寶。

文王卦錢——

上古那一位,最接近聖皇之人的遺物,也是術算之道的始祖之一。

一直在孔家傳承,卻因無人能使用,而被族人忽視,棄於倉中不見天日。

他也是因年幼時,才庫房中玩耍時偶得此物,卦術算法才突飛猛進,成為孔家術數第一人。

此番卻是打定了主意,要用這幾枚文王至寶,來算一算這位國君的命數,究竟如何!

衛源對他言中的急迫,似也早有所料,微微頷首:「既是如此,那麼下官也不留國丈了。那車架早已準備妥當,就在不遠處。下官這就送國丈出城!不過今日路上,怕是有些不便,還請國丈有些準備才好。」

言罷之後,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孔睿隨著他目光看去,而後是一皺眉頭。

這是一隻由十四輛翻雲車組成的車隊,都是由高頭健馬拉著。

最豪華的一輛,赫然是十六匹馭風駒,其中領頭的四匹,竟然是四階。車身鑲金嵌玉,奢華無比。其餘馬車稍稍遜色,卻也有八匹以上,似乎是為他帶來的奴僕準備。

孔睿剛欲踏出的腳步,就又止住,目中滿含疑色。

「這是國公規制!」

十六匹馬,四階馭風駒。大商朝中,只有超品的國公,才可使用。似眼前這翻雲車,已經是逾制了。

衛源一楞,先是不解其意。足足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一時是哭笑不得:「國丈毋庸在意,我乾天山沒有大商那般的規矩!」

說完之後,又朝著遠處指了指。孔睿聞言看了過去,而後眼中既是恍然又是錯愕。

只見那港口旁的街道上,那些奔馳的翻雲車,拉車的騎獸,果然是數量不等。

有十二匹,有十八匹,也有超過二十的。四階的馭風駒,更是常見。

「我朝鼓勵民間飼養這種騎獸,血雲騎所用的龍角翼馬是最佳,可惜到如今,總共也不過三萬之數。其次是風翼龍獸、銀鱗踏風獸與紫翼蜥這些,再次就是馭風駒。平時可以用來拉車耕地,若是養的雄壯,朝中每年都會撥出錢財採購。」

衛源一邊解釋著,一邊領著孔睿踏上了那翻雲車。後者帶來的家人行李,也不是很多。僅僅半刻鐘的功夫,車隊就已開始駛離。

看著眼前景致,一一從窗旁掠過,孔睿的眉頭是越皺越深,不能展開。

這眼前的一切,都於大商截然迥異,一應風俗,也是大繆不同。

目光在那碼頭上梭巡,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孔睿的瞳孔忽然一縮,而後輕呼了一口氣道:「衛府君,我們這乾天山,難道一個碼頭苦工,也能如此富有?」

就在方纔,他親眼望見。幾個傭工似乎是已經準備修習,離開之時脫了滿是灰土的外衫,裡面穿著卻是錦衣。幾人說說笑笑,意態豁達自在,哪有半分苦力之人的愁苦。

衛源聽了,神情卻不知為何,有些發苦:「以前是不曾這般,可如今我東臨之人,都不太願做工。這些人,自然是日子好過。每天只能幹五個時辰,不但工錢要給的足夠,還要供吃供喝。生死老病,都要養著但著,這日子怎能不好?」

孔睿聽的是不知所以,這些話,彷彿滿含著抱怨述苦之意。

好在衛源,也沒讓他是雲裡霧裡:「大約一年半之前,君上放開私狩。甚至在雲海之下,建了幾個據點。幾千個人,一條能浮空而行的雲艦,就可任意出入雲海,狩獵晶獸,大多時都是滿載而歸。只需武道上稍有些天賦,一兩年就可得巨資。如此一來,子民都去習武,誰還肯來做苦工?」

又冷哼道:「本來我乾天山一統東臨,那東邊諸城有無數的人力。可偏偏那些參議為民所挾,咬死了非直轄之城的子民,不得在虹城務工。如今東臨,欲請君上直轄之城,怕不有兩百之數?卻都被這些傢伙死死的攔著。再這般下去,我虹城船商,還有何利可言?要知這沿海一帶,其餘諸港,也是虎視眈眈!」

孔睿搖了搖頭,原本還依稀明白了些。這時卻更是一頭霧水。

不過,別人立國,都是恨不得將所有附庸,全數納入到自己控制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盤中之物也不容分食。

大商太祖,可是花了足足三十年時間,掃平境內藩鎮。

偏這乾天山倒是奇了,似乎那些附庸諸城,是請著求著,要入乾天山管轄之下。而偏偏那位君王,還不怎麼在乎。任由這部屬們,亂來一氣。

也可依稀聽出衛源,對這片雲陸東部的輕蔑與優越之感。

大約就好似大商的人,看東臨一般。

只是這虹城,似乎也確實有著足夠本錢。而大商——

思緒及時收住,孔睿不願去多想。這乾天山,整可與他們大商比擬——

簡直是不可思議!

馬車繼續前行,進入那馳道。全是以一塊快快寬丈餘的青風石徹成,使翻雲車車速極快,不多時就出了碼頭。

可當進入到城區之後,卻又漸漸放緩。有時候過了許久,也會動上一動。

孔睿挑了挑眉,這裡車流雖多,只是他看才也看過。馳道修的極其廣闊,可容十輛翻雲車並行,怎會擁堵至此?

車窗旁看不清楚,孔睿踱步行出了車廂,而後眺目看去。

這才知緣由,只見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街上坐著。

把大半個馳道都佔據,只留下一小片地方可通行。

此時也終於知曉,這位知府大人,為何會說衙內的人手都已差遣了出去。今日出城,有些不方便之語,到底是何意。

只見那人群之旁,無數的衙役還有些官員,正是神情無奈的站在烈日底下,看守著這些人群。還有些甲士,在附近處維持。

只是都不拿兵刃,只是手持些棍棒。

「這是在做甚?」

孔睿是真正好奇了。

「這些都是城中車馬行的人,不願做工,就在這裡靜坐!」

衛源答的咬牙切齒,似乎是憤恨不已:「他們是嫌棄工錢,還是太少!這也罷了,可這三天兩頭,就從沒他們消停。要不做工,自可跑到別處去,偏偏要佔著路。」

孔睿頓時一楞:「這些人,是在對抗官府?」

似這等樣的刁民,怎不下手早早打殺驅散了?

第630章 升斗小民

「也不能算是對抗官府——」

衛源愁眉苦臉:「我乾天山,不禁民間集會。」

這時候是真心艷羨,那中央雲陸。大商朝的治下,多是順民,性情老實。

哪裡像他們這虹城,名堂實在忒多!

「都是些不知足的!如今這些人每月的工錢,已經是漲到了五十兩,還不肯罷休。這到底要如何才消停——」

孔睿聞言,是愈發的沉默。月錢五十兩,那是相當於半顆一階獸晶了,幾乎是中央雲陸的五倍。

發覺自己,還是有些小瞧了衛源。這人說一年薪酬,可以供養三千人,若是以這虹城的標準來算,該是多少?

忽然領悟,衛源方纔那句,只怕是向他顯擺的意思的多些。多半是不願被他這個『中土』來人小覷了——

「正是!再這般下去,那鄉見只怕是再無人務農。」

「現在就已經沒多少人,肯老老實實耕種田地。就在昨日,一石糧價,居然已經漲到了一百一十文!這還是靠著從他出大肆收購,才勉強把糧價平抑。」

「可歎!我聽說中央雲陸歷代,都是以耕戰立國。可我乾天山而今,卻是將這軍國要務,盡付之於外人之手。」

「據說任相已經在參議院提議,要盡量禁止糧食購入!」

「啊!這下糧價可真要瘋漲了——」

「不過我聽說,最近有些靈師,在研究如何用靈陣和機關之術,以助人耕種田土來著。」

「機關術?這不是墨家的拿手好戲?難道是崆器宗?說來陛下準備在乾天山,仿中土之制立太院。似乎也準備開一工科,將那墨家之術,立為必修之課。日後凡工部之人,必定要從此科出身。」

孔睿聽著這些隨從官員的議論,是神情怔怔,五十兩月薪,一百一十文的糧價,其實很低了。

那任博所定的國策,應是為吸引更多的人務農。

可若是沒有這些荒唐政令,也不至於如此。

似大商,自從聖君登位,幾乎年年都是糧廩充足。

只是那邊的子民,似乎也無這乾天山的富足——

還有君子不言利,這些人似也是讀過一些書,怎的如此粗俗?

此外這建太學是好事,可開什麼工課,教授那墨家之術,就未滿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這個世間,能夠真正治理天下的,只有儒家!

那幾人說著說著,話題是越跑越遠。不過當半個時辰後,可能也是覺得不耐,一人一聲冷哼:「這些人,還真是沒完沒了了。要換我以前的性子,定要他們好看——」

「確是刁民,終要想辦法,讓他們吃些苦頭才好!」

「其實若只是這些人還好,掀不起什麼風浪。惱火的是有人,在暗地裡煽風點火,不懷好意。」

另一人卻搖頭道:「還請諸位慎言!這話要是被人聽見。若是告知那些參議知曉,對你我府君而言,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這些人,正愁沒機會做法,吸引那些愚民眼球。已快三年了,最近已經在準備改選——」

孔睿終是忍不住開口:「我觀那些甲士,盡皆是精銳良卒,為何不讓他們將這些亂民強行驅散?」

這句話說出,周圍卻是一寂。陪同的幾人,都是神情古怪無比。

任博默然不答,還是他身側一人笑道:「以前我乾天山幾個直轄城,也有人這麼做過,只是如今的處境,都甚是艱難!」

孔睿更是不解,艱難?難道是那位君上不喜?這愛民雖好,卻也須辨對象。良民惡民,絕不能一體待之。

再說似他們這樣的士大夫,才是國之柱石!

怎能為一些亂民,而如此苛責?

任博這時,卻忽然又是一歎:「就在幾日前,君上又簽了一份法令。諸城參議,如今都有了質詢與督官之責。可以彈劾一城主官,若是票數過了一半,我這知府,也就當不下去啦——」

言中之意,是甚為蕭瑟。那其餘幾位官員,也是紛紛搖頭感慨,似乎是頗為煩惱的模樣。

孔睿心中,卻是徹底沉入到了谷底,最後一絲期待,也在粉碎著。

如此荒唐治政,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逆行倒施,這乾天山如今的國勢,也不知能夠再維持幾年?

怪不得,大商的許多儒家名宿,每當提起乾天山,都是一種很不屑的語氣。

原以為是這些人道聽途說,只怕言語是不盡不實。可真正來了東臨,才發覺情形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嚴重些。

似他所見這般,那人也的確是難稱的上是真正明君。

瑤兒嫁於這樣的君主為妃,這前景真是個黯淡一片。

凝思了片刻,孔睿忽然走下了車。此地擁堵如此,只怕四五個時辰都未必能夠通行,他想盡快見到孔瑤,倒還不如步行走過去。

……

就在同一時間,乾天山的雲海之上。那中年儒者,正是不悅的一聲冷哼,準備從這片空域中離開。

離去之時,卻忽的是想起什麼,神情無比慎然的,轉過身看向了宗守。

「在下乃是一介外臣面,有些事情,有些不方便對君上言。不過最近在下遊歷乾天,卻是深有感觸,胸中幾句話不吐不快。君上設參議之制,類同我大商的風憲官,原本是好事。可君上如今將權柄倒持於人手,民選參議,再以這參議督官,實在大繆!」

宗守眉頭一挑,一副願聞其詳狀。只聽這人也不客氣,仍舊是一臉正色道:「小民愚昧,只知升斗之事。目光短淺,也多未受過教化,易為人愚弄煽動。君上可知,如今鎮乾峰那些參議,已大多都為那些豪強大族所把持?多數地方,都以賄選為常態。五斗栗米,就可買人一票——」

宗守聽得是暗暗搖頭,這已經不止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說。

這種事,著實是讓人有些惱火。只是若不如此,似他這樣常年不理政的。只怕沒幾年時間,家底就要被手下那些文官給敗光了。

有參議殿在,這些人多少還有些顧忌。

本來就很窮了,再被這些人偷些拿些。他的內庫,怕是什麼都不會剩下。

面上卻在笑,似乎對這位大儒之言,頗為讚賞的樣子。

「升斗小民麼?說的極有道理!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孤明知是對,就不能因過程艱難而不去做。」

又神情莊嚴,做大義凜然狀:「民智未開,那麼孤便盡力讓他們知曉禮義。也終當使我乾天子民,不為五斗米折腰——」

第631章 澤被蒼生

那中年儒士,本來面色還稍稍緩和。可聽到最後一句,才終是知道,這宗守看似贊同,其實這言語裡,是毫無半分動搖之意。

目裡更是不喜,正欲再開口時,卻又想起這畢竟是乾天山。這一國衰亡,那是這宗守自己的事,於他又有何干?

輕哼了一聲,就不再言語,甩袖離去。

此人一走,那渾身黑氣籠罩的人影,頓時是一聲譏諷的輕笑:「這些個大儒就是如此,彷彿天下間的所有事情,都需按他們的規矩來。必定要全依他們之意,才是人間正道。此人既然明知君上這宇書殘卷,不可能輕易到手。自己囊中羞澀,又何必過來?真以為自己三言兩語,就可使人從命?」

宗守一笑,可沒興趣在人背後,去議人長短。將那四本『宇書殘卷』一一取出,放在他身前。

「就按方纔所議,每本殘卷,是一千九階靈石。有靈石最好,沒有的話,也可用等價之物來換。」

雲中的四人,見狀都目光一縮,互視了一眼之後,卻並無言語。

似宗守這般,雖是忒也奸猾了些,卻也不算過份。以後道魔佛劍四教,各憑本事就是。

尋覓宇書下落,幾章殘頁就已足夠所需,再多也是無用。

若是今日,全數落入一人之手。他們幾人,只怕是少不得一場爭鬥。

那劍宗來人,卻最是爽快。直接一揮手,就將一個小乾坤袋丟了過來。

緊隨之後的,是無極道人與那魔道修士,同樣是直接支付靈石。慈方卻是道了一聲無量尊佛,苦笑道:「我佛家常年佈施,錢財都是不多,對靈石所需也甚少。今日老衲,只帶了這八枚佛珠。不止能否抵得那一千靈石?」

說完話,便是幾道光影,輕飄飄的飛騰了過來。

宗守眉頭一挑,將之接到手中,而後是心中微動。手中八顆褐色的佛珠,也不知是以何物製成,彷彿是核桃一般,重逾萬斤。

聚靈於目,更可見其上有五色光澤閃爍。

只稍稍回思,宗守就知這必定就傳聞中佛家獨有的功德珠,乃是功德善念所聚,最是珍惜不過。

可鎮壓邪祟,可消戾氣,更有助人修行之能。

論價值,倒也與那千枚九階靈石相當。只是此物,對他卻是無甚大用。

正欲推拒,宗守卻只聽自己肩側,傳出了一聲嗚咽。

那只麒麟幼獸,鼻子聳動,正是兩眼發光的,看著他手中。

宗守頓時一笑,這傢伙食氣而生,想來是看中了這功德珠內所聚之『氣』,將之當成自己的食物了。

便也毫不客氣,把這八顆功德珠,收入到自己袖內。而後是再一拂袖,將身前的宇書殘卷,拂至那四人身前。

交易至此,已經是完成。雲端中幾人,都是神情微鬆。

不過依然在此處端坐,都無有離意。

宗守是笑意盈盈,細長的眼瞇成了一條縫。這燙手山芋,總算是甩脫。出手之時,更是狠狠的敲了一逼,實在是再高興不過。

就憑這些靈石,足夠他那宙極命世書,再增三百日時光了。

再接下來,還有那兩顆頭顱。也不止這魔道兩派,對那瀟湘子與武軒,到底看重到何等程度。

空中一陣寂靜,見宗守始終都無開口之意。那無極道人終是無奈道:「我道靈穹境,欲以五條中品的靈石礦脈,來換瀟湘子性命。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宗守『咦』的一聲,眺目看了過去。只見無極一揮手,將一張卷軸,甩了過來。

宗守接在手中一看,只見這張圖上記錄的,正是五道靈石礦脈的方位。

這道靈穹境,可能是真有修好之意,還算是厚道。這礦脈中有三條,應該是才新近生成,還未開採。其中一條,更無限接近於高品。這可真是厚禮——

只是這所在的位置,卻讓宗守稍稍訝然。

「是輝洲島?」

雲界之中,有五陸十二島。五陸之中,東臨雲陸的面積居其四。

而這輝洲島,則是所謂十二島之一。據說上古雲荒時代,這裡名為輝洲,故此得名。

面積亦是不小,大約有十省之地。就在東臨雲陸西南不遠,大約一萬四千里的航程。

最快的雲艦,只需三日夜就可往返。

可據他所知,這裡卻是道家原本的大本營之一。雖無靈府聖地,卻也有數個隸屬道靈穹境的大宗派,把山門立在此地。

這無極卻將這五條未曾開採的礦脈丟給他,真不知這位到底何意?

此舉雖是有白紙之上畫餅的嫌疑,拿出來的五道靈石礦脈,是天生地養,也暫時都是虛的。

卻卻等同於把在輝州島的小半收益,全數渡讓給乾天。也平白給了他,插手輝洲島的機會。

忽的心中一動,宗守想起了大商,準備移交給他的那處靈河裂隙——

說起來,這方位正是在那輝洲島的附近。如此說來,這道靈穹境是準備將此處放棄了?

目光帶著幾分疑惑的,看了那無極一眼。卻見此人神情鎮定,聲色不動,實在看不出什麼。

凝思了片刻,宗守還是將這卷軸,收入到袖中。反正那一處,他都要接手,到時看看再說。

總覺得這其中,有些陰謀的味道。這無極道人此舉,更令他只覺此事,是有些不同尋常。

若是東臨離的較遠,也還罷了。這件事,自可置身事外。可偏偏是離東臨如今之近——

相較而言,那位魔道修士拿出的事物,卻是實在的很,直接將一個瓷瓶丟了過來。

「據說君上,已經到了衝擊靈境之時。我萬魔穹境,就以此物,預為賀禮。」

宗守隨後接過,用靈識稍稍一探,而後眉頭就是微挑。若是此物,換作從他出得來,必定是歡喜莫名。可送他此物之人,是眼前這位,這心內卻是反覺憂意。

這是威脅?

一聲冷哂,宗守卻仍是將那兩顆人頭取出,向二人拋了過去。

這些日子把兩顆血淋淋,偏偏又沒能死透的人頭放在乾坤袋裡,也確是有些噁心。

所有的交易完成,這道魔二人就又再閉口不言。似乎急著想要離開,卻又互有忌憚,都在此處乾坐著,竟有幾分一起耗下去的意思。

宗守也是一頭霧水,不過恰好,他也有筆生意,要與這幾人談。於是笑瞇瞇道:「孤這裡還有一事,大約幾日前,我乾天山繳獲了幾艘空艦。孤欲以此為基,征伐外域。不知幾位,可否借貸些錢財給我乾天?年利三成。又或者入一股也可。共有三千股,一股百枚靈石,不過卻需九階靈石。若能借些人手過來,也能折換成相應股權。日後外域所有收益,都依這股份多寡來分配——」

此言一出,雲端中的幾人,都是怔住。是啞然無語的,看著眼前這位少年。

是萬萬想不到,對方要說的卻是此事。

征伐外域,這傢伙難道是瘋了不成?

自雲界開闢,人族誕生,還從沒聽說過,有征伐外域的成例,真個是異想天開。

都知那外域凶險,只怕一不小心,就要全軍覆滅。

而且這想的也真美,三千股份,每股百枚九階靈石。難道是想要從他們手裡騙錢?

若是有什麼意外,這投出的錢,不等於是打了水漂?

倒是借貸還有些可行,有這東臨雲陸,乾天山一國擔保。以聖地之勢,也不懼其賴賬。

一年三成的利息,若是數目大的話,那就是筆巨款了。不遜於一兩條黃階高等的礦脈。

那無極更唇角微微抽搐,忖道這傢伙,還真夠無恥的。

三萬枚九階靈石,打造十艘空艦都夠了。

正想這借多少靈石才合適時。卻聽那劍宗來人,忽然是笑著開口:「很是有趣!試試看,也是無妨。我劍宗九出三千枚九階靈石。六百位六階弟子,五十位七階。十成之中,我宗需佔兩成——」

宗守一怔,訝然看了過去。本來還以為,自己今日要費盡口舌。即便要將這幾人說服,也無非是得些借款而已。不料這劍宗之人,居然是如此豪爽。

那無極同樣愕然,而後當話到嘴邊時。不知怎的,卻已改了口:「我道靈穹境家大業大,靈石庫藏不多,只能借貸三千枚給君上。人手倒是不少,就也與劍宗一般,佔據一成。」

畫出來就已後悔,當下又加了一句:「不過卻需我穹境之主點頭之後才可——」

忖道那道靈穹境中的閒人,反正是極多。回去之後,大不了將那些看著不順眼的人,全數打發了過來。

且有輝洲島那場禍端,這宗守的外域爭戰能否成行,也是未知。

那邊的魔宗修者,也是神情古怪,目光閃爍,似乎是在猶疑。可當開口之時,卻也是與無極一般。

「我魔宗可借三千之數,人手卻可多些,一成半!」

宗守一樂,目光轉向了那慈方。只見這位老僧,正是愁眉苦臉。

也大約知曉,這佛家其實是極其有錢,不過卻都是份屬佛家諸宗。而且這佛宗弟子,極力宣揚那什麼仁善之念,至少是表面上,對殺生之事極其排斥。

「大和尚,難道不願諸佛靈光,照耀異界蒼生?」

慈方神情一怔,然後是輕歎,道了一聲無量終始。

第632章 胡言亂語

幾人三言兩語間,就將事情定下。

那無極道人與那魔道修者,也再無意多留,各自匆匆離去。

此時也只是個意向而已,二人在魔道兩派,雖有威權。可這種大事,卻也無法做主,還需得請示宗門之後才可。

宗守對這二大穹境的人手,反正是沒什麼指望,能夠借些靈石出來,就已很是滿意了。

此時最奇怪的,卻是方纔那慈方之言。

他只聽說過元始古佛,經常被這佛家弟子,掛在口中。

這無量終始,又是從哪個窟窿裡冒出來的?難道是佛家,又多了一位佛尊?

又不好問,只能在心中暗自嘀咕。

轉瞬之間,這雲端這上,又只剩下了三人。

那慈方也再次開口:「老衲聽淨音說,君上要請我佛家高僧,淨化阿鼻皇座?」

見宗守點頭,表示確有其事。慈方頓時一笑:「君上慈悲,此是大功德!天幸那萬載六國皇族,能在萬載後,遇到君上這等樣的仁慈之主——」

說了一大段廢物,稱讚著宗守。語意間頗是遲疑,最後還是極不好意思的開口道:「聽說那趙嫣然與君上,是互為鼎胎可對?以逆轉鼎胎之法,此女的生死,想必都已在君上一念之間?」

聽到此處,宗守已大約知其之意,這應該便是萬佛穹境開出的條件了。

「大和尚的意思,是要讓孤將那胎種還回?」

「正是!」慈方微微點頭:「此女於我佛興衰,實在大有關聯。」

宗守一笑,對於此事,倒是沒什麼執著。想像了一番,那趙嫣然當尼姑的模樣,這感情好,很是期待——

「若是你們佛宗,能將她說服,讓七靈宗滿意。孤這裡,自然可還回道種。孤一諾千金,絕不反悔。」

慈方是如釋重負,而後起身一禮:「那麼慈方,這就去著手。」

似乎是迫不及待,一閃身就已撕破了空間,轉瞬間就不見了聲息。

此人離去,這雲端之上,就只剩下了那為劍宗來者。

宗守以詢問的視線望去,不解此人,還有何事。那人此時也睜開了目,眸中銳光四射。

就如出鞘了的寶劍,氣息凌厲無雙。

「吾名凌塵。」

「凌塵?」

宗守心中一驚,而是微微俯身,重新見禮:「原來劍宗山主親自駕臨,失禮了!」

穹境實力,都堪比一國。乾天山如今雖有些家底,卻還遠遠無法與之相比。

此人穹境之主的身份,的確是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忖道怪不得此人,會是如此豪氣。

既然這位開口,親自承諾,那麼劍宗的助力,就差不多已是定下。

那凌塵是神情默然,視線逼注了過來:「我來乾天山,一為宇書,二為致謝。陰龍谷內,兩名後進弟子,都要多謝君上成全。第三件,卻是為欲問君上一句。爾乾天山,真是要行那蒼生道之法?真以為羲子之道可行?」

言落之時,就是一股凌厲銳絕的氣機,直刺宗守的心神。

宗守眉頭一挑,這可真不愧是劍主山主。心中不悅,卻知此人,是因知曉他於談秋,乃是同一人,才有此問。

他這性情最厭的,就是被人威脅,心中頓生反感。一股同樣一股凌厲氣機,驀地沖騰而起,隱隱與此人對抗。冷笑著言道:「我若說是,那麼山主欲待如何?」

凌塵的眉頭一挑,似乎也覺自己的姿態語氣,有些過份。語氣稍稍緩和道:「別無他意,只是想問,君上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

宗守心情,這才稍稍平復。旋即就神情茫然的看著遠方,羲子言終要此時人人平等,真是何等荒謬?

眼前一隻燕鳥,忽然劃空而至,往遠處疾飛。宗守微一彈指,一道氣勁驀地吐出。

下一眨眼,這只無辜的鳥兒,就碎成了血粉。

「此世之中,適者得存。聽說三萬載前,雲荒生物,都是一些動輒萬丈的巨獸,可現在如何?強可凌弱,貧富有別。無制衡之力,哪裡來的平等?就譬如這燕雀,並未惹到孤。卻因孤之一念,就殞身於此。這東臨雲陸,億萬子民,聲死不也在你我的一念之間?」

宗守自嘲一哂:「乾天山之政,皆因我宗守一身。我若不在,只怕一應之規,多半不存。許多事情,徒勞而已。除非這天地,再不能習武,再不得修魂——」

那凌塵卻是愕然,似乎萬萬不曾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隨即一笑,長身站起:「語無倫次,莫名其妙!」

面上卻已含著幾分釋然之色。

也欲離去,卻聽宗守忽然又笑問:「凌山主,不止你們劍宗,可欲在我乾天,修幾個學宮武館?」

凌塵身形,立時頓住。他倒是知曉,此時的乾天山,是武風大盛。一眼往下方的乾天山望去,只見各類武館,怕不有千數?

這一城之內,也有無數的強者匯,聚此間。

只是此時他最在意的,卻不在此:「君上不排斥宗派?」

雲界歷代帝王,大抵都視宗派為大敵,為國之大賊,禍亂朝綱。不但常有攻伐,也都傾力消除宗派在民間影響。

似宗守這樣,偏偏反其道而行,卻是從未曾見。

凌雲宗滅,東臨雲陸的宗派,有七成或是被剿滅,或是被驅逐。

「為何要排斥?」

宗守很是不解:「只要照章納稅,遵紀守法。孤如何就容不得?」

凌塵再怔,第一次感覺,這位乾天君王,還真不是普通的奇異。

……

從雲端裡下來之後,宗守就迫不及待的,欲再行閉關。

也在這時,才從弱水的口裡,知曉孔瑤的那位父親,已經已到了虹城,估計一兩日時間,就可至乾天。

卻沒怎麼放在心上,把此人要來,只是為了鉗制孔瑤而已。回頭讓任博,隨便找個地方,安置這位『國丈』便是。

只是弱水的下一句,卻令他眉頭輕皺。

「他要見孤一面?說是要當面謝孤之恩?是那孔睿?」

只覺是古怪無比,自己把他女兒強搶過來,又那般對待他子侄。應該是恨他欲死才對。那裡來的什麼恩?

頓時就有些躊躇,該不會嘴裡先這麼說,見面就噴他一臉?與他拚命?

自己心術不正,可有些慚愧。到底還是不能如那些古之雄主,能夠把那些虧心之事,做到心安理得。

細細思量,還是不見的為好。

正欲推拒,那弱水卻又柳眉輕蹙著:「瑤妃之父,我已讓人打探過了。」

說話之時,又將一張信符遞了過來。

宗守先還不怎麼在意,可當他的靈念,瀏覽過這符中的信息。卻不禁是嘴張大著,無法合攏。

萬萬不曾意想,這孔瑤之父,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名頭。

前任的司天少監,術數之學,公認只在那重玄真人之下。

居然是這麼了不得的人物——

轉過頭,宗守只見弱水,正是眨著眼睛看著他。

雖是不曾言語,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卻在說話。還是見一見的為好——

術數之學,他是不怎麼信的。

不過既然有如此盛名,也不能輕忽。怎麼說,也是一位人才,還是見上一面的為好。

沉吟了片刻,宗守就有些頭疼的揉著眉心:「那就見一見,就定在七日之後。這七日,就說孤要閉關。他若欲間見孔瑤,可不用阻攔!不過卻需你在旁陪同——」

倒非是監視之意,這父女已經落入他掌心,跳不出去。此舉是讓弱水,先看看這孔睿的言行意向再說。

宗守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是將此人晾一段時間再說,免得尷尬。

除了這孔睿,其餘也再無什麼大事。宗守也再一次,踏入到那靜室之中。

先是取出那八枚功德珠,丟給了嘯日。只見後者,並未吸食。而是歡喜無比的,將之攝在了空中,滴溜溜的不斷旋轉,令人是眼花繚亂。然後那小金也湊趣,跑了出來,將這八枚功德珠強搶了過去,護身成□曦摸樣,到處疾飛。惹得嘯日是焦急無比,屁顛顛的到處追逐。

宗守無語,原來這傢伙,是把功德珠當成玩具了。真可惜了他千枚靈石——

搖了搖頭,宗守又取出了那枚瓷瓶。

打開瓶塞之後,法力一攝,內中立時一點藍光騰出。卻是一顆藍色的晶砂。

這東西名為含光砂。此刻在這黯淡的靜室中,卻是毫光大放,將這百丈室內,都映的是纖毫畢見。

而宗守的目裡,也是透著深思之色。

真是此物!這東西若說價值,也不遜於三百枚九階靈石。

不過卻是有價無市之物,作用也同那靈華玉髓一般。可以使人,提前掌握些靈境修士的能力。

這天魔穹境,多半是已知道他的天人之障。

此舉既有示好。也有威脅。

還有那無極,送他的這五條礦脈,也是有些古怪。既然天魔穹境能知,那麼道靈穹境也沒道理不知曉,尋凌雲宗打聽一番就可。

怪不得今日,這無極的態度,會是那般的詭異。這輝洲島之事,實在是可疑——

第633章 爪牙具備

從翻雲車踱步走下時,孔睿是臉陰沉著看向著遠處,那巍峨的乾天山城。

此處距離乾天山已不到三十里之地,只需頃刻時光,就可抵達,見到孔瑤。

雖明知在那城中,那瑤兒已經在等候,孔睿卻仍是強自忍耐了下來。主動要求車隊在此處,稍停片刻。

他想要看看,這乾天山的國運,到底如何!

旁邊的幾個家人還好些,對孔睿如此,是習以為常。那乾天山陪同護送的幾位六階修士,卻都在旁邊奇怪的望著,是迷惑不已。

孔睿卻不去理會,手中取出一個羅盤,一具尺儀,往馳道旁的一處山丘走去。

一邊測量著,一邊行走,感知著下方的地氣。

片刻之後,孔睿的動作,就是一頓。好清明的地脈,梳理的整整齊齊,這分明是有鎮國至寶鎮壓在此!

眉頭略略舒展,若有這種寶物,那麼這乾天國祚,再怎麼也可維持二三十載。

為何其中,又隱含著幾分凶煞之氣?

此兆不詳,是了!似這乾天山這般,倒行逆施,估計也是長久不了。

依稀聽見一陣低沉的梵音傳至,孔睿卻沒在意。疾步奔行,尋至一處土丘之上。

此處看似不起眼,卻是地氣交結之地。距離那城中央處,恰好是三十六里,合天罡之數!

道家有望氣之說,可觀人之禍福,亦可斷國之興衰。

可若無他們孔家先祖那般的天生神通,又或本身的法力,足夠高強。那麼要求就極其苛刻,地點器物都需講究,更需一套繁瑣無比的儀式。

他也是因有神物在手,才免了許多麻煩。可有些步驟,卻也需一絲不苟的完成。

立在此處,孔睿先是抽出一口劍,在自己腳下劃出一條線痕。

當一個圓形的靈陣逐漸成形,又驀地取出一把靈石灑出。

都是六階,這望氣之術,是出不得半分差錯。獸晶不純,只能以靈石施展。

而後早就備好的陽翼虎之血,虎血陽剛,可退怯陰邪——

這陽翼虎,乃是虎中王者之一,接近神獸等級。有其血護身,一般的陰魅,根本就無法靠近。

而後是七張滿繪著符文的紙人拋出,在此陣周圍,畫作七個人形。

當他袖內,七道魂影一閃,撲入到其中。這些呆板的紙人,立時生動了起來。彷彿是生人一般,惟妙惟肖。

旁人以精獸又或魂獸為護甲,再還有劍宗之人,會以上古劍者之魂,練成劍魅。

偏他選擇的,卻都是些靈師之魂!

須臾之間,一個個金色的符文,忽然星星點點的亮起。只不過數息,就是一個靈陣成形。

孔睿也無遲疑,探手一招,就只聽『嗡』的一聲輕響。一枚小刀般的錢幣,就驀地從他腰間囊中飛騰而出。

上古之時的錢幣,本是由貝殼而始,之後就是這種刀幣。最後逐漸演變,才有圓形的銅錢與銀錠。

直視此時,這枚文王卦錢,卻是凌空而舞,在他身周旋動著,並未如他之意,降到了他手中。

孔睿不禁是眉頭一挑,隱隱感覺,這枚卦錢,似要離他而去。遠處彷彿是有著什麼東西,在吸引著此物。

古怪——

心中掠過了此念,孔睿直接探手一招,將這枚卦錢牢牢的抓在手中。

只覺這刀型錢幣不斷輕顫著,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鳴聲。

勁力十足,掙扎不休。孔睿微微蹙眉,幾次加力,才將這枚文王卦錢,牢牢的控住。而後是緩緩的,移至到自己的身前。

直到那柄斷的孔眼,正對著眼眸,這才停住。

視線聚集,從這孔眼中,往那乾天山的方向看去。

孔睿先是楞了一楞,目中所見,卻是空無一物。

並非是眼前的城池,已經消失不見。在這孔隙中,還好端端的在那裡。

只是此刻在乾天山城的上空,除了那一片青空,與幾片雲朵之外,是別無他物——

再正常不過的精緻,可在此時,卻是異常的很——

既沒有他想像中,象徵衰兆的灰氣顯現,也不見那氣柱騰空。

孔睿是一陣茫然,他連大商國運都能望。就偏望不出,這乾天國運?

這種情形,難道是乾天山已經滅亡?

不對!即便乾天山覆滅,此處為一國之都,也當有王氣留存才是。

那麼是自己的術法靈陣,出了岔子?還是手中這卦錢,出了問題?

說起來,今日此物自現出之時,就已是有些不對勁。

凝思細想了片刻,孔睿驀地將手指,放在那刀幣的鋒刃之上。

稍稍一觸,就見那肌膚之上,綻開了一絲血痕。鮮血滲出,順著那刀幣之上的紋路流淌。

而孔睿眼前之景,也漸漸開始了變化。

轟!

一聲震響,孔睿身周千丈,忽的仿似山搖地動一般。一股強絕異力,猛地衝擊而來!

旁邊靜觀的幾位孔氏僕人,連同幾位乾天山的六階武士。都紛紛是猝不及防,步履不穩的摔倒在地。

孔睿身影,也是搖晃不休。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那刀幣上的孔洞。

這一瞬,在他眼前。一股粗達千百餘丈的氣芒,正衝起天際。彷彿一根巨柱一般,橫亙在天地之間。

「吼!」

忽的一道金影現出,一頭圍繞著氣柱盤旋,身形細長而又矯健的巨龍,忽的把龍頭一擺,朝著這邊,一聲怒嘯,似乎因被人窺視而感覺惱怒。

而僅僅片刻之後,又是一聲比那鶴唳還要更清冽,更高絕,也更悅耳的鳴聲,隨之而響起。

「身俱金鱗,怎麼已成了龍形?爪牙俱備,匍匐之勢,怎麼會?按術書之中所敘,這當是蓄勢待發,準備飛騰於空,擇人而噬——」

口裡喃喃的念著,孔睿身軀忽的又是一僵。這聲音,難道是鳳鳴?

把那刀幣往上稍稍一抬,調整了一番視角。而後就只見一隻七彩色鳳凰虛影,正在那氣柱之上,不停的飛旋。靈光閃耀,亮的有些刺目——

怎會如此?

孔睿的腦內,頓時是一片空白,直到眼仁中一陣由淺至深的刺痛,才清醒了過來。

第634章 不懼變亂

刺痛?

感覺到眼仁中那灼熱之感,孔睿是微微愕然,只覺這氣芒真是耀眼奪目之極。

仔細再望,卻都是白色光華,純淨無瑕,沒有哪怕半分的雜色。

白氣?

這如何可能?尋常的一國之君。國土與乾天相差不多的,一般都是淺黃顏色。

若是國力衰弱,又或國君無能昏聵,更會呈現出灰黑之色。為何這裡,卻是純白?

腦子裡下意識的,掠過了上古之時,傳下來的那些術數經典。

這一刻,孔睿是只覺自己腦海裡,一片混亂。

這宗守,並非是儒家所言的昏君,也非是荒唐之主,而是聖王?

一定是自己記錯了!又或者是那些術數經典,本身就是不對——

正一陣楞然發怔之時,孔睿卻忽的只覺那光,愈發的灼熱耀眼。

最後隨著那遠處的龍影,再一聲怒吼。孔睿立時是一聲痛嘶,右眼猛地一閉。一絲鮮血,從眼皮內流淌了下了。

而那文王卦錢,也是再一次掙脫了他的控制。不過這一次,卻沒有往那邊飛走,而是彷彿力氣耗盡了一般,摔跌在了地面。

旁邊幾個孔氏僕人與乾天山的武師,見狀則都一陣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前者是心焦於自己主人的受傷,後者卻是擔心,孔睿在趕來乾天的途中受創,上面會不會降罪。

而孔睿本人,則如泥雕木塑一般。身軀挺立,茫然失神的站在了原地。

口裡是喃喃自語著,聲音細不可聞。若仔細去聽,就只有一句——真王之氣,不可輕窺!

也就同一時間,正在含煙宮中急速奔跑的嘯日,忽然渾身毛髮炸刺,眸子裡凶芒閃現的,看向了西北方向。

渾身上下,一層赤紅色的火焰繚繞。似乎感覺到了威脅,身軀低低匍匐著,隨時便欲撲擊而去。

旋即又是奇怪的晃了晃頭,這絲氣機怎麼有些熟悉?而且正在消失?

心中不解,嘯日猛地嗅了嗅。正欲追覓其蹤跡何在,目中卻忽的望見前方,一道金芒掠過。

立時忘記了其他,威脅消失,也懶得再去尋根探底,再次追覓著小金的身影而去。

……

從那座小山丘下來的瞬間,孔睿依舊是只覺自己心神,是恍恍惚惚的。

當車隊再次前行,往乾天城門的方向馳去時。孔睿在車廂中,是發瘋了一般,把自己乾坤袋裡的術數之書,都全數取出。

一本本的翻看,尋到他要找的內容之後,就隨手丟開。

半刻鐘後,孔睿才無力的坐倒在軟榻之旁。未受傷的左眼內,是滿佈著血絲。

——龍鳳之鳴,是聖王出!三代之後,絕跡與於世!

幾乎所有的相書中,都是這樣的結果。如果只是一家之言,那也還罷了。

可偏偏這些經典,無一例外,都是如此記敘。而且這些著書之人,也莫不都是在命數之學上,有著高深造詣,名留史冊之人。

他孔睿何德何能,敢質疑這些先輩們的經典?只是今日所見,又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那麼難道是大商的那些大儒們錯了?可儒家治政萬年,已經締造了歷代盛世,怎麼會有錯?

孔睿的雙拳,一時是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旋即又想起,此事與他又有何關?他此來乾天,只是為來看瑤兒,是否過的好。又能否安然渡過,那二十載後死劫而已。

這乾天山白氣浩烈,倒是還未見衰亡之兆,按說是可以暫時安心。

不過此時此刻,卻仍是不知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

「乾天山參議,國事顧問張懷。奉我王之命,在此迎候國丈!」

外面傳進來了一個聲音,將孔睿驚醒。抬目往那窗外望去,發現不知不覺間,這翻雲車竟已經行到了乾天山城的北城門。

微微一凜,孔睿連忙整了整衣冠,從這翻雲車上踏步下來。

然後就見一個氣質儒雅的青年,正率著一行人,在車下等候著。

見他下來,又是笑著一禮:「國丈車馬勞頓,必定疲憊已極。不知是欲去國賓館沐浴休息,還是前往含煙宮?瑤妃已經在宮內,等候國丈多時,隨時可見」

微微躬身,當張懷抬起眼時,卻是一怔。為何這位名為孔睿的國丈,顯得是如此的狼狽?

也不知是經歷了什麼,右眼緊閉,有些青腫,面色也是蒼白無比。

不禁是狠狠瞪了那幾位護送之人,卻只收到些無辜的回視。看來真是與這幾人無關——

孔睿對這青年本來不甚在意,只心中暗忖,此時自然越早見到瑤兒越好,還休息個什麼?

又微微奇怪,這人國事顧問的頭銜,還從未聽過,有這樣的官名。

仔細注目,孔睿才再次吃了一驚,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心之間,隱含著幾分朱紫之氣。

這樣的面相,當真是少見。必定是富貴無比,而且注定了是將手握大權。

只是此時,卻不太方便推算。

而孔睿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慎然了起來。這等人物,他即便不需刻意討好結交,也不可輕忽以待。

二人寒暄了幾句,就一起上了翻雲車。才入城門,便只聽一聲聲轟鳴之聲響起。

一支騎隊,從車身旁奔騰而過。都是高頭大馬的騎獸,甲堅矛銳。所有騎士,也盡皆是三階以上。幾乎每十人中,有一名先天。

為首的那位,更是背著一口長達丈餘的大刀。一身實力,也已是進入了七階。

氣息凜冽,明顯都是經歷過沙場征戰的精銳。即便只是從旁經過,那殺氣也是刺的人寒意頓生。

孔睿微微皺眉,似這樣的精騎,在大商也沒多少。甲冑齊全,一人三馬。馱馬之上,帶了不少東西。難到是這東臨,哪裡出了戰事?

「這是我乾天山的近衛精騎!領兵之人,乃是君上的愛將虎中原。」

張懷似知身旁的這位在想什麼,隨口釋疑道:「據說那輝洲之南三千七百里,有夜魔族活動,已經數次侵入到雲界之內。大商雖有軍鎮在那處駐紮,卻究竟距離太遠,鞭長莫及,故此向我王求援——」

只是不止如何,說到『愛將虎中原』這五字時,張懷卻扯了扯唇角。

孔睿則是恍然,這件事他在皇京城時也聽說過,只是不知具體情形。抗拒外域異族侵入,雲界諸國諸宗,都有責擔待。

以往東臨雲陸諸城混戰,自然抽不出力量。此時東臨一統,這種事乾天山是無法推拒。

翻雲車繼續前行,到了城內之後,卻只見車流如梭,街道上人山人海,車速也緩慢了下來,等同龜速般前行。

那街上行人,即便望見這奢華車隊,也未有讓開之意。

張懷似也為之頭疼,強笑道:「過些日子便好,我朝那些參議,已經在想辦法。準備制定規文,道分左右逆行。那時必定不會再如此堵塞——」

孔睿倒是不覺什麼,在皇京城內也是一般。不過每當權貴出遊,必定是見者避讓,不敢阻攔。

這乾天山,卻似乎沒這般的規矩。這裡的人,對於富人權要,似乎並無太多的忌憚之心。

而且這一路所見,短短的一里,六階的武修,就見了三十之數。七階的強者,亦有一兩位。

都是手持著兵刃,不乏面相凶橫的,彷彿一言不合,看不順眼就要拔刀殺人。

街上巡守的甲士,也是極多,也同樣全身堅甲。手按著劍,眼圓瞪著,殺氣騰騰。

「這裡武風,確是極盛!」

這句話說出時,孔睿又在心內偷偷加了一句,是民風彪悍,近乎野蠻。

不過先前他是先入為主,對這乾天山,是怎麼看都不順眼。

這時經歷先前望氣之事,心中卻更多了幾分謹慎,不願妄下決斷。

事分兩面,武風極盛,難以管制。可若是站起之時,乾天山一紙令下,就立時可得百萬精兵。

張懷一笑,不以為意。他當初來乾天山時,也覺此處的民風,確實是太剽悍了一些。

那日雪氏之變,這滿街上,當時可是已經有小半拿起了兵器,準備與雪氏族人廝殺。

接著就只聽孔睿再問:「我觀乾天山不禁兵刃,武館數以百計。難道乾天,就不懼變亂?」

「這個啊,君上以前是不想禁。說是說百姓造反,那是因活不起去,即便禁了兵器又能如何?若國政清明,萬民安泰,那麼哪怕有人心懷叵測,也不會有人跟隨。孤問心無愧,又何懼萬民?不過半年前,君上感概國內每日鬥毆不下百起,死傷不上。於是又改了主意,打算把所有兵器收繳。可惜最後,是不了了之。」

孔睿卻是不解,他知宗守在乾天山的威望。從接觸之人的言談,就可以聽出來。

這位想在東臨做什麼,難道還有做不到的?收繳兵甲,這可是仁政。

不果那句——『百姓造反,那是因活不起去,即便禁了兵器又能如何?若國政清明,萬民安泰,那麼哪怕有人心懷叵測,也不會有人跟隨』,讓他是心中微驚。

能說出這番話的,又豈會真是無道昏聵?

第635章 命格變化

張懷搖著頭,似乎在失笑:「那些經營兵甲的商家,都是炸了窩。參議院內的參議,可有小半是他們支助。重要的是我乾天山子民本身,也是不怎麼情願。幾次推行不果,君上也就只好放棄了。」

想了想,又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如今乾天城中,最大的兵甲鋪,就是在君上他名下——」

孔睿胸中,本來剛升騰起的幾分感慨之意。頓時是被潑了一桶涼水,全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來這門兵器生意,得好處最多的,就是那位君上——

即便再怎麼不願多想,仍是不自禁的猜測,這位乾天妖王,該不會是順水推舟?

提出禁絕兵器,莫非只是裝模作樣而已?

深呼了一口氣,孔睿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我幾日前至虹城之時,曾機緣巧合,看見有城中車伕,在罷工靜坐——」

「有這事?」張懷微微愕然,而後是苦笑:

「讓國丈見笑了!此事在我乾天山,乃是常態了!」

孔睿微微皺眉,這位還真是習以為常了?

「這些市井小民,愚昧不知事理,凡事只看眼前,即便給他們金山銀海,只怕也是不知足,不知收斂。有道是人無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乾天山就這麼縱容他們胡來?難道就不知,他們若是索要太多,那些僱主還有何錢可賺?長此下去,還有誰會去經商——」

「這個——」

張懷眉頭一挑,怎麼感覺這孔睿的言語裡,頗有些怨氣?仿似深深不平,這到底是鬧到哪一出?

猶豫了片刻,還是耐著性子道:「張懷來乾天,也不過才近月時間而已。此事任相也層跟君上提過,據說當時君上是說,那孤要你內閣何用?身為宰執,本就當有調理陰陽,平衡經濟之責。」

孔睿卻是一聲冷哼,並未釋懷,這分明就是推過於人!

接著卻又聽張懷言道:「君上之後又曾言,天下之事,自有其循環之道。有些事情,本就需磨合。無人經商,無工可做,幾次三番,這些子民知曉道理,自然不會再過份。而若是覺得工錢合適,有利可圖,自然也有人繼續經營。無需太在意,他不會去干涉。一應禍福,為人自招——」

孔睿頓時『啊』的一聲,還有這樣的說法?哪怕乾天國力衰敗,也不在乎?

張懷接著又一笑:「對於此事,其實我倒也有不同看法。這些人工錢高了,每日所用自然也多,商家反而可多賺錢。故此我乾天商業之繁,遠勝他國。自然凡事,都需恰到好處才可!」

孔睿每頭更是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怎麼連這人,也是這般說?

聖人有言,天下財貨皆有定數。這張懷說到,到底是什麼偏狹道理?

張懷之後是不再多言,眉目中是略含憂色。孔睿所觀,其實不過是冰山一角。

以為乾天山境內,都是如此。其實這種情形,也僅只是限於乾天最早直轄的幾個城池。這幾處都是民風悍勇,且多有親屬在軍中。故此那些人,是不敢強行逼迫。

其他地方,卻是風平浪靜。即便有,也被立時打壓了下去,據說死傷不少,卻瞞得是嚴實無比。甚至一些參議,也參與其中。

哪怕聖皇治世,也同樣有這等令人不忍聞之事——

車行至乾天山下,孔睿卻聽的一陣陣如倫佛音,傳入耳中。

想起自己在城外,也是隱約聽見。孔睿不禁之再次朝張懷注目,後者一笑:「也不是什麼秘辛之事,君上不久前得了一尊阿鼻皇座。因覺那被強拘在內六國皇裔之魂,頗為可憐,便請萬佛穹境出面,邀來諸位高僧做法事超渡。據說需得做法整整四十九日才可!」

孔睿恍然,旋即是眸光一亮。是了,一定是如此!

必定是因有佛家法事,才會有如此異象!自己真是大驚小怪。

看來傷好之後,還需再以文王卦錢,仔細看一看。

又想起只需片刻,就見到孔瑤。眸中就又再次失神,胸中除那濃濃親情之外,竟微微有些忐忑起來。

而後下一瞬,就見遠處一個亭亭玉立,又熟悉之至的身影,在山下的石道旁站著。

正在向這邊眺望,黑白分明的眸裡,是滿含著喜悅。

是瑤兒!

孔睿猛地從車身起身,這一刻胸中是欣慰無比。

可瞬即之後,他的雙手,就是一陣輕顫。

彷彿是不認識了一般,定定的看著遠處孔瑤的臉。

眉目間,那絲只有頂級術師才可望見的斷痕,竟是已經不在。

不對!應該是更提前了些,仍舊隱蘊著翻騰的灰色氣息。

卻再非是以前那般,將她的命數徹底割斷阻絕。斷痕之間,已經有了絲絲細痕。

怎麼這命數,就突然變了?似乎只需度過這迫在眉睫的難關,破開這殺劫,就可解開。這一生,當是暢達無阻——

還有這氣機,隱含的白光銳煞,是愈發的濃厚。上應搖光,似乎虎生雙翼,失去了所有的束縛。面上隱泛玉澤,似有貴人之氣提攜,就只等一飛沖天,破開命格之時。

那一刻,必將是世人矚目!

孔睿不禁是疑惑萬份,這分明便是有人,分擔了孔瑤的殺劫衰氣——

這到底是誰,居然還留了這麼一線生機。

……

靜室之中,宗守此時,卻呆在一個大坑之中。是渾然不知孔睿的到來,也沒心思去理會,那些正在做法事的和尚。

坑深八十一丈,四壁與下方。都是一層厚達四十丈的黑玄精鋼,從黑玄鐵中提煉而來。十斤玄鐵,才出一斤黑玄精鋼。再混合海紋辰砂,材質已是高達七階。

這些本來要用在空艦上的東西,卻都被他先挪用了。

而在這深坑之中,則是無數以黑玄鋼沙。細弱米粒,若是仔細看,可發覺這些所謂的『鋼沙』都是菱角分明。至少有五六處,尖銳無比的突起。

而宗守就在這深坑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施展著亂披風拳。

先天之前,他在水下煉體。才能鑄就雄厚根基,一舉衝破天人之障中的人障。

而前世之中,為了突破最後的這一層天障。宗守也曾考慮過各種煉體之術,最後選擇的直接照搬,是這種近乎蠢笨的辦法。

只是那時,他可想不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條件。只打算是在沙漠之中,以普通的沙石,來淬煉自己的身軀。

此時換成這黑玄鋼砂,固然煉體更艱難些,效果卻也更顯著。

拳風亂打,宗守這沙坑之內,那沙石的重壓還沒什麼。卻只覺身形舞動時,那股厚重滯力纏於週身,最是令人無奈,令人幾乎無法活動。

好在每一拳打出之後,周圍都會更鬆散一些,揮拳也更是輕鬆。

不過卻也引得是罡風舞動,那些菱角崢嶸的鐵砂,不斷的在圍繞他旋飛。將散出體外的護身罡氣強行破開,而後在他身軀之上,劃出了一條條的血痕。

這身筋骨肌膚,此時哪怕是硬抗七階的靈兵,也不在話下。

可在這些砂石劇烈的捲動摩擦之下,只須臾之間,就是鮮血淋漓。

宗守皺了皺眉,仍舊堅持。使這深坑內的鐵砂,如龍捲風一般的旋動。

足足一刻鐘後,才從坑中飛身而出,近乎無力的跌在一旁。

此時他身形,是狼狽無比,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卻兀自是笑著,好久沒這般了,感覺是力不能支。

倒是體內的氣脈衝突,而後似這般煉體,消耗真是極大。

在這『沙』坑中煉體,還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不過,一拳猛地揮出!只見這空氣之中,竟是產生陣陣氣浪波紋。

散至那屋頂於地下石板,激起了無數碎石。

這一拳,他沒用多少力量,也沒用真氣。一拳打出。只憑這拳速破風,就激起了這樣的動靜。

利用宙書,以及敲詐來的靈石,獲得的這二百餘日時間,宗守幾乎是日日如此。

這肉身是以可見的速度在不斷的增強,不過好處最明顯的,還是這速度。

一拳擊出,比以前快了足足三成!

感覺體內,那早先融入體內的十條天脈,已經徹底馴服。

再過些時日,就可完成第六脈的融合,再衝擊武道九階境界,成為靈武尊!

先宗守是把那些『嵌』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鐵砂,都全數以罡力排開。而後探手一引,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丹丸,吞入了口中。

接著又招出了些許靈液,塗抹在身上那些傷痕處。

這些傷口,看似是血肉翻開,其實卻只是皮肉之創而已,並未傷到筋骨。

把藥服下,不過幾十個呼吸的時光,那些傷口,就在飛速癒合。

再數個呼吸,又是血痂脫落。宗守渾身肌膚,依舊是光潔粉嫩,毫無哪怕半點疤痕。

宗守是暗歎,狐族男子就是這點不好,皮膚太好,沒有男子氣。

卻也不對,似他那位父親,就是霸氣的很。

旋即就又是一陣發愁,他乾坤袋裡的傷藥,已經是不多了。

不是沒處去尋,丹泉宗他想要多少,就可供應多少。只是囊中羞澀,沒錢去買。

第636章 宗守破產

悠悠一歎,宗守心想難道是去軒轅依人那裡去拿?這可就真是吃軟飯了耶——

不過真到無奈之時,那也只好如此了,此時多半是要被趙嫣然笑話。

此時他敲詐來的靈石,已經用的差不多。身上雖還剩下近三百的數目,可終究需留下一些,以備他用。

便乾脆是把宙書收起,待得真力恢復完全,便再次跳入那『沙坑』之中,沉入最底處。

此時察覺自己突破在即,那孔睿之事,早已經被他忘記到了瓜哇國外。

一練就是連續十數餘日,不見停歇。除了偶爾停下調息休息之外,每日幾乎有十個時辰,呆在這砂坑之內。

也就在第十七日,早便準備好的兩條天脈,終是他強行融至輪脈之中。

而到第四十六日時,錦囊中最後一枚療傷之丹,也是被宗守吞入到腹內。這次的煉體,也只能就此而止。

此時他全身的肌膚,依然是如玉般的光澤。但若是仔細看,卻看肌膚之外,有一層隱約的玄光。

宗守先是試著用一口七階靈兵,刺在自己手心之上。卻還未觸及肌膚,就被一股強悍至極的罡力攔住。只覺是完全無法著力,劍刃無法自控的向旁滑開。

不禁是怔了怔,他要練的是肉身,怎麼這護身罡氣,也變得如此之強?

略一思忖,便又明白了過來。多半是日日被那些黑玄鋼砂摩擦擠壓的因故,不知不覺間,就已強到了這種程度。

想明白之後,宗守是『嘿』一笑。換了一個八階靈兵,再猛地往自己手臂一刺!

感覺手中被一股強橫力量阻了一阻,最後將之破開時,力量卻已不足。只刺入到肌膚之內,大約兩寸左右,就被他的臂肌牢牢夾住,不得寸進。

這一擊,他用了近四成的力道。結果卻比預料中的,還要好些。

若是如此繼續錘煉,估計只需四五年左右的時間,就可至九階兵刃而不傷。那時便可著手,突破那層天障!

再若是有什麼天材地寶輔助,趕在靈潮之前,踏入靈境也不是不可能。

身為談秋之時,沒能完成的遺憾,這一世應可達成!

宗守胸中,一時是豪強萬丈。猛地右拳一揮,立時罡風勁湧,四下裡迫開。

而後這間靜室中的靈陣,就發出陣陣爆響,四面房柱,也是『轟』的一聲垮塌了下來。

宗守愕然,自然是明白。這室內的靈陣,日日被他在坑底煉拳時激起的浩蕩靈能催迫,已經是不堪重負。

而自己方纔那拳頭一揮,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來這靜室,若是修一修的話,還能夠使用。此處卻是全數毀棄,只能是重建了。

若是換在以往,重建個十次八次,宗守也不在乎,可重要的是,他如今沒錢。

楞了一楞,宗守而後是頭疼萬分的揉了揉自己眉心。難道以後,自己還是要到荒郊野外去修煉不成?

正這般想著,就見這廢墟之外,幾道靈光衝入。應該是早已經飛至此間,只因被靈陣阻絕,才懸停在外。

此時這靜室塌陷,這些符菉,自然也就自然朝他飛了過來。

宗守抄在手中,眼睛微闔。片刻之後,就驀地睜目,眼中全是銳烈精芒。

真不出意料,這輝洲島之事,果然是有問題,而且禍患非小!

旋即又想起了孔瑤,此事是因她而生,或者這女孩能知道些什麼——

希望不大,卻終需問上一問。

……

乾天山巔,一處雅致的樓宇之內。

孔睿正坐在自家女兒面前,是安逸的品著茶。在他對面,除了孔瑤之外,還有一個容貌絕美,全不在他的瑤兒之下的女子相陪。

不過大多時候,此女都是睡眼惺忪。前幾日還勉力支持著作陪,後來多數時間,都枕在孔瑤的腿上,做海棠春睡狀。

來到乾天山,已經足有四十餘天。度過最初時的不適,孔睿只用了三日時間。

這乾天山,雖比皇京城,小了足有十倍的規模。可卻也是一座當之無愧的大城,大商朝有的,這裡都有。大商沒有的,這裡卻也是一應俱全。

城中明顯更整潔,在街道上行走,也沒有那熏人的臭氣。民風雖是悍勇,卻也極其樸實。

他幾乎是徹底喜歡上了這裡的生活,不用去與他人鉤心鬥角,也無需費心思防範他那些族人兄弟。

唯一遺憾的,就是還沒能夠親眼看見那位乾天妖王。

說是閉關七日,可是直到今日,還不見出來。不過對於醉心修行之人而言,這也是常有之事,不值得奇怪。

他現在總算是有些明白,為何乾天山,是這樣的體制。

宗守每日裡是任事不管,一天到晚呆在含煙宮內,全不去處理朝政。

可這國事,仍舊是處理的井井有條,不見絲毫亂象。

然而如此放權之後,這乾天山內,卻也未見有什麼可隻手遮天的權臣出現。

內閣固然權重,可政事卻分於幾人執掌,也有人加以限制。

這參議之制,是制衡?

孔睿心裡是默默的思忖,這看似荒唐之策,卻是頗有深意——

那位妖王,也應是位絕頂聰明之人。自己以前看法,果然是有失偏頗。

他到乾天,本來是第一時間,就想見一見宗守。之後知自家女兒,殺厄已有破解之兆,便不再焦急。

只是在這乾天山呆這許久,這心中的迫切之感,卻又漸漸復熾。

他想看看這一位,到底是否真是當世聖王。也是否破開瑤兒,那命格死局之人——

仔細看著孔瑤,那股氣機是越發的銳利起來。本人似乎是已經適應了這含煙宮的閒淡日子,一臉的恬淡悠然。可在他眼中,此時的孔瑤,卻彷彿是已經出了鞘的寶劍,似隨時準備衝起天際的星辰。

額心之中,紫氣與黑氣鬱結,令人無法不在意。眉眼間那條斷痕,則如血一般嫣紅。

孔瑤卻微微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臉:「女兒面上,可是有什麼奇怪之處?」

孔睿心神一醒,而後是失笑搖頭:「不知君上,何時可以出關?」

第637章 上應搖光

「這個女兒怎麼能知道?」

隱隱聽出,孔睿眼裡的焦切不耐。孔瑤不解之餘,又覺無奈。

她與宗守接觸其實不多,名為王妃,可其實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將他晾著。

再說閉關修武這種事,旁人打擾不得,也就只能依其本人之意。

「弱水姐姐說是三日時間,估計這次閉關,不是太久。再過些時日,就可出來——」

聽著孔瑤的解釋,孔睿卻略略凝眉。仔細望了孔瑤一眼,奼門閉鎖,陰元仍固。他這女兒,仍是處子之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都說這位乾天之主,最是好色麼?

可為何眼前,不止是孔瑤而已。便連這弱水,那位妖王也未動過?

貓不吃腥,真是奇哉怪也。按說那宗守施展出這種種手段,對孔瑤的美色,應該是極其垂涎才是。可為何卻至如今,還能忍住未行房事?

正這般思忖,忽的只見一團金光,驀地穿入到閣樓之內。

然後是一隻毛髮淺黃的土狗兒,追在其後跳入這閣樓中。

四處亂撞,把這閣樓之內,弄的是一片狼藉。最後更踏在桌案之上,把所以的茶杯點心,都撞的是一塌糊塗。

「這個畜生!」

孔睿是氣極,猝不及防之下,他身前的案幾也被掀翻。

雖說有罡氣護身,身上沒被茶水濺到,可卻也是狼狽無比。

最令人著惱的,還是這喝茶時悠閒淡雅的意境,蕩然無存。

隨手一道靈法,就將這只土狗兒,定在了原地。

孔睿心中卻在奇怪,據說這兩個小東西,都是宗守的隨身護駕。

那彷彿人形般的金色靈寵,也還罷了。可為何這貌不起眼的小狗兒,也能收下?

嘯日似乎也知不好,不過卻並不擔憂。最近它於小金在含煙宮內,沒少橫衝亂撞,也惹過不少禍患出來。不過這裡的女主人,從來都是輕輕訓斥一番就了事。

嗚鳴了一聲,嘯日是無辜的看了一眼這樓閣內的眾人。當目視孔睿時,竟彷彿是眼含深意。

正欲發力掙脫,孔瑤卻是一聲輕歎,把它抱起放在懷中撫慰。

取出了一小瓶藍色的晶液,放在這土狗兒的嘴旁餵食。

麒麟食氣而生,不食凡間煙火與血食。不過她這瓶中,卻是每日清晨收集,再純淨不過的露水,又混合了一些靈藥,甘甜可口。乃是軒轅依人所配之物,最是讓嘯日歡喜。

孔睿看的是一陣搖頭:「一隻靈寵而已,何用如此?」

只覺這宮中的幾個女人對這只名叫嘯日的土狗,都是嬌寵的過分。

若說可愛,這小傢伙其實挺醜陋的,也沒覺有什麼能招人歡喜之處。

而且最是調皮大膽——

孔瑤聞言,卻一陣失笑。她這父親,居然還有走眼的時候。

這可是純血麒麟,上位神獸,怎能不養著供著,愛寵有加?

別看這小傢伙這模樣,其實實力早已到了靈境。只是宗守似是不願其太早動用自身的力量,一直強行壓制著。

方纔這小傢伙,只是不願,與孔睿計較而已。

抱在懷間,孔瑤輕撓著嘯日的下頜,使這小傢伙舒服的呻吟。老老實實的呆在她的懷裡,便連小金飛在空中,不斷的挑釁,也不去管了。

這閣樓之內,又恢復了安寧。

可就在片刻之後,閣樓之內,就傳出一聲清朗的笑聲:「瑤妃,為夫來了,還不快來侍寢?」

孔瑤神情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宗守。而後那雪面之上,是瞬時紅霞一片。

只覺腦袋裡一陣微微發暈,怎麼就偏偏是在這時候?

孔睿是眉頭一挑,大約猜出了來人是誰。眉目一凜,神情透出幾分肅然之意,手也下意識的,把小乾坤袋裡的幾枚文王卦錢,拿在了手中。

旋即也覺尷尬,自己再呆在這裡,怕是不合適?

可當望見這位期待已久的乾天妖王,闖入這閣樓之內時,孔睿確是再次意外不已。

極其年輕,傳說這宗守,十六歲就已經突破了七階,駐形不老,而今也還未到十八。容貌清秀,不過身上穿的,卻非是便衣,而是全身甲冑。

血紅色衣甲,顯得極其樸實,卻含著一股常人難極的銳烈之氣,以及幾分猙獰凶悍。

宗守此時,也發覺情形有些不對。目光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只一眼就知曉,這必定是孔瑤的父親。

眉眼間,至少有三分相似。

不禁是心中一聲哀鳴,無人時與孔瑤開開這種玩笑還可。卻偏不去碰到孔睿再次,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卻是真正毀人名節了。

神情卻仍然淡定,反正孔瑤的名節,也已被他毀的差不多,也就不差這一次。

心中也為這女孩可憐,真是被他禍害到以後沒法嫁人了——

「原來瑤妃之父也在此,孔國丈,宗守這裡有禮了!」

這句話說完,見這樓閣之內,是一陣死一般寂靜。宗守也不覺尷尬,厚著臉皮揮了揮手,示意那準備拜下告退的孔睿毋庸在意。

而後是頂著孔瑤,那殺人般的視線,笑嘻嘻的道:「玩笑之言而已,不用當真。宗守還沒到白日宣淫的地步,此來只是想問一聲瑤妃,那輝洲島,究竟怎麼回事?」

孔瑤深呼了一口氣,才使胸內的悶氣不爽,平復了下來。

也聽出了宗守言語裡的凝重,孔瑤蹙著眉稍稍凝思,而後搖頭:「具體情形,孔瑤也是不知。不過這幾年,我大商陸續增兵,已近二十萬。就在大約一年之前,樞密院又有增兵之意,幾位樞相與太尉爭論,結果是不了了之。而後才有尋人接手之意。恰好那時,乾天山已經崛起——」

此時她與大商,已無關聯。便連老父也在乾天,故此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寥寥幾句,把情勢點出。孔瑤接著,又猶豫了片刻:「陛下他命我出使乾天,或是心懷叵測,推禍於人。」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一聲輕笑,情形果然是如此。

怪不得,大商會如此大方。年前孔瑤與他初見面,就答應供給那麼多兵甲資源。

也怪不得,道靈穹境會那般大方。將幾條靈石礦脈讓出——

他也曾見史冊中說起,這孔瑤從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災星。果然這災禍就來了,而且是避讓不得。

輝洲是首當其中,之後那夜魔族,九成九的可能,會把目標盯向只有五十省之地的東臨雲陸。

明顯那裡凶險,卻不能不去。這個盤子,也不能不接。

若是大商那位皇帝歹毒一些,把那處的駐軍,全數撤走,後果就真不堪設想。

站在原地,宗守是陷入了凝思,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那邊孔睿的面色,卻是變了又變。手中的六枚文王卦錢,都是在不停的顫動。正是傾盡全力,欲掙脫他的控制。

不過此時,孔睿的心神,卻並不在此。腦海之內,是一片茫然空白。

眼前這少年,真是分擔了他這女兒死劫之人——

不用文王卦錢去看都能知道,宗守眉眼間,那到有些模糊的斷痕,以及籠罩在印堂處的黑灰色。

是大劫將至!

只是宗守這身氣機,卻是煌煌蕩蕩,其勢沛然。又純淨無比,使人全升不起什麼雜念。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此處地氣。

聚千萬人心意念,可這氣息卻依然是純淨無暇。

儒家標榜雲荒三皇,每每人君施政,有什麼令他們不滿意處,都會說上古聖皇如何如何,來加以勸諫。

可是真正能與那幾位聖皇比肩的人物,卻是立在了此間,被中土自視正統的大儒,視為蠻夷,荒唐無德——

失神之際,孔睿一時也忘了去控制手中的卦錢。

不過這六枚刀幣,似乎也已是力盡。掙脫之後,就只聽是『嗆啷』一聲輕響,全數跌落在樓板之上。

宗守也被這聲音驚醒,踱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後,就眉頭挑起:「這是文王卦錢?」

孔睿心中微沉,這宗守居然能認得此寶?

下一刻,就又聽宗守又是一笑:「這一卦,可是大凶?」

易數之學,他前世也好奇過,看過不少書典。沒能深研,這卦象卻可看出一二。

孔睿默默的看向下方樓板,判定了一番這六枚刀幣的方位,確實是大凶!

只是術書有云: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又云:泰,小往大來,吉亨。

物極則必反,否極則泰來。

這一卦,雖是殺機暗含,卻也隱含著幾分吉兆。端看宗守,要如何應對。

與自己這女兒之劫,連在一處。

卻只覺這眼前之人,似乎並不在意,眉宇之間,毫不見畏色。反而那銳烈氣勢,是更為凜冽了。

彷彿真是必死之劫,也要闖上一闖,要將之斬開破碎。

孔睿接著,又注目疑惑的看了孔瑤一眼,紫氣更濃,黑氣也在繼續匯聚。再望了一眼那窗外,只見天空中,那顆『搖光』竟是閃耀著明亮光輝。

即便烈日當空,也遮掩不住其光亮,顯於天際之見。與孔瑤,隱隱呼應。

這一剎那,孔睿之覺自己心臟,是一陣揪緊。

第638章 一場法事

那銅錢仍是在輕輕震動,似乎要再躍身飛起,到宗守的手中。

宗守看的奇怪,怎麼這東西,似乎是欲認他為主的模樣?是何緣故?

這些文王卦錢,雖是神器不錯,可此物的用途——

搖了搖頭,宗守一聲笑:「可惜孤不通術算,你們到我手中,那可就真是明珠暗投。只能放在庫房裡蒙塵了——」

這句話說出,那幾枚卦錢。果然是平靜了下來,安靜的躺在了樓板之上。

宗守接著,又略含訝然的,看了這孔睿一眼。

能夠御使這些文王卦錢,哪怕只是粗淺的使用。這人的本事,也可算是很不錯了。

說是此人的術算之學,僅在那重玄真人之下,只怕還真是確有其事。

「據說孔國丈,在大商朝時,曾是司天少監?」

孔睿一愕,沒能反應過來。宗守的神情,卻是漸漸凝然。

「國丈這樣的人才,若是就此閒置,卻是有些可惜。不知可願,在我朝任司天監正之職?」

司天監正?

孔睿想起了幾個月前,司天少監之位被免,本已心死。已是決定給了這一生,都將是閒雲野鶴,再不會出仕。

可是此時,心境卻已是大為不同。

仔細看了眼孔瑤,又望了望宗守,孔睿是俯身一拜:「孔睿敢不承命?只是君上此行兇險,還請萬分小心!」

宗守『嘿』的一笑,轉手便將一套銀色的甲冑,一口靈劍,拋給了孔瑤。

甲是煉銀雪紋甲,劍則是宗守半年前,向崆器宗特意定制的二階法劍。

懶得起名,就直接喚之為搖光。

孔瑤都接在手中,卻全是茫然。

煉銀雪紋甲倒是她的,這是物歸原主。這口劍不知怎地,也令她歡喜。看的出來,此劍的價值極是不凡。

只是宗守給她這些東西,又到底是何意?

她以為自己,這一生,都少有機會能接觸到兵甲。

「這次輝洲島,怕是有些麻煩,需孤親至!」

說到此處,宗守的唇角,就不禁冷冷的一挑。這次的事,可真令人不爽。

不過旋即,就又回過神。

「你可隨我出征!」

孔瑤『啊』一聲,是不可思議的看了眼宗守,神情卻還有些猶豫。

只是宗守隨即,就又笑著加了一句:「這件禍事,說來也是瑤妃你替孤惹來,難道想置身事外?若是有什麼不測,孤就拿你來擋箭。」

花費這許多心思,用了這麼多手段,把這孔瑤從大商要來。可不是為將這未來頂尖的名帥,養在自己的深宮。

孔瑤柳眉一顰,似乎也是氣結:「去就去!」

乾脆利落的把那銀甲,披在身上,把劍收起。近一年時間,養成的閒淡氣質,是蕩然無存。英姿颯爽,手按著間,衣甲利落。又恢復成半年前,那銳意凌人的女將。

孔睿在旁,卻是看的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得明君看重,怪不得是明珠卻塵,一飛沖天,不可抑制之局!

自己被這位妖王,要到乾天,卻是因此故!

心中卻不覺怎麼憤恨,得這等人物,如此看重,該與有榮焉才是。

又看了看,那樓板之上的幾枚銅錢。

之前只能察覺出那大凶中藏吉,此時卻又望出了幾分端倪。

原來自己,真沒有算錯!破軍臨世,上應星辰。瑤兒她或者不是什麼絕頂將才,卻必定將名揚軍中,秉殺伐之事!

這一刻,若非是顧忌君前失儀,貽笑大方。孔睿真恨不得,是大笑出聲。

自己沒錯,錯的是重玄!是兄長!是陛下!

自己居然,贏了那據說術數無雙的重玄真人一局——

……

說是要趕去輝洲島坐鎮,卻也不可能說去就去。

需得調集兵馬,準備糧秣,以及一應器具於雲艦。也不知怎的,任博對張懷,卻是越來越看重。

這一應雜事,都大半都托付給了張懷辦理。後者也不客氣,一應之事,都是處理的井井有條。

幾個日夜的功夫,為幾十萬大軍出征準備的物資,就已經堆在了虹城附近的幾個港口。

至於兵馬的調動,有新建的兵部與邱為負責,也同樣無需怎麼費心。

宗守這幾天無聊,就跑到自己的那間崇政殿裡,看那些雲界高僧,淨化那阿鼻皇座。

本來若是在阿鼻皇座全盛之時,這些境界最高,也才到九階的和尚。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超渡這六國皇族的怨魂。

不過此時正是其元氣大損,未曾恢復之時,就容易了許多。

只是這些僧人,也動用兩件很不得了的佛器。一件是鑲嵌了整整四十九顆舍利子,繪滿了往生經的轉生盤。一件是高達九層的佛幢,最上方處,居然是一個玉製的骷髏,讓宗守是驚奇不已。

他身為一國之君,其實再怎麼空閒,也沒功夫看和尚做法。

坐在這裡,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要防著這些佛家高僧,才他的這張椅子裡面做什麼手腳而已。

四十九日的法事,已經到了最後幾日。絕大多數的怨魂,已經被淨化,打入到了冥府世界。

這剩下的部分,就是最頑固,也最超渡的亡魂。實力都頗為強悍,只見這殿內數位和尚,頭上已經是冷汗淋漓。似乎已經力盡,卻仍舊在堅持。

梵音陣陣,愈來愈是響亮,震撼人心。

兩件佛寶,又靜音俱出。這佛家對於趙嫣然,看來真的是很看重。

不過這時趙嫣然,卻是鐵青著臉,坐在了另一側。彼此之間,隔著十丈。

「你宗守不錯,這次可算是把握趙嫣然,賣了個好價錢!」

宗守並不在意,是沒心沒肺的笑:「難道那位大和尚與淨音小妮子,已經將你說服,要當尼姑了。成佛在即,恭喜恭喜——」

趙嫣然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來是打算用鼎胎之術,來搪塞淨音,免得這小妞日日來煩她。結果卻被宗守一腳把球給踢回。擋箭牌非但沒起作用,還被這傢伙,平白得了好處去。

「你才當尼姑!要去成佛,你怎不自己去?」

那邊淨音聽了,頓時是搖頭道:「嫣然姐,當尼姑也沒什麼不好的——」

趙嫣然氣結,宗守卻是忍俊不已,大笑出聲。接著就只見滿殿高僧,都皺著眉,不爽的看了過來。這才驚覺,這裡還是超度道場。

連忙止住,情真意切道:「機緣難得,嫣然你最好是仔細考慮一二。若擔心宗門怪罪,孤可代為轉圜。日後若是真能登上佛位,我們這些故交也能沾光。有什麼事,就指望你這靠山了。」

趙嫣然冷哂:「我若有一日,真有了如此成就。第一件事,必定是將你宗守捉來,剪了你的那根小和尚!」

淨音卻是不解,茫然道:「小和尚是什麼?為何要剪?」

此言說出,旁邊坐觀的軒韻蘭頓時就是忍俊不已,噗嗤一笑。軒轅依人則是面紅耳赤,想起了那天晚上,只覺是身子發虛。這小和尚是好,可也太兇猛了些。

宗守扯了扯唇角,到底還是不敢過份調侃。繼續下去,若是將這趙嫣然激的惱羞成怒,入了佛門。真要剪掉自己的小和尚,那可就不美了。他此時還指望這東西雙修——

到了這時,那梵音卻又突然一變,若說最開始時,是婉轉勸誡。那麼此刻,卻是正大剛嚴。

每一字每一句吐出,都是有若重錘,全無之前的婉轉。

而隨著這數十佛僧的吟誦,那阿鼻皇座之上血光,也是漸漸淡薄,一點點的潰散。

待得大約兩刻鐘時光過去,這皇座之上的血光陰力,都濃縮成了一點,位於皇椅正中,這佛音也再震之不散。

不過這殿宇之內,卻是一個影像,漸漸凝聚。需要仰起頭,才可望見。那赫然是一個的十丈高的巨人,三頭六臂。雖是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祥和金光,卻也掩不住其猙獰凶厲。

「法相投影?」

宗守看了一眼,知曉這是一位護法金剛投影,乃是這些的僧人,以陣法聚結。

「面貌似鬼,好生可怕!」

才淡淡的評價了一句,那淨音就道:「我佛家能普度世人,亦有怒目金剛,護法羅剎!」

宗守笑而不語,就見那金剛投影的一隻手臂,正一束金光凝聚。

隱然彷彿長矛狀,隨著眾僧梵音,那金芒是愈來愈盛。

凌厲之意,是令宗守,也覺心驚。

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這金剛法相,卻漸漸潰散了起來。不過就在徹底幻滅之前,那金矛也突兀的刺出,直指那血光陰力最濃縮之點。

下一刻,這殿內就是轟的一聲炸響。無量的陰力排開,整個屋頂,都被掀翻。

宗守暫時沒心思去計較,這是幾天之內含煙宮第二件被摧毀的建築。

整個人身形一閃,到了那阿鼻皇座之旁。還好沒事,方纔他以為那一矛,已經將這皇座徹底摧毀。不料此物,卻是結實的很,是毫髮無損。

心中一鬆,宗守的眸子,接著又騰出了喜意。這阿鼻皇座之內的怨力,應該會是已經被全數驅除。至少他此時,是已徹底尋覓不到。

第639章 不請而來

那些陰魂煞力,以往是隱藏在這阿鼻皇座的最深處。不過在梵音之下,都是無所遁形。

此時宗守以靈識反覆探測,又連續施展了幾種秘法,都不見其蹤影,這才徹底放下了心。

只是此時的阿鼻皇座,卻給人一種無比空虛之感,更有著一股強橫攝力,自發的向四周逸散。

宗守微微皺眉,靈念放開,向四周感測。只覺這乾天城外,是無數的陰魂,被吸引過來。

只是大多數才剛剛靠近乾天山城,就被一股子浩蕩剛陽之力,沖的魂魄碎散。

一些稍有些理智的陰魂,是知機的未曾靠近,不過卻也在乾天山的城牆之外,徘徊不去。

此物果然是邪器!

這阿鼻皇座,需得拘役陰奴,才能戰其之威。

而此物對陰魂怨煞,也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陰奴在內,雖不得自由,卻可借阿鼻皇座蘊養己身,更不懼有隕滅之險。

宗守搖了搖頭,而後目光眺向了遠處邪靈溝的方向。

正好!他過些日子,本就準備清掃一番這上古留下的邪地,今日正是一併處置了!

一絲意念探入,操控著這阿鼻皇座,把那股攝力都聚在一處。而後往那幾十里外的方向,猛地一招。

瞬時間,就只聽幾聲鳴吼。一條條身軀足有百丈長的陰蛟,被紛紛從那邪靈溝中攝出。

開始是不知緣由,不斷的在掙扎。片刻之後,才依稀感覺到了阿鼻皇座的存在。

在空中稍停了片刻,仔細辨認了一番氣機。就都一聲聲震動長空的震鳴,身軀在烈日之中,衝起了三千餘丈,再往下猛地一栽!往這乾天山巔處,衝墜而至。

數目竟是足有五六十條,聲勢駭人。好在並未有傷人,只衝著阿鼻皇座而去。

一條條匯入其中,就不見了蹤影。而這阿鼻皇座,也是再次光彩煥發。

宗守仔細分辨了一番,這皇座之下大約是鎮壓了六十二條陰蛟,都是九階之上。

此時那邪靈溝內,還有著不少的陰蛟邪靈,陸續飛騰而起,也欲往這邊投過來。

宗守卻已是不屑,只有望見一些品相較好,有望進階陰龍的放了過來。

其餘便直接是借用那護城靈陣阻擋,再運起帝風決,引動那王道之氣將之衝開。

還有些沒眼色,不識好歹的,就直接是一劍揮出,凌斬天際。將那些陰蛟,徹底斬滅!

那些和尚,也同樣是目透精芒。依舊在這碎石遍地的崇政殿廢墟中盤坐,繼續吟誦經文。

那梵音散開,彷彿是一層金色的波紋,在向四周擴散。

乾天山周圍,幾乎所有與之接觸的陰魅邪物,都是紛紛後退閃避。避之不開,則直接是當場寂滅。

足足半個時辰,這場變故,才漸漸的休止。乾天山附近的天空,也再次回復了寂淨。

宗守一笑,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六十二頭九階陰蛟,或者比不得那些被血祭的六國皇族,卻足可相當於十萬二十萬的精銳大軍。鎮壓再此,借助乾天山的靈陣,即便超過這個數目三五倍的兵力,也可攔下。

真正可鎮鎖一國氣運,也不會再復蹈一個雪氏,就可輕易控制乾天山的覆轍。

皇座之事已然妥當,宗守便向那慈方致謝道:「今日真要多謝大師與諸位高僧大德鼎立相助!你我之間,雖有前約,卻難表孤謝意。這樣,三年之內,萬佛穹境可以讓佛教諸宗在我東臨雲陸,修建十座佛寺,我乾天山另發放一萬三千度牒。」

那慈方是聽得唇角微抽,忖道這位妖王,還真不是普通的『大方』。賞賜佛寺,居然還需得自己出錢去建,真是惠而不費——

不過心中卻也是歡喜,大約六千年前,佛宗在雲界本是鼎盛。

號稱天下十成人口,有三成是佛徒。這三成之中,又有至少十分之一,是受戒之僧。

這等盛況,卻將一位帝皇惹惱,開始在雲界滅佛。而那佛儒魔幾家,也是落井下石。

最後雖是未曾到覆亡的地步,卻也是元氣傷損。

自此之後,天下佛寺也都有了定數,不能再隨意增加。

此前東臨雲陸是凌雲宗的地盤,對佛宗更是防範深嚴。整個東臨,總共也才十幾座而已。

宗守此舉,真是善莫大焉。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分配的權利,是在萬佛穹境手中。

「老衲多謝君上恩德!其實今日托君上善念,我等這些人,也得了不少的功德。乃是兩益之事——」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天空中卻忽的又傳出了一聲巨鳴。在天際間,引起了一陣陣的空爆,使無數雲霧,匯聚在這傷口。

宗守與慈方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裡的愕然。

這是,龍鳴?

非是那些陰蛟,而是真正的龍!

再無心說話,宗守仰頭上望。不過須臾,就見一個陰藍色的碩大龍頭,從雲霧中歎息。四下裡看了一眼,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阿鼻皇座之上。

先是搖晃了一下腦袋,有些不解。而後猛地從雲中穿下,顯出了龐大的身軀。

這乾天山的護城靈陣,只阻攔了片刻,就被其強行擊穿。

如入無人之境般,來到了山頂,引起了狂風陣陣。身軀一盤一卷,竟也是衝入到這阿鼻皇座之中。

宗守心神是徹底的凌亂,怔怔的看著眼前阿鼻皇座。

這是陰龍,是陰龍谷之內的那條陰龍!

看其實力,已明顯超出了靈境範疇!可為這條孽障,何會跑到這裡來?自願為這阿鼻皇座所奴役。

難道那陰龍谷,已經養它不下?

宗守挑了挑眉,試探著驅動了一下這阿鼻皇座,然後神情就更是鐵青一片。

御使不動,根本就無法影響這頭陰龍分毫!

就像土霸王一般,獨自盤踞在這皇座中一角,口裡在吞吐著一絲絲的白色氣息。其餘的陰蛟,則都是遠遠的呆著,都不敢靠近。

似乎是不滿宗守的舉動,一雙龍目,冷冷的瞪來,眸含不測之意。

不過宗守肩側的嘯日,卻也立時有了反應。渾身寒毛炸豎,齜牙咧嘴的朝著皇座一聲低吼。

這陰龍明顯怔了怔,接著是鼻間『嗤』的一聲,噴了口粗氣。就把頭縮回去,不再理會宗守。

宗守的臉色,是變了又變,難看無比。他讓慈方請來這許多高僧做這場法事,一是憐憫這些六國皇族,二來是不願自己座椅底下,養了一堆的陰魂怨煞。

卻沒意想,這六國皇族被超度之後,卻是引狼入室,反而是適得其反。

反正這皇椅,他一時是不敢再坐上去了。

誰知這陰龍,會不會突然興起,從這椅中鑽出,把他宗守一口吞下去?

又想起這陰龍性好血食,這滿城之人,都有淪為此龍獵物的危險,更只覺是無比頭疼。

趙嫣然看了看黃金座椅,又看了看發呆的宗守,頓時噗嗤一笑,幸災樂禍:「啊呀,這下可好了。有陰龍鎮壓,乾天山必定可國泰民安。」

慈方也是萬分憐憫的看著宗守,忖道這位乾天妖王,真個是夠倒霉的。

卻只能是口頭寬慰:「這條孽畜,已有仙境實力,遠非是我等所能應付。不過君上也盡可放心,這阿鼻皇座,其實足可供應陰龍所需而有餘。料來不至於輕易跑出來為患——」

似乎是覺得此言有些不妥,若是自己之言不准,那頭陰龍真跑出來怎辦?自己的言語,可要負責。慈方便又好心加了一句:「我看這阿鼻皇座,已與此處地脈連接,輕動不得。君上最好還是多延請幾位九階修士在此坐鎮,再以靈陣封印。能有靈境修士,那是最好不過。只需拖延到靈潮開時,或有辦法處置——」

宗守心裡想,這大和尚真是,有這麼安慰人的麼?

卻也知曉,除非是萬佛穹境全力以赴,否則真是拿這條陰龍沒辦法。

揮了揮手,示意無妨。心中卻是在發狠,看來還是需把敖坤請回來。

這龍子龍孫,由他來處置,那是最合適不過。

只是最近,也不知怎的。即便以他手臂上潛伏的龍血,也完全感測不出那敖坤的蹤跡。

也不知這傢伙,去了何處——

……

宗守在想念著敖坤的時候,敖坤本人,卻正在虛空中踏步。

行走在無數世界的間隙之間,一層層的破開。

只是有時候,那些壁障,即便是身為聖境強者的他,也感覺是頗為吃力。

再數層之後,敖坤緊皺著的眉,卻終於舒展開來。

須臾之後,敖坤整個人,就仿如是水滴一般,融入到一個『氣泡』般的世界之內。

只見此處,是一個小千世界。天圓地方,只是此處,已經無有了生靈。下方處,是熔漿起伏,而上空的那輪大日,也已經顯出昏黃之色。

敖坤並不在意,思念仔細尋覓。不過片刻,就身影又是一閃。再出現時,卻赫然是地心處。

此地正是可將地階之下所有靈材,全數融滅的高溫。敖坤卻全不在意,目光逕自望向了十丈之外。

只見那處,正有一位老人端坐著,正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至交龍影。

第640章 再建玄狐

敖坤也不急著說話,淡淡的看了一眼四周。

這是一個行將潰滅的世界,不過距離崩潰,只怕還有數萬年的時光。

若非是踏入到了聖境,他可能終此生,都不可能看到這世界的滅亡。

而如今,只需能達至聖境巔峰。以龍族之軀,可獲三萬載時光,那時或可有機會,觀此盛景。

而眼前龍影,此時正是正襟危坐著,看著那地心處怔怔出神。

「可有所得?」

敖坤知曉龍影在此,多半是為印證宗守所演化出的創世之景。

一個世界開闢時,時空膨脹,即便是至境修士,也不敢輕入其內。

不過一些法則,一些道理,在末世之時,也可觀矚,加以參照。

當他話音落下,龍影也從入定中醒來,笑著轉過頭。

「算是頗有裨益!如此看來,宗守那日確實領悟甚多——」

不過參玄悟道,到了他這個層次,哪怕前進一步,也是無比艱難。哪裡是三五月的時間,能夠有成就?

也是因宗守消耗千年歲壽,在觀界台領悟的大道,大多都接近本質真實,並無錯謬。這印證起來,速度才是極快。

「不過吾道根本,不在於此,而是一個『一』字!最近每每思之,愈想愈有道理。每每是靈感頻生,思緒通達。自從三千載前,被至境之障阻礙。這種感覺,許多年都不曾有了——」

說到此處。龍影又問:「你千里迢迢來此,是為何事?可是雲界,有什麼變故?」

敖坤點了點頭,神情凝然:「我觀宗守。身有大劫,劫鎖連環。一不小心,恐有滅頂之災!」

「大劫?」

龍影眉頭皺起,他有徒無數,萬載之中,指點過無數記名弟子。可最令他歡喜,真正得他龍影劍真傳,視之為子嗣的,就只有宗守一人。

若說龍有逆鱗,那麼他龍影的逆鱗,就是宗守。

「可是天人之障的天障?」

以宗守之能,那等樣的天賦,那等樣的毅力,這天障沒道理破不開!

值得憂慮的只是外邪,是人禍——

雲界之中,怕是不止一人,要趁此機會,取其性命。

還有那陸家之人,此時可曾知曉?又可會坐視?

敖坤卻出人意料的搖了搖頭:「這小小災劫,宗守不會破不開——」

「那就是雲界那諸宗諸派了,那蒼生道又不能輕易為其張目撐腰。」

龍影一聲冷笑,神情更是陰冷:「這是料定了我龍影老兒,隕落在即,等我壽盡時,天人五衰之日!」

敖坤神情平淡,語氣間卻是含著幾分凝重之意。

「雖是還有幾十載,老友卻仍需小心。我知這個世上,就有數種秘法,可以減人壽元。」

龍影的雙眼一瞇,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敖坤:「你這傢伙,被封印了這些年。好像非但沒有呆笨,反而變的聰明了。」

敖坤聞言啞然,接著是自嘲一笑:「在那面石壁裡面,我動彈不得。日日夜夜都在想著,自己敗在何處,以前的行事,哪裡疏漏。若是脫困而出,又該如何行事。人想的多了,自然會變聰明一些,龍也是一樣——」

眉眼之間,是含著化不開的陰鬱。

龍影神情,也變得歉然:「那時幫不上你,一直愧疚於心!只是此時,也無需擔憂!」

敖坤挑了挑眉,訝然的看了看龍影。只覺這老友的語氣裡,含著熾烈至極的自信,一如萬載前,以一口劍縱橫天下之時!

而此時龍影的腰背,也挺的筆直:「最多三載,我龍影必可真正長生於世!」

敖坤的眸光,立時微閃,與世同存,那就是至境了。

也就是說最多三年,龍影就有望渡至境之劫!

他心知這位老友的性情。既然是如此這般說,必定有十成十的把握。

這件事,也確實無需擔憂了。

笑了一笑,敖坤便直接轉身,準備離開這片世界。

卻聽龍影,忽然開口:「敖坤,吾知你心有不甘,欲借宗守之手,向那人報復。只是宗守,畢竟是我徒兒。」

敖坤的身形,定在了原地,而後是不在意的一笑:「可知宗守,最近又得了一隻麒麟護甲?是火麒麟,再純正不過的麒麟血脈——」

話語回答的莫名其妙,龍影卻『誒』的一聲,猛地張目。

聖王出,則麒麟現。

國之五德,以水火二德,最是可懼。

火可燃燒一切,水則淹沒天下——

已是依稀知曉,自己這老友之意。即便宗守此時退,不去爭,也是晚了。

擁有宙極命世書的宗守,只怕也是唯一破開那命運絲線,破開那人棋局之人。

「吾心本死,天幸得一線脫身之機。故此想要與那人,再鬥上一鬥!」

又淡淡道:「放心!我敖坤,也是欠你那徒兒一條性命,開釋成道之恩,更莫大於此。吾能屠滅此世,卻絕不願有一絲惡念,加於其身——」

話罷之後,卻是再不停留,逕自離開了這一世界。

留下龍影,是一聲輕歎。知曉這敖坤,雖說不會有一絲惡念加之宗守之手。可在特殊的時候,未必不會樂見其成,甚至加以引導。

人皆有私心,自己托付敖坤照顧宗守,這便是必須承受的代價。其實也怪不得敖坤——

思及此,龍影的眉頭緊緊皺起,看來這突破至境之時,真是要盡量快些,時日盡量提前才好。

……

宗守心痛無比的,又花了百枚九階靈石,在阿鼻皇座周圍布了一個針對陰龍的靈陣,才開始真正著手輝洲島之行。

此時乾天山的準備,已經完成的差不多。

因知此行怕是凶險,宗守一開始,便是全力以赴。

從東臨各處,整整抽調了四十萬,最精銳的兵卒。

四十個軍鎮,都是乾天山在編三年以上,也經歷過橫掃東臨的戰事。

光是內中先天強者,就有近七千。

血雲騎自然是要跟隨,幾月時間。血騎的數目,又增加了數百人,到了四千七百人之巨!

東臨雲陸的強者,宗守需考慮忠誠。可唯獨血雲騎無需擔憂,血騎殺心決的靈種,可控人心。

哪怕最初時,是意懷叵測。可待得兩個月時間,把這麼輔修心法,修煉到了深處,也自然是對宗守忠心耿耿了。

東臨雲陸的五階強者雖少,卻也足有數千。若是宗守願意,隨時隨刻都可將血雲騎的數目補滿到七千人。

只是此時,乾天山已經有資格精挑細選。宗守又有將這五階血騎,提升到六階的野心,故此才始終控制在接近五千的規模。

最令人欣喜的,是軒轅依人初步煉製出來的,解除靈螈血毒的藥物,果然是有些效用。

最近這段時日,一些本來毒性已深,無望六階的血騎,修為竟又開始有了進益。

而原本就在五階巔峰,或者接近巔峰的血騎,服用新版『龍螈血精丹』的效果,更是可喜。

如今唯一令人遺憾的,就是血騎甲的甲冑,如今匹配六階血起,卻是顯得稍稍差了一些。

再就是隨雪氏族人回歸雲界的那些附庸。

都無不是狐部之中,最擅爭戰的強力戰族。

宗守從中,也抽調出了大約三千人的數目,重建了玄狐鐵騎。

外域凶險,戰事頻繁,能夠活下來的,都是精英。

一個只有五萬人規模的七殺狐族,四階之上的強者,就有近七千之數。

十人中,就有一兩人,到了先天層次,又或是出竅魂師。

這也是那日,雪氏能以二十萬人,卻力壓全城之因。

而這只新建的玄狐鐵騎,也都是以五階強者為主。

亦是如今東臨雲陸,他手中戰力僅次於血雲騎的近衛精騎。

忠心或有些問題,以前雪氏的影響實在太深,不易驅除。幾個月前,宗守更屠戮了其不少族人。

只是有幻心鏡在手,身具九尾天狐血脈,足可將其威壓到毫無異心,不懼其反叛,更不怕這些人不出力。

只是使人憂心的,仍舊是這支騎軍的甲冑兵器。

崆器宗倒是為他提供了一套,專為狐族設計的靈器甲冑。

不但是高達四階,還可以暫時借貸欠款的方式購買。只是宗守,卻並不怎麼滿意,只能先將就的用著。

站在那校場中,看著這支正奔騰穿插,或分或合的銀色甲騎,宗守的眉頭,是微微蹙起。想起了當日於項王殘魂殊死一搏後,在阿鼻皇座之內,取得的那些信息。

那位始皇,可能從未想過,自己的皇朝,會在他死後數年就崩潰。也不曾意料,自己集九州精鐵打造的皇座,會淪落入他人之手。

竟將幾乎所有大秦精兵的甲冑圖紙,以及一應心法,都嵌入到了阿鼻皇座之中。

而那位項王,也是同樣的自信。內中也同樣包含著,項家鐵騎的各種秘術圖紙。

果然最早之時的項家鐵騎,較之大秦還有些不如,可能是得阿鼻皇座之後,再加以改進。才有那般絕凌人間的霸道——

其中許多秘術,並不適合於此時,與狐族的體質,也有衝突。

不過卻也不是無法借鑒,那時這只玄狐鐵騎的戰鬥,也必可提升近倍——

第641章 七霞蜃景

只是這臆想雖好,卻可惜他此刻袋子裡,實在掏不出錢來。

同是使用四階的靈兵靈甲,最多是准五階而已。可宗守初步算了算,價格卻要比崆器宗提供的那套,貴上整整十倍!

以乾天山此時的收入,維持一隻血雲騎,就已經及其困難。再多的話,那就無法承受了。

此時也只能將就著用,讓這些玄狐鐵騎,提前修習那些輔助心訣。

倒是在玄狐鐵騎之外,阿鼻皇座之內,有種名為天罡赤弩士的弩兵訓法,很受宗守看重。

那位始皇麾下的鐵騎,固然是強橫。可大秦真正聞名於世的,還是其如山如海,碾壓一切的步卒與弓兵弩手。

這天罡赤弩士,其實不是很強。與血雲騎的戰力比,達到了十比一的程度。可卻勝在便宜,較之乾天山如今的制式甲冑,也強不了多少。重要是那具弓弩,若是千萬隻弓弩啟發,那麼血雲騎再怎麼強悍,也要飲恨。

以如今每年的國稅,頃盡現在庫藏的話,輕易就可在三五月內,完成兩個以上軍鎮。

邱為宗嵐二人,已經在著手準備,只是這同樣也需不少時間。

至少這一次,輝洲島之行,是趕不上了。

將所有一切,都安排妥當。宗守就架起了那艘辟魔神梭,只帶著孔瑤與弱水二人,往那輝洲島的方向,先行趕去。

不過臨走之時,趙嫣然可能是厭煩了那些和尚們的聒噪,也非要跟宗守一起過去。自然此女上來了,淨音就絕不會落下。

後來考慮無聊的時候,讓人彈琴解悶也不錯。重要的是那靜神安靈曲,對修行極有益處,宗守於是又把軒韻蘭給帶上。

而待得起程之時,宗守只覺是無語。這是一鳳五凰啊,小小的艙室之內,全是鶯鶯燕燕,絕美佳人。

自己是不是太過份了?那可是夜魔族出入之地,最是凶險不過。這是去廝殺爭戰,可不是去遊玩!

可想想趕人的話,也不太好,趙嫣然這等樣人,也是不能簡單的,將之視為女人。宗守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他手中的這件辟魔神梭,號稱是雲界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件飛梭,雖缺了不少零件,只是二階的法寶。可穿空之速,依舊非是普通的同階法寶能夠比擬。

宗守此時,以九階靈師的境界,駕御此物,更是另一番氣象。在長空中,直接化作了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光霞。一萬六千里路程,只用了大約半日左右的時間。

而後卻並不曾直接去那處,據說已經十分凶險的所在。而是稍稍落下,在這輝洲島內,到處亂穿。或是環繞著轉圈,或是直接穿入這島內,飛速疾掠。有時候,也會停上一停。

趙嫣然挑了挑眉,是疑惑萬分。她知曉那幾位大商使者,最近已是日日在催,似乎此處的情形,已經極其不妙了。

宗守此時,居然還有閒心,在這輝洲島上亂轉。

「傳說上古時的輝洲,山巒起伏,名山勝景極多,兼且零脈充沛。天下十成宗派,有一成在此。此言果然不虛,要非是地脈斷裂,此處只怕可有三個以上的靈府聖地——」

宗守搖著頭感慨,大約也正因此故。後世中,輝洲島的靈石礦脈,乃是最多的。

此地雖是山多,只有四成地域可做耕地,可卻是一塊真正的寶地。各種靈材,各種靈金礦脈,數不勝數。

五陸十島,以此處最為豪富。即便是地大物博的中央雲陸,也遠遠不及。

只是此時,應當是這輝洲島上,最為混亂之時。

宗守仔細回思著那些歷史典籍,在這個時段,這輝洲島似乎並無什麼大事發生。

平平安安,一直到十年之後,淪為諸宗諸派爭奪資源的戰場。

待得靈潮過後,此處的住民,是十不存一。

只是經歷了陰龍谷一事,宗守此刻,對於那些『前世』看過的那些典籍,已經是有了些保留。

即便在前世那個時段,乾天山應該已經衰落,上霄宗亦沒有滅亡,凌雲更是在鼎盛之時。原無傷也不會初回雲界,就被他打至重傷,陰龍谷則當是在兩個月後,才真正開啟。

這種種變化,都與之不同。故此也說不定,這裡的事態,也同樣生出了些變數。

「奇怪!能令那為大商元辰帝也為之著急上火,應當不是小事才對,卻為何史書無載?」

宗守一陣沉吟,想了許久,只能認定是這輝洲地處偏僻。那處戰場,更在距離輝洲二百里之遙的雲海之上,發生的事情,大多都不為人知的因故。

再或者是有些人,故意將這段歷史抹去,試圖掩飾什麼。

接著又想起了孔瑤,這位未來的不敗軍神,就是一個月後,被調至此間。

兩年之後,返回到中央雲陸,直接就被提升兩級,越過提督之職,被授命為正二品總兵。也真正開始了她在中央雲陸,所向無敵的一段傳奇。

宗守正若有所思的時候,那邊趙嫣然卻已是不耐的開口問:「怎麼在這裡到處亂轉,不去那連雲島麼?」

連雲島,就在輝洲島之西,正是如今那夜魔族出沒,試圖攻打之地。

宗守被驚醒過去,而後譏誚挑了挑唇:「為將者,需得知天文地理。這天時地利人和,即便不能用,也要瞭然於胸才是。孤要與那夜魔族戰,總不能對此處的地理形勝,諸城分佈,以及那氣候變幻,都一無所知。」

趙嫣然的氣息,頓時一窒,想想宗守此言,是頗有道理,老成持重。

只是宗守,難道對這輝洲島之行,就這麼不看好?認定了在那連雲島阻擋不住,戰火需得蔓延至輝洲島內?

弱水正模模糊糊的睡醒,此時聞言也未怎麼細想。眨了眨眼,就『咦』了一聲,很是意外的模樣:「君上難道不是在尋覓道靈穹境交付的那幾條礦脈?」

宗守老臉微紅,哼哼瞪了弱水一眼。這女娃,怎麼拆自己的台?

那趙軒二女看過來的眼神,此刻也都有了變化。一臉的果然如此,就知你宗守,會是這般的模樣。

宗守的面皮,卻是厚如城牆,略顯尷尬的輕咳一聲,就已恢復如常。

「知道什麼?孤這是公私不誤!」

這幾條礦脈,是以瀟湘子的頭換來,自然是屬於他,沒任博的份,故此是私。

御使著辟魔神梭,在一處山巒之中轉了一圈。靈識探下,確證了此處,有一條接近高品的靈石礦脈,而且並未有開採的跡象。宗守這才心滿意足,一個拔升,就使飛梭再次回到了三千丈高空處。

孔瑤這時,卻突然指著窗欞之外的一處問:「那處是何地?」

宗守暗暗奇怪,這幾日孔瑤都是沉默不語。幾人言語,都不曾參與。

這時開口,頗是令人意外。

走到她身旁,宗守同樣往窗外眺目,而後一笑。

只見那是一個頗為靈秀的大山,只是光影朦朧,格外夢幻一些。

此處乃是後世一處勝景,他恰好認得,名為七霞山。

只因此處臨海,只有三百二十里。附近處的雲海,幾乎每月初旬都有海市蜃樓發生。光影反射,使此山上下,都分佈著七彩靈光,故此得名。

「此山名喚七霞,景色的確是極美!以後若有暇,可去遊玩一番。」

他以為孔瑤,是欣賞此處的風景。卻不料孔瑤搖了搖頭:「妾觀此處山勢險要,地扼要衝。我若是你,當在此處修建營壘,儲備物資,可有備無患。」

說完之後,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遠處的蜃樓。

應該是將一片鏡一般的湖泊,折射映照了出來。

這處地方,當真是好刺眼的光,幾乎無法直視——

宗守是啞然,原來這一位,才真正是從始至終,都是在關注著這輝洲島的地理。

仔細再望,果然是一如孔瑤所言,確實險要。有如屏風一般,攔在了此間。除了山腰腳下的一些地方,其餘根本就無法立足。而附近處,就是通往輝洲島東部平原的大道。

宗守瞇了瞇眼,而後又神情凝然的問:「那麼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險要,可以用上?」

孔瑤卻陷入了沉吟,半晌之後,就又搖頭:「夜魔族的情形,妾略略知曉。能夠攔其兵鋒的,只有這山。這裡若被其佔據,則這輝洲島無險可守。」

夜魔一族都有雙翼,無法飛行太久。可那些對於人族而言,無法穿行的險要,在其面前,是一片坦途。

輝洲群山,都可如履平地。反倒是他們這些雲界土著,不能得地利之變。

唯一能守的,還真有這七霞山,以及周圍如屏山巒。

只需在此處,安置足夠多的強弓大弩。即便夜魔族能插翅而飛,那些糧秣物資,宗不可能也飛過去。

「只是要守此處,卻還需足夠的雲艦,封鎖住雲海才可。」

聽到孔瑤這一句,宗守只覺是頭疼無比。是了,若是夜魔族以艦船繞島而行。此處雖險,也毫無意義。

如今只能指望,那連雲島,局勢還沒惡化到他想像的那般不堪。

第642章 東道不喜

只是為以備萬一,他還真需準備才是。

乾天山近年,倒是建立一支不弱的艦師。加上攻略乾天諸城,也繳獲了不少。如今的五牙艦,就有三百艘。更高七牙艦,也達十艘之巨。

可是否那夜魔族空艦的對手,卻真讓人無底。

宗守想起了師若蘭,此時應該是十四歲了,距離第一次其成名之戰,還有兩年。

記得那時的師若蘭,從未接觸過雲艦。可第一戰,卻帶著幾艘破破爛爛的艦船,就搶掠擊沉了一支規模不弱的商船隊。

短短數年,就使旗下的艦船,壯大了數倍。之後又代兄出戰,一舉成名。

只是此時,師若蘭所處的環境,卻是與那個時代不同。

在他呵護之下長大,有如溫室。雖說也拜託過韓方,請人教她兵法,特別是艦戰之術。

可這紙上談兵,能起到多少作用,也是讓人沒底。真讓人忐忑——

不過還需將若蘭接回來,許久不見,怪想念的。

以前的若蘭,可是一刻都離他不得。

如今分別數月,也不知怎樣了。

記得那位『談秋』也說過,韓方要他有暇之時,回一趟蒼生穹境。

仔細想想,事情真是千頭萬緒,令人無語。

宗守一歎,繼續駕馭著辟魔飛梭,繼續前行。

此處距離那連雲島,不過才六七百里的距離,是眨眼即至。

遠遠望去,是一片連綿島嶼。總數大約四百,卻都面積不大,最寬的也不過一兩百里方圓而已。

此時這些島嶼之上,卻都是滿佈著兵營。一座座高大的石台,聳立在島上。無數的五臂,甚至七臂巨弩,遙指著天際。

其中分佈在中央處的十座,最是引人注目。不但高達三百二十丈之巨,每一座台上,更有著整整十架九臂巨弩!

宗守粗眼一望,只見這些巨弩之上,莫不都是繪有著大量靈紋。明顯都是靈器級,如論穿透力,已不遜色與元滅弩的威能。

說中土雲陸地大物博,大商財大氣粗,還真沒有錯。

此處是戒備森嚴,當宗守辟魔神梭甫一趕至,就見無數閃著鋒銳寒芒的弩箭,遙遙往這邊指來。直到宗守一張信符發下,這才偏開了一些。

待得宗守,駕著飛梭在最大那個島嶼降下時。只見此處附近,是近七萬人身披堅甲,手持兵刃列隊在此,氣勢凌厲,劍拔弩張。

不禁是蹙了蹙眉,感覺有些失策。早知如此,就該帶著血雲騎一起過來。

此時這些人,若是有什麼叵測之意,雖奈何不得自己。卻也足可令他與梭中諸女,受創不輕。

立在這數萬大軍之中,等了足足一刻時光,都不見此處主帥的身影。

這七萬甲士,氣勢卻反倒是漸漸攀升。無數刀鋒般的視線,注目過來。彷彿只需人一聲令下,就可將他宗守,砍成肉泥。

宗守卻暗暗一聲寒笑,也不知這可否算是下馬威?

忖道此地的大商主將,多半是存心怠慢,意欲在見面之前,先消磨打壓他的氣焰。

此情此景,讓人不這麼想都不成。

又若有所思,說起來那些在乾天山的大商使者,最近的態度,可是催促中帶著幾分焦急懇求。

只是此間的大商主將,似乎又有不同看法。

這般做派,難道就不懼將他激怒,袖手不管?

不動聲色,宗守神情淡然的等候。又是半個時辰,才有一群人,從遠處營房中走出。

當先一人,一身赤紅色衣甲。身形不算太高,只有七尺。腰背卻極其寬闊,虎步生風,朱紅色的臉膛上,滿佈著溫和笑意。

不過走到宗守面前時,卻只是抱了抱拳。

「大商連雲總兵魏海,見過乾天國君。軍務繁忙,不能及時來迎,還請國君莫要見怪!」

「豈敢豈敢!」

宗守同樣是虛情假意的一笑,示意無妨。而後笑望了一眼這四周,一聲讚歎:「貴國這些將士,當真是百戰精銳。站在這裡,真令人心中發寒呢——」

魏海卻裝作是沒聽清,宗守言裡的譏諷,手大方往後一引道:「諸位可隨我來,國君的寢宮住處,我手下兒郎,已經準備妥當!」

宗守笑了笑,卻立在原地,不打算跟隨。這次過來,本就只是準備先看看情形。

卻忽覺有異,回頭一望,只見孔瑤已經從辟魔神縮中走出。卻怔在原地,視線定定的看著一人。

宗守挑了挑眉,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這才見一個二旬左右,全身甲冑的男子,正立在這魏海的身後。那樣貌,居然依稀與孔睿孔瑤相似。

魏海同樣只覺這氣氛不對,轉過頭看了二人一眼。而後是恍然一笑:「原來是兄妹見面,卻是我魏海疏忽了。早聽說過王妃之名,近年可謂是名聲赫赫。說來也是無緣,若非王妃出嫁乾天。此時在本將麾下效力的,應該是王妃才是。你與我這部下既是兄妹,稍後該當好生親近親近——」

宗守皺了皺眉,魏海這些話,聽起來真是讓人不喜。

那年輕武將這時,卻一聲冷哂道:「大帥卻是不知,早在半個月前。我孔家已經公議,將此女連同其父,移出族譜。妖言禍君,挾持我那兄長為質,更傷斷其臂。這等狠毒女子,不配我孔氏族人!」

宗守一怔,轉過了身,只見孔瑤身軀一陣輕顫,面如白紙。

心中是奇怪不已,逐出族外?怎麼會有這等事?是自己忽略了什麼?

細細再思孔瑤戰死之後,那孔家一應所為,卻又明白了幾分。

「竟有此事?」

魏海也是訝然,抱歉一笑:「我卻是不知!」

似是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抽搐了半晌,正欲開口。卻聽那年輕武將又一聲冷笑,預含諷意:「國君攜美而來,是當此處何地?來遊山玩水麼?不知國君在東臨爭戰雲陸時,也是否這般?若真如此,就真不知國君如何能一統東臨,也竊以為,東臨國祚不久——」

隨著話音,一股逼人銳氣,也撲面而來。

這句話說出,就連魏海也覺過份,皺眉道:「住口!國君何等身份,你敢這般說話!好大的膽子!」

又朝著宗守一揖:「本將這部下桀驁無禮,稍後本將必有重懲,向國君交代。」

宗守卻是心中暗歎,回過頭,只見趙嫣然淨音幾個女子,這時也隨在孔瑤身後,飛身下了辟魔神梭。

他自己也覺不妥,也就難怪這人,會說出這般話來。

沉迷美色,行事輕佻無端,的確是亡國之兆。這人的指責,也不算有錯。

唯獨不喜的,卻是這人口中,說孔瑤性情歹毒這句。

心中更隱隱生愧,這孔家父女落到如此處境,說來都是因自己之故。

那些手段,的確是有些過份。這女孩,如今只怕是真把自己,恨入骨髓。

「無妨!」宗守搖了搖頭,藉著便直接問:「孤此來連雲,不能多留。只是想問,此地情形到底如何?我乾天之君抵臨之後,該當駐守何處?又該由何處供給?」

乾天山自己也準備了不少物資,可畢竟是客軍。是來提供援助的,這輝洲諸城,總不可能一點代價都不付。全由乾天,單方面的付出。

這句話問出,魏海的神情,卻是略有些古怪:「還請國君見諒,據我所知,輝洲諸城近年大戰連綿,早已是不堪重負。只怕是沒什麼餘力,再供養貴國大局。自然若是乾天遣軍來援,那是再好不過。此處西南,有四五小島。國君可以遣軍駐紮與此!」

宗守神情怔了怔,而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此人身後。

衣飾各異,卻莫不華貴,穿戴非是普通人所能想像。

不似是大商軍中之人,可那氣機,都是不弱。

即便最低,也是武宗境的強者。

還有幾個道人,是面無表情的,站在了一側。

魏海見他目光,頓時是笑著道:「此是輝洲幾位大城之主,以及玄同,靈冥,羅天三宗使者。國君可要本將,介紹一二?」

宗守一陣恍然,隱隱可覺,這些人眼裡的譏嘲輕視。

知曉這魏海演出今日這場戲碼,多半是做給這些人看的。

此地東道,既然是對他如此不喜。那麼自己再留在此間,是自找難受,也於事無補。

當下就一陣搖頭:「這倒無需!既然此處情形,還算安泰。那麼孤這便離去,據說這輝洲,有諸多名勝。景色秀麗多姿,孤當一一賞玩一番,才不枉此行——」

那邊魏海卻也無留他之意,虛情假意的說了幾句,就笑而不言。任由宗守駕著那辟魔神梭,再次飛空而起。

遠遠望見那光影,消失在遠處雲層之中。魏海才輕輕搖頭:「那孔瑤,真是有些可惜了——」

「一介庸將而已,大帥何至如此?」

此時出聲的,仍是那青年武將,滿寒譏意:「每次征戰,雖是大勝,卻也每每勞師費餉。消耗之巨,為諸軍之冠!兵部戶部諸位大人,哪個不是惱透了她?女子無才便是德,身為女子,就該呆在深閨之中,嫁人後相夫教子。明明無甚本事,卻偏還逞能——」

第643章 夜魔異族

魏海無聲一笑,並不言語。這孔瑤,哪有這年輕將領說的那麼不堪?

此女不是那種稀世將才,卻也絕不算什麼庸將。每戰必勝,最多行事穩健些。每每與大商北面蠻族戰時,都是要調集麾下諸軍,以多凌寡。

消耗的財物雖多,可若有這等樣的部屬,卻可用的放心,用之獨當一面。

而這個世間,也最缺的就是這等樣的人才。

他此時卻並未有代孔瑤辯駁之意,也同樣是感覺那位乾天之君,行事太過輕佻荒唐。

傳聞此人,是好色荒淫,還真沒有說錯。

這些少年成名者,或者真有些本事。可大多也都是如此,有了點成就,就沾沾自喜,自負放任。往往是崛起的快,墜落下去的,卻也同樣不知凡幾。

思及此處,魏海又轉過身,神情轉為凝重,冷冷的轉過頭注目:「今日這宗守負氣而走,乾天山能否如約遣兵來援,還是兩說。孔玄你當知,這一戰,對我等而言,是只能勝不能敗——」

孔玄眉目間亦是一凜,面色恭謹的一躬身:「孔玄有十成把握!必定可在半月之內,盡退夜魔異族。」

言談之間,是全無之前的不馴狂態。也不曾顧忌一旁,那幾位輝洲島的大城之主。

後幾人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沒聽到般,並不言語。其中一兩位,目裡更是暗含喜色。

只有那三位道人,是泥雕木塑般,毫無反應。

魏海『嘿』的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遙遙看著東面幾百里外,那片隱隱約約的陸地。

「余此生之願,便是要為我大商開疆拓土。大丈夫,當馬上取功名。不能封侯拜爵,便要馬革裹屍。若能為我大商,開得這十省之地,死後當可含笑九泉——」

孔玄也是再一俯身,恭維道:「陛下英明,賞罰無有不公。此戰若能勝,朝中必定不吝公侯之賞!」

魏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並未有什麼反應,不過那眼神略略溫和。

「我知你深通兵法異術,也自峙己才,故此行事桀驁,狂狷不羈。年輕人有些脾氣,也無不可,本將自可包容。更知你對那孔瑤,頗有些怨氣。只是這乾天之軍,卻是陛下親自定策請來。若是能勝,則可為臂助。若是此間再守不住,也可禍水東引。此時最好還是莫要太過得罪為好,爾該當慎言!不能因你一人之故,壞了陛下大計!」

話音陰冷,使孔玄冷汗淋漓,連忙道了一聲:「不敢!」

魏海點了點頭,這敲打之後,就是安撫了:「此戰需借你之力良多,若然事成。我魏海封侯,則定然助你登上總兵之位!」

孔玄畢竟有些城府,心中雖現,卻不形與顏色。

那魏海接著,又若有所思道:「乾天山若遣軍來臨,也不好真太過薄待。若有乾天山的血雲騎,也是不錯的助力。爾等可先準備十萬人的糧秣用度,到時候送過去便是——」

這句話,卻是說給他身後幾人聽。那幾位輝洲諸城之主,也紛紛躬身應是。神色間,倒也未有多少為難之色,反而帶著幾分感激。

別說十萬,即便來百萬精兵,以輝洲之地的財力,也足可支持。

客軍來此,他們也本就該出力供養。

魏海卻索要不多,明顯是有著回護諸人之意。本來聽說東臨即將發兵過來,還是有些擔憂,才時卻終是可以放心。

魏帥如此盛德,委實是叫人心折。

……

就在下方魏海孔玄幾人,正在議論之時。宗守在那辟魔神梭中,也同樣奇怪的,問身旁幾個女孩。

「怎麼好端端的,要下來作甚?」

還是弱水聽話些,知道他只需呆一陣就走,是老老實實的在船上不下來。

孔瑤的眸子裡,正是光澤變幻,思緒似是正複雜之至:「我方才觀那連雲島,似乎佈陣有些不妥,那塔台之間,頗多破綻。而且這些島上,也彷彿是在佈陣——」

這個不用孔瑤說。宗守也大致能察覺。

有些地方,確實力量薄弱看了些。

想要無非是財力匱乏之因,一百架九臂靈弩,就是九階靈器。而配備的弩箭,較之那些九階獸晶,價格即便是有需所不如,卻也同樣不菲。

明顯是為省錢,才那般佈置。

趙嫣然則目視靜音,雖不言語。可那神情,明顯是在說我是跟著這小尼姑下船的。

那靜音皺了皺瑤鼻道,奇怪道:「那島上,好濃的血腥氣!」

宗守一怔,定定看了眼靜音。

血腥氣?他倒是習以為常了。凡是爭戰殺伐之地,那裡不是如此?

只是此刻想來,當時的血腥味,真是特別濃郁了一些。

「說起來,此事也當真古怪。那大商的使者,催的那般緊迫,可這魏海,卻彷彿是沒事人似的——」

趙嫣然說到此,又沉吟了片刻,才遲疑著加了一句:「自信十足!」

語音是斬釘截鐵,帶著確定之意。

那個魏海給人的感覺,便是如此。似乎並未將眼前的危局,放在眼中。

那夜魔異族,也彈指可滅。對他們的到來,說不上是排斥,卻也是無可無不可。

宗守一笑,他也是如此感覺。

這魏海今日那番做派,大約是想讓他宗守知曉,莫要自視太高。自然這次來輝洲,乾天山也別妄想得太多的好處。

似已將這輝洲島,視為囊中之物。

其實若能如此,那是再好不過。乾天山,也無需再勞師糜餉,插手此事。

只是這胸中,不知怎的,總是有些懸心。

不過相較於此事,他更擔憂的,卻是孔瑤。注目望去,只見此女的臉上,仍是一點血色也無。

心中頓時更生愧疚,當時聽那人之言,真有股想要將這人的人頭,當場摘下來的衝動。

只是顧忌孔瑤的想法,這才不曾動手。

他雖知幾十年後,這孔家必會將孔瑤出賣。可孔瑤本人,卻不可能知曉——

總不可能直接就對這孔瑤說,你那些族人,都多半靠不住?

一時也是心亂如麻,或者自己,本就不該對此女,使出那些卑鄙手段?

又奇怪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忽然就心軟如斯?

這可不像是自己的性格——

即便論狠辣遠不及那些梟雄英主,可宗守也自問自己,絕非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

下一瞬,卻見孔瑤,忽然朝著他一拜:「不知夫君,能否讓妾重回軍伍?妾身自知統軍作戰的本事,可能遠不如邱庭柱與宗原將軍,入不得夫君之眼。可自問東臨雲論,兵法能勝孔瑤者,不出十人。哪怕只在乾天山領一鎮之軍也好——」

宗守頓時訝然的挑了挑眉,仔細注目過去。卻見孔瑤的臉上,全是認真之色。

怎會如此?

這情形,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語音中,竟帶著懇求。還是頭一次,喚他為夫君。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仔細再望孔瑤,卻見其眉宇之間,竟是夾含著幾分戾氣。

若有所悟,宗守稍一沉吟,便又搖頭:「你若是只因那人之言,要與之鬥氣。我宗守卻不能放心。哪怕是一兵一卒,也不會給你——」

孔瑤怔了怔,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後,神情就恢復了平靜。這一次,卻是思索了許久,才再次開口:「孔瑤此舉,非只是因孔玄那番話。只是生來如此,喜好征伐廝殺。尚在幼兒之時,便嚮往提三尺劍,縱橫沙場。族人都說孔瑤乃是災星禍胎,或者真未曾說錯。不知夫君,能否給妾一個機會——」

那語音是平靜無波,卻又偏含著無法動搖的決意。

宗守眉心緊皺,知曉孔瑤並未說實話。今日突然如此,必有其因。

不過既然此女不想說,他也沒必要去尋根究底。

「此事以後再說!」

揮了揮手,是既沒答應,也沒拒絕。宗守偏開了視線,裝作是全神灌注,駕著這辟魔飛梭。直接從此處撕開了虛空,鑽入到那雲界之外的時空間層。

此處有無數是黑色裂隙,到處肆虐。不過有辟魔飛梭在,卻是無需顧忌。

此物雖降至二階法器,可本身的材質,卻是仙器等級。硬扛了數擊,便尋覓到一條狹小的靈河遁入。

孔瑤身軀匍匐在地,見宗守久久不答,便又直起了身。

面色依然平靜,可眸子裡,卻多少透著些失望哀傷,一身氣息也淒涼無比。

軒韻蘭在旁看的不忍,卻不知該如何勸起。趙嫣然則是冷笑,知曉宗守越是如此,就越是對這孔瑤看重。

真不知此女,到底有哪點長處,值得宗守為其費盡心思?

僅僅片刻之後,她就已無瑕去理會,轉而目視飛梭之外。

「這就是夜魔?」

只見那靈河之中,偶有一兩個身影,在此經過。

形貌身軀,都與人族相仿,卻膚色發黑。若是隱在夜中,只怕非有一定修為,絕難察覺。後背出更生有一雙蝠翼,不似傳聞中的青面獠牙。可那相貌,也的確是極其醜惡。

此時便連孔瑤,視線也同樣是被吸引了過去。

第644章 赤罡神雷

梭中的幾人,都是一陣沉寂,氣氛壓抑。

傳聞在上古雲荒之時,諸界異族侵入,使雲界生靈死傷億萬之巨。

許多生在那個時代的族群,都遭滅絕。

而這夜魔族,就是幾種實力最為強橫的異族之一。據說最盛之時,曾有近億夜魔,降臨於雲界之中。

若非是這些個異族,彼此間也有爭端,也有衝突。人族那時,又接連出了好幾位英雄人物。而三代聖皇之後,更是豪傑輩出。又有許多人,冒著焚身之險,融合神獸血脈,將之一一驅逐。此時的雲界,多半已是被這些異族所據。他們這些人,也不會會否有機會生在此世——

可即便是在雲荒時代的中後期,這雲界豐裕靈能的源泉,被一一封印。這夜魔族卻也仍未私心,時不時的降臨。幾乎每一戰,都使一地血流成河,隕落千萬修者。

每每讀史,都令人心驚。卻畢竟是千萬年前之事,幾人並無太多感觸。

可此時親眼見,卻都能感覺到,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趙嫣然忽然動手,一張靈符甩出了船外。只見那符紙,半空爆開,化作一道強光往遠處經過的一隻夜魔,籠罩而去。

三階的靈符,卻使遠處那只夜魔,發出了一聲慘嘶。眨眼之間,就皮肉潰爛。

趙嫣然也是一聲冷笑:「此族果然是畏光!」

史數記敘,上古時的夜魔大軍,若無必要,多是選擇夜晚作戰。

每當白日,必定是不見蹤跡。或是呆在營地之內,或是直接選擇一些陰暗潮濕的地方安身。

軒韻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微微搖頭:「只是懼強光而已。暗史所言,應該是厭光才對——」

就在她說話之時,那只夜魔,終是撐到那光華散盡之時。

渾身潰爛的肌膚,立時就開始了癒合。一聲怒哮,整個身形疾飛而起,朝著這艘飛梭,追逐而來。

速度不是很快,須臾間就被這辟魔神梭遠遠的甩開,可那撲過來時的凶厲氣勢,卻也令人印象深刻。

趙嫣然的眼神,也微微一凝。

這只夜魔的實力,不過才相當於五階的人族修士——

傷勢只僅限在肌膚表層,真的只是僅畏強光而已。

一般的日照,只是傷不到這些異魔。

且自愈之能,也頗是強悍,能在數息之間,就癒合部分,實是令人驚心。

宗守卻在心中默算,這只夜魔,力量應該是超出同階人族武者至少兩成。借助蝠翼,更能飛空而行,其矯健敏捷,也不是人族武者所能比擬。

大抵世間萬物,所有生靈之間,都有著一種看不見的平衡。

這蒼天給了你什麼,也必定會拿去什麼。

譬如那些神獸之屬,強固然是強了,卻多半是無法生育,子嗣艱難。

而這夜魔,雖是畏光。卻有著人族所不能有的力量,以及各種神通異能。

一隻夜魔,至少需得兩位同階的人物修士,才可應付。

怪不得,此族能縱橫諸界——

自然這也非是一定之數,就如這辟魔神梭裡的幾人,都是例外。雖是女子之身,可卻全都是強的變態,能橫掃一方。

越是深入,能見到的夜魔,也就越多。

這條靈河狹窄,宗守卻是不管不顧,只要是前面堵住了路,就直接野蠻的撞過去。

一路是血肉碎散紛飛,使那些夜魔,都是爭相退避。

可這飛梭之中,幾人的神情,卻更見凝重。

一路所遇,竟無一隻,在四階之下。

連續穿過了幾個岔口,到了寬敞的界河之內,宗守突然心中微動,看向了眼前。

只見一根氣勢磅礡的巨木,正是從遠處,往這邊飛臨。

一眼望之,竟是不見邊際,長不知有多少丈,寬卻有三千丈有餘。

中央處已被挖空,可見數百上千的夜魔,正從那那空隙中出入。

雪氏那六條空艦相比,就如是巨人前的螞蟻。

宗守微微色變,心中既是驚悸,又覺輕鬆。

驚異的是這次夜魔攻伐雲界的規模,只這巨木,就可容納數百萬之眾。

輕鬆的,是這巨木出身的夜魔,終究還是出現了不少三階身影。

心中也暗道了一聲難怪,那些大商使者,為何會百般催促。

而道靈穹境,又緣何會將那些個靈石礦脈,轉手想讓。

這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

又皺緊了眉,如此大軍。以乾天如今國勢,即便是傾盡所有人力物力,只怕也只能勉強抵擋。

真不知那魏海,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可以戰而勝之?

難道是腦袋抽風了不成?

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宗守搖了搖頭,也懶得再去細思。

若是那魏海能有辦法應付,那是最好不過。

這輝洲島,固然是令人垂涎,他卻也未必就定要去與之爭。

意念移動,辟魔神梭就直接掉頭,往來時的方向遁回。

冒險來此,只是欲知己知彼,看看這裡的情形,到底如何而已。

此時既然已知大概,就沒有必要再去冒險。

畢竟是一國之君,這種事情,還是讓別人來干的為好。

只是這辟魔神梭這剛剛回飛了片刻,宗守就聽一聲冷哂。

「閣下殺我諸多部屬,難道就想這麼走了?」

當那話音落時,一股磅礡紅芒,忽然從那巨大古木中飛出,向這邊直墜而至。

宗守胸中,也微覺一陣驚悸,愕然回頭。一股子危險至極的涼意,直刺腦髓。

「赤罡神雷?」

幾乎是想也不想,宗守便一間拔出。劍光起時,便已與位於乾天山巔的阿鼻皇座,互相感應。

一股純白劍芒,浩浩蕩蕩,又犀利無匹的,橫掃身後。

下一須臾,就只聽『崢』的一聲銳響,那紅芒被斬碎,而後是萬千道赤紅雷罡,炸裂溢出。

在這虛空,不斷的遷躍,不斷乍閃。把十萬丈內,所有的虛空壁壘,都全數碎滅。

不過卻終究,還是慢了那神梭片刻。

「嗯?」

那聲音一聲驚咦,顯是頗為驚異。最後是嘿然一笑:「王道武學,原來是一國之王,親臨於此!卻不知閣下,是雲界哪一位國君?」

第645章 短暫交鋒

「王道武學,原來是一國之王,親臨於此!卻不知閣下,是雲界哪一位國君?」

隨著這聲音,一個黑色的身影,也從那巨型古木中飛出。

兩翼一扇,便是近千里之遙。追在辟魔神梭之後,遁速居然還更有勝之。

不過數息,就已遠遠追至那飛梭之後。

「貴客到來,不能親迎,實在是失禮!閣下其實也勿需匆匆就走,何不留下一敘如何?」

一掌抓出,漫天的罡氣,四下裡匯攏而至,遙遙往辟魔神梭的方向抓束!

雖未能真正擒拿住,卻也使這飛梭,搖晃不已。

更有無數的赤罡神雷,一絲絲炸裂蔓延。

宗守是毫無半分慌張,直接棄開這飛梭中的控制靈陣,示意身旁數女接手。

自己本人則身形一閃,到了飛梭船尾處戰力,朗聲一笑:「孤乃惡客,閣下也非是良善主人。這次還是不留的為好,不勞相送!」

雙手結印,宗守身後,立時間一對雷翼張開,伸展千丈。接著又是赤焰燃起,將那紫色電流,全數的染成了黑色。

須臾間,同樣蔓延天際,與那四面八方擊來的赤色雷光,不斷的衝擊,不斷的交纏。

竟一連十幾個呼吸,都不相上下。

遠處那黑色身影,也是再次發出一聲驚咦。

「焚天之火?雷鸞紫電?倒是有些意思,你與陸家,有何關係?」

此時他的遁速,已經慢了下來。蝠翼每次扇動,也不過是一二百里之遙。

見宗守神情漠然,毫無答話之意。這黑色人影,又是一聲冷笑:「國君走前,不如再接我一刀——」

突兀之間,這片空間就毫無預兆的破碎。靈河崩滅,整個時空間層,都恢復到了混亂無序的狀態。

無數的虛空能量,還有四方靈能,在這一刻都聚在了一起,凝成了一口長刀,橫空斬至!

宗守瞳仁先是猛地一張,而後又略略一凝。

都說雲界的武道靈法,是結合諸多域外異族的武學而成,看來是真有道理。

無論是此人方才施展的赤罡神雷,還是方纔這一刀,都與雲界的一些武學,有頗多想通之處。

那刀影來臨,已是近之咫尺。宗守卻反而是閉上眼,心中至寂。存神觀想,那數種真龍之意。

——白金之龍。青木之龍,雷霆之龍,玄陰之龍,火烈炎龍,瞬空之龍——

九九龍影,疊!

為人行事,不能好高騖遠。他知曉九九真龍劍的真正要義,在於合,在於一。

可此時此刻,他首先要做的,便是這『疊』字!

「嗆啷!」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卻震徹千里。宗守手中的劍,驀地脫鞘而出。

劍光化龍,聚著一團熾烈白氣,擊向虛空。

六種真龍劍意,疊加在一起。又將阿鼻皇座灌輸過來的王道之氣聚引,使宗守的劍勢,瞬間攀升到了極致。

劍影於那刀鋒相撞,歷史便引起一陣陣轟然震聲。周圍的虛空,都連鎖爆裂。

而那口巨『刀』,也是在這瞬間,分化成無數刀影,繼續往辟魔神梭的方向衝擊而至。

宗守卻亦是早有所料,手中劍影,也在這剎那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千分之一個彈指,就分化成千萬劍影,將那些虛空刀芒,都全數斬成粉碎!

倒是那飛梭,遁速愈發的快捷,極速之上,又有提升。

竟是借力引力,被宗守聚在了船尾,隱隱助推。

那黑色人影見狀,身形終是停住,不再追擊。

「好劍術!我聽說如今的雲界,有一位國君以劍術稱雄,被公認為那六絕劍之首。雲界這千年來,劍道第一,你可是那乾天國君,妖劍宗守?」

宗守笑了笑,既沒否認,也沒應承之意。抹了抹唇角一絲血痕,在漫天時空亂流之中,忽然一甩袖。忽然一道銀光乍起,穿入其內。

「我雲界有言,來而不往非禮也。閣下好客,盛情相待,孤不能不厚禮以償。也請閣下,接我這一刀試試!」

那黑色人影,初時不覺。直到宗守話落之時,才覺有些不對。

心中警兆大深,一股致命的危險之感,從胸中衝起。

可靈覺四下裡查探,卻偏無蹤跡。

想也不想,他身周上下,就是無數的紅雷,耀空而起。

猛地一拳擊出,如牆一般的罡勁,四面八方的鼓蕩排開。

靈念這才依稀間,探尋到了一絲蹤跡。

「飛刀?」

黑色人影挑起眉,只見是一點銀光,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就彷彿本身已開了靈智,被他察覺之後,就再不遮掩。就如方才分裂開的劍影。一化為二,二化為四。

又一股無比的意念勃發,似乎這一刀,傾盡了宗守所有的力量,氣勁凌銳無匹。氣勢須臾時光,就已爆發到了令他也覺心驚。

「不過彫蟲小技而已,也敢在本王面前獻醜?」

一聲輕哂,黑色人影的靈念,只用不到片刻,就已經追覓到了飛刀真身的蹤跡。

直接一指彈出,果然那處的飛刀也是應聲而碎。

漫天的刀影,亦是隨之消散。

正不屑搖頭,在心中思量著,是否要追下去。

黑色人影才又忽的驚覺,這心中的危機之感,到了此刻也仍未消退。

眉毛一凜,再次注目眼前。黑色人影,忽然一聲虎吼。

蝠翼一個扇動,竟是閃身爆退。卻一連變幻了十數個方向,卻感覺那心神間的銳刺之感,依舊如影隨形!也越來越是凌厲危險。

再一拳擊出,充溢的罡勁之內,黑色人影終是捕捉到一點那東西的蹤影。

依然是一道光澤淺淡的刀影,內中卻竟是含蘊著一陰一陽兩種截然不同的真勁。帶動那飛刀螺旋衝擊,如入無人之境般,破入到他身前,已是距離他咽喉,不到半尺!

只覺是心念一陣恍惚,眼前的情景,忽然崩碎。

自己之前,根本就未曾擊中這枚飛刀,而先前的千百刀影,也始終都是幻影。

這分明是——劍意加持,器可通靈!

這枚刀,必定是以某種武道秘術祭煉加持過,也不知被蘊養了多久,已然通了靈。與其主人心意相合,能如雲界靈師御使的飛劍一般,自如變幻。

可其所蘊的威能之盛,有遠非是飛劍可以比擬。幾乎相當於一個靈境武者,全力一擊!

除此之外,更隱蘊靈力,與那王道氣息,這是靈武合一!

意念之中,更含著一股不講道理的霸道!

皺了皺眉,眸中閃過了絲凝重。黑色人影心念起時,他的拳速便又再增!罡勁之盛,也瞬間再攀升了一個等級。

卻見那飛刀,竟是順勢一個下沉,半空中又完成了一個精巧至極的變向,把目標轉向他的小腹。

一刀一人,就這樣在虛空中不斷的變向,一追一逃,不斷的交鋒。

最終只聽『嗤』的一聲,黑色人影,終是在虛空中定住。

皺著眉看著自己的左臂,只見那枚飛刀,斜斜的插在臂膀之中。

也虧得是方纔他傾盡全力,使這枚飛刀中所蘊的陰陽螺旋之氣,消減了大半。否則只是這一刀,就可將他的左臂,血肉全數碎散。

可此時這股氣勁,卻也沿著那些經絡,逆攻而上,令人極不好受。

再看眼前,那只飛梭,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靈念散開,也無感應,應該是已經回歸到雲界之內。

黑色人影怔了怔,接著是自嘲一笑。

他以靈境中段的實力,卻被這一個修為才到天境的雲界修者所傷。這一次,可真是丟人現眼。

忽然他身周,一陣異樣的波動。一個人影,隨後出現在他身前。

身穿金衣,面貌即便人族的眼中,也可算是俊俏。

夜魔一族,即便不修行。歲月也都以千載計,而且終生不老,強壯一如成年之時,並無『老人』這種概念。

可這一位,卻偏偏能給人一種,很是蒼老的感覺。

更氣機收束,立身在虛空中,若不是親眼見,幾乎就等若是不存在。

「那就是雲界的乾天之王,妖劍宗守?能以天境頂峰實力。與你珈明羅王戰,而不落下風。這雲界武者,看來真不可輕視!」

珈明羅微微搖頭,這可出現過數位至境修者的世界。

甚至曾有人,做到半步問真。那位蒼生道的羲子,可是諸界聞名。可惜早早變隕落了——

萬載之前,更曾經令夜魔鎩羽而歸。如此世界,怎可能加以輕視?

「這一刀,好強!」

依舊是注目著自己左臂,珈明羅接著,就又皺了皺眉:「不過應該是傷不到本王才是——」

真令人奇異,這一枚飛刀,只怕靈境之下,無一人能夠接下,見者絕命。

靈境之上,與他同階的夜魔戰修,也需退避三舍。

可他珈明羅,卻是夜魔皇族,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十二位血脈最純正的皇子之一。

——怎可能,與那些普通戰修比擬?

可方纔,確令人只覺古怪。怎的好端端,就被那些刀影所迷?

以自己的意志,靈境之下所有幻術,都該當洞察照徹。沒道理,能夠迷惑住他——

「應該是幻心境!別忘了此人,乃是狐族之王!」

第646章 見好就收

「應該是幻心鏡!別忘了此人,乃是狐族之王!」

金甲夜魔陷入了沉吟,回思則不久前,才聽到的消息。

「據說八尾雪家,已經帶著幻心鏡,回歸了雲界。」

「幻心鏡?可我聽說,這乾天宗氏只是七尾之血而已?」

珈明羅眉頭皺起,對於雲界,他也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而已。

可大致的情形,那曾經在萬年前,令夜魔吃盡了苦頭的雲界諸族,還有那些異寶,卻還是瞭然於胸的。

在此時的雲界,更有他們自己的消息來源。

隨後又搖了搖頭,不管了。錯非是那面幻心鏡,這一刀是決然傷不到他。

「若是那些影魔知曉此境現世,必定會是歡喜無比。」

一聲冷哂,珈明羅的唇角旁,滿含著諷意。接著又微微奇怪:「只是奇怪,此人既有這面靈鏡在,為何來的如此堂皇?以天狐幻術,當可來去無蹤才是!」

「這個我亦不知!」

金甲夜魔搖著頭,他雖是智者,卻不會為這種摸不著頭腦,永遠也不會有答案的事情,耗費腦力。

「帝君遣殿下來此,乃是欲在靈潮之前,試一試雲界深淺。或者此人,也是一般的心意。」

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的通——

珈明羅王蹙了蹙眉,隱隱覺得非是如此。不過他也同樣懶得在此事上糾結。

「據說此人,不過才十七歲。雖是身為妖族,非是雲界傳說中的神皇候選,確可謂是我夜魔大敵!此番攻入的那處地方,距離他的乾天山,不到一萬六千里。此人若知唇亡齒寒之理,則必定不會坐視。」

一邊說著,珈明羅王一邊緊握了握拳。

「若要攻入雲界,或者此子及其乾天山,才是你我真正強敵!」

那金甲夜魔,聞言一笑:「可以我觀之,那位大商統帥,卻不似這麼想呢!最近似乎在準備什麼,有些鬼祟。那片雲海,都快被血染紅——」

「無非是血祭之術而已!真當我等,是一無所知?以千萬人之血魂,封禁界域。不意雲界之中,也有此等秘術流傳。」

言語間,卻是滿含著不屑譏諷。珈明羅『嘿』的一笑:「我夜魔一族,在諸界之人眼中,最是凶殘,也最是好殺。卻也絕不會輕易殘殺族人,更不會拿同族之血,用來生祭。」

「話不可這般說!人族畢竟與我夜魔不同,事關一族存亡,也無可厚非——」

搖著頭,金甲夜魔搖著頭,卻想不出什麼辨解的言辭。

「不過既知那大商之帥所謀,那就該準備一二才是。」

卻是輕鬆無比的語氣,並不將那千萬人血祭之陣,放在眼中。

夜魔一族,曾攻伐千百世界,似這種情形,實在見得太多。

忽然這虛空,一陣劇烈搖晃。二人都齊齊眺目,往那震動的源頭望去。

這時空亂流之中,無法目視。卻可覺兩股絕強無比的力量,正在交鋒。

二人皆心知,這是有聖境修士,在那邊交手。

雲界有五位護界尊者,都是聖境。若是沒能將其挫敗,他麾下這支大軍,絕不能真正侵入到雲界之內。

默默感知,大約兩刻鐘之後。珈明羅的眉頭,突然一挑,滿蘊著喜意。

「成了!」

其實是談不上是勝,那兩股龐然浩大的力量,在虛空中互相撞擊。

以二人靈念,無法知結果。只能感知,那雙方的磅礡意念,都在如潮般退回,脫離開接觸。

最後結果,應該是不勝不敗之局。

可即便僅只是如此,對他而言,也是足夠!

可這喜意,才剛剛現出在臉上。就只見虛空中,忽然一道劍光衝來。

輕捷而浩大,快到了不可思議,令二人差點以為是錯覺。

還未來得及反應,劍芒便已斬擊在這巨木之上。

一削而過,將這無邊巨木直接碎斷!內中無數的夜魔,直接是被劍氣衝擊,身軀碎散而死。

其中一些,則是拋入到虛空之內,被那些暴走的空間裂痕,撕成了千百餘片。

那劍光來的快,去的同樣也快。正凌空變幻之時,卻又被另一股絕強力量伸探而來,將之逼退。

轉瞬之間,便消逝無蹤。只剩下這界河之中,是一片狼藉。

珈明羅面色是鐵青一片,與身旁的金甲夜魔對視了一眼。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驚意茫然,這是第六位聖境!

也不知是否那劍宗之人?又是否已是第六位護界尊者?這一劍,當真凌厲!

這巨木,便連神境修士,也撼動不得!聖境尊者,也應需費些力氣才是。

卻被這人,乾脆利落的一擊而散!

再看著眼前,珈明羅更是緊皺,帶來的千萬大軍,須臾間就已有六成之人葬身。這剩下的,還有一成是重傷難癒。

聖境之威,竟至如斯——

半晌之後,珈明羅才又深呼了一口氣:「無妨!麾下精銳尚存,小心些,依然可橫掃雲界!」

金甲夜魔,聞言挑眉。而後是一笑,雖遇大挫,卻無半分氣餒之心。

只有這等樣的人物,才值得他傾力輔佐。

又以靈念遙感,那股劍意,此時已是徹底退去。

雖遇重創,不過他二人,卻已可準備進入雲界。

……

就在距離二人,不到千里的所在。宗守也是親眼目睹著劍光斬來的這一幕,神情同樣是凝然無比。

既然是已經動用了幻心鏡,那麼宗守也就不急著離開。這辟魔神梭,始終都停留在了原地。是悠閒無比,聽著這二人說話。

「這就是聖境?」

聖境人物,他也不是沒見過。龍影,敖坤,還有那不知是他哪位師叔的『談秋』,足有三位。

可親眼見『聖人』傾力一擊,還是首次。

果然是有著天地莫能與之撼的聲威——

若是小一些的世界,只怕這一擊,就已經碎了!

旋即又輕鬆了口氣,這夜魔族的實力,真是超乎他意想。

若真被這無邊巨木,衝入至雲界之中,那麼這一戰,也不用打了。

那時直接舉手投降便是,或者乾脆逃離雲界。

又駕馭著這飛梭,在這界河之內,到處穿梭。

無聲無息,就將幾十塊巨木碎片,收取到了飛梭之中。

宗守取了一塊,仔細辨認了一番。而後眉頭一挑,滿含著異色。

這是什麼木頭,如此堅實?

堅實到他靈念都探觸不入,拿在手中,是沉如金鐵,更有勝之。

宗守再一動念,將劍取出,一劍削去。

卻是在一聲悶響之後,劍光居然反彈而回,差點把自己給傷到。只在這碎木上,留下一條淺白細痕。

宗守卻不驚反喜,眼神一亮。

「好東西!」

這飛梭之內諸女,看的也是神情微變。

傻瓜都知這是好東西,宗守這一劍所用之力,沒有四成,也有三成。

卻只能略略傷其表層,以其為材,製作靈器,真不知該是怎樣的強橫?

宗守卻想的是以此木為龍骨,將那六艘空艦再改造一番,那就是最完美不過。

若是再有足夠的巨木碎片,嵌入空艦外殼中,更可省無數的材料。

界河之中,基本可做到橫衝直撞了。

飛梭穿行,宗守是拋開了所有的顧忌,全力搜刮著那些飄散的碎木。

此時他是只嫌自己的乾坤袋,帶來的不夠多不夠大。

其餘諸女,除了身無長物的孔瑤,都也加入收取。

便連淨音,也很是弄了幾塊。全是長達三百丈以上,反正那乾坤袋中,足夠寬廣,不愁容納不下。

宗守則幾乎將那靈芥環塞滿,四五個乾坤袋裡,沒有絲毫空餘。

那些六百丈之下的,都不去理會。收取的也都是六百丈之上的大木。

至於那些千丈之上,能夠加工製成戰艦龍骨的,則是塞在這飛梭內。

反正這辟魔神梭,可大可小。可變換一指長短,亦可寬長萬丈,並不影像此器遁形之術。

其實此梭本身,也算是一艘空艦。

梭影化光,所過之處,所有的大型碎木,都被掃蕩一空。

偏偏此處,還留著幻影,使周圍的夜魔,都全然不覺有異。

不過僅僅數息,那位珈明羅王,就已有所覺。

「宗守!」

一聲爆喝,一道暗黑色的刀芒,也隨之鑿擊而至。

可能是仍舊無法判斷,這辟魔神梭的準確方位。這一擊,是將一片虛空,都籠罩在內,橫掃而過。

宗守呵呵一樂,知曉已是到了見好就收之時。

這珈明羅王也就罷了,自己雖是不到靈境,借助阿鼻皇座之力,卻仍可一戰。

可此時這人身旁,那位金甲夜魔,卻是無風自動。也不知在準備著什麼靈法,一陣陣靈光波動,令他心跳不止。

身後的幻心鏡,也在微微震顫。

宗守搖了搖頭,頗有些遺憾的看了看眼前。

巨木被斬斷,卻因內中本就被挖空。又被劍勁衝擊,碎斷成了數十餘片。

而此時他眼前,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方。長約三萬丈,寬亦有兩千丈。以之為材,建造出一艘空艦也足夠了。

而且也不用花費多少錢財,雕琢一番就可。本身建成,就是最堅實的空艦。

只是想想這後果,宗守還是果斷放棄,將之強行拖拽入雲界中的打算。

第647章 無生禁絕

從那片混亂無比界河中逃離,直到回歸雲界,宗守也依然是為之惋惜無比。

若能有這麼一塊巨木,改造成巨艦的話,足可裝載乾天四十萬精銳。

即便其邊角料,用來煉製靈器的話,也可大賺一筆。

這改造空艦之事,也再不用發愁。

哀聲歎氣,宗守駕馭著這辟魔神梭停下。

方才與那追來的珈明羅王,又是一番交手。雖仍是平分秋色,接著幻心鏡之助,輕鬆逃離。可宗守本身,消耗也是不小,五臟移位。

只是這些,都遠遠及不上那面幻心鏡。

手遙遙一指,就使那面青鏡,化成一團幽光,鑽入到了他的袖中。

宗守是微微苦笑,運用此物,才不過一個時辰而已。所施展的,也只是最粗淺的幻法。

可就只是這短短時間,就消耗了他整整三年的壽元。

再用上幾次,他只怕就要壽終正寢了。

軒韻蘭也在為他擔心:「這幻心鏡,君上突破靈境之前,還是少用為佳。」

說完這句,就取出一架琴,手指輕彈。清脆的『叮咚』聲響,立時在這飛梭中迴盪流淌。

是一首『安寧淨神曲』,隨著那清澈琴音,宗守體內那洶湧震盪的氣血,也平復了下來。

正靜靜傾聽欣賞,宗守又忽覺眉心處一熱,只覺一股純淨的精元灌入。體內的傷勢,頃刻間便好了大半。

宗守訝然回望,只見趙嫣然正撇過了頭:「別誤會,只是看你可憐,收取這些木頭的報酬而已!」

宗守心道是果然如此,這女人哪可能有這麼好心。精氣反饋,來助他療傷?

弱水此時卻在看著手中一塊碎木發呆,最後直接是墊在了腦後,而後發出一身滿足的呻吟。感覺比枕著宗守狐尾睡,還要舒服。

趙嫣然也對這木頭有些好奇:「也不知這到底是什麼樹,能長得這般巨大?」

若是在雲界,此木只怕是可以直抵星空。

「傳說雲荒古時,有一樹為通天!有二十萬丈高,需得十萬人才可合抱,倒是可與之比擬。可惜雲荒之初,就被人砍伐了。」

宗守也陷入了凝思,他眼前這些巨木碎片,自然不可能是那顆那顆通天巨樹。那是神物,品階遠勝這巨木良多。

聖境強者,最多也只能做大擊傷,絕無法將其碎滅。

「不過我聽說,就在距離雲界不遠,有一異界。那裡的陸上,幾乎全是一顆顆擎天巨木。只需生長三千載,都能有靈識,能開口說話,更有浩瀚神通。都各自控制著一些生靈,很是凶悍!其實這塊木頭,還算小的。」

這些知識,是他身為『談秋』時得知。

忖道此物,大約是夜魔族,從那個世界中奪來。

這些巨木,靈識開時,就可相當與神境的強者。

夜魔族能攻伐入內,更頗有所得,可見其強。

趙嫣然卻是不信,嗤之以鼻:「你都從未沒出過雲界,又怎能知曉?騙人的罷?」

宗守『呵』的一聲笑,並不言語。這女人,怎麼也是葉非霜葉非寒一樣的反應?

想起這兩姐妹,又有些想念。也不知這兩個女娃怎麼樣了,說了若是遇險,可以逃到乾天山來躲避。量那絕龍城再強,也絕不敢尋他的麻煩。

既然未至,想必還是未遇險情,勿用心憂。

幾個女人,說了一陣,就開始議論著,這些木頭該煉製成什麼法器才好。最好是雕琢成首飾,可又為到底什麼樣式,而在爭論發愁。

宗守是大開眼界,原來這瘋子一般的趙嫣然,也有小女人的一面。

淨音居然也插口了幾句,就更令他意外。這小尼姑,看來也非全是清心寡慾。

可能是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淨音發覺自己言語不妥。俏臉通紅,把頭垂在身前,不再開口。

這嬌羞之景,卻引得宗守眼睛發直,這淨音的胸懷之偉,居然不遜於雪兒。

先前此女一身寬大袍服,顯不出來。此時低頭,把衣襟一壓,就鼓漲漲的胸部,就顯露無疑。

正心中蕩漾之時,旁邊孔瑤的聲音,卻不合時宜的響起:「夫君,夜魔勢強!乾天若要勝之,必定需用奇策才可!」

宗守心神一凜,正才記起了正事。想著方才界河中,那密密麻麻,壯觀無比的夜魔大軍,也覺是心臟陣陣抽緊。

「即便要戰,也不可在輝洲!需得先避其鋒銳,分其軍勢,才是最佳。如今正可順水推舟——」

宗守知其言下之意,只有但這群夜魔,佔據了輝洲。

要分兵駐守,要防範大商,應對諸宗。乾天山據本土地利,應付起來,可輕鬆的多。

只是當一陣凝思之後,宗守還是搖頭。

「孤當禦敵於國門之外!東臨戰亂三千載,安寧才不過數月。孤怎忍心子民,再受那戰亂之苦?」

心中卻在想著,自己投資建的那些個馳道,那些個碼頭。如今已有許多,已經完工。還有那些個掛在自己名下的商舖,現在已經擴張到雲陸之東。

這要是戰亂又起,自己又該怎麼賺錢?那些投出來獸晶靈石,不都打了水漂?再說人死多了,他又該向誰收稅?

怎能容忍?

故此這一戰,不但要在境外解決,還得越快越好。

孔瑤默然,定定出神的看著宗守,而後偏開了頭。

忖道若是大商,她原本效忠的那位陛下,若遇此等情形,不知又會是如何抉擇?

明知在東臨本土於夜魔族戰,才是最佳的辦法,也偏偏傻乎乎的,甘冒絕大風險,選在輝洲定勝負。

這個人,她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不忍子民,再受那戰亂之苦麼?

淨音是再次抬頭,眸中是熠熠生輝,居然透出了幾分佩服之色:「君上仁德,怨不得乾天萬民,那般愛戴——」

以前稱讚宗守,多是應付。今日這一句,卻是真心實意。

只有趙嫣然,窺知了一絲宗守的陰暗心思,是暗暗冷笑不已。

這傢伙,多半是捨不得錢!

宗守則是矜持的笑了笑,感覺體內真力稍復。

就駕御著這辟魔神梭,繼續飛行。

辟魔神梭,既然是以辟魔二字為名。其真正擅長處,就非是遁速。而是此寶,堅固耐用,抗打能扛,故此神魔辟易。

方才於那珈明羅王一戰,是半點損傷都沒有。

不過此時,裡面載著也不知多少萬斤的巨木碎片,遁速就驟降數倍之多。

慢悠悠的,在這雲空中飛行。

先前在時空間層,那裡沒有重力的概念,故此是毫不受影響。可此時到了雲界,卻是慢到了比龜爬,也快不了多少。

宗守卻也不急,慢悠悠的,在空中遁飛。

趙嫣然卻是只覺無法忍受,沿途之上,已經看見了幾隻七階的雷鵬鳥『超車』,從飛梭之旁掠過。

這些雷鵬鳥遁速,只高過九階修者一線。不久之前,這辟魔神梭,可在一息間,輕鬆將之甩開千百里,此時卻是倒了過來。

不過要將這些木頭丟掉,也不可能。即便宗守舍得,她也是不肯。正欲嘲笑宗守幾句,趙嫣然忽的心中一動:「這是去連雲島的方向,你是想再回去看看?」

飛梭之內,頓時又是一陣沉寂。

之前那珈明羅王之言,聽見的不止是宗守。

以千萬人之血魂,封禁界域?

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宗守卻以問詢的目光,看向了孔瑤。

「確有此秘術!」

孔瑤陷入回思:「我孔家傳承久遠。一些上古時的秘術禁法,都有珍藏。此術我曾看過,名喚『大虛天無生禁絕陣』。雲荒之時,文山之戰前,有上萬九階靈修,為拖延住一隻異族大軍。依托此陣,將自身血祭,封禁一處虛空長達三載——」

宗守聽得是眉目一凜,暗暗恍然。這等雲荒禁法,只怕也確實只有孔家這樣萬載歷史的世家,才能傳承。

自己在後世那座圖書館中,絕不可能尋得。

他知曉文山之戰,乃是三聖皇時代,最為重要的大戰之一。

人族之興,由此而始。

知曉那一戰,橫屍遍野,死傷的強者,以千萬計。

可聽得孔瑤此言,也仍是暗暗心驚於這一戰的慘烈!

九階修士,即便不是一個宗門的中堅,也是不遠了。

「雲界如今,可拿不出萬餘九階。這麼說來,那魏海是以這千萬人之精血神魂代替?」

說到此,宗守是不自禁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心神恍惚,一時也不知自己這時候,駕駛飛梭趕去,到底是何心態?

真是如珈明羅王所言,他又該如何?

救人?他宗守還沒那麼好心——

這些人可憐,可畢竟非是他治下的子民,與他何干?

要想救人,必定是要與魏海,與那輝洲三大道門,以及諸城之主衝突。

只怕還未等夜魔族降臨,雙方就要火並。

只會使更多的輝洲之民,身處險境。也會讓他們乾天諸軍,有覆亡之險。

自己去了,又能怎樣?

那麼是確認這什麼『大虛天無生禁絕陣』的效果?

既然那位珈明羅王,是那般說,自然是真不覺此陣是什麼麻煩。

這般想著,宗守心神卻是漸漸茫然。

第649章 霸天宗守

距離連雲島,本就極近。辟魔神梭此時的速度雖慢,卻也僅僅只用了兩刻鐘,就已抵臨。

浮在兩萬丈高空,再以幻法掩住,不懼下面之人發覺。

可當宗守下望,卻是神情一凝,忽青忽白,最後一聲失笑:「還真是沒錯——」

只見那些浮島之上的邊緣處,一顆顆頭顱被身穿黑甲的士卒斬下。

血液澆灌在地面,而後瞬間就被那靈陣汲取。

當頭頸內的血液灑干,就連同頭顱,一起丟到了雲海之下。

遠處還有更多的雲艦,把更多的人,從遠處運來。

卻出乎宗守意料,不是老弱,而多是一些精壯的男子。衣衫僂襤褸,神情都是麻木而絕望。也有些人狠下心意欲反抗的,卻被周圍甲士,立時當場斬殺。

瞇著眼,宗守幾乎不用想都能知曉,這些壯年的血氣,確實要強橫許多。

也虧得這輝洲的城主們,捨得送出這許多勞力。

梭內的幾人,都是見慣了血腥場面,稍稍怔然,就恢復如常。

淨音則是氣的身軀一陣陣顫抖,嘴唇發白,死死的咬著牙關。以哀求的目光,看著宗守。

知曉此間,唯一可能救下這些人的,就只有這人而已。

雖說對這傢伙,她始終有些看不慣,卻到底與下面那些禽獸,有些不同。

卻不料宗守一開口,就是讚歎:「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為將者當不擇手段。這位魏帥,當真是深得其中三昧。」

趙嫣然也點了點頭:「夜魔勢強,那魏海如此,也無可厚非。」

淨音心中冰冷一片,正欲起身,離開這飛梭。就聽宗守忽而又是自嘲一哂:「可不知怎的,還是有些看不慣——」

千萬勞力,如果是在他手中,每年不知能為他賺多少錢。

可這魏海,就這麼白白浪費掉。若是能真正封禁此處的界域也就罷了,偏無法辦到。真令人心疼——

只是,這千萬人的性命,固然可憐。他麾下那些將卒,東臨雲陸的億萬子民,卻是更緊要。

孔瑤倒不覺意外,深深看了一眼身旁,自己這位『夫君』。

這個人,雖然陰險可惡,卻是位仁君呢——

卻螓首微搖道:「夫君,小不忍則亂大謀。若是夫君實在看不慣,可以遣使者前去勸阻——」

這句話說出,便連她自己也是不信。此舉多半是無用功,那魏海必定聽不進去。更會懷疑乾天,意圖叵測。說不定,還要變本加厲,早早把這千萬之人的頭顱砍完,免得夜長夢多。

「此時正是該同心協力,聯手抗敵之時,夫君還是莫要與他,鬧得太僵。」

有句話,卻沒能說出來。若是明智聰睿之主,必定會裝作視而不見。大局為重——

「遣使去勸?難道一次不夠,還要再被那魏海羞辱一次?」

冷聲一笑,宗守接著卻陷入了沉思,神情發愣的看著上空。

片刻之後,竟忽然笑了起來。開始是聲音低啞,細不可聞。而後又音震雲空,彷彿癲狂。

正當周圍略女,都有些擔心時。半晌之後,卻見宗守忽然停下,神情凝然朝著孔瑤問:「若是由孔瑤你來指揮,以我乾天四十萬精銳。需用多少時間,攻下這連雲諸島?又會有多少死傷?」

這句話,是突兀之極,也令人是莫名其妙。

孔瑤挑了挑眉,心中雖是不解,卻還是沉吟著道:「若是猝不及防,攻其不備,最多三個時辰。傷亡當不及半鎮——」

宗守微微頷首,他這裡的推算,也是兩個半時辰,死傷可在兩千的之內。

接著又問:「若有百萬軍,由你來指揮。可否守住此島?」

孔瑤再驚,宗守此言,又是何意?

百萬人的大戰,自己從未經歷。她被提拔成封號督帥,也未有多久。

以往也有十數場征戰,都是二三十萬人的規模。

更不用說,指揮百萬之軍。

旋即又想起了邱為,乾天山唯一有這個資格的,便是這位左庭柱大將。

宗守問她,應該只是單純的詢問而已,並無他意。

「換成邱帥,妾實不知。可若是孔瑤,必定棄守此間。」

宗守『誒』了一聲,就又聽孔瑤接著又言道:「此島孤懸於雲海,無險可守,也無地可退。換成妾是那珈明羅王,只需十萬夜魔,就可將我百萬大軍,困於此島。便連艦師,也無轉圜餘地。唯一之法,便是退往陸上,節節抗擊。君上難道是欲從乾天,再抽調兵力?此舉不可——」

話音未落,就被宗守輕笑之聲打斷。

真不愧是幾十年後,那位所向無敵的名帥。這筆生意,當真是賺了。

趙嫣然則聽得是一頭霧水,皺起了柳眉:「宗守你是在發什麼瘋?莫名其妙——」

便連軒韻蘭,此時也覺這位太太太太師叔祖,有些奇怪。

卻見宗守忽然伸了伸懶腰:「既然道理講不通,那就不講道理好了!孤不忍這輝洲子民慘死余屠刀之下,就只好弔民伐罪,解民於倒懸——」

又是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趙嫣然又是一陣驚異,這傢伙,難道是來真的?

聽到最後,這才恍然。這豈非是佔據輝洲島的絕佳借口?

只是這傢伙,難道就不看看時候?即便能佔下這輝洲,也如何能擋得住那些夜魔?

「什麼大局,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都是狗屁!魏海擋不住那些夜魔,那便由孤來接手——」

這句話說出,孔瑤的臉頓時通紅,又覺生氣。她可是一心一意,為宗守著想。

中央雲陸有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父親趕至乾天山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認命。

一路隨行,出言獻策,都是在盡力為宗守考量。

可這個人,偏不識好——

罷了,實在懶得管他!

宗守是渾然不覺,依然豪氣干雲,一聲自哂:「這次多半要被人說成是趁人之危,不顧大局,被人諸多猜忌。不過也是無妨,我宗守又何需與人講道理?本就無敵於世,何懼千夫所指?亂世將臨,這仁道本就行不通。既然如此,那便走霸道好了。嘿!這道理,本就該早些想清楚才是。小小風浪,也舉手可平。記住了,你等以後,可喚孤宗霸天——」

後世雲界,有位號稱南霸天的土豪。行事霸道,從不與人講道理,欺男霸女,無惡不做。宗守看過此人傳記,一直很是艷羨。

大丈夫,便該如斯——

話音落時,飛梭之內,卻是靜寂到落針可聞。

宗守霸氣四溢,見諸女神情發愣,久久無語。頓時不耐煩的,用腳踢了踢正發愣中的趙嫣然,蠻橫無理道:「這船木頭,記得幫孤送回乾天。少了分毫,孤就唯汝是問!」

話罷之後,就獨自一人,穿行出飛梭之外。

趙嫣然過了半晌,這才醒了過來。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臀,而後忽的一驚。

頓時是咬牙切齒,氣恨不已。這宗守居然敢佔她的便宜,真不要命了!

……

離開飛梭,宗守便取出了那枚傳送玉簡。靈法引動,周圍環境就漸漸虛幻了起來。

無數的空間,無數迥異的景致,不斷的在附近交錯護閃。

可能是修為高深了不少的緣故,這一次卻無噁心欲吐之感。

當眼前的情景,終於定住,就已經是到了蒼生穹境,那座藏書閣內。

一如往日,寂寥清冷。宗守神情間,也含著幾分陰霾。

在趙嫣然幾人面前,雖是談笑風生,笑罵自若。心中卻已被那仍在外域中夜魔之軍,壓得是無法呼吸。

閉著眼,宗守調整了一番心情,這才往樓下行去。

當踏下最後幾級階梯時,臉上已經換了談秋的樣貌。

出乎意料,韓方與若蘭二人,居然都不在此。

宗守挑了挑眉,步出了這個藏書樓。往四處往,此時正是清晨時分。蒼生道的弟子,大多都在廊外遊走。

望見宗守道理,幾乎所有人都是一驚,而後紛紛行禮。

此時的『談秋』,在蒼生穹境中,已經是無人不識,更無人不敬。

不止是因那高到嚇人輩分,更因那絕強劍術。

只是當宗守的靈念,四下裡探開之後,卻仍是感測不出,韓方與師若蘭的蹤跡。

難道是在學宮之外?又仰或,是哪條令河之中?

宗守也未怎麼猶豫,就駕馭著一口劍,向宮城之外行去。

也就在他堪堪走出那城門之時。那空際中,卻忽的傳出了一聲『嗡』響。

宗守愕然抬頭,而後就見一道光影襲至。最後盤旋著,落在他身前,生生釘入了腳下石中。

這是一口劍,劍長大約五尺多些,樣式普通,平平無窮。

劍身之上,卻散著一層幽幽的青光。

宗守驚訝的四下裡看了一眼,又往上眺望,卻全無所見。

這劍的落點,離他雖是近在咫尺,卻不像是暗算。

伸出手,宗守一頭霧水的把這口劍拔起,而後是又是一驚。

——這竟是四階的法寶!

隨手一揮,未怎麼用勁,就是一道劍氣勃發。立時在地面,劃出了一條細長深痕。

這口劍,當真是好生鋒銳——

第650章 無名之劍

「好劍!」

宗守眼眸一亮,他雖還不知這把劍內的靈陣如何,又有著何等神通。

可只這鋒銳,就已經是令人欣喜。

最令人驚異是,此物雖是中階的法寶。以他的修為,卻可自如使用,全無阻礙。

他身邊配兵,從來都是未超過一年。如今雖有幾口備用,卻不怎麼趁手。

那位『談秋』所贈的青龍簪劍雖也不錯,可用來總覺有些小家子氣。

倒是這口青劍,頗得他的歡心。

只是此劍,從何處而來?

那時他靈念,本就是四下散開,感應那二人蹤影。

可這劍,卻突兀出現,全然不知來自何方?

難道說,是哪位蒼生道長輩之贈?總之不可能,是他人掉落在此。

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這片天空。宗守就又注目劍身,四處梭巡,卻尋不到什麼篆字之類的印記。

——此劍,無名?

那便喚做無名好了!

宗守才剛心安理得的,將這口劍繫在腰間。就只覺手中這劍,一聲輕顫。

接著又是一陣驚異,這無名劍似乎有靈?彷彿是在為宗守取的這名字而不滿。

可瞬即之後,就又平寂了下來。

宗守則眸光一亮,真是器靈?這可是撿到寶了。

凡器靈之寶,若捨得下本錢,都可成長。根基好的,仙器神器都可。

據他所知,所有仙器之屬。第一個條件,就是本身能有靈識。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由法寶進階而成。

世間傳下的仙器極多,可再好的仙劍,也及不上這種自己培育出來的兵刃。

也不知到底是哪位前輩,如此大方?

此時的宗守卻不知,就在同一時間,隱在穹境虛空中的祖師靈祠之內,一口式樣奇異的金色長劍,忽然間金芒大放,把滿室都照耀成了紫金色。

片刻之後,就又全數收斂,恢復成了先前,靈光全無的模樣。

可隨即變化的,卻是那最上方的紫金書冊。那書頁展開,不斷嘩啦啦的翻動。

其中一頁,忽的前移。由第十六頁,到了第十五頁的位置。

而後又猛地一收,全數閉合。

距離雲界數百個世界之外,兩個正悠閒漫步虛空的女子,也是眉頭一挑,回首向那方世界望去。

是玄命金冊?

——金頁前移,這個人,到底是誰?

……

最終當宗守,終於尋到韓方師徒二人時,卻是在域外界河之中。

當宗守趕至,就見師若蘭,正持著一口短刀,在與一頭身軀龐大的焰金狼搏殺。

烈焰纏身,渾身上下,滿是金色的倒刺。這焰金狼每一擊,都是迅猛矯健,也危險之極。

不過只是一頭七階的靈獸而已,在宗守的眼裡,彈指可滅。

可對師若蘭而言,卻真正是危險之至。嬌小的身軀,不曾停歇的躲避騰挪。卻每一次,都是險而又險的躲避開殞身之威。稍不注意,就可能是腦漿迸裂,又或者被開膛破肚。

居然還能反擊,手中的短刀,不斷在這焰金狼身上,劃出一條條細小傷痕。

不過以焰金狼的龐大體型,這最多有也只給其撓癢癢的程度而已。

韓方則在旁看著,身週一層如雲如霧的氣息籠罩。

本來他是絕難看到,只是身具九尾天狐之血,又有幻心鏡在手。

這等級的幻術,還瞞不住他。

宗守看的是心驚肉跳,走過去站到了韓方的身旁,而後是狀似不忍的一聲唏噓。

「這也太殘忍了!師兄,你這算不算是虐待弟子?」

韓方聽得是大皺其眉,隨後一聲冷笑:「雪獅族在雲海之下,十二歲就需與那些凶獸搏殺。若蘭她如今,已經十四!即便你宗守,這個年紀的時候,不也正是被凌雲總逐出門外,生死未卜之時?我這徒弟,做不到如你那般成就,卻也不能遜色於他人——」

宗守心想,自己怎能相同?有前世幾十年經驗呢!

不過方纔那句話,也只不過是戲言。

只看此時韓方,眼睛眨也不眨的立在這裡看,就知這老師兄,對師若蘭是何等的看重。

「開玩笑而已!師兄別生氣。未經歷這等生死搏殺,武道難有大成。」

說這句話時,宗守是心神恍惚,想起了自己以前。前世他劍道小成之前的那段時日,日日都是在搏殺中渡過。隨即就是心神一醒:「不知師兄喚宗守回來,是為何事?難道是有什麼好處,要給宗守?」

「你倒真是想的美,讓你回來,自然只可能是為若蘭!」

這句話說出時,韓方卻是神情一愕:「你有心事,可是為那輝洲?」

夜魔降臨這等樣的大事,在雲界自然是人人皆知。

宗守笑而不言,這韓方的心思,倒真夠敏銳的,這樣都能夠查知。

「大商那位皇帝,已經定策先安內後攘外。準備先掃平國內隱患,再應對這些域外異族。那道靈穹境,亦要保全實力,不願一力當之,準備撤離輝洲。師弟你要小心!莫要深陷於此,最後不能脫身。若有不支,可隨時向宗門求援。」

宗守卻不在乎的搖了搖頭:「那些鬼祟心思,宗守如何不知?此時還不到要向宗門求援的地步。不就是些許夜魔?宗守自信。一劍可平!」

「好一個一劍可平,好生霸氣!不愧是我蒼生道首席!雲界六絕劍之首——」

韓方一聲大笑,知曉宗守另有打斷,也不再勸。接著是神情悵然:「三個月後,韓方就有離開雲界,此行前途難測。若蘭這孩子,你帶走罷!」

宗守楞了楞,這才反應了過來,躬身一禮:「師弟這裡,就先預祝師兄,榮登聖境!」

韓方聞言,卻搖了搖頭:「是成是敗,實在難說的很!」

言語之間,滿含著蕭瑟之意。

宗守不語,幾個月前的龍影,也是這般。

靈境,仙境,神境,聖境——每一個境界,對於瀕臨生死界限的修者而言,都是一個大檻。

這種感覺,他從沒體會過,無法評價,也不知該怎麼勸起。

正欲說話,宗守忽的眉目一凜,仔細注目眼前。

只見師若蘭此時,已經被那焰金狼,漸漸逼到了絕處,再避無可避。

可就在這絕境之時,師若蘭的身軀,卻如弓一般的彈起,直撲這焰金狼的咽喉。眉心之間,也現出了幾道靈紋。

動作迅捷,與先前相較,並未提速太多。可那每一個動作,卻精確到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骼,每一塊肌肉,沒半分多餘。

更彷彿是洞察了焰金狼的弱點,輕而易舉的,就劈開了那巨爪的攔擊。而後從最薄弱處,一舉將那焰金狼的罡氣破開。在其脖頸處,劃出了一條驚人血痕。

血液飆灑時,師若蘭身形已經疾退十丈。彷彿那一刀,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身軀虛弱,只能半跪著,不斷的喘息。

而那焰金狼,此時雖受致命之傷,卻仍舊存活。更是暴怒不已的,朝著師若蘭一掌拍來。

宗守是再忍不住,微一彈指。一道劍形氣勁,立時將這焰金狼的頭顱以及前半身,都爆成了血粉!

師若蘭本是眼神無奈平靜,當經歷眼前這番變故之後,也未有什麼驚喜。直到轉過頭,看見了宗守,才眸光一亮。立時疾撲了過來,一把將宗守的腰抱住。

宗守大笑,拍著師若蘭的頭。心想這小丫頭,身材可真不是一般的小。

離去幾月,也沒見長高多少。

此時已經十四,才剛到他的胸部處。不過這身材,倒是已經有了些規模——

接著卻間師若蘭抬起頭,眼神驚喜中又帶著幾分惶恐:「守哥哥,你是不是不要若蘭了?」

眼裡濕漉漉的,帶著企盼之意,淚光打著轉。宗守只覺自己,瞬間就被這眼神秒殺。一陣自責,自己簡直就是禽獸,不可原諒。

這若蘭,實在是讓人愛極。

「怎麼可能?以後都跟哥哥在一起可好?」

一把將之抱起,放在自己的一邊肩側。宗守又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顆糖塊。

卻不料師若蘭,很是委屈的撇開了頭。宗守這才想起,這丫頭已經不是當初從雲海之下出來,沒見過世面的小孩。

微微尷尬,宗守又厚著臉皮,取出那枚青龍劍簪,插在師若蘭的發間。這才使師若蘭,眉開眼笑。

宗守這才轉望韓方,眼神中帶著詢問之意。

剛才若蘭擊殺焰金狼的致命一擊,實在堪稱是詭異!

「這是他們雪獅族的一種天生神通,只有帝族才有。」

韓方看出其意,淡淡的解釋著:「若蘭他若全力而為,能夠在一刻之內。把思考與身體反應的速度,加增百倍!不過這只是她血脈神通中,最簡單的一種——」

宗守吃了一驚,再次看了看自己肩上,正把玩那枚青龍劍簪的師若蘭。

思考速度於身體反應,激增百倍?那會發生什麼?

意味著其他人的一舉一動,在其眼中,將會放慢百倍!

掌上雪獅麼?

那狂獅雪印,居然是這麼厲害的東西?

這若蘭,居然與他一般,也是妖族帝血——

接著韓方卻又皺了皺眉:「你要我教她兵法,難道是想要若蘭統軍。我看這丫頭,似非此才!」

第651章 不講規矩

「你要我教她兵法,難道是想要若蘭統軍。我看這丫頭,似非此才!」

宗守也是心中一突,此時的若蘭,確實是沒有顯出半分無雙名將的潛質。

一個人的才能,除了本身天資之外,更有環境與經歷的因素。

很難說師若蘭在他與韓方的撫養之下,能比前世那種有如地獄,強肉弱食的環境更佳。

一個人得到了什麼,也必定會失去什麼——

旋即又啞然一笑,若說幾年之前,他把師若蘭尋來的時候,還存著幾分功利之心。

那麼此時,已經是將這女娃,當成自己親妹妹看待。

不成那就算了——

「師叔為何這般說?這丫頭再怎麼不成器,總是應該比普通人強些!」

無雙將種的天賦,何止是強一些而已?

韓方眉頭緊皺,似乎不知怎麼說才好。半晌之後,才憋出了一句:「她不講規矩!」

宗守聽到是一陣茫然,不講規矩?這算是什麼理由?又到底是哪裡不守規矩?是不聽或了?

「我跟她講兵法,說起『二百里而趣利者必蹶上將軍,百里而趣利者軍半至』這句。她卻問我,『疾如風、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這句,又該是何解?二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軍,可是一定之事?」

似乎打開了話匣子,韓方有些憤憤道:「我教她下兵棋。規定一支步軍,可日行一百四十里。她卻偏偏要行一百六十里。問其故,說我盡棄輜重盔甲,故而能行一百六十里有奇。總而言之,總而言之——」

說到這句,韓方的言語躊躇,似乎是在思量著,到底該如何措辭才好,最後開口:「總而言之,是你跟她講道理的時候,她跟你耍流氓。你跟她耍流氓的時候,她就跟你講規矩。這丫頭,根本就是把這兵法,當成了兒戲。」

宗守楞了楞,再把目光依向了師若蘭,只見這丫頭。正是神情無辜的,回望著他與韓方二人。似乎在表示自己,真不是故意。

下一刻,宗守卻竟是一陣哈哈大笑,是無比的歡欣。摸了摸若蘭的頭,這丫頭真沒令人失望!

韓方則被宗守突兀的笑,弄的全不知所以。也知這傢伙,到底在高興些什麼?

……

說是要讓宗守直接帶師若蘭離去,可到臨分別時,韓方卻又是萬分不捨。

沒奈何,宗守只好在蒼生穹境中,再呆了十日。讓這師徒二人,能夠在一起,再溫情一些時間。順便將一些屬於『談秋』的雜事,處理妥當。讓那些師兄妹們,有機會奉承敬仰,與他聯絡感情。

待得真正離開,韓方神情是複雜無比。把一大堆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塞給了師若蘭。

——丹藥,法器,靈石,符菉。其中一些東西,就連宗守,也很是眼熱。

至少那乾坤袋,就比他用的,大了足足七倍!

告別之後,同樣是用那傳送玉簡,回歸到了乾天山。

此時趙嫣然,已經在兩日前,將他的那船木頭,連帶那辟魔神梭,送回了乾天山。

可能是這魔女,已經名聲在外的緣故。辟魔神梭雖是載著重寶,可這一路上,卻是平平安安,並無什麼變故。

據說任博知曉之後,當時是高興了足足半天。

只這些古木碎片,就足使改造空艦所需的錢財,降下五成。

宗守此時卻沒心思去理會此事,得知宗嵐已經在十幾日前,統領四十萬精挑細選出來步騎,由艦師護送著從虹城離港,前往輝洲。宗守就只匆匆召來張懷,問對了幾句,就又馬不停蹄的,再次駕御起飛梭,向連雲島的方向再次疾飛而去。

沒了巨木壓艙,飛梭的遁速再次激增。用了大約的一日時光,宗守就已再此駕臨,這片群島的上空。

與十幾日前,沒什麼變化。只是此地的腥氣,更濃郁了一些。

也不知這十幾天時間,這魏海又砍了多少顆人頭?

把飛梭按下,往魏海那日指定的幾座浮島飛去。

果然只見有整整上千艘雲艦,在此停泊。

除了運輸各種物資的大船,裝載兵員的軍艦。還有整整五百艘三牙戰艦,近百艘五牙大艦。

更在其上的七牙與九牙艦,亦有十餘艘。

一路整齊的排開,無數的六臂,甚至七臂巨弩指向外側,兵甲堅利,氣勢懾人。

此時已經有些甲士上岸,正在整頓著這島上的營房。

不過當宗守駕著這辟魔神梭,在一艘九牙巨艦的甲板上落下時。

卻見在此處迎駕的宗嵐幾人,神情正是難看無比。陰沉似水,眼裡滿韻怒意。

宗守見狀是眉頭一挑,四望了一眼,而後大約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只見那些安置箭台之上的巨弩,都已經被全數撤走。

若只是如此也還罷了,偏此處布設的靈陣,也被取出了所有的靈石。

需得不少時間,重新刻畫布設。

宗守瞇著眼,看向幾十里外,那主島的方向。

只見那邊正有十幾人,朝著這個方向眺望。其中幾位輝洲的諸城之主,看著這邊成群的戰艦,神情都是忽青忽白。

似乎是為乾天山的軍力所驚,隱隱有著幾分後悔之意。

魏海有大商為後盾,自可不用在乎乾天山。可這幾人,宗守若想取其性命,卻不過是彈指之間!

那魏海卻是臉上微笑著,朝這邊抱了抱拳,似是在致歉。

而那孔玄,則是一臉的冷哂。

宗守一樂,回了一禮,就不去理會。再轉過頭,就聽那宗嵐冷冷言道。

「把弓弩撤走,也還罷了,這畢竟是他們大商之物。這些靈弩貴重,不願相讓,自也無可厚非。糧草物資,只給十萬人之數,我乾天也能不在乎。可將此間的靈陣毀去,又到底是何意?」

旁邊的靈玄,也插口加了一句:「這魏海實乃小人,那些叵測居心,真當人不知?」

宗原與任天行二人,都是默默不語,神情卻凝然之至。

虎中原則直接一俯身,翁聲道:「請君上降旨,從此處撤軍!這輝洲島的死活,與我乾天何干?」

此言一出,其餘幾人卻都是一陣默然,無人應和。

都是眉頭緊皺,有些發愁。

宗守眸光閃了閃,而後是一聲輕笑。

此舉若是換在幾日之前,其實也無什麼不妥。

只是選在這夜魔隨時隨刻,便要從此處攻入之時,就未免令人聯想萬千——

那些箭台上的其他靈弩,還可從軍艦上抽調。

這殺傷力最高的九臂靈弩,就真難調配。

再有這靈陣,能否在夜魔抵達之時恢復,還是未知。

即便完成,也難以做到毫無破綻。他若是那珈明羅王,必定是選擇此處突破,而非是守備更嚴整的他處——

說那魏海是居心叵測,還是輕了。

換在十幾天前,知道此事。哪怕他城府再深,也要生惱。不過換在此時聽聞,卻全不在意,付之一笑。

「撤不得!」

任天行位居眾人之後,此時卻頂著虎中原那殺人般的目光,出列道:「臣半日前,曾與宗原將軍聯手,去探看過虛實。此時界外,已有百萬夜魔,無不是可以與雪氏族兵比肩的精銳。若不能與大商之軍合力相抗,我乾天山即便非是獨木難支,也定然要傷亡慘重。即便要撤,也需有個萬全妥當之法。」

周圍幾人,多是老成持重之人。聞言都微微頷首,顯是持著贊同之意。

只有虎中原,氣的是臉上漲紅一片。

宗守一笑,聽出了任天行言下之意。他們撤走,若那魏海袖手不管,同樣撤離,那又該如何?

乾天山只怕是不但要對力應戰夜魔,還要被雲界諸宗諸國責難。

至於萬全妥當之策,自然是想辦法,讓這大商的這幾十精銳留在此間。一旦戰起,那時這些人想走都走不掉。

在不知那『大虛天無生禁絕陣』前,他必定是搖頭不語。以那魏海的精明,怎會為他人頂缸?知曉這血祭之陣,宗守卻已有了幾分把握。

此人不擇手段,以千萬人血祭,所謀定然非小,絕不會輕易撤離。

只是此時,他已心有定策,倒也無需如此行事。

「既然不能撤,那就留下好了!」

虎中原聞言怒目一睜,而後是強忍了下來。

宗嵐也是咬了咬牙,似欲言語,也終是閉口。

他的性情,其實比虎中原,還要火爆幾分。

可自從升任右庭柱大將,開始總覽乾天全局,這才收斂了些許。

若換成幾年前的性子,也是恨不得先與這大商兵馬,火拚一場!

深吸了一口氣,宗嵐躬身一禮:「那麼臣這就去安排靈師佈陣!這次過來,我等也帶來了六十架九階元滅神弩,正可用在此間——」

宗守卻搖了搖頭,神情是意味深長:「用不著如此費事,靈陣既然有現成的,拿來用就是,又何必去重布?」

周圍幾人,聞言都是一怔,正不解其意。接著便見宗守,又取出了一個木盒,遞到了身旁孔瑤的手中。

「可還記得,十日之前卿之所言?」

第652章 氣運之爭

庭院之中,一個簡陋的法壇正蹙立於此。

——硃砂,獸血,桃木劍,驚堂木,可能用到的法器,無一不全。

而在那桌案之上,還擺放著整整六枚刀幣。

孔睿此時,正負手立在了法壇的中央處,口中唸唸有詞。

在法壇之外,屬於他的十位靈師陽神護駕,也同樣在低聲念著禱言。

而那六枚文王卦錢,亦是閃爍著陣陣微光。

一絲絲精血,滴在其左右兩旁。是彷彿有生命般,自然而然的,就在卦錢附近,繪就成了一個靈陣。

詭異而玄奇,牽動著四方之靈,起伏晃動,發出一聲聲空鳴震響。

突然之間,一股暴虐的靈能,忽然從法壇之上炸開。

孔睿的四肢身軀,此時亦是一團團血霧爆散。幾處肌體,都是毫無預兆的爆裂,血粉飛揚後,留下一個個令人觸目驚心的空洞創口。

法壇之外,則是陰風陣陣,無數的邪靈祟物,正是飛撲匯聚過來,瘋狂的撞擊著這法壇外的靈陣。

好在前些日子,宗守為引陰蛟匯聚,把乾天山附近的陰邪,都一掃而空。就連那邪靈溝內,也是元氣大傷。

此時趕來的,都是一些不成器的東西。當那十位靈師護駕,齊齊真言引動,使一團團烈焰燃開席捲,就都紛紛慌亂的退卻逃離。

不過孔睿本身,卻是肌肉痙攣不止。佝僂著腰,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只覺自己胸腹之內,有什麼異物卡在裡面,是不吐不快。

當咳嗽漸漸止住,一團團的血塊吐出,孔睿卻是看的微微失神。這不是什麼異物,而是自己的內臟碎片,是他的心肝——

旋即就不在意,或者說這情形,其實早在他意料之內。

術數之學,有兩個大忌——命不可改,運不可逆!

今日他欲逆天改命,怎能不受這天道反噬?

這點傷勢,其實不算什麼。真正損失的,是他孔睿的近二百年壽元。

「小瑤兒,為父如今,也只能為你做這麼多了。能否破開那殺劫,便只能靠你自己。此劫若破,爾日後一身,自當一片坦途。搖光破軍,當輝耀一世——」

他孔睿學這逆命之術,就是為的今日這一天。

只是以往,一直看不到機會,只能在絕望中等候。看著孔瑤的命格,漸漸鎖死。

即便身有異術,卻連施展的機會都無。

好在天可見憐,終是給他這女兒,留下了一絲破局之機——

當日親見,真是使他無法自已。

說來這逆命之術,其實效果應該是微乎其微。

若是普通的販夫走卒,貧賤小民也就罷了。可他那女兒,偏乃是搖光臨世,必定將統帥萬軍,戰無不勝!

而那宗守,更是一萬七千載以來,唯一能與上古那三位聖皇比擬的國君——

是聖王臨世!

二人一舉一動,哪怕最微小的命格變化,也必定將牽動天下大勢。

他孔睿想為這二人改命,真有如是螞蟻,想挪動大象之軀。

今日開壇做法,只是為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只求一個心安,自己也不指望,能有多少效果——

歎息了一聲,孔睿就欲把那六枚文王卦錢收起。卻忽的一驚,意念間升出了一絲警兆,莫名其妙的,就是心潮起伏,難以壓抑。

「嗯?這是?」

抬首望天,孔睿就被北方天際,那七顆連接在一起,宛如木斗般的星辰。

而目注之處,正是那斗柄的最末端——搖光破軍!

此時赫然是光華大放,輝耀夜空。將周圍群星,都映襯的暗無顏色。

「這麼快,就已經開始了麼——」

孔睿一聲呢喃,接著是唇角微挑,再到後來則是不可抑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狀似瘋癲,震動數里!

張懷為他選擇的宅邸,正是乾天山腰之下。

此處無數權貴,無數豪商大賈,居住此處。許多人都知曉他身份,也知曉孔瑤。

不過這裡之人,卻多數不怎麼畏他,立時附近喝罵之聲一片。

「這個孔國丈,難道是瘋了!」

「笑什麼笑?才剛過了五更而已,天還沒全亮,就被這傢伙吵醒。」

「笑個鳥!真吵死人了!回頭我定要到參議殿告上一狀,遞個議案。臨晨之時,絕不得發笑,擾人清夢!」

孔睿依舊在笑,越來越開心。

這些人,又怎能知他心中的歡暢?

搖光臨世,上應破軍,他那瑤兒之名,今日起必當震撼此界——

胸中是血氣激盪,無法平抑。

孔睿卻知大喜大悲,最是傷身,尤其是此刻元氣大傷之時。

宣洩了一陣,孔睿便止住了這狂笑。負手身後,就欲往那屋內行去。此時只需靜候,等待那輝洲的消息便可!

直到他將要走出法壇之時,心中才又忽的一醒。

——當真是失了方寸!如此重要之事,居然差點就給忘了!

當下又踱步回到了木案之前,取出了一塊晶瑩剔透,宛如鴿血般的玉石。

此石乃是中央雲陸,一個偏遠之地所獨有。不但好看,名字也極美,喚做姻緣石。

傳說那處所在,每當嫁娶之時,都會以姻緣石壓在嫁妝底下,這姻緣才能長長久久。

自然這些傳說,多是虛妄不實之言。不過此石,在他這樣的術師手裡,卻有著別樣意義。

正因寄托了太多人的念想,此石才有著旁物難有的異力!

一行小篆,刻下了孔瑤的生辰八字。在另一側,也同樣一行字刻錄了下來。

此時若是虎中原靈法空這些乾天老臣任一人在,都必定會吃上一驚。

這姻緣石上所錄,正是宗守的生辰!

將這枚鴿血般的玉石放在壇中,孔睿卻是自嘲一笑。

想起了與宗守那次見面,自家女兒雖嫁這位國君,卻似乎並不受寵。甚至可說是冷落——

記得以前,他潛心學這術數之道,乃是為從眾人族人中脫穎而出,出人頭地。後來是欲以此術,保全自己妻女性命。

可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有一日,要用到這術數之法,為自己女兒『固寵』。

當真是節操無存!

只是一當想起那日情形,孔睿就又是愁容滿面。

是再不猶豫,將自己的腕脈割裂了開來——

瑤兒一聲孤苦,自己這當父親的,也是日日埋首書卷,根本無有空暇去陪她。

怎能忍心她的後半輩子,也是被她夫君冷落?

那位妖王什麼都好,開明仁德,是性情外冷內熱的聖明之君。

可唯獨此點,令他是不滿之至!

哪怕這血緣之術,近乎於邪道,他也是顧不得了!

……

當那搖光破軍,光輝漸漸綻放之時。黃京城中,同樣有一人,正從一座九層高塔中走出,遙看著這天際星辰。

「搖光?破軍星亮,這是有將星出世——」

地域不同,看到的天象自然也有些不一樣。

在乾天山的孔睿,看到的是那耀眼星光,把夜空幾乎遮蔽。

可此時在重玄目中,這顆破軍星,只是稍稍發出那麼些光亮,超越過周圍群星而已。

更捉摸不到,這天兆所應的具體方位。

只是心中有一絲意念牽動,這個人,他必定是認識的——

說起來,與這破軍星有些聯繫的,確實有一位。正是以前孔家的那位女將軍。

命格居然與搖光隱隱呼應,令人驚奇。

只可惜此女命中帶衰,含著死兆。本以為有那位陛下提攜重用,或可能改易其命。可不料最後,卻反倒是拖累了大商國運。

用之於沙場,也沒見此女,有什麼太出眾的本事。

將之遠嫁乾天山,正是再合適不過的處置。

再仔細觀望著這天象,重玄依稀只覺,似乎是正有一口鋒銳絕世的劍,正在把那重重荊棘一一斬開,欲破困而出。一股凌厲之意,直衝他的心神。

——好重的煞氣!好濃的殺意!

重玄吃了一驚,而後就不解的搖了搖頭。

最近大商四方安靖,都無戰事。應該並無有名將之流,脫穎而出之機。

可若是他認識之人,也只有大商國內,這些將領而已。

可方才看這天兆,對大商國運,卻是不利的居多,隱隱有為敵之勢。

難道說,是國內的那些門閥世家?

眼睛微微一瞇,他身為國師,氣運與這大商牽纏,故此感應最是明顯。

若真如此,那就是大逆不道,也是凶兆——

百思不得其解,重玄就暫時將此事拋下,不去理會。

今日停下靜修出塔,並非為這天象,而是另有要事。

走出了這座恢弘道觀,重玄登上了一兩早就準備好的翻雲車。

不多時,這親王規制的馬車,就已經一路無阻的進入到了深宮之內。

而當重玄,踏入那間他熟悉無比的暖閣之時。

就見正端坐上方的大商元辰皇帝殷御,正是抬起頭,目光陰翳的看了過來。見重玄進來,劈頭就問:「那魏海上折給我,說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連雲島,他有七成勝算,不願輕易撤離。」

說到這句,殷御又微微冷笑:「此人當真膽大包天!以千萬人血祭,布『大虛天無生禁絕』大陣。不知以國師看來,此策是否可行?」

第653章 左軍檢點

「此人當真膽大包天!以千萬人血祭,布『大虛天無生禁絕』大陣。不知以國師看來,此策是否可行?」

大虛天無生禁絕陣?

重玄挑了挑眉,似是驚異不已,而後啞然失笑。

「必定是那孔玄所獻!想不到那孔家,還有這等秘術傳承!」

只看上方殷御的神情,重玄就知自己是猜對了,而後又微搖了搖頭:「這二人,魏海功利心重,一心想光耀門楣,封妻蔭子。那孔玄空學了一聲韜略,卻一直受制於孔瑤,不得施展。此時同樣想建功立業,壓她那堂妹一籌。兩個湊在一起,也難怪會是如此,不過此時,已經不是一萬七千載之前!」

殷御聽得是眼皮微闔,重玄此言應是不贊同之意。

他想來也是如此,既有前車之鑒,這夜魔一族,怎能不加以防備?

取千萬人之血,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又怎可能不將那夜魔族驚動?

接著卻聽重玄的語鋒一轉,帶著輕笑。

「不過試試也是無妨!魏海面具福相,是有大功業之人。所用之法,也畢竟是大古血祭大陣,即便不能成,也可令那些夜魔,受創不小。成則我大商擴地千里,若是敗,也總能安然撤出。」

說到此處,重玄又微微俯身道:「這都要看陛下您的意思——」

「朕之意?」

殷御聞言一陣遲疑,半晌之後,就一聲冷笑:「那就讓他試試罷了,只是事後無論成敗,都少不得要敲打一番。真膽大妄為!」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句話雖是兵法正道,可在人君而言,聽聞之後卻多半是歡喜不起來。

若人人如此,則國將不國,君權旁落。雖知這魏海,並無別樣心思,卻也不能加以懲戒,以儆傚尤。

至於那輝洲千萬生民,卻是全不在意。別說這些人,仍是他國百姓。即便是大商,若能以這些犧牲,盡敗那域外異族,他同樣捨得。

有臣子承擔惡名,只需事後重重懲戒一番,他仍是子民眼中的聖君——

重玄聞言也一笑起身,可當再望殷御之時,卻忽然楞住。

只見一股微不可查的灰色氣息,忽然就鬱結在殷御眉宇之間。

不僅一怔,這是何故?

這應與殷御本身無關,雖非是什麼不詳凶兆,卻也必將影響大商國祚——

可究竟是因何音?難道說,是因他方纔那番言辭?

『嘩啦』一聲輕響,一雙象牙筷,驟然跌在了瓷磚之上。

同樣是在皇京城,距離皇宮不遠。孔厲微微失神的,看著下方的地面。

這番變故,也將這屋中正在用餐的孔氏族人驚動,紛紛錯愕的看了過來。

孔厲卻沒心思去理會,只覺胸中忽然間是心驚肉跳,惶恐之極。

「父親,可是哪裡不舒服?」

孔須以嫡子的身份,就坐在一旁,此時正滿眼奇怪的問著。

他是深知自己這位老父修為,其實早已經突破到了九階巔峰。距離靈境,不過一步之遙。

如此境界,該當百病不生才是。

此時的他已經將斷臂重新續上,還不能與人動武,只可勉強活動。

在他看來,這掉落筷子的,應該是自己才對,而不是自己這位修為高深的老父——

孔厲的面色卻是蒼白無比,一時又不知怎麼與屋內這些人說。

這是血脈示警,危兆,而且是凶極!

「可是擔憂三弟?」

孔須一笑:「父親你不是說過,孔須若無那賤人拖累。必可一飛沖天,直步青雲。哪怕為一方帥臣,也不是不可?必可護住我全族安泰。幾位族叔,可也是這般說——」

孔厲怔了怔,他以前確實這麼說過。只是如今,卻只覺這其中,必定有什麼不對。自己多半是漏掉了什麼——

猛地如瘋癲一般,衝出了屋門。孔厲仰頭望天,看著那漫天星辰。

然後那眸中,全是惑然之色。這天空中,並無什麼異象。

再注目北方的那顆搖光,只見此星依然是平靜如故。此刻看,反而是黯淡了一些。

也不知為何,孔厲頓時就放下了心。心中不禁生起嘲意,那個賤人,怎麼可能還有翻身之機?料定了此女,命帶衰劫,多半早夭,是必定不會有錯!

只可惜了自己的那嫡親弟弟,以其術數上的造詣天賦,若能留在孔家,必有一日可與重玄抗衡。

自己也是失了方寸,居然如此慌張?

可這危兆,又到底來自何處?難道是遼王?是楊家?

說來最近,因乾天山遣使問責。朝中諸多勢力,都聯手發難,兩家最近的日子,都不甚好過。

此刻正是凌晨,星空漸黯,天邊處初日騰起,一束束陽光照下。

孔厲卻就這樣站在庭院中,定定發呆,陷入了沉思。

……

「可還記得,十日之前卿之所言?」

這九牙巨舟之上,其餘人都沒怎麼在意。卻惟獨接過那木盒的孔瑤,是微微楞住。

宗守所用的稱呼,不是瑤妃,而是卿。

不是夫君稱呼自己嬪妾,而是君王對臣子。

這又是何意?

也不知是否錯覺,此時只覺這手中的木盒,是沉重無比。剛接到手中時,幾乎就托不住。也不知裡面,到底是裝的什麼東西。

至於十日前,在飛梭上那些言語——

「妾自然記得!」

「記得就好!」

宗守一笑,而後神情一凜:「今日起,罷左右庭柱大將之職,設樞密院與殿前五軍檢點司。樞密院有調度大軍,定策,軍律,統管三品以下官職升降之責。殿前五軍都檢點,則有訓兵,管軍,戰時統兵之責。邱為大將功業彪炳,可為鎮國公,拜樞密院第一任正使。宗嵐封定西候,為我乾天右軍都檢點。」

此處眾人,聞言都是神情一凜,俯身恭然聽令。此時聽得宗守這些言語,倒也不覺什麼意外。

左右庭柱大將乃是在時宗未然草設,用以統管諸軍。

以前乾天國小民寡之時還可,此時已然一統東臨。

這兩個職位,卻未免是權重一時,也事務繁重。

宗守在時還好,可若是換了一位君王,也不再是宗嵐邱為這樣的人任庭柱大將。一旦有什麼異心,必定可動搖國基。

與文官如今的六部一般,罷黜這二職,重設武官之職,眾人早已是期盼已久。

就連宗嵐自己,也早有準備,知這右庭柱大將的位置,長久不了。

此時聞言,非但不覺心驚,反而高興居住。這些日子,早就被那些繁瑣軍務,弄的不勝其煩。

接著眾人聞言,就是微微一怔。邱為人樞密正使,這是眾望所歸。乾天山也唯有這一位才有資格,鎮國鎮國,這為邱庭柱,真有鎮國之能!

可宗嵐的任命,卻讓人意外。既然有右,那必定就有左。這殿前五軍檢點司,必定是中左右前後的編制,應當是以中軍為貴,為無檢點之首。

宗嵐不是什麼大將之才,任右軍都檢點。是因其資歷軍功,還有其忠心耿耿。

可這中軍都檢點,又到底是誰?虎千秋還是柴元?宗原倒是也有資格,在乾天山聲望極隆,可到底資歷差了些。

宗嵐本身倒不怎麼計較,這位職高低,只要能統軍就成。可也好奇,這能夠壓他一頭的人,到底是誰?

或者這左,中二軍都檢點,是空置不設?

可隨後諸人,絕覺宗守目光,有些不對。正微微笑著,看著孔瑤的那雙玉手。

這位國君,果然是好色!一雙手有什麼好看的?

眾人都是心中一陣鄙夷,可隨即就心中一動。也把視線,順著宗守目光,望了過去。

孔瑤本人,亦是神情變了變,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中。

蹙了蹙眉,孔瑤打開了這名貴的紅木小盒。

卻見內中只有兩樣事物,一樣是捲起來的詔書,另一樣則是一塊紫金大印。

此時眾人的神情,都是微微異樣。孔瑤手微顫著,將那面金印拿起。

翻開一看,只見下方處,赫然刻著『殿前左軍都檢點』七個鑲金大字。

再運動真力一引一招,仔細看,卻是一份正式的詔書。

洋洋灑灑,對她是諸多稱讚。這些孔瑤都不曾在意,這公式化的語句,毫無營養,也當不得真。

真正令她注目失神的,只有最後兩句。

今拜孔瑤為掌殿前左軍都檢點——

那落款處的日期,卻是十幾日之前。應該是宗守,早在第一次來這連雲島前,就已經準備妥當。

這麼說來,那時的宗守,就已經讓她準備殿前左軍?

乾天山如今有四百個軍鎮,若是分成五部,也是掌八十萬之軍,更全是精銳!

心神恍惚了片刻,而後孔瑤是不敢置信的,看著宗守。

今日種種,就恍如做夢。萬萬想不到,自己還有出掌一支大軍的機會!

有忽的想起了不久前,在乾天山巔。軒轅依人對她說的那番話——夫君曾對我說起過,孔妹妹領軍之能,或者不如宗原於邱庭柱,卻是統帥之才,能獨當一面。宗原能將兵,孔妹妹卻能將將。她孔瑤的本事,必要統帥千軍萬馬,才可顯出來!

原本以為是玩笑,此時才知,這宗守只怕真是這麼看。

第654章 可斬眾將

這一刻,孔瑤是心情激盪,一股莫名的心緒騰起。當最後沉澱下,腦海之內,只有一個意念——士為知己者死!

人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以報之!

可瞬即之後,孔瑤的心中,又冷了下來。想起了先前,宗守對自己施展的那種種手段——

原來如此,不是看上自己的美色。從頭至尾,都是為將她挖到乾天山來。

按說有人如此重視自己的才華,該當榮幸才是。可為何她卻感覺這傢伙,是如此的可恨,令人咬牙切齒?

那靈玄等人,見那金印上所刻,非是中軍檢點,而是『左軍』字樣,頓時是心神微鬆。可隨機又心臟一緊,左為尊位,此職還是在宗嵐這個右軍都檢點之上。

不由是紛紛以異樣的目光,注視著孔瑤。

孔瑤卻全不在意,淡然處之。將手中的金印詔書,全數收入木盒。冷冷的朝著宗守問:「聽君上之意,可是欲命臣來指揮此戰?」

宗守一樂,這下總算不說『妾』和『夫君』這兩個詞了。偏過頭,饒有興致的看著孔瑤,與那冰冷的視線,卻只覺胸中莫名的有些生忌。

「正是!今日以你為帥——」

正說到此,宗守就聽旁邊處,一聲大喝:「臣不服!」

聞聲轉過頭,果然是虎中原,此時正直著脖頸,漲紅著臉道:「此女無寸功於我乾天,怎能任左軍都檢點。此事太過荒唐兒戲,虎中原替我乾天眾將不平!」

宗守掃了眾人一眼,雖不說話,卻也都是眉頭緊皺。這情形,早已料到了——

「孔瑤是孤的嬪妃!」

虎中原聞言一愕,正不知此言何意,就聽宗守一笑;「代孤統軍,有何不妥?你說荒唐,那便荒唐一回好了。孤就偏要如此,你能奈何——」

虎中原氣息一窒,暗忖道居然還能這樣?卻知趣的閉口,知曉這宗守一旦蠻橫起來,十頭馬都拉不回來。

孔瑤也沒去在意虎中原之言,一直是定定的注目宗守。

「若由臣來統軍,那麼君上就不得再插手多言,旁觀便可——」

「無妨!」宗守答的毫不猶豫,他是樂得如此。

周圍諸人的目光都是一縮,都知國君領兵的本事,更是宗原之上。

「臣恐威信不立,還請君上再賜下斬將之權!」

宗守這次卻微微遲疑,這女人不會為了報復,找借口把他手下諸將全數斬光吧?

最後還是解下了一口配劍丟了過去,無名劍他捨不得。這是另一口備用的劍器,卻也鋒銳,充當尚方寶劍,勉強夠資格了。

「此劍可斬三品以下諸將!」

又特意指了指虎中原:「這傢伙若不聽話,生死你可定奪!」

虎中原頓時苦了臉,他現在可是從三品!不禁是摸了摸脖頸,渾身一個寒戰,難道真要拿自己開刀?當做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又或者君上要剪鐵虎一族的羽翼?頓時決定老實些為妙。

只心中暗暗腹誹,這個妖媚女人,也不知是使了什麼妖法,把君上迷到這程度。整個人都糊塗了。

眾人也都是一寂,這口劍,雖只能斬三品以下。可宗守的姿態,卻已經表露無遺,言語間更含著對諸人的警告之意。

孔瑤的眸光閃了閃,而後是深深躬身:「臣奉詔!」

又聲音一凝:「君上之意,可是要對這大商之意下手?」

言落之時,這甲板之上頓時一寂。

宗守的目光,驟然轉冷,看向了對面。忽然飛身而起,幾個踏步向對面的主島方向,行了過去。

初時眾人還沒在意,可當宗守第二步時,卻一股劍意升騰,沖凌於此方天地。

之後每踏前一步,那劍意就更增數分。十步踏出,那強橫絕銳的精神意念,已經是凌壓萬里!

……

「也不知這位乾天妖王,最後到底會選擇是走是留?」

主島之上,魏海正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對面的那龐大艦師。

胸中也有心驚之意,早聽說乾天軍力強盛,可席捲一陸,可滅靈府宗門。

可心中卻總不以為然,認為這乾天山是僥天之悻,得了武烈國傳承,才有了這般的國勢。

除了血雲騎,那蠻夷之地,又能有什麼樣的強軍?

可今日才知,此國的艦師,原來也如此強盛。

那三艘九牙巨艦之上,強弩林立,令人是望而生畏。

倒是有些小視了那位乾天妖王!

「他敢!」

孔玄的言語間,仍是滿含不屑:「此戰於我大商,雖也是要緊,可暫時並不傷根本。在他們乾天山而言,卻攸關生死!那人若是聰明,就該是忍氣吞聲!」

接著卻是奇怪,那邊在做什麼?遠遠只見宗守,將一個紅木盒,遞到了他那堂妹的手裡。

而那邊船上的氣氛,就忽然有了變化。

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也聽不到聲音。只能通過唇語,依稀辨出幾句。

什麼殿前檢點司,左軍都檢點之類的,這是什麼職位?

看那些人如此恭謹,應該是什麼要職。

孔瑤不是已經做了那位妖王嬪妃,為何能掌官印?

「裝神弄鬼!」

最後是冷哼了一聲,孔玄又朝著魏海抱了抱拳:「這些人無需去理會,倒是這大虛天無生禁絕陣,如今才不過湊齊兩百萬之數。屬下以為,該當盡快才好!」

魏海也是微微頷首,他也是如此看。他大商為後盾,量這位妖王再怎麼不滿,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即便是一國之君,號稱雄主,在他面前,也得是任由他拿捏!

什麼六絕劍之首,雲界無敵。若無足夠的理由,也不能繞開大商國君,加一指於他之身!

大商乃中原正溯,明君在位,國力鼎盛,誰敢輕犯?

且大商似他這樣的一方總兵,人人皆有與靈境相抗的實力。

若不是心存顧忌,他也早就想試一試,這位雲界號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妖劍宗守,到底是否有無敵雲界的本領——

說起來,反倒是眼下這大虛天無生禁絕陣,真是需得盡快!

便轉過了視線,逼視著旁邊的幾人。這幾位身份不凡,武力絕俗的一城之主,都是人人冷汗淋漓。所有人,都是一俯身:「請魏帥放心,人已差不多湊齊,都是三十歲以下的精壯。這幾日,就可解運過來!此事也關乎我等存亡,怎敢輕忽?」

魏海這才容顏稍霽,接著是一陣長聲大笑。一拂袖,正欲返回他那帥帳。

可也就在一剎那,一聲清脆劍鳴,忽然響徹此空!

隨之而起的,就是一股霸道無比劍意,突然衝起,直貫此間。

魏海心中一驚,猛地回頭,就只見宗守,正從遠處踏步而至。劍壓漸盛,竟是將整個連雲群島千百里地,都籠罩入內!

魏海神情微凜,他雖能勉力對抗這股強絕劍意。

可這附近之人,都無不臉色煞白一片。便連對宗守頗多不屑的孔玄,臉色也是毫無血色。

這時才知的,宗守的雲界武道無敵之名,絕非虛至!

魏海的眼,微微一瞇,接著就神情淡然的負手而立。只心中猜測,這人到底所來何意?此舉又是為何?只是向他示威?

而宗守的身形,也終是主島之外的百里處站定,遙遙目視過來。

劍意勃發如故,隱含殺機,面上卻似笑非笑:「聞說貴軍最近砍了不少人頭,還抓了不少精壯。這人力難得,我東臨這些年戰亂頻生,似這等樣的精壯也沒多少。爾等不稀罕,不如都讓給孤如何?」

千萬子民,可養二十萬精銳。靈潮最盛之時,少說也能出十到二十萬的四階強者。他心裡,還真是心疼。要一統雲陸,要征伐異界,每一點人力,都是可貴!

接著不等反應,宗守又接著道:「應戰夜魔,總需分個主次。你不過大商一個總兵,地位卑微,不如把這軍權,盡數交託給孤如何?」

是目注著魏海,只要此人答應下來。哪怕是陽奉陰違,兩方之間,也都有了些轉圜餘地——

重要的是後一句,那些被抓來的輝洲之民,只是順帶。此處的軍權,他勢在必得!

此時他的聲音,遠遠揚開。那些已經被押解著,跪伏在浮島邊緣的那些民壯,也都聽聞。頓時都眼神一亮,透著幾分期冀之色。

魏海先是一怔,暗暗奇怪,一個能一統東臨的雄主,還會在乎這些賤民的性命,這可真是不可思議!

聽到後面,就瞳孔一縮。也下意識的明白,重要的是後者。

「君上難道是在說笑?爾乾天不過一個蠻夷小國,即便是國君,也只能跪著跟吾皇說話。居然也敢開口,要指揮我大商兵馬?」

一聲冷哂,魏海雙拳一握。不用他示意,各處箭台的九臂靈弩,就都紛紛轉向,遙指了過來。而後毫不懼宗守那滔天之勢,往前猛地一踏。

整個地面,頓時都顫了一顫。而魏海也抬起頭,直視宗守:「這句話,魏海就當是沒聽君上說起。至於那些精壯,卻是輝洲諸城之民,與本將卻是無關!君上若想要,儘管去問他們便是——」

第655章 可能禁我

上國?蠻夷?

宗守聞言是『呵』的一笑,看來這是談不通了。

卻仍是抱著幾分期冀的,看著魏海身旁的幾人。

「不知爾等之意如何?孤脾氣不佳,不喜人拒絕。乾天雖小,卻也能伐城滅國。宗守靈法不過九階,卻也能決人生死!可交出軍權,由孤掌之,爾等可安心等候,自可無恙!」

那幾位輝洲城主的面色,頓時是一變。聽出宗守這言語裡,再明顯不過的威脅之意。

伐城滅國,決人生死!這是毫不遮掩,赤裸裸的威脅之意。

有心拒絕,卻都囁嚅著不感言。

這股迫人之勢,不是說笑。先前還可跟著魏海,一起譏諷宗守。可等到這位到了眼前時,才發覺說一句推拒之言,也是如此艱難。

只絕面前這位妖王的眼,是冰冷如刀,彷彿他們說一個『不』字,就可將他們當場斬殺!

明知自己是隔絕在靈陣之內,這周圍有數十萬大軍,心神卻依然是顫慄不止。

驀地卻聽魏海一聲冷哼,才想起身旁,還有這麼位蠻橫不講道理的大商總兵在。

旁邊一位道人,更是笑著一個稽首:「本道玄同宗寒都,這裡有禮了!我等雖是方外之人,今日卻也覺君上今日之言,未免有些過份!到底如何行事,以本道之見,還是該由這幾位自決才好——」

那幾人的神情,頓時就是一鬆。魏海難保他們平安,這位寒都道人卻可。

玄同與靈冥,羅天三宗,都是當世大派。雖未能佔據靈府,實力卻也不在靈府之下。

即便還不足以與乾天山為敵,可其身後,卻還站著一個道靈穹境。

這位寒都真人發話,應可護得他們平安,當下是紛紛推拒。

「其實由君上來掌軍權,本無不可。不過如今,既然是有上國大臣在此,此處戰局,還是由大商主持,我等才放心!」

「這些精壯,是另有他用。即便我等不要了,也斷沒有讓給乾天山的道理!」

「正是!君上此言,不嫌太過分?我等雖國小民寡,在君上面前如螻蟻一般,也不是任人搓捏之輩!」

宗守瞇起了眼,看了那三位道人一眼,又遙遙望向了天際。

看來這道靈穹境的意思,大約也是想與魏海一起,搏上一搏了。經營萬年的基業,果然是無法輕棄!

「你們所峙,可是大虛天無生禁絕陣?」

此言說出,對面那魏海幾人,都是微驚,詫異無比的看著宗守。

似乎有些意想不到,宗守也能知此陣。

孔玄卻唇角譏諷的一挑,目視那邊的九牙巨艦。

有那個賤人在,怎可能不識?

宗守則依然是言語淡淡:「孤若說此陣無用,不知爾等可信?」

那邊幾人又是一怔,可卻只過了瞬即,魏海就是微哂:「沒用過,又怎知無用?君上你該不會去夜魔那邊通風報信?」

其餘之人,那幾位城主是面色忽青忽白,也不知宗守之言是真是假。不過見得魏海這般,也隨即鎮定了下來。

三位道人,則是神情淡然自若,毫不以為意。

宗守目光一凝,已知其意。是即便無用,也要試上一試!

「俗語有言,君視民為草芥,則民視君為仇寇。你等既為一城之主,不思護佑麾下子民,反而是殘民以逞。以萬民之血,來護爾等手中威權,豈不覺羞?」

這句話說出,卻見對面幾位,都滿眼奇怪的看了過來。宗守心中微歎,知曉這些人,是根本聽不進去。

自己的所思所想,與這個時代,果然是格格不入。

即便是神皇出世之後,也是過了萬年,這天下草民才漸漸有了些地位。

即便他自己,其實也沒怎麼將這些螻蟻放在眼中。

今日此舉,實在是魏海這些人太不成器。他的打算,是與其讓這些人,把戰局引導至最糟糕的方向。倒不如一開始,就把局面掌握在自己手中。

話說回來,事已至此,自己還跟這些人廢話做什麼?

此時那些被捆綁著,跪在浮島邊緣的那些精壯,眼裡的期冀之色,都已經漸漸淡去,重現出絕望之意。

可下一刻,卻聽宗守一聲輕笑:「也罷!爾等既然定要倒行逆施,濫殺無辜。那麼孤今日,便代這蒼天,討伐無道!這輝洲你等護不住,便由孤來護之。此島生民,爾等不惜,則孤來憐惜——」

這句話說出,語音淡淡,卻滿含著蠻橫決絕之意。

一股殺意衝霄,宗守的腰間,也是立時響應。無名間『嚶』的一聲,竟是不待主人之命,就已是脫殼而去。

宗守心中微微一驚,接著就又一笑。此劍之內,居然真已有靈!

這是按捺不住了麼?也欲與人一戰?好的很!

握住了劍柄,宗守的身形,驀地拔空而起。飛起千丈,彷彿是飛入到了連雲之東,那面初升的大日之內。

而後是猛地一劍,橫空斬落!

「便讓孤來試試看,你等所依之陣,是否真是牢不可破!」

聲音未落,就聽一聲轟然震響。整個連雲島的上空,連續現出十數層靈光屏障。

可那鋒銳劍芒,此時卻是勢如破竹,竟是連破三層。依舊是餘勢未止,繼續橫貫而下!

魏海的瞳孔猛地一縮,而後就一聲冷笑。

還真的動手了?這位乾天之君,當真是不知死活!既然定要尋死,那他便成全!

今日是這宗守先起釁,那麼他將此人誅之此處,想來朝中,也無人有話要說。

一拂大袖,淡淡道了聲:「敢犯我大商軍威者,必誅無赦!」

赦字聲落,這主島周圍箭台,數千弓弩都是齊齊『嗡』的一聲震響。

無數的弩箭,奔騰而至!將宗守在半空中的身影,幾乎徹底淹沒。

周圍萬丈之地,都被這弩箭中所含的諸種道法,橫掃碾滅了無數余遍。

可當那靈光散去,魏海正冷哂不止時,卻見宗守仍舊是好端端的,立在雲空之上。

劍影千萬,如雨點一般的落下。幾乎是每一擊,都落在此處護島靈陣最薄弱處!

一點點的,使這些靈光壁障,冰消瓦解。一剎那間,又是連破四曾!

「爾等當聽聞過上霄宗一戰?那麼也該知,孤如今真身,是在何處!可以試試,你等佈置的那座大虛天無生禁絕陣,能否阻攔住孤?」

黑白二洞,可扭曲空間時間。可若說之前在上霄山時,宗守只是做到粗淺的掌控。那麼此時,有宙極命世書在手,又得了部分宇書精義。此時再施展出來,卻是有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氣象!

每一劍出,都帶著些許時間與空間法則。

李無回的刀,有媲美光陰之速,號稱能斬斷光陰。可如今他的劍,或者更在其上。

只是這些變化,掩藏在九九龍影劍的瞬空龍劍中,給人的感覺,就只是異乎尋常的快!

而此時宗守的真身,就存在於這雲界之外的間層,與雲界之中的幻影,不斷的虛實變幻!

若說此時,還有什麼事物,能將他這門神通克制。除了實力比他宗守,更強的人之外,也就只有那座大虛天無生禁絕陣!

魏海的面色,卻是不自禁的,一陣蒼白起來。

劍影飛落,有如墜落的蒼龍。隨著宗守身後,那頭龍影輕嘯,又是一層壁障,被輕鬆突破!

這根本非是天境巔峰的手段,即便靈境修者,也不過如此——

雙拳緊握著,發出陣陣『嗶剝』聲響。他先前能直面宗守不畏,此時見這滔天劍影,氣勢卻是一窒。

即便再怎麼知曉,也不覺自己,能夠戰而勝之,能夠抵擋這一道道如龍劍光。

也就在這時,一聲『轟』的炸響,猛地傳至。

魏海訝然回頭,就只見那東側。那支龐大的艦隊,已經展開。千萬巨弩齊射,開始轟擊著主島的靈陣。

與上空處的宗守呼應,連續幾層靈光壁障,被強行炸開。

又有數千血色騎士,在數十里之外列陣。狀似鋒矢,竟有接近五千人之數,各自手持大戟。在那個方向,虎視眈眈。

「血雲騎!」

魏海皺了皺眉,這只名震天下的血騎數目,比他所知的,還要多上不少。

仍舊是毫不猶豫的一拂袖:「傳命諸箭台,先擊其艦師!西面諸部,需警惕那支血騎!」

這主島上的靈陣,即便是百萬人攻打,也需費些時日。

唯一可慮者,就是那群雲艦之上的巨弩,破壞力可謂驚人。

再還有,便是這號稱有斬殺仙境修者實力的雪雲騎。

只是當命令傳出不久,魏海才覺情形有些不對。

那些雲艦選擇的攻打方向,是絕大多數箭台的死角。

少數能夠將之納入射程的部分,卻多是被那支血雲騎牽制著,不能發箭。

偏偏那支血騎,仍是在數十里之外,弓弩不及之地。

魏海先是一怔,接著是驀地牙關緊咬,幾乎將口中鋼牙,盡數磨碎!

本來他佈置中,並無這缺陷,卻只因不久前,把那邊的幾處浮島讓出,這箭檯布局才有這天大破綻!

不意今日,竟是作繭自縛!

目光赤紅的,看了上方的宗守一眼。魏海猛地回頭:「那座大虛天無生禁絕陣可能用?」

第656章 都給我滾

「那座大虛天無生禁絕陣如今可能用?」

旁邊的孔玄,是微微吃了一驚。只覺此時的魏海,神情猙獰,簡直是欲擇人而噬!

知曉此時,是猶豫不得,孔玄便也未怎麼細思道:「能用!二百萬人,應付那夜魔百萬大軍不夠,只用來封禁這宗守一人,綽綽有餘!不過事後,卻需重新準備,也恐那些夜魔會驚覺——」

心中是隱隱有了幾分悔意,早知如此,就不該做的那般過分。把這位乾天妖王,徹底激怒。

那魏海聞言目光一閃,面上才有了一些暖意,一聲寒笑:「既然那位妖王讓我們試一試這大虛天無生禁絕陣,能否困他,那麼我等試一試又有何妨?本將也想看看,這上古禁界大陣的威能,到底如何。至於夜魔,這一關若是過不去,老子哪還管得了什麼夜魔!」

孔玄聞言也不意外,微一躬身,便轉身而去。飛身回至這主島中央的那座軍營之內,揮手就將一處巨大的帳篷撕開,內中竟然是別無他物,只有一個巨大的玉石法壇。

孔玄深呼了口氣,看了眼上方處,那哪怕被萬千弓弩攢射,也仍是毫髮無傷的身影一影。

其實此時,最佳的應敵之策,就是一位實力不在其下之人上前應戰,迫其退卻。

只是他孔玄不敵,也不敢!而魏海,似乎也同樣如是——

接著他視角餘光,忽然將數十里之外一處情形,收在目中。

只見一個女子身影,此時正在那座九牙巨艦的帥位之上。竟彷彿是發號施令,指揮諸艦。

仔細辨認,竟彷彿是孔瑤。那身影,那氣機,必定是他那堂妹沒錯。

這宗守,居然是以此女為帥,指揮此戰!

孔玄一怔,先是骨幹置信。而後是冷聲一哼,解開髮冠,披頭散髮的踏入到的法壇之上。

將一柄千年桃木劍,猛地插入至法壇中央。當孔玄唸唸有詞,整個連雲主島的上空,立時浮現出了一層血光!

此時在這法壇周圍,還有近三百的靈師。圍繞著法壇,每隔三尺之距,坐著一人。

同樣口念靈言,助孔玄引動下方這座大虛天無生禁絕陣。

空中的血光,瞬時擴散。無數的陰魂,也隨之紛紛湧起,浮動在天際之間。

宗守的身影,與那凌厲劍勢,也是為之一窒。

只覺這裡薄弱的空間屏障,驟然堅實了起來。虛實轉換,愈發的不易。

每次穿到雲界之外,回到雲界之內,都需消耗無數的真力。

首先受影響的,便是他手中之劍。劍勢大衰,本來已經被他突破的兩層靈障,也在他氣機略窒之時,恢復了過來。

而且那阻隔之力,也越來越強。攢射過來的弩箭靈法,幾乎就要險險他傷到。

這就是大虛天無生禁絕?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而後就輕笑了起來。

他不是人云亦云之人,絕不會聽那位珈明羅王那麼說一句,就會信而不疑。

之所以信,只是因萬載之後的後世。破除這禁界之陣的術法,實在是多不勝數。

只因那時的雲界,已有無數英雄,在外域攻伐。

這等樣的手段,雲界的大軍,也同樣經歷的太多太多!

萬載之後,已算不上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也談不上是什麼秘法,人人都可得知。

腦海裡回憶著一段信息,就在整個雲界壁障,幾乎要被徹底封鎖時。宗守身周,忽然一團火焰燃起。一雙紫色雷翼展開,藍色烈焰於紫電混雜,立時轉為純黑。

是雷烈千華!

若說破開空間壁障,自然是以最陸家的焚空之炎,最為省事。

而再加入雷鸞紫電,就更是不懼這禁空大陣。

當黑焰過處,此處方圓百里,所有一切的空間之靈,都在瘋狂的燃燒。

大虛天無生禁絕陣中的二百萬人精血,此時非但無用,反而更是助燃劑一般,使此處的界域,是更加的薄弱不堪。

禁不了空,也封不住界!宗守身影也再一次,在這壁障內外,穿行自如,將身周的時空全數扭曲。

哪怕是被萬年弩箭攢射,也是毫髮無傷!

只是這封界之力,可輕鬆應對。反倒是這座大陣,強拘的那二百萬生魂,卻讓人感覺頗是棘手。

宗守目視青空,只見此地是死氣潮湧,無數的陰魂怨魂,不斷淒厲慘嘶著,往他的軀體之內,撲擊而至。忽的是心中一動,這裡的死氣,好濃——

可這些人,就在幾日之前,還是活生生的人兒,是生靈!

而後那身影,就是徹底怔在了空中,彷彿是死了一般,只兩眼中閃爍著微光。

便在魏海精芒大熾,乾天山諸人,則是心中焦急無比之時。宗守忽然又長聲而笑,震嘯此域。

此時他魂海之中,那乾坤二字,早已合入到一個『宇』字之中。金、木、水、火、土,則已漸有與陰陽二字,何而為一的跡象。糅合在了一處,難分彼此。

黑白二洞法相之間,以宇宙陰陽四字為核心,外面則是霆、雷、巽、運、疊、吞、淨、幻、八個靈禁。

此時此刻,卻忽然又多了個靈禁,忽然聚結!正是『生』,『死』二字!

那生字還好,『死』字一出現,就是天符層次。

宗守嘿然一笑,自己倒真要多謝這魏海孔玄。

聚結生死二符,對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要將這符菉靈禁,提升到天符層次,卻是極費功夫。

下一須臾,宗守的意念,再次恢復到了現實。

只見已經有近三十萬怨魂,已經彙集在他身邊,不斷纏繞衝擊著。

只是被他劍意所拒,才無法靠近他的身軀。

被這許多陰魂壓身,哪怕都是來自武力平平的普通人,也覺是壓力不下,身軀異常的沉重。

宗守本欲將之破開,可當臨出劍時,卻又忽的心神一動。

說來那一套劍術,自己真個是久已未用了。

此情此景,豈不正好合適?也可省了無數功法。

那右手處,忽然現出枯敗之色,血肉枯萎。一頭長髮,也掙開了髮冠,由上而下,轉為蒼白。

宗守的臉,此時已是呈一種病態的玉白色,妖魅異常。

九幽門開,告爾之死!

這是冥河告死之劍!

那萬千的死氣湧來,卻再無法傷宗守之身。反而是被一股更是純粹的死力,拘束引導。

數百萬陰魂,也不再去攻宗守,反而似是將其當成了同伴,當成怨魂之王,俯首聽命。

宗守的身後,也彷彿是有一扇門,突然打開。

陰風吹拂,更多的死氣,透穿而出。

而此時的宗守劍,也再一次從空墜落!劍影擊出,卻是蒼白劍芒!

下方的靈能壁障,幾乎是應聲而破!

第一層!第二層!第四層!第四層!

無數的陰魂,爭先恐後的,匯聚向守的劍尖一點。

推助其勢,將它們所有的力量,都灌輸在此劍之內。

使這無名劍上所蘊的死氣,更濃郁,也更強!

宗守人還在五層靈光壁障之外,可瀰漫開來的死意,卻已使浮島之上的草木枯萎。所有人,俱皆是渾身寒涼,滿身的雞皮疙瘩。只覺體內的升氣,在漸漸逝去!

魏海眼中,已經是浮出了幾分驚慌之色。

這是什麼劍術?為何會是劍還未知,就感覺自己,彷彿已經是死了一般。

這時又是『轟』的一聲震鳴,魏海轉過頭回望。

卻見是那血雲騎,此時終是動了。總數近五千的血色短戟,飛擲而出。先前只在外威懾,此時一動手,就已經是連破數層靈光壁障。

與宗守以及那只龐大艦師夾擊,使島上之陣,立時是岌岌可危。

魏海現是一驚,接著又目現戾意。視線凶橫的,再望向上方。

「我看你們,這是找死!」

到底沒敢在此時飛臨上空,與宗守廝殺。卻取出了三張黑色的靈符,慎而重之的將自己鮮血一一抹上。

一一引動,打向了上空。只見那黑色符中。無數形態各異的陰鬼邪祟,從內飛撲而出。

他旁邊一直只是靜觀的寒都道人,眼頓時一瞇。

封邪戾絕符?原來這位,是萬鬼山的門人。

這些陰邪,卻再不似那二百萬陰魂那般意念簡單,可輕易控制。都朝著宗守飛撲過去,一些較弱邪魂,也被那蒼白劍芒所御,化入那冥河告死劍勢之中。

可更多的,卻是頂著那浩瀚劍光,欲鑽入宗守軀體。

彷彿是餓了千萬年,含著驚人戾氣,要吞噬宗守血肉。

更有無數凶厲的意念,朝著宗守心念攻來。更是千萬幻想,不斷的滋生,欲勾動著宗守的畏念貪慾,剝奪他的生機。

即便以宗守那強橫意念,此時身形,也不由自主的向下一墜。

魏海在下,則一聲輕哂。這豎子不用這能御使萬魂,操控死氣的劍術還好,用了之後,卻反而給了他可趁之機!

要操控這死劍陰魂,必要與死氣陰魂同行,與邪同體!

踏前一步,正欲出手。卻見半空中宗守,忽然張目,一聲嗔喝!

「魑魅魍魎,都給我滾!」

一股浩瀚如柱的蒼白氣芒,忽然衝霄而起。所有陰邪戾物,立時潰散。

第657章 親自來拿

「唔,好熟悉的氣息——」

這是一個死寂的世界,有山巒,有平原,有河流,也有大河。

可卻唯獨沒有草木,沒有生靈。

天空是陰暗的,無數魂火飄蕩。俯視大地,可見無數身軀呆板的死物,在地上行走。

此時在一處高聳絕拔的高山之巔,一處灰白色的宮殿之中,忽然傳出了一聲呢喃。

聲音輕不可聞,可在這宮殿附近,卻引發了一場災難。

無數的陰火,因這聲音湧過,而紛紛寂滅。

此時在深宮之中,一位端坐在金黃寶座之上,骷髏般模樣的身影,正有些呆滯的睜開了眼。

說是『睜開』,其實是兩個空洞中,突然各自一團魂火燃燒。

可能是沉睡了許多年,腦子裡是一片模糊,迷茫。

「這是王道,不對,居然是聖皇氣息——」

最後兩字,從口中吐出。那骷髏是猛地直起身,眼中竟是透出驚訝,緬懷的情緒。

——聖皇之氣,好多年都沒能感覺到了。是一萬年,還是兩萬年,已經是久遠到讓他記不得。

不過這氣機,為何感覺是有些不同。

聖者之氣,與冥氣交感。邪靈退散——

不意那生界之中,居然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也不知這人是否,也是在那人的意料之中?

壓抑的眨巴了一下嘴,發出『卡卡』的聲響,似乎是在笑。

可隨即這骷髏,就忽然定住。

邪靈退散?冥氣交感?這是怎麼回事?聖王人物,怎可能御使死氣?又怎可能與冥氣交感?

在其死前,該當是千萬邪靈惡氣,不能近身才對!

這聖者氣息,又怎可能傳到冥域之中?

一股似危機之感,忽然衝上了心頭,卻又莫名的,有一絲驚喜。

驀地站起了神,浩瀚的意念,四下搜尋掃蕩。到處搜索著,那絲氣機所在的方位。

可此時此刻,卻已為時已晚,尋不到半分蹤跡。

骷髏再無心笑,陷入了深思。

也就在一瞬之後,它身周的陰白火焰,突然跳動了剎那。

一個聲音,也不知從何處,隔空傳遞了過來。

「剛才的事,你可有感應?」

骷髏默然不答,這不是廢話?若不是有所感應,它又何必以靈念,遍搜此地十萬里地域?

「那麼可有查知是何處?不知是實界何人所為?」

骷髏依舊是默然,哪怕知道了它也不會跟這人說。

「這麼說是沒尋到?你的腦袋,看來是該洗一洗了,這一萬多年真是睡糊塗了!」

按說被如此譏嘲,該怒才是。不過骷髏此時,卻並無怒這種情緒。

說來可笑,亡靈死後,七情淡漠,卻唯獨對『生』這個字,是執著無比。

只要不是能影響到它的生存,絕不會生怒。

何況這傢伙,說的也對。自己的腦袋,是有些遲鈍了,就差了那麼一點點,就可以尋得其蹤跡。

不過此時的它,其實也沒想好要怎麼處置那傢伙。

是一口吞了?看一看人間聖者之魂,是什麼樣的滋味?還是帶來這冥死之界,奉其為王?

或者沒有尋到,反而是好事!

「我要這個人,有些用處!」

所以呢?

「生者之界,不能輕入。不過我聽說,你的那個玩具,快要從墳墓裡面醒來了?」

骷髏一撇嘴,表示很是不悅,雖然它其實沒有嘴唇。

那可是它女兒,不是玩具——

「好!就算是你的孩子。我要她,暫時聽吾之命,為本尊在實界辦些事情。本尊亦可出力,助她醒來!」

骷髏又是『卡卡卡』的笑,把手往前伸了出來。

「要好處?你這人,還真是不肯吃虧的性子。」

一點黑光,突兀之間躍空而至,到了骷髏的手中。

是一顆黑色圓柱,彷彿是舍利,卻滿蘊著死氣。

那骷髏也手一握,滿意一笑。

「可!」

卻是威嚴莊重,宛如洪鐘震盪!

而後目注之處,正是東面,那個生冥之交,九陰畢集之地!

……

九牙雲艦的甲板之上,孔瑤是定定的看著那幾十里外,衝起的蒼白氣芒。

宗守之身,本就是萬邪難加。哪怕是邪靈實力強橫,意念難敵,在此界中,也仍有天地意念代其拒阻。

這一幕,本該是沒什麼令人奇怪之處。

可她天賦異稟,卻能隱隱見,那冥死之氣中,所含的那道純白氣芒。

這聖王白氣,居然可濃郁到顯化於世的程度了?

可又為何能與那死氣交織?上空中的二百萬怨魂,居然未曾被這白氣衝散?這又是怎麼回事?

孔瑤頓時是一聲呻吟,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這一切,真是讓她看不懂了。不由又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眉心,就在一個月前,她親手將這血脈神通放棄。

不願再因此故,影響她心中的判斷。也不願為那傢伙,再折損自己的壽元。

這時卻好想用天眼看一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起來,廢棄天眼之時,那種深入骨髓,宛如萬刃刮身的痛楚,她至今是難以忘卻。

不過可能也是因禍得福,再次重臨戰場。她發覺自己,對戰機的把握,更是敏銳。未觀全局,卻能將整個戰局,都瞭然於胸!

「御使冥死之氣,他這是什麼劍術?」

「九幽之開,告爾之死麼?」

那邊說活的,正是趙嫣然幾人。身邊立著的虎中原,這時卻正譏諷道:「這時候知曉頭疼了?沒這本事,就別接那帥印——」

孔瑤淡淡看了這傢伙一眼,手撫了撫宗守給的那口『尚方寶劍』。作勢欲動,就見虎中原脖子猛地一縮,稍稍後退一步。孔瑤不禁莞爾,而後神情又轉成了肅然。

「靈將軍,請閣下率本部五鎮,準備登陸。其餘諸部,可隨後而行!登陸之後,由靈將軍統一指揮。虎將軍可率部留守艦上!」

宗嵐聽得是皺了皺眉:「此時那島上的靈陣,還未攻破!是不是太早了些?」

「待諸位準備妥當時,大約就可破去。」

聲音平靜,是雲淡風輕——

宗嵐想了想,再看了看。並無可駁之處,便又凝聲道:「為何不是本帥,而是靈玄?」

虎中原也是憤憤,就是他的資歷,都要老過靈玄這傢伙。為何卻要留守雲艦,看著別人立功?

「孔瑤乾天數月,無聊時曾遍查乾天諸將戰跡。」

孔瑤的目光微閃:「右都檢點這十載以上,大小一百七十三戰。每一戰,敵軍都死傷半數以上。又有四次殺俘可對?」

宗嵐一怔,這與靈玄統軍,又有什麼關係?

「本帥所憂,正是宗檢點殺性太重!」

說到此,孔瑤是目光悠悠:「我猜君上之意,大約是要盡誅首腦。這裡的百餘萬精兵,他還有用處——」

九牙雲艦之上,正在議論大兵登陸之事時。宗守已經再次攜著那浩蕩死氣,沖臨而下。

可在他眸中深處,此刻卻是滿含著訝然之色。

這『無名』劍,當真是有些詭異。方才怯退那萬千邪魔時,大多邪物都被他的劍意,沖凌斬殺。

可那些陰魂元神,卻並未就此碎散消逝,而是全數被吸取吸融到了這元魂劍身之內,不見蹤跡。

而更為詭異的是,僅僅半息。又是一絲異力,從這無名劍中透入。一滴深綠色的液體,滴在了魂海之間。

然後那神魂之中,立時是沸騰,無數蒼青色的火焰燃燒,向他元魂中的所有角落席捲而去。

宗守是嚇了一跳,隨後發覺並無大恙,方才暫時放下了心。

此時此刻,他也無多少時間,細觀這滴綠液,到底從何而來。神魂之間,又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稍稍分心,所有心念就又回歸到了劍尖一點。似他這樣的劍者,運劍之時,本就該全力而為。半點分神,也是不該!

而這一次,更是如破朽竹!第七層,第八層,第九層,這裡靈光護障,全數都在這劍下,一鼓而破!

最後一層,那魏海可能終是淡定不住,也似乎知曉,這層靈障一旦碎滅,最後會是何結局。猛地一拳,強轟而來!

宗守眼眸一閃,接著是長聲大笑。手中的蒼白劍芒,忽然一變,介與虛實之間。彷彿是從幽冥之中刺出,而是『崢』的一聲,擊在那拳上!

無聲無息,毫無氣力,彷彿是不堪一擊。魏海卻如兔子一般,向後爆退。

是猛地一咬牙,將自己的右臂齊肩斬下。就在切斷掉的剎那,那只臂膀就開始腐朽,須臾之間,就剩下了些灰白粉塵與骨骼。

此時那寒都,也已是面色蒼白如紙。

大虛天無生禁絕陣無可奈何,封邪戾絕符同樣是無法近身,預計可使百萬人攻打都無法奈何的靈陣,卻也輕鬆擊破。

這宗守,竟然是強至如斯?

忽然之間,他憶起來自道靈穹境的警告,還真是半句無差。

這位絕劍之首,在靈潮之前,當真是無敵於世!

宗守此時身周,卻是陣陣銀白火焰燃起。手中劍,往前輕輕一劃,把那最後一層靈障撕開。

而後是輕聲笑著,踏著百萬陰魂,步入了進來。

「不是不給麼?既然好言說不通,那麼孤就親自進來拿!」

第658章 利令智昏

「不是不給麼?既然好言說不通,那麼孤就親自進來拿!」

此間的十餘人,聞言都是寂靜無聲。尤記得半個多時辰前,幾人還在以譏笑的語氣談論宗守。可是此時,這一位卻已經提著劍,站到了他們的面前。

那殺意飆騰,依然未消,反而更是凜冽刻骨,直迫心神。

那魏海的面色,是變了又變。最後竟是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堆笑,朝著朝宗守一俯身:「些許誤會而已,何至如此?此處軍權,君上若想要,魏海拱手相讓便是。以前種種,都是外臣狂妄太過,不知好歹,還請君上莫要見怪才是。此後必定是俯首聽令,全有君上差遣。但有所命,外臣不敢不從。再有此處大虛天無生禁絕陣既然無用,這千萬精壯,自然也是不需。我等情願將這些人口,奉送於君上陛前!」

宗守眸光一閃,略帶著幾分嘲弄的,目視著魏海:「不意你這人,倒是能屈能伸——」

那魏海眼眸中陰霾微閃,現出幾分戾色,瞬即就又平復了下去,面上也依然是滿佈著討好的笑意。可下一瞬,就聽又是宗守一笑。

「可孤卻是不信!呵,汝大約是認定了我宗守,不敢開罪大商?」

魏海正一怔之際,就見一道藏白色的劍影,直擊而至。

這劍路是詭異無比!明明是望在眼中,清晰無比。卻偏感覺無法躲避,只覺此時任何動作,都是無用。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任由這蒼白劍芒,點在了他的眉心間一點。

而後又是『噗』的一聲,魏海整個身軀,先是以驚人的速度衰老,渾身的肌膚都轉成了蒼白色。而後僅僅數個呼吸之間,就已經化為白骨粉塵,攤落在了地上。

此處諸人的呼吸,再次一緊。那幾位輝洲島大城之主,眼中一時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哪怕本身,也是高階武者,實力不弱,卻也忍不住一真顫慄。

這宗守真個是瘋了!魏海可不是別人,而是大商正二品的總兵!可統領百萬甚至數百萬大軍,是名副其實的大臣!

此時這位,居然也是說殺就殺,毫無半分猶豫遲疑。

魏海既死,那麼他們幾人,又當如何?

宗守此時,心中卻正是略略訝然。誅了這魏海,可這一次,這手中的無名劍,卻未能收取到此人的元神。自然也沒有那綠色的液體,滴入到他魂海之內。

封邪戾絕符?萬鬼山門人?

宗守是若有所悟,旋即就不曾去在意。只一道蒼白死氣,追溯著方才隱約感應到的那股氣機,遁空而去。

再轉頭望,只見那幾位輝洲城主,都是面容青白,躬身站著。眼神躊躇,似是有話想話。

只是宗守,實在懶得再搭理:「先前好言不聽,這時候求饒又有何用?今日後的輝洲,是孤屬地。怕也用不上你等——」

都不用出劍,直接長袖一拂,那濃郁的冥死之力,就已經將這幾人的身軀,化為灰白粉末!

此等人,視他人為螻蟻草芥。他宗守,自然也能以螻蟻草芥視之!

那寒都看的是身軀微顫,是強壓著胸中驚畏,凝聲開口:「君上今日,難道就不覺過分?魏海也就罷了,開罪君上,可算是咎由自取。可這幾人,卻是被脅迫的居多。君上卻問也不問,就直接取人性命,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道理?」

宗守頓時一樂,這世間的事,就是這麼奇怪,你跟人講道理的時候,偏偏不肯聽。蠻橫起來時,別人卻偏又要跟你來講理。

「孤就是不講道理,你待如何?沒聽說過孤如今,有個宗霸天的綽號?唔,不對!孤如今正是弔民伐罪,不忍輝洲島眾民受苦,故此興兵討伐——」

先佔住了大義再說!話說回來,這些人又何曾與那些已經被血祭掉的二百萬條性命,講過道理?

寒都的氣息頓是一窒,啞然無語。以宗守的實力,還有那乾天山之勢。這般擺明車馬,霸道蠻橫了起來,還真是全然無法。

至於那什麼宗霸天的言辭,是根本不知其意。只聽到最後一句時,寒都的瞳孔微縮。又想起了先前,被他差點漏掉的言辭。

今日後的輝洲,是孤屬地。怕也用不上你等——

「那麼君上之意,是欲攻佔我輝洲島?」

是了!他就說這宗守,身為一代豪雄,怎會有這般樣的好心?

千萬壯民,還不到輝洲人口的百分之一。

可若是再加上這些民壯的家人親族,卻可達數億之巨!

本是必死無疑,卻被這位妖王親手救下。哪怕再沒心沒肺之人,也會感恩戴德。

這位妖王雖遠道而來,東臨相隔萬里。可今日之後,乾天山在輝洲,卻已有了足夠的根基!

什麼先禮後兵,方纔那番話,只是說給那些即將被斬殺的民壯看吧?

自覺是猜透了宗守的心思,寒都的目內,全是怒焰。只是這一時,卻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指責?只怕下一個被斬亂首級的,就是他。

半晌之後,卻依然冷笑:「君上當真是好深的心思。可惜卻有些利令智昏!」

那夜魔族,便連大商也不願正攖其鋒,就連道靈穹境,也要退避三舍。就真那麼容易應對?

「利令智昏?」

宗守心中暗哂,早就知此人,會這般說。

此時他的目光,正注視著一個人影。就在百十里之外,一個身穿著明光甲的青年。

正是那孔玄,此時卻是在倉惶逃竄。此人算是極其機靈之人,當那大虛天無生禁絕陣被他破去,護島靈陣,也被他一一擊垮,就已經在準備逃遁。

到了此時,已經快遠遠遁出他的視野之外。

那麼到底是否,要取這人性命?

真說起來,這人比之那魏海還可可惱。大虛天無生禁絕陣,是此人所獻。以千萬人的元神氣血來代替血祭,多半也是這孔玄的手筆。

可是這人,畢竟是孔瑤的親兄——

只猶豫了片刻,宗守就有了決斷。既然他自己不好處置,那就交給孔瑤便是。

直接一彈指,一道灰白氣芒,直貫而出,沖凌至百里之外。

死氣落處,就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嘶。只見那孔玄的四肢,盡數腐朽,化作了灰沙。恰是齊根而斷,本身身軀,卻分毫無恙。

被宗守真力一攝,整個人就從百里之外,疾飛而回。

宗守反倒是吃了一驚,他所御使的死氣,是直接消弭人體內的生機,哪怕是死去,本身也該是毫無痛楚才對。

這孔玄叫的,真好生淒慘。

搖了搖頭,宗守再把真力一展,直接把這一位,丟到了遠處那九牙巨艦之上。而後又目視眼前,這僅餘的三人。

「是否利令智昏,後世之人當有公論。只是眼下,你等之舉,卻是讓孤不喜。」

瞇著眼,宗守的眸中,全是殺意冷芒:「爾玄同、靈冥,羅天三宗,可各遣百名七階修士,至孤君前效力。如此,孤可赦汝等之罪!」

寒都聞言,頓時是氣的一笑。這宗守,把他們當成了什麼?

玄同宗在輝洲傳承萬載,又何曾對人間君王,俯首低頭過?哪怕是中原歷代皇朝,大多時候,也是拉攏羈縻的居多。這宗守,一個小小的乾天妖王,又算是什麼東西?敢如此對他們說話。

另二人,此時也是默然不言,瞳仁中,都滿含著譏嘲之意。

「這位乾天之君,果然是瘋了!」

「可是不願?」

宗守目芒閃了閃,見三人的神情,就已知結果。

那麼今日之後,就當以敵國視之!

也再不問,那蒼白劍芒,驟然再次耀起。光影落處,正是那寒都的脖頸之間。

一劍掠過,就是一顆人頭拋飛,往地面跌落。那死氣蔓延,身軀瞬息之間,也轉為灰白。

而此時天空中,也同時傳出了一聲震喝:「住手!」

一道青藍劍光,忽的從雲層中穿下。化作千丈餘長,帶著深藍色的電弧,沖斬墜落。

宗守眉頭一挑,毫不猶豫,就是一間迎上。

只聽『鏘』的一聲的輕鳴,那浩瀚巨力,將宗守的身形,壓的沉下半尺。

身周的千丈之地,也俱是向下凹陷。

靈境中期?

只是一擊,宗守就已知此人的實力,必定是已經到這靈境中期的境界!

這天地對其的壓制,已經是少之又少!

看來這靈潮,真的是提前了。

只是即便此人,乃是靈境又如何?

連接數擊抵擋,每一擊之後,宗守的身影,就必定沉下半尺。

攻勢如狂風暴雨,不給他半分反擊的機會。

可就在第十七劍時,宗守手中的蒼白劍光,驟然暴漲,同樣化作萬丈長短,橫掃雲空!

那漫天劍影,被全數揮滅。無數死氣,瀰漫於空。

宗守身形也隨之浮起,從這凹坑中飛出。冷冷看向眼前,只見對面,正立著一個熟人,正是無極。此時已攝出了那明都的元魂,正傾力驅除著那冥死之氣。

而上方處,還有一位青衫道人。此刻神情,卻是極不好看。手握著一口劍,可本來青白的劍身之上,也是死氣纏繞。

第659章 靈劍神通

方才數劍,這青衫道人先行出劍,連續十數劍,看似壓得宗守是無法動彈,只能被動的抵擋,佔了些上風。

可此時只要是明眼之人,卻都能看出,真正吃了虧的。是此人,而非是宗守。

手中那口劍器,此時也是在逐漸的腐朽。

冥死之氣,絕不止是只針對生靈,更可絕萬物生機。

宗守淡淡看了這無極與道人一眼,忖道這兩人,終是還是忍不住出面了。

那劍意魂壓,卻更是澎湃如潮,橫蓋千里。

「無極道友,這可真是久違了!剛才那場好戲,兩位看的可曾舒心?」

殺意如刃,寒冽冰冷的瀰漫,縈繞在這無極的脖頸之間。

手中的無名劍,更是『嗡』的一聲,似乎在呼應著主人。

那青衫道人似乎是怒極,可似乎也知此時,自己非是宗守對手。輕舉妄動,只會引來莫測之果,只能是強自忍耐。

論修為,自然是他遠勝。可若論劍術,宗守卻又超出他不少。

那王道武學,更令人生忌。

若全力出手,這宗守多半能決他生死?

那無極的神情,則是略顯尷尬:「無極見過君上!」

遙遙行了一禮,無極便又以不可思議的語氣道:「這才短短十幾日而已,不意君上的修為,居然又有進境。說是一日千里,也不為過。估計再只需一年半載,便可衝擊靈境,無極這裡預先恭祝——」

記得地下深湖之時,宗守應對靈境強者的刺殺,還頗為吃力,險些隕落。

可是此時,卻已是應付裕如了。

宗守聞言挑唇,而後邪邪的一笑:「你這是在威脅孤?」

他的天人之障,在雲界之中,怕已是人人皆知之事。

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他突破天障之時。

說起來,前些日子那天魔穹境的使者,也有相似之言。

「怎麼敢?」

無極心神一凜,此時嘴裡卻是有些發苦。

話若說的軟了,折了道靈穹境的顏面,畢定要引來同門責難。

可若是今日過於強硬,則必定是將這位妖王激怒。

能悍然對寒都動手,只怕道靈穹境,也不放在此人眼裡。未嘗不可能,將他也斬殺在此。小不忍則亂大謀——

沉吟了片刻,無極才出聲道:「不知我這幾位同修,到底是何處得罪了君上?到了要動刀兵的地步?」

「看不順眼而已!」

一句話,說的面前幾人一怔。宗守接著又笑,這句話當然只是玩笑之言。

「大敵當前,孤不願腹背皆敵。這輝洲三宗,即不能為孤所用,則必欲血洗!」

這玄同、靈冥,羅天三宗,在輝洲樹大根深。無數弟子家族在此,在民間盤根錯節。

若是在他全力應敵之時,起了什麼異心,那可就是等若在心窩裡差上一刀。

要應戰夜魔,也需整合整個輝洲之力。如此一來,這玄同三宗,便是最大的阻礙。

不能獻人質於他軍前,那就只能先行除去。

「原來如此!我道靈穹境雖不願獨抗夜魔鋒銳,卻也不願與乾天山為敵。」

——至少是在乾天山,與夜魔兩敗俱傷之前,是不打算與這瘋子做對手。

一句話表明了道靈穹境的態度,無極接著一笑:「這樣如何?玄同三宗,必定會在七日之內,退出輝洲。如此當能令君上放心?」

見宗守眼皮微闔,不置可否。無極便知對面這位並未滿意,於是接著又道:「十年之內,我道靈穹境與玄同三宗,絕不插手輝洲之事!無極會在三日內,請我穹境之主,送來諾書!」

宗守這才一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有了這句承諾,才能真正安心,應戰夜魔。

又看了眼那只剩元魂的寒都,宗守是『嘿』的一笑,信手一招,就將那冥死之氣,從這寒都魂內,全數收回。揮了揮袖,示意這幾人,可以滾了。

此時這連雲主島上的戰局,已經差不多是塵埃落定。

幾處大型的箭台,都被搗毀。血雲騎已經衝入了進來,靈玄也統領著足足二十軍鎮,登上了這座浮島。正是集中兵力,將島上的敵軍一一逼降。

那些來自輝洲諸城的戰兵還好,早已經是習慣了城頭變幻大王旗的日子。就幾位城主已亡,就再沒了抵抗之心。除了那些心腹精銳,還是在殊死抵抗之外。其餘人,都是乾脆的放下了兵器。

只有那些魏海麾下,那近六十萬大商步騎,略有些麻煩。要想將之迫降,略需一些功夫。

好在此時勝勢已成,倒也無需宗守太過在意。

淡淡的看了周圍一眼,宗守就將那週身縈繞的冥死之力,全數揮散。

二百萬陰魂,也呼嘯著離他而去。只是卻不曾遠離,而是縈繞在這連雲主島的上方。

身後也彷彿是有卡嚓嚓的聲音在響起,彷彿一扇門正在閉合。

宗守則有些失神的,看了上方一眼,最後微微一歎,收回了目光。

看來是又要請幾位佛宗高僧過來,在這裡做上一場法事,把這些陰魂全超渡了才好。

心中微歎,他能為這些死去之人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這時才有心情,查看自身。這次施展冥河告死劍,只怕這壽元,又折損了不少。

還有那滴入自己魂海中的綠液,以及在他元魂中燃燒的蒼青之火,都令人是萬分疑惑。

內視觀想了片刻,接著就微微一怔。這次他體內生機的折損,是出乎意料的小。

壽命折損,都不到半月時間。而且施展這套劍術之後,神智也沒出現以往,那感情淡漠,反應遲鈍的異況——

再看自己魂海之中,宗守先是心神一鬆。這青火雖是狀似火焰,卻沒有與陸氏血脈合流之兆。接著就又一驚,這蒼青之火,此時仍在燃燒著,瀰漫四方。

出乎意料的,卻是他自己的魂力。此時看,居然好似精純了些許。

這些蒼青之火,更是在為他提供著龐大無比的魂力。

今日一戰,魂海之中的消耗,簡直是可忽略不計!

這又是怎麼回事?

宗守頓時陷入了深思,知曉自己,或者是應該再次閉關,仔細研究一番了。

……

數日之後,一處大帳之內。宗守正是眸現異芒的,看著眼前。

那無名劍,此時正劍身橫置著,懸停在他的面前。

宗守本身,則仍是在深思之中。

這口劍的功用,他這幾日裡,大約是弄清楚了。

此劍可以噬人元神,化為魂液。卻不是他的吞天元化決那般,直接吞噬。

而是用來洗煉劍身,為自己的主人,提供『燃料』。

所謂的燃料,指的就是滴入到魂海中的綠色液體。

而那蒼青火焰,則是以之為源來燃燒。不但可助人淬鍛元魂,更能為他,提供龐大的魂力。

宗守看了眼身前,恰可見一隻鐵籠,被幾個兵卒抬著,送到了他的這個帳篷之前。

而鐵籠之內,則是一隻被牢牢困束的七階精獸。

是宗原親手擒來,讓人送至此間。而似這樣的鐵籠,帳外還有十餘個。不過內中的精獸,大多都已經死去。

「這一隻,是赤焰鼠麼?」

心念一起,宗守身前的無名劍,就已經飛至那鐵籠之內。一劍釘在這頭精瘦的頭顱之內,而後是靈光閃耀。片刻之後,就又返轉,到了宗守的手中。

握住了劍柄,立時一絲異力,循著輪脈往上,遁入他的神霄穴內。

片刻之後,就是一滴綠色的液體,滴入他的元魂。

卻比幾日之前,那萬千邪魔所化,要小的多,色澤也略顯淺淡。

燃燒起來的蒼青之焰,也遠遠不如那一日的聲勢。

宗守卻並不在乎,只等那青焰,瀰漫元魂之間。一絲絲精純魂力,溢散了出來。這才靈決一引,一團赤紅色火焰,現於他手中。

這是焚空之焰,只是此時,這火焰卻更顯熾熱。

就連宗守這個御火之人。此時也只覺是掌心灼痛不已。

宗守卻不去管,仍舊盤坐在原地,靜靜的感知著這團赤紅色火焰,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也不放過。

直到魂海之中,那蒼青火焰徹底熄滅。這才回過神來,停下了觀想。

「果然!吸噬何種屬性的元神,便能增強何種靈法。赤焰鼠是火系精獸,善於御火,自然也使我這焚空之炎,威能大增。」

「那綠液越多越濃,這增幅也就越強!這口劍,到底是什麼來路?」

宗守只覺是一陣茫然,這等樣的奇寶,到底是何人所贈?

一般的法寶,大多是蘊含著一兩種法則,只能增強一系靈法之威,又或者自具一種神通異能。即便最頂級的法寶級靈兵,含蘊數種法則,彼此也不能有半分衝突。

可他這幾日試過,這把無名劍,無論是何種樣的靈法,都可增幅!

吸收何種屬性的元魂,就可增強何種靈法。若是四五系同時吞吸,那也無妨,可同時增強。

自然不可能是無有限制。這無名劍的神通,只能是在吞噬到元魂之後,才能產生作用。當那蒼青火焰,全數耗盡之後,也會立時恢復。

只是光憑這些能力,就已經是驚人之至。

第660章 恩斷義絕

——真不知此劍,到底是何人所贈!

宗守搖著頭,把一絲靈念,也探入到那劍身之內。

可當片刻之後,卻是一聲歎息,把那靈識從這劍身之中再又抽取了回來。

這兩日時間,他甚至動用上了宙書,以及所餘不多的靈石。借了整整十日時光,可結果卻讓人失望的很。

那阿鼻皇座,他還能依稀探清,其內的靈陣脈絡。

可這口無名之劍,他卻是一頭霧水,完全不解其妙。

若非是此劍的劍身,一應的表徵,都只是法寶的等級。他甚至會以為此物,乃是仙器甚至神器!

真不知此劍,到底是何人所鑄!

越是琢磨,就越是令人一頭霧水。

若真是長輩所贈,那可就真是欠了天大人情。

再隨後,就是這體內的生機。是宗守同樣沒能弄明白地方,自己的壽元,怎的就沒半分消耗?

那魏海雖是可憎之人,卻有一句話未曾說錯。

——要操控這死劍陰魂,必要與死氣陰魂同行,與邪同體!

如此邪氣的劍術,又怎可能不傷及自身。

可這些日子,無論他怎麼細究其因,都無法知其根源。

從冥河告死劍的根本追溯,又從自己這門新創的撼世靈決上摸索。

可結果是一無所得,他這門功法,固然有陰陽相生之效,卻與生死二大法則無涉。

元魂之中的黑白二洞法相,一吞一散,可無窮無盡,不衰不歇。

與生死二氣,勉強也能扯上關係。卻也不到,可以抵消冥死之氣的程度。

這又是怎麼回事?

宗守又是一歎,只覺這些日自閉關,真個是白費功夫,簡直一事無成,也息了繼續研究打算。

而且此時,還要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置。

為這口無名間,已經用了兩天。其餘之事,已經刻不容緩。

走出了這間營帳,往側旁走。過不多時,就到了另一間裝飾奢華的大帳之內。

此正是魏海之前所用的帥帳。只見孔瑤,正蹙著眉,坐在那主位之上。似乎在為什麼事情發愁,眉心緊皺著。令人心生憐意,恨不得走過去,親手將那皺折撫平。

而就在孔瑤身前,正躺著一個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人棍。

四肢俱斷,只餘身軀,正是孔玄。

宗守神情一怔,猶豫了一番,還是站在車外。

許久之後,才聽孔瑤遙遙一歎。

「孔瑤真不知該怎麼處置兄長才好。君上那日,若是能更心狠手辣些的,或者孔瑤不用如此煩心——」

「煩心?」

那孔玄先是『呵』的一聲,接著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把頭高高仰起:「這句話,孔瑤你總算是說出來了。這些年你在族中的長輩兄弟面前,總是恭謹有禮,即便被人當眾羞辱,也總不會計較,別人說你。我卻知你這女人,心如蛇蠍,定然是早已把我這些人恨入骨髓,只盼我等都早點死掉可對?」

孔瑤一笑,微微有些失神,懶得與孔玄辯解。

恨麼?是恨的。

若非是這些冷酷的族人,她那可憐母親,或者不會那麼早就鬱鬱而死。

不過那時,卻更多的是想出人頭地。想讓族人知曉,自己的母親,並未錯生下她。

只是每每她能有所成就時,這些族人,就愈是排斥恐懼。

只是如今,自己已經是身居乾天。名字從族譜中劃出,與孔家已再無關係。

以前種種,都成了過往雲煙。這光耀門楣的心思,已經徹底淡了。反而是這絲埋藏在心底裡恨意,縈繞於心。

這時孔玄,卻忽然皺眉:「那宗守,真是把帥位給了你?幾十萬精兵,盡數托付?」

孔瑤被他言語驚醒,回過了神來。說起此事,她本身也是意外。

說是托付,絕不為過。這兩日裡,從無隻言片語,干涉她決斷。

雖在軍中,卻只是獨自呆在營帳內閉關,一切大小事務,都能由她自決。

下意識的,孔瑤用手摸了摸那枚紫金大印。就在這面紫金之下,有著『殿前左軍都檢點』七個篆文,是如今的乾天山,除邱為之外,軍職最高之人。

可以她在大商從的軍經歷,其實並不算是太過引人注目。那十幾戰中,雖結果還算出彩,可相較大商那些名家,甚至乾天山這諸多將帥,其實也不過平平而已。

真不懂,為何宗守能瞧得上她。

記得她幼時之願,便是手提百萬兵,縱橫沙場。可如今得償所願,卻只覺一股沉甸甸的壓力,悶在了胸口,似乎不堪重負——

話說回來,自己到底要不要,真心為那個卑鄙小人效力?

只是她這兄長,問及此事又是何意?

「君上之意,孔瑤也不知。只是如今這島上諸軍,確實是從我軍令——」

「還真是!」

那孔玄一聲失笑,眼眸中除了不可置信之外,更滿含著嘲諷之意。

「這位妖王的眼光,當真有些意思。重用什麼人不好,卻偏偏要任你為帥。不知你孔瑤,乃是命裡帶衰。無論什麼樣的命格,一旦與你有了牽扯,必定是災厄重重?」

又若有所思的抬頭看了孔瑤一眼,眼裡的譏諷,是更濃數分:「你這賤人,別的本事沒有,這姿色倒是不錯。那宗守血氣方剛,也難怪會被你所迷!」

宗守在帳篷之外聽著,不禁是暗暗一聲驚咦,居然還有這樣說法?

胸中頓時有了些恍然之意,怪不得這孔家種種怪象。

在細想孔瑤一聲,還真的是災禍無數,只有是與其有過深交之人,必定不得好死。

說是命裡帶衰,還真是沒錯。

這連雲島之事,說來也是因孔瑤而起。

孔瑤神情也是恍惚,災星這個詞,幼年之時,日日都有人在她耳旁議論,毫不避忌,知道後來漸漸長大些才好些。

是下意識的微搖螓首:「父親說過,孔瑤是破軍臨時,上應搖光。那日的天象,絕不是什麼災厄!」

明知這些話,根本就無用,卻仍是想要辯解。

孔玄卻咧開嘴,無聲一笑:「你也是出身孔家,當真是相者不自相的道理。他乃你父,怎能做數?你若真是什麼將星臨世,大商那位陛下,怎會捨得將你遠嫁異國?當初你那父親,曾以官位性命擔保,你孔瑤必能為大商建不世功業,這才換來你領軍之機。還真以為陛下他,會無緣無故,賞識你這個黃毛丫頭?」

孔瑤頓時一怔,這些話她卻從未聽說。原來是這樣麼?為何就無有人對她說起。

「是你那父親,與我父相商,以推拒司天監正之職為交換。嚴令我等不得提起!」

一聲冷哂,孔玄繼續說著:「只是現今如何?那位陛下,對你是失望已極。可知國師重玄,私下裡是怎麼說的?說你命裡主衰,可能帶累大商國運!注定了三十載內,必定夭亡,折在沙場之上。陛下當初聽聞你被困乾天,被那位妖王看上,指不定是怎麼歡喜,只怕也是巴不得,將你孔瑤送走——」

又大笑出聲:「那宗守任你為帥,真是瞎了眼!此人為美色所迷,行事如此草率。滅國之時,必定不遠!不對,我看夜魔降臨此界之時,就是乾天國滅之始!」

孔瑤聽得是只覺呼吸一窒,氣血翻湧,只覺往日的信念,往日的所求,都在崩塌。

整個人如死了一般,癱坐在椅上。久久之後,才睜開了眼,目裡面是毫無半分情緒波動:「你走!」

孔玄本道這一次,自己是必死無疑,再無顧忌,什麼話難聽就說什麼。

聽到這句,卻是一愕,怔怔的看著上方。

「我會讓人送你至輝洲陸上。是死是活,便全看你自己!」

話罷之後,是驀地抽劍,在那桌案之上一斬,砍出了一個缺口。

「今日之後,我孔瑤與你孔家,恩斷義絕!若戰場相見,絕不留情!爾定要記牢,來人——」

營帳之外,早就候著幾個衛士。此時被孔瑤召喚,立時走入帳內,將孔玄拖走。後者卻又壯似瘋癲大笑:「好!好!好!不意我孔玄,還能有生還機會。你也給我記住,我這雙眼,定要看你孔瑤是怎麼死的,又如何對我孔家不留情面!斷手斷足之恨,我定要讓那宗守以身償之!」

宗守聽得是微搖了搖頭,這個人,真是有幾分神經。有心想在此人身上,下個黑手。只是當想起,正式這一位,可能會讓孔瑤真正歸心,頓時又覺歡喜,便也就大度的沒去計較。而後也再不等候,踏入營帳內。

孔瑤本來緊繃著臉,當望見宗守進來時,神情一楞。才稍稍一鬆。

「見過君上!」

卻是神情淡淡的起身行了一禮,然後直接就問:「君上當初,說能給孔瑤百萬之軍,以應此戰。不知乾天山,何時才肯將剩餘的兵力,抽調過來?」

宗守卻眨了眨眼,表示很是驚異:「難道此處之兵,不足百萬?」

此處大商之君就有五六十萬之巨,其餘輝洲諸城聯軍,能與乾天山水準相當的,亦有二十萬左右。

稍稍在輝洲諸城,再搜刮一番,至少可有二百萬精兵有奇!

孔瑤頓時是一聲呻吟,早在兩日之前,她就猜到會是如此——

第661章 定情信物

孔瑤多少是有些無語,就已這裡心思各異的百餘萬人,就想對抗夜魔?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只是此時,乾天山分明已經是騎虎難下之局,除非她孔瑤,將這左軍都檢點的官職辭去——

——只是不知為何,卻有些不情願。

孔瑤也知道此時東臨雲陸,才剛平定不久。確實抽調不出太多的兵力。凝思了片刻,便又開口:「罷了!臣這裡只需再有二十個鎮就可,不知能否從東臨抽出?除此之外,據說君上,正在編練當年的大秦精卒?可否在一月之內,劃給臣兩鎮天罡劍卒,兩鎮赤天罡弩士?」

宗守微一皺眉,這孔瑤的消息,怎麼就這麼靈通?

此時乾天山,統共也只打算把劍卒弩士,各編練五鎮之軍。

只需降低些要求,合格的兵卒易尋,真正讓人為難的是裝具。材料是有些,可即便乾天山加崆器宗的煉器師,全力以赴。一月之內,也最多是各兩萬套左右。

這孔瑤,竟是料準了乾天山能夠成軍的數目。

也大約知曉此女的打算,這四鎮待得練成之後,那時未必還有機會,送至輝洲島來。倒不如是預先送來,直接在輝洲編練。

目光閃了閃,宗守就毫不猶豫的一頜首:「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自己沒辦法應付,就只好依靠這未來的絕世名將之力。

異日百戰百勝的軍神,總不可能折在此間,敗在本來就是輸給她的對手手中——

自己所需做的,就是給這孔瑤,更多的籌碼,更多的支持。

孔瑤微微一怔,是略有些意外。她是獅子大開口,這宗守居然也沒跟她討價還價?

接著便又直接拿來一張輝洲島的輿圖,直接在上中線為界一劃,而後凝聲道:「那日在界河觀其軍勢,確是鼎盛!即便如今已折損泰半,也難敗之。不過夜魔遠道而來,其棲身巨木已毀。所攜之糧,大多失落於亂空之中,如此庫藏,應該所餘不多。故此堅壁清野,為第一要務。以此為界,請君上遣軍,將此處之民,都驅至輝洲之西!另請在七霞山修築營壘,將所有輝洲之東的糧秣物資,都集中在此——」

宗守在輿圖上看了一眼,嘴裡頓時倒吸了一口寒氣。

孔瑤這一手,真堪稱是狠辣絕毒。雖說這圖上,是以中心為界。可輝洲之土,大多都在東面。

這一劃,就是將一萬餘裡地域,都變成空無一人的死域。

這分明是逼迫夜魔,在那七霞山下決一死戰。

不過此舉,雖是逼迫數億子民,不得不拋家棄土,卻總比送命要強些。

「你是左軍檢點,這些事可以自決!」

孔瑤嫣然一笑,若是真能把這些辦到,那麼她就已有了兩成把握。

「除此之外,還請君上命崆器丹泉諸宗,盡力趕製些大明光符。數目越多越好,也需在月內,送至乾天——」

大明光符?

宗守楞了楞,大明光符是四階的靈符,比那日趙嫣然那日所用的聚光符,要強了不少。

可那些夜魔雖是畏光不錯,然而此族爭戰異界,幾萬年中,也不知經歷過多少戰事。被其征討過的世界,沒有一千,也要八百。

這個弱點,應該早已不算其弱點才是。就不信,那些夜魔將領,會沒有防範——

這些大明光符,又能有多少作用?

不過宗守仔細想了想,卻也不太在乎,反正這大明光符,也值不了多少錢,試試無妨。

「一切依你便是!」

「那麼臣,必定不負君之所望!」

鄭而重之的一禮,孔瑤接著卻是偏著頭,定定的看著宗守,一陣微微猶豫。許久之後,當宗守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不對時,孔瑤才又終是忍不住問:「不知君上方纔,到底是何時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宗守笑而不言,方纔那出戲,他是看了個全套。

孔瑤只見其神情,便知道大概,不由更是好奇:「難道君上就不懼?不怕我這命格,帶累乾天?就不怕這一戰,孔瑤無能,敗於那夜魔之手?」

宗守卻是不屑的一笑:「這什麼命格術數,孤向來是不信的。你出身術學世家,也當知世間之人命格,都存在變數,無一定之理,又何需如此在意?是所謂人定勝天,難道真就任命不成——」

也不是全然不信,不過他更相信的卻是自己這雙眼睛,幾日前那一戰。孔瑤的指揮,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並不出彩。

可此女對諸將性情能力的把握,卻是令人佩服。難得的是,對戰局的掌控,也到了毫巔。更猜知到他,要裹挾此處幾十萬大軍的心思。

至於那命格運數之學,他有宙極命世書在手,又掌握有『運』字天符。其實在這方面,已經不遜色一些出色術師。

可正因瞭解極深,他才絕不信這命不可改,運不可逆。若是世間之人的運數,都已是注定。那麼這世間,怎的還有那麼多人,孜孜以求,想要知曉自己的命數作甚?

孔瑤卻是再次一陣失神,目裡面光澤微閃,俏臉上忽紅忽白。最後猛地一咬銀牙,從自己的脖頸上,摘下了一條銀色的鏈墜,遞了過來。

「這東西你戴在身上,記得定要日日不離!」

宗守一怔,將這鏈墜結果。普普通通的式樣,除了雕飾精美之外,並無什麼出奇之處。那吊墜則是一塊紅寶石,仔細看,內中竟有符文閃動。竟是一件煉製之法,極其精妙的法寶。只是具體是何什麼用處,卻是看不出來。

再輕嗅了嗅,還能聞到一絲乳香——

仔細研究了一番,不得其解,宗守是滿眼的疑惑:「這東西,莫非是定情信物?」

一時也不知自己是該收下好,還是該推拒才好。

孔瑤一張臉,頓時全是緋紅之色。心忖這宗守,真個是不知好的。

那聖王白氣,已經是可以顯化於世。再過不久,那龍鳳之鳴,只怕也瞞不過人。

這是聖皇之像!雖是可引世間諸賢畢集。天下群儒,人心所向。只是卻也有更多可能,會引來災禍。

當年的文王,豈不正是因此,才為人所困?

她這枚墜鏈,是孔睿為她求來。

因身應破軍,故此從小到大,都是週身煞氣環繞。一不注意,就會身周之人。故此才需以此物,將之壓制,據說還有鎮鎖氣運之能。

此時用在宗守身上,卻是最合適不過。

她方才是沒想太多,卻不意宗守會開這種玩笑。

可這時卻不知為何,是緊咬著牙關沒做解釋,心中更隱隱有著一絲不該有的期冀。

宗守最後還是把這項鏈,掛在了自己脖頸間。雖不知孔瑤,到底是出於何意,卻知這女孩,對自己並無惡意。

也恰在這時,宗守的神情一凜。靈念探開,感應著這周圍潛力,一絲絲異場的氣機震盪。

大步走出了帳外,仰望天空。只見那本來那一片蔚藍的天空之上,此時卻是佈滿了的蜘蛛網般的裂痕。

心神微驚,宗守與孔瑤面面相覷了一眼,都是心知。這夜魔大軍,已經是開始動手了。

就在二人對視之時,那片天空,彷彿是再承受不住壓迫,轟然垮塌。

一艘光是艦首,就寬達百丈的赤木大舟,猛地撞入。成百上千的夜魔,遮天蔽日般飛入至雲界之內。

也在這時,這連雲島上,數百箭台,數百雲艦,近十萬的強攻巨弩。不用孔瑤下令,就已經紛紛齊射,覆蓋這天際。

而後就只聽轟的一聲震響,那赤木大舟的艦艏,是毫無懸念的被強行轟碎,開始回縮。

數千夜魔,也大半隕落。只有千餘,逃飛了回去。

宗守的面上,卻並無多少喜意。知曉這只是那位珈明羅王的試探而已,而孔瑤也給了最強硬的回擊。不過最艱難的日子,才剛剛到來。

……

也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中央雲陸的皇京城,殷御正拿起一份奏章。

這是從中土之東,那個他如今他最不想理會的地方飛傳至他的御前。

所敘之事,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這些夜魔異族,總算是要開始了——

接著是下意識的,看了看身前的桌案,眼眸中閃過了一絲陰霾。

這張御案是全新的,不過卻並不怎麼合他的心意。可他最喜歡的那張,卻在幾日之前,被他親手拍成了粉碎!

這個宗守!

那魏海,雖是也不怎合他心意,更未太過看重,可畢竟卻是他御下之臣!

是他臣子,是他養的一條狗,這宗守安敢如此?真狂妄無禮,膽大包天!

若是換在二十年前,他能更年輕二十歲。必定要興兵討伐,叫這些化外蠻夷,知曉上國之威。

只是現在,卻是不成!

忽的這奏章中的一句,跳入到了他的眼內。

「設殿前五軍都檢點,以統御一國之軍。另拜孔瑤,為左軍都檢點,統領輝洲一應戰事,此詔日前,已明發乾天諸軍——」

殷御一怔,而是一聲冷哂。把這奏章,隨手丟到了一旁。

半月之後,且看他如何!

或許半月時間,還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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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數月之後

「這乾天山的人,真該死絕了才好!」

一聲怒罵,在一輛翻雲車內響起。這輛外表普普通通,內飾卻極其豪奢的車廂之中,一個三旬左右的錦袍中年,正是神情憤憤地,看著窗外。

此時這條寬闊的沙土道上,正有無數的翻雲,正在飛馳趕路。

此時剛好是深夜,而錦袍中年所望之處,正是前面的那些車輛。

——就在幾十日之前,這些翻雲車,還是他名下的產業。

可如今卻已經被一些賤民佔據,吃喝拉撒都在車上。

這也沒什麼,可一想及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車輛,不能不將海量的錢財珠寶丟棄埋藏,錦袍中年就覺是心痛無比。

他本是世居陽業城的商人,家資可算殷富。輝洲雖是四處戰亂頻生。可仗著那千餘家將,卻也可殷實度日。

只是這一切,都在半個月多前徹底破滅。

先是傳來夜魔侵入的消息,讓他心驚膽戰。據說這外外域異族,最喜吃人。

可最後沒等到夜魔,卻是幾十萬據說是來自乾天山的大軍,從東面席捲而至。

然後就四處攻城略地,把所有人,無論貧富老弱都向西面逼趕。

那位陽業城主自然是不情願,可這只強軍,卻僅僅只用了一日時間,就將城池攻破,將城主斬殺。

最後更闖入他家中,將所有的馬匹,所有的車輛都征走。

青壯自己步行,老弱則都是乘車西去。

這時一點火光跳入到他視野,隨著這翻雲車靠近。那熊熊大火,是愈發的刺目。焰力灸人,隔著半里之外,都能感覺到那陣陣熱浪,只是卻令人感覺不到半分暖意。

不用看,就知那火堆之下,都是如山一般的糧食。

其實即便被那些窮兇惡煞的人逼趕,也有許多人,不願輕易離鄉背土。

這乾天山的人卻也不用粗,直接是動手把糧食全搶過來,然後付之一炬。只留下半月之糧,若是不走,能夠撐得住餓,那也隨你。

他本人就是如此,一想起家中的七個規模百萬石的糧倉,如今都已化成了灰燼,就覺是心痛莫名。

此時遠遠的,可見許多人正在大聲嚎哭,更不乏痛罵的。

不過那火堆旁的甲士,卻是無動於衷。依然是冷冷的站在那裡,手執利刃,阻止著這些人靠近。

這一幕依稀相似,十幾日前,他也曾如此。

「呸!都是沒膽的東西,怎不跟他們拚命?」

往地上再吐了一口唾沫,錦袍中年更覺恨恨。

不過這些話,他也只敢嘴上說說而已。當初雖是有千餘家將,卻仍是不敢抗拒。

這些乾天山的甲士,莫不是心狠手辣。只要有人動手,那還擊也必定凌厲之極。

這一路,他已看過好幾個例子,都是族滅家亡,令他是慶幸不已。

這時卻忽的心中一驚,只覺數十道森冷的視線,紛紛往他注目過來。

皺了皺眉,錦袍中年不用望,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是從連雲島回來的那些人——

當初陽業城主,要征發精壯,據說是要送至東面做數載苦工,薪酬豐厚。

他身為巨商,自然心知肚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因家中僕役數千,也分配到了百餘個名額。當時是裝作不知,將家中一些性情桀驁,不服管束的僕人送了過去。

卻沒能想到,這些人可以回來。

這是想要他的命?

錦袍中年一聲冷笑,可到底還是把頭縮回了車廂。

而就聽一個聲音,正在顫抖著道:「這乾天,殘民以逞,倒行逆施!如此暴君,怎不受天譴?我當致書昔日同仁,請大商皇帝,興兵討伐,撥亂反正!是我等無德,才讓此等暴君降生於世,難道是天譴——」

循聲望去,只見是一個形容狼狽的老儒,正在那裡絮絮叨叨。

錦袍中年卻是微微冷笑,知曉這人,是一位中土大儒的學生,據說還中過秀才。據說是為傳播儒家教化之德,才應陽業城主所請,來到輝洲。

不過這些年,這人收了無數學生,陽業城卻也沒見什麼變化。反倒是那家資,愈來愈豐厚。到如今自然是盡付流水,與他同病相憐。

那個乾天妖王,自然是暴君。可要想那位大商皇帝出兵討伐,也是癡心妄想。

搖了搖頭,錦袍中年是眉頭緊皺,而後一歎。

如今就看西面那幾個大國,能否擋得住了。

一個多月前,乾天山三十萬軍,從東面過來的時候。隨都沒在意,可沒想到最後,卻是橫掃之局。

從東向西,大小數十餘戰,每戰必勝。秋風掃落葉般,連佔了兩省之地。又裹挾降兵,數達百餘萬。

輝洲諸城之主,先是不在意,到最後的恐慌。由之前的各自為政,到現在的聯手。

只是至如今,也未能阻住其兵鋒,仍舊在潰退之中。

陽業城,就是因聯軍打敗而被攻破。

也有許多人,期盼著輝洲三宗出面。可使人驚慌的是,不止是到如今,都不見這些宗派之人的影子。就連其家人,也不見去向。

此時西面,已經有了兩百萬的聯軍。只是在他看來,贏面實在不多。

「任天行——」

呢喃著念出這個名字,錦袍中年重重的歎息,皺眉不語。

此時乾天山統帥之人,據說是名叫宗嵐,在東臨聲望極隆。

可他記憶最深的,卻還是這一位。

此人應該是乾天山的前軍主將,這月餘時光,大小諸戰,卻大多是出自此人手筆。

每每是以少勝過,麾下十五萬人,所向之處,盡皆披靡。

那日陽業城城主敗亡的一戰,他曾去親眼看過。

當時就覺心神都為之攝,尤其那兩萬穿著赤甲的劍士,兩萬弩手,催鋒拔銳,乾脆利落的讓人心驚。

五十萬大軍,三鼓而敗,丟盔棄甲,死者數萬。

也正因此故,那時家中糧草被燒時,才沒有絲毫反抗之心。

而如今已有六省之地被攻破,西面雖還有二百萬聯軍。那在他向來,只怕多半還是要輸。

按說該沮喪才是,可這心內,卻不知為何,又湧起了一絲幸災樂禍之意。

老子家業盡毀,爾等怎能獨善其身?

……

此時的任天行,卻不知有人會在想著他的時候,還有著那等樣的陰暗心思。

此時他正愁眉不展的,看向了眼前。

只見無數營帳,密密麻麻的,分佈在遠處的山丘上。

以一帳六人計算,這連營之中,至少有七十萬大軍。

輝洲之軍,絕無世人所以為的那般不堪。這裡畢竟是戰亂連年,強者才可得存。

在他看來,這裡的戰士,比在大商腹地的兵馬,要強上許多。

世人以為大商強盛,卻不知因承平太久。除了邊軍是精銳之外,內地的駐軍早已腐朽。

自然僅憑這七十萬人,若在平時,也還不放在他眼中。

可此刻眼前,卻見是深溝高壘,十步一弓,三步一弩。整個營地,宛如刺蝟。

整整兩日,這七十萬聯軍,就固守在這裡,絕不輕出,不給他野戰的機會。

即便以任天行的沉穩,也不免焦躁了起來。

不知君上那邊局面如何,能否撐得住?麾下這支兵馬,又是否能及時趕回?

若所料無誤,那七霞山的決戰,必定就在近日!

再在這裡耽誤下去,只怕是真的為時已晚。

這應該是最後一戰,卻偏偏被堵在此處,不得寸進。

其實也不是不能強行攻破——

任天行的視線,往左面望去。只見是兩萬身著赤紅重甲的劍士,以及兩萬手持著十字大弩的甲士,嚴整無比的列隊一旁。

衣甲整潔,卻偏偏給人一種濃郁的血腥氣。那鮮紅甲冑,望之如血一般。是經歷十數戰,殺戮百萬之數,戰無不勝。才養成這般有我無敵的霸道,以及那濃烈殺氣。

此是乾天新建不久的天罡劍卒,以及天罡赤弩士。

據說是仿自古秦,是足可凌駕於乾天裂風陌刀士之上的精兵。

他也能沒想到,孔瑤會將這只僅僅遜色於血雲騎的精銳,丟給自己。

不過那時,這四鎮所謂的精兵,是鬆鬆垮垮,除了士氣之外,是一無是處。

能在短短近兩月時間,將這四鎮之軍,錘煉成現在這摸樣,是浸透了他的心血。

若是以這天罡劍卒強突,必定能夠將這連營破去!

不過那樣一來,他麾下這只精兵,必定是要死傷殆盡。

觀孔瑤之意,似是對之頗多期許。若傷亡太重,只怕不符其意。

心中思量著,任天行又想了張懷。

那日分派西征之軍時,孔瑤雖是任宗嵐為帥,卻又將他那師弟張懷調來輝洲,為其副手。

此舉深得他心,宗嵐每逢戰陣,必定勇猛無比。

可要統帥大軍,攻城略地,抗數百萬之敵,卻非其所長。

有張懷在旁出謀建言,代為籌劃,才讓人放心。

這些日子,也都是如此。宗嵐身為統帥,卻比他這個前軍主將,還更像是前鋒,一路往西不管不顧的猛攻。

反倒是張懷在後,統籌戰局。

不過就在半日之前,這傢伙卻說是要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這些輝洲的土著歸降。然後就不顧勸阻,一個人獨自跑到對面的連營裡去,也不知現下如何了。

第663章 踏平此陣

策馬矗立,任天行微闔著眼,靜靜等候著。

悄然間半個時辰過去,對面的連營中,卻依舊是沒有聲息。

任天行不由睜開眼,目中含著一絲憂色。對自己那師弟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過。即便不能真說服那些城主易幟,也可全身而退。

只是如今時間不多,若是的再一個時辰,張懷還未曾回歸。那麼他這裡,就得準備強攻了。

耳旁忽的傳出一陣有如雷震的馬蹄聲,任天行回望身後,只見是一群騎士,正疾馳而至。

不由微愕,張懷沒有等到,卻把這宗嵐等來了。

「見過都檢點!」

馬上行了一禮,只見這宗嵐身後,滿身是血。

顯然是不久之前,才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任天行稍一忖思,就知是怎麼回事:「可是又有降軍叛了——」

「正是!西南幾個城的降軍合謀,想從後面插老子一刀。這些兔崽子,忒不老實!」

喃喃的罵了一句,宗嵐便又不在乎的道:「不過無妨,稍後全送到東面去,那時由不得他們不戰!」

任天行微微搖頭,其實此時他們,已經是危機四伏。

管制下的降軍,總數幾乎接近二百萬人。其中有真心為乾天山效力,欲謀個前程的。也有在忍耐蟄伏,等待機會的。

還有糧草,這一路輕裝而行,全靠劫掠。別看是燒了不少,可軍中其實並未有多少存糧。

那些難民,此時所存同樣不多。

這一戰若不能勝,只怕就是情境堪憂。

「老子那邊,他們守的是鐵桶一般,根本就沒機會將那烏龜殼敲破。只好讓靈玄代為統軍,到你這來看看——」

語音中,透著幾分親熱。雖是才熟識不久,可宗嵐的性情就是如此,對武力強絕,又能打仗的硬漢,向來都是欣賞有加。

更何況此人,乃是那任博的親侄兒。

「不知你這裡情形如何?」

「一日之內,屬下必能破之!」

惜字如金,短短兩言,卻是斬釘截鐵。任天行接著,卻仍是看向那座兵營。

「不過張參議,說是此戰已勿用費力,三言兩語,就可定乾坤。」

宗嵐一怔,忖道居然還有此事?張參議自然是指的張懷,這人雖是秀氣了一些,卻也是頗合他心意的人物。

這些日子,他能夠全不管那些瑣事,在戰場上痛快廝殺,全是因此人之功。

也就在下一瞬,就只見一個人影,從對面靠東一側的營帳中行出,面上全是溫和笑意。

雖是兩軍陣前,卻是從容踱步,不緊不慢。

遠遠望之,正是張懷。也就在他的人影,才剛從營中走出大約五百丈之時。那連營之內,立時連續燃起了好幾處烈焰。一陣陣喊殺聲,衝霄而起。

那看似牢固的大營,頓時間慌亂一片。

任天行微一挑眉,還真的成了?

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任天行卻知此時,還不是猶豫歡喜的時候,馬鞭前指:「命鎮邪軍五鎮前行,做強攻之姿。其餘諸軍整備兵甲,準備隨我強攻!」

一聲令下,整個軍陣都是轟然陣響。宗嵐在旁聽著,卻微覺奇怪。此時這連營中的騷亂,多發自於東面,正是鎮邪軍五鎮的對面之敵。

可聽宗守之意,似乎卻並不欲從這東面著手。

再略一思忖,宗嵐就已知緣由。東面騷亂,又有敵強攻。他若是敵將,必定要傾盡全力,以鎮壓的營中叛亂。

可如此一來,其餘地方,就未免空虛了。避實擊虛麼?讓那些叛軍,代為承擔壓力,也可減少部下的傷亡。

這個傢伙,倒是打得好算盤!

可宗嵐的眼眸中,卻更是透出欣賞之色。此子用兵之能,又知道愛護麾下將士,的確是比他強的太多!

也就在片刻之後,張懷仍是在那裡步行,也不知合時才能到軍陣之前。

宗嵐等的不耐,乾脆策馬迎了過去,而後是好奇的問:「小子,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此事簡單,不過是以地誘之!」

張懷一笑,確實是再尋常不過的戲碼:「六省之地無主,不知多少人盯著。一城一地之惑,又有幾人能夠不在乎?便是那些城主大人能夠不為所誘,他們那些部下,也未必不動心。」

任天行聽得是瞳孔微縮,皺起了眉頭:「這些首鼠兩端,不忠不義之輩,只怕日後不好駕馭!」

又凝聲道:「分封之權,是由君上掌之。我等臣子,不可越俎代庖。」

張懷卻一笑,將一張明黃卷帛遞了過來。

任天行接過一看,卻正是宗守的詔令。落款是數月之前,詔文之意,卻是可任由張懷便宜行事。

這位君上,是早有所料麼?

任天行緊懸的心,總算是放下。他最擔心的就是張懷行事不知收斂,引來猜忌。

接著是猛地回過身,一聲狂呼大喝,震盪十里!

「諸位同袍!今日我等只需踏平此陣,就可回師,與君上並肩而戰!爾等可願,隨我破陣?」

那陣中十數萬人,先是一寂。緊隨其後,卻是山呼海嘯的聲響。

「回師!死戰!破陣!」

數十萬人的聲音匯成了一股,震響雲空。任天行接著,又回望張懷。

「接下來要勞煩師弟了——」

張懷心中瞭然,知曉任天行托付的,並非是接下來的破陣之戰。

而是乾天大軍回師之後,那時他麾下,只有數個可信任的軍鎮,卻要鎮壓住整個輝州十省之地,確實是讓人頭疼無比重任。

……

同一時間,就在萬餘裡開外。輝洲之東雲空之上,無數劍光刀影,激散紛飛。

千百道氣芒,縱橫交錯著,把這片雲空,幾乎徹底割裂。

整個千里之內,飛鳥絕跡。只有二人的刃光,在不斷的碰撞,震擊!

無數的赤色電芒,四下裡散溢開來,籠罩著整片空際。

可在這片赤罡神雷之中,卻還有一片黑色的電流,緊緊裹成一團。

雖是略顯不敵,卻能夠緊緊的固守,並不顯頹勢。

而宗守的身後,更是一雙黑色的翼翅展開,長達三千餘丈。

每一次撲扇,都必定引動著無量的天地之靈。

五階之下的靈法,在他身周左右,幾乎是瞬即生成。接連不停的,往前轟擊而去。

哪怕不能傷敵,能讓對方稍稍分心,那也是好的。

手中的無名劍,此時更氣芒千條,是不知疲倦的揮斬。

就在他身前三尺處,正是珈明羅王的身影。

二人近身而戰,身影不斷交錯,不斷的分合。力量只要是稍弱一些,速度稍慢一點,都會立時被對方斬落。

而此時宗守在劍道造詣上的優勢,已被降到了最低。

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的本能,二人的刀劍之速,已經完全超出了一個人思考速度的極限。大多時候,都是腦裡還未有判斷,身體就自然而然的有了反應。

是強敵!

自第一次交手之時,宗守就知這珈明羅王極難應付。

只是眼下,這感覺是更深刻。避短揚長,使他在劍道上的優勢,是蕩然無存。

那六神飛刀,也是完全沒有了出手的機會!

不過與此人戰,煉體的效果,比之以鐵砂來鍛煉,還要強上不少。

更是全力,似這等層數的敵人,會比他更瞭解自身的弱點所在。

宗守心中是『嘿』的一笑,奇怪自己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這已是這三個月,二人間的第三十七次交手!仍舊是不勝不敗之局。

珈明羅王佔了不少優勢,卻始終沒能成功將他拿下。

自然宗守,也自始至終,都尋不到半分勝機。

不過這般下去,估計再有數日,他的武道,就能更進一步,踏入到九階層次!

這些日子,連續數十場劍戰的收穫。在這珈明羅王靈境實力的壓迫之下,在劍道上的所得。也遠遠超出了當日地底深湖,抗擊那六人聯手之戰。

原本因修為大進,已經漸漸無法控制的力量,也漸漸重回巔峰,能夠精確的操控,自己每一分氣力,收發由心!

相較於身處劣勢,卻心神好整以暇的宗守。此時珈明羅王的胸中,卻更多的是焦躁。

雙眼中隱蘊怒火,一身氣血,不斷的燃燒,不斷的催動,往巔峰攀升。

明明實力要勝對方幾線,可就只偏殺了那麼一點,不能斬落此人!

忽的一金一銀,兩點銀光飛騰而至。珈明羅王的眼眸的深處,頓時透出一點冰寒徹骨的殺機。

知曉這是宗守的兩隻靈寵,似這樣的護駕,他同樣也有。

可他掌控之下的那些精獸,或者實力上更勝出數籌,卻遠遠及不上其飛遁之速!

也不知到底是什麼物種,雖只是一隻八階一隻九階。可便連他那兩隻最是愛重的亞種神獸,速度上也是遜色不少。

而此時這兩隻異獸,可謂是左右著他與這乾天妖王戰局。

大多時間,都是在地面下方,他麾下的大軍中,四處殺戮。

然後沒過兩三個時辰,總會攜帶著不少他的同族之魂,飛至宗守身旁。

然後忽然之間,這位乾天妖王,就會魂力激增,那靈法威能,也往往是增強近倍!

第664章 決戰之前

激戰一日夜,這宗守的靈法,幾乎是無窮無盡。

也不知此子,到底是哪裡來的那麼多的龐大魂力?真是從他那些同族元魂中抽取而來?這又到底是何等樣的秘術?

果然就在這一金一銀兩個拳頭大小的光華,落在宗守的剎那。

忽然漫天的黑焰,席捲天空。黑色的電芒,驟然爆熾。突兀之間,就將周圍的赤罡神雷炸開,散溢四周。

瞬息之間,戰局就已開始逆轉!

宗守目光驀地一厲,身後處一聲龍吟,現出了一隻七爪巨龍之形。那青色劍光,也猛地一衝,竟是須臾間就增速數倍,狂風暴雨般的疾刺!

珈明羅面容,也同樣是顯出猙獰之色。他一生之中,從不知退為何物!可此時面對這劍,卻也是本能的感覺驚畏,毛骨悚然。下意識的,不願攖其鋒芒!

可僅僅在瞬即之後,就又壓住了這絲懼念。手中重刀,想也不想的,就聚起了全身之力,猛地橫斬!

大業靈寰刀!

若是這一刀,斬不破,擋不住,那此身就死!

轟!

一聲重響,有如天崩地裂。空中萬里的內的雲氣,都被一股無形之力,猛烈的向外排開。

宗守的千重劍影,都集中在珈明羅的刀身一點。

連綿無盡,那千萬均巨力,都無法宣洩,被一點點的衝擊磨散。

最後是刀身後仰,整個身影,也不得不爆退數百餘丈。

只是宗守此時,卻也同樣不好過。魂海之內的蒼青色陰火,只這一擊,就已經消耗了大半之巨。

珈明羅王斬來的刀力,也有部分無法化解。衝入到了他體內,四下亂竄,使他輪脈連續數處毀損,氣機紊亂。

雖將這珈明羅擊退輕傷,本身卻又受損不小,無力追擊。

他不是什麼灑脫之人,籌謀已久的絕殺一擊,功敗垂成,多少是有些遺憾。

不過隨即,就毫不在乎。與這珈明羅之戰,勝負不在這一時半刻,接下來還有的打。

忽的是眉梢一挑,宗守看向了東面。只見是一團旭日昇起,一束束陽光照下。

不禁一笑:「如今已然天明,莫非珈明羅王,還欲再戰?」

白日對珈明羅王的影像極小,可對其實力,多少有些壓制,尤其是這正午之時。

若是此人,真不肯罷休,宗守自然是樂意奉陪。

說不定能有機會,可將此人斬了。那時雖有百萬夜魔,亦不足為患。

那珈明羅的面上,則是鐵青一片。看向了自己握刀的右手,只見這本來無比穩定的手臂,正是在微顫著。

這是力盡之故,以他的實力。只需十數息就可恢復了過來。

只是此時再戰,又有何必要?先前用了半夜時間,積累的勝勢,將宗守漸漸逼到了絕境。卻被此人,在方才一劍中,扳回了局面。

即便繼續戰下去,只怕也是無益。

他以前也試過,依靠自己更強盛過這宗守近十倍的恢復力,來消磨此人的魂力內息。

可最後卻是無果而終,連續數日激戰,反倒是他自己,快到了油枯燈盡的局面。

這人不止是魂力,近乎無窮無盡,便連內息也是如此。

宗守的劍上,就彷彿是有著一個漩渦。每次交手,都感覺自己氣力,都被吸走了一般,然後反震而回。

皺了皺眉,珈明羅仔細看了宗守一眼,最後是輕吐了一口濁氣,神色漸漸平淡。

「前日之議,不知國君想得如何了?若肯投效於我族,不但你那乾天山東臨雲陸,可以保全。便是這輝洲島,也可給你。以你的天資實力,父皇必定重用,日後代我族管轄此界,也非是不可能——」

宗守唇角頓時斜挑,怎麼又來勸降這一套?想也不想,是直接搖頭:「你很煩!」

珈明羅的面色,再次一青,接著便又冷笑:「三月時間,你從連雲退到此間,十戰十敗。不知憑你這幾十萬人,還能撐上多久?」

語氣隨後又是一緩,柔聲道:「若是不肯為我族效力,也是無妨。只需國君肯讓道,退會東臨。我珈明羅可擔保,三十年內絕不動東臨一草一木!」

這句話說出時,是艱難無比。

三個月來,二人無論是戰場之上,還是只限於二人間的激戰,對經歷了無數次。他是怕了眼前這人的堅韌!敗而不餒,彷彿是擊不跨,敲不碎的磐石!

宗守則是默然,當初連雲島上,即便分兵之後,也是眾達百二十萬之巨。之後三月,又陸續補充了不少。

可至如今,已只剩不到總數的七成。這還是因這些夜魔,不願損耗過巨,並未真正全力強攻之故。

自然此時他麾下剩下來的,也都是從修羅沙場裡,生存下來的真正精卒!

能否再撐多少時日,宗守自己也沒把握。不過——

面上依然是笑意如故:「那麼宗守敢問,此時珈明羅王,又還有幾日之食?可要從孤這裡,借些過去?」

珈明羅的呼吸,頓時沉重了數分。此來雲界,所帶之食,千萬人用上十年都是足夠,可大多都在界河中失落。

原本也不在意,只需在進入雲界後,四處掠奪一番就可無礙。

卻不意這大軍被堵在這座陡峭無比的群山之前,而萬里地域之內。是人煙全無,能夠當做食物的東西,是少之又少。

如今他軍中,已經是依靠著獵殺精獸,補充食材。

可隨著時日退移,這周圍千里之內,也是鳥獸絕跡,越來越難尋覓。

是因無有足夠人力捕殺!這宗守麾下之軍,雖是越戰越少,卻每時每刻,都保持著足夠的反擊之力。彷彿一個彈簧,壓得越緊,那潛伏的反彈之力,就越是強勁。即便以百餘萬夜魔軍圍攻,也是不敢鬆懈。

原本最不曾在意的事情,如今反而成了可致他們潰敗的大患!

「你這是在找死!」

知曉此時已是多言無益,珈明羅冷哼了一聲,就直接拂袖離開。

臨走之時,又深深看了一眼,下方那只血色鐵騎。

這便是血雲騎,乾天山最令他頭疼的一隻精騎。

只要是在戰場上出現,必定是能力挽狂瀾,所向披靡。

此次隨他同來雲界的,還有近十位的靈境。可卻都被這只血色騎軍,不能動彈。

——若無這些強者坐鎮,甚至只憑一支騎軍之力,就可沖潰數十萬的夜魔大軍。

更有一位衝陣無雙,對時機的把握也敏銳到毫巔的大將統帥。

使他幾次設局,欲將之撲殺,都被這只血騎輕鬆破去。

而此時在那騎陣之前,正有一個年輕將領,正手提著一桿大戟,仰首上望,目裡面全是譏誚之色。

珈明羅見狀雖不在意,可胸中仍覺氣悶。是強抑著那騰起的殺機,扇動著雙翼,往東面那只正在回撤的浩蕩大軍,飛降而下。

「十日之內,本王必破此山!那時只望國君,還能夠笑的出來!」

宗守聽得無語,這樣的狠話,這傢伙每次戰後,也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怎麼又來?

不過這心中,就也多了幾分沉重之意。聽出了此人語中,那前所未有的很決。

只怕是真的被逼極了,以往這人總顧忌傷亡。故此每戰需要攻堅之時,都是淺嘗輒止。

此時再不拚命,只怕大敗就在眼前。一旦這支夜魔軍全力而為,那爆發出來的力量,必定是無比驚人!

皺起了眉頭,可下一瞬,宗守就又是心中微動。

探手一招,一團白色氣芒就忽然出現了他手中,氣勢懾人,彷彿是千萬人心念所匯。

這就是王道之勢!

只是此時,卻較之他方纔,與那珈明羅王一戰時,更強盛了幾分。

不用想,宗守就知這必定是宗嵐與任天行那邊,已經有了突破。

好快!

記得昨日的戰報,還說是正與那西面二百萬聯軍對峙。

怎麼這時,就已經將之擊破了?

王道之武,乃是一國之勢所聚。如此如來,這整個輝洲,是已經納入他的治下?再無反抗之力?

卻並無什麼喜意,此戰雖勝,對於這邊的裨益或者有,卻少之又少。

萬里之地,哪裡可能那麼輕易趕回?即便回來,也是支疲兵。

頂多稍後再與珈明羅王戰時,可再輕鬆幾分。

搖了搖頭,宗守飛身而下。不多時,便回到了他的帥帳。

建在山巔之上,可俯瞰前方千里之地。卻只見整個戰場上,是蒼涼無比。

所有草木,都已不存,只剩下了一片白地。

無數的石牆,在下方縱橫交錯。更有成百上千的石堡,林立於其上。

這些都是孔瑤,臨時征發周圍之民,加上那僥倖得存的八百萬的民壯,費時將近一個半月才建成。

因夜魔有翼,這些石堡並不太高,頂層封閉,卻無不堅固。

而那些石牆,也並不為阻敵,是為遮蔽靈陣。

還有這七霞山的山體,也有無數處被挖空,設置弩弓。

只是此時看,卻見當初那些堆砌出來的石牆,已經崩塌了大半。

而數目上千的石堡,也有小半都被攻破,夷成了平地。

宗守不禁默然,再戰下去,那就是真正的無險可守——

第665章 勝機之現

剛行入帥帳之中,宗守就見孔瑤,正站在輿圖之旁,蹙眉細望著。

定定入神,即便宗守入內,也未發覺。

宗守見之莞爾,正欲開口問詢,卻忽的一怔。只覺此時的孔瑤,是異常的清新可人,面頰暈紅,動人心弦。

鼻間再輕嗅了嗅,更可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

心頭頓時就掠過兩個詞,美人如玉,出水芙蓉!

再聞了聞自己身上,七階之後,身軀歷經淬煉,已然潔淨無比。

可一羽不能落,一塵不能加。可這幾月連續激戰下來,他根本沒時間估計其他,這時身上,也有股子酸臭與血腥的氣味,極是難聞。

頓時是一聲哂笑,宗守微搖了搖頭。到底是女人,哪怕是未來的絕世名帥,也終究是不可能如男人一般大大咧咧,忍受的了這種氣味。

不過這體香,當真好聞。

立在那輿圖之旁,宗守又鼻間聳動,深吸了口氣。孔瑤這時,也終於是發覺他的到來,面上頓時紅暈微現。

「臣方才抽空,去了一趟寂落湖。君上可放心,一切都已佈置妥當——」

寂落湖?

宗守不解,這孔瑤跟他說這些做什麼?難道到哪裡沐浴,也要跟他匯報?

接著下一瞬,就忽的想起。這寂落湖,豈不就在這七霞山附近?距離大約兩千里,是一片南北都有三十萬的大湖。

到聽到最後一句,更是心中微動。

一切都已佈置妥當?是什麼需要佈置?

說起來,他這些時日,不是與那位珈明羅王戰,就是在閉關養傷。

對於孔瑤如何用兵,打算如何克敵制勝,都未怎麼理會。

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孔瑤,卻見後者又低下了頭,沒繼續理會他的意思。

宗守頓時啞然,這是在賣什麼關子?或者說,這是對他這國君的考校?

忽的是『蹬蹬』幾聲,龍行虎步般走出了帳外。

抬眼看向天空,只見那東面的天際,正是一團團光影照下。

將整個七霞山,都籠罩在七色光影之中。使這血腥沉悶的戰場,平添了幾分夢幻之感。

怔了一怔,宗守接著是似想到什麼,忽然長笑震天,帶著無盡的歡欣之意。

心中憂愁盡去,舒暢無比,又舉慶幸。只覺他這一生,最英明不過的,恐怕就是把孔瑤挖到自己麾下。

驀地轉過身,眸中滿含著期待道:「如此說來,這一戰已經勝定?」

「那也未必!」

孔瑤微搖了搖頭:「還要看你我,能否將這些夜魔,逼到白日出戰。最好是正午時分——」

宗守『嘿』的一笑,看向了山下。只見那些夜魔,正在如潮水般退卻,陸續進入一片全是黑霧籠罩的營地中。

每當白日,都是如此。孔瑤前些時日,也曾試著在白晝時反攻,可惜這些夜魔,在這黑霧中戰力不但分毫未損,反而實力激增三成。

嘗試不果,孔瑤便果斷的放棄,只是據著那些石堡死守。

要逼這些夜魔,在白日中與他們死戰,除非是真正到山窮水盡之時——

瞇了瞇眼,宗守的神情,就又恢復如常。胸中雖還在興奮,卻也漸漸平息。

果然這一戰,還是不能大意輕心。

只是那心神,卻也是再無之前的緊繃。雖是情勢險惡,可卻已然是看到了希望。

此戰若能勝,那就必定是能屠戮百萬,一舉奠定大局的大勝!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自嘲一哂:「你可不大容易,你可有什麼打算?」

孔瑤卻是笑而不答,將幾張信符遞了過來。

宗守接在手中,片刻之後,就眉頭一挑。

其中一張,正是來自宗嵐。內中所言之事,是西面戰事,果已是大勝收局。

唯一他沒料到的是任天行,幾乎是即日,就開始四處征招翻雲車,以及輝洲所有的二階騎獸。估計今日夜間,就可發十五萬精騎,連同二十萬精銳步卒兵,回援七霞山。

三日之內,其餘還有二百萬人,可以陸續成行。

宗守算了一算,若真能如此,估計這三十五萬大軍,最多三日之內,就可趕回到七霞山。

對於如今的戰局而言,簡直可稱是雪中送碳。

難怪孔瑤,如此信心十足。

第二張信符,卻是來自艦師都督古烈空。大意是局面雖艱難,損失慘重,卻仍可纏住夜魔族的那幾艘空艦。不過時間,也只僅限於一個月而已。

只最後一條消息,讓宗守是大皺其眉。這古烈空居然是自作主張,撥出了好幾條五牙樓船,給了師若蘭統帥。

他是讓那還在,跟在古烈空身旁不錯。可目的只是像讓師若蘭,先學些統軍經驗。可沒想過,讓她現在就領兵。

這個古烈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旋即就先將心中擔憂壓下,古烈空不是莽撞之人。如此行事,定有緣由,絕不會只為討好自己這個國君,而如此草率。

轉而開始仔細計算著詹覺,此時對面的夜魔族,估計即便不是山窮水盡,那也差不多遠了。

一個月時間,應該足夠了。無法利用那些空艦四處劫掠,雲海上找不到辦法,這些夜魔只能是把注意力,轉向陸上。又是只能在這裡,與他決一死戰!

只是這些,卻還遠遠不夠!

下一刻,就見孔瑤,在輿圖山一點。

「臣恐降軍心思難定,即便是為其家園,也未必能出死力。故此欲在七日之後,將此處轟塌,不知君上以為可否?」

宗守目光微縮,孔瑤此時所指,正是七霞山之旁,通向輝洲腹地的大道峽口。

若是此道斷絕,那麼此處數百萬大軍的退路,就將徹底斷絕!

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麼?

心念一轉,宗守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有何不可,雲荒之時,有背水一戰,有破釜沉舟。

萬載之後,他宗守難道就不能背山一戰?

「如此說來,孔瑤你料定決戰之期,是在七日之後?」

孔瑤微微猶豫,然後是猛地把螓首一點:「正是!」

「那就依你!」

宗守心神恍惚了片刻,又拿起最後的一張信符。

這一張,卻是來自乾天山的任博。言道大商已經遣使,責問他斬殺魏海,奪其麾下大軍之事。

不由是冷然哂笑,看向了東面。

自夜魔侵入,孔瑤代他統領大軍。三月時間,大小凡三十餘戰,抗拒二百萬夜魔,雖是節節敗退,卻始終未曾潰散。

此時即便是一個瞎子,也可看出孔瑤,統領大軍的才能。

雖是中規中矩,卻面面俱到。協調諸軍,沒有哪怕半點錯失。統籌整個輝洲戰局,仍舊好整以暇,更佈局深遠。

此非是提數萬之軍,衝鋒陷陣之將。而是統帥數百萬之眾,攻城陷國的帥臣!

雖是仍舊略顯生澀,可未來的不世軍神,已現雛形。

只需假以時日,必定是可支撐一國的擎天巨柱。

也不知如今,大商皇京城,將孔瑤親手甩讓給他的那位,此時可曾後悔了沒有?

大約是要吐血了——

『嘿』的一聲,宗守得意一笑,一手將這信符捏碎。

這些責問,對他而言,卻是不痛不癢。只需此戰之後,送一些禮物,遣使致個歉。使那邊有個台階下,就可把這場風波,化為無形。

這非是他輕視,而是歷代中原皇朝對外藩,歷來都是如此。若是無奈其何時,就都以安撫居多。

更看透了那位元辰皇帝,先要安內之心。

國內世家林立,預言中神皇將現,這一位後世人口中的『聖君』,怎可能在這時候,來尋他的麻煩?

那信符的最後,卻是提及東臨雲陸諸地,最近是亂象頻現。一些城主,頗不安份。一些身份不明之人,更在四處奔走連結。

只是這些人,如今卻是聰明了許多。大局未定之前,絕不主動舉起叛旗。

又有乾天山,三百萬精銳鎮壓,更不敢輕舉妄動。

此事弱水,不久前也跟他提起過,故此也不覺吃驚。

戰到此時,哪怕是與他關心親近之人,也不會看好他。

蒼生穹境與三宗六門,就曾幾次傳信,問他是否需要援手。

親友如此,更何況這些暗中之敵?

大約是想著,即便他宗守能從輝洲安然退走,也必定會損傷根本。

搖了搖頭,宗守冷冷的也看著那輿圖。

七日之後麼?那就看七日之後,看勝負何屬。

這雲界之東,那時誰主沉浮?

……

一刻之前,就在宗守從天空中飛落,回至七霞山頂之時。

虎中原站在一處殘破堡壘的最頂端,仰首上望。

眼看著那身影,安然落下,才收回了視線。

而後是破口大罵:「這個珈什麼羅,真個是沒完沒了了!」

是深知此時宗守的安危,是不能出半點差池。

可偏偏二人之戰,他是半點插手不進。也知曉宗守,是以一己之力,護持著此地,近百萬大軍。不使那珈明羅,為所欲為。

只是每一次天空中激戰,都讓他懸心一次。

不由暗暗沮喪,自己的天資,還是差了些,已經幫不上宗守。

在他旁邊的柴周,卻沒想那麼多:「有宗原策應,又何需憂心?」

又看向了堡外,此時夜魔軍雖退,卻有不少傷卒。在弩箭威脅下,未曾救回。

柴周的眼中,頓時是微微一厲:「外面的這些,該怎麼處置?」

第666章 七日之戰

「外面的這些,該怎麼處置?」

語氣平靜,卻夾含著一股淡漠的冰冷。

虎千秋一步躍到了這石堡的女牆之上,然後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還能怎樣,老規矩!君上不是說了,最好是讓那些傢伙沒退路可走,大意不得——」

柴周早知如此,微微一笑,向身後的幾位將領頷首示意。

僅僅片刻之後,一大隊人馬,就被驅出了城外。

那衣甲樣式,卻非是乾天山的紅色,而是大商軍的純黑。千餘人被驅趕著,在戰場上搜索那些仍舊還留有生機的夜魔,一一補刀。

都是五六十人一起下手,將之砍成了肉泥。

也就在此時,對面那團巨大黑霧之中,傳出了陣陣咆哮怒聲,一股股凌厲殺意,橫空而至。

虎中原冷笑,是毫不在乎。靜靜等了片刻,見對面仍舊沒什麼動靜,才失望的微搖了搖頭:「今日看來該是完事了,嘿!這些沒卵蛋的東西!」

以往每當驅使降軍,屠戮這些傷殘夜魔之時,對面總是時不時的,會頂著白日再次出擊。

那是他最喜歡的情形,每當這時,總會使夜魔傷亡慘重。

不過近兩個月以來,這樣的好事,就甚少發生了。

輕歎了一口氣,虎中原又看了看身下這殘破的堡壘。

防護的靈陣,已經潰跨的差不多。這石堡,也被夜魔族的攻城機催平大半。

若是堅守,還能維持半日。可若是在夜間,繼續呆在這石堡,那就是自尋死路。

「準備棄堡!讓靈師辛苦些,把這裡夷平了。」

雖是殘缺的工事,可若落在那些夜魔的手中,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

柴周的瞳孔一縮,回望身後。此時那巨山之下的石堡,雖還剩下三百有餘,可卻分佈在一條長達百里的戰線之上。隱隱連成了三條線,封鎖阻攔在七絕山下。

這些時日,夜魔都是每隔兩日,就突破他們一層防線。

兩日破一陣,若再從這裡退卻。最多只需六天,這些夜魔,就會攻至七絕山下!

「是那孔瑤的意思!說是我們人比地值錢——」

虎中原『哼哼』了一聲,他還是不習慣,稱那女人左都檢點。

只是數月鏖戰不休,心中深處,卻已認可了孔瑤的能力。

以如今劣勢之軍,卻能維持住這樣的局面,只怕邱為在此,也未必能辦到。

換成是他,只怕是早就打潰了!

原以為君上是此女姿色所迷,卻不意這孔瑤。居然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

只是再觀對面,那三月激戰,傷亡也不過二十萬左右,卻使他們,折損近百萬人的夜魔大軍。

虎中原的眸中,一時全是茫然之色。

這一戰,不知勝機何在?

想到就問,虎中原是下意識的就說了出來。

「柴周,你說我們可還有多少贏面?」

其實心中,並不指望能贏。只求能將這夜魔軍擊退,就心滿意足。

柴周聽得一怔,虎中原是左翼主將,這些話說出來,說不定就會使軍心動搖。

可旋即之後,就是啞然失笑,語聲慨然:「六日之後,拼了這條命便是!即便是死,也要拉著幾頭夜魔一起。只需君上能脫身,我乾天山依然穩如泰山——」

旁邊幾名偏將,聞言目光都不曾有半分閃爍,如標槍一般立在了原地。

倒是虎中原,聽得一楞,接著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正是如此!這次就你我拼了這條命,多拉些夜魔下去!只需君上在,又何需憂愁?柴周,這次老子若能活著回去,那玄星竹箭的事,我就不跟你們柴家在參議殿爭啦!」

柴周聞言,卻沒什麼感激之色,反而是破口大罵:「誰要你讓了?那玄星竹箭的產業,我柴家就讓出了——」

那玄星竹箭,本是乾天山的制式靈箭。可如今乾天日新月異,軍中早已不用。就是民間,賣的也是極早。

故此他柴家,早不在意了。

虎中原『嘿嘿』的一笑,並不言語,仍舊是瞇著眼,看向對面的黑霧。

他虎中原,還有六七日好活——

這一刻,他忽然有一種想要酩酊大醉一場的衝動。

反正是要死,放縱一次也是無妨。能跟隨宗守,一統東臨,經歷這許多精彩之事。這一生,已是無憾了——

……

「最多是七日到九日時間!」

此時距離七霞山不遠的雲空之中,一位青袍道人,也正是如此冷冷言道。

若是宗守在,必可認出此人,正是當初在連雲島,曾與他對過幾劍的那位道人。

說此言之時,旁邊除了無極之外,還有兩位三旬左右的道人。都是一身紫授仙衣,氣度不凡。

而這四人之後,還有七位同樣一襲青色長衫,腰佩長劍的男子。

「我之前趁兩軍鏖戰之時潛入,觀夜魔之糧,最後只能再支撐四五天,便是山窮水盡。而這乾天之軍,也最多只能再堅守六日左右。六日之後,必定盡滅在這七霞山下。可若是加上如今正陸續趕來的援軍,或者能支持更久一些——」

「明惠師叔,如此說來,這乾天山,豈非是還有不少勝算?」

接話的是一位中年道人,此時眸子裡,滿是異色。

這宗守,這乾天軍,能夠撐到現在,就已經是讓他極其驚異。

聽得那青衫道人此言,是更覺不可思議。

他不怎麼通兵法,卻知若是這乾天之君,能守到夜魔徹底糧盡,無力再戰之時。那麼這一戰,多半是能夠大勝。

「三月鏖戰,一攻一守,夜魔不過損兵三十萬人。可那宗守麾下,卻已折損百二十萬有奇!」

明惠說到此,是一聲冷笑:「而此時那珈明羅王部下,仍有百六十萬之眾人!」

堪稱懸殊的比例,讓人是心驚肉跳。

在場的幾人,也都蹙眉不語。不愧是上古時橫掃雲界,更控制數百世界的大族。這些夜魔的戰力,確令人驚心。

「我看他們,是半分機會都沒有!」

而明惠搖著頭,下了定論,眸中卻又微光一閃:「不過那孔瑤,倒真個是令人驚異。原本以為,那位妖王撐不過十日。可這轉眼之間,就已經過了三月。此女統兵之材,真是世間少有其匹!」

此言說出,便連無極也是一陣默然無語。

當初宗守拜孔瑤為帥,統領這乾天山的一應戰事,誰都以為這位國君,估計是被美色所迷,做了件奇蠢不過的事情。又或者此女,只是一個擺設而已,是宗守壓制乾天諸將軍權的棋子。

可此時再看,那一位的識人用人的眼光,是再一次讓人歎服。

這與夜魔的連場鏖戰,雖是身處劣勢。可眾人卻都是心知,這是巧婦強為無米之炊。

局面雖是接近糜爛,卻非是孔瑤之過,而是手中的軍馬,實在太少!

是雖敗猶榮!

「是不曾料到此女才華,盡至如斯!此非是親臨戰陣的將才,而是將將之人。以前才華未顯,可如今統帥千軍萬馬,卻令人是眼前一亮!」

無極一聲唏噓,而後語意中,是微寒譏哂:「據說大商那位陛下,已經是為此,連續拍碎了三個桌案,摔了四個茶杯。又連續下詔,責備孔家。國師重玄,也為此事閉關了一陣,重新為這孔瑤,推算命數——」

「再怎麼後悔也是晚了!即便還能把人要回去,也再難使其此女忠心效力!」

明惠瞇著眼,同樣是滿含嘲意:「那宗守慧眼如炬,確令人敬佩。此子能在短短幾年間,一統東臨,非是無因。不過我觀此番,他施展的那諸般手段,未必就能使孔瑤心服。此戰之後,我道宗或有機會。若能有此女在,一旦靈潮期至,我道家必定可增不少勝算。」

無極聞言,是笑而不答。如此帥才,若有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接著卻聽旁邊,另一道袍中年,冷冷言道:「我觀這雙方勝負,也只是幾線之隔。若道靈穹境,能全力相助,那位妖王未必就不能勝——」

此言說出,場中的氣氛,頓時是一窒。無極蹙了蹙眉,這出言之人,正是輝洲三宗之一的羅天宗之主龍霜。

而再觀另一人,那位玄同宗主法言,雖未應聲,可神情間卻也慼慼。

無極是心知這二人,在不滿些什麼。這輝洲畢竟是其傳承萬年的道場,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願輕棄,寄人籬下。

之前是不覺有勝算,此時那宗守,卻能與夜魔拼到這程度,卻令人心驚。

「靈潮在即,魔道虎視眈眈,蒼生道最近亦有崛起之勢,我道靈穹境的實力,萬不能折損在這無關緊要的邊角之處。與夜魔兩敗俱傷——」

見二人都陰冷著臉,並不出言。無極又淡淡道:「更何況,你等的道場,都有現成。此戰之後,珈明羅即便能勝,也要元氣大傷,暫時無力東圖。東臨雲陸,可任你等擷取。」

此言說出,那法言龍霜而人,都是錯愕的把視線注目過來。

乾天山即便是敗,只怕也沒那麼容易跨掉,怎會容他二宗進駐?

無極卻是默默的看向身後七人,正因知不能輕易取下東臨,才需要在這裡,宗守敗後,先截下那位妖王性命!

心中卻是歎息,他心中實不願如此,也總覺有些不妥。

然而此時,卻是道靈宮主法旨,即便是他,也違不得。

第667章 決戰初始

還算是寬敞的石窟之內,兩條五色光影,在不斷的盤旋掙扎。

身軀扭動,放如一條巨莽。不過任其如何掙扎,都脫不開宗守的雙手之間的束縛。

隨著時間推移,漸漸的被馴服煉化,盤旋在他身上。

而後是從掌心處直接吸入,融進他的輪脈之內。

照例是肌膚綻裂,而後半刻鐘後,就復又癒合。

此時在宗守的體內,已經是整整十二條天脈,在循環流動。

強橫的武道意念,使其真力,直接踏過了階位的門檻,進入了九階。

也就是雲界所謂的靈武尊,外域修者口中的天境巔峰!

把靈識遙感天地,可以感覺,他心念與天地星辰,四分之靈的感應,是愈發的清晰明顯了。

宗守眸中光澤微閃,接著手中便又取出了一物。

立時是光華四射,將這黯淡的石窟之內,映襯的是亮若明晝。

這是幾個月前,他用那『宇書』拓本,從那為魔道修士手中換來的一枚含光砂。

那日接下此物的時候,可沒想到此物,他會這麼早就能用到。

與那珈明羅王沒日沒夜的激戰,比這世間最好的煉體之法,還要強上不少,也更全面。

使他足足提前了兩個年,就已經進入了九階境界。

一團赤紅火焰,『忽』的一聲燃起,開始燒灼著此物。

整整半個時辰之後,才將這只有人指頭大小的砂石,徹底煉化成一團赤紅溶液。

宗守卻連續取出數件靈物,添入其內。然後將這溶液,凝聚成一顆圓珠的樣式。在此物徹底冷卻在前,用靈念一點點的在其中,勾畫著靈陣。

過了片刻,這顆已經膨脹成龍眼大小的圓珠,就已經凝固了下來。

此時正是閃動著五色靈光,珠呈玉色,呈現出五色靈光。

然後宗守是猛地一口,將這五色珠吞入到了腹內。

一直往下,沉入到了氣海。

而後一聲炸響,轟然震盪。那對天空星辰的感應,頓時是更見清晰。

融入到體中的是幾十條靈脈,也似乎有了核心,往丹田匯聚而至。如諸龍盤珠一般,聚在了氣海。

宗守眉頭微挑,現出幾分異色,然後是更仔細的內視計算。最後是星眸中訝色更濃。

這體內真力,並未增加多少。可內息循環,卻更是流暢。九條輪脈有了核心,真力調動起來更是自如。

同樣的修為,他可以動用更多的力量。

而此刻這顆玉丹之中,也在源源不斷的,在提聚著那天地靈能於他體內的元氣,轉化為內息。

這就是含光砂之能,靈華玉髓可以強化人的靈識,而這含光砂,卻可起到部分武者金丹的作用。

——傳說所有武修,到了仙境之後,就可在氣海中,凝成一顆丹丸。

乃是氣之所聚,丹色九轉,就可踏入到神境!

而此時他的丹田內,這以含光砂煉成的含光珠,可以稱呼為假丹。

雖是不及真正金丹的萬一,仙境之下的武者得之,卻往往可戰力激增一到兩成。

那天魔穹境,也不知是知曉他,不會輕易放過武軒,還是真有意接好於他,倒是下足了本錢!

『嘿』的一聲,宗守轉而又觀照自己的魂海之內。

除了原本的『宇,宙,陰,陽,霆、雷、巽、運、疊、吞、淨、幻』十二個符問靈禁之外。又多出了生,死二個字符。

總數十四,懸在黑白法相之間。不過此刻在魂海之外,還有不少菉紋,正在凝聚。

大約再有數月時間,全新的真符,就可聚結。

那是『吐』與『靈』,兩種法則。

吐吞對應,宗守這些時日,日夜參悟,是愈發的感覺。

只有將這看似無甚大用的天地之規,也融入自己道基之內,這黑白二洞法相,才可真正得以完善。

至於靈,萬物皆有靈,也代表著天地靈能。而所有專一修煉元神,以求宇宙大道之人,更自稱靈修。

對靈修而言,這道變化萬千,也捉摸不透的法則,不是不可或缺。可若能聚成,必定可有所裨益!

此時的宗守,正是在補全著十八靈符之數。

有龍影為師,更有蒼生道那諸多典籍。宗守可以比普通靈師,少走許多彎路。

修者在仙境之前,能夠聚成的符文靈禁,是越多越好。

這符文越多,那麼這道基就更是穩固。

可在仙境之後走的道路,卻是需想盡辦法。將這些字符融合在一起,一些用不上的,更需將之排斥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因道基固結。無論是選擇放棄,還是重新融入全新的法則,都需消耗大量的時間。

故此在靈境之前,就需慎而又慎,為千百年後,預做些準備。

似龍影,便自承自己,就因一步走錯,在聖境巔峰,停滯了近六千年之久。

好在『合』與『一』這二種法則,輕易就可轉換,並不耽誤時間。也因而使龍影保留下了一線,踏入至境之機。

宗守也不知自己未來,到底會走出的什麼樣的一條大道。黑白法相,又能否走到最後。

不過多融些法則進來,總不會有錯。到了那時候,放棄總比重來要容易一些。

既是天賦異稟,可聚十八道符字,那就該善加利用才是。

片刻之後,這日的功課,就已是完成。

體察全身,無論是內息魂力,都是處在巔峰狀態。

哪怕是與珈明羅王,大戰個十天十夜,也可不懼!

宗守心中,更是躍躍欲試。一絲靈識,開始探入到頭頂的天門之中。

隱隱感覺這壁障,有了些許的鬆動。

或者自己,能夠先將這層天障,強行打破?

再次加力,卻隨即就覺那阻滯之力,復又堅實了起來。

宗守眉頭一挑,就知此時的他,應該是還是差了一些火候。

而且這時節,也不是合適的時機。大戰在即,此刻冒險嘗試,實在不智。

要突破此障,至於也需待他靈法修為,到達九階極限之時再說。

結束了修行,宗守起身離開了這間窟室。沿著甬道走出,到了一片光禿禿的石崖之上。

只見那天色已然暗寂,天邊的晚霞,也在漸漸消散。

目視下方,只見一隊隊身著重甲的夜魔,正從那濃濃黑霧內走出,在山下二十里之外列陣。多是雙眼赤紅,戰意熾烈。

而再看山腳之下,幾日前的那幾百座石堡,只殘存九十之數。

即便經一日搶修,也仍是殘破不堪。

宗守面色微凝,而後又放鬆了下來。

距離那天,這已經是第六日的夜間。說是七日,可是今晚,就已是決戰之期。

身影一閃,就飛起千丈,到了山巔。

只見此處,都已經是準備妥當。從東臨緊急運過來一百九階元滅弩,分佈在周圍幾個山頭。

那帥帳已經不見了蹤影,只餘下一個高台。

上方豎立著一隻黃金王座,仿阿鼻皇座的字樣。

孔瑤也是同樣一身金色的重甲,腰配著劍,就站在皇座之旁,英姿颯爽,一股英氣逼人。

那甲冑似乎真是金子打造的,金光閃閃。隔著老遠,就可望見。

而金椅之後,則是一桿高達三十丈的乾天王旗。<a href=http://www.uu158.com/>文人小說下載</a>

旁邊同樣還有一桿旗幟,那隨風飛捲的大旗之上,卻是端端正正的,繡了一個『孔』字。

宗守毫不客氣,在那王座之上坐了下來,然後是一陣無語道:「有必要這麼誇張?」

連身下這高台,也同樣是金色。自然沒那位項王那麼豪奢,可也是高達十丈之巨。

不過這樣一來,望之億是極其顯眼,即便在夜間。在那些照明晶石的映襯之下,赫然金光閃閃,輝煌刺目,幾十里可見。

要知他最近在東臨,可一向是提倡節儉來著。

「臣不敢濫用軍資,只是鍍了一層金而已!」

孔瑤斜睨了宗守一眼,記得第一次見面時,還覺這位妖王,實在是奢侈。

可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就窮了起來。

「既是最後決戰,豈能無有決死之意?臣既然親手毀去此間百餘萬大軍退路,自然也要有與敵攜亡之心!否則何以使人心服?立此金台,穿此金甲,便是告知諸軍,你我俱在此間!孔瑤在此,哪怕死,也絕不後退半步!」

劍駐於地,氣勢凜然。

宗守沒注意去聽,腳下踩了踩,果然是以普通的粗鐵鑄成,不值幾個錢。

再看孔瑤,那層重甲,也只是好看而已。

頓時就笑了起來,而後又皺著眉,仰望天空。

群星顯現,萬里無雲。

卻不知明日白天,情形會是如何?

「臣仔細算過,十日之內。此地都當是烈日當空。十幾日前,又請教了父親,也是這麼說起。我父執掌司天監多年,這天象變幻,極少料錯。」

只一眼,就看穿了宗守的心意。孔瑤神情淡淡的解釋:「只是為防萬一,臣另請明都烈河兩位,臨時從國庫調取三千八階靈石佈陣。無論是夜魔族做法,欲呼雲喚雨,還是這天氣突然變化,都可應付!」

宗守的唇角抽了抽,三千八階靈石?那就是三百九階,是今年乾天國稅的半數——

卻見孔瑤,接著又嫣然一笑,眸中滿含著報複式的快意:「臣用兵,一向只求萬全。想來君上,不會反對?」

宗守怔然,一陣無語。轉而想起了珈明羅王腰部,畢竟是夜魔八位王子之一,身家當不會小罷?

隱隱然,竟有了幾分期待。

第668章 決戰之二

當那蒼涼的號角聲,響徹天際。虎中原也是本能的從沉睡中甦醒了過來,晃了晃腦袋,就是大踏步的走到了這個石堡的城樓之上。

幾個月下來,已經是形成了本能。白日哪怕是耳旁擂鼓陣陣,也能酣睡。可一到日落時分,便能甦醒。

一路之上,只見是無數甲士,正是在各自的什長旅帥的指揮之下,紛紛列隊,整齊有序往城牆之上行去。

許多都是最近兩日,才趕來的新兵。不過自經歷了昨夜之戰,此時眼中,已沒有了初來之時的茫然。

只是眼中,仍是帶著幾分惶恐驚畏之意。

虎中原微搖了搖頭,大馬金刀的在城樓之上站定。

從此處觀察戰場,可見這一線,殘存的那九十餘個石堡,都已經是嚴陣以待。

此時應該是他這三月以來,最兵強馬狀之時!宗嵐與任天行二人,盡搜輝洲之西的精兵回援。以騎獸代步日夜奔行,總算是趕上,六日之內,將整整一百餘萬大軍,帶到了這七霞山下。

使此間所聚之兵,一舉達到二百四十萬之數。

光是他這左翼,麾下就指揮著整整五十個軍鎮!

儘管都是些降兵,有心存二意者,也有對乾天山極其憤恨的。

不過他虎中原,卻自信可以統合其力。以之前的百戰老兵為骨,足可讓這些人,維持足夠的戰力。

三月鏖戰,不止是他武道,在苦戰中得以昇華。

指揮大軍,也漸漸是得心應手!

正望著對面,那正在逼近的夜魔軍陣。虎中原忽的只聽一聲轟然震鳴,而僅僅過了須臾,這腳下就是山搖地晃,令人步履幾乎不穩。

那聲音震得人耳膜深疼,傳徹百餘里猶自不絕。

此時不止是他部下的那些士卒,愕然往那聲音迴響處望去。便連那對面的夜魔,也是神情發怔。

虎中原瞇著眼,回望了望。不用猜,就知曉這是孔瑤,已經將那數十餘里外,唯一通往輝洲腹地的峽道,徹底炸塌。

自此之後,這七霞山下便是死地。此間二百餘萬人,是再無路可退,無路可逃!

心中是毫不在意,他本就決意一死,自然也就不在乎有沒有退路。

需要憂心的,只是自己的這些部下。

只是當他四下眺望了一眼之後,卻是心中一定。

來自於乾天山的本部精銳,自然是不用擔憂。

其餘降軍,狀況也是比他意料的還要好些。

說來那女人早在一日之前,就已將此事,通告全軍上下。

那時雖是不滿埋怨之聲四起,可既然這心中早有了準備。當事到臨頭,也就沒有了初聞退路斷絕的慌張。

許多士卒的臉上,此刻都是一片僵冷,充斥著死寂絕望,近乎麻木的握著手中的兵器。

這是明知必死無疑,反而定下了心。

許多人更都下意識的,往那七霞山巔看了一眼。

當那個方向,一團閃耀的金光入眼。這些人的眸中,這才有了些許生氣。

那位『左軍都檢點』,雖是斷絕了所有人退路。卻也曾有言,今日哪怕她戰死於此,也不退後半步!

虎中原是『嘿』的一笑,心中略有些佩服。

此女的人心的把握,簡直是到了毫巔!

他此時麾下諸部,雖是大多都已絕了生望,卻同時也都有了決死之意。

即便是那新來降兵,也不愁其不戰。

這輝洲,終究是這些人生養之地。

反倒與他們乾天,本該是無關——

瞇著眼,虎中原是好整以暇的等候。直到柴周,站到了他的身旁。

「今日情形有些不對,那邊似乎是要拚命了——」

一目所望,只見是百餘個萬人左右的夜魔方陣,整齊的在前方二十里排列著。

今日那氣勢,也的確是有些不同。那雙目之中,早早就泛著紅意。陣型森然嚴整,偏又戰意暴熾。

最令人詫異的是,以往那珈明羅,一直珍惜無比的十幾萬四階精銳,此時已經全擺放在第一線。

虎中原卻不在乎的笑:「不同又怎樣?三月之前,這夜魔二百萬軍,都沒能將我等擊跨。到這時候拚命又能怎樣?」

卻略帶些擔憂的,看向了右側的方向。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此戰中,承擔最多壓力的中軍。

孔瑤出乎意料的,將本來由宗原兼管的中軍主將,給了任天行。

不但使得血雲騎,徹底解放了出來。也使得宗原,可以專心一意,統帥那三十萬精騎。

可是那個小子,真的能行?

心中更有些吃味,他虎中原,可是經歷了許多年,才在軍中有了如今這樣的地位。

可那任天行,卻不過短短一年,就已是方面之將,深得宗守信重。

「任天行用兵之能,便連右都檢點都佩服不已。說你不如他,必定是有其道理!那位何需你來憂心?只管好自己便是——」

柴週一聲嗤笑,帶著譏嘲的語氣。緊隨其後,聲線又微微一凝。

「開始了!」

虎中原不滿的冷哼了一聲,接著是眉頭一挑。

目中所見,是成百上千的大型弩車,被從那夜魔軍中推了出來。只須臾之間,就是千百弩箭,飛起天際。

還有近三百餘輛,滿繪著符文的巨型砲車在後方處,將數百枚黑色的球體,投射了過來。

每當落下之後,就是浩瀚的紫黑雷光,爆裂開來,籠罩百丈之地。

這個範圍之內,四階之下,幾乎所有被觸及到的將士,都會被撕成粉碎。

石堡內的靈陣,在不斷的晃動,似乎是不堪重負。

虎中原卻毫不在乎,定定的矗立。

果然僅僅須臾,那山巔之上的巨弩,就已經開始反擊。

從魏海手中搶來九臂靈弩,損毀了不少,可仍舊有七十之巨,加上從乾天上的九階元滅弩,總數達二百有餘。

雖是數目稍遜,可因在山巔之上,射程更遠。不過片刻,就已經將對面那弩車砲車的氣焰,壓制了下來。

只是如此一來,這些高達九階的殺器都被牽制。接下來的戰局,也不用再指望。

虎中原神情木然,似這樣的情形,這三個月中,不知已重複過多次。

對面那位夜魔主將,似乎也知不可能只借這器械之力,就將對面的防線摧垮。大約半刻鐘之後,一列列方陣,就已經開始向前。

虎中原也是冷冷地一哂,手執起了那口虎霸刀。

第一眼就知曉,其餘諸處,都是佯攻,以分散他麾下的軍力。

真正選擇的突破點,還是他此刻站立的這座石堡。

這是左翼二十餘個石堡中,最殘破最脆弱的一處——

卻是戰意盎然,正是因知此堡最為凶險,他才會立於此地,指揮戰事。

今日就看這些夜魔,有沒有足夠的本事,從他的屍骸之上踏過!

此時躲在石堡內深處的靈師,已經依托法壇,在施展靈法。只見那星空之中,無數的光點,墜落了下來。那是一塊塊磨盤大小的隕石,籠罩著前方的夜魔戰陣。

只是對方陣中,也立時飛騰起近四十位的七階強者,將這些隕石,一一斬破。

只是在最後,一部分漏網之魚,才造成了夜魔戰陣內的些許混亂與死傷。

而對面的反擊,也隨後而至。成百上千的赤色火球,沸騰之過來。在城牆之下爆裂,使這城牆,一陣搖晃。

虎中原的唇角一挑,忽的同樣飛身而起,至百丈高空。

一刀揮斬,整個人彷彿化身猛虎。刀身與手臂,更隱隱現出一頭白虎之形。

這一刀,是虎霸千秋!

鐵虎一族,乃是白虎嫡血的傳承之一,刀意所至,是極銳之意!

並非是虎千秋的傳承,而是他研習宗守留在乾天藏書閣的白金龍劍,自創而成。

至今而止,只有三式,卻也無物不斬,無物不破!

那刀光過處,立時是一聲厲嘯。接連兩位七階夜魔,幾乎是當場從空中墜落,鮮血四灑,已然是沒有了聲息。

不過更多的反擊,也同樣往他沖臨而至。虎中原毫不在意,一邊閃避著,一邊身形疾退。

只到避無可避之時,手中的虎霸刀才會揮動,將那些刀光劍影,一一斬潰。

果然就在他將要力盡之時,一隻巨斧,還有數道勁芒,都是橫空而至。接引著他,安然回歸到石堡靈陣了。

「狗日的,你這虎皮貓兒即便想死,也別選在這時候!」

柴周第一時間,是破口大罵。心中是在後怕,若是方纔,有一位九階的夜魔對其出手,這傢伙就未必能回的來。

虎中原卻『嘿』的一笑,看著手中的刀。

戰場之上,當真是最磨礪人的地方。

幾年之前,自己沉迷酒色,耽戀乾天山的浮華。那時雄心漸消,絕未曾想過自己,有踏入七階之時!

而只乾天本部精銳,這些日子,也有無數人突破本來的境界。

說來那人,此時也該是踏入到八階巔峰了!

「怕什麼?有血雲騎,有宗原那支鐵騎在。就不信那個珈什麼羅,敢把真正的強手,都放在我這裡。」

柴周聞聲,也注目往一旁望去。只見大約幾十里外,正一支龐大的騎軍,正靜靜矗立在一處平地之上。

無有石堡遮掩,無有靈陣護持。可卻使對面的幾十個夜魔軍陣,都是神情警惕,嚴陣以待!

第669章 配合默契

坐在那金色皇座之上,宗守也在仔細看著下方的戰局。整整兩個時辰,都不曾移開視線。

可以明顯感覺,此時夜魔族的進攻強度。比之以往之時,激增了數成。

一些強攻傷亡巨大的地段,也不再迴避迂迴,而是用一條條性命,強推了過來。

一些原本預計可支撐至少一夜的石堡石牆,僅僅數刻鐘,就不得不全數放棄。

整個戰陣,彷彿是被一個鐵錘敲打,被迫不斷的往山腳之下退卻,直至再無路可逃。

唯一還算平靜的,就是靠左側的那片平原。

那以血雲騎為首的三十萬鐵騎,始終未曾投入戰事之中。

卻牽制了珈明羅麾下整整六十萬的大軍,其中的五階的精銳,就有兩鎮之巨。四階之軍,亦是多達十四個鎮,分佈於左右,封鎖住了宗原麾下鐵騎的突擊方向。

更有珈明羅的近衛,整整高達兩千的六階夜魔武士,隱藏其內。

這是夜魔軍,唯一能與血雲騎抗衡的精銳。只是數量稍遜了一些,不能單獨抵擋血雲騎。數次交鋒,也折損了不少。

自然他麾下的這只血騎,也不是沒有損失。

只是幾月以來,陸續又有多達四百位的五六階強者,加入其中。一些是來自東臨,一些卻是出自於輝洲。

三月鏖戰,這支血騎依然保持著五千的數目,也更是精銳彪悍。

戰場上的錘煉,軒轅依人新煉的龍螈血精丹丹,最近修為都是狂飆猛進。最早的四千血騎,就足有近半之人,陸續有了進境。

血騎內的六階騎士,也首次達到了千人之數!

這是他如今手中,當之無愧的最強戰力。也是這幾月戰局雖險,卻始終能維持不敗的支柱之一。

此時那六十個夜魔軍鎮,始終不曾動彈,投入強攻。

並非是因謹慎,而是宗原帶著這隻鐵騎,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威勢。

使那夜魔諸將,不能不忌憚,不能不重病防範。

只是再統觀戰局,宗守的眉,卻依然是微微一凝。

除了宗原統帥的那只騎軍,四處都是吃緊。

宗嵐帶回來的那些輝洲本土降軍,確然是精兵,無一在二階之下。退路斷絕,又是守土之戰,士氣也還算不錯。

可那戰力,到底還是遜色那夜魔一籌。

依托石堡石牆,還可與之一戰。可一旦靈陣毀去,那些工事也被摧毀,就有些不支,需得更多的軍力堵截。

一眼所望,幾乎每一刻,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戰死在那夜魔的刀劍之下。

微搖著頭,宗守看了看天,那皓月當空,如水月光紛灑而下。

此時卻無心欣賞這美景,也頭一次感覺這夜晚,是如此的漫長。是恨不得這璀璨星空,立時消散的好。

「君上可是在後悔?」

旁邊的孔瑤,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敏感的察覺出這傢伙眼裡,居然是破天荒的現出一絲傷感。頓時是不解的,微搖了搖頭。

對於東臨而言,這一戰其實是不能不戰。

此時的乾天軍,已然是做到了示敵以強。夜魔族損傷不小,即便一時忌憚乾天軍力,不敢輕犯。

可夜魔族一旦在雲界,有了根基,援軍可源源不斷。

遲早還是要打東臨的主意,也終究是難免一戰。

這些夜魔伸出來的爪子,需得第一時間敲回去!

宗守啞然失笑,方才只是感覺,這與他以『談秋』之身,在後世的那個虛擬環境裡經歷的戰事,有些不同而已。

這山腳之下,此刻正陸續消逝的,是一條條真實的人命。

而《神皇》遊戲中,死了可以復活,遊戲人物也可刷新。

以往他率大軍征戰,死傷最多不過數千,還沒這麼深的感觸。

然而此時,數百萬人生死搏殺,卻終是令他心境,有了些許動搖。

若不傷感,那就是滅絕了人性。可若太在乎,他宗守也不配為這乾天之王,不配去追尋那武道巔峰!

只是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不可不慎!

心中掠過了這一句,宗守的感觸,卻是前所未有之深。

兵危戰險,對他而言,可能只是嘴皮動一動,一些簡單的數字,又損失多少的財力而已。而東臨一國,卻有百萬將士,命繫於此!

日後治國用兵,都當慎而又慎!

「臣觀諸將用命,任將軍更始終保存實力,必有後手,今日戰局似危實安。反倒是那夜魔,看來是真已糧盡——」

孔瑤正淡淡說著,她心知宗守本身,也是一位無雙將才。在局域之中,用兵的本事,甚至還在她之上。這戰局如何,不至於看不出來,所以才更是不解。

卻忽的心中微動,看向了宗守的胸前,那胸襟之下,赫然是一團隱約紅芒閃耀。

是她送給宗守的那個項墜?

孔瑤眸光微閃,接著是唇角微挑,心中陡然見輕鬆了幾分。

這是王氣熾烈,連這件異寶,也需全力以赴,才可將之壓制。

雖已不能望氣,卻知此時宗守的氣運命格,定然是在劇烈變化著。

若是轉衰,則這異寶,必然是無有半分動靜。

這般情形,恰是王氣凝聚升騰之兆。

可這反應,怎就強到了這種程度?

旋即便不去在意,孔瑤繼續駐著劍,眺望著下方。

若就此認定這一戰之中,他們可以必勝無疑,那就錯了。

戰局至此,仍舊不能有分毫大意。

這一戰,更將是她孔瑤,真正名揚雲界之戰。

只能勝,不能敗!

只聽那幾十里外,傳來一聲『通通』的轟響,卻是一處石堡,正在塌陷。

恰是最前方,中軍頂在最前方的一個石堡。

好在半刻之前,內中的守軍,就已經是陸續撤出。雖是堡壘坍塌,卻並無多少傷亡。

而此堡一破,整個防線,頓時暴露出一個長達千丈的豁口。

孔瑤冷冷的注目,未置一語,也未有傳令之意。

下一刻,就見四十餘個萬人方陣,從旁邊石堡中列隊而出。竟是不依工事,也不借助靈陣之力,就直接站在了那夜魔軍前。

更出乎意料的,非是在那裡嚴陣以待。而是把這鋼壁般的陣型展開,毫無半分猶豫遲疑的壓了上去。

而明明敵強我弱之局,可當那赤與黑兩道洪流撞擊在一起時。

對面的夜魔軍,幾十個方陣,在一剎那間卻被逼得是狼狽後撤。

孔瑤望之一笑:「任將軍,果然會把握時機——」

宗守微微頷首,兩個多時辰的激戰,依托石堡,不斷消耗著夜魔軍的氣力。幾十萬人,則在後方養精蓄銳。

此時石堡雖破,可恰也是這些夜魔軍,最為虛弱之時。

故此一接戰,那些赤甲戰士,就佔據了上風。

宗守心內,卻不太看好。果然最開始的艱難過後。隨著後方那幾個夜魔軍方陣,一一把前方之軍接應頂替了下來。

戰局又陷入了膠著,那幾十萬赤甲戰士,氣勢漸衰。

可就在這時,兩個戰甲兵刃,都與周圍赤甲戰士有些不同的萬人之陣,驟然越陣而出。突入夜魔陣中。

初始時那對面的夜魔降臨,還不曾在意。

可當這兩萬天罡劍卒,如刃擊腐竹般,殺入了進去。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赤紅色大劍,整齊的揚起,又整齊的揮下!

是當者即死,哪怕武力強絕,能擋得住一劍,擋得住兩劍,卻擋不住三劍四劍!

突破!殺戮!突破!再殺戮!

是連破數陣,幾乎將對面的敵陣,徹底穿透。

也就在夜魔軍,開始慌亂之時。其餘幾處,也同時發力。幾十萬赤甲戰士,再次將對面之敵,逼得是步步後撤。

雖是分佈在數萬丈寬的陣列之上,卻配合默契。進退之間,是恰到好處。

也始終令那天罡劍卒面臨的壓力,保持在最低的程度。

而那兩萬把赤紅大劍所向之處,許多夜魔,都是驚慌無比的,從地面飛起,以避其鋒。一些人更嘗試著,在空中往下投矛,以阻攔那兩萬天罡劍卒的步伐。

不過下一刻,卻又立時數萬的赤紅箭只,忽然是覆蓋天際。

正是天罡赤弩士!

一瞬之間,天空中的夜魔,幾乎為之一空。整整近萬的夜魔,從空中墜落。

幾十萬赤甲大軍,赫然是以弱勢之軍。反守為攻,壓得對方是不斷的後撤,竟是瀕臨潰敗!

可能是感覺再支撐不住,就在宗原那支鐵騎的對面。

整整有六個四階方陣,被撤了下來,趕往那邊近百萬步軍廝殺交戰之處。

而也就在這一瞬,宗原的騎軍,也終是動了。幾十萬騎疾奔,一百二十萬隻馬蹄踐踏。洶湧如潮,恰是那些四階精銳之軍撤離之後,露出的破綻。

同樣是勢如破竹的衝入了進去,血雲狂湧,三十萬鐵騎過處,是一片森森的白骨。

只是半刻時間,就是數個夜魔軍陣,就已是陸續崩潰,死傷達三萬之巨。

宗守目光閃了閃,此時即便是他,心中也不由暗讚了一聲『好』字!

這任天行與宗原,二人雖彼此之間並無交流,可配合之默契,卻令人是拍案叫絕!

第670章 後方伏兵

「宗任兩位將軍,都可稱是無雙名將。即便是在大商,也可為一方之帥,封侯拜公不在話下,卻肯效力於乾天,實是君上之福——」

孔瑤目光閃動著,帶著幾分感慨之意。

他也未想到,任天行會把這一戰,打到這種程度。

也是不解,似任天行這樣的將才,怎就肯屈身在東臨雲陸,這個偏隅之地?

這等樣的用兵本事,是無論放在何地,都會被重用有加。

難道這宗守,真是有什麼異乎尋常的魅力?可使這些人傑,都俯首聽命?

片刻之後,下方的戰局卻是一變。

那正中方位,那夜魔軍竟不再去堵那幾十萬赤甲戰士的兵鋒。

許多夜魔武士,更是從前方撤了下來,在後方千丈處重心列陣。

不多時,一個嚴陣寬大的陣列,就已經擺開。兩翼伸展,呈凹月狀。隱隱有從兩側,夾擊任天行那幾十萬大軍之勢。

那邊與宗原對峙的五十餘萬夜魔,也同樣如此。並不急於援救自己的同族,而是陣勢排列更嚴整,緩緩壓了過來。

又有一部大約十萬人,在的小心翼翼的包抄那赤甲騎軍的後路。

孔瑤蹙了蹙眉,而後略含著幾分不甘道:「那夜魔軍諸將,也都非是庸才——」

無比果斷的割肉,防止戰局更為糜爛。如此果決,非是久經戰陣不能為。

其實這三個月時間,早就已對這些夜魔將帥用兵之能,清晰瞭然。

這些日子,固然是被她算計,折損了不少。可自己一方,也沒少吃過虧。

所以一開始,孔瑤就沒指望,這一次,就能夠將對方徹底擊潰。

若是真那麼容易破敵,她也不至於要用那種種手段,逼使珈明羅王與她在這裡決一死戰!

果然片刻之後,任天行在擊潰了前方之敵後,就不再追擊。

而是重整陣型,一邊警惕防範著對面,一邊步步為營的後撤。

一直退到了那已經被摧毀的石堡之後,這才停下。

宗守那邊也同樣如此,鐵騎踐踏,收割了數萬夜魔的性命,也同樣是見好就收,果斷的一個迴旋。幾十萬鐵騎,安然的撤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而此時夜魔,雖是死傷達十三萬之巨,卻依然是牢牢把握著大勢!

只是任天行與宗原的這一次出擊,也非是無有成果。雖未成功潰敵,換來的是中軍與左右兩翼的士氣暴漲!

自天黑之後,就只是被動的應付夜魔軍攻打。早已讓人是漸漸麻木,絕望中求死。

可這一次小勝,卻似乎讓這山腳之下,所有的戰卒,都是看到幾分希望。

原來這夜魔軍,也不是不可戰勝,也不是無法擊敗!

原來他們,也非是毫無還手之力!乾天軍中,還有著任天行與宗原這樣可力挽狂瀾的大將!

堅持下去,說不定就能勝,能夠活下去——

此時對面,明顯用兵也更為謹慎。從山巔望,可發覺更多的軍鎮,從左右兩側抽調了過來。

赫然是將整整六十個萬人方陣,擺在了中央正面。

使兩翼的壓力,驟然輕鬆了下來。

任天行卻也是怡然不懼,五十萬赤甲戰士,依舊在廢墟之後列陣,軍勢如山,巍然屹立!

宗守看得是輕吁了一口氣,以任天行之能,應該足可自強攻之下,守到天明之時!

到了那時,就已是利於不敗之地。是勝多還是勝少——

不過這接下來,就該是消耗戰了,也最是殘酷不過。

那夜魔主將在任天行手中吃過一次虧,絕不會再有輕視之意。

這乾天山下,必將化成血肉磨盤!

正蹙眉之時,那夜空之中,忽然一陣波紋般躍動。一枚符令,忽然穿空而至。

引得這附近的侍衛,都緊張的轉過頭,往那邊看了過來。

宗守也挑了挑眉,仰頭望去。當那符令入眼,是既覺不意外,又稍稍有些怔然。

揮了揮手,示意周圍之人,無需戒備。再伸手一探,將之抓在手中。意念稍動,便知這正是此時的蒼生宮主方文所傳。

符中之意別無其他,只是關切他的安危,也到底是有些不放心此戰。

七千蒼生玄龍士,本已經在三日之前趕至輝洲隱伏,隨時可趕至此地,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此時,卻出了些意外。七絕山之後,另有一支精兵潛伏。尚不明來歷,不過其規模。卻不在蒼生道這七千道兵之下,實力則更有盛之。

此時正是互相牽制,幫不上他太多。

符中最後,則是二十個字——身處殺局,小心防範,當慎而又慎!事若急,則求生為上!

宗守是挑了挑眉,微覺暖意。

雖無法來援,可這位蒼生宮主的關切之意,卻洋溢於字裡行間。

旁邊的孔瑤這時卻覺出一絲不對,柳眉輕蹙道:「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毋庸在意,小事而已!」

宗守聞言是冷冷的一哂,手輕輕一握,就將這符令,徹底的粉碎!

這世間能夠輕易拿出與蒼生道同等規模的道兵,不過寥寥三五大宗。

除了太靈元始,就只有五大穹境,加上雄踞中土數十州之地大商!

這支精騎到底是來自何處,宗守此時卻懶得理會。他此戰背山而立,在高聳拔絕之所。三千里內的動靜,都可了如紙張。幻心鏡在手,更不愁為幻術所迷。

無論這群六階道兵,有什麼樣的打算,也是無妨!

只是心中卻覺一陣陰冷,不事先通告,也未有與夜魔決勝負之意。

這些人到底是為何而至,是不問可知!真可謂是亡他之心不死,如此迫不及待!

話說回來,那為方回師侄,不顧蒼生道如今四處吃緊,一次就把七千蒼生玄龍士遣了過來。怕也認定了他宗守,是必輸無疑,還真是大手筆——

也就在此時,耳旁忽的又傳出了一聲輕笑:「對君上而已,的確是小事。此戰只需拖到午時大勝,一切宵小之謀,都如中夏之雪,不成氣候。」

說到此處,那人接著又是歎息道:「世人都以為乾天軍此次,是必敗無疑。吾此時卻知君上,已據於不敗之地。十日之前,吾宗宮主也差點被人勸動,欲與那一位,聯手在東臨雲陸分一杯羹。幸虧是此番宮主,未如前次那般貿然莽撞,驟下斷定。而是遣老夫趕至,親自過來看了看——」

這聲音是突兀之至,忽然而然,就在宗守的耳旁響起。

卻讓人奇怪的是,周圍之人,除了孔瑤之外,都無所覺。

宗守心中微緊,回首望去。只見身後之人,赫然有些熟悉,記得數年之前,在他從東臨之東趕回乾天山時,彼此見了過好一次。

那言語是讓人頗有些心驚肉跳之感,宗守心神微沉,面色也是皮笑肉不笑:「原來是嚴莊主駕臨!」

眼前之人,赫然正是嚴凡,竟也不知是何時,到了宗守的身後。

此時正恍若未聞的,看著一旁的孔瑤:「君上慧眼識人,嚴凡佩服!世人只以為孔將軍,不過是一方守將之才,不堪大用。卻不意一旦統帥萬軍,卻反能游刃有餘。以蜃光破敵,更是奇思妙想。只是昨日的嚴凡,卻也不以為君上,能夠撐至午時——」

眸中異色閃動,又看向了那山腳之下。

宗原之名,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戰績,早已眾人皆知。其人將才,他早在數年之前,就已知曉。

卻未想到,這宗守的麾下,竟還有一個任天行!

觀其用兵,多半又是一位無雙將種!

說了這麼多,宗守心中卻稍稍安定了一下。至少這一位,看來並無惡意。

果然隨後,就聽這嚴凡的語鋒一轉:「恭喜君上!此戰之後,乾天山至少可得一百二十萬精兵!征伐異界,或有可能!」

——確可算是精兵!經歷了這等樣的修羅沙場,被夜魔族的強兵逼迫。能夠存活一日夜而能不死,那麼即便是較之他留在乾天的那些百戰之兵,也不會差了。

哪怕放眼整個雲界,也同樣是一等一的強軍!

可催鋒折銳,可固若磐石!

聚在此地,多是不到三旬之人,在這靈潮大起之時。未來也不知會有多少人,從這些戰卒中成長起來。六階玄武宗,甚至七階天位武宗,也有可能。

若是能使之傾心效力,便是乾天山的支柱,脊樑!

孔瑤在旁靜聽,此時聞言,卻是怒目微睜,冷冷瞪向了嚴凡。

似這等樣的精兵,固然不錯。卻是需得經歷殘酷的廝殺,才可磨礪造就出來。

此地二百萬人,今日過後,能二者活一就算不錯。

若是有可能,她情願不要!

身為統兵之人,若是在乎這些,不知愛恤士卒性命,那也就離敗亡不遠!

今日種種,不過是不得已而為。

嚴凡一怔,隨後便尷尬一笑:「是我失言!嚴凡別無他意,只是看好君上,不久後開拓外域之舉而已。」

神情驀地一凜,含著凝然之色:「道門退出!我劍宗要在所有收益中獨佔兩成五!」

胸中隱隱有種迫切之感,今次這機會若是放棄,劍宗諸門必將後悔莫及!

第671章 實是幸甚

「道門退出!我劍宗要在所有收益中獨佔兩成五!」

眼望宗守,嚴凡胸中隱隱有種迫切之感,今次這機會若是放棄,劍宗諸門必將後悔莫及!

人棄則我取,道門不要,那麼他們劍宗就接下!

真不知天意為何,如此樣的良君賢臣,怎就出現在靈潮將起的亂世之時?

宗守目光也微瞇了瞇,道門退出?

如此說來,那暗中佈局,意欲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人,是道靈穹境?

嚴凡雖未直言,可語中卻是這麼暗示。

即便不是,想必也牽扯極深。再沒與他和解的可能。

還有這當場索要兩成半的收益,也是同樣意蘊深遠。

實在不解這道家,明明有向他示好之意,為何這時,卻偏又態度大變?

居然把主意打東臨的頭上,他實在不知該笑還是該恨。

真是以為他這一戰是輸定了?沒可能活著返回乾天?

忽然是心中微動,宗守的眸中,透出恍然之色。

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黑幕籠罩的天空,唇角旁漸漸浮出了幾分冷哂之意。

也只可能是如此了!只有他宗守,無法返回東臨,才有使乾天一國徹底崩塌,瓜分東臨的可能。

今夜之敵,看來除了那位珈明羅之外,還有其他的對手——

果然是殺劫!

又暗舒了一口氣,突然間,有些感激天魔穹境的那位。

若非是修為恰好突破,結成了那枚含光丹、在這一戰,可謂是生死難卜。

不過說來這含光砂煉製假丹之法,在這個年代,應該還未出現才是。

世人所知,也只是此物珍貴,有助人提前突破一些靈境壁障之能。

第一位使用含光丹之人,當是在一千七百載之後。

更暗暗失笑,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內。緊攥著的掌心之間,卻隱隱的現出黑白二點。

這個底牌,在那珈明羅面前,他其實早已想用。

早便想試試這無量之光,能否創得了這夜魔皇族。

在被孔瑤點醒之前,也原是此戰之中,他最後的反敗為勝之法。

戰場上勝不得,那就直接先誅這夜魔魁首!

只是一直未有足夠的把握,將那珈明羅一擊而殺,才一直隱忍——

倒不意最後,卻是被人如此看輕。

洞徹明瞭,宗守心內是一絲戾氣微湧。旋即就又被強壓了下來,是淡然處之。也同樣沒打算輕易答應嚴凡,只微微搖頭道:「征伐外域之事,可待日後再說!」

漫天開價,就地還錢。此時此刻,確然不是與劍宗討價還價的時候。

真要談,那就等他勝了再說!

又抬起眼,望了望對面。宗守眼中,是微顯意外。

那位珈明羅王居然到這時候,還能忍耐得住,未曾向他搦戰。

忽然一笑,即然這位不肯,那就由他主動些好了!

也可看看,那道靈穹境,到底是為他,準備什麼樣的手段!

忽然飛身而起,沖臨於空。

「珈明羅!可敢與孤再戰上一場?」

音傳千里,整個戰鬥都是清晰可聞。

那對面的夜魔軍先是一寂,而後就聽一聲冷哼:「有何不可?本王亦正有此意!」

一個身影,忽然衝霄而起。展開三十丈蝠翼,衝入到雲空。

在三萬之外站定,遙遙看了宗守一眼。先是微一挑眉,感覺眼前之人,與以往有些不同。尤其是這身氣機,浩蕩澎湃,源源不絕,分明是處在最鼎盛之時!

靈境?不對,是雲界九階!

此時的宗守,赫然已是天境後期!也不知用了什麼法門,給人的感覺,仿似是一位靈境強者,立於他身前!

旋即珈明羅就不曾在意,天境也好,靈境一罷。

宗守這些日子,之所以能一直與他戰到不相上下,是依靠的那強絕的劍術,而非是靠本身的氣力內息。

即便修為再強些,對他而言,也是無礙!

可這言語間,卻不妨譏諷幾句:「倒要恭喜君上,修為大進!這麼說來,今日君上戰場上勝不得。卻是有把握,可將我珈明羅斬於劍下?」

「斬你於劍下?孤是正有此意!」

宗守一笑,也同樣是不急於動手。大戰之前聊聊天,也未嘗不可。

「說來方纔,損失慘重的,卻不知乃是何方?這戰場上勝不得,不知從何處說起?」

珈明羅胸中頓時一窒,後面這些言語,他是早已料到。

可前面這一句,卻真是讓他意外。

斬他珈明羅,這宗守當是大言不慚!

卻又聽出這語中,強烈到了極致的自信,還有那毫不掩飾森冷殺機。這是以前,從未有過。

「不過小敗而已!你那位中軍主將,用兵之法,讓人歎為觀止!卻也只限於這一次——」

微搖了搖頭,他珈明羅還不至於氣量狹小到,不願承認現實的地步。

「只是這大勢在誰,你當心中有數!爾等最多,也只能阻攔我到明日午時!只是你宗守,真要玉石俱焚?」

此時夜魔軍處境,赫然已被眼前這人,逼到了絕處。

哪怕是今日突破了這七絕山,他故此此番,也必要損失六十萬上下。

數年之內,在夜魔的後續之軍趕來之前,就只能固守在這輝州一島。

此絕非是他珈明羅之所願!

宗守一笑,明日午時?他也是這般料算。

只是這珈明羅,卻也同他七日之前一般,少漏算了一事!

能有孔瑤在他身邊,有宗原任天行,還有宗嵐虎宗原這些人效力,他確實是幸哉!他今天可以全心一意,應付此戰!

也無需再去心憂,那下方的戰況。

意念稍動,立時那黑色的雷翼便已張開。

雷烈千華,無數的黑焰,向四周瀰漫。

一頭黑髮,一個呼吸間就轉為蒼白之色。劍意衝起,使百里內的雲氣,盡皆往四方排斥。

而那下方處,所有戰死之人,無論是夜魔還是人族。

所有還未層消散的陰魂,都咆哮著沖天而起。

——陰河之聚,九幽之門。此劍通冥,告汝之亡!

劍指身前,只聽身後,轟的一聲重響。無數陰風,從那四面八方瘋狂湧來。

宗守劍尖遙指,而後那脖頸間的紅寶石項墜,忽然劇烈晃動,從胸襟中掙扎出來。飄舞蕩漾,釋放著熾烈紅光!

第672章 聚冥之劍

這是什麼劍術?

珈明羅自問征伐諸界,已達百年,可算是見多識廣。可此時此刻,也不由是愣住。

看得出宗守正是在以手中之劍,操御死氣。可為何這冥死之氣,能夠與王道武學共存,毫不衝突?

這宗守統轄之下,可非是什麼冥國!

胸中疑念萬千,不過此時看宗守的動作神情,就知二方之間,絕無轉圜餘地。

今日兩者間,必死方休!

也無瑕去細想,無數的赤罡神雷,忽然炸開,同樣瀰漫蒼空。

而就在下一剎那,宗守的劍,就已橫空斬至!

死氣冥冥,那劍影就仿似是存在於生與死兩界之間,飄渺不定,難以捉摸。

浩蕩的灰白之氣,與那千萬陰魂,瘋狂的呼嘯。使這片世界,都變成了黑白二色。

赫然只一劍,就撕開了那漫天的赤紅電網,直凌他身前二十丈處。

明明只是些冥死氣息與見不得光的陰魂,此時卻全不懼這赤紅雷罡,反而有將之沖潰之勢。

珈明羅王更只覺是全身上下,都幾乎凍住,寒入骨髓。軀體內氣力,都在這死氣浸襲之下,一絲絲流散消失!

心臟跳動也幾乎停止,驚悚至覺?

這到底是什麼劍術?

怎麼劍還未至,就給人一種自己,已經是死去了的感覺?

珈明羅心中再次湧起了這個念頭,也就在那劍影臨身之時。猛地一聲怒吼,體內的氣血,驀地是洶湧逆流!散發出如岩漿般的熱力,將所有的陰祟,全數逐出了體外。

拔刀怒斬,刀劍交鋒。以沛然巨力,將這劍影一擊而散。而後是毫不猶豫,欺往宗守的身前。

要使宗守無法施展開那強他一籌的劍術,就只有這近身戰法!

這三個月來,他是屢試不爽。連續數十餘戰,就有數次將這乾天妖王,逼至絕境!

只是今日,才剛一近身,就已感覺與以往有那麼些不同。

那被驅逐處陰寒祟死之氣,時時刻刻的縈繞於身。無孔不入,是見縫插針的,往他軀體之內鑽入。

只要稍有大意,稍有破綻,就會被侵至軀體血肉中,將一絲絲生機帶走。

刀光劍影,接連不斷的在虛空交錯閃爍。可每一次交擊,都會激起一連串的火花四溢。

那刃身震鳴之聲,更響徹百里。

珈明羅一開始時,還能近乎是無思無想。只遵循著身體,經歷過千錘百煉,淬煉出來的本能。不斷的出刀,再出刀。

只求那刀罡更強,刀速更增!

僅餘的那一點心念,也只是在驅動著那赤雷刀意之餘,關注著宗守劍路,不使自己落入對方的陷阱。

可漸漸的,卻只覺這手中的重刀之上,也是灰白之氣瀰漫,向刀柄處逐步蔓延而上。

這刀身也不斷的在交震中,掉落一絲絲金屬粉塵。

這是手中之刀,正在老化腐朽,不斷的崩散之兆。

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寒氣,他手中這口,可是貨真價實的八階法兵,居然也擋不住這死氣侵襲?

一刀刀猛力壓迫,使宗守的劍光,被漸漸壓縮至身周十丈處,再難以伸展。

可恰恰在大約千擊之後,珈明羅的身影,驀地向後暴退。

不但把之前積累下來勝勢,都全數丟棄。更冒著被宗守銜尾追擊的風險,連退千丈。

赤罡神雷,體內氣血,再次倒沖。珈明羅『呼』的一聲,吐出了口濃郁的灰白之氣,將軀體內聚集的冥思之息,再次驅逐大半。

手中的刀,也一聲震響。無數的灰白之氣,也全數滌蕩乾淨。

之後卻是忌憚異常的,再看了一眼宗守。

只覺這麼劍術,沒有先前九九龍影劍那精妙,也又沒有太多變化。

可卻偏偏更是詭譎難測,比之那龍影劍,更適合於近戰。

尤其是那陰死之力,奪人生機。修為稍稍差些,只是就是當場即死!

若論這門劍術的等階,實在不好評價!

若論威能,那麼到極致之時,是第十等聖靈一級,甚至十一等神通級武學,也可比擬!

只是要用此劍,本身卻需付出絕大代價方可!

斜提重刀,珈明羅哪怕是在全力驅逐體內那些死氣之時,也依然留著七成之力,與大半的神念,在警惕著宗守的一舉一動。

此時卻忽又挑起了眼皮,淡漠的望向了對面:「君上御使此劍,不止已消耗了多少壽元?又有以君上不到三十載之壽,還可以支持多久?」

宗守也在靜靜感知著體內,暫無追擊之意。

此時聞言,頓時是暗暗失笑。其實他也不解,為何如今再施展這門劍術,卻連壽元也無減少。死氣纏身,只是消弭了體內那麼一丁點生機,微不足道。

恰逢那小金□曦,陸續化作光點飛臨而至,在他肩上落下。

若要元神魂力,他此時空域的陰魂,就有整整二十萬之巨!

數目雖較那日攻破連雲島那一戰,要小了許多。可若論神魂之強,此地這二十萬陰魂卻遠遠勝之。

故此他此時施展的冥河告死之劍,威能還要遠勝當日!

也足可供應他手中這無名劍的消耗而有餘!

不過此時,這兩個小傢伙給他帶來的,卻是幾隻七階夜魔的元魂。

天境之後,這些人的元魂,已經有了抗拒他這冥河劍的御力,未曾被徵召而來。

此時小金□曦將之擒拿了過來,宗守是毫不猶豫,就將之投入到了無名劍中!

魂海之中,再次有那蒼青之火燃耗。而那氣海中的含光丹,也只是短短幾個呼吸,就使先前消耗的內息盡復,體內凝聚的靈脈,也以驚人的速度,在恢復著靈力。

換在以往,是絕無可能,有如此綿長之力。

宗守長聲而笑,身後再次傳來一聲『卡嚓』巨響。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裂開,更多的死陰之氣,有如決堤般衝出。

激流洶湧,覆蓋三百里空際。宗守身影上衝,接著就帶起千百條蒼白劍氣,墜擊而下,將珈明羅的身影,全數籠罩其間!

也是放棄了所有的劍術變化,只求更強更快,也更莫測詭譎的冥死之劍!

珈明羅目中一縮,再一個呼吸,就使週身氣機,恢復到了最巔峰的狀態。

而後是毫不猶豫的,手中之刀,就再次沖迎而上。

也更是霸道,更為凌厲!

此時不止是宗守的殺機戰意,前所未有之盛。

他珈明羅也同樣如此!能早一些斬殺掉此子,他麾下這支殘軍的處境,就更好一分!

一擊之後,二人的身影,都微微顫動。唇角之旁,都微微溢出血來。來從刃身中,衝擊而來的罡力,使二人身軀,都無法承受!

可緊接其後,卻是更猛地的碰撞!刀光劍影,彷彿是化作了兩股狂風,交織在一處,再未曾分開。

只眨眼之間,就又是千擊。珈明羅的瞳孔之中,漸漸卻是一陣陰霾浮現。

這門劍術,竟是聚集的陰魂越多,威能也就越強麼?

往下方看去,是不斷的有人戰死。而後那些僥倖未曾神魂俱滅者,魂魄卻還沒來得及散去,就被宗守劍上的攝力,吸聚至天空。

怪不得今日宗守,未曾施展那些靈法來牽制——

身是夜魔,珈明羅卻是頭一次期盼起來,期待那朝陽盡快升起。

再遙望天際,此時距離凌晨,應該還有整整一個多時辰!已然離日昇不遠!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儘管在那中央方向,還是相持不下。

宗守麾下的那位中軍主將,只憑八十萬甲士,就使得近乎同等數目的夜魔,牢牢堵截在缺口之外。

可在兩翼,卻是不斷有所進展。

繼續下去,最多午時,就可以攻至七霞山巔,擺脫困局!甚至盡殲這二百萬敵!

……

「凌晨將至!」

懸崖之旁,一個寬闊巨大的石壇,從旁邊的高崖伸展而出。

寬約百餘丈,凸出山體之外,勉強可稱是魁偉壯麗。尤其是最近,經過整修之後,更是如此。

孔睿此時,就立在那法壇中央,把那文王卦錢的孔洞,對著自己的眼睛。遙望天際,那北方星空。

此處正是乾天山的祭天壇,乃是乾天山城的禁之一。只是他如今身為司天監正,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出現在此地。

卜算之法,要麼是借助龐大的地氣,用來推算。

要麼是盡力擺脫,這天地之力,對施術之人的影像。

此處的祭天壇,就是上不接天,卻能觀諸天星辰。這下麼,只接那麼一點點的地氣。

可算是絕佳的施術之處。

「白氣鼎盛,星芒綻放——」

孔睿的心緒,此時是壓抑不住的激盪。

大約再有一個個時辰,這搖光破軍之星的光芒,整個雲界所有掌握觀星之法的人,就全可望見了吧?

那個時候,便是白日當空,也休想遮掩住破軍星的輝光。

在那不久之後,也當是瑤兒,驚絕當世之時。

與重玄的賭約,他贏了!

只是此時,當初之語,已是等若空言。

也不知此等異景,那位重玄,此時能否望見?

不過此時,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女兒,即將身臨的死劫。

下一刻,孔睿就『誒』的一聲,略含意外之意。

第673章 東南之霸!

只見空寂中,縈繞在那亮白星辰之上的黑惡之氣,此時已是越聚越濃。

卻是自始至終,都被排除在星點之外。

隱隱可覺,這顆星辰,是被另一股莫名的強橫異力,牢牢護佑著。諸邪難犯,惡氣不加。

孔睿是輕呼了一口氣,既是這種天兆,當是有驚無險。

不過能否渡過這一次凶劫,關鍵還是在那位妖王。

孔瑤能至今不被這兇惡之氣,必是受此子的王道氣運蔭庇。

宗守若安,則他那女兒自可無恙。可如是這位妖王有什麼不測,瑤兒也難獨善其身!

放下了這枚卦錢,孔睿是微微蹙眉。按說這星象,瑤兒突破自己的命數,該當是十拿九穩。可這心中,卻是在難安。

「孔監正,不知結果如何?」

問話之人,來自祭壇之外。一個七旬老者,正坐在那裡,略有些焦躁的問著。

正是宗凌,他本是乾天山的祭祀,那時掌的就是此時孔睿一應權責。

只是宗守立國,建內閣六部之制,本身轉任了太常寺卿,監管著這司天監。

卻自知觀察天象,測人命數的本事,遠不如人。

故此自孔睿上任之後,宗凌便全數放手,把這些卜問凶吉的事務,全交由孔睿負責。

而此時不止是他,這祭壇之旁,如虎千秋柴元這些一國宿老重臣,也都是眼含焦色的等候。

任博同樣等在一側,卻眉頭緊皺。子不語怪力亂神——聖人有言,對這鬼神之說,當敬而遠之!

對這術數之道,他本是不怎麼在乎。只是今日,對於乾天山而言,實在是太過重要。

可若是坐等輝洲那邊的消息,只怕需慢上半日才可。

又深深看了眼孔睿,此人來乾天,不過才半年時間而已。

可為人批命,斷凶吉禍福,卻是無一不准。

短短時間,在乾天山,就已是人人皆知。

加上其女,不止是被宗守納位嬪妃,更受信重,掌握乾天山百萬大軍。

故而此時,哪怕是虎千秋柴元這樣的元老,也要敬上三分。

此人在術學上的造詣,可能是真有不凡之處。

或者真能在那邊的消息,傳回來之前,推算。

孔睿聞言,卻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看了眼身前。只見那十丈之外,只擺放著一隻三足青銅大鼎。

下方燃燒著熊熊紫火,是號稱至潔的紫心煤,燃燒之後,不會有半點灰燼殘留,更火力強盛,往往用於祭天之時。

而此刻那大鼎之中,是別無他物,只有一塊三個巴掌大小,完整無缺的龜殼。

這星象演衍,往往對應著人世之變。他在這方面的造詣,當不遜色於重玄。

可諸般術數之學中,若論到準確性,卻仍是首推這龜卜之術!

這龜殼未裂,即便是他,也不敢妄下定論。

靜靜等候,整整半個時辰,也仍不見那鼎內,有什麼動靜。

那祭壇之外諸人,都是漸漸透出不耐之色。

孔睿也同樣微微蹙眉,他所用龜殼,是五階藏靈龜之殼。

距離玄武血脈雖遠,壽元卻能以萬載計,蘊靈於殼,乃是最佳的卜算靈材之一。

可今日為何,是如此之慢?

凝思片刻,孔睿驀地站起,走到那銅鼎之旁。

驀地將腕脈割開,一絲絲鮮血,滴落鼎內。

而後須臾,就見這龜殼,終是『卡嚓』一聲,破開數十裂紋。

孔睿仔細望,然後那緊繃的心神,終於一鬆。

只見見那龜殼之上,雖是裂紋瀰漫。一道道深痕,向中央破去。可直至那紫焰熄滅時,那中央一域,也是仍完好無損。

王居於中,此處無恙,也就意味宗守,定可度過殺劫。

再而後,又細看著其餘方向。只見這些裂紋,就彷彿是一口口刀槍劍戟,指向正中,令人是觸目驚心。

再轉瞬之後,孔睿卻又是忽的眼皮一跳。

只見這龜殼之上,又有了些許變化。當漸漸冷卻之後,這殼的右面,還是本來的黑色。可那左面,卻足有小半,變化成了赤紅顏色!

宗守的王氣,正是承載火德。國中如今,也是尚赤。

這莫非是預兆,那位妖王,將成此界東南霸主麼?

這意念才起,孔睿還沒來的及細細分辨其餘。就只覺天空中,忽然是一道雷霆,突兀至極的從空中轟然擊下。

將這三足青銅大鼎,猛地轟成粉碎。

孔睿神情踉蹌,連續退出數步,這才站穩。而後是臉色蒼白的,仰望著上空。

這是天發殺機,不欲他窺知隱秘!是謂天機不可輕洩!

胸中頓時一陣猶豫,方纔所觀,到底該不該對這些人言?

而下一瞬,孔睿就迎上了軒轅依人,那純淨期冀的眼神。

只能是苦惱的微微搖頭:「君上他此番定可安然無恙!估計再有四五個時辰,就可有大勝的消息傳回——」

此言落下,壇外諸人,都是稍露出安心之色。

孔睿卻陷入了沉思,響起了方纔,在銅鼎碎滅之前,那一剎那見望到的異景。

這宗守命格,分明是上應天地星辰,牽扯雲界這之後萬年間的氣運更替,才有今日這番變化。

可偏偏到此刻,他也無法知與宗守對應的命星,到底何在。

只能依稀虧得,無數的兵戈,海量的屍骸,血與火並存,燃燒一切——

……

幾乎同一時間,同樣是鼎爐炸裂開來的,還有近十萬里外,皇京城內的一處道觀。

九百九十九丈的觀星台,高高聳立。從此處下觀,赫然可見一個龐大無比的陰陽八卦石陣。

此時台上,大商國師重玄,就彷彿是忽然之間,老了幾十歲。

鬚髮皆白,面上滿是疲憊之色。

眼皮顫動,重玄抬起了白眉,看向了十丈之外那破碎的鼎爐,與雷擊的焦痕。眼眸之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東面,怎麼可能會勝?存身絕地,雖是據險而守,卻外無援兵,更腹背受敵,強敵窺伺!

珈明羅更是傲視同階,在雲界中,此時更是幾無對手的絕世強者。

即便不能勝,也不至於敗!

若是再加上那道門的諸般佈置,此人可謂是必死無疑!

記得昨日,陛下他曾召大商諸將臣,合力推演戰局。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堅持到午時而已。午時過後,便當潰敗,全軍盡歿——

這乾天軍,到底是勝機何在?

若是不能阻夜魔於域外,那麼就乾脆將其引入雲界之中。

不止是可令其牽制東臨雲陸那個正崛起中的強國,亦可使中央雲陸的東面諸藩,重心東移,不敢妄動。

可使大商可以抽出足夠的兵力與時間,平息內患。

——這本是陛下與諸臣,議定的國策。

可是此時想來,卻只覺異常的可笑,太想當然——

重玄的眼眸之中,全是不解。勉強站起了身,而後一步顫顫巍巍的,向那大鼎行去。

他方才欲窺天機,一身法力,運動起了九成。

而當那天罰降下之時,受到的反噬之力,也是沉重無比。幾乎就令這肉身,幾乎破碎。

此時卻是強撐著,走到那擺放在陰陽魚圖之中的鼎身前。

這三足鼎雖是融化,卻仍有一些殘碎的龜殼殘片留存。

之所以未曾毀去,是因其上所蘊之意,可以示之於人。

重玄將之一一拾起,放在身前拼湊。許久之後,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

「果然是安然無恙,果然是東南霸主——」

如此說來,這一戰那妖王宗守,多半是勝定了!

若是不勝,其身尚且有不存之危,精銳盡亡於七霞山下。何來的東南霸王?

這赤紅之意,隱約瀰漫,已然直臨雲陸東南——

只是無論他如何去猜,也想不出,那宗守到底是如何勝的。

這時忽然一道隱約的星光,刺入他雙眼之內。

重玄愕然抬頭上望,而後那目光,就定定的看著位於北斗之柄的那顆『搖光』。

「破軍現世,凌壓萬軍。光照東南,好熟悉的氣機,這是對應何人?對了,是孔瑤。記憶之中,就只有她——」

可此女的衰惡之運,何時解了?

此時雖身犯殺劫,卻是似危實安,有人以絕強的氣運庇佑。

記得此女,確是沾了不少破軍星的煞氣。可以其一介女子之身,該絕無法承受才是。故此其命衰絕,定當早夭。

怎麼忽然之間,就已正位破軍搖光?使群星輝映其光?

這些變化,真令人無法看懂。

說起來,此女這三個月,統帥百萬大軍與夜魔戰。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用兵之能,實是有令人眼前一亮之感。

即便大商,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帥,也曾自歎有所不及。

說此女是搖光降世,倒是有著幾分資格。

心中忖思,重玄忽的是心中一動。只覺胸中悶極,一口紫血驀地從口中吐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此女不止是統軍之才,必要統帥千軍萬馬才可顯出!

其命格也是隱晦無比,需得到手握百萬軍,身負一國帥印,才可真正上應破軍。

自己一身術數無雙,斷人命格幾乎無一不中,卻不料在此女身上,是看走了眼!

不世名帥,軍神臨世,這孔瑤,本該當是他們大商的擎天之柱!

第674章 準備追擊

可緣何這等樣人物,卻反而去了乾天,在那宗守帳下為臣?

是自己,是孔家——

重玄胸中,忽然有了明悟。

原來非是那孔瑤的命格,拖累了大商。而是大商國運,是孔家的牽連,才使那孔瑤,早早就顯出了惡衰之氣。

此時脫籠而出,自然是一飛沖天,傲嘯千里。

猶記得當年,孔睿與自己激辯之時,認定孔瑤必定可成大器之時的神采。重玄胸中,又是一股惡氣湧出。

賭約是自己輸了,可那父女二人,已經不在大商。

此時此刻,已然是悔之莫及!

深深一個呼吸,重玄勉強使自己心緒,平復了下來。

「來人!」

一聲呼喚,立時就有一位相貌二旬左右的道人,匆匆走上了這觀星台。

「去告知陛下!要他無論如何,哪怕宮中的靈境強者死絕,也要將那宗守,誅於七絕山下!」

道人聽得是一陣怔忡,正欲說話。卻見這位重玄真人,忽又猛地一搖頭。

「不對!此子大勢已成,不可逆轉!此時宮中高手哪怕趕去,也是為時已晚!去稟告陛下,可傳符令於東臨。道靈穹境密謀,絕不可再有參與!」

若非是身負重創,不能行走。他恨不得是現在,就衝入那宮中。

道人眉頭再皺,終是尋到了機會說話:「真人莫非忘了?陛下今日清晨,已入潛龍山閉關。需得七日才可出來——」

重玄一怔,而後便面現決然之色。

「那便就有請皇后,前往潛龍山一行。此事緊要,絕不可有片刻耽擱!」

……

七霞山下,虎中原以刀駐地,胸腹是劇烈起伏,口中『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已然力疲,渾身是傷痕纍纍,體內氣息,更是只餘下不到半成,只到勉強還能出刀的程度。

不過卻依然是身姿挺拔,巋然如山。

就仿如是擎天之柱一般,立在萬軍之中。

撐不下去了——

面上雖是冷厲無比,冷峻鎮定一如初戰之時。可虎中原心中,此刻卻不由自己的,掠過了此念。

他這邊右翼的幾十個石堡,此刻已經被攻破了十七個。一目所望,處處都是殘破的石牆石壘。

失去了這些土木工事,也就只能靠血肉之軀,來抵擋著夜魔軍的衝擊。

也虧得是孔瑤,在這山腹之上,布下了數千五臂靈弩。才能勉強抵禦著,不曾崩潰。

右翼的六十萬士卒,此時傷亡已接近四成。

不過虎中原,卻覺是自豪!在他的軍陣面前,躺著不下於七萬夜魔的屍骸。

以弱人一籌的戰力,卻打出近乎二比一的傷亡,這可算是他這三月以來,最出色戰績。

不過每每當注目左側,那中軍方向時,虎中原就會暗暗歎氣。

人與人,真是比不得。激戰一整夜,六七個時辰過去。任天行那邊,卻依然是牢牢抵擋著夜魔的主力中軍。

以幾乎同等的人數,卻使對方損失慘重。甚至不得不停下攻勢,避免更多死傷。期待著兩翼,有所突破。

宗原統帥的那支三十萬鐵騎,則是最為輕鬆。不過在其對面,卻也同樣有六十萬夜魔軍,在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動彈。

虎中原是心知,這二人已經是傾盡了全力。牽制住夜魔泰半大軍,已經是二人所能做到的極限。

只怨自己,沒有這二人那樣的用兵之能。近乎天賦般的直覺,可使任天行與宗原,可以輕易捕捉到對手哪怕最微小的破綻,加以反擊。

目光接著又黯淡的望了望天空東面,日光耀眼,讓他不自禁的把眼一闔。此時已經是巳時末,快接近午時。

日當正空,明照萬里。而就在這片七霞山的天空周圍,又可見無數的烏雲水汽,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往這邊匯聚而至。

不過每當接近到距離戰場三百里時,那七霞山的靠後一側,就會衝起一道熾熱氣柱。而後是無數的狂風,四面八方的溢散。將這些烏雲,全數往遠處衝開。

使這片戰場,周圍八百里內,始終是陽光明媚。

那一束束陽光,也如利箭一般落下,令眼前這些夜魔武士的戰力,足足消減了三四成之巨。

許多都是神情痛苦扭曲,肌膚綻裂潰爛。可即便如此,也非是他部下這些將士可以抵擋。反而是被激發了凶性一般,不要命的往前衝擊。

忽的一張張血腥無比畫面,跳入到他視角餘光之內。

虎中原下意識的瞳孔一縮,往那邊望去。只見一個矯健如豹般的身影,正撞入他右側前方的一個方陣之內。

飛速的奔走衝撞,執著兩把彎刀。所過之處,血肉紛灑,無人能抵擋這人哪怕片刻。無數的殘肢斷臂,拋飛而起。

這列本就單薄,搖搖欲墜中的槍陣,頓時間更是混亂一片。

「找死!」

虎中原一聲低吼,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策獸而出,猛地一刀揮斬過去。

淒厲的刀影,帶出來的氣芒,卻是近乎微不可見。體內氣機的疲弱,暴露無遺。

那人一聲冷哂,猙獰一笑之後,也同樣迎上。兩口彎刀,編織出千百刀影,將虎中原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一方是疲憊欲死,一方卻是養精蓄銳多時。

同樣的修為,可當那虎霸刀,撞入那漫天刀光之內時。

卻是勢如破竹的,斬入其內。

戰場上的磨練,使他此刻的刀法,已經是簡練到了極致。一往無回,霸道無比,卻又凌厲輕靈。不浪費半分力氣,也不會因節省力量,而致刀勢減弱。

往昔宗守對他時不時的指點,此時已盡數掌握,融入這虎霸刀內。

雖是氣力衰竭,可未必就不可以巧破力,也快破強!

連續數擊,然後是『嗤』的一聲響,那夜魔的頭顱,被猛地斬斷。

虎霸刀影,也猛地一收。虎中原都懶得去看此人屍骸一眼,就策騎走回了原地。

而周圍的士卒,也都發出一聲歡呼,士氣又重現振奮之色。

夜魔那幾十位七階強者,此時也已經隕亡了小半。

二十人中,倒有十六人,是死在他與柴元刀斧之下。

可當虎中原面色如常的駕馭騎獸,重新站定時,一顆心卻是已經沉到了谷底。

他也不知自己,下一刻能否再揮得動刀,又能運動起幾分內息——

更不知這條防線,何時會被突破。

大約是不遠了,至多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此戰已是勝負已定!不會再有其他的可能——

之所以還立在此間,還在拚命的恢復著氣力。不是這心中,還存有著奢望。只是為應付,接下來的死戰。

是真正的『死』戰,他虎中原,即便是戰死,也要死的壯烈!

不在身亡之前,再斬千百夜魔頭顱一同陪自己下去,怎能甘心?

轉過頭,與一旁的柴周對視了一眼。只見他這位年輕時的至交好友,至膝部以下,都已經斷裂。無法行走,只能坐在騎獸之上。

這是一位實力高達八階的夜魔出手,使柴周重創當場。他虎中原,也為之消耗了五六成的氣力。

自然此人,也不好過。被他一刀,斬入到左肋。

此時已經是過了許久,仍舊沒再次出現。

不是死了,就已經是被重創到難以再戰。

柴周是神情坦然,同樣明知身死在即。面上也同樣是無半分惶恐,半分傷感。此時卻皺著眉,仰望空中。

「君上怎麼還在與那珈明羅戰?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宗原聞言一挑眉,眼眸中也是閃過了一絲愁意。

遙遙望去,只見宗守的身影,依然在天空中,與那珈明羅戀戰不休。劍光縱橫,沖蕩千里。激戰正急,無有半分退意。

隱隱然,竟是反過來,壓著那珈明羅王幾分。

只是此刻,卻也遠遠談不上能勝過那珈明羅。

以二人望來,也不過是半斤八兩,平分秋色之局。

此時夜魔中的靈境強者,都被牽制著,無法相助。

可若是這左右兩翼,一旦潰敗。這些夜魔騰出手來,就後果難測。

偏偏宗守,仍無有半分退意。而他二人雖是為之焦急,卻又不能出言提醒。

此戰雖敗,可若是宗守安然返回東臨,乾天依然可穩如泰山。

那幾千血雲騎的龍角翼馬,可飛踏群山,若是想走,誰也休想攔住。

再只需任天行宗原這樣的無雙將才,能夠保全住。那麼待乾天國勢穩定,再次攻入輝洲,將此地的夜魔盡數驅逐,也不是夢談。

正心中煩躁,不安的抓緊了手中的刀柄。虎中原卻忽的只見一道金光,從那七霞山巔,降落了下來。

是一道令符,虎中原眉頭一挑,將之抄在了手內。

果然是孔瑤所下的軍令,此女戰陣上的造詣,或者不如任天行宗原,卻又勝過了他不少。居高臨下,通觀戰局。許多他視野限於一隅,而未能注意到的事情,孔瑤都能瞭如指掌。

得其提醒,虎中原是好幾次,險險的轉危為安。

可當那符令中的內容入目,虎中原卻是張開了虎目,微微驚異。

固守,蓄力,大勝在即,準備追擊——

大勝?追擊?這婆娘,莫非是瘋了?

第675章 不死不休

那下方的戰況,空中正激戰中的二人,也都是洞徹明瞭。

哪怕是全心一意,在手中的兵刃之上。只憑一點余念,也可將戰場上的種種,都瞭若指掌,無絲毫的遺漏。

珈明羅反攻為守,神情卻是泰然。戰至此時,夜魔損軍已經超出了六十萬之巨。整整近三分之一的大軍,已經倒在這七霞山下。

此時二人間的勝敗於否,都已無關大局。

而早在清晨,他便已放棄了,早早將這宗守斬殺的指望。

夜間辦不到,這白日之中就更不成。此時宗守,已再未施展那讓人時時頭疼驚悚的冥河告死劍,卻仍是攻勢如潮,不曾消止!

只是在他眼中,這與垂死前的掙扎無異。

他要斬殺宗守固然不易,可這宗守,想在麾下大軍潰敗之前,將他誅於劍下,也無異是癡人說夢!

冷聲一笑,珈明羅的重刀斜挑,將對面從近乎不可思議的方位,斬過來的劍光,猛地撥開一旁。

而後左手猛地一拳,帶著一團浩烈無儔的赤罡神雷,轟然砸出。將對面斬擊而至的千百虛空之刃,盡皆強行轟散!

正全神戒備,準備應付對手最後的瘋狂。卻見宗守,忽然身影一閃,向後退出了千丈距離。

二人雖是近身而戰,一個疏神,就可能身隕此間。可此時宗守,卻是隱隱將他壓制,自然是進退自如,想走就走。

珈明羅的眉頭一挑,而後便是一聲冷哂。終究還是要走了,他還以為這位國君,真要在此處與他拚死一戰,與這下方百萬部屬共存亡。

卻見宗守立在千丈之外,並無立時遁逃遠離之意。

身後那九條龍影,依然是在飛騰旋舞,做怒聲咆哮狀,氣勢滔天。

手中那口不知名的劍,則是劍氣百丈,吞吐不定,曲折婉轉,有如龍影。

宗守本身,則似乎是在側耳傾聽,等待著什麼。

「今日勝負已定!一如你我昨夜之所料,我珈明羅雖敗,卻仍可據此輝洲為基,圖謀後事。倒是國君,百萬精銳,無數大將,都要盡皆葬身於此!」

輕聲一笑,也不知是在譏諷宗守,還是自嘲。珈明羅神情淡淡,倒提著長刀:「此時國君再不走,只怕就沒機會。本王一應之謀,雄圖壯志,盡皆毀於國君之手。若有機會,必不容你生離此間——」

語氣間是毫無起伏波動,卻殺意盈然森冷,毫無有遮掩之意。更有一絲絲隱約的怨恨,夾雜其內。

旋即之後,珈明羅也忽覺不對。靈念遙感,終知對面這一位,為何突然間就停下。頓時是仰天哈哈大笑,直震雲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卻原來是黃雀已至!你我在此鷸蚌相爭,卻反是便宜了漁翁。只是這漁翁奈何不得本王,卻多半是要朝國君下手——」

當言出之時,那百里之外的雲空中,就陸續走出幾個人影。

總數七人,都穿著一襲青色道裳,手提著一口寶劍,各據一方。腳下踏著五彩瑞霞,朝這邊踏步而來。

另有一位青衫道人,此時已經站在了宗守身後不遠,大約二十里處。面色冷峻,毫無表情的,朝著宗守一躬身。

「與君上三月不見,久違了!明惠奉我穹境宮主之命,來取國君性命!」

宗守目光閃了閃,看了看這踏步而來七人。只覺是這七面方向,若是一絲若有若無,又凌厲強絕的劍意,遙遙控鎖著他的心神。

「這莫非便是爾道家所謂真武七截陣?」

他知道各宗各派的道兵,都分有天地玄黃四層。

似蒼生道的蒼生玄龍士,太靈宗的紫霄劍騎,就是玄階。

而這七人,應該便是道靈穹境所謂的真武劍士,傳說中的地階道兵。

玄階道兵,只虛一百之數,就可踏破數萬之敵!而眼前這七人,每一人都可敵三百位蒼生玄龍士合力。

這七人修為,雖只是靈境初期。可若是聯手,施展這真武七截陣,那麼哪怕是天境層次,也可抗衡,也可斬殺!

他宗守何幸?竟令這道家,出動如此殺器——

「君上果然認得!此正是真武七截陣!」

明慧是微微頷首,手握著劍。一股清冽劍意,同樣將宗守,遙遙的鎖住。

「東臨雲陸,億萬子民,本是我道凌雲宗治下,如今卻為君上竊據。今日之後物歸原主,卻恐君上不會輕易答應。故此今日,定要使國君歸西!卻又知國君雖只九階,可借助阿鼻皇座,一身王道武學。國境兩萬里內,戰力都可以直追天境,近乎無敵。明慧細細思來,雲界之內,恐怕也只有這真武七截,或可使國君飲恨於此——」

淡淡的述來,言語間卻帶著一股特殊的韻律。使人心中之只覺陰寒之外,更意氣消沉。

宗守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其實也再看不到什麼,此身周圍,早已在半息之前,都轉成了漆黑一片。

倒非是這七霞山的天空,已經被黑暗遮蔽。而是此時的他,已經被人以大法力,拖入到了另一片微型空間之內。

遠遠可感知,正有兩個人影,正各自手執一件法器,維持著這片黑暗的空間。一股異力,隔絕了內外。

這二人他不認得,不過一身修為,也是直追靈境。

「此二器名為隕空沉星盤,帶來此間別無他用,只為阻君上逃遁!再有那位敖坤聖君,國君也無需指望,我道靈穹境,自可令他動彈不得!」

那明慧笑了笑,隨後又轉而目視珈明羅:「此戰是我道家與乾天山之爭,與珈明羅王無關。不過珈明羅王若是願意相助,合力誅殺此獠,明慧也同樣不會阻止。若是不願,則王上自可離去!」

「大敵降臨,卻猶自是自相殘殺。這便是你們人族本性?」

那珈明羅聞言,頓時是一聲狂傲不羈的低笑,滿含著譏諷之意。隨機卻又一聲自嘲:「孤雖是瞧不起爾等。可似這等樣的強敵,卻也要親手誅之,才肯放心!你們雲界道宗,既肯平白給孤這機會,孤又豈肯輕棄?對我而言,那東臨雲陸落在你們這些無能廢物手中,總好過於他——」

明慧眼皮睜了睜,就毫不在意。心中是又放心了幾分,有珈明羅之助,今日這一戰,那就是十拿九穩。

這宗守,也再不會有半分生機。

至於這珈明羅王言語裡的諷意,是根本不在乎。

這支夜魔軍,之所以能降臨在雲界。非是其戰力,真是無可匹敵。

而是諸宗諸派,都不願在變局來臨之前,先折損了實力。又各自都有著自己的打算,這才如此。

真要認真起來,道靈穹境足可讓這珈明羅麾下之君,片板不能入雲界!

不過此時,雖已勝券在握。明慧卻也並不急著動手,最佳之機。當是七霞山下那支赤甲大軍,徹底潰敗之時。

那時宗守的王氣,也必將被削弱到極致。

那七名真武劍士,此時已各據七方站定。雖未拔劍,可那真武劍意,卻依然是溢處體外。

不如劍宗的凌厲,卻中正平和,也銳氣十足。

一絲絲細碎劍氣,四下遊走,將宗守那散開於外,與天地交感的靈念,慢慢的割裂開來。

還未站起,此處十人間,就已罡氣四溢,意念交撞。

只是宗守,此刻卻在笑。唇角淺淺的勾起,暢懷舒心,帶著蝕骨之寒。是鎮定淡然的,轉目遙遙看向了下方,同樣是靜靜等候著什麼。

此處雖是被法寶內外隔絕。卻不禁神識,不禁靈念。把靈力運於雙目,依然可見,那下方的戰況景色。

只見那日當正空,一束束七彩之色,正從東面臨海一側,遠遠的照下。使整個七霞山,都佈滿了七彩光斕。

「再問爾一句,你們道凌穹境,真要與孤不死不休?」

此句問出,那明慧是下意識的一挑眉,胸中只覺是可笑至極。

「宮主法旨,還請君上見諒!」

事已至此,難道這宗守還奢望雙方之間,能有什麼轉圜餘地?

只是緣何這言語之間,依然是如此的自信自負?

身處絕境,語中情緒卻半分起伏波動都無,只帶著幾分森冷的決然。

宗守一聲笑,是滿含著果不其然之意。

下一刻,又搖著頭道:「珈明羅,孤若是你。此時便該逃。最好是離開雲界,孤尋不到的所在——」

那珈明羅也是一怔,是一頭霧水。隨著宗守的目光,遠遠望去。

跳入目中的,是一片七彩蜃景。眼前此景,他也看過數次。知曉是一片雲光蜃氣,將一大片湖泊折射映照在此。

使這片天地美奐美輪,只是夜魔天生厭光。對這只是厭惡,並無半分的欣賞之意。

宗守望此處,卻不知是到底何意。

正疑惑間。卻只見那蜃景之中,幾點光斑陸續亮起。

那投射過來的七彩光霞,也耀眼的過份。讓他的眼內,微覺刺痛之感。

心中意念微動,珈明羅王的面色,一剎那間轉為蒼白無比。

宗守卻是在笑,依如先前般舒心快意,卻又多了幾分恣意放縱。

第676章 元一之黯

雲界之外,一處黑暗虛空之內,敖坤正是仰躺著空中。雙眼無神的,看著上方處。

目視之處,卻是空無一片。惟能感應,那兩道隱隱約約,貫空而來的氣機。

並無多少戰意殺機,卻帶著幾分警告的意思。

敖坤是毫不在意,只需不是那邊的兩人,主動壞了規矩,對那傢伙直接出手,那就是無妨。

此時在他眼前,正有無數細小的微塵粒子,正在一一湮滅。

此是毀滅之法,使所有的物質,從根本上徹底的破滅不存。

他雖是借毀滅龍丹,一舉突破聖境。可對毀滅法則的掌握,依然是差了一些。

故此如今每時每刻,都會如此。通過施展自己的本源神通,來掌握辨識那毀滅大道。反正在這裡,也是閒著無聊。

敖坤的眼中,此刻卻是若有所思。他這毀滅之法,只能將所有世間之物,徹底抹去,似乎已經眼衍到了極致。

可若要再進一步,達到那至境。卻必須在這基礎上,另做闡發。

自然對他而言,這是遙遠之極的事情。可在如今,就應該早早做些準備。

畢竟在那面石壁之中,已經消耗了他近萬載的壽元。

即便是龍族,生命也不是無窮無盡的——

心中微動,敖坤想起了宗守。那傢伙修為雖是還不到靈境,可卻往往能有奇思妙想。本身的劍術境界,也早已到了魄境巔峰,比擬仙境的層次。

或者問一問他,說不定能有所得。哪怕能給自己一些靈感,那也是不錯。

才升起了這年頭,敖坤的靈念,便有所感。

那兩股強橫意念,此時正全力以赴的漫開,隔絕著他對雲界的感應。

敖坤先是一怔,而後是輕聲笑著。依舊是悠然自得的仰躺,眸中全是開心笑意。

宗守若真是那麼容易被算計,他也不會將所有希望寄托於其身。

這幾位道家高人,怕是打錯了算盤!

又想起了敖坤,這一次,他真是沒做一點手腳。這道家就已開始與宗守為敵——

接下來,會是如何?

真是期待——

一道黑光,忽然從敖坤手中打出。湮滅破碎,將這邊虛空打得是千瘡百孔。

無數的靈力風暴,遮蔽四際。

既然不肯讓他,再看那雲界種種,那麼大家都別看好了——

……

七霞山下,虎中原此時,正把手放在額上,怔怔的看著東面的那片雲空。

虎目之內,全是錯愕之色。

只見一點點光斑,在那七霞蜃景中,一一閃現。而後漸漸的,是將那波光水色,徹底淹沒!

一眼望之,都是刺目的白。那光華之盛,較之空中的那團烈日,還要更強上幾分。

一束束的白光,從那東面照射而下,將這整個七霞山,都全數籠罩。

而就在他的軍陣之前,那數十萬的夜魔,此刻已足有一小半,都在這熾烈光華之下,開始了哀嚎。

所有四階之下,都是紛紛皮肉潰爛,發出絲絲青煙。

剩下的四階夜魔武士,也都紛紛後退,神情慌亂。

只略略思忖,虎中原便已醒悟了過來。

這必然是有人在數千里外,那被蜃景反射的湖泊之中,施展聚光符之類的光系靈符。

而且這數目,必定是成千上萬,難以令人置信的海量。才使這蜃景,一剎那的光輝,可以比擬烈日!

——若是這些光明符,是在這戰場之中實戰。那麼對面夜魔軍的那些靈師,可以輕輕鬆鬆的立時驅散,加以反制。

可是偏偏這光符爆開的方位,卻遠在他們無法企及之地。

消耗雖大了些,卻可以一舉制敵。

這些念頭,在虎中原的腦海裡,一一閃過。

而後那耳中,就聽到一陣陣如雷的奔騰之聲。

側目望去,只見那左面。宗原的三十萬鐵騎,是再次開始了奔騰。一百二十萬馬蹄踐踏,發出了如雷震響。有如一隻巨錐,義無反顧的往對面的夜魔軍,衝擊而去。

不止是宗原,那任天行統轄的中軍也是如此。

幾十萬人的陣列,猛地前壓。兩萬天罡劍卒再次破陣而出,勢如破竹的,衝入敵陣中。再不用顧忌兩翼,往前橫衝直撞,兩萬明晃晃的大劍揮動,帶起了無數的血雨。

虎中原足足愣神了十數息,才反應了過來。

那孔瑤,居然還真是沒說錯。

大勝,真的是大勝!

一股狂喜,驀地衝上了胸膛。原來他虎中原,還不到命絕之時!

那氣脈之中,本來已經徹底乾涸的內息,忽然間又開始噴湧了出來。疲憊到幾乎抬不起來的四肢,也忽然又有了力氣。

望了一眼四周,那周圍兵將,包括柴周在內,都是望著天空,滿眼的不敢置信之色。

皺了皺眉,虎中原策揚起了虎霸刀,先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是聲嘶力竭的一聲怒吼。

「我草你先人!還楞著幹什麼?今日我軍大勝!諸軍鎮可自行追擊!日落之前,絕不封刀!今日不留俘虜,定要將這些夜魔,全數屠絕!為吾等戰死同袍,復此血仇!」

周圍卻先是一陣死寂,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對視了一眼。而後一片歡騰之聲,響徹四野。

那戰爭之前的兵卒,率先舉起了兵器。卻只覺先前,還感覺力大無比,又敏捷之至。難以應付的敵兵,此時卻是輕輕鬆鬆,就被他們一刀斬下了頭顱。虛弱到簡直不堪一擊!

整個敵陣,都在潰跨。無數的夜魔,只要還能動彈,都在瘋狂的崩逃。之前那只令人敬畏的強軍,已經是風消雲散——

而同一時間,在七霞山巔,那片被隕空沉星盤隔絕的空域之內。

此地十數人各立一方,面色都是極不好看。

尤以珈明羅王為甚,那本來是黑黝黝的臉上,此刻是紙一般的蒼白。

失神的看著下方,那支正潰敗逃亡中的大軍。

輸了,徹底的輸了——

雄圖壯志,盡付流水。此時即便能夠逃回,只怕也再難掌握軍權。

外域界河之中,損傷數百萬,乃是非戰之罪。

可這二百萬將卒,盡數覆滅在此,卻是他珈明羅的罪過。

以蜃鏡克敵,居然還有這等樣的手段——

可笑之前自己,還是自信滿滿。

族中耗費如此大的代價,欲在雲界提前佈局,卻不意最後,是毫無所得,換來全軍覆沒的結果。

珈明羅的神情恍惚,明惠的面色,此時同樣好不到哪去。

道靈穹境的一應所謀,是乾天山精銳盡亡於此。那血雲騎,也回不到東臨的基礎之上。

可若是宗守在輝洲島的軍力,絲毫未損。

更平白多了百萬精兵。那接下來,他們又該當如何?

面色漲紅,明惠的眼裡目光閃動,複雜難言。

既是心驚,又有忌憚。

以蜃景克敵,他怎麼就沒想到?觀查了那宗守之軍數月之久,卻都因顧忌打草驚蛇,驚動這位妖王,未曾深入。

竟是毫不知,對方其實早有了克敵制勝的手段。

胸中隱隱的浮出了一絲悔意,可旋即明惠的目裡,就又被戾色所據。

再望眼前,卻只見宗守的氣勢,此刻是一刻強過一刻。

是王道之氣?

明惠只望一眼,便知因由。這場大勝之後,宗守已足可吞下這整個輝洲。

而所謂王道武學,便是一國人心,一國之勢所聚。

此時的乾天山,非但是未曾現潰亂之兆,反而是國勢大增。能聚來的王道之氣,自然也是暴增!

一番等待,卻沒能等到宗守實力消減,反而是令其戰力更增。

心中隱隱升起了股退意,在冒險繼續與退卻這兩者之間掙扎。旋即之後,明惠胸中,就有了決斷。

「動手,殺!」

彼此已成死敵,此時不動手,日後怕是再難有機會。

再者,只需這宗守身亡此間,依然可令乾天山崩潰!

話音落下,就是一點凝聚到極致的劍光,立時往宗守方向,直落而去。

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把劍氣勁芒都凝縮到極致。遙相呼應,每一點劍光亮起,那劍勢就更增一分。

七個方向,上下交錯。

而此時明惠,也同樣出劍。青色的劍芒,幻成千百光影,將宗守的退路,完全阻絕。

而那珈明羅,也不待明惠呼喚,就是陰沉著臉,一刀重斬!帶著無數的赤色雷罡,橫空而至。

那赤雷刀意之中,此時是夾含著無盡的怨恨。

今日哪怕是與這些他本看不上的人聯手,也要將這宗守,斬於刀下。碎屍萬段才方解此恨!

即便勝了他又如何?九人合力聯手,三擊之內,必定了結其性命!

換成是他珈明羅,也難逃隕亡之局。

宗守卻依舊在笑,那紅寶石項墜,依然在飄舞懸浮。

似乎是極盡全力,欲重新墜落下來。卻被一股力量,不斷沖騰激盪著,懸浮於空。

紅色的光芒,愈發的耀眼。

而宗守手中的劍,那劍尖處,更是漸漸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點。

黝黑之至,將此處周圍所有的光,都扭轉曲折,吸噬而去。

這時宗守口中,也吐出了一聲怒吟。

「元一之黯!」

一剎那間,無盡的黑暗,將這片隔絕微型空間,徹底吞沒!

第677章 全數誅絕

吞天噬地的暗,隨著那劍影擴散了開來,整個微型空間,頓時全是一片黑寂!

不同於先前的那種黑暗,在這裡面,此刻不但是目不可見,不見半點微光,更是不聞聲息。那諸人散開來靈念,也被扭曲吸走。

所有的六感,都被盡數屏絕。身軀之外,是一片混沌!

明惠的瞳孔是微微一縮,這是什麼劍術?什麼功法?

再感覺不到那宗守的真身何在。手中的劍,只是本能的刺出。往宗守原本所在位置,籠罩而去。

可氣芒劍勁,卻有如泥牛入海般,毫無聲息。所有劍光,也都全刺在空處。給人一種空空落落的感覺,在這黑寂之中,不安焦躁到了極致。

千分之一彈指之後,眼前的那黑暗,總算是漸漸消散。

明慧的眼內,也依稀能感覺到點微光。於是迫不及待的,尋覓著那宗守的蹤影。

可當眼前之景入目之時,明慧是徹底怔住。

宗守仍舊是好端端的立在那裡,似乎自始至終,都未曾動彈過。

可佈置這真武七截陣的七位真武劍士,卻已有兩人,不見了蹤影!

也不是徹底不見,那邊還剩下了一小段的足部,正往下飛墜。斷口處,依然是冒著汩汩血漿。還有那兩口真武劍,此時也只剩下了一點殘片。

不止是這兩人,便連他手中的劍也是如此。憑空短了一截,斷口處是平滑之至。毫無菱角,彷彿天生就是這般摸樣。

再望對面,只見那珈明羅王的刀。也同樣無緣無故,就斷了一截。

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兩位真武劍士,又到底是怎麼死的?

明惠的目中,才透出一點疑惑驚悚。那邊宗守,接著又是一聲怒吟,震嘯虛空!

「元一之白!」

氣貫劍身,黑洞法相之後,便是白洞之劍!

胸中是滔天之怒,他能容許這道家袖手旁觀,卻絕不容其在背後插刀!

今日這裡的十一人,一個都別想從他劍下生離!

剎那之間,無量的光華,突然從那長劍之上綻放。

也是在一瞬之間,就覆蓋了這整片空間。

那光比太陽還要耀眼,比熔岩還要熾熱。無盡無量的真陽之火,四下裡散開衝擊。

而這些熾白光華,也再次屏蔽了他們的六識。

只需望一眼,瞳仁就會灼傷。滿目都是白色,所有的一切,都被向外排斥推開。散開來的靈念,也再一次扭曲。

明惠只依稀感覺,夾雜在那白光之內。還有著幾道凌厲之極的劍氣!

其中一道,是屬於他自己。其餘部分,則是來自那七名真武劍士。甚至珈明羅的赤雷刀勁,也夾含其內!

想也不想,明惠就已經出劍。近乎瘋狂的,在身前編織出重重劍影。

體內的氣息,也潮水般的湧出。化作劍氣勁芒,封鎖著身前的空間。

心中是驚懼交加,這個世間,怎麼回有如此恐怖的劍術?如此強橫功法?

分明便是無盡之安,無量之光——

手中之劍,一連感覺到數次重擊。都是凌厲強絕,把他斬擊出來的重重劍影,視如無物,強擊而散。

銳利難當,又有如惹焰的氣勁,陸續穿透到了體內。血肉爆散,五臟六腑都在燃燒。使他口中,接連發出悶哼。

那熾白光華,也是同樣一閃即逝,只過了頃刻。明惠的視野內,就再次回復了正常。

而那耳內,也再次聽到了人聲,卻是珈明羅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嘶!

隨聲望去,只見是一團殘缺不全的黑影,正化作一團黑光,狼狽不堪的往外疾飛。

不仔細看,幾乎認不出來,這是方纔還勢雄如山的珈明羅。

此時那雙可伸展數十丈黑翼,已經是消失無蹤。渾身上下,肌體潰爛,幾可見骨。而胸腹處,更出現了一個驚人空洞。

氣機闇弱,分明已經是重傷道,距離身隕不願。

明惠胸中微驚,再目視身周兩側。剩下的五位真武劍士,此時是再少兩人!這次卻非是突兀的消失,而是乾脆整個身軀炸開,爆裂成一團血肉碎末。

明惠的心神,這一刻是徹底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為這位妖王布下的局,就這麼敗了?乾脆利落,只區區兩劍。就使四名真武劍士,陸續隕亡。寄以厚望的真武劍陣,瞬間瓦解!

而他與珈明羅這樣的強者,也是身受重創。

此時體內,已是半分氣機也無法提起。

方纔的那幾劍,已經摧毀了他體內的大半經絡生機。

而這宗守所施展出來的劍術神通,他是直至此時,也仍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更不知此二劍,到底是涉及什麼樣的大道,什麼樣的法則。

只覺是光無量,暗無盡。神秘浩大,磅礡無儔。必然是接近了這世界的本源,彷彿是世界之始,宇宙之終。

霸道強絕,全然凌壓在他武道之上!

只是這,又怎麼可能?

這個人,當真是人間無敵!

他自以為已經將其實力看透,可到最後,才發現此人的手中,還有著他全然無法抵禦的底牌手段。

徹底輸了,輸的是淒慘之至——

兩劍過後,宗守還是踏立在原處虛空。

體內的真力魂力,幾乎被這兩劍耗盡,卻全不在意。

殺局已破,此時此地,無人能傷他一指!

含光丹在那氣海中,不斷的一漲一縮。宗守幾個呼吸,輪脈裡的內息,就已經恢復了大約半成。

是目光森冷的看著遠處那已經撞破了屏障,正在奮力奔逃的珈明羅。

果然這元一白劍之威,還是不能做到將這夜魔王子一擊而殺。

方才以元一黑劍,吞聚真武七截劍陣於諸人之力,再以白劍釋放。

大半之力,都被他傾盡全力,引向了珈明羅,可即便如此,也只是令其重創而已。

距離身隕,只差一步,可畢竟還是未曾隕落。

冷然一哂,宗守也沒急著去追。一劍削出,劍光化龍,百丈之外,那殘餘的四位真武劍士,立時被這凌厲至絕的白金龍劍,連人帶劍,一劍碎斷!

沒有了真武七截陣,這四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初入靈境的武修而已,更是身受重創。

此時此地,在他面前,是猶如螻蟻!

即便不借這一國之勢,只是這已雙雙□至九階的靈武兩道,也可借靈武合一之術,戰而勝之!

斷下四人的頭顱,宗守的劍光又是一折,半途中分化處千萬道劍影,將明惠的身形,全數覆蓋籠罩。

那明惠眸中,已全是死寂絕望。本能的再掀起一團青色劍光,破入那漫天劍影之中。

卻只聽一陣『嗤嗤』的聲響,那劍光在重壓之下,頃刻碎斷,被割裂成千百餘片。

接著是他的手臂,身軀,被這螺旋劍影,都絞擊切割。宛如絞肉機般,削成了千百血色碎末,紛灑開來。便連那元神也沒逃脫,被絞成一團粉碎,吸入至無名劍中。

此時在遠處,那手持的『隕空星沉盤』,全力封鎖著這片天域的道人,都是一臉的震驚,面上是一絲血色也無。

二人來的雖不怎麼情願,卻也以為明惠,是必勝無疑。

卻萬萬沒料到,這一戰到最後,會是這種結局。

夜魔軍潰散,乾天山大勝。明惠在宗守劍下身隕,七位真武劍士也一一隕落,珈明羅王亦敗走逃遁。

必殺之局,在宗守的劍下,卻脆弱的可笑。

轉眼之間,這被隔絕的虛空,就只有他們兩人,孤零零的立在此間。

而眼前不遠,十里之外,就是那個宛如妖魔一般,殺意不減分毫的少年。

二人對視了眼,眼神中都是一陣惶恐驚懼。那黃衫道人,首先是一俯首:「鄙人玄同道法言,忝為宗主之職,今日至此,乃是受穹境道門本宗逼迫,身不由己!請君上息雷霆之怒,法言願請示門中外域諸長老,我玄同宗可效力於君上——」

宗守卻聽得是啞然失笑,帶著幾分自諷哂意。

——與道家和解,不能處處樹敵,他心中本存此念。可這時,卻知自己還有些天真。

既是道家如此打算,自己又豈能不睚眥以報?

既不願和解,那麼就戰!他宗守轄下,必將道門趕盡殺絕!

懶得聽後續之言,借無名劍之力,那乾涸的魂海,瞬間就燃滿了蒼青之火。

指間處一點黑光彈出,跨越數十里空間後,直接爆裂。

那黑芒漫開,這玄同道宗主,根本就來不及躲避。就被這黑光,徹底的吞噬進去。甚至連慘嘶之聲,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神魂俱滅,徹底消亡。

那對面紫衣道人,見狀是微微一驚。再不猶豫,棄開那隕空星沉盤,祭起了一個飛梭,欲撕裂開時空遁逃。

宗守的劍,卻更快一線。穿鑿而來,連人帶梭,都徹底在這虛空中粉碎!

十一人,此時已經誅絕泰半。只餘一位——

宗守瞇著眼,遙遙看向了遠處。一團青色的鏡光閃爍,青色的光華,立時洞徹了虛空外壁。

四下裡搜尋掃蕩。不出片刻,就已經尋到了那人的氣機。

宗守目光閃了閃,身後那雙黑色雷翼一個扇動,就也離開了這片虛空。

第678章 非戰之罪

「被逼到這絕境死地,居然還被他贏了——」

七霞山一處位置稍稍偏狹的山頭之上,趙嫣然正是有些失神的低聲呢喃著。

只見那山下,只是頃刻之間,就有成千上萬的夜魔,被斬下頭顱。

先前可以完全凌虐的對手,此時卻令他們是全無抵抗之力。

此時山下,已經是橫屍無數,血流成河。

那些四階實力的夜魔,雖是在飛速向東面方向飛逃著,可在這烈日底下,已經沒有往日的敏捷。

此時處境,也是極其不妙。在她眼裡,更已經是離死不遠。

宗原統轄的三十萬鐵騎,此時已分兵三路。往前方穿插,直接將這些夜魔的後路,全數堵截斷去。

——即便是能逃走,又能逃到哪裡去?此處往東,就是雲海。往西面唯一的一條道路,也在乾天山控制之下,此時更被徹底炸塌。

只不過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

軒韻蘭此時正是撫著琴,是秦王破陣樂。激盪的琴音,遍及山下。

此時見那山下的諸軍,已經漸漸脫離她琴曲所能企及的範圍之外,方才停下。雙手十指,正是鮮血淋漓。

這一夜之間,每隔半刻,她必談一曲,音傳數十里地域。

安寧淨神曲,可療治內傷。秦王破陣樂則可激人鬥志,振奮士氣。

知曉這琴音的作用,是微乎其微。卻哪怕體內氣機枯竭,也依然不願放棄。只願為宗守,略盡綿薄之力——

此時聽得趙嫣然之言,軒韻蘭頓時『咯咯』一聲輕笑:「勝了還不開心?記得嫣然你自昨日開始,就擔憂了一晚。太師叔祖足智多謀,又有這許多名將賢臣輔佐,怎會真的被逼入死地?」

趙嫣然『嗤』的一聲冷嘲,要說心憂,這軒韻蘭也不在她之下。

卻也不曾反駁,只是目光略有些迷濛的,看了看東面。

「以蜃鏡破敵,那女人的腦瓜子,居然還真是不錯。先前小看她了!那傢伙的眼光好毒——」

又輕笑著道:「今日這一戰後,我們那位太師叔祖,不知算不算得上是雲陸之東的霸主?」

軒韻蘭一怔,而後也是默然,陷入了沉思。

只片刻時光,就已明趙嫣然之意。

這輝洲島的位置,可說是極其重要。距離中央雲陸不到一萬九千里,而南面的南風雲陸,是同樣只有一萬八千里距離。

若是快船,只需三五個日夜,就可抵達。

再有附近三萬里內,那十二島中,就有三處大島環布四周。

地域換在古時,自少可相當於六洲之地!

面積想加,足可相當於一個東臨雲陸。而且都是礦藏豐富,物產良多。

此時大多是在戰亂之中,諸城並起。仔細想來,若是宗守願意,整個雲陸之東,無人可當其鋒。

攜覆滅夜魔大軍之威,只需幾年經營,就可將這幾處大島,納入治下。

心神不由是一陣恍然,這乾天山,不經意間,已成擎天大樹!

趙嫣然接著又笑道:「記得中央雲陸之南。還有十幾處蠻國,與我蒼生道關係匪淺。宗守勢強至此,也不知門中諸老,會如何選擇——」

中央雲陸廣闊無邊,即便是大商,也不能將所有地域,盡數納入治下。

此時在其東南,就有整整十餘州之地,游離其治外。

那裡也是諸強並起,不過與其說是蠻國,倒不如是蠻部。

有諸多部族存在,強者可使諸部臣服,若是勢弱,則只能依附於下。被人稱為化外南蠻——

有些許上古之時,諸部酋長共治的味道,卻又更殘酷了許多。

諸部之間,廝殺爭鬥不絕。權斗之時,也往往都是血腥無比。

蒼生道也只有在這些混亂之地,才可以插得進手。

這萬年以來,也頗控制了一些部落。

可笑的是,蒼生道三宗六門,都欲在此嘗試那人人平等之道。可結果卻往往是弄成一鍋亂粥,只能被迫放棄。使許多門人弟子絕望,轉而更專注於修行。

最後得出了結論,是化外蠻夷,民智未開,不適合這平等之法。

祖師羲子的大道,只有在中土人文繁盛之處,才可完成。

於是這兩千年來,三宗六門都漸漸消停了下來。

於是更勢力大增,許多蠻部,都將蒼生道諸宗引為靠山臂助。

不過蠻國,都在蒼生道控制之中。

宗守顯出這般無敵於世的氣象,軍勢威凌一界。

真難說蒼生道內諸宗之主,會作何抉擇——

東南之霸?

軒轅蘭腦裡下意識的,掠過了這念頭。而後目光縮了縮,揮手在琴上輕彈,發出『叮咚』一聲輕響。

清冽的琴音,使她的心境,瞬間平復了下來。

「此事非你我二人,所能置喙。再說如今談這些,也實在太早——」

確實是早了些,宗守要將周圍幾個大島納入治下,至少需幾年之功。

南風雲陸,此時亦有一強國崛起。此國君王,亦是梟雄之輩。是必定不會輕易,向宗守俯首稱臣!

要攻略東南,踏足雲陸。中央皇朝必定是要警惕有加,中土那許多世家宗門,也絕不會坐視。

如今的宗守與乾天山,仍無足夠的實力去應付。

只是此時,宗守氣像已成。文有任博張懷這等良相,武有邱為虎千後這般可獨當一面帥臣。等到那一天來臨,又需多久?

又注目下方的修羅殺場,絕世名將,無雙統帥——

此時雲界,國勢能力壓乾天者,可超出五指之數。

可若是在戰陣之上,卻只有大商皇朝,能夠穩勝一籌!

「說的也是!」

趙嫣然晃了晃頭,又想起了當初初見之時。記得宗守當日是吊兒郎當的,坐在翻雲車上。

那時的自己,可從沒想過這憊懶的傢伙,是如此的不可一世。

再對比二人成就,真叫人情何以堪——

旋即就又微覺奇怪,看向了一旁的淨音,疑惑道:「你在看什麼了?都差不多有一刻鐘了。」

這還俗的尼姑,經常都是一言不發,並無什麼值得奇怪之處。

可今日自從半刻之前,宗守與珈明羅的身影,忽然消失。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天空,不曾移開過目光。

哪怕是那熾熱的光束照下,山下戰局逆轉,這淨音也不曾去看一眼。

「可是擔心宗守?莫非也是喜歡上那傢伙了?」

趙嫣然一副了然狀,自以為猜中了淨音的心思,似笑非笑:「也難怪!那傢伙如今是九尾天狐血脈,淨音你這麼單純,不被迷住才是怪事。放心,我看那傢伙暗牌無數,要勝那些人或者有點難度,保全性命卻是十拿九溫,可沒那麼容易被暗算。」

心中是真的不曾憂心過,尤其是此時大勝之後。乾天國勢已定,宗守的王道之武,至少可增兩成之威。

目光所及,可見那宗原正統著數千血雲騎,陸續騰空而起,往空中那片黑幕踏去。而那塊被封鎖的空間,此時也瀕臨破碎。

淨音面色一紅,連忙把頭低下。

才不是喜歡!只要能完成把趙嫣然,渡入佛門的重任。她就準備重返師門,此生長伴青燈。

可旋即目中,就又透出了濃濃的疑惑之色。

方纔她是分明無比的感覺,那被封鎖的空間內,一股令她心悸不已的氣機。

也不知是來自何人,只感覺是對她重要之極,甚至超過了她性命——

忽的軒韻蘭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亮的星辰——」

趙嫣然與淨音,都是微微分心,再次望去。

只見在那天空北面,一顆星辰正閃耀著星輝,清晰無比,明亮耀眼。此時雖正當午時,烈日當空,也無法遮其光輝。

趙嫣然認得,那是搖光破軍——

隱隱可覺,那一絲絲星光,正在與不遠處,另一個山峰之巔的那金甲女人,交相輝映。

趙嫣然卻不自禁的撇了撇嘴,以示不屑。

上應搖光,不世名帥麼?

……

混亂的虛空壁壘之外,珈明羅在那靈河與時空間隙之間,飛速的奔逃著。

身形不斷的搖晃,形貌倉惶,而此時這身軀,也不能簡單的以『狼狽』二字來形容。

記得數月之前,他踏入雲界時,雖算不上的意氣風發,卻也是壯志滿懷。

可才不到三月,就不得不從這雲界逃離,逃的是如此淒惶。

體內的所有氣力,所有潛能,都被他強行催動壓搾著,以提升遁速。

雖是未曾特意以靈識探看,卻能感覺到身後。那股異常危險,令他是驚畏無比的氣息,是越追越近。

直至如今,仍是不解。那人如何能斬出那樣的一劍——

比之夜魔族的死敵之一大日如來,還要更浩瀚,更強橫。近乎無窮無盡的光——

光無量!

珈明羅的目裡,卻閃動著一絲希望與欣喜。

今日一戰,敗得雖慘,慘到四肢斷去,兩翼盡毀。

可只要把今日的消息帶回,他珈明羅,未必不可再有崛起之機。

——夜魔死敵,非戰之罪!

族中諸聖,他那位父皇,絕不會容此人再存活於世。

絕不容諸界之中,再崛起一位大敵!

只需這消息證實,他珈明羅仍將是可繼承皇位的八位皇子之一。

第679章 嵊山黛玉

在狹長的靈河中飛速的滑行著,珈明羅的每一次吐息,都吞吐牽動著此處的磅礡靈能。

斷去的四肢肌體,隱約已有了幾分復原癒合的跡象。身後的那對破碎蝠翼,也再次伸展開來。

這是夜魔族的天生自愈神通,若非是他知曉此刻,還不是療治傷勢的時候。那麼只需幾十個呼吸,這外傷就可全數復原。

這裡距離界河已經不遠,只需大約半刻時光,就可抵至。此次降臨雲界,他雖是孤注一擲。可在那界河之內,卻也仍留有一些人手。

整整十萬大軍,還有十數位九階強者,只為看守那古木巨舟的殘片。

只需到了那裡,即便是宗守,亦拿他無可奈何!至少可安然逃逸——

不過也就在珈明羅的眸中,才剛閃現過一絲喜色之時。

一道銀光,忽然劃空而至,出現在他靈覺感應之中。

「飛刀?」

心念中只一剎那,就已辨識到此為何物。

珈明羅眸中,頓時是驚駭欲絕。猶自記得第一次交手時,那變幻莫測的飛刀。

在實力全盛之時都無法躲避,又何況此刻?

連續幾個變向,果然那刀影仍舊如影隨形的追覓而至。

雖是身後千萬重赤色雷罡,層層疊疊的陸續閃耀,卻也無法阻其分毫。

鋒銳無匹的刀意,將那重重赤雷強行排開。而後是刀身猛地增速,將他的胸腹,再一次洞穿!

血光飆灑,珈明羅猛地發出一聲彷彿惱恨至極,又含著無比驚懼的怒吼。

那痛楚反而不在意,身軀四肢的傷口處,都紛紛爆出了一團血霧。甚至一些完好之處,也都紛紛炸裂。化作一絲絲強橫元力,在他體內奔騰流淌。

使珈明羅身軀的遁速,突兀間再增近倍!

只是那危機之感,依然是離他越來越近。隱隱感覺,一股殺機凜然的意念,正將他牢牢鎖定著,無法甩開,無法脫離。

那速度亦是不緊不慢,毫不焦躁,卻始終牢牢跟在他身後。

忽然之間,珈明羅憶起了之前,宗守對他說起的那番話——

「孤若是你,此時便該逃。最好是離開雲界,孤尋不到的所在——」

只是在這附近,又有何處是那宗守,尋不到的地方?

再想起那在七霞山下葬身的近百萬同族,珈明羅的胸中,更是在滴著血!

再有二百個呼吸,就已可至界河。可此時在他眼中,卻已是遙不可及。

又是一道銀光橫空而至,從後追索而至。正當珈明羅,意欲躲避之時,前方處忽而也是一股凌厲氣機,橫阻於前。一道飛爪鎖鏈,猛地破開了數重空間壁障,向他遙遙抓至!

是宗守?

旋即珈明羅就覺不對,這個人雖也氣機強絕,可卻遠沒有宗守,那般的霸道蠻橫。

只是這念頭,才方一閃過。他的身軀,就已經被這飛爪,牢牢的擒拿。

一絲絲令人感覺寒酷之至的真力,侵入他的四肢百絡,使他全然動彈不得,也掙扎不出。

直至此時,才看清楚這將他擒住之人的面孔。

珈明羅卻微微怔住,眼前這位,竟是個女子——

三千丈雷翼揮動,宗守在那一重重時空間層中踏步。

雷翼每一次扇動,都以絕強無儔的力量,撕開空間。是他與前面的珈明羅,距離更近一分。

保持著不急不躁的節奏,保持足夠的真氣魂力以備不測,又不使那珈明羅逃脫。

只是當第二枚雲焱飛刀射出之後,宗守卻是微微一愕。

六神飛刀,從無虛發,不死即傷!

此次也沒例外,遙遙感應,這一刀應當是已經傷到了珈明羅。

可為何這人的氣息,忽然停下。是已經絕望,放棄了逃遁?

以此人的性格,堅韌當不在他之下,多半不會如此。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搖了搖頭。身後的黑翼再次一扇,出現在了那珈明羅氣息所在的那片空間。

而後宗守的神情,是微微一凜,挑眉看向了對面。

只見一個人影,正立在那處虛空。手中執著一條鎖鏈,盡頭處的飛爪擒著一人,正是珈明羅。

這是一個只有十八歲年紀的女子,身影極致婀娜,明目皓齒,香肌玉膚,清艷脫俗。一身素裳,氣質空靈冷冽,眉目間則全是化不開的寒霜冰意。

此時正微微好奇,朝著他望過來。

是她?

宗守目光微縮,只覺是呼吸稍稍一窒,心中亦是一陣震顫。

那個在嵊山之上舞劍,令他久久無法忘懷,為之朝思暮想的身影,今日卻是突兀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原來這個時代,居然真有其人——

說來也是,此女在嵊山鎮壓從外域入界的妖邪。似夜魔軍降臨這等大事,怎可能不至?

或者很早之前,就已經是窺伺在旁,等候著時機。

心臟跳動,可宗守旋即就又想起了軒轅依人。而後那翻騰激盪的心境,就又漸漸寂冷了下來。

自己這一世,既然已有所愛,那就無需再奢望其他——

這是他前世憧憬之人,可即便能再來一次,他也絕不會後悔。

想起了依人,胸膛之內頓時就是一股暖意,那失落黯然之感,也消減了大半。

旋即目光,就又落在此女的腳下。那雙赤足之上,赫然可見一條滿是倒刺的銀色鎖鏈,穿透骨肉,將她的一雙玉足,牢牢緊鎖著。

更知此女身上,此時還有著無數的禁制,使其每時每刻,都承受著無盡的痛楚,無盡的折磨。

那種疼痛,絕不在他幾年前,承受雙脈扭曲衝突的折磨之下,足以讓人發瘋!

眸中掠過一絲憐意,宗守隨即便深呼了一口氣,神情又恢復了平常。

即便彼此之間並無緣分,只為前世那點念想,他也終需為她做些什麼。絕不願這女孩,在那嵊山被困束一身。

只是此刻,卻還不到時機。

目光淡淡的掃了那已動彈不得的珈明羅一眼,此人雖已失去了反抗之力,卻仍是奄奄一息,未曾死去。

宗守的眸光一閃,就又再注目那素衣少女。

「仙子可是來自嵊山?冷黛玉冷仙子?」

那素衣少女明顯一怔,似乎是在意外宗守,知曉己名。

先是微微頷首,旋即就又搖頭。她是名喚冷黛玉不錯,可不是什麼冷仙子。

宗守一笑,身後的一雙黑色雷翼,繼續伸展。

漫空三千二百丈,氣焰滔天!

「這珈明羅,乃孤之大敵,不止可否相讓?若能如此,孤必定感激不盡!」

那冷黛玉微微蹙眉,用鎖鏈提著珈明羅,往後退開一步,面現出警惕防範之意。

又覺有些不妥,畢竟這一次,是她虎口奪食。於是又解釋了一句:「有用!」

言只兩字,宗守卻知其意。是這珈明羅,多半對那人有些用處——

只是這位夜魔王子,實在知曉的太多。他宗守,也絕不會容其活著離開雲界。

知曉此女的性格,更身不由己。即便是與之好生商量交涉,也是無有用處。

那麼只有戰了,在她的護持之下,強行將這珈明羅擊殺!

心中自嘲,與這令他魂牽夢縈,一段日子更失魂落魄之人第一次見面,卻是要以兵刃相見。

只是此時,彼此間卻絕無寰轉的餘地。

手按著無名劍,宗守身周,那本來已經淡去了的劍意,再次沖騰而起。

語音也轉為平靜無波,淡淡道:「此人對仙子有用,可在孤而言,卻是必死不可!既然談不攏,那就只有劍下見真章——」

那珈明羅早已是絕望,知曉即便落在這女子手中,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局。

這時聞言,頓時是一聲嗤笑:「這是欲殺人滅口?那什麼元一之黯,元一之白,真好劍術!好神通!若被你宗守成了氣候,必是我夜魔死敵!只是我倒要看你,到底能夠瞞得了多久——」

說到此處時,忽又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事。

無量之光,無盡之暗。記得幾年之前,那佛家的大日如來,將自己教義經文中的『無量光』三字,改為『浩瀚光』。

因此人是夜魔的大敵,故此特別關注。也知佛家之中,此時已多了一位佛尊,無量終始佛。一些世界的佛寺,已經有了這位佛尊塑像,只是面貌仍舊不明。在等其正位之時——

無量終始,終始,是他?

說來那兩劍,也的確是有宇宙之終,世界之始的意蘊——

珈明羅的心中微顫,面色也是神情怔忡。

正欲出聲,宗守那邊就已出劍。身後龍影咆哮,手中的劍,也是化作了白色龍形,朝著少女立身的所在,橫貫而去。

白金龍劍,斬!

冷黛玉蹙了蹙眉,身後一口青竹劍也飛騰而起。

卻是也劍修之法御控,在身前布下千百劍光,密密麻麻的封鎖。同時手中取出了一面銀色小盾。

果然就見宗守的劍,才到身前千丈,就由實轉虛,化作玄陰龍劍,直擊珈明羅。

冷黛玉的小盾,是恰好攔在玄陰龍劍之前。

轟的一聲巨響,劍氣震盪激散,那漫天氣芒之中,卻夾含著一點銀光。一個轉折,就將那銀色小盾繞開,洞穿了珈明羅的腦髓。

第680章 紫麟焰槍

那刀光衝入,凌厲的氣勁立時爆開,將珈明羅的頭顱元魂,都盡皆炸成了粉碎。

冷黛玉怔了怔,知曉珈明羅本就重創,此時更已生機斷絕。隨手一抖,就將這夜魔王子的石骸,從飛爪之上拋落。

神情略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與宗守繼續戰下去?可珈明羅已死,即便再戰下去,此人也無法活轉,於事無補。

但若就這麼放棄,又覺似乎有些不妥。

宗守卻已經是收劍,退回到了數千丈外。深深看了眼前這素衣少女一眼,便微一頜首算是示意:「告辭!」

心中雖還有著幾分留戀之意,卻是毫不猶豫,便撕破了虛空,往七霞山的方向回返。

半刻之後,再次重回到雲界之內,踏在那七霞山巔。

只見此處的戰局,赫然已是抵定。

一百八十萬夜魔,已經有泰半橫屍,數達百萬。

自然還有些實力高達六七階的夜魔強者,遠遠甩開了乾天鐵騎的追擊,潛入到了附近的山林之內,繼續往東面疾奔。

宗守也未在意,大局已定。有些許餘孽逃脫,也是意料中事。

稍後能夠將之驅逐出輝洲島外,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也是無妨。

雲界地域廣大,卻無其存活立足之地。些許夜魔,難成大患。

靈潮湧至,幾年之內,這輝洲將有成百上千的七階強者出現。

甚至無需他刻意去清剿,這些夜魔,就會自然消亡。

此時的他,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辦——

道靈穹境!

宗守的雙拳,猛地一攥。發出『喀嚓嚓』的爆裂聲響,週身氣勁震盪。

那位道靈宮主,既然為他準備了如此厚宴,他宗守豈能不以禮相報?

恰好此時,宗原已經是統領著那五千血雲騎,奔騰而至。

剛踏平了百萬夜魔,吸聚了無數血氣。正是血雲漫卷,氣勢極盛。

旁邊孔瑤,似是知他心意,凝聲道:「此處大局已定,君上若要做什麼,可以不用顧忌,臣這裡無妨的。那道靈穹境犯我在先,若不回擊,反而叫人小瞧——」

宗守詫異的看了孔瑤一眼,旋即就已是瞭然。

與珈明羅激戰之時被伏擊,以孔瑤之智,實不難猜出乃是何方手筆。

仔細推索,自然也能猜,那正埋伏在七霞山之後的那支精騎——

……

距離七霞山二千三百里外,一處山谷之中。無極正騎在一匹踏火紫金麟之上,有些焦躁的等待著。

本來似他這樣的境界,這不耐焦急之意,本不該有。

可今日不知為何,從清晨時分起,這心裡就有些不安。

此時在他身後,整整七千名騎士,正在這谷內靜靜蹙立。

都是一身紫極明光甲,胸腹之間有著陰陽圖案。手持長槍,胯下則是玄焰金麟獸。

這是道靈穹境傳承的六階道兵,紫麟焰槍騎!

數千人的氣機,有如一人。只是那些傳承自麒麟血脈的金麟獸,此時也不知是否是感應到了無極那不安的心境。都了有些異樣,四蹄不斷的抬起落下,發出一陣陣響鼻之聲。

隨著時間的推移,無極眉頭,已經是皺成了一個川字。

明惠與那七名真武劍士負責的,是將那宗守誅殺。

他率七千紫麟焰槍騎在此,卻是準備伏擊那只曾經縱橫雲界不敗的血雲騎。

此時日當正空,無論是成功失敗,七霞山那邊都該早就有消息傳回才是。

可直至此刻,也依舊沒見有半張信符傳回。

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卻反是令他懸心無比。

還有距此處不遠,似乎也有一隻規模不在他這邊之下的道兵精騎潛伏。

數次試探,都不能知其根基。雖說是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撤走。卻也為今日之戰,平添了幾分變故。

又過了片刻,天空中終於一點金光墜落了下來。讓無極的眉頭,微微一挑,眼中終閃過了一絲喜意。

只是當著符,才落入他手中片刻。無極的面色,就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變幻不定。一股郁氣積在胸內,翻騰不已,宣洩不得。

——蜃境克敵,夜魔軍大潰。明惠隕,珈明羅逃。玄同靈冥二宗之主,連同七名真武劍士,無疑生還。

良久之後,無極是猛地一口鮮血吐出,語音內是激憤莫名。

「明惠!你罪該萬死,誤我道門——」

若非是此人心懷憤恨,越過他進言,宮主他又豈會如此行事?

這一句罵出。無極的心情,卻不能有半分好轉。

意念繼續在那符中流轉,眸光也漸漸森冷之至。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更何況這宗守,不是蛇而是虎!這一戰後實力非但未減,反而是軍勢大增——

以此人的性情,一旦騰出手來,怎可能不反過來報復?

忽然是想到了什麼,無極猛地策馬往前,騎著踏火紫金麟,往那谷外奔去。

「走!快走!再不走,只怕就來不及!」

那些紫麟焰槍騎,都是面面相覷。雖是不解,卻也紛紛是策動著自己的騎獸。隨著無極,奔出了這山谷之外。

沿著荒石大道,往前全力疾奔。一個時辰,就是近一千五百里之地。

無極直接抄那近道,當夜深之時。整支騎隊,已是在七千里之外。

宗守命宗嵐任天行等天行,將此間之民,都驅逐到了萬里之外輝洲之西。

故此這一路所望,都是無有人煙。一路之上,只可見一些空空落落的房屋建築。

無極這時,才覺心中稍安。一路奔到了這裡,應該已經安全。

宗守堅壁清野,使夜魔無糧可尋。卻也使他這支紫麟焰槍騎,這一路都不用擔心暴露蹤跡。

那血雲騎雖是五階鐵騎,可據說以血雲秘術,來供應騎獸的消耗。卻可日行數萬里,速度更在諸宗六階道兵之上。

不過哪怕這血雲騎再快,想必此刻也難追及。

卻依然是不敢放鬆,依舊是全速疾奔。騎獸累了,那就直接換一匹。本能的感覺,此時離那七霞山,離那宗守,是越遠越好。

此處再過去兩千里,就是一馬平川,地勢寬闊,再無什麼必經之處。那時把七千騎全數散開,四面八方的逃散。即便真遇不測,仍有大半的紫麟焰槍騎,可安返道靈穹境。

從一處石質大城的城牆一側繞過,當整支紫麟焰槍騎,再次踏上那寬闊的荒石馳道,準備加速之時。

無極的面色,卻驀地變了一變。

只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隻身一人攔在前方。手持著劍,一身素白紋金長袍,面相文弱,卻含著凜冽英氣。浩瀚的劍壓,橫空而至。

那面貌是熟悉之至,令無極不自禁的瞳孔一縮。

「宗守!」

心中一驚,無極的靈覺,下意識的散開搜覓,卻感應不到那支血雲精騎的身影。

微微意外,又覺是安心。那支血雲騎,即便是插不上了翅膀,此刻也追上來才是。

反倒是眼前這位,以其九階修為,孤身而來,確然不難追至。

無極更知曉在其手中,還有之只辟魔神梭。

換而言之,如今在前面阻攔的,只有宗守一人!

猛地勒馬,無極停在了這荒原古道之上。

後方七千紫麟焰槍騎,兩萬餘匹玄焰金麟獸,都同時止住,齊齊的停下。

所有人都是手持著紫色長槍,嚴陣以待。七千人合力,抗衡著宗守的劍壓。氣勢不讓分毫,更有反制之勢。

定定看著眼前之人,無極猛地吐了一口濁氣:「君上在此,是欲以一人之力,攔我等西歸?」

宗守聞言是『嘿』的一笑,不為圍殺道靈穹境的這支紫麟焰槍騎,他何用千里迢迢的跑來此處?

懶得說話,只持著那口無名劍,如石像般立在那裡。

身形瘦削,卻有如不可逾越的巨山,堵在石道之上。

嘯日這瞬卻忽然不安份的,從他袖子裡鑽出,跳到了他的肩上。

然後是好奇的,看著對面那些玄焰金麟獸。

鼻間嗅了嗅,眸中透出奇怪之色。

有同族的氣味,不過好低劣的血統——

於是便猛地晃了晃腦袋,意示不屑。

那兩萬麟獸,卻都是身子微縮,愈發不安的翻動著馬蹄。

無極全無所覺,神情微窒,接著又是一聲輕歎。

「今日種種,是我道靈穹境不對在先,實在無言可辨。難怪君上,會生無明之怒。可惜依無極本意,是欲於君上結好。我道靈穹境即便不可與君上為友,也不可為敵。不意今日,卻是這般結果。」

說到這裡,無極的話音一頓,帶著誠摯之意:「就真沒有半分轉圜餘地?定要與我們道門成死敵?」

宗守微微搖頭,今日之前,他又何嘗願如此後面這句,也同樣親口問過那明惠。

事已至此。多言無益!

他此時唯一有些好奇的,是這道靈穹境,為何要冒如此大的風險,顧道義與雲界諸宗指責,也要插手此戰?

不過這句話卻無需問,事後遣人仔細查一查,自然能知究竟。

冷冷看了眼無極,宗守忽而唇角輕佻。

「今日之後,凡孤治下。所有道家修者,盡數誅絕,殺無赦!」

第681章 一騎當千

「今日之後,凡孤治下。所有道家修者,盡數誅絕,殺無赦!」

斬釘截鐵,短短一句,就可算是對這無極道人的答覆。

與這道門,不死不休!

不止無極的神情是鐵青一片,那七千紫麟焰槍騎,也無不都是面透怒容。目眥欲裂,雙目赤紅的注目著宗守。

無人能懷疑宗守能否做到,一國之君,治下有數百萬精銳兵馬。除了其麾下高階強者少了些,其餘一切,都無不是如今雲界中,最頂尖的勢力!

宗守本人武道,在雲界之內,靈境之下,更是無有對手!

便連真武七截陣都奈何不得,可見其強。

若定要滅境內道靈穹境諸脈,只怕是無人可以阻止。

無極是心臟猛跳,只覺驚悸不已,更鬱憤莫名。只是今日一切,都咎由自取,倒真是怨不得人。

不過,這局面卻也非是無有挽回之機——

強制著自己鎮定下來,無極眉眼之間,也現出了一絲寒意冷霜。

「君上執意如此,無極也無可奈何。不過吾等,可也不願坐以待斃。」

話至此處,無極的手已是劍訣一引,一口明晃晃的劍,驟然出鞘,飛旋在他身旁。

「吾不知君上,為何孤身來此。只知國君,實在是太過自信。難道君上,真以為自己可以一騎當千,阻我七千鐵騎西歸?若是國君隕身於此,你那雄圖霸業,都盡負空談——」

只需這宗守死在此間,那麼道靈穹境一應之謀,即便最終不能成,也可雲界之東全身而退。

宗守聞言卻一笑,一騎當千?有何不可?

再懶得於此人說話,而那無名劍此刻亦回應一般,發出一聲『清冽』嗡鳴。

週身沖騰起的劍勢,愈發的凌厲,殺念衝霄。

無極只看對面宗守的神情,就已知答覆。深呼了一口氣之後,眼角之旁,那絲積鬱已久的陰戾,便是再壓抑不住。

更覺暗暗失笑,這宗守當真是失心瘋了!喪心病狂!

以一人之力,抵擋七千紫麟焰槍騎?

他以為自己,是項王再世,冉王重生?可無敵於世?

罷了!既是如此決絕,如此自信。那麼今日他,就親手將這東方霸主毀去!

胯下的踏火紫金麟猛地前躍,馬蹄飛踏。無極的手中,也同時取出了一口三丈長的紫色長槍。飛劍護身,長槍前指,幾頭護駕更如一面面靈盾般,護在了身前。

他的騎獸躍動,後方的七千騎,也紛紛驅動著騎獸,緊隨當上。

都是槍影前突,瞬時化作了千萬餘點,往千丈外的宗守,突刺衝擊。

馬蹄奔騰,勢若鐵流,能滅壓一切。

當整整七千人的經絡氣脈,貫通連接。無極的眸中,頓時爆出一團熾烈精芒。

今日即便真是山,他也可踏平碾碎!

宗守卻是毫不在意的瞇了瞇眼,『嘿』的一笑。

那七千紫麟焰槍騎狂潮般衝至,磅礡如海如濤般的意念碾壓而來。

身周衝出的這股子劍壓劍意,也仍未有半分退卻,更未有被摧折。

直至那無極的槍影氣芒,衝至到十丈之內,手中才驀地動作。

劍影一閃,一道銀光匹練般刺出,將那紫色的槍影,強行擊回!

元一之陰!

若說劍決精妙,無疑是以龍影老人的九九龍影劍最為高妙精深。

可若說是掌握最深,最能克敵制勝。卻無疑還是他著元一劍!

融百家劍術劍意為一爐,他一生大半時間,都在研究完善這套劍術,故此也最是熟悉。

而那九九龍影劍,也同樣有部分精華,融在其中。

故此,十丈之內,是我不破劍域!

強行擊退那無極的紫色大槍,宗守手中的劍影,就猛地爆開。一剎那間,化作千道萬道,覆蓋身前十丈。

或是借力打力,或是引力他向,更多的時候,卻是半步不退的硬拚對撼!

這二十丈方圓之內,立時全是勁芒爆裂聲響。

靈光刺目,整個空間,都彷彿是被割裂了開來。那下方地面,也都在塌陷。

一片片的騎獸慘嘶怒嘯之聲,在宗守身前十丈之外響起。

一匹匹的玄焰金麟獸,或是承受不住那滂湃的氣勁重壓倒下。或是畏懼眼前那千萬鋒刃不願向前,紛紛人力而起。

無數的血肉飛散,卻無一絲半點,能濺入到宗守身周,十丈之內!

那七千鐵騎如濤如潮般沖之,卻如遇礁石。前鋒那百餘騎,無法撼動宗守本分。整個騎隊,也只能是往兩旁散開繞過。

亦不能接近十丈,那看似無可阻擋的鐵流,一分為二。

可也就在這時,宗守的唇角,又再次微彎。

想要從他身旁過去?怎麼可能!

——元一之陽!

轉守為攻,千萬道銳利無匹劍影,向兩側散開衝擊。

所有從兩側經過的紫麟焰槍騎,都是無一例外,或是胸腹重創,或是頭頸斷裂。

僅僅片刻,這幾十丈方圓之內,就已佈滿了屍骸。

偏偏也未堆積如山,影響到視野。

那地面塌陷,唯獨宗守所立的方圓十丈之地,是安然無恙。

幾百具人屍馬骸,只恰好將這些凹下的深坑填平而已。

而宗守所立之地,還高出一線,給人的感覺,就彷彿是立於千萬屍骸之上。

那七千紫麟焰槍騎進不得,從兩側也繞不開。陣型頓時一陣混亂,最終是分做兩個方向,反向迴旋,在數千丈外重整陣勢。

宗守也不去追擊,矗立原地。唇角旁一絲血線溢出,也沒打算去理會。

硬撼七千六階道兵,若還本身無創,那就是咄咄怪事。隱瞞不住。也無需隱瞞。

把那無名劍握在手中,是傾盡全力,調節著體內的氣機。

魂力倒是無妨,有無名劍吸收的這數百六階元魂。這魂海之內的蒼青之火,幾乎已是到了最盛之時!

提供的滂湃魂力,竟讓人有種鼓漲之感。

今日這一戰,就看是他宗守先倒下,還是這七千紫麟焰槍騎先潰滅!

無極在千丈之外,卻是神情難看無比,冷冷的看著對面的宗守。

真是以一當千!

七千鐵騎衝擊,卻不能撼動分毫!

此刻那宗守,是倒提長劍,仍舊淡然自若的,立在那十丈方圓之中,眾多屍骸之上。

氣質看似是飄逸出塵,卻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霸道與自信,視此處數千六階鐵騎,猶如無物!

雖知此時,宗守必也受創,卻根本不知,其傷勢輕淺。

之前將這乾天妖王,誅殺在此的打算,是徹底的放棄。

那十丈方圓之地,完全是攻不破,碾不碎。

重重劍影,如山如牆。

一時是目光游離,看向了兩側。此處不通,可這原地之中寬廣。分散開來,應該足可繞過。

卻似乎看透了他的打算,宗守無聲一笑,雙手印決一引,口念真言,而後手中的劍,猛地在地面一插。

立時三千二百丈雷翼,立時從背後扇開。籠罩六百四百丈之地,引動百里之內的天地之靈。

無數的赤紅烈焰,向四方左右,瀰漫開來。

一目所望,那三十萬丈之內,都盡化赤紅火海。

一面青色的靈鏡,也升騰起天際,精光罩下,立時就使人生出迷幻之意。

宗守這時,則是再一次咧嘴一笑,朝這邊過來。

無極的心中再沉,知曉這多半便是陸家的焚空之炎。

普通的九階靈法,籠罩覆蓋的範圍,是斷不可能如此之廣。

也只有血脈天生的神通,才可做到。

又驚異於宗守的魂力之盛,居然能支撐這三十萬丈火海,都分毫不覺吃力。

隱隱知宗守之意,爾等要分散而逃,卻只怕不能如願!

此處地勢雖寬,卻是唯一通道。再要從旁處繞開,也不是不可,卻需四五個時辰。

想起了後方,不止何時會趕至的血雲騎,更只覺胸中冰寒一片。

目光再一次,聚焦了宗守身上。想來想去,也只有此路可通。

策動胯下的踏火紫金麟,再次往前衝刺。無極的心神之中,已是無有半分動搖。

那逃遁之念,已全然揮去。

是徹底想明白,這宗守實乃道靈穹境大敵。越是到日後,越是難以應付。

今日若能將這宗守擊殺在此,那麼哪怕是他無極,哪怕是道靈穹境這七千紫麟焰槍騎,盡數葬身在此,也是值得!

六千四百餘道槍勁縱橫,人數雖少,可那氣勢卻更是強悍莫匹。

隱隱聚成了一股,沖臨而至。

宗守再次握住了那無名劍的劍柄,面上漠然,眼眸之中的凝重,卻更濃數分。

這一擊,更勝先前,對面那無極,還真是生了必死之心。

這接下來的碰撞,才是關鍵。能否打折這支紫麟焰槍騎的脊樑,能否打滅其氣焰戰意,就全看這一劍。

體內是氣勁湧動。卻全然未注意,肩旁的嘯日,那本來可憐兮兮,濕漉漉的眼中,正是滿蘊著滔天怒火。

在它的眼中,今日的情形,又是不同。才不管那些人,只定定的看著那些玄焰金麟獸如此低階的麟血,居然也敢挑釁君王!

一次也就罷了,居然還來第二次——

微仰著頭,嘯日的神情,是高傲無比。渾身肌體,都浮現出了一塊塊的鱗片。

第682章 麒麟王獸

就在那無極道人的槍影,再次沖凌至十五丈前。整整六千四百紫麟焰槍騎,陸續奔騰而至的剎那。

那嘯日也忽然是身形低匐,神情威嚴的一聲低吼。四蹄之上,都燃起了火焰。

宗守一愕,而後就只見眼前,那數千玄焰金麟獸,連同無極道人的那只踏火紫金麟,此刻都是一陣驚慌失措,步伐混亂,發出一聲聲驚惶的嘶吼。

那本來整齊劃一,氣勢滔天的騎軍,瞬間就變得是混亂不堪。

本是連通一體,彷彿一人的意念氣勁,此時都崩散了開來。浩蕩的勢壓,全然不存。

宗守挑了挑眉,又片刻之後,就已瞭然於胸。

知曉這是嘯日純正麒麟之血威壓,才導致這等奇景。

不由是長聲一笑,震動四野。這紫麟焰槍騎縱橫世間,不可一世,可偏偏他這頭小土狗兒,是其剋星。

在此孤身阻敵,本意是傾盡全力,拼著重傷,也要撐到血雲騎到來之時。倒不曾意想,今日居然會有這樣的驚喜!

這頭火麒麟的血脈之純,只怕還在他意料之上!

毫不客氣,宗守手中的劍影,就驀地變幻,棄守轉攻。如龍般的劍光斜切,穿入無極的重重槍影之中。

把那口飛劍直接削斷,再猛地一挑。把這無極道人的整個身軀,都從踏火紫金麟上猛地挑起,半空中一揮兩斷!

劍光爆卷,無數的刃影往前覆蓋穿刺,籠罩數百丈方圓。

血肉紛飛,又是近百紫麟焰槍騎,咽喉碎斷。

此時的嘯日,也再一聲咆哮,震盪百里。

這荒原大道之上,包括數千紫麟焰槍騎的備用騎獸在內,兩萬餘玄焰金麟獸,都是紛紛身軀顫抖著,匍匐在地。哪怕是主人再怎麼催打,也是不動分毫。

整支騎軍,氣勢全無,都是神情茫然的互相對視。

此時的無極,身軀雖斷,卻仍是未死。見得此景,卻是瞳孔微縮。目光死死的,看著宗守肩側的那只四足燃火的小狗兒。

「麒麟!」

而且是麒麟中,最高貴的王者!

能夠使兩萬玄焰金麟獸俯首稱臣,號令同族。哪怕是本身血脈再高再純,也是不可能之事!

麒麟食氣而生,只有常年吸食那人間或者獸中王者的氣息,才可真正成長為一族之王!

只是獸類相爭,麒麟本就乃萬獸王者之一,絕不可能相隨相伴。

而人間王者帝皇,麾下億萬子民,聚無數人心。王氣也絕難做到精純無瑕,被這些麒麟食氣而生排斥,就更不可能——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無極的口中,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道靈穹境,還養著二十萬玄焰金麟獸!各宗各派,與麒麟有關的騎獸靈寵,不下百萬。

世間所有精獸,都受先祖上位血脈所制。

故此諸宗道兵,建成之前就已有考量。譬如蒼生道蒼生玄龍士所用的銀鱗踏風獸,就是諸種神獸之血混雜。騎獸的戰力稍弱,可當遭遇神獸威壓時,卻能不受太多影像。

太靈宗的紫霄劍騎,所用那是紫翼蜥,上古巨蜥偽龍之後。幾乎已被龍族屠絕滅族,即便還有些許留存,也不足為患。

而他們道家,就是選用的玄焰金麟獸,則是各種麒麟血裔雜交而成。

是料準了世間,再不可能有麒麟王血出現。

在諸宗諸派的六階道兵中,也堪稱戰力最強。

可若是宗守,身擁此獸——

這是災劫,大災!

越想越是心驚,無極的雙眼,近乎是目眥欲裂!

宗守卻懶得理會此人,眺目望向了遠處。只見天際間,一抹血色正從天邊席捲而來。仔細再望,赫然是一支騎軍,數目接近五千。為首兩位,都是手提大戟,正是宗原尹陽二人。

好快!

宗守的心中微訝,又覺輕鬆。以一人之力,獨抗七千鐵騎,這沉重壓力,可非是說笑。

方才一劍失手,就有身隕之危。

這五千血雲騎到來,才是真正塵埃落定。

再目視眼前,那數千已經只能步行的紫麟焰槍騎,宗守是心中一動。

人是最不知足,他宗守看來也不例外。

原本是只打算全殲這只紫麟焰槍騎,此時卻在想著,如何將這些兩萬餘頭玄焰金麟獸全數拿下。

有這群接近五階的騎獸,自己策劃的第二隻可以比擬流六階道兵的騎軍,就可以著手組建了。

「弱水!」

隨著他一聲輕喚,一個少女的身影,憑空就出現在他的身後。

一直就站在此處,護衛著宗守的身後,卻整整數千騎軍,都未能察覺。

「傳孤之令,全境之內!凡道靈穹境轄下,所有道觀,盡數毀棄!所有修者,二階之上,全數斬殺!一言神像,可禁絕燒燬。半年之後,有言道家經典者刑三年,修道者立斬無赦!此詔可通傳天下,孤與道靈穹境,今日之後,只能存一!」

旁邊的無極,胸中有如萬箭攢動,心內滴血。也不知宗守這時候口述此詔,是否專為說給他聽,卻只覺是一顆心,沉至了谷底。

此詔一出,就真是不死不休。若再加上七千紫麟焰槍騎,在此全滅,道靈穹境的處境,將是數千載以來最惡劣之時。

雙拳猛地一攥,無極勉強恢復了些氣力。

「禁絕我道門,必要破山伐廟,屠戮我道家千萬弟子!君上就不覺太狠。此番之事,是我道靈穹境不對,可我道那些門下弟子何辜——」

宗守冷哂,他今日若是身死。那麼在乾天山的妻子與族人,又當如何?

這世間,可有人能說他宗守一句不對?

隨後一揮,直接將這無極的頭顱,猛地斬下。

這天地,這世界,清淨了——

……

檀香裊裊,一絲絲可使人安寧心神的透明白煙,瀰漫著室內。

只是這熏人煙香,卻不能使此處凝重的氣氛,有半分的緩解。

殷御是陰沉著臉,雙目失神的,看著對面門外。

雖值九月之初,這皇京城內卻不知怎的,又是大雪紛飛。他此刻卻仍舊是沒有半分,欣賞這壯麗雪景的心思。

本是在潛龍山閉關,卻半途被打擾中止。然後當回至養心殿,得知一應之事後,就是這般的情形。怔怔入神,看著門外,不知在想著什麼。

雖是大雪,滿天陰霾。日月皆不可見,卻獨有一顆星辰,光輝穿透了那厚厚雲層,顯在了夜空之中。

那是北斗之並搖光,三大凶星之一的破軍——

望了這室內諸人眼裡,卻是如此的刺目。

「也就是說那孔瑤的命格,非是牽累我大商,而是被我大商所牽連,才有命衰格局?」

也不知過了多久,殷御才忽然出聲。

旁邊諸臣,都是神情默默。只有重玄,面色灰敗的答了一句:「正是!」

護持大商國運,本就是他的指責。修養半夜,他如今的傷勢,也總算是好了些,至少可以見人。

「此女上應搖光,卻命格隱晦。只有手持帥印,統百萬兵,才可與星辰響應?」

說到此處,殷御一聲失笑,卻絕無一絲笑意,反而是帶著自諷之意,寒意森森。

「此女不世名帥,將才中上,卻可統千軍萬馬。本是我大商庭柱之才,卻被孤親手推讓於他人之手?」

養心殿內的眾人,都是面含苦色。重玄的神情,也更是難看,苦澀道:「是重玄無能,此女身上看走了眼——」

殷御卻微微搖頭,命格運數本就是難以真正料定之事。

盡信命,何以治國?

他本身就不是怎麼相信這命數之說,之所以使這等樣的人才放走,說來說去,還是自己之故。

為君者不能識人用人,只因孔瑤數十戰,將才始終只是中上,便心存輕視。

此時再回思其以往戰例,此女統轄諸軍,對大局的把握,竟都無不精準之至。

更令人驚奇的,卻是那宗守,小國妖王,竟有如此眼光。

早早佈局謀劃,把人騙到了乾天。更乾脆果斷,把數百萬大軍,盡皆托付。

幾個月前,他就已經在後悔。只是此時此刻,卻是悔已莫及。

不過本來,他還是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這孔瑤的成長。也願給此女,繼續統帥大軍的機會。

可是又到底因何緣故,錯失這未來大商的擎天之柱?

殷御的眸中,忽的是厲芒一閃。

對了,是孔家!

若非孔家全族,對那對父女日日逼迫。乾天遣使言嫁娶之事時,沒有那般的迫不及待。

或者他殷御,不會早早就草率決定。

重玄真人是國之重石,即便誤判,也有這緣故,自然是無有錯處的。他殷御也同樣無錯,那麼錯的,就只有孔家。

這闔族之人,意圖叵測,結連楊家,本就該死!

「傳旨,司天監正孔厲,今日行事散漫,多有妄語,貶為司天少——」

正這般說著,卻見內侍少監高若,正是手持著幾張信符,神情恍惚的走了進來。

殷御神情一動,抬眉問道:「東面可是有了消息,到底如何?」

高若猛地一醒,接著是神情凝肅的一拜:「據說是那宗守孔瑤以蜃鏡反光克敵,大敗夜魔諸軍,斬首百萬!血雲騎分毫未損,二百萬將士,只死傷四成。」

殷御的手,立時微微一顫,而後聲音更沉凝了下來。

「孔厲貶為司天博士,孔玄喪師辱國,可擒拿斬之!」

第683章 孔家之變

同樣是皇京城,孔家的正殿之內,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片輕鬆氣氛。

孔厲居於上座,是意態悠然,神情自持。

在他的身旁,還比肩坐著一人。宗守若在,必定認得此人,便是幾月之前,被他斬殺過一次的魏海模樣。

此刻卻是低著頭,撕咬著一隻半生不熟的獸腿。兩旁還坐著幾個孔家之人相陪,都是世家子弟的氣派,不曾諂媚,也未失禮。

孔厲微微笑著,待得魏海一缽酒大口喝下,似乎心滿意足,才開口言道:「魏帥海量!日吞三牛,看來這是傷勢大好了——」

魏海粗魯的擦了擦嘴,聞言後是一聲冷哂:「好個鳥!先前肉身已毀,這具備身雖是不錯,可到如今也只有以往八成戰力。要想恢復,沒有個十年八年的功夫,絕不可能!」

說完之後,是眼神陰冷的,看了看那東面,含著無盡的怨毒。

「那宗守,當真是便宜了他!這次不死在夜魔手中,他日我魏海,也必欲取他性命!此人真正該死——」

孔厲一笑,也是搖頭:「那位妖王之舉,確是令人不解,不過也非莫名其妙。我觀他之意,多半是欲借我大商與輝洲諸城軍,重創夜魔。觀其麾下精銳之軍,大半都在乾天,就可知一二。或者也是知曉我大商有退卻之意,這才如此。不過此人,確是可恨!魏帥英武,日後必有統大軍,橫掃東臨乾天之日!」

魏海一聲輕哼,略略自得,卻搖頭自矜道:「不可如此說!你們那位同族孔瑤,用兵的本事,確然是不凡。即便這次大敗,也仍可保乾天山元氣不損。掃蕩東臨,這句話說的實在太遠!」

『孔瑤』二字說出,這殿內的氣氛,就是一凝。

幾乎所有孔家之人的視線,都略帶怪異的,看向了上首的孔厲父子。

也無人出聲說話,未來不世名帥,這可是當朝諸位名將暗中的評價。

孔家與孔瑤的關係,皇京城之內,是人人皆知。

也不知這魏海提及此事,到底何意——

孔厲也是面色一僵,接著是一聲失笑:「還請魏帥見諒!此女是我族中叛逆,已被逐出了族譜。孔厲如今只是聽見了,就覺心煩!」

心中冷嘲,毫不在乎。孔家雖只是大商的一個中型世家,可萬年經營,五大穹境之內,都有伏子。與道家的聯繫,更是千絲萬縷。

此時的乾天山,怕是已離敗亡不遠!

揮了揮手。就有僕人,送上來一個玉盒,送至魏海面前。

那魏海眼微微一瞇,並不去接,而是斜目看了孔厲一眼。知曉宴席已完,今日已至正題。

後者卻是淡淡一笑:「此盒之內,是一瓶墨玉固魂膏,三粒元靈天極丹,或可助大帥一臂之力。孔家所求不多,只求大帥,可照拂我這玄兒一二!」

魏海聽得是目光一閃,墨玉固魂膏可以使他更早數年,掌握這具身軀。至於元靈天極丹,卻是天極丹的變種,價格相當於天極丹的十倍,可助他突破天境。

「不愧是萬年世家,果然豪富!」

哈哈大笑,魏海微一拂袖,將這玉盒收起。是頗有深意的,看了那低眉斂目的孔玄一眼:「這次的過節,就算解開了。令郎是人中英傑,魏海有機會,自然會提拔。」

那孔須孔玄的神情,頓時一喜。而此時魏海,卻又望了望殿外天空。

「說來那東面,也該有消息過來了,卻不知眼下的情形到底如何?」

那視線接著又在上方處,那顆璀璨的星辰之上定格:「這搖光星,好生怪異!大雪之夜,諸星皆暗。唯此星可見,望之居然有些刺目。你們是術數世家,可知是何意!」

孔厲微微一怔,而後是若有所思:「我也曾仔細觀過,當是這世間,有名將降生。應該是應在東南一側,蠻族之地。凶星凌塵,必定殺孽無數,可歎——」

話音未落,卻聽那殿門之末,一人突然出聲:「可我聽幾為族老言,今日這搖光星現,乃是下應孔瑤之身。瑤兒她才是破軍凌塵!是為當世無雙名帥!」

滿殿之人,頓時都是一寂。尤以孔須孔玄二人,神情最是尷尬難看。

都是緊握著酒杯,壓制著胸中怒意。

自從孔瑤這數月,統東臨大軍,對抗夜魔二百萬軍而不敗。又屢次傳說那位陛下,將書房中的御案,接連毀去的消息,族內就漸漸有了異聲。

之前將孔瑤孔睿父子,移出族譜。族內雖有不滿的聲音,卻可忽略不計。可而今,卻是漸漸甚囂塵上。

這方才出聲之人,就是與孔睿交情極好的一位。

「星象之學,你學了多少?也敢如此妄言!族中諸老?哼,一些老眼昏花之人,又何足為信!」

孔厲卻是神情淡淡,半闔著眼一聲輕哼。

即便真是上應搖光又如何?今日之後,也當是星辰暗淡,跌入泥凡!

「貴客臨門,汝竟敢出此妄言。給我叉出去,去閉門思過!」

話音落時,殿外立時幾名家將踏入。只是那出聲的青年,卻已嘿然冷笑,自己起身,獨自往殿外行去。

卻也就在這時,遠處的正門,卻忽的傳出一陣陣轟然震響。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甲士,沖湧入了進來。一人當先而行,一身紅袍在大雪中,顯得刺目之至。

「是高若公公!」

孔厲一驚,是全然不知所以。不解這位帝王近侍,為何半夜至此。

正要起身,朝著這高若一禮。卻見對方在殿門前站定之後,只冷冷朝內看了一眼,便張開了一張明黃聖旨。

「陛下有旨,司天監正孔厲不識天時,行事散漫,排擠同僚,罪證確鑿——念其父祖,厲代勤於國事。今赦免其罪,貶為司天監博士!」

孔厲整個人立時一陣搖晃,腦袋裡一陣暈沉。

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怎的會如此?難道是這高若,假傳聖旨?

司天監正到司天監博士,這是連貶七級,到了司天監的最底層!

高若的言語,卻還未完結。

「——另有封號督帥孔玄,蠱惑主將,行殘民之事,使我大商失德於外藩!又喪師辱國,損數十萬大軍。令三法司擒拿,審問其罪!若無可恕,當斬之示眾!」

孔厲腦內,更是感覺暈沉。便連魏海,也是煞白一片。這旨意,雖與他無關。可既然是被蠱惑,那也就少不得一個昏聵的罪名。

神情不由更是陰冷,注目著孔玄。

此時也早有十幾個甲士,上前鎖拿孔玄。後著卻是神情呆愣,任由十幾人將他拿住。

半晌之後才知掙扎,猛地怒吼。

「不可能!絕不可能。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孔玄不服!為將帥者,自當不擇手段。乾天山是趁人不備,偷襲我軍,我有什麼錯?還不放開!」

他還要看那孔瑤,到底是如何敗的,看那宗守,又是如何死的。他還有統領大軍,振興孔家家勢。怎麼可能會死?

那十幾名甲士,卻毫不動容。直接十幾根透骨長釘,強行釘入到孔玄身軀輪脈之內,再用鎖鏈牢牢的固鎖。

孔厲身軀微顫,強行克制著,那暴起救人的衝突。

顫顫巍巍的抬起了頭,以哀求的目光,看向了對面的紅袍宦者。

「少監如能告知緣由,孔厲必感知不盡,厚禮奉上!」

高若微微蹙眉,而後是神情不忍的一聲輕歎。

罷了,此事孔家遲早會知道,陛下他也不會因此見罪。

「就在今日正午,孔瑤以奇計破敵。一百八十萬夜魔軍,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之數。麾下大軍鏖戰一夜,只折損四成!」

孔厲身形一震,眸中全是不可思議之色。

腦內也下意識的,閃過了一連串的念頭。宗守勝,精銳皆存,那麼輝洲已是囊中之物。

麾下百二十萬浴血精兵,若遇靈潮,必定可有泰半得以進階。

非只是這些人,武道得以磨礪。而是萬年前的定理,排除異域之族,必可得這雲界天地氣運之所衷——

如此說來,那孔瑤,的確是上應搖光。

只是這些,應當還不足以使陛下,遷怒於沈家。

旋即又心中一動,想起了遼王,想起了楊家。

這才該是主因吧?

陛下聰睿,對諸王子與國內世家,怎會沒有防範之心?一直不說,只因還不到時候,這是兩罪並罰!

是自己,操之太急——

「高若還聽重玄真人今日說起,那東方近日王氣熾騰。應是得了名臣良帥輔佐,十年之內,可能為東南之霸。那孔瑤是因你孔家之人牽連,才致衰命纏身。如今解去,其威名必可輝耀四海。孔家主亦是術數大家,當能知此言真假。國師他可不會妄言——」

孔厲一怔,遙遙遠望東面。之前不覺,此時卻依稀看的明白,彷彿有一片赤紅雲霞,向東面漫卷而至。

名臣不知是誰,這良帥必定就是指的孔瑤。

再看搖光,果然是燦爛潔白,無一點黑灰之氣。

心中抽緊,孔厲卻又覺不對。那宗守即便是勝,也該躲不開殺局。怎會是如此局面?

自己有道儒兩家為援,陛下難道就毫無顧忌?

卻聽高若悠悠道:「今日夜間,還有消息。道靈穹境一套真武七截劍陣,七千紫麟焰槍騎,在輝洲全軍覆沒。只是還未經證實——」

話音未落,殿中就傳出一聲哈哈大笑。眾人以目望之,正是方才說話的孔家青年。

第684章 道極之議

當無極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是兩眼茫然。

眼望四周,四面都是繪著道家經文的光滑石壁。

恍惚了剎那,無極才發覺此處,應該正是他在道靈穹境的洞府。

可為何自己會在這裡?

此時他不該是在那輝洲,準備率七千紫麟焰槍騎,準備攻滅那宗守的血雲騎軍的麼?

皺了皺眉,無極才發現自己體內的元魂,是極度的虛乏。

四肢肌體,也是有些虛弱,彷彿是許久都沒有活動過了。

靈念一動,無極便已知緣由。這是他安置在自己洞府內蘊養的第二元神,還有備用的肉胎。

不由是皺了皺眉,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能使第二元神在這時清醒,除非是自己的本體,已經消亡——

第一時間,無極心中是無比的怒!到底是何人,敢下此毒手?

他此時人雖還在,可本體亡後損失之沉重,卻不啻於死了一般。

一半的元魂寂滅,直接就使他近千年壽元,損毀近半。

而這具肉胎,雖是以本身血肉,培育而成。可要想達到以前,那種完全靈肉合一的地步,只怕幾百上千年都是不成!

他是道靈穹境的執事之一,哪怕是魔門要對他下手,也需仔細思量。

又到底是誰,如此大膽,不懼道靈穹境的報復?

更何況,在他手中,更有支足可攻城滅國的騎軍!

思念一轉,無極的腦海之內,便掠過了一個人的名字——宗守。

只有這一位,才不會畏懼道靈穹境。也只有此人,才有動手的理由。

那麼他統轄的那七千紫麟焰槍騎,此時是否還在?

心中一緊,無極再坐不住。直接起身,往門外大步走去。

而甫一從洞府內出來,無極就感覺今日道靈穹境的氣氛,是怪異無比。

以往是祥和安寧,可今日諸多弟子,或是匆匆奔走,神態憂慮焦灼,或是義憤填膺,紛紛議論著。

一道道目光,向他望過後。有同情憐憫的,也有憤恨輕視的。

無極心中再次一沉,御空而行。不出片刻,就到了一處廣大石殿之前。

殿名道極,當無極踏入之時,邊只覺這裡的氣氛,更是森冷沉重,近乎凝固。

道宮之主無墟子,正是眉頭緊皺著,坐在那上首。

旁邊還坐著十幾人,都是此時道靈穹境中的長老執事。

瀟湘子亦在其列,只是此時,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冷傲。而是神態謹小慎微的,坐在了最下手。

「那輝洲島,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我那本體,又為何隕落?」

無極一踏入,便直接詢問。本就不解,自然要問,理直氣壯。

殿內眾人互視了一眼,都是默然。不過卻也有幾位,與無極頗為交好,開口解釋:「那宗守大勝夜魔,在七霞山巔,將我穹境明惠真人與七位真武劍士,一同斬落!之後是夜奔數千里,無極你那本體,與七千紫麟焰槍騎,都全數覆滅。」

無極眼皮一跳,早知是如此結果。可此時聽來,卻仍覺是心驚。

七千紫麟焰槍騎都陣亡了?還加上明惠真人與一套真武七截劍陣。那隨行的玄同二宗之主,只怕也凶多吉少。

對於道靈穹境而已,雖非是天塌下來,可也是這幾千年來最大的噩耗。

道靈穹境的六階道兵,歷年積累,總數也不過一萬五千之數。這一次,就損失近半!

更心神恍惚,其實雖遠隔萬里,他與本體之間,也仍有些心神感應。

此時被人體內,腦海之內就浮起了一幅幅畫面。數千鐵騎如狂濤拍岸,卻都撼動不了,那個有如擎天之柱般的瘦弱人影。

「如此說來,我無極這次是為我道門之事捐軀?」

一句話,使這石殿之內,幾位虎視眈眈中的長老執事神情微怔。無極接著又問:「那宗守是孤身擋我七千紫麟焰槍騎?怎麼能擋得住?七千騎又怎會全軍覆滅?」

說這句話,可非僅僅只是為自己開脫,是真的疑惑。

即便戰不過,也能分散逃走。六階武修,尚不能御空而行。可那玄焰金麟獸,卻可日行萬里!

坐於附近的盟友,卻立時會意:「因當是宗守獨自阻了你們一刻左右的時間,那血雲騎隨後趕至。此人陣斬百萬夜魔,本身實力分毫未損,又據有輝洲,國勢大增。聚一國之勢,實力幾可與一年前,神霄降臨之時相當。阻七千紫麟焰槍騎一時半刻,當能辦到。至於為何全軍覆沒——」

說話那人,是微微皺眉:「我也不解!應該是用了其他的手段。」

無極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麼,應該是對道靈穹境,重要之極的事情。可偏偏一時,又記不起來。

眼見周圍幾人的目光,都漸漸意味深長起來。無極便先暫時停下了思緒:「無極早就有言在先!這宗守實力只怕遠不止此,與夜魔一戰也未必就輸。若是刺殺不成,此人回擊,必定是我道靈穹境不可承受之重,現在如何?」

殿內眾人,皆是默然。無極此句,倒是把責任徹底開脫掉。

不過也在諸人意料之中,若真是有十足把握,將無極拉下執事之位。方才就不容此人,進入這道極殿。

逼此人說出這番話,卻是另有所圖。幾乎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把視線看向了上首中央,那無墟道人!

「據說那宗守,已經是傳詔國中,禁絕道門,要斷我道家根基,不死不休?」

「此人故此倒行逆施,遲早要遭天遣。可追根究底,又到底是何人之過?換成是我,被逼迫至此,也會是下此毒手。」

「若依無極當初之策,與乾天山交好,絕不可能有此劫!」

「靈潮未起,我道靈穹境就損兵近半!」

「不知尚根底,就利令智昏,貿然下手。實在也太過冒險。哪怕是位一條玄級礦脈,也不能如此——」

「今日之敗,總要對眾弟子,有個交代!」

「凌雲宗已經致書我穹境責問,此番那乾天禁道,他們可謂損失最大。雖說此宗今日損傷不小,可也畢竟是聖地宗門之一!若使諸宗皆離心離德,道靈穹境還怎麼做這道門領袖?」

「今日之後,我道門又多了一位大敵,才真正使人心憂。」

殿內是再次議論紛紛,雖未明眼。可語意之中,卻都是把矛頭,指向了無墟。

無極則是默默,要說責任。當以明惠一脈為首,若非此人,說動其師長與眾多師兄弟施壓。無墟的決策,絕不會是如此莽撞。

可如今明惠以死,此人二百載前,才在域外被人斬殺過一次。可再沒運氣,如他一般借助第二元神復生。

不禁是有些憐憫的,看了那瀟湘子一眼。

此人本天之驕子,卻被宗守親手打入泥塵,而此時的境況,只怕更是尷尬。

無墟乃其師尊,對其愛重之極。這一次輝洲之事,說是沒有借此報復的心思,便是他也不信。

至少那明惠施壓之時,這位無墟師兄,必定是順水推舟的。

只怕穹境之中,此時多半是有無數指責之聲。

不過無極此刻,心中卻更多的是惱恨,說來這一切事端,也確實皆由此子而起!

那無墟神情默默,宛如枯樹般靜坐。任由眾人議論,也不出言。

直至兩刻鐘之後,才驀地白眉一動,睜開了眼,眸中目光銳如利箭。

「夠了!」

短短兩字,卻彷彿滾雷。使整個道極殿,都寂靜了下來。

只是所有人的視線,都微含嘲意。大半人都是冷笑不預,靜靜候著。

「本座已請罪於諸位師祖,方纔已有回訊。由無墟代述——」

掃視這殿內一眼,在無極的身上稍停半刻,才收回了目光。

「無墟之過,無可推諉!然輝洲之事,吾等幾位,亦心贊之。乾天崛起,乃是未來百年最大變數之一。若有機會,定要其消亡。此番無墟不辨其虛實,莽撞行事,有因私廢公之嫌。可免其道靈宮主之位,仍暫攝穹境一應之事——」

說話之時,是神情威嚴,卻是以道靈穹境祖師的口吻在說話。

眾人肅容傾聽,都是神情一怔,略顯失望之色。

終究沒有將這一位,從宮主之位上拉下來。

無極見狀,皺眉之餘,則微微一歎。

即便無墟真不罷免,他也不會感覺欣喜。

只是感概穹境之中,這權勢之爭。

道門諸宗,這萬年來相爭不下。都有執掌,這道靈穹境之心。

而愈是接近靈潮,就愈是令人難以心安。

「七千紫麟焰槍騎陣亡,確使人痛心疾首!不過對我道靈穹境而言,卻不傷根本!」

冷冷的一句,輕描淡寫。無墟的雙目,也再次闔起。

「可善加撫恤!另可召回外門弟子,再建一萬紫麟焰槍騎!宗守此子,既是與我道靈穹境不死不休,那也無妨。此人天人之障,在數年之內。穹境兩位祖師,今日也將返回雲界。兩年之後,當是此子身隕之日——」

無極眸光一亮,只覺輕鬆了不少。

道門在這雲界無數道觀,無數弟子,只是許多未受穹境供養而已。損失七千六階,的確不傷根本。有四位祖師坐鎮本山,也當可安然度過這最虛弱之時。

接著卻只覺有些不妥,不妥在何處,卻又想不起來。

第685章 該死老頭

「玄級下品的靈石礦脈?原來如此——」

輝洲島,一處名為輝夜城的大城之中。宗守正端坐在城中,原屬於城主的宮殿之內。頗有些驚喜的盯著手中的幾塊靈石打量。

晶瑩剔透,望之彷彿有雲氣在內湧動。

這是弱水掌握的暗衛,遣人連夜送來。都是玄階等級的靈石,多是下品,不過其中一兩枚。也達到中品的等級。

仔細分辨觀察,最近那些道門修者的出入之地。

短短幾日之間,就發覺了這條礦脈。看情形應該還是一條富礦,弱水部下那些暗衛,只是隱蔽的在礦脈尾端稍稍採掘,就有了這幾枚靈石。

宗守皺了皺眉,在他記憶之中,並未有這條礦脈的存在。

不過也同樣不覺驚異,靈石到了玄階等級,那就只有靈境之上的修者,才能用到。也必定是被諸宗諸派強佔,普通人跟本接觸不到,自然那些史料之中也無有記載。

話說回來,雲界若沒有這玄階級別的靈石礦脈產生,才是咄咄怪事。

畢竟是上古,被眾多外域異族視為仙界的世界——

正因這一界之內,靈物眾多,資源豐富,才會一直被眾多外域勢力覬覦。

之前的疑惑,也是迎刃而解。玄級下品的靈石富礦,哪怕是靈潮開始百年之後,也同樣是罕見。

而若是在靈潮之初佔據,更不知可為道靈穹境,培育多少強者,多少道兵——

若說一條普通水準的高階靈石礦脈,可以供養千人左右的六階道兵。

那麼這玄級下品的靈石礦,則至少可供萬人之數!

而若是富礦,一萬兩千都有可能——

也難怪那道靈穹境,是翻臉無情!

一枚玄階的靈石,可以供他的宙極命世書,十天之用。

若是得了這條靈礦,那麼自己短時間內,是不用發愁了。一天可以當成幾十天用——

旋即宗守,就又微一搖頭。雖說是在他地盤上,可這條礦,他乾天山一家是吞不下來。

特別是這時候,與道靈穹境徹底翻臉,不死不休之時,更不能有半分破綻。

「可遣人告知劍宗蒼生道,令他們遣使來談!對了,佛門那邊也可告知一聲!」

有了這條玄階礦脈,蒼生道才能名正言順,日後助他一臂之力。至於劍宗,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自然那萬劍穹境,也需付出足夠的代價才可。

加上佛宗,則是順帶。那七霞山下,還有數百萬將士戰死之魂,需要佛門高僧做法事超渡。

除了要淨化那裡的怨氣,更為安部下軍心。

其實魔門那邊,也可借引其力。宗守卻天然厭惡,也知這些人,從不會有什麼感激之心,一切只看利益。

明智之人,絕不會使自己滿世皆敵。身為一國之君,就更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來。

正道之中,固然也有偽君子,有惡人。可魔道既是修行那些詭譎邪異,血腥殘酷的魔道功法,就更非好人。

這條玄階礦脈,乾天山應該能拿到一半收益。

卻是意外之財,至少本來令他頭疼無比的撫恤,不用再發愁了。

從連雲島到七霞山,陣亡的數百萬將士,大多雖非他轄下,是被強行俘虜裹挾過來。可宗守也仍是打算,等而視之。

「此玄階礦脈之事,自有禮部於理藩院與蒼生道劍宗交涉!」

這城主寶座之下,忽然傳出了一聲鏗鏘之聲,打斷了宗守的思緒。

「臣聞上古蜥龍,絕不會游至淺灘之地。鳳凰火鸞,不至水漫之所。自古以來,尊貴之人都知惜身之理,都從不輕赴險地,何況君上?且如今君上尚無子嗣,就更需小心!」

宗守一聽聲音,就絕頭疼。下面梗著脖子說話的,正是張懷,此刻卻是面色漲紅,帶著怒憤之意。

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這傢伙也會變身錚臣?

「臣知君上,有萬夫不當之勇,雲界無敵!然而善戰者死於兵,善泳者溺於水。君上豈不知自警?若是血雲騎來的再晚一些,若是那無極道人統兵之能更強,君上不知可還能逃生?君上若有什麼不測,叫我等這些臣子,又該如何自處?」

說話之時,張懷偷眼看了眼趴著宗守肩側,那隻小土狗兒。

此時那鱗片已經消失,四蹄的火焰,也沒了蹤影。正吐著舌頭,討好的舔著宗守的臉。

要非是這只麒麟,他這位才認可不到三個月的『主公』,只怕多半是沒了性命。

一人之力,獨當七千紫麟焰槍騎,這豈不於找死無異。

一思及此,胸中頓時更覺激憤。

「臣以為宗原尹陽,都該斬首!明知君上如此,是置身死地,卻不知勸阻。實非為臣之道——」

宗原在一旁站著,是默然無有表情,不願出聲辯解。

這一次未能勸阻,的確是他之過。

同樣很是『幽怨』的,看了上方處的宗守一眼。

對張懷並無怨意,反倒是感激。若是能使君上,以後行事更謹慎小心些,那是再好不過。

殿內一陣死寂,是無人出聲,為宗守說話辯解。孔瑤亦是神情鐵青一片,也有些後怕。對道門報復,她樂見其成。卻也沒意想,宗守會如此冒險。

宗守則是一陣啞然,求助的環視著殿內。目光觸及之處,所有人都是向旁避開。

心想這些人可真狠,這可是眾叛親離啊。都不肯給一個台階下——

孤身阻敵,雖是沒想到嘯日這傢伙,對那些玄焰金麟獸有那麼強的威懾力。可當時,他卻真是有些五六成把握,對宗原也有信心,可以及時趕至。

實在戰不過,那就逃便是,獨戰七千騎。古之霸王也不過如此,又不丟人——

不過此時,這些話又不能理直氣壯的說出來。

此時他整個身軀,彷彿是散了架一般。渾身骨骼,碎了數十餘處,體內經絡,也亂成了一團。

與七千紫麟焰槍騎戰時,固然是氣概驚人,氣勢半分不讓。

可若非是嘯日突然發威,宗原再遲些趕至,最多再抵擋個一兩波攻勢,就要考慮逃走了。

張懷依然是咄咄逼人的朝這邊逼視著,宗守訕訕的一笑。

「依卿之言,下不為例!孤會小心——」

他是一國之王,更是劍者。若必需一戰,絕不會退卻。如此承諾,已是極限。

殿內之人,似是知不能過分相逼,緊繃的神情都是一鬆。

那張懷的面色,也是微微緩和。接著卻又將一個奏本承上。

「另有一事。君上的滅道詔文,已被丞相與內閣諸學士封還。另有言讓張懷代稟君上,此詔他不敢奉。即便君上強行推行,丞相亦會在議事殿,加以狙擊阻止。」

此言說出,宗守雙手十指,就捏的是卡卡作響。

張懷卻是面不改色:「任丞相有言,為人君著,不可因一怒而興兵,亦不可因一喜而定政。與道門決裂,卻也不能因此就阻人信道,亦不可因言論道家經典,就加罪於人。此是國君亂詔,要請君上再仔細三思!」

宗守面色漲紅,手中的黃金扶椅,已經漸漸捏成了麻花。

這死老頭,居然又來駁他之意,到底要鬧哪樣?

說的倒是挺有道理,可讓他宗守顏面何存?

忍這傢伙,已經許久許久了!

「那麼除此之外,還說了什麼?」

任天行是心驚肉跳,感覺到殿裡,那令人心悸的陰冷勢壓。

心想伯父啊伯父,你到底怎麼想的?這要是國君怒起來,砍了你的腦袋怎辦?

這禁絕道門,也是事出有因。那些道門修者,亦有取死之道。沒必要為這點小事,惹怒了君上。

張懷的眼似闔微闔,仔細想了想,還是坦然言道:「說君上此舉,無非是要藉機向道門下手。欲斷其世俗之權,收回各處道觀田產,增我乾天人力。此政雖善,卻無需牽連無辜。我乾天,若是有因言罪人,不審其罪,便加以極刑之日。恐離社稷覆亡不遠。若憂各處道觀為禍,只需施展手段,令其自願脫離道靈穹境的管束便可。離間,重稅,甚至那投名狀,都是良法——」

孔瑤皺眉,君王之權,不得伸展,這才是真正的亡國之兆吧?

不由有些幸災樂禍的,看了看宗守。今日這一幕,都是宗守姑息養奸之故!怨不得旁人——

也不知宗守會如何處置?把任博一刀砍了?不可能。看在任天行的面上,定然會留其性命。

不過應當也不會好過,任博此舉,任何國君都是忍受不了。

卻見宗守,是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後,才磨著牙道:「那就分為兩詔,由參議殿審議——」

心中是真的不甘,咬牙切齒。下一次若再來這一套,那就真不可忍了。

此處十數人,聞言先是微怔。旋即就醒悟了過來,宗守之意,竟是讓步。

對那任博,居然也不做處置。

張懷目光微閃,而後與一旁的任天行一起,深深的一躬身,誠心誠意,畢恭畢敬。

宗守則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胸前。那紅寶石,這時居然又從他胸前飄蕩了起來,紅光閃爍。

這一次,卻有些令人煩躁。

孔瑤啞然無語的同時,卻莫名的只覺心安。心想看來是要請父親出手了,這件異寶,怕是壓制不住君上的王氣。

第686章 諸事已定

怫然不悅的,從這所謂『行宮』的大殿裡,走回到寢宮。

宗守依舊是只覺胸中略有些憋悶,可片刻之後,卻又一聲失笑。

自己的打算,還真是被那死老頭全看穿了。

佛宗全盛之時,佔據著雲界半成的土地,億萬的人口。

可道門規模,卻也不在此之下,這些年也一直昌盛,未受什麼打擊。

加上日常的香火錢,東臨一年出產,至少有半成入其門。看在眼裡,實在頗令人難受。

前次雖是驅逐凌雲宗與東臨諸多宗門,可對轄內那諸多道觀,卻未怎麼打擊。

本不願道靈穹境鬧得太僵,可如今既已翻臉,那就再不用客氣。

他能容許宗派存在,卻絕不容這宗教勢強。如今是道門一家獨大,即便不能徹底亡之,也需將之強拆開來。

又隨手拿出幾份戰報翻看了起來,那日與七千紫麟焰槍騎戰後。他就是閉關養傷,直至今日才稍稍好些。

也不知此時,各處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幾本奏折草草閱過,宗守的唇角,便浮起了幾分笑意。

此時七霞山之西的夜魔大軍,已經孔瑤任天行幾人,被誅滅了九成有餘。只有千餘,逃入到深山野林中躲藏。

這些都是夜魔軍中的真正強者精銳,若貿然追入林中,反而給了對方可趁之機。

故此孔瑤,只是以大軍封鎖,並不深入。

輝洲那些逃亡之民,此時也開始返回安置。

任博在短短十日之內,已經將億萬石糧草,運至到了輝洲。

足可供此地之民,食用百日以上。

按張懷在奏章中的所言,是未必能全數妥善安排,卻能保證人人都能有,安度秋冬二季之食。

時至八月末,還可種一季之糧。正在盡力恢復諸地耕作,尤其是輝洲,那些數值不清的礦脈。

接下來的,卻讓宗守挑了挑眉。

是張懷已經收繳了輝洲之西的所有權貴之田。此時請旨,說是可將這些良田,分於所有七霞山戰死兵將家眷,以做撫恤。其餘剩下的,則可以發賣。

倒不是不喜張懷的自作主張,而是頗有些意外。

這一招,真可謂是狠毒!此策一旦落實,乾天山在短短數年之內,就可將整個輝洲,全數消化。

不過自此之後,這張懷在那參議殿,只怕是形象盡毀。

乾天山那些人,與輝洲的權貴雖是並無什麼聯繫,可也多半要心生忌憚。那些傢伙什麼心思,他最是清楚。

不由是唏噓不已,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樣不計毀譽,肯為他背黑股的臣子了。

哪裡像任博,天天跟他作對?

卻微一彈指,將這奏章打為飛灰。再拿來一張絹帛,照貓畫虎的寫了一張詔書,按下大印。

臣視君如腹心,則君亦當視臣為手足。

再翻開張懷的第二份奏折,卻是請奏肅貪。不但是針對輝洲東臨二地,更將參議殿納入其中。

頓時更覺舒坦,這張懷果然知他心意。不把那些人敲打一番,自己又如何能舒心快意?

最近這些時日,一些人也越來越是過份了。

他宗守既然守了自己定下的規矩,自然就更容不得別人,在他的法規之外逍遙自在!

那任博,搞不是與這些人狼狽為奸,這次最好別讓他抓到小辮子。

最後一個奏折,卻是來自艦師都督古烈空。前面還沒什麼,只說是夜魔艦師,已經潰逃。

最後面的幾行字,卻讓宗守頗是意外。說是師若蘭,領了二十幾艘三牙樓艦,引著夜魔幾艘艦船進入沉淪雲海。然後不知怎的,竟將這些夜魔大艦,俘獲了小半。其中一艘,是完好無損。其餘兩艘,修一修還可用。

宗守頓時是張大了嘴,有些合不攏。

這可都夜魔族的空艦!並非是征戰雲海而造,而是可穿梭空間的龐然大物!

故此僅僅二十餘艘,就可令古烈空的千艦之軍,窮於應付。

即便泰半的夜魔都已上陸。可其艦上,卻也不乏強者。

再若是實在戰不過,也可選一個時空壁壘薄弱處,消耗大量的靈石,直接裂空而去。

真不知師若蘭,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難道這就是未來數十年,艦師第一名將的初戰?

搖了搖頭,宗守只覺是一陣不可思議。

可惜古烈空,只在奏折中,大約的書寫了下戰況。

只說師若蘭,是將敵艦引至魔霧繚繞之所,引群獸攻之。又借了雲海下,幾個蠻族之力。這才小勝夜魔。具體的情形,卻是未曾詳訴。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相較於雲陸,師若蘭只怕是更適應雲海之下。

以己之長,克敵之短麼?由這奏章可知,師若蘭是把天時地利人和,都利用到了。

——三艘空艦呢,每一艘加上艦上的戰具,就可相當三千枚九階靈石。

回來之後,定要獎她一袋糖吃。不對,若蘭現在已長大了,還是換成別的為好——

奏折看完,接著卻是國書。份量最重的,自然是來自大商。

先是自承魏海孔玄之舉,有失大商陛下仁德,現已嚴加懲戒。接著又語鋒一轉,向他表示感激之後,就開始了責問。魏海孔玄即便有罪,也該是交由大商處置。他宗守處置,似乎有些欠妥,越俎代庖。不過兩國乃是兄弟之邦,這點小事,自然無需太過計較。

最後幾句,都是在暗示他們乾天,遣使至大商謝罪,給那邊一個台階。

不過通篇言辭,都只一個含意。大約是不願,在這時候與東臨翻臉。

宗守一聲嗤笑,就如他之前所料,果然是為人當做南霸天。

還有其他的國書,都是距離輝洲附近幾個大島之上勢力,對他這個新鄰居,表示問候。

多是奉承討好的語氣,只有一本,是語氣淡淡,帶著幾分責問。

南風越朝?

宗守眸光定了定,旋即就不在意的拋開一旁,沒打算理會。

這輝洲他就強佔了又如何,那位大越朝的國君,能跑過來咬他?

再仔細一想,如此說來,而今乾天山的形勢,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宗守不由怔怔,諸事已定,該是可以放心破那天障了。

第687章 毀滅之道

除了這些奏章國書的之外,其餘還有不少由東臨雲陸發來的文書。宗守卻已沒打算去看,隨手丟開到一旁,而後右手一翻,將一隻乾坤袋取在了手中。

當日他以元一黑劍,重創珈明羅,斬其四臂之時。這枚乾坤袋,就藏在此人的袖中。

宗守那時是隨手將之收起,卻至今都沒有時間,看這袋中到底是何物。

靈念探入,就覺那乾坤袋的封口處,有著強力的封禁。

不過其主人已死,宗守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之破開。

而後下一須臾,宗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乾坤袋中,當真是寬廣的很。雲界中最後的九階乾坤袋,他手中便有兩三個,可最多也不過千丈左右的空間。

而他手中這枚,卻是長寬高皆達萬丈之巨,內中的空間,可相當於一個小型城池。

若是用糧食將之塞滿,可以供十萬精銳,食用一年。

此時內中,已經是塞滿了東西,一塊塊的金屬錠,整齊的排列在內。

宗守心念微動,取了一塊在手中,而後失望搖頭。

這應該便是黑魔金,夜魔軍那數百萬大軍的甲冑,多半都是以此為主材,打造而成。

可增夜魔戰力,亦可一定程度,抗拒陽光。應該是珈明羅,征戰雲界的備用物資。

對於他們人族而言,卻不知能有何用途。

靈決一引,一塊塊的黑魔金錠,便從這乾坤袋中如潮湧出。

一直穿越過宮門,堆積在宮殿前的青石校場之上。

海量的黑魔金錠,一直堆積成山。直至把手中的乾坤袋,徹底清空,宗守這才罷手。

而此時這袋內空間,是空曠無比。只餘下左側角,還有著一些東西。

宗守的眸子裡,卻閃爍著精光。

不愧是夜魔族的八位皇子之一,這身家是遠遠強出他幾條街。

那些丹藥也就罷了,未必就適合人族的體質。可那邊的靈石,光是九階,就有兩三千之巨!

而更高階的玄階靈石,亦是四百有餘的數目。

若說九階的靈石,可供他是宙書,使用一日。

那麼這玄階靈石,即便是下品,也可供使用十日左右。

這一次的收穫,是他以前一生所有的積蓄都不能比。

其餘還有些書冊,是夜魔族的武道經典。

與人族修士,分為靈武兩道不同。夜魔族從一開始,就是靈武不分,直至天境之後,才出現分化。這也是因此族,特殊的體質使然。

而其中又有一本,最是特異,截然迥異於其他的書冊。

宗守以神念將之取出,卻只見此處封面,是幽暗深邃,並無一點字跡。可若當人靈念掃光,就可知其上,有著七罡玄霆典的字樣。

當宗守將之翻開,一頁頁的看過,神情頓時是精彩無比。

這並非是夜魔族傳承的功法,而是雲界道家的經典。

看來萬載之前,雲界修士,不止是吸收了夜魔的武道精華。對方在雲界,同樣受益匪淺。

內中一共是七張書頁,內容也是需靈念感測,才能知曉。

不過第二頁之後,又加了條件。需得本身對雷霆之力的掌握,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才可翻開。

一共記載了七種雷法,威能相當。可若是七雷俱全,按書中所說,足可問鼎雷道之極。

而珈明羅,自如今也只掌握了其中一種而已。

也不止這是否因其本身根基,仍是夜魔王族修行之法的因故。

宗守的紫雷神通,遠在赤罡神雷之上。與珈明羅戰,只因修為低了不少,才被其壓制。可若論品階,卻遠非其能企及,可以一直翻開到這本書的第四頁。

其中的每一頁,都是重若山嶽,內中記載著無數的文字符禁。

粗略的一觀,只覺此書的等階,怕是至少也是第十等聖靈級的靈法寶典。

甚至若真如書中所言,七雷結合,可以問鼎至境,那就足可棲身第十一等神通之列。

宗守本身,並不主修雷法。只是當這麼草草一觀之後,就覺元魂之內的雷鸞印記,有了那麼些變化。

伸展出更多類似符文的結構,原本就有的靈紋線條,也有了些變化。

並未增加多少,望之卻更覺玄奧,也更顯晦澀精妙了。

不禁是若有所思,如此看來。這本雷法寶典中,所記敘的雷法,便連這源自上古神獸雷鸞印記,也同樣是認可。

卻不知此書,到底是何人錄下?這門雷系靈法,又到底是何人所創。

此典對他,可說是頗有用處。即便不能修行。借鑒其道,增本身紫雷之威,也是很不錯。如有時間,可以仔細參研一番。

接著宗守,就微微一笑,看向了這乾坤袋的一側。

此時他手中的靈石,用上十幾年都不成問題,擇日倒不如撞日。

與珈明羅一戰的收穫,也正需些時日沉澱一番。

想到就做,宗守是直接取了宙書,將一枚玄階下品的靈石猛地拍碎。當一絲絲的靈能,被這宙書抽取,宗守身周的時光流速,也陡然變得異常了起來。

……

三十日過後,依然是那間『行宮』的寢殿之內。

宗守正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中。

一團赤色的電芒,在他的掌心之中閃爍跳動著。

這正是赤罡神雷,隨著他的心意,忽而是凝成了球體,忽而是化開成網狀。

這門雷系靈法,其實他還遠未修成,不及那珈明羅良多。不過——

宗守的手心之上,又是一團紫色的雷光閃耀。

當兩者相遇,這紫雷是在頃刻之間,就將那些赤罡神雷吞噬。而後是聲勢爆炸,更顯霸道。一絲絲電芒,在半空中『嗤嗤』作響的穿行。

宗守眼神微微一凝,這威能較之他原先的紫雷神通,要增兩成之威!

而若是這赤罡神雷,完全修成,那麼三成也不在話下。

研習這本《七罡玄霆典》,本是欲完善他元神中的雷鸞印記。卻不曾意想,竟然會有這樣的驚喜。

對書中所言,七雷相合,可問鼎雷道之極的敘述,倒是信了幾分。

既然這赤罡神雷,能融入紫雷之中。那麼其餘七種雷法,若是一一修成,又當如何?

宗守搖了搖頭,心中雖是頗有些期待,卻也知這《七罡玄霆典》修行之難,還是先放在一邊的為好。

再算算時日,這輝洲之地,張懷應該已經安置妥當。一個月來,四處也沒什麼叛亂的消息傳來。

他在此間,本就是為做其後盾,坐鎮在此。此時無事,倒是可以返回東臨乾天了。

這時卻心有所感,宗守挑了挑眉,長身而起,踱步出了殿外。

推開了門,就見一個少年,正背對著他,看著上方青空。

是敖坤!

此人的氣機,宗守在房內時,就有感覺。可此時目中,也仍是頗為意外。

不解這傢伙,為何至此。

見宗守出來,敖坤是一笑回首。

「那人的弟子,估計最多一年,就可返回雲界!」

宗守一挑眉,那人?到底是哪個?望見敖坤複雜的眼神,才若有所悟。

敖坤語中所指,多半是為將他在石壁中,封印萬年的那一位。

「此人身屬道門,多半是為你而來。兩人我可應付,一拳卻難敵四手——」

宗守心中微沉,接著是心中冷笑不已。此時他早便有所料,一年之後,正是他突破天障之期。

此事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若是他願意,借宙書之力,最多數月之功,就可提前將天障破開。

再若是想積累的深一些,確保萬無一失,那麼跑到蒼生穹境裡突破天障,也同樣無事。

這道門聖境強者,總不至於為此,要與蒼生道大戰一場?

接著是心念一動,要說這敖坤,是專為來提醒他,宗守是絕不肯信。

此事早在他朝那七千紫麟焰槍騎下手時,便已有所預料。

道門的尊嚴,豈能輕辱?

自己甩了道靈穹境一耳光,那位道靈宮主無墟,若沒什麼表示,挽回顏面。其宮主之位,也不用當了。

「到底何事?」

宗守眼眸中,全是狐疑之色。再仔細看敖坤,只覺其一身氣機,此時竟是不斷的變幻著。雖非是那種暴躁不寧的狀態,卻也始終無法平靜。

出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奇怪。偏偏敖坤,卻已是聖境中人。

「瞞不過你!」

敖坤一聲苦笑,自嘲的一搖頭:「終究是借助毀滅龍丹速成,本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卻終究還是出了些變故。龍影那老頭此時打擾不得,只要到這裡求助——」

宗守再次怔然,你聖境強者都為難無解之事,到外這裡來求助又有什麼用。

難道是又要去一趟龍殿?又或者去尋什麼寶物?

這一次,可未必就有那麼好的運道。

卻見敖坤,隨手在地面,取來了一塊碎石。

宗守仔細望,只見那碎石在敖坤手中,是直接湮滅。

先是直接碎為粉塵,接著化成更細碎的顆粒,然後是分散成了靈子。

到了最後,就連這些靈能,也全數碎散。與原無傷的靈爆劍意,倒是頗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而至此之後,就終止了。敖坤的眼神中,也是現出茫然之色。

第688章 敖坤求助

宗守心中恍然,依稀明白了一些。

這敖坤,多半是尋不到自己以後的道,才致體內氣機有變。他的毀滅之法,也自此而止。

這已非是任何靈物靈寶可以解決,其他人也難以幫得上。

敖坤來尋自己,並非是真指望自己,能夠幫的上他。而是來此處聽聽自己的意見,以尋覓靈感。

眉頭蹙了蹙,宗守也陷入了凝思。

說來這毀滅之法,他其實並未怎麼涉獵。不過在萬載之後,倒是聽說過靈潮之末,有一位可輕易滅去數十世界,甚至傳說可摧毀此域的大能,也是修的毀滅之道。

「那麼,從大道法則之上著手如何?」

說出這句話時,宗守的指尖,是小心翼翼的一挑。這一片地域之內,立時一陣靈能動盪。

五色靈光,不斷的閃耀。整個空間,近乎崩塌。

只是這異景,卻只是轉瞬之間,就又恢復如常。

而宗守此時,則是臉色蒼白,顯得是虛弱無比。

在一瞬之間,挑破了這世界的一條『弦』。摧毀了這不到十丈的地域中,一條微不足道的法則,就付出了全身真力魂能,盡皆消耗一空的代價。

這一刻,只需一個稍稍有些武力之人,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卻毫不在乎體內的虛乏,詢問的看向對面。

他記得那一位,所掌握的就是這樣的道——直接去摧毀世界的根源!

「此法倒是可行!我來尋你,果然沒錯。不愧是七日之內,能悟得真正九九龍影劍之人——」

話雖如此,敖坤卻仍是愁眉不展,面上是愈發的苦澀。

「昔年敖坤被困在那石壁之中時,也曾有要毀滅這世間一切之意。憑什麼別人可在外面逍遙自在,我敖坤卻需被困在這石壁之內,被所有人遺忘?可出來之後,可能是這萬年消磨,戾氣全消之故。這些念頭,都已沒有了。」

恰好旁邊,一片枯葉落下,敖坤隨手攝在手裡,而後是神情複雜的看著手中。

「這世界雖有諸多醜陋污垢處,卻也同樣還有讓人留戀處。敖坤不願毀之。故此這條毀滅大道,是走不下去了——」

一陣微風輕拂,使無數枯葉凋落飄落,把敖坤的身影,襯得是異常的淒美蒼涼。

宗守卻只覺是頭皮發麻,一陣牙酸。這敖坤,真把他給噁心到了。

實在懶得搭理,直接拆穿。

「敖兄,可是感覺這毀滅之道,不足以應強敵,所以欲另尋他路?」

是徹底明白了,萬載前那條毀滅之龍,既然能夠踏入到神境巔峰,距離聖境半步之遙。就不信其毀滅之法中,沒有涉及到法則的破滅——

敖坤得其龍丹,也不可能真對毀滅之道的進展,毫無頭緒。

之所以如此糾結,多半是對自己的戰力,並不滿足之故。

他一身修為,本就是走的捷徑速成。哪怕並未留下什麼隱患,短時間內,也再無進階的可能。

那麼唯一的方法,只有從自己的根基上著手。

只有大道本源,遠遠凌壓於他人之上,那麼同階之內,才絕無對手,甚至可做到越階而戰!

又想起了方纔,敖坤談及『那人弟子』這句時,臉上顯出的異色。宗守已大約知曉,這其中究竟。

思及此,不禁是無聲的歎了口氣。

毀滅之法,雖是變化單一。威能在所有大道法則中,卻絕對可列入前二十!

而若論大道層次,更可入前十之列,與創造之法比肩。乃是這世間,最根本的大道之一。

只是修行之途,稍稍艱難一些。

可有那毀滅之龍的基礎在,敖坤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說不定到靈潮結束之時,就可有穩定至境的資格。

那個時代,不止是他們這些低階修者,可以實力突飛猛進。

對於神境聖境的人物,也是一大機緣。

掌握如此大法,這傢伙,居然還不滿足——

那敖坤果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小守果然是深得我心!另尋他路已是不可能,敖坤之意,只是欲為這毀滅之道,添些變化,增些威能。再者,我這破壞之力,也實在太強。與人爭鬥,總需控制著力道。動不動就破滅一國,摧毀一界,也確實有些不便——」

宗守無語的抬起頭,仰望天空,正欲直接說一句『滾蛋』。

可話還未出口,腦海之內,就忽的是閃過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

凝思了片刻,宗守從腦後截斷了一縷長髮,在的敖坤的面前晃了晃。

正當敖坤有些不解之時,宗守屈指一彈。立時一絲髮絲,從中應聲而斷。

「這是何意?」

敖坤仍是看的一頭霧水,不知其意。

「我這每一條髮絲,可看做人之一生,也可看做任意一件事物。上半截是過去,下半截是未來。方纔那一指,則是你的毀滅之法。髮絲斷了,是你將之摧毀。此物從此不存於世,自然就沒有了以後未來——」

敖坤皺了皺眉,略略明白了宗守之意。可這與他的毀滅之道,又有何關係?

接著下一瞬,卻又見宗守,忽然再一彈指。一整條髮絲,瞬時間化作黑灰散去。

「那麼我若將這一整條毀去,又將如何?」

敖坤眼神一縮,徹底怔住。片刻之後,那瞳孔之內,才全是驚喜振奮之色。

「把一人一物存在世間的痕跡經歷,都全數抹去麼?這法子可真殘忍。不過我敖坤,倒甚是喜歡。只是這,卻非是純正的毀滅之法——」

宗守也是微微頷首:「自然!時空之道,都有涉及。說出來,只是讓敖兄參考而已。」

雖是提出了這樣的設想,他本身卻並不怎麼看好。

這樣的大道,其實比摧毀幾十個世界,還要更難一些!

抹去一事一物存在在世間的痕跡,談何容易?

敖坤則聽得唇角一挑,時空麼?何止如此!

要掌握這樣的大道,真正重要的,該是『因果』才對。

宗守雖是天縱之才,可修為太低,眼界還是欠了些。

只是他敖坤不巧,卻恰好有這樣的基礎。

只因那『因果』龍丹,被人奪取,才不得不走『毀滅』之道。

第689章 因果之刀

目光變幻著,半晌之後,敖坤才輕吁了一口氣,然後淡淡的笑問。

「怎麼好端端的,會想到此法?」

心中確也是在奇怪,這等樣的大道,若無緣故,絕不可能想的出來。

宗守聞言則輕聲一笑,大袖一甩,驀地一道銀光疾飛而出。

如雲似幻,只一眨眼就到了敖坤的眼前。那凌厲之意,便是敖坤也同樣眉頭一挑。

「好快!」

雙指在千鈞一髮之間,在身前輕描淡寫的一夾。而後一枚飛刀,終於在他手中,現出了蹤影。不斷的震晃,似欲掙脫。可隨即便在他壓制之下消耗了餘力,整個刀身,碎成了粉塵。

敖坤的眼神,不禁是微微一凝。

這一刀,是灌注著宗守的九九真龍劍意,到了魄境巔峰的層次!

不過在他而言,實在是不值一提。真正令他在意的,卻是這一刀的刀速。

真的是很快!

自然傷不到他,可卻也遠遠超出了靈境的層次。

當那飛刀斬來,更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一刀所穿行的空間,都被縮短了一般。

略一凝思,敖坤就已知緣由。

「是時間之力,原來如此——」

並非是這空間被縮短,而是飛刀所經之處的時間,被加速了。

也終於知曉,宗守為何會想到那樣的建議。

「正是!這門刀術,敖兄感覺如何?」

宗守也是一笑,這三十天時間,以宙書加速,就是整整三百天,將近一年。他可不僅僅只是在研究那本七罡玄雷典而已。

其實泰半時間,都在琢磨著如何改善,這門六神御刀術。

以神養刀,刀意相合,這是六神御刀術的精要。

加上那天狐幻術,還有較之靈師御劍術,還要更勝一籌的靈活與變向之能。這六神刀,幾乎是每出必中!

可越是到了更高的層次,這門第八等徹地級的武學,就越是顯得力不從心。

威力倒是足夠了,可每每擊中對方之時,總需在中途消耗將近七八成的力量。

前次戰珈明羅便是如此,數刀臨身,可哪怕在其重創之時,都不能將之擊殺。

已經是變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宗守早就存了改進這門飛刀之術的心思,此時突破天障在即,最需強橫武力。

而有宙書在手,多出十幾年時間。正可完成積累,把自己掌握的一些絕學,都完善推升到極致。

而他第一個選擇的,便是這門六神御刀術。

以新近掌握的時光加速之法與其配合,正是相得益彰!

也是因一直在琢磨這時間之法,故此敖坤問時,才會第一時間,想到從這方面著手。

「很是不錯!只是這刀器稍稍弱了一些,承受不住。」

掃了眼手中的那些粉末,敖坤接著,卻又是微一皺眉:「這一刀,感覺也掃了許多變化。刀速雖快,卻沒了以前的靈活。」

宗守聽得是無奈的一笑,這敖坤的評價,可謂是正中要害。

他對時間之道,掌握的還不夠。只能在一條直線之上,加速時間。一旦變向之後,速度就會驟降數成。

此外,也正因這飛刀的速度太快的緣故。他的神念,無法及時的加以操控,自然也就沒有了以前的靈活。

還有這飛刀材質,也同樣有些不如人意。

他如今的雲焱飛刀,的確是承受不了這時間之力。

記得這套飛刀,他煉製才不過兩年,如今就已經有些過時了。

不過此時,倒還勉強可以使用。

正心中微歎,暗道這刀術在宗師眼中,果然還是不值一哂時候。那敖坤卻又目含異色的,看了過來。

「不過依我看來,宗守你卻是有些本末倒置!既要追求極速,又要保留之前的變化之長,反而是落了下乘。以你宗守之智,怎就不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之理?其實只需這刀,再快上一些,只需增三成之速。那麼天境之下,應該無人可當此刀一擊!」

宗守聞言一怔,隨後唇角就微微挑起。仔細想想,自己也確實是太貪婪了。

其實這心裡,早便有這樣的打算。只是一直猶豫,奢望著想將這飛刀的射速與變向之能完美結合。

敖坤之言,卻是徹底敲醒了他,也終於有了決斷。

心念一起,宗守驀地再一揮手,又是一點銀光,從他的袖中滑出。

只頃刻間,就到了敖坤的眼前。又是間不容髮的,被敖坤的手指,輕輕夾住。不過這一次,卻分出『錚』的一聲鳴響,整個刀身,猛地爆裂。

那強橫的劍意,沖貫而出。雖是瞬間就被敖坤粉碎,只是那雙指之間,卻出現了一絲血痕。

微不可查,瞬間便已癒合。敖坤望在眼裡,卻微微失神。

即便之前出言指點之時,就已對這門飛刀之術的前景有所預料。

可是此時,卻仍不免有些吃驚。

這一刀,居然能夠傷到他敖坤?

固然是有猝不及防之因,有他敖坤肉身不強,此時氣機不穩之故。

宗守出刀,也分明借了王道之力,實力到了仙境修士的層次。

可這出刀之人,卻畢竟是還不到天境——

好快的刀速!較之先前,激增了至少五成!

這一刀,宗守明顯已經捨去了所有的變化,而那刀身之中所蘊之力,也是之前的一倍有餘!

精氣神合而一體,力量與刀速,幾乎是完美結合!

似乎其中,更含著一絲命運之力——

沉吟了片刻,敖坤就又面色怪異的問。

「這樣的刀,你能發出幾枚?」

宗守也同樣愣住,半晌之後,才回過神道:「一日之內,只能出三刀。三個月內,只能培育五把——」

關鍵是掌控時間,實在太消耗法力。心神上的負擔也是極重。精與氣合,氣與神合,只要在他狀態最好,天人交感,最巔峰之時才可做到,每每只能維持不到片刻。

再有那命運之力,即便他到如今,也沒辦法準確掌控。

而且每一枚六神之刀,都需他用大量的時間,去培育蘊養。

「只有三刀麼?」

敖坤一聲呢喃,神情複雜,既有些許失望,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還好!若是這刀,真是隨意可發,那麼別人都不用活了。

又暗暗想著,果然不愧是宙極命世書。宗守只是研習了那麼一點,戰力就可激增至此。

這時間之道,也確實不愧是這天地間,最為強橫的大道法則之一。

「原本那天障之劫,還擔心你應付不來,如今卻是放心了!」

敖坤自然不會以為宗守,破不開那層障膜。

說是『劫』,其實真正最讓擔心的,還是人禍。

那仙境神境聖境的人物,自然有他與龍影來應付。可是在此之下,卻還需靠宗守自己。

道門之中,是強者眾多。那魔門會否阻止,也仍是兩可之間。

那天魔穹境,雖有示好之意。可魔道諸門,比道門還要混亂,豈會聽從其命?

不過如今,每當回想起宗守方纔那一刀,敖坤就替這些人可憐。

也不知何人會如此倒霉,首先隕落在這飛刀之下?

再觀望宗守元魂,已經是近乎圓滿。力已蓄足,只等十八道符禁完成,就是突破之時。

而他今日,其實也是為此而來。本是欲為償宗守恩情,卻不料最後,反而是欠的更多。

「你如今十八符禁,可是還缺兩道?」

宗守聞言卻是疑惑的看了敖坤一眼,自己如今的境界,自然是瞞不過這位。

不解的是敖坤,好端端的為何提及此事?

說來這符禁之事,他最近也是在發愁。

如今他魂海之中,已經有了宇,宙,陰,陽,霆、雷、巽、運、疊、吞、吐、淨、幻、生、死、靈,十六道真符。

可這最後二字,卻一直是拖延著未曾凝聚。

心中倒是有了幾個備選,可宗守卻總覺不妥,一直躊躇著未曾選定。

畢竟是事關日後,他在靈法上的最終成就,是不能不慎。

而下一刻,卻聽敖坤又是輕聲一笑:「若是沒有更佳之選,就聚因果二符如何?你那門六神御刀術,要真想每發必中,一刀絕命,還是需在這因果之道上著手——」

「因果?」

宗守一陣動容,接著卻是有啞然失笑的感覺。

自然清楚這因果之道的份量,這也是世間,最本源的大道之一,不在宇宙二字之下。

與命運二字一般,都是這世間,最詭譎難測,無法捉摸的法則。

時間、命運、再加因果——

宗守也想要,卻絕不敢奢望。

自己能掌握『宇宙』二字,黑白二洞,以及那『生死』與『運』幾種無上之法,已經是足感幸運了。

至於這因果,遠非他此時境界所能觸及,即便想要悟,也無從悟起。

再說他們修士,貴在於一個『精』字。元魂中這些個符禁,已經夠他去鑽研琢磨的了。實在沒什麼空閒,再加上這兩條大道。

敖坤卻再不說話,笑了笑之後,便直接轉身,踏入了虛空。

來的突然,離開之時也是突兀之至。

宗守正想著這位怎麼走的如此之急?不需借他的宙書一觀時。卻見眼前,多了一張卷軸。

第690章 存在之道

將那卷軸接過,宗守就覺不對。觸手柔軟,可背面卻有著一片細細的龍鱗,堅硬無比。分明就是一塊等階不低的龍皮——

宗守一楞,忖道這該不會是敖坤自己身上的?

仔細一看,才知不是。只是看這品相,多半是出自於一位神境龍族。長只有不到三丈,卻用了凝縮之法。是將一條三千丈的巨龍龍腹,整塊撕下,以秘法煉成。而且時間必定不會超過三年——

不禁是額頭冒汗,果然不愧是上古『孽龍』。這幾年獨自一人在雲界之外,也不知這傢伙,又做了些什麼壞事。

心中卻對這卷軸的內容,更添了幾分期待。

文以載道,可這天地間許多道理,卻絕非是普通的文字紙張所能承受。

故此這世間那些高階靈符的材料,才那般的珍貴。

需要敖坤特意以一張神境等階的龍皮來製作,不用想都可知這卷軸中所記敘的東西,必定是不同凡俗。

翻開一看,宗守的瞳孔,就猛地一凝。

這卷首處,就只有三字——因果論!

僅僅把因果二字,就佔據了整整三寸方圓。而宗守此時,竟然僅僅只望一眼,就覺是心中煩惡,頭暈目眩。

連忙將之合上,宗守才感覺好過一些。

而後是神情默默,他就知敖坤,不會無緣無故過來尋他。

就在宗守,拿著那龍皮卷軸,怔怔入神之時。敖坤此刻,卻正是立在雲界之外,一片虛空之內。

週身那動盪不寧的氣機,已經平復了下來。道途之上的迷霧,托宗守之福,已經是被全數揮散。

只是敖坤,卻依舊是定定的注目著,自己的雙手。

一枚細小的枯葉,在他的手中,時不時的出現,又時不時的消失。

如宗守這時,可以回溯時間。必定能夠驚異的發覺,這寢宮之旁的那顆樹,少了有一片樹葉,又或者少了一條樹枝。甚至可能整顆樹,都已不存。

最後敖坤的手忽然一握,整片枯葉就化作了齏粉。

「原來如此,越是強大,對世界影響越多的事物,就越難加以抹消麼?不過這門大道,確然是凌駕於『毀滅』之上!是存在與消亡之道——」

微微失神,敖坤就又狂聲大笑了起來,聲音沙啞,意態是癲狂之至。

可若仔細傾聽,那笑聲之中,卻又隱含著幾分悲意。

他要多謝那人,取去了他的因果龍丹。耽誤了萬年,卻因緣巧合,掌握了這世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條無上大道!

此是成真之法,且一路無阻——

……

日往月來,斗轉星移。

寬大的石室之內,忽然一點星光飛出。然後是『奪』的一聲輕響,釘在了一面牆壁之上。

未聚真力,也沒有武道意念的加持。不過只憑其本身的鋒銳,就將厚厚的石壁洞穿。

也把旁邊,正在與小金追逐嬉戲中的嘯日,嚇了一大跳。

而距離這枚飛刀,只有一尺之遙的□曦,更是銀眸猛縮,身軀微顫。

是再清楚不過,方才宗守的這一刀,正是針對著它。

未如往日那般,灌注著時間之力。可只是這普普通通,甚至一點真力魂能都沒有的一刀,卻差點將它釘在了牆上。

有種特異的力量,讓□曦感覺,彷彿是這一刀,注定了是要插在它身上!

也是拼盡了全力,憑著那無雙遁速,才勉強躲開。

而就在它對面,宗守卻正是懊惱的呢喃著。

「果然還是差了一點——」

□曦只覺自己額間,是一絲絲青筋暴起。儘管它這蟲軀之內,根本就沒這種結構。

——這要是真被這一刀給擊中了,它只怕不死也得重創。

卻心知宗守,是在借此敲打警告。當下只得是神情默默,更加的恭謹馴服,眼眸之中,也恰到好處的浮出了幾分委屈之色。

知曉自己這位主人,素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這一招是屢試不爽。

那邊宗守看在眼裡,似乎也是覺得老拿自己的靈寵試刀有些不妥。『嘿嘿』的一笑,隨手一招,便將這枚飛刀重新召回。

此時距離與夜魔一戰,已經是一年有餘。

宗守身邊的幾隻靈寵,也都已有了不小的進境。

尤其是這□曦小金兩個,那些得自珈明羅的黑魔金,他自以為是沒用。可這兩個傢伙,卻都是將之視如美食。

一年下來,□曦直接晉陞九階,六隻銀火兵蟻,也隨之到了八階之境。而小金那邊,也有了突破靈境的跡象。

雷霆翼龍乃是他的天生護駕,心神相感,成長與他近乎同步。

自宗守得了那本《七罡玄雷典》之後,就實力突飛猛進,同樣到了九階巔峰的境界。

只需待他突破天障,就可一同晉陞靈境。

至於嘯日,它乃是麒麟之身,本身就已有好幾千年的壽元。許多需要一定歲月才能獲得血脈神通,其實都已經掌握。

本身是食氣而生,從宗守這裡,吸取到的王氣越多越強。其實力,也就增長越快。

而方才宗守,就在試驗著這『因果』之法。

消耗了他將近五成的魂力,先制定了必定命中的『果』,才有了之後的『因』。

那飛刀脫手,就出現了完全超出他想像的變化。

——妙到毫巔的軌跡,暗合天地至理的弧線,足可讓任何武道大師,也要為之目瞪口呆!

若非是清楚這一刀,乃是出自自己之手。宗守多半會以為,這必定是仙境甚至神境修士所出之刀。

最後雖是被□曦險險的躲開,可這結果,已經令宗守的胸內,是心潮澎湃。

說出那句,更多的是為掩飾為平靜自己的心緒。

——這一刀,也確實是有諸多的瑕疵!對因果之法的掌控,並不熟矜。

還無法做到把因果之力與命運之力,完美的疊加。

而且這消耗,也實在太大了些。若是把時間之力,同樣加入進來,三種法則合於刀上。

那麼估計這全力一刀,足可將他的整個人抽乾。

思及此,宗守是微搖了搖頭。這種飛刀術,日後還是少用為妙。

只有最危急,或者確證周圍安全之時。

否則這一刀,固然可以創敵,可自己只怕也同樣變成了廢人。

第691章 國無賢臣

三種法則一起用是暫時不行,不過卻可將之拆分開來。

時光之刀與因果之刀,疊加命運之力,任意一種,都足可絕殺天境之下的強者。

自信若珈明羅還在,一刀就可使之重創,甚至當場隕命。

哪怕是一天只有三刀之力,也是很了不得了。

「整整十二載時間,除了三年煉體,一年參悟七罡玄雷典。其餘都用在這因果二法於六神御刀術上,倒也是不虧——」

那敖坤留下的《因果論》,宗守用了足足五年,才勉強入門。而後又用了三年時光,將之運用於六神飛刀之上。

此時在宗守魂海之內,十八個符禁,都已經齊全。

除了原本十六個字符之外,又多了『因果』這兩字。

仍舊還只是真符階段,望之甚至還有些殘缺,卻已將宗守的元魂,徹底推至到了九階圓滿之境。

那魂力有如汪洋,浩浩蕩蕩。

不過與之相應,武道進展反而是更快一些。以黑玄鐵砂日夜不停的煉體,宗守只用了三年時光,便把肉身淬煉到了天境可達到的極致。也將那最後的四條天脈,融入到自己的身軀之內,達到了九階之極。

而這餘下的幾年,宗守雖大半時間,都在參悟敖坤留下的因果論。本身武道,卻也未曾耽誤。在不斷打磨著輪脈諸穴,蘊養氣機。一步步將肉軀真力,推升到臻至完美的境地。

到了這一步,宗守也總算明白,世上那麼多九階強者,明明已經有足夠的實力晉階。卻為何要在這個境界,拖了又拖。

這是生恐自己的根基,不夠圓滿,不夠厚實,影響到日後修行。

即便是只有一絲瑕疵,也是無法容忍。

宗守也是如此,恨不得時間更多些才好。

只是他如今壽命將盡,也再無更多的靈石,供應宙書消耗。

根基已經雄厚無比,每再進一步,都需十年八年的時光,並不划算。

此外那靈潮已近在眉睫,最多一年半載之內,就可爆發。

甚至此刻雲界之中,已經可容納下靈境強者。

若不在這幾年內,突破天障。把修為推升到靈境,日後只怕更是艱難。

若無必要,宗守實在不願借蒼生道之力。

石殿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鐘鳴之聲。

宗守挑了挑眉,知曉這是到了辰時,『朝議』開始的時間。

每當這時,他那位父親總會準備去勤政殿,與群臣商議政務。

不過換成宗守,這規矩卻早已荒廢了。

雖非是真的萬事不管,可宗守在這新近才建成的修煉室中,已經是呆了足足三月。

換而言之,這三個月時間中,他都沒去處理過半份政務。

這時也同樣沒打算去理會,尤其是今日,更是不願過去。

宗守就這麼靜靜端坐於這石殿中央,陷入了深思。

眉頭深鎖,片刻之後,才終是眉頭一展,有了決斷。

「也罷!得捨之道,有捨才能有得。這個真符,對我雖有益,卻終究還是不如那命運之道。既是如此,又何必猶猶豫豫,優柔不決——」

意念一起,宗守元魂之中,那枚『靈』字真符,便立時爆碎開來!化作了無數的碎片。

不過也就在這些碎散的菉文,就要化入到魂海中時。宗守魂內,那陰陽二符,卻忽的是光芒綻放,將這些真菉靈禁全數吸聚了過去。

宗守頓時一怔,這卻是他之前,絕未曾想到的變化。

挑了挑眉,宗守仔細冥想觀望。感覺這陰陽二符,並未因此而強大一分,也同樣未曾有什麼不妥,便沒去在意。

忖道果然這世間法則,大多都可入陰陽二法之內。

早知如此,就該將這『靈』字更加完善,待其融入便可。

是自己太過心急了,好在根基未損,日後只需多花些時間修復。

下一須臾,在宗守念動之間,那魂海之內就又有了一變化。

一個『命』字符,近乎是瞬間聚結,加入到了那十八真符之內。

因『靈』字符禁破碎,而略略有些破損的元魂,瞬間就已恢復了先前的圓滿融通之態。

那命運二字相應,整片魂海,更如海嘯一般,四下裡衝擊蔓延,往外擴張。

足足半刻之後,宗守才又睜開了眼,眸中彷彿是有電芒閃爍,久久之後,才漸平息。

這『命』字符凝聚,仍舊沒引髮質變。不過宗守,卻可清晰感覺,他對那命運之力的掌控,又強了不少。

以前只能是更改未來一段時間運數,此時當他眼望身旁,這幾頭護甲魂獸時,卻似乎能略略窺知這些小傢伙,未來一段時日的禍福。

影像是混沌不清,變幻難定,有無數的可能。

果然是命無定數,並非是不可更易。

宗守又看了數眼,還未等他準確窺見到未來的一個片段,就覺自己的魂力壽元,都在以驚人的速度,在不斷消逝著。

心中微驚,宗守連忙中止,然後自嘲的一笑。

看來自己對這命數之說,表面是淡定,本心之內還是有些在意的。

可惜壽元上的消耗,實在太大了些。也難怪那些史上有名的術數大師,壽命多是極其短暫,少有長壽的。

而且也從無人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去窺見未來。

據他所知,即便是不老不死,可與此域同存的至境強者,對此道也是慎而又慎。

可見這代價,實在非同小可——

不過這命運兩道法則,果然是需要合在一處,才能真正掌握住這命運之力。

又雙手結印,十指交錯,引導著元魂之內,一條的魂力絲線,探入至那命符之中。交錯伸展,彷彿是一條條的靈紋。

這是他從『宙極命世書』之內,領悟摸索出來的竅訣。

將這道命符封禁,以徹底失去窺見未來的能力為代價。轉而增強他在短暫時間內,對身周禍福命數的掌握。

在一個個剎那時間內,可以做到精準無比。然後隨著時間往後推移,會越來越是模糊。

此法可以準確的掌控那命運之力,也有著類似於初雪『戰武之體』的效果。

自然這裡所言的『精準』,只是相對而言,不可能是真的精確無誤。

未來有無數的變數,而宗守只能窺見到幾十種概率最高的可能。

而初雪的直感,到最極致時,可以絕無誤差。

待得這封禁一成,宗守就開始了嘗試。

可當短短一個時辰之後,宗守卻是面色發青的停下。

這次卻非是損耗,而是腦袋裡一陣暈眩無比。

幾乎每一時每一刻,都有著無數的『可能』,無數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掠過。

宗守此刻修為,雖已到了靈境巔峰。卻也仍感覺是力不從心,感覺自己的腦仁,要炸裂了一般,難受無比。

他最開始是嘗試感應,未來一息時間,周圍十萬丈方圓之內的變化。

然後是果斷的急速回縮,直到六十分之一個剎那,範圍也收到萬丈左右,才能勉強支撐。

可這短短的時間,又能有什麼用處?

宗守撇了撇唇,略略失望。又是一個雞肋,食之無味,對於他的實力,沒半分增益!

或者日後,他對這『命運』法則掌握的更多,又或腦力足夠承擔這許多『未來』的時候,情形才能夠稍好一些。眼下卻是無法了——

好在他原本就對此術,並無太多的奢望。只需能對這命運之力,做到更精準的掌握,就已經是心滿意足。

隨手一揮,一點光華忽然再從他袖中遁出。

遠處的□曦。是早有防範,立時閃躲。六對銀翼揮扇,飛速的轉折閃避。

可當最後,仍舊是沒能躲過那一點光華。正當它心內暗暗叫苦時,卻只覺腦袋上,被輕輕的磕了一下。

再用眼一望,才知這只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黑玄鐵砂。

不同於先前,宗守新煉的那幾枚九階雲焱刀,對它是半點殺傷力都沒有。

卻仍是心驚不已,眼帶戒懼之色的,轉頭看向了宗守。

若是換成其他靈器,那麼方才它方才早沒了性命!

這位主人,是越來越讓它看不透了。也越來越沒有與之對抗的勇氣。

宗守卻唇角微挑,知曉自己這門飛刀術,總算是成了。

不止是六神御刀術,可與其他的劍決靈法結合。

十二載的苦修,總算是有了個圓滿——

大笑三聲,宗守長身站起,從這靜室之內踏步而出。

恰是正午時分,陽光刺目。而那邊鎮乾殿中,又傳來了一陣鐘響。

卻是一共六聲,響徹整個乾天山城。

宗守側耳傾聽了片刻,而後是失望一歎。

果然又是這老頭,被選為宰相。

此時距離他建參議殿,正好是將近五年。而任博的宰相任期,也是到了時日。

而這改選的結果,也是毫不出意料。

可惜張懷加入到乾天山的時間,實在短了些。資歷太淺,根本就無與任博爭奪的資格。

至於其餘人,還不如這老頭。

再仔細想想,若是任這任博去了參議殿,只怕情形更是糟糕。

故此宗守是直接放棄了,將這任博拉下來的打算。

只能是在心中感慨著,看來還需小心在意自己的錢袋五年。

實在是國無賢臣——

第692章 護國聖獸

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宗守便又飛身而起,到了山巔之上的三百丈高空。

居高臨下的,觀望這乾天山城。可見這整個城池,較之一年之前,擴張了整整半圈。

之前在修建的城牆,已經明顯是顯得小了。被無數的房屋,包圍在內。

而那第二重外牆,已經在修建當中。護城靈陣,也在重新布設。

好在此時,整個東臨雲陸,都已經被平定了下來。

四百萬大軍強壓之下,所有東臨諸城,已整整歷時一年未興戰事。

挾七霞山戰後餘威,也無人敢在此時,來挑釁乾天山。

整個乾天國內,已可說是國泰民安。

唯獨讓宗守不爽的,就是自從他投資的那些青風石道,開始有了收益,並且日進斗金,短短一年,就收益近三百的九階靈石之後。這一年裡,就再沒有這樣的好事。

整個雲陸稍微有點像樣點的大城,都是整修道路。把他這個國君,簡直是當成賊一般在防。即便拿下路權,也是代價不菲。

這真是豈有此理!

他其實也不過是收費稍微狠了一些,年限長了一點而已。那些清風石道,還是修的很扎實的。

好在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石道多了。手中那些鍛造鋪與車馬行的生意,也漸漸火爆。

分佈東臨雲陸的幾十處馬場,幾乎每個月,都可出售十萬匹以上的二階騎獸,也同樣是賺到盆滿缽溢。

此外那商稅,也是大增。以往在東臨,一輛配備八頭二階騎獸的翻雲車,由西至東,需時至少一個半月。可如今,卻只需二十五天,就可抵達。

這是因那東面地域,許多青風石道還未徹底完工之故。

若是全數貫通,那麼從乾天山出方,僅僅十天左右,就可望見東面的雲海。

此時看那幾面城門之外,正有無數載著各種貨物的車輛,在進進出出。

而這所有商稅,至少有一成,可入他的內庫之中。

此時的東臨,居然已經有了萬載之後,那個盛世時代的氣象。

「如此看來,卻還是有些小瞧了自己。不意我宗守,居然也能把這一國,治理的像模像樣——」

宗守略略得意,是渾然忘了,自己已經兩三年沒接觸政事。也毫不客氣的,把那幾位內閣學士的功勞,攬在了身上。

記得以前接手乾天山的時候,幾乎是一窮二白。

可如今只是每年的國稅,就足可相當於一二十條高階靈石礦脈的收入。

而這些,還不曾將張懷治理下的輝洲,計算在內。

隨後又蹙著眉,看向了下方。

恰可見一條巨龍,帶著一大群的九階蛟龍,在雲層中悠閒自在的蜿蜒游動。

這是兩年之前不請自來,強行進入到阿鼻皇座內的那頭陰龍。

不過此時,卻已是變了模樣。

身軀雖還是虛幻,可卻通體白色。那軀殼外的鱗片,就宛如是□曦的銀白火焰般,充滿了聖潔之感。

那濃厚的怨煞之力,此刻也不見了蹤影。

不止是這條巨龍,其餘的蛟龍,也同樣如此。

此時便連宗守,也不知這些,還算不算是陰龍之屬。

若然不是,那此刻又算什麼種類的龍族?

他也曾請來敖坤看過,不過這一位聖境高人,當時卻是神情怪異。

只說這條陰龍,已經將其元神印記,與阿鼻皇座的本源,合而為一。

他雖能強行抽取出來,卻必定會重創這件鎮國神器,實在是無可奈何。

之後宗守無奈,又準備向佛門求助。卻被孔睿勸住,按這位新任司天少監的說法。是此獸乃護國聖獸,與本國氣運接連,誅之不祥。

宗守是至今都覺不解,一個鳩佔雀巢的東西,怎麼就成了護國聖獸?

一天到晚,也沒看這傢伙做什麼。要麼是呆在阿鼻皇座裡不出來,要麼是遨遊在雲空之中曬太陽。

說來也怪,此龍身軀巨大,足有萬丈餘長。可每次在乾天山巔出沒,都半點動靜有無。

乾天山能察覺其存在的,至今不過十指之數而已。

無形無相,無蹤無跡,這也算是玄陰之龍的天生神通之一。

可問題是他眼前這一條,分明是銀光燦爛,渾身鱗甲,耀眼之至。

那龐大的龍頭,從他身旁經過,對宗守仍舊是理都不理。

站在宗守肩上的嘯日,卻抬起了爪子,『啊啊』的叫了一聲,似乎在朝這條龍,親切的打著招呼。

那銀白巨龍,也終於轉過頭。張開口『昂』的一聲,以示回應。

那龍口張開,卻是狂風拂動,音浪激湧。嘯日是一點事都沒有,宗守卻被吹的是身形倒仰,髮型凌亂。

唇角一陣抽搐,宗守心裡,就又騰起了將這頭巨龍抽筋剝皮的念頭。

只是當比比這塊頭,還有那明顯強他不知幾倍還是幾十倍的威勢,宗守還是明智的把這意念壓下。

既然敖坤不肯幫忙,那也就只好暫時妥協。日後待踏入仙境時,再秋後算賬。

冷哼了一身,宗守禦空而行,離開這乾天山城。片刻之後,就到了幾十里外。

正是以前的兵營所在,此時不但未曾廢棄,反而是擴大了不少。

遙遙遠望,可見在那距離地面大約百丈處。足足有八條巨舟,整齊的擺列。

長的有十萬丈,短的亦有五萬丈左右。

其中六條,是懸浮於空。還有兩條,則是被巨木支架,托起在半空。

此時更有數百位的靈師,在圍繞著這兩條空艦忙碌。

或是重構船體,修補那些破損處,或是在布設靈陣。

「難得見君上,肯過來看看——」

這聲音落時,一個人影也驀地出現在宗守的身側。

正是天器,此時正是喜笑顏開,心情似乎很是不錯。

「這八艘空艦,已有六艘完工。其餘兩艘,最多兩月之內,也可完成。即便這兩艘夜魔殘艦,天器也可以性命擔保,修復之後,戰力必定可勝先前!」

「有掌教主持,宗守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宗守微微頷首,又斜目看了此人一眼,然後一笑:「聽說前兩月你們崆器宗開山收徒。錄入弟子,足達十萬之數——」

第693章 冥女出世

「聽說前兩月你們崆器宗開山收徒。錄入弟子,足達十萬之數——」

若是換作別人,天器必定會心疑這語中,另有什麼深意。換作宗守,卻很是放心。知曉這只是單純的問詢而已,即便心有不滿,也不會有什麼動作。當下那眸中,就閃過了一絲得色。

「靈潮在即,我崆器宗怎能不預作準備?我宗與乾天山是同休戚,可如今的靈鍛師,是顯得愈發的少了,只得多增些人手。想必君上,對此也當是深有感觸。」

重要的是此時的崆器宗,足夠供養這許多弟子。

輝洲礦藏數百,東臨雲陸這一年多時間裡,也多了好幾條大型礦脈。這位妖王卻並未獨據,只要跟在他後面,都能撈到不少好處。

故此他崆器宗名下,也多了好十幾條礦脈。

如今是只愁有靈師天賦的人不夠多,這十萬弟子中,未來能有兩千可入崆器內門,他就心滿意足。

崆器宗傳承萬載,卻在他手裡,漸漸強盛。

說是靈鍛師不夠用,也是確然。

如今乾天山對高階靈器級的戰甲兵刃,需求是愈來愈多。

而那低階的靈器需求,也未減少。

自宗守幾年前頒布那些政令,這乾天山中匯聚的武者靈修,是與日俱增。

整個國內,也是武風極盛。幾乎每過一個月,都會有成百上千的先天武師,以及出竅級靈師,在乾天治下諸城報備。

這些如火山爆發般噴湧出來的強者,對一件靈器的渴求,已經使崆器宗數萬弟子,都覺不堪重負。

此時這世間,若說還有什麼事,能讓天器感覺心憂。便只有宗守名下的煉器產業,以及如今東臨境內,那幾個突然出現的墨家宗派。

狐部族人,只需不是血脈太弱,基本都是天生的靈師。

而宗守掌控中的煉器師,也不僅僅只是狐族一脈而已。

因數年前其即位之初,就已開始著手培養。此時宗守名下,雖未有什麼煉器大師級的人物,可數目卻是眾多。總數三萬,幾乎不在崆器宗之下。

而自雪氏族滅,其附庸狐部諸族,降服於宗守,這數目更增至接近四萬之巨。

身為國君,不可能只倚重一家,需有制衡之策。

故此天器對此雖是忌憚,卻也不敢說什麼。

真正讓他頭疼的,卻是那幾個墨家宗門。多是從中央雲陸遷來,把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實是令人惱火。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此時的丹泉宗,也是與他們同樣的煩惱。

宗守那邊則是嘿然一笑,不置可否。

也知不久之前,崆器丹泉二宗聯手,挑動參議殿,取締那幾個競爭宗門之事。可惜最後,卻是功敗垂成。

沒人願意這兩大當世大宗,獨霸乾天山的丹器生意。

此時這天器招收十萬弟子,可不僅僅只是因缺乏靈鍛師。

踏空而行,宗守飛身至那八艘空艦所在。上下看了一眼,眼神之中,就又閃過一絲驚意。

「這些九階元滅弩,都已經配齊?」

八艘空間,就是整整四百之數的九階元滅神弩。他以為崆器宗,至少要到年末,才可完成。

「這是張經略之功,輝洲如今出產的靈礦甚多,足夠所需。」

提起這張經略三字,天器的言語中,是頗含著幾分讚歎之意。不過更多的,卻是自傲。

「大約三月之前,我崆器宗已陸續有七位靈境長老,從域外回歸。」

宗守聽的一挑眉,並不意外。原本的上霄靈府,就可容納兩位靈境初階的修士。

此時靈潮漸盛,別說七人,便是九人十人都可。

至於這天意語中的張經略,指的正是張懷。

張懷如今的官職,是國事顧問,乾天參議,輝洲經略使。這些官名是不倫不類,卻是不得已之策。

一州之地,可設總督。可乾天轄下,總共才不過六州之地,故此每省只有一位巡撫。經略使只是臨時職位,用以經略輝洲。過個一兩年,穩定下來,就可廢除。

微微頷首,宗守便不再理會這幾艘空艦巨舟。轉而又向南面的方向,逕自行了過去。

這兵營連綿達百餘里,最多可駐紮二百萬大軍。

當宗守穿過那重重靈陣,就見那前方不遠處,兩支數千人的騎隊,正是以木刀為兵,在一片滿是雜草的原野上搏戰廝殺。

一方正是血雲騎,總數一千。都是龍角翼馬,一身血鎧。

另一方卻是甲冑銀白,幾乎是清一色的狐部族人。

數目則更多一些,達兩千人之巨,也同樣是高達四階的騎獸,數千玄焰金麟獸,腳踏焰火,氣勢熾騰。

與血雲騎纏鬥,雖落下風,卻能勉強抵禦,不顯頹勢。

幾乎每一人,可換一位血雲騎士落馬。

天器亦緊隨在他之後,踏步而來。順著宗守的目光望了一眼,而後是眼含異色,一聲輕笑:「恭喜君上,這支強兵,看來是不日可成!我乾天山,又將多一支柱。」

「支柱?」

宗守挑了挑眉,眸中卻是略含著幾分不滿之意。

這只全新的玄狐鐵騎,他是結合數家之長推演而成。

血雲騎,蒼生玄龍士,項家鐵騎,大秦鐵騎,總共四種強橫道兵,取其精華融而為一。

所有成員,也都是從狐部諸族,挑選出的六階強者。

可這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那甲冑是他花費數月時間,精心設計。又耗時數月,推演出的輔助功法。

可對上這血雲騎,卻依然只能做到以一敵一。甚至有時候,還辦不到——

看似戰力相當,可這只玄狐鐵騎中,都是六階修者,且多已在外域身經百戰。

而血雲騎內,卻有近三成的騎士,還是五階。那血雲之術,更還未動用——

是自己有些太想當然了,果然這無敵道兵,只有經歷無數的廝殺爭戰,才能磨礪完善。

那邊天器,這時也察覺出宗守面上的失望之意。心中訝異之餘,卻更多的是不解。

在他眼裡,這支玄狐鐵騎,戰力固然是不及血雲騎。可在所有六階道兵中,卻能穩入中上之列!

即便與五大聖地的道兵相比,也只是稍稍遜色而已。

血雲騎受限甚多,乾天山雖掌握了一條血英神鐵礦脈,卻提煉艱難。那靈甲煉製,也頗有難度。

反倒是這只玄狐騎,甲冑兵刃,都不受材料所限。有無數的靈材,可以替代。

只需宗守願意,三五年內,就可擴張到七千之數。這股力量,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七霞山戰後,幾乎所有的大國,所有的宗派。都是在關注著輝洲,孔瑤麾下的那支百萬大軍。

六千血騎,各增至五萬之數的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還有那越來越多,突破三階甚至四階境界的精兵。

卻全然不知,在東臨雲陸,乾天山城。又有一支同樣高達六階,注定了將揚名於世的強橫道兵,正是悄然蘊成。

「之前定下的那些六階套甲,最好是暫停——」

這句話入耳,天器心中是微驚,看了宗守一眼。

此時崆器宗的煉器生意,雖是忙不過來。可真正利潤最高的,還是乾天這邊定制的高階靈器。

旋即就又鎮定了下來,這等實力的六階道兵,天器絕不肯信宗守,會輕易放棄。

宗守卻是抱胸於前,若有所思。心裡想著的,是此刻正藏在他袖子裡的奏折。

乃是孔瑤上書,言道那南風越朝,正是在合縱連橫,統合諸島之力。

類似以前東臨的千城盟,只是卻更是鬆散,而那大越王朝的地位與作用,則比之當初的龍象城,更強不少。

這諸島盟約,雖是威脅不到乾天山。卻恐諸城一旦對東臨封鎖,會損及到海貿商稅。

故此孔瑤在奏章中請令,命其領軍,侵攻中央雲陸的東南諸州。

一位安周圍諸島勢力之心,二卻是為引蛇出洞,引誘大越,攻入輝洲。

宗守這些時日,雖是還有是未曾有回復。可其實心裡,已經是認可了孔瑤之策。

不過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好戰。

怪不得會有人說孔瑤是凶星降世,便連其父,也總說她是煞氣太重。

才消停了一年,就已經打上了那南風雲陸的主意。

以此女為帥,對乾天山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禍。

而此時他猶豫不決的,卻是眼前這支玄狐鐵騎,到底是交到孔瑤的手中,還是用於外域——

正費神思量著,宗守神情卻是微微一變,看向了東面。所有思緒,都盡皆拋開。

而此時的天器,也同樣是面色蒼白的,往那個方向注目過去。

「好強的冥能——」

不遜於宗守,施展冥河告死劍之時。

宗守的眸光,是變了又變。已是大約知曉,那冥能爆發之地,到底在何處。

「九幽冥女麼?總算是出世了——」

心中竟有著鬆了口氣的感覺,這個定時炸彈,總算是爆炸了,還好不是選在他突破天障之時。

微微一歎,宗守猛地祭起了辟魔神梭,轟碎了空間。轉眼就至千里之外,往東面飛遁。

這個他親手栽下的麻煩,終是需他自己來解決。

第694章 道家修者

就在宗守,獨自飛臨城外兵營之時,任博卻正坐在一輛翻雲車內,從鎮乾峰上下來。

眼中精芒不減,較之數年前,反而更銳利數分。不過此時,任博的視線,卻投向了窗外天空。

可見一頭巨大的銀白龍影,正在雲層之中擺動著身軀,在萬丈高空之上,翻滾遨遊著。

「色呈銀白,偏偏卻無有實體。自由自在,有時候真是有些艷羨這畜生——」

兩個月前,他就已經可望見這萬丈龍影。可直至如今,也仍舊沒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有些似白金之龍,可氣機又無白金龍的凌厲,更無有實體。

說是玄陰之龍。偏偏那身燦麗鱗甲,輝煌高貴,毫無半分邪祟氣息。

更不知這頭巨龍,到底是敵是友,對乾天山到底有無惡意。

搖了搖頭,任博收回了目光,向一旁的侄兒詢問:「你可能望見?」

任天行也在看,只是那眼中,全是茫然之意。

「恕侄兒眼拙,實不知那巨龍何在——」

心中已經暗暗思忖,難道他這伯父,真已經是老糊塗了?

任博蹙了蹙眉,再不言語。這句話,他已經問過了數十人。

有十幾人說是,可最後證明,這些人都只是為討好他,而說的不實之言。其餘之人,則都是不知所以。

而此時便連自己親侄兒,也是否定,看是真的無法望見。

要麼是他任博,真是老眼昏花,要麼就是另有緣故。

可如此靈動真實,又怎麼可能是虛假?他也已無數次證明,這絕非是幻術。

不自禁的,任博想起了那孔睿之言。

這是護國聖獸——

雙眼微瞇,任博就又微搖頭。他翻閱史冊,還有那些術數之書,都從未看到過這個名詞。

也只聽說那五大穹境,有自己的護法聖獸。

要不是知曉幾分實情,他甚至以為這條龍影,就是孔睿弄出來,糊弄人的花樣。

此獸雖是未曾為患,可也不受人所控,終究是個隱患。

大約君上,也是如此以為——

想及宗守,任博的神情,就是一陣黯淡,面上含著幾分苦笑之色。那孩子,這次只怕真是厭了他。

內閣更易這等大事,居然都不曾露上一面,可見對他是厭棄到了何等程度。

他本心是只欲為先王,為宗守,守住這片基業而已——

年前上那奏章,只是不願見宗守,毀去自己親手建下的國制。

知遇之恩,當啣環以報。

任天行略知自己伯父的心思,此時見狀,卻多少是有些不以為然。

「依侄兒之見,這次卻是伯父多心了。君上若真因一年前之事而生厭,這次又怎會提名伯父組閣?」

宰相之職,需得一半以上的參議認可。可首先卻還需宗守的提名,才能有資格。

而這次同時參選的幾人,都只是陪襯而已,對任博而言,根本就構不成威脅。

他是旁觀者清,為乾天山效力二載,也大約知曉宗守的性子。

按他那師弟的說法,那位君上,多半只是抹不開顏面而已。雖是仁君,可有時候也任性有如小孩。

思及此,任天行的唇角不由微挑,這樣的國君,倒真是有趣。

「再說君上賢明,絕不會因一人喜好,而誤國事。即便真是怨恨伯父,其實也無需憂心——」

換作旁人,自然是要憂慮,畢竟伴君如伴虎。可換成宗守,任天行卻本能的感覺安心。

任博挑了挑眉,接著卻仍是悠悠一歎。在他心內,其實是將宗守,看成是自己的後輩,是親人子侄。

執掌乾天山大政近二十載,他是親眼看著宗守長大。小時讓人憂心,而後卻是一躍化龍,傲凌於空!

下方翻雲車忽的停住,任博正暗覺奇怪時,就見那車門之外,一位七旬老者,匆匆行入。

正是跟隨他多年的管家,登入車內,就躬身一禮。

「秉家主,是白靈觀主在車前求見。說是欲感謝家主大德,老僕不敢自專——」

一邊說著,一邊就將手中托著的一個禮盒,恭敬呈上。

任博先不去接,神情淡淡的,再次看向了那車窗之外。

只見幾位道人,正立在翻雲車前。當先一位,一身白衣,氣度閑雅。似乎是察覺到任博的目光,朝著這邊微一躬身,面含笑意。

「任相年前一封奏章,活我道家百萬性命。白雲觀主梓歸,代我道門同仁,在此謝過任相大德。另有要事相求,不知任相能否,與我等見面一談?我白靈觀,事後必有厚報,不會令任相失望。」

任博雙目微凝,接著卻是一聲寒笑。直接把那禮盒拿過,拋出了車窗之外。

「給我滾!」

語音斬釘截鐵,不留半分餘地,滿含厭意。

任天行那邊,卻是倒吸了一口寒氣。只見那禮盒在窗外放開。內中忽然數十枚九階靈石,翻落在地。

這誠意倒真個十足,便連他,此時也微覺惋惜起來。

那老僕知任博心意,一言不發的退出了車外。隨後這翻雲車,也再次緩緩前行。

任天行的神情,這時也微微一肅。把那些九階靈石拋在腦後,凝然問道:「伯父,君上今次招我歸來,可是為征伐外域?」

無緣無故,就將他從輝洲調回。任天行思來想去,也只可能是為此事。返回路上,一直就在為此懸心。

只是這話才剛出口,任天行就又皺起了眉。

梓歸子?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聽過?

……

翻雲車不疾不徐的迤邐而行,不到半刻,就是遠離數百丈外。

梓歸子立在道旁,是神情淡漠,帶著幾分冷意的,遠遠看著那任博的座駕,消失在那街道轉角處。

直到這時,才信手一招。把地上那些靈石,全數收入到了袖中。

而後那面上,又滿是笑意:「都說這位任相,脾氣耿直。今日見面,果是如此!」

言語之中,居然還含著幾分敬佩之意。似乎半點都不曾因任博那個『滾』字,而心生惱恨。

旁邊另一位道人,這時卻略略不解:「這可不太像你梓歸子的性情——」

「是不像!」

那梓歸子是神情悠然:「換作他人,只憑此一句,我必定一劍斬了。只是此人既以一言,活我道家百萬性命。不管究竟是出於何因,我梓歸終要讓著他幾分。」

說到此,梓歸子忽又轉過頭,看向一旁,另一位青衣道者。

此人平平凡凡,氣質樸實,若不注意,定然是會將之與常人混同。

可若是仔細看,卻又能感覺出藏在那樸實之下的靈動飄逸。

此時這位道者,正仰望著天空,似乎在觀察著什麼,又毫無所得。於是那眼眸內,全是惑然之意。

梓歸子也朝著他視線注目處看去,卻只見是一片藍空,空無一物。

當下是不解道:「晴名師兄,可是覺出那邊,有什麼異物不成?」

晴名眉頭緊皺,半晌不語。最後是搖了搖頭:「說來奇怪,方纔我感覺這乾天山巔,竟彷彿有幾分聖獸氣息。讓師弟見笑了——」

「聖獸?」

那梓歸子明顯一楞,而後果然是怪異的看了晴名一眼。

但凡聖獸,都需以陰魂之身,受無數修者至純心念來供奉,類同於神明。煉製之法,極其苛刻。幾大教派之中,只有儒佛道三家掌握。

即便是他們道家,有億萬弟子,多有護道之心。卻也不過才養了三隻神境一級的護法聖獸,以護持道靈穹境。

這乾天山治下,修者倒是足夠了。可若說是論到心念至純,那就只能讓人笑而不語。

無論武學靈師,一旦實力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天然的厭惡束縛,尤其那王權。

即便是乾天山,民心真是如此凝聚,也不可能有凝煉聖獸之法。

「或者真是我靈識誤查。」

那晴名也不在意,然後是以深深驚異的眼神,望著眼前這條街道。

這乾天山城給他的第一個感覺,是乾淨整潔。而再之後,卻是繁花似錦——

不僅僅只是乾天山城,此刻整個東臨雲陸大半地域,都是生機勃勃。

「年前穹境傳訊,讓我盡快回歸。當時還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後起之輩,小小妖王,何需如此?未免小題大做。此時才知,這位乾天妖王,真不能不除!更需萬分小心,全力以赴才是——」

那梓歸子也是默然,他同這晴明,是一般的情形。

初時也同樣不屑,可當回歸之後,才知如今的道靈穹境,真的是惹上了一個不能不除的強敵。

「民富國安,偏又武風鼎盛。大道四通八達,商賈不絕於途。此處繁華,甚至超過了中原。此是梓歸子五百年未見之景。」

梓歸子深呼了口氣,語音頓了頓,這才開口。

「只是我卻也聽說,這是那任博治國之功。」

話音才落,晴明就又一聲反問:「這些話,你真信?」

梓歸子頓時默然,這句話,他也不信。

「可笑中土那些儒家,道聽途說。稍有不合其意,就視為離經叛道,口誅筆伐。居然依舊把這東臨,視為蠻荒之地——」

晴明一邊說著,一邊冷笑:「我雖不通這治政之道,可那位既能以二十之齡,就雄據六州之地。麾下強軍百萬,政通人和。這樣的人,又豈是庸君?」

第695章 不類生人

「我雖不通這治政之道,可那位既能以二十之齡,就雄據六州之地。麾下強軍百萬,政通人和。這樣的人,又豈會是一個庸君?」

「這句話,可莫讓儒家那些夫子聽見。」

梓歸子聽的是無聲一歎,其實只看這乾天山城,那位國主之能,就絕不能小視。

夜魔之強,他也是再清楚不過。哪怕只是一隻殘軍,也足可毀滅一個小千世界。

乾天山能夠與之抗衡數月,更將其擊潰全殲,確令人驚異。

「與這乾天山勢同水火,無墟子是難辭其咎!挾怨報復,目光短淺,不配為穹境之主——」

一聲冷哼,帶著幾分不滿之意。梓歸子接著又眉頭一挑,看向遠處。

只見那街角處,一個雄壯人影,也正在往這邊看著。

身高丈二,熊腰虎背,有如山嶽,定定的矗立在那裡。

乾天城中,多的是肌肉虯結,身高巍拔的武修。眼前這位,混在人群中,其實並不顯眼。

梓歸子卻第一時間,就已注意到了此人。先是殺意微現,隨後便有收束了起來。

「是元始魔宗的那位海殤君,晴明你的這位老對手,看來也回來了。」

那梓歸子說至此,唇角是微微一挑:「聽說元始魔宗數年前有兩位弟子,身隕在第三龍殿附近,一直便懷疑是宗守所為。看來這位海殤君,只怕多半也是為那位妖王的天障之劫而來。」

遠處的雄魁大漢,似乎也無意多留。冷冷看了他們,就轉身離去。面上同時浮起了一絲笑,意味深長,又殘忍之至。

「大約是如此了!二百年不見,此人的修為,愈發是難測深淺。」

晴明微微頷首,目光閃爍著:「只是與魔宗聯手,真的妥當?」

「怎談的上是聯手?各打各的而已。」

梓歸子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接著又略略好奇:「當世劍道第一的妖王,三百年前的符道第一人,還有這位昔日魔道第三。也不知你三人,到底孰強孰弱?那宗守,又能否應付得來你我幾人的聯手?」

「晴明怎敢與他比?」

晴明失笑,帶著幾分自嘲:「我當初在雲界時,可遠沒他那般的聲勢。力壓群雄,無敵於世,晴明自問遠遜。四成的靈武合一,晴明更至今都無法辦到。也唯有域外這三百年的苦修磨礪,可以稍作依仗。可即便比那宗守,癡長三百餘歲,也仍無太多把握。此人在東臨,實力已直追仙境。而你我,卻偏受這雲界之限,不能施展——」

「正因如此,才需你我回來!換作其他的師兄弟,在那為面前,只怕都無抗衡之力。其實也無需太憂心,我道靈穹境此番,雖非是窮盡諸宗之力。可此時雲界能調用的實力,都是傾巢而出——」

正這般說著,二人就忽然齊齊看向了東面,眉頭俱是一挑:「是冥潮?」

對視了一眼,梓歸子是幸災樂禍的冷哂:「冥死門開,當是東面那位九陰冥女降世。若不能阻,則血漫千里。此時天地封印,又缺一角。靈潮之起,便在近日。這是天助我道門!」

隨後是心神一動。只見遠處,正有無數的甲士,潮湧而來。

十幾股還算強橫意念,陸續橫貫此間。

「原來這世間,還有人知曉我梓歸子!」

大笑數聲,梓歸子是一個踏步,就消失了原地。

晴明則是微微搖頭,當初他就感覺,還是莫用本名最好。

也罷!打草驚蛇,其實也未必就是壞事。

能驚動宗守,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使此處的駐軍守將疑神疑鬼,也很是不錯。

即便再英明的人,只要感覺到危險,感覺到壓力,只要急起來,就有可能會犯錯——

雙目中厲芒微閃,晴明接著亦是一個閃身,緊隨在那梓歸之後,離開了此間。

當那數千甲士趕至之時,此地數人,都已不見了蹤跡。

……

駕馭辟魔神梭,宗守只用了三日,就已經飛抵那魔屍山上空。

此處的陰霧,已經是蔓至血谷之外,籠罩千里地域。

而那陰冥死氣,也同樣毫不遜色。半條山脈,都在其覆蓋之下。

宗守雖是早有防備,在雲聖城布下重兵,卻根本就靠近不得。

眼望了望下方,思及數年之前,宗守頓時是微有些唏噓。

而就在他抵臨此間不久,原本的雲聖城主,此時乾天山僅有的幾位巡撫之一虛政元,也隨後遙空飛至。

就在半年之前,此人也同樣突破了七階,已能御空而行。

此時立在宗守身後,面上滿含著愁意。

「三日之前,此處的陰冥之力,突然爆發。也不知是因何緣故——」

又躬身道:「臣有罪,因恐此地之變,是那冥女復生之兆,故此已自作主張。將此地周圍三千里之民,盡數疏散。只是看這情形,怕是已經來不及。」

「事急從權,孤該感謝才是愛卿才是,怎會責怪?」

宗守微微頷首,目注著那鞏欣然葬身之所。

此處雖是陰霧瀰漫,卻阻不住他的靈目。

那裡的一切,都如同他將鞏欣然埋葬之時。只除了墓碑之上,那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紅血痕。

遙感地下,更有著整整八十一條陰脈,聚集於此。

那墓穴,就彷彿是一個強力無比的心臟。而這些陰脈,則彷彿是血管。在有序的吞吐著,天地間的陰冥死力。

而若是側耳傾聽,更可隱隱聽見那墓穴之內,有心跳之聲。

初時若有若無,可若聽的久了,卻是漸漸震響。有如擂鼓,撼動心神。

宗守頓時只覺那額角處,一陣抽疼。看這情形,這鞏欣然還真是出世在即。

果然就如金不悔的所言,這絕非是普通的九陰冥女臨世。

觀那鞏欣然的墓穴,分明已是快要將這生冥兩界,徹底連通。

「最近可曾遣人進去看過?這幾日有什麼異狀?」

「日日不敢怠懈!」

那虛政元皺著眉:「一直都是,可三日之前,這冥力突然爆發。此時三階之下,都是立時身死。四階先天,也只能接觸片刻。即便是臣,也不敢深入。內中是何情形,臣實在不知——」

宗守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隨後又舒展開來。

「可傳孤之令,讓周圍駐軍,全數撤走。」

此處的冥力,積鬱了數年之久,實在太盛。普通人根本就靠近不得,也自然是插不進手。

留在這裡,只能是送死而已。

只有五階之上,才可無恙。

此時那血雲騎,還在輝洲。乾天山城內,只有一千血雲騎士,加上兩千玄狐鐵騎。

這兩支精銳,卻需鎮壓在乾天山城,防範諸宗強者,輕離不得。

這一次,可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說出這句,宗守就拋下了虛政元,獨自踏入那陰霧之中。

這霧中的冥死之力,果是極盛。普通的五階,即便是不用如普通人般,立時化作枯骨。可若呆的久了,也需損耗一定的壽元。

宗守對此,卻已是習以為常,毫不在意的在霧中遁行。

掌握冥河告死劍,比這更濃厚十數倍的冥死之力,他都經歷過。對此地的些許死氣,自然不懼。

這魔屍山千里之內,都已無生靈。就連草木,也全數枯死。

地面之上,更覆蓋著一層薄冰。

周圍卻又有無數道視線,在遠處遙遙窺視。

一目望之,全是跳動的陰火。

雖無生靈,卻有著不少能動的死物。多是身軀腐爛的獸屍,還有一些森白枯骨。

不過可能是魔屍山周,本就鳥獸絕跡。宗守又早早就有防備,將此處封鎖的關係。

這些死物,階位都是極低,構不成威脅。而這一直到宗守,行至那墓碑之前,也沒一隻死物,敢向他挑釁。

這些冥獸,大多是沒有智慧。可卻能判斷強弱,只憑宗守散開的那強橫的劍壓,就足可令它們戒懼。

看著碑上,那學姐鞏欣然幾個血字。宗守的心神,又是一陣恍惚。

——這是他昔年所戀之人。

以前自認是談秋,雖可憐鞏欣然的際遇,卻對此女並無太多的感覺。

只是此時,他已經是知曉自己的本原。

所謂談秋,只是宗未然聚他殘魂,借宙極命世書之力,投入到萬年之後轉生而成的另一個『宗守』。

思及臨海書院中的過往種種,宗守的目中,一時全是悵惘之色。

旋即他心神,就又猛地一醒。

即便這鞏欣然能夠醒來,也再不會是那位對他溫柔體貼,照顧有加的學姐。

他宗守,也再不是當初那個青澀少年。心境更絕不可能,回到數載之前。

歎了口氣,宗守靈能注於雙目,往那墓中看去。

卻窺不見那鞏欣然的身影,只能望見那墓裡,一團隱隱約約的陰霧。

正當宗守的靈念,欲將這陰霧洞穿。那石墓之中,就有一股陰冷至絕的神念,如錐般往他元魂深處,穿擊而來。

宗守挑了挑眉,收回了目光。也將這波神念,徹底屏絕在外。

而後就立在了原地,默然無語。

方纔那靈念,是鞏欣然?

冰冷生寒,戾意滿含,不類生人——

也的確是死者。

第696章 冥門已開

默然良久,宗守才又往這石墓左右看了一眼。這周圍本該是有不少符印封禁,不過此時卻都已支離破碎。那陰冥死力,是一浪高過一浪,往四周衝擊。

宗守雖未覺不適,卻感覺到這冥力,這被一股力量操縱著。往他所立之處,沖壓而來。

無數邪祟,亦隱藏其間。

「嗯?」

只冷冷的一哼,宗守身周的冥力,就已是倒湧而回。

至於那邪祟,卻無需他出手。方一近身,便已開始了潰滅。

定定的看著那墓內,宗守是一陣意念難明。胸膛間一絲殺意,明滅不定。忽而升騰而起,忽而又強制壓下。

最後是幽幽一歎,轉身步出了這陰霧之外。

以他如今的修為,彈指間就可將這墓穴抹去,也非是單純的欲顧念舊情。

是因感知到,這鞏欣然之墓,此時介於生冥兩界之間,受兩股異力護持。

強橫浩大,又冥氣森然,竟隱隱與敖坤彷彿。

也終是知曉金不悔之師與那幾位浩玄宗修士,為何會受傷而返。

宗守雖能借冥河告死劍,直擊那冥界之內,將兩界分割。

只是此舉,卻極其冒險,是智者所不取。

才踏出霧外,宗守就聽遠處一聲輕笑,遙遙傳至。

「君上來的好快!」

循聲眺目,赫然便只見蘇辰,正立在千丈遠處,旁邊還立著十幾人。

其中幾位,也是熟人。蘇辰左面,便是鞏欣然之弟鞏悅。

此時雖不能御空而行,可本身卻靈武雙修,都是六階之境。借助法器,亦能飛騰於空。

而另一位,卻是此前在聚龍山,曾見過一面的沈淮。

不過此時最令他在意的,還是這幾人身後,那十幾位一言不發的青年。

有著類似真武劍士的氣息,都是銳氣十足,卻意念混同一體,動作舉止,亦差相彷彿。

除了相貌不同,其餘就彷彿同一個模子築出來的。

其中七人,右邊大袖之上,都繡著一根七節竹。多半便是寒山宗的地階道兵——寒山劍士!

另六人,都是身背大劍,帶著幾分書卷氣。定是浩玄宗浩然清玄士無疑。

而這蘇辰沈淮,明顯都不是浩玄寒山二宗的主事之人。

二人之前,各立著一位修者,此時都朝著宗守一禮。

「寒山碧竹,見過君上!」

「久聞君上之名,卻一直緣慳一面,浩玄柏若這裡有禮了!小徒不悔,多蒙君上照拂,柏若感激不盡。」

宗守一怔,忖道原來這一位,就是金不悔之師。

與那碧竹一般,一身氣機,明顯已至靈境階位。

他知曉這些穹境聖地之主,大多都有著極其雄厚積累。只因要鎮壓宗門,才一直壓制著,未曾晉階。

此時靈潮一起,就再勿需如此。

似他們蒼生道,方文與水凌波,這一年中,都已經陸續突破了靈境。其中三宗六門之主,也都是如此。

尤其水凌波,竟是一躍至靈境高階,接過了蒼生學宮宮主之位。根基之厚,無人可比。

故此望見這兩位,宗守是毫不覺意外。

神情謙遜的,與這些人一一見過禮,宗守才好奇地問:「蘇兄之言,其實本該由孤來問才是。寒山浩玄二宗距此,足有數萬里地——」

話音未落,就聽蘇辰搖頭道:「我等是十日之前,就已至此間。柏若師叔半年之前,早早就遣沈兄過來,日日關注此地。料定這冥女出世之日,必定提前。如今果不其然——」

宗守再次愕然,心中頓時只覺愧煞。身為一國之君。對於這裡的變故,瞭解反而不如數萬里外的浩玄宗。

除了如今乾天山的人手,確實不足,也有著輕忽大意之故。

此時是愈發的感覺自己身邊,得用的人力,實在太過單薄。

宗原鞏欣然雖強,卻需借萬軍之勢,才能與靈境相抗。

而此時供奉的那十幾位九階,資質大多還算不錯。

此時靈潮初起,其中幾位,已有了突破徵兆。可這一時半刻,也派不上用場。

也唯有符靈宗,趕回雲界的三位靈境修士,可供他任意差遣。

此宗雖已重建,卻需賴他之力良多,此時等同於乾天供奉一般。

而今這三位,也同樣在乾天山城坐鎮。

「慚愧!孤身為國主,卻只能孤身至此!」

相比較他,這浩玄寒山二宗,陣容卻可稱得上是奢華。十三位地階級別的道兵,兩套劍陣。這樣的實力,靈府之下的宗派,都無抗衡之力。

「君上劍道無敵,此時天下,誰不知七霞山之戰,君上以一人之力,破真武七截劍陣,又力斬珈明羅之事?此戰之後,更獨當千軍。此時已是時隔一年,以我觀之。君上如今一人,就可抵我等合力!」

此言說出,周圍幾人都是眼含異色,無半分異議。

而那柏若,接著又是一聲輕歎:「此地之變,我浩玄宗罪過不小。實在不能不上心——」

正說著話,遠處又是幾十道華光,陸續落下。

都是僧人打扮,佛光隱蘊。為首之人,便是慈方。

此人不但與宗守熟識,與其餘幾位,亦頗有交情。

遙遙見禮之後,卻沒來得及過來說話,就是略一凝眉。

也不知道對同行之人說了什麼,這些僧人,都紛紛散開,進入那陰霧之內。在那墓穴周圍,佈置法壇佛器。一根根粗大無比的經柱,紛紛立起。

整整三十六根,高約百丈,分佈四方。而這些佛僧,都端坐在這些經柱之上。

隨著梵音念動,金芒綻放。那正向外洶湧擴散的死冥之氣,立時為之一窒,開始往內收縮。

一束束金芒,從內廣照而出。

「是大日降魔經,正好對症!」

那碧竹的目中,閃過了一絲喜色:「有佛門相助,今日又多了幾分把握。」

宗守也微微頷首,三十六位佛僧中,真正到靈境階位的,只有四人。

卻都是修行大日法相的高僧,大日如來,光可無量,亦掌握生者之世,正可克制這冥死之氣。

只需約束住這死霧擴散,這周圍數千里地的生靈,當能及時疏散。

與這慈方一同過來的,還有兩位。此時是施施然的,行到了宗守身旁。

其中一人,正是趙嫣然,此時是得意的輕笑:「幸不辱命!你又欠我一次——」

宗守冷哼一聲,並不言語。他這次過來,自然不可能什麼準備都沒有。只是如此一來,卻又要讓這瘋女人得意一回。

那邊還有淨音,此時是柳眉微蹙,有些憂心的,看著那陰霧之中。似乎全然未曾聽見二人之言。

沒心思理會這趙嫣然,宗守逕自轉過頭,朝著鞏悅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進境不錯,日後定可成大器!有孤在,定不會讓你有事——」

短短數年,就已至六階,進境的確是不錯。

不過此言,更多的卻是安慰。

以鞏悅的修為,參與此戰,實在是太勉強。寒山宗帶其來此,只是因其特殊身份。

那鞏悅本是略有些心神不寧。此時聞言,是出奇的再不覺忐忑。鎮定了下來,就朝著宗守暖洋洋的一笑:「鞏悅不懼死的!」

此言一出,那碧竹蘇辰二人面上,都透著讚賞之色。

宗守也微微點頭,這是鞏欣然,唯一的弟弟——

那冥氣翻滾,愈來愈是濃厚。即便烈日之下,也不曾退散分毫。

隨著時間推移,此處周圍聚集之人,是越來越多。都是附近一些宗派的修者,以及一些散修。

冥女出世,血漫千里。

修為差點的,都不敢過來。

此時匯聚在此地的,幾乎都是九階之上,而且多以魔道居多。

崆器丹靈宗,也各來了些道兵與靈境修士。戰力不算太強,也無有什麼強力的降魔手段。卻可壓制周圍,那諸多魔修。

至於蒼生道,卻是無法趕來。最近三宗六門,雖也開始把力量滲入至東臨境內,可此時的東臨雲陸,是暗潮激湧。

宗守同樣不敢輕易動用其力。

出人意料的,卻是那凌雲宗,也有人趕至。為首之人,正是那嚴飛白與歌含韻。

兩位九階,還有一套地階道兵。

宗守看的是微微驚訝,這兩人,居然也到了天境巔峰。

尤其那嚴飛白,一身劍意凝若實質。那驚雲神滅劍意,分明已到了極高的境界。

也修出了魂力,就不知是否完成了靈武合一。

這二人的修行之速,真個是使人膛目結舌——

只是想想自己,宗守便又恢復了淡然。

這二人本就是後世,橫行一方的強者。又有其祖師蔭庇,以凌雲宗的底蘊,此時突破九階,根本無需意外。

自己能有那種種際遇,別人難道就不能有手段,一步登天?

凌雲宗與他關係,本就是近乎生死大敵。最近一段時日,更因國中滅道之事。本來緩和的關係,又日益趨緊。

故此都並無過來與他見面的意思,只那歌含韻,遙遙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宗守在兩萬丈高空,逕自選了一處清淨之所坐下,靜靜冥想休息。

直過了四日,才忽的睜目,再次看向了那下來。

此時蘇辰幾人,也紛紛醒來。

「冥門已開!」

第697章 不得長眠

說是冥門,其實是那石墓之上,一個龐大無比,正在噴吐著冥死之氣的黑色空洞。

而那來自墓穴深處的心跳聲,也是一刻強過一刻。

諸人對視了一眼,都知這冥女復生,只怕就在幾個呼吸之內。

碧竹凝思了片刻,就朝著宗守一禮:「請君上為我等壓陣,我與柏若先試一試,能否將這冥女逐回冥界。這鞏悅師侄,也需拜託君上照拂!」

宗守眼皮微跳,而後是輕輕頷首,隨手一拂,就將鞏悅召來身旁。

此時那些佛僧的梵音,愈發的強盛,迴環震盪,覆蓋千里之地。

那些經柱,也同樣靈光閃動。一個個梵文,陸續呈現。

正是大日降魔經,金芒四耀,把無數的太陽真火,都紛紛引下。

卻僅能將那冥霧壓制著,不能擴散。

下方的冥門,依舊是擴張。

而後只聽是一聲卡嚓的聲響,一隻素白小手,從那墓中驀地探出。

使此地附近,所有修士都心頭一跳。

宗守心中,也微微一沉。而後就只聽『篷』的一聲悶響,包括那墓穴在內,周圍千丈之地,都盡數化作了細碎粉末,在狂風中四下流散。

一個曼妙的人影,也出現在眾人眼前。

身上的衣物,正是宗守將之下葬之時的模樣。

只是此時當望見此女,宗守卻是怔了怔。

以前鞏欣然的容貌,只能算是中上。可是此時,那五官輪廓還是不變,可給人的感覺,卻竟是美絕人寰。

便連他身邊的趙嫣然,也比了下去,無與倫比——

當此女現身,就立時引得空中無數的黑死之氣,衝擊而下。

本身卻是神情茫然的,四下裡到處望著。似乎不解,為何自己還能存活世間——

漸漸的,當那焦距終於凝聚,鞏欣然卻是冷然一笑。似是自諷,也似在自憐。

「原來我鞏欣然,居然也能死而復生。九幽冥女麼?」

立在宗守身旁的鞏悅,頓時是微透喜意。記得自己姓名,顯然還有著前世的記憶。

只是周圍諸人,卻都未動容,也不急於動手。

只待那兩股凌駕於此的強大意念退去,此地重歸生界。

宗守的心內,卻是再又沉了一沉。

只覺這鞏欣然,雖是在說著話。可那言語之間,瞳孔之內,卻是半分感情也無。

復生之後,更是連看都沒看這邊一眼,就彷彿他與鞏悅,都是陌生路人。

而下一刻,便見鞏欣然忽然仰起頭,眺目天空。

「那麼爾等,這是欲阻本宮降臨人間?」

隨手一扯,那漫天冥氣就如潮捲來。縈繞在鞏欣然的身軀四肢,竟是憑空成了一套黑色的甲冑。整個人,凌空而起。

碧竹柏若,都是默默的不說話。只到數息之後,才眸中一團精芒爆開。

「動手!」

語音一路,七道寒洌劍光,就從雲空沖凌而下。

那鞏欣然淡淡看了一眼,卻毫不在意。一面黑色的盾牌,忽的從那冥門中穿出。張開百丈盾光,封禁天際,將那劍光都阻在上空。

而後是無數的寒力,從劍影氣芒中炸開。一片『噗嚓』的聲響中,下方整個山體,都在這瞬時凍結。

柏若身後六人,亦是如流星般墜下。分據六方,恰好將鞏欣然與冥門,圍在中央。

那碩大寬劍,猛地在地上一插。而後六股滂湃浩蕩的劍氣,沖凌而起,彼此呼應。

各自又抖開了一張書卷,無風自燃。而後那氣機,愈發的莊嚴正大,剛正堂皇。

竟將周圍冥氣,橫掃一空。甚至那冥門,也被壓制的向內微微一縮。

「是浩然正氣!」

此語一出,宗守就覺不對。這確是浩然正氣不錯,卻非是發自這六人。而是那正燃燒的六張書卷。

是大儒所書,留正氣於書卷之內。

也幾乎同一時間,周圍那三十六經柱之上。三十六團大日,紛紛騰起天際。

雖只是大日法相,此時卻有如真正烈日一般,無數的太陽真火,直往那冥門所在,照射而去。

鞏欣然這時微微蹙眉,眼含著厭惡之色。

不過就在下一剎那,一個人影驀地從門內出出。

一身森白骨甲,騎在骷髏龍馬之上,手提著一口十丈骨刀。

當那一束束金光照來之時,信手把手中的骨刀插在了地面。

立時四面八方,無數的黑色冰境拔地而起,牢牢抵擋著這三十六團大日光華。

將所有的太陽真火,盡皆偏開。

而此時那冥門之中,那面黑色巨盾的主人,也桀桀笑著,從『門』內走出。

「寒山竹劍士,還有浩然清玄士!嘖嘖,好大的場面。自在下死後,好幾千年都沒見過了。不知冥女殿下,欲如何破開此劫?」

走出來的,卻是一個身高八尺,全身黑袍,清雋俊秀,彷彿偏偏佳公子,只面上稍稍蒼白了些。

一隻手,撐著上方巨盾。一隻手,卻正提著一口大的嚇人的巨錘。

此時金光普照,那人微微一瞇眼,接著就目光一厲。

「這光,可真令人生厭!」

那巨錘,猛地砸出,半空中竟是化作十萬餘丈。

朝著那南面的幾個經柱,遙遙砸去。

此處恰是慈方坐鎮,也不去看。一點碧色蓮子,丟下了經柱。

隨著倫倫佛音,一柱蓮華,驀地從地面伸展而出。也同樣伸展萬丈,一片片花葉外張。

當最後徹底張開時,正好是迎上那巨錘。

那蓮華立時碎滅,慈方的身形震了震,口中溢出一絲血痕。

明顯已經是受了傷,不過仍是穩坐不動。

那黑衣文士皺了皺眉,隨後是『切』的一聲,不甘不願的,把那巨錘收回。

此時那上方的七竹寒星陣,一點點的劍氣寒星,正連續不絕的墜下。

將那巨盾不斷的下壓,整個盾身,也近乎凍結。

可隨著黑衣文士,將一團冥氣強行貫入。覆蓋的冰層,是紛紛粉碎。

整面巨盾,也頂著劍光,上浮三尺。

而下一刻,又只聽空中一聲輕吟。

「驚雲絕滅!」

只見雲層中七個方向,都是一大團的死霧雲氣。聚起劍形,帶著無量的冰沙,沖斬而下。

將黑袍文士祭起的盾光,打的是千瘡百孔。

便連那黑袍文士本身也被傷到,那傷口卻半點血都沒有,只有白肉。須臾就又恢復了過來,往下一踏。

又是無數的白骨,從地下衝出。宛如一面骨牆,把三人牢牢護在其內。

阻住了雲霧劍光,那文士,才又嘿地一笑。

「是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陣,又是一套地階道兵!殿下你再不想辦法,我與骨滅,可就撐不住了。到時候跑回冥門裡面去,可就莫怪。」

所言的骨滅,正是那全身森白甲冑的騎士、此刻聞言,卻只是目光冥火一閃。卻明顯是個沉默寡言的,只甕聲道:「吾與廉珥,初入生界。實力不足七成,還請殿下出手!」

惜字如金,短短幾句,言簡意賅。

鞏欣然卻仍是一言不發,手中黑氣纏繞,一口巨大無比的鐮刀,正漸漸成形。

那冥門四周,已經是佛光瀰漫。大日降魔經的經文,照耀八方。與浩然正氣匯合之後,是更加的勢大難當。

將所有的死霧,都幾乎橫掃一空。

冥氣之內,只要是能活動的死物,都近乎死絕。

此時碧竹柏若,亦都在空中張開了法壇。

一宗之主,果然是不凡。一個人,就可相當於的大半套地階道兵。

靈法引動,一道道千丈劍氣,墜落而下,轟擊著骨牢。伴隨著的,則是總共十二桿,滿繪著儒家經義的巨大長幡。

一些字跡,固然如龍蛇騰武,出自書法大師之手。可更多的文字,只是普普通通。而其中部分,更如鬼畫符一般的醜陋。

可那一筆一劃,字裡行間,卻莫不是充斥著盈盈正氣。

宗守的神情,是微微一鬆。這情形,看來是不需他出手,就可將那冥門封印。

至於那三人,即便不能誅殺,也可逐回冥界。

旁邊的鞏悅,卻是雙拳緊攥。目中微含憂意不忍,現出掙扎之色。

宗守心直其意,輕聲一歎,只能再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冥女現世,乃是其最虛弱,也最有可能,將之封禁之時。

而鞏悅的身份,卻是最後的手段。

只有到不得已,真是無奈其何之時,才會嘗試。

便連他宗守,也同樣不敢冒險。

周圍的死霧已散,那些黑氣,已經被壓縮到了三千丈範圍。

可就當所有人,都以為是大局已定時。卻見鞏欣然,揚起了那巨大鐮刀。

「此身降臨之所,便是幽冥死界!」

話落之時,無數的黑潮,再次湧開。冥死之氣,凝為實質。

那浩然正氣與佛光,都全無抗拒之力的,被沖潰開來。

遠處的三十六經柱還好,靠得近些的六名浩然清玄士,卻只能是苦苦支撐。手持闊劍,使那正氣不絕。可那六本張開的經卷,卻燃燒的愈發快了。

而鞏欣然的鐮刀,也終如一道匹練般落下。

「此身所經之地,死者絕不得長眠!」

十二面長幡,都是被這黑色刀光,一揮而斷!

柏若渾身肌肉,立時綻開無數創口,身下法壇,亦是爆裂成粉碎。

第698章 豎子稱雄

變起倉促,便連宗守也是有些意料不及。

所有變故,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待得他反應過來,整個局勢就已逆轉。

黑霧蕩漾之所,所有的佛光,都是黯淡下來。

原本潰滅的那些冥獸,竟也是隨之死灰復燃。

宗守略一蹙眉,只一個踏步,就已到了那重重陰霧之中。

而此時那鞏欣然的手,也在這時,捏出了一個奇異無比的拳印。

「故此威權所至,有死無生!」

無聲無息的擊出,卻使那冥界之門,連同此地,所有的死氣,都猛地一漲!發出『轟』的炸響!

那六名浩然清玄士,是第一時間被這震盪衝擊。寬劍碎斷,身軀拋飛,只能借那經文正氣,勉強護住軀體。

只是這六人,卻僅僅只是被那罡勁死霧波及而已。

百里之外,三十六名佛僧。這一刻都是齊齊胸膛微微塌陷,三十六輪大日法相,都崩滅潰散。佛光暗晦,除了四位靈境級的高僧,還能夠支撐,對抗那黑霧死氣之外。其餘經柱之上的僧人,都紛紛是生機消逝,已經快沒了呼吸。

宗守再次心中微跳,驚異的再次看了那鞏欣然一眼。

九幽冥河,告爾之亡——

雖是印法,卻與他的冥河告死劍,差相彷彿。

只是鞏欣然對這死之法則的理解,遠遠將他超過!

這一拳,是直接從達道本源處著手,斷絕了這些佛僧的生機。

這位九幽冥女,實力竟是強橫至斯!

知曉此時,已不能再耽誤。宗守再一個跨步,到了其中一個經柱之上,手中靈決一引,便是一絲絲光華散出。化作一隻隻白色飛鶴,衝向了四面八方,衝入到那些瀕死僧人體內。

僅僅三分之一個彈指,此地所有人,都是再次恢復了心跳脈動。

卻多是臉色蒼白,面無人色。

慈方亦是神色慘淡,輕吁了口氣,把所有的冥死惡氣,全數吐出。

「好一手大回魂術!慈方代我這諸多師兄弟,多謝君上援手,真這麼死了。怕是日後想去佛國都不得——」

又無力的一搖頭:「這妖女厲害,老衲無能為力。只能看君上施為!」

宗守微微頷首,他請這些佛門高僧過來。本就沒想過,真能依靠其力,將這鞏欣然送回冥界。原本之意,只為了拖延死氣瀰漫時日,可使周圍的乾天子民,可以逃生。

只是沒意想,寒山浩玄,不但依諾而至,更強者。

便連凌雲宗,也來了一套驚雲劍陣。

方纔的形勢,也實在太好,好到讓他大意。

想不到這三套劍陣,一套大日降魔陣,兩位實力可在靈境中稱雄的強者,居然仍是壓不住這一個鞏欣然。

這萬載之間,也有數位冥女現世,卻從無一人,能強至如鞏欣然這般。

伸手在慈方身上一拍,一股氣機隨之貫入,使慈方的臉色,略略好看了幾分。

不過也只能到這地步而已,他的大回魂術,乃是得至上霄宗。乃是一門神通級別的靈法,只需不是神魂消散,必死之創,都可立時返生。

只可惜他對那『生』字符的理解,仍舊是淺薄的很。

施展此術,最多能使這些人,恢復生機,逃過死印之餘,有幾分自保之能。

再多的話,就無能為力。

也就在這須臾間,那黑袍文士廉珥的巨錘,已砸向天空。

將漫天雲霧,把七竹寒星陣,徹底轟散!

而渾身森白骨架的骨滅,亦是拔起了那把十丈骨刀。

正欲斬出,卻只覺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意,縈繞而至。

那目中的陰火,頓時一凝,朝著前方注目過去。

恰可見一個瘦削身影,從經柱之上一個閃身,到了三人身前,立於這冥門之前。

鞏欣然見狀,也明顯愣了楞。接著便又恢復如常,露出思索之色。

「我記得你,名叫宗守!臨海書院,我的學弟——」

那廉珥聞言,頓時一聲戲謔的輕笑:「學弟?看來殿下,是遇到熟人了。不知關係可深?可要手下留情?」

唇角挑起,竟是詭異的,彎到了接近眼瞼處。

「那手大回魂術使的不錯,不過小小一個天境。敢到這裡,難到是想送死不成?」

「這個人,一個廢物而已!據說是雙脈之身,不能習武。可憐他,才偶爾照顧——」

鞏欣然閉上眼,細細想著,而後是唇角處,全是冷哂之意。

「我死之前,只記得那手箭術飛刀,很是了得,讓人驚艷。就不知現在如何了?唔,記得生前,這個人倒是暗戀了本宮多年。有趣!」

「雙脈之體?」

廉珥本欲譏笑,這時卻又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

雙脈之身,能入九階,確是少見。

隨後那目內深處,卻又更多了幾分輕視。

以雙脈並行之身,能有所成就者,一身戰力,莫不都是孱弱以極,不堪忍睹。

「暗戀冥女殿下,一個區區天境修者,可配?」

宗守神情漠然,毫不為這言語所動。雙眼定定,仔細看著鞏欣然的一舉一動。

哪怕還有著半分生前的感情,還有著一絲挽回的希望。

他也絕不願,輕易下手誅殺。必定傾盡全力,使鞏欣然恢復過來。

只是這心內,卻是不自禁的漸漸冰涼,最後一絲希望,也是寂滅。

眼前之人,已非是鞏欣然,而是九幽冥女!

只能為敵,再不可為友。

心中正悠悠一歎,而後就聽那天空中,傳出了一聲大笑:「廢物?雲界當世劍道第一,無敵強者,統轄億萬里地的妖族之王。居然被人說是廢物?也不知那些敗亡在這位廢物手中之人,聽到之後會做何感想?」

聲音落時,一個青衫道士,忽的出現在數十里外天際。

宗守冷冷看向天空,記得他曾經說過。凡是道靈穹境門下,見之者斬!

這個人,真是好大的狗膽!

廉珥聞言,則是微微意外。上下打量了宗守一眼,然後是疑惑的搖頭。

實在看不出眼前這人,有半分異乎尋常之處。

雲界無敵,這是吹吧?幾百年前,那諸多英傑都辦不到的事。

就不信這個雙脈之身的九階,能夠辦到。

即便是真,也是世無強人,讓豎子稱雄——

第699章 與我一般

那鞏欣然仍在思索回憶著,良久之後,方又一笑:「我記起了,是你將我埋葬在此處九陰絕地,這倒是要多謝了。算起來,這也是再造之恩,不能不償。不知可願一死,入本宮麾下效力?」

宗守皺起了眉頭,暫時不理會那身份不明的青衫道人,轉而仔細看著鞏欣然,只見此女目光坦然,居高臨下,並無半分閃爍。

看來真的是只當此言,乃理所當然一般。

接著下一瞬,鞏欣然的語聲就再次一變:「唔,記得你是妖王之子?乾天山下一代的主人,不知如今可曾繼位?是了,我方才聽人喚你君上,定然已經是乾天之主了可對?東臨西北之霸,雄據三省,子民過億——」

此言一出,骨滅的眸中,立時是陰火大漲,再次注目宗守。刀意沖凌,遙遙鎖去。

而那廉珥,也是怪異的呵呵一笑。

「原來還是一國之王,失敬失敬。只是如此一來,就更是有趣了。此人身份對我等,卻是大有用處。不知冥女殿下,以為如何——」

卻是對方纔那人口中的劍道第一,無敵當世之語,都全數拋開不理。

即便真是無敵,那也是幾百年後之人,又何需懼之?

鞏欣然也若有所思:「說的也是!這人國主身份,真是有些用處。」

宗守本就已絕了指望,此時聞言,是不喜不怒,只暗暗的一歎。雙拳緊緊的攥起,體內罡勁勃發,已經準備出手。

可隨即便心中微動,靈覺遙感,只覺身後那天空中,又是一道氣機遁下。

實力孱弱,剛至天黑霧深沉,就已不支。被宗守一道真力護住,才能繼續安然遁下。

實力才到六階,正是鞏悅。

而宗守眉目裡,卻是閃過了一絲躊躇。

以如今這鞏欣然的狀況,即便鞏悅來了,也是無用,反而是平添凶險。

可接著卻不自禁的,又是一絲希望升起。

他宗守,畢竟只是鞏欣然的師弟,即便在生前交好,也隔了一層。

鞏悅卻是她唯一的親弟——

只稍稍遲疑,那鞏悅就已經落在了他身旁站定。

神情先是一陣恍惚,眼中神情複雜傷感,又帶著幾分期冀的開口:「然姐,不知可還記得悅兒?」

「悅兒?自然記得,本宮生前的親弟弟,可是喚作鞏悅可對?」

鞏欣然移開了視線,饒有興致的循聲看了過去。而後是滿意的微微頷首:「你長大了些,很像父親呢!短短六年,就已是入了六階,很不錯!到姐姐這邊來,讓我仔細看看——」

鞏悅聞言頓時一喜,也沒怎麼細想,就往對面行了過去。

宗守心內卻再次一沉,暗暗的防備。這鞏欣然言語,可不像是見了親人的模樣。毫無起伏波動,面上也仍無半分情感。

雙方相距,不過百丈。鞏悅僅僅十數步,就到了那鞏欣然身前不遠。

卻只見鞏欣然驀地素手一抬,輕輕的一指,往鞏悅的眉心點出。

鞏悅頓時是悚然驚絕,眼看著那指間出一點黑氣,就要印入到額心之內,卻偏又動彈不得。

那黑點中是死氣滿蘊,尚未點至,就已經在開始剝奪他體內的生機。正閉目待死,卻只覺身後,彷彿是被人猛地拉了一般。身形暴退,重又回退了宗守的身旁。

此時雖已脫險,鞏悅卻仍是後怕不已。轉而疑惑的,看著對面。

知曉方纔,若不是宗守及時出手救助,這次是必死無疑。

可然姐她,不是認得自己麼?怎的卻要對他下殺手?

記得幼時,最疼愛他的,就是這位二姐。

不等他出言問,宗守就已聲音沉凝地開口:「為何要如此?他是你唯一的親弟——」

鞏欣然聞言,卻反而是有些疑惑,柳眉微蹙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多事?跟我一般,難道有什麼不好?在我身邊,才好照拂。」

廉珥是再次大笑:「殿下她喜歡自己的弟弟,自然要他也如自己一般,可以時時刻刻陪她。可有什麼奇怪之處?只可惜,你雖對殿下,有再造之恩。卻偏偏是一國之君,活著還有些用。否則也可得此殊榮——」

心中卻微微驚異,方纔這一位救人的手段,委實不凡。便連他,也是阻之不及。

確然有些本事,或者那當世劍道第一之名,非是虛至。

又轉目望向遠處,只見那六名浩然玄清士,以及遠處的三十六位佛門高僧,此時都已在向遠處退去,頓時不屑的一聲笑:「殿下,還是不要與這人廢話的為好。再拖延的話,這些人可都要溜走了。內中可是好幾位靈境,製成陰傀儡,日後也可多些助力——」

鞏欣然『嗯』了一聲,不再理宗守,右手處的黑色鐮刀,隨意一揮,那黑氣死霧,就再次漫卷。半空凝出數十刀影,橫掃而去。

卻還未來得及有什麼戰果,身前就是一聲龍吟。一股無量無儔的劍意,驟然勃發。瞬間就將這些黑霧刀影,都沖的潰散開來,七零八落。

廉珥一聲輕咦,怔然望去,只見那劍意衝起之處,赫然正是宗守!

廉珥的神情,這才凜然,眼神認真的朝著對面的青年。上下打量。雖只九階,可這劍意,卻已經是實打實的,到了魄境層次!

更引動著一股磅礡浩大的勢,凌貫於此。氣壓河山,彷彿有無數城池,無數子民,為其後盾。

王道武學?

可是這個人,不是只一個小國之主麼?東臨雲陸的西北,也不過只是數省之地。

為何此人,卻能聚如此強橫的王道之氣?

下一刻,就見那宗守抬目睨來:「爾等雖入雲界,卻天幸還未釀大災。若肯自己退入冥門,孤可饒爾等不死!」

再無有期冀,無有憐憫,也同樣無有哪怕一絲情緒波動。

廉珥怔了怔,接著是差點失笑出聲。

這宗守,真個是大言不慚!

即便真有些本事,在這位主上親手精心煉成的九幽冥女面前,也是如螞蟻一般。

便是他廉珥,也是數錘可以打殺,居然敢言,饒他們不死?

鞏欣然則好奇的,看了對面這少年一眼。似乎看到了頗為新奇的玩具,旋即就又興趣全失。

這宗守雖是一國之主,可這王道之氣,卻大大超出她預料。這樣的人,在雲界中多半地位非凡。即便是控制住,也定然要引來諸宗極力反撲。

所以,反倒是無用了——

「殺了他!」

不用她下令,那邊骨滅就已經出手。森白骨刀揮下,帶著青藍勁芒。無盡的寒意,聚與刀鋒一點,帶著彷彿可把一切,天地,山河,都全數凍結的寒氣,橫掃千里之地。

更有漫天死灰之氣,蘊涵其間。

廉珥見狀,是唇角微挑。他這同伴,還是如以前一般。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必定是全力以赴,不留半分餘力,也絕不給對手餘地。

宗守則是看著鞏欣然,微一搖頭。殺意已決,再無需猶豫。

幾年前,他親手犯下的錯。就由他今日,親手結束!

轟!

一對雷翼,猛地張開,延展三千三百丈。黑言漫卷,須臾間沖卷數十里。

腳下所有的冰層,都全數化開。土石山巖,都在頃刻間,被灸烤成了岩漿。

也不拔劍,宗守直接以拳代劍,猛地一拳轟出。

身後的九龍之影,也是隨之咆哮出聲!

炎龍浩劍,白金龍劍!

只區區兩種真龍劍意,可這一次所用的武道,卻非是疊,而是一!

九九真龍的真正要詣!

瞬空而去,是後發先至。當拳刀激撞,彷彿一頭火龍,在圍繞著宗守的手臂,纏捲嘶吼。把那冰寒之力,一擊而潰。刀光散亂,那骨滅身下的龍骨騎獸,竟是支撐不住。整個四肢,都被壓垮粉碎!

廉珥在旁是徹底怔住,這骨滅,怎麼竟是輸了?

這拳術,自己似乎也曾見過。可那時,卻絕沒這般的威勢。

當那刀勢沖凌而至之時,旁邊的鞏悅則是面色蒼白。他這是頭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見靈境強者出手。

只僅僅是刀意,就幾乎將他壓垮。

本來以為是多半有死無生,可隨後便見這看似寒冽霸絕的一刀,宗守僅僅只是一拳,就將之轟破。

身影頎長廋弱,彷彿弱不禁風的立在他身前。可此刻再望之,卻是如山如岳!

心內正覺一陣安心,就聽耳旁,傳來了宗守的聲音:「對不住!」

對不住?為何要道歉,說對不住?

下一刻就已明白了宗守的意思,鞏悅的唇角,滿是苦意。

心有不願,卻知宗守已然盡力,這才是最好的方法。也知自己,根本無力去阻止。

就在對面,那骨滅眸中的陰火內,也全是不可思議之色。

這一刀,居然被擊潰,敗得是乾脆利落。好強的拳!

不對,是劍!此人是以拳代劍,已至劍魄巔峰!

可一個九階,怎麼有如此強橫的拳力?哪怕是借助了魄級劍意提聚真力,也不該如此。還有這王道之勢,更是強的讓人驚懼。

忽然骨滅的瞳孔,微微一縮,靈光一現。

「靈武合一,你是四成的靈武合一!」

第700章 斷斷斷斷

萬丈雲空之中,當鞏悅正往下空遁去之時。柏若也隨意的一揮手,就將那法壇碎片,全數收起。

而後是目射冷芒,看向了那位突兀至此的青衫道人。

「徐問!」

淡淡的兩個字,卻寒意滿腔:「不知徐兄今日,為何至此?」

這句話說出,此時空中幾人。碧竹慈方,甚至連凌雲宗諸人,也都注目過來。

那凌雲宗為首的嚴歌二人,明顯也是聽說過徐問之名,都是神情驚異的回望。

知曉這位,與柏若碧竹,都是同時代的超卓人物。

只是後二者,因宗門之故,留在雲界。而這徐問,卻早在幾百年前,就已踏入到靈境,離開此界。

同為道門中人,嚴飛白倒是沒什麼敵意,歌含韻的眸子裡,卻是含著淡淡的警惕殺機。

「兩位道友,真個好久不見!叫徐問好生念想。」

施了一禮,那徐問又淡淡一笑:「貧道此來,自然是為降妖除魔!難道就准你們浩玄宗為天下蒼生奔走,就不許我道門,為這世間生靈,做些事情?」

柏若挑了挑眉,明顯是不信,神情中仍是滿含著防範之意。

那徐問接著,卻是一聲譏笑:「我聞說柏若你有位嫡傳弟子,與這宗守交好。最近在東臨輝洲,你們兩派,都頗拿了一些礦脈好處,甚至開設了不少道館。怎麼?就這些許好處,就讓你們兩大聖地宗派,甘心為這位妖王殿下效力?」

碧竹本是默默在旁傾聽,這時聞言,才抬目開口:「說是效力,也無不可。這世間本無不勞而獲之事,吾等既然在乾天山取了好處,自然就要護其子民。何況今日之事,本就與我二宗,關係匪淺。實不勞旁人掛心!倒是徐兄,還請解釋今日之事!否則碧竹,絕不會手下留情。」

徐問的眼微微一瞇,反而是怔住,接著就囅然而笑。

「放心便是!徐問來此,只是想見見這位乾天國主的深淺。看看那無敵之名,又是否屬實?敢揚言要滅我道門的,又是何等樣的人物?不會阻你們誅這九幽冥女——」

說至此,徐問的唇角又再次彎起,譏誚的反問:「即便本道真是對這妖王,心存歹意,可也不會選在此時出手。再說有幾位在此,我徐問又如何敢動彈?」

那碧竹几人的神情,卻絕未有輕鬆半分,反而是憂色更濃。

這徐問說是不動手,只欲旁觀,並無他念。可有這人在,卻使此地諸人,連同這幾套劍陣,都被牢牢的牽制,出手助宗守不得。

而即便是明知對方,在暗助著下方的九幽冥女同其兩個部屬,卻也無可奈何。

倒非是他們合力,勝不得這徐問,而是以此人之能,足可在此進退自如!

思來想去,唯一之策,就是更小心的防備。

「再說這裡,想要這宗守性命的,可不僅僅只是本道一個。諸位與其擔心我徐問,倒不如擔心一下這宗守,能否從這冥女,保住性命——」

話音未落,就被一聲轟然震響打斷。

眾人的視線,也再次被下方陰霧內的情形所吸引。

恰是宗守出拳,擊退漫天刀影之時。

徐問的目光,下意識的一凝,而後又是一聲輕嘲。

「原來已開始了?果然是冥界裡出來的土包子,是自不量力!還真以為如今這時代,還是幾百年前?坐井觀天,不知世界之廣。一個螞蟻般的人物,也敢小視當世英豪,真是可笑!劍道第一,雲界無敵,又何止是這四成的靈武合一?冥界天女,乾天妖王。呵呵,本道好生期待——」

聲音雖小,卻毫不遮掩。四方強者,都可聽聞。

宗守懶得在意,向鞏悅說了一句抱歉,身後的三千丈雷翼,就驀地一個扇動。

百丈之距,瞬間跨越!

那廉珥卻是聽得目中微怒,往前一跨,攔在了鞏欣然身前。手中大錘揮動,是生猛無比的,朝宗守猛地砸下!

當錘起之時,下方整個山體,甚至連同整條千里山脈。都猛地一晃,給人一種被生生拔出,揚起空際之感。

而當錘落,則彷彿是千萬座巨山,同時碾壓而起。

使時空爆震,全然無法承載其力,一絲絲黑色的裂痕,瀰漫千丈。

這一錘。便連空中說出那番譏嘲之言的徐問,也是錯愕不已。其餘碧竹諸人,也是面色微變。

卻也在同時,宗守手中一道劍光,從那鞘內衝起!

信手削出,如白雲出岫,破入那勢如萬鈞的錘罡之中。

九九龍影之白金龍劍!

融合瞬空劍意,這一劍就彷彿是無物不催。

宛如是一條白色的巨龍,橫空而行。

只聽是『嗤』的一聲輕響,幾乎未有任何金屬夾擊的震鳴。就已經『群山』碎斷,那龐大巨錘,也同樣是斷成了兩截。

大半個巨錘球體,拋飛空際。

廉珥是直接愣住,他手中的錘,可是取冥界隕金,打造的六階法兵!怎麼就說斷就斷?這到底是什麼劍術,如此的鋒銳,如此的——變態?

看宗守的配兵,似乎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劍器——

隨即卻見眼前的那一點劍光,又復沖凌而來。

所有氣罡,都凝於一處。卻偏給人漫天蓋地,無處可逃,也無處可避之感。

廉珥一聲尖叫,下意識的往旁暴退,揮動那巨大黑盾,攔在自己身前。

篷!

一聲悶響,巨力衝擊。廉珥是再穩不住這身軀,被這劍力猛地沖飛。

面色也是慘白,那如龍劍光,方才竟是直接將這黑盾破開,刺出了一個孔洞。

而殘餘劍氣,猶自未止。將他的胸腹,近乎洞穿!

他是一個死人,倒不懼這肉身受創,只幾個呼吸。一絲絲肉芽,就將這創口重新填埋。

只是這人的劍,卻強的令他生出了幾分恐懼之心!

心知哪怕是實力不曾削弱,是全盛之時,也擋不住這宗守三劍!

說是雲界無敵,劍道第一,真無半分虛言。這個世間。到底是怎麼了?居然生出這樣的怪物?

宗守是連看都未看那廉珥一眼,迫開了此人。他的目光,就再一次與鞏欣然交錯。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隻素手,一個拳印!

無盡的死力,沖蘊其中。就如先前一擊,滅絕那三十六位佛門高僧生機之時!

是死亡大道!威權所至,有死無生!

宗守再次一聲微歎,那無名劍光,是毫無半分猶豫遲疑的再次往前,疾衝!

一往無前,無物不破。

九九龍影之雷霆龍劍!

萬千的雷光,糾纏在劍上。當拳劍交擊,無盡的黑霧,與這雷光交撞。

得自雷鸞的紫雷神通,從七罡玄雷典中學來的兩種罡雷融合一體,與焚天之炎交織。

將那死氣黑霧,瞬間絞滅大半。

先是無名劍,把鞏欣然的手洞穿。而後那黑色雷霆,蔓延而上。鞏欣然整個左手臂,都在這雷擊之下,化為黑粉,碎散在這片空際之間。

鞏欣然輕蹙了蹙眉,也不知是感覺到了痛楚,還是因這宗守這凌厲劍勢。

死氣瀰漫,使那雷光,只能蔓延到她的肩側。

嬌小的身軀,也在向後疾退,以躲避宗守的劍鋒。

眸中閃過了一絲奇怪之意,死霧雖散。可那死之拳意,卻已印入宗守體內。

可為何宗守,仍能安然無恙?

而此時那骨滅,也恰好趕至,萬丈骨刀斬下。

寒冰冷徹,恰阻攔在二人之間。

一片片厚實的黑色冰牆,也陸續拔地而起,護翼著鞏欣然後退。

卻只見宗守身後,那三千丈雷翼一扇,熾烈的黑火,把這些冰牆,瞬間融化。

再一道白色劍光,如龍而至!

鏗!

一聲刺破耳膜的崢鳴,到十丈長的森白骨刀,也是應聲而斷。

半截刀鋒,翻滾著衝向了天際!宗守的身影,也幾乎未有片刻停滯,再次疾追著鞏欣然的身影而去。

而另一旁的廉珥,這時也才剛剛趕至。

「你大膽——」

這句話才說出,廉珥的聲音,就驟然頓住。只見那骨滅斷的,並非只是那手中的骨刀而已。整個身軀,自左邊肩側以下,都被生生削斷!

目眶中的陰火黯淡,彷彿只需風吹一下,便要熄滅。

廉珥不由是下意識的,嚥了口唾沫。躊躇著自己,是否還要上前。

只怕是衝過去救,怕也是送死。

這絕世無匹的劍,凌厲不可一世的人——

廉珥的腦海之內,下意識的閃過了四個字,銳不可當!

只稍稍猶豫,就已為時已晚。

宗守的身影,是再一次飛凌至鞏欣然的身前。

目光略一交錯,鞏欣然的黑色鐮刀,就已橫於身前。

攔住了宗守的劍路,那巨大的刀身倒刃,也同時倒割而回!

宗守這一剎那,卻是微微失神。無數的畫面,從腦中閃爍劃過。

臨海書院的那一幕幕,魔屍山鞏欣然臨時之時。

最後所有畫面,都全數崩碎,只剩下眼前,這個有些陌生的女人。

目光一厲,殺機潮起!

「斷!」

一剎那間因果倒置,宗守的無名劍,也驀然飛揚怒斬!

整整三條龍影,盤旋劍上,最後是合而為一。

那鞏欣然手中的那口巨大鐮刀,這一刻也同樣瞬間碎斷!

第701章 因果倒置

當那劍光墜落,鐮刀斷去。這方圓千里之人,都是齊齊發楞。

徐問更是一陣錯愕,這黑色鐮刀,怎麼就斷了?

那鐮刀看似是死霧所化,徐問卻知曉,這是以一縷先天寒靈庚冥氣為骨,聚冥氣而成。

是最佳的劍胎種子,也是最頂尖的靈兵材料,品階更高達地階下品!刀劍難傷,也唯有仙兵,才可傷損。

怎麼會被一劍斬斷?

還有這位讓他寄以厚望的冥界天女,就這麼輕易敗了?

鞏欣然也同樣是一楞,定定的看了手中斷成兩截的鐮刀一眼,而後才知反應。

額心之間,忽然一枚白骨舍利浮現。死氣聚結,須臾間便凝成一面灰黑色的光盾。

無名劍斬落,劍勢只稍稍一窒,便將其破開。

卻到底還是被帶偏一旁,劍光斬落,將鞏欣然整個右臂,都斷落了下來。

身退千丈,鞏欣然的兩個眸子,都變成了豎瞳。

復生之後,直至此時,她才知懼怕,才知惶恐。

身雖已死,可這宗守,卻能將她滅絕!

那劍光稍稍一頓,就又如影隨形,千萬道刃影。將那層層疊疊的死氣壁障,強行擊破。

雷翼狂展,遁速竟然還在她之上!飛速的靠近。

就在鞏欣然幾乎絕望之時,一隻斷錘驀地飛擲而來。緊隨而至的,又是一面黑色巨盾,被祭在她身前。

宗守的無名劍信手一削,那斷錘就被斬開。

劍光衝擊,眼前的黑色巨盾。也在頃刻間,被切割成千百碎片。

鞏欣然卻是神情微鬆,只這片刻功夫,她的雙臂就已經恢復過來,依然是素白如玉。

下一須臾,就驀地一個手印,在身前結出。

「五感剝奪,封!」

封字聲落,宗守只覺眼前一黯,再無法目視。

不止是雙眼,便連耳膜,也再不能聽見半分聲響。

所有感應外界的能力,形、聲、色、味、觸,都盡被封禁。眼、耳、舌、鼻、身五識,都再無所感。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世界。

卻全不在意,靈識張開,仍舊遙遙鎖著鞏欣然的身影。

劍光如龍,已近在咫尺!只需須臾,就可斬下此女人頭!

可那張開的靈覺,這時卻又遙遙感應到鞏欣然,再次吐出五字!

「心識倒轉,禁!」

那靈識先是一陣混亂,天為地,地為天。而後所有的魂力,都被封禁於魂海,再不能破體而出。

宗守一怔,外界的一切,都是從腦海中一一消失。再尋不到鞏欣然的蹤跡,只餘下一片無盡的黑暗——

那邊廉珥見狀,頓時一喜。哈哈大笑:「主上這門冥海封識大法,殿下真是深得真傳!」

五感剝奪,靈識不存。此時的宗守,就宛如是待在羔羊。

他錘盾皆碎,卻毫不在意。左臂骨肉扭曲,那整只右手,竟赫然是化成錐狀,朝宗守穿擊而去。

此時便連雲空中的徐問,也微微一笑。不愧是更在九幽冥女之上的冥界天女,這手秘術神通,即便他遇到了,也能束手待斃。

鞏欣然則再雙手一招,那斷成兩截的先天寒靈庚冥氣,就又飛旋而來,落在她手中。再次凝聚黑氣,化成劍形。

正冥氣鼓蕩,要將眼前這使她吃驚了苦頭的斬殺。就只覺一股更是浩大,更是滂湃的氣芒,從宗守身上爆發沖騰!

那本已消失的凌厲意念,再一次將她鎖定,壓迫!

鞏欣然再次錯愕,眺目望去。只間宗守此時身周,靈能湧動。化作實質一般,將那冥死之氣,強行排開。

身軀變化,一條條雪白色的狐尾,從身後探出。伸展百丈,揮動千里靈能,氣焰滔天,如群魔亂舞!

接著又是一面青境,定於當空!

「九尾天狐?星紋?」

鞏欣然茫然,記得生前所知的宗守,是出身七尾宗氏,天狐一脈。

可什麼時候,又成了九尾天狐?

還有這面青鏡,又是什麼東西?

忽然一絲意念,跨過生冥兩界,衝入到了她的腦海之內。

鞏欣然的眼中,又轉成了駭然。

這是天下幻法之敵——幻心境!

念頭才起,眼前就是一黑。鞏欣然只覺自己,所有對外界的感應,都全數消失。

心念一轉,就已知這是幻術反彈。她對這門六感封奪的神通,是再熟悉不過。

本身就修有冥海封識大法,自然不會受其所制。

只是當鞏欣然,再張開眼時。卻恰好見宗守禦使的那青白劍光,將廉珥的身軀,一劍揮斷!

當劍刃破開骨肉的剎那,廉珥的目中,全是恐慌之意。

只覺自己的魂識,被劍上一股異力,強行抽取。渾身元氣死力,也不受控制的,往那劍上倒流。

這一刻,他終是知曉,骨滅為何會被這宗守一擊,就重傷到垂死境地!

猛地一咬牙,廉珥毫不猶豫,就把渾身血肉爆開。只剩下一點白肉,由殘破的元魂帶著,往遠處飛退。

宗守似乎也懶得再理他,劍光只稍稍追擊,就又收回。

所有劍意所指,正是鞏欣然!

才剛從廉珥身上吸收過來的元力魂能,都在這瞬間引爆。

再一次,倒置因果!

先有劍斷之果,再有劍斷之因!

「斷!」

一聲輕吟,那劍影再次落下。兩口由先天寒靈庚冥氣化成的黑劍,還未與無名劍接觸,本身就已是浮動不已,劍身散亂。

當那淒厲劍光掠過,是毫無懸念的,就被一劍而斷。

劍勢不止,直指鞏欣然的心臟!

只是此時,無論是廉珥,還是骨滅,都再無餘力相助。

也再無人,能護在她身前。

劍影勢如破竹,破開那白骨舍利凝成的重重死氣壁障。

而鞏欣然的眼眸中,也再次佈滿了絕望之意。

她不甘,這身軀之內,明明有那諸多秘法,有無數的神通。

可在這宗守的面前,卻偏偏使不出來。

那凌厲無敵的劍,彷彿可將一切阻攔,都全數斬開!根本不給她時間。

噗嗤!

長劍入胸,那強橫霸道的劍勢。帶著她身軀倒飛,然後把她身形,牢牢的釘子了一面山壁之上!

這一刻,這魔屍山千里之地,都是寂靜無聲。所有人,連呼吸都已停住。

第702章 冥門碎散

那青白長劍,穿透了胸膛,直接把心臟透穿。

鞏欣然卻並未死去,只是感覺到自己的左胸,是痛楚無比。

此時她身後,只是普通的山壁,換在往日,輕易就可粉碎。

而土遁風遁,早在她生前之時,就已經掌握的很好。甚至無需符印靈言,一個意念,就可施展。

卻偏偏是動彈不得,宗守插在她胸前這口劍,封死了體內的所有氣脈。就連魂力,也一併封禁。

別說是靈法,便連那四肢,也別想動上半分。

更無法定神,復生不到半個時辰,這本來該是沒有任何痛覺的身軀,就感覺到了疼痛!

鑽心刺骨,又刻骨銘心!

茫然的望向眼前,只能看見宗守那冷漠到了冰點的目光,只有殺機。

然後是心臟不自禁的猛縮,心肌與劍刃摩擦,又是一陣劇烈的抽疼。

怎會如此?

鞏欣然隱隱感覺,自己似乎想起了什麼,可仔細回憶,卻又記不起來。

宗守卻挑了挑眉,微微奇怪。這一剎那,竟彷彿是從這冥女的眼中,看出些許情感,彷彿是整個人,已經『活』了過來。

旋即就微搖了搖頭,知曉多半是錯覺。只因他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還有著不忍,才會如此。

伸手一揮,那漫天的黑炎,就已席捲而去。

正是融合三種雷法,陸家焚空之炎的雷烈千華。

此術之威,當世少有其匹,也是淨化冥屍的良法!

可當這黑炎臨身,宗守卻略略蹙眉。鞏欣然的法力冥氣,都被他固鎖,卻可自發的對抗雷烈千華的鍛燒。

此時竟彷彿佛門的不壞之身,整個軀體,可與玄階中品,甚至上品的靈金比肩。數息之後,也只是將她的大部分肌體燒化。

可到這時,鞏欣然的體內,卻忽的有一股異力反彈。

並不去對抗那黑炎,而是以近乎瘋狂的速度,恢復著肉身。

雷烈千華能燒多少,鞏欣然便能恢復多少。彼此僵持,燒之不盡。

宗守正猶豫著,是否再用上那白洞法相,將這冥女徹底解決。就聽空中,傳來了柏若的聲音。

「君上,此女乃是冥界天女!與尋常的九幽冥女不同,具暗冥不滅身。若她一意抗拒,即便十天半月,都難誅滅。君上可用此物試試!」

幾道金芒飛落,宗守隨手一招,將之取在了手裡。

是六隻紅色木釘,長約半尺。拇指粗細,上刻著無數的文字。

這東西,宗守卻正好是認得。

「邪滅鎖心釘?」

與他在後世之時所見的那一套,有些不同。

此是千年桃木製成,似乎經歷過雷擊,部分桃木呈焦黑色。

之所以是通體紅褐,應該是常年浸泡在靈獸血中。

而釘身之上刻錄的,也不是道家式樣的菉問。而是一段段蠅頭大小的儒家經典,一絲絲浩然正氣,隱藏其間。

仔細感知,只覺是浩大剛正,甚至更超越了那六位浩然清玄士,方纔所用的經文。

不由是眸光一亮,這倒是滅邪良物。

他知道此物的用法。也位怎麼猶豫,就將一隻長釘,釘入到鞏欣然的掌心之內。

鞏欣然蹙了蹙眉,壓抑不住的一聲輕哼。只覺心臟,更是一陣陣的抽痛楚。

久違的記憶,再次浮上心頭。記得魔屍山上,她似乎就是這般死的——

被人欺騙,被刀刃釘在樹上,受盡了折磨。

然後是眼前之人,幫她解脫,為她復仇。

正回思之時,又是一陣疼痛,將她的思緒打斷。右手掌心,也同樣被長釘穿透,釘在了山壁之上。

在醫道中,掌心足心胸心,是謂人之五心。可在修者而言,雙眉中的魂心,卻更是重要。是六心之首!

而六心鎮鎖,就可滅卻冥屍。

宗守自問他那纏繞無數黑焰,有吸魂之能的無名劍,效果不會差過這些鎖心釘。

當把兩個足心也同樣釘住之後,就只剩下眉心一點。

持著那第五枚邪滅鎖心釘,宗守卻微微躊躇。

只需這枚長釘釘下,就是塵歸塵,土歸土。

這世間,再不會有鞏欣然的痕跡。

「君上——」

聲音出自身後,正是鞏悅,語中滿含著惶急不忍。似乎欲勸阻,卻又強自壓抑。

宗守卻反而是定下了決心。心意已決,便神情漠然的,把手中長釘穿擊而下!

那鞏欣然的瞳孔一縮,就又坦然。她生前能安然待死,復生之後,就更不會畏懼。

那白骨舍利,卻再次自發的,在她眉心中浮現,一層層灰白之力障阻攔。

氣勁『啵啵』爆響,那邪滅鎖心釘,一層層的將這死氣屏障鑿穿。

可也就在直抵鞏欣然眉心之時,宗守卻驀地皺了皺眉。

只覺一股蠻橫至極,更浩瀚無儔的力量,從那『冥門』之內穿擊而來!

哪怕是穿越了生冥兩界,哪怕是有雲界之力的壓制,也依然是磅礡難當。

那是一道槍影,透穿了時空,帶著漫天的死氣,鑿擊而至。

用的應該是槍術的刺法,更那長槍卻實在太龐大,化開千百萬丈,彷彿是一座錐形的巨山。

與其說是『刺』,倒不如是『砸』。

宗守蹙眉,下意識的把劍抽出,攔在身前。

『當』的震響,立時胸中煩惡,五臟俱裂。整個人被巨力所迫,飛退萬丈。攔在身後的一切,石壁,山體,連同空中的粉塵,都被粉碎。

當立定之時,身周更籠罩著漫天的黑霧冥氣。目不能視,靈覺也無法散開太遠。

這次卻非是封禁六識的秘術,而是身周的冥氣,實在太濃!

濃到令下方的土地,都在腐蝕沙化!

宗守挑了挑眉,意念凝聚,朝著先前印象之中。那鞏欣然以及廉珥骨滅所在的方位,追覓而去。

卻忽的心中一動,感覺到一絲警兆。

「嗯?」

一股凌厲銳絕的意念,就在他身後十丈處爆發。

突兀之極,一道刃影,直穿他腦後。

氣機強盛,比之普通的靈境,要強盛數倍。真力魂能在一剎那間爆發,甚至直追靈境,更魔氣鼓蕩!

在這黑霧之中,更是如魚得水!

「刺魔宗?屠靈劍?」

取十萬八千幼兒心血煉成秘法,再屠萬種生靈,完善這門劍決。

當法成之日,劍速僅遜魔葵劍,更隱匿難尋其蹤。

一擊不中,便遠揚千里!

這劍身抵臨之時,也正是宗守內臟破碎,真力爆亂的剎那。

劍影之後,那個黑色人影的眸中,也滿是冷哂。

似乎在譏嘲,哪怕你宗守無敵天下,也逃不過這『屠靈』一劍。

宗守眸芒一閃,而後唇角也是嘲諷的一挑。真當他手中,再沒有了其他底牌?

恰好此處,靈覺難近。有些秘法,用出來也是無妨。

意念展開,這小片空間,忽然定格。只有三丈之距,也只停頓了僅僅千分之一個剎那,卻已足夠!

無名劍穿出,回刺身後。卻是後發先至,有如匹練,無跡可尋。在一個瞬息間,就已經先於後方的刃影。將其主人的眉心,徹底洞穿!

當那無名劍抽回,這黑衣人面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只是那元魂,早已被無名劍抽離,剩下的只是無有魂魄的軀殼,往下方栽落。

宗守是完全懶得理會,獨自往前,朝那鞏欣然的方向踏去。

借助此人魂魄,他魂海之中,再次燃起了蒼青之火。

體內傷勢雖未復,卻魂力完滿。劍身之中,更聚集著一個靈境魔修,所有氣血。

三千丈純黑雷翅揮散,靈念一引,便聚起浩大狂風,把周圍的冥力盡數驅除。

一身內息,也全不懼消耗,沸騰鼓蕩,與那魄級劍意相合,直衝雲霄!

依然是氣焰磅礡,不可一世!

當十步踏出,眼前的黑霧死氣,都差不多散盡。

魂力可再次伸展,可宗守目中也依稀可望見,那對面的情形。

廉珥已經恢復了半截身軀,正死命的將鞏欣然右手上的邪滅鎖心釘拔出。

四枚長釘,已去其二。

當望見宗守到來,立時是一身恐懼的怪叫。下意識的丟開了手中的桃木釘,而後鼓起一陣陰風,拽拉著旁邊仍不能動彈的骨滅,飛速逃遁。

那鞏欣然的身軀,此時億化作萬縷黑氣,逸散在這天地之間。

只一個呼吸,就不見了總計。

宗守挑了挑眉,望向了遠處雲空。依稀還能感覺到,這鞏欣然的氣機。

九幽冥女現世,無不血溢千里,殺戮千萬。

這個禍患,他終還是要徹底解決,才能放心。

此女重傷之身,雖是成功逃遁,卻必定不能走遠。

只是如此一來,卻需多費一些功夫。

又回望身後,那『冥門』所在。

傳說所有九幽冥女,都是冥帝子女。孕養之時,冥帝出手護持,自是理所應當。

可這鞏欣然既已現世,仍舊還插手,這可就於理不合,乃是『犯規』——

即便那幾位護界尊者出手,將之徹底打滅,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再想想,蒼生道與那幾位尊者,劍拔弩張的關係。

宗守就自嘲一笑,絕不指望,這幾人能在關鍵之時,護住自己。

好在方纔那一擊,也使這冥門已碎。鞏欣然離去,下方被強行聚集在此的陰脈,也自然散走。

此處的隱患,已經徹底消除。方纔那位,也再難阻他——

第703章 也欲出世

此時兩萬丈雲空中,徐問的面上,已經是陰沉如水。

尤其望見冥氣退散之後,那具刺魔宗靈境修者的屍骸之時。

目中全是疑惑之意,至今都不明白,那位冥界天女,到底是如何敗的。

先天寒靈庚冥氣,本身可相當於下品的仙兵。

宗守的劍,哪怕再強,再凌厲,也不能將之一揮而斷。

還有這已死去之人,刺魔宗尚寒。比他更早百餘年的靈境強者,但有出手,往往是一擊必殺。

可是此刻,其屍骸是毫無溫度的,躺在下方。眉心已碎,神魂不知去向。

看這情形,也似乎是毫無反抗的就被殺死。同樣是被人,一擊必殺!

可若是再推斷一下這尚寒出手的時機,應該是那宗守最虛弱之時。

哪怕未能成功,也應該能夠全身而退。而此刻莫名其妙的,就已經隕落。

也不知這位乾天妖王,到底用的是何手段?

存神回憶了片刻,徐問就已經停止了思緒。心中退意已生,這個時間,也的確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宗守曾有言,道靈穹境門下,見之則斬!

這句話,他本未放在心上。可這時候,卻不能不忌憚,不戒懼——

以這人的性情,將他斬殺時,絕不會有半分顧忌遲疑。

正欲離去,卻聽那蘇辰,一聲譏笑:「這就走了麼?不與這位妖王殿下見一面?卻不知君上的深淺,閣下丈量的如何了?又是什麼觀感?」

那徐問一怔,看了過去。只見寒竹微微蹙眉,卻並不責備,當下毫不在乎的一笑。

「聽說此次乾天山征戰外域,你們劍宗佔了近三成份額。貴宗那位穹境山主之意,看來是要與這位妖王同氣連枝了。只是據我所知,爾劍宗諸系,如今倒有一小半人,是另有見解。你門寒山門,莫非真要與我道門為敵?若然不是,那麼平時說話,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接著又轉頭,眼含深意的回望柏若:「我聽說如今中土大儒,大多都視這乾天山為邪魔外道,那宗守為昏聵之君。卻不知爾浩玄宗,又是如何打算?怎麼看的?只為一嫡傳弟子與宗守交情深厚,就行事偏袒,閣下這宗主之位,只怕是有些不稱職。莫要被人掀翻了才好——」

柏若怒目一睜,然後是一陣默然。碧竹也同樣蹙眉,目中透出幾分森冷之色。

徐問則哈哈大笑,好不快意。卻到底不敢在此久留,一個閃身,就已到了萬丈之外。

就在遁出百餘里,快要從這片地域離去之時,突然只覺一股陰冷的視線,從身後處投射過來,伴隨著那凜冽殺機。

宗守?

徐問心中下意識的一緊,旋即就又鎮定了下來。

這時候相距百里,即便宗守欲朝他出手,亦無可奈何。

這個距離,足可使他安然遁離。

心知宗守身有辟魔飛梭,遁空之速,不在高階法器之下。徐問不敢耽誤,直到飛出三百餘里外,遠遠將那鎖定的意念擺脫,才心神微鬆。

一邊繼續飛遁,一邊在想著宗守方纔,到底是用的何種手段。

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見眼前的空間,突然破開。

一點銀光,穿入他的眼簾。

這是飛刀?終究還是來了,據說那宗守,掌握著一門飛刀奇術,可以連續變向,靈活迅捷,甚至還勝過御劍術,從未有過失手!

一聲冷笑,徐問便欲出手,將之斬落。

這等樣的飛刀術,雖是神奇。可只需較其更快,輕易就可以破去。

倒要看看,是他的劍更快一些,還是這飛刀更快?

可劍出之時,就已經怔住。只見那飛刀,驟然激增了十倍之速!而且是不斷翻倍的遞增!

就在他意念,才剛把劍從袖中取出之時,那刀就已經透入眉心。

一股意念,隨著這刀鋒,同時印入到了他的腦海之內。

「道靈穹境門下,見之則斬!」

聲音青澀而又不乏威嚴,依稀可辨認,這是宗守的聲音。

只是這個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快的刀?

不對,不是那刀快。而是那飛刀所經之地。時間驟然增速之故!

那麼是瞬空龍劍?那宗守在這門劍術上,似乎是浸淫極深,轉用在飛刀上,也有可能。

可這時間,也未免增速的太快了些。只怕真正瞬空之龍的本名神通,在靈境之時,也沒這麼變態——

此人在時空大道上的造詣,怎麼如此之深?

對了,還有因果之力。記得那敖坤被封印之前,就以一手大因果術而聞名。

怪不得,那先天寒靈庚冥氣會斷,冥界天女敗得如此之慘。

刺魔宗尚寒,也是被其一擊必殺。

只是這宗守才修行幾年?那因果大道,時空大道,怎是能輕易掌控的?

徐問很奇怪在這個時間,自己居然還能想到這些。

時光定格,腦海裡電光火石般冒出這許多念頭。

然後徐問的下一個意念,就是快逃,傾盡全力的逃!

回至穹境,將這消息帶回去!

可笑他們道靈穹境,準備了一年,卻連這宗守到底有些什麼底牌都沒真正弄清楚。

這枚疊加時間,空間,因果數種秘術神通的飛刀,環顧此時穹境,除了那幾位坐鎮的神境仙境強者外,是無人可當!

元魂才剛起意,欲飛離出心竅,那口飛刀就已經炸開。

將他的頭顱連帶神魂,一起撕成了粉碎!

所以的意念,也都碎滅無蹤。

……

幾乎同一時刻,趙嫣然華光遁下,站到了宗守的身旁。

有些奇怪的,看了宗守那蒼白的面頰一眼。

「方纔傷勢,可是很重?」

冥帝出手,雖不止境界如何。可若那一槍,是朝著她趙嫣然刺下,自己多半已魂飛魄散了。

宗守卻微搖了搖頭,示意無恙,他此刻傷勢確是無礙。

那人雖是全力出手,實力強橫,甚至可與敖坤比肩。

可受生冥兩屆所限,傳過來的力量,是少之又少。可能連萬分之一,都還不到。

此時只幾個呼吸,破碎的內臟,就已經恢復。

傷勢輕微,之所以這般虛弱,只是方才動了飛刀,斬了一人而已。

雖說滅絕道門之詔,被任博駁了回來。可他『見人即斬』這句話,卻還是算數的。

這人當真是吃了豹子膽,明知他宗守素來一言九鼎,也敢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豈非是自己尋死?

氣海之中,含光丹正把一絲絲內息吐出。

不過片刻,宗守的面上,就又恢復了血色。

其實即便那一刀,也沒消耗多少。絕大部分真力,都是從那位魔宗刺客的體內借取過來。

宗守隨手一招,把那幾枚滅邪鎖心釘,收入到袖內,又把正昏迷的鞏悅招到了身前。

之前那巨槍砸來之時猝不及防,也沒法護持住鞏悅。

此時看,才暗鬆了口氣。

還剩下一口氣,生機也仍存一線,沒被那冥死之氣,徹底消磨掉。

只是醒來之後,一段時間內元氣大損卻是免不了的。

不過能近距離,親眼看到靈境,甚至仙境層次的交手。對他而言,卻是福非禍。

一個大回魂術,打入到他體內。眼見鞏悅的呼吸,徹底平穩了下來。宗守就隨手一拋,擲向空中。

看蘇辰笑著,將鞏悅借住。宗守便又向空中幾人,深深一禮,算是謝過。

而後便逕自一人,往那南面繼續行去。意念散開,依舊遙遙鎖住那鞏欣然的氣機。

那三人已遠遠逃開,正常而言,是追覓不到的。

可惜的是最後兩枚邪滅鎖心釘,鞏欣然是強行掙脫。

有幾絲殘魂,依舊縈繞其上,被鎖心釘牢牢的釘鎖。

共鳴感應,無論這鞏欣然到何處,都逃不開他的掌心!

「你這是要到哪去?」

趙嫣然急忙跟上,面上全是疑惑之意:「話說回來,鞏欣然那般美貌,我見猶憐。又是你在東臨書院的師姐。你宗守居然也真能下得了手——」

宗守那邊,是毫無回應。趙嫣然對此習以為常,自得其樂道:「對了,聽這鞏欣然說,你那時暗戀她,這豈非初戀?這句話是到底真是假?」

話才說到一半,趙嫣然的身形就又頓住。只見眼前,一座大山聳立。

魔屍山?

血霧瀰漫,魔氣湧動。趙嫣然柳眉一挑,又是一陣不解。

宗守定定的看了這山一眼,而後一笑。

「莫非閣下今日,也欲出世?」

按照他所知的歷史,這魔屍山之下的地宮,的確是這一年現於人世。

又幾年之後,被封印在山下的那位異族妖魔,也會隨後脫困而出。

可這畢竟是前世,此時的靈潮,已提前數載。

冥女現世,死界門開。似乎最後的枷鎖,也已破碎。

不用細察,就可感應四周,那漸漸充沛起來的靈能。

咧嘴一笑,宗守驟然拔劍。青白劍光,輝耀四野。如白虹貫日,又如羚羊掛角,輕靈飄逸到了極致,又厚重迅猛到了頂點。

錚!

萬丈劍芒,一閃而逝。那劍光入鞘,遠處的魔屍山,也在這時發出『卡嚓』一聲輕響。

然後整個山體,驟然傾斜,往下方的血谷傾塌。

漫天的魔氣,立時一收,都全數縮回到半截山體之內。

第704章 穹境魂燈

「——嘶!真個是霸道——」

鞏欣然的石墓,距離魔石山不遠。二者之間,不過數百里而已。

那邊的動靜,自然是清晰可見。

巨大的山體,一劍而斷。那本來因此地冥門之戰而封印鬆動,將欲出世的異族妖魔,也縮了回去,不敢露面。

蘇辰的眼微微一瞇,而後就呵呵的笑。

「這等氣魄,才不愧是當世無二的劍者。有這一劍,下面的那位魔頭,怕是要安穩好幾年。把傷養好,才肯出來——」

當日地底深湖中,那幾位當世天才武者中。除了靈劍若濤之外,就只宗守,性情最是平和。

便連實力最弱的雷動,也比宗守要驕狂幾分。

在蘇辰眼中,似今日這般的霸氣,才無愧是雲界無敵——

碧竹卻沒理這個弟子,與柏若相視了一眼,都是無言。

倒非是為方纔那一劍而心驚,宗守今日連破廉珥骨滅二人,又劍敗鞏欣然。若非是那位不知名的冥帝及時出手,這冥界天女,只怕是要在復生之日,就當場隕落。

其高超劍道,由此可見一斑。

柏若沉默了許久,才終於開口:「那徐問,已經隕落——」

魔屍山的動靜,二人可以清晰望見。自然也可遙感,幾百里外,一位靈境強者身隕。

只是不知具體因由,只知那徐問,忽然而然的,就沒有了聲息。

一刻之前,還在他們面前揮灑自如,詞鋒銳利的侃侃而談。一刻之後,就已經是身隕。

此是修界常見之事。只因這人的身份,有些不同——與他們一樣,都是幾百年前,同時代的人物。雖是略遜於他二人,卻也可算是超卓不凡,且深受道靈穹境諸系所重。

故此是分外的感概。

碧竹聞言一笑,卻帶著幾分苦澀意味:「這位國君,肅來都是殺伐果決。上霄宗滅之事,就可窺一斑。」

其實應該說是心狠手辣才對——

柏若則是再次陷入了深思,似乎在為什麼事情為難。

碧竹見狀只微一思忖,卻是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其實柏若道友,也無需為難。一切行事,不愧本心便可。其他又何需在意?」

柏若搖了搖頭,這世間之事,哪裡是一句『不愧本心』,就都可以輕鬆放下解決的?

身為一宗之主,就更不能如此隨意。

「碧兄,恕柏若冒昧問一句。你們劍宗這一次,是真欲插手乾天山與道靈穹境的紛爭?」

碧竹一怔,然後一聲失笑:「我劍宗可不趟這渾水。倒非是不願助宗守,而是牽扯實在太大。兩大道派相爭,斃敵死傷億萬。實在需慎之又慎。若只是我寒山一門,倒是簡單了。五絕山莊於我寒山,都在輝洲,取了數條礦脈。助乾天山,不止是因交情,也是利益攸關——」

柏若微微頷首,他猜也是如此。以劍宗的立場,多半是中立,助宗守牽制住道門部分力量。

當世幾大教派,唯獨劍宗乃新起之秀。迅速崛起之餘,與佛道魔三家,也都有著不少衝突。

更因劍宗,是自道門中分裂出來。兩家之間,關係最是僵冷。

一旦擦槍走火,立時就是一場大戰。

只有蒼生道,不懼與道門正面硬撼。

他們浩玄宗,卻是另一種情形。宗門之內,如今有不少門人,受中土那些大儒的影響,不願宗門與乾天山靠的太近,甚至敵視。

他柏若只能暗助,可即便如此,宗門之內,也是有人說三道四。卻全然忘了,宗守准許浩玄宗可在東臨開設書院學館的好處。

他柏若,又豈是會徇私情之人?

正只覺頭疼之時,旁邊處另有一人踏空行至。正是將諸多受傷同門,都已安置妥當的慈方。

「元始古佛!」

誦了一聲佛號,那慈方一禮之後,是滿含疑惑的望了過來。

「兩位施主,慈方有一事不解,想問二位!」

碧竹柏若都回了一禮,慈方也是開門見山,直接就問。

「為何二位,怎麼就毫不為這位妖王殿下憂心?東臨雲陸不比大商地域廣闊,得雲界氣運加持。乾天山偏居一隅,雖是有兩位聖境為後盾。可若道靈穹境,肯付出些代價,滅之不難。就不覺君上那滅絕道門之語,實在太過狂妄?是自取滅亡?」

助宗守,雖是因趙嫣然之故。可這位國君,他慈方也是頗為欣賞,故此憂心。

若是這一位,執掌中央雲陸。那麼數千年前,他們佛家,絕不會遭遇那等樣的浩劫。

碧竹與柏若二人聽到此處,卻再次怪異的對視一眼,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碧竹早知宗守,就是談秋,柏若也隱隱能猜到幾分。

可難道要對慈方直接說,宗守真正的後盾,是蒼生道?

萬年之前,可以獨抗幾大教派。現如今,自然也可不懼道門。

這一戰,宗守還真是不懼。

……

就在同一時間,雲界之外的虛空靈河,道靈穹境之內。

正默默坐於蒲團上的無墟子,忽然『啵』的一聲。將手中的道經,驀地捏成了粉碎。

然後是皺著眉,看向了一側。

此是道靈宮主靜室,並非是用來修行,而是專用於處理宗門事務。

可見此處四壁,有無數的燈燭。燃著紅焰,數達近萬。

這是魂燈,道靈穹境中,所有七階之上。神魂轉陽,能夠轉世重修的弟子,都有資格在此留下這麼一盞。

即便神魂俱滅,也會在此留下那麼一絲殘魂。在此處蘊養個幾萬年,說不定還能有重生轉世之機。

一些根性深厚,且對道門貢獻卓著的,還可得穹境遣人接引入門。

比不得蒼生道的那本玄命金冊,卻能廣播恩德。

故此這裡,也是蒼生穹境的根本重地。

也不止是穹境,穹境之下一些附庸的小道派,偶爾也會借用。

而就在方纔,在那左側一面,一盞魂燈忽然黯淡,那魂火近乎熄滅,搖擺不定。

若是旁人,無墟多半不會在意。可這盞魂燈之下刻印的名字,卻是徐問——

與他同代,卻比他年長百歲,實力已至靈境高階的徐問!

第705章 道門之敵

「看來這徐問師兄,已經隕落了——」

無墟幽幽的一歎,一道靈決打出,將那盞魂燈層層疊疊的封禁。

此後數萬年,都會如此,在此地蘊養。直到魂火恢復,轉生輪迴。

「記得徐問,去的是東臨雲陸之東。好好的,怎會身隕?」

出言之人,卻是一旁另一位道人。一邊說著,一邊皺起了眉,目中滿含著惑然之意。

這也同樣是靜室之內,其餘幾人的疑問。

如今這雲界之內,除了那寥寥幾人,又有誰能奈何得了一位靈境高階?

「據說如今那位妖王,就在東臨之東,應付那冥女轉生——」

「這麼說來,是師兄他跑過去看了?」

「徐師兄他一向如此,從無所懼。他的道也是如此,險中求道。恰逢宗守就在附近,只怕多半是要過去看看這位妖王的實力,到底如何!」

「卻也不至於就這麼身隕吧?」

「說過休要小視那位妖王!此人能在輝洲,獨抗七千紫麟焰槍騎。一身實力,已可與仙境比肩。徐問師兄,絕不是他對手——」

「自然!可師兄他也非是狂妄之輩。勝不過,逃總能逃得掉。聞說冥女出世,浩玄宗與寒山宗,也是盡遣精英。該不會?」

話音未落,就被人打斷:「量此二宗,還沒這麼大的膽量!」

「只可惜,這冥界天女出世,實在太突然。否則我等在那魔屍山附近布一殺局,自可令那位妖王,飲恨於魔屍山下!」

無墟雙眼微闔,若有所思的,聽著這下方諸人的議論。目光閃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也就在這時,一道青藍色光華,忽然衝入道靜室之內。

被最末尾處坐著的一位青衫道人,接在手中。

「諸位師兄弟,看來我等,都無需再爭了!」

重重一歎,那青衫道人隨手一拂。便把手中的信符,打向了無墟。

「在魔屍山隕落的,不止是徐問師兄一人。刺魔宗的尚寒,也同樣身隕於此戰。魔屍山那邊也傳回了消息,徐師兄是遁逃數百里外,被一枚飛刀誅殺。而這尚寒,則是在宗守受冥帝一擊,重傷之時刺殺不成,反受其戮。那位冥界天女,被那宗守數劍逼至絕境,幾乎敗亡。如今正是逃逸之中——」

幾句話說出,使這靜室之內,是再次一寂。那青衫道人,也面色鐵青的,下了最後的斷語。

「我等,還是小視了那位乾天之君。」

足足半刻,整個室中,都無半分聲響。之後才有近乎夢囈的聲音,再次響起。

「怎麼可能?擊退冥界天女,還能連誅二靈境?」

「可知那宗守,是到底用的什麼神通劍術?」

「這豈非是雲界無敵,我道靈穹境只怕無一人,是他對手?」

眼見諸人,又將議論紛紛。無墟子突然取出一個小錘,在旁邊的一個金鐘之上,猛地一敲。

立時一聲鐘鳴,震徹室內,使所有人,都注目過來。

「徐師兄已隕,此人實力之強,心性之狠。諸位當已知曉。」

放下了金錘,無墟也望見了這座下幾位同門目中,流露的不滿之色。卻只當未見,淡淡道:「傳令諸弟子,以後若不到不得已時,絕不可與這宗守,正面交手。即便要戰,也最好是五位靈境中階同行。」

此言說出,室內諸人都無什麼異議。此處也不是沒有強過徐問之人,卻自問,未必就能從宗守劍下逃生。

無墟之命,乃是良策。

旁邊有人再次插口問,卻正是那幾位,對無墟不已為然的幾位道人之一。

「這宗守的實力,看來是遠超我等預料。那麼此次,是否暫停?」

「勿需!此人乃我道門之敵,不能不誅!多拖一刻,羽翼便豐滿一分。無墟不能做我道靈穹境的罪人。一應因果,本人一肩擔之——」

說至此,無墟的目中,是寒芒閃現。逼視著這室內諸人。

「爭戰之道,在於揚長避短。我道靈穹境三百年前所有英傑,如今都已回歸。諸事已備,已可動手了!那宗守狂妄,敢言滅我道門。今日便讓他知曉,我道靈穹境之威,絕不可犯!一個小小的人間帝王,吾等自有千百種手段,令其國亡族滅,眾叛親離!」

……

昏暗的地穴之中,鞏欣然是銀牙緊咬著,從泥塵之下遁出。

匆匆幾十個冥石丟出,佈置了一個臨時的靈陣。將她的真力,氣機,都全數收束。

左臂已斷,此刻正在恢復著,卻在壓搾著她體內。僅有的幾縷冥力。

好在身軀斷碎,這些日子裡,她早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對恢復身軀這種事,也是嫻熟無比,對冥力的消耗,已經減至最低。

托此之福,鞏欣然僅僅只用了數日,就將自己這具『暗冥不滅體』,徹底的掌握。

只是這時候,卻實在無法高興的起來。

坐定之後,鞏欣然就急忙一枚丹丸服下。然後催運著全身氣機,盡力恢復著冥力。

身上的傷勢,不僅僅只是一處。其餘內臟,胸腹等處。也同樣是令人觸目驚心。

換作是生人,早就死了。她能還活著,能夠御使遁術,只因本身,就已經是死人。

半刻時光,那身體上的傷口,就已經恢復如初,光潔如玉。

體力的冥力,也再次鼓蕩,滋潤著全身上下。

可鞏欣然的眸中,那憂容卻更增數分。

軀體在好轉,傷勢已復。可鞏欣然卻知曉,這身體內潛能元力,已經在這幾日的追殺與逃遁之中,幾乎被徹底耗乾。

手中的這些丹藥,能起到的作用,也是越來越少。

以往只需半枚,就可恢復全身氣力。可如今,兩枚三枚,都未必能起作用。

與她那兩位『父皇』,也已經徹底失去了聯繫。

這樣下去會『死』,死在那宗守的劍下——

鞏欣然對死早無畏懼,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這麼努力的逃。只是本能的,在盡力維持著自己的性命。

除了那位『父皇』的吩咐,似乎還有著什麼事情,需要她處理——

忽然靈覺一陣動盪,鞏欣然的耳旁,也傳來一聲尖嘯聲。

鞏欣然急忙起身,下意識的催運起遁法避開。然後就只聽轟的一聲震響,一道銀光將地層強行穿透。又把那臨時佈置的冥石法陣撕開,強行釘在了她方纔所坐之位。

那是一隻靈劍,劍柄處依舊搖晃震顫不已。

鞏欣然毫不懷疑,若自己走到稍稍慢一些。她此時此刻,只怕早已被這穿飛而來靈劍釘穿。

就如當日被宗守擊敗,以那口青白長劍,釘住身軀——

那長劍穿刺無果,接著就又旋飛而起。向她橫掃而至,激起無數碎石泥沙飛濺。

鞏欣然不敢再多留,整個人化作一團黑光,再次衝入到土層之內。

大黑天通冥遁法,此是那兩位冥帝之一,刻印在她魂海深處的神通秘法之一。

在地下穿行,一日可遠遁萬里。

這些時日,她就是憑藉著這套遁法神通,在那宗守的劍下,保住了性命。

只可惜這門神通,快是快了,可消耗也是極巨。

哪怕是身為冥界天女,冥帝子嗣的她,也無法施展太久。

於是這幾日每次都是這般,當她將宗守甩開之後,一身氣力,也幾乎耗盡。

再覓地療傷片刻,宗守就又會追上,繼續追殺——

黑光急遁,此時卻又有無數的紫雷,灌入到土層之內。

飛速蔓延,向四面八方逸散。

鞏欣然卻悶哼了一聲,被一些避不開的紫雷衝擊到體內。

再次受了些微傷,鞏欣然卻更遁速猛增。

知曉自己遁逃的方向,已經暴露。

果然下一刻,一道劍影忽然也隨後穿鑿而來,帶著漫天的劍芒氣罡,衝入土層之中。

鞏欣然不用看,就知這是宗守的『瞬空龍劍』以及『玄黃龍劍』。

是使得愈發的得心應手了,所有的劍勢。凝在一點一線,快捷異常。也使她,根本就無法以大黑天通冥遁法擺脫。

雙手結印,那白骨舍利現於身後。層層疊疊的灰白死氣,凝聚成一層層靈光壁障。

只如此卻還遠遠不夠,鞏欣然又拋出了數十玉色骨牌,在身後展開。

這是骨符,冥界物資缺乏,只能以高階獸骨為符。

而她手中的這些,雖非冥帝所書,卻也都是冥界中那些靈師強者親手所繪,珍貴異常。

『嘶!』

一聲利嘯,果不其然的震盪耳膜。那凌厲劍光,是如擊朽木,將那一層層骨符靈法,一層層灰光壁障強行破開,而後將她左邊身軀,再一次洞穿!

鞏欣然的心臟,這一刻也微微抽搐。好痛!痛入骨髓——

卻毫不猶豫,把那碎裂開來的部分身軀,直接化開血祭。

然後整個身影,再次加速,往前疾飛、而體內的冥力,也在急速損耗著。

鞏欣然的目裡,則是茫然之至,深沉的疲憊,浮起在了眸中。

再有五次,她如今的情形,只能在那人的劍下,再逃遁五次。

換而言之,只需再兩個時辰時間,就要被那人誅殺。

卻忽一怔,鞏欣然愕然看向了身後。那個人,竟沒有追來——

第706章 驟然發難

黑暗之中,霧霾湧動。

宗守踏立在虛空,一口靈劍正從遠方遙遙的飛遁而回。

此地乃是雲海之下,所謂的惡淵。

從屍魔山開始,追殺鞏欣然,一連數日,直到尋覓到了此處。

這口靈劍是以他的第二元神所御,那虛靈鑄劍術,這十年都不曾放下。

本身劍坯就是上佳,他又是一國之君,從不缺資源,更不乏鍛劍的靈物。

蘊養了這麼多年,已經是到了凝實為虛的階段。

與這口靈劍相合之後,直接就將這口九階靈劍,提升到了四階法兵的層次!

這幾日裡,他就是依靠這口靈兵,以及手中的無名劍,將那位冥界天女的,一步步逼到了絕境。

此刻那鞏欣然雖已經暫時走脫,將他遠遠的拋下。不過只需以那兩枚邪滅鎖心釘,施法稍稍感應,就可知其蹤跡到底何在。

然而這時,宗守卻微一拂袖,將這口劍收回到袖內。

元一魂劍,也順勢穿回到他的魂海。

而後是目光清冷的,看著鞏欣然逃離的方向。

眼神複雜,似乎是在為今日功虧一簣而惋惜,又似是在為自己,沒有親手將鞏欣然誅殺而心神微鬆。

追殺數日,他也大致能判斷出此時那位冥界天女的情形。

這兩日遁逃的距離,是一次短過一次。身體的狀況,也一次比一次虛弱。

以前還偶爾能反擊,現在卻只能是傾盡全力的飛逃。

其實只需再有數次,估計就可將鞏欣然,誅於劍下!

即便真是那暗冥不滅體,也不可能沒有極限,可以真正不滅!

冥門之前,不能將她誅滅,是因冥帝干涉。

這一次,卻是這位冥界天女,命不該絕!

目光變幻,忽而凌厲,忽而柔和。宗守最後是一聲冷哼,俯首看向了手中的一張信符。

來自乾天山,是天器合兩位天境靈師之力,親自以魂念感應他的位置,將這張信符,送至他的手中。

此符乃是符靈宗特製,內中留有宗守一點意念,故此遠隔數十萬里,也可尋到他的所在。

本意是為在緊急之時,讓乾天山可以聯繫到他。而此時符內的信息,也確是令人觸目驚心!

——十月十四日辰時,一靈師現於虹城,以雷法轟擊,擊殺四萬三千人,而後安然逃遁。

仍舊是十月十四日辰,濤雲城有劍氣襲來,城牆破碎,千丈之內民居,皆被掃平,死傷二十萬之全。

十月十四日已時初,玄崖城之南,有獸潮襲至。其中九階精獸,高達數百。至正午時分,玄崖百里方圓之內,所有城池,所有村鎮,全數陷落,死傷未知——

濤雲城是昔年越家所據之地,之後在上霄山戰後,被乾天山攻下,成為乾天直轄諸城之一。

至於那玄崖城,則是東臨南部一處小城,地處邊荒。在其南面不遠,就是一片龐大山林。

只是內中的精獸,一向還算溫和。萬載以來,從沒聽說過有獸潮發生。

而東臨受襲之地,也不僅僅止是這三處。林林總總,足達百處之多。或是劍氣,或是靈法,又或是獸潮,決堤,截道,手段層出不從。

不過若論損失慘重,卻以這三城為首。

乾天山已經統計出來的各處死傷,加起來已達三十餘萬!

在信符的最後,是如今乾天山的應對。

邱為已經調遣孔瑤宗原,連同三千血雲騎回歸乾天坐鎮。

另遣任天行,重回輝洲主持大局。

這張符,已經在這惡淵毒霧之中,耽誤了足足一日。

也就在前日夜間,孔瑤在萬里之外佈局。在玄山城外,將道門兩位靈境修士伏殺!

只是此戰,卻也使符靈宗一位靈境重創,只能回至靈府之內修養。

有這樣的變故,誅殺冥界天女之事,自然要推後。

哪怕此刻,正是鞏欣然,最虛弱之時。

好一個道靈穹境!

宗守瞇著眼,收回了視線,接著是不怒反笑。

心中至寒,是出奇的平靜。無怒無悲,只週身那劍意,更是凌厲銳絕。彷彿是那刃鋒,才剛被磨礪過,又彷彿是才從鞘中破出。

早已料到,在執意與道門勢不兩立之時起,便已猜出對手,必定會不擇手段。

千防萬防,可那道靈穹境,卻是不動則已,動則若雷霆洪濤,勢如萬鈞,毫無半分顧忌——

宗守又遙遙遠望,只見遠處又有兩團遁光降下。當先那個窈窕身影,正是趙嫣然。

他是毫不意外,這雲界之內,能夠準確追覓到他蹤跡的,就只有在他身上種過靈胎,他心血相連的這個瘋女人。

「總算找到你了!」

望見宗守,趙嫣然明顯一喜,急飛了過來,而後就看到了宗守手中的符。

「東臨雲陸的事,君上已經知道了?」

宗守微微頷首,而後又問:「可知昨日,東臨的情形如何?」

那張信符,乃是天器前日子時發出,只敘了十六日前之事。

「還好!」

這麼說著,趙嫣然卻神情難看的一笑:「崆器宗與丹泉宗,各自隕落了一位靈境。不過道靈穹境卻損失更多,就在兩個時辰前。宗原率五千血騎,連屠道門五名靈境,十二位九階,損失不過兩百騎。震動雲界。就是任天行那邊,也在輝洲之南,圍殺了兩個靈境。你那瑤妃,的確是當世罕見的帥才,料敵機先,佈局從容。使道靈穹境這兩日吃虧不小。只是——」

「只是道靈穹境強者千萬,靈境修士層出不窮。孔瑤雖強,如今也只能勉力支撐,左支右絀,應接不暇可對?」

宗守神情淡漠,雙拳卻緊緊握著,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內。

「還有什麼?」

「你那位丞相任博,昨日遭數位靈境修士,當街刺殺!」

見宗守眸光一厲,趙嫣然忙加快了語速:「孔瑤早有所料,已經換了替身。不過道門從兩處著手,任博雖是免了身死之災。卻也身遭重創——」

宗守心中抽動,幾欲滴血。唇角微挑,望著上方那昏暗天際。

他與道門,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道靈穹境,向他的子民的下手。雖是過份了些,卻也算是理所應當。

任博一年前,卻是把他滅絕道門的詔書,強行封還。

只一言,就救下了百萬道門子弟的性命。

這一次,卻也不能倖免於難——

平時雖是頗有些惱恨,這老頭壞了他的顏面。到他內庫裡的錢,也是越來越少。

可這時聽見這消息,卻仍是只覺心痛。一股戾意怒恨,騰起於胸。

暫時宣洩不得,只能壓在心底深處。

「你那司天檢正,說任相元氣大傷。即便傷好,只餘五十年歲壽。道門此舉,是為破你國運!除任相之外,遭遇刺殺的,還有虎千秋柴元,他們運氣好。本身武力高強,可聚萬軍之勢,都躲了過去。不過乾天諸將,都統以上,已有十二人戰死——」

趙嫣然說著,又斜眼看了看身側的靜音,有些顧忌。

她與宗守間有些話,不能告知於外人。不過幾日前,請佛門出手時,卻也親口答應過。要讓靜音跟在身旁,不離分毫。

略一思忖,趙嫣然才繼續道:「我蒼生道已經傾盡全力,這兩日也損失了兩位靈境。除非是與道家徹底決裂,否則就只能如此了——」

宗守眉頭微挑,知曉趙嫣然語中暗藏之意。

按那符中所言,蒼生三宗六門,確實都已經是精英盡出,甚至遣來了三千蒼生玄龍士。

這兩日正是因有蒼生道的護持,東臨雲陸的平民死傷,才沒超過百萬之數。

可若是要再增加在東臨的實力,那就是全面介入此戰,與道靈穹境決裂。

他身為蒼生道嫡傳弟子的身份,也再無法隱瞞。

其實到了此時,已經非是蒼生道,不願他暴怒身為蒼生道三代嫡傳弟子的身份。乾天山羽翼已豐,七千血騎,再有蒼生道為後盾,任誰都奈何不得。

早已不是當初,根基初立。無論是哪個宗派,隨意吹一口氣,就要基業傾塌。

故而現如今,卻是他自己不想。

不欲乾天國內,有太多蒼生道的影子。哪怕是身為嫡傳弟子,也同樣不願道蒼生道中那些激進的學說手段,在東臨流傳。

而穹境內幾位師長,似乎也知他心意。一直小心翼翼,不來觸犯他神經。

只是此刻,卻也需他獨自應對,道門的發難。

立在虛空,宗守閉目凝思片刻,就是輕聲一笑,往西面中央雲陸的方向,踏空行去。

只一步,便是百丈之距。

趙嫣然連忙跟上,卻只短短百餘里,就被拋下,追之不及。

只能停下,不過當辨識了一下宗守的方向、趙嫣然目中,卻滿是疑惑之色。

「你不回乾天?」

就連淨音,也是疑惑。此刻正是需宗守,返回坐鎮之時。

有這位當世無敵強者鎮壓,道靈穹境即便實力再強,也不敢太過猖狂。

聲傳數十里,宗守聽在耳中,卻一聲輕哂。

現在回去又能做什麼,顧此失彼,左支右絀,窮於應付?

似乎感應到他心思,那袖內的無名劍,發出『鏘』的一聲輕吟,銳氣十足,殺意衝霄!

今日他宗守,自當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第707章 惹不起的

依然是在惡淵之內,鞏欣然靜坐在一個小湖之旁,胸腹在規律的起伏著。

死人無有呼吸,她此刻吞吐的,是此處的天地之靈與冥死之氣。

惡淵之下,常年不見天日。雲荒時又受異域魔淵浸染,到處都是毒氣瘟氣。

此地雖生存有無數的精獸,卻也每時每刻,都有生靈死亡。

故此這些毒霧之中,也積鬱著無數的死氣。

半日時間調息,沒有人打擾。她此刻不但傷勢盡復,冥力元氣也已恢復了幾成。

還遠不到全盛之時,卻已可勉力再與宗守一戰!再非是無有還手之力。

接著卻神情疑惑的,看著遠處。

那個人,真是再沒追來了。明明只需幾個時辰,就可將她殺死,卻偏又半途放棄。

是因與她生前的交情?不像——

鞏欣然微微搖頭,那個人與她記憶中的那個學弟,實在相差太遠。性情果決,當斷則斷,朝她出手時,可沒半分遲疑留力,豈會留情?

正思索之時,下方地底,兩道陰火忽的從下方飄升而起。

正是廉珥與骨滅,前者身軀已經恢復過來。面色卻不怎麼好看。本是死白一片,這時卻更多了幾分灰敗之氣。

骨滅也已能自己活動,只是目中的陰火,仍舊是飄忽不定。

「這次可真險,這一次差點就真的沒了性命。」

廉珥方現出身影,就以手拍著胸,一副後怕的模樣。

眸中也的確是心有餘悸的神情,他們這樣的死物,雖在某種程度上,可算是『長生』。可元魂已被死氣充斥,再沒可能轉生。若是死了,就是真的死掉,魂飛魄散。

「真沒想到,這雲界中,居然能有這等強橫人物。雷法通神,劍道第一,真個是變態。幾百年那些所謂的強人,只怕都及不上這位的一根手指。我老廉真是小看了幾百年後的後輩,這次可真把顏面丟盡——」

說完又忐忑的,向鞏欣然看了一眼:「殿下,此番絕非是我廉珥不盡力,而是實在幫不上忙。」

這是實言,絕無半點心虛。這一路的追殺,他也曾想幫手,卻無一例外,都是被宗守一劍擊退。其中更有兩次,要非是見機得快,差點便被宗守當場斬了。

對那日冥門之前的遲疑,也是徹底心安。當時即便他及時出手,結果也不會太多改變。留力之後,反而給鞏欣然掙得一線生機——

鞏欣然似乎也沒怎麼在意,轉而神情關切的朝骨滅詢問。

「骨兄,你那魂傷,可還有礙?」

「三十日之內,應該可以恢復七成。可要想徹底復原,卻需數年。」

骨滅目眶中的陰火閃了閃,帶著幾分感激的答著。接著卻似乎極不好意思的,把頭往平旁偏開:「公主,以臣之見。那東臨雲陸,我三人還是暫時繞開為佳。」

鞏欣然是冥帝之女,雄據雲界冥世,僅有的四位大帝之一,自然可以公主相稱。

「嘿嘿!想不到你這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骨滅,也有害怕的時候!」

廉珥一聲嗤笑,滿含譏嘲之意,接著卻也神情一肅。

「殿下,這骨滅雖似忠實奸。看似勇而無畏,其實膽小如鼠。不過今日所言卻是正理!乾天妖王劍術高絕。你我三人暫時惹不起,那就只有躲了。話說回來,那位乾天國君少年之時,真的有暗戀過殿下?」

目中滿是懷疑之色,如此英雄人物,怎會暗戀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定然是鞏欣然自己臉上貼金。

他可是知曉,鞏欣然死前的模樣。雖也是美人,卻也只有七分姿色。

鞏欣然眸光飄逸,並不說話,卻把秀手一錘。看似輕飄飄的,無有分毫力氣。廉珥的面色卻微微一變,想要躲時,卻發覺身軀動彈不得。

然後是『啪嚓』一聲,廉珥的整個頭顱,似南瓜般被錘成了碎餅。

對面骨滅本是目裡微微生怒,此刻見狀,是幸災樂禍的笑了笑。

也不敢看明顯正惱羞成怒的鞏欣然,翁聲道:「骨滅絕非怯戰,只是為公主安危著想。我等都身具重傷,實力未復。公主才醒來不久,幾門神通大法,都未掌握。幾縷元魂,更在那宗守掌握之中。此時絕非其敵,沒必要冒險!」

這話說著,骨滅自己都覺是有幾分中氣不足。

一生之中,還從沒見過那般凌厲,那般霸道的劍!

雖不願承認,可這心裡確實多了幾分『謹慎』。對的,就是謹慎。

接著又眉頭一皺,骨滅語氣一轉:「說來奇怪!那宗守居然不畏死亡權印,本身也是一國之君——」

「在他身上,本宮看不見聖王白氣!」

鞏欣然立起了身,微微搖頭,直接否決了骨滅的猜想,而後是若有所思:「本宮如今只想知曉,那宗守為何好端端的,要放棄追殺?」

「這個臣倒是知曉幾分!」

只幾息時間,廉珥的頭就已經恢復了過來。正擺動著脖頸,發出卡嚓嚓的聲響。

「臣兩日之前,曾變幻形體去過東臨雲陸。本意是去尋陰厲宗求助。結果去了才知,此宗幾年前就已連同上霄宗,被乾天山滅門。不過也因此故,恰好知曉就在這月十四日,道靈穹境已對乾天山發難。好傢伙!百餘靈境同時回歸雲界。那乾天山也真個了得,據一陸一島六省之地。居然可與道靈穹境對抗,雖落下風,卻也可支撐得住。這雲界中的變化,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

鞏欣然本是眸光一閃,聽到後面幾句,心中就復又一涼。

能有抗衡道靈穹境之力,這宗守治下的乾天山,分明也是龐然大物!

兩大勢力相爭,此時的她插手進去,好處未必能撈到。宗守一根手指,怕就可將他們三人碾的粉身碎骨。

這時廉珥卻又目含深意,語氣悠然道:「還有一事,據說那位妖王。除了雙脈之體外,更有天人之障。不破天障,不能入靈境。此時若不能突破,日後只怕更無機會!」

骨滅立時『嘶』的倒吸了一口寒氣,那個人,劍術絕凌於世,卻居然還是天人之障?開什麼玩笑?

鞏欣然聞言卻眉頭輕佻,若有所思。

第708章 那是誤會

中土雲陸,觀勝山的山腰處,一座巨大的山門,聳立在此。

高達二百丈,幾乎與峰頂平齊。石牌上僅有『觀靈宗』三字篆刻於上!

「才到十月末,這山上就已經結凍了。這兩年也是奇怪,一年冷過一年。」

「據師尊說是靈潮已起,天地間靈能動盪,故此引得北面寒流大起。據說這幾年雲界,整個雲界天氣都將是變幻不定,各處會大災頻起呢?」

「有這種事情?」

說話的是兩位身著青衫的道童,都是手按長劍,神情肅穆的看著山下台階。

「說到師尊,前些日子奉道靈宮主之詔趕去東臨,也不知現下怎樣了。據說那邊,已經死了不少人。該不會——」

「說什麼胡話?師尊本領高強,是我宗之首,定然不會有事!據說這次道靈穹境,光是靈境修者,就動用了百四十餘位,九階更達數百之巨。別說是一個乾天山,便是將整個東臨雲陸踏平,又有何難?」

「這倒是!可笑那個乾天妖王,居然敢言滅我道門。當真是狂妄到沒了邊,自尋死路!真以為身是一國之君,就可與我道靈穹境相抗?卻不知我道門諸宗,翻手就可將他小小的乾天山碾碎了。其實無墟宮主這兩年,性子還是太軟了些。要依我之見,最好是將乾天山,殺個血流成河,寸草不留!」

「自然是要夷滅其族的!」

「可我也聽說,那個人劍道高強——」

「劍術再強,能比得過幾百年前,就已經入了靈境的師叔?」

左面那年長些的童子一聲冷笑,接著又略有些疑惑道:「好生奇怪!今日是我觀靈宗大開山門之日,那幾位負責接引的師兄,怎麼還沒回來?」

右邊的執劍童子,也同樣是不解。隨即就又眉頭一挑:「那人是誰?」

二人視線,都齊齊定在了遠處的雲空,只見一個人影,正踏空行至。十六歲左右的年紀,一身明黃金衣,臉丰神如玉,俊俏白皙到足可令所有女子艷羨。

可這些,都沒有他手中提著的那口劍,來的顯眼,引人注目。

遠在數萬丈之外,那絲絲縷縷的劍意,就已經沖凌於此間。

「嗤!」

面頰上忽然一聲輕嘯,先是一冷,再後一熱。

左面那本來正冷冷發呆中的執劍童子,忙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居然滿手是血。這才發現臉上,竟是平白無故,就多了一道創痕。

接著那『嗤嗤』的聲響,連續不絕。周圍草木,都是被一股鋒銳至絕的無形之力,割成了粉碎。

那身後的山門石牌,也是碎石紛飛。最後承受不住,終於轟然傾塌。

二人身上,也在這一瞬間,多出無數創口。

童子不禁茫然,這人到底是誰。人還位至,這劍意便有如此聲威?

下一刻才意識到,這是有大敵臨至!

正欲展動靈法,向山巔示警。那山頂之上,就已然有了動靜。

一個蒼老的聲音,驀地響徹雲空。

「閣下是誰?為何無緣無故,來犯我宗本山?」

當語落之際,一個純由五方之靈構建的龐大光幕,忽然張開。

覆蓋三萬丈,將整個觀勝山的山體,籠罩在內。

那人影卻依然不緊不慢的行來,劍意沖蕩,便是這護山法陣,也無法阻其腳步。

接連不斷,發出一陣陣『啵啵』的聲響,那是劍氣與護山大陣交鋒。周圍的靈禁,都在不斷的崩散。

「此地是觀靈宗?」

這觀勝山的天際,不知何時,已都被烏雲籠罩。

數百上千的雷霆,至那雲中穿擊而下。電蛇狂舞,青光閃耀不絕,使得這片地域,依然是亮若明晝。

還有無數的黑色空刃,將空際撕裂,穿梭飛至。

少年置身之地,更有烈焰燃燒。周圍還有冰藍,青白各色光華,不斷的亮起,熄滅。

立在其間,卻全然無恙。目光只淡淡的,看了那倒塌的山門石牌一眼。

確認無疑——

前世便曾有聞,道靈穹境全盛之時,門下有三千宗派。這觀靈宗,正是其一——

那麼也再無需多言!

青白色的劍光,忽然從袖內勃發。一瞬間升騰萬丈,而後是化作千百道劍影,往上方席捲。

那兩名執劍童子,是首當其衝。

只能神情呆呆的,看著那一道道劍光,從那石階之下,把那些靈禁陣符,一個個的分割破開,把前方所有的一切,都割為齏粉!

石階在粉碎,那符文光幕,也在潰散!

無窮無盡,這是劍潮!劍之洪濤!

「好大的狗膽!汝不知我觀靈宗,乃三千道門之一?」

那山巔上的老者,明顯是又驚又怒。整個護山法陣,如磨盤般捲動。

更多的刃影,帶著漫天的罡氣勁芒,橫空而落。

更有百餘位強橫武者,陸續飛臨山腰,抵禦那滔滔不絕的劍潮。

可那千萬劍影,卻未消散半分。反而是這護山靈陣,仍舊是在潰!

百位武修,其中更有一位九階。卻也不能抵擋片刻,漫天的血雨紛灑,血肉碎散。

只要是稍一接觸,就被漫天劍光,割裂成粉碎。

霸道到了如斯!

無孔不入,無隙不鑽。哪怕是一點點的破綻,便會立時崩潰。靈陣如此,人也如是!

隱隱可見,那少年身後,一條條龍影,是忽隱忽現。

兩個執劍童子,都已是面色蒼白如紙。有心想退,可這洪濤般的劍壓面前,卻如何能移得開腳步?

老者的聲音一頓,這時終於是想到了什麼。再說話時,那言語裡竟依稀帶著幾分輕顫。

「你是宗守?乾天山妖王宗守?」

少年並不說話,三千丈黑色雷翼張開。而後無數的紫雷,混雜著陸家焚空之焰,向周圍擴散。

靈焰焚空,使那被破開的靈陣壁障,無法恢復半分。

那兩個執劍童子,則是瞳孔一陣猛張。

眼前這人,就是宗守?乾天山的那位妖王?

可這個人,怎的不在乾天山,反而到了此地?

好強的劍!是了,這個人當初僅是以一己之力,就力壓當世六大天才強者。號稱雲界無敵——

那老者的聲音,也再一次響起:「君上這是何意?道靈穹境與乾天山的紛爭,與我觀勝宗無關。如其中若有什麼誤會,老朽可以解釋!」

轟!

一聲炸響,整個護山大陣,終是崩潰。千萬劍影,都再無阻礙,猛地席捲而上。

那兩名執劍童子,身軀第一時間,就被粉碎。

而後那劍潮洪濤,沿著石階席捲,直至山巔。一切的樹木,山石,屋宇,樓閣,都在這劍氣絞割之下紛紛碎散!

更有無數的血雨,紛灑而下。

也有幾人,從這觀勝山的山巔,僥倖飛遁逃出。卻最多飛不過千丈,就有一道劍光,凌空而至,使之身軀碎滅,往山下跌落。

僅僅十個呼吸,這整座觀勝山,就恢復了寂靜,一片死寂。

山巔之上,此時也只餘宗守一人。

眼神淡漠的四下尋覓了一眼,靈識亦是遠遠的張開。

直到確證了此間,再無活口。整整兩千二百三十四人,都全數隕命,這才收回了目光。

而後揮展劍光,在地面刻下了一個『二』字。

這是他屠戮的第二個宗派,卻僅僅只是開始。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百萬子民之血,他定要道門,以同等的代價來償!他宗守,可從來都不是只會困守孤城,任人欺凌的性情!

一點光影閃現,這時也穿梭而回,正是元一魂劍。

感覺到遠處,那個方才撕開空間,逃出到雲界之外的那人,氣機是徹底消失。宗守冷冷的一哂,也不再戀棧,逕自一個踏步,就又到了百丈之外。

下一個,是一千七百里外——問奕山。

也就在片刻之後,幾條飛舟而穿空而至。上方各有兩位青裳道人,帶著一群孩童。

當在山腰之下停落之時,那幾位道人就已覺不對。

紛紛飛空而起,卻只見那秀美宛如仙境般山巔處,已被是空無一物。

就彷彿被無數暴風肆虐,凌亂不堪。還有無數的血水,匯湧成泉,汩汩的往山下流淌。

幾人對視了一眼,都是面色蒼白之至,眼中既是驚恐,又是疑惑。

這到底是誰?夷平了整個觀靈宗?

那些個隨船而來的童子,也都是驚慌失措。

接著下一刻,是撕心裂肺的哀嚎之聲,在山頭響起。

……

一千七百里外,問奕山。

此山只有千丈,並不算是靈秀。之所以得名,是因周圍地勢,就彷彿是棋盤一般。那分佈的山石,居然也整齊無比,黑白二色,仿似棋子。

故此每日裡,這裡都是遊人如織,文人墨客,往來不絕。只要不是寒冬,山上四處都可見人影。

只有一地,是遊人禁足。便是那山巔之上的問奕觀,只除了每月十五,大開山門,接納信眾上香。其餘時間,都是觀門緊閉。

問奕觀雖非聖地靈府那樣大派,卻也是千里之內,最強的幾個宗派之一。有武修近千,靈師百人,實力不俗。

而此時觀中一間雅閣之內,兩位道人,正是隔著棋盤對坐。一人淺笑不語,一人卻是皺著眉,看著眼前棋盤。

第709章 獨木難支

久久未曾落子,那淺笑中的道人,頓時眼裡微含戲謔:「熙月道兄,看你舉棋不定,已有一刻,往日可不曾這般。這盤棋局,這黑子倒還是有幾分生機。可道兄你心不在焉,只怕最後還是輸定。」

對面的熙月微微遲疑,最後還是長歎一聲,把身前的棋盤推開。

「罷了!這幾日確難靜心,待改日再戰!」

那道人聞言不禁搖頭:「可是為東臨雲陸之事?聽說你們也有參與?其實那乾天山遠在數萬里外邊荒蠻地。道兄這問奕觀,卻在中土腹地,即便勝了也沒什麼好處,何苦要趟這趟渾水?」

「吾何嘗不知?卻不得不然!」

那熙月是唏噓一歎,神情無奈:「你臨崖是出身靈府大宗,不知我們小宗小派的難處。穹境有令,若然不從,日後我問奕觀有難,誰來為我等遮風擋雨?再有那穹境修行的那十個名額,更是緊要之至。諸宗都虎視眈眈,我問奕觀又怎敢落後?功法推衍,靈境度劫,門中種種事務,都需求助穹境,怎推拒得了?再說也不是沒好處,乾天山滅,我宗多少能在東臨雲陸,取些靈礦——」

說到最後,已是帶了幾分期冀之意。

臨崖道人怔了怔,然後自嘲一笑:「臨崖一直苦修,偶爾尋一二老友弈棋論道,尋歡作樂。對這些俗事,卻是知之甚少。不過依我看,其實也無需太憂心。那宗守再強,雙拳卻難敵四手。無墟手段狠辣絕毒,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勢。避實擊虛之策,也是恰到好處。揚我之長,擊敵之短。估計只需三月,就可使那乾天山國勢動搖,諸城皆反。這一戰,勝負雖還未分。不過我道門的傷亡,應該極小才是——」

「希望如此!」

那熙月一聲笑,神情也輕鬆了幾分。可隨機就又一皺眉,看在神情的石桌。

只見這周圍的桌椅,還有那棋盤,都在輕微的『震顫』。

初時還不明顯,可當短短幾息之後。這微顫,就改成了『轟隆隆』的震晃。

整個閣樓,是四面搖動,地面也是不停的抖動,起伏不平。

二人齊齊站起了身,互視了一眼,眸子裡都滿是惑然之色。

難道是地震了!

旋即就又覺不對,臨崖道人的眉目一凜:「是劍氣!」

短短三字,既是駭然,又是驚畏!

只見眼前那石桌棋盤,都化為一團團的細碎粉末,無聲無息的碎散開來。

一絲絲細若游絲劍氣,從內接二連三的激射而出,在這樓閣之中迴旋穿梭,充斥著整個空間。

也不知到底是何時,潛入了進來。將這樓閣,須臾間粉碎!

二人都再不遲疑,各自化作一道遁光,飛出了窗外。

只見此時已有許多人,飛騰於空。隨即卻只見幾道銀光,忽山忽逝。一點點血雨分灑,一具具屍骸,不停的跌落,然後就化作一片片的碎肉。

熙月先是一怔,而後那目中,是一片血紅的,仰頭上望。只見那天空,只有一個人影,赫然立於當空。

明黃金袍,十六歲年紀,頭頂之上,懸著一面青鏡。身後是三千丈雷翼,覆蓋天空。

似乎認得此人,熙月明顯是氣息一窒。

「宗守?」

臨崖道人的身軀,也同樣微震了震。

眼前這少年劍壓雲界,無敵當世,一年之前,他就已經見過此人圖影。

可這宗守,為何會出現在此間?

那劍氣四下裡縱橫交錯,在臨崖道人的靈覺感應之內,整個問奕觀內,倖存之人,是越來越少。

是一片倒的殺戮,幾乎每時每刻,都有人被那碎散劍意,割裂成碎片,毫無半分反抗之力。

隱隱的,臨崖更有種不祥之感。

無墟固然是避實就虛,可這位妖王,看來也非是坐以待斃!

問奕觀雖非靈府大宗,可在靈府之下,實力卻也能列入中上之選。

觀中九階,就有三人。老友熙月,更是靈境強者。可這樣的大派,卻也抵擋不過這宗守一時半刻——

那麼道靈穹境轄下的其餘宗派,又將如何?

道門絕非是他想像的勝算在握!

而此刻無墟所為,只怕非但不能將這宗守的根基動搖,反而要為他們道門,先招來一場大劫。

「還請君上住手!」

熙月的面色鐵青,飛騰於空。袖中同時無數玉石般的黑白棋子,飛舞而出。凌空一晃,便化作一個棋盤模樣的靈陣。定在當空,傾盡全力,抵禦著那些碎散劍氣,護持著觀內僅餘的弟子。

「我問奕觀,不知何處得罪了國君?令君上興如此雷霆之怒,屠戮我觀數百弟子?吾知君上,與道靈穹境頗有齟齬。卻怎麼能遷怒於我問奕觀?」

只需兩個時辰!

他不求這宗守能聽他言退去,可哪怕能拖延上一時半刻都好!

只需兩個時辰的時間,周圍同屬道門的宗派,就可以來援。道靈穹境之內,亦可知曉消息。以挪移之法,降臨數十靈境,將這宗守,圍殺在此!

臨崖道人則是默默不言,一個四四方方的法壇出現在身下。

周圍各有一頭靈境護駕,手中則執著一張陰陽法盤,當靈法展開。金芒伸展,一條條符菉,彷彿水簾般落下。遠遠望之,就宛如是一個巨大的金鐘。

而此時宗守,也終於下望,注目二人。

根本就無答言之意,足步往前,輕輕一踏。

又是『轟』的一聲震晃,整個問奕山巔的所有建築。這一刻,都是爆成了粉碎!

即便有金鐘棋陣護持,那下方處也仍有數百問奕觀弟子,在這一刻血霧崩飛!

那熙月道人,是目眥欲裂。再守無用,就轉守為攻。黑白棋子都紛紛飛起,而後宛如是一道道流星,往宗守所立之地墜落!

也就在這時,只見是一金一銀,兩道光點,一左一右的襲來。

熙月卻毫不在意,對老友臨崖的這門寰道定世鍾神通,他是信任備至。

下一瞬,卻見那宗守的手中,劍光一閃,彷彿這天地都被強行撕開!毫無阻障,就破入到那『金鐘』之內。

直接把臨崖將的人頭,當場斬落。

劍速太快,那四頭護駕靈獸,都還沒來得及反應。而熙月的眼中,也是茫然一片!

寰道定世鐘,乃靈境層級的神通。修行不易,也威能浩大。

臨崖修成之時曾經試過,即便五位靈境聯手,也可支撐足足一日!

故此他這老友雖性不喜殺,也素來性情淡泊,不喜與人爭鬥,可在道門之中,卻總能有其位置,無人敢惹。

然而今日,就這麼敗了?一劍而隕?

那麼他的問奕觀怎辦?

臨崖已亡,他熙月更獨木難支!

無數的念頭紛起,熙月忽然一股怨意衝起。

他不恨宗守,只因份屬敵我,尋上門來,自是應當之事。

只恨自己當初應承道靈穹境之時,不曾想到這風險。更恨那無墟子無能,使他這傳承數千載的問奕觀今日滅亡!

他熙月不甘——

問奕觀怎麼能就這麼亡了?如何對得起諸位師祖在天之靈?

眼前一金一銀兩道光點一閃,十二口細小的短刃,強行將那護身罡氣割裂,直搗他的肌膚之內。然後猛地左右一絞!這天空中,又是一團血肉,紛灑墜落。也使熙月的最後一道意念,歸於寂滅。

而此時此刻,整個問奕觀,除了宗守之外,再無半個活人。

除了那凌亂的粉末之外,只有一片暗紅色的血肉。

那銀光似乎是無比的興奮歡欣,斬殺了熙月之後,竟然是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鳴聲。彷彿是少女歌謠,聲傳四野。

飛騰在天際,凌空而舞,優雅曼妙。然後又有六道銀光,匯聚而至,帶起一道道燦麗無比的銀光。

金色光點,卻是一個閃爍,就到了宗守的左邊肩側之上。

宗守神情默默,以劍氣為刀,在下方地面,刻下了一個『三』字。然後是若有所思,看著眼前的□曦。

這只聖火蟻後,實力增長的好快。看這情形,似乎就快要進階。

先他一步,踏入靈境——

原來如此,天生異種。最佳的進階之法,不是吞噬靈金,而是殺戮!

秉天地間怨意所生,只有毀滅更多的生靈,殺戮眼前所有能殺戮的一切,就能飛速成長!

此是他天生護駕,故此意念間,可清晰感應,□曦的催促,對血肉的催促,對生靈,對殺戮的渴望。

宗守眉頭一挑,接著是一聲輕哂。

有何不可?

屈指輕彈,四道黑色光華,就從袖內飛出。

其中兩道,小金張開了大口,猛地吞入到腹裡。

另外兩道,則是直接投入到了□曦軀體之中。

此是『先天寒靈庚冥氣』,鞏欣然敗走之後,這些段成四截的先天庚金之氣,卻殘留了下來。

雖是價值大失,卻依然是這世間,罕見的地階靈物。

宗守一直便在遲疑,這件寶物,到底是融入他的元一魂劍之中,還是給他這兩頭靈獸。

此時小金,隨他十餘載,本就進階在即。□曦也同樣將要踏入靈境。那麼他這主人,自當成全!

袍袖一拂,宗守又再往西面,踏空而行。

一個時辰。五千七百條性命。下一個,距此一千三百里——無為觀!

第710章 萬魂燈室

幾乎同一時間,在道靈穹境,萬魂燈室中。

無墟子蹙著眉,再一次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此子少年老成,胸有靜氣——

此乃是他當初入門之時,幾位師伯師祖給他的評價。

每臨大事,無墟子也往往都能鎮定自如,從容應對。

只是今日,卻不知為何。總覺是一陣陣心驚肉跳,無法靜心。

默默在心中推算,卻並無什麼錯漏。此番參與東臨雲陸之戰的宗門精英,都是分散行事。即便有什麼不測之時,也能及時散開逃逸,不會太多損失。

有穹境調度協調,同樣也可隨時聚合,給乾天山致命一擊。有如群狼在野,伺機而動——

正這般想著,就聽下首處一個道人,忽然一聲驚咦。

「怎麼又滅了兩盞魂燈?居然還是靈境,今日這已經是第四盞。」

「那孔瑤,難道真能料算如神不成?」

無墟子同樣是訝然望去,這孔瑤的韜略佈局,他已經見識過。

這兩日時間,更是小心翼翼。按理而言,不該再有靈境修士身隕——

視線掃過,那兩盞熄滅的魂燈,立時跳入目內。

無墟子先是一愕,微微意外,而後那面色,驟然一片鐵青。

「不對!熙月與臨崖子,熙月不是問奕觀的觀主麼?這二人,該當是在中土才是,怎麼會隕落?」

「據我所知,這二人乃至交好友。此時當該是在一處對弈論道才是——」

「那麼這二人,又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魔門?」

「不可能,天魔穹境與我道門已有協定,靈潮二十年內,所有一切紛爭,暫時擱置。即便是,又有誰能讓臨崖子連警訊都無法傳出?」

「正是!熙月乃一觀之主,不久之前才突破靈境,也還罷了。臨崖子卻是道隱宗長老,修成寰道定世鍾神通。這個世間,非仙境出手,誰殺得了他?」

靜室之內,已經有幾位睿智之人,隱有所悟。面色也在這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靈境實力,在同階之中卻少有對手,還有一個徐問!

而此人數日之前,就被那乾天妖王宗守,在魔屍山附近斬落!

能殺徐問,能敗冥界天女,自然也能斬臨崖!

也就在這時,這萬魂燈室之外,一道光影遙遙衝至。

幾十丈外,就被門外的幾個值守弟子強行阻攔。

去依然強行掙扎著,欲衝入室內。雙目赤紅,神情猙獰扭曲。

「稟知宮主!我巍山門一個半時辰之前,慘遭滅門!全派上下,一千九百餘口,都被屠殺殆盡!還請宮主為我派做主,復此大仇!」

室內諸人,聞言又是一陣面面相覷。一些仍不明白的,是驚疑不定。那些猜知一二的,則是眼神沉重。

「巍山門?此宗在我道門之中,排名第一百零四位,乃我道靈穹境支柱之一。到底是何方勢力,下此毒手?真不知死活——」

「我記得巍山,在問奕山之東,大約三千六百里,緊靠雲海!」

「此言到底何意?」

「一個半時辰之前,巍山滅門。一個半時辰之後,問奕觀熙月與臨崖子兩位靈境強者,齊齊身隕——」

「換而言之,此是同一勢力所為?」

「不對,是一人才對!諸位語意所指,是那位乾天妖王麼?」

「妖劍宗守?」

「此人劍道無敵當世,劍術何止是妖?若然是他,倒也有可能。只是一個半時辰,就滅巍山一宗,斬落熙月與臨崖子二人,實在也太過誇張!」

「熙月與臨崖子亡,只怕問奕觀上下那幾百人,只怕也不得倖免!」

「諸位,可別忘了巍山門與問奕觀之間,還有個觀勝山。既然巍山門與問奕觀擋不住,觀靈宗也同樣凶多吉少?」

「這麼說來,在我等洋洋得意,以為可以覆滅乾天山時。那位國君,卻已獨自一人,殺入中土?至少已亡我穹境之下,兩大宗派?」

議論聲漸漸平息,所有人的視線,都紛紛往上首方向無墟子望去。

巍山門與問奕觀,非是聖地,也非靈府。可正因不是,才能受穹境控制,是支撐穹境的支柱之一。

這兩大宗派覆亡,自然是穹境宮主之責!

也在等候著,這無墟子開口。他們道靈穹境,接下來該如何應對,需得這位宮主來決斷。

那位巍山門門人,此時已經被室外的值守弟子制住,強拖了下去。

萬魂燈室之內,再次恢復寂靜。也就在這時,半空中又有兩道光符,先後落下。

仍舊是門口處那位青衫道人先行接過。而後是眼神變幻,陰翳莫測,意味深長的看了無墟一眼。

「不是可能,已有確切消息!今日辰時二刻,觀靈宗滿門被誅。又辰時七刻,問奕觀被人生生夷平,無一活口。只是兇手是誰,仍舊不知——」

猜測證實,室內諸人,都是再次屏住了呼吸。

而其中一人,更面色煞白,眼中現出幾許焦灼慌張之色,額頭上滿是豆大的冷汗。

眾人望在眼中,也不以為奇。

此是蒲山觀主,名喚『無決』,與無墟無極乃是同輩人物。所屬宗派在道門之中,排名四十三。在道靈穹境之內,也頗有地位。

聯合幾個小宗,是一方勢力之首。故此今日,也有資格列席萬魂燈室中。

而據諸人所知,這蒲山觀距離問奕山,也不過五千里地。

靈境修士,即便不用法器,也只需一個時辰,就可抵至。

似乎是忍耐不住,無決子驀地站起走到室中,朝著上方的無墟一拜。

「宮主!無論這兇手是誰,是何方勢力,都是我道宗大敵!還請宮主早做決斷,將這兇手早日誅除!」

無墟子淡淡看了無決一眼,卻並不答話,還掃室內。

「本尊記得,距離問奕山最近的宗派,乃是無為觀?」

「正是!靈龜島無為觀,距離一千三百里!」

無墟也不再問話,抬手一拉,這道靈穹境的天空,立時一面巨大的藍色寶鏡飛墜而下。

到了這萬魂燈室之內。

無墟子以手觸鏡,而後目光流轉。

「諸位道兄,可以助我!」

第711章 喪心病狂

無墟子以手觸鏡,而後目光流轉。

「諸位道兄,可以助我!」

話落之時,早有幾位道人閃身,至這面寶境之旁。

魂力引動,那鏡面之上,竟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產生。鏡光洞徹,把一重重的時空破開。

最後那漩渦定住之時,鏡面之上又是陣陣波紋漣漪。一個模糊的畫面,開始浮現了出來。

依稀是一個湖中島,而後是慢慢清晰。

當鏡內的影像,徹底現於諸人眼前。這靜室之內諸人,都是呼吸再窒。

只看到一片血色,原本此處的亭台樓閣,已經大多都不見了蹤影。四處都是粉末碎塊,再還有便是人的血肉碎末。

血液流淌,幾乎已將這小島附近的湖水,染成了紅色。

而此時這昔日的無為觀上空,只站著一人——一位身穿明黃金衣,身後三千丈雷翼伸展的少年。

而在其身旁,此時還漂浮著幾隻銀色的飛蟻,也不知到底是何種蟲獸。

下方處,還有幾名神情悲憤欲絕的道人。正向半空中撲去。氣勢慘烈,分明已是有了決死之意。

只是那少年,卻毫不動容。神情淡漠的往下方俯視,看幾人的目光,如視螻蟻。

「真是宗守!」

一聲夢囈般的低喃,在室內響起,音中既是憤恨又含驚怒。

此時只見那少年劍光震顫,整個湖心島,都隨之震盪不休。僅餘的那些建築,也在紛紛閃爍。連帶百里之內的湖面,都是波濤不止。

一金一銀,兩道遁光不斷的閃現,在人群中帶起一抹抹的血花。

那三千丈雷翅一展,無數的黑炎炸開。青白色的劍光,也乍閃即逝。

那幾個正往上飛撲的道人,便已身首分離,屍軀陸續從空中栽落。

整個無為觀,須臾間就再無生人。宗守卻並未離去,而是以劍氣為筆,在那地面刻下了一個龍飛鳳舞般的『四』字。

周圍的血泉,流淌入內,轉瞬間就將這個大字,染成了紅色。

而後是目光清冷,遠遠往這邊眺望了過來。

唇角微挑,冷冷一哂。半空中一道清冽劍影,凌空飛斬而至。

使這鏡中的畫面,果不其然的一陣動盪,最後消散無蹤。

「焚空之炎,此人定是那宗守無疑!」

「滿門滅絕!又是一千九百條性命,這個人,當真是畜生不如!」

「是魔頭!此人的心性,簡直比魔道之人還要狠毒!」

「四?這是想要告知我等,接下來還有第五第六個無為觀?」

「簡直是狂妄!我道門數萬載以來,還從未受過這等羞辱——」

「那無為觀也是無能!千餘弟子,加上法陣之力,竟然連半刻都擋不住!」

「你怎不說,是這宗守劍術,實在太強?」

「這應該是白金龍劍與瞬空龍劍,好生凌厲!只憑此劍,所有靈境中階之下,只怕一劍都接不下。難怪徐問臨崖,會隕落於他手——」

「可惜,這面蒼穹境只能觀形影,不能觀法源。不能知那宗守劍道,到底到了什麼樣的境界——」

無決面色卻更是蒼白,望向這萬魂燈室的一側。

無為觀也有修士,將魂燈留在此間。就在方纔,就有連續三盞魂燈,連續熄滅。兩位九階,一位靈境。

就在方纔,他親眼看著這位靈境級的武修,在宗守劍下身隕。

聯手幾位同門,都擋不住宗守哪怕一劍!

他那蒲山觀內,如今也不過才有兩位靈境回歸。

有四千弟子,護觀之陣,比無為觀稍強一些。可又能抵擋這個魔頭多久?

一刻還是兩刻?

無墟的眸中,也是一陣變幻不定。

執掌道靈穹境數百年,還從未有人,能令他如此方寸全失,進退失措。

「肅靜!」

執起了那枚小錘,在那黃金鐘上,再次輕輕一敲。

立時又一聲宏大鐘鳴,響徹道靈穹境。

待得室內,再次了恢復寧靜。無墟的眼瞼半睜半闔,依舊是淡然如故。

「觀靈、無為、巍山、問奕四宗之滅,乃本尊之責。不曾料到,也未防範。此戰之後,本尊自會請穹境諸老議我之罪。然則這宗守喪心病狂,卻也未嘗不是我等之機。無論如何,也要解決掉這禍患,為四宗死烈,復此血仇——」

此言說出,那諸多道人面上,都神情不一。或是深以為然,或是冷笑不語,或是毫不在乎,或是同仇敵愾。

無墟也不去理會,只淡淡的問。

「無為觀附近,我道靈穹境轄下,還有哪些宗派?」

在其之下,左面上側的一位道人,略略凝思,才開口答道:「南面一千九百里,大孤觀。西北二千四百里,無定觀。東南三千里,澧山宗——」

這道人每說一句,室內諸人就皺一次眉。

此時穹境之內,靈境強者,也不過四十餘人而已。

紫麟焰槍騎一年前才遭重創,此時還未恢復元氣。

那麼這幾個宗派,他們該守何處才好?

亦可以傳空之法降臨,可卻也同樣需這些宗派,可以支撐一時半刻才可——

……

也就在那萬魂燈室內的諸位道人,正覺為難之時。

宗守此時,卻正在向南面行去,虛踏長空,一步千丈。

此時小金已經在他的左邊臂膀,化成護臂模樣沉睡。

幾刻鐘前,融入先天寒靈庚冥氣時,就已經開始有了晉階的跡象。

陪他屠戮了無為觀之後,就支撐不住,進入了睡眠。

而在他的身右,則是七隻銀繭,懸浮於空,緊隨著他的身影。

這是□曦,以及那六隻聖火銀蟻。同樣是離開無為觀不久,渾身上下,就都各自吐出了無數的銀絲,將自己牢牢包裹。

無為觀一戰,除了那幾位九階之上的道人,他幾乎都不曾動手。

都是由□曦,連同其手下的兵蟻完成。

似乎無為觀裡的那些生靈,那些血肉,是其成長的最佳養份。

忽的宗守足步一頓,遙遙看向了遠方。南面大孤觀,已經可以依稀感應,只有不到三百里的距離。

接著下一瞬,宗守的眸子,就微微一瞇。

這大孤觀,果然已經有了防備。

第712章 殺戮劍道

頓住了腳步,宗守陷入深思。

大孤觀不可畏,翻掌可滅。可畏的是這處地方,如今有多少道靈穹境的靈境?那無墟又是否正在此地,佈局等著他?

兵法有雲,實則示敵以虛,虛則示敵以實。

不過也同樣可以反過來,用兵之道,虛實變幻,存乎一心。

那無墟既然能為穹境之主,即便不通陣戰之道,卻也必是一位智者。

他宗守不會,也絕不敢小視。

此雖非是戰場,卻比沙場上還要危險,還要殘酷。

一著走錯了,沒能賭對,那就是滿盤皆輸。不但他宗守身隕,乾天山也是崩潰之局。

不過,他又何必去賭?這大孤觀內,到底有沒有無墟的佈置,有多少靈境強者。與他都無關係,他也無需知曉。

冷然一哂,宗守直接折身,繼續轉往東面。

此觀之四千三百里——岫雲宗!

這次中央雲陸之行,到這時才算剛剛開始!

半個時辰後,岫雲山巔。

宮源立在一處雲台之上,打著呵欠,無精打采的看著遠處天際。

此是觀雲台,高出岫雲山頂足足五百丈。不到是岫雲山的法陣中樞之一,更可使四階的靈師弟子,遠眺三千里之地。

而在千里之內,任何的幻術與鬼蜮伎倆,幾乎都可查知。

因此處附近,乃是魔道昌盛之所。幾千年來道魔雙方爭鬥不休,彼此交手,什麼樣的手段都用過,才有這般完備的靈陣。

若在平常,只需十位四階的巡山弟子,就可主持。

今日辰時之後,卻突然增加到五十人,足足五倍——

宮源乃是五階靈師,岫雲宗內門弟子。本不用參與巡山,可今日也臨時被師長強抓了過來。

之所以如此萎靡不振,卻是因昨日出竅修魂之故。

磨礪元神,神魂間的創損,到此刻仍未回復。此刻他最需要的,本該是一次長達數日的冥想。

早知如此,便不該徹夜修行!還有那為巡山首座,簡直是公報私仇!上次不該將之得罪太狠的。

心中暗暗咒罵,宮源卻也不敢又半分輕忽大意。

維持著身周符禁,宮源目注虛空,仔細的四下梭巡。

此陣能望三千里,卻只是能『望』而已。

並非是表示執掌此陣的弟子,就可以將這三千里內,所有一切,都盡數納入眼中。

他這裡專心致志,旁邊卻陸續有其餘巡山弟子的聲音,鑽入到耳內。

「真是奇了,自幾十年前我們岫雲宗擊退葵魔宗,還是頭一次如臨大敵——」

「也不知到這次的對手是誰?」

「此事告知爾等也無妨,據說是那位東臨妖王宗守!就在半個時辰前,觀靈宗,無為觀等四派已經滅門——」

「宗守?此人我聽說過,號稱妖劍。天下劍道第一人,以一當千。可我道門如今,不是在攻打東臨?這位妖王怎麼還有功夫,到中央雲陸來?」

「四派?開什麼玩笑,觀靈無為可都不是什麼小宗小派!」

宮源一邊看,一邊傾聽。而後眉頭輕佻,妖劍宗守麼?

這個名字,真如雷貫耳。這幾年來,可是聲傳雲界。

忽的眼前一處,有些晃動。宮源本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並不在意。只是當他百無聊賴的,將五十里外那個異動之所,在眼前放大時。卻依稀可看見一個人影,正朝岫雲山的方向走來。

「此人當真是以一人之力,滅去四宗?」

「哼!即便此人來了又如何?我岫雲宗,可絕非是那觀靈無為二宗可比!宗主可是一渡劫,就入了靈境中階,鑄成雷德之身——」

這些細碎的言語,陸續灌入到宮源的耳中,卻已沒再去注意傾聽。

當那重重幻法破開,幾十里外的真實,終是現於他眼中,宮源只覺心臟抽緊。

此人明黃金衣,頭頂之上,一面青鏡懸浮。身後則正在張開一雙三千丈的巨大雷翼——

幻心鏡!

只念動之間,宮源就已知那面青鏡,必定是天狐族昔年威震雲界的那件靈物。

也第一時間,引動了示警的靈法。鐘鳴之聲,立時震盪這岫雲山上下。

不過到了此刻,遠處那個少年,也早就已無遮掩形跡之意。

氣勢滂湃的黑色雙翼,捲動烏雲,籠罩天空。整座岫雲山,到處都是氣勁爆裂的聲響。

這是護山靈陣,在破碎的聲響。磅礡的劍壓,便是這座靈陣,也無法盡數隔絕!

宮源坐在地面,根本就無法站起,只能傾力維持他主持的這個法陣樞紐。把所有的魂力,貫入其中。

而在他眼前,只見那些不到六階的弟子,無法支撐的,也都是坐癱在地。而雲台之下,那些三階以下的,更是面色蒼白,明顯已經受創不去。

這一刻,就宛如是末世降臨!

宮源眸光一縮,也就在這時,只見那山巔之上,陸續幾個人影飛出。不禁是眸光一亮,認出這是宗主與門中四位九階長老。都以元魂之身,衝起半空。

「大膽!」

喝聲如雷,震盪空際。整個靈陣都被引動,須臾間就梳理妥當,再次穩定了下來。上方處一口巨劍凝結,中央一位紫袍道人,則更是在身周匯聚無數的雷光。

宮源心中微喜,認出這是宗主,也是他師尊紫心的紫極厄度神雷法,第九等撼天級的雷法神通。

而那巨劍,更是此間千萬岫雲宗弟子氣力灌入陣內所聚——岫雲斬神劍!

完整之時,哪怕是神境,也可斬落!

可便在下一剎那,宮源就又只見一聲隱隱的龍嘯,接著就是一道淒白劍光,橫空一閃!

只一眼望之,便只覺是凌厲到了極致,一如此人,那霸道而又蠻橫的劍意,絕世無匹——

一閃而逝,宮源微微怔神了剎那,那劍光就已經在眼前消失。

只餘下那聲『崢』的銳響,依舊迴盪長空。

宮源卻微微愕然,這劍光無比凌厲,卻似乎沒造成岫雲宗什麼損傷。

觀雲台台下,所有弟子都是完好無恙。上方他師尊與四位長老,也依然立於半空。

不對!

宮源仔細回思,回思著那劍光斬向的方向。而後驀然色變,強撐著站起,看向了山下。

接著就只聽『卡嚓』一聲脆響,整個山體,都開始了搖晃,之後是愈演愈烈。

靈陣崩潰,所有的符禁,都片片粉碎了開來,上方正在凝聚的巨劍。

宮源面色慘白一片,眼神茫然。

這一劍,不但是將整個岫雲山的山體徹底斬斷,更是斷開了護山靈陣的根基!

上方處,再次一陣爆響。是紫心,正帶這浩瀚雷蛇,往那宗守的所在,衝擊了過去。

與那對三千丈雷翼,轟然交撞。光蛇閃動,陣陣爆裂之聲,震徹天際。

僅僅下一個眨眼,那團紫光,就仿如流星般向下墜落。隨之而來的,則是漫天劍潮!暴風驟雨般,猛地穿刺而下!

將已經正在滑落的半截岫雲山體,刺的是千瘡百孔。

師尊!

宮源的眼中,已經閃現出絕望之意。而下一刻,就見紫心的身影,現於身側。乃是肉軀,故此形貌並不如何狼狽,可眸光中卻生機黯淡。

「今日是我岫雲宗大劫!穹境已來不及救了。」

「也是我太糊塗,才為宗門召來此禍——」

說著話,紫心伸手在宮源身上一拍。這周圍的時光,驟然扭曲。

「這宗守劍道,仙境之下,莫能匹敵!如突破了天障,踏入靈境。則雲界之中更無人可制。不過此人,自有穹境那些人去操心,與你無關。記得別去招惹,也莫要復仇。你十五歲五階,靈武合一。與那宗守一般,前程遠大。日後若有成就,可復我岫雲宗道統,切記,道門諸宗,甚至那道靈穹境都不可信——」

劍光沖凌,將這半個岫雲山刺出無數空洞。當半截山體自數千丈高空落地,巨力衝擊之下,是直接粉碎開來。

幾十道碎散劍氣衝來,將紫心的人頭,驀地削斷。

宮源的目光,一片赤紅。下一剎那,眼前的空間驟然轉換,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已經是換了一處所在。

周圍一片荒漠,哪裡還有半分先前那末日景象的影子?

茫然了片刻,宮源的眸子裡,就已全是戾色怨氣。

他心中恨,恨這蒼天無眼,恨那宗守狠毒,恨自己沒能察覺,更恨那無墟子無能!

而此刻岫雲山的上空,宗守則正是若有所思。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

岫雲宗?

這豈不正是未來那位,曾與那神皇並駕齊驅的人物的師門所在?

這一次,也不知死了沒有?

若是這人沒了,那就當真可惜。

懶得去想,宗守又看向了眼前。

也不知是否殺人太多,只見這手中的無名劍,已經開始泛著暗紅光華。

彷彿是一層層鮮血,在劍身之上流動——

看來喜歡殺伐的,不止是□曦,還有他這口劍。

吸噬的元魂越多,這劍鋒就越是銳利——

又心念一動,使這口劍上的血色,更濃數分。

是殺戮劍意,還未完成,卻已現出了雛形。

宗守下意識,就想起了李邪靈,也想起了談秋,以一套冥河告死劍,四處殺伐的日子。

旋即就猛地一搖頭,心想著下一個宗門,該是何處?

第713章 二十四宗

道靈穹境,鐘聲四徹。

瀟湘子在一處的水榭之旁,正輕蹙著眉,略含憂意的,看向了上方。

這已是今日,第十七聲鐘響。自今日已時起開始,這穹境之內的氣氛,就開始凝重了起來,是一刻濃過一刻。到了這時間,更人心惶惶。

最初得知穹境,準備對東臨那人出手時的興奮,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剩下的,就只有擔憂和不安。

那個人在他道心之內留下的陰影,不但未曾消除,反而越來越濃。

乾天宗守!

瀟湘子雙拳驀地一緊,氣機浮動。使身前湖中幾尾小魚,肚皮翻白的浮了上來。

瀟湘子淡淡的俯身看了眼一眼,就沒在意。

可旋即便想,自己在那人眼中,也是如是麼?

「瀟湘子師弟!」

一個聲音傳來,帶著幾分笑意。瀟湘子眉目一凜,隨即就又一鬆。

這是他的師兄秋華,幾十年前,踏入靈境。數日之前,返回雲界。

無墟雖只九階,可一身境界,卻是強自壓制。積累早可踏入仙境,若無今次之事,只需閉關數載,就可結丹入仙。

數百年在雲界,無墟修為不能突破,卻調教了十數身登靈境的傑出弟子出來。秋華正是其一——

似乎也看到他身前的那些被震死的魚兒,秋華至他身旁,就微微搖頭:「可是在為師尊擔憂?師弟你這心境,看來還需磨礪。」

瀟湘子默然,何止是擔憂無墟而已。又眼望四周,此處正是一條石道之旁。三五成群的道靈穹境弟子,從此處經過。

可卻無一人,再有以往親熱,也再無人主動向他行禮。都是眼神怪異,隱蔽的看來。

往日總跟在他身邊,阿諛奉承的那幾位,也不見了蹤影。

類似的情形,瀟湘子一年前早已見過,也再非是當初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情。

依稀知曉,此時道靈穹境之內,有無數的人,正在巴望著他那師尊倒下。

可這時,卻仍覺奇怪。這周圍,許多人的目中,都含著怒恨之色,彷彿視他為仇。

「不用看了!這些都是今日那些覆亡宗派,僥倖得存的弟子。」

秋華搖頭,目光變幻:「三個時辰前,水明宗已經亡了!依舊是全宗覆滅,兩千弟子戰死,無一倖存。那人手劍下無有活口,水明宗掌教才只靈境初階。連遇襲的消失,也無法發出。直到兩刻之前,才有人發覺——」

瀟湘子『啊』的一聲輕呼,在心中默數,眼神也更是陰翳。

這已是第二十三個了,第二十三個宗派,滅門——

從辰時至今,已經八個時辰。每個時辰,就有至少三個宗派滅絕,數千人隕落!

他可以相見,無墟此時身上的壓力——

「我這一生,還從未見過如此凶橫霸道的人物!」

秋華深吸了一口氣,就又神情卻又鬆緩了下來。

「不過放心,師尊他三百年,經歷過那麼多風浪。這次也絕不會倒下,倒在那臭乳小兒的手中!」

語音斬釘截鐵,信心十足。瀟湘子卻一聲苦笑,不知秋華哪來的信心?

這一戰,即便贏了,如此大的損失,只怕也難以交代。

可心中到底一定,知曉秋華跟隨無墟已久,遠比他更瞭解那位師尊。此言絕非無的放矢——

又眼望空中,那萬魂燈室。也不止此時那燈室之內,在議論些什麼?

……

此時的萬魂燈室,卻只有一片雲光幻景,靜靜的懸浮於空。

內中只有一個圖像,一片廢墟,還有地面上那兩行大字。

「十七,三萬八千二百二十三人——」

前個是指已經斬盡殺絕的宗派數目,另一個卻是指已經屠戮的人數。

卻再非是之前看到的血紅,而是暗褐色。只因那劍痕中的血,已經凝固。

望在眼中,卻仍舊是刺目無比。

彷彿是在說,你殺我百萬無辜子民,那麼我便斬你三萬八千弟子!還會更多——

這是三個時辰之前的影像,而如今已是三個時辰之後。

滅亡的宗門,已經達到了二十三。隕落的諸宗弟子,則是接近五萬——

當那幻符記錄下來的影像,漸漸消退。這室內諸位的神情,就又恢復如常。不是不在意,而是這樣的情景,今日實在看的太多。多到令人麻木!

「需得讓這魔頭停下來,此時中土東部諸宗,都是風聲鶴唳,已經快撐不住了。」

「正是!與我相熟那個宗派,倒是防範深嚴,可問題是要能防得住。」

「已時初岫雲山那一戰,整個山體,連帶護山法陣,都被一劍而斷!這哪是九階?哪是天境?」

「只能想辦法圍殺!」

「——酉時二刻,滅濤山觀。酉時八刻,卻又東行三千里,滅慧雲宗。便在我等以為,他又要轉戰數千里之外時,卻又在六百里外,將玄空道攻滅。行蹤飄忽難測,出沒無常,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就無法測其蹤跡,怎麼圍?」

「那雪家該死,幻心鏡怎麼就落在他手裡。」

此言說出,室內諸人都是默默。若無此鏡,那宗守的蹤跡再怎麼隱秘,也被他們尋了出來。

更多的人,卻都看向了無墟,眼神凌厲。

一應禍端,自此人而始。這幾個時辰,都是碌碌無為。

那無墟此時,也睜開了眼,眼神居然依舊是平靜無波。

「合力!」

室內諸人的氣機,都是一窒。

將相鄰的幾個宗派聚集一處,固守在法陣最強的宗派本山之中。

早在七個時辰前,岫雲宗滅時,無墟就已提過。

一支箭能輕易折斷,那麼三支五支呢?

只是卻被諸人,異口同聲的否決。

把諸宗合於一處倒是不錯,可那些礦脈怎辦?藥園怎辦?本山怎辦?損失的聲望,又該怎麼彌補?

事後又是否,會受人所制?

正一陣難堪的沉寂時,那門外忽而一道紅光衝入。

此時那門外的值守弟子,早已習慣,並不阻止,任其入內。

下一刻,一個神情倉惶的道人,現與門內。

「宮主!半刻之前,有人見那宗守,在蒲山觀三百里外——」

室內的無決,雙目怒睜,看向一旁。只見兩盞魂燈,同時熄滅。頓時胸中一悶,一口黑血吐出。

第714章 太易玄坤

室內諸人也都是默默,幾乎所有人,都神情異樣的看著無決。或是眼含憐憫,或是幸災樂禍。

熄滅的兩盞魂燈,都是靈境級的強者。

這二人,都乃是蒲山觀的支柱。如今死去,只怕那蒲山觀也是凶多吉少!

下一刻,又都紛紛把目光移開。失去了宗門的支撐,這無決在穹境的勢力,也就徹底冰消瓦解。

除了本人修為還算不錯,其餘便什麼都不是,再不能入他等之眼!

那無決卻如野獸一般的喘息,目光赤紅。下一刻,竟是無比凶狠地瞪向了無墟。

「我蒲山觀之亡,全因你無墟之過!明知那宗守,劍道無敵,我道門無人能當其鋒銳,卻偏不加防範。那人八個時辰,滅二十四宗,穹境數十靈鏡,卻碌碌無為。你無墟還有臉,再據這宮主之位?」

室內諸人,都微微一怔,神情錯愕的再次看了過去。

記憶中這個人,該不是這樣的性情——

那無墟則蹙了蹙眉,依舊端坐在高處,毫不動容。

「無墟曾有言,此戰之後,自會向穹境諸老請罪——」

「請你個姥姥的罪!」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那無決的身影,也驟然暴起。

「些許懲戒,對你不痛不癢,可能償那六萬弟子的性命?可能使二十四宗重建?我無決,便代今日覆亡諸宗,討一個公道!」

渾身旋繞褐色光符,掌心之中,赫然聚起一個大印。一個閃爍,便已至那無墟身前。

一掌印下,就如巨山之落!

那無墟子眼眨也不眨,只隨意一指彈出。

二人之見的空間,先是一陣膨脹,而後又是一陣急縮。

最後猛地爆裂,無決的身影,立時崩飛數十丈外。

無墟身旁,還坐著一位年老道人。此時也微微睜目,眼透無奈之意。探手一抓,氣芒爆裂中一隻巨掌抓伸,在無決身上捏了捏,就使之動彈不得。

無墟也沒去理會,大袖一拂。把那四處衝撞的罡風餘勁,全數壓制,不使其被壓制,而後又淡漠的看了那癱倒在地上的人影一眼。

「拉下去!」

立時有幾位值守弟子走入,將無決抬走,那無決卻兀自是大罵不絕。

「無墟你這畜生,不配為我穹境之主!怎不去死?你那師尊,看錯了你——」

只是此時室內諸人,看無決的目光,卻都隱含佩服。

這刺殺之舉看似莽撞,然而事後卻可解釋為氣怒攻心。

宗滅人亡之事在前,事後穹境如不能重懲無墟,那麼對他也只能輕輕放過。

那二十四宗雖滅,可也有不少門人弟子殘存,更還有不少靈境仙境的長輩。

無墟這一掌,可算是盡得其心。道靈穹境,依然可有其一席之地。

那無決的怒吼聲,是越來越遠,而室內也再次恢復寂靜。許久之後,才有聲音響起。

「如今之計,只有請聖地靈府諸宗援手——」

那說話的道人,才剛言至此。就覺一道道刀鋒般的視線,逼視了過來。

「萬萬不可!此戰我穹境實力,十倍於乾天山。若是還要求助那幾個聖地靈府,豈不被人恥笑?」

「那太靈宗,道凌宗,素來與我等貌合心離。若是欲趁機染指穹境,那我等又該如何?」

「不如與乾天那位妖王,暫時談和休戰?」

「這時談和,我穹境顏面何在?日後這穹境,還怎麼號令道門?吾等也將成道門罪人!」

「那麼又該如何抵禦?」

議論紛紛,隨後諸人,都是若有所思。尤其是與無決情形差不多,宗門就在中央雲陸東部的幾人,都是心有慼慼。

「唯一之策,只能如宮主所言。諸宗合力,守禦一處——」

「雖是事後有些麻煩,卻總比亡宗的為好。」

目光交錯間,諸人都是並不說話,無人有反對之意。

此策定下,那麼接下來,就是該如何分配了。

門口那位青衫道人,這時卻忽又開口:「此是守禦之法,也並非萬全,不知宮主可有誅殺這宗守之策?」

無墟再次一挑眉,而後是神色坦然的微搖了搖頭。

「三月之後,自見分曉。要想萬全,早誅此人,除非是有太易玄坤陣——」

這室內諸多道人,面色都是再次一變。

無論是何種挪移乾坤的靈法,或者寶物,都需不少時間,更難遙空鎖定,準確方位。

唯獨這陣法不同,兩陣對應,只需靈石足夠,一次便可傳送數人甚至數十。

這太易玄坤陣,是所有傳送陣中規模最小的一種,只需七階靈師就可催動。消耗的靈石,也不算多。

不過使諸人為難的,卻不是這些——。

……

幾乎同一時間,皇京城,風華宮聽政閣。

殷御此時,同樣是眼含異色的,看著手中的奏章。

午時末,南行二千二百里,滅法山宗。三千弟子,無一倖存。隕落兩位靈境——

未時初,至秀靈山,滅水明宗。劍斷此山,半刻之內,二千二百弟子所布萬水癸元大陣,被強行攻破——

酉時二刻,滅濤山觀。酉時八刻,卻又東行三千里,滅慧雲宗——

許多消息,都已在白日裡看過,卻無有這麼詳盡。

每一條消息,都有著詳細的死亡人數,大概時間,甚至可推測出每一戰,大致的過程。

而越是往後看,就越是令人心驚。

「此子,居然有如此能為?古之霸王,也不過如此——」

把手中的奏折拋下,殷御的眼中,就透出了幾分莫測之意。

雖是只能想想,卻也可知那宗守的高絕劍道——

「如此說來,至今已是二十三宗?」

「二十四宗!數刻之前,大約在戌時初,蒲山觀滅!」

那高若微微躬身,語氣平靜:「此是道門之劫!」

「道門之劫?也不過才六萬弟子隕命而已,哪裡能算得上什麼劫數?」

殷御『嘿』的一笑,言語裡滿含冷意,又轉而又些好奇的問:「其餘諸派也就罷了,那岫雲等宗,都有仙境強者在外域。道靈穹境之內,也頗多仙境神境,怎不見插手?道門聖境高達十數,敖坤一人,怎能制衡?這宗守,怎的就無顧忌?」

高若卻微一苦笑,不知該如何答話才好。

好在那殷御,旋即就若有所悟。

「是了!他既然膽敢如此,那就必然有妥當之策!即便沒有,蒼生道與天魔穹境,也會助他——」

不再糾結此事,殷御又問:「那無墟的宮主之位,只怕是再坐不穩。可曾向太靈等宗求援?」

「未曾!」

那高若搖了搖頭:「不過那道靈穹境,已有了對策。似乎要將諸宗人力,都聚於一處抵禦。東面十幾個宗派,已經在開始布太易玄坤陣。」

殷御一笑,他也料到了這道靈穹境,絕不會求助太靈宗。

那道門宗派,更畏太靈宗如虎。

「先為不可勝待敵之可勝麼?這無墟,倒是深知兵法!」

高若卻略有些不屑:「他若通兵法,就早該如此!」

「這卻非是無墟之過,若不是被逼到這絕境,那道門諸宗,如何肯應承?」

殷御說著,唇角處是意味深長的微挑:「再說這太易玄坤陣一布,日後可就再難撤去。這東部諸宗,遲早都要全落入道靈穹境掌控之中。此是以往那歷代穹境宮主,朝思暮想而又未成之事。不但諸宗抗拒,那太靈道凌,也是諸多干擾,每每功敗垂成。此事若能在他手中成了,只憑此功績,他那穹境宮主之位,就穩如泰山!」

高若怔了怔,仔細再想,竟真是如此,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如此說來,這無墟竟是有意為之——」

若真是有意引導,這無墟之智,就真可怖——

「那倒未必!此戰之前,何人能想到宗守,能有那般無敵劍道?能有這雷霆手段?因勢利導,化不利為有利,便可算是智者。」

旋即那殷御就又不在意的一笑:「總之此戰,那宗守多半是已經輸定!他若知機退走還好,若不退,那就只能是身隕之局!此事我大商勿須插手,讓人看著便是——」

稍一猶豫,再凝聲道:「盡量讓那賊子,活著返回乾天。」

那『賊子』二字中,是滿含著惱恨之意。

高若則是心領神會的再一躬身。

無論是道門,還是乾天,都是大商之敵。

道門勝,對大商而言,絕非好事。

此戰若能兩敗俱傷,才是最好不過。

……

長劍如血,宗守靜靜的立在半空。

腳下處,那劍氣凝聚,在那地面刻畫出一道道深達數尺的劍痕。

從上空看,竟是兩行數字。

「二十五,五萬六千四百二十二人——」

字跡並不刻意修飾,卻依然如鐵畫銀鉤。每一筆,每一劃,都如一口寶劍,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銳氣。更隱隱將無盡的戾意殺念,隱藏其間!

一目四望,四處都是血。將地面染紅,屍骸遍佈,若仔細看。都可發覺,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被一擊斃命,體內無一絲多餘的氣勁。

宗守此時,卻是在靜靜看著手中的劍。一絲絲血色氣血,圍繞著週身。

第715章 蟲繭潛伏

原來這就是殺戮劍道——

想殺便殺,全心全意。心念起時,就可殺人,是如此的簡單——

此時若有人在他劍前,修為不夠,必定是心膽俱裂。

殺意濃郁,已足可傷人!二十五個宗派,五萬餘人。不知不覺,就已把這殺戮劍意,推升到了魄境層次!

記得當初李邪靈有言,要屠戮十萬,才能修成血殺劍意。

他這時,卻是輕輕鬆鬆就已經成了。

只因劍下所隕,實在有太多的強者,實力多是三階之上。

也可依稀感應,那一絲絲的怨意煞力,縈繞於劍身之上,凝而不散。

血腥之氣撲鼻,令人胸腹翻滾作嘔。

宗守也同樣只覺不適,這種感覺,許久都沒有了。

旋即就皺了皺眉,又強自壓下。

稍稍令他欣慰的,是嘯日雖略有些不喜這血腥氣,沒當這時,就特別的安靜。卻也同樣沒怎麼厭惡,反而更在他袖內,不時嗷嗷叫著,戰意沸騰,躍躍欲試。

宗守接著看了看自己右手上,正化成護臂纏繞著的小金。

可覺其體內,那枚元核正在轉化。

獸類同樣需到仙境才可結丹,不過到此時,小金的元核,卻已再非是以往的晶狀,已經有了一個獸丹的大致雛形。

不過此時,變化更劇烈的還是小金的血脈。

肉軀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增強著。忽而堅實,忽而柔韌。有時候驟然收縮,把他右手臂都掐的微微有些生疼。有時候卻又放開,差點從他手上,滑落了下來。

從已時開始,到現在已有八個時辰。還需四個時辰,就可完成進階渡劫。

還有身旁,這幾支聖火銀蟻。身側那幾枚銀白色的蟲繭,表明是平靜,不過內裡也同樣是在劇烈活動著。

不過這□曦,雖是與小金同時開始進階。可進度卻截然不同。

肉身的強化,慢了小金足足一截。

只因『萬象』,乃是這天地生來便有的神獸。

而天生異種,則是獨此一類,前無參照。

本身是可與神獸比肩,甚至超越的生物,故此進階所需的時間,超出了小金近一倍有餘!

許多更需□曦自己來把握,稍有行差踏錯,就會影響到日後——

只是看著蟲繭內情形,宗守卻是再無需憂心。

這只聖火蟻後,遠比他想像的,還要聰明。

第一個強化的,就是那雙羽翅。再其次,才是那刀鋒甲冑。

那銀白聖火,則放在最次。

這□曦最讓人心畏的,就是那較之部分靈境神獸,還要更快一籌的驚人遁速。

而要想有足夠的高速,在空中飛遁,本身也需堅硬無比的軀殼。

否則光是空中飄散的灰塵顆粒,就可令其重創。

遁速與加殼之外,更需鋒利的刀,將對手的身軀切開。那四隻刀臂變得更長,也更是凌厲。

其餘六隻銀蟻,也都是如此選擇,隨著□曦一起進階。

靈識感應,宗守的眼內,漸漸又透出了一絲意外之色。

□曦選擇的本源核心大道,居然非是他最擅長的『霆』字,而是『光』,卻真正是出乎他意料。

這聖火銀蟻,也是他的天生神獸,對他掌握的大道,同樣可有感應。若是雷系神通,輕輕鬆鬆就可參悟。而換了光系神通,則要艱難數倍!

「果然是野心勃勃——」

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可當宗守的目光,從□曦所化的銀色蟲繭上收回時,眼中卻是含著激賞之色。

這個世上,最快的永遠是光,而不會是雷霆,或者其他什麼。

這□曦以後的路,雖是艱難。可其選擇的,卻是最適合自己的大道——

把下方那兩行字的最後一筆繪完,宗守便不在理會這兩隻快要晉階的護駕。再一次凌空而行,往那南面方向行去。

下一個,是南面一千七百里,雲霄山夜瀾觀!

是全然沒有想過,做什麼渡劫的準備。

積累雖少,可他宗守的護駕,渡劫若還失敗,還需借助什麼外力。那麼他這主人,倒不如找一塊豆腐撞死的好,也不配為六絕劍之首,雲界無敵之稱!

尋常精獸渡劫,旁人都不能相助。可是護駕不同,與主人等同一體。

這小金□曦撐不住,那麼他這主人就頂上便是!哪怕是這天地間,十倍之罰——

一千七百里,只用了一刻半的時間,就以抵至山前。

遠遠一望,宗守就微覺錯愕。只見眼前,那座位於山頂上的龐大道觀,是一片死寂,毫無生氣。

以靈目望之,竟是一人也無。不但如此,便連那護山靈陣,也同樣撤去。

眼前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樓房殿宇,那些藥園之中,則是一片狼藉——

「果然!」

毫無放過之意,一劍橫斬。白光掠過,將這雲霄山,連同山下匯聚的十幾天靈脈,全數削斷!

而後也不再停留,繼續前行。宗守的眸中,那冷誚之意,是愈發的濃厚。

聚力為一?比他預料的還要晚不少。

能夠連續屠滅這二十五個宗派,已經是遠遠超出他的期待。

接下來這一戰,才最是關鍵,也最凶險——

意念掃蕩,不過片刻,宗守就已有所得。

以幻心鏡罩住了全身,一個閃爍,連續遁行,穿梭了大約三百里之地,到了一處山峰之上。

而後就只見一群人,或御著法器在空中飛行,或駕馭著騎獸,在地上奔走。

大約兩千餘人,實力多是三階以上。其中更有一位靈鏡,由兩位九階修士陪同著,一起居於高空。神情肅穆警惕的,把靈念四下探開,分佈數百里地域。

不過看這情形,大約是沒發現已經近在咫尺,只隔著幾千丈距離的他。

而下方處,還有至少二十位的七階,六位八階,分佈在隊列的四方。各執法器,也同樣是神情凝重。

宗守都不用想,便知這必定是夜瀾觀之人無疑。連夜奔走,也並不知這是準備遷往何處?

只覺是好笑,這麼防範又有何用處?即便有靈陣護持,都攔不住他的劍!此時在野外,無依無憑,就更不用費什麼功夫。與其如此,倒不如一起做法,讓隊伍行進的速度更快一些,或者能逃出他的魔掌。

宗守卻沒立時動手,也收斂了殺意,以免那位靈境道人驚覺。

放目遠眺,看著這些人行進的方向,不出片刻,就有所得。

「禹嵐山平安道?」

宗守的瞳孔,微微一凝。

各大宗派護山靈陣的威能大小,與靈脈的多寡,有著直接的關聯。

譬如那上霄山,因是天生靈府,靈脈眾多。當靈潮極盛之時,其護山靈陣,甚至可抗衡聖境巔峰。

再其後,才是佈陣之人的造詣。法陣越是完美無缺,也就越強。不過諸宗傳承萬載,即便有什麼缺陷,有什麼不足,也早已彌補。

不過也有一些,特別的出色。比如岫雲宗,那岫雲斬神陣,那時就令他心懼。

第一是時間,邊運用因果之道,命運之法,以白金龍劍,將那山體斬斷。靈脈破,靈陣自然也就沒有了憑依。

再其次,才是靈石。可即便消耗的再多,增幅也不大。

而這禹嵐山平安道,不但是靈脈眾多,堪比靈府。護山靈陣,也是極強,聞名一方。

後世宗守,也曾聽聞其名。

略一思忖,宗守便打算放棄。即便要戰,他也會選擇一個,最適合自己的戰場。

這禹嵐山,非是絕戰之地。

手中無名劍,一道血色氣芒隱透。正欲動手,將這兩千夜瀾觀弟子屠絕。

宗守隨即就又心中略動,看向了旁邊的那隻銀色蟲繭。

說起來,他這只護駕,天生異種,生性凶殘。

只怕一進階,就需要海量的血肉為食,要無數的殺戮,才可滿足。

一隻手觸摸著那□曦的銀繭,宗守一道意念探入。

下一刻,就只覺一絲幻欣雀躍之意,反傳而至。

「好一個有何不可!」

宗守一聲冷笑,心中冰寒,卻沒再去刻意壓制這只聖火銀蟻的殺念。

這□曦本身就是這般的天性,凶橫嗜殺,無法壓抑。

他此時本身,也好不了多少。

那幻心鏡鏡光微微一閃,就將那兩千人,盡數罩住。

然後隨手一拂袖,起只銀色蟲繭,就陸續飛下。化作星點大小,或是被直接打入那些高階騎獸的血肉中,或是藏入翻雲車之內。

更有一絲絲神識星念,借助幻心境,打入一些四五階武修的神魂之中。

靈師魂覺靈敏,容易察覺。換成武修,就容易的多。

道魔兩家,都有控人心神之法。用在征伐之中,頗有奇效。

不過最擅長此法的,還是他們天狐一族的天生神通。

數目兩百,加上兩位邊角處的七階武修。除了關鍵之時,可護住□曦,更另有妙用。

這些做完,宗守才把那鏡光一收。這兩千夜瀾觀弟子,無一人察覺有異。

只有最上方,那位靈境修者。皺著眉,疑惑的四下掃望。靈念展開,一寸寸的細細搜索。可當片刻之後,卻是疑惑地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而此時的宗守,早就已不在此間,到了數百里外。

此時他要尋的,是一塊靈能強盛的渡劫之地。

第716章 小金進階

一間無比寬宏的大殿內,宗守正靜靜端坐於殿中。

就在他身前十丈,小金也是如他一般正襟危坐著。

此刻渾身上下,都化作淡金色。這時的小金,才與其名字相襯。

而看其此時的形狀,就彷彿是一個小了幾號的宗守。

身形摸樣,都是差相彷彿。

這是因汲取了他不少精血之故,萬象可以變化萬物,任何生靈,他『宗守』也在萬物之內,生靈之中。

宗守是哭笑不得,其實若要渡劫,選擇麒麟才是最佳。

此時小金也同樣是吸收過嘯日之血,每當變化麒麟之時。這隻小土狗兒,就會傻乎乎的,把小金當成自己兄弟看待,足見其變化之能。

麒麟乃瑞獸,受天地之庇,渡劫最是輕易不過。

懶得理它,宗守繼續看石殿之內的靈陣,是否有什麼遺漏。

此地乃是一千九百里外,同樣隸屬道門的一家名為月含宗的本山。

全宗上下,此時也如夜瀾觀一般,都棄宗而走,只留下一座空蕩蕩的道觀。

被宗守鳩佔鵲巢,直接用來給小金渡劫。整座靈山上下,十餘條地脈,被宗守都全數強聚在此。

使這小小石殿裡的靈能,都全被抽空。

至於這殿內的靈陣,卻不是用來助小金渡劫的,而是為加強一人一獸之見的精神聯繫。

他那幾隻護駕,那只朧影獅已根不上,已經移交給了弱水。妖眼銀熊一直未覺醒神智,直接放棄。

剩下的雷霆翼龍與□曦嘯日,無不都是天生護駕,與他一體。唯獨小金,追隨他最早,潛力也超越了前二者,與嘯日並駕齊驅。卻仍不能與他做到心意相連,心體相系。要說有什麼不同,只是第一隻本命護駕,心念聯繫更緊密而已。

卻無法從他這裡,獲得他對天地大道的感悟。

宗守一直便引以為憾,此時小金雖還跟得上腳步。可一旦他突破了靈境,打碎那層天障,必定是直入靈境高階。

小金必要是要被他拋下——

這一次渡劫,卻是唯一的機會。據說所有護駕靈獸,只需成功渡過天境之劫。都有幾分可能,提升一層與飼主間的魂念聯繫。

尤其小金這種,跟隨他數年時光。從初生之時就已開始,直到九階,感情深厚的。至少有七成可能,轉為天生護駕。

而這殿內的靈陣,就是將這可能,增強到最大。

眸中閃過一絲期待之意,宗守確認這靈陣無誤,就靜靜的坐等。

也僅僅只半刻時光,那暗黑天際中,就有一道刺眼的白芒,如矛般降下。

威勢攝人,宗守意念所感,這數百里內,幾乎所有的生物,都是俯身匍匐著。那些低階精獸,更是身軀輕顫。

「這便是雷劫?」

宗守訝然的仰頭上望,他前世也渡過劫,卻是在虛擬幻境之中,算不得數,故此這還是第一次得睹。

一兩個月後,便是他渡劫之期,不能不上心。

那白光望之有如閃電,可宗守心中卻知,這與雷霆不同。白光之內,是一道道如鎖鏈般緊密連接排列的法則。一絲絲大道之力蘊含,有序而又暴躁,彷彿隨時就可炸裂開來。

快到了極點,須臾間那白芒就已穿刺至眼前,將這屍殿上方的梁宇,全數炸開,穿刺而下。

小金此刻,也終是微微睜『目』。那眼雖與人一模一樣,卻不知能否看見。

而後猛地躍起,右手中探出一口長劍,與『無名劍』依稀彷彿。

而後凌空一斬,身後處竟也是現出九條龍影咆哮。

「九九龍影劍?」

宗守心中一驚,仔細看著。小金跟隨他數年,這十年中借助宇書修行。除了偶爾逗嘯日玩耍,其餘時間日日都在,卻不知每日到底是在做什麼。

宗守也不知這小傢伙,何時有了這般的能力。

這一劍,形神俱備。居然也有了武道之意。雖不如他,可這真龍劍意,也到了劍意之極,接近魄境的層次。

那劍芒斬在白光之上,劍勢稍稍一窒,就將之斬破。

而後一連數道劫雷降下,都被這劍光破開。

當第五道白光墜落之時。小金才支撐不住,卻仍不變化其餘獸形。

而是雙手結印,一對雷翼在它身後伸來。揮展千丈,通體紫紅顏色。

隨即就又有熾紅火焰,向兩翼尖端蔓延。使那雷翼,轉為通體純黑。

一揮雙翼,就將那已粗大了十數倍的白芒,徹底揮滅。

「嗯?雷鸞紫雷,焚空之焰。這是雷烈千華——」

宗守張大了嘴,只覺自己的腦筋已經不夠用。

這小金,居然把他這門蓋壓當世的神通,學了六成!

又皺著眉,帶著疑惑的,看向了天空。

尋常精獸渡劫,三道劫雷,就是最頂尖的,即便是神獸,五道也是極限。可這卻已是第七劫——

也是一道白芒穿擊而下,小金凝立當空,直到最後時刻,再又一劍揮出!

劍光瞬閃,那白芒就又消散開來。

「時空,因果——」

宗守此時,已經完全麻木。知曉那一剎那,小金是在一瞬之間,接連斬出七劍,才將那白芒斬碎。

動用了時空之力,因果之力。雖只不到他的兩成,卻已經足可將劫雷斬碎!

「怪不得,典籍之中,都說萬象乃天嫉之獸——」

也難怪要用人形,這才是小金,最強的姿態。

這一劍出,小金的身軀也再非是完好無損。四肢與部分身軀,已經開始崩潰瓦解。

第九道雷光,已經出現在天際。

此時的小金,卻已是將一絲絲無奈,絕望的心念,傳入宗守的元神之內。

宗守也是微微歎息,非是小金不強,而是這天劫,真是要滅絕它所有生機。

正欲出手,助小金攔下。一人一獸之間的元魂,就忽然一聲炸響。

各自一股吸扯之力,把兩個元魂猛地拉近。一波波如洪濤般的信息,彼此灌注。

那小金的眼眸一亮,而後是再次一劍,往前橫斬。

而這整個石殿,一剎那間,也驟然間黯淡了下來。

宗守則是怔怔失神,看著眼前。這一劍,是他是元一之黯——

第717章 真名金昊

那黑光湧過,整個百里之內,都是暗不可見。

而當黑暗消退之時,那白芒卻仍舊還在。只是那聲勢,比之先前,是黯淡了許多。

小金的手中的長劍,也再一次揮斬。這一次,是元一之白!

耀眼的白光,驀地炸開。排斥神識,將整個夜空,都照的是恍若明晝。

宗守是早知如此,早早的閉目。再當睜開眼時,那白光劫雷都已經消散。那天空中,也再無之前雷芒降下。

小金的渾身上下,此刻都閃爍著金光。一道道符文,在其身上一一顯現,然後又慢慢沉寂收斂了起來。

氣息較之渡劫之前,強盛了足足數倍!

已經是真正度過了雷劫,踏入了靈境。

而此時,還只是開始而已,接下來這小傢伙的實力,還會爆發般的增長。

只需度過最初的十二個時辰,其一身戰力,就可相當於九階時的十倍。

而這個成長期,要到半年之後,才會結束。

重要的是此時,這個小傢伙,已經是他的天生護駕。

是他第一隻靈獸,神念相通,還在雷霆翼龍與□曦之上!

那小金將最後一重劫雷斬碎,其身軀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復原。不過那元氣明顯仍些傷損,急需恢復。

小金卻並未立時沉睡,而是轉過頭,朝著宗守『依依呀呀』的說著話。

就如孩童學語,聽不太清楚。宗守卻微微笑了起來,知曉這是小金向他抗議,不滿自己的名字。

以前不能說話,意年也極忌憚,而今卻是長大了。

這個時候,也確實到了它凝聚真名之時。

凝思了片刻,宗守就又問道:「金小狗如何?要不金二蛋。不行?那就金大蟲,據說名字起的越賤,日後就越容易養活——」

那小金大急,那與宗守肖似之極的面上,滿是委屈之色。仍舊是『依依呀呀』的說著,可越急就越說不出來。

宗守卻『嘿』的一笑,神情凝肅了下來:「以後你真名,便喚作金昊!」

□曦之名,為初起的太陽。□通含字,也含著宗守想令其收斂鋒芒戾氣的期許。

對金昊的奇跡又是不同,昊乃烈日。宗守希望這小傢伙,能如正午時的太陽那般耀眼,光芒四射,銳氣十足,綻放光華。

那小金的眼眸一亮,而後就雙眸一亮,又化作了一團果凍般的模樣。

這是已經在沉睡,恢復著軀體。

宗守隱隱可覺,那『金昊』二字,已經在其元核中凝聚。同時也在吸收著,其祖先留下的血脈神通。

宗守是隱隱期待,也不知這小金醒後,究竟會有何等樣的實力。

萬象血裔,多半不會讓他失望。

特別在這個是時候,對他而言,實在是助益不小。

下一刻,宗守又取出了一張信符,這是乾天山今日發來,告知他今日東臨雲陸的狀況。

「十八日午時四刻,舞陽峽道被毀,商道斷絕,死傷七百四十三人——」

「午時六刻虛政元遇襲,重傷之後,隻身得免。」

「未時一刻,有四支虹城雲艦船隊,已確定沉沒,三萬人不知所蹤。」

「未時四刻,龍象城遭襲。因早有防備,損失輕微。」

較之一日之前,這道靈穹境的修士,明顯更小心了許多。

東臨雲陸,固然再沒有大的傷亡出現。那些靈境與九階修士的死傷,也是降低了不少。

一整日時間,只有二人身隕。

而且是正擊他的軟肋,斷東臨海貿,就如斷他一臂——

這一整日相加,碎散的死傷數目,也同樣使人觸目心驚,鬱憤難名。五萬兩千麼?倒是與他今日所斬的道門之人,差不多持平。

怔怔了片刻,宗守就將手中這張信符,近數化作了灰焰。

這道門,真讓他連半點怒念殺意,都消退不得!對那些死者,半點憐憫愧疚之心,都無法升起。

武為止戈,需以干戈止武,以殺止殺!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目中寒芒微閃,宗守就也閉上了眼,開始了靜養。

明日夜間之戰,才是關鍵。而要破那禹嵐山平安道,他也更需事先做些準備才好。

……

雲界之外,虛空深處,此時正有四人立於空中。

神態各異,兩位看不出真實年紀的道裝修者,面上隱含著微怒。

一位三旬左右的儒士,腰配著劍。正神情淡淡,遠望著虛空。

另一人,則是面含紫意,一身大紅袍服,正笑意盈盈。

而若仔細看,便可清晰看見,這人的腳下,正有無數的影子,在扭曲掙扎。

「明玉!」

聲音之中,滿含著嗔怒。正是出自其中一位道人之後,旋即之後,那怒意又被壓下,神情平靜。

「我道門與乾天山的恩怨,爾蒼生道又何必插手?不過是那十數條礦脈而已,也值得你這位聖尊如此?」

「已經很多了!」

那明玉微微搖頭,看都未去看一眼,語氣同樣是平靜無波。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故此不能不防微杜漸。爾道門勢大,我蒼生不得不防。再說七條靈石礦脈,九處靈金礦藏,已經不少了。」

正是靈潮起時,有許多礦脈正在生成。更有不少原來就有的,本身就是地氣交匯之所,都在大幅度的擴展。

那道人眼中,頓時是怒意再閃。

「東臨雲陸,本就是我道門所有!」

片刻之後,又深吸了口氣,把心境強自平抑了下來。

「此戰之後,我道門可擔保,與你蒼生道絕不相犯。若能相助,則更有重酬。」

身為聖境尊者,本是不屑談論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只是今日之事,實在讓他生怒。

接連二十五宗滅門,整個道門卻是束手無策,無可奈何。

實讓人怒生無明——

明玉微微冷哂,並不搭理。那紅袍男子則『吃吃』的一笑,他相貌粗豪,說話的聲音,卻如女人一般陰柔。

「重光,今日之事,又豈是只為這十幾條礦脈?你再怎麼說,這傢伙也不會走。」

那道人雙目微睜,怒瞪了過來。他何嘗不知,這是魔門與蒼生道,對道門這次動作的反制?

必定是不會坐視他們,輕輕鬆鬆就拿下東臨。

紅袍男子卻全然不懼,坐於虛空,用手托著頭。

「瞪我也是沒用,雲界難得能有這樣的人物,敢捊你道門虎鬚。吾深喜之,又怎麼能錯過——」

那重光與身邊另一位道人,都是皺眉。也知曉對這人,是全無變法,也不可能說動。

道魔二教,雖不相犯。可也絕不可能是盟友,彼此視為死敵。

而如今宗守在中央雲陸,四處屠戮。得好處最多的,就是那諸多魔門宗派。

那另一位道人沉吟片刻,還是再朝那明玉開口。

「還請明玉道友,再三思一二。真值得為那乾天山,與我道門撕破臉皮?」

「自然無有與道靈穹境為敵之意。」

一句話,令兩名道人都微微一喜。可接著明玉的語氣,卻又一轉。

「明玉之意,只是想要二位,守一守雲界的規矩而已。靈潮雖起,此時雲界,還不到當初共約破除之時——」

那紅袍人聞言頓時大笑出聲:「正是!本尊也不願與二位動手,只求爾道門,按共約行事。如今還不到時候,可不能就這麼壞了規矩。雲界的紛爭,便讓他們自己去解決。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那重光的面色,是鐵青一片,心中是徹底沉到了谷底。

這二人聯手,今日只怕真是無可奈何。

「好一個規矩!」

一聲冷笑,那重光真人正欲再爭,接著忽又心中一動。也同樣安然在虛空中,閉目端坐。

「也罷,今日就依爾等之議!」

旁邊的道人,也同樣一笑,盤膝坐下。

紅袍人影,則是目含深意的,也往虛空看去。

雖是隔著數個世界,可那雲界的情形,卻仍是如在眼前。

「合力一處麼?早該如此!若再這麼散開,只有被那宗守屠戮的份。」

說完之後,就又朝著二人一笑:「你們那位穹境宮主,其實很是不錯。可是名叫無墟可對?」

重光冷哼了一聲,並不言語,心內更隱隱生痛。

此時中土東部諸宗雖是得以保全,可讓出的那些地脈,那些靈礦,事後卻必定要被佔去不少。也不知到何時,才能恢復元氣。

而因此得益的,仍舊是魔道與蒼生道。

另一位道人,則是毫不在意,反而笑著看向紅袍男子。

「紅衣道兄!若依我見,有此人在世,對爾魔門怕也非是好事。可莫要忘了當年,那位冉武天王故事——」

紅衣的瞳孔,再次一凝。想起了幾千年前那個人,也是如宗守這般,雲界之內,所向無敵。

魔門窮盡全力,也依然無可奈何。

若是這宗守,這次是對他魔門諸宗出手,又當如何應對?

接著卻又不在乎的一笑:「無敵麼,且看看再說!」

在他眼前,那無墟已穩居不敗之地。宗守此次若不退,則必定身隕。若是退,那乾天山三月之內,也會崩塌。

無法借一國之勢,雖是仍舊劍道強絕,卻再非那麼可懼可畏。

明玉在旁,則暗暗一聲歎息。他如今能為他那師弟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第718章 吞龍秘術

漫天的黃沙捲動,狂風怒嘯。此非是雲界。而是相距不遠的另一處世界。

此時敖坤眼前所見,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戈壁。卻毫不在乎的,往前行走。

一步千里,來回的走著,似乎在試探著什麼。卻使整個世界,都在他腳下扭曲。

片刻之後,敖坤的目內,忽然精芒一閃。

眼前的世界,以他為中心,一段段的崩潰塌陷。

當敖坤再次往前一踏,眼前的世界,就驟然一變。

先前還是黃沙一片,此刻卻是一片婉約精緻的水榭亭台。雲霧繚繞,風景秀麗,有數十位身罩薄紗,身材婀娜曼妙的女子,或是歌舞,或是奏樂,或是談笑。

此時卻都是紛紛停下,錯愕無比的,朝著敖坤望了過來,眼眸中滿是不解之色。

敖坤不曾理會,繼續往前行走,不過片刻,就望見一個建造在水上的木質殿宇,古色古香,充滿著雅韻。

遠遠可聽,女子的嬉笑與歌舞之聲,還有一個男子的大笑聲,正遠遠傳來。

(:文:)敖坤冷冷地一哂,繼續前行,再寥寥數步,就已到了那木殿之前。

(:人:)一步前踏,立時罡勁潮湧,然後無數波紋狀的氣勁,四下散逸了開來。

(:書:)整個木殿,崩塌瓦解,片片粉碎。那些水榭亭台,亦是隨之被夷為碎末。

(:屋:)偏偏那些暴露惹火之極的女子,分毫無恙,只是茫然驚懼的看著眼前。

而那原本的木殿廢墟之中,也傳出了一聲爆喝:「是誰人如此無禮?」

一掌從內拍出,瞬空而至,快到讓人無法反應。

敖坤冷冷的一哂,也不去抵擋。身周的世界,就自然毀滅崩潰。往前一步,那巨掌拍在他身上,直接是冰消瓦解,未能夠傷他分毫。

而當漫天煙塵散落之時,一個意外之極的聲音,也忽的響起。

「是敖坤叔父?」

出言之人,卻是一個身著紫金黃袍的青年,一頭紅髮,英俊無比。聲音中,除了驚意之外,更含著幾分駭然。

「原來你還認得我這叔父?」

敖坤自嘲一笑,行至那黃袍青年的面前。而後是眼眸微亮。

「居然已到了神境上品,不錯不錯!初來之時,本還擔心敖滿你意志消沉,耽於享樂。這些年的修為,必定是不如人意。看來這數千載來,你敖滿確是用了些功,直追我當年——」

「叔父謬讚了,敖滿不敢當。」

那敖滿尷尬了笑了笑,眼眸裡卻是滿含警惕之意:「不知叔父,是因何事登門?」

敖坤的唇角,卻冷冷的一挑:「謬讚?我可不是讚你。這次來,也是為討債而來,借爾那瞬空龍丹一用!」

那『討債』二字聲出,敖滿就是直接身軀變化,化作一頭千丈長的紫金巨龍,強行撕裂開身周空間,直接穿空而去。

不過就在他身影,就將消失之時。敖坤卻突然一抓,右手變幻,化成一隻巨大的龍爪。抓著敖滿的龍尾,然後猛地向旁一甩。

這整條千丈巨龍,就彷彿是鞭子一般掄起,然後重重的貫在了地上。使整片空間,都發出一聲『轟』的巨響,片片崩塌。另有一絲絲毀滅氣息,纏繞其身軀之上。

敖滿的身軀,使命扭動,卻完全不得。那巨大的瞳孔之內,現出驚慌之色。

「叔父,你怎能如此?當初我那父親,可是在幫你。當初您滿世皆敵,人人欲取你命。如今雖是被封印數千載,可拜在那人的門下,聖境巔峰仍舊可期,你現在不已經登入聖階?父親與那人乃是道友,你對我動手,你那師尊,必定會不喜——」

「為我好?師尊?」

敖坤的眸子裡,光澤忽而晦暗,忽而閃動,卻是滔天的怒恨隱蘊其中。

「可惜呢!你叔父我雖是脫困,卻與那人還非師徒。」

就在敖滿的神情一愕之時,敖坤的手,忽然探入其身軀之內,把肚腹強行破開。

而敖滿眼中滿是驚惶,而後怒嚎大罵:「敖坤你瘋了!真要與我瞬空龍族不死不休?你敢取我龍丹,父親他日,必將你打入獄海!」

敖坤面上,卻全是譏誚之意。不死不休?他與所有瞬空之龍,本就是死敵。

毫不在乎的一扯,就在敖坤的哀嚎之中。把一顆紫金色的龍丹,強攝而出,拿在手內。

看著這丹丸,敖坤的眸子裡,也透出了一絲恍然之色。

原來是速成,借外力之故,難怪能登入神境上階——

卻並無失望之意,他敖坤本也是瞬空龍族的一員。所需只是一個媒介,獲取他本已經放棄了的血脈神通而已。

這龍丹的好壞,並不在乎。神境上品的龍丹,已經是令他喜出望外。

也就在這時,虛空中忽然一道意念,貫空而至。

也不知是來自何方,虛空中一個影像,逐漸成形。

敖坤一笑,也不去阻止。而後就只見一個與他相貌異常肖似的中年,現於眼前。卻是一身的金甲,同樣一頭紅髮。

「此時應還不到你敖坤,脫困之時。你能出來,確是讓我意外——」

敖坤一笑,並不說話。只是踩著傲滿的頭,興致盎然的把玩著手中龍丹。

「原本以為,小五你洗脫罪孽,拜在那人門下。你我之間,還可復兄弟之情。」

那金甲中年,淡淡看了敖滿一眼,神情平淡無波。

「只是看這情形,你可還是在恨我可對?」

敖坤默然不言,他確實在恨,滔天之恨!傾五湖四海,也洗刷不盡。

只是這些,卻無需言語,只管做便是。

「那麼看你之意,是仍欲與那人為敵,欲尋我復仇?可曾想好——」

見敖坤依然無語,只淡淡的笑著,望著自己。那金甲中年的語氣間,終有了些許波動。

「當初你被封印,是因我之故。小五你若要尋仇,可直接來尋我。難道不知,禍不及家人之理?敖滿他,也是你親侄!」

敖坤的面上,卻是瞬間滿佈霜寒,雖還在笑,卻是僵冷生硬。

「禍不及家人可以!那麼兄長,不知月兒她,又是怎麼死的?」

金甲中年微微一怔,深深的看了敖坤一眼。然後輕聲一歎,凝聚的光影直接消散。

「也罷!我這三子,就隨你處置!只是你我日後相見,必定只有一人得生!」

「父親救我!父親別走,父親——」

那敖滿神情一慌,似乎已知自己命運。連續數聲哀嚎,滿是哀求之意。

那光影卻依然是在數息之間,消去無蹤。那道意念,也是潮湧退去,不過須臾,就已不存在這片世界。

敖坤卻哈哈大笑,直震雲空,滿含著瘋狂之意。

然而驀地一探指,在那紫金龍丹上一點。

那看似堅不可催的丹丸,先是如波紋一般蕩漾。

片刻之後,就又片片碎開。化作一粒粒細碎的金沙,而後猛地一個俯衝,撲入到敖坤胸膛之中,滲入到軀體之內。

那敖滿是只覺劇痛無比,宛如被凌遲。這時見狀,卻也顧不得痛呼,死死瞪著傲坤,眼裡滿是驚駭欲絕之意。

「吞龍秘術,你這是吞龍秘術!敖坤你真是瘋了!用此術者,都乃是我龍族公敵!」

忽的瞳仁一縮,只見敖坤的身後,是足足七條龍影盤捲。

都是神情痛楚,朝著敖坤張牙舞爪,猙獰無比的咆哮。

敖滿的聲音,也再次呢喃著響起。

「三條神境真龍,四條仙境。敖坤你,你——」

後面的話,卻是說不出來。眼前他這叔父,已經是吞噬了整整七顆龍丹。

按龍族刑律,必定要碎其筋骨,奪其龍丹,打入化龍池內,永世不得超脫。

敖坤卻是笑,兩眼中各自一道血痕留下。

瘋了?他或者真是瘋了!

如今只欲更強些,強到可與那人並肩而力。無論什麼樣的手段,都無所謂。

「可知你叔父我,為何能與那毀滅龍丹,如此契合?」

敖滿卻是一怔,敖坤不是取回自己的因果龍丹,而是融合那枚藏在第三龍殿的毀滅龍丹麼?

「只因我與他,遭遇都幾乎是一模一樣呢。!一樣的恨。這龍族一脈,在我與他眼裡,倒不如毀了的好——」

淡淡的說著,敖坤驀地再探手一攝。將敖滿的元魂,從那身軀中取出。然後掌中現出一點紅芒,一絲絲的魂力,被抽取入掌心之內。

不過片刻,敖坤的身後,就又多出了一頭紫金龍影。

戾氣滿蘊,也是朝著敖坤怒嚎。可隨即一團紅潮,也現於敖坤的身後。

將這八條龍影,都全數鎮壓了下去。

而敖坤的眉心,也一個玄奧無比符文的現出,週身龍力,一漲一縮,又恢復了沉寂。

再伸出手,一點紅光,現在他的手心。

「居然已是聖境中階?」

敖坤的眼中,微微意外,凝思了片刻,才恍然一笑。

「居然服用過創龍玄丹,我那兄長對他可真愛重。藥力未化,卻便宜了我這弟弟。」

搖了搖頭,敖坤接著眉頭一皺。

毀滅之力,瞬空之力,因果之力。後者他是最熟悉,卻無法如以前那般自如的掌控。

看來還是需盡早,取出他的那枚因果龍丹才行,也就在近日了。

接著忽又挑眉,龍血感應。

宗守?

敖坤一笑,看來是該回去一趟——

第719章 混元一氣

第二日深夜的子時時分,宗守從靜修中甦醒。

這是他預定的時間,靈念感應,也可感覺到□曦的呼喚。

他那只靈寵,已經快要完成進化。只需一兩個時辰,就可步入靈境。

而就他在睜目之時,小金也從沉睡中醒來。那如金色果凍般的身軀變化,只須臾間,就又變成了宗守的模樣。

小了幾號,臉也胖乎乎的,彷彿是幼年時的宗守。

這時嘯日,正在這月含山裡到處亂跑。發覺主人醒來,又急忙奔回。

衝入殿內,看了看宗守,又看了看小金,眼中了露出疑惑之色。

不過這隻小土狗,其實是早適應了這個玩伴的變化之能。

疾跑了過去,趁著小金還沒完全掌控住自己能力時,將之猛地撲到。然後就用熱乎乎的舌頭,不斷的舔著小金的臉。

宗守一笑,伸手在虛空中一探,將小金從嘯日身下解脫了出來,抓在了手中。

一縷縷意念交流,不過片刻,宗守就已經是對小金此時的實力,有了大致的瞭解。

然而那臉上,全是怪異之色。

這身體構造,與他簡直是一模一樣。連雙脈之身,也是分毫不差。

這個小傢伙,竟是放棄了大部分的變化之能,只保留了數種——火麒麟,□曦與雷霆翼龍,還有他宗守與手中這把『無名劍』。

自然這放棄之後,也就把幾種變化,強化到了一個極致!

特別是對他的模擬,因彼此心念相通之故,也最是出眾。

此時除了無法做到,借引一國一勢之外。以其靈境實力,已經可完美的將他那些如九九真龍劍,元一劍之類的劍術神通,都模擬出來,甚至那靈武合一也能做到。

其餘如時空,因果,黑白二洞這樣的大道法則,若是就在他身旁,不超出百里範圍。彼此靈念相通,亦可展出九成左右。

而若是百里之外,距離越遠,對這幾種法則的掌控,也就越低。

這是其擬物神通,還未進階到最巔峰之故。日後血脈進化,必然可以掌握的更多。

宗守怔了怔,這小金他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仔細算來,小傢伙的戰力增加,其實不多。

也就相當於大半個剝除了王道武學,九階巔峰版本的『宗守』。

計算戰力,也就只與靈境中階相當而已,稍有勝之。

若是用元一之黯,元一之白,則可重創靈境高階。

不過這是受制於他這主人,仍舊還是九階之故。

那擬物之能,還有不少餘力未盡。

放眼未來,也讓人期冀。

一旦他突破靈境,小金只需他幾滴血液,就可實力暴增。

那時自然不可能再做到,有他十成十的戰力。可哪怕是七成,八成,也是讓人倍感驚喜。

「你這小傢伙,就不懼我與嘯日哪天死了?」

哭笑不得,宗守猛地抓著小金臉,用力捏了一捏,揉了一揉。

雲界之中,他此時確是無敵於世,即便是靈境,在排除王道之力的情況下,能勝過他的,也是少之又少。便連那些天生就站在眾生之巔的頂階神獸,同階實力,也要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故此宗守如今,是絕不會再妄自菲薄。

小金以他為模擬對象,實在是聰明到了極點。

可一旦他宗守有一日身隕,那這小傢伙日後的進階之途,恐怕會徹底堵死。

不過這終究是它自己的選擇,此時也再沒回頭路可走。

微微一歎,宗守將小金放開,而後便開始整理著自己的乾坤袋。

滅二十五宗,這次收穫的靈石丹藥,也是極多。

用在宙極命世書上,至少可加速五年時間。

不過這一次,要破那禹嵐山平安道,卻要仰仗這些靈石丹藥之助。

故此他要保證,能在最短時間,將之取到手中。

「混元一氣通元陣麼?」

一切妥當,宗守目中是精芒微現。

那禹嵐山的混元一氣通元陣,一共是九層壁障,據說可將任何的真力,任何的神通靈法反彈。更可有操控時空與地氣之能。

後世的他,曾經有幸見識過陣圖,那個時候,真是找不到絲毫的破綻。

即便是現而今,也同樣是如此。破綻或者有,他卻利用不上。

唯一之策,就是每一擊,都超出這靈陣吸收反彈的能力。

——放之整個混元一氣通元大陣,即便是神境都未必能辦到,可若是集中在一點,那就大有可為。

只不知最後那幾劍,自己手中的這口『無名』,能否撐得住?

似乎感知到他心意,那無名劍『叮』的一聲鳴響,似乎在為他的懷疑輕視而生怒。

宗守啞然失笑,手撫劍身,以示安撫。

也是呢!若是無法承受他宗守的劍術,也就不配為他的配兵——

驀地起身,往那石殿之外行去。才剛剛走下這月含山。就見幾十個身影,往山上遁去。

那魔門修士的氣息,隔著數十里外,都能感應。

宗守懶得理會,明月之下飛遁。不過片刻,就到了一處地域。

此地幾千里地域,都是荒漠戈壁。唯獨遠處,一座高峰挺立。

——是平安道禹嵐山!

雙目一瞇,宗守毫無半分遲疑猶豫之意,就往那幾百里外的這座孤山行去。

而也就在須臾之後,雲界之外的某處虛空,重光道人,忽然眉頭怒挑,看向了雲界。先是訝然,而後又微透喜意。

「宗守,禹嵐山?」

對面的紅衣,也同樣皺眉,目中流露出不解之色。

禹嵐山?混元一氣通元陣?

這宗守,消失一日,該是知機退回東臨才是。為何還要回來?這是來送死麼?

同一時間,道靈穹境,萬魂燈室。無墟同樣張開了雙眼,那平靜的目內,先是浮出幾分意外,接著是慎然。毫不猶豫,便再次敲響了旁邊的金鐘。

僅僅五十息之後,同在道靈穹境中,秋華隨手將一枚符詔接過,而後那眼中,一絲笑意微現:「可以放心了!那宗守,居然是自投羅網。獨自一人現身於禹嵐山,有攻山之意。師尊有令,召我過去!」

瀟湘子一怔,然後眼透狂喜之色。

禹嵐山,記得那裡,可是道門最強的護山法陣之一——

第720章 不愧其名

走至禹嵐山下大約百十里,宗守便見那山峰只上,無數的靈光閃耀。

成百上千的修者,紛紛從山上的屋宇洞府中衝出。那護山靈陣,也是及時張開。

總數達七位的靈境強者,紛紛衝起天際,遙遙向這邊望來。

發覺了?好快!

宗守的眼裡,微微現出幾分訝色。混元一氣通元陣,可並不擅長觀測幻術。

旋即神情就已平靜了下來。此山之中,匯聚了周圍至少六個宗派,萬餘道門弟子。

目標更少,道靈穹境的那幾位神境強者,對此關注更多些也是正常。

也懶惰再以幻法遮掩,宗守直接解開幻術,現出了身影,繼續往前行走。

雖隔著百里,卻依舊清晰可見,山巔上那幾位靈境修士眼裡的意外與凝重。更隱隱然,含著幾分輕嘲與驚喜。

宗守不由一聲笑,這是對混元一氣通元陣信心十足,料定了自己攻不破。還是認為自己,會隕身於這禹嵐山下?

腳下稍稍加速,那百里之距,只用了寥寥數十息,就已是掠過,到了這座雄山之下。

嘯日此刻,卻似乎是聞到什麼。從他袖裡跑了出來,鼻尖聳動了片刻。就驀地身影一縱,往前方疾奔而去。

而就在剛離開宗守二百丈時,忽然眼前是乾坤倒轉,空間變換。

穩定下來的時候,眼前的景致已是一變。赫然被挪移到了地底。有無數銳利的石槍,從四面八方的穿刺過來。

那周圍的泥土沙石,更彷彿是化作了磨盤。地氣加持之下,赫然有億萬斤重,要將它的身軀撕裂磨碎。

嘯日的目光一厲,一身低吼,身周的鱗甲,開始顯現。不過還未來得及展出那麒麟之身,身後忽然又伸出了一隻手,抓住了它脖頸。

嘯日渾身一凜,寒毛炸刺,旋即就感覺那股熟悉安心的氣息。立時溫馴了下來,任由這隻手提著自己脖子上的那塊軟肉,再次穿梭空間,被帶出了這黑暗的地下。

睜眼再望,果然已經回到了自己主人的手中。當下是身形一縱,再次到了宗守右邊肩側,親熱無比的,用頭磨蹭著主人的臉。

似乎也知曉了此處的危險,再未有獨自離開之意。

宗守一陣好笑,眼中卻微現疑惑之色,看著那山腳之下。

知曉這禹嵐山中,必定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嘯日。

能令神獸麒麟都感興趣的東西,他也是頗有幾分好奇。

旋即就沒再去想,繼續前行。若破不掉這混元一氣通元陣,想這些也是無用。

進入禹嵐山十里,就可覺那強烈無比的地底元磁。

全身上下,都彷彿沉重十倍,肩壓萬萬斤巨力。

宗守此時雖是不懼,卻只覺這凌空飛步,是異常的困難。

可下一瞬,就又覺身軀一鬆。

不用想,就知是嘯日的神通。嘯日雖是火麒麟,可麒麟的本源屬土,操縱這些許元磁之力,是不費吹灰之力。

宗守唇角微挑,欣慰的拍了拍嘯日的頭。這區區磁力不放在他眼中,可若能減少些許真力的消耗,那也是好的。

而下一刻,宗守就又隨手一拋。兩個圓盤,驀地飛起天際,分佈在南北兩方。一個黑色天幕,立時張開,將這五十方圓之地,從雲界之中,強行『分割』了出來。

也就在這一剎那,宗守已經布到了那第一次靈障之前。

周圍的空間,驟然一陣波動。要將宗守,也如適才的嘯日一般,轉移到他處。

可就在那乾坤轉化之時,宗守再驀地一個前踏。

所有的空間靈能,立時定住。然後瞬間波紋向周圍震散,身周百丈之內的空間,依然穩定如故。

那無名劍,也在此刻發出一聲劍吟,自發的從他袖間飛出。

宗守深呼了一口氣,將劍器牢牢握著。劍靈通神,一剎那間就已經做到心神一體。

這口無名劍,此刻就彷彿是他身軀的延伸一般,如臂指使。

宗守的所有意念,也全數凝而為一,目射銳芒。

三千二百丈雷翼,剎那張開。劍勢衝起,是前所未有的凌厲,犀銳!

破!

身後的數條龍影,合併為一,龍嘯聲與劍鳴呼應迴響之時。宗守也猛地揮劍,劍芒橫空,又全數聚於一點。

他的劍,從來都是絕無返顧,一往無前。

故此當無物不破,無物可當!

也就在那黑暗天幕,張開天際之時。

平安道的掌教靈海,正是神情凝然,望著這天空。

這片空間,被徹底割裂,變成了一快微小的小千世界。

「是道靈穹境的隕空沉星盤——」

這件寶物,在道門之中,也算是小有名氣。這萬年以來,依仗此物,道門也不知誅殺過多少個魔宗強者。

而眾人也知,此物促進,已經在七霞山一戰,落入到了宗守之手。

故此第一時間,七位靈境修者,就已經認了出來。

此物只有封鎖空間之能,並無其他的能力。

不過此時,諸人都蹙了蹙眉。望向了禹嵐山巔,一處殿堂。

此是才剛建好的太易玄坤陣,只是那本在運轉的靈陣,已經息止了下來。

隕空沉星盤能隔絕時空,自然也可阻這太易玄坤陣的傳送之能。

「無需憂心,只是慢上不到半刻時間而已。這兩件法器,撐不了多久。」

空中七人聞言都是微微頷首,自然知曉,這兩件法器,是依靠宗守灌注的部分魂力來維持。最多只能支撐二百息時間。

「平安道混元一氣通元陣,名重天下。今日又有我等諸宗兩萬弟子守禦,諒這魔頭劍道再強,也難傷分毫——」

「怕是連第一層都難攻破!」

「這宗守難道不知這混元一氣陣威名。跑來送死麼?真以為自己,是所向無敵?」

「大約是欲試看看,若是攻不破,便會知機逃走。這就要看你我的本事——」

靈海矜持一笑,目中卻也略含自得。這套混元一氣通元陣,名聲在外,倒是無需自謙。

「穹境之意,也是如此。讓我等故意示之以弱,將這魔頭引誘拖在山下,越久越好。待得穹境強者盡至,再一舉擊殺,永絕此患!」

「我道門數萬年,哪怕異族臨世,也從未受此等折辱。不將此子千刀萬剮,灸燃其魂,令其永世不得超脫,吾難解此恨。」

「正是!昨日真明宗全宗覆滅,此宗長老宣曄,乃吾至交。此次也是身隕這宗守劍下,實是哀痛之至!」

諸人議論,靈海卻已是在以意念,聯繫各處靈陣樞紐。

混元一氣通元陣,可反彈所有真力靈法,幾無破綻。若這宗守初時便受挫折,轉身遁走,那時反而不美。

他自信今日,禹嵐山可安然無恙。但若能擒殺這位東臨之主,那麼平安道,在道門諸宗的地位,必定可上一個台階。

可這掌教鈞命,還未降下。就見整個天地,都晃了晃。

只見遠處那第一層靈能壁障,已是被宗守一劍而碎。

壁障崩塌,周圍的符禁,也是寸寸碎裂。

周圍幾人,都是神情一凝。而後又疑惑的,看了看靈海。

忖道這混元一氣通元陣的強度,莫非已經降低?

靈海卻不禁怔住,他方才根本就還未下令。

這第一層,就已經被斬破!

這宗守的劍道,到底是到了何等層次?

旋即就又心中一定,混元一氣通元陣,共有九層,一層強過一層。

這第一層靈能最是稀薄,也最容易攻破。

這宗守能劍斷山,斬破岫雲斬神陣。有此能為,也不讓人意外。

下一個眨眼,就見山下那個身影,已經到了第二層之前,仍舊是簡簡單單,一劍刺出。

那層壁障,就如琉璃粉碎般的,化作片片碎塊,瓦解開來。

整個大陣,根本無法完全吸納那劍力,也就更談不上反彈。

靈海心中,再次一沉。那宗守卻又是步行至第三道壁障前,劍落之時。那層靈光壁膜,也是毫無懸念的,再次粉碎了開來!

第四層,碎!

第五層,仍舊是碎!

勢如破竹,身影如閒庭漫步,不快不慢的行來。寄以厚望的護山大陣,竟是全無抵禦之力的,就被一一破開!

山巔七人,都是呼吸一窒。眼中都再無之前的篤定,互望一眼,都能從對方目中看出一絲驚意。

此時那宗守,雖還是在數里之外,甚至都未抬頭看他們一眼。可卻都能感覺,一股絕世無雙的凌厲意念,撲面而至。犀利銳絕,壓得人都無法呼吸。只覺這世間,真是無人可匹敵其鋒——

也就在那第六層之前,整個空間,再次微微一陣晃蕩。

那劍終是被阻住,那靈光壁障微微回縮,現出波紋般的皺著。

然後直接就將凌厲劍氣,反彈而回。

而此時禹嵐山,不止是空中七人。整山上下,都是微微一喜。

差點還以為,這宗守真能一路無阻,殺至山下。

混元一氣通元大陣,果然不愧其名!

宗守挑挑眉,感覺那劍氣,正沿著劍身衝入自己體內,破壞自己的軀體。

說來他還是第一次領教,自己的龍影劍——

「吞元!」

僅僅剎那,這劍氣便已被吸收。本就是發自己身,輕鬆便完成轉化。袖中取出的大塊靈石,也紛紛碎滅。

破!!!!!!!

第721章 真武神君

破!!!!!!!

體內的真力魂能,再次勃發。化作鋒銳勁芒,再次透劍而出。匯合之前的那道反彈而回的劍氣,將這第六層靈障,瞬間破開!

未施展因果之術,也不曾用時空命運之法,只是簡簡單單,以力破障!

宗守也繼續闊步向前,每踏出一步,氣勢就激增一分。

周圍的空間,依然是在靈陣的作用下,動盪震動。卻惟獨宗守腳下,那百丈之內,是安寧鎮定。

此刻的禹嵐山上,則是一片死寂。那劍氣反彈,宗守卻是分毫無損。渾身真力,依然是凝實之至。

反倒是那第六層壁障,被宗守的第二劍粉碎。

突破了這一層,宗守的身軀,也驟然上浮,往山巔處行來。

六千四百丈雷翼,漸漸覆蓋天空。

「怎麼可能?」

一聲呢喃,自七人中響起,滿含著不敢置信之意。

這第六層壁障,哪怕是仙境修者,若實力不到,也難將之一擊粉碎。

如此說來,此時宗守,一身武力,已是超越過仙境初期?

「我與凌雲宗前任掌教無華,頗有些交情。聽說這魔頭,習有一門吞天元化大法。可將世間任何真力靈法,轉為己用。甚至可借血肉真元轉化,用以傷敵,昔年其弟子龍若在聚龍山,便是因此而敗。莫非是此術?」

說話之人,是一位七旬老道。當話音落時,此間七人,大多都是眼透茫然之色。

那靈海卻是怔了怔,心中微沉。

如說說來,豈不是無解?

混元一氣陣,固然可反彈一切真力靈法,這宗守卻也同樣可以擊回。

與此人戰,若不能以壓倒性的實力,將對方擊殺。

只怕到最後,都會被其反制。

自然這世間,也不是沒有壓制之法。比如時空,破滅,時空,這些凌壓於其上的大道。

令其借不到,也吞不得。

只是此間,能有這等神通的,卻是一人也無——

也恰在這時,第七層壁障,亦被破開。同樣只用兩劍,便將那壁障擊穿。

而宗守也終於抬目,往這邊遙遙望來。

七人之中,包括靈境中期的靈海在內,都是不自禁的,把頭微微偏開,不敢與之對視。

知曉自己的心神,此時都被那宗守連破七障,勢不可當,無人能敵之勢所攝。

已經在心中,留下了一個此子絕不可力敵的印象,以及一絲畏懼的種子。

與之交戰,尚無需動手,一身實力,怕就要消減數分。

此子無敵當世,世所罕見——

那靈海的目光微微一縮,偏開頭看向了天空。直到見那層黑色天幕,漸漸消散,上方群星再現,才神情稍稍緩和。

這隕空沉星盤效用已失,借助太易玄坤陣之助。道靈穹境只需十數息,就可將數十靈境送至禹嵐山巔。

心中略定,靈海終是又有了幾分底氣,再次看向數里之外的宗守。

只是這片刻時光,宗守就已經到了第八層之前。那浩瀚劍意,已經可凌壓於禹嵐山年內。

而此刻為其氣勢所攝的,又何止是他們七人?山下萬餘弟子,無不都是面色如死人一般,蒼白無比。

靈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住心緒,而後是凝聲道:「國君乃睿智之人,當知我道靈穹境的強者,須臾可至,國君在此久戰無益。不如就此退去如何?我平安道可擔保此地六宗弟子,都將退出東臨雲陸。今日之後,也絕不與乾天山為敵!」

他身後六人,都面面相覷,而後都神情怪異,不曾出聲。是默認了靈海的所言。

固然是恨這宗守欲死,道靈穹境也來援在即,有希望將之誅於山下。

可誰也不知這宗守,能否在道靈穹境的強者趕來之前,突破這混元一氣通元大陣。

若是在禹嵐山大戰,這裡的六宗弟子,也不知到底會有多少死傷。

他們雖是道門,可道靈穹境也只能在名義上對他們管轄而已,沒必要為其火中取栗。

能說動其離開,那是再好不過。

大不了事後,就轉而去投靠太靈宗。

宗守微微張目,就毫無理會之意。退出?這時候說要退出,不嫌太晚?

他那無辜死難百餘萬子民,焉知其中,沒有這六宗弟子的罪孽?

劍氣凝聚,往身前驀地一劍穿鑿,算是回應。

轟然震響,那壁障巋然不動,氣勁反彈而回。

可緊隨其後,卻是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

「篷!」

罡勁四溢衝擊中,這第八層靈障,也是應聲而碎!

而此時便連靈海,也是面色蒼白如紙。

這混元一氣通元陣,本該是完美無缺才是。萬餘修者護陣,加上七位靈境。實力疊加,不可能勝不過孤身一人的宗守,是其十倍甚至數十倍之巨。

只是這力量,卻分佈這禹嵐山的四面八方,不能凝於一處。於是就有了這個不是破綻的破綻——

可是在以往,從無人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

只擊一點,劍力卻超過了這混元一氣通元陣的承載能力。

一人只劍,就壓過了整座大陣。

看這情形,似乎便連那第九層靈障,也難阻擋其勢!

再看下方那太易玄坤陣,雖已經是被引動,靈光流轉,攪動時空。

那要把人從萬餘里外,牽引至此間,卻不知還有多久。

毫不猶豫,靈海便已是俯身衝下,至那混元一氣通元陣的中樞位置。

盤膝坐下,而後驀地一劍,割在手腕之上。一絲絲血液,灌入靈陣之內。

元魂也脫殼而出,散發出不正常的金色靈光。

「祭魂!」

彷彿整個元魂,都在燃燒。靈海那魂身的氣勢,也在攀升。

整個禹嵐山上下,數千平安弟子,亦是神情默默,將腕脈割開。把一絲絲精血,滲入到大陣之中。

而靈海隨後,又怒目望著上空六人。那六位靈境稍稍一怔,接著也無需吩咐,便也紛紛降落身影。

祭魂之術,乃平安道獨有。不過這世間,激發潛能,然後元力神魂的秘法,卻是數百上千,不計其數。

只數息之間,這整個混元一氣通元陣,便已是被加強到了極限。

而那最後一層靈障,也是泛出一層紫金之色。

宗守淡淡的看了那山巔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禹嵐山的反應,也早在預料之中。

此時的他,已經是站在第九層之前!

第二劍!第五劍!第六劍!

目光一凝,宗守的手,竟是微微發顫。

果然不愧是最出眾的靈陣之一,這最後一層,凝實牢固到了讓人發指的境地!六劍疊加,居然也不能撼動分毫。

此時□曦,已經將一縷意念傳來。興奮無比,含著絲絲嗜血慾望,急著要破繭而出。

宗守搖了搖頭,將這已經急不可待的□曦,強行壓下。

這是他的底牌,卻不可用在這時候。

第七劍!第八劍!

當這第八道劍氣,反轉而來。宗守渾身上下,便是一波血霧爆開。

這具身軀,早在第五劍時,便已是漸漸承受不住,全力刺出的八劍疊加,也開始將他部分血肉輪脈,沖潰,擊散——

卻毫不遲疑,依然是吞元之法。左手袖內,也同時一塊塊九階的靈石破碎。

第九劍疊加!破!

整個禹嵐山,立時山搖地晃。眼前的紫金靈障,也應聲而裂!

整個禹嵐山上下,在一陣紛亂之後,便又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是神情怔怔的,看著山峰之上,那個人影。

一雙黑翼,彌蓋天地。劍勢橫壓之下,幾乎所有四階之下,都是紛紛口中溢血,被壓迫跪倒。

那六大宗派的精英門人,幾乎都是瞬間驚醒,紛紛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意欲結陣。卻還有更多的人,是神情一片茫然。

難道此地的禹嵐山平安道,還有其餘五宗,今日也要覆亡在此間?

靈海的元魂,已經退回身軀。一雙手不自覺的緊攥,肌肉緊繃。

下一瞬,就又眼含喜意的看向了一側。

總算是來了,在最後關頭,終是趕至——

只見幾個人影,已是從那太易玄坤陣裡陸續踏出。

當先一人,他恰好認得。正是無墟的弟子秋華。

當望見空中的宗守時,這秋華的眸子,同樣是閃過了一絲驚喜。而在其後,則是整整七名真武劍士。

又有數位靈境,陸續趕至,竟無一不是靈境中期之上,氣機盈然厚實。

這十幾人到來,那七名真武劍士,就已是齊齊升空而群毆。

靈海目內,卻略透凝重慎然之色:「秋華師侄還請小心,此人精擅一門吞天元化術!極是了得。我平安道混元一氣陣,便是因此而破。此法能吸收任何真力魂法,可越戰越強——」

「吞天元化術?早有所料!」

知敵知己,才能百戰百勝。與這當世劍道第一人為敵,又豈能不知其虛實。

唯獨來此之前,不曾意想。這宗守能借這門神通大法,破去這平安道的混元一氣陣。

「無妨!」

卻是右手一翻,神情恭謹的取出一個巴掌大小,桃木製成的神像,以真力托起空中。

「有請真武神君!」

那七名真武劍士,也在此時口念秘言,朝那真武神君的神像一拜。

一個龐大的身影,立時從桃木神像中現出。

第722章 人主之隕?

東臨雲陸,雪潯城。此處距離虹城三千里,距離乾天山三千四百里地。臨靠雲海,背依平原,道路四通八達。

尤其最近數年,繁榮發達,成為僅次虹城的大港。

只是此時,雪潯城的南城,卻是烈焰耀空。無數哭嚎之聲,聲傳十數里,淒淒切切。

而此刻在城池上空,一群血色騎士,正是奔騰如雷。

全力追逐著前方,那正遙遙遠去的十幾位道人。

其中數人,都是身負重創,不過勉強還可維持。那肆意張狂的大笑之聲,震盪四野。

宗原劍眉微挑,狹長鳳目中怒意隱蘊。手中一隻長槍,忽然飛擲而出。瞬間跨空十數萬丈,血色與雷光閃耀,將其中一位道人身軀,直接爆散成血肉!令那笑聲,嘎然而止。

不過就當堪堪追至到雲海岸旁附近時,宗原皺了皺眉,停下了下來。

使整個騎隊,漸漸止住,倒非是追不上,而是不願被對方,調虎離山。

他雖非血雲騎統領,此刻卻執掌著乾天山所有騎軍。自然也知曉孰輕孰重,損失已經無法挽回,眼下最重要的,是確保不會有更多死傷。

也就在遠處那些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時。一個道人,卻又從雲霧中走出,隔著五萬丈距離站定。

宗原未曾動手,這幾日時間,是深知此人的難纏。非是勝不得,而是此人的遁法,及其詭異,更極擅空間之道,每每都能輕鬆逃遁。

久而久之,宗原面對此人,若無十足把握,也就不願再費工夫。

卻微微奇怪,不知此人獨自現身,到底是何意?

「貧道梓歸子,求請孔檢點一見——」

求見孔瑤?

宗守目中疑色更濃,卻還未來的及細思,就可覺那雪潯城內,一個身影踏空而起。

不用去看,便知這是孔瑤無疑。

一身煉銀甲,英姿颯爽。柳眉緊凝,秋水般的眸子裡,同樣滿蘊怒容。

「我便是孔瑤!」

而後反問:「平民無辜,爾等這些日子所為,不覺過份?」

即便她也推崇,爭戰之事,當不擇手段。可這屠戮平民之舉,也同樣無法接受。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不如此,何以動搖你們你們乾天山根基?以孔帥之智,居然也如此迂腐,實在有些出人意料。」

那梓歸子失聲一笑,倒是並無多少哂意:「再說此事,也非梓歸子所能置言。穹境之命,梓歸子也是身不由己。」

孔瑤『呵』的一聲冷笑,搖了搖頭:「據我所知,這雪潯城內,倒有六成之人,是你們道家信徒。今日死難者,泰半皆信奉你們玉清一脈——」

「不知畏威,何以懷德?我道門要使信徒感懷恩德,也要使其敬畏我道門手段,此才是良法」

神情淡淡的說到此處,梓歸子眼中忽而又是異光流轉,上下看著孔瑤。

「不說此事!好生無趣。一些微不足道的蟲豸而已,死了便死了。在你孔瑤眼中,怕也是只是簡單數字而已,無需惺惺作態。梓歸子此來,是專為見你一面。一直便在好奇,無論智略佈局都能勝我梓歸子的一籌的女帥。到底是何等樣的人物,又是什麼樣的女人?今日這一見,果然是不曾失望。」

孔瑤再次皺眉,這個人言語裡的輕佻之意,實在令她不喜。

「今次交手,在下略輸半子。孔瑤你這虛實變換之術,真是用到了極致,妙到毫巔。昨日這四千血騎,還在東臨之東,似乎欲至疾奔雲聖。今日卻又悄無聲息,就返回乾天山。更在這雪潯城,布下二十萬大軍。若非在下,也事先有了防範,只怕今日,我等就要徹底栽在此處。」

梓歸子神態和煦的笑,饒有興致的,看著那仍舊還是焰火熊熊的雪潯城。

忽然間語氣一轉,神情間帶著幾分熱切熾狂的,看著孔瑤。

「你是那宗守之妃?可為何還是處子之身?」

一句話,使此處眾人都微微一怔。而梓歸子的言語裡,也透出幾分魅惑之意。

「不如與我結為道侶如何?梓歸子這二百三十三載,還從未遇到過讓我心動的女子。你孔瑤是第一個——」

宗原面上的殺意,已是濃郁到了極致。他不容任何人,冒犯宗守,也包括了其嬪妃。

在孔瑤手下效力近一年,對此女之能,已是深為佩服,容不得旁人侮辱。

孔瑤那邊,卻已是面色冰冷的出言:「道侶?你梓歸子算是什麼東西,可及得上我那夫君一根腳趾頭?我孔瑤奈何你不得,可我那夫君若是知曉,你必定會將你舌頭割下來餵狗!道門至今日,已滅二十五宗。也不知那道靈穹境,能否護得住你?」

那梓歸子的面色一變,忽青忽白。而後又輕聲一笑:「那位妖王之舉,誠然是出人意料。不過如今大勢已成,一人之力,何以回天?乾天山三月之內,必定覆滅,宗守亦難全其身。孔瑤你智慧明達,當不會不知。就不欲為你們父女,尋一條後路?」

孔瑤聞言,那俏臉上,卻異常燦爛的一笑:「可我那父親昨日,夜觀天象。說是有帝星,犯中南之境。你道門今日,可能有一場規模不小的血劫,有人主身隕之兆——」

那梓歸子怔了怔,孔瑤之父孔睿,這名字他也聽說過。

精通術數,早在皇京城,就已經是聞名大商。而最近這一年,在修界之中,也是聲名鵲起。與那重玄真人,有並駕齊驅之勢。

傳說此人,曾與重玄有賭約,斷孔瑤命數。最後的結果,卻是孔睿勝出。

誰也不曾想,這孔瑤自執掌百萬大軍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與少敵多,與夜魔軍戰,卻能支撐不敗。最後更大破夜魔軍於七霞山下,成就其名帥之名。

而這數日以來,與道門交鋒,也是不愧其名。

數十次交手,令道門損傷慘重,不得不收斂動作,再不能肆無忌憚。

這孔睿陣有這斷言?不是這孔瑤胡說?

梓歸子的目中,微透疑惑之色。

所謂人主,放在一國,就是一國之君。在他們道靈穹境,道尊不在,自然只可能是指穹境宮主無墟。

不過這怎麼可能?且不說無墟這幾百年來,都只是坐鎮宮中,立謀用策,指揮調度,從來不曾親臨戰事,也不曾出過道靈穹境。

即便親自出手,也當是有十足把握之時。

對那位師兄的性情,他是再清楚不過。沉穩的過分,沒有人能威脅到他,沒人能將他激怒。也沒人能動搖其心智,就宛如是一尊石佛。

冷冷一哂,梓歸子正欲再譏嘲幾句。卻忽的心中一動,感覺到周圍幾道氣息,正隱隱靠攏。

頓時怒哼了一聲,轉過身踏入虛空之內。

孔瑤見狀,是微微遺憾。拂了拂袖,那正向此處靠近的幾位靈境修者,都紛紛散去。

宗原這時,也將手中的大戟收起,搖搖馳了過來。目澤閃動,淡淡的看了一眼下方。

「這次死傷多少?」

「平民兩萬三千左右,詳細未知。」

孔瑤神情一凝,一聲苦笑道:「二十萬精銳,大多重創,符靈宗更損失了一位靈境。」

這次是她的錯,不意那道門此番出手的靈境強者,竟是高達二十。九階則一百二十位之巨,準備略有些不足。

宗原神情默默,今次斬落亦足達十三人,靈境三位。

按說是極其划算,可事情卻不能這麼算的,今日是兩敗俱傷。

這時孔瑤又微微搖頭:「其實若君上回歸,只需支撐過一年。則中央雲陸,必定生變。那時道門,根本無暇顧及我東臨——」

宗原聞言頷首,他也知如今中央雲陸,已如一個火藥桶一般,隨時便可能大亂。

一年之前,借東臨之事。那位元辰大帝,削去了楊家相職,甚至有意剝奪其族封地。又連續打壓,那數個中土世家。

宗原略略知其心思,是欲將之逼反。在有生之年,真正大亂來臨時,將這些能威脅皇位的世家解決。

不過也由此,引得此時中土局勢,一觸即發。

暗衛那邊,也探得消息。皇京城內,最有似乎有前代皇族現身。

一旦中土戰起,道家再怎麼不甘,也要先安內院,再顧其他。

「君上可是那種只挨打不還手,任人戲耍的性格。」

說到此,宗原的神情,是略顯出幾絲複雜之意。

「殿下性情外冷內熱,絕不會坐視子民,因他而無辜死傷。」

孔瑤一聲笑,外冷內熱?早在連雲島時,她就知曉了。

為那區區幾百萬人性命動怒,結果把簡單的事情,弄得那麼複雜。

這是聖君呢——

換作那位陛下,根本就不會在意。

害她是束手束腳,許多手段,都沒法使用。

比如今日,若心狠一些。在此提前布魔道血祭之陣,借那數萬人性命血元,足可留下更多的道門靈境。

只是若那傢伙知曉,卻必定不喜——

又目光閃動,看著遠方。想著孔睿之前,對她的言語。

道家血劫,人主之隕,也不知是否真的。

最近據父親自己說,是借聖王氣運養身,修為大進。不過那無墟,真可能身隕?

孔瑤不信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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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神明化身

同一時間,仍是在雲界之外,那處虛空之中。

那魔道聖者紅衣,正是萬分遺憾的一聲輕歎。

「請動神靈化身,你們道家,還真是捨得下本錢。」

目注之所,正是雲界之內的禹嵐山。四人之間,四股皆然迥異的力量,攪動干涉。

大部分時間,都是無法窺知雲界內的情形。

不過方才四人力量平衡的那一剎那,那邊的影像事態,恰好是清晰的映入他眼中。

此時言語裡除了惋惜之外,還有著幾分譏諷。

神明亦乃信念所聚,道門億萬信徒,奉養四百餘神靈。

而這真武神君,便是道家三尊之下,最強的一位,信眾極廣,最擅征戰殺伐。

且這百載以來,道靈穹境都不曾動用。積累的信願神力,以化身現出。不受此界之力壓制,戰力必定可達至仙境!

而在這禹嵐山,還有總數近兩萬的道門弟子,更可助其之威!

既然請動此位神明化身,那麼這一次來的,絕不僅僅只是一位!

以真武七截陣請神,道令穹境如今的實力,至少可得三尊之巨。

無論怎麼算,這宗守都沒有半分勝機——

重光真人的目裡,卻微含著得色贊意。

「獅子搏兔亦盡全力,何況這位當世無敵的妖王?今日之戰,我道門正當全力以赴。那無墟做的無差,不愧是師尊看重之人——」

明玉則是皺了皺眉,有些憂色。他也不看好此戰,手已悄然握劍。

宗守乃是他們蒼生道,這幾千年裡的唯一希望,自然不可能真坐視其遇險。

意念散開,已經是與遠在虛空之外那兩人,神念相連。

真到危急之時,哪怕宗守不情願,他也要強行出手!把人救下再說。

血衣則一聲冷哼,搖了搖頭,長身站起。回思先前,宗守那破去九障,凌厲不可當的氣勢,猶自是滿臉的惋惜之意。

只差了三息時間而已,就已定下了勝負。

若宗守能及時破去那太易玄坤陣,則今日必能屠滅這禹嵐山六大宗派。如今卻已是再無懸念——

「罷了!今日之事,就算了結。血衣告辭——」

毫不猶豫,就已轉身離去。勝負即定,留此無益。他也不願見,那重光的得意嘴臉。

不過想及此番,魔宗得到的好處,又不禁呵呵一笑。

唯獨不滿,其中有三成的礦脈靈山,是被蒼生道奪取。

重光是唇角冷挑,目光冰冷的,看著那雲界之內的禹嵐山。

血衣離去,再無人能阻他插手此戰。這宗守,他必欲親誅!

不過也就在血衣,剛把空間踏碎之時,一個滿含磁性的柔和男音,卻在這片空間中響起。

「了結?那可未必。」

血衣一怔,回過頭望。就見一個白袍少年,從遠處踏步行來。

「敖兄?」

眉頭一挑,血衣目中,又微現笑意。有趣!

這個人先前不見蹤影,這時卻終是趕來。今日之事,說不定還有轉機。

「卻不知是怎麼個未必法?」

敖坤行至四人身前,嚴含深意的,打量了一眼明玉。而後一笑:「我觀道家,未必能勝。我那忘年好友,也多半不會輸——」

重玄心中微沉,雙眼是危險微微瞇起:「這麼說來,敖兄是欲出手了?」

除去敖坤親自插手,他想不出那宗守,還有什麼勝算。

可對面那白衣少年,卻是大笑出聲:「自然不會!當年公約,敖坤也曾有聞。雖未曾立誓,卻也不敢輕違。我等不妨再等等,靜候結果便是——」

說完之後,也毫不客氣,就坐了下來。

重玄一聲冷哼,再不言語。血衣思索了片刻,又復坐下。

旁邊另一位道人,則是皺著眉,仔細看著敖坤。

總覺今日這位上古時的孽龍,似乎有些不對勁。

氣息更是狂暴,那毀滅之氣也更濃,毫無遮掩之意,浩浩蕩蕩的四下衝蕩。仔細觀望,耳中更可聽見一聲聲慘嘶怨嚎,彷彿龍嘯。

恰逢敖坤似笑非笑的看來,道人眉目一凜,收回了視線。只是心內,依然疑惑不已。

可下一瞬,又擔心起了禹嵐山。

你宗守,到底是還有什麼本事,可令敖坤出此大言?

……

禹嵐山殿,宗守微一閃身,週身罡氣一引,將一把遙空襲來的火龍索,向旁帶開。

而後長劍信手一揮,劍氣橫空而去,恰好遮擋住一口直斬而下的百丈重劍。

在那巨力衝擊之下,身影被生生擊飛百丈。剛剛停住,半空中又身軀閃動,連續讓開了幾道陸續襲來的道法。

以往與他人戰,他往往都無需躲避,只需是以時空之術,在界內界外稍稍轉換,就無人可傷。

得到『宙極命世書』,以及那本宇書殘卷之後,這門神通,就更是用的出神入化。

實力不到,傷不到他毫毛。

只是今日卻不行,通過太易玄坤陣趕至此間的三名靈境修者,都能做到隔空傷敵。

而那位平安道的掌教,亦有此能。

故此今日,是斷無法安立虛空。

手臂更在發麻,那重劍上的強橫劍力,超出他半倍有餘。

更有絲絲徹骨的冰寒之力,幾乎要把他身軀,徹底凍住。此外還夾雜著浩大電流,他雖不懼,反而可以之增強身後雷翼,卻也頗讓人驚心。

最令人無可奈何的,是這神力,根本無法吞噬吸收——

宗守皺眉之際,那重劍又再一次揮斬而至。巨力雄渾,全然不在方纔那一劍之下!

這一次他卻沒有硬接,而是一個閃身,到了七百丈之上空中。與一個巨人,遙遙對視。

渾身披甲,手執巨劍,渾身透著神聖氣息,黑光充斥,瀰漫這片天際,浩瀚有如滔滔大洋,無窮無盡。

那一切形貌,都與那些道觀裡供奉的真武神君,是一模一樣。

這就是神明?還是第一次得見。

傳聞中的真武,是媲美神境巔峰的存在,也許久都未現身。眼前這一尊,多半是化身無疑。

那巨人一劍落空,便隨即就一個上挑,簡單利落!

大巧不工,也重若萬鈞!

不過巨人的眼中,卻是呆目毫無感情,似乎並無神智存在。

宗守也毫不覺有異,所謂神靈,大多都是泥胎木雕裡生成。長年累月,無數人意念衝擊之下,哪裡能有什麼靈性?

好一點的,如真武這般,源本乃是先天之靈,可以掌握些法則之力。卻也不堪被信眾意念浸染。

即便有神智,這道門也會千方百計的消除。此是道門護法,豈容其有靈識,有機會脫出他們掌控?

又是一劍交鋒,轟然震響中。宗守再次飛退,身影卻依舊從容。

目光微閃,這真武神君的神力化身強過他,可劍術變化之道,卻是遠遜。

也不知這道門是用何種秘法煉製的,既沒有靈智,也不單靠本能來戰鬥,劍術靈法也及高超。

不過到底不能入真正修者般,靈活應變。只需數劍,他就能有把握,將之斬滅!

下一劍,若無變故,便是反擊之時。

也就在這剎那,忽然一片炎光,瀰漫天際。一隻巨大的火斧,飛凌而下。

宗守心中微凜,間不容髮之際撕裂開虛空,再現身時,是千丈之外。

抬頭遠望,只見那山巔處,又現出一套真武劍陣。同樣是立在虛空遙遙祭拜,一尊渾身赤色火焰的神明,正從另一尊神像中衝出。

身軀昂藏,六百七十餘丈。威勢幾與真武神君,不相上下,只略矮些許。

火焰與黑光交纏互襯,輝映天際。

「這是,火明真君?」

宗守只望一眼,就已知其來歷。是道門之中,可於真武神君,並駕齊驅的存在。

道家四百神明,也是其真正的底蘊。

據說雲荒時代,那三位尊神,本體更傳說可與至境相抗。

只因一場大戰,受損嚴重,沉睡在道境洞天之中,至今都未曾甦醒。

唯獨五大神君化身,還可使用。這萬載年來,四處蒸伐,無往不利。

稍稍分神,就聽身旁,傳來一聲冷笑:「國君身臨絕境,身隕在即。這時候還敢分心,真不愧是無敵之稱。莫非已打算放棄?」

語落之時,一隻龐大火鳳凰,從空墜至。一應神態,都無不完美無缺,帶著無數金黃烈焰。

神念感應,只覺這一個年輕道人,立在身旁。

先前他聽那平安道掌教,喚此人秋華。

也恰好知曉,這秋華真人,乃是那無墟的弟子之一。

有些門道!那火鳳凰,看似是火系神通。可那內中,卻又別有變化。

這是蝕焰——

秋華所習,竟是萬物腐蝕之道!

三千丈雷翼一展,漫天的雷烈千華散開,匹敵著那衝擊而來的火海水雲。

宗守手中,同時一團渾厚昏黃的劍光灑出。

九九真龍劍之玄黃!

土厚載萬物,可滅烈焰,任你腐蝕,也是無恙!

輕輕巧巧,就將那火鳳凰,徹底擊散。

秋華的面色一變,他知曉自己與宗守有差距。可萬沒想到,二人間的差距,是如此之大!

今日若不依靠神靈之助,必是一場死傷慘重的苦戰。

下一刻,秋華的面上卻又是一喜。只見那禹嵐山巔,又是一團神力散開。

這宗守,已隕落無疑!

第724章 □曦破繭

那禹嵐山巔,已經是第三尊神像,被祭起在半空中。

而這一次出現的,卻也是一個龐大無比的巨人。

高六百五十餘丈,踏凌長空,渾身閃動著青色光華。

身形『窈窕』,竟彷彿是女子的模樣,也是渾身上下,都充斥著神聖氣息。

只一揮手,就有千萬的木籐,從地面拔空而起,朝著宗守纏繞而去。

更有千萬粉紅飛花,飄零天際,一片片的灑落。

宗守是稍不注意,就被一片花葉,穿透入罡氣之中。

竟是氣勁凌厲,直接透穿到他左臂之內。又迅速變化,這花葉竟是直接化作一條條的木籐,以他的血肉為食,迅速向他體內蔓延開來。

宗守眉頭一挑,以魂力直接引來一道死氣,灌注過去。使這些籐蔓,直接枯死。

而下一瞬,那真武重劍,以及那烈炎火斧,就又先後擊至。

宗守直接身形一個閃爍,及時避開了劍影。後面的烈炎火斧,卻是再避之不開。

只得是再一劍,與那斧光交撞。袖間驀地又一塊塊靈石爆開,無數的精純靈能,在吞天元化大法的作用下,被吞噬入體。使宗守的氣機,又一次攀升到了巔峰!

九九龍影劍之白金!

當!

天際見一聲巨鳴,那火斧支離破碎。那遠處火明真君化身而成的巨人,也微微後仰。

宗守的身影,則再次被擊飛爆。這一次,卻略顯狼狽,在空中一直踉蹌退到了三百丈之外,才停住身影。

這時耳旁,又再次傳來秋華的一聲輕笑。

那只火焰鳳凰,不知何時,又再次聚結成形,往宗守身後衝撞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幾道靈法,法器。四面八方的衝撞擊至,幾乎封死了他所有的躲避空間。

宗守眼微微一瞇,這些人,看來是打算一次將他絕殺。

唇角頓時是冷挑,其實此時他仍有一劍,斬滅對面一個神明化身之能。

只是無論那因果之術,時空之法,都需消耗海量的魂力。

這一劍斬出,必可將他抽空,那靈石倒可代替真力,卻無法化為魂能。魂石倒是有不少,無名劍卻偏不能將之吸收,化為蒼青之火。

這些靈境修士,顯然也知曉他能,都是遠遠的站著,絕不脫離那真武火明的庇護之外。真力魂能都是盡力凝實收束,以吞天元化術吞噬到的,是少之又少。更小心防範,不讓他又衝臨至那禹嵐山巔,屠戮那些弟子的機會。

當這一連串思緒閃過時,那蝕焰之力,已是近在咫尺。換在往日,他要破此殺局,必定要費些功夫,可這時卻無需為之煩惱。->小說下栽+wRshU。CoM<-

「小金!」

一聲輕喚,潛伏在他護壁之上的金昊,就已經現出了身影。

正是幼時宗守模樣,把那無名劍,也凝聚了出來。

劍光一閃,就將那火鳳凰,輕鬆破去。又四下紛灑,把那周圍擊來的法器靈法,都一一破開。

身後亦展開千丈黑翼,身形閃動。靈活之極的,一直圍繞著宗守旋動,帶起一片片黑色火點。就仿如一個移動的盾牌,代宗守抵擋著周圍眾多修士。

宗守也不去管,手中劍光一引。就將下方那再次纏繞而來的木籐,一劍劍斬碎。而後又猛地出劍,隨著『空』的一聲,無名劍與那真武重劍在空際中對撞。

劍勁衝擊,那神力凝結的真武重劍,被一絲絲凌銳無匹的劍勁衝擊,竟也是碎散崩裂,片片粉碎開來。而宗守口中,亦是再一次溢血,又是退出二百丈。

只是也恰好,避開了那火明真君的烈炎巨斧。

他提前預判,消耗已存量不多的靈石,拼著肺腑重創,也要將火明真君強行擊退數丈,毀其兵刃。

打亂這兩具神明化身配合的節奏,這時終於顯出了效果,避開了這原本的死局。

只是這三神連手,他也尋不到半分轉守為攻之機。只能是不斷的後退,再後退。

一連十數劍,幾乎每接一劍一斧,身形就會退開百丈左右。

只是幾個眨眼之間,就已被逼離到距離禹嵐山千丈之外。

雖還未至絕境,卻也是左支右絀。

蹙了蹙眉,宗守看了一眼那禹嵐山巔,那青色巨人一眼。

這一位,必定是道家的萬木青帝,與那火明真君,真武神君,地位可謂是不相上下。

三位神明化身,以其戰力最弱,可以最是讓人頭疼。

一個大意,就會被其御使的木籐花葉困住,脫身不得。

那青色的神光散開,瀰漫十萬餘丈,使得禹嵐山上下,所有六宗弟子的傷勢,都在迅速復原。

此時正圍攻的十幾個靈境,在他劍下稍有受創,便是一道青光灑來。只需須臾,便可令其恢復如初。

大復甦術!

這門術法,略遜於他掌握的大回魂術。可回魂之法,只是擅於復生。而這萬物復甦之術,卻更擅療傷。

這萬木青帝,在道門之中,能與真武神君比肩,果然非是沒有道理。

而那山巔之上,還有一位道人,此時正將一張圖卷丟出。

竟是直接張開萬丈,無數的靈紋符禁,忽然展現在天際,四下裡漫捲開來。

而那些六宗弟子,只要是四階之上,能御器而行的靈師。都紛紛騰身而起,飛至那些符禁玄樞中站定。

也就在陣成的那一剎那,這裡整片空際,十萬丈方圓空間,都被牢牢的固鎖。

那太易玄坤陣,卻還在運轉。這一次,又送過來十個身影。

其中雖再無秋華這樣的靈境中期,卻都無一例外,都是靈境之上,殺意懾人。

「陣圖?」

宗守的眼微微瞇起,手中劍光螺旋,把那真武重劍,一引一帶,傾盡了全力,才斜斜的引到了一旁。

此時圍攻他的靈境,已經達到三十餘人。小金也是再無法獨自支撐,時不時的,就需他及時出手,為其解困。

不過在那巨劍大斧,還有下方有如狂蛇亂舞的巨籐的逼迫之下,是愈發的難以支撐。

「正是!國君好見識,此乃我教八卦金鎖大陣,若論禁空之能,還在隕空沉星盤之上!是專為剿殺那些魔頭而制——」

那秋華微微讚歎,又接著道:「此陣還別有異能,國君稍後當可領教!」

聲音淡淡,帶著幾分調侃意味。姿態閑雅,不急不躁。此時的宗守,早已是無瑕他顧,光是抵擋,就已無比艱難,就更別談傷人。

周圍數十靈境合力圍攻,彼此照應,已是無需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其實無需稍後,宗守此時,就已經在開始親身體驗,這八卦金鎖大陣的異能。

只覺這週身,漸漸有一絲絲異力,從虛空中漫來,試圖將他身軀固鎖。

雖未成功,卻使他每次出現,都能感覺到一股凝滯之力,身影變幻也再不如以前那般的靈活。

身軀無法自如的在此界內外轉換,不止是那靈境修士需要他應付。遠處的那些九階修士,也已可傷到他。

短短數息,這渾身上下,就已添了數十道傷口。

他的煉體之術,歷經數年鐵砂淬煉,可以做到八階靈兵不能傷。九階靈兵,也只能勉強刺破他肉軀。

不過此時,在這接連不斷衝擊之下,卻也有些承受不住。

只是宗守目中,卻並無半分驚色,冷厲如故,也殺機更濃。

此時參與合攻的靈境修士,加上三套真武劍陣,已達五十餘人。那太易玄坤陣,雖還是在運轉,傳送過來的,卻只是一些九階修士,再無靈境。

那道靈穹境之內,要麼是已無靈境,要麼就是不打算,再遣靈境強者過來。

如此說來,他這邊也該開始了。

目光流轉,宗守又注目在那座八卦金鎖大陣之上。

所謂陣圖,其實與這些護山大陣差相彷彿。不過卻是佈陣於『圖』上,可以移動,且能瞬間佈陣。

法則大道,不能以凡物承載。而這靈陣,則是諸法之聚,就更是如此。

故此一張陣圖,往往需消耗無數的材料。甚至許多煉成之後,僅僅只能使用數次,是珍貴無比。

這道靈穹境為他,明顯已是不惜本錢。

不過這一次,卻是便宜了那東西——

他目注之處,是立在那八卦金鎖陣邊緣位置的一位靈武雙修的五階修者。

心念再次展開,已是與□曦連接一處。

那日他將那七枚蟲繭,分佈在夜瀾觀一行人之中。

其餘都是藏在騎獸體內,卻唯獨□曦,是被植入至這五階修者的身軀之中。

本意是欲借其血肉,蘊養蟲繭。以□曦之能,也不懼會被其他靈師察覺。

卻不意最後,還有這般的好處——

而就在下一剎那,這名五階靈師的面色,就是忽然一白,血色褪盡。

其體內的□曦,正是在破繭而出。

周圍之人,都無所覺。只有禹嵐山巔,那平安道掌教靈海,略有些奇怪的,看了那上空一眼。

目裡略透出疑惑之意,他方才實戰祭魂之術,燃燒元魂。

魂念受創不淺,配合秋華,將那『魔頭』逼退出禹嵐山,就已是感覺不支。待道靈穹境的靈境修者來援,便及時退了下來。養傷之餘,正可護持此山上下,兩萬六宗門人。

此時卻忽然心生感應,只覺上方那座八卦金鎖陣,似有些不對。

第725章 血劍殘魂

那陣中靈能流轉,就在方纔,有過一剎那的晦澀。雖是眨眼即逝,又恢復如常,卻逃不過他的靈識感測。

按說人有失誤之時,這也不算是罕見。那人乃是夜瀾觀嫡傳弟子,因靈武雙修之故,靈法上的造詣略遜他人,以前也未接觸過八卦金鎖陣。偶爾失手,勉強也說的過去。

可為何方纔,卻感覺隱隱有另一股氣機,隱於這陣內?

不由疑惑的看了身旁,正主持這座八卦金鎖大陣的道人一眼。

這位也是靈境初期,名喚無妙子,在道靈穹境,與那無墟,乃是同輩人物。

此時卻也未曾注意那陣中異狀,而是唇含冷笑,看著上空那宗守。視線冰冷,就如望死人。

「善戰者死於兵,善泳者溺於水。古人之言,當真誠不欺我!這宗守雄圖大略,數年間一統東臨,卻偏偏自負武力,自以為劍道高強,真是無敵於世,居然是自赴絕地。嘿!當真以為我道門,奈何不得他?」

靈海亦隨他視線看過去,只見那半空天際,依然是罡風四湧,劍氣激鳴。

那宗守的身影,仍是傲立於空。身形閃動,鎮定自如的騰挪移避,每一劍擊出,都是絕妙到了毫巔,令人拍案叫絕。

可靈海卻能望出此人,已經被漸漸逼到了絕境。

被數十靈境合圍,甚至無需那八卦金鎖陣,也再難脫身。

確然是隕落在即,只是早與晚而已。

「不過此子也當真了得,只憑他這幾年一切事跡,就可名標史冊。能將我道門,逼到這等境地,這宗守自那幾位霸王之後,還是第一人。對了!來此之前,無墟掌教曾說這宗守必定不會自甘赴死,選擇強攻禹嵐山,多半是有什麼依仗。我等若不能以雷霆之勢,將此子誅殺,就當小心為上。還請靈海真人,仔細在意——」

那無妙子仍在說著話,靈海聽著,也漸漸分心。

沒心思去理會那陣中變故,仔細注目上方。

只等宗守,從空中栽落之下。

可當最後那幾句話入耳,卻忽的心中一陣驚醒。

不會自甘赴死?

是了,他也覺這宗守,不像是那種自負之人。

能夠在數年之間,掃滅群雄,一統東臨。豈是愚者?又豈會輕易自赴絕地?

當年的上霄宗,不就是因輕視東臨,才致覆亡。

那麼此人的後手,又到底是什麼?

腦中思念流轉,靈海忽的心中再動,再次看向了上方的八卦金鎖陣。

夜瀾觀?

記得距離夜瀾觀外的皇明宗,就是昨日傍晚時分,慘遭滅門。

而那個時候,也正是夜瀾觀全派遷徙,趕來禹嵐山之時。

若是宗守在之後發覺其行蹤,再做了什麼手腳——

靈海心中頓時一陣驚悚,寒毛直豎。

對了,是幻心鏡!天狐一族,最擅的就是幻惑心神之術!

而這宗守,更是九尾,天狐族的皇族血脈!平時不用,不代表其不能。

可只是幻術麼?不對,應該還有其他的佈置才是!

即便破去這金鎖陣,又能如何?那宗守最後,怕依然是免不了,身隕道消之局——

「——無墟師兄對此子如今是忌憚至深。這一戰,已經是竭盡了我道靈穹境之力。斷然不容有失!」

那無妙子正說著話,卻見靈海忽然面色大變,驀地衝起天際,往那上方的八卦金鎖大陣衝去。

不解是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卻僅僅下一刻,無妙子的神情,同樣是難看無比。

只見那遠處天際間,忽然一道白芒,凌空降下。

突如其來,以莫可阻擋之勢,將那層封鎖空間的力障,瞬間洞穿!

這是,劫雷?

可劫雷為何會出現在此間?這禹嵐山巔,也不見有人渡劫。

不是那宗守,他們道靈穹境,與此地六宗修士,也無人如此不知輕重!

可這劫雷,又因何而來?

那白芒降下之速,遠遠超越過了靈海。一瞬之間,就已經沖凌至那八卦金鎖大陣的上空。

似乎因先前,曾被這大陣鎖空之力阻擋之故。

一路墜落時,那白色雷芒的體積,也在急速的膨脹。

只是一閃,就輕輕鬆鬆的破入到陣中,白芒四散,所過之處。所有陣中的靈師,都是須臾間血肉四散,元神破滅。

便連遙空主持陣圖的靈妙子,也無法得免。一道白芒分化,向他這邊閃爍而至。

好在他這裡,是已有了些防範,早早有一口紫色靈劍,祭在了身前。

交觸的剎那,卻仍是劍光激散,被遙遙震飛。整個右臂,都被這白光餘波擊毀。

手中的八卦金鎖陣圖,也瞬間崩滅!

一口淤血吐出,無妙子是眼神驚悚的看著上空。

耳旁傳來靈海真人一聲怒吼,只見那白色劫雷,仍是所向披靡,如割麥一般,將陣中近千靈師的肉軀,都一一擊成粉碎,血肉碎散。

陣中此時,也衝起了一點銀光,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將附近的碎散血肉與魂力,都盡皆吸噬。而後那羽翼輕輕一扇,就同時避開了追擊而至的白芒與靈海。朝著更上空,那三座真武七截劍陣方向,疾飛而去。

那遁速快極,竟是令他至今,都無發看清其身影。

不好!

心中微驚,無妙子的目裡,也現出了幾分焦灼之色。

真武七截劍陣,七人聯手,幾乎可立抗仙境修者。然而此時正祭引神明化身,根本就無有多少餘力,防護己身,等若是未設防之一般。

只有那尊萬木青帝的化身,可以依仗。

他有心想動,可此時傷勢沉重,那一絲絲的劫雷,仍在體內肆掠,根本就動彈不得。

再看遠方,只見那真武火明兩具神靈化身,連同秋華在內,數十位靈境修者,已經遠離禹嵐山三萬丈之外。此時即便想救,也是不及。

瞳孔頓時一縮,這宗守,莫非是故意如此,將人引開?

已經若不得他細想,此時在那山下,也傳來陣陣騷動。

往下俯視,只見百餘穿著夜瀾觀弟子服飾之人,忽然是眼神茫然的,向身旁之人出手。

兵刃過處,立時是百餘人,猝不及防之下,或是重傷,或是直接身死。

又有六點銀光,衝入到那眾多弟子之間,所過之處,不斷有血光閃現。都是一刀斷頭,無人能抵。

遁速較之上方那點銀光遠遠遜色,卻仍是極速。幾可與靈境中階的修士,不相上下。

這時無妙子,也終是看清楚,那銀光到底是何物。

乃是六隻銀蟻,身前四隻刀臂,通體銀甲,背生六翼,渾身燃燒著聖白火焰。

眼神茫然了片刻,無妙子終是想到了這是何物。

據說那宗守身旁,常年帶著幾隻銀色飛蟻,飛遁之速,快絕於世,乃是天生異種。

如今說來,此時上面的那個銀點,就是那只蟻後?

幾乎是下意識的,無妙子將隨身的幾隻護駕靈獸招出,護在了身側。

此時根本就無心去理會,山下的那場屠殺。無妙子抬起頭,再次看向了上空。

只見那靈海真人,已經被那銀光,遠遠的甩開。白色的劫雷,面也只能是跟在其後,無法追擊。

那萬木青帝,似也覺出了危機。再沒空去理會遠處的宗守,萬千的籐木,從禹嵐山巔,拔空而起,試圖將銀光纏繞住。

又將一團團的青光神力揮出,阻擋著銀光的靠近。萬千青色的葉片,密佈於空。

那點銀色光華,卻也毫不在意,圍繞著萬木青帝高速旋轉。

氣機銳烈,便是那神力輝光,也全然無法阻止。所有青葉,只需稍稍靠近,就被斬成粉碎。

不過到底是被阻止在百丈之外,無法靠近半分。

無妙子卻還來不及欣喜,就見那劫雷,又生變化。屢次三番被青木神力所阻,此刻竟是乾脆一分為二,一部分仍舊追襲著那點銀光,一部分往那萬木青帝的化身擊去,在瞬間膨脹數倍。

那萬木青帝護身,也本能的便有反應。手中憑空聚出一道青色巨劍,橫斬而來。

下一瞬熾白的光華,再一次閃耀於空。無妙子下意識的避開,靈覺卻依稀感應。那道分裂出來的白芒,須臾間就將青劍粉碎,把萬木青帝化身的半條手臂,也全數湮滅,這才逐次消散。

那六百五十丈的神明化身,故事只是一眨眼,就已恢復如初。那邊祭托青帝神像的七名真武劍士,卻都口中溢血,面色青白。

無妙子也心中一沉,是只覺胸中冰涼一片。他略略能夠感應,那萬木青帝的氣機,已經較之先前,衰弱了不少。

這次固然是安然無恙,可若是劫雷再臨,這神明化身,又能承受的住幾擊?

這銀色蟻後的速度,實在太快!

如今之計,只能是期冀那邊的幾十位同門,早點將那宗守斬落。又或是回來幾個靈境,先將這只蟻後解決。

只是當無妙子眺目再往三萬丈外,那宗守方向看過去時,卻是不自禁的再神情微凜。只見這整個禹嵐山,無數的碎散陰魂,正往那邊匯聚而去。

血光耀眼,細細望之,赫然是宗守手中那口血劍,正在瘋狂的吸收吞噬著那些殘魂。

第726章 曇花再現

同樣面色蒼白的,還有秋華。雖未回頭去看,可那禹嵐山巔的變故,他靈覺卻自能感應,神情一時是難看無比。

千方百計的避免,卻終究還是出現了這種最為糟糕的情形。

周圍已有十數靈境出手,將聚集而來的那些殘魂驅散開來。

可卻攔不住宗守本人,沒有了那千萬木籐,也沒有八卦金鎖陣封鎖空間。

千丈之內的時空,只一個搖晃。那有著一雙巨大黑翼的人影,就已穿空閃爍,到了數百丈外。手中的血色劍器,瞬間便將周圍所有的魂力,強行抽取一空!

那宗守的氣機,也隨著這些魂力聚結,變得是愈發的危險。

秋華心中一緊,這時才知他那師尊,為何是對此人如此的忌憚。全力以赴,不留哪怕一點餘力。

這個人,真不可給他半分機會!

卻仍舊是冷笑,此時他身側已有三人,正飛速遁回。都是靈境中期,同門之中的佼佼之輩。

一隻護駕靈寵而已,疥癬之患,不值一哂。彈指的功夫,就可解決。

真武巨劍,再次砸下。『轟』的一聲巨響中,宗守再次被砸飛百丈。身周上下,已經出現了冰凌。

那火炎巨斧,也緊隨其後,橫空墜落,又是『鏗』的一聲銳響。

宗守連人帶劍,急墜而下,竟是被那巨力從空中生生砸落!

渾身黑色火炎,亦是隨之碎散。

秋華一個閃身,就到了地面。一團慘白色的火焰散開,散開十丈,而後向上猛地衝起,腐蝕這周圍,所有一切。

地面之下,是瞬間蝕成了孔洞。而上方處,正是宗守!

「這就是君上的後手?可惜太小瞧了我道門的手段!師尊他早便有佈置防範,以免有意外發生。只憑你這隻銀火蟻後,要破此殺局,卻還力有未逮呢——」

那聲音未落,小金的一雙黑色雷翼,就忽然一卷。削弱過的雷烈千華與那白色蝕焰對撞,氣勁震鳴中。小金的身軀,是不自主倒飛而起。

雷翼消散,不過也解了宗守,被蝕火噬身之危。

它實力已入靈境,又複製了宗守的雙脈之身與吞天元化術,氣力之雄渾,還勝過宗守一籌。

此時又少了十幾位靈境修士圍攻,頓覺輕鬆了不少。

只是一剎那,小金身後那雙千丈長的黑色雷翼,就再次恢復如初。

而宗守此時,也穩住了身形,看了眼那山巔。只見那邊一位真武劍士,忽然唸唸有辭,將一名七彩顏色的晶石捏碎,灑在前方那桃木神像之上。

隨著七彩光華流轉,那萬木青帝化身的神力,就再一次恢復如初,氣勢復熾。

宗守不知這是何物,也懶得去辨認。只知這□曦,給他爭取到的時間,已足夠所需!

再一個閃身,再到了四千丈高空,繼續往高處攀飛。神念冥冥,已是將那真武神君的化身,遙遙鎖定。

秋華一時力盡,並未隨後追來,只神情淡漠的,看著宗守再次飛凌於空際。

「君上這是準備要逃了?可惜,我等雖已無那八卦金鎖陣,可阻君上遁走,卻還能勉強辦到!」

一連串的金芒,忽然在宗守頭頂耀起。無數道紫金雷光,忽然勃發,向下方衝擊。

另一個聲音,翼緊隨而至:「此路不通,還請國君給我滾下去!」

卻是一個身著銀袍的道人,手結雷印,立於半空,引導著無數的金色雷霆,瀰漫於空。

除此之外,更有無數細碎的金光,在內閃動。

只需以靈識稍稍感應,就可發出是無數半月形狀,不到手指大小的刃芒,在電光之中來回穿梭,勢如閃電,快捷異常,也凌厲無比。

只是一人,將把這附近整片空域,都牢牢封鎖。

宗守聞言,卻忍不住啞然失笑。逃?他來這裡,還從未想過逃走。

到這個位置,也差不多了是最佳的出劍之所!

魂海之內,那蒼青之焰已然是四處瀰漫,佔據著每一個空間。

那勢不可匹的劍意,忽然在週身衝起。只憑這意勢,就把那上空的金色雷光,連同那些碎散的刃芒,都全數衝起。

身形亦突兀的一停,目中厲澤微現,注目著那千丈之外的真武神君。

時間,增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幾乎每一種法則使用,都把他魂海之內的魂力,抽取近半。

可那蒼青之火,卻總能在下一剎那,又使他神魂恢復到飽和狀態。

周圍數十靈修,也感覺到了這異常危險的氣息。都是強壓著那恐懼的本能,法器靈法都狂擊而至。

秋華此時,亦重新飛凌在空,面上一時是血色褪盡。心念紛亂,眼中驚疑不定。

這宗守,到底是在施展什麼的神通?為何這氣機,會是如此的恐怖?令他心中驚惶,下意識的想要退避。

心臟猛烈挑動,秋華也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吼:「小心真武神君!」

不等他話落,那禹嵐山巔,那正祭引著真武神君化身的七名真武劍士,都已是神情一凜。手結靈決,渾身上下,都爆出了一團血霧,往前方的真武神像撲湧而去,將這千年桃木製成的神像,染成了血紅。

那真武神君化身,也氣勢升騰。七百丈身軀,都染上了一層血色,在宗守那駭人的劍意壓迫之下,是不退反進。手中真武重劍,再一次鑿擊。

劍勢比之先前,更猛烈近倍!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隨之就心境就平復如初。狗急了都要咬人跳牆,垂死掙扎,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此時他魂海之內,正一朵黑色的花朵,忽然綻開,燦麗絢美。

黑暗曇花,積蓄了足足十數年的魂力,一夕湧出。立時引爆了他的元魂,那浩瀚魂能,衝擊著魂海的每一個角落。也將那四種法則之力,都加強到了極致。

而左邊袖內,更有總計三十之數的九階靈石,同時爆開。

九九龍影之白金!

人隨劍勢,宗守連人帶劍,都化作一道犀利無匹的白光,飄渺如煙的往前衝擊。

使那數十靈境修士的法器靈法,都全落在空處。

秋華怔然間,見那白光與真武重劍交錯。只一個眨眼,這神力凝結的巨劍,就被強行衝散擊潰。

而後那飄渺白光,又微微一閃。竟是將這真武化身的七百丈身軀,強行破開成了兩半。

一開始還有重新聚合之勢,可隨即就再不可逆轉的,崩碎了開來,黑光四散。

那漫天的水潮冰沙,也終是往地面墜落。

秋華心中再沉,知曉這是真武化身的神力核心,已被斬碎!

看那禹嵐山巔,果然那座真武神像,已經是粉碎了開來。

無數神力崩散,緊隨其後,卻是一道銀白色的光華一閃,一個旋身,竟是將這神像中的神力,都全數吸入到體內。

然而發出少女銀鈴般的『咯咯』笑聲,繼續飛遁於空,逃避著那劫雷。

斬滅了真武神君,宗守的劍勢,依舊未止。一個回斬,就將尾隨身後的數十靈境迫開。

然後是立在空中,微微失神。感覺自己的元魂之內,這一刻似乎多了些什麼。

之前這些神力,他竭盡所能都無法吞噬半分。此時他只以吞天元化之術,稍稍一吸,就已潮湧入這身軀之內。

不過內中,也夾含著億萬道意念,隨之衝擊而至。

這些意念雖是微小,卻數量龐大,又如滔滔大河。不管不顧的,就要衝入到他魂海之中。

果然!所謂神明,就是億萬人願力所聚——

沒怎麼去細想,也沒時間尋思。應付這些,用他手中的無名劍,是再好不過。

劍身一吸,又是無數蒼青之火怒燃。而那曇花魂力,卻還未退。

強忍著神魂中的暴漲感和陣痛,宗守眸中厲芒如炬,轉目看著另一具神明化身。

時間,增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一道道法則之力,將那火明真君遙鎖。宗守手中的血劍,也再次一團劍芒吐出,吞吐不定。

九九龍影之玄黃!

若說之前的那一劍,是凌厲不可當,可斬斷一切!那麼這一劍,就是渾厚——厚重如山,彷彿大地之落!

在五千丈高空,居高臨下的一劍,朝那火明真君猛地斬下!

劍芒橫空,化為千丈之巨。那火明真君的化身,此時亦一聲怒吼,把巨斧橫當身前。

而後『鏗』的一聲重鳴,整片空間,都驀地收縮塌陷!而後無數罡勁,再猛地爆開。

隨後那滔天烈焰,是立時熄滅。一個呼吸之間,就已經全數不見。

火明的神軀,亦是在消散。在那浩大輝煌的劍光衝擊之下,紛紛崩解。從手臂開始,迅速蔓延至胸部腿部。

之前還是威猛強橫不可一世,這一刻,卻化作了碎散的神力,被宗守的吞天元化之術,吸取到了體內。

而那數十靈境,此刻都怔在空中,眼睜睜的,看著那禹嵐山巔,又是一尊桃木神像瓦解。

宗守則是皺著眉,這汲取過來的神力,只有極少的部分,轉化成了真元。其它大部分,都沉入他肉軀之中,不知所蹤。

百尋不得,宗守只好回望眾人,眼含著莫測之意。

第727章 血劍妖君

整個禹嵐山附近,除了□曦與萬木青帝化身糾纏的聲音,時不時的響起之外,此刻是一片死寂。

秋華亦是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

到此時仍不知宗守,到底是施展了何等樣的神通,何等樣的劍術。

只依稀能辨識,其中有著一些時間與空間法則的影子,還有那麼一絲因果之力。

僅僅一劍,就將真武神君的化身斬碎。第二劍,就又滅殺了火明真君的神軀。

恰逢宗守的視線回望了過來,那目光明明是淡漠無比,明明是霜寒冰冷。可看在他眼中,卻總覺得其中,含著濃郁的譏誚之意。

就彷彿是在對他說,不知你那師尊無墟宮主,還有何等樣的佈置?

思念閃過,秋華心中,已漸漸被絕望之意沉浸。

思來想去,都無什麼底牌,可以再翻轉乾坤。

此地除了三套真武劍陣,靈境級別的修者,還有三十餘人,倒還可勉強與之一戰,甚至仍有一兩分勝機。

只是方纔,這宗守在絕境之中翻盤,連斬真武火明。其勢已成,那無人能敵也無人能解的兩劍,早已是印入諸人的心底深處,留下恐懼陰影。

這樣的劍,此地中者必死,又有誰能擋得住?

哪怕明知這宗守,不可無限制的使用這種劍術;明知對方,是必定施展了什麼大幅提升本身境界的秘法,不能長久,卻也仍覺心畏。

意念中更一陣猶豫,此時該繼續,還是該逃離?

再戰下去,絕無多少勝望,反而是要將這諸多道靈穹境的精英支柱,全數折損在此。

可若是棄那六宗弟子,諸人獨自遁走。道靈穹境這一次,必定是聲望劇跌,再無法服眾。他師尊也必定要受到無數責難,宮主之位難保。

只略一思索,秋華便已有了決斷,猛地一咬牙,從袖中拋出十數靈符。

「救人!我來斷後,請諸位結乾坤一氣陣,助秋華一臂之力!」

今日這一戰,他已不求能誅滅宗守,只求能少一些損失。

聲音說出的剎那,就見對面兩道靈光,往左右方向,飛撲而去。

遠遠望之,赫然是一頭土黃色的小狗與一條生有雙翼的雷霆巨龍。而這兩隻護駕靈獸撲去之處,卻赫然是兩個圓盤狀的黑色法器。

是隕空沉星盤!

心中再沉,秋華知曉此時,絕不能耽誤哪怕半刻。

心念微動,雙手印決一引。一頭巨大的白色火凰,再次現在空中。

那十幾張靈符,也紛紛爆開,化作白焰,匯入其內。

空中二十幾位靈境,早有知機之人,一個閃身,就到了身後。

十二人各立一方,眨眼間就結成一個靈陣。十幾人一氣通連,把一股股浩大的真力魂能,強灌往秋華的體內。

那白色火凰,也立時身軀爆漲,化作六千餘丈巨影,彌蓋天地。以蝕滅一切之勢,橫掃天空,朝著宗守撲擊而去。

其餘十幾位靈境,則紛紛是一個閃身,欲返回那禹嵐山。

無需特意提醒,便知秋華之意。此地六宗弟子,今日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

宗守望在眼裡,眉頭是微微一挑。

這就想走麼?哪有這麼輕易?

此地諸多靈境修士的性命,他還別有他用,豈容走脫?

曇花之力,已經開始消退。強行提升的境界,也在退回。

不過此時,卻還不到那三息之數!

身後三千二百丈的黑色雷翼,驀地怒張,向外膨脹。左右兩側,都伸展到了六千餘丈,這才休止。

一揮一卷,與那白色鳳凰,撞擊在了一處。雷烈千華與噬焰交鋒,只僵持了一瞬,就佔據了些許上風。

二者對沖,漫天的火焰,都在須臾間消散無形。

而此時那禹嵐山巔,此時卻有更多的魂力,匯聚而來。從無名劍中吸入,化作蒼青之火,在宗守神魂中熊熊燃燒。

又是三十餘枚九階靈石,在宗守手中陸續碎開。

在宗守元魂之內,此刻第二朵曇花,也在緩緩的張開。

又是一波龐大的魂潮,充斥在宗守的元神深處。

「禁空!」

一剎那間,整個三萬丈方圓之裡,都被一股強大意念徹底凝固禁鎖。

不僅僅只是魂力而已,更有一道凌厲至絕的劍意,縈繞於內。

那十幾位靈境,猝不及防。都無法成功破開那空間壁障,反而是被那時空之力反噬。

接著這空中,又是一道金光襲至,眨眼見就連傷四人。

速度快極,超出了多數人的目力極限。仔細再望,赫然就是方才宗守那隻,可變化人形,施展宗守諸般劍術神通的靈寵。

此時卻變化成另一番模樣,背有六翼,渾身銀甲,身前兩對刀臂。

光影一閃,就有四名靈境重傷。它也不將之斬殺,只是破去了氣海,斬掉四肢,刀鋒點入眉心,將這死人的元魂重創,使之動彈不得。

秋華心內再驚,也再顧不得,去救那禹嵐山上的六宗弟子。

口中道了一個『逃』字,便乾脆利落的御起了法器,向遠處瘋狂的逃遁。

袖中連續飛出十數道符菉,再次化作白鳳之形,阻斷身後。

心中茫然,不解為何這宗守提升境界的秘法,為何能維持如此之久?怎的就不見此人,有半點元氣傷損的徵兆?

而其餘靈境修者,此刻亦都是各斬其能,紛紛四面散開,往遠處飛離。

宗守也不去理會,心中至寂,把所有的意念,都沉浸在手中的劍中。

九九龍影之瞬空!

瞬空之劍,卻又內結因果秘法,命運之術。

紅芒熾烈,此是殺戮劍道!

宗守整個人,化作一道血影,以劍為引,在這長空中游動。

一個閃爍,就是一團血光爆碎。三百丈外的一位靈境初期,直接是當場身隕。

所有的氣血元魂,都被宗守的長劍,強行抽取一空。

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

那血影過處,無人能逃得性命。

隨著宗守體內,漸漸氣血充盈。一面青色銅鏡,這時也升起天空,彷彿一輪明月般,懸浮天際。

一縷縷如水光華照下,彌蓋這數萬丈方圓。

那正逃遁中的二十餘位靈境修者,都是心神微微恍惚。遁光散亂,停滯了片刻。

當再清醒過來時,只見這片天空,又被一層黑色的天幕籠罩。

是『隕空沉星盤』!

秋華忍不住是一聲怒嚎,嘶聲咆哮,發洩這胸中的絕望之意。

只差了一步,僅僅一步而已!只是數十丈距離,千分之一個呼吸,他就逃可出,遁離。

此時卻被這隕空沉星盤阻攔,不得不暫時停下。

破開這層黑幕,其實也只需一瞬,然而此時,他哪裡還有時間?

宗守的劍光已至!沖凌而至的剎那,就把那蝕火盡數碎滅。又勢如破竹,破開他體外的罡氣,卻未將他立時斬滅。

而是破去了氣海輪脈,斬斷四肢。一點劍鋒,點入到元神之內,一點真力,在他元魂深處猛地一爆。

秋華立時就只覺自己的神魂,一陣暈沉劇痛無比,陷入昏迷,人事不知的,往地面跌落了下去。

宗守的劍,卻依然凌銳犀利如故。劍與人合,在空中繼續閃動。

與不遠處的小金配合,僅僅剎那,就陸續將十餘靈境修者,斬成重傷,都如那秋華一般的炮製。

卻也有七八個人影,突破那黑色天幕,身影倉惶的,向遠處遁逃。光影極速,只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宗守一聲冷哼,並不去追擊。一個閃身,就到了那禹嵐山巔。

此處平安道的掌門,連帶那些個八階九階,已經不見了蹤影。

先前為□曦趕回的幾個靈境,也已是早早知機逃走。

只餘下十幾名因神像破碎,而重傷昏迷的真武劍士。

不是那靈海不救,而是有□曦與其六隻飛蟻在旁窺伺,救之不得。

這幾人聰明,知曉哪怕耽擱片刻,今日就可能性命不保。

除此以外,還有一套真武劍陣,仍舊懸於空中。

那七人卻都是面色蒼白,額透冷汗。雖還是托祭著青帝神像,可那神情,卻滿含著絕望之意。

宗守一束劍意,朝著那萬木青帝的化身急刺而去。使那巨大神軀,身形一滯,青劍凝聚,警惕的望了過來。

卻忽略了□曦,銀光一掠,就衝至桃木神像附近。

幾道刀光閃動,就將這神像削成了粉碎!身影一個旋動,把那爆散出來的神力吸收,再回身信手一刀,就將那尾隨而至的劫雷斬滅,輕輕鬆鬆,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那萬木青帝的神軀化身,也在崩潰。

宗守沒去看,任由吞天元化術,把那些神力吞噬。

真力一展,把那近二十位重傷的靈境修士,全拖到了身側。再神念引動,強行牽扯住那正在漸漸停止運轉的太易玄坤陣。

「請無墟宮主,接孤一劍!」

透過法陣,音傳數萬里,直至道靈穹境。他知那無墟,必定能聽到!

秋華這時,也恢復清醒。抬起頭時,發覺自己經回到了禹嵐山巔。眼前則正是那個噩夢般的瘦削身影。

長劍暗紅,彷彿是抹了一層血液。人則立在半空,神威赫赫,威嚴如獄。九尾現出,沖騰於天,使這一刻的宗守,也俊美到了妖異。

血劍,妖君——

第728章 接孤一劍

在虛空深處,五人安然端坐的那處時空裂痕之內。

血衣是略略有些錯愕的轉過頭,看了那笑靨如『花』的敖坤一眼。

「啊哈,這一戰還真是如敖兄所言,道家未必能勝。是果不其然,輸的好慘——」

言語間,是滿含著調侃譏笑。只是那眼眸間,卻也微含著幾分異色。

那禹嵐山的情形,直到半息之前。他才有清晰的感應,不知那宗守,具體是如此辦到。

使道靈穹境,在禹嵐山慘敗。

不過,能斬滅三具神明化身,擒殺足足二十餘位靈境修者。

這宗守今日,就是徹底坐實了劍道第一,雲界無敵之名。

僅憑今日這一壯舉,就已可與上古那四人齊名於世。

這天地之間,有多了一位縱橫無敵的霸者。

重光此刻,卻是面色鐵青,是難看無比。另一道人,也同樣是神情陰沉似水。

「明玉道友,今日爾蒼生道,真要與這敖坤,同進退?護住那孽障?」

明玉此時,已經是把懸起的心,安落肚裡。目中是異澤閃動,真不愧是魏旭師弟選中之人,實讓人驚喜不絕。

這樣的絕境,居然也都能被他翻轉了過來。

只是為何,魏旭卻要讓其拜入到師娘座下?

雖也是師弟,可到底有些不同。

此時聞言,不禁是下意識的蹙眉,看了那青衫道人一眼。

孽障?這人說誰呢?

懶得理會,明玉手握著劍,閉目靜坐。一股劍意,卻勃然欲發。

那道人似也沒指望這些許威脅之言,就會使明玉退縮,並不糾纏。

「不知紅衣道友,是何心意?」

知曉這是此番道門,最後的機會。

雖是不爽,卻知這次道靈穹境,能否挽回些顏面,全在此人一念之間。那重光的語氣,也不由放低了幾分。

若此人同意相助,那麼哪怕拼著身受重創,他也要將那宗守擊殺在禹嵐山。

紅衣則一笑:「本尊還是置身事外的為好,禹嵐山之事,與本尊無關,莫來問我。」

即便要改變心意,也不在此時。

那重光氣息一窒,冷哼了一聲,直接起身,拂袖離去。

不能插手雲界,那麼今日這禹嵐山之戰,就已經是收官。

道靈穹境慘敗之局已定,再不能逆轉。

再留此間,已然無益!

才走數步,重光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又看向敖坤,一聲冷笑,滿含著譏諷之意。

「對了!本道這裡還有一事,忘記與敖兄說起。只需再有旬月時間,我那師弟弟妹,就可返回雲界。據說碧兒她,曾是敖兄的道侶?故人相見,必定是有許多話說。本道對此,是期待之至!」

說完之後,卻是長聲大笑,狂意滿含,步空而去。

那血衣此時亦是似笑非笑,滿含深意的看了敖坤一眼。

「敖兄!本尊曾聽聞,那位華雲真人,如今已將要突破聖境後期。以一枚因果龍丹,煉製出一口龍靈劍。這些年闖蕩四域,鮮有對手。還有那敖碧,也是聖境中期,名傳諸界,實力亦極其了得。敖兄定要小心為上——」

話音落下,同樣是踏破了虛空,直接離去。

敖坤全身骨骼,卻是不自禁的一陣『卡嚓嚓』的震響,渾身氣勁爆裂。

因果龍丹?敖碧?果然——

心中是陣陣刺痛,幾欲滴血。片刻之後,那起伏的心潮,就又再恢復平靜。

神情淡淡,敖坤握住了雙拳。也好,當初的錯,就由這雙手,來親手解決。

恰好感覺一道略含憂色的目光,在遙空望來。

敖坤抬頭望,只見正是明玉。於是淡淡的一笑,表示自己無妨。

這一刻,心中對那個正在禹嵐山,肆意屠戮的小子,是說不出的感激。

若非是宗守,提前把他從龍壁中釋出,若非是毀滅龍丹,若非是這開天闢地的『存亡』大道。

他真不知自己,面對那敖碧,那對賤人之時,自己將是何等的無力——

這因果,卻是越欠越多了。還不了,也償不清——

……

此時在禹嵐山,已經再無多少聲息。人數近兩萬的六宗弟子,都被六隻聖火銀蟻與小金聯手,屠戮一空。

只餘山巔之上,那太易玄坤陣還在運轉。□曦是悠閒自在的,渡著雷劫。

而高達十七人的靈境修者,還有那二十一名真武劍士,則都被分列在宗守兩側。

或是陷入昏迷,或是目光狠戾,又帶著幾分絕望的,看著眼前這懸空而立少年。

本就重創,此刻在劍壓凌迫之下,都是動彈不能。

而此時若是注意望,可見整個禹嵐山,那滿山的血液,都在紛紛流淌。

卻非是往山下淌落,而是往山巔匯聚。在宗守身下,聚出了一個巨大的血潭。

一絲絲陰魂之力,也被抽取,從無名劍的劍尖湧入。

使宗守的氣機,不斷往高處攀登,那劍勢亦是以瘋狂之勢,不停的增長。

只是那太易玄坤陣,直到此刻,都是毫無反應。唯獨只靈陣,還在運轉之中。

——道靈穹境那邊,並未將對應的靈陣停下。

宗守微微抬目,再看了此陣一眼。心內是殺機充溢,卻強自壓抑。仍舊斜提長劍,再一次出聲。

「有請無墟宮主,接孤一劍!」

百萬子民之亡,皆由此人而起。若不將這始作俑者斬落,他宗守怎能心甘?

那太易玄坤陣,卻仍舊是一陣寂靜,還在運轉之中,未有停頓。

宗守皺了皺眉,意念一動,血色劍光微旋,就將旁邊,一個靈境修者的頭顱瞬間斬下,隨手丟入到那陣中。

那太易玄坤陣運轉,只一眨眼,那頭顱就不見了蹤影,已是飛傳至數萬里外的穹境內。

宗守口中,也再次淡淡出言。

「有請無墟宮主,接孤一劍!」

聲音震盪四野,響徹十萬丈地域。待回聲終落,這禹嵐山巔,又一次陷入死寂。

宗守手提著劍,再次開始了等待。

秋華的是瞳孔一縮,望見那血潭內的血,竟是一滴滴的飛起,被汲取入那劍身之中。

而此刻宗守的氣機,也是愈發的酷烈浩大!那劍意是無比的強橫,無比的霸道,也無比的瘋狂!

此刻他腦內,已只有一個意念。

——不能過來!絕對不能!會死!

劍意橫壓之下,卻無法開口。也知這心意,不可能傳入到無墟耳中。秋華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乞求,祈禱。

此時在道靈穹境,萬魂燈室之中,那十餘位道人,同樣默然無語。

「有請無墟宮主,接孤一劍!」

這清冷之聲,第三次響徹穹境,所有人,都是齊齊透空望去,看向那座把聲音傳過來的太易玄坤陣。

恰好一顆人頭,從陣中滾落了進來。

諸人靈念,都可通過這靈陣,往數萬里外的禹嵐山巔,探查過去。

面色都是慘白一片,知曉那邊能丟過來的人頭,絕不止是一顆。

無墟卻兀自是一言不發,如泥雕木塑般,坐在上首,彷彿全然不曾聽聞。

而其餘十幾人,雖是不滿,目透怨憤之色,卻亦不曾出語相逼。

禹嵐山已然慘敗,再無法挽回。那宗守雖以數十靈境修士的性命要挾相逼,可此刻即便無墟過去了,怕也是於事無補。反而可能平白,搭上這無墟的性命——

宮主身隕,道靈穹境,就更無面皮見人。

僅僅十息,那座太易玄坤陣中,又是一顆人頭,滾落了出來。

這一次,卻是一名真武劍士的頭顱。

宗守那清冽的聲音,也第四次響徹穹境。

「有請無墟宮主,接孤一劍!一劍不死,孤可饒此間狗輩性命——」

聽得『狗輩』二字,諸人的目內,都是一陣暴怒。

可當這句話落下,多數人的目中,都是不自禁的透出幾分期冀之色,齊齊看向了無墟。

若說先前,是知曉逼迫這位即將退位的宮主,並無益處。

那麼此刻,卻都是胸中滿含急迫之意。

道靈穹境諸脈之間盤根錯節,此間這十數位道人,誰都有一二親近之人,在此刻那禹嵐山之巔。

或是師兄弟,或是子侄。

——只是一劍而已,定能接下!試試無妨!

那無墟睜開目,悠悠一歎。他能不顧念秋華弟子之情,知曉即便接此一劍,也於大局無補,更不懼別人,說他畏敵如虎。卻不能犯這眾怒——

一個踏步,就已經至陣前。手執長劍,踏入陣中。

而此時在禹嵐山巔,宗守也目光一凝,望見那太易玄坤陣中,出現了一個道人的身影。出現之時,就是一劍刺來。

不用分辨,就知此人,正是穹境宮主——無墟真人。

這是歲月劍意!

毫不猶豫,宗守一劍斬出。而在其身後,也驀地一個黑點炸開。

然後轟然膨脹,彷彿一個巨大的世界,正在生成。無數的法則,無數的能量,伸展開來。

元一劍之太初!

當!

一聲尖鳴,雙劍交擊,動靜卻是出乎意料的小。

只宗守的身下,大半個禹嵐山體,都在這須臾間,化作風沙散去。

而無墟腳下,那座太易玄坤陣,是隨之崩滅。無墟整個人,也一陣扭曲,消失在這片空際。

宗守一聲冷笑,任由此人的身軀,借那法陣殘餘之力,返回道靈穹境。

血色的劍光捲動,此地數十顆人頭,都紛紛墜落!

第729章 人主已隕!

「居然是真的隕落了!」

乾天山巔,祭天台上。孔睿此時,正是遙望夜空。

可見那片璀璨星辰中,一抹血光閃現,許多星光,都微微黯淡了些許。

這變化普通人覺不可見,即便那是仙境神境的修士,也絕難察覺。

孔睿以文王銅錢觀望,卻絕無半分遺漏。

「道門血劫——」

雖是微小,也不足以重創道門元氣。可這等星景,自他接觸數術之學以來,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孔監正!」

旁邊傳來了宗凌的聲音,打斷了孔睿的思緒。言語間,是滿含著苦笑焦灼之意。

「此時天色已晚,你我還是早點回去為好!這道靈穹境之人,近日雖未再對我乾天山下手。可其靈境修士眾多,神出鬼沒,說不定還有人在城內潛伏。還是需小心為上——」

若非是也擔憂宗守的安危,若非是也想知中央雲陸此時的情形。他是絕不會同意,陪同孔睿來這祭天台,觀這星象。

此人不止是司天監正,更是國舅。乃是左軍都檢點,如今正主持乾天山大局的孔瑤之父。

若是有什麼閃失,他可怎麼交代?

孔睿卻搖了搖頭。

「無妨的!」

依舊是以文王刀錢觀天,神情專注。

「人主已隕!已經結束了——」

宗凌『咦』的一聲,滿眼不解之意。人主已隕?這是什麼意思?

對了,前幾天他曾聽孔睿說起過。這人主,是指無墟?

「——道門血劫,無墟身死!此時的道靈穹境,後院尚且不保,哪裡還有餘力,來攻東臨?估計今日之後,就會退走!」

孔睿的言語,還在繼續。宗凌的眼卻睜了睜,滿目都是不信之色。

道門血劫,無墟身死?這怎麼可能?

可看孔睿的神情,卻也似乎是認真之極。

忖道要麼是這位司天監正瘋了,要麼就是真有其事。

心中略定,反正只需等到明天,就可知結果。

穹境之主隕落,這樣的大事,是瞞不住的。

……

道靈穹境,無墟此時正是定定的,立在那法陣之上。

周圍數十個道人,都紛紛閃動身形,遁空而至,看了一眼無墟之後,都是神情默默,靜立無言。

俱乃穹境中,頗有些身份地位之人。無極也在眾人之內,看著無墟,心中是唏噓一歎。

在他那次復生之後,二人間就已翻臉。可此時當望見無墟,落至如此淒慘的形狀心中,卻也不禁是一陣淒切悲涼。

周圍更多的人匯攏而來,都是穹境弟子。無一靠近,在百丈之外肅立。許多人,都是神情凝肅,跪伏在地,這是曾經受過無墟恩惠的後輩弟子。

整整十息,無墟的身軀,終是一絲絲劍氣透出。

只是餘勁而已,卻已能查知那一劍,是如何的凌厲浩大。

百丈之內,一時全是劍痕。

無墟面色灰敗,一絲鮮血,自唇角湧出。

手中長劍入鞘,而後一聲苦笑。

「對不住!召回,太初,曇花,三年——」

眾人微微一怔,對不住,應該是因未曾擋住宗守那一劍而抱歉。

召回二字,應該是要召回在東臨雲陸的靈境門人。

至於太初,或者是指宗守掌握的,是太初劍意?

其實方才從那劍氣餘勁,諸人就能感知幾分。

那麼這曇花又是指什麼?三年又是何意?

眾人心中疑惑,正欲開口問。就見眼前,那無墟的體內,是一絲絲銳利劍氣,衝擊了出來。

初時極少,到後來卻是千百餘道,疾射而出。而無墟的身軀,也在這剎那,化作了飛灰,飄散於空。

於是這穹境之內,是再一次死寂,無人說話。諸人之中,哪怕是無墟以前的對手的四敵,此刻也透出了幾分悲切,傷感之意。

瀟湘子此刻,更恨不得怒聲嘶吼,宣洩心中的憤恨與不信。

秋華死了,師尊無墟也同樣身隕,怎會如此?一定是自己在做夢——

雙拳緊捏,指甲刺入骨肉之內。那陣陣刺痛,卻又提醒著他眼前,確然是真實!

目中頓時是兩道血淚流下,至今日起,他與那宗守,必定不共戴天!

忽然間,瀟湘子又感覺幾道視線,冷冷注目了過來。

他心中一驚,低頭望去。而後心中是徹底冷透,人死茶涼。師尊才剛走,這些就已準備向他發難了麼?

再又看身後,只見那數萬穹境修士,無不面色灰敗,神情陰沉。

瀟湘子不由微微一哂,這些人多半也是在怨他師尊。

也與他一般,被那個人,徹底磨滅了身為道門精英的傲氣。

這一戰,也幾乎打斷了道靈穹境的脊樑——

……

在道靈穹境,氣氛仍一片沉凝之時。宗守正立在禹嵐山上,閉目存想。

下方整座山,都已經是大半不存。故而他此刻,也只能是凌空而立。

「方纔那天障,似乎是破了?」

宗守的口中一聲呢喃,而後睜開眼,目中是星芒閃現。

以第三朵黑暗曇花,數萬人之魂力血元。施展元一之太初劍的那一剎那,不禁是使他心念暢達,郁氣盡除。也清晰感覺,那層阻隔他靈念,與天地交通的『薄膜』。被他劍意,強行撕開了幾道裂痕。

也沒見有什麼恢復的跡象,彷彿再加一把力,就可將這層膜,徹底破去。

隱隱感覺,自己的劫數,也是蠢蠢欲動。只需再有一次方纔,似方才施展太初劍那樣的動靜,只怕立時就有劫雷降下。

宗守「嘿」的一笑,收回了神念。現在還不是時候,即便有十成十的把握,衝擊靈境,也不能在道門腹地之內。

又想起無墟,方纔那一劍,眸中一絲異色微閃。

這個人,宗守雖惱恨,卻不能不承認他的出色。

若非是今日以一國之勢,又借助此間種種有利之勢。

他絕難一劍,將之斬落。

那歲月劍意,也當真了得——

僅僅一劍,被他以太初劍意牢牢壓制住的一劍,就剝奪了他至少十年的壽命。

如今的壽元,是只剩下三載。

不過這只是正常而言,宗守轉過頭,眼含異色的看了那『□曦』一眼。

就在此刻,他體內的生命真元,竟是又開始了回復。

這眨眼之間,又恢復到了十年左右的壽命。

這時才想起,他與這聖火蟻後,乃是生死之契。

自己生則□曦生,自己死則□曦死,反之若□曦亡,自己則同樣要元魂重創。

生死一體,壽元共享,在他生命將盡之時,終起了作用。

宗守不由是一陣異想天開,即是如此。那麼他豈不是可毫無顧忌,去翻看那本宙書?

反正有□曦的生命真元撐著,不愁身隕——

這念頭才起,宗守就又搖了搖頭。真要如此,這只天生異種,不立時造反殺了自己才怪!

正胡思亂想之即,那邊□曦,已經是完全撐過了那劫雷轟擊。渾身上下,是安然無恙。

宗守心念間,也感覺到小金,正是妒忌無比。

——從頭至尾,只有三道劫雷而已,而且威力遠小於小金渡劫之時。

天生異種,是稟天地之怨力殺意所生,殺戮再多,也仍受天地之庇。

這就是差距,後娘與親娘的區別——

這小金,明顯要比□曦,不受待見一些。

當那白芒散去,□曦的身軀,卻又再次一屢屢銀絲散出,化成了繭狀。

而其餘六隻銀蟻,這時也飛空而至。依附在那蟲繭之上,被那些銀色絲線包裹。

宗守正不知所以時,就又見那隻小土狗兒,從下方土層裡鑽了出來。

然後飛奔到他身前,把口中銜著的一樣東西,吐在他手中。還有另一樣,卻是繼續含在口裡,不肯吐出。

「混元一氣珠?」

其中是一顆拳頭大小的圓珠,色呈土黃。

此物宗守是早有聽聞,乃是混元一氣通元陣的真正樞紐,大陣的支柱,能吸收反彈真力靈法的關鍵。

傳聞此物,乃是雲荒時代,生成的一件地階上品的靈物。

平安道祖師的本意,是欲將之煉成仙寶。可惜無數次嘗試,都無法以魂念將之煉化,又或熔煉。

最後無奈,乾脆以此珠為基,布下混元一氣通元陣。

宗守不禁一笑,正好乾天山的護城靈陣,還在建造之中。

以此珠為基,佈一個混元一氣陣,乾天山城以後都可穩如泰山,再不愁有修士在此城作亂。

自然這陣,也需改易一番,充實一番。乾天山的家底,可遠非平安道這一個小小宗派可以比擬。

嘯日口裡的另一件,卻也同樣是一顆玉珠。同樣是黃色,較那混元一氣柱淡了許多,色澤也略有些不純。

「這是,土沉珠?」

玄階上品的靈物,若是再細分,就是玄階八品。

宗守意念稍轉,就知這是引起嘯日興趣的那件寶物。

心中卻微覺奇怪,此物孕育,難道這平安道從未察覺?

下一刻,就又搖頭失笑。這土沉珠距離混元一氣珠不過咫尺之距,應該是因後者而生。

這平安道的打算,多半是欲待此物,被孕育到更進一階之時再取用。

只是這嘯日,不是一頭血脈變異的火麒麟麼?要這東西做甚?

疑惑的,看了一眼嘯日。只見後者,一陣輕嗚,宗守啞然失笑,拍了拍它的小腦袋。

第730章 銀蟻十二

一顆土沉珠,對宗守而言,是可有可無。反正也是這小土狗兒自己尋來之物,乾脆就放開不管,以後靜觀變化就是。

接著是探手一招,把禹嵐山殘餘的那些財物,全數招在身前。

這禹嵐山雖大半消失,靈石靈藥之類,也都損毀了不少,卻仍有不少殘留。

平安道的寶庫,是分毫無損。而其餘五個宗派帶來的庫藏,此時也大多都在山腳之下。

而最大的收穫,則是那些乾坤袋。

加上真武劍士這樣的准靈境,此地身隕的靈境修者,足足四十有餘。

所有的九階靈石加起來,就高達七千之數。即便玄階下品的靈石,也有六百五十枚之巨。

這些靈石,足夠他宙書,使用二十餘年還有多。

果然這世間,殺人放火,強取豪奪才是來錢最快的方法。

其餘靈藥靈丹,則更不計其數。法器靈器,也有不少。可惜宗守都用不上,只能一古腦,塞在一起,準備帶回乾天,讓依人去處置。

此時那□曦,依然不見有破繭而出的跡象。

宗守便乾脆就在這附近,選了處地方閉目入定,調息養傷。

方纔那一戰,在被圍攻之時,就已創痕纍纍。

之後那幾劍斬出,尤其最後斬落無墟真人一劍,本身倒未再受傷。只是輪脈在承載那如浩瀚洪流般的真力精元之後,此時變得是殘破不堪。

無墟雖亡,他這裡卻也不好受。減去了十年歲壽不說,以這輪脈裡的情形,若不細心調理一段時日。再與人動手,戰力至少會削去兩成之巨。

不過當宗守,開始嘗試著恢復體內輪脈時,面上卻微現愕然之色。

這修復之速,比他意料的還要快上許多。往往一個意念,就可復原。

感覺到一絲絲捉摸不到異力,在助他恢復著身軀。

也直到半晌之後,宗守才總算有了一點頭緒。

「這莫非就是那些神力?」

在連斬三大神明化身之時,他以吞天元化大法,將這三神化身的神力,全數吞噬。

其中一成轉化成了真元,其餘的九成,在他『淨』字決淨化之後,就散入他肉身之內,消失不見。

宗守雖也奇怪,卻也並未太在意。

這時才知這些『神明之力』,對他的用處,遠遠超出他意料。

「增固肉身麼?這神力,居然還有如此奇能——」

細察身軀,宗守面上,不禁是現出一抹異色。

確實能感覺到他的肉身,增強了些許。總體而言,可能是微不足道。可修為境界,到了他這地步,又是將肉體,淬煉到九階巔峰極限之人。哪怕一點點的進展,也彌足驚喜。

而且若他所料不錯,此刻他身軀之內潛伏的神力,應該是極其龐大。

此時只有極小的一部分,發揮了作用。其餘大半神力,需得更多的時間,才能真正融入他肉身之中。

待得完全吸收時,這肉體強度,至少可提升一兩個等級。

這一刻,宗守竟是恨不得那道靈穹境,再請來三五個神明化身過來圍殺。

又微微奇怪,這神靈之力可以助他強固肉身。那麼□曦,又需這神力做什麼?

要知這些『神力』,若不經類似吞天元化術這樣的功法,吞噬淨化。普通的修者精獸,可都無法吸收使用。

再從入定中清醒之時,已經是清晨時分,借助丹藥之助,體內大致調理妥當。殘餘的暗傷,也暫被壓下。

旁邊的蟲繭,此時體積已赫然膨脹近倍,也終於有了動靜。

一陣搖晃之後,最先是那六隻聖火銀蟻,破繭而出。

宗守的眉頭,卻不自禁的一挑。明顯感覺,這六隻銀蟻的變化。

這已非是九階了,而是類似於真武劍士那般的准靈境!

遁速快了不少,甲殼刀臂,也明顯被加強過。

六隻聖火銀蟻之後,卻還未停下。

七隻,八隻,十一,十二——

直到第十二隻聖火銀蟻,從那銀色蟲繭中飛出之後,才停下了動靜。

而後那無數的銀絲,都全數一縮,收縮而回。不過須臾,□曦的身影,就現於他眼前。

本身倒是沒太多變化,只是一身銀色甲殼,更是輝煌燦麗。那聖白火焰,氣息也更是神聖純潔——

宗守也終有所悟,這『神力』的作用,應該就是強化這『聖火』,已經分娩之用。

——吸收了三尊神像中積蓄的神力,就又分娩出了六隻可與靈境一搏的兵蟻。

□曦撲扇著翅膀,到了他身前。先是目光如刃,與他對視了一眼。

宗守本是皺眉,正欲以意念壓制時。卻心中一動,感覺不到這只桀驁不馴的護駕,有多少反抗的意念。

果然下一刻,就見□曦朝著他,俯身低頭。然後是帶著那十二隻聖火銀蟻,與此地那些纏繞不去的怨意惡氣一起,圍繞著他飛旋舞動,發出歡快的鳴聲,仿如少女歡歌。六翅扇動,散發著點點星輝。

宗守怔了怔,這是向他表示臣服認可麼?是因今日此地,屠戮數萬人的緣故?

自嘲的一哂,宗守便沒去在意。天生異種絕不可信,即便此刻服從於他,日後卻未必一直如此。

他也不屑以這屠戮生靈的手段,換取這靈寵護駕的歡欣。

此間之事已然全數了結,宗守正欲踏空離去,卻忽的是心中微動,望向了南側。

感覺到有一股捉摸難測的氣機,似乎正在百里之外潛伏窺伺著。

「是她?」

宗守再次挑眉,這個女人,前次放過之後,居然自己跑到了他面前。

這倒是一個難得機會。只是此刻,他卻仍無多少時間去理會。

也將之誅滅,必定是要浪費一兩日功夫。

仔細權衡了片刻,宗守就冷聲一笑,隨手一揮袖。一道銀色刀芒,就驀地現出,破空而去,直擊百里之外。

一刀之後,便不再理會。踏空而行,不過片刻,消失在這禹嵐山巔。

選擇的方向,卻飛是東面,趕回乾天山,而是繼續向西。

七萬弟子,四十靈境,一個無墟。還遠遠不夠,平息他胸中這怒恨戾意。

這百萬子民之亡,他必要這道門,徹底痛徹心肺!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

百里之外,一道銀芒穿空而出,『叮』的一聲,使此處碎石紛飛,罡勁激揚。

也把此處,一面光滑的骨鏡,擊成了粉碎。自然那鏡中的影像,同樣是徹底消失無蹤。

廉珥是早早就退出了百丈之外,猶自是心有餘悸。

注目細看,才知是一口銀色飛刀。

就在方纔那一剎那,這銀刀飛來之時,他以為自己,真要死定。

「這個人,當真是殺星臨世。這靈潮才剛起,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怪物——」

思及昨日子時的那場大戰,廉珥是至今都覺心神恍惚不定。

「似無墟那樣的人物,居然也是一劍而亡!道靈宮主,居然也敢斬殺!」

他生前不叫廉珥,在雲界之中,也是聲名極著。

可較之那無墟,卻著實差了不少。思及那宗守斬滅無墟的一劍,廉珥渾身上下,都是一陣毛骨悚然。

三人到此,本是跟蹤宗守,看看有什麼便宜可佔。

宗守滅二十五宗,蒼生道余魔道,瓜分了那些靈石礦脈。

他們三人這一路,也收集了不少的死氣冥力。

尤其那些高階靈修亡故,死氣最是濃郁。

本是借助鞏欣然,對自己那些元魂的感應,遙遙的跟隨。

偏偏昨日子夜,被這一場大戰吸引,靠得稍稍近了一些。

也得以在近距離目矚,那簡直可稱驚天地,動鬼神的一劍。

之後就是大氣都不敢出,老老實實的屏蔽氣機,生恐被宗守察覺。

至於那骨鏡,則是施展的冥影觀靈術,絕不敢直窺宗守。

因三人靈念都不敢散開,只能以此法,觀察四方靈能變化,推測附近動靜。

免得宗守突然殺過來了,也無所覺。

卻不意三人如此小心,最後卻還被這宗守察知。

好在這位妖王,似乎暫無尋他們麻煩的心思,只是一刀警告之後,就離開了禹嵐山。

再觀那銀刀,釘落之後,又是一陣音紋散出。

聽在常人耳中,只是普通的陣鳴聲響。在修士聽來,可覺內中所含的道韻信息。仔細傾聽,卻是那宗守的警告。

「今日有事,暫且饒過你等。若敢作亂人間,則後果自負——」

聽到半截,廉珥就已經是『氣』的是渾身發抖。

「實在是豈有此理!這宗守,把殿下與我等,當成了什麼?實在豈有此理!若殿下實力盡復,那傢伙又豈會是對手?只需一個手指頭,就可碾死他!」

鞏欣然則神情沉靜,不知在想著什麼。眸中同樣是怒意微生,可隨即卻又是滿眼的無奈之意。

那廉珥也隨即語氣一變:「不過殿下,有道是君子復仇,十年不晚。與這等人計較,實在是不值當。我生前在世之時,雲界之中,論到武風之盛,是以北牧雲陸為首。不如先到那處看看?」

鞏欣然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轉而看看骨滅:「不知骨兄怎麼看?」

那骨滅眼眶中,是魂火微閃:「絕不能攖其鋒芒!之前那些打算,還是放棄為好!」

言語之間,略含凜然之意。

鞏欣然聞言,也悠悠一歎,似乎百般不願的微微頷首。

那一劍,她不想接。

第731章 殺性深沉

也就在宗守離去,廉珥骨滅幾人遁走之後的須臾,周圍立時有數十人影,陸續趕至這禹嵐山下。

而後無數的靈光衝起,往四面八方散去。數百上千張信符,陸續出現在各處世家之主與宗派掌教的案前。

「血劍妖君?不是妖劍麼?怎麼又換了一個名號?」

殷御是眸光莫測的,將手中的信符放下。

「以四十靈境,逼迫那無墟現身,將之一劍斬落,真果有其事?」

言語間是驚疑不定,他原本以為,那宗守在昨日之後,必定要退回乾天山死守。

「應該不假!」

說話之人,是內侍少監高若:「玄問宗為探知禹嵐山之戰究竟,動用了一枚雲荒時代傳下的回光鑒,回溯時光。在場許多人,都望見當時之景。據說那時的宗守,是長劍如血,劍意無匹;人則近妖,神威如獄,仿如萬妖之君。那一劍,有動搖山河之勢。即便以無墟的神通劍術,也絕無半分生機!」

殷御雙拳收了收,自然知曉,那回光鑒到底是何物。

可回溯過往三日之內的影像,珍貴之至,即便是大商皇家,也不過只收藏了十枚左右。

即然是動用了此物,那麼多半不會有錯。只需等道靈穹境內的消息,就可證實。

說起來,這一日裡那道靈穹境內外封鎖,什麼消息都傳不出來。

兩相印證,殷御已經信了九分。

疑意已去,胸中便只剩下了驚,一絲絲忌憚也與之交雜一處。

「若是我大商精英盡出,與道家合力,可能將此人圍殺?」

高若這次卻是沉默,知曉殷御問的人,並非是他。

那邊重玄,略一思索,就搖了搖頭:「不能!陛下即已經準備要對國內這些世家動手,就絕不能分心他顧。此人實力,已突破常人極限。想戰邊戰,想走便走,誰能攔得住他?圍殺?笑話而已,除非是陛下,親自出手——」

殷御蹙了蹙眉,他本人自然更離不得皇京城。至於這重玄國師,能夠以神境實力,行走京城,就已經是破例,只怕也同樣無法參與。

思忖良久,殷御終是長聲一歎。右手一拂,將這信符化為塵埃。

目中閃爍著疑惑之色,難道萬古前的那個讖言有錯。

此子如此能為?當世誰能匹敵?誰能勝之?

那幾個傳言中的神皇種子麼?給其提鞋都不配!

「好一個血劍妖君!」

太靈宗主慕羽真人身前,也同樣一枚靈符,飄旋於空。

玄問宗份屬道家,本就是太靈宗的附庸宗派。

故此除了這張信符之外,在他手中,還有著一枚晶石。

閉著眼,細細以靈念,把這晶石內錄下的影像,都印入到了元魂之中。

「這一劍,那無墟確然是接不下,必定隕落無疑!元神抗不住這太初劍意衝擊,哪怕還留有身外化身在,也難存活。換成慕羽,也同樣不免此局!」

以篤定的語氣說著,慕羽真人是面色怪異的睜開了眼。

「此時我中土雲陸,怕已是熱鬧無比——」

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枚晶石,滴入到一旁的秋雲真人手中。

而周圍諸人,則都是神情變幻不定。

初時被慕羽緊急召來之時,還有些不信。此刻看秋雲的神情,越來越是凝重。心中已知,這多半是真。

不過這胸中,仍覺難以接受,只覺是匪夷所思——

「如此說來,道靈穹境之主無墟,真已在兩個時辰前,隕亡在那宗守劍下?」

說話的道人,就在身位神境長老的秋雲右側,與慕羽相對而坐。

見對面慕羽,微微頷首,那道人下意識的把身形向後一仰。

即便還未觀那承影石中的影像,卻也可想像出這一劍,是何等的強橫霸道!

略略思忖,而後道人的眼眸中,又透出一絲異色。

「如今道門諸宗惶恐,穹境宮主之位空懸。我太靈宗,需得早做打算才好。」

周圍數人,都是眼眸一亮。那秋雲也抬起頭,眼含考量之意的,向左旁望了過去。

「慕羽,可說說看,你這掌教真人是如何想的?」

那慕羽也不推拒,將幾張信符取出,放在了身前。

「就在前日,有宣雲觀,靈冥宮諸派,不滿穹境放棄本宗山門之命,轉而向我太靈宗求助——」

此處幾位道人,先是一怔,接著又是一喜。太靈宗若要插手此事,這幾個宗派,是最佳的切入口。

可下一瞬,就聽慕羽語氣淡淡道:「慕羽之意,原本是看在同屬道門的份上,援手一二。可今日卻改了主意,覺得還是莫要輕易插手,靜觀其變的為好。」

此言說出,對面的道人立時皺眉。秋雲真人,卻是意味深長的一笑。

「這又是為何?這次可是我太靈宗難道的機會——」

慕羽卻冷冷的一哂:「機會,這可未必!試問諸位一句,無墟身亡,道靈穹境群龍無首。可有能為,與我太靈宗聯手?」

室內是寂靜無聲,道靈穹境並非是宗派,而是道門諸宗的聯合。

無墟一脈,本身更是道門散修的身份。幾千年來能十幾代連任宮主,不但是諸宗妥協之後的結果,也是因這一脈枝葉日漸繁茂,實力壯大之因。

此時看到取而代之的機會,凡有機會問鼎那宮主寶座的,都免不了要興風作浪一般。

這時的道靈穹境,不自己打起來就算不錯,又如何應付外敵?

那慕羽是毫不意外,接著再問:「即便我等迫退那宗守,太靈宗可有機會將那穹境宮主,納入囊中?」

幾位道人,仍是漠然。

太靈宗乃道門諸宗之首,深受諸派所忌。便是那些個小門小派,甘心情願。其餘幾個能與太靈宗抗衡的大宗,也必定不會坐視。

慕羽見狀輕笑:「能多一些附庸宗派,自然是好事。可也需看代價,是否合適。我太靈宗雖強,可若要與這位血劍妖君硬撼。卻也沒多少把握——」

說話之時,又有一道靈符,遙空而落。

慕羽取在手中,靈念一探之後,卻竟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而後唏噓一歎,把那張符打向了秋月。

「辰時七刻,忘天宗滅!一同覆亡的,還有周圍七個宗派,總計一萬七千弟子。辰時四刻,又現身天元觀。這位妖君的殺性,當真是使人心驚!」

室內諸人,都是面面相覷,目中隱含驚意。

禹嵐山滅了,忘天宗滅了,這天元宗只怕也覆亡在即。

那裡可同樣有五六個宗派弟子匯聚,總數也接近兩萬。

只是這短短幾個時辰,就有六萬弟子,葬身那宗守劍下——

這時對面那道人,也同樣看過了那承影石,面色是忽青忽白,最後同樣苦笑著搖了搖頭。

「此是我道門血劫!那無墟每每料事如神,這一次卻偏偏失算,惹火了這麼一個全不顧後果的魔頭。雖說這次我道門,是顏面全無。可為他人火中取栗,也是智者所不取。就如慕羽師弟之言,還是莫要引火燒身的為好——」

秋雲則微微走神,他此刻也是這般想的。這件事,就這麼定下。

太靈宗雖是實力強橫,可要圍殺那宗守,卻也仍是力有未逮。即便是此人不走不逃,怕也要隕落數十人之巨,實在不值。

還有一件頗令人可惜,那玄問宗的回光鑒,只能回溯到宗守那一劍,斬落無墟之時。

此時仍不知其真正虛實,到底如何,又還有著何等樣的神通劍術——

無墟之過,是不能知敵。前車之鑒,太靈宗絕不能重蹈覆轍。

……

幾乎在同一時間,中土雲陸之東。一位三旬左右的中年道人,正手執這一張信符,是面色蒼白,倉惶無比的,從道觀大殿中行出。

附近處幾個差相彷彿之人見此異狀,也紛紛疑惑跟隨。

一路遁飛,到了數十餘里外。此處遙遙可見一條大河流淌。內中一島,在湖心之中。靈力氤氳,島上景色,也是盡善盡美。

可此時那上空,卻多出一人。一身金袍,手持著血劍,龐大的黑色雷翼張開。十數道看不清的銀點,圍繞在其身軀旋動。

如雷霆般的劍光,正從空斬落!只僵持了片刻,那島上升起的靈光符禁,就被一絲絲凌厲劍氣,陸續破除。

一金一銀,兩道光點,旋繞劍身。每每過處,所有的符禁,都被掃除一空。

整個大陣,在崩潰瓦解。而那湖心小島,竟赫然是巨壓之下,漸漸的下沉!

「這浮水觀撐不住了!莫非是見鬼?明明有萬餘人,居然傷不到那人分毫。」

「嗯?那幾個靈境,居然都沒等陣破,就已是逃了。怎會如此?」

「這人到底是誰?如此的霸道?」

「莫非是仙境修士?那幾位護界尊者,就不管一管?」

「此人不是仙境——」

最先那位,從道觀中衝出的中年道人,卻是神情凝重的一搖頭。

「此人是血劍妖君!」

「妖君?」眾人是疑惑不已,妖君之名,只上古妖族中,那幾位傳奇人物才有。

不過其中,從未有以血劍為名。

下一刻就聽那道人又再言道:「是東臨妖王宗守!就在昨日,此人已然斬落了道靈穹境宮主無墟——」

眾人恍然,宗守之名,此時普天之下,誰人不知?

也只有這意味,敢捊道門虎鬚?

而後一句,則更使此地,一陣死寂。

第732章 能否逃回?

「無墟宮主已經身隕?被那宗守斬落在禹嵐山巔?真個是天方夜譚!」

「此言是真?怎麼會?」

「五十餘位靈境,三位神君化身,再加一個混元一氣大陣,居然也敗了?那宗守,難道是上古蚩王再生不成?」

「即便是以四十名靈境弟子性命要挾,以宮主之能,也不至於一劍都攔不住?」

東臨雲陸,雲海之上。一股股慌亂的情緒,正在此處人群中傳播。

數十靈境,數百九階修者,都匯聚在此。還有更多的人,帶著疑惑之意紛紛趕至此間。而後只需片刻,那面色就都是如死了一般蒼白。

議論紛紛,惶然失措。

梓歸子就在人群之中,只覺是腦內一陣暈眩,幾乎要昏迷了過去。

只覺這天,都彷彿快要塌了下來。

此地諸多修士,以他梓歸子為首。可此時的他,卻也同樣是方寸全失,不知所措。

自負智計,然而此時,卻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一個宗守,好一個血劍妖君!」

嘿嘿慘笑,梓歸子的目光,漸漸清明。

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孔瑤的言語。

道門血劫,人主之隕!

他先前不信,可如今只短短幾個時辰,就已經全數應驗。

即便是他們道門,靈境級的修士,卻也不多。

無墟之隕,更令人痛徹心肺!

真不愧是能與重玄,並駕齊驅之人,所料無一不中。

還有一句話,也從他腦海之內閃過。

「——你梓歸子算是什麼東西,可及得上我那夫君一根腳趾頭?」

本以為自己可不在意,可當接到禹嵐山一戰的消息時。卻又意外的,只覺是一陣強烈無比的羞惱。

他素來自負,也自信可以在幾個月內,將乾天山,逼到絕境。

可最後的結果,卻使他梓歸子,彷彿是一個笑話。

「穹境之意,是我等盡快趕回穹境,穩住局面。」

晴明持劍而立,面朝著東方,迎著那初起的朝陽遠望。眼神莫測,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梓歸子你意如何?如今局勢,已經不能不回。還是盡快決斷為好。」

回?

梓歸子猛地把身軀挺直,眸中赤紅,目眥欲裂:「此時回去,我道門顏面何存?那宗守要滅我道門,那就對耗好了,看誰先承受不住!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那十幾個靈境長老而已,若敢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梓歸子必一劍斬之!」

晴明一歎,還有頭一次看見,他這好友如此摸樣,近乎理智全失。

「此言倒是不錯!那宗守耗不過我道門。」

聲音仍舊淡淡,晴明的言裡,卻夾含著幾分冷意。

「三個時辰,忘天宗滅,天元觀滅,符水宗滅。至今死傷的門人,已近十二萬——」

梓歸子一怔,錯愕的看著晴明,不知其意。

不過那最後的數字,卻是讓他再一次心驚肉跳。

這是那宗守的報復,屠我子民,則滅爾宗門——

「不知我道靈穹境還要損失多少,才能滅殺這魔頭?」

說到此,晴明又微一搖頭:「且不說穹境絕不會任由你一意孤行,就算肯了。此時軍心也再不可用,你梓歸子深通兵法,何用我來點明?」

梓歸子默然,回顧周圍。只見那諸多修士,或是神情憤恨,或是眼含焦灼。

一些是宗門已滅,想著要尋宗守復仇。一些是急欲趕回靈境,參與那宮主之位的爭奪。

更多的是擔憂自家所屬的宗門,遭那宗守的毒手。

軍心已散,再無戰意。即便還有四十幾人,想在東臨雲陸繼續發洩,報那滔天血仇。在那孔瑤的手中,估計也討不到好。

悠悠一歎,梓歸子也站起了身:「那就回去!」

又略略思忖,而後又凝聲道:「最好盡量是散開走!絕不能聚在一處。」

晴明一怔,而後就若有所悟。難道是擔心那宗守,中途伏擊?

下一刻,梓歸子就已為他解惑:「較之中土道門諸派,那宗守更恨的,只怕還是我等!不能不防——」

晴明凝思了一片,也點了點頭。

「可!」

目中卻流露出了幾分苦澀之意。

此地的靈境修士,也有百餘。九階修者,更達五百。

聚合之力,除了那幾個穹境之外,是雄絕當世。

可未必就能防得住那宗守的伏擊,此人劍術高絕當世。本身遁速,也是強絕。據說掌握了不少的時空之法,再有辟魔飛梭在手,可戰可走。

而此處距離道靈穹境,足有十萬里距離。

那人若一心纏戰,一擊即走。只怕此間七百餘人,能安然回到道靈穹境,不足十分之五六!

除非是依陣而戰,才能有勝算。

梓歸子此時,卻是眼含憂色的,看先那雪潯城方向。

他這邊打的如意算盤,可那女人,卻未必就能讓他如意。

一旦知曉禹嵐山一戰的結果,必定會有反應!

雪潯城的上空,孔瑤正將一隻虎符,交給了宗原。

「所有血雲鐵騎,玄狐鐵騎,都尾隨追擊?」

宗原錯愕的,看了看對面:「檢點就不懼那梓歸子,佈局反過來伏殺?再若是道門,趁我乾天山空虛之時反手一刀,後果莫測。」

血雲騎雖強,合力應付四五十位靈境,就已經是極限。

更何況,道靈穹境,還有近兩萬的六階道兵分佈四方,可以隨時接應。

「他不敢!」

孔瑤搖了搖頭,神情淡然自信。見宗原仍舊疑慮,只好加了一句解釋。

「正因聰明,才會知君上,絕不會輕易將他放過。此時那梓歸子,應該是想如何保命,安然回返道靈穹境。」

宗原想了想,果然如此。便俯身一禮,算是領命。

「這次丹泉宗,崆器宗與符靈宗,也會遣人隨行助你。此戰孔瑤雖有十足把握,卻也仍需小心。再若本帥所料不差,那梓歸子定會選擇分散返回,以惑君上耳目——」

孔瑤的唇角間,一絲冷哂之意浮起。也只有如此,其人才能安返穹境。

若數百人聚在一起,她那『夫君』,必定會先拋下旁人不顧,選擇這位謀首擊殺。

又遙望東面,心神一陣恍惚。

魁首身隕,道門血劫,還真的被她父親言中了!

僅僅一劍,就逼殺道門之主,不知是何等的風采?

又想那男人此時,到底是在何處?對她孔瑤,到底是怎麼看的?

說是王妃,可卻仍是處子——為何這句話聽起來,當時心內,是如此的難堪,不悅?

面上發燙,孔瑤猛地搖頭。忖道如今這情形,豈非正是她幼年所求?

能提數百萬精兵,征戰沙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卻又莫名的,只覺胸中是寂寥之至。

……

此時的宗守的,卻是在數萬里外,一處廢墟之上。

無名劍飄旋在身旁,而腳下則是一片粉塵遍佈的廢墟,以及一行血字。

「四十三!二十二萬三千四百五十——」

無名劍,已經是抱飲人血。宗守身上,那股血意殺氣,已是愈來愈濃。

禹嵐山之戰,他的殺戮劍意,還只到初入劍魄的層次。

僅僅幾個時辰不到,就已到了魄境巔峰。

宗守懷疑,這般下去。這門殺戮劍意,搞不好比其他劍術,還要更快踏入到魂境。

魄聚則魂生——

禹嵐山一戰,宗守其實已經略略窺知,一絲劍魂層次的要詣。

卻心知這層次的劍術,絕非是如今的肉軀魂念,如今的境界所能承受,還是先放下為好。

真要突破,也不是不可。可一旦施展,則必定身隕無疑。

旁邊的□曦,與那十二隻銀蟻,再次結成了繭狀。

這次被他滅門的,是一個名叫『明生道』的宗派,有數個宗派匯聚在此。

與前幾處的情形,是差相彷彿。不過這一次,此處道觀,甫一開始就請出了一位神靈,名喚『泰陵玄君』。

身如朱雀,火焰繚繞,實力於大約與仙境等同。

與靈陣配合,讓宗守頗費了不少功夫,才將之斬殺。

自然事後的收穫,也是頗令人欣喜。

那神力已經被他以吞天元化大法吸收,沉入肉身之內。

然後就又發覺□曦,其實對神力,並不太感興趣。

真正喜歡的,卻是常年被億萬信眾意念洗煉的神像本身,以及蘊藏其中的神核。

這些東西對他無用,宗守也就樂得大方。

此時的他,正是在傾力搜尋,這明生道主的元魂記憶。

一直奇怪,這些神靈,為何其他滅亡的道門宗派不見。偏只有道靈穹境,與這明生道能有——

以前他不敢興趣,此時卻是在渴求!

「教派之爭?原來如此——」

宗守的手用了一握,將手中這殘魂,直接捏碎。

按此人的記憶,這道門三千宗派,雖都是實力不弱。

可對世俗的道觀,並無管轄之權,故此自然也不可能,蘊養神靈。

卻明生道,卻又特殊一些,在東南之地,傳道於蠻荒。

幾千年時光,才蘊出了這麼一尊護法尊神『泰陵玄君』。

而此時天下道觀,都分成三派,玉清、上清、太清,分別由道靈穹境,太靈宗與道凌宗執掌。

原本是太清一脈聲勢最盛,可自從劍宗分裂之後,此後就衰落了不少。

第733章 地底截敵

所謂『三清』,乃是道家地位最高的三位護法尊神。

本身為道門所御,並無神智存在,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爭執。

可下面的人卻不一樣,道門億萬弟子,心思不一,利益不同,也各有訴求。於是就有這三系道觀,穹境與兩大宗派,各自都掌握了部分護法神靈。

其實宗守最在意的,還是這聚結『神靈』之法。

可惜這位明生道掌教,對此是一無所知。此地供奉的『泰陵玄君』,也是道靈穹境那邊遣人過來,為他們祭煉而成。明生道並未插手,也無法知其奧妙。

不由有些氣沮,若能有更多的神力,他的肉身強度,必定可在渡劫之前,再進數階。

根基厚實,日後的道路,自然也就更廣闊。

只是看這情形,他想要再斬殺類似的『神靈』,卻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接著又心中微動,這些宗派之內沒有。那麼道靈穹境統轄的那些道觀,是否能有收穫?

凝思了片刻,宗守就將這念頭暫時壓下,內查身軀。

先前吞吸到他體內的神力,已經在發生作用,正以分秒為單位,源源不斷的強固著肉身。

短短幾個時辰,卻可抵得他以往以鐵砂淬鍛旬月之功!

這般下去,再只需半月左右的時光,估計就可身臨九階靈兵,也能做大毫髮無傷,真正的圓滿。

一念至此,宗守對那些護法尊神,頓時是愈發的渴望。

也恰在此刻,旁邊的蟲繭,也發出一陣破裂聲響。

宗守轉頭回望,只見那十二隻銀色飛蟻,正陸續破繭而出。

這次的數量,卻並未有增多。卻明顯可見那刀刃甲殼,增強了不少。旋繞身軀的銀白聖火,威能也同樣有了提升。

遁速還看不出來,卻定然不會弱化。

最後是□曦,除了渾身銀白之外。此時更有一絲絲的線紋,出現在其甲殼之上,彷彿是符文,也彷彿是靈陣。軌跡玄妙,美麗異常。

頭部愈發向人形靠攏,那六對羽翼,也更是寬廣。

宗守的眼微微一縮,他原本以為,他這些護駕中,潛力最高的是嘯日與小金。

可而今看來,這□曦日後的成長空間,也絕不在那兩個小傢伙之下。

僅僅這十二隻聖火銀蟻,就使他多出十二個與靈境一戰的幫手。

再若重複禹嵐山那一戰,也再無需那般辛苦,也毋庸提前佈置,直接強攻便可。

天賦方面,如今竟只有雷霆翼龍墊後。

那□曦收起了那些銀絲之後,心情仍是興奮無比。

驀地衝起天際飛翔,六對翼翅揮展,把遁速增到了極致,宛如銀光一般的閃動。

盡興之後,才終於一個俯衝,與那十二隻銀蟻一起,陸續回到了宗守的袖內。

宗守則是微微心驚,這□曦明顯又快了一些。全力疾飛之速,較之禹嵐山增加了半成左右。

若非是他,換成尋常的九階,又或是那些實力弱一些靈境初期,只怕都無法辨識其身影。

即便能夠勉力辨識,靈境之中,也極少能有人在這種速度之下,做出反應。

「這就是天生異種?」

略一失神,宗守就又毫不在意的嘿然一笑。他自然是希望這□曦,實力越強越好。

凡天生異種,都是稟天地戾念而生,隨時都有噬主的可能。可他卻有足夠的自信,無論這□曦的戰力,未來強到何等程度,他都能夠將之壓制。

身為劍者,豈會忌憚自己的護駕奴僕?

轉而又抬起頭,看了看那天色。

「——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梓歸子,呵——」

一聲呢喃,聲音裡卻是滿含陰冷之意,殺機隱伏。

記得乾天山,每日給他的信符之中,就屢次三番,提及到此人。

若說那無墟是策劃此戰的大腦,那麼這梓歸子就是手臂,其餘靈境與九階,則是手指。

這個人,也如那無墟一般,也是他必欲誅之!

抬手一招,那辟魔飛梭,就突兀的出現在他身旁。

宗守身形化光遁入,御使著這飛梭,衝起到了空際。

這次宗守,卻沒再西行,而是一路往東疾飛。僅僅數個時辰,就已是到了那東面雲海之上。

又繼續往東疾飛近萬餘裡,宗守才從飛梭中現出身形,立於虛空之中。

意念遙遙展開,幻心鏡也騰起空中。六實三虛,九條狐尾,也一一現出。

借助九尾天狐,對天地靈能的感應,遙測這數千里方圓地域。

須臾之後,宗守就微一凝眉,瞳孔之中,微現意外之色。

倒非是未發現,那道靈穹境修士的蹤跡。範圍之內,正有一群人,在虛空界外遁行。距離大約兩千餘力,卻只有一位靈境,三位九階。

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靈念,此刻已是返過身,在往東面飛速奔逃。

「分開走?」

宗守略一凝思,就已知其意。那梓歸子,倒還算聰明。

這是最麻煩的情形,若是追,則必然要漏過其他。

若然不追,則可能到最後一無所獲。

冷聲一哼,宗守驀地大袖一拂。四道銀光,忽然疾飛而去。

破開了空間,那時光之刀,一眨眼之間,就到數千里外。

刀光一閃,便將這四人的頭顱洞穿,隨即又把身軀元魂,炸成粉碎!

不過當望見此景,宗守面上,卻並無多少歡喜之色。

三個九階修士,自然無需他動用神意相和的六神之刀,普通的雲焱飛刀就可誅除。

那名靈境修士卻不行,固然他實力超出對方許多。可要在數千里外,將之擊殺,卻必須用到真正的六神御刀術不可。

而此時在他袖中,真正蘊養到神意相和的飛刀,總共才不過十二口而已。

時空之法,更將他魂力抽取一空。偏偏這附近,又無魂力可吸收。

如此這般,他最多也只能將一兩隊人留下在這雲海。

更不用說,尋到那梓歸子蹤跡——

正皺眉煩惱,袖內的□曦卻忽然一陣異動。一絲意念,隨後也傳入他元魂之中。

「你來?」

宗守一怔,本來是下意識的想要拒絕,隨即又想試試無妨。便半信半疑的將□曦,從袖中放出,懸浮於空。

之後是那十二隻銀色飛蟻,左右散開,向南北兩個方向疾飛而去。

遁速都是極快,只一個眨眼時間,就不見了蹤影。

而就在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那□曦忽然身形一閃,到在了宗守的面前。以那刀臂,指了指自己的額心。

宗守眉頭一挑,右手探出,以食指在其眉心處一點。

下一刻,一股洪流般的信息,就貫衝過來。

只一個呼吸時間,宗守的腦海之後,就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像。

初時不知所以,仔細辨認之後,心中就又是一驚。

這竟是這南北四千里之內的雲海,以及雲界之外虛空的所有氣機變化,靈能變動。

甚至可以知曉,這範圍之內,有多少雲鯨,有多少靈禽,雲層的厚薄。

那寬度仍在伸展,那十二隻飛蟻,繼續往南北方向疾飛,覆蓋的範圍,也在飛速擴大。

唯獨那東西兩面,只能及一千二百里之地。卻形成一個寬大的面,截斷了這塊雲海,無有半分死角。

十二隻銀蟻,就是一萬四千四百里。

這個範圍,任何一點微小的動靜,都躲不開他的靈覺。

宗守的心內,是既驚又喜。這十二隻飛蟻,居然還有這等樣的功用,實在是出乎太意料。

有這張遍及萬里的網在,不止是這次尋那梓歸子的蹤跡,要方便許多。

日後許多地方,也都能用得上。

若是大軍征戰,這十二隻飛蟻張開。這萬里地域,都能夠了若執掌。

用兵征戰的本事,足可提升幾個等級。即便是孔瑤那等級的絕世名帥,他也有自信,能夠與之拚上一拚。

意念隨即一收,宗守開始仔細辨認,這萬餘裡之內的氣機動靜。

本身則一路往雲海之南,繼續行去,不過片刻,就眼眸一亮,唇角之旁,浮出幾分冷笑之意。

真是不巧,恰好撞見。這兩個人,即便不是那梓歸子,也必定是道靈穹境的支柱人物。

既然遇到了,怎能容其逃生?身影一閃,宗守繼續駕起了辟魔飛梭。往南面飛遁,三兩個時辰,就到了萬里之外。

現出身影,宗守一個踏步,就到了雲海之下,恰是地底深處,一條地下暗河之中。

而就在對面不遠,正有十數人,也正經由這條暗河,急急的遁走。

靈境五人,九階卻有九位。其中兩人,實力不但到了靈境中期,更真元豐厚,遠異常人。

當望見宗守時,這十四人,都是神情一怔,目光掠過一絲惶然不解之色。

為首一人,更是語言乾澀的問:「可是血劍妖君?」

聲音中,是滿含著意外絕望之意。這裡是地下二千丈,常理而言,對方是絕不該察覺才是。

宗守則微微詫異,血劍妖君?難道這是他宗守,新的名號不成?

旋即就沒在意,宗守直接就問:「你等之中,誰是梓歸子?」

都無人答話,不過其中幾人,卻目光不自禁的,看向了為首的那一位。

宗守冷冷一笑,身旁金銀兩道光華閃動,所經之處,立時血線飆飛。

第734章 碧火玄龜

那小金與□曦只一個閃動,刀芒微現,那幾個九階修士,就被直接斷去了頭顱。

幾個靈境修士,也是狼狽無比的躲避抵擋。

宗守則是從千丈之外,直接臨身至那梓歸子身前。

大手箕張,破開那張開的護身罡力,向此人頭頸處,抓拿而去。

他不願梓歸子這個元兇,就這麼乾脆死掉。所以不用劍,選擇了擒拿。

必要擒回國內,在乾天山下,將之凌遲,千刀萬剮,方能解恨!

在他對面,那梓歸子的眼中,卻全是絕望之意。

強者相搏,只需一交手,就可知大致的高下。

眼前這宗守,修為雖只九階。可那凌壓而來的滔天殺意,就非是他能抵禦。也將他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粉碎。

似乎自知難免生死,梓歸子整個身軀,忽然爆開。血霧四散,真元狂湧。

「梓歸子今日身隕已定,請晴明師兄速走!」

周圍時空,忽然被強行破開。將其身後一人,送入到了虛空之中。而後是『轟』的一聲炸響,整個人連帶元神,都齊齊粉碎寂滅。

宗守立在漫天血肉之中,任由那夾含著強勁罡力的血點,擊打在身上。

渾身上下,卻隱隱有層氣膜,被身前無數血點衝擊,也不動分毫。

心中微微生惱,這梓歸子,未免也死的太便宜了!也是自己,太過大意。

接著又微微好奇,能使此人不惜犧牲性命,也要將之所走,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有趣!」

靜立原地,宗守魂念,遙遙的感應。

梓歸子以己身大半氣血為引,施展秘術,洞穿時空,將這『晴明』,直接傳送到了三萬里外,此時竟已是到了中土雲陸之內。

眼看那空間通道,就要閉合。宗守驀地一劍斬出,赤紅色的劍光,有如龍影,直入那裂隙之內。

隱隱可聽那邊,傳來一聲慘呼。而後眼前這條被梓歸子一身氣血強轟出的通道,就消失無蹤。

「女人?」

宗守心中,頓時全是怪異之感。都是幾百年修行有成的道家真人,玩什麼女扮男裝?當真是怪異。

卻也沒放在心上,負手等候。待得小金□曦,把此處十幾人的性命,盡數收取。

便又踏碎開空間,離開了這地底暗河。

也就在宗守,剛欲離開這惡淵的那一剎那。驀地只覺周圍十幾股凶厲意念,陸續穿空而至。

「靈境?」

宗守的眉頭一挑,依稀感應到這些神念中的警告之意。

也有部分,是躍躍欲試,將他當成了食物。

他閉關只短短一年而已,這雲海之下,就多了這許多靈境的精獸——

只是剎那,宗守的元神,就已本能的反機。殺戮劍意與九龍劍意聚合,瞬時沖凌而起。

三十分之一個彈指,就將這些精獸的神念,全數擊潰,滌蕩一空!

而後是在龍嘯聲中,橫貫千里地域,四面八方的散開,橫掃一切!

這雲海之下,整片空間,所有精獸,都是在這威壓之下,匍匐在地。

千里外的遠處,更傳來一聲聲慘烈無比的獸吼。

這是被他劍意所創,傷及元魂。

宗守是無奈搖頭,絕大多數精獸,在靈智開啟之前,只能本能的依靠吞吸天地精華來修行。

而即便是靈智開啟之後,也往往得不到什麼太好的修行之法。需得一步步晉階,提升自身血脈,才能獲得本族傳承的神通異術。

那元魂培育,更只能依靠常年累月的積累。

這劍意之傷,足夠它們消受的了。至少需得幾年時間,才可恢復到完好狀態。這也是挑釁他的代價。

又暗覺奇怪,這些靈境精獸,往往都各有自己的領地。怎麼今日,都全聚在一處?而且那些慘嘶之聲,似乎都是在一個方向?

正這般想著,遠處忽然又一點藍光,往這邊疾衝而來。

浩瀚藍炎,在這暗無天日的地底,顯得是異常的刺目。

宗守遠遠眺望,才發覺是一隻身形巨大無比的精獸。狀似龜形,兩肋處卻偏偏生有一對羽翼,在半空中滑行而至。

目中滿透凶光,龜口一張,卻吐出一股其實磅礡的藍色火焰,如海如逃一般的沖卷而下。

那火卻非是尋常之火,而是冷焰。還在半空,這周圍百里之地,就已經紛紛凍結。

空中水汽,也都化為一點點冰沙。

「這是,變異神獸?碧火玄龜?」

宗守毫無避讓之意,遙遙望著。看這聲勢,分明已是神獸之屬!乃玄武獸的變種之一,而且實力也到了靈境高階。

心裡也是一陣恍然,知曉這許多靈境精獸,聚在此間的因由。

獸王出巡,自然是要浩浩蕩蕩。這附近的靈境精獸,怎敢不從?

他方纔那道劍意,固然將那些挑釁精獸重創,卻又把這頭碧焰玄龜徹底惹怒。

那藍焰降下,宗守周圍的十丈之外,都被生生凍結。

一絲絲寒力,不斷的侵襲進來,令人身軀發冷。

宗守卻把週身氣機,全數收斂。連那對黑色雷翼,也未張開。

直到這上方的碧火玄龜,已經到百丈距離時,才驀地一劍,往上穿鑿!

收斂住週身的罡力氣息,就為這一劍出時,能夠全力以赴!

時間,因果,命運——

三種法則,三種劍意,疊加於劍上。

赤紅的劍光,立時化作犀利白芒,把上方的冰層,全數洞穿。

劍氣卻收束到了極致,一劍透過,卻只有不到一指大小的洞口。內中平滑無比,沒有哪怕半分力量散逸於外。

上方那巨大火龜,這時是不自禁的眨了眨眼,眸中微現意外驚懼之色。

凶光立時褪盡,果斷的把口一閉,收住了那磅礡碧焰。而後是在半空中,艱難無比的仰身,死命的撲扇著翅膀,把自己那正下墜的龐大身軀,向上方拉起。

卻終究還是晚了一線,白色劍芒從其腹下穿入,而後在血霧飄散中,直接破開了甲殼,透穿入其體內。

更將它上方的龜甲,一併洞穿!

那碧火玄龜一聲哀鳴,而後那兩肋處,赫然又聚出四片刀刃般的冰翼。毫不猶豫的就轉過頭,飛速奔逃。

宗守身周,這時也傳出一陣陣卡嚓嚓的聲響。那百丈冰層,全數崩裂。

而後那對三千丈的黑色雷翼,也終是伸展了開來。

把小金□曦放出,瞬間就已追上那碧火玄龜。刀光一閃,就將那冰翼,全數碎斷。

宗守的腳下,也踏破了時空,幾個閃動,就到了那速度驟降的碧火玄龜的背上。

雙眼瞇瞇的笑,自從一年前,他怎麼也無法使那只妖眼銀熊覺醒神智,不得不放棄之後。就一直沒有合適的神獸,在身旁護法防禦。

無論是□曦小金,還是嘯日雷龍。都是只能攻,不能守。

這碧火玄龜,乃是玄武獸的變種,正是天下間,最善守禦的神獸之一。

遇到了,就斷不能放過!

那玄龜見勢不妙,逃不走,也戰不過。就立時把頭和四肢,全都一縮,收回到了龜殼之內。

然後是碧火狂燃,一層層黑藍色的玄冰,開始籠罩整個身軀上下。

宗守站在其背上,即便有雷烈千華護身,也能感到一絲絲的寒意侵襲入體。

他這黑火,不但是有陸家焚空之焱,更有三種雷力,融在期內。

不過這時,也如前次與珈明羅王戰時一般的情形。

層次上,他勝過對方。可雙方的境界,卻使得這藍焰,還隱隱壓過他一頭。

二種火焰衝擊,不斷發出雷暴聲響,聲勢駭人。

宗守沒去理會,直接一劍,斬在這玄龜龜殼之上。

知曉似這神獸之屬,只有將之徹底打服,逼到了絕境,才有將之降服為護駕的可能。

卻不意這一劍斬下,那劍氣破開黑藍冰層之後,撞在那龜甲之上,竟是反彈而回。

宗守身形,也被反衝之力,連退數步。身軀內倒無什麼傷勢,元魂卻因操縱因果之力的緣故,負創不小。

而宗守的目裡,此時更滿含驚異。

這一劍芒他雖非是全力以赴,卻也是動用因果與命運之力,以白金龍劍斬之。

若論威能,其實不遜色多少,怎麼就反彈而回?

下一刻,宗守的心神就又一醒,這是玄武元罡氣!

玄武獸最廣為人知的天生神通之一!

那甲殼之下,此刻是分佈著一層密實無比的罡力,與那龜甲冰層結合。才使他手中無名劍,無法將之洞穿。

這只碧火玄龜,哪怕不是玄武獸的最純正血脈,也離之不遠。

卻不惱反喜,這碧火玄龜,是他心目中,最佳的護身靈獸。

御守之術,自然是越強越好,能夠擁有玄武元罡氣神通,實在是讓人驚喜。

毫不猶豫,又是一劍,再次斬下。這次是噹的一聲,把那冰層鑿開,然後又反彈而回。

宗守卻毫不氣沮,就不信砸不開這烏龜殼!

那碧火玄龜這時雖是把翼翅收起。卻在兩側,生出了更多的冰翼,足足十對之巨。

猛力扇動,狂風皺起。那龐大臃腫的身軀,立時就到了千丈之外。

遁速快極,不過卻快不過小金□曦,金銀二光隨之而來,刃光又是一個疾閃。就把那十對冰翼,全數削斷。

第735章 動彈不得

冰翼雖被斬斷,可迅即之後,就又有更多的冰翼生成。

那遁速之快,讓宗守也吃了一驚。自然是遠及不上□曦,可在靈境神獸中,卻也可列入上等之列。

若是再加上那對收回龜殼內的翼翅,此龜的遁速,應該還可提升一截。

「原來這頭烏龜,不止是可為護法,還可用來代步——」

心中更是欣喜,宗守繼續沿著之前的劍路,分毫無差的,猛地再一劍刺下!

而後是眉頭再皺,只是這不道十分之一個彈指的時光。之前被他強行破開洞穿的冰層,就又恢復了不少。

這一劍,也同樣是反彈而回。

這碧火玄龜,似乎是徹底放棄了逃遁之念,不再凝聚冰翼。而是用一層層厚實的玄冰,將自己層層疊疊的包裹。

而那邊□曦小金,見宗守數劍無果,也同樣以刀臂,在兩側斬擊。

之後嘯日也同樣加入了進來,渾身火焰繚繞。身軀膨脹數倍,伸出丈許長的獠牙,死命的撕咬。

一時之間,這百丈玄龜之上,全是『叮叮噹噹』的響聲。偶爾又夾雜著轟然震鳴,這是雷霆翼龍,在猛力撞擊著冰層。

每一劍過後,宗守的氣機,就更加的暴虐,更加的瘋狂。那磅礡神念,也在不斷的攀升,劍意滔天,也越來越是凝聚。

千里遠處,那本來已經退去的晶獸神念,又一一伸展過來。

不過卻再沒有了分毫挑釁警告之意,只是試探著,遙遙的感測。

之後這些神念氣機,是明顯窒了一窒。須臾之後,是如潮水回捲一般,飛速退去。

再數個呼吸之後,那十幾頭靈境晶獸,就已逃的是無影無蹤,動作是迅若脫兔,生恐慢了一些。

這數千里方圓,其餘精獸,也是隨之瘋狂的逃逸,彷彿獸潮。

只半個時辰的功夫,數百里內,都再無任何生靈。

而再兩個時辰之後,宗守仍是面色難看,唇角不斷抽搐著,站在那龜背之上。

而小金□曦,明顯也是累到了。前者化成了一團金色果凍,跑回到了他的肩膀上,軟趴趴的趴著。後者雖還在用刀臂砍,卻明顯是在消極怠工,紅寶石般的眼眸裡,光澤閃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至於嘯日,也同樣變回了小土狗的模樣臥在地上,口裡不斷『哈哈』的喘著粗氣,毫無麒麟的威猛形象,就真如土狗一般。

而宗守的身下,這只碧火玄龜,卻是非但紋絲不動,毫髮無傷。那玄冰層,更是拓展到了整整四百丈。

即便是宗守主攻的一面,也不過稍薄了一些,大約有三百丈左右。

而就在停下的這短短熟悉之間,這體積就又再次擴張了百丈。

——這兩個時辰,無論他從何角度,從哪個薄弱點下手,都無奈其何。即便全力而為,擊不穿那龜甲。

而此時他體力真力,已經耗去將近七成,也再無法快速的恢復。

也幸虧是這玄武一脈的玄武元罡氣神通,一旦施展,就再無法施展其他的能力神通。

否則今日搞不好,還要被這只碧火玄龜,反敗為勝。

眼角再次抽了抽,宗守不禁是以手掩面,這次可真是把臉丟大了。

他號稱雲界無敵,這次閉關十三載之後,縱橫雲界,從沒遇到過對手。

便連道靈穹境,也被他逼到只能狼狽退回宗門死守,甚至宮主身隕的境地。卻萬沒想到,和他與這三頭靈境神獸之力,居然是全然奈何不得,這隻小小的烏龜。

幸虧是此處,別無他人旁觀。若是被別人知道,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特別是趙嫣然那瘋女人,必定是少不了在他耳旁,抓住機會狠狠譏嘲一番。

看著身下,這藏在厚實冰層中的碧火玄龜,宗守是徹底無言,一陣頭疼無比。

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若論氣力雄渾,所有玄武獸血脈,在世間所有神獸中,絕對可列入前三。力量猶如淵海,深不可測,元力更是無窮無盡。

他宗守哪怕有丹藥之助,也必定是耗不過的。至於吞天元化術,那也需有真力氣血可吸才行。

至於強攻,更是不成。眼前這頭碧火玄龜,總算是讓他知曉,什麼叫做老鼠拉龜,無處下嘴。根本就找不到破綻,也攻不去。

意念至此,宗守又連忙『呸呸』了幾聲,他宗守才不是什麼老鼠。

只是當下,也只能是神情無奈的,從龜背之上,躍了下來。

而後宗守,就又一陣猶豫。看這情形,他是暫時奈何不得這畜生。想要將之降服,那就更不可能。

可若是就這麼走了,卻又有些不甘心。誰知道下次來尋,這頭碧火玄龜會不會還在此間?又是否會被他人收服?又或者乾脆逃離雲界?

離去之前,需得想個妥當辦法才好。

那頭碧火玄龜,一直縮著頭,靜靜的毫無聲息。這時可能是見龜殼之外,再無動靜,宗守也沒再站在它背上。

趁著宗守沉思之時,猛地一股靈能暴起。在那冰層之外,一次凝聚成十二對冰翼。全力撲扇著,欲再次衝起空際。

這一下猝不及防,宗守完全沒反應,□曦也正在修養之中。

不過下一瞬,當這碧火玄龜,才剛離開地面不到一厘。就又『轟』的一聲,就再次落了下來。十二對冰翼,全數碎斷崩裂。

宗守看的是啞然失笑,而後就見又是十四對冰翼聚結,可同樣離地不到一厘,就又落下。

再緊接著是十六對,二十對,二十四對,三十對——

這個巨大冰塊,從沒能成功離開地面哪怕一尺。

按說實力到靈境,力量以不能以人間流行的斤,均,石這些單位來計算。

都可撼動山河,斬碎虛空。些許冰塊,根本微不足道。

可這些玄冰卻不同,能抗拒他劍鋒,本身堅固,已經不下於九階的靈器。

每一寸,每一厘,都是億萬元水所聚。重的嚇人,達十萬斤之巨。

數百丈的玄冰冰塊,可想而知,其重量為何。

可能是達到神通氣力的極限,當三十六對冰翼凝聚之後,就再沒能有更多的冰翼生成。

然而這只碧火玄龜,用這些冰翼努力了好幾次,都僅僅只是勉強使這巨大『冰塊』,高出了地面一尺距離。

嘗試飛行無果,這碧火玄龜又一陣沉寂。半晌之後,才把那前方的龜殼處,稍稍打開了一線,試探著想把那龜頭伸出。

可隨即這只烏龜,就發覺不對。無論如何,都無法往龜殼外探出半分。哪怕是把臉擠扁了,也同樣是無濟於事。

用力咬,可那玄冰實在太滑,無法下嘴。口吐出藍焰,卻使這冰層,益發的堅固厚實。

毫不氣餒,碧火玄龜,又試著把它的四肢雙翼,往外面伸展。

然後就發現,那四隻足與頭部,落到同樣的窘境。

這些玄冰,不止是堅固,更凝聚到了極致。

一丈左右的一層,可以比擬九階靈器。可當疊加數百餘丈時,卻是仙器難傷。

那碧火玄龜拼盡了全力,也無法把頭部四足,伸出分毫。

又罡力四下震擊,這冰塊卻紋絲不動。哪怕聚力在一團,也無法有半點傷損。

到最後只能是猛力的搖晃,可身軀凍在這冰層之中,又哪裡能晃動分毫?

宗守挑了挑眉,走到了這烏龜的最前方,與碧火玄龜大眼瞪小眼的互視了一眼。

良久之後,宗守先是忍俊不已的『噗嗤』一笑,接著是肆無忌憚,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他固然是奈何不得這傢伙,可這頭蠢烏龜,卻也把自己困在玄冰之中,再出不來。

這該有多奇葩,才能夠辦到?

胸中是鬱悶盡去,兩個時辰,都沒能攻破冰甲的怨念,也徹底消失。

隨即就又心中微動,宗守再次定目,看了看這只碧火玄龜。

慢著,出不來?

自己收服不了這傢伙,可不代表以後,也無法收服。

制不住這傢伙,那麼讓它繼續,仍舊出不來,不就可以?

意念至此,宗守的唇旁,不自覺的浮出了一絲森冷笑意。

右手一翻,手中就多出二十幾張符菉。其中一半是鎮山符,內中封印一山之力。只需符菉貼上,一般的九階,就動彈不得。另一半則是玄冰盾靈符,只需引開,就可瞬間聚結出一道玄冰巨盾。

都是靈境之後,極有名的靈法。

幾乎無一例外,都是道靈穹境那些隕落修士的遺物,恰好可用在此間。

而對面的那只碧火玄龜,卻是通體上下,打了一個寒戰。

睜著大眼,神情警惕的看著宗守。

……

數日之後,距離道靈穹境,不到兩千里的一處城池之上。

宗守凌空而立,在身下處,正是城內一個正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道觀。

此時在他的手中,正有一絲絲紫氣瑩繞。

望之與尋常真力,別無二致。可若有道門靈境以上的修士在,必可認出,這些正是護法尊神聚結的神力。

纏繞在宗守的指尖,卻全然無法收入到體內。

這是因這身軀之中,那神靈之力已經滿蘊之故,再無法吸收分毫。

第736章 山巔談判

紫氣纏繞在宗守的指尖,卻全然無法收入到體內。

這是因這身軀之中,那神靈之力已經滿蘊之故,再無法吸收分毫。

那日迫殺梓歸子之後,他始終還是奈何不得那只碧火玄龜。

最後只能是用更厚的冰層將之凍住,再以十幾枚鎮山符鎮壓。而後就丟入到一件搶來的空間法器中。

比靈芥環大一些,有千丈方圓空間,正好可以容納。

而這碧火玄龜,也勉勉強強,算是被他『封印』了。

隨後又連續在雲海之上,虛空界外,剿殺了好幾隊道門修者。

直到那些散開的聖火銀蟻再尋不到,有道門靈境出沒的蹤跡,才返回到中央雲陸。

而這幾日裡,宗守大半時間,都在搜索著各處,屬於『玉清』一系的道觀。

一路果然是尋到了不少,往往城池越大,信眾越多。能夠從神像中抽取的神力,也就越多。

此處雖民只百萬,可因地近道靈穹境之故,信眾極多,也極其虔誠。

故此抽取出的神力,不但濃郁,也更精純。

只可惜,這肉身今日只吸收一大約四分之三的量,就再無法容納半分。

倒是□曦那邊,依然如故,每次吞噬神核。總會化成蟲繭,消化一陣。

不過時間也越來越短,作用亦微不可查。

本來十二隻銀蟻,已經增至十八隻之巨。甲殼刀臂,都已增強到,無限接近靈境的層次,遁速也同樣大幅增長。

至於□曦本體,倒是看不出什麼變化。只甲殼表面的靈紋,愈發的明顯,兼具著簡練與繁複兩種特質,望之是玄妙之至。

而神聖銀火,更加的聖潔光湖,燦爛華麗。

此處雖是有絲絲怨煞之氣,升騰而起,卻全近不得二人之身。

宗守是因劍意沖盈,使邪魘不能近身。而□曦渾身上下,銀光閃閃,火焰繚繞。那煞力怨意稍一靠近,就會被徹底淨化。

「原來這神力鍛體,也非是沒有極限——」

他方才呆立在此,並非是單純的在沉思發呆。而是等待自己肉身,把體內儲存的部分神靈之力『消化』掉。

可當足足半個時辰之後,他也依然是無法將指尖上縈繞的這一縷紫氣,吸收容納。

如此看來,這並非是他內的『空間』不足了,而是真的已經到了極限。

其實想想也對,這神靈之力,若是能夠這樣毫無限制的吞噬下去,豈非是輕輕鬆鬆,就可以做到天下無敵?

這個世上,絕沒有能一步登天的好事。

只思索了片刻,宗守就乾脆的放開了對這團紫氣的束縛。任由這一絲神力,散逸於天地之間。

此時這整個城池之中,仍舊是一片寂靜。

城內大多數人,都是閉門不出。明明是白日,街道上卻一人也無,彷彿鬼域一般。

而那四面八方的武修靈師,或是謹慎,或是帶著敵意,自以為隱蔽的,紛紛把目光靈念窺視過來。只有極少的人,傾盡全力收束著氣機,生恐宗守察覺。

這些低階修者,宗守本是懶得理會,也不願為之出手,卻容不得其冒犯。

意念一展,向外猛地一張,那些煩人的神念,就被掃蕩一空。也再無一人,還能夠再繼續窺視。

冷笑一聲,宗守往東面行去,幾個踏步,就到了幾十里外,出了城池。

而後大約半刻鐘左右,就到了一座浮在半空的山峰之上。

此是翠明峰,是道靈穹境轄下一個中型宗派戮星宗的山門所在。

將半截山峰斬斷,繪製符陣,使之倒轉過來,懸浮在七千丈高空之上。

接引漫天星力灌注,此處雖是並無龍脈引聚。

可靈能之盛,卻也是極其強盛,僅在聖地靈府之下。

不過此時,這翠明峰上卻是人去樓空,半個人影也無。

宗守靈念私下搜尋了一番,最後是無奈的收起。

不但無有人,便連稍稍值錢些的財物都沒有。

看這裡的情形,絕不是因他在方纔那座城池內,待得太久之故。而是這裡,早在三日之前,就已被放棄。

這也非是他遭遇到的第一例,自從他截殺那些從東臨返回的道門靈境修士,再返回中央雲陸之後。一連十數個宗門,都是如此。

這些道門諸宗,已經徹底不要了臉面。再不肯據地死守,凡是他所過之處。所有的宗派本山,都果斷的放棄。宗門弟子,也全數散走,在外躲藏。

無論宗守怎樣肆虐,都不肯冒出頭。比那頭碧火玄龜,還要可恥。

此時便連心志堅毅如他,也生出了幾分無力之感。

就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無法著力。這種情形,根本就是無解。

負手望天,宗守又再次陷入凝思。退則不甘,進卻也無益,或者真是該考慮,要回去了。

稍一凝思,宗守就又搖頭。退走之前,他還有最後一件事,需要完成。

欲再抬步,接著就只覺周圍空間,一陣扭曲。

宗守眉頭一條,眸中現出了一絲意外之色。

這道氣機過來時,他的靈覺之中,竟是毫無反應。

正這般想著,就只見那水凌波,破開了雲界壁障,出現在他面前。

卻僵冷著臉,面無表情,毫無親近之意。

宗守正覺奇怪,就瞳孔一縮。來到此間的,不是一人,而是兩位!

這意念才起,眼前就聚集起一絲絲七彩光霞,靈氣纏繞。

不過片刻,就出現了一位二旬道者的身影。相貌極其年輕,面如白玉,一身道裝打扮,手持著拂塵。給人的感覺,是彷彿煙氣籠罩的冰玉一般,飄渺出塵,又如夢似幻。

「貧道元夢,見過國君!」

那人上下看了宗守一眼,這才神情淡淡的一個稽首。

下一瞬,就是一股浩大無邊的意念威壓,瀰漫這翠明峰上。

而那水凌波,也是隨後一點頭:「許久不見,君上別來無恙?水凌波這裡有禮了!」

宗守的右手,下意識的握劍。對抗著那元夢意念,向此人望去。

這是神境?

元夢麼?似這等樣的人物,他前世是聽都沒聽說過。

即便是在那虛擬幻境之中,也不配得知其名。

若是不出意料,這必定就是鎮壓道靈穹境的神境修著無疑。

雖只是在數千里外,凝聚出一個化身影像。可那浩瀚威壓,仍舊是令人陣陣心悸。

卻懶得回禮,宗守強頂著那迫人目光,與之對視了一眼,而後咧嘴一笑:「記得孤與道門,是不死不休?」

那元夢子皺了皺眉,似乎也感覺只以意念,絕難將宗守迫服。便又目視水凌波,後者則是面色漠然道:「凌波此來,是另有他事。今日巧遇,才過來做一個見證。元夢前輩若要讓凌波為你們兩家居中說和,那就請前輩,另請他人。」

宗守聽得是心中古怪,這兩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心中卻暗鬆了口氣,看水凌波的情形,蒼生道似也不像被道靈穹境拿捏住。

元夢子冷哼了一聲,似乎極其不滿。最後卻也未說什麼,直接朝宗守言道。

「國君若肯返回乾天山,三月之內不再踏足中央雲陸。我道門亦可承諾,三年之內,絕不會對東臨雲陸與輝州島平民出手!」

毫無半分詢問的語氣,話聲斬釘截鐵,彷彿是已經就這麼決定了一般。

宗守心中卻氣的一樂,這位元夢子,倒真是有趣。

三年之內,絕不會對東臨雲陸與輝州島平民出手。僅只是三年,而且承諾之中,並不包括他宗守。

其實若能使乾天山治下的子民,脫身在他與道門的爭鬥之外,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時間,實在太短,他與道門之間的爭鬥,時間必定以千萬載計。其中也不包含他宗守最想要的。

除此之外,這元夢子的言語神態,更是分外的讓人不爽。

面上絕無半點笑意,眸光如刃。

「那麼若是孤不肯回去了?」

「國君若有什麼條件,盡可提出。」

那元夢子似也料到了宗守,會這般問,毫不在意的一搖頭。

「不過若依我見,國君還是答應下來的為好。萬載以來,凡犯我道門者,至今無一得存此世。即便國君,是這萬載以來,我雲界最天賦絕頂的人物,無敵當世。怕也承擔不起,我道門之怒!」

宗守一笑,對這元夢子的威脅,就當是沒聽見。

「要孤退走可以!三萬九階靈石,撫恤我百萬死難子民。三十載內,不得傷我乾天治下平民!最後,交出所有參與屠戮孤治下子民之人,由乾天山處置!」

聽到第一個條件,那元夢子的瞳孔猛張,最後後句,更是怒意滿蘊。

「狂妄!」

那意念威壓,是愈發的凌厲:「爾身為一國之君,卻當真是不知進退分寸!我可做主,給你們乾天山五千九階靈石。卻不能算作是賠償,而是施捨。第二個條件,可縮短在十年之內。十年之內,絕不相犯。至於最後,本尊可當做未曾聽聞,若是國君肯答應,那就可以滾了——」

聽到此處,宗守握劍的手,是一陣青筋暴起。而後又平靜下來,淡然一笑。

「換而言之,就是沒得談了?」

第737章 談判破裂

暴怒的意念,在這翠明峰山上,來回的掃蕩碾壓。

使狂風暴起,所有的屋宇草木,都在無聲無息的粉碎。

宗守的身軀骨骼,也在『咯吱吱』的作響,卻仍挺立如故。

在這位元夢子的意念碾迫之下,雖是挺得極其辛苦。可那心念劍意,在這強壓中非但不曾崩潰,反而磨礪的愈發堅韌不拔。

便連體內的那些神靈之力,也都開始紛紛震盪,以之前十倍百倍的速度,在快速融合到肉身之內。

更隱隱感知,那層天障上,本就有的裂痕,正在以微不可見的速度,慢慢擴大著。

神境強者,若有心要誅殺一個九階,自然是如碾螻蟻。可這裡,畢竟是雲界。

靈潮初起,這元夢子哪怕境界再強。能施展出實力,也只相當於靈境中階。

自然這樣的靈境,絕非是梓歸子與秋華之流可以比擬。

即便是同等樣的真力,同等樣的魂念。掌控了更精深的法則大道,已可接觸到道之本源的元夢子,也足可將梓歸子等人碾壓!以一敵百,都無問題。

——卻絕不意味他宗守,在此人面前,沒有半點抗拒之能。

昔年的羲子,正是因身軀降臨雲界。才被成千上萬的『九階』圍殺隕落!

自然他宗守此時,絕不可能尋到那麼多的強者,哪怕百分之一都不可能。

不過幸虧是有阿鼻王座,幸虧他所習的王道之武,乃是萬載後外域流傳,最完善的王道武學之一——『帝風』。

也幸虧那輝州島在他治下,距離中土,只有萬里距離。

而即便是這中土腹地的道靈穹境,也不過只四萬里而已。

故此他眸中,是毫無敬畏,更隱含挑釁的,看著眼前這位。

而此刻整個山峰上,除了狂風之外,是一片壓抑的死寂。

那元夢子面色,也陰沉如水。

足足四五百息之後,水凌波忽然咳了一聲,掩唇嬌笑道:「元夢前輩,有話可盡可好好說。你們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咱家如今好歹也是一境之主,日理萬機,可沒太多時間陪你們在這裡磨嘰。」

元夢子冷目掃了她一眼,眸中殺機充盈。最後又復收斂,看向了宗守。

「好的很!我元夢子一生,還從未見有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你宗守卻是第一人!罷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退回東臨。一年之內,絕不得踏入中土半步。否則——」

「否則什麼?」

話音未落就被打斷,宗守抬眉笑望:「是打算親自出手,讓孤死無葬身之地?還是讓你們道靈穹境那些廢物,再來將孤圍殺?」

身周十八隻銀色飛蟻,都陸續從袖內飛出。小金□曦,也各自在他兩旁,現出了身影。

宗守又仰頭上望,看那群星。一絲微風,自他身邊掛起。

手腕上,也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傷口,一屢屢血液蜿蜒而下,滴在身下丈許左右的雲空之中懸停。

彷彿有生命一般,四下裡橫向流淌,轉眼之間,就構成一個十丈方圓的符陣。

使宗守氣勢激增,這是乾天一國之勢,被他再一次引聚身下。

一國之主,總不可能一出境外就任人宰割。即便是在雲界,這萬年以來的歷代皇族,也有許多人,在專研此道。

故此但凡是像樣一點的王道武學,總有秘法,使一國之主,在國境之外,也能動用部分力量。不過這代價,也往往極重。

而宗守這門帝風,就是以血祭之法。把自己的血氣精元,甚至壽元,都盡數燃燒!

「帝風?」

元夢子那再次皺眉,眸中現出意外之色,竟然是認得此陣,而後失笑譏嘲。

「難道國君,還想與吾一戰?」

「戰又何妨?」

劍眉斜挑,宗守卻沒有立時拔劍,而是意味深長的反問。

「只要元夢真人願意,孤自然奉陪!就不知真人你,可有此雅興?」

聽到此處,那元夢的氣息,竟是窒了一窒,目中神情複雜,忽而殺機畢露,忽而猶豫遲疑,陰晴不定,諸色交錯。

片刻之後,卻又平靜了下來。竟是拂了拂袖,再一次輕笑。

「五千靈石,十年不犯!我道靈穹境,絕不會再有讓步。國君不肯,那就繼續耗下去便是。此次道門災劫,元夢認了!國君既然仍要逗留中土,也由得你。本座倒是看看,你宗守能在這中土,呆上多久?」

說話之後,那半空凝聚的化身,就又化作星星點點的靈光,逐次散去。

不過那目光,卻依然冰冷入刃,俯視宗守。

「我勸國君,莫要自視太高。凡事適可而止!」

這句話說出,這元夢最後一點身影,也全數消散。

瀰漫在此的魂念威嚴,亦是瞬時間消失無蹤。

「適可而止!」

宗守嘿的一笑,然後轉望向身旁:「師妹千里迢迢的趕來,莫非也是想對我說這一句?」

「是奉韓師兄之命來勸你,莫要把道靈穹境逼的太急。」

『師妹』二字入耳,水凌波是氣的一陣磨牙,花了好大力氣,才平靜了下來。接著又面色怪異道:「你就這般有把握,那元夢不會對你下殺手?」

「他要有意,早就已經出手,又何必再談?即便真是不免一戰,你師兄我也自信能逃掉。能有機會與神境一戰,可是難得體驗。」

一邊說著,宗守一邊雙手靈決一引。身下的血祭之陣,不但未終止,反而一步步的完善。

血光閃耀,逐漸在他眉心間,凝成了一個血色符印。

而宗守一身真力元魂,也消耗了大半。不過下一須臾,宗守口中又幾枚丹丸咬碎,全數吞下。只頃刻間,就恢復了大半。

只是那面色,略有些蒼白。真力魂能容易恢復,消耗的精血,就沒這麼輕易復原。

水凌波看得奇怪,不過一時也未想太多。只道宗守這是為確保安全,為防萬一,方纔如此。於是微微搖頭:「就在前幾日,那位重光真人曾忍不住,與敖坤動過一次手。此戰重光大敗重傷,只能無奈遁走。兩人雖是同階,戰力卻頗有差距。你那位義兄,可當真了得!」

第738章 沒辦法了?

「就在前幾日,那位重光真人曾忍不住,與敖坤交過一次手。此戰重光大敗重傷,只能無奈遁走。兩人雖是同階,戰力卻頗有差距。你那位義兄,可當真了得!那重光真人,兩千年前便是聖境,可在他面前,也只不過撐了半日時光。」

水凌波神色怪異的說著,心中卻對宗守一陣佩服。這個傢伙,不知此時雲界之外的具體情形,居然也敢在神境修者面前半步不讓,針鋒相對的挑釁。分明看透了那元夢子的虛實——

劍者固然無畏,也需善於謀身,這個小子兩樣都做的不差。

宗守則是微怔,重光真人?這又是誰?全沒聽說過。

有資格能與敖坤動手,水凌波又親口說是同階,自然也是聖境。而且多半,是道靈穹境在外域的元老。

不過敖坤不是才剛入聖境不久麼?前一陣子,還因毀滅龍丹與其心性不合之事,而道基浮動,怎麼就能重創那重光真人?

要知修為能夠進入這個境界,都是這世間,億萬人中無一的天才。

彼此天賦上的差距,其實已經極小。即便戰力仍有強弱之分,那也是大道高下,本源層次上的差距。

然則這重光,既然早兩千年,踏入聖階。沒道理壓制不住敖坤才對,哪怕後者掌握的,是毀滅之法——

接著就只聽水凌波繼續言道:「還有一事!是你那位明玉師兄讓我轉告。說是最多二十日時間,道門穹境又將有兩位聖境返回。龍玄仙子敖碧與華雲真人,這二人萬年來雙宿雙棲,在外域諸界,都是聲名遠揚。若是一人,他還可應付。可若是這對道侶聯手。即便是他於敖坤合力,也沒把握戰而勝之。要你萬分小心——」

「原來如此!」

心念只一轉,宗守就已知這元夢子,今日為何色厲內荏的因由。

「師妹你是想說,那位元夢不敢動手,雖是有顧忌我那義兄之故。也有這二位聖境即將回歸雲界,不願冒險之因?」

心中是頗覺遺憾,他先前差點就以為,這元夢子真是被自己『嚇』退了。

不過如此更好,待會他要做的事情,倒是又多了幾分把握。

「孺子可教!」

水凌波那邊是笑瞇瞇的點著頭:「所以韓師侄他,才要你不可太過!道門底蘊深厚。穹境之內,除了這元夢子外,雖已無可壓制你的手中。可穹境之上,還有洞天。內中數百餘位尊神,雖大多都在沉睡養傷,可也難保道門不會發瘋,將洞天提前開啟,或者請一兩位先師降臨。」

宗守眉頭再次一挑,洞天?先師?

洞天他聽說,三大洞天,凌駕於五穹境之上。

道魔兩家,各掌其一。不過最大的一個,卻是儒家所有。

儒家無有穹境,卻有洞天。據說那聞名於世,卻無人能知曉方位的白鹿洞書院,便建在其內。

洞天之中,還供奉有儒家上古諸子聖賢的靈位。蘊養浩然之氣,凡是修者,無論正魔,都無法靠近。

而道家洞天,則最是神秘。

劍宗是從道門之中分裂,故此如今,應該是與道門,共用那處洞天。

而佛家與蒼生道,一個是外來,一個是從儒家分裂,被雲界諸多宗派世家排斥,都沒能有自己的洞天。

至於這先師——說起來,以前嚴凡與水凌波二人,為爭奪他入門之時,就已經跟他提起過數次。

至今還沒搞清楚,這所謂『先師』,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心中微微好奇,有心想問。不過此刻,卻不是時候。

也未太過在意,宗守引導著那丹藥之力,在體中逐步化開。

骨骼中血髓震盪,血液生成。不過須臾,面上就恢復了紅潤。

他習練的這門『帝風』,最大的好處,就是中正平和。

最初時不過普普通通,威能甚至比雲界那些小國的王道武學,還要略遜一籌。卻可將根基一點點的築下,牢固紮實,一旦能修到第九層以上,便已可將一身王道之勢,逐漸發揮到最大。

即便是這門血祭之術,也不太傷根本。借助丹藥。只是須臾就已恢復了大半元氣。

當體內一切妥當,那股才收斂了些許的凌厲劍意,就再一次衝出體外。

目銳如刀,戰意沸騰!

「那元夢子雖是無禮,可話卻說的不錯——」

水凌波的話剛說到一半,就又嘎然而止。

只見不遠處宗守,已是遁身飛起,離開了這翠明峰巔。

手中的血色長劍,發出『嗆』的一聲劍鳴,身後則龍影咆哮,似乎在呼應著宗守,那磅礡劍意。

這時才覺不對,也同樣飛起空中。腳下踏著一條紅雲一般的紅色薄紗,一個閃身,就追到了宗守的身後。

「宗守你這是要去何處?道靈穹境既已不要了臉面,你在這中土逗留,又有何益?道靈穹境界,你瘋了——」

水凌波的面色,已經是近乎蒼白,眸裡全是駭然驚色。

此刻二人飛遁的方向,正是南面。再兩千里外,就那道靈穹境。

這個傢伙,難道真是已經發瘋?

宗守莞爾,知曉水凌波過來,應該是奉蒼生道之命,讓他見好就收。

也知這是宗門,對他的關切,故此並無不滿。

只是今次之事,卻不能就這麼了結。

這一次,不但是為那百萬子民,討個公道,也同樣是為他自己,為乾天山。

絕非無謀!

「水師妹該不會以為,師兄會挑了這蒼生穹境?你師兄,又不是什麼蠢人——」

水凌波也沒心思去計較這稱呼問題,挑了挑眉,心想難道不是?

世人都說她與趙嫣然性子有些瘋,可這宗守瘋起來,卻比她們還過!

都敢將無墟斬落,又有什麼事是其做不出來?

卻見宗守又無聲一笑:「其實說是瘋了,也無不可!」

目中所見,那道靈穹境,已經赫然在望!

……

道靈穹境,萬魂燈室之中。元夢子是陰沉著臉,把數千里外,那具純由意念凝聚的化身收起。

而後就是神情默默,陷入了凝思。

自從無墟身隕亡故,這間萬魂燈室,便一直由他坐鎮。暫掌穹境,一應事務。

只是在這裡,卻是難得安寧——

燈室之外,是一片噪雜之聲。穹境近萬門人,在那室外那寬宏石殿之中爭吵。或是引經據典,或是冷嘲熱風,多是爭的面紅耳赤。更有些不安分,意圖叵測,言辭挑撥的。

這是在爭奪下任宮主之位,宮主選任之權,不在這些門人之手,卻不妨礙其造勢。

每每被他呵斥之後,總會安靜一陣,可往往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往往是故態復萌。

就差沒有當場拔劍相向,相互廝殺。

好在這些人也還知道分寸,沒有鬧到他面前來。

道門諸老,都一意修行。故此穹境宮主,其實等同是一教之主。

掌握穹境弟子名額,數萬道兵,數百護法神靈,以及無數的資源。哪怕只是不明顯的稍稍傾斜,也可使一宗一派,受益無窮。

元夢子倒是有心壓制,可這些人的身後,也不知有多少位宗門內的仙境神境,甚至聖境。

故此他是懶得去理會,任由其爭吵。

只是今日,卻不知為何,這胸中越來越是心煩意燥。

方纔他對那宗守,雖是聲色俱厲。可胸中卻一直滴血心痛,為何道家,就無有這般驚才絕艷,可與其抗衡的弟子?為何如此出色之人,偏偏是與道門為敵?

郁氣滿懷,不願在這燈室之中多呆。元夢子身形晃了晃,就又到了穹境之外,一座孤峰之上。

看蒼茫雲海,這才覺胸中稍暢。只是這山峰之上,卻不止他一人。

「晴明?」

元夢子上下看了眼身旁,那也正臨崖而立。一襲水藍道裝的明媚少女。

「你傷癒了?如此便好,這次是萬幸無恙。若這次你有一個三長兩短,真不知該怎麼向師叔他交代!」

「晴明謝過師伯掛念!」

明媚少女連忙斂裾一禮,而後又一聲苦笑:「這次是晴明自己要回來,即便有什麼事,也是晴明自找,也與師伯無關。以前弟子總是為自己天資自得,旁人百年苦修,自己十年可知。看不起雲界,也目無餘子。這一次才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師伯當初告誡,果然無錯。只是卻連累了梓歸子師兄。」

又略含憂心的問:「不知無墟與梓歸子幾位師兄,可有復生之機!」

那元夢子本是欣慰的微微頷首,此次雖險,可能夠受些挫折,磨練心性,卻也不錯。最後聞言是略一皺眉:「梓歸子一意精進,未有保身秘術留下。無墟則是被重創元魂,宗守那一劍『太初』,便連身外化身中的元魂,也未能留下。好在萬魂燈室內,還留下一線生機。」

晴明微微黯然,又好奇的問:「今日師伯可是去見了宗守,他是如何說的?」

「此子狂傲,自然是不肯答應!」

怒目微睜,元夢子的目裡是滿含冷意:「此事無妨,料來他一人,也掀不起什麼波浪!我道門本就已經是臉面全無,也不差些許時日。只需待得你華雲龍玄二位祖師回歸,數月之內,就可令此子授首!」

晴明眸光微喜,面上亦浮起了一絲殺機。

也就在這一剎那,只見遠處天空,一道紅光墜落。

「道靈穹境,可有人出來與孤一戰?」

清朗之聲,震盪雲空。

元夢子一怔,而後那面上,是一陣蒼白如紙。

第739章 要失望了

「道靈穹境,可有人出來與孤一戰?」

只是不到半刻,宗守的聲音,就再一次響起。

音傳千里,彷彿生恐別人聽不到一般,遠遠的散開。

元夢子的面上,已經不止是慘白,更是微微發紫。

眼神陰翳無比的看著距離這孤崖,大約百里之距,正立於一處沙丘之上的那個少年身影。

一口血劍插在身前,氣勢凌人,跋扈而又霸道!

即便距離百里,也能感覺到宗守,那旺盛戰志。

這個豎子,是真打算向整個道靈穹境搦戰!

晴明則是雙拳緊握,身軀微微發顫,怒目看著遠方。

不久前她還想開口請求,若是道門真能在數月之內踏滅乾天。那便由她,親手將那宗守誅滅,復梓歸子身隕之仇!

這時卻只能把這些念頭,重新埋入到心內。

誰能想到,就在元夢子才剛自信滿滿的言道無妨,認為那人再無威脅之時。這宗守就已經直接打上門來?

震驚過後,就只覺是一陣無比強烈羞辱憤恨。這宗守,屠戮了他們道靈穹境將近七十的靈境修者之後,居然還敢跑來他們道靈穹境門前挑釁?

把他們道門的根本重地,當成了什麼?穹境三萬弟子,都不放在眼中?

真以為他們穹境,就奈何不得?

可當冷靜下來了,再仔細思索。晴明的臉,也同元夢子一樣,蒼白了起來。

只能是猛咬著牙,口裡一陣『咯咯』的作響。

「這宗守,當真欺人太甚!」

話音才出,就覺身旁的元夢,面上是一陣扭曲抖動,眼神暴亂瘋狂。那磅礡魂壓,四下裡衝擊碾開。

直漫百里,這座孤山也在轟然搖動,彷彿將要坍塌。

而整個山崖之上,則瀰漫這陰冷氣息與刺骨殺意,令人寒透骨髓。

晴明只覺自己元魂都快要被碾碎!好在元夢子,隨即就發覺不妥。那強大意念,雖是仍在往遠處蔓延壓迫,她這裡卻已輕鬆了下來。

而此刻百里之外,那宗守似也有所覺,是似笑非笑的,往這邊看了過來。

隨即那清冷之聲,又第三次震徹千里雲空。

「孤已在此,候了一刻時光。爾道靈穹境,莫非都是沒有卵蛋之人?」

晴明的俏面之上,頓時又一陣漲紅。全覺全身血液,都彷彿炸開了一般,既覺羞臊,又覺激憤。

身形一動,便欲御劍而去。那元夢子這時卻驀地一拂袖,一道真力拂出,將她牢牢壓制在了原地。

晴明訝然望去,只見元夢子的神情已經平靜了下來,正微微搖頭:「你不是他對手,此時此刻,若有什麼意外。道靈穹境,就更是萬劫不復。」

又悠悠一歎,而後一個閃身,就已復踏入穹境之內。

「此事需從長計議,也需一個萬全之策。先回穹境再說——」

晴明則是默然,遙遙再看向了百里之外。而後猛地再一咬牙,身形同樣消失在山崖之上。

……

相比對面那座孤山之上的凝重,百里之外的沙丘中,卻是氣氛輕鬆無比。

「封門挑戰?居然還有這一手。佩服佩服!你這莫非是學那劍公子絕欲?」

就在宗守的身側,水凌波正是浮立半空,瞇著眼看著遠方。是笑靨如花,明亮的眼睛,此刻也彎成了月牙。

「你看元夢那老頭,分明已經是氣瘋了!方纔他若是答應你該多好?現在多半要後悔了——」

宗守只靜靜聽著,沒去答話,半閉著目,斂息養神,養精蓄銳。

他此刻學的,就是劍公子絕欲。

唯一不同之處,是絕欲身後有人,諸宗諸派雖是惱火,卻也沒必要,因此與絕欲翻臉。

而他宗守這次,卻是欺這道靈穹境,此刻根本就無反制他的手段。

把這道靈穹境堵住,倒要看看,那位元夢子,又會如何應付?

「嗯?走掉了?看見沒有,那張臉都已經氣歪了!當真解氣。你不知那傢伙,先前截住咱家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嘴臉,何等樣的霸道!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

水凌波感歎了一聲,接著又唏噓道:「本來還在為你擔心,怕你不知收斂,惹動眾怒。看來是白擔心了!果然不愧是一國之君,沒有真瘋掉。」

「眾怒?」

宗守意念遙感,此時可覺四面八方,數十上百的魂念,正在向這裡探來。也未在意,淡淡的問:「你是指大商?佛家?劍宗?還是太靈道凌二宗?」

他若是大商的皇帝,必定樂見那道家被打壓,卻不願局面再混亂下去,也不喜見他宗守,在中土繼續橫行。

而佛家劍宗,雖是與他關係良好。可也不同樣想道家在雲界的實力,被過份削弱,打破正魔兩道的平衡。

特別是在此刻,諸界異族,正虎視眈眈之時。

至於太靈宗與道凌宗,亦是同樣的道理。

即便彼此之間,時不時的有些齟齬衝突,可畢竟也都是道門一脈,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管。

他若一個個宗派,繼續屠戮下去,這兩宗總會有一日耐不住,對他動手只是早晚而已。

「都有!」

水凌波眸光微閃,現出了一縷精芒,而後一笑:「你果然是心中有數!不過現在都已無妨,不用在意——」

宗守聞言,唇角是冷誚的一挑。

大商那位元辰帝不喜境內生亂,可若是道靈穹境的聲望,因某種緣故被打入谷底,則情形就又是不同。只需這中土局勢不會更惡化就可。

沒有了道靈穹境這個宗派魁首,大商多半能更容易的,控制住境內諸宗。

太靈與道凌二宗,也仍會袖手旁觀。只有穹境威嚴掃地,才可趁機擴大,在道家三千宗派的影響。

至於佛家劍宗,則更不會插手。

便是蒼生道與魔道,也同樣樂見。

這叫做皆大歡喜——

唯一悲劇的,就是道靈穹境。

他修的劍道,雖講究的是一往無前。可也絕不會把自己,弄到滿世皆敵的境地。

那元夢子,真以為自己是那種易怒衝動的蠢貨?

用那些言辭激怒自己,讓他去覆滅更多的道觀,屠戮更多的宗派?

真以為他宗守,就真沒其他的手段?繼續逼迫道靈穹境?

不好意思,估計是要讓這位前輩失望了。

第740章 自然是逃

穹境之內,仍是把萬魂燈室中。元夢子是僵冷著臉,坐在那上首處。

而就在這室內左右,足足四五十人濟濟於一堂。

面色也都是難看至極,神情陰沉無比。

「這個宗守,當真是千刀萬剮,也難解吾等之恨!待華雲祖師回歸雲界,必要將他碎屍萬段,拘束其神魂,永世都沉淪在穢焰海中,日日灸燃——」

「這時候說這些狠話又有何用?華雲與龍玄祖師,至少還需半月才能回歸。而這位血劍妖君堵門搦戰,可就在眼前。我等總需想個法子將他迫退!」

「正是!這宗守,哪怕是在我道靈穹境門前,多呆一日,也是莫大羞辱!道門總樞,萬年傳承。卻奈何不得這區區一人。此事傳開,何止是顏面無存?」

「以前那東面諸宗潰滅,還可說是我道門救援不急。可如今,這血劍妖君打上門來,也仍無可奈何。這雲界三千道門,還有誰肯聽穹境之命?」

「那又該如何應付?別說是我道門,即便整個雲界,能接下此人一劍的,只怕絕不出十指!」

「如今穹境之中,靈境修士只有不到四十之數。禹嵐山平安道一戰,這血劍妖君屠戮的,就不只此數。這點實力,只恐我等出戰了,結果也不外如是——」

晴明在旁聽著,眸子裡是滿含著沮喪之色。

數日之前,梓歸子分散撤回之法,倒頗是見效。

即便有乾天山血雲騎銜尾追殺,宗守半途攔截。

安然撤回中土的靈境,仍多達九十有餘,九階數百,並未有損失多少。

然而這些靈境修者,卻大多都有自己宗派,非是直屬穹境。撤回之後,就因憂心自家宗門安危之故,都各自返回。

那個時候,宗守仍在中土腹地,四處橫行無忌。也無人能想到,宗守會直接尋上道靈穹境。

自昔年劍宗分裂之後,這連續萬餘年來,都無人敢挑戰,道靈穹境的威嚴。

偏偏這位血劍妖君,是全然不懼——

她先前在那孤崖之上,就已經想到了此點。

那個人,真可謂是正擊要害,也尋了一個絕佳的時機!

「如今之計,也只有召集諸宗靈境修者,回援穹境。」

「回援?等到人過來,需要幾日?再說此時三千,又有多少宗派,能從穹境之命?」

「我道靈穹境,若是淪落到要向部屬宗麼求援的地步,還怎麼統領三千宗派?真要到那地步,我看我等在座之人,都該是懸樑自盡才是!」

「——可我等,總也不能這麼坐視那宗守在外面悠閒得意?」

「前幾日,不是已經議定,要與那宗守,暫時談和?拖延時日,待華雲祖師回歸再與他計較麼?怎麼又出了這樣的變故?」

靜室之中,忽然寂靜了下來。已是有不少人想起,主持與宗守暫時言和之人,正是室內最上首的這位。

不久之前,還曾與宗守有過接觸。卻僅僅一個時辰不到,就出了這番變故。

方才出言那位,明顯也是不懷好意。

元夢子眸子裡陰霾滿佈,視線如刃鋒般掃了一眼諸人。最後一聲冷哼,重新閉上了眼,不再理會。

此番變故,確然是他之錯,他元夢子絕不會推諉。

心中深處,卻隱隱有了一絲悔意,自己真小視了那個豎子——

居然敢至穹境,封門挑戰,真個是好氣魄!

而這萬魂燈室,也只平靜了片刻,就又再一次議論紛紛。

「記得穹境之內,還有三千紫麟焰槍騎——」

「才剛剛新建不久,哪裡能有多少戰力?那宗守一年之前,一騎當千。一年之後,可斬三神。三千紫麟焰槍騎,多半不懼。」

「此人單身而來,我穹境哪怕損失稍稍慘重一些,也是丟人現眼——」

「數十靈境,數千槍騎圍殺,就不信逼不退?」

「難道那宗守,就不會走麼?再說那禹嵐山一戰之前,我等不也是自信滿滿?可結果如何。我觀那人如今,隨身的護駕都是不凡,戰力激增。禹嵐山時,可沒那十八隻可比擬靈境的天生異種!」

「我穹境有數萬弟子,居然奈何不得這一人?」

「人數百萬又如何?此人掌虛空之法,境界不到,傷不到他。除非有人掌握更高深的空間大道,將之逼入雲界之內。又或者是布下大陣,只是我等,又該如何讓那人入陣?」

「莫非只有向太靈宗求援?」

「哼!只怕這些聖地宗派,如今都是樂見其成。不助那宗守一臂之力,就已很不錯了——」

「對了!非想道兄,你們晟日觀一脈,不是對穹境之主,勢在必得?此時穹境有難,正該為穹境盡心盡力才是,晟日觀三位靈境,七位九階。七千里距離幾個時辰就可抵至。料來非想道兄,絕不會推辭,否則何以服眾?」

話音方落,另一人的聲音就隨之響起,同樣是滿含譏諷之意。

「我晟日觀自然不會坐視,只是這血劍妖君,情形素來凶橫。此時那人封住這穹境,我晟日觀實力有限,來援之前,總需先想個妥當法子進入穹境才是,總不能白白送死。倒是你們太華宗,三日前回夢觀滅,相距貴宗本山不到三百里。見死不救,這莫非就是貴宗的道義?也好意思,爭奪宮主之位?」

初時還好,可晴明越聽卻是越覺不對。本是爭論,如何應對那宗守,上門搦戰之事。

可漸漸的,也不知怎的,就變成了互相攻訐。

上方元夢子的氣息,也更是陰冷,使千魂燈室內的氣氛,是愈發的壓抑。

最後終是忍耐不住,猛地把大袖一拂,整個人消失在燈室之中。

晴明也同樣是一陣郁氣滿懷,雙眼無神的望著門外。

面上則全是蕭索之意,忖道穹境如此窘境,也不知是否正在那宗守意料之中?

曾幾何時,號令道門,甚至整個雲界的道靈穹境,竟是淪落到這等地步。

只因一人,就被逼迫到近乎絕境!

道靈穹境在界外虛空之中,獨成世界,並無方向之說。

晴明的雙眸,這一刻卻仿似洞穿了那重重虛空。『望』見了穹境之外,那人得意可恨的嘴臉。

……

「都已經是傍晚了!」

宗守此時正仰頭望天,目中全是疑惑之意:「真奇怪呢,師妹!都已經半日時間,怎麼還沒反應?」

對面方向,至今仍是悄無聲息。也看不到那邊,有什麼進出。

不禁忖道這道靈穹境,難道真的被他殺的怕了?

原本按他想來,這道靈穹境,哪怕只為了面子,也要遣些人過來送死才是。又或者與他廢話一番。

倒是這周圍,能感應到的修者,是越來越多了。

有靈境,也有著三階之下,不知是從屬何方勢力。

「何必明知故問?那穹境裡面,現下多半是吵翻了天——」

水凌波一聲冷哂,滿含著不屑。

隨後就見宗守唇角旁,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就又有些看不得這傢伙得意。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真把那些傢伙逼急了,未嘗不會先同心協力,擱置那宮主之爭,共禦強敵。」

宗守卻毫不在意,同心協力又能怎樣?

他在這裡,仍舊是進退自如。

「同心協力倒是可能!不過若是在孤劍下損失太重。事後可未必還有能力,爭奪穹境之主——」

輕輕點頭,面上則是陰陰的笑。他絕不介意,讓道靈穹境的局面,更混亂一些。

「我若是那元夢子,誰能將你誅殺,誰就能繼那無墟之位!」

這般說著,水凌波卻也知事情,絕不會那麼簡單。

道靈穹境內的情形,遠比他們蒼生道,要複雜的多。

即便元夢子真有此意,卻也需先與穹境之內,諸多聖境元老協調一致才可。

再說殺不殺得掉,也是個問題。

隨即就又輕哼了一聲,開始盤算起道靈穹境的家底,試圖繼續恐嚇宗守。

「若是道靈穹境全力以赴,至少還可召集兩百餘位靈境,千餘九階。據我所知,穹境之內,如今還有兩座仙階等級的神君化身可以動用。分佈各處的紫麟焰槍騎,亦在三萬到四萬之間——」

宗守聞言則啞然失笑,默然不語,懶得去理會。

水凌波自己說著,也是漸覺無聊。

兩百靈境是不錯,可要調集過來,卻需足夠時間。先不說此刻道靈穹境能不能調的動,即便來了,此時的宗守,也未必就會懼之。

游而擊之,只需兩百靈境不能合力即可。

而神君化身,應該還不止是兩具。可此時靈潮已起,這道靈穹境真會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形下,把所有的底牌,全數打出?

至於紫麟焰槍騎,即便真有四萬之數,可也如同那些靈境修士一般的道理。道靈穹境分佈中土的各處基業,難道都不要了?

道魔雖是休戰,可以魔宗那些人的性情。若看到機會,未必就不會翻臉。

仔細想了想,水凌波不禁再次搖頭。

「可若是那位元夢子,真要不顧一切怎辦?」

「自然是逃!」

宗守嘿然一笑,答的是毫不含糊。

才不會說自己那隻小土狗,不但是麒麟,更是麒麟王族之血。

第741章 魘鎮之術

「自然是逃!」

宗守嘿然一笑,答的是毫不含糊。

他才不會說自己那隻小土狗,不但是麒麟,更是有著麒麟王族之血。

但凡是六階道兵,配套的功法與甲冑坐騎息息相關,缺一不可。

若真是遣了那紫麟焰槍騎出來,那麼這次道靈穹境的樂子可就大了。

「你這個人——」

水凌波雖對此早有意料,可見宗守答的如此乾脆,毫無半點猶疑羞愧,仍不由是一陣無語。

最後只能是歎息一聲,螓首微搖著道:「若咱家是那元夢子,無論多大代價。哪怕是拼著身隕之險,也必定將你斬於中土。絕不容你活著回去!」

「可惜師妹不是!」

宗守也未在意,雙眼瞇起,再次看向那道靈穹境所在的方位:「如今就看那位元夢子前輩,到底會如何抉擇?」

此時日已西沉,似乎等的不耐,宗守輕笑一聲,再次出聲,音傳千里。

「午時至今,已有半日!爾道靈穹境之人,難道是都已死絕?還是想做那縮頭之龜,不敢應戰?」

清朗之聲,遠遠盪開。可感應到距離數十里的虛空界外,一陣氣機暴亂。

可在片刻之後,卻又平復了下來。

宗守再次悠悠一歎,這道靈穹境,看來是打定主意,不肯出來了。

裡面數萬穹境門人,看來都是些沒卵蛋的。道靈穹境之內沒有動靜。不過熟悉之後,那周圍不遠處,卻傳來幾聲應和之聲。

「國君好氣魄!一人獨挑穹境,令道門總山只能閉門自守。這萬載以來,是唯你一人!」

「血劍妖君,蓋世無敵之名,君上當之無愧!」

「這道家之人,素來都是如此無恥。如今臉面都要了,如之奈何?」

「畏強欺弱,血性全無!若道門那幾位至境玄尊,知曉他們後輩是如此無能,卻不知會如何感想?」

「國君快意恩仇,本人佩服!如此壯舉,當浮一大白!可惜這時日不對,否則定要尋國君把臂言歡,痛飲一場!」

幾道雄渾之聲,震徹天際,不斷迴響,滿蘊嘲意。

宗守卻撇了撇嘴,懶得與這些人說話。

這時候死命的貶低道靈穹境,火上添油,分明是意圖叵測。

他不願去管,卻也不想理會。

幾十里外的穹境,這時終有人在這些言語刺激之下,忍耐不住,強衝了出來。

四十餘人,其中還有兩位靈境,遁速而是快極。

而那壁壘之外,也隱隱可覺,那躁動的氣機,是越來越多。

宗守眉頭一挑,一聲冷笑。驀地一劍,揮斬而出。

把那身前空間,強行破開折疊。當血紅劍光,穿梭而去的剎那,十幾道銀點,也附於其上。

在數十里外,血紅色的劍氣,只是稍稍一閃。一個靈境修士的身軀,就在半空斷落!

十幾點銀光,則是四面八方而飛散而去。其中五隻聖火銀蟻,以肉眼難及之速,圍繞著另一靈境,一個旋繞。那四肢頭顱,就驀地與身軀分離。恰好是五刀!快到了極致——

而其餘十幾道銀色流光過處,亦是血肉飛散。幾十名穹境弟子,無論修為高下,都是瞬時身亡。

而後所有的銀點,都猛地回縮,依附在那血色劍影之上,再次穿空而回。

這時穹境之內,才有數百種靈法,凌空轟至。不過卻已姍姍來遲,十八隻銀蟻,此時都已經回到宗守的身旁,旋繞飛翔。

整個數百里方圓之內,頓時是一陣死寂。

此處之人,多已猜知這些人的結局。卻絕未想到,相隔幾十餘里。宗守也依然能一息之,將那四十餘人,在瞬間殺戮,隕落的如此之快。

而那穹境之內,那本來近乎暴動的氣息,也再一次平靜了下來。

宗守則仍舊將那無名劍,插在身前,憐憫的看著遠處,那幾十具屍體。

——這些人,實在是可憐。被人稍稍挑撥一下,跑出來送死。

旁邊的水凌波,這時則是一聲歎息。

明知似宗守這樣的人,若無足夠的準備,有著不下於八十位的靈境同心合力。那麼出來的人再多,也是送死。卻偏偏還是跑了出來,真不知該說他們是無謀,還是魯莽。

更為這道靈穹境的情形憂心,連門人弟子都已控制不住,可見這裡面的局面,已經惡化到了何等程度。

這一次,只怕真是要被宗守得逞。

而周圍數百里,也再無譏誚之聲。只不時有幾道陰陽怪氣之聲響起,卻已無人理會應和。

似乎方纔那些出言之人,也不願繼續再用言語刺激下去,使更多的道門精英,葬身在宗守劍下。

於是這片空間,是再次沉寂無聲——

……

百里之外,元夢子不知何時,已經再次到了那高崖之上。

同樣是在俯視著遠處地面,那幾十具屍骸,眸子裡全是心痛之色。

這些人,本該是道靈穹境的精英,也是未來道門真正可以依靠的支柱。

然後此時,卻只能毫無聲息的,躺在那裡。屍軀冰冷,許多人甚至連一盞魂燈都無法留下。

一思及此,元夢子是鬚髮激盪,袍袖飄舞。眼眸之中,則是掙扎不已。

方纔那道血色劍光,猶在眼前。以他的手段,本是輕易就可破除——

可自己今日,到底要不要出手?

若是坐視不理,只能是任由這宗守,在穹境之前耀武揚威。

可若出手,那麼他元夢子,只需稍慢一線,就有隕身之危。

別人不覺,他卻能知,那敖坤的意念,一直是遊蕩界外。

一線殺機,始終是牢牢將他鎖定。稍有些動靜,就能感應。

此人實不愧是上古孽龍!僅僅出世數載,似重光那等兩千餘年的聖境,居然也是重創於其手。

至於另一位,此刻亦被壓制,動彈不能。

他元夢子,倒不懼隕亡,最多幾萬載後,重新再來。

捨去這身修為,也無不可。

只是冒著同歸於盡的風險,誅殺此子,又是否值得?

心中是躊躇不定,那體內一應氣機,也是隨之動盪不安。

片刻之後,元夢子的眸光,卻是漸漸堅凝。

——此豎子,今日不除,則必將是道門心腹大患!

為其冒些許風險,又有何妨?

哪怕只是為這慘死他眼前的幾十位弟子,他元夢子也不能不出手,為他們討個公道!

身後空間,忽然一陣動盪。晴明那窈窕的身影,出現了在元夢子身後。嬌俏的臉上,全是焦灼之色。

「師伯!穹境之內,還請您出面震懾一番。如今已經群情洶湧,不少門人,已經管束不住!」

語音急迫,這時候出去,只是送死而已!根本無濟於事——

那元夢子聞言是眉頭一挑,接著卻反是欣慰一笑。

「我道靈穹境弟子,原來還有些血氣。不全是只那些只知爭權奪利,懦弱惜身之輩。」

晴明頓時怔然,有些不解的看著元夢子。

話是如此不錯,可這熱血卻也要看時候。

她自己,其實也恨不得殺出去,與那宗守一戰!

哪怕是死,也要讓人知曉道門的血性。可道門未來,卻更需種子,需要支柱。

這般想著,晴明正要開口勸。卻見元夢子,又驀地一拂袖。

「由著他們鬧便是,也用不著去勸。那宗守身隕在即!只需半刻,自可見分曉!我若能安返,自然一切都好。若是不能,晴明你可以三代弟子身份,先代執穹境。」

晴明聽得是一頭霧水,而後就間身旁空間,一陣崩塌。

眼前的景象,也驟然轉換,再張開眼時,已經到了穹境之中。

先是錯愕,接著是一喜一驚。

莫非元夢師伯已經準備出手?稍後又是否能安然退回穹境?

那後面一句,分明就是在交代後事!

那孤崖之上,元夢子卻又一陣遲疑。

其實若要保萬無一失,最佳之法,就是穹境之內再有些動作,以分那宗守之心。

旋即又啞然而笑,豈能忍心那些門人弟子,為此而亡?

元夢子,也不屑!

驀地一根銀針,插在正眉心處。而後十幾道銀光,要陸續刺入到頭部要穴。

那魂念激增之時,一張卷軸也從他袖中拋出,竟是化成一個百丈大小的陣圖,落在腳下。

而後那磅礡意念,也凝聚如針,貫空而去。

幾乎同一時間,百里之外。正閉目養神的宗守,也只覺眉心,是一陣此痛。

稍稍暈迷之後,整個人,就落入一片白色的空間。

全是雪白,毫無瑕疵。

「這是——幻覺,夢境?」

只是一瞬,宗守就知這是那元夢子,已然動手。

此時身處夢境之中,卻不知接下來,會是何等樣的手段?

深呼了口氣,宗守就使心中情緒,徹底平復。

知曉這一擊,若能撐過,則元夢子多半隕落。若撐不過,自己則必無生機。

下一刻,就見那元夢子,從前方遠處,往這邊遙遙走來。

隨著此人步伐,周圍大量的白色,都被染成了濃黑。

然後那墨色匯聚,化成了一隻隻身形龐大的猙獰巨獸。

「魘鎮之術?」

宗守心中微沉,此人所用是非邪術,卻將四方邪靈魑魅,引入夢中。

今日即便他能撐到最後一刻,也多半要被這些邪靈妖魔所趁,輕則理智全失,重則元魂覆滅。

然後下一刻,就覺自己肩膀上,多了一個東西。

不用看,就知是嘯日那隻小土狗兒。

此時在對面,那元夢子也同樣微現意外之色。只見那宗守身周,有著一絲絲白氣縈繞。

不知是何物,卻莫名的令他,有種心悸之感。

第742章 萬邪莫加

微怔之後,那元夢子的目光,就又移向了宗守肩頭,那隻小土狗爾。

可以確證這非是宗守的念覺意識所化,而是宗守的這只護駕靈寵,強行侵入到了他編織的夢境之中。

也不知是何來歷,有如此奇能——

旋即元夢子就笑了一笑,並未放在心上。

雖還沒辨識出這到底是什麼物種,不過這個世間,多的是精通幻術,甚至能潛入他人夢境之內的精獸,比如夢魘妖,寐靈獅之類。即便在雲界,也不稀見。

上古更有幾種神獸,以此道聞名,在雲界留下不少血裔。

這只靈獸,不外如是!

只看了一眼,元夢子就沒在意,再一次目注宗守,而後一聲歎息。

「國君這又是何苦?你今日把本尊逼到了絕處,本尊也就不能不傾盡全力,將國君置於死地!兩敗俱傷之局,只能是便宜他人——」

宗守聽得是心中一樂,這時候才知是兩敗俱傷,便宜了別人?

一年前在道宗眼裡,他與乾天山,只怕是根本不放在眼裡,以為輕輕鬆鬆就可以打壓碾碎。也料定他宗守,必定在夜魔軍前大敗。

否則何至於,做出那等背後插刀之事?

哪怕是那七千紫麟焰槍騎以及一套真武劍陣,覆滅於他手的一載之後,這些人對他與乾天山,也同樣未有太多改觀。

以為他宗守,是任人宰割,乾天山也如沙城,是一推就倒。

只需從外域,召回更多的門人,更多靈境仙境的修士。就可找回自家的顏面,就可將他這個心腹大患抹殺。

三日之前,雖是談和。卻也只是欲為道靈穹境,多爭取些時間。

始終未棄,將他宗守誅滅的打算。尋常之法行不通,多半選的就是他渡劫之時。

那華雲與龍玄兩位聖境回歸雲界是為何,不言可知。

即便是在此時想來,胸中也仍覺憋屈憤恨。

既是如此,那麼他又何必留手?

此是生死之爭!容不得半分軟弱,也不能有半點的遲疑猶豫!

——不過,這元夢子如此決斷,還真是有些出乎他意料。

如此情境,這位道靈穹境的神境大能,看來真是不惜隕身,也要將他誅滅在此!

水凌波這個烏鴉嘴!居然還真就被她說中了。

更不曾想到,這元夢子,居然不曾如他預想般,直接出手。而是選擇了他最不擅長的意念交鋒,夢中鬥法。

微搖了搖頭,宗守的心念,就又恢復到了至靜。

不動不搖,無喜無悲。

「你我二人,今日非是汝死,就是孤亡。閣下的時間已然不多,又何必再多廢話?」

隨意之極的探手一握,就是一口血紅色的長劍,現於他的手中。這是無名劍的劍靈——

而後是『心像』顯化,先是如燦爛星空般的魂海,接著是那十八個符文靈禁。在這夢境之中,突兀的顯現。

再接著,則是血脈印記——九尾靈狐,陸家焚空之焰,水麒麟幻像,還有翼展千丈的雷鸞。

那九重金塔,也同樣現出了身影。下方則是一口有著明黃龍紋,『王氣』積聚的金色長劍。

夢境之爭,便是心念之鬥!

在神境面前,他也絕不敢留手。知曉這一擊,必定是如雷霆之勢。

要想安然無恙的撐過去,那麼一切的家底,一切的神通,都需用上。

元夢子怔了怔,而後也是自嘲一哂。

「今日一戰,倒確是無需多言!我與國君之間,果然是非生即死!」

不過方纔他說那些,可非僅僅只是在廢話。

說話之間,已是將這一生道途之中,種種心魔,種種魘障,都顯化於這夢中。

借助靈陣,把附近數千里內。所有強大邪物魑魅的心念,一一引入至此。

是無夢心引決!

畢生苦修之術,六千年中陸續鎮壓在心念內,作為道基根本的種種夢魘邪魔,都在這短短時間內,不計後果的全數釋放。

只為能一擊而必殺!

周圍那本來潔白如雪的空間,此刻已都被染成烏黑黯淡。

無數奇形怪狀之物,陸續顯化。

黑的深邃,暗的邪穢。

元夢子也再次唇角微挑,能夠感覺,那雲界域外,敖坤的意念,正如山如海般的疾速碾來。

卻已毫不在意,元夢子是目光冰冷,漠無表情的,與宗守對視。

「那麼國君,可已準備好受死?」

在他眼中,這位一國之君,已是死了九成。

只有一成生機,而即便逃生,也再難為患。

唯獨那十八道閃耀著紫金光華的符文,讓他稍有些訝然。

宇宙,命運,因果,陰陽,吞吐——

心中一驚之餘,也終是恍然,更覺一陣驚悚。

「命運,因果,時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國君,能連斬三位神明化身。怪不得無墟,會隕落於你手,真是不冤——」

——這些涉及界域本質的大道,常人哪怕接觸其一,都是困難。

可眼前這人,不但是已經掌握,而且也都是有了不淺的造詣——

這宗守若還有未來,只會比他想像的,還更要可怕!

殺念頓時更熾,也慶幸無比。

心念一引,這整片夢境空間,就開始了震盪。

而後那無數的『墨』色,朝著宗守狂撲而去。

那一個個血盆大口張開,醜惡猙獰,爪牙鋒銳,所有邪靈,都是近乎瘋狂的,朝著宗守撲擊而去。

卻在那黑暗墨色,快要將宗守徹底『吞沒』之時,一股浩瀚劍意,也同時衝起。

宗守此刻身後,正一個黑點現出,而後猛地爆裂開來。

在這片空白世界,不斷的構畫擴展,仿如一界之生!

禹嵐山一戰,宗守需聚數萬人的元魂,數萬人的精血,才使出這一劍。

可是此間,卻是他宗守的夢境!正該當隨心所欲——

『太初』劍意生成,就全不顧後果的,就往周圍橫蕩碾壓而去。

那無名劍的劍靈,也與『元一魂劍』合為一體。

飛凌於空,一分為二,二分為四,須臾間就化作千百餘口,四下裡掃蕩斬擊。

幾乎所有的魘物邪靈,才剛靠近,就被這劍意劍壓,徹底的撕成粉碎!

赤紅的火焰,與雷鸞紫電合一,轉成純黑之色,瞬間覆蓋這周圍所有地域。彷彿要將整個夢境徹底的『吞沒』一般,四下瀰漫。

而那九尾靈狐與水麒麟聖獸,此時也彷彿活了過來。同樣是爪牙凌厲,向周圍撕咬撲擊。

使所有的邪靈夢魘,全無法靠近半分。

那元夢子,似也毫不意外。淡然一笑,接著又一指探出,朝著宗守的眉心方位,遙遙一點。

宗守這一刻,也只覺是一陣暈迷。腦海之內,無數的記憶,無數的畫面,都沖湧浮現出來。

前世身為『談秋』時經歷的種種磨難,一生悲喜心酸之事。

這一世宗守,幼時乾天山因雙脈之困,被所有人嘲笑欺辱。

鞏欣然身死,甚至自己的人頭,也被人斬落,懸屍數月——

他道心堅凝,有如頑石,又似潔玉。水過不流跡,塵落不能粘。

這些記憶,根本就無法動搖他心境。然後這一生,如許多的記憶,同時衝擊心神,卻也感覺自己神念,就彷彿要爆裂開來一般的難受。

意念之間,也再無法將周圍的一切,都洞徹明照。

皺了皺眉,宗守就不急不燥,努力將這些記憶,重新壓回到心底深處。

那座九重金塔,這時也光華綻放,助他把心緒,迅速平復。

只是短短不到三百分之一個彈指,就又恢復如常。

宗守不禁一笑,把這座金塔,繼續留在他魂海之內,真是再英明不過。

而下一刻,就見對面那元夢子身前,凝聚成三枚黑色光針。

神念強大而浩瀚,卻凝束成針。內中穢氣湧動,一絲絲濃郁的怨煞之氣,散發在外。也不知是將多少邪物污穢,融入其中。

當那飛針彈出,疾穿而至的剎那,那元夢子整個人,竟是萎靡無比。神形容貌,彷彿老了十餘歲一般。

宗守是心中微沉,知曉這才是元夢子,真正的殺手。

寧願傷及到元魂本源,也定要他宗守,在夢境中身隕!

微微一歎,宗守的意念,也隨之展動。

那還未及展出的黑白法相,開始現在身側。

他一身數種神通,可此時能夠抵禦這神念邪針的,仍舊只有這根本之法,元魂法相!

針出之後,那元夢子已再不願看宗守哪怕一眼。

這三針,是他畢生之力所聚。哪怕是受雲界法則壓制,仙境後期之下,也是見則必亡!

換成宗守,則更無生機。

意念微凝,就已準備從這宗守的夢境淡出。

達成所願,他此時已該考慮,如何從那敖坤的手中逃生。

只需及時退回穹境,結合穹境內的大陣。便是聖境後期,也要鎩羽而歸。

正這般想著,元夢子心神卻忽然毫無緣由的緊了一緊。

驀然回頭,卻只見一頭渾身火焰的麒麟,突然現在宗守身前。

遠處空際,也一頭身形龐大的銀白巨龍,驀地碎空而至。

元夢子卻無心思在意,怔怔的看著對面,那宗守身周,衝起了白色氣芒!

「聖王白氣?」

聖王之身,萬邪莫能加!這夢境之內,所有的邪靈。甚至那針上的穢氣,都在消散!

第743章 塵土飛揚

同一時間,在穹境之內,晴明正蹙著柳眉,默默的在原地等候。

此時已過了三息時光,無論元夢子是成是敗,都應該有了結果。

她知自己這位師伯,最擅的就是一門無夢心引大法,精通夢幻大道。

近戰廝殺或者不甚擅長,可這門心幻之術,只要是中了,基本就是無救。

哪怕是高元夢子小半個境界,也會在幻覺夢裡,被其用各種手段,折磨至死。

也極擅群戰,最出色的戰績。就是在其還未突破神境之前,將足足數位仙境同階,拖入到夢中。使一人身隕,幾人重傷逃遁。

故此才能會被道門十幾位聖境一齊選中,在靈潮開始前夕,坐鎮道靈穹境。

宗守既已陷入無夢心引大法內,此刻早應該是有死無生。

故此她如今最擔憂的,還是無夢子,這次能否安然回返——

第四息過去,晴明心中是莫名焦躁,恨不得再踏出穹境之外,看看究竟。

卻只能強自壓抑,繼續等候。可就在這一剎那,一股心驚肉跳之感,忽而在胸中騰起。

晴明驀地抬頭,神情略有些茫然的,看著遠方。

——這到底,是出什麼事了?不祥之感,瀰漫於心。

就在宗守陷入到夢境的同時,水凌波亦是第一時間,便有所覺。

神情一肅,眉心之中雷紋閃動。下意識的,就用一道道浩大的雷光,將宗守的身軀護住。

再當那朱紅色的赤焰散開,水凌波的意念,才有反應。

這時才覺宗守這些護駕,反應絕不比她稍慢。

那十八隻銀蟻,都是第一時間散開。編製成了一個銀網,把周圍千丈之內的空間,都全數封鎖。

□曦與小金,則是一左一右,懸停在宗守的兩側。神情警惕,不給人分毫機會。

水凌波心中,卻更是一陣凝重。殺機深沉的,看了百里之外,那孤崖之上的身影一眼。

然後是微歎了口氣,這元夢子,居然還真是拚命了。

——似這等樣的交鋒,她無奈其何。想要幫忙,也無從幫起。只能在旁,坐等結果。

心中憂慮,可僅僅數息之後。水凌波就已是眉頭輕展,恢復了笑意。

宗守此刻雖是形象淒厲,眼耳口鼻都一縷血泉溢出。渾身肌膚毛孔,也都滲出了不少血點。

卻可感覺到其氣機,非但不曾衰敗,反而是依然強盛如故。

那魂念元夢子在壓迫之下,似乎也有了些許變化。竟然是生機勃勃,彷彿被壓抑已久的火山,爆發在即!

水凌波心中頓時安然,唇角再次挑起。

知曉時間拖延的越久,宗守的性命,就越是安全。

那傢伙既然一直撐到了此刻,都未曾身隕。那麼這時候,就該是輪到那位元夢子有難了。

呵!

——神境身隕,這一次道靈穹境的那些個元老。只怕會是真正的,痛徹心肺!

……

此時在那飄渺夢境之中,元夢子卻正在怒吼咆哮。

「聖王之氣?怎麼會可能是聖王?」

是滿含著不可思議與訝然,簡直無法置信,眼前這一幕。

那浩蕩如龍的白氣四下滌蕩,將這夢境空間內『墨色』,都盡數掃除一空。

只要是稍一接觸,就全數冰消瓦解。

那些被他以無夢心引之術,引來的那些污穢邪物,此刻也如見末日一般,都是死命的爭相逃竄。再無之前,那可吞噬一切的猙獰氣勢。拼勁了全力,要從這夢境之中脫離。

卻仍有許多未曾及時脫身,在白氣衝擊之下,崩潰消散。

元夢子又下意識的看了看,由那只『土狗』,化成的火紅色麒麟。

不是幻化,而是真身!也非似宗守那般,以自身血脈化成的影像。

麒麟聖獸,與上古三位聖皇之伴——

再望上方,那頭分明也到了神境的銀白龍影。

元夢子不由又是一陣口乾舌燥。

此是護國聖獸!

原來自己這次,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哪怕半點機會!

宗守也同樣是略有茫然的,看著自己的左右四方。

他的『黑白二洞』,還沒開始動用。這些有致命危險的邪祟魔物,就已經潰散了。

心想這就是當日陰龍谷中,『談秋』眼中所說的那什麼『聖王之氣』不成?

萬邪莫加於身,居然還有這功用——

這意念才起,旁邊處就有一條龐大的銀白龍影,從他的身旁疾速掠過。

仔細觀望,隱隱有些眼熟。到下一瞬,才忽的想起。

這不就是那條鳩佔鵲巢,把他的阿鼻皇座強行霸佔,被孔睿稱呼為護國聖獸的陰龍?

龍尾一甩,雖是在夢境之中,卻也激起了一陣陣魂力蕩漾。

使宗守身形,不由自主的往後拋退了數十餘丈。

而那頭陰龍,則是再次加速!搶在嘯日之前,猛地與那三枚魂針,激撞在了一起。

錚!

一聲雷震般的鳴響,魂力蕩漾之下。這片夢境世界,幾乎是瞬時崩潰。

宗守注目望,只見前方那條陰龍是毫髮無傷。

不過那三枚魂針,亦未被打散。強行穿透過銀白巨龍的阻攔,仍舊疾刺而至。

只是那威能,也是消減了泰半。

接著是嘯日出手,火焰熾騰,凌空一爪。將其中一枚,強行拍散。

眼看著兩枚魂陣,一眨眼就已到了近前,宗守卻是無驚無喜,眉頭輕佻。

若是先前,他還會心忌一二,有一半的幾率,在這魂針之下隕落。

現下穢力盡散,被那陰龍擋了一擋,威能已然不足三成。

這兩枚僅在咫尺魂針,已最多只能使他重創,再無隕身之險。

而此時他心念之內,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留下這位元夢子——

來而不往非禮也!殺人者人恆殺之!

只略一思索,宗守就毫不猶豫。將黑白法相,繼續顯化在夢境之中。

腦後一團青色明鏡,也同樣把一團團青光,映照四方!

就如是一輪青色的明月,使這片快要瓦解的夢境世界,瞬時定格!

所有的一切,都被定住。那一塊塊崩碎開的夢境殘片,又返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拼湊還原,仍舊是那雪白世界。

在幻心境鎮壓之下,比先前堅固了無數。

之前好不容易,快要逃脫的所有邪靈惡魘。也在驚恐之中,被強行吸扯了回來。

甚至便連元夢子,身影也定了一定。

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剎那,可在宗守眼中,卻已是足夠。

那口血色與金芒混雜的長劍,已落入他的手中,而後是狠狠地前揮!

元一之黯!

一點黑光,在那劍尖處耀起。將那兩枚魂針,盡數納入其中,也在吞噬著這夢境之中,所有一切。

宗守也感覺自己的神魂,幾乎要被這吸收過來的異種魂力炸裂。需得傾盡全力,才能控制。

是暗暗一陣心驚,這神境全力一擊,果然是非同凡響!

自己先前,還是低估了。若無這條銀龍,他隕落的可能,該當是七成才對!

而此刻黑洞吸收的,也不僅僅止是兩枚魂針而已。

——自己這夢境裡,所有邪靈碎滅後散落的魂力,也被強行抽取了過來。

黑光散去,再接著,是元一之白!

把手中的劍,猛地一擲。一道匹練般的白光,往那元夢子的方向,穿梭而去。

那頭銀白巨龍,卻更快幾分,早早追至。裹挾著無量的銀白聖力,往前一撞。

元夢子的元魂,這時也同樣化作了一頭百丈長的巨獸,把那雙臂擋在了身前。

轟的一聲巨震,整片世界,都再一次崩滅。

銀龍倒捲而回,而那元夢子,則只是悶哼一聲,繼續脫離。

同時一股怒恨至極,又殺機熾烈的意念,不受控制的,四下散開。

怎能容忍?怎能甘心?

非但未能將這道門心腹大患誅殺,反而是把自己,置身於絕死之地。

敖坤的意念氣機,是越來越近,已經快破入到了雲界之內。頃刻之間,就可抵至。

那危機之感,是越來越濃。更有一股強烈的不甘之意,在心中騰起。鬥志升騰,毫不覺氣餒。

他元夢子,仍還有著幾線生機!

「聖王?」

冷笑著,元夢子注目在望了那遠方的宗守一眼,眸子深處是殺機更濃。

此乃神皇死敵!道門大劫!

而後就見一點白光,以不遜之前他那任何一枚魂針氣勢,直迫而來。

有如白色流星,哪怕在這純白夢境,也顯得燦爛無比!

上下四周,漸漸滿佈白光。

元夢子的堅凝意念,也終於動搖。

怎會如此?

再想起之前那整個夢中世界,一片黯淡的那一幕。

元夢子更是魂念激盪,這一刻是難以自己。

「你是無量——」

那白光已至,元夢子屈指一彈。兩股魂力碰撞對沖,僵持了剎那之後,白光這才消散。

元夢子再次悶哼一聲,意念卻終是從這夢境之中脫出。

宗守看在眼裡,也不覺遺憾。只暗暗歎息,這神境強者,果然強橫。

自己是以彼之道還治其身,可這一擊,居然也仍只是拖延了元夢子片刻,未能傷其分毫。

夢境散去,意念回歸。

宗守眼前之景,已換回到了現實世界。接著就見那百里之外,一隻巨大龍爪降下。

下方一個身影,正扭曲閃爍,似欲遁走。卻被一股力量,牢牢束住,不能逃脫。

而後是『轟』,一聲巨鳴。千里之內,塵土飛揚。

第744章 無名進化

那浩蕩的罡勁,從遠處沖溢開來。一波波散開,百里之地,都全震為齏粉。

兩股強橫龐大的意念對撞,立時掀起了一陣魂力風暴,四下飛散。

宗守挑了挑眉,在原地極力支撐著,對抗著那些暴風餘勁,還有那磅礡魂壓。

而後就望見,空中突兀出現的巨大龍爪,直接將那元夢子的肉軀,徹底拍成了粉碎,血末飛揚。

宗守見狀,卻未現出多少喜意。知曉那元夢子,看似已經肉身碎滅,已經隕落。

可大凡到了這個境界,滴血都可重生。想要將之擊殺,哪怕強如敖坤,還需廢些功夫。

果然就在那血末快要飄散遁離之時,一團浩大的金色火焰,忽而從龍爪之上,升騰而起。燃燒擴張,把所有的血末,都全數困在其內。

不過這時天際間,又一點青光降下。從不遠處的天空,穿梭而至。仔細注目看,卻是一道劍光,道韻悠然,又凌厲之至。

所過之處,時空碎裂,金焰散開,威勢僅在那龍爪之下。

而那巨大龍爪,也在金焰快要被徹底斬裂的剎那,再次彈起。曲趾一彈,擊在那道青色劍光之上。

當『嗡』的一聲巨鳴過後,劍光碎散。龍爪之上,也出現了一道創口,滴落出一絲絲金色的血液。

之後是一點點飛灰,從那金焰之中,往下散落。

望見此情此景,水凌波頓時是一聲輕歎。

「真的是身魂俱滅了!你那義兄,當真好狠辣的手段!從此之後,道門再難善罷干休。」

宗守是輕舒了一口氣,亦是假惺惺的唏噓了一句。

「早知如此,真何苦來哉?」

他犧牲如此之大,若還不能將這元夢子誅滅。這一趟,就真是白來了。

至於水凌波,那難善罷干休之語,卻全不放在心上。

他與道門,早在一年之前就已是死敵。你死我亡,再沒其他的可能。

現在也不過是多添一筆仇債而已,不痛不癢——

見那飛灰散去,元夢子的神魂,再不存於世。宗守又一絲意念,回入到自己的意識海中。

而後就發現,嘯日已經從此間退出。不過那隻銀白巨龍,卻仍舊還在。

這只陰龍,只不過是神境初期。可陰龍之屬,本就是龍族失去肉身後的元魂,聚陰煞之力所化。除了潛蹤匿形之外,最擅的就是魂斗之術。

故此方才與元夢子交手過後,仍是毫髮無傷。

在他元魂之中逗留,似乎正是為借他之目,觀那元夢子退去之後的情形。

見其身隕,便欲離去。龍身一擺,就回過了頭。

宗守心中只覺是怪異之極,他對那孔睿『護駕聖獸』之語,仍還是半信半疑。

不過今日,這頭『陰龍』及時出手。使他今次無驚無險,卻是真的。

雖時這傢伙鳩佔鵲巢,把阿鼻皇座霸佔了,確實讓人很是惱火。

可若能因此,再得一位神境助力,卻還是大賺特賺。

話說回來,這頭龍遠在乾天山。距離此處,足有十萬里地,到底是怎麼來的?

意念飛轉,宗守面上已堆滿了『熱情』的假笑,朝著這頭銀白巨龍,打了一聲招呼。

「龍兄!小弟這裡有禮了。」

與先前的態度,是截然迥異。不管是否『護國聖獸』,總之需要先籠絡好。

那銀白巨龍明顯是怔了怔,而後極不適應一般,渾身上下打了一個寒顫。

奇怪的上下看了宗守一眼,就不去在意。搖頭『嗤』的一聲,打了一個響鼻,就再不願去睬他。身影一擺,從宗守身旁,掠身而過。

那龍身游動,使得宗守元魂之中,一陣陣的激盪洶湧。

宗守是狼狽無比,傾盡全力,才把這動盪的魂海,再次穩住。

心裡是暗暗破口大罵,發誓遲早有一日,必定要將這頭不識好歹的蠢龍剁了,抽筋剝皮!

這傢伙,卻比敖坤還要傲氣一些。

不過這一次,他的意念,卻終於是清晰感應。

這頭銀白巨龍的來去之處,正是通過阿鼻皇座。心神相系,與他的王道之勢,幾乎合為一體。

「這到底是何緣故?」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也只能暫時放開,意識離開了魂海,再次回歸。

那陰龍離去,只用了一息。而此刻周圍這片天地,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遠處的巨大龍爪,已然不見了蹤影。而那附近數百道魂念氣息,都是再無動靜,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靜謐到可怕。

唯獨只有水凌波,是神經大條,毫不在乎。

「元夢子隕落,這道門是真正有難了。」

話說到一半,就見宗守的面色,是極不好看。她不知宗守,才剛在那頭『護國聖獸』面前吃了癟。只當是這傢伙,硬接元夢子一擊,也受創不淺。

目中憂色微現,水凌波仔細以靈覺感測,當察覺宗守元神,確然並無大恙之後,才放下了心。

「此戰過後,你那乾天山,怕該有幾十年的日子好過?」

宗守想了想,而後一笑:「應該能有三十載時光!不止是孤的乾天山,我蒼生道不也同樣如此?」

一連串的交鋒下來,此時道靈穹境的聲威,已經是低迷到了極致,可謂是跌落到最谷底處。

元夢子身殞,則更是將其最後一層顏面,也剝落了下來。

接下來這幾十年時間,道靈穹境首先要應付中土魔道,對其控制下的諸多礦脈靈山的窺伺。

還要應付大商的打壓,太靈宗與道凌宗的步步緊逼。

需得重建在三千道門中的聲威,更需應付中土世家,與大商皇族之爭——

是再無有可能,對乾天山有什麼大動作。即便有,也只是限於他宗守一身,以及敖坤這等層級的人物之間。

此時也無多少餘力,再壓迫其他宗派。

故此宗守才會說,受益的同樣還有蒼生道。

其實劍宗佛家,也都如此。道靈穹境無暇他顧,接下來的幾十年內,都將輕鬆不少。

此時宗守心頭,亦是一鬆。

那些靈石賠償,宗守並不在意。那些參與東臨雲陸諸多慘案之人,道門也不可能交出。

唯獨放在心上的,是不願再牽連,麾下那些無辜子民。

元夢子不是不肯給他麼?那麼他宗守,就親自來取!

水凌波聞言是嫣然一笑,眸中目光流轉。

最滿意的是宗守,說的那句『我蒼生道』,顯然不將蒼生道,當成外人。

「不過還需小心。這一戰,你傷的只是道靈穹境在雲界的權威。道靈穹境萬載經營積累,非同小可。數十道門,近百個靈境,一個元夢子,微不足道。此時靈潮大起,最多十年時間,就可恢復如初。更有諸多強者,在界域之外,並未回歸。以吾觀之,宗守你這一戰,還是稍嫌魯莽。以螻蟻之身,挑戰這等龐然大物,何其可笑?倒不如潛伏爪牙,積蓄實力——」

宗守聞言卻啞然失笑,定定的注目水凌波。

「這最後幾句話,可是韓師兄讓你說的?」

那水凌波氣機一窒,面色微顯尷尬,然後是神情坦然。

「咱家眼裡,也是如此。」

宗守則笑而不言,既不贊同,也未反駁。

道門龐然大物,與其爭鬥,確然不在一朝一夕。

不過即便要隱忍,也需一個安全的環境。

能戰方能和,要迫使道門不來理會自己。只有將其伸探過來的爪牙,全數斬斷!

再說這一戰的斬獲雖少,相較整個道門,確然是不算什麼,卻可積小為大。

斷其爪牙,剪其枝黨。

一步步慢慢來,遲早將道門這座巨山的根基挖斷,將其推道。

水凌波見宗守神情,就已知這位,其實並未放在心上。當下是微搖了搖頭:「元夢子已亡,宗守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繼續封門挑戰?」

宗守卻『嘿』的一哂,探手一招,把那插在地上的無名劍,抓入到了手中。

一入手就覺微沉,這口劍的品質,似乎又有不少提升。

略一回思,宗守就憶起了方才。那元夢子的元魂碎滅,魂力四散之時。

當時他正在意識海中,試圖與那頭軟硬不吃的『護國神獸』交流。

不過意念對外,仍有感應,似乎就在那時,元夢子大半的散落魂力,都被吸收到這無名劍中。

卻並未回饋給他,應該是被用來淬煉劍身。

這口劍,他至今不知到底是何物煉製而成。初入他手時,只是相當於中品法器。

可當短短這一年之內,那劍刃之凌厲鋒銳,已然衝入到了極品層次。

特別這十幾日,屠戮數十宗派,誅殺近百靈境。幾乎每過一日,此劍的品質,都會提升了一大截。

「好怪異的東西——」

口裡輕聲低喃了一句,宗守就把此劍一收。而後露出陽光明朗的笑容。

「自然是跑路!再不走,那裡邊的人,多半就得跟孤拚命。」

即便好似哀兵,也未必不能勝。不過今日之事至此,周圍那些旁觀之人,再不會坐視。

繼續下去,是智者不為!

再說此時他那天障,已然破碎在即,劫期將近,實不宜多留。

自以為瀟灑的一拂大袖,宗守正欲遁起。就聽水凌波在後面言道:「你那鼻血,怎還不擦一擦?難看死了。」

宗守身影,頓時一陣搖晃,差點從空中跌倒。

第745章 陸家老人

當晴明再次從穹境之中踏出之時,那座本來聳立在外的孤山,已經是不見了蹤影。

自然那元夢子的身形,也是徹底不見。

只能是望見那一片沙塵,以及前方處,一個巨大無比的深坑。

就連元夢子的一絲氣機,也是沒有。

晴明的心頭,是一陣輕顫,手足冰涼。

那股沉重到極致的傷感,以及深沉的絕望,幾乎把她的意念徹底淹沒。

抱著最後一絲期冀,晴明轉過頭,望向了百里之外。

卻只見宗守的身影,正是在大笑聲中踏空而去。

單身只影,氣勢卻凌絕於世!

晴明頓時是牙關緊咬,勉力才沒讓淚水掉落了下來。

雙手緊緊的攥起,指甲扣入到肉內,眸中血紅。悲痛之至,氣鬱難當。更一絲鮮血,從唇角溢下。

無墟戰死,梓歸子隕落,如今便連元夢子,也已身隕。

這時已有更多的修士,從穹境之中,紛紛湧出。

多不知具體情形,也不知元夢子的身殞。幾乎人人都是面色漲紅,義憤填膺。

衝出來之後,卻已看不見宗守的身影。這些人,先是一怔,而後是面含譏笑,嘲諷之聲四起。

「這宗守不是說封門挑戰麼?此時也不知去了何處?」

「真好大的膽子!隻身一人,居然也敢挑釁我道靈穹境。如今還不是逃了?」

「可笑!原來這位雲界無敵強者,也會怯懦?」

「諸位!我穹境這萬載以來,還從未受過這等羞辱!此恨不償,我等還有何顏面,立於此世?」

「依我之見,宗門就該傾盡全力,將之圍殺才是!」

說話之人,多是九階之下。內中幾個靈境,卻面色蒼白。

而僅僅十數息之後,又有幾十位道人,陸續是從穹境之中飛出。

也都是靈境修為,神情同樣難看無比。其中一人四下看下了一眼,目光就落在了晴明身上,遁空行至她身旁一禮。

「晴明師叔!方才萬魂燈室內有變,元夢子師叔祖的魂燈,已經熄滅。不知師叔祖他——」

晴明這才心神一醒,而後是木著臉,微微頷首。

「元夢子師伯方才為護我靈境尊嚴,冒奇險出手。可惜最後功敗垂成,方纔已經在那敖坤手中隕落!」

這句話說出,卻如驚雷一般。使此地數千道靈穹境弟子,都再無人色,面色灰敗。

數十里之內,是一片靜謐。

而那幾十位靈境,亦都是神情更凝重數分。或是傷感,或是心痛。再無人出聲——

許久之後,才有一絲絲雜音響起。

「那敖坤遠在域外,距離幾個世界。來的再如何快法,也需兩三息時間。以元夢師叔祖之能,總不可能奈何不得那個魔頭?」

「師叔祖這幾千年來,素來是都謹慎有加。絕不會做無把握之事。即便是決定冒險,也該當有幾分勝算才是——」

「如此說來,那宗守是接下太師叔祖一擊之後,全身而退?」

「此子,當真可畏!」

「這魔頭,可謂是我道門大劫!」

「太師叔祖身殞。那麼如今我道靈穹境,又到底該當如何是好?」

晴明的心神,是漸漸安寂。而後手握著劍,仰望蒼天。

元夢子身死,她是在場之中,唯一一個三代弟子。

也是諸人之中,最有資格,掌控穹境之人。

她志不在此,若是換在往日,必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此時此刻,卻需當仁不讓。

靜靜的肅立,聽著那周圍,已經有了些爭吵的苗頭。

她眸子裡頓時殺機閃爍,亂世用重典!此時穹境紛亂,不能再用尋常手段。

元夢子臨死之前重托,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

又想起了宗守,這個人,她終有一日,要將其斬於劍下!

與這位乾天國君,不共戴天!

……

同一時間,在雲界之東,雲海中一個與世隔絕的浮島之上。

一個臨湖而立而七旬老人,正悠悠歎息著,將身前水湖中顯出的畫面,徹底散去。

依稀可從那波紋中殘存的景象之中辨識,這正是道靈穹境之外,此刻的情景。

穹境重地,內外都是陣法密佈。特別是那出入之地,尤其如此。

一般人要窺知其虛實,都是困難。

可這老者,卻可通過一片平平無奇的湖泊。隔著數萬餘裡,盡窺穹境內外之景。

湖光嶙峋,不過片刻,就已恢復了正常。

老者的目光,卻是微微閃動著,若有所思。

那神情既是欣喜,又隱含著幾分擔憂之意。

良久之後,才輕聲一歎,大袖一揮。一張卷軸,現在了他的身側。

然後以意念為筆,自天地間聚集起一絲絲靈能,直接轉化墨液,在這書卷之上揮動。

「二十歲,少主以一人之力,至道靈穹境之外搦戰。整整半日,無人敢應。此後接下神境修者元夢一擊,自無夢心引術中全身而退,傷勢輕微——」

一行龍飛鳳舞般的黑色大字,瞬間書就。

而若是再往前觀,更可發覺幾十行類似的字跡。

幾乎是記敘了宗守,所有的生平——

「四歲,公子隨宗未然修武,進展奇速!悟性高絕,聰慧之至,一應基礎,見而不忘,可舉一反三。」

「五歲,遲遲未能凝聚內息。老奴潛而觀之,查知公子身具雙脈之身,神魂殘破,又有天人之障。可惜可歎!我陸家焚空之血,果然不能與七尾天狐這等雜類血脈相融。若繼續習武,遲早身亡!如小姐得知,不知是否會後悔,受千年之刑,將公子生下?區區百載壽元,待小姐刑滿之時,宗未然已白髮蒼蒼,垂垂老矣。公子他。更已化枯骨——」

「七歲,公子苦練如故,仍無所成。老奴有感我陸家家訓,果然未錯。是小姐她錯了,人神之間,豈能相戀?」

「——老奴斗膽,心憂公子習武過勤,早早夭亡。故此以秘法封禁,使其不得習武。可免傷損經脈,再無法可救。」

「十歲,宗瑜傷公子。宗未然鞭其三百,逐出乾天山。宗未然愛子至深——」

「十二歲,如臨海書院,修習魂法。仍無法修成魂力,此意料之中!」

「公子十四歲,奉蒼炎殿主之命,前往玄湖世界。兩年後回歸,才知乾天山經歷大變。宗未然被逼入沉淪雲海,生死不知。老奴數次入內尋覓,都不見其蹤影!」

「——公子經歷,卻頗令人驚奇。魂武雙修,修為突飛猛進,突破人障,靈武合一!老奴深以為異,不知緣由。仔細查其經歷,應未有外力相助。螺旋之脈,簡直奇思妙想。劍術高絕,竟至魄境。若論心念之堅韌,公子實無人能敵!」

「以雷霆之勢,清除叛逆,繼承妖王之位,又力挽狂瀾,幾乎佔據半壁東臨——」

「十七歲,老奴潛心探查,公子早在一年前。就已拜入蒼生道,化名談秋!」

「以四百蒼生玄龍士,大敗近千太靈宗六階道兵。今日始知,少主也有無雙將才!」

「十八歲,以我陸家焚空之焱,創出雷烈千華秘術。老奴曾鑒其血脈,我陸家後輩,可為第一等。若小姐得知,必定欣慰莫名!」

「十八歲,少主再成秘法,結成法相金身。是日蒼生穹境之內,先光芒大放,後暗不可見。是日,以魂身大敗雲界劍道第二人絕欲。又天人感應,雲界大雪。所有佛寺,都北牆傾塌——」

「聞佛家大日如來,改『無量光』三字,為『浩瀚光』。又有傳說,佛家未來佛尊位已經更易,由彌勒佛,更為無量終始。老奴斗膽揣測,此與少主息息相關。」

「十九歲,少主一統東臨雲陸,滅上霄宗!」

「地底深湖一戰,力壓雲界所有英傑,被譽為劍道第一!」

「二十歲,夜魔侵入——」

此後是洋洋灑灑,越到後面,則記敘的越是詳細。

就彷彿是自始至終,都是隨在宗守身旁。

而前面幾行,都是以公子相稱。後面那些字中,則全數改以『少主』二字,代稱宗守。

言辭之間,就是恭謹無比。

一行字書就,老者隨手一招,就將之收回到袖中。

轉過身,正欲返回到身後小屋。那身後湖面,卻忽的又水汽蒸騰。

一絲絲汽霧升騰而起,在他身後,聚成了一面水鏡。

一個人影,也自這鏡內現出。

老者眉頭一挑,心神微凜。立時轉過身,看往後方。

望見鏡內的人影,是一個身著華貴的灰髮中年,才暗暗輕鬆了口氣。

「原來是你!」

下一刻,老者的眉目間,又現出幾分冷哂之意。

「據說閣下如今,已是被家主賞識,成了一殿之主。此時正是風光無盡之時,怎的有空,來尋我這失意之人?」

「失意?卻是老友你自找的,家主對你之看重,尚在我方絕之上。你若有心,最多二十年之內,就可一殿之主。何用來羨慕我?」

那人呵呵一笑,對老者言中的奚落是毫不在意。

老者卻聽的不耐,直接搖頭:「少說廢話,直接說罷,到底何事?」

那灰髮中年聞言是神情一凝,而後是目現精芒,注目對面老者。

「自然是為少主而來!」

第746章 陸家之主

那灰髮中年聞言是神情一凝,而後是目現精芒,注目對面老者。

「自然是為少主而來!」

老者的眼神,頓時一凜。氣機暴熾,目中凶芒閃爍,如刀刃一般,冷冷盯視著灰髮中年。

旋即之後,就又平靜了下來。

「少主在雲界好的很,自有老朽來照顧。你方絕只管當你那玄炎殿主便是!」

那方絕卻笑:「別人不知,我卻知前些年陸家遣去雲界,觀宗未然動靜的那一位。早已身殞於你手,一直以來,都是老友你在李代桃僵可對?」

老者怔了怔,而後那神情,是越發的冷肅。彷彿欲擇人而噬。

下一刻,就見那鏡中方絕搖頭:「當初小姐受刑之前托付,照顧那宗未然與少主之人,我方絕亦在其例。心惦少主的,可非是僅僅只有你方絕一人。幾年前方絕臨生死絕境,是力不能及。如今僥倖,得玄炎殿主之位。自然是不能再有負小姐所托,如今對雲界之事,所知當不在老友你之下。自然也知佛門未來之佛,無量終始,也知血劍妖君之名!」

那老者皺了皺眉,面上雖含著怒色,卻已明顯平靜了不少。只是那聲音,依然是殺機凜冽。

「那麼敢問,如今陸家,可已知少主之事?」

「不知!」

方絕是答的乾脆,神色中隱含著譏嘲之意。

「此時陸家之中,又還能有幾人,會在意小姐之子?在那些人眼中,少主不過是陸家的一個雜種而已。血脈已毀,注定了這一生,將是一事無成。誰會去真正在意?便是老友你每年代那一位,從雲界發回來的那些秘折。除了家主之外,也無人會去看一眼!」

老者的神情,明顯一鬆,似乎徹底放下心來。

「那麼方絕你今日之意,是欲將少主。帶回陸家?」

一雙拳,是悄然緊握。

「恰恰相反呢,老友!」

方絕出人意料的,微微搖頭:「在我而言,只希望少主如今的情形,是瞞得越久越好。最好是待他徹底羽翼豐滿之時。若是可以,方絕必定傾力遮掩——」

老人聞言,是再次一怔,眼透疑惑之意:「以你的性情,此事好生古怪!」

「這有何好古怪的?」

那方絕是輕鬆一歎,神情複雜:「當初小姐被拘定刑,參與之人,可不止是有我陸家的世子,小姐的親兄。族中那幾位,又有哪個沒有參與?其實當初家主雖氣,卻本不至此。只因族人逼迫,才不得不親定重刑。可若是少主回歸,這些人又該當如何自處?」

又悠悠道:「佛家未來無量終始佛,血劍妖君,掌握終始,這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大道。二十一歲即將踏入靈境,少主的天資成就,即便是自號神族,掌控八百世界的陸家,又有何人能及?嫡脈焚空之血與七尾相融,自然是錯,小姐她確需受刑。可若是換成了九尾天狐,對我陸家而言,卻是喜事。這豈非是明示族人,他們錯了,不但大錯特錯,而且是瞎了眼?」

水鏡前的老者,是一聲冷笑。

那些對小姐落井下石,必欲置之於死地之人,他永世都是記得!

那方絕的聲音,這時也再次一頓。

「再者,少主乃是我陸家,僅有的十四位嫡脈血裔之一,是族長嫡孫。天資之高,甚至凌駕於世子之上——」

老者目裡,也終透出了恍然之色。他若是到此時,還不知這方絕突兀聯繫之意,那就真是一個蠢人了。

「——族長之後,我陸家最有機會繼承陸家之人,少主他的機會,尚在世子之上!這就是方絕想說的?」

直接打斷了鏡中話音,老人是冷笑不已:「你方絕倒是打的好算盤!都說你方絕野心大,功利心重,今日可見一斑。只是可惜,老朽卻絕不願世子,踏入陸家那個黑窩!」

「這可由不得你!少主此時,就如沙中明珠,遲早要見天日。他未來到底如何,也需看族長之意。族長若一意堅持,冷離你能推拒?」

見對面老者的眉頭,是深深皺起。灰髮中年又微微搖頭:「說野心功力什麼的,我方絕從不否認。身為男兒,便該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只是這報恩之心,卻也自問絕不在你冷離之下。以小姐如今的情形,若無人在族中據占高位,還有誰人能照拂她?方絕若能使少主掌控陸家,不但可償小姐造就之恩。我方氏更可在陸家外族中再上層樓,這可有錯?」

老人的面上,卻仍是不屑之意居多。

「說的倒是好聽!不過是為逞一己私慾。將少主置身險地,你方絕於心何忍?」

那方絕卻是哭笑不得,卻也不曾在意,直接反問。

「我方絕這十幾年出生入死,幾次大戰,險些身隕。至今已為小姐她,減去了二十年苦刑。那麼試問你冷離,素來忠心耿耿,又為小姐她做了什麼?這幾年就這麼呆在雲界守著?」

冷離的氣息,頓時一窒。那面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半刻鐘之後,當他氣息終於平靜下來時。那眼中,卻已現出了幾分敬意。

「要解去小姐她的苦刑,再多我方絕已做不到。唯一的辦法,就是少主回歸。甚至無需回來,能證就無量終始佛位,小姐她就可脫罪!自然,這時間絕不可能是現在——」

說到此,那方絕又一聲苦笑:「原本之意,我方絕再努力經營十幾年。在玄炎殿築好根基,再做打算。只是如今看情形,卻是難如我願。老友你當知,這雲界,已經容不下他!」

話音落時,這湖泊周圍,是音紋震盪。

冷離則是雙眼微闔,閉目不語,面貌有如鋼鑄。

一鏡一人之間,氣機竟是隱隱對峙。一絲絲銳利罡勁,不斷的橫空而過。時不時的,將這附近的花花草草,憑空割裂斷那湖泊之中。更是如沸騰,掀起陣陣波紋。

久久之後,方絕才終是一歎。

「罷了,依你便是!方絕如今最大願望,便是令小姐與少主早日相聚。還請老友,仔細再思量一二。」

水鏡散去,這片湖泊,瞬時恢復平靜。

冷離卻唇角冷挑,這是騙誰?

第747章 魔道聖女

從道靈穹境離開,宗守就祭起了辟魔飛梭,一路往東疾飛。

這次出來,歷時二十餘日。先是九幽冥女鞏欣然,之後又是與道門之爭。

幾乎每一日,都是爭戰中渡過。

即便是鐵打的人,也難免有些許厭倦之感。宗守也早有了歸意。

水凌波在半途中,就與他分別,返回蒼生穹境。

離去之時,卻也未說什麼,只道了一聲『小心』。

宗守知曉其意,淡笑了一聲之後,並不回話。

說不只需十數日,他就可再見到水凌波。

而也就在這辟魔神梭,堪堪飛出中央雲陸,快要接近輝州之時。

前方空際,卻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一絲氣機,隱隱將他鎖定。也把這空中的去路,牢牢的遮攔。

宗守皺眉,遙遙望去。卻只見是一個陌生女子、無論容貌氣質都堪稱頂尖。桃花玉面,腕白肌紅,艷美絕俗。一襲緊身紅裳,把那本來就完美的身形,襯托得更是艷麗誘人。

此女之美貌,幾乎不下於那位雪氏聖女。

再仔細望,宗守心中卻是一冷,目裡分出了幾分厭意。

感覺到一絲絲精神異力,在悄無聲息的,不斷影響著他的心神。

使他下意識的,就對此女生出幾分親近之感。那精緻面孔,就彷彿有魔力一般,讓人視線無法偏離。

這個女子,與那個雪萱實在太像。相像到了讓人厭惡——

凝思了片刻,宗守還是從飛梭之中,現出了身影。

他若要走,這女人絕無法攔住。一個靈境後期而已,哪怕實力稍稍強些。在他面前,也實在算不得什麼。

不過卻不防聽聽,此女半路攔截,到底是因何故——

那明媚女子望見他時,也是眼眸一亮,正兒八經的,朝著他遙空行了一禮。

雖是神態端莊,卻也仍給人一種煙視媚行的味道。

「萬魔穹境蘇小小,見過君上!」

蘇小小?

宗守上下看了這女子一眼,而後不自禁的,就定在那胸部處。

知曉自己失禮,連忙把視線收了回來。心想你非但不小,反而很大,與初雪可相提並論了。

接著又心中一動,目中銳芒隱現;「蘇小小?你是二十年前的那位魔道聖女?」

「咦?」

那蘇小小明顯吃了一驚,很是訝然的看了宗守一眼。

然後秀手掩著唇,吃吃的一笑:「不意國君,居然也能知奴家之名。只是說魔道聖女,卻太過誇張。這聖女頭銜,也只限於我萬魔穹境一家而已。話說回來,小小的聖女之名,我萬魔穹境從未外洩。一直以來,也從不曾在雲界行走。不知國君,又是如何知曉奴家的?」

宗守哼了一聲,並不答話。這名字他不止是聽過,而且是如雷貫耳。

此女就如其所言,被萬魔穹境安排,一直就是在外域歷練。

十二歲就繼承了魔道聖女之位,二十年時間,就已經把修為,衝擊至靈境後期。

靈潮開始後四年回歸雲界,而後掀起無數的風波。

此女與其他魔道之人不同,並不濫殺。可卻極擅心計,手段更毒辣狠毒。往往殺人都不用親自動手,無數雲界修士,栽在其手中。

聖女之名,整個魔道,都是承認。

與水凌波並稱,二人間幾乎是爭鬥了一輩子,不分勝負。

此女提早數年回歸雲界,多半是萬魔穹境,感覺那位靈武雙修的武軒靠不住,讓這一位回來壓場。

其實雲界內幾個教派,勢力早已不限於雲界。萬年來觸手不斷的向外延伸,在外域之中,也有無數優秀弟子。

這蘇小小,也是其中之一。

「孤到底何處知曉的,蘇姑娘無需在意。只想問一句,姑娘到底為何而來?」

話是這麼問,宗守心內,卻已是有了幾分預料,大約猜到了一些。

果然蘇小小聞言,也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不過萬魔穹境之內,看來是要整頓一二了。國君消息之靈通,也是在讓人訝異。」

話到此處,蘇小小就又嫵媚的一笑:「至於蘇小小的來意,國君又何必明知而故問?國君渡劫在即,也將身臨殺劫。難道就不提前為自己,預做些準備麼?」

「殺劫?預做準備?」

宗守毫不動容,只深深的看了蘇小小一眼,而後也是笑了笑:「如此說在,蘇姑娘是不看好宗守這一次靈境之劫?」

「不是不看好!」

那蘇小小是直接搖了搖頭:「在小小眼裡,君上已經是殞身在即,絕不會有其他可能。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見宗守依然是神情淡淡,似乎並未在意。那蘇小小蹙了蹙眉,繼續言道:「國君你今次覆滅道家數十宗派,斬殺無墟,間接又使元夢子隕落。道靈穹境如今顏面盡失,威嚴盡喪。即便不為復仇,重立聲威的最好辦法,也是將你宗守誅殺。道靈穹境如今實力大損,不能動手。可華雲龍玄二位,卻已回歸在即。小小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二位,放過宗守你的理由。即便國君的身後,有敖坤,有龍影,怕也難逃一死!」

宗守微微頷首,這些話說的倒是不錯。便是他自己,也同樣不覺道門,會輕易放過自己。

「那麼蘇仙子之意,莫非是萬魔穹境,肯助我宗守?」

如能如此,那是再好不過。

蘇小小卻避而不答,繼續說著:「太靈道凌二宗,要收攏三千道門人心,借國君之人頭,是最好不過。便連大商那位元辰皇帝,怕也容不得乾天山坐大。甚至我魔道,讓國君見笑了,較之道門的情形,更是不堪。那幾個魔道大派,萬魔穹境同樣約束不住。國君與元始魔宗的恩怨,只能自己解決。劍宗佛門,即便不助道門,此番也會束手旁觀。故此小小,也是在想不到,國君有成功渡劫的可能。」

直到這時,蘇小小才又譏諷的一挑唇:「孤此不是我萬魔穹境,要助國君。而是國君你,該如何向我萬魔穹境求助才是!這個世間,也只有我萬魔穹境,才能助國君你脫劫。不知君上你,意下如何?」

宗守聽得是心中一聲哀歎,這女人還真把他的如今處境,道出了七八成。

常理而言,他宗守確已是死定!再沒其他的辦法。

不過,這也只是常理。

只見對面那蘇小小,是眸光璀璨,譏嘲冷誚與期盼之意交雜。宗守又覺暗暗好笑:「那麼依蘇姑娘之意,是要我宗守拜入魔門?最好是要有心神禁制可對?不知那血雲騎要不要?乾天山,也需足夠魔教中人是否?每年又需提供多少妖族之奴?多少血祭之物?」

那蘇小小開始還略略有些欣喜,可越聽到後面,越覺得不對,柳眉蹙起。

最後果見宗守,搖頭一聲冷哂,神情淡淡:「在孤動殺心之前,可以給我滾了!」

蘇小小聞言是徹底怔住,明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宗守。

此間的氣氛,又漸漸寂冷了下來。數息之後,才強笑了笑。

「國君的性情,還真是有些特別!寧直不彎,也不顧後果。也罷!君上既然不願,小小也不強求。不過還請君上再考慮一二,二十日之內,小小此言,都是有效。」

說完之後,也再不留戀,果斷的遁空離去。須臾之間,就不能覺其氣機何在。

宗守則是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意念冥想感應。至那層障膜之前,可覺其上,赫然是一個巨大的裂口。比之幾日前,擴大了整整十倍。

這就是接下元夢子全力一擊的後遺症,天障已裂。而且再無法停止,不斷的擴大著。

即便什麼都不做,停下修行,也只需三十日左右,就會引發天劫。

這一次,還真是被逼到了絕境。連半點回圜的餘地都沒有。

思及從那道靈穹境離去之時,那從四面八方投過來的惡念,宗守眉頭就更深深緊皺。

這些人,似乎也料定了他這一次,必死無疑。

那些殺意,居然毫不遮掩。

哪怕是他,才剛剛使元夢子身亡。威勢之盛,到了極致,也未能將之震懾。

左思右想,都無什麼良策。這已超出他能力之外,除了入蒼生穹境之外,就別無他法。

不禁是自嘲的一哂,在那些人眼裡,他宗守就仿似流星。雖是璀璨耀眼,光輝難有人及,可隕落的速度,同樣也是快極。

思及此處,宗守雙拳,又猛地一握。氣勁沖蕩,渾身骨骼都發出『畢剝』爆響。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為這時候想起來,卻是如此的讓人不爽?

渡劫之後,遲早要這些人好看!

旋即又挑了挑眉,使胸中那怒念,又一次平復。

宗守也再一次哀歎出聲,知曉胸中有這念頭。非是他城府不夠,養氣的功夫不足。而後劫期鄰近,心魔開始了浮動。

心境不平,才有了這暴虐念頭。

正這般想著,後方處卻傳來了一個聲音:「這一次,多謝了!」

不用回頭,宗守就知這是敖坤無疑。卻是暗暗腹誹,怎麼這些高人,老喜歡在背後嚇人?

也不轉身,只好奇的問:「謝倒不必,能有誅殺元夢子的機會,宗守絕不會錯過。只是一直就想問,敖兄與道家,似乎是死仇?」

第748章 外甥何在?

「謝倒不必,能有誅殺元夢子的機會,宗守絕不會錯過。只是一直就想問,敖兄與道家,似乎是死仇?」

「不共戴天!」

那敖坤的聲音淡淡:「既然不能將敖坤降服。那麼我與那人,不是他死就是吾亡!」

宗守心神一凜,這才釋然。

一直便在奇怪,他與道宗不死不休,乃是因乾天山崛起太速之故。

那麼敖坤,又是為何?

真是為報恩?可也不至於,不留半點退路——

就譬如方纔那元夢子,若是為助他。重傷此人即可,廢其修為也是同樣。

未必就定要將之誅滅不可。

這一次道靈穹境之行,更與敖坤,脫不開關係。

心中倒沒什麼惱火之意,雖有被這傢伙當槍使的嫌疑。

敖坤才剛離開雲界,道門就突然對東臨動手。

這種種情形,都令人生疑。

不過這些日子,他也是想清楚了。乾天山與道門,跟本就沒有和解的可能。

——若是那位神皇,與他宗守,真的無法共存,那麼定然是要有一場生死之爭,早換而已。

既然敖坤說了個謝字,就分明有了坦陳之心。

沉默了片刻,那敖坤接著又問:「這一次,你是準備去蒼生穹境渡劫?」

宗守苦笑,他還能去哪?既然已打定了主意,要依靠蒼生道,那麼又何必藏著掩著?

蒼生穹境內渡劫的環境,可比乾天山要好的多,也更安全。

若是在乾天山,怕是少不了一場大戰,他也不願再連累乾天山子民。

卻不意那敖坤,又語音悠悠道:「其實在外,也是一樣。東臨之內,無論是何處,敖坤都能護你安然無恙。不知守弟,你可肯信我?」

宗守眼神一凝,回過了頭。只見那敖坤,是目光清澈的注目過來,帶著一絲懇切之意。

怔了一怔,宗守就啞然失笑。

倒無什麼懷疑之意,記得他初見這個義兄時,就莫名奇妙的有著一種接近極端的信任,即便如今,也未減分毫。

知曉敖坤,絕不會害他。

唯一使他疑惑的,是敖坤到底哪來的把握?

這次道靈穹境回來的,可不止是華雲,龍玄兩人。

元夢子身殞,只怕更要驚動那位至境道祖。

略一思忖,宗守便已有所悟,眉梢間掠過了一絲的喜意,歡欣莫名。

「可是師尊他已經突破,已入了至境?」

思來想去,也唯有這個可能了。

若真如此,那就真是驚喜,可喜可賀!

前世之時,談秋不過一個七階天境,接觸不到這些絕頂強者的信息。

這一世,也直到加入蒼生道之後,才有了個大致的瞭解。

知曉整個界域之中,聖人數百上千。

可到了至境,世間已知的絕不過四十之數。至於再其上的真境,這一域千萬世界,到底有沒有都是未知。

據說萬載前,雲界中只有羲子,到了半步真境的層次。

卻還未來得及踏出那關鍵一步,就遇圍殺。道魔佛儒四教,甚至還有無數不明身份的外域修者。

這個時代,還不知誰能夠有如此成就。

不過一旦入了至境,那就是踏入這一域世界,最頂尖的修士之列。

即便還有強弱之分,卻已不是本質差距。

這才是真正能夠依靠的靠山,從此雲界之中,他宗守只需不是得罪那些極了不起的人物,幾乎可橫著走了。

卻更欣喜於龍影,能夠達成所願,壽元之危,迎刃而解。一入至境,幾乎就已是道之極致。可長生極視。除非是極特殊的情形,否則是不死不滅。

即便被人斬落,不久之後,也會重現世間。

不過敖坤聞言,卻是笑而不言。既未否認,也未肯定。

宗守已認定了就是如此,也再懶得再問。

「那麼華雲龍玄二人,敖兄你又打算如何應付?」

不止是這兩人,道門在雲界。除了這二人之外,還有兩位聖境。

據說重光重傷,一個月後,也不知能否痊癒?

話音未落,就望見敖坤眸子裡的那抹森冷之意。即便以宗守這般堅毅心志,也不禁是打了一個寒戰。後面的話,也只能是戛然而止。

心中仍是疑惑,敖坤踏入聖境,才不過數年。到底哪來的把握,敢以一敵二?

似乎更對這華雲龍玄二人,有著刻骨銘心的憎恨,這三人之間,到底是何關係?

卻明智的不再出言,即便是義兄弟,有些話也是不能問。肝膽相照,在旁默默支持便可,又何必定要尋根究底?

至於敖坤,到底是打算如何應付那華雲龍玄二人,他也不打算去管。

既然這傢伙這麼說了,他也就信了。

這般想著,這片雲空中,又恢復了寂靜。可正當宗守準備答應時,卻聽旁邊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還沒恭喜守弟,這門陰陽撼世靈決,又有了不小進境。陰陽相生,元陰元陽又復平衡。已可修行至仙境而無礙,莫非守弟已收了一女入房?讓我猜猜,可是那弱水?」

這言語突兀之至,宗守話音未吐,就被嗆住,連忙幾聲咳嗽。

那敖坤卻似笑非笑:「我還以為第一個是你那瑤妃。此女天生不凡,身具異氣,上應星兆。若然與你雙修,必定能使守弟你修為大進——」

「胡說八道!」

宗守神情更是尷尬,冷哼了哼:「別以為你是孤義兄,就可胡言亂語!」

孔瑤與弱水不同,弱水雖掌暗衛。身份去是他侍女,與初雪一般。

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天生就是他的妾侍,別人也是這麼看的。

可是孔瑤,那女孩雖是至今都還掛著瑤妃的頭銜,不過可能麼?

沒把他恨入骨髓,就算很不錯了。

至於那雙修什麼的,是想都沒想過。也不願有什麼流言蜚語流傳,使自己這位首席大將,對自己更加憎恨。

敖坤搖了搖頭,也不生氣:「只是想提醒守弟,你如今已時間不多。這雲界之中,已容你不下。」

宗守神情一肅,這倒是真的。

雲界之中,他也確實是呆不下去。無外是樹大招風,眾矢之的。

與道門一戰,固然痛快。卻也同樣使無數人,為他而心驚膽戰。

「守敵你體內陽氣太盛,陰氣孱弱。勉強平衡,卻維持不得太久。以你之根基,料來無需多久,就可踏入仙境。那時又該當如何?總不可能在域外,再找女人?是尋蛇女?還是夜魔族?仰或那羅剎族?像女族?口味重了些。你義兄我只是為你擔憂,莫要不識好歹!」

言語之間,滿含著調侃之意。

宗守也同樣一樂,笑容燦爛無比:「這個就無需義兄你來操心,宗守自然省得。大不了回去之後,就夜夜笙歌便是!」

這次卻輪到敖坤一愕,夜夜笙歌?總共才不過三十幾天時間,即便是夜夜笙歌,毫無節制的『採陰補陽』,又能有什麼用?

接著就又見宗守得意一笑:「莫非忘了小弟手中,還有宙書?這次在中土,小弟恰好也尋到不少靈石,細細一算,足夠所需了!」

敖坤頓時無語,已然領會其意,深深的看了宗守一眼,而後搖頭。

這個傢伙,實在是無恥!

……

數日之後,乾天山城的山巔。一張無辜的茶几,在巨力轟擊之下,驀地粉碎。

軒轅通氣焰囂張無比,神情蠻橫霸道的站在大堂之中。

而在軒轅通的上方主位,軒轅依人神情是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一口,身上還穿著那身用來煉丹的法袍。宗守也同樣如此,低斂著眉,強自壓抑著,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整整三年!一個一天到晚在煉丹,一個不是到處跑,就是在修煉。可老夫的外孫呢?外孫何在?」

怒聲咆哮,傳徹了整個乾天山殿。雖是君臣有別,不過這時,彷彿軒轅通,才是這宮殿的主人。

殿外的那些侍女侍衛,早已經是面色漲紅,一些更忍不住『吃吃』的笑。把耳朵豎起,聽著裡面的大罵聲。

軒轅依人已是羞澀到快要鑽入地底去,低眉順眼不敢說話。

宗守也是同樣,他方才是從練功房裡,被軒轅通強揪了出來,差點沒走火入魔。之後也被訓斥的極狠,這時候自然是閉嘴為佳。

誰讓這軒轅通,不止是他岳父,還是他父親結義兄弟?

「君上,你們夫妻二人,也實在是——」

林詩娜坐在殿中一旁,輕聲一歎,仍舊當著紅臉。不過這時,也是身淚俱下:「守兒他每天在外闖蕩,若是有個什麼萬一,叫我們該如何是好?」

「總之我那外甥出世之前,依人你不准再煉丹。君上你也最好別去修煉!」

蠻橫的說完,軒轅通就氣呼呼的大步踏出了殿外。林詩娜倒是想說什麼,卻被丈夫,強行拉走。

軒轅依人的臉,一時是變幻不定。宗守在旁也不客氣的,把軒轅依人一把抱起。

「岳父之命,不能不違。還請娘子見諒!」

軒轅依人則是神情掙扎,數息之後順從的抱住了宗守的脖頸。

「今日只能兩次!」

言語間很是堅定,宗守是無語了,他雙修每日只需一次即可。每日最後求更多的,是依人你吧?

懶得答話,直接往後走入寢殿。卻只見床上,弱水迷迷糊糊的醒來。

看著二人進來,立時一驚,就欲逃走。

軒轅依人卻立刻氣勢剽悍的往弱水一指:「夫君!還不給我拿下,別讓她給逃了!」

「謹遵夫人之命!」

宗守得意一笑,狐尾漫天張開,向弱水伸展而去。

第749章 讓我死吧

寬達十丈的大床之上,此時滿斥著淫靡氣息。

粉紅帳內,弱水那潔白的肢體,正如蔓籐般糾纏著。嬌喘之聲,勾人心弓弦,也動人之至。

「呼!那裡,不行了,弱水,弱水都快要壞掉了!嗯,還要——」

宗守抓著弱水那柔若無骨的腰,猛力的衝刺。只過了片刻,弱水就是身軀不能自控的輕顫,秀手雙足猛地收緊。呻吟之聲,亦是猛地止住。

宗守也及時停下了動作,把弱水緊緊的抱著。在她耳旁,輕言細語著,不斷的輕撫其背。

這丫頭是天生媚骨,只是這麼抱著,就讓人是慾念大熾。

可當片刻之後,當那高潮的快感漸退。伏在他肩上的弱水,卻是低聲啜泣了起來。

宗守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軒轅依人早已經癱軟在了一旁,這時卻也是嬌弱無力的直起了身,從背後抱住了弱水。然後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宗守:「都是你!一點節制都沒有!荒淫無道!」

宗守啞然,只能是翻了翻白眼,是委屈之極。

天可見戀,他宗守雖是好色,可也沒到索求無度的地步。

要不是依人弱水都不肯依,這一次的『大戰』,早就該結束了才是。

有些不爽,宗守朝著比了依人比了一個『十』的姿勢。

昨天夜間,軒轅依人,一共向他整整哀求了十次。

每次要結束時,都是哀求著宗守繼續。

自然宗守也絕不否認,他本人亦是樂在其中。

軒轅依人見這動作,氣息明顯一窒。然後就又梗著脖頸,理直氣壯道:「誰讓你是天狐之血了?還有那什麼陰陽撼世決!明知那些手段,能讓女人欲仙欲死,也不收斂些?實在可惡」

宗守一歎,氣焰又被重新壓下。他能有什麼辦法?陰陽撼世決是自發循環運轉,平時還好,可每當交合之時,就管束不住。

正欲把弱水,從懷中推開。卻發覺弱水四肢,是死命的抱著自己,推之不動。

下方那溫熱的溪谷,一直把他的分身,牢牢的緊套著。內中是泥濘無比,濕潤的膣肉蠕動,不斷的收束壓迫。強烈的快感,衝入魂念間,也使人獸血沸騰,也欲罷不能。

耳旁更傳出了弱水,那如蚊蚋般的抽泣聲:「弱水還要!不要管我!少主,今天讓弱水死了算了——」

宗守頓時只覺那下身,愈發的堅挺。

而軒轅依人也『噗嗤』一聲,狠狠的捏了一下弱水的面頰。

「好不要臉!好淫蕩的弱水,虧我剛才還想為你討個公道來著!」

宗守心中腹誹,你軒轅依人也好不到哪去。面上卻溫柔的一笑,手按著弱水身上幾個穴位,輕輕的按撫著。使弱水的情緒,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能夠感覺,這女娃真的是到了極限了。再繼續的話,對弱水而言,那就非但是沒有半分補益,反而傷身。

才剛把弱水安撫好,宗守卻又忽然一道熾熱的目光注目過來。

宗守斜目看去,只見軒轅依人的眼神迷濛,此刻是滿斥著情慾之意。

嘖!這個丫頭,當真是不知死活!

……

又盤腸大戰了十餘個回合,把依人弱水兩個,治的徹底服了,終於不堪再戰,宗守才終於能從床榻之上脫身。

卻沒去閉關,而是出了乾天山,往南飛遁。兩千里距離,幾刻鐘即至。大半個時辰之後,就到了虹港。

此時這裡整個城池。都是披麻戴孝。

虹港雖是最早受襲之所,也是那道門全力打擊之地。

似是知曉此處,才是乾天山最重要的港城,下手也最為毒辣。

百六十萬人的死傷,有一成是虹城之人。

宗守懸停在空中,是神情默默,看著那下方。

時不時的總能看見一些送葬隊伍,正抬著棺槨,往城外興趣。

哀泣之聲四起,宗守雙臂,是不自禁青筋暴起,神情沉重。

他回來的這幾日,每天都會抽出不少時間,去東臨受災的各處看一看。

每當望見這情景,就再不覺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道門十數萬弟子固然無辜,那麼他這些子民,又何曾得罪過道門,有過罪孽?

深呼了口氣,平抑住了心緒。宗守又眺目遠望,看向那些廢墟。

一些地方,已被道門修者徹底掃平。

此時正在重建,進度不錯。已經有部分,已休整妥當。

周圍各處荒地之上,也都立著不少帳篷,容納那些暫時無家可歸的災民。

還有救濟施粥之處,發放著各種飯食,井然有序。

正覺滿意,宗守隨即,就又瞳孔微凝。只見那任博,正立在那廢墟之中,高聲訓斥著一些官吏。

也未怎麼深思,宗守就一個閃身,到了任博身側。

那任博怔了怔,而後笑著朝著宗守一禮:「好巧!君上可也是來看此地災情?任博方纔已經查過,此地官吏,都還算盡職清廉。君上的撫恤與救濟,都已經順利發下。並無遺漏,也沒人敢貪瀆——」

宗守眉頭,卻仍舊緊凝。目光如刀,上下打量了一眼任博。然後是毫不客氣:「我說任老頭,孤先前不是給了你三月時間休養?你這時候不在家呆著,跑到這裡來做甚?」

任博愣住,而後失笑:「君上是擔心臣的傷?傷勢早就好了,孔睿與明丹老人,都說臣損的是內元,即便是服用延壽丹也無用。四十二年時間,過一天少一天。任博只嫌少,哪裡還願呆在床上!」

宗守聞言是猛地一咬牙,而後冷哼了一聲,大袖一拂。

「罷了!隨你便是!」

這個人,真是不識好歹!那延壽丹確實沒用不錯,便連他在項王墓中尋到的紫極丹,也是沒用。

不過軒轅依人,這些日子閉關煉丹,正是為這老頭,尋一救治之法。

任博卻『呵呵』的笑,似乎開心無比。

「其實君上,實無需如此!臣這一輩子,能遇到先君與君上這樣的明主輔佐,盡展己才,已是萬幸。即便當時身亡,也無遺憾!」

那神情間,是真的灑脫無比:「人生苦短,是因有未盡之事。臣已知足,故此並不奢求。」

第750章 華雲龍玄

宗守是氣的一樂,心忖我是巴不得你早點不管錢袋才好,誰會為你性命擔憂?

既然任博對壽元之事看得開,他也懶得再去管。

直接甩袖而去,宗守又四處隨意看了看,便再次遁空離去。

這虹城既然有任博親自看顧,料來是無有太大問題。

而當他離去之時,這城中之民,似乎已知曉他到來。

整個城內,都發出真正歡呼之聲。

宗守心情,卻更差到了極點,面色也陰沉似水。既有任博之因,也有那些死傷災民之故。

再復北行,直到辟魔神梭遁飛到了數百里之外。宗守心中,才好過一些。

遠出已可遙遙望見,一座大約五百丈高的高台,正聳立於一處平原之上。

遠遠可見,那處石台還正在修建,一塊塊巨石,不斷的往上堆徹。

有無數人,在此處辛苦勞作著。

此是乾天山與虹城之間的一處無人荒原。正在修建的,則是登天台,乃他渡劫之地!一月之內,要修建整整九百丈,且構畫出一個完整的靈陣。

整個工程,就等如是在平地之上,堆積出一個小山。

換作其他地方,這必定是勞民傷財之舉,是亡國之兆。

不過宗守既未動用國庫,也未征發徭役。一切都從自己腰包裡掏錢,材料是買來的,人則是用錢財靈石僱傭,於是也就心安理得。各處地方的民壯,反而是趨之若鶩。

自然這些日子,也不是沒有雜音。

東臨雲陸繁華,此時已是有不少儒家之人,遠渡而來。為此事沒少說他濫用民力,驕淫奢靡。是自取滅亡。

不過這也只是私下裡的評論,不痛不癢,不用在乎。

這便是國君的好處,必要之時,一國之中的人力物力。都可引為己用。

那石台之外,則是一股股凝整厚實的煞氣,直衝雲霄。

整整有四十萬大軍,匯聚在此,包括那血雲騎在內。

與道門之戰,血雲騎與玄狐鐵騎都損失不小。好在乾天山如今的底蘊深厚,幾天之內,就已補充好了人手。

經歷十數次大戰磨合,兩隻騎軍若不計算新人,戰力是不降反升。

當宗守在那高台之上降落時,就見孔睿,正是仔細觀察著,一處還未完成的靈陣樞紐。

對宗守到來,也不意外。只平平淡淡,行了個君臣之禮。

「臣請君上勿憂!這登天台只需半月可成。繪製的靈陣,至今還未有誤。二十日之後,就可將乾天山龍脈,暫時引聚至此。」

宗守也不置可否,把靈念散開,覆蓋百里。半晌之後,才認可的點了點頭。

確如孔睿所言,一切都是進展順利。是愈發的感覺這位便宜岳父,極是了得。

不止精通術數之血,一身修為,深不可測,絕不止簡簡單單的靈境。那陣道造詣,亦極其不凡。更精通調度籌算,這偌大的工程,百萬餘人,無數的材料。竟都是井然有序,流暢無比,毫無半分混亂。

短短數日,就將這方圓十里的石台,堆徹到了五百丈,可見其能。

乾天山那邊的龍脈,也確實在被吸聚過來。

只是『借用』而已,宗守倒非是欲借其力渡劫。

而是在渡劫之後,需得足夠的靈力,來淬煉肉身。

他不願在乾天山傷及無辜,就只好把附近的地脈,都暫時搬遷在此處。

這也是他選定的,與道門與元始魔宗大戰之所。

一個月時間,會有更多的道門強者回歸。弱水也探到了確實的消息,元始魔宗,這次亦會傾盡全力。

負責輔佐宗凌,指揮修築這石台的,是孔睿。而在此督工的,卻是虎中原。

只是當見到宗守之時,那橫刀一般的濃眉,卻是打著結,愁意滿懷。

「君上,這次天劫——」

話音頓住,一時之間,虎中原竟是不知怎麼說才好。

那虎目中,全是血絲。滿含著焦急,又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只能低聲咕噥道:「難道就沒法避開?要不掉更多兵力也可!」

宗守都不用想,就已知其意。此時整個乾天山城,都是這樣的悲觀氣氛。

知曉他其實已拜入蒼生道門下,是少之又少,只有軒轅通與虎千秋這寥寥幾人。

虎中原不在此例,偏偏又能知,那些修界宗派的大致動靜,自然是為他憂心無比。

「劫數有定,怎能輕避?」

孔睿在旁聽得是搖頭失笑:「君上天障已破,已無法逆轉。此是可喜之事,何需憂心?此時乾天山各處捉襟見肘,四十萬君已是足夠。臣曾仔細測過,可斷定此次君上,必定是有驚無險!」

虎中原聽的是直皺眉,他素來就不信術數之道。

哪怕此時東臨,已經把孔睿的本事,傳的神乎其神。

不過對這位左都檢點之父,還是尊重的。不敢反駁。於是只好遊目四顧,用眼神尋求支援。

統率血雲騎駐守在此的宗原沒去理會,只奇怪宗守,怎的不會蒼生穹境?

只知宗守,選此地渡劫,必有其因。

反倒是另一旁的宗凌,也出言道:「話雖如此,我等卻仍需再盡力籌謀一番。君上得罪道門太狠,不能不防。最好是尋個萬全之法!君上乃我乾天支柱,絕不能有失。哪怕是我乾天投靠魔門,也需使君上安然渡劫!」

宗守仍不置可否,遊目四顧。而後那目光,就忽的定住。

那是幾十里外兵營之中,一個穿著煉銀甲,正在指揮佈置營地的少女。

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孔瑤驀地回過頭,與他對視了一眼。

先是面色微現羞澀的偏開,旋即就又覺不對,又猛地把頭偏回,狠狠的瞪了過來。

宗守看在眼中,心中卻是微動。這女孩,情形似乎有些不對。

卻沒去細想,轉目又看向了那灰色的天空。

忖道二十日之後,到底會是怎麼樣的情形?

是自己成功踏入靈境?還是如那些人所願,在此地身殞?

他那師尊突破之後,已經是雲界中誕生的第七位至境。

這次不知是否能回歸?

昔年的劍中之首,九九龍影劍,王者歸來——

……

十萬里外,當華雲從虛空中,踏入道靈穹境之時。只見這整個穹境,都是安靜的可怕,充斥著肅殺之氣。

數萬門人,都恭肅有加的,列隊在兩旁。

那幾十位靈境,亦是如此。按照修為高下排列著。

精神還算不錯,儘管那面色不同。有人欣喜,有人煩憂,還有不少人滿含怒意,都壓抑不敢言。

卻惟獨不見他想像中的混亂——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百餘顆人頭,掛在那穹境道宮的門口處。

距離不足千丈,是如此的惹眼。其中兩人,華雲還曾見過。乃是道門最近較為出色的後輩,實力已至靈境。

道靈穹境這萬載以來,還從未出現過這等情形。

華雲目光閃了閃,而後看向不遠處。位居眾人之首,正躬身行禮的女冠。

「你可是晴明?」

華雲眸光莫測,看不出是喜是怒。

「琨銘師兄之孫?如今代掌道靈穹境?可否告知本座,這些頭顱,是怎麼回事?」

晴明面色毫無變化,神情也是恬淡:「挑動門人內鬥,不遵宮主鈞令,晴明以門規斬之!」

華雲聽得一笑,聲音裡漸漸含著幾分危險意味:「罪名倒是不錯,只是你可知。但凡靈境修為,即便是真正道宮之主,也不得任意斬之?」

數萬人的氣息,頓時一窒。已是有些人,面含喜色。

那晴明卻仍不動容:「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晴明若錯了,甘願受罰!」

華雲的眉頭一挑,仔細注目,看不到半分畏色,而後竟是大笑出聲:「好好好!好一個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不愧是琨銘師兄後裔,元孟子隕落前,把道靈穹境交給你來掌管,真是我道門幸事!」

聲音震盪,使這十數里內,都是顫動不絕。一些修為較低的弟子,已經是承受不住。

而當華雲,那剛強磅礡,又憤怒到了極致的意念散開。那數十靈境,也都是承受不住,紛紛跪倒在地。

眨眼之間,就只有晴明一人站立。

「爾等實在可恨!」

聲如滾雷,宣洩著那滔天怒意。華雲面上,也是在抽動。

他面貌二旬,宛如翩翩少年,面如冠玉,俊美無比。

可這時候,卻是顯得猙獰扭曲,戾氣橫生。

「那宗守之事,我已知之。此人乃是天地之異數,無敵此世。無墟傾盡全力,也不能將之斬殺,反而為我道門血劫,自己身殞。此乃力不能及,故此怪不得你等!然則,然則——」

一連說了兩個然則,那聲音愈發嚴厲,氣勢也更是霸道!

意念碾壓之下,此地所有靈境修士,都是口溢鮮血。

下方的青石地面,也片片碎裂。

「然則道靈穹境,正勢如累卵。危在旦夕之時。爾等居然還有功夫內鬥,爭權奪利?」

華雲鬚髮怒張,此處數萬門人,亦都是心驚膽跳。

不過也就在時候,華雲的身後,又傳出了一個輕柔婉約的女子聲音。

「夫君!這些人多半都是身不由己,你又何必與他們為難?」

第751章 孽龍敖坤

「夫君!這些人多半都是身不由己,你又何必與他們為難?」

是有如仙音,使此處的數十靈境,都是心神微鬆。

華雲也同樣把暴怒的神情,略略收斂。轉頭回望,只見一位同樣二旬年紀,清麗絕倫的少女。正步履輕盈的,自虛空中踏步入內。

一身白衣,秀雅出塵,青絲飛舞,衣袂飄飄,彷彿仙子謫落凡塵。眼神明澈,櫻唇微含淺笑,又如情竇未開的單純少女。

那華雲真人目中,先是一絲柔情閃過。而後是一聲苦笑:「這些人,為夫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恨不得是一劍把他們都斬了才好。如此失態,倒讓夫人見笑了。」

那龍玄笑著搖頭,再不說話。只小鳥依人般,站到了華雲的身側。

後者的心緒,也似乎平復了下來。掃視了這眼前諸人一眼,不願搭理。一聲冷哼,往那千魂燈室方向大步行去。

行入此間,華雲是毫不客氣的直接據了主位。後面一群人,則是面色灰敗的跟了進來。

只有晴明,在二人的左側坐下。其餘人等,都是只能肅容站立著,在華雲面前,是噤若寒蟬。

那華雲也懶得廢話,直接出言:「本座此番回歸穹境,只為一事,便是那宗守!此子猖狂,道祖之意,是必欲除之!最多兩年之內,便是其渡劫之期。爾等可準備一二,定要不惜代價,將之斬殺!」

室內諸位,卻皆是面面相覷,目含異色的,對視了一眼。

唯有晴明爽快,直接道:「有師叔祖坐鎮,這次定能將那宗守誅滅。不過我等都不是其敵,那時恐怕還要請師叔祖出手!」

那數十靈境,頓時都輕鬆了口氣。看向晴明的眼神,頭一次含著感激之色。

華雲面上,卻是再次被氣成鐵青。

對晴明倒沒什麼惡感,實話實說而已。他也從沒指望過。

惱火的是眼前這些人,簡直是畏那宗守如虎,真沒一個有骨氣的。

「一群廢物!」

再一聲冷哼,華雲是強忍著沒發作:「本座已與道凌太靈二宗相商過,他們到時自會竭力相助!過些日子,我穹境也會不少八百年前的精英弟子,自域外趕回。若是折損太多,關鍵之時,本座也不會坐視!總之此番誅魔,絕不容有失!若然因爾等疏忽怯戰而事敗,必定重懲!諸位可曾聽清?」

話至此處,見這室內諸人,都是面透喜色。華雲當下是更沒好氣,愈發的失望。

「既然都已聽清,那就給我滾出去!」

最後三字,幾乎是咆哮了出來。那些靈境修者,都再次變色。

紛紛是躬身告退,疾步離開。

這萬魂燈室,眨眼間就只剩下三人。不過僅僅片刻之後,又有兩位青衫道人,穿空而至,踏入到室內。

其中一人,正是重光,面上全是金紫之色。另一道人的神情,則是凝重無比。

幾人只微微頷首,就算是見禮。只有龍玄笑著起身行了一禮:「小妹龍玄,見過重光玄微兩位師兄!」

晴明是幾人晚輩,則是再一次大禮拜下。

重光忙揮了揮手,側開身一聲苦笑:「弟妹何需如此多禮?」

坐定之後,便又眼神無奈道:「方纔的情形,想必師弟師妹也看到了。我道靈穹境的脊樑,幾乎被那宗守以一人之力打折。真正有能力的,都已戰死。剩下的這些,都各有心思,多是只為一己之私。肯為道門出力的,是少之又少!」

又讚許的看了晴明一眼:「你這女娃,很是不錯!」

華雲蹙了蹙眉,而後就目望東面:「故此我等第一要務,就是要先斬那豎子,重立穹我境聲威。」

「不容易!」

出言的卻是另一道人,搖頭道:「那蒼生穹境的明玉,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護住此子!還有敖坤,戰力也出乎意料。掌毀滅之法,遠勝我二人。重光師兄重創,傷及道基。二十日後,怕也難以痊癒——」

提及敖坤二字,華雲龍玄都是面色一變,微微異樣。前者隨即便恢復如常,冷哂道:「一個喪家之犬而已!玄微師兄可放心,他若不出手也就罷了,若是出手,我不介意,再封印他萬載!萬年前那奇恥大辱,華雲正欲親手償還!」

龍玄則是略略黯然:「記得當初師尊將他封印,是一番保全之心!準備待他修心養性,幡然悔悟。幾千載後,便可入我道門,隨在神皇身旁效力。不意如今,卻仍是執迷不悟!若是他此番真敢與我等為敵,不用諸位師兄弟出手,龍玄會親自取其性命!萬載之前,是龍玄親手助師尊將他封印。萬載之後,龍玄也絕不會留情。此人性情暴戾極端,實不能容它繼續為禍!」

華雲一笑,握了握龍玄的小手。對面兩位道人,也都是欣慰莫名。

那玄微子是微微頷首:「不過還需小心!那日我觀這敖坤,仍舊留有餘力。」

又道:「敖坤之外,還有龍影。那豎子,是其唯一傳承之人。愛徒渡劫,必定不會袖手旁觀。這次也定然會回歸雲界!」

「這個人,就更是簡單!此人劍術,當年是高絕於世。掌握九種真龍大道,同階之中,未有對手。八千載前,就能隔空硬接師尊三擊,保全住了敖坤性命。只是可惜,年華易老,壽元遲暮!此人壽元,已盛不到三十載——」

話音一頓,華雲又隨手一甩袖。一口灰白色的長劍,從他袖內滴溜溜的飛轉而出,釘在了身前地面。

那重光與玄微子,都是目光一凝,眼中透出驚色。

「這是歲月大道!」

「正是!」華雲也點了點頭:「此名凋零劍!每一劍出,都可削人壽元!」

重光先是一喜,接著又似想到了什麼,神情黯然。

莫非——

「乃是師尊他親手煉製!本是為無墟而備。師尊對他是期待至深!曾言道無墟敏於行而訥於言,資質雖是中上。卻是我道門這千年來,最有希望問鼎聖境之人。只可惜——」

華雲目中,是冷芒微顯:「既然無墟子已經用不上,那就不妨用讓那龍影消受。此劍雖只初入仙階,可只要我等使用得當,定可使那老匹夫當場身隕!若是細究,此番我道門之災,大半皆由此人而其。師尊他,如今是也是深恨此人!」

他話落之時,重光玄微面上,都已浮出了笑意。

重光是心事盡去,心神輕鬆了下來,便連傷勢似乎好了幾分。

「有此劍在,那倒是再無需憂愁。你我四人,再加上太靈道凌二宗,還有原始魔宗的三位神境。此戰當無有疑念!」

「外人之力,絕不可峙!」

華雲卻微一搖頭:「此戰唯有誅滅那豎子,將敖坤,龍影一併斬殺。才能再次震懾諸宗,重建我道靈穹境聲威!那上清太清二脈,可借其力,卻更需防範。至於那元始魔宗,更是與虎謀皮——」

正這般說著,卻被旁邊一個聲音打斷。正是晴明,本來一直聽著,可當望見方纔那口凋零劍之後,便是若有所思。這時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竟驚呼出聲。

「三年!無墟師兄臨死之前那句,是說宗守,壽元只剩三載!」

這室內諸人,都是怔了怔。重光皺了皺眉,正欲訓斥。接著又陷入凝思。

「三年麼?還真有可能!」

「說來此事,我也一直奇怪。此子出生,不過短短二十一載。怎能掌握『太初』之劍?有那般強橫劍術?」

玄微子亦是輕撫長鬚,沉吟著道:「無墟精修歲月之法!確有能為,避開龍影,感知那宗守的壽命。若真是如此,就可解釋得通了。以壽元為代價,才能掌握這等樣的大道——」

龍玄聽著,眸光閃下閃,而後是唇角輕佻,意味深長的一笑。

「這師徒二人,原來都是壽命將盡麼?這可當真有趣!」

……

就在道靈穹境內的五人,在議論之時。乾天山上宗守,則是忽覺全身上下,一陣惡寒。

「這是誰在算計孤?」

宗守挑了挑眉,身體這反應,分明是心血來潮,天人感應。

這是他道心通明,在天障破後,已經無限接近靈境,才出現的能力。

可惜的是,沒法追根溯源,分辨這些惡意的來處。

不過這時候,即便用腳後跟去想,也能知道是誰。

那華雲龍玄,多半已經回到雲界了——

這時候,他正在一間靜室之中,翻看一本雲荒時代的修士,記錄的雜記。

「原來這龍玄,以前是叫做敖碧!敖坤的雙修道侶——」

敖坤對自己的事情,自然是諱莫如深。

可惜蒼生穹境之內,書卷千萬。當年之事,更曾轟動雲界。

宗守隨便找一找,就尋到了好幾本,記敘下當年之事的典籍。

「是螭龍一脈,其族因操弄大水之故,被修士圍剿。危急之時,被敖坤救下,與之結為伴侶。卻也因此,被絕龍城與道門諸宗追殺。轉戰雲界,屠戮數萬修者。呵!這傢伙,居然也與孤一般,曾仇滿雲界。怪不得別人說他是孽龍——」

第752章 恩恩怨怨

「——雲界之中,今日開始流傳『神皇』一說。傳聞雲荒之初,曾有一開天秘寶,墜入雲界,與雲界融而為一。正因此物蘊養。雲界才能在強者輩出,為諸界之冠!又傳聞域外異族侵入雲界,非只是為此界靈能,而是專為此物而來。只有得一界氣運加持著,才能得此物。嗯?這是說到哪裡去了?」

宗守微微搖頭,似這樣的雜記,就是這樣不好。文字散亂,東一句西一句的,讓人看的頭暈。

對這開天秘寶之事,宗守也是好奇。不過這時候,卻只能先放到一旁。

又拿出其餘幾本,互相印證了一番,才略略猜知後續之事。

「被追殺數年,無奈之下,只能投靠瞬空龍族,依托族人之力躲避。嗯,原來這個敖碧,還有個孿生妹妹!也甚是喜歡這敖坤,可惜神女有意,襄王無情。伴隨三載後,只能獨自離開。唔,不止是敖碧,原來敖坤也同樣有個親妹,名叫敖月。也不知相貌如何?敖坤俊美,這敖月當也不差——」

最開始敖坤那些日子,還算是舒心。儘管結怨天下,卻也是成功抱得美人歸。不過接下來,卻是風雲激變。

「避居龍族密地玄林湖,卻被人查知,道門糾集數十神境修士圍剿。疑似瞬空龍族之主將其出賣,與道門有了交易。」

這後面一句,可與他無關,是出自他手中最厚重的那本雜記。

可能是著此書之人,是出自蒼生道。詞句雖還算客觀,可對那道門卻是頗多譏諷,也為敖坤經歷惋惜。

「敖坤苦戰逃脫,卻也因此身負重創,與敖碧敖月失散。可歎!此子英雄,結因果龍丹。雖遇圍殺,可以其之能,即便聖境出手,也可安然逃脫。若非為情所困,不至於此!」

「敖碧敖月流散東海,遭遇華雲截殺,為其所擒。此事諸多疑點,是時道門,已與我蒼生道交惡。當無餘力,再去搜尋追殺。半載之後,敖坤傷勢盡復。道門卻以其妻其妹為質,布下陷阱。成功擒拿。當時道靈穹境,本欲將之斬殺,龍影及時趕至,救下敖坤性命。敖月事後失蹤,疑已身殞。」

「——敖碧嫁華雲,結為道侶,改道號龍玄!嘖!真是狗血——」

宗守看得是一陣搖頭,忖道他那義兄如此英雄,卻不意還有這等樣的傷心事。

真個是紅顏禍水!

這些書中,雖未曾明言。宗守卻也能大致猜到,當時必定是這敖碧,在關鍵之時出手。才使敖坤無法在道祖意念降臨前,及時逃遁。

這才有龍影,隔空硬接至境三擊,定下龍門賭約這些事。

「原來如此!怪不得提及到華雲龍玄這二人時,我那位義兄,是恨不得將這兩人生吞。」

「唔,這螭龍一脈,倒還算有些義氣。與敖碧從此決裂,將其名移出族譜。即便道門壓迫,也硬氣無比。全族上下,都避離外域——」

後面的事情,宗守再沒興趣。把手中的書冊一合,是若有所思。

已大約猜到了,敖坤此刻的打算。

遇如此良機,敖坤怎會錯過?苦心籌謀的佈局,就是為在他宗守渡劫之日,親手復仇。

只是仍有一事不解,敖坤到底是哪來的把握?

他前陣子,是曾提及過存在與消亡之道。可即便敖坤的悟性再高,也絕不可能,就把根基轉換。

一年前不覺,一年之後,他才知這門大道需要的條件,真堪稱恐怖。

時間,空間,因果,毀滅,創造——

涉及無數,幾乎不在『太初』之下!

「罷了!懶得去管。以他的高傲,該不至於跑到仇敵與舊日情人面前,再丟一次人。記住了,這個傢伙,又欠孤一次!」

收束起這些心思,宗守的注意力,又轉向了眼前。

此時早他的眼前,正有一枚枚的銀色飛刀漂浮。總共五口,整齊的排列在身前。

這是崆器宗,專為他打造的九階雲焱飛刀。

他一年前多就已定制了整整百口,卻直至如今,也才陸陸續續交付了五十餘口而已。

天器那老頭,前些日子,雖是為道門無墟身殞,元夢子之事,也沒少過埋怨。卻仍是極其精明,知曉此時的崆器宗,已經與乾天山榮辱一體,脫身不得。這時非但未有疏遠避禍之意,反而更是緊靠。這些日子,又從外域中,召回了幾位靈境修者。

這新鍛造的飛刀,仍是用料十足,還加了些許材料,以提升品質。

此時若再仔細看,可間這飛刀之上。正有一股股意念,在不斷的敲打,不斷的沖刷。

使那魂念印記,得以拓入其內。

而在宗守的頭頂處,那本宙極命世書,正是虛空懸浮。

內中的靈能,正在急劇消耗著。盡力維持這一小片,加速過的空間。

每過幾個時辰,宗守都需粉碎些靈石,以支撐宙極命世書的所需。

天障破碎之期,本是一月之內。本來那加速的時間,也算在其內。

宗守卻異想天開,借宙極命世書之內,放緩天障裂開的速度。

同時操縱兩道不同的時間流,這靈石的消耗,自然也是往日的一倍之巨。

好在最近他大發了一筆,足以在支付撫恤,建造登天台之後,還有許多餘裕,足夠他使用宙書五六載時光。

此時幾乎每過一日,他肉身就能更強橫一分。那些掠奪來的神力,正源源不斷的與他渾身血肉融合,強化著他的筋骨血髓。

宗守原本,還打算以鐵砂煉體之法鍛煉。後來發覺此術無效,就只能聽之任之。

不過就在昨日,他已能做到徒手硬接自己,以九階靈劍,七成力量一擊而不傷。

——他宗守的七成之力,自然不能與普通的九階修士比擬。即便不夾含一國之勢,也可直追靈境。

且渾身上下,都是一樣,幾乎無有弱點。

肉身之力,也同樣是劇增。對劍意的承載能力,也隨之增強。

而直到如今,體內積蓄的神靈之力,卻仍只消耗了小半而已!

第753章 私生賤種

「如此說來,待得渡劫之後,估計就可真正參研劍意魂境了——」

宗守仔細計算,等到手中的靈石用完,應該正可將體內的這些神力消化。

此時這具身軀,就已能硬抗九階靈兵。當那些神力,徹底與他血肉融為一體之後。肉身之強,可想而知。

而一旦渡劫踏入靈境,他無論內息還是體質,都會有一次爆發式的增長。

應該可初步接觸,那劍意之魂。

其實此時,宗守就已經開始在研究。

不用鐵砂,也勿需實戰亂披風拳。宗守自然也就有了更多時間,用來冥想靜參。

回顧十幾日前與三大神靈化身一戰,以太初劍斬滅無墟,以元一之黯元一之白,力抗元夢子全力一擊。

所有的過程,在他的腦海之內,不斷的掠過。傾盡全力,回思著每一個細節。

但有所得,就會詳細推演一番。沒用的話,就反省拋棄。而若是有益處,就將之融入自己的劍術之中。

以往那『太初』之劍,宗守只能憑自己的想像。無法施展出來,只能大致的估算。

這時借禹嵐山數萬人之血,斬出那一劍之後,有了一次經驗與參照。這一式劍招,宗守在這小片時空加速之地,只用了短短半年時間,就已經改良完善了不少。

許多之前不能察覺的破綻,都已彌補。不少地方,也化繁為簡。經過提煉之後,威力更是不減反增。

宗守自信,若能斬出這一劍『太初』,威力至少可再增添一成。

不過這一次靜修,宗守更多的時間,還是用在了鑽研因果,宇宙,命運這六道天符靈禁上。

這些雖非是他的根本之法,可對戰力的提升,卻是立竿見影。

太初劍完善了不少,在這四門秘術上的收穫,也同樣可稱喜人。

以前他只能是依靠那磅礡魂力,來強行催運符禁。

此刻卻是以黑白二洞法相催動,雖是隔了一層,卻仍能操控自如。更可節省近三成左右的魂力。

「果然!這個世間,無論何事。都講究的是實踐出真知——」

正因那段時日,頻繁的施展因果與時空命運之法,才能有這許多領悟。

換作以往,是斷然不會想到,這黑白二洞,與命運,因果有什麼關聯。

果然這世間,所有的大道規條,彼此間都是息息相關,不可分割——

不過他這黑白二洞法相,卻似乎有些奇怪。

與太初相似,又與終末相聯。

由終而始,由始而終。二者互相循環,故此□連結著毀滅與創造之法。

而無論這命運也好,因果也罷,都是在終始之間!

無量終始——

宗守心中一顫,想起了趙嫣然與佛門。接著就只聽身前,一陣『嗡』的鳴響。

聲音清冽尖銳,也暫時打斷了他的思緒。抬目望去,只見正是面前三尺,那五枚雲焱飛刀的之一。

一絲絲紫光散發,與他心意相系,分明是到了神念合一的地步。

宗守見狀是微微一笑,只意念一展,這枚飛刀就已懸空而起,飛入到他的袖內。

緊隨其後,又是一枚雲焱飛刀從他袖中穿出,懸在了身前。繼續以靈念鍛打沖刷——

這數年時間,宗守無時無刻不在培育著這些飛刀,使之達到六神刀的要求。

到了此時,已經是整整第三十八口!

而如今他乾坤袋裡的靈石,還可支撐足足兩年之巨!

宗守也不再去想那無量終始之事,以一絲靈念,探入到這乾天山的地底。

本來匯聚在山下的那些『龍脈』,都大多不見了蹤影。剩下的幾條,也有遷走之勢。

這應是那座登天台,已經徹底完工。

就一如預想,當那裡的靈陣布好之後。可把乾天所有的龍脈,都全數借走。

他這裡是萬事已備,就只差渡劫——

不知那道門之人,已經準備好了沒有?又能給他怎樣的驚喜?

可當一思及這『準備』二字,宗守又是萬分沮喪的把頭垂下。

他準備好了渡劫,卻唯獨沒準備好渡劫之後。

體內的元陰之氣,仍是缺乏。

先前他倒是想得挺美,回乾天之後,要做個荒淫無道之君。

可無論依人還是弱水,都是不依。對他的陰陽撼世決,是深痛惡絕。

本來預想中的香艷『修煉』,也就只好轉成了日常的苦修——

可惜初雪不在,對那隻小貓兒,他是垂涎已久,已經強忍了數年。

如今之計,難道真要向他那『瑤妃』下手不成?

思量了片刻,宗守卻是猛地一搖頭。

罷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何需去想這麼多?

……

在八萬里外,大商皇京城內。一個四四方房的小院之內,傳出了一個蒼老的朗誦之聲。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就在內中那間精舍的窗台之下,卻有一個少年,正躲在下面,靜靜的傾聽。

十六歲的年紀,臉生得是方方正正,並無出奇之處。卻眉宇軒昂,透著英武之氣。

而此時那老人的聲音,也在繼續。

「這是曾子所言,大意是我每天多次地反省自己,三省己身,替別人辦事是不是盡心竭力呢?跟朋友往來是不是誠實呢?老師傳授的學業是不是複習過呢?此言爾等當謹記之!」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聖人說,看見賢明的人,要想著向他看齊。看見不賢明的人,則要反省有沒有跟他相似的地方,是否需要改進。子量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聖人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少年聽在耳中,是微一揚眉,面上浮出了一絲笑意。

也就在這時,那窗內一位身著錦袍的少年,卻忽然將一杯滾燙的熱水,猛地撥出了窗外。

麻衣少年聽得如神,避之不及,被那水淋在了身上。肌膚被燙的發紅,卻強忍著痛,一言不發。

室內的錦袍少年,見狀是打笑出聲:「一個奴僕而已,居然還敢跑來偷聽,還不給我滾!我儒家經典,又豈是你這樣的私生賤種可習?」

麻衣少年的面色,這才微微一變。其實不用此人說,他也在大步離開。

不過這時那精舍之門,卻被打開。一個氣度沉凝的老人,從內踱步行出。

望了麻衣少年一眼,而後是冷冷的一聲輕哼:「石二,今日之後,你再不用來了!剩下的工錢,可去賬房支領。」

那少年腳步頓住,面色是蒼白如紙。是艱難無比的回過身,俯身一禮:「先生容稟!這庭院之中,一應諸事,石二都已經完成——」

那儒服老人,目中怒容卻是更熾:「這是懲你不守規矩!我雇你是為此間雜事,可不是讓你擾了幾位少爺聽課!」

又不解的一陣搖頭:「我也喜你手腳勤快,卻惟獨此事,三番五次都是不聽!讓人聖惱。你一個賤役,不能科考,不能脫籍,學這些做甚?」

「可聖人曾言,有教無類!」

那石二一聲苦笑,知曉今日之事,也沒了轉圜餘地。對面這老儒,分明是心意已定。

「石二或者不能科考,不能脫賤人之籍。可習這聖人之言,卻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那儒服老人一怔,而後是再次微微搖頭。實在懶得說話,直接走入了那屋內。

石二站在原地,是木然了良久。而後唇角冷挑,透著幾分哂意。

子量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聖人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此言之意,是子量問道,有沒有一句可以終身奉行的話?聖人則回答,那大概是『恕』吧!自己所討厭的事情,不要施加在別人身上。

這些道理,明明這些人都學過。卻從沒有人,放在心上。

賤役麼?為何這世界的人,總會有高低貴賤之分?

為何會有賤籍,那些儒家之人,既然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為何偏要把人,分成四等?

走出院子,至賬房處領了這幾日的工錢。石二是深一腳淺一腳,茫然無比的,走出這華貴宅院。

他是短工,卻在賤籍,只能做賤役。幾日辛苦,也不過只是銀兩三錢。

心中隱隱後悔,若是能老實一些,不去偷偷的聽課。只需再有幾日,就可湊齊娘親的一劑藥錢。

如今這三錢銀兩,卻不過只是數日之食。

此時皇京城內,災民無數,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一份工?

接著是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先前聽說過的傳聞。

「據說如今,那東面有個叫乾天山的大國,佔據了東臨雲陸與輝州,治下漸漸繁華。卻人口偏少,需要很多雇工海員。那裡人有貧富之別,卻無貴賤之分,什麼賤籍工籍之類都是沒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聽說那裡是武館眾多,無論何人都可以習武。乾天山有座書樓,只需肯入其籍,就可在樓內任選一本功決修行。我若能習武,只需到武師境界,或者就可救下娘親的命。只是這路費難尋,娘親她也不耐長途跋涉——」

第754章 大戰降臨

摸了摸自己的囊袋,石二的眼中,是既有躊躇,又有為難之意。

從皇京城到最近的港城,也有近萬里地域。到了那裡,也未必就能遇上從東臨雲陸過來的雲艦。

不止是囊中羞澀而已,這一路長途跋涉,也是凶險無比。

據說如今大商各處,並不太平。似乎有些世家,準備造反——

猛地搖頭,石二將這念頭,全拋在了腦海之外。

繼續往家中行去,路上稍稍猶豫,又買了兩個白面肉包。

還不知自己日後,該怎辦才好,該何處謀生。可娘親她,已經連續數月,沒有吃肉食了。病中之人,卻每日只一些清淡粥食,怎麼能撐得下?

不過這麼一來,估計又得被娘親訓斥。

石二搖頭無奈一笑,過不片刻,就穿入到一條髒亂無比,惡臭熏人的小巷之中。

他心神恍惚,幾乎是全依身體的記憶,往自己家中行去。

可當石二走到門口之時,卻突的怔住。

只見眼前,赫然是一個衣著華貴的青年,正立在那房門前。

年紀比他大了七八歲,身上衣物,也不知是什麼布料,流光隱耀。看起來比之前,僱傭他的那一家學士府邸的少爺們,還要貴氣逼人。

臉也同樣是方方正正,面上掛著笑,明朗陽光,卻又帶著幾分邪意。

上下看了石二一眼,而後那青年目中,就掠過了一絲驚奇之色。

「你可是名喚石二?住在此間!」

「此是我家!」

石二有些不知所以然,一頭霧水:「小人也確實姓石,敢問貴人至此,可是有事要尋我?」

眼越過此人,看向那屋內。石二的瞳孔卻驟然一凝,手中的白面肉包,也翻落在地。

只見那床榻之上。一個女子的身軀正仰面躺著,安靜無比,靜到沒有半分聲息!

那是他的娘親——

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生他養他,相依為命!

腦內就如炸雷一般,不知所措。明明清晨還是好好的,可為好只半日時光,就已天人永隔?

面頰之上,感覺到兩道暖意。石二用手擦了擦,才發絕自己已是在感覺到悲意之前,就已是淚流滿面。

其實早就想到的,母親可能扛不過這個冬天,卻沒料到會這麼早。

今天就不該去那學士府!或者早些回來,還可見母親一面。

也再沒心思,理會那貴介公子。石二神情呆木的,走到那床榻之前跪下。然後是怔怔的看著自己母親的臉,一言不發,默默的流淚。

男兒有淚,只因未到傷心時。

那華服青年見狀一歎,走到石二身後。默然良久,足足等了一刻鐘。待石二心緒平復之後,這才再次出言。

「我名石越,你可喚我叔父!」

「石越?叔父?」

石二詫異的抬眉,轉過了神。而後是若有所悟:「你可是皇京石家的人?」

用的雖是疑問的語氣,可眼神卻已確定。言辭之間,也含了幾分疏遠之意。

「好聰明的小子!」

石越輕笑:「正是石家,你父親名喚石濤,是我大兄!」

伸出手,欲撫摸石二的頭。卻見這少年,下意識的避開。石越一怔,而後失笑:「別怨你父親,你們母子之事,是事出有因!今日也是你母親主動聯繫,你三叔才知曉你們在此間。」

石二依舊默然,並不言語。

石越眉頭略皺,而後淡淡解釋道:「大兄昔年對你母,其實用情至深。只可惜,你母親她出身淨音門,是蒼生道三宗六門之一。一時不慎,身份為他人知曉。你母親不願連累兄長,這才出走。算了,這些我說給你聽,怕也是聽不懂!」

搖頭搖頭,石越再次撫著石二的頭,這次少年並沒躲避。

「總之石二你只需知曉,你父親當年並未有辜負,實有不得已之因!你如今是無依無靠,總不能孤身一人。你母親既然托付於我,那麼無論你願不願意。我石越都不會坐視我石家血脈,流落在外!從此之後,你便是我石家之人,我石越的侄兒。」

語音是斬釘截鐵,毫不容拒絕。

石二凝思了片刻,卻並未答覆,而是轉過頭,看向了床榻上母親的屍身。

「石二要先葬了娘親再說!」

心中是一陣悲涼,若沒有身後之人在。他連為母親下葬的錢,都出不起。

石越看著,反而是欣慰一笑。這侄兒心念純孝,讓人好生喜歡。

卻不知習武資質如何?石家乃將門,世代領軍,沒有不修武道的。

石二既入此門,自然也不能例外。

一絲氣機,自那天靈探入。流經四肢百骸,僅僅片刻之後,石越的面上,就滿含異色。

這是,戰武之體?玄靈寶身?

楞了足足片刻,石越的心神,才醒來過來,把手收回。

「石二,你在我石家第三代中,排行第二。卻不能以此為名,叔父今日就越俎代庖。從今以後,你可喚作石無忌——」

那石二身軀一頓,接著就毫不在乎的點了點頭。

其實石越不說,他也不打算再用這石二之名。無忌這個名字,他喜歡!

……

僅僅七日之後,皇京城外七百里。

一處郁翠蔥蔥的山澗間,一個用上好大理石修徹出的孤墳。

招魂幡動,香煙裊裊。

石無忌神情肅穆,在墳前靜靜跪著。而石越則是負手,立在一旁。

「如今頭七已過!本來名門大族的規矩,還需守孝至少一年。不過叔父如今有大事在身,可沒功夫等你。便是你母親,只怕也不願你在她墓前,虛耗時光。不知無忌你準備作何打算?可願隨你叔父走?」

石無忌皺了皺眉,眼神古怪的,看了身側一眼,並不答話。

忖道自己,莫非還有選擇?

石越也是失笑:「說的也是,無論無忌你同不同意,叔父都要帶你離開。」

這句話落,就已經遁空而起。一股真力,將石無忌強行扯入空中,往那東面行去。

如此疾飛,須臾就是百里。石無忌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問:「不是回石家麼?」

皇京城石家,應該是在西面才對!

「你如今回不去!日後再說!」

石越搖頭,而後目光悠然,注視那極東之地:「無忌,你可聽說過宗守此人?」

石無忌想也不想,就輕點了點頭:「知道!聽說是劍道天下第一,東臨之主,血劍妖君!」

血劍妖君之名,如今皇京城內。但凡對武道靈法感些興趣的,誰不曾聽過?

此人是一國之主,據說劍道強絕於世,無人可敵。

就在一月之前,東面有數十個名震一方的宗派,也不知如何,把這位國主惹惱。只是一人只劍,就將之全數滅絕。

據說那幾日血流成河,殺戮百萬,是比魔頭還要凶殘的人物。

學士府的老先生,說這人是喪心病狂,離經叛道。

不過也有人,稱讚說那位是世間少見的仁君,雄才大略。

說起來,若不是石越上門,強行把他帶走。那麼他石二,多半也是會去乾天山,看看是否真能取得修煉功決。效力於那位妖王麾下——

若能習武,能出人頭地,他才不會管那宗守,到底是仁君還是魔主。

只是這心中,卻微微一沉。回不去石家,這是何意?

「此人不是天下第一,而是無敵此世!」

石越似乎毫無所覺,搖頭糾正。眼眸之中,透著熾熱之色。

「無忌你又可知,萬載前的項楚霸王與冉武天王?這位血劍妖君,便是這雲界幾千載以來,唯一可與這幾位霸王比肩之人!」

石無忌也曾聽過幾位老夫子說史,自然不會不知這項王冉王二人之名。都是英雄一世,曾經縱橫無敵。

卻是依然不解,這無敵二字,與天下第一有什麼區別?

心念紛轉,他把胸中的那些疑念,都暫時壓下。

「為何提及此人?可是你與這位血劍妖君有交情?要去拜訪?」

口中仍不肯稱叔父,是既覺害羞,也不情願。

「交情沒有!我石越反而欠他一次!這位妖王的為人行事,確使人心折!只可惜,這乾天山日後恐怕注定了是我石家之敵!」

石越朗聲一笑:「你叔父這次東行,是想用這雙拳,再會他一會!也順便還他那次人情。據說此人已渡劫在即,前些時日,征發數百萬人,僅僅一月之間,就建成了一座九百丈登天台。想來劫期,便在近日!那乾天山,此時多半已是群英匯聚,妖魔亂舞。這樣的熱鬧,絕不能錯過——」

渡劫?

石無忌心中微動,他聽說武道靈法,到了九階之後,就有劫數。

成功渡劫,就可登仙,一般都要離開雲界。

那位乾天妖王,這是已準備飛昇?可那乾天山怎辦?

接著又只聽石越笑問:「此人渡劫之日,必定是大戰之時。無忌你可願隨我,一起去睹一睹這位血劍妖君的風采?」

石無忌只凝思了稍許,就猛地一點頭。

他如今是身不由己,也確實想看看,那位天下第一人——

此時的二人卻不知,就在石越帶著石無忌,離開不到片刻。

孤墳之前,卻又閃出一個人影。卻是一位四旬道人,望著二人離去處,笑意隱含。

第755章 鈞天拳甲

三十日至,當手中靈石,只剩不到千枚。宗守便果斷的把時光加速停下,收起了那宙極命世書。

囊袋裡的靈石確已不多,而此時體內積蓄的神靈之力,也是全數無存。

對劍道靈法的參悟,更到了一個瓶頸。再參悟下去,也無益處。

除非別有機緣,又或本身境界提升,否則再難進半步。

此時他渾身上下肌膚,都是泛著一層肉眼不見的玉黃光華。

而在肌膚之下,更出現了一絲絲靈紋,就彷彿那些晶獸的表皮一般。

當那些神力徹底消化之後,他的肉身確實又強了不少。不過到差不多七成之時,肉身就到了極限。

而後其餘的那些神靈之力,就被轉化成了這種紋路。

「都說人是上古晶獸中的一種,果然有些道理!」

這些靈紋,也只有修為足夠,將靈力聚於雙眼時才能看見。

望之優美別緻,透著尊貴華麗之感。

不過宗守卻知,這些靈紋,可不僅僅只是好看而已。

不久之前,宗守曾經試過,一旦以真力催運,可使他的肌膚皮表,抗力激增,更加堅韌。力量也是保漲,強了一倍有餘!

宗守又探手一招,將一雙只剩到手臂部分的甲冑,取在身前。

正是從武軒手中,搶來的那對鈞天拳甲。

他把武軒的頭顱換回,這對拳甲卻留了下來,天魔穹境,也未向他索取。

只是因此物,受純正魔氣浸染,宗守一直便不曾使用。只日日帶在身邊,只有每日有空,都會以吞淨二符淨化。又讓□曦,時不時的以聖焰燃燒。

而此時加上宙極命世書,已歷時已十數年。

只是這拳甲之中,依然是有著一絲絲的魔氣纏繞,未能徹底驅除。

也不知天魔穹境,到底是使了什麼樣的手段。把這好好的一套戰甲,徹底染成了魔器,已污及本源。

沒有四五十年的時光,根本無法完成轉化。

宗守稍稍猶豫,卻還是伸出手,將雙手探入這雙拳甲之內。

立時可覺,那甲冑之內,彈出了大片的倒鉤尖刺。意圖刺入他血肉之內,卻被他的肌膚抵抗,牢牢的阻擋在外。

更有一絲絲戾念,同時在宗守腦海中騰起。

意念波動,宗守的雙目泛紅。

一時間無數凶厲可怖的念頭,不斷的自意念中掠過。宗守只覺胸中,是莫名的憎恨。

只想殺人,殺!殺!殺!把眼前所有一切,都盡數摧毀。

還有他這拳甲,也可以更強。只需把乾天山下,那所有的血肉,都全吞噬掉!那時他可以舉世無敵!

足足片刻,宗守的神情,才回復了平靜,毫無波動。

「倒是有些小看了那武軒!」

能夠壓制這鈞天拳甲內的魔氣,不被其所控。至少心志方面,就很是了得。

儘管那傢伙,也明顯是有些神智不清了。

接著下一刻,宗守的唇角,就又斜斜的挑起。

「果然,我這具身軀,如今是萬邪不侵,萬魔不入!話說回來,我宗守怎麼可能會是聖王?這聖王之氣,到底是哪來的。」

自己也是疑惑不已,如他這樣的憊懶之人,一年到晚連政務都沒處理過幾件,居然也能成聖王?也未免太掉價了些。那麼又是因何緣故?

搖了搖頭,宗守收回了雜念,重回眼前。

那些侵入的魔念,大半皆被他身軀裡,那莫名其妙的聖王白氣給沖潰淨化。

剩餘的部分,已是龜縮回鈞天拳甲內潛藏,再不見蹤影。

宗守的意念,也毫無阻礙,伸展到甲內的核心。

直到這時,才將這對拳甲,牢牢掌握!那些倒鉤銳刺,都瞬間收起。

而那甲片,也由原本的墨黑,轉為赤紅!緊帖著他的肌膚,就彷彿是身體的一部分。毫無半分不適之感。

宗守也試著一揮拳,整個靜室,頓時扭曲震盪。

不過就在瀕臨崩塌的剎那,這間二十丈寬的房屋,又恢復如初,毫髮無傷。

而宗守的眸中,也閃過了一絲精芒。

「兩倍之力!真力魂力,還有這力量,都整整提升了兩倍!此物在那武軒手中,當真是暴殄天物!」

不是如以前他所使用的那些靈器一般,只增加某種特定靈法的威能,又或者只增加一些氣力。而是全方面的提升!

實力等同於翻了兩倍!

而在他而言,其實又何止是兩倍而已——

自然,他借取的一國之勢,也不可能隨之翻番。

不過此時戰力,也差不多增添了兩成!

一雙拳甲就能如此,不知全套的鈞天甲湊齊,威能又將如何?

宗守不禁是再次失神遙想,而後是微微搖頭。

他與雲荒時代末期,那幾位霸王,差距果然還是不能以道理計。

再意念一動,那拳甲就化入到他肌膚之中,不見了蹤跡。

宗守也走出了這間靜室,只見室外,軒轅依人與弱水師若蘭幾人,還有任博這些個乾天山的老臣。都在靜靜等著他,多是眼含憂色。

宗守朝著這些人一笑,又遞給依人弱水,一個安心的眼神。便直接遁空而起,往西南遁去。

此時說什麼都沒用,唯有真正渡完劫,踏入靈境,次可使這些人安心。

依人弱水卻知宗守底細,並無多少憂容。

不過當宗守,踏入空中之時,軒轅依人卻仍是忍不住開口:「雷劫凶險!夫君武道高絕此世,又乃一國之君。劫雷必定不是凡等。還請小心!」

說完又將三枚紅色丹丸,打入半空:「此是依人所煉消劫渡厄丹,或能助夫君一臂之力!」

宗守隨手一招,就丹丸收入袖中。意念一動,回想這消劫渡厄丹的資料,就知此物之能。

居然是九階的靈丹,此物之用,正是專為渡劫嗎,據說可消減劫力。

也不知軒轅依人,從哪弄來的單方,居然還真被她煉成了。

此物宗守雖沒打算用,也用不上。卻仍覺欣喜,小心翼翼的,放入到乾坤袋中。

心中微暖,果然還是自己愛妻,曉得心疼人。

往東南那登天台的方向一步百丈,離開了乾天山。

宗守一路踏空而行,把意念遙遙散開,覆蓋二百里地域。

「呵,還真是群魔亂舞!」

靈念覆及的這個範圍,他能感應的靈境,就有近五十之數。

有對他好奇的,也有惡意深藏的,更多的卻是還未曾察覺。

宗守眼微微一瞇,本是懶得去理會。可須臾之後,卻又目透銳芒,看向了南面。

卻是東面一條馳道之上,一個靈境修為的修者,立於其上。

面色慘白,一身黑衣。周圍是數十損毀的翻雲車,還有四百餘具屍體。

那些血液,正是汩汩的流動。形成了一個血祭之真,而那修者的目中,也泛著絲絲紅光。渾身上下,更籠罩著一層血霧。

「元始魔宗?血河祭!敢在乾天境內,取孤子民之血,你好大的狗膽!」

宗守的目光一厲,也不動劍,直接一拳,轟向了百二十里外。

那百里時空,都被這浩瀚巨力,強行折疊。然後那壁障,也轟然粉碎。

魄境巔峰的劍意,蘊藏於拳中,猛地擊落。

遠處那人,正專心汲取著那絲絲血霧。全不曾防範,發覺這突兀而來的一擊時,已然避之不及。面色霎時慘白一片,眼含駭色。

不過在這時,他身後另一方虛空,也同樣被破開。

一隻巨大的魔掌,也同樣擊至。一個雄渾之聲,遙遙傳至。

「君上何必如此激怒?此是我元始魔宗在外域的弟子,不知君上的規矩。其實為這些性命一文不值的平民,又是何必——」

話音卻未說完,當拳掌交擊。那百丈魔掌,僅僅只抵擋了不到半息,就徹底的潰散瓦解。

拳力轟下,直接將這位魔道修士,砸成了粉碎!

這一剎那,數百里內,所有的修士,都把意念遙遙灌注而來。

即便修為再低,這般劇烈的靈能波動,也能感應。

而那人聲音,明顯是既驚又怒。

「好一個乾天妖王,血劍妖君!你這豎子,當真是不將我元始魔宗,放在眼中!爾如今劫期將臨,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從此劫中生還。三日之後,我元始魔宗,必要將你那乾天城滿城屠絕——」

宗守卻懶得說話,難道方才留手。這元始魔宗,就會手下留情?

此人已被他意念牢牢的鎖定,藉著說話,把陣陣魔音,灌入過來。試圖引發他對這次生死之劫的恐懼。

氣息身形,皆不斷的變化。虛虛實實,閃爍不定,往遠處逃脫。

宗守意念一展,使那無名劍從袖中飛旋而處。握在手中,而後驀地一劍。由上至下,斬入身前空中。

而後眼前這片空間,就彷彿一塊巨大的畫布,被從中撕開。氣沖萬丈,劍寒千里!

遠處百里之外,也傳來了一陣淒厲慘嘶。可僅僅只是響了一聲,就恢復了寂靜。

宗守劍光,一收一帶。就把一個老者的人頭,帶回到了自己的身旁。

卻是一個七旬左右的老者,眉心之上,有著一個魔蝠印記。

頓時瞭然的一挑眉,原來是魔蝠老人。這傢伙萬載之後,在神皇遊戲中,還是一個小BOSS來著。

不意今日,卻被他一劍斬了。

而此時數百里,幾乎所有靈境,都是噤若寒蟬。

第756章 破開天障

一劍震懾,使這周圍聚集的修士,大半遠遁。似乎是生恐宗守,一劍一拳擊來,遭無妄之災。

宗守的目裡,卻也同樣是隱蘊怒意。

這些人,還真當自己是已經死定了?行事居然如此的肆意張狂,連半分顧忌都沒有!

哪怕是他一月之前,才剛將數十道門誅滅,斬殺掉無墟,似乎也不能震懾。

目含殺機的掃視了一眼前方,宗守冷哼了一聲。把無名劍收起,繼續往那東南,遁空而去。

片刻之後,就已看見了那座九百丈高台。

高高聳立,幾乎插入雲空。方圓達數里之巨,最上方是一座巨大的殿堂。

這只是登天台的主體而已,在附近還有其餘副台,有的高八百丈,有的只有四百丈。總數三百六十四,參差不齊,大小不一。可若仔細看,又有著一定的規律。

每座台上,都是一座法壇。都有靈師坐鎮,八百丈台上,是幾位靈境。而七百丈,則是九階,而後是依次遞減。皆是乾天山,最可靠之人。

本是都在靜坐冥想,可當宗守意念抵至之時,就紛紛甦醒。

整個靈陣,將整整五十條龍脈困束之此,使靈能充裕。

下方處,則是駐紮著整整六十萬大軍。還未包括血雲騎在內。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這比他原先的佈置,要多了二十萬精銳。

幾乎不用去想,宗守都知這是虎千秋邱為幾人的手筆。瞞著他,調來了二十萬大軍。

心中不禁是暗暗搖頭,知曉這幾位乾天老臣,還是在但心他的安危。

不過,此舉雖是出自這些人的忠心,並無惡意。可事後這私調軍力之事,卻仍需加以懲戒,此例絕不可開。

這時卻懶得去理會,直接把遁光按落,落在了登天台的中央處。

穿空而入,踏足在那殿堂中央,宗守卻微微一愕,看向了一旁,那正手執著煉銀槍的女子。一身銀甲,英姿颯爽,正是孔瑤。

「你不在下方指揮大軍,到這來作甚?還不退下——」

一旦天劫來臨,大戰開始。以孔瑤不過八階巔峰,跟本就無法抗拒,那些幾百年前的雲界強者。

第一時間,就會被碾碎。

這麼一看,才發覺孔瑤的氣機,居然又有了提升。穩穩的踏入了九階。

不過九階又如何?頂多能支撐的久些。

孔瑤聞言,卻面色發白,輕咬著唇,神情委屈。默默立著,也不說話。

倒是身後,傳來了孔睿的笑聲:「君上勿惱,是孔睿讓瑤兒上來。只為解君上之劫——」

「劫?」

宗守錯愕的回望,對孔睿在此,倒不怎麼意外。這處的大陣,本就需這位深淺莫測的司天監正主持。

「正是!君上莫非忘了,我與重玄的賭約?我這女兒,身具衰劫。一年之前,給君上惹了不小麻煩。」

宗守自然是知曉,最開始他用盡手段招攬,只為孔瑤的才華。一來手中沒人可用,也不願這絕代軍神,窩囊的死在背後刀下。

後來才知孔瑤,原來是衰星來著。

卻仍是眉頭皺起:「可這衰劫,不是已經解了麼?」

「瑤兒的衰劫雖解,可君上的凶運卻還在。」

孔睿好整以暇的解釋,眸中含笑:「解鈴還須繫鈴人,君上要解著凶劫,還是需得瑤兒在身邊才可。」

宗守聽著,頓時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怪不得最近,是殺戮連綿,原來是這凶運之故!

心中卻又半信半疑,總感覺對面這孔睿,是在忽悠自己。

又為孔瑤的安危擔憂:「可她才不過一個九階!監正就不擔心她安危?那些人過來,一個手指頭,就可把她碾死。孤那時,可未必就能護得住——」

這石台之上,可非是萬軍之中。

孔瑤本是氣的櫻唇發紫,這次若非是父親之命,她才不會上這登天台。

結果一番好心,反而是被宗守訓斥奚落。

直到宗守這最後一句,這容顏稍霽。

聽出這傢伙語中的關切,是真心實意。

卻仍是一聲冷哼,突兀間一槍刺出,直擊宗守的咽喉。

槍束不是很快,卻有著一種萬夫莫當,萬軍辟易的氣勢。

宗守心中,也是微微一跳。神情中,浮現出了幾分凝重之色。

感覺這孔瑤,這一剎那,與身下六十萬軍,合而為一。

甚至整個乾天山,東臨輝州,數百萬大軍,都為其後盾。

只一瞬之間,宗守就已略略窺知其槍術根本。

這是——千軍破!

數十載後,孔瑤仗之縱橫沙場。斬將殺敵,抗拒那些仙境神境強者的絕世槍術,軍道武學。

此時還只有一個雛形,卻已有凌人之勢!

尋常的靈境,這一槍都未必能抵擋得住!

屈指一彈,指節恰好是敲在那槍尖之上。一股罡力,在二人之間勃發。

孔瑤身軀失控,拋飛在空中,退開百丈才復站定。再看對面,只見宗守在原地,赫然紋絲不動。

怔了一怔,孔瑤的眸中,頓時透出了沮喪之色。

她此時也同樣毫髮無傷,明顯可覺,宗守是手下留情。擊退自己的同時,還能有餘力,護住她身體。

兩人間的差距,是天壤之別。

下一刻,就聽宗守好奇的問:「你如今,可是增修了軍,勢二符?築為根本之法?」

孔瑤螓首輕點,答道:「這一年間,臣掌大軍。又經歷與夜魔之戰。靈竅頓開,對軍,勢二符頗有領悟。」

神情略含著頹喪,自問進境不小,可卻比不上這變態。

也覺自己,沒顏面再呆在這登天台之上。不過就在她離開之時,卻聽宗守又一聲輕笑。

「罷了,多你一個也是無妨!這可破千軍之槍,應付那些宵小有餘!」

接著是微微失神:「軍道勢道,倒是與那人的武道,有些相仿。不過也難怪,你最後會輸給他——」

孔瑤先是一喜,接著是只覺錯愕。那人是誰?相仿?莫非也是習的軍勢二道?記得自己,也沒輸給誰?

正這般想著,面上又羞紅一片。只是被誇了一句而已,能夠留在這破台上,你孔瑤你欣喜個啥?

宗守意念,只微一恍惚,就回過了神。

信手一甩,只見銀光閃耀,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響。

整整五十四口雲焱飛刀,釘落在地。都是經過他魂力習練,可神念遙感。

交相呼應,竟是激起了一波魂力風波,擾動著四周靈能。

最後是那口無名劍,插在了身前。

宗守負手在身後,眼含著輕蔑之意,看著遠方。

風雲狂捲,烏雲匯聚,將月光遮蔽。使這百里之地,都是一片漆黑。

好在這整座靈陣,也開始運轉。發出淡淡幽光,不至於讓人伸手不見十指。

一座座法壇催動,浩蕩的靈能,震盪四方。

而那登天台下,六十萬精銳,也結成一個巨大方陣,列在外圍守護。

七千血雲騎,則游弋在外。

孔睿不知何時退去,到另一座八百四十丈,僅次主體的石台之上。

數息之後,聲音凝然而至:「君上!我等已準備妥當,可開始了!」

宗守眉頭輕佻,心念一動。那浩瀚之勢,就從體內勃發。

而意念中感應到的那層天障,則彷彿是被一股巨力,猛烈撞擊!

轟然搖動,而那裂痕也更是擴大,幾乎整片的撕裂。

宗守隱隱只覺,自己與天地之間,隔著的那層『膜』,已經被破開了一條痕。那意念也已可接觸到,『外面』的真正世界。再非是以前那樣,是依靠靈華玉髓之力。

剎那間體內的內息暴增,從氣海之中湧出。須臾間,就填滿了他那九大輪脈。而後不斷的往外鼓漲——

可惜,這肉身早已被他鍛煉到了極致。輪脈也同樣強化,堅韌牢固。

任是那內息如何的滂湃龐大,如何的潮湧衝擊。都無法使輪脈,有半分動搖。

而魂海之內,亦在擴張。

那層天膜破開,周圍無數的先天之氣,灌入軀體。

一部分轉化為真力,一部分則是擴充著魂海,強化著魂識。

還有一部分,則是強固那肉身。

漸漸的,宗守的軀體,就彷彿是一個黑洞,吞噬著這四周的『源靈』。

幸虧是此間,被強行聚集了五十條龍脈,足供所需。

也引得孔瑤,訝然回望。這才只是剛開始而已,居然就有了這麼大的動靜。

而此刻天空中,更有無數的雷蛇閃現,一條條的橫貫天空。聲勢駭人,也使此間,亮的恍如明晝。

宗守的意念,則如刀如鑿,將那層『壁障』,再次狠狠的一砸。

接近魂級的太初劍意撞擊,終是將這層困擾他十數年的天人之障,徹底的粉碎!

這一刻是只覺心神微鬆,意念間又一個塊壘,一個心障,被擊破甩開。

神念魂海,愈發的圓融無礙。

這時他才有時間看天空,辨別著那雷劫屬性。

「九曜玄空轉輪劫!」

宗守這意念才起,渾身上下,就燃起了赤色火焰。

「果然,渡劫時吸收的先天之氣越多,雷劫越盛!人殺的越多,則心魔越詭異。自然,□曦除外——」

宗守卻毫不在意,反而唇角挑起。

已開始了,休讓他失望!

第757章 抱丹蘊神

當石越帶著石無忌,抵達乾天山南之時,正是子時三刻,三更之末。

恰是那遠方,一波浩大的靈潮,四下席捲。

短短兩日之間,連續奔行。

石無忌早已是疲憊不堪,在高空飛行,那陣陣罡風,有如刀刃一般。

即便有石越護持,也是直覺渾身上下,都被碾碎了一般。兩日未睡,也疲乏已極。

不過當石越,選了一處大越七百丈高的山丘落下之後。

石無忌仍舊咬著壓,直直的挺立。至少氣海之內,是暖洋洋的。

體內一團如老鼠般的氣流,在全身上下,循環流轉。

這是石越所授,抱丹蘊神決,據說是頂級的靈武雙修之法。

雖非石家秘傳,卻在石家的家傳武道之上。

這兩日間,石無忌是硬挺著空中罡勁,修煉此術。

兩日之前,就有了氣感。兩日之後,已經打通了一條輪脈。

不過在他這位『叔父』石越口中,卻是不值一哂。

言道宗守,十四歲突破雙脈之身,才真正開始習武。而後僅僅半年多,就入了先天。

至於石越本人,修行之速,也全不在其下。

他石無忌,還差的遠了!

石無忌倒無什麼不服之意,這二人,一位是無敵於世!另一位更早前者一步,已經踏入了靈境,也是二十年紀。

實力不知如何,可既然有資格,能欠那一位的人情,就可想知一二。

十六年,他早已明白。龍不與蛇盤,鳳不立雞群——

孜孜不倦的運轉這功決,不為攀比,只單純是因欣喜。每一點進步,都讓他高興萬分。就如久渴之人,望見了甘霖。

以前習武的期望,已經實現。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抓緊每一分時間,提升自己的實力。

他十六歲才開始習武,所以絕不能虛耗光陰!

「總算是及時趕至!」

石越意念遙遙感應,而後嘿然一笑。

「魔蝠老人?居然也一劍而斬,果然是他的風格!這實力更是深不可測的,是殺雞儆猴呢——」

正這麼說著,天空中開始烏雲狂湧。月色遮掩,遠處靈光閃耀。

石無忌往那邊眺目望去,這才發覺,那二十里之外,有一座座石台高聳,殺氣衝霄!

他修為不夠,卻也能覺此處的靈能流轉,似是有些不對。

轉過頭,也可見石越的神情,是異常的凝重。

「好一座天遁周天大陣!」

許久之後,石越才讚歎的微微一笑。

「這佈陣之人,很是了得!」

「確然了得!據說是乾天山司天監正孔睿,一手布下——」

虛空中,傳出一個曼妙女音,聲如空谷幽蘭:「大商那位元辰帝,這次真是走了眼。把這父女二人,白白送給了乾天。」

話落之時,遠處一個女子,踏空而至。

石無忌注目望去,立時眼神一呆。他從未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比他的母親,還要漂亮許多。

可隨即之後,石無忌就又皺眉。這煙視媚行,他甚是不喜。更是討厭,那種莫名的魅惑。

大好男兒,怎能為美色所惑?也絕不願,自己心念意志,被這聲色動搖。

竟是僅僅半息,就偏開了頭,強行移走了視線。

石越唇角輕佻,眼透出幾分讚賞之意。那女子,卻是微微意外。

加上眼前兩位,這已是第三人,不被她美色媚術迷惑。

而這少年,本身更是半點修為都無!

深深看了則石無忌一眼,少女又美目流轉,目視石越。

「小女蘇小小,見過石將軍!」

「我知道你!」

石越點了點頭:「天魔穹境新任的聖女可對?這次來,可也是為血劍妖君而來。據說你們穹境的前任聖子武軒,與其仇怨極深?」

「私人恩怨,與穹境無關!小小只觀戰而已!」

蘇小小一笑:「這句話,其實該是我問石將軍才是!若有你出手,那位妖君今日處境堪憂——」

「聖女當知我欠他人情,即便不助,也絕不能乘人之危。」

石越失笑,看了眼周圍:「此間是群英薈萃,也不知聚集了多少俊傑,又哪裡輪的到我石越?」

話至此間,語音一頓,帶著些寒意:「對了!還未問過。聖女來尋我,是到底意欲何為?」

石無忌到底年輕,聞言也看了眼四周。果然這些許時光,附近有無數人,遁空至此。

也有許多,不能飛行的武者,疾步趕至。周圍山丘,全都是人。一眼望去,怕不有四五千人。

卻不知身旁這二人談話,看似老友一般。其實氣氛卻已是劍拔弩張,在這山崗之上,氣機衝突,一瞬之間。意念氣力,已然交鋒了千百餘次。

石越安然如故,笑意盈盈。蘇小小卻微微變色,數息之後,竟是往後退了半步。

而後乾脆是向後再連續退開,至十步之外。擺脫與石越的氣機交纏,嫣然笑道:「果然不愧是石越!這天下間,恐怕也只有血劍妖君,堪為你石越對手。宗守今日能得你之助,實是萬幸。小小今日不攔你便是!」

「你也阻攔不了!」

石越『呵』的一聲,搖頭自嘲:「錯過了這次,這人情可就再難還上!平常時候,他何需我助?故此——」

一絲銳芒,從眸中透出,刀一般刺向了蘇小小:「阻我者殺!」

石無忌聽得是一頭霧水。不過大約知曉石越,是為助宗守而來。

當下抬起頭,奇怪道:「石越,那位妖君,難道沒法渡劫?」

「要叫叔父!」

石越拍了拍他的頭:「區區天劫,我石越尚且不懼。在他而言,自然更是——」

「不在話下!」

蘇小小那邊,輕笑著把言語接過,興致盎然的看著石無忌。

「雲界劍道第一,可不會畏懼這區區天劫。只可惜,這位血劍妖君,實在樹敵太多,也是在鋒芒太盛。如今不但是道靈穹境想要他的命,更有太靈,道凌,元始三宗。甚至那南方大越,要不願他繼續活著。」

見石無忌眼神更是迷茫,蘇小小無奈,又搖頭解釋:「你只需知曉,這些勢力。幾乎每一家,都可與大商抗衡!」

第758章 也有今日?

「你只需知曉,這些勢力。幾乎每一家,都可與大商抗衡!」

石無忌微驚,勢力可與大商抗衡?那該是何等強橫?

這個世間,真有這樣的勢力存在?

蘇小小望在眼中,則是意味深長的一笑。這可當真有趣!石家的子弟,居然不知太靈宗,不知道靈穹境。

「那麼你說那位血劍妖君,可還有活路?」

「言過其實!」

石越在旁卻是冷然一哂,微搖了搖頭,對石無忌解釋道:「那道靈穹境,倒是可抗衡大商大半國力。太靈宗與元始魔宗,卻還差了幾籌。道凌宗與南方大越,更差得遠了。你需記得,這幾個宗派,才是當世最大的幾個勢力之一。我石家未必懼之,不過也少招惹為妙——」

見石無忌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石越接著又笑:「說那為血劍妖君有難倒是真的,可若說他注定死劫,沒有半分勝機,石越卻是不信!這幾年中,那一位從爭奪妖王之位開始,也不知經歷多少風浪。有多少次人人都以為他敗局已定,必死無疑?最後結果如何?」

那蘇小小一怔,而後是若有所思。這話別人說,她絕不會太在意。可出自石越之口,卻又不同。

中土雲陸中,還有幾位神皇種子,都是出色之極。

不過到此時,幾個宗派,都已漸漸把視線,投注在石越,這位本來讓他們最不看好之人身上。

這些年的所為,是可圈可點。武力高絕,智慧出眾。

石越也不再去理會,此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強求人信。

反正過不多久,就會有結果。

只是他這話音還未落,不遠處就傳出了一聲冷哼:「本君倒是覺得,這宗守必死無疑!兀那小子,你說這話,難道是欲為那血劍妖君張目不成?」

石越眉目一凜,只覺一股殺機,籠罩過來。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面上帶著幾分魔性的孩童,正立在三千丈外。

七八歲年紀,如粉雕玉琢一般,卻踏在半空,輕鬆顯意。

這孩童他不認得,不過對方身後站著的一人,卻是熟識。

正是元始魔宗的海殤君,三百年前的魔道第二人。

不過此時,卻是侍立在後,明顯是以這七歲孩童為主。

石越甚至不用去觀望,就知這一位的實力,必定是不凡。

他二人說話,自有控音之術,旁人難以聽聞。這人卻能遠隔著數千丈,仍能查知。至少這一身修為,就已不在他二人之下。

劍眉一軒,石越就毫不在意的一點頭:「你要這麼以為,也無不可!」

那孩童目中怒意微閃,似乎意欲發作。蘇小小接著卻是盈盈笑著,朝他一禮:「天魔穹境蘇小小,見過元海聖君!不意聖君,也回了雲界!對了!好教聖君知曉,奴家身旁這位,是石越石將軍,出身大商石家。是我雲界,第一位開拓外域之人。據說半年前,已經攻入了一個小千世界——」

到最後幾句,元海神情頓時一凝。他身後的海殤君,也是眼神凝重的,注目看著石越。

石越面上,也同樣是掠過了幾分警惕之色。元海,這個名字他聽說過。不過應該喚作元海魔童才對,五六百年前,使雲界之北,幾乎化為血海。

為煉一門血海胎生術,四處作惡,屠戮數百萬人。

之後諸多道門圍捕,也無奈其何。被其逃出雲界,不知去向。

不意今日,也回了雲界。看其氣機,當是早已入了仙境。因這雲界的壓制,也維持著靈境巔峰的修為。

那元海目光閃爍,沉吟了數息。就又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轉身。

「今日這宗守,連誅我元始魔宗,二位同門!無論如何,都必死無疑。此處之人,大半皆是那宗守之敵,恨他入骨,還請閣下慎言!」

石越唇角一挑,這個他何嘗不知,又怎會在意?

不過有這人在,他也失了繼續說話的興致,只靜靜等候。

也就在片刻,周圍又有數十人影,出現在這山崗附近。

修為高低不一,有不到六階的,也有靈境強者。

不過最引他注目的,還是一位青袍道人。

修為是只有八階而已,可一身氣機,卻沉凝厚實,根基牢固。中正平和之中,又帶著幾分戾氣。

不止是石越,便連遠處的元海魔童與海殤君,也不禁回頭,注目仔細看了眼此人。

蘇小小卻認得此人,道:「這位是岫雲宗的宮源!數月之前,其一宗上下,都是滅於宗守劍下。對那位血劍妖君,是恨之入骨!」

石越恍然,忖道那宗守屠殺四十餘宗,爽快是爽快了。可也為自己,惹了一位不得了的強敵。這人未來,必定是出眾人物。

又微微奇怪,這蘇小小據說一直就在外域。為何對雲界之事,是瞭如指掌?

不止是他們這塊地方熱鬧,隨著那空中烏雲匯攏,雷光閃耀。

更多的遁空,從天空中降下。

其中部分,更是聲勢□赫,張揚無比。數波滂湃魂壓,四處沖凌橫掃,滌蕩長空。

而就在那遠處的天遁周天大陣,開始運轉的剎那。

一道銀白色火焰,幾乎將整片天地撕開,轟然墜落了下來。

魂念震盪,使這山崗之下的修者,多是面如土色。

也有人認得,那銀火之內的人影,發出陣陣驚呼之聲。

「是雪焰真人!七百年前,焰焚近百位魔道天境的雪焰真人!」

南面處,又有一個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直插雲天,至九百九十九長止住。

幾乎瞬間凝聚,比那登天台還要高上幾分。周圍數十里,都是化作了冰雪之國。

一個人影,高高立在冰柱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

「這是冰封千里!那冰台之上,莫非是北玄散人?」

同樣是魂念浩蕩,壓迫四方。

而在西面,又有漫天的粉紅花瓣飄落。一株株木籐,從地面拔地而起。在一千四百丈天空中,結成一個木質的平台。將一位看不清楚面貌的女冠,托在半空。

「是八百三十年前,飛昇離去的移花散人!」

元海拿眼望去,卻是不滿一聲輕哂。

「不過才剛剛踏入仙境而已,聲勢卻是一個比一個張狂!不過這道靈穹境,當真好大的手筆!」

石越卻知這些人,造出如此聲勢,只是為壓迫那陣中之人與宗守,使其生出戒懼之念。

真個是大手筆,光是他感知到仙境修者,就已有七位之巨!

還有四位,或是隱在暗中,或是聲勢不顯。

「總共有八位!」

蘇小小淡淡道:「據我所知,道門加上元始魔宗。回歸雲界的仙境,總共有八位之巨。不知石兄,以為這宗守,可還能安然渡過此劫?」

又抬目望了眼天空。此時雲界之外。還有著四位聖境,三位神境。

那宗守身後,卻只一個敖坤,一個龍影。

至於那蒼生道明玉,若是足夠聰明,定然不會再插足。

真是不解,那位血劍妖君,到底是真有信心,還是那骨頭太硬?

天魔穹境,本該是他唯一出路。似他那樣的絕世之才,即便穹境會打入禁制約束,也必定不會限制太多,反而是多有呵護。

卻偏要棄此生路,連帶著她也被師長訓斥。

石越則是無奈一歎,可以感覺,一個由道門編織而成的巨大天幕,正在朝宗守緩緩籠罩而去。

稍有不支,一個不慎,就要粉身碎骨。

此刻便連他,也不覺宗守,能有多少勝算。

若是平時,或可應付。可偏偏在這雷劫之時,幾乎無有多少余瑕。

也就在這時,那湧動的黑雲,終於被撕開,一道白光從天空降下。

周圍數十里地,頓時都一片寂靜。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仰頭上望。

而後數息,一聲大笑,傳徹四野。

「是天境諸劫之首,九曜玄空轉輪劫!當真蒼天有眼!」

那笑聲張狂放肆,滿含著興奮戾意。

「宗守!爾殺吾師之時,你可曾想過自己,會有今日?殺人者人恆殺之,今日便是你萬劫不復,身殞之時!」

石越注目望去,而後瞭然。這個人,正是瀟湘子。

無墟身死,其師兄也身墜於宗守劍下。與宗守之間,自然是不死不休。

也難怪此時,這人會是如此的癲狂。

不止是他,便連不遠處的宮源,也同樣身軀顫慄著。

道心卻堅凝的多,能夠強自克制那殺念激動。

在他身旁,石無忌則是略有些擔憂的,看著遠處的登天台。

忖道那位血劍妖君,無敵強者,今日會隕落,會死麼?

蘇小小卻輕笑:「無論如何,這宗守能今日惹得如此眾多的強者,匯聚在此。只為誅他一人,已足可自傲了!」

……

無獨有偶,雲界之外的虛空中。同樣有一人,在發出讚歎之聲。

「居然是九曜玄空轉輪劫!好一血劍妖君,果然是了得!」

立身之所,就在雲界之外。那虛空壁障,界河之內。

出言之人,正是華雲。

「據說能引發此劫者,莫不是將一身內息肉身,鍛煉到了極致!吾在外域中遨遊,萬年間也只不過見到三例!」

第759章 九曜玄空

「據說能引發此劫者,莫不是將一身內息肉身,鍛煉到了極致!吾在外域中遨遊,萬年間也只不過見到三例!」

在他身旁,還有幾人。龍玄自然是形影不離,旁邊重光與玄微子二人,立在兩側。

晴明則是隨在幾人身後,後面背著一口長劍。手中則托著一個深黑色的木雕,赫然彷彿是玄武之形!

雖是雕像,卻栩栩如生,彷彿是隨時都可活過來,氣息玄妙莫測。

「此子確然乃我雲界這萬年來,最天資絕代之人!九曜玄空轉輪劫固然是他成就之證,又是此子的災劫呢!」

龍玄說著,卻是神情淡淡,帶著莫測笑意。

說到災劫二字,更是含著森冷之意。

「你我幾人當年,可都比不上他!」

「自然!若是再給他些時間,說不定幾百載內,就可問鼎聖境!可惜了凌雲宗,居然錯過。否則也是我道門之福——」

玄微子搖了搖頭,卻是饒有興致:「還有那座天遁周天大陣,當真不凡。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此陣偏是五十條龍脈,恰好五十整數。周天三百六十五,此陣中三百六十四個石台,又正好缺了一個。這本該是不可能之事。可觀此陣,卻是圓融無缺!即便無有混元一氣珠鎮壓,也可反傷一切,更有挪移之能。外人入內,必定是要迷失方向,陷入無盡輪轉之中。一旦身死,便連元魂都難逃脫。」

又好奇的問:「這佈陣之人,是那孔睿?不意那孔家,居然也有這樣的英才,可惜了——」

晴明肅容傾聽,知曉這位師叔祖,看似在稱讚此陣,其實是在提點自己。

「只能步步為營,以力破之!九曜玄空轉輪劫,最短四個時辰。此時又人手充足,無需太急!」

華雲微微頷首,一邊交代著,一邊看向了晴明的手中,那尊玄武雕像。

「此物是你太師叔從洞天之內,好不容易才請來。為此還挨了你太師祖好一頓訓斥,好生狼狽。晴明你需記得,當小心使用,莫讓它傷到!」

「噗嗤,自然是要訓你!這尊護法聖獸兩千年前,才經歷大戰,至今傷勢還未痊癒。本該是未來二十年,鎮壓我道靈穹境氣運之物。你卻偏要提前取出,師尊他豈能不惱火?」

龍玄失笑,調侃著言道,語氣間也含著幾分不以為然之意。

「總覺夫君你,這次實在太過小心呢!為一個才剛踏如靈境之人,居然就動用神境實力的護法聖獸。牛刀殺雞,莫過於此——」

「牛刀殺雞?你這是婦人見識!要知那元夢,就是因他而死!若以實力論,元夢勝過那這聖獸何止一籌?一月之前,不也一樣隕落?」

龍玄默默不言,只心中暗忖,那元夢卻是死在敖坤手中,可與宗守無關。

那個小子,也沒能耐對元夢如何。

卻無絲毫反駁之意,反而是眼神癡迷,溫情脈脈的,看著華雲。

無論方纔那些話的是對是錯,她都懶得在意,就喜歡夫君這般的男兒氣魄。

華雲的目中,這時卻是寒光隱透:「總之這一次,必要一錘定音!不可大意,也不能給他們哪怕半分機會!」

後面的晴明,神情再次一肅:「弟子省得!必定不負師叔祖所望!」

華雲這才一笑,揮了揮袖,示意晴明可以離去。後者也立時化作了一道遁光,撕裂空間,穿入了雲界之內。

當晴明離開片刻,華雲又目視那遠方,重重虛空。

意念散開,蔓延十數世界。四處搜尋,依然是一無所得。

而後就只聽重光,一聲寒笑:「這兩人,還當真能忍!倒要看看,那宗守身殞之時。那敖坤龍影老頭,還會否坐視?還能否忍得住?」

此地眾人聞言,皆是互視一笑。華雲的唇,更冷酷的抿了抿。

即便不來,能夠將宗守這樣的心腹大患斬殺,也算是小友收穫。

若是來了,那就更好。那只孽蟲,他要親手將之再鎮壓萬載,令之孤寒冷寂而死。

還有那多事龍影,也該是這人,命絕之時!

……

登天台上,宗守渾身上下,又是一個寒戰。而後是瞇著眼,繼續眺望天空。

渡劫之時,修者心念與天人交感。是修者最佳的悟道之時,也正是靈覺,最為敏銳之際。

故此可以感應知,那潛隱在雲界虛空之外的那幾股強大氣息,以及那絲絲森冷的殺機惡念。

讓人骨子裡,一陣陣發寒,心臟徹底沉入到了谷底。

不過只是轉瞬,宗守就又覺身軀四肢,恢復了暖意。

是因他靈覺,這時又感應到了另一靈念,在遙遙安撫著他,也給了他支撐。

是龍影老人!

他那位師尊,果然是來了。而且這次感應到的氣機,比之前不知強橫了多少倍。也生機勃勃,感覺不到,任何天人五衰的徵兆。

至境!而且是一之大道!

——有天數五十,遁去之一的含義。也有一法化萬流,萬流歸一法的意蘊。

這條道途,真的是對了!

心中也為龍影驚喜,入了至境,長生久視,再不用愁隕落之危。

自己在地底深湖,搶來的那幾枚紫極丹,卻是可以省下了。

又隱隱為此時雲界之外,那華雲龍玄可憐。

師尊既然已至,那麼這幾位,就只能是悲劇了——

敖坤為今日佈局數載,一旦發動,必定不會是只將其逼退那麼簡單!

早在數載之前,他就已經能感覺到,敖坤暗暗隱藏的那股子戾氣怨恨。

生死之仇,不共戴天,只能血債血償!

輕聲一歎,宗守搖了搖頭,心忖著自己,與道門之間的仇怨,看來是再沒法解開了。

眸中卻是冷哂之意居多,眼神睥睨,隔著數十餘里,俯視著那些蠢蠢欲動之人的面孔。

中土雲陸,滅那四十餘宗,雖都是全數屠絕,卻也絕不意外著麻煩結束。

這些人有親人有好友,還有無數的外門弟子在外。

外域之中,也有許多靈境仙境的強者未歸。

這時候,卻是全聚在了此間。那一股股煞氣衝霄,那殺氣匯攏,幾乎可將他淹沒。

若目光能殺人,此時他身下這登天台,已經被斬斷了無數次。

身下的火焰,這時已經轉換成純黑色。抽取著那瀰漫而來的煞力怨氣,化作業火,在衝擊著他的道基。

氣海之中的含光丹,魂海中的十八道禁符,只要一個不慎,就會被其沾染玷污。

宗守卻安立在焰中,渾然不覺。反倒是藏在他袖內的小金與□曦,有些受不住,紛紛從袖中飛出。

嘯日與雷霆翼龍,也各自飛遁了出來,避開到一旁,目中都是透著心有餘悸之色。

這業火,是對宗守心靈的拷問。三十萬殺孽,幾乎無一不是修煉有成之人。那怨煞之力,也最是浩大到了無邊無際。

即便只是被波及到,這四隻護駕靈獸,也覺是無法承受。

宗守倒是不在乎,能修成殺戮劍道之人,要麼是瘋子,要麼就是心念堅凝到了極致。

立在了原地,默默的提聚體內,那些新產生的那些內息魂力,將之一一納入掌控之中。

也就在這剎那,遠處連續九道白光,先後從上方雲層外,往這登天台墜落。

宗守毫不猶豫,就拔出了手中的無名劍。一道道淒厲的血色劍光,衝入殿外夜空。編織成網,與那就團白光,交擊糾纏。

先是被壓迫往下,漸漸的收束。最後只能護住殿前十丈,眼看再護不住,這時那劍光忽然又是一閃。

就如砍瓜切菜,把這就團白光,強行斬碎!

不過那光團,卻隨即又化作一粒粒的細小光點,散入空中。

僅僅須臾,登天台上的四千九百丈高空,又是九個白色光團在生成。

這就是九曜玄空轉輪劫!

內中同樣是由一條條的大道規法構成,除非是尋到其根源斬斷。否則是斬不滅,也破不去!

即便一時將其粉碎,也會在數息之內,再次生成!

宗守的眼,亦是微微瞇起,眼神凝然。

那些九曜之光,基本不可能在第一次,就尋到其真正的根本源鎖。

然後每一次,都會有些許變化,威力也更強一分。

生生不息,週而復始,輪轉不休!

直至渡劫之人,無法承受,或者後力不足,被生生磨死!

靈境劫數第一,真是名不虛傳!

這意念才起,空中九團白光,也再次撲擊而下。

依然一道道劍影,刺向長空阻攔。意念在交鋒的剎那,窺其根底虛實。

直至這白光,墜落到殿前,才將之斬碎。

幾乎是眨眼之間,就經歷了四個輪迴。

第五次,又一連八劍,粉碎八團九曜之光。就在最後一團九曜之光,現在他視野中之時。

宗守握劍的右手,驀地一緊,目光也是一凝。

這一道九曜之光,應該是炎!那麼試試何妨?

毫不猶豫,那劍勢忽然一變。沉凝厚重,如土如石。

斬入光團之內,就直往他預判中的根源之鎖襲去。

卻僅僅數息,宗守就覺不對。劍光改削為攪,而後光團也猛地炸開。

第760章 好生張狂

一道銳利金氣,驀地透出。瞬閃而至,將他的面頰,割出了一道傷痕。

更在殿外,爆出了一團火光,將東面的一角飛簷,炸的生生斷裂。

宗守卻是不驚反喜,面上浮出了一絲欣容。

果然是炎!沒料到的,是這炎中含金——

這次雖是沒能成功,不過這道九曜之光,已經解開!

即便之後再怎麼變化,也不會移動根本。

劫鎖連環,破了這一道,其餘把道劫光,就更容易得多!

這本是完美無瑕的輪轉,也現出了一絲裂痕。

也就在這時,宗守只聽那幾十里外,傳出一聲欣喜高呼。

「諸位!這魔頭明顯已支撐不住,再無有餘力。此時不動手,還要等到何時?」

宗守頓時詫然,一陣無語。

到這時才不過五輪九曜玄空轉輪劫而已。這個人,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見,自己再沒有了力氣。只因這座鎖靈殿,被炸開了一角?

剎那間群情洶湧,幾十里外,無數的光華,往這登天台衝擊而來。

靈光蕩漾,此處的天遁周天大陣,也被激發。

數十道立體的線痕,橫貫天地。將這幾十里方圓空間,分割成了數十等份。

天地移轉,一波波的靈光,衝擊到陣法之外,隨即就被這天遁周天大陣吸收挪移。卻把所有吸收的內息靈法,全數聚在一處。在那東南一角,猛地『釋放』開來。

幾乎是橫掃一片,那個地域五里之內,所有修士,都是化成了血霧。除了幾個靈境,狼狽逃脫之外。

總計有將近二百人的修士,直接化成了血霧。甚至兩個九階,都沒能逃脫。

那淒慘之狀,讓這幾十里方圓,都是一陣死寂。

不過也僅僅只轉瞬時光,那些光華就閃耀的更是猛烈。

不過絕大多數修士,包括靈境之內,都被擋在那大陣之外。

只有一小部分,攻擊特別猛烈的,能夠衝入到陣中,卻往往都被瞬時挪移。

而後出現之處,要麼是鐵甲大軍陣前,被強攻巨弩淹沒,要麼就是現身在血雲騎的刀鋒之下。

再或者,是身臨那些登天副台之上,數十上百種墜落的靈法。

都是一個照面,就被全數屠殺,無一能夠例外。

只是短短幾十個呼吸,就有成百上千的修士,葬身在這座大陣之中。

「好一座天遁周天大陣!好一個孔睿!」

宗守一聲讚歎,此陣是由孔睿所布,也是由其主持。並非是單純的抵擋,而是攻守兼備。時時刻刻,都在消減著這些攻陣之人的實力。

就有如一個血肉磨盤在運轉,把衝入陣內之人,都碾成了粉碎。

宗守旋即,就又覺奇怪。這天遁周天大陣的能力,以道家底蘊,不至於看不出來。也不可能不知,自己破解這九曜玄空轉輪劫,已經有了不小進展。

說是無有餘力,當真笑話!

意念紛轉,只是須臾,宗守就隱有所悟。

是打算把這些人,當成炮灰用麼?

這麼想著,宗守再次把靈能,聚於雙目。透穿數十里空間,只見那雲端之上,一位容貌秀雅的女冠,正面色冷漠的立著。

身旁還有數位靈境修士,神情凝素的陪同護持。

是當日那位,從他劍下走脫的女道人晴明!

此女這時,也有了些感應。同樣聚力於目,與他對視了一眼。那輕薄的唇角立時一挑,透著冷諷之意。

那目光裡的怨恨,幾乎化為實質,也略含著幾分快意。

宗守也啞然失笑,忖道當日死在他手中的梓歸子,難道是這女人的情夫不成?就這麼恨他?

也隱有所悟,這位道姑,道靈穹境的代任宮主,看來是已經急了——

此時這登天台四方,五十里之外。都是華光閃耀,幾十道凌厲的劍氣,沖天而起。

竟是整整四十九位真武劍士,分據七方。排成了七套真武七截陣,而七陣連環,又是一個真武七截。

那一絲絲的凌厲劍氣,瞬時漫布長空。縱橫切割,瀰漫而至,衝擊在這大陣外圍。

然後那劍氣,是忽閃忽逝,一點點的將這天遁周天大陣的符禁,破開碎滅。

宗守心中微凜,仔細看了一眼,這才釋然。

發覺這四十九人,也並非全是准靈境的真武劍士。

其餘大約有二十餘位,乃是真正的靈境。修為高了一籌,手中的劍器,也都非是凡品。

不過對這真武七截陣,卻遠不如真正的真武劍士熟悉。本身所修的根本之道,也並不相合。

臨時湊成,雖聲勢浩大,卻也有著頗多瑕疵。

果然那七座真武陣,只一開始勢如破竹,聲威□赫了片刻。那漫天劍氣,就漸漸僵滯。

天遁周天大陣開始了反彈,那些靈禁符文以多快的速度的瓦解,便以什麼樣的速度修復。

宗守微微一哂,而後是隨手一拋。把手中的無名劍,丟出了這登天台。

翻轉著墜落,牢牢的釘在那台前空地之上!

劍上紅光蕩漾,把周圍那碎散的陰魂之力,都吸聚過來。

而這時若能從空中下往,可見這周圍,所有戰死之人的血氣。都彷彿是有生命一般,往登天台下匯聚。

之後是不再去管,那陣外的情形。宗守隨手再取出一口四品法劍,把那元一魂劍,融於其上。瞬間就將這劍器,提升到了七品,進入到了法器的上品層次,心神相系。

而後再次編織出一層重重疊疊的劍幕,與那九團白光,交織糾纏在一處。

他不能直接阻止這九曜劫光臨身,只能一劍劍揮動,勾引著大道之力拖延。

不斷的試探,不斷的破解。

偶然有所得時,就會一劍削出,試著斬其根源。

渾然不覺時光流逝,專心一意,直到又三輪九曜玄空轉輪劫過去。

眉眼間,已浮出了一絲喜意。

果然這天地間禍福之規,都是有一定之數。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從不例外。

蒼天若拿走了什麼,又必定也會有著相等的賜予。

這天境第一劫雖強,強到讓人絕望。可就在這不斷的破解,不斷的阻攔試探中。他對這九曜玄空轉輪劫中所蘊天地規法的感悟,也是突飛猛進。

只需將之逆轉,便是大道——

此時已過了兩個時辰,宗守揮劍,是越來越吃力。

將那九曜之光斬碎,往往要用上八成之力。

卻反而是有些捨不得,將這九團九曜之光破解。

時間更久,他能領悟的『道』,自然也就越多。

好在這體內的氣力與魂識,仍在不斷的增長,還有著不少餘地。

可也就在這時,那前方天空,突然傳出一聲轟然炸響。

牢不可破的靈法禁制,終被轟穿出一個巨大的孔洞。一個青色人影,游身而入。

陣外那些修士,也再次傳出了一陣歡呼之聲。

「是青冥真人!陣已破了!」

「大陣已缺,這魔頭已經是必死無疑!諸位道友,還請再接再厲!」

旁邊的孔瑤,也是眉目一凜,手提著那銀色長槍,站到了殿外。

那九曜之光,只針對宗守一人,對她並無影響。

只專心以意念鎖定著,遠處那破陣而入的人影。

只見那青冥真人入陣,接連幾個閃身。避開天遁周天大陣的挪移,而後卻出人意料的,沒有攻向登天主台。

而是選擇了孔睿,主持的那座副台。一道梭影,直指大陣核心!

宗守這時意念,也終是開始分心。只是眼眸間,卻滿含著冷諷之意。

靈境後期麼?還不夠看!

意念一展,身前一口雲焱飛刀,立時飛起。化作一道銀色刀光,破入天際。萬丈之距,轉瞬即至!

在那犀利梭影,降臨在那副台之上之時,銀色的刀光也是疾飛而至。

在那陣外,依然是喧囂聲陣陣。

「萬古破靈梭,破陣無雙,果然名不虛傳!」

「好一個青冥!那處似乎正是這天遁陣中樞之地?」

「這孔睿今日控陣,屠人近萬,容他不得!」

而青冥真人本人,這一剎那,卻是驚恐到了極致。

再顧不得那飛梭,身形閃爍,不斷的躲避著。

卻依然是沒法的避開,銀光只一閃,就已洞入他眉心之內。

一點血花爆開,而後是身軀跌落,神魂散碎,再無聲息。

周圍的聲音,立時寂了寂。而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先前的大陣創口處。

只見兩個人影,趁著這陣彌補癒合前的剎那,陸續衝入了。

而後是又是陣陣驚喜之聲,響徹天際。

「風華真人,六百年前,曾經以符法,凌壓當世!」

「是魔影散人!那個魔頭,居然也進去了!」

「內外合力,這次必定可以——」

話音戛然而止,只見又是兩道銀光,從登天台上衝出。

燦麗到耀眼,也絢美到了極致!在虛空中,勾畫出兩道一閃即逝的美妙弧線,而後是猛地洞入遠處二人的眉心之中!那魔影散人,甚至都來不及分化魔影。

一樣是血光飆灑,身軀墜落,神魂散逸。

整片空間,於是再一次寂靜無聲。直到南面,傳出了一聲怒喝。

「好生張狂!」

話落之時,是無數的木籐,拔地而起。

第761章 六神之刀

三十里方圓的大陣,只數十息的功夫,就被那些拔地而起的青色籐木,層層疊疊的纏繞擠壓。

雖是時不時的,被天遁周天大陣的反擊之力,切割絞碎。卻往往只需一瞬,這些木籐,就可以復原如初。

南面的那位移花真人,此刻也在幾條青籐的托舉之下,到了大陣陣前。

眸現綠光,遠眺著登天台上的宗守。聲音清冷,帶著怒恨譏諷之意,傳徹百里。

「真以為吾等,奈何不得你?」

宗守心念,對此人的言語,是毫不在意。只微微皺眉,感覺到一道道巨大的籐木,正往大陣的地底之下伸展。

兩個時辰之前就已經開始,此刻已差不多到了陣法的核心處。

似乎在嘗試著截斷地脈,撼動著這三百餘座登天台的根基。

只因孔睿一直是小心防範,才未讓其得逞。

不過這個人,看來必定要首先誅之!

除了操控木籐植物,更能感覺,那一絲絲生之氣息,是大回生術!

目中現出一道凶芒,宗守隨手一揮,再將一團九曜之光斬碎。

分心二用,一邊感悟推算著那光華中蘊藏的大道;一邊將那意念,遙遙的展開,往那移花真人,灌注而去。

一口明晃晃的雲焱飛刀,也拔地而起,飛旋在他身前半空。

那天際間,卻也再次傳來了一聲清朗笑聲。

「還是首次見移花道友,動真怒之時。不過此言,卻是深合我心!屠我道門四十餘宗,斬殺宮主。雲界這萬載以來,猖狂無過此人!我道門幾十萬弟子何辜,要受此災劫?今日不將之斬殺,北玄難消此恨!」

開始還是在笑,可到後面,語氣是越來越冰冷。

無數的白霧,從北面急湧。星空之中,也一道清冷的輝光降下。

天遁周天大陣應付那籐蔓,本就吃力。此時雖阻攔了大半,卻仍有一絲絲強橫寒力,浸透入陣中。

地面被生生凍結,那六十萬甲士身上,都滿佈冰霜。一些修為差些的,已是動彈不能。雖是未曾立時身死,卻也情形不妙。

不遠處的雪焰真人,也同樣有了動作。

「敢犯道門者,殺無赦!」

銀焰漫天,整個天空,都在熊熊燃燒。

而高空中的烏雲,此刻亦被撕開了一個裂口。一個人影現出,並不說話,只冷然的看著下去。卻隨即就是一道道粗如水桶般的雷霆電光,不斷的蜿蜒而下,擊打在天遁周天大陣之上。

明顯可見,本來整整齊齊,將這整片天際分割的那一些『線條』,正在扭曲碎散。

陣內的靈紋符禁,也在銀焰衝擊之下,粉碎瓦解!

幾乎同時間,在左右兩側。二青一藍兩道光華,猛地撞入到大陣之內。

不去破那些符禁,只是一路的橫衝直撞。把前方所有的一切,都強行粉碎撞開。

二人御劍而行,一人持錘疾撞。單人只影,聲勢卻不在移華北玄幾人之下!

而就在幾十外遠處,石越與石無忌立足的山崗之上。

元海魔童亦是哈哈大笑,聲震長天。

「我元海,卻也看不得別人,比我元海更囂橫霸道!宗守你數年前,殺我宗羅明密陀羅,壞我元始魔宗大事!今日我元海取你性命,正可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身影一閃,就到了幾十里外。此處戰死之人,皆是身軀爆開,殘餘血氣,都被強行聚攏。

元海的手中,也多了一個帶刺拳套,轟然撞入!

同樣是聲勢滔天。無物可當。

宗守懶得多言,意念依然是遙鎖著移花,聚精會神。

時間,加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一道道法則之力,不緊不慢的,加持在刀身之上。

好整以暇,以往疊加這四種大道。必定要借助無名劍之力,把體內的真力魂能,都抽取一空才可。

這時借助腳下天遁大陣,還有那瘋狂灌入體內的源靈,卻是輕輕鬆鬆,就已完成。

遠處的移花,初時還未怎麼在意。可僅僅瞬息,就感覺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越來越濃,宗守每將一道法則,疊加那雲焱飛刀上,便愈是心驚肉跳。

附近的修士,卻是渾然不絕。

「仙境,居然是仙境!八位仙境強者——」

「這宗守,足可自豪!」

「早就該出手了!既然有這幾位在,先前那是讓我等送死麼?」

「八位真人合力,這宗守看來是必定身隕!」

「哼!那元海,實在是可惱!把我等同門的身軀,當成什麼?」

「罷了!那些血氣,總好過被裡面那位血劍妖君吸走,事後再尋他算賬——」

這些議論之聲,紛紛響起。可就在下一剎那,就只聽一聲女子的尖叫之聲,彷彿是含著無盡的恐懼。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正是那移花散人,本來是正端莊優雅,立在那青木籐台之上。

此刻卻是狼狽無比,從籐台之上飛落,往遠處疾飛逃遁。

聲音淒厲,似乎是遭遇到什麼極恐懼的事物。

層層疊疊的力障,佈於身後。身影更不斷的騰挪,試圖逃出宗守的意念鎖定。

眾人一時都是目瞪口呆,一頭霧水的看著這一幕。

而後就只見一點銀光,再次從那登天台上飛出。

這一剎那,就彷彿那時光,也被停滯住,徹底定格!

而後在僅僅不到三百分之一個剎那之後,一團滂湃靈能,驟然爆開。

卻是正在飛遁,欲逃遁到界外的移花散人,後腦處一到銀光透入。

那一身浩瀚魂力,於是再控制不住,從身軀中衝出。

元魂爆碎,肉軀墜落。一身氣息,先是劇烈的活動,似乎在掙扎,在逃脫。最後又歸黯淡,漸漸寂滅。

這一次,那四野之中,卻是真正陷入到了死寂。二十餘萬修士,再無人出聲。

仙境強者,亦隕落在這刀下,意義是截然不同!

也就在最後時刻,天空中一陣異力攪動。將移花的殘餘神魂於氣血,強行聚結,凝成了一顆青色的種子,飄散於空。

此情此景,令在場所有人,都輕鬆了一口氣。

知曉是有聖境強者,在界外出手,助了移花散人一把。

儘管身隕,卻留了更多生機,保存了元力,只需幾千年時光,就可復生。

「好強!哪怕那十一等,神通級的武學,也不過如此!」

「這到底是什麼飛刀,如此厲害?」

「是六神御刀術!據說這宗守,不用則矣,用則必傷人命!」

「絕無虛發麼?」

明顯可見,那剩餘的七名仙境,都是氣息一窒。更是謹慎小心,再不復之前,那霸道氣焰。

而此時宗守意念,又再鎖住了一人。僅僅片刻,天空中那操縱雷光的青衣道人,就也微微色變,瞳中現出了驚懼之色。

立時遁逃,直接撕裂開空間,便欲逃離雲界。

只是那銀色刀光,卻已從登天台上,疾衝而起。

『崢』的一聲清冽激響,衝入到那重重雷光之內。而後罡氣銳烈,就在這青衣道人,半隻腳踏出雲界之時。那刀光從下往上,將其身軀,徹底剖成了兩半!

半截身軀在外,被那虛空之力,撕成了粉碎。半截身軀,則從雲空掉落,被他自己引聚來的雷霆,炸成了肉糜。

宗守都懶得去看一眼,意念轉換。這一次鎖定的,卻是南側那位持錐老者。

此人修為最強,功法也最是霸道。突破之速,乃是這剩餘六人之首!

距離登天台,已不過萬丈之距。一路過處,全是乾天甲士的血肉。哪怕連續兩人身隕,氣勢也未落分毫。

一口雲焱飛刀,再次飛旋於空。輕薄的刀刃,切割著空氣,卻悄然無聲。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萬丈之外,那持錐老者,這時也有感應。濃眉一挑,目中現出怒容,卻是不退反進,一聲怒嚎。

「什麼六神御刀,絕無虛發!老夫倒要看看,你宗守能奈我何!」

雙臂一震,一身黑色靈甲,驀地覆蓋全身。連面部都全蓋住,顯得猙獰無比。同時兩頭巨大的仙階龍蛟現出,覆蓋在兩臂之上。

護駕合體,肌肉虯結,臂上滿佈銀鱗,就彷彿是兩塊巨大的盾牌。

一重重的罡氣,在身前凝聚。數件刀輪形狀的法寶,亦從其袖中飛起張開,似輪似盾的旋轉,護住他週身。

巨錐也在這時膨脹了數倍,猛烈旋轉著。整個人宛如一個鋼鐵怪獸一般,往前猛地撞擊!

孔瑤在登天台上,是不自禁的緊握了握手中之槍,神情緊張。

宗守卻毫不在意,眼瞇了瞇,仍舊繼續。不過這一次,卻非是法則之力,而是將那一絲絲劍意,灌入到了飛刀之內。

風雲龍劍,狂!

瞬空龍劍,速!

白金龍劍,銳!

玄黃龍卷,重!

雷霆之龍,閃!

五種劍意,既非疊字,也非是合字。而是太初,太初之一!

小小的雲焱飛刀,光華爆熾。就在那刀身,漸漸支撐不住時。宗守才摸底一拂袖,猛地穿梭而下!

這一刀,重若千山,又輕如鴻毛!

直直的一刀,貫穿而下。幾乎無有任何變化,也未有半分偏移!

可那下方處,持錐老者卻瞳孔一縮!

刀光落下,他手中的巨錐,竟是直接被從中穿透!

第762章 正在等著

鐵屑紛飛,那飛刀是從中央錐尖最厚實中穿入。

以強破強,以銳破銳。

老者毫不猶豫的就棄錐,鬚髮怒張,眸中卻滿是無奈之色。

只能退!在那飛刀臨身之前,退的越遠越好!

第一重刀盾,破!銀色刀光,直接從中央處透出!

第二重刀盾,仍是破!

層層疊疊的罡氣,沒能阻止分毫。那口小小的飛刀,就彷彿化成一條龍影。

老者急忙把雙臂,抱在了身前。

然後果然就見那第三重刀盾,也被洞穿出了一個孔洞。

刃痕扁平光滑,那是因沒有半點餘力,散逸於外的緣故。

下一刻,就是一點血花耀起。

老者再一身怒吼,一雙手臂,再被洞穿!那兩條仙階靈蛟,血肉竟是粉碎開來,從他身軀中脫離。

而後那點銀光,繼續穿擊而下。在他眉心中,再次開出了一點血花!

巨大的力量,帶動著他身軀。往後方拋飛千丈,而後硬生生,把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

老者是猛烈的掙扎,四肢抖動,似欲站起。可當片刻之後,卻終是再無聲息。

一雙怒目圓睜,似乎死不瞑目!

無數的氣流,從他身軀中衝出,凝成了數股,席捲如龍。

此人一死,數十里內,所有人都是面色發青。

尤其那剩餘的五名仙境,都是眼帶驚駭。幾人的氣機,都是一收,凝聚入體。

那冰寒氣霧,瞬間消失無蹤。漫天銀焰,也不見了蹤影。

包括那元海魔童在內,都是警惕戒懼的,看著那遠處的登天台,防範著那六神之刀。

隱隱可見,那殿內的宗守,正蔑視的笑。睥睨此間,數十萬修者!

那眼神,就彷彿在說——爾等螻蟻,能奈我何?

六神刀下,絕無生者!

五名仙境,卻再沒人敢出聲,也再無人在這時候出言挑釁。

都是憑住了呼吸,凝氣自守。

方纔那三位都沒攔住,他們五人,自然也無絲毫把握!

此時最重要的,已非是破陣,而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再這般下去,只怕還沒這天遁周天大陣破去。他們幾人,就要陸續身殞在宗守刀下!

那無解詭異的刀!

……

數十里外,那處山崗之上。蘇小小怔然了片刻,才輕聲一歎:「又是一人!那破天老人,兩百年前,就已入仙境。自創破天七絕錐,難遇對手,據說已經快踏入仙境中期,不意卻亡在此間,那宗守刀下!道凌宗這一次,是好處還沒撈到,卻已經是蝕了一把米!」

石越眸中,也是異澤閃耀:「好一個六神刀!如此聲威,才不愧是血劍妖君,雲界無敵!真想試一試,這門飛刀之術——」

究竟非是真正的武癡,石越又微一搖頭,自嘲一哂:「還是算了,勝負估計是七三開,我也無絕對把握!」

七成是他,三成是宗守。然而僅僅是這三成,也足夠令他忌憚!

而且此刻,還是宗守未曾完全踏入靈境之時!

一旦度過雷劫,修為暴增。

那時這六神刀,又該是何等情景?

「可笑!那什麼移花,居然說什麼好生張狂,以為他們真奈何不得,這下可好——」

這出言之人,卻是山崗之下,幾個修士。

在這時候趕來此間的修者,與宗守有仇的固然不少。卻也有不少人,是真正來看熱鬧,旁觀這場曠世大戰!

而之時那幾人,都是用著譏誚的語氣。

「人家血劍妖君,就有張狂的資本。八位仙境還真奈何不得,隕落三人!移花散人自己,更香消玉殞,美人呢——」

石越一笑,自動把這些言語忽略。他不屑在人背後議人長短,也不想去聽,特別是已身死之人!

不過在前方遠處,那宮源卻是身軀輕顫。渾身骨節,如爆竹般炸響,顯然是氣怒於胸,快無法壓制了。

石越微微奇怪,這個人,真好生有趣!

明明是戾氣滿腔,對那宗守恨到了極致。而這兩個時辰,卻仍是一動不動。哪怕方纔,那八位仙境紛紛現身,也強行忍耐克制著,未有出手之意。

並未被仇恨怒意,沖昏頭腦。也明顯非是畏懼,而是謹慎!

就彷彿一條毒蛇,在暗中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隨即他的思緒,就被蘇小小打斷。這魔女,又一聲微歎道:「這三人實在死的冤枉!道靈穹境那位新任宮主,實在太急了些——」

石越卻不以為然:「不急!是不得已而為之才對!那晴明宮主,實不容小覷!」

蘇小小『哦』了一聲,眉目望來,帶著詢問之意。接著就只聽石越淡淡言道:「他們若再不出手阻攔!只怕再有一兩輪,那位血劍妖君,就可破去這九曜玄空轉輪劫——」

「不可能!」

蘇小小下意識的搖頭,而後又半信半疑。她修為雖強,卻究竟不如石越,可能是看漏了什麼。

「我聽說這九曜玄空轉輪劫最短的記錄,也要四個時辰!魔門記載的幾個成例中,不但需大陣相助,更要動用無數丹藥。往往九死一生,成功者十不足一。」

「那是別人!休要把凡人與他等同!」

石越搖頭,把蘇小小的言語打斷。唇角微挑,既有著譏誚,又含著幾分佩服之意。

「他是誰?血劍妖君,劍凌此世的宗守宗無敵!別人辦不到,未必他就不行!此時游刃有餘,舉輕若重。分明已經把那九曜之光的根源之鎖看透,只因貪戀大道,才仍舊拖延。那晴明,正因看透了,才不得不提前動用幾位仙階——」

「結果非但沒能如願,反而使三人身隕?」

蘇小小笑了起來:「若真若此,這可就棘手了!準備了這麼多,仍是奈何不得!」

石無忌在旁靜聽,這時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是那宗守國君要贏了?」

他修為孱弱,看不究竟。不過有石越助他,也可觀數十里之景。

武道靈法上,都略有所悟,卻更為這場奇幻詭異,又跌宕起伏的大戰著迷。

只見幾個那麼強勢之人,仙階強者,都隕落在宗守的飛刀之下。

只覺宗守的劍,未必是天下第一,可那飛刀,卻必定是無人可接。

此間數十萬修者,都在那刀下俯首。

本來他心裡,就向著這位肯讓國中子民,都自由習武學文的妖王,這時更為那股蔑視天下英雄的霸氣心折!

「贏?那可未必!」

蘇小小仰頭望天,笑意更濃:「此間的爭鬥,都是末節。那妖君到底是生是死,還要看那幾人的爭鬥如何。也不知那龍影劍聖,孽龍敖坤,到了沒有?即便那晴明,應該還有後手呢——」

眸子裡卻現出了幾分意外,那道人與破天老人身亡,外域中的幾位聖境神境。

即便來不及護持,也該是為其留下幾分轉生之機。

可是方纔,卻不但不曾出手,便連其神魂俱滅時,也未有什麼反應。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

……

同樣在幾十里外,距離石無忌石越二人立身之處不遠的一處雲海之上。

一個二旬青年,正唏噓感歎著。

「幸好,我凌雲宗,沒有趟這趟渾水!」

言語間,是滿含著慶幸之意。

只是在他身後的幾人,卻神情各異。

歌含韻與嚴飛白,是面色不變。其餘五位,也有同樣面含僥倖之色的,不過更多的卻是義憤填膺。

「掌教之言,我等實不敢苟同!」

一位六旬道者,直接一拂袖,面上是鐵青一片。

「這宗守武道之強,確實是驚罕此世。可難道就因此人劍術高絕,飛刀無敵。我凌雲宗就只能隱忍,棄那數千弟子身隕之仇而不顧?我凌雲宗被奪去的道場,那些礦脈,還要不要了?」

祖人狂眉頭略皺,目內怒意微顯,卻還是強壓了下來。

「話是如此不錯!可也需看看,我凌雲宗還有多少資本與人爭!這一戰,好處還未曾看見,道凌太靈二宗,卻已損失慘重。若是宗守未死,乾天也不曾亡,那麼又該如何?凌雲宗本就已是元氣大傷——」

話音未落,旁邊就傳來一聲冷哼:「既有道祖遙觀此戰,幾位聖境坐鎮!那麼我等,又何用懼之?若是一點代價都不肯付出。那道靈穹境,豈會容我宗,重回東臨——」

正這般說著,眾人視線都被南面雲空中的動靜吸引。

只見一位女冠,高據在那雲空之上。正手托著一個玄武雕像,唸唸有詞。

使狂風聚卷,水汽瀰漫。

「這是我道門,護法聖獸!」

在場除了嚴飛白與歌含韻,都是一驚。

而後那不敢置信,就又轉成了喜意。

「道靈穹境,這次真好大的手筆!」

「此獸既已現世,我道門勝局已定!」

那六旬道人,則直接轉過身,繼續催迫祖人狂:「掌教,還請早做決斷!這時候助道靈穹境一臂之力,還來得及!」

那祖人狂也同樣怔住,難道自己這次,真是錯了?

正這麼想著,遠處虛空中,一道意念傳來。祖人狂的臉,頓時忽青忽白。

「不必了,靜觀便是!」

一句話,使周圍幾人一怔一怒。而後祖人狂下一句,就把幾人的怒火,全數撲滅,都默默無言。

「祖師已經見過龍影劍聖,說是龍影聖尊,已入至境!此時正候在雲界之外,祖師他受聖尊挾制,動彈不得!」

第763章 快要吐血

「祖師已經見過龍影劍聖,說是龍影聖尊,已入至境!此時正候在雲界之外,祖師他受聖尊挾制,動彈不得!」

最後一句,那本是義憤填膺的幾人,都已經是胸中冰涼一片。

方纔那為六旬道裝老者,更是一聲低低的呢喃:「至境,至境!如此說來,這一戰的結果,早就已經注定?」

語氣裡,是說不出的複雜與沮喪。

之前還在憤怒祖人狂的懦弱與遲疑不決。

這時卻是在暗暗感激,也虧得是這位後輩的堅持,凌雲宗才沒真正落入到萬劫不復之境。

祖師選其為繼任的掌教,果然是未看錯人。

性情沉穩謹慎,比龍若,比那無華子強的太多。

「誰說不是?龍影既已是至境,只需出面。這裡元始道凌二宗,誰還會繼續?尋死麼?」

「隱而不發,這龍影師徒,怕是意圖叵測!」

「自然是意圖叵測,這二人算計的,怕是整個道門!如今我等,可要通知那位晴明宮主?」

「祖師既被龍影挾制,其意不言自明。我等若是將此事告知道靈穹境,只恐祖師性命難保!」

歌含韻悠悠一歎,心中那複雜心情,都在瞬間全數退去。

本來是既心憂宗守安危,又擔心宗門,會選擇與宗守,繼續為敵。

這時那高懸的心臟,才重新落回到胸腹之內。

轉而暗暗自嘲,那個傢伙,歷次大戰都是如此,素來只有別人大敗虧輸的份,豈會有自己吃虧之時?何用自己去擔憂?

又有些憐憫的,看向了數十里外的雲空。

那個女孩,只怕是至今都不知。她自信滿滿,以為可以將宗守誅殺之時,其實已經落入那傢伙的陷阱之中了罷?

這次道靈穹境,只怕還是要輸——

……

晴明渾然不覺,立在雲空,眼神冷漠的,看著下方。

視線透穿幾十里外,望向登天台上的那座木殿之內。

想要親眼看著,那不正可一世的仇人,流露出驚惶失措之色。

那飛刀,再怎麼霸道又能如何?今日仍是此人,身隕之時。

卻令她微微失望,在目中所見,那宗守依然是平靜如故,好整以暇。也不知是未察覺這裡的變故,還是不以為意。

口中繼續唸唸有詞,心念至誠,引動著手中玄武雕像內的聖獸之靈。

無法目視,隱而不見。就可覺一個身軀巨大,有著無邊威能的存在,正在她上空中聚結。

僅僅數息,她手中的雕像,就整個炸碎,化作了木粉。

那股浩瀚威勢,也開始逸散開來,凌壓千里。

「這護法獸尊,你早便該請出來!」

旁邊處,傳來一個冷冽之聲,帶著幾分不滿之意。

「若早有獸尊出手,移花破天二人,何至於隕落?」

晴明蹙了蹙眉,不用轉頭望,便知此時到他身旁的,正是北玄。不禁搖頭:「此是我道靈穹境鎮壓氣運之物,這幾千年中,傷勢尚未癒。若有可能,晴明寧願損失慘重,也不會輕易動用。今日之戰,是我等無能!」

「你!」

那北玄散人,眉頭一軒。最後一聲冷哼,不再與其爭論。

「那宗守殺了移花,稍後我要親手,將他碎屍萬段!」

既然這護法聖獸,已經現身。那麼今日這一戰,是再無疑念。

以前只是對宗守,屠殺道門弟子之舉,而感惱怒,並無切膚之痛。

這時經歷兩位道友的身殞,本身也被那飛刀威脅,才是真正將那宗守,恨入骨髓!

晴明並不理會,她又何嘗不是恨不得,要將那人親手千刀萬剮?

這時也終見登天台上,那宗守抬起頭。萬分訝異的看了過來,眼眸之中,是神情怪異。

不禁冷笑,這時才知情形不妙,已太晚了!

默默的一俯身,往上方一禮。

「獸尊請聽!今日我道門有難,遇此惡獠。弟子請獸尊,現出法相,誅此魔頭!」

天空中,再次風雲狂湧。一個巨大的黑色龜形,漸漸的現於眾人眼前。

龜形蛇尾,身軀千丈。使周圍無數的水汽,匯攏身周。

百里之地,都是一陣陣靈爆聲響。

下方處的修士,也紛紛被這浩瀚的魂壓影響,都紛紛不支,也抬頭上望。

「神境?神獸玄武,不可能!這雲界之中,怎麼可能容納得了神境的神獸?」

「我倒知曉一二,似乎是道家,那只護法聖獸!即便在雲界之內,也可不受天地之限。」

「如此說來,那血劍妖君,豈不是必死無疑?」

「好!好!好!獸尊現世?今次總算可復此血仇!」

下方那山崗,蘇小小也是怔怔出神的仰頭望天:「居然是此物!聖獸玄武?」

而後是微微感慨:「這一次,還真是小瞧了人!小小算到了她還有後手底牌,卻不曾意想,這晴明居然有如此決斷魄力。便連這靈潮時鎮壓氣運之物,也提前取出——」

話音一頓,蘇小小又轉頭望石越:「不知石兄,以為這宗守可還有生機?」

石越凝思了片刻,微微搖頭。

神境實力的玄武神獸,已可橫掃全場。此地諸人,哪怕聯手也難抗衡。直接可奠定勝局!

他石越,此時即便出手,也無能為力。

也實在想不出,宗守還有什麼手段翻盤。

卻又隱隱感覺,那個人不會這麼輕易,就死在此處。

那十里之外遠處,這時又傳出一聲近乎瘋狂的大笑之聲。

「祖師英明!正該如此!今日不誅去此獠,必成我道門心腹大患!師尊若在天有靈,還請睜眼看看。今日便是這宗守,殞落之時!」

石越眺目望去,只見這說話之人,正是瀟湘子。

不禁暗暗驚異,這個人,居然還沒死在天遁周天陣內麼?

此人之命,倒真是硬朗。

數十里地域,只有那凌雲宗諸人,在冷眼旁觀著。

登天台上,宗守也同樣是無比錯愕。看著巨大的龜影,直覺嘴裡有些發乾。

這道靈穹境,對他也未免太看重了一些!

神階的玄武神獸?還真不知該怎麼應付才好。

這明顯是犯規!

信手一劍,將一團沖臨身前的九曜之光斬碎!

宗守接著是苦聲一歎,魂識開始引動著手臂上的龍血,心念試圖與敖坤感應。

這種超出他能力之外的東西,還是莫要逞能為佳。

雖是劍者!絕無畏懼,一往無前。

卻也當知進退,強弱之別!

什麼是自己可以挑戰的,什麼是自己必須退避的,都需清楚。

這玄武聖獸,是敖坤佈局不當,引發的禍端,自然也需靠這位義兄想辦法。

可這念頭才起,宗守的面色,就又變得古怪起來。

一股巨大的魂念,貫空而至,余他神魂接連在一起。

——這是,那頭每日就只知在乾天山上曬太陽,平時對他鳥都不鳥的那條蠢龍!

怔了一怔,宗守就唇角輕佻,唇角旁浮起了莫名笑意。

看來是無需敖坤龍影,插手相助了。

心念隱隱感應,就在同一個剎那,數百里外乾天山殿,一頭遨遊在空的巨大銀龍。忽然擺頭,往東南眺望。那巨大龍眸之中,是怒意隱透。

那是地盤被其他同類侵佔冒犯的怒火。

往前只一個游身,就已是穿出數十餘里。僅僅十數息時光,就已經到了登天台後,不足六十里之距!

此時空中,那玄武之影,也終是完全現出。眼神渙散,迷茫了片刻,就又重現聚集。氣息威嚴浩大,那雙豎瞳往下,掃視梭巡了一眼。就定在登天台上,目注著宗守。

眸中冷芒一閃,而後一聲嗷嘯,數百里之地,都覆蓋上一層冰霜。

尤其那天遁周天大陣附近,數十里地域,都近乎凍結。

六十萬甲士的身上,再次凝結了一層堅冰。此刻哪怕心念再怎麼堅定之人,面上也不禁一陣蒼白。

那三百餘座登天副台之上,大半都是眼神絕望。

瀟湘子的笑聲,也是愈發的恣意欣狂。

僅僅一息,那玄武的兩肋處,就已生展出數十冰翼。

頭顱往下稍稍低俯,那魂壓之力,更是強橫浩蕩。此時所有在場修士,七階之下,都盡數半跪在地。靈境之上,也再不能浮空而立,紛紛降落地面。

不過也就在這所有人,以為那座天遁周天大陣,必將被一擊而破之時。這玄武聖獸,卻是神情一凜。而後猛地抬頭,微有些戒懼的,看向了對面方向。

然後僅僅一瞬,一頭同樣身形巨大的龍影,突兀至極的,出現在了高空之中。

身軀通體銀白,充滿著聖潔之感,似虛似實。

現身之時,就已經是在玄武身側。後者根本就未能有防範,銀龍巨口猛地一咬,是正中玄武脖頸。

而後兩個龐大身軀,就開始在空中撕咬,肉搏掙扎。

玄武不斷的把軀體頭顱扭動,想要掙脫。銀色陰龍的爪足,卻牢牢抓住了龜背,死力緊扣。而那龍尾,則與這玄武之形,攪纏在了一處。

引得靈能震盪,使萬丈方圓的時空,都扭曲破碎。

晴明靠得最近,是首當其衝。她見機的快,及時躲避。卻仍是被那罡勁一震,往地下摔落。

受創雖不重,這時卻鬱憤到快要吐出血來。

第764章 怎能不至

直至身形墜落到地面,重新穩住了身形。晴明才終於能分出心神,觀望那上方之景,變故究竟。

而後是倒吸了一口寒氣,只見一頭巨大的銀白巨龍,正與那只玄武聖獸,纏鬥在一處。

氣勢聲威竟隱隱然,壓著玄武一頭。

力不如玄武,身軀卻能在虛實有無之間變化。

每每當玄武以蛇鞭抽擊之時,或者力量不如。就由實幻虛,是毫髮無傷。

那龍頭,則緊緊咬著玄武脖頸,竟是在大口大口的吞噬著這頭護法聖獸的元氣血液。

此刻哪怕是玄武週身,已經凝結出厚厚的冰層,也是無可奈何。

脖頸處已受創在先,已無濟於事。

更有銀白火焰繚繞,對抗著玄冰之力。

隨著時間推移,脖頸處已發出卡嚓嚓,近乎斷裂的響聲。那玄武的龜目之中,更現出了幾分恐懼焦急之色。

「這是護國聖獸!也是神階!」

旁邊處,再次傳來北玄散人的聲音,卻聲音沙啞,滿含著不敢置信之意。

「此物連大商都沒有!乾天山一個小國,怎麼會有這東西?」

晴明的面上,也是血色全無,蒼白如紙。

此刻不止是她與北玄,那登天台周圍幾十里地,都是鳥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或是茫然,或是驚喜,或是不解的,看著天空這一幕!

本已是勝券在握,怎麼會出了這變故?這護國聖獸,到底是從哪來的,她也想知道!

宗守手中,居然還有著這樣一張底牌!

護國聖獸!道門的護法聖獸,是幾十萬道修,以至純的心念供奉。這護國聖獸,又是如何成形?如何祭煉?

此時回想,當時玄武現身時,宗守的神情,確實是古怪,不過也僅僅只是怪異而已。最多只夾含了幾分頭疼與煩惱之意,似乎真無半點畏懼——

「可能夠助獸尊它脫困?」

那玄武明顯情形不妙,一開始就已被制住。

此時看情形還能支撐,可未必就能撐上多久。若是亡在此間,那麼她晴明,就是宗門罪人!

卻果不意外,望見北玄微微搖頭。

「此龍是神境初期,又是神獸屬類,戰力強橫。我等幾人,不過才初入仙境而已,哪裡能插得進手?想幫也無從幫起。再說那宗守,怕也不會讓我等如願!」

晴明轉過頭,只見那登天台上,宗守雖在應付著那九曜之劫。卻已有一枚銀色飛刀,再次浮空飛起,旋繞身旁。

將發未發,讓所有靈境之上的修士,都覺心驚肉跳。氣勢更弱了三分。

這樣的飛刀,誰也不想面對!

目中稍稍黯淡了片刻,晴明就又再緊握了握拳,面上是戾意再顯。

「據我聽知!聖獸之屬,除非是當場戰死,否則受傷再重,哪怕身軀破碎,都可恢復。無壽元之虞,可長存於世。要想除去,必要斷其根源!」

北玄眉頭一挑,不知晴明此言,到底是何意?

旋即就若有所悟,聖獸玄武的根源是道門。

那麼這只不知種類的銀白巨龍,自然是乾天山。

不過宗守無子,乾天山興亡,如今全繫於宗守一身。

更準確一些,此時宗守,就是這隻銀龍的根源。

斷其根源麼,這麼說來,也是個辦法——

「只需先斬了那人,不等吾等可償所願!護法獸尊,也自可安然無恙!」

晴明的語音,是斬釘截鐵。手握著背在身後的劍,目裡閃著紫光。

她還有最後的手段,只需這口劍,能斬中宗守。

只需那幾張符,能起到作用。

北玄散人卻微微遲疑,蹙眉看著遠處的大陣:「談何容易?不對,該說是癡人說夢才是!」

言語間,滿含著苦澀之意:「此子飛刀之術,無人能擋。那天遁周天大陣,也不是說破就破。天數五十,本該遁去其一,這孔睿卻偏是五十之數。周天之數,這裡偏是三百六十四。都有缺憾,二者結合,卻偏是完美無缺——」

若是在方才玄武現身之時還可,此時再望。陣中那六十萬甲士,正是擺脫了被玄冰凍結之危。

而那登天台上的數百靈師,也正是士氣大振,神情振奮。

「所以要依仗幾位師兄之力!」

晴明子是漠無表情,把北玄的聲音打斷。

「晴明不求師兄能破陣,只求你等,能給晴明一個機會!」

那北玄散人的眉目一凜,含著幾分冷意,而後輕聲一歎:「這又是何必?只需待得幾位師叔祖出手。解決了那敖坤,此處困局自可迎刃而解,何需這般冒險——」

那話音卻被晴明的眼神,堵了回去。只見少女的神情凝然,唇含譏諷。

「師兄,若是玄武獸尊,隕落在此。你我幾人,怕是逃不過坐觀之罪!師兄以為道祖,可會饒過你我?晴明尚且甘願赴死,師兄這千載來受道門大恩,值此危難之際,難道要惜此身?」

北玄散人的氣息一窒,先是神情肅然,目光凶狠的瞪了晴明一眼,而後又轉望那座九百丈登天台。

他是被這女人的幾句話,逼到了絕處。換在其他場合,可以不用理會。

可這一次,他卻知曉,穹境一位道祖,正遙窺此戰——

……

幾乎就在同時間,雲界之外,虛空界河。

重光正緊凝著眉頭,面上全是惱意。

「這乾天山,怎麼會有護國聖獸?銀白龍軀,是白金巨龍?不對!潛蹤匿行,虛實轉換,這分明是陰龍之屬!」

語音中,是狠狠不已,也帶著幾分焦急。

那玄微子,則是深深蹙眉。

「看其形態,應當還未完全化身聖獸。仍未被那宗守馴服,到底是如何祭煉的?早知如此,就不該——」

旋即就也覺這句話,有些不妥。於是語音一默,閉口不言。

華雲的神情,更是難看。

既然還未徹底馴服,還未真正化身聖獸。那麼非是到宗守身死存亡之際,就絕不會現身。

這次若是他不把這玄武聖獸請出,結果只怕反而更好。

哪怕此時雲界之內局面,陷入僵持。也好過於這頭道家護法聖獸,才剛剛出世,就再受重創。

龍玄卻一聲輕笑,讚歎道:「還是夫君英明,準備周全。以我等的見識,萬萬不會想到,那宗守還有聖獸護身。只憑八位仙境,一口仿製的凋零劍,要取那宗守性命,真是癡心妄想,也太小視他了——」

華雲面色,這才稍稍回暖,卻仍是眼神陰翳。

若以他原本之意,實不願直接干涉雲界之事。

萬載前的共約,是約定諸宗諸派,一起共守。

道靈穹境此時,雖可以勢壓人,卻畢竟是失了道義。

即便誅了這宗守,日後道門局面,也必定極其被動。

玄微子知他心意,卻微微搖頭:「師弟,此時已然猶豫不得!那宗守飛刀之術,仙階之下,無人能當!再耽誤下去,我道門弟子門人,必定損失慘重。你我說不得,也只能壞一壞祖師的規矩。此次實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著話,玄微子卻在注目對面。

只見一個青年,持劍而立,在數百丈之外,正是明玉。

「明玉道友,老道實在想不通,道友明知我道門這次,是勢在必得!爾蒼生道,為何還要插足此事?」

這句話說出,道門幾人的視線,都是眼含殺機,紛紛注目過去。

尤其不遠處,一位七旬老人,是怒容滿面。

方纔若非是此人突兀出手攔截。

至少那位破天老人的性命,可以救下。

道凌宗在聖地中排位第六,身家底蘊,本就遠不如道凌穹境與太靈宗。

破天乃是宗派之內,靈潮時最有希望,踏入神境之人。

此人身死,足可讓道凌宗,全宗上下都痛徹心肺。

那明玉被幾人目光掃視,神情一凝。

此地四聖三神,即便是他,也不能是視若無睹。卻仍一笑:「我蒼生道收了那位妖王不少好處,後面還想要更多。這次自然要出些氣力才行。」

玄微子微微搖頭,實在是無法言語。

以他想來,這明玉當該知曉。他們這四方聯手,敖坤龍影,實無半分機會!即便是蒼生穹境,也無法阻止。

真要把整個蒼生道,也搭進來不成?

「你管他作甚!」

重光濃眉怒挑,一聲冷哼:「先宰了那隻兔崽子再說!」

法力一展,身前的空間就被撕開。大手一伸,直接破往那登天台上。

明玉被幾人氣機遙鎖,已動彈不能。卻只眉頭微皺,並無多少憂意。

也果然如其所料,就在重光的巨掌,才剛剛伸探至那登天台上方之時。

此處虛空,忽然又一陣蕩漾。那重光的瞳孔一縮,那手就如遇針刺一般,倒縮而回。

手掌之上,赫然現出了一絲血痕。而重光本人,也一聲悶哼。

華雲這時,卻不驚反笑。視線遠眺,看著前方:「總算是來了,還以為你今日,要做那縮頭之龜,不會出面了!」

就在目視的方向,又是一位二旬男子,踱步而出。卻身著金袍,氣息霸烈,唇含冷笑。

「說笑了,血海深仇,今日可復。我敖坤怎可能不至?」

第765章 大言不慚

「說笑了!血海深仇,今日可復。我敖坤怎可能不至?」

當話音落下之時,敖坤已經在虛空中站定。身形距離幾人,不過是剎那之距。

深深看了華雲一眼,而後是笑望龍玄。

「故人見面,就不打一聲招呼?可知這幾千載以來,我敖坤對碧兒你,是日思夜想?」

說出的話,彷彿是情人間纏綿之語。可那語氣,卻偏偏又森冷到了極致。

龍玄的神情複雜,緊握了握華雲的手。彷彿是尋到了支柱,有了依靠,頓時心神微鬆,嫣然一笑:「是麼?可惜龍玄已為他人之婦,只能辜負你心意了。還有,我如今有道號龍玄,那敖碧已是過往之名,早已棄之不用。」

那華雲這時,也是輕笑出聲:「好教傲兄知曉!龍玄她如今,其實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見敖坤那本來平靜無波的瞳孔,猛地一跳一凝。他唇角間的哂意,頓時更濃數分:「只是可惜了,敖兄只怕是喝不成我那孩兒的喜酒。本來師尊之意,是欲將你收入門下,做一記名弟子。與我與龍玄,還有師兄妹的緣份,只是奈何,奈何——」

一連說了兩個『奈何』,似乎是無限惋惜。華雲的目光,卻又驟然間銳利如刀:「你既已現身,可是已經準備好了受死?龍影何在?那死老頭,莫非也是不敢現身?真要坐觀他那徒兒,道消身殞?」

敖坤卻不答話,再次看了眼龍玄。僅僅片刻,那眼神又再次平靜了下來,啞然失笑,微微搖頭。

「說的不錯!你孩兒的喜酒,敖坤還真喝不到了。八千載孤寂,本以為這心已冷。這時候才知,原來自己,還有一丁點在意!不過在想想這萬載蹉跎,又覺不值,可笑——」

當最後這句話說出時,敖坤的語氣,竟是無比的輕鬆。那神情間,也滿含著釋然之意。

而在他身後,也傳出一個中氣十足的蒼老笑聲。

「敖坤吾友,這情之一字,你總算看透了!當初就與你說過,這女人心思不正,非是良配,現在如何?」

此處數人,都是眉頭一挑。

這聲音,是龍影!

循聲望去,果見一個老者,正踏空行來。龍驤虎步,髯髮虯結,形貌粗曠。只一身麻衣,卻威儀不凡,虎目中電芒微閃。

只是其身後出,卻還跟著一人。卻是一個雍容爾雅,氣度沉穩的中年道人,神情間滿含著無奈之色。

「問虛?」

那華雲是微微一怔,面色怪異。

這位凌雲宗的祖師在此,倒不怎麼令人奇怪。

奇怪的是此人,為何會跟在龍影身後。

難道是這二人欲聯手?怎麼可能?

且不說凌雲乾天之間的血仇,便是兩位道祖,便可令這問虛,顧忌良多。

那問虛緊隨在龍影之後到來,卻不說話,神情默默的在偏遠處站定。而後就以複雜的眼神,看著此地諸人。

尤其是華雲龍玄二人,意欲出言,又復止住,苦惱的歎息。

華雲也只稍稍驚奇了片刻,就不怎麼在意。

以此人之智,料來還不至於蠢到去助這龍影敖坤,使凌雲宗自絕於道門。

這時又聽龍影朗聲一笑:「我龍影這一生,唯有這一個合心意的嫡傳徒兒!別說是道消身隕,便是稍稍傷著碰著,也是心疼無比。他如今渡劫,怎能不親來護持?」

又瞇著眼,看此處諸人:「如今我這死老頭已經到了,華雲你待如何?爾等,也是欲與老朽為敵?」

這句話,卻是問此處,另三位神境修者。

太靈宗秋雲,卻是毫不含糊的一搖頭:「不是我等欲與龍影你為敵,而是不得不然。你那徒兒,這幾年肆意妄為,殺戮太盛。我道門二十萬弟子性命,總需一個交代。奉勸龍影前輩今日退一步,否則刀劍無眼,說不定前輩,也要性命不保!」

那道凌宗的道人,名喚楓雲子,此時也是一聲冷哼:「所謂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這宗守落到今日這般下場,是你龍玄咎由自取!我宗破天老人,方才也殞於其手。必要令他血債血償!」

另一位神境,卻是女子。一身雪白長袍,卻面容枯廋,望之宛如骷髏。

此刻卻吃吃的笑:「龍影,你那徒兒,壞我元始神宗大事。千年突謀,都落入空處,你說他該不該殺?其實要我退去也簡單,只需賠償我宗損失,兩條性命便可。」

她話音未落,這虛空界河,又被撕開了一道裂隙。

一個人影,從內踏出。一聲紅袍,正是血衣。

見眼前眾人皆是神情一凜,警惕的望來,那血衣立時嘿然一笑。

「放心!本尊這次來,只是為看看熱鬧!」

雖是這麼是說,那目光卻帶著幾分邪意的,看著龍影敖坤。

舌頭深出尺許,舔著唇。

「自然!若能得兩具上佳血食,也是不錯!」

龍影道人聽得是白眉輕佻,而後自嘲:「這可真是,滿目皆敵?我龍影人緣,居然差到了這地步。莫非真是欲老朽,亡在此間?」

諸人聞言,皆是冷冷的笑,不去接話。

華雲更是目光微哂,宛如看小丑一般,看著這龍影。

心情輕鬆,記得萬載之前。此人出現,隔空硬當師尊三擊,強行把敖坤救下,震動當世。

那時他是驚為天人,又驚又恨。可這時,也不過是一個待死之人而已。

龍影也不覺尷尬,轉而問虛:「問虛,以你看來,今日會是如何了局?」

那問虛的神情,卻是一陣青一陣白,又羞又惱,沉默著不肯出言。

倒是旁邊,明玉微微一笑:「自然是龍影道兄,大殺四方,橫掃一切!」

龍影老人,頓時大笑出聲。

對面華雲幾人,卻都皺眉,本能的感覺,情形有些不對。

那重光是直接拔劍,一道清冷的白色劍光,如龍斬出!

「大言不慚!此人直接殺了了事,何需多言?」

正是凋零之劍,剛至半途,就已炸開。重光的面上,也浮起不正常的潮紅,使一道歲月流光,沖刷入靈河之內。那眸中,則是興奮無比。

第766章 算了算了

隨著重光一身血氣,也貫入到那爆裂開凋零劍中。

那歲月流光,也猛地擴大了十數倍。在這界河之中,化作了浩蕩潮汐,往龍影立身之處,衝擊流淌。

而在重光之中,玄虛子則是信手取出了一個小鐘,滴溜溜的飛在空中,當空罩下,將周圍的時光,都盡皆定鎖。

「歲月之法,凋零,定宇鐘,原來如此!」

望見此景,那秋景是唇角微挑,露出幾分了然之意。

既然是此二物,那麼這龍影老人,昔日的劍聖,真是沒有了半分生機。

在他對面,道凌宗的楓雲子,則是一陣輕哂,目透冷芒。

既然明知龍影會親自此間,這道靈穹境,豈能沒有應付之法?

歲月,凋零,還真是煞費苦心,真捨得下本錢——

一口凋零劍,加上重玄在重傷之下,爆出全數氣力潛能,將那歲月打發催動。卻不知這龍影,會如何應對?

這人乃宗守之師,也同樣劍術強極。能夠自創出九九龍影劍這般第十等聖靈級別的絕世劍術,可見其天賦之高。

只是可惜,此人已在聖境這一階,停留萬載。只有三十載的壽元,在這歲月之法的侵襲之下,哪怕劍術通天,神通蓋世,也是無可奈何。

這一次,怕是多半要身殞在此間。

更多的心神,已經在關注雲界。

只需這龍影亡,那麼便是這宗守,為破天老人償命之時。

那元始魔宗的那位艷骷魔,卻是在滿足的笑,興致盎然。

聖境之滅,這可是萬載難遇之景。

而旁邊的血衣,則是再次舔了舔唇角,眼透著嗜血之意。

看龍影的目光,就仿似在看食物。

諸人之中,只唯獨問虛的神情,是複雜之至。看重光的目光,竟隱隱含著惋惜憐憫之意。

而那敖坤,卻也是在笑,笑聲詭異無比。

諸人不知其意,只覺是莫名其妙。不過只瞬息之後,所有人注意力,就重新返回到了龍影身上。

即便那歲月之河,已沖臨到身前。龍影面上,也無多少變化。

只啞然一笑,然後把右手伸出。

而後一個彈指之間,就聽一陣陣靈能的爆裂震響。那歲月之河,竟是被一股力量,硬生生的全數收束在了一處。返本歸源,大半都化為靈能元力散去。

而那些金屬碎片,也驀地聚合。重新構造,只須臾功夫,就是一口長劍,現在龍影的手中。

正是先前那口素白長劍的摸樣,毫無異狀,一點變化也無。劍身平滑,光澤閃耀。根本就看不出,這口劍,之前曾經爆開過——

「好一口凋零劍!」

龍影將劍握在手中,細細觀看,嘖嘖讚歎了一聲,而後好奇的問:「這可是為無墟所鑄?多半是那清玄道君,親手煉成可對?」

只是這句話問出,卻無人答言。這一整片界河之內,都是寂靜如死。

此地所有人,包括斬出這一劍的重光在內,都是神情怔怔,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腦子裡幾乎都是同樣的念頭。

怎會如此?

這歲月之劍,聖境真元爆開後的全力一擊。這龍影老頭,怎麼就輕輕鬆鬆將之接下?

那明明已碎散開的凋零劍,一眨眼時光就重新聚合煉成,看起來還是完好如初,分毫未損,這是開什麼玩笑?

沉默了半晌,那重光突有所悟,直覺是口中發苦,語音乾澀的問:「聖尊莫非已是至境?」

「你說?」

龍影老人笑,一股如潮般的靈能再次湧回,灌入到了凋零劍中,面上則是神情淡淡:「我與清玄道君,本來多少有些香火情面,按說是該以和為上。只是那位,既然一定要對我那徒兒,每日裡喊打喊殺,使盡了諸般手段。我龍影若無反應,旁人怕是要笑我龍影無能!歲月凋零,呵!爾等這是欲取老夫之命?欺老朽壽元不足?此事就更不能不計較——」

只凝思了片刻,就有了決斷:「這樣!你今日斬我這一劍,我也回原樣還你。若能接下,便可饒過。免得旁人說我龍影,以大欺小,不講道理!」

聲音溫和,可此處幾人聽著,卻是滿頭滿臉的冷汗。

那股至境修者,近乎於世界源頭的勢壓,漸漸是瀰漫此間,充斥於界河之中。

使此處諸人,都是呼吸不暢。

而那重光,更是面上血色褪盡。

接下至境一劍?他重光,可沒有當初龍影,那般的劍術神通——

華雲也同樣是蒼白著臉,心臟跌入到谷底。

張口欲言,卻又終究未能發出一語。知曉此刻,即便是他開口求情,也是無用。

他們幾人,處心積慮,要將這龍影老頭斬落。

這時要想讓這位對他們手下留情,豈非是可笑?無異於癡人說夢——

至境威嚴,豈容輕犯?

可難道就這麼眼見著重光身死?有心阻止,卻只見對面,那敖坤冰寒的視線,正注目過來。頓時胸中涼透,把龍玄那如冰玉般的小手握在掌心。往日裡可讓人心暖,這時卻只覺是不安,心驚肉跳,想要放開。

而就在下一眨眼,龍影已是信手把那凋零劍甩出,素白銀芒揮動,無形無質般穿透了虛空。光影紛灑,朝著那重光,沖刷而去。

那重光目光一縮,一聲怒吼。整個人宛如彈弓,向後飛退。身前虛空扭曲,一連十張靈符,排列身前。

符上靈紋,竟是隱隱也有與龍影類似的氣息,接近大道之源,宇宙根本。

猛地炸開,使那素白劍影,微微一窒。而後一件件仙器靈物,布在了身前。

卻都被那銀白劍光,勢如破竹的洞穿。

最後是『叮』的一聲輕響,那凋零劍終被止住。

只見那劍身,與重光最後阻擋住這劍器的重盾,都齊齊碎裂。

可此間眾人,還來不及輕鬆一口氣。隨即就見那凋零之劍,也同樣化作了一條歲月之河,繼續奔湧往前。

卻比之先前,重光御使的歲月之力,強了不知多少倍。

那重光眸如死灰,拼了命在抵擋,卻仍是只將不到一成的灰白之氣擊散。

而後那身形,又再次在虛空定住,眼神怨毒絕望的,看著龍影。

那身青色道裳,赫然片片碎裂。

問虛看了眼,而後是輕聲一歎,微微搖頭。

知曉這重光,此刻看似是毫髮未損,卻是壽元全毀。

此時衣裳碎裂,分明已是進入了天人五衰的過程——

所謂五衰之兆,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

修者到了聖境之時,身軀早可一塵不染,片羽不落。衣服垢穢,是因力量衰歇,再護不住身軀之故。

此處是界河之內,無有塵泥污垢。卻因方纔那一劍,虛空之力動盪,才致重光,衣飾損壞。

此人如今,怕是只有半個時辰可活——

近兩千載的歲壽,被龍影信手一劍斬去。

至境之威,竟至如斯!

華雲龍玄與玄微子三人,明顯也已知重光情形,面上頓時是變幻不定,陰沉如水。

界河之中,也依然是寂靜如故。

不過也只僅僅數息,那太靈宗秋華,就又笑著開口:「秋華恭賀龍影聖尊,從此得享長生,永世不滅!說來我太靈宗,與聖尊弟子,其實也無什麼深仇大恨。今日之事,秋華細細思來,也確實有些不妥。不如就此了結如何?待秋華返回,我太靈宗,必有大禮獻上,以賀聖尊進階之喜!」

這句話說出,周圍幾人,都是目帶異色的看來了過來。

尤其華雲龍玄,目中更是怒焰狂然,死死的盯著。

這個人,當真是無恥!

秋雲卻毫不在意,說完之後,又看了眼龍影臉色。見龍影並無不悅,也無什麼言語,這才心神一鬆。

再次施了一禮,秋雲就直接撕開了虛空壁障,踏入其內。

這個地方,他已是不願多留片刻。

此人一走,那艷骷魔也是目光一轉,不敢在龍影面前,再矯揉作態。也神情凝肅道:「艷骷魔見過聖尊!之前言語不當,有得罪處,還請聖尊莫要見怪!我元始神宗與聖尊嫡徒,確有些恩怨。可仔細想來,那件事也不是無法彌補。羅明與密陀羅二人,更是挑釁在先,該是我宗的過錯。今日艷骷魔若能生還,我元始魔宗,必定會盡力補償乾天山一應損失。也有厚禮,賀聖尊至境之喜!」

龍影聽的一笑,隨意的揮了揮手,他是懶得與這等人計較。

那艷骷魔頓時也長出一口氣,毫不猶豫,就一個閃身,遁入到一條靈河之內。光影閃爍,比秋雲離去之時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

在場的三位神境,轉眼就只餘楓雲子一人,此人也是果斷,同樣稽首一禮:「恭祝聖尊,得享長生!今日之事,是因我見事不明,受人蒙蔽。若聖尊肯高抬貴手,使我楓雲子能安然得歸。則我道凌宗,必有厚報!」

龍影這次卻雙目微微一瞇,目中銳光微閃。

「依你之意,是就這麼算了?貴宗那位破天老人,可是亡在我徒手中——」

那楓雲子心中頓時一涼,暗暗一歎。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能計較這個?尋死麼?

第767章 沒有選擇

「依你之意,是就這麼算了?貴宗那位破天老人,可是亡在我徒手中!」

那楓雲子心中頓時一涼,暗暗一歎。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能計較這個?尋死麼?

此時也無需思量,楓雲子就是凝然答道:「戰場之上,生死有命,怨不得他人。我道凌宗,與聖尊本無恩怨。這一次,是楓雲子魯莽,冒犯了聖尊弟子——」

見那龍影再不說話,已經轉過頭,看向別處。

楓雲子立時住口不言,看了那華雲幾人一眼。微微一歎,默默的退去。

而不遠處的血衣,更直接是在重光接下龍影那歲月一劍之時,就已經開始後退。無聲無息,不動聲色的,到了一處靈河入口。

可便在他目中,透出僥倖之色,意欲逃離之時。

就見龍影的目光,隔空望來。

而後就只覺自己的身周左右,都全數凍結。時間空間之力,也都御使不動。

身軀被一股恐怖至極的劍意遙鎖,是動彈不得。

感覺自己,此刻哪怕是稍稍動一動手指頭,也必定是身軀兩斷之局。

「血衣老弟,難道就準備走了?」

那龍影一笑,眼含著戲謔之色:「我還記得,方才血衣老弟。是欲以我與敖坤這傢伙的屍軀為血食?此時走,不嫌太早?」

血衣面上是難看無比的笑了笑,而後是全放棄了逃遁之念,俯身賠禮。

「此是玩笑之言,龍影聖尊莫要當真!血衣已知錯了!還請聖尊大人大量,饒我一次。也是血衣有眼無珠,若早知聖尊已入了至境,再下如何敢造次?」

龍影冷聲一哂,袖袍一動,直接一道劍氣拍出。

那血衣卻仍是不敢動彈,任由那劍氣衝入他嘴裡。

把一口牙,擊成粉碎。連帶那舌頭,也一齊削斷!

「以你狂妄之言,本當立斬,以儆傚尤!只因近月,我那徒兒能安然無恙,也有你血衣護持之功。故而今日,只略施薄懲。日後若有再犯,必定取你人頭!還不給我滾!」

那血衣連怨恨之意,都不敢在這時現在面上。

聞言之後,是如蒙大赦,連忙化作一條血影,遁入虛空之內。

而那邊問虛,卻是頗有些艷羨的,看著那正遁逃之中血衣。

當面得罪了至境,能有這結果,已經是很不錯了。

他也想走,不過此刻,卻是尋不到合適的時機。

也幸虧是凌雲宗這一任的掌教謹慎,沒有貿然介入此戰,他與這龍影之間,還有轉圜餘地。

這四人一走,這片界河之中,立時空了一半。

那邊重光,卻還是立著。可即便是華雲玄微子幾人,也只當他是已經死了。

眼見龍影的目光,已經再次注視了過來。華雲本來是一陣絕望,還好在僅僅半息之後,一股同樣浩大的氣機,忽然也貫注而來,瀰漫於界河之內。

華雲緊繃的心神,頓時是一鬆,一陣狂喜衝上了心頭。

這是他師尊——清玄!

無數的源靈,一整條界河,那磅礡的靈能,竟是隱現出不支徵兆。

而後須臾,只見這一個人影,現在了眾人眼前。

一身青色布袍,眼帶痛心之意的,看了那重光一眼,接著是眼神複雜,目視龍影敖坤。

「龍影道友,好久不見!」

那龍影也定定的注目著這道人,神情依舊淡淡的稽首一禮:「龍影在此,已候清玄前輩多時!」

敖坤卻是目光冰冷,眼神專注,就彷彿是要將這道人的身影,牢牢記在心底深處。

「既已是入了至境,得了長生,那麼這年歲輩分之事,對我等而言,已無關緊要。你我之間,師承並無聯繫,可同輩相稱!也無需如此多禮。」

道人一拂袖,負手身後,那目光也瞬時銳光逼人:「不過你我之間,雖無多少關聯。龍影你一身成就,皆是苦修得來,與我道門無恩無怨。可貧道記得,當初我與你龍影,曾有三招之約。也饒了這條孽龍性命!以往相交,也頗有些香火情面。可緣何龍影,要對我這弟子,下如此重手,奪他性命?」

龍影聽到此處,卻濃眉一挑。不等對方說話,就眼含譏誚的,看了道人一眼。

「清玄前輩,這是欲欺我?當日三擊之約,可非是你清玄情願。若非是道友你要留力,圍殺羲子,我與敖坤,只怕當場就已身殞!」

間清玄眉頭皺了皺,並不說話。龍影語氣,也轉為平淡。

「當初之約,我龍影一直謹守,未曾有違。自然也就談不上虧欠。即便真欠你人情,爾指使徒孫,三番四次,欲算計我徒,這人情也早該了結!再試問清玄道友一句,不知那凋零劍該如何解釋?龍影我是什麼性情,爾當知曉——」

清玄仍是默默不語,良久之後,才在重光肩上輕輕一拍。

那重光身軀,立時散去。化作飛沙,消散在這界河之中。

眾人卻可感覺,一點真靈飛出,在一股異力護持之下,往那道靈穹境方向,急遁而去。

這重光雖然身死隕落,卻因這道人,留了一線保存記憶,重生轉世之機。

「也罷!這件事,就此了結!」

聲音淡淡,可無論是誰,卻能聽出那平靜之下,其實是意韻深長。

那清玄道人,也再次看了眼敖坤,以及龍玄華雲。

「那宗守是你龍影之徒,你護他是天經地義!那麼這三人之事,你龍影準備作何打算?莫非還要插手不成?」

目中是電芒微閃,透著危險光澤。

龍影卻毫不在乎,淡淡的一笑:「我與敖坤乃至交,這一世,也不過只這麼一個老友。自然不能坐視!」

清玄道人的雙目,立時瞇成了一條細縫,而後竟又笑了起來。

「你龍影雖是也到了至境,時日卻應該不足半年。當知這一境,即便是同樣的長生不死,也可分三六九等。今日你龍影,實在太貪——」

「道友說笑了!至境之中,自然有強弱之別,龍影豈會不知!」

那龍影說著,是仍無半分退讓之意,反而踏前一步,氣勢激增,咄咄逼人。

「那麼試問,爾清玄當初與羲子,所受之創。這八千載後,可曾好了?那三尊三清護法尊神,可已復原?不知可有把握,與我龍影一戰?你那兩位昔日同修,今日可願助你?可願捨棄雲界那件異寶,失了合真之機?八千載前那一戰,只接了道友三擊。我龍影可一直是引以為憾——」

清玄蘧然色變,使這界河之內的溫度,瞬時就陰冷了下來。

在周圍問虛明玉幾人的眼中,感觸又是不同。

只覺那龍影此時的氣機,已然驟變。明明能望見,卻偏偏是感知不到。

知曉這非是什麼秘法,而是龍影此時控制的『道』,已經超出了他們理解的範圍。

兩股絕強的意念,在衝擊對撞。隔著數萬個世界,無數層時空壁障交鋒。

那清玄道人的身影,此刻已是晃動,竟彷彿維持不住。

不過這過程,只僅僅數息。片刻時光,就平復了下來。

那清玄道人,在此間聚結而成化身,再次穩定了下來。

「原來是太初之龍,這門劍術,你終究還是成了!非是合,而是大道之『一』。十二等滅世,有望直指真境,怪不得有如此底氣!」

又輕聲一歎,語音斬釘截鐵:「然則要我清玄坐視弟子,身亡此間,是絕無可能!若真如此,則清玄不惜一戰!」

那龍影此時也是後退一步,氣息收斂,微微搖頭。

「這二人,龍影還不屑出手。讓他們自己解決便是——」

「嗯?」

清玄道人一聲驚咦,看向了龍影:「不知龍影道友此言何意?」

「你我二人都不插手,坐觀即可!」

龍影隨口說著,眼中卻是含著責怪之色,看了看那敖坤。

「他們三人,可自己解決恩怨,生死由命!也不得反悔!」

此言說出,明玉是下意識的一皺眉,不知龍影此言何意?

明明已佔據上風,只需一劍,就可了結華雲龍玄性命。便是這清玄道祖,也阻攔不得,為何卻又要退一步?

是為宗守麼?為宗守犧牲敖坤。可觀其性情,也不似這等無情之人。

迅即之後,就若有所悟。多半是敖坤自己,意欲如此,要親手復仇。

那麼這一位,又是何來的把握,可以一勝二?

華雲龍玄二人,卻是微微一喜。先前連清玄,也壓制不住那太初龍劍,本已漸漸絕望。

這時候,卻是如聞仙音,驚喜莫名,有種死裡逃生之感。

兩名聖境中期,以二戰一,若還是勝不得,那麼即便戰死,也無話可說——

清玄卻是神情默默,並未立時答應,而是眼神陰翳,上下看著敖坤。

目中竟是閃爍著遲疑之色,有龍影代為遮掩氣機,他看不出此人的深淺。

只能感覺到這敖坤身周,那絲絲異常氣機。這個人,分明是危險之極!

對面的龍影,會提出這賭約。也絕不能無一點勝算。

正在躊躇,卻見龍影冷哂:「若是如此還不成!那麼龍影今日,也只好親自出手!」

清玄眉頭一挑,知曉龍影之意。今日他,其實已沒其他選擇!

第768章 歲月之劍

雲界之內,宗守正是在登天台上,緊凝著眉,俯視那台下。

淒厲的雲焱刀光,疾飛而去。將東南面一位持著青色長劍的仙境修士,直接洞穿了頭顱!

不過此人雖是身死,可這天遁周天大陣,也仍是在五名仙境修者的猛攻之下,震盪搖晃,出現了幾許裂痕。

那破綻並不太大,只是一閃而逝,一剎那的功夫。

可也使得不少修士,在這關鍵之時,衝入到了陣中。

也確然是沒想到,局勢到這等地步,已連續三位仙境,隕落在他飛刀之下。這其餘五人,仍是如此拚命。

不惜身殞,也要將這座天遁周天大陣打出一個缺口。

不過此事之外,也非是沒有好消息。

宗守天人感應,靈念所感,在此時雲界域外,那邊的爭鬥,似乎已經落下帷幕。

幾名聖境的神念,都從雲界收回。其中一位,甚至是當場消失!

其餘的神境,則是遠遠遁離。

不出意外,當是他師尊龍影,已經現身出手。

雲界外的爭鬥,多半是有了結果。

唯獨奇怪的,是其餘幾位聖境,仍舊還在。卻不知他那師尊,為何將之放過?並不當場擊殺?

難道說,是敖坤?

心中一驚,宗守的眉眼間,先是凜然,而後目露憂色。

這敖坤,當真是要獨戰那二人,親手復仇?到底是弄的什麼玄虛?

也沒心思去細想,只見空中那九曜之光,已經再次墜落。

宗守將這擔憂,暫時按下。接著就忽的心有所感,看向台下。

方才入陣的十幾名修士,竟直至此刻,都沒被血雲騎,以及孔睿操控的天遁周天大陣全數擊殺。

其中三人,是一路直往登天台上衝來。也不知是用了什麼靈符加持,明明只有靈境後期而已,可在陣中急遁之速,竟然較之方纔那位持錐老人,還要快上數分!

晴明?

宗守的目光,是直接鎖定了,位居於中央方位的那個秀麗女冠。

知曉此女,如今正是代掌道靈穹境。半月之前,以鐵腕手段,連誅數位同門,將現出紛亂之勢的道靈穹境,鎮壓了下去。

據說若非是其修為還低了一些,早已經被道靈穹境,諸位聖境太上長老,定為下任的道靈宮主。

其出身,亦是非同小可。

不意今日,居然並不呆在後方,而是親自上陣。

可疑!

此女在道門中地位,極其重要。卻冒著身殞之險,衝入這天遁周天大陣之內,豈無所謀?

毫不猶豫,又是一道雲焱刀光,從台上疾衝而下。

空間,折疊!

時間,加速!

命運,鎖定——

哪怕只是一個靈境,更曾受創於自己,宗守卻也仍無輕視留手之意。這一刀,仍是畢盡全力!

全力以赴,把那魄境後期的劍意,灌入刀中。

光影疾閃,直掠萬丈。

依然是超出了常人的反應極限,三百分之一個剎那,就到了那女冠的身前!

那晴明的面上,也是瞬間蒼白如紙!

不過就在那刀光,要將她的眉心洞穿之時。旁邊處,另一位靈境,卻是一個閃身,攔在了晴明身前。

在那雲焱刀,將此人的身軀,徹底穿透的剎那。竟將一身真力,也全數爆開,阻攔著那飛刀,繼續往前穿行。

當那銀色刀影,擊中晴明之時,已經是削弱到了極致。

在此女眉前三尺定住,隱隱可見晴明的頭上,現出一枚寶珠。一陣陣靈光波動,終使那雲焱刀力盡跌落。

這剩餘二人,依舊是朝著登天台方向遁空疾飛,速度更增。

而那晴明,這時又取出一枚紫色的符菉,丟往身前。

「亂靈元滅,給我破!」

五百丈方圓之地,天地靈能元力,盡皆崩亂!

由天遁周天大陣在半空凝結的各種靈文符禁,同樣應聲而亂,潰散無形。

宗守望了下方一眼,目光是不自禁的微微瞇起。

果然不愧是有萬載根基的道門,哪怕是屢次被他重創。在雲界內的一門靈境精英,被屠戮殆盡,脊樑被打折。也仍有這等捨生忘死,肯為道靈穹境犧牲之人。

不過由此也可確定,這晴明,定有所謀!

那九團九曜之光,已然疾撲而下,飛至身前。宗守冷哼了一聲,暫時沒功夫去理會這兩人,手中劍器,一帶一揮,就將一團白光,徹底斬碎!

又劍影連閃,瞬息之間,連續將那三團九曜之光破碎。

宗守身臨的壓力,頓時一鬆。而後宗守就只聽身前孔瑤,一聲厲喝:「給我下去!」

銀色的槍影紛飛,從登天台上灑下,宛如是點點梅花,淒厲至極,幾乎遮蔽了天際。

最後所有的槍刃,都匯成了一股,直接點向了那晴明。

宗原的槍,是御雷。而孔瑤的槍,卻是同時帶著冰寒火烈之力,威勢還更勝過宗原半籌。

凝聚六十萬大軍之勢,這一槍,是勢若萬鈞!

僅僅剎那,便是『當』的一聲重鳴!

只見一個人影,從空中墜落,被那強橫槍勢,擊得向下跌墜。口中咳血,明顯是受創不輕。

不過卻非是晴明,而是另一靈境修者。也仍是在最後時刻,攔在了晴明身前,代她擋住了這一槍!

孔瑤在台上,亦退後三步。那比桃花還要艷美三分的粉臉,先是一白,而後是惱怒,目中噴火。

「趁人之危,你休想得逞!」

那銀色長槍,往腰後一收。而後又驟然爆發,這一次,卻是由簡化繁。一道槍影,直直的穿出。到半途之後,卻漫天的槍刃花開,一道道凌厲的槍勁,往前方鑿擊。把台前千丈之地的,都盡數籠罩在內。

那晴明也恰好被這疾如驟雨般的強勢籠罩在內,御使著兩口長劍,以及一件扇狀的上品法器抵擋。

劍罡與槍勁不時激撞,卻盡守禦不住。身周的護身勁氣,被層層疊疊的瓦解崩裂。

甚至那面銀色寶扇,也在一個眨眼間,被洞穿出十數個空洞。

槍勢凌厲無匹,迫得這晴明,差點也倒飛而回。

不過此女,卻也不慌不忙,又是一張金符取出。在半空爆開,內中靈能疾湧,赫然化作漫天星辰,疾墜而向。

每一顆,都有著億萬斤之力。幾乎每一次交擊,都使孔瑤後退數步,槍影崩亂。

那手中的銀色長槍,也在這連續不斷的重擊之下,差點折斷。

僅僅數擊,就已是不支,孔瑤的唇角,也溢出了幾許血絲!

□曦小金,也早已是出手,助孔瑤抵擋。可在這一點點星辰的衝撞之下,卻也是左支右絀,只勉強能維持,護住宗守身軀而已。

周天星輪術?

宗守在旁,眉頭頓時一挑。這是瀟湘子所習的靈法秘術,不過這符中顯化的星辰,卻遠不是瀟湘子可比擬。

若他所料不錯,這必定是有聖境強者,將這麼演化周天星辰的秘術,封入符內。

故此哪怕是受那雲界法則的壓制,也不是孔瑤可以接下。

僅僅第五擊,孔瑤手中槍,就被徹底打散。身軀倒飛,至百丈開外。

而點點星光,繼續往孔瑤的方向墜落。

不過此時,宗守卻也同樣斬碎了其中兩團白光。

終於能抽出幾絲餘力,劍影一閃,沖凌而出。

疾化龍影,沖蕩橫掃。卻也是在兩息之後,才把那些星光,全數掃蕩一空。

而宗守的面色,此刻卻也同樣略顯蒼白。

只有親自接下這些墜落的『星辰』,才知孔瑤,之前是面臨怎樣的壓力。

能夠連接五擊,才被擊退,定然是以莫大的毅力,在盡力支撐。

將身前凝聚的『漫天星空』,全數擊散。那晴明也已站到了台上,朝著他冷冷的一笑。

身後一道素白色的劍光驀地沖鞘而出,捨去了孔瑤不理,往他所立之地,直直的斬來!

二人間,此時僅僅只百丈之距。掠空而至,快捷異常。

宗守的目中,此時也終現出了幾分了然之色。

原來是歲月之法!

有龍影老人,蒼生穹境幾位至境,代他遮掩天機。

真不知這道靈穹境,究竟是如何知曉,他壽元無多的——

啞然失笑,宗守暫時不去理會那劍光。右手一翻,就從乾坤袋內,取出了兩枚紫色的丹丸。吞入口中。

正是紫極丹,一口咬碎。吞下之後,立時化作瓊漿,流入到口內。

而後就覺體內的生命本元,復又充盈。

只是這兩枚紫極丹,就可使他增長六十載壽元!

心中暗自搖頭,以這歲月之劍,取他性命,實在是說笑!

那晴明望在眼裡,卻毫無半分沮喪之意。反而一聲冷哂,目裡滿是嘲諷之意。

劍身之上,忽然又幾道靈符燃燒。而那灰白劍光,也更顯強橫,那歲月之力,也愈發的浩大。

宗守知其心意,也懶得去理會。只隨手一揮,把那歲月之劍,牢牢的架住,猛力揮退!

不過那歲月之力,卻阻攔不住,衝入到軀體之中。

其中的大部分,都被他掌握的因果時空之力,消弭抵消。

卻還有部分起了作用,使那才剛充盈起來的生命元力,開始衰竭。

只一瞬間,就跌落大半。可就在那壽元,抵達谷底之時,□曦那邊,就是一道神秘莫測的氣機傳至。

第769章 解鈴繫鈴

那壽元只一瞬間,就跌落大半。可就在將要抵達谷底之時,□曦那邊,就是一道神秘莫測的氣機傳至。

這是生命之力!

共生靈契,仍舊是在接近最後一刻,使宗守壽元得以回復。

依舊是安然立在原地,毫髮無損。

對面的晴明見狀,卻微微色變,眼神一凝,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怎麼可能?你怎可能無事?」

以那歲月劍,斬擊宗守。她分明是清晰感應,此人的歲壽,確然無多。

即便是服用了紫極丹,也不過只七十年上下。

而那訪制『凋零』的歲月劍,加上幾位聖境損耗本元,製成的仙符,至少也該斬去此人,百年之壽!

這個人,怎麼可能還活著?

宗守冷冷的看了此女一眼,眸中殺機微現。若非是有□曦在,這次只怕還真要被這女人得手!

那九曜之光,還僅餘有兩團,從空中陸續墜落。九道白光,是一道強過一道。

便是宗守,也不得不再次收束心神,傾力應戰。

任由那小金□曦,將這女人纏住。手中的金色劍光,則一道道加持那因果命運之力,與那九九曜之光,糾纏撞擊。

靜靜的感受,其中的法則之力,以及劫鎖的真正位置。

此時只差一線,他就可徹底將這些九曜之光內含蘊的大道核心,徹底掌握。

也可毫無留戀,將這的九曜玄空轉輪劫破去!

那晴明在□曦小金的夾攻之下,明顯是支撐不住。

身周祭出的幾件靈寶,都陸續被那金銀刀刃的斬擊之下破碎。

卻仍是不慌不忙,即便歲月之劍,毫無作用,也未曾驚慌。

連續幾道靈符祭出,暫時阻住了宗守的幾頭護駕靈寵。而後晴明深呼了一口氣,手結決印,口念靈言。

身周竟是一團狂風刮起,分做陰陽二股,在這登天台上鼓蕩咆哮。

一半是熱風,熾熱炎陽。一般是寒流,冰冷徹骨。

夾雜著無數天地之靈,卻不屬五行,而是陰陽之力。

一個巨大的陰陽魚圖,現在了晴明的身後。

宗守正在應付那最後一團九曜之光,此刻卻只覺一陣心驚肉跳,一種危險至極的感覺,猛地充斥於心頭。

陰陽顛倒,這是,陰陽亂?

只稍稍辨識,就知這靈法秘術的來歷。宗守的瞳孔,瞬間凝成了針狀,而一聲苦笑。

應該是道家秘傳大陰陽術!這晴明,分明已是登堂入室!

這一次,他宗守還真是小看了人!

將那最後的九曜之光掃滅,他體內的氣機,也隨著那貫體而來的寒熱之風,一陣紊亂。

陰陽之力倒轉,元陰元陽,徹底失衡。雙脈之間,是內息散亂,到處爆湧。

他的撼世靈決,是以陰陽之力為根基。陰陽不諧,失去了平衡,自然也就根本搖動。

這晴明,當真是選的好時機!

正好是他應付天劫,無餘力鎮壓體內之際。也正是他境界提升,體內氣機,最不穩定之時。

換作其他任何時候,都不會被這門神通所趁。偏偏此刻,卻中了算計。

實在麻煩!

這氣機暴亂,雖是要不了他的命。可渡劫之後,卻多半是要重傷,傷及本源。

若不在短時間內,相個辦法解決。也再不可能,一舉衝入到靈境後期的境界!

死命的壓制著體內雙脈,宗守的心念紛轉,不斷思索著各種應對之法。

卻無一種,能令他滿意。

此刻在他氣海中,那元陰之力,已被壓制到極點,只能龜縮成一團。而那元陽,卻是在暴躁膨脹。

宗守的面上,也浮起了不正常的紅暈。

這就是孔睿,所言的劫數?

那晴明印決一收,眸中現出了驚喜之意,而後又是惋惜,一聲冷笑:「今日這一擊陰陽亂,雖不能使你身殞。卻也必能使君上,根基損毀。數月之前爾斬我道友,滅我道門數十宗派!此仇此恨,萬世難消!今日我晴明,就先收些利息!十載之內,定要將你宗守,斬於劍下!」

孔瑤也覺此時宗守的情形,有些不對。回復過來後,就身軀一縱,到了宗守的身旁。

「君上可還好?」

宗守並不答話,反而是略一皺眉。這女人,怎麼就過來了?

口鼻間,敏銳至極的聞到了孔瑤身上,那好聞的處子馨香。體內的元陽,頓時是愈發的暴躁,蠢蠢欲動。

正欲發力,將孔瑤推開,卻忽的又心中一動,面上竟浮起了幾分笑意。

「瑤妃,不知可願嫁我宗守?」

孔瑤一怔,這都把瑤妃掛在嘴邊了,還要問什麼嫁不嫁?

他孔瑤一直就被強迫,跟本就沒反對的餘地,名聲也已全毀了——

接著又一怔,聽出宗守的聲音,是凝然鄭重,似乎是認真之極。

面上頓時浮起了兩朵紅霞,而後就開始認真的思索。

自己是否真情願?這宗守,可是真正喜歡自己?為何偏偏要在這時候,問起此事?

躊躇良久,仍是在猶豫。卻猛地一股巨力湧來。卻是宗守的手,猛力一拉,把孔瑤強行扯入懷裡。

而後就將她的唇吻住,舌頭也霸道的伸探了進去。

不說話,就當她是答應了!

孔瑤美目一張,開始還下意識的想要抵抗。可隨即就微微苦笑,闔上了眼,任由宗守肆掠。

幾乎迷墜在那顫慄的快感中,好在心念靈台間,還留下了一線清明。感應到宗守輪脈中,那混亂氣機。

這個傢伙,果然還是在利用自己!

只是卻不知怎的,竟無有抗拒之意。反而將一雙雪藕般的柔軟玉臂,纏上了宗守的脖頸。拋去了那種種雜念,一意承歡,助宗守鎮壓著體內氣息。

二人以唇舌為橋,接渡著那陰陽之氣。

只不過瞬息時光,宗守就已覺輪脈裡的情形,正在好轉。

雖未能治本,卻是因還未真正交合,接渡那真正元陰之故。

此時此刻,也已不影響他渡劫。

下一刻,宗守又『咦』的一聲,眼中透出訝色。

敖坤那傢伙,還真的沒有說錯!

瑤兒她,果真是天賦異稟!上應星辰,體內有一股股先天之氣。

僅僅只是接吻,接觸到孔瑤體內,那一點點元陰精華。就已感覺到自己道源,有種昇華之感,彷彿是窺破了什麼。

一股凶戾之氣,衝撞入體。凌厲無比,隱隱與他劍心相合。

是劍意魂境!

不對!還有這體內,那螺旋撼世真力,正是漸漸平靜。

不過卻非是恢復,而是在重組。真力內息,也更合理的方式,重新排列組合。

果然,這是破而後立——

不過要想完成,仍需最後一步。

那個孔睿,真正該死!這一次,又被他說中了!

宗守眸中,是精芒微閃。而後是恨恨瞪了一眼,那百丈外的秀麗女冠。這個晴明,難道還想旁觀他的活春宮不成?

他此時後力已生,若是這女人還不肯識趣,他反正是不介意。將這位新任的道靈宮主,也斬於劍下!

對面的晴明,卻是氣的臉色發青。

只看這情形,就知方纔那一擊,非但不能如她所願。反而這宗守,似乎因禍得福,得了什麼契機,悟到了什麼。氣勢升騰,那劍意變化,更是神妙無方!

那意念,也在一瞬間,提升了將近兩成!

幾乎能清晰感應,宗守身周,那接近實質化的大道氣息。

有心細查,那小金□曦的攻勢,卻是愈發的猛烈。

晴明無奈,只能是再次取了一張紫金靈符。

就在幾道金銀刃光閃耀,頭頂上的護身寶珠,終是撐不住,裂開之時。那紫金符菉,竟是在這天遁周天大陣之內,直接撕開了虛空。護著晴明,逃出了虛空界外。

宗守眨了眨眼,瞳孔中微現譏諷之色。而後隨手一招,那插在登天台前的無名劍,立時騰飛而起,到了他手中。

吸聚數百人的氣血精元,還有那碎散魂力。

這劍身之內的氣機,已經充盈到了極致。

就在那蒼青之火,在魂海之內燃燒的剎那,宗守猛地一劍,橫空而去!

先是一個黑點,現在空中。而後是漫天的星點與張開的各種法則。

元一劍之太初!

劍光橫掃,幾乎是砍瓜切菜般的簡單。把那九曜玄空轉輪劫,一一破除。

接著那劍,又穿梭入虛空之內,往那道正在雲界之外,疾速遠去的氣機,追覓而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

此女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驚喜,他宗守怎能不回禮一二?

一聲痛哼,傳入到了魂念之中。正要將此女,徹底斬殺在虛空界外。

那太初之劍,就被一股絕強之力阻絕。

至境!

那是能令他心念崩潰,生不起半分反抗念頭的浩大力量。

卻似乎在顧忌著什麼,只是點到為止,只阻住他的劍氣追擊,就收了回去。

宗守只微覺遺憾,不過轉瞬之後,就把這些念頭拋開。

把孔瑤放開,然後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女孩的眸,仍舊是無比認真。

孔瑤似也覺其心意,臉上酡紅一片。把目光偏開,頭上彷彿是冒著蒸汽。

宗守頓時輕笑,心念一引,那無名劍就疾飛而起。

浮在三百丈高空,劍意勃發,隔絕內外。

第770章

界河之中,龍影是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看著對面。

眼神之中,滿含著戲謔之色:「這位晴明,可是你那三徒琨銘的愛孫?居說你這位徒弟,是雲界這五千載以來,最有希望登頂至境之人?如此說來,此女的性命,道友還真不能不護。不過這晴明所修的大陰陽術,對我那徒兒而言,卻是有些麻煩。道友你說我如今是坐觀好,還是先取了此女性命?」

那清玄真人出手,只瞬間就把那浩蕩真力,全數收回。面色凝然道:「大陰陽術人人可習,未必就晴明一人。你那徒兒,也只這次渡劫之時,才有陰陽變亂之危,根本無需在意。倒是龍玄華雲二人與敖坤戰,如今是生死未卜,可能身殞在即。總不可能讓她————」

見龍影淡淡聽著,並不置可否。清玄又無奈的一聲冷哼:「宗守踏入聖境之前,我與琨銘不會親自對他出手!也絕不會主動算計於他。不知道友爾可滿意?」

龍影這才笑了起來:「如此就說定了!當年羲子前輩,可說是隕落於道友之手。」

能夠逼這一位,做出如此承諾,簡直是莫大驚喜。

那外域浩大,即便是他,也有照顧不到的時候。

相較這清玄修為,更令人棘手的,反而是對方的智計,令人是防不勝防。

清玄不屑一哂,接著又轉望向一側。這界河之內,已不見了華雲龍玄幾人蹤影。

不過當清玄望,卻輕輕鬆鬆,就透穿過一層壁障,望見一處,比雲界小了千百倍空間。

卻是二人,以的大法力,在這時空間隙中,強行開闢出來的一個小千世界。

聖境修者,舉手投足皆有滅世之危。一但戰起,必定牽扯波及周圍十數世界。二人都不願雲界因此受損,故而是直接開闢虛空,容納三人。

而那華雲敖坤,此刻都盡在其中。

目光閃爍,清玄就直接好奇的問:「道友,不知這條孽龍,到底修了什麼樣的秘術大道。令你龍影有如此信心?」

「嗯?此話何解?」龍影似是不解的抬了抬眉。

清玄微微搖頭:「道友何需裝糊塗?以你性情,若非是對那條孽龍,確有幾分信心,認可他能有勝機。絕不會容他如此——」

龍影怔了怔,他知曉這是清玄試探之言,卻也觸及到他心中所憂。

悵然了片刻,龍影之後是卻是苦笑出聲:「道友真我知己!敖坤他倒確有六成勝算,只是這一次,我龍影是否會後悔,還是兩說!」

聞得此言,清玄卻是一陣意外,聽說龍影語中,並無虛言。眼中憂意稍解,卻更是好奇。

華雲掌龍靈劍,可施展因果之法,本身大道亦是不凡。這六成勝算,已是令人吃驚。

這敖坤脫困,似乎還不足五載。聖境也不過只兩年,到底何來的六成把握?

只是那毀滅大道麼?絕不可能!

隱隱有中感覺,今次華雲龍玄與敖坤這一戰,對他是重要之至!

注目細望,不過片刻,清玄就眼露訝色:「原來這孽龍,已是聖境中品,是吞龍秘術可對?」

龍影不答,面上只微透苦澀之意。清玄的眉心,卻是皺出了深紋。

聖境中品,只能使敖坤,有與華雲一戰之力而已。

哪怕掌毀滅大道,以吞龍秘術得來的修為,若無時間沉澱,較之華雲這樣,真正的聖境中期,還是有所不如。

如今他仍不能知,這敖坤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手段,能使龍影認可?

……

空曠的虛空之中,敖坤踏虛而立。前方是華雲,身後則是龍玄。

靈識可遙遙感應,那清玄的意念,正在他身上來回掃蕩著,想要窺知他體內的所有奧秘。

敖坤懶得去理會,是視線陰冷,注目著華雲,還有此人手中之劍。

淡金色的劍身,劍柄的末端,卻鑲嵌著一枚紅色的丹丸。

那華雲也毫不遮掩,任由他看,口裡淡淡的說著:「這枚龍丹,敖兄當是很熟悉才是,正是你被封印之前的那枚因果龍丹。本來華雲只是借用,待你皈依師尊座下之後,再物歸原主。可如今看來,卻是可用不著歸還了——」

又輕聲笑:「可知道麼?這枚龍丹,還是碧兒她,親手助我鑲嵌在這劍上。只因不願我闖蕩外域時,有不測之事。你這丹不凡,居然融合有一絲分魂靈念,再多些火候,就可為第二元神。若非是碧兒以己身之血祭煉,怕是壓制不住。」

敖坤面色漠然,靜靜的聽著。只憑這等言語,就想動搖他心神,無異是天方夜譚。

一天之前,他或者會在乎。直到今日,親眼見到了這二人。才知自己,對當年的敖碧,如今的龍玄,已是出乎意料的淡漠,也早已不曾放在心上。

似這等樣的女子,也如何能值得他敖坤留戀?

如今若要說他胸內,還在意著什麼,那就只有悔與恨——

悔自己英雄半生,卻瞎了這雙眼,迷戀上這麼一個賤人!

恨自己識人不明,為情所困,竟至自己唯一的妹妹身殞!

華雲那邊,仍舊是語含譏諷的說著:「敖兄可想知,碧兒她當初為何要捨你而去,選擇我華雲?只因她跟在你敖坤身邊,每日裡逃遁奔波,實不曾有一日安危。爾銘心自問,那些年又曾給過她什麼——」

話到一半,敖坤的眉頭就是一挑,冷冷的與華雲對視。

「這些廢話,可已說完了?」

華雲反而是一怔,這才驚覺。這敖坤,對當年之事,似乎已真不在意。是半點反應也無,更沒有絲毫的氣機起伏波動。

三人的魂力交纏,氣息衝撞震擊。見縫插針,幾乎每一絲破綻,都不肯放光。使這裡半片空域,都是充滿了黑色的時空裂隙。

龍玄也同樣驚愕,在敖坤的背後,圓睜著杏眼,看著身前這男人的背影。

只覺是不可思議,當年這敖坤對她是用情至深。

原以為對方出來,即便是對她再怎麼憎恨,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下。

卻不意對方,卻是如此的淡漠。

八千年前的那些往事,她龍玄尚且記憶猶新,刻骨銘心,無法忘懷。

為何這敖坤,卻能夠如此利落,就將這一切過去斬斷?

稍稍凝思,龍玄便又一笑:「敖坤,你可想知月兒的下落?其實那時,她雖重傷逃遁,可到底是否身殞,還是未知。龍玄這些念打探,頗有所得——」

月兒?敖月?

敖坤的瞳孔,驟然一縮,緊凝成了針狀。那一身氣機,也終是稍稍散落。

對龍玄他可不在意,然而敖月——那丫頭當真還活在這世上?

為何自己的血脈,卻全無感應?

對面華雲,卻是眸光一閃,唇角輕佻:「敖兄,大戰當前。卻在這時候分心他顧,是否有些不妥?」

這般說著,那龍靈劍,卻已是如毒蛇一般,穿空刺擊。

竟也是逆轉因果,有了果才有因!劍尖處,更有一點極陽之火,卻只是指甲片一點大小的火星,卻使得半個小千世界,都是熾熱有如火海。

而龍玄同樣身影前移,袖中伸出兩條飄帶舞動。

寒力激發,卻是使另半邊小千世界,都如寒冰地獄。

此間無水,可那冰力所及的範圍。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靈能源靈,所有的微塵粒子,甚至部分大道法則之力,都被凍結靜止!

冰火本不相融,可這時二者相合,卻是威勢更增,互有裨益。

敖坤這時才醒過神,排開了那雜亂心緒。望著眼前,是眉頭微皺。

被對方佔據了先機,是有些麻煩。不過今日其實也無妨,只是時候傷勢更重,付出的代價,更多些而已——

又暗暗自嘲,這敖碧,當真是這世間,最瞭解自己的人。自己的親妹妹,又怎能不在意?

身後處,忽然幾條龍魂閃出。咆哮怒吼,滿斥著怨戾之意。

敖坤的右手也同時探出,五隻手指中在空中靈活的勾畫,引動周圍靈能蕩漾。

就如人族靈修的印決,將那因果倒置之法,重新平復如初。

而後身影一閃,就強行破開了空間,到了華雲的身後。

「瞬空之法,吞龍秘術!你吞了敖滿的龍丹?」

龍玄的面上,是微微一變,定定的看著敖坤背後,那幾條浮空的龍影。

動作卻未停半分,冰寒大道,將周圍時空凍結。兩條飄帶,依然是往敖坤疾捲而去。

而華雲則一聲冷哂:「果然如此!喪家之犬,不擇手段,早就等著你這一手!」

那龍靈劍的劍影,也是隨之倒捲。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突兀的倒刺而回,就彷彿真是在這裡,候著敖坤一般。

而此時敖坤,也是不閃不避,猛地一拳衝出。

然後前方整個世界,就開始崩裂。毀滅大道,可粉碎一切!

拳劍交擊,整個小千世界,就是破碎了大半。

不過有至境修者維持,瞬間就已恢復如初。

華雲站立不動,似乎毫髮無傷。敖坤卻離開原地。身影接連閃爍,躲避著龍玄那兩條飄帶。

卻口鼻溢血,形象是淒慘之至。

第771章 克制之法

雲霧飄蕩,一個方圓十萬丈小島,懸浮在虛空之中,遺世而孤立。

這裡也是小千世界,可距離雲界,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層時空壁障。

仍舊是那個小小的湖泊之旁,一龍一人,正在對弈。

湖中是一條渾身雪白的巨龍,龍身潛在水下看不見,只有龍頭探出湖外。正以鄙薄的眼神,看著對面。

在那棋盤的另一側,正是魏旭。仍舊一身儒服,頭戴高冠。

不過此刻,衣襟卻被扯開,目光凶狠的盯著棋盤,毫無半分儒雅氣息。

「我看你呀,還是早點認輸的好!」

那銀白龍影,似乎等的不耐煩,輕搖著頭:「分明已到了絕境!只需七步,這盤棋局就可了結!何必繼續浪費時間?」

魏旭卻依然不理,繼續神情專注,低著頭一格格的細看,尋找著那不存在的一線生機。

又兩刻之後,那銀色巨龍,終於是抓狂的,把更多的身軀,探出了湖外,帶起無數的鎖鏈。

「都已經半日,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你以前又不是沒輸過,偏這次拖拖拉拉,不像男人——」

「切!你懂什麼?死不認輸,才是真男人!」

魏旭冷哼了一聲,終是不甘的把視線收回,然後是眼神怪異的看著對面:「說來也真奇怪,敖怡你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思陪我下棋?」

「誒?」

那雪白巨龍,頓時楞住,龍瞳裡是萬分不解。

今日不是這傢伙強行闖入她的小千世界中,要她陪著下棋麼?

怎麼這時候,偏要說這些奇怪的話?

「你還不知?」

魏旭面上滿是疑惑,然後又是恍然:「啊,對了!這件事,忘了跟你說。其實敖坤那傢伙,已經從封印裡跑出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一陣鎖鏈嘩啦啦的聲響。對面的視線,似乎要將他撕碎。

「到底是什麼時候?」

敖怡整個身軀,都從湖內浮現了出來。冷冷的注目著魏旭,也再懶得管那棋局。眼中是驚喜與惱怒交雜,口中傳出一陣陣磨牙之聲。

此刻是恨不得將這魏旭,一口吞掉!

「大約是兩年之前,放他出來的,還是我蒼生道一位二代弟子——」

魏旭淡淡的說著,順帶著為蒼生道表一表功。

不過卻感覺對面這條龍,眼神更是陰翳。若視線能殺人,他魏旭必定已經是道消身滅,不留半點痕跡。

於是果斷的住口,語氣一變,試圖轉移著對方的注意力。

「對了!聽說最近那傢伙,似乎是要尋華雲與你那姐姐的晦氣來著?也不知這時候,是否已戰了起來?還有龍影,那個老頭,居然是先我一步。已經入了至境,明明就已經快要進入天人五衰了的,真不可思議——」

後面的話,卻沒能說完。整個島嶼,都是在轟然震盪。

那些黑色鎖鏈,此刻是一條條的崩裂震碎!

湖中潮湧澎湃,巨浪滔天。而周圍處,那些鎖鏈連接的湖石,也是紛紛粉碎。露出裡面,一根根金屬巨柱。這湖泊這下,竟赫然是一個龐大的靈陣。

不過此時,卻已困不住那白色巨龍,紛紛潰塌瓦解。

那敖怡徹底把鐵鏈掙脫,隨即就身軀變化,化成一個女子身軀。

如玉般晶瑩剔透的面上,卻全無血色。黑白分明的眼,狠狠的瞪著魏旭。

「今日的事,我記住了!遲早要尋你算賬!」

然後是再不肯停留,直接撕開了這小千世界,踏入了這虛空。

魏旭見狀,卻是一陣沮喪不已:「小怡啊小怡,你就這麼在意那傢伙?好歹我魏旭,也在這裡陪了你幾千載,消遣寂寞,難道就半點機會都沒有?」

話音剛落,那遠處虛空。就忽的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穿空而來。

魏旭皺眉,身前是空間扭動,不斷的變換。

卻仍是被那珠,輕輕砸在了額頭上。

這時遠處那清婉之聲,也傳了過來:「叫我前輩!簡直沒大沒小!你不是想要這珠麼?給你便是。敖兄脫困之事,多謝了!」

魏旭啞然失笑,將那枚寶珠,取在手中。深深看了一眼,就收入袖內。眼中則是微現異澤。

此珠確然不凡,接近開天之寶。不過若非本身御使之人,實力也是極其強橫,是斷然能碰到他身軀。

也是半步至境麼?這一位,這幾千載時間,修為也同樣沒有落下——

踱步走到那湖泊之旁,魏旭把手深入那已經平復下來的湖中。

而後再把手取出之時,只見那手臂上,已經是有些脫皮。一些地方,更出現了焦痕。

他是大日刀聖,修的是大日真法。與佛家的大日如來,一般無二。

在這世間,本來極難被炎熱之力所傷。可偏偏這水,能夠辦到!

「果然,是極焱真水麼?」

手臂上的肌膚,只一瞬間,就已恢復如常。

魏旭無奈的一聲笑,面色卻是閃現出複雜之色。

把自己常年困束在這極焱真水聚成的湖中,每日受炎力噬身之苦。只為使修為更進一步,獲進階之機。

這女人,心性當真是可懼可怖!他魏旭不如——

接著又一笑,看向那棋盤。魏旭隨手一拂,取出了三粒棋子,又在上面多添了兩枚。

誰說他輸了?這一局棋,還有的下!

勝負仍舊未知!

……

同一時間,另一處瀕臨破滅的小千世界之內。

華雲依然是木木的立在原處,意念在自己體內上下,四下搜尋著。

確然是毫髮無傷,卻只覺一陣不妥。

尤其是見敖坤,被他一擊而創,傷及肺腑,幾乎損及龍丹本源之後。就是陣陣不安,浮上了心頭。

敖坤的那一拳,比他意想中要弱許多,只勉強把他的龍靈劍阻住而已。

可正因此,才覺得奇怪。

按理而言,他這全力一擊。也僅僅只能把敖坤迫退輕傷而已,他與龍玄本來的計劃,也是一步步削弱,將之逼到絕境。

免得此人狗急跳牆,早早自爆龍丹,要與他們同歸於盡。

思來想去,那一劍,也絕不可能使其重創至此!

應是一種秘法神通,是他華雲都不知的一種大道。

需得先自傷己身,才能催動。這其中,定然是有什麼玄虛。

目光一厲,華雲抬起頭,再次逼視著敖坤:「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龍玄也同樣眼現焦色,意念化絲,牽鎖著敖坤神念。身軀挪移,不斷的試圖接近。

敖坤卻笑而不答,身後七條龍魂,都各自炸出了一條血霧。

然後再次避過那幾條白色飄帶,再次一拳,轟向了華雲!

華雲氣息微窒,接著是眸中怒焰升騰。

即便真是什麼了不得的秘法,他又有何懼?難到還怕這喪家之犬不成?

無非是一些魔道的邪術,又或者什麼魂魘之類的術法。

這樣的手段,他華雲這幾千年來,實在見的太多!

倒要看看,這敖坤到底能否耐何得了他?

意念一動,全身氣機就被鎮壓。袖間幾道靈符飛出,陸續燃燒,使意念清明。

又是一劍刺出,因果倒置,焰力火雲繚繞於劍,直接迎上。

拳劍再又交擊!這一次,敖坤的拳,卻是普普通通。拳中所攜,正是純粹無比的毀滅之法。摧毀所有,也霸道無邊!毫無異常。

可下一瞬,就在華雲以為,可以將敖坤擊退之時,卻是悴然變色。

只見那拳勁衝擊下,他的真力,他御使的火焰法則之中,卻有了一個絕不該有的破綻。被那浩浩蕩蕩的毀滅拳力,衝入進來。

而後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週身的焰雲,都在熄滅。劍上的力量,也在潰散。

被那毀滅之力,勢如破竹的衝入了進來,直接襲自己的肉軀元魂!

怎麼可能?

這分明是他大道根基上的破綻!怎麼會存在這樣的漏洞?

華雲再一聲痛苦的咆哮,在間不容髮之時。發力把一整條臂膀,都全數崩毀。

也終於隔絕了那毀滅之力,繼續侵襲。

敖坤見狀是微微一哂,也不急於追擊。探手一抓,把那龍靈劍,握在了手中。

那血肉相連的龍丹入手,立時就有感應,而後猛地一劍回刺!

因果,倒置!

輕飄飄的一劍,就把那龍玄逼得是狼狽而退,倒飛而回。

也同樣是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重傷的華雲!

也有著濃濃的不解,華雲只差半步,就是聖境後期。

怎會如此輕易,就傷在敖坤的手中?

這敖坤,又到底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

而此刻小千世界之外,那清玄卻是眼中銳光一閃。

「存在與消亡?這個世間,居然還有這樣的大道?是敖坤所創?」

「正是!」

龍影絕不敢說,始創這兩門大道之人,其實是宗守才是。

所以清玄這麼以為,他是絕不願解釋。

「當初我聽聞時,也是如你這般的驚訝。」

「呵!好一個敖坤!不意他還有這樣的本事!這一戰,看來我那兩個徒兒,是輸定了!」

清玄此刻,看向那敖坤的眼神,竟也是夾含了一絲忌憚。

「他能掌握此法,這世間當真是少有對手!當是這世間,唯一能威脅到我等至境之人。同階之中,幾可無敵於世——」

「那也不一定!還有一位可以克制!」

見清玄眼含問詢的望來,龍影一笑:「無量終始佛!」

第772章 就此了結

「那也不一定!還有一位可以克制!」

見清玄眼含問詢的望來,龍影一笑:「無量終始佛!」

「無量終始?」

清玄略一思忖,就知龍影之意,而後是搖頭失笑。

「還確實可以克制,不過佛家的這位未來佛尊,能否就位還是兩說。且不說他們至今,都還未尋得佛種。即便真正尋到了,能否真正將這門大道印證,還是兩說!倒是這孽龍,拿回了因果龍丹。兩門大道,更是完善。唯只缺創造之法,日後是至境可期——」

無量終始,掌握一切之終與一切之始。世間所有大道,所有的法則,都包含在其內。發於宇宙之始,消於宇宙之末——

這敖坤的存在與消亡之道,也同樣是被包含在內。

自然若將這門法則,修煉到了極致。至境之後,徹底的超脫。甚至可干涉一個大小世界,甚至一域的存在與否。

然而只需是同一層級,只需還在這一域之內,就必定要受這終始大道的克制。

故而這無量終始,可以說是這個世間,站在最頂點的第一大道。

先天就克制,這世間所有的靈法秘術。

也如存在與消亡一般,數載之前,在此域之中,是聞所未聞。

佛家欲在此域之外,另開一域。造真正極樂世界之事,諸界中稍有些實力地位的修者,幾乎人人皆知。

然而這無量終始,卻是最為關鍵的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門大道。

「呵!但願如此!」

龍影聞言,也不再爭辯。佛家至今沒能使那位『無量終始佛』,皈依佛家,乃是事實。

那傢伙能否成長到聖境,也確是未知之事。

見那清玄,雖是出言反駁。卻明顯有些失神,似乎是若有所思。

龍影神情詭異的一笑,接著又復望那小千世界之內。

此時那華雲根基已損,傷勢沉重。龍玄的寒冰大道,雖還不錯,卻再難逆轉。可說是戰局已定。

只是當龍影,目視那敖坤之時,卻是滿含著心痛憂意。

他這個老友,真個是不讓人省心。

正這般想著,龍影忽的又心有所感,眺目看往遠處虛空。

在幾千個世界之外,感覺到一個意念,正把此處方位,牢牢的鎖定!

此時也正不惜消耗的,透界急遁而來。

「敖怡?」

心念微閃,就已知此人身份。龍影微微一歎,今日這雲界,還真是熱鬧。

又略略欣喜,此女來了,或者還有幾分轉機。

此刻小千世界之內三人,卻是全然不覺。

敖坤虛立在空中,是神情悵惘的,看著手中的龍靈劍。

八千載前失去的因果龍丹,已經回到自己手中。敖坤卻全無半點喜意,面上反是苦澀自嘲居多。

「原來還真是以敖碧你心血壓制——」

本是雙修道侶,心血相系,才能壓制住他的因果龍丹。

不過敖坤,卻並非是因此而惱,只是感覺到羞辱與玷污。

這淡淡的一句還未說完,就被那龍玄厲聲打斷:「敖坤!你到底施了什麼妖法,使我師兄根基損毀?」

「呵,妖法?只是存在消亡之道而已,敖坤機緣巧合之下悟得。以二位的修為,只需聽此名,就該知其意。當是無需敖坤,再詳細解釋才是——」

一邊說著,敖坤一邊隨手一拍。手中這口劍,就已整個粉碎!

隨著一股血霧飄散,那因果龍丹立時從劍身禁錮中掙脫。先是靈光微現,在空中滴溜溜的旋飛,而後是如鳥投林般,重新飛回到敖坤的手中。

丹一入手,就是自然而然,融入到軀體之內。

敖坤那一身躁動氣機,也瞬間平復了下來。

這才是他,真正本源之丹!

而此時華雲的面上,已經是在扭曲,無比猙獰。

到了他這個境界,確實只需稍稍思忖,便知這存在與消亡之法,到底為何!自己大道損毀的因由,究竟何在!

方纔那第一擊時,敖坤就已經干涉了他的道基。

追溯八千載之前,近乎無中生有,使他的火焰法則,有了那一絲不該有的破綻。

『以前』旁人不知,他自己不覺。所以甚少涉及因果,也不用費力卻干涉此域。

以最少的代價,就使他的火焰道基,出現了漏洞。

而第二擊,則是直接從這破綻著手,徹底將他華雲的根基毀去!

不禁是一陣茫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好一門存在消亡之道——」

心中卻在滴血,嫉妒與憤恨,充斥於胸。更有一股懼意,浮起在了心頭。這敖坤的因果龍丹,明明已被他奪取,為何還能如此之強?還能悟得這直至真境的大道之法?

不可能還有勝機,這一次是輸定了!

這麼大道,只需付出足夠的代價,便連道祖的根基也可干涉。

雲界之中的同階修者,能夠抵禦之下,絕不會十位,又何況是他?

即便不再用這存在消亡之法,已經奪回因果龍丹的敖坤,也遠非是他華雲所能匹敵!

「看來是已經清楚了!」

隨時龍丹入體融合,敖坤的唇角輕佻,只意念一起。身後那七條咆哮龍影,就盡數消失,已是被強行鎮壓!

以往他一旦動用六成之力,這些怨戾龍魂,就會現出蹤影。

可現而今,即便他此時,氣勢繼續增長膨脹,這些龍魂,也再無法掙脫束縛。

「那麼試問華雲道兄,這門妖法的滋味如何?」

華雲卻再不肯說話,身軀一個閃爍,就化作了一片火焰,向四周逸散而去。

一瞬之間,就化開數十萬丈,都是滔天白焰。

那片空間,也出現無數的黑色裂隙。

他此時只能逃!只需逃出這小千世界,求師尊庇佑,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哪怕只一點魂念逃出,也好過在這裡,徹底的道消身隕!

到了聖境強者,每一出手,都是直傷元魂根本,可追溯源頭。

而敖坤所掌之道,無論是因果毀滅,還是存在消亡。都可輕輕鬆鬆,將他滅殺!

那穹境內的萬魂燈室,作用已小之又小!

可就那數百火星,才堪堪要遁出此界時。

就聽敖坤又一聲冷哂:「當真可笑!爾既知我敖坤掌握的是存在消亡之道,就該甘心受死。難道還以為自己,能夠逃的掉?」

也就在話落之時,這世界中本來因滔天火力,逼出的數百裂隙,就全數癒合如初!

華雲的分魂意念,也都被全數彈回。是再次一怔,片刻之後,才醒悟了來。

而後就是一種絕望之感,瀰漫心靈。

就在方纔那一瞬,敖坤使這裡,所有的時空裂縫,都並不『存在』。

自然他華雲,也不可能再從其中逃脫。

「再者,即便你華雲能逃出那幾點魂念,又能怎樣?」

敖坤負手立在原地,似乎全不曾動彈。

身旁就是龍玄,那兩條雪白飄帶,正是瘋狂舞動。

無盡寒氣,使整片空間凍結,卻全接觸不到敖坤分毫。

「哪怕你華雲,真逃出這小千世界,有你師尊出手護持。我要殺你,也不過多費點功夫。頂多這傷勢,更重一些。這消亡之法,難道就抹不去,你那點分魂?」

最後一句,就宛如是一記重錘,重重的轟在了華雲的腦海之內。

對了!即便是逃出去,也沒可能逃脫那消亡之道!

他華雲,原來還是一樣要死!

心念間更是茫然,那漫天的火焰一收,華雲鐵青著臉,再次現出身影。

絕望之後,卻是一陣強烈到了極致的不甘!

他華雲有名師指點,有名門依靠,天資也世間少有!卻為何偏不如這敖坤?

明明不久之前,他是佔盡了優勢。

一戰受辱之後,就成功將敖坤封印,令其妹生死不明,奪取龍丹。

便連敖坤的道侶,也被他強奪到了身邊!

可到最後,為何還是輸給了這人?難到此間,真是他華雲隕落之地?

敖坤卻已不在乎這華雲此刻,到底是轉的什麼念頭,也懶得去看其表情。

往前信步而行,踏破虛空。只是短短幾步,就到了華雲的身前。

身後那龍玄,頓時更為焦躁。

「敖坤!你真敢殺他我夫君?就不懼清玄師尊,日後取你性命——」

說話間,同時一口血霧,驀地從櫻唇中爆出。

兩條飄帶,終是到了敖坤身後三尺。

華雲也知自己的性命,已經到了最關鍵之時。

一聲怒嘯,整個人也化作了一團赤白火焰,朝著敖坤身軀,飛撲了過來。

敖坤的眼微微一瞇,右手化出龍爪,那指尖如刃,向後隨手一掃。

因果倒置!強行穿入到兩條飄帶之間,直插龍玄的咽喉部位。

龍玄的面色,頓時微微一變。就彷彿是看到毒蛇一般,向後飄退,避開了這一記毀滅指刀!

而敖坤也冷冷一哂,逼開了龍玄,右手五指就再結出一個印決按下,擊入到那白焰之中。

然後充斥數百丈方圓的白焰,就在這手印之下,被徹底的定住,動彈不能。

只有華雲的意念,在裡面的絕望的衝撞,不斷掙扎。試圖從敖坤束控中,掙脫出來。

敖坤卻是毫不動容:「華雲道友!你我間的恩怨因果,今日就此了結!」

第773章 終於完了

「華雲道友!你我間的恩怨因果,今日就此了結!」

話音方落,就是一股異力震盪。那赤白火焰,頓時一漲一縮,就漸漸消逝,徹底寂滅無形。

這一擊,是直攻魂念。魂念不存,這華雲化身的火焰,自然也無有了憑依。

令此人隕滅,敖坤才又回望身後,那已退至萬丈外的龍玄。

似乎才剛剛站定,此女正是怔怔的,望著那團正在消失中的火焰。

「你殺了他,你真的敢殺了他!清玄師尊,遲早要滅殺了你!」

敖坤靜靜聽,神情間卻是複雜無比。

「其實若方纔,你肯硬接我一擊。這華雲,或者還有一線生機,不會如此早早隕落。我原還以為,你們二人之間,真是情比真金!可知麼?那時若你稍微拚命一些,敖坤便會留他一命!」

話至此時,敖坤忽然間有種要失聲大笑的衝動。

不止是他敖坤看錯了人,那華雲又何嘗不是如此?

那龍玄聞言,卻彷彿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陣竭斯底裡:「你想說什麼?覺得我敖碧,是只顧自己性命的毒婦,還是在利用他?夫君他反正都是要死在你手中,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我又何必?你會留他一命?當真可笑!你這惡魔!如今我夫君已被你毀了,現在可滿意了?——」

話音才說到一般,就再說不下去。只見對面那敖坤的眼中,全是噁心厭惡之色。

「這個時候,才想自己是敖碧,不是龍玄?可惜,晚了一些!」

那龍玄是無比驚恐的,看著敖坤,一步步的朝著她走來。

毫不猶豫,就立時倉惶後退,往更遠處疾飛。不過卻感覺自身周圍,被一股氣機,牢牢的定鎖。

越到後來,退卻的空間,就越是小。漸漸被敖坤,逼入到了死角絕地。

「你要殺我?」

這句話問出,龍玄就直覺胸中,是一陣陣不自禁的驚悸。

雙眸發紅,淒惶的與敖坤對視。

「敖坤!你莫非真的是一點舊情都不念?碧兒知道你很生氣,可那個時候,真是不得已。難道要在逃逃殺殺中過一輩子?碧兒真的是厭了!難道就忘了八千載前,那同生共死之誓?是了,你如今掌握存在消亡之道,根本就不在意了是不是?就忘了碧兒當初對你好?」

「生死之約?同生共死?你不說,我這些年倒真是忘了!」

敖坤微微搖頭,眼中更是冷淡:「當初之事,敖坤自然還記得,歷歷在目!曾經摯愛,哪怕是再怎麼悔,再怎麼恨。又如何忍心,取你性命?所以這一次,敖坤只來取回自己的東西。當初種入你身軀之內,那枚願之咒結,今日也該物歸原主——」

那龍玄先是一陣驚喜,可僅僅轉瞬之後,就又是驚慌滿面。

死命的想要繼續後退,兩條白色飄帶,在身前飛舞,帶起無數冰凌。

卻不能阻敖坤的手指,伸探了過來。在她的眉心間,輕輕的一點。

龍玄只覺元魂之間,一陣微微脹痛。而後那魂海中,一個重要之極的東西。就從那眉心間,被強行拖拽抽取了出去。

敖坤的手中,此時也多出了一團小小的藍色靈光。

當這咒結化開,內中赫然是一個『願』字符禁。

望著此物,敖坤又是一聲自諷。

「當初我憂你修為不足,常被心魔滋擾,修行進展太慢。才以這枚符禁為基,聚我敖坤所有願力。以符咒之術,植入你體內。卻不意此舉,反倒是害了你!八千載後,敖碧你固然修為大進,卻可惜這心性,終究沒能跟上。否則何至於此?此物我如今取回,爾日後好自為之!注意磨練意念——」

那『願』符出體,敖坤的真力,卻是直接跌落,到了谷底。境界也在一瞬間,從聖境中品下沉,直至神境。

龍玄卻全不曾去聽敖坤的言語,眸中氣怒,接近抓狂。

不管不顧,把手腳並用,朝著敖坤踢打過去,就仿如是市井潑婦。

只是在敖坤真力約束之下,卻是接近不得。

足足半刻之後,才漸漸冷靜了下來,目光有如刀鋒一般,繼續刮向敖坤。

敖坤也不在意,手指繼續點著龍玄的眉心,語氣淡漠的問:「離別之前,再問一句。我妹傲月,到底是否在世?如今究竟何在?」

「死了!」

龍玄一聲冷哂,目光怨毒:「方纔是騙你而已!她當時才不過仙境修為,道祖一擊,是何等威能?即便只被餘波波及,也是必死無疑!哪裡還可能活著?」

「原來你也是不知!」

敖坤卻反而是一笑,龍玄元魂,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任何一個念頭,都逃不出他的意念捕捉。自然能知曉此女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那種情形,他那妹妹生還的可能,是小之又小。

可只要還未確定,就有希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絲——

「可笑!難道你以為,她還能活著?」

龍玄不屑的撇了撇唇,接著又譏哂道:「你有如今這樣的境界,都是因那吞龍之法而來!百年後吞龍反噬,也非同小可,我龍族幾萬載以來,還從無人成夠撐過去!即便能僥倖不死,也要被四域龍宮,九大龍族合力追殺。你今日不殺我,龍玄必定能有一日,看你身隕之時!」

「不牢掛心!四域龍宮麼?反正我敖坤,也一直就看他們不順眼。」

敖坤目中,一道冷芒微閃,就又恢復了平靜。

「那四域龍宮既已經徹底腐朽,也就沒必要再存於世間。毀去了也好——」

這是他脫困而出之後,第三個心願。

龍玄的瞳孔卻是微微一縮,神情駭然:「你想毀掉四域龍宮?」

敖坤卻不願答話,暗自好笑。自己與這不相干的女人,說這些作甚?

指尖處,又是魂力震盪。龍玄的心神一陣恍惚,也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清醒了過來。然後是怒目看向了對面,那個點著她眉間的紫發少年,音帶惶然。

「你對我做了什麼?」

這句話出口,龍玄才覺不對。

眼前這個人,好陌生!到底是誰?不記得了——

又為何會在此間?對了!這人名喚敖坤,掌握存在消亡之道!

自己的夫君華玄,就在方才死與其手。自己的修為境界,也因道心修持不夠,被打落神境。

卻不知怎的,總覺一種怪異的感覺。

看眼前之人,這心中莫名的,是既有溫暖,又覺羞愧。不過更多的,還是厭惡憤恨——

一連串的信息,衝入到了腦海。使龍玄,完全不知所從,茫然失措。

「只是把你八千載之前,所有關於我敖坤的記憶,徹底抹去而已。以後也不會再想起。」

敖坤一笑,卻有些慘淡:「如今每每想起當年之事,就覺是後悔。每每思及自己,是與你共有這段記憶,就覺是噁心。我敖坤修為不足,既然不能也不忍心,將你敖碧,從這個世界上抹去,就只能把這些記憶消除。」

又淡淡道:「說我掩耳盜鈴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敖坤真是只覺,此身此名,那段時光,僅僅只是被你龍玄記著,就覺是齷齪,骯髒。所以還是忘了的好——」

那龍玄靜靜聽著,是一陣茫然,全不知對方,到底是在說什麼。

敖坤的話說完,卻又是把手指,往自己的眼眶中一挖!

竟是硬生生,把自己眼球強挖了下來。

「這是懲我敖坤,識人不明,所愛非人!既然是有眼無珠,那麼這眼要來還有何用?」

一聲慘笑,敖坤是任由那血,從頰旁流下。而後是逕自在虛空中坐下,隨意的揮了揮手。

「你現在,可以走了!」

龍玄的眸光,卻微微閃爍。

瞇著眼,仔細看著這古怪的紫發少年。

這個人,明明大敵當前,受創沉重。居然還要自殘?當真是可笑可悲!

她知曉自己,非是這少年對手。

不過此時,卻能感覺到敖坤體內的氣機,已略顯闇弱,也暴亂之極。

似乎之前強行壓制住的傷勢,終是支撐不住。這一刻,終於爆發了出來。

體虛力弱,她如今雖是神境。可畢竟曾踏入過聖境中品,對法則的感悟還在。

未必就沒有機會,將此人擊殺在此!

龍玄心念中,也是再一次憶起,這敖坤與他夫君華雲交鋒時的第一擊。

是了!

操縱因果與時光之力,使本來不存在的事,無中生有,本非易事!

而他夫君華雲,更是一位聖境。

要使其道基之內,多出一絲破綻,是何其之難?又豈能不付出代價?

這敖坤,也遠非是她想像的那麼強。

卻渾然不曾注意,敖坤眼裡那絲嘲諷。

他是受創,傷的沉重,可大部分,卻是因吞龍反噬而引起。

此刻雖是虛弱,可要滅殺一個神境,卻仍是不費吹灰之力。

只是這龍玄若動手,他能否忍心,真正下殺手麼?

這個答案,他也不知。

而也就在這瞬間,就在龍玄氣息勃發之時。驀地一道白影,強行撞入到了這小千世界之內。

而後是身影一閃,就到了敖坤的身後,扶住了他遙遙欲墜的身軀。

好熟悉的氣味——

「你是,敖怡?」

第774章 做個了結

那白色人影輕輕『哼』了一聲,似是應答,也似乎是表示不滿。眼神卻是心痛無比的,看著敖坤。

「既然已經脫困,怎麼不先來尋我?」

語中含著責怪之意,當敖怡接觸到敖坤身軀之時,面色又是一變。

「是吞龍秘術?」

眼眸之中,是既又瞭然,也有苦澀。

隨即便不在意,皺眉道:「你這傷,若是我不曾趕來,只怕十年八年都不能好!」

那龍影雖是聖境,然而畢竟體質不同。龍族之傷,也只有龍族修者,才能療治。

敖坤失聲一笑:「既然用了吞龍秘術,要與那位道祖為敵,敖坤怎的還敢去連累你?」

又歎息著,用意念掃了一番全身。

「這次可真是丟人,被你看到這般狼狽模樣。」

他雙目雖已是不在,可得回那因果龍丹與願力咒結之後,靈覺卻更是敏銳。

後面敖怡卻搖了搖頭,能夠滅殺華雲,搶回自己的龍丹。又將敖碧打落階位。

哪怕是有吞龍秘術之助,敖坤也該當自豪才是!

那存在與消亡秘術,卻比她的寒冰大道,遠遠強的多。

在這小千世界之內,敖怡更可感覺,有至少十數的至境意念,正往這邊探索而至。

此域中的全新大道,可能是唯一能越階傷及至境的大法。

——若非是一些地方,實在隔得太遠。只怕此域中所有至境修者,都要關注有加。

只是今日一戰,敖坤之名,就已是震動此域。

八千載前,敖坤橫掃雲界諸多道門。八千載後,敖坤從封印裡脫身而出,依然是英雄蓋世。

最後她視線,又定在敖坤的雙眼上,面上更不滿。

「為了她,你何苦自殘如此?」

這次敖坤,卻是笑笑不答。

反倒是對面,那敖碧語氣驚疑不定道:「你真是敖怡?」

有些不敢置信,這個與她相貌,相似到十分,氣機卻已到半步至境的女子,居然是她那位早早就遠離雲界的孿生妹妹。

「你我血脈相系,除了我,還能是誰?」

敖怡抬目,看了眼對面,目中神情負雜。而後是冷嘲出聲:「敖兄他居然沒當場殺了你,真使妹妹意外。也對!以敖兄他的性情,又怎會忍心如此?你如今既已無恙,妹妹我也就放心了——」

說至此,是伸手在敖坤的肩上輕輕一拍。立時一層厚厚的玄冰,將敖坤的身軀,徹底凍結在內。

自然連同其體內的傷勢,也一併壓下。

「今日起,敖兄與姐姐的恩怨因果,都已了結。我與你,也早已了斷了姐妹緣分。日後敖碧你,自己好自為之——」

話音落時,敖怡是一道法力,直接將敖坤捲起。就如之前一般,強行衝出了這片小千世界。

到了那界河之內,冷冷看了那清玄龍影二人一眼。又重重一聲冷哼,直接跨界離去。

龍影眼皮一跳,而後是苦笑。知曉敖怡,是在怨恨他沒能阻止敖坤,反而成全其事。

只是那傢伙的性情,這丫頭難道不知?他龍影又哪裡能阻止得了?

緊隨其後,那敖碧也從那處小千世界離開,面色慼慼。下意識的就想要向清玄道人與玄微子靠攏。

不過還未抬步,就再次面色大變。

只見那清玄與玄微二人,都是眼神陰翳,看了過來。

前者的目光冰冷厭惡,而後者更是隱含著殺機。

不禁是一陣茫然,而後怔怔的立在原地。

一股接近絕望的冰涼之感,瀰漫於胸。

那清玄冷冷看了她一眼,就不打算去理會。

仍舊注目龍影:「我徒已亡,這次的賭約,是道友你勝了。不過你我兩家之事,又究竟該如何了結?」

他的話,才說到一半。

虛空中又傳來一個聲音:「我道家與你龍影一脈的恩怨,確實該做個了斷才是!」

龍影眺目望去,只見又是一個青色人影,在界河中凝聚。

不過也就在同時,不遠處方向,同樣一道磅礡意念,貫空而至。聚集十界之靈,凝聚形體。

「此言無差!卻該當是秉公而斷!」

龍影神情頓時一鬆,這人既然來了,就可無懼。

不過眼眸中,更多的是無奈之意。

靈潮之劫,他本欲是置身事外,卻究竟還是被蒼生道,拖下了水。

他不能倖免,那敖坤敖怡,自然也不可能例外。

蒼生道那位第二任座尊,真個是了得!

……

此時雲界之外,那登天台周圍百里。四處都可見修者正疾奔遁走,落荒而逃的情景。

都是神情倉惶,生恐遁速慢了一些。再無之前,那般喧囂震天,彷彿必可使那位乾天妖王隕落的威勢。

僅僅只是十幾個呼吸,這周圍的修者,就已經去了大約七成。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有一些,無法走脫。被那支血雲騎,追擊斬殺。

剩下有三成修士,是單純只為觀摩,遠離著幾十里。一直未有參與,自然也就不懼乾天山的反擊追殺。

石越依然立在那處山崗頂處,看著上空,是悠悠一歎。

「逃的好生狼狽,那位妖王,看來該是無恙了!」

此時已不止是元始魔宗與道凌宗,便連道靈穹境與太靈宗的修士,也都是遁逃的乾乾淨淨。

他這句話才說出口,前面不遠處,正立在劍上遠觀的那個年輕道人,就驀地是一聲悲嘯。

那嘯聲經久不絕,震盪百里。

引得石越也詫異的,再望了此人一眼。

他記得,這個人似乎是名喚宮源。

一身戾氣隱聚,那氣機升騰,似乎又有了幾分突破之機。

石越仔細分辨了一二,隨即就是眉頭微挑。

這劍意勃發,竟有著幾分宗守的影子,得其神韻,頗是不凡!

這個人,好高的天資!

可惜當嘯聲稍停,那宮源隨即就又化作一道紅色劍光,衝起了長空。不過片刻,就不見蹤影。

石越倒是欲尋此人說說話,卻可惜對方,不給他半點機會。

微搖了搖頭,石越在心中,已是記下了此人的名字。

若能招攬,必定可為他臂助強援。

旁邊的蘇小小,靈念間似乎接觸到什麼信息。此時的面色,是變了一變,最後強自一笑。

「還真是那位血劍妖君贏了!不知石將軍,可欲知因由?」

也不等石越好奇發問,蘇小小就已主動開口。

「據說那宗守之師,昔年的龍影劍聖,如今已登至境。就在雲界之外,與清玄對峙,不落下風。如今重光已隕,敖坤修成一門全新大道,滅殺華雲,又將龍玄打落聖境——」

石越聽到此處,不禁是輕輕『啊』一聲。

他知曉宗守的生死,其實取決在界外,而非雲界之內。

卻也萬萬不曾想,最後竟會是這般局面。

那龍影劍聖,如今竟已成聖尊?

「當真可笑!諸宗氣勢洶洶而來,最後卻又是落到狼狽遁走之局。今日道靈穹境,又將成此界笑柄!」

那蘇小小說至此,又一聲自嘲:「怪不得這位血劍妖君,不願入萬魔穹境,語氣那般不屑。有師如此,自然看不上我魔道!今次他在此渡劫,更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陷阱。可笑我等,還真以為能在此,將他斬落!」

石越卻不曾說話,今次這一戰,事後仔細想來,是處處透著可疑。

若說那宗守,沒有算計道門的心思,他反正是絕不肯信。

折損三位聖境,靈境修者,這一戰中,也損失了四十餘人。

若說一個月前,宗守橫掃中央雲陸,只是讓道靈穹境的顏面,稍稍受損,損失並不太重。

那麼此時的道靈穹境,就是真正的傷及元氣。

也不知需多少年時光,才能恢復過來。

不過蘇小小言中,說宗守是因龍影,才未拜入天魔穹境,石越卻又是不以為然。

正這般思索著,只聽那天空中,傳出了一聲巨大的哀嚎。

悲鳴聲響,傳徹天際。

石越抬頭上望。恰可聽見一聲『卡嚓』的重響,抬頭望那太空。

只見那頭玄武元龜,此時終是支撐不住。那脖頸已經被那隻銀白陰龍,徹底的咬斷!

那龐大的身軀頭顱,都從空中墜落了下來。

而那頭銀龍,則是仰頭一身怒嘯。身軀赫然在劇烈變化著,身軀不曾膨脹,反而又凝縮了些許。

那身銀甲,更是燦爛光輝,充滿著聖潔之感。

聖火燃燒,威嚴□赫。最後是舞空而去,直越百里,重新回到了乾天山上空。

身軀一收,化作一個銀繭,浮於其上。

這些變化,也只有修為如他,才能觀矚。換作旁人,當那玄武屍軀落下之時,就已再望不見,這玄武的蹤影。

「護國聖獸!」

石越又是一歎,何止是元氣大傷,這次簡直是傷筋動骨了!

靈潮大起之後,至少還有五十載時間,才可容納神境強者。

此界的局面,聖境神境,都不能插手。

這麼一頭不受雲界法則約束的護法神獸,對道靈穹境而言,可謂是至關重要,可鎮壓氣運。

此獸一失,道靈穹境如今的窘境,是可想而知。

「九曜玄空輪轉劫已去,這頭玄武聖獸已亡。那位血劍妖君,看來是再無災劫!」

蘇小小亦是神情複雜:「奴家看來也該走了——」

第775章 大局已定

「九曜玄空輪轉劫已去,這頭玄武聖獸已亡。那位血劍妖君,看來是再無災劫!」

蘇小小亦是神情複雜:「奴家看來也該走了——」

石越那邊,卻無什麼特別的感觸,只淡淡的道了一聲:「仙子走好!」

他與這妖女,本就無有深交。雖知對方是有意結好,卻不願與其深交。

似他這樣,已是執掌一方,未來也將繼承石家。對於理念,尤其看重。

魔道之內,多是惡徒。乃洪荒之時,外域妖魔侵入之後的遺留。

儘管這萬載以來,那魔道諸宗,早已與佛家一般,融入雲界,與雲界修者一體。

可其門徒行事,畢竟多是惡毒殘忍之輩。

他對這蘇小小,並無什麼惡感。卻也絕不願接近,知曉雙方,是只能為敵,不能為友。

哪怕彼此利用,都是不行。

蘇小小眼神微黯,聽出石越言語裡的排斥。

石越如此,宗守也是如是。真正的有為明主,都是看不上魔道。

神皇的爭奪,天魔穹境天然就處在了下風。

隨即就又嫣然笑道:「石將軍,莫非還欲挑戰那為血劍妖君不成?那可就需萬分小心!妖君之劍,凡人難當!尤其他渡劫之後,那六神飛刀之術,更要萬分小心!」

石越依然是淡漠的點了點頭:「這一次,雖是不能還他人情。石越卻仍想一試,那一位渡劫之後,戰力到了何等地步!在下也非是輕生之人,自會憐惜自己的性命!」

「可惜奴家身有要事,將軍與那妖君一戰,無緣一觀!」

蘇小小先是面露悠然神往之色,而後又點頭一禮:「奴家就先告辭了!」

僅僅一個閃爍,那蘇小小的氣機,就已經是在山崗上消失無蹤。

石越眉頭一挑,而後是眼帶讚賞的,拍了拍石無忌的頭。

「小傢伙,很是不錯!小小年紀,又正是血氣方剛之時。居然自始至終,都被那女人的媚術所迷!真不知該怎麼讚你才好——」

媚術?

石無忌卻一陣錯愕,媚術他知道。難道方纔那蘇小小,對他用了魅惑之法?他怎的不知?

也沒在意,轉而又好奇的問:「石越你方才說,要與那位血劍妖君一戰?」

「正是!」

石越點了點頭,毫無猶豫:「你叔父畢竟也是武者,能有幸與天下無敵之人一戰,印證武學,這機會怎會錯過?不過卻不是現在,要待他渡劫晉階之後!」

石無忌的眸光一閃,眼含佩服之意:「叔父你是君子,比那些人,要光明磊落的多。」

那石越聞言,卻是一陣忍俊不已,哈哈大笑:「什麼君子?什麼光明磊落?此人與我石家,遲早是大敵,我倒是恨不得,方才就趁機將他除去。只因還欠他一次,不好就這麼下手而已。」

大手揉著石無忌的頭,石越的神情,又轉為凝然。

「無忌你需要記得,對於仇敵,就要不擇手段才是!萬萬不可有什麼光明正大之念!若是執著於那些迂腐之說,遲早要害了你。」

石無忌是一陣怔怔,那方正的臉上,微有些不愉。

不過也未反駁,而是若有所思,將這句話記在心底。

知曉此時,自己經歷尚淺。

長輩這些話,即便不認可,也需記在心上,留待日後印證便是。

那石越也並未糾結於此事。接著又笑著,把那右拳,伸到了石無忌的面前。

「無忌你可能看到,我手中這二字?」

石無忌聞言細望,此時他的視覺,是異常的敏銳。

果見石越的肌膚之下,有一條條的靈紋在流動。

彷彿是文字,卻更繁複許多。彷彿內中,含蘊著無數道理。

才望一眼,就感覺是一陣頭暈目眩。

知曉這便是符文,石無忌稍稍辨認了一番,就覺是心力不繼。連忙止住,而後語氣遲疑的問:「似乎是權,勢二字?」

「正是權,勢二字!」

石越的神情,是愈發的滿意。不止是根骨毅力不錯,這悟性也是極其不凡。

「記住了,此二字正是我大道根本之一!」

猛地一握,周圍幾十里地域,都是轟然搖動。

那百丈高的山崗,也被生生的壓平數丈!

似乎有股巨大的力量,在這山巔處聚集。

「我這拳,乃是自創!名喚皇神拳,也是日後我石家的王道武學。勢因權聚!勢強則拳強!只需手中掌握的權更多,此拳之勢,也就更強!若是能掌握八百世界,我自己這一拳,甚至可與至境抗衡!若非自創出這門皇道拳法,我也不敢來尋這宗守一戰!不知無忌,你可願隨我學?」

石無忌再次愣住,是半信半疑。忖道這石越所言的皇神拳,真有說的那般威勢?至境又是什麼?

而後是猛地一醒,口中失聲道:「皇道武學?石越你難道要謀反?」

眼神一時是複雜之至,他生出之後,就經歷這世間種種不公。

有時候恨不得把這世界掀翻,改朝換代!把那些高高在上,無能昏聵,卻錦衣玉食的權貴,都全數拉下來才好。

可又知最近,若非是這些世家作亂,大商有元辰聖君在位,當不至於亂到這樣的地步。

他與娘親,在皇京城內,也不至於落到那等窘迫之境。

「這卻要看天意如何!」

石越搖頭,漫不經心的解釋:「我石家已在開闢外域,一年時光,已經佔據了半片小千世界。大商若能平息叛亂,安撫眾民,我石家自可退往外域稱皇。若真是大亂來臨,秦失其鹿,我石家自然也是要爭一爭,不落人後!」

口裡說著,那視線卻緊緊注視幾十里外,那座已經被一股絕強劍意,封鎖著內外的登天台,不曾偏離片刻。

石越的目裡,漸漸是戰意洶湧,一股絕強意念,驀地透體而出。

往那登天台方向,凌壓而去!

渡劫晉階之後的宗守,到底戰力如何。他是期待無比。

最好是莫讓他石越失望才好!

……

距離登天台不遠,孔睿也同樣看著百餘丈外,那座足有二里方圓的主台。

無名劍定在上空,聚集靈能,凝結出一層燦爛的七彩光斕。

劍意凝聚,不但隔絕了所有視線。也把所用人的神念,都牢牢的攔在外面。

使此地幾十萬大軍,宗原虎中原這些人,都是驚疑不定,憂心不已。

只銜尾追殺了片刻,就又返回,拱衛陣內。

唯有孔睿,能猜出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心情一時是複雜之至,既有輕鬆之感。又感覺自己,有一件重要之極的東西失去了。是悵然若失——

旋即就又自嘲一笑,這始作俑者,自己也有份。

看向了自己的手,可見手臂上的肌膚綻開,露出血痕。更有許多地方,生出了膿腫惡瘤,隱隱有股惡臭。

——這是擅改天機的代價。要再調理妥當,只怕少也需二十載時間。

不過孔睿面上,卻透出了輕鬆的笑意。

還是值得的,也不得不如此。今日之後,他才可放下對他女兒的擔憂。

孔瑤儘管殺劫已解,可其身畢竟是稟那搖光星力而生。

殺勢戾氣都是極盛,卻偏又是女子之身。

或者一時無妨,可待得年歲日久,卻必定是重聚殺劫!

如今有宗守幫著承擔一些,此後才是真正無礙。

那位妖王,也是他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可以使孔瑤,托付終生之人。

聖王呢!

他這一生,還從未見過那般純白之氣。

又遠望雲空,只見空中那破軍星。正在閃耀。

一片紅雲籠罩,遮蓋東南。

卻沒有了之前,那隱隱的飄忽不定之感,而是徹底穩固了下來。

——東南霸主,已可確定無疑!

就在同一時間,隔著十數萬里。一座三十六層高塔之巔。

重玄憑欄遠眺,正是微微一歎,回過頭,朝著內中端坐的元辰帝殷御一禮。

「陛下!這次殺劫,那宗守已安然度過。即便形勢有變,也再無傷大局!」

殷御神情木然,若非是那眸光不斷變幻,幾乎就等若是木雕塑像一般。

半晌之後,才頷首出言道:「朕要多謝真人!若非是真人最後出言勸阻,這次差點也陷入進去。我大商如今,正與這些世家糾纏,實不宜豎此強敵。」

「臣不敢受!」

重玄搖了搖頭:「其實這次,臣也只是觀到那天機,似有變化。那宗守雖身臨劫數,卻似乎已被了化解。料是那孔睿手筆。這才出言阻攔。卻絕不想,龍影居然已入至境!」

「龍影!孔睿——」

前二字語氣雖是凝然,隱含忌憚,殷御卻也無太多感想。可後二字,卻是恨恨。

「那孔家之人,都罪該萬死!」

說完之後,才眼含詢問的,再望重玄:「如此說來,這宗守東南霸主之局已定?」

那重玄神情默默,並不說話。

不過殷御只看其神情,就已知曉其意,再次皺眉。

「那南面越國,可需告知一二?朕欲遣人援手,至少不時間拖上一拖——」

「已經晚了!」

重玄是毫不客氣的勸阻:「那大越之君,已經在輝州登陸。此國之君,不信我朝警示。以為宗守必亡。即便明知是陷阱,也自信能大勝而還。此時想退,怕也是晚了!」

大約半月之前,輝州總督張懷與任天行二人,將大半輝州之軍北調,做出北援東臨之勢。

也使那南方越朝,終於有了動作。

而此舉亦使乾天,有了攻打南風雲陸的借口。

故此他才言,東南之局已定。哪怕雲界五大教派,都沒理由干涉。

第776章 老神在在

「張懷,孤勸爾莫要冥頑不靈!」

雄渾有力的聲音,正傳徹四野。

「宗守國主雄才大略,是我雲界英傑。卻可惜太過年少衝動,居然惹怒道門,做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如今渡劫之際,諸宗合攻,承聖人之怒,此時多半已隕亡。乾天山瓦解在即,爾是難得人才,又何必要為那宗守陪葬?若肯降我大越,孤可以半省之地封贈!」

此是輝州島,難免靠近雲海一處小城,城名霜天。

整個輝州地形,就彷彿是一個環形山。這霜天城雖小,也不如七霞山那般的險要。卻也是地扼要衝,極其關鍵。

若騎軍四出,可將周圍幾處通往輝州腹地的道路,全數斷絕。

故此要攻佔輝州,不走東面七霞山,西面乾天重兵雲集之地。就必須先克此城!

只是這幾日,這座小小的城池,卻將來自南風雲陸的近一百三十萬大軍,都堵截在此。

而張懷此刻,正是神情悠閒,坐在那城頭。

服飾儒雅,與這裡劍拔弩張的氣氛,頗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不過此處城上四萬將士,每當有些忐忑之時,卻總是時不時的往那張懷所坐一眼。

只要能望見那淡定自若的身影,那心中的不安,就總會消退一些。

張懷本人,卻是渾然不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面。

那位身著金甲,手持這一桿大槍,氣度不凡,虎虎生威的中年男子。

這應該就是那位大越國君,南風那位梟雄,越朝的國君阮威靈。

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勸降?

這霜天城被圍困,已經是五日。第一日到第四日,都是在攻城。

可惜孔瑤在這城中早有準備,不但有二十萬精銳大軍駐守。護城靈陣與城牆,都有加強。各種器械,也都是備的十足。

第一日損失慘重,不能寸進,又開始用調略之策,準備策反城中將領,內外勾結。

宗守渡劫之事,不是什麼隱秘。得罪道門,更是人人皆知。

也早就有人在輝州東臨暗中傳播,乾天國君大劫將臨,身死在際的消息。

屢禁不止,也查不出具體的源頭。

他在輝州開始新政,得罪的土著權貴,實在太多,也懶得去辨清。

待得將這大越軍擊退,他自會尋這些人算賬。

不過此時輝州之內,也確實人心動盪。南面諸城,大多都是不戰而降。

大越軍一路所過,幾乎是橫掃之勢!

故而那幾日他也是有是擔憂,可能會有些麻煩。

只是情形,卻比意料的還要好。這霜天城的兵員,都是來自輝州本土。二十萬人,都是當初宗守,在連雲島救下來的青壯。

又是這幾年,均分田地的收益之人。結果到最後,仍是眾志成城。哪怕守城最艱難的時候,也無一人反叛。

至於城中的居民,那些地方土豪,也早在一日前就被他強行遷走。

只留下些協同守成的民壯,無法為患。

第五日這阮威靈無奈,又開始勸降。

大約是存著試探之意,能成更好,不成也無所謂。

其實此刻雙方,都在等待著乾天山那邊的結果。

若是道門勝。那位大越國君,自然可以省下無數力氣。若是宗守勝,那就立時退走。

不過此刻城下,卻密佈著幾十個方陣,陣勢森嚴,殺氣衝霄。顯然是不怎麼認為,他能把位君上,能夠僥倖脫劫。

那阮威靈說罷,見張懷依舊高坐在城牆之上,神態閑雅,似乎跟本就無回話之意。

那眼神瞬時難看無比,也不再多說,淡淡的再看了張懷一眼。

「只望半日之後,刀刃加身之時,你張懷還能如此鎮定——」

話罷之後,便已策馬返回,往那本陣方向行去。

張懷目光閃了閃,而後反倒是來了興趣。

「外臣是否會被刀刃加身,還是未知之事。倒是國君,無緣無故侵我國土,這是何道理?挑起大戰,就不懼子民責難麼?」

「無緣無故?」

那阮威靈身軀一停,把腳下的戰獸停住。

「爾乾天山在輝州倒行逆施,弄那什麼新政。屠戮士紳,逆亂尊卑,殘民以逞?我大越乃是討伐無道,何罪之有?只觀這南方諸城,皆是傳檄而定,便可見一般。此間之民,皆苦你們乾天已久!記得兩年前你家君上宗守,便是以那千萬民為借口,強佔輝州。怎麼,就許你家君上弔民伐罪,不許我阮威靈解民於倒懸?」

「倒也使得!」

張懷聞言一笑:「不過這代價可是不小!只望國君,心裡有所準備才好——」

那阮威靈卻懶得答話,一聲冷哼。繼續策著騎獸,往那本陣方向行去。

可僅僅就在下一瞬,就聽一陣蒼涼的號角聲,從那後方處響起。

而後是大地震晃。山河搖動。

阮威靈面色微變,身下的騎獸立時隨他心意。飛空而起。到了百丈高空,阮威靈遠遠的眺望。

只見十數里之外,正是一支龐大的軍隊,正是從後方,往這邊踏步而來。

當先處,正是那令他忌憚十分的五萬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

而在後方,也是精銳無比的甲士。一眼望之,足有三十萬之巨。無一人,在三階之下!

此刻不止阮威靈,那大越軍中的諸多軍將,眼中也都是滿是無法置信之色。軍中上下,都是一片惶然。

而阮威靈的眼中,更是閃過了一絲陰翳。

攻打輝州之前,他就想過這可能是一個陷阱。

所以是在確證乾天山的精銳,都大多北移之後。更有半數,已經登船,才真正下定君上。

上岸之後,更是小心防備。幾百里內,探騎密佈。幾處要道,都駐有大軍。

按理而言,絕不可能會被敵軍,抄道背後而不能知。

可眼前這支大軍,又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裡?

就宛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自己面前?

再望左右,遠遠更可見兩隻二十萬人的大軍,也在向此行進,同樣是精銳之軍。

耳旁也聽的張懷,再次出聲笑道:「張懷未必會死,卻恐國君今日,難以逃生!」

那阮威靈眼眸一凝,接著又鎮定了下來,老神在在。

今日之戰,其實也無需擔憂,只靜等乾天山那邊結果便是。

第777章 親自斷後

那阮威靈眼眸一凝,接著又鎮定了下來,是老神在在。

今日之戰,其實也無需擔憂,只靜等著乾天山那邊結果便是。

有道靈穹境數位聖境,加上諸宗聯手,難道還能奈何不得一個宗守?

哪怕無敵此世,在那等人物的眼裡,也不過是稍稍肥壯一些的螻蟻而已,彈指可滅!

宗守身死,乾天山崩滅在即。張懷任天行二人,聚集在這裡的幾十萬大軍,也自然是無根浮萍,再不足為懼。

這般想著,阮威靈心緒,也就漸漸平復。斜睨了張懷一眼,不願再與此人多說。

控使那騎獸,從半空中踏下,返回到中軍之內。

這時候再說什麼都無用,待得東臨雲陸的消息傳來,自然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這張懷頗有治政之能,稍後若是能降,他絕不吝高官之賞。

若是不願,那就只有五馬分屍,車裂之刑,方解他恨!

此孺子小兒!專會逞口舌之利!

不過此時,也不能任這人胡言亂語,來亂他軍心士氣。

不過這件事,自有旁人代勞,用不著他這國君,去與此人罵戰。

此前是為顯誠意,才在陣前親自開口招攬。這時候,若還親力為之,那就有失身份。

那陣前處,早有一名身穿都統甲冑的將領,大聲喝罵:「張懷你這狗賊無禮!我家君上好言相勸,爾卻口出這等妄言!再若不降,今日破城之後,我大越必定屠城三日!將你張懷千刀萬剮——」

阮威靈沒去理會,心中卻微覺奇怪,此時已經到了凌晨時分。幾個時辰之前他就接到乾天山那邊的消息,宗守遭遇的是九曜玄空轉輪劫。

到了此刻,早該結束才是。

為何到了這時,都仍舊無有消息傳回?

收束住疑念,阮威靈又把心力,專注於眼前。

此時三面方向的大軍,都是好整以暇,往城下推進著。

也無需他下令調度。麾下幾位久經戰陣的大將,就紛紛有了動作。

一部十萬人騎軍精銳,往東南強插,佔據那邊幾處高地。使那三面而來的大軍,形不成合圍之勢。

城牆下的幾十個方陣,除了一部分,仍舊在防範在城內之外。也調轉方向。僅僅半刻鐘時間,就轉成了一個方圓之陣。陣勢嚴陣,與那左右與身後三面的敵軍,遙遙對峙。

而僅僅下一刻,那身後方向,一支銀白色騎軍,就破陣而出。衝到了一處山崗高地之上,在那裡俯視觀陣。

僅僅只有兩千騎左右,卻給人一種莫大的壓迫之感。

「六階騎軍?」

阮威靈的濃眉,頓時一挑。宗守那支血雲騎,此時不都是在東臨雲陸麼?

怎麼這裡,還有一支全由六階玄武宗師組成的騎軍?以前可從未聽說過。

看那服飾騎獸,倒彷彿是宗家玄狐騎的模樣。

只是這只當年宗未然,賴以縱橫東臨雲陸之西的三階精騎。怎麼就變成了六階道兵?

注目望去,只見當先是一位身形極其雄壯的武將,立在最前方處。

阮威靈只一眼,就認出這是如今東臨,可與宗原並駕齊驅的大將,代孔瑤坐鎮輝州的任天行。

望見此人,卻並不在意。其實是早有所料,既然那十鎮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在,此人必定也是抵臨此間。

此位乃無雙名將,年前七霞山與夜魔軍一戰。獨領中軍,以弱軍而不露敗勢,牽制夜魔大半兵力。

即便是宗守身死之後,此人也仍需小心身旁。

目光又在任天行的附近掠過。只見在其身旁,卻是十幾個修士,立在其左右。

修為不過,即便最強之人,也不過是九階之境。

而恰恰是這幾人,令阮威靈面色大變,臉刷的一下,血色褪盡。

這幾人,他也認識。不久之前,還在他陛前參見。其中幾人,正是輝州當地,幾個宗派宗主。

任天行率領大軍,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他身後。

使他大越朝本來的勝勢,開始動搖。

這幾人不識天數,不知大勢。降而復叛,倒也勉強說的過去。

可其中還有兩人,卻是來自於南風雲陸,兩個本該是為他效力的宗門。

正是賴其之助,越朝才能勉力抗衡那諸宗諸派。

這一剎那間,先是一股被背叛的惱怒,直衝心頭。令他目中,是怒火狂燃。

他自問待這些宗派,不可謂不厚,極力籠絡。此時卻偏偏是這等人,背後插刀!

隨即那心神內,就又恢復了理智。

這二人會出現在任天行的身旁,絕非是無有因由。

要麼是被任天行擒拿挾制,要麼是乾天山那邊,有了出乎他意想的變故。

思緒萬千,阮威靈的胸內,卻是漸漸冰涼。

那萬丈雄心,建立東南霸業的野心,就彷彿被澆上了一盆冷水,心底寒透。

「看來國君這一次,是沒法盡屠這霜天城呢!我張懷,似乎也可免萬刀臨身之苦。」

城牆之上,張懷在笑,眼中含著戲謔之色。

他本不願說這些冷嘲熱諷的話,不過若能以這些言語,動搖這百餘萬越朝大軍的心志戰意。能使乾天山,少一些傷亡,又何樂而不為?

「國君可是在奇怪,為何時至凌晨。乾天山那邊,明明該有了結果,卻偏無半點消息傳回?」

阮威靈的神情陰冷,卻靜靜傾聽。這也正是他如今,最疑惑不解處。

那便無論是勝是敗,都不至於沒有半分消息——

「自然是有我乾天山,全力攔截之故!卻更因此時此刻,這雲界之內,已無人願開罪我乾天山,傳訊於國君——」

張懷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任天行接過。雄渾之聲,響徹四野:「好教國君知曉,一個時辰之前。道靈穹境華雲真人,重光真人,已經身殞。乾天山一戰,道門死傷修士,接近萬人。靈境修者,更高達四十之數。我主無恙,已安然渡劫,怕是要讓國君失望了——」

話音落時,四面八方的乾天將兵卒,都發出雷震般的歡呼之聲。

許多人,都不知華雲重光,乃是何人。那道靈穹境,又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

只需知曉他們乾天山,似乎又是一次大勝就可。

甚至僅國君宗守安然渡劫這個消息,就值得他們振奮不已。

阮威靈的眼裡,則是流露出輕哂。

華雲真人與重光真人身隕?開什麼玩笑?

有至今護持,即便敗了也能全身而退。雲界之內,誰能奈何得了他們。

只是當他看向那任天行身側時,心中再次一沉。

只見那幾名修士,都是面孔蒼白,眼神淡漠的望著這邊,似乎已是默認了任天行的言語。

那華雲重光,真已身死?道門真的敗了?

難怪難怪——

無有消息傳回,怕是那些宗派。認定了他的大越,已是敗局已定,再無聯絡交好的價值。

——可恨!【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忽然遠處,終是一道期盼已久的光華,在他身前不遠破空而入。

卻非是普通信符,而是一隻三足金雀。一個閃爍,就已經到了他手中。

阮威靈面色鐵青,似三足金雀這等靈獸,是珍惜之至。有穿空越界之能,可遠隔億萬里傳信,不懼攔截。

他大越朝,總共才只這麼一頭。要動用此物,顯示先前的各種傳信手段,都是無用。

把那爪中抓著的符紙取在手中,阮威靈頓時心中一悸,也無瑕去細想,那華雲重光到底是如何隕落。驀地一聲聲嘶力竭怒吼:「退!諸軍聽我調度,全力突圍!所有禁衛親軍留下隨孤,孤親自斷後!」

此句吼出,此處百餘萬越朝大軍,都是一陣騷動。

可到最後一句,幾乎所有越朝將士,都是心神一定,眼透著感動決然之色。

張懷任天行二人聞言,都俱是一怔。隔著幾十里之距,對視了一眼。

心裡面都閃著同一個念頭,這阮威靈果然是位真正梟雄——

任天行隨後就又搖了搖頭,手提著那口大劍,從山崗之上疾馳回陣。

他與宗原不同,宗原喜歡親自衝殺,率幾十萬騎軍衝陣破陣。他卻喜好坐鎮後方,調度大軍,碾壓對手。

隨著他的返回,那五鎮天罡劍卒,立時當先前推,朝著方向壓去!

……

四個時辰之後,這霜天城牆下殺聲,終於漸漸停歇。

此時城外幾十里,滿佈著殘碎的甲冑兵戈,與馬屍人骸。

許多將士,穿梭在其間。尋覓救治著那些仍有生機的傷員,收斂著屍體。

乾天山如今崇尚火德,衣甲都是赤紅色。

整片戰場上,赫然分佈有數萬之巨。

不過此地更多的,卻是穿著黑衣黑甲的屍體。

越朝尚水德,故此衣甲俱是黑色。

張懷在高處往下眺望,在心中粗略只稍稍估算一番。便猜出越朝死傷的士卒,當在五十萬人左右。

這一戰,堪稱是慘烈。

死傷最少時,是在大越軍,最開始破圍而出之時。

在任天行指揮下,那幾十萬大乾將士。就宛如一個絞肉機,不斷的收割著生命。

之後的傷亡,才急劇上升。

那阮威靈果然是親統禁衛,為幾十萬越軍斷後。

第778章 最是喜歡

「七萬禁軍,無一人降!全數戰死——」

任天行立在張懷的身旁,神情複雜,看看那遠處那片屍骸密佈之處。

神情間既有著痛恨,又有著佩服。

恰是這七萬越朝斷後的禁軍,令他的部下傷亡慘重。

便連那天罡劍卒,也有著不小的損傷。

而那位大越國君阮威靈,也是如其所言。戰至最後,才帥著數千精騎,突圍逃走。

「這阮威靈果然是一位英主,難纏之至,麾下也頗多良將。有此人在,此番攻略南風雲陸,絕非易事!」

張懷一邊說著,一邊在思索。

「上佳之策,便是將這越國百萬精銳,都全殲在輝州。那時再南下,阮威靈再有能為,也難為無米之炊——」

任天行皺起眉,他也是如此覺得。這位大越國君不但深得軍心,用兵的本事,也很是不凡。

哪怕身處劣勢,與他交手,也未潰敗。

不過要全殲,又談何容易?

他記得越朝,在南面雲海岸旁。還有著幾十萬大軍,看守後路及糧秣物資。更有不少兵力,分佈諸城。

一旦匯合,重整軍勢,仍有百五十萬人之巨!

雖不能勝他,卻能夠安然從輝州退走。

張懷隨即也是一笑,故作灑脫道:「算了!今日能將他精銳禁衛之軍全殲,已是意外之喜!此戰本就是為誘他來攻輝州,此時目的已達,東南大局已定。吾等還有何憂?」

任天性微微頷首,雖不甘心,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這時天際間,卻一點靈光降下,直撲而來。

他隨手接過,接著是目光微閃,現出了異澤。將手中之符,轉遞給張懷,目中帶著笑意。

「此事看來已無需你我頭疼,兩個時辰之前,師若蘭帥四艘空艦,與越朝艦師大戰。擊沉一百二十三艘大型雲艦,其餘艦船,就全數逃離。」

張懷的眸光,也微微一亮:「此女居然還有如此能為!」

他知道空艦戰力,遠在普通的雲船之上。以一敵十,不在話下。

可有這般驚人的戰果,實是讓人意外。

接著又大笑,這還真是天絕大越!

水師敗退,這百餘萬精銳大軍在輝州,必定進退兩難!

……

登天台上,此時正是香艷旖旎。孔瑤目光渙散,發出難耐的嬌吟喘息。只覺一波一波快感快要將她淹沒。

那婉轉呻吟聲,宛如是黃鶯初啼,悅耳誘人。

她此刻身軀,正被宗守的幾條雪絨絨的狐尾包裹著。使她羞意稍減,也只覺全身,都是暖洋洋的,彷彿是融入到了宗守身體內。

而那絨毛,也在刺激她的肌膚。全身上下,都是快感不絕。

下身處,那根巨大的鐵杵,仍在她體內不斷的抽動肆掠,直搗著花心深處。凶狠無比,毫不留情。

幾乎每一次出入,都是令孔瑤身軀顫慄不已。

到了此刻,她總算是知曉,軒轅依人與弱水為何總是躲著宗守。

對女人而言,這既是莫大的幸事,卻也是絕大的折磨。

被宗守的撼世真力引動雙修,他身軀是變得敏感至極,幾乎每一個興奮點都被刺激到了。二人的心靈神念,更是直接糾纏交媾。

那快感簡直超越人的極致,每當一次結束之後,就會忍不住,想要索求下一次,而後在快樂高潮中沉淪。

早在兩個時辰之前,孔瑤就感覺自己身體,已是疲乏無比,肌肉發酸。

偶爾思緒稍稍清明冷靜之時,她會很堅定的告訴自己,還是早點結束為佳,不可沉迷肉慾。

可往往一次高潮結束之後,卻總是耐不住,想要再經歷一次,那刻骨銘心,又銷魂蝕骨的快感。

怎麼辦?這樣下去,自己會壞掉的。可是她現在,還想要更多——

忽然身軀又是一陣顫慄,孔瑤一雙秀手緊握。

仍是只覺無法抵禦,那高潮衝擊。乾脆在宗守脖頸上,猛地一咬。

初時孔瑤是欲哭無淚,宗守的肌膚好硬,根本就咬不進去,反而使她一口細白銀牙快要崩斷。

隨即就覺宗守,把那肌肉放鬆開來。

孔瑤輕哼一聲,所餘不多的心念,忖道算你識相!而後就放肆的狠狠咬著,用牙齒發洩著自己的恨意。

都是這傢伙,害她簡直變成一個發情了的母獸,簡直不知廉恥了。

宗守卻是渾然不覺痛楚,這時也發出一聲呻吟。分身在孔瑤的體內,被緊緊包裹著,那溫度幾乎要將他融化。

半刻之後,當感覺到孔瑤的身軀,再次開始顫慄。

分身又只覺是一暖,一股溫暖的液體,噴落了下來。那膣肉上的皺褶蠕動,也使他瞬間衝上了快感巔峰。

同時一股至純之氣,也沉入他的氣海之間。

此時他體內的氣機,不但穩固了下來,更是膨脹了十數倍有餘。

魂念散開,在這個世界中,肆意的四處徜徉,甚至可感應到雲界周圍,那幾處世界。

「這就是靈境?」

渡劫之後的變化,到了此刻,已經是徹底的完成。

此時不但是踏入了靈境,更如其所願,一舉衝入靈境後期。

厚積而薄發,無論是武道還是靈法,都有著莫大的進益。

這軀體之內,是力量澎湃,彷彿有著用不完的氣力。

此時他前世,只在虛擬環境中,達到過的境界。

真實與虛幻,果斷是不同!截然迥異!

孔瑤嚶嚀了一聲,體內的高潮,似乎終於消退了些許。

卻仍是眼神迷醉,看著宗守。手捧著他的頭,然後是櫻唇吻下。

那唇舌交纏,知道半刻鐘後,這才分開。而二人唇旁,更掛著一抹銀絲,顯得異常的淫靡。

接著孔瑤,又將她的右側雪胸,塞入到了宗守的口裡。她最喜歡就是宗守,用舌頭吸吮挑逗,那頂端櫻桃時的感覺。那滋味,最是使她迷戀,也無法忘懷。

不過這一次,宗守卻沒再趁勢進入她身體。仍是愛撫著她的全身,卻一點點真力透入,使她體內的快感,慢慢的消退。

孔瑤的目光,也漸漸恢復了清明。先是感覺有些空虛,可宗守的懷抱與狐尾,卻又瞬間將之彌補。

第779章 劍意魂境

雲開雨散,孔瑤好半晌,才從那高潮的餘韻中,恢復了過來。

輕聲喘息著,欲從宗守身上站起。卻覺腳下忽然一滑,本來以她的武道修為,本不至於如此。

可此時手足,都是酸軟無力。連忙發勁,卻竟撐不住。身軀往下再次一沉,重又坐了下來,無巧不巧。正好把宗守那仍舊是筆直插天的鐵杵,重又納入到自己的身體之內。那摩擦的快感,孔瑤忍耐不住,頓時又是一聲極力壓抑的呻吟。

而後下一刻,就望見宗守那似笑非笑的眼。彷彿在詢問,是否還要再來一次?

孔瑤面紅耳赤,再看了一眼下方,那使她滑倒的罪魁禍首。

而後就有如觸電,連忙又把眼閉上,面上紅暈滿佈。

只見那地磚上,此時竟滿是水漬,足足覆蓋了整整丈許左右的地面。

幾乎不用,這些不知名的水液,到底是源自於何處。

記得數載之前,她對男子還全不感興趣,覺得這種事情,是極度的噁心。

全不曾想,自己居然會是一個如此淫蕩的女子。

這般想著,更覺是羞愧無地,簡直沒臉見人。

宗守嘿嘿一笑,把孔瑤的身軀抱起。而後憑空招來一團水液,細心的替孔瑤,清洗著嬌軀。

把那些淫靡香艷的痕跡,都全數清理乾淨。

宗守接著是看著孔瑤的胴體,一陣微微失神,口中也不自禁的一聲讚歎。

「好美!」

以冰為肌,以玉為骨,以雪為膚,簡直可稱是老天爺最恩寵的造物。

玲瓏有致,楊柳細腰。身軀無論哪個部位,都是勻稱而恰到好處。

美艷無方,讓人簡直移不開眼——

孔瑤被這一句驚醒,連忙把小手伸出,遮住了宗守的眼睛,嬌蠻道:「閉上眼,不許看!」

然後伸手召來自己的乾坤袋,悉悉索索的幾下就把衣物穿好。

又揮出一團火焰,把地上那些『罪證』,都全數燒滅!

待得宗守再睜開眼時,就見孔瑤,此刻已換了一身紅色的甲冑,立在他身前。

不由是心中腹誹,這女人除了盔甲之外,就沒別的衣服了?

不過此刻,孔瑤卻全沒了以往那英姿颯爽的帥氣。反而是微低著頭,雙手糾纏著。扭扭捏捏,面上羞紅一片。

似乎不知怎麼面對他,幾次欲言又止。每當抬頭與他目光接觸,就又如膽小的兔子,立時又把頭低下。

這般情形,卻也是賞心悅目。難得看孔瑤,如此嬌羞模樣。

可惜在這個節骨眼,卻不是時候。

宗守神情微微一肅,把孔瑤的手握住,一絲氣機在孔瑤的體內遊走。

「最好是現在就內視,細查一下體內,看看可有什麼變化。方纔你與我靈肉交融,為夫渡劫後神念天人合一,以玄法參悟天地之奧。小瑤兒你應該也有不少感應才是。這時候是最佳的時機,不該錯過——」

孔瑤聽著『為夫』,『小瑤兒』的詞眼,只覺是一陣惡寒無比。忖道這個傢伙,難道不嫌肉麻?

除了極度的不適應之外,卻又覺幾分竊喜甜蜜。

到後面幾句,才終於醒悟了過來。意識到宗守,這是在與自己,說著正經事。

忙內查輪脈,而後是眸光微閃,透著驚奇之事。

體內的真力,倒未因雙修之故,增加多少。

卻因這一場沒羞恥的交合,精純了無數。隱隱含著幾分以前所未有的至純氣息,暗合大道。

最令她欣喜莫名的是,本來體內,那些困擾她以久的凌厲真力,已經再不能為患。

此刻銳氣雖還在,卻彷彿是經歷過了打磨。少了一些不必要的菱角,多了一些圓瑞。

並不減其威能,當她控使隨心之後,只會使威能更增。

那積鬱與氣海之中的絲絲天地戾氣,也消減了大半!

忽然恍悟,怪不得軒轅依人與弱水,資質不如她。可在這一年時間裡,修為都能突飛猛進,雙雙進入到九階,有後來居上之勢。

這雙修之道,還真是有些好處。

又再冥想,而後就感覺自己腦內,彷彿是又爆炸開來。

無數的信息,衝入到了魂念間。

宗守以魂意,遨遊天地,解析世間,諸般構成之法,循環往復之道。

感悟到的點點滴滴,都湧現了出來。

之前沉淪在肉慾之中,迷戀著那快感。那時她腦裡面是空空落落,根本就未曾注意這些。

不過此時,當她再仔細回思之時,這一幕幕又清晰無比的出現在眼前。

頓時是有些憤憤,如此說來。當她孔瑤,為他發情,顫慄,沉迷,不知羞恥,完全忘記所有的時候。

這個傢伙,居然還能分出魂念,感悟那天地奧義?

旋即就又覺不對,這只是分化元神與第二元神而已。

卻仍暗暗『哼』了一聲,孔瑤又把那雜念收束,將方纔那些記憶,一一尋出,重新記憶感悟。

可僅僅片刻,孔瑤就再一次面紅耳赤。

與這些記憶同在的,還有那方才二人雙修,所經歷的一且。

自己那些不要臉的浪吟,還有求歡之語。回想起來,簡直令人羞煞。

自然那銷魂蝕骨的快感,也包含在其內。

僅僅片刻,身下就感覺是濕了一片。

卻心知這確實是難得之機,宗守領悟劍意魄境,到了巔峰層次。在雲界是橫行無敵,是劍道宗師級的人物。

其進階時天人合一的感應,定然是非同小可。

孔瑤強自忍耐,屏去了其餘。只專心回憶,宗守悟得的那些玄理。

此時許多都無法理會,只能先記下來,留待日後靜參。

而後片刻,孔瑤又驀地一驚,忽然睜目。

「是劍意魂境!」

在她的記憶之內,宗守在雙修之後不久,就已經觸摸到,劍意魂境的契機!

這分明是入了神境級別,才能掌握!

而此刻的宗守,正是把那浮在上空中的無名劍,召回到了手中。

將一絲血色劍氣,從劍尖透出。宗守眼眸之中,是微含異色。全不曾料到,他的武道,首先突破入魂境層次的,居然是這殺戮劍意!

而下一刻,就聽遠處,一個清朗雄渾的聲音響起。

「石越在此,不知國君,可已完劫?」

第780章 皇道神拳

「石越在此,不知國君,可已完劫?」

那聲音遙遙傳過來,同時一股磅礡全不在仙境修士之下的意念,往這登天台上衝擊過來。

石越?

宗守的眉頭一挑,往遠方眺望。這個人,怎麼會在此地,回到雲界之中?

遙遙可見,幾十里外,那石越正立在一處山崗之上。

正是背負著手,以戰意盎然的目光,向這邊看來。

而後宗守的視線,又移向了他的身旁,另一位十六少年。

石無忌!

宗守的目中,頓時透出了然之意。

原來如此,這石越是為這一位,回歸雲界麼?

看這模樣,莫非是欲尋他一戰?印證武學?

如此說來,那門未來震動雲界的皇神拳,已經真正成型了?

目光複雜的,看了那石無忌一眼。宗守才一笑出聲:「今日宗守僥天之悻,已然完劫。不知石將軍此來尋孤,是為何事?」

一絲意念散開,阻住了正統領七千血雲騎,往那石越奔去的宗原。

只憑此人,今日並未趁人之危,他宗守就不能以多欺寡。

何況與此人戰,加上血雲騎,也是無用。

那石越聞言,長聲而笑:「自然是來尋國君,印證武學!雲界同輩之中,能讓石某看得上眼的,也不過是寥寥三五人。原無傷絕欲,俱是天賦絕佳,劍術蓋亞當世,可惜卻不修王道之武。石越思來想去,也只有國君,能夠助我拾遺補缺,完善拳法!」

是果不其然說出這幾句,那石越也不等宗守回話。便是一拳,猛地隔空擊來!

「我這門拳術,名喚皇神。國君小心了!」

隔著幾十里距離,那拳罡轟至時。整個地面,都在下陷。

宗守眉頭一挑,心忖這傢伙,當真是毫不客氣!

不過,他也正好想試一試。渡劫之後,他的實力,到底到了什麼樣的境界!

那無名劍才剛剛收起,這時又飛空而出。

一劍橫空,帶著滔天劍氣,往二十里外,猛地墜落而去!

那拳罡使周圍時空崩塌,威猛無儔!而他的劍,卻將整個世界,都劈成了兩半。

如電光乍閃,迅捷之至,亦凌厲異常!

而那氣勢罡勁,還未交擊。二人意念,就已經衝撞在一處。

宗守身軀禁不住後仰,只覺那股煌煌浩蕩,又堂皇正大的拳意,幾乎將他摧折。

意念在不斷撞擊交纏,也漸漸互窺根本。

權!勢!

果然是皇神拳,以權為骨,以勢為強。權愈大,則勢越強!

與孔瑤千軍破,幾乎是同樣的道理——

此人心正,固此有浩然之氣!

只是這內中,還另含根本。有一門核心大道,隱蘊其內。

而這等程度的交鋒,還遠不足以使他,窺見這門王道拳法的真正奧義。

宗守目光閃了閃,意念猛地又凌厲數分。

只是下一剎那,那橫空而至的拳意,就被他的劍意強行突破擊散!

鏘!

一聲劍鳴,拳罡也被無名劍,一劍而碎。

無數的罡力散開,使那處十里方圓,皆被橫掃。

地面亦是被生生的,在這瞬間削去了數百餘丈。

靈境修者,都有拔動山河之力。

二人皆是修士中的佼佼之輩,實力也遠不受境界局限。

此時雖都是刻意控制。可那逸散出來的餘波,也仍是危險無比,威不可當。

那陣中六十萬甲士,此刻都是面如土色。即便有這座孔睿佈置天遁周天大陣,也覺是難以支撐。

那虎中原幾人,亦是面色發白。指揮著所有並將,往更後方退卻。

感覺遠處那個叫石越的人,比不久前,那幾位聲勢滔天的仙境,合起來還要強些!

遠處的無名劍,則是劍勢未止,破去了拳罡之後,就又一個旋斬,往石越所立之處,猛地一劍斬下!

劍光化龍,竟赫然是一條雷霆龍影!狀似雷霆之龍,卻又身具七爪。

靈境之前,他最多只能做到四龍合一。靈境之後,卻能將其中六龍劍意,合而一體。

隱隱具現,傳說中的龍族之祖——太初之龍!

石越欲尋他印證武學,他宗守卻也同樣想要伸量一番,這一位現在的深淺!

遠處那石越,也是眸光一亮,道了一聲好字!

護著身旁的石無忌,卻還行有餘力。劍勢到來,才散拳化掌,渾身力量一崩一震。一股不可抵禦的沛然之力,突然從空貫壓而下。

「翻天印!」

當拳勁壓下,無名劍的劍身頓時晃了晃,雖未被整個壓入地下。卻也是被遠遠震開,偏離了先前的劍路。

龍影咆哮,劍光削切騰挪,幾番掙扎。才從那拳力凌壓中,脫身出來。

石越也不去理會,手捏拳印,往登天台方向,再猛地一拳轟出。

「定世印!」

權為勢基,這一拳擊來,卻是彷彿攜帶一國,猛地衝撞而至。

也帶著石越,那百折不撓,至誠之願!

這一拳,確能定世!

拳印沖臨,竟彷彿是一塊巨大的印璽,壓迫而來。

有股莫大的束力,約束著宗守的身形,不能動彈。

這一印,可定三千世界!

宗守意念遙感,這一次,卻只覺是心神微微晃動。

可僅僅片刻,就又再堅定了起來。既然已決定了要爭,那麼又何需這般軟弱遲疑?

哪怕是只位那宗未然,臨走時的托付,也不能相讓。

心念即定,宗守的眸光,也重現堅凝。就彷彿經歷了洗禮一般,意念更是固實渾厚。

而只這一剎那的失神,那拳印就已經到了身前!

竟是無視了那天遁周天大陣,直凌登天台上。

石越的身影,雖是在數十里外。此刻給他的感覺,卻似乎就在眼前。如山如岳,神威如獄!

宗守來不及召回無名劍,便乾脆以劍代指。在虛空中,揮落出一道指影。

又是整整六條細小的龍形,在指尖處匯聚。

那食中二指,也恰是點在那巨大拳影的偏左處。

輕描淡寫,似乎未用多少力氣。可那彷彿要將他整個人碾碎了的拳力,卻在交觸之時,忽然一窒。

啵!

隨著一聲輕響,宗守開始閉目感應。

這一擊是以『定』字為表象,是外用之道。後一層,卻仍是權,勢二法,以其為根本。

而最後一層,也最核心處,他已是依稀能感應。

下一瞬,宗守的瞳孔中,就是微微一縮。

是法!

這石越真正的根本之法,居然僅僅只是一個『法』字。

簡簡單單,只有一字而已!

頓時啞然失笑了起來,怪不得,會有那麼多的強者,栽在此人手中!

萬億大法,三千大道,都可盡納其中!

天地萬物之規法,還有治國之法。

有了這一根本,也確實是無需其他——

當真是可笑!

後世之人,都以為這一位,乃是儒道門徒。

卻原來骨子裡,卻是法家的傳承!

法為裡,儒為表麼?

有權有勢,才能伸展此道!

再欲細糾,可惜那拳力卻已是在潰散,一瞬之間,就已冰消瓦解。

這皇神拳威能無邊無際,即便是仙境修著,也可一拳輕鬆打殺。

可是此時這石越,卻仍未能將之完善。

故此是被他一瞬間,尋到了拳法的最大破綻。

絲毫不廢力氣,就將這隔空拳力,崩散開來。

不過那拳力仍在,崩裂之後,就四處逸散。

宗守也無法將之全數約束,耳旁只聽『卡嚓嚓』幾聲輕響。

腳下的登天台,在這衝擊之下,終是支撐不住,崩裂倒塌。

宗守卻在笑,後世之人,只知這門皇神拳的威猛。

稍稍強一些的修者,也只能從古時典籍中。知曉這門拳術,是以『權』,『勢』二法為根基。

最終是十二等滅世,接近十三等無上之階的皇道之武!

可世間除了那寥寥幾人,無人能知,這門武學,到底是厲害在何處?

今日這一戰,雖毀了這登天台。可能夠由此,窺知這石越的根本,實是再划算不過。

身下石塊崩塌,宗守乾脆凌空虛立。探手一招,那無名劍就已再次劍光飛旋,到了他的手中。

劍光一揮,就化作一道白光,往幾十里外閃落。

這一次,依然是六龍合一之劍,不過卻是以白金之龍為根本,融合其餘五種劍意。

劍速稍慢,不如瞬空之龍,也不及雷霆之龍,卻更是凌厲鋒銳!

——白金龍劍,無物不斬!

錚!

若說之前,宗守第一劍彷彿將世界斬開,只是誇張之語,形容其氣勢。

可這一刻,卻真正是將眼前世界,劃開了兩片!

遠處那石越的面色,亦微微一變。接著又是一聲輕笑:「果然國君,未讓我失望!」

而後卻是手提著石無忌,猛地飛空而起。整個人猶如是一片落葉,全不著力。隨著那白色劍光,往後不斷飄退。

不過神情卻是凝然沉重,三十分之一個瞬息之間,就已退到了百里之外。

也眼看著那白金龍劍,把這一百里空間,徹底割裂。

而那劍勢,依然是強橫如故,不見絲毫消退。

石越卻已不敢再拖延,騰起高空,而後一腳踏下!

「安世印!」

那右足一踏,整個三十里方圓,都在震盪。

可接著卻只見劍光,又是一變。由斬破山河的霸道凌厲,轉成了繡花針的小巧。

第781章 完劫之後

劍影如梭,在虛空中穿插。在宗守心念遙引之下,從下往上,如倒掛銀河般的迎擊。

見縫插針,水銀瀉地。只是一瞬之間,這安世印,亦被全數破解。

那石越見狀怔了怔,而後一聲苦笑。

「血劍妖皇,雲界劍道第一,真名不虛傳。石越今日領教了!」

聲音落時,身周便是無數道風刀,四面八方的削斬而出。

將那血色劍影,稍稍逼開。而後就直接在虛空中,撕開了一道裂隙。毫不留戀的帶著石無忌,踏出那雲界之外。

先前所立之地,卻依然是氣勁震烈,音浪不覺。

過了許久,才漸漸平復。

「這石越,好強!」

孔瑤一直在宗守的身後靜觀,此時是一聲輕歎的:「世人都說未來神皇之位,多半是那中土那三大門閥。孔瑤卻一直感覺,這石越要遠遠勝過那幾位。」

又好奇道:「也不知他方才身旁那位,又是何人?骨骼清奇,身無修為。卻能在你二人交手之時,身軀挺立不倒。這般的心志毅力,當真不凡!」

「自然不凡!此人喚作石無忌,與蒼生道關係匪淺!說來這兩叔侄,都是得天獨厚!」

見孔瑤目光,訝然的望了過來。宗守又是一笑:「這是我夜觀天象所得,小瑤你不信就算了。」

孔瑤聞言,卻是嗤之以鼻。什麼夜觀天象?便連他父親,持文王卦錢都做不到的事情,這傢伙能夠做到?多半是胡言亂語。

當下是不再理會,繼續入定,冥想回思。

宗守則是手中印決一眼,運使土字真決,隨著法力揮展。那倒塌的登天台,就如時光逆轉了一般。

那些殘碎石塊,一片片的倒飛而回。只幾個眨眼的功夫,那登天台,就又重新拔地而起。

恢復如初,全無半點異狀。彷彿從始至終,都不曾被擊碎倒塌一般。

而就在此處,再次源靈匯聚之時。

宗守的手臂猛地一抖,卻是那條雷霆翼龍,從他的身軀裡,脫體而出。

身形變幻,一點點的開始膨脹。而那天空,也又一次開始了異變。

那小金□曦,還有嘯日,卻反倒是一一回到他的袖內,開始了沉睡。

四支靈獸,都是他的天生護駕,心靈相系。

這次他渡劫,四獸得到的好處,雖不如與他雙修的孔瑤。

卻也足以使雷霆翼龍,進階到靈境。

而小金□曦三個,也需時間來消化,從他這裡得來的好處。

而在眉心間,那點靈胎,此刻亦是在跳動不休。

「趙嫣然那妖女,居然也開始渡劫。這麼快?就不懼身殞——」

這個妖女,此前也才剛九階而已。

小金它們幾個,好歹隨他在宙極命世書加速過的空間中,呆了數十年的時間。

這趙嫣然,卻真正是一點積累也無。

即便是趁著他才渡完劫,晉階靈境後期。有大量真元灌注之時,也需冒不少風險。

此女早在數年之前,就跟隨他、二人又是同門,多多少少,有著一些感情。

真不希望,這女人早早就隕亡凋零!

這擔憂之念,宗守就又自嘲一笑。

是了!有佛家護持,那個妖女,怎可麼可能會身亡?多半是平平安安。

還有自己,到此刻仍是以末法之時的觀念,來看現在。

在靈潮低迷之時,修士往往需要有雄厚無比的根基,才可進階渡劫。修行的速度,也是極慢。

可在這靈潮大起之時,資質稍強一些,三五年間就可跨過人地天三境。

這個時代,這樣的人沒有一萬也有三千,絕不是什麼奇事。

渡劫則更簡單,以前要積累足夠,才能渡劫。這個時代,卻只需一門平和中正,有過足夠驗證的上乘之法,就可渡劫之後,再來完成積累,補全根基。

境界更高,則思域更廣,對天地大道,也能有更深的理解。

至於道基,待得境界足夠時,有的是時間去彌補。

簡單而言,就是先補票後長車,與先上車後補票的關係。

前者後力更足,而後者卻提前掌握強橫實力。兩者實難分高下——

這麼想來,趙嫣然渡劫,實無需擔憂!

宗守搖了搖頭,接著是又一拂袖,把那只困束在靈芥環內的那只碧火玄龜,放了出來。

一月之前,他奈何不得這只烏龜。不信今日,到了靈境,也已然奈何不得。

這只碧火玄龜,依然是凍在厚厚的玄冰之中,眼瞳無辜的向外望著。

方一適應這全新環境,這傢伙就在那冰層之內,用鼻子輕嗅著。

最後那目光,是定在了數千丈外,那只玄武巨獸的殘屍上。

此獸已亡,道靈穹境的修士,就開始四下奔逃。

而旁觀的修者,懾於宗守之威,都無人敢動。

一直就留在那裡,屍軀不腐,外殼處就開始結出了一層石膜。就彷彿是靈螈,留下的那條斷尾一般。

看著這屍體,這碧火玄龜的眼神,也漸漸熾熱,神態明顯是焦急無比。

那四肢死命的外撐,卻依然不能把玄冰撐裂。

同時又嘗試用牙猛咬,也一同月前之時一般,無奈其何。

最後只好用哀求的眼神,往宗守望來。

宗守看著,心中微動,而後輕笑:「可是想要我放你過去?」

那碧火玄龜不通人言,卻能感知宗守的意念,當下是猛點著頭。

「可倒是可以!」

宗守唇角微挑,無比燦爛的一笑。手心中滲出幾點精血,虛空結成了幾個符印。

「只是本王如今,正缺一頭護駕靈獸。不止爾可情願?」

碧火玄龜縮了縮頭,似乎微微猶豫,半晌之後,才又把頭點了點。

宗守這才一笑,把那些千鈞符,都全數撕開。

又一團黑焰燃起,將那萬層的無色玄冰化開。

僅僅半刻,當那玄冰融化小半。就已經被碧火玄龜縮的巨力,撐的裂來。

不過當脫困之後,這巨龜卻再懶得理宗守,十二片冰翼瞬間現出,風馳電掣一般,往那只玄武獸屍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過就在碧火玄龜剛剛靠近,還沒來及有動作時。就覺上方,忽然一股重壓臨身。

第782章 龜占龜殼

「早就料到了會是如此!果然看似憨厚,其實忒也狡猾。」

宗守搖頭輕歎著,踏足立在龜背之上。

人影看似瘦削,弱不禁風。此刻卻比那些千鈞符,還要重上十數倍。

到了靈境之後,力量已不能以斤石來論。而是以山嶽來論,自然也非是普通山嶽,而是傳說中佛家極樂世界的小須彌山。

據說是高三千三百丈,通體都是天然的琉璃。

極樂世界中有一萬零八百座,每一座,都整重十億三千斤。

初入靈境的修者,一般都能有一山之力。可以力舉三座小須彌山,真正是力拔山河。而到了靈境後期,則大約有九山之力。

宗守卻與普通修士不同,一身根基早在渡劫前,鍛煉到了極致。劍意境界,也隱隱突破到魂境層次。

雙脈並行之身,每一套並行的輪脈,都有十二山的力量。

這還未曾計算,那如今已至五成靈武合一。

踩在龜背之上,足可使其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何苦來哉?孤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你隨在孤身邊,每日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麼不好?」

自然危險之時,也要代他宗守擋刀——

這句話說出,還未真正沉睡的小金嘯日,都齊齊在他心念間抗議。

表示跟了他數年,一直可沒吃什麼好的。

宗守頓時大怒,反斥道自己收集的那些靈金靈材,究竟哪去了?

還有這嘯日,以後別想在他身上亂嗅。

將這兩頭造反的靈獸壓下,宗守再看下方。只見這頭烏龜正在死命的掙扎。

四肢不斷刨著地面,挖出一個巨大的土坑。

可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甩開龜殼上壓著的這座『巨山』。

反而那地面,在這重壓之下支撐不住,開始下沉。

碧火玄龜整個身軀,都陷入了地底。最後無奈放棄,猶豫遲疑了片刻,乾脆是把頭一往龜殼一縮,再次運起玄武元罡氣,不願就這麼降服宗守。

宗守卻也不在意,探手往前一攝。一道黑藍的光華,立時從那玄武獸屍裡衝出,到了宗守的手中。

正是那枚玄武獸丹,此刻那玄武巨龜,雖死在那陰龍手中。

然而這丹,卻也仍是霞光流傳,靈性不減分毫。

宗守瞇著眼,只稍稍尋思,就知緣由。

這玄武龜幾乎日日夜夜,都受數百萬道家弟子,以至誠心念供養。

作為道門護法聖獸,居於那洞天之內。

此時體內的精華,大半被那只陰龍吞噬。卻還有部分,殘留在這玄武龜丹之內。

碧火玄龜,也是玄武一脈。此丹對它而言,自然有莫大益處。

不過若以此為材,煉製一件仙器,卻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踩了踩腳下龜背,宗守面色一凝,神情陰冷:「再不出來,小心我把你給煮了吃掉!」

那玄龜的身軀明顯一顫,還是不動,那外殼之上,又開始玄冰構結。

宗守一聲寒笑,腳下再次加力。把一絲劍意,凌壓在這玄龜的心念間。

「你這憊懶東西,莫非還以為是一月之前?」

只聽卡嚓一聲重響,這次宗守甚至都勿需動劍,就把那冰層,生生地壓碎!

那後那無名劍,懸於龜甲之上。劍芒吞吐,已是突破了那玄武元罡氣。在龜殼之上,刺出了一個小小的坑洞。

「問你最後一次,到底降是不降?」

那碧火玄龜明顯也是察覺,這玄冰龜甲,再不能抵禦宗守。也未怎麼遲疑,就把那龜頭深出。

宗守這才一笑,把那血色的印記,排在了這玄龜的頭上。

而後那意念,又衝入道碧火玄龜魂念之中,四下裡搜尋著。

這只玄龜的真名,卻是兩個玄奧符文。仔細辨認,多半是『鋼硬』二字——

宗守面頰頓時一抽,又鋼又硬,當真是好名!

心中無語,宗守的意念,卻絕無半分遲疑的張開。

化作一絲絲的細小魂念,插入這『真名』之內,又四下伸展。不過片刻,就形成了一個靈陣,將這玄龜的元魂核心,牢牢的困鎖。

而在那龜頭上,那血色符陣,也是猛地一收。

化作一團火焰般的血點,印在額心正中央處,恰好內外呼應。

到這一步,才算是將這碧火玄龜收服。宗守日後,只需念動之間,就可御其元神,令這玄龜反抗不得。

「真名不可告知旁人,日後便喚爾小——」

這句話說出,宗守就一陣猶豫。這小字太多,也是不好。看著碧火玄龜的形體,裡能和小字沾邊?便也就改口道:「喚爾碧火!」

簡單明瞭,也蠻好聽的。

那碧火玄龜,卻沒心思去理會。龜甲上的壓力一消,就繼續前撲。

倒是宗守錯愕不已,除了這玄武獸丹之外,這具玄武屍骸,難道還有什麼能吸引這碧火玄龜的東西?

卻見這碧火玄龜,一口把那玄武獸屍咬住。吸了幾十口血液,把殘留的精血吞噬,而後就將這屍骸猛地一甩。

竟是將那龜殼與屍身,強行分離了開來。

在隨後,則是把自己的那層被宗守用劍,刺的坑坑窪窪的『殼』脫了下來。又一個閃身,身軀赤裸裸的,鑽入到那碩大的玄武龜殼中。

宗守看得是目瞪口呆,忖道這也可以?

這二者的身形,相差絕不能以道理計。這大小實在不合,且不是一體生成,即便是這碧火玄龜強行佔據了又有何用?

正這般想著,卻見那只玄龜,又把頭伸了出來,渴望的看著他手中的玄武獸丹。

遲疑了片刻,宗守還是把自己手中的丹,丟了過去。

他倒要看看,這只烏龜,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那碧火玄龜見狀,卻是一陣大喜過望。將那黑藍色的光華,猛地吞入到口中。

而後就把頭一縮,收回到那玄武龜甲之中。

只是須臾功夫,宗守就感覺那天空,又有了變化。

由雷霆翼龍引發的劫氣,突兀間開始膨脹暴增!

抬起頭,宗守目視蒼空。只見是白芒墜下,半空中分成兩道。

只有極小的部分奔向雷霆翼龍,其餘大半,都是打向了玄武龜殼。

宗守眉頭頓時微挑,這烏龜,竟然是在渡仙境之劫?

說起來,這烏龜也確實是靈境巔峰而已,只差一步而已。

多半是那玄武之血與那枚神境獸丹,使這碧火玄龜,提前跨出了這一步。

不由是興致盎然,能近距離觀睹這仙境之劫,也是不錯的經驗。

畢竟他如今,已經一舉跨入到了靈境後期,離仙境其實不遠。

說不定只需十年八載,就可跨出這一步。

靈念遙感,宗守目中,又閃過一絲精芒。

「瀚雷滅身劫——」

這種劫數,傳說是專攻肉軀。在蒼生道典籍中,記敘了多次。

在仙境之劫中,排名第三。蒼生道內這一萬載中,成功在瀚雷滅身劫的轟擊之下,安然脫身的,僅只一人而已。

看來這只碧火玄龜,要麼也如他宗守一般,是天資高絕。要麼就是壞事做的太多,該遭天譴。

那白光墜落,卻轟在那玄武龜殼之上。環繞著那龜殼一陣令人牙酸的『嗤啦啦』聲響,卻不得其門而入。

整整半晌時光,才漸漸消失。一部分逸散在天地間,一部分卻是被這龜殼吸噬了進去。

緊隨其後,又是第二第三道滅身劫,轟擊而下。

那龜殼依然是安然無恙,反而內中,是一團碧火燃燒,透出了殼外。

宗守這次仔細感應,片刻之後,神情就漸漸古怪起來。

「原來如此,借助雷劫之力,來煉化這玄武之殼?這頭烏龜,果然看似憨笨。其實卻是靈慧聰明的讓人意外——」

這玄武龜殼,卻遠非是碧火玄龜自己的甲殼,所能比擬。

兩萬載時光的積累,常年在洞天中蘊養,有神力供奉,殼身是堅實之至。

方才大戰,那只神境陰龍的爪牙,甚至都不能在其上,留下一線劃痕,可見其強。

若非是潛行偷襲,直擊弱點。這一戰,他那條陰龍,多半是輸面居多。

而此時這只碧火玄龜,正以玄武丹血,以及這瀚雷滅身劫之力,內外交攻。驅逐著玄武遺下的殘魂,將這龜殼祭煉,留下自己的魂念印記。將這殼,與自己身軀熔煉一體。

若真被它成了,仙境同階,只怕是無什麼人,能奈何得了它——

所以說這烏龜,的確是聰慧無比,比簡單的借助神境玄武的血肉龜丹,提升血脈修為,要強的太多。

宗守更關注的,卻是那劫雷之力。他此時已從那天人感應中脫出,不能再直觀劫鎖。

卻能依稀查知,這瀚雷滅身劫的大致威能。

以此為基,來推算自己仙境成丹之劫的強度。

他自問此身,絕不受天地待見。日後所經歷的劫數,也必定是仙境之劫的前三甲,毋庸僥倖——

此時能觀這碧火玄龜,度此雷劫,實是幸甚!

「以我如今實力,要渡這瀚雷滅身劫,卻是有九成的把握。第二劫也非難事,可若是那威能號稱仙境的第一劫枯榮生死劫,只怕還差了一些——」

靜靜等候著,大約半刻鐘後,那空中的劫氣,終於平息。

第783章 定下道途

最先變化的,是雷霆翼龍。一聲嗷嘯,震動雲空。

一條龍影,驀地從登天台上衝起。蜿蜒遨遊於長空之中。

赫然帶起千萬雷光,聲勢喧天。

宗守看了上方一眼,微微一笑。

這雷霆翼龍,也到了凝聚真名之時。他早為其取好『雷翼』之名。

與普通的雷霆巨龍不同,其肋上有六雙透明的赤火羽翼,可說是變異龍種。

故而其雷法稍弱,卻又御使太陽真火之力。極致的遁速,是遠遠的超越普通的雷霆巨龍,幾乎可與□曦比肩。

再看下方,那碧火玄龜的瀚雷滅身劫,也到了尾聲。

那玄武巨獸的龜殼,此刻已經縮小到了五百丈方圓。

碧火玄龜的身軀,則是膨脹了不少。四肢雙翼,都已從甲殼內伸展了出來,剛好是合身。

那碩大的鬼頭,則是帶著挑釁之意,向宗守看來。瞳中閃爍著危險光澤,似乎是躍躍欲試。

宗守『嗤』的一笑,魂念一展,引動起那束魂之法。

碧火玄龜立時一陣哀鳴,用鬼爪抱著頭,匍匐在地。不時以額撞地,神情似乎痛苦不堪。

最後終是頂不住,朝著宗守連聲哀求,這才痛楚稍減。

之後卻終是老實了下來,馴服無比的呆在宗守的身邊。

目中則是閃爍著奇怪之色,不懂宗守,以靈境後期的修為。魂念之強,卻仍能引動束魂之陣。

使他非但掙脫不得,還給了他這般的痛苦——

不過托此之福,卻已明白了一個道理。暫時還是不去嘗試,脫離這傢伙的控制為佳。

而宗守這時,卻是一個閃身,回到了登天台上。

碧火玄龜度瀚雷滅身劫,他也同樣受益非小。

不能進入天人合一的狀態,可以他此時境界。卻仍能窺知皮毛,甚至洞徹其中部分核心的大道規法。

都是有關於肉身之秘,所有的劫力,都直指身軀中,那些脆弱環節,毀滅肉身。

那只碧火玄龜,是仗著那厚實的龜殼渡劫,他宗守日後,卻沒這般的條件。

「不近觀此劫,還不知自己這肉身,居然有如此多的不足。還有如此多的,需要完善之處——」

越是細思,宗守就越覺是心驚肉跳。這些劫鎖,任何一道扛不住,就必定是身隕之局。

「怪不得,許多修者都是在渡劫之前,準備諸般秘寶,以應對劫數——」

這與那碧火玄龜,借玄武之殼之力來渡劫,是一樣的道理。

自身無力去完善這些弱點,就只有借助外物之力。

這劫數,其實對修者而言,既是生命中的災劫,又是一種對生命本質的完善。

宗守意念流轉,將魂念覆蓋住自己整個肉軀。而後又進入冥想,觀那浩大魂海。以及魂海之上,那十八道符禁與黑白二洞法相。

想起了石越的那個『法』字,天地萬法,都在其中。

又憶起了龍影的一,九種真龍,都歸太初之一。

不經歷那一戰,不觀那石越的根本,不知自己魂海符禁之繁瑣。

「石越是『法』字為根本,先天就免去融道為一的麻煩。那麼我宗守又該如何?」

「靈禁之後,就是化繁為簡!按理而言,應該在自己掌握的諸般大道中,選擇其中一種,作為自己的根本。」

「這黑白二洞,若是繼續衍展,多半可兼具終始特性。是宇宙之終,宇宙之始。可闡發一切,衍生無數大法。太初太始,此是我本源法相。日後至境不難,甚至可嘗試問鼎真境!可這宇宙,陰陽,命運,因果,吞吐之符,卻又不願輕易棄之——」

宗守眉頭緊皺,只覺是為難之至。

這些符禁大道,無論放棄哪一樣,都覺是不甘,有些捨不得。

「師尊以九種真龍著手,一步步推溯出遠古太初之龍的真義。似乎欲走此途,問鼎真境。雖說此域之中,那傳說中的至真大道,還從未有人達到過。不過我也曾聽傳聞,這大法之極,只能有一。若被人佔據,則再不能合真。我欲走終始之法。卻與師尊有些衝突。」

「此言不能確證,卻不能不防。那石越以一個『法』字,闡述天地萬般大道。那麼我宗守,又該如何。將體內十八道符禁。黑白法相,融而為一?」

冥思苦想,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宗守的手指,無意識的在自己身前地面虛劃著。

又一個時辰後,待得孔瑤終於將宗守那些感悟,都盡數記憶在心,再睜開眼時。就見宗守,正在她身旁發著呆。

身旁還有著兩頭靈獸陪伴,一頭是已經完劫,正借助此地充沛靈能,強化肉身的雷霆翼龍。

另一隻,卻是從未見過的烏龜,縮成巴掌大小,安靜的趴在宗守的身旁。

孔瑤本不願打擾,卻見宗守的面容扭曲。忽而惱怒,忽而猙獰,忽而興奮,忽而無奈,似乎是陷入了魔怔一般。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開口問:「君上,不知是為何事入神至此?」

言語中,夾含著她習過的清心淨神秘術,清音悠然,婉轉清脆。試圖使宗守的心緒平靜下來。

只可恨此時軒韻蘭不在,否則以其琴術,估計只需一曲就可辦到,宗守也無入魔之險。

一連數聲過後,宗守才回過了神:「小瑤你喚我?什麼入神至此?」

說完之後,就已經明白了過來。旋即就又朝著孔瑤,感激的一笑。

果然一舉登天,連跨三階之後,他的元神心念,還是有了些許動搖,不再穩固。

若非是孔瑤及時把他喚醒,說不定今日,還真會迷失心智。

「君上修行之速,世所罕見。根基之雄厚,亦少有人能比擬。其實用不著如此著急的——」

孔瑤搖了搖頭,勸誡了一句。接著又好奇的,看著宗守的身前。

「君上你剛才在地上劃的,也不知是什麼字。孔瑤感覺好生玄奧,感覺與天地貼合。唔,不對!應該把整個天地,都容納其中。實在是看不懂,也不知怎麼說出來。這莫非便是言障?大法之秘,無法述之於口麼?」

「叫我夫君!君上君上的太生分——」

宗守一邊說,一邊往身前看,而後是再一次愣住:「這是道,大道之道!」

這句話說出,孔瑤的心神間,就是一震。再仔細看,果然是一個『道』字。

先前看不懂,此時聽宗守之言,卻已破了這層言障。

宗守接著,卻是長笑出聲:「苦想了半天,卻原來這解決之法,卻已經被我寫了出來!」

石越以『法』字,來包容天地萬法。那麼他宗守,就以這『道』字,來融合三千大道!

太初終末,宇宙,陰陽,命運,因果,生死,吞吐,這些大道,豈不盡在其內?

這意念才起,那魂海中就又是一陣變幻。轟然聲中,在震盪重整。

持續了數息,當結束之時。宗守在元神之內,除了魂力稍有增長之外,卻又看不出什麼變化。

不過卻能感覺,當他明悟道途之後,這元魂海洋的結構,似乎已更是穩固。與那天地源靈,也更是諧一。

日後再若有意念交鋒,他的劍意聲勢必定又可強盛幾分。

這驚喜實在壓抑不住,宗守乾脆將孔瑤一把抱起,狠狠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也就在這時,意念中微微一動。只覺幾道熟悉的氣息,正往登天台上飛遁而來。

「是依人弱水!」

宗守幾乎不用分辨,心靈就自有感應。「還有兩人,是任博孔睿。不對,該說是孔國丈。虎中原幾個也來了——」

孔瑤一驚,猛地從宗守懷抱裡掙脫。而後面上脹紅一片,有些不知所措,實在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些人才好。

軒轅依人是王后大婦,孔睿是她的父親,而那虎中原幾人,則是她的部下。

想起這一日中的種種,在這裡做過的那些淫靡羞人之事,孔瑤只覺是羞到實在沒臉見人。恨不得立時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四處望一眼,孔瑤準備尋一處地方暫時躲藏。可一目所見,都是空曠之至。

正猶豫著,是否要躲入宗守的袖中時。

那殿門之外,已經幾個人影踏入。軒轅依人的聲音,已經響起。不理會宗守,而是直接問孔瑤:「瑤妹妹如今可還好?」

孔瑤不禁歎息一聲,這些事情,她是終需面對。

當下站起了身,朝著門外一禮:「孔瑤見過姐姐。」

話落之時,就見兩個窈窕身影,從門外盈盈步入了進來。

投過來的目光,卻是帶著幾分憐憫同情之意。

孔瑤先是不解,隨即就醒悟過來。三人的目光互視,竟赫然都是帶著同病相憐之意。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蒼生穹境。那乙字藏書閣內,正悠然閉目,坐在椅上的韓方,忽然睜開了眼,目裡面全是錯愕之意。

立時化作一道紫光,衝入那祖師祠堂之內。看著那玄命金冊,是一陣目瞪口呆。

「怎麼回事?那個小子,居然又前移了一頁?到底是做了什麼?」

本來宗守的金頁,是在第十五位,此刻卻又再次前翻,將前面又一人擠下。

第784章 至境之爭

「怎麼回事?那個小子,居然又前移了一頁?到底是做了什麼?難道只是因渡劫之故?不可能——」

本來宗守的金頁,是在第十五位,此刻卻又再次前翻,將前面又一人擠下。

而在第十四位之前,不是聖境修士,就是至境聖尊。

只要人還在此域之內,這玄命金冊。就可以查知冊中,每一人的狀況。甚至其元魂根基,都有感應。

而在這十四位之下,是足足三十餘位神境修者,列名其上。

名次按照潛力來排列,潛力居首,實力居次,輩份職位則再次之。

越是有希望,踏入到至境之人,排名也就愈發的靠前。

換而言之,在玄命金冊這件至寶看來。宗守的根基,宗守的道源,此刻已經將蒼生穹境,所有的神境修士壓過!

是如今的蒼生道中,最有希望,踏入聖境之人!

也包括了他韓方——

「僅僅只是靈境而已,居然就我等這些修行數千上萬年的神境,都全數比下去。這小子的道基,到底雄厚到了何等程度?難道說,他那終始之道,又有了進展?」

只覺是匪夷所思,韓方微搖了搖頭。強壓下立時跑去乾天山,一看究竟的慾望。

轉而是目光複雜的,把視線透傳了道靈穹境,以及那層層時空壁障。

此時這雲界內外,已經被數股至境之內,徹底的封絕。

即便是修為如他,也僅僅只能窺知。那周圍的數個世界,此刻正是動盪不休,幾乎臨近崩滅邊緣。

詳細的情形,卻不能知曉。只知五股強絕之至的力量,正隔著億萬里地,遙相對抗。

至境修者,還未真正交手。僅僅意念交鋒,就已經有了這般的威勢。

韓方心念,也漸漸沉浸其中。

只是邊角處,那些意念殘餘的爭鋒,就已令他沉迷。

五人之間,本源之道的對抗,攪動著這一方數十世界。

使無數的規則,或崩裂重組,或消逝再現。

位置靠在雲界之旁,大約是周圍那些大小世界,最不幸之事!

不過此時對韓方而言,卻是大幸。

正因這五位至境的對抗,才使這些世界,極度的動盪不寧。

一些隱在本源深層的規則,是時不時的顯現,映照在他的元魂之中,永不磨滅。

日落星沉,也不知過了多久,韓方才再一次甦醒。

「師叔無恙!魏師弟佈局謀算,果然是我蒼生道第一人!」

韓方的目中,泛著一絲喜意。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蒼生道——

有了龍影相助,他那位師叔,日後才不至於孤身一人,卻要獨抗兩大至境。

換在以往,蒼生道數十萬弟子中,便連已經走捷徑,踏入至境的元靜散人,也無資格助他。

蒼生道內,也只是實力到了他這等程度,也知曉蒼生穹境三宗六門。如今的情勢,到底是危險到了何等程度。

那怕一身實力,是雲界諸位至境的最強一人。以一敵二,也太過勉強。

道門儒家所畏,只是他那師叔同歸於盡之法而已。

究竟不能,做到如羲子一般,力壓群雄。

而這尷尬之局,也直至今日才有了些變化。

以龍影如今局面,已由不得其置身事外,也不能不與蒼生道聯手!

思及此,韓方驀地遙空一指。使那玄命金冊往前翻動。

不過片刻,就到了第二頁。只見其上,赫然正是『蒼生道主魏旭』的字樣。位次甚至還在已進入至境的元靜散人之前!

韓方不禁一笑,蒼生道現下最需要的是時間,如今也有了世界。

「只是那位慈悲道君,果然還是插手了——」

八千載前,那位與道家分離。將道靈穹境拱手相讓,卻終究還是不能真正放下道門的興衰。

——不過,這也在預料之中。

韓方並不曾在意,這位雖是現身,卻依然是勸和居多。

雲界之外的幾位,都無戰意。這一戰,打不起來!費時數日,終有談攏之刻。

就是不知,最後雙方,將是如何了局?

旋即自嘲一笑,他現在自顧且不暇,哪裡還有心思去顧這些?

對比龍影背水一戰,在天人五衰即將臨身之劫,終於成功破劫,踏入至境。再有那敖坤,孤注一擲,不惜修吞龍秘術,也要復仇。

他韓方卻當真是可笑。一年之前,就說要嘗試衝擊聖境。

卻一直遲疑猶豫,直到此刻,都未能真正決定。

無有那放下一切,破釜沉舟之志,又如何能在這道途上,走的更遠?

搖了搖頭,韓方的身影,再次化作了一道紫芒,衝出了這祖師祠堂。

這一次,卻非是回來藏書乙樓。而是直接穿出了穹境之外,進入到界河,那諸界間隙之中。

外域之中,依然是在震動波動。至境爭鬥的餘波,只需擦著碰著,就可使神境巔峰,也可魂消魄散。

韓方卻已全然無懼,他要到那幾人爭鬥的最核心去。

在外旁觀,已不能令他滿足。

只有投入其中,在那風暴的中央,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

東臨之西三千里,一片雲霧飄渺。石越也正立在這雲海內,一處孤島之上。目光同樣洞徹了重重時空壁障,看著那雲界域外。

「當真是麻煩!這幾位,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一聲歎息,石越的語氣中,是滿含著無奈之意。

「打又不打,走又不走,何其無趣?不知何時才肯罷休?」

要回那處小千世界,首先就需先至界河之中。

然而觀此域外,所有世界,都是處在動盪之中。隨時隨刻,都有可能崩滅。

而虛空之內,更是無數的時空風暴,在周近肆掠。

此時此刻,跟本就是無法通行。

故而他逗留在此,已經足有數日。

旁邊的石無忌,卻不知石越所言,到底是何意。

也不知那『幾人』又是誰,只專心研讀著手中的書籍。

這是從乾天山內得來,若是宗守在此,必定會吃上一驚。

這本書,赫然正是他放在乾天山內,供國人研習的九本真龍劍典之一。

雖是抄本,卻與那真正劍典,無有絲毫差別!

第785章 禁武之說

或者是存心考校,或者真是等的無聊,石越等了片刻,待石無忌把手中的真龍劍典,翻到了最後一頁,便出聲笑問:「可有什麼不懂疑難之處要問的?」

石無忌搖了搖頭,默然不答。把劍典收起之後,就站起了身,拔出腰間之劍,猛地一劍往前刺出。

嗡!

一聲震鳴,以那劍身為中心。周圍的空氣,是一陣波紋般的震盪。

隱隱可聞,一聲龍嘯之聲。

石越的眸光,頓時一亮。只這一劍,就可知眼前這孩子,已經得了這本風雲龍劍的二成真義。

只因修為不夠,才限制住了此劍的威能。

這等樣的悟性,堪稱妖孽——

石無忌這時卻是陷入凝思,而後是第二劍刺出。

又是一聲龍嘯聲響,這次卻是引動身周,那風雲之力。

如次這般,每刺一劍,石無忌就會停下思量一番。如此十數劍過去,那劍身之上,已是隱現龍形。

不過那罡氣龍影,才剛成形。他手中的精鋼劍,就已經承受不住,崩裂成了碎粉。

石無忌皺了皺眉,這劍術再練不下去,只好停住道:「並無疑處,這本劍典詳細之至。從基礎劍術,到最後風雲龍劍,都是圖文並茂,留存真意。諸多繁奧難解處,都有註釋。無忌方才觀睹,順暢之至。只覺此典,便是無有旁人指點,也能修習無礙。」

「這個倒是確然!」

石越微微頷首:「據說最初的版本,並非都是如此,能修成的是少之又少。直到宗守一年前,進入九階。將這九本真龍劍典再次修整之後。現下的乾天山,修成這真龍劍術者,已有三百餘人。其實這劍典,不止是那真龍劍術,也有宗守的劍道心得。你日後即便不習這門真龍間,能從中悟得一些劍術奧義,也很是不錯。」

據他所知,也正因那九本劍典之故,如今的乾天山,也已成了天下武道散修的聖地。

想必過些日後,這劍典還可身價倍增。

龍影踏入至境之事,無需多久,就可傳遍雲界。其流傳下來的劍術,必定會使所有修士,都趨之若鶩。

無論是那些低階修者,還是強如仙境聖境,都會一觀。

自然這劍典,本身也是極其不凡。

九種七等傳說級的劍術,高出如今雲界流傳的武道數個等級。

而若是能將九種劍術,合而為一,立時就可進入第十等聖靈!

龍影晉階,在天人五衰之時渡劫,成為雲界七位至境之一。其九九龍影劍,必然又有變化。

第十一等神通,第十二等滅世,都有可能——

石越自己也是耐不住,與宗守一戰之後,就跑入了乾天山城。

想盡了辦法,才抄錄了這麼一套拓本。

石無忌卻是目光閃爍著;「我以前聽聞,只要是乾天山城的子民,都可任意習武,原來卻是真的!」

那位在乾天山腰處的藏書閣,他也隨石越去看過。

那武道靈法典籍,當真是琳琅滿目。內中的七階典籍,也絕不僅僅只是九本真龍劍典而已。

第八等徹地級的武典,竟有三十餘本之巨。據說都是宗守,這些年收集得來。

只需資格足夠,就可任意取來一觀。

而那街道之上,也果然是武者如雲,靈師如雨,四處都可見到武館。

在城中遊覽,幾乎看不到乞丐。即便那些權貴人物,也都是循規蹈矩。看起來與常人,並無什麼不同。

石越卻是聽得一怔,倒未曾想到,石無忌真正在意的,會是此事。

不過仔細想想,石無忌的出身與以前的經歷,頓時釋然。

「也不盡然!想觀這真龍劍典,若無足夠天資,不為乾天山效力三五載,也只能望而興歎!」

石越搖頭,不過面上,卻依然透出幾分佩服之意:「這宗守行事,當真出人意料,也讓人生畏。我大商國歷代君王,除軍中之外,都一力禁武。打壓境內的散修與宗派,可謂不遺餘力。這宗守卻偏偏反道而行,只那藏書樓,就可盡收天下,泰半散修之心。境內武館無數,也必將使無數宗派崛起。都說乾天山武風極盛,果然不虛!」

石無忌聽得一笑,對前面幾句,卻是不以為然。

有地方學,總比沒有半點機會的好。至於為乾天山效力,也不算什麼。

幾年前開始懂事,他就已明白,這個世上,要得到什麼,便要付出什麼。不可能全無代價,天上也不能有掉落的餡餅。

後面幾句,卻沒細聽。而石越的語風,接著又是一轉:「只是武者,往往都喜峙強而行,以武犯禁。久而久之,必定擾亂天下!再若有那些心懷險惡之輩,習得高深的武道靈法,必定是要興風作亂。這武風之盛,雖可增乾天國勢,卻後患無窮。吾不取也!日後你三叔若能掌政,必要一力禁武,使雲界安寧。」

石無忌詫異的看了石越一眼,聽出對方語中的決然之意。

只覺對方所言,頗有道理。可不知怎的,這心中卻又有些不以為然。

他在乾天山城的街上行走,也並未看到那些修者,有什麼仗勢欺人之舉。

仔細尋思,石無忌忽然間,有了種明悟。

他觀宗守的治政之道,多半是欲將所有修者與宗派的利益,都與乾天山合而為一,容納入國體之內。

使那些武修靈師,自覺自願維持乾天山城定下的秩序規則。

而他的這位三叔,卻是要一勞永逸。對修者橫行,是深通惡絕。當所有人都再無法習武修行,那麼自然也無人能仗勢欺人。

前者需要花費巨大的時間與精力,後者看起來,卻似乎更小。

兩種方法,在他眼中,實難分高下。

不過石無忌對此,其實也不敢興趣。見石越今日談性似乎甚濃,便好奇的問:「三日之前,你與宗守,到底誰勝了!」

石越的氣息頓時一窒,乾咳了一聲。這句話,石無忌幾乎每天都要問上十次,使他煩不勝煩。

想了想,石越終還是一歎,他這侄兒什麼都好,可執著起來,卻也委實讓人頭疼。

「這一戰,當是不勝不敗!」

第786章 銀繭之變

「這一戰,當是不勝不敗!」

「哦?」

石無忌靜靜的聽,一副願聞其詳的神情。

那日他從頭至尾,都看在眼中。宗守立身的登天台,被石越強行轟塌。

不過最後,卻是他這『三叔』,主動抽而退。

問此戰勝負,他先是想知宗守與石越,到底誰更強些,又到底強到何等程度?

那位妖王無敵雲界,石越卻能與之抗衡。

這一戰,僅僅只是在遠處旁觀,就令他熱血沸騰。

原來他所知之外,雲界之中,還有這等樣的精彩。

也因而對此戰結果,是分外的在意。

石越開始時還是理直氣壯,隨即卻又是悠悠一歎:「說是不勝不敗,不過仔細算來,還是輸了他半籌!」

石無忌心道果然如此,只覺暗暗好笑。不意石越,還有這樣的一面,對顏面也如此看重。

石越心念何等靈敏,石無忌雖未顯露半分異色,卻依然有所察覺。頓時似笑非笑的望來:「這可非是你叔父好面子,而是事實如此!這一戰交鋒,雖僅僅只是三拳。那宗守就已窺知我這神皇拳的破綻,破我拳法。不過若繼續戰下去,勝負卻仍是未知之數!」

石無忌先是一陣尷尬,接著又是半信半疑。石越不是為尋血劍妖君,印證拳法而來。既然是勝敗未分,為何當時就要匆匆退走?

接著就只聽石越,淡淡言道:「之所以要退,是因此人僅僅只是兩劍,就已經窺破我的真正跟腳。權勢二法為外相,其實另有根本。」

聽到此處,石無忌頓時『啊』的一聲,詫異的看著石越。

忖道原來那『權』『勢』二字,並非是石越真正根底麼?

旋即就又釋然,似這等樣的人物,總會有些根底不為人知。

不跟他說,當是另有緣故。

他石無忌也不過只是石越流落在外的一個私生侄兒,其實陌生的很。沒可能把自己所有一切,一股腦的說給他聽。

「可惜了!這宗守,本該是我印證皇神拳的最佳對手。可若是繼續戰下去,只怕我石越一切根底,在他眼中,都再無秘密可言!」

無限惋惜的歎了一聲,石越臉上,也滿是遺憾之色:「其實二人都未出全力,也談不上什麼勝敗。之所以說輸他一籌,是因這三劍交手,我石越對其本源大道,依然是一頭霧水,一無所知。你如今可已明白?」

見石無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石越接著又一笑:「真正全力一搏,你三叔多半是要輸。不過來日方長。我石越武道,現下雖稍有不如,卻已鑄就根本之法。要由簡入繁,是輕易無數。那位妖君所學,卻是繁雜多變,要想從繁至簡,談何容易?與這位妖君之爭,才剛剛開始——」

這些話說出,石無忌更是迷糊,一頭霧水、而石越說到一半,也突然頓住。驀地仰首上望,神情微鬆。

「總算是結束了!」

此時外域,那肆掠的風暴,終於現出休止之兆。五道若隱若現,彷彿永恆般存在的氣機,也重歸再次寂靜。

外域界河,總算是可以通行!

石越也唇角微挑,知曉關於宗守的爭鬥,終於是塵埃落定。

卻不知最後,會是何等樣的結果?

不過無論如何,大約這雲界,都已再容納不下那位血劍妖君——

心念一起,石越便已捲起了石無忌。在那虛空界外,仍舊顫動不休之時,強行踏破虛空。

……

此時在乾天山巔的宗守,也同樣在關注著雲界之外。

當那風暴平息之時,神情也微微一鬆。

他同樣不能知,那雲界之外大戰的究竟經過。意念卻可感應,知曉已經有三位至境氣機,正在離去。

而龍影此刻,是安然無恙。

對龍影安危,宗守其實並不擔憂。

在聖境巔峰近六千載積累,實非同小可。

以龍影實力,早可踏入至境。之所以拖延到天人五衰之時,是因尋不到真境之途。

龍影的性情,卻是剛烈之至。若不能問劍道之極,那麼寧願是隕落轉世,也不願踏入至境。不成功便成仁——

故而厚積而薄發,他那龍影師尊。即便是才剛入至境,面對那幾位萬載前的至境,也依然能有抗手之力。

真正憂心的,乃是敖坤。

不過此時龍影那一道神念,卻令他終是放心心來。

敖坤雖傷,卻無性命之憂。此時已被人救走,按照龍影的說法,是其一個老姘頭。

回過神,宗守再看眼前,而後又是一陣發愁。

只見這乾天山的山巔,正浮著一個巨大的銀繭。

這個東西,僅僅數日,就已經膨脹了半倍。

懸在乾天山巔,聲勢駭人。

在山城之內,投下一個巨大無比的陰影。

可若是城中之人上望,卻又會發覺,這頭頂上一片青空,並無銀繭存在。

在宗守眼中,卻可望見這乾天山下,無數的銀白之氣,被抽取了出來,匯入這銀繭之中。

有天地之靈,也有那所謂的『王』氣。

這條銀龍,等到破繭而出時,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晉階是不可能,從神境初期,跳到神境後期,可絕非易事。

按照孔睿的說法,這似是在『固體』。這陰龍似乎是借那玄武聖獸的聖力精血,盡力恢復生前實力。

從乾天國內,抽取這聖王白氣,也會令其與乾天國運,徹底融而為一。

可當宗守追問究竟,到底如何神,孔睿卻又神秘兮兮,語焉不詳。

宗守於是暗自猜測,怪不會這為司天監正,其實自己也是不懂裝懂吧?

不過若這陰龍,這次破繭而出之後,實力能更強數分,倒也是樂見其成。

他對這傢伙,雖是極度的不爽。不過一旦他離開雲界,這乾天一國,卻終需有人護持。

龍影此戰之後,輕易不會回雲界,鞭長莫及。

似至境人物,也再不方便現身,直接插手。

敖坤脫困而出,親手誅殺華雲,無異於一個耳光,重重扇在道門之主的臉上。與道門結仇,也不能再停留雲界。

如今靠譜一些的,就只剩這頭護國聖獸。

第787章 逼離雲界

「看這聲勢,這條陰龍生前實力,怕不僅僅只是神境!說不定就是一條聖境之龍——」

旁邊處,忽然想起了一個中年男子聲音。聲音清朗,帶著幾許疑惑之意。

宗守轉過頭,只見正是孔睿。把孔瑤吃干抹淨之事才不過幾天,每次望見這位司天監正,宗守總會微感尷尬。

「原來是國丈來了!」

宗守說著,雖礙於國君的身份,並未施禮,卻神情異常尊重。

對於孔睿之言,其實他也認可。亦頗好奇,這條陰龍的身份。

只是雲荒時代,隕落的聖境雖多。可若只限於龍族的話,也僅只是三五位而已。與項王同一時代,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雲皇諸多神獸族類,以龍族最強,也與人類一般,有著完整的傳承。

在那時隕亡的聖境,都有著記載。可宗守這幾天窮盡經典,亦未查出此龍的姓名。

「孤亦奇之,也不知是哪條聖境真龍,身殞在雲夢澤中。記得始秦建立,四處屠戮天下異獸。項王身殞時,龍族也開始退出雲界——」

不過對於此事,他雖是好奇。卻也沒必要,一定要尋根究底。

更在意的是正事,於是轉而問:「國丈來此,可是那印已鑄好?」

「正是!」

孔睿微微頷首,而後將一面巴掌大小的金色印章,捧在了宗守的面前。

宗守也神情凝重,將這面金印,取在手中。

看起來是普普通通,拿在手中,卻是有億斤之重。

自然在他而言,依然是輕如鴻毛。倒非是本身,有三十六小須彌山之力。

而是此印,對『天子王氣』的感應。只有握在一國之君手裡,才是毫無重量。

在那印下,則是八個大字——『大乾國君,既壽永昌』!

「此印是取東臨之西須彌石,酆火重土,融合九種地品精金。仿造諸代王朝印璽,合其精華,燒鑄而成!可承載國運,年深日久。大約十載,就可成鎮國重器!或者遠不如君上那阿鼻皇座,卻足可勝過大商——」

孔睿在旁解釋,即便是以他的謹小慎微,此刻也不禁是微露自得之色。

孔家傳承萬載,世掌中土太常寺與司天監之職。

諸帝印璽,幾乎都是出自於孔家手筆。也有一整套的秘術,連同歷代積累的製器之陣。

而這十幾代中,孔家最出色之人,孔睿也自問,是無出其右。

這印璽其實缺乏靈材,九種地品精金,是東拼西湊而來。每一種,都只有那麼微不足道的一丁點。

這還是數千年中,東臨崆器諸總的積累。

孔睿卻偏能以靈陣,補其不足,將此印成就。

故此後兩句,是絕無半分誇張。

「且臣煉此印,已留了不少餘地。日後只需尋到合適的靈材,就可融入改煉,又不損根本。」

宗守聞言也不置可否,自顧自運起了帝風決,將一絲絲王道之氣,灌入其中。

而後這印璽之上,就燃起了赤紅色火焰。

他身為這金印之主,並無具體感覺。

不過此刻,卻能通過腳下地面變化。知曉手中這枚金印,已經是漸漸增重。

雙足所立,這半尺方圓,竟是在漸漸下陷。

「我乾天山尚火德,故而以火陣為主!」

孔睿說到此,又神情凝然的問:「只是君上,真準備以大乾為國號?」

「簡單,省事!」

宗守一笑,乾天山雖建國,卻一直沒有一個國號。

一直以來,外人一直都以乾天山來稱呼。

以前家小業小,可以不在意。可如今無論是孔瑤這些軍中之將,還是任博張懷這些文臣。都已經瞄上了大越與南風雲陸這塊肥肉。

據兩陸一島,十州之地。即便在中央雲陸,也算是大國。

這一國之號,總需正規一些。不能老讓別人,笑話乾天山滿意。

這國號宗守是懶得去想,便直接取了乾天山的第一個乾字。任博幾個內閣臣子,連同那參議殿,也都未有反對之意。

「可是這國號,有什麼不妥?」

若真是不行,也不是不可以改。他不畏天,不信命。可最近神神道道的事情太多,孔睿因先前諸事,如今在乾天山諸臣中的聲望,正如日中天。

若說此字不吉,他還真不能不在意。

「怎會?此字甚好!」

那孔睿卻是一笑,微微俯身:「乾字之義,為天,為雄。臣預祝君上,能一統諸天世界!」

宗守古怪的看了這孔睿一眼,而後就微搖了搖頭。

把手中金印,隨手一拋,就丟回到這含煙宮的崇政殿內。

此物是鎮國重器,此時正是蘊養之時。此刻也只能與阿鼻皇座,放在一起。

待得十年八載之後養成氣候,只要是大乾境內,若有人敢冒犯他。無論是靈境仙境,用此印隨意一拍,就可將之壓斃。即便是壓不亡,也可將之燒滅,甚是合他心意。

至於一統諸天世界?

開玩笑,日後那位神皇都沒能辦到的事,他宗守也多半沒希望。

能有個數百世界,可以抗衡陸家,就已滿足。

再說統轄那麼多地盤,就不嫌煩麼?

不過這金印,才剛從他手中飛出。那空中就產生一股吸攝之力,把那金印往上一提。而後就化作一道金光,投入那銀繭之中。

宗守是目瞪口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面色鐵青的問:「國丈,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孔睿也是啞然,此刻他也不知,這陰龍要這印璽何用。

一生中雖是窮盡經典,可若從未有類似之事的發生,那也就尋不到什麼參照。

無語了片刻,孔睿才再次出言,寬慰宗守:「君上大可安心,應當不是什麼壞事,且繼續看看情形再說。臣還有事,就先告辭——」

說完就走,是片刻不肯多留。

宗守唇角一陣抽動,不過他此刻,是完全奈何這條陰龍不得。

也只好暫時作罷,任由這金印,被銀龍奪去。

目送著孔睿離去,宗守又死死盯了這枚銀繭一眼。

這個傢伙,也實在太不給面子了。遲早有清算舊賬之時!

冷哼了一聲,宗守隨即就又足往前一踏,撕開了虛空。

十數息之前,就已經察覺到虛空之外,有龍影的意念召喚。

宗守只因要與孔睿說話,才一直拖延。

此事既然已了,也是該見一見,此時那虛空界外,那位清玄道祖。

此時雖還未見面,宗守卻已隱約猜知,這兩位至境召他,到底是所為何事。

不過此事,卻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得開的,也早有準備。

才方踏入界外,宗守就覺是一股浩瀚之力,延展而來。拉著他在重重時空壁障中,疾速穿出行。

而後片刻,眼前世界就是一變。是一條才剛穩定下來的界河,宗守的視野之中,也出現了二個人影。

一位神態蒼老,卻身軀挺拔,髯髮虯結,氣勢威猛,正是他師尊龍影。另一位,卻是一位青色仙衣的道人。

宗守目光閃了閃,而後俯身一禮:「弟子見過師尊,清玄道祖!」

龍影雖是散修,可許多基礎法門,都習自道家。蒼生穹境,更乃道儒結合。

便連羲子,也要喚一聲老師。稱這一位道祖,也是恰如其份。

不過宗守也記得,正是此人,促成當年羲子身殞。

乃蒼生道大仇——

「你就是宗守?」

那清玄道人目光閃了閃,而後殺意深藏,神情淡淡。

「龍影座下,竟出了你這麼一個弟子,當真出人意料。也好的很,我道門這兩千載時光,數千萬弟子,都被你一人壓過。實可謂天資絕代,這三千載之內,單論劍術,無出你右!」

宗守也不知這幾句,到底是稱讚還是在說反話。

懶得琢磨,便只好全當成耳邊風,聽過就算。

「道祖過譽!宗守一介後輩,當不得此譽。」

「是麼?可這雲界無敵,卻是確然之事。雲界六大教派,無一人是你之敵。滅我道家近五十宗派,二百靈境,好生威風——」

那清玄道人是神情莫測的笑:「這雲界之中,也已容不下一個無有對手的血劍妖君。我與你師尊相商,兩個月後,你需離開雲界。二十載之內,不得再入雲界。不知你可情願?」

宗守抬起頭,與清玄對視。只見這位道祖眼神平靜,並無壓迫之意。

可不知怎的,那種極度危險之感,卻至始至終,都瀰漫與心頭。

宗守胸中,是不禁郁氣橫生。他雖早知最後,必定是這般結果。可當事到臨頭,依然是無法全不在意。

也不知怎的,意念內是極度的不爽。

強自壓下,努力平靜了下來。宗守深呼了一口氣,而後一個稽首:「弟子遵命!只是,我那大乾——」

「二十載內,道門也不會輕易相犯。其餘諸教,亦有此諾。若是有人違了此戒,守兒你大可返回雲界!」

說這句話的,卻是龍影。

那清玄淡淡看了龍影一眼,面上冷意更濃:「正是如此!如你師尊所言,若有人違戒。爾那乾天山,遇生死存亡之危,自可返回雲界。」

宗守聞言,也就不再問,直接便點頭:「弟子答應了!」

第788章 玉玄紫清

「正是如此!如你師尊所言,若有人違戒。爾那乾天山,遇生死存亡之危,自可返回雲界。」

宗守聞言,也就不再問,直接便點頭:「弟子答應了!」

那清玄道人也不覺意外,深深的看了宗守一眼。

「如此,今日之事就可了結。爾當好自為之!」

當話落之時,忽而又三點藍光,從清玄手中彈出,直襲龍影。而那虛空中凝就的化身幻影,也漸漸的消散。

這界河之內,頓時重歸寂靜。

宗守是凝了凝眉,面上是滿佈陰翳。

那龍影見狀卻笑:「可是在生氣?你這小子,把道門逼到如此境地,該引以為榮才是。真正氣惱的,該是那清玄。」

宗守唇角扯了扯,離開雲界,是他預定之事。不過自己離開,與被人逼離,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又微微一歎,知曉今日二十載之約。非是龍影於蒼生道實力不足,而是他宗守,風頭太盛。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可既然催不折,那就只好搬走了。

「若僅僅只是道門,我與你那位師叔聯手,自可應付!只是今次,不止道門。魔儒兩教,亦對你忌憚甚深!」

龍影搖著頭,語氣怪異的解釋:「雖無翻臉之意,卻也是同樣的意思。讓你不得在雲界停留——」

說到此處,又是得意的嘿然一笑:「便是你師尊我,也覺你雲界,確實是犯規。你若在留在東臨,這世間幾大教派,只怕都無活路可走。其實離開也好,你留在雲界,已無有了對手。靈潮大起,也需時間。感悟天地,亦不能局限於一域之地。與其如此,倒不如到雲界之外闖蕩一番。對你修行,必定能大有進益!外域凶險,強者眾多,你需萬分小心!也不可能自峙劍術,遇事當謹慎為上。」

宗守先是一陣啞然,下一刻,就又一笑。

諸教排斥之事,其實他也想到,今日這一戰,尚未渡劫,就有連續數位仙境隕落在他飛刀之下。

諸宗諸派中,還真是尋不到,能與他抗衡之人。對他宗守,也必定忌憚至深。

他若還在雲界,不止是對道門的威脅。對於雲界六教,甚至大商而言,都是懸在頭頂上的利劍。

無論做什麼事,都需顧忌他的存在。

也因此故,哪怕是與他關係不錯的劍宗佛宗,估計也是想要將他這塊石頭搬開。

也愈發的確認,那中央雲陸,是大亂在即!

「弟子省得,也早有此意!」

知曉龍影之言,既是寬慰,也有叮囑告誡之意。宗守微微一禮,接著又神情略凝:「不知敖坤他?」

他與敖坤兄弟相稱,卻不敢在龍影面前這麼說。

對敖坤情形,也確實放心不下。之前龍影意念,也只是簡單交代。具體的情形,仍是不知。

「那傢伙,修成了存在消亡之法!」

龍影苦笑,滿含著無奈之意:「據說這門大道,是得你啟發。如此說來,你也該可知,那傢伙傷到何等程度!也可知那幾位至境同修,對他是如何忌憚?今日這一戰之後,他快意是快意了,可日後處境,必定凶危異常。便連我,也未必能護得住他。」

這句話說出,不止是宗守心驚。旁邊仍未離去的明玉,也同樣微微動容。

存在與消亡,這門唯一可威脅至境的大道,最初竟是得自於宗守?

宗守則心念電轉,只一瞬間,就已經知曉敖坤與華雲龍玄一戰,所有的情形經過。

以消亡之法,直接毀那華雲道基!

雖是能勝,代價卻必定沉重。

皺眉凝思,宗守卻不以為然的一搖頭:「那也未必,若是敖坤能掌握創生之法。逆反消亡,運用存在之道。固然那毀人道基之術,可使人忌憚。卻也同樣,能補他人之不足,助人完善根基——」

明玉的雙拳立時緊握,目中精芒頓現。

他怎麼就沒那想到?那清玄道人與一些人,固然是恨不得早誅敖坤。

可這一域之中,卻也同樣會有至境,護著敖坤。

此域數十萬載,都無人得真。自然是道基,並不真正十全十美之故。

若有一線希望,誰不珍惜?

他此刻心裡想著的,卻是蒼生道內,元靜散人林玄靜。

他這位師叔,是為應對靈潮之故,才以秘法提前渡劫,踏入至境。可先天不足,戰力較之真正的至境,卻著實差了不少。

不知若敖坤出手,能否助他那師叔一臂之力?

若論交情,蒼生道此番,也算出過力。宗守與其,更是交情莫逆!

只要相求,若是條件允可,必定不會推拒。

只是這創造之法麼?卻是難尋——

若是羲子師尊在,還可以指點龍影。

可如今修創造大法,又有所成就之人,卻是稀世難見。

「說的輕巧,敖坤之事,哪有那麼簡單?」

訓斥了一句,龍影面上,又露出欣贊之色:「你這小子,倒是聰明的緊。此事為師也才剛想到而已。不過敖坤之患,非僅僅只是因那存在消亡之術。這傢伙,居然不聲不響,去修了吞龍秘術。總之此時,你勿用再管!只安心修行便是!」

逼視著宗守,直到望見弟子,不甘的俯身應諾。龍影這才又一頷首。一道真力,將得自清玄的那團藍光托起,懸停在宗守面前。

「此是清玄贈你,也是條件之一。讓你離開雲界,總不能一點代價都無。之後幾十載,為師都將閉關。在虛空深處,外域荒界。輕易無法再臨雲界。」

那龍影說到此處,又特意看了那明玉一眼:「我知爾蒼生道上下,都恨清玄入骨。不過來日方長,此時還需隱忍為上,絕不可莽撞——」

「明玉謹記!」

明玉抱拳,面色淡淡的一禮。此事他自然心中有數,要誅滅至境,又豈是一件簡單之事?

當年羲子身隕,雲界整整七位至境降臨。其中兩人肉身盡毀,不得不轉世輪迴。五人重傷,至今未癒。

聖境之下,更有數百人身死。九階修者,更乾脆死絕。

清玄不如羲子多矣,可要將之圍殺,絕不容易。

龍影此言,未嘗沒有警告之意。

雙方雖已聯手,蒼生道卻不能肆意妄為。

果然那龍影凝肅的神情,此刻亦微微緩和。

「有魏旭那小子主持你們蒼生道,我也放心。自然!若是真有那一日,事有可為之時,我龍影亦不吝助貴教一臂之力!」

最後一字落下,也是身形一閃,消失在這界河之中。

他是以真身降臨,此時離去。雖未刻意為之,動靜卻也頗是驚人。

數百虛空界障,都被強行扭曲折疊。而當恢復之時,哪怕明玉,也無法感知其蹤影。

宗守往前方遙拜了拜,算是恭送。而後視線,就注目在身前那團藍光上。

內中卻是三枚藍色的丹丸,周圍有慶雲霞霧籠罩,靈光氤氳。浮現著各色符禁,美奐美輪。

也不知是和何丹丸,連一丁點的藥力,都無外透,自然也無藥香之類。

使人分不清,這丹到底是何用途。

「此是玉玄紫清丹,那清玄道人所煉,聞名諸域。可助人在神境之前,掌握靈武合一之道!」

宗守正疑惑之時,那邊明玉終於從沉思中醒來,開口為他解惑。

「不過此物,也有其局限!神境之前,只能做到兩成半的靈武合一,再無法有進展。日後突破,也很是艱難。」

明玉說著,又是略帶諷意一笑:「此物說來也是極其珍貴,可使人在神境之前,就築下靈武合一的根基。價值無算,可與世界最珍貴的幾十種靈丹比擬。三枚玉玄紫清丹,足可換你離開雲界。那位清玄道祖,是不願增你半分戰力!龍影聖尊於是也不要其他,就欲索此物,才百般逼他,拿出此丹。此物對你宗守而言是無用,卻必定最合你心意。」

宗守眸中,卻是精芒略閃。

使人掌握靈武合一之道麼?這個世間,居然還有這等奇物?

確如明玉所言,此物對他並無助益,卻是最合他心意之物。

自己身邊諸人,雖是多有俊傑。只是能夠自己做到靈武合一之人,卻是在太少。

孔瑤在踏入靈境之前,應該能辦到。畢竟在前世時,這位未來的大商軍神,就已達到過。

弱水與軒轅依人,卻是不成。儘管二者天資,都極是不錯。可距離靈武合一,卻還差了一些。

宗原倒有這資質,可惜修靈法的時日,是在太短。

直今其靈師實力,也不過五階而已,先天不足,只怕也需借外力之助。

師若蘭有其師尊照顧,那韓方只怕早有準備。

初雪則更不用他管,自從被那位凡夢散人帶走,如今也不知在何處。

至於任天行,如今也是他份外倚重的將領。

不過這任天行與張懷,他一向看不透。

任天行幾次出手,宗守也看過。若是他所料不錯,此二人必定是身懷某種秘法。做不到靈武合一,卻能達到類似靈武合一之效。

其師承來歷,必定不凡。怕也是雲荒上古,某位大能。

有這三枚玉玄紫清丹,恰足所需了。

第789章 三十劫災

「多謝師兄指點!」

宗守是珍而重之,將這三枚靈丹,收入到了袖中。

本來此丹藥力不洩,無用丹瓶也可。

宗守卻仍從自己的乾坤袋中,尋了上佳的寶瓶,安置這玉玄紫清丹。

接著便聽那明玉,淡淡道:「不知師弟,現在可方便,隨我至蒼穹穹境一行?」

宗守一怔,旋即就反應過來。當即一笑:「倒是巧了,宗守正有意回宗門一趟!」

知曉明玉此言,必有緣故。也正有事,要回蒼生穹境,正好是順便。

明玉微微頷首,抓著宗守的臂膀。那身前虛空,也再被扭曲。

此地距離雲界,其實已是極遠。若是宗守自己,想返回雲界,卻要不少功夫。鎖定方位,追溯源流,橫渡虛空,至少需時兩日才可。

可有明玉帶著,卻僅僅只幾個剎那,就已是回到了蒼生穹境。

立在穹境上空,宗守下望。這時仍是清晨,下方一片寂靜,只有陣陣讀書講課之聲傳至上空。

自然求是實證二堂那邊,依然是喧鬧之至。

這等情景,令宗守是頗為懷念。於是又一絲意念,探往藏書乙樓的方向。

而後便只覺那裡,已是樓門緊閉,內中一人也無。

那個老頭,果然已是離開了穹境。

他這韓師兄,處境雖比龍影稍好些。可至如今,也是到了不得不殊死一搏之局。

只望他,能一切順風順水——

宗守目光閃了閃,微顯憂容,就收起了思緒。

明玉似知他心意,淡淡道:「韓師兄常年執掌蒼生穹境,是因此故,才耽誤了修行。無論是元靜凡夢幾位師叔,還是我等師兄弟,都不會坐視。其實也勿需憂心,師兄如今在玄命金冊中名列十六,積累深厚。是神境第二人,渡劫當有三成把握!」

一邊說著,一邊往上方一拜。而後一個巨大的殿堂,就在空中顯出形跡。

「可隨我來!」

當先走入進去,明玉神情凝肅,朝著最上方的空白牌位,再次躬身拜倒。

這祖師祠堂,宗守卻是第二次進來。也隨著明玉,大禮拜祭了一番。

而後就見明玉,仰望著上空。

宗守順著他視線望去,隨後瞳孔立時一縮。

明玉所視,正是那口懸浮在上的煉神劍。色呈淡金,劍身之上,滿佈著層層疊疊的鱗片。

一如數載之前,他初見之時。

「師弟你可以試一試?」

「誒?」

宗守詫異的看了明玉一眼,他可是記得,當初魏旭曾言。要取此劍,至少也需仙境後期,能駕御仙兵的修為才可。

何況這煉神劍,分明是最頂尖的仙劍,甚至接近神兵層次!

「師弟且試試看,能否掌控此劍!」

不等宗守開口問,明玉就再次開口催促道:「師弟修為雖是差了一些,只有靈境。可以你如今之力,哪怕那些仙階強者,也大多非你對手!嘗試一番,也是無妨——」

宗守皺了皺眉,卻仍是依言踏前一步。

他對這口劍,也甚是喜愛,天生就有種親近之感。正如明玉所言,試試無妨。

浮空而起,先是試探著,觸摸著那煉神劍的劍柄。

感覺此劍並無排斥之意,然後宗守一把握住,接著就是眉頭緊凝。這口劍,也不知重量幾何,他不但揮之不動,真力也無法滲入半分。

嘗試了數次,宗守還是微微搖頭,重新落下。

那明玉見宗守不被煉神劍排斥,本是驚喜。可到最後,那眼神又重新黯淡了下去,無比失望。

「果然,還是不成!」

明玉自嘲的一笑,神情淒涼:「是我癡心妄想了,此劍便連幾位師叔,都是御使不動。我師兄弟六人,亦全然無法。師弟你才靈境而已,自然也沒可能——」

宗守在旁看,卻只覺奇怪:「記得魏旭師兄曾說起,若有人能御動此劍,便是我蒼生道大興之時?」

「此言不差!不過順序卻反了。」

明玉微微頷首,心不在焉的解釋:「此劍乃人道之劍,要御使此劍,就需得劍魂承認才可。劍靈是因師尊心血浸透而生,甚至可稱是羲子老師的分化魂念。要做此劍主人,必是已有力革新天下之人。那時我蒼生道教義,都已得伸張,自然已是大興之局。」

宗守靜靜的聽,忖道怪不得,自己會御使不動。

蒼生穹境這麼多聖境強者,都拿此劍無可奈何。

先前還覺自己,與這口煉神劍頗有些緣分。這時才知,是自己癡心妄想了。

可心中疑惑,仍是未解。這劍既然用不了,又不是什麼大事。為何明玉,卻如此憂愁?

此劍這一萬年,都懸在此劍。多放一段時日,應該也無大礙。

「師弟不知,當初師尊欲取雲界那件開天之寶前。其實就有預料,自己多半會身殞。於是煉出七口頂階仙劍,分由我等師兄弟六人執掌。曾言道一旦七劍合一,可斬至境!以鎮壓我蒼生穹境氣運。可惜最後這煉神劍,萬載以來,都尋不到其主人。」

頓了一頓,明玉躊躇了一番,還是開口:「三十載之後,我蒼生道將有一場大劫。非是道門,也非儒家。是當年師尊的一位大仇,最多三十載,就會重傷痊癒,脫劫而出。此人若來,我蒼生道雖是不懼。可這些年積蓄的弟子,卻不知會隕落多少。」

宗守面色一凝,能令明玉如此憂愁。這位大敵,只怕還要強過那玄清道人。不假思索,宗守便已言道:「難道加上龍影師尊——」

他也是蒼生道一員,此事他責無旁貸。

不過話音未落,就被明玉打斷:「這五十載時間,對龍影聖尊,是至關重要。若不到不得以,還是莫要驚動為佳。凡事不可過份!魏旭師弟屢次算計聖尊,一次兩次還可,三次四次就是不知進退。結好龍影,是為應戰雲界諸教。此是我蒼生道之事,不能麻煩他人。」

宗守再怔,旋即是啞然。若是如此,對蒼生道而言,還真是一個莫大難關。

不禁再次看那煉魂劍,是心中一陣抑鬱。縱有這能斬這至境之劍,也護不住蒼生道弟子,要之何用?

也就在此時,宗守只覺袖中,那無名劍一陣輕顫。

第790章 玄通微禁

宗守初時不覺,知道那震顫幅度越來越強,這才注意。

一聲清冽的劍鳴之音,從他袖中發出,在這祠堂中不斷的迴響。

宗守不由是啞然失笑:「莫非你也是如此覺得?這口劍好是好,可惜對我蒼生道卻是無用——」

那無名劍已然在震響,也不知到底是同意宗守所言,還是在抗議。

宗守微覺奇怪,仔細想了想,便自以為是的,又在袖內的劍身上拍了拍。

「放心!這口劍你家主人我不要便是。」

無名劍能煉元魂,增強諸般靈法。本身雖非是特別銳利,卻異常堅韌。

且有進化之能,初到他手中時,也不過中品的法寶而已。

而到了此時,卻已晉階到了上品。

在宗守看來,此劍的價值,全不在這煉魂劍之下!遲早能夠成為仙器。

話說回來,蒼生道這位羲子祖師,真是忒也奇怪。

既然明知自己有身殞之險,留下劍陣,就該以盡力保全宗門為上。

卻偏偏煉成這麼一口,條件苛刻,無一可用之劍。

唯獨只一點奇怪,就是直至如今,都不能知此劍,到底是何來歷?

當日他在蒼生穹境,然後這口劍,就突兀無比的掉落在他身前。

對了!明玉師兄,常年都守護在雲界附近,或者能知一二?

那無名劍依舊在輕鳴著,顫音卻在走低。似乎極是滿意,又似乎意念極度的消沉,總之是漸漸平息了下去。

宗守也沒放在心上,正欲開口詢問。那邊明玉就已搶先出口:「宗守你可知元靜師叔?」

宗守聞言,頓時是詫異的看了過去。

元靜散人林玄靜,宗門內僅有的幾位祖師,太元宗之祖,他怎能不知?

好好的,這位明玉師兄,又為何要問他此事?

「那麼師弟你又可知,元靜師叔她。二十載前,已經走捷境踏入至境之事?」

明玉問著,神情陰晴不定:「既是她壽命到了,也有靈潮將起,我蒼生道,急需戰力之因。只是道基不全,差了真正至境不少。十萬載後,仍有隕亡之憂——」

竟有此事?

宗守神情默默,回思過往。想起他在上霄宗那一戰前後,而後那目內,已是瞭然。

不用明玉再繼續說,他也知這位師兄的言下之意。

「師兄是想請我那敖兄,為元靜散人補完道基?」

見明月不說完,顯是默認,眼神企盼的看過來。宗守卻面色凝然的一搖頭:「此事師弟我,自不會推拒!不過我觀敖兄他,在仇怨徹底了結之前,只怕是無瑕分心,多半顧不得此事。且即便答應了,一時也難辦到。不了悟創造之法,就無法掌存在之道。敖兄如今,還差了不少——」

這麼說著,心中卻是微動。敖坤辦不到,或者他卻可以?

創造毀滅與太初終末,其實大有關聯,彼此可以衍伸。

存在消亡之術,需要在因果、命運、時間、空間這諸般大道上,都有涉獵。

敖坤差了一些,他宗守卻無疑缺憾——

他的核心之法,雖非是存在消亡二法,卻是『道』!三千大道的道!大道至簡的道!

這存在消亡雖是強橫,卻也同樣是大道之一!

或者,可以一試?

只是他想要走到那一地步,能有足夠實力,助元靜恢復道基,卻需時間——

宗守這邊陷入沉吟,明玉卻只道他是在為難,不由一歎:「說的也是,不但這創造之法難尋,敖坤復仇心切,要他再次重傷本源,為元靜師叔補全道基,也確有些強人所難。此事不急於一時,是我太心切了,宗守你無需在意。」

他話落之後,就是心事重重的,往那祠堂之外走去。

宗守好不容易等到這位師兄說完,正欲開口。就見明玉已經是踏破虛空,離開了蒼生穹境,只留下一串清冷之聲。

「外域不同雲界,強者眾多。與你能並駕齊驅者,不在少數。宗守你在域外闖蕩,確需小心!若是遇有災劫,獨力難支之時,可以我蒼生道信物求援。」

宗守愕然,然後是一聲苦笑。這位明玉師兄,走的也忒急了些。

他有許多話要說,許多疑惑要話。

隨即就未在意,其實此時說自己可助元靜師叔的話,也實在早了些。

口中說,倒不如用心去做。只需抽出些時間鑽研此道,待得他登入聖境之日,自然可水到渠成。

至於無名劍的來歷,就更不急於一時。

捨得將這口劍贈給他,必定是與他關係深切之人。

那明玉的聲音雖在,氣機卻早已不見了蹤跡。

宗守也不好留在這祠堂之內,回過頭再次看了那煉魂劍與玄命金冊一眼。而後了搖了搖頭,轉身出了這祠堂。

而下一刻,宗守現身的所在,正是那藏書甲樓之外。

此是蒼生穹境之中,真正的禁地。重要程度,甚至還在傳功傳法二樓之上,僅次與祖師祠堂。

有單獨的靈陣禁制,宗守到來,也被稍稍一阻。

不過以他的身份,整個蒼生穹境之內,都是出入無礙。

那靈光一閃,似乎是與祖師祠堂那邊的玄命金冊,感應確認了一番。

此處的靈陣禁制,就對他徹底敞開。

宗守踏入其間,好奇的四下望了一眼。

此地他以前,也有資格進入。不過以那時才入地境的修為,來了也是無用。直到如今,才自問有足夠實力,可以參悟這些典籍。

只見這裡,赫然竟是一個方圓千丈的小千世界。不過說是書樓,其實卻無多少書冊。

大多書架之上,都是一枚枚的玉簡。

書文承道,此處的藏書,都是蒼生穹境,最珍貴的珍藏。

沒有足夠的紙張記敘,就只好改用這種玉簡,以意念刻印。

雖有不少失真之處,卻總好過無。

宗守一枚枚玉簡拿起,都不求甚解。只是將其中內容,全數在心中記下。

遇到有些特別精彩,對他恰好用處的,才會仔細研究一番。

先前他對明玉,可沒有說謊。確然是有事,要返回這蒼生穹境。

離去雲界之前,他最在意的,就是這些穹境中,未能盡覽之書。

二十載不能回雲界,自然要預做準備一番。

而這藏書甲樓,正是他重中之重。

如此兩刻鐘後,那樓外忽然一道火光閃至,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我道是誰,居然能入這藏書甲樓。原來是宗守你這傢伙——」

水凌波的聲音,是滿含著意外之意,隨即就又帶著幾分幸災樂禍道:「還沒恭喜國君,一舉踏入靈境。乾天山那一戰,以飛刀之術,力斬數位仙境,真好威風!只是看來這雲界,是已容不得殿下呢——」

「師妹你過譽了。」

宗守一聲失笑,一邊繼續拿起那一枚枚玉簡,用意念掃蕩。一邊分神,調侃著水凌波。

「要你水凌波喚一聲師兄,就這麼難?話說回來,我宗守雖被逼出雲界,某人卻連這個資格都沒有。可歎可歎!」

那水凌波恨的磨牙,接著又問:「你這般走馬觀花,到底想尋什麼?」

「不是尋,而是記下來!」

也難怪水凌波想不到,修行到了靈境之後,就該求專精。

化繁為簡,精研一兩種大道即可。見識淵博,所學駁雜,有時候非但不會有益,反而會在一定時間,成為障礙。

此語說出,水凌波果然不解。宗守也不願解釋,他為自己選擇的道途,就是『道』字。

——天道的道,三千大道的道,大道至簡的道,包容萬象的道。

於是直接轉開了話題:「不過也確實是順便尋了一尋,看這裡是否有暫時封禁靈識真元之術!」

「封禁靈識真元之術?你要此術何用?」

那水凌波說完,又上下仔細看了宗守一眼,而後瞭然。

不同於她,在步入靈境之前,就有數十年的積累。可以順理成章,就掌握住那新增的實力。

宗守的修為,進展實在太速。修為可謂一步登天,短短數載,就已成境強者。

偏偏實力,又是遠遠超出同階的強大。

此時一舉衝入到靈境後期,對己身的氣力魂念,明顯已經有些控制不住了。

估計宗守也已有察覺,這才要尋這類秘術。

凝思片刻,水凌波就一閃身,至偏遠處,一個書架旁。將上方一枚玉簡,往宗守所在,丟了過來。

「此是七轉玄通入微禁!對你而言,應該是最好不過。平時可封禁,慢慢打磨。功可七轉,助你通玄入微。若遇戰時,又可隨時解開禁鎖,全力而為。很是不錯!」

宗守將那玉簡接在手中,以靈念稍稍一探,面上就浮露出喜色。

「多謝了!」

這水凌波,果然是知他心意!

他所需的正是此類功法,不禁感激。錯非這女人。要想在這些玉簡之中,尋得此法,怕不要幾十天時間。

他在雲界,最多只能停留兩月時間。若在這藏書甲樓耽誤太久,必定會誤事。

「不用!」

水凌波卻冷哼了一聲,御劍往門外興趣。出門之前,卻又再次開口。

「外域凶險,你需小心。雲界大名鼎鼎的血劍妖君,可別死在外面!」

第791章 道之疑難

「外域凶險,你需小心。雲界大名鼎鼎的血劍妖君,可別死在外面!」

宗守聞言一笑,這是第三個人這麼說了。

水凌波這番話,語氣雖是陰陽怪氣,卻帶著濃濃關切。

「我這裡卻是無妨。倒是師妹你,坐鎮穹境,雲界內外逼攻,甚是棘手。這幾十載時間,師妹怕是有的煩了。待得師兄我他日歸來,師妹修為莫要被甩開太遠才好。」

那水凌波氣息明顯一窒,接在再不理宗守,直接御空而去。

宗守則唇角輕佻,再次專注眼前。這手中玉簡內的所有信息,他意念只是一個掃蕩,就已記在心內。

再原地入定,推演參悟了一番,僅僅兩個時辰,就已了悟大半。

「這門道法,好生了得,果真能通玄入微!只需三年五載,就可解我禍患,卻不知是何人所創?」

尋常修士,除了那些靠外力得道之人,卻也用不上此術。

宗守把這經文中,最後一段文字,觀想了出來。

正是署名部分,而宗守瞬即,就又怔住。

羲子——

創出此法之人,正是蒼生道祖師!

原來如此!

大約在萬載之前,那位羲子祖師,只怕也如他一般。也遇到過進展太速,氣力魂念太強,以致近乎失控的禍患。

只是他宗守有先輩之法參照,羲子無處可學此類秘術,就只能創此七轉玄通入微禁秘術。

一萬載後,卻便宜他——

宗守笑了一笑,而後指尖處,連續七點精血彈出。

再催動印決,使這起點精血,都虛空變化,凝成一個個『禁』字靈禁。

其中四道符禁,印在他掌心足心。一個則居於眉心一點,元魂所在,一個則是剛好在心臟處。

最後一個,卻沉入到他氣海之內。

當這七轉玄通入微禁秘法萬成,宗守那一身暴躁氣機,立時平復。

七道符禁,把這些真力,全數強壓了下來。牢牢束縛在輪脈之內,無法動彈。

魂海之中,也同樣如此。那湧動的魂力海洋,大半皆是凝固。

只是宗守,也同樣無法將之御使。

「可惜了,這七轉玄通入微禁還是有些瑕疵!一旦運用起此術,修為就無法有寸進。看來羲子師尊,仍未將這秘法完善。」

可能是已經把真力膨脹的隱患解決,所以將之丟在一般,也可能是沒有時間去完善。

總之這門七轉玄通入微禁,確然是有不少的缺陷。

不過這只是小節,那些許小患,並不影響秘法本身的功用。

他如今最發愁的,其實還是這暴增的實力。

在徹底控制,再次達到入微之境前,還是別去考慮修行進境的好。

再催動靈決,而後那七個玄通入微靈禁,立時隨他心念,都凝縮成了一點。

那符禁之力,立時消除大半。真力魂識,也再次掙開束縛。

宗守眸光一閃,透出了幾分喜色。

「七成實力!而且只需半息,就可增至九成——」

這七轉玄通入微禁,並非如水凌波所言那般。與人戰時,可全力出手,只能釋放出七成之力。

不過這七成實力,卻是可立時解封,毫無凝滯!

不愧是羲子所創,確然不凡!實令他驚喜莫名。

宗守所求的,也就只是這整肅真力魂識的兩三年內,不至於太過虛弱,被別人趁機暗算而已。

而這七轉玄通入微禁術,恰合他所需。

解決了這最大疑難,宗守心中立時一鬆。心中顧慮盡去,便在這藏書甲樓之內,隨意瀏覽翻看了起來。

那些玉簡,能記多少,便記多少。

不過這藏書甲樓內的小千世界,地域雖只千丈。可內中積存的書典玉簡,卻真正是極多。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蒼生道歷代修士與許多散修的修道心得,對大道的領悟,心境歷程。

無論成敗,都是發人深省,可為前車之鑒。

經歷萬年積累,自然是浩瀚如煙海。

宗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樓內整整呆了近月時光,也不過翻看了大約十分之一左右。

知曉時日已不多,宗守頗是留戀的看了此處一眼,才終還是離去,踏出了樓門之外。

之後的目標,則是傳功傳法二樓。

他這兩年,不在蒼生穹境,自然也就沒能積攢多少功德。

不過誅滅那數十道門,他抄掠來的靈石固然不少。獲得的道典,也同樣是無算。

其中大部分宗守都留在了乾天山,還有小部分可以見光的,宗守在留下抄本之後,都全帶到了蒼生穹境。

以之兌換,收穫也同樣不小。

宗守要由繁入簡,凝聚出那個『道』字。將諸般大法,都融入根本之內。

然而到如今,他腦海之內,卻仍只是一個概念而已。

對『道』字本義,仍舊不甚了了。

自渡劫之後,他數日時間靜悟,都無有頭緒,自然也未能有進境。

只覺這前路,分明是荊棘滿地,有大山十萬,巨河千條。

不過他宗守,也絕不是什麼會畏難退縮的性子。反而是被激起了骨子裡的血氣凶性。

山高則斬,河巨則斷!

就不信他宗守,趟不過去!

此時悟不出『道』字真義,除了修為不足之外,料來也是他積累不深之故。

此外明性悟道,也需要機緣。

宗守卻不願就這麼被動等待,他日頓悟之時,直接就用上最笨的方法。

——這『道』字不是包含三千大道麼?那麼他宗守,就先將這三千大道,盡數攻下。

那麼也就等同於,把這一大法,徹底掌握。

就不信那時,還悟不得道字精義?

又呆了數日,把旋中的這些典籍全數記下。

宗守才終於心滿意足,不過在離去之前,卻又專門從水凌波處,取來了三枚『映星符』。

據說是由宗門幾位聖境強者所書,這仙符別無功用,也毫無殺傷力。

可一旦打出。周圍數百世界的天空,都可出現一枚星辰。

蒼生道同門只要得見,就會立時趕至。

宗守不是自負之人,外域不通雲界。仙境無數,神境也不少。

他宗守在雲界可叱詫風雲,可在外域,卻不算什麼。

遇到自己無法力敵之人,向同門求助,也沒什麼好羞恥的。

第792章 法家傳承

回乾天山時,宗守仍是借用那傳送玉簡之力。

以他而今的修為,即便是遠遠脫離大乾國境,也依然有著可與仙境比擬的戰力。

可若想在這七萬里地域間一瞬往返,卻仍無法做到。

哪怕全力遁行,也需數日。聖境之能,由此可見一斑。

到了山巔之上,宗守下意識的,看了上空一眼。

只見那陰龍化成的銀繭,到此時都仍未化開。不過對那天地之靈,以及這乾天山內『聖王之氣』的抽取,倒是已經停止了下來。

此刻銀繭的體積,也更是龐大。無數純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燒,包裹在外。

整個繭,就如心臟一般在挑動。每一次起搏,都引起這乾天山周圍千里,一陣陣靈能波紋。

「好烈的火,該不會被煮熟了?」

宗守心中暗暗腹誹了一句,而後再望這宮內。

這含煙宮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整個大乾的治政之所,早已經移到了旁邊不遠的鎮乾峰。

在這宮殿之內,宗守也未徵用多少宮女,人跡寥寥。

不過也正因此,才使這裡得了清淨。居住在此間,很是愜意自在。

宗守邁步,先是去了孔瑤居住的那間閣樓。

才剛剛邁入,就聞得陣陣劍吟之聲。

宗守不禁暗暗搖頭,這孔瑤怎麼深更半夜在練劍?

不過仔細想想,他這瑤妃統管諸軍,日理萬機。白日時還真是無有空暇。

踏入門中,此地那近乎圓融無瑕的劍意,瞬時就應激而變。

氣機交感,驀地一道雪亮劍光。從門內處,直衝而來。

宗守本不在意,右手正欲屈指彈出,將這劍光擊飛。

然而才剛作勢,宗守就又一聲驚咦,訝然的往對面看了過去。

靈武合一!

孔瑤她,真是已做到了!

而且一開始,就是接近三成的融合!

對面的孔瑤,此時同樣也發覺,來人正是宗守。

「是夫君?」

那如水秋瞳中光澤一閃,而後就又更是決然。

手中劍勢亦是愈發的凌厲,毫無留手,也再無顧忌,直襲宗守的眉心處。

一身兵道劍意,運用到了極致。也把乾天萬軍之勢,融入到了其中。

彷彿是恨不得,一劍就把宗守給斬了!

宗守見狀,額頭上頓時冒出豆大冷汗。這孔瑤,該不會是想要為上次的事情報仇,打算在這裡謀殺親夫?

前次登天台上,這女娃看似心甘情願,其實懷恨在心。

再不敢分心,身形往後稍稍飄退。而後右手手指,劃出一條絕妙的弧線,擊向那身前空間。

逼使著那本來筆直刺來的劍光,開始變換著軌跡。

孔瑤是緊咬著銀牙,知曉這一劍,其實已然無功。

便乾脆不管,劍影紛紛。分化千萬劍影斬落,將身前空間分割成無數碎片。

卻見那手,開始操縱著時空那之力。一點點靈光,帶起無數曼妙弧線。變幻不定,也詭譎莫測,在那劍影之內任意穿梭通行。不斷的折疊空間,也不斷的扭曲因果。

手指幾乎是不間斷的,在孔瑤劍上連續敲擊。

任是孔瑤如何阻擋,如何更易劍路,也無奈其何。

宗守也不用多少力道,一連十數擊,孔瑤的劍,終是舞不下去。把劍一收,整個人亦飄退到十丈之外。

而後頗是洩氣的看著宗守:「果然還是連你一成之力,都逼不出來。」

宗守歪了歪唇角,不是一成。這一劍,至少逼出了他兩成實力!

方纔他看似輕描淡寫,其實並不輕鬆。

而後又眼透異芒,好奇道:「你是何時掌握的靈武合一?還是你那本源之法,似乎——」

皺著眉,回思方才。宗守的神情,於是愈發的怪異。

孔瑤此刻,不但已確定了根基。而且似乎與那石越,走的是同一條路子。

先定根本,再衍生外道,由簡而繁——

「是術!術者,道也!術者,法也!術法,學術,術數,方略,謀策,權術,無物不包。此是我之根本大道!」

孔瑤一笑,柳眉微揚,眼中透著自信之色:「我孔家在萬載這前,也得了法家的一些傳承。只可惜是殘缺不全,法,術,勢三種大道,只得了術勢二種。後來我孔家先輩,再結合數術道門之學,另有衍展。只可惜,最後習成之人,不過三指之數。父親知我領兵,才以這法門教我。除此之外,又融合了兵家之法,將此法完善!」

宗守恍然,忖道怪不得。原來這孔家,也得了法家的部分傳承。

這孔睿之才,也當真是讓人驚異。

說起來,哪怕是今日他已經踏入靈境,也依然看不透孔睿真正實力。

只知此人,應該已經是靈境巔峰。卻偏偏是深藏不露,只以玄門術數聞名於世。其武道靈法,反而無人知曉。

可既然能指點孔瑤,其實力必然是不凡。

還有這法家,在萬載之前,幾乎是橫壓一切。扶植始秦,幾乎將道門儒門,都徹底的滅絕。

其核心之法,就是法術勢三種大道。而這法家的祖師,據說與羲子乃是並駕齊驅。

只因犯了眾怒,過早身亡,這才沒能走到半步真境的程度。

不過這位卻也非如羲子一般,到底是否身殞,仍是不曾確定之事。

那孔瑤說著,又略略奇怪的看著宗守:「夫君你深夜尋我,是為何事?可是為那出征外域的準備?此時已經妥當。七艘空艦,都已備好。駕船之人,都是若蘭親自挑選的好手。三十萬精銳將士,三千玄狐鐵騎,連同劍宗三千五階劍士,隨時都可以隨夫君出征——」

突然是想到了什麼,孔瑤的臉忽然又羞紅一片,把目光偏開道:「夫君若要侍寢,能否再過些時間再來?那日隨你感應大道,孔瑤還只領悟不到三成,實在無有時間。」

正是登天台上,那一場荒唐,心念隨著宗守,一切進去天人合一的狀態。她才能這短短一月之間,掌握了靈武合一,確立根本之道。

宗守聞言,則是哭笑不得。他這次過來,只是想問孔瑤,到底需不需要這玉玄紫清丹而已。

微搖了搖頭,宗守又神情一肅。靜下心,開口指點起了孔瑤的劍術。

他劍道當世第一,觸類旁通,本身也在研究『道』字真法。此時只寥寥幾句,就使孔瑤恍然而悟,欣喜莫名。

而後整個人,都沉浸在那劍術中,再沒功夫去理會他。

僅僅半個時辰,宗守就只能無奈離去。

回來後第二個要尋的,是弱水。

不過當宗守走入到弱水的居處,卻不見人影。

幾乎不用想,宗守都可知,弱水此刻,多半是在軒轅依人那裡。

信步走回到中宮,宗守果然就感應到兩個熟悉的氣機,呆在那已被改造成丹室的偏殿之內。

軒轅依人估計是在煉丹,還未靠近,就只覺一股炎熱氣機。火烈之靈,熾烈濃郁之至。

走入殿中,果見軒轅依人,正是神情專注的,看著眼前的丹爐。

靈決引動,操縱著鼎爐之下的地焰。而弱水居然不曾睡,而是拿著一把蒲扇,定定的看著那丹爐發呆。

發覺宗守到來,軒轅依人身軀頓時微顫了顫,連那鼎爐之下的火焰,也不斷的抖動。弱水也是驚喜莫名,略有些慌張,眼神躊躇,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該逃走。不過隨即又想,在宗守面前,估計也逃不掉。與是只好苦惱的歎了口氣,一副認命的模樣。

宗守看得是一陣無語了,自己難道是淫魔麼?就這般擔心?

不過仔細想像,那日渡劫之後。他興奮之下,確實把依人弱水,折騰的幾天下不了床。

當他大步走到那鼎爐之前坐下時,軒轅依人已經恢復了鎮定:「夫君,依人這爐丹,正是緊要之時,能否稍後再過來?」

弱水也神情一肅,一本正經的在旁用蒲扇扇著火。

此扇也是靈器,扇影落下。揮動的卻不是風,而後天地五行之靈。語音糯糯的道:「弱水要助依人妹妹控火。」

宗守『嘿』然一笑,不置可否。而後是神情淡定的,從袖中取出了那三枚玉玄紫清丹。

軒轅依人本不在意,可隨即當那靈丹的寶光瑞霞散出,卻又偏偏無藥香溢散之時,才終於動容。

而後是一把將這三枚丹藥,強搶了過去。

「此丹居然能做大混元一體。這世間,居然還真有這等樣的丹術?」

拿在手中分辨了一番,軒轅依人目中,滿是驚異之色。而後又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宗守。

「此丹何名,有何功用?」

「此為玉玄紫清丹,至於功用——」

還未說出,就被軒轅依人再次開口打斷。

「可以使人在神境之前,達成靈武合一可對?」

仔細回思著,軒轅依人沉吟道:「據說是道門清玄祖師所煉,是仙品靈丹。服用之後,即便是資質普通之人,也有一線直登聖境之機。可惜了,此丹等級實在太高,內中又有禁制,沒可能分辨出此丹,到底是如何煉製,對我丹道無益。夫君將這三枚玉玄紫清丹帶回,難道是想要我與弱水服用?」

第793章 這是仁義

「夫君將這三枚玉玄紫清丹帶回,難道是想要我與弱水服用?」

宗守不答,是笑著反問:「那麼依人你以為如何?」

軒轅依人卻搖了搖頭:「弱水姐姐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無需!」

說話的同時,軒轅依人御使著印決,用真力一催。使鼎爐之下的火焰,立時爆熾。而那周邊的五行之靈,此處也如漩渦一般,纏繞左右。

宗守看在眼中,卻是眸光一亮:「好一手真力控丹之術。依人,你是如何做到的?」

居然是以法印,催動真力控丹。能夠以靈法,來使用內息。雖還非是真正的靈武合一,卻已然不遠了。

實在令他驚喜,本來以為軒轅依人的資質,是斷然無法做到靈武合一。

也不曾料到,這次回來會有這般的驚喜。

軒轅依人面上也是喜色盈盈:「前幾次煉丹,我魂力略有不足,只好死命的壓搾催發自己的所有氣力。然後不知不覺,就做到了。」

眉飛色舞,得意無比,一副你快來誇我的可愛表情。

宗守微微頷首,軒轅依人煉丹,素來都是專注無比。仔細想來,倒是確有這可能。

轉而又把目光,看向了弱水。宗守繼續解釋道:「此丹能使人在神境之前,掌握兩成半的靈武合一。乃是道祖煉製,並無其他後患。不過神境之後,要使靈武交融,提升到六成,卻要比旁人艱難不少。是否使用,弱水你仔細思量一二。」

弱水聽著,只凝思了片刻,就決然的從宗守手中,取了一枚玉玄紫清丹。

她有自知之明,知曉以自己資質,未來能否突破神境,都是未知數,就更不用說是之後的一步聖境。

兩成半的靈武合一,其實已經不少了。絕大多數修士,在神境之前,根本就不曾掌握。比率即便在仙境修士中,也是萬不足一。而即便入了神境,她也能提前他人一步,其實並未慢上多少。

更重要的,是她服用此丹之後,應該可以更多的,幫助宗守。

軒轅依人在旁看著,面上卻透出絲憂容。她喜歡弱水,只覺這一輩子,最好是與姐妹與宗守,永遠在一起,再不分開。

弱水用此丹,神境不難,聖境也有機會。可若要長生久視,卻必定是艱難無比。

隨即又自嘲一笑,她們現在,才多少修為?

不過才只天境巔峰而已,也敢妄想長生至境?

說不定幾千載後,她軒轅依人,就要道消身殞。哪裡就能想的這麼長遠?

然後就聽宗守,接著又語氣一轉。

「這是指通常而言,其實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我之前在蒼生穹境仔細查過。服用玉玄紫清丹後,靈武交融之所以難有進展的主因,乃是丹毒沉積。我查閱經典,知曉那道門之中,至少有四人,尋到各種奇珍,全部或者部分解開了丹毒,再不受玉玄紫清丹所限!其中兩人身殞,兩人還在。其中一人,就是龍玄。」

說來道門無有玄命金冊,門中的聖境,卻遠遠超出了蒼生穹境,其中也有此丹之故。

不過若論戰力,其實兩家之間,應該是差相彷彿。

蒼生少而精,積累深厚。道門多而雜,大多都走過捷徑。

軒轅依人這才心神一鬆,清玄這萬載來,煉製的玄紫清丹,絕不超過五十,解開丹毒的比率極大。

這麼說來,弱水還有機會。即便是尋不到更多的奇珍,她也可在丹道上著手,尋找排除丹毒之法。

宗守此時則定定的看著手中,依人弱水都用不上,弱水取了一枚。還剩下一枚,該如何處置?

反正他自己,是無需的。

思忖了片刻,宗守就一拂袖。立時兩張靈符滑出,在空中展開,聚急靈能,竟是化作兩隻靈鶴之形。

將他手中這兩枚玉玄紫清丹抓起,往窗戶外飛出。

不過片刻,就投入到了乾天城內。一處正是那宗原在城中居住之所,另一處,卻正是軒韻蘭下榻之地。

此女琴音,對他助益不小,正好以此丹酬償。他日後,恐怕也需借助此女之力良多。

處理完此事,宗守就笑瞇瞇的,看著身前二女,眼神意味深長。

軒轅依人渾身下意識的一個寒顫,這才察覺。宗守不知不覺,已經距離她們兩個極近了。

之前還是坐在一丈之外,是安全距離。此刻卻只有尺許,觸手可及。

不由暗啐一聲,就知這傢伙,是沒安好心!

軒轅依人接著是眼珠一轉,而後嫣然一笑,竟是主動把嬌軀依了上去。抓住宗守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櫻唇裡吐氣如蘭,在宗守耳旁呢喃道。

「夫君你可是想要依人?」

火熱的身軀,整個揉入到他懷抱之中。右手所觸,也是一團軟膩。

宗守只覺是血脈賁張,整個人快要爆炸。本就存心在離去之前,與妻子好好溫存一番,此時也不願再仁。

狠狠的把軒轅依人抱住,咬住了她的櫻唇,細細吸允挑逗著。

軒轅依人卻也毫不示弱,那雙手也在宗守身上遊走,怒力撩撥著他的情慾。

直到數息之後,宗守才暗覺奇怪。這軒轅依人,怎麼今日這麼積極主動,簡直不知死活?是因自己,要離開之故?

也懶得去細思,一把將懷中女孩橫抱了起來,就欲往寢殿那邊走。

不過才每走幾步,卻見軒轅依人眸中星光閃閃的望過來:「可是依人肚子裡已經有了,這可怎麼辦?」

宗守微一愣神,片刻之後,才終於醒悟過來。

有了?是懷孕,自己要當父親了?

先是狂喜,而後是忐忑,而後又是擔憂。

為人之父,他實在沒做好準備。

接著就又發覺,軒轅依人的小手,繼續在他的腹下繼續活動。凌瓏有致的身軀,緊靠著宗守,繼續勾動他的慾火,眼裡則滿是幸災樂禍之色。

這個死丫頭!

宗守心中暗罵,卻仍是不自禁的看向了弱水,目中噴火。

弱水是面色微白,而後是淚眼汪汪,泫然欲泣:「妹妹你欺負人!」

軒轅依人哼了哼,卻是毫不在乎的,把臉埋到了宗守的懷裡:「才不是欺負你!這叫雨露均沾,是仁義!」

第794章 離別之時

一夜之後,寢殿之內,是一片狼藉。弱水玉體橫陳,在床上沉睡著。本就是嗜睡,此時被宗守折騰了一夜,就更是不願醒來。

軒轅依人,則是偎依在宗守的身上,神情傷感。

雖未說話,可那依依不捨之意,都在不言之中。

宗守要離開雲界,二十載不可回歸。

孔瑤身為右都檢點,要執掌大乾一國之軍。她則身為國母,要代宗守,坐鎮這乾天山。都不能親離,一起至外域。

也就是二十年時間,不能相見。

若非為肚裡的孩兒,恨不得這幾日,都跟宗守膩在一起,日日歡好,做那些不知羞恥之事。

或者只有極度的愉悅,那無比的充實感,才能消減這胸中化不開的傷愁。

宗守也是默默不言,身前則擺放著無數靈物,琳琅滿目。

袖中不時飛出一張信符,帶著一件靈器或者丹藥,飛往遠方。

這是在給他的親朋好友,麾下那些重臣,挑選離別的禮物。

虎千秋是一把重刀,中品法寶,銳利之至,可以把那把虎霸刀淘汰了。給趙嫣然送去了九枚赤極雷珠,據說這些東西爆開,可以削平千里,威力很是瘋狂。那個瘋婆子,送這件東西是最好不過。

至於任博,則是一枚紫極丹。不管這丹的延壽之效,對他有用沒用,卻代表著他的心意。便連凌雲宗那位甚少見面的歌含韻都有。

自然這些東西,無一例外,都是從道門諸宗搶來。

「還有金不悔——」

宗守眉頭一皺,卻是把身前的東西一收。他這位至交兄弟,還是在離去之前,親自去見見才好。

按照弱水部下暗衛的打探,不悔他近況堪憂,讓他甚是擔心。

恰好有件事,可以順路。那秦皇別墓,已經可以收取了。

以他如今實力,料來也無人敢與他爭。此時也正急需,墓中的靈石。

心念一定,宗守便將一切放開,把軒轅依人的嬌軀,摟的更緊一些。笑道:「半月之後,就要離開。我在想離別之前,我們兩個是不是去那初遇之地,遊山玩水一番。雲聖城的景致甚美,我可是一直懷念於心——」

心中想著那屍魔山,當日九陰冥女出世時的警告,似乎還不夠。離去之前,最好是再敲打一番。

此等人物,不示之以威,日後必定是要在大乾境內作亂。

若非是那裡的封印之陣,連接地脈地火,強行破開,有些不妥,可能影響東臨地脈。他是恨不得,現在就將之斬了!

那處的封印禁陣,固然是封住了那魔頭,卻也是將之牢牢護住,使人奈何不得。

軒轅依人眸光微亮,接著又『嗤』的一聲輕笑:「我們初見之地,應該是玄山城吧?那個時候,你還是一個在流鼻涕的小孩!」

宗守聞言一陣尷尬,這才想起。宗守的記憶中,是有這麼一出。

旋即是勃然大怒,記得當初,追在他身後要陪著玩耍的,正是依人這丫頭。

不過還未及發作,宗守就雙眼瞇起,看向了那殿門外。

只見懸在上空的那巨大銀繭,終於破開。

隨著一聲清冽龍吟,一條龐大的銀龍,從繭內破出。

依然是身軀千丈,一身銀色龍鱗,看起來是一如他渡劫之前。硬要說有什麼變化,就是那龍威更強烈數分。還有那漫天銀焰,熊熊燃燒著,助其聲威。

在其體內,也似乎多了什麼東西,是讓宗守也隱隱感覺忌憚。

靜靜的看著,宗守是心念電轉。

「孔睿說這陰龍,是在恢復生前實力,怕是真有其事。也不知是什麼龍種,似乎很是強悍。同一時代,該不會真是那條毀滅之龍?」

那龍影升騰,穿梭雲海,似乎在肆意的發洩著什麼。

龍吟之中,含著滔天怒意,帶著種種不甘,又戾氣橫生。

可當其飛至十萬丈高空,將那處空間障壁,撞出無數裂隙時。

又被一股無形之力束縛,重新回落,到了這乾天城上。

不由又一聲悲鳴,震嘯長天。

軒轅依人也在望著,這時是微微搖頭:「不知怎的,看這條龍。依人感覺好傷感,好可憐——」

宗守不屑的一笑,忖道這就是孔睿所言。其身與乾天一國,合而一體了。

恢復身前實力之時,無有記憶,靈智蒙昧。恢復之後,可能是記起了前世種種,所以不甘。

不過此時,已然為時已晚。

那巨大銀龍,接著卻也不再掙扎。把身軀重新游至乾天山巔,而後定定的往宗守看來。

人龍對視,火花激射。一人一龍,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通過眼神心念交感,知曉了彼此心意。

「孤回來之前,若乾天山出了什麼事,必定要將你剝皮抽筋,煮了吃掉!」

那巨大銀龍,則是嘲笑冷諷:「就憑你?還遠不夠看!待得哪日,你能打得過本龍再說!」

宗守『哼哼』了一聲,不再多言。二十年後,即便有宙書在,也未必是它對手。

不過來日方長,你給我等著!

心中卻是徹底放鬆下來,這陰龍與乾天山,如今牽扯更深。

若是乾天山,再出了什麼事,必定不會坐視。

接下來數日,宗守果然是一直陪著軒轅依人與弱水,既不冥想,也不修武。

最後把孔瑤也強拉著,在雲聖城附近遊玩,樂不思歸。

直到最後第五日,才終於動身,再往那中央雲陸行去。

一路急遁,橫跨十餘萬里。催動辟魔神梭,足足兩日,才再次尋到了那處秦皇副墓上空。

這裡本是瀚海沙漠,此時卻是一團黑色的雲霧,瀰漫在沙海之上。

宗守心知這是因他先前,將這秦皇墓鑿開一個洞隙,使內中積累的冥氣洩露之故。

此外那墓中之陣,隨著靈潮爆起,也有些不穩。

幸虧是這黑霧輕微,此處沙海中,也無人跡。

這幾年時間,才未曾驚動那些修士。

不過看這情形,最多兩年就要遮掩不住。

立於上空,宗守卻再沒了幾年之前的小心翼翼。無名劍從袖中飛出,直接一道劍光,往下方一斬。洞穿沙塵,也破開那重重禁制。

第795章 收取遺珍

隨著劍影攪動,狂風吹拂。那地下的沙粒,都被強行吹開。

此處的靈能,也開始波湧激盪,動靜遠及周圍數千餘里。

這瀚海附近,也立時就有數道靈念,探查過來。

宗守毫不在意,也沒去理會。御使著無名劍,把那秦王副墓的穹頂,強行破開!

而後入眼的,正是墓內,那片微縮的山河世界。

內中的禁制靈陣,也應激而起。無數道箭只,穿空射來。

即便是已經隔了萬年,這些機關也仍是強力無比。

其中最凌厲的那些,便連宗守,也覺是肌膚生寒。箭尖處更似塗有巨毒,烏黑黯淡,氣味使人暈眩。

那強絕霸道的劍光立時隨之一變,分化千萬餘道。

在宗守身下,形成一個浩大的劍幕,把大半箭只,都一一攔下阻截。

身形挪移,就在這些箭只,一輪之後稍稍停滯之際,鑽入了下方墓內。劍光所指,一切封禁靈紋,都是應聲而碎,阻攔不了他分毫。

接著就只見此處那些陪葬的兵馬俑,此時都有了動靜。目中都是紅芒微閃,身周灰塵粉落。

那十二具高達百丈的巨型銅人,也紛紛『活』了過來,轉過頭往宗守這邊『注視』過來。

那強橫意念,壓得宗守是心念一沉,略略心驚。

「這銅人傀儡,居然有了靈智魂念,仿如生人。嗯?這是山河真意,居然把武道意念,也融入到了傀儡之中。不止力量,可以比擬仙境。便連意念,也是差相彷彿。就不知戰鬥技巧如何?上古墨家的煉器術,果然不凡——」

始秦崛起,一統雲陸。第一個覆亡的教派,就是宣揚兼愛非攻,精研器術的墨家。其教中的煉器機關秘術,大多的被始秦所得。

這十二銅人,應該就是在那時製成。觀其戰力,幾乎每一具,都相當於仙境中期的實力。

——傳說在秦皇主墓,還有十二具真正的護國銅人。幾乎每一具,都可比擬聖階。

以前宗守,是半信半疑。此時面對這十二銅人的意念威壓,才知墨家的傀儡術,果然是不凡。

身影在這墓穴中疾速穿梭,凡是所過之處,幾乎所有一切有價值之物,都被他掃入到袖內。

那金山銀山價值太低,此時也沒時間去理會。不過那些陪葬在此的靈石,都被宗守掃蕩一空。

這是重中之重,比墓中那些個靈器材料,還要讓他在意。

光是此地靈石的存量,就足可讓他用宙級命世書,加速個七八十餘載。

總量比他之前在中央雲陸,攻滅的那四十餘家宗派總和,還要多上將近十倍!

而後才是那些材料,至於靈器法器,反而是次之。

畢竟只是副墓而已,此地陪葬藏珍的層次不會太高。

宗守本人大多用不上,不過若能送回到乾天山。卻可使新生的大乾,國力再提升一個等階。

還有丹藥,這也是重中之重。那始秦皇帝,為增自己壽元,晚年重用方士,煉了無數的丹藥。

這裡雖是副墓,不過多多少少,也該有一些珍藏才是。

想那窮窘敗亡的項王,遺珍之中,也有數枚紫極丹。

這富有四海的始秦皇帝陪葬之珍,自然是令人期待不已。

只是那些丹藥儲藏之地,卻正是那始皇棺槨之旁。

也是此地最為凶險,禁止最密集之所。

宗守不敢貿然靠近,故此先是在陣中遊走。一邊掠過著那些靈珍,一面破壞著此地法陣樞紐,使那封禁鬆動。

只要有一線的空隙,他都可冒險一試。

也就在此時,那十二銅人,也終於有了反應。而後是大踏步,朝著宗守飛奔而至。巨大的重量,使地下晃動不休。

分進合擊,威猛無儔,幾個巨大拳影,朝著宗守轟擊而至。正是山河拳意,一拳之內,有世界山河,氣勢磅礡宏偉。也配合默契,就仿如一人。

十二銅人,幾乎將所有空間,都全數封死。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知曉硬拚只是尋死。當下劍影再變,那千萬劍影一收,全數凝為一線。

操作命運,扭曲因果。除了時間空間之外,其餘法門,都放棄不用。

以神御劍,以劍帶人。在拳影銅人之中穿梭,整個身影,在空中劃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曲線。在不可能中,從那十二銅人的合攻之中,破圍而出!

而此時他目光所聚,正是那始皇的棺槨所在!

已經成了!

那十二銅人的巨拳,都轟在空處。即便及時收力,也仍使這墓地,一陣晃動不休。

宗守禦劍,連破十數道符禁,也終使那處的核心的封禁,出現了一條縫隙。

時間最多三息,可說是一閃而逝,可對他而言,卻已足夠!

身軀迅猛,在空中急速穿行。腳下踏空,把一重重時空扭曲,使身速倍增。

也就在宗守,撞入進去的剎那。遠處的兵馬俑,卻也是活動了起來。

「是何方賊子,敢盜吾皇之墓?按律當誅!」

話音落實,一隻的巨大兵戈。也忽然橫空而下,一戈擊至。

宗守立身之地的下方,地面頓時被巨力壓迫,形成一個梭形的坑洞。

而宗守的肌膚,也在不斷的震盪起伏,體內的血液,近乎逆流。渾身上下,都難受無比。

瞳孔也一陣緊縮,滿是駭然之意。

神境!

這秦皇副墓中,居然還有神境實力的存在!

哪怕是聚合此間,數十萬兵馬俑之力,才有這等神境聲威,卻也是遠遠將他宗守壓過,是碾壓!

後世那神皇虛擬環境中,卻是決然沒有!

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慶幸。沒有貿然行事,太早來取這秦皇副墓。等待數年,果然是不差。

若是在靈境之前,光是這一戈的勁勢凌壓,就足以把他宗守,徹底粉碎!

一聲悶哼,宗守身軀不斷的閃動,飄忽不定。

通過身形大範圍的挪移轉換,使那戈影暫時無法斬下,以做拖延。

而後卻是以瘋狂的速度,將這棺槨之旁的一切,都強行收入到了自己準備好的乾坤袋內,似乎誓要將之裝滿才肯罷休。

堪堪到第二息,當他把此處七成之物收取。那戈影也終是斬落,近在咫尺。那十二銅人,也隨後追襲而至,配合那巨大戈影,欲將他圍殺。

宗守心知此刻,已再不能耽誤,貪多不得,反而有身殞之險。

是毫不猶豫,就祭起了藏在魂海之內,那本宙極命世書。

一月之前,他對此物是絕不敢使用,也絕不願現於人前。

一月之後,龍影渡劫,成為雲界七位至境之一。

宗守雖還是顧忌良多,卻再沒有以前那般的小心翼翼。

有了這龍影明面上的依靠,再有蒼生道為後盾。既便知曉此書在他手內。敢於動手的,也是不多。

何況此處,並無他人,即便用了也沒人知曉。

無數的靈石投入,一瞬之間,使這裡萬丈左右的空間,徹底的定格。

宗守的人,也就在這時光停滯的三千分之一剎那,穿梭而去,脫離那長戈巨拳的圍殺。

心中卻是在滴著血,只這麼一剎那。此番在墓內搶到手的那些靈石,就用了將近五成。

「果然運用這宙極命世書,時間之法。與敖坤的存在消亡之法,我的因果命運之術,都是同樣的道理——」

是越強橫的存在,則消耗越多,影響越少。

使那長戈,動作稍停,消耗就是如此之巨!

而那巨戈主人與十二銅人,更只是稍稍掙扎,就徹底擺脫了時光的束縛。

面對其餘強者,時間之法的功用如何,自然可知。

不過似他們這等級的修者,決勝負定生死,往往都是以彈指剎那為單位。

三千分之一剎那,有時候也可決定生死!

這宙極命世書與時間命運之道,也確然是強橫到了極致。

宗守心中真正所憂,乃是自己的修行。隨著他實力提升,同樣的靈石,能夠加速的時間,是否也會縮短?

如今只希望,在那秦皇棺槨附近,搶掠來的那些寶物,價值不會令他失望。至少不要低於他方才消耗的那許多靈石,才不至於虧本。

幾十張符菉連續打出,配合宙極命世書,開始擾亂此地的因果與時光之流。

這是防範他人,用類似回光鑒的寶物,追溯過往,偵測到宙極命世書的存在。

宗守接著,又目視了那長戈主人一眼。直接只見一個武將,正立在一個青銅戰車之上,目光噴火,往他望來。

知曉此人其實已死,並無思想,被這秦皇副墓束縛。只餘殘魂,守護在此次,是與十二銅人類似的存在。

「這始秦的邪術,也是了得!」

宗守懶得去理會,升空往上,遠遠的脫離。在那戈影,再次斬來之時,往墓地之外疾遁。

也就在這時,聽見墓穴之外,穿來一聲蒼老大笑。

「原來秦皇副墓,不知墓中是哪一位道友?在我沙原宗管轄之地,不告而取,敢問是何道理?」

下一刻,宗守的身影,就已穿出墓外。只見幾道光華,正從空中墜落。

而宗守目光,也與方纔那出言的老者對視。

「血劍妖君!」

第796章 延壽之丹

「血劍妖君!」

那靈境老者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宗守身份。一聲驚呼之後,面色頓時是慘白一片。氣息窒住,再不敢言聲。

遠處幾道陸續飛遁而來的光華,也都微微一頓。現出了身影,停在原地,不敢再靠前。

宗守冷冷看了這沙原宗的老人一眼,意念之中,思緒電轉。

只是一瞬,就已回憶起這沙原宗的資料。並非是三千道門之一,而是介於正魔兩派之間的中立宗派。

這秦皇副墓,還真是在其勢力範圍之內。

心中倒無什麼殺意惡念,他又不是什麼窮凶極惡之人。

既然這老頭識的他,也不願與他為敵,那也無需出手。

意味不明的『嘿』然一笑,宗守身形繼續上衝。而下方的長戈,也仍舊追襲而至。

不過到高空一萬丈之後,那戈影就已經漸漸削弱。

「果然!那神境實力,多是靠靈陣禁制得來!」

一旦脫出了法陣之外,實力就急劇下降。

宗守意念一起,就又是一道匹練也似的劍光,沖凌而下,與那戈影交擊。

立時鏗的一聲銳鳴,罡勁四溢。那血虹劍影,只是一擊,就將那長戈擊退,墜落了回去。

而秦皇墓穴之內,這時也發出了一陣不甘的暴怒吼聲。

雖是怒意滔天,卻偏不能從墓內衝出,明顯已是奈何不得宗守,只能空自咆哮。

宗守虛踏在萬丈高空,四下掃望一眼。只覺是越來越多的靈光,正從四面八方飛撲而至。

九階為主,靈境修士也有三成。

宗守搖了搖頭,然後身形施施然的,往那東面皇京城的方向行去。

是毫無顧忌,肆無忌憚。哪怕人人知曉,那秦皇副墓中的好東西,已經被他得了大頭,也無絲毫隱遁之意。

這個時候,倒是恨不得有人,主動來招惹他才好。那時便可有借口,在雲界多呆幾天。

在大乾國境之內,無人能奈何得他。如今遠離大乾十餘萬里,便是阿鼻皇座,也是幫不上忙。

或者這些人,會試著嘗試一番?

可惜的是這一路東行,途中那所有道門修士,對他都是避若蛇蠍,連靠近都是不敢。

其餘魔道宗派,亦是神情慎然,不來招惹。

佛家與劍宗諸派,與他多多少少有些交情,則是點頭施禮,示好居多。

宗守微覺可惜,這如意算盤只得作罷。駕馭起那辟魔神梭,遠遠離開這片瀚海。

那秦皇墓中有神境存在,三十萬兵馬俑,十二傀儡銅人。料來這些靈境修士是奈何不得。

要成功取出內中其餘之物,諸宗諸派必定要另尋破解之法,或者請仙境強人聯手合力。最終破陣,只怕要耗時數日。

換成他是道靈天魔這些穹境之主,拖也要拖到他離開雲界之時。

故此這剩下的東西,他是不用再想了。

反正大半之物,都已落在他手內,也沒什麼不滿足的。

半個日夜,遁行了數萬里地域。到了距離皇京城,大約兩千里左右的一處大城停下。宗守將一道迅符打出,往金不悔在皇京城的住處疾飛去。

然後就把飛梭,停在了半空中,開始清點著這一次的收穫。

最令人期待的自然是那些丹藥,宗守先是將那丹瓶一一翻開。

不出片刻,面上就露出了幾分喜意。

那秦王副墓在被他鑿開之前,是完全封閉。幾乎是自成世界,混元一體。靈能濃厚,依舊保持在萬載之前。

故此這些丹,都是保存完好,藥性出現退化的,只佔兩成。

丹藥的數目種類少,卻無一不是精品。

光是這些靈丹,價值就已經超出之前消耗的靈石,足足三倍!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丹方保存。

雲荒時代的方家練氣士,在始秦之後,幾乎斷絕。

始秦滅亡,遺下的丹方是少之又少。即便是丹泉宗,這樣的煉丹大派。其煉丹之術於丹方傳承,也是在始秦後一萬三千載時光中,逐漸積累而來。

與上古方士,並無太多關係。

宗守的唇角微挑,其實這丹也就罷了。價格雖是驚人,宗守卻也不是太過在意。

可這些丹方,卻真是不錯。帶回給軒轅依人,他那仁義妞,必定要歡喜的跳起來。

接著宗守目光,又掠過一物,眸中掠過了一絲異色。

「這是何物?」

陪葬在秦皇棺槨附近的靈丹,都是以丹瓶裝好,整齊的裝在大紅禮盒之內,擺放在檀木架上。

唯獨宗守此時目光所視的這幾件東西,與眾不通。卻是十個鐵球,大約是水桶大小,色澤黝黑,通體渾圓。

宗守之前沒細看,這時試探著,將一枚黑色鐵球取在手中。才發覺這球,是沉重之至。

重不到一個小須彌山,卻也是足達億斤之巨。

而鐵球之上的紋路,看似平常。可一旦仔細查探,就會發現這是一個高明之極的靈陣。

「似乎是黑玄紫英鐵!據說此物堅硬難破,雲荒時代,常有人將之煉為防禦之器。若是能混雜其他幾種靈金,調配得當。在高明的鍛師手中,可以製成仙器。據說以之為甲,還有隱藏氣機之效。雲荒之時,有不少修者運用此物,掩飾修為,扮豬吃老虎來著。小金□曦這幾個傢伙,倒是又有口福了。不對,這兩個傢伙,居然敢抱怨孤,接下來先要禁食懲罰才是——」

宗守一邊回憶,一邊在奇怪。「可是此物,為何要與這些丹藥放在一起。嗯?不對。此物既然憑絕靈能,遮蓋氣機。那麼用來保存丹藥,豈不也正好合適?如今說來,這些鐵球,其實就可視作丹瓶?內中到底是什麼東西,要用到黑玄紫英鐵?」

怔怔的看著,宗守終於是一咬牙,引動魂力,在那鐵球上輕輕一點。

立時一團靈光張開,無數符禁顯於『鐵球』之外。密密麻麻,足足有二十餘層。只見是符禁無數,結構深嚴。

宗守看著,然後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是護持內中靈丹的法陣,也是禁鎖。

除非是有那位始皇血脈,又或者知曉將之打開的決印手法。否則破陣之時,只要哪怕半分差錯,也會將這『鐵球』中的藏丹毀去!

宗守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稍稍躊躇了一番,還是開始了嘗試。

他不久前,才閱書千卷。可在法陣上的造詣,也只是比尋常的靈境,好上一些而已。

之所有有這底氣,卻非是其他緣故,而是自己掌握的因果命運之道。

引動靈能,手指在虛空中,繪出了一個『運』字。

改動了自己,在這十數息之內的禍福命數。

接著是扭曲因果,制定出破解這符禁的果,才有了因。

手指揮動,任由那因果之力牽引,一一破開分割這些符禁。

體內的魂識真力,在劇烈消耗著。宗守的額上,也滴出一滴滴斗大的冷汗。

直到宗守,感覺自己的氣脈,接近枯竭,再難以為繼,以為這次嘗試注定失敗之時。

那最後一層封禁,卻終被打開。

那鐵球如八葉之蓮,忽然從中綻開。一個藥瓶,果不其然的出現在了宗守眼中。

將此物抓起,用靈識一探。而後宗守的面色,就是忽青忽白。

半晌之後,才是一聲哀歎。

「居然是天元造生丹——」

宗守目光閃爍,忽而喜,忽而憂,最後是更絕頭疼。

「能延壽八十載的天元造生丹,這大秦始皇,居然還真的成了。秦亡之前,居然無半點風聲!」

這丹瓶之內,一共十枚。即便藥性消抵,也可延人四百載之壽!

是個鐵球。就是一百枚天元造生丹。

若說那項王墓內的紫極丹,幾大穹境都是勢在必得。

那麼這天元造生丹,就足可使整個雲界,甚至這一域之中,所有聖境修者,都為之瘋狂。

換而言之,此物若被他人知曉。他宗守,甚至整個大乾,都將成眾矢之的,無立足之地!

哪怕是龍影,只怕也無法阻止這些聖境的貪念!

想及那棺槨附近,還有足足八枚這樣的鐵球剩下,沒能夠拿走。宗守更是一聲哀鳴,這可叫人如何是好?

早知如此,他拼著受傷,也定要把這些鐵球全帶走!一個不留,才是最好不過。

如今情形,只要有一人,發覺這些黑玄紫英鐵中的奧秘,他宗守就是危如累卵之局面。

說來也真奇怪,一個不重要的副塚而已,怎麼會有這東西?

若非是確證沒有那十二護國銅人在,宗守差點就以為,這裡才是秦皇真塚。

此時這丹瓶握在手中,宗守卻只覺是燙手之至,恨不得全數扔掉。

「果然,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麼——」

忽的宗守心中再動,唯一之策,就是在取出之時,將那剩餘的幾枚鐵球毀去!哪怕只驚動封禁,毀去內中靈丹都可。

毫不猶豫,就把一枚映星符打出。明玉雖是離開,卻必定就在雲界附近。

此符一出,必定可立時趕回。

而後宗守,就看著身前的這些黑玄紫英鐵球發愁。

他雖是蒼生道一員,可蒼生道的教義,也強調過本身的存在自由。

這些東西,總不可能教給宗門處置——

第797章 必有深意

這天元造生丹,他宗守不到不得已,絕不會使用。

可身邊的其餘人,卻不一定。

估計這藥性,五枚三百五十年的效果,乃是最佳。多餘的,就純粹是浪費。

換而言之,這麼一個藥瓶,可以供兩人使用。

軒轅依人與弱水,初雪與孔瑤,宗原任博——

還有父母,說不定也要用到。

軒韻蘭與那個女瘋子,罷了!也給她們準備一些。

每想到兩到四個名字,宗守就會將這麼一個鐵球,劃拉到自己的袖裡。

只一個轉瞬,這剩餘的九個鐵球,就全被他收起。

看著空空如也的地面,宗守是一頭的暴汗。

仔細想了想,宗守還是把將五個鐵球甩出。任由其在這辟魔飛梭的地板上,四處打滾。

為人不能太貪,再仔細想想。將這許多天元造生丹,留給他們,真的好麼?

修行之道,當勇猛精進,在死中搏生。沒有了壓力,心中少了對壽元的顧慮,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再說手裡有太多的天元造生丹,反而是取禍之由。

手裡留一些備用就好。

反而是蒼生道,有這些延壽靈丹,不知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

也可使道門,更增幾分實力。

心裡雖是這麼想,可袖裡乾坤袋中藏著的鐵球,仍有四枚之巨。

而後也就在瞬息之後,宗守身前的空間,就被扭曲。

一個虛幻之影,直接穿透了那梭外的靈障,出現在了宗守的身前。

正是明玉,正雙眉打結,神情怪異的,看著宗守。

「那映星符寶貴,我蒼生道十幾位聖境。一年時間,也才能製成五六枚而已。師弟最好是不要輕易使用——」

宗守撇了撇唇角,也難怪明玉會誤會他是在玩耍。自從渡劫之後,他在雲界中再無對手。除了皇京城,無論到何處,都可以橫著走路。

確實也用不到映星符。

也不解釋,宗守直接以目示意,看向了下方。那綻開了黑玄紫英鐵蓮華,以及內中的那枚藥瓶。

明玉先是皺了皺眉,隨意一懾,把那藥瓶取在手中。

因是分魂之體,聚合天地靈能而成的身外化身,看不出面色變化。

可僅僅剎那之後,那身影卻忽然一陣扭曲,這身外化身幾乎維持不住直接碎滅!

「天元造生丹!」

聲音整整拔高了八度,而後一股巨大的勢壓,凌迫而來。

倒非是針對宗守,而是明玉此刻心念失守,一時控制不住。

宗守此時亦能感覺,明玉本人,亦正在不斷碎裂時空,往此間遁來。

不由心中暗歎,果然這種能大幅提升壽元的丹藥。哪怕是擁有玄命金冊的蒼生道,也淡定不能。

那明玉化身,這時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不知此丹,到底是取自於何處?」

「秦皇副塚,就在三萬里外那片瀚海之中。」

既然連丹都給了,對於這出處,宗守自然也不會隱瞞。

何況稍後,還要借助明玉之力。

「秦皇?那位始皇帝,居然煉出這等丹藥?」

旋即明玉,就又一聲冷哂:「可笑!有這樣的靈丹,也仍舊沒能留住性命。果然霸道不可久——」

聽著此言,宗守不禁想到了自己,說來奇怪。自己當了這麼久的大乾國君,壽命居然一點都不受影響。

固然有那九重金塔與阿鼻皇族鎮壓之故,可這種情形卻也詭異。

傳說上古三位聖皇,都可修行,而且是至境。只是因對抗那外域之侵,才陸續身殞。

難道自己,還真是聖王?孔睿還有那個也不知是凡夢散人還是元靜散人的宗守,其實並未騙他?

那明玉又看了看那黑玄紫英鐵鍛成的蓮花,還有周圍仍舊在打滾的五個鐵球。目中是驚色更濃:「這些都是?」

宗守點了點頭:「都是從秦皇副塚之內取來,一樣的樣式,一樣的封禁,一樣的材料。裡面還有沒有天元造生丹,又是否是別的丹藥,卻非是師弟我能知。對了,那秦皇副塚之內,還有八個這樣鐵球遺落,沒能取出——」

明玉此時本體,已經趕至,取代了化身。看向宗守的眼神,頓時是微含異樣。

居然能發現這種東西,他真不知該對這位師弟,說些什麼才好。

對宗守而言,也真不知是福是禍。不過能在事後及時發覺,又通知宗門,應該是福吧?

自從宗師弟入了蒼生道,這教門之內本來山河日下之勢,也是驟然而止。

自然也知曉宗守最後數語,到底是何意。這事後手尾,自然是要他來處置。

明玉一拂袖,把那幾枚鐵球收起,而後也不遲疑:「我稍後就會去一趟秦皇副塚,必定會處理妥當。此物對我蒼生道而言,可稱是救命甘霖。你也是蒼生道嫡傳二代弟子,多謝的話就不說。那傳法傳功二樓內的書,你可任意觀看——」

話音一頓,明玉又搖了搖頭:「不妥!世間無憂不漏風的牆,既然做的再隱秘,也總有些許馬腳漏出。你如今,可速離雲界,脫身事外。穹境之中,所有傳法傳功二樓內的典籍,都有一套副本。你出了雲界之後,可以等候凌波師妹,把這些副本送至。」

此事一旦洩露,必定是一場絕大風波。即便蒼生道,也承受不住,故此需慎而又慎。

宗守聞言一笑,這明玉師兄,當真是知他心意。

他在雲界中的時間不多,即便有了這權限,也沒空去看。

能有副本,是最好不過。

明玉說完,便欲離去。臨走之後,卻終是忍不住好奇的問:「你如今手中,還有幾枚?」

宗守不方便答,只好躲避開明玉的視線,看向別處,毫無誠意的打了聲哈哈。

明玉微微搖頭,也不再繼續追問。就如之前一般,在辟魔神梭內,直接撕開了空間,遁入界外。

此刻目中,是精芒爆閃。這剩下的天元造生丹,他是勢在必得!

又心忖這秦皇副塚,都有一百餘枚天元造生丹。那麼真塚之內,又有幾何?

旋即又一搖頭,天元造生丹雖只低級仙丹層次,靈材好尋,卻極其難煉。

哪怕是在靈潮全盛時一統雲界的大秦,又能有多少?

將此丹放置在副塚之中,必有其深意。

第798章 代罪羔羊

待得明玉離去,宗守又開始清理起了這次秦皇副塚的所得。

在棺槨之旁,他收穫的遠不止是鐵球與丹藥。其餘的好東西,也有不少。

仔細清理,光是靈石是千枚,而後都是玄階上品。

除此之外,還有兩三件法寶,很是不錯。一件玉如意,一件金袍,一件裴翠冠,都是帝皇的規制。

其餘零零碎碎的東西,更是極多。

不過似天元造生丹這樣價值無算之物,是連一枚都沒有。

「居然還有天元造生丹的丹方?也不知你秦皇如此安排,到底是何意?」

宗守是百思不得其解,接著又皺起了眉,一聲概歎。

「苦矣!日後孤若是身殞了,只怕也要建墓立塚。最後多半會有人如孤今日之一般盜墓,把孤的家財洗劫一空。那時可怎辦才好?記得萬載之後,那些帝王之墓,可沒一個能得保全。」

思及此,宗守又猛地搖頭。自己在想什麼呢?劍道之極,自可長生久視。

若是有一日,自己真的可能會隕亡,也會吩咐後人,墓中最好無需陪葬之物。

胡思亂想,直到一張信符飛回。宗守才把這些雜亂思緒收起,自嘲一哂。這是那傢伙,已經到了。

從辟魔神梭中降下,果然就見下方,金不悔正策騎疾奔而至。

也不知怎麼回事,那本來圓滾滾的身軀,居然瘦了不少,顯出勃勃英氣。身上穿著四品官袍,顯然這傢伙在大商朝內,是仕途順暢。

望見宗守,金不悔的面色,頓時滿是驚喜之色。

而宗守也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

一壺酒,兩個酒杯,七八碟下酒菜。

道路之旁,一間酒肆之內,宗守與金不悔對坐而飲。

那些菜式,都是普普通通,並非美味。唯獨那酒,是雷動所贈,宗守的珍藏,還算過的去。

這酒肆也極其簡陋,四面透風。

不過至交好友間聚而暢飲,本就不在乎這些。

「倒是不曾想,你這貪財的金胖子,居然也能有當上四品高官的一天。」

宗守一邊喝著酒,一邊上下仔細看著金不悔,特別是那一身官袍。

「居然還是言官清流,御史中丞,可當真是了得!」

四品下的御史中丞,已經是大商排的上號的中樞高官序列。

這可不同於他的大乾,治下統共不過數州之地。

大商統領幾十大州,數百行省,轄地南北七萬里,東西則十萬里之遙。

這御史中丞,就有著彈劾監督商朝數百萬官吏之責。

「這御史中丞,非我所願,不說也罷。若是能選擇,不悔更願在門中修行,可以得清淨。」

概歎了一聲,金不悔又一笑:「我亦何曾想到,僅僅不到兩年,宗守你一身修為,就已經到了靈境巔峰的地步?蓋亞一界,無敵於世。我那些師兄弟每每談起你來,都是佩服的很!」

又語氣沮喪的道:「聽說最近,你便要離開雲界?雷動走了,你如今也要走。我那幾位師兄,也都離去。如今在雲界,只剩下我一個人啦。每每想起來,就覺寂寞——」

「就只有二十年而已!你金胖子會寂寞,我不肯信。」

宗守啞然失笑,一陣搖頭。而後那神情,也驟然轉為凝然。

「據說半年之前,你連續上了三本奏章。一本彈劾各處世家貴爵,在地方每每橫行不法,無人可制。更有人與地方主官勾結,私蓄家兵死士。第二本彈劾那科舉之法為世家把持,使國家掄才大典形同虛設,寒門子弟出仕艱難。第三本又建議朝廷,改封爵之賞。從此之後不授地,只以錢財代之。於是一直想問,你金不悔,莫非是瘋了,已經不要命?」

這句話說出,酒肆之內的氣氛,瞬間就沉悶了下來。

「你果然是為此事而來!」

金不悔默然了片刻,而後自嘲笑著,看了看自己身上,這身四品御史中丞的官袍。

「不是這幾本奏章,你以為我一個才勉強考中二甲進士之人,如何能取得這四品高官之位?這是那位陛下,償我之功——」

「也被推到了風尖浪口!」

宗守的目透精芒,逼視著對面:「你可知曉後果?若是大商那位陛下勝了還好,可一旦不得不與那些世家妥協,或者敗了。你金不悔,必定要被丟出去,以息眾怒?即便是勝,你金不悔有信心避過那些世家殘孽的襲殺?這些大族,在中央雲陸經營了數千載時光,勢力盤根錯節,無數利益糾纏。你可知這大商之內,有多少人恨你入骨?」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大商那位元辰帝,倒是難得的明君,可惜壽元不久。此時爭鬥雖是激烈,卻終有與世家罷手言和之時。

據他所知,也正因這番內鬥,使大商國力虛耗,世家離心。

在外域異族衝擊之下,迅速崩潰瓦解,也釀成亂世。

之後的幾十年,全是依托孔瑤在支撐。

可如今這未來的支柱,戰無不勝的無雙名帥,也已經被他挖了牆角。

他記憶中的金不悔,極其聰明。可不像是為別人,火中取栗的傢伙。

這種事情,應該是避之唯恐不及才是。

「有人授意,非我自願。」

金不悔這時,也是一聲苦笑:「再說也老子確實看不慣這些世家!若窮究史冊,可知這萬載以來,若非是這些大族屢屢亂政,禍亂地方。中央雲陸,不至於每隔千年,便有一場大亂。每每民不聊生,死傷億萬。以前不喜朝廷屢屢打壓我等宗派,入了朝中才知,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宗派世家,甚至那些散修,都乃國之大賊!」

宗守眉眼間的憂色,愈發濃厚。目中已是現出了幾分冷意:「非你自願,可是那元辰帝相逼?」

金不悔卻避而不答,神情淡淡道:「當不至於到那般地步!那些奏章,普通御史絕不敢為。只有我金不悔,到底有浩玄宗為後盾,才能有這資格。有宗門依托,即便是日後出了什麼事,也不至於太過份。最多是一擼到底,罷去我金不悔的官職,豈不是正合我意?」

宗守張口欲言,想說到時候,即便是浩玄宗,又未必能護的住你!

最後又強行忍住,默默不語。

其實如今木已成舟,金不悔也心意已決,此時勸也無用。

只這心中是極其不安,也有了絲不祥之感。

最後卻只能是一聲歎息,提起了酒壺,為金不悔再斟了一杯酒。

「若是到了萬不得已時,可以速至大乾避難。孤國境之內,無論何人,都奈何不得你!」

金不悔頓時大笑,浩玄宗可為他後盾,大乾宗守,劍壓一界的血劍妖君,何嘗不是他的依仗之一?

二人接著說話,卻再不提大商朝中,以及那世家之事。

只是閒聊,談天說地。四成的時間,都是宗守指點金不悔武道靈法,為其解惑,一些疑難不解處。

宗守卻隱隱有些感覺,這傢伙對修行與錢財雖仍是執著。

可多少已有些分心,關注大商的各處。否則那武道進境,不至於如此緩慢。

按照金不悔的說法,是他既然為官一任,身為御史中丞,四品下的高官。那麼總需對得起這身份,要為那些百姓做些事情。

畢竟也是儒家子弟,值此大亂將起之世,不能獨善其身。

二人閒談一日,直接凌晨時分,金不悔才告別離去。

騎著那頭五階騎獸,飛奔回皇京城。他是朝官,此時趕回,還可參與每日的大商早朝。

宗守卻獨座在酒肆之內,望著對面發呆。

明知摯友,正一步步掉落深淵,卻偏偏無法將之拉扯出來。

這種沮喪挫敗,與焦慮之感,實無法與人言道。

下一刻,宗守便看向了側旁。

「真人既然來了,何不入內一坐?一直躲在一旁偷窺聽牆腳,未免有失身份——」

這句話落,不過片刻。酒肆之外,就出現了兩個人影,其中一位是儒士打扮。另一位,卻是老年道者。

「國君好敏銳的靈覺!」

毫無被識破的尷尬之意,道者信步走來,朝著宗守稽首致意;「貧道重玄,見過大乾國君!」

眼前之人,無論是一國之君的地位,還是龍影聖尊之徒的身份,都當的起他這一禮。

宗守的唇角,不屑的一挑。什麼靈覺敏銳?

神境修士,若要一意隱瞞,他如何能察覺?

是這重玄靠得實在太近了,或者除此之外,只怕還有試探之意。

「原來是大商國師,重玄真人!」

懶得去在意,宗守直接便問:「方纔之言,你在旁都聽見了?」

此人來的時間,必定要比他感應之時早。

「自然是聽見了!」

那重玄真人輕輕頷首:「君上為一國之主,雲界之中,近乎無敵。居然來我大商皇京城外,重玄實不能不慎,還請國君見諒!」

宗守一笑,眼睛瞇起,閃爍著危險光澤:「既然聽見了就好!金不悔是孤至交好友,相交莫逆。正好請國師告知你們那位陛下,無論爾等到底作何打算,都不得使他有半點傷損。否則孤,必定不肯善罷甘休!」

「放肆!」

第800章 離開雲界

「放肆!」

宗守語音放落,那青衫儒者,就已經呵斥出聲。

「你不過是小小一個蠻國君主,也敢威脅大國君主?當真是狂妄無禮!國君之意,莫非是要挑起兩國戰端?」

又冷冷道:「金不悔為陛下臣子,且不說其一切所為,都是自願。即便是陛下授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豈是你能置喙?不悔為民謀利,為國獻身,正合我儒家之道。哪怕是死,也是求仁得仁,捨身取義。爾既為他友人,就不該在旁作梗!」

宗守心中殺意頓起,看了這人一眼。而後直接詢問重玄:「這老頭是誰?」

「翰林院直學士左信!」

那重玄淡淡出言解釋,神情莊重:「是我朝大儒之一,理學門人。也是金御史的座師。」

所謂座師,也就是科舉之時,主考與及第舉子間的關係。

宗守並不放在心上,毫無溫度的一笑:「原來如此!那麼我在此殺了他,可有什麼妨礙?」

言語之間,是毫不掩殺意,森冷無比。

那重玄與左信,聞言明顯怔了怔,似乎是意外之至。

重玄卻反映極快,搖了搖頭,一聲苦笑:「左學士乃是我家陛下屬意的相臣之選。朱子聖尊,亦每每讚賞有加。學士脾氣一向耿直,若言語有什麼得罪處,還請國君看在重玄的面上,莫要見怪。」

若單只是一個大乾國君,自然是不用放在眼中,也不值的他如此。

可這人背後,此時卻佔著一位至境。

而雲界之中,總共也不過七位聖尊而已。大商不是沒力量對抗,是實在沒必要,豎此強敵。

宗守以一人之力,滅去道門數十宗派時,就已經是令人忌憚。

此時此刻,則更有勝之!

那左玄則是身軀氣的顫抖,他這一生,還從未見過如此狂妄大膽之人。

在大商國內,皇京城周圍兩千里地域,居然也敢對他這大商重臣,喊打喊殺。

若非是對方,也是一國之君的身份。既未入貢,也未稱臣。否則他立時便要罵一聲亂臣賊子!

雖是被宗守殺意鎖定,左信卻是夷然不懼,一聲冷笑:「都說國君暴戾,還真是不錯。道理辨不過,就要殺人?左信就在此間,你若想殺,這人頭便任你取去便是!」

宗守氣息一窒,對這等人,他反而是無可奈何,簡直無語了。自認是理直氣壯一方,更不畏死。他若動手,就是坐實了邪魔之名。

於是搖了搖頭:「好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在爾等眼裡,是理所當然之事。在我而言,哪怕是一國之主,也無隨意定人生死之權。其實若臣子都是這般,對國君而言,才是真正悲哀之事。為民固然是好,可若是受人利用,最後反而落到被人出賣,身敗名裂的下場,那就不妥了。存天理,滅人欲,呵——」

不願與這老頭糾纏分辨,也不容其反駁。宗守長身站起,轉而看重玄:「那句話,還請國師帶給元辰陛下!我宗守一言九鼎,絕無虛語。說出的話,必定會辦到!」

說完之後,便已遁空而起,往懸在高空中的辟魔神梭疾飛而去。

那左信的臉上,已是鐵青一片,忽然又再次高聲大喝著問道:「國君且慢!有一事,還請國君為外臣解惑。外臣聽聞,貴國境內,如今是太阿倒懸,奸細掌政,士大夫皆受制於蟻民之手,體統不存。不知可是真?又是何因故?據說國君三年不曾問政,不曾上朝,權柄任由把持。居然還有閒心,理會我大商之事。就不懼,他日國滅身亡之世?」

宗守皺眉,本不願答。最後卻又心中微動,這理學一脈,最看重的就是禮教。便存心噁心一番這位左學士,一聲大笑:「確有其事!是孤太懶,不願理會國政。不知這理由,可夠麼?你說體統不存,我卻偏要如此,爾能奈我何?那些什麼權貴士大夫,難到就天生高人一等?此時大商內亂,子民流離失所。我東臨境內,卻是一片平安樂土。爾身為大臣,不去自省。有何顏面來指責孤?」

再懶得搭理,駕馭著那辟魔神梭,直接衝出了界域之外。

左信還想問,卻已不見宗守的身影,神情不由更是難看。冷哼了一聲:「此人果真是一如傳言,是位外道妖邪之君!一應行事,與蒼生道雖略有不同,卻也差相彷彿。二者之間,必有關聯。若是陛下,能在十載之後平定國內世家。我必勸陛下,盡快征伐東臨!滅此妖邪之國。若是放任不管,必定有一日,會禍亂中土。真是不解,那是愚昧蠻民,為何會擁戴這等樣的邪魔?」

重玄則是皺眉不語,若有所思。

方纔那一刻,他竟然看不透,這宗守的氣運命數。

彷彿是看著一片白紙,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痕跡,都無法察覺。

明顯是有人,施法遮掩過這術數天機。另有法器鎮壓,應該是宗守胸前,那個項墜——

那龍影雖強,是至人聖尊,卻沒這樣的本事。

唯一可能的,便只有孔睿。

那位曾經的大商司天少監,到底是想要掩飾何事?

下意識的感覺,此事對他重玄與大商,皆是重要之至。

可是此刻,對那宗守,卻偏無法可想。

難道還能動手?即便是不去在意龍影,此人若不入皇京城,他也無有十足把握,將之留在此間。

不由一歎,陛下逐走孔睿孔瑤父女,當是這些年來,大商最大的損失。

只是這件事,他重玄在其中,也是居功至偉,實是令人抱憾。

……

出了雲界,到了界河之中。宗守先是把那些丹方,發回給了乾天山。

果然不過片刻。軒轅依人就有信符返回,是滿含著歡喜之意。符中言語,簡直到了語無倫次的地步。

宗守看的是唇角略挑,這些丹方發回之後,估計軒轅依人,又得呆在丹房之內,幾個月內不得出來。

不禁有些擔心,軒轅依人肚子裡的寶寶。

看來稍後,還是要發信給自家的老丈人與岳母。

軒轅依人煉丹之時,也只有軒轅通能夠制的住他。

最後依人的信符末了,還言道要他在外域,替她收集各種丹方。

若是還有更好的,可以等宗守回來之後,好好慰勞夫君。那個時候,無論何種姿勢都可以,任他擺佈。只要他喜歡,怎麼樣都可以。

宗守的鼻內,立時兩行鼻血橫流。

什麼姿勢都可以?任他擺佈?

這還是那個仁義妞?再說什麼胡話?

腦中卻不自禁的,遐想翩翩。無數或齷蹉,或香艷的念頭畫面,從心裡冒出來。

不由一聲呻吟,他的依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了?

明知此時,他返回不得雲界,將之立時法辦。卻偏偏發這種勾引人慾念的符來。這是有峙無恐麼?

將軒轅依人的符鄭重收起,準備待日後,當做證據。

是暗暗磨牙,這仁義小妞,遲早要為今日之事後悔!

又在虛空之中等待了片刻,果然不久之後,就望見水凌波的遁光,疾飛而至。

二人之間,此時也無多餘話說,把那些功法秘術的抄本交割之後,就再次分別。

只當水凌波離去之時,是欲言又止,神情怪異的看著宗守。

似乎想問,為何他好端端的,能得這等特權。將這些寶貴抄本,都盡皆取去?

宗守自然是不會言,自己不久之前,才在秦皇副塚,得了整整百枚天元造生丹之事。

倒不是不信任水凌波,只是這等機密之事,少一人知道便安全一分。

那些至境聖境的大能,神通莫測。一些修有特殊秘術之人,更可推測過往,洞察因果,判知未來。

且誰都不知,這處附近,是否安全,有無聖境的神念在。

此事牽扯越多,則越是凶險。

送走了水凌波,宗守又四下望了一眼。

以他修為,還不能洞徹雲界,只能望見這幽深界河,滿目靈光。

這一刻,也是感覺異常的孤單,孑然一身。

旋即又失笑,雖是離去。弱水卻會陪在他身邊,還有六艘空艦,以及六艘空艦,整整三十萬大乾大軍。

因時間太倉促,此時還未準備妥當,要一個月後,才會離開雲界,與他會合。

至於弱水,此時還不到靈境,不能長時間行走虛空界外。宗守即便有辟魔神梭,也未必能護持的住。

跟著雲艦船隊走,才最是妥當。

將那些書全數收起,宗守便又駕起了神梭,往遠處飛遁。

堪堪穿行出了兩個世界,就感覺是渾身一鬆。

那幾道來自雲界之內,一直隱隱在感應著他神念,都紛紛退回。

宗守一聲冷哂,知曉這些人,不親自看他離開,是絕不肯放心。

想來此時,為那秦皇副塚,必定有一場龍爭虎鬥。

也就在這時,一道神念自虛空傳至,正是明玉。

只短短兩字,說道是無恙。

宗守的唇角微挑,如此一來,這雲界之內的一切紛爭,都已與他無關。

當下便又加快了遁速,據宗門典籍記載,離此不遠,就有一個修者墟市。

第880章 天方世界

在界河之內穿行,循著那些蒼生道前輩修士遊記中記載的方位。宗守用了足足十餘日,才到了一處世界之外。

意念遙感,已能知這一墟市的所在。

「這一界,方圓才不過二十萬丈而已。此域之中,居然真有如此狹小世界,當真奇妙!」

後世中雖然諸界交通,各種關於外域的信息,在網絡上四處流傳。

不過似宗守這樣,看那外域諸界,卻仍是如霧裡看花,隔岸觀蓮,不是太清楚。

至今都未踏出過雲界一步,那外域中的修者墟市,更是不曾觸及。

「若然那陸家統轄的八百世界,都如此界一般就好了——」

宗守臆想了一番,而後自嘲一笑,邁步踏入這一界壁障之中。

而後下一刻,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充沛靈能。

此界地域固然狹小,可靈能之盛,卻還超過現在的雲界不少。無論是武道靈法的修行,還要藥園煉丹煉器,都是絕佳的所在。

也正是因此故,這裡才會被域中諸多散修,選為修行之地。

之後又有許多人慕名而來,互通有無,交換易物。

久而久之,這個名位『天方界』的小千世界,也就成了一個大型墟市。

不止是靈境仙境,便連一些聖境尊者,也會出現在此。

宗守一目望去,果見是天圓地方。這個地方,也滿佈著各種建築,密密麻麻,幾乎已把整個空間佔滿。

有不少是雲界的風格,可大多數卻是迥異,奇形怪狀,顯得怪異無比,讓宗守只覺極不適應。

「此處靠近雲界,只距離數十個世界而已。可雲界的修士,卻不過只佔了三成左右。果然外域之中,是修者無數。」

宗守遙遙感應了一番,魂識中感應到的靈境修士,就達三千餘人,仙境亦是有數百之巨。

隨即就把靈念收起,知曉在外域之中,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隨意探人虛實,要麼是心懷叵測,要麼是不通禮數。

若是脾氣暴烈一些,甚至會直接出手,將這等人打殺。

「不過說來奇怪,我雲界修士,其實也不是太多。為何偏偏聖境就是近百位,至境更有七人?加上雲荒時代,隕落的幾位,足有十餘位。難到真是因那開天至寶的因故?」

宗守出現之處,正是這個墟市的路口。

往內信步而行,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興致盎然的四下看著。

他暫時不缺靈寶器物,也不缺丹藥,對這裡其實並不報什麼期待。尋來這裡,純粹只是好奇而已。

自然若是能有所得,那就更好。

最想要的,還是穿空越界之物。他的辟魔神梭雖好,可惜零件不全,也不知在何處尋覓。如今用此物,明顯已經感覺不足。許多時候,甚至還不及他御劍飛行之速。

發現這裡不止是建築,就連人也是奇形怪狀。

宗守就親眼看見,幾個身軀彷彿節肢蟲類的異族,在街道上四處行走。

還有身側,竟然是無有手足。整個身軀,懸浮在空,探出幾隻觸手。就彷彿是一隻八爪章魚一般。

若非是這位的眼中,閃爍著智慧光澤,靈能沛然。

自如的與旁人交談,一切無礙。他差點以為這位,是一頭海底精獸。

雖說雲界人族,其實源於精獸。可相較而言,□曦比他還要更似智慧種族一些。

真不知這樣的存在,到底是如何修行的。

當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他在奇怪,旁人就不以為意。對他這般形象,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頂多只是看上一眼,奇怪這麼一個看似半點修為也無之人,怎麼來了這天方界。

不過旋即之後,這些人就不會在意。此域之中,多的是隱藏修為的法門。

似宗守這樣,也不是什麼奇事,頂多秘法更出色一些。這天方界中,年年都有。

能夠在虛空界河中遠程穿行,至少也許靈境,或者實力特別出色的天境巔峰,也就是雲界中九階修士。

這天方界中,除了那些常年累月,由前代修士留下的後裔子嗣之外,又有誰會是普通修士?

「居然連夜魔都有?」

宗守目光所視,正是十幾位渾身肌膚黝黑的男子,背生雙翼。與他映像中的夜魔形象,是半點不差。

不過處境卻甚佳,似乎被人僱傭著,在一些店舖裡做事。

修為只有四階到五階層次,卻在做著苦工。各自拿著重杵,在錘搗著藥材。

「傳聞這夜魔族中,雖天生出來就有二階的實力,可族中卻也是禁武。尋常之人,接觸不到武學。只有天生強壯,被選撥入軍中,發下夜魔血誓,效忠夜魔皇族,才可修習武道靈法。夜魔族雖也是佔據數百世界,族中多數人,卻並未因此受益。這傳言果然是真——」

走馬觀花一般,四處看了看。

只覺各處都是讓人驚奇,不過當半個時辰之後,宗守還是收住了心思。

走入到一個彷彿蜂巢般的奇怪樓宇之內,這是一間煉器閣,名喚『問器樓』。

樓閣的風格雖與雲界的審美觀迥異,可用的文字,卻是與雲界之文相仿。

這裡的位置,不是鬧市之中,稍顯僻靜。也無多少客人,稍顯冷清。明顯是新開不久,並無多少陳舊氣息。

宗守之所以這裡,卻是望見此處,所展示的那寥寥幾件法寶兵甲,都甚是不錯,堪稱精品。

萬幸的是此間的主人,雖非是出身雲界,卻與雲界之人相仿,無半點差別。

是一個三旬男子,面上蠟黃,目中精芒內斂,滿含著滄桑之氣。

出來之後,先淡淡的看了宗守一眼,而後就直接搖頭開口道:「這位若是要大量購買戰卒兵甲,可去前面不遠覽兵齋,我這裡人手不足,不做大宗生意。」

宗守眉頭頓時一挑,有些莫名所以。

「大師何出此言?在下實在不解!為何一見面,就以為在下,要購置大量兵甲?」

「不是麼?」

中年男子反而意外,又上下仔細打量宗守:「我觀道友,雖有秘法遮掩過。可這王道之氣,卻仍舊充盈,不是一國之主,就是大國親王太子!這凶厲之氣,也顯露於外,這一生必定是殺伐無數。這次來天方界,難道不是來尋購兵甲?」

宗守『誒』了一聲,很是意外。

眼前這個人,居然還有如此能為。在雲界之中,有這樣的本事,也不過是寥寥幾人而已。

既然精通術數之學,又為何要做這煉器生意?

心中卻又更放心了幾分,凡通術數者,陣道方面必然也不弱。

煉器的本事還不知怎樣,可這器中之陣,卻已不用擔憂。

不過,這天方界中,居然還能大量購置靈器兵甲,著實讓人驚奇。

需記下了,他在乾天山供養的那些煉器師,雖已漸成氣候,又有崆器宗為服用。

可這種兵器販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用到。

「在下還真不是為此而來!」

淡淡一笑,宗守把他那枚辟魔神梭取出。

——自然是已將此物,縮成只有一掌大小,放在了身前。

「不知大師,可能將此梭完善?」

「不敢當大師之稱,我姓沈,是這問器樓主人,閣下喚我樓主便可。」

那沈姓中年說完,便拿起了神梭細細查探。片刻之後,是神情一動,目中微露驚色道:「好寶貝!結構雖是極其簡單,妙用卻超出通階法器無數。嚴絲合縫,巧奪天工。化繁為簡,無一處多餘臃腫。看此物煉器手法,應該是雲界墨家的手筆。閣下果然是雲界中人,貴界之中,據說最近又出了一位至境,威震一域,好生了得。」

說完之後,就又搖頭:「此物是以天桑靈木製成,我這裡雖有些庫藏。可煉器的手藝,卻差了一些。此梭缺的幾十個部件,有至少四分之一,無法補全。剩下的那些,能力也遠不及原來。」

「也就是說不行了?」

宗守皺了皺眉,倒不覺怎麼失望。至少這人所言,比崆器宗要強些。按那位天器的說法,是在其七代祖師沒有回歸之前,完全辦不到。

如此說來,只有另尋遁空之物。

「非也!」

沈姓中年又一笑:「我可幫你制些隨時可以拆洩的零件,提升此物遁速與防禦之能。日後尋到真品零件,換上就可。不過需得盡快,否則不但我煉製的零件會磨損掉,便連這飛梭中的器陣,也會損毀。只是要將此物修繕,價值不菲,可相當於三件法器——」

宗守眼神一亮,真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

「此法甚妥,就是如此。還請沈樓主盡快,財物不是問題。」

那沈姓中年微微頷首,微一拂袖,就那飛梭收起。淡淡道:「那麼十日之後,閣下可以來取回此物。此物價值不菲,定金就不用了。」

說完端了端茶杯,這是送客之意。

宗守卻沒起身離去,反而從袖子裡又取出了幾枚鐵球。

總數是五枚,水桶般大小,正是黑玄紫英鐵。

當初那打開的一枚,明玉只取了藥瓶,那鐵秋卻留了下來。

剩餘四枚,宗守自然也已把內中的靈丹,都取了出來。

第801章 再遇雙姝

「原來是黑玄紫英鐵!如此數量,倒真是稀見!」

那沈姓中年只是一眼,就認出眼前這是何物。

更驚異的,卻是內中佈置的精妙,本身就可相當於一件上佳的法寶。

不過法陣既都已破損,那麼內中的東西,也多半是已被取出。

「不知客人,是準備將這黑玄紫英鐵,煉成何物?」

「一口能隱匿形跡的刀,一套貼身輕便的甲冑,同樣需有匿藏氣機之能。此外還需一件九階修士,就可使用的防禦法寶,最好是日後能方便提升階位——」

難得遇到,有這般實力的煉器師,宗守自然不肯輕易錯過。

甲器是為弱水準備。至於防身之寶,卻是準備送給若蘭。

九階可以使用,待得其靈境之後,就可用得上。

「沈某這裡倒是無妨,不難辦到。」

沈姓中年皺了皺眉,眼裡滿是惋惜之意:「不過如此一來,這些黑玄紫英鐵,就有些浪費。」

其實這種靈金,最佳的使用之法,就是融合其他金鐵。

調配得當,可更增堅韌!

宗守一笑,接著又從袖中,又拿出一些礦石,以及一些,早便已提煉好的靈金,一一放在了身前。

那沈姓中年看在眼中,頓時眼神再變,已是含著幾分驚異之容。

「看來是沈某怠慢了,貴客的身份,必定還在沈某想像之上!必定是大國之主——」

說至此處,沈姓中年沉吟了片刻,就將其中一枚黑玄紫英鐵取在袖內。那些礦石靈金,又挑挑選選的取了一些,而後也同樣留下大半。而後便停下道:「要煉製這幾樣法寶,只需這些東西就可。我這問器樓內,還有其餘幾種珍藏靈鐵,可以做為材料。其餘都是無用,貴客可以收起。」

接著又微一凝眉,躊躇著道:「這些東西都是珍貴之至,想來貴客也難以對我放心。這樣,我煉器閉關這幾月,客人可以居住在這問器樓內。這裡法陣齊全,另有靜室,不懼他人窺測,當能合閣下心意。」

宗守倒是沒什麼不放心的,這些東西,都是從秦皇副塚中,順手牽羊而來,本就不是自己的。

可能也正因此故,心中並不太看重。也下意識的覺得,眼前這人可以的信任。

不過在這天方世界,能有一個居處落腳之地,也是不錯。

他方才遊覽之時,四處看過。此處寸土寸金,想要以租賃的方式,尋個臨時洞府,也不可得。

而距離這天方世界不遠,又正好是兩個月後、他與師若蘭,約定的匯合之地。

本道是要在天方世界之外,尋個落腳之地。卻不意最後,卻有這般樣的驚喜。

自然是順水推舟的應下,宗守正欲將身前之物,全數收起。

可也就在這時,神魂之中靈念一動。宗守挑了挑眉,看了自己的左邊大袖。

方才發出用意念與他聯繫的,正是那頭碧火玄龜。

不是天生護駕與本命護駕,心念隔了一些。靈念溝通,存在些屏障。

宗守花了足足數息時間,才勉強弄明白,這只烏龜的意思。

「你也想要煉製兩口靈盾?要大一些的,至少要展開六百丈,能護住身軀?越到越好,定然要神獸之身,也可御使?」

辨明其意,宗守只覺是莫名其妙:「你身上都已有玄武之甲,防禦之能,可與仙器比肩。要此物何用?豈非多餘?」

「不多餘?這叫有備無患?這盾甲自然是越厚實越好,越多越佳。不嫌多!保命第一!最好是要讓別人,永遠都打不動才好——」

宗守面上頓時一陣抽筋,想像著這只碧火玄龜,『穿』著神境玄武的殼。手提著兩口巨大盾牌,渾身玄冰凍結,最後還能運用玄武元罡氣的情景。頓時額頭上,是一陣瀑布似的冷汗。

這簡直等同於堡壘一般,尋常凡人,只怕都難耐其何。

即便是他宗守,估計也要望而興歎。

若是在其背上,再裝上幾十門元滅神弩——

連忙停住思緒,後面這些,卻是他自己的幻想。

不過這麼一來,卻到底是被這傢伙給說服了。

宗守一拂袖,把那碧火玄龜放了出來,丟在了身旁。

這傢伙卻也識趣,把身軀縮成十丈左右,沒把這閣樓擠爆。眼神憨憨的,看著宗守與沈姓中年。

「碧火玄龜?好一頭護駕靈獸,是玄武變種。貴客好福氣,有此獸在,旁人輕易奈何不得。可以任意施展靈法——」

出言讚歎,沈姓中年卻究竟不知其意,於是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對面。而後就只聽宗守苦笑道:「不知沈樓主,可否為我這護駕,量身定制兩件盾器?要六百丈方圓,可大可小。這些材料,若是不足,宗守可以在這天方世界中尋購。」

那沈姓中年聽在耳中,也是一頭的冷汗。

玄武一脈,本就是世間,最擅守禦的神獸之一。

再加兩件法寶層級的盾器,那還了得?

他不知這是碧火玄龜之意,只道是宗守的主意。

於是看宗守的眼神,更是異樣。

略一思忖,便頷首道:「無需,材料我這裡就有!價值大約三百玄階上品靈石。只是為神獸量身鍛造,卻是麻煩些。這只玄龜,我要仔細觀其構造,查其神通。不知貴客可會介意?」

宗守微微頷首,既然要為這玄龜煉製,那麼這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

其實神獸,也是萬物之靈,智慧種族。與人類一般的存在,位置更遠在人類之上。

若是願意,只要實力到一定層次,就可如敖坤那般,變幻身體形狀。

他身旁護駕,不止是小金,就連□曦也能辦到,更別說這只碧火玄龜。

使用靈器法器自然也毫無問題,只是特殊一些,不似常用之寶,無經驗可循。

即便是藝業精湛的煉器師,也需要在瞭解神獸身軀構造與真元性能,甚至神通能力之後,才可著手。

所以聽得沈姓中年之言,宗守是不驚反喜。

「如此就麻煩樓主了!靈石不是問題,最好是選上佳之材。」

即便不夠,他從秦皇副塚內搶來那麼多靈丹,隨便拿些出來,也足夠了。

「若是可以,還請樓主盡快!嗯——」

話音戛然而止,宗守忽然偏過頭,看向了樓外。

只見這問器閣的街道上,正有兩個熟悉的人影,在街上行走。

身姿窈窕,較之前次見,更有了些女人味。面容精緻絕麗,清新秀美。

前者依然冷艷,後者也仍是一般的天真無邪。

「葉非霜,葉非寒?她們怎麼會在此間?真個好巧!」

宗守目中所視,正是分別數年的非霜非寒兩姐妹。

正暗暗感歎際遇之奇,在遠隔幾十個世界之外的天方世界,都能遇上。

旋即就又覺不對,天方世界乃是這附近周圍。最大的墟市,沒有之一。

葉家姐妹,若是離開雲界。到來此間,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既然都是修行之人,雙方在這裡碰見,也是情理之中。

此時二女身旁,仍舊跟著那頭傀儡蛟龍。觀其氣機,分明也已成功化龍,如了靈境。

一身氣力,還無法壓制掩藏,行走在大街上,就如燈燭般引人注目。

這也是宗守,在談話時能察覺人群中的葉氏姐妹之因。

正欲往那邊打聲招呼,宗守就又再心生警兆。目光微微瞇起,看向了那人群之中。

「這兩個女娃,已經被人盯上了,居然還不能自知。果然經驗還是淺了——」

不能展開靈念,宗守卻可通過人群中,那幾人的動作形態,觀察到異樣,還有那幾縷暗晦殺機。

非霜非寒不覺,卻逃不過他的眼。

「靈境?」

宗守稍稍凝思,還是決定暫時在旁靜觀為上。在這天方世界中,這些人多半還不敢動手。

那飛霜非寒,此刻似乎也無離開之意。

且先看看究竟再說,即便要助這兩姐妹,也需弄清楚這些人的虛實。

心念既定,宗守就收起了目光。而後就見那沈姓中年笑問:「可是望見了熟人?」

宗守點了點頭,又微搖了搖:「可能是我看錯了!」

沈姓中年目光閃了閃,就並未深究。

宗守修有七轉玄通入微禁秘術,把一身真力魂念,盡皆封禁,使他看不透其深淺。

不過只從這只仙境靈龜,就可知宗守境界實力,到底是在何等層次。

這等修為,又豈會看錯之時?

知曉宗守不願深談,沈姓中年就直接起身:「那麼就這麼說定!我會盡量把器成的時間提前,不過若要不影響品質,至少也需時三月。估計要勞貴客久候些時日——」

宗守眉頭略皺,三月時間,似乎長了一些。旋即就又釋然,尋常器師煉製法寶,往往需要一年半載,才可成功。

眼前這位沈樓主,必定是有什麼秘術,才可辦到。

能遇到這樣的器師,已是大幸,如何能要求太多?

不過是多等一月而已,並無妨礙,也確然值得。

轉而心念就又轉到了葉家姐妹身上,非霜非寒到底緣何到此間。又是因何事,惹到了這許多靈境修士?

第802章 宙書之謎

那沈姓中年說完,便欲起身離去。不過就在要踏入內室之前,忽又頓足,皺眉交代道:「貴客這些日子,最好是不要外出為佳。即便是有事不得已,也需小心為上!」

宗守愕然:「我聽聞此界,如今是由天方會,管轄近三千年?」

這是一個散修同盟,內中修士,基本都是出自天方界。

此處原本,並無生靈存在。可隨著修士日多,有不少血裔留下,在這天方界內,也極利於修行。

積年累月,形成一個龐大群體。勢力雄厚,有數位神境。甚至有聖境修士,在後支撐。

影響遍及周圍,數百世界,也保住了這天方界的安寧。

「是夜魔族與影神一族,還有修羅帝君,甚至你們雲界修士。最近都是動作頻頻,這裡早已不安全——」

那沈姓中年搖了搖頭,而後眼含深意的看了過來:「你出身雲界,身份不凡,應該知緣故才是!」

宗守聞言頓時恍然,陷入了沉思。

這些異族,這麼快就有了動作?

再想想這天方世界的位置,也就釋然。

域界之中的諸界,其實是彼此折疊平行在時空長河之中。其實認真說來,並無遠近之分,方向之別。

只是因各處世界生成之時,彼此有了聯繫,有了些接連交通。這才有了捷徑,有了界河——

所有大小千世界,看以看做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泡沫擠在一起。

而在這外域,自然也有了所謂的兵家要地。

天方世界並不險要,卻是絕好的立足之地。征伐雲界,選擇此處為中繼,確實方便不少。

其實他若有足夠實力,大肆征戰外域。也必要首先將這天方世界,納入掌控之中。

此處在握,可強行壓制周圍十數世界!確是必爭之處。

天方會雖強,可無論是這幾個異族,還是雲界那幾大教派,實力都是遠遠超過。在這幾個大勢力面上,天方會什麼都是。

若無必要,絕不敢輕易得罪。此時天方界的亂象,自然可想而知。

沈姓中年見他明白,也就不再多言。帶著碧火玄龜,到可內室煉器房中。

宗守也同時一個閃身。出了問器樓。追尋著那非霜非寒的蹤跡,直到二人入了一處懸浮在空中的樓閣之內,這才止步。

此處乃是天方盟所建的空中仙閣,專供來天方界的散修租用。只有五座,都在天方界位置最佳之地,無論是靈能還是法陣,都是極好。更有天方會的修士護衛在外,仙閣主人,在天方界視同貴賓,故此千金難求。

宗守來時就問過,可惜五座仙閣,都已經租了出去。

卻不意其中一座,就是在非霜非寒的手中。而且看情形,應該已有不少時日。

不禁一笑,他差點還真以為這兩個丫頭,對自己的處境,仍是懵懂不知。

如今看來,卻是有意為之,故做不覺。

以飛霜的性情,當不知財不露白的道理。此時卻偏是張揚無比的,租下了這麼一座樓,顯然是有其深意。

不過這道行,到底還是淺了一些。姐姐神情雖是故作鎮定,一派自若。可瞳光卻總是閃爍,時不時的左右顧盼。

妹妹一片天真爛漫,而眉宇間卻仍有著一絲化不開的憂意。

說來也是,這兩姐妹經歷過那種種磨難,怎麼可能還如以前,純真不知世事?

說來這修為進境,也讓人意外。幾年不見,居然已到到了九階。

看來這姐妹之事,應該還不僅僅止是絕龍城那麼簡單。

細思了片刻,宗守就不動聲色的。將一枚符菉,打入到這裡的街道之旁,一處偏僻角落。

卻是前次渡劫,與道門大戰,連斬數位仙修的戰利品,搜刮而來的一張仙符。

功用平平,只有控測此地周圍十萬丈,一切大小動靜之能。

卻勝在隱蔽,哪怕神境修者,若不注意,也難發覺。

宗守留下此符,就是為觀這姐妹,葉家姐妹的出入行蹤。

若遇危險,可以及時來救。

又深深的看了那人群中幾人一眼,宗守一身冷哂,再次閃身離去。

回到問器樓,到那位沈樓主為他安排的那間靜室。

發覺此處,果然是環境絕佳。或者不如非霜非寒,租下的那間小樓,卻也靈能極盛。

而此處法陣,也真如其所言,是極為高妙,不懼旁人窺測。

以宗守觀之,此陣結構之嚴謹慎密,尚在那天方會的那五座貴賓仙閣之上。

試著以靈念探看,只見內中禁制,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也不有多少重。竟是循環無端,連綿不盡。

即便強行破入,也會迷失在內。

「這位沈樓主,卻不知是何來歷?好生不凡,若此陣是他親手所布,那麼只恐我還小瞧了他的陣道修為——」

搖了搖頭,宗守接著卻又取出一套陣旗布在陣內。

總共七十二面,分做赤黃黑白四色,名喚天坤旗門陣。

此是孔睿所贈,按他的說法,是孔家祖輩所傳,在雲荒時代,亦曾名聞一時。

後來損壞,就放在庫房之內。他在被罷官之前,就一直在研究將之復原。

待得那一番變故之後,也就順手遷延,帶來了雲界。

此陣威能,全看掌陣之人。由他宗守布開,不但有防禦仙境修士之能,更可屏絕神境神識。

便是聖境,也能爭取一些反應的時間。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初次見面之人,談不上真正信任。

此地陣法雖好,卻也難說此間主人,會佈置下什麼後門在。

若真的一點不加防範,那才叫人笑話。

涉及宙極命世書,就更是要慎之又慎,不可有絲毫大意。

將陣布好,宗守端坐陣中,把那本『宙書』取出,放在了身前。

這本靈法寶典,他此前已經看到了第三頁。

第四頁因壽元不久之故,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放開。

渡劫之後,他壽元大增,漲了整整一千六年的歲壽。

可惜這二月時間,不是在蒼生道忙碌著記憶經典,就是陪著軒轅依人,實在無有時間。

直到這時,才有了空暇。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將那書頁掀開,到他手接觸到第四頁時。

立時便感覺到,這腦海之內,果然又是一陣近乎爆炸般的痛楚。

無數的符文靈菉,衝入到他元魂之中。

更可依稀感應,自己體內的生命真元,在一絲絲消耗著。

「三百年之壽麼?切!歲壽稍微少些,資質稍稍差了點,還真用不起這一本至高秘典——」

冷哼了一聲,宗守毫無躊躇。將那第四頁,斷然掀開。

而後元魂之間,是『轟』的一聲炸響。整個魂海,都在動盪不休。

那些星辰晃蕩,十八符禁,都是動搖。便連黑白二洞,也在時不時的扭曲。

劇烈的痛楚,使宗守也差點呻吟出聲。肉體倒不覺什麼,元魂卻彷彿是在這剎那,被人用兵刃純器,碾磨斬碎成了千百餘片。

這番變化,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方才穩定下來。

而宗守在靜室之內,已然是氣喘吁吁,面上滿是豆大的汗水,眸中全是苦澀之意。

只覺渾身上下,都是前所未有的虛弱。連抬一抬自己的手臂,都覺得是困難無比。

這一刻,哪怕是只有一個孺子孩童在他面前,只需手持銳器,估計也能將他擊殺當場。

其實身軀中的體力,氣血,魂力都絲毫未損,可這來自心底的深處的虛弱,卻又真實無比。

一瞬之間,消耗三百載歲壽,使得他身心俱疲。

宗守這一刻,竟是望這宙書生畏,不敢去觸動半分。

不過也就在頃刻之後,腦海之內,又是無數的符文,在魂海之中顯現。連帶著元魂,一陣波動。

宗守一一細查,知曉這正是時間與命數之道。這宙極命世書的第四頁,全在自己記憶之中。

只覺自己的腦海,已被擠滿膨脹。稍稍思索,沒去聯想,也有無數符文禁菉,出現在自己意識之中。

心中頓時明悟,知曉自己若不將這宙書第四頁的內容,全數消化整理妥當。只怕是再沒功夫精力,去想別事。

「好一本無上寶典!書頁之內,居然不止是時間命運之道。竟是包含萬象,光是這第四頁,怕就可比擬蒼生道一座書樓——」

而且多是實用,對靈師修行,極有助益,無一點冗余。

更有一套完整的靈師修行心決,按此法修習,輕易就可掌握時間之道。

「都說這宇宙二書,是此域開闢之時就有。可觀此書內容,卻也未必然。或者真是先天之寶,不過也有人為痕跡。若如我所料,真不知這個人,是否已成真境?」

宗守沒怎麼猶豫,就抓住了一把靈石,開始了時間加速。

使周圍空間的時光流速,驟然增加。

不過這一次,僅僅只是三日。就將一枚九階靈石,徹底消耗乾淨。

「若在以前,一枚黃階九品的靈石,本可用十日才是。如今少了足足三分之二——」

宗守蹙了蹙眉,仍舊繼續。實力提升之後,這些低階靈石,果真是不頂用。不過也沒超出他承受範圍之外。

第803章 第一龍殿

依然是近十倍的時光流速,宗守端坐於這間靜室之內,是一動不動。

可若仔細看,會發現在他身周。有一個個細小的氣旋,數目三千有奇,勾動著天地靈能。

這是鍛煉對自身力量的操控,把一絲絲法力內息透出體外。控制著那些五行之靈,變幻著各種形狀,各種姿態。

直至能夠再次達到以前,可以入微的境界。

如此這般,宗守整個人,宛如是泥雕木塑一般,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周的時空,忽然又一陣扭曲。

宗守亦從入定中醒來,目中微含異色。

「兩個仙境?欲對那兩個傻丫頭出手之人,果然不止是那幾人而已。不過這些人,看情形似乎不是一路,也非是尋仇。非霜非寒,手中到底是有何物,引人如此窺覷?」

當初留下的那張符,始終於他的心念連接。不止是在觀察著那兩姐妹的出入,也在監視著周圍可疑之人。

而就在方才不久,宗守就感應兩位仙境強者,在附近停留。

大方世界,人來人往,本也無特異之處。可連續數次,出現在此地,且神念都有意無意的探開,就頗是可疑了。

宗守幾可確定,此二人必定是衝著非霜非寒而來。

至於目的,仍是未知。

所謂幫人幫到底,這件事情,最好是尋根溯源,一次解決了才好。

自然若是遇上了,他宗守亦奈何不得的對手,也可及時向蒼生道同門求援。

稍稍凝思了一陣,宗守就又當空取出了兩張空白符紙。以之前從玄武身上,取來的獸血為墨,書寫著符文。

那靈符完成,宗守又一拂袖。立時兩隻靈鶴,在他身前化成。

雙翅扇動,身形靈動無比,彷彿有著靈智。而後宗守,又在靈鶴的額頭處輕輕一點。使其身影,隨即淡化。須臾之間,就消失在這靜室之中。

此是宗守,在宙極命世書裡,尋到的一種秘法。

這兩隻靈鶴,其實並未隱匿形跡,而是處在不同的時間層次。

說來奧妙異常,其實卻極簡單。

若是以宗守此刻這一息的時間片段為參照,這兩隻靈鶴,就是被強行打入到了一息之前的時間段。提前了三千分之一剎那——

處在不同的時空層面,自然那些修士,也極難察覺其存在。

「此法不錯,用來做偷窺竊聽之事,最是方便不過。可惜消耗也太劇了一些,比時間加速,還要高無數。」

宗守渾身的氣力,這一刻真是被抽取一空。僅僅手指頭點了兩次,就讓他耗盡了全身力氣。

「可惜此法,實在有太多局限。不能維持太久,也不能傷人。否則倒是可以讓弱水學一學——」

若能配合弱水匿形之法,以及那空間躍遷之術,殺人實在簡單不過。

隨著宗守意念一動,那兩隻飛鶴就已各自飛空而去,追覓著那兩位仙境修者的蹤跡而去。

宗守的心神,也再次轉移到了宙書上。

這其中的奧妙真是無窮無盡,那些符文靈禁,彼此循環相生。

好不容易,把一句解讀完。可隨即就會發覺,把這些符文,按另一種方法排列,又會是另一種玄奧法則,另一個含義。而且與天地大道,無絲毫不諧。

只是一頁書冊而已,符文的總數,也不過十萬而已。卻彷彿是把無數的道理,壓縮在內,信息量實在駭人聽聞。

可宗守自問想要完全參悟,至少也需百載左右的時間。

此時也愈發確證,這宙書必定是被人修改過。

內中有先天凝集而成的時宙與命運大道,也有人為添加的許多內容。

就比如方纔,他施展的幻鶴秘宙符——

內容雖多,只是他這段時間參悟,卻已有所得。

靜坐調息,宗守等到氣力恢復,便意念一起。身周的時空,再次扭曲,也迅即復原如初。

看似沒什麼變幻,可那宙書內的靈力消耗,卻明顯下降了不少。

「果然!我若同樣以時空加速之法,來配合這宙書,可以減少靈石消耗。只可惜,修為還是差了些,力量不足。」

一開始內息消耗極劇,宗守一點點的放緩。過了片刻,才漸漸穩定。法力內息的損耗與再生,終於平衡了下來。

他一個人,就提供了這宙書,大約十分之一的消耗。

換而言之,此法可使他節省足足十分之一的靈石。

雖是杯水車薪,卻也聊勝於無。

「說來可笑!這時間加速之術,不但損耗壽元,更是超出平常之時的兩成。花費著諸多靈石來自殘,我宗守也是在夠奇葩的——」

宗守一聲自嘲,不過卻仍無絲毫要停止下來的意思。

用宙書修行,固然是物力生命都損耗極大。可他如今最缺的,恰恰也就是時間。

需要有足夠的時間日累,而後突破,不斷的突破!直到有力量,使自己傲視此域風起雲湧。在最短的時間內,站到那劍道之極!

再另一件讓他煩惱的事情,就是那七轉玄通入微禁。

七個封禁,按順序一一解開。他的神通玄力,就可重新入微。

此刻卻不知是羲子,當初創此功法時,本就有著缺陷。

還是此術,與他的陰陽撼世決,有著衝突。

這秘法在他身上,卻是出了些岔子。以宙極命世書,精修數年,本可解開一兩道禁制。

可這些日子,宗守數次發力,都無法將之衝開。

好在此術,並不影響他實力。漸漸掌握之後,已可使用到超越九成之力。

宗守沒奈何,也只好暫時放下,不去理會,任之由之。

按照他推測,只需等到他一身法力,再次入微通玄。

便可將這七轉玄通入微禁全數衝開,即便真有什麼缺陷,也可強行破解。

時光如梭,又是整整三十日過去。宗守耳旁,終於聽得那兩隻靈鶴,傳回來幾句聲音。

因是時間加速了十倍,在這靜室之中三十天。在靜室之之外,卻只是三日而已。

兩隻靈鶴一直跟隨左右,都被那兩人察覺。

「葉非霜,瞬空,第一龍——」

「不可!強行逼迫——非是——」

「有其母前車之鑒——小心——需得慎而又慎!」

「那麼只有另尋他法!」

「如此說來,只有答應那人?」

「可若是那人翻臉怎半?」

「我等,豈會懼之?殺了——」

聲音斷斷續續,並不太清楚。顯然這些說話之人,是極其小心。或用靈法,或用禁陣,屏蔽了旁人神識與諸般秘法神通。

以至於兩隻幻鶴,也受了不小的影響,不能聽清。

「瞬空,第一龍?」

宗守微微皺眉,陷入了深思。瞬空之龍,在九種真龍種類中,確實名列第一。

「那麼,是第一龍殿?」

之前宗守,進入過的第三龍殿,是火炎龍殿,屬於火烈龍族。

只是這第三龍殿的方位,在雲界是人人皆知。而這第一龍殿,卻無人能知。

傳說在瞬空龍族中,也已經失傳。

敖坤是否知曉,宗守不知。不過他這位義兄,若然是知其方位,在這正需實力之時,怎可能會不想辦法,去借這龍殿之力?

那麼葉家姐妹,又是如何得知?難道二人體內,正是瞬空龍族的血脈?

不過若真是這第一龍殿,那就難怪了。

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到底是知曉了大致的緣由,以及不少來龍去脈。

「居然有五位仙境初期,這兩個女娃,真會惹禍。」

實在更高的神境修士,他沒能發覺。不過到時若是出手,仍需防範。

他灌注在兩隻幻鶴之上的法力不多,聽了片刻,完全是一些無營養的話。

那五個人在一起,明顯心不在焉的,在談道論法,對宗守是毫無補益。到底有何謀劃,卻是半句不語。

待得法力耗盡,兩隻幻鶴就各自燃盡。

宗守也不再去理會,繼續靜坐修行。

之後整整數月,都未出變故。葉氏姐妹,在那間貴賓仙閣內深居簡出。平時根本就踏出仙閣一步,似乎也在等待著什麼。

即便偶爾出來,也是為尋購修行用的靈丹。

靜室之中,整整三個月修行。在宗守而言,卻是兩年有餘!

直到這日,宗守感覺到門外,一個氣機靠近。才再一次,從入定中甦醒。

把那宙書重新收入到了魂海之中深藏,再意念一動,七十二面陣旗,就又紛紛捲起,紛紛投入到他袖中。

微一拂袖,宗守打開了門。果見那位天器樓主,正立在靜室門前。

而看著室內的宗守,沈姓中年的面上,也微透訝色:「只是三個月而已,為何沈某感覺。貴客一身意勢,較之於數月之前,明顯有些不同,似乎修為又有大進了?」

宗守目中精芒內斂,並不答話。看了看正心滿意足,跟在這沈姓中年身後的碧火玄龜一眼,而後一笑:「沈樓主來尋我,莫非是那些法寶,已經成了?」

「正是!」那沈姓中年微微頷首,神情淡然:「正要請貴客品鑒!看看是否滿意——」

說完之後,便將幾件法寶陸續取出。懸浮於空,一一陣列在宗守的身前。

第804章 變態龜盾

「正要請貴客品鑒!看看是否滿意——」

說完之後,便將幾件法寶陸續取出。懸浮於空,一一陣列在宗守的身前。

首先是劍與甲,宗守意念一起,便將此二物招至手中。

眼神頓時一亮,劍與甲都是三品的法寶,九階武修,也可使用。

再試著以真力催發,劍甲果然是氣息暗晦。難得的是與周圍環境,幾乎融為一體,一點異樣都沒有。

屈指輕彈,使劍與甲,都發出『嗡』的一聲震鳴。

看似不曾用什麼力,卻是一波波的內息滲入其內,窺探虛實。

而後一笑,這兩件法寶,都在水準之上。不止是可隱匿氣機,功效也是不弱。

甲冑的防禦之能,明顯遠超同階。而那劍身之上,竟然可以提前蓄力,且銳利異常。

不過在這劍器與甲冑之旁,還有數枚扣子大小的黑色鐵塊。

宗守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劍甲。只見那劍柄劍脊,還有甲冑之內,都有幾個凹痕,恰好與這些鐵塊吻合。

「這器中之陣,是我特意布設。把陣法核心,一分為五。四枚陣核取下,則為三階法寶,天境修者就可使用。之後每放入一枚。就可提升一到兩個品階。若是全數裝上,則是九階。」

那沈姓中年,淡淡解釋道:「只是如此一來,法陣的效果,多少有些削弱。否則此器最高,本可介於法寶與仙器之間才是!」

宗守卻已是眼神一亮,這位沈樓主,真個是奇思妙想,別出心裁。

尋此人為他煉器,果然是未看錯人。

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其實當初提出這條件時,對這兩件法寶的功用,就已經不抱什麼期待。

可是這時,魚與熊掌,卻真是已然兼而有之。

給若蘭煉製的防禦之寶,卻是一面盾牌。也與之前一般的手法,不過此寶功用,單只是防禦,卻又比之前的甲,又要強上無數。

宗守也不再去仔細探看,就直接收起到袖內。這位沈樓主的水準,確可稱是煉器大師。拿出來的東西,絕非凡品。

最後才是為玄武煉製的兩面巨盾,此時在這室內,已縮成只有丈許方圓。

宗守下意識,用法力招取,竟是招之不動,目中頓時透出一絲驚容。

走過去試著用手持住,而後身形直接一沉,差點栽倒在地。

立時間靈武合一,又催動了鈞天焰甲之力。由本身三十六山之力,暴增數倍,這才勉強持住。

這面巨盾,分明已是超出他力量極限。至少也是相當於整整一百八十座須彌山之力!

普通的仙境修者,也不過才一百山的力量而已——

那只碧火玄龜,明顯是洋洋得意,朝著宗守看著。

那為沈樓主,倒是看出了宗守的疑惑:「我在其中,增加兩塊萬載寒垣土。」

「萬載寒垣土?」

宗守眉頭一挑,忖道原來如此。他聽說過此物,確實是奇重無比。

又暗暗汗了一把,只覺之前自己,把海口開的有大了。

也幸虧是在秦皇墓內,大發了一筆橫財,今日只怕光這筆錢,就讓他出不了店門。

又狠狠的一瞪那只碧火玄龜,為這兩面盾,他多半是要元氣大傷。

那玄龜卻也知趣,眼露出無辜之色。

沈樓主見狀則一笑:「是我見獵心喜,實不願這些黑玄紫英鐵,就這麼浪費掉。故此自作主張,加入了進去。這個價格,事後可給七折便可!」

宗守不置可否的笑著搖頭,其實只要寶物合心,再高的價格,他也願意承受。

再觀這盾,卻是上方下尖。真力探入,感覺是堅硬密實。雖未達至仙器的等階,怕也不遠了。

內中的法陣,他只能催動三成,應該是專為碧火玄龜布設。

而在盾的背面,則是兩個內陷凹痕,正方便玄龜的巨爪持拿。

宗守也就懶得去深究,直接把兩面巨盾,丟了過去。

那碧火玄龜大喜過望,身軀懸浮於空。真元一攝,就把兩面盾牌持起,擋在身前。

而後又是一聲『嗡』的震鳴,那盾身之上,竟然是閃現出一片黑光,一層薄薄的玄冰,在外顯現。

「玄武元罡氣!」

宗守頓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這時候才知,這面盾牌中器陣,正是為玄武神通玄武元罡氣而布設。

使碧火玄龜的玄武元罡氣,可以在這面盾中激發,等同於那龜甲一般。

玄武元罡氣,本就是世界最強的一種防禦神通。加上這面盾牌,此盾之堅,簡直無法想像。

還有盾上玄冰,此時碧火玄龜明顯是刻意收斂。若是其願意,隨時可厚達數百丈。

接著又見碧火玄龜,把四肢頭顱一收。那兩面盾牌,則分化出十數面,護在身軀四周。

而後這些巨盾邊緣,無數的刃片伸展出來。竟都在高速旋轉,碎斬虛空。

氣勢霸烈無比,又強絕之至。

宗守頭皮發麻,這根本就是一個攻不破也打不碎,殺傷力又偏偏強橫之極的堡壘。若是就這麼撞過來,他宗守真未必就能擋得住!

沈樓主淡淡的看一眼,而後微搖著頭道:「這個倒是你這只玄龜,主動懇求。我也仔細想過,這麼大的盾牌,若只有防禦之能,確實是有些浪費。便多花了些功夫看,好在威能好算不錯——」

宗守心中卻在想,這只烏龜,多半是對前次被他收服的時候,那毫無反擊之力的情形記憶極深,這才如此。

不過這般一來,倒還真是攻守兼備!即便遇到他這樣的人,也有辦法應付。

後面那辟魔神梭,宗守也沒去細看。此物要在廣闊空域,極速穿行,才知具體效果。

這煉器之人的手段,他也足可信的過。

把這些東西全數收起,宗守是眼神複雜的,看著對面的這為問器樓主。

是前所未有的,想要知到這人確切姓名,具體來歷。

他還從未見過,煉器手法,如此精湛之人。

崆器宗雖是傳承萬載,可與之相比,卻是匠師與宗師的區別。

而且這些法寶中,分明隱含墨家的影子。

若是能招攬到他的大乾——

旋即就啞然失笑,大乾到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小國,又如何能招攬到這等人物?

能將那兩面巨盾,以意念自如的拖在空中,至少也是仙境後期。

且看此人,分明也無與他深交之意。言談有禮,卻是隱隱拒人於千里之外。

既是如此,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

……

付了帳,宗守從天器樓中出來,便直接離開了天方世界。

那位天器樓主做生意,算是極其厚道。可材料的價格,卻依然令人膛目結舌。宗守此刻的乾坤袋裡,幾乎是空空落落。

那些靈石他不願使用,便用丹藥折價換。好在對方也能接受,而且是欣喜居多。

此是始皇之時,最頂尖的方士所煉之丹。不但許多都是絕傳,更是難道一見的精品。

宗守也愈發確認,此人與雲界,怕是關係匪淺。

出了天方世界,宗守就駕著那辟魔飛梭,在這虛空界外,四下穿梭。

果然那遁速,是快了足足四倍有餘。宗守仔細以靈念歎看,也僅僅只是多出十幾個零件而已。

宗守又強行撞入那虛空風暴之內,卻只覺梭身,任是外面無數虛空裂痕不斷的閃爍,無數的靈能衝擊,也仍自是巋然不動,毫髮未損。

這一瞬,宗守是驚喜莫名。離開雲界,他最首先要做的,不是征伐外域。而是尋覓磨礪,自己的劍術道基。

而重中之重,便是這已成大道根本的黑白二洞。

這二者,只是前世他道聽途說,只有聽聞,看過影像。

實際如何,卻是未知。所有認識,也極其粗淺。

所以他此時最迫切的,就是去那處生成這二者的世界,去看一看究竟。

只有見過實物,自己的道,才必定更真實。

而傳說要去那片地域,必要最堅實的空艦,穿過一大片的虛空風暴,極是艱難。

故此直至如今,雲界的修者,也仍未發覺這一界的存在。

「這艘辟魔神梭,當真是不錯!真不知此艦完全復原之時,是何等神速。可惜遠不如我那碧火玄龜有型,這東西趕路不錯,日常還是以碧火玄龜代步為佳,張揚霸道,氣勢十足。說來也怪,此物既然被命名為辟魔神梭,功用當以辟魔誅邪為首,為何全不見這功用?」

有時候氣派足一些,並非是得意忘形,而是為避禍。

行走外域,有這麼一隻烏龜陪著。別人想對他有什麼叵測之意,也會細細思量一二。

畢竟此時,修那什麼七轉玄通入微禁,一身真力氣息,都遮蔽的乾乾淨淨,宛如普通人一般。

宗守試了一試,就又停住。轉而神念展開,開始聯繫弱水與師若蘭。

按照時間,他的那隻船隊,差不多也該到了。

「只是非霜非寒怎辦?」

若是這時離開,與船隊匯合,必然無法再照顧到兩姐妹。

若是這期間出了什麼事情,他必定會後悔終生。

心裡才這麼想著,宗守就覺天元世界內,那枚符菉就又有了動靜。

那兩姐妹,總算是出來了——

第805章 殘陽劍聖

「這情形,似乎是被逼出來的?」

宗守雙目中神光電閃,仔細查探著那邊的動向。

非寒非霜離開之時,十分匆忙。竟彷彿是被那貴賓仙閣的護衛,強行驅逐出來。

這情形,要麼是囊中羞澀,靈石已經不能負擔。要麼就是天方會方面,承受不住壓力,只能強行趕人。

想及兩日之前,這兩姐妹還在街道上尋購丹藥,前者的可能性實在極低。

「如此說來,那幾位仙境初期,身後還頗有背景?」

宗守一聲冷哂,這天方會,只是今日此舉,便讓他心生不屑之意,惡感陡生。

至於幾位仙境,卻是渾然不放在心上。

蒼生道在雲界幾大教派中,實力是倒數第二。可放在域外,卻是不折不扣的龐大勢力。

更不用說,明玉此刻就在附近。

一張映星符打出,須臾間就可趕至。

駕著辟魔神梭,只是兩個剎那,就到了雲界之外。

而後便隱在一旁,冷眼旁觀。

須臾之後,便可覺三道遁光,一前二後的從天方界中飛出。

靈注於目,洞徹虛空,遠遠看著。只見兩個女孩臉上,都是憂容滿面。

而就在二女離開不久,天方界內,又有幾道氣機穿行而出,遠遠吊在前面三人之後。

遠遠感應,正是方纔那幾個說話之人。

宗守輕笑了笑,這才把飛梭催動。只用了片刻時光,就趕至前面。

然而朝著非霜非寒,迎面行去。然後裝作巧遇的模樣,在飛梭之外,現出了身影。

「誒?這不是非霜非寒麼?真是巧了,你二人為何在此?」

滿含疑惑,演技十足。

那葉非霜姐妹,本來見一艘飛梭,在界河中直衝過來,是緊張之至。

在絕望中凝神戒備,當望見是宗守時,才神情微微一鬆。

「原來是守哥哥!」

葉非寒一陣驚喜:「你果然沒事!我這兩年,可擔心死了。非霜姐姐她總說你處境堪憂,遲早要被道門圍殺,如今不知怎麼樣了。還好守哥哥沒事——」

葉非霜聞言則是一聲輕哼,不屑道:「怎麼可能沒事?雲界此時靈潮已起,正是絕佳修行之機,誰會輕易離開?這傢伙卻偏到了外域,多半乾天國滅,被道門強驅了出來——」

宗守聽得是微微一怔,這兩姐妹,沒聽說過這幾年雲界之事?

修行界中,任是消息靈通一些之人,就該知曉道門如今形勢,因他的緣故,正是無比慘淡。

不過說是被道門強行逐出雲界,還真沒說錯。

如此看來,自己這雲界之中,固然是聲威無兩,無敵於世。

可在這域外,卻還是無人知曉。

那葉非霜說著,面色也漸漸轉冷:「我姐妹與你在雲界,只是見過幾面而已,其實並無多少交情。若是無事,可否讓開?」

葉非寒眉中滿是錯愕,旋即就又恍然而悟,目中喜意,頓時漸漸退去。微微頷首道:「正是!宗守哥哥,你還是快走罷!我們姐妹有事,以後再聊!」

宗守聞言一樂,看著一本正經的非寒。這小丫頭,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會察顏觀色了?

還有這葉非霜,怎麼每次見面,都不給他好臉色?

卻不答話,反而是看向了遠方,眼帶好奇之意:「那幾位,莫非也與你們相熟?或者是惹到他們了?怎麼這幾人,是殺氣騰騰的?」

葉飛霜的神情大變,猛地回頭看向了身後。國見這界河之中,正幾道遁光在後面疾速追來。是再不猶豫,猛地前撲過來,將宗守的手一把拉住。神情氣急敗壞道:「都是你!要你走不走,現在想走都晚了!」

手中同時一張仙符祭起,然而後靈光一閃。帶著非寒於那條冰螭四人,往前疾遁。

有這仙符加持,四人遁速,竟然不在宗守,那修復好的辟魔神梭之上。

宗守一陣無語,心想走什麼?在這裡,將這五人一併解決了便是——

掙了一掙,倒是使這遁符鬆動了一些,不過宗守心念一轉,還是停下。

這幾個仙境修士,應該遠不止是這點手段。

卻沒奈何,只能任由這遁光把他身形帶著,往遠處虛空遁行。

透穿重重界障,不過也就在那非霜非寒,神情一鬆,以為已經將身後那幾位仙境擺脫之時。

就只聽附近,忽然『光』的一聲重響。那仙符帶起的遁光,頓時被強行崩散。

宗守身軀如柱,駐立虛空,是巋然不動。可非霜非寒還有那條冰螭,卻是頂受不住。

在這虛空中,四下翻滾,頭暈目眩,險險沒被那周圍空間裂隙給撕裂。

而後就只一聲洪朗大笑:「兩個臭乳未干的小丫頭。仗著手裡有著幾張玄空碎界遁符,就真以為別人,奈何不得爾等?」

隨著這話音,只見一道強烈光華,忽然滑至此間。

只見一個身穿青袍之人,傲立在前方。身後赫然是靈光閃耀,依稀可件是一件模樣特異的法寶。

不過與其說是寶物,倒不如說是一座陣。

整整三十六位靈境修士,閉目端坐在內。各自持手持著靈決,把這件寶物催動到了極致。

也使這人的一身氣機,遠遠超出本事的實力。

將這一片虛空,完全固鎖封死!

再看這人,大約是面呈紫金之色,眉骨突出。也不知是哪一界人,看不出具體年紀。手持著劍,目光冷冽,看了過來。

葉非寒卻是認得,那俏面之上,是鐵青一片:「殘陽劍聖玉殘陽!」

「認得老夫?」

那玉殘陽面現異色,而後一笑。「既然認得,那便莫要勞動老夫出手。把那第一龍殿的方位說出來,我玉某可以饒你一命!」

宗守聽著,心道果然是這第一龍殿,瞬空龍族的傳承之地。

又看了身後一眼,那幾位仙境修士,也正是疾速靠近,隱隱成合圍之勢。顯然幾人身上,也有不錯的遁行虛空之術。

那葉非寒面色,這刻卻反是震驚下來,把身形穩定之後,才微微皺眉道:「我認得前輩,卻不知前輩在此攔阻,到底是何意?第一龍殿我知道,可這瞬空龍族的傳承之所,不是在雲界麼?與我姐妹,又有何干?」

「無關?既然無關,那麼你二人,又為何要逃?這時候才出此言,豈非是欲蓋彌彰?」

那玉殘陽一聲冷哂,滿含著不屑之意。說完之後,又搖了搖頭:「罷了!也懶得於你們廢話,將你二人擒下,自然可見分曉——」

隨手一抓,便是一股滂湃巨力,從那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那葉非寒神情雖是絕望,卻是早有準備。隨手一拋,就是一件環狀的法寶被祭出,橫於當空。

恰是將四人,都全數護在其內。那條螭龍,也是一聲咆哮,化作了冰螭龍形,騰空而起。傾盡了全力,支撐著此寶。

宗守眉頭一挑,忖道這兩個丫頭,還真是讓人看不透。

這等級的寶物,已經不下於碧火玄龜的那兩面玄武盾。

只可惜,這催運這寶物之人,實力卻是遠遠遜色。

果然只一霎那,那只冰螭,就已經是口中大口的血沫吐出。

那殘陽劍聖玉殘陽,甚至只是未曾動手,只單純的氣勁壓制,就已經讓冰螭重創。

看那條龍的情形,分明是已經是在爆發全身潛力,在死命的支撐。

也只因未有靈智,受人所控,才能有這般決然之意。

非霜非寒,則都是花容慘淡。以冰螭的境界,燃燒生命潛能,都奈何不得這玉殘陽,二人自然更是不堪,也無此資格。

葉非霜一聲苦笑道:「這次怕是真的要死在此間。對不住,我們姐妹又連累了你!這位殘陽劍聖,要擒住我們姐妹逼問,料來一時還不至於身殞。可宗守你——」

「談不上連累!」

宗守搖了搖頭,將葉非霜的話打斷。看著身前這玉殘陽。心中冷哂,似這等人物,也配劍聖之稱?置他師尊龍影於何地?

即便有那件陣寶做依仗,他也仍有自信,可三劍斬之!

若是六神御刀術,那麼只需一刀。

又望了望後方:「你們兩姐妹的仇家,莫非就是這幾人?與絕龍城,有何關聯?」

葉非霜不解,不過卻是搖了搖頭:「不是!這些人,只是絕龍城在外域做些生意而已,販賣龍皮龍筋之類。那位殘陽劍聖,師尊乃是一位聖境尊者,執掌一界。偶然知道,我於非寒,在尋覓第一龍殿的方位,這才追殺不休。是我們大意,洩了行蹤——」

宗守頓時瞭然,原來如此,這絕龍城是獵人,而這些人,則負責銷贓。

葉非霜則咬著牙,扯著宗守的袖子。似乎是為連累了宗守,感覺神情沮喪。

「神境麼?若是如此,倒是簡單!」

一句話,另二女一怔。宗守已經是手握著劍,那沸騰殺機,凝成了一線。遙遙牽住了那殘陽劍聖。

他身上有七轉玄通入微禁,此時即便殺意凝聚,也仍舊氣勢暗晦,只令得那玉殘陽,稍稍看了他一眼,並不在意。

見那冰螭已經是支撐不住,渾身血肉崩裂。

宗守不忍,一手揮出。把那只冰螭,強行從那環中拉下。

而後是氣機勃發,便欲動手。

第806章 朱邪洪基

見那冰螭已經是支撐不住,渾身血肉崩裂。

宗守不忍,一手揮出。把那只冰螭,強行從那環中拉下。

而後是氣機勃發,便欲動手。

真力湧動,七道七轉玄通入微禁,一一收縮,封禁消除。

絕世無雙的劍意,已是蠢蠢欲動。

不過也就在這時,遠處虛空,忽然一道巨大的光華,驀地往這邊降臨而至,直襲玉殘陽。

一聲豪爽洪朗的大笑,也遙空傳來。

「玉殘陽!不意你這大名鼎鼎的殘陽劍聖,也淪落到要欺凌小輩的地步麼?今日你若想要戰,我朱邪洪基陪你便是!」

那玉殘陽微蹙了蹙眉,一聲冷哼。全身也不見什麼動作,那身旁的劍光,就已穿空而起。

立時光華四射,使這整片虛空界河,也都被明光籠罩。

劍影變幻,竟俄然化作一團團彷彿烈日般的火光,卻僅僅只半片。

與那遠道而來的鉤影,交撞衝擊。而後是虛空碎滅,周圍無數源靈,都是直接崩潰!

在這虛空之內,修為不到。不聞聲響,卻可見二者聲勢之浩大。

二者相持,只須臾時光。那鉤影就稍稍佔了些上風,幾乎每一道鉤影墜落,就有一片殘陽毀滅消散。

不過片刻,玉殘陽連帶那件陣寶,就已退至幾十息的距離外。

卻驀地停手,把那劍光一收,臉色難看的看著遠處虛空。

「誅邪離斷鉤!朱邪洪基,我惹到你了?來與我玉某為敵?」

「你倒是沒惹到我,卻惹上了我的好友。葉非霜小姐,乃是我朱邪洪基傾心之人。既然撞見了,又豈容爾等放肆?」

那大笑之聲,再次響起。而後一個紅袍青年,也忽的現身在諸人身前。面如冠玉,手持銀鉤,說不出的風流瀟灑,朝著葉非霜葉非寒遙遙一禮。

「半月前接到小姐求援信符之時,洪基尚在太霜世界。天幸是及時趕到,並未來遲。否則我朱邪洪基,真要抱憾終生!」

宗守在一旁冷眼看著,本道是哪一位俠士,路過出手。

後來見二人交鋒,就心裡一陣奇怪。這一鉤一劍對戰,實在是太假了一些。

聲勢固然磅礡無儔,震撼人心。可其實二人,明顯是不曾真正全力以赴。

這使鉤之人不願全力出手,也就罷了。沒必要為陌生之人,真正拚命。可這玉殘陽,為何也是如此?

等到這朱邪洪基現身說話,才知原來是葉非霜的熟人,似乎關係匪淺。

這就更讓人不解了,如此『激鬥』,這是以為他們這幾人,識不得麼?

雙目微微瞇著,淡淡看了一眼這人。宗守就又神情莫測的一笑,七轉玄通入微禁又恢復如初,把那一身內息魂力,再次壓抑束縛。

心中是興致盎然,愈發想看一看,這些人到底在弄什麼玄虛,又會演出什麼好戲出來。

葉非寒卻一陣驚喜,開心道:「是朱邪哥哥來了!」

葉非霜則更矜持一些,不過也微微動容:「太霜世界?洪基你辛苦了。」

太霜世界,距離天方世界,足有上百世界。即便是仙境強者,想在半個月內趕至,也需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宗守面上卻抽了抽,朱邪哥哥?洪基?倒是親切的很。

「不值一提!」

那朱邪洪基一笑,毫不在意,而後又朝著葉飛寒一笑:「寒兒小姐可曾受驚?」

葉非寒立時搖了搖頭,然後手抱住了宗守的臂膀道:「有宗守哥哥在,非寒不怕的。」

朱邪洪基,似乎這時才發覺宗守的存在。深深的看了宗守一眼,尤其是葉非寒抱著宗守臂膀的手。目光閃爍明滅不定,而後是微微頷首,算是一禮。

「你叫宗守?朱邪洪基這裡有禮了!」

說完之後,便又回望著玉殘陽:「玉兄,真好生奇怪。既然我朱邪洪基已至,閣下為何還不識趣退走?莫非真要與我朱邪某人,在這裡做過一場?還是你玉殘陽,以為還有機會在我面前,再欺凌我這兩位好友?」

玉殘陽默默不說話,直到遠處,那幾位仙境修者,都陸續趕至。隱隱將此處合圍,才凝聲道:「朱邪洪基,你那誅邪離斷鉤是不錯!武道魄境,意念凝而不散,確然不凡。不過與我等戰,勝負仍是兩說。我玉某是走是留,輪到你來指斥?」

「呵!到底孰強孰弱,戰過至知!」

那朱邪洪基聞言,卻是豪情萬丈的再次長笑。

「既然不肯走,那就不要怨我朱邪洪基強行趕人!」

持著一雙銀色長鉤,卻不取玉殘陽,而是另了一仙境修士。

只一個閃身,就到了此人身前。一鉤揮落,離斷所有!

那位仙境修士,匆促之下,用劍抵擋。卻是『鏗』的一聲,被那銀鉤利落削斷。身旁的防身之器,亦僅僅只是阻了分毫,就已被那鉤強行破損。

好在朱邪洪基,也無下殺手之意。當玉殘陽的劍光,沖臨而至。就向旁退避開來,臨走之前卻仍是一鉤揮出,把此人的髮髻,倒鉤而落。

「今日以爾之發,代你頭顱!下一次,可沒這麼好運!」

下一刻,又是閃身到另一人身前。朱邪洪基的銀鉤,也再一次揮落。

同樣是在玉殘陽牽制之下,將此人三千髮絲,一鉤段落。

如此這般,一連四人。都是狼狽無比,面上難看。頭上亂髮,宛如鳥窩。惹得葉非寒,是忍俊不已,噗嗤一笑。

那朱邪洪基,也再次出聲:「玉殘陽,今日你或可在我鉤下,全身而退。你這些部屬,卻是未必。真要不顧這些人的性命,幾個仙境爪牙,在這雲界附近,可是難尋——」

那玉殘陽眉頭一陣緊皺,目中風暴隱聚,似乎是怒意填膺。可能是真的無奈,把那劍再一次收回身旁。

「可以住手了!」

而後神情陰沉,望著那朱邪洪基,冷冷的一笑:「你可知?這兩個女孩身上,有著多大秘密?雲界瞬空龍殿,唯有這兩個丫頭,知曉位置與進入之法。這天方世界內的修者,不知多少人想要謀求入內。我倒要看看,你朱邪洪基,能護她們到什麼時候——」

「瞬空龍殿?是雲界第一龍殿?」

那朱邪洪基一怔,很是意外。而後疑惑的,看了看身後兩對姐妹一眼。而後微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管,我朱邪洪基怎樣,也與你玉殘陽無關。瞬空龍殿,乃是龍族之物。她二人身具龍血,自然有資格繼承。強奪他人之物,是為不義。若是旁人覬覦,吾自會斬之。奉勸你玉殘陽,早些收手為佳!」

宗守在一旁,卻正是心猿意馬。葉非寒不知為何,一直把他的手臂,緊緊抱著。

這時才發覺,這小丫頭,是意外的有料。胸前兩團酥軟,已經頗是宏偉。

對二人的言語,也就沒去細聽。其實也懶得去聽,到這個時候,已經大約猜知,是怎麼一回事了。

心中佩服,這個局,真是好生高妙。

那玉殘陽眼神變幻,忽喜忽怒。最後是一聲冷哼:「既是如此,我玉殘陽告辭!只望他日,你莫要後悔!」

說完之後,是毫不拖泥帶水。一個揮袖,幾個一頭亂髮的仙境修士,就各自退去。

玉殘陽的身影,也在幾人身前的虛空,忽然消散,淡化無蹤。

朱邪洪基卻過了片刻,才回過頭。

「已經走了,看此人離去的方向,應該是天方界。」

眉頭緊皺著,瞳中浮現處一絲憂色:「非霜小姐,你二人還是早點離去為佳。玉殘陽這人性情,是睚眥必報,狠辣果決。既然事有未歹,多半是要把這瞬空龍殿的消息,在天方界中散播。」

葉非霜面色也極不好看,也沒怎麼細思,就屈膝一禮,軟語相求:「還要請洪基公子你,護持我姐妹一段時日。」

若是消息傳開,不止是天方世界那些個仙境。便是那幾位傳說中的神境,怕也要聞風而至。

「自然義不容辭,可是這事涉第一龍殿——」

朱邪洪基一陣遲疑:「是否有些不妥?被我知曉了龍殿方位,真的妥當?」

那葉非霜眼神變幻,而後就轉成了決然:「非霜信的過公子!其實瞬空龍殿,雲荒之時,就不拒外人進出。內中也有禁制封印,裡面的寶物,有緣者自可得之,非霜只是不願,這龍殿之物,落到仇人的手中。洪基大哥隨我等進去,無妨的——」

這句話說出,宗守就感覺葉非寒的手,不自禁的微微一顫。

不由若有所思的,看著身旁這女孩。

看來這小丫頭,對朱邪洪基,其實並未如表面那般親熱。

那欣喜之意,似乎也是裝出來的居多。

果然,雖是純真還在。經歷這麼多之後,小非寒的心思,已不再是天真無邪。

不過,還是如以前那般可愛。

那朱邪洪基並未答應,而是一陣凝思。數息之後,才微微頷首:「朱邪洪基必定傾力相助!不過既是如此,那就不可再耽誤時間,速度越快越好。你二人的玄空碎界遁符,雖是不錯,卻變化太少,直來直去,容易被人攔截。我這裡有一艘飛舟,飛遁之速,不在玄空碎界遁符之下!」

第807章 閒雜人等

「我這裡有一艘飛舟,飛遁之速,不在玄空碎界遁符之下!」

說完之後,就蹙眉看向了宗守。雖未說話,眼神卻是在詢問。

這個閒雜人等,莫非也要帶著?

葉非霜也一陣猶豫,沉吟道:「宗兄,此事與你無關。這次第一龍殿之行,也極其凶險。那裡不似第三龍殿,禁制削弱。宗兄不如就此脫身如何?」

話說的委婉,那趕人之意,卻是再明顯不過。

宗守本人,倒是無可無不可。大不了從後前悄悄跟上就是,以這三人的手段,還逃不開他的掌控。

不說其他,就只為葉非寒小妞,他也不容這些人得逞。

葉非寒卻是不依,仍舊緊抱著宗守的手,嘴唇撅的老高:「不行,宗守哥哥也要去!既然朱邪哥哥去得,守哥他憑什麼就去不得!」

語音是斬釘截鐵,毫不容置疑。

葉非霜柳眉頓時緊凝,正欲開口勸。就聽葉非寒又道:「宗守哥哥這時候走,要是遇到那些壞人怎辦?姐姐你忘了,以前守哥哥可是救過我們的命。那龍殿裡既然有好處,就更能不能把守哥哥拋開——」

宗守聞言胸中頓時一暖,心想真是奇了。這兩姐妹,這一向都需要人照顧葉非霜,心思卻是精明的很。

未免龍殿的消息走漏,似他這樣的人,跟兩姐妹在一起還好,若是單獨離開,是注定要被殺人滅口。

葉非霜的氣息一窒,而後也是若有所思。看著朱邪洪基,似乎不知怎麼開口才好。

最後還是那朱邪洪基主動也動:「我這船極大,其實這位宗兄,跟來也是無妨。方才只因行程凶險,故而才有此問。既然非寒妹妹一意如此,那就依你便是!此處凶險,不能耽誤。我等上船再說——」

話音落時,朱邪洪基的大袖一甩。一艘舟船,便從遠處橫空而至。

而後法力一裹,帶著幾人,衝入到了這巨船之中。

船身凌空一晃,而後光影閃動,就往那遠處遁行。

居然是一件巔峰法寶,全力遁行,果然是只比那玄空碎界遁符,慢上那麼一兩籌。

不過這艘船,他說是極大,可相較宗守的辟魔神梭,卻還是差了數倍。

長短只有千丈,被分隔了數層。有數百房間,就彷彿是一個小型宮殿,內飾豪華無比。

朱邪洪基在前面操舟,葉非霜也是在那裡,陪著說話。

宗守上了船,卻是被葉非寒強拖著,到了這巨舟後側的甲板上。

到了這裡,葉非寒才把手放開,坐在那憑欄之旁。眼看著這後方的虛空,以及巨舟穿行帶起的尾流。一張小臉皺成苦瓜也似,滿含愁意。

宗守信步行了過去,在她身旁坐下,而後好奇的問:「這位朱邪公子,你們姐妹二人,究竟是怎麼認識的?」

「一年前,我與姐姐去過九絕界,去取那裡一件東西。朱邪哥哥恰好在那裡,說是對姐姐一見傾心,之後也幫了我們姐妹不少忙。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葉非寒悠悠的說著,神情卻是淡漠:「姐姐說他很是性情豪爽,又沉穩可靠。似乎也很是動心,不過一直沒答應——」

宗守靜靜的聽,而後一笑:「這是好事,有此人在。便是有神境修士在,也未必能追上。怎麼就愁眉苦臉?」

這朱邪宏基生都一身好皮囊,丰神如玉,確實是極有魅力。

「我就不信守哥哥你看不出來!」

葉非寒生氣的哼了一哼,卻在不經意間,靈決一引。

勾動著她掛在腰間的一枚玉配,擾動著這一方的音紋。

當二人的話音散開三尺,已經變成雜音。

這一刻,也隔絕了旁人的靈識。

而葉非寒,也彷彿是一個正癡戀中的小女孩,緊依著宗守。

輕聲低語,似乎在說著不願讓人聽見的情話,神情羞澀,動作無半分不自然。

「那個朱邪洪基,非寒我雖沒證據,可總覺得他不是好人。而且這一次,未免也太巧了。那個玉殘陽,就真是這麼好說話之人?也不知姐姐,為何就這麼信他?」

宗守點了天頭,示意為然。忖道這就是女人的直覺麼?可怕!

不過話說會來,說到巧合,他比朱邪洪基還要來的更巧一些。

其實葉非霜,也並非是沒看出其中可疑之處。

只是此時,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賭一把,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不賭的話,立時就是一起身亡。

最後幾句,更是被朱邪洪基,完全用話語拿捏住。

既然要去龍殿,就必定要讓此人隨行。而既然別人都出手相助了,又怎好意思,讓這一位冒著絕大風險,白跑一趟?

而此時在前面,既是在作陪,也有著監視之意。

這個女人,就像個小刺蝟。把自己用無數尖刺包起,警惕著周圍一切。

想要將之捧在手中,自己的手,就要先被這些銳利刺扎傷。

唔,還是非霜可愛些!雖是純真,卻能辨識人心冷暖。

「我知姐姐她沒選擇,可還是不安!」

葉非寒說著,又抬起頭,用那可憐兮兮的眼神,仰望宗守:「剛才對不起!我擔心那個朱邪公子,要真是意圖叵測。可能會有人對付守哥哥,就把你拉了上來。你可別怪我——」

「怎會?」

宗守用力捏了捏她的瑤鼻,而後好奇的問:「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

葉非寒猛地握了握小拳頭,凝然道:「只要入了龍殿,借助那裡的封禁,他們就奈何不得。以後大不了躲在那裡,幾十年不出來!」

「原來如此!」

宗守差點失笑出聲,若是那朱邪洪基,會讓這兩姐妹稱心如意,那便好了。

「怎就沒想過要我出手幫你?說不定也如以前一般,只需一兩劍,就把這些斬了。」

葉非寒一陣錯愕,把嬌軀移開一些,上下看著宗守。

而後手掩著唇,噗嗤一笑:「守哥哥,你又在扮豬吃老虎了!要不是知道你的本事,非寒真要以為你是修為平平。別人看到,怕也決然想不出來,你劍術會那般高超——」

宗守頓時笑瞇瞇的點頭,這小妞果然是有眼光之人。

接著卻又聽葉非寒,悠悠歎道:「只是那個玉殘陽,已經是仙境中期呢!據說劍道,已經快觸及魄境巔峰。那個朱邪洪基,比他還要強些。」

她知道宗守劍術,確實高絕雲界。可是二人分別到此時,也不過幾年而已。

那時宗守,修為才僅僅只到八階。

幾年之後,頂多也只是靈境,或者更高估一些,是靈境中期。

可這又能怎樣?絕不可能,是那玉殘陽與朱邪洪基的對手。

一個大境界的差距,宛若天淵,不能跨越。

又奇怪的問:「忘了問,守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難道真是如姐姐說的,是被道門趕出了雲界。那道門最喜仗勢欺人,最是討厭不過——」

宗守聞言無語,一陣唏噓。

當初為圖省事,沒把辟魔神梭收起,放出那只碧火玄龜,果然是大錯特錯。

若是有這只仙階護駕靈寵,給他撐場面,又怎會如此?

以其變異神獸之軀,無論是那玉殘陽也好,朱邪洪基也罷,都需繞著走,遠遠躲開。

看不順眼,直接撞過去,就夠這二人受的了。

正這般想著,宗守眼神忽然一凝,目注遠方。

下一瞬,就果見幾道強橫氣機,從後方疾追而至。

聲勢浩大,刃影如虹。往這巨舟,沖凌而至。

而那朱邪洪基也一聲大笑:「人尚在三千息遁距之外,也敢隔空出手,來阻我前行?幾位實在他太小瞧了我這誅邪離別鉤!」

鉤影紛閃,虛空勾畫。不但把那幾道氣芒,都割成了粉碎。更藉著這勁芒之力助推,使巨舟遁速更增。

之後不時都有刃影宏光,或者靈法幻化,降臨在此。

朱邪洪基卻是依然不懼,一鉤鉤碎斬虛空,一個粉碎。

巨舟之速,絲毫未減。直到撞入到一片,靈識根本無法探出舟船之外的空間。

「是虛妄海?」

宗守四下眺望,目中所見,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什麼。

宗守卻知道,這四周都是一片爆裂的時空裂隙。連綿不覺,卻含著絕大威能。

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這片空間的力量,撕成粉碎。

「宗兄好見識,正是虛妄海!」

說話之人,正是朱邪洪基。也不知何時,從前面的甲板,走入到了此間。

眼神自信,看著船後。

「到了這裡,那些人想必再難追覓我等蹤跡——」

葉非霜也是神情輕鬆了不少,在這虛妄海中。修士靈念,決然探不進來。否則必被此處的空間之力撕碎,傷及元神。

哪怕神境,也是如此。

到了這裡,基本也可算是脫險。被追上來的可能,已經是消減了一半有多。

感激的朝著朱邪洪基一禮:「多謝洪基公子,要非是你。我與小寒她,都不知怎麼辦才好。小妹無以為謝,不過第一龍殿藏珍甚多,倒是不定不會讓公子你失望!」

言語之間,隱隱含著愧意,似乎是在為懷疑朱邪洪基而羞愧。

第808章 血劍妖君?

言語之間,隱隱含著愧意,似乎是在為懷疑朱邪洪基而羞愧。

若然真是對她二人有所圖謀,絕不會入這虛妄海內。

朱邪洪基似也有所覺,卻是大度的一揮手:「無妨!此是人之常情,我若是你,也會如此。至於那雲界的瞬空龍殿,我也不矯情,確然是有幾分好奇。若能得遇機緣,是再好不過!不過要說謝,洪基卻要生惱了。你我之間,何需如此?我的心意,非霜你難道不知?」

葉非霜笑了笑,並不置可否。那如水雙瞳,意味不明的瞥了宗守一眼,而後是幽幽的一歎,轉身而去。

宗守唇角直抽,搖頭不語。

待得二人離開,就又心中略動。是他手臂上的龍血,又有了動靜。

「敖坤?這傢伙,不老老實實的養傷。耗費精元,聯繫我作甚?」

宗守一陣疑惑,他也猜到敖坤重傷之後,不會走的太遠,位置必定就在附近。

「倒是忘了!這傢伙,也是瞬空龍族一脈。既然事涉瞬空龍殿,怎麼會旁觀。不過敖坤他,難道隔著千百個世界外,就能知道這處的情形?」

只覺是匪夷所思,宗守試著感應著敖坤,傳來的這絲魂念。

也不知是身受重創,還是修為確實不如龍影。

當初聚龍山上,龍影可以隔著近萬個世界,與他說話。敖坤留下來的龍血,卻只是傳過一個符文。

符文只一個,可解開之後,卻包含著幾句話。

大約是兩層意思,第一個出乎意料,卻是擺脫宗守,照顧好非霜非寒這兩個小妞。

第二個,卻是一條世間絕無僅有的冰螭,隨時可以趕來。

宗守也沒在意,此是他心中已決定之事。即便沒有敖坤的拜託,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之後航程,一直無事。朱邪洪基先是駕著巨舟出了虛妄海,而後在葉非霜的指點下,在虛空遨遊。

似乎葉非霜,也無法確定那瞬空龍殿的確切位置。只能在一條條界河靈河之內,四處尋覓。

二人始終沒能尋到方位,反倒是宗守,藉著雷霆翼龍,與敖坤龍血的感應,依稀摸到了那龍殿的蹤跡。

「是玄藏世界?原來是在此間——」

憶起過往,雲界有一位極其古遠的至境,似乎就是在玄藏世界成道。

而後毫不猶豫,殺回雲界。雖是最終不知蹤跡,卻也使得無數異族,死傷狼藉,不得不退出雲界。

若是這瞬空龍殿,與這位至境有關係。那麼這龍殿,必定是藏在某一秘境之內。

而下一瞬,就聽前面葉非霜歡喜的一聲驚呼。

「找到了!」

宗守聞言望去,只見葉非霜正立在船身一側。眼神驚喜無比的,看向一旁。

不過隨即,就又警惕的四下裡看了一眼。幾十道靈符打出,四面八方的散開。

引發一波波靈紋震盪,瀰漫十萬里虛空。

那朱邪洪基看的一笑:「放心,我已查過,此間並無他人!」

葉非霜也未發覺,輕鬆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個雕滿了龍形的羅盤,口念靈決。

隨著一團靈光,將這巨舟包裹。只是須臾功夫,那遠處虛空中,就忽然是一道異力,疾衝而至。

吸攝著這艘飛舟,往那遠處遁去。

不過片刻,當這舟在靈光包裹之下,穿越過一層無形屏障,進入一個奇妙的空間。

四人的神情,都是一陣目眩魂迷。

只見眼前,赫然是一片有著無數星光點綴的世界。五顏六色,無數的虹光交錯閃耀,美奐美輪。

非霜稍稍失神,就已清醒了過來。而後面含淺笑,指著不遠處,一座浮在半空中巨大宮殿。

那規模較之第三龍殿。也大了足足兩倍有餘!

「那裡就是瞬空龍殿,此殿已經萬年不曾開始。只需有瞬空龍血為祭,就可打開殿門。」

「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朱邪洪基也微微頷首,目中的異芒閃了閃,就又恢復了平靜。

接著一聲輕笑,而後那笑聲仿似壓制不住,越來越是洪亮。

意念展開,瀰漫千里。

「原來是在此間,在玄藏世界之內。真叫我尋的好生辛苦!費盡了心機——」

葉非寒第一時間就覺不對,面色蒼白,再次緊抓著宗守的臂膀,指甲幾乎扣入到宗守的肉內。

葉非霜也是花容慘淡,卻強自一笑:「洪基公子,不知此言何意?」

「就是為尋這裡,花了無數苦功的意思!」

朱邪洪基搖頭,那笑聲總算是停歇了下來:「非霜小姐,自始至終對我都是防範有加,怎會不知?」

葉非霜聞言慘然一笑:「果然,你先前那些言語,都無一是真!虧我方纔,對你是真的信了——」

「這卻未必!我說對你一見傾心,可沒有半點假話。對你那妹妹,也是如此。奈何佳人無意,就只能使些手段,恰好對這瞬空龍殿,也勢在必得!」

朱邪洪基說著,又一揮手道:「諸位既然已尋至,可以現身了。還請諸位,記得先前承諾!」

這句話落,這虛空立時就被撕開。第一個出現的,正是那位殘陽劍聖玉殘陽。

「自然記得,今年的交易。我可增一成收購之價!」

信步走入,這玉殘陽又笑:「好叫兩位葉姑娘知曉。這位誅邪離斷鉤朱邪洪基,正是絕龍仙域九位殿主之一!」

宗守聞言眉頭一挑。看著朱邪洪基。絕龍仙域,與雲界的絕龍城,怕是關係匪淺?

那朱邪洪基笑而不言,葉非霜姐妹身軀微震,皆是怒目看著朱邪洪基。

「之前只是怒,此刻卻是恨!」

「朱邪施主演得一出好心,也真正是好耐性!」

第二個出現的,卻是一個僧人,一聲黑色袈裟。

「為這兩個小女子,居然肯沉下心,等了足足兩年。難怪絕龍仙域,人才輩出,卻能有朱邪洪基一席之地。」

「苦魔上人說的是!」

接話之人,是第三位。一襲金袍,四旬年紀。那衣飾之上,卻有著天方同修會,那天方地圓的標示。

「不過朱邪道友,不是準備入宮殿之後,再將這兩個女子拿下的麼?為何要選在此處?」

「琨然道友,我也這是無可奈何!這兩個女子,心思機敏,疑念難取。我若隨她們進去,只怕非但不能窺知內中封禁之秘,反而是平添變數,風險太多。倒還不如,一開始就與諸位道友一起合力,強攻的為好。」

就在幾人說話之間,又有數人踏入。皆是極具氣度,儀表不凡。

「此是良策!」

第九位出現的,卻一個面容冷肅之人。

並非是夜魔一族,卻背有雙翼。全身上下,都是肌肉虯結。雖是人形,卻更似是一個凶獸,饒有興致的,看了船上一眼。

「這兩個女人,我頗有興趣。不知朱邪老弟,肯否割愛?」

葉非霜面上,也是面現死灰之色。

若說她之前,還寄望著能靠那最後手段,逃入那宮殿之內。那麼此刻眸子裡,就看不到半點希望。

唯一不解的是,是這朱邪洪基明明沒什麼動作,為何這些人,卻能跟來。

葉非寒也把嘴唇咬破,一絲鮮血留下。

宗守便好奇的問:「這幾人,你都認得,難道很出名?」

葉非寒面無表情的看了宗守一眼,實在搞不清,宗守怎還會有心情問這個?

不過此時,既然知道反正也是死,倒也把一切放開。語氣毫無波動道:「殘陽劍聖,苦魔商人,天方會琨然。還有方才說話的武天神,都是天方界周圍,一界之主。其餘幾人,能與他們並列,估計也是仙境之中的佼佼之輩!」

那武天神之後,卻是再無仙境中期。十幾個普普通通的仙境初期修士,還有好幾十位靈境。

那朱邪洪基則是笑:「這兩個女人,我真是動了心。武兄又何必與我這個小輩爭搶?若是喜歡龍女,我絕龍仙域,必定會代武兄尋覓。」

武天神『嘿』了一聲,目光閃爍,而後就點了點頭:「那就依你!只是要盡快。還有這宮殿,需瞬空龍血才能打開。此殿之中,珍藏無數,我等就如前約,各憑機緣,事後一起助你,取那件事物——」

「省得!」

朱邪洪基淡淡一句,而後從腰間取出一物。隨手丟開。

「萬界纏魂香,想必非霜小姐是不認得此物!方纔的話,非霜你也聽到了,要借兩位龍血一用。」

又笑看了幾人一眼,至於宗守。是一眼掠過的,毫不在意。

這個可憐蟲,一個手指頭,就可碾死。

這句話說出,卻忽的只覺身後一個部下,有些異樣。

回過頭,只見這人面色,是異常的蒼白。眼含懼色的,看向那個宗守。

不由暗暗奇怪,這個人,乃是他從雲界,召回的部屬。主管那絕龍城,乃是絕龍仙域的真正精英。緣何為這般?

於是好奇的問:「為何如此?可是認得此人?」

那人面色難看之至的,微微頷首。這個人,他豈能不識?

「雲界乾天國主,血劍妖君宗守!」

數月前,親眼見此人,在渡劫之時,連續斬殺數位仙境的不世之威!

第809章 六神飛刀?

那人面色難看之至的,微微頷首。這個人,他豈能不識?

「雲界乾天國主,血劍妖君宗守!」

數月前,親眼見此人,在渡劫之時,連續斬殺數位仙境的不世之威!

宗守聞言微樂,原來自己,也不是真正的默默無名。

此人也是出身雲界?這可就有趣了!

「血劍妖君?」

那朱邪洪基略一挑眉,眼神詫異。他先前看不起宗守,卻沒料到,這傢伙原來也是有些本事的。

能令他這部下如此,實力想來也必定不凡。

當下一聲輕笑,饒有興致的問。

「修為如何?在雲界之中,想必有名的很?」

卻不曾注意,當血劍妖君四字聲出之時。此處匯聚的百餘人中,就有十餘人,面色大變。

修為大多不高,只有兩境。卻也有一兩位仙階修士,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臉上是蒼白一片。

而方才出言的那位靈境,臉上是愈發的苦澀。

「不止是出名而已,是雲界無敵!就在兩月之前,渡靈境之劫時,以王道武學施展飛刀術,連斬四位仙階——」

開始那句還沒什麼,一界無敵,也要看是在哪一世界。

雲界靈潮剛起,即便一界之中無有對手又能如何?再強又能強到哪裡去。

聽到後一句,神情才漸漸凝重。

渡劫之時斬殺,換而言之,在此子大部分力量,都被劫雷牽制之時,還有斬殺仙階之力!

那麼在其渡劫之後,實力又如何?

只有那『王道武學』四字,才令人稍稍心安。

這宗守既然是借一國之勢,將仙境斬殺。在這玄藏界,遠離國土,卻未必就能做到。

宗守卻仍是在笑,殺機愈盛。七轉玄通入微禁,一一解開。使真元魂力,都不受束縛。

那諸多仙境修士中,這時卻有一人突然出列,神情肅穆的朝著宗守一禮:「今日之事,我黎某只是應這朱邪洪基之邀而已。恰也心貪這瞬空龍殿之物,才應允趕來助他。一切之事,都不曾參與,與這兩位小姐,也無有恩怨。事前若是知國主在此,必定不會前來。不知國主,能否容黎某離開此間?」

他的話音方落,就有兩位仙階修士,同樣面色異樣的緊隨其後,向宗守一揖。

雖不曾說話,卻也是同樣的意思,詢問宗守,是否可讓他等離去。

朱邪洪基的面色,卻是鐵青一片。全不曾料到,僅僅只是血劍妖君這四字,就讓他費盡心機,請來的三位好手,立時便打了退場鼓。

即便眼前,就是那號稱珍藏無數的第一龍殿,也仍是如此,毫不在乎。

「黎鳳飛!」

這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崩出來,滿含著森冷氣息。

那黎鳳飛卻毫不在意,搖了搖頭道:「兩個月前,黎某曾經去過雲界一趟,正好有幸觀國主那場大智。朱邪殿主若要怨我,黎鳳飛也認了。善守身者,當要見勢而為——」

非霜非寒二人,都是櫻唇微張,合不攏嘴,滿目都是訝然之意。

身邊這個傢伙,到底是做了什麼事?為何光只是報出個名字,就令三位仙階修士,心生退意?

似乎今日能否從這裡離開,還要看宗守的心意,到底如何?

只覺心中茫然,不過那絕望的眸子裡,卻已多出了幾分生機。

宗守則是斜目看著這位黎姓仙修,能夠審時度勢,明哲保身,這人倒是有些意思。

略略凝思,便淡淡道:「瞬空龍殿,既然不禁外族出入。那麼爾等,就在旁看著便可。待孤將這些人解決,事後你等也可進去拿些好處——」

知曉這瞬空龍殿,大約也如第三龍殿一般。一個人,絕不可能將之席捲一空。

吃不到獨食的時候,他宗守一向好說話的很。

難得有人,對他如此崇敬敬畏,在這兩個丫頭面前,大漲他宗守顏面。自然是不介意,投桃報李一番。

在這瞬空龍殿中拿了好處,也免了這幾人離開之後,胡亂說話。

黎鳳飛聞言頓時一喜,施了一禮之後,便欲往後退去。

而此刻旁邊那苦魔上人的目中,卻是略透嗔容。手中的禪杖,是無端端的,就引發無數的靈能風暴,旋繞於周。禪杖之上,九個錫環也不斷的搖晃,發出光啷啷的聲響。

「解決我等?好大的口氣!什麼雲界無敵?洒家倒要看看,你這位血劍妖君,到底有何本事?敢如此狂妄?」

立時是幾道金色光影,四下瀰漫而至。看似光明堂皇,浩然正大,與佛光一般無二,內中還有陣陣梵音傳出。

不過才從剛剛靠近宗守身周,那些金光之中,就發出了陣陣哀嚎之聲,然後無數的黑色氣體,從中逸散出來。

這些金光無法靠近宗守,葉非霜葉非寒卻有些抵受不住。

被一絲絲金光侵入體內,而後神情忽而痛苦,忽而興奮,面上更浮起誘人紅暈,都是緊咬著牙關,努力支撐著。

「心魔魂魅之術?」

宗守也不出手,去助兩姐妹排斥金光。抵禦這心魔的經驗,其實對二人頗有好處,只需防著,不讓她們迷失心智就可。

至於他自己,百邪不入,即便入了,也可以慧劍斬之。

是這些魑魅魍魎的天生剋星。

「是渡邪魔佛法!」

那苦魔上人說著,那面色卻已不怎麼好看。

這門秘法,幾乎是萬試萬靈。不知多少修士,死在這渡邪魔佛法的心魔侵襲之下。

可是此時,對宗守卻是全無影響。所有養出來的邪魂魔佛,往往才剛靠近其身軀,就立時消融。

甚至其身周,這些心魔的能力,也被大幅度的壓制。

否則這兩個還只天境巔峰的女孩,絕不可能還支撐的住。

冷哼了一聲,苦魔上人是禪杖再震,口中亦是唸唸有詞。

隨著這梵音,身後一團團佛光亮起,一個個金色佛像,顯化身形,聲勢浩大磅礡。

顯出三十佛影,俱是額心中天目睜開,冷冷瞪視著宗守。

而後無數巨大的佛手,虛空成形。朝著宗守,碾壓而下。幾乎每一隻手,都包含著一種法則神通!

那玉殘陽見狀頓時一笑:「好一門迦葉佛陀無量法,兩年不見,葬身在苦魔道兄手中的仙階。又多了三位。苦魔道兄的修為,看來是又有精進了——」

他話雖這麼說,卻已準備出手相助。總感覺這個宗守,實在古怪的很。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因那主動退出的三人,這胸中總有些不安。

早點解決了,也可安心。

而其餘諸人,亦是面含微笑。都略知這門秘術的根底,需得斬殺同階修士,抽取其元魂祭煉度化,才形成這一尊佛陀,掌握其部分生前的打法神通,很是了得。

凝聚的佛陀愈大,威能則愈強。據說最高,可至三千之數。光明浩大,無量無休。

同輩之中,少有人能夠匹敵。

非霜非寒亦是再次失色,面對這些拍過來的巨大佛手,只覺渾身都動彈不得。不但升不起反抗的念頭,便連逃遁之意,也生不起來。

此時此刻,也只能待死而已。恰好也可見,那玉殘陽,也是一劍斬至。劍光幻化,再化作半片殘陽。幾乎將宗守身影,完全吞沒。

其餘如那幾位仙境,也是不動聲色的,就已陸續出手。都是毫不猶豫,全力而回。

眼神不由更是悲苦,才看到一絲希望,卻轉眼就又跌入到深淵。

葉非霜是心如針絞,牙關緊咬著。胸中悲極,也已無法現於面上。

是了!自己原就不該抱那萬一之念才是,只是連累了宗——

思緒卻驟然而止,只因她此刻,是再想不下去。

雙目圓睜,定定的看著眼前。

只見一道燦爛無比的銀光,從宗守的袖中滑出。逆著那金色佛光疾衝,直奔那苦魔上人而去。

靈巧之至,加速到極速之時,更迅不可見。便連那三十佛手,也無法阻擋。

逆流而上,隨即就是一點血花,在那苦魔上人的眉心之間爆出。

而這黑衣老僧的面上,則全是錯愕不解,以及難以置信的迷茫之色。

最後又化作強烈的不甘,怒視著宗守。

可那一身浩瀚氣息,終是開始崩散。刀上真元俄然爆裂,將這苦魔上人的頭顱,連帶著元魂,都全數絞成了粉碎!

也就在此時,徹底身殞的剎那。那三十佛影,無數的佛手,也都是紛紛潰散。

在觸及宗守身軀之前,就已是碎散無蹤。化作一團團的怨魔,四面八方的衝撞逃遁。

似乎對宗守的氣機,畏懼已極。便連滲入非霜非寒體內的邪魔妖魂,也是如此。都不敢逞二女神不守舍之際,加力侵襲。

這番變故,僅只剎那。卻使此處眾人,皆是身軀僵住,愕然難言。

只一眨眼的時間,這位實力當之無愧,幾乎是諸人之中最強的苦魔上人,就已經在那銀色刀光之下隕落!

無法置信與震撼之意交雜,使所有人都是微微失神。

而那遠處的黎鳳飛則是一歎,果然如此!以憐憫的眼神,看著身前諸人。

又是這飛刀之術!六神飛刀,刀出絕命,神佛難當,又何況苦魔?

第810章 道歉有用?

「這便是一界之主?當真讓人失望的緊!」

宗守意念一招,取出了無名劍。隨手一斬,就將殘陽劍光,連帶那諸般刃勁靈法,全數碎散。

而後冷冷注目,看著那殘陽劍聖玉殘陽。

「你喚玉殘陽?一個仙境而已,也敢妄稱劍聖?羞也不羞?」

被宗守目光注視,那玉殘陽只覺是自己心臟,快要爆炸了一般,猛烈地跳動。

只覺那意念碾來,把他的殘陽劍意,沖的是支離破碎。

心念之間,不禁是一陣癲狂。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僅僅只是這意念威壓,就讓他感覺難以承受?

把他僅僅魄境巔峰的劍意,全面壓制!

這還只是靈境?開什麼玩笑?

血劍妖君,雲界無敵?這個人,會強到如此程度?

怪不得,那黎鳳飛會退。這裡雖是人多勢眾,可在這等樣人物面前,真是半點機會都沒有。

幾乎是想也不像,玉殘陽毫不猶豫,就轉身便逃。

身後那件法寶,靈光蕩漾,便欲將這空間,碎裂開來。

只是下一刻,卻又聽宗守一聲冷哂。

「在孤面前,可是你等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玉殘陽一聲冷哼,仍是往前,踏出了這片龍殿空間。其餘還有幾人,亦是如此,退的是果斷乾脆。

可當片刻之後,這些人卻從原處踏回,返回到了先前所在。

面面相覷了一眼,面色頓時都難看無比。

而玉殘陽更是心中再沉,腦海之內,也掠過四字——空間折疊。

並不強行阻止。而是把時空扭曲之後。讓他們幾人,只能返回到原地。

此人有這等神通,對時空之法的掌握,已經接近出神入化。

也恰在這時,天空中一道劍光如龍,仿似雷霆,揮斬而下!

玉殘陽也下意識的揮劍,倉促之下,一輪輪的殘缺大日,迎擊而上。

只是在那劍光面前,卻脆弱無比。看似聲威的□赫的烈陽,是一觸就碎。

隨著『鏗』的一聲震鳴,響徹虛空!

玉殘陽手中殘陽劍,依然是橫於身前。渾身上下,卻是千瘡百孔!

便連身後那件寶物,也是一陣震盪。內中幾十個靈境,都紛紛跌落了出來。

僥倖未死,卻都是七竅溢血,面色死灰。

而宗守毫無留手之意,接著又是一劍,把這玉殘陽的頭,一劍揮落。

「可惜,此人劍術其實還算不錯。認真抵擋,本可當孤三劍才是——」

逃遁不成,措不及防在先。之後又心神失守,意念潰散在後。

故此只是一劍,就令其肉軀元魂,都是重創瀕死!

葉非霜姐妹卻是發怔,這個令她們畏懼忌憚,在天方世界躲了足足數月之久的殘陽劍聖,就這麼死了?

如此人物,雄霸一界的人物,在宗守眼中,居然僅僅只是不錯而已?

不過此人,方才也確實只能當宗守一劍——

二劍則殞!

若說幾十息之前,那朱邪洪基的面上,還僅僅只是有些難看,並未失去方寸。

那麼此時,就全是恐懼驚駭。對眼前之景,完全是無法承受。

苦魔上人身死,殘陽劍聖,也同樣被二劍斬殺。

對這非霜姐妹,他本不在意,手到就可擒來。多出宗守這個倒霉之人,也沒放在心上,以為隨手就可抹殺。

可此時此刻,強弱之勢,卻已驟然逆轉。

原來自己這些人,才是螻蟻。在這個宗守的眼中,他朱邪洪基,只怕等若是小丑一般!

不過到底是修為有成之人,只是一瞬,就已反應了過來。

「諸位道友!今日怕已逃不掉,全力聯手,或者還有一線之機!」

口中這般說,朱邪洪基也是這麼做。

離斷鉤出,傾盡了全力,帶著決然無回之意,凌空斬落!

誅邪離斷,今日他就要誅了宗守這個『邪魔』!

就不信十幾位這方世界的強者聯手,都掙不到一線生機。

那飛刀之術再強,也只能誅一人!

其餘諸位仙階修士,也不用朱邪洪基吩咐,就已是或靈決引動,或直接兵刃斬擊。

這片空間,轉瞬之間,就又是一片靈能風暴。無數虛空裂痕蔓延而來,十三位仙階聯手,其餘靈境也未坐觀。

一時之間,就彷彿是有諸天萬法,降臨在此。

葉非霜與葉非寒,也是心中猛烈的一跳。

不過這一次,卻無什麼恐懼之念。下意識的感覺,只要這個男人在此,必定是可以無妨。

宗守卻是一陣頭疼,看眼前這般滔天聲勢,便連他也微有些心寒。

不能硬當,那就只好先暫避其鋒。正欲帶著身後二女,一起退開。卻又忽的心中一動,想起了那只烏龜。

然後那唇角,就復又彎起。

「那兩面盾牌,害你主人我差點破產。這時候,正是爾出力之時!」

意念一起,宗守就將那只烏龜,從袖子裡甩了出來。

碧火玄龜本是在靈獸袋裡酣睡,這時才現身,就覺極度的危險。

立時睜目,看向身前。而後是毫不猶豫,將那兩面巨盾,豎在身前。展開六百丈,護住了全身上下。之後又是無數的玄冰凝結在盾牌外。

而後就是一陣『乒乓光啷』之聲,冰屑紛飛。尤其是那誅邪離斷鉤,斬在盾上之時,聲音最是清脆高昂。

而當片刻之後,這些聲音,就忽又止住。

「碧火玄龜,是仙階神獸,居然是玄武元罡氣!」

也不知何人說出這句話,使四面八方都是一陣死寂。

朱邪洪基那俊俏的臉上,更是毫無血色。

他那號稱可離斷的一切的誅邪離斷鉤,此時卻只把那冰層斬破。

全力出手,在那兩面盾上,卻居然連一道痕跡,都沒能留下。

戰不過,可當諸人聯手,居然也是打不動——

這個宗守,居然能降服這等仙獸?還有那盾,又到底是何來歷?

玄龜見前面已無動靜,才把那碩大的龜頭伸了出來。

四下看了看,發覺自己是毫髮無損之後,頓時得意的把那巨盾舞了舞。

自然也就把它龜背之上的三人,再次暴露了出來。果然也是分毫無損,身形都是動都未動。

「已經完了?」

宗守的袖內,那小金□曦,陸續飛出。

前者直接化作宗守之形,形神俱備,只是小了一號。

而□曦則是帶著那十八隻護衛銀蟻,旋舞於空。

那些靈境,他都懶得出手。只好讓這些護駕靈獸代勞,也正好可以之磨練,這些小傢伙的臨戰之能。

正欲出手,卻見那琨然,朝著這邊一禮道:「天方會琨然,見過宗國主!本人亦如黎道友一般,是受這朱邪洪基蠱惑而來。此時已知錯,還請國主,看在天方修會的面上,高抬貴手。之前有得罪兩位小姐之處,我天方會必定會從厚補償,重禮致謝!」

宗守聽得是雙眼微瞇,這人言語,簡直卑躬屈膝之至。

可言談之間,幾乎句句不離天方會。顯見是仍舊自峙身份,也隱隱有威脅之意。

啞然失笑:「天方會?與孤何干?如今知錯,那麼爾早幹什麼去了?」

一點銀光飛出,加持時空之法,只是一閃。就穿入到這琨然眉心之內。

以天方會來威脅,當真是笑話!

且不說那天方修會,會不會為區區一個琨然出頭。

即便有這個意思,此時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去顧及其他?

來了也是不懼!

誅了此人,宗守又目視那據說是一界之主的另一人。

「你喚做武天神?這名字,當真奇怪!」

旁邊葉非寒,只覺心情前所未有之好。看著這些曾經威脅逼迫,使她們姐妹走投無路之人,一一在宗守手中隕亡,感覺特別的爽快。

沒有了生死存亡之危,笑容也重新回到臉上,譏諷道:「才不是,他在飛星世界,曾經自號是武神。然後要那一界子民,敬他拜他,獨尊他一人。於是就有了這武天神之名。」

宗守聽的是啞然失笑,武神?雲界之中,至古至今,都無人敢稱此名。

不由微微唏噓,他至外域,本來是抱著鄉巴佬進城的心態。

可為何這時,卻感覺這些人,才是坐井觀天,妄自尊大?

當下微微頷首:「只望你武天神,真能如自己名字。武如天神,接下孤這三劍!」

那武天神頓時心驚肉跳,目光專注警惕的,看著宗守手中的無名劍。

不過宗守,這時卻還未來得及出手。那邊的朱邪洪基,就忽而又面現出幾分喜色。

「居然是寒月少主駕臨,絕龍仙域朱邪洪基,恭迎少主陛駕!」

此時武天神聞言,是驚喜莫名,絕處逢生,慶幸無比。差點忍不住,要哈哈大笑出聲。

他武天神,究竟有著氣運。既然這一位至此,必定有神境強者,護持左右。

哪怕這個血劍妖君,在怎麼妖孽,今日也翻不了天!

其餘人,則大多莫名其妙。只有先前,本來跟隨玉殘陽的幾位仙境修士,都是面透狂喜之色。齊齊一禮:「吾等恭迎師兄!」

這句話才剛說出,那虛空就被再一次強行撕開。

整整十八頭巨大蛟龍,拖拽著一輛巨大的青銅車,衝入到這龍殿空間之內。

第811章 陸家少主?

那輦車駛來,四周是滿佈著各種霞雲霓光。一個冰冷而又浩瀚的意念,橫壓這龍殿空間。

將宗守的劍意,幾乎盡數驅除,壓縮到了一點。

宗守眼神微凜,正往那邊看時。就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拉。

轉過頭看,只見正是葉非寒。只見後者,眼神不安,不斷的以目示意,往那龍殿方向看著。

宗守知她之意,是要趁此時機,逃入到瞬空龍殿之內。

身軀卻未動分毫,仍舊立在原地,奇怪的問。

「這什麼明月少主是誰?」

「是玉殘陽的師弟!」

葉非霜的聲音沉凝:「此人之父,據說早已是聖境多年。居於蒼靈界百絕山,號百絕山主,有弟子七千,遍佈諸界。」

宗守恍然,怪不得玉殘陽那些部屬,會口稱師兄。

聖境之子,也當的起朱邪洪基一聲少主之稱。

注目再望,只見那十八頭蛟龍拖拽的輦車之上,除了車伕之外。有一少年高坐其上,也與玉殘陽一般,臉色淡金,卻顯得頗是俊秀。

旁邊則坐著一人,目光冷冽的,掃望之地。目光如矛,令諸人俯首。

不由暗歎,這一次果然是把神境修士,也惹了過來。

毫不猶豫,就在袖中把一枚映星符捏碎。

那條冰螭,敖坤的姘頭,也不知何時才能趕至。

此時此刻,也只能向宗門求援了。

心中是自嘲,也不知自己是特倒霉一些?這三枚映星符才到手不過數月,就已經碎了兩枚。

似乎其餘那些年長師侄,遨遊外域,基本是用不到。

隔三差五的求援,這豈不是說明自己無能?

周圍之人,卻是渾然不覺,是或驚喜,或興奮。

而那輦車上的少年,明月少主,則是看向玉殘陽的屍身。

「這麼說來,我這玉師兄,已經道消身殞?」

聲音如玉,清冽溫和。

「正是,是此人所殺!名喚宗守,據說在雲界,乃是一國之主。」

那朱邪洪基說著,冷冷的看了宗守與那正神情詭異的黎鳳飛一眼。

宗守此人,也就罷了,他是必定要讓此人死在此間。

這黎鳳飛三人,卻更深恨。臨陣而叛,這時候想要脫身事外?

「此人劍術高絕,尤其飛刀之術!幸虧是明月少主趕至,否則我等今日,必死無葬身之地!」

「對你說的那件東西,本君頗感興趣,故此趕過來準備一觀!」

微微頷首,那明月少主是興致盎然的,望著宗守。

那眼神,就彷彿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的玩物。

「雲界?一國之君?就是這人?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一連數句,使宗守臉上,滿是黑線。

那武天神也躬身道:「正是!玉道友當不住他一劍,苦魔上人與天方會琨然道友,也是一刀而亡。若非少主親臨,我宣明也必定身死。救命之恩,無以為謝。他日少主但有差遣,必定決不推辭!」

在這明月面前,卻只用本名。大約也知這等人物面,武天神之名,未免有些貽笑大方。

「玉師兄也一劍而隕?」

那明月少主,對武天神所言,似乎全不在意。只目中的玩味之色,更加濃郁。

「按說我明月要為師兄復仇才是,不過父親說過,雲界但凡真有本事的人,都惹不得。即便招惹了,也盡量莫要殺人,結下死仇。這樣可好?今日你若肯自願為我肅明月之奴,便可饒爾一條性命!」

聽到此言,那朱邪神情不變,武天神則是氣息微微浮動。

那黎鳳飛則是輕輕一歎,幾次想要開口,卻終又閉口不言。

之前他那般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又豈是因宗守,那絕世無雙的飛刀術?

宗守的身份,也是一因。

這時候想明言這位血劍妖君,乃是至境龍影,唯一嫡傳怕也是晚了。

明月少主這句話說出,那就是不死不休之仇。

涉及門楣,即便是至境聖尊,亦是不能不在乎。

這些長生久視的絕頂修者,其實並不在乎虛名,卻絕不願自己的弟子門人,出去後毫無顏面,任人都可踩上一腳。

「讓孤自願為奴?」

宗守也在笑,目光陰冷,看著對面這明月。

「此言當真?孤若是閣下,便把這句話吞回去。免得為你那父親,招災惹禍!」

這句話,可真是好心提醒。龍影性情火爆,即便是經歷數千年磨難,收斂了一些。可若聽得這句,也是必定要殺往那蒼靈世界,百絕之山。擒拿那位百絕尊者問罪!

「自然是真,我明月一言九鼎!」

口裡這般說,那肅明月卻不知怎的,總覺一陣心慌。

這宗守言中,其實並未有威脅警告之意,反而是戲謔居多。

仔細再看,只見對面這人,目光清冽。劍意也依然沖凌體外,毫不畏怯,與神境意念對抗。

哪怕是唇角溢血,也在傾力維持。心念堅凝,不屈不撓。

明月頓時瞭然,一聲冷笑:「看你這情形,大約是不願意了。既是如此,本君也不介意,送你與玉師兄一起,一路走上一程。」

他旁邊那位,一直不說話的中年男子,立時會意。

隨手一張符丟出,半空化開。內中千萬道赤紅針影,暴雨梨花般衝擊而下,銳利沉猛。

碧火玄龜見勢不妙,也下意識的,就將那兩面巨盾張開。

玄冰凝結,抵擋著赤紅之針,玄冰碎散。玄龜身軀,也在這巨力衝擊之下,不斷的後退。

半晌之後,針影消散。那巨盾分毫未損,碧火玄龜卻現出了萎靡之色,顯是力不能支。

那中年男子,也是一陣意外,而後眼神一亮。

「碧火玄龜,好法寶!好一門玄武元罡氣。」略一凝思,就停手溫言道:「少年人,你若肯讓出此龜,給我家少主。近日我肅讓做主,可以讓你離開!」

宗守冷冷睨視了此人一眼,並無有搭理之意。心中則是微覺奇怪。

那映星符碎裂。卻似乎沒什麼效果。似乎半途,就被人攔截了下來。沒能展開,把星辰映照諸界。

只是這聖境以本命精血,書成之符。本就該聖境尊者,才能阻攔。

這到底是何人所為?

不能求援,這就真正苦矣。難道說真的是要使出壓箱底的底牌,狼狽逃入到那瞬空龍殿之內?

不過此法,也只能躲得了一時——

也不知那條冰螭,半步至境,何時才能趕至?

正這般想著,虛空之外,卻聽那龍殿空間之外。一個雄渾聲音,遙遙傳入。

「少主?在我陸家少主面前,誰敢稱少主?你肅讓,不過是肅家一個奴僕而已。今日冒犯吾主,莫非是欲使你肅家族滅?若是聰明,便該自裁謝罪!免得牽累你們百絕山——」

一個人影,隨音而至。一身紫袍,右胸之上,繡著蒼白火焰。淡淡說著,語氣卻不容置疑。

這人到來,那肅讓的面色,頓時身軀一晃,口中一口鮮血吐血。神情微驚,看著來者。

那紫袍人入門,卻也同樣是聲勢浩大。身後跟著一輛車,卻是九頭靈境火鳳拉拽。整個車身,也是通體由一種不知名的玄階紫色靈鐵鑄成,貴氣逼人。

車上除了車伕之外,並無他人。

另有四十餘侍者,隨列兩旁。男男女女,居然無一在仙階之下。看向宗守的目光,都是略顯異樣。

有狂喜,有欣慰,有安心,有愧疚,有崇敬,也有著狂熱。

俱都隨這那一身紫金長袍的中年,行到了宗守的面前。

居然都是俯身跪下,大禮一拜。

「吾等舊僕,今日來迎少主歸宮,請少主登車!」

宗守是眉頭大皺,無語的看著眼前這些人。

他宗守曾經是少君,現在是一國之王,怎麼又變成少主了?

這些人,他都不認得,這到底是鬧得哪一出?

那肅讓似乎受創沉重,搖搖欲晃。手握著馬車扶欄,才勉強穩著身軀。聲音乾澀的問:「少主?哪一家的少主?」

那紫金衣袍,胸有蒼炎印記的男子聞言一聲冷哂:「還能是哪一家?能讓我這玄炎殿主方絕,甘願俯身叩拜之人,自然是我焚空陸家少主,此域八百世界未來之主!」

此言說出,這龍殿空間數百餘人,都俱無人色。

朱邪洪基更只覺自己腦海之內,『轟』的一聲炸響,再無法思考。

宗守自己,也是錯愕中瞭然。原來這些人,是陸家之人——

……

就在同一世界,距離龍殿空間不遠。一位正是在虛空中,靜坐修行的老者,也睜開了眼。

定目往遠處那片自始至終,都在他神念窺視之下的奇妙空間看了一眼。而後是神情複雜,一聲輕歎。

「終於要動手了麼?小姐當年舊部,居然都已齊聚於此間。如此說來,那蒼炎神殿,已經在他掌控之下?性格還真如以前一般,雷厲風行,只爭朝夕!」

又躊躇難定,猶豫不決:「若是少主應允,回歸陸家,那麼我冷離,到底是該助他,還是冷眼旁觀?」

心中雖是謹記著當年托囑,可心中卻是熱血炙燃。若是少主肯爭,焚空陸家,必定不會落於他人之手!

「真好生為難——」

第812章 血脈名冊

狹小的世界之內,浮空小島上的湖泊岸旁。

敖坤被凍在冰塊裡,動彈不得。只好百無聊賴的,用神識感應著眼前的棋局。

不過片刻,一個白影就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敖坤的臉上,滿是訝色。可惜雙眼已瞎,看不到敖怡的表情。

「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是已經無需過去!」

敖怡走到敖坤身後,當手觸及那塊玄冰時。所有的冰層,都全數化開。

「蒼炎聖殿的人,已經插手。那位新任殿主,好生了得。不過聖境初期,就把我半途攔了回來。」

「蒼炎聖殿,陸家?」

敖坤的眉頭略挑,焚空陸家,有六大聖殿。蒼炎聖殿,正是其一!

自然他也不會以為,敖怡不是那位蒼炎殿主的對手。

多半是要為他療傷,心有顧忌,不願與人動手,損傷元氣。

一絲絲清冷龍力,注入他的體內。寒而不冰,反而舒服的很。使他強運存在消亡之方,造成的傷勢,在一點點的復原。

養傷數月,敖怡是親手把他一點點,從油枯燈盡的隕亡邊緣,強拉了回來。

三日之前,他的意識還介於冥冥之間,隨時隨刻,都可能消亡。到了今日,卻已可自如說話。

「自然是陸家,聽說你那位兄弟。乃是陸家血裔,陸家唯一嫡女之子?這新任的蒼炎殿主,名喚方絕,與他母親曾是主僕。」

淡淡的說著,敖怡目裡,卻透出幾分怪異之色。

「我思及此人,大約不會對你那兄弟不利。又涉及人家的家事,便沒去理會。我看這方絕魄有心機,怕是想要你那兄弟,爭那陸家之主的大位。」

「嗯?陸家之主?」

敖坤的神情,也同樣是匪夷所思,隨即又若有所悟道。

「說起來,我那義弟,還真有這樣的資格!只需回歸陸家,陸家那些子弟,有幾人能與他爭鋒?不過大約那傢伙,不會甘心情願才是——」

連自家父親,傳下的乾天山基業都不願去管,也不怎麼在乎。

又怎會在這時候,主動踩入到陸家那個泥潭?

焚空陸家,早已不止八百世界。勢力之強,在這一域之中,可入前三之列。

以一姓一家之力,便力壓此域諸族,不可謂不強。

當之無愧,是此域之中,最尊貴的姓氏,最強橫的勢力之一。

可此族實力雖強,內中的紛爭也多。

宗守若捲入進去,要麼是花費無數的時間精力,經歷無數的風險,站到那座金字塔的頂端。要麼是被陸家之內的無數暗流。碾壓成碎粉!

這可與那傢伙,一直以來的追求不符。

從來都只想問劍道之極,其餘一切,其實都不怎麼在乎。

即便不得已執掌一國,也必要輕輕鬆鬆,就可把政務處理妥當才好。甚至不用他這國君插手,就更好不過了。這便是宗守的性情追求——

那個傢伙,簡直沒救。

「有趣!宗守母親的舊部,居然能在陸家,爬到蒼炎殿主的高位,執掌六大聖殿之一。真不知現在那陸家掌事之人,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不是說,這一代陸家之主早已經在閉關?」

後面並未有答話的聲音,敖坤略一思忖、就知敖怡,似乎並無心情討論此事。當下一笑:「我觀你這棋局,好生奇怪。你那位執黑子的對手,棋力似乎極其拙劣。可緣何到最後,反是他勝了一子?」

「誰說他勝了?這人是蒼生道主魏旭,最喜偷奸耍滑。趁我不在,在這棋盤上加了二子!」

敖怡斜撇了那棋盤一眼,最後一直都在為敖坤療傷,不曾分心片刻。

這時候才發覺,這棋盤一如數個月前,便連那些棋子的方位,也是一樣,只是多了兩枚。隨即有好奇的問:「你怎知我執的白棋?」

「靠著水潭——」

敖坤笑著解釋,魂念掠過那裝著數十白子的棋甕,以及旁邊的湖泊。而後神情黯然:「那極焱真水!怡兒你這些年,就是這麼把自己,捆在這極焱真水之內過來的可對?」

敖怡卻默然不答,她還能怎樣?

滿腔柔情,卻只能傷心遠離。本來已是準備隱世別居,暗暗祝福自己的親姐與所戀之人,能永結連理,不離不棄,永世同心。

結果不久之後,就又驚聞大變,想要救人,又偏實力不足。

只好自束此間,一心求道,指望日後,自己能夠幫得上忙。哪怕能拉敖坤一把,也是好的。

寂靜了片刻,敖怡就又嫣然一笑。

「說這些做什麼,你如今出來的便好!怡兒這些日子,真的很開心——」

敖坤怔然,而後是輕聲一歎。

可惜他雙目已無,看不到敖怡的笑容。那必定是美艷絕倫——

哪怕是聖境,沒了眼睛,也級不方便。

隨即就又回過神,想起了宗守。那傢伙,如今只怕正是頭疼之至。

未來八百世界之主麼?怕是荊棘滿路!

……

龍殿空間之內,宗守依然是心神恍惚的,看著眼前。

哪怕是他經歷無數風雨,早可做到大山崩於前,而不變色。

有著無論面臨什麼樣的變故,都可淡然處之的心境修養。

可此時當一名聖境,突然走到面前,說要拜自己為主,而且大禮叩拜。也仍是只覺心情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之感。

陸家少主?他身上是有陸家血脈不錯,可與陸家卻真沒什麼關係,反而是大敵。怎會與這少主一詞,扯上關係?

他身後的葉非霜葉非寒,也是愕然,隨即神情就是一陣異樣。

都忖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宗守,對那明月少主,半點都不曾在意。

若真是陸家未來主人,那麼無論是這肅明月,還是絕龍仙域。在他面前,都不算什麼!

足足楞了片刻,宗守才清醒了過來,眉頭頓時一陣打結。

「閣下是蒼炎聖殿之主可對?這少主之稱,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言語清冷,帶著幾分排斥之意。

「諸位請起!寡人乃大乾國君宗守,宗氏族主。與爾陸家,可沒什麼關係。莫要讓人誤會了才好——」

「少主,你這句話若是被含煙小姐聽見,小姐她必定要傷心不已!難道少主體內,就沒有我陸家焚空之血?或者是不願承認?」

就蒼炎聖殿之主一笑,毫不在意:「我姓方名絕,曾經追隨老主人與小姐多年,少主你喚我名便可。」

宗守氣息一窒,而後又再搖頭:「記得我母親她,如今是陸家罪人,也不知被爾等,關押在何地。我宗守再怎麼,也不會與你們陸家有什麼——」

這句話還未聲落,那周圍的諸人,都紛紛面現出驚喜之色。

原來這宗守,居然是陸家那位曾經嫡女之子。

當年陸家的變故,他們也有所聽聞。

大約數十載前,不知何故,陸家大變。本來極有望繼承八百世界的嫡女,被罪罰幽禁。那位現任陸家主人的勢力,也因此被大幅削弱。

據說最後,甚至怒極閉關,再不理世事。

既然罪人之後,那麼這宗守與陸家的關係,自然也就不如他們想像的那般。

什麼少主之稱,也多半是那女人的舊部,私下之稱,其實當不得真。

不過只是一個私生野種,那就無需在意——

都心神一鬆,只需不是真正得罪陸氏,那麼今日之後,或可有轉圜餘地。

只是宗守的聲音,隨即就被方絕打斷:「少主,吾既為蒼炎殿主。行事就自當循規滔距!怎會任性妄為?陸家少主之稱,屬下怎敢隨意?」

低著頭,方絕的唇角,斜斜的一挑:「不過也難怪少主不知,就在半月之前。我陸家總樞,已將少主之名,列入到祖宗祠堂,嫡脈名冊之內。三十七人中,血脈列為第十三。四日之後,便是我陸家祭祖之期。想必不久之後,此事就將傳遍諸方世界!」

此言之後,這龍殿空間裡,頓時是一片死寂。

直到『匡啷』一聲重響,只聽那邊明玉少主在玉輦之上,竟是失手,把手中捏著的扶手,一把粉碎。

陸家承認的繼承人,與這些陸含煙舊部私下稱呼,那可就皆截然不同。

名列嫡脈名冊之內,哪怕最後,爭不到陸家主人大位,也將是數十個世界的主人。

不同於殘陽劍聖這樣的一界之主,而是真正資源豐富,至少也是中千世界!

且陸家中再怎麼爭鬥,對外卻是共榮辱,同休戚。絕容不得旁人欺侮折辱——

只覺是心臟一麻,無盡的懼意,湧上了心頭。

胸中宛如萬蟻噬心,這一生都從不曾如今日這般後悔過。

自己怎麼就會想著要跑過來一趟?又為何要為這些人出頭?為何那般嘴賤?

若是這一切都不曾發生,就什麼事都不會有。

便連那神境修士肅讓,也是面如死灰。再撐不住身形,癱坐了下來。

眼神呆滯,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眾人目光,看了這二人一眼,就又重新移開。

除了那黎鳳飛幾人之外,大多都無什麼憐憫之色,也無瑕去顧忌。

只因此刻諸人的處境,都是差不多。百絕肅家都是如此,又何況是他們?

第813章 不留活口

宗守瞇著眼,仔細注目著方絕,而後一陣搖頭。

「孤之姓名,列入你們陸家名冊,那是你們陸家的事情,與孤無關,也不曾同意過。再說那也是陸守,非是宗守——」

雖不知陸家的情形,不過只從那高達三十餘位繼承人選,還有那些許聽聞,就可知陸家之類的亂象。

即便這可能是陸家『養蠱』之法,任由晚輩爭鬥,以挑選真正有資格繼承陸家之人。

而萬載之後的陸家,也非但不曾沒落,反而聲勢更盛。

宗守卻絕無意踏入其中,捲入這個漩渦內。

再說若要改姓,他那父親,會不會殺了自己,還是兩說——

只需有足夠勢力,使陸家妥協,將母親釋放,他便已心滿意足。

此時也已看到了希望,蒼生道,龍影。雖還遠不足以,使陸家屈服,卻已能對抗牽制。

想必那一日,絕不會太遠。

那方絕似乎料到如此,聲音淡淡:「事已至此,不管少主答不答應,如今都已是我等的少主人。對已經發生之事,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這一域這之中,無論是陸家之友,還是陸家之敵,都只會知曉,少主乃是我陸家嫡脈,未來之主。」

言下之意,是你宗守的意念,根本就無關緊要,也於事無補。

宗守心中更是不悅,怎麼感覺有種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也不喜這般被動,被人逼迫。

更覺一陣無奈,面對這樣的人物,他還真是毫無辦法。

話說回來,他為何要與此人,爭論這些?

方才不是看這幾十人朝自己跪著,有些不妥麼?

思及此處,宗守不禁又頭疼的揉了揉額角。

「你們先起來再說!」

那方絕聞言一笑,這次卻不推拒,長身站起。看著宗守,眼神也如身後那些人一般,是說不出的複雜。

「小姐她自生下你之後,就從未與你見過面,卻愛你至深。若然能得知你如今情形,必定是欣慰莫名!」

宗守微微動容,看著這方絕。除了宗未然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聽熟識自己父母之人,說起自己的母親。

是呢!豈能不愛?

他略略聽說過陸家的族規,那等情形,仍舊堅持著,要把自己生下來。豈會是凡俗女子?

他從不曾見過母親,記憶裡也從沒有過,卻依靠能感覺到母親的溫暖。

接著卻又聽方絕道:「方絕曾服侍小姐七十載,方氏一族上下,都受過小姐大恩。方絕一生,最心痛之事,莫過于小姐被問罪之時,卻又無能為力。如今僥倖,忝為一殿之主。必定傾盡全力,也要使少主掌控陸家,奪回小姐她的所有一切——」

若說先前那些話,還令他感動。後面這些言語,卻是使他頗是無語。

不過既然是蒼炎殿主,陸家六大炎殿之主,或者知曉自己那母親,此刻到底在何處?

「不知我母親現下如何?」

想到就問,宗守直接逼視方絕:「此刻又她在何處?」

「在九絕死獄受刑!」

方絕也答的是毫不遲疑,漠然道:「此是我陸家,懲戒犯人之地。一界九層,就被禁錮。傳說此處第九層,宛如地獄。一旦入內,哪怕是神境修士,也受不住那天然酷刑,往往三五年便會消亡,存活下來的,少之又少。除非依靠外力相助,否則絕無法離開。小姐受刑之時,才不過天境修為。在九絕死獄,哪怕有老主人暗中遣人照拂,也必定是受盡折磨。」

說到此,忽有想起一事,方絕又道:「就在前些時日,曾經有一位神境修士闖入其中,大鬧了一場,事後就不知去向。也不知是入了九絕死獄之中,還是離開。有人說,那人就是你父親宗未然,也不知到底是不是?」

宗守的瞳孔,頓時一縮,而後又恢復如常。

「九絕死獄?一旦進入其中,難道真無法離開?」

「卻也不是!」

方絕搖了搖頭:「除非是陸家最純正的焚空之血,又或者更在其上。不過這種血脈,陸家已經連續數代,都不曾出現,便連你母親也是沒有。再或者,就是死獄之外,有人接應也可。只是那九絕死獄,傳說就是我陸家一位至境真祖,神念所化。所有這萬載以來,還從未有人,能從九絕死獄中逃脫——」

宗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換而言之,想要救人,就需得冒著惹怒至境的風險。

而方絕也隨即又道:「再有一策,就是少主未來一日,真正掌握我焚空陸家!」

宗守斜目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隨即就見此人身後,那幾十為陸家之人,都是目光熾熱,帶著渴望期盼之意。

頓時氣息一窒,這些人俱是自己母親,忠心老僕。

他既無資格訓斥,也不忍心。

只能是甩了甩袖,表示不悅:「說了陸家之事,與我無關!」

除非是不得已,他絕不願去做那什麼陸家八百世界之主。

權勢之爭,血脈相殘,煩不煩?

說完之後,宗守便踏了踏那龜背。驅使著碧火玄龜,朝著那第三神殿的方向行去。

既然這位蒼炎殿主來了,此間之事,就再無需他憂心。這方絕自然會妥善的處置,非霜非寒的事情,也可順帶由其解決——

「這瞬空龍殿,不禁外人入內。你們若想要什麼東西,只管去取便是。」

說著話,宗守便一掌往那朱邪洪基遙遙抓去。後者微驚,立時就要抵抗。卻只覺週身罡氣,被一層層的破開。

正要動用那離別鉤,卻見宗守的劍,已然到了身旁。劍意凌迫之下,使他根本就揮不動手中之鉤。

明明二者之間,是差了一個境界,卻全然抵抗不得。

被宗守半空幻化的大手抓住,就宛如是巨人手中的小兒一般,脆弱無比,也無力抵抗。

「嗯?原來少主劍道,已經是到了劍意魂境!怪不得方纔,不懼這肅讓威迫。即便此人出手,想來少主也可安然退入瞬空龍殿之內!方才卻是老僕我,有些多事了——」

那方絕見狀,頓時一陣大笑,卻是說不出的快意欣喜。

「老主人若是出關,得知少主之事,也不知會是何等驚喜?至於這第三龍殿,還是罷了。我焚空陸家傳承數萬載,在雲界開闢之前,就已經雄霸數百世界。族中積蓄珍藏,只在四大龍宮之上。這瞬空龍殿內的東西,雖算不上破爛,也不什麼珍奇之物。少主若是看的上眼,儘管取去便是。想來那些瞬空龍族,也沒膽子對我陸家說三道四!」

聽到劍意魂境四字,這空間內的諸人,都是見鬼了一般,看著宗守。

武道修行到了魂意層次,已經是初步有了資格,問鼎神境!

尤其方絕身後諸人,大多都是見識不凡。當方絕出言提醒之時,便已覺宗守劍意之中奧妙。

都是注目定定的望著,眼神駭然不可置信中,又含著幾分大喜過望。

那方絕接著,卻又笑道:「少主若是想逼問,此人到底是為何物而來,方絕倒是知曉一二。傳說瞬空龍族在萬載之前,曾經仿造宙極命世書。收集雲界諸般靈寶,鑄造了一間宙光殿,以供族人子弟修行。不過萬載之前,卻突遇變故,本族聖地被人強行打破。瞬空龍族無奈之下,只好倉促間將這第一龍殿,送出域外,已避災禍,保存元氣。不過那一役中,參與之人,都陸續隕亡。如此一來,這傳承龍殿,卻是徹底失傳,便連那宙光殿,也不見了蹤影——」

宗守怔了怔,而後一聲冷哼。他方才運劍,其實已經特意遮掩過。

以魂境劍意為核,顯化在外的,卻是魄境巔峰。

不意這樣,還是被這方絕看了出來。

不過,這人所言宙光殿,難到是真有其事?仿製宙極命世書,不知又有何功效?

知曉了緣由,這已經擒拿下來的朱邪洪基,就再也無用。

宗守隨手將之甩了甩,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非霜非寒。

這是詢問,手中這朱邪洪基,她們二人,是否要親自處置?

卻見姐妹二人,都是齊齊搖頭,神情還是有些恍惚。似乎還沒從他身份,轉為陸家少主這變故回過神。

宗守也就不再問,隨手一劍,把這朱邪洪基的頭顱削落。

似這等樣的人物,絕龍仙域一殿之主,在他而言,也如屠雞殺狗一般簡單。

直到那碧火玄龜,到了龍殿面前。非霜非寒,才稍稍清醒了幾分。立時飛身而起,開始著手解封門禁。將自己的腕脈隔開,以龍血破除禁止。

也就在這時,那黎鳳飛忽然苦笑著,朝宗守一禮。

「還請殿下,救我等一救!」

宗守愕然,看了過去。只見這黎鳳飛面上,全是愁苦哀求之色。

其餘兩人,初始也未會意,隨即就又面色一變,也隨之齊齊一禮。

宗守先是不解,他也沒想過取這二人性命。不是他,那麼——

回過頭,看那方絕。只見這蒼炎殿主輕聲一笑:「此間凡是見過少主方才出手之人,方絕都不會留其性命!」

第814章 瞬空龍殿

只見這蒼炎殿主輕聲一笑:「此間凡是見過少主方才出手之人,方絕都不會留其性命!」

語音雖是平淡,卻含著斬釘截鐵之意。使此間百餘人,都面色如土。

「想來少主,也不願被那陸家那幾位爭奪之人注意,甚至連累大乾國內親朋?以靈境初階,就掌握劍意魂境。陸家之中,一人也無。若然知曉,所有陸家有資格問鼎家主寶座的子弟,必定要視少主,為第一大敵。少主既然不願繼承陸家,那麼哪怕為萬一起見,還是在此間滅口的為好——」

宗守面色一變,這些人的生死,他本不在意。

即便這方絕不來,他也必定要一併誅絕,並不放在心上。

卻直到此時,才意識到自己,處境之危。

腦海之內,也驀地掠過了一絲疑念。到底是誰,把他列入到陸家血脈名冊中?

總不可能是閒著無聊,莫非就是這方絕?

六炎聖殿,乃是由陸家外族附庸掌握,是陸家外圍勢力的核心,統轄無數強者。聽說每一殿,都有三五位聖境坐鎮。

可這一殿之主,難道就有這等樣的影響力?操縱陸家繼承之人選,嫡脈名冊?

隱約感覺,有個巨大的陰謀,蘊藏其間。

還有此地這些人,本就該死,可能危及他在大乾親朋,就更是留不得。

可這黎鳳飛三人,他卻是親口承諾過,要留其性命。

正蹙著眉,思索著處置之策。卻聽那黎鳳飛,忽然開口道:「不知君上國內,可還缺一個供奉?鳳飛不才,願意立血誓,自此之後,效力於君上座前!」

旁邊二人,俱都眼神微亮,也緊隨著道:「吾等也是此意,願為君上驅遣。若生叛心,必定渡不過那神境之劫!」

這句話說出,就絕那方絕冰冷的意念,如潮退去,不再加諸於三人之身。那殺意凜然的目光,也是轉移開來。

頓時心神一鬆,知曉這位蒼炎殿主,已經將他們放過。

方絕不再理會這黎鳳飛三人,便直接探手一抓,隔空把那武天神的頭顱,直接摘下。而後隨手一拋,丟開到了一旁。

「一個土著,居然也敢妄稱武神,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而後又望那輦車之上的肅讓。

「本座方才說讓你自裁,如今可已經想好了?」

那肅讓面色青白,最後是一聲歎息。在素明月恐懼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忽然在車上俯身一拜。

「今日冒犯,是我等不對。還請殿尊,莫要遷怒我百絕山。」

方絕聞言微微頷首:「可!你雖冒犯吾主,憐你不知,可以減罪。今日之事,罪只及你身。不過到底是否牽連你百絕山,卻要看你這少主還有那肅老頭怎麼說。」

那肅讓一怔,而後卻鬆了一口,淡淡道:「我家老主人子嗣眾多,不獨他一人。死了無妨——」

說完之後,就再不說話,靜靜的端坐。而後一死死藍色的光帶,從眉心中四下飄散,燦麗優美。

方絕的目光,卻再未看此人一眼。知曉這肅讓元魂已散,身體看似完好,仿如生人,其實生機已逝。

便咧嘴一笑,朝著那肅明玉,露出滿口白牙。

「肅讓已死,那麼你待如何?敢讓我家少主,來當你奴僕。你肅明玉,好大的狗膽!」

那肅明玉在方絕意念壓迫之下,早已是七竅溢血,面無人色。

尤其素讓自裁,臨死前之言。更有如重錘,擊在心頭。

這時卻是強字鎮定,站起身正了正衣冠,躬身一禮。

「侄兒肅明月,見過方殿主。父親一千七百載之前,亦曾效力陸家,說來與殿主,也是殿之臣。今日又何必傷了和氣?肅某言語失當,得罪少主,甘願受罰。自願為少主奴僕,以償此罪。至於少主劍道,肅某——」

話音未落,就聽方絕一笑:「你這等人,也配少主之僕?」

仍是探手一拿,毫不留情的隔空抓了過去。

那肅明月的眼神頓變,而後胸前項墜,忽然爆開。

頓時一團團紫霜劍華,從內激射而出。傾力抵禦。竟使方絕,抓之不落。

方絕毫不意外,似這等身份之人,怎可能無最後護身之物?

那半空凝成的巨掌,卻越收越緊。一點點的施壓,擠壓逼迫。使那劍華,漸漸有潰散之勢。

也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那項墜之中傳出。

「不知是哪位道友,要殺吾子?還請手下留情,無論何事,都可商量。」

方絕聞言,卻大笑出聲:「肅老兒,你這兒子若是要了。日後可就再沒有你那蒼靈界百絕山——」

那聲音一陣沉默,最後竟是一笑:「原來是方殿主,此子性命你既然想要,收去便是。居然惹到殿主,實在是該死!」

瞬時所有的紫霜劍華,都是一收。

那大手也隨後拍下,肅明月整個身軀,也被擊為肉糜。血粉四散,使此間諸人,心神又是一悸。

這位百絕山主,對這肅明月的性命,果然不甚在乎。

宗守在遠處,看得是微微搖頭,忖道這個肅明月,真是何苦來哉?

今日即便沒有方絕,日後下場,也必定是淒慘不已。

心中也震撼莫名,全然不曾想到。陸家在這外域,居然有這等樣的威勢。

只不過一個蒼炎殿主,就能讓一位修持多年的聖境強者,忍氣吞聲,語近諂媚。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高估了這焚空陸家的勢力。可今日看來,只怕還是有些小覷了。

之前本是看到了幾分,迫使陸家,將他母親放歸的希望。

這時卻忽又覺,這似希望,再次變得渺茫,份外的遙遠。

抗衡那八百世界,無數強者。真不知需何等勢力?

除非是後世,宇內六合八荒無敵,十方百萬世界之主的神皇——

難不成,真要走那爭戰諸界之陸?又或者,更簡單一些,繼承這焚空陸氏?

只覺是千萬煩惱,浮上心頭。而後又漸漸的,化為四字——九絕死獄!

此時實力不足,還是隱忍的為好。可一旦準備妥當,他必定要去往那九絕死獄一行。

也不知宗未然,是否已成功將母親救走?又是否也被困在死獄之內。

總之這個名字,他記下了!

再不願理會此間之事,恰好非霜非寒,已經將那殿門打開。

宗守便逕自步入,毫無留戀之意。

今日自這方絕到來,就落入到此人的節奏之中,著實是讓人不爽!

也總感覺今日,似乎是被這人算計了——

那碧火玄龜與小金□曦,都是緊隨在後。那黎鳳飛三人見狀,也是亦步亦趨的跟著,不敢有分毫落後。

哪怕明知方絕,已經對他們熄了殺意,卻仍是不願在此間,多停留哪怕半刻。

誰知這位蒼炎殿主,會不會改變心意?

進入到瞬空龍殿,只見這裡,也是一如那第三龍殿一般,先是一個巨大的殿堂。

殿堂中央,同樣有著那條太初之龍的雕像。

宗守四下望了一眼,只見此處四面,都是精雕細琢。

地下的磚塊,是雲紋金駐成,不但金碧輝煌,美觀雅致。

一些裝飾的金屬,價值絕不在黑玄紫英鐵之下。

不禁一陣失神,呢喃失語:「難道陸家,真是如此豪富?」

富有到連這些價值連城之物,都全不在意的地步——

「陸家之富,確實是此域之冠!」

那黎鳳飛在旁聞言,不由笑道:「焚空陸家,最聞言於世的,不是其焚空之血,而是其經營之道。往往一個貧瘠世界,在他們掌控之下,千百年後,都能有十足資源。絕不做竭澤而漁,殺雞取卵之事。千萬載以來,庫藏之物或者不是太豐。可若是想要什麼,隨時都可取來。甚至諸界修士,只需承諾償還,也可借取。不過這也是因陸家武力強橫,無人敢覬覦其基業之故。」

解釋完後,黎鳳飛又加了一句:「只是這瞬空龍殿,畢竟是雲界全盛之時的產物。說蒼炎殿主毫不在意,卻是假話。只因陸家與四方龍宮有約,彼此不能相犯。這瞬空龍殿,算來也是龍族領地。」

宗守這才恍然,原來之前那些言語,不過是這方絕胡吹大氣而已。

不是不想要,而是進不來——

小金□曦,此刻都是目眩神迷,呆呆的看著四周那些靈鐵玄金,就差沒把口水流下。

不過卻也都知此間,禁制深嚴,故此兩個都只是渴望的看,不敢動口。

宗守心情莫名的,就又恢復了幾分。面上含笑,繼續往那殿後走去。

這裡的東西,都動不得,也算不上太珍貴。

按照第三龍殿內的經驗,那些瞬空龍族珍藏的靈寶,多半是藏在其傳承之所。

一邊遁空而行,宗守一邊淡淡的朝身後三人問:「我大乾國小,財力貧弱。暫時而言,只怕是供養不起三位。爾等若是不願,先前之言,可以作罷。只需立誓禁言,事後可自行離開——」

那黎鳳飛面色一凝,也不知宗守此言,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試探。便搖著頭道:「君上其實無需如此!黎某方才固然是逼不得已,卻也是有意為之。」

第815章 別出心裁

有意為之?

宗守目裡微現異色的轉過頭,全然不知所以。

雲界雖是靈潮已起,東臨與輝州境內,最近也出現不少礦脈。

可大乾卻畢竟不如那幾大教派又或大商,積累深厚。

且供養血雲騎與那支大軍,也消耗了乾天山太多的資源。

要知在靈潮之前,即便是道門,所有靈境之上的弟子,都需遠去外域諸界。

既是為尋道,也是為獲得更多的靈石靈物,用於修行。

此時的大乾,確實是養不起這三人。

可這黎鳳飛,卻跟他說無妨,實令他驚奇。

「黎某這些年,還有些積蓄!」

那黎鳳飛笑著解釋:「不瞞君上,似我等這樣的人,受天資之限,雖壽元還有不少。可想要再進一步,卻實在難如登天。尋常之法無用,就只有另尋別策。與其最後無望隕落,倒不如做一『運修』,借君上興勃國運來修行。」

運修?

宗守有些瞇明白了,所謂的運修,他知道一人。

——便是大商的國師重玄,本是道門子弟,卻不知因何故,在大商出任國師。

修為也在短短百十年內,到了神境巔峰。

其實如今乾天山的那些供奉,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可是其中凶險,你等可曾想過?捲入國運之爭,時刻都有隕亡之險。若是大乾國滅,只怕那時是玉石俱焚!」

這些話,可非是危言聳聽。當初他招攬來的二十幾位九階與靈境供奉,在與道門一戰中,已亡了九位,接近三分之一。

「自然想過!」

黎鳳飛面色肅穆:「不過我黎某,對生死之事,其實並不太在意。只是想在道途上,走的更遠一些。若有一日能問鼎至境,自然更好。若然不能,日後有機會轉世重修時,也能有更多底氣。其實不止是我,身後這兩位,也是一般的想法。」

他話音落時,身後一名青衫男子,也鄭重一禮:「韓明見過國君!確如老黎所言,吾等效力君上座前,乃是真心實意!」

另一人也笑道:「在下葛離!不擅說什麼欺人之言。投效之因,卻是看好君上。無論是身為龍影聖尊的弟子,還是雲界無敵的血劍妖君,想必都前程遠大。君上不聞,青蠅之飛不過數武,附之驥尾可達千里此句?吾願為青蠅,欲隨君上驥尾而行。只需有希望再進一步,哪怕是為此死了也情願。」

宗守默然,今日對這三人,他本是有些瞧不起。這時卻都給了他一種極特異的感覺。

無論是這黎鳳飛也好,還是韓明葛離也罷,都是畏死之輩。

可畏懼的卻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之前,不能聞道,不能見證那大道根本。

無論悟性天資都不如他,卻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在追求著大道之極。

不由自諷一笑,宗守啊宗守,你得天獨厚,不但有幸得掌宙書,更有前世數十載的見識。豈能連這幾人都不如?

「罷了!就依爾等之意!」

這是答應了下來,此時的大乾,也確實需要有強者坐鎮。

這三位仙境中品,實力都很是不錯。若在大乾,足可震懾那諸多宵小。

走在四人之前的,是非霜非寒二女。

這瞬空龍殿雖從未來過,可進入之後,也不知是有血脈傳承,還是另有他故。兩個女孩在這龍殿之中,彷彿是熟悉已極。領著幾人,輕車熟路般的往內行去。

一路之上許多符禁,都或是輕鬆的避開,或是水到渠成的破解。

卻都有些分神,支著耳朵,透聽著後面幾人說話。

本道那黎鳳飛三人,肯為宗守效力,是因那傢伙,已是陸家少主之因。

可後面的言語,卻是令她們愕然。竟無隻言片語,提及那勢力龐大的焚空陸家,反而是更看好宗守本身。

似乎宗守在雲界的那個小國,非但未亡,反而最近聲勢大陣。

雲界無敵?血劍妖君?雲界中,到底是發生什麼?她們二人,似乎錯過了什麼?

那道門是因宗守的身份,才顧忌有加。此刻聽幾人說話,卻只怕未必然。

腹內一肚子的疑惑,卻只能強自壓下。

片刻之後,當穿過那些對人族而言,實在過於龐大的廊道。終於一個巨大的庭院,現於幾人眼前。

說是庭院也不合適,應該是一個廣闊的平原。而就在對面處,是一座龐大巨山挺立,上方無數的窟洞。

高不知多少萬丈,依稀還能看到一些龍影,在那山峰之上穿梭舞動。

最使人心驚的,卻是眼前是一切如常。可心念魂識,卻能清楚感應。

這片世界,絕不如其表面看起來那般平靜。無數時空震盪在發生,或折疊,或扭曲,或崩潰,或誕生。

每一息,每一丈,都有不同的變化。

「這裡便是當年瞬空龍族的傳承之地!」

葉非霜尖俏的下巴微揚,語帶自傲,也含著幾分緬懷:「所謂瞬空龍族,凡是靈境之後,都需入第一龍殿之內修行。據說掌握的時空之法越是深奧,在這龍殿之內,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若能走到那山巔,更可在那宙光殿中,修行十年時光。」

又道:「不過那是在萬載之前,有神境瞬龍主持之時。第一龍殿失蹤時,宙光殿還未完成。也不知如今,到底怎麼樣了。」

語音傷感,也不知是感慨瞬空龍族的衰弱,還是心傷那朱邪洪基的背棄。

宗守瞇著眼看著,而後一笑:「可要孤護著你二人進去?話說回來,你二人來此,又是欲尋何物?」

葉非霜哼了一聲,沒去搭理,淡淡道:「此處之陣,我亦不知詳細。好在也無生命之危,若是無法前行,自可被移出龍殿之外。你等體內無有龍血,陣中受限,要遠超我們姐妹二人。可小心為上——」

說完之後,就強拉著正想要與宗守說話的葉非寒,往前直走。

幾步跨出,頓時不見了蹤影。

宗守搖頭,知曉這兩個女娃,已經被此處之陣移走,此時也不知去了何處。

在看了那山巔一樣,宗守目內,是精芒略閃。

宙光殿麼?下意識的感覺,這間還未完成的仙寶,對他必定是有不小助益。

也未遲疑,宗守就一步踏出。而後就覺一股旁大的時空之力,將他包裹,傳往遠方。

宗守也不抵抗,法力收束,任由這大陣挪移。饒有興致的,看著那周圍的所有變化。

當最後一切都停止時,宗守發覺自己,已是站在那巨山之下。

「精彩!這就是瞬空龍族,掌握的時空之法?」

宗守微一彈指,使方圓半里內的時空,產生一陣微不可見的漣漪。

「居然已經是一刻鐘之後——」

方才身軀被挪移,在他感覺之中,只是那麼一剎那。

可此時比對,卻可發現,其實眼前這個世界,已經過了整整一刻的時間!

錯非他本身,就擅長此道,只怕也未必能察覺。

宗守是見獵心喜,虧得是看了第四頁宙書,否則他看這大陣挪移變化,必定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此時卻是盡窺玄虛,交相印證。許多疑難不解之處,都再不用存疑,只因他已看到了實證。

這種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

又看了眼身前這巨山,宗守心忖道好運氣,便繼續往上踏步。

這一次,卻不再任由那陣挪動,而是鎮壓!

把身周所有的符禁變化,或破解或壓制,不動分毫。

也潛心體悟,這種種時空法則。整個人如海綿吸水,把所有能接觸到的一切,都吸收到了體內。

不過片刻,宗守就忽的心中一動。把手往身前探出,須臾之後,就從那看似一無所有的虛空之內,取出一物。

卻是一個包裹,裡面是數十枚清脆欲滴的果子。

宗守不認得,記憶之中,也是尋不到此物的記載。

不過那條雷霆翼龍,此刻卻鑽了出來。兩隻龍眼,略有躊躇的看了這些果子一眼。

然後一口吞下了一枚,嘎崩咬碎。立時甜香四溢,氣味誘人之至。

然後小金嘯日幾個都被引出,都是嘴饞的,各自是吞下了一枚。

宗守好奇,也試著拿起一枚。咬了一口,果然是甘甜可口,美味之極。可惜入口即化,還沒感覺出什麼味道,就畫入口內。

下一刻,就又皺眉。感覺體內被刻意壓制的真力於魂識,頓時都有了些動靜。

特別是體內的精元,都有了不小補益。整個身軀連帶元魂,被一股清氣滲入。如水銀洩地,見縫插針,沖卷而下。使身軀涼透,思緒也變得他別的靈敏清晰。

「固本培元,梳理根基麼?原來是雲荒時代的元聖青冥果——」

對這種靈物,宗守是只聞其名,不知其形。

只知此物,無論人獸服之,都大有好處。可補益根基,越是修為淺薄,收益也就越巨。

只因道基完善,使此物中所蘊一口青冥之氣,完全滲之不入。

所有此處一人五獸,只有他得到好處最少。

不過,得這青冥之氣沖刷,道基中一些不足之處,卻也一一顯現。

當下便不顧小金與嘯日幾個的幽怨眼光,咆哮一卷,就把其中五枚,捲入到袖內。

「這瞬空龍族,倒真是別出心裁!」

第816章 鈞天之甲

一路往上,宗守又連續收穫了好幾樣瞬空靈殿中珍藏的靈寶奇物。

有類似元聖青冥果的天然靈果,也有各類法器兵刃。

都是藏在虛空之中,被無數禁符掩藏。

想要在這山上行走,就必要精通時空之法。想要發覺這些東西,同樣需這方面的造詣。

這一路走來,符禁由淺至深,感覺就像是在教學。

說是龍族傳承之地,確然是名副其實。

哪怕是悟性再怎麼差,一路摸索下來,對瞬空龍族的神通,也必然能有所領悟。

而獎勵,就是這些東西。

多是一些靈果之類,因是在重重封禁之中,即便遠隔萬載,也依然是保存完好,新鮮如故。

宗守卻大多用不上,倒非是這些東西本身,對他無用。

而是他一身修為,一步躍到了靈境後期,正極力壓制。

這些功能固本培元的靈藥靈果,還是少接觸為好。

於是只好眼饞的,看著小金幾個,在一旁大快朵頤。把他收穫來的東西,都瓜分一空。

那頭烏龜,更是在嗷嗷的叫。似乎是心滿意足,表示跟著他,果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很是痛快。

宗守則一陣鬱悶,偶爾收穫的幾件法寶,也多是需龍身,或者瞬空龍族的血脈,才能催動。

好在這一路行來,破解參悟此處的符禁,就是最大的收穫。

也在不知不覺,到了那半山腰處。

身周的空間,依然是在曲折變幻,要把他從此間,拉往別出。

宗守也一如既往,準備將這些變化,全數鎮壓下去。

不過就在他剛剛發力之時,卻忽的心中微動。

只覺自己一雙手,都是一陣微微發熱。

「是鈞天拳甲!」

宗守眉頭略挑,目中閃過了一絲訝色。

這對昔日武悼天王的一雙拳甲,竟是無火自燃。

白色的烈焰,在雙拳之上,驀地熊熊燃燒。

「靈甲自生感應,難道是這附近,有其它的配件?」

宗守能抗衡仙境,一是雙脈之身,靈武合一之故,二則是這鈞天拳甲之因。

使他力量,即便與仙境中期的修士,正面抗衡,也可不落下風!

也一直在煩惱,這鈞天神甲剩下的部件,到底何處尋覓。

本是打算從元始魔宗著手,後來才知這魔道第一大宗之內,也只有這拳甲珍藏,而後就斷了線索。

「這瞬空龍殿消失,正是那冉武天王戰亡之後。或者真有可能——」

史冊中載,當年戰死在武悼天王鈞天拳下的外域聖境,足有四十之巨!

所向無敵,是雲荒最後一位霸王。

甚至據說當年幾位至境,也不敢攖其鋒芒。

秦皇一統雲界,可將異族勢力,徹底從雲界驅逐的,卻正是這位雲界霸主。

可其本身,最終到亡歿之時,也不過才只聖境初品的修為而已。

眸光閃了閃,宗守便任由這瞬空禁陣陣,把他的身軀挪移。

須臾之後睜開眼,卻見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窟室。

「這裡,當是那座巨山腹內。」

宗守一目望去,卻不禁動容。

整個窟室,有三萬丈方圓。卻全是一條條的巨龍骨骸,死狀皆千奇百怪。

若非是此間,裝飾華美,一應佈局,都與外面的那間龍殿相仿。

他差點以為,這裡就是瞬空龍族的墓地所在。

所有大大小小的龍骸,都盤捲在四周。

而中央處,則是一個長身挺立的人。面容清秀,身穿著一身淡金甲冑,同樣肉身未腐,正眼瞪前方,做怒目狀。

「看這情形,似乎是同歸於盡?」

宗守駭然,此地處處,都可見到戰鬥的痕跡。

那些龍骸,也無不是身負重創而死。

或是大塊的創痕,使人觸目心驚。或是脊椎斷折,身體不可思議的扭曲。

有兩條身軀龐大,也不知是神境還聖境的巨龍,竟彷彿是被一股巨力,生生撕裂!

而使他的鈞天拳甲,生出感應的,正是那青年身上的胸甲。

也正是一團火焰,熊熊燃燒。不過這火,卻是赤焰。

非是拳甲,經他洗煉之後的銀白。

「居然是兩件!」

一為胸甲,一為臂甲,都是同樣的材質。

而後宗守又把目光,投往這文秀青年的下方,一行草草書就,卻氣勢浩烈的字,書於其上。

「父皇戰遏陘山,雲荒諸教皆壁上坐觀,雲荒諸族皆幸災樂禍——

只瞬空龍族,襲吾國城池。使我冉魏糧盡援絕,最終落敗。冉荒僥倖逃生,不恨那異族,唯恨這瞬空龍族,行徑可鄙!此生已無可戀,諸教諸族都遇索吾性命。故而戾氣橫生,欲與瞬空龍族這同歸於盡。可惜此戰功虧一簣,終不能盡滅其族!可恨,可歎——」

宗守一陣沉默,接著是微微歎息。

原來這青年,是那冉武天王后裔。能在此間,將這許多強橫龍族誅殺,倒是頗有其父無敵之風。

當年這冉武天王之事,他最是清楚。絕境中十蕩十決,其最終還是力盡而亡。

整個雲界,都似是達成默契,坐視其亡。

這些瞬空龍族,遭遇此難,也確實是咎由自取。

只是在宗守看來,卻也並未有錯。涉及種族存亡之爭,無論什麼樣的手段,都是有其必要。

試著想想,這真龍九族,由昔日的雲界霸主,落到最後被人族逼迫,不得不離開雲界,又是何等悲哀之事?

他正心念中感慨不已之時,那邊小金幾個的動作,卻不曾停下。

此處的禁陣,因大戰之故,都被全數破除,宛如是一個敞開來的寶庫。

小金直接化作一團液體,四下蔓延開來,所過之處,那些貴重金鐵。往往都不見了形跡。

□曦與那十八隻銀蟻,則紛紛散開,分佈殿內四周。

一團團銀色的火焰燃起,把下方那些龍軀燃燒。

化作一絲絲金黃玄氣,融入到其身軀之內。

碧火玄龜則是四處收集那些龍鱗,藏到自己的龜甲之中。

便連嘯日,也精挑細選的,挑了兩枚龍丹吞下。

宗守回過神,眼前就已經是一片狼藉。整個龍殿,幾乎都被這幾個小傢伙,收刮一空。

宗守無聲的張了張唇,想說這裡,畢竟是敖坤本族的傳承之所。好歹要給他那位老兄,留一些顏面。

而後是果斷的閉口,也加入到其中。反正這裡情形,也不會更糟了。

——龍肉被□曦用銀火燒化吸噬,鱗片歸了碧火玄龜。殿內的各種靈鐵靈金,則被小金吃掉大半。

至於那雷霆翼龍,正在一團金色血液之中泡著,似乎是欲借純正龍血之力,驅除體內的雜質。

唯獨嘯日,無需什麼。只要每天能在他身上,到處亂嗅一通,就心滿意足,很開心了。

宗守能收集的,就只有那些龍丹,總數三百餘枚,還有□曦未能用銀火化去的那些龍筋。

對龍骨他沒什麼興趣,那些爪牙,倒是可以用來煉器。而龍骨,無論是用來煉藥,還是拿來販賣,都很是不錯。

不過若是後者,估計敖坤會來殺人。還是把這些骨頭留在此地,讓其安息的為好。

又伸手在冉荒身上一拍,那身軀依然是挺立不倒。

那鈞天胸甲與鈞天臂甲,卻被他取了下來。

「切!又是死人的東西——」

口中雖這麼說,可手裡的東西,卻無疑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

宗守雙手火焰燃燒,把這整兩件甲冑,都仔細『淨化』了一番。

稍稍遲疑一番,終還是抵受不住誘惑,自我安慰著將這胸甲臂甲,都套在了身上。

三件甲器,本就在遙遙呼應。宗守才一穿上,那甲冑的關節處,就紛紛踏出了扣節,互相卡死。

一股霸道無匹的意念,也在這時候,突然衝入到宗守心念之內。

如浪拍案,席捲過來,勢如破竹!

較之當初,宗守所得那阿鼻皇座,還要更強盛數倍!

好在此時,他的心境修為,也遠非是當初可比。

在最初的潰敗之後,就已能凝聚神念,與之對抗,節節抵禦。

宗守皺頭微皺,知曉這必是那位武悼天王,最後臨時前的戰意所遺。

正欲想辦法化解,卻又覺這股強橫意念,又如潮落般退去,消失無蹤。

仔細感應,仍可覺甲中,那一絲絲意念殘留。

心中頓時升起一絲明悟,若是今日奪取此甲之人,乃是異族血脈,有或者是瞬空龍族。多半會在這一擊之下,飛灰湮滅。

只不知,這到底是武悼天王,還是這冉,留下的後手——

再一握拳,宗守的眸中,頓時是驚喜莫名!

一雙鈞天拳甲,可使他翻一倍之力!而加上這對臂甲,力量卻不僅僅只是翻番,而是增至三倍!

最時人心驚的,卻還是那赤紅火焰,三甲合一之後,烈度居然還超過他的雷烈千華!

還有這甲,方一穿上,就只覺一股類似玄武元罡氣的罡力,分佈於自己的體外。

堅凝厚實,強度甚至可與那只碧火玄龜比擬。

「若方才有這兩樣東西,即便是方絕不曾趕至。真與那肅讓動手,也當有七成把握,可全身而退——」

只是隨即,宗守就又眉頭皺起。這套甲,他似乎脫不下來——

第817章 可能會死!

龍殿之外,此時百餘靈修,都已不見了蹤影。

只剩下一架空空落落的輦車,還有那些碎散的法寶殘片。

方絕負手立於虛空,似笑非笑的望著遠處虛空。目裡是光澤明滅不定,使旁人全不能知其所思。

在他身旁,還立著一人,卻是一個持劍少年。

此地數十陸含煙舊部,旁人對他都是恭敬有加。

卻唯獨此人,與他並肩而立。似乎並不將方絕聖境尊者的身份,蒼炎殿主的權威放在心上。

「我觀少主他,似乎真是無意爭陸家之主。你方絕一番謀算,別落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才好——」

「嗯?」

那方絕卻好似微微意外,而後嘿然哂笑:「你劍玄來之前,不是百般不願?為何突然又在意起來?」

「既然是立在此間,就已經是被你綁上了船!」

那青年冷哼,既然那神情,也變得異樣起來。尤其那眼瞳中,竟是閃現藍芒。

「再說少主他,吾今日觀之,也確實有著八百世界之主的資質。若不能回歸,便連我,也要替焚空陸家可惜。此等人物,怎能流落在外?陸氏族內紛爭不絕,各自結黨,有分崩離析之勢。一萬年裡,因族內爭鬥,精英喪盡。自太叔祖隱退,衝擊至境,三千年都不曾有過擴張。唯有此等人物,未來才能抵定乾坤,一掃妖氛。」

「卻是想不到,你陸劍玄居然對他如此高看。」

方絕笑出聲,神情淡淡:「只是此事,卻無需憂心,一切順其自然便好。」

「順其自然?」

那青年一怔,而後不解,怎麼個順其自然法?

只聽方絕嘿然問道:「少主他要想救小姐出來,可會與我陸家衝突?」

陸劍玄也是一點就透,瞬間就已領悟,而後同樣一笑。

「還真是如此!族裡那幾位老古董,對族內的規矩,素來看的極重。那些人,也不會見含煙姐之事,有翻案之日。他若心存此志,只怕是風波不小。若真被他成了,只怕闔族上下,都要驚動。那時哪怕少主不情願——」

「即便少主不願,我陸家幾位隱居聖尊,也必定會讓他情願。」

方絕又笑:「其實也無需等到那時,此刻王廷之內,怕就已經是風浪已起。」

「是那嫡脈名冊?」

青年反應也不差,雙目危險的瞇起:「距離祭祖之時,應該還有四日才是!」

「似這等樣的變故,那幾位豈能不被驚動?若是到此時,還茫然不知,也早不配掌握我陸家一方大權!估計此時,已經在查少主的根底。甚至那調令,也在途中。」

方絕語音悠悠道:「所以少主的麻煩,已經來了。多半就在近日——」

陸劍玄眉頭皺起:「你就不懼毀了少主?」

「我也是無奈,你該不會以為我方絕,有實力促成此事?」

方絕的面上,卻看不出半點無奈之意,反而是有些興奮。

「不過對少主而言,其實也未必就一定是壞事。就如靈師煉劍,有些劍坯不堪大用,稍稍鍛造,便會崩碎。有些劍坯,卻越是鍛打,就越是堅韌鋒銳!」

說到此處,又笑望虛空:「老友,不知我方絕此言可對?」

半空中,卻只傳過來一聲不滿的輕哼。

方絕卻全不在意,反而豪邁的哈哈大笑。

也就在僅僅片刻,一道金色光華,突然破開重重世界,降臨在方絕的身前。

卻是一張紫金符詔,無需方絕接取,便自動展開。

不曾遮掩,內中的符文,卻只有方絕一人可意觀睹。

而僅僅數息,方絕面上,就已滿佈著冷嘲之意。

微一拂袖,使那符詔,無火自燃。

「還真是被我猜中了!這是宣華國主,命我調度大軍,前往陪他征伐鬼明界——」

陸劍玄面色一沉,神情凝重。而後是神情默默的,看著那龍殿之內。

調離方絕,這是已經準備下手了麼?好快的動作,好狠絕的手段!

卻不知他這位遠親堂弟,能否在這場風波中安然渡過?

……

幾乎是同一時間,瞬空龍殿之中。與宗守分別不久的一對孿生姐妹,正是隔著寸許距離,杏眼圓瞪著對視。

僵持了片刻,葉非霜終是頂受不住,有些心虛的把頭偏開。沒好氣的道:「總之那傢伙,就不是什麼好人!」

卻不知如何,在葉非寒那滿是認真堅持的眼神盯視中,葉非霜總覺有些氣短,聲音中也中氣不足。

「以他的本事,明明幾劍,就可那些渣渣解決了,偏偏要拖到那時候——」

「才沒有,不等著朱邪洪基那混蛋自己忍不住露陷,只怕姐姐你現在還把他當大哥看!」

葉非寒哼了一聲,不以為然:「再說從頭至尾,守哥哥他也沒刻意瞞過!明明是你自己誤會,偏偏還要怨別人!母親說,先要度己,才能度人。我們難道就沒有事,瞞著守哥哥?」

「又是母親?還有,他明明比你還小!」

葉非霜頭疼的揉了揉自己額頭,發現她拿自己這個妹妹,越來越是無法。

片刻之後,卻又面色落寞的一歎。

「不是姐姐不願,而是已經麻煩他太多。總覺得拿我們姐妹的這些事,拜託求他,有些不妥。日後見他,也低人一等——」

「原來如此,姐姐是擔心守哥哥他會看不起?」

葉非寒捂著唇,詭異的一笑:「才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若是守哥哥他當我們是朋友,自然會幫忙。若然不是,或則有什麼不便,也會拒絕。問一問,也沒什麼不好的,是姐姐你想太多了!」

葉非霜面色微紅,接著又陷入了凝思。

真要請宗守相助?以他此時可力壓仙階的實力,陸氏少主身份。那些事情,真可能迎刃而解。

可這樣真的妥當?還是自己想的太多?

片刻之後,還是微微搖頭:「此事我還需再仔細思量——」

心中卻仍舊是有些不願,實在是不想,欠宗守更多。

……

「果然是脫不下來!」

那間滿是龍骸的殿堂之內,宗守的眉頭,卻正在打結。

想盡了辦法,甚至讓小金,嘗試著將這半套鈞天焰甲吞噬,也毫無效果。

「你這傢伙,誰讓你貪吃了?用到你的時候,卻偏偏幫上忙——」

宗守用手狠狠在身旁的小金身軀上一拍,而後者的『臉』上,也人性化的露出委屈之色。

此時的小金,已經再次變成了果凍狀。而其身軀,卻也同樣增長了十數余倍。

比宗守人,還超過了一個頭。渾身看似軟綿綿的,可當宗守一手拍下,卻能感覺到內中是堅硬無比。反震之力,使他手心發麻。

方才也不知吞了多少的靈鐵。總之是一副吃撐了消化不良,不能動彈的狼狽模樣。

那隻小土狗,則不斷的圍繞著小金跑動。不斷用爪子,蹂躪著小金的身軀。不時仰起頭,『呼呼』做大笑狀,似乎是在幸災樂禍。

以前這只土狗,被小金戲弄慘了。這時候才能欺負回來,自然得意。

宗守一聲歎,拿這身上的鈞天焰甲,完全沒奈何。

他方才試過,只有當他意念,衝入焰甲之中,與那冉武天王的殘留意念對抗之時,才使那些關節上的扣鎖,稍稍鬆動。

多半是也如阿鼻皇座一般,要將這前任主人的印記,徹底消除,才能真正將之控制。

「還有一法,那就是先把自己的手給剁了,不信脫不下來——」

心中正發著狠,猶豫著是否動手。宗守卻忽又心念一動,再次注目雙手。

發見這鈞天焰甲,此刻竟是漸漸融入到他肌膚之內。那滔天之火,也不見了蹤影。

用手摸了摸,不但能看到肌膚紋理,觸摸的感覺,也無絲毫異樣。

就仿似這套甲,不曾存在一般。

可當宗守心意一動,這半套淡金色仙甲,就又現出蹤影。

「居然還能這樣?」

這甲雖是樸實無華,除了符文之外,別無修飾刻紋,妙用倒是頗多。

宗守也就不再去在意,其實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而這一刻,也忽然感覺是遍體生寒。心血來潮,只覺那虛空中無數的惡意,紛紛沖湧而來。

使宗守差點窒息,也不知這到底是來自何處——

是因這鈞天焰甲之故?多半與此無關。倒是體內的血脈,隱隱躁動。那是陸家的焚空之血——

宗守徹底怔住,他終於知曉。先前的不妥之感,到底是因何而起。

又為何先前,會有被那方絕,算計了的感覺。

一個毫無背景,也無什麼實力的小子,即便上了陸家嫡脈的名冊,只怕也無資格,與那些陸家的精英爭奪。

陸氏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權之人,估計也不會在意。

可一旦有了母親舊部支持,有了蒼炎神殿為臂助,意義就是截然不同。

宗守不禁磨牙,怪不得在龍殿之外,他拒絕之時,那方絕無一語相勸。

只因早已知曉,他宗守即便不爭,別人也未必將他放過——

這個人的心思,實讓人戒懼!【wWw.WRsHu.cOm】

一股極致的危險之感,也同樣衝起心頭。

他在雲界的底細,別人一查就知。這一次,若不能在危機來前,掌握更多力量,真的可能會死——

第818章 瞬空星落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努力使心緒平復。

此事木已成舟,便是悔也無用。

且就如那方絕所言,即便是他再怎麼不情願,也不能擺脫與焚空陸家的牽扯。

完全被動,也毫無破解之策。

不過此事,若是方絕還在他面前。無論打不大得過,宗守都要一拳轟過去。

這個人,實在太可氣可惱!

今日這場戲,多半是此人有意為之。他被捲入這場風波,也從方絕起意帶母親舊部,來見他之時,便已開始。

雙拳緊攥了攥,宗守的牙關,是咬的咯咯作響。

最後卻是一聲輕歎,掃望四周。

此處的東西,已經被他和幾隻靈寵收刮一空。除了龍骨之外,其餘有價值的東西,是一個也無。

「一萬二千九百顆龍牙,其中最尖利鋒銳的犬齒九百餘枚。還有三百九十七枚龍丹——」

這些東西,都是取自不同的龍種。

最高的四枚,可能達到聖境。最低的,也是在仙境之上。

此地這一戰,真正是使瞬空龍族,損傷慘重,精英盡歿。

「若是能把這些龍丹,煉製成一件寶物,只怕威能是了不得。難道又要去天方界,尋那位沈樓主?可要煉製此器,怕是我宗守傾家蕩產,也是承受不起。再說這等頂級的仙器出世,最易為人覬覦。除非是有蒼生道那一位半聖尊,一起護持,或者師尊出關——」

宗守下意識的抽了抽唇角,這基本是不可能之事。

一套鈞天焰甲,就可使冉武天王,有抗衡至境之力。

蒼生道七口仙劍,也使蒼生道的聖境,實力遠超同階。

即便少了一口,六劍組成的殘缺劍陣,也可對抗至境。

可見這等仙寶,緊俏的程度。

煉製這等級的頂階仙寶,只怕要使一域驚動,對蒼生道與龍影而言,不但無益。反而會在器成之時,被牽制太多力量,給他人可趁之機。

所以他宗守,還是不要想這等好事——

反正煉成了,也用不了。

可就當他,想要將這些東西收起,暫時束之高閣時,卻又心中微動。

想起了自己魂海之內,那萬千星辰。

他的法相,是黑白二洞。而這些星辰,是他的十八道符禁法則,以及黑白二洞力量衍生的顯化,點綴在魂海空間之內。使心內虛空,無比燦爛。

也是真意『種子』,每一點星辰,都是包含著一種道。

若是宗守願意,隨時可將之提升凝聚成新的符禁靈種。

宗守曾仔細查探過,這些星辰,無一例外,都與時間空間,黑白二洞有關。

——只因世界所有的『道』,都可納入陰陽,也離不開『宇』『宙』二字。

「記得道門,有種周天秘辰星落決,觀照諸天星辰,凝聚法相與武道真意。當年那位瀟湘子,就曾以此術,將武道之意,融入道法之中,好生了得!」

宗守陷入回思,記得這門秘術,他也曾收集過好幾套抄本。

道門中,修行這門秘術的修士不少。幾個月前連番大戰,滅門數十,斬落的道修無數,也繳獲了不少的道門秘術。其中就有好十數種版本的《周天秘辰星落決》,落在他手中。

「可惜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而且境界尚低。據說此術,到最後法相完成之後,就需融入外外。將魂海虛空,顯化在外。可借諸天星辰之力,每一點星光,都是一種道法。可排列成陣,最不懼的就是群戰,即便靈師,也可與武修正面抗衡——」

毫不猶豫,宗守就把那些書冊,翻了出來。

以前他嫌這些書,非是正本。且多是殘缺不全,又或是關鍵之處被刪去,並未真正在意過。

這時卻是認真之極,一本本的翻看。重中之重,是那融入外物,顯化法相,重構魂內虛空的內容。

他的法相,是黑白二洞,卻用不了多久。

反而這些魂海中衍化出的星點,真意種子,倒是可利用一番。

細細思來,與這《周天秘辰星落決》,也確有幾分相似。

又數個時辰之後,宗守眸子裡,卻是閃過一絲喜意。

「道門秘術,果真奇妙!居然還有這等樣的煉器之法——」

將那法相與外物合一,此術到最後,便是本命之寶。

也是與第二元神,等同般的存在!卻又要比宗守平時,不怎麼用得上的虛靈鑄劍術,要強橫無數。

誠然這些抄本,並不完整,卻也使宗守,尋到了頭緒。

「唯獨與法相相合之物,極難尋覓。修行此道者,除非是有道靈穹境鼎力助持。否則一身大半時間,都要用在搜尋與法相合一的器物上——」

不過一旦真正成就,威力卻是大到不可思議,潛力十足。

也是包含萬象,最後由簡入繁,鑄造星辰世界,同樣可與道相合。

「旁人要四處尋覓,可對我而言,卻反而不是問題。三百九十七枚龍丹,足夠所需!以聖境的龍丹,煉製本命之器,這世間誰能有此底氣?」

瞬空龍族,同時掌握部分時空與空間之法。故此號稱第一龍族,在真龍九族中,高據首位。

其龍丹之內,也同樣包含這些法則大道。

與他魂海中的星辰,正好相合。

宗守所需做的,就是在這些龍丹之中,融入相應的靈法便可。

他也不求如真正的《周天秘辰星落決》般,可包羅萬法,只求這本命之器的威能,足夠強橫。

所有星辰,全是瞬空神通,純粹一些也沒什麼不好。

得不到真正的《周天秘辰星落決》,卻可簡化成周天瞬空星落之法。

以他如今的道法修養,完全能夠辦到。日後的成就,也未必就比真正的星落決差了。

且終究他的本命神通,還是黑白二洞。

「那宙極命世書,一直都不敢使用。可若是以此書,作為陣法核心,催動本命之器——」

宗守的眼神,是越來越亮,宛如是璀璨星辰。

在那即將撲面而來的生死壓力之下,思緒越來越是靈活。許多奇妙的念頭,不斷的從腦海之中冒出。

第一次感覺,自己看到了問鼎大道之極的希望。又彷彿是抓到了,自己命運的鑰匙。

「試試無妨!即便有什麼不妥。不涉根本,也可及時止住。那陸家之人,也不知何時就要尋上門來,此事怕是要盡快著手。先從那些仙境龍丹,開始祭煉,總之,先離開此地再說——」

定定靜立,也不知過了過少時間。宗守的思緒,才漸漸恢復了過來。

「龍丹有了取處,可那些龍牙怎辦?賣掉如何?唔,不如煉成一套劍陣?不能作為本命靈器,可用來防身。甚至配合那星落之陣,也很是不錯。不過,我陣道造詣,還是稍稍弱了一些。師尊也不擅長,不過一法通萬法通,只是他老人家,如今已經閉關了。此事看來,只能尋孔睿,又或那位沈樓主,為我設計劍陣!」

孔睿陣道極強,不過宗守卻感覺,較之那位深不可測的沈樓主,到底還差了些。

他麾下還有一人,乃是張懷,極有陣道大家的潛質。可此人修為還未突破靈境,又分心政事,只能期待以後。

若是此人之師肯助他,也是不錯選擇。

之所以是讓人設計劍陣,而非是代他煉器。

是這些龍牙,他要自己親自打磨祭煉!

周圍的時空之力,再次異動。

宗守這一次,卻沒去鎮壓。而是任由這力量,把他帶出這座山腹龍殿中。

然後就發覺自己,又到了那巨山腳下。

「又得重新往上爬?」

宗守心情卻極其愉悅,這次不但是他本人,收穫甚豐。

就連小金□曦幾個,也是同樣是『吃飽喝足』。

因他突破靈境,那時無數感悟之道,反饋給這些天生護駕。

這幾個小東西,都已經在全力積累,以提晉階位。

今日這時空龍殿之行,無論是那些固本培元的靈果,還是那龍殿中的龍屍血肉,都會使這過程,縮短無數。

此時都老老實實的,呆在他的靈獸袋中。

徹底消化之後,就是晉階之時。

若還有這樣的好處,這座巨山,他無論爬多少遍都心甘情願。

之後一路上行,卻再無什麼變故。沒有龍殿數百瞬空龍丹這樣的好事,倒是各類靈果靈藥,又取了不少。還有各種各樣,無用的龍族法器。

只是此時,無論宗守還是他那些個靈寵,對此都毫無興趣。

吃飽了大餐,又豈會在意這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小點心?

至於宗守期待的靈石,卻是連一枚都沒有。

無驚無險,就踏足到了那巨山的山巔之中。

到了山腰,最初時宗守是舉步維艱。往往一兩個時辰,都無法前行一步。

可一旦將此處大陣,全數洞徹,與宙書印證參照,一一領悟,漸漸卻是輕而易舉。

「名喚瞬空之龍,而不是宇宙之龍,果然有其道理。」

瞬空龍族掌握的時空神通,確實有著不小缺陷。

而宙書的層次,是遠在其上。

當十日之後,宗守踏足到山巔後之時,就只見一個殘缺的殿堂,現於眼前。

第819章 龍殿之變

「這裡多半便是那所謂宙光殿了!」

一眼望去,只見那山巔殿堂,只有主體是差不多完工。不過那邊緣屋簷處,還缺了一角。

兩側的偏殿,則更只有一個大致的輪廓。

也是如他的辟魔神舟一般,同樣是以無數的『零件』構成。

許多分開煉製的結構合一,才能稱為仙寶。

而此時宗守,尚未靠近,就覺自己體內的宙極命世書,生出了感應。

「這件東西,居然還真是仿造宙極命世書而成——」

二件寶物之間,是隱隱共鳴,顯然是頗有關聯。

宗守掠身行了過去,正欲掛入這殿堂之內,身形卻忽的又頓住。

只見兩張符,貼在了門外。看情形,不似是萬載之前的遺物,而是不久之前,一日之內。

宗守蹙了蹙眉,將其中一符揭下。果然裡面,是非霜非寒的留言。

「國君雖非瞬空龍族,然一身武道,已到魂意之境。大法高深莫測,非霜只能仰望。至此山巔,想來絕非難事,故此留符於此間。今日救命之恩,非霜非寒在此謝過。雖不敢言能報答國君,卻必定銘感五內,謹記於心。今我姐妹二人另有要事,先走一步。不辭而別,還請國君見諒。符中另有瞬空龍殿一處寶庫方位,或能有益國君——」

就一如葉非霜的風格,一板一眼,拒人於千里之外。

宗守一聲歎息,接著又把意念掃入另一張符內。

非寒那嬌憨空靈的聲音,立時就在他耳旁響起。

「守哥哥,這次我又被姐姐給拉走了啦!好可惜,本來還有好多話想要跟你說。不過姐姐不讓,她還在跟你鬧彆扭。唔,好想哭!非寒真的不想走,可是母親現在死了,叔父他也沒了消息。姐姐她現在,只有我一個了,好可憐的——」

符裡面葉非寒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許多瑣事,還有這幾年的經歷,也全傾瀉了出來。

卻不令人生厭,反而覺得可愛,又使人憐惜。

宗守搖了搖頭,將兩張符都收起,算是珍藏。

這對姐妹,他視為患難之交。尤其是葉非寒,因與初雪性格相似,他一直把這丫頭,當成妹妹一般看待。

既然遇上了,這姐妹的事,就不能不管。

不過,他始終不層弄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開始,以為二女,是與那絕龍城正在圍殺的龍靈仙子有關係。

到幾年之後,又扯上了第一龍殿與第三龍殿。【TXT小說下載:www.uu158.com】

那水仙湖內的冰螭,也成了二女的傀儡。

此刻又發現,二女四處流亡,似還遠非是這瞬空龍殿之因。

便連敖坤,也是委託他照看。

這兩個女娃,到底是什麼身份?實讓人不解——

非霜非寒的語中,雖未有一言一語求助。可只要不是眼瞎耳聾,都能覺出淒苦境地。

可惜此時,他已經要著手準備,應對陸家,無瑕分心。

不過此事,還真是有必要,仔細調查一番,這前因後果。

宗守若有所思的沉吟,隨即就又覺無奈。

他的實力,只及雲界。能夠依靠的,就只有蒼生道。

為自己的私事拜託,多少有些不妥。天方界內,也有不少修會勢力,可以重金委託,卻不怎麼可靠。

思來想去,就只有一人,或者能夠助他——蒼炎殿主方絕!

哼了一聲,宗守就把這名字,趕出了腦海之外。

忖道此事,且從長計較!

本來就在發愁,如何與此人劃清界限。這時候還湊上去,豈不是正中其下懷?

走入這宙光殿內,宗守四下看了一眼,便已是恍然。

「此處還真是一處修行的好地方——」

觀此殿構造,確是仿造宙書,也能加速時間流速。四面壁畫,都刻有瞬空龍族的神通奧義。

主殿之內,有一座完整大陣,聚整整八十一條龍脈於此。

使此地萬丈空間內的靈能,鼎盛不遜色於穹境。

或者不能用來鬥法,可若論修行,這宙光殿,比他的宙書還要強不少。

不過要驅動此殿,使時光加速,卻也需足夠的靈石。

「怪不得非寒曾說,此殿無有足夠的聖境強者坐鎮,便價值大失。只需五位以上的瞬空龍族尊者,一同維持,不但可在這殿堂之內,盡演種種時空之妙,供後輩參悟,更可加速整整十倍時間——」

若無聖境坐鎮,只是這麼使用,消耗同樣的靈石,卻只能有最少兩倍,至多四倍的加速。

且因是將整個宙光殿籠罩在內,損耗更是龐大。

只是這五位掌握掌握足夠時空之法的聖境,別說是他的大乾,便是蒼生道,也同樣拿不出來。

「可惜!我有宙書,此物拿了也是無用。可難道就這麼棄之不顧?記得那義兄敖坤,如今與瞬空龍族,已經翻臉來著。總不能把此物,便宜了仇家?」

宗守只略一猶豫,便又想起了乾天山,他的依人孔瑤。

「拿回去做鎮國之寶,似也不錯?」

五位聖境,大乾與蒼生道,自然是拿不出來。

可若是讓佛門,劍宗,也參與進來。三教各出一人,或者可行。

不止是可維持這宙光殿運轉,也有借口,向三教索要靈石供應。

——這宙光殿龐大,足可容納千人,在內修行,就不信佛門劍宗不心動!

日後瞬空龍族為此物打上門來,也有三教一起抵擋。

不用他一家,獨自面對。

宗守心念一定,便開始祭起了靈決,把法力散開,遍佈整個大殿。

雙手在身前變幻,指引紛飛,一個個印決打出。

此處殿內,無有禁制,也無人主持。對他而言,就等若是不設防一般。

一屢屢魂識真力,聚成了絲線,伸展入這宙光殿內的要害之中。

「起!」

猛地一聲輕吟,宗守意念一拔,整個宙光殿,被生生托起。

正當宗守再展印決,把這宙光殿,一點點的凝縮之時。

卻忽的只覺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忽然穿入心靈。

似乎有幾股絕強意念,正帶著惶急驚喜之意。往這邊急搜過來。

其中無一,弱於敖坤方絕——

宗守的眼,微微瞇起。而後是毫不猶豫,就將自己乾坤袋中,所有的靈石,全數爆碎開來。

強行催動起那宙極命世書,一片片藍光伸展,把這一方空間,甚至整個第三龍殿,徹底與外屏絕。

短短兩個剎那,數百枚玄階上品靈石,齊齊化為齏粉。散出的靈能,卻存在不道一息。

那宙光殿,卻在宙極命世書,維持屏障的最後一瞬。終於是化作了一道青光,落入到宗守手中。

足達二十座須彌山的重量,可在宗守手內,卻是一個不到一掌大小,彷彿一個木雕模型。

把此物收起,徹底遮掩住氣機。那胸內感應到的危兆,立時就消退了無數。

「此間不能多留,那幾位雖還未尋過來,卻已知方位。最多三五天時間,就可至此!停留越久,越易被其察覺形跡——」

毫不遲疑,宗守就一個閃身。往非霜所言,那處瞬空龍族的秘藏寶坤行了過去。

方才催運宙極命世書,擴展至整個龍殿,幾乎所有的角落。

宙書乃時間至寶,恰是克制此間。

宗守也因此之故,洞照了此地禁陣大半玄奧。

在內是穿行自如,不過片刻,就已尋得。

也未怎麼細看,就將這位於山腹窟室之內的寶庫,一併席捲。

而後幾個眨眼的時間,就又到了另一處。正是那黎鳳飛的身前,也不待其說話。就袍袖一捲,將他整個人,都卷帶而起。

如此這般,身影數十個閃爍,就將另二人,一併帶在身旁。

如光如影般,穿出了第三龍殿。

只見這殿門之外,方絕與那群陸家之人,此刻都不見了蹤影。

宗守並未在意,也沒心思理會。催動辟魔飛舟,疾電般飛出了這片龍殿空間。

初時黎鳳飛三人,皆不知其意。卻都知宗守這般,是必有緣由。故此也是傾力相助,加速飛舟。

之後當宗守,不惜消耗,遠遠離開那玄藏界二十個世界之外。

然後將這辟魔神梭,穿入至一片虛妄海深處,又從三人手中,借來一些靈石在舟外佈陣,把四人所有魂念氣機,都遮蔽的嚴嚴實實之後。

三人便同時感覺,幾波浩大的靈識,正從那玄藏界的方向,四下散開。

一寸寸的仔細搜索,甚至不惜損耗元神,探入到虛妄海內。這才面色一變,變得慘白無比。

若是走的晚了一步,只怕此刻的情形,就不好說。

那黎鳳飛怔了片刻,才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宗守。

宗守也無隱瞞之意,手中托出那宙光殿道:「那瞬空龍族雖失傳承龍殿,對此寶卻也有感應。是孤太過大意,將這些老龍的驚動。說來爾等,也是被孤連累。也幸虧是這一次,能及時逃脫——」

三人聞言,都是神情再變。而後那黎鳳飛苦笑:「居然萬年之後,還有感應。可笑那朱邪洪基,居然還癡心妄想,欲取此物向絕龍仙域邀功。幸虧是被君上阻攔,否則我等,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確然如此,若是按照他們與朱邪洪基的約定,只怕此時,已然身殞。

第820章 初聞仙石

瞬空龍殿,不禁異族入內。若有機緣,也自可取去。

不過若族內至寶,被人謀取,那情形就又不同。此是結下大仇!

那瞬空龍族,再怎麼大方,也多半不會有留情之念。

何況一萬五千載後,這第一龍族的行事手段,早已與萬載之前不同。

雲荒時代的九種真龍,四大龍宮,對諸界修者是施捨、渺視。

一萬五千載,卻是防範、警惕,傾盡其能的壓制。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宗守也一笑,對三人謝意,是坦然受之。

若然沒有宙書,在關鍵之時阻絕,他如今也是生死未卜。

接著卻隨手一拋,竟把手中的宙光殿,甩到了黎鳳飛身前。

「孤因道門之故,不能回雲界。待風聲過後,此物還要勞煩三位供奉,把它帶回到乾天山!」

三人皆『啊』的一聲,不可思議的看著宗守。

這般重要的仙寶,就這麼交給了他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類蠱惑人心的好聽話,孤就不說了。此物你們拿著也無用,陡惹禍端。孤亦自信,無論爾等躲在何處,日後也能尋得。孤的手段,爾等想必知曉。相反若把它帶回乾天,你三人無需冒險,一樣可以參悟這宙光殿內,一應瞬空神通。」

黎鳳飛仔細想來,還真是如此。

此物他們即便私自吞沒了,也沒什麼特別的好處。

且無論是陸家,還是龍影聖尊,都足以讓人顧忌再三。

拿著此物,投靠道門或者其他勢力?宗守或者奈何不得這些龐然大物,可要尋他們晦氣,卻是無人能夠阻止。

除非是一輩子躲著不冒頭——

風險太大,的確不值當。

那韓明目光閃了閃,就已沉聲道:「吾等必定不負君上所托,此寶若有什麼閃失。韓明必定以死謝罪!」

「如此便好!」

宗守頷首,接著又在虛空中連續書了三道信符,同樣是遞給了黎鳳飛。

「若是回歸雲界,你三人可分別持此符。求見蒼生宮主水凌波,五絕莊主嚴凡,萬佛穹境長老慈方。需得謹記,這前一位,定要比其他兩位,快上一線。」

只有蒼生道先行插手,才能保證這宙光殿的安全。

他與劍宗佛門,雖是在合作,也信得過這兩位的人品。可是該防範的還是要防,哪怕只為萬一——

三人卻不知其中奧妙,今日宗守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便是。

雖有疑惑,也只能暫時壓在心底。

那聖境靈念,仍舊在外不斷的搜索。足足半日,可能是久搜無果,不得不放棄,終於退去。

四人都心神齊齊一鬆,卻無人提離開這虛妄海之時。

這件事還遠未平息,那幾位瞬空龍族的聖境強者,也絕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說不定此刻在這虛妄海之外,就有瞬空龍族的強者,守候在外。

哪怕只是一位神境,就足可讓四人飲恨於此。

宗守卻在笑,在他離開之前,就用那宙書,把自己所有留下的痕跡,都一併抹去。

在此之前,就只有蒼炎殿主,曾經出現在瞬空龍殿。

那方絕算計了他一次,自己也同樣栽贓了一把。

果然這心情,就好了許多。

其實也瞞不了太久,只是那時,此物三教共有。瞬空龍族即便知曉,也無可奈何。

此時的龍族,早已沒了萬載前的強盛。甚至需要余道門聯手,甚至出賣敖坤,才能安存與世。

此族之衰,由此可見。

外界已安,宗守也終於抽出些許心神,查看在那所謂『寶庫』中,所有的搜刮所得。

當意念掃過,宗守的面色。一剎那間,變得是難看無比。

內中之物,確然極多。卻與在那巨山之上,一路所得,卻是差相彷彿。

不是靈果藥材,便是專屬瞬空龍族的器具。再有一些千奇百怪,卻又大多用不上的東西。存放在那處窟室,應該以備補充——

「也對,這裡畢竟只是傳承之殿。龍族成年,精研本族神通的所在。雖也重要,卻畢竟算不得根本重地,如何可能有太多靈石留存此間?」

宗守搖了搖頭,暗暗自嘲。

可隨即手中,他手中就多了幾枚顏色各異的石塊,皆是半掌大小。

這是他唯一感到疑惑的東西,此物望之也如靈石般,晶瑩剔透。

可當他靈識探查,卻無一絲半點的感應。也無丁點靈能,溢之於外,就彷彿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宗守卻偏能感覺,內中所含的驚人靈能。

整個寶庫之中,這樣的石頭,總共只有一百五十餘枚而已。

卻被放在整個庫房,禁制最深嚴處。

放在手中把玩,宗守眸中,疑色是越來越濃。

對面的黎鳳飛,見狀卻是倒吸一口寒氣,一聲驚呼。

「居然是下品仙石?」

宗守心頭一跳,一陣恍然,而後目裡面,透出狂喜之色。不過面上的自諷之意,是更濃數分。

卻原來是此物!

實在是他宗守孤陋寡聞,見識淺薄了。

這天地出產,靈力聚合的結晶,便是靈石。

卻最多只能到玄階上品——

且此物除非是蘊養在靈脈之中,又或源靈強盛之地。

石中之靈,都會隨著時間漸漸消散。過程緩慢,可即便是玄階上品,撐過萬載之後,比黃階的靈石,卻強不了多少。

而這仙石,卻是由道行高深者將普通靈石,提煉提純之後的產物。

內中有精妙的儲靈之陣,也有聚靈之陣。

內外隔絕,宛如是一個小天地一般。不但不會有靈力消散之虞,若是有所損耗,還可慢慢補充。

精純儲量,更勝過那玄階靈石十倍——

不過這東西,在雲界已經徹底絕跡。即便有,也是在幾大教派,那些個聖境強者手中。

在他前世,更是沒可能觸及。

宗守不禁大笑,這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百五十枚下品仙石雖少,可這些日子,損失的千餘枚玄階上品靈石,卻也全數補回。

是自己小看了這瞬空龍族此時,九種真龍第一大族,又豈會用靈石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幸虧今日沒問,否則真要出醜丟人。

第821章 瞬空陸家

「這便是我心內虛空,法相世界的顯化?」

虛空界外,宗守是神情凝然,看著身前,那數目成千上萬的星辰。

黑白二洞被隱去,只有這些魂海中那些『星點』,被宗守顯化在外。

璀璨耀眼,卻又不同於真正的周天秘辰星落決。

後者是參照諸天星辰,可借星辰之力。

宗守卻是自己魂海之內是什麼樣,那麼這顯化在外的法相。就是怎樣。

與那諸界星空,沒一絲半點的關係。

卻同樣燦爛,每一點星辰,都是一枚大道種子。

雖是衍生得來,以時空之法為主,卻也雜含五行。

不過此時,宗守最關注的,卻還是此刻,已經融入他法相元魂之內,那二十四枚瞬空龍丹。

此時已是兩個多月之後,宗守架著辟魔飛梭在虛妄海,與黎鳳飛三人一起,躲了整整兩個半月時間。才從虛妄海內再次跑了出來。

果然那瞬空龍族,已經徹底放棄了搜尋,外面浪靜風平。

而這七十七日中,他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這些龍丹上。

甚至不惜消耗那些得之不易的仙石,嘗試動用那宙光殿。

加速了一個月時間,讓黎鳳飛幾個,也得了不小好處。

好在這類仙石,只需還留有幾點源靈為引,就可自己恢復,可循環使用。

若是放在蒼生穹境那樣的所在,一月時光,就可恢復如初。

就在不久之前,宗守剛與他這三位新收起的供奉分別。

也直到此刻,他方才起意,想要一觀,他這門研究了近一年時光的瞬空星落術,到底實效如何。

此門大法,極可能是他壓箱底的手段之一,故此哪怕在那三位供奉面前,他也未有一絲一毫的洩露。

「道門的周天秘辰星落決,乃是每一點星辰,就是一種靈法。極致之時,千萬點星辰墜落。不但有千萬山之力,更等同是千萬靈法,同時瞬發,把人徹底淹沒在內,威能可懼可怖。我宗守的瞬空星落決,卻是每一點星辰,就是一種大道,雖還不知二者未來高下如何。不過對我凝聚出『道』字真符,卻頗有裨益,正是由繁入簡——」

目光之那二十四枚,化作星辰的仙境龍丹之上流轉,宗守心念一起,口中道了一個『引』字。

於是只剎那之間,一股絕強的引力,驟然從一點『星辰』之中產生,吸聚著所有周邊之物。

便連那些,從這條界河中流經的各種精獸,也是神情惶恐的,都被強行引攝了過來。

宗守唇角微挑,又道了一聲『斥』字。

那引力消散,與之相對的另一點星辰,又是一波排斥之力產生。

只頃刻間,就將所有被吸聚而來的雜物,全都往遠處排開。

引與斥,都是從黑白二洞,時空之法中,衍生出的大道。

其實二者,皆是同一個源頭,是來自後世一種名喚『引力』的力量,與時空並行,幾乎同等存在。

二十四枚龍丹星辰中,還有一個『磁』字,也是同源。

這個時代,就有不少修士在修行。因是同源,宗守也就沒動念展示。

宗守再意念閃動,使這枚星辰,立時平息。

而後又道了一聲『重』字,又是一枚星點耀起。

宗守頓覺渾身上下,重了整整百十餘倍,哪怕隨意一個動作,也是艱難無比。

與重相對,是『輕』字。此言吐出,宗守全身,又身輕如燕。有如鴻毛,飄飄欲飛。

「下一個,是力!」

一點星辰,再次一亮。

這次卻是融入到他軀體之中,宗守一拳轟出。

那剛猛拳勁,頓時將整個界河,都一寸寸的碾碎寂滅!許久都不曾恢復過來。

宗守本身之力,此時有三十八山。靈武合一,借助完成半套的鈞天甲,有將近二百八十山之力,可與仙境中期抗衡。

而當這『力』字星辰,融入體內,卻又在短短時間內,使他那二百八十座小須彌的山力量,再次暴增近倍!

只可惜,這時間只維持了三息。

三息之後,當這枚星辰之力耗盡。宗守也覺身體中,那澎湃浩瀚的力量,也在消退。

「可惜了!若是再增兩息時光,加上我那魂境層次的殺道劍意,與仙境後期,也可平分秋色。不過,若是配合我那黑暗曇花使用,倒很是不錯——」

二十四枚仙境龍丹,就是二十四種『道』,二十四種法則。

皆是從宗守本身法相,已經十八道符禁中,衍生而來。

宗守本來皆不求甚解,只求能略略通達其意就可。

不過所有大道,本就是互相連繫。

修界有句流傳甚廣的俗語——一法通,則萬法通。同樣的道理,若能明知萬法,自然也能在一法之上,登峰造極。

也正因見識廣博,宗守參悟一種大道時,能旁引博證,彼此參照印證。往往無需多久,就能捕捉到事物的本質本相。

當宗守,不強求能夠完全了悟之時,更是進展極速。

此處之謎,往往可在他處解開。他處疑難,此間可以解惑。

也正因此,宗守才認為他這門瞬空星落決,對他的道途,極有裨益。

對那個飄渺難測,深藏雲中不可捉摸,也不可見的『道』字,宗守心中,已是開始漸漸明晰。

甚至那黑白二洞,十八道真正核心符禁,也因此收益,完善了不少。

尤其前者,當宗守完成引斥二道的推演,氣像是愈發的磅礡浩大,似乎又更真實了不少。

整個魂海,也再一次誇張,是修為大進了。

「每一點星辰,每一種大道。都可如周天秘辰星落決,無需靈決手印,念動之間就可瞬發,足可使人防不勝防。雖不能借星辰之力,可這方面,卻又勝過秘辰星落決不少。」

周天秘辰星落決只是諸般靈法,而他的星辰,卻是『道』本身。

差距自然是不刻以道理計!

「不過這瞬空星辰名字,怕是有些不合。唔,我有雷烈千華神通。這門大法,其實也可稱神通,就喚作三千星落,取三千大道之意——」

宗守不求能真正合三千大道。能將這三百九十七枚龍丹全數用完,就已心滿意足。

只是想要將之完成,卻又何其艱難?

即便是此時,這二十四枚仙境龍丹,其實也未全數融入魂海。

若真正完成,可隨時做虛實轉化,完全化入到他的魂海虛空之內。

可這時候,卻只是祭煉了部分,作為外用之寶。

當法相顯化之時,可以祭出配合,施展出部分大道神通而已。

這一年時間的祭煉,還遠遠不夠。這些瞬空龍丹,不但需雕琢打磨,還需宗守,另外融入些東西進去。

這法相龍丹,才能真正的與這些道之星辰,完全契合。虛實幻化,隨心所欲。

宗守又心念一動,使那所有星辰,都遠遠散開。

而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剎那,就又出現在這界河中的另一處。

正是其中,一枚星辰龍丹的所在。

「果然!只需有我法相星辰分佈之所,都可隨意轉換身形。」

這又是『三千星落決』衍生出來的另一種神通,二十四枚星辰,都是由瞬空龍丹鑄造。

心意相通,使宗守身影,可以任意在這二十四個點轉換。

同樣只需意念,就可發動。不用魂力,無需靈能,更不用什麼靈決。意念一動,就可以完成位移。

若說之前種種神通是攻,那麼此法就是守。

戰鬥之中,隨時可以此法,避開對手的致命一擊。

使對手捉摸不到,他真正方位。

唯一的缺陷,就是可用來位移的星辰,還是太少了。

這些無法由虛化實的龍丹,也易被強者損毀。

卻只是暫時,把這門大法,真正修煉至高深處,自然可以彌補。

宗守接著,又一劍揮出。

——元一劍之宙光!

那無名劍只一閃,那劍光就已至千里之外。

彷彿是附近的時光,都缺失了數息。三千分之一個剎那之前,宗守還未拔劍。三千分之一個剎那之後,劍光卻已遠出千里。給人一種,漏過了什麼的錯覺。

其實卻是二十四枚星辰,同時加持。使這一劍的時間,加速到了極致!才造成了這般景象。

「可惜!這一劍快是快了,卻還不能突破到魂境。不過若論威能,還在殺道劍意之上!」

他的殺道劍意與宙光劍,雖不在同一個境界。可二者之前的法則層次,相差卻實在不可以道理計。

「不過還不錯!這三千星落,確可做我根本之法的補充。不但是護法神通,也可有益根本。總算不曾讓人失望,不對,該說是驚喜才是——」

宗守面上,也是微含得意之情。想像了一番,聖境之時,一劍斬出,三千大道星辰墜落,黑白二洞尾隨於後的情形。於是笑意,愈發的燦爛。

哪怕同是聖境,他也能轟殺成渣。到了那時,這個世間,能使他顧忌之人,已是少之又少。

對了!還有這一次,收集到萬餘枚龍牙。

陷入到臆想之中,宗守片刻之後,就又微歎了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雜念,全數收束。

這些是何其遙遠之事?

所謂的大道星辰,也還只二十四枚而已,更遠未完成。

此刻還是莫要好高鶩遠為佳,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說。

「道家靈師,到了仙境,就需凝聚出自己的法相。此後強弱之別,也有了巨大分化。法相大道,有高低之別。不過都是全依己力,法相越是高深,風險也就越大。十中有七會隕落在這一步,運氣好的還能轉世重修。運氣不好,就是魂飛魄散。佛家又是不同,天境初期之時,法相多是觀照諸佛本相而成。日後潛力被壓制,卻更安全。借助佛力,戰力也不遜色。而一旦到了仙境,會凝聚金身,也就是道家中的『真形』,『元嬰』。金身成者,可得羅漢果位。」

收起了劍,宗守陷入凝思。

「我當初因殘魂之體,吞天元化法缺陷。走的路子,更近似佛門。以《毗盧遮那曼荼羅》,《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之法為參照。仿大日如來,聚結黑白法相。要跨出仙境這一步,就需聚『金身』,凝聚出真正的真形元嬰。到了這一步,也需選定真正的根本——」

好在是自己修了這門三千星落術,讓他看到了希望。

否則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如今只是融合了二十四枚瞬空龍丹,二十四種大道。待得龍丹數目,增至七十二枚,七十二種法則,湊齊地煞之數。且完成了虛實轉化,便可再進一步,踏入仙境!」

仔細算來,其實也不遠。只需十年時間,將體內力量,徹底掌握。有二十年時間,靜心參悟,打磨龍丹。

再二十載時間,完成龍丹虛實轉換。

需得五年左右,平平安安的使用宙書。

也幸虧是在外域,遇到了瞬空龍殿這莫大機緣。

若老老實實在雲界修行,還不知需多久,才可再進一步。

「武道修行,也需提前準備,這次取了不少固本培元的靈果。正好嘗試,在氣海中聚結真正金丹。嘿,可真羨慕水凌波——」

那位太元仙子,有著武道聖者的金丹,日日隨身,這一步不知比他容易多少倍。

據說最近,又有了不小的奇遇,眼見不久之後,就要到踏入仙階。

在雲界,自我壓制了整整十載有餘。當束縛解去,立時就可一飛沖天,直步青雲。

所有顯化星辰,亦復收起。而二十四枚瞬空龍丹,亦齊齊撲入到他的袖中。

宗守也身形一閃,再次祭起了辟魔神梭,往那天方世界的方向,遙遙遁去。

師若蘭與弱水,還有那六艘空間,估計已經在那附近,等了數月。已經不能再耽誤了——

當初逃遁,完全不理其他。四人合力,慌不擇路,一起穿梭到距離玄藏界二十個世界之外,離那天方世界則更遠。

這時要覓路回去,卻不免要花更多的時間。

宗守總算是在十二日之後,回至天方。也就在快要靠近,那天方世界所在時,心中卻又警兆突生。

體內焚空之血,忽然沸騰。

是陸家?

第822章 無此能耐

這陸家之人,當真是來的好快!

體內焚空之血漸漸沸騰,宗守極力掩藏壓制,也無法阻止。

遠處那循著這血脈共鳴,越空而來的殺念惡意,也是由淡轉濃。

接近實質,刺入到他心靈之內。

那虛空之外,也驀地一個尖利陰冷的笑聲,透穿到他耳膜之內。

「當真巧了!居然人就在此間,如此甚好,卻是免了我等一番尋覓!」

宗守皺了皺眉,只覺雙耳生疼,也知曉此時,多半已逃脫不得。也就再不去壓制那焚空之血,體內七轉玄通入微禁,一一解開。

而後就見一個巨大的黑網,忽然在四面八方張開,籠罩而至。

宗守眸光一變,身影立時閃爍,化作一點微光,往遠處逃逸。

一瞬之間,就撕開了那一重重時空壁障。

正將那鋪天蓋地般的黑網,遠遠的甩在身後。虛空之中,卻又有七點火星,閃爍而至。

來勢快極,一眨眼間,就已到了身前。

宗守望在眼中,只覺是心驚肉跳。毫不猶豫,就往身後倒飛。

才拉開三息之距,就見那火點,驀地炸烈爆開。

赤紅的火舌,立時從內吐出,席捲周圍所有的空間疊層。

甚至就在不遠處,一個靈能闇弱的小千世界,直接在這赤色爆焰轟擊之下,一片片碎散,焚滅!

焚空之火!

宗守的瞳孔,頓時一縮。這種神通他也有,卻是第一次望見,這種神通演化到頂階之後的威能。

這也絕非是靈境仙境,所能掌握的力量。當是更高層次的神境修者,封印法力,煉製出的火雷。

遠遠避開,那焚空炎雷的轟擊。身後的黑網,卻已疾撲而至。

宗守才剛起意,想要再飛遁逃脫。卻已是一縷縷的黑絲,從四下漫捲過來。

將所有的去路,全數遮出。也把他整個人困束,層層疊疊,都籠罩在內。

「不過一個靈境後期而已,遇見了你我,不束手就擒。居然還想著要逃,豈不可笑?」

那尖利的笑聲,是再一次響起。穿透過黑網,穿入到了宗守的耳內。

「說笑了!螻蟻尚且貪生,又何況是人?再說這裡是雲界周邊,萬載禁絕,非是你我幾人征戰之地。他一個雲界之人,又如何是你我二人的對手?」

另一個沉穩厚重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不以為然道。

「再說我觀他方才應變,倒是頗有幾分本事,不是靈境之人能有的手段。若非是紫兒妹妹預先打出這幾團赤劫焚空雷,你這遮天纏絲網,未必就能擒拿的住他。」

「觀其遁術,確然不凡。」

這次的聲音,卻是出自女子,空靈寒絕。

「能及時避開我赤劫焚空雷手法,普通仙階,不是他對手。」

「嘿!若無一點本事,有望爭奪我陸家之主。那方絕如何會想著將這人,推出來與幾位少主爭?」

那聲音尖利的青年,笑聲再起:「這方絕說來也真個是野心勃勃,執掌蒼炎殿才不過幾年,居然就敢參與我陸家立儲之爭。也不知是真心要報償我等那位堂姐之恩,還是推他出來送死?據說兩個月前,三太叔祖都氣的把王廷好幾間殿宇,生生拆散?」

「是有其事!」

第四個聲音響起,卻更平和一些:「只是這與爾陸空何干?我等只需把事情辦妥,能夠返回交差便可!如今此人,已經是擒下。不知我等,是否還要前往雲界一行?畢竟玄燁國主的交代,是讓我等打探十年來,這宗氏父子在雲界一切行事。」

「若依我看,還是不去為好!」

那沉穩的中年人,再次開口:「雲界道門佛家,甚至那蒼生道劍宗,都是此域後起之秀。尤那那道門蒼生,鼎盛之時,可與我焚空陸氏比肩。這裡更是蒼炎神殿管轄之域,那方絕雖已被調走,神殿中卻仍有人手可用。久留生變,反正這宗守本人,已經在我等事情。擒回到玄燁國主面前,有什麼事情,都盡可交代了!」

宗守在那黑網之中,靜靜的聽這幾人說話。

目中疑惑,也漸漸淡淡去。

若說這幾人,是只為打探消息而來,倒是勉強說的過去。

若為將他擒殺,四位仙階中期,卻未免有些不夠格。

聽外面四人言語,都已經是將他視為階下之囚,掌中之物。

宗守卻也不在意,仔細以靈念,四下掃蕩。

而後眉頭微凝,這遮天纏絲網,還真是有些麻煩。

也不知是何物製成,那黑絲渾不受力。

宗守以劍擊之,總是軟綿綿的一團,全然不能破損其分毫。

又極具韌力,一點點不斷的收縮,壓迫而來。

若無破解的手段,遲早要被徹底纏絲制住。

「麻煩!」

這時候,若是那瞬空龍丹,已經可虛實變化。幾十枚星辰分散在外,隨時都可挪移出去。

這什麼遮天纏絲網,也困他不住,更纏不上身。

再若是能動用宙極命世書,也可直接越空而出。

而黑白法相稍強一些,則要麼將之吞噬,要麼燒燬。

眼下卻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先破析此陣的靈陣結構,而後以力破之!

正全神灌注,就又覺那遮天纏絲網上,忽然又是烈焰燃燒。

同樣是焚空之炎,烈度幾乎不在先前,那赤劫焚空雷之下。

宗守一聲冷哼,身上的鈞天甲,自生反應。一層罡氣分佈體外,抵禦著這些赤色烈焰。

卻仍是將碧火玄龜招出,把兩面巨盾撐起,而後是玄武元罡氣,以及一層層玄冰凝結。

抵禦那焚空之炎的衝擊。

宗守本身,則居於那巨盾之間,仍舊專心致志,感應著這遮天纏絲網的虛實。

「不是交代的過去,而是厚賞才是!」

那名喚陸空的青年仍舊在笑,一般的尖利陰冷:「把這正主擒住,倒要看看那位蒼炎殿主,還能有什麼花招使用來。那玄燁國主,數十年來征伐數十世界,所掌界域雖未擴張多少,卻著實奪到不少好東西!」

「但願如此!」

那陸紫淡淡道:「我如今只奇怪一事,那方絕既然欲推此人出來,卻又為何其身周,一個可靠的護衛。若是以為在蒼炎神殿管轄之地,我等就不敢動手,未免的自信太多。」

「我也奇怪!或者那方絕意不在此人,只是迷惑我等耳目的煙霧,也難說!此事自有上面之人分辨,與我等無人。又或者——」

那中年人,彷彿是想到什麼極好笑的事情,噗嗤笑道:「或者以為這宗守,自有保住自己性命之能?」

卻無人陪著笑,宗守只能聽見,幾聲冷哼之聲。

顯然是對中年人說的這句玩笑話,不以為然,也不覺有什麼好笑之處。

接著卻是那沉穩青年的話音:「陸空,你欲何為?既然既然已將他擒住,就莫要多事!」

陸空聞言一聲冷哼,話語裡是寒意如鋒:「正因這傢伙,也是我陸家嫡系,才看他尤其不爽!用火燒一燒,也沒什麼不好。此人確有幾分實力,死了是他命苦,沒死算他命大!陸彌,此事我自有分寸,與你無關。」

二人所言,似乎正是為這黑網之內,正燃燒的焚空之炎。

「怎就與我等無關?」

那中年人的聲音,也沉冷了下來:「陸空,我知你際遇,也不願勸你什麼。不過卻莫忘了此人,也是我陸家嫡血一脈,更是家主大人的骨肉之一。你今日如此待他,需防他日別人如此待你!且不說含煙堂姐她舊部大多仍在,便是那方絕冷離,若要殺你,玄燁國主也未必就會傾力相護。此人性命,既是在祖庭名冊之中。那麼即便是死,也不能是由我等沾染其血。你陸空想做什麼,與我等確然無關,卻請莫要將我三人牽累!」

外面幾人的氣機,似乎正在僵持。

片刻之後,那陸空的聲音,才再次開口,帶著強烈不甘:「罷了!今日放過他便是,這傢伙落在玄燁國主手中,下場怕也好不了多少!」

一波靈能蕩漾,似乎要將這件遮天纏絲網內的焚空之火收起。

可片刻之後,陸空的聲音,卻又怪異了起來。

「嗯?有意思,居然能夠撐到現在!還以為幾息時間,就可將他煉化了。卻直到如今,也依然氣機圓融,未損分毫。這個宗守,頗有些意思!」

話道此處,又淡淡笑道:「似乎是依靠玄冰之力在抵禦,天生護駕麼?幾位,難得遭遇這般有趣之事,不如我等就看看,他能夠在我這遮天纏絲網中,活上多久?我猜是二十息,很高看他了,不知諸位怎麼看?」

說話間,就又是一波魂力灌入,催動那赤色火焰,更顯熾烈。

網外另三人,則一陣沉默。半晌之後,那沉穩中年的聲音,才再一次響起。

「罷了!讓陸空試試無妨,也可看看這宗守根底,武道修為究竟如何!傳說此人,乃是以七尾靈狐,混雜我陸家焚空焰血,按道理該當不能習武才是——」

那陸紫也淡淡道了聲:「隨你!」似乎是無可無不可。

隨即卻聽網中,一聲冷訕傳出。

「試孤根基?就恐你四人,無此能耐!」

一道血紅劍光,忽然穿出。三千黑絲,立時碎斷。

第823章 後悔終生?

「試孤根基?就恐你四人,無此能耐!」

一道血紅劍光,忽然穿出。三千黑絲,立時碎斷!

那陸空先是一驚,接著是冷笑。

「當真是個妙人,到這時候,居然還欲破網而出?」

另一中年見狀,亦是一陣搖頭。這遮天纏絲網,乃是取陸家蒼穹界,黑海之中一種特異鯨魚所產之絲。

在大洋中捕食獵物,虛不受力,更有自我恢復恢復之能。又是神境強者,代為煉製。

那劍光倒是凌厲,卻只怕須臾之間,這網就可恢復如初。

可當這下一須臾來歷,中年男子的全身,忽然一陣毛骨悚然。心頭亦是驚悸無比,全身冰寒涼透。

那血紅劍光初時意勢收凝,無半分異於尋常處。

可當劍光過處,循著一條奧妙到了極致的弧線穿出。

人與劍一,那所有的黑絲,都紛紛飛散,一縷縷的斷裂。彷彿徹底失去了生機一般,全數萎靡枯萎,哪有半分癒合的跡象?

更一絲殺機牽纏,牢牢將那陸空鎖定。

三人都面色齊變,而陸空臉上的笑意,更徹底僵在了臉上。

急忙間將那遮天纏絲網棄開到一旁,連續在虛空閃爍。使自己的身影,偏離那血色劍鋒所指。

只是這縷殺念,這絲凝聚到極致的劍意,卻不是那麼容易躲開。

那劍影也碎他身影而變,如驚鴻般從黑色絲網中穿出,急襲而至。

一寸寸的接近,也一寸寸的把他逼入到絕地!

旁邊那沉穩青年靠得最近,目光下意識縮了縮,就已是一聲冷哼,一點炎光,驟然暴起。

卻是無數火色針影,疾穿而去!

「記住了陸空,你今日欠我一個人情。都說雲界修士小視不得,還真是不錯。與人鬥法,哪怕對面真是蟻輩,也大意不得——」

話音卻驟然而止,依稀可見一點銀白光華,從那宗守袖內滑出。

以超出他反應極限之速,疾飛而至。那沉穩青年,甚至未來得及做什麼反應。

那口銀色飛刀,就已正中他的眉心處,而遠處也同時想起宗守的冷哂之聲。

「孤之劍下,安有你救人餘地?這個人情,還是不用欠的為好!」

那沉穩青年目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這飛刀,怎麼如此之快?如此詭異?詭異到全然無法抵禦。

早知如此,便不該貿然為陸空這瘋子出手,惹禍上身。

最後的一絲意念,自魂念中掠過。而後那凌厲刀勁,就已衝入腦內。將他的泥丸神霄,乃至整個元魂,都全數絞成粉碎。

也再無法知,那世間之事。

那中年男子,同樣是第一時間就已出手。一口火焰長刀,從宗守身後尾隨追襲。

本只是心驚宗守的劍術,這時那沉穩青年之亡,頓時更覺心驚。

「陸幽!」

一聲怒吼,那火焰之刀非但不曾退卻,反而聲勢更盛。帶起滔天焰席捲,瞬間增速。

正因這宗守之強,實力之高深難測,才更有合三人之力,阻其凶威。

不過下一瞬,就見一團藍光,也從那破碎遮天纏絲網中衝出。卻是一隻渾身燃著碧藍火焰的巨龜,正好攔住了宗守身後,刀勢去路。

那龜頭回望,眨了眨眼。而後一面龐大的巨盾,就毫不留情的,往身後重重砸下。

匡!

一聲震鳴,刀勢卻沒能如中年男子所料那般,把這巨盾擊碎。

反而是被那磅礡巨力,轟的倒飛而退!刀勢散亂,火星飛濺。

玄武元罡氣!

中年男子的面色大變,眼前這巨龜。居然乃是玄武變種,異種神獸。

玄武之力,神獸之中可算是前三之屬。而這只巨龜,力量絕不在其同類之下!

哪怕低了他一個境界,力量仍舊是遠勝!

這宗守的身旁,居然還有這等神獸護身?

一人一獸交鋒的剎那,巨龜的前方,也已是勝負將分。

宗守人劍合一,驟然加速,避開了那些火焰飛針。

這時那陸紫的女子,也幾乎在同時出手。與之前一般,雙手靈決微引。將幾點火星陸續打出,蘊含炎陽雷暴,以特殊的手法催動,迅若疾電!

更有陸幽前車之鑒,早早將一面錦帕祭起,護在了身前。

宗守一身笑,劍光曲折,驀地稍稍偏離。一點血色劍光,橫空一閃,往那陸紫飛凌斬去。

劍影只是一個閃耀,以令人措不及防的極速,竟是在那幾點火星出手之前,將那陸紫一雙玉手,齊根削斷!

這種名喚赤劫焚空雷的手法,他也感覺有些忌憚。

如今只有使用宙書,才可能從容的閃避抵禦。

否則方纔,又何至於落入到那黑網之中?

吃過了一次虧,就絕不會第二次犯錯!栽在同樣的手法中。

那陸紫明顯驚了一驚,凝如冰霜的臉上,掠過一絲痛楚意外之色。就毫不猶豫,身軀倒飛暴退。

宗守暫時也未有心思,卻理會此女。手中劍光再次偏折,無名劍也再一次,把那仍在飛速遁逃的陸空,牢牢鎖住。

此人方纔的言語,實在可惱,是故他必欲首先斬之!

紅光閃爍,只是這一次,卻再無人能夠阻擋。

僅僅三百分之一個剎那,二人一劍,連續穿越數十個時空疊層,空間夾壁。

那陸空,也終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終是被那紅色劍影,追襲至身前。

手中刀出,卻稍一接觸,便立時碎斷。渾身罡氣,則是摧枯折腐般被削切開來。

陸空的目內,也滿是瘋狂之色。

怎麼可能?一個靈境後期而已,怎麼能殺得了他?

他陸空,乃是此地四人之首。陸家支脈,近二百年來少有的後起之秀。

只需十載之期,就可入仙境後期,半隻腳踏入神境的人物。

怎麼可能,會隕落在此?死在這一個陸家的雜種手內?

血色劍影,卻絕無絲毫留情饒恕之意。一個削切,就把陸空的身首兩段。

那頭顱拋飛,兀自是雙眼圓睜,滿含著不信之色。忽然是想到了什麼,那瞳孔頓時是凝縮成了針狀。

「劍意魂境!你的殺道劍意,居然已至魂境——」

話音卻未說完,就見那血色劍光又是一攪。劍影千鋒,把那頭顱元魂,盡皆碎滅。

遠處那中年男子,本來還在猶豫遲疑,是否繼續戰下去。

此刻聞得此言,卻是毫不猶豫,就往後猛地飛退。

劍意魂境,居然是劍意魂境!

怪不得,這宗守之劍,給他那般驚懼之感。

不過一個靈境後期,怎麼就能掌握魂境劍意?

那陸空的實力,在他之上,必定是不肯看錯的。

簡直不可思議——

玄燁國主,遣他來雲界打探虛實,果真是不錯。

可笑此時陸家,還一直認為此子,不過是一介雜種,那方絕推出來的煙霧。

還有那些負責監視宗氏父子之人,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一直說這宗守,平平無奇,無法習武,乃是一個廢人——

若是這宗守,還是廢人。那麼他陸回,又算什麼東西?

這一刻陸回的感覺,是怪異無比。本來在他最初的印象之中,這宗守只是頗有一些實力的小兔。再有能耐,也只是兔子而已。構不成威脅,也逃不出他們掌握。

可僅僅不到數息,這隻兔子,就變成了食人的凶獸!

血色劍光斬殺了陸空,便又立時轉向。

劍意遙鎖,這次卻是使宗守感覺威脅最大的陸紫,人劍如一,瞬息千變。

這陸紫的雙手,已經再生恢復了過來。那手中亦再次出現了幾點火星。

只是這一次,卻沒再敢對宗守用出。而是拋開了一切,將所有的赤劫焚空雷,在身前爆開,仍舊往遠處飛退逃離。

那冰冷的表情,再維持不住,臉上轉成了煞白。

劍道魂境,以她此刻境界,一旦被鎖住,則必死無疑!

只有傾盡了全力,搏那一線生機。

遠處方回見狀,也是面上惶恐。有碧火玄龜之前,他不敢阻擋,也阻擋不得。只能是怒喝:「宗守你敢!我等幾人,皆是你叔輩!殘殺同族長輩,又是何後果?你又可知紫兒她身後之人是誰?今日你若敢殺她,必定後悔終生!」

宗守唇角,再次冷冷的一哂。

同族麼?方纔那番對話,可從不曾將他宗守當成同族!

至於這陸紫身後之人,他也懶得去理會。也想不出,自己會因何故,會後悔一生!

即便有人為她而尋仇,只需無名劍在手,他又有何懼之?

在火焰雷煞爆開之前停了停,而後就在其勢,稍稍緩減之時。劍勢又驀地爆發,一劍削出。

居然將那焚空之焰強行斬裂,又刺穿了那層錦帕,身影如夢如幻,直襲陸紫。

而就在觸及陸紫眉心之時,宗守忽然動容,只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在他耳旁響起。週身血脈,也在沸騰。

一剎那間,就已明瞭。

這陸紫身上,有他人所下的符禁,可感知危兆。而且此人的修為,非但強絕,血脈與他更是極近。

果然是又多一大敵!

宗守目光閃了閃,劍勢卻無半分的停滯遲疑,刺入這陸紫眉心之中,使其一切的生機,徹底斷絕。

誅了這陸紫,又劍影一折。僅僅半息,那陸回的頭顱,也同樣拋飛!

第824章 玄陽鎖魂

同一剎那,距離天方世界不知多少個世界之外。

一片火炎地獄般的空間之中,驀地一聲傷悲到了極處的怒嚎,忽然震徹三霄。

那聲音震盪,甚至透傳出了這一界之外。

「陸紫!」

宛如是絕望的野獸,使正在此處征戰的近百萬將士,都齊齊止步!愕然的回望後方。

目視之處,是一位端坐在赤紅戰車上的青年男子。俊逸而不失陽剛,手提大劍,居於大軍正中,儼然是諸軍之首!

雙目泛紅,內中滿是血絲,彷彿要滴下血來。

「是誰,膽敢如此!居然敢將紫兒她,魂飛魄散——」

那魂念驀地散開,四面八方的轟擊,似乎意圖瀰漫到更遠處,全不計後果的爆發。

卻使此間無數將士,都覺是難以承受。紛紛半跪在地,緊咬著牙關。

便連對面,那些渾身有著石膚火焰的敵人,也是吃驚的往這邊看著。

似乎弄不懂,這個統帥大軍,使他們一族損傷慘重的男子,為何會突然發瘋?

卻又懾於其威勢,不敢貿然出擊。

「天方世界,蒼炎神殿!是方絕,當真該死——」

似乎已經辨識到,陸紫隕落之地。那青年的面上,更是猙獰,本能的開始了遷怒。

「記住了,無論你是誰,在陸家是何身份!我陸無雙,都必定要將你斬於劍下!必使你痛苦一生!屠你一族,讓你也嘗嘗,這撕心裂肺之痛!」

說完這一句,那身影驀地拔空而起。一步踏出,就離開了這片火焰世界。

不過就在其身影,剛欲遠遠遁離之時,一股浩大無比的力量,也驀地越界而至。將其身影,牢牢束住。

一個冰冷威嚴的聲音,也驟然傳至。

「陸無雙,此間戰事尚未了結,你欲去何處?可是要擅離職守?」

「紫兒她已經身殞!」

陸無雙也不掙扎,任由這力量壓制身軀,只怒目瞪視虛空。

「記得你當初曾說過,必定會照料好她!」

「陸紫?是那個十四房的後輩?記得不久前,我似乎遣她去查探雲界之事。實在不該,那方絕還無此膽量——」

威嚴之聲中,略含著疑惑之意,隨即又復凝然。

「為一個陸家旁系的女子,就值得你如此?放下這血焰界的戰事不理?」

「是由怎樣,紫兒她就值的我如此!」

陸無雙一聲冷哼,語音截然:「在我眼中,哪怕整個陸家,都沒她一人來的重要!」

「嗯?你這小子,當真是不可救藥!」

那威嚴聲音,似是怒極。旋即又一陣沉默,似乎在沉吟考量。片刻之後,才再次出言。

「此事我會遣人仔細去查探一番,你一定要親手復仇,朕也不阻你。只是在此之前,需得先將這血焰世界的戰事了結,且損傷不能超出十萬。否則有朕攔阻,你一輩子也休想離開此間!」

當聲音落時,那巨大異力,也同時消散離去。

陸無雙卻立在空中,面色忽青忽白。最後是頓了頓足,滿含著不甘之意,重新投入那血焰界。

而這一次,卻是殺意凜冽,再次凌壓那百萬陸家士卒!

……

即便遠離著萬餘世界,宗守這一刻,也同樣感覺是渾身發冷。

這從血脈之內,穿透過來的惡念殺意,久久不退,使他毛骨悚然。

心潮激湧,那種危險之感,是愈來愈近。

「這個人,好強的實力!」

至少比他此刻要強!讓人心胸中,隱隱驚悸。

同樣的感覺,只有前一次,他獨自一人,挑戰道門。不計成敗,生死未卜之時,才感受過。

那時面對的,是道門數千宗派,以及穹境之中,無數靈境修士。

然而這一刻,卻僅僅一人,就給了他如此危險之感。

「果然眼下,還是要以提升戰力為先。須得把三千星落決完善,最好在數月之內,將四十八枚瞬空龍丹融合,做到虛實轉化,與元魂一體——」

宗守一邊思索,一邊隨手一招,將四人的隨身之物,都全數抄在了手中。

尤其是那遮天纏絲網與赤劫焚空雷,宗守仔細把玩,愈看愈覺奇妙。

「這網當真是詭異,也不知是何材質製成。刀劍難傷,虛不受力,更有自我癒合之能。應該是神境器師煉製成的法寶,當是在七品到八品之間,威能又遠在同階之上。還有這赤劫焚空雷,分明是有神境精血為核,煉製而成的焚空煞雷,威能幾可相當於神境強者三成之力!這陸家,真不是一般的財大氣粗——」

之前見方絕那群人,就已發覺。這群人的隨身之器,以及戰力,都是極其不凡。

其實不止是這遮天纏絲網與赤劫焚空雷,便是那些赤焰飛針與火焰刀,都非是凡寶,威能俱是不錯。

同樣是仙境中期,可之前耶律洪基聚集的那諸多的仙境者,都不是他正面一合之敵。

可是這四人,卻使他費盡了心思,幾乎底牌盡出。甚至還需碧火玄龜從旁相助,才能將之拿下。

「可惜,這網損毀太重,無有相應的材料,多半是無法修復。至於這赤劫焚空雷,無有特殊的手法催運,更是等於廢物一般,若遇到那位神境修士本人,更是等同定時炸彈,還是不用的為好。」

又暗自反省,看來日後需得再三警醒。外域中不止奇人異士極多,更有無數千奇百怪的神通手段,實在防不勝防。

就如今日,就差點落入到死局之中。

想想自己,若是沒有宙極命世書,若是這四人,在自己落入網中之後。不顧一切,全力下死手。

自己即便有半身鈞天甲,有碧火玄龜護身,也要重傷收局。

思及今天之事,猶自是感覺全身發冷,上下涼透。

再若是面對實力更強之人怎辦?

看來日後,不但需得慎而再慎,也需更多的手段防身。

自己如今,思量想去,也不過只能依靠這劍術,這飛刀。

至於靈法方面,根本就上不得檯面。

能用的神通,還是太少了。

陸家這四人隨身之物,都是不少,隨身的靈石也多。

雖是遠不及秦皇副塚與第一龍殿中那座寶庫,卻也是不少了。

收穫算是極其不菲,宗守對這些玄階中下品的靈石,已經不太看得上。

不過卻總需一些靈石,危急時用來佈陣,又或者另作他用。

何況就在不久之後,怕就有一大筆開銷。

這些收穫,是他唯一欣慰之事。

引動宙書之力,掃除了此地痕跡。宗守便又繼續著之前的行程。

「果然是已經來了!而且時日已經不短,這幾個月,兩個女娃怕是擔憂已極——」

靈念可以清晰感知到,停在天方界不遠的那支空艦船隊。

藏在一個極隱蔽的所在,也掩藏的極其小心。

只因蒼生道特有的一種秘術,宗守才能察覺。

不過這時,宗守卻沒第一時間,前去與船隊匯合。

而是急急遁入到那天方界中,嫻熟無比的直撲那問器樓中。

離去數月,這見新開的器樓,似乎還未打開局面。

而那位沈樓主,也是一如故往的悠閒。獨自在樓中客廳裡飲著茶。

望見宗守到來,先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而後目光凝然。

「好濃的煞氣,不久之前,你才殺過人?」

宗守聞言一笑,確實如此,是一次四人。

「而且是惹上了一件大麻煩!在你身上,下這禁止之人,至少也是仙境巔峰。血脈想連,不易除去——」

聽得這幾句,宗守才微微一驚,抬目訝然的看了對面一眼。

這都能看出來?

的確是如此,誅殺那陸紫的時候。被此女身上,一種接近於密咒的異力,侵入到了體內。

此咒可護持陸紫其身,而若是陸紫身死之時,也可立時激發追噬,用於追兇。

若是平常的咒術,宗守自己就可以解了。

靈法他不怎麼擅長,可對道的理解,卻自信不遜色任何仙境修者。

稍稍研究,就能找到辦法。

可問題是二人之間,血脈相系,糾纏極深,實在難以解決。

「不知沈樓主,可有解決之法?」

本是為此而來,不過對面之人,既然一眼就道出他的窘境。或者也有能耐,解他意難。

「陸家的玄陽鎖魂牽,除非你體內,沒有陸家焚空之血,否則休想解開。」

說至此處,這沈姓中年是頗為怪異的看了過來。

「倒是未曾想到,貴客除雲界之外,還有陸家的背景。血脈極純,當是陸家少主之一吧?」

宗守頓時微微失望,接著是苦澀一笑。

這位沈樓主,還真是慧眼如炬。

至於陸家少主之稱,他自己沒答應過,也不願承認。

可在別人眼中,如今就是這般看待。

那沈姓樓主,似乎也無意深究。

陸家最近幾千年,內爭不斷。哪怕這一任的家主,也無法壓制。

而一個陸家的嫡脈後裔,淪落至此,流落到了天方界,這修界公認的偏遠之地,可見其窘境。內中緣由,實無需深究。

一陣沉吟之後,就又開口道:「我雖不能解此咒,卻有一張符,可以助貴客你暫解此危!」

說完之後,就果然一張金符打來。

第825章 十絕御道

「我雖不能解此咒,卻有一張符,可以助貴客你暫解此危!」

說完之後,那沈樓主就果然一張金符打來。

宗守將符接過,然後眼神瞬時一亮。

這東西入手,也無需引動,那血脈之內的異力,就被壓制了下去。

不過卻仍能感覺,這符內的靈力,也正在逐漸消耗中。

看不出到底是什麼靈符,只能從符中些許靈紋,辨認出一些來歷。

應該是來自於雲荒時代,上古樣式。

不由更是期盼的,再看向對面這位沈姓中年。

「此符應該能夠助你壓制此咒三月。三月之後,貴客就只能自求多福。承惠十枚上品靈石!」

見宗守對價格並無異議,眼神卻灼灼發光,那沈樓主搖頭失笑。

「這張符我也只是偶然中得到,乃是上古遺傳,不知製作之法,只有這麼一張而已。貴客若想要更多,怕是要失望了——」

宗守面色一跨,旋即就又不在意。他其實也沒想過要逃避這場追殺,能夠把此人追覓復仇的時日,拖延數月,已經是滿足了。

跑來這裡,也是為另一件事。

「此事作罷!宗守今日此來,另有他事,不知樓主,能否為我設計一套劍陣?」

「劍陣?」

對面的沈樓主一挑眉,訝然無比:「劍陣我這裡倒是有幾套,自信威能不錯——」

話到一半,就已醒悟了過來:「貴客難道是想要自己煉劍,以期魂器一體可對?這個生意,也可做得。卻不知有何要求?」

這句話說出,宗守倒是有些為難起來。

實在是要求太多,涉及太廣,實在不好詳述。

稍稍猶豫,這才問道:「樓主可知道門的周天秘辰星落決?」

「道門大法,怎能不知?」

那沈樓主一笑,目中異色更濃:「卻不知這與貴客欲煉的劍陣,到底有何關係?」

「我亦有一門神通,叫做三千星落,又名瞬空星落術。道門周天秘辰星落決,每一點星辰,就是一種靈法聚結。巔峰時十萬星辰墜落,所向無敵,聖尊辟易。我這裡,每一點星辰,就是一門大道!」

宗守說著,就見對面這位看不清深淺的中年男子,瞳孔頓縮,當下微微一笑:「自然此術,還在草創之中。我需之劍陣,需與這門神通相合,更要以時空二法相關的材質練劍,總數一萬零八百口!其中仙階劍器,至少十口——」

他的庫藏之中,總共有著十枚聖境真龍的犬牙。

煉製成仙劍,自然是綽綽有餘。

自然絕不可能,達至煉魂劍那般的威能,能有其百分之一,就已算不錯。

按照魏旭的說法,那七把劍器,都是准神器的存在。

煉魂劍又格外不同一些,據說還有自我提升,晉階神器的希望。

想了想,宗守又把自己的無名劍,一併取了出來。

「最好是能以此劍為核心,構建劍陣!」

那沈樓主卻沒去接,反而是一臉無奈道:「一萬零八百劍器,十口仙劍。貴客這可真是,真是高看了我沈某。這等規模的劍陣,哪裡可能是我推演的出來?除非是浸淫陣道多年的聖境強者,或者還有這可能——」

宗守聞言,倒是無有什麼異色,也不覺可惜。

他來這裡,確然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思。

仔細想想,讓這位沈樓主,代他推演此陣,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了。

既是如此,也只能等龍影出關,讓他這位只擅劍道師尊,勉為其難的出手一次。

「不過貴客居然能有如此雄心,我沈某卻是極其佩服!三千大道星辰,十萬八百劍器,好生霸氣!對貴客的來歷,也越來越是好奇了。我喚沈月軒,貴客日後可喚我名便可。」

那沈月軒接著又皺起眉,陷入了沉吟。片刻之後道了聲『貴客稍等』,便回了內間,而後取出一物。

「這等龐大劍陣,恕我煉不出來。強行推演,也耗心力。沈某歲元,雖還有餘裕,卻實在不能為此浪費。」

這句話說出,宗守面上就是一紅。

他也是不願,消耗自己不多的壽命,這才選擇僱請他人出手。

只聽那沈月軒又笑道:「不過倒是巧了!我千載之前,卻是機緣巧合,得了一套上古劍陣的圖紙。卻是四萬年前此域上古時代,器修所傳。據說很是了得,名喚十絕御道絕滅劍陣,或者能合貴客所需——」

上古器修?

宗守挑眉,他聽說這個名詞。

器修橫行之時,雲界甚至還未出現。

走的是人器一體,合修之路,往往戰力極強。

雲界的劍修與劍宗,甚至龍影,都得了其些許傳承。

不過此法,到底與有些偏向外道。聖境可期,成道艱難。

久而久之,就漸漸沒落。

不過四萬載前,那群器修絕無僅有的強橫戰力,哪怕直都現在,也是讓人津津樂道。

不知這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又是怎樣?

執起那張陣圖,宗守就覺一驚。這紙張也不知是何物製成,材質居然僅僅遜色先天成就的宙極命世書一籌而已。

薄薄的一張,卻有著他差點無法承載之重。

非是力量不及,而是這張陣圖所蘊藏的道,超過他元魂的承受極限。

拿在手中,魂海之內,卻一陣山搖晃動,魂力起伏震盪。

再細細觀之,立時就覺一絲絲凌厲無比的劍氣,衝入到自己元魂之內。

就彷彿是真實存在,氣勢懾人,凌厲無比。

宗守的額頭,頓時滿佈著細碎的冷汗。

卻愈發感覺,這十絕御道絕滅劍陣的不凡。

「我初時接觸,也是如你一般!卻還更驚險一些,差點元魂碎散。傳說中曾煉成這套劍陣的那人,上古年代,與幾位至境戰,都毫不落下風,與聖尊並立於世。可惜戰力再強,也仍不能成道,終化枯骨。」

那沈月軒似乎看出宗守的窘境,把那圖拿了回來,使宗守心神一鬆。

「此陣與你那三千星落大法,頗有相似之處。對材質也無多有什麼特殊要求,自然這劍的品質禁法,也會影響到劍陣的威能神通。也不限數量,最低十口即可,最高萬餘口也成。此陣沈某也曾想著手煉製,可惜此時已非是四萬載前,沒那麼多靈珍可覓。沈某更人單力孤,比不得那些諸教名門,豪強大族,最終只得作罷。卻不知此陣,能否合顧客心意?」

宗守眨了眨眼,清澈目光裡閃著星星,一臉的企求。

這套劍陣,實在是再合適他不過了。

那劍陣他如今看著雖然腦袋裡有些發暈,可留待以後再觀也是好的。

不過心中也是忐忑,要取此物,今日怕是代價不小,要出血本了。

沈月軒只看他神情,就知這句話是白問了。搖頭失笑,又取出幾十張陣圖,再次遞到了宗守面前。

「在放棄之前,這套劍陣,沈某也曾下一番苦工研究過。因這大陣太過繁雜,本身也畢竟非是器修一脈。於是嘗試先簡化此陣,以便我等入門。只是最後推演了出來,卻發覺自己,還是無法完成!貴客若有意,可先從這簡化之陣著手。日後有能力使,再著手完成真正的十絕御道——」

話音至此,驟然一頓。沈月軒的神情,也忽然一肅,凝重無比。

「只是此陣,沈某不取錢財,也不願以物易物。貴客若想取去,需得應下一個承諾。有能力之時,要助沈某辦一件事!」

宗守一愕,詫異的看了過去,絕無半分得知免費的驚喜。

以此人能耐,都辦不到的事情,必然不是一般的麻煩。

相比這承諾,他倒更願用那些仙石來解決。

不過說來也是,以此人之能,卻偏巨這修界偏遠之地,做一個器師,必然有其故事。

……

最終從天方界離開時,宗守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

這套劍陣對他的誘惑,實在讓他無法拒絕。

明知是個天大的麻煩,多半有著不小凶險。也仍舊是起誓應承。

只因知道,錯過了今日。他不知何時,才能尋到一門如此合心,也威能浩大的劍陣陣圖。

只是離去之前,沈月軒的話,卻也使人警醒。

「這套劍陣威能雖大,可消耗心裡同樣也多。我昔年少不更事,為此陣浪費了至少三百載時光,至今都是後悔不已。要知這劍器,終是外物,絕不可迷戀其力,也不能浸淫太深。我等修者,苦修千萬載,不終究還要為那道之極致,長生久視?這才是真正正途。想想四萬年前那位先輩,當真可悲可憐——」

這些言語,都是語重心長,宗守也同樣感觸良多。

正途麼?我宗守又何嘗不知?

天方界外,宗守搖頭而笑。

這個時候,道門對他仍是虎視眈眈,絕不會就這麼放棄。

這個大麻煩還未完全解決,陸家的壓力,就又接踵而至。

擊殺那陸紫,更惹上了一位於他血脈相系強敵。

若是不準備些神通手段防身,又如何能放心得下?

不過若不是本身,就準備走由繁入簡之路,他還真不敢,接手這十絕御道絕滅劍陣的陣圖——

第826章 禽獸禽獸

架御那艘辟魔飛梭,從天方界遁至船隊的藏身之所,只用了半個時辰。

而宗守才方一靠近,就能感應,那處方向的激盪靈能。

也下意識的挑眉,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色。

「似乎在激戰,而且對手不弱——」

從這靈潮起伏來看,大戰一方,至少也是仙境的實力。

不禁蹙眉,這船隊中最強的戰力,也只是弱水與師若蘭二女而已。

前者在他離開之前,借助玉玄紫清丹之助,倒已是現出了幾分突破靈境的徵兆。

有兩成的靈武合一,足可橫掃同階。

船隊中的三十萬將士,也是打乾十中選一的精銳!

可問題是弱水,並不擅軍道殺法,統御不了萬軍之力。

而師若蘭,年紀畢竟還小——

簡直不敢想像,此刻那邊船隊的慘狀。

宗守心中大急,毫不惜法力,加速遁行。

也暗暗奇怪,他選定的那處地方,極其隱蔽。是他觀蒼生道的藏書,偶然得知。

是絕佳的藏兵之所,也當不至於,有仙境的精獸,從此通行才時。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

幾個呼吸間,飛臨而至。而後宗守,卻是愕然的看著眼前。

激戰之地,卻非是船隊的蒼生之所。而是附近,一條界河中。

那六艘萬丈長的空艦,正在與一條身尾長達千丈的巨獸激戰。

彷彿是一條金色火獅,渾身紫金鱗片。不但體型龐大,也更輕靈敏捷。

在這虛空中奔馳,時不時的怒吼咆哮,震盪虛空。

只是此獸,此時看似威猛,眼中卻已是現出了幾分疲態。

那六艘空艦,遁空之速是毫不遜色。圍繞在四周,一起合力圍攻。

那火獅進,則空艦退。火獅退,則空艦又會糾纏而上,始終保持著足夠距離。

使其完全脫身不得,一點點的精疲力盡。

不時齊射出來元滅弩,有隨船的靈師加持,雖不能將這仙階的金鱗火獅重創,卻多多稍稍,能使其顧忌一二。

彌天蓋地,數量龐大,更擊發極速,也使其躲避不得。

那幾十架九階巨弩,在大陣靈法的增益之下。更能將那些厚實的金鱗,強行洞穿!

六艘船上,似乎也各有靈境實力的強者坐鎮,以防意外,抵禦這火獅的神通法力。

宗守怔了怔,而後就立在一旁,靜靜的旁觀。

短短半刻,那金鱗火獅身上,就已經多了無數創痕。

在這虛空中飛踏,也再沒有了不久前的輕靈。

宗守遙望,發覺這六艘船,都是進退整然有序。幾乎將火獅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可能,都預料到了。

而即便金鱗火獅,顯出力弱之態,也未有絲毫大意。

謹慎的追擊著,慢慢消磨著其氣力。

「六艘空艦,皆是如臂指使,很是不錯!莫非是若蘭?怪不得這個小丫頭,能夠以弱旅連勝夜魔與大越艦師。這就是無雙名將的手段麼?不愧其名——」

若是沒有宗守,師若蘭此時,也該是開始代兄出征。

以幾艘殘艦,四處襲擊,掠奪族人過冬之糧。卻無往不勝,一發不可收拾。在雲海之下,奠定一個皇朝之基。

而如今,卻是為他統帥這六艘空艦,嘗試圍殺這一頭仙境精獸!

「不過這些元滅弩,簡直就是無底坑,消耗巨大。這幾個時間,真不知她從何處,弄來的這麼多九階獸晶——」

自然若能將這頭火獅巨獸圍殺,那麼一切都看可賺回來。

這仙境精獸身上,哪怕僅僅只是一塊鱗片,價值也遠非是九階精獸所能比擬。

正胡思亂想之時,一艘巨艦。也不知是否太過心急,靠得較近了些。

那只巨獅,眸中頓時精芒一閃。渾身氣芒爆發,身影驟然增速,往那船疾撲而至。

身還未至,那赤紅之焰就已席捲而來。那鋒銳獸爪,也粉碎虛空,穿擊而來。

宗守正微微蹙眉,把無名劍祭起在身旁,已是打算出手。

心中卻更不解,若蘭她怎會犯這樣的打錯。

而下一瞬,就見那船上。幾百道靈符齊齊打出,隔絕焰力,更以之助推。使那巨船的船速,驟升三倍有餘!

以近乎毫釐之差,避開了那裂空而至的巨爪。

而就在四面八方,數百上千的元滅弩,往此處方向一起齊轟而至。

那火獅措不及防下,根本就躲避不及。一身哀鳴之後,渾身上下,被炸出了無數的血洞。

「原來是陷阱,將計就計?有趣——」

宗守目光閃了閃,就又笑著把那無名劍收起,繼續靜觀。

不過接下來,卻是無驚無險,平淡無波的有些乏味。

卻正因這平靜,宗守才能覺出其中的不凡。

似乎這六艘空艦的每一步,就是經過精心計算。將所有的意外,都全數排除。

按部就班,不急不躁的循序漸進。過程流暢,毫無一絲煙火氣。

六船一獸,就這般激戰了整整半日時光。

直到最後,確證了這火獅,確已是精疲力盡。

這才齊齊投出大片的絲網,將這巨獸,牢牢的束住。

而後又數百張類似元滅亂靈符的符菉打出,這是防著火麟巨獸,最後絕望之下,自爆獸丹。

又兩個時辰,直到這巨獸,再無聲息。

宗守身形才化做光影,衝入了其中一艘巨舟內。

此船正是他的『座艦』,也同樣名喚乾天。

乃是當初,從珈明羅王手中,奪來那一塊巨木碎片製成。

以之為龍骨,由崆器宗精心雕琢煉製。不但在六艘空艦中戰力最強,外殼也最堅實。

進入船內,直到他身影,抵達船內專為他建造的小型宮殿之內,才有人驚覺。

而後此地所有侍衛的面上,都紛紛透出了幾許喜色。

師若蘭果然是在此間,坐在他王座之旁,發號施令,統御六艘空艦。

此時這乾天艦內,四處都是震天的歡呼聲響。

這一次捕獵,不但是一人未損,更是有無數收益。

一隻仙階金鱗火獅,只是其一枚獸丹,就足可回本,而且還綽綽有餘了。

更不用說這火獅的其餘部分,也都難得的寶物。那身上的數萬枚鱗片,若是節省一些,也可煉製上千件九階的法寶。

初時若蘭,是專心致志的觀察著艦船之外,弱水則是手撐著下巴。眼神慵懶,又饒有興致的看著師若蘭施為,展佈方略。

片刻之後,似乎終於感覺周圍氣氛不對,才齊齊抬頭。卻發現宗守,已到了她們的面前。

「守哥——,師叔!」

師若蘭先是一喜,接著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語含抱怨道:「師叔你應該早就到了可對?偏偏還在外面看戲?」

宗守面色一苦,輩分高了其實也不好,平白被人叫老了。

於是拍了拍師若蘭的頭:「此處無有外人,你是我妹妹,叫我兄長或者王兄便好!要知我們蒼生道,對這輩分,其實不太看重,只需知尊老愛幼的道理就可——」

若是趙嫣然在此,必定會破開大罵,拆穿宗守這虛偽之言。

當初到底是誰,逼著人接連喊了幾聲太太太太師叔祖的?少一個太字都不成?

師若蘭卻極其高興,享受著宗守的親暱愛撫。瞇著眼,發出一聲滿足的呢喃,彷彿是貓叫。

宗守卻頓覺一陣心驚肉跳,怎麼感覺體內彷彿燃起來似的,身體火熱,獸慾大熾。

難道自己,果然是個禽獸麼?

這時的師若蘭,雖是長高了一些。卻不愧是其掌上雪獅之名,與十二左右的女孩,差不了多少。

弱水那邊卻不說話,只是用純淨清澈的眼神,看著宗守。

脈脈含情,似乎在詢問宗守,這幾個月過的怎樣?可曾遇到什麼危險?

直到宗守的身軀,似乎微微僵硬,目中才顯出幾分異樣來,含著幾分鄙視。

此時的她,可再非是幾年之前,對男女之事全不敢興趣,也懵懂無知。

宗守只覺自己臉燒得慌,尷尬的把手抽了回來。然後乾咳了一聲,祭起了轉移焦點這門身神通。

「說來倒真是奇怪,孤可不記得我們乾天山,有這麼的獸晶儲存。這隻金鱗火獅,又是怎麼回事?」

轉移話題,移開周圍之人的注意力。這門大法,宗守是運用嫻熟,百試不爽。

而語中所問,也正是他好奇之事。

「這些獸晶,一部分是來自我等劍宗佛門,與蒼生三家,一部分是若蘭小姐,這一路率船隊,獵殺精獸的而得。當初若蘭小姐說是有備無患,如今果然是用上了——」

這聲音沉穩厚重,又隱含著幾分凌厲。

宗守愕然的回過身,而後目光裡,是滿含異色。

眼前這一位,赫然就是當初,曾與他並稱。甚至聲勢幾乎力壓六絕劍中其餘五人的風太極。

記得當初第一次見時,感覺此人看似內斂,實則張揚,舉止謙虛有禮卻極端自負。

這時再看這一位,彷彿是徹底變了一個人一般。

沉穩謙和,溫潤如玉,使人好感頓生。

說起來,這一次他征討外域,劍宗佛宗確然是都有參與。

其中又尤以前者,份量最重。

那麼這一次劍宗的首領之人,便是這位風太極?

宗守心內,一邊是佩服那萬劍穹境山主凌塵,調教人的手段。一邊是好奇,劍宗怎麼將這人派了出來。

第827章 投入增大

劍宗隨行之人,宗守猜測過是蘇辰。也想過會不會是把雷動,從外域召回。又或者乾脆,是其他劍宗長老。

卻全然不曾想到,會是這位風太極。

「對於此番開拓外域之事,我劍宗重視已極。若濤師兄已經被我劍宗,確認為下一代外劍穹境山主,不便前來。這一次,便只好由我這師弟代勞。」

那風太極早料知宗守,會有這樣的疑惑,淡淡說著。

語中提及二事,劍宗極其看重!他風太極在劍宗地位,仍舊極高,依然還是表達著重視之意。

不過卻無什麼其他情緒,只是平靜的敘說。「至於這隻金鱗火獅,乃是兩個月前偶然遭遇。我等歷盡艱辛,才逃至此間。可這金鱗火獅,卻偏是緊追不捨,欲攻破我等藏生地。於是一日前,若蘭佈局,設下陷阱。先是將這孽畜重創,之後又歷時半日,將它擊殺在此。」

宗守聽在耳中,心中頓時生愧。

兩個月多前,應該正是他在虛妄海,躲避瞬空龍族追查之時。

幸虧是沒出什麼事,否則真是要後悔抱憾終生。

也是覺分心乏術,以一人之力,越來越難將所有一切,都照顧妥當。

幸虧師若蘭,挺了下來。

再此輕撫著師若蘭頭,這小丫頭毫無拿這些成就,在宗守面前獻功之意。

卻特別喜歡,宗守親暱的動作。

殿門之外,又傳出一個溫和的老年聲音道:「確然!若蘭小姐統帥戰艦,皆能如臂指使。無論是事前廟算,還是臨陣指揮,都無不使人驚歎,妙到毫巔。此等將才,是老衲我平生僅見!君上慧眼識人,這一次開拓外域之行,老衲信心倒又足了幾分!」

宗守循聲看去,只見來者,赫然便是那位萬佛穹境的慈方。

不由暗忖,這此黎鳳飛三人,只怕有一處擺放,是要撲了空。

目光移開,宗守是果不其然的,看見了淨音。

而自然那趙嫣然,軒韻蘭也隨後而至。

這二人,是蒼生道早便確定好的同行之人。故此宗守,也無半分意外。

下一瞬,就又聽慈方神情複雜的開口:「說來數日之前,慈方曾接到雲界傳回來的消息。君上你這一次,還真是拿回一件了不得的東西,真是讓人為難。老僧只恐,只怕上了君上這條船之後,就再難下來。」

宗守聞言,立時就知黎鳳飛三人,已是回到了雲界。

那處虛妄海,本就距離雲界極近。而他趕路花了些時間,在天方界接受沈月軒指點,掌握劍陣入門之法,又花了些許時間。

行蹤無定,也接不到雲界的消息。反而是這慈方,提前得知。

這時卻毫不在乎的一笑:「若是佛門不願,可以不參與。孤絕不勉強,只求莫要洩露消息便可。」

「君上說笑了!這件事,我等還真是不參與都不成!」

那慈方一邊失笑搖頭,一邊說著,面色是異常的古怪。

「若只是加速時間,有瞬空一族的部分神通奧妙也就罷了!偏偏那件東西,還有推延劫期之能。即便我佛門之內,也少有此等異寶。君上條件如此優厚,我等佛門諸宗若再推拒,那就是不知好歹了。想必劍宗蒼生道,也是如此?君上可放心,這件異寶,涉及大教興衰。佛門必定不會洩露半句——」

宗守初時還不在意,聽到第二句,這心中一沉。

推遲劫期?

他從不知這宙光殿,還有此等大能!

頓時心肌一陣絞痛,這筆生意,當真做的虧了。早知如此,該更要多些好處才是!

此時塵埃落定,木已成舟,他要後悔也是晚了。

不禁神情難看的笑了笑:「是麼,那是最好不過——」

風太極卻全不理會他難過無比的心情,再次開口,直接詢問:「此時人已齊至,萬事俱備。不知君上,準備從何處著手?此域世界十萬,除了那些無有多少出產的蠻荒界域,都大多有主。我等想要尋一無主之地,是難上加難。這一次,無論是君上,還是我三教諸宗,都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還請君上,慎而再慎!」

宗守深呼了一口氣,面色也凝冷了下來。

風太極之言,雖是有些不中聽,話也冷了些。

可道理卻不曾說錯,這一次開拓,是只能勝不能敗。

其實他記憶中,最佳的一處外域世界,就是石越,最初佔據的那處小千世界。

不但地域出產,都勝過天方界數十倍。此界之內,也無太多抵抗之力。

這是此處,只怕早已落入到那石越的掌中。

數月之前,與石越一戰,就可知其國力強弱。

只是那個時候,也偏是他最無力之時,無法阻止。

而除了此處,這雲界周邊,是再無多少世界可供開拓。

不是已經有了主人,難以動搖,就是要付出的代價過於巨大,又或者乾脆貧瘠之至。

宗守倒是記得一處,出產極豐。是個中千世界,內種各種礦脈總和,幾乎可相當靈潮前整個雲界的十倍。

內中的原生種族,雖未被滅絕。可界內的強者,卻都被橫掃一空。

不過此時,卻有諸方勢力,參與爭奪。

想要將之拿下,必定要經歷數十甚至上百場爭戰。

不過這卻是宗守,唯一能想到的靠譜些的,可以作為打乾領地的世界。

無有捷徑之法,那就唯有在這荊棘中,斬出道路!

……

用了足足半日的時光,宗守才使風太極與慈方,滿意而去。

若只是他一家之力,自可乾綱獨斷。宗守他說什麼,便是什麼。

大乾之內,對他崇拜已極,絕無人會反對。

可既然劍宗佛門的勢力,才參與了進來,性質就不同。

宗守將這幾家,都看成他的股東。對他的策略有疑惑時,自然要費神解釋。

於是也順帶知曉,此番劍宗,確然是下了血本。

三千劍士,其中七階三百,靈境三人。

而佛門陣營,也絲毫不弱。同樣是三位靈境高僧,四千佛門受戒弟子。

蒼生道中,亦有四千人。靈境四位,內中居然還有三部四百五十位蒼生玄龍士。

若然能有成就,還可追加投入。

按照趙嫣然的說法,這也是因他之故。

道門重創,三教皆壓力驟解。自然是齊齊提升了這一次,出征外域的規格實力。

一是為磨礪弟子,二是數月之前,宗守渡劫之戰。龍影登聖,多少給了他們些許信心。

雲界崛起的時間太晚,雖有數位至境,在外域卻是實力不彰。

諸界之主,往往是關係盤根錯節,背景也往往深厚。

比如那陸家,八百世界之外,更有總數三千的世界依附其下。

諸多至境,對於雲界的擴張,也往往是警惕之至,往往是徵兆初現,就聯手打壓。

故此萬載以來,都無什麼進展。道門到如今,也只是在數十邊緣世界傳教而已。

與之處境差不多的,則是佛門。情形稍好些,卻也不過百餘世界。

否則也不會起義,要另辟一域,創造真正的極樂世界。這一次,更不會參與其中。

以如今觀之,日後的神皇崛起,幾乎席捲一域,也是必然。

只因雲界修士被壓制,實在太久。

「不過,百年靈潮過後,又復低迷!也是雲界悲哀,只有主動將靈能,徹底壓抑。才能防禦諸界覬覦——」

在他看來,哪怕是那件開天之器,已經被取出,靈能也不該那般低迷才是。封禁靈潮,絕不僅僅只是為禁武。

宗守心下,為此稍稍感慨了一番。不過這件事,與他其實也無什麼關聯。

靈潮封禁於否,對他而言,都是不痛不癢。

把那處世界的坐標位置,告知了師若蘭。宗守又陪著二女,談天說地,一番胡侃閒聊。

把若蘭哄得喜笑顏開,滿足之後。

宗守就又開始了閉關,在他這間宮殿之內,使用宙書,來加速修行。

其實這時候以他情形,也沒法在魂識真力上,有什麼進展。

所謂修行,就是不斷的打磨祭煉,那二十四枚瞬空龍丹。

在龍丹之內,完善符陣,使之完成虛實轉換,徹底融入得到自己元魂之內。

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工作。是以自己意念,聚而為刀,在一枚龍牙之上,一點點的雕刻著符文。

從天方界離開之前,沈月軒順帶送了他一本神識煉器之術。

整件劍器,從頭至尾,都是以魂力,一點點雕琢而成。

如此這般,當這劍器完成之後。無需他祭煉,內中就已浸滿了他的神念印記。

御使由心,比一般的劍器,要強的多。

不過這一萬餘口,一一雕琢,工程量實在是浩大。

一開始宗守連續失敗了幾次,第一次才知這龍牙,原來是如此堅硬霸道的東西。

宗守魂念聚刀,與之碰觸,往往心念一觸就碎。強行為之,又把握不住力量。

劍沒煉好,反而那龍牙是毀了幾枚。

宗守沒奈何,只得先以其他類似的材料代替。感覺熟悉之後,方才真正動手。

這時才有一口劍,漸漸的成形。宗守也隨之發覺,這般煉器的好處。

幾次三番下來,他對自己魂力的控制,也開始接近入微層次。

第828章 初試劍陣

宗守獨自一人,坐在巨船的船尾位置。三十六枚星辰龍丹,正在他身周,忽隱忽現。不斷的閃爍,變幻方位。

其實此時,已不能稱之為龍丹,而是真正星辰。

已經與宗守元魂裡的星點,徹底融而為一。

此時距離與這支船隊會合,已經足足有兩個月時間。

而當初煉製的二十四枚龍丹,也早已完成了完成了虛實變幻。

只是最後因要同時,將那些龍牙,雕琢成十絕御道劍器之故。

增加的數目,比他的預想,要少了不少。

一方面是分心他用,一方面是前二十四枚星辰,宗守選擇從最熟悉,接觸最多的一些大道著手。

之後的星辰,卻是略顯艱難。

宗守十二枚同時著手,也直到此刻,才算是完成了虛實轉化。

也實力再進!

兩個月前,他的宙光劍,威能還是略遜那殺道劍意一籌。

兩個月後,卻已是超越。借助三十六枚星辰之內,一劍超出,足可超越劍意魂境的殺戮劍道!

宗守此時,可隨著心念。隨時出現在這三十六枚星辰,任意一點。

而這些星點,都介於虛實之間,是心象虛空法相印照於此世。

除非魂力遠超過他,又或者同時掌握時空之道,否則難傷其分毫。

有了這一套星辰,他才真正有自信,可以在任何情況,任何危局之下,都能夠安然脫身。

而除了這些星點之外,在他身周,還有著一套劍陣。

總共十二口,十絕御道龍牙劍。都循著一條特定的軌跡,在半空中循環飛舞。

牙劍無鋒,因宗守的手法拙劣,所以樣式也醜陋無比。

看起來是完全無害,也無什麼稀奇處。

這時卻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宗守有意為之。

一隻界河中常見的七階精獸鯉龍,突然懵懵懂懂的闖入了進來。

然後這套劍陣,就立時是活了過來。一道道劍氣激發,內外左右,四面八方的橫掃而去。

只一轉瞬,那只可憐的七階鯉龍,就被這紛紛劍影,徹底斬成了粉碎。

只剩下一片血雨,在界河中紛灑。

那宮殿之內實在太小,大船之中,宗守也不敢如以前在乾天山時那般胡來。

想要試展神通,也只有到這船尾無人處,又或者離開空艦。

即便有什麼動靜,也不會損傷船體。

不過因這特殊的環境,旁邊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觀眾。

「當真是有些煞風景!對了,據說鯉龍之肉,最是美味。尤其七階之後,鮮美冠絕天下,真可惜了。」

那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倒真不愧其絕滅之稱,直接把這偌大的一條鯉龍,直接斬成了肉糜。

到底真龍一脈,對這等血脈低劣的偽龍,都是憎恨無比,見者必誅。

他這十二口十絕御道龍牙劍,也繼承了這一特性。

旁邊的慈方與風太極聽著,則都是一陣無語。

這黑暗虛空,哪有什麼風景可言?

把這條鯉龍斬成這般模樣的,也是你自己好不?

靜音則閉上眼,口裡不斷念著『元始古佛』,然後出言勸誡道:「國君,要知眾生平等。雖世間之事,不外強肉若食。天地萬物,都有其自然循環之道。然則生命,卻不能就此輕賤。這條鯉龍,並未惹上我等。船內也物資甚豐,無需以之為食。怎可只為嬉戲,就將之如此殘酷斬殺?」

宗守聽在耳中,也覺有理,隱隱羞愧。

卻絕不會說這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他其實無法完全控制。

似乎從劍陣初步煉成之時,就有了『生命』,並不完全聽從他令。

也本能的,會滅絕劍陣之中,所有異物。

奇怪是宗守多方探查,卻沒察覺這十二口龍牙劍中,有器靈存在。

心中也是一肚子的不解,想要詢問沈月軒。

可惜此時,已離天方界太遠,總不能千里迢迢的跑回去。

好在他仔細分析劍陣之後,基本確認這套劍器,並未噬主之威。

只是陣圖之中,有些靈紋,稍顯詭異。

不算是多餘,可未必就定要如此——

只能判斷,傳下這套劍陣的那位,多半與世間生靈,苦大仇深!

又或者至境不成,隕落前心理變態了也不一定。

宗守此時,也是無奈。別說此陣成就之後,對他本人並無威脅。即便真有噬主之威,也需飲鴆止渴,也掌握一定的實力再說。

說起來,沈月軒賣給他的那張古符,最近是損耗越來越大。

在他身上下咒那人,必定是在傾盡全力,在瘋狂的追索他的所在方位。

原本以為可拖延半年,如今卻最多四月之期。

雲界有蒼生道看顧,家人安危,宗守並不擔心。

唯一有些懸心的,卻是此間弱水若蘭,以及三十萬從他之命,遠征伐域外的將士。

換而言之,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開局面。然後全力應對,那人的瘋狂追殺!

直到二人,決出生死!

眼眸中殺念一閃,宗守就又笑,恢復如常。再次歎道:「更可惜的是我這劍陣,居然尋不到合適的對手,試展其能——」

同時目光幽怨,看向了身後。

慈方是聲色不動,坐定入禪。風太極卻是渾身一個顫慄,全身寒透。

宗守第十口劍煉成之後,就想著尋人,試一試這劍陣。

恰逢那時,他也有些挑戰。看看自己,與這位雲界無敵,差距到底有多遠。

然而最後的結果,是慘不忍睹。

過程只是十息,卻再一次把他自信重創。若非是宗守,在最後的關頭住手,他差點就在陣中,被徹底分屍。

不過從此之後,就留下了心理陰影。看見這套劍陣,就下意識的,離得遠遠的。

此時也在暗自奇怪,看著宗守身周,那些閃爍的星點。

宗守展示過的幾次劍陣,這些星光,卻只是現出在外,並不運用。一直蒙著一層神秘面紗,讓人難測其能。

倒有些似道門的周天秘辰星落大法,宗守幾個月前,肆掠中土。應該也得了部分這種道門秘術傳承,難到說這傢伙,已經轉修了此術?

這倒是可以彌補宗守,在靈法上的短板。只是此術的核心要義,必定還在蒼生穹境之內。

宗守要走此道,要麼自己完善,要麼強行搶奪,總之都極艱難。

慈方與風太極裝聾作啞,其餘的靈境,自然更不會應承。

弱水倒是有答應的意思,宗守自己卻是不肯。

這船尾處的諸人,頓時一寂。只趙嫣然冷哼了一聲:「得瑟!」

宗守確實是在得意,劍陣初成,就有獨自壓制靈境之威。

那麼一套一萬零八百口龍牙劍完成之後,又將如何?

正欲說話,奚落回去。宗守就又挑眉,而後似笑非笑。

「算了,爾等不願,孤也不勉強。這試劍之人,已經來了。」

航程數月,終於到了這片他印象中的混亂之地!

也就在下一剎那,遠處傳來一聲冷喝。

「此是元蓮世界!不知諸位,從何處而來?也所為何事?」

隨著這話音,數十道意念,都紛紛凌空而至,把靈識探觸過來。

宗守並不說話,他對自己的國君身份,並無自峙之意。

不過這時候,由他親自開口,卻未免有些不妥。

這艘巨艦之前,也自有人開口。

「我等是雲界大乾將士,此來是為開拓國土!聞元蓮界至今無主,特來取之!」

話音未落,對面就傳來了幾聲狂然大笑。

「雲界大乾?我道是哪方勢力?原來是雲界的土鱉。縮了萬年,終於肯從龜殼裡面跑出來了?」

又有人道:「此間已由我等共據,諸位從何處來,就可回何處去。否則征戰一起,莫怪我等出手無情,將你等斬盡殺絕!」

「此乃吾輩英雄爭鋒之所,豈有爾等容身餘地?」

這句話傳來,風太極與趙嫣然,都是面色一青。

任是誰人,被罵成土鱉,心裡都不會毫無反應。

慈方的面色,也極其難看。佛家在雲界,雖是外來。

可他本人,也是雲界一員。

換而言之,亦是這些人口中的土鱉之一。

船隊也依然在不疾不徐的前行,往那元蓮世界駛去。

風太極諸人,十幾人都是各歸其位,意勢升騰。籠罩艦船,以示威懾。

遠處也終於現出幾個人影。幾十艘式樣各異的大船,陸續現出。

四面八方衝來,隱隱成夾攻合圍之勢。

「十五名靈境,居然頗有些實力。只是就憑爾等,只怕還差了一些。」

話音未落,虛空中就一片刀光,穿擊而至。有如山崩,氣勢浩烈。

宗守在船後,是欣然一笑。

眼前這幾家,既是為阻他們前行,也有試探之意。

倒未料到,居然還真有人,首先動手了。

沈月軒曾言,這十絕御道絕滅劍陣,所有劍器,需得見血之後,才算開封。

至如今,也只三劍見血而已。不意此刻,就有這許多人,可以祭劍。

那刀光落下,風太極也一劍從船上衝起。兵刃交擊,立時勁震虛空。

風太極的身影,頓時如斷線風箏般落下,卻也使巨舟,安然無恙。

那人也哈哈大笑:「居然是靈武合一,倒是小瞧了你!」

也就在這時,宗守身前十二口白色的龍牙劍,齊齊飛起。

第829章 耀武揚威?

那劍光騰起,卻是無聲無息的,往遠處遁去。

那名仙境初期的持刀武修,兀自不覺。依然是刀影一閃,帶動萬千黃芒,直擊而下!

有此人為首,那前方諸多修者,還有那無數擴展而來的意念,也都是蠢蠢欲動。

已是幾道疾光,陸續往這邊沖騰過來。幾十艘空艦,亦都是劍拔弩張,兵刃相對。

也直到這時,那十二口十絕御道龍牙劍,終於趕至。

持刀武修先是一驚,看著遠處這飛凌而來的骨質長劍。

本來驚異於這些劍,是近乎無聲無息,就已靠近到了身前。

可當望見那劍,極其醜陋,甚至靈能反應,也是微弱。頓時冷冷一哂:「這是劍陣?如此奇異,本座還是首次得見!這便是你們雲界的特產不成?」

面上是輕視無比,應對卻是慎重。刀光略收,而後不守反攻。

一刀揮出,帶著群山之勢,劃空而去。

把整個虛空一揮為二,隱隱間,將這十二口劍影,隔離分割。

用這種方法,無論應對何等劍陣,都是妥當,也是屢試不爽。

果然一刀揮出,便將這十二口長劍的聯繫,強行割斷。那劍路的循環往復,也微微一窒——

整個劍陣,都被他刀罡,強行阻在了一息仙境遁速之外。靠近不得,也徹底亂成了一團。

「聽說萬載前的雲界武道,曾經極盛。天下有聖尊,有六位出身雲界。如今看來,卻是有些名不副實。不對,該說是貽笑大方才是——」

卻在下一剎那,話音未落之際,那十二口森白長劍,就又微微一閃。竟是挪移空間,一個眨眼之後,就已出現在他的身旁。

當劍罡勃發之際,持刀武修也覺自己身周的空間,驟然扭曲異常了起來。

身軀下半部份時間加速,上半部分卻是放緩。

左半邊身軀,重如千山臨身。右半邊卻是徹底失重,輕若鴻羽。

更有兩股截然迥異,卻又絕強無比的隱斥之力,臨於此身。

這一刻的感覺,就彷彿是十幾位強者,同時向自己出手。

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被這劍陣中的氣芒,徹底斬成了粉碎!

那元魂也是來不及逃走,剎那之間,就被撕裂。

宗守在遠處看著,則是嘿然一笑。而後微微一歎,忖道這是何苦來哉?

正愁尋不到合適的雞,拿來宰了儆猴。這個人,卻偏是急不可耐的跳了出來。

對這劍陣之威,也略有些心驚。

十絕御道絕滅劍陣,與他的三千星落決,確然有些相似。

同樣是操御諸般大道,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卻是以劍器來承載。

而他的三千星落決,則是以心內虛空的星辰為器。

一內一外,論立意層次,自然是以他『三千星落』強上一些。

然而這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則更易速成。

若不求心器完全合一,那麼請旁人好友出手,煉製劍器,也是一樣,更省事的多。

不過兩種法門,此刻在他手中,卻都可互相補益完善。

他此時他催用的,雖只是劍陣之力,卻也借用了部分,三千星落的威能。

當劍陣展開,每一口劍,都可運用一門大道之法。無需靈決,直接瞬發。

這位仙境修士,自然是被一劍而斬。

此人身死,整個虛空頓時一寂。

虛空那躁動的氣息,就彷彿是被淋了冰水,頓時冷寂了下來。

幾個飛遁過來的身影,亦是半途停住,神情謹慎。

不過也僅僅半息,就有人一聲怒喝。

「都是些畏首畏尾的無膽之輩!一個稍微有些本事的雲界土著,一套有瞬空之能劍陣而已,莫非就被嚇出?」

宗守雙目微微瞇起,斜睨了那邊一眼。只見一人,依然是橫空衝來。

血光滔天,內中隱隱約約,似有一人影,持著一根長棍。化作萬丈之巨,朝著一艘船,強行砸下!

那邊三位隨船護衛的靈境修者,只是稍稍嘗試抵禦,就已經是齊齊悶哼了一聲,似已受創。

哪怕有船上的靈陣支撐,三人合力,也有些抵禦不住。

仙境初期,魔道修士?

這個人,戰力卻超出方纔那持刀武修,近倍有餘!

散開的靈念,更可感應,那四周本來已經被他壓制下來的氣機,因此人之故,又復躁動了起來。

宗守頓時冷冷的一笑,目裡殺機沸騰。

今日看來除了以戰止戰,以武止戈,是再別無他法!

當行雷霆之勢,快刀斬盡亂麻。此間群凶環伺,也不是磨礪人的場合。

那元蓮界內,還不知是怎樣的情形,又要經歷什麼樣的磨難?

在此之前,還是盡量保持所有人的戰力為上。

殺念既定,宗守便臨空而起,離開了坐艦,立於船隊上空。

而後心念一引,那十二口森白長劍,就又是連續幾個閃爍,疾如瞬影,往那團血光飛斬而去!

那血中的持棍人影,見狀卻一聲冷笑。

「我卻不是爾朱那廝!這區區劍陣,上不了檯面的手段。也能奈何得了本君?」

一棍打出,周圍十萬丈內虛空,都全被封禁。

勁勢沉雄,隨著陣陣金石交撞之聲。竟將那十二道劍光,擊得紛飛四散。

又順勢一攪,就使那劍影分散更遠。

不過待此人棍勢稍歇,那十二道森白劍光,就又飛轉而回,旋擊而下。

「當真煩人!」

那血色人影,渾不在意。又是一棍,粉碎虛空。

只是這一棍擊出,卻再不能把這劍陣擊散。

那十二口飛劍,都仿若有生命般,靈動無比,卻又不失其凌厲。

都循著玄妙莫測,又詭秘難言的軌跡。齊齊削切而下,竟是正面交擊,斬入棍罡間隙之內。

而後有如是庖丁解牛,渾然不曾費力的,把那巨大棍影,一寸寸的割成粉碎。從薄弱破綻處著手,是三下五除二,利落無比!也犀利之至!

那血焰中的人影,先是一愕。當反應過來時,那十二口劍影,就已經飛斬到了身前。

引以為豪的血色氣罡,卻阻擋不了這些飛劍片刻。

瞬間便被迫開,內中人影,甚至都來不及在腦海中,掠過一個完整的念頭。

怎麼感覺這劍陣,就彷彿是十二位掌握不同大道真意的仙境靈修,同時對他下手?

雖是這力量,弱了不少。卻也絕對是仙階層次——

怎麼能抵禦得住?

劍光碾過,又是一片血雨,紛散在這虛空之中。

「血魂君——」

遠處傳來了幾聲驚呼,似乎這三字。正是原本這血光中,那位隕落魔修之名。

而那尾隨著遁空而來,意欲一齊下手的幾名修士,也是再一怔,停下了遁光。遲疑著到底是冒險繼續,還是退回。

都面面相覷,眼中掠過一絲驚色。

此刻被連續斬殺的血魂君與爾朱上人,無論哪一位,都是同階中的佼佼之輩,英傑人物。

卻都是被那劍陣,一劍而斬。

這二人都是如此,又何況只有靈境修為的他們?

更多的目光,都集中在船隊上空,那位少年身上。

以一介靈境後期之身,卻是獨自傲立虛空。有如擎天巨柱一般,直面這四周,無數修者。

宗守卻沒耐心,等他們做出抉擇。

既要立威,就不能有任何遲疑猶豫,連半點軟弱憐憫都不能。

需得是雷霆萬鈞之勢,才能真正將這些人震懾。

雲界沉寂太久,即便有修士,離開雲界。那些真正出色,在雲界依靠己力身登靈境之人,也不會在資源較為貧瘠,層次較低的雲界發展。

留在雲界的,都是一些修至七階九階,有能力在虛空短暫遨遊,卻無能力再進一步之人。

千方百計離開雲界,選擇他處。甚至直接是到那天方界,以晉階位。

久而久之,倒是讓人有些小瞧了。

那十二口十絕御道龍牙劍,隨即就一個轉折,化作十數光影。

僅僅是一息,就又是一團血霧飄舞。

使遠處那十幾位修士,都是微微怔然。愣愣的看著其中一人,被那劍光,斬成了一塊塊的碎肉!

這一位,其實只是靠得稍稍近些而已。除了意念威壓之外。根本就不曾對這支雲界船隊動過手。

正是驚怒夾雜,緊接著就又是一人,被那劍光分屍。

這二人還只是剛剛開始,緊隨而至,卻又是數位靈境修士,被紛紛斬落。

簡直就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劍陣犀利,無一人能抵擋半刻時光。

殘存之人,都再無抗拒這支船隊之意,周圍的空艦,也是的遠遠避開,倉惶四散。

宗守神情淡漠,冷冷注目著眼前。

「近日孤立身之所,耀武揚威者斬!意示威脅者斬!靠近三息遁速之內斬!爾等身死之時,勿謂孤言之不預!」

虛空之中,都是無聲無息。幾乎所有人,都自覺的離開三息仙境遁速之外。

而就在數息之後,一個金袍身影,驀地現身。雄渾聲音,震盪虛空。

「好一個耀武揚威者斬!意示威脅者斬!本君縱橫諸界千載,還從未見過你這等狂妄小輩——」

話音未落,一點銀光從宗守袖中穿出。虛空疾行,在諸人眼內,竟是千影連環。

當所有銀影消逝,那口飛刀,已是釘在了此人眉心!

第830章 外域之規

「好一個耀武揚威者斬!意示威脅者斬!本君縱橫諸界千載,還從未見過你這等狂妄小輩——」

話音未落,一點銀光從宗守袖中穿出。虛空疾行,在諸人眼內,竟是千影連環。

當所有銀影消逝,那口飛刀,已是釘在了這說話之人的眉心!

才一現身,說出幾句話,便已是生機滅絕,再無聲息。

宗守略一抬眉,而後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樑。

「差點忘了,還有一句未說。在孤面前,言出不遜者,亦復斬之!」

實在是懶得於此人廢話,故此一劍誅之!

此言說出,卻再無人敢答聲。周圍虛空之中,所有在場之人,都是默然不言。

此地諸位,都認得方纔那人。是大名鼎鼎,一界之尊。

名喚九靜,雖是散修,最近卻已經加入一方大勢力。

不但本身修為,極是了得,仙境中期。麾下強者,也是極多。

卻不意今日,只是多嘴說了一句,為方才隕落諸人出頭,就這麼死在此人的刀下!

那些空艦,也是再不敢靠近分毫,生恐不小心。

撞入到宗守所言,那必斬的範圍之內。

誰知這所謂『三息遁速』,是靈境,仙境,又仰或是神境?

言出不遜者亦斬,這句話說的雖是平和,可配合那九靜散人之隕,卻更是震懾人心。

也暗暗吃驚,觀這少年,一身氣機隱晦。只能依稀察覺,實力當是在靈境後期。

可為何實力,是這般之強?強到那九靜散人,都無抗手之力!

還有那飛刀,又是何等神通?

而此時六艘飛船,除了那三十萬大乾精銳,是眼神更為崇敬之外。便連那些不知宗守真實蒼生道弟子,劍宗劍士,也都是肅然起敬,為其心折。

甚至連那些心境平和的佛門弟子,亦是眼透異芒。

「今日始知,雲界無敵之名,果然是不曾有假!」

「果是血劍妖君的手段!仙階修者,居然一言不合,就一刀而誅。」

「那就是傳言中的六神飛刀術?好生犀利——」

「叱詫一方,縱橫無敵。吾不求長生,只欲日後,能有妖君一二神威,便心滿意足。」

坐鎮在另一空艦之上的慈方,此刻亦是定定的,看著上空。

許久之後,才悠悠一歎。

「都說雲界之勢,即將大興。靈潮還未起,就有這等樣的人物,確然不興勃也難。幾位佛尊,早早就在雲界佈局,也不知是否早已預料?」

說完之後,又朝著身後的靜音一笑。

「可是有些不習慣?這等廝殺之事,幾近野蠻。只怕不合你心性。」

靜音卻搖了搖頭,思索道:「聞說大蓮華士初踏足密界之時,也是處處受阻。是以祭十二紫金蓮台,三華法劍,盡誅十萬妖邪,毀山伐廟。歷經百場爭戰,最終才將密界平定,成我佛門樂土。師尊也有教導,佛門勸人向善,慈悲渡世。可亦有護法羅漢,怒目金剛。要普傳佛法,必定是要行修羅之事——」

話雖如此,靜音的俏臉上,卻是微微發白。

那慈方目光閃了閃,然後笑了一笑。

「無需勉強!不過需記得,哪怕是我佛門,也有被從梵界,逐出之辱!」

二人說話間,那虛空之中,又起了變化。

陸續數人,從虛空中踏出。修為高深,不在那九靜居士之下,都是臉色難看無比。

其中一人,朝著宗守微微俯身一禮。

「天方會譚鏡,見過道友!本人祖輩,亦出自雲界。說來與道友,算是同鄉!」

無論語氣動作,都是禮敬有加。

譚鏡也抬起頭,以詢問的眼神看了過來。

「卻不知道友名號如何?道友能一刀誅滅九靜居士,想必在雲界,絕非是無名之輩。或者我譚鏡,聽聞過一二!」

宗守掃了這幾人一眼,知曉這幾位,才是此地,真正能做主之人。

先前隱在幕後,任由部下試探驅逐。

到事情不可收拾之時,才親自出面。

不過別人笑臉相迎,他也不好立時就打殺。

大乾在雲界之外的日子還長,此時既已立過了威,倒不好處處樹敵。

說起來,他與天方會,還有些小小的恩怨。

不過那位琨然長老,卻是死在『圖謀第一龍殿之物』的方絕手中。因『搶奪』宙光殿時,被人撞見,於是蒼炎殿殺人滅口。

與他宗守,可是沒有一絲一毫關係的。

即便有人問起,他也是絕不會承認。

「寡人宗守!」

短短四字,既不說來歷,也不說名號。

非是因自峙自傲,而是說了之後會被人看輕,不把你當成人物。

果然對面諸人,都眼透出茫然之色,顯是不知此名。

宗守也不在意,聽說過最好,沒聽過也就罷了。

難道還要詳細跟人解釋說。自己曾經殺了道門多少多少人,曾經做了多少大事?

一聲輕笑,宗守又開口問。

「那麼諸位阻攔在此,是意欲何為?莫非也是欲前幾為,尋孤一戰?」

那對面五人齊齊皺眉,聽說其中,那挑釁之意。

也恰是如此,令在場諸人,都是驚疑不定,難知虛實。

如此篤定,毫不畏懼,只怕必然是有一定把握。

而且那枚銀刀,五人都無絲毫把握,能夠抵擋。

那麼此時,當是拖延為上,暫時隱忍為佳。

其中另一人,啞然一笑:「道友說笑了!元蓮界尚是無主之物,我等來的,道友自然也來的。我等倒是想阻攔,可以少一個對手,可惜卻無此力!」

說的是坦然,此人的神情,也是隨即一肅。

「只是我等,雖然相爭,卻不可不無約束!這元蓮界爭鬥,交由小輩便可。我等仙修,只需旁觀便可,無需插手。畢竟我等修行,是為那長生。實在沒必要為這身外之物,做那生死之爭!不知道友,以為在下說的可對?」

宗守聞言,是目光一閃,好奇道:「寡人出身雲界,對這外域之事,倒是不怎麼清楚。莫非這便是爭奪世界的規矩不成?」

見對面諸人,都是點頭認同。宗守就又問:「那麼方纔這幾位,又是怎麼回事?」

第831章 元蓮見聞

包括天方會譚鏡在內幾人,聞言都是一陣尷尬,啞然無言。

方才率先出手的二人,修為無疑都在仙階之上。

宗守則是冷笑,視線透徹人心:「罷了!也無需爾等解釋,這種事情,孤大約知曉一些。無論雲界內外,都是一般,只有拳頭無用之時,才會跟你講道理。」

若非是龍影,一步踏入到至境,道家豈會與他妥協?

而今日之戰,他若不曾拿這幾位仙境修士立威,這幾人大約也不會現身。

那譚鏡聞言,也是微微頷首:「這個我等倒不諱言。試問雄鷹,豈會與螻蟻,說公平道義?豈不可笑?道友今日,示我等以強,自然這規矩也就用得上了。」

其餘幾人,都不說話,顯是默認了譚鏡之言。

宗守則陷入了凝思,足足片刻之後,才點頭道:「這些規矩,倒是不錯!只是孤,卻非是什麼仙境修者。再者,在孤眼中,爾等與方才橫死之人,也無什麼區別。雄鷹不會與螻蟻講什麼道理,可爾等又與螻蟻何異?」

這句話說出,此處虛空,幾乎所有修士都是神情一變,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還是那譚鏡開口:「譚鏡雖非是道友對手,可我天方會,想來是有此資格與道友相談?這樣的玩笑之語,還是少說為佳。再有道友修為,確只是靈境。可此處此地,卻無人敢以靈境,來視道友!」

「你倒是伶牙俐齒!」

宗守輕哼了一聲,忖道玩笑之語麼?這可未必!

並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問:「那九靜居士居處何在?在這元蓮界中,掌握多少地域?」

是一眼就看出,那為死在他飛刀之下的倒霉仙修,無論身份實力,都可與這幾人平起平坐。

在元蓮界內,也必定是一方之雄。

此人當是一界之主,其統轄的原本世界,宗守是不用去想。

這九靜一死,必定就有人隨後繼其之位,且必定是立時靠在某個大勢力的轄下。

不過這元蓮界內,此人所掌之地,他宗守卻定要納如掌中。

對面幾人,都是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無奈開口:「在元蓮界西南,此人獨據此地,立下一仙朝。部屬有仙修三位,靈修二十人,其餘修士大約萬人。管轄七國,一萬里地域。佔據一處仙府,名喚元靜宮——」

那譚秋也開口道:「這位九靜居士來歷不凡,乃是七聖盟外道執事之一。道友據其之地,也無不可。只是日後,卻需萬分小心。七聖盟乃此域大勢力之一,聖境強者從未少過七人。根本雖不在此,卻也實力不凡!」

這些話,既是提醒,也有警告之意。

示好賣個人情,卻惠而不費。也是告知宗守,你已惹了不小麻煩,還是莫要尋機滋事為佳。

宗守則是若有所思,所謂仙朝,也是修者勢力的一種。

與世俗王朝有相同之處,也有不同。

所有的官制,管轄之法,二者都差不多。只是仙朝之下,無有普通子民,只有實力高強的修者。

而雲界之中,類似存在中,最出名的就是陸家。

以焚空仙朝,統管八百世界。在世俗中,扶持各種形式的國度,代為管轄子民。

如此一來,以世俗之國為緩衝,就可最大程度,減少那王道之力的侵襲。

可即便如何,還是不夠,於是又再分封,八百世界,都分割成了十數份,十幾位國主。於是也釀成陸家,內鬥之源。

甚至後世神皇,也是這般。一統雲界之後,就又親手把雲界拆散,建立起仙朝神庭。將所有原本轄地,分封成諸國,支離破碎。

他日後要與陸家對抗,又想問武道之極,只怕也需走這條路。

只是此時,那所謂『王氣』,還未污染到他的根本。

也就未曾仔細想過,更沒放在心上。

此時被這譚鏡提及,才記起自己,也該考量是之後一步,到底該如何走下去了。

至於那七聖盟,他是完全沒聽說過。

最少也有七位聖境,聽起來是不錯。可若沒有聖尊人物,在此域之中都是渣滓,頂多這渣滓稍微大一點。

鞭長莫及,暫時也無需在乎。

「多謝提醒!」

點了點頭,宗守又道:「至於這規矩,孤還需思量一二!」

說完之後,就不再廢話。化作一道光影,重新投入到了他那座艦之中。

到底是否遵守此約,他還需看看,在元蓮界中,只憑若蘭風太極等人之力,能否站得住腳。

再若是實力不夠,又或者被諸方聯手打壓。

他宗守答應此約,豈非是自縛手足?是智者所不取——

六艘空艦繼續前行,這次卻是再無阻攔。

虛空中那些修士,稍稍猶豫之後,就又紛紛退去。

便連方纔,現身的幾位仙境修者,也是須臾間不見了蹤影。

觸碰到那空間壁障,六艘空艦,都是齊齊發力,將之轟然粉碎。

下一瞬,就彷彿氣泡,融入到一個世界之內。

方一進入,已經回到旗艦內的風太極,就眉頭略挑,現出幾分驚喜之意。

「此地不錯,靈能之盛,居然還勝過我雲界一分!」

慈方在旁,聞言亦是微微頷首。

此間的靈能濃度,確實比雲界要強盛一些。

又把靈念擴展開來,片刻之後,又出言道:「此界大約有五萬里方圓!不遠處有座城,內中之人,與我等並無卻別。而人口雖不如我雲界稠密,可這二百里方圓之內,亦有生民四十萬有奇!」

人口越多,佛家未來的信眾,也就越多。

宗守選擇的這處世界,的確是不錯了。

在中千世界之中,可以算是最好的一種。

大小千世界的分法,極其複雜。

在修者眼中,首先是靈能,其次地域。

有些世界,有億萬里之廣。可界內生靈稀少,靈能淡泊。也只能算是小千世界。

而雲界萬載之前,地有百萬里之巨。靈能極盛,可納至境,是毫無疑問的大千世界。

只從其仙界之稱,就可知一二。

而這元蓮界,甚至只差些許,就可邁入大千世界的門檻。

不過慈方的言語間,卻也含著幾分隱憂。

此界越是環境好,資源豐富,引來的覬覦目光,也就越多。自然爭鬥,也就越是凶險。

此番隨宗守過來,雖是包含雲界三大教派。

任何一教,都可凌壓於那所謂七聖盟之上。

可如今雲界,大亂在即,哪裡能夠分心太多?

何況這些對手,未嘗就沒有至境的影子。

畢竟外域聖尊,對雲界與佛門的打壓,已不是一天兩天。

宗守則渾不在意,辨認了一番方位之後,就往那西南方向行去。

那幾人雖未曾說那座元靜宮的具體所在,不過對宗守而言。尋覓這座仙府,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六艘船各自散開,十幾位靈境意念,在一起往四面八方的掃蕩。

僅僅須臾,宗守就已有所得。離開座艦,一個閃身,就已到了一處雲空之上。

所謂的元靜宮仙府,竟是浮在雲層之中。一塊塊堅硬無比,卻又輕如微塵的鴻雲石,搭建起了仙府根基。

南北十萬丈,規模極是宏偉,也很是壯觀。

許多地方,還是空白。七成殿宇,未成完工。

宗守望在眼中,卻仍倒吸了一口寒氣。相較這座宮殿,他父親給他留下的那座含煙宮,簡直就是鄉下的土茅屋。

那殿宇無不雄壯威嚴,那庭台樓閣,則無不精巧秀麗,盡顯仙家氣派。

第一龍殿與第三龍殿,強是比這裡強了,卻到底是龍族所建,審美觀與人不同。

就譬如葉非寒,一直就在為他沒有『角』而糾結。

「今日始知,這外域之富!」

說起來他如今管轄之地,就相當於小半個元蓮界,可也沒這般氣派。

這九靜居士,只一個仙境中期,就把他給比了下去。

「是搜刮太狠才是!」

風太極隨後跟了過來,不以為然道:「我方才觀此界之人,不但修者稀少,更民不聊生。許多地方,都是食不果腹,饑民無數。與君上治下之大乾,實在是差的太多。此界靈能極盛,地五萬里,民最多二十億有奇。真不知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弄成這等地步——」

在雲界之中,哪怕史上那些出了名的暴君,也不會使國中,出現這種慘況。

也是忽然之間,明白了上古雲界,為何極力反抗異族。

那幾位在雲荒時代,就已經不知消息的聖尊,在成就至境之後,都是義無返顧,與這些異族做生死搏殺!

只怕不單單,只是因那件開天之器的緣故。

「風兄謬讚了!」

換在平常,宗守必定對風太極這句吹捧之語,很是享受。

不過此刻,卻無什麼心思理會,心頭正在滴血。

九靜居士已亡,此人建立的所謂仙朝,自然也就不做。

所有部下,都做鳥獸散。卻不忘在離去之前。把這元靜宮內的所有珍物,異寶,都席捲一空。

這些也就罷了,宗守還能勉強接受。可在他靈念感應之中,卻有幾人不知死活,在不遠處,一起嘗試著破解封禁,進入一個類似寶庫的所在。

第832章 收穫甚豐

「豈有此理!」

若是不知,或者沒有看見。宗守心裡自然也就不會在意。

此刻卻只從那異常嚴密的禁制靈陣,就知這寶庫內甚豐。

已經將要落袋之物,又豈容他人沾手?

奪人之財,此是大仇!

意念一動,那十二道森白劍影,就已經凌空落至。

釘在了那寶庫周邊,劍意勃發,橫掃四周。

到底還不至於為這些財物,就胡亂殺人。只是把這十絕御道龍牙劍使出,意示警告而已。

周圍一群修士,顯然也知這套劍陣之威。都是面色一陣發白,一些知機之人,是立時四散逃離。

而其餘貪財一些的,也是稍稍猶豫一番之後,便飛遁離去。

這身外之外,到底比這小命,不止重要一些。

宗守飛身過去,接手這些人,繼續破解封禁。

他也懶得一一去推演這封禁構成。

只是用那十絕御道劍陣,一路強行逆攻,摧毀所有一切。

只片刻之後,宗守就立在了這寶庫之內。

而這內中之物,既未讓他有驚喜之意,卻也不曾讓他失望。

大約是相當於秦皇副塚百分之一的靈石儲藏,也就是二十餘枚玄階上品的靈石而已。

一個仙階修士,能有這般庫藏,已經是很不錯。

不過其他的雜物,倒是真有不少,幾乎把整個三千丈方圓的庫房堆滿。

他這裡沒什麼感覺,風太極在內一觀,卻是驚喜莫名。

「櫻紋石,一萬三千方,居然全是最上品的櫻紋石!這元蓮界內,居然有這等異物出產?嗯?這種玉,好生古怪,莫非是傳言中的問心玉——」

宗守聽在耳中,是暗暗一笑。

櫻紋石乃是練劍材料中的一種,普通的靈器兵刃用不上。可對劍修一脈,卻是極其關鍵,甚至不可或缺。

加入少許櫻紋石粉末,就可大增修士與劍器之間的感應。

增加劍器的靈動,感應劍意,可以極大方便劍修入門。

雲界中的櫻紋石礦脈,大多都被劍宗把持,可即便如何還是遠遠不夠。

每年只有千方左右的產量,也因而大幅限制,劍修的數量與戰力。

至於問心石,卻是另一種功用,助人心念修行。

與那些滌靜心靈的異寶不同,此物不沾心魔,卻偏能勾引人心中雜念。

佩戴於身,時時拷問心靈,就仿如渡魔劫一般。

若能將這問心石壓服,不受其影響,自然心靈也會趨於完美。

也是難得一見的異寶,而在此間,就有三十塊之多。

而通常這般大的數量,也就意味著,這元蓮界內有著大型的礦脈。

這兩種異寶的藏量,仍舊極多。

果然當那慈方趕至,望見這滿室珍藏時,也都微微動容。

二人忽視了一眼,都現出了幾分悔意。

此前絕未想到,第一次征伐外域,就能有這樣的收穫。

光是這間庫房之內的儲藏,就差不多相當於這次投入的十分之三。

之後想必諸處礦藏,還會有大量的收益。

出征前預定的份額,是宗守的大乾占一半,而蒼生道劍宗以及佛門,瓜分剩餘一半。這樣的分配,不能更改。

然後在內部,蒼生道有三宗六門,佛門八宗,劍宗七次。分配的比例,又不一樣。

早知如此,就該多為穹境本宗,多爭取一些。

「我方才仔細尋以為靈境散修詢問過,據說這元蓮界被發現,才只百載。這位九靜居士,居然就積累了這般財富。」

至於如何詢問,以及詢問的過程,慈方卻是沒有提及。

「據說這西南地界多山,物產雖薄,領悟卻風。有靈識礦脈五十餘條,其餘礦脈無數。故此這九靜居士,所據之地,最為荒涼。可這一屆幾十位仙修,都是艷羨。」

宗守愈發感覺,自己選擇此人立威,當真是明智。

而後就聽風太極道:「當務之急,還是要清點各類物資,盡快接手各處礦脈。免得被人。」

這句話說出,其餘陸續趕到之人,都是微微頷首。

只從此間元靜宮的亂象,就可得知他處一二。

樹倒猢猻散,那位九靜居士的部下,在離去之前,手腳絕不會乾淨。必定會拚命搜刮,盡力席捲財物。

趙嫣然這時也微一蹙眉:「那麼此間之物,又該如何分配?」

庫房之內,頓時一寂。諸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眼裡都是精芒閃現。對視之時,更是火花四射。

本來按價值比例分配,是好最公平不過。

然後這些靈物,也有急需與無可無不可之別。

就譬如那櫻紋石,風太極自然是恨不得,將之全數吞下才好。

可這樣的東西,佛門蒼生道,也同樣有需求。

尤其後者,門中雜學無數,劍修也有不少。

宗守對這漸漸僵冷的氣氛,也有感覺。

頓時一陣微微頭疼,忖道這還沒站穩跟腳了,就已經開始內槓了麼?

「東西和地盤是已經拿下,可這七聖盟,我等應該如何應對?這些東西,又如何運回乾天?」

短短兩句,便使諸人心神一醒。

想起才初至此間,這分配之事,的確不怎麼著急,慢慢談就可。

眼下還是把持住那些礦脈為上,還有運輸。

此地距離大乾,有四個月的航程,空艦卻只六艘。

如何運輸,也是個難題。

這裡許多東西,不但數量巨大,也大多都不便收入乾坤袋內,必須以專用的靈法保存。

再嚴格而言,今日能佔據此間,也是仰仗宗守劍威。

他們三大教派,其實並未出多少力氣。

就這麼分東西,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七聖盟無妨!既然當初有約定,我等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那慈方一笑,接著一問:「倒是這九靜居士管轄下的七國,君上準備如何處置?」

宗守一挑眉,這又是一樁事情。凝思了片刻,才開口道:「此事也不急,我等對這元蓮界地形地貌乃至形勢,都一無所知。一眼茫然,無從下手。這七國,還是先招他們來朝見,先看看這些國中,到底有何人物再說——」

九靜居士留下的那些君王,他不準備留著,可也總需合適的人接任。

第833章 遠蓮局勢

三十萬將士的安置,用了整整四日時間。

毫無疑問,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駐紮在這元靜宮內。

那位九靜居士為建造這座仙府,幾乎是聚合了轄地內所有的財力物力。

而此界之中,修士極其稀少。九靜也可肆無忌憚的,把天地間所有的大小靈脈,都聚在此地。

使這元靜宮內的環境,可與雲界的聖地比擬,也是絕好的修行之所。

且可容納之人,又遠遠超過了,那幾個著名聖地。

宗守也是欣喜不已,這次他帶出來的,都是大乾軍中,真正的精英。

不但歷經百戰,資質也都不錯。有這樣的環境,資源豐富。

估計不出數月,就有一大匹人,提升階位。

換在雲界,要使他這些普通部屬,有這樣的修行條件,怕是要需五十年之後,才有可能。

「風太極已經遣人探查了那些靈石,資源甚豐。據說按現在的產量,一千五百年內,都不虞匱乏。靈石不缺,靈藥也極多。嗯?說不定十載之後,這裡三十萬人,都可成就四階!三十萬真正的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已經有當年大秦,橫掃雲界的兩成實力——」

此時大乾國內,天罡劍卒雖也有數萬之多。可大多只有三階,是大幅縮水後的版本,實力差距太遠。

只是驚喜不少,宗守卻也不是沒有頭疼之事。

三十萬人進駐元蓮界,一切吃喝拉撒,如今都落在他頭上。

這時是分外的懷念張懷任博,有這二人,不知省了多少事?

有心推諉給師若蘭,不過看著這妹妹那仿如幼女的瘦弱身板,卻到底還是沒能忍心。

而這三十萬人中,也實在沒發現什麼合適的治政之材。

「當初來時,怎麼就沒想到?」

宗守一聲歎息,感覺自己簡直快愁白了頭髮。

「如此一來,怕也就只能用那仙朝體制——」

三十萬將士,都有統軍之人,無需他太過操心。

分封諸國之內,也各有政體。

那麼平時他只需考慮方略大局便可,省事無數。

甚至自己不在的時候,師若蘭也可代勞。

記得最初雪獅一族,雄霸雲海之下的那十幾年,韜略可是相當不錯。

這丫頭不但是無雙名將,也有帥才,只是較之孔瑤,略有不如而已。

此法有利有弊,利自然是無需太過操心,而弊自然是勢力範圍之內,無法做到完全的掌控。

不過他們這些人初至這元蓮界,人手只三十萬,也不可能做到方方面面,都在掌中。

如何選擇,都不用怎麼去想。

度過最初幾日時間的忙碌,宗守也終於有足夠時間,繼續參研那三千星落決與十絕御道絕滅劍陣。

此二術不但與他的根本大道相系,也直接關係到他如今的戰力高低!

那凶險莫測生死之戰,離他越來越近,宗守不能不傾力以赴。

這段時間,其餘諸人也沒閒著。趙嫣然與風太極,領著人到處勘探元蓮界的資源。

而師若蘭連同諸部將領,則是四處繪製地形地貌。

一方面是瞭解所轄地域,一方面是以備戰時。

而若水帶來的幾十個靈狐暗衛,也全數散了出去。

狐族一脈,最擅長幻術。刺探各處情形,正是他們的所長。

足足近月,這元蓮界中一應情形,才總算有了一些頭緒。

「天方修會,玄靈修會,九都仙庭,阿修羅族,還有已經退出此界爭奪的七聖盟——」

靜室之內,宗守手持著弱水傳過來的信符,陷入了凝思。

介入元蓮界爭奪的勢力,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多上一些。

除了這幾家之外,其餘還有不少外域的勢力存在。不過已經是趨於下風,都是在趁著元蓮界還未塵埃落定之前,瘋狂的奪取轄地內的資源。

這些勢力,都可以忽略不計。

也確實如那譚鏡所言,仙階強者,都不會參與。

若然真是為爭奪一隅之地,就呼朋喚友。仙境神境,都無止境無節制的投入力量,慘烈大戰。

那麼再怎麼強橫的勢力,也是承受不起。那所謂天方會,玄靈會之類的修會,也根本就無法存在。

因而除非是必要,諸方勢力,都極其克制。這也是外域各大勢力間的默契。

畢竟對他們修士而言,長生大道才是根本。

「如此說來,這西方轄地內的七國,倒也有些份量。」

仙階只能坐鎮旁觀,一切勝負,由靈境之下來決定。

如此一來,這元蓮界本土之力,就極其重要,可以作為輔助。

那位九靜修士,也確實養了一支虎狼之軍。

七國大軍,合計四百萬人,其中百萬精銳的實力,都很是不錯。

按照師若蘭的說法,戰力是與大乾平均水準,不相上下。

幾大勢力,以他們雲界最弱,對元蓮界本土之力,自然也需更為倚重了。

「果然這征戰外域,不是簡單之事,說來也是時候該出關了——」

宗守看著身前,這一月時間,他這靜室之內加速了十倍。

此時他能顯化在外的星辰,已經達至四十枚。

這大道參悟,是越來越慢。

距離他預計,七十二枚星辰道種,晉階仙境,仍然遙遙無期。

倒是那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在熟悉練劍的過程之後,進展漸速。

此時翻了一倍,整整二十四口。森白顏色,靈光閃耀,懸浮在他左右。

威力還不知如何,可這新煉出的劍,至少賣相,要比前十幾口要好看的多。

龍威浩瀚,隱隱有瞬空龍影,現於其內。

也就在這時,宗守忽有感應,看向了靜室之外。

只見虛空中又是一道光符降落,懸停在元靜宮之外,盤旋不去。

宗守看了一眼,而後隨手一引,任由那符衝落了進來,降在了身前。

符菉展開,那譚鏡的身影,立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卻是一個鏡像,人尚在千萬里外,朝著他微微一禮。

「如今已過一月時間,不知君上,可曾考慮妥當?」

口稱君上,更多了幾分恭敬。顯然這一月時,這位天方會執事,也沒有閒著,已是查出了他在雲界的身份。

宗守卻好奇的看著眼前,這靈光幻化的人影。

萬里顯形麼?這手段倒是有趣。

這個人選擇時機,也是恰到好處。

太早就有催迫之嫌,惹人反感。再若是晚了,被他們站穩跟腳,也是不妥。

而後淡淡的看了這譚鏡一眼,冷漠道:「規矩我已知曉,不過還需三月之期!」

「三月?」

那譚鏡蹙了蹙眉:「我這裡倒是無妨!不過那玄靈修會,九都仙庭那幾位,卻未必肯。不如就一月如何?譚鏡可代為轉圜。眾怒難犯,還請君上深思——」

「一月半!」

宗守斬釘截鐵,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本就如此。

「一月半之後,這元蓮界之事,孤不再插手。」

那譚鏡微微猶豫,才頷首道:「便依君上之意,就以四十五天為期。那時君上若仍不情願,只怕就有不下於四十位的仙階,降臨此界。真到了那等情形,局勢就真是不可收拾——」

見宗守冷哂不語,目透嘲諷之意。譚鏡果斷住口,又慎然道:「說來有一事,要告知君上!最近天方界附近,來了幾人,據說是出身陸家。正四處打探數月之前,一場兇案。時間地點,與君上出入天方界之期,莫不吻合。」

宗守雙眼微瞇,臉色不變,鎮定如故。

「兇案?大約便是寡人無疑了。那麼爾天方會,準備把寡人賣了?」

「君上你說笑了!」

那譚鏡尷尬道:「我天方會再怎麼想要討好陸家,也不會出賣君上。得罪龍影聖尊,這後果我天方會,同樣承擔不起。還是置身事外的好,說這消息,只是為提醒君上而已!」

宗守面色,這才轉暖。這些人倒是知道利害,明辨安慰。

事情談妥,宗守旋即就又一笑:「不知你們天方會,可有興趣與孤這些生意?」

這句話說出,譚鏡就揚了揚眉,目含意外之色。

也不知宗守這裡,有什麼生意,可與他們天方會談?

若是為結盟,那麼他譚鏡,必定要敬而遠之。

宗守的背景雖強,可如今除龍影敖坤之外,能拿出的實力,實在太少。

……

與譚鏡交談,直到那張萬里顯形符,靈能耗盡為止。

半個時辰之後,宗守是似笑非笑的,走出了靜室。

這次的言談,還算是滿意。

「洪九塵,慕方,伏越散人,察候虎——」

這幾個名字,便是當日,那幾人的姓名。

半日時間,那譚鏡是毫無保留,把這幾人的實力,麾下的人手,所有的情報,都全賣個徹底。

而此時元蓮界諸方勢力,又以洪九塵所在的九都仙庭,實力最為強橫。

佔據著元蓮界中最富饒的西南之地,此時正厲兵秣馬,對原本九靜散人的轄地,虎視眈眈。

其餘幾家,此刻也是一般,準備著分割這西南地域。

局勢確可謂艱險,這開拓外域,果然不是什麼簡單之事。

才走出靜室,宗守就望見風太極,站在了門前。

看見宗守後一怔,便又回過了神:「君上,諸國皇室已至,可需召見?」

第834章 出人意料

「諸國王族?暫時晾著便可——」

宗守只一閃念,便知是這風太極,是為何事來尋。

目光掃過此人身後,只見趙嫣然也在,眉眼間卻也含著凝重之色。

當下似笑非笑:「風兄特意來尋我,怕不是只為此事?」

不知他已出關,仍舊來打擾,顯是事情不小。

「話是這麼說,然則這七國王位,還是早點確定為佳。穩定好局面,免得人心惶惶。以我所知,最近那七國之內,已有不少人,已被是心存二意。只是懾於九靜居士,也命喪我等之手。一時看不清楚我等虛實,有些顧忌而已——」

說到此處,風太極又凝聲道:「再則若不確定下來,這七國稅賦,往年的供奉,也沒人交納。」

宗守再看趙嫣然,只見這位,也是一般的神情。柳眉輕蹙,滿眼的不悅。

此次三教的主事之人,就以這一位,表現最是不如人意。

可能是從未掌事,在船上還好。可一當抵達這元蓮界,就顯得有些手足失措,使蒼生道弟子怨聲四起,可謂是顏面丟盡。

臉色不怎麼好看,也可理解。

這個瘋女人,這次總算是可以明白,他宗守統轄一國的苦處了吧?

如此也好,免得一天到晚,在他耳旁冷嘲熱諷。

風太極的前一句,道理倒是不錯,然而重點,卻是在最後。

二人都為下面的亂象,有些不滿了。局面混亂,不但影響到他們在元蓮界立足,也會減少收穫。

「此事我已知曉,稍後就有處置!」

宗守微微頷首,這些事情,也確實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從何處著手,他也多少有了些頭緒。

「如此最好,吾等就看君上展佈方便便是。」

那風太極這句說完,卻有話音一轉,微微遲疑道:「我聽說那九靜居士,安排諸國王位,從來不拔有才,只選肯聽話之人。此法我細思之,頗有些道理。又或者乾脆從君上麾下將士中挑選也可。此是我一隅之見,請君上三思——」

宗守這次卻笑而不言,不置可否。一般而言,此法才最為保險。

不過此事,他自有安排。

接見七國國主的所在,宗守就選在了這元靜宮的正殿。

毫無疑問,這裡是元靜宮內,最宏偉的所在。

南北四百丈,都由紅檀沉香木製成。飄香千里,富麗堂皇。

比之宗守的崇政殿,不知要強多少。

一個人坐在殿上往下望,只覺是萬人大軍,都可輕鬆容納。

而此時那七國國主,連同皇族,都是身軀微微顫慄著,拜服在他的王座之下。

其實也非止是皇族,這一次同時參見的。還有七國大臣將領,稍稍有點權勢的,都到了此間。

熙熙攘攘,也足有上千人之巨。神情或是敬畏,或是好奇,或是譏諷,或是淡然,卻莫不俯身而拜,恭敬無比。

宗守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望見那最前方幾十人,頓時蹙眉。

他宗守一世英雄,哪怕在臨海書院,受人欺辱時,也不曾向人服輸彎腰過。哪怕是死,這腰板也要挺得比之。

故此最看不得的,就是這等爛泥般的人物。

只是想想之前,九靜所為。只選聽話,那些真正才俊之士,只是使用而已,卻絕不使其身居要職,也就瞭然。

在看殿內諸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又或是早有所料的神情。

有些面色漠然疏離,有些神態諂媚,有些則是目光冰冷,極力掩飾著眼裡的恨意。

宗守一笑,收起了視線。

「大宣國主何在?」

話音落下,許久之後,一位中年男子才面色蒼白的起身,至宗守身前拜服。

「待罪小王都逸,見過仙君陛下!」

宗守卻看也未看一眼。

「你乃九靜所封,據說這二十年以來。從其之命,欺壓子民,搜刮無度,以至國內饑民無數,易子相食?」

那都逸苦笑,所有一切,都是九靜交代下來,難道他敢不從?

若是抗命,只怕命就沒了。

卻還未及出言辯解,宗守就一拂袖道。

「今日仙朝更易,九靜已死,爾理當除國!與新王交接之後,可攜你全家老小,離開元蓮世界。而當謹記,卸任期間,記得要助新主,穩定國勢。若是不然,寡人之言,未必就不會反口——」

這句話說出,那都逸卻是先驚後喜。居然不曾為九靜殉葬,能夠安然脫身,這結果已是令他喜出望外!

至於後面的交代,卻是應當,知曉這便是活命的代價。

此時便連其餘幾位國主,目中的死灰之色也都紛紛退去,生出了幾分期冀之意。

宗守隨即又問:「大宣坤南省總督何道仁,乃是何人?」

這元蓮界西南七國,每一國相當於半州之地,管轄五省。

而坤南省總督,在此國中地域最小,也最是貧弱。

卻偏偏因在邊境之故,兵力強盛。

那位坤南省總督何道仁,卻是三旬左右的雄壯青年。

此刻聞言,分明是沒曾想到,宗守會喚及自己,不禁有些愕然。

隨即就神情一肅,站了出來。

「宣國小臣何道仁,見過仙君!」

宗守微微一笑,仔細打量著此人,目中閃過了一絲異色。

在他魂勢隱隱約約的威壓之下,也能做到不亢不卑,倒也是個人物。

難怪弱水手下的幾個暗衛,對此人頗是推崇。

「聽說你履任數載,曾經有過三次抗稅,可有此事?」

何道仁默然不答,此事確實是有,不過那三次卻是不得不然。

坤南省實在太窮,無力支撐。

其實就本心而言,實不願如此,將自己置身險境。

總之他這是問心無愧便是,若這一位仙君,真欲以他人頭立威,那也無話可說。

「治政的本事,也還不少。至少這三年,坤南省餓死之人,是宣國八省中最少。」

說到此處,宗守的神情語氣,也驟然莊嚴了起來。

「爾心性人品,俱皆上佳。今日之後,可繼任宣國之主!試問一句,你可願何道仁為孤這大乾仙朝效力?」

此言說出,不止是何道仁怔住。這殿內之人,都是吃了一驚。

那些暗自幸災樂禍之人,都差點咬了舌頭。

在所言眼中,這一位本事最無希望,繼任王位之人。

風太極與趙嫣然,也霍然起身,眉頭緊緊皺起。

對這位坤南省總督,他二人也曾聽說。

據說極有主見,一旦繼位,只怕未必就會對大乾與宗守,言聽計從。

那何道仁楞了片刻,最後眉頭也是一凝。最後是微微一歎,俯身拜服:「小臣敢不效命?謝仙君隆恩。」

宗守一笑,知曉這何道仁,到底顧忌些什麼。

只怕這一位,把名聲看的比權勢重要。也在為日後,如何滿足仙庭索求而憂慮。

暫時也不去理會,繼續處理其餘六位國主。快刀斬亂麻般,迅速把人選敲定。

若說之前,風太極還以為這一位,只是特例而已。

到得後來,卻間每一位繼任的國君,卻無不都是其國之內有能之人。

雖沒有何道仁這般出色的人物,卻也各自不凡。

要麼以治政之能著稱,在民間肅有仁名,要麼是執掌一方軍權,戰績可稱彪炳。

使殿內近千人,都寂靜無聲。

末了宗守,卻還不罷休,悠然道:「我大乾仙朝,卻與九靜不同,不喜強迫他人。爾等七國,若願受孤蔭庇,可向仙庭交兩成國稅。若是不願,不交也可!自然日後有事時,孤這裡也再不會回護!就當是從大乾藩屬除名——」

風太極聽著,雙手已經是咯崩作響。

這宗守,真個好生大方!

即便是不用如九靜居士那般,抽五成國稅,卻也沒有降低到兩成的道理。

居然還要看這些人自願?

這位血劍妖君,莫非是瘋了不成?

殿內也一片嗡然聲響,眾人皆是面面相覷。有不敢置信,有驚喜莫名。

那何道仁的眼中,更是一團精芒閃現。

宗守的言語,卻還在繼續:「再若爾等凡間之民,尋到了什麼珍奇之物。可以帶至我這元靜宮,孤會遣人以等價之物交易。靈石靈器,乃是武學靈法都可。此事孤會告示天下——」

風太極初時氣結,此刻卻已冷靜了下來。這個宗守,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如此許諾,到底是意欲何為?

宗守則是似笑非笑,忽然是頗有深意的,看向殿內一人。

是一位四旬中年,面相俊朗,頜前儲著美須。

此時正極力把自己身形,藏在人群之中,看起來毫無異樣。

只是方纔,那一剎那的心念波動,卻洩露了此人的根底。

「這便是弱水所言那人?確然有趣!」

宗守失笑,莫非這位真以為。能夠在他面前藏得住?他可不是九靜。

若說那何道人是仁傑,那麼這一位,就是實實在在的梟雄。

「除此外還有一事!孤會在七國之內,挑選雄壯之士,入仙庭軍中。再若自覺有資質習武修道者,也可至元靜宮前。此番有三大教派,隨孤而來。蒼生道,劍宗,佛門。都俱有長生之法,無論武道靈法,都是登峰造極。元蓮界之人,界可拜入其門——」

風太極的面色扭曲,已是忍不住把手中青銅杯,捏成粉碎。

第835章 救苦救難

待得那些晉見的權貴,都紛紛離去時。整個大廳之內的氣氛,頓時無比凝重。

風太極與趙嫣然,都面色鐵青,又帶著幾分疑惑的,看著宗守。

之前是給這傢伙面子,也不願這元蓮界之人,看出他們之間的分歧。

故此一直都不曾開口,去打斷質疑宗守的言語。

這時外人已經不在,自然也該是到了算賬之時。

「君上好大方的性子,這國稅一股腦,就減去了足足三成!」

即便自數年前地底深湖那一戰之後,風太極的性情,已經沉穩了不少。此時言語間,卻又不禁夾含了譏諷之意。

至於那諸國自願之事,他就更懶得說了。

「還有君上挑選的這些國主,莫不都是元蓮界中傑出之人,野心勃勃。此輩人物,一旦掌權,必定不會甘心受人操控!」

言語間,微帶隱憂。周圍群狼環伺,宗守偏偏還嫌麻煩不夠。

宗守卻是沒心沒肺的笑:「風兄,這國稅收來,對我等有何用處?眼下情形,可能夠用得上?」

那風太極挑了挑眉,九靜居士收取民稅,是為養軍。

若無一支龐大的軍隊,實難抵禦周圍諸國侵攻。

旋即就心中一動,對他們而言,這些稅收還真沒多少用處。

只有三十萬將士,即便在元蓮界臨時徵召。在被壓搾數百年,民不聊生的情形下,也很保持忠誠。

似九靜居士,就是從他原本的小千世界徵召兵員。

如今已大多都被那些逃離的靈境修士帶走。

「孤觀這七國,也確實需要休養生息,讓他們喘一口氣。再者,如今七國人心惶惶。非是這等英傑,又如何能在一月之內,穩定局面?才能平庸,只知唯唯諾諾,固然是好。然則如今,我等的處境,可是危機四伏——」

知曉風太極,是極聰明的人物,故此宗守,只是點到為止,並無多言。

風太極也若有所思,目中不旋踵,就閃過了幾分瞭然。

還真是如此!宗守挑選之人,除了才能之外,都有同一個特點——那便是手握大權,有足夠的資源人脈。

確然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掌控住大局,凝聚人心,抵禦外侮。

那麼這兩成之稅,卻也頗有深意——

「此測不錯,卻只能應付眼下,日後終究還是有些隱患。日後又如何控制這七國?」

「何需掌控,讓這些人心甘情願,為我等效力便可。」

宗守失笑:「此事也由不得他們!」

風太極忖道果然,兩成之稅,使七國民心恢復。

也使這七國新主,不能不拼盡全力。

如今成了一國之君,身份固然尊貴,卻也徹底失了圜轉餘地。

若是大乾退出元蓮界,那麼他們的臣子,或可得生。這何道仁為首的七位國君,卻是絕無生望。

哪怕為自己性命,也需傾力配合大乾。

至於日後,若是元蓮界到手,也無需在乎這七人如何——

心想這估計便是他與宗守的區別了,這傢伙雖是自稱不善智計,卻有容人之量。也善操大勢,使人無論情不情願,都要為其效勞。

相較於這一位,他風某確然心胸狹隘了些。

難怪此人,短短幾年之內,就有這般基業。

微微搖頭,風太極胸中塊壘,總算消去一些。

不過,還有一事,仍需仔細計較。

「這些也就罷了,風太極卻實在不知,我劍宗怎就要在這元蓮界內,開山收徒?」

趙嫣然也是一聲冷哼:「還有我蒼生道,何時輪到君上來做主?」

其實以宗守的身份,自然是能做得了主的。

可是收元蓮界之人為徒,總覺是匪夷所思。

卻見宗守不解的眨了眨眼,反而很是錯愕的,看著兩人。

「你二人難道不止,慈方那廝,已經在元蓮界選址妥當,準備一口氣開十座禪院?」

風太極挑眉,這件事他略有所聞,可這與他們收受弟子何干?

宗守接著又笑問:「那麼再試問爾等,到底是為何而來?征伐異界,究竟是掠取資源,還是為壯大教派根基?將此界拿下之後,又該如何守禦?難道元蓮界之外,劍宗就不準備再做開拓?」

雲界的人口,可是有限的很。真要如那陸家一般,據八百世界。必然也需無數修士,無數大軍。

僅只雲界一界之力,可提供不上。

那風太極一愕,顯然也是醒悟了過來。

繼續開拓外域,這倒沒怎麼想過。

不過若總能有元蓮界這般的收穫,倒也不錯。

劍宗七門之力,一個元蓮界,還是能照拂的。

然則若是在此界之中,也有著些許根基,也無疑能減輕宗門壓力。

此界弟子,也可擇優而取——

說起來,佛門也是如此。

思及此,卻仍是皺起了眉:「元蓮界之人,體質與我雲界之人不同。」

「大同小異!」

宗守搖頭,他一直就在懷疑,雲界之人,可能也是從外域遷入。

為何人種,就如此相似?

似那陸家,與雲界之人,幾乎就無差別。

「以風兄之能,當不至於被這功法之事難住才是?」

風太極聞言一陣牙酸,面色忽青忽白,最後是緊咬著牙關道:「此事我還要請示穹境與門中長輩,再做決斷。」

若是雲界那邊真同意了,這修行功法,也需讓門中的那些個聖境神境大能去頭疼。

心中又暗覺不對,這此隨宗守過來,只是劍宗小小的嘗試。看能否從外域,掠取些資源,補益宗門而已。

怎麼到此刻,卻似乎有些變味。

宗守則笑,劍宗靈境之上,也大多遊歷過外域,見識可比風太極廣得多。然後又看那趙嫣然:「元蓮界中,可沒有道門儒門。能夠任由蒼生道傳教之地,也是不多。這裡環境,豈不正適合貴教展佈?若是能全據元蓮,孤可將其中一州,由蒼生道執掌。」

趙嫣然是一臉的糾結,對蒼生道的教義,她才沒什麼興趣。

卻知這些話,若是那些蒼生道同門得知,必定是要欣喜若狂,更會興奮無比。

便連那些長輩,也是要歡喜的。多半會是老懷大慰,對宗守這廝愈發喜愛。

思忖半晌,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趙嫣然最後是一臉古怪的搖了搖頭。

「又是減稅,又是收徒,還有那個什麼交換靈物。怎麼感覺,我們這一次不是來收刮元蓮世界,而是專為做好事來的?」

虧她一月之前,就已做好了準備。若有必要,就在元蓮界內,大開殺戒。

她趙嫣然,從不缺修羅手段。

「說的是什麼胡話?我大乾素來愛民如子,以仁孝立國。這元蓮七國,既已為藩屬,那麼其國之人,孤亦當以子民視之。怎會行收刮之事?」

宗守聞言板著面孔,語氣鏗鏘,似乎很是為趙嫣然的言語而氣憤。也一臉的義正詞嚴。

「嫣然你需謹記,我大乾是不忍元蓮界之人受苦,故此遠道而來。救元蓮界人族,於苦海之中。叫什麼來著?對了,是解放!即便收二成之稅,取一些靈石,那也是驅逐邪魔的必要之需。」

風太極忍不住笑:「所以君上,才準備在這元靜宮下,開設集市?」

頭一次感覺。這位大乾國君,真個有意思。

明明是為掠奪而來,偏說的好似大義凜然一般。

大約明白了宗守之意,正因要佔住大義,也就只能這般行事。

此時他也無了反對之心,以前九靜的做法,是讓七國定期朝貢。

宗守的做法,卻無疑高明的多。以物易物,說是等價之物交換。

可到底如何定價,卻還是他們說了算。

再者他處稀缺之物,元蓮界卻是平凡不過。而元蓮界無有的東西,雲界也有不少。

互通有無,只賺取其中差價,就可賺的盆滿缽盈。

隱隱有所領悟,似宗守這辦法,雖是溫和了些,也沒法如九靜那般,將元蓮界完全掌控。卻更隱晦,最後收刮所得,未必就比九靜差了。

心中漸定,如此行事,似乎也很是不錯。

「然也!」

宗守得意的微微頷首,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能夠用溫和的手法,掠取資財,又何必定要染血,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又笑:「孤如此行事,其實也是為你三教著想。既有份參與,孤自然要多加照拂!不收攏住元蓮民心,又如何得以光傳教義?」

言語之中,頗有幾分你等要記著領情的味道。

趙嫣然無語也對,也就在這時。那殿門之外,慈方踏步入內,莊嚴一禮:「君上仁慈,我佛家感激不盡!」

是神情複雜的,看著宗守。之前來時,還有憂心。

此刻卻是可以確定,佛門在元蓮界,必定可以大興。

遇到這樣的君王,實是佛門幸事。

就在同一時間,雲界之內。

孔睿愕然的從屋內行出,看著上方。那條正是飛騰盤旋,龍首高昂,龍吟陣陣,傳徹四野的巨大銀龍。而巨龍之旁,則是鳳影——

「龍氣大熾?似乎不對——」

孔睿拿起了那文王卦錢,仔細觀望,然後神情是愈發的怪異。

「君上他在外域,到底是做了何事?引致龍鳳交鳴?」

第836章 亂世英傑

將風太極幾人說服之後,卻還有禪讓冊封之典。

此是正式的儀規,使七國舊主禪位,再由大乾冊封。

一切都由慈方這個佛家之人操持,居然也似模似樣。

這一步之後,這元蓮七國才真正算是大乾的藩屬。

而僅僅數日之後,元靜宮之下,就已經是有無數人雲集在此。

有些人是帶著各類異寶前來,想要換取些錢財。絕大多數,卻是為拜入宗守所言三教而來。

此時的元蓮界,就如兩萬年前的雲界一般。無論武道靈法,都極是粗淺。想要修行,也無處可學。

宗守這一次,卻毫無預兆的,為他們敞開了一扇門。

無論是真是假,都要嘗試一番。

元靜宮下的繁華喧鬧,最讓崆器丹泉二宗的長老欣喜。

兩宗專攻煉器煉丹,交換靈物都是便宜。這次跟隨來的,就有不少器師丹師。短短幾天,就賺的瘋了。

自然也有人,是專為凡俗間的財物而來。而修者最不在乎的,也恰恰就是這些東西。

至於收徒,劍宗蒼生道幾位主事之人,初時還有些抗拒。

可當一次偶然之中,五絕山莊一位修士,從一群附近趕來的難民之中,居然選出了一個天賦絕頂的少年,使其拜入門下。

整個元靜宮,頓時是沸騰。

元蓮世界之人,與雲界差距,確實極小。

即便有區別,也是一些脈絡位置的不同,輕易就可修改。

而其餘許多地方,例如悟性根骨心性之類,卻都是相通。

元魂亦是三魂七魄,更無什麼區別。

換而言之,此界之人,未嘗就無機會,問鼎那聖境至尊。

哪怕未來成就有限,對人手稀少的蒼生道與劍宗兩大教派而言,也是不小的補充。

從初時的不情不願,只僅僅幾日,就變成是熱情有加,全力以赴。

甚至為弟子名額,爭吵到了宗守面前。

十幾天下來,倒也的確是收穫了數十位天賦極佳的弟子。

可惜此時送來元靜宮內的,多些是權貴子弟,且都是些不受重視的旁支庶脈。

這七國權要,有心要討好元靜宮,也想嘗試一番。卻又懼承擔風險,於是只將庶出子弟送來。

此舉令風太極與幾位蒼生道的靈境長老,大為不滿。

於是就起意如佛門一般,在七國之內各處靈地,開設分院,以便尋覓。

只因此時,還未立穩跟腳,這才暫時作罷。

都只一個月後,才是真正的考驗。

不過若說以前,三教只是抱著對這元蓮界,無可無不可,搜刮一番就足夠的心思。

那麼此刻,卻真正有決死之意。

「都說亂世出英雄,危難現豪傑。元蓮界如今苦難深重,可以孤觀之,你們元蓮界中,天賦絕佳,能修行道上有成之人,也太多了些。不遜我們雲界百載之前——」

元靜宮之上,宗守憑欄而立。興致盎然的,看著下方那已經初見雛形的大型集市。

以前此地,只有一些房屋客棧而已,方便來此參拜九靜之人居住。

此時卻屋宇連綿,南北萬丈。有數十萬人,聚於此地。

而此時聽他說話之人,卻是一位三旬男子。

正是當日,在元靜正殿,令宗守注目許久之人。

此時是神情平靜,立在宗守身後。舉止不亢不卑,又舉止有禮,恰到好處。

此時聞言,卻是微微搖頭:「我元蓮界人才到底多與否,莊羽不知。卻知這一次,若無仙君開恩,這些人恐怕一輩子,都是庸庸碌碌。最多七八十載時光,便會化作一杯塵土。仙君大德,對他們而言,不啻再造之恩。我元蓮界之人,必定永世感激!」

言語間,確實是由衷敬佩。

「是麼?這其中,也包括了你莊羽?」

宗守輕笑,而後就聽身後一陣沉默。他也不在意,又接著問:「孤聽聞,這十年以來。大臨國整個東線,都是你莊羽一人之力在維持?那九靜居士對你,倚重甚深?乃是元蓮界少有的名將——」

大臨就在宣國之旁,地域稍大,足有八省之地。

不過卻因大半國界,都在東面之故。戰事頻頻,是七國之中最弱一國。

不過這情形,卻在十載之前改變。

這莊羽橫空出世,以一介平民身份,在一場大戰中脫穎而出。二十四歲,就領三萬之軍,大敗四倍之敵。

之後一發不可收拾,連續大勝。使那九都仙庭洪九塵轄下諸國,都是輕易不敢西犯。

也使九靜歡喜不已,甚至為他破例,賞賜了幾套外域流傳的功法。

「不敢當仙君之譽!」

那莊凡淡淡道:「不過莊凡自問,倒確實是有幾分領軍的本事。」

言語間充斥的,非是自負,而是自信。

宗守也微微頷首:「確然!孤知曉之後,特意查過你幾此戰例。卻發現一件極有趣之時,最近三載,連續四戰,你莊凡都有大勝之機。偏偏是克制的很,小有斬獲,就收縮不戰——」

那莊凡的目光,頓是凝聚如針,直刺宗守的背後。

宗守卻渾不在意,只當未覺。

「這是欲養敵自重,還是擔憂九靜卸磨殺驢。又仰或是莊凡,突然善心大發?」

莊凡剛欲辯解,卻見宗守那清冷的目光,忽然回望而來,透著冷哂之意。

「你若是欲辯解,是大可不必。當知似你我這等樣人,只需認定了道理,那麼證據之類,也就無關緊要。你那些手段,瞞得過九靜,卻瞞不過孤!」

那莊凡的額頭上,頓時冷汗涔涔。半晌之後,才抱拳沉聲道:「不意君上,也是兵法大家!確有其事,然而小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得已,是雄心勃勃吧?暗中厲兵秣馬,隱瞞人口。你莊凡,是意欲何為?」

宗守一聲嗤笑,是寒意凜然:「以你之才,十倍勝於那何道仁。手中掌握軍力,也三倍於他,如今可是在心中怨恨孤。非但不曾挑選你為七國之主,反而盡奪你之軍權?」

那莊凡渾身一震,面色白了白,才又咬著牙開口:「那九靜在我元蓮界橫徵暴斂,予取予奪。小臣數位親人都因此而亡,即便心存反意,也是應當!」

第837章 治世能臣?

「那九靜在我元蓮界橫徵暴斂,予取予奪。小臣數位親人都因此而亡,即便心存反意,也是應當!」

言語鏗鏘,帶著股無比濃郁的怨氣,也含著萬分的無奈。

「應當麼?這理由倒是不錯,只望你是真心實意!」

宗守微微頷首,而後眸中精芒一閃:「那麼誅殺了九靜,又該怎麼辦?被洪九塵譚鏡幾人聯手圍殺?然後元蓮界,繼續沉淪。以你莊羽之智,當不會沒有預作準備?」

.文.那莊羽的瞳孔一縮,面色驟然間蒼白無比。

.人.忽然間明白,宗守之前說的那些言語,都只為此時這一句而已。

.書.不禁是口中一陣乾澀,想要說話辯駁,卻又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屋.只覺自己,已經被眼前之人,徹底看透,毫無一絲隱秘。

也知自己,即便是這時辯解反駁了,這一位也不會在意。

此人掌握的實力,遠強過他。而他莊羽,則毫無反制之法。

生死全由其心——只是這一點,就讓他滿腹之謀,所有積蓄多年的實力,都全沒了用處。

確實只需一個懷疑,就已足夠!

手握強權之人,又何需與人講什麼道理?

「不說話,那麼孤便當你承認了!」

宗守轉過頭,繼續饒有興致的,看著下方的集市。

這位元蓮界的名將,此時已在他掌握之中,逃脫不得。

「似你這等人,孤亦深深忌之,絕不敢任為一方之君。一國之君是沒你份,卻可任你為我這大乾仙朝前軍都督。節制四國諸軍,總管東面戰事。想來如今情形,你也能探知一二。我大乾立足未穩,如何應對,也是一眼茫然,眼下只能倚重於你。一個月後,若是你能勝了東面諸國,自然一切都好,孤也自有回報。若是不勝,那麼孤臨走之時,就斬了你的項上人頭——」

五軍都督之位,僅在五軍都檢點之下。不過確實是這個空架子似的『大乾仙朝』,而非是雲界的乾國。

是為臨時應付眼下,至於事後到底如何。是否卸磨殺驢,卻要看這傢伙的表現怎樣。

那莊羽是再次愣住,半晌之後,才神情複雜的微微一禮:「臣多謝仙君看重!仙君果有容人雅量。一月之後,大勝或者困難,莊羽盡量退敵便是!」

卻無半分感應之意,只因是再清楚不過,這只是交換而已。

從頭至尾,都充斥著強迫威脅,容不得他反駁,也沒有半分。

更毫不掩飾,那疑忌防範之意。

以至於他第二句,語氣是怪異無比。也不知是讚歎,還是反諷。

「容人雅量?」

宗守嘿嘿的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他駐顏太早,頷下至今都是光滑無比,沒有鬍鬚,一直是引以為憾。

不過說不定,他還真是有幾分容人之量。

其實對於莊羽這些年的暗手佈置,他也只是略有些猜測而已。

日後到底這人,能否最後成功,也是未知。

不過十幾年後,神皇率大軍,四處征伐。卻在這元蓮界受挫,被阻擋了整整七年之久。

也正因在元蓮界的鏖戰,牽扯了大量軍力,才沒能快速一統雲界。

在孔瑤軍前,是屢戰屢敗。最慘的時候,差點被逐出雲界。

若非是大商之內的權爭,那位繼承皇位的遼王,對孔瑤太過猜忌。

最後大商是否會倒下,還真是兩說。

不過宗守對那位在元蓮界,阻擋神皇七年時間之人,一直都很好奇。

可惜所觀史冊之中,並無這一位記敘。淹沒在時光長河中,半點痕跡都沒有。

他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可此時看來,卻是最可能的一位。

也不知這天地世界,是否真有自己的意志存在?

遍觀諸界,每到一界危機之時,總會有無數英雄人物產生,此起彼伏。

元蓮界如此,雲界亦復如是!

宗守腦裡面胡思亂想,最後思緒又復收轉。

「爾是指你這樣的亂世奸雄,孤也能容忍?」

那莊羽面色的肌肉,一陣抽搐,仍舊低俯著身道:「亂世奸雄,若在治世,亦可為良臣!」

「這莫非是提醒孤,以後不能給你半分機會?」

宗守一笑:「孤會記得的!也會希望你日後,做這種事情時,要更小心才好。孤可非是九靜!」

那莊羽苦笑:「小臣如今在仙君面前,如何還敢欺瞞?」

「不敢麼?也包括了你那身靈境巔峰的修為?」

宗守唇角得意的微挑,雖未用眼看,卻能夠清晰感應。身後的莊羽,身軀是微微顫抖,顯然是震驚非小。

「你是在等待幾年之後,突破仙境再動手?那九靜大約是想不到,數載之後,他看重的大將,就會親手取他性命。」

一邊說,一邊搖頭。非寒老說自己,喜歡扮豬吃老虎,多冤枉?要說扮豬,這傢伙才是。

又好奇問:「觀你一身功法,很是不俗。究竟是自創,還是從他處學來?是了,既然是這斂息之術,能夠瞞過九靜,必定是來自外域。你依仗的,乃是何人?」

莊羽的面色入土,死死咬著牙,不曾說話。

幾天前便有感覺,宗守這樣的人物,雖是不如九靜那樣瘋狂與肆無忌憚。

卻比那九靜更是棘手,難以對付。

免去三成之稅,看似仁慈之舉。然而諸國國主,為保國境,自身安危。仍舊需窮兵黷武,收重賦於民。

可這民間的怨氣,卻再不歸大乾仙朝。

在元蓮界大肆收徒,更使這一界精英,都全與這些雲界之人,綁在一起。

這些日子,更是在集市之外,布設粥棚,救助難民。

小民無知,估計不出數月,就會把這些人,當成救星一般。以為他們與九靜不同,是救他們於苦難中的仙人。

又哪裡能知曉,這位大乾仙朝之主的陰險毒辣之處?

若說之前幾日,他還有著幾分希望。可此時此刻,卻半點希望都看不倒。

甚至有種衝動,即便是死,他也要拉著這人,一起倒下!

「可是想拼著一死,與孤同歸於盡?」

宗守微微搖頭:「仔細想好了!即便你辦到了,孤也不過是退出元蓮界。可這界內之民,依然是苦難深重。可若是在孤手中,自然可生活的好一些。孤之子民,無論是出身哪一世界,都必定平等相待!」

那莊羽一怔,抬頭注目宗守。目裡的恨意,也稍稍退去,鄭重抱拳。

「臣,必定全力以赴!只望日後,君上能夠守諾!」

宗守卻再未與其說話,將一張符詔,連同一面金印,隨手丟了過去。

「好自為之!」

說完之後,便逕自踏空而起,邁入七千丈雲層之中。

這次雖是勉強將這莊羽折服,心中卻是頗有著幾分無奈。

這莊羽的性命,操在他手。可他宗守的命運,又何嘗不是在此人的一念之間?

卻是不得不如此,手中的力量,實在太弱。

三十萬精銳,看似不少,可在這等外域征戰中,又微不足道。

更讓人頭疼的是,陸家那人,隨時都可能追覓過來,使他宗守偏不能在這時全力以赴。此外對元蓮界的人,物,事,也都是極其陌生。

即便戰陣上的本領,自問不遜色於那些不世出的無雙將才。

可用兵之道,最忌諱的就是不能知己知彼,也絕不能心有旁騖。

此時此刻,他也只能倚重於這莊羽。希圖借其用軍本領,以及此人這十幾年的經營,度過這第一個難關。

「外域征戰,果然艱難——」

宗守心中,是唏噓不已。也怨不得道魔二門,對他此行頗不看好。

哪怕有至境修者支持,也仍如是。

兩教這萬年以來,只怕也沒少圖謀過外域,可能是教訓過於深重了,畏首畏尾。

繼續東行,不過半日,就到了這元蓮界的東南地域。

才剛靠至邊境,就一股強橫意念,橫掃了過來。

當觸及宗守時,那意念一窒,微微有些意外。

宗守一笑,也不再前行,就停在了邊界處,靜靜等候。

然後數個時辰之後,就有一個人影,閃身至他身前萬丈之外。

頭戴高冠,身披星紋羽織,氣質超凡,朝著宗守遙遙一禮。

「不知大乾國君至此,是有何見教於慕某!」

又冷冷道:「若是想要說服慕某收手,又或是要與我聯手,那就大可不必!」

宗守卻也不在意,仍舊是好整以暇的回了一禮:「宗守見過慕真人!說來可笑,孤今日此來,其實只需見到慕真人的面,就已經是達成所願,心滿意足!」

那慕方一怔,先是不解,旋即就已是了悟。

只要他出現在此,與宗守談過話。即便什麼事都沒談成,那幾人只怕也會心有猜忌。

又觀四周,只覺此處,無論是音紋還是靈識。都已被徹底屏絕,傳不出去。

偏宗守實力,遠在他之上。此刻想要破開,也是無法。

於是也不再去想其他,只冷笑道:「國君倒是好心機!」

宗守得意的點頭,口中卻道:「卻不是孤心機深,是爾等本就彼此猜忌才是!」

若非是想聽聽他宗守,到底會說什麼,又會許諾些什麼樣的條件,這慕方如何會至此間?

第838章 看你掙扎

慕方一陣啞然,即便有心辯駁,也依然是無言可對。

這次過來,還真是怨不得宗守。

他卻也是人傑,知曉此時後悔也是無益。目光一閃,便又笑道:「罷了!事已至此,慕某倒是想聽聽,國君到底有何想說的?不信國君誘慕某過來,僅僅只是為見面而已。」

「自然!」

宗守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如今元蓮界中幾方勢力,以那位洪兄最強。孤實在不解,爾等難道真情願他將西南之地,全數吞併?坐視這元蓮界,落入那九都仙庭手中?哪怕真許給爾等一些好處,瓜分些地盤,又能夠撐上多久?一旦解決了西南之患,不用四面受敵。只怕這位洪兄之勢,就再不可複製——」

慕方靜靜聽著,卻面皮僵冷,不曾有半分動搖。

「若真如此,我玄靈修會,大不了把這元蓮界之地,全數讓予他便是。此處之失,可他處取來,無非是交換而已。」

「話是如此不錯,然則卻只是玄靈修會得益。慕兄在這元蓮界幾百年經營,怕是盡付流水!」

宗守眉頭冷挑,帶著淡淡的嘲意:「試問一句,這真是你慕方所願?」

「不如此又能如何?」

慕方一聲冷哂:「國君當初不答應那譚鏡還好。應承之後,卻是自縛手足。如今兵只有三十萬,十六位靈境。這點實力,只怕旦夕就可覆亡。難道要我與你聯手,最後落到一無所獲?國君今日,即便有三寸之舌,也難說動我慕某動心。」

「孤何時說過,要你慕方,現在就與孤聯手應敵?」

見對面的慕方怔了怔,宗守微微一笑:「若無足夠實力,怕也難使慕兄放心。孤要與慕兄商量的,是這一次,那洪九塵受挫之後。對那中原腹地,慕兄就不動心?」

慕方這才動容,這位大乾國君,竟有如此把握?

難道真是有什麼其他底牌不成?

仔細再望宗守的表情,卻又看不出什麼。

不過,這些時日裡,他也曾仔細打聽過此人。

在雲界之中,據說是屢屢出人意料,令道門那等讓玄靈修會,也畏懼不已的大教,也是屢屢大敗。

或者這一次,真是有什麼把握,那也說不定。

那目光頓時明滅不定,一陣遲疑。

將這元蓮界,讓與那洪九塵,他固然是不情願。

可是眼前這一位,卻比洪九塵,還更要危險。

思忖了片刻,反覆的想,慕方還是搖頭,唇角旁滿含著諷意。

「我看國君,是失心瘋了。這個時候,不想著如何保全實力,安然退出元蓮界。反而千里迢迢的跑來,要說服慕某。真不知該說國君是氣魄過人,還是自負過度——」

這外域,可非是平和已久的雲界。

此人哪怕真是在雲界叱吒風雲,可在外域,卻依然還是新丁。

似他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曾經歷無數大戰,從無數處死鬥中走來?

就憑那點實力,立足未穩,又能翻得出什麼浪花?

「我若是國君,當初就絕不會應承,守外域之規!真是再愚蠢不過——」

「可若是萬一了?萬一那洪九塵,挫於孤手,難道爾等聯手,便勝得了孤?」

宗守瞇起了眼,對此人後面一句,卻不予置評。

被譚鏡說服,是只因他自己,也是麻煩不小。

「此事你好生思量一二,若是那位洪道友勝,你無半分機會。可若是此人事有不諧,道友若能據中原,有一統元蓮界的機會。何懼玄靈修會,不鼎立相助?」

見這慕方,是鐵青著臉,不曾說話。宗守笑了笑,不再去催迫。知曉這慕方,其實已然心動。再做催促,反而不好。

也不曾道別,就逕自踏空離去。

合縱連橫,不外如是。

這次固然是元蓮界諸方合力,可也未必就都是全心全意,不存異心。彼此之間,更有各種衝突。

其中未嘗就沒有可趁之機,順風順水時,一切都可隱藏。

可若是受挫,矛盾多半會爆發。他今日此來,只是把這機會,增添至最大而已。

又心中哀歎,他手中沒有合用的謀士。這種說客縱橫家之事,也只好是親力為之。

水準實在是差得太遠,自己也是暗暗自慚。

也就在他遁空而行,才離開不到三千里地、忽覺一道視線,驀地從遠方注目而來。冰冷寒漠,又含著幾分譏意。

「精彩!本君且看你掙扎——」

冷冷數字,那意念就又折返。

宗守則眉頭略挑,身形定於虛空之中。

「這人是,洪九塵?實力倒真是不凡,卻比前次,要強上不少。似乎還有另一人,譚方?果然,這二人是聯手了麼?」

宗守失笑,以天方修會的實力,本就不夠資格,爭奪這元蓮世界。只能是選一方附之,撈一些好處。

這情形,莫非真是以為自己,已經落入這二人算計之中。

隨後宗守,卻也沒去其他地域。只是幾張信符,發向了四面八方,就往直接元靜宮方向返回。

似這等樣的手段,一次就可。用得多了,反而不美。

這次只見慕方而返,有多種解釋。可能是無果而回,於是放棄了說服其餘人等。也有可能是二人間,已經達成了協議,否則何至於一人而止?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要確證慕方與玄靈會不曾有異心,九都仙庭怕是傷透了腦筋。

回至元靜庭,宗守便開始了閉關。

一應外界之事,都不再管。專心武道,祭煉劍陣。果真是將那一應戰事,交給那莊凡部署指揮。

只有那三十萬精銳,是親自佈置,佔據幾處險要之地。

若是莊凡勝,這幾處都可以方便隨時追擊。而若是莊凡敗,亦可防範事態,滑落到最糟糕的情形。

至少能守住一隅,以謀後圖。

其實此時不理外間之事,也是出於無奈。

該做的與能做的,他到已經做到。再有其他什麼動作,也於事無補。

如今就只能看,那位莊羽的手段,是否另他失望。

說起來,他落到如此被動境地,還是第一次。

第839章 道之神韻

雖是閉關,宗守卻也非是對外界,全一無所知。

通過弱水以及那百餘位暗衛,觸角依然是四面八方的在延伸。

還不能知這元蓮界內,所有角落之事。大致的局勢,卻能清晰瞭然。

也知此時東面邊境,至少有七百四十萬的大軍雲,布散在了邊境,已是蓄勢待發。

而幾乎每過一日,就有更多的軍卒,從各地趕至。三萬五萬不等,卻成功營造出了一股兵力無窮無盡,大軍源源不斷的氣勢。如山如海般的壓來。

「這洪九塵,倒是深知用兵之法。也不知是其部屬所為,還是其本人如此?」

大軍征伐,不戰而屈人之兵,也最講究的是一個勢字。

勢足則敵怯,以堂堂正正之兵凌敵。這用兵之道。頗是高明。

宗守也是歎息,他雖給了這七國之民,還有那些國主權貴們幾分希望。

不過這些人,能否在這大勢壓迫之下撐得住,也真讓人心憂。

不過卻也非是沒有好消息,莊羽初一上任,就開始重新整頓諸國兵將,選拔精銳。

此人十載征戰,從無一敗,身負盛名。那七國國主,都是盡力配合。一切都還算順利。

此人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全家老幼送來元靜仙宮。

這般做法,既是人質,也是托付。把全族性命,交由他宗守照拂。

也不獨他一人如此,這位竟是說服那七國之主一同。將國內權貴,乃至幾乎所有千人將之妻眷父母,都強行送往元靜宮下。

「如此一來,至少軍心可定——」

將為兵膽,統軍之人沒有二心,也願意死戰。

那麼此軍戰力,便足可依峙!後方穩定,補給無憂,則可眾志成城。

是先為不可勝之策,使自己居於不敗之地。

只是這一手,宗守便可料定。即便那洪九塵這次動用千萬大軍能有收穫,也必定難以盡償所願。

「不過這傢伙,真個是自信十足呢!」

宗守眉眼間,透著幾分笑意。

似莊羽這般人物,絕不可能輕易將自己的家人,托付他人之手。

這般做法,既是為穩定軍心,也是為取信於自己。

且多半已然是勝券在握,能夠抵禦得住。自信他宗守,不會拿其家眷怎樣。

即便是敗,也會是問心無愧。

再看其排兵佈陣,也是極妙。一些地方,更頗有深意。

即便換作他親力而為,也不可能再好。

因不能知己知彼之故,反而會有不如。

現在他倒是有幾分信了,這個人能抵擋神皇大軍,整整達七年時光!

此人謀劃了整整六七載之久,而若要誅除九靜。那麼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被其餘諸國合力圍攻。

故此必定埋伏著不少手段,即便不會勝,也絕不至於敗。

這一局,是自己僥倖贏了!

心中是徹底放下了心事,宗守大笑數聲。

一直緊繃著的心神,總算是稍稍鬆懈,陰霾盡去。

而後就再次陷入冥想之中,此時正是他完善『三千星落』。參悟星辰道種,融合龍丹,最關鍵之時。

可自從到這元蓮界之後,卻直到此時,才真正能放下一切,全心全意的推演研習。

依然是以宙光書,來加速著時光。這一入定,卻是足足二十日之後。宗守的心神,才逐漸甦醒。

這一日,正是他與那譚鏡約定之時。

不出意外,那洪九塵動手之時,就在今日。

「這時間空間之法,真個是奇妙。速度越快,時間就越慢。若是一個人,速度達至極限,就永不會衰老。」

「不止是速度而已,一個物體大小與質量,也能影響周圍的時間與空間——」

宗守的眼睜開,之後是怔怔入神的望著眼前。

這是三日之前,那一剎那間的頓悟。

於是整個世界的奧秘,似乎都在他眼前揭開。

只覺眼前的空間,都是由幾條線組成。彼此相連,不可分割。

所有的大道,所有的發展,都纏繞與其中。

那個『道』字,在他心念之中,也更加的清晰明瞭。飄渺不實之感盡去,看見了一條實實在在的道途。

甚至魂念中的星辰道種,也開始了變幻。

許多星點的位置,被挪移修正,更有一些看不見的絲線,把它們聯繫在了一起。

而宗守目裡,則更現出幾分古怪之色。

「為何這些星點如今看起來,與周天星辰這般的相似?」

本該是沒有聯繫才是,然而這時卻發覺。二者之間,幾乎沒有多少差別。

而若是當宗守,將心象虛空顯化在外時。

看起來倒是比道門觀照周天星辰而成的『周天秘辰星落決』,還要正統一些。

每一點星辰,每一個角落,都道韻十足。

「都說這星空,乃天地大道之顯化,故此有莫測浩瀚之威。只怕還真是如此——」

宗守這個念頭升起時,也微含得意。

換而言之,也是他這門『三千星落』,確實與大道貼合。

而且在星位挪移之後,宗守也發覺那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也愈發的是得心應收起來。

一門大法,一套劍陣,同時使出,竟無多少不諧之處。

這二十日時間,那星辰龍丹,雖只是增了到了四十二枚,那十絕龍牙劍也仍是二十四口。

可宗守卻只覺自己戰力,至少提升了半倍之巨。

所有的星辰,真正做到了隨心而變。所有的龍劍,亦能掌控由心。

即便那十絕御道絕滅劍陣,明顯有著自己的意志存在。

可若他願意,也能將之壓制!

絕非幾個月前那般,束手無策。

「嗯,再有十數日時間,時之劍意,也同樣可進入魂境層次!那時即便那人,真是仙境巔峰,也未嘗不可一戰!」

對於那位陸家來人,此時竟反是有了幾分期待。

心中愉悅,宗守面上,也是滿溢著笑容。

嘯日似有感應,撲在他身上,胡亂嗅著。神情滿足,薰薰欲醉。

而宗守的目光,已經望向了虛空。一張紫金色請柬,赫然正懸停在虛空界外,時空裂隙之中。

方才可不是主動醒來,今日雖是大戰將其之日。可畢竟他此時所能做的,實在不多。

只需在這裡參玄,靜候結果就成。

不過卻有人,偏不願他安寧。這張信符是一,而精室之外,還有著幾位強自壓抑著焦灼之意的靈境長老。

正面色隱憂,顯是在猶豫躊躇著,是否要將他驚動。

宗守笑了笑,隨手一招,把那張請柬,從虛空之外強抓了下來。

內中文字不多,只是說武莘仙宮今日聚宴,廣會道友,邀請他前去赴宴。

而落款處,正是「九都仙庭元蓮界主洪九塵」的字樣。

宗守挑了挑眉,忖道這算是什麼?

明明是大戰在即,偏要邀他前往赴宴?

是擔心他違反前約,還是準備當面奚落?真是認為勝券在握?

這一位,到底是準備弄些什麼玄虛?

思忖了片刻,宗守搖了搖頭,就準備將手中這張請柬,直接粉碎。

可方一發力,就直覺一股綠光,忽然從內騰起。

化作一絲絲淡綠絲線,透入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這是毒?」

宗守一怔,體內輪脈一震,一股銳利劍氣,就隨心而至。

勢如破竹,將這一絲絲侵入他體內的綠光,全數擊散瓦解,取除出了體外。

「不對,這毒非是真正毒素,而是靈法所聚!即便不去管它,也會自己散去。也是,那洪九塵勝券在握,豈會行此不智之事?那麼這一手,便是威脅了?」

宗守目光微凝,這位出手之人,實力的確到了仙階後期,甚至可能有巔峰實力。

「有意思,竟是以毒為道。居然也能成就仙階——」

此貼言下之意,是告知他宗守。

不來也無妨,只需知曉。這元蓮界內,並非無有制衡他宗守之力。

還是老實一些,遵守諾言才好。

宗守『嘿』然而笑,他本事不願去赴此宴。這等宵小,且容他們得意一時,實在不願去理會。

不過此時,反而卻起了幾分興趣。

都被人欺上門來,若還是毫無反應,豈不是讓旁人笑他宗守心怯?

一個閃身,宗守就到了那門外。

朝著此地愕然的眾人看了一眼,宗守便收回了目光。

「今日之戰,孤早有佈置。那莊羽用兵之能,不遜於孤麾下宗原任天行二人,勿用擔憂。爾等只守住這元靜宮便可,若有修士出手。讓他們有去無回便是!」

又唇角微挑道:「此地外域修士,皆小瞧我等。道是我雲界安寧萬載,不擅爭鬥。可雲界諸教相爭,此地諸人,哪一位不曾歷經風浪?雲界靈潮低迷,我等卻能披荊斬棘,走到如今地步,又豈會畏了這些人?爾等諸位,更是挑選出來三教精英。往日裡同階中以一戰三,都不在話下。今日哪怕他們傾巢而出,又有何懼?」

淡淡幾句言出,就令此地諸人,都是神情微定,面露笑容。

幾人倒真不懼戰,只是擔憂那前方大軍戰事而已,這卻非是他們所能左右。

宗守也不再理會,逕自飛空而起。往那東面,遁空而去。

武莘仙宮麼?這一場仙宴,就讓他宗守看看,會有何驚喜。

第840章 武莘仙宮

洪九塵的武莘仙宮,卻不在雲界之內。而是在虛空之中,開闢了一處空間。

自然不可能如雲界的穹境一般,卻也頗具神妙。

宗守也僅僅只用了三個時辰,就站在了這座仙宮面前。

四下掃量,只見此處,是禁制深嚴。

宗守也就沒去硬闖,而是停在了宮門之外。

「原來如此,是一件空間法寶。怪不得,能夠自辟虛空,彷彿一處小千世界一般。這洪九塵,倒真個好緣法,居然能得如此異寶。」

此物便是他,也是艷羨不已。此處不但可相當於一個絕大的乾坤袋,更隨時隨地,可以開闢出一處封閉虛空。

若是陣法禁止深嚴一些,便是聖境強者,也難以窺知內中虛實。

宮內深處,此時也有幾道靈念探入。

對宗守到來,倒無什麼驚意。僅僅只過了片刻功夫,就有一群仙童侍女迎出,引著宗守往內行去。

不過片刻,就到了一處寬宏大殿之內,瓊台玉宇,美奐美輪。

不過這百丈殿內,除了一些斟酒侍候的仙女童子之外,就僅僅只是寥寥數人而已。

洪九塵與譚鏡赫然在座,其餘如慕方,伏越散人等,也在其內。

都是那日,初至元蓮界時,見過的幾位。

望見宗守進來,那慕方譚鏡的神情,都是微微異樣。

洪九塵則輕笑出聲:「本道國君今日,無有空暇前來。該是準備行裝,離開元蓮世界才是。真不意國君,居然如此賞臉,真個是喜出望外,請坐——」

此時殿內,幾人都有了座位。看來也真是沒有想到,宗守會來。

只剩下殿內末處,最後一張玉案無人。

宗守卻並未去搭理,而是頗有興趣的,看向了與這洪九塵,並肩而坐的另一人。

是一位四旬中年,面容枯乾削瘦,彷彿是骷髏一般。

也不知是何族類,較正常人稍矮。此時大刺刺的坐在那裡,即便宗守進來時,也未起身見禮。

只淡淡的看了這邊一樣,就不再理會,神情倨傲。

宗守暗笑,忖道這人,也果真是一個奇人。

把『毒』這一個末流法則,運用到了極致,居然也真是成就了仙境巔峰。

應該是使用了什麼秘法,才有如今修為。

代價也是非小,此人渾身上下,也等同是毒人一般,碰觸不得他物。

且五感之中,色、味二感,已經是消失。

心中搖頭,宗守對此人多了幾分警惕,也再不感興趣。

警惕是因此人對毒素的掌握,已到了巔峰。往往不知不覺間,就會中了對方的手段。

不感興趣,是只需小心一些,似這等樣依靠秘術,才到如此境界的人物,絕難是他之敵。

若以為此人在,就可鉗制於他,當真是笑話了。

「諸位聚在此間,不知是欲座談論道,還是欲等今日此戰的結果?」

問完這句,宗守又回過頭,朝著那慕方一笑:「還望慕兄,勿望前約!」

那慕方的面色微變,狠狠瞪了過來。

上首處的洪九塵,則一聲冷哼:「那日你二人一應所言,慕兄都已告知。你若欲居住挑撥離間,怕是打錯了算盤!」

「是麼?」

宗守嘿然而笑,又看向那譚鏡。

只見此人,也是略顯尷尬的把頭偏開道:「洪兄他勝局已定,國君又何必做此無用之功。你我當初雖是有約,可以如今情形,卻只恐國君,無踐行之力。」

宗守微微頷首,算是瞭然。對這天方會的印象,算是跌入到谷地,徹底踢出了合作範圍之外。

做事首鼠兩端,無有但當,也無底線堅持可言,更有目無珠。

他日若是自雲界中提兵,真正開始征討諸界。那這天方修會,需得是第一個誅滅。

留下此等勢力在身後,只會是如芒在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將你出賣。

不過也無妨,那日之言,本就只是為試探而已。

此人如此,也算是不出所料。

譚鏡的話音方落,就聽旁邊另一人桀桀笑道:「老夫這千載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般愚苯之人。這位譚執事,與洪九塵這廝,這幾年雖是數次為敵。其實暗地裡早有勾結,恨不得穿一條褲襠才好。九都仙庭若能據元蓮界,則天方會獨攬此界七成物易之權。也只有你,會蠢到信他?」

那人接著又搖頭道:「你是至境親傳弟子,其實一兩次不守規矩,又有何要緊?出手誅了這兩人,又有何要緊了?難道天方會,還敢吱聲。即便是九都仙停,也需隱忍為上。你殺了那九靜居士,那七聖盟可有動作?現在卻不成,可笑可笑——」

那洪九塵是手持玉杯,嘿然不語。譚鏡則是冷笑,不願理會。

反正如今事情已成,隨這幾位怎麼說都好。

宗守聽著,則不禁微微頷首。

那日應承之時,他也查過。這譚鏡在元蓮界獨據一方,與諸家勢力的交情,都很是不錯。

也因其牽制,元蓮界幾方勢力,才能維持平衡。

甚至數次出兵,暗助九靜。

如今看來,這些舉動,卻都是為與討價還價而已。

他宗守到來,元蓮界平衡已破,自然這二人,便走到了一起。

那個時候,確然不曾想到,譚鏡與洪九塵早有勾結。

若是真要不過一切,一月前此地諸人,都是可一劍而誅。

不過他當初之所有答應,卻是另有緣故。

再說若真這麼做了,對他宗守而言,又有何好處?

四面樹敵麼?

七聖盟一家,或者會顧忌龍影。可若幾大勢力聯手,卻未必就懼了。

若真這麼做,日後在外域,必定寸步難行。

要拿下這元蓮界,就該是永絕後患,讓人心服口服才是。

認出此人,正是那伏越。宗守笑了笑,就逕自行往那最末處的席案。

隨著他坐定,那庭下處,頓時又響起了陣陣仙音。

又有數十身形曼妙的女子,在台下輕歌曼舞。

居然都修有些媚術,各自容貌也是不俗,看起來是賞心悅目。

不過這殿中之人,卻無一人的心思,在這些歌舞上。

都是默默飲酒,神情各異。

第841章 狹路相逢

此時仙殿中的氣氛,是壓抑無比。

所有人都是沉默著,都再未提及方纔的話題。

洪九塵是面色振奮,眼透精芒;譚鏡則是笑而不語,面上略含著幾分興奮;而伏越散人幾個,則是神情陰沉的喝酒。

雖是難得的仙釀,幾人卻都是大口豪飲,渾然不覺其滋味。

殿內只有宗守,是面色平靜,似笑非笑的坐於那下首處,斟酒自酌。

如此這般枯坐,竟是足足一日時間,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而那庭台下歌舞的舞女,前後則已經換了足足三輪。

此時殿內諸人,多已經是神思不屬。

宗守也在暗暗算著時間,數百萬人的戰役,絕不簡單,往往是曠日持久。幾月之間,都難分勝負。

只是這一次,這洪九塵分明是全力以赴,又有譚鏡鼎力相助。

而其餘幾人,無論是情不情願,看來都是要助其一臂之力。

元蓮界爭奪,即將塵埃落定,這一場大戰,必定會是不計損耗。

一方是絕境掙扎,一方是欲一舉定鼎。

故此在宗守眼裡看來,這一戰,最多兩三日之內,就可以決出勝負。

而勝敗的契機,多半將會出現在這個時間點。

唇角輕佻,宗守微微有些好奇,真不知那莊羽,到底會用何等樣的手段克敵制勝?

忽然這殿中,傳出『匡啷』一聲震響。

宗守從沉思中驚醒,而後訝然抬目。只見卻是那伏越,忽然把手中的酒杯,擲在了大殿庭下。

酒水四濺,使那些舞女,俱是一驚,停住了動作。

皆是面色蒼白,眼含惶恐的看向了上方。

伏越散人則是一聲冷哼:「都給我滾下去!這酒沒滋味,歌舞也是爛極。唱唱跳跳的,讓人心煩意亂。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真個是亂人之意!」

那洪九塵濃眉一挑,目中微含怒容。最後卻是拂了拂袖,示意下方那些女子退下。

「伏越道兄說笑了,非是我這酒不好,也不是我這些女侍的歌舞不佳。而是你伏越,心中有氣可對?」

冷然一哂,洪九塵的神情傲然:「這一次,若你伏越不服,大可再與我洪九塵一戰。只是那時,就是前約盡廢。若是伏越勝了,洪某自然是無話可言。而若是你伏越敗了,卻只恐極絕聖帝,不會輕易將你放過——」

伏越的面色劇變,氣息一窒,最後卻是悶哼一聲,也不再出言反駁。

那胸中之氣沒地方宣洩,這時望見下方那正安之若素,仍舊是好整以暇飲著酒的宗守,頓時又語氣陰森道:「也虧了國君,這時居然還能坐的住?我等幾人退出元蓮世界,還有些補償,至少一處小千世界,還能拿到。可國君你,幾日之後,怕是血本無歸。一無所有,退出這元蓮世界,便連我伏越,也替你可憐。我若是你,便是怒而殺人的心思都有——」

宗守一陣無語,這二人鬥氣,又怎麼牽連到他這裡來了?

洪九塵聞言是毫不動容,他旁邊那位枯瘦老頭,則是目光如蛇般,朝著宗守瞪視了過來。

眼裡全是譏諷之意,一股意念壓來,似是意存警告。

那譚鏡則是輕笑:「國君他心胸寬宏,豈會如你這般?再說此時,宗道兄自己也有著不笑麻煩呢!伏越道兄,若是欲以言激君上動手,怕是難如所願!宗兄,不知我譚鏡說的可對?」

言語間,卻再沒有之前的羞愧,又朝著宗守遙遙舉杯。

「宗兄氣度過人,使譚某頗為心折!此番雖敗,卻是非戰之罪。只可惜你我間卻是無法合作,下次有機會,必當與宗兄聯手——」

宗守笑著搖了搖頭,卻無絲毫搭理之意。把那譚鏡,晾在了對面。

他脾氣再好,對這等樣的人物,也不願再去與之客套什麼。

譚鏡也不覺尷尬,一笑之後,就自顧自把手中之酒一飲而盡。

而後下一刻,就又眼神微亮道:「看來是已經有進展了!」

往虛空一抓,就將一隻紅色飛鳥,擒拿了過來。

到了譚鏡手中,卻是驀地整個身軀爆碎,化作數十道靈光,在譚鏡身前飛舞,聚集數十字符。

旁人都不懂,宗守同樣是看不明白。不過料來這是天方修會,獨有的一種通訊手段,可防人攔截。

類似的手法,蒼生道也有。

果然片刻之後,就見那譚鏡一拂袖,把那些字符拂去,笑道:「好一個癸宣!洪兄麾下這位大將,真好生了得。僅僅只用了一日左右的時間,就奇襲臨徐城得手,從此處將防線打穿。如今正是長驅直入,料來不久之後,就可從此處洞擊敵腹——」

似乎感覺這句話,有些不妥。譚鏡又朝著宗守,歉意一笑:「國君抱歉,言辭欠妥,還請見諒!」

宗守卻仍是沒理會,這次卻非是故意如此。而是陷入深思,臨徐城麼?

怎麼會是在這個地方?以那莊羽的用兵,豈會如此大意?

說起來,這個名字也頗是熟悉,不久前可能有過關注。

腦海之中,無數的念頭閃過。也將臨徐城附近,所有的地形,所有的兵力佈置,都全數翻尋了出來。

此處附近,赫然是山脈連綿。不過莊羽在此,倒真未有佈置太多軍力。

既是兵力不足,也是地形之故,臨徐城扼於山口,地形險要。

無需多少並將,就可固守。

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莊羽麾下,最精銳的一支近衛之君,居然也佈置在此。

一時是微微失神,已然有了些許明悟。

原來如此,好一個莊羽,真沒有讓他失望——

那洪九塵聞言,面上卻並無多少喜色,反而皺了皺眉。

「我這裡,卻是到如今,還沒消息傳回!」

譚境笑著搖頭:「當是你那為愛將,太謹慎之故,雖未見過面,我卻也略知那癸宣的性情。此人性情清冷,沉穩持重。不到最後有結果,必定不會上報洪兄。」

「說的也是!」

那洪九塵一笑:「他這人就是如此!說來元蓮界中,也是唯一能與那莊羽比肩的將才!可惜了莊羽此人,很是不錯。」

又朝宗守道:「宗兄也確能識人用人,這一次,是輸在了兵力太弱。巧婦亦難為無米之炊!此番勝負一定,不過洪某卻與宗兄交個朋友,日後元蓮界每年物易,宗兄的大乾仙朝,還有在座幾位,皆可參與,佔半成份額!」

伏越一聲輕哼,半成?這是施捨?

見那邊宗守,仍舊是怔怔出神,毫無反應,似乎是被打擊的不輕。頓時暗自搖頭,懶得答話,直接一拂袖,便欲起身離去。

此間之事已定,多留無益,也再懶得看這二人得意。

也就在這時,忽然只聽一聲輕笑之聲從一旁傳來。

注目望去,只見正是宗守。不僅一陣錯愕,這個傢伙,難道是輸了之後,心有不甘,失心瘋了不成?

不止是他,便連洪九塵與譚鏡,還有旁邊一直都默默無語慕方與察候虎,也都注目望來。

一樣是無比疑惑,神情古怪。

宗守卻懶得理會,一張紫金符菉,穿破那重重界障,往那雲霄界內降下。

既然這莊羽,沒令他失望。

那麼他宗守,也自然不會負了此人!

……

就在同一時間,元蓮界內,一處狹窄山道的側旁。

莊羽駐劍於地,身形如塔般屹立於一座山丘之上。

而此刻就在他身右處,是一隻兩萬人的步軍。

都是身穿白甲,身形雄闊魁梧,手提寬刃大劍。

都沉穩如山,有寂靜無息的,挺立在此。

無有喧嘩之聲,亦無多餘動作,彷彿是一尊尊雕像。

雖只寥寥二萬餘人,氣勢卻顯得是雄壯無邊。

何道仁穿著一身紫金袍,立在了莊羽身旁。

目光專注的看著眼前,不能不緊張。若是此處突破,那麼他如今治下的大宣國,畢將被一舉鑿穿。

那時整條防線,必將冰消瓦解。

「何兄似乎並不憂心?」

「怎會?來之前確是心膽俱顫,不過當知曉半日前,就已至此,也就不再憂慮。」

何道仁一笑,轉過了頭,只見莊羽睜開眼,目中是神芒如電。

「莊兄既然早有所料,想必定有應對之法?臨徐城破,必定也在你意料之中。」

「算不上,沒想到會破得這麼快!那癸宣用兵的本事,確是不錯!可惜臨徐城那些同袍,沒能及時撤出來——」

莊羽深呼了一口氣,神情傷感:「那麼何兄,你又可知。我為何將這決戰之處,選在此地?」

決戰?

何道仁的目光閃了閃,據他所知,莊羽佈置在附近兵力並不多。

莫非,是此人另有佈置?

「不知!」

是真的一頭霧水,何道仁搖了搖頭:「只知這附近地勢極其複雜,不利大軍開展,也不合騎軍馳聘。一個不慎,就有後路截斷,全軍覆沒之險!」

「後路?我手中哪還有軍力,抄他後路?那癸宣用兵,最是謹慎,也無這機會。選擇此間,只是因兵力不足!」

莊羽自嘲一哂,而後那眸光,就又銳利如刀:「故此,只有在此間,在能有幾分勝算。狹路相逢,勇者勝!」

第842章 玄都劍衛

「狹路相逢,勇者勝麼?」

何道仁喃喃自語,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山腳下處,那兩萬整齊列隊的大軍。

知曉這是莊羽的近衛,是此人歷年挑選軍中殺人過十的精銳組建,歷經五年時間,才初具規模,名喚玄都衛。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莊羽一直到如今,都不曾將這只親軍,用在沙場之上。

是因此人,確然是用兵如神,往往無需親臨站陣,運籌帷幄,破敵不費吹灰之力。也因其威名所至,戰場之上,敵軍往往見到莊羽旗號,就會退而遠避。

以至於莊羽這支近衛之軍,世人都知其名,都不聞其真實戰績。

莊羽之意,是要以這支精兵在此,催鋒破銳,勝五十倍之敵?

或者今日,能有驚喜?

目光閃爍了一番,何道仁忽然一笑:「莊兄的佈置,應該還不止是如此而已?」

「確是還有些手段,莊某五載之前,就已經開始了佈局。在東面諸國,都有些棋子。有些人是有志一同,有些人則是把柄在我手中,受我莊某挾制!」

淡淡說著,也不管何道仁那驚異的面色,莊羽目視蒼空:「只是這些棋子,即便要用,也需讓他們心甘情願才是。若是半點希望都看不到,又如何能指望這空口白話,就能使這些人倒戈?」

這句話說完,莊羽的眼,就微微愕然。

只見那空中,赫然幾人遙空飛至,懸停於上空。

這些身影,他都認得。在元靜宮中見過幾面,知曉是跟隨那人,來征伐元蓮界的靈境修者。

尤其那為首那位年輕修士,他是過目難忘。

一生之中,除了他如今的新君之外,這是他見過最是出色的年輕之人。

據說是雲界劍宗,一位極重要的後輩弟子,在元靜宮中的地位,僅在宗守之下。

此時卻是朝著他遙遙一禮:「奉君上之命,特來相助都督!君上有令,此間一切,全由都督統管。我等也必不令九都仙朝的修士,干擾此間戰事。」

正說著話,一為四旬修者突然祭出一物,拋落了下來。

卻是一個巨大的金環,環影轉動,靈光氤氳。

而後竟是一列列甲士精兵,從那光影之內行出。

先是五千赤甲劍士,接著是五千弩手,同樣是一身赤甲,卻稍稍薄了一些。

而後卻是兩千騎軍,仍是一身赤紅甲冑,鮮紅如血。

大乾尚赤,果然如此。

令宗守心驚的,是這支騎軍,赫然都是高達六階。

那騎甲明顯也是特製,二千騎宛如一體,氣脈如潮。

步軍也同樣不凡,矗立在那裡,宛如堅壁!

風太極解釋道:「此是我劍宗一件異寶藏空環,可惜此物所攜之軍,最多不過萬餘。不過君上麾下精銳,都盡皆在此!五千天罡劍卒,五千天罡赤弩士,兩千玄狐鐵騎。在雲界之中,都有赫赫威名!此番全交由都督指揮!」

那莊羽的眼神一亮,隨即又微微黯然,看來自己的打算,那為主君都已是瞭然於胸。

「君上英明!」

這句話,卻是真心實意。也明顯看出,這寥寥一萬兩千人,是宗守手中,最精銳的力量。

投入在這裡,既是對他的信任,也是看好他方略。

接著是雙眼微瞇,望向了遠方:「他們來了!」

隔著幾十里外,都可聽見那一陣陣轟然震響。千萬隻馬蹄踏擊地面,使山搖地晃。

莊羽的唇角頓時輕輕佻起,透出譏諷的笑意。

果然,要從臨徐城直插宣國腹地,必然是要輕騎進擊不可。速度越快越好,只要趕來西南七國反應之前,突破這個隘口。才能真正插入腹地,一舉定鼎。

即便是一向謹慎沉穩的癸宣,在這誘惑之前,也終於犯錯!

遠道則兵疲,路遠不能持久,此也是勝機之一。

大笑出聲,莊羽持劍從山丘之上布下,就這麼大步走到了軍陣之前。

在第一列站好,手中劍仍舊插在身前。

要催鋒斬銳,抗拒數十倍大軍,他莊羽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為將者,固然要珍惜性命,盡力保全己身。有時候,卻也需奮勇爭先。

「諸位兒郎,爾等追隨我莊羽五年時光,空有銳劍,卻不能飲血。雖有雄心,卻只能隱忍。這些年,可曾覺委屈了?今蒙君上仁德,使我元蓮萬民,有望脫離苦海。今日爾等,可願隨我死戰,破敵?使我玄都衛,揚名於世?」

那兩萬玄都衛士,都不曾說話。卻是『轟』的一聲,齊齊拔出闊劍,整齊劃一,遙指前方。

那精煉鎧甲,也俱發出一陣陣的鏗鏘聲響。

而隨著這些人身上,一個個符文閃現,最終破開。

一股銳利無儔之勢,也驀地沖天而起。

此時上空,風太極被也這股滔天氣勢驚了一驚。

有些錯愕的看向了下方一眼。

「居然是封禁之術?無一人在五階之下。好一個莊羽——」

面色變幻,風太極面上,旋即就又微含苦笑之意:「原來還有這樣的底牌在。這個人,當真是有些意思!也難怪宗守他,如此放心。」

又心中微歎,他到底還是不如那一位。

即便知曉此人之材,也必定是防範有加。偏偏宗守,卻能完全放手,任由此人展佈。

而這莊羽,也果然是不曾辜負了他——

今日之戰,大有可為!

接著他目光遠眺,只見遠處,一隻湧動如河,宛若鐵流一般的龐大騎軍,正沖湧而來!

不過此時,風太極胸內,卻已無絲毫的憂心之意。

心中又想,也不知那人此時何在,又在做些什麼?

似這等重要時刻,卻偏偏是不見蹤影。

難道那位國君,真是一絲半點,都不曾憂心過這裡的戰事?

就在他這般思忖之時,遠處那浩蕩鐵流,也終於到這山道隘口之前。

隔著三千丈距離,都紛紛是勒馬止住,最前方的騎士,都是滿眼的意外之色。

莊羽卻不等這些騎軍攻過來,持劍當先而下。

整整兩萬玄都衛,踏著整齊的步伐,追隨其後。

僅僅數十息後,一片片雪亮的劍光,在這山谷中齊刷刷亮起。

震天的廝殺聲中,帶起無數血光。

第843章 所向披靡

此時在武莘仙宮內,宗守笑聲已止。

被眾人那怪異目光看著,卻也不解釋什麼。閉目靜坐,竟是在此間入定,不再去理會諸人。

那伏越散人的目光轉了轉,接著是嘿然一笑,竟是返身而回,重又到了自己原本自己座上。

雖不知宗守,到底在為何而笑,卻知今日之事,或者真能有什麼轉機也不一定。

而那洪九塵與譚鏡,則是神情驚疑不定。最後前者,是一聲冷笑。

「故弄玄虛!」

既是臨徐城已破,又何需擔心?便憂色盡去,閉目不言。

譚鏡則目光閃動著,眸內深處,一絲譏意閃過,也不再說話。

這仙宮內頓時又沉寂了下來,卻極短暫,僅僅兩個時辰之後。

這武莘仙宮之外,就是一道靈光,忽然衝入了進來。

卻是一位仙階修者,帶著幾分倉促之意。只是一個閃身,就到了殿中。

看了此處諸人一眼,神情是難看無比,一陣皺眉。

稍稍遲疑,就直接對著上方開口,卻是密語靈言,旁人皆無法聽聞。

也不知說了些什麼,洪九塵也隨後皺起了眉。

譚鏡亦是不解,不過緊隨之後,就又是一隻火紅靈雀,從虛空飛騰而至。

只僅僅須臾,譚鏡的眸中,亦是滿蘊陰翳。

下面伏越散人幾人看著奇怪,卻也知事情必定是有了變化。

「什麼事情,如此神神秘秘?居然令二位不敢言之於眾?」

那伏越直接一聲哂笑,譏諷道:「此地在座幾位,莫不是都有無數耳目,消息靈通。你等這般,又能瞞上多久?」

那洪九塵鐵青著臉,面肌緊繃。正要說話時,那邊慕方,也已是從虛空中,抓來一隻銀鶴。

閉目半晌之後,卻是神情怪異的,看了宗守一眼。

「伏越道友無需再問了,一個時辰前,莊羽親率三萬步騎,截敵於青澗峽內。與癸宣六十萬鐵騎大戰,兩個時辰。進擊十里,斬敵軍七萬首級。那莊羽居然親自披鋒斬銳,連斬洪兄麾下三位靈境修士。兵鋒所指,勢不可擋,眼下正在鏖戰之中——」

伏越一怔,接著就反應了過:「青澗峽,豈不就在那臨徐城之後?換而言之,那莊羽是早有準備。此人不是只有七階麼,兵力弱與癸宣近二十倍。想要斬殺靈境,怎麼可能?」

話音未落,伏越的神情就是一動。一道幽光,忽然從遠處投入到他手中。

片刻之後,面色就古怪了起來,接著是嘿然而笑:「好一個莊羽!藏的真個好深,一個元蓮界的土著,居然是靈境巔峰。更親手養出了一支強軍,玄都衛麼?那九靜居士,既然不死在宗道友劍下,怕也要隕落在此人之手。」

又道:「也端的是好算計!青澗峽那等所在,兵只能展開萬人。地勢起伏,也不利騎軍衝馳。先示敵以弱,以臨徐城誘之。再以精銳撼敵,正面催斬其鋒,了得!只是不知,這一戰的結果會是如何?是這莊羽若弱勝強,大勝你九都仙朝。還是你那麾下大將癸宣,最後力挽狂瀾?」

一邊說著話,一邊也在看宗守,眸中同樣閃過了幾抹異樣。

既有著佩服,也含著幾分警惕與防範。

洪九塵則輕哼了一聲,以示不滿。神情卻還算鎮定,青澗峽一戰。癸宣雖是受挫,卻還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需能小心應對,不會影響到大局。

只是殿中的氣氛,此時卻愈發的壓抑詭異了起來。

宗守依然是閉目靜坐,伏越散人似笑非笑,慕方則神情城怔忡。

卻都在等候,之後的情勢變化。

也未令他們等多久,僅僅一個時辰。那虛空中又是一道幽光傳至。

這一次,卻是伏越散人的消息快一些。那幽光直接落入他手,而後伏越的濃眉輕佻,再次嘿然而笑。

「青澗峽癸宣大潰!六十萬鐵騎,四戰四敗,已經潰散,自相踐踏,折算以達半數!歸羽三萬之軍一路進擊三十里,已斬首二十萬餘。已二千騎軍為先導,所向披靡——」

話音卻在半途中,被『篷』的一聲輕響打斷。

眾人注目望去,卻只見是那洪九塵把手中的酒杯,直接捏成了粉碎。

伏越笑了笑,毫不在意。眼望宗守繼續道:「那支六階騎軍,當是君上麾下之軍可對?好生了得!」

宗守不曾答話,伏越微顯尷尬,卻並不在意。反而唇角含笑,神情自在的飲酒。

青澗峽癸宣之軍大潰,這元蓮界的局勢,就已經有了變數。

洪九塵譚鏡二人聯手,未必就能一舉將眾人壓制。

此時諸人,都已陸續有信傳來,知曉確實消息,神情皆是有些異樣。

洪九塵那目光閃了閃,似乎在思忖什麼。接著就又與譚鏡,互視了一眼,便長身站起道:「今日飲宴已一日有餘,也該到曲終人散之時。洪九塵恭送諸位——」

「何需如此?」

那殿內下首處卻又傳出一個清寒冷冽之聲:「洪兄此番邀我等前來,不是為聚在此間,坐觀此戰勝負?免得你我等人,暗中做什麼手腳。如今事有不諧,就欲散席,這氣量未免有些太狹。察某可非是你部屬,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聲音鏗鏘,帶著不容拒絕之意。

宗守也首次張開眼,循聲看了過去。此人正坐在他對面,赫然是貌美如花的一個男子,俊俏到了不可思議。

都說狐族的男子魅惑,可這阿修羅一族之人,生的比他們狐族還要生的更柔美一些。

只是似狐族多是有天生幻術隨身,讓異心一見面,就會心生好感。而眼前之人,卻是煞氣充盈,目光鋒銳,凌厲難當。

稍稍弱一些的,在這位面前,只怕是要心膽俱顫。

這個人,正是察候虎!

大殿之內,除了他宗守之外。以這一位的修為最低,只有仙階初境。

然則整個殿堂之中,卻無一敢忽視其意。

便連洪九塵也是不能,面色清白變幻了剎那,又復坐了下來。

接著幾個時辰,元蓮界內消息,卻似乎是忽然爆發,如雪片一般的傳來。

「癸宣於極鞍山之下,得後續二十萬步卒為援。重整大軍,下馬步戰。以生力之軍當莊羽鋒銳,此處地勢開闊,正面可布七萬雄軍——」

「莊羽以五千赤色弩手,隔三千丈遠射密集之陣。弩箭落處,非死即傷。十次齊射,死傷三萬餘人。」

「癸宣無奈,統軍逆擊。莊羽乘機以騎軍衝陣,玄都衛連同五千赤色步軍緊隨其後。五千弩手遠距阻斷敵陣,癸宣再遭大敗,四十萬步騎,損折七成!」

「臨徐城破,重回宣國之手。癸宣倉惶逃遁!」

洪九塵的雙手緊握,骨節處發出了一陣陣的爆裂聲響。

臨徐城重歸大宣,那麼這次戰事,歷經數日之後,是又重新回歸到數日之前。

西南七國,依然是半步未退。而他手中勢力,卻都已然是損兵折將。

癸宣所轄的部屬,亦有他手中的精銳道兵為援,數達三萬。

然而青澗峽這一戰,卻在那莊羽三萬步騎衝擊之下,折損了整整四成之巨!

可謂是痛徹心肺,難以忍受。

戰事到了這一步,想要一舉將西南七國,全數剪滅,已是近乎不可能之事。

如今之局,似乎也只能盡快的體面收場。

不禁又眼神陰毒的,看著下方那個兀自是靜坐不語的少年。

這雲界大乾,在元蓮界本該是無根浮萍。以為只需誘使此人應諾,守外域之規,就可輕易之極的將之驅除。

可現如今,卻反被此人,徹底站穩了腳跟。

宗守卻沒去理這人視線,而是仔細看著那一張張遠道而來信符。

弱水依他之意,把莊羽每一戰的排兵佈陣,以及一切調度之法,臨戰應變,都一一詳敘於這些信符之中。

故此宗守,雖未身臨戰場,對那幾場戰事,卻有如親睹。

「梟雄之謀,大將之材——」

觀其臨陣用兵之法,僅遜色任天行宗原一線,卻並無本質上的差距。

與這二人對壘,勝負當在四六開。

而全局之謀,大軍調度,卻又在任天行與宗原之中,僅遜於孔瑤。是一位難得的全才——

可用之一隅,也能獨當一面!

這個人,要使他為自己的治世之良臣,還真是半點機會,都不能給他。

宗守不禁腦仁抽疼,這等人物,想要駕馭住,難度可真不小。

搖了搖頭,宗守把這頭疼之事扔在了一邊。接著是眼瞼微抬,笑著注目那慕方。

「慕兄!不知如今,你考量得怎樣了?當日之言,可還記得?機會難得,錯過了這一次,日後可就能有這等良機——」

這句話說出,殿內的諸人,都是神情一變。

洪九塵與譚鏡,是目光如刀鋒也似,朝慕方逼視了過去。

難道這人,與宗守真有勾結?

慕方暗惱,既怨宗守之言,也更是對上首方的幾人視線,萬分不爽。

正沉吟思索之時,這武莘仙宮外。又是一道遁光疾落,卻又是一位阿修羅族的仙境修者。

朝著察候虎一禮後,淡淡的看了眼殿內諸人。

「半個時辰前,琊國東海王舉旗易幟,獨立一國,欲歸大乾治下!」

第844章 踢人出局

「半個時辰前,琊國東海王舉旗易幟,獨立一國,欲歸大乾治下!」

這殿中又是一寂,所有人都是愕然。

伏越散人與慕方,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琊國乃是治下最大一國,據有半個中原。洪九塵為削其國勢,又分封諸國。而東海王,正是其國內六大強藩之一。所轄之地,瀕臨東海,據鹽鐵之利,有雄兵六十萬有奇。

不過地距西南達數萬里之遙,也不知這著東海王,到底是如何想的。

即便投靠可宗守的大乾仙朝,怕亦是鞭長莫及,難以顧及。

可若是此國真若是自立易幟,對於洪九塵而言,不啻是在腹心處的重擊。

一時在場之人,都是不約而同,目視宗守,試圖從此子臉上看出些什麼,卻都是失望而歸。

只覺此人年紀雖輕,城府卻是不錯。居然不在動聲色間,就已將洪九塵麾下的支柱之一策反。

怪不得來時,是那般的胸有成竹。

譚洪二人,面色則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後者雙眼微瞇了瞇,接著卻是不怒反笑:「這便是國君的手段?果真是凌厲的很,只是這疥癬之患,卻逆不得大勢。東海那個養不熟的狼崽子,簡直是不知所謂。不過也無妨,吾彈指可滅——」

「是麼?」

宗守嘿然而笑,意念卻在一張信符流轉。

琊國東海王舉旗易幟,他也是同樣意外。

這個莊羽,這次還真是給了他一個莫大的驚喜。

一家眷屬,戰前就已送入西南隱藏,此時已在元靜仙宮之內?東海王風墨塵麼?

明知他如今,多半護不住東海,也依然如此。

這個人,怕是已存了決死之意——

心中是思緒複雜,元蓮界中,居然還有這等樣不在乎權位,也不計毀譽生死,慷慨赴死之士。

不論能力如何,只這品性,就較之莊羽,更是難得。

若是這此域諸界,都有這樣的人在。

他宗守想要征討外域,如陸家與後世神皇一般,掌控千百世界。怕是窮萬年之力,也難達成。

那麼此人性命,到底護還是不護?

宗守目光閃了閃,接著是一聲唏噓,手中信符驀地燃燒,化作了飛灰散去。

卻已是一道靈光,從他袖內飛出。

倒戈易幟第一人,無論如何,他都需要全力以赴,保全其性命。

目光流轉,只見那洪九塵在座上口唇蠕動,似乎在與什麼人說著話。

片刻之後,就有幾道遁光,從這武莘仙宮騰飛而出。遙遙感應,都是在靈境之上。

宗守頓時暗自搖頭,這應該是洪九塵手中,最後的力量。

青澗峽與極鞍山下兩戰,光是死在莊羽手中的靈境,就已達五人之巨。

風太極劍下,亦小有斬獲。

也不知弱水她,能否應付得來?

旋即就又暗暗自嘲,弱水悟性不差,只資質稍遜。

幾個月前就已渡過了靈境之劫,兩成的靈武合一,尋常修士根本就奈何不得。

待得那幾位靈境,遁出了武莘仙宮,洪九塵就默然坐在金椅上,不再言語。

只能從那不斷抽動的面肌,還有那眸中閃過的猙獰之意。可以看出其心理活動,其實極其劇烈。

譚鏡也是目光閃爍著,不知在想些什麼。半刻之後,卻忽然出言,打破了這殿內的沉寂。

「國君!如今戰局至此,已是清晰瞭然。最多是僵持之局,彼此都奈何不得。不如你我三家,就此握手言和怎樣?」

那洪九塵聞言微怒,旋即就又平靜了下來,依然是一言不發,坐於金椅之上。

宗守則笑,到這時候,才曉得要求和?

這個譚鏡,真個有意思。最開始喚他君上,國君,然後又換成了宗兄,宗道友。到此時,又換成了原本的稱呼。

還真當他宗守宗某人,是毫無半分脾氣,可任意搓捏的泥人——

正搖頭不語,那伏越神情微動,殿外又是一道幽光,衝落了進來。

這十幾時辰,幾乎每隔一分半刻,就有新的消息,從元蓮界內傳至。

不過大多都是重複,又或者於大局毫無影響,眾人也不以為意。

只是當片刻之後,那伏越散人,卻是哈哈狂聲大笑:「琦羅國大將左霜叛,部屬三十萬人,盡皆倒戈!已遣十萬精騎,在鬼道城襲城得手。洪兄,你那南線一百七萬大軍。只怕是潰敗之即了吧?糧路截斷,後路被抄。以那莊羽的用兵,怎會放過這等良機?不對,該是他有意為之才是!南線潰散,其餘諸處,怕也是難撐上太久。爾半月前與玄塵那廝勾結,逼迫老子放棄元蓮界之時,可曾想過有今日?」

說到此處,伏越散人便只見那洪九塵赤紅的眸子瞪視了過來,卻是毫無懼意,一聲冷哼。

「自己做過的事情,別人莫非就說不得?」

宗守在旁靜聽,這消息其實片刻之前,他就已先知曉。

畢竟是莊羽策動之事,故此比這些在座之人,提前一步。

至於這伏越散人所言的『玄塵』,卻不知是誰。

只能從其言語中猜測,應該是那位極絕聖地的部屬之一。對這伏越,有管轄之權。

也早就已看出,無論是慕方也好,伏越散人也罷。對於離開雲界,都有些不情不願。

搖了搖頭,宗守再次逼視那慕方。

「考量的如何?這是最後一問,錯過這次,就再沒有以後。孤即便冒險一些,把整個中原腹地佔據,也未必就不能守住。那時只需十載經營,慕兄在這元蓮世界,就真是一無所有。」

又微微一笑:「若是還是顧忌玄靈修會,不若慕兄再問一問這位洪兄。可願再用一小千世界,來與慕兄交換?」

那洪九塵面色蒼白如紙,嘴唇張了張,似欲出言,卻又說不出話來。

若是能完整佔據這元蓮界,九都仙朝自然是不吝於用小千世界來換,可如今情勢至此。此前的交易,根本就無從談起。

那慕方也只思忖了片刻,就不再猶豫:「我若助君上,那麼又能有何好處?」

「天方會之地,盡歸慕兄所有!」

宗守淡淡言道,這是欲踢那譚鏡出局。

第845章 不守規矩

「天方會之地,都盡歸慕兄所有!」

宗守淡淡言道,這是欲踢那譚鏡出局。

慕方的眼眸頓時一亮,天方會所轄,也是東南一側,卻靠近海邊。

地域雖小,卻是真正的膏腴之地。極其富庶,養軍數百萬都不在話下。

那譚鏡則是怔住,嘴唇旁竟是一絲鮮血溢出。

知曉洪九塵已敗,根本就無餘力來維護他。

而這二人一旦定下,只怕這元蓮界內,真的是無有他的立足之地!

胸中隱約一陣惶恐,元蓮界內的基業,可不止是他一人所有。更是整個天方會,辛苦經營而得。

若是因他之故,前功盡棄,被逐出天方世界。

可以想見,他譚靜最後是何下場。

喪命雖未必,可天方修會,卻必有懲戒。

修行用的靈藥、靈地,武技秘法,各種資源都將斷絕,與散修無異。

他資質本就是不佳,如此一來,再進一步的可能,等同是斷絕。

頭一次感覺,這一次決策,與洪九塵聯手,是否太焦切了一些?

能在雲界以一弱國,成就東南霸主,最後更擊退道門這等龐然大物。

如此人物,果是不凡。

只是此時,悔又有何益?

看這宗守情形,分明是已再無與他多言之意。

他先前出言誆騙威脅,欲聯手將這位逐出元蓮界。對方這時反過來如此,也是理所應當,無有可指摘之處。

那麼唯一可爭取的,就只有慕方。

深呼了口氣,譚鏡努力使自己心緒平復下來。

「慕兄!這位國君之能,你如今已然知曉。我與洪兄聯手,也仍是落到狼狽收局。把我譚鏡與天方會逐出元蓮世界,就憑爾等,莫非就能抵住此人?」

宗守聞言,是笑笑不言。似慕方這等聰明人,無需他多說。

那慕方卻也未怎麼思索,就慨然應道:「若再加琦羅國三省,慕方願助君上一臂之力——」

此時局面,是幾人聯手,也未能拿宗守怎樣。

雖說他與伏越,這一戰中都只是悄悄邊鼓。心有不甘之下,並未真正全力以赴。

然則如今洪九塵已現大敗之勢,他們幾方,此刻即便傾力聯手,也未必就能拿這宗守怎樣。

雙方勝負,只是七三開而已。

勝自然是好,將宗守逐出雲界,卻還需與這幾人爭。

而若是敗,就真是一無所有。

倒不如此時,將東南之地,全數拿下!

誠如宗守所言,只有手中掌握更多的實力,才能取得玄靈修會支持。

那些膏腴之地,在譚靜手裡,倒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個居心叵測,搖擺不定的盟友,又有何益?

腹心之患,有如芒刺在背!去了之後,才能全力應敵——

「可!」

宗守輕笑,慕方願助他。那麼今日這一戰,就真的是已差不多塵埃落定!

譚靜聞言則一陣木然,臉上血色褪盡。而那洪九塵,更是雙手輕顫,整個身軀都是微微發抖。

最後一絲希望,只能寄托於那伏越散人。今日已不求能勝,只求不被驅逐,徹底出局就可。

然則以此人性情,之前的言語,只怕未必就能如他們所願——

「國君手段,當真讓人配合!妙,果然極妙!」

那伏越大笑,接著又神情微凝,肅然道:「我伏越若欲出兵錦上添花,不知國君可願以這位洪兄之地,來償我伏越?」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看了此人一眼,而後也微微頷首道:「你我兩家,就以洛水為界!道兄據洛水之北,孤領洛水之南!」

又淡淡看了那察候虎一眼:「察兄與孤相鄰,領有二十三省。孤欲以整個琊國,與察兄交換。不知察兄可願?」

這是保全那位東海王風墨塵之策,易地之後,才能護翼——

更不知如何,殿中數位仙階,就只有這一位,才令他真正感覺到危險。

總覺得此人,極不簡單。

移國東海,與他暫不接壤,還是讓慕方伏越二人頭疼去。

那察候虎笑了笑,不曾說話。只是舉起了酒杯,朝著宗守致意,而後一飲而盡。

幾人竟是三言兩語間,就將整個元蓮界瓜分妥當。也渾不在乎,那譚鏡洪九塵二人,就在殿內旁聽。

界域爭奪,本就是這般殘酷。

這前譚洪聯手,欲將他幾人掃地出門時,也沒跟他們客氣什麼。

便連那位枯瘦老者,此刻也停止了吃食。眸光陰翳的,掃望著殿內。

最後是突兀的嘿然一聲,震盪殿內。使慕方幾人,只覺耳目暈鳴,再說不出話。

那洪九塵這時才恢復了幾分生氣,朝著這位老人一禮。

「毒老可是有言,見教於我等?」

那枯瘦老者看了他一眼,也不置可否,只冷冷的笑。

「沒用的東西!」

依然是音如鑼鼓,刺人耳膜,而後才又面朝眾人。

「元蓮世界,我九都仙朝是必欲取之!此是我朝中聖帝令諭,不容有違!」

宗守聞言一笑,以杯沾唇。

聖帝令諭,不容有違?那麼然則如何?

卻見一絲絲的綠霧,瀰漫在這殿堂之內。

使在場諸人,都是神情微凝,現出防備之色。

「故此老朽,請爾等幾位,再仔細思量一二才好。」

那枯瘦老者眼半睜半閉的說著,語氣裡卻滿斥著不容拒絕之意。

「再有之前,我九都仙庭對兩位的承諾,依舊有效!那兩處小千世界,依然不變——」

慕方聞言蹙了蹙眉,承諾不變?

換作以前,自然是只能答應,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如此。

可現下,卻已是時移勢易,情勢已與幾十日前,截然不同。

一處只有四千里地的小千世界,更非是他慕方完全擁有,如何肯甘心?

吞下譚靜之地,他今日所得,只會更多。

那伏越就直接出言譏諷:「你們九都仙庭,倒真個大方!這算盤也打得不錯。只可惜,我伏越實在實在看不上——」

「卻是由不得你等!」

那枯瘦老者一笑,毫不在意:「不知伏越道友可信,老朽今日,可讓你出不了此間?或者在某日,無聲無息,無緣無故而亡,旁人絕找不到因由?」

伏越一怔,而後是暴怒,雙拳緊緊的一握:「你敢?」

「你何不敢?」

那毒老搖了搖頭:「難道伏越道友,還能指望玄塵,能為你出頭不成?至於極絕聖帝,怕是無瑕顧忌此事!我九都仙朝,無非是多付出些代價,買一仙階之命!伏越道友以為然否?」

只淡淡的一句,就使伏越的氣息一窒,便連那慕方,也目光閃爍,遲疑了起來。

宗守在下首處靜靜聽,唇角旁也漸漸透出幾分譏諷笑意。

「出不了這武莘仙宮?無聲無息,無緣無故而亡?」

宗守心念一起,那口無名劍,便已懸停在了袖口處。

劍意蘊在體內,勃然欲發。

「若是孤不曾理會錯,這語中之意,似是威脅?道友莫非,是要直接插手這元蓮界爭奪?」

那枯瘦老人聞言,亦是頗感興趣的,看了宗守一眼。

「算不上威脅,警告而已。不過即便是又如何?國君能耐我何?」

反問了一句,老者搖頭失笑:「今日老朽且教國君一次乖!這外域征伐固然有成規在,卻更需變通。就譬如這元蓮界,我九都仙庭是必欲拿下!哪怕違了規矩,也在所不惜!這玄靈修會與極絕仙朝,若然不滿,自可報復回來,與我仙庭相爭。可如是不願輕啟戰端,也無非是協商一番,多拿些東西出來補償。慕道友,不知老朽此言,可曾有錯?」

那慕方不曾說話,氣色卻難看無比。那枯瘦老人見狀,冷冷的一笑,似早有料到,隨即又道:「君上若是不服,自可請人過來與老朽理論。只是今日此間,卻必需得依我之意方可!不如就依譚鏡之意,雙方作罷,握手言和——」

話音未落,就聽殿內下方處,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

「請人來與你理論麼?卻是無需了!」

一道匹練般的劍光,忽然間充斥室內。寒影乍閃,血光璀璨,使眾人不自禁的,就生出了退避之心。

而那滿殿綠霧,也被這漫卷四方的紅影,揮斥一空。

毫不覺那劍光凌厲,也不曾感應到劍意凌壓。殿內幾人,卻都是心中驚悚詫然。

只因知那浩蕩劍影之中,所有武道之意,所有的鋒銳,都已集中在了一點,絕無外洩。

是殺戮劍意!

枯瘦老者更是又驚又怒,從不曾想,這宗守居然真敢對他,悍然動手。

旋即就又心生譏嘲之念,殺道劍術,哪怕是到了魄鏡巔峰。又如何能能奈何得了他?

心念一起,身周上下,都一股七色彩霧噴出。

阻擋那沖臨而來的劍光,卻旋即就覺不對。

那劍影紛紛,竟是全不受這七絕毒障所阻,彷彿將時光碎裂,穿入了進來。

身周也出現了數枚隱約的星辰,使他渾身內息魂力,全然失控。

而後劍影一攪,他頸上的人頭,就已經拋飛而起。

待得諸人回神,就見大殿上首那位枯瘦老人,只剩下了無頭之軀,立在那台階之上,體內赫然已聲息全無。

第846章 燃髓祭靈

隨著那位枯瘦老者的人頭落地,那漫天劍光,也忽然一收,回到了宗守的袖內。

他宗守既然已經守了這外域的規矩,就容不得別人,別人不跟他守規矩!

洪九塵在一旁,兀自還在發怔。半晌之後,才終於意識到什麼,癱坐在了自己椅上。

而此時除了驚之外,還有懼!

那劍實在太快,這毒老到底是如何死的,他都沒看清楚。

只知是殺戮劍意,卻又似是而非。

也絕不可能,單單只是殺道之劍。只到魂意巔峰層次的武道劍意,靈境修為,怎麼可能殺得了已經是接近仙境巔峰的毒老?

心中無數的疑問浮起,不過此時沒無瑕去細思推敲。

此時洪九塵的胸中,只有驚懼。

既然這宗守,能夠將毒老一劍而斬,也同樣能殺得了他!

若想要他身殞,是毫無難度。

這時才覺後悔,早知如此?何必定要在這武莘仙宮之內設宴?

「此人孤已斬之!你們九都仙庭若是不服,儘管尋人來與孤理論。是談是戰,那時再說——」

宗守說到此間,又笑望那慕方伏越:「今日之事,就這麼定下。二位若有異議,想要反悔,可盡早明說。孤細細思量,只覺這位毒老之言,是頗有些道理。這元蓮界如今,必定要按孤的意思來才好。」

那慕方伏越二人,皆是面色如土。這時候,卻哪敢不識相,說這反駁之言。強自一笑,紛紛起身。

「我等省得,必定依約而行!」

「如此便好!」

宗守這才一笑,將手中仙釀一飲而盡,而後長身站起身道:「既是如此,那今日之宴,也可散了。這裡吃食不錯,歌舞也佳,孤甚是滿意。」

四下望了一眼,宗守一陣猶豫,是不是將這洪九塵,也順便一併宰了?

這武莘仙宮真個是不錯,惹人艷羨。

雙目瞇起,眸光明滅不定。宗守還是搖了搖頭,往殿外方向行去。

殺那位毒老,是因此人壞了外域之規。

對這洪九塵,卻是沒有足夠理由,可惜了——

雖說這人,也頗是令人生厭。

而且此刻,他時間不多,也無功夫去祭煉收取這座仙宮。

出了武莘仙宮,宗守便踏虛而行。卻不曾回元蓮世界,而是往界河之外行去。

此時元蓮界中,局勢已定。只需一張符詔,把諸國分封,論功而賞之事敲定便可。

餘下的手尾,無需他在,若蘭幾人也多半可處置妥當。

量那伏越慕方二人,無有反悔的勇氣。

倒是他這裡,麻煩終於來了。

虛空穿行,才剛剛離開數個世界的距離。宗守的身旁,就一張符菉飄起。

半空燃燒,化作飛灰飄散。

這是當日沈月軒,贈給他的那張符。

也不知此時,正在幾十個世界外,四處追覓他蹤跡的那人,到底是用了何等秘法。

使這張本還可支撐一月的靈符,在短短一日之間,就法力耗盡,靈能盡散。

也就在這一剎那,體內血脈再次激湧,使宗守身周,赫然燃起了一層淡白火焰。

「是焚空之焰?」

宗守看了看自己全身,而後眼眸裡,滿是怪異之色。

只覺就只這短短一瞬,他的焚空血脈,又精純了不少。

這淡白火焰,威能也明顯較之以前,強出了許多。

卻全不知緣由,自幾年前他融合水麒麟傳承魂印,使身體達至平衡之後。

這些年,一直都不曾刻意去增強這血脈異力。

甚至連水麒麟與那雷鸞魂印,也都放在了一旁,束之高閣。

非但不曾深研,反而是有意識的壓制。

只因不願,自己體內的陰陽之氣,再次失衡。

然而此時,這陸家的焚空之血,卻似乎憑空進化。

而因這變故,那九尾玄狐之血,連同水麒麟連通雷鸞印記,都有了反應。

在他魂海之中,紛紛伸展身姿,增添鱗毛羽翼。

一枚枚奧妙玄異的符文,從心底裡突兀湧現,而後又迅速沉澱在記憶之內。使他腦海之內,微覺脹痛。

宗守心知,這多般便是來自這幾種神通血脈的秘術傳承。

事後只需稍稍回思,就可加以研習。必定可使他,有不小裨益。

可現下這情形,到底是怎麼回事?

捏了捏拳,只覺這力量,竟是這短短一瞬,就有了不小增長。

以前是三十八山力量,此刻卻有四十四座小須彌山之力。

更有一屢屢隱約的水汽,纏繞在他肌膚之上。

哪怕是在這焚空之焰中,也依然不曾消散。

此當是血脈進階之後,對他肉身的增強。

「莫非,是那人?」

這是宗守唯一能想到的緣由了,原因不在他自己本身,就只可能是外力。

「應該是燃髓祭靈術!」

身後處,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宗守愕然回首,卻見是一個清雋秀美的少年,正從後方踏空而至。

宗守不禁挑眉,眼透著意外之色。

「原來是那察兄!」

這個人,居然能追索到他蹤跡,尋覓過來——

察候虎微微頷首,又上下看了宗守一眼。

「據我所知,焚空陸家有一種秘術。聚至少三十六位同一親族之人,燃燒血髓,灌以血靈。可大幅增進,同族血脈純度。今日還是首次見得!」

話至此,察候虎接著又一笑:「傳說那陸家二十四支脈,大多都以此法維持。使每一代中,都能有三五人,保持著焚空純血。候虎先前還在驚奇,令堂在陸家失勢已久。居然到如今,還能有如此勢力,可以施展出這門陸家秘術。不過現下看來,這使用燃髓祭靈術之人,只怕多半是不懷好意。」

宗守默然,此時他體內的焚空血脈,近乎沸騰,哪裡還能談得上什麼壓制?

估計只需半刻時光,那人就可尋到自己的所在。

三十六位陸氏族人,燃燒血髓。

即便未死,事後只怕也壽元無多。這個人也當真是為追殺自己,而不顧一切了——

這門所謂燃髓祭靈術,也當真使人反感。

也頭一次知曉,雄霸八百世界的陸家,還有如此殘酷的秘術,如此殘酷之事。

「可有何隱患,有何代價?」

第847章 修羅之劫

世間任何可大幅增長實力的秘術功決,都不可能絕無任何代價。

此時的他,未經怎麼修行鍛煉,自身血脈就有了大幅進益。

如此憑空得來的實力,必定是伴隨著一些隱患與不妥之處。

對於這門燃髓祭靈術,他此前都不曾聽過。此時能請教之人,也只有這位無聲無息跟在他身後追來,意圖莫測的這一位。

「代價?」

那察候虎一笑:「代價早有人代你付過!那三十六位陸氏族人,最多只有三載可活。不過——」

宗守心忖道果然,這最後還有『不過』二字。

凝神靜聽,只聽那察候虎道:「此法灌注血靈,卻需一套封禁秘術配合。若未經你陸家的長輩施展此術,你那體內焚空血脈,會定時激發。若撐的過去,自然是好,若是撐不過去,那就是血肉自焚而死!宗兄還需小心,最好是請你陸家,聖境階的長輩出手,為你封印血靈。此法若無封禁配合,卻是實實在在的酷刑,痛不欲生。其中苦處,你日後自知!」

宗守眉頭緊皺,陸家的聖境尊者?他要到何處去尋?

唯一認識的一個,便是那方絕。只是此人,卻也是陸家的外姓附庸。

且即便能夠尋得,他也不願意開口去求。

冷哼了一聲,宗守就將察候虎這些言語,全拋在一邊。

酷刑?痛不欲生?能有多痛?還能勝過以前,那雙脈之身麼?

倒是這位修羅族人,對陸家似乎極其熟悉,真有些怪異。

心中這般思索著,宗守面上卻絲毫不顯,微微頷首道:「多謝察兄指點,宗守記下了!只是還有一問,不知察兄今日,又到底為何追來?可是有事,要尋宗某相商?」

能夠追覓在他身後,又不使他察覺。

這察候虎,實力只怕遠非是此人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就知此舉,會引宗兄之疑!」

察候虎笑了笑,神情淡淡:「不過察某此來,還真有事要與宗兄相商。此番是欲尋宗兄聯手呢!」

宗守聞言一怔,這個時候,仍舊還有資格在元蓮世界這塊棋盤上下棋之人,不都該想著如何合縱連橫,合力與他宗守對抗才是?

這察候虎之言,頗是讓人意外。

思忖片刻,宗守腦內,忽的是一道靈光閃過。

「莊羽武道,可是你們阿修羅族,暗中傳授?」

是下意識的,就脫口問了出來。

若然真是如此,那兩萬玄都衛,只怕也與此人脫不開關係。

那察候虎聞言,也明顯有些意外。卻默然不言,那『明媚』眼神,怔怔出神的,看著宗守。

半晌之後,才又噗嗤一聲輕笑:「宗兄好機敏的心思,這都能夠猜出來。實情正是如此,不過察某用了些手段,那位莊將軍,直到至今,都是一無所知。還以為是另有他人在暗中扶助——」

宗守靜靜的聽,待對方的話音止住,才又開口問:「察兄身份,只怕也是不凡?察候虎之名,似也非是察兄本名?又到底有何目的,有何所求?」

一位實力莫測的仙階修士,總不可能無緣無故,就跑到元蓮世界。

觀其所為,卻竟是在暗助莊羽,把他們這些外域異族一舉掀翻。

這時候,也跑來尋他聯手。

一切舉動,都讓人匪夷所思。

而據他所知,察姓在修羅族之中,乃是戰族之一。

雖也俊俏,卻也不似眼前這位,容貌簡直是非是人間當有的艷麗。

「察候虎確有其人,卻非在下。至於目的,我若說是為我阿修羅族,消弭一次大劫,不知宗兄可信?」

那察候虎目光流轉,解釋道:「九都仙庭攔不住,玄靈修會則更不行。極絕聖帝此時正極力抵禦陸家,自古尚且不暇。於是只能寄望於莊羽!我阿修羅族不求他能阻住那人,但求這一位,能拖上幾年就可。他也確有這本事——」

這句話說出,宗守就微微動容,錯愕的看了對面一眼。

阻攔那人?消弭大劫?

頓時間盡皆了悟,宗守的神情,也在瞬息間恢復平靜。

「如今可是覺我宗守,比莊羽更合適?」

「正是如此!」

那察候虎頷首:「我觀莊羽十載,對他瞭解至深。能夠將其降服之人,絕非尋凡人物。這數月以來,君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確是精彩之至——」

還欲再說下去,察候虎卻又忽的神情微動,而後笑道:「看來宗兄的麻煩已至,此人如今急迫,怕是恨宗兄至深。此人實力不俗,同是仙境巔峰,卻勝那毒蟲百倍不止。道友這次,可算有難。罷了,此事容後再議,察某就先走一步!」

步向了遠處虛空,又淡淡道:「宗兄可放心,此番無論宗兄最後,能否安然逃過此人的追擊。宗兄在元蓮界的基業,察某都必定盡力照拂一二——」

餘音裊裊,直到這察候虎離去,也仍經久不散。

宗守皺了皺眉,忖道這位,當真是古怪之人。

氣質也好生凶厲,血腥味撲鼻而至。與他當日,斬殺道門數十萬修者之時,不相上下。

此人也必定經歷過修羅沙場,取過無數人的性命。

即便是阿修羅族,這戾氣也未免太強了些。

以此人為盟友,當真妥當?

罷了,此事且日後再思!

宗守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去想這些?

體內血液沸騰,只覺一股無比凌厲凶戾的意念。將他心神,牢牢鎖住。

一道氣息,也在幾個世界之外,極速遁來。

「抓到你了!」

耳旁處,聽得一聲宛如野獸咆哮般的哼聲。

宗守搖了搖頭,意念一起,心內虛空法相,顯化於外。

四十枚星辰龍丹,遠遠分佈開來,散在四面八方。

有些就在身旁不遠,有些卻遠隔一界。

而後是整整二十八口絕滅龍牙劍,從袖中飛出。

環繞飛旋,布成十絕御道絕滅大陣。

今日恐怖是他宗守,修武以來最艱難之戰。

既然逃不得跳,就只能全力以赴。

劍陣才剛妥當,就見一道道槍影,忽然刺穿虛空,朝此處墜落。

燦爛銀白,宛如梨花。

第848章 首次交手

那槍影襲至,卻宛如是一柄柄重錘砸來。帶著那焚空白焰,轟擊在宗守的身前。

宗守的無名劍,才把劍光嫌起,就被這滔天巨力,砸的劍光散亂。

三百座須彌山之力!四成的靈武合一!

宗守瞳孔猛張,只一須臾間,就已感應到此人的大致實力。

果然是仙階巔峰!且遠遠超越同階百倍!

這個人,所修之法,當是御之大道!

可御萬物,可御萬靈,可御萬法,可御三千大道!

這個世界,居然還有這等奇妙大法!

手中劍影才散,就又復掀起。在身前掀起一重重劍幕抵擋,消弭化解。

卻無一例外,才剛開始,就被那槍影強行擊碎。

宗守卻毫不在乎,面色不動。傾盡全力,用手中的無名劍,撐起身前這一片空間。

元一之陰,十丈之內,依然是他的不破劍域!

與這等樣的絕頂強者大戰,他已顧不得談秋的身份會洩露。

傾盡全力,不敢有半分的留手!

虛空之中,頓時是一連串的金屬震鳴。

槍劍一次次交擊,一次次的勁力震盪,開始粉碎這虛空界河。

宗守只覺這手臂劍尖,近乎麻木。那沛然不可當之力,是連續不絕的衝擊而至。

好在還未使他受傷,絕大多數的力量,才剛及身,就被宗守魂海虛空內的黑洞吞噬。

再以白洞之法,反彈而回。

他這門由吞天元化術衍生出來的大法,也確然是奇妙。

只是最粗淺的運用而已,就已可做到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又是『當』的一聲震鳴,這一擊,卻彷彿是將之前千百槍影,合而為一。

千萬山力量聚於一點,宗守的身形,也終是支撐不住。在虛空中暴退,一連至三個遁速之外,這才止住了身形。

第一眼,卻是看向了手中無名劍。

對方所用,分明是仙階兵刃。這般重擊之下,由不得他不憂心。

結果卻令他心神一鬆,手中這口血色長劍,依然是毫髮無損。

「嗯?奇怪,今日此劍只飲過那『毒老』之血,且已隔了半日。可運劍之時,劍罡真力卻仍有近倍增幅——」

暗覺是不可思議,難道是這無名劍,又出現了新的能力不成?

不過對今日這一戰,倒是再好不過——

無瑕去細思,宗守身後一對五千丈雷翼伸展,純淨的黑色。

除了焚空之炎,還有一絲絲雷光在其中閃爍。

焚空之血得到增強,也就直接使這雷烈千華之威劇增。

不止是火炎,雷力也是如此。當初從珈明羅王處奪來的七罡玄霆典。

宗守即便因宙書與劍陣分心,始終未曾有時間修習,卻也仍是掌握了三種罡雷。

此時施展,聲勢強橫浩大,遠非天境之時,可以比擬。

那均天焰甲,此刻亦是一一出身軀中浮現,同樣是赤焰燃燒。

能接下此人一槍而不死,那麼就有一搏之力。

數月苦修之後,情形遠比他想像的,要好些。

只是今日想安然脫身,還需動用他一切力量。

而就在宗守眼前,一個人影,也從對面虛空中踏出。

年貌是二旬左右,面色紅潤。額心間紋著一個玄奧菉文,將此人襯得是妖異邪魅。

只是那目裡,卻是透著幾分血芒,彷彿燃燒般,注目了過來。

「劍術不錯!可笑我陸家中人,還都以為堂弟你,仍是一個廢人。以雙脈之身,修至這等境界,堂弟你足以自豪!」

手持銀槍,緩緩踏步而來,那青年而後又淡淡的問。

「陸紫她,可是死於你手?」

「是!」

宗守頷首,自己做過的事情,就絕不會否認。

這句話說出,就只見對面這青年,面上青筋浮現。

「以你之能為,她在你面前,就等若螻蟻一般!那時就為何不能留她性命?」

「為何要留?」

宗守抬起了眼,眼神淡漠。

誅殺陸紫,原因太多。

不願陸家之事,影響到他開拓外域。

此女當日言語作為,也不能使他手下留情。

更知曉他不少隱秘,故此必欲誅之。

當初的想法,是將這幾人解決。將陸家帶來的麻煩,盡量延後。

雖然最後,是事與願違。

這些話,卻不能對這人說,也不願多說什麼。

話說回來,解釋可有用?

故此是平靜的調息,言簡意賅的回著話。

那青年,卻彷彿是滿腔的怒火,無法宣洩,怒目如血,繼續往這邊行來。

「那麼你可知紫兒她,還有父母在我陸家死獄中,需要她贖罪減刑?你可知她,還有兩個幼弟,需要扶養?她與你雖非至親,卻也是同一血脈,你於心何忍?」

宗守詫異的看了對面這青年一眼,這個傢伙,到底是怎生回事?

陸家之中,還有等樣的奇葩?

既已成仇,全力一戰便是。囉囉嗦嗦,忒不爽快!

說這些話,是欲讓他心生愧疚?那當真是要讓對方失望了。

「雖有焚空之血,那陸紫對孤下手,卻也未曾容情!」

宗守搖了搖頭,而後漫不經心的笑:「閣下說這些之前,又可曾想過,燃髓祭靈術那三十六位陸家子弟,三載後性命不存?要戰便戰,何需多言?」

那青年神情一怔,仔細看了宗守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接著是『哼』了一聲。

也果然不再廢話,那銀色槍影,先是從他手中消失。而後下一剎那,就又閃現。

竟已是至宗守眉心之前,十五丈處。

似乎只需三百分,甚至三千分之一剎那,就可將宗守的眉心刺穿。

宗守的心中亦是微寒,這一槍,駕御無數力量,可洞穿萬界萬法!

以往與人戰,他總能與天地合一,借助其力。

這個時候,卻彷彿是被這片虛空,完全排斥了出來。

別說是借用天地之力,便是操控靈能,也是困難。

好一門御之大道!

這一槍,不能力敵!

宗守意念方起,那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就有了反應。

僅僅二十四口御道龍牙劍,卻掀起了千萬劍氣,往對面之人削切而去。

總數二十四種大道,蘊於劍罡之內。

宗守的手中的無名劍,也輕飄飄的一劍,斜挑而出。

第一次,嘗試著將自己領悟出的『道』字真意,蘊藏劍中。

對面此人可御萬法,可御三千道。

然而他宗守之劍,此刻卻等同於『道』的本身。

槍劍擊鳴,宗守再退。在這界河之中,如斷線風箏一般的飄飛。

口中也終是一口鮮紅血液溢出,只是那疾穿而至的槍,也被彈回。

啞然失笑,宗守是暗暗自嘲,他參悟出來的道之真意,果然還是脆弱的很。

被這位不知性命的堂兄,一槍而敗。

那青年一聲冷哼,眉目中卻透出了幾分凝重。

身影閃爍,在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內穿梭挪移。

而後又是一槍,緊隨在後,直襲而至。

宗守的瞳孔,是再次一縮。這一槍,居然也駕馭了部分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之力。

劍陣之威,反過來為其所用。也是魂境初階的御之槍意!

此人武道,當真是可怕可懼!

不敢有半分遲疑猶豫,宗守又是一劍刺出。

元一劍之宇!

空間破碎,周圍虛空,瞬時粉碎成千片世界,無數的時空裂隙產生,扭曲拉伸。

使宗守的身影,與那槍尖一點,忽近忽遠。

忽而僅在咫尺,忽而遠達千萬丈之距。

「這是空間之法?駁雜!」

那青年一聲輕哼,槍影一震。整片破碎虛空,就又被強行定住。

在劍陣牽制之下,卻到底被宗守躲了過去。

雖是駁雜,卻也精深!

卻毫不氣餒,槍影再變,有若萬千奪梨花,飄落而下。

絕美華麗,令人目眩神迷,卻帶著粉碎一切的浩瀚之威。

「千炎滅!你天資出眾,果然不愧是四姨唯一血裔!居然欲由繁入簡,以道為基。只可惜,天不假年。當日你殺我紫兒,今日我便斷送你一生——」

千萬奪梨花,燃起了熾白之炎,使整個虛空,都在燃燒。

青年的聲音,夾雜在其間,顯得猙獰無比。

「倒要看看,今日你還能擋得住本人幾槍?」

宗守面色蒼白,笑容卻不敢,注視著那漫天梨花。

目光專注,然後那千萬道槍影,在他視野之中,卻一片片的消失。

由萬化千,由千化百。百道槍影,到了最後,又只剩下三道疾光。

雖是千萬梨花,真正需要抵禦的,就只有這三槍而已。

倒是那焚天之火,使人忌憚生畏!

好熱,感覺渾身都要燃燒了起來。真氣魂識,都在沸騰,難以操控。

若非是這幾月,借助刻印御道龍牙劍,鍛煉真力操控之能,破除了三道七轉玄通入微禁。

只是這些白焰,就會令他自焚而死。

元一之陰!

劍光乍起,身後那對五千丈雷翼驟然一縮,化作黑暗炎龍,盤旋於無名劍上。

懸空閃耀,恰是三劍。擊在那重重槍影之中,使那千萬點梨花,都無法墜落下來。

雷烈千華,則與漫天白焰衝擊,發出陣陣的爆裂聲響。

宗守的身影,也再次失控,急落而下。被這巨力轟擊,幾乎跌入至時空裂隙之內。

不過,這十丈之內,依然是他不破劍域!

第849章 磨刀之石

梨花千萬,卻只能在宗守身前十丈而回。

就等若是沉重堅強的磐石,任由那大浪,不斷的拍打沖刷,也自巋然不動。

氣勁震擊,直到這片虛空,徹底粉碎。那青年才又發出了一聲冷哼。

「湮塵!」

槍影立時一變,漫天的銀白梨花驟然一收。

千萬道銀白光影,都凝成了一線,猛地穿擊而至。

依然是強橫霸道,彷彿是無堅不摧。

槍影之下,所有一切,都將湮滅為塵!

宗守的眼瞳收縮,仔細望著。卻只見這一道槍影,在他視野中一分十,十化百,百生千,分化萬道。

明明只是一槍直刺過來,卻彷彿有這千萬種的可能。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這一刻也把所有的力量,都提聚而起。

二十四口御道絕滅龍牙劍,環繞身周,掀起千萬劍潮。

而後也凝成了一點,一劍飛斬沖凌於空。

當『鏗』的一聲,幾乎震破耳膜的銳響,震盪虛空時。

宗守也覺自己的劍勁,在一片片崩潰瓦解,劍影再散。

二十四口龍牙劍,首先飛散。然後手中的無名劍,也被這磅礡巨力,生生震飛!

虎口撕裂,渾身肌膚也是綻開,鮮血如泉湧出。

整個身軀,瞬間化為了血人。

好強!

宗守此刻,只覺自己經脈,都快要被衝入近來的槍勁絞碎。

不止是他在以黑白二洞之法,在借力返力。

對面這人,也同樣如此。御力使力,或者遜色於他不少。可這百擊之後,一槍擊出,卻是強出最開始時,三五倍力量!

自己選擇的問道之法,居然如此輕易,就被這人看穿了——

這一槍,直指他元神道基。

宗守苦笑,幸虧是他的黑白二動法相,依舊是隱晦在魂海虛空之中。

而十八字真符,還有那數十星辰道種,更是繁雜之至。

在化繁為簡之前,這些才是他的真正根本。

只是這般下去,卻是有敗無勝——

心裡萬千個念頭閃過,依然是尋不到半分勝機,宗守不禁搖頭一歎。

果然還不是這人對手,此刻實力,還遠不足以超越一階,與這等天資絕艷的人物戰。

當真是無奈,也不甘,實力差了一階,就是天差地別。

若是同一境界,還可一戰。

要勝此人,必定要突破靈境才可!

這心念閃過,宗守便已生退意。

二人槍劍,在這界河虛空又連續數擊。恰逢那對面,又是一槍刺出,槍身震顫。把他身周,最後一口十絕御道龍牙劍,也震散開來。

而那青年的神情,此刻也更顯猙獰。

「宗守你當日殺紫兒,讓她死的痛快。念你是四姨之子,也是我陸氏族人,我也不用那剜心刮骨之法折磨你,只讓你宗守,今日為她陪葬便可!」

話音方落,就又是千萬朵梨花。無數槍影,紛落而下。

帶著酷烈罡勁,將宗守此刻立身之所,全數鑿穿,不留半分餘地。

宗守立在虛空,也不去抵抗。此時他無名劍脫身,身邊除了幾頭護駕,還未現身之外,其實也無法再抗拒。

不過卻是神情淡然,似乎對生死渾不在意一般。

只將那心念展開,與那些星辰龍丹,遙相感應。

「是麼?只是這句話,閣下卻還說早了些。今日是我宗守敗了,心服口服——」

打不過,就該走了。

自賴宙書之力,在這個時代重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逼到只能狼狽逃命的地步。

他話音未落,整個身影,就被那千萬槍影,徹底的洞穿撕碎。

只是當片刻之後,那持槍青年,卻不喜反怒。

一聲怒吼,那槍影咆哮著在虛空匯聚,似乎在藉此發洩胸中怒恨。

在他身前,既無宗守的屍骸殘肢,也無元魂碎散之後魂能。竟是在最後時刻,被宗守逃脫槍下。

片刻之後,當這虛空界河,再次恢復平靜。

青年的面上,也現出了疑惑之色。

方才交手,全不知此子虛空遁移之法,到底是如何發動。

只是虛空一閃,就已不知去向。

只知是時空挪移之術,也些瞬空之龍的氣息。

卻是突兀之至,事前也毫無一絲半點的跡象徵兆。

真不知此人,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眉頭微皺,持槍青年目透銳芒,掃視著四周。

渾身上下,都燃燒著蒼白色火焰,青年的面上,也現出紅暈。

這是血脈催動,到了極致的徵兆。

這虛空挪移之術,確讓他不知根底。

只是此人神念氣機,既已被他鎖住,就絕不可能,從他槍下逃生!

只需還在四十個世界之內,就絕逃不過他的心念感應,焚空血脈的呼喚共鳴!

只是須臾時間,持槍青年就望向了虛空一側。視線洞照虛空,看向了遠處某個方位。

而後冷冷的一哂,不急不緩,往那邊踏步而去。

已經尋到了!

此時在數百個仙階遁速之外,宗守正將一枚丹藥服下。

隨著絲絲藥力滲入,恢復著他的肌體經脈,宗守的面上,也終於再現出幾分血色。

只是這傷勢,才剛恢復不到兩成,就覺遠處那股凶戾氣機,再次追至。

不禁眉頭皺起,毫不猶豫,就身形再一閃。到了另一處,星辰龍丹顯化之所。

而後隨手一招,把那無名劍,再次抓在了手中。

隨手一揮,帶起一道璀璨劍影。簡單一劍,卻含著十足道韻。

大道至簡,果然如是——

「龍影師尊的劍道,非是合,而是一。卻不意我宗守,也差點走錯了路。元一之劍,合一之道,既非是疊,也非是合與一字。而是自己的根本之法,道字才是!」

宗守的眸中,精芒微閃,接著是輕笑出聲。

方才一戰,雖是一件禍事,卻也非全無好處。

先前數月,以宙書加速幾年時間,都悟不透的事情。

此刻一戰之後,竟是迎刃而解。

憑空想像,不弱親眼見證。千載靜參,不如一朝頓悟。

此時若有足夠的時間,宗守能夠在一個月內,再融合四枚以上的瞬空龍丹!

只需一年時光,就可踏入仙境!

「既如此,就以這一位,做我宗守磨劍之石!」

第850章 太囂張了

此時若有足夠的時間,宗守能夠在一個月內,再融合四枚以上的瞬空龍丹!

只需一年左右的時光,就可踏入仙階!

甚至無需那那宙書加速——

「既如此,就以這一位,做我宗守磨劍之石!」

一敗之後,宗守戰意卻不減半分,反而更是昂揚。

並不視之為苦難,反而是對他的難得的磨礪。

只有在強壓之下,這體內的潛能,才會爆發出來。

都說是高手寂寞,宗守對此倒並未感覺。以他此時修為,還遠不到舉世無敵的地步。

不過這幾年,都是無往而不利。即便似原無傷絕欲這些天資絕頂之輩,也未能真正勝他。

同階之中,幾乎尋不到合適的對手。除了與道門一戰之外,幾乎未經歷過什麼真正艱難。

似方纔那位,才真是絕佳的磨劍之石。

可拷問道心,印證劍術,激礪意志。

宗守意念展動,使之前使用過星辰龍丹,稍稍移位。

也傾力運轉起七轉玄通入微禁,壓制著那血脈異動。

軀體內氣血沖湧,把那滲入的藥力,徹底化開,散於那四肢百骸。

也就在這一剎那,宗守的眉心之前。又是一道銀白槍影,突兀擊至,幾乎近在咫尺。

那持槍青年的聲音,也再次響起。

「你欲逃到哪裡去?」

當這片虛空,在一片動盪之後,再次恢復寂靜。

宗守的身影,早已再次小時。而那持槍青年,也未現身。

是毫不肯有半分停歇耽誤,繼續追覓著宗守的蹤跡而去。

遁速也是極快,雖是不及宗守,以瞬空龍丹之法直接虛空挪移。

卻往往能在幾個剎那之間,就可尋覓而至。

使宗守幾乎無法安心調息,停留不到一個呼吸時光,就需轉換方位。

「操御時空,駕御所有光雷——」

數次易換,宗守心中微沉。此人武道,是無論何等事物,何等樣的術法,都可以操控御使。

遁速之快,實在是見所未見。

這般下去,雖不懼消耗,卻也不是辦法。疲於應付,哪裡還有時間療傷,參悟這一戰中所得?

此時他最需要的是時間,可這一位,卻偏偏不肯給他。

「半點餘力不留,未免也太肆無忌憚——」

要想得安寧,就不能使此人,全無顧忌!

宗守雙眼微頜,眸中彷彿是有電光閃爍。

方才一戰,他仍是藏起了不少底牌,此時卻是不得不用。

也是想看看,那位的真正實力,到底如何,又會如何應對——

再一個閃身,出現在另一片虛空之中。

此是他的瞬空龍丹,所能及最遠之處。而方一現身在此,那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就再一次展開。

遠處四十枚星辰道種,也通過一些看不見的絲線。

把各種各樣的靈能灌注而至,四十種彼此聯繫,又截然迥異的法則,與劍陣幾乎合而為一。

只這一個瞬息,宗守就再次聚起全身之力。

光影閃耀中,再一劍削出!

元一劍之宙光!

這一劍,直凌虛空三百息遁速之外。

血脈共鳴召感,不止是那人,可以清晰感應到他方位。

宗守也同樣,可以知此人,此刻到底何在?

劍光斬去,宛如是這附近時空,都被強行劈裂開來。

劍速至極,也使時間近乎於停滯。

四十星辰,二十四口御道龍牙劍合一,聚於這一劍之中。

人隨劍走,在虛空穿梭。帶著一片燦爛淒厲的光影,只三千分之一彈指。那無名劍,就已至那持槍青年的面前。

目光對視,宗守清晰可見,此人目中的錯愕之色。

似是不曾意想,在這等情形下,宗守居然還有餘力反擊。

倉促間槍影掀起,如滔天大潮,也如堅壁。

卻仍被這一劍,強行破入其中。而後二人的身形,迅速交錯而過。

下一刻,宗守的身影,就又在這片空間再次消失不見。

持槍青年則蹙著眉,定立在虛空之中。

這次卻未再繼續追擊,而後手撫了撫自己的脖頸處。

那本來完好無損的肌膚,頓時爆出了一團雪霧。

三寸長的血痕,現於他的脖頸肩側處。

若非是避的及時,也抵擋得快。這一劍,本該將他的頭顱斬斷。

用力再一按,內外催逼。頓時一道凌厲無匹劍氣,被強行逼壓了出來。

即便是數息之後,這殘餘的劍勁,已經經歷過他體內真力消磨。可當爆發之時,依舊使這附近本來穩固虛空結構,一陣動盪不寧,幾乎粉碎。

青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淋漓鮮血,眼神陰翳,而後猛地一握拳。

「你可記住了!宗守,今日我陸無雙以此血起誓。哪怕上天入地,哪怕斬神屠聖,哪怕神魂永墮,吾也必要使你隕於此槍之下!」

聲音陰冷,彷彿是發自於九幽深遠。音傳萬里,在這界河虛空內震盪鳴響,久久不絕。

宗守在遠處,聽得是微微挑眉。

這個人,原來是喚作陸無雙麼?此人武道槍術,倒也不愧其無雙之名——

旋即又搖了搖頭,這等樣的感概,還是少些為妙。

此時當務之急,是把自己的傷養好。

方纔那一擊,固然是差點一點,將這陸無雙的人頭斬落。

可他身上,卻也傷勢不輕。手臂腿部,都被槍影險險擦過。

帶去大片血肉,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可惜了,如此代價,卻終是功虧一簣。在那等情形之下,此人也依然能有餘力應對反擊。果然是比他想像的,還要難以應付。

此刻最好的時機,已然失去。

錯過了這一次,這陸無雙必定會是更是警惕防範。

再不可能如方纔那般,不顧一切。同樣的手法,必然無用。

靈念遙感,只覺遠方那絲氣機,雖還在追尋過來。可是遁速,卻較之不久前,減弱了足足兩成!

宗守頓時一聲淡笑,繼續挪移虛空。

戰不過,就只能跑路了。與此人這一戰,必將是曠日持久。一年半載之內,怕是難以結束。

有血脈糾纏,除非是這陸無雙主動退去。

否則他們二人之間,就只有一人,能夠存活!

……

「已經一日了,守哥哥他怎麼還不見回來?」

雲霧飄渺的亭台之旁,師若蘭依欄而立,蹙著柳眉遙遙遠望著,前方那虛空。

其實看不到什麼,可少女眼內,也依然滿是期盼之色。

日前那一戰,她雖未直接參與元蓮界的爭戰。可在外域,卻更是凶險。

只六艘空艦,需抵禦九都仙庭與天方會三十餘艘艦船,壓力委實不小。

在外域界河中激戰過一次,利用那處複雜的靈河支脈。一戰之中,不但殲船二艘,更俘獲了一條完整的空艦。

使對方再不敢貿然浪戰,也始終是將這三十艘艦船,牢牢牽制在虛空之外,不能進入元蓮界內。

本道是這次回來之後,必然可得宗守的讚賞獎勵。

然而當回歸之後,卻整整一日,不見宗守蹤影。

心中也頓時生出了幾分擔憂,可是出什麼事了?

在她旁邊,卻是弱水。也是一般,不久前才從東海返回,此刻也再沒有了往日的慵懶。

而是神情凝肅,陷入了深思。半晌之後,才微搖螓首。

「可能是遇到了些麻煩,不過君上應可應付得來。」

這幾個月時,宗守幾乎都在閉關。無時無刻,都在煉製飛劍。

明明是開拓外域,最關鍵之時,卻偏偏萬事不理。

只草草一番佈局後,便又回歸靜室之內。

自一年之前,龍影踏入至境,可真正遮掩一切後。宙書之事,宗守就不再對她們隱瞞。

她與若蘭,可隨時隨刻前去宗守的靜室,利用宙書的時光加速來修行。

而每一次前往,都是見宗守在專心致志。或是祭煉龍丹,或是煉製御道龍牙劍,沒有一刻停歇。

彷彿是有什麼事情,在催迫著他。

既然有什麼災劫,也應該是早有預料了,這幾個月就在準備。

而且多半,是已有了足夠把握,能夠應付此劫。

否則離去之前,絕不會不留隻言片語。

正這般響起,弱水就見上方處,一道金芒墜落。直直落向元靜宮內,那座大殿方向。

「符詔?」

弱水愕然,與師若蘭對視了一眼。而後是齊齊閃身,往那邊方向遁空行去。

大戰之後的元靜宮,卻仍是一片冷清。

此番劍佛二教的修者,都全數在外。

三十萬大軍,也分駐各處。此時這元靜宮,只有各處王公貴族,送來的家眷。卻都是閉門自守,都還不知前方已經定局的消息,不敢輕易出來。

再還有,就是那各宗各派新收下來的弟子。卻也都是老實的很。

以至於這一路所過之處,都無人跡。偌大的元靜宮內,沒有半分大勝的喜氣。

當二人至那正殿之內時,才發現有人先她們一步。

一直都坐鎮元靜宮內的慈方,再已到了此間。

在一張符詔之旁,若有所思的靜靜站著。

弱水見狀,直接便問:「可是君上,已經有消息回來?到底是怎麼說的?」

那慈方回過身,卻搖了搖頭:「此符之內,有封禁在。國君之意,是我等齊聚之後,才能打開。」

第851章 此策如何

「此符之內有封禁在。國君之意,是我等齊聚之後,才能打開。」

弱水怔了怔,再看那符詔。靈念感應,果是如此。

而慈方所言的『我等』,除了此地三人之外,還有元蓮界中,所有靈境修士,自然也包括了風太極與趙嫣然。

出乎意料,莊羽何道仁這些元蓮世界之人,也同樣包含在其中。

甚至還有幾位,此番大戰中,出力甚多之人,其中就有那位東海王風墨塵。

互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的,都再未開口。

靜靜等候著,大約三個時辰之後。

陸續幾道光影,前後飛凌而至。

當先一人,正是風太極。進來之後,卻好奇的朝著慈方問:「方纔在下,順道去過貴教幾處禪院。若有佛像金身,與雲界卻有些不同,卻不知是供的哪位佛祖——」

「自然是三世佛!」

那慈方淡淡說著,見風太極面上疑色,仍舊不解。

心知對方在奇怪什麼,慈方也毫無隱瞞之意,反而頗有深意的,看了趙嫣然一眼。

「風檀越,未免太孤陋寡聞了。不知我佛家未來佛已然更易?此外幾位佛祖也有令旨,這元蓮界中,當以無量終始佛為主!助未來佛,聚金身舍利——」

風太極這才釋然,他也本無意深究,只是出於好奇而已。

此事於劍宗,也無什麼關係。點了點頭,示意瞭然,便逕自在這殿中,尋了個位置坐下。

趙嫣然面上,卻微含古怪之色。

隨著修為精進,宗守的法相虛空,在她魂海之內,印照顯化的愈發明顯。

以前是黑白兩個小點,渾不起眼,這時卻宛如是兩個『空洞』。

一個是深不見底,可吞納所有一切。一個是將無盡的光,無盡的熱,無盡的能,噴湧出來。

使她近些時日,是修為猛進。

——無量之光,無盡之暗!

她再怎麼遲純,也已知曉佛門所言的無量終始佛,到底是誰。

這黑白二洞,分有起源終末之法。豈非正是無量終始?

此時的她,與宗守之間。就如佛門中的佛祖,與持法弟子的關係。

通過道胎鼎爐,借用其法相之力。

只怕宗守本人,也早已是心中有數。

卻更不願言,在她眼裡,這佛門就是來挖蒼生道牆腳。

要是宗守那廝,頂不住直登聖階,又或淨音這妮子的誘惑了,那該怎辦?

這小丫頭,還是帶在她身邊最好,不能給宗守禍害了。

只當不曾聽見,趙嫣然拉著淨音的銷售,默默尋了個位置坐下。

隱隱聽見,慈方與淨音的歎息聲。趙嫣然稍覺愧疚,就又心安理得,泰然自若。

真正的『無量終始佛』,反正又不是她——

是宗守他自己,不願承認。與她趙嫣然可無關係,以前都不知否認過多少次,也確實非是她。

又數個時辰,十幾個靈境修士,都陸續趕回。

便連那位東海王風墨塵,也安至元靜宮中。

卻是一位三旬男子,面如白玉,神情恬淡。即便被十幾位靈境注目,也不顯半分侷促。

莊羽反而是最後一位,整整數日之後。才帶著一身血煞之氣,踏入了這殿中。

淡淡看了殿內諸人一眼,言簡意賅:「總算僥倖不負君上所托,大軍進發,當再無對手。三日之內,必可將中原三國攻下。因雜事牽纏,莊某來遲,還請諸位見諒則個!」

此間眾人,聞言也都無抱怨之意。

都知此番大戰,都由這一位在主持。能現身於此,因該是前方戰事,都已到了尾聲。

百忙中喚人至此,已是強人所難。

「人已齊至,符詔可以開了!」

風太極神情肅穆,朝著那符一個稽首。然後右手一探,將那符詔展開。

一片靈光,現於眾人眼前。虛空凝聚出一個個文字,經久不散。

最開始的一段,是論功行賞。

宗守出手大方,絕不吝嗇,也極公允。不止是元蓮界中在場幾人滿意,蒼生道與佛劍二教,也同樣無有異議。

七國之地,都有擴張。而三大教派,也得了不少的礦脈。

幾位此戰中出力之人,都能得以獨立一國。

之後才是進入正題,言及自己因事離去,一兩載內才可返回,讓諸人勿念。

風太極頓時眉頭一陣打結,勿念?

說的倒真輕巧!這元蓮世界,好不容易站穩跟腳。一切妥當,百廢待興,正需一個可以服眾之人掌控全局。

宗守這時候,卻偏偏獨自走人,居然還叫他們勿念?

只是宗守,似乎也知元蓮界中需人主持。隨後卻也拿出解決之法。

任莊羽為後軍都檢點,統轄大乾在雲蓮界三十萬軍,節制諸國。

不止是莊羽本人意外,就連風太極慈方,也都怔住。

以出身元蓮世界之人,管轄此界,當真妥當?

要非是知曉宗守,這一生中素來都不曾吃虧。

有時候看似糊塗的舉動,事後總能證明,那傢伙極有遠見。風太極幾乎就忍不住,要將這符詔毀去。

耐著性子,繼續觀那下文。風太極的神情,這才稍稍緩和。

「蒼生與佛門劍宗,各出九人。大乾仙庭一方,亦可有二十七人列席。孤若不在,可合議決斷遠蓮界諸事,一切仿雲界大乾參議之制。另有元蓮界諸國,亦可按地域大小,有三五位參議人選——」

風太極微微搖頭,就知宗守,不可能將所有軍權,所有國事,都盡數交託給莊羽。

必然是有鉗制的手段,這一套與雲界大乾,幾乎沒什麼區別。

甚至這人數分配,也是恰到好處。各方勢力,都已照顧到。

不但三教能通過這參議之制,影響此界的決策。

這元蓮世界之人,對於大乾仙庭政事,亦可有參與之權。

只是這些人的席位,是否太多了些?難道又是該死的制衡之策?

心裡雖是這麼想,風太極渾身卻陡然一鬆。

國君不喜理事,確讓人頭疼無語。

可若無有宗守在,他們劍宗少了一位掌握強權,高高在上之人注目,時不時的指手畫腳,卻也是一件喜事。

於是轉望慈方:「不知大師,以為國君此策如何?」

第852章 小挫而已

只略一思忖,慈方就道了一聲『可』字。

大乾那套體制,他是再熟悉不過。

唯一的變化,便是這些參議,由諸方選定,而非是什麼民選。

莊羽的用兵統軍之術,此戰之後已經勿用置疑。無疑比此間任何人,都更合適統轄此間一切。

而以參議之制在鉗制此人權柄,也可免不願見之事發生。

三教之間,若有什麼衝突,也可通過此法協商。

此時唯一頭疼的,就是這名額如何分配。

佛門這一次隨宗守開拓元蓮界,雖以萬佛穹境為主。

可其餘六宗,如淨土宗,華嚴宗,卻也份額不小。

空餘的兩個名額,分給誰都不合適。

再看對面,風太極亦是眉頭緊皺,怕也是同樣的煩惱。

莊羽在旁聽著,卻是不解道:「何為參議之制?」

不止是他,幾個元蓮界之人,也同樣是一頭霧水。

風太極一笑,此事倒容易解釋。隨口說了幾句,莊羽的面上,就透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雖未盡數瞭然,卻大致有了一個概念。

倒無什麼不滿之意,應該說宗守如此,才該是正常。

一位英主,絕不會希冀以人情恩德,來御控下屬。

需擅用制衡之策,既要使部署,盡展其才。也不能使其權勢過重,滋生野心貪念。

宗守能用他這元蓮世界之一,掌控大局,已經是讓人意外,也使他感恩戴德。

元蓮界其餘諸人,卻是驚喜。似這等情形,他們是做夢都不曾想過。

日後大乾仙朝一應事務,他們也能參與?

風墨塵則眸子裡精芒略閃:「我若是覺得大乾稅率太多,減為一成半才是合適。可能在參議殿中提出議案?」

風太極的眼瞼,頓時略略收縮,而後頷首:「可以!一切隨你,若是通過,便可定為一成半的稅制!」

大乾仙朝收的國稅,日後多是用於軍中。

與劍宗並無瓜葛,就本心而言,他也並不願宗守握有的勢力太強。

然而此時,卻又希望稅率再高些才好。

大乾仙朝所轄之軍越多,對此界的統治,也就越是穩固。

此番開拓,劍宗也有嘗到了好處。若是希望宗派勢力,能延伸更多世界。

宗守手中擁有的兵力,也是越多越好。

畢竟與這位合作,事前事後都不用太過憂心。

這位東海王,若真要提出此議,他無論如何,都需阻止。

他這邊卻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莊羽就已冷然開口:「不過兩成而已,如何能算是多?若無足夠財力養軍,如何震懾諸國不起戰事?又怎生抗拒異族發難?君上早已有言,兩成國稅,乃是諸國自願。若然不喜,自可脫離我大乾仙朝便是。那時不受我大乾管轄,自然也不受我朝護佑——」

旁邊那何道仁微微頷首也道:「似君上這等樣的聖君,便是我元蓮界此前一萬三千載,也是無有。歷觀元蓮界諸朝諸代之君,任何一位,稅率都在大乾之上。也絕無君上這般,有如此仁德。」

風墨塵怔了怔,定定看了莊羽一眼。目光交鋒,對視了片刻,才又移開視線。

「玩笑而已,莊兄何兄何需在意?」

那莊羽冷峻的面色稍霽,卻也依然是眉頭緊鎖。

風太極與慈方,不禁是面面相覷。

忖道這參議分權之法,這麼快就有作用了?

二成稅制,直接關係大乾仙朝在元蓮世界的軍力多寡。

消減稅賦,自然是此時管轄元蓮界的莊羽,所不願見。

此人出面阻止,是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搖了搖頭,風太極再看向了下文。

制衡之策,遠非是一個參議之制而已。之後一連串的任命,使宗守帶來元蓮界的部屬親信,把持日後元蓮界軍中三成要職。

其餘七成,卻是由元蓮界之人出任。其中五成人選,是取自元蓮諸國。這次大戰,一些能力不錯的有功之人。

剩下兩成,卻是大方的,由莊羽部屬中選拔。

有了這框架,日後大乾仙朝在元蓮界建軍,莊羽能夠施展的餘地,已是不多。

「民以食為天,元蓮世界稅賦太重,以致各地子民拋荒逃稅,不願耕種。望諸國降低稅賦,予民休養生息,制定國策,鼓勵開荒,以安萬民。另孤觀此間世界耕種之法,仍舊極其落後。無深耕犁田,平日培育也不得法,產量不及雲界五成。蒼生道與劍佛三宗,可以助諸國改進,此是無量功德。然則糧豐則傷農,若然各地豐收,則需並重商事——」

風太極的額頭上,頓時再次滿佈黑線。

讓他們助諸國改進耕種之法?這宗守,到底在開什麼玩笑?

難道讓他們這一群只知習劍用劍,一意精研武道靈法之人,去與那些泥腿子打交道麼?

可當望見那功德無量四字,卻使風太極愕然,而後默默不言。

把這件事,記在心上。

亦暗暗慚愧,到元蓮界這幾月時間,都不見宗守過問諸事。

以位這一位,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已『不食人間煙火』。對元蓮世界的瞭解,只怕是諸人中最少的一個。

卻不意這等事,也注意到了。

不由暗暗苦笑,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氣』之人,該是自己才對。

心裡暗想,他那父親還有宗族,一直對自己期待至深。甚至對那神皇之位,也有著妄念。

便連他自己,也曾有如此野望。

然則有這一位在,他風太極又如何與之爭?

此人若是神皇,則理所當然。若然不是,真正的神皇,則更是可懼為畏。

還是早些息了此念才好。

「——諸國一切政務人事自理,然則一應稅制律法,後軍都檢點與參議殿,皆有權過問。諸國戰事外交之權,則悉歸仙朝,各國之君不得私自結交外國。」

「需得在一年之內,傾力再造三艘以上空艦,以壯外域之軍!」

「此番戰亂波及之地,可以免稅二載。所有新納之地,可以減稅一成,為期三年——」

最後一段文字,一一顯現在殿內。

莊羽皺了皺眉,就又恢復了平靜。此時大乾仙朝內,除了三十萬雲界大軍之外。其餘諸軍,連一個骨架都未有。

此時即便把稅收上來,也是暫時無用。倒不如依國君之意,施恩德於萬民,以攏民心。

至於空艦,也是理所當然。

若無一支船隊在外,這一戰他絕難如此輕易就定下勝局。

在他看來,六艘空艦,也是在少了些。

那風墨塵卻是立起身,朝著那符詔,深深一禮:「君上仁德——」

誠如何道仁所言,即便是元蓮世界之人為君,也未必就會比這位大乾之主,做的更好。

此戰之後,中原之地大半都歸大乾仙朝轄下。

只是那洪九塵麾下數百萬大軍潰散,分佈各地,或是小股為匪,劫掠鄉里。或者直接作亂,四處滋擾。

民生本就艱苦,此時更是宛如末世。

即便是兩成之稅,他們這些新地之主,也覺難以支撐。

宗守卻提前洞察了其中的矛盾,並不以心術,使部屬間離心離德。

而是提出了解決之法,這等風度,委實讓人為之心折。

此時元蓮界,雖是在大乾管轄之下。可此界之人,不止是可以習武修行,輕徭薄賦,更可參與所以政務。

這種結果,已遠遠超出他冒險起兵之時的意料。

弱水卻微微失神,宗守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看來真是短時間內無法回歸,倉促離去,這次的情形,必定凶險之至。

……

同一時間,在元蓮界外域虛空。一艘大型樓艦之內,洪九塵正是面色陰沉如水,坐在一張檀木椅上。

此時的他,早沒了幾日之前,在武莘仙宮宴客時的意氣風發。

雖未顯頹廢,卻也義氣消沉。

手中則正握著一張信符,怔怔出神。

是方才來自元蓮世界之內的消息,就在不久之前,最後一支仍舊聽命於他的殘軍,已經在東南之地被圍殲。

雖是幾日前,早已預料之事,甚至也早就做好,徹底放棄元蓮世界的準備。

可當這消息傳來,依然是讓他一陣怔忡失神,失落傷感無比。

激戰十日,這最後一支殘軍覆滅,也意味著他洪九塵,已經被徹底驅逐雲界。

「這慕方可惱!」

大乾根基未穩,無論是宗守還是莊羽,都知見好就收之理。

佔據了部分元蓮中部富饒之地,就開始收手。轉而穩固邊防,整肅諸軍。

對他洪九塵窮追猛打的,反而是那慕方伏越二人。

便連那阿修羅族,亦是瓜分了不少地域。

微微一歎,洪九塵搖了搖頭。

此時也只能口裡喝罵一番,無論對那宗守,還是慕方伏越,完全是無可奈何。

與其想著對幾人報復,倒不如仔細想想,回歸九都仙庭之後,如何應對那些對手的責難。

可歎這百載經營,都盡付流水。

正這般想著,那殿門外卻穿來一把爽朗笑聲:「只是小挫而已,不意洪兄,竟是如此消沉。這可不像你洪兄性情——」

洪九塵抬眉,看向了眼前,而後便見那譚鏡,正是大步行入。

第853章 一線機會

只見此人,一臉淡淡的笑容,是渾無半分大敗虧輸,被逐出雲界的沮喪。

洪九塵微覺奇怪,卻不好多問,搖頭道:「原來是譚兄!今日非是我洪某人意氣消沉,而是那宗守,確是手段了得。至元蓮界不過數月,就能翻雲覆雨,將你我驅逐。事後也不給人半分機會,如之奈何?這一次,洪某輸的是心服口服——」

「心服口福麼?」

譚鏡『嘿』的一笑,行入殿內坐定:「譚某卻是不服呢!且依我看,你我這次未必就沒有機會!也實在不願,就這麼如喪家之犬般走掉!」

洪九塵詫異的看了對面一眼,目中流露出幾分不解之色。

此時他二人,只不過只二十七條空艦,還有從元蓮界帶走的八十萬道兵。

無論是親自出手,還是戰場絕勝,對那宗守,都無絲毫勝算。

不退又能如何?

至於那伏越慕方,此時也是鐵了心,把他們踢出元蓮界,更不會放棄已經到嘴之肉。

幾方之間,根本就沒有合作的可能。

卻仍舊是正了正自己的坐姿,一副願聞其詳之色。

「就在五日之前,有幾位散修機緣巧合,在此處不遠,目睹了一場仙境修者間的大戰!」

淡淡說著,譚鏡的面上,全是莫測笑意:「其中一人,乃是陸家那位陸無雙!至於另一人,洪兄只怕是斷斷想不到!」

「陸無雙?此人怎麼來了此間?」

洪九塵皺了皺眉,他聽說過陸無雙之名,是陸家最近幾百年,最出眾的天才之一。

也是如今陸家大將,統轄百萬軍,征戰個數十世界。與九都仙庭也有過交手,一生少有敗績。

更不知多少人,隕落在其槍術之下。

故此這一位,可謂是聲名遠播。

這個人,不該是在那陸家玄燁國主麾下效命麼?如何會到了這裡,還與人大戰一場。

思及譚鏡的神態語氣,洪九塵旋即就若有所悟:「難道說,另一人就是宗守?」

「洪兄心思敏銳,此人正是宗守!」

譚鏡輕輕頷首,冷哂道:「我等奈何他不得,可這一域,卻自有人奈何得了他。說來這一位,也是陸家血脈。名列嫡脈名冊,陸家有望繼承焚空聖帝之位的人選之一。不過前些時日,似乎因斬了陸無雙情終之人,因此結仇。陸無雙恨他入骨,這一次,看來是必欲將這宗守斬殺,才會返回——」

洪九塵不禁『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寒氣。

「那麼結果如何?」

言語之間,是不自禁的,就帶了幾分急迫之意。

「據說是在交手片刻之後,那宗守就以瞬空之法逃走。此後二人,都不知去向。」

那譚鏡說著,唇角略略又挑起,似笑非笑:「那宗守修為雖只靈境,實力卻真不容小覷。只是此人,再怎麼天賦異稟,又能如何?二人差了整整一個境界,陸無雙在同階之中,也近乎無敵。他即便能逃,又能逃得了多久?最多十天半月,就該身殞——」

「倒的確是個機會!」

洪九塵站起了身,負手在這殿中踱步。片刻之後,就又停步駐足。

「還是太過冒險!若是這人未死,那又該怎辦?你我若壞了規矩,他若然生還,必定會取你我人頭。那日毒老的下場,你也親見,稍有越矩,立時斬殺。宗守身死,雖於你我。可選在這等敏感之時,龍影奈何陸家不得,卻難保不會遷怒於你我二人!」

知曉即便那日,毒老想要以力強壓,控制元蓮界局面之時,也從未想過要對宗守怎樣。

只求將挫退便可——

「再說還有那佛門,劍宗以及蒼生道。前者諸界聞名,後二者亦是勢力不弱。」

「這三家局要準備雲界那件開天至寶的爭奪,哪裡還有餘力,分心他事。即便有衝突,也需隱忍為上!至於龍影——」

言及此處,譚鏡也是神情凝然的點頭:「所以要等一年之後!若是一年後此人仍未回歸,便是你我出手之時。那時宗守無論如何,也該死了。我等那時動作,當是無妨。便是那慕方伏越,也不會放過這等良機!」

洪九塵則是蹙著眉,陷入了深思。

心中已被譚鏡的言語說動,可若是宗守僥倖逃生怎辦?

旋即就搖頭,即便一年此人回來。一切塵埃落定,這宗守空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

只需元蓮界在手,他就有把握,說動神境修者,為他出手一次!

……

「看來這瞬空挪移之法的損耗,還是稍稍多了多。只是要將此法再做改良,再無可能——」

一處隱蔽的虛妄海中,宗守正躲在辟魔神縮裡,微微發愁。

嘴裡抱怨著,宗守心中卻知,這並非是自己的三千星落術真有什麼缺陷。

而是仙階巔峰強者的氣脈悠長,遠遠超出他的意料。

此時距離那日與陸無雙初戰,已經是三個月後。

二人之間,一路追逃,已是遠離開元蓮數百世界之外。

初時宗守,還有信心將那陸無雙甩開。

可當一月之後,這希望卻徹底破裂。

此人虛空遁形,幾乎不用修行。

即便因心有顧忌,追不上他,卻也總能死死的吊在他後方。

連續一月,都未曾有過修行,可內息魂力,卻依然充沛,滔滔不絕。

反倒是他,一個月的瞬空挪移之後,終於現出了疲態。

哪怕有吞天元化這等奇術在,也仍是不支。

有時候必需得借助這諸界之中的虛妄海,來隱藏形跡,以圖恢復。

也被逼著,不得不在原本的三千星落術上,再做改良。

把每次施展瞬空之術的消耗,不斷的壓縮再壓縮,直到極致。

微搖了搖頭,宗守再把一枚瞬空龍丹,招至到自己身前。

而後一點焚空之炎燃起,將之祭煉。

改造龍丹的結構,將丹內部分瞬空之龍無用的神通印記摧毀。把他新近領悟的大道,添加進去,重新構結靈陣。

使之與魂海虛空內星辰合而為一,成為全新的星辰道種。

整個過程,需要耗時數日。

第854章 創造之法

星辰龍丹之外,還有一口未曾煉成的龍牙劍,懸飄在宗守的身旁。

分心二用,同樣是以焚空之炎熔煉。再以神念凝聚如刃,在龍牙之上仔細的削切雕琢。

不但需抗拒那凝而不散龍威,更需將意念真力,強行斬入這堅硬無比的材質之中。

哪怕是已經被焚空之炎焚燒軟化,也依然有這不小的難度。

需得在未成形的劍身之上,勾勒出一條條玄妙靈紋,不能有絲毫差錯。

既然瞬空挪移之法的損耗,不能再消減。

而麼他此時,也唯有盡力增加,自己的法力極限,擴張魂海。

而此時幾乎每一枚星辰道種聚結,那魂海空間,就能有小幅度的增長。

哪怕只增一絲一點,也能使他多一分勝算。

而煉製這御道龍牙劍,則是使他真力魂識,再次入微。

對自身力量的控制,把每一絲一毫的氣力,都用到極處,也同樣能大幅消減損耗。

「第二十八口御道龍牙劍!」

隨著身旁一側,傳出『嗡』的一聲輕響。

宗守面上,頓時是閃過了一絲喜色。

此劍成就,他的十絕御道絕滅劍陣,總算是湊齊了二十八宿的數目。

劍陣之威,由此也可上升了一個等級!

整套劍陣,總算是漸漸成型。

隨手一拂袖,靈念牽引,使這個飛劍,懸停在身前。

宗守聚力於目,細細觀睹。而後那面上,也漸漸浮現出了些許滿意的笑意。

完美無缺!這口劍不但造型不錯,劍身結構還有內中的靈陣,也是盡善盡美,幾乎無有任何的缺陷可言。

這三個月時間,被陸無雙無時無刻的尾隨追殺,宗守少有安寧之時。

許多時候,都不得在瞬空挪移的過程中。一邊凝煉星辰道種,一邊煉製這御道龍牙。

不過也因此之故,這幾十日時間,彷彿他體內被打開了一個缺口一般。

宗守對自己力量的掌控,幾乎每隔一天半日,就會有不小的增長。

融合龍丹,祭煉龍劍,是越來越得心應手,趨近於完美。

而那七轉玄通入微禁,對他的束縛,也是越來越弱。

「如今劍陣枝葉已成,接下來邊是主幹了——」

之前煉出的二十八口劍,在宗守構想中,確實只是劍陣的枝節而已。

融入之道,都是末流的法則,是一些大道本源之法的衍生。

似宗守自己的十八種符禁靈種,宇宙,陰陽,生死,命運,巽雷,因果等等。

這些符禁,都不曾融入這二百口十絕御道滅絕劍中。

必要待他踏入一定境界之後,以聖階龍牙來承載,方可真正顯其威能。

仙階劍器,實在不配。

「再要祭煉飛劍,就需以仙階巔峰的瞬空龍牙為材。以我如今的修為造詣,只怕還不足所需。最好是尋一處先後天的火源輔助才好——」

宗守蹙了蹙眉,若是三十六劍煉成,他就可嘗試渡劫,衝擊仙境。

只是有陸無雙在後尾隨,哪裡會給他機會尋覓火源?

即便是尋到了,只怕那人對他的意圖,也該有猜測,陷入被動之境。

此時這十絕御道絕滅劍,哪怕再增數十,也是無用。

無有主劍鎮壓,居中調度。整個劍陣運轉,只會極其的繁瑣。

非但提升不了劍陣之威,反而會使他法力,做無謂的損耗。

皺眉沉思,僅僅片刻,宗守就眼神一亮,透出了幾分精芒。

「卻是有些蠢了!若說要輔助煉器,那裡不就有現成?雖非是先後天的火源,卻只怕比這世間,任何火種還要強些。據說那處世界的白洞,有著無窮之光,無窮之熱。借其之力煉器,豈不正合適。」

思及此處時,宗守心中又是微動。野心滋生,一股渴望之意,自胸中騰起,熊熊燃燒。

若是那裡,不但仙階龍牙,可以熔煉。便是神階,那也未嘗不可!

能以靈境之身,煉出真正的仙劍!且與他神念合一,性命相系。

恰好他這一路,躲避陸無雙追殺世,也是特意趕往那處世界趕去。

此時距離那裡,已經不遠。

胸中焦躁,竟有些蠢蠢欲動,迫不及待了起來。

宗守搖了搖頭,強自把這些雜念壓下。

即便此時全力趕路,也還有數十日時間,不急於一時。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將那陸無雙,甩開一段距離再說。

這麼一想,心內才漸漸寧靜。

知曉若不能爭取十天半月的時間,自己怕是絕難如願。

即便尋到了那裡,那陸無雙又豈能容自己,安心煉劍?

雜念紛去,宗守再次專注於眼前的瞬空龍丹。

此丹已被他祭煉了足足十日,此時也已到了,融入魂海虛空之時。

不過這枚星辰道種,卻又格外不同一些。

只是那丹中所蘊之道,赫然正是個『御』字。

三月時間,宗守一連十數次,嘗試與陸無雙交手。

都無一例外,是狼狽而逃。

然而也並非無有收穫,對自身武道劍意的磨礪,是其一。

那桿銀槍,就宛如一柄重錘,每次交手,都能助他淬鍛自身。

對自己掌握,各種武道真意與法則的領悟,是其二。

而進展最多的,卻不是宗守所擅的任何一種武道真意。

反而是陸無雙的根本之法,每一次交手,都能使他有些領悟。

對於這一枚新的星辰道種,宗守也期待至深。

御字一法,雖於世界之源無涉,卻能偏能控制萬道萬法。

與他的『道』字,石越的『法』字,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御字真符,除控御之外,亦有抵擋之意。此人槍術,無堅不摧。然而更強的,卻必定是其守禦之能!絕不可輕視——」

「此法可為我大道之輔,卻不知這枚星辰龍丹,融入魂海之後,會有何等樣的變化?」

他宗守的根本之法,是『道』本身。

可這御字,卻也能控十萬法,三千道,然而其本身,同樣是『道』的一種。

宗守料定,此法若能融入他虛空法相之內,必定對他大有裨益。

「御之一法外,還有控馭二法。卻比前者,還要更為純粹,卻是同源同根之術。吾非是以其為道本,而是以其為輔弼之術,日後倒可嘗試一二——」

心念漸聚,隨著這枚龍丹,與心像虛空中的那枚星辰,漸漸合而為一。

整個魂念虛空,頓時是一場風暴掀起。

數百枚星辰,往外猛地一炸一張,徹底散開。

而後又被一股異力牽引,重又回歸。

這一次,卻更是與諸天星辰相仿。

隨著魂海外圍擴張,也有更多的星辰顯現。

宗守挑了挑眉,把總數四十九枚的星辰道種,顯化在了自己身周,而後默默感應。

「魂力不曾增強多少,與以前相仿。這也在意料之中,不過——」

隨著宗守意念,周圍這些星點,都是毫光閃爍。

一種種法則之力,開始影響周邊。

竟使周邊十丈之內的時空風暴,虛妄之力,都被生生定住。

就彷彿是一個世界,自他身前創生。

宗守看在眼中,頓時愕然,徹底怔住。

須臾之後,當自身氣力,在瞬間人去樓空,才又驚醒過來,連忙止住。

怎會如此?

四十九枚大道星辰合力,竟仿似能真正在創生世界一般。

雖然是殘缺不全,可那一剎那,宗守卻能感應,真正的創造之法,太初之源——

「怎就這般輕易?」

幾個呼吸,使自己的氣力恢復。宗守而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身前。

對這些星辰的掌控,確如他之前期冀的那般,大幅度的增強。

然而此時,宗守更關注的,卻是方纔那一剎那的異景。

凝眉沉思,許久之後都不得其解。

宗守只能搖了搖頭,將此事暫時放下。要研其奧妙,可待日後再說。

「這御字一法,果然對我有益。顯化心念虛空,用去的法力,卻比往日裡削減了足足兩成!」

此法亦可運用在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之中,可為核心的劍器之一。

加入此劍之後,必定能使劍陣,更是御控由心。

「如此說來,說不定那陸無雙,比自己還要適合這套劍陣——」

宗守在心中想像一番,那陸無雙駕馭這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之景。

不禁是頭皮一陣發麻,萬幸這套聖階器修的傳承劍陣,不曾落在這人手中。

若然如此,他宗守定然已屍骨無存!

再信手一招,把一枚龍丹,一根龍牙,取在身前。

可這一次,宗守卻還未來得及開始,就眉頭緊皺。

當真是詭異,才剛思及此人。這一位,赫然就已到了。

哪怕是這虛妄海,也無法阻這再次漸漸沸騰起的焚空之血。

宗守身周,一團白焰燃起。

而下一須臾,就是一道銀槍,穿刺而至。

宗守的反應,也是不慢。第一時間,就把那頭碧火玄龜,召在身前。

這只龜看似笨拙,反應卻極靈敏。毫無半分遲疑,就把兩面玄武紫英盾,駕在了身前。

玄武元罡氣才剛全力催運,就聽噹的一聲,沉重擊鳴。

那槍影被硬生生的反彈了回去,而碧火玄龜的目力,也透出了駭然之色。

那盾牌是分毫無損,可它一雙前臂,卻是筋骨開裂!

第855章 事有蹊蹺

那銀色槍影,在巨盾之前猛然彈回。

虛空中也發出『嗯』的一聲驚咦,這還是宗守,第一次在二人爭鬥中,動用護駕靈獸之力。

宗守的劍勢,這一刻在巨盾之後。也是積蓄到了極致,勃然欲發!

意念牽引,劍光乍起。卻在宗守身影,即將穿空而行的剎那,直擊虛空。

那漫天銀槍,竟是忽然一收,不見了蹤影。而陸無雙的氣機,亦是往遠處方向疾退。

使宗守的無名劍,始終無法將之鎖定。

片刻之後,宗守冷哼了一聲,重新落到了龜背之上。

也果然下一瞬,那幾近消失了的槍影,又由衰轉盛,鑿擊而至。

暫避鋒芒,避實就虛。在他力衰之時,反擊而至。而這一槍之力,也勝過了方才三成!

宗守挑了挑眉,這陸無雙對他,已沒有了半分輕視。

此人已明顯把他真正當成了一個對手,各種手段謀略,在交手中無所不用其極。

這也是二人數次交手,宗守卻總能支持一時半刻,然後安然逃生的惡果。

自己以此人為磨劍之石。這陸無雙,又何嘗不是如此?把自己當成其武道之途上的一道坎,也是心結之本,心魔所聚。只需跨過,必定可一步踏入神階。

二人之間,已經遠非是陸紫身殞他手這恩怨那麼簡單。

自己是否該引以為榮?

宗守搖頭輕哂,心中卻滿含著無奈之意。

這一次的嘗試,仍舊不成。

他此刻雖還有些手段未用,可其中任何一種,都不可能使他,有半成以上的勝機。

即便是幾個月後,踏入到仙境層次。他宗守的勝算負也最多只有兩成。

這個人,實在太強!

宗守所見諸人,論及天資,恐怕只有石越,絕欲與原無傷這等人,才可以與之比擬。

然而這一位,卻比他們早生了數十年,已經站在了仙階巔峰!

終究是得逃,當真是讓人不甘!

一個閃爍,宗守連同那只碧火玄龜,就已消失在此間。

他現在所能依仗的,也只有這些瞬空龍丹,三千星落挪移之法。

那槍影雖是疾電般擊至,卻只能擊在了空處。

僅僅片刻之後,一個青年的身影,也出現在這片虛妄海內。

四下看了一眼,而後是面色鐵青的一聲冷哼,繼續追覓著那絲血脈相系的氣機而去。

能夠感應,這些時日幾次交手,宗守是越戰越強。

可這又如何?那陸無雙的武道,同樣是在生死搏殺中成就。

這些時日的進展,未必就弱於此人。

那瞬空挪移之術,也確然是奇妙莫測。此人也極有心計,每一次都能隱藏在他意想不到的所在,圖謀恢復。

不過卻終有被他迫到絕境之時!

在虛空中的連續移動身影,變幻形跡。

傾盡全力,將二人間的距離,再次拉遠。

宗守神經,一直是緊繃,也不敢有一絲半厘的查錯。

渾不覺時間流逝,彷彿是轉眼剎那,就又是二十幾日時光過去。

此時的宗守,也不再去煉製御道龍牙劍。而是專心一意,融合瞬空龍丹。

御道龍牙劍是劍器,是外用之物。故此越是高明的大道,就越是需強橫劍器承載。

以他如今修為,遠遠不足,只能推後。

而星辰道種卻是相反,所謂龍丹,是龍之精血,以及天地最精存的元力所聚。

在龍身之內,可以蘊養。在他宗守魂海之中,也同樣可通過日日培育,使之得以進階。

故此越是接近世界本源的大道,是越早凝煉為佳。

親自培育,日後也能更隨心所欲。

只是這十幾日,卻偏是諸多不瞬。

一連三次,就陸無雙追上,二人擊戰,險險就遇重創。

這第五十枚瞬空龍丹,也是諸多障礙疑難。

這些天,雖是絞盡了腦汁。把陸無雙,甩開了半日時光的行程。

可對他而言,卻是遠遠不夠。

「控,馭二術。前者似是更霸道一些,強控一切。卻只能控制,如何運用這萬物萬法之力,又較那御之法,稍有不如。而馭之法則,則要弱得多,只能駕馭已在控制之下的事物。二者卻是彼此聯繫,缺一不可——」

兩道符菉,虛空構畫嗎,在宗守身前凝成。

左右細觀,宗守就又搖了搖頭。

雖是同源同本,卻到底還是有許多不同,仍有許多疑難不解。

此事也不急於一時——

「這陸無雙,當是又修了什麼秘法,不但對我之所在,感應更強。遁速也快了不少,且行有餘力!即便有四十九枚星辰龍丹可用,也覺吃力——」

自己的實力大幅增進,此人也同樣如是。

想要以尋常之法將之甩開,這時看來,竟彷彿是不可能的事。

此時在宗守四周,都是一些虛空風暴。

越接近那處世界,這時空之力。也就愈發的暴亂,虛妄海四處可見。

也是宗守,至今都能安然無恙,勉力支撐之因。

這個所在,正是此域的『邊緣』。許多新生的世界,都會誕生在此處。

大約數萬載前,雲界與元蓮世界,也是在同樣的環境產生。

然後待時空穩定之後,才漸漸被人發覺。

而以宗守之力,在此已不足以支撐,許多時候,都需得祭用那辟魔神梭,才能在虛空遨遊。

到了這裡,也意味著那個應該新生不到萬載的世界,距離已然不遠。

心念一起,宗守便將宙書,從元魂之中,招取出來。

尋常之法不能逃掉,卻絕不意味著,他就完全的無法可想。

借助宙書之力,也最多是損耗一些靈石仙石而已。當能為他,爭取半月左右。

隨著靈能灌入,那宙書立時散出毫光。

使宗守身周的時間,完全定格。

正欲化光而去,宗守卻在這時,發出了一聲驚咦,突兀的停下。

感覺是有什麼聲音,在呼喚著自己。

當宗守再側耳傾聽時,是愈發的明顯。

還有一縷縷無形之力,往他這裡匯聚過來。

宗守稍稍辨認了一番,而是面色,變的是古怪無比。

這些力量,他是最熟悉不過,正是當日他在雲界,四處尋覓的神明之力。

第856章 稀奇怪異

「願力?」

宗守一陣錯愕,只覺是一頭霧水,不可思議。

這處地方,怎麼會有信願之力?

仔細感應,頓時愈發的清晰明瞭。身周處,確然是有一絲絲異力,往他這邊匯聚而至。

也的確是願力不錯,滲入他的元魂之內。初時不顯,可漸漸也是浸染元魂,使得他雜念頻起。

宗守一皺眉,直接以吞天元化法,將之吞噬淨化,散入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之內。

而後目視遠方,追尋這些願力的來源。

「似乎是那處方向,一個新生成世界麼?」

宗守雙眼瞇起,只思忖了片刻,就繼續往那處方向,遁空而去。

駕馭辟魔神梭疾行,輔以瞬空挪移之法。半日之後,向他匯聚過來的願力,是越來越強,漸漸現出了潮湧之勢。

宗守心中也是駭然,即便是以吞天元化法,連續不斷的吞噬,也仍絕不足所需。

只能將黑白法相,一併祭起,才能完全吸納。

「到底怎生回事?聚集這許多願力,到底該是有多少信徒?十億還是二十億?我那大乾,如今人口也不過如此!」

宗守目裡的疑惑之色,更是濃郁。

「奇怪!這邊遠之地,怎麼會有如許多人信奉我宗守?又是如何知我之名?實在莫名其妙!感情我宗守在這界域邊緣之地,居然也成了一尊神明?不過——」

當這些聚攏過來的願力,密佈週身時。

宗守體內的焚空之血,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了下來。

這信願之力,對他的血脈,竟有著強橫的壓制之力!

此時他若願意,隨時隨刻,都可以切斷與那陸無雙的感應。將此人徹底擺脫。

宗守卻不願為,徹底絕了此人誅殺自己的希望。難道讓這位絕頂強者,轉過頭去尋元蓮界中,弱水等人的麻煩?

也不願在這時,麻煩已身份重創,自身尚自顧不暇的敖坤。

幾日尋覓,他已經將一絲意念,把那處世界的位置,牢牢鎖住。

隨著宗守的辟魔神梭漸漸接近,耳旁不時傳來的聲音,也清晰起來。

卻是一陣陣的禱告之聲,當宗守聽清之後,卻是楞在了原地。

「未來無量終始——」

「願未來無量佛,護佑我等眾生!」

「無量之光,無盡之暗——」

宗守眉頭頓時打結,也恍然而悟,一陣無語。

無量終始,原來是佛家。

自己還真是這什麼無量終始佛!

只是這佛家,難道已知是自己,凝聚了終始法相?

旋即就微一搖頭,仔細觀這願力匯聚,並不是針對他宗守而來。

而是他元魂虛空,那黑白二洞法相而去。

「這諸佛好高妙的手段,雖是不知身份,卻可直指元神本質,就等同於真名一般。」

宗守眉頭略蹙,心中有些不喜。這等樣的手法,與強迫無異。

若然他不曾掌握吞天元化術,多半是要被這些願力浸染挾制。

必須修煉佛門之法,凝聚舍利才可解決。

這般想著,連帶著對耳旁,那些傳過來的聲音,也感覺煩躁起來。

其實能隔著數層虛空,將意念傳於他知曉之人,必定是信徒中最虔誠者,對他傾心奉獻。

十億人中,也不過是五六人而已,倒還不至於到可以擾亂他心念的程度。

隨即卻又心中微動,想起了自己黑白法相。

即便未有吞天元化術,只憑他的虛空法相,亦可化解這願力侵襲。

以那幾位佛祖之能,當不至於想不到才是。

如此說來,佛家這般作為,卻只是單純為他送好處?

「倒也算心誠厚道。只可惜了,這叫什麼?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嘿嘿——」

他確無成佛之念,也沒心思,去撫佑萬民信眾。

更對那什麼極樂世界之事,更無絲毫興趣。

在他眼中,這無苦無難,無痛無病,眾生平等的世界。比之蒼生道,還要不靠譜些。

也只因佛門,勸人向善,立功德之說,追求來世,才會被世間權貴們追捧容納。

宗守深深看了那處世界一眼,已經無興趣,再趕去那裡。

只將這處世界的位置記了下來。

他雖不願做這未來無量終始佛,不過對這願力,卻頗有些興趣。

這個世間,無論是過去,現在,未來,都絕不會存在無量終始。

這些願力無處皈依,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拿來給他煉體。

心中煩躁之意盡去,耳旁的聲音,也再次清晰。

「民女願以此身奉獻,一生侍奉佛尊,常伴青燈。只願救苦救悲無量終始佛顯化於世,滅那魔火邪魔——」

宗守搖了搖頭,本不在意。可下一須臾,卻覺自己的魂念,一陣牽動。

與那處世界,忽然間就有了一線聯繫,一線羈絆。

「這是言靈?」

宗守皺眉,強行將這異動壓下。仔細回思,而後瞳孔中,現出駭然之色。

不是言靈,以言道法。而是預言,預言未來!

牽動命運因果,似乎是辦到了他宗守,都無力達成之事。

預言他宗守有一日,必定會以未來無量終始佛之身,降臨於那一世界。

宗守再忍不住,把一絲意念,隨著這聲音,蔓延過去。

片刻之後,魂海中一陣炸響。

意念裡出現了一片異景,那絲意念,似乎是出現在一尊佛像之中。

在廟堂之內,高高在上的,俯視下方。

卻是一個年約二八的妙齡少女,正低首匍匐。

口中念著焚音,卻是經文禱言。

也不知是哪一位佛尊,代他編纂傳下這門佛經。由這少女軟糯的聲音誦來,卻是令他舒爽不已,渾身上下都是安泰。

只是此刻,宗守胸中更多的是震駭。

這女子,非但不是他想像的聖階神階,反而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

此時正是在由一尼姑剃髮,把那三千青絲,全數剪下。

宗守這一刻,也覺是驚駭莫名,眼前此女,居然是與淨音長得一模一樣,毫無半分不同。

一介普通女子,只是禱言而已,為何能攪動因果命運之力,預定下未來之事?

又為何此女與淨音,竟是如此相似,彷彿是雙生姐妹一般?

第856章 宇宙之終

宗守腦海內,此刻是一腦門的問號。

緣何這女人,明明是一點修為也無,卻能預言未來?

「簡直是莫名其妙!」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乾脆也就不再去想。咕噥了一句,就把意念收回。

宗守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雖說此女,似乎以言語牽動因果命運,更改未來。

然則他宗守,也同樣精擅此道。那時再想辦法,當不至於如其所願。

至於那什麼魔火邪魔,宗守更不曾在意。

絕沒有半分,要去救苦救難的意思。

這一界之人,與他何干?自有佛門去頭疼。

搖了搖頭,宗守就欲把這絲魂識,抽取回來。

然而當他意念才起,才發現那絲念頭,已經被定在了佛像之內。無論如何,都抽身不得。

再次怔了片刻,宗守就不去管,這丁點魂識,他還不在乎。即便留在此處,似乎也無不妥。

只是感覺今日一切,充滿了詭異的味道。

搖了搖頭,宗守吸納著那些願力。

這一次也是再無顧忌,把那黑白法相,顯化在外,全力吞噬。

願者,原自於心,以心為源。若能在淨化之後吸收,無論對肉身神魂,都是頗有好處。

兩日時間,宗守感覺自己肉身之後,這些神力漸漸充盈。

又將那小金□曦,紛紛從袖內招出。把這些淨化之後的願力,灌入到這幾隻靈獸體內。

靈境之前,吞噬道門那些神明之時,宗守擔憂自己修為不足,不能淨化完全。

以此法增靈寵體質,會有隱患。可在靈境之後,黑白法相之術,進展極大。

再者這些願力,本就是他宗守,未來無量終始佛的東西。

故此這時運用,是完全不虞有後患。

幾頭靈獸,卻是以嘯日吸收的最多,身體簡直就是無底洞一般的吸收著這些願力。一臉的滿足陶醉之色,當宗守停止之後,還一臉的不滿。

其次便是□曦,這只因天地殺伐怨氣而生的天生異種,吸收這些信願之力,也不知到底何用。

並未如前次一般,分化出兵蟻,只是單純的繼續。

體內容納的量,超過碧火玄龜與雷霆翼龍整整六倍有餘!

以至於那身後六對羽翼,都紛紛顯現出聖光。耀眼光輝,聖潔無比。

渾然看不出,這東西是殺戮成性,凶橫之極的生物。

不止是它,便連那幾十隻護衛兵蟻,也是如此。

形態也在變化著,越來越似人形,同樣充滿了神聖之感。

「我若真有一日,創下大乾仙庭,成諸天之帝。有事之時,定要以這些東西為使者。光只這賣相,就很是不錯,可以蠱惑人心——」

再其次是小金。這傢伙卻是變幻身軀,仿□曦的體質,也同樣吸收了不少,僅次於嘯日□曦。

看看四個時辰過去,宗守不敢多留。再次以瞬空之法,挪移虛空。

這時更用上宙書,扭曲時間,挪移越發的快捷。

不過須臾時光,就已穿行到了百個世界之外。

只是代價卻也非小,宗守隨身的百枚仙石,幾乎靈能耗盡。

要想再使用,就需等數載之後,這些仙石重新積蓄到足夠五行之靈才可。

僅僅只三個時辰,就穿越了出一片廣闊的虛妄海。

而此處也正是宗守所知,那個奇異世界的方位。

不過到得此時,他的那艘辟魔神梭,卻已是創痕纍纍。許多零件,都已磨損的極其嚴重。

宗守自己估測,此梭最多只能使用個一兩日時光。

使他在這片龐大的虛空海出入來回。

「那沈月軒當初說這些仿製的零件,其實不太好用,還是早尋正品為佳。如今看,果然是不太頂事——」

宗守微搖了搖頭,又把那碧火玄龜喚出,踩在腳下。

此獸有一身玄武元罡氣護持,同樣可在虛妄海中,自由穿梭。

只是遁速,要比辟魔神梭慢上一些。

將這只烏龜收來代步,果然是賺了。

遊目四望,宗守的目光,最後鎖定一處。眼神頓時一凝,御控著碧火玄龜,往那方向行去。

這一世界,與他處不同,存在於一片虛妄海中,與諸界完全隔離。

直到後世,這附近游離的虛空之力,漸漸穩定。生成了界河的雛形,才被人察覺。

這一界,明顯是還未真正完成,當宗守試探著,去接觸那空間壁障。

卻是輕鬆之至,毫不費力的穿入了進去。

而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片米黃色的世界。

此處沒有什麼大地,也沒有天空,更無什麼天圓地方,只有一片片或璀璨無比,或是散發著微光的星辰。

宗守是倒吸了一口寒氣,哪怕是一次次確證,他在『前世』,萬載後的記憶,確然是真實有效,並非虛假。

可當確證此間,也與記憶相仿世,仍舊是心緒為之波動不已。

「當真是奇妙無比,居然是如此之宏大!幾乎每一枚星辰,都等同於一個世界。許多星辰,地域居然比,還要龐大數倍數十倍。那些光芒特別耀眼的星辰,居然都是有億里之廣——」

宗守靈念四下散開,而後是微微一歎。

這個地方,果然是半點靈能也無。

只有一些特別的所在,才能感應到些許五行之靈的存在,卻是稀薄之至。

都說萬載之後的雲界,是末法時代。

可相較這裡,卻又是天與地的區別。

此界的法則,倒是頗為穩定。

只是因這世界太廣,天地之力也是淡薄。對他法力內息的限制,卻是極弱。

宗守目光側移,隨手一探。一道罡勁,往億里之外,一顆星球抓去。

這真空之中,聽不到聲音。卻可見億萬里,那枚二十萬里直徑的星辰,竟被他以四成之力,強行轟爆!碎裂了開來。

此界中靈能雖少,可是修者在這一界,卻全不受限制,能擁有浩瀚之威。

而對於他這等人而已,體內等若就是一個世界,幾乎不假外求,力量幾乎是無窮無盡。

在這裡,簡直等同是無所不能的神。舉手投足,就可將地域相當於雲界般的星辰粉碎。

宗守卻一聲失笑,並不在意。

「粉碎一枚星辰,對此界卻是分毫無損。這個世界,果然有些意思。」

這一目所望,同樣的星球,數以億計。

這枚星辰粉碎,與他雲界打算一座小山,一枚石頭,毫無區別。

「原來一切之質與一切之能,都是永恆不變。如此說來,倒非是這一界,並未完成。而是待它停止擴張之時,就是此界毀滅再生之時——」

在雲界之中,他的意念,最多只可以感測數百里之遙。

可再這世界,卻能蔓延億萬里,全不受阻撓。將半個星系,億萬枚星辰,都籠罩在意念感應之內。

看似是有著無量神通,其實卻毫無意義。只因這類似的星系,宗守僅以目測,總數就達近萬。

而且那宇宙邊緣,還在無休止的擴張。

唯一令他驚喜的,是在此處,對於一些世界基礎的規則構成,感應特別的清晰。

「看此界演化,怕是生成已不下數百億年?可惜,此界雖廣。能夠養育生成的星辰,卻是億萬中無一。一些星辰,倒是演化的不錯,有此希望,卻仍需數億年時間才可——」

至少宗守感應之內,並無這樣的星辰存在。

既然有,也是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微末之物。比之螻蟻,還要輕賤。

宗守目光移轉,最後定在一處。

那處方向,看似與別處無異。可周圍的時空,卻都有著不正常的扭曲。

而若是把這些扭曲抹平,卻又會在他視野之中,生成一個盲點,一個空洞。

「此處應該便是所謂的黑洞了——」

宗守微微一笑,繼續操控著碧火玄龜,往那處方向,飛遁而去。

不止是他的一身神通,在這個世界中,大幅增長。

這只碧火玄龜,也同樣如此。一旦飛遁,幾乎與光通行。

周圍的時間,都是靜止。也可輕輕鬆鬆,就將虛空扭曲。

看似距離那黑洞,不下數千兆里,然而當宗守抵擋此間,卻也不過只用了半刻。

卻相隔億里,就不敢靠近。

這處所在,一切光線,都被捕捉。一切物質,都被吞噬。

浩瀚之力,吸引著周邊一切。

哪怕以宗守此刻的無所不能,也是需全力以赴,才能定在此間虛空不動,不受那黑洞的影響。

宗守的心念,也是震撼莫名,怔怔的看這一切。

其實此刻此刻,他什麼東西都無法望見。此處之光,都已被扭曲吸收,不入他眼。

可那靈識意念,卻能遙遙觀感,有一個巨大的空洞,在他身前不遠。

那是他難以形容的雄渾浩大,把所有法則,所有大道粉碎。

使一切都回歸於混沌——

此刻不止是他,便連腳下這只碧火玄龜,也是異常的老實。

對這處的天地異景,凜然生畏,也生出了退避之念。

「哪怕是至境之威,也不過如此!不對,應該是遠遠遜色——」

宗守倒吸了一口寒氣,目光閃爍。

接著是苦笑,怪不得佛門,會把他宗守,說成是掌握宇宙之終,宇宙之始。

眼前這黑洞,若是放在雲界,確可將世界毀滅。

第857章 宇宙之始

在這黑洞之外,宗守呆了大約五日時間。直到自身法力,再無以支撐,才從入定中逐漸甦醒。

那黑洞的吸引之力,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增強。哪怕是在遠在億里之外,宗守亦是隨時隨刻,都有著身亡之險。

一個不小心,身形失控,被捲入此地的噬力漩渦中,幾無可能掙扎的出。

即便是這五天,也是精心參悟半日,然後退回到遠處,用剩下的半日時間,恢復氣力。

這裡的各種力場,各種法則,時空之力,時時刻刻都在變幻。

在他感悟這天地至道之時,也需每時每刻,都要注意強行鎮壓四周,平衡一切之力。

然則宗守卻依然是不顧一切,只求能往那龐大的空洞,靠的越近越好。

此處魂念,根本就無法展開。稍一溢出,就會被噬力捲走,永遠失去。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極近處,以目觀之,以心意觀想。

而就在這五天之內,他是親眼看著。幾枚數十億里,與雲界大日一般無二的星辰,被這黑洞永久的吞噬,再不見蹤影。

「這就是黑洞之威?確然不是毀滅,而是終末,一切之終——」

宗守目光閃爍著,又看向了億萬里外。

也不知是否巧合,就在不久之前,他是親眼望見,不知多少距離之外,一個全新的黑洞,生成的過程。

隔著三五個龐大的星辰系,一顆黯淡之星,往乃崩塌聚縮,而後終於產生了一個細小的黑點。接著就是吞噬一切。

其實這過程,宗守本不能見。只是因那處黑洞形成時,產生了極微弱的力量變化,才被他最終發覺。

宗守卻又知曉,他此刻感應到的,其實千百億年前的情景。

這個全新的黑洞,距離實在太遠。哪怕是光,亦需無數年月,才可抵達此間。

「物亦有衰,當衰變到最後,就是這般。若是在其他世界,早已是一界盡毀。只有此處,因這宇宙,實在太過廣闊,還在擴張,反而是無妨。」

這般想著,宗守的眉頭,卻微微一皺。

其實這裡,還遠算不上是真正的世界之終。只是此間種種特異的環境,才現出這異景,具現出末世法則,再融合其他而成。

其實已經算的上是一種獨立的大道法則。

只是宗守現在的情形,卻又有些不同。

他前世最多只看過黑白二洞的一些文字積蓄,以及一些只涉及表層的影像而已。

許多都是只能靠自己的臆想,當初觀想聚出黑白法相之時,也是全靠自己,東添西補,這才將之完成。

之後又有幸,觀那太初之景,於是憑著他自己,參悟所來的似是而非的大道真法。再又自以為是的,將之完善了一番。

卻渾不知自己,其實已經走上了一條岔路。

這時再看,他魂念中的那個黑色漩渦,與身前這個龐大空洞。許多地方,都有著不同。

「相比較這真實黑洞,我宗守之法相,倒是更接近於終末。無量終始佛麼?原來那佛門幾位佛佛尊,看的比我還要清楚些——」

宗守細細的思忖,而後啞然失笑,毫不在乎的搖了搖頭。

無論怎麼看,這掌握宇宙之終,宇宙之始,都比單純的黑白二洞,要強得多。

不知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誤打誤撞,反而脫離了這藩籬。

有這覺悟,不久後再聚真形之時,就需要注意,容易的多。

「都說這世上一切之質一切之能,都是永恆不變。然則這些吞噬之物,又去了何處?不會是回歸原點的,否則則世界,也早該毀滅——」

宗守目光流轉,而後又注目向虛空某處。那是諸多星辰所聚,這個星系最密集,也最耀眼處。

以此處為核心,這個千萬億星辰聚成的星團,正在緩慢的擴張。

每日都是億里之巨,然而在這龐大虛空中,卻是分毫不顯。

「可惜了!五天時間,實在太少,遠遠不足所需。早知如此,便該將那陸無雙,甩的更遠些才好。也不知這人,追到何處了。」

嘿然一笑,宗守以部分願力,稍稍壓制了部分血脈異動。而後再不在此間留戀,繼續遁空而行。

看似隔著無數距離,要以兆億來計算。即便以光速在飛遁,也需幾百萬年之久。

宗守的那只臨時坐騎,卻直接扭曲時空,把遠處的空間折疊,然後一步步的跳躍。

也仍只是半日,就到了這星海之中。

此處滿佈各色光暈,有無數的厚實星雲。

而宗守目光,也集中那星系之核的偏右一點。

這白洞在外看來,與那些散發著強烈光熱的『太陽』相仿,並無什麼特意之處。

只有他這樣的修士,才能通過周圍力場,法則等等變幻,測知其不同。

也與黑洞同樣,影響著周圍的所有一切。

卻更難靠近,宗守只接近到兩億五千萬里。就覺自己身軀上下,都要快燃燒起來。

而腳下碧火玄龜,也是滿頭大汗。渾身上下,一層層玄冰聚結,卻都是瞬間化開。

相較於此處純淨強橫的炎力,無論是那太陽真火,還是他的焚空之炎,都太過渺小,太過駁雜。

如螢火比之於皓月,不對,是連螢火都比不上,該說是微塵才是!

「奇怪!」

只呆了片刻,宗守就只覺自己體內,微微有些異動。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滋長。

可當宗守分神,仔細搜尋時,卻又毫無所覺。一切都如平常之時一般,無有異樣。

半晌無果,宗守只能搖頭,不再去理會。

若是換一個處境,宗守必定會謹慎的退出,仔細盤查究竟。

可在此時,卻實不肯浪費半點時間。

不過也再不敢靠近,黑洞內斂,一切之威是在其內深處。

白洞則外放,狂暴無比。把無數的能,無數的光,無數的物質,噴湧出來。

與當日宗守所觀的太初之景,也果然是有四成相似。

「估計也只有這處世界,才能有這初始與終末共存之景——」

心中思忖,宗守卻不敢有半分耽誤,首先把幾口龍牙劍,祭在身前。

第857章 劍成燃髓

距離那白洞三億里外,整整三百六十五面全由玄冰凝聚的透明凹鏡,排列在宗守身前。

把此間所有的光,所有的熱,都匯聚在了一處。

凝成一絲,炎力之盛,焰力之純淨,卻比之那白洞之周,還要更強上些許。

在這些龍牙之上,一點點的雕琢,毫無阻礙之處。那些符文,也更連貫細緻。

宗守無法接近這白洞一億里內,理論上而言。能夠將那仙階巔峰,甚至神境的龍牙煉化的真火,也同樣可以把他宗守燒成渣滓。

於是宗守,在百般思量之後,也只有用這種取巧之法。

本來借用外力來煉製劍器,是絕不可能如之前的他費盡苦功,祭煉的那些御道龍牙劍一般,做到心神相系。

而宗守的做法,則是將自己神念,也一併融入其中,一起接受這白洞真炎的灸烤。

於是每一刻,宗守都近乎是欲仙欲死,魂海間不斷的遭受重創,腦仁疼痛無比。

能夠支撐下去,還有餘力來光想感應,眼前這白洞的構造。

宗守自己,也覺是萬分不可思議。

「估計也只有至境意念,才可自由自在的,在此遨遊。我以為自己的元神魂念,早已轉陽。如今才知曉,其實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元神本質,依然未有太多變化。估計純陽之時,需得到至境之時,那時才可真正不畏外物,永世同存——」

此時宗守,每一絲意念散開。往往到二十丈之外,就會被燒灼,然後消散。

比之在那黑洞之周,還要狼狽幾分。

好在參悟這白洞之妙,也無需把魂識散開太遠。只需靜玄心,觀察周邊就可。

無論是武修靈師,最重要的本事,就是從小中見大。

窺一斑,而知全豹。

神念籠罩,只有二十丈。可就是這二十丈內,一應的變化,就足以讓他窺測一些,這白洞的本質。

且此間只需小心自己,不被這光熱燒死,又或者不被那些暴虐的能與力場撕碎便可。

真論起來,卻比那隨時隨地,可將他吞噬進去的黑洞,要安全的多。

「所得甚多,不過想要盡知奇妙,沒有百千年以上的時間,絕不可能。如此看來,日後若能再進一兩階,卻還是需要再來此間看看。」

宗守此時心內,正是大喜悅。

至此界十四日的時間,對他而言,卻不啻於百載的苦修。

元魂之內,那黑白二洞法相,真正得到了完善。

連同那十八符禁,還有魂海中,那些星辰道種,也同樣有了不少進益。

由於這黑白二洞,對虛空的扭曲,對天地構成之規的破壞。

那各種法則,在宗守眼中,都近乎是無有隱秘的展現在了眼前。

這兩處所在,對他而言,簡直就如取之不盡的寶庫一般。

而再由此衍生,宗守也感應到了整整不下二十種的不同天地之規。

根本無需去刻意參悟,用『眼』去看,就已知其泰半的奧妙。

黑洞內斂,使宗守不能窺知。而這白洞外放,卻反是可明晰奧妙。

「掌握的道,倒是已經夠了。超出了那七十而地煞之數,綽綽有餘。反倒是把這些規則,融煉入星辰道種子,還需一定時間。怕是要一兩月才可——」

那個時候,也正可是他衝擊仙階之時。

來這處世界,果然對他是裨益良多。此處十日,不知節省了他多少摸索,多少時光——

便是自身戰力,也是增長了無數。

他這幾日看到的這些,哪怕隨意融入一點,到自身劍道中。也足可使他的劍術武道,大幅提升!

也恰在此時,宗守身前,忽然發出一聲嗡鳴。

宗守在這白洞之周,不敢睜眼,以免雙目灼傷。

卻嘿然而笑,知曉這是自己身前,煉製的九口御道龍牙劍,已經有一口成就。

心念一招,那劍就已是飛至到了身前。

「是力之牙劍——」

這口御道龍牙劍中所蘊,正是力之大道。

正是十絕御道絕滅的主幹之一,支撐劍陣中一方運轉。

宗守將那二十八口劍散開,然後把這口劍,信手一丟,使之加入到劍陣之內。

而隨著此劍就位,整套劍陣,給人的感覺,立時就有了些不同。

之前是聚而不凝,二十八口劍,無法做到真正的合力為一。

而此刻,這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就彷彿有了自己的骨架,能夠更有效的發力。

然後僅僅一個須臾,第二口劍,也是嗡鳴震響。

這一口劍中,所蘊之道,則是一個『虛』字。虛實之虛,加入劍陣,立時使三十口劍,都稍稍黯淡,隱晦了幾分。

遠做不到使整套陣,都虛實轉換。卻能使其中三分之一,隨時隱藏形跡。

「說來此法,與敖坤的存在與消亡之法,倒是頗有些聯繫——」

就在宗守思忖間,就又有兩口龍牙劍陸續煉成,加入到了劍陣之中。

每一口劍加入,都使周圍劍氣更盛。

竟漸漸是把那無量光熱,漫天白焰,都漸漸排斥到三百丈之外。

而每一口主劍入陣,宗守都能感覺,他對這三十幾口劍的控制,更是輕鬆。

劍陣威能激增,可魂識的消耗,反而是減弱了。

「有了枝,才會有葉。這些枝節煉製,就可增添更多的劍器加入。」

八口次一級的主劍,足可支撐六十四口劍器,剛好也是八九地煞之數。

「以這白洞練劍,倒是比我自己用焚空之炎,還要更強不少。心意融一,還在之前二十八口劍之上。」

這幾日,受了這麼多的苦,主動把自己魂念分化灼烤,總算不曾虧本。應該說是大賺才對——

雖非是本命劍器,可御使起來,卻也能隨心所欲,僅遜前者一籌。

宗守隨後,又用『心眼』,看向了前方,唯一還虛空懸浮的劍。

這也是宗守,最為期待的一口御道龍牙劍。

以神階瞬空之龍的犬齒鑄造,最是堅硬鋒銳不過,也隱含著更多的龍威。

之前三百五十六面玄冰巨鏡,足有三分之二的數目,在雕琢熔煉著這枚龍牙。

劍身已經成性,靈紋也已差不多妥當。只有內部的俘虜,器陣核心,需得宗守親力親為。

換在往日,宗守神念連侵入其中都辦不到。

不過此時以這白洞真焰熔煉軟化,倒還可勉力辦到。

對此劍的最終威能,煉成後為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帶來的變化,宗守也是期待備至。

若是那八口劍,只是樹枝。那麼這一口,就是主幹。

「七十二口劍,以一枚神階龍牙鑄成的劍器為主。五套則恰是三百六十五口,正好是一周天之數。再以一枚聖階的龍牙御使——」

一日時間,宗守收起了所有雜念,也不再觀那白洞之景。

專心一意,在這口神階劍器之中。

只是漸漸的,卻直覺自己血髓之內,是一陣炎熱無比。

彷彿是岩漿,在他體內流動。

最開始還是如汩汩溪泉,到得一日之後,卻有如是洶湧波濤。

宗守渾身上下,也都有白焰噴出。

宗守最開始,還以為是頂不住這裡白洞的焰力。這才如此。

然而當他稍稍分神,就發覺只有他自己如是。

那碧火玄龜,仍舊好端端的在身下,盡力支撐著那些玄冰巨鏡。

甚至周圍劍陣,也是把那炎力,遠遠的排開。劍氣四溢,威凌四方。

周圍熾熱如故,唯獨他此刻存身之所,溫度如常。

「這是為何?既然不是白洞之炎的因故,又到底何故如此?難道是因我自身之故?」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宗守胸中頓時一陣心驚肉跳,目中透出了駭然之色。

「記得那察候虎曾說起過,燃髓血靈咒灌注血靈。卻有後遺之征,引發血脈異變,後患無窮。若然是挺不過去,就有身隕之危險,難道是因此故?」

宗守這意念才起,就覺那身軀四肢,都是一陣陣的痛楚不堪。

有時候彷彿是純刀割肉,有時候又彷彿是身軀,在這一刻分裂成了無數余片。

感覺每一寸,每一厘,都有萬千凶殘之至的螞蟻在噬咬著他血肉。

氣脈逆流,血管賁張。

而魂海之中,也有了變化。那朵象徵陸家血脈的火焰,不斷的跳動,漸漸豐滿。

被此刺激,那水麒麟,雷鸞,以及九尾玄狐之影,也在瘋狂的變化。

於那焚空之炎對抗著,維持著平衡。

有無數的信息,如爆炸般湧現,沉入他記憶之中。

而血脈之力的增長,也在瘋狂的抽取他體內,積蓄的生命元力。

「這就血靈燃髓之痛?是了,陸家歷代,都極擅御火。被這白洞炎力,引發血脈異變麼?我受了血靈燃髓咒之後,不尋一清冷寒寂之地靜修梳理氣脈,反而跑到這裡來,豈非是自尋死路麼?」

宗守苦笑,這未免也太不是時候了。卻更是專心,把意念投入那口劍器中。

「好痛,絕非是人所能承受。那察候虎之語,果非虛言。」

以前的雙脈之苦,簡直就是如小兒科,是在其之上的十倍。

若是以前的宗守,多半心念會直接潰散。

勉力支撐,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劍器終於發出輕鳴。

龍吟之聲,響徹虛空。

第858章 焰血之劫

龍吟之聲咆哮,震徹虛空。一條虛幻的龍影,顯現在那劍身之上。

掙扎怒嘯,龍威四散,似欲從劍身內飛出。最後隨著劍內靈陣,徐徐運轉。卻終是一陣哀鳴,整個身軀潰散開來,化做一絲絲的靈光,重新被收入到劍身之內。

「成了!」

宗守心中一鬆,堅持了整整一日夜。這一口仙劍,總算是煉成。

也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只覺心神都疲憊不堪。

就在方纔,他最懼怕的,就是半途而廢。數日之功,都毀於一旦。

這口御道龍牙劍一成,就自動加入到了劍陣之內。

使其餘三十六口劍器,都齊齊發出一陣陣的嗡鳴。

劍氣激增,幾不受控,刺的宗守肌膚生疼。

分明劍中都還未有靈識,卻是一股強橫意念,往四方碾壓而去。充滿著大道氣息,霸道而又蠻橫。

宗守有種感覺,這套劍陣。甚至無需他御控,就自可循環運轉,禦敵守身。

只是此時,他已沒心思。去試這完成後的劍陣,威能到底如何。

幾乎第一時間,就用僅餘的意念,御控著碧火玄龜,向後方暴退。

離開百億里距離,遠遠逃出那白洞未能所及,而後再細察體內。

「果真是陸家焚空之血,燃髓血靈!」

無盡的潛能,在身體內爆發。使血脈之力,得以瘋狂增長。

當宗守呼吸時,竟是噴吐著白色火焰,燃燒虛空。

那極致之痛,也讓他第一次,恨起了自己身體的承受之能。

恨不得自己意志,再稍稍薄弱一些才好。能夠當場暈迷,才是最好不過。

哪怕下一刻,就被這失控的血脈之力與白焰,徹底燃成灰燼!

而此刻最令宗守心驚的,卻還不是體內的變化,而是那道熟悉無比,已經鎖定了他方位,正是疾速趕至的那道氣機。

「好痛!」

宗守強自忍耐,唇角處才溢出一絲血跡,卻隨即就被那焰力蒸發。

保存著最後一絲理智,在不斷的思考。

「須得速離此間!」

他雖是有意至此,卻絕不希望,陸無雙也能發現這個世界。

此處對修者的益處,實在太大。

那黑白二洞的存在,也極易被人窺破他根本道基。

所以在登聖之前,宗守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此界被他人發覺。

而且在此間,與陸無雙戰,他也是毫無優勢。

只有那混亂的虛妄海,才有可能使他逃離陸無雙的追擊。

毫不猶豫,宗守身影,就從這世界中穿出。

再次進入虛空海,身形卻是一陣搖搖晃晃。別說是駕御辟魔神梭,就連維持自己神智,也是困難無比。

宗守也下意識的,想要將自己那幾頭護駕,從袖中招出。

這也是他未出的底牌之一,無論是小金還是□曦,實力都足以與仙階抗衡。

而嘯日,更是他手中殺手鑭般的存在。

不但是天生護駕,數月之前,更是緊隨碧火玄龜之後,踏入到仙階境界。

四獸合力,哪怕勝不過陸無雙,也可抵禦一陣,幫助他度過這個難關。

只是當宗守這念頭才起,就一陣發愣。

包括最弱的雷霆翼龍在內,四頭護駕靈獸,居然都已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宗守神智本就已遲純,這時微微失神,直到一刻之後,才終於想清楚緣由。

四頭靈獸,都是他天生護駕,心神相系。

自己今日,因這燃髓血靈術之故,得到焚無數關於空陸家,九尾玄狐、雷鸞與水麒麟,這四個系統的血脈傳承。

對這四頭護駕的衝擊,只怕也同樣非小。

此時都紛紛陷入睡眠,一方面是為抵禦,一方面卻是在傾力消化著這次的所得。

本該是好事,如能撐過去,必定可實力大增。

偏偏此刻,卻太不是時候。

「普通靈師,都是求一神獸級的天生護駕不可得。偏我宗守,這一次卻要載在這上面——」

擁有的五頭護駕,此時竟只有碧火玄龜可用。

然而其在虛妄海的遁速,雖也快捷,卻畢竟不如辟魔神梭。

而那個人,距離偏是越來越近。

「還有何法可以擺脫?」

宗守有種預感,若能安然渡過這一劫難,仙階就是舉步可就。

然則此時,無論怎麼想,自己都是必死無疑。

「對了,願力——」

宗守的眼神微亮,透出幾分精芒。

他人本就殺伐決斷,此時又是生死存亡之際。

此刻也不再去細想,就把體內積存的願力,全數催迫了出來,傾力壓制著血脈異變。

只是瞬間,就使身軀上下,都安寧了不少。

不但是與那陸無雙之間的感應,漸轉稀薄。

便連腦海之內,也清明了幾分。

卻知這只是暫時,體內積蓄的這些願力,遲早要有消耗完的時候。

而且最多,也只能只能半日。

他需要更多的願力,壓制血脈。也需把陸無雙徹底甩脫,如今這個情形,實在無力與此人爭鋒。

「如此說來!唯一的生機,便是之前,那不斷呼喚我。有二十億無量終始佛信徒的世界——」

心念定下,那只碧火玄龜,立時就把那十二對冰翅伸展,往那處方向,遁空行去。

初時還可,然而隨著那積蓄的願力耗去。那道本來消失了的氣機,是再一次的追覓而至。

強橫槍影,遠遠的凌壓過來,使碧火玄龜也覺恐慌。

最後也似乎終是追至,連續一道銀煉般的光華。隔著八百息仙境遁速,穿空而至。

隨著一聲聲『匡啷』巨響,那碧火玄龜身前的巨盾,終是抵禦不住。被強行震開到了一旁,玄龜的前肢,也是血肉俱碎。

宗守卻是淡淡的望,目光平靜,眸裡透著苦澀之意。

這就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麼?所有謀劃,都因這燃髓血靈,都付諸於流水。

只是對不起依人,對不起孔瑤,也對不起弱水。

心念紛閃,眼看那槍影飛至,卻無力抵擋。

宗守的眸中,卻忽的又閃過了一絲希望光澤。

「信願之力?天不絕我——」

碧火玄龜急趕慢趕,終於是在最後時刻,到了那一處世界的外圍處。

也使他宗守,終看到了一絲生機。

第859章 滅國之戰

身後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猛然張開,全速吞噬著周圍的信願之力。

宗守全不理會那已近在咫尺的銀槍,這些原力一被吸納近來,都被散入到身體四處。

平息著那洶洶白焰,血脈異力。竟是任由那槍影,把他的胸膛生生的洞穿。

不過就在槍中所蘊罡勁,揖讓爆發的剎那。宗守的身影,也一個閃爍,帶著腳下的碧火玄龜,忽然消失在此間。

一瞬之間,就穿梭了不知多少距離。只留下一片血液,飄散在空中。隨著白焰從血中自生,也徹底化成了灰燼。

而宗守的身影,在挪移之後,更未有絲毫停頓。

拼盡全力,繼續通過瞬空龍丹,轉換著虛空。

直到那信願之力,最濃郁的所在,宗守的神情,才微微一鬆。

知曉到了這處,才算是真正的安全。只需進入此界,不但可緩解燃髓血靈術的爆發,更能瞞過陸無雙的靈念感應。

也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機所在。

卻因這緊繃的心念,才稍稍鬆懈了剎那。宗守就感覺自己,痛苦的快要昏迷,體內的焚空之焰,重又轉盛。

宗守微微一驚,也再不敢耽擱。聚起了體內最後之力。繼續瞬空挪移,強行撕開壁障,穿入不遠處的那個世界。

當宗守的身影消失,虛空重歸寂靜,幾個剎那之後,卻又是兩道遁光。一前一後,穿空而至。

當先一人手提銀槍,正是陸無雙。眉頭緊緊皺,看著四周,眸中透著奇異之色。

探手一招,把此處一些離散的粉末,招入到了手中。放在自己鼻間,清嗅了嗅。

「是血!」

而且是他們陸家,焚空之血!

「應該是燃髓血靈術,髓血潛能爆發之後,自燃之故——」

他身後處的光影停下,遁光之內,卻是一位二旬左右的青年。正神情怪異的笑著:「也不知這位陸守少主,到底是遭遇了何事,燃髓血靈的隱患,居然這麼早就已開始爆發出來。換作普通陸家族人,既然再怎麼傑出,也需十年八載才有可能。這位卻偏偏只用了數月,當真是天賦異稟!」

那陸無雙聽著,面上卻並無半分喜意,反而是略顯陰沉。

握槍的手一緊,微含殺意的轉過了身。

「燃髓血靈!說起來,我陸無雙與他的恩怨,何需你來多事?這門秘術,必要我陸家三十六位族人之血生寂。是誰允你用此等傷殘我陸氏同族的術法,當真大膽——」

「都只是一些上不了族譜的外房子弟而已,無雙少主又何需在意?」

那青年人影淡淡的說著,哪怕見陸無雙的額上,也是未有半分變化。

「陸家傳承萬載,不知有多少的庶脈,有多少支族。這些外放陸家之人的苦處,我以為無雙少主,該有所知才是。雖有焚空之血,卻全無法修行。能有機會獻身出來,對他們而言,反而是好事,至少能惠及親朋。當初的陸紫小姐,情形也只比他們稍好一些而已。」

陸無雙的瞳孔頓時急縮,目中積鬱怒焰,幾乎要爆炸開來。

那對面的青年,也漸漸收起了笑意。

「在下奉玄燁國主之命,為無雙少主效力。自然是要全心全意,代少主謀劃。如今正是下代族長,焚空聖帝之爭,最關鍵之時。無雙少主戰力在同代中,雖是強絕,軍功第二。然則若論血脈,則只居陸家第五人。雖有希望,卻變數極大。豈能為這宗守耽誤太久?此間之事,又怎會與我無關?若能早早解決,在下必定是要不擇手段。」

話音一頓,那青年又悠悠道:「又或者,無雙少主自信,能夠不依血靈之力,就能追覓到此人的蹤跡?」

陸無雙的氣息一窒,那宗守的虛空挪移之術,確然詭異神奇。若無這燃髓血靈術,早在數十日前,他就已被這宗守甩開。

若要指責,他還真無立場。

悶哼了一聲,繼續神念展開,四下尋覓。

仍是找不到宗守的所在,與他這位堂弟的聯繫,彷彿是突然之間就斷掉,不見了蹤跡。

思忖了片刻,最後陸無雙的目光,卻是漸漸在不遠處的世界定格,目裡是微現喜意。

「蒼靈世界!」

雖未有感應,陸無雙卻能通過這附近時空之力的變幻,以及此間宗守留下的那些蛛絲馬跡,推算出此人的大致去向。

「看來此人,應該還有著某種秘法,斷絕與少主的血脈感應。不過看來也真的是已精疲力盡。居然連遮掩形跡之力,都是無有。都說燃髓血靈術,若無相應的封禁配合。一旦爆發,必定是痛楚無比。若真如此,這人能撐到此時,其心念意志,必定是強絕人寰。此人可懼,若無必要,絕不可與其為敵,不過既然少主,今日有了這機會,便需早些誅除了才好——」

那青年說著,面上笑意,是愈發的詭異:「蒼靈世界,真不知該說這位宗守少主,是真與我們陸家有緣,還是運氣太差。此間乃我陸家新近開拓,早前乃佛家佔據。自被驅逐之後,仍留有無數餘孽。此界幾位護界羅漢,都已隕滅,威能不再。不過如今此界佛門信徒,在幾年之前,不知怎的,又有未來無量終始佛誕生,即將降臨此界,救蒼靈萬民於水火的傳說流傳。於是蒼靈諸地,四處都有修築無量終始佛的佛像近身。不下千萬,禁之不絕。」

「無量終始?」

陸無雙眉頭一挑,自然是聽說這個名字。佛門的未來之佛,據說大日如來,在其誕生之時,曾特意為之更改過自己經義。

有無量光,無盡暗,能有無邊無際之能。

也寄托了整個佛門,開闢琉璃極樂世界的希望。

不過據說這一位所謂的『未來佛』,佛門連其人到底何在,都還未確定。

蒼靈界之人崇敬此佛,期冀這一位降臨。也意味這一界之人,對他們陸家,仍有不馴之意。

搖了搖頭,陸無雙一聲冷哂。

這宗守,必定要死在他手中!哪怕此界之中,有佛祖降臨,他也不在乎。又何況,是一個還不知蹤影,又是否存在的無量終始?

雙手緊攥,青筋暴起。陸無雙一步往前,也踏入到那空間壁障之內。

眼前所見,正是一處距離沙灘不遠的海面之上。

因殺意四散,使得這附近棲息的海鷗,紛紛飛騰而起。

陸無雙面色冷漠,又看向了天空。

此刻正是夜間,恰可見一枚流星,正從星空中墜落。

陸無雙的雙目頓時微瞇,眸中全是冷酷之色。

也不知這枚墜落的星辰,是否預兆那宗守之隕?

而此刻在蒼靈界外,那位二旬青年,卻是一臉意味深長的笑意。

「宗守麼?有趣,當真是有趣。陸家上下,都以為是雙脈之身,不值一哂的廢物之身。卻不意居然有這等能為,短短六七載,就已是靈境巔峰。這等資質,當真是匪夷所思。雖是懶散,有治國之能不願施展,然則卻能放手,識人用人。我陸家未來焚空聖帝,這一位只怕比無雙少主與那幾位,還要更合適呢。怪不得那方絕,為如此冒險。可惜了——」

搖了搖頭,青年一聲歎息。

那少奶奶雖是不錯,卻偏因其出身之故,在陸家能得到的支持,是少之又少。

據他所知,至少陸家之內,宣華國主與玄燁國主是必定會全力阻止。

而且此番,那位能從陸無雙槍下逃生的可能,是少之又少!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蒼生界中。

一個騎跨著一頭紫火騎獸背上,矗立在大軍中的女孩。身材高挑,渾身銀甲,英姿颯爽。雖是女子之身,在這百萬大軍中,卻絲毫不顯突兀。

周圍將卒,偶爾投過來目光,也滿是崇敬之色。

此刻卻正是輕蹙柳眉,同樣是在仰頭望天。

就在方纔,她是毫無預兆的,就感覺是一陣心驚肉跳。

強烈的不安,充斥著心靈。

「是夫君他!」

只是一瞬,孔瑤就已知不安之感的來源。

哪怕是她自己,已經把那靈目天眼毀去。孔家與生俱來的靈念感應,也仍舊有不少殘存。

輕咬著銀牙,孔瑤取出了隨身的卦簽。使之浮在身前,虛空變化。

片刻之後,就神情一鬆,若有所思。

「泰極否來——」

面上是怪異之極,她那位夫君,最近多半是因好事太多,才遭遇這等厄難。

關鍵是後面的卦象,並非是龍困淺灘,而是龍歸於海。

如此說來,是有驚無險?

孔瑤的唇角頓時輕佻,一聲失笑。有些為她那夫君這次的對手,感覺可憐。

放下了心事,孔瑤的目光,轉而又眺望遠方。

此時正在一處雲海之旁,無數的大軍,正雲集在此間。

兩方戰陣,都嚴陣以待的對峙。整條戰線,也蔓延數十餘里。

這是南風大陸的一側岸旁,對面正是越國之軍。

而在雲岸之側,則是一片赤紅色的海洋。

大乾國近二百萬大軍,雲集在此。

這一戰,乃是滅國之戰!

也恰在這時,遠處一騎飛馳而至。

「宗原將軍請令,敵軍已怯。是否出擊破敵?」

第860章 古寺旖旎

「宗原將軍請令,敵軍已怯。是否出擊破敵?」

孔瑤心神一醒,往那左翼望去。立時可見,一支數月大約三萬左右,身著赤甲的精悍騎士。

正在的左翼的越軍陣前,來回的衝擊騷擾。

分成數十餘支,進退自如,忽分忽合,時而加速,時而放緩。那一道道的弧線,眼花繚亂。簡直就宛如是最精美的藝術一般,華麗無比,令人讚歎。

這是大乾,新建的赤罡鐵騎。同樣傳承自始秦之時,是最基礎的兵種。四階道兵中戰力中上,卻成本低廉,數量極其龐大。大秦全盛之時,可淹沒整個雲界。

在這個時代,卻已可算是極精銳的騎軍。

大乾迄今,也只建了三萬之數,是邱為執掌樞密院之後所建,是其心血所繫。

大乾抽不出足夠數目的先天,然而能被選入其中的騎士,未來卻都有著幾年之內,突破先天的可能——

此時僅僅只有三萬騎士,卻赫然有著千軍萬馬的氣勢。

使那邊的越軍,都疲於應付。本來排列整齊的大軍,已漸顯散亂。士卒神情惶恐,面如土色。

恰如宗原所言,時機已然成熟。

只需一擊,就可潰敵左翼!

「宗帥果不愧是無雙名將,騎軍衝陣,所向無敵。只是對峙了三個時辰,還未交手,血騎還未動用,就已經讓越軍顯出敗勢。這一戰若勝,宗帥當據首功!」

此時赫厲,正在一旁『嘖嘖』有聲的讚歎。

這一戰,丹鶴一族之軍的任務。是輕騎四襲,滋擾大越境內,耗其國力。

之前一個月,赫厲領著族人,在這南風雲陸四處奔波,直到此時才有閒暇。

而主力決戰,鶴族輕騎的作用,是小之又小。正面衝擊,非是他們的所長。

故此赫厲得以在主帥身側,觀睹這番大戰。

「本宮看來,此戰首功,當是赫將軍才是——」

說到『本宮』二字,孔瑤的俏臉上不禁是微現紅霞。

她到現在,都有些不適應這個自稱。每一次說起,就會想起宗守臨走時的荒唐。

然則卻不能不如此,尤其軍中,最亂不得規矩。

而她孔瑤此時,也非是以左軍都檢點,而是王妃身份。統轄節制,所有大乾諸軍。

在宗守離去之時,暫時替他主持大局。

軒轅依人沉迷煉丹,也是在求丹中證道。即便偶有理事,也是過問政務居多。

也是如宗守一般,不擅長的事情,絕不隨意插手。

大乾此刻似安實危,她不能不代宗守,掌握大乾,所有戰事。

宗守放權,讓她可以任意提調諸軍,征戰四方,也正是她一生夢想。

「若無赫將軍與玄狐一族,四處擾其境內,使越朝之中風聲鶴唳。我大乾空有大軍,卻未必就能如此順利登上這雲陸——」

赫厲一笑,並不爭辯,卻也無自得之色。

確然沒有他們一月苦戰,使越軍不得不抽兵,回調後方。大乾絕沒有這般輕易,就攻上岸來。

可若無數千戰艦,二百萬大軍在雲海之外游弋,牢牢的牽扯了越軍九成兵力。

他們又如何能在越國之內,自由自在。這也非是丹鶴一族之功,玄狐一族也同樣居功至偉。

鶴族善輕身飛翔,狐族卻擅幻術,二者配合,正是相得益彰。

「我觀對面,有許多道家之人,真果不其然,要插手這番戰事。這些人無力扭轉戰局,不過卻能刺殺主帥,還請王妃,小心為上。」

「不過是跳樑小丑。」

孔瑤遙望對面,隔著幾十里,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已然看見那搞據在輦車之上的越國國君阮威靈。

只見此人,雙眼赤紅,神情憤怒猙獰。大約是早在數月之前,已經預見到自己的命運,面上全是病態的蒼白。

她也是略略有所聽聞,此人自從在輝州敗退之後,就是沉迷酒色,幾乎不理朝政,做出無數荒唐之事。

說來也怪不得此人,那次在輝州,被張懷打擊的實在太慘。

精銳之軍,有近八成折損。而越朝的千艘戰艦,亦是泰半沉沒於雲海之內。

這年餘時間,被大乾艦師封鎖,貿易幾乎的斷絕。

國內勢力受大乾挑動,也頻頻生亂。

今日這一戰,只是垂死掙扎而已。這一位雄才大略,豈會不知自己的困局,根本就無法可解。

道門雖是插手,可在絕對把握之前,卻絕不會介入太深。

越是梟雄之輩,當絕路之時也將越是瘋狂、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

不過說到荒淫,孔瑤下意識的就想起了那天晚上。

不由輕哼,多半還是比不上那個傢伙——

猛地搖了搖頭,孔瑤回過了神。而後是身軀挺得筆直,神情威嚴。

「傳令諸軍出擊!另告知宗帥,今日左翼潰敵即可。需留有餘力備戰——」

一聲令下,這赤紅海洋,立時傳出一片片的甲片震響,轟然聲中,緩緩前湧。

氣勢浩瀚的,有如一堵堵的鋼牆,往對面碾壓而去。

旁邊的赫厲則是默然,只需潰敵就可?及時收手麼?

就連這個時候,分明已勝券在握,也仍舊不失謹慎。

不過也確然是無需冒險,難保對面那位,不會有臨死搏命的手段。

只需大軍前壓潰敵,步步為營,就自可將這已風雨飄搖的大越,徹底的壓垮。

真正善戰者,無赫赫之功。要善於用勢,只需營造處滅國大勢。越國之內那些勢力,自然會一一跳出。那些城池,也自會一一倒戈。

精銳騎軍,隨時保持戰力,也可防意外發生。

此戰結果,已非是外力所能更易!

今日便是這大越,亡國之時!

……

在最後一絲意識,徹底泯滅之前,穿入到了這個不斷呼喚著自己,卻又全然陌生的世界。

宗守把碧火玄龜收起,就又勉力遁空而行,腦海中已全然無法思考。只能全依靠身體的本能,往自己感覺,此界中最令他感覺安全之地飛去。

半晌之後,是『撲通』一聲重響。感覺自己,是掉落入一個小湖之中。

而後就眼前一黑,徹底陷入了昏迷。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守才從沉睡中,甦醒了過來。

第一時間,就是把自己神念散開,感應四周。

先是輕吁了口氣,自己仍舊還活著,看來並未落在陸無雙之手。

昏迷之前,極力吸納的那信願之力,果然是還是有些作用。近在咫尺,卻仍沒有被陸無雙尋得。

而後再觀察周圍環境,宗守的眉頭微微一皺。

「好濃郁的願力,似乎是一間佛寺。不過極其偏僻——」

他記得自己,昏迷之前,似乎是墜入到了一個湖泊之內。又緣何到了此間?

而且這佛寺,好生偏僻,建在大片的原始密林之中,似乎生恐被人發覺一般。

門外忽然傳來『嘎吱』的聲響,卻是木門被人推開。

宗守強自睜開眼,望向門外,然後怔住,竟難得的有些羞澀起來。

到這時候才發覺,自己正是赤身裸體。

不過卻遠遠比不得,門口進來的這位女子,給他的震撼。

淨音——

正是當日他靈念所見,與淨音相似到了極點,彷彿同胎而生的女子。

怎麼會這麼巧?

旋即宗守就有所悟,知曉這不是什麼巧合,而是他昏迷之前。下意識的往自己那道留在此界的神念,飛遁過來。

這處地方,也是這個世界,願力最濃郁的所在。

這『淨音』進來,見他醒來,立時一喜,而後又一陣羞澀。

不過只轉瞬,就又恢復如常。神態淡然,即便望宗守的身體時,也彷彿是在看著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物一般。

「你醒啦?」

端著水盆,『淨音』走到了他的身旁,而後就用濕巾,為宗守擦拭著身體。

「大約三日前,我與師尊路過小臨湖時,發現你在湖裡落難昏迷。於是央請師尊,將你帶回救治。不知施主,如今感覺可好了一些?淨音先前很擔心呢。師尊說她實在看不出你病情,體內之溫,勝過常人百倍,她是束手無策。只能待你醒來,也可能永遠醒不來了——」

宗守心中是古怪之至,原來這女孩,也『喚』淨音?

世間怎有如此巧合之事,不但容貌一樣,就連姓名,也是一般。

甚至給人的感覺,也是差相彷彿。同樣是清新,純淨。

也非是今日到來此界,確實是突發狀況,此女神態也未有異。差點就以為這是一個專為他佈置的局。

可這又到底怎麼回事?

宗守的身軀,早已是仙體。

還不能真正做到不漏之身,卻已純淨剔透,與水晶彷彿。

本不會有雜垢自體內產生,這時候卻不知怎的。渾身上下,否覆蓋著一層烏黑的汗液,氣味也略有些熏人。

淨音卻全不在意,細心的給他清理身體。

只有到下身之時,才稍微尷尬了些許時間。胡亂的擦拭了幾下,卻不妨那東西,只是幾個觸碰,就已是挺立了起來,彷彿是擎天之柱般,好不威風。

淨音也更是羞澀,之前的淡定,是蕩然無存。也再不敢用眼去看,把目光偏向了別處。

第861章 陸家邪魔

宗守也同樣是尷尬無比,知曉自己身上這些汗液,應該是體內血脈之力變化進階。被焚空之炎,以及其餘血脈,強行逼迫出來的身體殘餘雜質。

只因他體內,已近不漏仙體,這才是淡黑之色。

也算是好事,這些汗液,不曾被那炎力當場燒化。也預兆著那焚空血脈,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此時體內,那鑽心之痛雖還在。可較之昏迷前,卻又不如遠遜。

不過到底如何,卻還需仔細內視冥想之後,才能知曉。

宗守這時卻只是努力想著讓下面那東西,平靜下來。

在往日他一個意念,內息稍稍安撫就可辦到。

今次卻不知如何,完全無用。越是這般想,那東西就越是堅挺不倒。

當淨音的手撫過之時,更血脈賁張,青筋暴起。

使靜音的眼,根本就沒地方的放。匆匆擦拭了幾下,就移開到了別處。口中道:「施主體質特殊,就連師尊她也說你是她平生所見,最奇怪之人。明明體內炎熱如爐,卻還能活著。那日在湖中,更有數萬隻魚獸匯聚纏繞身周,爭奪廝殺。師尊說施主你,應是大有能為之人。似乎是被那些魔火邪魔所傷,才致昏迷——」

宗守靜靜的聽,然後額頭上,頓時是大滴的冷汗流下。

他那時倒是忘了,自己這具仙體,對那些精獸而言,不啻於是大補靈藥。

哪怕只能得他一點血肉吞下,也能大幅提升實力。

仙階以下,一般的精獸,自然是傷不得他。然則如此異景,時日一久,遲早會驚動那陸無雙。

三日時間,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也虧得是這師徒二人路過,把他及時搭救了回來。否則這時,他多半已在陸無雙手中化為塵埃。

自嘲一哂,宗守的神念再聚,探向了自身輪脈與四肢百骸。

僅僅片刻,面上就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先前胸膛處的傷口,此時已經完全癒合。他此刻體內的異變,也並非如想像般的,已經停止下來。

反而是變本加力,每時每刻,都在抽取著他大量的生命真元。

而其餘三種血脈,也是同樣毫不遜色。那水麒麟的血脈印記,已經刻印入他體內深層。

而九尾玄狐於雷鸞,也是在肆無忌憚的不斷伸展。

「焚空之血,倒真不愧是五萬載時間,卻有三位至境的世家——」

其餘三種血脈,唯有水麒麟能與之抗衡。九尾玄狐與雷鸞,到底是差了那麼一籌。

雖是神獸,可兩族之內的強者,卻極稀少。

而焚空陸家,五萬載以來三位至境,更不知有多少聖階。早已把血脈之力,強化到了極致。

只需是陸家之人,無需有師長教導,只憑隨血脈流傳的功夫與記憶,就可修行到聖階。

此刻他體內的內息魂力,就自發的分佈在軀體四處,配合著殘餘願力,鎮壓著體內的各種異變。

宗守細察,眉頭隨之一皺。這些力量,都片刻都輕離不得,反而需要增強。

既是壓制,也是引導。使身軀變化,不至於轉向不可知的方向。

而自己的肌體,是不斷的再生重構,又不斷的被那些暴虐之力,衝垮破壞。

換而言之,自己此刻,是手無搏雞之力?

不對,該說是純靠自己的力量,就動彈不能才是。

唯一能運用的,就是此界之中,那濃郁的信願之力了。

粗略估計,他若全力而為,當能夠在此界中,施展出神境的力量。

卻需用他的黑白法相,才能真正催使。吞天元化術,雖能吞噬淨化,卻絕無法將此界中瀰漫四散的信願之力,全數聚結統合在一起。

而若動用法相,也就是無量終始佛——

好消息是在這一界,他應該不用擔憂自身的安全。

哪怕是陸無雙,也多半勝不得他。惹得他腦了,一個黑洞法相顯化砸下去,就能讓這人徹底灰灰。

可如是施展黑白法相,卻又有被佛門發覺的可能。

若真要用到此力,只有到逼不得已之時。

宗守臉色難看的笑了笑,而後當回過神時。卻見淨音,已經把濕巾放回到水盆之內。面紅耳赤,卻又忍不住,偷偷往他下面那話兒瞧,似乎很是好奇。

宗守不禁無語,這丫頭到底在看哪裡呢?

卻又微微有些得意自豪,下面於是也更猙獰了幾分。

口中一聲乾咳,宗守一邊把神念繼續往外擴展搜尋,一邊好奇的詢問:「不知此處是何世界?這裡又是在哪裡?為何這佛寺,修在如此偏遠之地?」

「是何世界?」

那淨音怔了怔,而後嫣然一笑:「施主果然不是這一界的人呢!師尊也說過,施主應該是外域仙人,不知何況流落在此。至於這一界,原本沒有名字。後來我佛降臨,此界才有樂平界之名。希冀此界子民,能時時有大歡樂,平安富足。不過三百載前,有魔火邪魔降臨此界,有將樂平界的名字廢棄,改名為蒼靈界。」

「魔火邪魔?蒼靈界?」

宗守的神情一凝,這前一個名字,幾十日前才聽說過。

原本並不在意,然則此時看自己的情形,是必要要在這蒼靈界中,繼續呆上一段時間不可。

此界中的情形,就必須打探清楚。陸家勢力龐大,加上附庸又數千世界,影像這無數勢力種族。

說不定就有與這些所謂魔火邪魔衝突之時。

「可是外域異族?不知是何來歷?」

「據說是什麼焚空陸家,據有八百中千世界。三百年前,有近百萬大軍,降臨此界。人人善御火焰,四處屠神滅佛。」

話音一頓,淨音怪異的看了宗守一眼。方才提及焚空陸家之時,分明感覺到宗守的身軀震了一震,似乎很是吃驚。

「此界在焚空陸家治下,已經百年之久。對了,記得師尊說起,施主傷勢因那些邪魔之火?」

這最後一句,卻是存著試探之意。

宗守聽到此處,卻已是忍不住,嘿然而笑。

這算什麼?慌不擇路,在陸無雙的槍下拚死逃命,卻反而逃到了對方的老巢之內——

第862章 晉階在即

一處秘林之旁,宗守是漫不經心的,用手往左右虛點著。

任性而為,然而只要指尖觸及,往往所有的事物,都在瞬間消失不見,又或者是突然爆裂。

「這信願之力,果然可以使用!」

宗守對於神明只是一知半解,不過在雲界中與那些道家護法神明,激鬥不下十數場。

對其使用神力的方式,可謂瞭解至深。

此時聚集這蒼靈界內願力,施展這黑白法相神通,雖談不上隨心所欲,卻也沒什麼障礙。

「不過到底是隔了一層。所謂願力,畢竟來自他人本心。我無佛門的舍利子,動用起來終究還是不如那麼真正的神明與佛陀——」

不涉及威能,然而消耗卻甚大。同樣的神通,他的願力損耗,要超出神明與佛陀的七成之巨!

不過,這性命倒是可以保住了。

能動用這所謂『無量終始佛』之力,那麼這一界之內,只需還有三億以上的佛門信徒在,只需無有聖境強者出手。

那麼他宗守,就可安然無恙。

此時距離他甦醒時,已經過了七日。他的身軀,仍舊是癱瘓,無法動彈。只能坐在木輪椅上,手指能動,則全是因催使願力之故。

可惜不太熟練,以魂念御使還好,可一旦將之用來身軀之內,卻是各種各樣的狀況。

雙手的動作,此刻也是僵硬之極。

而那四肢百骸,也依然是有如刀割凌遲。

哪怕是這裡的濃厚願力,也無法全然抑制住,這燃髓血靈之術。

依然在異變,不斷的晉階,抽取著他的生命真元。

只是過程放緩,遠不如最開始爆發時那麼激烈。

宗守此刻,也真正是痛並快樂著。

隨著他心念一起,一朵白色的火苗,在他手心中燃起。

再隨著幾種色澤不一的電光灌入,那火又瞬時轉為濃黑。

「——這雷烈千華之威,更勝過之前十倍。」

宗守所有力量,都分散在四處,鎮壓體內。

卻惟獨這血脈之力,可以使用。

燃髓血靈術,雖是災劫,可一旦完成之後。

卻會使他的體質,得到爆發性的增長,神通大增。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隨著血脈開發,那些從血脈印記中湧入來的記憶。

有神通之法,也有對水火雷幻四種大道的闡述。

這燃髓之術,幾乎每一次大規模的發作,宗守的靈法造詣,都總能有所進展。

體內那四道真符靈禁,已接近了完美的層次。也連帶著,使其餘相關的符禁於星辰道種,都有不少進益。

「這一次,至少也要折損兩百載的壽元。不過卻要多謝,施展這燃髓血靈術的那人。這番成全之恩,真不知該如何償還才好——」

血脈內隱藏的神通記憶,與世間的那些經文典籍不同。

後者把大道理念,寄托於文字之中。而前者,則是意傳。

世間許多大法,許多修行關竅,都是只可『意會』,而不能言傳。

哪怕用上古時代的源文記敘下來,也需人自己參悟,領會。

血脈記憶卻不同,直接便可以掌握。事後只需細加梳理,加深記憶便可。

這二百壽元換來的,卻是他宗守,至少需千載時光,才可能參悟得來。

這無疑是一條捷徑,相較而言,他付出的這些代價,簡直不值一提。

壓制血脈異變之餘,宗守也在借用此地的豐裕願力煉體。

可惜無法使用那鐵砂秘術,過程卻要慢的多。

「只需再有十日時間,就可渡劫。若非為使肉身根基,甚至眼下便可。只是想要瞞過那陸無雙,殊為不易。」

有宙書在,每一日時間,就是整整十天。

甚至若不惜消耗,更可在一天之內,加速半年歲月——

他此刻的根基,幾乎每過一日,就更雄渾十分。

以超出人向想像的速度,在不斷的提升。

觀睹那黑白二洞,燃髓血靈,都使他受益不菲。

而此刻,一番辛苦之後,也到了收穫果實之時。

唯一頭疼的,便是如何安然渡劫。

只需踏入仙階,應可將這燃髓血靈之術,真正鎮壓。

那個時候,當也無懼陸無雙,擁有能與其一戰的資格。

「吧了!所謂水到渠成,船到橋頭自然直。真要躲不過,那便渡劫之時,再與其痛快戰上一場。昔日在雲界,這種情形,也不是沒有過——」

靈境修者,無論在何世界,都被認可為仙人。

然而卻是假仙,只有結成金丹,或者凝聚元神真形與法相,才算是真正仙修!

思及此,宗守也拋開了雜念。以願力神通,推著身下的木輪前行,而後頗有興致的,看著那下方。

那日與淨音談話之後,才知這裡非是寺廟,而是一間寺庵。

之所以建在這深山老林之內,正是為逃避那些『魔火邪魔』的逼迫。

而那日自他醒來之後,宗守就被移到這座位於後山的孤崖之上。

按淨音的說法,是庵中都是女子。

他一個男兒住在裡面,哪怕是癱瘓之軀,也多有不便。

這倒也正合他意,不與人接觸,就減少了被陸無雙發覺的可能。

正是傍晚時分,他所望之處,一片裊裊炊煙,寺中的女子,大多都在外勞作。此時紛紛回歸,面上都帶著幾分疲色。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佛門信徒,不遠千里跋涉而來。

不過這寺庵中人,都不敢接待,大門緊閉。

據他觀察,這個名叫水月庵的寺庵,並不接受信徒供奉香火。庵中三千女尼,皆是自力更生。其中也有不少,有著不凡武力。

自然靈境之上,是一個也無。

而那些信徒也不強求,只是在庵門外,默默的參拜。往往整半日時間,才會離去。

看著此景,宗守是神情悠然。這已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自清醒之後,連續數日都是同樣的情形。

也早就不以為意,心中無半分好奇之念。

他在這一界之內,只是為避難渡劫,還是少沾些因果為妙。

只需要離去之前,報答了淨音與她那位師尊,就可對這蒼靈界了無牽掛。

「你又到這裡來了——」

後面淨音那如空谷清泉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第862章 食中蘊道

隨著聲音,淨音踱步至他身旁。黑白分明的眸中,微含著怨責之意。

宗守也是無奈,轉過了頭。果見這丫頭手中,拿著一個精巧的飯盒。

不用猜,就知裡面是食物,還有藥湯。

藥湯也還罷了,那位水月庵主,在醫道之上,確實造詣不凡。甚至可能,還在軒轅依人之上。

幾次為他斷脈,雖不能為他解決燃髓之苦。

卻配了一劑可以緩解痛楚,壓制血髓自燃的藥方。

對他而言,作用雖不是很大,卻也聊勝於無。

至於食物,宗守此刻到了靈境,早已過了辟榖之境。自身就如小天地般,自給自足。

別說是一兩日,哪怕百載歲月不吃不喝,也是無關緊要。

這小妞卻不肯信,說她師尊也是天境巔峰,辟榖境界,可一餐卻總需食三牛之食。病重之人,就更需事物補充體內。

故此每日,依然是一日三餐,準時把藥汁和飯食送上來。

宗守無語,也只能任之由之。

這丫頭才剛開始修行,仍舊是以普通人的視角,來看待世界。也根本就沒有所謂靈境與仙人的概念,大約在她眼中,她那師尊才最厲害的。

他宗守豈能於普通修者等同,即便是此女師尊,那位曉月禪師,每餐三牛,也是為修行。

在以武道鍛體時,消耗最是巨大。宗守以前,也有過同樣的經歷。那時是飢渴無比,恨不得吞下所有一切。

勸了一次不聽,宗守就再沒解釋了。不是懶得說,也非是不屑,而是樂見其成,暗中偷樂。

把食盒接過手,宗守打開之後,先把那藥一口吞下。

似乎藥方更改進了不少,一吞入腹中,就感覺胸腹間一股冰涼之意騰起。

那不斷衝擊他竅穴的焚空之言,也被壓制了下去。

宗守的眼,頓時微微一瞇。

果然,那曉月禪師也知他體內,有著陸家之血。

若非是已知他的真正『病』因,絕難配出這等對症的藥來。

想起半日之前,見到的那位氣度雍容,又帶著幾分出塵之氣的中年女僧,再想想此女,日吞三牛的饕餮,宗守啞然失笑。

本來煉體之時,孔瑤與弱水,也斯文不起來。不過有軒轅依人,煉製的辟魔丹。只是一枚,就可相當於一牛之事,效果還更好些。

「可惜了,這位雖擅醫道,神通藥理,卻不知煉丹之術。否則多半,也可成一位煉丹大師。」

那藥碗放下,宗守目光,就望向那幾個菜碟。

只有幾樣素菜,賣相也是一般。卻出人意料的,勾人食慾。

宗守夾起了一片腐竹,放入口中細細品嚐。而後眼中,竟是現出滿足享受之色。

他性好美食,甚至特意為此鑽研過。然而這時卻不能不承認,這小妞的廚藝,實在是遠勝於他。且另有玄機,每一碟素菜,都令宗守感覺到『道』的意蘊。

這也是宗守,之所以放棄勸阻,轉而默認之因。對於他而言,此女所烹之事,簡直是絕佳的享受。

淨音則眼神怪異,在旁靜靜看著,星眸中光澤閃動。欲言又止,猶豫了半晌,才終是開口問道:「施主,真就這麼好吃?可我那些師姐妹,都說我這些菜,有些怪怪的。哪裡怪,又說不出來。」

宗守聞言不禁是『呵』的一笑,心想這些菜自然是怪。

明明該是熱氣騰騰,軟嫩香滑的豆腐。吃在嘴裡,卻感覺是冰涼無比,堅韌之至。怎能不怪?

也不知這淨音,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竟然將一些寒冰法則,韌力之法,融入到了食物中。

吃起來別有滋味,特異之極。

換作旁人,哪怕感覺滋味極佳,只是這口感,就會令他們敗退。

若非是修為,到了一定的境界,又如何能領略其妙?

依人是以丹證道,此女卻是以食蘊道,委實不凡。

他宗守什麼樣的美食沒吃過,卻偏偏沒接觸過這一類的美食,實在是讓人著迷。

也曾奇怪過,不過想想此女,只是一言,就有攪動因果命運之力,也就再不以為奇。

「是好吃!」

言簡意賅的幾字,另旁邊的女孩歡喜的快要跳起來。

宗守又若有所思的,看著淨音那光潔的頭部。

雲界的淨音,到他身邊時,已經還俗。尼姑版本的淨音,到這一界才見得,委實可愛。

「你才十六而已,花季年華,好生生的為何要剃度?做尼姑要守清規戒律,再不能談情說愛,有什麼好?」

「施主何處此言?」

淨音的瑤鼻皺了皺,感覺宗守的話,有些老氣橫秋。可看其年紀,也才於他相仿而已。

「我佛門之規,雖禁婚嫁,卻從來不禁男女歡愛。不過淨音,倒是已準備在此出家,以潔淨之身,常伴無量終始佛,侍奉一生。」

宗守這才知這蒼靈界佛門的規矩,與雲界似有不同。

雲界修行之人,都講究要破門出家,斷絕世俗。道門還好,佛門卻要守各種清規戒律。然而這一界,似乎並無此規。

是了,佛門在雲界的規矩,當是受儒家影響。

早年的佛門,也確被視為淫邪之教。

若再細察經文,可知這一教,對男女之事,似乎並不忌諱,反而是推崇有加。

否則也不會有歡喜佛這位佛尊——

聽到後面,更只覺一陣無語。怎麼就感覺自己,是罪孽深重?

真讓這麼一個可愛花季少女,用一身來侍奉『自己』,就實在是天理難容。

「無量終始佛?佛門的未來佛麼?」

宗守嘿然一笑:「我在外域也聽說過,只是這一位,似乎佛門連真身是誰,都不曾確證。也未必日後,就能歸未來佛位。說不定此時,已然隕落。何必為這飄渺無端的未來佛,虛耗了一生——」

話才說到一般,就又止住。只見那的淨音面色,是難看無比,美目裡滿是怒焰。

似乎想要出言訓斥,卻又強忍了下來。淨音的神情,是異常的冷凝。

「施主之言,淨音就當沒聽說過。未來無量佛,乃是諸佛法旨,定然是不會有錯的。豈容施主褻瀆?」

那聲音裡,也滿含著冷淡之意:「即便真如施主所言,淨音也是絕無悔意,甘願如此——」

第863章 先天之髓

「即便真如施主所言,淨音也是絕無悔意,甘願如此——」

聲音裡不止是寒漠,更有著決然之意。

宗守早料到如此,微微搖頭:「可你有否想過,即便真有無量終始,也未必就會願意回應你之心願。你這一生奉獻,換來的只是一場空?哪怕是那幾位佛祖,說出的話也未必就會應驗?」

所謂未來無量佛,就是他本人。他自己的心思,自然是再清楚不過。

此言既是不忍,也是為那句『預言』。

解鈴還需繫鈴人,他自己要破開其中牽扯的因果命運之力,多少有些麻煩。

然而若是此女,自己改口,解除了言靈,卻要輕易得多。

那淨音明顯怔了怔,錯愕的看了宗守一眼。似乎是在奇怪,宗守那『回應你之心願』這一句。

而後嫣然一笑:「施主當真是洞察人心!淨音侍奉無量佛,確然是動機不純。淨音一家老幼,大半都死在那些魔火邪魔之手。剩下的一些,也在邊荒之地服苦役。若想親人脫離苦海,就只能寄望於未來佛尊。只有無量佛降世,才可使我樂平界之人,脫此災劫——」

又悠悠道:「再說以我等的情形,若然不信這佛偈,又能如何?那焚空陸家,據說在外域,掌控有八百世界,無數大軍。我樂平界全盛之時,據說有二百金剛,那時都是無可奈何,又何況現在?」

宗守頓時啞然,所謂金剛果業,就是佛家中的靈境修者。

金剛、羅漢、菩薩、尊佛四種佛門果位,分別對應著靈境、仙境、神境,聖境四階。

再之上,就是佛祖。

至如今為止,據說也只有元始古佛與過去現在三位佛祖。

說來也的確是讓人無奈,教派中雖有三位至境坐鎮。然而佛門起步,實在太晚,被諸多勢力打壓。

即便佔下了這蒼靈界,也是保不住,被陸家之人,生生的驅逐了出去。

也確如淨音所言,這『無量終始佛』,已經是他們唯一的希望與寄托。若是放棄了,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

此時的蒼靈界,也確然是無有對抗焚空陸家之力。

微微一歎,宗守搖了搖頭,也不再勸。此事只能等他離開之時,再想辦法。

到時或可直接帶她離開,讓她看一看外域世界。或者那時會改變想法,也說不定。

心中更隱隱有個念頭,想要此女,直接與另一個淨音見上一面。

便轉而又好奇的問:「為何稱那些陸家之人為邪魔?聽你之言,此界之人似乎都恨那陸家入骨——」

據他所知,焚空陸家雖從諸界之中,掠奪資源。可一向以來,焚空聖朝的口碑,還算不錯。

畢竟有著千萬載的積累,手段還算溫和。有八百資源豐厚的中千世界為基,已足夠一族所需而綽綽有餘。

故此不像其他新崛起的勢力般,會不擇手段的收刮,竭澤而漁。

反而是以經營之道著稱,以不止是一個世界,在陸家的培育護佑之下,晉陞等階。

淨音這次,卻有餘了片刻,才又言道:「陸家之人的規矩,凡是我佛門信徒,所有收入,都需取六成之稅。若是改信,就只需四成才可。我樂平界萬民,都受佛門數百年教化恩德,又豈會輕易改信?」

宗守暗暗搖頭,這句話明顯是不盡不實,負敷衍居多。

六成之稅,對比元蓮界,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不算太重,是還可負擔的程度。

若是承受不了,大可改信便是。

要說恩德,陸家已經統轄此界,長達二十餘載。

佛門勢力,早就被一掃而空。什麼樣的恩德,到這時也該淡了。

此界之人,卻仍不肯屈服,當是另有緣故。

對佛門信仰之堅,只從這一界中,如此濃郁的願力積累,就可知一斑。

那淨音的城府到底還淺,極其單純。見宗守面上微透不悅,就有些禁受不住。

只道宗守是已經生氣,便改口道:「這稅賦雖重,卻也不算什麼。不過我蒼靈界中,所有的新生小兒,陸家都要十中抽一。強行取去,然後就不知下落。聽說是我蒼靈界之人,體質特異——」

話音未落,就被一聲乾咳打斷。

宗守循聲望去,就只見一個中年貌美的女尼,從密林之外行入。

淡淡看了面紅耳赤的淨音,才幽幽歎道:「其實也無需瞞施主,此事只需稍稍打聽,就可知一二。我蒼靈界之人,都體質特異。天生就擅於御火,據傳所有胎兒出生之時,腦內都蘊有一點先天火元髓。對那陸家,似乎頗有益處。許多人猜測,那些小兒被強行奪取,多半是被取去煉丹——」

「先天火元髓?」

宗守錯愕,隨手一扯,把淨音拉到自己的懷中。

抓住她手腕,而後仔細把脈探查。片刻之後,目中就透出恍然之色。

還真是如此,這蒼靈界中之人的腦髓中,還真有這東西在。

應該是從母體降生之後才有,之後隨著時間推移,會慢慢被濁氣侵染。

譬如淨音,此時只有一丁點殘餘。

不過若然這一界之人,習練火屬性的功法,必定事半功倍,進展極速。

至於這先天火元髓——此物對修者而言,其實並無太多用處。可對陸家之人來說,卻是至寶。

無論是用來煉丹,還是煉器,又或是直接食用,都頗有益處,可強化血脈之力。

這也是此界的陸家之人,為何只取胎兒之因。

心中頓時只覺一陣煩惡,若說他以前,還只是因父母之事,不願與陸家人為伍。

那麼此刻,就是真心實意,只覺噁心,再不願與此族有什麼瓜葛。

要取先天火元髓,那些胎兒必定是再無有生機,這與食人又有何益?

如此率獸食人,人面獸心之輩,居然與他,是出來同一血脈。

只是想想,便只覺渾身上下,都是不適。

「故此那陸家稅賦雖輕,我樂平界之人,卻無時無刻,不想著要將這些魔火邪魔驅逐。期冀無量終始佛,能降臨於這樂平界。」

第864章 曉月禪師

只是曉月的言語間,卻更多的是悲憫無奈。

「這二十載以來,哪怕處境再怎麼困頓不堪,陸家再怎麼逼迫,我蒼靈界之人,也不曾有過改信之意。三載之前降下的佛偈,更是令我蒼靈界之人,都欣喜若狂。」

又苦笑道:「只是二十年苦候,卻至今都無結果。對諸位佛尊與無量終始佛而言,我等這些微不足道的信民之願,大約是沒多少時間理會。曉月也想過我佛門,有信徒億萬,若人人都有心願乞求,諸位佛尊哪裡能理會得來?也不知何時,無量終始佛才會真正降世——」

那淨音聞言,頓時現出了詫異之色,口中驚呼道:「師尊!何處此言?」

曉月搖了搖頭,並不說話。

宗守在旁,則是恍然,十子抽一,也難怪這蒼靈界之人,會如此憎恨陸家。

又暗暗搖頭,聽出這曉月禪師言語裡暗藏的怨氣。

只是這蒼靈界信眾之願,別說他以前不知。

即便知曉,一些與他無關之人的懇求,又與他何干?

難道別人求了,自己就定然要給?這是什麼道理,又是什麼邏輯?

可聽著這些言語,宗守卻又莫名的,感覺有些愧疚起來。

只是若要虎口奪食,把這蒼靈界,從陸家手裡強奪。他與陸家之間,就絕不是一兩次的交鋒。

猛地搖了搖頭,宗守將這雜念揮去。父母之事,嫡脈之爭。與陸無雙之間的恩怨。他與陸家的糾葛,已經夠麻煩的了,實在不願牽扯更多。

記得趙嫣然,總說他面硬心軟。他一直都不肯承認,此時若是被那瘋女人,知曉他如今所想,必定會出言譏笑。

再若是依人知曉,這仁義妞多半會傾盡全力,去助此界之人。

「施主莫怪,是曉月有些失態了。」

而此時那曉月禪師,也恢復如常,輕聲笑道:「其實今日來尋施主,是另有他事。這幾日我觀施主體內情形,頗有所得。若所料不差,施主當也是焚空陸家的血裔?」

『匡啷』一聲輕響,那淨音手中的食盒,頓時被打翻。是不敢置信的,看著宗守。一雙秀手緊緊攥起,銀牙緊咬著,一絲鮮血從唇角溢下。

似乎全然不曾想到,自己好心救回來之人,竟然就是她口中的邪魔。

宗守倒是神情泰然,淡然自若:「正是!就不知禪師之意,是準備作何打算?在此取我之命,為你這些同胞復仇?又或者將在下逐走,自生自滅?」

「若是三日之前,曉月說不定真有這樣的想法。」

那曉月搖了搖頭:「施主可知,就在幾日前,陸家炎天府突然諭令天下,定萬金與百載壽元之賞,尋一身燃白焰之人,生死不論。今日也爪牙四出,四處尋覓。便是此界之內,那些一向罕無人跡處,也不曾放過。故此曉月斗膽猜測,施主在陸家之中,只怕處境堪憂。至少與那炎天府主,定然是敵非友。施主血脈純淨,在陸家內的身份,也定然不凡——」

宗守在這裡呆了數日,也大約知道炎天府,便是焚空陸家,在此界的管轄中樞。

炎天府主,也就是此界的一界之尊。

他是極聰明之人,此刻也未等曉月言盡,就已知其意。

正面對抗行不通,那就從內部著手。

唇角頓時斜斜的一挑:「你倒是聰明,知曉陸家內鬥,陸家,只是讓禪師你失望了。我宗守雖有陸家之血,卻是外姓之人。對他們而言,不過是雜脈賤種,必欲除之的恥辱而已,也無意去爭那焚空聖帝之位。我勸禪師,還是莫要起這心思為佳——」

這句話,絕無虛言。據他所知,此時陸家之內,也的確有不少人,是這般看待他宗守。

此言道出,那曉月的面色,果然是變了一變。倒是淨音,輕鬆了一口氣,眸子裡現出了輕鬆之色。

「怎麼會?」

曉月難看的笑了笑,正欲說什麼。卻見宗守忽又皺眉,看著那山崖之人。

心中愕然,二女循著他視線望去,須臾後也是俏面蒼白如紙。

只見遠處,無數的煙塵掀起。一大群騎士,在密林中橫衝直撞,所過之處,樹木斷折,鳥獸飛奔。

赫然都是六階道兵,有兩千之巨,衝入到了寺庵之外。

即便是衝撞上庵門之前,那些拜伏的信徒,也是不曾停下。

一時是血肉紛飛,數百餘人,被這支鐵騎,生生踏成了肉糜。

使這山崖之上的曉月淨音二女,都是目眥欲裂,而後又忙閉上眼,口中念『無量終始』。

宗守也是瞳孔微縮,現出了幾分冷容。

幾乎不用猜,就可知這支大軍,為何現身在此。

嚴格說來,這些人,卻是因他而死。

那群陸家騎士之後,卻又是數萬浩浩蕩蕩的大軍,從後陸續趕至。

將那庵門之外的數萬信徒,沖的是狼狽四竄,支離破碎。

那些六階道兵還好,抵達之後,就靜靜的矗立在山門之外。

其餘甲士騎軍,卻是肆無忌憚的大笑。一些人更揮舞馬鞭,追著那些信眾鞭撻。

奇怪的是那些蒼靈界之人,雖也在躲避,卻神情麻木,彷彿是渾不以生死為意一般。有時甚至木然立在原地,不曾躲閃,任由那騎獸踐踏而死,又或鞭撻。

宗守頓時皺眉,這情形頗讓他意外。

這些蒼靈界之人,多是些平民百姓,並無對抗大軍之力。此時反抗,只是自尋死路而已。

可看其情形,分明是並不畏死。然則既然死都不懼,為何卻不奮力,與這些『仇人』們一搏?

正奇怪時,卻聽旁邊曉月開口:「我佛有言,人生有如夢幻泡影,生死不過業力使然。生命當是連續不斷的一條線,會經歷無數輪迴,千百餘世。這一生,其實只是這條生命之線的片段而已。故此哪怕遭遇苦難,也無需惱,無需恨,可以忍耐,等待來生。再若虔誠信徒死後,都可入其極樂清淨世界。這些信徒,大多都經歷過苦痛悲慘之事,恨不得能一死了之。期冀來生,又或入傳說中的西方極樂世界。這些人雖惡,卻恰好也趁了他們心意——」

宗守聽著,不禁是若有所思。他記得佛經之中,不是這般說的。

佛家除輪迴之說外,還有功德,是勸人向善。

怎麼到了這蒼靈界,卻被扭曲成這般模樣?

心中也更是一陣鬱憤,他對佛家最看不慣的,就是此教信徒,追求的是來生,是未來。

而他宗守,最看重的,恰恰是現在,只爭朝夕!

「只因對我等而言,人生漫漫,卻實在是看不到絲毫希望。這般活著,倒不如一死了之!」

說完這句,那曉月又朝著宗守一禮道:「適才曉月,確有了見不得人的心思。然則以我如今處境,只需能使我蒼靈界同胞,擺脫如今困局,無論什麼樣的手段,都願嘗試一二。得罪之處,還請施主見諒。此時寺庵有事,請恕貧尼不能多陪了。淨音身份特殊,其父其母,都是與陸家死戰而亡。還請施主,照料她一二——」

她話音未落,下方處就有了變動。只見一個青甲男子,從大軍中策騎而出。

冷冷看了眼前這大門緊閉的寺庵一眼,就隨手一拂袖。

使那破舊的木門,轟然破碎。也仿似一個信號,此人身後那諸多甲士,都如狼似虎的,衝入到了寺庵內。

一時之間,那寺庵之內,驚呼之聲四起。內中的女僧,都是倉惶的奔逃。

曉月再不敢逗留,一個閃身,就離開了這閃耀。

淨音的雙手,此刻也再次緊緊攥起。剛欲跟隨曉月離開,就被一股驟然而至的強橫力量,生生壓在了原地。

不用想,都知是宗守所為,頓時朝著他怒目而視。

卻見宗守好奇的轉頭回望:「難道你也期冀來世?」

淨音也沒仔細想,就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師尊說過,我們修佛之人,每一個輪迴,每一世人生都是極其緊要。不可麻木不仁,亦需有抗爭。絕不能因知來世,而放棄所有。所有酸甜苦辣,亦是修行,需得細心體會才是。」

宗守對那曉月的映像,頓時大為改觀。

這些言語,倒是甚合他脾胃。

「既然不期冀來生,那就看著便是!」

說話的同時,宗守的魂念,也遠遠的張開。避開所有的靈覺,將整個寺庵籠罩。

目中更閃過了一抹冷厲之色,殺機森然。

還需七日,他就可突破靈境,擺脫燃髓血靈術。

實在不願在這時候被陸無雙,發現蹤跡。

可若是逼不得已,那也就不得不然。

總不能讓這闔寺上下,數千女尼,因他之故,遭受無妄之災。

把他救回,卻反而為自己遭來災劫。

相較於陸無雙的追殺,他更不願心愧於人。

只是當片刻之後,宗守目中,又滿透疑色。

那本來勃然慾望的殺機,也漸漸收束。

下面那些兵將,看似氣勢洶洶,也不乏一些人,眼透邪光。

可也不知是焚空仙庭軍規極嚴,又或是在顧忌著什麼。在這寺內,卻是守規矩得緊。

第865章 無量之力

在曉月禪師現身之後,這些陸家的軍卒甲士,就更是安份守己,不敢放肆。

即便有什麼動作,也只是言語調戲,又或者是在那些女尼身上揩些油而已。

而這數萬餘人,此時就如蝗蟲一般,在那寺庵中四處搜尋。

在房間內拖出了一個個女子與女尼,多是在寺庵中養病之人,其中七成以上都是孕婦。都身軀顫慄,面現惶然。

好在那些甲士,都未有行兇之念。在寺庵中無有所得,就又往四下裡的密林中,散開搜尋。

其中部分,就往這後山而來。

淨音的面上,也現出了幾分憂容。此地雖有曉月佈置的靈陣,常人難以察覺,卻未必就能瞞過那些陸家的強者。

宗守則神情淡然自若,這山崖之上的障眼之陣,佈置的很是不錯。

哪怕仙境,也未必就定能識破。那位曉月禪師,不止精通藥理,更是一位全才。

再說即便被人發覺,也無非就是暴露自己未來無量終始佛的身份,與這些一戰而已。

只是他這念頭才起,就聽下方處,傳來一聲朗笑。

「原來此處,還別有玄機!」

隨著這聲音,虛空之中,忽然一道裂痕閃現。隨著『卡嚓』一聲脆響,一個人影驟然從內踏出。

正是適才,那位似是統軍之人的青甲男子,此時不但在舉手抬足間,將虛空撕破。更將此處的幻陣,破碎的一乾二淨。

如火一般的意念,也蔓延此間。淨音首先承受不住,手足發軟,跪倒在地。

望見崖上密林中的二人時,此人的眉頭一挑,而後就又笑道:「果然是藏在這裡!」

不過那目光注視之人,卻非宗守,而是淨音。

對於宗守,此人卻只是掃了一眼,就未在意。

「闌淨音,可知陸某,尋你已有整整四載?這相思之苦,實在道不盡,也說不出。只知是刻骨銘心,日思夜寐,想要一親芳澤。卻不知今日,能否償願——」

大手一拿,就是一股浩瀚無儔的氣勁,往淨音強行抓去。

正欲將她身軀,拖拽到身前。卻見旁邊一隻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手,忽然伸探過來。輕輕一點,就將那沛然罡勁,輕鬆震散!

似乎渾不費力一般,也確然不曾用上多少力氣。

那青甲男子面色,頓時微微一變。皺著眉,看向了宗守。這次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而後啞然失笑。

「這本事不錯,只憑這本事。仙階強者中,也有你一席之地。只是看你血脈不暢,氣勁暗晦衝突,分明是重傷在身,離死不遠。」

那青甲男子說到此處,語音就驟然轉厲。

「一個待死之人,不好好呆著養傷,跑來尋死作甚?我陸希辰之事,你也敢來插手?」

毫無預兆,無數的鋒影,就從這陸希辰袖內噴湧而出。

卻是一口口不到十寸細小劍影,如狂風暴雨般刺來。

宗守面色亦是一凝,唯一能動的雙手,在身前連連彈出。

直接把那些細劍,往來處震飛。

初時還顯生澀,到後來卻是漸漸嫻熟。兩隻手,就如繁花蝴蝶般,在身前編織出一層指影。

滴水不漏,把那劍光震飛。

只是初時他還可支撐,可漸漸的,當體內所有餘力都被耗盡。

幾乎每接一擊,身下的輪椅,就會倒退一步。

而一道劍光沖凌而至,劍指交擊之時,也總會有一道酷烈火勁,透入到他身體之內。

對他構不成威脅,卻能使他四肢百脈,都一陣陣抽痛。

半息之後,當那所有劍光潮影,都全數散去。可見天空上,是漫天飛劍。成千上萬,如漩渦般轉動,聲勢浩大,將這山崖之上,全數籠罩。

那陸希辰的面上,此時也現出了幾分意外,口裡嘖嘖出聲:「重傷之時,居然還能接我一擊。不料這蒼靈界中,那老尼姑的水月庵內,居然還有你這等樣的強者在!只是今日看你情形不妙,卻不知還能撐我幾擊?」

宗守口中此時正一絲鮮血溢下,聞聽此言,卻只覺是好笑。

同樣一股難以言喻的惱怒,從胸內驀地騰起。

本如神龍,高高在上,遊蕩於九霄之上。此時卻被這一介螻蟻,小視欺壓。

他這一生,還從未經歷過這般窘境。

微微搖頭,宗守一聲歎息。今日情形,也絕無法善了。

既是如此,那又何需猶豫?看來終是要償了那些佛祖佛尊的心願——

當念頭一起,那魂海中的黑白法相,就驟然擴增。

意念牽引,可感覺瀰漫這整個天地間的濃厚願力,都在沸騰鼓蕩。

就如漩渦一般,在四面八方急捲,如海如潮。

宗守意念,也在這一瞬間,忽然蔓延開來。以那些遍佈此界的無量終始佛像為節點,幾乎止境一般,四面八方的瀰漫籠罩。

感覺整個蒼靈界,都被他魂識掌握著。

宗守意念,頓時一陣恍惚。一個剎那之後,才從失神中驚醒。

有些不敢置信的,用意念揮動著那些信願之力。

這就是神明信願之力?當真不敢思議。

感覺只需在這蒼靈界中,自己就可無所不能,力量也可源源不絕,不用擔心後繼無力。

自己此前領悟的所有神通,所有大法,似乎都已可輕鬆至極的施展出來。

「此時只需鑄成舍利法相,就可借助此間億兆信願,證就無量終始佛位,直證神階,佛門菩薩果位!且是佛門中,至高無上的金剛不壞渡厄金身——」

傳說這門神通一旦成就,不但身如仙器,有不壞之體。

更能無盡再生,只需舍利不滅,肉身就是無止境的恢復。

再怎麼重的傷勢,也不傷及根本。僅僅遜色,那些至境強者的不死不滅之體。

宗守卻強行壓抑,抵禦著這一步登天的誘惑。只是盡力以魂念,操縱著這浩瀚無邊的力量。

再次睜開眼,宗守眸子裡是寒芒略現,漠然的看向了對面。

若是那燃髓血靈不曾發作,此人在他眼中,不過是跳樑小丑,不值一哂。

而此時此刻,也同樣彈指可滅!

恰見那陸希辰,又信手一揮劍,使那漫天劍光,沖卷而下。

第866章 唯一之願

「我這門劍陣,名喚焚虛無妄劍陣,發源自上古器修,乃是我陸家所傳第十等聖靈秘典之一。今日爾能有幸死在這劍陣之下,可感榮幸才是——」

一枚枚的細小劍影,隨著陸希辰話音衝落。

千萬餘口劍影,就如一條滔滔大河,從上空那巨大漩渦中墜下。

剛至半途,就燃起了無數的白焰,彌天蓋地,聲勢滔天。

淨音臉上血色褪盡,猛地踏前一步,剛想要護在宗守身前,就被那陸希辰的強絕意念,壓得動彈不得。

宗守則冷聲一笑,身中的光線,忽然開始扭曲。

一邊是漸漸暗淡,另一邊卻是明亮無比。

右手食指輕彈,便欲將眼前這不知死活的煩人東西,一擊而滅。

只是下一刻,就聽得不遠處一聲冷喝:「住手!陸希辰,你若敢在我這裡殺人。貧尼哪怕是玉石俱焚,也要求一個公道。」

那陸希辰的劍勢竟是一窒,所有飛劍,頓時都停在了半空。

幾人循聲望去,便只見那曉月禪師,正臉色陰沉,從山崖下踏步行來。

目光有如刀鋒一般,注視著青甲男子:「我這水月庵,乃是府主親口許諾才得以建成。辟居世外,不傳佛法,不受香火,也不曾參與世俗紛爭。二十年從來都是循規滔距,不曾逾越。你陸希辰今日在此行兇,難道是要違當年之約麼?」

那陸希辰眉頭緊皺,隨後又舒展開來。看著淨音,冷然譏哂道:「當年府主答應你建這寺庵,乃是另有用意。可不是為讓你窩藏我炎天府重犯與這等來歷不明之人——」

「你是指淨音?如此說來,今日爾借口搜尋那位炎天府重犯,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她?」

曉月氣勢,不減反盛,再踏前數步:「淨音她數日前已然出家,跳出世俗之外,與闌家再無關聯。府主也曾有諾,只需我水月庵之人,不曾違矩。就不得以刀兵加身,以世規束縛!陸希辰你那些邪念,還是趁早收起為好。」

那陸希辰聞言卻一笑:「出家之後,就跳出世俗,與闌家再無關聯,這是你定的規矩?我今日就定要將她帶走,你待如何?」

曉月的面色,這才一變。而後合十一禮,神情冷凝如冰:「十日之後,便是約定交付孩童之期。若施主定要如此,貧尼只能違約。那時就請閣下,自己給府主一個交代——」

陸希辰的臉上,頓時忽青忽白。用渴望不甘的眼神,死死盯著淨音。

而後又目視著宗守,目裡是殺機閃爍。

他心有顧忌,奈何不得這兩個女尼。可眼前這人,殺了卻是無妨。

只是那曉月,隨後又開口:「此人與曉月師門,淵源頗深。你若敢動他分毫,貧尼一樣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那陸希辰雙眼微瞇,最後是一聲冷哼:「罷了,十日是麼?你也只能護住他們十日而已。我陸希辰等得起,那時且看你還何能為——」

話罷之後,就冷冷的一拂袖,揚長而去。

宗守眉頭輕佻,卻到底還是收起了魂念。

這些願力,能不動用,還是不用為佳。

而待得此人身影,遠遠離去。就聽那淨音,容顏淒苦的一歎:「讓施主受驚了!說來可笑,今日我水月庵保全,卻竟是因當年與那天炎府主之約。天炎府每年都會挑選資質絕佳,胎中受過陸家秘法禁術的孕婦,交由我水月庵照拂,使她們能平安生產。今日雖僥倖能拖延些時日,可這心內,實在是愧疚難安。曉月罪孽深重,數十年內,無一日不被良心折磨——」

宗守一怔,看向了山下。忖道怪不得,這寺庵中,會有這麼多懷孕女人。

平安生產,然後孩兒都被那天炎府取去,抽取先天火元髓麼?

如此說來,這曉月卻也是可殺。

那淨音卻不忿的開口道:「師尊何需如此自苦?你當初也是逼不得已。二十載前四處懸壺濟世,普濟眾生,救了不知多少人?那陸天炎以數百萬人性命威脅,師尊才不得不如此。能護住這一方三千里地域平安,師尊該是功德無量——」

曉月神情卻依然黯淡,搖頭不語。

宗守卻懶得再聽,其中或有緣由,不過非是他所願知曉,也本與他無關。

只暗暗奇怪,這個陸希辰,居然未認出他來。

那陸家血脈,確實是被他以願力壓制了不錯,身上也沒有了白焰纏身。

然則這相貌,總不會錯吧?

那陸無雙與炎天府,在此界中四處搜尋,難道就不曾把他模樣,告訴底下之人知曉。

且方纔這人,在陸家的地位似乎不低。統轄兩千六階道兵,在炎天府內,該是執掌大權之人,為何也是不知?

宗守正覺奇怪,忽然心中一動,看向了山下。

只見有不少甲士,都手執著圖卷,正對庵外的信眾,一一辨認識別。

宗守隨手一招,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將一張圖卷,取在手裡。

只看了一眼,就啞然失笑。

這圖卷中果然是他的相貌,且無論哪個部位。眉眼鼻耳,都是分毫無差。

然而注目看,卻有種怪異無比的感覺。印象完全錯亂,似是而非。

明明這畫絲毫無錯,卻偏偏是辨不出他真正容顏,記憶也是一片混亂。

若是看得久了,更會有種耳暈目眩之感。

「錯亂之法麼,原來如此。莫非是那炎天府主——」

陸無雙只恨他不死,斷然不會在這畫上,做什麼手腳。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位炎天府主了。

看來那一位,在陸家內也不是人見人愛。陸家在此界之主,似乎也很是不願,可以早早事了回歸。

宗守搖了搖頭,把手中這畫卷,又還了回去。而後眼中閃著微光,看著遠處天際:「淨音,你若定能完成一件願望,最想要的是什麼?」

那淨音一愕,先是只覺荒唐。隨即就又見宗守的神情,竟是異常的凝重。

於是下意識的便欲開口說,想要無量終始佛能降臨此世。可臨到嘴邊,卻又改口:「淨音只求,我蒼靈界所有女子,都不會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有喪子之痛——」

第867章 天炎府主

蒼靈界所有女子,都不會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有喪子之痛?

宗守神情一陣默默,到底還是被牽扯了進來。

也罷,自己以此界願力煉體,多多少少也沾了些因果。

為此界之人做點事,就當是償還。也可以償淨音所願,償了救命恩德。

若有所思的,再看了山崖下,那座寺庵一眼。

這些孕婦,似乎是分批次的送來,也的確有部分,在這幾日就要生產。

前時不覺,此刻細細查探,才發覺情形確有些不對。

這些女人體內,確實被施了秘術。使胎兒成長時,時時刻刻,都在掠奪著母體生機。降生之後,不但會極其強壯健康,那先天火元髓,也將異常的精純。

只是此法雖妙,卻也有一處不妥。

那就是一旦控制不當,母體會首先承受不住,虛弱而死。

這大約便是那天炎府,將這些孕婦,交由曉月照拂之因。

「便是那些獸類畜牲,也不會做出如此殘酷之事——」

嘿然冷笑,宗守收回了視線。接著是自顧自,轉動著輪椅,返回到崖上那唯一的小屋之內。

「孤需閉關十日,最好莫來擾我!」

也不顧曉月淨音,那驚愕的視線。宗守大袖一揮,幾是枚靈石灑出,分佈四方,就將這茅草小屋,與外界徹底隔絕。也把曉月的視線與神念,徹底屏蔽在外。

而後心念一引,整整三十七口御道龍牙飛劍,現在了他的眼前。

宗守目光所注,恰是正中央處,那一口散發著點點的星光的白色飛劍。

這是他參照十絕御道絕滅陣圖,煉製出的第一口仙器級別的劍器。

其實嚴格來說,不能算是仙器。此劍只能依托劍陣,才能運轉,無法單獨使用。

故此只短短數日時光,宗守就能將之煉成。

心中卻依然是覺興奮不已,此劍一成,他的這套劍陣,就是真正有了核心。

事實也是如此,一當此劍融入到劍陣之中。這整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就又有了變化。

之前那八口劍,只是使這劍陣有了自己的骨骼,支撐起了血肉。

而這口劍,卻讓另三十六口劍,真正有了自己靈魂!

雖非劍靈,感覺卻更有勝之!

「威能當可增近倍!僅僅只是這套劍陣,無需我來御使。仙階之中,就當少有敵手——」

宗守仍未有機會試演此陣,卻能大致猜測出來。更隱隱有種明悟,只需再有四口同樣等階的仙劍加入,這套劍陣中,就可有完整的器魂產生。

「不對,不是產生,而是復活!當年上古之時的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器魂,以此為依托,再現於世。好生高妙的劍陣——」

宗守倒吸了一口寒氣,眼中現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若非是確證,即便器魂復活再生,也與他神念牽連,與上古那人再無有關係。他多半就會把這套劍陣立時放棄。

不過,若真如此,他說不定能夠尋得,上古那套完整劍陣中,其餘的劍器下落——

也特殊的手法與靈材血祭,效果不下於他自己親手所煉之劍。

雖是繁瑣,且也需不少珍惜靈材。卻總比他自己,重煉一口強些。

隨即又搖了搖頭,這件事距離他,仍舊極其遙遠。

「這套劍陣,若能真正完成。說不定,也能與羲子師尊隕落封印之前,所煉之蒼生劍陣,並駕齊驅——」

宗守又把那心像虛空中的星辰道種招出,此時已整整六十四枚,纏繞在他身周左右。

而後直接把那諸多仙石中儲存的海量靈能,灌入到宙極命世書中。

此時他真力神念,都無法動用,自然再不可能分神去煉劍。

此時要做的,就是在這十日,也就是百天左右的時光中。

把整套劍陣做一番微調,使劍陣能更為完善。御使之時,也更隨心所欲。

然後就是這是星辰道種,百日之內,再增八枚,達到七十二地煞數目。

那時他的根基,將是無與倫比的牢固。

雖不能如天境巔峰渡劫之時,一舉踏入靈境後期。

卻也能在仙階修者中,無有對手——

也分外期待起來,與陸無雙一戰之間的勝負。

「被追殺了整整數月之久,這口悶氣需得全數還回,才算愜意——」

宗守接著又心念一動,微有些驚訝的,看向了自己袖內。

「傷就好了?好快!」

隨手一抖,就是一道藍光,從他袖中飛出。正是當日硬當那陸無雙的槍勢,身受輕創的碧火玄龜。居然身軀收縮,化作一隻小龜,得意的在他面前飛騰。

「能大能小,法天象地,如此說來,是已晉階了?」

在那烏龜殼上一敲,宗守就忖道果然。

這個傢伙,確已是仙境中期。被陸無雙追殺,這傢伙也與其戰了數場。

似乎是感悟到了什麼,居然一舉衝入中期。

除此之外,這頭烏龜體內的願力,也已消失不見。

應該是已經被其消化,用來強化身軀。

而那龜殼,也在發光。這神境玄武之殼,應該是已被它,徹底的煉化。

這東西可比擬頂尖仙器,之前與陸無雙戰。即便被那銀槍,刺在身上,也是毫髮無損。只碧火玄龜的本體脆弱了些,被輕微震傷而已。

宗守不禁嘖嘖稱奇,這烏龜倒是頗有幾分神異。渡劫不過一載,修為居然就又有了進展,沒被小金□曦幾個趁機追上。

即便論真實戰力,也頗是不凡。

宗守心中,也對靈獸袋中沉睡的另幾個小東西,愈發的期待起來。

那燃髓血靈術,固然使他痛苦不堪,幾次欲放棄抵抗,就這麼死去。卻也同樣使他受益不淺——

心念感應,□曦是天生異種也就罷了,小金嘯日與雷霆翼龍,卻只會比他收益更多。

真不知甦醒之後,會成長到何等地步?

「正好,可以替孤護法——」

碧火玄龜的醒來,使宗守更是放心。直接閉目,冥思入定。

有此獸護身,哪怕是那陸無雙親自。一時半刻,也奈何不得它。

踏入仙境中期之後,就更是如此!

……

所謂天炎府,建在蒼靈界最高的一處高峰之上。

高七萬三百四十三丈,在可俯視眾生。山巔之上,更有一片火雲纏繞,瀰漫萬里。

不過當陸希辰,踏入天炎府門之時,卻有一股寒涼之氣撲面而來。溫度適中,恰好合適。

陸家之人,雖善於御火。卻也不會喜歡,時時與炎火為主,呆在火焰之中。

不用人通報,陸希辰就直趨中庭。跨過幾個院落之後,就到了一處園內。

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一眼,目光就定在這園內中央處。

只見那處兩人,正是隔著石桌對座。

其中一位,就是這天炎府的主人,他的主君陸炎天。

另一人身份也非同小可,陸家三十七位儲君少主之一,焚空仙庭三品督軍陸無雙。

論及身份地位,更在一方界主的陸炎天之上。

旁邊還有不少下人,正同樣小心的侍候。

最引人注目的,是不遠處的湖泊。只見一頭身長千丈,渾身赤麟,宛如蛇一般的火焰巨獸,盤捲據立在湖中。

雖是火獸,卻似乎更性喜呆在水中。

自陸希辰進來,那一雙豎瞳,卻冷冷瞪視著過來。那目光,就彷彿是在打量食物一般。

陸希辰是冷汗涔涔,這是陸炎天的護駕靈獸,名為鮫蛇。

乃是天生異種,性喜殺戮。

雖只有這麼一隻,卻足可抵得尋常千百頭護駕。

只仙境後期,需要神境修士,都未必是其對手。

此刻哪怕明知此獸,有陸天炎控制,不會對他怎樣,也覺是心驚膽戰。

「你方纔,可是去了那水月庵?」

聲音淡淡,出自那石桌一側。也使陸希辰,心神驀地一醒。

「正是!是為尋那宗守,不久前有人曾在水月庵附近,目睹過一團白光降下。故此心疑——」

「是為尋那叫淨音的女人吧?事隔幾年,還是念念不忘。」

那陸天炎三十歲許,一身文衫,氣質儒雅。

「對此女癡戀到這等程度,居然就把我陸天炎定下的規矩,都置之度外!」

陸希辰是胸背濕透,深深一禮:「希辰行事,循規蹈矩,絕不敢誤府主大事。」

「你若是誤了,現下也不會活著。我知你癡戀那女人,也有意成全。不過卻需一切都了結再說,在此之前,不得節外生枝你可明白?」

見陸希辰溫馴的躬身應是,那陸天炎淡淡一笑,接著又問:「你既然已去了,那麼看那邊情形如何?」

聞得此言,陸希辰頓時心神一鬆,再次一禮。

「曉月禪師醫術,似乎又有不少進展。我觀這一期,那二百餘人,都氣色不錯——」

那陸炎天眼神一亮,把手中之酒,仰頭一飲而盡。

「當浮一大白!」

不用吩咐,就有一群侍者行至。當先幾人,各自托著一一托盤,到陸天炎身旁。

在托盤上竟都是赤裸的小兒,都在酣睡,不哭不鬧。

陸天炎隨手一點,將其中一個小兒的眉心洞穿。

片刻之後,就從內取出一滴火紅色的液體,吞入口中。

第868章 鷸蚌相爭

「確是美味!每每食之,都要感慨這事件造物之奇——」

那陸炎天的面色漲紅,似乎醉酒一般。

旁邊湖中,那頭鮫蛇也忽然一聲大吼,似乎在宣洩著不滿之意。

陸炎天頓時啞然失笑,隨手一爪一拋。就將兩三個初生的小孩,拋了過去。

那頭鮫蛇吃相,卻不如陸炎天斯文。直接一口吞下,口中磨了磨,猛地吞嚥。也是現出滿足之色,把那巨大身軀都潛入到了水中。

陸炎天接著,又笑著朝對面道:「無雙弟,你若是喜歡,儘管享用便是。我這裡還有多餘,這些小兒,若再長大一些,被後天之氣污濁,就再沒用處——」

陸無雙卻是一臉的鐵青,神情冷淡:「兄長此舉,就不嫌過份?為一滴先天火元髓,就取一條人命。此等所為,與獸類何異?還勸兄長收手,此番事了,回歸仙庭,陸無雙定要上本彈劾。」

「無雙弟,你這是打算對我說教?」

那陸炎天大笑出聲,目裡滿是嘲諷之意:「至於彈劾,敢問我陸炎天,違了仙庭哪一道規條,哪一條法度。」

陸無雙眉頭一皺:「可你如此行事,又如何收攏這一界民心?」

陸炎天卻毫不在乎的一笑:「我這蒼靈界內,都按聖帝之規,只取四成之稅,並不肆意掠奪。一應供奉,也都是從未少過。一應戰事,也不曾違過軍令提調。這一界之主,我陸炎天自問還算稱職。便是聖帝他,若無罪名,也罰不得我。幾位國主,其實也未嘗不知曉——」

說到此處,那語氣更是陰暗森冷:「你是陸家嫡脈,又怎知我這等將要淪落到陸家旁脈之人的苦處?哪怕血脈一丁點提升,也彌足驚喜!」

陸無雙默然,有陸紫之事在前,他豈能不知?

焚空之血的珍貴,並不在其炎力。

而是陸家的三位至境,歷代數十位聖境,刻印在血脈之中的傳承印記。

得此之助,可以省卻陸家之人,成百上千年的苦修。

而血脈高低,也直接決定一個族人,在族內的地位高下——

族中種種慘事,他實在見得多了。

卻又不自禁的,想起了宗守。

據說此子在出生之前,其傳承印記,就已經被族內幾位元老與國主聯手,封印了大半。只流傳有聖帝,直系之血。

即便血脈再怎麼純淨,也難以得到太多,除非能衝破枷鎖。

出生之時,更是雙脈之身,殘魂之體,本該終生都無法修行。

母親被族中幽禁,父親則不知所終。

較之這陸無雙的處境,不知艱險多少被倍。不是一樣,從泥潭中爬了起來?

即便有了九尾玄狐的傳承,也是靠了自己本事,自己取得。

相較於他這位關係較為『親近』的堂兄,反倒是那位仇敵,更讓他敬佩。

搖了搖頭,陸無雙直接起身,直接踏出了虛空之外。

道不同不相為謀,也知曉自己,絕不可能勸動此人。更不願在這時候,與此人鬧僵,那就只好眼不見為淨。

那陸炎天見狀是面皮一抽,而後又恢復如常。

「那宗守之事,我陸炎天必定盡力而為。四十天內,定會給無雙弟一個交代。」

陸無雙的身形定了定,卻不置可否,默然離去。

僅僅幾步,就到了蒼靈界外,一處虛妄海內。

而後便又眼望蒼靈世界,陷入了深思。

才靜立片刻,就又有一人,踏步而出。卻正是數日之前,那位清秀文士。

看著陸無雙神情,略略猜度,就已知大概。

「我聞那位炎天府主,常用此界先天火元髓,提升血脈。少主可是看不慣?」

陸無雙點了點頭,面露厭惡之色:「確是噁心,也拿他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

那青年目光閃爍,微微一笑:「換而言之,少主是不準備去管?」

陸無雙驀然不答,這陸天炎雖是可惱,可相較宗守之事,卻又可拋在一邊。

要想尋到宗守下落,就必須得借用其力。

數十年征戰,他雖有熱血,卻已燃盡。

說來也奇怪,也不知那宗守,到底是掌握著什麼樣的秘法。

自從入了這蒼靈界,他百般尋覓,都不見其蹤跡。

血脈感應之術,也全然失效。

「少主英明!此時還需忍耐為上。少主若是看不慣,日後繼承聖地之位,自可抵擋妖氛。其實這等事情,我陸家之內不知有多少,良莠不齊,哪裡能管得過來?」

似乎不願在這話題上糾纏,青年凝然道:「尋人之事,他怎麼說?」

「未曾提起,說是四十日內,給我一個交代。」

「四十日?」

那青年的眉頭一挑,然後冷笑出聲:「換而言之,仙庭那邊,希望你四十日之後,才可返回?此人掌握蒼靈世界,行事循規滔距。無有足夠理由,還真拿他沒辦法。」

陸無雙卻微有些意外:「你不勸我放棄此人,及時回去?」

「回去作甚?少主之前木秀於林,雖得玄燁國主看重,出身卻略有些寒微,四處無援。如今已是眾矢之的。即便無有今日之事,無病也正想勸少主,先韜光養晦一段時日。」

青年淡淡說著,眸光也是明滅不定:「今次之事正好,宗守此人,臣下實在看不清深淺。若然真回歸陸家,必定是少主大敵。哪怕是得罪聖帝,也需除去。不親眼看著此人身隕,臣下實難心安。唯可慮者,就是那陸天炎,轉而與宗守聯手——」

陸無雙頓時一驚,嚴格說來,那宗守也是陸家儲君之一。

陸炎天既然能與他聯手,自然也可與宗守合力——

旋即就又搖頭,他對宗守,也算知根知底。

斷然不會有與陸家之人聯手之念。

這種可能,實在小之又小。

雙拳緊握,陸無雙直覺胸中一股熱火激騰。

——還有一個月,他卻只覺連一刻都等不得。

恨不得此時,就要將那宗守,斃於劍下。

同一時間,那蒼靈界內,天炎府中。

依然是在那庭院中,陸希辰躬身而立。而在那石桌在旁,那陸炎天卻正輕笑出生。

「在水月庵,發現可疑之人。身負重傷,有可能便是那宗守?那麼你可曾確證,多少把握?」

見那陸希辰侷促不敢言,陸炎天也不在意,只是大笑不已。

「有趣,有趣!可惜可惜——」

鷸蚌相爭,卻可惜這蚌實在太小太弱。

使他這魚翁,全然無法得利呢——

笑聲忽止,陸炎天轉而悠悠一歎。

第869章 天炎之劫

整整七十二枚星辰,映照在宗守的上空,緩緩的旋動。

使一股特異的威壓,瀰漫著這整個茅草屋內。

碧火玄龜縮成了一個巴掌大小,睜著那變成芝麻綠豆般大小的龜眼,好奇的看著上方。

身軀低匐,而後猛地飛身而起,似欲觸碰,卻撲了一個空。

頓時眼現懊惱委屈之色,回過頭埋怨的,看著自己的主人。

這些星辰,每一枚都蘊含著一種大道。

若能觸得,必定感悟一些大道真意,故此它對這些星辰,也是垂涎不已。

這些時日在茅草屋內為宗守護法,閒著無事它就每天追逐著這些星辰。只是能觸及到的,是少之又少。能否抓到,全看自己主人心意。

「你這小東西,這些時日從我這裡偷學了至少十三種大道真意,還嫌不知足?」

宗守見狀也是哭笑不得,手指在那龜殼之上,狠狠的一敲。

「你之本源,乃是剛硬二道,兼修寒力。有血脈依托,只需專注根本,一意精進,就可輕輕鬆鬆,踏入到神階。那時再兼修其他,開闊道基不遲。此時分心旁騖,掌握太多雜學,反而對你有害無益!」

那只碧火玄龜歪著頭凝思,最後是不甘不願,又把龜頭點了點,算是作罷。

而此時除了這七十二枚星辰之外,還有足足三十七口森白牙劍,懸浮左右。

三千星落,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兩套大陣,此刻卻是幾乎合而為一,水乳交融。

此時是星力凝聚,劍罡自生,非但不曾消耗宗守己身之力,反而可反饋至宗守體內。

氣脈之中一陣陣『嗤嗤』聲響,骨骼關節,此刻也是如爆炒黃豆一般,連續不絕。

這是借助『外力』,強行貫通體脈。

使那些因燃髓血靈術衝擊,而略有些堵塞淤積的脈絡,重新恢復通暢。

至於骨骼,卻是因他肉身強度,在這短短百日之內,又達到一個新的層次。

無量的願力供應,可以使他肆無忌憚的,用來強化肉體。

以前還有些顧忌,不願與這蒼靈界牽扯太深。可如今既已決定了結淨音的心願,那也就再無此慮。

肉身增強,最先受益的,就是骨骼。渾身上下,所有的骨片,此時都如玉製一般。

幾乎每一塊,都接近百萬均。

傳說到了至境巔峰之後,一骨就是一山,一整座須彌山的重量。

宗守此時肉體雖還遠遠不如,可在這境界,卻也是強橫無匹。

不久前他曾特意試過,普通的法兵法器,對他根本構不成威脅。

中階的法器,若自己全力而為。或者能夠創他肉身,卻不能傷他骨骼分毫。

只憑這雙手,甚至抗拒頂尖的法器,也不在話下。

「成了!」

當最後一絲氣脈被打通,宗守感覺自己,就彷彿是吞了人參果一般,渾身上下都是舒爽無比。

肉身強化,也意味這具身軀,能夠承載更多力量,更多的血脈之力。

也直接使燃髓血靈咒,在他體內造成的創痛衝擊,不斷的被削弱。

宗守也再不用,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來壓制這種秘術。

甚至可反過來利用,一步步的釋放這門秘術的燃髓血靈之效。

只是這幾日以來,宗守卻隱隱感覺到一層屏障,跨越不過去。

是焚空之血,血脈雖還在提升,可能從那傳承印記中得到的,是越來越少。

說來這種情形,早在白日之前,就有所覺。

焚空血脈之強,只有水麒麟才可抗衡。然而他從後者獲得的傳承印記,卻遠遠超出了前者。

「封禁麼?陸家——」

宗守冷諷的一笑,用腳趾頭去猜。也知這必是陸家的那些聖階強者,從源頭上對他封堵。

他能得到的傳承記憶,只有一位聖境尊者,一位至境而已。

搖了搖頭,他對此本就無什麼奢望,更不願受此族之澤。如此一來,倒是甚合他意。

其實若他願意,憑借此界,億萬願力。直登神境都可,又何況這一個並不牢固,破綻百出的封禁?

「傷勢未癒,卻可一戰。只需劫數來臨,必可真正壓制這燃髓血靈。說來今日,已是十日之期——」

毫無畏念,那木門自動敞開。

宗守此時也再無需輪椅,踱步走出。

外面正是中午時分,淨音雖不在,宗守卻看到門旁擺放著的食盒。

微微一笑,宗守將之攝起,打開之後是清香滿鼻。

飯菜已涼,稍稍加熱。宗守一邊享受著這盒中淨音,親手所製的美食,宗守一邊把意念遠遠張開。

只是他四下搜尋之後,卻是全不見淨音的蹤跡。

不止是淨音,就連曉月,也是不在。

「是了!既然是十日之後,把那些初生小孩交付。就需提前動身,此處離那天炎府不遠。可以曉月的遁速,卻也需一日,才可趕至——」

神念掃蕩,這下方寺庵之內,果然是一個小孩也無,估計都被帶走。

宗守又目光遠眺,望著遠處那座巨山。

距離一萬三千里,可以他的目力,哪怕在此間,也可清晰望見。

「好濃的怨氣,也不知死了多少小孩。不過,也好——」

宗守嘿然一笑,而後踏空而起。

既要將此界之事了結,那麼在天炎府一戰,是最好不過,正合他心意。

換在其他地方,一旦他控制不住,多半要傷及無辜。

據他所知,吞食先天火元髓的,可絕不止是那陸炎天一人,只是這一位,需要各位珍貴純淨一些。

其部屬數十萬精銳大軍,也都是每月,都有火元髓供奉。

無有血脈,卻可提升自身境界。

甚至這蒼靈界本土,為這天炎府效力之人,也有參與其中。

既是如此,那麼讓這座山峰上下人等,全數死絕,想來也無妨礙,罪有應得而已。

場面大些,也無甚關係——

還有那陸無雙,這次便一併解決。

那只碧火玄龜,似知他心意,發出一聲興奮的嗚鳴。

身形化開,猛地膨脹千百餘倍。馱著宗守,往那座山峰,方向疾遁而去。

而此時宗守袖內,又是一聲震鳴。

第870章 橫衝直撞

那只碧火玄龜,似知他心意,發出一聲興奮的嗚鳴。

身形化開,猛地膨脹千百餘倍。馱著宗守,往那座山峰,方向疾遁而去。

而此時宗守袖內,又是一聲震鳴。

「是□曦,說來也該醒來了——」

□曦是天生異種,並非神獸之屬,本身並無血脈傳承。

幾隻護駕靈獸之中,它應該是最先醒來。

宗守抖了抖袖,果然是一條銀光,從他袖中遁出。

注目細看,卻只見其整個身軀,不但是被銀白火焰繚繞,更隱藏在一團光暈之中,讓人看不清楚。

那六對光翼,卻愈發的寬敞,伸展開百丈,流光四溢。

明明是性情凶戾至極的東西,卻偏偏是聖潔輝煌,似乎天之造物——

還有那面部,也再無甲殼籠罩,而是與人類一般。

仔細看,那臉蛋竟與孔瑤依稀相似,同樣絕美。

宗守試著用手指碰了碰,感覺這觸感,也與人類的肌膚彷彿。

「奇怪了——」

他知曉這頭聖火蟻後,對自己的甲殼,一向極其看重。

把自己的身軀,牢牢的護在蟲甲之內。

這時卻主動放棄,當真令人驚奇。

除非是這小東西,已經有了不依厚甲,也能不減戰力的自信。

不禁若有所思,這天生異種,或者無法無有血脈傳承。

然則其稟天地戾氣而生,也真的是蒼天造物。與世界本源的聯繫,只怕不在許多達到『天人如一』之境的聖階尊者之下。

這次沉睡,搞不好是真悟到了些什麼——

一絲真力探入,在□曦體內散開。宗守目中,也透出了然之色。

「果然,也是成丹在即——」

無量的願力供應,燃髓血靈術的衝擊。使這□曦的實力,同樣從靈境中期,衝擊到靈境後期。

對『光』之大道的掌握,進展尤其令人心驚。

只差半步,一個契機,就可直登仙階。

疑惑解開,宗守就又一笑。感覺手中這觸感,著實不錯,便又忍不住用力捏了一捏。

又好奇的看著□曦的胸部,那裡也同樣沒有了甲殼,渾身赤裸,彷彿仙子一般,隱在如雲如霧的光暈之中。

卻不止那裡,也是否真人一般的感覺。

□曦一直神情冷冷的,任由他施為。這時終於是忍受不了,銀眸中閃著凶光,注視著宗守的手指。

似乎是在考慮,是不是要把這手,直接給切下來。

宗守尷尬一笑,連忙把手收了回來。

暗暗自嘲,自己真沒節操下限,居然連自己靈寵的豆腐都要吃。

可惜,這次非是嘯日先醒來,否則倒可助他一臂之力——

此時的□曦雖強,這等級的戰鬥,卻未必能插得進手。

在隨身的乾坤袋中搜尋,好半天,宗守才尋出一方銀白色的輕紗,甩了過去。

「你既選擇變的化人形,就該有人類的羞恥之心——」

那□曦也不拒絕,將這輕紗披在了身上。

這是宗守,也不知從何處搶來之物。乃是中品的法寶,可變化大小。

大約是與道門激戰之時的戰利品,品質不錯。被宗守納入珍藏,卻一直用不上。

它穿在身上,除了遮體之外,亦有防身之能。

宗守也不再理會□曦,腳下頓了頓足。那只碧火玄龜,就立時把十二對冰翼,一一張開。

這巨龜身軀看似龐大,飛遁起來,速度卻是快極。

僅僅幾個瞬息,就到了那座山峰之外。而對面千里,就是天炎府所在。

此處卻有禁制,除了火雲之外。更有無數殺陣暗伏,數十倍的元磁之力,籠罩此間。輕重變化,無論人獸,都無法在此飛遁,只能在地面步行。

似乎在以此彰顯,天炎府在這一界中,至高無上的地位。

宗守此來,也沒什麼掩藏之念。最好是打掃驚蛇,將這一窩蛇鼠,都全數一網打盡了才好,直接便欲憑碧火玄龜之力強闖進去,可隨即就又心中悸動,感應到一人。

「淨音——」

熟悉的氣息,正在千百里外,那座巨山之下。

宗守一笑,也未思忖。劍氣就在體內驟然勃發,磅礡的意念展開,更是張揚無有顧忌。

只純是劍意,就把身前這諸般禁制,強行撕開了一個缺口。

那碧火玄龜見狀,頓時也『嘎嘎』大笑,似乎是快意之極。渾身碧焰燃燒,配合那千丈之軀,更顯氣焰滔天。

飛遁在空中,毫無減速之意。

然後如流星也是,『轟』的一聲,撞入到那諸般禁制之內。

一時間無數的靈紋,自四面八方閃現。那赤色火雲,也席捲而至。

碧火玄龜卻全不管不顧,蠻橫的往前橫衝直撞。

寒力碧焰展開,使那所有炎力,都不能接近十萬丈。

十萬丈內,是一片冰寒雪國世界。

這座大陣初時還能束縛抵禦得住它,可僅僅片刻,就在碧火玄龜的霸道巨力衝擊之下,封禁一片片的瓦解。

千里距離,僅僅一息便至。那巨大的火柱山峰中,也終有人反應過來。千百輛戰車,陸續疾飛而起。

「孽畜狂妄!觀你靈智已開,便該知此是我天炎府禁地——」

宗守身形太小,這些人沒能察覺。無數的投矛箭只,鋪天蓋地的朝著碧火玄龜擊來。

這烏龜毫不在意,它以前也是一方獸王,真正的蠻荒凶獸!

跟隨宗守,好處雖撈到不少,可性子卻不得伸展,一直憋屈的很了。

此時龜仗人勢,知曉此界之中,只需不惹惱背上之人,可任它縱橫肆掠。

又略知宗守必欲屠絕此間的心意,那凶橫之念,也就愈發的不可收拾。打定了主意,要好好發洩一番。

當下舞動著兩面巨盾。左面的盾隨手一揮,就把所有的箭只飛矛全數拍開。右邊的盾,則是直接砸了過去。

蠻橫重力,將足足百輛戰車,連同車上之人,都生生砸成了肉餅。

而後那巨盾,又隨後分化。千百盾輪,還有無數旋動的鋸齒。一個來回絞殺,就又有數百飛空戰車,支離破碎,血雨分灑。

剩下之人,這時也終知這頭烏龜不好惹,急忙退後,退回到了巨山之內。

碧火玄龜卻是猶自不肯罷休,一雙凶睛朝山內瞪視。正欲尾隨追殺,追入到山內。就覺背上,又穿來一次震動。

知曉是主人不滿,要他稍安勿躁。這才停下,不怎麼情願的,把那遁光按落,往那山腳處墜下。

此處卻正有無數人在,都是神情蒼白,跪伏在山腳處。

粗略一觀,有數百萬之巨。宗守要尋的淨音,也在其中。

似是被剛才,那山峰上方的動靜震驚,都是眼透錯愕茫然之色的,看著頭頂上的這只巨大碧龜。

宗守只看了一眼,就不在意。隨手一抓,便將淨音,從人群中攝起,到了龜背之上。

而後就見這女娃,面頰上滿是淚痕,梨花帶雨,令人生憐。

先是一臉的迷糊不解,直到看見一旁的宗守,那目中才有了焦距,卻更是愕然。

「是小施主——」

旋即就又想起方纔,下面這只烏龜,在天空中的肆掠。將近千天炎府之人生生虐殺之景——

宗守能立在這龜背之上,不用想都可知這頭巨獸,是誰人之物。

那小臉上頓時青白一片,微含惶然之意。

「這裡可是天炎府——」

她也知曉宗守,實力必定不凡之至。十日之前,就可見一般。

可在幾日之前,她機緣巧合,救下的這位。還是身受重傷,手足都不能動彈——

此時氣機,雖有好轉,也仍舊暗晦!

「我知此間是天炎府,陸家界主所據之地。」

宗守點了點頭,表示知曉,而後又問:「方纔哭過?如此說來,那些小兒,都已經送上去了?」

那淨音連忙抹了抹自己的眼淚:「我想跟師尊一起,看能不能求懇那位炎天府主,開恩一二。不過師尊不肯——」

心中是焦急不已,忖道這人,怎麼還有心思問這些?

此時逃走,應該還來得及。

抬頭上望,頓時最後一絲血色,也從她臉上消退。

只見那山腰處,一道道的靈光閃現,四面八方的蕩漾開來。

她再沒見識,也知此是大陣張開之兆。

足足數萬餘戰車,陸續飛騰而起。還有一萬兩千鐵騎,飛騰於空。

淨音認得,這是赤焰焚騎,陸家的六階道兵。

宗守卻仿似毫無所覺,反而皺著眉,看著山腳之下,那密密麻麻的人群。

「這些人,又是為何而來?」

本到可以肆無忌憚的施展,有這些人在,卻多多少少有些顧忌,避免傷及無辜。

實在是麻煩——

「還有心思問這個?施主你再不走,就有禍事了!」

淨音有些氣急敗壞,可這話出口時,卻見宗守毫無離意。

下面那只烏龜,也是懶洋洋的。

眼見那數千六階道兵,已經把四面八方圍攏。

一層層的屏障,層層疊疊的密佈在山體周圍十萬丈內。

淨音完全絕了指望,蒼白著臉回道:「都是自家小孩,被那些邪魔選中之人。都趕來山下,抱著萬一之念,想要來求情。以前人數還更多,現下卻越來越少了。知道求也無用——」

第871章 招惹不起

宗守『嗯』了一聲,也就沒去在意,重又仰望上方。

這些人無力抗拒,也就只能如此了,不能苛責。

有這數百萬人在此,也無法就是多費些力氣。

那赤炎焚騎,踏於半空。在空中盤旋了一番,就又停住。陣型嚴整,又好整以暇的懸立空中。

也依稀可以感應,上方幾道強橫的神念,正是遙遙觀照此間。

而後一個輕笑聲,遙遙傳至:「我道是誰,卻原來是你這廝。怎麼?傷勢才剛剛稍好一些,就迫不及待,想來尋死?十日前,有曉月那老尼姑護你性命。今日足下,卻只怕再無這好運——」

話音中,略帶著幾分輕佻譏嘲之意。

宗守聽出這人,便是十日之前,在水月庵後山見過一面的陸希辰。頓時唇角冷挑,微微搖頭,宗守懶得答言,只腳下踢了踢那龜殼。

「碧火,楞著作甚,可以動手了!先破山下陣基,今日此間,寸草不留!」

那碧火玄龜眼神一亮,呲著牙桀桀一笑。那十二對冰翼一展,便再次向對面的山峰,撞了過去。

淨音看在眼中,頓時大驚失色,下意識的一聲驚呼:「施主你要作甚?使不得——」

話音未落,就聽『轟』的一聲震響。那山體一陣距離搖晃,沙石俱下。此間的大陣禁制,也一片片的崩壞。

這碧火玄龜,本就是力大無窮。前些時日,被宗守灌注願力,又提升了位階,力量增加了整整五倍有餘!

運起玄武元罡氣之後,對此間陣中的禁制靈法,是完全無視。

千丈之軀,舞動著兩面巨盾。一路衝撞過去,聲勢威猛無儔。

那罡勁四溢,塵土飛揚。使山腳之下,那數百萬人,俱都是面無人色。

不過此處,卻自有一股異力守護,罡勁雖是浩烈,卻未傷及他們分毫。

宗守穩穩立在龜背之上,此時才開口答言:「你不是想要蒼靈界所有女子,都不會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有喪子之痛?你救我性命,孤則承你一諾。此時自然是要攻上去,把那些罪魁禍首,都解決了才好。」

淨音聽著,不禁『誒』了一聲,只覺是不可思議。

卻還沒來得及思索,就又見千萬箭影,從上方飛落而至。一道道靈法展開,瀰漫此間,就彷彿是末日之景。

不過卻只轉瞬,那上方天空,又恢復了平靜。

淨音初時不知所以,直到她把目光移到一旁,數萬丈之外。才發現是宗守,赫然是以神通秘法,將這些投射而至箭影飛矛,乃至種種靈法,都全數挪移到遠處數萬丈之外。

那邊氣勁爆裂,靈能震盪。整整三萬丈內,一切都化為齏粉。

連帶著把那陣中的禁紋靈菉,也摧毀了不少。

只是那邊的動靜,已與這邊無礙。即便有餘波衝擊,在玄武元罡氣的護持之下,也傷不到他們分毫。

那只碧火玄龜,則更是肆無忌憚。頭頂盾砸,硬生生把這大陣,打穿出了一個缺口。

看誰不順眼,就一盾拍過去,誰敢攔路,就口吐藍焰,將之凍成冰渣。一路碾壓。而後一頭,猛地撞在山腳,引發又一聲驚天巨響。

此時整座山峰,都是靈光蕩漾,無數陣菉禁紋,在虛空中一一顯現,又瞬間崩壞。化成無數光都點,飄散於空。

碧火玄龜所撞之處,正是宗守指點,此間大陣中的一個樞紐所在。

一撞之後,這天炎山的守護靈陣,威能頓時就被消減了足足兩成。外圍部分,更已外界泰半。

空中這時,也傳出了一聲冷哼。一道青色身影,忽然從山巔衝下。

赫然便是陸希辰,一身青甲,騎著一頭四睛六足的赤色騎獸,到了那群赤焰焚騎之前。

立時間赤火燃燒,席捲空際。一道凌厲至絕的意念,也往宗守立身之處,沖凌而至。

「犯我天炎府者,殺無赦!你這是尋死!真以為仗著這麼一隻神獸護駕,就可在此界肆無忌憚?狂妄——」

那萬餘赤騎,立時奔騰,從數萬丈高空中衝擊而下。

赤紅火焰,也隱隱聚起一個錐形。

萬餘六階鐵騎之力,在這瞬間合而為一。那陸希辰當先而行,接近三千丈之時,就驀然一劍,怒斬而下。

本身就是仙境巔峰,這一劍,有聚萬餘赤焰焚騎之力。

使整片空間,都是一陣扭曲崩壞!

宗守的眼,也微微瞇起。

烈焰之下,虛空無存!燃盡法則,燒滅大道!

這便是真正焚空之焰——

宗守只在血脈傳承印記中,看到過。而此時陸希辰這一劍,也分明是有了幾分焚空之炎的真意。

卻不曾真正在意,反而不屑一哂。

這就坐不住了麼?

真正精彩之時,這時也才剛剛開始。

……

天炎府中,正廳之內。

陸炎天是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殿中央的寶座之上。

神情看似是渾不在乎,下方的動靜。可若是熟悉之人,卻能從其目內,看出陰翳之色。

「有趣!當真有趣!自我陸希辰,被人這麼肆無忌憚打上門來。三十載來,還是第一次!」

雖是在笑,卻令這廳中之人,都是噤若寒蟬。

只要稍有些靈性之人,都能聽出這語中的寒意殺念。

曉月也是斂眉肅容,立在一旁。

今日之事,她也覺意外。未想到之前還在閉關養傷的宗守,今日居然就敢駕馭著一頭仙階神獸護駕,殺上了天炎山。

心中是無比的苦澀無奈,本就在頭疼,該如何才能護住淨音。

卻不意這個她親手救下之人,就忽然惹來了這麼一場大禍。

此人實力莫測,若是能夠傷癒,或者還可指望一二。

然而她方才看過,那人氣脈雖已與常人無異。不過此時,卻也等同『常人』一般,分明還動用不得真力。

既是如此,在水月庵老老實實的呆著便好,為何還要到這裡來?招惹禍事?

此時她只希望,眼前這天炎府主,能把自己徹底忘記才好。

心念間也是急轉,不斷思索著脫身之策。

只是她心裡怕什麼,就偏來什麼,那陸炎天的目光,已是往她冷冷望來。

「你這次不錯,六百女子,有九成順利生產。我方才看過,都是上佳的先天火元髓。足夠本座所需,而綽綽有餘。」

曉月默然不言,被這麼稱讚,她只會感覺悲哀。

即便傾力照顧那些孕婦生產,也更多是不忍這些女子,承受不住秘術,在生育之時死去。

難道還能與這邪魔,說什麼多謝誇獎,不敢當之類的話?

求情無用,不能反抗,就只能沉默以對。

若是不料不差,這句話說完,應該還有下文——

果然那陸炎天,語音就隨即一變:「只是此人,又是怎麼回事?我曾聽希辰說起,那人在你水月庵養過傷?看其樣貌,倒是與本座通緝尋覓之人相仿。不知曉月禪師你,準備作何解釋?」

那曉月早有所料,默默一禮:「曉月救人之時,是在府主通緝之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見到了,豈能束手旁觀?對其身份來歷,都是不知。」

又道:「一月之前,曉月也曾比對過相貌,那時不覺有相似之處。委實不曾想到,他就是府主所尋之人。府主若要以此為借口懲戒,曉月也是無可奈何。」

那陸炎天怔了一怔,而後咬著牙,冷冷一笑:「你倒是伶牙俐齒,推托得乾淨!只是本座卻要問你本心,真是半點都不知情!罷了!今日念事出有因,本座也不重懲,下個月的數目,再增一百。此後下不為例——」

曉月聽著,面上漸漸一陣青白,神情恍惚。

牙關緊咬著,再次默默不言,不肯應話。

陸炎天卻已不在意,今日事了,他自有辦法,讓這一位從其所願。

唇角微挑,陸炎天目中,也再出幾分笑意。

今日雖是被少了些許顏面,山下被撞得一片狼藉,卻也不失虧到家。

「可通知我那無雙弟,他那仇人現身。再不來,可就悔之莫及——」

話音未落,旁邊卻又行出了一人:「府主,如此一來,只怕仙庭與兩位國主那邊,不好交代?」

陸炎天視線淡淡掃了過去,只見是一位四旬中年,穿著文士衣袍。

也是他的臣子,名喚陸駿。與陸希辰的地位,不相上下,實力也差相彷彿。

只是此人,真正效力的,卻非是他——

搖了搖頭,陸炎天是語含不屑,『嗤』的一笑。

「交代什麼?本座已然盡力拖延,是這宗守自己要尋死,須怪不得本座。無論是誰,也不能說本座不是。再者,我等此時,即便想瞞也未必能瞞得住。這般大的動靜,那人豈能不知。已經來了呢!」

說著話,陸炎天又從旁邊的盤中,取出一枚赤色血點,放入唇內細細的品嚐。

「再告知陸希辰,要他手下留情。這人乃我陸家儲君,有方絕為後盾,又是聖帝親孫。哪怕聖帝恨宗氏入骨,也不能由我等取其性命。不是他招惹得起的,讓給我那無雙弟便可。當真可惜——」

這話音未畢,那山下處卻突然又是一陣震盪。

陸炎天皺了皺眉,而後是面色劇變。

第872章 龍影之疊

那陸希辰長劍擊下,但凡赤色劍光及出,所以天地之規,所有宇宙之法,都在崩滅潰散。

毀滅之力與焚空之炎,捲起了滔天風暴,肆掠於空。

這世界如此,何況宗守與碧火玄龜——

那玄武元罡氣,只稍稍抵抗了一瞬,就被削切開來。

淨音面色蒼白,在這劍壓之下,居然還能挺立不倒。卻本能的閉上了眼,準備待死。

如此聲威,實在不覺得他們二人一獸,還能有什麼生機——

宗守卻看都未看一眼,右手點出,宛如拈花一指。

正是點在那火炎劍氣的鋒芒處,也就在這一瞬間。

一對黑色火翼,在他身後突兀展開。整整六千丈,輕輕揮散。

而後只聽是『啵』的一聲,那指影劍罡的交撞處,又是一陣風暴掛起。

那赤紅的焚空劍氣,出人意料的崩潰開來。

甚至罡勁反噬,在那陸希辰的身後,火雲之中。數十位六階赤焰焚騎,血肉瞬間爆碎,炸成了肉糜。

還有數百餘人,都是口中咳血,都或輕或中,受了些輕傷。

陸希辰本人,亦是飛退出千丈之外,這才站定,眼露愕然之色。

方纔他也不止怎的回事的,只覺身後氣脈忽然終端,現出了崩散之勢。

然而整個騎陣,就現出瓦解之視。

而後當宗守一指點來,根本就未用多少力氣,就輕而易舉就把他劍勢破去。

甚至將其中部分,轉為己用,反攻而回。

神念展開,陸希辰才略知緣由。在距離此間千丈之外,還有三十餘位身穿赤甲,同樣跨著四睛騎獸的騎士,正茫然不解的看著這邊。

陸希辰的眼神,先是狂怒,之後又轉為陰沉。

知曉這些人,應當是被這宗守,不知以何術法,生生從陣中挪移了出去。

這才使騎陣內氣脈不暢,難以聚勢。反而出現了破綻,給了這人可趁之機。

以力打力,他們是敗在了自己的手中。

「鬼蜮伎倆!不過如此——」

一聲冷哼,那赤色身影,就再次盤旋而下。萬餘鐵騎,在空中奔馳,瞬間就又重整陣勢。遠遠望去,就宛如一條身軀龐大火蛇,蜿蜒於空。

就如毒蛇吐信,一道赤紅色的劍光,瞬間斬之。

劍勢更是凌厲,也更顯霸道。只是那赤色火焰,卻又稍稍收束,把周圍時空定鎖。

宗守看著,不禁是微搖了搖頭。此時只有他,才可望見那密佈身周的七十二個星辰道種。

以前不滿地煞之數,他只可以挪移之身。此時天地萬物,只要在他能力之內,被他的『星辰』接觸到,就可直接轉換空間。

這陸希辰,真不知該說這人蠢,還是該說此人自負太過。

連他到底是使用什麼樣的法門都不清楚,居然也仍是傻乎乎的衝了過來。

真當他的三千星落,是普通的空間挪移之法?

意念一起,數十枚星辰,瞬空而閃。有是數十赤焰焚騎,被移出了陣外。

那鎮壓空間的火焰,全然無用。整個騎陣,也再次氣脈堵塞殘缺,那赤紅的劍芒,在極盛中轉為晦澀,動盪不寧。

宗守招出了無名劍,隨手一削,就將這本可力敵神階修者的一劍,破碎開來。

勁風四溢中,劍影倒捲而回。

那火雲立時震散,又是百餘赤焰焚騎,被碎散開來的罡力,生生震殺!

血氣精魄,直接就化作一道道靈光,被無名劍,強行吸取。

反哺給宗守,於是劍氣更盛!分化千百餘口,橫空一掃,又不知多少赤焰焚騎的屍骸,從空中陸續墜落。

血氣聚集,匯於無名劍身,凶威浩瀚!

也直到這時,其餘赤焰騎士才終於想到那個『逃』字,嚴整的騎陣,立時如鳥獸四散。那奪聲勢浩蕩的火雲,也消失無蹤。

陸希辰卻更是狼狽,方纔那一擊,他是受創最重。

之後那無數血色劍光追擊,也大半是尾隨在他身後。

勉力避開,身上卻也被斬出數個觸目驚心的創口。

雖只是輕創,並不致命,然則陸希辰的臉上,卻難看之至。

眼前這個人,明明是重傷在身。明明一身修為,動用不到十分之一。

方才交手,他也分明可從那劍勁上感知,確實是身虛乏力,在勉力為之。

可此時此刻,為何卻能將他被逼得如此狼狽?

此時他已有九成把握,可確證此人就是宗守——

這就是陸家傳言中身具雙脈之體的廢物?那麼他陸希辰算什麼?

陸家嫡脈,據說此人出生之前,就已被幾位元老國主,封印而來大半血脈。

可即便如此,也是遠遠勝過他陸希辰沒麼?

俯身下望,只見宗守面色淡然,只唇含微笑。

似乎是在譏嘲,哪怕只能動用一成之力,亦可將你戲弄在指掌之間!

你陸希辰,一個旁脈的賤種,算是什麼東西?

再想及數日之前,自己對此人說出的那番言語。

陸希辰的面皮瞬時發紫。此刻只恨,那時未能將這宗守斬殺!至有今日之恥——

萬餘赤焰焚騎,兩次交手,就損失了一成之巨。

事後都不知,該如何向府主交代——

再看此人身邊,那正茫然望著四周的淨音。陸希辰面容更是扭曲猙獰,深呼了一口氣,手臂上青筋暴起。

「手段不錯!然則今日,不用道兵,我陸希辰亦可將你斬殺在此!」

隨著這冷哼之聲,那無數細小飛劍,從他袖內潮湧而出。

若然可以,他實不願與此人戰,遠遠避開才好。

然則今日,無論為公為私,他都退不得!

不能退,就只能死戰!

陸希辰整個人,也再次飛墜而下,與手中之劍,幾乎融為一體。

劍氣如虹,那一口口的細小飛劍,也陸續加入其中,鱗次櫛比。

人劍合一,劍勢銳絕。雖無之前的霸道與焚空真意,力量卻更是凝聚諧一。

宗守目裡,這時才透出了幾分讚賞之色。

那道兵非是無用,然則除非是對空間法則的掌控,不遜色他太多的人物鎮壓。否則是有等於無,還不如沒有——

然則這陸希辰,顯然是無此本領。

這一劍,此人雖只用己身之力,不再借萬軍之勢。

卻比之前二擊,更讓他難以應付,要稍稍費些力氣。

也只是如此而已——

眸光一凝,宗守週身氣機,驟然冷肅。

他實懶得與這等小人物糾纏,因此人之故,耽誤了近兩息的時光,已是讓他有些不耐。

——還是盡早結束的為好!

胸中那股殺意,愈發的緊迫。只想下一刻,就把這一山上下,盡數誅絕!

崢!

劍身震鳴中,宗守身後赫然一條巨大的蟠龍顯化。

血色劍光穿出,如龍蜿轉。吸收的千餘六階道兵血氣魂能,在這一瞬間中驟然爆發!

蒼靈之火在魂海中燃燒,就如滔滔大水,衝入到久旱的河道之內,灌溉四野。

使宗守的氣機,在這剎那,提升了整整數倍!

九九龍影之疊!

九種真龍劍術,瞬間疊一。下一個眨眼,雲空中就是劍影激飛。

以攻對攻,更顯強橫,更是霸道!

把那一片片的五寸細劍,都強行震飛崩散!

一道道劍光削切,轉眼間就使陸希辰,變成了孤家寡人。

不得不在惶然之中,轉守為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那些五寸細劍,被斬落,被震散,被削碎!

劍勢如龍,又如天河倒捲,無有止境。又彷彿狂風暴雨,讓人無所適從,也無法應對。

感覺自己好似被強姦的女人,被一片片的剝光了衣物。

劍陣瓦解,所有劍器都損毀震脫。便連手中之劍,也無法保全。

被那血色劍光隨意的一削,就短了一截。

每一次的交擊,就有一團團的螺旋氣勁,打入到他的體內。使他真力渙散,身軀百脈,都亂成了一團。

護體罡力,亦是在劍光衝擊之色,無力抵禦。

這樣下去,會死!

陸希辰只覺是絕望,想拚力掙命,卻完全無法奈何。

就如掉入到網中之魚,任何的掙扎都是徒勞。

此刻的他,生死已在宗守的一念,也斷然想不到。對面這位,有什麼饒過自己的可能。

那碧火玄龜,卻又是桀桀大笑,帶著濃郁的嘲諷之意。

它是再清楚不過,身上的這位,若然願意,只需一擊,就可將這座山徹底打塌。

一山上下人等,無一能逃!全數碾碎打殺!

卻不知為何,明明有一步踏入神境的機會,卻偏是不肯跨出那一步。

今日也明明可一擊,就可了結之事,也偏要弄得如此複雜費事。

不過眼前這人類,也真是蠢到家了,居然敢招惹它主人——

懶得去看,碧火玄龜再次揮動巨盾,猛地向前一砸。

又是大片靈紋禁菉,被它巨力,強行擊潰。使整個山體,再次搖晃。

這一擊,已觸及大陣核心——

也就在這時,那山峰之上,一聲冷喝傳下:「你放肆!」

一道綠色光影,隨聲而落。只望一眼,就讓人感覺心緒錯亂。

碧火玄龜卻不屑的撇了撇嘴,這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真正放肆之人,不知是誰。

龜背之上,宗守也毫無停手之意。劍光變幻,在綠光籠罩,時空一切錯亂之中,輕輕一削,就將那陸希辰的人頭,直接切落。

第873章 把它獻上

陸希辰的身軀,在空中忽然墜落,使這天炎山上下,一時死寂。

宗守本人,卻似乎是做了什麼微不足道之事一般,渾不在意。

旁邊的淨音,則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陸希辰,可是炎天府大將,那一萬兩千赤焰焚騎的統領。

在蒼靈界的地位,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今日,就這麼死在這宗守的劍下?

一時是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眼睛。

今日是怎麼回事,先是那不可一世,在蒼靈界中從未遇到過對手的赤焰鐵騎。在宗守面前,連續受挫,損兵折將。

接著又是這闌家血仇,沾了無數她親族之血,又對她心存不軌的陸希辰,被一劍斬落。

身首兩斷,神魂俱滅。

不禁茫然的看著宗守,又響起了之前,對她說的那些言語。

你救我性命,孤則承你一諾——

莫非真能使蒼靈界所有女子,都不會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再有喪子之痛?

只是宗守身上的傷,明明還未痊癒——

山腳之下,那數百萬人,也是目瞪口呆,看著天空中的這一幕幕。

怔然了片刻,就有人俯身拜伏在地。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未來無量終始佛——」

他們不知宗守是何人,卻認得水月庵女尼的裝束。

即便不是終始佛臨世,也必定是與佛門,關係匪淺。

一人如此,周圍之人,也緊隨其後。

於是千萬誦佛之聲,在這山腳之下響徹。

宗守只覺此間,那信願之力,在這眨眼間忽然又濃郁了數分。

只能是無語,也不願去理會。任由那碧火玄龜載著他,往那山巔衝擊。

難道還要去跟他們解釋,自己可與那什麼未來無量終始佛無關?

其實認真說來,也真不曾有錯。

他腳下這只烏龜,確然彪悍。沒有了陸希辰擋路,又是幾盾砸出,就使這裡的守護大陣,更是凌亂不堪。

又甲牢皮厚,有玄武元罡氣護體,即便引發靈禁,又或被這大陣之力反震,也毫不在乎。

野蠻的再次衝至八萬丈高空,距離那座山巔上的天炎府,已近在咫尺。

此間已是火光黯淡,僅以目測,空中大半區域,都再無法禁人遁空。

那座名為天炎府的宮殿,此刻也不見什麼堂皇氣派,只因不少宮牆房屋,都被震塌。

幾十個人影,浮在空中,往這邊看來。為首一人,卻是一位青衫秀士,是一位斯文之極的人物。面白無鬚,一雙鳳眼,冷漠的看來。

當是這天炎府主,陸炎天無疑了——

對這人目光,宗守全不在意,四下掃了一眼。

只覺除了這一位與曉月之外,這偌大的天炎府中,就再無其他出眾人物。頂多也就如那陸希辰一般,不可以入他之眼。

陸無雙似乎並未在此間,只唯獨遠處庭院,一處大湖之內,有一道凶橫絕戾的氣機,另他稍感警惕。

不獨他如此,□曦也如是。神情凝素,十二翼展開,三對刀臂也是緊崩,蓄勢待發。含著深濃敵意,如臨死敵。

「天生異種,實則天地斗蠱,只能存一。故此絕不能令其相見——」

宗守腦內,下意識的掠過了這段話。

傳說這種稟天地兄戾之氣而生的異獸,一旦相見,就必定是生死相搏,不死不休。

只有一方戰死,才可結束。而一旦能吞噬掉對方的精氣,實力便可激增。

類似於蠱蟲,卻是天地所育。

思念閃過,宗守便將安慰的,拍了拍□曦的頭。

護駕靈獸,不止是奴僕,更是夥伴。

平時從他之命,與敵搏戰。遇到這種自身之力,不可抵禦之事,他這主人,也同樣有為其擋災御劫的責任。

那湖中的天生異種,分明已是仙境巔峰,此時的□曦,絕非其敵。

「似鮫似蛇,好生奇怪——」

/文/宗守搖了搖頭,還是他這邊的□曦討喜,賣相可愛。

/人/不過倒真未曾意想,這天炎府主手中,還有這等樣的底牌。

/書/論及戰力,已不遜色那陸無雙太多。今日一戰,卻又多添了一個對手。

/屋/他這邊正思索之時,對面那陸炎天已是收起了陰冷之色,含蓄的一笑。

「對面可是陸守弟弟?蒼靈界炎天府主陸炎天,見過儲君殿下——」

此言說出,不止是他身後諸人,微微動容。

淨音也是一驚,記得宗守,明明說過,他與陸家並無關係。卻為何又是陸家的儲君少主?

那曉月卻是眼神微亮,神采奕奕的看了龜背之上一眼。

「孤姓宗,實不知陸守是何人。」

宗守淡漠的搖頭,不過卻沒有在自己身份之上,與此人糾纏之意。

也實在不慣,話語被人掌控。

目光於是依舊掠過了對面諸人,依舊掠過了陸炎天,看向那邊的大湖。

「你也養了一隻天生異種,很是不錯。若肯將它獻上,孤可留你全屍。容你轉世,墮入畜牲道三百生後,轉世為人——」

畜牲道是佛門說法,是六道輪迴之一。

他宗守自然沒這樣的本事,今日且這麼一說。

反正對面這位,多半是不會答應。

他在等陸無雙趕至此間,且虛與委蛇,廢話一番也是無妨。

只是他話語落下,整個天炎府,都是鴉雀無聲,無人說話。

只有那鮫蛇,一聲悶哼。頭部從水中,忽然拔出,顯出一截龐然之軀。此獸靈智早開,也聽得懂宗守言語,凶睛中紅芒閃爍,明顯是暴怒之中。

巨大的壓迫力,瀰漫此間。

半晌之後,那陸炎天才勉強一笑:「容我陸炎天轉世,殿下真好大的口氣,好霸道的性子——」

他自問是城府深厚,喜怒不形於色。

可今日也差點被這宗守言語,激得是胸膛炸裂。

「可惜此獸我蘊養已久,視若親人,實在捨不得。不過殿下你那只護駕,賜予我陸天炎如何?」

又笑道:「是了,其實也無需殿下賞賜。大約不久之後,這頭天生異種,就可歸我手。殿下明明傷勢未癒,身中燃髓血靈術,不曾消除。不想著尋個地方藏著,偏要自己跑出來尋死,難道真是已活得不耐煩?」

聲音初時還平淡,可越到後來,越顯凌厲,冷硬無比。

宗守雙眼,半開半闔,似是渾然不覺。直到心念間一動,微有感應。這才目光一睜,透出一道銳芒。

那陸無雙來了,依然是那麼迫不及待,撕開了重重界障,正降臨此界。

只是此人之外,卻另有一人。實力不弱,僅遜陸無雙一籌,卻不知是誰?

這一位既已引至,那麼這蒼炎府,就再不用存在——

於是執劍在手,冷冷的一笑。

「你說了這麼多,就是不情願了?」

那陸天炎氣機再窒,只覺憋屈。

在他眼中,生死未卜,自赴死路,今日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此間,是眼前此人。

不委屈求全,伏低做小也就罷了。偏這言語間,就彷彿是此間之人生死,都盡在其掌中一般。

言語倨傲,俯視傲臨於他,當真是不知死活!

身死在即,偏還有心要逼他獻出自己護駕靈寵。

喪心病狂,也不過如此!

搖了搖頭,陸炎天只覺無言以對,轉而看向山下。

「除了這天生異獸之外,還有一事。本座想問殿下,我那位部將,對你雖有得罪處,卻也不該這麼被打殺。常人道打狗也需看主人,我陸炎天養的鷹犬,豈是你這雜種能動的?」

這宗守實力,確然不錯,出人意料。然則實力再強,天賦再高,也是雜種——

七尾天狐,算是什麼東西?

這等人,居然也能名列嫡脈名策,居於前二十位之內——

「殿下需知,一個蒼炎殿主方絕,不過我陸家一條狗而已。殿下卻依為仗峙,以為能橫行無忌,不覺可笑?」

話音未落,這片空際,就又是一陣晃動。

卻是那碧火玄龜,嗷嗷大叫著,猛地一頭,撞在天炎府外!

不止是那禁制潰散,便連那山上那宮牆房屋也垮塌了小半。

龜背上的宗守,也無再與這陸炎天廢話之意。

既不願墮入畜牲道償還己嘴,那便在此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蒼青之炎,再次在魂海中燃起。這一次劍中爆發的,卻是那陸希辰的一身氣血精元。

劍光冷艷淒厲,僅僅只是劍道魂意,就把天空中的火雲,徹底一分為二,露出青空。

而劍鋒所指處,正是那陸炎天!

使後者蘧然變色,身形爆退。一片片的綠色光華,密佈於空。卻是一片片閃爍綠芒的月牙刀,攪亂著虛空一切。

使天地倒置,乾坤紊亂。

赤色劍影,卻凝聚如線,聲勢分毫不減,在一片亂象之中,追尋真影。

破開那一重重亂成麻絮的虛空天地,凡所過之處,都一切歸常。

也就在劍影,漸漸追擊到那陸炎天身前十丈時。

此人身旁幾位仙境修士,也終是反應過來。

「大膽!」

或是劍器,或是刀盾。有些是直襲宗守,有些是試圖半途攔截劍勢。

宗守一聲冷哼,哪裡的雜魚?居然也真敢跳出來——

劍光一變,瞬間分化數十。激斬而去,立時血雨紛飛!

第874章 奪天還液

在清冽劍鳴聲中,那劍光犀利銳絕,分化之後,只個一閃爍,就是數位仙境,被一一梟首。

千百片劍影中,無數血肉濺射出來。

竟是無人可當,但凡敢輕攖劍鋒者,都是立時身亡隕落,化為血粉震散。

被幾位部下阻了阻,陸炎天這才勉強從那劍勢中掙扎出來,只覺是渾身上下冷汗淋漓。

這一劍突兀之至,且毫無徵兆,似乎更涉及到時間與空間之法。

稍慢一刻,便可斬碎他的肉身。

心中不解,明明是身負重創之人,安能有如此劍威?

陸希辰死在其手,便已令人驚異。

他陸炎天,卻也差點步其後塵。

隨即就看向了宗守,那口正吸收著血氣精元的劍,是若有所思。

只是他還未想明白,那分化劍光,就又一聚。

再把所有阻攔救援之人,一個個斬殺逼離之後,又聚成一線,穿擊而至!

時間,加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劍意凌空,前所未有的威壓,蔓延山峰之上。

似乎把所有的殺念戾氣,都聚於一劍之中。

徹底扭曲了時間空間,以超越了物力法則的速度,只三千分之一個彈指,就再次到了陸炎天的眼前。

比之前一劍,更快,更強,更是凌厲,也更是霸道!讓人難以反應!

陸炎天冥冥中有種感覺,那因果命運之力,已經把自己鎖定。

這一劍,擊出之時,就已注定了,要將他當場斬殺!

呼吸微窒,陸炎天就一聲爆吼,宛如是野獸臨死前的嘶鳴。

而後手中現出一對分水金刺,往身前刺出。

須臾間,就是千百刺影,最後卻又匯於一點,恰是宗守劍鋒來處。

亂!

把時間碎亂!空間碎亂!所有的因果命運,也全數歸於混沌!

只是當劍刺交擊,一聲驚天震鳴,響徹峰巔。

陸炎天的目力,卻是再次現出了幾分驚異之色。

那劍中的武道真法,除了時空因果這些力量之外。分明還含著一絲御之真意!御道之御!

統御三千大道,萬般法則——

怎會如此?

若非是確證,對方確非是他那堂弟。他差點就以為,眼前這人,就是陸無雙喬裝改扮,要將他擊殺。

那劍中的法則之力,不但是未曾被他打亂,本身的力量,反而被其御使裹挾,反擊而回。

不對!這御之真意,只是表相。此時依稀感覺,對面這人,就是道之本身!

驚異之感,瞬間轉為駭然。陸炎天下意識的抬頭,對上的卻是漠然毫無感情,只有森冷殺意的視線。

叮!

刺影碎散,二人之間不斷交擊衝撞的勁力,也得以宣洩。

這宮殿般的天炎府中,無數的殿宇崩碎,無數的宮牆倒塌。

這府內修為差一些的侍者修士,都是被這強絕之力碾成了粉碎!

陸炎天先是驚悸,接著是暴怒。他是仙階巔峰,一界之主,手握百萬雄兵,難道連此人一劍,都攔不住?

刺影再閃,在身前三丈聚急。如疾風驟雨,激打在那劍鋒之上。

一擊不行,那就十擊百擊!

也就在這時,一股滂湃的火炎之力,也隨後衝擊而至,直襲宗守。

陸炎天意念,也可感應。後方三千丈鮫蛇,已從湖中沖騰而起,在火雲中穿縮,一口猛地咬下。

這只天地異種,天生便擅御火。渾身自帶的火焰,連自己都承受不住,故此需得常年呆在湖泊之中,以免自焚而死。

那只碧火玄龜,此時也舞起巨盾,往那鮫蛇拍去。後者是巨尾一甩,擊在盾上。

這一擊是平分秋色,鮫蛇固然是被擊飛百餘丈,碧火玄龜也踉蹌後退去。只是後者目中,卻透著幾分忌憚之意。

當赤色的火焰捲過,它的碧焰,竟是全數潰散。需得靠玄武元罡氣,才能勉強抵禦。

那鮫蛇似是急於救主,也不再理會碧火玄龜。金色之後,就又是一團赤火吐出。

一口吐息,發自丹海,源自於氣田。卻比其身自帶的赤火,還要猛烈百倍!

可融煉金鐵,燒滅一切!

宗守劍勢,也再難以維持。卻並無多少沮喪之色,唇角反而斜斜的一挑。

他此時使用的真力魂能,都是以無名劍與吞天元化術,從那些隕落他劍下的仙階修者身上,抽取得來。

與這陸炎天戰,已是消耗了大半。

只是在出劍之前,他又豈能不知,這只鮫蛇必定不會坐視,其主身亡?

雖是天生異種,然則若陸炎天死,這只鮫蛇怕也活不了太久。

劍光一收,彷彿是欲暫時退卻。卻在力量收束到極處之時,再次爆發,在半空中突兀的轉折。

五千丈雷翼揮扇,一部分雷烈千華,籠罩劍身。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斜斬而出!

依然是——時間,加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然而這一劍,卻是道!

道韻十足,劍影削出,就彷彿是天地本生,在斬落此劍!

陸炎天的瞳孔猛縮,忽然間明白。這宗守的目標,從始至終都非是自己。

而是他這頭鮫蛇!

劍光一閃,穿入那赤紅之火中。也不管那烈焰之力,直接透過,直襲那鮫蛇的頭部。

鮫蛇驚懼之中,欲挪動身軀,卻發現自己,是避無可避。

那只碧火玄龜,從後逼上。把兩面黑色巨盾,揮砸了過來,帶著萬鈞之力。

之前還有保留,這一刻才是全力而為。

時空扭曲,使血色劍影,可以用極致的速度,穿至他身前。

劍身之上的因果與命運之力,更使它無力掙扎。

只稍稍猶豫,鮫蛇就仍舊後退。

卻只能避開頭腦要害,幾乎被宗守的血色劍光,橫掃腰際。

劍影過處,如擊敗革。

『嗤』的一聲輕響中,大片的血液噴灑。落在地面,又化作赤焰,在熊熊燃燒。

大約千丈餘長小半截身軀,被生生斬下,同樣摔落。瞬間也血肉枯萎,同樣化成火焰。

鮫蛇形貌猙獰扭曲,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嘶,後面兩面巨盾,就已砸至。

沉重厚實,盾邊緣處還伸展出無數鋸齒。兩盾砸下,就是數百須彌山之力。

使這山巔,又是『匡』的一聲,山體震動。

鮫蛇的身軀,被硬生生的砸飛至百丈開外。

而那只碧火玄龜,也得意的桀桀笑著,只覺是爽快已極。

宗守劍勢一收,渾身上下,也燃起了黑焰。

方纔那一劍,至少抽了那只鮫蛇小半的氣血精元。

只是此獸,火元實在是太盛。連帶著使他體內,充斥著火焰真元。

好在本身有焚空之血,倒也不至於承受不住。

而後是身懸於空,居高臨下,再次漠然的看了眼那陸炎天。

他方才被那赤紅衝擊,手臂幾乎被燒融,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

也幾乎在傷癒的同時,又是一劍,再又揮落,有如銀河之墜,流星閃耀!

陸炎天目裡,也終是透出了一絲懼意。

這個宗守,從一開始,他就不該給其借力之處!

此時仍有一界之力,百萬軍之勢,可以借用。

陸炎天卻感覺此刻自己,就宛如是一個孤家寡人,如此的無助。

交手數息,就已把自己逼迫到如此窘況。

不對,該說是絕境!

那陸無雙,怎的還不至?

心念間忽的是靈光一閃,陸炎天的目光,頓時透出了恍然之意。

「陸駿,你敢袖手旁觀?本座若死,你能獨活?」

怒吼之後,又一聲悶哼:「陸無雙,你這是要借刀殺人?好得很!我陸炎天無話可說,不過你可知奪天還液?若想知道此物下落,就麻煩無雙弟出手救我陸炎天一命!」

隨著他的話音,旁邊穿出一聲輕歎。一個中年秀士,雙手持印,隨著一字靈言吐出。

立時是千重波濤,忽然現於天炎府中,一層層的環繞,有如一條玉帶一般,環繞在陸炎天身周。

水乃至柔之物,此時卻彷彿一面面堅盾,攔在那陸炎天之前。

一片片的在劍勢衝擊之下碎散,又一片片的聚集。

宗守心中微微分神,奪天還液?他似乎聽說過。

搜尋記憶,片刻就有所得。奪天地之造化,聖境之下,哪怕一點髮絲殘存,哪怕神魂俱滅,都可以使死人再生——

立時動容,他一生之中,雖無有什麼需要必救之人。可這等寶物,若然能夠得備,日後多半有用得上的時候。

如此說來,倒不急於將此人斬殺。讓其享受一番搜魂之苦,似也不錯。

又瞬時回神,發覺那劍勢在水光纏繞之下,被一點點的削弱。

不禁冷然一哂,隨手一拂袖,一點銀光驀地穿出,疾飛消逝。

一閃而過,再在眾人眼前出現之時,赫然已經釘在那陸駿的眉心。

那陸駿初時還不覺,直至氣機消散,魂力崩潰之時,才猛地驚醒。

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然後一瞬間道消身殞,身軀化作了飛灰散去。

那些水光,亦隨著此人身亡,徹底崩潰。

宗守劍影,是再無阻礙,穿梭了進去。與那一重重分水刺影,對撞衝擊。

就在從那頭鮫蛇中,抽來的元力耗盡之時,一劍將此人左手手臂,齊根削斷!

正欲再接再厲,一道銀槍,也終於降臨此界。

第875章 戰陣渡劫

那槍影襲來,瞬時就遮天蓋地,從此界之外中洞擊而至。

裹帶著無數虛空之力,決然浩瀚的殺意,聚於強尖,刺的人肌膚生疼。

宗守雙眼瞇起,此時他體內生力已盡,於是並不硬抗。

抽身而退,身影一閃。到了千丈之外,浮立虛空。

陸炎天只見漫天劍影,忽然一收,就消失無蹤。

楞了片刻,就反應了過來,頓時是哈哈大笑。

他到底還是活了過來,撐到了陸無雙,出手之時。

手臂傷處肌肉抽動,骨骼增長,瞬時就又恢復如初。

面上微含笑意,此時他的左膀右臂,陸炎天陸駿都已身死。麾下的仙階修士,也死了六七人之巨。

可是這又如何?這等樣的修士強者,只需自己人還在,只需手握這蒼靈世界,隨時都可以招攬。

渾不在意,只用一雙陰森的眸子,看著宗守。

尤其是那口血色長劍,那劍上吸納的真元,分明是已經盡了。

宗守突然出手,直到鮫蛇斷尾逃生,再至陸駿身亡,陸炎天斷臂,只是不到五個呼吸。

這天炎府之上,仍舊還存活的眾人,都是鴉雀無聲,使偌大的山巔,落針可聞。

淨音只覺口中乾澀,她早就猜測,宗守的實力修為,皆高深莫測。

可也未曾意料,這一位的戰力,居然強到這等程度——

直接殺傷了天炎府,一路橫衝直撞,若無那銀槍及時出手。

估計此刻,已經是將這陸天炎,斬於劍下。

便連曉月禪師,此時也是目瞪口呆,眸中是異澤連閃。

只是瞬即之後,就又皺了皺眉,面上掠過了一絲憂容。

那空間撕裂,一個人影,從虛空界外踏入到此間。

二旬年紀,丰神俊朗,眉心間一點殷紅欲滴的朱痣,正是眼神冷漠的看著此間。

而緊隨這人之後,又是一位年輕修士,進入蒼靈界內。

位置正好是在宗守的身後,有意無意,鎖住了宗守的退路。

那陸無雙手提銀槍,視線不離宗守半刻,口中卻在問著陸炎天。

「奪天還液之事可真?你真知下落?」

陸炎天聞言,頓時輕笑:「自然是真!我陸炎天自問人雖卑劣,卻還知曉利害,不至於在此事上誆你。」

陸無雙的面色平靜,眸中卻一絲喜意閃過。

人生最快意之時,莫過於仇敵授首,踏入夢寐以求的神境。自己以為自此之後天人兩隔的愛人,卻又有了復生之機。

深呼了口氣,隨後他的目光,也落在宗守的劍上。

「你這口劍真是不錯!然則舊力已盡,在我面前,怕是無用。」

這宗守在他面前,若還能肆意殺人,再聚血元之力。那他陸無雙,也就白活了這許多年。

「本以為你會在這蒼靈界內,會如老鼠般躲藏,直到我把你尋出。倒未曾意想,你會如此不智。是了,可是已經絕望,來這裡讓我送你一程?」

話是如此說,陸無雙的眼神,卻凝聚如刀。靈念展開,觀察著宗守每一點氣機變化。

他清楚的記得,之前追殺,數十次把這宗守逼入絕境,卻都被此人以瞬空之法,輕鬆逃脫。

甚至初戰之時,懲他不備,幾乎將他身首兩斷之事,也是記憶猶新。

似這樣的對手,哪怕四肢斷折,脊骨碾碎,也要全神防範,不能鬆懈。

那隨他而來清秀少年,亦是如此,警惕有加。

似笑非笑,氣機卻一刻勝過一刻,神念在宗守身上牽纏縈繞,鎖定神魂。

眼前這一位,他始終看不透,只覺是不見底的深潭。

每當自以為,已知其深淺之時。就會發現,此人的根底,遠不止如此。

就譬如今日,能將人陸炎天,逼到如此窘況。幾乎一手將著天炎府拆散粉碎,是遠遠超出他意料。

能明知陸無雙,就在此界四處尋覓,也仍是敢現身此間,必定不會無有準備。

然則無論此人,有著什麼樣的底牌,什麼樣的依仗,今日都必定要隕落在此!

無有疑義——

那淨音曉月,此刻一顆心都已沉到了谷底。

本來當陸炎天被宗守斷臂,已經使她們看到了希望。

然則這二人到來,卻無一人氣機不在陸炎天之上。

也是實力莫測,兩道強橫意念,就將宗守的劍意,死死的壓制。

宗守卻無聲的一笑,大袖再揮。

魂海虛空中,七十二枚星辰道種,都陸續顯化在外。

隨在其後,則是三十七口,森白色的御道龍牙劍。

陸無雙的瞳孔,本能的一凝。陸無病卻笑著搖頭道:「殿下若還想要依仗這門神通秘術逃遁,怕是難如所願。在下有幸,曾觀少主與殿下數戰,略有所得。瞬空龍丹,道種星辰,道門的周天秘辰星落決。當真是奇妙。百般尋思,終想出一些克制之法。」

新手一揮,數百面流光湧出,卻是一面面陣旗,佈於四方。

這套陣布就,眾人立時便只覺周圍的時空法則,是穩固異常。

宗守也同樣有所感應,心念一引,運動起瞬空之力,果然是感覺挪移時空,要比以往艱難了不少。

不能阻他挪移,然則只需耽誤他一時半刻,就足夠這陸無雙,做很多事情了。

例如探索他挪移方位,以便追擊。又或以異法封鎖時空,半途攔截。

卻全不在意,今日他本就沒想過要逃。

好不容易,能夠翻身過來。自然要痛痛快快,戰上一場!

被追殺了數月,這股怨氣。自然是要從這陸無雙身上找回。

把心念凝聚,衝入雲霄。氣機勃發,隱隱間天人合一。

宗守丹田之內,首先開始變化。一絲絲的真元,如泉水般往丹田凝聚。而神魂之內,亦是掀起了滔天浪潮。

十八道真符靈禁,都發出陣陣波動,竟開始顯出粉碎徵兆。

而在其中央處,一個『道』字真符,卻現出了輪廓。

只有那黑白法相,是依舊巋然不懂,鎮壓魂海。

這些變化,起於一息之間。此間諸人,便連實力最是強橫的陸無雙,都不曾察覺異況。

只是感應到宗守氣機,似乎突然間,變得詭譎莫測起來。

那陸炎天,更是不知,此時一聲哂笑:「何懼他逃?這裡可是有他兩個救命恩人在。若是就這麼走了,豈非是不仁不義,忘恩負義之輩?」

目光在曉月淨音二人身上掠過,有心朝淨音下手。

然則又顧忌旁邊站著的宗守,到底不敢直接朝此女下手。

於是探手一抓,把那曉月禪師,擒在了身邊。

直接抓著曉月的脖頸,陰森一笑。

「你倒是逃給我看看?我勸儲君殿下,還是安心受死,或者能使我陸炎天善心大發,饒他們一命——」

宗守卻根本不曾理會,把手中的無名劍橫在身前。

屈指一彈,頓時一股清冽劍吟,忽然響徹山巔。也把所有的雜音,都全數壓下。使此間,重又恢復死寂。

「自你我初見,宗守便想著有一日,能與你陸無雙公平一戰,分個生死勝負。被追殺三月,當真是憋屈!」

天空中,一陣陣烏雲狂湧,遮掩著天際。

明明是白日,此地卻突然間烏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宗守淡淡的話音,也在繼續。

「好在蒼天開眼!總算這天意不曾棄孤,步步謀算,終能先你一步——」

先陸無雙一步,踏入仙階!

彼此間,雖還是差了不少,卻畢竟是同一境界!

那陸炎天,這時才覺不對。皺著眉看著四周,最後目光,又落在了宗守身上。

雙眉緊皺,此時也法相,宗守那晦澀氣脈,忽然充盈。身外罡氣,也有衰轉盛。

「你到底做了什麼?」

實在不解,這宗守身上,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

還有這天地異像,都令人茫然。

陸無雙與那清秀少年,此刻卻都是神情凝重,目含驚色。

「自然是渡劫!」

宗守答著,語氣中是毫無起伏波動,平淡異常。

隨著這話音,他渾身上下,是無火自燃。一股赤白之焰,在他身上升騰。

赤焰神劫麼?

宗守心中啞然一笑,又是這一境界,傳說中最變態的劫數之一。

赤火之中,同樣是含著逆反法則之力,衝擊著他肉身元魂。

不過這一次,卻是讓他心中一鬆。

換在他處,必定要全力應付。可在此界之中,卻是恰如他所願。

想什麼來什麼,運氣好到爆棚——

隨著那吞天之法施展,一波波的浩蕩願力,瘋狂湧入體內。

抗拒著赤焰神劫的同時,也在一點點的,融入到他肉身之中。

那血靈之力,也果如讓所料,一點點的被壓制下去。

「燃髓血靈,讓孤這些時日,好痛好苦。不過也要多謝,閣下的成全!」

話音落時,那身後的一雙黑色雷翼,竟是突然之間,伸展到了九千丈之巨。

雷鸞傳承,陸家焚空之焰。使他這門雷烈千華秘術,直接提升了幾個等階。遮蓋著整個天際,氣焰無盡,聲威□赫。

宗守的人,更有如神袛一般,立在山巔之上。

那劍意再次衝起,強度已然提升了數倍。直接就破開了那二人的魂念壓制,同樣籠罩蒼空!

第876章 三千星落

氣勢浩大,異像頻生。

赤白的火焰,直衝空際。而那穹天之中,這時竟又一片片的雪花飄下。

「裝神弄鬼!」

那陸無雙眉頭微挑,心中卻莫名的,是陣陣驚悸。

那武道意念,分明已能與他抗衡。而再觀其真元,似乎也真是擺脫了燃髓血靈術,重又開始充盈。

只稍稍猶豫,陸無雙便已是一槍刺出。總覺有什麼不詳之事,即將發生。再不阻止,就再來不及。

槍身之上,燃著白焰。銀槍舞動,使一朵梨花,在宗守眼前悄然綻放。

先是一片片展開,而後又化作一朵朵雪白梨花,無窮無盡,氣勢銳烈!也勢在必得!

在宗守身後,那陸無病也是一笑,同樣是飄身往前。

輕輕一指,往宗守的背脊點去。

重創的鮫蛇,依然在與碧火玄龜糾纏,僵持不下。

陸炎天,卻直接以意念御使著那對分水刺,配合著二人,鑿擊而至。

錯亂一切,使宗守週身的五行之靈,與天地之法,都重歸混沌。

三人聯手,似乎是在須臾間,就將宗守,逼入到了絕境。

淨音下意識的摀住了櫻唇,壓住了喉中的驚呼。

然而只是轉瞬,就見數十道輝煌浩大的劍芒,驟然在宗守身周爆發,四面八方的掃蕩。

陸炎天那雙水刺,直接被彈了回去。

而陸無病,也是眉頭略皺,身形驟然疾退。

雙手上都出現金色的指套,陸續點出,抵擋著那霸道劍光。

直到百丈開外,才終於止住了退勢,目中流露出驚愕之色。

感覺方纔的每一擊,就等同於與一位仙境修士交手。

三十六口劍,就等同於三十六位仙階修士。

尤其那口主劍,定在宗守頭頂虛空。卻使他感到莫大威脅,不能不急退躲避。

這莫非,便是宗守的依仗?果然強橫!

「此是十絕御道絕滅劍陣,源自上空器修。宗守已準備多時——」

宗守清冽的聲音,響徹於空。無名劍直擊那梨花深處,一瞬間三十七道劍氣,也驟然間合而為一。

凌空斬出,直接便將那漫天梨花,斬成了兩半。

當!

一聲金屬銳鳴,那劍身與槍尖交觸。上千座須彌山之力,在這方寸之間,衝撞爆發。

隨著『轟』的炸響,無數碎石紛飛,整個山峰,都被這強絕力量生生削平!粉塵四揚,漫卷於空。

陸無雙只覺是虎口生疼,整個身軀失控,被那力量衝擊,也不知拋飛了多遠,才終於停住。

這時才驚覺宗守,確然是有了與他正面抗衡的力量。

再遙遙望去,只見那四散的灰塵中,一朵赤白之焰,是異常的顯眼。

明明望不見,卻能感覺一雙充斥著冰冷殺機,絕戾意念的眼睛,正往這邊注目。

陸無雙先是倒吸了一口寒氣,胸中首次,生出了絲絲畏念。

只是下一刻,就被他徹底的壓下。反而是戰意升騰。一股股的熱焰,在四肢百脈中流淌。

身軀定住,就又是一槍刺出,在半空中席捲如龍,帶著無數的風雷之聲,直貫而下!

恰見那陸炎天,再次催動一雙分水刺,襲向身後。

陸無雙卻目光一赤,口綻春雷:「給我滾開!」

要公平一戰是麼,那便給你機會,就公平一戰!

此地此時,分個生死勝負!

聲中夾含真力,震盪四野。旁人只感覺耳暈目迷,陸炎天卻面色微微一白,雙耳旁竟一絲鮮血留下。

宗守在白焰之中,卻冷笑出聲。

「讓人滾開作甚?還是讓人幫手一二的為好。只恐此時,你非孤之敵——」

淒厲劍光,也驟然從白焰中穿梭而出,有如燕返投林,軌跡玄妙莫測,也美艷到不可方物!

橫掃虛空,在眾人眼中,卻又覺是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彷彿時間空間,都已被停滯。

元一劍之宙光!是操御時光之劍!

靈境之時,無論如何都施展不出,也承受不住的劍意。

這一刻,卻是輕輕鬆鬆的,就使用出來。

宙光劍之外,更有一絲殺道劍意隱含。

錚!

槍劍交擊,又是一聲震鳴。

而後那梨花前端處,半截銀白槍尖,就被整個削斷,拋飛於空。

那陸炎天,陸無病,這一刻都是瞳孔激張,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後者更微微失神,自言自語的一聲呢喃。

「劍意魂境,居然是劍意魂境,怎會如此?」

若然是普通的魂境意念,也還不至於如此驚異。

可在他眼前,卻是時之劍意!是世界源頭之一,三千大道的根本——

又隱含殺道真意,魂境初階,卻沒半分生澀之感,自然無比。似乎已浸淫了很長一段時日,造詣匪淺。

換而言之,此人在渡劫之前數年,就已領悟了這門魂境劍意!

果然是深不可測,掌握這般劍意,也怎會被無雙少主,追的那般狼狽?

楞了片刻,陸無病才回過了神,發覺陸無雙此時的情形,卻是不妙之極。

那槍頭被削斷,滔天的槍影,也是直接潰散。

宗守的劍影,卻又再一次閃耀於空。依然如白駒過隙,如燕迴翔!

簡簡單單,卻含著天地至理!

一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更與他心念相連,毫無間隙。

時間,加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叮的一聲,凌厲的劍光,把那銀白槍桿,再次斬落了一截。

陸無雙本體,也無法倖免,被那淒艷的劍光掃過,只是擦過了手臂,就爆出了大片的血光。

此時的陸無雙,是激怒中,又只覺無力。

那口血色劍,明明不怎麼鋒銳。然而此時,卻簡直就彷彿不似人間兵刃,使他手中之槍,是觸之就斷!

擋不住,也躲不開。

旁邊的陸炎天,更是駭然失色,看著眼前。

出生以來頭一次,是如此的惶然不知所措——

數息之前,他還以為可輕鬆將這宗守拿下。然則此時看這情形,竟彷彿連陸無雙,陸家第十八代子弟,最出類拔萃的幾位之一,也似乎不是這宗守對手。再不能成他仗峙——

心念急轉,陸炎天也未怎麼細思,就把手中曉月,再次舉在身前。

用力一捏,幾使手中握著的女子,再無法呼吸。

「給我住手!你還若要她性命——」

赤白焰中,宗守冷冷的一哂。似乎毫無理會之意,繼續往前,踏步而前。

「斬!」

只手中的劍光一閃而逝,在虛空中掠過,又瞬間返回。

血光濃郁,居然又帶回了一團血氣真元。

那邊陸天炎正欲發力,繼續逼迫。卻隨後就錯愕的望著自己的手,整個右臂,已然是齊根而斷。

那肌肉迅速的枯萎,骨骼也在灰敗,似乎失去了所有生力。

不止是如此,便連他體內的真力氣血,也被抽取了不少。

使他此時的身軀,是虛弱無比。

而這一劍,已然快到使了他連自己斷臂,都無法察覺。

先是驚懼,接著是惶恐。

陸言天想要漫罵,卻發覺自己此時連說話的力氣,也是匱乏。

口中只能幹澀的,吐出幾個微不可聞音節:「你這惡魔——」

宗守卻根本就懶得理會,惡魔麼?更邪惡之事,他還沒做出來。

氣海之內,已是隱約聚出了一枚金丹。那些真元,則如金色的汞液一般,環繞在附近。

魂海內的變化,則更是劇烈。

十八道真符靈禁,已經消失。只有一個殘缺不全,卻又浩大莊嚴的道字,懸在魂海中央。

靈光四射,照耀著心內虛空。

還有一個由無數魂力聚結出的人形,蹙立於內。

這就是他的真形,道字真符,定於其眉心之中。

而左右雙手,則各自托著黑白二洞,掌握始源與終末。

當宗守長劍再揮,當空斬下,劍身中更是道蘊十足。

他宗守,就是大道!手中之劍,便是天道之罰!

此時也見對面,那陸無雙已拋開了手中的銀槍。

倉促間將一面玄紅大盾,取在了身前。

劍光墜下,如擊腐竹。把那大盾,生生斬出了一個缺口。血光紛灑中,連同陸無雙的左臂,也一同削下。

卻到底是被這一位,避開了要害。甚至他的無名劍,連同那吞天元化術,也未能作用其身。

果然,此人守禦之能,更強於攻——

御之大道麼?

此時的他,金丹漸聚,幾乎每過一息,實力就更增一份。

這一劍之威,勝過先前半倍,卻依然是僅僅將這陸無雙擊傷而已,不能損其根本。

隨後又是數劍斬出,那陸無雙卻依然是能苦苦的支撐,抵禦著劍光不破。

宗守眼瞳收縮,而後就又恢復了平靜。

果不愧是焚空陸家,最出色的弟子,當真不凡,未令人失望。

今日僅只是劍術,奈何不得。那麼——

三千星落!

七十二枚星辰道種,隨劍而動,橫削而出。

所過之處,天地崩散,彷彿有世界生成。

那面玄紅巨盾,也是應聲而碎,崩裂開數百餘片,四處飛散。

劍與人之處,再無阻礙,那血色劍光過處,陸無雙的雙腿,齊膝以下,立時斷折!

宗守卻『誒』的一聲,劍勢一收,重又回至身前。

把一道飛逝而來的光影,絞成了粉碎。

第877章 無量祈恩

劍勢一收,重又回至身前。

宗守隨手把一道飛逝而來的光影,絞成了粉碎。

——正是陸無雙之前那斷裂的銀槍,圍魏救趙,拚死一搏之法。卻使陸無雙在最後,救了自己一命。

看準了他此時渡劫,烈火焚身,受不得打擾。

陸無雙口中喘著氣,眼神是複雜之至。目中戰意消退,全是深深的忌憚,駭異!

不過此刻,真正讓宗守更在意的,卻是身後那清秀少年。

初時受挫,就一直都未再出手。而是手結靈決法印,立在千丈之外。

哪怕是方才陸無雙,最危險,幾乎喪身之他劍下之時,也未有援手之意。

此刻是一團團的靈能,在虛空中蕩漾不休,遠傳域外,直透虛空。

宗守回頭轉目,向此人望去。略一思索,就已知緣由。

「這可是大虛空挪移咒?」

記憶之中,這是一種強悍到了極致的靈法。

不是指其威能,而是這靈法的用途。

似他們這等樣人,遨遊外域虛空,其實是在一個個氣泡中的間隙穿行。

通過這些天然形成的捷徑,遊歷諸界。

然而這大虛空挪移咒,卻是真正打破了時空的屏障。

無數世界,在同一時間層面之上平行。

而這大虛空挪移咒,便是直接將那些『隔』層,徹底打通!

兩個世界之間,如果走外域虛空,可能隔著千百個世界的距離。

然而若是以真正意義上的時光穿梭之法,將兩界洞穿,那麼也不過只是時空層面上,破開一層膜而已。

只是這層『膜』,往往便連神境,聖境,也無奈其何。

這時間長河內,實在有著太多的變數。時空的坐標,也往往是游移不定,難以定鎖。

卻惟獨這大虛空挪移咒例外,可以使千百個世界外之人,降臨於此!

只是此術,要求往往也極為苛刻。事前就需有準備,不但需要在肌膚上事先繪出靈紋,以身為陣,更需內外呼應。

再若不是神境強者,肉身也承受不住,挪移虛空的衝擊。

「正是大虛空挪移咒!殿下當真好見識!」

那陸無病一笑,大袖揮展,就是數十枚血紅色的靈晶飛出。

須臾之間,就是一個小小的靈陣成形。

「殿下乃是我陸無病一生所見,唯一不能揣度之人。也知曉與殿下戰,半分都大意不得。故此在下來時,多做了一些準備。天幸此番佈置,不算多餘。魂境劍意,星辰道種。殿下實力之強,實在是冠絕同階,僥倖僥倖——」

此時的陸無病,就彷彿是化作了一扇虛空之門。幾波強橫浩大,更在宗守陸無雙之上的意念。從內貫空而至。

「神境?好一個無病公子!」

陸炎天一喜,那疲乏的身軀,忽然間就又恢復了力氣。

絕境中忽然柳暗花明,又看到了希望。立時只覺體內一絲絲生氣真元勃發,流入到可四肢百脈,滋潤著乾涸的身軀。

不對,不能說是希望,而是勝局已定才是。

那虛空門外,分明有著不下於三人的神境意念,傳入到此界。

這宗守斬他之臂,又幾乎將陸無雙數劍滅殺。卻到底還是要在這天炎府上,身隕道消。

頓時是控制不住,大笑出聲。

這個人,實力再強,劍道再怎麼出人意料,又能如何?

終究還是要死在此間!難道在三位神境面前,此人還能有生機?

那陸無雙怔忡,面色忽青忽白了片刻,隨後就是深呼了一口氣。

手中再次取出了一口紅槍,持著那面玄紅巨盾,身軀往前,隱隱在後牽制。

此時只要能將仇敵誅殺,讓其授首。無論什麼樣的手段,無論什麼樣的代價,陸無雙都自問可承受。

求助於玄燁國主麾下的神境修士,雖是丟人,卻也是無奈之舉。

難道看著這仇人繼續世間逍遙,自己則隕命地府?

宗守則是蹙了蹙眉,又搖了搖頭,依然鎮定如常。

這大虛空挪移咒雖是不錯,然則只要在門開之前。將這『門』提前斬碎了,那便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方一動念,三十七口御道龍牙劍,就齊齊劍罡吞吐。

宗守卻又見周圍,那先前布下數百面陣旗,都是一齊爆裂了開來。

頓時又一股強橫異力,澎湃而來。竟把他身軀與魂念,都從這片時空層面中,強行排斥開來。

明明是立在這天炎府之巔,卻又彷彿是隔了一層薄膜。

即便有無窮之力,此時也不得施展。

宗守只略一思索,目中就又恍然而悟。

這與他以前施展的幻鶴秘宙符,是異曲同工。

把他整個人,從這個時空層面強行剝離了開來,提前了三千分之一剎那。

此時他宗守,既便有無窮力量,都不能施展。

自然眼前之人,也傷不得他——

不禁失笑,這個人,當真是一位不得了的靈師。

武修固然戰力強橫,然而靈師卻能有千般手段。

若是給後者一定的時間空間,以少勝多,以弱勝強,都不是什麼稀奇之事。

然則這時光之術,卻正是他宗守所擅長——

若實在無法,那麼動用宙極命世書,他也在所不惜。

「大虛空挪移咒雖是不錯,然則破綻極大,也易中斷。故此在下這套陣,既能阻瞬空之術,也可防萬一不測之險。不過吾也知殿下,精擅瞬空之術,此法多半只能阻殿下片刻。然則,在下手中,卻還有此物——」

那陸無病淡淡說著,一面銀鏡,在他身後忽然騰起。

看似平平無奇,可當鏡光照耀了過來,卻使這方圓十萬之內,立時動盪不寧。

一片片的虛空撕裂,一條條天地之規破碎。

宗守再次皺眉,這鏡光雖是觸不到他。卻使他的『回歸』,艱難了不止十倍。

感覺眼前這個人,比之那陸無雙,還要更是難纏。

陸無病接著,卻眼神冰冷的,看了陸炎天眼:「府主大人,難道到此時,還不願拼上性命一搏?此時在下若敗,這大虛空挪移咒不能完成,府主怕也沒了以後。即便神魂未曾被侵蝕,可若然今日我等道消身隕,活命都不能得。又有何益——」

陸炎天口中悶『哼』了一聲,知曉這陸無病之言所指為何。

他為一界之主,若能借此界之力,以王道武學施展,也能有神境一級的戰力。

卻偏是顧忌良多,不願沾因果,不願損元魂,更不願被那王道之氣束縛。

仍想要在修為上,更進一步。

故此雖有百萬之軍,子民不下於三十億。他能借用的力量,卻不到十分之一。

只略一思忖,陸炎天就又再次御使對分水雙刺,凌空擊下。

他仍是不願施展那王道秘武,自絕前程。

卻把一枚殷紅色的丹丸吞下,那一身氣脈魂念,立時激增,膨脹了足足近四倍有餘。

分水雙刺皆是嗡然作響,並不試圖去嘗試攻那宗守本體。而是全力施展出那亂之真意,攪亂周邊,使這片空間中的一切,都俱歸混沌。

配合著陸無雙,阻止著宗守,從那時間層面之外『歸來』。

一波波的靈能擾動,時空破碎。

僅僅一息左右,這山巔之上,就又是『啵』的一聲輕響。

一股足可波及整個蒼靈世界的風暴,驟然從宗守身周爆發。

那分水雙刺立時震散,陸無雙也持著那玄紅巨盾,踉蹌而退。

僅僅一息時間,宗守就再臨此界。依然是赤焰燃身,劍氣盈然。

陸無病卻面含笑意,並不在乎。這扇門已完成,大虛空挪移咒,已到了最後的階段。

即便這時他身亡那血色劍下,也不能阻止。

果然那宗守『回歸』之後,就不在朝他下手。

而是若有所思,望著他頭頂上方。

當先跨入這蒼靈界內的,是一位白袍文士。

相貌年輕,卻白袍白鬚,彷彿經歷了無雙的滄桑歲月。

往此間下方掃了一眼,就笑著朝那陸無雙一禮:「見過無雙少主!不知少主仇敵,可是此人?傳言中的陸守少主?」

卻看都未看宗守一眼,此子劍意之強,著實令人心驚。

然則一介仙境初階,還不放在他眼中。

隨後還有二人,隨後踏入此界之中。

卻俱是身穿戰甲,手提兵刃,身上煞氣十足。

似乎才經歷過戰事,身上衣甲,都有些殘缺之處。

其餘一人嘿然道:「我方才神念,略觀了一番此間情形。這位陸含煙之子,居然能壓過無雙一頭,當真是了得。廢脈之言,怕是不實。記得兩月前無病,說服我等準備這大虛空挪移咒時,還覺這小子有些小題大做。今日才知,此舉絕非多餘——」

那人踏入進來,那強橫殺念,就將宗守牢牢緊鎖。

其餘二人,也是目含冷意,殺機森冷。

正因這宗守的實力,出人意料,才更需將此次,身亡於此。

宗守聞言,心中則悠悠一歎,只覺是四肢乏力。

忖道這莫非真是天意如此?這預言之力,如此厲害?

耳旁忽然聞得一真梵音,宗守循聲回望。只見正是淨音,正閉著眼,口誦經文。

仔細分辨,恰是那門《大無量祈恩經》。

「大慈悲之佛,證見無量終始,未來清淨世界之主——」

第878章 梵天如來

「大慈悲之佛,證見無量終始,未來清淨世界之主——」

宗守聽著,不由是啞然失笑:「怎麼又在求佛?」

那淨音睜開了眼,目光清澈恬淡,分明已是將生死度外。

「淨音在乞求未來佛主,能夠護施主平安。施主是好人,不該死在這裡。」

目光卻看著山下,此間山巔大戰,幾乎將半座天炎山削平。

可下方那數百萬之名,卻被一股浩瀚之力守護。

雖是境況窘迫,卻都毫髮無傷。

在宗守意念壓迫之下,只能跪伏於地,卻也免了奔逃踩踏之災。

宗守聞言卻搖頭:「孤可不是什麼好人,再說你就料定了孤,會亡在此間?你這傻尼姑,到底站在哪邊,哪有這麼滅人志氣的?」

那淨音無辜的眨了眨眼,心想這情形,還能怎樣?

她都已經不計較,被宗守連累,準備好橫死於此了。

只望能痛快一絲,不會受侮。

接著卻聽宗守又板著臉,語氣複雜道:「你不是想著要那未來無量佛降世,救下此界蒼生?罷了,今日孤就應了你淨音所願,只是你需記得,事後需得誠心誠意,為孤做一件事。否則孤死不瞑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那淨音『誒』一聲,聽得是一頭霧水,滿臉的迷惑。

不解宗守這些話,到底什麼意思?

如自己所願,未來無量佛降世,救下此界蒼生?

眼中茫然,卻迷糊的點了點頭。然後又閉著眼,繼續誦佛。

雖不知宗守所求,到底何事,不過既然說死不瞑目,做鬼都不會放過她,想來是極重要的。

不過這事後,他們還能活著麼?這承諾,只怕要到冥界之中,才能完成吧?

宗守這邊,則是開懷一笑,袖中一團火光遁出。先是一頭土狗模樣的靈獸,接著卻化作一頭巨大的麒麟之形。神態威猛,火焰繚繞,護在宗守身前。

宗守卻已閉目,彷彿是死了一般。那魂念則離體而去,正是未成形的真形之體。除了五官還模糊,神態體貌,都皆於宗守相仿。

他二人說話時,那邊陸無雙,也在朝三位神境修者見禮。

「不敢當少主之稱,無雙見過三位元老!今日無雙不幸,落此窘境。三位能不辭辛勞趕來,晚輩實感激莫名。還請三位再助陸某一臂之力,若能誅除此獠,晚輩日後,必定啣環相報。」

「言重了!吾等本就是為此而來,相助少主,此是理所當然之事。何敢望報答?」

那白袍修者一笑,目光卻終是落在宗守身上,還有那飛空而起的元神。

目中流露出譏嘲之色,放棄肉身,元魂逃逸麼?

倒也算知機。可惜在他面前,卻是無用。

直接法力一展,就是一隻冰雪凝就的大手,往那宗守神魂,遙遙抓去。

似也知宗守,有瞬空逃逸之法。出手之時,就已從大道源層中著手,開始封鎖隔絕。

此時便連陸無病,也是微微搖頭。

這時才想著逃,不嫌太晚?

負手在身後,陸無病是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幕。

親手佈置,促成這等絕世天才,隕落於此。

這種感覺,很是不錯。

這種滿足成就之感,幾可與修為大進之時比擬。

半空中的宗守,看起來卻無什麼就此遁逃之意。

反而是定在虛空,伸出手只是輕輕一點,那已近在咫尺的凝冰巨手,就已崩潰開來。

化作碎冰消散,未能傷到他分毫。

怎會?

陸無病眉頭一皺,露出了意外之色。

知曉那白袍修士,方才看似是輕描淡寫。然而這一隻大手抓下,已是盡展其血,用了八成之力。

這宗守的劍道,固然不凡,領悟出神境修士,才能掌握的魂級劍意。

然則也沒可能,應付的如此輕鬆。

擊碎了這巨大冰手之,宗守身周,又顯化出了一黑一白兩個光團。

是耀目之白,深邃之暗。

漸漸的,再無法以目視之——

「法相?這是什麼法相?」

幾乎所有人的腦內,都閃過了這個念頭。

卻都直覺一股異樣的威壓之感,瀰漫此界。

就連到來的三位神境,似乎也無法抗拒,節節敗退。

然而又是陣陣梵音,響徹於天際。彷彿是有無數人,正是齊聲誦佛,無論高低起伏,抑揚頓挫,都是那麼般的美妙,悅人耳目。

這天空之中,又有一偏偏的蓮瓣飄下。把這狼藉山巔,襯托得美奐美輪。

看似是普通的蓮花花瓣,陸無病卻知,這是濃厚的願力,自然聚結之行。

「那是佛光?」

此時從宗守元魂中,更有一絲絲七色靈光,透出了體外。

不但燦爛絢麗,威嚴浩大,更似有撫慰人心靈之力。

而此時這天際,也被分成了一半。一邊是暗無天日,再不可目視。一邊是白光刺眼,同樣無法睜目。

而宗守那具真形之體,五官面貌,也是越發清晰了起來。

腳下處,卻又是一座七彩蓮台聚結,莊嚴肅穆。

那三名神境強者,也俱都神情凝重,透著幾分錯愕之意。

不解這異況,到底為何——

「固弄玄虛!」

其中一名持劍傳甲的神境修士,首先不耐。一聲冷哼,就把那巨劍揮空斬下——

數千座須彌山之力,聚於一劍之內。

亦是劍意魂境,出劍之時,整個方圓百萬丈的空間,都為之凝滯。

那『宗守』的真形之體,也終於睜開了『眼』。

漠然的看了看眼前諸人,而後就是信手一揮。

他身軀左面,那巨大的『黑洞』,就忽然移動,迎著那巨劍來勢,疾飛而去。

無聲無息,所過之處,幾乎所有人的靈覺都被吸收扭曲。

只能依稀感應,那口重劍。是應聲而斷,然後整個劍身,所有的材質,都被那黑洞吸收。

卻仍是不曾罷休,繼續追擊,直襲那名神境修者的肉身。

只僵持了片刻,就只聽『轟』的一聲炸響,恍若雷鳴。

而後眾人,就只望見,那漫天的血肉爆碎。

去只才來得及散開十丈左右,就又被一股強絕的吞吸之力吸引,倒飛而回,沒入到那黑色的孔洞之中。

再靈念四探,這片空間之中,已是徹底沒了這位神境修士的氣機,消失無蹤——

這山巔上的眾人,頓時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神通?什麼樣的力量?能將神境修者,也一擊滅殺?

陸無病亦是驚怔失語,再不說出話來。

腦海之內,反反覆覆就只有一個意念——怎會如此?

「準備的不錯,若還在他界。宗守多半只能道消身亡,無奈飲恨。」

宗守淡淡的話音,再次響起。雖未刻意,這時卻彷彿有著無與倫比的威嚴。

而此時那目光,已是無情的,落在那白袍神境的身上。

「只可惜呢,此地是蒼靈世界——」

隨著話音,那看不清的白色光團,也忽然晃動,朝著那白袍神境墜落。

後者一聲怒吼,身軀化作一連串的殘影,往遠處瘋狂逃遁的同時,也試圖脫離這蒼靈世界。

卻始終快不過那光,被凌空擊中時,又是血肉爆散。

而後在那熾烈之光中,血肉燃燒殆盡,化作了微塵齏粉。

眾人都是愕然無言,無法反應,只能愣愣的,看著眼前。

恰好此時,仍舊不知這變故,還在閉目誦經的淨音,口中低聲吟道:「佛掌終末之力,故此能御無盡之暗!佛亦掌始源之力,於是也能掌無量之光!當佛降臨之時,這天地都將被分割。一側是暗,一側是光——」

那曉月禪師的瞳孔緊縮,而後那眼眸中,是一連串的情緒掠過。

恍惚,了悟、驚喜、後悔、傷悲——

最後又恢復到澄淨,雙目中淚光閃現,虔誠的拜倒在地,低首匍匐。

「大慈大悲,無量終始。我佛降臨,請佑我樂平界眾生——」

隨著這一句,那山下數百萬人,亦是驚喜的,看著天空,議論紛紛。

「是無量終始——」

「未來佛祖,居然真的降臨我們樂平界!」

「諸天佛尊菩薩,果然不曾拋棄我等!」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只願我等樂平界之人,日後都再不會有喪子之痛——」

有些人嚎啕大哭,也有人在瘋狂大笑。

淨音誦著經文,漸漸卻覺不對勁,連忙睜眼,再看那天空。

一時神情僵住,直到半晌之後,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那兩名神境,為何不見了?

為何陸炎天這些人,似乎身軀都在顫慄發抖。

還有空中,另一位神境,似乎面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無量終始?

眼前一應之景,都與大無量祈恩經內的描述,無有而致。

這麼說來,此時上空那個人影,就是無量終始,未來之佛?

淨音只覺是喉中乾渴,艱難的嚥了嚥口水。

記得十幾日前,她還日日為佛擦身,還為佛洗過那東西——

面色瞬間漲紅,頭上似也有蒸汽冒出。

淨音再不敢去想,連忙再次閉目,繼續口誦著佛經。

那陸無病失神了許久,這時也恢復了過來。神情無奈,苦澀的輕聲一歎,俯首行禮。

「原來是梵天如來當面!」

今日之敗,非戰之罪,他卻把所有一切,都輸個乾淨——

第879章 痛快一死

寂坐大須彌琉璃寶山之上,釋迦牟尼睜開了眼。本是古井不波的眸子,宛如般鑽石般璀璨澄淨。

此時他眼前所見,也是一個異常清澈澄明的世界,無苦惱,無傷悲,只有大歡樂。

眾苦者,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是謂八苦。此處卻皆可不覺。

乃他證道之時,所發四十八大願所感之莊嚴、清淨佛國淨土。

使此界眾生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故名極樂清淨世界。

只是此時,釋迦佛那多年不曾有過波動的心緒,這時卻彷彿是難以自持。

也映照於此間世界,使這天地間靈光蕩漾。

——此界乃他願力所化,故此一喜一怒,皆能響應。

「悉達多,不知爾可感應到了?」

隨著這聲音,一道佛光,出現在了這大須彌山。

內中是一個光輝燦爛的身影,目視了釋迦牟尼一眼。

然後啞然失笑:「是了!這般動靜,爾如何能不知?等了這數年,我們的梵天如來,未來無量終始佛,終於現世——」

「似乎未走錯路,這終結,始源之道,已是小有造詣。距離當日,還不到十載而已,真不可思議。」

釋迦牟尼也微微頷首道:「可為何我又能感知,三千大道之本的氣息?就彷彿未來佛,乃是道的本身?」

「雄心勃勃,如此不正好麼?」

那佛光中的人影一笑:「如此人物,才可掌我佛門。開闢一界,成就真正極樂無憂之世。也能使我等,覓到合真之機。只是慚愧,我實力不到,只感應到未來佛現身之地,似是在這此域邊緣。悉達多,你見知之能,已在我之上,可知詳細?」

釋迦牟尼雙目微闔,而後便遲疑道:「應是在樂平界。奇怪,此界距離蒼生界,足有兩千世界之遙。」

「樂平界?嗯,可是已為陸家強佔,如今改名蒼靈界的那處世界?」

那人影的聲音,也同樣微覺意外。

「記得三載之前,我等從元始古佛之言,都有法旨降下。欲為梵天如來證位,積蓄願力。怎的這麼快,就有了動靜?這天道命理,當真是難以度測。難道說古佛他,早有所料?」

話音一頓,那人又接著問:「那麼悉達多你又可知,那位究竟是何人?」

這次釋迦牟尼卻微微搖頭:「不動定光,你太高看了我。若有此能,釋迦牟尼早已可合真。關鍵是那一位,對我佛門,似還有排斥之意呢!雖現法相,以梵天如來之身現世,卻有意隔絕。他修為雖淺,可卻見證無量終始,與道合一。只怕便是古佛他,距離一萬三千世界,也難測其詳細——」

「意料之中!」

定光佛無聲一笑,面上不見愁容,反而現出歡喜之色。

「既然已在樂平界現世,那麼要查出他身份,是輕而易舉。再者,一旦借用了我佛門之力,便是有了因果,有了緣分。未來如何,我等無法預料,只能盡力而位。便連未來佛本人,怕也是不由自己——」

話音半途而止,不動定光佛,忽而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下方。

這大須彌山下,是十萬三千座須彌山。

每一座琉璃寶山之上,都有著一位菩薩,一為阿羅漢。

此刻都是紛紛覺醒,近乎本能的,一起口誦經文。

「懇請未來無量終始佛歸位!使我等能超脫悲苦,斷盡煩惱。見證那無生果業,成就涅槃——」

陣陣梵音彙集,震盪著這極樂清淨世界。

又遠播於此界之外,遠傳域外虛空。

那不動如來一笑:「看來也無須去查了,你這座下隨侍諸菩薩羅漢,有慧根者極眾。是我佛門之幸!」

釋迦牟尼卻搖了搖頭,那樂平界之事,絕沒有這般簡單。

事隔數載,大梵天現身,更輕忽不得。

手中取出一個銀鈴,微微搖晃。遠處就有兩道佛光,陸續飛騰而至。

只片刻時光,就至此間。俱是佛尊果業,朝著二人一禮。

「釋迦牟尼,可是為梵天如來,召喚我等?」

釋迦牟尼以目望之,眼前這二位。一為楞伽,一為妙諦。

也就在同一時間,同樣距離蒼靈,一萬多個世界之外。

靜坐一個奇妙虛空中的龍影,也是睜開了眼。

唇角處扯了扯,似笑非笑,又似乎是哭笑不得。

「無量終始?我那徒弟,到底是要鬧哪樣?難道真跑去佛門,證那未來佛位,成就大梵天如來?可歎,此時那清淨極樂世界,只怕再難清淨——」

「罷了,懶得去管,無論哪條路。守兒他成就,看來都要在我這師尊之上。只是如此事成真,不知陸家那幾個老頭,又該作何感想?期待了數千載,最有望繼其基業,超出他三人成就的子弟,卻被佛門挖去當了和尚。還是被自家子孫親手逼迫,嘿!那便有好戲看了。」

相較陸家那幾位至境,他龍影地確還可算是『年輕人』。

只是他語氣間,雖是帶著調侃之意。

可目內卻是殺機絕厲,神境修士,居然也敢肆無忌憚的,對他弟子出手。

焚空陸家,就可如此肆意妄為?

「嗯?與道合一,好大的野心!果然不愧是我龍影的徒兒!」

一聲大笑,龍影卻是起身,踏出了這片的虛空。

終結源起,與道相合,此時最著急的,怕就是那人罷?

自從收了宗守這徒弟,他真是一刻都嫌不得。

要護得他那弟子平平安安,這時就該預先籌謀一二。

……

蒼靈界內,天炎山巔。

「原來是梵天如來當面!」

陸無病的聲音,被壓在那陣陣梵音,與那數百萬人誦經聲中。

不過對於此間諸人而言,卻不是障礙。

宗守也同樣清晰聽見,面上毫未見異色。

梵天如來,是他在佛門中的別稱。

在梵文之中,所謂『梵天』,是創世之意。

而梵天如來,即為創世之佛。

立在蓮台之上,宗守就宛如神臨於世,俯視著下方。

恰見那另一身著赤甲的神境修士,此時正是撕開了虛空,祭起了一件梭形的秘寶,就欲穿出此界之外。

宗守淡淡的看了此人一眼,隨意的屈指一彈。

就有無量的願力,匯聚於指尖一點,把那終結起源之力引動。

黑白交纏的流光,穿梭空間,瞬間就將此人身軀洞穿,神魂俱滅!

「神境中期?嘿——」

口中吐出此句,似乎在嘲笑,這隕落在他手中的三人,實在太弱。

然則宗守心神,其實卻在恍惚中。

記得當初在雲界,面對道靈穹境的那位神境。自己險險,便要神魂俱滅。

可是此時,這三位可掌握十數位面的強者,卻在他手中,如此的脆弱。

此時他只需一個意念,就可徹底掌握住這種力量。

難得是對己身根基,也不會有太大折損——

宗守目光迷茫,旋即就自嘲一笑,從猶豫遲疑中,掙扎了出來。

忖道這信願神明之力,當真是好用。益於速成,只是日後如何,卻不是他所能知。

還是不要冒險,按部就班為上。難道還真去當什麼佛尊,和尚?

當敬而遠之!

只是如今,卻偏是與佛門又有了因果,真個讓人頭疼。

只望日後,莫要牽纏不清才好。

又目視陸無雙,宗守的目光略凝。

「你我間,勝負已定——」

那陸無雙無言,事已至此,他還能怎樣?

宗守有這等樣的手段,他一開始便是注定了敗局。

卻心服口服,是真正敗在了宗守的劍下,而非是這作弊一般的佛門神通。

他性格剛毅,求饒之語,是斷然說不出來。

只是默默的,把一個小小的香囊,握在手中。

此是陸紫所贈,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收集軟麝靈香,這才製成。

女人就是這般奇怪,有這功夫,制這無用之物,還不如用在修行上。

卻又死也忘不掉,那日收到此物時,心中那異樣感覺。

從此之後,就是戴在身旁,不曾輕離。

宗守靜靜等候,片刻之後,終是一聲歎息。袍袖一拂,那陸無雙也不抵禦。身軀直接化為飛灰,只元魂仍存。

卻被宗守力量控御著,直入幽冥世界。

「若那奪天還液,能有多餘。孤可重聚陸紫元魂,令其轉世。願你二人,來世得見——」

這句話說出,旁人不覺什麼。那陸無病卻微微動容,定定的看著宗守,眸中閃動異澤。

宗守接著卻又大手一抓,把那陸炎天,遙空抓在了手中。淡淡的問:「那奪天還液何在?」

那陸炎天是淒然一笑:「可能痛快一死?」

他此時還可合一界之勢。卻知在這宗守面前,即便有神境戰力,又能如何?

早已斷了生念!

宗守搖了搖頭:「佛門講究一個『恕』字,又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宗守卻不以為然,放下屠刀,就真能贖那萬惡之罪?」

陸炎天聞言是嘿然冷笑,緊緊閉住了口。

宗守也懶得再問,直接展開搜魂之術,一點點的排查尋覓此人記憶。

也就這時,一陣陣梵音入耳。

「——懇請未來無量終始佛歸位!使我等能超脫悲苦,斷盡煩惱。見證無生果業,成就涅槃——」

第880章 陸家無病

那誦佛之聲,是連綿不絕,浩然宏大,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詠唱懇求著。

宗守初時還能自持,可僅僅一息之後,心念就漸漸的紛亂起來。

心想證就無量終始,梵天如來,似乎也很是不錯。

如此多的虔誠佛徒,在企盼渴望,自己怎能辜負?

掙扎了數息,宗守猛地一咬舌尖,使大片的血漿,猛地在口中炸開。

身後也一面青鏡顯現,靈光微閃,直照心神。

「好生聒噪!」

一聲冷哼,使那佛音稍稍退卻。

宗守心神,也終是恢復了些許的清明。

卻知他這般以心念意志,以及幻心鏡強壓,只能濟得一時,不能長久。

那些梵音,乃是通過他施展的佛力轉遞。

除非是把這法相金身收起〔WWW。WrsHU。COM〕,否則斷難以完全隔絕。

如此說來,此間之事,該當盡快解決了才好。

借助願力之能,搜索著陸炎天的記憶,使後者臉上是蒼白扭曲,痛苦無比。一口白沫,從口中溢下。

宗守全不在意,幾乎把陸炎天的元魂,割裂成了一片片細小的碎片。每一點記憶,都不放過。

只是須臾,便有所得。

宗守的眸中,也微微一亮。

「原來此物他已到手,就藏在此間——」

並掌為刀,信手削出。一聲『轟』的碎響,那八萬丈高的天炎峰,立時被這巨力腰斬,從中斷折。

宗守再大手一拿,將一個明黃色的玉匣,取在手裡。

奪天還液,乃是奪天地造化之物。這玉匣的材質,也是上上,乃是地階巔峰層次的靈物。

也只有如此,才能隔絕壓制這奪天還液的氣機。

此時這東西,明明在宗守手中,可魂念間卻感應不到。

「此物用來給弱水煉製靈器,倒是不錯。能與那黑玄紫英鐵,相得益彰。嗯!七滴奪天還液,與這陸炎天記憶無差——」

宗守把那玉匣打開一線,看了看之後,就目光微斂。

心中既覺驚喜,又覺是頭皮一陣發麻。

這數目實在太多了些,遠遠超出了他意料。

若是被人知曉他手中,有這東西在。不止多少人,會為此物瘋狂。

哪怕是長生數千年的修士,也不可能無牽無掛,也有些親朋好友。一生之後,多半都有著遺憾之事。

再者,即便不為親朋,為自己備下一份,以備不測,也很是不錯。

「這個傢伙,氣運當真是不錯。這等天地異珍,也能取到手。而且是一次七滴之多,可惜非是能增人修為法力之物,最後卻便宜的孤——」

宗守已經是打定了主意,必定要在短時間內,把這些東西,用去大半才好。

最好是人人皆知,免得日後麻煩——

這時那誦佛之音又再次轉盛,震盪著他魂海虛空。

宗守也不敢再耽誤,一波宏大真力,無情的衝入到了陸天炎體內。

刷入其四肢百骸,把那些經脈,都寸寸碎斷,然後隨手丟至那曉月禪師的面前。

這個人,還是讓天靈界之人,自己去處置解決。

又把那黑洞之影,四面八方的展開。所過之處,此間附近,數十萬的天炎府甲士,只要被黑影接觸。身影便立時消失,不見蹤影。

這些人,即便未曾食用那先天火元髓,也有幫兇之嫌,死無餘辜。

這蒼靈界,武力薄弱。有這些人在,此界仍是不能脫離陸家控制,更可能是大亂之源。

他宗守今日確然痛快,誅除了這陸炎天。卻也可能,引來焚空陸家的反擊。

事後他宗守,固然可大袖飄飄的瀟灑離去。此界之人,卻只怕要代他受過。

故此哪怕是承擔這無量的業力因果,他也需將這後患解決。

既然取用了此間的信願之力,便該承擔這些信眾之願!

那無法目視,深邃幽深的黑暗,將整整千里方圓,全數覆蓋。

然而又瞬間消失,使這片天地,又重新恢復了光明。

那火雲已是徹底不見,一目所望,都是碧洗青空。

那只鮫蛇,仍舊在與碧火玄龜糾纏。也欲逃走,卻被烏龜與嘯日聯手,死攪蠻纏,拖在了原地,無法抽身。

宗守一劍削出,劍身之上,同具終結始源之力。

把那鮫蛇的頭,猛地一劍削下。

□曦早就候在了一旁,化作一點銀光,衝入蛇屍之內。

直接將一枚血色丹丸,抓取了出來。而後又化作了一個銀繭,把那血丹與自己的身軀,密實的包裹在了一處。

這鮫蛇一死。此間的殺伐之氣盡消。彷彿整個天地,都恢復了清淨。

不過到得此時,整個天炎山,依然只勝一半,也草木無存。

那曉月一直在下,靜靜望著。

此時又再雙手合十道:「如來慈悲!」

宗守『哼』了一聲,四下裡眺望。此間一切之事,都已解決。

三位神境,陸炎天陸無雙,都已經死在他手。

而此間除了那些送在府中的孩童,一直在他引動來的佛力護持之下,不曾有恙之外。整個天炎府,都已是斬盡誅絕,寸草不留!

——只有一個陸無病,仍舊還活著。

想起這將他差點逼至絕境,不得不借用佛門之力,才轉危為安之人。

宗守頓時蹙眉,往此人望了過去。胸中也略覺奇怪,為何自己,是最後想到,要將這人解決。

隨即就又瞳孔微縮,眼現銳芒,朝那陸無病逼視了過去。

「你敢惑孤心神?」

他乃九尾玄狐,幻術血脈,高絕於世。更有幻心鏡在手,可使心念,時時刻刻都保持澄明。

雖然這件仙器,因消耗壽元,他並不常用,也不喜使用幻術。

然而這世間,卻少有幻法,能夠迷惑得住他。

然則此人方纔,卻不知用了何種力量,使他下意識的,將之忽視。

故此這條人,一直能維持到此時,才終於響起。

卻也使他,殺機更盛。

「君上且慢動手——」

似乎看出,宗守劍發在即。那陸無病神情平淡,遙遙行了一禮。

「我陸家之中,除了焚空之血,亦有一些雜系血脈流傳。傳承之中,亦不乏讓族人弟子保命的密術。陸無病恰好精擅此道。」

宗守眉頭微挑,這個解釋,倒也說的通。

其實若非他大半意念,都用在對抗那些佛音,也不會為其所趁。

然則此人說這些話,又是為何?

難道是欲求饒,讓自己饒其一條性命?

若真如此,倒真讓人奇怪。以此人之智,當知他宗守,絕不會被尋常言語說動。也沒有任何留此人性命的理由——

在他眼裡,此人確比那陸無雙,還要難纏。若留其性命,何異於放虎歸山,為自己豎一大敵?

那陸無病的話音還在繼續,卻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紫金符菉。

「在說話之前,好教殿下得知。陸無病今日僥倖,還有一策脫身。這張符,乃是陸無病十年前費盡了心力,從焱元聖尊手中求得。亦有大虛空挪移之的能——」

宗守一怔,仔細看了一眼。

所謂焱元聖尊,至是陸家三位至境之一,乃是最古老的一位。

也可算是焚空陸家的真正祖先——

這張符,他的傳承中也有記憶。名喚焱元空焰符。

烈火焚空,焰燃諸界。確可如大虛空挪移術那般挪轉虛空,不過卻只能移向一處,便是陸家焚空聖庭。

那聖庭之中,有一朵火焰,常年不滅。燃燒虛空,可透穿諸界。

而這焱元空焰符便是引動此焰力,達到大虛空挪移術一般的效果。

焚空陸家這萬餘載,也不知多少人,依托此焰,險境逃生。

然則即便是焱元聖尊,一百年內,也不過只製成十張。

而如他師尊龍影,雖也是聖境,這種可瞬時穿梭萬界之符,也斷然做不出來。

儘管其本身,已可勉強辦到——

陸無雙乃是陸家,最有希望繼續聖地的儲君之一,都無此物護身。

偏這陸無病,卻取到了一枚。

這讓宗守,對此人是愈發的感興趣起來。

不過今日,他宗守只怕還真是奈何不得此人。

略一思忖,宗守就散去了那信願之力。把法相收起,重歸肉身。

此人對他的威脅,並不在於戰力。

現出無量終始佛的法相,固然是可以彈指之間,碾壓此人。

可若只以本人之力,結果卻也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元魂歸體,把那些願力,全數散去。宗守果然便覺,心神輕鬆了不少。

那源源不絕的梵音祈語,都是漸漸淡去,再不足以動搖他心靈。

而宗守視線,也再次注目在那陸無病身上,靜候下文。

既有此符,卻偏是在此間逗留不去,必要是有所謀。

然後就見那陸無病,無奈的一笑:「然則此符,無病左思右想,還是不用的為好。」

「哦?」

宗守一揮手,把那三十七口劍,連同那星辰道種,也一併收起。

此時的他,還在渡劫。渾身上下,依然赤焰繚繞,卻渾然傷不得他肉身分毫。

「這又與孤何干?」

若然此人真不肯用,他也不介意,將這陸無病一劍斬殺,了絕後患。

那陸無病則似有預料,並不氣沮:「無病一直為玄燁國主效力,因有幾分智謀,頗得其賞識——」

第881章 二聞死獄

「無病一直為玄燁國主效力,因有幾分智謀,頗得其賞識。被遣在無雙少主麾下,輔佐其爭奪聖帝之位。然則如今,不但無雙少主已是身隕,國主麾下數位神境供奉,也因無病而死。實在不敢想像,返回聖庭之後,自己會是如何下場——」

那陸無病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是平靜。

彷彿他口中所言之事,面臨的窘境,與自己全然無關一般。

「玄燁國主頗有容人之量,只是無病此番過錯,實在太大。雖還不至於身亡,卻必定要被重懲。事後投閒置散,淪落為廢人,也是意料中事。」

宗守靜靜的聽,並不置一語。這人的際遇,他確實用不著在意,也不用去理會。

接著卻又聽那陸無病言道:「因而無病,想懇請君上收留。自此之後,侍奉少主左右——」

嗯?

宗守這才眉頭一挑,終是露出意外之色。

收留,侍奉?換而言之,此人是欲效力於他?

這個人,當真是有些意思。是要用此法,保全自己一命麼?

略一思忖,宗守就又搖頭。

「孤這裡,還不缺人手。不過你這人,倒真是異想天開。」

「怎能說是異想天開?」

那陸無病一笑:「之前無病,是忠心為主。既然身為無雙少主家臣,便該盡力為其謀劃,為其誅除仇敵,參詳謀劃。哪怕用了那些手段,也是理所應當。想來少主,不會連這點氣量也無?就定要除無病為後快?」

宗守默默不言,這句話,倒是不假。

這麼一說,反倒是顯得他小氣了,不能容人。

陸無病又繼續道:「可如今無雙少主已死,無病為臣,自問不曾有失節之主。良禽擇木而棲,故主不在,如何就不能改投他主?在無病看來,少主實是一位遠遠比無雙少主,還要更值得輔助之人。少主若欲爭,那麼下一任焚空聖帝,實是少主囊中之物——」

宗守一聲失笑,搖了搖頭:「陸家焚空聖帝?孤無此意。你若欲依憑於孤,想要在陸家撈取些什麼好處,怕是要失望。」

方絕如此,這個人也是一般。

「不爭卻也無妨!」

那陸無病淡淡一哂:「陸家雖有八百世界,勢力固然雄大,可掣肘也多。君上不捲入這泥潭,實在再明智不過。只是我觀少主,在乾坤山國勢稍穩,就迫不及待征伐外域,格局想來不會限於雲界之內?少主諸臣,良將不少,卻獨缺謀臣。陸無病不才,自問運籌帷幄的本領,超於常人。或能對君上基業,有所裨益。」

宗守微微動容,心內微微鬆動,仔細看著此人。

這說出這番言語,對他如今的境況,必定是瞭解極深。

一時是猶疑不定,那殺意也退去了幾分。

那陸無病,亦有感應,深深看了宗守一眼:「在無病看來,少主若不願入陸家之門,就更需在下輔佐於左右才是。臣為玄燁國主效力六十載,奔走四方。自問對這一域世界,諸方勢力,都了然無遺。更精擅陣道,尤其時空之法,鑽研極深。一身實力,仙境之中,也應是少有對手。再若君上,若欲救含煙公主。臣也能幫得上忙,對那九絕死獄,臣瞭如指掌!」

「瞭如指掌?」

若說先前之言,還只是令宗守有些心動之意。

那麼這最後一句,卻是正中他的軟肋要害。

九絕死獄,便連身為蒼炎殿主的方絕,也不能盡知。

這陸無病,又如何敢說,是對這陸家死獄,瞭如指掌?

「少主大約不知,臣便是從九絕死獄中出來。臣之父母,皆因罪獲刑,被打入九絕死獄,之後才有了臣。六十載前,臣之父母因死獄之刑,相繼身隕。有人慈悲,才使臣僥倖從九絕死獄逃脫。」

明明說著悲慘之事,那陸無病卻是風輕雲淡。只唇角略挑,含著譏諷笑意。

「說來可笑,那人救我出來,卻只是為繼續折磨我這故人之子,不願臣太早身亡。明明是同族之人,手段卻比對外人,還要殘酷幾分。嘿,這些齷蹉之事,君上大約不願聽。不過對那死獄之內的情形,這世間除了我陸家那幾位聖尊之外,只怕再無人,能及得上臣。旁人對君上說起,一定是說那九絕死獄,一旦入內,就再不得出可對?可據臣所知,就至少有兩人,從死獄中逃脫。」

兩人?

宗守目光閃動,有至境神念看護,那九絕死獄中怎能逃脫?

這陸無病的言辭,到底是真是假?

那陸無病說完這句,就不再言語。宗守也無法判斷,此人到底意圖何在。

凝思片刻,就又問:「我要如何信你?」

最重要的,還是此事。畢竟是玄燁國主的臣子,陸無雙的部屬。

實難相信,這陸無病對自己,有多少忠心。

他宗守心胸再廣,此事也需慎而又慎。

此言也更另有含義,那死獄之說,他實不知這陸無病是在誑他,還是真有其事。

若是輕易聽信其言,貿然前去,反而困在死獄之中。

那他宗守,就真正是愚不可及了。

「此事知者甚少,不過卻都有據可查!只因族內擔憂損及聖尊顏面,才把消息封鎖。說來這兩人皆以身隕,然則其逃脫之法,無病卻都曾有幸目睹。」

那陸無病說著,話音一頓:「至於臣下,想說日久見人心,少主必定不會輕信。此時也無有方法,取信少主。然則臣,對少主存有二心,又有何好處?臣這一生,只求權求勢。捨了少主,焚空陸家,誰能給臣這些?」

宗守怔然,旋即就又笑了起來。

還以為此人,會以魂誓之類的手法。然後最後這一句,真正又出乎他意料。

求權求勢?這陸無病倒是坦白。

微微搖頭,宗守最後一絲遲疑,也消失散去。

心中雖是並不全信,不過且此人收留下來,看看無妨。

至於那九絕死獄,即便無有陸無病此言,他也是必定要看看的。

從方絕說起,父親曾在那處,現出行蹤之時他就已起意。

只是一直因實力不足,才未能成行。

第882章 見知之障

也不知宗未然,此時到底情形怎樣?該不會也被困在九絕死獄,那可就丟人了。

下次見他,定然要好生譏嘲一番。

還有母親,含煙公主。在九絕死獄中,不知可撐得下去?

他這個兒子的,當真無能。

母親一生,本該是富貴榮華。卻為自己之故,被困死獄中二十餘載,也不知受了多少磨難——

宗守怔然,一時被陸無病之語,激起了無數的紛亂意念。

直至片刻之後,才醒過了神,一揮大袖。

「這些事,且容後再說!」

也同時將那種種迫不及待的念頭,都全數拋開。

宗守身形,也從空中降下,到了那淨音身旁。

這女孩似乎還未能從今日,種種轉折變化中回過神。依舊在發怔,口中本能的仍對在念著《大無量祈恩經》。

當注意到宗守到來,立時是慌張失措,感覺自己的手都沒地方放。

這可是他們佛呢!無量終始,梵天如來。

未來之佛,真正可創造極樂世界之人。

片刻之後,才想起要行禮。可旋即就又望見宗守,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負手踏立虛空,氣勢沉雄,又飄逸如仙,彷彿是傲視紅塵。

卻莫名的,又想起那幾日,為宗守擦身之時。

淨音的唇角,不禁微彎。心想都被自己看光了,這時候在裝瀟灑麼?

其實佛也不過如此——

這念頭一起,自己也嚇了一跳。

連忙又肅容,把頭低下。心中不斷企求,這些想要,最好不要讓佛聽到才好。

宗守卻不知淨音所思,此時正覺頭疼。

今日這一戰,雖是爽快,不過也正因此,是後患無窮。

若只限於佛門還好,大不了就耍無賴,難道佛門那些佛祖,還能強迫不成?

可宗守卻絕不指望,那般的動靜,其他勢力,會一點都不知?

還有陸家,陸無雙在此身隕。損失這枚重要的棋子,那玄燁國主,不定會怎麼報復。

丟失了蒼靈世界,那焚空聖庭,只怕也不會善擺甘休,免不了大動干戈。

好在這裡,還有他唯一的一線希望在。

「淨音尼姑,記得之前你可是答應過孤。此間事了之後,就要誠心誠意,為孤做一件事!想來不會食言?」

「誒?」

那淨音詫異的抬頭,看著宗守。

佛經中說,未來的梵天如來,有全知全能之力。

哪怕此時還辦不到,也有著無邊之威,無邊之能。

方纔她就親眼望見過,彈指之間,比陸炎天還要強橫無數倍的人物,就直接化作了飛灰湮滅——

似這等樣的人,還有什麼需求到自己?

心中奇怪,淨音卻還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還記得。

「記得就好!那就跟著我念,記得需要全心全意,不得有絲毫雜念才行!」

宗守滿意的微微頷首,而後口中道:「願今日此間之事,被眾人遺忘。願今日一切終始佛之事,都不能被人知——」

遺忘?不能被人知?

淨音更是奇怪,為何要如此?

卻又隨即想起,宗守那『全心全意,不得有絲毫雜念』這一句。忙又把這些念頭,全數壓下。

神情肅穆,跟著宗守的話音複述。

初始還只是有些奇怪,後面淨音,就連面上,也顯出了古怪之色。意念也再做不到至清至澄。

「願那佛門陸家,不來尋宗守晦氣。願依人瑤兒與弱水——」

中間省略了數十個姓名,半晌之後才結束。

「——都一生平平安安,無憂無慮。」

又道:「天祐宗守,早日登聖。一統此域,千秋萬世。得罪宗守的都要橫死,對宗守心懷怨恨之人,最好是喝口水都要塞牙縫,十步一摔,衰神附體——」

淨音終念不下去,張開了大眼,狠狠盯著宗守。

怎麼感覺這傢伙,是把自己當成了佛在求?

宗守嘿的一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總算是收住了口。

後面的這些話,果然是過份了。固然是有淨音,不能全神灌注之因。

然而卻也感覺,那預言之力,對因果命運的干涉,已是微乎其微。

不過,那前二句說出,他卻真正是感覺到了,這蒼靈界內,某些變化。

不是對那因果命運之力的干涉,而是見知障!

擾亂見知,使旁人無法知,這個時間段之事。

此時便連他這個當事人,此時回思,也感覺一切迷亂。

恍恍惚惚,似乎經歷過,又似乎無有其事。

便連他自己,都是如此。又何況山腳之下,那數百萬人。

可以想見,日後若有人來此界,欲探知詳細時的情形。

不能見,也不能知。

這就是預言之力?真不是一般的詭異——

該說變態才對!

卻又覺心中一鬆,宗守面上,多少恢復了幾分笑意。

本來只是抱著萬一的希望,若是不成,就需應對那種種後果。

真沒想過,此女的預言之力,居然強橫到這等程度。

如此說來,這個小尼姑,無論如何,他都需帶在身邊才好。

此女的預言,固然可干預見知。然則那些人物,卻仍需尋根溯源,直接從這見知障的根本著手破除。

此間諸人,唯一有所察覺之人,就是陸無病。正是神情驚異的,看著淨音,也同樣是在震驚其能。

這蒼靈界之事已了,宗守直接大手一抓,把□曦化成的銀繭,收入到了袖內。

正欲把嘯日與碧火玄龜,也一併收回。

就聽陸無病問道:「君上這只護駕靈獸,可是聖獸麒麟?」

「你認得?」

宗守目光斜睨了他一眼,而後點了點頭:「正是聖獸麒麟。」

曉月淨音,都不知奇異。只陸無病眸中,是波瀾掀起,久久都不曾平息。

——聖獸麒麟,食氣之獸,常伴聖人左右。

宗守卻在意,接著又朝曉月道:「善後諸事,就勞煩禪師了——」

那曉月禪師,忙躬身一禮:「謹遵未來佛法旨!」

未來佛麼?

宗守嘿然一笑,就一步粉碎壁障,踏出了這蒼靈世界。

淨音也欲行禮,可下一刻就被一股力量捲起,而後眼中一花,就發現眼前之景,已換了模樣。

一片漆黑,無法目視。卻能感覺,周圍似乎有無數暴虐危險的力量,可輕而易舉,將她撕成粉碎!

不過卻也有一股力量,在護持著她,使她免遭粉身碎骨之災。

又一股溫暖的真力,衝入她體中,耳目也終於可聽可見。

到了外域虛空站定,宗守卻又目光複雜的,看著來處,那蒼靈世界的所在。

「君上可是心憂陸家之人,報復此界?」

既是知曉,宗守無意回歸焚空之族,陸無病言辭間,也就不再稱少主,直接以君上稱呼。

宗守聞言挑眉,轉過了頭:「那麼依你看,是否有這可能?」

陸無病,卻並不直接回答,而是沉吟道:「臣觀這見知障,只能維持三載時間。若然淨音大師,修為足夠,或可更久。不過想來最多,也不會超過八年——」

宗守靜靜的聽,微微頷首,示意贊同。他自己也是如此判斷,而且時間,還更短些。

又斜睨了淨音一眼,心中暗歎。要想更久些,就需在短短數年之內,使這尼姑,進入靈境!

「玄燁國主性情行事,並不嗜殺,卻只惟功利是從。若全知蒼靈界之事,多半會以此界中,君上的信眾相挾。再有焚空聖庭,重掌此界之後,會遣何等樣人,來掌管此界,都是未知。若然是仁厚之輩,就是此界之福。可若是與陸炎天一般,此界之民,只怕會更是苦楚。」

言辭之間,是全不提守住蒼靈界的可能。

淨音在一旁聽,是一陣心驚肉跳。

這時才知,今日宗守雖覆滅了天炎府,然而一切都還未結束。

一個不好,只會境況更惡——

宗守同樣眉頭緊蹙,陸無病所言之事,也正是他心中所憂。

「不過也非是無有解決之策。」

那陸無病神情淡淡,似乎渾然不覺,身旁二人的目光注視。

「若無病所料不錯,三五日內,佛門必定會遣人至此。若然佈置得好,無雙少主與陸炎天之殞,可輕易栽贓於佛門之人!」

宗守不禁一樂,此法甚佳!細細一思,他在蒼靈界的所為,何嘗不是代佛門受過?

讓這些菩薩佛祖,為自己背一背這黑鍋,似乎也是理所應當。

淨音卻是受不了,對著陸無病怒目而視。

「此法當可以拖延數載——」

陸無病接著又道:「至於這一界之民,君上可以使蒼炎殿之人接手!」

蒼炎殿?

宗守聞言凝然,冷冷的看著陸無病。

後者則無奈一笑,解釋道:「陸炎天不敵佛門反攻而亡,蒼炎神殿聞訊退敵,及時接手此界。如此一來,陸家焚空聖庭,便再無插手出兵的理由。方絕殿主,對下任蒼靈界主的人選,也當有足夠的發言權。若君上信的過,無病在族中有一好友,可接掌此界。可能不會使這一界的性情更好,卻也不會更差——」

又搖頭道:「非是無病,想要把君上拖入陸家聖帝之爭這漩渦。實因此策,乃是唯一萬全之法,請君上深思!」

宗守容顏稍霽,卻只覺萬分為難。

要求助於方絕麼?

第883章 死獄破綻

對這位蒼炎殿主,宗守的感觀,是複雜已極。

談不上是厭惡,卻也是防範有加。

這時去求這人,感覺有些自投羅網的味道。

似方絕與陸無病這類人,無不心機狡詐,也各有所求,讓人無法測度其所思所想。

與這幾位打交道,必定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免得落入套中。

然則細細思量,除了此策,也確是別無他法。

至於陸無病所言,要推薦一人,為蒼靈界界主,宗守倒沒什麼疑心。

這一界他反正是守不住,那佛門也是不成。

至於蒼炎殿,雖是執掌陸家外門勢力的六大聖殿之一。可如今方絕,才上位不過數載,更自顧不暇。只怕一時也拿不出,可以合適繼承蒼靈界界主的人選。

即便這陸無病真有異心,只需下一任此界之主,不再被掠取『先天火元髓』,他宗守就有已心滿意足。

「罷了,就依你之意!」

岳羽無奈搖頭,還是選擇了妥協。他終究做不到,對這蒼靈界日後的情形,不聞不問。

這也是他對淨音的承諾,使蒼靈界所有女子,都不會再因先天火元髓之故,有喪子之痛——

沒奈何,只能如此,先欠那方絕一次!

不過他這裡,卻無有與方絕聯繫之法。

反倒是陸無病笑了笑,手中燃起了一團紫焰,搖晃跳躍,隨即就又消失無蹤。

陸無病的面上,卻血色褪盡。過了須臾時間,才又開口:「半日之內,消息必定能傳至蒼炎殿內。」

宗守眼神一縮,他得到的陸家傳承,可謂是殘缺不全。

卻也認得這門傳信秘術,傳說三日之內,可以把一絲意念,傳遞至此域百萬世界,任一角落。

不過要用此法,不但焚空之火,需有相當造詣。對時空之道的掌握,亦需浸淫極深。

「只是此人的道,卻非是時空宇宙等任意一種。若是看得不錯,應該是隙之大道。若能修到極致,就真是可畏——」

隙,間隙,空隙,萬事萬物都有著空隙的存在。

也正因掌握這『隙』之大道,這陸無病,才能以仙境之身,掌握那大虛空挪移咒,還有這門陸家的傳信秘術。

這念頭閃過,宗守不由自主,就又想起了張懷。

他離開雲界之前,張懷雖還只是靈境。然則此人之道,那時就早已有定,乃是一個『量』字,可丈量天地,也能丈量萬事萬物。

這二人不止是心智相當,便連修行之道,層次也是差相彷彿,同樣潛力無窮。

到極處之後,也同樣可懼可畏。

「若是這陸無病先前之言,都是屬實。那麼此人之道,多半是與其際遇有關。在九絕死獄中,只怕無時無刻,不想從那獄內逃出——」

宗守目中光澤閃爍,而後笑著點頭:「有勞陸兄了!」

隨後又問:「這蒼靈界已不可久留,不知陸兄有何可以教我?」

「君上可直喚臣名!」

那陸無雙稍一沉吟,便繼續道:「按說此時,軍上是該回歸元蓮世界。不過據無雙所知,那九都仙庭的洪九塵,與天方修會,似乎對元蓮界並不甘心。」

宗守詫異的看了此人一眼,知曉其話語未盡,接下來是真正正題。

果然就聽陸無雙道:「向來外域征伐,也離不開大義借口。不會可得軍心,亦可使其他勢力,心有顧忌。尤其君上出身雲界,就更需如此。需得小心翼翼,不讓外域至境,有直接插手干涉的理由。此時若欲吞併整個元蓮界,甚至再做擴張。那麼只需選一地,潛修四五月時間,暗中操縱元蓮界,整軍備武等待這些人發難便可。若是暫無此意,就需盡早返回,警示這些宵小之輩。」

「借口麼?」

宗守挑眉,目中略含不解:「據說所知,九都仙庭,至少有七位聖境。此時內無隱憂,外無掣肘,正是鼎盛之時。」

雲界周圍,各大修者勢力,都有自己的麻煩。唯獨這九都仙庭,可以肆無忌憚,四處擴張。

能把洪九塵,逐出元蓮世界,已經是極其不易。

此時聽這陸無病之言,竟反是要借洪九塵之事,對九都仙庭發難。

「九都仙庭此時確然是不可輕犯——」

那陸無病微微一笑,微含冷嘲之意:「然則盛極必衰!無病機緣巧合,知曉一事,料定半年之後,九都仙庭必定有天大的麻煩。即便他們僥倖避過,陸無病也有能為,使其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也恰知九都仙庭,有三處新近到手的中千世界,適合君上征伐。距離不遠,一旦能架設起界門,可一體相連,不下於大千世界!不懼九都仙庭反撲。」

聽著此人侃侃而言,宗守緊皺著的眉頭,也漸漸舒展。

卻並不置可否,到底能否真如陸無病所言,需得查過之後才能知。他不會輕易聽信,也不會貿然就對九都仙庭發難。

不過觀此人之言,似乎真對外域諸界的情勢,熟悉已極。

他此時雖佔據了半個元蓮界,然而對下一步,該怎麼走,又該從何處入手,都是一片茫然。

若這陸無病,真肯真心助他,倒真是一件喜事。自己身邊,又可多一左膀右臂。

此人之言,唯有那誘使洪九塵等人發難之策,是甚合他意。

借此之機,或者真可吞併元蓮——

換而言之,這短時間內,自己是不能回歸元蓮世界?

既是如此——

宗守的眼神,微微一凝:「那九絕死獄,到底在何處。你所言那二人,又到底以何法逃脫?」

那陸無病一怔,隨即就皺起了眉:「那九絕死獄,每隔百載時間,就會在小範圍內,挪移一次方位。此時的位置,就在雲界不遠,大約五百個世界,旬月可至。這也是方絕殿主,會棄實力更強的紫炎殿,轉任蒼炎殿主之因。那人逃脫之策,就是這百年挪移之期。不但九絕死獄中的大陣,會因此故,出現不少破綻。便連那九絕界障,也同樣會有些空洞出現。即便是聖尊,也無法照顧周全!」

打完這些,陸無病又輕搖搖頭道:「以臣看來,君上欲在此時去尋含煙公主,還是太早了些。且不說君上如今,實力不足。那百年挪移之期,也同樣遠遠未至。五十年前,九絕死獄,已挪移過一次。下一次,要等五十年後。對我等修者而言,不過是彈指剎那,還請君上暫且忍耐——」

宗守默然,五十年?彈指剎那?

這倒是不錯,然則這心胸中,卻是焦躁無邊,只覺片刻都無法忍耐。

一當想起,那個把自己生下來的那個女人,正在九絕死獄中,承受無盡的磨難。

就覺自己靈魂深處,都在顫抖。

自己能忍耐五十年,那麼母親,她可能夠忍受?

輕『哼』了一聲,宗守的雙拳緊緊一握。

冷冷的看著對面,那陸無病卻不再說話,把身軀低匐,連眼神視線都不與他交觸。

宗守無奈,正欲暫時放下此事,腦內就忽又靈光一閃,心中一動。

「無病,你在那九絕死獄,又準備以何法逃脫?總不至於,也等待百年時光?」

那陸無病的面色,頓時一變,色呈青白。

仍不說話,直到宗守視線,越來越銳利,意念漸漸冰冷。

才無奈開口:「無病確有一策,卻實在太過冒險,也不敢告知君上。萬全之計,是至少有一位半步至境的尊者隨行,在九絕死獄外接應。除非君上,讓臣看到成功的可能,否則臣斷然不會道出!且即便要入那九絕死獄,也請容臣隨行!」

這幾句的語氣,是斬釘截鐵,似是不容宗守,再有商榷催逼的餘地。

宗守則是若有所思,半步至境麼?

他倒是認得幾位,他師兄魏旭是一人,不過此時,卻不知藏在哪裡,圖謀進階至境。

他師兄之道,也是與大日有關。與佛門的大日如來,恰好衝突。

不過宗守總覺,魏旭的根基,不會這麼簡單。

還有一位,便是那條冰螭。不過此時,卻正在照顧敖坤,也聯繫不上。

蒼生道中,有十幾位聖境,不少已到巔峰。可真正半步至境,除了魏旭之外,一個也無。

師尊龍影,則正在閉關。五十年內,能不打擾的話,還是莫要煩他為上。

再還有,就是蒼生道內,另一位他認得的至境,他的師叔元靜散人。

他這般想,卻是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去九絕死域看一看。

是否進去,那時視情形再說。

又心中一動,響起了自己懷裡的七滴奪天還液。

說到半步至境,宗門之中,還有一人。

只是這一位,早已不知下落。名雖還在玄命金冊中,卻只留下一線生機。

強渡至境之劫不成,道消身殞的那一位——

他名義上的『師尊』林玄霜!

奪天還液,只能對神境之下有作用。

然則若是配合玄命金冊,再加上其他的手段。或者無需至境出手,就可使其復生。

宗守不僅一笑,看來當務之急,還是回雲界一趟。

那道門只說二十載內,不讓自己返回雲界,蒼生穹境,當不在此例才是。

第884章 激光渡厄

無論是請元靜散人出手助他,還是為自己手中這能使死人復生的寶物,都需返回蒼生穹境一行。

心念中定下去處,宗守便開始整理起自己,在蒼靈界中的所得。

在使用無量終始法相,擊殺那三位神境之時。

他的『黑洞』,就已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三人隨身之物,都已取到了懷中。

趁著無盡之暗,無量之光,籠罩天際之時,也順帶把整個天炎府的庫藏,掃蕩一空。

如此這般,不失佛祖如來的風範威儀,又能把各種好處,全拿在手中。

即便是神威無量的『佛』,也是需吃喝用度的——

踏入仙階,他靈念暴增了不止十倍。此時只略略一掃,就把一切收穫,都瞭然於胸。

靈石不計,光是下品的仙晶,就有千枚之多。

還有各種雜物,他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有,琳琅滿目。

光是仙器,就有四件之多。而地階的靈物,就有三十四件。

靈丹總共六十瓶有多,宗守不曾細察,也不知其具體用途。

然則宗守只觀其品相與靈能,就可知其中,至少有四瓶,是仙丹一極。

「梵天陸家的豪富,果然是不是吹的。只是三位神階而已——」

也難怪梵天陸家,對雲界始終不敢興趣。

有大道不合,無需那件開天至寶之故。也有本身資源豐富,實在犯不著,趟入這潭渾水之因。

「其中一些,對我無用。恰好這七滴奪天還液之外,還需幾件靈物,可以順路去各處墟市拿去換了。從蒼生道內,換些其他的好處——」

有玄命金冊與奪天還液,其實就已足夠,剩下的只是輔材而已。

其實蒼生道萬年積累,什麼樣的靈材沒有?

不過自己把材料湊齊,那魏旭師兄與元靜師叔,總不好意思不收?

收了之後,自然是要給好處。

恰好他對宗門祖祠內存放的些十幾件鎮教之器,頗是垂涎。

加上之前那些天元造生丹,他宗守對蒼生道,實在功莫大焉。

料來魏旭師兄,應當沒道理拒絕才是。

只論在蒼靈界內的收穫,這一次確實是豐盛之極。

僅僅七滴奪天還液,每一滴就可與中品的仙器比擬,且有價無市。

只是宗守此刻,卻笑不出來。當存神冥想之時,更是如此。

體內的金丹,倒還罷了,除了更是渾圓澄淨,內中聚結有更多道菉與武道真意之外。與普通武修,並無太多的差別。

然則元魂之中的法相,卻與他最初的想像,是天差地別。

此時魂海之中,一個人形虛立。雙手托著始源終末,而那眉心間,則是一個殘缺的『道』字符紋。高深玄妙,又不失美感。

這一切,都是正常。

只是在那腳下,那聚結願立而成的七彩蓮台,卻並未散去。

反而更是輝煌燦爛,顯得異常的高貴。

蓮台之內,更有一顆顆舍利純淨無暇的舍利凝成,彷彿是一枚枚蓮子一般。

這就是他渡赤焰神劫,聚結法相之時,強用信願佛力的下場。

此時這蓮台與他元魂,幾乎與他元魂,已然是一體相連,驅之不散。

也不知是福是禍,日後又會有什麼樣的後遺症。

說起來,這罪魁禍首,就是身邊的這位陸無病——

宗守一聲歎,隨手一翻,就取出了兩樣的靈物。

一個是大約半個巴掌大小的圓珠,通體透明,彷彿是一個氣泡。

可以望見裡面,赫然是一片美奐美輪的殿宇。

居然還可看見一個個細小的人,在裡面走動。有些在修行,有些在交談,還有些在忙碌,在做著各種雜務。

若是能放大百倍,那麼看起來,必定與真實之景無異。

宗守卻知,這就是真實。

這就是那四件仙器之一,而且更是難得的空間之寶。

記得不久之前,他還在艷羨,洪九塵手中那座武莘仙宮。

不想才過數月,他自己手裡,就也有了一件。

內中之人,應該那三位神境之一的僕人,此時還不知宗守已隕。

神念灌入,依然是借用此間,那濃厚的信願之力。

輕而易舉,宗守就把這件仙器中,前任主人的封禁意念,全數抹去。

而後當他把自己神魂印記,才剛剛刻入其中。

就見這水泡內,那宮殿前的牌坊,燃起了火焰。

須臾之後,當焰息之時,那牌坊上的字,赫然消失,都轉為空白。

宗守一怔,而後一笑:「便喚爾作鈞天仙府!」

果然那牌坊之上,又是靈光閃耀,出現了鈞天二字。

宗守隨即有看另一物,這是一隻木舟。拿在手中,就彷彿是雕刻出的微縮模型。

卻也是一件仙器,是與辟魔神梭,類似的飛遁之寶。

辟魔神梭損毀。宗守手中,也正缺可載他穿行諸界,遁行虛空之物。

本來看中的,是最後身死那人,使用的那件飛梭。

卻不意這幾人隨身靈物中,還有更好的。

同樣是抹去了殘存的禁止神念,這件仙寶,卻需血祭。

宗守逼出了三滴精血,打入其內。又用自己的焚空之火,燃燒了半日。才使此物,重新閃耀靈光,算是祭煉妥當。

這件寶物,在器中陣內,卻早以有名,叫做極光渡厄舟。

宗守試了一試,面上就一喜。以他的法力,居然勉強可以御使。

當下就笑:「你們二人,可以入內了!此處不可多留,早走為佳。有此舟在,此去雲界,當十日可至——」

那陸無病點了點頭,就化作了一線遁光,投入到舟內。

淨音卻一怔,蔥嫩的手指頭指著鼻尖:「莫非我也要去?」

心中已隱隱預料,在暗暗哭泣。她從沒想過,要離開蒼靈界。也本是打算,在水月庵內,終老一身。

宗守聞言則『嘿』的一聲,古怪的笑:「你這尼姑,好不曉事?之前不是說了,若本佛在蒼靈界降臨,救苦救難,就要侍奉本佛一生?莫非想反悔不成?」

說完之後,也不待淨音說話。宗守就直接法力一卷,把淨音也丟入到船中。

而後意念一引,駕駛著這飛舟,一個閃爍,就在原處消失無蹤。

第885章 真正可惜

四日之後,仍是在蒼靈世界之外。

一個瘦小的人影,踏足在虛空界河之中。

穿著一襲青色僧袍,赤足而立。容顏秀麗,氣質出塵。

只是此時的眸中,滿含著惑然之色。

正是在注目,看著天炎界內。然而眼前所見,是一片紊亂之景。

以回溯時光之術,照看過去之事。

可卻一無所得,即便偶爾看見什麼,也是迷迷糊糊。且完全無法記憶下來,也不能判斷這裡,到底是發生了何時。

「應當是見知障!」

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同樣不凡脫俗的身影。

也是一身衣袍,氣度卻更顯雄闊寬宏。

「我方才去過水月禪院,也同樣如此。無法見,也不能知,最後一無所獲。倒是那曉月禪師,頗得我佛門真妙,日後必可成阿羅漢果業。這次事了回歸,我欲將她引入極樂清淨世界——」

那清秀僧人聞言眉頭略挑,回過頭看了身後之人一眼,也是苦澀一笑。

「楞伽師兄,眼下還是先追查未來佛下落要緊!無論如何,已可確證那無量終始,已經在此界出現過無疑。只是那位,卻似乎不願與我等接觸,如之奈何?」

話音一頓,這位妙諦佛稍稍猶豫,就又開口著道:「我觀其術,當是以預言之力,干涉見知。應當是有聖階強者出手,助未來佛遮掩此間之事。這種手段,倒有些與師妹她類似——」

「淨世音佛?」

那楞伽怔了怔,才猶疑著開口:「還真有些相似。只是師妹她在六百年前,就已經轉世。發下誓願,要歷經百世輪迴,經歷所有眾生苦劫。應該還沒這麼快,就重聚果業。」

「可若是再聚神通呢?我仔細推算過,這個時候,師妹也差不多,該是重聚神通了。」

那妙諦輕笑,異常的明媚:「師妹她的道,乃是一個預字。可照見上下三千載,也可預定下未來之事。是我等眾師兄弟中,神通法力,僅次於三位佛祖之人。然則正因其道,神通無窮,卻不涉道之根本。欲再進一步,真正踏入至境,又難上加難。即便轉世重生,經歷萬苦,也未必就對她的道,有所助益。說不定——」

「說不定六百載前,師妹就已經預見到了什麼?甚至可能,認為未來佛,就是她踏入至境的契機?」

後面的言語,楞伽直接代妙諦說出,而後目光微瞇道。

「換而言之,淨世音師妹,此時其轉世之身,可能就在未來佛的身邊?若然真是如此,釋迦佛得知,必定是欣慰莫名。不過,這究竟是未曾確證之事。你我二人,依靠需想辦法,搜尋的未來佛下落。事涉佛門根本,大意不得——」

話未說完,楞伽就又神情凝重,看向了虛空遠方。

「那一位,是陸家。敵意似是極深,師弟你惹到他了?」

「妙諦可非是惹事生非之人!雖說觀這樂平界眾生信徒之苦,師弟把陸家滅門的心思都有,然則卻也知利害。我佛門如今,卻然不合適惹是生非。」

妙諦搖了搖頭:「多半是以為我佛門,是此間的罪魁禍首。雖說有見知之障,卻可確證,陸家此界界主,以及玄燁麾下一位極其出眾儲君,在這樂平界身隕。這一位,恐怕正是玄燁國主的部下之一。」

「怎會如此?慢著——」

那楞伽先是不解,旋即就反應過來。

還真是有這可能,這天炎山上,雖有見知之障,卻充斥著佛力的痕跡。

即便這使人不能見,也不能知的神通之力。看來也與淨世音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而蒼靈世界,更是佛門與陸家,爭奪了數十餘年的世界。

雖說最後敗退,可這時反攻此間,也不是什麼出人意料之事。

最重要的是,無巧無巧,他們兩人,正好是出現在這裡。

也就難怪,那邊的陸家的來人,會對他們抱有敵意。

「這,這還真是——」

楞伽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說是無妄之災也不對,畢竟是無量終始佛所為。

這是為未來佛背黑鍋麼?

也算不上,未來佛現身,也是為此界的佛門信徒,脫不開干係。

確如釋迦佛所言,俱大慈悲——

即便把這黑鍋背下,也沒什麼不情願。

心念略轉,便又搖頭:「罷了!隨他怎麼想。真要誤會,以為是我二人做下此間之事,也未嘗不是益事。」

妙諦也微微頷首:「師弟我也是如此想!故此不曾有與其接觸之意。留意防範便可——」

此次來的目地,一是為尋覓,二是為勸說,三是為看護。

能使未來的梵天如來,從陸家的視線中脫離。正是他二人所願,也是樂得如此。

「然也,此人可不去理會!」

那楞伽隨即又問:「這蒼靈界內,一切都已被見知障遮掩,多留無益。然則我等,卻不能空手而歸。不知以師弟之見,我二人接下來,該從何處下手?」

妙諦聞言蹙眉,這句話,還真是問住他了。

沉吟了良久,妙諦才終是開口:「可以去雲界!未來佛最初現身,就在雲界之中。你我且去這源頭,看看究竟。雖能以意念降臨,然則經他人之耳,聽他人之言,究竟不如過去,親眼目睹。那邊佛門六宗,不是尋到一條線索,可疑之人麼?」

那楞伽思忖了一番,也是頷首。此時無法可想,也只能如此了。

此時此刻,就在距離二人不遠。

一位七旬左右的白袍老者,是雙目微闔。一線精芒,冷冷的盯著那對面的二人。

此時他手中,卻正有一團赤色的火焰,在燃燒。

這是他從一處時空間隙中取得,在此燃燒,已有數日。

火中所蘊,乃是陸家弟子,在幾日前一道神念信息。

若非他來的及時,也搜尋的仔細,差點就要徹底熄滅。

「換而言之,無雙他追殺仇敵至此,恰逢佛門對蒼靈界下手。與無病及我那三位供奉,被捲入其中,而後一同身殞在此?」

聲音從虛空中穿來,滿含著冷酷之意。

「有見知障在!臣也只能想到這可能。那陸無病死前,留下的這團焚空之火,也是如此記敘。」

那聲音卻輕嘲道:「那麼這見知障,又是為何?是欲蓋彌彰?還是掩耳盜鈴?又仰或是故佈疑陣?如此明顯的佛力痕跡,難到不能見不能知當日情形,我等就不能判斷,是與佛門有關?佛門此舉,到底是意欲何為?即便是陸無病,臨死之前所言,也未必就是真!」

「話是如此沒錯,然則無論佛門如何打算,那佛力之痕,總不會有錯的。此界中的信願之力,不久之前,才被大量消耗。佛門即便不是真正滅去天炎府之人,也至少是參與其中——」

老者淡淡言著,話語間略透著幾分危險氣息。

「無病最後還另有言語,說是這陸炎天手中,似乎藏有一件至寶,能使死者復生。故而才引起佛門覬覦,並非全未這蒼靈界而來。他們不巧,捲入其中。這兩日臣依這線索,仔細查過。猜測那那陸炎天,應該是有在蒼靈界中,尋到了幾滴奪天還液。陸無病臨死之言,並未有假。」

「奪天還液?」

那從千百個世界之外傳來的意念,立時波動了起來。

「此言可真?可惱!這等至寶,卻不上供仙庭,私藏囊中。這陸炎天該死!」

冷哼聲中,滿含著暴戾意念,似乎恨不得,將那陸炎天碎屍萬段!

「不過若為此物,此事倒也說得通。」

「正是!能使三名神境,瞬間隕落,非聖境強者不能!」

那老人一笑:「不過臣最好奇的,是佛門若然取到了此物,又何需費這功夫,佈置見知二障?我眼前這二位,似乎也在尋覓什麼——」

「也就是說那奪天還液,有可能還未落如佛門之手?」

那意念沉吟了片刻:「此事你若有興趣,可以繼續追查。蒼靈界之事,在見知障消散之前,也不能就此定論。」

「這是自然!」

那老者一笑:「此時一切,都是猜測。不過臣總感覺,這件事繼續跟下去,必定極其有趣。不過這蒼靈界,如今正無主,殿下不準備理會?畢竟也是一處中千世界——」

「太過麻煩!此處距我陸家根本要地太遠,不能有益,反而分寡人心力。」

那聲音說到此,又悠悠一歎:「只是可惜了無雙,他本是寡人麾下,最有望繼承聖帝之人!若是可能,你可替他除去生前那位大仇。」

話音落時,那意念就已散去。

老人立在原地,卻透出了冷嘲之色。

最有望繼承聖帝之人?只有他才知,這位玄燁國主手中,有多少這樣棋子。

這陸無雙,也絕不會是最重要的一人。將此子出來,有嘗試之意,也有掩人耳目之心。

倒是陸無病,真正可惜了。

旋即就又搖頭,既然是國主已經吩咐了,能把麼這件事,還是盡量做到為好。

據說此人仇敵,也不過是一個靈境巔峰,也不是什麼太為難之事。

第886章 幻鏡偷窺

「怎麼不在?宗門之內,究竟出了何事?」

熏香撲鼻的靜室之中,宗守略有些奇怪的,看著手中的幾張信符。

+文+此時他的位置,已經是在雲界附近。

+人+外面是極光渡厄舟,本身卻呆在鈞天仙府的空間內。

+書+而手中這些符,本是聯繫蒼生道,在雲界附近的神境強者。

+屋+然而都是無果而回,不曾有音訊。

不但如此,就連他那明玉師兄,也同樣感應不到。

這一位也就罷了,然則蒼生穹境中,接替韓方坐鎮的韋天師兄,居然亦不見了蹤影。

而以太靈宗為首的三宗,同樣是無人鎮守。

這就未免讓人分外驚奇,也略有些擔憂。

有心使用映星符,宗守卻又顧忌良多。

一旦星映諸界,本教之中,又無人趕至。豈不是令其他教派,得知了蒼生道,此時的虛實?

本是準備通過門中長輩,聯繫此刻不知在何方的元靜散人。

然則此時看情形,這辦法多半是行不通了。

此時蒼生穹境之內,雖還有不少仙階同門。然則聖境尊者,出沒不定。這些人,料來難知其蹤。

宗守心中忽的一動,從袖中取出了一物。

卻正是那面幻心鏡,隨著宗守靈決引動,將鏡光往虛空中照徹。

頓時一團黑乎乎的光影,出現在幻心鏡內。

幾次挪移,轉換方位。終於一片熟悉的景色,出現在他眼中。

此正是映照界域之術,乃是歡心鏡自帶的神通之一。

以前宗守實力不夠,不能運用。此刻他修為,已踏入了仙境,就再不用消耗壽元。

「果然是不在!」

在蒼生穹境中,四下裡轉換方位,果然是不見有神境修士的蹤影。

其中有幾位靈覺特別敏銳的同門,也有察覺。

卻只稍露異色,就不在理會。

這是因宗守,在穹境大陣中權限極高,神念不受阻攔的之故。

這些人只當是門中長輩,在窺伺著穹境之內,故此並未生防範之心。

「不過穹境之內,倒確是平靜。無論師長弟子,都無異色。即便有什麼事,也當是不涉宗門存亡——」

宗守把靈識收回,心中稍安。接著就又微微一笑,把那鏡光,又照徹向雲界某處。

「且看看依人她們,可曾安好?」

只須臾時光,就把意念,鎖住了乾天山城。

念動之見,就又是另一副景像,出現在他眼前。

他本是直接看那丹方,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看見軒轅依人的身影。

就這又看那寢殿之中,仍是不見。又轉換了數次方位,這才看見了妻子,正立在後花園處,一出湖中小亭。

正是手抱著一個嬰孩,歡快的哼著歌。

宗守一怔,看向依人的手中。

不禁微微失神,心想這麼快就已生產了麼?

換而言之,他就要當父親了?

是了,不知不覺,自己在域外世界,已經呆了年餘。

這個小孩,就是自己的海兒?好安靜,咬著大拇指,正是酣睡中。可愛——

意念波動了剎那,軒轅依人就有所覺,驚喜的看向了天空。

然後那俏面上,頓時透出驚喜之色。竟是直接就開始了虛空壁障,進去到了虛空之中。

宗守下意識一驚,片刻之後,才想起軒轅依人,也是靈境。

在雲界之外,踏步虛空。對她而言,已經不是什麼難事,也有餘力,護住小還平安。

失笑之後,宗守一道靈念伸展過去。接引著軒轅依人,往極光渡厄舟的放心飛來。又看孔瑤。那鏡光變幻,在乾天山腰處的樞密院內,尋到孔瑤的蹤跡。

站在輿圖之旁,正柳眉輕蹙,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宗守也沒刻意遮掩自己的靈念,甚至故意攪動。

孔瑤卻在數息之後,才終於發覺。先是目中,微透喜意。

隨即就又冷哼了一聲,伸指一點。宗守身前的鏡光,頓時散亂開來。

宗守頓時哈哈大笑,也不在意。知曉孔瑤的性情,就是如此。

當笑聲歇止,宗守的神情又微微一凝。

「好快!那南風雲陸,居然這麼快,就已拿下了麼?」

一個南風雲陸,就可相當於半個元蓮世界。

日後幾十年後,那靈石礦脈的數量,更將是後者十倍甚至三十倍以上。

相較於孔瑤的成績,他這個當主君的,當真要汗顏。

此刻的他,是份外的慶幸,能把他的瑤兒從大商朝內,橫刀搶來。

幻心鏡再靈光一閃,又將一處所在,映在鏡中。

正是那嵊山之巔,只是這山峰上的情景入眼,宗守頓時面紅爾赤。

只見那女孩,仍是被一道黑色的鎖鏈,穿足緊鎖。不過渾身上下,此時卻不著寸縷。

正聚水為泉,清洗著自己那赤裸嬌軀。

此女幾乎立時就有感應,面色鐵青,瞬間殺機暴起。劍訣一引,旁邊一口青竹小劍,就已騰空斬來。

直攻宗守,照在此處的那縷神念。

宗守此時,也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急忙把那絲神念,急速回抽。

卻仍有一縷劍意,不依不饒的,尾隨而至。

宗守心中發虛,卻不慌不忙,驅使著幻心鏡,不斷的布下幻術。又駕馭著這艘極光渡厄舟,連續換了幾處方位。

足足十息之後,才將那冷黛玉的意念,徹底甩開。

才驚魂稍定,就聽一旁的淨音,懦懦的道:「未來佛,雖說我佛門不禁色相。不過偷窺女孩洗澡,很不好的——」

宗守面上微紅,轉過頭看,就見旁邊淨音,正在用一種異常純潔,還略含鄙薄的眼神看了過來。

頓時又是一陣尷尬,這都沒法解釋了。而後是惱羞成怒,沒好氣的呵斥道:「聒噪!你只管安心觀照法相就是,半月時間,才只四階,真是沒用。」

那淨音頓時雙眼微紅,委屈的撇了撇唇。

卻不得不屈服在宗守淫威之下,繼續看向身前。

赫然是黑白兩個小點,在淨音身前懸浮。

只有米粒十萬分之一大小,卻使得淨音身前。

所有的光線,都盡皆扭曲。時間空間,數百上千的大道法則,都或崩潰,或變化。

而淨音此時,就定定瞪著這黑色孔洞與白色光團看。

第887章 親自動手

要使淨音在短短幾年之內,就進入靈境。

宗守想來想去,也只能是參照佛魔兩教之法,略加改進。

由自己植入靈胎魔種之後,再令淨音觀照自己的終始法相來參悟修行。

佛門先修法相的好處,就在這裡。

有諸佛助力,有成法可參。比道門聚真形,要快捷得多。

只需天資足夠,即便是在末法時代,往往也只需五六年時間,就可有成就。

淨音以他為佛,使得他的終始法相,可以直接映照在淨音的魂念虛空中。

再有魔門的靈胎魔種,亦可助她感悟。為提升淨音的修為,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淨音的資質,本就很是不錯。能以凡人之身,卻掌握預言之力,堪稱變態。

以宗守估算,用宙書加速時間之後。淨音應該能在半年之內,結成法相。

一年半後,就可達成他所願。使蒼靈界內的見知障,再延遲幾年。

只是此法,也有著不小的後患。

根基有些不牢是一方面,再者植入他魔胎,借助他法相修行之後。

淨音日後修為,是再不能超越他宗守本身的境界。

若然宗守這一生,只能停留在仙境初階,又或在此時生亡。那麼淨音,終一生的成就,也只靈境巔峰而已。

情形與趙嫣然類似,只是因淨音,是真正信奉他這未來佛。故此要比前者,稍稍強些。

然則此時淨音的進展,又遠遠超出他的意料。

僅僅二十幾天而已,距離五階就僅差一步。哪怕是用過宙書加速,卻也不是時時都有。計算起來,還不滿半年。

之前想像中,道基虛浮的情景,也並未出現。

這叫他宗守,把臉面往哪裡放?記得當初他入五階,可是廢了好大力氣,還有前世的積累,才。

自然為了鞭策此女,不令其自滿得意。這些話,他宗守是絕不會說的。

又心忖道這一位,難道真是某位大能,轉世重修?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就有趣了。

隨著他修了這無量終始法相。日後若記憶覺醒,也不知會不會後悔莫及。

不過此時看著淨音,那泫然欲泣,梨花帶雨般的小臉。

宗守又微覺內疚,想到只是訓斥打擊,會不會適得其反。

正這般想著,靜室門外,傳來了陸無病的聲音。

「君上說笑了!不到一月,就已入地境。居然根基穩固。臣這一生,還從未見過人修行如此快法。據臣所知,即便是君上,也是歷時一年——」

那淨音一怔,眼中先是意外,而後是恍然欣喜,又用帶著質問的目光,看著宗守。

宗守無奈,只能搖頭:「這怎麼相同,孤當初可是雙脈之體。」

不但是雙脈,更具殘魂。不過卻又知淨音,情況比他還要惡劣些。

身有預言神通,對其而言,固然是幸事,卻也是災禍。

不知使用之法,控制不住,對淨音的魂念肉身,反而是極大負擔。

隨他修行無量終始之法,更會受這神通之力影響排斥。

真正算起來,淨音修行,其實並不比他容易。

口裡哼了哼,宗守未再說什麼,轉而看陸無病。

已換了一身裝束,穿著厚厚的黑色甲冑,甲上滿繪著各種符菉。就連臉上,也戴著面具。

甲冑與面具中,對融入了不少黑玄紫英鐵。遮掩住陸無病,幾乎所有的氣機。

此時的陸無病,已經『死』了,自然不能令陸家之人,察覺他還在世。

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宗守面色,頓時一絲異色閃過。

「看來是已修行大進了!若然數月之前,你有此刻能為。孤多半難從陸無雙搶下逃生——」

若然這二人配合,那麼即便有星辰道種,宗守也自問將是舉步艱難。

「君上有宙書在,已居不敗之地。臣下那時實力再強,也難易結局。」

那陸無病不以為然的搖頭,步入室內,將一本發著淺藍色光華的書冊,恭謹的放在宗守身前。

「還要多謝君上成全,此書對臣而言,實在助益莫大!臣許多迷惑,都已解開!」

宗守一笑,把這宙極命世書,借予陸無病一觀。

一方面是為成全,一方面卻是在試探。

成就金丹,聚成真形。他已不懼此書,被人知曉。

也有了初步運用此書神通之能——

他父親宗未然,也終不可能瞞過所有人。

若是他料的不差,一些有心之人,應該早已察覺了才是。

微一拂袖,將這宙書收回。宗守旋即就又心中一動,問道:「你只觀了前三頁?」

「正是,三頁足矣!臣畢竟不是真正修時間命運之法。」

陸無病點了點頭:「再說臣的壽元有限,實不願再為此書浪費。」

宗守微微頷首,說的也是。宙書第四頁,對陸無病雖有些好處,可對其道基,並無太大助益。

第四頁翻開,至少要二百年壽元,實在不划算。

而下一刻,就聽陸無病再次言道:「臣不知君上,為何要回至雲界。卻有一言,要勸君上。此處不可多留,還是早些離開為妙。遲則生變——」

「這又是為何?」

宗守神情詫異,注目著身前的文秀青年。

在這雲界之外,他暫時並未感覺到險兆。變從何來?

「佛門在蒼靈界無有所獲,必定會轉從雲界下手。至於陸家之人,有五成可能追隨而至。」

宗守挑眉,若只是這些,他其實也早有所料。

而後卻又聽陸無病道:「臣方才接到的消息,穹宇創世錄已經現世。不止是把雲界諸教捲入其中,周圍諸多勢力,也盡遣強者,參與爭奪。」

「宇書?」

宗守這才動容,忖道怪不得,蒼生穹境內是一個神境也無。

其餘三宗六門留守的強者,也是頃巢而出。

只怕此刻,雲界諸教中的情形,也是差不多。

若那這些爭奪宇書的強者,就在這附近附近。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要被捲入這漩渦。

如此說來,此地還真不可久留。

對於穹宇創世錄,宗守不是不心動。時間與空間,本就密不可分。

卻知那些參與爭奪人物,無論哪一位,都可將他一指碾死。

一隻螞蟻,抱著宙書這樣的至寶,衝入人群之中。

可以想見,他的下場會是如何。

除非是龍影親自此間,才能徹底絕人貪念——

他身有宙書,雖是已不懼人知曉不錯。可局勢越是混亂,對他而言,就越是不利——

原本他的打算,本是在此處等著,看看有哪位師門長輩,會在近日回歸。

可在這時,哪怕多呆一時半刻,都有危險。

略一思忖,宗守就已有決斷。一個閃身,出了這鈞天仙府。

進入仙階,他的瞬空之術,就又有了不小進展。幾個閃身,就到了蒼生穹境之內。

直接就入了祖師祠堂,目光定定的看著那玄命金冊。

既然幾條路都走不通,就只好親立親為。

宗守稍稍猶豫,就驀地探出了手,將玄命金冊中的一頁,猛然撕下。

須臾之後,又重又出現在極光渡厄舟中,鈞天仙府之內。

望著手中的這一張玄命金頁,宗守心念間,卻是茫然。

「也不知最後,能否如我所願?」

旋即又微微一歎,無論是否能夠成功救出母親,玄霜真人又是否真是至境。有機會能使自己名義上的師尊復生,他這個當弟子的,都絕不能錯過。

只可惜,自己才回歸這雲界不到四個時辰,就又需匆匆離去。

不過在離去之前,無論如何,都需與依人她們,見上一面。

接著又想起了冷黛玉,嵊山之上的那個女孩。

先前因震驚太過,沒能注意。這時仔細回思,才發覺她身上,竟有無數細不可見的符菉,以及還未完全消退的疤痕。

仔細推演,宗守更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是把人,當成靈寶來煉製麼?

怪不得此女的修行之速,甚至更勝他宗守?

這到底是誰,做出如此殘酷之事?

……

又數日之後,一艘金色的飛舟,在一片虛妄海中飛馳。

化作金光光團,破開那一重重暴虐的虛空能量。

似乎在此地尋覓什麼,卻久久沒能找到。

而此刻在飛舟之內,宗守正在發著呆,傻乎乎的笑著。就連這極光渡厄舟,也是由□曦,代為掌控。

依然在想著,幾日前與依人孔瑤的見面。

沒能夠說服二女大被同眠,昏天暗地的大戰一場,當真是可惜。

不過當手抱著自己兒子的時候,宗守卻又覺滿足無比。

軟軟的,肉肉的。彷彿稍稍用力,就會傷到他。

依人已經給他取了個小名,喚作小丹。

至於名字,卻需三歲之後再取。

宗守本身是頗有微詞,不過事已定局,誰讓他那時不在。也只能是捏著鼻子承認。

話說回來,當二女發覺此淨音,非彼淨音之時,也是驚訝無比。

胡思亂想著,宗守面色,又漸漸黯然。

也就在頃刻之後,就聽得舟內,響起了少女般娓娓動聽的話音。

「你要尋之地,可是這裡?」

宗守聞聲望去,只見那巨舟前方。一個比之成人,稍稍嬌小些的女子,正立在那裡。

穿著白袍,身後是六對流動著銀色光輝的羽翼。

第888章 復生之初

「這裡就是玄霜真人,最後隕落之地?」

陸無病此時正立在一個漂浮的陸地碎片上,俯視此間。

也是一個天方地圓的世界,然後而時這界內,已是支離破碎。

不止是陸地,就連此處空間,也不是很完整。

構成世界的各種規則,也已崩壞不少。

以他看來,最多數前年時光後,就會徹底瓦解。

「也是她最後渡劫之地——」

宗守手執著那張玄命金冊的殘頁,也是唏噓不已。

宗門內的各種典籍,都無有林玄霜最後隕落之所的詳細記載。

他能夠尋到此間,完全是依托這張空白金頁的殘留魂引,費盡了心機才尋到這裡。

好在離雲界也不算太遠,只用了幾日就尋至。

這一界,深藏在虛妄海中。

新生成應該才不到十萬年時光,觀這地域之廣,至少也是中千世界。卻連生靈都未來得及產生,就要消失。

非是因自然演化,而是因外力之故。

而且多半數千年前,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降臨於此。

不過,也只有這等能輕易摧毀一界之力,才能彰顯至境劫威。

也唯有這處深藏在虛妄海中,與外域徹底隔絕的隱蔽世界。才能使聖境巔峰的尊者,安心渡劫,不懼外擾。

差不多可以確定,此是玄霜真人,身死之地。

「唔,這個所在,似乎有些古怪——」

自從進入此界之初,宗守就有這種感覺。

彷彿是有一道隱隱約約的視線,正在窺視著的自己,來自四面八方。

令人寒毛直立,毛骨悚然。

可當宗守,四下搜尋時,卻也沒法現,有人藏身於此。

哪怕是動用宙書這等至寶,也同樣毫無所覺。

罷了!

他心靈深處,並不覺危兆。且若是真有人在此,可躲過他的靈覺,只怕境界也遠在他宗守之上。

若是懷有惡意,輕易就可將自己打殺。

確實可以不去理會——

「時間無多,可以開始了!」

宗守心念一動,那邊□曦就已有感應。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揮散著那六對銀翼,飛在三百丈空中。

在她周圍,則是數十團燦爛銀輝。總數四十八隻,都是人形。有三對銀翼,較之□曦小了一號。

吞噬了那枚鮫蛇內丹,□曦最大的變化,除了身軀,與人形幾乎無有區別之外。

就是這兵蟻的數量,驟然暴增。

還有那銀色的聖白火焰,以前只是擺設,並無太多的殺傷力。

此時當全力燃燒,便連掌握起源終末之法的他,也是深深忌憚。

最重要的,是□曦借鮫蛇內丹血肉之力,一步踏入了仙境。已經會開口說話——

要復生聖境尊者,首先需繪製一個龐大的靈陣。

奪天還液,對地點並無要求。只需一點血肉,一點魂念,甚至一條髮絲就可。

可他要復生之人,畢竟是一位聖境巔峰。

在其隕亡之地著手,不但可降低風險,也容易得多。

復生之陣,蒼生道本身就有。藏經甲樓內,就有好幾個版本。

蒼生道做這種事情,看來也不是一次兩次。

至於材料,宗守掠奪了那三位靈境珍藏,恰好也能湊齊。

只需選出一種,因地制宜的修改一番就成。

此陣範圍,也堪稱廣大,分佈近七百里方圓。若全由宗守自己動手目,只怕一兩月,都不能完成。

然則由□曦幫手,就容易得多。

宗守只需將完整的大陣圖形,通過心念聯繫,傳遞過去。

再由□曦分成無數份,控制著這些兵蟻,代為繪製。

不但輕鬆,而且更精準的可怖,無一點瑕疵存在。

宗守負責的,只是最核心的部分。

只用了半日時間,就已差不多完成。

而此時整個大陣,已是蔚然成形,距離竣工不遠。

陸無病也承擔了其中部分陣紋,幾乎與宗守,同時完工。

檢查無誤之後,就注目看著,那些正在空中盤旋的銀色光團。若有所思道:「君上這只天地異種,臣越看越是不凡。即便在同類之中,也是佼佼之輩,是其中王者。是臣見過天地異種中,無論戰力智慧,都可居首。只是不知,君上可曾知曉,以天地異種為護駕靈獸。在踏入仙境之後,另有好處?」

宗守失笑,他怎能不知?

也是因□曦,乃是他天生護駕,生死相連,魂念相系,才能這快知曉。

這異種靈獸,遠非只是天地戾念催生。

更往往是天地間,一種法則之力的具現。

實力越強,法則之力的眷顧,也就越發明顯——

而□曦本身,此刻已宛若是光之化身。無所不在,無所不至,世間極速。

而這好處,就是身為靈寵主人,也可輕易掌握這種大道。

此時的□曦,吞噬那只鮫蛇。如今其本源核心內,又有增添。

掌握兩種大法,是兩種法則之力的具現。

不過對陸無病的言語,宗守卻略覺奇怪。

「天生異種,你莫非見過許多?」

那陸無病聞言微微頷首:「確實見了不少,若說戾念聚集,世間應該無過於九絕死獄。那裡的天生異種,沒有一萬,也有八千,遍地可見。君上去了那裡,自然知曉。只是以臣觀之,□曦即便放在九絕死獄中,也是極其出色。同階之中,應當是少有對手。」

宗守怔了怔,就又回過神。

那□曦卻目光閃動,仔細看了陸無病一眼。似乎在辨別著,陸無病之言,到底是真是假。

「——同類吞上癮了麼?」

宗守冷然一哂,卻毫無壓制□曦慾望之意。

□曦踏入仙境,除本身之外,直接受益之人,就是他。

就在幾日之前,托□曦之福,他又煉出了幾枚星辰道種。

其中之一,正是來自□曦,幾乎直指根本。

是他此時,那七十九枚星辰道種之中,最強的一枚!

而另外幾枚,則是其衍生。

此時□曦所求,也正是他之所願。

「那九絕死獄,既是陸家罪人流放之域,也是養蠱之所。只是君上卻需注意,天生異種雖能互相吞噬,卻也不是吞得越多越好,要對自身根本有益才是——」

話音未來,就是『嗡』的一聲輕響。整個數百里大陣,都發出輕微的藍光。

第889章 魂念殘存

靈光蔓延,瞬間就遍及三千里方圓。

只見這個名喚陰陽逆轉靈機陣的大陣,竟是一半為黑,一半為白,恰是陰陽魚狀。

漸漸輝煌燦爛,把這整片空間,都染成了黑白二色。

「成了!」

宗守心中微喜,略一拂袖,就把幾隻護駕都全數放出,守護在旁護法。

又飛身至那大陣黑色一側樞紐,陰魚的魚眼處站定。

先是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徐徐的調息。

直到自覺已是己身最佳的狀態,這才一道真力,將那張玄命金冊殘頁托起,送往了對面,陽魚的魚眼樞紐。

也就在殘頁抵達的剎那,又是一陣刺目的金色光華,陡然亮起。

那金芒照耀四方,使這已無日月星塵的世界,恍若明晝。

此界中,所有殘餘的諸般靈能,也形成了一個無比龐大的漩渦,往這八百里方圓大陣,席捲而來。

宗守也只覺是一陣頭皮發麻,他知曉復活一位聖境尊重,尤其一位聖境巔峰。動靜必定不小,甚至若非是在這深藏虛妄海的世界內,震動周圍諸界,都有可能。

然則這親眼目睹,與腦海中的想像,卻無半點相同。

這座大陣,不止是在消耗著他布下的仙晶之力。更在瘋狂抽取著,這一世界所有殘餘的力量與生機。

隨著這靈能風暴刮起,宗守同樣只覺陣中,一股無比強大的吸力,在抽取著他體內的真元魂念。

僅僅只是三百分之一個彈指而已,就幾乎將整個人,完全抽乾。

只因體內,那吞天元化大法,本能的發動,稍稍擋了一擋。

才免了他直接被此陣搾骨吸髓,直接身隕之禍。

宗守心知這是此陣,在聚集力量以及真元生機,以灌輸至陽陣中。

本來若有聖境巔峰,又或至境強者在,真元磅礡,生機浩瀚,根本就不懼被抽取,直接灌注便可。

實在不足所需,只用吃幾枚丹藥,就也能跟上。

然而此時換成是他,能夠提供的真元,卻還遠不足此陣所需的百分之一。

那七枚奪天還液,就是用在此處。

只因這座大陣,所需的生命真元,實堪稱海量。

聖境尊者,一萬四千載歲壽。運展此陣,至少要消耗三分之一的壽命。

而至境聖尊,倒是無有壽元之虞。然則在事後,也同樣將真元虛弱,氣脈大損。

因而蒼生道內,雖有玄命金冊。可這萬載以來,隕落的數位聖境尊者,卻無一人能得以復生。

便連他師尊玄霜真人,也同樣如是。

反倒是聖境之下,神境仙境的強者,這些年來受益頗多。

不敢耽擱,宗守屈指連彈。就是三滴水藍色的粘稠液體,懸浮在他的身前。

瞬間就感覺渾身一鬆,那作用在他身上的吸力,瞬間退去大半,轉移到那三滴奪天還液中。

而後就見那對面,金芒更是輝煌浩大,宛如一顆烈日一般,爆射出無量光華。

強烈到了極致的金芒,照徹虛空。

此時已不止是這片世界內,掀起了靈能風暴。

那域外的虛妄海內,也是圍繞此界捲起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宗守無心理會,神念四面八方的展開,蔓延到這座陰陽之陣的每一個角落。

傾盡全力,疏通那一條條的靈脈,平抑導引著各處聚來的靈能,維持著大陣的運轉循環。

那金光刺目,眼前的奪天還液,也在急速的收縮消逝。

內中所蘊,種種奪天地造化之力,也在急速消失,四散在這八百里大陣之中。

而此時對面,那陽魚魚眼之上,也同樣有了變化。

依稀可見一個人形,在對面光影中出現。似乎是魂影,飄渺不定。

淨音與陸無病,在旁看著,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宗守不待那三滴奪天還液徹底消耗殆盡,就又是兩滴還液彈出。

此時這座大陣,已渡過了最初,無休止也無節制的大量抽取與生命真元的階段。漸次趨穩,轉為平和。

接下來便是等候,只需穩定維持,等待那陰陣,重聚他那師尊的真形魂念便可。

宗守依然不敢有絲毫大意,全神灌注。

然而當半刻鐘後,他心念間卻有感應,眼神驚愕茫然的,看著天際。

只覺這個支離破碎,瀕臨死亡的世界,忽然間就活了過來。

一絲絲的碎散魂識,被那玄命金冊殘頁,吸聚而來。

從那四面八方陸續飛臨而至,匯與陰陣陣眼之中。

隨之而來,這是一股夾含著無盡的悲傷,極致的絕望,難以言敘的眷戀,又決然無悔的意念。

侵染元神,令宗守差點心神失守,魂海搖動。

直到數息之後,才緩緩回神。適應了這龐大的意念衝擊,回復過來。

此時只略一思忖,宗守就已知緣由。

「這就是玄霜真人,隕落之前的念頭?好悲傷的意念。眷戀此世,卻依然是無悔此生,也絕不悔渡劫。那時我那師尊,成聖尚不到千載,原不用如此急於求成才是。唯獨只有恨,卻不知師尊她,到底是在恨誰?莫非是道門的那一位——」

也在忽然間,宗守明白了進入這一世界之後。

那種被盯視的感覺,到底因何而來。

「師尊她許多意念殘存,居然未被至境之劫徹底摧毀。數千年不曾消散,一直撐到了此時。卻惟獨沒有力量,穿越外面的虛妄海,回歸蒼生穹境。又或轉世重生。只能把魂念,依托在此界的本源深處,苟延殘喘——」

思及此處,宗守的眸光,立時微微一亮,一抹喜色閃過。

神魂未曾盡散,不止是他這復生之術,成功性再添三成。

也意味著他這位師尊,在身軀恢復之後,就可能盡復生前的神通威能。

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那對面金色光團內的人影,也徹底穩固了下來。

隱隱可見,那血肉漸生。

就在此處諸人意欲再注目細看之時,一股強絕的神念驟然勃發。

把宗守的魂識,徹底逐處了那陽陣陣樞紐。直至把整個陽陣,全數接管。

而在那人影身前,也彷彿生出了屏障,把宗守與陸無病的視線,徹底的隔絕。

第890章 至境殘劫

宗守愕然不知所措,是任由那道意念,把這座陰陽逆轉靈機大陣的陽陣完全接管。

「該不會玄霜散人她,其實是在害羞?」

復生之後,他這名義上的師尊,也確然將是赤身裸體。

再若由他繼續操控大陣,那麼玄霜真人渾身上下的每一點每一滴,他都會瞭如指掌。

腦子裡掠過這古怪的念頭,宗守卻也是樂得如此。

掌控這方圓八百里的大陣,對他而言,本就是有些勉強,勉力而為而已。

之前全神灌注的時候不覺,此時有人接手,立時一陣深沉的疲憊,潮湧襲來。

宗守強打著精神支撐,又取出一枚藍色的丹丸吞入口中。

片刻之後,才使那幾近枯萎的神念,重又恢復了些許。

只是他心裡才剛覺輕鬆了些許,就又面色大變。

只見那上空中,是無數的烏雲,忽然狂湧而至。

一瞬之間,就瀰漫了整個天際。

隨著雷光閃爍,竟是無數的雨點,輕飄飄的飛散墜落了下來。

初時宗守還不曾在意,可當那雨點,墜落在他身上之時。卻直接把那體外的護身罡氣,直接洞穿。

打在他軀體之上,赫然是血肉潰散,神魂震盪。

「這雨水,是劫!」

宗守的面色,一時霎白。

那雨點之中所蘊,分明是逆轉的法則之力。

直接從大道根上發力,直催他道基根本。

更是每一點一滴,都蘊含著震擊拷問他心靈之力。

卻非是由幻象引發,而是霸道無比的,強行震撼他神魂深處。使心靈中的破綻,自發的顯現出來。

這劫力也不知強過那赤焰神劫多少,那一片雨點打下。就把宗守,逼到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境地。

甚至這陰陽逆轉靈機大陣剩下的一半陰陣,也是無力去顧忌。

「都說我等修者劫數,可隱藏在這天地世間,所有萬事萬物之中。大至宇宙,小至微塵,風雷水火,乃至一一木,俱可為劫。此言果然誠不欺我——」

這雨水輕飄飄的,有如細絲,彷彿風一吹就可散去。

可誰能想到,就在其中,隱藏著如此浩瀚之力?

每一滴雨水,幾乎就可與神階修者施展的靈法相當——

宗守也是下意識的,往周圍看去。

卻只見那淨音雖是輕蹙著眉,神情略顯痛苦。卻並不如他一般,連同神魂都被這雨水中所蘊的劫力,衝擊震盪。

陸無病那邊,也是如此。在雨中盤膝坐著,面色不甚好看,卻神情頗為淡然,似乎也能應付過去。

其餘幾頭護駕靈壽,此刻則是緊縮著身軀,在雨水中戰慄發抖。

不過看起來,亦同樣是安然無恙。

而似那□曦與碧火玄龜,更一個是毫無所覺,一個是把龜頭四肢,收縮入龜殼之中,渾然無畏。

「是了,這雨中劫力。當是因人而異,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似淨音那般,只有粗淺修為,遭遇的劫力,自然是微乎其微。

而□曦是天生異種,天地戾念所生,於天地一體,這劫力還罰不到它頭上。

宗守心中先是一鬆,身旁這些護駕與淨音陸無病,無事就好。他可以安下心,應付這突兀而來,莫名奇妙的雷劫。

旋即就又覺不對,宗守又悚然而驚。

既是如此,那麼——

轉過頭看向了對面,那陽陣魚眼。

他這邊的劫力,就已經強橫到這般程度。那麼那邊又是如何?

卻見一股微弱的旋風,自對面四百里外刮起。

而後在十幾個呼吸間就擴展了千里地域。

越來越多,那細微雨絲,也徹底轉成了暴雨。

被那狂風刮起,往中央處擊打而去。

宗守意念間,也終騰起一股明悟。

「原來這災劫,是因玄霜散人而至——」

卻更是心中一沉,到了谷底深處,嘩啦啦的徹底凍住。

面上血色,更是瞬間褪盡。

「是至境之劫!苦矣——」

一瞬間就已明白了過來,這林玄霜,原來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的殞落過。

把殘餘的魂念,藏於此界根源之內。躲藏著這劫雨,與之相持。

一直過了數千載時光,他這個愣頭青闖進來,以玄命金冊。試圖將其『復活』——

固然是成功使林玄霜重塑了身軀,然而也順便,把這潛伏此間,徘徊不去的劫力,徹底引發了出來。

宗守嘴裡是一陣發苦,這叫什麼?聰明反被聰明誤?

早知如此,就不該為前往九絕死獄,這般莽撞。

「這般下去,會死的——」

在這劫力未散之時,他插手其中,只怕也已被這天地之劫,列為必定誅除之人。

這般僵持下去,若是這陣內陰陽眼中的兩人,都撐過去還好。

若是不能,任意一人撐不住。那麼那林玄霜的殘魂,大不了再躲回去。

他宗守,卻要身魂俱滅!

雖自信這劫力,他自己還能應付。

蒼靈界一戰,借助赤焰神劫與願力。宗守使自己肉身,幾乎提升了整整十倍。

強度即便在仙階修者中,也堪稱變態。

最擔心的,反而是對面。

那邊的林玄霜,甚至都沒能將身軀神魂,恢復完全。

就彷彿是印證他所思,只見眼前那幾滴奪天還液,在頃刻之間,就已經消耗殆盡。

顯然那邊,支撐的是極其辛苦。

需抽取大量的真元生機,來對抗這劫力。

「該死!」

宗守一聲咒罵,把那最後兩滴奪天還液,也一起彈出。

心中肉痛無比,本來這兩滴,他是準備收藏的。

然則此刻若是不用,只怕立時就要亡在此間。

不過僅只是這兩滴,還遠遠不夠——

念頭一起,宗守就把自己囊中,所有的仙晶,全數爆碎開來。

把內中的靈能,一股腦灌入陣眼。

而後就兩眼茫然,這些用完,他還有什麼?

又省起一物,右手一招,宗守就把幾乎所有的天元造生丹取出。

毫不猶豫,就一併捏成了粉碎。任由那大陣,捲入吸走。

也就在同時,一道光影也驟然從袖內飛出,插在陰陣陣眼內。

劍身亦在瘋狂的吸聚著此界的靈能,與稀薄生氣,引入陣中。

直到這時,才感覺對面氣機,重又恢復了強盛。

神念展開,與那天地之威對抗,毫不落下風。

第891章 玄霜師尊

只見一絲絲紫色的光華,衝起至這天地間,與那狂風暴雨對著。

整個雲空,都是轟個然雷響。這狂暴之力,也開始蔓延到了這一界中,每一個角落。

可以望見,不遠處天空在崩塌,那些本就已經崩散的大地,在開裂崩離,分散成更多碎片。

宗守只覺自己的呼吸都快窒住,看著眼前這一切。

「這天劫若繼續下去,這處世界,說不定撐不過七日,就要徹底毀滅。還有我那師尊,此時雖是漸漸勢強,卻還不能算萬全——」

稍一凝思,宗守就又將之前,搶來的另三件仙寶取出。

是一繩一盾,還有一個紫金小錘。宗守也不管林玄霜,到底用不用得上。把這三件仙寶,連同各種法器,全數都往那陽陣陣眼的方向遙遙的丟去。

做完了這些,他也再無餘力,卻顧及對面的情形。

此時只是神情怪異的,看了眼前這無名劍一眼。

方纔他根本就沒有想過,用無名劍來助此陣。此劍卻完全自發的,從他的袖中飛出,來湊這熱鬧。

而且此刻,也好生賣力。

微覺奇怪的搖了搖頭,宗守就把所有的心念收束,抗拒著這些雨點中的劫力。

初時是就感極其艱難,而當宗守勉強開始適應,在身體內,開始與這劫力有攻有守。試圖將劫力驅走,彼此間開始攻防轉換之時。

那天劫強度,就又團開始增強。

一連數次都是如此,令宗守左支右絀,疲於應付。傾力催運起那法相元神與氣海金丹,苦苦的抵擋。

卻仍有幾次,差點就被那劫力,攻入到他的道基本源之中。

「苦矣,也不知要撐到何時?需要多久,才會停下?」

隨著時間流逝,宗守只覺自己的心念,越來越是疲乏。

幾次忍不住,要將那幻心鏡祭起,借助仙器之威,來對抗這強橫劫力。

卻幾次又忍耐了下來,只把那七十九顆星辰道種,以及那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祭起在身周。

關鍵之時,可以引為助力,不至於措手不及。

借助外物來渡天劫,這還是他首無前例,破天荒的第一次。

只是這雨,實在霸道強橫到超出他能力之外。

也只能苦中作樂,無奈的想著。

這一劫若然能安然渡過,最近那因過早踏入仙境,略有些飄忽動盪的道基,應該能徹底穩定下來。

這一劫中,其實他也能從劫力內,那逆反的法則力量中,感悟到不少悟而不得的天地大道。

更可淬體鍛魂,甚至若他日,也面臨至境之劫時。今日這一劫,也可算是提前體驗。

說來有無數的好處,不過有個前提,就是他能安然活到這天劫結束之時——

這等於是拿命去拼去換。

無奈一歎,宗守漸漸心念冥冥,彷彿是陷入到沉睡中,渾然忘我。

不過那真力,魂識,都在體中半分不讓的,與那些劫力相持對抗,攻防轉換。

沉浸入天人感應之境,只覺即便他當日,度赤焰神劫時,所得也遠無法與今日比擬。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宗守以為,這暴雨將是無窮無盡,不會休止之時。

一個比炸雷,還要強上百倍的震音,忽的在他耳旁響起。幾乎將他的耳膜,徹底震碎。

張目望去,只見一道浩大的紫光,衝入天空。

把那雷雲,徹底的撕裂!

使這傾盆大雨,頓時是一窒一收。

宗守頓時微喜,明顯的感覺,那雨點落在他身上,再不如以前那般,令他無比難受。

內中所蘊的劫力,也減弱了至少三成之巨!

使得本來是疲於應付的他,驟然間就輕鬆了下來。

輕易就可將那逆反的法則之力壓制,驅出自己體外。

只是此時,他身軀中卻是一片狼藉。九輪經脈俱皆碎散,所有的筋肉肌骨,也都是損毀。

除了骨架還算完整之外,其餘各處,都沒一塊好肉。

七竅溢血,形狀淒厲,狼狽無比。

他這一生中,若說凶險,實在無過與此時。

前所未有的虛弱,感覺這一刻,哪怕是三歲小兒提劍刺來,他也無力去抵擋。

從錦囊中取出一把靈丹,一股腦的吞入到了口中。借助藥力,恢復傷勢,梳理氣脈。

剛吊住自己體內的生機,宗守就迫不及待的,再仔細看對面的陰陣陣眼。

不是看那林玄霜,是否成功復生。而是看來劫雷之力,是否消散,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

天地之劫,往往分成數個波次。一波散後,另一波才會襲來。

若然這雨水之中的劫力,僅僅只是第一波而已——

宗守真不敢想像,自己接下來,回是如何下場。

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哪怕是施展幻心鏡,只恐他也活不下來。

即便能夠頂過去,對面那一位,也未必就能撐得住——

二人此時,已經鎖在了一起,是栓在一條線上的螞蚱。

一個死了,另一個的下場,也必將淒慘之至。

屏住了呼吸,宗守似等待判決一般,看著天空。

令人欣慰的是,那烏雲被紫光撕開之後,就再無法恢復。

雲開則雨散,與來時的突兀一般,卻時也同樣忽然。

前一刻,還是大雨傾盆。下一刻,就徹底消失無蹤。

這周邊四處,也無新的劫力生成。看起來,是已經安然度過。

「這就是至境之劫?臣這是第一次見到,能親眼觀睹,實在幸甚!」

那邊陸無病的聲音,悠悠響起,帶著歎服之意。

此時這一位,已經長身立起。面色仍然蒼白如紙,顯然之前也消耗了不少的元氣。

此時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那玄霜真人的所在。

「只是劫力餘波,就使這一新生的中千世界崩潰。怪不得,這些長生至尊,在至境之前,都會四處尋覓無人世界,免沾因果。也錯非是生機勃勃的所在,也難提供他們渡劫所需。看玄霜真人的情形,也不知她,是僅僅修復身軀。還是已經徹底渡萬劫數,成就了至境聖尊——」

宗守聞言,卻唇角微微一哂,忖道幸甚個鬼。

這陸無病,只怕是渾不知方才情形凶險,自己也是如他一般。

不過對於最後幾句,宗守也同樣是好奇。

飛身而起,宗守一個閃身,就到了那陽陣的陣眼旁。

此處仍被一股力量屏絕,宗守進不去,也無法望見內中情形。

不過當他在此,等待了片刻。這股強橫之力,就逐漸散去。

漸漸一個模糊的人影,現於他的眼前。

「成了!」

只看陣眼中站立之人,宗守就已知,自己今日,至少已是使玄霜真人,重塑了身軀。

隨即就又覺不對,這內中的人,個頭也實在太矮了一些。

不止是矮,便連身形也是極其瘦弱。

不對,與其說是矮瘦。倒不如說,對面根本就是一個小女孩一般——

當那股力量,徹底散去。瀰漫此間的霧霾,也消失無蹤。

就只見一個面貌無比精緻秀麗的少女,正婷婷玉立在那陽陣魚眼之中。

那五官就方式是手藝最精湛的雕師,一手雕刻出來。輪廓美麗,恰到好處,幾近完美。

肌膚則如細瓷般潔白,滑嫩有如絲綢。

重點是女孩的年紀,看起來只有十二歲左右,看起來比之師若蘭,還要幼嫩一些。

此時正睜開了眼,茫然的望著眼前。

「羲子——」

當是瞳孔漸漸聚焦,在宗守身上注目。少女微微蹙眉,旋即就把目光,投射在遠處,那把無名劍上。

神情一怔,旋即就露出了然失望之色。

之後才把絲線,看向了宗守,以及他麾下一眾靈寵護駕,以及淨音與陸無病幾人。

最終目光,又重新投注在宗守身上。

「你是何人?可是我蒼生道後輩弟子?」

宗守心中卻仍在想著這玄霜散人的模樣,心想該不會也是掌上雪獅的血脈?

看起來,怎麼真就如小孩一般?

記得玄霜真人渡劫之時,已經有三千多載的壽元。

這種情形,要麼是因血脈之力,要麼是自身駐形之時,非常之早。

旋即又想玄霜真人,似乎是羲子的髮妻?

傳說玄霜真人三三姐妹,都對羲子情有獨鍾。然則羲子師尊,卻偏偏選擇這一位。

換而言之,那位羲子師尊,這方面的口味,與常人似乎有些不同。

又為自己哀憐,自己的師尊,難道就是這麼一個小不點?

也不知這一位,跨出那最後一步沒有。

心裡轉著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宗守面上卻是肅然。

彷彿道學君子,神情莊重,眼神凝然的俯身一禮。

「弟子宗守,拜見玄霜師尊!」

「弟子,師尊?」

那林玄霜似也同樣愣住,半晌之後,方回過神。

然而是冷冷的盯著宗守,總感覺這個自稱她弟子之人,方才在想著一些不好的事情。

「記得哀家渡劫之前,可沒收過什麼弟子。羲子他的正式弟子,也只六人。」

宗守則神情鎮定,淡淡的解釋:「大約十年之前,弟子由魏旭收入蒼生道門。師兄他代師收徒,降弟子引入師尊門下,是位二代嫡傳——」

林玄霜這才恍然,而後蹙著眉,若有所思。

第892章 不幸大幸

「果真?元靜她以秘法,成就了聖尊?噗,當真可笑,我姐姐素來心高氣傲。不想事到臨頭,還是畏懼一死,自入歧途——」

此時距離元靜復生渡劫,已經是三天之後。

而眾人所立之處,仍是那快原本接近潰滅的陸地。

只是此刻,卻再不復之前的支離破碎。

那本來的漆黑黯淡的天空,此時日月星辰,卻俱都顯現。

——除了無有生靈之外,一切都與尋常的世界,無有兩樣。

那日元靜真人重塑完身軀,問完宗守,就只說了一句——欠此界良多,不可不償。

然後那大地就開始癒合重構,山河大海,陸續顯現。

破滅掉的法則,亦再次生成。使這個世界,陸續恢復。

短短數日,就使得這一界,徹底穩固了下來。

還有些虛弱,卻已無崩滅之災。

此處幾人,也終是確證,這玄霜真人此時的境界。

非是至境,無有此等浩瀚神威。

宗守神情默默,在旁聽著。心裡卻在腹誹,元靜散人在時渡劫,多半不是畏死。

而是此時的蒼生道,情勢實在蒼是嚴峻到了極點,不能不盡快,掌握一定的戰力。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過此刻,卻閉口不語,並不反駁。

林玄霜自把這一世界修復之後,就捉住他詢問,此刻蒼生道與雲界之內的情形。

這段時間,也大約知曉了,自家這位師尊的性情。

此時任何反駁之言,非但無益,反而會召至惡果,等同於自尋死路。

聽著這帶著幾分輕嘲的言語,宗守用腳跟想,也知這姐妹之間,似乎並沒那麼和諧,就更是不願言語。

這一句過後,玄霜的面上,就又現出了黯然之色:「我蒼生道,難道就真的衰落到了這般地步?如今的蒼生道座尊,仍是魏旭?真個無能——」

宗守啞然失笑,看著這小女孩,一本正經的跟他說這些,小大人一般,只覺是分外有趣。

至於魏旭,宗守非但不覺這師兄是無能之人,反而覺得其是雄才大略才對。

能在羲子死後,宗門內幾位聖境陸續亡故,諸教聯手打壓之下,使得蒼生道又重現欣欣向榮之勢,聖境神境都陸續有新血出現,根基漸厚,實在是不凡。

可惜天不假其時,若然雲界靈潮大起,是在千載之後。

蒼生道或者就真正有與其餘幾家,爭鋒之力。

那玄霜冷冷哼了一聲,就又問宗守。

「如此說來,徒弟你是欲去那九絕死獄救母,而蒼生道內諸多聖境,都無法聯繫。這才獨自持玄命金頁趕來此間?」

宗守微一躬身道:「正是,還請師尊,助宗守一臂之力!」

旁邊的淨音,不禁抽了抽唇角。

這兩個人,明明以前就沒見過面。一個師尊叫得親熱無比,一個喚徒兒也毫未有半點生澀之感,自然之極。

「陸家九絕死獄,羲子當年也曾去過,欲尋一天地異種失望而回。助你去那裡,不過一件小事。師尊我這條性命,也是因你而存。哪怕只為報恩,也自當如你所願。」

話說到此處,那玄霜真人,是冷冷的一哂:「只是你這人,未免也太過莽撞,是真不要性命了?難道你那幾位長輩,就沒跟你說,我如今情形。真以為以蒼生道之力,就救不得我?玄靜也就罷了,以玄萱與我的姐妹之情,哪怕不要了性命,也會想盡辦法,使我復生。然則無論玄靜,還是秀觀師兄,都是束手無策。偏你這一個小小的仙境,也敢逞能。就憑那幾滴多天還液,也敢跑來復生哀家?」

宗守也是一頭的冷汗,他如何能不知,方纔的凶險?

此刻想起,都覺是一陣後怕。

確然不是一般的莽撞,事情都沒弄清楚,就冒冒然的施展這復生之術。

險些就使二人,都隕落於此。

也怪那魏旭,當初沒跟他說清楚。還以為自家師尊,是再普通不過的渡劫而隕。

「罷了!都懶得說你,也算是因禍得福。哀家倒真不曾料到,蒼生道內,還有你這般驚才絕艷的人物。這細雨金風劫,是因人而異,就連秀觀師兄,以至境之身,也是忌憚至深,望而退卻。你這一個初入仙境的人物,卻能只借用不借外物之力,就挺了過來。」

宗守這一次,雖是動用了星辰道種,與十絕御道絕滅劍陣。

然而這兩樣,與其說是外物,倒不如說是他自身的神通。

那林玄霜說著,忽又嫣然一笑,語中冷音盡退,令人不禁是目眩神搖。

「若是換作他人,哪怕修為再高些,只怕結果是反而不如你。你雖莽撞,可也勉強算得上是不幸中大幸。唯獨可惜了那些天元造生丹,滋味好極。不過若用在我蒼生道,必可使我教,再添數位聖境——」

「是!誠然可惜!」

宗守唏噓的點了點頭,誠意十足的應合。

心中這肉痛,難以言敘。要非是二人方纔,生死相系。他方才是否捨得拿出來,救這位師尊,還是未知數。

仔細一想,還是會的。總不能讓那些仙晶與七滴奪天還液,都打了水漂。

不過這一次,真是從身家豪富,淪落到身無一文的地步。

林玄霜也不知是否看穿了宗守此刻的心思,一聲冷哼。

「你這次靈物損耗甚多,然則哀家日後,自有補償。你心痛個甚?」

又問道:「你說聯繫不到蒼生道長輩,是因何緣故?穹境之內,當是有神境常駐才是。你如今修為雖低,可一般的神境,卻也未必就能勝得過你。神念廣大,施展我蒼生道秘術,只需二十個世界之內,都可感應。緣何會聯繫不到?」

「聽說是因宇書出世!」

說完這句,宗守特意淡淡看了林玄霜一眼。方才話音落下時,他分明感覺,林玄霜的身軀略微一震。

他宗守的母親,相較於穹宇創世錄,自然不算什麼。

然則此事,他也不屑撒謊。

「據說道魔二教,都精英盡出。劍宗儒門,乃至佛家,也有參與。師尊可是要聯繫道門?」

第893章 可憐人兒

林玄霜恍然,然後冷哂著看了宗守一眼:「你這小傢伙,人才不過二十多而已。一丁點大,心思倒是挺多的——」

又探手一抓,就從宗守身軀內,抓出了一團藍色光華,赫然正是那宙極命世書。口中歎到:「區區宇書,哀家雖是動心,卻不到要去出手爭奪的程度。倒是你這宙書,與宇書齊名於世,又近在眼前,搶奪更是方便。可惜了。若是換在六千載前,此物對哀家倒是頗有些用處。」

宗守無語,然後就見林玄霜,隨手翻了翻,竟全不懼那宙書抽取壽元之能。

末了又隨意一丟,拋了回來。淡淡道:「我復生之事,暫時還不想讓人知曉,也還不想就這麼回歸蒼生道內。至於那宇書,你真當我那蒼生道,是真為宇書?是魏旭那廝,要渡至境之劫了才是,他等這個諸教相爭,無瑕分心的機會,已經太久太久。絕不會放過——」

宗守一怔,先是對林玄霜前幾句言語不解。

不明白林玄霜明明已經復聲,卻又為何不願返回?

隨後就又心中震動,魏旭渡劫?

是了!自從他與這師兄,初見面時,就知這位師兄。距離至境之門,僅差半步而已。

細細思來,這個時候,也確是絕佳的時機。

若是能夠成功,蒼生道立時根基可固。即便神皇日後,一統萬界,也輕易奈何不得。

心中有代魏旭欣喜擔憂,宗守一時是神思不屬,心不在焉的躬了躬身道:「師尊見識,弟子不及!師尊既然暫時不願回去,弟子自然是從命——」

林玄霜卻全然不曾理會,自顧自的道:「魏旭踏出了這一步,想來道門中的琨銘,也該差不多了。二人資質相仿,同時修行。後者資質勝出一籌,前者則在心志毅力上,強出一些。都有著八千載的積累,這一步對他二人而言,想來都不是什麼難事。時隔萬載,我雲界之中,同時又誕生兩位聖尊。靈潮未現,就已有幾分萬載前雲荒之時的盛況——」

宗守微微一笑,心中稍安。既然連林玄霜,也認為魏旭可以安然晉階,想必是無妨的。於是收束心思,體驗一禮道:「還要加上師尊才是,弟子還沒恭賀,師尊從此之後長生久是。」

既是恭賀,也是試探。

「哀家麼?」

林玄霜一真茫然,接著就又嘿然道:「倒真是長生了。可若是由秀觀師兄出手,我如今必定肉身盡復。可如今,卻還不知要養多久的傷,這身軀又需多久,才能恢復?神念倒是至境不錯,可你家師尊主修的卻是武道,可如今卻未必能當得住你這個弟子一拳——」

宗守聞言,不禁上下看了林玄霜一眼。

一身素白長裙,乃是林玄霜聚靈能憑空造成。身軀雖小,卻窈窕阿娜,胸前也頗是有料。

重點不是這身材,宗守看的是林玄霜的肉身。

仔細看那骨架肌理,確實是弱了一些,比他宗守還有不如。

雖有奪天還液,卻畢竟只能完整復生神境之下。

即便那幾十枚天元造生丹,也大多被林玄霜用來應付天際。

被宗守專注灼熱的目光打量,林玄霜面上微紅,又發出了一聲輕哼。

宗守心神一警,連忙收回目光。微覺尷尬,對於旁邊淨音,投過來的鄙薄視線,則完全無視。

「弟子該死!是弟子太莽撞了,才致師尊不能傷勢盡復——」

「你算了吧!你這徒兒忒不老實,心無誠意,這些話還不如不說!其實這樣也不錯,真要等秀觀出手,也不知要多少年之後。幾千上萬載,都有可能,把魂念躲在這裡,只能想不能動,也沒人來看哀家,不知有多寂寞。」

林玄霜先是嗤之以鼻,而後又伸了伸懶腰,盡展那曼妙身姿。

「哀家現在只想四處走走,看一看。正好陪你走一趟九絕死獄,羲子師兄當初,欲尋一天生異種為護駕而不得。卻不知我林玄霜的運氣如何。對了,你可有代步之物?」

這些話,宗守毫不覺意外。聽林玄霜之前的言語,就又料到了。

不敢遲疑,宗守就將那極光渡厄舟取出,祭在身前。

見風即漲,化作了萬丈餘長。

「仙器飛舟?還算不錯!不過較之我雲界上古是的辟魔神梭,差了十倍不止,勉強過得去——」

那林玄霜微微搖頭,卻不急著踏入。

而是目光流轉,往四下看了一眼。

「你這幾隻靈寵,居然都是神獸?先天跟腳都不弱,可惜跟著你,似乎都營養不良,根基不穩。再這麼下去,遲早下場淒涼。這只天生異種,倒很是不錯。嗯?」

幾句話,說得宗守是面如土色。幾隻靈獸,皆已通靈。能知人言,就差不會開口說話。

此時都齊齊現出委屈色之色,看著主人。

宗守則嗤之以鼻!

營養不良?跟著他宗守,這些小傢伙吃的東西,都是最上等的靈藥靈丹,就連碧火玄龜與□曦,最近也不願沾血食。

許多時候,是宗守強迫著他們自己去狩獵,免得失了野性。

心中也隱隱明悟,知曉小金與雷霆翼龍,最近確是進階極速。

說起來,今日這細雨金風劫,確實來得及時。

幾頭靈獸都只是被波及,然則經歷此劫之後,那魂念與氣機,明顯厚重了不少。

那林玄霜此時,卻定定的注目在嘯日身上。旋即一聲失笑:「差點看走了眼,這只土狗兒,是火麒麟可對?聖王,我蒼生道中居然出了一位聖王。這叫儒門那些老夫子們,情何以堪?」

不可思議的嘖嘖了幾聲,林玄霜又看了另兩人:「這是你的隨從?男的不錯。怎麼這女人,只這點實力?是了,這是你陪床的侍女嬪妃可對?氣血方剛,可以理解——」

說的那淨音,也是尷尬不已。林玄霜接著卻又一聲驚咦,神情慎重,仔細注目望著。

良久之後,才瞭然的一聲輕笑:「是你?原來如此。是了,你之道果然證不得長生。宗守,你可要好生待她,這也是位可憐人呢!」

第894章 詭異丹丸

「是你?原來如此。是了,你之道果然證不得長生。宗守,你可要好生待她,這也是位可憐人呢!」

那淨音停著,不由張大了眼,是聽得一頭霧水。

仔細看著林玄霜,心想這人我又不認識,怎麼對方好像對她很熟的樣子?

宗守同樣是茫然,心中隱隱明悟。

果然,淨音這尼姑,多半是一位轉世重生的大能。

想想就可知,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做到以預言之力,干涉因果,再屏絕見知。

心中卻也沒什麼怪異的感覺,反而心下裡『嘿嘿』的笑。

這叫龍入淺水,虎落平陽。能令林玄霜也驚異,前世的淨音,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可如今眼下,卻是任由他宗守欺負。

那林玄霜說完這句,卻再無為宗守幾人解惑之意,直接一步,跨入到了極光渡厄舟內。

宗守搖了搖頭,帶著二人,連同幾隻護駕,一同入了極光舟。

御使著這件仙寶,只一個閃爍,就穿出了這個世界,進入到了虛妄海內。

在虛空中穿行,初時是由□曦來掌控。□曦的本源是光,御控著艘飛舟時,比之宗守,還要快上幾分。

然則僅僅半個時候,林玄霜就嫌這遁速實在太慢,以那至境意念,強行把這艘飛舟控制。

果然極光舟的遁速,一瞬間激增了整整十倍。

於是僅僅只用了一日,就跨越了十餘世界。

只是這件仙寶,四處都發出嘎吱吱的聲響。明顯已被催迫到了極限,此時的遁行之速,已遠遠超出它的負載之能。

讓宗守心疑,這艘飛舟,該不會下一刻就解體裂開?

不過心裡也沒怎麼在意,此時也恨不得早些趕到那九絕死獄才好。

飛了兩日,林玄霜就又覺無聊。先是在宗守的鈞天仙府,四下到處亂走閒逛。

最後乾脆是把宗守提到了眼前,說宗守雖拜入他門下,卻一天都未曾教導過。身為人師,有愧於心,如今正好有時間,可盡師長之道。

宗守倒是無可無不可,林玄霜畢竟是至境,能得這一位的指點,別人是求之而不得。

只是發覺她這師尊,可能是因在那世界內,實在被困得久了的緣故,數千載沒與人說話。此刻卻是好動多言,就宛如一個患了話癆症的小女孩。

不過這師尊的聲音忒是好聽,空谷幽蘭,就宛如是仙樂。

每日講述,也是修行途中,宗守可能遇到的各種疑難,以及各種她涉獵過的天地大道。

宗守聽著非但不覺煩,反而享受,是樂在其中。

知曉機緣難得,於是也把自己幾隻護駕靈寵,連同陸無病與淨音,一起召了過來,在旁旁聽。

林玄霜雖是在教導他,然而其所言所講,對於他這些神獸靈寵,也同樣是至關重要,裨益無窮。

就更不用說陸無病與淨音二人。

也不知是否錯覺,宗守明顯看出,當他三人與幾隻靈寵,以崇敬仰望的眼神,肅容傾聽之時。林玄霜的眸內深處,分明現出了幾分得意之色。

怎麼有種感覺,自家這正牌師尊,是如此的不靠譜?

宗守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無論怎樣,這林玄霜每日宣講之道,闡述之法,都是貨真價實。

他那龍影師尊,對他雖是愛重。可前些年,是為在壽元盡前,處心積慮是突破。而突破至境之後,則是閉關鞏固,也沒多少時間,來指點他。

仙境之前還好,畢竟有前世的經驗可循,蒼生道中有浩瀚的經典可查。

然則入了仙境之後,卻是他身為『談秋』之時,那虛擬世界之內,也未曾達到過的經典。

而此時即便蒼生道的經典再多,也需時間去理解,去分析,去參悟。

能得的林玄霜的教導,實在是省事太多。

此刻也遠不止是他一人受益,他那幾隻靈寵無病,連續幾天下來。那氣脈魂識,更顯沉固。

淨音修為低,一直閉目盤膝而坐,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陸無病則是神情專注,眼光凝然,是不肯露過一言一語。

也就在第十五日,林玄霜將陸無病二人,連同宗守幾隻靈寵揮退,獨把宗守留下。

「哀家雖與你有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實。說來慚愧,這連續十幾日下來,居然是看不出你的跟腳道基。只覺是變幻不定,難以度策。似乎是包含萬事萬物,又似是而非。不知宗守,你可願給師尊我看看,你踏入仙階後的道基,到底為和何?」

宗守笑了笑,在林玄霜面前,也無意隱瞞。神念一動,一個黑色孔洞,一個白色光團,立時顯現於他的腦後。

都如漩渦般,徐徐轉動。使這室內空間,立時光澤一變,同樣分割為黑白二色。

那林玄霜仔細注目,面色在這一刻是瞬間一變,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莫非,是宗守你的法相?」

宗守點了點頭,接著現出的,是他的元神真形。

同樣立在後方,是真人大小,兩隻手過各自托著黑白二洞。

身下處是九葉七彩蓮台,眉心間則是一個殘缺不全的『道』字符禁。

「道?這是你的根基,怪不得——」

林玄霜再挑眉,然後若有所思道:「三千大道之道,道理之道。怪不得你根基如此厚實,如此難測。直止天地根源,若有一日身登至境,合真之路,必定比羲子他要容易許多。你師尊我在渡劫之前,也見過無數英傑,能與你一般天資的,也不過三五人而已。只是你這真形之下,這個蓮台又是怎麼回事?」

「大約數年之前,佛門曾有諸佛法旨,宣告諸界,說是欲立弟子為無量無量終始佛——」

宗守輕描淡寫的解釋道:「弟子前些天渡仙境之劫時遇險,不得不動用佛門願力。時候就結了這麼一個蓮台,也不知是福是禍。」

此中詳細,無需多言,林玄霜也不會在意這些。

「無量終始?無盡之光,無量之光,始源與終結,原來如此!你這門法相著實了得,當真奇妙,也不知你是如何想出來。當今世上,應該是獨此一家。難怪佛門如此。他們要創造極樂世界,就必定缺不得你。未來佛,好大的手筆!也怪不得,那女人會選擇到你身邊來。她的道雖是強橫莫測,連至境都忌憚。然則想要踏過最後一步,卻比哀家還要艱難百倍。」

後面幾句,也不知是否指的是淨音。林玄霜又笑:「那蓮台倒是無妨,你只管用著邊是。只是日後,運用佛力之時,需得萬分小心。倒是你的道基,我看你應是走的由繁入簡之途。似是與你那日展出的星辰之影,有些關係。也一同讓我看看——」

宗守若有所思的微微頷首,林玄霜既是這般說,自己倒是不用但心太多。

把那魂海虛空中七十九枚星辰,全數顯化在外。

這些天那星辰數量沒有增多,可這些星點,卻明顯更明亮了幾分。

「以瞬空龍丹,煉製星辰道種?可是以道門中的周天秘辰星落決為根基所創,整整七十九種大道。此法也是極其了得,足可列入十二等滅世級的神通秘傳。也虧得你,到處從哪尋來了這麼多瞬空龍丹——」

林玄霜眸光微閃,緊接著就又搖頭,「然則如今,你師傅我卻真不知,該如何教你才好,也不知該從何教起才好。說得多了,只怕反而會壞了你日後的修行——」

正當宗守微覺失望之時,林玄霜卻信手一拂,把一枚丹丸,遙遙打來。

「把這個吞下去!」

丹丸粉紅,透著一絲絲的腥香,靈光陰鬱。

宗守卻狐疑的看著,這丹丸看起來倒很是不凡。可到是從哪來的?林玄霜復生之後,明明是身無一物。

這枚丹,他無論怎麼看都覺來路成疑。

那邊林玄霜似乎看透裡了他的心思,冷哼道:「聖境的神通,又豈是你能所知?哪一個不會自辟空間。真當你師尊的隨身之物,全都損了?只是藏起來而已。這是你師尊我多年的增藏,羲子親手煉製,目價值遠遠勝過那天元造生丹。要非是見你這徒兒乖巧,對哀家更有救命之恩,不忍見你送死,才不會拿出來。此丹不但可大幅增你修為,對你入九絕死獄,也大有益處。」

宗守本想說,你既然東西寶貝都還在,為啥就不先補償我那些損失。

聽到後面幾句,羲子親自,能大增修為,入九絕死獄大有益處時,就已心動。

諸界之中,唯一一位半步合真,這等人物所煉之丹,豈同小可?

觀這林玄霜神情,絕非信口開河,再說騙了自己,對她又有何好處?

只是緊接著,就又聽到林玄霜又面色詭異道:「只是此物,也會激發你天狐血脈與本性,可能釀成不測之果。服用之前,卻需先想好了——」

天狐血脈與本性?

宗守皺眉,聽這語氣,總覺有些不對。不過如只是天狐血脈,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這等靈藥,有些後患,也是正常。

心裡也沒怎麼細想,就一口吞下。

第895章 挖坑自埋

那靈藥在腹內化開之後,就宛如是冰泉入腹,流湧入身軀上下,直入心腹那深處。

不過一時之間,體內也無什麼異樣不同之處。

宗守也不以為意,許多丹藥服食之後,藥力都會潛伏一段時間,才會慢慢發作。

隨後就見那林玄霜嫣然一笑,而後是雙手結印,一聲嬌喝。

「萬!」

那聲音低沉,卻直傳宗守的腦髓之內。只覺是神魂震盪,一陣恍惚,意識也變得模模糊糊。

只聽林玄霜的聲音,清冷凝然道:「我既為你師,便有教導之則。你道途特異而繁雜,又直指大道根源,世間獨此一家。師尊既無法指點你,就只能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今日獨將你留下,卻是法不傳六耳——」

話音落時,林玄霜又是第二個手印借出,宛如梅花。

「道!」

「佛門有醍醐灌頂,當頭棒喝之術,道門也有金丹度化,徊夢演道之法,都可使弟子速成。夫君羲子他一身都在追求世人平等之道,有宏願在身。早年處處碰壁之後,認為若人有貴賤之分,是世人力量有別,智慧不同,勤逸不一。要使人平等,最好是人人都有強橫力量。故此曾精心鑽研,如何使普通人,也能修武習道之術。」

宗守聞言一哂,人人都修武習道之術,人人都有強橫力量?卻不知最後如何?

是了,若是成功,羲子也不會身隕了——

果然就聽那林玄霜道:「之後夫君他雖半途而廢,卻使我蒼生道內,多出了一門秘術。結合佛道魔三家之法,名喚靈犀入夢法。若上師能損真元,則可傳大道——」

第三個印決結出,林玄霜口中又道了一個『規』字。

「你服用那丹,亦是不凡。名喚玄悟丹,本為羲子所煉,欲贈予轉世好友,可惜最後卻與那人反目成仇。此丹結合這靈犀入夢法,別有妙用——」

第四個手印,伴隨著的則是一個『儀』字!

隨後又是三個印決,每一個印都伴隨著一字真言。

使宗守心神漸散,全然無法思考。又宛如是暮鼓晨鐘,忽然間領悟了一些事,也明白了什麼。卻說不出,道不明。

而當最後一字時,宗守腦中,又『轟』的一聲炸響。

意念回歸,重聚魂海。赫然四個字,在他的腦內成形。

正是『萬道規儀玄法空』七字!

宗守挑眉,記得這七字,真是他們蒼生道秘傳的真言。

是與道門的九字真言,佛門文殊八法咒,齊名於是的真言印術,蘊藏莫測之威。

又下一剎那,林玄霜伸出那冰涼蔥嫩的手指,在宗守的眉心輕輕一點。

宗守才剛恢復過來的神智,就被一股龐大無比的信息流沖刷到幾乎崩潰。

恍惚間似入夢境,見種種神妙,知種種奧義。

「原來師尊所修之法,是源生靈息決。我蒼生道這門第十一等神通級秘傳,是源自於她。師尊她的大道,是一個源子。一切之源!源源不息之源!怪不得,她成聖兩千載,就敢渡至境之劫——」

源生靈息決,宗守當初,也在傳法樓中看過。

在頂樓中,只有嫡傳弟子才能望見。

宗守當時也驚歎過這麼大法的玄奇神通,卻因無法分心,並未修習。

只因此法,立意高深,實不比他的黑白法相與根本之法差了——

離開雲界之後,他卻將這門大法,記在了腦海之中,以待日後有時間時,再參悟奧妙。

不意此刻,卻能有機緣,直接掌握這門大道。

「好一個靈犀入夢法——」

宗守心中,此刻是狂喜。幾乎本能的,瘋狂吸收著他此時在『夢』中,所能見,所能看到的一切。

換在往日,他即便有幸觀睹,也不可能全數記下。

只是那浩瀚到無邊無際的信息,就可使宗守魂念,不堪重負。

此時卻不知是否那玄悟丹的作用,竟然全不覺自己的極限,無底洞一般,吞吸著這些『源』之真意。

也本能的感覺,這門大道陣法,將會補齊他道基之中,最重要的部分,絕不容錯過!

渾然忘我,再不覺外物。宗守卻不知此刻,他顯化在外的法相對真形,又有了變化。

黑白洞間,星辰演變,大道糾纏,混沌開闔。

一股股宏偉巨力,自此而生。竟彷彿有一個世界,在他身周左右憑空生成。

此時便連林玄霜,也下意識的往後退開。望著眼前此景,一時怔怔失神。

「這是夫君他的創造之法?」

這念頭一起,林玄霜的眼神,就完全失去了焦距。

只知愣愣的看著宗守,片刻之後,才猛地搖頭。

「不對!掌握終結起源,有了道,有了源,自然有世界生。不過與夫君他,真的好像——」

這麼一想,林玄霜的眸光更是渙散。發覺宗守的形態,又有了變化。九尾現出,飄舞於身後。

那眉心之間,也現出一個血紅的玄異靈紋。

把那本就俊美到妖異的面貌,襯的異常的好看,魅惑至極。

更有一死死好聞至極的氣息,傳入鼻尖。

林玄霜不僅面紅耳赤,呼吸急促。向前踏出幾步,一隻手伸出,想要撫摸宗守的臉。

卻在觸及之前,忽然驚醒。一時間是羞臊到了無以復加。

「該死的天狐之血——」

狠狠的剮了宗守一眼,林玄霜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從這見靜室內閃身而出。

到了室外,林玄霜面上也依然是暈紅難消。更覺下身有異,居然是濕漉漉的。頓時是愈發恨不得,自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林玄霜啊林玄霜,你想算計別人,卻差點把自己給算計進去。這世間,只怕也獨你一家了!」

冷哼了一聲,林玄霜又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眉心。

也怪新聚成的肉身實在太差,重傷未癒,否則何至於著了宗守的道?

若是真正的至境之軀,哪怕宗守的九尾玄狐血脈達至巔峰,也難影響到她。

又悠悠一歎,今日差點鑄下大錯,又何嘗不是想念夫君太久之故?否則這至境意念——

正在懊惱,卻忽的心中一動,看向了遠處。

只見淨音,正是神情疑惑的,推開了那扇靜室的門嗎,走入了進去。

林玄霜頓時一樂,唇角微挑,是得意無比。

第896章 狐性本淫

「朝聞道,夕可死矣!」

宗守此時就有著這種感覺,隨著林玄霜,灌輸過來的這源字真法,源生靈息決。被他如鯨吞一般的,容納入魂海神識之中。

只覺這心靈內,是異常的滿足,得聞大道的驚喜,道基補全的欣悅。

感覺自己就這麼死了,這一生也無遺憾。

身體從內至外,都是興奮無比。

「這丹這術,果然是靈異。二者合用,真有奪天地造化之能——」

宗守此時所悟,也遠不止這源字真法大道。一能反三,一個源字可以衍生無數,亦可使他掌握的其他大道真法,補全完善。

感覺這藥力發作的短短幾刻時間的所得,可以相當於他幾百上千年的苦修!

哪怕真有什麼後患,宗守也覺是值了。雖說這一次,那七滴奪天還液被消耗一空,連帶著那些天元造生丹,也是賠了進去。

然則能換來這樣的機緣,實在是划算之至。

哪怕蒼靈界內,他晉階仙境之時,也沒今日這般來的令人驚喜。

修為境界提升,是使他生命本質發生變化,實力大增。

然則這『源』字真法,源生靈息決,卻是使他更進一步,最後挑戰大道極致之基。

正這般想著,宗守就又感覺自己體內的情形,有些不對。

那玄悟丹的藥力,僅僅只持續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就開始消退。

可當那體內流淌的冰泉,漸行消逝。隨即就是一團團的火漿,代之而起,在九條輪脈中循環鼓動,令人是焦躁難安。也把宗守,從入定冥思中擾醒。

「這莫非就是師尊所言,玄悟丹的後患?也不過如此——」

宗守心中冷哂,微微搖頭。體內這點異樣,實在不算什麼。

以意念壓制,只需待藥力消退散去便可!

可僅僅一瞬之後,宗守卻又覺一個火熱酥軟的身軀,將自己緊緊保住,似乎欲揉入他的體內。

宗守的心念是一炸,微覺茫然。

這是女人?是淨音?

睜開了眼,正見淨音。是俏面赤紅,吐息如蘭,在他眼前嬌喘著。

似乎是怒力在壓抑著什麼,又克制不住。神情無比苦惱,眼眸中卻又春意盎然,迷幻朦朧。整個嬌軀,都散發著情慾的氣息。

「好香——」

在宗守身上輕嗅了嗅,淨音似乎再難忍耐,那櫻桃小唇猛地將宗守吻住。那丁香小舌居然主動鑽了進來,與宗守的唇舌糾纏。

宗守卻是一陣慌張,這個小尼姑,怎麼會如此大膽?

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吃了春藥了不成?

下意識的就想要要淨音推開,可隨即心念就恍惚了一下,對這火熱的女體,是異常的渴求。

順水推舟,反而是將淨音也緊緊抱著。身軀緊密無比的貼合在了一起,一隻手揉捏著驚異那緊繃圓翹的臀,一隻手則是攀上了那軟膩的峰巔。

只覺胸中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燒。要將懷中的這尼姑揉碎了,狠狠的蹂躪一番,才能澆滅,才能滿足。

那淨音身軀輕顫了顫,卻無抗拒之意,反而是愉悅的呻吟呢喃著。

「未來佛,淨音好喜歡,酥酥麻麻的,好舒服——還想要更多。唔,不能這樣的,住手,怎麼回事?」

口裡說著,那玉手卻往宗守的下身探去。握住了下面,此刻就宛如是鐵棍一般的東西。奇怪道:「怎麼這麼硬?頂得小音好不舒服,又好想要。」

宗守心念,亦是迷迷糊糊。僅存的理智,告訴他這時最好是將淨音推開,使自己徹底冷靜下來。

可卻覺手中所觸,淨音那滑嫩軟膩的肌膚,就宛如磁石般,吸引著他。讓人愛不釋手,也不忍放開。

最是喜歡挑逗淨音那胸前山巒峰處的櫻桃,每一次手指劃過,都使淨音嬌軀戰慄,發出歡快的吟聲。

心中疑惑不已,今天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連這區區情慾,都控制不住?

感覺此時的淨音,比之劍道劍術,那些大道真法,還要更吸引人些。

猛地把淨音胸前含住,宗守一邊不留餘力的挑逗愛撫著,一邊極力思索,尋找著緣由所在。

忽然一道靈光,在他腦海之內閃現。

是林玄霜在他服用玄悟丹之前,所說的那番話——「只是此物,也會激發你天狐血脈與本性,可能釀成不測之果。服用之前,卻需先想好了——」

天狐本性?本性是什麼?性淫——

大抵世間生物都是如此,哪怕是萬靈之長的人,也是同樣。

傳續種族,散播血脈,是每一個種族的本能。

特別是族群稀少的龍族,性情最是淫靡。而同樣數量不多的天狐,則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更天生能魅惑所有的生靈,仔細聞自己身上這氣味,更是比擬最上等的催情之藥。

可為何此丹激發的,是自己的天狐血脈。而不是更勝一籌的陸家焚空之血猛與水麒麟?

是了,是那靈犀入夢法。追根究底,還是以幻法為基,與玄悟丹相合,激發的正是他體中幻系血脈。

那麼淨音,又怎麼會無巧不巧的,沒出現在此間?

腦海之內,下意識的閃過一個人影。

宗守只是苦笑不已,心想著自己這師尊,哪有這麼算計自己徒弟的?

心中徹底明白了過來,宗守就欲發力,將淨音擊昏。而後以意念,怒力壓制住自己的本能。

可就在他這念頭才起,就發覺眼前,淨音正緩緩的坐下。

下身那東西,也忽然進入到一個溫暖而又潮濕的所在,略有些緊,卻更使人些血脈賁張。

先是接觸到一層薄膜,令淨音微微蹙眉,似乎又些痛苦。

隨即就咬了咬牙,猛然坐下,讓宗守一直頂入這桃源洞的最深處。

這一刻,一波波的龐大真元精氣,通過二人交合處流淌交換。

陰至則陽生,陽盛則陰生,陰陽交匯,生生不息。

借助宗守,那浩蕩真氣。將淨音體內那些還堵塞的經脈,勢如破竹一般沖刷開來,宛如是洗經伐髓。

而宗守體內,則迎來了遠遠超出軒轅依人與弱水,甚至是孔瑤十倍之巨的處子真元。

只是此刻二人,卻俱都未曾去在意,那元陰元陽以及軀體之內變化。巨大的快感,正直擊二人心靈。

淨音的身軀,已是徹底軟成了一團,爛泥一般,趴在了宗守的胸前,輕輕嬌喘著。只下身處,一陣陣抽搐,那水液如泉般留下。

宗守則是只覺腦內。『轟』的一聲炸響。

木已成舟,這時候想什麼都是晚了。也懶得再想,直接把淨音身軀推到,壓了上去。

此時已經徹底臣服與自己的本能本性,再不可自拔。

而在最後一絲理智,也徹底喪失之前。

卻在想著林玄霜,這個師尊,日後遲早要與她算一算今次這帳!

……

仍就是這間鈞天仙府內,最大的靜室之中。

不過此時,已經是整整三日之後。林玄霜坐在上首,淡定的講著道,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此時這室內的氣氛,也略顯得詭異。

淨音羞澀的低著頭,彷彿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見不得人。

宗守則是挑眉怒目,冷冷的看著上面的林玄霜。

那玄悟丹藥效只有半個時辰,然則激發血脈本性副作用的時間,卻是十足。

他與淨音在此,整整大戰了兩個日夜,才終於休止,等到藥性散去。

而後第一時間,就是去尋這位師尊理論。

可在這小小不到萬丈的鈞天仙府內,卻苦尋林玄霜不得。

知曉以這位准至境聖尊的本事,想要躲藏的話,自己哪怕把這鈞天仙府翻過來嗎,也是無濟於事。

宗守沒奈何,只得選擇閉關,準備鞏固自己的修為,與所得元陰之人。

然則只是一日之後,就又被林玄霜神念召至此間。

心裡是暗暗磨牙,也虧了自己這師尊,還有閒情,在這時候開壇授法?

林玄霜卻似未察覺,講了幾句,就皺了皺瑤鼻,奇怪道:「好烈的腥臊氣,你等之中,可是誰在哀家這傳道之所,做了什麼淫靡之事?」

淨音愈發是不敢抬頭,下巴都貼在了胸前,不但臉紅彤彤的,便臉嫩白的脖頸,也變了顏色。

宗守則被氣得一樂,淡淡的問:「師尊何必明知而故問?倒是弟子這裡,想問師尊此等荒唐之舉,這是意欲為何?」

林玄霜唇角微微抽搐,忙以手遮面。

宗守頓時一陣狐疑,這個師尊,莫非是在那小手後面偷笑?

不過那上半張臉,卻是神情凝肅之至,聲音是冷冽無比。

「果然呢!你們這兩個,到底是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來。宗守,哀家那日傳你大道,不好好領悟參玄,卻去與這不知來路的女人,交合偷歡。不反省自己所為,反來埋怨師尊,這就是你的敬師之道?還有淨音,是誰讓你來勾引哀家徒兒?你們佛門,難道真是一點羞恥都沒有?」

宗守一陣,這難道是欲倒打一耙?

淨音吶吶不語,無言以對,看情形是恨不得把自己埋了才好。

宗守卻微微搖頭道:「所有一切,皆是因師尊賜下的玄悟丹。一切因由,是由師尊而起才是——」

第897章 佔盡便宜

「所有一切,皆是因師尊賜下的玄悟丹。一切因由,是由師尊而起才是——」

林玄霜聞言,卻一聲冷笑:「那麼哀家事前,可曾提醒過你。這玄悟丹另有隱患?可能激發你的天狐血脈與本性?」

宗守皺了皺眉,這句話當時確實說過。可當時的情形,卻是先說玄悟丹的好處。至於此丹的隱患,可能引發的後果,卻是一筆帶過,分明帶著誘惑之意——。

只是要以此來指責,似乎又站不住腳。

那林玄霜接著卻又問:「我等修者,要時時刻刻牢記把持本心,不為六情七欲所惑。爾沉湎在本能淫性之中,是修行大忌。此時不自省過失,卻反而有理來指責你師尊?把一切都推到哀家頭上。」

宗守更是無語,無言反駁。

說是要把持本心,憑絕六情七欲。聽起來似有道理,然而當時玄悟丹那藥性,實在太烈,超出了他的承受之外。

其實也並非是無法壓制,最後本是可以做到,卻偏偏慢了一步,使木成舟。把生米煮成了熟飯——

再若不做宣洩,壓制下來,那藥性潛伏體內深處。一旦爆發,只會更是劇烈。

然則林玄霜之言,也不算有錯。

啞然失語,宗守片刻之後卻又響起一事,轉過頭問道:「那麼淨音又為何好好的,要跑來此間?」

那淨音聞言一怔,接著就神情茫然的,看著林玄霜。

「我也不知曉,只覺冥冥間心念中有些意動,似乎有什麼人喚我,就到了這裡來——」

宗守氣勢復盛,冷冷的看著的林玄霜。

此處有此能者,通共只有三人,他與陸無病,都不會作此無聊之事,就只有林玄霜,最是可疑了。

「是我麼?」

林玄霜用手指捏著下巴,然後是雙手合十,極不好意思道:「啊呀!想起來了,那天本來想指點了徒兒,就與淨音談她前世之事,結果因另有變化,把淨音之事忘了。如此說來,師尊還真有責任。是我的錯,淨音你莫要怪我才好!」

淨音早就已經泫然泣下,此刻聞言,又吸著鼻子搖了搖頭。

此時再怎麼單純,也知自己是被宗守這位師尊算計了,欺負了。

可此時見林玄霜誠懇道歉,卻又偏恨不起來。

一生之中,除了那喜食先天火元髓,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陸炎天。

哪怕別人對自己做再怎麼過份的事,她也從沒恨過什麼人。今日也同樣如此。

林玄霜卻一臉的內疚慚愧道:「都是哀家不好,淨音你雖不怪我,哀家卻仍是良心難安。就罰自己禁閉三十年,反省罪過。日後有機會,定當補償。還有宗守,你是我徒兒,既然做下這等獸行,就該負責任才是。不能讓人家女孩子,沒了著落。」

說完之後,也不待宗守說話,就緊繃著臉,離開了這間靜室。

宗守則是發愣,心想自家師尊,這麼避重就輕一番,就算完事了?

又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看著淨音。本來今日,他是無論如何,也要向林玄霜討個說法。

這個小尼姑,實在忒不爭氣了些。

正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就聽陸無病噗嗤一笑。

「不意玄霜真人,居然是深通兵法——」

宗守於淨音,具皆訝然望去。只聽陸無病笑道:「不在君上正氣盛之時,與君上見面,這是暫避鋒芒。君上胸中之氣無處可洩,久而久之,自然氣衰。此是沙場征戰中,兵法常道——」

宗守聞言挑眉,還真是如此。在昨日他最初清醒之時,真是氣炸了肺。那時若是見到林玄霜,真什麼事情做的出來。

而今日林玄霜主動相召,經歷一夜細思之後,已是冷靜下來,正是其氣以衰。

確然是兵法常用之策,往往對哀兵以及急於求戰的對手,最是有用——

這麼說來,自己是落入林玄霜的算計之中,而不自知麼?

「今日避重就輕,就更不用說了。」

那陸無病搖了搖頭,失聲笑道:「以臣估計,再有三刻鐘左右,就可到九絕死獄之外——」

宗守啞然,換而言之,自己還要跑去求這位不靠譜的師尊,不能如此『自苦』。那禁閉之眼,還是作罷為好——

不禁是一陣沮喪,還真被這玄霜真人,戲弄於指掌之見。

而就在下一須臾,那陸無病又一聲輕笑:「不過君上,恕臣直言。今次得好處最多,把別人吃干抹淨了的,還是君上才對吧?今日這到底又是唱的哪一出?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麼?」

宗守氣息再窒,心中怒意盡消。忖道也對,一枚玄悟丹,使自己徹悟源字真法,省卻千載苦修,又得了海量的處子元陰。

短時間內,甚至在踏入聖境之前,是再不用考慮陰陽平衡之事。

此刻體內,也是前所未有的陰陽協調。對他的助益,實難以言語敘說。

無論林玄霜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到底在謀劃什麼,這次卻都是他這個弟子得益。

就只是感覺,有些對不住淨音。

望向對面,卻只見淨音面上緋紅一片,朝他微微一禮。

「以潔淨之身,侍奉未來無量佛。本就是淨音心中所願,未來佛其實無需在意的。」

說完之後,淨音似乎再坐不下去,往門外飛奔了出去。

宗守悠悠一歎,猶豫了一番後,並未立時追出。

若是換個時間,此是理所當然。然而這個時候,卻實在無暇兒女情長。

心中想著那即將抵達的九絕死獄,雙手猛地緊緊一握,目透戾容。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遠隔不知多少重空間的元蓮界中。

另一個淨音,正渾身虛弱的,從床榻上爬下。

渾身上下,依然是快感陣陣。玉手則緊扣在下體溪源處,不捨離開。只覺身體之內,是異常的空虛,也異常的滿足。

正神情愣愣的看著眼前,那床被上,早已是一片狼藉,周圍還有一些黏黏的透明水液散落。

整個室內,都充滿著無比淫靡的氣息。

不過此時淨音,卻是全然不知所以。

第899章 元蓮局勢

怎會如此?

淨音那嬌嫩淨白面上,此刻正是一陣發燒,赤紅一片。

實在不敢去回憶,自己這兩日的瘋狂。

莫名其妙,就是一波又一波的快感襲來,使人無法自拔,也不能壓抑,沉湎於其中。

身體被一種莫名充實感所充斥,感覺就仿似經歷另一個自己,正經歷著人間最極樂之事。被人征服著,蹂躪著。

是她整個人,變成了蕩婦也似,做了無數羞人難以啟齒之事。

而哪怕此時,那快感已然消退,也依然是能感覺到體內那湧動的春情。

也虧得是這兩日時間,別人只當自己是閉關,不曾察覺有異。

不然她只恨不得,自己找一塊豆腐撞死算了。

「元始古佛,無量終始——」

這句佛號誦出,淨音就又搖頭。

這兩日是莫名其妙就動了淫戒,若是幾位佛祖知曉,多半會要發怒。

又想難道自己骨子裡,其實是那種異常淫蕩的女人?

自己修行,已經證就金剛果位。最近在元蓮界傳道,感覺自己根基,益發的厚實。

距離阿羅漢,也僅只一步而已——

卻不意臨到這時,卻出了這樣的事情。

微微一歎,淨音口中念出了幾聲梵音。立時一團青色靈光,在室內掃過。

將這兩夜荒唐留下的痕跡,都全數清理妥當。

而後就盤膝坐下,念著《三妙菩提清淨咒》。只是當一個個經文誦出。

淨音卻全無法如往日一般,安心淨神。腦中所思所想,全是那兩夜中的種種,揮之不去。

不由輕聲暗歎,忖道這淫念,莫非就是自己的劫?

可由何而來,又該如何化解,是全無頭緒。

師尊不在,也無人可請教。那穹境總庭的慈方大師,倒是修為深厚,性情也醇厚大方,頗具長者風範最近也因傳教之功,已得阿羅漢果位。

然則這種女孩家的羞人之事,總不能對這位大師說。

正亂七八糟的想著,就見一道靈光,忽然衝入這元靜宮仙府。也不打招呼,就往她所居之處,直撞過來。

是趙嫣然——

淨音只目光一掠,就已知來了是誰。下意識的往四周望了望,這才心神一鬆,收起了心虛之意。

而後當望見趙嫣然遁光落下時,淨音的目光,目又是一變。

「怎會傷重至此?到底是何人所為?」

只見那趙嫣然的肩部,似乎是被什麼重物撞擊。整個肩胛骨被打折,往內塌陷了進去。

傷口觸目驚心,唯一欣慰的是,並不見多少鮮血。

顯見趙嫣然,還能控制住自己的傷勢。

「無妨的,那傷我之人,方纔已被我一劍斬了。」

明明傷重,趙嫣然卻在笑,透著冷酷之意。

「至於是何人,這還用問?三個靈境巔峰,也敢來埋伏試探我趙嫣然?這一次,總算是還他們一個好看,還有那幾十名三教弟子,殞身之仇!」

淨音默然,知曉趙嫣然後面幾句,是指最近劍宗佛門與蒼生道在元蓮界內遊歷以及巡邊的弟子,被連續伏殺之事。

自那日攻滅洪九塵勢力一戰,元蓮界安定了半年。

然而如今,又是暗流湧動,風波頻起。

不止是三教弟子,陸續被伏殺。邊境處也屢有衝突,小規模的征戰衝突,是愈來愈多。

幾乎每日,都有不少死傷。佛門六宗的弟子,也有不少人已歸極樂淨土。

淨音不願見生靈塗炭,然則此時,要讓佛門就這麼退出元蓮,是斷不可能!

「難道仍舊無法查證這些人的來歷——」

趙嫣然苦笑:「這些人皆是死士,不曾有活口留下。搜魂之法,也是無果。」

若是能查得出來,倒也不用如此煩惱。

然則大乾仙庭,雖是與慕方,伏越散人兩方的勢力,漸呈對抗之勢。

然則卻不能證明,這些伏殺大乾仙朝的修士,就與他們有關。

反而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九都仙庭,以及本該退走的洪九塵。

「果然如此!」

稍作沉吟,淨音便又搖頭:「嫣然姐日後還需小心為上,那些人必定不肯就此善罷甘休。此時還只是靈境,可若君上一直不曾出面,動用仙境修士,也是遲早之事——」

細究元蓮界內種種,無非是欲看大乾仙庭,會作何反應。

甚至大乾仙庭之主宗守,又是否還在元蓮界,是生是死——

這試探的強度,也必然會逐漸遞增。

如此挑釁,都無有回應。大乾仙庭的虛弱,自然是可想而知。

如此下去,遲早是人心惶惶。那個時候,也必然是某些人,真正動手之時。

「此事我省得!雲界之中,第二批空艦已經趕來,只需旬月就是趕至。光是我蒼生道,就有弟子三千人之巨。那時必可解人手匱乏之患——」

趙嫣然面上含笑,三教都遞增人手,也說明對元蓮世界已極其看重,不再只抱著嘗試之意。

「也虧得是慈方大師與風太極師兄,一個踏入仙境,一個雖是靈境巔峰,卻已可與仙境抗衡,都能震懾宵小。否則這幾個月,必定更是難熬。實在功莫大焉——」

還有一個阿修羅族的察候虎,最近動向也是詭異,竟彷彿是在暗助大乾仙庭一般。

使代宗守坐鎮元蓮界的莊羽,能夠從容的整軍備武。

她話音方落,後方卻傳來一聲苦澀的輕笑。

「不敢當嫣然仙子此贊!」

一個人影踱步行來,正是風太極,目中全是疲憊與無奈。

「此時風太極也感覺力不從心。也不知能再撐上多少時日。那些人處心積慮,後手必定不僅止於此。偏這次隨空艦來的,不過只三位仙境。現在只能期冀,君上他及早回歸。莫要出什麼事才好——」

此言說出,靜音的神情,亦微微一變。

如何能不知,那洪九塵譚鏡等人,如此迫不及待的反撲,必定是掌握了什麼消息。

唯獨只有趙嫣然在笑,燦爛無比。

風太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而後若有所思:「嫣然仙子莫非,也將晉階?」

「早著呢!只是追上你而已,只是踏出那一步的時日應當不遠。」

風太極與淨音面面相覷,都是神情驚喜。此時能添一分戰力也是不錯,趙嫣然不久前才掌握了靈武合一。也是一踏入靈境巔峰,卻可越階抗衡仙境之人。

趙嫣然則是想著宗守,這一次修為提升,也是拜其所賜。

換而言之,那個人非但無恙,實力反而是大有進展——

第900章 初入死獄

極光度厄舟外,宗守足踏虛空,靜靜的矗立。

此是一處虛空界河之內,然則就在不足一息遁速之外,可以觀無盡的爆裂靈能。

無數的微塵粒子,不斷的沖刷捲動。在極速之中,燃燒焚化,溢散著驚人熱能。

環境之嚴酷,幾乎不下於虛妄海。

宗守面色是陰沉之至,哪怕在來此之前,已經聽陸無病描述過此處的詳細。

然則這時親到了此間,才知這九絕死獄的惡劣,是遠超過他的意想。

此地還只是九絕死獄的最外圍而已,還未真正進入到死獄之內。真不知那死獄世界中,又是怎樣的情形。

一當思及自己的母親,就是在這樣的所在,生活了二十餘年,便覺慚愧。愧為人子——

又想父親,這二十年內,日日夜夜,不知是怎樣的感覺?

只怕是心痛如絞,難以安枕。

卻並不急著進入,而是一點藍光彈出,浮在身前。

乃是不到微塵大小的水液,卻蘊著驚人靈氣。

當初用了七滴奪天還液,不過宗守卻從其中,剋扣了那麼一丁點。

不過若只是為聚那陸紫的殘魂,已經是足夠了。

而所用的招魂之物,則是陸紫當時,隨身的幾件法器。

隨著宗守法力勃發,在虛空中隱隱以魂念,勾勒出一個靈陣。

一個殘缺的魂體,漸漸在他身前凝聚。

正是陸紫之前的模樣,神情茫然,冷冷的看著宗守。似乎認出了眼前,就是將她斬殺之人。

宗守也懶得與其說話,又是一個手印結出,口念靈言。

瞬間一個巨大的冥門,在他身前,轟然出現。

他掌握生死之道,溝通幽冥世界,是再輕易不過之事。

然而當一絲絲陰魂之力,牽纏而來,將陸紫的元魂牢牢抓鎖,將其扯向那冥門之內時。

宗守的鼻尖,卻出現了細小的汗珠。

將此女送入冥界容易,難的是如何護她,平安轉生。

畢竟神魂殘破,比之普通人的元魂轉世,更是艱難。

正覺支撐不住,旁邊就傳來林玄霜的譏笑:「自不量力!就憑徒兒你如今修為,也敢嘗試掌控生死輪迴之道?就不懼這反噬之力,把你整個人吞了?不過這女人是誰?值得你為她,浪費這點奪天還液。當初全給我多好?」

話說的毫不可以,可那強絕意念,依然是伸展過來。

一瞬之間,就使那輪迴轉換,冥門閉合。

宗守則翻了翻白眼,心想我會說,正因知你不會坐視,這才故意如此?

還未開口,旁邊的陸無病,已代他解釋:「此時無病舊主陸無雙之人,舊主已隕君上劍下,只此唯一遺願。君上宅心仁厚,無病感覺不盡,也代舊主陸無雙道一聲謝。」

~文~宗守是微微搖頭,宅心仁厚?他宗守可不是什麼好人。

~人~當初是難得的動了憐憫之念,感動於那陸無雙的真情。

~書~事後就已後悔了,只是他這人重諾。即然已開口說了,就必然辦到。

~屋~此行吉凶未卜,生死難料,也不知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完成此諾。便借林玄霜之手,提前做了。

從雲界來之前,他對孔瑤與軒轅依人也是這般說。

若是回不來,就盡快從雲界撤離,托庇於師尊龍影。

這一次,其實是懷著決死之意。即便是死,也要進去闖上一闖,看看究竟!

「這九絕死獄裡,莫非都是這般?」

「不是!此是陸家所佈的禁制,死獄之中,常年被陰力侵襲,最懼陽火。」

正當宗守心神一鬆時,陸無病卻又道:「不過裡面也好不到哪去。這裡可以痛快一死,內裡卻是慢慢的剝皮抽筋,千刀萬刮,噬骨吸髓——」

宗守神情一時鐵青,那淨音也不禁閉目,口誦佛號。

「若真如此,就更要看看。」

只是須臾,宗守就恢復過來,朝著林玄霜一禮。

「一切就拜託師尊!」

「這時才知求我了?」

林玄霜嘻嘻一笑,神情卻漸漸凝肅:「不過你可要想好了!萬載前哀家也隨夫君入過死獄,陸無病之語,無半句需言。再若是這次運氣不好,驚動了陸家那幾位至境,便是你師尊我,就救你不出。」

那陸無病卻搖頭道:「斷然不會,對陸家那幾位守地獄長老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心存疑慮,也不會貿然上報,而是等到一切查清之後。是私下處置,還是向聖尊求援。任意一事,都驚動聖尊,請示仙庭,豈不是顯得那幾位無能?臣所憂,是逃出死獄之時。」

林玄霜定定的看了陸無病一眼,而後頷首道:「此言頗有道理!如何逃出之事,不用爾等憂心。一切小心,哀家還等著這女人,覺醒前世宿慧時的感想呢!到底是發瘋,還是認命,當真讓人期待——」

說完之後,就是輕聲一笑,拉著淨音往遠處的極光度厄舟行去。

淨音沒奈何,只能匆匆朝著宗守一禮,誠心誠意的念道。

「願諸天之佛,佑未來佛平安的得歸。」

說完之後,就又覺不對。未來佛不但是佛,更是佛主,本該是由他,護佑佛門才是。

宗守失笑,旋即也不再猶豫,與陸無病一起,直接化作一道遁光,衝入那火塵大陣中。

那塵火激散,越來越是密集。二人過處,皆帶起了一團刺目耀眼的紅色光影。

也就在那阻力漸增之時,宗守身周,幾十口劍影紛飛而起。

十絕御道滅絕劍陣引動,一時間無數的劍芒,向四面八方斬擊。

使二人的遁速激增,往前急掠。也恰在那更多的火塵,匯聚而來時。

陸無病的眉頭忽然一挑,現出喜色。

「君上,就是這裡了!」

身手一拍,就是一個裂隙出現在二人身前。

宗守頓時一笑,毫不猶豫投入其內。片刻之後,就又出現在另一處火塵密佈的空間。

只僅僅這一次穿梭時空間隙,就節省了他們三息時光,不至於陷入與這大陣的糾纏。

陸無病所習,正是隙字真法,這方面的本事,還在他之上。

再眺目望去,那死獄壁障,已近在眼前。不過接下來的一段,才是最凶險最艱難之時。

第901章 死獄靈鎖

罡氣激揚,那一片片湧來的微塵粒子,此刻就彷彿是宗守,在那處特異世界中觀睹到的太陽一般。

由內而外的燃燒裂變,核心的平衡崩壞,散發出無盡的光熱。

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也有使靈境強者隕落之能。

而當一整片的飛來,哪怕此時,一身實力已遠在仙境巔峰之上的宗守,也是應付的吃力之至。

三十七口御道龍牙劍,不斷的飛旋斬擊。卻由之前的千丈之內,劍氣縱橫,滔天聲勢。漸漸的回縮到了十丈之內,形成了一層劍罡屏障。

全力固守著這小片空間,不使那些微塵粒子,進入到這個範圍。

護持著宗守與陸無病二人,繼續往大陣深層,衝擊而去。

後者似是對宗守信任之至,完全不理會其他。

哪怕最危險時,火塵幾乎及體,也不曾有片刻動搖。

只專心致志,洞察利用著此間的時空之隙。使二人一路有驚無險的,闖入大陣深層。

宗守初始還有些擔憂,片刻之後,就知這陸無病。若只論陣道,確然是在他之上。對這處火塵大陣,也似極其瞭解。於是也就不再分心,只一力護持住二人,不為那遮天蔽地的火塵所傷。

三十七口劍器,如臂指使。在身周左右,劃出一道道妙到毫巔的弧線,勾引著大道靈能,把那些微塵粒子,徹底屏絕在外。

對於那些炎力光熱,卻不怎麼放在心上。

他掌握無量終始之道,最不懼的就是這種無人御使的光熱。

也不過如此——

心中才掠過此念,宗守就又一挑眉,已感覺一股浩大無儔的意念,正往這邊覆蓋過來。

全不受這靈陣之阻,那些火焰微塵,也是完全無視。

聖境?

宗守心中微沉,忖道來得好快!

進入這大陣之內,才不過五六息時光。也盡量不曾擾動周邊,使陣內禁制發生太大變化。卻仍是僅僅六息,就有看著這九絕死獄的聖境強者,反應了過來。

心中正遲疑,是先暫時退走,還是想辦法拖延。就聽旁邊陸無病那冷漠聲線中,出現了幾許波動。

「就是此處,可以直入第三層死獄。臣實力不足,君上——」

宗守目中紫色的靈光一閃,往陸無病示意之處望去。

只一剎那,就已經洞察到,那處間隙所在。

可直通某個空間層面,卻同時也有著強橫阻力。

無任何的猶豫,也無半分雜念,沒等陸無病的話音落下,宗守的無名劍,就已橫空削出。

時間,增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身周上下,也顯出七十九枚星辰道種,隨著這劍光,一齊墜落。

而後是轟的一聲震響,這片空間十萬火塵,都俱皆寂滅。

虛空坍塌,無數看不見的裂痕,紛紛生成。

那處間隙,也被這不留餘力的一劍,直接轟開。

而也就在那聖境神念,延伸至此的前一個剎那。宗守一道法力,急捲起陸無病的身影,直接裝入洞開的時空裂痕之內。徹底消失在這片空間,使那些匯聚而來火塵,也全失去了目標,恢復了平靜。

不過也就在片刻時光之後,一個身著大紅衣袍的老人,忽然跨步至次。

不知從何處而來,踏臨虛空,似笑非笑的俯視著宗守二人,方才消失之地。

「能從容不迫,一直突破至此間。這兩人,倒確然了得。唔,這最後一劍好生不凡,居然能洞穿十六層禁制,四層空間壁障。可惜來的太晚,不能親睹——」

語帶讚歎,老者面上,卻是搖頭冷哂,歎息不已。

這二人雖非陸家罪犯,然則既入死獄,似這等不在陸家罪犯名冊之人,就更難有從九絕死獄中脫身之日。

「真不知該說是爾等,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是我陸家九絕死獄,這些年已不復昔日凶名?只是連累了老夫,又需為爾等頭疼一陣——」

略一思忖,就將幾道金色光華,四面八方的遁飛而去。

雖是麻煩,卻也只是疥癬之患,無需他親力親為。

哪怕此人的實力,可能已在神境之上。然則在九絕死獄之中,實在不值一哂。

然後紅袍老者,又奇怪的,看了大陣之外的虛空一眼。

總覺的那邊,似有些不對勁。若有若無,隱隱令他胸中,有驚顫之感。

神念四面八方的展開,又毫無所獲。

紅袍老者便冷哼一聲,直接拂袖,離開了此間。

看似不在意,眸中深處,卻閃過了一絲凝重之意。

要麼是那處地方,確然不曾有什麼異樣。要麼就是來人,實力遠遠在他之上!

今次之事,頗為詭異,處置當慎而又慎!

……

「這九絕死獄之陣,就僅僅如此而已?」

宗守說出這句話時,已經占站在一片陌生的世界之中。

眼前是一片隱藏在綠色濃霧中的原野。

而旁邊處,正是陸無病。

進入這死獄三層之後,宗守依然不放心。連續挪移數次,才不覺那聖境神念的搜尋。

這片世界廣大,也似乎有著莫名的力量,使聖境尊者和一層次的人物,也無法在這一界中為所欲為。

倒是使他省事不少,宗守那幾樣擺脫神念追尋的手段,也可保存下來。

此時最奇怪的,卻是方纔那火塵大陣。

要說威力,是極其不凡。然而要說此陣,就使九絕死獄中,數萬年來僅僅兩人逃脫,宗守卻是絕不肯信。

陸無病卻神情淡然:「死獄之陣,是對內而不對外。君上此時可內視己身,再看看四周靈能,就可究竟!」

宗守怔了怔,神念散開,仔細探看。

只是須臾,就已神情凝重。

先前不覺,然則此時他體內的真力,魂識,就彷彿是被上了一把鎖,漸次固結。

也幸虧是陸無病提醒的早,全力對抗,才沒使他力量,被固鎖太多。

不止如此,此處周邊的五行靈能,分明俱在。

然則宗守意念,卻全然接觸不到。只唯獨能將那火系靈能,納入掌握。

宗守心念一動,又試著施展他知曉的種種靈法,卻全無反應。

第902章 千刀死獄

五行靈能雖在,卻不能觸及。種種法則之力,也被分割固鎖。

而即便火系靈法,也同樣如此。

宗守又心中微動,手中一朵白焰燃起。這是焚空之炎,毫無拘束的在他手心燃燒。

感覺這焰力,反而較之平常之時,激增了至少半倍!

宗守不禁若有所思,換而言之,這裡唯獨只有陸家的焚空之血,不受限制。

凝思片刻之後,仍是把魂海虛空中,那七十九枚星辰道種,都全數顯化。

只見其中六成都黯淡無光,有兩成光澤略弱,一成如常,最後一成的星光,則不減反增。

宗守又試著,一一施展出那命運,因果,時間以及生死之力。

僅僅片刻,宗守面上就又復輕鬆了下來。

五行之法雖被束縛,然則他掌握的幾種大道真意,受到的限制,卻又小的多。

而初始與的終結之法,則乾脆是全不受影像。

新掌控的『源』字真意,更使他的真力魂能,哪怕是在這種環境,也仍舊能生生不息。

這死獄對他實力的壓制極大,然則另一方面卻又有增強,作用實在有限的很。

這死域之中的禁制確然可懼,可對他而言,卻明顯也有著局限。

「似君上這般,掌握諸種本源大道,一萬年裡也絕不會超過十指。在我們陸家,更絕無僅有。再若真是如君上這般的人物,陸家斷然也不捨得,輕易丟到這死域中。」

陸無病搖頭冷哂:「似臣父母,到了此間。一身實力,去了至少七成。偏偏焚空血脈的純度,也只一半。幾乎任人宰割——」

宗守默然,雖這言語平淡,聽不出什麼怨憤之氣。

然則此時陸無病的心情,他卻也可相見。

當下也不再詢問,一隻手探出。手指輕點,試著擾動這處的時空壁障。

僅僅片刻,宗守就已是面色微沉。

這死獄之陣,看來還真是對內不對外。

不但實力受限,無數重符陣禁制,環繞於外。更能感覺到那一重重時空壁障,牢固到無以復加。

即便是全力以赴,全不留餘力,也多半是無果而歸。

宗守只覺心中冰涼,陸無病與他那位『師尊』,還真無半句虛言。

這死獄中的靈禁,果然是異常的棘手。哪怕一身之力,全不受限,結果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除非己身有著聖境之上的實力,又或者有林玄霜這般的強者在外接應,幾乎從死獄逃脫的可能。

再或者——

宗守手心裡激烈跳動著的白焰,忽然轉為平靜。不過那周圍的時空,乃至法則,都在崩壞。

——一層,兩層,三層,當界外的第七層時空屏障與符禁瓦解時。

這焚空焰力就被阻住,再難以寸進。

宗守微微搖頭,右手一握,把那熾白的火焰熄去。

這焚空血脈,對這裡的禁制之力,果然有著奇效。

當他全力催動焚空之炎時,明顯感覺,那需要他使用所有力量,全力一擊才能斬開的時空之壁障,簡直是脆弱入紙,隱隱將之克制。

只是這第七層之外,至少還有著四層以上的壁障,已經那層層疊疊,更加嚴密的陣符禁制,以及那座星火微塵大陣——

按陸無病的說法,最高等級的焚空之血,就能夠在這死獄中,出入自如。

在陸氏之中,是另一種形式的刑不加身。不受族規所限,可無法無天。

可似他宗守這般,在焚空陸家中,也已可算是嫡脈純血,排名極高了。不久之前,更經歷過燃髓血靈咒的洗煉。

然而即便是他,距離破獄而出,還有著整整四層的差距——

這一條路,看來是也走不通了。

也真難想像,完全形態的焚空血脈,到底會強橫到何等程度。

陸無病也似是知他心中所想,平靜道:「傳說焚空之血,純化到極致。可有滅世之力,目視之處,一切無存嗎,焚空之炎也會有變化。可具體是怎樣的情形,無病也不知。族中從無記載,據說至古以來,也不過十餘位而已。要麼是成就至境,要麼是在至境劫中身隕。」

宗守靜靜的聽,卻並未怎麼將這些言語放在心上。

繼續裹帶著陸無病,在這三層死獄中,四處挪移。

九絕死獄都有通道相連,不過位置卻同樣是游移不定。即便問陸無病也無用,故此宗守大半的注意力,都在搜尋那處通向第四層的入口。

心中卻暗暗奇怪,這處世界中,草木豐貌,除了無有動物,以及綠霧瀰漫之外。與尋常世界,其實並無太大的差別。

宗守十幾次挪移,神念至少搜尋到了百餘種靈果,都是外界中極其稀有之物,而且靈能極豐。

即便稱不上是仙境,世外桃源,卻也與死獄二字,無什麼關聯。

正這般想著,宗守的面容,卻微微一陣抽搐。身軀定在原處,牙關緊咬,唇角更一絲鮮血溢下。

他渾身上下,此時都在劇烈痙攣,彷彿是有千百刀割。

比不上那血靈之力發作之時,卻亦可與他改造雙脈時相提並論。

又發作的極其突兀,毫無半分預兆,猝不及防。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是那潛伏的血靈咒力,這一刻卻是莫名其妙的被引發。

身體中,就彷彿是打開了一個閥門。渾身如焰般燃燒,使那痛感激增百倍。

好在這痛楚,只維持了大約半刻,就漸漸消散。

那燃髓血靈咒力,也再次被他壓制了下去。

宗守緊握的手這才一鬆,眼光凝然。若非是這次突如其來的變故,他幾乎就忘了。

這燃髓血靈咒還遠未結束,只是進階神境之後,被暫時壓下而已。

只是這痛感,又到底因何而來?他此時體內,也並無異常。

莫非——

回過頭,就見那陸無雙,同樣是面色發白,眼神卻是充滿著一種習以為常的淡漠。

「這死獄第三層又名為千刀死獄,每割一個時辰,此獄中人都會經歷這種痛苦,有如千刀凌遲,固有此名——」

後面的言語,宗守卻已無法分心去聽。此時只覺自己一雙眼,有如被烈火灸烤,鑽心刺痛。

第903章 古怪變化

若說之前,那宛如千刀萬剮,烈火焚身之苦,宗守還能忍受。

那麼此時這眼瞳之中,那痛感卻是直灼那靈魂深處。

使宗守這瞬間,竟是恨不得,親手將自己這雙眼生生挖下!

那一絲絲炙熱的血靈焰力,還有這渾身的氣血真力,乃至魂能。都往他的目中匯聚倒灌而去。

痛苦之外,又有一股不堪重負的漲痛之感。

也幾乎第一時間,就知這變化,必定與自己的焚空血脈與血靈咒力有關。

應該是被此處特殊的環境激發,才驟然發作。

「該死,可惱!」

那體內明明已經漸漸淡化了的血靈咒力,竟似乎又有了補充。此時不但後力勁十足,比之最初時,還要更兇猛數倍。

渾身骨骼深沉的血髓,也似是在燃燒,又彷彿是被灌入了焰流,炎熱無比。劇烈瘙癢,讓人難受之至。

而雙眼中的疼痛,則直擊心神,更感覺自己眼中,似有一層膜,一扇『門』。

攔在這快要爆炸了的力量前面,堅實無比,任是那炎熱的血靈之力如何衝擊,都無法突破分毫。

宗守此時,是恨不得將這扇門徹底撕碎,使那焰力脹痛,都盡數宣洩了才好。

又感覺這扇『門』若是打開,必定會發生極可怕之事。

好在那痛感來的快,去的同樣也快。

當那『門』把所有的力量,全數反彈而歸。所有真力氣血,只是須臾,就又消退了回去,回歸原位。而那血靈之力,亦無影無蹤。若非是那一雙瞳內,仍是隱隱發熱,幾乎以為方纔的劇痛,根本就不曾發生過。

宗守此刻渾身上下,都是細密的冷汗。

是完全不知所以,難道說這燃髓血靈咒第二次爆發,就是這般的狀況?

連續深呼吸幾次,宗守方才緩過氣來,然後暗暗苦笑。

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難以支撐,心念潰散的感覺。

懷疑這痛楚,只多那麼一息,就可能會親自動手,把自己的雙眼盡數廢去。

又本能的感覺,這情形有些不妥。

內察身軀,並無其他異樣,又想不出因由。宗守只能微一搖頭,暫時不做理會。

忖道若是這痛楚,還真是一個時辰一次,那還真是要把人折磨到發瘋。<a href=http://www.uu158.com/>文人小說下載</a>

這九絕死獄,果然是不愧其名!

應該是融入到這死獄世界的本源法則之中,使修者想要地抵禦,也難以辦到。

這個世界的構成之法,已被徹底扭曲,也不知是陸家,哪一位至境的手筆。

又想到陸無病,出生之後,就在這種環境度過。這人的言行舉止,卻能與常人無異,當真是個奇跡。

只這心志毅力,就與他不相上下。

「千刀死獄麼?這死獄世界,卻有些古怪——」

深恐那直入骨髓之內的痛再次發作,又再引發其他異況變故,也不願再耽擱。

宗守連續幾十個挪移,在這片世界內,一跨百里,不斷的閃動身形。

這片世界廣大,地域甚至超出雲界。人煙卻並不算稀少,宗守此時的神念,即便受綠霧阻撓,亦能盡查四千里之地。

這一路感應到的生人氣息,就有三四百萬之巨。

陸家八百世界,人口以萬億計。一層死獄,有如此多的犯人,已是遠低於宗守意料。

便是那天地異種,也發覺了好幾隻。宗守不願多生事端,神念問過□曦,發覺其並無興趣之後,就遠遠避過。

這幾隻異獸身具的大道真意,與□曦明顯不合,即便是將之吞噬,亦無益處。

也虧得是那進入第四層的入口,非止是一處。

僅僅半個時辰,宗守就已尋到一個所在。卻是一個幽深無法見底的深淵,裡面無數的時空之力攪動。

只是那深淵洞口附近,卻整整有十數隻異種靈獸,守候在此。

那凶戾之氣,還在□曦之上。靈蟲凶獸,各種形態都有。

彷彿是飢渴了無數年,目透紅芒。彼此之間,都隔著千里之地。互相防範著,保持著一定距離。

而其餘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群山下的深淵。

「此界所有草木果食,大多都有劇毒。便是那些靈珍,也不例外。雖能果腹,可若是食用,卻必定是痛不欲生。食物只有寥寥幾種,這千刀死獄之人,只有一成能夠衣食無憂。而這些異種靈獸,則往往是以人為食。」

那陸無病又道:「九絕死獄中的刑罰,一層過一層,一層比一層殘酷。故此凡是入了這死獄之人,會想盡辦法,往上一層突破,也是焚空陸家允許之事。這等人,往往實力強橫,這些變異靈獸,最是喜歡不過——」

宗守嘿的一笑,直接俯衝而下,往那深淵中衝下。

才剛剛靠近,那十幾頭天生異種,就陸續有了反應。

幾頭遁速快的,都立時化作了光影,急遁而至。

一絲絲戾氣罡勁撲面而至,或是強橫浩大,或是銳意凌人。

卻在及至宗守身旁的剎那,一點劍光忽然炸開,瞬間覆蓋千百餘丈。

其中更有一道迅捷之至,幾乎無法目視的銀光閃爍跳動,帶著一道道殘影,以及數片光刃。

立時間血光飆灑,幾聲慘嘶響起。那幾道異獸遁光,都紛紛爆退。

宗守卻又打手一抓,七十九枚星辰顯化。融匯數十種星辰之力,化作一隻擎天大手,強行抓出兩隻異種靈獸。

此時□曦,也不待他吩咐,身影就穿入這兩隻異獸的軀體之內。將那兩枚獸丹,一一掠取。

此時遠處還有十幾隻異獸,紛紛趕至。

宗守挑了挑眉頭,這裡的天生異種極多,實力雖大多僅只靈境而已,僅僅三隻達到了神境。對他而言固然是毫無威脅,然則數目多了,也是麻煩。

卻不再戀戰,直接撞入到那漩渦之中。

也就在他身影穿入的剎那,就覺身後那十幾隻天地異種,都紛紛把神念偏開,轉而朝著那幾隻負傷的異種靈獸撲擊而去。

這深淵漩渦之外,立時是一場混戰,十幾隻異種靈獸或是互相撲殺。

宗守毫不覺意外,天生異種之間不死不休,果然如是——

第904章 光針死獄

穿越那似不見底的深淵漩渦,同樣僅僅只用了一瞬。

當宗守從那時空混沌中脫身而出,就見眼前數千上萬條的白影,驀地纏繞而至。

隨在其後,則是一波可凍結萬物的無儔寒力,以及爪影銳光。

「蛛絲?」

宗守心內只一尋思,就已明白了過來。

既然入口處有變異靈獸潛伏,那麼這出口處,又怎可能會是風平浪靜?

當念起之時,那七十九枚星辰道種,就已散開在四面八方。

身形微一閃爍,就已消失在了原地,使那些粘液蛛絲,都撲在空處。

無名劍也在這一刻,驟然爆發。熾白色的焚空之炎燃燒,遍佈劍身。

突兀間千萬道煌煌劍影掀起,將這片虛空,分割綻裂,幾乎支離破碎!

伴隨著幾聲慘嘶,幾隻變異晶獸,都是倒退而回。

這邊第四層的異獸,卻明顯比上一層強了許多。

硬受了他幾劍,僅僅只是輕傷。

宗守卻不曾在意,倉促而為,劍勁分化,本就無什麼威能。

這看似磅礡浩大的劍光,作用只是威嚇而已。

果然周圍,二十幾隻陸續撲來的異獸,都是身影稍窒,把遁速放緩。

只是那戾意殺機,依然將他牢牢的緊鎖。

不過宗守身周那千萬劍影,卻更是潮起澎湃。連綿不盡,無休無止,聲勢愈發的磅礡。

隱隱形成了一個劍圈,使那些衝擊而來的異獸,或是顯出了忌憚之色,或是無果而回。

而也就在一片紛亂之時,幾道微小的銀白色光影,卻從滔天劍光中穿梭而出。

漠視了空間之距,也幾乎完全粉碎了時間概念,與大道法則。

銀白色的飛刀,轉瞬即至。刀上巨力勃發,直接便將一頭異種靈獸的身軀,生生釘穿!血粉飛揚。

隨即又是數道血線,紛紛爆出。卻是那幾枚青白色飛刀,陸續把那幾頭異獸身軀洞穿。

而後大量的血霧爆散,剩下的異獸殘軀,皆紛紛燃燒。正是焚空真言,剝奪了這幾頭天生異種最後的生機。

□曦則在間不容髮之時,身影急掠,又搶了三枚獸丹。

而後就在宗守,再次閃動身形之時,又回歸到他的袖內。

斬殺了那遁速最為迅捷的幾隻,宗守那七十九枚星辰道種,也成功分佈到了千萬里外。

連續十幾個挪移閃爍,只用了十幾個呼吸,就移動了萬里之距,徹底將那些還不肯罷休的異獸擺脫。

其實以他之能,並非是不能將之全部斬殺。裡面的仙階異獸確然不少,可在他而言,也不過是幾十個呼吸,就可解決之事。

然則畢竟是偷入此界,行事需小心為上。不願為此耽擱,更不欲鬧出太大動靜,驚動陸家的守獄之人。

故此臨走之時,宗守只是朝那幾隻可能糾纏不清,又或者□曦有用的異獸下手。

倒是便宜了這只聖火蟻後,前次吞噬了鮫蛇的內丹,又融合了大量宗守純化後的願力,實力本就是大幅激增。

這次再融合幾隻異種靈獸的內丹,其本源真不知會強化到何等樣的地步。

「此界之人,俱受靈禁所限。五行法則,已大多剝離,卻惟獨這些天生異種,不受靈禁影響。是了!這些東西,本就是天地間一種法則的顯化。與世界根本的聯繫,又豈是這區區死獄之陣,所能影響?不過,這些變異之獸,所掌的法則之力,層次未免太低了些。是多而濫,還是別有緣故?」

「還有這焚空真炎,在這死域之中,威能卻是強的可怖,幾乎克制所有一切之法。看來這陸家死獄,絕非僅僅只是陸家刑罰之地那麼簡單——」

此是宗守的親身體驗,方才運用焚空之火斬殺那幾隻異獸時,就是輕易之至。

陸家之人,要想與那些天地異種對抗,在這死獄中生存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搾取血脈中每一分潛力,盡力提高焚空真焰的品質。

一時之間,是無數的疑問,從心念中浮起。

宗守卻終究不是為此而來,稍稍尋思之後,就懶得理會。

也直到這時,才注意打量起此方世界。

隨即就微微一怔,只見那天穹之上,赫然是六日橫空。

那熾烈暴虐的陽光照下,使此處宛如火爐一般。

一目所見,全是黃沙。大地開裂,幾乎沒有植被。

更令人心驚的,還是那光。有如一縷縷的罡針,攢射下來。

便連宗守的護體罡氣,也抵擋不住。刺在肌膚上,有如是千萬枚鋼針,鑽入到軀體之內。

宗守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只見那肌膚上,正是『茲茲』作響,卻是肌體正被燒灼融化。

他肉身強橫,此刻已能對抗一切中品法寶而不傷。可在這萬千光束照耀之下,卻依然是承受不住。

不禁忖道自己尚且如此,那麼旁人如何?

轉過頭看陸無病,果見後者情形,形象是更淒慘些。

好在也是仙境後期巔峰,這些日子借觀他宙書之後,受益匪淺。還能勉強支撐,不曾出現宗守想像中,蠟燭人一般的情形。

「此界名光針死獄,天境之下,從無人能撐過十日。不過每十日時間,此界會遍降甘霖,使人稍稍喘息——」

又大袖一翻,把地下掀開。赫然可見無數細小的蛇影,在那泥土扭動掙扎著。

「此為地尋蟻蛇,見不得光,也不能見風。此界有億萬之巨,遍佈地底。此獄之人,皆以此蛇為食。」

宗守渾身發寒,這些地尋蟻蛇,固然是這層死獄中罪人之食。又何嘗不是為防此獄中的陸家罪人,在陽光最盛之時,避入地底?

雙拳緊篡,宗守的指甲,深深扣入肉內。唇角旁一絲血絲溢下,也仍不自知。

那麼他宗守的母親,就是在這般殘酷的地獄之中,生活了整整二十載時光?

深呼了口氣,宗守才使自己心緒,漸漸平復了下來。

此時急無用,恨也無用,唯有早些把母親尋到。

「那麼第八層死獄,又是怎樣?」

按陸無病的說法,陸含煙此時,就是被禁錮在第八層當中。

第905章 焚世血瞳?

「君上這卻是為難臣了!」

陸無病搖頭,言中滿是自哂之意:「臣在這九絕死獄中,只經歷過第二到第七層。最瞭解的也是這幾層,第七層之下。無病既未去過,也從未有聽聞。陸家對死獄之事,素來都是秘而不宣,不但外人難窺詳細。便是族內之人,也無法知其究竟——」

宗守微覺失望,又眼含詫異之色的,上下審視了陸無病一眼。

聽其之言,似乎這光針死獄,千刀死獄,此人幼時都曾親身體會經歷過一般。

他先前以為,這陸無病在九絕死獄中沒有神智失常,便是奇跡。

此刻卻在想,此人居然還能從九絕死獄中安然脫身,好生生站在他面前——

一直以為,這時間若論心念堅韌,世間之人莫過於己。如今看來,卻未必盡然。

輕聲一歎,宗守的意念,便已遙空鎖定,散在千里之外的另一枚星辰道種。

只是他才剛起了瞬空挪移之念,就直覺眼瞳中,又是一陣巨痛。牽扯神經,瞬間蔓延至整個腦仁。

渾身的氣血,皆是逆流倒灌,往雙目灌區。那骨髓中,仿似正在燃燒般的燒灼之感,再次騰起。

那一個時辰之前,才剛消退去的血靈之力,復又翻騰而起。

雙眸中,那扇消失的『門』,再又出現。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在他耳旁呼喚叫喊著。

宗守神情猙獰,死死的硬撐。把神念掃過渾身上下,每一個可疑之處。

這次卻終於辨別出,這些異變的來由。

「居然是□曦!」

此時這只聖火蟻後,正在袖內縮成了一團。不再是以前的繭狀,而是渾身上下,都被輕薄的銀絲包裹。

似乎正在清理融煉著,那幾枚掠過來的變異獸丹。

這次□曦選擇吞噬的幾頭異種靈獸,皆是與火焰與光有關。

只見整整八顆或銀白或火紅的詭異獸丹,被那六對光翼籠罩包裹在內,皆是光華大放,焰力兇猛。

□曦本身,則是週身銀火繚繞,陷入了沉睡。

而就在此時,一波波的異種元力,正通過一人一獸間的共生之陣,灌輸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著無數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玄異信息。

也正是這些異種元力,支撐著他體內骨髓血元,在沸騰燃燒,倒灌入瞳。

宗守卻微覺奇怪,這一次是因□曦。那麼前一次,又是為何?

首次發作之時,□曦可不曾吞噬什麼異獸之丹。那個時候,又是因何誘發——

這一次,也與前次對這扇『門』的無奈其何不同。

此時那似乎堅不可破的壁障之上,在他渾身氣血,的不斷的衝擊之下,居然隱隱現出了一道細不可見的裂縫。

只覺無數的赤紅焰光,從這裂縫中倒流了出來。

使他雙眼,幾乎快要燃燒,更是疼痛難忍。

又似有什麼事物,在這一刻,深深烙印到了他魂海深處。

可當他仔細查探時,又全無所得。

「這九絕死獄之中,還另有傳說。九絕死獄其實並非真正死獄,在第九層之下,另有出口。只需能衝擊到九絕死獄的最深處,就可離開。故此凡我陸家被打入此獄的罪人,有九成之人,會想盡了辦法,往上層遷徙,只求平時,能減弱些痛苦。也有不少人,會傾盡全力,往死獄底層衝擊。臣當年父母也是如此,可惜功敗垂成——」

直到說至此處,陸無病才發覺宗守情形,有些不動靜。

渾身上下竟然克制不住,微微顫抖著。面上也是蒼白如紙,毫無血色。

先前他只當宗守,是因其母之事在憤恨。

此時才發覺情形有些不對,宗守這般,竟似乎在忍受著劇烈的痛苦。

然則只這光針死獄而已,又何至於此?區區光針灼身之痛,在經歷過燃髓血靈咒的宗守而言,不過是小兒科而已,不值一哂。

難道是血靈之咒的效果,仍未消退?不該——

陸無病的眸中,一時滿是奇怪擔憂之色,眉頭微皺。

「君上,可是有什麼不妥?不如休息一陣——」

話音未落,卻被宗守的聲音,強行打斷。

「我無恙!」

深呼了口氣,宗守將這巨痛,又強行鎮壓了下去。

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從□曦那邊灌輸來的異種元力,也在緩慢的減弱。

那骨髓血元雖還在燃燒,卻已不似最開始那般的狂烈。

已漸漸降至他宗守,可以承受的地步。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那扇門終究沒能衝開。便連之前那道裂縫,也在恢復中。

到得此時,宗守自己也開始對這層藏在他眼中的壁障好奇起來。想知道這扇門之後,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又是什麼樣的血脈異變,能令他宗守痛苦如斯——

「應該只是燃髓血靈咒的餘波而已,無妨!此界靈力淡薄,在此界修養,陡耗真力而已。」

這句話說出,宗守是淡淡的看了陸無病一眼。

說來這血靈咒的起源,就是此人。

此人卻是能忍心,將數十同族子弟血祭,只為追他蹤跡。

不過想想這陸無病的一生經歷,卻又不出意料。

在其心目中嗎,只怕也從未把那些擁有同一血脈之人,當成自己的族親。甚至可能也從未有過,『族人』這一概念。

心中觀感,是複雜之至。原本他對這陸無病,是準備即用又防。

此人的智計極高,然則心性太過狠毒,不能令他放心。

可此時看,這燃髓血靈咒之事,也未必能怨怪此人。

而此時的陸無病,卻是微微怔住。定定的看著宗守的雙眸。

只見那瞳孔中,赫然現出了幾道無比玄奧的火色符文。

看似與普通符菉,並無什麼區別。

然而只這對視一眼,陸無病就只覺這體內的血,彷彿是無火自燃一般。

心念魂海,更如驚濤駭浪。

「陸家焚世血瞳?」

這念頭才一閃過,陸無病就蹙著眉,微微搖頭。

似乎不是——

卻還未來得及細思,宗守那邊就已一道法力捲裹過來。在那熾烈的赤日之下,繼續帶著他穿越虛空,開始往四下搜尋那第五層的入口。

第906章 似是而非

第四層光針死獄中的罪人,明顯比第三層少些。

靈力稀薄,可地域卻更廣大了百倍有餘。宗守在此處整整用了四日時間,才尋到第五層的入口。

這裡與前兩處死獄,卻又有不同。

是一片火焰繚繞的世界,四處都是熔岩,呼出的口氣中,都帶著火焰氣息。只有一些極稀少的所在,能夠供生靈生存。

按陸無病的說法,此處名喚熔火死獄。

這一層,乃是陸家懲治仙境修為之上重犯之所。

在此獄中,不但生存不易。更每到一日子午之時,都會經受一次,類似燃髓血靈咒的禁術。

只是燃髓血靈咒,乃是以其他陸氏族人的生氣真元為『燃料』。

而此處世界,燃燒的卻是此獄之人,本身的骨髓血元。

宗守初入這第五層世界,恰好是子時時分,正是那禁術發作之時。

完全無法防範,就驟然在體內爆發。

剎那間又是氣血倒灌,直衝入雙眸之中。

這一次引發的,卻非是他體內的焚空之血。

魂海之中,那九尾玄狐,雷鸞與水麒麟印記,俱皆引動。

所有的血脈之力,都匯於雙瞳中。

那扇忽隱忽現的『門』,也再次被強行轟了一道更大裂痕。

更多赤焰倒湧,印入魂海之中。

使宗守的面色,蒼白如紙。若非意志過人,幾乎當場就暈厥過去。

也萬幸的是此時□曦掠奪的那幾枚便變異獸丹,還未完全熔煉,仍在沉睡之中。

衝擊那第五層入口之時,宗守順帶替其搶來的幾枚,也仍在他的乾坤袋中。

由□曦灌注來的異種真元,已經降低到了最初的十分之一。

這才使宗守,能勉力支撐了下來。

而這一次,卻是清晰感應。固然有什麼東西,隨著那湧入的焰流,逆流了進來,印入他的神魂本源。

卻也有一些散亂印紋,以他魂海內的『道』字符禁為源,滲入到那裂痕之中。

宗守咬著牙死撐,整整苦熬了一個時辰,才等到那禁術消退之時。

此時宗守,已然濕透重衣,體內疲憊虛弱。

只是這心內更多的,卻還是疑惑。

「怎會如此?原以為只是焚空之血的異變,可如今看來,卻不僅僅是如此——」

這一次,他體內的其餘三種血脈之力,都混入其中。

而□曦的作用,則是可忽略不計。

使他更是一頭霧水,想不清緣由。

「莫非是血脈晉階?可這世間,血脈提升哪有如我這般的?眼中的這層障後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萬千的疑問湧出,宗守卻都不得其解。

此時他體內幾乎耗盡,無奈之下。也只得帶著陸無病,在瞬空挪移數次之後,選了一處靈脈匯聚之地,暫時修養。

好在此界靈能,還算充沛,比之光針死獄,又強上不少。

加上藥物之助,只用了兩刻時光,宗守就已恢復如初。

然則一當想起,僅僅幾個時辰之後,就可能再體驗一次,這種氣血逆流,似乎全身寸斷之痛。

宗守就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哪怕他心念再怎麼堅韌,這一刻也只覺是無力之至。

更重要的,卻還非是這痛。

「若是遭遇那些變異靈獸天生異種,突然發作時,又該怎辦。我雖不懼,可那時卻難免要為之分心。氣血逆流,更難控制,戰力消減三成倒是輕的——」

凝思片刻,宗守便果斷的幾個印決打出。只是須臾時光,一道符禁,就已藏入目內深處。

關鍵之時,那禁術可以隨時割裂,他一雙眼瞳與肉體元魂之間的聯繫。

渾身氣血逆流倒灌,是因血脈變異之故。任何禁法都不可能湊效,反而可能引發不測之果。

宗守完全無法,所能想到的,就只能是在特定時候,把這痛感割斷。

雖是可能有後患,卻已顧不得這麼多。

下一瞬,又把那幻心鏡祭起,定在自己腦後。

魂念聯繫,青光照耀之下,所有一切,都無所遁形。

痛感徹底割裂,也意味視覺也同樣需屏絕。

強者交手,都依托神念,卻並不意味,這視覺就不重要了。

以幻心鏡替代他雙目,正合所需。

只是當幻心鏡招出之後,宗守卻微微怔住。

幻心鏡的青光之下,幾乎無有死角存在。

宗守整個人,也映入了鏡中。

然而此時卻見那雙眼瞳之內,不但現出了幾個玄奧符文,更現出不正常的血色。

「這是何故?」

宗守正思忖之時,那血色符文,就已隨著痛感逝去,也消失無蹤。

旁邊同樣靜坐著的陸無病,似也有察覺,正沉吟著,是若有所思。

宗守也沒怎麼細思,直接就問。

「你可知是何緣故?」

此人神情,不是在疑惑,而是在思考,必然是知曉些什麼。

「臣不知!」

那陸無病卻是直接搖頭,反問道:「君上乃我陸家少有的嫡系血脈,想來傳承之中,應該有焚世血瞳的印記?」

「焚世血瞳?」

宗守魂海之中,頓時『轟』的一聲炸響。

一段深脈在腦海深層的記憶,忽然翻湧了出來。

焚世血瞳,他的血脈傳承之中,還真有這記憶。

只是對焚空陸家之事,宗守肅來都不曾上心過。

對陸家那些血脈傳承,也只是挑選那些對自身有益的大道感悟,融入己身。

其餘的記憶,卻很少接觸。

此時被陸無病提醒,這次從塵封的記憶深層中翻出。

「似乎不像——」

焚世血瞳,乃是焚空的陸家中,最頂階的血脈衍生的神通之一。

瞳呈血色,有焚世之能。

然則陸家記載中,二十幾位擁有焚世血瞳之人、唯有一位乃是天生如此,父親是至境,母親也是聖境強者。

卻因承受不住血瞳之力,留下幾個子嗣之後,就早早隕落。

其餘還有三人,是借助特異的天階靈物,才成就焚世血瞳。

而除這四人之外,其餘人等,莫不都是到聖境之後。能大幅度的提煉血脈之力,這才成就。

陸家中從來無一人,能只憑己身之力,在聖境前擁有過。

情形無一種與他相同,而且記載的特徵,也是迥異。

最近他宗守,也沒服用過什麼異寶靈物。

第907章 □曦結丹

不止是未曾服用過靈藥,這焚空之血,也是遠遠不曾達到巔峰的層次。

自然也絕不可能,衍生出這門焚世血瞳的神通。

且記憶中,那些擁有『焚世血瞳』神通的陸家強者,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也就掌握了。

哪裡如自己此刻這般辛苦,倍受折磨?

且這次發作,體內的幾種血脈,都同樣牽扯了進來。

血脈之力雜亂,情形也愈發與傳承記憶中的『焚世血瞳』,想去甚遠。

「臣先前是如此猜測,想到若君上真有焚世血瞳,那麼在這九絕死獄中出入自如。之後仔細辨別,卻又不是!然則其中卻也頗有些相似之處——」

那陸無病搖著頭,把一張鐵質面具帶在了臉上。

配合那身甲冑,使氣機愈發的收斂難測。

「觀君上情形,是目生異變,與血脈有關。臣聞九尾玄狐一脈神獸,亦有幻瞳神通。君上幾種血脈混雜,引起變異。因何而起,實難知因由。之後會有何變化,也無法測度。不過我陸家傳承,亦有些對應法門焚世血瞳的秘術,或者對君上有所注意。」

宗守挑眉,陸無病的所言,與他自己的猜測,正是差相彷彿。

又在記憶中仔細搜尋,而後神情一鬆,還真是尋到幾種秘法。

是護瞳與養瞳之法——

凡瞳目類神通,雙眼肉身方面的負擔往往極大。

那些晶獸神獸還好,所以的人族修者,卻需要時時溫養鍛煉,使之達到一定的強度之後,才可施展。

而護瞳之法,則是避免施展神通之時,瞳目承受太大的損傷。

這些秘術都不對症,然則後者卻可在那氣血逆流,衝擊那層阻障之時,降低他的痛苦。

而養瞳之法,此時就可使用。連續數次的衝擊,早已使他的雙目暗傷纍纍,脈絡紊亂。

又暗暗慶幸,無論是人類修者,還是晶獸,最脆弱的所在,往往就是眼部。

修者淬煉肉身,唯獨此處,最難練到。

他宗守是因以無量終始佛願力強體之故,渾身上下,都是平均分佈。

固而這幾次衝擊,都是有驚無險的挺了過去。

換作尋常修士,早便雙目爆碎。即便以再生之法修復,也會是脆弱不堪。

「陸家的焚世血瞳,九尾玄狐一族的幻瞳神通。麒麟不記得了,不過上古雷鸞,似乎也是瞳目類的神通,只是不記得名字。難道真是幾種血脈混雜,同具瞳目類的神通,這才引起變異?」

宗守正思忖之時,卻忽覺袖中動了動,卻是那□曦已經醒來。從他袖內飛出,只一閃身,就遁至千丈高空。

也在這剎那,這滿是烈火熔岩的天地,忽然黯了黯。

$文$然後十數道黑光,從四邊天際間急襲而至。

$人$這一界之中,赫然無數的怨戾之氣,匯聚而來。

$書$宗守只望一眼,便知這當是□曦仙境之劫。

$屋$是毫不覺意外,吞噬鮫蛇獸丹,融煉蒼靈界願力之後。

□曦就已經半隻腳,踏入到仙境。

此時有接連『吞』掉了幾隻同類,以此為契機,也確然到了其真正跨越到仙境之時。

隨在□曦身後,是三十六隻聖火兵蟻。

圍在下方,隱隱成陣。

這些兵蟻,本就是等同□曦子嗣,甚至分身般存在。此時也自然是同應劫數。

那黑光斬來,□曦卻是毫不費盡的幾刀斬出。輕輕鬆鬆,就將那劫力,碎成無數余片。

又隱聚炎力,是這方三千里世界,所有火焰,都往其身軀匯聚而去。

輝煌浩蕩,就仿似一輪太陽般,懸浮於虛空。

使那些黑光,全然無法近身。

這世小金也從他他袖內飛出,化作一個小號的『血劍妖君』,立在宗守的肩上。

神情複雜,定定的看著虛空。半刻之後,當那劫力消退,卻是不屑的撇了撇唇角,又再次遁入宗守袖內。

宗守好笑,心知這小傢伙,多半是起了爭勝之心。

這是好事,宗守也就任之由之,不去理會。

而雙目之中,這時更透出了幾分異色。

□曦能輕鬆應劫,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天地異種,本就可與神獸抗衡。

入了九絕死獄,連續吞噬同類,也補全了神通傳承不足的短板。

此時這劫力,更不及他當日仙境之劫的十分之一。

應付不來,才是咄咄奇事。

令他微覺詫異的,卻是□曦對那些匯攏過來的戾氣煞力的處置。竟是在傾盡全力,將之的阻擋身軀之外。

卻算不得是排斥,而是在完成徹底『壓制』,『掌控』甚至『提純』之後,才一點點的,小心翼翼融入身軀之內。

宗守心中,此時既是欣慰,也暗暗感慨。

如此之快,就知控這些戾氣煞力。有此而生,卻不為其所控。

這□曦,分明已經擺脫了自身本能,有了自己的根性。

噬主之危,概率已經降到極低。

也不知到底是□曦的天賦異稟,還是自己調教有方。

不過,□曦能夠在這時候甦醒晉階,當真是一見再妙不過的好事。

隨著□曦開始凝丹,其餘的聖火銀蟻,也紛紛開始在空中結繭。

知曉後面,再無意外可能。只是待□曦凝丹,還要一些時間。宗守便乾脆閉上眼,存神入定。

這一等,便是整整一日有餘。這處世界的禁術,也連續發作了三次。

氣血逆流,果然是隨之而來。

不過這次試著陸家血脈傳承中,那幾種秘法。

果然是好過了不少,便連燃髓血靈咒力,也被隱隱壓制。

這痛苦雖劇,他卻已可忍受。

待得看看二十個時辰過後,□曦終於聚成獸丹。

緩緩落在他肩上,六對銀翅伸展。那流蘇般的光澤之中,多了幾絲金黃色澤。

形態未有變化,酷似人形。

宗守卻能感覺,自己肩上所立這小人兒,體內所蘊那恐怖力量。

宗守『嘿』然一笑,將那幾枚奪來的變異獸丹丟了過去。

□曦的目光微動,卻是挑剔之極的,從內中選去了兩枚。

銀翼一揮,將之藏入到自己的銀翅之內。

至於其餘,□曦的魂念間,卻是隱隱傳來的抗拒之念。

第908章 深淵石台

宗守不禁愕然,他自問挑選的那幾隻變異靈獸,對□曦應當有益才是。

可這聖火蟻後,卻是不甚領情。

下一瞬,就又有□曦的神念傳至。

宗守目中,也終透出恍然之色。

「果然,如能一直這麼吞噬進化下去,這些天地異種,豈非是世間無敵?」

變異靈獸每個進階,能吞噬熔煉的法則,也是有限。

此時□曦,雖還留有不少余量,然則卻寶貴之至。不肯再輕易融合。

他取的這些妖丹,對其固然是有益,卻不能使□曦的實力,發生本質的變化,自然是看不上眼。

這只聖火蟻後,極其聰明,並不貪多。只從『光』與『火』,兩種法則下手。將種種衍生之法,一併融入。

此時已把這兩門神通大道,加強到了極致。

以宗守觀察,他在九絕死獄中,見過的那些天生異種。還真沒一個,能及得上它。

陸無病與林玄霜,都稱讚這頭蟻後,即便在同類之中,也是王者存在、看來不獨獨只是指它,掌握的神通,以及其孵化兵蟻之能。

「果然這世間之物,哪怕是天地所生,也不可能脫出平衡之道。只是當初韓師兄曾言,若是羲子師尊當年能夠有一隻天生異種,就斷然不會隕落。此語應當也不僅僅,只是能助主人,掌握那些法則大道而已——」

宗守正這般想著,卻見那□曦,卻並不將那幾枚異獸內丹丟棄。

而是直接銀翼一揮,竟將這些內丹,直接撥給了她麾下那幾隻,最早生成的兵蟻。

宗守頓時一陣頭皮發麻,難道這□曦分裂出的兵蟻,也有完整的變異靈獸之能。

片刻之後,宗守才輕舒了口氣。心中既是放鬆,又是遺憾。

這幾隻兵蟻,明顯無法將這些變異獸丹,完全融合。

而且看情形,僅僅只是一枚仙階獸丹所蘊的天地之法,就已使其不堪重負了。

再想融合更多,是絕無可能。

可即便是如此,也足可使這些兵蟻,戰力激增!

宗守的心中,也是頗有些寒意。深深的看了這些兵蟻一眼,才收回目光。

離開了這處暫時落腳之地,宗守繼續遁空而行。

這次卻不再以自己的神念,去四處搜索。

而是將□曦手下那些兵蟻,全數往周圍散開。

地底天空,全數覆蓋。

□曦進入靈境之後,魂識亦可覆蓋兩千里方圓。

在這處火焰漫天的世界,也毫不受限制。加上其心念連通的諸多兵蟻,可將八千里之內,所有地形氣機,乃至風吹草動,都鉅細無遺的映入宗守魂海。

依靠這些聖火晶蟻,這第五層死獄的百萬里地域,實在算不得什麼。

僅僅兩個時辰,宗守就已尋到,陸無病所言,進入到第六層世界的四個入口之一。

也是一處深淵,不過這裡卻並無異種靈獸。

而是百餘余座高台聳立,每座高台之上,都有一人。

或是肌肉虯結,或是妖嬈女子,或是瘦小瘦小精。其中幾十人,更不是人族的模樣,是宗守也不曾見過的外域異族。

卻無一例外,都被十數條粗如兒臂的鎖鏈緊鎖。

穿肌鎖骨,使這些人的身軀,都離不開那些高台百里之外。

不遠處,更有一座高塔。有靈陣護翼,內中是什麼的情形,宗守卻無法知曉。

看著眼前,宗守卻是陷入了深思。

還是旁邊的陸無病,首先開口:「這些都是陸家征伐外域時,擒拿之人。這九絕死獄中,並非只關押族內的罪人而已,還有不少俘虜。這些人,莫不是都手染我陸家子弟之血。被困鎖在此,只有擒殺十位以上欲闖關越界人,才能解去鎖鏈,任其自由。那高塔之中,則是陸家在此獄中的看守。陸家的規矩,看守若亡,這些人一併以守衛不利之罪誅殺——」

又好奇問道:「君上可是奇怪,前五層禁術刑罰較輕之地,沒有人看管。偏偏這第六層世界的入口,焚空陸家卻又如此佈置?」

宗守微微頷首,此正是他不解之事。

九絕死獄的第一層,乃是死域中最安全的一個世界。

雖也有禁術存在,可相較於第三層第四層第五層,是有等於無。

實在不解,這幾層中只一些變異之獸存在。

偏偏是進入第六層的入口,這陸家如此煞費心思的阻攔?

這百餘人,一眼望之,幾乎都是仙境實力的修者。

雖都是狀態不佳,被這熔火死獄的禁術,折磨的氣虛體弱。

卻都人人都透著凶悍之氣,絕非是前幾層,那些異種靈獸可比。

「陸家服刑,其實也有年限。然則一旦離開原本所在的死獄,便再無脫罪離開的可能。如此對地獄之人遷徙,陸家並無阻攔。」

那陸無病接著,又微微遲疑:「至於這裡,無病也不知緣由。不過很多人也因此故,相信那第九層中。必定有出口,又或者是陸家在九層死獄,隱藏著什麼絕大秘密——」

未等陸無病說完,宗守就是搖頭。已是放棄了,要瞭解此間詳細的打算。

直接一個瞬身,借助一枚星辰道種,出現在那處深淵之上。

那百餘被困的仙境修士,先是錯愕,又瞬時都反應過來。

所有的目中,都現出狂熱欣喜之色。無數的鎖鏈聲響中,數十餘道身影,都紛紛騰空而起。

那些靈師,則直接施展靈法,聚火成焰,瀰漫而來。

宗守卻不往那深淵之下衝擊,而是遠遠望著,那處高台。

到了這一層,想要在通過界障時,遮掩自己的蹤跡,可能性已是小之又小。

即便將此處之人,全數斬盡殺絕,也同樣會驚動,陸家那些護界尊者。

故此宗守此時,已是完全無有了留手之念。

要想安然踏入到第六層死獄之內。唯一的方法,就是以迅雷不及眨眼之速,將此處以最快的速度,完全解決。

故此甫一出手,宗守就已是全力以赴。

當劍光起時,六口銀色的飛刀,近乎無蹤無影的穿梭而出。

凌空一閃,就將遠處六位仙境靈師的頭顱,猛然釘穿!

第909章 未然之蹤

六神御刀術,只能同時蘊養出六口真正的六神飛刀,威能最盛。

然則宗守囊中,這些年以元神培育出次一層的飛刀,卻還有數十之巨。

眼前這些被困鎖在此的仙階修士,也還不值他,用上真正的六神之刀。

刀影一閃,遠處就是六名仙階靈師,被洞穿腦髓。

而此時無名劍光,卻驟然一縮一凝,收束至宗守身旁十丈之內。

元一之陰!

十丈之內,是我不破劍域!

劍光斬出,近乎是無聲無息。可當光影至處,所有橫空擊來的一切,都被這劍削斷擊退。

每一次叮噹聲響,每一次交擊碰撞。都使劍上蓄力,更是沉雄強大。

當吞天元化術,轉化積累到極致,宗守的劍光,又是一變。

元一之陽!

劍之所指,無人可當其鋒!

萬千劍影,有如天河倒捲般,往前方衝擊。

層層疊疊的劍光,須臾間淹沒所有。

對面那些仙階修士,面上都滿是錯愕驚懼之色。

然後下一刻,就被這浩瀚劍影,有如凌遲般,斬成無數碎片。一團團的血霧爆炸,一屢屢的劍勁激盪削切之下,化作血肉齏粉。

只這一劍,就將宗守身前,十餘仙階武修,盡皆斬殺。

而此時距離那座高塔,已不過只百丈之遙,近在咫尺,也再無人礙事阻障。

宗守袖內,此時更幾十道銀白色光影散出,往四面八方襲去。

正是□曦,以及它麾下那三十六隻兵蟻。都是迅捷若光,快的不可思議!

所過之處,亦不斷有血光閃現。

□曦此時,本身的戰力,就已經可以穩穩超越了普通的仙階巔峰。

而其部屬,那些聖火兵蟻隨同渡劫,雖未踏入靈境,實力也皆可越階而戰。

心念相合,彼此間的配合,更遠非是這些被石台鎖住的仙境修士能夠比擬。

只是一瞬,就有十位以上的仙階,被直接斬殺隕落。

使此處剩餘的囚犯,面上都全顯出幾分驚悸忌憚之色。

宗守放出這些聖火銀蟻,就不再去理會。身形一閃,直撲遠處那座高塔。

虛空踏步,身形一閃。而後就聽得內中,一聲怒喝:「大膽!」

隨聲而至,是一條燃燒著蒼白之火的連枷,末端處十數枚的鐵球,橫空砸至。

那焚空之炎過處,使天地間竟出現了一絲絲黑紋。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就是冷笑出聲。

仙階巔峰?這焚空之火倒很是不錯,在這死獄之內,足可與非陸家出身的神境修士抗衡。

然而在他眼中,卻也不過如此。無論是血脈之力,還是本身實力,都遜他太遠。

依然是一足踏下,轟然震響中,將那些鏈影鐵球,全數震散。所有蒼白之火,也盡數滅去。代之而起的,卻是宗守的雷烈千火,漆黑火焰。

緊隨起後,又是第二腳凌空踢出。勁氣至時,此處的靈陣,瞬間在強壓之下粉碎。而那高塔的上層,也被直接踢翻,強行削斷了一截。

「神鏡?不對——」

那聲音是惶恐之至,一個身影,驀地從塔內飛出。急往那深淵之下,飛馳逃去。

宗守冷笑,並未出手阻攔。然則他袖子,卻是一團火光衝出,凌空化作麒麟之形。猛地一口,將欲遁逃那人,咬住擒拿。然後是得意洋洋的,叼著那『戰俘』,送至宗守的眼前。那神態,就彷彿是抓住老鼠,向主人獻媚的貓一般。

宗守笑著拍了拍嘯日的頭,接著回望身後。

從他現身出手,再到擒拿此人,不過才五息時間。

而那百座石台之上,還有五十餘人,與□曦及其部屬糾纏。

渡過了最開始的出其不意,□曦及那些兵蟻,要再將這些人的性命拿下,已有些困難。然則這些仙階修士,也同樣是支撐的極其辛苦。

宗守目內,正寒芒一閃,現出殺意。卻聽不遠處,那陸無病開口道。

「君上且慢,請劍下留情!」

宗守『嗯』了一聲,勃然欲發的劍勢,微微一斂。而後稍顯意外的,看著那陸無病,心中一陣疑惑。

陸無病也不耽擱,隨即就開口解釋道:「這些修士,大多家破人亡,只願盡早脫離死獄。是可憐之人,對君上而言,卻也都是可用之人。臣知君上麾下,雖有近萬鐵騎,卻獨缺高階道兵。這些人,豈不正好合適?君上師尊,雖傷勢未癒。然則一身靈法,仍可與至境抗橫。有其在外為援,帶他們出去,也不過多費些功夫而已。」

又道:「這些修士,大多與陸家仇深似海,性情桀驁難馴。被打入死獄之前,也大多是一方雄傑,不會甘心屈居人下。若是願以神魂起誓,追隨君上,甘受禁制,自然是再好不過。若是不然,也可以秘法洗去記憶。否則日後若欲回歸陸家,執掌焚空聖庭時,這些人便是隱患——」

前面的話,是向宗守解釋,勸其停手的原因。後面的言語,真正的對象,卻是那些石台上的仙階修士。

宗守也目光微閃,限入了凝思。

道兵麼?

他的麾下,如今不止是靈境修士稀缺。仙階修者,更是一個也無。

高端的戰力,確然是缺乏之至。此時尚可無事,可時日長久下去,卻必定不妥。

尤其雲界靈潮大起,諸多修士強者回歸之時。

只是這些人,不但修為高強,本身實力也很不弱。只因氣血虛弱,又被石台限制之故,在他劍下,才顯得如此不堪。

出了死獄,無論放在何處,都會被眾多勢力,爭相拉攏,被奉為上賓,敬重有加。

真願意,做他宗守的道兵?

只是換作其他的形式,不受禁制,不發誓願,也不願被他祭煉。

他宗守,還真是放心不下。

無關道德,實是信不過。不願費盡氣力,將這些帶出九絕死獄之後,反被人背後插上一刀。

他宗守更非是善人,這些人被困在此,自有緣故,也大多非是什麼好人。

他宗守又何必,要廢那力氣,搭救這些修士?

至於陸無病所言,回歸陸家,執掌焚空聖庭之語,卻是右耳進左耳處,全未放在心上。

此時那些石台之上的仙階修士,面色也是變幻不定。

忐忑的看著宗守,知曉自己的性命,已在這位彈指之間,就連誅十餘仙階修者之人的一念之間。

其餘十數人,聽著陸無病的言語,面色更已是微微變化,已是有了意動之色,猶疑不定。

尤其是聽到『至境』二字時,五十餘人,都是面中精芒閃現。

對於陸無病之後的幾句,也是出奇的,保持了沉默。

無人惱怒,也無人反抗,都是陷入了沉思。

宗守百般思量,都難決斷。再看了這下方諸人一眼,而後唇角輕哂,就收起了劍勢。

果如陸無病所言,這些人對他,確然是可用之人。

在這溶火死獄,一年復一年的折磨之下。這些修士,一方面心念被鍛煉的極其強韌。一方面對能從死獄逃脫,解開自身鎖鏈的誘惑,已是毫無抵抗能力。

只需能夠脫身,只怕任何代價,這些修士都肯付出。

無名劍回歸袖內,便連□曦連同那幾十隻兵蟻,也同樣收了回來。

對下方的修士,暫時不做理會。而是一手擒拿抓住,那位塔內逃出的陸家仙境巔峰修者。

「孤問話,你可願答?」

詢問了一句,卻見此人是緊咬著牙關,目光怨毒憎恨,如毒蛇般望來。

雖是狼狽,眼神卻頗是堅定。

宗守只一望,就知普通之法,絕不能使其開口。

於是也不再廢話,更不願費時間去逼問。

一手按住此人頭顱,直接以搜魂之法,強搜此人記憶。

那人元魂,驚恐之至,瘋狂的掙扎。拚命停住自己思緒同時,也傾盡全力,把自己所有的記憶毀去。

卻快不過宗守,一絲絲佛門的信願之力湧入,更隱隱有鎮壓修復之能。

「原來是喚作陸說?好名字!還來不及傳信——」

宗守心中,更是平靜。

這早在他意料中,那高塔被一足踏破。那時候,也正是陸說,欲將此事通告那幾位死獄看守之時。

毀去的,不止是高塔靈陣,也有此人,報訊幾位陸家尊者的手段。

不過此時,他最在意的卻非是這些,而是宗未然——

不立時斬殺,而是選擇擒拿這一位,本就為從此人口中,獲得宗未然的消息。

「果然是來過!」

宗守一陣茫然,在這人的記憶中。是一個妖魅又威勢滔天,如天神般的男子,從此處強行闖過。

無人能阻其哪怕千萬分之一彈指,反而此間的罪人,都是非死即傷。

繼續搜尋,卻再不見有關於宗未然的記憶。此一位對第五層之下,所知也是極少。

片刻之後,這人的元魂,漸漸不支。宗守傾力維持,也是無用,終是崩潰開來。

宗守眼中,則疑色更濃。

他那父親,看來真是來過這死獄。那麼此時,宗未然到底何在,是逃出了死獄。還是被困在了第六層之下?

又看了眼下方,宗守微覺頭疼。這些仙階修士,也需想個妥當之法處置。

第910章 至境聖尊

僅僅四個時辰之後,破碎的石塔廢墟之上,一位年貌六旬的紅袍老者,正虛踏其上。

在廢墟之中,信步行走,面上透著冷冷的譏嘲之意。

「連一個消息,都發不出來,當真是沒用!活該被人搜魂而死——」

目光又在一個頭部骨骼扭曲的殘屍之上,停留了大約片刻。

紅袍老者就微微搖頭,收回了視線,掃望向其他方向。

「一擊斬殺十位仙階,六人被飛刀一刀誅絕。一足轟塌鎮淵塔。了得,當真了得!好生霸道,不愧是能在死獄之外,斬出那一劍之人!這是不打算再遮掩形跡了?也對,到了這裡,也掩飾不住。頗是棘手,此人雖非神境,戰力卻更勝尋常神境初境的修士一籌——」

若說在死獄之外,他還無法準確判斷這人的真實修為,此時的境界。

那麼此時,已大約能知曉,這將鎮淵塔與百座石台,強行踏平之人,到底實力為何。

又往那周圍的石台看了一眼,只見許多石台已粉碎,數百道斷裂的鎖鏈,碎散了一地。

出手之人,極其狡猾謹慎。許多痕跡,都已抹去,更故佈疑陣。

可這裡的死亡氣息,卻明顯有些不對,太淡薄了些。

紅袍老人只稍稍凝思,就是一聲冷笑。

「是救走了?幾十個仙階而已,居然也看的上演。未免太小家子氣!唔,用來祭煉道兵,倒是不錯——」

四周再無其餘有益的線索,老人也就不再去看。

收回了神念,陷入了深思。

來人入九絕死獄之內,明顯是有備而來,胸有成竹。

然則必定底蘊淺薄,否則也不至於,為這區區幾十個仙階修士而動心。

那麼要為何要擒拿這裡的坐鎮之人,搜索神魂。

這人是想知道些什麼?入這死獄,又到底是有何目的。

老者目光閃爍,片刻之後,就唇角微挑,已是透出了幾分了然笑意。

更一絲絲殺意,現於面上。

「遁逃之術,倒真是不錯。至少可瞬空挪移數百里之遙。這是自信,我即便知曉你大概所在。一時之間,也無法尋到?」

「這氣機,也好生熟悉,當是以前見過之人。可惜太淡,辨別不出——」

深深注目著那深淵,老者的身形,卻未穿入其中。

而是踏步虛空,直接穿行出了這死獄世界。

在外側星火微塵大陣,以及重重時空風波之中,信步而行。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遠離開九絕死獄所在之處。

老者的眼前,竟是出現一個方圓十萬丈,通體火紅玉石徹成的宮殿。

隱藏在時空夾層之中,本是無法目視。

然則老者的神念,直接便將這座名為火玉宮的所在,完全映照在腦海之內。

進入宮門,就有幾位僕從打扮的陸家弟子,上前阻攔。

然則當看清,來人的身形面貌之時,都是神情一肅。又紛紛退開,恭敬行禮。

紅袍老人依然是垂眉斂目,都不曾看一眼。逕自前行,直趨中庭。

不過片刻,就到了一座火紅色的大殿之前。

雖說是殿堂,卻更似是一塊巨大的寶玉。

老者才至,內中就傳來淡淡的詢問聲:「陸天青,你不在九絕死獄中看守。跑到老夫這裡,所為何事?」

聲音如玉,清冷而又沉靜,好聽之極。

那紅袍老人初時並不答話,而是畢恭畢敬,朝著殿門方向一拜,行了一禮。

「陸天青,參見聖尊。」

直起身之後,這才開口答道:「天青至此,是為向聖尊,求助而來!」

「求助?莫非是我陸家,有什麼災劫?又或者是九絕死獄中,出了什麼亂子?你當知吾,早已不理世事。若是尋常之事,莫要來凡我。」

「天青知曉!這次來,是欲請聖尊出手,取一偷入九絕死獄之人的性命!」

陸天青話音未落,便覺一股威壓怒意,直凌自己元魂深處。

知曉這宮中之人,明顯已是不耐。卻不慌不忙道。

「若是尋常人,天青要誅此人,是易如反掌。甚至不去理會,也無不可。然則此人的瞬空之術了得,遮掩氣息時,難覓形跡。天青更疑此人,有至境修者,在外為援。」

他話語中,是盡量言簡意賅。而說到最後一句時,那威壓之感,果然消退。

這世間,一旦涉及至境聖尊,從無小事。

「至境?」

一股龐大無儔的神念,忽然四面八方的散開。掃蕩過一層層空間,一個個世界。

須臾之後,那如玉之聲,才又開口。

「此人進入死獄,是因何緣故?別告訴你陸天青,是一無所知。」

陸天青的目光閃動,瞳中的冷笑之意更濃。

果然是有著至境——

聖尊神念感應,必定是察覺到了些蹤跡,才有此問。

對殿中之人的詢問,也全不覺意外。

焚空陸家,固然是這一域中,最頂尖的幾個勢力之一。

擁有三位至境,然則也正因如此,才不可四面豎敵。

特別是對手,同樣是至境聖尊,就更需慎而又慎,草率不得。

即便是九絕死獄,若對方目的,不會損及陸家太多利益。

那麼任之由之,也無不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彼此心照不宣就可,若是可以,還可讓對方欠個人情。

「線索極少,晚輩只能略知一二,猜測此人,應當是陸含煙之子。進入九絕死域,多半是為母而來——」

「嗯?」

那扇玉石大門,轟然打開。一位面如冠玉,唇紅齒白,一身紫金長袍的青年,從內踏步而出。

面色冷凝,不怒而威的,看著殿外立著的紅袍老人。

「含煙之子,你莫非是在說笑?是否判錯?是有他人相助,還是孤身一人?」

「總共是兩人,是否另一人相助,請恕天青不知。」

那陸天青微微一笑,淡淡道:「不過聖尊,未免也太過孤陋寡聞。我聞說那含煙之子,如今已名利我陸家嫡脈名側。更得那蒼炎殿主方絕,傾力相助。若自身無幾分本事,怎能如此?至於是否判錯,天青也無把握。只能從一些線索,猜測而已。不曾親見,也無甚把握,說此人定是含煙之子——」

第911章 逆流緣由

「至於是否判錯,天青也無把握。只能從一些線索,猜測而已。不曾親見,又怎能確定,說此人定是含煙之子——」

靜靜聽著,紫袍中年的目光如刀般,刮了過去。

陸天青只覺渾身上下,都似被燒灼。瞳孔一縮,終現出幾分懼意。

神情卻仍舊是維持著鎮定,淡淡言道:「究竟如何,聖尊看看便知,又何用問天青?無論如何,此人能請動至境聖尊,為其出手。來歷必定不凡,聖尊總不會白走一趟。」

紫袍中年皺了皺眉,一聲輕哼,面色終是稍霽。

「這人,真是精擅瞬空之術,使你陸天青都無奈其何?」

「確然,可須臾間挪移數百里地域。便是我等聖境,雖能辦到,距離也遠在其上,卻頗費力氣。可此人的瞬空神通,卻似乎毫無消耗、再有,我觀他劍術,尋常的神境初階,只怕未必就是其敵。除此之外,應當另有擅長陣道之人,為其遮掩氣機。」

說到此處,那陸天青又是一笑:「也非是無奈其何,只是需耗費些時間而已。再者我既已猜出他來歷,那麼只需在陸含煙那裡,守株待兔便可。只是此人,無論是何身份,都事關重大。故此來請示聖尊!」

紫袍中年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凝思片刻,就是輕聲一笑。

「你倒是聰明!心機深厚。罷了,就為此人耽誤個一時半刻,也是無妨。」

又道:「那位至境,氣機好生陌生,又有些熟悉。令人好奇呢!正好也可順便會一會,看看到底是哪一世界人物,居然無聲無息,居然就成就了聖境尊者——」

話音落時,眼前無數重虛空,就已紛紛扭曲折疊。

陸天青用了整整半個時辰,才跨越過的空間。

在紫袍中年面前,卻全不存在『距離』這一概念。

只是一步,就已到了九絕死獄之外,那星火微塵陣中。

目光深邃,遠遠的眺望虛空。

這一次,隱藏在數十世界之外的林玄霜,心中也忽生感應。

在鈞天宮中,霍然站起。而後是以手撫額,微微歎息。

怎麼就驚動了這位人物?

以自己如今狀況,在此人有備之下,根本就無奈其何。

不禁發愁,此時莫非是只能祈禱,她那弟子能平安無恙,自求多福麼?

美目中光彩流轉,而後視角的餘光,就望見旁邊淨音,正是面色蒼白,緊閉著眼,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辭。

只聽了幾句,就知這是祈福的經文。林玄霜頓時冷笑出聲:「九絕死獄是什麼地方,便是你那前生,預言之力也未必能有用。何況如今,還未覺醒前世宿慧之時。」

淨音怔了怔,面上神情,卻更是惶然。

「玄霜聖尊,終始佛他如今,可是有難可對?淨音方纔,只覺心驚肉跳。不知緣由,只知應當是與終始佛有關。可能危及性命,其中又有些變數——」

「切!你前世記憶還未醒,這神通之力,倒是已聚了八成。」

林玄霜聞言,是不屑的撇了撇唇:「性命無礙,只是有些麻煩而已。怎麼也是我林玄霜這一生,唯一合心意的徒弟。若無萬全的把握,怎會讓他去死獄中送死?」

淨音卻一臉的狐疑,有些不信。

這位玄霜聖尊的不靠譜,她已經是領教過一次。

哪裡有那麼挖坑害人的?至如今,她每當想起那日之事,也依然有種莫名慾望。是恨不得把這玄霜聖尊,掐死才好。

發自本能,好幾次險些克制不住。

林玄霜渾然不覺,見淨音的神情,面上更是不爽。

「你可知陸家的燃髓血靈咒?」

「燃髓血靈?」淨音挑了挑柳眉,怎麼沒聽說?宗守最近,似乎被這門咒術折磨的極慘。

當日落難,逃至蒼靈世界,似乎也因此故。

「陸家九絕死獄的禁術,與燃髓血靈咒頗有相通之處,幾乎可稱是同源而生。除此之外,陸家每年近三千,在死獄中死難弟子。所有的血髓元靈,也有大半都會被死獄禁陣吸收。而此時宗守身上,恰有血靈咒在身——」

話說至此,林玄霜就又覺不對,微微搖頭:「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麼?說了你也是不懂。只需知曉,他如今雖陷險地。可絕境之中,卻仍有一線生機。說不定,還能掌握那焚空陸家,最強血脈。」

雖是這麼說著,心裡卻有些不確定。

要將焚空之血,推升至最頂層,何其不易?

宗守在九絕死獄中的行程,也將比他人,艱難無數。

沒有死掉瘋掉,就已是極其難得。

不禁忖道是不是請個幫手,去把宗守另一位師尊喚來。

有兩人在此,晾那邊那位,也不敢造次。

……

同一時間,九絕死獄之內,正是接連瞬移中的宗守。

忽然是蹙著眉,看了眼天際。

此處仍是在第六層,一片滿佈冰雪的世界,名喚冰輪死獄。

陰力遍佈,寒氣飄散。同樣是到了子午之時,就是那禁術發作之時。

卻是無盡之寒,浸入到體內。

似有無數的冰寒之輪,在元魂中切割磨壓。

直攻人魂識,論及痛楚,還在第五層之上。

宗守體念過以一次,整個意識都被凍住,完全無有思考的能力。

最使人心煩意燥的,卻非是這元魂之痛。

在他而言,這些折磨,也未必就比那燃髓血靈咒強上多少。

然則當這禁術及身時,明明進入體中的,是冰寒之力。

卻同樣引發出那血靈之力,氣血逆流倒灌,直入眼瞳。

而那骨髓血元,則是在燃燒。周圍雖滿是陰寒之力,對他卻全無作用。

便連那冰輪禁術,似乎效用也減弱了不少。

「這氣血逆流,當是與九絕死獄的禁術有關。第一次在千刀死獄,就是這般,由此引發。之後除了□曦,吞噬那些變異獸丹,反饋異種元力那一次。每一次,都是由禁術引發。」

宗守隱隱感覺,自己已經是摸到了幾分,氣血逆流的脈絡。

可是這些血靈之力,到底因何而來,卻仍是不知。

第912章 奪命之刀

燃髓血靈咒力,在宗守踏入仙境之時,就已消耗了不少。

本來若不出意外,當是在三五月時間之內,所有的咒力,都將徹底消失。

然而一入了死獄,這燃髓血靈咒,就又有了變化,一次更比一次強盛。

說起來,這血靈咒力最初強化之時,也是在千刀死獄。

唯獨□曦引發的那一層,未有增加。

難道說,也是因這禁術而至?

這血靈咒力,其實與九絕死獄中的禁術相關?

宗守凝思了片刻,便又搖了搖頭。

他已猜出了一個大概,卻無法證實。

心想這次出了九絕之後,定然要尋一門可梳理氣脈,內觀窺玄的絕頂秘法功決。

有這種功法,又何懼查不出這血靈咒力的源頭?

而且這時候,他哪裡還有心思,去追究這血氣逆行的緣由?

望著天空,宗守的面色,是忽青忽白。

方纔那一刻,分明是感覺陣陣心悸,心魂胸腔都難以安寧,兩邊太陽穴更是『突突』的跳。

是再明顯不過的心潮感應,示警之兆。

只不知這死獄之外,到底是出了什麼樣的變故?

「多半是那位絕焰聖尊,已經被驚動。」

旁邊的陸無病,同樣是苦笑。分明也是與宗守同樣,感覺到了危兆。

「是臣大意了!罪該萬死,使君上陷入危境。好在有玄霜聖尊在外,絕焰當不至於輕易對君上出手。」

話雖這般說,然則宗守卻並未從其神情姿態間,看到半點惶然焦慮。

鎮定依舊,似乎全不放在心上,是胸有成竹。

宗守深深看了這陸無病一眼,一時也無法判斷。他陷入到這般絕境,是否這陸無病故意。

數息之後,就又神情默然的,再次引動那星辰道種。

此時說什麼都沒用,後悔指責也無濟於事。

也正因危機臨至,他才想要更快的,到達九絕死獄的第八層之內。

哪怕這一次,真是陷入絕境。那麼在身死之前,他都要一定見他那苦命的母親一面。

第七層的入口,一共只有兩處,分佈南北。聖火銀蟻大面積的散開,分佈數千餘里。

大約一個多時辰之後,宗守心中微動。

是□曦,已經尋到了南面的入口。把數千里外的一張畫面,直接印入他元魂深處。

與第五層同樣,有百餘石台,以及一座高塔鎮守。

不過那台上鎮鎖的修士,卻令宗守心中微沉。

俱都是仙境中期之上,其中三五位,氣機之盛,隱藏已達至後期。

這些也不足以令他忌憚,然而那座高塔,分明是真正神境強者的神念。

第六層如此,那麼第七層會是怎樣?

似乎對數千里外,那只正在窺探中的兵蟻,有了感應。

黑塔中冷哼一聲,一道火紅的刀影,忽然凌空削來。

虧得是那只兵蟻,遁速快極,在千鈞一髮之時,閃動數里之距。才沒被那人一刀斬殺,可那傳回的意念,也是虛弱之至。

宗守略一挑眉,借助散佈在那裡的星辰道種,直接就將這只兵蟻,挪移到了數百里外。

這時他魂念間,又是劇痛無比,一絲絲的寒力浸入體內。

不用想,宗守就知這是那冰輪絞魂的禁術,再一次發作了。

子午二時,也就是每六個時辰發作一次。

入這第六層時不久,就經歷過一次,而此刻正是正午時分。

宗守深呼了一口,閉上了雙目。並沒去阻斷神經氣脈,隔絕痛感,卻已幻心境,代替了自己的視覺。

而後身形閃動,僅用了半刻時光,就到了那處時空入口。

此時體內的氣血逆流倒攻,正是最高潮之時,肌體眼瞳中,痛感一刻勝過一刻。

宗守卻毫無暫時停擱休息之意,身影一至。就直往那深淵入口方向疾衝。

宗未然的消息他已知,此間的神境修士,可能知曉更多。

不過眼前,卻不是擒人逼問的時間。

此刻百餘石台之上,所有仙修,頓時都目光赤紅。

卻一時都無法出手,宗守的七十九枚星辰道種,漫步此間數十里空間。

直接身影變幻,瞬空而行,使這些仙修心念,都無法鎖定。

也就在宗守,即將衝入那時空深淵內時。

那高塔之上,卻又傳出了一聲狂桀笑聲。

「又是這時空之術,兩年前我那前任猝不及防,被人擊殺,成功闖關過去。你這豎子,卻沒這般的好運氣!若被你逃走,我與那廢物何異——」

隨著聲音,一個人影,也驀地出現在了宗守下方,正是那時空之淵的入口。

此間的數百丈內,皆是赤紅之火狂燃,空間與法則扭曲。把時空之淵,牢牢遮住。

便連宗守,散佈過去的星辰道種,也被燃燒,排斥在外。分割在內的魂念,也傳出痛苦之感,是心念受損之兆。

宗守雙眼一瞇,兩年前那人?時空之術,擊殺前任?可是宗未然?

換而言之,宗未然果然不在這六層之內。果然,他那父親,又豈會被阻在這裡?

沒去細想,宗守就把心念收束。幻心境觀照,只見一道匹練般,可充塞天地般的刀光,疾斬而至。

宗守也不去擋,袖中卻一隻烏龜,現出身形。

撐起巨盾,就聽『當』的一聲重鳴。

碧火玄龜身形稍退,而後神情就略略萎靡了下開。

神境強者的一刀,即便是它,也擋得略略吃了。

宗守立在烏龜背上,不曾動彈。卻有一道銀色的刀光,從袖內滑出。

輕飄飄的,似乎毫無力量。看似不快,卻下一眨眼,就已至遠處那神境強者的身前。

此人先是冷笑,然而只僅僅千分之一個彈指的時光,目中就露出驚恐之色。

錯愕無比的,看向了宗守。後者卻雙目半睜半閉,只心念更是堅凝。

時間,增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生死,逆轉!

壽命——燃燒!

僅僅一息之內,就是十年的壽元燃燒殆盡,也使這一刀的威能,瞬間激增三倍!

那人只來的看宗守一眼,眉心之間,就一點血花爆開。

銀白色的刀光,洞穿腦髓。而面孔上,依然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第913章 至境威壓

三日之後,宗守是汗流浹背,行走在一片洶湧潮起的碧海之上。

第七層名為靈海死獄,放眼眺望,只見全是碧藍的海水。

讓人心胸為之一曠,然則那深藍純淨的水中,卻是藏蘊劇毒。

除此之外,這世界也不止是把何種大道法則扭曲。

在這海面之上行走,時時都有著超出尋常千倍甚至數千倍以上的元磁之力。

不止是身軀,需得承受以往千倍以上的重壓。

便是藏在乾坤袋內之物,也同樣是不能倖免。

使人時時刻刻,都有墜落入海內的凶險,且根本無落腳休息之處。

此處的禁術,也與前幾層不同。

是風!刮骨罡風,時時刻刻,連綿不息,不曾休止。

不但激的這碧海之上,一陣陣大浪滔天。更含著無數陰力,直透人骨髓深處。

不但有著不遜於冰輪之刑的痛,若能不抵禦,更會直接將人的氣血髓元,徹底腐朽摧垮,掠奪壽元。

就在一日之前,宗守便親眼望見,一個仙境中期的修士在這狂風巨浪中,終支撐不住,掉入了海水中。

只六十息時間,就屍骨無存,連血水都不存在。

也不知道這海水中,到底是什麼樣的毒素,居然連仙階修士,也全然無法抵抗。

宗守此時,也是疲憊之至,大汗淋漓。每行百里,就需停下喘息。

這陰風不絕,也使得他身內的氣血逆行,從不曾休止過。

也不知要撐到何時,才算結束。

乾坤袋中,能丟掉的東西,都已清空。

可身軀卻仍好似灌了鉛,沉重無比。此時還能支撐,卻恨不得自己能直接調入海水中,就此死掉才好。

其實用碧火玄龜代步,能輕鬆不少。

然則要時時瞬空挪移,卻是有些不便,反而增加負擔。

反倒是旁邊的陸無病,情形要比宗守好上不少。

氣機流傳順暢,面具在身看不出表情。不過那目中,亦是微含愁意。

可能是見宗守,確實已快到極限,開口勸道:「君上何苦如此?那絕焰聖尊,只怕早已察知我二人所在。現在再怎麼急趕,也當是無用。第八層凶險,倒不如停下休息片刻,略略恢復再做計較——」

宗守嘿的一聲,神情漠然。陸無病之言,他又何嘗不知。

此時此刻,就有一道強橫到,使宗守生出俯首拜服的意念,凌貫於他神魂之中。

那是比之這世界的元磁之力,還要更令他感覺吃力的神念威壓。

是玄焰!

正在這死獄之內某處,甚至是九絕死獄之外,居高臨下,冷眼靜觀,也毫無掩飾之意。

不過卻只是這絲魂念自帶的壓迫之力,就已是讓他感覺難以承受。

那人似乎不欲對他出手,卻高高在上,帶著戲謔哂然之意。

給人的感覺,就彷彿是尊貴無比的君王,在觀看著一隻在其身前溜過的老鼠。

一隻讓他略敢興趣的鼠兒——

沒有殺念,卻也不曾將那魂壓收回。帶著一股令人寒徹骨髓的冷意,就這麼靜靜的壓了過來。卻差點使他,不堪重負。

或者這一位,就是等著看他,何時會崩潰,何時調入海中,如先前那人一般,屍骨元魂全數化去。

更有股隱隱的威迫之意,欲讓他俯首磕拜。

那意念就彷彿是在說,只需他宗守認錯,就可把他放過。

「無妨!」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就一聲笑,燦爛無比。

可能真是已經習慣了,又可能是分了心。那燃髓血靈咒與氣血逆流之痛,再不能影響他心神。

在這壓迫之下,心中卻反而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氣,存於胸中。

也不知為何,總之是絕不願,在這人面前丟人服軟,被他看了笑話。

他也從不知自己的骨子裡,竟是如此的倔強。說好聽點是好強,執著。難聽點就是不知死活——

不過他如今,反正已是陷入這絕境之中,又何需向這人低頭?

似乎察覺到宗守的思緒,那股至境魂念,驟然增強。

宗守身形,立時一晃,腳下踉蹌,險些掉入到了那海面之下。

半晌之後,才終是硬挺了過來。

旁邊的陸無病,是渾然不覺,目中滿是愕然之色。

何至於到這種程度?

此時他也知,宗守體內情形有異,多半是受了燃髓血靈咒的影響。可以宗守的雄渾底蘊,怎可能到這似乎要崩潰的地步?

宗守沒去理會,那神念加壓的剎那。他渾身骨骼一陣陣爆響,魂念幾乎被碾碎,卻依然強撐了下來。

而後是頂著這巨大壓力,往前又一步踏出。

眼前天地再變,目往遠方。可見雲空之中,赫然有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在捲動,瀰漫千里地域。

周圍都是狂烈的風暴,無數的雷霆,不斷的在風暴中閃動。

「這是你說的冥獄之門?」

第七層是靈海死獄,有兩個入口。

而第七層至第八層的時空之淵,就只有一處,位置也不再挪移。

就在靈海的正中中天。

以宗守的星辰道種,瞬空之能。趕到此處,也足足花了三日有餘。

卻在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這個可抵達八層的入口。

陸無病並不答話,神情卻略顯黯然。

宗守心中瞭然,知曉他是傷悲其父母之亡。

凝思了片刻,就淡淡道:「你可留在此地,不用跟來!如孤不幸身亡,你可自謀生路。若孤能僥倖脫困,則必定傾力接應你出來!」

說完之後,便將一盞玉盤,遙遙丟了過去。

這是當日在蒼靈界中,奪來的一件空間法寶。

只比靈芥環稍稍強上一些,遠不如那座奪自神境修士的仙寶鈞天宮。

不過此時,這件空間法寶內,卻藏著百餘位仙階強者。

俱被暫時封禁,藏於這盞玉盤之內。

這盞玉盤之內仙修,時時需人鎮壓。一旦進入第八層,宗守未必就能照顧周全。

倒不如交給陸無病,以其無限接近神境的修為,當能無恙。

那陸無病怔了怔,似也知曉自己修為不足,強行跟隨,只會是累贅。

於是也不拒絕,將那盞玉盤接過。

「臣知道了!定然不負君上所托!」

第914章 諸劍為一

「臣知道了!定然不負君上所托!」

那玉盤一入手,就是微微震顫。

宗守的神情,卻輕鬆了不少。壓制這玉盤,確是廢了他不少氣力。

陸無病則一陣凝眉,用力一握,才將那玉盤的崩潰之勢止住。

內中百餘位仙境修者,並非全都情願。也不乏一些是當面答應,只求離開石台,斷開鎖鏈。其實並不信宗守,能逃脫死獄,此時也在掙扎。

好在他代宗守布下的禁法,足夠強力,尚能維持。

「不過最多只半月時間——」

傾力而為,他只能壓制這盤半月左右的時光。

慎重其事的,將這玉盤收入到袖內。陸無病又道:「此處鎮守,是六隻神境青雷鷹。乃早年陸家一為聖境老祖的護駕靈寵。當初臣父母,便是殞亡在此,君上需萬分小心!」

宗守眼中眸光微閃,看著遠處的那狂烈風暴。

隱隱可見,一道道青色的光影,在那風暴中穿梭。

帶其一陣陣強大無比的磁暴,無數的電流瀰漫。

雷鷹是雷鸞的子裔之一,此時望這六頭雷鷹氣象。掌握的神通威能,距離神獸,分明也差距不願。

在這風雷肆虐之所,戰力只怕更將是激增近倍。

欲從此突破,確不是一般的凶險。

特別是此時的情形下,為體內之事分心,根本就無法全力以赴。

皺了皺眉,宗守就搖了搖頭。難道知曉了艱難,就要止步?

到了此間,退路已絕,生機也同樣。

既然死都不懼,那麼這九絕死獄,也沒什麼可值得畏懼的。

身後一對黑色的雷翼,驀地張開。

雷烈千華,雷火混雜。一對黑翅,各自伸展七千餘丈。

微微一扇,就帶動著宗守,往高空衝擊。

初時只是千倍重力,而後每上升百丈。那元磁之力,就激增一成。

當衝至七千丈高空之時,那重力已達七千餘倍。

宗守渾身的骨骼關節,也漸漸是在『嘎吱』作響。

好在他煉體之術有成,肉身強橫,僅在神境修士之下。

此時也還可支撐,只唯獨這上方,越來越狂烈的陰戾罡風,刮入肌體。

使得那血靈燃髓咒力,愈發的旺盛。整個身軀,幾乎無火自燃。

一撞入風暴圈內,那六頭雷鷹,就都被被驚動。

立時就分出了一頭,急衝撞擊了下來。

宗守面容不變,衝勢分毫不解。三十七口御道龍牙劍,散於身周。

而後是一束束銀河倒掛般的劍光,隨著宗守的身影,以毀滅一切,擊碎一切,倒沖而上。

一束束的雷光,也驀然爆發!

倒要看看,同樣是雷霆之力。擁有雷鸞神通,以及七罡玄霆雷神通的他。與這些雷鷹相比,到底孰強孰弱。

瞬間就與那頭青雷鷹交撞在一處,先是電光爆閃。

整片虛空,響起了一陣陣震盪數千里的轟然雷鳴。

接著是劍光,與那青雷鷹的身軀,碰撞在了一處。

千百道劍光,與那鐵羽以及鳥喙鷹爪,碰撞交擊。

僅僅片刻時光,這青雷鷹就發出了一聲哀鳴。左邊鐵翅,爆出了一團血花。

在千鈞一髮之際,化作電光,爆退到數十里外。

其餘幾隻青雷鷹,此時都是一陣怒嘯,再不旁觀,紛紛撲擊而下。

宗守的神情凝然,借助伸展的雷翼,在長空中翱翔,對抗元磁之力。

一團團的劍影,則繼續往前方那團青色雷光斬擊而去。

似乎是欲繼續追擊,將那頭青雷鷹,斬於劍下。

可就在其餘幾頭,都焦急的衝至時,卻身形一閃。

到了數十里開外,再一挪移,已到了冥獄之門的一側。

正是星辰道種,瞬空挪移的神通。

懶得理會,後面驚怒嘶鳴的幾隻巨禽。宗守往前一個跨步,便欲直接進入第八層死獄。

卻在他堪堪踏入之時,一股強橫壓力,忽然從遠處虛空凌空貫中。

耳旁也傳來了一聲輕哼:「都是些沒用的蠢貨!」

也不知是在說宗守,還是在訓斥那些雷鷹。

陸絕焰!

宗守是面色鐵青,他本人倒是未曾感覺到體內有什麼異樣。

那位絕焰似乎也不欲直接對他出手。

然而此處進入第八層的時空之淵,卻被強行停滯封鎖。

使得他,根本無法踏入其內。

那六頭雷鸞,又一聲嘶鳴。似乎是惱羞成怒,帶起一團團的雷暴,分進合擊的往他立身之所,衝撞而來。

宗守的心念,也只一剎那,就從失望不甘中,清醒過來。

而後是不怒反笑,這是想要借六隻雷鷹之力,將他逼退,或者擊殺?

罷了,就依這位聖尊之意便是。與這六隻雷鷹,分個勝負死活——

只不知這位聖尊,又能封鎖這冥獄淵門多久。

九界禁陣相連,彼此共生。若是不得連同,必定是分崩離散。倒也正合他意!

猛地一劍橫斬,整整五頭各自不同的龍影,瞬時就在他身後現化身形。

盤旋纏繞著衝至劍上,而後是合而為一!

白金龍劍!雷霆龍劍!玄陰龍劍!炎龍浩劍!瞬空龍劍!

「斬!」

九九真龍劍術,宗守能做到九劍疊加,也能做到七劍相合。

卻總半不到四劍以上的諸劍為一!

然而此時,在這危機臨身,被至境意念壓迫的剎那。不假思索的這一劍斬出,卻終是強行將這五劍合一。劍勢無瑕,凌厲莫當!

那頭撞來青雷鷹,第一時間就感覺危險,目中懼意隱露。

毫不猶豫,立時扭轉遁光,欲逃脫這劍勢鎖定。

可這宛如太初巨龍化身的劍光,卻似全不受時空阻礙。

劍罡蕩過,哪怕那青雷鷹避的及時。也仍舊斷去一片翅膀,連帶著小半片身軀。如流星般,往風暴之下栽落。

宗守也不去看,閉著眼,只以幻心鏡,觀照此世。

那血色劍影,毫不停歇,又是返身一削!

冰螭龍劍!風雲龍劍!炎龍浩劍!瞬空龍劍!雷霆龍劍!

又是一,五劍合一!

三千里風雲攪動,整片空間水分,都紛紛凍成冰沙。

狂烈的雷光,聚於劍上。焚空之火,雷烈千華,粉碎世界,粉碎大道。

瞬空龍劍,移空而斬!

嗤的一聲輕響,一頭撞來的雷鷹,直接被這一劍,削斷頭顱!

第915章 不破劍域

雷漿一炸,雷鸞的大半截身軀,被一股異力,一瞬間移至數百丈外。

而後是身軀重塑,一息間就恢復如常。只是神情萎靡,多少有些虛弱。

宗守那一劍,不止是斷了它的頭顱,更把一縷縷的罡氣劍勁,以及宗守武道真意,一併打入到其軀體之內。

故此這頭青雷鷹,即便借他人之力,避開了死劫,也仍是受創匪淺,一時難以恢復。

宗守眉頭一挑,忖道這算是什麼?忍不住出手了?拉偏架?還是不捨得這幾隻神境雷鷹,被他斬殺?

懶得去想,既然能斬殺一次,就可斬殺第二次!第三次!

吾有何懼?

心智意念,都全不受影響。緊接著就是第三劍,橫於長空。

仍是五劍合一,劍勢卻更是圓融完滿,無有瑕疵。

劍上顯話的太初龍影,隱然是鱗甲俱備,活靈活現。

當劍光閃過,所有的青色的雷電,都被掃蕩一空。

四頭青雷鷹,亦都是震翅急閃,猖狂躲避。再無之前,那彷彿威凌天地之勢。

宗守輕笑,帶著譏哂之意。身形借助那七十九枚星辰道種,瞬空而移。

只一個閃爍,就到了一頭雷鷹身前。

依然是一,卻是大衍之數四十九,遁去之一!

突兀之至,也毫無預兆,劍影就爆起虛空。

『嗤啦』一聲,整個百里之地,幾乎都被停歇,那時空也似被劍上的黑炎斬裂。

黑光過處,宗守身下的那頭青雷鷹,就被一劍從正中剖開。

劍勢還未來得及,將這頭禽獸的肉軀元魂,一併絞碎。

就又一股異力,把青雷鷹挪移,再次重塑身軀。

不過這一次,那虛空遠處,更傳來了一聲冷哼:「狂妄!」

聲音冰寒,令人的血液都要凍住。六道光符,忽然自高空衝落,陸續打入到這些巨禽的身軀之內。

使六頭青雷鷹,莫不氣焰暴漲。渾身赤白之火狂燃,鳥喙鐵爪,乃至那渾身鐵羽,都是滿佈著凌厲罡勁。

宗守借助龍丹道種,虛空中連續幾個閃爍,不斷的挪移方位。

微微皺眉,第一時間,就感覺到這六隻雷鷹給他的壓力,驟然暴增。

不但是御風御雷之能激增,其遁速也憑空激增了兩倍以上!

更能借助焚空之炎,破壞此界的規法。

這六頭雷鷹合力,連續幾次交手,就險些將他擊傷。

此時他在這風暴圈內,已呆了足足十五息。體內的燃髓血靈咒力,也漸漸攀升到了極致。

雙目旁,已然是一絲絲鮮血自眼角溢下。

「可惱!」

宗守心中是煩躁無比,這極致之痛,這惱人的六隻青雷鷹。都令他的心情,是躁動難安。

恨不得把這天斬碎,恨不得把這地夷平,這才能舒心,能得清淨!

心中卻隱隱知曉,這種暴躁的心緒,最要不得。

連續幾個深呼吸,宗守強迫自己無思無想。

手中的『無名』,循著一個詭異的劍路,橫貫虛空。

把劍與那些雷鷹爪牙交鋒,使雷烈千華,與這六隻青雷影的青雷與焚空之火碰撞。

須臾間,就是千百餘擊。風火匯聚,漫補風暴圈內。

六隻雷鷹,聲勢愈盛。宗守的心神,卻又漸漸沉靜了下來。

一連串的激戰,使他的心神,前所未有的專注。

終是忘卻了那體內的痛,甚至那六隻不斷呼嘯撲擊過來青雷鷹,也沒去理會。

心念中只有劍,也極於劍!

傲立在那冥獄之旁,宗守也不再瞬空挪移。

只是手中劍意揮灑,抗擊著那彷彿無窮無盡的雷火之力。

元一之陰!

十丈之內,是我不破劍域!

整個三千里空域,都是風暴不絕。卻惟獨宗守身周,這十丈之地,漸漸平靜。

無風肆掠,無電雷閃耀,與尋常之地無什麼兩樣。

那諸劍合一,也不再限於九九龍影劍。

因果之法,生死之法,命運之法,種種大道。七十九枚星辰道種,三十七口御道龍牙劍,都可融入其中。

初時生澀,可之後是越來越熟練。信手沾來,寫意無比,徹底融入這元一陰劍。

漸漸的,宗守每一劍擊出,那六隻雷鷹,都是驚叫著閃避。每一劍斬下,都有無數的鷹羽飄落。

在這風暴眼內,也不知多久。彼此間,也不知經歷多少次交鋒。

那十丈不破劍域,卻在瘋狂的擴張。

——百丈!千丈!直至九千七百三十九丈之時,宗守的眼,忽然睜開。血眸之中,無數的符文在眼中閃動跳躍。

靜靜望著遠處,那拼勁全力,也都無法突破劍域。氣焰漸消,狼狽無比的六隻雷鷹。

這時卻只覺是可惜,若這些青雷鷹,能再多撐一些時候。

他的劍術,必定能再有突破!

當不破劍域,真正覆蓋萬丈。甚至有十成的可能,使他一舉踏入劍意魂境的中段!

只可惜,觀其境況,氣機明顯已是虛弱了下來。

那光符的效果,已經在消退。渾身燃燒的焚空之言,則是逐漸暗淡,明顯是後力虛弱。

「是激發潛能元力?那位聖尊,好生吝嗇——」

當潛能耗盡,生命真元也漸漸不足,自然是再無以為繼。

哪怕仍舊還有光符落下,也不足以繼續支撐這六隻雷鷹,與他再戰。

「不過自己,還真不知是否該感謝自己這焚空之血——」

若非是焚空血脈,若非是在九絕死獄,他即便有抗衡神境之力,也難對抗這六隻雷鸞。

哪怕劍術絕高,也無法支撐。

心念散開,宗守這才發覺,那冥獄淵門,也不知在何時,已恢復如常。

那封鎖這『門』的異力,也不見了蹤影。

只唯獨那意念壓迫,依然如故。

「既如此,也該結束了!」

心念不純,不能再極於劍。宗守就覺那樣忍受的劇痛,自目中襲來。

驀然爆發,讓他忍不住,要痛呼出聲。

而後自失一笑,宗守一拂袖,就六道刀光疾影穿梭滑出。

在虛空穿梭跳躍,六口六神飛刀,只一瞬就洞穿了遠處那虛弱無比,正驚恐逃遁的六隻巨禽的頭顱之內!

當血光炸起之時,宗守身影,也徹底消失在冥獄門內。

第916章 再無後患

此刻在九絕死獄之外,星火微塵陣中。

陸絕焰負手而立,面色頗是怪異。有些許惱怒,也有些許驚訝,也有幾許戲謔玩味。

不過更多的,卻還是意外。

陸天青恭立在旁,默默不言。

這位絕焰聖尊,盡在他眼中。然則似這樣的人物,喜怒早不形於色。

若要以此,來測度其所思所想,只會是大錯特錯。

沉寂了許久,陸絕焰卻忽然失聲笑了起來。

「天青,對此子你感官如何?」

陸天青凝思片刻,斟酌了一番言辭,才斟酌著道。

「傲骨錚錚,有不屈之志。此子性情,必定百折不饒。尋常手段,難以搖動其念——」

「不屈麼?這句評價,倒也算中肯!」

陸絕焰微微頷首,目中卻異芒微閃。

知曉身旁這後輩,是話中有話。

心念堅毅,換而言之。他們焚空陸家,只怕難以除去其心中恨意。

即便強行收攏,也無法消弭那隔閡裂痕。

必須考慮,其中風險。

不置可否,陸絕焰只當聽不出這話中所蘊之意,微微笑道。「可老夫問的,卻不是此人的心性,而是那小子的本事。如此強壓之下,都不曾崩潰,反而借此打磨自己的劍道武意,使劍術更進一層。此子真可謂——」

他年貌雖只二旬,可自稱老夫,絲毫都無不諧之處。

似乎是尋不出什麼詞來評價,陸絕焰凝思了片刻,才再次開口。

「是絕世劍客!老夫在他身上,居然已看到了大道之機。假以時日,至境只怕是輕而易舉。這樣的後輩,可不是什麼廢物!我記得次子出生少,就有專人回報。他是雙脈之身,殘魂之體?」

陸天青目光閃閃,而後也一禮道:「正是!以天青看來,陸家同輩之中,能及得上他的,當是絕無僅有!」

這宗守,非但不是廢物,更是天資絕代。

在他印象之中,這一域之內,近千年來,也想不出幾個,可與之相提並論的人物。

絕世之才,每千年都會有一兩位。

然則這宗守,卻是身具陸家焚空之血。所以對他們而已,意義又格外不同。

「真不愧是聖帝之後,若那位得知,必定欣喜若狂!焱元一脈,傳承有人。」

這話語看似在讚歎,陸絕焰聽著,卻微微搖頭,直接就問:「你這是準備提醒老夫,若此子回歸。則焱元一脈,必定一家獨大?豎子,莫要自作聰明——」

那陸天青的面色頓變,雙唇發白。隱然感覺,那灼熱焰力,直凌元神。

卻咬著牙,不曾求饒,沉默以對。

陸絕焰也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不以為意。

「老夫觀此子情形。分明已覺醒九尾天狐之血,把兩種血脈,幾乎合而為一。對了!前些日子,孤身闖入死獄的那人,可是含煙之夫?區區二十載,神境修者,似也是九尾玄狐!含煙那孩子,倒真有眼光。如此說來,這一次她並未有過錯,反而有功?」

陸天青微微凝眉,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可這只是特例!我陸家焚空血脈,本就已維持艱難。近年也無至境聖尊出現,提純血脈。若人人如她那般,任意妄為。我陸家只怕三千載內,就要分崩離析。」

無論是神獸血脈,還是他們陸家焚空之血,都會隨著時間,一代代的淡化。

除非是修為達到一定的境界,才能提純,又或是有人進階焚空的至純之血。血脈之力上溯,才可裨益全族。

只是在七千載前,焚空血脈,已達到了極致。

便連陸家那些新進階的聖境修士,也再無能為力。

這些年來,只能勉強維持。這些年來,更有下降趨勢。

故此每一位名列陸家嫡脈名冊之人,陸氏族內,都看重之至。

而似陸含煙這般,更是寄托重望。

這也是陸含煙,最終被定罪之因。

「再說當日,對含煙定刑,也是幾位聖尊,共決之果!若此時翻案,我陸家刑堂與幾位聖尊,尊嚴何在?」

「道理倒是不錯!」

陸絕焰毫不動容,卻轉而問:「你這些言語,可是在替誰說話?我陸家中,是哪一位國主殿尊,讓你如此鼎力相助。又因何緣故?」

言語平淡,卻犀利之至。似他這樣的人物,原就用不著與人什麼心機,也無需費神,直來直去便可。

此世之中,能瞞過他的事,本就寥寥。

也無人敢瞞!

「是宣華國主!」

陸天青面色蒼白,卻也毫不諱言;「聖尊不知,十載之前,天青長孫,已與宣華國主之女定親,今日便可完婚。宣華國主二十載前,乃是我陸家刑殿殿尊。」

見陸絕焰並無陸意,反而把那股壓迫之意,盡數收回。

頓時輕鬆了口氣,而後又開口道:「天青雖有私意,然則這些言語,卻也存著公心。不敢有半分對聖尊不敬之念,還請聖尊明鑒!」

「你也確然不敢!」

那陸絕焰微一拂袖,渾不在意。意念似乎專注在那已越過淵門,達到第八層的死獄之上,唇角微挑。

「好倔強的小子,當真有趣!那麼以你之見,此子該如何處置才算妥當?」

那陸天青聽得是眼瞼微抬,而後神情又復平靜。

「此人終究是焱元聖尊之後,為我陸家安定計,不能死於我等之手。也不能任其,流落在外。就丟在這第八層,不聞不問,不去理會便可——」

語中毫無波動,卻含著使人冰寒徹骨的冷意。

第八層冥死之獄,凶險百倍於靈海死獄,更奪人生元。哪怕那個小子能夠撐住,二百載後也將化為一堆枯骨。

「不聞不問麼?可,便依你之意——」

陸絕焰嘿然而笑,好似在贊同陸天青所言。

目光卻有些意味深長:「然則你需知曉,有一種情形,即便是我絕焰,也同樣無可奈何。那個時候,你陸天青卻需承擔後果。」

陸天青怔然,有些不明其意,旋即就又搖頭。

一時也想不清楚,陸絕焰此言,到底是因何而發。

不過既然這位絕焰聖尊,已經應他所允。那麼他那親家之事,當再無後患。

第917章 記得就好

「若事有意外,陸天青自然願意承擔!」

細細思來,陸絕焰所言,便連他這位至境聖尊,也無可奈何的情形,無非就是其他的至境出手,將宗守從死獄中救出。

以此子如今展示的天資,再有至境修者在外為援的背景,這也非是不可能之事。

然而那時,他即便背個處置不當的責任,又如何?

環顧陸家諸多職位,已沒有比九絕死獄更差的位置。

難道還能把他陸天青,也打入專用於拘束聖境修士的第九層死獄?

至於宗守,一個勾結外敵,就足以令此子再回歸不得陸家。

當年那段公案,也絕不可能再有變數。

被人拂了顏面,這位絕焰聖尊,甚至整個陸家,更不可能毫無反應。

再說這世間,能穩勝絕焰一籌,也不懼得罪陸家之人,實是屈指可數。

「是麼?那時你需記得此言——」

陸絕焰唇角抽了抽,似乎不欲在此事上,與陸天青繼續談下去。

他目光往下,透穿虛空,看向了那第八層,冥獄淵門與那風暴圈之外,站立的那渾身鐵甲之人。

此人與宗守同行,不出意外,當是其部屬。

一個仙階巔峰,半隻腳踏入聖境。不知怎的,卻讓他頗是在意。

「怎麼感覺,這人的氣息,有些熟悉?」

略略思忖,那陸絕焰就已知緣由。而後就是一笑:「原來是他!這孩子,好不容易脫離了苦海,卻偏又跑了回來。這是何苦來哉?看來是執念頗深呢——」

陸天青微怔,旋即就已反應了過來。目中略略陰翳,旋即就若有所思道:「當是陸無病!此子被玄燁國主發配,跟隨陸無雙,如今卻跟在這宗守身旁,莫非是已改換了門庭?我聞他跟隨陸無雙追殺仇敵,結果陸無雙不幸身死佛門之手。這陸無病,則下落不明。按道理而已,是該死了才對——」

說到這裡,他面上就已是透出疑色。

陸無病未死,反而投效於宗守座下。那麼陸無雙之死,又是否與宗守有關?

旋即就啞然而笑,自己魔障了,到底有無關聯,其實都不緊要。

只需聖庭之中,諸位國主元老,如此認定便可。

殘殺嫡脈同族,又是一條罪名。

「陸無雙已死?當真可惜了!」

絕焰唏噓一歎,就好似沒聽出陸天青言中之意。

「當初老夫,可是極看好那小傢伙。旁支出身,卻能走到那般地步,當真不易。」

「確然是憾事!據說陸無雙身死之後,玄燁國主曾閉關十晝夜。」

陸天青微微頷首,目光卻如毒蛇,看著冥獄淵門旁的那人。

眸內殺意激盪,卻又收斂。罷了,將之滅殺,反倒是能令其痛快一死。倒不如讓此子,在這靈海死獄中受盡苦刑。

此時已不同幾十載前,這陸無病修為足夠,當能在這靈海死獄中,多撐些時日。

這般想著,陸天青就不再理會,轉而道:「聖尊,晚輩還為一事擔憂。這宗守如今已入第八層死獄,那麼可需將陸含煙她移往他處?」

「移往他處?」

陸絕焰回過頭,深深看了眼身後這紅袍老者,而後不以為然的搖頭:「含煙自從生下此子,母子二人就再未見面。這般做法,卻有些不盡人情,無需如此——」

「聖尊!晚輩只是擔心有什麼變數意外,陸含煙畢竟是那人之孫,焱元聖尊的子裔。難說還被有什麼手段,可助此子逃脫。」

陸天青正欲再勸,就見陸絕焰又揮了揮手,不容置疑:「無需憂心!老夫還指望此子,再去闖一闖那第九層死獄。此事老夫自有處置——」

一聽此言,陸天青就已心安。接著又復疑惑,聽絕焰語中之意,對於宗守似乎還頗感興趣,極其期待。

這是萬載時光,寂寞太久。找到了新的玩具,不願立時放手?

驚疑不定的看著陸絕焰的背影,就聽後者又興致盎然道:「如今第九層入口的看守是哪一位?還有那只無相影魔?此子潛力無窮,距離劍意魂境的中段,只差一步。那頭影魔,怕是擋不住——」

一邊說話,一邊使虛空分裂,踏入了其內。

陸天青挑眉,鎮守死獄這麼久時間,他還是頭一次望見,陸絕焰如此興奮之時。

……

進入到第八層,宗守就感覺這『冥獄』之名,果然是貼切無比。

此處果真是死力瀰漫,目中所見,皆是蒼白之景。

若非是知曉這裡,不過是陸家九層死獄之一。

所這裡就是幽冥世界,宗守也會相信。

甫一踏入,宗守就感覺自己體內的生氣真元,開始闇弱。

宗守都不曾猶豫,就轉運起了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

他的撼世靈決,如今已漸漸完善。然而此時此刻,卻遠比不得這門直指至境,生生不息之法,在這冥獄中的作用。

而後果覺是身軀一暖,恢復了不少。

「不止是死力侵襲,更掠奪生機。此間一日,消耗壽元十天。」

換而言之,二十年時間,就是二百多年的壽元——

宗守的雙手,禁不住僅僅一握,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內。

然後強迫自己不去想,看著四周。

「卻不知這一域的禁術,又是什麼?陸無病並未來過此界,這獄中情形,外界也打聽不到,玄霜師尊更不曾告知。」

一邊思索,一邊觀察。

只是須臾,宗守就露出意外之色。這一獄世界,比之他想像中,要小的多。

看這天穹,此界大小當不及靈海死獄的十分之一。

利用瞬空道種,估計只需兩三個時辰,就可從天之南,到達地之北。

換而言之,要在此界尋人,當是比他預料的還要容易許多。

不過既然名為冥獄,在九絕死獄中列為第八層。

那麼這一世界,當也是極其凶險。此獄禁術,應也勝過靈海死獄。

思及此,宗守的心臟,是不爭氣的猛跳了起來。

期冀,興奮,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半晌之後,才勉強壓下。大袖一甩,就欲將那些聖火銀蟻,全數釋放出來。

第918章 鐵架無涯

「不對,這一界中凶險未知,虛實未測。只怕這些銀蟻散開,即便是我的星辰道種,也未必護得住——」

宗守略一沉吟,就收起了以這些聖火銀蟻,探索的念頭。

其實在之前的第六層第七層,就已遭遇了不少凶險。

也正是考試宗守那七十九枚瞬空龍丹,這些銀蟻才能逃生,安然無恙。

這一獄中,尚不知禁術為何,有何玄機。

光是那些被囚於此獄之人,就足以令人心生忌憚。

按陸無病所言,陸家之中,唯有最窮兇惡極之人,又或族中不赦之罪,才會被拘禁在此。

想也可知,其中的強者,絕不在少數。

宗守先是試探著,往高空踏去。到了此間,卻是平靜如初。

「無有元磁之力,四處也沒有禁制,換而言之。這裡不禁人遨遊虛空——」

不過此處禁制雖無。靈能卻極盛,法則道規無比嚴密無比,無有破綻可鑽。

換而言之,他之其他世界,一瞬可穿行數十里之距。在此處,則最多十里之遙。

至於瞬空龍丹,估計此時,就只能在百里之內挪移。

還有這冥力,未免太濃郁了一些。而且有如附骨之蛆,纏魂之絲。

宗守皺了皺眉,四尺血色青鋒,從袖內滑出。

一瞬間無數死冥之力,聚集而至,匯於劍上。

身周萬丈,彷彿有條浩大的陰河流淌。

這是冥河告死劍,這些冥死之氣,揮之不散,逐之不去,此時倒不如轉為己用。

御使這些冥力,不費力氣的往前遁行。大約行了半刻鐘左右,宗守就是一怔。

只見那遠方十幾個高達千丈的鐵架,列成整齊的一排,豎立在遠處。

鐵架之中,依稀釘著幾個人影。

借助瞬空龍丹,宗守閃身過去。而後目中,就滿是驚色。

這些十字鐵架之上,被釘鎖之人,居然莫不都是神境修士。

其中兩人,分明已達至神境巔峰。

隨即心中就是恍然,他就奇怪。第九層,既然可能有傳言中的出口。

那為何陸家神境之上的罪人,會被打入第八層死獄?

豈不是更輕易,可闖至那第九層?

這時才知,這些人再非是放養。而是被釘鎖封印,不得自由。

再觀這些鐵架,分明是在連續不斷,抽取著這修神境修士的真元氣血,輸往他處。

隱然是一座龐大靈陣的分支末節——

「難道說,這九絕死獄的禁陣,其實是靠抽取這些神境修士的真元氣血來維持?」

想想又覺不對,如此大陣,即便是幾百位以上的神境,也難支撐。

這些人,應當只是補充——

那十幾個鐵架之上,大多數神境修士都是氣息奄奄,虛弱無比。看了遁飛過來宗守一眼,就重又閉上了眼睛,不做理會。

卻有一形貌粗獷,髯髮虯結的大漢,詫異的上下的打量了宗守一眼,而後嘿然而笑。

「怪哉!怪哉!老子被困在這八層冥獄,幾百年都不曾見人闖進來過。卻不意這兩年,卻接連望見幾個生面孔。這個小傢伙,年齡應該還不過四十,修為才到仙境,居然也能下來。莫非外面那六隻青雷鷹,都已經被人烤了吃掉不成?」

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對周圍那十幾個鐵架上神境修士說話,周圍卻無人應答。

宗守對眼前之人,亦是頗感興趣。

只是此刻,卻是急不可耐,想要尋陸含煙與宗未然下落。

搖了搖頭,便欲離開。隨即卻又心中微動,宗守又暫止住了遁光。

「前輩可知陸含煙?」

「陸含煙?」

那粗獷大漢楞了楞,而後一笑:「略知一二,是如今焚空聖帝之女可對,如今焚空陸家的小公主?只是如今,是境況不妙——」

宗守眸光一閃,繼續追問:「那麼前輩又可知,她如今何在?」

神境巔峰,神念可籠罩萬里世界。哪怕是在這死獄中,受到限制,也當可及數千里之地。

更有重重莫測神通,此人或者能知道陸含煙此刻所在。

「自然——」

那人下意識的便開口答話,隨即眼神就微現迷茫,而後搖頭。

「不太清楚,這八層死獄之內,無我無涯子不知之事。老子記得此女名字,不過卻唯獨不曉得她此刻下落,或者已經被轉入第九層。」

九層?

宗守心中微沉,是冰寒一片。怎麼會又轉入至第九層?

若真是如此,自己又該怎辦?

第八層的青雷鷹,他應付起來,就已經那般吃力。

這第九層入口的鎮守,實力卻不知為何?神境後期,還是神境巔峰?

旋即就又心中自我安慰,此人不知,他那母親未必就一定被移入至第九層死獄內。

又隱隱感覺,其中似有些不妥。可不妥在何處,卻又想不出來。

那無涯子目裡,也同樣是露出疑惑之色。隨即就不在意,朝著宗守笑道:「你雖是仙境,可本座觀你玉肌仙體,骨溢清氣。只這肉身,就不在神境之下。既能入得這第八層之內,想必本事了得。不過若要入那第九層,卻只怕力有未逮。不如放了我無涯子出來,本座自可帶你下去。只不知,你這小子是否有這等樣的本事?」

他此言一出,那其餘鐵架之上的修士,都紛紛睜目,往宗守望來。

宗守則面容沉靜,全然不被其言語所動。繼續問道:「那麼前輩,又可聽說過宗未然之名?最近幾年,闖入這冥獄之人,此時何在?」

那無涯子聞言,頓時是震天大笑:「自然知曉,不過卻需你先把本座放出之後,才能告知!」

宗守輕哼了一聲,仔細目視那鐵架封禁。

他前世,也曾在陣道上,精研過一段時日,以求修為突破之機。

可來到這一世之後,因進境太快,維持本身道基穩固,就已耗盡了心力,故此是把這門本事徹底放下,專精一途。

不過修行之道,一法通則萬法通。

在一法之上,登峰造極,自然可觸類旁通。

此時一觀,就知這封禁,確然棘手。

不止是鐵架上這些神境修士,破禁艱難。便是外人想要搭救,也絕不容易。

第919章 怒劍一斬

這些巨型鐵架隱然與這九絕死獄的禁陣,都通連一體。

要救這人出來,除了這本身封禁,難以破除之外,只怕還要承受死獄禁陣的反擊。

然則他若真要出手,應當還是有幾分把握。

只是需為此,付出些代價而已。

不過——

宗守目光冷峻,漠無表情的,看了鐵架之上這些人一眼。

方才說話之時,那無涯子還沒什麼,反應也算正常。可其餘十幾人,卻都是隱約現出茫然之色。

無論是對宗未然這名字,還是那闖入九絕死獄之人的下落,都當是一無所知。

這些人既不知曉,那麼無涯子,又是從何得知?

此人言語間,都是不盡不實。

他拼著重傷,放此人出來。只是前諾不遵的話還算好,若然反目,以毒手相加,真就是悔之莫及。

又看了看這無涯子鐵架的下方,有無數的白骨。

以獸骨居多,這死獄中尋常精獸,難以存活,應當多是冥獸與天生異種。

而其中更有十幾具,乃是人骨——

骨骼近乎玉質,生成必定已成仙體。

宗守心中,頓時是愈發的警惕。

「破禁不難!卻不知前輩,可願起誓?心源之誓!在下恰好通曉這咒印,可以代為繪符結印!」

那無涯子聽到前幾字,是欣喜交加。可到後面四字,卻是沉默了下來。

心源之誓,是修士最重的誓言,咒印直入神魂核心。

一旦不能應,那便是直接損毀道基。這身修為,從此以後都別想要了。

宗守只看此人神情,便知其打算。冷冷的一哂後,便不再理會。

第八層的冥獄,他依然是不知詳細。若真如這無涯子所言,他更需留力,試著闖入第九層之內。

此時他如何肯費這力氣,冒險去救這麼一個與他毫無關聯,是心懷叵測之人?

只是他才欲以瞬空龍丹,裂空離去。就聽那無涯子一笑:「本來不願用強!可既然你這豎子如此不知好歹,那也就怨不得我無涯子了。老子在這被困了數百載,好生寂寞,也缺血食。觀你肌骨清奇,氣血必定精純美味。有你來相陪,這日子定然好過的多——」

說話之間,宗守就感覺空中,赫然是千萬倍的元磁之力,突兀而生。竟是連時空都被暫時封鎖,把宗守的身影,往那鐵架方向強行吸去。

宗守雙目微瞇,然後就唇角不屑撇了撇。依然是念動之間,勾動星辰道種。一個閃身,就從原來的位置移開。

他修為至仙境,自林玄霜授源生靈息決,以及蒼生道『萬道規儀玄法空』七字真法。

這些瞬空龍丹,是愈發的難以被限制。

這無涯子,掌握元磁之術,更有封禁時空之能。

對其他修士而言,可能致命。然而對於他他宗守,卻是不值一哂。

脫開磁力束縛,宗守直接穿梭十里之外,現出了身影。

那無涯子見狀明顯一怔,接著神情就陰沉了下來。

大約是知曉,限制不了宗守的遁術,無奈其何。

於是再無動作,只是冷哼一聲道:「好一門瞬空遁法,怪不得那六隻青雷鷹,攔你不住!」

只是這話才一出口,卻見宗守的面孔忽然一陣扭曲,神情痛楚。

無涯子的眼光一亮,接著是大笑:「原來是才入冥獄不久,此獄禁術,可非是第七層靈海死獄能比,還是乖乖來陪老子——」

宗守此時,卻是通體上下,都感覺炎熱難當。

氣脈倒行,那血靈咒力,也再次開始激發那焚空血脈。

那眼中仍是痛,卻比在第七層死獄中時,又強了兩三成。

而此時同樣使人難受煩躁的,還有元魂內。

冰冷的冥力侵蝕,還有禁術之力。

使神魂差點凍住,更有如億萬針攢,無處不痛。

「原來這第八層死獄禁術,是直攻元魂!若是不加抵抗,整個人多半會漸漸麻木,無法思考,神智漸失。卻偏偏能感覺這極致之痛,一旦生氣耗盡,更是神魂俱滅之局。即便能轉世,也是蟲豸之屬,惡毒之至——」

只是禁術還沒什麼,比那第七層只強上一些而已。

可眼瞳與神魂之中,同時間發作,卻令人是痛不欲生,幾乎瘋狂,更煩躁無比。

恰好此時,那無涯子御使的元磁之力,又隔了十里數之距,往他所在強吸而來。

可將普通神境修者撕裂巨力,拖拽著他,往鐵架方向墜落。

宗守嘿然冷笑,胸中本就心煩,此時更是暴怒!

懶得再避,就順著這吸拖之勢,一劍如流星墜下。

冥河告死,身後冥門,轟然打開。無數的冥力,湧動了出來。

劍光斬下,充塞天地。簡簡單單的一劍,卻有將天地一分為二之勢。

七十九枚圍繞在外的大道星辰,則有整整四分之一的舒服,開始閃現微光。

正是一!大道為一!

將掌握種種的道則,與冥河告死劍,合在這一劍之中。

那無涯子初時不屑的笑,可隨即就面色聚變。

那元磁之力,改吸為推。卻是阻攔的不住,被那劍影,摧枯拉朽般的破開。

而後斬在鐵架封禁之上,劍罡與劍陣之力交撞僵持。

無涯子正暗送了口氣,卻見劍上,又燃起了黑色火焰。

居然又透穿了那重重封禁,直接劈入到他頭顱之內,直接破開兩半!

好在此時,那禁陣之力,也匯攏而至。

使劍之人,也還保存著幾分理智。劍光未盡,就復收回,避開了禁陣的反擊之力。

無涯子也在須臾之間,把頭顱恢復。卻面孔蒼白,無有血色,一時是驚魂未定,詫異的看著眼前這少年。

劍意魂境!好凌厲的劍!

距離魂境中段,怕也不遠!

此子居然還真能斬破封禁——

可抗衡神境,再借助那黑炎冥力,戰力更增。

一時是不敢出言招惹,被釘在這鐵架中,固然是痛苦,卻遠比神魂俱滅來的好。

隱隱猜測,此子能入第八層,只怕非是只靠那遁空遁術。那六隻青雷鷹,多半也凶多吉少!

宗守一劍過後,才覺怒意稍去,心念中平靜了些許。

第920章 赤鳥啄肉

宗守一劍過後,才覺怒意稍去,心念中平靜了些許,漸漸適應著這禁術。

須臾之後,就又自嘲一笑。

「痛不欲生,居然恨不得自己,立時死掉才好——」

那一剎那,真是恨不得一指點爆自己的頭顱!

輕呼了口氣,宗守又想起了陸含煙。

他的母親,在這裡已活了二十載,難道就這麼點時光,自己就忍耐不了麼?

倒是這無涯子,當真是可惡可惱!

目中殺機閃過,宗守看向那無涯子所在的鐵架。

只望一眼,就放棄了出手將之斬殺的打算。

實在沒必要冒險去破這禁制,再者讓這人在此承受折磨,遠比將之斬殺的為好。

「焚空之火,原來你是陸家嫡脈子孫——」

這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悠然恬淡。

宗守循聲望去,而受眼瞳微微收縮。

所視之處,是右側鐵架上的一位儒雅中年。

此處兩位神境巔峰,無涯子是一位。眼前這人,是另一位。

「你年紀輕輕,就劍術高絕。焚空之血,亦是極其純淨。本人也見過不少俊傑之士,可能與閣下比擬的,一人也無。想來在陸家中,應該地位不低。卻為何偷入九絕死獄?這獄中可麼什麼東西,能吸引你這天之驕子——」

宗守搖了搖頭,他的事與此人無關,何必費神與這話說話?

到了冥獄內,他是一刻都不想耽誤。

可隨即,卻聽那中年人輕笑。

「以你的實力,陸家中至少是儲君之一。要入死獄,大可光明正大,想來焚空聖庭不會不允。又何需向無涯子打聽?是了,你可是陸含煙之子,此來是為尋母可對?當真不凡,只曲曲二十餘載而已。大約含煙那丫頭也不會想到,僅僅二十餘年,她的兒子就有能耐,入八層死獄來尋她——」

見宗守目光,錯愕的看來。那中年人微笑搖頭:「我與你母認識,有些牽扯,卻並不親密,也不知含煙公主此時的下落。不過閣下如肯為我出手,本人可立心源之誓!助你直到這死獄之事,一切了結為止!」

宗守挑了挑眉,觀此人言語做派,卻是比那無涯子可信的多。

只是當凝思片刻之後,卻還是搖了搖頭:「晚輩還需時間,考量一二。」

那中年人聞言會意,知曉這句話,是婉轉的拒絕。

當下也不再開口,悠悠一歎,再次閉上了眼。

宗守也沒怎麼在意,遁空離開,只片刻時光,就到了幾十餘里之外。

繼續神念散開,四處搜尋。

一路行來,似那些十字鐵架般的事物,也發現了不少。

不過陸家的封禁,並非是一成不變。

十字鐵架,其實並不常見,其上困鎖的,往往都神境修士。

總數也不過百十餘人,分佈天南地北,位置大有講究。

其餘還有著不少似前幾層那般的石台,也有用鐵塔鎮壓,又或乾脆就是一個金屬囚籠,把人困在其中。

這些人雖修為不到神境,卻也同樣被抽取著真元血氣。

神情大多是痛苦不堪,比之那些神境修士,更是吃力。

且多是風燭殘年,已支撐不了太久。

甚至有些,是根本無有任何防護。就丟在這裡,直接被當成那些天地異種的食物。

看的越多,宗守就越是感覺心涼,也是愈發的焦急。

全不惜真元消耗,以瞬空龍丹,在這死獄之中,全束穿行,孜孜不倦的尋覓。

從南至北,從東到西,每一寸所在,都不肯放過。

可當十四日過去,宗守卻是完全陷入了絕望。

「為何尋不到?」

「這三萬里方圓世界,我已尋了兩遍。每一寸地域都未遺漏,甚至連地底,都不曾放過——」

「難道真如無涯子所言,母親已經被打入第九層?」

宗守茫然的,看著自己袖中,那裡有著幾十枚的變異獸丹。

皆是在這層死獄的收穫,經歷幾十場凶險搏殺。

甚至幾次,差點陷入異種靈獸合圍。

神境之上的天生異種,智慧與人無異。

雖是仍是受那凶戾之氣驅使,卻已知與其他異獸合作。

故此這些天生異種,戰力雖不及他。卻險險使宗守,至隕亡之境。也是拼盡了全力,才勉強脫難。

這些變異獸丹,就是宗守的收穫。

□曦能夠用得上的,不過是寥寥幾枚。

不過這些神境以上的獸丹,卻已可如瞬空龍丹那般,融入魂海虛空,成為星辰道種之一。

換在往常,有此收穫,宗守必定是欣喜莫名。

可是此刻,卻心緒低落,胸中冷寂。

還有那眼瞳神魂之中,隨著時日日久,發作的是越來越頻繁,痛苦遞增。

使他神智昏沉,心神恍惚,茫然的在虛空行走。

待得再清醒過來時,就已經是站立在了這冥獄的正中央處。

不知不覺,就已經行到了此間。

眼前是一片黑霧,不但無法目視,便連幻心鏡,也照徹不盡。

濃郁的時空之靈,在霧中潮湧澎湃。

除此之外,更可感知內中,隱隱有一股強橫氣機。

宗守目光收縮,這個地方,他這十幾日,也來過十數次。

猜測多半是第九層的淵門,固而不曾入內。

意念模糊中,往此處遁行,多半是出自他的下意識。

隨後宗守就又失笑,忖道看來自己,終究是要到這第九層走一遭。

心念定下,宗守卻是不驕不躁的在那黑霧之旁百里處,盤膝而坐。

這十幾日不惜消耗的四處尋覓,又歷經數十場苦戰。

早已使他本源虧虛,要嘗試闖入九層,與黑霧中那一位交手,就需先恢復自己最佳的狀態。

吞下幾枚靈丹,忍耐那刻骨刮髓般的痛楚,閉目調息。

整整十二個時辰之後,宗守才復醒來。

再次以幻心鏡,代替目瞳。隨即心中就忽有所感,操控著那幻心鏡,『看』向了一旁。

只見數百丈外,一位三旬左右,白髮披面的女子。被一條條粗如兒臂的樹籐,捆在一株巨木之上。

此處數百隻赤色蜂鳥,飛空而來,落在女子身上。

以鳥喙啄擊,每一次輕啄,都能撕下一塊血肉下來。

第921章 見而不食

那女子全不能抵抗,任由這些些不到人手指頭大小的赤蜂鳥,在身上啄擊。

被木籐困住,毫無動作,心緒卻已平靜之至,魂念間毫無波動。

宗守見狀怔了一怔,在入定之前他眼中,只有那團百里黑霧。

對旁邊這近在咫尺的女子,全無所覺。

若非是方纔這群赤蜂鳥飛來,把他驚醒,只怕直到離開,都不會去注意。

眼見那女子,已是遍體鱗傷。宗守皺了皺眉,微一揮袖。

數百劍氣立時勃發,使那些赤蜂鳥,紛紛墜落。

遠處還有更多的赤蜂鳥,往這處趕來。

被宗守那凌厲劍意所驚,都是嘶鳴著,紛紛逃遁開來。

那女子這時,才終是詫異的抬起頭。白髮無風自動,束在腦後。

看了宗守一眼,目中現出迷茫之色,而後一笑道:「多謝小哥了!這些鳥兒很是煩人,妾身拿他們毫無辦法。托小哥之服,今日總算可安寧一日。」

宗守再次一楞,只覺這女子,雖是年入中旬。可無論相貌氣質,都是絕頂之選。

更依稀有些熟悉,似乎與他記憶中的某人,也些相像。可到底是誰,卻又想不起來。

焚空陸家中權爭激烈,也常年征伐諸界。不過這九絕死獄中,真正的好人極少。

可不知為何,宗守對眼前這女子,卻感覺莫名的親近。

似乎血脈相連,自從發覺對方時,就沒有防範警惕之念。

難道說——

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可瞬時又消失無蹤,再仔細回思,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宗守茫然了片刻,目中才恢復了焦距。

想了一想,宗守身周就無數片劍光閃耀,往四面八方衝去。

三十七口滅道龍牙劍,千分之一個彈指間,就布成劍陣。

籠罩十里,一絲絲凌厲劍罡掃蕩,將那些赤色蜂鳥,都一一斬殺。

也不知為何,總想為眼前這女子做些什麼。對這些赤蜂鳥,更莫名其妙的,痛恨之至!

既然她說這一群孽畜煩人,那就代之盡數斬殺了便是。

那女子見狀,不由面現感激之色:「多謝了,不過小哥還是莫要浪費力氣。這些赤蜂鳥,是有人飼養在此,欲為難妾身。你即便全數斬盡了,待得一兩日過後,必定還會再有。不但幫不了妾身,反而會使那人遷怒小哥。」

宗守皺眉,遷怒什麼的,他宗守從不畏懼。

不過仔細想了想,還是把那劍陣收回。

尋到陸含煙之前,實不願結外生枝。

卻感覺有些對不住這女子,目光略有些游移。

眼前這巨樹,也不是自然而生,根系同樣與死獄禁陣連通。

這等束縛陸家罪人的器具,千奇百怪,宗守見過不少,也不以為異。

不過當望見此女,那一絲絲白髮,末端居然也都刺入樹幹之時。

宗守眼中,不由現出讚歎之色。

「你在借這顆樹修行?」

「正是!」

那女子一笑:「妾身日日被抽取精血,不弄些回來補償自己,早便在這死獄中化身枯骨了。再者我有心願未了,若不苦修,以增壽元,只恐見不得我那丈夫孩兒。」

目中略過幾分異樣,她也不知,為何要與宗守說這些話。

或者真是寂寞了太久,眼前這少年,感覺又實在太親近之故。

他說話之時,那丈許白髮。都在須臾間,全數由蒼白轉成了烏黑。女子蒼白的臉上,也恢復了血色紅潤,越發的俏麗動人。

那些被赤蜂鳥啄出的傷處,也在頃刻間恢復,生機勃勃。

「生死枯榮法!」

宗守訝然,只一眼就知這女子所用的法門。

唯獨不同的,是此女另出樞機,借助這樹來逆轉枯榮。

將自身生機,藏入這巨樹之內。需要之時,再抽取回來。

更借三千髮絲,從禁陣中逆奪血氣元力。

只心中暗暗奇怪,記得這門大法神通,乃是雲界產物,是道凌宗的秘傳。

這女子怎麼會用?

「你認得?」

那女子先是失聲驚問,接著微微頷首道:「是了!似小哥你這等人物,必定見多識廣,去過雲界也不奇怪。」

又提醒道:「我不知小哥你為何至此,不過看你情形,可是要去第九層死獄。勸你還是莫要強闖的為好,記得著第八層淵門,是陸家焱元聖尊早年抓到的一隻無相神魔。定下萬載奴僕之約,鎮壓在此。據說那時,這魔距離聖境就只差一步。」

聽到無相神魔一字時,宗守就覺有些熟悉。

即便對方說起『聖境』二字時,也未怎麼在意。

沉吟了片刻,宗守目中,突然一亮。

他腦海中,果然有著記憶的記憶,不過卻是來自九尾玄狐的血脈。

「無相神魔,可是那影神,不對!是影魔一族?」

「正是!凡影神一族,至神境之後,都能無形無相,難測形跡。」

女子疑惑的答著,望見宗守面上,全是壓抑不住的喜意。

宗守也確實是驚喜,更覺是心頭一鬆。

若是別的神境巔峰,他是十死無生。

卻唯獨這影魔一族,哪怕是真正聖境,他也不懼。

玄狐族數千先輩,血祭自身所煉之神器,正是為抵禦雲荒時的那些影魔。

說是其剋星也不為過,特別是心有防範之時。如此說來,若真如女子所言。那麼他進入第九層,當有九成把握。

即便不能克敵,也該能保身。

心中感激,宗守望了那些木籐一眼,心中更覺不忍。

微微猶豫,還是毅然開口:「以我劍術,應可斬開禁制,可需晚輩救你出來?」

十幾日前,那位神境巔峰,宗守也絲毫不加考慮。

然而對此女,宗守卻本能的,不願她再受折磨。

那女子微微意外,而後卻竟搖頭:「陸家刑律,自有其規。我因犯下錯,需在第六層囚禁兩千載。可若是換在第八層,卻可縮短到四十年時間。此時脫困,固然可以得輕鬆,卻前功盡棄。」

又道:「小哥你是好人,不過無需為我憂心。妾身無論如何,都會撐得刑盡之時。畢生執念,就是見我那孩兒一眼。這裡的區區禁術,如何會放在妾身眼中。」

宗守神智恍惚,鬼使神差般繼續問:「不知晚輩,可能得知前輩姓名?」就那女子笑道:「不用稱前輩,妾身其實年歲不久,喚我陸含煙就可。」

第922章 並無此人

宗守神智恍惚,鬼使神差般繼續問:「不知晚輩,可能得知前輩姓名?」就那女子笑道:「不用稱前輩,妾身其實年歲不久,喚我陸含煙就可。」

「陸含煙?」

宗守只覺心魂之內一炸,如雷震鳴。

可隨即就又一陣迷糊,想道『陸含煙』是誰?自己難道認識麼?

神念昏沉的思索了片刻,就心潮激湧,驀地一醒。

不對!這是見知——

念頭才起,就重新沒入到心湖之內,連半點漣漪也無。

又想這女子,剛才到底在說什麼,叫什麼名字,怎麼就不記得清了?

難道說是因此獄禁術與眼瞳之故,影響了視聽?或者這記憶,出現了缺失?

此時也不好意思再問,宗守只能微微頷首:「我知道了!」

內視己身,只覺是氣脈逆行,血液反灌。

好在真氣魂力,都已恢復到鼎盛之時。元氣經過了這一日調養,也大致恢復。

本來是打算是這休養些時見,不過既然這淵門之內的鎮守,是一頭無相神魔,也就無需如此。

這女子他不認得,也不知其以前。可下意識的,就相信了她所言。

深呼了口氣,宗守準備邁入到那黑霧之中。就聽那女子又開口勸道:「小哥,那無相神魔性情凶殘。妾身在這裡二十年,也曾見幾人闖入其內,可都下場淒慘。你修為稍弱,這次進去,多半會有性命之憂,可不可以不去?」

宗守心中一暖,接著就默然搖頭。

就如這女子,不肯從逃出這封禁一般,他也有不得不強闖這第九層死獄的理由。

不再多言,宗守一個閃身,就到了十里之外。

在黑霧之前,只猶豫了片刻,就義無返顧的走入了進去。

霧團之內的氣息,是愈發的森寒陰冷。

此間不止是冥死之力,濃郁到接近實質。那霧氣之中,更有惑人神智之力。

若是用眼望,必定是幻覺叢生。

不過宗守此刻,用的卻是幻心鏡,倒不曾受那迷幻之力干擾。

即便散開的神念,會有誤查。在那清冷鏡光照耀之下,此間一切,都無所遁形。

往那霧中央行去,才邁開數步,宗守就聽耳旁,傳來了一陣『桀桀』大笑之聲。

聲音淒厲詭譎,震盪耳膜。

宗守心中正警惕之時,就見一束恢弘劍光,從遠處忽然凌空斬之。

氣勢浩蕩,堂皇正大,如巨山壓來,沛然不可抵禦!

神境巔峰?

宗守下意識的,就升起了躲避之念,欲暫避其鋒。

可隨即就猛地一咬舌尖,不退反進。身形一閃,帶著手中的無名劍,猛地往前穿鑿。

這一劍,他若不能敵,則亡!

隨著一連串的劍光與兵刃氣罡,交擊震盪之聲。

宗守身形,頓時倒飛二十丈。又信手一揮,那元一魂劍,離開了魂海,現化在身旁。

以九九龍影劍的『歸一』真決,在一息之間,就連續斬出了數十百劍。

把那些追索而來的氣芒罡勁,乃至靈法,都全數拒在了十丈之外!

三十七口御道龍牙劍,則布在十丈之外。

劍陣結成,整個千丈之地,頓時滿是游絲劍勁。

宗守這時,才終於『看』清楚眼前的情形。

是十幾個面色麻木的修士,正圍在了周圍。除了目光呆滯之外,其餘一切,對與神境修士無異。

宗守卻毫不慌張,目中反而是透出冷哂之意。

這應當便是影傀!

被影魔擊潰了神智魂識,被其操控,成為傀儡。

然而這樣沒有靈智的傀儡人,也無法運用生前掌握的大道法則。

與其說是神境,倒不如說是力量更強,真力更雄渾的仙境修者。

故此這次,雖是有著十幾位,在他眼中,也卻是不值一哂。

真正在意的,是那道劍光來處。

那劍,遠沒有他看到的那勢大難當,一切只是幻覺而已。

無相神魔可以影響他心念,讓他如此認為。可真正交手之時,那差異卻絕瞞不過人。

其實幻心鏡,自始至終都把一切真實,映入入他的識海。

只是被無相神魔繞開,直擊元魂而已。

可能是知曉他心念堅毅不拔,尋常手段,難以動搖。

於是這影魔,一開始就以笑聲,使他生出警惕之念,造出可趁之機。

而後直入他心神之內,擬造那驚世一劍的幻覺。

方纔他只需循著本能念頭躲開,必定會一步步的,落入這無相神魔構造的陷阱之中。

不過此時,他雖是將這神境影魔的手段拆除。

心中卻並無半分輕鬆之意,反而更是謹慎小心。

這只影魔,不止是神通了得,手段也頗是不凡!

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而後下一瞬,就見一個眉心有這硃砂紅痣的青年,從遠處霧中踏步行來。

看了宗守一眼,又疑惑的望了望那面青鏡,這才目光怪異道:「是焚空之血的氣息,你是陸家少主,聖庭儲君之一?緣何至此?我與你們陸家之人有約,不能傷你們陸家純血之人。」

宗守皺眉,因這血脈之故,無論到何處,所有人都會把自己與陸家聯繫在一起。

他的名字,雖然真是在陸家嫡脈名冊中,可本身卻分外不喜。

是特別的厭惡,少主儲君這四字。

搖了搖頭,宗守收住了雜念。

「孤欲入第九層一行,不知你可肯讓開?」

無相神魔無有軀體,這影魔是借助傀儡之身,與他說話。

戰力只下降半個等階,方才交手,那劍術就穩勝他一籌。

此人他雖不懼,可能不戰的話,還是不戰為好。

畢竟運用幻心境的神通之力,鎮壓神境影魔,是必定要損耗壽元。

那無相神魔卻一笑:「你可有聖庭令諭,如是有,請取出一觀,我不攔你!」

見宗守眉頭緊皺,那無相神魔就已瞭然,神情陰冷了下來,目裡寒意掠過。

「沒有令諭,這就讓我有些為難了。」

那無相神魔說著,忽而又神情怪異的一笑:「你入死獄九層,是欲尋陸含煙?她是你母親?只是本君記得,這二十載以來,把打入第九層死獄之人。並無女子,也沒有陸含煙之人——」

宗守先是心驚,這無相神魔窺伺人心念之內,旋即又是身軀微震。

第923章 莫名其妙

「見知之障,母子相見而不能識。聖尊手段,當真是常人難及!也出人意表——」

讚歎之聲,發自於雲空水汽之中。

此是冥獄第八層,距離地面三千丈之上。

二人立在此間,卻無影無跡。倒是這下方,一應之事,都盡可入目。

陸天青一邊心忖著,這見面而不能知不能識,卻又遠比不讓這對母子見面,還要更殘忍幾分。

若是日後,這二人有機會堪破這見知之障,也不知會是如何的痛苦懊悔。

面上卻絲毫不顯,反而是露出了欣容。

「晚輩還沒恭喜聖尊,看來修為是又大進了!」

「這修為,只是小有進展而已。論到見知,本座也遠不及佛門。」

陸絕焰似笑非笑,神情莫測,轉而又問:「那些赤蜂鳥,可是你陸天青的手筆?記得當初的刑罰中,並無這一條?」

「聖尊——」

陸天青的面色立時一變,詫異的看了陸絕焰一眼。

一時有些不明其意,更莫名的只覺一陣涼意。

這十七日中,陸絕焰都在這裡,興致勃勃的,觀察那宗守一切所為。

這赤蜂鳥之事,也應早在這位聖尊眼中才是。

為何先前不曾在意,卻要這時問,那語氣間彷彿是在追究責任一般?

斟酌了片刻,陸天青還謹慎答道:「此是陸雲戈所為,在含煙事發之前,雲戈乃是含煙未婚夫婿。除了那種事情,雲戈那孩子自然是恨含煙入骨。其實也難怪他如此,據說二十載前,雲戈他對含煙用情至深。所謂愛之深則恨之切!也正因有此奇恥大辱,雲戈他才能在二十載內勇猛精進,如今已是聖庭儲君之中的第二人——」

「雲戈?」

絕焰略一挑眉,目中也透出恍然之色。

焚空陸家為維持血脈,同族之間結合是常有之事。

特別陸含煙這般,更不能嫁於外人。往往都是由長輩,在同族之中,挑選精英子弟婚配。

陸雲戈之名,幾十載之前他也聽說過。倒不意此子,居然能走到這般高的地步。

在陸家幾十位儲君中,位列第二。不但修為血脈,都要永超同族。本身應該有相當勢力,更需有至少兩位國主,為其後盾。

陸天青之言,一是為陸雲戈辯解,二是點醒其中關節,三則是為自己開脫。

嘿然一笑,陸絕焰都只當這些話不曾聽聞。

「可這死獄看守,究竟還是你陸天青。他欲以此法折磨含煙,你就這麼應了?還是這種赤蜂鳥?」

赤鋒鳥本身所食不多,然而唾液中含毒,能使人增十倍百倍的痛苦。

陸家常用這赤蜂鳥的唾液,配合酷刑,拷問俘虜犯人,卻也往往是稀釋之後。

那陸天青此時身上,都是冷汗涔涔。愈發的不明白,陸絕焰這些話到底出於何意。

難道這位聖尊,其實是心向著那陸含煙?不該如此才是——

若真是看不慣,二十年前,也不至於暗助他們成事。之後更對陸含煙之事,不聞不問。

默然不言,足足凝思了片刻,陸天青才再次開口。

「是晚輩錯了,不該如此!事後天青,自會去刑堂領罰,日後也斷然不會有這等事!」

「你肯認錯就好!至於領罰,此事不急!其實也無需說什麼日後——」

陸絕焰卻又微微搖首,笑吟吟的上下打量著這身旁的紅袍老者。

「你身上有傷?是三年之前,那宗未然所為?現下可有什麼妨礙?」

陸天青一怔,雙臂之上,立時是青筋暴起。面上卻是淡然:「區區小傷而已,不值一提!多謝聖尊關切。」

那宗未然雖是被他擊退,他卻視之為奇恥大辱!

一個神境中期,竟能將他陸天青打傷,而後揚長而去。

且這傷勢,竟是三年未癒!

陸絕焰聞言,笑容卻是更加燦爛:「如此就好!我記得陸家治下天麟世界,有一株蒼梧聖樹。兩千年一開花,兩千年一結果。其果實可增人百載壽元。你可去那世界一趟,取十枚蒼梧聖果回來。記得需得在十日之內,不得拖延!」

言語與語氣,都是不容置疑。

陸天青則再次怔然,他自然知曉蒼梧聖樹之名。

此物乃是陸家聖庭的至寶,甚至可謂是焚空陸家的根基之一。

每四年產果,不過才七十二枚而已,對族內定額分配。

即便是他這樣的聖境人物,也不能隨意區域。

然而陸絕焰要此物作甚?而且是一次十枚?

至境聖尊,長生久視。這些能增人壽元之物,對他而言已是毫無意義。

正猶豫想問,卻見陸絕焰的目光,已經冷冷的逼視了過來。

當下也不敢遲疑,應了一聲,便心情狐疑的遁空離去。

眉頭深深緊皺,今日之事,感覺是萬分的詭異。

絕焰的言談,也讓人完全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最開始似有問罪之意,隨即卻又輕輕放過。

最後更是指使他,去取那蒼梧聖果。

難道說,是準備賜予那陸含煙?

十枚聖果,恰可增人四百載壽元——

旋即就又搖頭,把這念頭從心中驅走。

聖尊至高無上,然而這種能大幅增人壽元之物,也不能肆意妄為。

若要使用,也需給全族壽元將盡之人一個交代。

陸含煙已被陸氏全族唾棄,即便是曾對此女寵愛之至的焱元聖尊,也不曾如此。

更何況是絕焰聖尊?

至於今日,據他所知,這位聖尊的脾氣心性,素來捉摸不定。在其年少之時,更做過無數荒唐之事。今日其舉止,其實也不算奇怪,或者是自己多疑了。

且這差遣,即便是明知不妥,他也拒絕不得。

卻不知就在他離開之後,一團赤紅火光,忽然在絕焰身旁燃起。

先是隱隱現出鳳凰之形,而後一位身著赤色羽裳,衣飾華貴的少女,從火焰之中走出。

眉目間微含譏諷之色:「這位天青尊者,你真就打算這麼放棄了?此人雖是心思太多,可也究竟為你辦了不少事情。」

「機關算計,心思也太多。」

那陸絕焰神情漠然,不為所動的看著下方那團黑霧:「也算不上放棄!以前他為我辦的那些事,老夫都不曾虧待他。如今我需他受些委屈,想來此人亦不該有什麼怨言。」

第924章 取死之因

「只是受些委屈而已?」

紅衣少女『嗤』的一聲,以示不屑。

「若只是如此,又何需挖坑埋人,費盡了心機,軟硬兼施。讓他自己認罪?」

絕焰也不反駁,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手。

「不如此又能如何?那孩子對我陸家,已是恨入骨髓,怒恨滔天。若不借這陸天青的人頭一用,又如何能息他之怒?陸家之事,我早已不理會。說是聖尊,能管得到的,也就只這九絕死獄而已。能任意拿捏的,更只這陸天青一人,是他運氣不好!」

「哼!那陸天青也還罷了,只需有一點依仗實力,也不會被人打發到死獄。那宣華玄燁幾位國主,可未必就會甘心就範!」

「卻也不是所有人,都死心塌地與他們同進退。」

似乎不欲多言,絕焰嘿然而笑:「可感覺到了麼?凰兒,此時我這體內的血,都在燃燒沸騰呢!全是因他之故!血脈上溯,這異力好強。這七千載時光以來,還是首次。真個不亞於焱元他,初踏入至境之時——」

「嗯!」

那被稱為「凰兒」也瞇著眼,靜靜感受著。

她與這絕焰關係特殊,甚至生死相系。如此明顯的血脈異動,又怎會感受不到?

從他二人望見宗守之時,就已感應。

隨著時日推移,絕焰的血脈異動,就愈發明顯。

絕焰能得好處,她這裡也同樣能有裨益。

「確實很強,你們陸家這幾千年來那些聖境,無一人及得上他。焚世血瞳,又似是而非。似乎融入了一些其他神通血脈。燃髓血靈咒,死獄禁術,真不知他是怎麼撐下來。讓我好生期待,他日此子登聖之時——」

隨即又目光微閃,語音幽幽道:「只是為了這血脈之力,就值得你,為他犧牲一位聖境?」

「值得!怎麼不值得?」

那絕焰頓時輕笑,卻聲震千里,淡淡道:「在我等這些人而言,什麼家族,什麼勢力,什麼後裔,都已不放在眼中。合道成真,才是老夫唯一所求!以往也就罷了,族內爭鬥,誰勝誰負,對我都無關緊要。任之由之,如觀鬥蠱。即便勾結外人,只需不損及你我,絕焰都可坐視,甚至樂見其成。可既然此子,讓老夫有了修為再進之機,又如何再肯如那些之意?陸天青他看不透這一點,便是他取死之道!」

說完這些,絕焰忽又神情一動道:「說起來,此子與你也頗有關聯。此子身上,有著雷鸞印記,應當是——」

少女聞言,面色立變,瞬間蒼白如紙。未等絕焰說完,就直接把話題岔開道。

「我觀他覺醒焚世血瞳,當至少還有十日時間!如今真個矛盾,既希望他快些,也想他慢點,能撐到第十日才好。」

「希望如此!」

絕焰嘿然而笑,少女所言,也正是他此時所思。

幾乎每一息過去,都能感覺到那血脈之力,更增一分。恢弘而浩大,讓人不寒而慄。

就如堤壩,支撐的越久,積蓄攔截的洪水潛能,也就越多越強。

一旦衝下,必定是巨浪滔天,淹沒一切之勢!

讓人期待之餘,也想這堤壩,能夠撐到最後之時。

只有如此,才能有更多的血脈之力上溯至他。

「如論好處,終究是及不上焱元,真讓人嫉妒。此時他那裡,怕是再過幾日,就能有所察覺。」

血脈上溯,修為越強,血緣越是親近之人,所得的好處,也就越多。

而自焱元而下到宗守,至今才不過八代而已。

似他絕焰,是無論如何都追不上,卻幸在他已佔據了先機。

「他若成就焚世血瞳,真不知是什麼樣的動靜,這九絕死獄——」

話至一般,少女就皺著眉,看著下方,那團黑霧之中。

那裡的激戰,已將結束。

「是幻心鏡,九尾玄狐?此境怎麼到了他手裡?怎就不先告知我?」

總不可能讓此子,真的闖入到那第九層之內。

那絕焰怔了怔,顯是也未曾意料。隨即就不在意的一笑:「無妨!恰如我意——」

彈指之間,就是一滴血液彈出,直往那淵門飛去。

半空之中,就顯化出另一個絕焰身影——

……

此時在黑霧之中,宗守卻是心神震盪。

「這二十載以來,被打入第九層死獄之人,並無女子,也沒有名喚陸含煙之人——」

二十載,沒有陸含煙。那麼他母親,又到底在何處?這無相神魔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難道說,人其實還在冥獄中,只是自己,不曾尋到?

可為何他花費十數天,都遍尋不得,到底是哪裡漏過了?

這些疑問,都在腦海中紛閃。

宗守也完全無法收束意念,思緒越來越亂。

千萬個念頭,同時湧起。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完全操控了一般。

此刻對面,那白衣男子則溫和的一笑。再一劍斬來,平平無奇,卻快逾星光。

宗守卻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立在原地。雖有閃躲,抵擋的意識,卻完全無法在腦海中佔據主位。

眼見著那劍罡,直抵眉心,就要將他頭顱洞穿時。

卻驀然又一道青色鏡光,從他身後的幻心鏡內照出。

光華灑下,直接就將那白衣人的身軀,全數籠罩。

鏡中也一道靈識,返歸入魂海之內。帶著一股冰寒之力,使心中雜念,瞬間就平息了過來。

對面的無相神魔,則發出了一聲慘嘶。在劍及宗守身軀之前,就猛地爆退逃遁。

宗守面容不變,早就蓄勢待發的御道龍牙劍陣,瞬間就圈住了四十里時空。

手中無名劍,則瞬時逆擊,頃刻間就是幾條龍影,盤旋其上。

五龍歸一,那太初之龍的巨大龍口張開,猛地往前一探,似要將這白衣少年,徹底的吞沒!

那無影神魔此時,卻根本就無力抵擋。明明劍術勝宗守一籌,可那斬出的劍光,卻往往是一觸就潰。

被宗守一重重毫不留情的破開,斬碎!

面容痛苦扭曲,左支右絀,越來越難支撐。甚至周圍那些影傀,也被宗守的劍陣,一一斬滅!

第925章 萬象無相

劍勁震擊,然而這白衣人劍上的罡力,卻不及最初時的三成。

所蘊的武道劍意,亦是消減到了極致。

幾乎與普通的仙階,無有不同。

明明是神境巔峰的修為,發揮出的實力,卻只與普通的神境相仿。

氣勢如撲食之虎,無名劍一斬再斬三斬,就已破開那重重劍幕!

可能是情知不妙,也抵擋不住。那無相神魔,再不敢存身在這具影傀軀體內。

青光之下,一道青煙騰起,影沒入那黑霧之中,同時發出了一聲尖利怒吼。

「卑鄙!」

話音方落,那近乎瘋狂的血紅劍光,就將這白衣影傀,斬成了碎肉血粉!

宗守卻已不在意,神念鎖定,始終是無相神魔的正體所在。

將神魂正體,藏於那幻心境中。本身體內,則是虛擬出來的元神。

以此為餌,設下這陷阱,誘這無相神魔入彀。才換得幻心鏡,能直照這無相神魔正題之機。

此時豈能容這影魔,在他眼前逃遁?

再戰下去,他雖仍是勝算在握。可幻心鏡哪怕全力運用一息時間,也是一月之壽。

自然是要速戰速決!

血肉爆散之間,宗守身後忽然騰起九條百丈長的巨大銀尾,七實二虛。

眉心間,卻是現出了一個金紫色的印記。隱約似『炎』,又似『雷』,再仔細看,卻又彷彿『幻』『水』二字。

四種不同的符印,竟彷彿合而為一。

六千丈雷翼展開,黑炎瀰漫,燒灼百里!

再玄狐血脈,洞察此域,所有黑霧幻力,都再無法影響到他心念。

可那無相神魔的所有變化,所有的幻術,都近在神念感應之內。

幻心鏡青光照耀之下,現出了所有真實之景。

斬!

一劍揮出,三千星落!

此時宗守,雖只凝聚了七十九枚星辰道種。

然而這一劍落下,卻已有漫天星辰墜空而落之勢!

千分之一個剎那,劍刃處就發出『波』的一聲輕響。

劍光斬入那影魔的魂體之內,立時是劍意勃發。

魂境層次的殺戮劍意,宙之劍意,以及至少三種龍影劍,以歸一之法,融而為之一。又分裂千百餘道,在那魂體之中,四下衝擊掃蕩。

那無相神魔,再一次慘嘶。卻又果斷的,主動將那本可無形無相的本體,分成千萬餘片。

強抗著宗守的雷烈千華,在漫天黑炎之中,瘋狂的逃竄。

宗守則冷聲而笑,想要逃?哪有這般容易。

無相神魔無有興致,侵奪心神。難以查知,防不勝防,且多是睚眥必報。

今日既已結仇,就該不留後患!

正欲再出手,眼瞳中的劇痛,忽又劇增。似爆炸一般,牽扯著神經魂海,令宗守痛苦彎腰。

「痛——」

卻更是決然,似欲將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全數宣洩一般。雙手結印,口念真言!

「萬!道!規!儀!玄!法!空!」

蒼生道秘傳七字真言吐出,那無相神魔的千百萬道分化魂念,就被生生定在了虛空,動彈不能。

在雷烈千華的燒灼之下,迅速萎縮。

此時宗守在劇痛之下,也無多少餘力。乾脆是一甩袖,把那□曦連同數十隻聖火銀蟻,都一併放出。

前者知他心意,身影閃動,或如疾光,或是以火遁之術,直接借助宗守的黑焰躍動。

配合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只是頃刻之間,就把那無相神魔的分化魂念,都一一斬碎!

而此時宗守,也終於從劇痛之中緩了過來。

那幻心鏡,始終是牢牢將無相神魔的正體鎖住。那已虛弱了百倍的魂體,此刻仍在劇烈掙扎。

毫無留情之念,宗守就又是一劍,橫空斬下。

仍是三千星辰,星光墜下,劍影璀璨。

當一陣耀眼的火光過後,宗守散開的神念,也是再感應不到,那無相神魔的氣機。乾乾淨淨,一點殘存都無。

此處瀰漫的黑霧,似也在這瞬間,淡去了不少。

宗守把那幻心鏡四下觀照,一寸寸的尋覓。確證了無相神魔,確實已魂飛魄散,徹底寂滅之後。又忙一個念動,將那些青光全數收束。

這幻心鏡損耗壽元,不過只是運用一些普通的神通之力,卻是無妨。

此時宗守,也只是以此鏡代目而已。

身後的九尾,盡數收束。眉心中的印記,也消失無蹤。

便連星辰法相,也全數收起。只那十絕御道絕滅,繼續環繞在外護身。

宗守卻是皺起了眉,方才無相神魔說那句話時,他虛擬出的心神動盪,固然是引誘無相神魔的陷阱。

然而本身,卻也真是為那句話在意。

他母親果真不曾在第九層死地獄,還在第八層之中?

旋即又微一搖頭,忖道這九絕死獄,只有由上往下,有著鎮獄看守。

由下往上,除了那些天生異種之外,就別無阻障。

若然在第九層尋不到,那就返回來再尋便是,應當無妨。

再者這無相神魔之語,最好是不信為佳。

為動搖他人神念,往往是不擇手段,所言不盡不實。

又微覺奇怪,在第七層時,那絕焰聖尊是直接助那青雷鷹,阻他入第八層。

為何這一次,卻不曾有插手?

難道是已對他不敢興趣,已經放棄了?

搖了搖頭,宗守目光又定在遠處,一件璀璨如鑽般的事物上。

是一枚透明丹丸,正是那頭無相神魔的本體遺留。

「這是何物?難道便是這無相神魔的金丹?」

宗守法力一攝,就將這透明丹丸,取在手裡。

魂識探入,目中頓時微顯異色。

影魔一族,與通常生靈有異。修行之法,也截然不同。

這結成的內丹,自然也與晶獸人類,乃至諸域異族迥異。

正忖道這東西,好強的幻力。觀內中殘存的影魔本源神通印記,應可將修士神念之力,至少放大數倍,是件難得的異寶之時。

宗守袖中,就忽有異動。淡金色的液體,突然蔓延出來。

到宗守右手時,就又化作一個大口,將這枚透明晶丸,猛地吞了下來。

「是小金?」

宗守怔然,小金吞這東西作甚?

萬象吞無相?

第926章 給你機會

「是小金?」

宗守怔然,小金吞這東西作甚?

萬象吞無相?

一個擅長的是擬形變化,可以擬化出任何神獸以及強者。

一個則是精通幻術,攻人魂識,無影無跡,難以防範——

慢著!

宗守目中,閃爍出一絲微光。這小傢伙的野心,實在不小呢!

不過要做到那一地步,必定要吞噬更多更高等的無相神魔才可。

小金把那透明晶丸吞掉,就把身軀回縮,再無有動靜。

宗守搖了搖頭,也不再去理會,逕自往那時空淵門處踏去。

一個虛空閃爍,就是十里之距。卻也在這時,一股磅礡到不可思議的魂念威壓,突兀至極的從淵門處向外波紋震盪,橫掃虛空。

宗守先是只覺魂海一炸一震,感覺難受之極。

而後那意念,又再聚結。凝束為一,碾壓而至。

彷彿是一個體積龐大,也沉重堅固之至的巨輪,撞入寧靜的湖泊中。

掀起了漫天的浪花,把所有敢於抵抗的一切,都砸成了粉碎!

宗守唇角溢出了一絲血絲,魂念一潰再潰。

節節抵抗,直接元神核心時。那居於魂海之中的法相真形,突然睜目。

眉心中是一個『道』字,那雙瞳之中,則赫然是兩個漩渦。

水火、陰陽、生死、因果、命運、宇宙——

互相對應,又相輔相成。

雙手中的黑白二洞,則騰空而起,懸與身後。

那法相真形,再探手一招。居然純以魂力,凝聚出一口於無名劍差相彷彿的四尺血劍。

那九層金塔,此時也從上空落下,到了他的左手中。

當那巨輪衝至之時,同樣一劍揮出!

『轟』的一聲震響,宗守只覺這元神,似被炸成了無數的碎片。

七竅溢血,形象淒厲之至。一時之間,便連那禁術與雙目中的痛覺,也被壓制了下去。

幸在那元魂核心,總算是撐住了衝擊,未曾碎裂。

除了那震盪餘波,有些難受之外,也無其他大礙。

宗守正頭疼著該如何善後,那法相真形手心中的九層金塔,就自發的放出萬千金色毫光。

使他心內虛空,魂海空間,在一瞬間就恢復了平靜。

蘊魂中的裂痕,隨著那金色毫光的照耀,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

「這是何異寶?」

宗守微微一驚,方纔這金塔,他根本就不曾去御使。

這時才知,魏旭師兄當初對他,真不是一般的看重。

這拜師贈禮之重,也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觀這尊塔的位階神通,只怕不在幻心境之下!

遠非只是鎮壓王道氣息之能!

似是一件至寶的分體——

一時也無瑕去細究,宗守第一時間,目望前方。而後果見一個紫袍青年,立在那淵門之中。

負手而立,唇含冷笑。有如神祇,俯望蒼生。

「絕焰?」

宗守心中一層,隨即就知。眼前這人,非是絕焰本體,當是一道分魂所化。

然則那氣機,給他的感覺。依然是宛如幽不見底的深淵!不對,該說是黑洞或者白洞才是——

只覺見過的事物,唯有這二者,才能夠準確的形容。

他見過的至境不少,龍影與林玄霜。

可這二者,都會盡量把氣機收斂。不似此人,全不遮掩,霸道而凌厲。

「此是老夫精血化身!」

那絕焰目光微閃,上下審視著宗守。

「能當我魂念一擊,還能維持住元魂不曾潰散,很是不錯!雖只不到百分之一,可在你這年齡,同一境界,絕無僅有。」

宗守心中沉到了谷底,一片冰涼。右手只能是死死握著那無名劍,青筋暴起。

哪怕是在這至境面前,他也不至於失去拔劍的勇氣。

然而這又有何用?眼前這人,雖然只是絕焰的一滴精血化身。卻足以令他絕望,那只無相神魔,較之於眼前,無異於星火之於皓月!

哪怕是一位聖境,他此時也敢拚一拼,又敢拔劍斬之!

偏偏是眼前這位,讓他只覺自己連呼吸都已不能,強行窒住。

然則要他放棄?絕不可能!

可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此人阻攔在淵門之前?

又或者是等林玄霜,出手助他?

又心中自嘲,此時想這些事,未免多餘。

雖不願承認,對方也並未有顯露出殺機,然則此刻他這條性命,確在這位至境聖尊,一念之間。

這種感覺,當真是讓人不爽之至!

那『絕焰』對他的心情變化,卻全不在意,依然淡淡道:「你是我陸家後輩,有這樣的實力,可謂千萬族人中無一!老夫見之甚慰,今日也願你一次機會。十日之內,你若能僅憑己力,進入到這淵門之中。你母親剩餘之刑,老夫都可免去——」

宗守皺了皺眉,心中卻無半點喜悅之感。

走到那淵門就可,聽著是簡單。然而這絕焰,必定還有下文。只怕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就讓他如願。

「自然老夫,也會極力阻攔!」

那絕焰說著,微一拂袖。瞬時赤紅之火燃燒,使此間三萬丈之地,有如火焰熔爐。

所有黑霧,都一觸即潰。

「只限這具分身之力而已——」

那目光是興致勃勃,又帶著幾分挑釁與蔑視。

也不知是否錯覺,宗守不知怎的,總感覺此人,絕大多數時,都在看他那緊閉著的雙眼。

眼神似好奇,也似在期待著什麼。

宗守稍稍凝思,就已毅然前踏,不曾說一言片語。

知曉自己,根本就無有選擇的餘地。也必然要嘗試一番,才肯甘心。

早在進入死獄之前,就已抱著必死之志。那麼此時此刻,又何需惜命?

三步踏出,走入那赤炎之內,宗守眉心中,再次現出那金色印記。

七千丈雷翼張開,腳下竟是生出一朵朵黑色如蓮華狀的火焰。

護著宗守,不曾在那焚空之火中,身軀消散。

堪堪在三百丈之後,又是九條銀尾現出。

週身上下,更有一些細碎的水藍鱗片。

這是水麒麟的血脈,自發護體。

僅僅只是三百丈,這焚空之火,就已逼得宗守,動用起所有的血脈異力。

第927章 轉輪之法

身外是焰力沸騰,以雷烈千華,對抗著這純粹的焚空之焰。

在宗守的魂海虛空之內,亦是掀起一陣陣的驚濤駭浪。

紊亂的魂識,不斷的失去控制,一波波的向外發散蕩漾著。

那巨大魂輪,再一次降臨於此。直接破開了他魂海外圍,直凌本源。

宗守的法相真形,也再次執起了『劍』,與那巨輪抗衡。

卻極其吃力,真形身軀不斷的炸開,使一些魂念脫離了出去。

好在有林玄霜所傳,源生靈息決支撐,總能在須臾間恢復。

固然要經受那魂念崩散之痛,也漸漸使這魂軀結構,更是完美無瑕,以抵抗這龐大巨輪。

此時宗守已知,這巨輪必定是絕焰的法相顯化。

也不知道理是什麼樣的大道,有如此浩瀚之威——

哪怕只百分之一,也迫得他只能守不能攻!

把妖體現出,血脈之力盡皆提聚。

宗守就已不在懼這赤焰燃燒,雷烈千華的黑焰之後,卻是水麒麟的神通水力。

使宗守安然無恙,在火中行走。

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可之後竟是一路無礙,就前行了兩千餘丈。

到了距離那淵門,僅僅只百丈只時。宗守抬起頭,目光疑惑的,看了那絕焰一眼。

這位絕焰聖尊,難道不打算阻止麼?只是這焚空之焰與魂念威壓,怕是阻他不住。

卻見此人,雙目似閉非閉,神情淡然,也莫測高深。

宗守蹙了蹙眉,仍是毫不猶豫的,又一步踏出。

一步一丈,距離那淵門所在,僅只差九十九丈而已!

只是這一步,雖是輕鬆一如既往。卻瞬時如踏入另一個世界!

真力,那浩瀚如濤,無窮無盡的真力罡氣,赫然密佈此間。

配合那神念中,驟然增強的魂力壓迫,宗守身軀踉蹌,差點跪到。

識海之中,也終於知曉,那巨大輪盤,到底是何大道!

輪!

轉輪之輪,亦是萬物輪迴之輪。

可以清晰望見,那輪盤之中,還鐫刻著數十種禁符。

生死,命運,五行,陰陽——

互相對應,是整整十二種輪迴不息的法則之力!

宗守心中驚悚,這就是絕焰的道?

怪不得感覺是虛不受力,無論他動用多少力量反擊,都如是泥牛入海,不見了蹤跡!

他以一個『道』字,融合了數十上百種法則。

最終欲把三千大道,合而為一。

這絕焰卻不同,認為這世間之物,都是輪迴不息。

——生死如是!命運如是!因果如是!

終始也一樣如是!

此時就是如此,宗守魂念真形,正在死死抵抗著。

更極力欲將這輪,驅逐出他魂念虛空之外。

可無論他如何發力,都被那巨輪帶走。輪迴轉動,源歸於終,又歸於源!

額頭間冷汗涔涔,宗守再一步踏出,就已感覺自己,再無以為繼。

骨骼中寸寸作響,不堪重負。

無論他用上多強的力量,最終也全數返回己身。

對面的絕焰,則是在哂笑,似乎在譏嘲著他的自不量力。

宗守的雙拳,不自禁的再次握緊。胸中是既怒又恨,恨的是自己無能,怒的卻是這絕焰的輕蔑。

就這樣結束?絕不可能!

胸中沉積的戾氣,漸次遞增的怒火,是迅速沸騰鼓蕩。

眼瞳中的疼痛,早已鑽心刻骨。那禁術之力,也不斷在侵蝕著他元魂。

卻全不能動搖他心念半分,戰意更盛。

一定要走過去!

身後『轟』的一聲炸響,一個巨大的冥門,現出蹤影。

無數的冥死之力,瘋狂灌入。被宗守意念,強控著聚於劍上。

把這片粘稠的空間,終撕裂開一個縫隙,使宗守得意再次踏步前行。

遠處那絕焰則眉頭一皺:「冥門?你的冥死之道,居然也有如此造詣。不過如此運用,難道就不惜性命了?」

宗守默然,此時無論是何種樣的力量,只需能助他走到這淵門之內,哪怕是入魔也在所不惜。

又何況是這冥死之內,消耗那一些壽元。

冥力縈繞在外,體內卻是生生不息,源流不覺。

在宗守體外,赫然又形成了一雙翼翅,灰與白兩色。

而魂念之中,那巨輪雖能以轉輪之內,使這生死之力循環往復。

然而因那生死之力過於龐大,僅僅這『轉動』的過程,已使這輪盤,轉速稍顯凝滯。

宗守的想法簡單,既然什麼樣的靈法,什麼樣的大道,你都能輪迴往復。

那麼唯一之法,就是讓這輪盤,自己不堪重負就可。

絕焰卻渾不在意,仔細注目著宗守,不出片刻,目光就又閃爍異芒,透出恍然之色。

「邪不能侵,魔不能加!原來是白氣加身,聖王之軀。怪不得是有恃無恐!」

說到此處,又怪異的輕笑:「不意我焚空陸家之後,居然還能出現一位聖王。」

滿含著自嘲之意,語中情緒,也複雜之至。

宗守全不理會,前進十步,就又被那鋼牆般的罡障阻住。

宗守猛地一咬舌尖,使自己從劇烈的痛苦中,清醒了剎那。

而後腳下又是一朵蓮台現出,非是雷烈千華,形成的火蓮。而是由信願之力,凝聚所化,真正的蓮花。

這蓮台形成,宗守的身周,就現出了七彩琉璃寶光,佛力湧動。

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不顧一切,什麼樣的後果都不在乎。

只知前行,把最後這幾十步走過!

「蓮台?這個小子,怎麼又與佛門扯上了關係?這氣象,居然還是佛祖果業——」

這次說話的,卻是那紅衣少女。紅焰一閃,就出現在了絕焰的身旁。

神情錯愕的看著幾十丈,已經在痛苦之下,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清秀少年。

那絕焰同樣怔住,看著宗守身後,那隱隱約約的黑白二點。

雖是還未曾完全顯化,然而卻已有著使人心悸之力。

半晌之後,直到宗守,走到十步之內,絕焰才回過了神。

「原來你我,還是小視了他!佛門無量終始——」

幽幽一歎,絕焰伸出手,向對面少年的眉心點去。

已經是看出宗守,分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那渾身上下肌膚綻開,血染重衣。那軀體內骨骼,已分明有幾處所在,出現不正常的扭曲。

這是他的肉身,已經不堪重負。

也確然是不能再承擔,那黑色火焰,生死之力,水麒麟的護身水紋——

宗守此身,此時是在氣血逆流,禁術加身的情形下,又承載著十數種的強橫神通!

仙境初期,展示出的實力,卻已是超越了正常的神境初期。

第一個付出代價的,就是其肉身。

此時欲顯化的法相,更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更令絕焰皺眉的,還是那扇冥門。

怨魂聚集,哭嚎咆哮。這敞開的冥門,已經將這千丈冥獄空間,化成了真正的冥死之地。

更能感覺,周圍數十對應的冥死之世。無數的強橫意念,正灌注而來。

哪怕是明知有至境氣機鎮壓在此,也不能阻絕。

思及此,絕焰不禁微微搖頭。他可不願,這陸家的冥獄,真正變成一個冥死之世。

冥世混亂千萬載,那些人就這麼迫不及待?

屈指一彈,一道法力滲入。再非威壓,而是直接震盪至宗守元魂深層。

宗守也只覺心神一震,隱隱聽得那絕焰一句:「雜而無章!可笑!」

然而整個身軀,就忽然倒飛而出。一退百里,竟至黑霧之外。

而後那意識就再無法聚集,昏昏沉沉,似要死去一般的難受。

最後望見的,就是霧外那女子,訝異的面孔。

接著那幻心鏡,就再不能支撐。光華一斂,自發的投回到宗守魂海之內。

而宗守意念,也徹底陷入到了昏迷中。

陸含煙倚在那大樹旁,也未怎麼細思,就以一束髮絲,將宗守的身軀,拉至到自己身旁。

隨即就望見了一男一女,也從那黑霧中,踱步而出。

於是更一陣錯愕:「聖尊?」

想也未想,就將身軀往後一拉,隱隱護住。

「聖尊,這少年擅闖死獄,雖是有罪。然則他身在死獄之中,就等於在受不恕之刑。再者我焚空陸家的規矩,只需闖過第九層淵門,就可前罪盡去——」

原本猜測,宗守是敵不過那頭無相神魔,僥倖逃出。

此時見這二人從黑霧中走出,就知情形有些不對。

於是言語間,不自覺的透著焦切之意。說完之後,才意識到這些話,對於眼前聖尊,略有不敬。

那絕焰卻也不在意,眼光複雜的,看了宗守一眼,又望了望陸含煙。而後是一笑:「這莫非是母子天性麼?」

陸含煙柳眉斜挑,更是疑惑。天性?什麼天性?

至於絕焰前幾字,全不曾聽見。

「也罷,此子你可悉心照料!可以讓他服用此物——」

絕焰毫無解釋之意,隨手一拂,就是一個玉盒遙遙飛至。

陸含煙接過手,就又微覺心驚。

玉盒之內,分明是陸家中,最好的傷藥——『玉骨還靈髓』。

可療治傷勢,更可用於煉體。而這玉盒之內,卻是整整十滴之多。

「一日一滴,等他醒來,就說我在淵門中等他。」

絕焰說完,就大笑著走回霧中。陸含煙則是疑惑地,看著身旁的少年。

忖道此子,在陸家中到底是什麼身份?

第928章 甦醒之後

昏沉中,只覺一股清涼之感,灌透身軀的四肢百骸。

疲乏的肌體,漸次回復。輪脈中真元再生,生機勃勃。

宗守的意識,也逐漸從無思無想的黑暗中拔出。

忖道自己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還能感覺到自己的肉身?

那幾條明明已經斷碎的骨骼,此時也恢復如初,似乎還更強了一些。

肌膚上一陣陣刺痛,是針刺。插入脈穴,助他調整著氣脈,清除淤血。

又感覺兩隻冰涼的手,正以一種獨特的手法,不時在他身上要穴按推拿著。

力量控制的恰到好處,竟是隱隱操控著他體內的氣脈遊走,梳理百脈。

那手雖涼,卻感覺格外的溫暖,格外的眷戀。

這氣息,也好生熟悉,甚至有種想要蜷縮到這雙手懷中的衝動。

「娘親——」

口中不自禁的呢喃出聲,宗守心神隨即就是一怔。

那手也明顯頓了頓,接著就聽一聲『嗤嗤』的輕笑,繼續以那獨特的手法,助他恢復傷勢。

宗守只覺臉上一陣發燒,卻強自控制著血液,不往自己的臉上湧去。

忖道這一次,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是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這時卻只能假裝自己,仍舊在熟睡中。方纔那句話,只是夢囈而已。

確實是夢囈!肯定是自己,太在意那仍在死獄內受苦的母親沒錯!

意念偷偷散開,發現自己正在黑霧之外,那株妖樹自旁。

頭枕在那女子的腿上,而那些所謂『針』,正是女子的髮絲。

雖是被那籐木束住,女子卻依然盡力把雙手解脫出來,助他恢復傷勢。

片刻之後,似乎終已力盡。微微喘息道:「小哥可是已經醒來了?裝睡這習慣可不好。陸家這門渡厄引脈決,妾身還學的不到家。要想恢復完全,還需靠你自己調息才行呢!」

宗守裝不下去,只得睜開眼,把身軀直起。雙目中依然痛楚,也看不見。

故此他也第一時間,把那幻心鏡,再次放了出來。

觀照四周,果然是那個讓他感覺異常親近可親的女子。

他面比城牆,似乎全無被拆穿後的尷尬。眼中微現迷惑茫然之色,就又直接詢問。

「前輩,不知我昏迷後,這是第幾日?又可是前輩救了我性命?」

疑惑的是那絕焰,當時怎麼沒取他性命。

不過仔細想想當時,這位聖尊似也未含殺意。

所以這句話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轉移注意力,免得尷尬。

「才七個時辰!再以你當時情形,即便我不出手,也能自己恢復。救小哥性命,卻是嚴重了。」

說到此處,那女子又一搖頭道:「不是說了不用稱前輩,喚我陸含煙便可。」

陸什麼?

宗守沒聽清,心中汗顏。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連續兩次,都沒聽清楚這女子的名字。

隨即就軀體內的情形所吸引。

只七個時辰而已?

怎麼傷勢恢復的如此快法?

即便自己昏迷之前,意識迷迷糊糊。可對體內傷勢,也有一個大致的印象。

那時是慘不忍睹,哪怕服用他珍藏中,最好的傷丹。

只怕沒有三五十天,也難盡數恢復。

然而此時這身體中,已經大致完好。只一些細微末節處,還有些許不妥。

神氣完足,甚至好超越了受傷之前。

甚至那幾個骨骼斷裂處,也是癒合如何。不但無有隱患,強度同樣更強於先前。

神魂中圓融完滿,渾然看不出這魂海中,在不久之前才經歷過一場大戰。

宗守不禁蹙了蹙眉,這是因何緣故?

自己又非是至境,怎麼可能恢復的這麼快法?

疑惑的目光,下意識的就看向樹下的女子。

這是唯一能想到的,使他傷勢盡復的緣由。

陸含煙似是知他之意,螓首微搖道:「非是妾身,小哥你傷勢盡復,是另有人以靈藥助你。」

至於到底是何人所為,又到底是何靈藥,陸含煙卻不肯多說。只道:「小哥在陸家中,應該是頗受看重,可已是陸家儲君之一?」

宗守嘿的一笑,看重?若真看重,那便好了。

他此時的身份,的確是陸家的儲君少主。

卻已對陸家,是恨之入骨,怒意滿腔!若是母親她在死獄中,有什麼不測。

那麼自己,哪怕是竟畢生之力,沾染無數因果,也要血洗整個焚空陸家!

又若有所思的,望著那黑霧之中。

難道使自己傷勢盡復之人,是他?絕焰聖尊?

陸含煙見狀,這時似又想起一事,神情略顯古怪:「對了!絕焰聖尊在你昏迷之前有言交代,說他還會在那淵門處等你,不過只限十日。」

宗守皺了皺眉,隨即就一聲冷笑。閉目調息,開始療養傷勢。

之前就已經恢復的差不多,此時內息循環。只一時半刻,就已復原。

便連體內的元力,也不曾有虧損之兆。

宗守再甦醒時,接著就一拂袖。使七十九枚星辰道種,三十七口御道龍牙劍,都現出在了身旁。

手中又多出一枚星辰龍丹,以及一枚龍牙。

這些時日,他都未有時間起煉製新的星辰道種與御道龍牙劍。

此時明顯實力不足,就下意識的,想要從這二者著手。這是此時實力增長最快之法。

別的也就罷了,那『生』之大道,以及一切衍生之道。宗守因林玄霜的靈犀入夢法,都已掌握到接近『道之根源』的層次。

道種輕易就可凝聚,至少可在幾日之內,煉製出七枚以上的星辰,以及兩口飛劍!

只是宗守這心念才起,就又忽的心中一動。

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那絕焰的所言。

「雜而無章!可笑!」

這句話,似有深意。

宗守凝了凝眉,開始分心二用。凝聚星辰道種的手法印決,並未停下。那熔煉龍牙的焚空之炎,也仍在燃燒。

卻已微微走神,在思索一日之前,自己經歷過的一戰。

其實也算不上是戰鬥,那絕焰根本就不曾全力出手。只以焚空之炎與魂念威壓,就迫得他窮於應付。

到最後,更只是一個彈指,就將他的人擊飛。

第929章 揪心之痛

說到無能為力,宗守一身經歷過無數大小之戰,卻無過於此。

對手雖是至境,卻也仍是丟人到了家。

雜而無章——

細細算來,自己掌握的神通,掌握的劍術,掌握的靈法,難道還少了麼?

其實已多到了連他自己這具肉身,都承載不住的地步!

然而卻真是完全無有章法,混亂不堪。

再觀那絕獄,所學也同樣是雜博。卻雜而不亂,全都融入到那轉輪法相之內。所有的力量,都是一個整體。結構緊密,沒一點多餘。

怪不得此人,是那般的瞧不起他。

「這般雜亂,雖是無什麼害處。然則不能彼此得以補益相生,散亂不成體系,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妥。即便是要由繁入簡,也不能如此。」

宗守沉思著,便連手上的動作,也是慢了起來。

換而言之,此時的當務之急,並非是使尋求新的實力。

他一時半刻之間,也不可能做得到。

倒是本身之內,還有極大的潛力可挖!

又忖道那絕焰的轉輪之法,自己又該如何破解?

他的終始法相,在道之本源層次上,倒是勝過其一籌。

然而兩者之間,卻差了無數個等階。

差之毫釐,便是繆之千里。

應該能有與之抗衡之力,可到底能撐多久,卻是疑問。

要入那淵門,就需另尋他策——

可宗守仔細尋思,半晌之後仍是無有進展。

除非是能截斷能把輪迴轉輪之力,否則再如何強力的神通法門,也都會被輪轉而回,無奈其何。

正微微歎氣,心中沮喪時,宗守心中一陣跳動。

慢著,截斷?

宗守隱隱有所領悟,目中也閃過了幾分異澤。

然後收束住雜念,分心三用。煉製那瞬空龍丹與御道龍牙劍之時,大部分心力,卻開始用在梳理己身神通大法。

劍術倒是無需怎麼整合,一直就是以元一劍為根基。無論是九九龍影劍,還是冥河告死劍,又或蒼生道中秘傳的那些劍術。

宗守一直都在嘗試,將之融入元一劍中。

一直堅信,真正無有對手,無敵之劍,問道之劍,只需一劍就已足夠!

倒是體內魂海,結構確實紊亂而繁雜。

宗守稍作凝思,就決定現出那真形法相著手。

開始嘗試把那四種血脈印記,都融入自己的真行之中。

還有那諸如命運因果生死之類的大道真種,彼此間不止是相輔相成,也有互相衝突之處。

如何變害為益,如何排列,如何運用,都需費心思整合。

到底是沒有完整的靈師傳承,以前宗守對自己元魂之海,完全是粗獷似的管理,完全任之由之。

對上那些普通的修士還好,可一旦對手似絕焰這般,就顯出無數的破綻弱點出來。

「命運,因果,生死,陰陽,宇宙,吞吐,都是道,也都在終結與緣起之間,可融為一個道字。這倒是不錯,可這細節處,仍需推敲,把結構改良——」

總之是要最大程度的,發揮那大道神通之力。

這念頭一起,宗守就明顯感覺,自己的魂念虛空,有了些許變化。

再還有就是那些星辰道種,加入的星辰越多。這心內虛空的星辰,就與諸界星空愈發相似。

既是如此,於是讓這些星辰,自己演變衍化,倒不如自己,有意識的去模仿。

要知天生此象,必有其因!這天穹星空,映射諸界,必定有其道理在。

這一域中,也有無數種參照星辰,創造出的大法秘術。

他的三千星落,本身也是源自於道門的周天秘辰星落決。

不過要完成這些,都非是一日之功。工作量堪稱龐大,即便借助宙書之力,三五月時間都未必能完成。

然則此時,哪怕多一分實力也是好的。甚至只需把最初的步驟,大致完成,也能使宗守,更添幾分勝算。

閉目冥思,宗守再次忘記了時間。瞳中雖仍是劇痛難當,可坐在這女子身旁,宗守卻感覺出奇的安寧。

對眼中的劇痛,居然漸漸的不以為意。

也不知怎的,當宗守開始嘗試,將四種強橫血脈,與自己的真形融合之時。

那眼瞳中的痛楚,居然瞬時消減了小半還有多。

「果然,我這瞳中異變,是與血脈之力有關——」

融合的過程,也出乎意料的簡單。

似乎之前,就有經歷過成千上萬次的嘗試,幾乎是水大渠成。

而宗守的宗旨,也無外是『求同存異』四字。

先求其同,融而為一。血脈中的迥異處與衝突,則先保留,放下不管。

貪多求全要不得,這一部分,宗守打算有時間時,再將之去蕪存菁。

對自身無有裨益的,雜而無用的,是要果斷洗去,保留精華。

也不知過了多久,宗守再次甦醒。驀地一指點出,平淡無奇。

眼前這片空間,也無任何的變化。

只有宗守,能夠感應到那指尖一點,聚集的恐怖之力。

若非及時收手,這附近數百里,所有一切都將歸於寂滅。

這是一,九九歸一之一,也是大衍之一!

是宗守想到,唯一能與那轉輪抗衡之法。

眉頭一挑,宗守目中,才現出了幾分期待之色。就覺一道專注的目光,正溫柔如水的注目著自己。

此處之旁,就只有樹下那女子。宗守不禁錯愕的望了過去。

「可是晚輩身上,有什麼不妥?」

「怎麼會?」

陸含煙可能也覺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微紅,接著又神情傷感道:「只是觸景傷情而已。想我那孩兒,若然無病無災,應該也已是二十多年紀。比你現在的模樣,要大一些——」

宗守赧然,他駐顏太早,現下的容貌,仍是十六歲左右。

接著又聽陸含煙幽幽道:「也不知道出去後,他會不會認我這娘親?現下又怎樣了?若能有小哥你一半的本事,妾身就覺滿足了。不對,還是不要修行為好,陸家不會放過他,只願他一生平平安安。唔,還是不妥,不修行的話,怎得長生?」

宗守只覺目中發澀,心中也莫名的一陣揪心之痛。

分辨了一下時間,就逃也似的飛身而起,再次撞入那黑霧之中。

第930章 預兆初現

這一次靜修入定的時間,出乎宗守意料的短,僅僅只用了大約四日時光而已。

可當他深入這黑霧中時,發覺此處因無相神魔之死。本來已淡化了不少的霧氣,竟已完全恢復,還更甚原來。

也不知真是此處特殊的環境使然,還是那絕焰的手段。

深入二十里,宗守身後就一雙七千丈黑色雷翼張開。

緊隨其後,又是黑白二色的雙翅,這是生死之翼。

聚集著生力冥氣,卻與那雙雷翅,無半分不諧,彷彿本就是一體。

凌空一扇,瞬間急遁數十里之遙。隱隱已能感到,那道分外熟悉,已刻骨銘心的氣息。

絕焰!

沒有半分遲疑,宗守腳下虛踏,蹈著這焚空之焰。氣銳如槍,穿入到赤紅焰海中。

不同第一次的步步為營,這次一開始,宗守就是全力以赴的衝擊。

魂海中依然是以法相真形,對抗那巨大的輪盤。

卻明顯強過了前次,能夠勉力對抗相峙。

對那壓迫之力完全無視,璀璨的劍光,在火焰中瘋狂暴走。

人劍合一,勢若破竹,迅若雷電的,斬向淵門處立著的那人。

氣勁銳利,卻又渾然一體。

絕焰眼神也是微亮,而後欣然一笑:「你這小子,倒還算聰明!」

一直被那劍光,破至百丈之外,都不曾有反應。

依然是到九十九丈時,宗守就忽覺那罡勁真力如牆一般,是他劍勢,需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前進那麼半步。

更四面八方的擠壓而來,壓迫著他身周的空間,使人難受之至。

冷『哼』了一聲,宗守毫不意外。

手中本是凝聚的劍勢,驟然散開。

狂風暴雨!一劍劍力量十足的往前削切。

全不惜消耗,千萬道劍罡刃勁,往前橫空而去。

斬!斬!斬!斬!斬!

野蠻無比,看似無有章法的亂斬,卻每一劍都有其目的,或是直擊要點破綻,或是與之硬撼,不可能中創造機會。

僅僅瞬息之間,就把那一層層的罡勁之牆,陸續破開。

而此時飛空在外的三十九口御道龍牙劍,則尾隨在後。

劍器只多兩口,然而劍陣經宗守短短幾日的再次整合重構,威能就已增了半成之巨。

此時化為游龍,一道道細若游絲的劍勁,四下裡斬割削去。

使那本就支離破碎的罡勁,愈發是散亂不堪。

一直衝至絕焰二十丈前,宗守的身形,才驟然窒住。

額頭上滿是豆大的冷汗,到了此處。那魂念威壓驟增一倍,而身前的罡勁,是益發的強橫磅礡。

宗守只覺眼瞳中再次劇痛,魂海中的較量,幾乎到潰敗之境。

此處幾乎每一步,都需耗費絕大的精力。渾身上下,不止是汗水,更溢出了無數血點。

一步兩步三步,一步一丈。到十丈時,宗守渾身骨骼,再一次卡嚓作響。

努力支撐,才未崩潰。與絕焰隔著十丈對視,只見對面這青年眼中,滿含戲謔之色。

宗守無悲無怒,身後四翼不但未在這時縮回,反而更顯輝煌。

毫不猶豫,就一劍揮出。

三千星落!

劍光墜下,彷彿攜帶著一整條星河。十步之障,應聲而碎,劍勢直凌那絕焰的眉心。

後著啞然失笑,大袖一揮一卷,就將那彷彿可將星河宇宙斬碎的劍光,全籠在了袖中。

可斬碎一切的強橫劍勁,卻如泥牛入海,全不見了蹤影。

宗守目光微閃,知曉就是絕焰的袖中,已經是一個轉輪。

方纔的劍罡劍意,只需須臾,就可輪轉而回。

心中卻無有半分驚怒,他等的就是此時!

首先反擊的,是魂海虛空。先是九層紫金巨塔,猛然砸下。幻心鏡亦發出了一道青光,直照過去。

使的巨輪之勢,稍稍一窒。

然後真形法相劍勢一收,更後再一次揮劍斜挑!

斬!

這一劍揮出,似絢麗到不可方物,又似平淡無奇。

彷彿整個世界,都融入於其中。融合了宗守,幾乎所有的道。

合而為一,大道之一!

『鏘』的一聲震響,宗守這一劍,卻再未與那巨輪僵持。

而是在那輪盤高速旋轉之時,硬生生的斬入其內!

不但使強行止住了這輪盤的轉動之勢,更使那本在循環輪迴的力量,也紛紛炸開爆裂!

宗守的肉軀,也同樣在不可思議中,劍勢一變。卻是把斬擊轉為直刺,隨著『嗤啦』銳響,絕焰的紫袍大袖,立時間粉碎,一片片的散開。甚至肌膚血肉,也被這劍勁割得傷痕纍纍。

被輪迴之盤借去之力,加上這一劍之力,無異於兩劍疊加。

劍光一瞬間,就穿越了那咫尺之遙,再次直凌那絕焰眉心所在。

絕焰怔了一怔,而後恍然,目中再次神光閃爍。嘿的一笑:「果然了得,以『一』之道,破我『輪』之法,恰是克制。然則——」

完好的左手,印決一捏。就只見那碎散的衣袍,血肉,崩離的勁氣,竟然一瞬間就恢復如初。

而宗守劍光之前,竟是一個巨大的罡輪顯現。

總數雖是凝勁為一,卻難斬入半分。

宗守神情微變,面色頓時是蒼白無比。

輪可順可逆,方才卻是逆轉輪迴。甚至感覺。

若絕焰的本體再次,甚至可逆時輪!

「可惜呢,還差了一些。」

那絕焰一笑,再次一指,往宗守眉心點去。

宗守的目中,則現出了死寂之色。

難道說,這一次自己,又是要失敗不成?

絕望之後,卻是怒意滿腔。絕境之中,戰意卻不減反增。

怎能甘心,就此被擊退?

雙目驀地怒睜,那積淤在眼中的氣血,終於有了一個宣洩口。

那扇堅不可摧的門,現出數百上千的裂痕。無數的血色符文,在瞳目中閃爍而過。

這一刻,宗守只覺渾身上下,都已化成了熔岩。

絕焰也是眼光收縮,不知怎的,只覺是心臟驟停,然而猛地一跳,宛如擂鼓重擊。無數血液,從心臟向身軀四肢倒灌而去。

眼神茫然了片刻,就眼見宗守,在不可能中,又是一劍穿擊而至。

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氣,不止是劍意魂境,更已入中段!

第931章 顛覆血脈

這一刻在黑霧之外,陸含煙身軀亦是微震,而後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手。

無火自燃,一層赤白之焰,從身上燃起。

又按了按自己的左胸,心臟猛力地跳動,強有力的把血液,灌注向身軀中每一個角落。

那血脈之力,分明是在增強純化,更有無數的陸氏傳承封印,被一層層的破開。

是血脈進階?

莫名其妙,卻能感覺這洶湧澎湃之力。

無修無止一般,浩瀚莫測——

是血脈追溯!

說起來,前幾年之時,她就經歷過一次。

感應也是極強,卻遠不及今日。

大約是某族中的某位,登入聖境。

然則今日,又是哪一位,能有如此動靜?

仰頭再看那灰色蒼空,可覺這裡整個世界,都在輕微震盪著。

因血脈之力,她能感覺,這一界中,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看不見的火焰在燃燒著。

在耗動著這冥獄的根基本源——

是焚世之炎,陸家中最高等級的血脈!

莫非又是族中哪一位尊者,踏入至境了不成?

不對!這個人,應當就是在冥獄之內。

正以焚世之炎,衝擊燒灼著此世!

胸中驚悸,陸含煙幾乎下意識的,看向了那黑霧方向。

這黑霧之中,倒是有一位聖尊在。可這使她血脈純化之力,絕非是絕焰。

能得聖尊如此看重,難道是他?

感覺也好生親近,分明尚未晉階,完成真正的焚世之炎。這血脈逆溯之力,就已經如此強勁。

莫非是守兒?

這念頭一起,陸含煙就覺腦內一陣昏沉。再醒過來時,目中是一陣迷茫,已經記不起來,剛才自己在想些什麼。

黑霧淵門之側,罡勁四震中,絕焰倒吸了一口寒氣。

當那血色劍光刺來,身前的巨大罡輪,就應身而破。

萬法為一,海納千河。

百川異源,而險歸於海!

那歸一劍意,使一劍之上,融匯著十數種不同的道。

穿鑿而至,劍意凌人!

絕焰在最後時刻,反應了過來,手中又是幾個印法結出。

須臾間,又是幾個轉輪現出在身前。或大或小,或正或逆。

宗守臉色木然,全不曾去理會。眸中的血色更盛,那符文也不斷的變幻跳躍,彷彿火焰。

只知揮動手中之劍,斬!刺!削!切!

無所不用其及,不放過每一個可趁之機。

把那些大小轉輪,一個個的斬碎,一個個的沖潰。

勢如惡虎,以一往無前之勢,往前瘋狂猛烈的衝擊!

一步,兩步,三步!

漸漸的,靠近那淵門所在。然則此時,也不知為何,身周整個空間都開始浮動了起來。

居然隱隱現出崩離之兆,無數的靈能,因法則結構破滅,而釋放了出來。

巨大之能衝擊,毀滅著所有一切。

直至淵門之時,宗守才有所覺。不禁怔然失神,忖道緣何會如此?

隱隱感覺與自己有關,然後下一剎那,目瞳中的痛苦,就再一次爆發開來。

被壓制已久的劇烈疼痛,瞬間就衝垮了所有堤防,匯至他到腦海之中,幾乎呈淹沒之勢。一時再無法細思其他——

旋即就聽那絕焰,又是一歎:「好一個歸一劍意,三千大道,俱合為一。可惜呢,你實在不該在這時分神!」

就在宗守意念被劇痛擊散,手中的劍再難以為繼之時。

一隻手指忽然穿入,破開那重重劍光,直擊宗守的眉心所在。

宗守微微蹙眉,卻因這劇痛之故,難以應對。

千鈞一髮間,把那元一魂劍,攔在了自己的身前。

『叮』的一聲輕響,先是第二元魂震盪,然後直接就衝擊到元魂正體。

宗守在巨力衝擊之下,身影拋飛,意念也再一次昏昏沉沉。

好在此時那目中劇痛,也是隨之消退。絕焰的身影,更未追擊而至。

恍惚中,宗守以幻心鏡,看向眼前。發現自己,已經再次被擊退出黑霧之外,而旁邊也正是那株妖樹,那個女子。

不禁苦笑出聲,然後意識就又一次陷入黑暗中。

……

「你方才犯規了!」

黑色的濃霧之中,一團赤火,再一次騰起。只一瞬間,就凝聚出一個少女的身影。

「對一個晚輩,也要用上這樣的手段,就不感覺羞恥?」

絕焰依然是維持著一指點出的姿勢,這時聞言,卻毫不在乎的一笑。

「怎麼能說是犯規?我說過他若能闖入淵門,就可釋陸含煙剩餘之刑。既然他辦到了,自然不會食言。只是推遲幾日而已——」

說話之時,絕焰正是目望著下方。其實嚴格說來,宗守已經算是踏入了淵門之內。

免去陸含冤刑責之事,早幾日之前,就已決定,也早不放在他心上。

故此眼下,他真正在意的,是方才最後那幾件。

無一點多餘,簡練之至,卻又霸道無比,精妙之至,讓人驚歎。

若非方纔,動用了那麼點小手段,還真是要被這宗守,把這化身逼退。

「此子方才劍術,倒是有當年我絕焰七分風采。」

說完之後絕焰又笑:「再說方纔,總不能看著他把這冥獄給毀了。此時陸天青不在,卻是不好處置——」

那名喚凰兒的少女,皺了皺瑤鼻,似是不屑於絕焰的厚顏無恥。接著就道:「這有何難?把這宗守移到其他世界便是。」

絕焰眼瞇瞇的笑著,不曾答話。

這話說得倒是輕巧,可宗守的血脈異變,分明是與這冥獄有關。

若是移走後,出現了其他的變故,血脈異變中止怎辦?

得不償失!

在他而言,哪怕這九絕死獄,全數毀了。

也不及宗守此時,哪怕一根手指頭。

那凰兒說出移走宗守這一句,就知此法不妥,當下又微微搖頭:「可你們陸家之血,焚世之瞳,一旦爆發,絕難壓控。除非是在域外虛空,又或者你這般聖尊看護,否則終將毀滅一界。這層冥獄,本就不是正常時空,只怕倒時支撐不住。」

絕焰微微頷首,深以為然:「所以需得等天青回來,本尊有些想他了——」

紅衣少女一楞,半晌之後才回過了神。

「你是準備讓此人背這黑鍋?」

見絕焰一臉孺子可教的神色,少女不禁又氣又笑。

「你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卑鄙無恥。」

「凰兒,你隨我這麼久,又不是第一次知曉老夫為人。」

那絕焰也輕笑出聲,淡淡道:「總不能讓晚輩笑話,我這聖尊無能,連一個死獄都看不住。」

那『凰兒』一陣搖頭,卻知絕焰,就是這般的心情,只心中為那陸天青默哀。

絕焰這時,手中又一團赤焰燃起。

目光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火焰,絕焰語音幽然道:「你可知,他方才『聚瞳』之時,我感應到什麼?」

『凰兒』挑眉,她也覺那時的絕焰,情形有些不對勁。

對宗守的血脈進階,覺醒焚世血瞳,應該早有準備。

然則那個時,卻無論是絕焰的本體,還是化身,都處在失神狀況。

似是因宗守的變化,而太過震驚所致。

若非如此,絕焰這具化身,也不至於被宗守的劍,逼到那般狼狽的地步。

即便是歸一之劍,劍意魂境的中段,絕焰也有的是辦法應付。

「是顛覆!」

那絕焰一笑:「真有意思,居然不是融合,是顛覆呢!怎不令人驚喜——」

聽到『顛覆』二字,少女只覺魂海之中,有如一口洪鐘擊撞,鎮鳴不絕。

以至於後面的言語,完全不曾聽聞。

不是她想像中的融合麼?以焚空之血,融合九尾玄狐,雷鸞與水麒麟三種血脈。

而是顛覆——

顛覆?何言顛倒,倒翻,是從血脈根本中逆轉。

目中微光蕩漾,轉而注視著絕焰。

血脈之力,在至境之前,是難得的助力。有強絕神通,亦有血脈印記之助,以常人百十倍的速度修行。

可對與已經至境的聖尊而言,卻絕非助益,而是束縛。

對於絕焰而言,同樣如是。

無物焚空之火,那輪轉之法,就已足可傲視此域千萬世界。

然則卻也受焚空之血束縛,進展艱難。

一般而言,只有兩種解脫之法,一種是在焚空之血層次上,超越突破血脈的源頭。

另一種就的是從血脈本源上,徹底顛覆,徹底逆轉,重構血脈。

絕焰卻微一搖頭,啞然失笑:「他自己都還差得遠,只是有這麼一線預兆而已。又如何能幫得上老夫?」

紅衣少女目光微黯,似乎微覺失望。

這時絕焰,也笑意漸消。目望虛空,神情莫測:「那個傢伙,總算來了。」

『凰兒』瞬時就反應了過來,同樣是蹙著眉,神情戒備的目望虛空。

那個傢伙,若不出意料,必定是焚空陸家,另一位至境——焱元聖尊!

算算時間,距離宗守,觸及那血瞳異變的臨界之時,已有一刻時光。

這一位血脈距離宗守最近的聖尊,也早該有所反應。

狂風掀起,瞬時把那黑霧,吹散了大半。

那時空界障,無聲無息的被撕開了一線,又悄然復原。

一個聲音,冷冷的傳至。

「絕焰!」

那絕焰唇角上挑,無聲一笑:「焱元!」

第932章 三靈問屍

「換而言之,天青伯父你也不知絕焰聖尊,取這蒼梧聖果,是為何用?」

聲音從海螺般的法器中傳出,略有些失真。

不過能大約聽清,是個少年人的聲音。

陸天青則是背負著手,冷冷地看著眼前。

那是一株有十萬八千三百二十四丈高的巨樹,樹身需得萬人環抱,樹冠則覆蓋三千里地域。

相當於這一世界的千分之一。

這就是蒼梧聖樹,兩千年一開花,兩千年一結果,果實可增人百載之壽。

不過此時樹冠之上,卻只寥寥幾十枚靈果而已。

隨著陸天青一道道劍光斬去,而後把墜落的靈果,收入到玉匣。

這樹上的靈果,是益發的稀疏起來。

堪堪十枚,收入匣中。陸天青聞著那清香,萬分惋惜不捨的,看了這些蒼梧聖果一眼。

似這等靈果,他也只不過服用了一枚,真不知是何人有此福氣。

他雖是已入聖境,幾千載內不懼隕落。可若能有更多的歲壽,則衝擊至境之時,必定更為從容。

微微一歎,將這玉匣合上。陸天青這才有心思,搭理海螺中傳來的人聲。

「絕焰聖尊行事,向來難以測度。不過突然要取這蒼梧聖果,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

語音平淡,用著長輩的語氣。此時通過這海螺狀的寶物傳聲之人,正是焚空聖庭,位列儲君第二的陸雲戈。

此人如今,也不過只是一介神境初期而已。本來似這等神境修士,在他眼中,實不值一哂。

然則此人的身份,卻極其不凡。是有機會繼承焚空聖庭之人,儲君第二,即便最後落敗,也能成為一國之主,統轄近百世界,雄霸一方。成為陸家,八位國主之一。

且以這一位的天資才情,要在修為境界上追上他,也不過只一兩千年的時光。

故此陸天青的言語間,並不敢太過托大。

總之不亢不卑,敬著就好。

「那麼伯父之意,是絕焰欲以這十枚蒼梧聖果,籠絡那宗守?細細思之,還真是有此可能!」

一聲輕笑,從海螺中傳出,卻又帶著幾分凝重之意。

「除此之外,更曾軟硬兼施,迫使天青伯父你應承下徇私之罪?那赤蜂鳥之事,是我陸雲戈想差了,雲戈行事欠妥,連累了伯父。」

陸天青挑了挑眉,他說這些,可不是為聽一兩句不痛不癢的道歉。

不過緊接著,那陸雲戈的語氣,就又一轉:「此事我會代伯父,告知宣華國主。絕焰聖尊行事,確然常令人摸不著頭腦,出人意料。我等不可不預先準備,防患於未然。只是此事,伯父也無需太過憂心——」

陸天青唇角微挑,露出幾分笑意。只需宣華國主知曉,那麼即便到最糟糕的境地,也有轉圜餘地。

幾位國主,雖非聖尊。可憑借本身聖境巔峰的修為,以及掌握的近百大中千世界,都有著可與至境,抗衡之力。

心中一鬆,那不安之意也漸退。陸天青仍舊是側耳傾聽,靜聽下文。

「我焚空陸家,早已不是萬載之前。即便是至境,也無法任意妄為,一切都有規法。些許徇私,不過小罪。聖尊即便要處罰,也不過使伯父閉關百載,不痛不癢。且絕焰聖尊,也有求到我等處。哪怕真要翻臉,宣華國主有自由辦法應對。我陸家雖只三位至境,然則此域中,卻還有著其他聖尊——」

陸天青目光微閃,眉頭略皺。此人言下之意,是宣華他已有了外援?

「可我焚空陸家,勾結外敵,卻更是罪大莫及。」

「怎麼會是外敵?」

那聲音不以為然的冷哂:「難道就不能是供奉?宣華國主,掌握一百二十世界,就請不起一位聖尊,顧問國事麼?對我陸家,有益無害。」

陸天青怔了怔,接著啞然失笑。

供奉?當真是好名目。

不過也真只需有一個借口,應付族內之人責難便可。

此事對他也頗有裨益,卻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如此說來,無有恰當罪名。那麼除非是絕焰與陸家另一位至境聯手,否則還真奈何不得他。

只是這,又如何可能?

旋即就又微微搖頭,陸天青目中一絲冷芒微現,透著幾分譏嘲之意。

這個陸雲戈,還未坐穩第二儲君之位,也才剛剛踏入神境。

可這言語間,就已與以往大不相同。

雖未頤指氣使,然則卻已是自認可於他平等對話,隱隱有居高臨下,指點的意味。

這是視他陸天青,堂堂聖境,為一枚棋子了——

不過此時,這人真是氣運鼎盛之時,在焚空陸家中,灸手可熱,正紅的發指。

一時之間,卻是奈何他不得。

不過旦有這人落難之日,他陸天青必定要其知曉好歹。

聖庭帝位之爭,還遠未曾落幕,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陸無雙那般的天才,都身殞於佛門之手,蒼靈世界。

這陸雲戈,未必就不會步其後塵。

這般一想,陸天青的面上,就漸漸平靜下來。

本來欲說起陸無病之事,此時卻已不打算提起。

——陸無雙可能身殞於宗守之手,本身也只他的猜測而已。

「赤蜂鳥之事,是因我而起。若聖尊欲以此事見責,那麼允戈必定會與伯父一起擔待罪責,補償伯父損失。」

那陸雲戈的話語,仍在繼續,透著可刮人骨髓的涼意。

「然則若是事後風平浪靜,那對母子,就請伯父代雲戈,照拂一二!尤其那宗守——」

話音略頓,聲音更顯陰寒。

「雲戈對那宗未然,是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碎其骨!生食其血。此人如今,暫時不知去向。那麼能在其子身上找回,也很是不錯。聽說伯父手中,有一枚三靈問屍蠱?雲戈不日,必定要去九絕死獄,親睹此子痛不欲生之景。若能心願得償,天青願以兩枚蒼梧聖果,敬奉伯父!」

陸天青挑了挑,聽出這陸雲戈那瘋狂的恨意。

本來是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此法實在過於陰損。

然則聽到後一句,卻又微微動容。

第933章 至高血脈

當蒼梧樹下,陸天青收起了那海螺狀的法寶,離開那處世界之時。

數百個世界之外,陸雲戈也是冷哼了一聲。

微一拂袖,眼前那層層疊疊的陣紋符禁,就已淡去無蹤。

此是傳聲之陣,雖非焚空仙庭所獨有。

然而仙庭此陣,卻幾乎覆蓋十分之一個界域,至少五千世界。

此域之中,除了那幾個與焚空陸氏差相彷彿的大勢力,少有能與之相提並論者。

而有資格,動用此陣之人,也不過寥寥幾十位。

他陸雲戈,正是其一!

「老匹夫!」

瞇著眼,咒罵了一句。陸雲戈目中微透冷芒,他如何能不知,這陸天青之意?

赤蜂鳥之事,是因他而起不錯。然則這老頭,也太沒擔待,更不知趣!

搖了搖頭,陸雲戈仍是將一枚玉簡丟出,遁向虛空遠處。

宣華國主日理萬機,不是人想見便能見到。一個消息遞過去,就已足夠,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接著就陷入凝思,想起那宗守。

能入死獄八層,似乎使絕焰聖尊,也另眼相待?

早便有傳言,那宗守在雲界,似已非是弱者。

難道真有幾分能耐不成?雙脈之身,殘廢之體,真能夠修行?

可惜那陸天青,是語焉不詳。遠隔虛空對話,也太耗法力,不能知詳情。

此人桀驁,也太不可靠。若有一日,能全掌陸家生殺之權,定要對這陸天青敲打一番!

還有那女人——

唇角斜挑,陸雲戈的目中,全是快意之色。

不是自居嫡系血脈,從來不正眼看他麼?

每日小心翼翼的奉承討好,換來的卻是背叛。

寧願跟隨個一個雲界一無是處的雜狐小子,也不願下嫁給他。

可現在如何?

含煙啊含煙,終要你親眼望著那對父子,受盡了世間的痛苦折磨,也不得好死!要你後悔當初——

正思索到此,陸雲戈就聽外面,一陣喧鬧。竟赫然人聲鼎沸,從這樓閣中往外看,更可見無數火色遁光,降臨而至。

「安敢在此喧嘩?」

皺了皺眉,陸雲戈也浮空而起。一閃身,邊離開了這間雅樓。

此是焚空聖庭,陸家最神聖的根本之地。

哪怕是陸家之外至境聖尊至此,也絕不敢有傲慢之態。

而此時那噪雜之聲傳來的方向,更是陸家的祖廟所在!

幾個遁身,就已趕至。

到了此處時,本欲以陸家第二儲君身份,開口呵斥的陸雲戈,卻是怔住。

啞然無聲,看著此地眾人,目光匯聚之處。

那是一個巨大的石碑,此刻石碑之下,正是一團熾烈的赤焰燃燒。

有一抹濃郁的血色,在石碑之上流動。

「焚空碑,怎會如此?」

與下方那眾人一般,陸雲戈的面上,滿是錯愕之色。

此為焚空碑,亦為定名碑。

碑上會顯出聖境之下,陸家所有有資格爭奪聖帝大位之人姓名。

由上之下的排列,定儲位順序,尊卑之別。

加上新近鐫刻上去的『陸守』,總共有四十九人。

然則此時碑上的血字,已然不見。那碑上濃郁的血焰,正是遊走不定,始終不曾顯化字跡。

「好生奇怪!難道又是什麼人,名列如我陸家嫡脈名冊,焚空碑上?」

「多半不是!即便新增,也不會有這樣的動靜。所有的姓名,居然都全數消失。」

「不是新增,那麼是有名列石碑者隕落?」

「那陸無雙如何?排名前五,不一樣只是紅芒示警一刻而已?再說此時,我陸家前十儲君,大多都在聖庭之中,哪裡會出什麼意外?」

「總感覺要有什麼極大的變故!焚空碑如此異景,幾千載來都不曾有。記得前次,是七千載前,我陸家焱元聖尊——」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意識到了不妥,立時住口不語。

陸雲戈則一聲冷笑,焚空碑這般動靜,正是前次焱元聖尊,成就至境之時。

然則此時,總不可能是陸家哪位尊者登聖。

也從未曾有聽過這風聲——

以陸家的底蘊實力,必定會是宣告四方,請諸方勢力觀禮。

耀武揚威,炫耀實力,絕不會秘而不宣。

再者那時,也未出現所有儲君之名全消之景。

搖了搖頭,陸雲戈又抬目,看向遠處祖廟的石階之上。

赫然是一群赤衣女修,居中一位,衣飾格外莊重華貴,容貌氣質也極其出眾,千萬中無一,透著聖潔氣息。

然而這位陸家的祖庭聖女,此刻卻面色默然,無有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麼。

無喜無悲,亦無怒無驚。

「看來我焚空陸家,真是大變在即。風雨欲來呢——」

一個聲音,自後響起。

陸雲戈轉過頭,就只見一位身穿著紫金鎖甲,貴氣逼人的三旬青年,立在他身後。

頜下短缺,既顯英俊清秀,也不失穩重之氣。

「陸道焱!」

此人在陸氏儲君之中,位列第六。十載之前,更曾僅次於他。

陸雲戈的瞳孔一縮,而後就恢復如常:「樹欲靜而風不止,這焚空聖庭之內。卻總有一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亂——」

那金甲青年聞言,卻不怒反笑,微搖著頭:「看來雲戈兄,是真未曾感應到呢!以為小弟,是信口開河不成。此時聖庭生亂,對小弟我有何好處?」

陸雲戈一怔,面現愕然之色。

此刻才覺不對,只見那石碑之前的人群中,許多陸氏弟子,都是面現出驚喜不敢置信之色。

都紛紛遁空而起,飛往周圍無人空處,就地盤膝而坐。

陸道焱的語氣,此刻也轉為哂然:「沒感覺到麼,這血脈中的異變?所以說了,你陸雲戈名為我陸家嫡脈,其實卻是旁支支系,離正朔太遠。我若是你,就早該放棄了才是。」

陸雲戈一時間,也無心去計較這豎子的譏諷之言。

就在方纔那剎那,他的心臟中,也是一陣悸動。

分明是血脈逆溯,如此說來——

似想到了什麼,陸雲戈瞳孔怒張,看向了那石碑。

而陸道焱則幽幽道:「還不明白?是有人已經掌握焚世之血。我陸家至高神通,至高血脈——」

第934章 聖境仙符

烈日炎炎,燒灼著大地。

這是冥獄中,本來死氣瀰漫,陰氛濃郁。

原本這種日照之景,絕不會出現。

然而自從幾日前,那次昏迷之後。這死獄中的冥氣,就稀薄了不少。

天際中,也再次有了大日之景。

宗守坐在那大樹之下,不過卻離那女子遠遠的,至少百丈之距。

也不知怎的,每次在這女人身邊,就有種想依偎在她身旁的衝動。那氣息,更令他眷戀無比。

使宗守心中頗是羞愧,自己難道是沒長大的孩子麼?

幸虧別人不知,不然真是丟人丟到了家。

又想若這女子是自己的娘親,那該多好?

聽其之言,如今其夫子離散,似乎也是在雲界。自己若然有一日,能從死獄中離開,必定代其尋覓一二。

心中卻浮起一種古怪的柑橘,雲界?夫子?

豈不是與自己相似?母親陸含煙,此刻也被困在死獄之中。

沒往細裡面深思,感覺自己腦海之中,似有阻障一般,再想不下去。

此時也不能再有其他雜念,身周左右,發出『嗡』的一聲輕響。

四十二口御道龍牙劍,齊齊發出震鳴。

距離那日眼瞳異變,掌握魂境中段的歸一劍意,已經八日之久。

而自此之後,宗守就感覺自己的焚空之炎,又有了些變化。

更純淨了,自然也焰力激增。煉化龍牙之時,變得更是輕易。

神階瞬空之龍所遺的龍牙,還需不少時間。

然則神階之下,往往一日左右,就可以將之熔煉到,可以意念為刃,刻錄禁陣的地步。

雕琢器陣的功底,也頗有進展。最近越來越是熟練,得心應手,游刃有餘。

除了四十二口御道龍牙劍,此處還懸浮著整整八十一枚星辰道種。

數量增的不多,然而此時若細看。這些瞬空龍丹的排列,與那星空幾乎一般無二,每個位置,都有對應的星辰。

此是宗守耗了數日之功,才勉強辦到。

而當這虛空法相重新構成之後,宗守第一個感覺,就是輕鬆。

瞬空道種皆上應星辰,隱隱呼應,也有了自己魂力循環流動的方式。再無需自己費心思去控制,調節。

甚至每日裡,將之虛實轉換,顯化身外之後。

更會自己的從星空中,汲取對應的星力,不斷強化淬煉著龍丹道種。

不知省了宗守,多少祭煉之功。

然而這些,他其實並未放在心上,最在意的是所有星辰道種的諧一。

若不能形成合力,那麼要再多的龍丹,又有何用?

五根手指只有握在一起打出去,才能把人打疼!

此時宗守,正一個個印決打出,仍舊在對這八十一枚星辰,做著微調。

魂海中的星空法相,只是大致完成了粗略的框架而已。

想要真正盡善盡美,與真正星空徹底重疊,遠不是十日時間可以辦到。

可能持續數千上萬年,直至他有一日至境合真之時。

那時他宗守,才是宇宙之真!

除此之外,還有劍陣。使御道龍牙劍與三千星落,真正能互相補益。關鍵之時,能將這二種大法神通,合而為一!

當劍器激鳴,星辰輝光閃爍。

宗守就已知成了,這是互生感應之兆。彼此間的聯繫,已經密不可分。

變化雖小,然則威能卻又增了幾分!

冷冷看了那前方的黑霧一眼,宗守就又開始內視。

調息一日,昨夜的傷勢已然盡復,血肉骨骼,俱已如初。

這八日裡,幾乎每一日宗守都會試著闖入霧中,與那絕焰的精血分身交手。

可除了第二日,領悟歸一劍意,險些踏入淵門之外。後面幾日,宗守都是慘敗而歸。

好在每一日,宗守都能有不少進展,歸一劍意愈發的穩固,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故此雖是慘敗,宗守卻並不氣沮。

而今日,乃是最後一次!

也是絕焰所言,十日之期的最後機會。

歷經兩世,深知欲速則不達之理,故此明知期限將置,宗守也仍未有半分焦躁之意。默默的整理著己身,就每一個可能導致自己敗北的因素都排除。

「這傷勢,當真恢復的好快——」

宗守的目中,在出閃過一絲訝色。每次昏迷,樹下那不知姓名的女子,都會為他施展渡厄引脈決。針灸推拿,梳理氣脈。

往往清醒之時,那本來淤堵的輪脈,就已疏通了大半。

然而以那女人之力,是斷不可能使他的傷,在一日間就癒合泰半——

十天之中,日日如此。要麼是什麼了不得的奇珍異寶,要麼就是最頂階的養傷靈丹。

這肉身神魂,在重傷之後,更不曾虛弱。反而一日日在強化,已超出他至九絕死獄時,整整一成半之巨!

此種異寶,非但能復傷勢,更淬鍛仙體之能!

那女子言語間,也隱隱道出。自己傷勢復原,是另有緣故。

那麼到底是何因?

宗守心中迷惑,旋即就搖頭。無論那人有何目的,都與他無關。

眼下唯一需要費神去想的,就是如何踏入那淵門之內。

其餘一切,都可不去理會。

幻心鏡重新觀照前方,就聽樹下那女子的聲音笑道:「你可以已經醒了?」

宗守『嗯』一聲,鏡光流轉,照往那妖樹之下。

幻心鏡映照,將這女子的形貌,深深印入到心底深處。

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陣悵惘之感,深深的不捨。

面上卻不顯分毫,只微微一頷首:「多謝前輩這些幾日的照顧,宗守感激不盡。若僥倖得生,此恩不敢或望!」

陸含煙本是搖頭失笑,怎麼又稱她『前輩』?

助宗守療傷,是因這孩子,令人心生好感,也使她想起了自己孩兒。可不是為施恩望報——

正欲出言糾正,就面色一變。已從宗守的語中,聽出了幾分決然離意。

「你還是要闖那淵門?這次可有把握?」

想及那絕焰,只給了她十滴玉骨還靈髓,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涼意。

「那是聖尊,晚輩怎可能有?然則宗守,卻不能不戰,也不能不全力以赴!」

宗守微微搖頭,他已抱著死意,不能闖入淵門,那就戰死在這黑霧之中。

今日本就是最後期限,一旦過了這時日,那絕焰會如何處置他,也是難說。

他宗守一生,百折不撓!唯獨這一次,無法接受失敗!

「就不能不去?」

陸含煙話出口時,卻見宗守的面上,是寒漠如冰,毫無變化。

失望之餘,又莫名的只覺胸中揪疼。心內一陣茫然——

捨不得!

初見之時,就感覺這少年與她,有著極深牽絆。

十日相處,日日為少年療傷,看著她一舉一動,專心致志的研習神通劍術。自己是異常的滿足溫馨,只當這少年,就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有時候,甚至會很不厚道的想。若是這少年不能闖過淵門,留在這冥獄陪她,那該多好?

這些心思,先前不覺有異。此時當聽清宗守言語中的離別之意時,那不捨擔憂之感,如潮般侵襲全身。

默然了片刻,陸含煙才又自嘲一笑。終究不是自己的孩子,怎能阻他?

再說此子心念已定,也不可能會聽她之言,更無立場。

自己與這少年,不過萍水相逢,憑什麼去勸?

又凝思了片刻,陸含煙忽的從袖中取出了三張淡紫符菉。以法力虛托,至宗守的面色。

「這三張符,是如今的焚空聖帝,以自身精血親手繪製,威能不凡,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宗守一怔,愕然以幻心鏡觀照,隨即就胸中微驚。

只覺內中靈光內斂,寶華暗蘊,隱隱含著危險氣息。

符禁樸實,卻是宗守一生所見,最簡練也最是精密的結構,毫無哪怕半分冗余。

真是最頂階的仙符!

聖境強者精血所制,那麼此符之威,多半可相當於焚空聖帝一次全力出手!

眉頭一皺,宗守下意識的就想推拒。那陸含煙就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聲笑道:「我手中既然拿得出這頂階的仙符,又豈會缺其他的防身手段?你儘管取去便是,無妨的——」

三張仙符,乃是二十載前她那祖父,為她親手所煉。以防九絕死獄中,有什麼意外。

然則那時,焚空聖帝對她失望之至。

除此之外,就再無更多。

不過此時她本就不打算逃脫刑責,等到四十年期限,刑滿脫獄。

那麼此時,拿著這幾張符也是無用,倒不如贈與少年。

宗守則半信半疑,仔細注目,看著妖樹之下。

想及之前十日,自己的傷勢盡愈。便不曾開口拒絕,將這三張符菉收入到袖中。

「如此,宗守就切之不恭了!」

並不打算使用,當初絕焰之言,雖說只是讓他踏入淵門就可,不禁手段。

然則若借用外力,實在不知,這位絕焰聖尊會是什麼樣的想法。

故此宗守這些時日,連護駕靈獸都不曾釋出,就更別說這仙符。

只是這符,卻是這女子對自己的心意——

隨即是深呼了口氣,宗守渾身上下,氣血鼎沸,劍意升騰。

時間不多,再耽擱不得了。

「請前輩保重!」

話音方落,宗守就決然的再一閃身,再次闖入那黑霧之中。

第935章 最後之戰

此時黑霧之中,宗守已是瞭如指掌。

穿行其中,僅僅幾息時間,就到了那淵門之前二十里處。

一入此地,就感覺自己的雙眼,正在燃燒。

那日瞳中異變,感覺那扇門,已是千瘡百孔,眼看就要突破。

終可以得償所願,看清這屏障之後,到底是什麼東西。

然而卻在最後時刻,被絕焰強行打斷,一指擊暈。

而待得清醒之後,那屏障就已是癒合如初。不止是那些裂口處,重新封閉,彷彿還更厚實了幾分。

以至於他體內的血靈咒力,非但不曾宣洩,反而積累的更多。

那屏障,此時就如一座大壩,將宗守所有的氣血,所有的咒力,對攔在大壩之後。

越是堵截,越是高漲。

唯一能消減這痛苦的法門,就是盡力使自身四種血脈,融匯交合。

不過每當進入這黑霧深處時,那膨脹感與抽痛,總會隨之而來。

且不去理會,宗守一至此間,就見那在淵門處靜靜立著的絕焰睜開了眼,注目往來,帶著幾分好奇與哂意。

「好準時!不過今日乃是最後一日,你可準備好了?」

宗守一言不發,懶得廢話,逕自踏入那漫天赤焰之中。

這次卻並不現出妖身,只是每一步邁出,腳下都會現出一朵黑色蓮火。

須臾間就消失無蹤,卻使那周圍的焚空之炎,全不能近身。

未用多少力氣,就跨越十里。

此時他整個身軀,每一個動作,每一舉手一抬足,都是道韻隱蘊。

氣機收束,凝為一點,似有似無,變幻不定。

通體諧一,暗合那歸一之法。

已把那魂境的劍意,融入到自己在舉動之間。

沒有幾日前,那甫一開始的滔天聲威。

卻同樣是氣勢銳烈,甚至更凌厲了幾分。一陸暢然無阻,就到了那絕焰,百丈之前。

後者目中,亦現出了讚歎之意。已是感覺,這一次的情形,與前幾日是截然不同。

「有意思了!」

還在幾日前,必定是在宗守到十丈前時,才會真正出手。

然而這一刻,隨著絕焰心念一起。立時無數的轉輪,現於身前百丈。

大小不一,威能各異,卻恰好能封死這百丈之內,每一處空間。

可以將所有進入這範圍的異物,都碾壓粉碎!

卻不包括宗守,突入五丈,就劍光斬出。

把身前之輪,一劍擊碎。劍意守一,巋然不動。任是那正逆之輪,也不能借力而返。

平平無奇的幾劍,卻霸道無比,也暴力到了極致。

片刻時間都不曾耽誤,就到了那絕焰身前十丈。

幻心鏡光與此人對視,宗守就又一劍揮下,仍然是三千星落!

身後雷翼與生死之翼,同時張開,延展七千丈。

腳下則現出七色蓮台,九隻巨尾,都騰空而起。

突兀之至,聲勢由內斂,瞬間就轉為了極盛!聲威□赫!

卻依然是抱元守一,江河雖有萬源,歸地卻只一處!

近在咫尺,絕焰卻不慌不忙,反而冷笑。雙手結印於胸,籠罩十丈的巨大轉輪,現於身前。

而那罡輪之上,更鑲刻著無數的金銀色符文。

似將無數的大道,無數的法則,融入其內。

不過在這轉輪之內,卻只是象徵著輪轉之道!

此前幾日,宗守也非是沒有過衝擊到此間之時。

然而能逼使他真正慎重以待,施展出這根本功法的,就只有今日這一次。

錚!

劍光與罡輪交擊,氣浪拂動。把那些黑霧,全數排開。

百里之地,如沙塵般翻滾。無論泥土岩石,都已化成了真正的齏粉。

那巨輪輪轉不休,血色的劍光,卻只聚於一點。二者之間,竟一時間是相持不下。

宗守目光專注,只有那劍尖所在。

破!給我破!

體內每一分氣力,都被抽調搾取了出來。每一分劍力,都被用到了極處。

一往無前,不破不還!亦無堅不摧!

身後無數的刀輪,忽然凝聚,從後方襲來。

宗守卻不回頭,那十絕御道滅絕劍陣,卻自發的運轉護主。

方圓百丈,劍氣森森,傾力抵擋著那狂暴風雨般的刀輪侵襲。

宗守全不曾理會,幻心鏡所望,只有眼前那淵門。

不斷的增力,再壓搾著體內所有的潛能。

骨骼一陣陣的爆響,身上那半副鈞天之甲,也燃起了火焰。

不過此時,那雙瞳中,也更顯疼痛。

似乎越是血液沸騰,越是戰意高昂。那扇『門』,也就被血靈燃髓之力,衝擊的更是厲害。

『卡嚓』一聲脆響,那罡輪之上,忽而現出了一個缺口。

由之而始,整個輪上又陸續現出了罡力崩離。

「這是準備以力壓人?的確聰明——」

宗守卻充耳不聞,眼前畢竟只是絕焰,一滴精血所化。

所蘊的力量有限,十日激戰,更被消耗了不少。

這種情形,也是他昨日才依稀察覺。

所以今日,宗守採用的策略,就是全力逼使絕焰,與他比拚真力消耗。

此時此刻,只要能使母親她能從死獄脫身,他都可以不擇手段。

又何況,這算不上太卑鄙的謀略?

劍勁依舊往前衝擊,赫然有太初龍影咆哮。

那十丈巨輪,再止不住潰散之勢,分崩離析。

絕焰依然是神情不變,手印一變,又是一個轉輪形成。

輪轉之術,順逆皆可,雖是崩裂。可這逆轉之輪,卻可還歸本原。

初時只有三丈,卻只瞬間就恢復到八丈之巨。

離散的罡氣,都倒流恢復。

那真氣魂力,也迅速由虛弱,轉為全盛。

佛門有涅槃之法,他的轉輪之術,卻也不毫遜色!

故此任是何人,想要真正打破這輪,都是難之又難!

卻驀地感覺渾身氣血一震,來源處正是眼前的後輩玄孫。

絕焰訝然望去,只見宗守的面上,是漠無表情。

只那雙眼,再次睜開。目中赤紅如血,有著無數禁符躍動。

本身卻似乎全然不覺,一劍削出!

赫然把一之劍意,運用到了極致。劍光橫空,那八丈之輪,就應聲而斷。

不禁微微失神,感覺這一刻的宗守,簡直是與天地融一。

又彷彿是劍神臨世,那劍光每一次躍動,都合著天道。

天人交感?

絕焰的瞳孔一縮,略有所悟。這是至誠之念,高昂戰意,進入了頓悟之境?

又看向了宗守的雙瞳,果然也有著變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符禁與血脈傳承中,卻又夾含著幾分天道奧義。

目光瞇了瞇,絕焰依然是一個罡輪,再聚身前。

卻依然是被那血劍,一劍削碎!果決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絕焰的唇角冷挑,仍舊繼續。

卻再凝,再碎!

那劍光落處,似是無堅不摧的天神之劍,銳不可當。

一連十次,將最後一個十丈輪盤,也復斬碎。

而後宗守的劍,直接一掃,就削向了絕焰的頭顱。

絕焰蹙了蹙眉,終是往後退了一步。

而後眼光複雜的,看著腳下。

居然輸了——

此時的宗守,已是再一次踏入到淵門之內。

這一刻,宗守那專注到極致的意念,終於分神。

也同時間,從那天人感應的頓悟中退出。

卻沒怎麼遺憾之情,反而面上,滿是發自心底的喜色。

贏了!

十日時間,殫精竭慮,總算是辦到,走入這淵門之中!

旋即就又神情一凝,冷冷看著對面的絕焰。

他是勝了不錯,可這位絕焰聖尊,又是否會守諾?

便連他宗守的生死,都在此人手段。又何況這區區諾言?

這種感覺,真使人難受。

那問鼎劍道之極的心念,也更堅凝。

因心中太過擔憂,一時倒忘了,自己目中的劇痛,還有那心臟,一次比一次強烈的鼓蕩與跳動。

此時那血眸中的千萬符文,已有漸漸凝聚為一之勢。

而這一剎那,這淵門周圍,所有的黑霧,所有的冥死之力。都在熊熊燃燒,漸漸消失殆盡。

絕欲卻未忽略,始終都在看著宗守的眼瞳,而後神情淡然的微一頷首。

「今日算是你贏了——」

宗守心中微鬆,可隨即就只聽絕欲,又一聲譏笑。

「然則老夫,卻欲反悔了!前言作廢。」

目光譏誚,似乎在說,即便我不守諾。你一個區區螻蟻,又能如何?

宗守立時只覺腦中一炸,額前青筋爆起。

那眼瞳更是一張,而後猛地收縮。那目中千萬符文,以驚人之速,迅速合而為一。

兩瞳俱為血色,都如美玉。仔細看,又彷彿有黑白兩個漩渦在內中轉動。

妖異而又極復美感。

絕焰立時就有所感,直覺這數萬里冥獄世界,都在微微晃動。

更只覺心神一陣恍惚,彷彿是墮入一個滿是火炎的世界。

旋即就是一驚,觀這情形,分明已是異變在即!

距離完成,僅只一步!

可這還未完成,就能有如此神通?使他這一絲至境意念,差點也到墮入萬劫不復的幻境之中?

本體似也有所覺,一道光華凌空而至,匯入到了『絕焰』體內。

而後一指點出,依然是輕飄飄的毫無力氣。卻正中宗守的眉心,使之再一次昏迷過去。

把這少年提在手中,絕焰不禁微微搖頭,隨即就覺遠處,一道清澈如水的目光看來。

第936章 異變前奏

那焚世之炎爆發,僅僅一瞬之間,就將這數百里的黑霧,全數燃燒殆盡。

此處一切都已敞開,已經可以目視,也再無有阻人靈識探查之能。

那注目過來的視線源頭,正是那妖樹之下的陸含煙,美目中驚異與擔憂交雜。

絕焰一笑,乾脆一個閃身,就到了那株妖樹旁。

隨手一拂袖,那些將陸含煙牢牢捆束中的籐蔓,立時紛紛碎裂開來。所有封禁,連同那株樹,一併化為齏粉!

絕焰隨即,又略有些頭疼的,看了看手中提著的宗守。

想了一想,就如扔垃圾一般,甩開到了一旁。

陸含煙本來正是驚奇錯愕,為何絕焰會將這禁制毀去。

此時見狀,也無瑕估計己身。忙身形一幻,將宗守的身軀接住。

而後是目露嗔色的,看著絕焰。

「不知聖尊,為何如此?到底是何意?」

「還能是何意,你含煙運氣不錯,生了一個好兒子。無過有功!當年刑殿判罰,實在太過草率。幾日之前,老夫已與焱元共決,免你剩餘刑責——」

那絕焰失笑,負手身後:「之前你已在這八層死獄服刑二十餘載,此事老夫自有補償。只有一句問你,被拘此間,你心中可有怨言?」

陸含煙柳眉微顰,她問的是絕焰,為何要這般待宗守?

明明是看重之至,甚至不惜玉骨還靈髓這種靈物,卻偏又如此『折磨』。

聽到後面,卻也不禁動容。

運氣好,生了個好兒子?這到底是何意?剩下的二十年刑罰,就這麼免了?

眼前是至境聖尊,陸家身份最尊貴的幾人之一,自然不會信口開口。可又是因何故?

聽這語氣,自己能夠脫難,似乎是因守兒之故?

接著就是一陣沉默,要問她對陸家,有無怨言,此事真難回答。

確然是有的,當初自己,也未曾想過會有那般的後果。那時實在太年輕,心思也極單純,以為無非就是正常的刑責。

絕未想到,結果卻是幾位國主元老的聯手發難。

困居死獄之中,確然也恨過。

不過這幾十年,卻也看得淡了。唯一感覺對不住,有愧於心的就是她的祖父,如今的焚空聖帝——

絕焰此時笑容更盛:「大約千載之前,我陸家獲得一件頂階神寶。雖未有開天之能,使人合道成真。不過借助此寶之能,只需稍有些神通法力的聖境修者,就可輕送踏入至境。為了此物,我陸家焚空聖庭之內,明爭暗鬥,歷經數代。直到三十載前,才有了結果,我等三人,都漸漸屬意你那祖父。」

陸含煙身軀微震,腰背不自禁的挺直,定定的看著絕焰,目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不過之後就突生變故,有了你與雲界雜狐血脈,私相授受之事。那時宣華國主,掌握焚空刑殿,首先發難。言道你祖父只餘你這唯一後裔,又與外族結緣,後裔血脈不純。若由其借神寶之力登入至境,則無益於我整個焚空陸家,延續血脈。至此人發難,整個聖庭七成的國主與元老人物,都附驥其後。群情洶湧,便是我們這些聖尊,也不能不從其之意,以免陸家分崩離析——」

陸含煙面上,是忽青忽白。她只知被罰入九絕死獄的情形,有些詭異。

卻不知其中,還有如此駭人聽聞的隱情。

事涉至境之位的爭奪,自然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焚空聖帝最後能全身而退,就已是萬幸。

「那時北武還有兩個選擇,在至境之前,另納妾室,消耗些陽元,另誕子嗣。只是把踏入至境的時間,再推遲個幾百年而已。不過你祖父,與你祖母一向琴瑟和鳴,情感甚篤,都不曾考慮過此策。再有一法,就是逼你放棄那雜狐小子,在族中另擇一人下嫁。」

陸寒煙緊咬著銀牙,一雙手緊攥著,一絲絲鮮紅的血液,從內滴出。

陸北武,正是她那祖父之名,如今的焚空聖帝!

她自己是再清楚不過,那時從始至終,焚空聖帝都不曾有隻言片語相逼。

只是如一株參天大樹一般,默默的挺立著,為她遮掩風雨。

「你那祖父,卻也是頗有傲氣之人。那時就以手中的權責交換,換得幾位族內元老支持,護住你性命無憂。之後就閉關,不問聖庭之事,退出了神寶爭奪。我觀其意,似欲不借外物,而入大道至境——」

說到此處,絕焰的話音才一頓:「說來當年之事,也實在太過巧合。如今想來,其中未嘗沒有人,在其中暗施手段。只可惜了北武,這幾千載來的諸多後輩子孫,唯獨是他,最令我看重。」

陸含煙的眼神茫然,如此說來,她與宗未然間的情緣,其實只是一場預定好的陰謀?

旋即卻又堅定的搖頭,她對未然,用情至深。未然對她,也同樣如此。

無論二人間的相遇,是否有什麼別有用心的安排。

這份感情,卻並未作假。

又心中奇怪,絕焰為何好端端的,要在她面前,提及這些隱秘?

隨即就見絕焰,怪異的一笑:「此時北武他,處境應該不佳。數十年不曾處理聖庭政務,早該把聖帝之位,拱手讓賢了。只因那幾位爭奪,仍是不曾分出勝負,這才一直拖延。不過這二十載來聖庭爭鬥,雖還在繼續。可更換聖帝人選之聲,卻已漸起。你祖父一生仇怨無數,據帝位之時還可震懾。一旦不在其位,則報復必定是接踵而來。以他的本事,即便不懼,也會不堪其擾。未必能再得清淨,準備至境之劫——」

「那麼再問含煙你一句,可願回焚空聖庭,助你祖父一臂之力?此事全由你意,也是你自己之事。到底如何,由你自擇。」

那聲音似帶著一股魔力,直入陸含煙的心神。

眼神茫然了片刻,陸含煙就已恢復了平靜。

「二十載前,是含煙連累了祖父。如今再不能做那無心無肺的不孝之人——」

心中悵惘,原本是欲出獄之後,就去尋自己那孩兒。

可祖父的情形,若是不知也還罷了。既然此時知曉,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絕焰聞言,頓時哈哈大笑,直震三千里蒼空。

那得意之情,也毫不掩飾。

陸含煙頓時愕然注目,極是不解,這絕焰為何如此?

不過聽說這位聖尊的性格,也一向是古怪難測。

又心中一動,絕焰曾說及自己孩兒,難道是已經知曉守兒下落?

自己被釋,絕焰方纔這番言語,也是與宗守有關?

絕焰卻已是不容她細思,直接一道意念抓來,將陸含煙的身形攝住。

「既是如此,那便走罷!恰好老夫也要離開這九絕死獄避禍,就順帶送你回至焚空聖庭。」

不過陸含煙,卻並未依他之意,微有掙扎,手抱著宗守不放。

絕焰知她心中所思,微一彈指,就又是三滴玉色液體,飛向了仍舊昏迷中的宗守。

「此子就不用一起帶走了。此子另有緣由,要在這死獄中繼續呆上幾日。你也無需操心,我愛他有如珍寶,甚過於你千百倍。絕不會使他在此,受半分傷害。如此,你可放心了?」

那目中微含譏誚之意,使陸含煙面上一紅。還是依言,將宗守放下。

這次宗守,傷勢並不太重。

絕焰卻捨得用整整三滴玉骨還靈髓,為其療傷。

看來真不是一般的愛重——

且這三滴髓液入體,估計宗守只需頃刻,就可醒來。

相處十日,陸含煙也知他身上,有幾隻強橫的護駕靈獸護身,安全無憂。

似這般驚才絕艷的人物,焚空陸家,又怎可能將之丟在此處,不聞不問?

心中微定,就隨著絕焰,離開了這冥獄世界。

當眼前情景變幻,立身在那星火微塵陣中。

陸含煙就覺那時時折磨自己,刮骨噬魂般的痛苦,全數退去。

如釋重負,一時之間,反而有些不適宜。看著眼前,神情複雜。喜不自勝,迫不及待,又略有些惆悵。

絕焰卻不管這許多,帶著她繼續往前跨空而去。

而後就靜靜的,立在一處虛空中,似乎在這裡,等候著什麼。

陸含煙心中狐疑,卻不敢貿然發問。

也就在片刻之後,一道火焰,驀地出現在絕焰身後,發出一聲銀鈴般的輕笑。

「那人來了,十日時間,好準時!」

陸含煙更覺惑然,那人,那人是誰?

只望見絕焰,譏誚的一挑唇。而那不知姓名的少女,眸中則全是幸災樂禍與憐憫之意。

又須臾之後,就見一個青色的人影,從遠處步空而至。

原來是天青尊者——

望清此人形貌,陸含煙頓時恍然。此是陸家聖境元老之一,如今執掌死獄。

卻更不解,為何絕焰與這少女,會是那般樣的表情?

那陸天青手持玉匣行至,當望見陸含煙聖,同樣也有些意外。

眼瞳中,閃過了一絲揣測與不安,隨即就又恢復如常,半分不顯。

行至絕焰面前,躬身一禮,將那玉匣托在了身前。

「總算不負聖尊所托,十日之內趕至——」

第937章 挖坑埋人

「總算不負聖尊所托,十日之內趕至——」

說話之時,陸天青的眼瞼,卻是微微抬起,窺測著絕焰的神情。

結果卻令他失望,這位聖尊雖喜怒皆形於色。

然而若想以此,推斷其所思所想,是近乎不可能之事。

「有勞,總算你不曾誤了老夫要事。」

絕焰一拂袖,把那玉匣接過,翻開看了看,就滿意一笑,隨手拋入到旁邊的紅衣少女手中。

而此時陸天青,卻是斜目看著陸含煙。

「聖尊,我記得此女離刑滿之期,還有二十載時間。」

實在不解,絕焰為何會將此女解開封禁,帶離死獄。

難道說——

這句話,既是好奇,也是為試探。

絕焰聞言,卻嘿然冷笑:「怎麼?難道老夫,就開釋不得這區區二十年刑期。這點小事,難道都需向你報備?」

陸天青身軀微震,只覺自身魂念,有被碾壓粉碎之感。

與至境聖尊在一處,唯獨這點,最令他厭惡,極不自在。

此時只能面帶惶恐的微一躬身:「自然不敢。」

「不敢就好!」

絕焰輕聲一笑,把那魂壓再次收回,而後又淡淡的問:「那麼這十日時間,你可已想明白了?若然還知曉好歹,你後輩那件婚事,就可作罷。再代我轉告宣華,老夫對他近年所為,已經有些不耐——」

陸天青只覺腦海之中,是『匡』一聲悶響。

這位聖尊,遣他去取蒼梧聖果,果然是大有深意。

——對宣華國主近年所謂有些不耐,是指宣華他,勾結外人,結交外族聖尊麼?

胸中又有了股輕鬆之感,自忖已是猜測到了幾分,這位絕焰聖尊的所謀。

如此說來——

陸天青視角餘光,再斜瞥了那陸含煙一眼。

將此女帶出死獄,難道是準備,再次扶持那已閉關許久的焚空聖帝?

只細思了片刻,陸天青就一聲冷笑。

當還無此打算,多半只是以此,來警示宣華。

否則那個宗守,就當一併帶出才是。

也想這位聖尊,當真是不理世事,實在太久!居然蠢到以陸北武為籌碼。

二十載前,陸家中與這位聖帝結怨國主與聖境元老,足有六七十餘位,佔據七成之數。

若此人翻身,誰不憂那位聖帝秋後算賬?

那時可不僅僅只是宣華一人之事,其餘與宣華國主位敵的幾位,只怕亦不能脫身事外。

這位聖尊,真以為此刻陸氏,還是三位至境聯手,就能掌控一切的時代不成?

八位國主,都有抗衡至境之力。

焱元聖尊且不論,另一位聖尊,陸家之祖,卻也未必就會贊同絕焰所為。

那麼自己女兒的婚事——這位絕焰聖尊對自己的不滿,是由此而來麼?

怪不得從那之後,就感覺絕焰的一言一行,都有些怪異。

掌管死獄,在其轄治之下,卻與其不滿之人聯姻。

這位聖尊,自然是不悅。

此時一切明晰,那不安煩躁之感,反而退去。

心中猶疑,片刻之後,陸天青還是搖頭:「婚事既已定下,怎能輕易反悔?聖尊之言,天青必定代為轉告宣華國主知曉。」

此舉雖是有些冒險,然則他之所求,是能增更多壽元,最好修為上能更進一步。

這些絕焰都給不了他,宣華卻能辦到。

再說自己若身隕,留下的兒孫輩也需有人照拂。

絕焰聖尊常年不曾理事,焱元聖尊亦漸漸淡出聖庭。為這陸含煙,赤蜂鳥一事,更已結下了些許仇怨。

反倒是宣華一脈,如今正聲勢鼎盛,為聖庭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即便不能問鼎聖帝之位,下一任的聖帝,也必在其掌握之中。

三位國主合力,更有至境聖尊為外援,在他看來,這分明已據於不敗之地!

哪怕當年陸含煙之事翻案,也不能損其根基。

再說他與宣華,利益相連,彼此牽連已深,又哪裡可能撕擄的開?

許多事情,一旦翻出,他陸天青必定萬劫不復。

此時只能冒險。

絕焰的神情果是一變,目光瞬時陰沉了下來,冷冷看著陸天青。

似笑非笑,似乎殺意暴起,又極力壓制。片刻之後,才又開口,語氣平淡如冰:「陸含煙在冥獄二十四載,另受赤蜂鳥啄食之刑。再有其子,在死獄中代為服刑。已可抵其罪過——」

說至此時,又語含深意道:「至於你天青,對死獄照看不周,徇私亂法。老夫會通告聖庭,免去你死獄鎮守之職。可自去刑殿領罪便是!」

陸天青靜靜的聽,神情卻是淡然,目中反透出一絲譏誚之色。

這位聖尊,到底還是心有顧忌,不曾立時將他陸天青當場打殺了。

如此看來,宣華國主有至境為供奉,真非虛言!

眼下也還遠不到翻臉地步,絕焰雖有敵意。宣華手段,卻也同樣非凡,未必就不能令這位聖尊,最後回心轉意。

刑殿領罪,即便處罰重些,對他而言,卻也無損皮毛。

宣華那邊,已經提前告知,必定會有辦法應對。

眼下情形,似危實安。

陸含煙卻是身軀微震,錯愕的看向了絕焰。

有其子,在死獄中代為服刑?這句話,到底是意為何指?

她胸中焦躁,心內更悸動不休。想也不想,便直接開口問:「不知聖尊說含煙之子,如今在死獄之中這句,是為何意?」

絕焰『嘿』然而笑,並不答話。

那陸天青抬了抬眉,而後也唇角含笑,微微搖頭:「含煙公主莫非還不知?說來十日之前,你就與他見過一面。就不知我離去這十天,情形怎樣了。」

此言說出,陸含煙就覺頭腦一昏,又復清明。

有如暮鼓晨鐘般,使那見知之障,都盡數崩解。

是了!那孩子,就是我含煙之子!

他也曾跟我說起,他叫宗守——

為何當時,就全然不覺?

那個令絕焰那般看重,不惜以玉骨還靈髓調養其身。

似乎只差一步,就將覺醒陸家至寶血脈。

在異變之前,就差點以焚世之炎,將整個冥獄世界燒燬的少年,就是她的守兒?

先是不敢置信,如此說來。她那孩兒,竟然僅僅是以不到三十的歲壽,就已踏入仙人境界?

更以一己之力,闖入死獄八重,來尋她見她?

又想及這十日之中,宗守每次試圖闖入那九層淵門。次次遍體鱗傷而回,卻又百折不饒。

甚至最後,生出了決死之意——

明明身受禁術之苦,被血靈咒力折磨,卻絕不肯放棄。

那般辛苦,原來卻是為自己麼?

陸含煙不禁緊咬住了銀牙,此時胸中情緒,真難以言喻。

驚喜莫名,也險些被這巨大的幸福感擊垮。

只覺這二十載時間,自己所受折磨,都已不算什麼。

為這孩子,哪怕被再被困幾百年千年,她也情願!

又心中憂憤,守兒卻也太不把他自己性命,放在心上。

哪怕是死,她也不願見自己孩兒這般痛苦。

又怒目看那絕焰,雖能見,卻不能知。只有這絕焰聖尊,才有這等樣的手段。

又心中隱悟,今日之事,果然是因她那孩兒而起。

可憐守兒他,終要被扯入焚空陸家這個泥潭,脫身不得——

這絕焰似有算計,而這陸天青,對宗守即將覺醒,陸家巔峰血脈,異變焚世血瞳之事,卻全無所知。

思及絕焰臨走時,說及要離開死獄避禍之語。

頓時瞭然,九絕死獄中內法則堅固,卻惟獨焚空之炎不受限制,反而被大幅增強。

對諸般大道規則,都有克制之能。

而焚世之炎,則位階更在其上!

一旦爆發,必定焚燒九獄世界!

其餘八獄,不知結果如何。那死獄世界,卻多半要焚燬。

陸家若不欲這難得的血脈進化之機,因故休止。就非但不能壓制,還需樂見其次。

那麼這位鎮守死獄的天青尊者——

怔了怔,陸含煙依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

然而先前那少女眼中的幸災樂禍,絕焰那曾經形之於表的譏誚之意,卻又不似在作假。

「多嘴!」

那邊的絕焰,卻是不悅的一拂袖:「你可以離去了!只往今次抉擇,日後莫要後悔。」

陸天青目中再露冷誚之色,說是抉擇,可他又哪裡有選擇的餘地?

口中是再不多言,朝著絕焰再次一禮,說了句「請聖尊見諒」,便仍舊往那九絕死獄所在,跨空而去。

在絕焰通告聖庭,解他職守之前。他仍是死獄鎮守,有看守之職。

不過才離開數步,就又聽絕焰的聲音,又遙遙傳至。

「宗守此子,可替老夫照看好了。望他在死獄中,安然無事,性命無憂——」

陸天青的身形一頓,眉頭皺起,陷入了深思。

隨後就搖了搖頭,他把一切都料到。

是唯獨不曾意想,宣華延請外族聖尊供奉之舉,觸怒了這位絕焰聖尊。

非但不曾將這宗守含煙母子,置於死地,反而給了那陸北武,一線可能的翻身之機。

胸中卻又安定,此番之事,雖不是盡如他意,不過也算解決。

當下再無疑念,破開了虛空,再次踏入了九絕死獄的第八層內。

一入冥獄,陸天青就是神情略怔。

第938章 異變終生

冥獄的天空一直都是死灰之色,更有一層永不消散的陰雲,籠罩天際。

整個世界,白日裡都是黯淡如夜。冥死之氣瀰漫,陰森詭異。

然而此時,天上已看不到那黑壓壓雲層。晴空萬里,那烈日懸與當空,也感覺不到四周,有太多的陰氣。

怎會如此?

他離開的這十天,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

怔然了半晌,陸天青才回過了神。下意識的,就看向了那冥獄方向。

那頭無相神魔,此時已然不在,不見了蹤影。而瀰漫數百里的黑霧,亦同樣無影無蹤。

於是更為疑惑——

一個閃身,陸天青到了那淵門之旁。而後就若有所思的,看著四周。

此處似乎被什麼火焰燒灼過,將數百里內,都化成白地。

腳下則全是熔岩化成的地面,竟是把這地下數千丈,全數生生燒溶!

再仔細感應,陸天青心中更驚。只覺這一域世界的法則之力,連通死獄禁陣,都有了不少鬆動。

似乎是不久之前,才受到過巨大的外力衝擊。

「難道真是絕焰?」

若是聖尊出手,自然不難辦到。可這位絕焰老祖,也為何這般做?總不會是閒得無聊。

最後陸天青目光,就落在了幾百里外,那躺在一株妖樹旁的宗守身上。

十日不見,此子給他的感覺,又有了些不同。

氣機內斂,圓融守真,不漏於外。卻不知怎的,又給人一種暴躁之感。令人隱隱心悸,有些不安。

陸天青皺了皺眉,遁空挪移,瞬閃了過去。

正眼神複雜,注目著樹下這少年。接著就見宗守的眼皮微微跳動,似欲睜眼。

醒來了?

陸天青心中才略過此念,就被宗守的雙目吸引。

只見那對眸子裡,赫然已是一片血紅之色。有如血玉,純淨無比,沒一點瑕疵雜色。

眼神深邃,使他的意念,差點沉浸了進去。

「好妖異的眼睛——」

陸天青深深一個呼吸,才使心念平復。隨即微覺奇怪,這宗守的眼,怎就變成了這般模樣?記得在他離去之前,還不曾如此。

那雙血瞳,似曾相識。只覺體內,氣血澎湃,更有種欲在這少年身前,叩拜誠服的衝動。

心臟中激烈挑動,有如擂鼓。雙目中,更是微微發癢。

可這又是為何?

陸天青陷入凝思時,宗守的意識,也漸漸清醒。茫然的眼神,重新恢復了焦距。

眼中的劇痛,居然已經消失不見。他的雙目,也能再次視物。

那扇阻攔了血靈咒力許久的屏障,同樣不見了蹤跡。

不過一時之間,也察覺不出自己這雙眼睛,有什麼異狀。

只是看東西,比以前更是清晰了。

百里之內,微塵粒子,甚至內中的結構。無需把法力灌注於目,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可洞察周圍,所有靈能變化。

只是此刻,宗守最在意的,卻非是自己的眼睛。而是那絕焰以及進入九層的淵門——

遙遙望去,淵門還在,絕焰卻不見了蹤影。

又下意識的看向那株妖樹,卻見那位他始終記不得姓名的女子,赫然已經不在,樹下空無一人。

宗守頓時直覺心中一空,好似被人硬生生的挖走了一塊,難受至極。

悵然之餘,又為之擔憂。也不知此女去了何處,現在安危如何?

不是說要在這等二十年,刑滿之後再離開死獄麼?

怎的不見了人影?

內查己身,渾身氣脈,身軀血脈,都一如既往的完好。

甚至這肉身之力,似還更強了數分。

宗守搖了搖頭,目光才落在對面,那紅袍老者身上。

聖境!

又是一個他無力對抗的強者,其實對他而言,聖境至境都是差不多,並無本質區別。

都只需一根手指,就可將他輕鬆碾壓!

「閣下何人?」

他對這人的身份沒興趣,只想知道,自己要進入死獄,這位會否阻攔?

「陸天青!算起來,也是你的祖輩——」

陸天青話音微頓,只看宗守那冷然目光,就知此子,對所謂陸家長輩,毫無尊敬之意。

陸天青卻不怒反笑,此子這般,倒也算合他意。

「此間變故,是你所為?」

絕焰已然離去,唯一能問的,就是這少年。

宗守聞言望向了四周,對此處的變化,同樣是心驚。最後迷茫的搖了搖頭:「是我與絕焰聖尊——」

依稀記得一些,最後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

這裡的黑霧盡被焚燬,隱約是與自己有關。可他宗守,哪能有如此神通能耐?

說是他與絕焰聖尊合力,也不算錯。

陸天青也是釋然,雖還不知具體的情形,不過卻果真是那位絕焰聖尊的手筆。

相當然的,就將宗守忽略。一個初入仙境的後輩,哪怕天賦絕頂,要有如此神通,卻也需時間積累。

只是想想此子的天資,卻也有些心悸。

這個少年只要不死,遲早有一日會爬起來,站到巔峰高處,可謂是心腹大患!

殺意暴起,卻又想起了絕焰之言,又復壓制了下去。

宗守是渾然不覺,又遲疑著開口道:「絕焰聖尊與我有約,若我能勝他精血化身。則可將我母之罪開釋,免去剩餘刑罰——」

那絕焰已明言反悔,宗守卻仍是抱著萬一之念。

至境聖尊,總不能真言而無信,不顧顏面。

即便真是如此,他也要大肆宣揚,讓所有人知曉這絕焰的無恥!

可當這句話說話,陸天青卻頓時目光呆滯。

勝過絕焰的精血化身,就免去陸含煙的剩餘刑罰?

此言當真?

聽這宗守之言,居然還真是勝了?

至境尊者,哪怕一滴精血,萬分之一的實力。也可相當於神境初期的修士——

以其在靈法武道上浸淫數萬載的造詣,又怎麼可能會輸?

哪怕是同階實力,數十餘個神境聯手,也未必是這絕焰之敵。

可若是這真如這少年所言呢?那又當如何?

可怖!

一股深層的恐懼,瀰漫著陸天青渾身上下。

目中全是忌憚之色,若是再給眼前此人,數百載時光。

只怕整個陸家,無人可制!

宣華國主看似地位穩固,然而在未來的此子面前,卻只怕如沙築之城,一推就倒!

此時固然遠不及他們,可未來前景,卻真不可度量!

一時之間,陸天青只覺胸中冰冷到了極致。

那絕焰聖尊將他支開的這十日時間,多半是為試探,這宗守的潛力極限。

只怕正因知曉,此子的天資難得,才有了與焚空聖帝一脈,重新修好之念。

此時此刻,可能仍是在猶豫之中。一方已掌陸家,小半之權,擁有能使焚空陸家分裂之力。一方則是潛力無窮,只唯獨日後,是否能成功登入聖階,仍難預料。

一時之間,那無窮的殺意,再次升騰而起!

有種強烈到難以言喻的衝動,想要將這少年毀去!

即便那絕焰有言在先,也難壓制!

宗守心有所感,蹙了蹙眉頭。

也不知是否因那血脈異變之故,他對人心念感應,靈敏之至。

眼前這位,每次說話時的所思所想,幾乎都能預知部分。

對他心生殺意,已經有兩次,一次比一次深沉。

血眸中微光閃爍,暗暗警惕。

卻見那陸天青轉而一笑:「你母親?可是陸含煙?不久之前,她就困在這株樹下。你在此間,應該見過幾面才是。絕焰聖尊不曾守約麼?那還真是如此,不久之前,絕焰聖尊才將你那母親,移往到九層死獄。說是通聯外人,意圖逃獄——」

說不出是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不過那陸雲戈,既然說是要這宗守,受盡折磨而死。

那就依其之意,此子能死不瞑目,是最好不過!

說話間把一張赤金飛梭拍出,穿梭向虛空遠處。

聯繫宣華之法,不止是聖庭的傳音之陣一條。

這枚飛梭,可須臾間,遠傳億萬世界,他手中也只一枚應急。

今日之事,他陸天青必然要付出絕大代價。然則那宣華,卻也需為自己出死力不可!

對面的宗守,仍在發呆,似乎還仍在震驚。

陸天青見狀冷笑,這也早在他意料之中。

知曉那女人,其實是他母親。拚死尋覓,可到最後,卻偏偏相見不能識,任何人都會是如此神情。

陸天青又一抬手,一隻有著黃紫青三色的細小蠱蟲,出現在他手中。

正是陸雲戈所言,三靈問屍蠱!

只是隨即就又覺不妥,將這蠱蟲收起。另將一物,取在手中。是透明的蟲影,在陸天青的真力灌注之下,才顯出形跡!

三靈問屍蠱雖能令人痛苦不堪,氣血盡消而死,卻難瞞過旁人。

倒是這無形吞神絲,亦乃九絕死獄中所產之天生異種,類屬蠱蟲。

發作雖慢,卻無影無形,不知不覺,哪怕至境聖尊,也難查知。一段時日之後,也可脫去些嫌疑。

只稍稍猶豫,陸天青就將幾道印決禁止,打入其中。

他雖常首鼠兩端,出了名的滑不留手,卻也知厲害取捨。

此子早除,雖是代價不小,卻也只得。拖延下去,只會生變。

倒不如一開始,就絕了絕焰聖尊的指望!

意念一起,那無形吞神絲就化作一條銀線,無影無形的直刺宗守腦髓。

然而這時,陸天青卻神情劇變。

直覺一股熾烈氣焰,從宗守身上忽然勃發。赤紅之火,須臾間瀰漫開來。

陸天青悴不及防下,渾身罡氣,也被燒開大半。

楞了一楞,而後臉上蒼白如紙。這分明是,焚世之炎!

怎麼可能?

第939章 焚世瞳成!

宗守此時,卻只覺腦海之內,是昏昏沉沉。

當陸天青言語道出,見知障一破。那十日間的種種,都立時湧上心頭。

母親,陸含煙——

原來一直就在他的眼前!十日裡日日悉心照顧,為他療治傷勢,為他擔憂。

宗守第一時間,卻非是怒。而是只覺胸中,一股難以言喻的欣喜與溫馨。

自己早已見到了,原來就是她,真好——

怪不得如此的親近,令他依戀不捨!

這些念頭之後,意識內才掠過陸天青後面那幾句。

母親她已被陸絕焰,打入到第九層中?通聯外人,意圖逃獄?難道是因為自己?

旋即就又一醒,不對!那絕焰若欲如此,斷不會費那番無用之功。

也不知怎的,他此時心念間,竟是明晰如鏡。

每當體內的血液,開始脈動之時,都能隱隱窺伺,眼前這陸天青的念頭。

可雖明知此人,言語間不盡不實,是意圖叵測。宗守也依然只覺,心念間暴怒難釋!

凶厲至絕的戾念,聚結於胸。宛如一口劍,深深刺入到心臟深處!

妖樹纏身!吸聚真元血氣!死獄禁術,使人哪怕成為無思無想的廢人,也要日日承受那刮骨蝕心之痛!

冥死之氣,使娘親她在這死獄一年,就需耗十載壽元。

還有那赤鋒鳥,千萬隻孽畜日日啄擊,食她血肉。

痛苦不下死獄禁術,無異凌遲!

只是與外族之人,私自結合而已。在陸家而言,即便有罪,也不當是這般殘酷之刑!

爾等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腦海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爆開。宗守意念,幾乎徹底失控。

那雙血色雙眸,亦微光一炸!無數的符文,再次閃現,異彩紛呈,令人眼花繚亂。

一團團赤紅之焰,轟然聲中散開,一瞬間就席捲千里。

以虛空為碳,燃燒此世!

眸內深處,卻略略恢復了清明。宗守就又目視眼前,只見眉心眼前,一點銀色細線,懸在了身前。

本是無影無形,卻被那赤紅之焰,逼出了形跡。

似乎被人御使,又在畏懼些什麼,盤繞在眉心前七尺出,不敢再靠近。

蠱蟲?

微微疑惑,宗守心神就是猛醒。

不但是蠱,而且致命!

是要取他宗守性命,要他死麼?

心念間是愈發的暴怒難當,瞳孔中血光微閃,似有黑白色的漩渦,現於眸內深處。

而後那只無形蠱蟲的身軀,就被一股巨力,強行扭曲,被硬生生扭成了麻花形狀。

死!

隨著宗守意念微動,那只無形之蠱,就驀地爆碎!

碎散的血肉,四下散開。而後在那赤紅火焰中,燒成了飛灰!

陸天青此時,已面肌扭曲,兩隻手微微顫抖。

雙眼則是癡癡的,看著對面那雙赤紅的雙眼。

「焚世之火?焚世血瞳?怎麼會?這不可能——」

口中呢喃的念著,陸天青的瞳孔,又是猛然一縮。

不對,不只是焚世血瞳而已!

還融合了其他!

將數種不在焚空陸氏之下血脈之力,一併融入其中。

他這莫非是幻聽幻視?異變尚未完成,只憑這瞳光,居然就可將這堪比神境初階修士的無形吞神絲,生生絞殺!

這怎可能僅只是陸氏的焚世血瞳?

卻只有一點,毋庸置疑——眼前此子,已擁有他們焚空陸家,最巔峰的血脈。

他陸天青只能仰望而不可及,僅遜幾至境聖尊。

是此時陸家之中,唯一純血族裔!

心中是無盡的恐慌,也無盡的疑惑。怎麼會是這樣?

這宗守之父,不是一個七尾狐族麼?

當年他是親手佈置安排,那宗未然確然乃出眾人物,否則也不至於使陸含煙為之傾心,不顧一切。

然則此人,血脈退化雜駁也是事實。

緣何這宗守,卻能成就他們陸家久已不見的焚世之血?

雙脈之身,殘魂廢體,能夠修行到如今境界,就已是奇跡!

緣何還讓此子,異變出焚世之瞳?這蒼天待他,為何如此之厚?

解決了那只蠱蟲,宗守就把目光,注視向陸天青。

每一次氣血脈動時,他都能從對面的魂念中,獲得一些信息。

故此輕易的,就可辨識出這只無形吞神絲的主人是誰。

二十載前,算計母親之人,也是他?

仍不知具體緣由,卻不妨礙宗守心中滔天之恨!

此時此刻,哪怕是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難澆滅這胸中怒火!

那瞳光再變,遙遙鎖住了對面的陸天青,血眸中千萬散逸的符文,以極致之速,迅速匯攏。

這個人,也要死!

那陸天青立時就有感應,只覺一股如潮殺念如刃般斬入心靈,更有股威壓凌迫己身。四肢上下,俱被一股力量,撕扯扭動。

他先是一楞,隨即就反應了過來。

眼前這小子,不但是想要殺自己!更要自己俯身下跪,拜服在其面前!

先是只覺一陣好笑,這個宗守,真是不知死活!

就憑這仙境等級的焚世血瞳,難道就想誅殺自己這一方聖尊?

可旋即就面色一變,陸天青滿臉的蒼白。

此子確然是奈何他不得,可若是方,定欲取他陸天青性命。

那麼焚空聖庭中,只怕有半數的元老尊者,都願意為其出手!

或為化解恩怨,或為結納交好這位幾乎注定了的,陸家未來聖尊!

是焚空聖庭,當之無愧的第一儲君,幾十載後的焚空聖帝!

以仙境之身,掌握焚世血瞳,更未有承受不住那血脈力量,早早夭折之虞。

為了此人,他陸天青算什麼?只不過一個戰力墊底的聖境修士而已——

「少主容稟,當初之事,其實非我所願。是受人脅迫,是那宣華——」

心中驚懼,陸天青漸漸是惶然失措。一時沒注意控制自己身軀,被一股力量強按著,竟是身軀一矮。在宗守面前,單膝跪下!

那力量發自血脈之中,其實並不強力。然而的卻有著令他為之生畏,不可抗拒的威嚴。

彷彿是天生就凌駕在他之上,傲視於他!

軀體中,也是氣血沸騰。四肢百骸,那些焚空之血,都在再次精煉純化。

這是血脈逆溯,已經惠及於身。

然則陸天青此時,卻沒有半分欣喜之感。只覺每一分肌理,都是徹骨之寒。

「是那宣華引誘,陸天青身不由己,被蒙昧了心智!請少主開恩——」

話說至一半,陸天青就驀地一怔。

怎會是這樣,自己緣何會想到去向這宗守,屈膝求情?

自己畢竟是一方聖境尊者,如此尊嚴何在?

向一個後備搖尾乞憐,豈不是讓人笑話?

猛地一咬舌尖,劇痛之下,陸天青也覺心中那紛亂雜念與畏意,都如潮退去。

果然是直攻神智的幻術!

竟是在他心中震驚失措之時,就被這宗守血瞳,不知不覺間控制影響了他的心神。

是了!這宗守本身,就有著九尾玄狐血脈!

看來那幻術神通,也一併融入這血瞳神通之中。

心中更生警惕,不過,若這些求情道歉之言,能夠獲這位儲君諒解,那也算值得。

只是當他目光望去時,胸中就再一沉。

那宗守目光漠然的俯視著他,那眼神中只有一個含意。

——去死!去死!給我去死!

絕厲的殺意,充斥在意念之中。

陸天青先是失望,接著又是暴怒。

這豎子,安敢如此!

還來不及發作,隨即就又心有所感,看向了這四周。

可那赤火之外,更有無數無形的火焰,正在每一處空間間隙中燃燒。

使天地本源,在為之顫抖。一個個法則,在崩裂。使腳下大地,也在為之震顫不休——

這是在做什麼?

對了?怎就忘了,焚世之炎,怒焚人世。

宗守雖只是仙境修為,可那頂階的焚空血脈。

一旦爆發,卻足以將這冥獄徹底摧毀!

甚至嚴重一些,可蔓延其餘八大死獄——

他身為死獄看守,只怕難逃罪責!

若是在其他時候,也還罷了。偏偏是不久之前,才得罪的絕焰。

而眼前這位陸家純血宗子,第一儲君,更恨他如骨!

以此罪發難,他陸天青難逃死罪,必定無生。

「住手!住手!宗守,你可聽見了?給我停下!給我停下——」

聖境修者的浩瀚之力,瘋狂在冥獄中蔓延。傾盡全力,維持住這一在焚世之焰衝擊下,不斷粉碎中的世界。

宗守初時不之其意,須臾之後,才覺四周有異。

一如那兩次,昏迷之前,目中劇痛消失之時。

看了四周,宗守心中,這才恍然。

原來這冥獄,已是瀕臨崩潰,要塌跨了——

更是因周圍那些,源自於他的無根之火。

方纔這陸天青,是如何喚它們的。

對了,是焚世之炎!

宗守隨即就又輕笑出聲,滿含哂意。

這冥獄世界,毀滅又如何?與他宗守何干?

這個地方,折磨了他娘親整整二十餘載。

真是恨不得,將之親手碎滅!

毀了也好!

這意念一起,那胸中不平,滿腔戾氣,都似乎有了宣洩之處。

血瞳中閃動的符文,都瞬時一凝,聚為一個玄奧至極的字紋。

似水似火,又似雷似幻,又夾含這源起終結之力。

隱隱約約,正是一個『道』字。

下一瞬,就傳出幾聲卡嚓聲響——

整個冥獄世界,開始如破碎的玻璃般,碎散裂開。

焚世瞳成!

第940章 羊入虎口

無形之火,瀰漫著整個空間。

「居然是已經燒到這裡了——」

虛空之外,紅衣少女以淡定審視的目光,看著眼前。

此處距離九絕死獄,已經有數個世界。嚴格說來,已經不在一個空間層面。

然而就在她眼前,可見那些時空壁障,已經扭曲破碎的不成摸樣。

這裡都是如此,可以想見那九絕死獄,會是何等模樣?

「真的是焚世血瞳,焚世真炎。這血脈之力,好強——」

少女一聲唏噓,聽其意是在感慨讚歎,可言語中,卻又夾含著些許悵惘之意。

而在說話的同時,她身周上下,都燃燒起了赤紅之火。

本就是鳳凰之身,不過此時那火焰烈度,卻超越了她平時所御之火。

是因那血脈逆溯,激發所至。也只有如此,才能對抗那瀰漫過來的焚世真炎。

「那位天青尊者,此時想必是撐得極其辛苦。不過也算是罪有應得,無形吞神絲,他真好大的膽子。你絕焰的言語,都不放在眼中。」

話語說完,紅衣少女就發覺身旁之人,根本就不曾在聽。

轉過頭,就見那絕焰的手中,正一朵火焰燃燒。跳動變幻著,竟是化成了輪狀,在絕焰手裡轉動著。

焰輪之上,同樣含蘊諸般法則,循環不休。

絕焰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火輪之上。

那少女眼中,一抹神采閃過,旋即就不屑的撇了撇唇角。

「依托焚世真炎,運用你的天樞輪迴法。這門神通,總算是被你練成了。我是否該說聲恭喜?」

「難道不該?」

絕焰這時才回過了神,聞言一笑,是燦爛無比。

「托他之福,這一次,就省了足足我千載之功。血脈距離那位,又近了一步,或者真有一日,能夠超脫這焚世之血。不過說到好處,你凰兒今日所得,又何曾小了?」

這句話說出,那名喚凰兒的少女,就眼瞇瞇的笑。

哪怕隔了一層,自己這天生火焰神通的提升,也仍是肉眼可見。

絕焰又把右掌一握,把手中那焰輪全數掐滅。語音淡淡:「他不是膽子大,也不是不將我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沒得選擇而已。我也不曾想到,二十載前陸含煙與之事,會是這陸天青一手所為。為宣華立下如此大功,卻又甘心情願,離開聖庭,來這裡看守死獄。這人倒真能隱忍——」

聞得此言,紅衣少女的目中,也同樣精芒隱透。

旋即就又好奇問:「那麼你我,就這麼看著麼?那陸天青心性果決,只怕不會坐以待斃。到這時候,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陸含煙在旁,本是緊咬著牙。承受著體內的焚空之血,一陣陣的脈動。

不斷的提煉,不斷的純化。無數的血脈印記,被一一破封。

宗守進階到焚空陸家,最巔峰血脈。此時受益最大的,就是身為宗守母親的她。然而此時,也最是辛苦。

不過當聽到二人對話時,仍不由是心中微動,稍稍分神,神情中顯出茫然之色。

原來二十載前那一切,果然不是真正巧合。真正幕後之人,竟是這死獄鎮守,天青尊者——

心中激盪,隨即就又有些為宗守憂心。

聽這二人言語,此時宗守的處境,似有些不妙。

此前的陸天青,既然肯冒著得罪絕焰聖尊的風險,欲用那無形吞神絲,暗算宗守。

那麼此刻,在瀕臨絕境之時,也多半會用上最極端的手段。

哪怕明知此時的宗守,對焚空陸家而言,至關重要。

這絕焰,決然不會坐視,可不看到結果,卻仍是難以心安。

「焱元他早已到了,這事又何用你我憂心?」

這絕焰嘿然一笑,神情莫測高深:「再即便焱元不出手,另還有一位至境在側。此外還有那人,實力也很是不錯。豈容他陸天青放肆?無論如何,這人都是必死無疑!」

紅衣少女卻是怔了怔,焱元聖尊幾日之前,就在這附近,她是早已經知曉的。

還有那位隨宗守一起趕來,按照絕焰的說法,是有至境之實,卻暫無聖尊之力的那位。

可絕焰所言,最後那人是誰?為何她全無所知,也感應不到?

又暗暗搖頭,笑那陸天青,已到了身死在即,卻仍不自知。

「不過這一次的事後收尾,倒真是有些麻煩——」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絕焰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冥獄崩潰,整個死獄禁陣,更將大損。

這第八層獄中,困囚的神境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之數。

這些人若一併逃出,想要將之重新擒拿,便是身為至境聖尊的他,也不能說是十拿九穩。

還有第九層,那真正『死獄』中,另他也頭疼的幾位聖境,只怕更會傾力逃脫。

不禁無奈的看向了虛空,這次想要善後,說不得是要與那位聯手了。

那紅衣少女,卻不禁輕笑出聲,幸災樂禍。

「明明是你的晚輩,卻偏是鬧到水火不容,這是你絕焰不對!不過你如今,與其憂心這死獄破碎之事,倒不如想一想,聖庭那邊該如何處置才好——」

絕焰更覺腦仁中陣陣抽痛,想及此事焚空聖庭,不知是已亂成什麼模樣,不禁頭皮一陣發麻。

偏此時宗守的姓名,已經在陸家嫡脈名冊中,焚空碑上,此事想瞞都瞞不住。

焚空碑乃焚空陸家的根基之一,鎮族之寶,他也不能輕易操控。

要想壓制,仍舊是需得與那傢伙聯手才行——

不禁惱怒的,瞪了身旁少女一眼。埋怨使自己想起,這令人煩心之事。

旋即就又心有所感,轉身回望,而後再笑。

「含煙你可是在恨我怨我?」

陸含煙輕咬著蠢,凝思了片刻,就微微頷首道:「聖尊讓我回聖庭,可是要挾制守兒,回歸陸氏,繼承焚空聖庭?」

陸絕焰也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他本就是陸氏族人,名正言順的聖庭第一儲君,我陸家皇子!談何回歸?先前也說了,是否回去,全憑你意!」

陸含煙美目微張,而後全是苦笑之色。

全憑她意?既然已知曉二十載前,自己的任性。使祖父他失去了踏入至境聖尊之機,落到那般窘迫境地。自己若還有那麼一點孝心,就需返回聖庭。

哪怕不能助祖父他,拿回所有失去的一切,也該盡力補償。

否則無論到何處,這愧疚都將伴隨一生。

二十載死獄之囚後,對以前只覺威嚴可懼,那高高在上的祖父,卻是感覺更是孺慕可親。

根本就沒得選擇了——

「是不願離開?不說話,就當你承認。」

那絕焰肆無忌憚的譏笑,接著又一招手,將陸含煙抓到了身前。

「可是擔心你的宗守?便讓你看看也好,什麼是焚世之瞳!」

一股浩瀚如濤的真力,驀地從陸含煙的頭頂灌下,聚入目中。

而後那眼中所視,就再非是虛空之景。

竟是將此處數個時空層面,所有的景觀,都立體化的,展示在陸含煙的視野之中。

那一剎那的信息量,也幾乎將人的意識海,徹底的撐爆。

足足片刻,陸含煙就示意過來。當再仔細注目之時,卻是身軀微震,眼含驚色。

只見那九層死獄,就仿如一個倒錐形的高塔。

而此時那無形之焰,正在塔基處熊熊燃燒,直穿數重世界。

所有的天生異種,所有的修士,都在惶然奔走。

以虛空之力為炭材,從本源著手,破壞著所有一切!

聲威滔天!那火雖無形無質,卻比之真正的火焰,要可怕千倍萬倍!

此時的第八層,已經距離破碎只差一步。而其餘數層,此刻也是遙遙欲墜。

陸含煙的瞳孔收縮,心神近乎失守。

這是守兒所為?這就是焚世血瞳?

「焚世真炎,可焚諸界。所有時空壁障,遇之如同虛設。所有虛空神通,都需俯首稱臣!若然你那孩兒,能踏入聖境,此焰威能,還可增十倍。率軍征伐,當無人能阻其鋒,可統合萬界——」

旁邊的絕焰,語音幽幽:「你說我等,怎能輕棄?又怎能不為他,不擇手段?」

……

便在目睹那九獄炎災,陸含煙陷入沉默之時。

同樣距離九絕死獄,僅僅數個世界距離的虛空。

一艘巨大的船隻,懸浮於此。

是極光渡厄舟,當時宗守進入九絕死獄時。卻把這件仙寶,連同那鈞天仙府留下。

而此時的林玄霜,就正立在這巨舟的船首處。

虛空風暴鼓蕩,使她渾身衣物無風自動,飄飄欲仙。

而這巨舟,也是在不斷的晃蕩。

不過這裡還算好的,有林玄霜神念鎮壓,勉強算是風平浪靜。

可此處周邊,卻是『風浪』滔天,無數的時空靈能,在此處潮湧澎湃。

被那無形之炎燒灼,許多存在的虛空法則,都在崩壞裂解。->小說下栽+wRshU。CoM<-

使得此間,毫無任何秩序,越來越是動盪。

「這就是陸家的焚世血瞳,最巔峰的焚世之血?當真是見識了——」

林玄霜靜靜的望著,而後又問淨音:「你可是在想,我林玄霜這是肉包子打狗,又或者是把羊送入虎口是麼?」

第941章 有劍就好

「你可是在想,我林玄霜這是肉包子打狗,又或者是把羊送入虎口是麼?」

淨音的眼神無辜,是可憐兮兮的,看著身旁這位。心想自己哪有想這些?

只是在好奇,眼前這使人心驚動魄的動靜,到底因何而發。還有此時的宗守,又到底怎樣了而已。

難道這也不行?

只是心中卻不知怎的,有種無比頭疼,心慌之感。

林玄霜卻全然不管,冷哼一聲:「你真靈宿慧,已快完全覺醒,真當我不知?定是在頭疼這塊香餑餑若入了焚空陸家,你們佛門機會愈發渺茫。也在奇怪,有這麼一塊寶貝,不藏著掩著,反而主動把他丟到陸氏的嘴裡。讓你這淨音如來失算了可是?」

淨音猛地搖頭,可憐見的,她真是沒想這許多。

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佛徒,如何度化無量終始佛,那是幾位佛祖該考慮之事,與她無關。

林玄霜卻再不說話,定定的望著遠處虛空。

她又何曾不知,宗守的價值為何?

有怎可能猜不到,這焚空陸氏,幾位至境聖尊的反應?

然則她又怎能阻止?若是日後,宗守踏入至境之巔,遲早可洞察一切。

那麼這點私心,絕瞞不過她這徒兒。

唯有坦坦蕩蕩,傾力相助,事後再任其抉擇。

即便宗守,不曾選擇蒼生道。

那麼她也絕不會後悔,羲子之願,是願眾民平等,貴賤如一。天下蒼生都能耕有其田,居有其所,得昇平之樂。

這蒼生道,只是羲子集結眾多志同道合者而建,是實現其平等道的工具。

換而言之,只需這平等世界,能夠實現。那麼蒼生道的強大與否,甚至存續傳承,都不甚重要。

那孩子,也值得她期冀。

是在世聖王呢!擁有聖白王氣之人。

治國之法,暗合天意,也從不曾虧欠萬民——

「陸家皇子,焚世之血麼?他若真要繼承那焚空聖庭,也由得他。卻是那八百世界子民的福氣!」

淡淡的看了那九絕死獄方向一眼,林玄霜意念一起。這艘極光渡厄舟,瞬時虛空遁行,悄然滑向了遠處。

此時那冥獄即將崩潰,一旦炸開。那時空風暴,必定要波及周圍數十世界。

不過她此時御使這極光渡厄舟遠遁,卻非為躲避,而是離開。

宗守入死獄尋母之事已了,暫無性命之憂。那麼她這師尊的承諾,已算完成。

到了這時,也該是處理自己的私事之時。而此刻當務之急,便是盡力在最短的時間,恢復自己的修為實力。

若所料不錯,雲界之中,蒼生穹境內,必定會是有一場迫在眉睫的惡戰。

至於這淨音,這妮子放在宗守身邊太危險,還是一併帶走為好。

正這般想著,那虛空之中,忽然一道金芒,忽然穿空而至。

似乎也精疲力盡,在此地狂烈的時空風暴中,不斷的晃動。

林玄霜雙目微瞇,立時探手一招,將之擒在手中。

是昔年墨家奇器金傀空羽雀,不過此物來處,卻正是蒼生穹境之內。

哪怕已『隕落』了數千載,她在蒼生道內,也依然有著無數故舊,無數的昔日部屬。

僥倖渡劫,重塑肉軀之後,對蒼生道內的一切情形,都瞭如指掌。

空羽雀的腹內,只有一枚玉簡。

林玄霜將之取在手中,只須臾時光,面上就已浮出了幾許冷笑之色。

「旭兒啊旭兒,我真不知該說你什麼才好!你料算倒是不錯,使龍影成聖,欠你人情。又有元靜姐主動走那捷途,成那名不副實的至境聖尊。再用種種手段,分裂道門。一本宇書,使雲界諸教,都分心旁顧,傾力爭奪。自以為已然是準備妥當,有驚無險,可那清玄,卻也等了你數千載時光。此人能令羲子身殞,手段也怎僅只於此?此前種種,無非示弱,使你心生僥倖而已——」

微微一歎,林玄霜神情複雜。

魏旭乃是羲子諸多弟子中,最俱才情之人,心性也最肖其師。

然則她這弟子,雖往往算無遺策,然而缺點也如其師,是心高氣傲。

若是肯忍耐,推遲幾十載時間。在諸教爭奪,膠著之時踏入至境,可十拿九穩。

然則以魏旭的心性,看到了蒼生道復興之機,卻必定不會放過。

必定會冒險一試,以途在雲界靈潮起時。蒼生道能與諸教傾力一搏,而非是束手旁觀。

只是他如此,卻只怕正合那幾位道祖心意——

正因如此,她才不願將自己已經重塑身軀,脫困之事,告知於蒼生道門。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魏旭佈局,算不到自己,自然會更是小心,力圖萬無一失。

同樣她的存在,也將是對手盲點。

自己脫身事外,旁觀此番博弈交鋒。關鍵之時,或能為魏旭拾遺補缺。

只是她一介傷勢還未恢復之軀,又能有多少做為?

宗守那孩子不錯,可惜自己復生的時間,仍是太晚。

一不小心,這次蒼生道,真有覆亡之危。

宗守若在焚空陸家,或者可避過此災。

目中陰晴不定,林玄霜旋即就又一怔。

玉簡中一道信息,忽然掠入她的腦海之內。

「已布煉魂劍陣,守禦蒼生穹境,唯獨煉魂劍依然無主。座尊別出心裁,千載時光,收集七種天階精金仿製煉魂主劍。雖不如正品,卻可與六劍合一。守禦穹境,應當無憂。另教門之內,又有傳言,道是煉魂劍靈,似早已不在。故而數千載,無人能掌控此劍——」

可與六劍合一?

林玄霜茫然,然後啞然失笑。是了!距離自己渡劫身『亡』,被困在那出殘破的世界,已經有數千載時光。

羲子的六位弟子,都俱是人傑,千萬人中無一。

到了此時,早該把羲子所遺之劍,一一煉化了才是。

至於煉魂劍的器靈——

林玄霜霍然回身,視線一瞬間就穿越了數十層時空壁障。

落在冥獄之中,正是以焚世血瞳,火焚諸界的宗守之身。

而後那目光,就定格在那把懸浮於旁的血紅劍上。

真正煉魂劍的器靈,不就在此?

那羲子的氣息,她永世難忘。重塑身軀,神智昏沉之時,甚至差點使他以為,宗守是羲子殘念轉世之時。

思及此,林玄霜不禁啞然失笑,這算什麼?

明明是劍陣已成,卻偏偏還要去費心思,煉製那仿品。

寶山在側,卻渾然不知。這魏旭,還真是有夠後知後覺。

這套劍陣之威,旁人不知,她卻親眼見過。

斬殺至境聖尊,絕非虛言!

雖非真正的『殺』死,然則若修為非如秀觀那般,還是遠遁為好。

手中一捏,把那玉簡握成粉碎。

林玄霜再不留戀,繼續御使這飛舟,遁行遠去。

這玉簡之中,還有不少信息,不曾去看。

然則林玄霜,卻已不在意。

無論魏旭有什麼樣的不知,無論那道門魔門,有什麼異動,都無關緊要。

只需有那口劍,便可——

……

當整個冥獄世界,愈來愈動盪。焚世之火,蔓延這世界每一個角落之時。

分佈在冥獄各處的封禁,也同樣搖動。

也包括那宗守初至冥獄,所見那幾十座十字鐵架。

禁術崩壞,那死獄禁陣,再不能汲取精元氣血。

此地諸人面上,都全是壓抑不住的喜色。奮力掙扎,此前那使他們動彈不得,無奈其何的封禁,此刻卻如紙糊的一般。

無涯子更是哈哈大笑,聲震長空。

「碎了,居然真碎了!燒得好,真燒得好!不知是哪一位,有如此神通?不意我無涯子,真有脫困之日。」

氣勁爆裂中,一道道封禁破損碎散。整個十字鐵架,也不斷扭曲。

最後是轟的一聲炸裂,崩裂成了粉末。

掙開了這最後束縛,無涯子踏空而立,先是一陣長嘯。

是說不盡的快意,道不出的暢快。

然後是猛地探手一抓,遠處一位還未完全掙脫封禁的神境修士,在陣陣氣勁爆裂聲中,被他強行擒攝到了身旁。

那頭顱在瞬間爆開,無涯子把嘴附在那脖頸間,大口大口的飲血。

而後又哈哈大笑:「許久都未飲如此鮮美血食,爽快!當真爽快!」

枯瘦的肌體,迅速膨脹,恢復勃勃生機。無涯子的氣機,也在瘋狂增長。

最後冷哼一聲,轉頭看向了不遠,那與他幾乎同時間,脫身而出的中年男子。

「葉軒!」

目中一絲厲色閃過,無涯子身影一閃,就到了這中年人的身周。

詭異紊亂的元磁之力,將此處時空,撕裂成千百餘片。

而無涯子的手,則直接探向中年人脖頸。

他看這人不爽,已經許久。神境巔峰,其一身精血,必定更是美味。

傷勢盡復,正要落在此人身上。

那葉軒卻神情不變,毫不動容,只嘴裡微微歎息:「你自問強橫,傲視同階,卻不知旁人也有喜藏拙者。似你這般魔頭,還是莫要出去禍害人世的為好!」

右手中一道劍罡凝聚,而後光影一閃,掠過虛空。

瞬時血液紛灑,對面無涯子的,卻是滿臉不敢自信,看著自己探出的手,齊臂而斷!

第942章 焱元聖尊

無涯子猶自是難以置信,怔怔的看著眼前。

二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以至於他此刻,都沒了分毫戰意,也無報復之念。

若然能夠,自然是想逃。卻被這股劍意緊鎖,動彈不能。

目光驚懼之餘,也越來越是不解,越來越是怨毒。

「難道就許你囂狂,不許人藏拙?」

無涯子淡淡說著,遠處那幾十個鐵架,都遁飛而至。

先是在他身前,扭成了麻花,而後又向內坍塌凝聚,最後是凝成了一口劍形。

未經煉製,就有股銳絕霸道的劍意,縈繞其上。

無涯子的瞳孔,這時微微一縮。

「不對!葉軒,葉軒,你是那人,逍遙軒——」

話音未來,那葉軒就皺了皺眉,而後失笑:「你知曉太多!道逍遙之名,葉軒早已不用。」

那臨時煉成之劍,只是輕輕的一揮,就將這無涯子的頭顱,一劍斬下。

而此時葉軒,已看向了四周。

二人之間的衝突,只不過是幾個呼吸,就有了結果。

此處那些脫困而出神境,都是愕然的望著。

似乎也是難以置信,最後會是這樣的結果。平時任意而為,肆無忌憚的無涯子,竟然不是葉軒一劍之敵。

隨即各人的目中,就浮起了幾分忌憚之色。而後是毫不猶豫,各自飛遁逃逸。撕開了那因焚空之炎,變得脆弱不堪的禁陣壁障,往那虛空遠處,傾力逃遁。

葉軒對這些人,卻無絲毫興趣。冷眼看著這些人離去,卻是微微歎息。

「蠢人!難道不知,這些無形之火,乃是陸家的焚世之炎?」

冥獄破碎,這些人以為自己,就能逃得掉麼?

只有至高的焚空血脈,才能有焚世真火。

若然是至境,這火焰威能,卻未免太低。早該將他們這些人,全燒化了才是。

可這火,卻是真真正正,最巔峰等級的焚空神通!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陸家子裔,進階出了巔峰血脈!

如此大事,焚空陸家,豈能無至境聖尊在旁。

這時候逃,又能夠逃得了多遠?

不甘的仰頭望天,葉軒目中全是無奈之意。

真不愧是傳承數萬載的世族,才現出了幾分衰落之兆。

就有這等傑出後輩,驟然崛起,讓人絕望——

默默思忖,葉軒也略略感應了片刻。而後就把那口粗製濫造的劍器,掛在了腰間。往南面方向,踱步而去。

那是淵門所在,若他所料不錯。那個地方,應該是他唯一的生機所在。

他虛空踏步,頃刻就是百里地域。僅僅須臾,就到了那第八層淵門附近。

遙遙觀望,當發覺這距離淵門僅兩百里處,一老一少,正彼此對峙的二人時。

葉軒的瞳孔,就驟然收縮!

那老者分明是聖境尊者,葉軒卻望都未曾望一眼。

視線聚焦,全在那少年身上。

這個人,豈非是幾十日前,見過的那個少年?

那雙血眼,應是焚世血瞳不錯!

這位獨自闖入九絕死獄,四處尋母的少年,就是晉階焚空陸家,最頂階血脈之人?

此子是陸含煙之子,換而言之,他如今還未過三十之齡,此時也不過才仙境而已、當真是讓人意外,也真讓人慚愧。

又心中微動,面上微顯異色。

含煙之子?那就是當今焚空聖帝的嫡脈玄孫,更掌握至高焚世之血。

如此說來,他也當是整個焚空陸家的嫡長宗子,名正言順的聖庭第一儲君?

或者,或者可以——

這念頭剛一閃過,就又被復壓制下去。

目望著眼前,就在方才剎那,那邊的氣機,略有變化。

而葉軒的目光,也轉而望向那紅袍老者。右手是不自禁,握上了自己的劍。

這個人,赫然是殺機已生!

此時的陸天青,正是在喘息。渾身上下,皆大汗淋漓,浸透重衣。

天人五衰,第一衰天人五衰衣服垢穢、第二衰頭上華萎,第三衰腋下流汗。

他此時此刻,卻竟是已現出三衰之症!

維持著這八層冥獄,不徹底傾塌。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法力真氣,此時此刻,則更是搾取著那寶貴的生命精元。

可依然是未能使這崩潰之勢力停下,反而己身魂念,在那無形之火的燒灼之下,不斷的潰退。

周圍處,一連串的卡嚓之聲傳來。一片片的時空碎片,正在崩解分離,碎散入域外虛空之中。

心中已再明晰不過,自己阻止不了。這片冥死獄,注定了要崩滅在即!

可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他陸天青,怎能毀在這裡?

是放開一切,立時逃遁?然則此域雖大,自己又能逃向何處?

失去了陸家,沒有了進階可能,也不過多活二百餘載。

子孫後輩,也多半要被他牽連,從此只能淪為罪人奴僕。

目光一厲,陸天青狠狠地注視著對面。一切的源頭,就是此子。

那血紅之瞳,依然是漠視著他,帶著蔑視之意。

卻愈發的讓陸天青憤恨交加!恨不得將這焚空陸家,已經期盼了幾千餘年的焚世血瞳,挖下毀去!

等等,毀去?

陸天青的目光一動,然後是殺機再次暴增。

反正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總之同歸於盡!

總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這讓他落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禍首,還能好端端的回歸陸家。

做那第一儲君,下一任的焚空聖帝,欺凌自己的子孫!

這念頭一起,卻見對面的宗守,忽然無聲冷笑。

「你可是以為孤,真奈何不得你?想要與孤,同歸與盡可對?」

陸天青微微一怔,此子居然了猜到自己的心思。

又再三確認,不曾有幻術臨身。就又嘿然一笑,這豎子此時,也只能逞口舌之利,用這些言語拖延。

任你前程似錦,在此死後,也不過一抔黃土而已!

再不猶豫,千萬道銀色絲線,從他袖內驀然勃發,往宗守方向飛射而去。

在那血瞳注視之下,一絲絲銀線被扭曲碎斷。卻又有更多銀絲,潮湧不絕。

陸天青此時忍不住,想要大笑出聲,神情歡快無比。

絕望可對?無奈可對!方纔的他,也是如此!

今日有這陸家第一儲君相陪赴死,他陸天青也算不虛此生!

可下一瞬,他就望見了對面血瞳之中,那憐憫譏誚之色。

轟!

一聲重響,陸天青的一雙膝蓋,竟是生生粉碎。挺立不住,在宗守身前突兀的跪倒,而那些銀絲,也在一剎那間,全數炸成了粉末!

一個無比威嚴的聲音,同時遙遙傳至。

「謀害聖庭第一皇儲!陸天青,你真好大的膽子——」

音質沉雄,有若堅鋼。碎聲而來,是浩大到可以將這裡一切,都全數粉碎的剛烈意念。

似乎是憤怒到了極致,周邊千百丈虛空,都在這音浪震擊之下,如破碎的浪花般散開。

這重壓之下,陸天青一口鋼牙,幾乎磨碎,口中更溢出了血色。

卻仍不住胸中那驚悸,口中失聲。

「焱元聖尊!」

這個聲音,這意念威壓,定是焱元聖尊不錯!

神情頓時一陣茫然,這位聖尊,為何來的如此快法?

不對,此番之事,一開始就透著詭異。

這宗守血脈異變,覺醒焚世聖血,自己也是焚空陸家之人。

昔年排名雖低,卻是也是嫡脈之一。為何全無所覺?

是不,非是無有感應。那血脈潮湧,逆溯的預兆,自己也經歷過幾次。

只是他一直,都不曾注意,未曾想過。

分明是見知之障!只能見,而不能知!

這意念在腦海中冒出,頓時所有一切阻障,都盡皆破除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焱元聖尊,非是從數百個世界外瞬時趕來,而是早就已等候在此!

可憐他陸無雙,墮入到這陷阱之內,而不自知!

那麼又是何人,在算計於他?

幾乎本能的,就想起了那個人名。

「絕焰聖尊!陸絕焰!」

一聲狂吼,從陸無雙的喉嚨中發出,聲嘶力竭,帶著刻骨之恨。

除了此人,再想不到還有其他,能使他中了見知之障,還不自知之人!

可笑自己,還曾憐憫陸絕焰,待那陸含煙母子殘酷。

卻未曾想,自己才是那真正最可憐之人。

「爾當真可惱!不能照看這九絕死獄,明知焚世之血甦醒,必以一界為祭。卻仍不警醒,任由我陸家第一儲君,在死獄中覺醒血脈,毀損這冥獄世界,此是為一罪!」

那焱元聖尊的聲音,漠無感情的言著。平淡的彷彿不是在審判,而是在敘說。

陸天青則是心中冰涼,無奈的仰頭望天。

早就注定了,當那絕焰望見此子之時,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從一開始,就墮入了陷阱之中。

宗守覺醒,多半是要依靠這冥獄禁陣之力。然則絕焰若是明言,在陸家而言,一個冥獄,也非是不可承受。

——這位聖尊,怕是在十日之前就已決定,欲取他陸天青性命!

然則此時,恨又有何用?

從此上望,可見那正碎裂中天空。卻依稀彷彿,能望見那絕焰,輕蔑的笑臉。

此時那焱元聖尊的聲音,仍在繼續。

「其罪之二,事發之後,不思彌補。憤恨之下,反欲謀害儲君!二罪皆不可赦!你可有言辯解?」

第943章 佛門誓願

「其罪之二,事發之後,不思彌補。憤恨之下,反欲謀害儲君!二罪皆不可赦!你可有言辯解?」

那聲音猶如滾雷,震人心神。

陸天青張了張嘴,似欲說話。可到嘴邊時,卻又吞了回去。

辯解什麼?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一個陷阱。

兩位至尊聯手,要將他陸天青拿下,剪除他這個宣華羽翼!

也無言可辨!今日他出手,意欲加害宗守,乃是事實。

而眼前這少年,自晉階焚世之血後。就已然是陸家皇儲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此子性命,關涉陸家存續大計,數十聖境修士,衝擊至境的希望所在。

一旦此事為聖庭諸多元老知曉,那麼哪怕是宣華國主,也不能替他辯解。

他陸天青,此時已惹眾怒!即便辯解,又有何用?

無聲慘笑,陸天青的神情,也漸漸淡漠了下來。

心中死灰一片,已不報半分生望。

「吾有何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兩位聖尊要取本人性命,在下受死便是!」

那焱元聖尊的聲音,頓時一陣沉寂,而後冷笑之聲,再復傳至。

「當真死不悔改,不可救藥!既是如此,本座也無需留情。不過你之性命,自有人取——」

音落之時,陸天青的身軀四肢,所有關節處都炸出了一團團的血霧。

整個人,幾乎癱倒在地,在不能直立。

對面的宗守,則是冷眼旁觀。

初時目內也是微微意外,他真正的依仗,可不是這位聖尊。

魂念修為,也遠沒到感應至境聖尊形跡的地步。

可隨即就又坦然,唇角旁更滿是冷哂之色。

這場戲,是演給自己看麼?

以息自己,對焚空陸家的滔天之怒。

然則娘親她,被困這九絕死獄二十餘載,承受那般酷刑。

此怨此恨,又豈是一個陸天青的性命,就可以平息?

眼神冰寒,冷冷看著已癱倒匍匐的陸天青。

此時此刻,這紅袍老人已無半點聖境尊者的威嚴氣度,渾身染血,淒慘之至,也狼狽無比。

那焱元聖尊,不止是毀去了此人渾身關節肌體,更將此人的元魂重創,再不能御使靈法。

甚至其喉部聲帶,也被粉碎。只能是口中汩汩作響,以怨毒之至的眼神,盯視了過來。

宗守毫不在意,反而是失聲一笑。雙眼中忽然符文隱現,使陸天青的身軀,也忽然扭曲。

後者目中,也頓時現出惶然之色。不止是他身體,被數千上萬股方向不已的力量撕扯。還有火焰滲入,燒灼著他的身軀。

只是這些,都不足以使他驚惶。真正讓人難以承受,卻是那劇痛。

讓人痛不欲生,恨不得此刻就自絕,把自己身上肌肉,都全數割下的劇烈痛楚。

心中頓時明悟,這又是幻術!是宗守將自己曾經承受的痛苦,映照在他的心念之內。

偏偏此時,他卻偏是抵禦不得。

「很疼可對?恨不得現在就想死掉?可我那娘親日日承受之苦,卻超過這十倍百倍——」

宗守嘿然而笑,雙手指甲深深扣入肉內,戾氣南平。

「你當慶幸,孤還不曾真正喪心病狂,可以做出那些禽獸之事。」

血瞳之中,光澤再變。一枚枚暗合天道的紋菉組合,彷彿一黑一白,陰陽魚的勾玉圖像。

而陸天青的身軀,也在這一瞬間,被扭曲粉碎,徹底爆成了血霧!

只一團殘魂脫出,還來不及遁走,就被宗守強行攝住。

那焱元聖尊,只毀去此人的修為武力,就袖手不管。

無非是欲將此人,丟給他來處置。

然則宗守也是坦然,沒道理只為不願受那焱元聖尊人情,就放過這陸天青性命不取——

一當想起,那些赤蜂鳥,想起那日情景,胸中就是絞痛難當。

「然則,如今你雖痛快一死,孤這綿綿之恨,卻實不能消!孤曾聞那佛門,有六道輪迴之術,又有願誓之法。今日孤就沾些因果,願以無量終始佛之身立誓!願爾千世萬生,墮入畜牲道中,永為蟲豸,是畜類之食——」

那陸天青的殘魂,頓時劇烈掙扎。然則此時,卻為時已晚。

宗守身周,忽然一聲悶響。一個冥死門,彷彿是迫不及待的轟然打開,無數的死氣滲入,也有一股強大無比的拖拽之力。將陸天青哭嚎著的元魂,強行拖入到了那冥門之中。

待得那冥門關閉,宗守再又目望四周。

焱元聖尊的意念,此時早已經退去,是半點痕跡都不層留下。

這個冥獄世界,隨著陸天青道消身隕,失去了最後支撐。

那根源已被他的焚世之炎,漸漸燒壞,崩塌的是愈發厲害。

宗守心中,卻頓覺空空落落。不過也未遲疑,更無絲毫留戀之意。一個踏步,就離開了冥獄世界。

一界崩潰,必定是滔天動靜,波及無數的時空。

甚至這九絕死獄附近,都將產生虛妄之海。

那衝擊之力,絕非是此時的他,所能夠承受。

踏足虛空之外,宗守卻又伸手一探,往那死獄第七層抓去。

這死獄禁陣以前堅不可摧,宗守無奈其何。

然則此時,卻是完全無視。身具焚世之血,在那死獄之中,本就可無所不能。

僅只是須臾,宗守就把那陸無病,攝出了靈海死獄,到了自己的身旁。

那陸無病淡淡的看了宗守一眼,似毫不意外。只眸中精芒閃過,而後深深一禮。

「臣恭喜君上,成就焚世之血!」

既然是焚世血瞳,那就不僅僅是主君而已,更是族中之尊。

宗守蹙了蹙眉,而後微微搖頭:「你可是與我師尊一般,早就預料到了?」

陸無病卻苦澀一笑,他哪裡有這樣的本事?

再高看宗守,也不會意料。宗守在死獄中,血脈會有如此驚人異變。

也只是到死獄第五層時,才略略猜到了幾分。

「君上,無論臣是否猜到,君上都需入九絕死獄一行。」

宗守一陣默然,這件事真怨不得陸無病。

接著他瞳孔又微微一縮,看向了遠處虛空。

只見三個人影,現身於一息遁速之外。

其居中一人,即便是化成骨灰,他也認得,正是在第八層,阻攔了他十日,也折騰了他十日的絕焰!

不過此時他注意力,卻在左側那女子身上。

是母親!此刻也是眼現波瀾,癡癡的看了過來。

目中含淚,仿似有千言萬語,要對他敘說。卻又彷彿被一股異力牽制,無法開口。

「娘親——」

宗守下意識的,就想跨步往那邊行去。

然則他意念雖起,卻不能往前,靠近半步。

即便是焚世神通,道種星辰,也無法辦到。一股無形的屏障,阻隔於前,使人無法逾越。

登時胸中暴怒難壓,往旁邊那陸絕焰的方向瞪視。

此時此地,能阻他之人,就唯有這位絕焰聖尊!

那陸絕焰卻笑,似乎開心無比。對宗守的目光,渾不以為意。

「十年之內,守兒你需記得回聖庭一趟!你是我陸家如今,第一儲君,未來焚空聖帝。可自出生以來,都不曾去過聖庭,祭過祖廟,實在太不像話——」

言辭之間,就彷彿是長輩對晚輩的吩咐,帶著幾分淳淳教誨之意。

宗守聞言,卻是不怒反笑:「回歸聖庭,祭祀祖廟?爾焚空陸家之人,只怕是瞧不起我這血脈不純之人,就不懼我這外族之人,玷污了陸氏的祖庭。」

「說的是什麼氣話?」

那絕焰一聲失笑,神情無奈,似乎是正在看著撒氣的小孩。

「你是我聖帝唯一玄孫,陸家嫡長宗子。若然你陸守的血脈都不純,焚空聖庭就再無嫡脈一說。身是第一儲君,又有誰敢不敬?有人不識相,我幫你宰了他可好?」

宗守一陣啞然無語,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無恥的至境聖尊。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盡力使自己心緒平靜下來。

「孤不記得自己,曾經改姓。再者若要我去焚空聖庭,就先請將我宗守的娘親放回!挾持我母,這就是聖尊誠意?」

「含煙?你娘可是自願隨我回那聖庭,來探望焚空聖帝。祖孫二十載不見,你娘親很是想念」

那絕焰說著,宗守卻微微一怔。轉而又看向母親,卻見陸含煙,是神情凝然,向他微微頷首。

絕焰也再次一笑:「你若要見她,來焚空聖庭便是。一家團聚,豈不甚好!」

宗守的雙拳緊握,渾身骨骼,都咯崩作響。

目光如刀,恨不得一拳,重重砸在這位聖尊臉上。

絕焰卻全然不見,或者是看見了,也不甚在乎。

目光戲謔,彷彿是在說,你恨又怎樣?怒又如何?

到了最後,終究還是需從他之意——

「言盡於此!到底來是不來,全在與你。聖庭中爭鬥激烈,遠超出你想像。若是來的完了,守兒你是怕是要後悔終生!」

這句話語說完,絕焰的身影,就漸漸淡去。陸含煙於那紅衣少女的身形,也同樣消逝。

宗守身影,猛地一個閃爍,到了三人存身之地,卻是撲了個空。

而此時耳旁,也傳出了一聲歎息:「到底還是把守兒你,也捲了近來——」

第944章 自願投效

「到底還是把守兒你,也捲了進來——」

聲音幽幽傳至,一個人影,也悄然出現在了宗守的身側。

手輕拍著宗守的肩,以示安慰。

宗守默然不語,胸中雖怒恨交加,卻更多的卻還是無奈。

這個絕焰聖尊,他終究是奈何不得。

不解的是陸含煙,為何要自願跟絕焰回去。

而後就聽旁邊那人語氣悵惘道:「你也無需如此,你母當初把你生下,卻欠了你那祖父太多。她雖脫困,卻也有自己的牽絆責任,有帳要還。焚空聖帝乃是有情有義的人傑,絕不該落到眾叛親離,被趕下帝位的下場。你母親她如此選擇,我不但欣慰,也樂見其成——」

宗守皺了皺眉,這其中的恩怨糾纏,父母當年的經歷,他都不甚瞭然。

可既然宗未然,說母親他有這麼做的理由,那麼想必娘親她,必然有著自己的苦衷。

只未曾料到,那位焚空聖帝陸北武,竟能在宗未然的心目,有如此之高的評價。

微微一歎,宗守轉過頭,回望身旁。

數年不見,父親這模樣,倒是愈發俊朗了。臉上多出幾分剛硬線條,身形依然淡薄,卻更類熊山。

只是那眼中,也同樣多了幾分滄桑。此時的境況,雖不甚佳。

宗未然雖極力隱瞞,卻瞞不過他這剛覺醒出來的血瞳神通。

俯身恭謹一禮,宗守言語澀然:「父親你受苦了!是孩兒來遲——」

方才是知曉宗未然就暗伏一旁,林玄霜在外接應,才不懼這天青尊者。

有焚世血瞳,在那九絕死獄中,他一身戰力,可比擬神境巔峰。

與宗未然合力,已足可與陸天青一戰。

然則這時,卻又暗暗慶幸,那焱元聖尊的及時出手。

他父子二人,雖有著幾分勝機。可即便贏了,宗未然的傷勢,也必定更為沉重。

心中暗暗愧疚,若非是父親把宙書贈予,成全了自己。又何至於如此?

一步登聖,手掌宙書。那時即便在至境面前,也能有脫身之力。

「還是被你看出來了?陸家的巔峰神通,果然不凡!」

宗未然輕笑,搖了搖頭:「不過是在這死獄中藏了兩年,相比你母親,實在算不得什麼。不過這次也多虧了你,才能安然脫困!不知不覺,守兒你,已經長大了呢!剛才把那陸天青,打入六道輪迴,真不是一般的帥氣。我恨此人已久!不過沾染佛門因果,可曾妥當?」

宗守面上一陣赧然,聽著宗未然說這些話,頗有些怪異不自在的感覺。

到幾面幾句,卻聽從宗未然的擔憂之意。心中又微微一暖,便解釋道:「無妨!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小事而已。」

這個陸天青,他同樣恨之入骨,尤其那赤鋒鳥之事。

能將此人打入畜牲道中,承受萬世折磨,這些許代價,實在不算什麼。

再說不知不覺,已經欠了佛門不少。

最多他日佛門另開一獄,造真正極樂之世時。自己若有能力,也出些力氣便是。

一些!多了不行。

宗未然啞然失笑,深深看著眼前。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旋即又想起了隨絕焰離去的陸含煙,卻又是一陣黯然。

時隔二十餘年,二人雖是見了一面,卻連話都不曾說上一句。

到了焚空聖庭,身陷風波險惡中,她更需應付無數的明刀暗箭。

目光微閃,宗未然就又凝然道:「守兒!若是可以,不妨去那焚空聖庭一行。去幫幫你母親及你太祖父——」

宗守一怔,抬眼回望。卻見宗未然,是一臉的黯然:「我雖是她丈夫,可在陸家而言,卻依舊是外人。貿然插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使他處境更是險惡。此時能幫你母親的,就只有你而已!」

宗守聞言默然,若有所思。

去那焚空聖庭,做那陸家第一儲君麼?豈不就如了那絕焰之意?

然則自己,只怕真沒有其他選擇。

正這麼想著,就又見宗未然,忽然偏過頭,望向那已碎滅的九絕死獄方向,劍眉微凝。

「你是何人?何故尾隨,在此地留戀不去。」

宗守這時,才覺那方向氣機有異,心中警兆微生。

下一瞬,就見一個人影,從那處虛空踏入。

是一位中年男子,雖只一身麻布囚衣,腰間一口劣質劍器。可當其人踱步走來時,卻是風度翩翩,風采氣度,無不使人心折。

宗守前世是專修劍道,這一世亦是極力苦修。

感應最是靈敏,分明可見,此人眉心間那凝而不散的劍意。

「本人葉軒,曾有『道逍遙』之舊名。七十載前不幸失手,被困囚冥獄之中。說來不久之前,殿下應該還見過我一面。」

那葉軒在一息遁速之外站定,而後就目光灼然,看著宗守。

「殿下既然有意去那焚空聖庭一行,那麼想必也確人手助力。卻不知殿下,可願收下我這個下屬?焚空聖庭少主,第一儲君,部屬總不能太過寒酸。」

當這話音落下,宗守與宗未然父子二人,都是齊齊顯出愕然之色。

卻聽那葉軒自嘲道:「那冥獄雖崩,然則此處虛空,卻有兩位至境神念封鎖。若只是一位絕焰聖尊,葉軒尚膽敢冒險一試。可若加上焱元,那麼在下也只能是束手無策。困居死獄七十載,實不願在其中再多呆片刻。只能求助於少主!非是葉軒自誇,入獄之前。凡聖境之下,無有我葉軒一劍之敵!即便那天青尊者,未嘗不可與之一戰!必定能對少主,有所裨益——」

這些言語中,前幾句是釋宗守父子之疑。後面的話,則是言及修為本領,一股滔天劍意,也是隨之勃發,以證其言。

不止是宗未然,微露驚色。宗守也同樣是略一挑眉,心中微感興趣。

這個人,他見過!就在初入八層冥獄之時。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千百個世界之外。被宗守父子議論中的焚空聖庭,此時正是一片死寂。

尤其是那祖廟之前,無數陸氏弟子匯聚在此,卻都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一方面是在等待那焚空聖碑的血氣變化,最終落定。一方面卻是在極力的汲取吸收,那血脈逆溯之力。

所有人都是神情凝然中,帶著驚喜之意。

而越是陸家旁脈子弟,面上喜色也就愈多。

常理而言,他們這些親緣較遠的。能得到的好處,絕難及得上族中嫡系血脈。

然而當焚空之血,濃郁到一定程度之後,要提升就分外艱難。

反而這是本來血脈之力淡薄的旁系,可以大幅提升階位。

故此這祖廟之前,無論老幼,無論地位高低,都無一敢在此刻分神。

以陸雲戈第二儲君的身份,自然無需與這陸氏低階子弟,混在一處。

此時卻是立在距離聖碑不遠處,一間閣樓之上,冷目下望。

「呵呵!這焚空之火,居然晉陞了整整一階,當真是難得,難得!聞說這等情形,也只在七千載前,焱元聖尊渡過至境劫數時才有。我陸家中,還真是有人,掌握了陸家的焚世血瞳——」

在陸雲戈身後,那陸道焱此時也睜開了眼。

此時血脈逆溯之力,已將近尾聲。

自問餘下的部分,只需些許分化神念就可以處理。

陸道焱於是也不在靜坐,起身行至陸雲戈的身側。

只是他才行至憑欄之旁,覺覺身軀之內的氣血,又是一陣脈動。

微微一驚,陸道焱下意識的,便與陸雲戈一眼。心中驚疑是不定——

難道說?到此刻還未結束?

不對!即便是幾位陸家至境度劫之後,也不曾如此!

脈動之後,就又平息。

那麼只有唯一可能,那一位,掌握已陸家巔峰神通之人,仍是潛力未盡!

又或者,是與之親緣極近之人,也有進階之兆,同樣可逆溯全族!

陸道焱眼中,頓時是一陣陰翳。無論是哪一種,都會使此時的焚空聖庭,產生巨大的變數!

卻見那陸雲戈,是面色不變,全不曾察覺。

陸道焱眉頭一挑,知曉眼下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陸雲戈已經查知,卻強裝鎮定。一種是離血脈發生異變的那一支,實在過於遙遠。

當下輕笑出聲,面上也是若無其事。

「看這情形,這聖碑多半是已揭曉在即。只怕這儲君名次,必定會有大幅更迭。卻不知堂兄你,能排入多少位次?不過這第二儲君的位份,多半是守不住了——」

言中依然含著幾分譏諷意味,是幸災樂禍。

陸家儲君之位,向來有五論之說。第一論血脈,第二論功績,第三論天資前景,第四論實力修為,第五論親緣。

陸雲戈能據第二儲君之位,一是自身實力修為,確然不錯。二是宣華幾位國主,在背後支撐。

三是此人這幾十年積累的功績,在陸家之中,確然是翹楚。

不過今日之後,陸氏之中,不知有多少人,血脈得以提升。

反觀此人,早早就已停止了靜修,顯然是所得不多。

自然是遠遠超過了那些旁支,可在諸多儲君之中,必定是墊底。

第945章 怎會是她

陸氏不禁同族婚嫁,然則近親之間,卻仍有禁忌。

正因陸雲戈親緣較遠,當年才被選定位陸含煙夫婿人選。

然則此時,這位卻也定是受益最小之人。

那陸雲戈卻似渾不在意,不但不怒,反似失聲一笑:「我陸雲戈的排名,又何用你陸道焱來憂心?再者——」

那話音頓了頓,陸雲戈的目光,冷冷的斜視了過來。

「即便你陸道焱的位次,能超越我。卻不知道焱弟弟,可能在這儲君位上,坐的穩當麼?」

陸道焱眉頭一挑,只覺那冰冷的視線,如刀般刺入自己心神。

有如實質,令人心中如被絞割。

凝視了片刻,那陸雲戈的目光,才又緩和下來。

「莫要哪日外出,出了什麼意外,被人斬殺了才好!這等事情,道焱弟該習以為常才是。焚空聖庭這幾百年來,殞落的嫡脈血裔,難道還少了?」

陸道焱的胸中一突,而後就是一陣暴怒。

「你敢對我如此說話!」

這些言語,近乎是赤裸裸的威脅。

只是他怒斥未停,就被陸雲戈冰冷的笑聲,再次打斷。

「昔日天之驕子,卻淪落到連前五之位,都難保持。我知你心有惡氣,對我不服。然則你陸道焱要怨就怨你那一脈,能者太少,後繼無人。又出了陸含煙這個賤人!」

陸道焱只覺胸中一悶,雙目盡赤,似乎無盡的怨恨積鬱在胸。

陸雲戈卻不肯就此將他放過,淡淡道:「道焱堂弟,既然都已是喪家之犬,就該更為識相,不要胡亂叫吠才是。要知人之耐心,終究有限,說不定一日惱怒,會把這只無主之狗宰了,以得清靜。你說這個道理是也不是?」

又道:「你如今地位,維持不易,還是莫要有事沒事,來招惹本君才是。再說的直白一些,我此時即便指使一個部屬,將你陸道焱宰了。這焚空聖庭,又有誰能奈何得了我?那位即將退位的焚空聖帝麼?是了,這個人也是你如今唯一依仗了。然則那人,連自己唯一孫女都報不住,又能護得住你陸道焱麼?」

陸道焱身軀陣陣發抖,面色鐵青,幾乎說不出話。

陸雲戈卻是放聲大笑,似說不出的狂狷,道不出的快意。

若有朝一日,能等聖帝之位。掌握大權,必定頃一生之力,使陸北武一脈,永無出頭之日!

定要那賤人,受盡折磨而死!

這些話,卻只在心中,並無出口,也不可言道於人。

而下一刻,陸雲戈也心中一動,看向了樓閣下方。

此時無數人的目光,也都在往那石碑方向注視過去。

那焚空聖碑周圍光影漸淡,內中縈繞徘徊的血色,終於開始凝固了下來。在石碑底層,顯出了一個個字跡。

陸雲戈心中頓時一抽,哪怕城府再深,也是有了些緊張之意。

其實方纔,對那陸道焱之語,本不該說。對此人的譏諷之言,也本不用去搭理。

然則今日這番變故,實在是使人心懸,失了平常心境。

也不知怎地,從幾日前,知曉有人可能晉階陸氏至純血脈開始,他便是感覺一陣焦躁不安。

總覺此事,透著點詭異。即便四處打聽,也無法得知,那個突然間崛起,擁有焚空純血之人,究竟是誰。

此前也無絲毫徵兆,也沒聽說,族內有如此天資之人。

總不可能,是從石頭裡冒出來?

百般思忖,都不得其解。陸雲戈微微搖頭,繼續觀那石碑。

此時第一個姓名,已經出現在石碑之上。

「陸希臣?」

陸雲戈口中呢喃了一聲,而後就又皺起了眉。

這個姓名,略有些陌生。並非是原本,那四十九名儲君之一!

只後又一個個姓名顯現,卻全是之前不曾見過之人。

有些偶有聽聞,然而以這些人的焚空血脈以及天資。當還不至於,入選儲君之列。

是因這一次,血脈逆溯之故?

一側的陸道焱,卻已平靜了下來。無聲而笑:「這次的儲君人選,卻是有些多。怕是遠遠超出四十九人之數,如此盛景,也只有七千年前才有。想必宣華國主與堂兄,接下來的日子,是有得忙了。」

陸雲戈心知其意,神情也是冷峻無比。

以前儲君的人選少,那些個國主元老,可以穩穩壓制。

日後焚空聖帝,八大國主之位。到底誰上誰下,都在那幾位的操控之中。

然則此時競爭人選驟增,就有些棘手。

只要是焚空陸家之人,誰沒有幾分野心?

能夠入選儲君,在焚空聖庭,自然也有些關係,有些地位。

想必今日之後,聖庭必定是要經歷一番大亂洗牌,才能重新確定。

然則此前這聖庭前九位儲君人選中,地位最不穩固的就是這陸道焱。

最可能被踹下的,就是此人。這時卻還有心思,用言語來刺他?

當真可笑!也不可理喻。

至於他陸雲戈,二十年經營。在聖庭中根基已固,能夠借力的聖境元老,就有六七位之多。

豈是那些新晉之人,可以輕易撼動。

懶得答話,陸雲戈繼續看著。

只見那石碑之上,連續出現六十個人名之後,才出現他熟悉的名字。

「儲君人選,非是七七之數。而是一百零八麼?」

這念頭在腦海中掠過,陸雲戈卻又感覺有些不對。

可到底不對在何處,卻一時想不起來。

倒是旁邊的陸道焱,這時卻身軀繃緊,拳頭死死的握著,似乎在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似乎依然察覺到了什麼——

陸雲戈不願向此人詢問,默然不語。

此時那樓閣之下,一片噪雜議論之聲,都是震驚於這儲君人選的變動。

然則除了那些新增之人外,其餘變化,倒是不多。

都是陸家僅存不多的嫡血子弟,從血脈逆溯中獲得的好處,都是相差不多。

而石碑之上的血紋,只是須臾過後,就到了碑尖頂層處。

此時所有人,都知到了最關鍵,九位儲君人選排位之時。都紛紛屏住了呼吸,那雜亂議論之聲,也同樣平靜了下來。

便連陸雲戈與陸道焱二人,也是神情專注,目露出緊張之色。

「陸君煜,陸高歌,陸銘陽——」

看著這幾個名字聚集,陸雲戈就是一怔。

忖道怎會如此?

在他想來,即便是有人崛起,搶去了聖庭第一儲君之位。

這前九人中,也不過是順延下降,有一人跌出九名之外而已。

然則此時此刻,卻是有兩人落選,不在最重要的九位儲君之中。

此刻整個祖廟周圍,所有人都發出『嗡』然聲響。

一道道強橫氣機陸續遁臨至此,更是十幾束浩瀚神念,瀰漫天際。

周圍樓閣之上,所有有資格,能在些樓中有一席之地的人,都是霍然起身,目透著不敢置信之色。

陸雲戈亦是緊咬著銀牙,口裡咯崩作響。

無數的念頭,無數的猜測,一一紛閃而過,卻都不得要領。

第七,第六——

又是兩個姓名,現於其上。

陸雲戈的眼中,也再現出幾分意外。

這第七第六,怎的不是陸道焱?難到這傢伙,這一次都不曾入儲君人選之列。

視角餘光,卻見旁邊這廢物面上,赫然是笑意滿面。

到底在得意什麼?

陸雲戈正百思不得其解,就看見那石碑尖頂,又一個姓名繪成。

「陸雲戈——」

微微失神,陸雲戈的目中,全是茫然之色。

為何是第五?

即便位次降下來,也該是第四才是,怎會是第五位?

目光如刀,恨不得將那石碑刺穿。卻見那他姓名之上,赫然就是『陸道焱』這三個血色篆字。

心神再怔,陸雲戈不禁磨牙。

這個廢物,到底何德何能?排名居然直接越過了三人,位列在他陸雲戈之上。

「雲戈堂兄!不知你可曾察覺,這一次能提升排名的,多是焱元聖尊一脈後裔?」

旁邊陸道焱的語音,再次響起。卻再沒有夾含,此前那近乎病態般的怨恨之意。

「這些新入儲君的人選中,我焱元一脈,也佔了足足三成!其餘部分,也莫不是親緣與焚空聖帝較近之人?」

陸雲戈初時還有後不解,隨後就瞳孔驟然收縮。

還真是如此!看那碑上排位,就如陸道焱所說一般!

怪不得自己,會隱約感覺怪異不對。

異色微閃,陸雲戈就把那驚意強壓了下來,心中殺機暴起。

這又如何?只不過是多費些功夫而已。他陸雲戈,怎能容忍那陸北武一脈,有出頭之機?

宣華國主昔年,更曾將得罪至死,也必定不會坐觀!

那陸道焱卻又笑:「你又可知,這意味著什麼?身具焚世血瞳的那位,即便不是焱元聖尊後裔,也當是關係親近之極——」

正這麼說著,那排名第三的儲君姓名,已經顯出,赫然是『陸環霄』三字。

望見此名,二人都不覺意外。這一位,本就是原本的第一儲君。

卻對後面兩位,是越發的好奇。

只等了不到千分之一息,就又是一個姓名,凝於聖碑之上。

陸含煙——

此名顯化,陸雲戈心中立時一悸,身前憑欄,都被他一掌握碎。

第二儲君,怎會是她?

第946章 陸守是誰

此名顯化,陸雲戈心中立時一悸,身前憑欄,都被他一掌握碎。

第二儲君,怎會是她?

這個賤女人,此時不是該在冥獄受刑麼?怎麼會被這石碑,選為儲君?

且即便二十載前,此女尚未事發,被囚困之前,排位也不過是第四。

冥獄一年,可耗十載壽歲。那個女人,最多只有幾十可活才是!

緣何就成了焚空聖庭,地位崇高第二儲君?

九絕死獄那邊,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陸天青那個老鬼,怎的就半點消息,都沒知會一聲?

下方廣場,也是轟的一聲炸響。所有人都再忍不住,面面相覷,議論紛紛。

「陸含煙,這是哪個陸含煙?」

「還能是哪一位?多半是如今焚空聖帝的那位嫡孫女,曾經聖庭公主。」

「可是此女自二十載前出了那件事之後。不是已經被當時刑殿判定逐出焚空陸家,奪去皇儲資格,囚禁在九絕死獄了麼?」

「鬼知道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是又出了什麼變故?」

「諸位可曾注意,這次焱元聖尊一脈,在這一百零八位儲君中,居然佔了足足三成之巨!」

「還真是如此!也就是說,這次的血脈逆溯,那焱元後裔,這次得到的好處是最多?」

「怎麼感覺是風暴在即,大變將臨?」

那些議論聲,此刻也正是陸雲戈心中所思。

靜靜聽著,那面色先是鐵青,而後又陰晴不定。

陸道焱也同樣是錯愕,口中是喃喃自語:「含煙?怎麼會是含煙?她回來了,名列第二儲君——」

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麼,陸道焱是忍不住,大笑出聲:「回來的好!回來的好!吾心甚慰!當浮一大白。雲戈堂兄,這可是大喜之事,不知你意如何?」

雖說仍不清楚,這儲君的名位變化,到底是因何變故。陸含煙之名,又為何能顯於這聖碑之上。

然則他卻深知,聖庭之中形勢,必定將會是劇變!

陸含煙再入儲君之選,換而言之,是他這堂姐罪名,多半已經被徹底洗脫,不再是陸家罪人。

當年之事,也將再次翻案!

否則也不至於,得到陸家祖庭與聖碑認可。

可這其後,若沒有族中一兩位強力人物在後支撐。含煙她,怎麼可能被免去罪責?

而焚空聖帝,只怕亦無需再為陸含煙而隱忍。

在焚空聖庭中,即便不能勢力再復舊觀,可他們這一脈子弟,也絕不會落到再任人欺凌的地步。

這心中喜悅,簡直是難以名狀。

「我知曉雲戈堂兄,素來都有一心願。不過可惜了,只怕堂兄再難以辦到!」

這陸雲戈的心願為何,無非是登上國主聖帝之位後,繼續打壓與陸含煙親近之人,使這一系,永無出頭之機。

二十載來,他陸道焱心中已積累無數怨氣。此時有機會宣洩,自然是肆無忌憚。

陸雲戈則是口裡悶哼了一聲,此時真恨不得,一巴掌把這吵鬧不覺的蒼蠅拍死!

宣華國主將此人留下,讓其在九位儲君中,有一席之地。是為族中公論,也為照顧周全焱元聖尊的顏面。

免得那位焚空聖帝陸北武,狗急跳牆。焱元一系,唯獨這一位,最是無能!

然則此刻,他卻首次感覺,這人是如此的惹人厭恨!

若有機會,定要使此人死無葬身之地!

陸雲戈目裡戾意閃過,又恢復了平靜。

卻只能強自忍耐,在把所有的一切,都弄清楚前,還不是發作之時。

雙手緊捏,陸雲戈靜靜等候著,那最後一個人名出現。

不過此時聖碑,卻停頓了片刻。那赤紅血光,才重又開始聚結。

最開始是一個『陸』字,引動所有人翹首以盼以後,卻是一個『守』字單名。

「陸守,陸守是誰?」

陸道焱一陣茫然,全然不知所以。

這陸守的名字,實在是陌生之極,記得聖庭之中,根本就無此人。

卻又隱隱記得,自己以前似乎聽說這名字,而且就在最近。

只是一時間心神恍惚,不記得這位是何人,又是在何處聽聞了。

陸雲戈卻是身形劇震,面上最後一絲血色,也都盡數退去。

失魂落魄,身形踉蹌著,連續退出數步。

——陸守,是陸含煙之子!那個被他們認定了,是雙脈之身,殘魂之體,無法修行的雜血賤種!

晉聖陸家純血之人,竟然是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所有一切,此刻都有了解釋。

怪不得,這陸含煙可名列第二儲君!是母因子貴麼?

這次血脈逆溯,這賤女人得到的好處,自然也是最多。

生下陸家純血後裔,此女自然是無過有功。

只是那不知是該叫『陸守』還是『宗守』的賤種,怎麼就能擁有焚世之血?

不是說只有同族的族親結合,才能使血脈更是純粹?

當真是天不開眼!

這些念頭,在陸雲戈的腦海之內,紛閃而過。

而此時在聖碑之前,則更是喧鬧如潮。

「陸守,陸守何人?」

「這陸含煙脫罪,成第二儲君也就罷了。可這陸守是誰?」

「沒聽說過!」

「焚空聖庭中,當無此人——」

「不對!可記得不久之前,嫡脈名冊中,新近多出的那一位,似乎是名列十七!」

「是這樣?許久都沒回來,倒不知還有這變故。」

「是你孤陋寡聞了!這兩年,也曾轟動我陸家。不過這一位,一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排名也不太高,不曾在意。」

「奇哉怪也,此人也是不知是哪一系培養出來,居然雪藏如此之久!這次真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倒曾聽說,這個『陸守』,是那陸含煙與外族之人私通,所生之子——」

「這是說笑吧,當年那陸含煙是自己自甘下賤,尋了一個雲界所謂『妖族』,七尾玄狐血脈的土著結合。此女之子,沒被血脈之力衝突,早早夭折就算不錯!」

樓閣之上,陸道焱卻已猛醒了過來。隨即是再壓抑不住心緒,哈哈大笑,跡近瘋狂。聲浪散開,震盪著這祖廟之前,數十里空間。

「陸守,陸守!不就是宗守麼?是我那堂姐之子!能使含煙脫罪,更名列第二儲君,不是那孩子又能是誰?你們眼中的廢人,如今卻已是陸家唯一純血之人,掌握焚世血瞳!爾等當年詭謀,算計聖帝之時。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陸雲戈在旁,一口鋼牙幾乎咬碎!

整個廣場,也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說話,只目光交換。

此處的陸氏子弟,多有城府。知曉若真如這陸道焱所言,這陸家真是劇變將生,風暴已臨。

聖庭中的幾大勢力,必定再次變化。

此時一言一語,都當謹慎有加。

再怎麼爭鬥,也是上層之事。可若是他們貿然參與進去,一不小心,就要落到粉身碎骨。

卻也有一部分,目中光澤變幻。

身具唯一純血,聖庭第一儲君。這似乎,已立於不敗之地!

於是整個偌大的祖廟之前,就只剩下陸道焱猖狂的笑聲迴響。

直到那虛空中,傳來一聲冰冷呵斥:「住口!」

強橫的神念貫空而至,一道偉岸身影,也現於那聖碑上空。

陸道焱的氣焰,頓時一窒。只覺自己的神魂,幾乎要被這人的意念,碾壓粉碎!再說不出話來。

陸雲戈卻是神情一鬆,來人是宣華國主!

二十載前,那般艱難的局面,在陸北武幾乎抵定大局之時。

這位也依然把局勢板轉了過來,逼得陸北武,不得不退隱。

更何況此時,局面遠比當年,要好得多!

不過也就在這時,另有一個身影,也出現在了那聖廟之上。

同樣面貌俊朗絕倫,氣度沉雄,不怒而威。

此人一至,那凌壓在陸道焱身上的意念,就被迫開。

卻同樣是冷冷的訓斥:「在我陸家祖庭聖碑之前喧嘩,成何體統。稍後可自去刑殿領罰!」

陸道焱卻非但不驚不惱,反而怔怔的看著這人一眼。

焚空聖帝陸北武!

居然不再閉關苦修,二十年中,首次現於人前。

胸中心緒一陣激盪,陸道焱又強自壓抑,鄭而重之的一禮:「臣已知罪,領帝君之命!」

陸北武並不理睬,只是定定的,看著那聖碑頂端之上,那陸含煙與陸守這兩個名字。

神情不變,那目中卻是波瀾隱生。

隨著這二人抵至,這廣場上空,又陸續出現數十位人影。

使此處更是寂靜,鴉雀無聲。這些凌空而立之人,不是一方國主,就是五殿之首,又或聖庭中的元老尊者。莫不地位崇高,實力強橫,修為至少也在聖境之上。

使下方數十萬陸家子弟,只覺自己呼吸,都甚是困難。

卻仍是悄悄抬頭,看著這些人的面色,以推測眼下局勢。

其中大多數,都是喜怒不形於色。卻也有一部分,是或喜,或怒,或憂。

也在這時,人群中的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不知聖女,可否為我等解釋一二?這陸守乃是何人?此人對我陸家,無尺寸之功。如何能竊居這第一儲君之位?」

第947章 方絕發難

「不知聖女,可否為我等解釋一二?這陸守乃是何人?此人對我陸家,無尺寸之功。如何能竊居這第一儲君之位?」

此言說出,引得空中數十道銳利目光,齊齊掃視了過去。

不過那出聲之人,卻也坦然。被幾十位聖境尊者注視著,也不曾顯出半分怯懦忐忑。

陸雲戈目中,頓時現出了欣賞之色。

陸家儲君名位的五論之說,最是使他反感。

無論他立下多少功績,在各處戰場上,擊潰了多少強敵。

最終在排名爭奪上,卻總是略略吃虧。有時候再大的功勞,也及不上別人,在血脈純度上的小小提升——

今日種種,也令他陸雲戈分外不服!

那位立於祖廟之前的焚空聖女,在數十萬矚目注視之下,卻是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終是開口。

「焚空陸家繼承順位,素有五論之說。論血、論功、論才,論勢、論親!」

聲音空靈,傳徹此方每一個角落。

「論親,此陸守,是陸含煙之子,當今焚空聖帝唯一玄孫!論血,他已由焚空,焱元兩位聖尊確證。確然身有我陸家純血,焚世炎瞳。論才,二十餘載踏入仙階。陸家中千萬載來,亙古未有。論勢,此人有至境聖尊為師,乃雲界龍影聖尊之徒。至於論功——」

話音一頓,那聖女卻再未說話。那清冷目光,卻淡淡的四下掃了一眼。

此處諸人,皆知其意,都是神情平靜。

論功,此人晉階純血。血脈逆溯,使所有陸氏子弟,都得以精純焚空之血。也令陸家,幾千年內,再無需憂慮這焚空血脈退化。

更有無數神境聖境的陸氏強者,因這逆溯,得到再進一步的契機可能。

若說功,這就是大功!

比此刻陸氏,再開拓了十數世界還要更有益全族。

更何況自幾千載以前,陸氏領地,許多年都不曾有再增長過。

閣樓之上,陸道焱輕聲笑著:「雲戈堂兄,若依我看,還是收起你那點小心思為佳。你那點微薄之功,若放在幾千年前,什麼都不是。居然也好意思自覺委屈?當真可笑!如非是宣華國主格外照拂,似你這般連未婚妻都棄如敝履的廢物,豈能成我陸家戰功第二?比你我那自小無依無靠,卻從泥潭裡爬了出來,使全族受益的侄兒。你陸雲戈,又算是什麼東西?」

他惱恨先前陸雲戈先前的威脅之言,這時說話,也全無顧忌。怎麼難聽,就怎麼說。

甚至也不遮掩聲音,讓周圍之人,都能聽見。

引得許多視線,都向陸雲戈看了過來。

目光中或憐憫,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戲謔,也有可惜。

使陸雲戈胸內,愈發的憤恨難受。內中有著一根刺,是份外受不得,這些人言語的憐意輕蔑。

好在此時那聖碑前,方才說話那人,又再次開口。

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過去。

「那麼這陸含煙,又為何能居儲君第二高位?聖女莫要告訴我等,只是因含煙公主,生下了純血後裔之故?」

依然是毫不畏懼,空中這些聖境尊者的注視。

而那位焚空聖女,此時也抬起了眼瞼。一雙如冷玉般的眸子,正熠熠生輝。

「母因子貴,有何不可?陸守既是族內唯一純血族人,那麼其母身份,自然是族中尊者之下第二人,同樣有大功於全族。且含煙公主入死獄之後,修行一日不曾怠懈。大約半日之前,已在絕焰聖尊護持之下渡劫,已入神境!焚空聖尊,乃是當世神寶,祖宗所立。數萬載來,評判排名都絕無不公之事。爾等勿需憂慮!」

後面的話,陸氏子弟中,都未有人注意傾聽。所有有些見識之人,都被焚空聖女話中那句『絕焰聖尊護持之下渡劫』吸引。

是絕焰聖尊護持相助?換而言之,這位絕焰聖尊,是立場已明。

這是意欲與焱元聖尊聯手令人?

絕非僅僅只是兩位至境聖尊之事,而是聖庭中,兩大正統系傳。足有十數位的元老尊者,以及至少兩位國主,兩大聖殿的勢力合流!

此刻便連陸雲戈,面上也白了一白。只上空中的陸宣華,依然是神情平靜,未曾動容。

那焚空聖女,這時話音又頓了一頓。似乎是心有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開口道:「兩位聖尊,另曾言道。陸含煙二十載承受極致禁術,受其子血脈異變激發,也有晉陞之兆。雖不能至純血之境,然則亦可對我陸氏族親,小有補益。還有一事,九絕死獄鎮獄尊者陸天青,因疏忽大意,使冥獄損毀。事後謀害第一儲君,罪大惡極。焱元聖尊怒而斬之,已通報刑殿。另其親族,一併打入死獄!」

轟然聲響,瞬時再次波及此間整個白玉廣場。

數十萬人,都俱是為之嘩然。

只有似陸道焱這般,血親較近之人,神情淡定,並不意外。

忖道方才逆溯之力平息之後的悸動,卻原來是因此之故。

而其餘人等,卻多是神情錯愕,又含著些許期盼。

純血不易,一個陸守就已經是一個奇跡,眾人並不期盼。

不過,能使血脈之力,可達到上溯全族的地步。提升也必定非小——

怪不得!這焚空聖碑,會將被囚禁了二十載的陸含煙,定為第二儲君!

此時都無人去在意,那焚空聖女之後言及的陸天青之事。

只有陸雲戈心中悚然,想起了那日種種。

當時的陸天青分明是依稀有所察知,只可惜自己,不曾警覺。

又抬起頭,看那上空。只見那宣華與玄燁,都神情冷峻凝然。前者面上,更滿佈陰翳。

不過二人目光,都是含著幾分殺意,看著人群中,那位高聲問話,質詢聖女之人。

陸雲戈聰明絕頂,只是微怔,就已知緣由。

這人看似是在不服詢問,然則卻意圖叵測!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問這些言語,實是其心可誅!有動搖人心之嫌。

為那對母子造勢麼?這個人,可殺!

他這念頭才起,就聽那高空中、一個雄渾之聲,悠悠響起。

「二十年前,因與外族之人私自結合,被我陸家認定有罪之人。如今卻是我陸家聖庭,第二儲君。那被認為是沾污我陸家門楣血脈的小孩,更是此時我陸家後裔中,至境之外唯一純血!此時細思,當時的刑殿之主,判罰豈非是有些草率?」

陸雲戈循聲望去,眼角頓時一抽。

這是方絕,如今的蒼炎殿主!

心中激怒之餘,又冰涼一片。

二十載前,刑殿殿主,正是宣華。這句話的矛頭,是直指宣華當年處置不當!

這是欲翻案了麼?

宣華目光,冰冷如刃,也向那邊看了過去。

方絕卻渾然不絕,反而是冷笑。

「只因這荒唐刑罰,我陸家純血儲君,未來的至境聖尊,至今都是流落在外,不能返回聖庭。也是蒼天開眼,少主他未曾早早身亡隕落,掙扎至今。否則我焚空陸家,損失又豈是一界一國能夠衡量?」

那宣華挑了挑眉,似欲說話,卻又收住,似是啞口無言。

目望四周,分明見周圍注視過來的幾十道目光,有責怨,亦有警告。

當下也不再辯解,只輕哼了一聲,冷笑著一拂袖。

對這方絕之言,全不搭理,逕自步空而去。

而仍舊據立於空的玄燁,則微微一歎。神情詭異,也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那陸北武亦目光幽幽,仍舊看著石碑頂尖處的兩個姓名。

似乎可透過這名字,望見其人——

……

「你的意思,是要效忠於我?」

破碎的冥獄虛空之外,宗守上下審視那葉軒一眼。

說不感興趣,那是騙人的。這個人的劍術,他雖是未親眼見過。

然則身位修劍之人,彼此之間的感應,極是靈敏。

眼前的這一位,乃是那種最純粹的劍者。

劍術絕頂,應該已到魂境巔峰層次。只差半步,那劍術就可入神,神而明之,故能合道——

戰力只怕比當時還未掌握存在之法,晉階聖境前的敖坤,還要強橫數倍!

他宗守,絕非是此人一合之敵。

有這人投效麾下,那簡直就是一個超強的打手隨在身邊。

看誰不爽,那就能修理誰。只需不遇上至境聖尊。便是一般的聖境尊者,也可挑釁抗衡一番。

不過他卻有自知之明,自家的小廟,怕是容不下這位大神。

似這等樣的強橫劍者,也豈可能是自己的池中之物?也決然得不到此人真心效忠。

凝思片刻,宗守還是搖頭。

「若閣下想要效力的,是焚空聖庭第一儲君,陸家少主。那麼請恕宗守,不能應允。若是欲投靠孤的大乾仙庭,孤如今勢力草創,也供奉不起閣下這等樣的絕世劍者。」

開玩笑,如今仍舊在陸無病手中的玉盤,還有著百餘仙修。

他那點小小的地盤,日後要養這些人都覺是吃力無比。

至少要在短時間內,打下至少二十個以上的小千世界,這才足夠所需。

再多一位神境巔峰的強人,把他宗守賣了也養不起。

第948章 離去之前

那葉軒卻是搖頭失笑:「我若是入了焚空聖庭,效力少主麾下。那麼在下一應所需之物,自有聖庭提供。少主不知,凡是聖庭儲君,都有資格調動部分焚空聖庭的財力人手麼?尤其是聖庭第一儲君,光是聖境修者,就可供奉兩人之多。而再之下的神境,更可達十二人之巨。以使皇儲登極之後,能有合適的人手可用——」

見對面宗守皺起了眉頭,意欲言語。葉軒就止住了話語,轉而朝那宗未然道。

「少主他不情願,然則老大人卻當知少主他處境如何。想來不會推拒?」

「什麼老大人?宗未然如今,也還年輕!」

宗未然似乎哭笑不得,而後卻神情略凝,思索道。

「實在無有推拒之理,只是有些委屈了先生!」

宗守聞言一怔,愕然地看著宗未然。卻見後者,神情平靜,看過來的目光,除了溺愛之外,也含著幾分不容拒絕。

心中恍然,看來他這父親,真是心意已定,打算讓他去那焚空聖庭。

此事他心中也是糾結,一方面對陸家是頗有怨氣,憤恨之至。

一方面卻又擔心母親她,在焚空聖庭中的處境。

此事雖是思來想去,難以抉擇。不過宗守卻隱隱知曉,自己其實一點選擇餘地也無。

既是如此,那麼此時的矯情,就毫不必要了。

而要去焚空聖庭,單已己身,也的確是勢單力薄。

能有葉軒這樣,實力幾乎可比肩聖境的人物相助。

於是也就無語,不再出言,是默認了宗未然的處置。

只是心中仍存猶疑,此人願為他效力,當不僅僅只為那麼簡單。

「既是如此!那麼,少主!請受葉軒一拜——」

葉軒目中精芒閃過,就又再次俯身,大禮拜下。

宗守挑眉,也神情凝然,踱步過去,將葉軒扶起。

這是定下彼此間君臣名份,故此雙方都是異常鄭重,依足了古禮。

「少主,不對。自此之後,該稱主上才是!」

那葉軒起身,又神情坦然道:「葉軒入焚空聖庭,主上麾下,確然是另有所求。不過必定不會幹礙主上大事,彼此目的,也不會衝突。甚至該說是志同道合才是!葉軒一人,身單力薄,也唯有借助主上之力,或能達成所願。」

又道:「我觀那兩位至境聖尊,對主上皆愛重之至。斷容不得有居心叵測之人,隨在主上身邊。在下若然對少主有不利之心,兩位聖尊如何還能容我活到現在?」

雖仍是言語不盡不實,未道出真實目地。宗守眉目中,卻已是現出了幾分釋然。

托陸無病之福,對焚空聖庭,他如今也略有所知。

知曉自己與母親,如今最大之敵,就是那位宣華國主。

此人聯手另兩位國主之力,權勢是此時聖庭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其次便是玄燁國主,也在聖庭中有一席之地。曾與宣華合力,架空焚空聖帝。

可與宣華之間,彼此競爭敵對之時,卻又超過了合作。

不過一旦自己真以第一儲君身份,捲入那陸氏權爭。

那麼這玄燁國主,多半也要與宣華再度聯手。

且有陸無雙之事在前,兩方和解的可能,實在小之又小!

而這葉軒的目的所在,多半是二人中的一位。

道逍遙麼?

此人來歷,應當不能查探。事後只需委託陸無病,想來也無需多久,就可知其名。

而最後一句,雖是令人有些不爽,他宗守如何,與那絕焰何干?

卻也不能不承認,這葉軒所言,確然有些道理。

正這麼想著,就見陸無病忽然神情一變:「葉軒,道逍遙?是玄道逍遙可對?靈洪世界,逍遙軒的前任主人。曾經力戰三位聖境,震動諸界。記得七十載前——」

他話音未落,那葉軒就按向腰間那把銹劍。一縷若有若無的劍意,遙遙鎖著陸無病元魂。面上卻含著微笑:「說來丟人,昔年舊事。有如心魔,使我夜夜徘徊,難以忘懷。葉軒實不希望任何人,在我面前再提起。」

那陸無病楞了楞,就果斷住口。卻朝著宗守,輕點了點頭。

是示意此人,應該可信。

宗守是益發的好奇,以神境巔峰之身,力戰三位聖境?

這可當真了得,又到底是有何等樣的遭遇,會被困在這九絕死獄中?

不過他也沒繼續詢問的意思,此事無妨,葉軒只說不得在他『本人』面前提起。

私下裡尋陸無病打聽就是,那時自然能知分曉。

沒再深究,宗守隨即是探手一招,一些靈碎東西,就出現在了他手中。

這些都是陸天青的遺物,人雖被他用血瞳神通,扭成了血粉。

然而這些東西,就留了下來。

宗守性情一向『節儉』,不願浪費分毫。

怒氣稍歇之後,就把這些東西,順帶取在袖裡。

多是一些空間器物,宗守翻尋了片刻,就眸光一亮。

聖尊遺物,怎麼可能連一口過得去的兵刃都沒有?

往那空間器物之內抓去,不旋踵宗守就取出了一口通體青色,隱有劍罡縈繞的劍器。

「此物給你,總比你腰間那口,要稍稍強些。」

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有無名劍在,這口劍器他用不上。

倒是葉軒,腰間那口連『靈劍』都算不上的東西,實在也太寒磣了些。

劍者修持,最忌的就是太過依賴外力。然而一口上好劍器,對戰力的補益,也是至關重要。

「嗯?中品仙兵,天青劍?此劍與我劍道不合,卻總好過沒有,多謝少主了!」

那葉軒接在手中,翻看了一番,就毫不客氣的收下,掛在了自己腰間。

至於原本他自己臨時煉製那口,自然是丟開一旁。接著又問:「不知住上,準備如何行止?可是現在就去那聖庭!」

「不可!」

幾乎就在葉軒話音落下的同時,陸無病就已急急開口。

「冥獄毀損,兩位至境聖尊,怕是需要一段時間,在這九絕死獄中,處理後續之事。此時去那焚空聖庭,還不是時候。卻也不可多留,此地動靜,必定會引發多方探查。以臣看來,君上還是再等上一兩年,深培根基,再返回不遲!」

葉軒氣息窒了窒,定定的看了帶著面具的陸無病一眼。

而後唇角微勾:「有趣的小子!」

就再不說話,也未有什麼異議。

宗守則與宗未然,面面相覷,眸中都隱含無奈。

明知絕焰,仍在此處附近,陸含煙也未遠離。卻偏是毫無辦法,也無法見到。

那絕焰,是斷然不可能,在此時讓他們得償所願。

接著又聽陸無病道:「且君上已離開太久,元蓮界與雲界,俱都根基不穩。臣恐那邊,會有變故。」

宗守的心神,頓時一緊。這是他如今,最擔心之事——

實在是因臨來之前,亦不曾想到他在次九絕死獄之行,會耽擱了數月之久。

雲界暫時無妨,有孔瑤坐鎮,有蒼生道照顧。

那洪九塵,卻絕不是安分人物。還有那天方會譚鏡,也多半不會就此干休。

慕方與伏越散人,曾經被他威勢懾服。可一旦宗守久不見音訊,自然也就有了冒險的勇氣。

在前去焚空聖庭之前,確然是要把這些後患,全數了結為佳。

此時也不知那雲界與元蓮界情形,多想也是無異。

不過——

宗守心中,已是冷聲一笑。之前是因顧忌良多,才沒有把元蓮世界,徹底吞下。

可如今的他,卻已是真不懼那幾大勢力威脅。

那幾人若肯老老實實也就罷了,若是真意圖叵測。取其性命,是易如反掌。

心中定念,起了先回歸元蓮界之意,宗守就毫不拖泥帶水。

「父親,孩兒為你引見一人。乃我師尊之一,是蒼生道——」

可話音才到一半,宗守就面現楞然之色。那神念四下掃蕩,卻全不見那極光渡厄舟的影子。

不但不見了極光渡厄舟,對林玄霜的魂念所在,也是百般感應不到,就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良久之後,才又神念一引。將一張金符,取在了手裡。

內中的信息,正是林玄霜所留。

「徒弟,如今你願已了,性命無憂。為師另有他事,就先走一步。此番乃是為訪友,再試尋機緣,以復肉身,徒兒毋虛掛念。還有淨音,這妮子妖媚。為師擔憂你被這狐媚子給迷住,就一併帶走了——」

宗守額頭上,卻滿是青筋。心想他會掛念這為老不尊的師尊,就有鬼了!

他的極光渡厄舟何在?鈞天仙府何在?

真正想念的,就只有這兩件。

前者是用來代步,後者則可以擺譜。

一方仙庭之帝,總需一點排場——

好不容易才尋的,這個林玄霜,就全這麼給拿走了?

還有淨音,又到底是誰害的?

旁邊宗未然看著自己兒子,那氣急敗壞的神情,卻頗覺有趣,笑瞇瞇的看著。

不過只過了片刻,宗守也覺自己,有些失態了。

深深一個呼吸,就平靜了下來,尷尬道:「我那師尊,似乎另有他事,已經離去了——」

此時沒奈何,只好把那碧火玄龜放了出來。

第949章 自作多情

極光渡厄舟被林玄霜『借』走,而當初沈月軒為他煉製辟魔神梭零件,則已損毀大半。

此時能用來代步的,就只有這只碧火玄龜而已。

別看是屬烏龜的,遁速卻還算不錯,形象很是威武霸氣,拿出來也不算太丟人。

他自己的星辰挪移神通,遁速雖快。一個跳躍,就可相當尋常仙修,至少十息遁速。

可這麼神通,卻只能對己身有效,帶上一人,就極其吃力,此時也不合適。

葉軒見狀,卻撇了撇嘴。他是神境巔峰修士,一個仙階中期的代步靈獸,自然是看不上的。

那怕這頭碧火玄龜,是神獸血脈。

以他的修養,自然也無輕視鄙薄之意。只是想著自己這位主君,果然是崛起於寒微之中,不受陸家待見。

看來頗是窮困,身為焚空聖庭第一儲君,居然連一件像樣的遁空之寶,也拿不出來。

宗未然亦微微搖頭,沉吟道:「我聽說那雲界第一件飛舟,昔年墨家那只辟魔神梭,如今在你手中?」

宗守不知其意,錯愕的點了點頭:「是在孩兒之手,不過此物殘缺甚多,缺了許多零件。」

前次返回雲界時,就委託孔瑤遣人去搜尋,眼下卻不知尋到了多少。

不過父親問及此事,應該非是無因。

「也算是你運氣,這是我入九絕死獄前所得。守兒你多半能用得上——」

宗未然果然一笑,大袖一甩,就把數十團大小不一的靈光,遙空拂來。

宗守眼神一亮,這些靈光之內的事物,式樣不一,千奇百怪。

然而這其中部分,宗未然卻見沈月軒,煉製過相同的樣式。

若不出意料,這些東西,多半就是辟魔神梭的缺損的零件。

真不知宗未然,到底是從何處取得。

能知曉他手中有這件寶物,顯然他父親,雖是離開雲界。可對他宗守,卻也仍是關注有加。

毫不猶豫,宗守將那辟魔神梭取出。還未祭出靈決牽引,那些光華,就一個個自發的匯攏而來。嵌入到了飛梭之中,渾然一體。

得了這幾十個正版的零件補充,整件寶物的氣機,就已截然不同。

再非是法寶層次,內中一團團的七彩靈光刷出,仙意盎然,有著幾分超脫之意。

即便在宗守見過的仙寶中,也是少有如此氣象。

便連那見多識廣的葉軒,也是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訝然:「傳聞你們雲界的墨家,與上古器修一脈相連。但有器物造出,都莫不是稀世良品,此言果然不虛!」

宗守也笑,只看這氣象,就比那只極光渡厄舟,強了不知多少。

罷了!罷了!

把只垃圾破爛飛舟,師尊想要拿走就拿走便是,他不稀罕。

只可惜這零件,還是有著十幾處未曾補全,令人遺憾之餘,也心癢難搔。

只是隨即,就聽宗未然道:「守兒你要去那元蓮世界,為父卻是不能陪你過去。我這裡也另有他事,要與你分別。」

宗守頓時大皺其眉,相聚才只不過半個時辰,為何就要離開?

雖說有父親陪在身邊,總覺有些不自在。

然則他們父子至親,十幾年時光,也才見了兩次。

再說此時母親已經脫困,宗未然則傷勢未癒,還能有何要事要半?

轉目望去,卻見宗未然是眼神癡癡的,看著前方虛空。

——正是母親陸含煙,離去的方向。

只凝神思忖了片刻,宗守就已略略猜知其意,疑惑道:「記得父親方才說過,娘親與陸家之事,你一介外人,不能貿然插手。否則可能適得其反,反而牽累母親。孩兒與父親許久不見——」

「話是如此不錯!」

宗未然微微一笑,眼神中卻透著幾分絕不動搖的執著。

「可我與你娘分別二十餘載,眼看著陸家把她從我身邊奪走。明知她在受苦,卻束手無策,欠你母親實在太多。如今你母親好不容易脫身,我即便不能助她,也要盡量陪在她身邊,聊盡心意。哪怕不能相見,哪怕只一日時光也好。」

宗守一怔,而後就再未多言。

心中不知怎地,略有些蕭瑟之意。

忖到果然呢,這兒子果然是比不上自家妻子的。

娘親已經從死獄中出來,自己這孩兒,自然是可以丟開到一旁了。

只怕還是恨不得,他宗守早走為佳,免得在面前礙眼。

於是暗暗唏噓不已,悻悻然的打消了陪宗未然一段時日的念頭。

原本還打算在父親身旁盡一盡孝心,結果到最後卻是他宗守自作多情了。

羞憤之下,宗守於是也不再拖泥帶水,去演父子情深那一套。

與宗未然說了幾句,就算是告別。然而就駕馭著那辟魔神梭,帶著葉軒與陸無病二人,遠遠離開這九絕死獄。

這處附近,果然是有至境意念封鎖。

一路遁行,宗守就望見好幾位神境修者。逃竄不成,反被禁束之虛空。俱都摸樣淒慘,也不知是受了怎樣的懲戒折磨。

葉軒倒是處之泰然,冥獄崩壞,看似是逃離的絕佳時機。

可其實唯一的生路,卻只在宗守這焚空聖庭第一皇儲一人之身。

這一局,他賭對了!

果然這一路遁行,都無任何阻礙。那至境意念,碎封鎖了這片虛空。卻惟獨不阻這只飛梭,任由宗守幾人離去。

辟魔神梭的遁速極快,位階雖是與極光渡厄舟相當。

可全力運使使,穿梭虛空之速,卻足足超出了極光渡厄舟,整整六倍有餘。

只論遁空疾速,就連掌握星辰瞬空挪移法門的宗守,也要自歎弗如。

內中的空間,也從原本的萬丈,誇張到十萬丈之巨!

幾乎不下於宗守之前的那座鈞天仙府。

不得讓人感歎,這煉器師之間的巨大差距。

同是仙器,材料應該也相差不同。可出自不同的煉器師之手,也使威能迥異。

僅僅半日時光,就已到了十個世界之外。

預計最多十幾日時間,就可至元蓮世界。

宗守這時,卻見陸無病的目中,微含吃力之色。

心知緣由,宗守是暗暗冷笑不已。

真不出意料,感應到已經出了死獄世界,這些被他『收服』的仙修就不甚老實了。

多半是在全力掙扎,使陸無病傾盡全力,也鎮壓不住。

也沒遲疑,便示意讓他將那隻玉盤取出,將此物接手過來。

言語嘉賞道:「此物多虧了你!」

原本約定,是半月之期。然而他在冥獄中,尋覓的時日,卻遠遠超出了半月之期。

又看著陸無病臉上的面具:「你之身份,今日之後再無需隱瞞。」

既然要去那焚空聖庭,捲入陸家權爭。陸無病的身份,也再無需掩藏。

即便那玄燁國主,知曉了陸無雙,是死在他手又如何?

遲早是敵,再無這必要。

「此事不急,佛門那邊,還有些關礙。」

陸無病一笑,對那玉盤之事,也不管居功。

「這些仙修,陸無病一人之力。豈能壓制得住?當是絕焰聖尊在助我——」

宗守一怔,隨即就一聲冷哼。提起此人之名,他是分外的不爽,也不想領情。

當下搖頭,轉而把神念,探入到那些玉盤之內。

這盤中已是動盪不已,裡面禁制在陸續崩壞。

整個空間,已經是處在毀滅邊緣,就如那冥獄一般。

內中一百七十位修為不等的仙修,大多都在傾力掙扎,試圖脫困。合力之後,聲勢好大。

真正遵守當初誓言,安分等待的,不足十分之一。

宗守心中冷哼,更是慶幸,當初令這些人,發下心魂之誓。

更在每一人身上,都打入了靈符禁咒。

也愈發的下定決心,以這些人煉製道兵之時,必定要更小心謹慎。

且要有更為嚴密的禁術,使這些人絕無法背叛。

他宗守不是什麼善人,良心中更不覺這有什麼不妥。

當初這些人既然應允下來,那便是交易達成。

他使這百餘仙修,從禁獄中脫困,應允他們得獲自由。

然則這自由,卻並非無有代價。要為他宗守效力,自願成為他宗守道兵。接受祭煉。

意念一壓,宗守瞳中,再次現出了血色,冷冷照入到了那玉盤之中。

內中掙扎的最為激烈的兩人,立時發出一聲哀嚎,渾身燃起了赤紅之火。

其餘的仙修,也莫不是神情一變。在這意念威壓之下,紛紛停止了動作。

玉盤中的空間,迅速穩固。原本被破壞的封印,也在快速彌合。

焚世之炎,有焚燒世界之能,卻也同樣有穩固虛空之力。

融入九尾玄狐的幻法神通,更有勾動魂誓之力。

這些人自忖本領,可以壓制魂誓心魔。

卻不知這誓言一出,就已再脫不出他掌心。

而那兩人,就是示威,殺雞儆猴而已。

使這玉盤再次平定下來,宗守卻又發起了愁。

這些仙境修士,自己之前答應過要盡快放他們出來。

此時已然離開了九絕死獄,總不能一直將他們困在死獄之中。

這時卻聽葉軒好奇問道:「這些仙修,主上可是準備用來祭煉道兵?此時莫非是在發愁,要用何種法門才妥當?」

第950章 太上誅魔

「這些仙修,主上可是準備用來祭煉道兵?此時莫非是在發愁,要用何種法門才妥當?」

宗守聞言,頓時無奈而笑,他不是在考慮要用何種道兵秘術,而是根本就是連一個選擇都沒有。

「祭煉仙階道兵的法門,孤這裡倒是有一套,且是最頂尖的術法。我昔日曾得部分雲界始秦與項家傳承,其中就有一門皇秦羽仙決的道兵功法,很是了得。傳聞早年,道門與蒼生道,都需避而遠走。只是此術,威能強是強了,更能使道兵至少延壽千載。然而以後,都沒有晉陞的希望——」

這是宗守最糾結的地方,那始皇時代皇秦羽仙士,甚至超越了幾大道門的秘傳道兵。

然而卻明顯有著缺陷,也不知是那始皇麾下的仙修不能將之完善,還是故意如此。

葉軒是微微動容,萬載之前,雲界以一界之力,就抗衡數千世界。

陸續產生的至境修士,足有十數人之多。

更有羲子這樣,從未出現過的半步合真。

故此對這一世界的功法秘術,他是絕不敢有半分小視。

又何況,是那曾令雲界諸教,都束手無策的始秦皇朝?

「主上宅心仁厚,是這些人的福分。」

葉軒話語說出來,也聽不出是讚歎,還是譏諷。

這等頂級道兵秘術,居然不甚情願,實在難以想像之事。

宗守笑而不語,他這可不是什麼仁厚,實在扯不上關係。歸根結底,還是欲使這些人,甘心為他效力。

一個人若完全絕望,那麼什麼事情,都可做得出來。

皇秦羽仙決雖好,卻只能得一時之利。想那始秦皇朝,只一代而終,只怕未必就沒有那些皇秦羽仙士不肯出死力之因。

那始皇亡後,此後歷次大戰,都一直不曾聽說過皇秦羽仙士的消息。

保留下他們晉階之望,才能使這些人,肯真正為他出力。

這些人有心魂誓願與禁術在身,能否晉階神境,甚至己身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

修行所需資源,丹藥,功決,靈地,也都需要他來提供。

而要擁有這些,都需為他辦事效力,令他宗守滿意才可。

真若有一日,有人能突破神境修為,不再受道兵禁制束縛。

那也必定是功績已夠,足以償還脫身九絕死獄的代價。

反正是他宗守樂見其成,若是那時這些人肯繼續留下,自然最好不過,若然要離開,他亦會有厚禮送上,好聚好散。

以強硬手段,不留餘地的逼迫。這種方法宗守一向不喜,雙方都能得力,合則共贏,才是他行事的風格。

葉軒不知,陸無病卻猜出了幾分,目中異色隱現。

忖道這或者邊是宗守,會是在世聖君之因。

有這樣的主上,做臣子的,自然是可以心安,然而有時候,也會極其頭疼。

「間諜蒼生道中秘傳的道兵秘術,乃是羲子當年親手創出。這應是當世之中,潛力最大,也最完善的道兵法門。再有那焚空陸家,九焰兵焚大法,配合焰絕焚空陣,也是最頂尖的天階道兵功法。陸氏征戰萬年,攻伐過數千世界,名傳諸界,也極其完善——」

宗守挑眉,蒼生道的天階道兵,自然是不錯的。

他身為二代嫡傳弟子,手中也有著這部秘法的傳承。

然則這些仙修,卻是他大乾仙庭的道兵!

公器私用,雖說蒼生道那些長輩不會說什麼,卻終還是不妥。

當陸無病說到最後幾句時,更是大皺其眉。

陸家麼?

既然他連蒼生道的傳承,都不願採用,更何況是陸家?

日後是他要去仙庭不錯,卻沒打算改姓,也不曾想過,要繼承什麼焚空聖帝。

對陸家厭惡不改,再者他宗守頂天立地,何需受前人之澤。

去那聖庭,只是為助母親,在陸家中站穩腳跟而已。

還有那宣華——

宗守目中銳光微顯,是殺機閃爍。

陸天青雖死,元兇未除。這個人,他終有一日,要親手將之誅除!

葉軒此時見宗守神情,就知這些都已被他否決。

不由搖頭,實在難知這位主上心意。

正欲開口勸,接著忽又心生一念,有些遲疑道:「主上若是對我放心,葉軒這裡,倒是一套法門。傳自於上古之時,究竟是何來歷,傳承何處,都是不知。威能如何,是否完成,也不曾驗證。乃是幾十年前,在一處墟市中買下。原本欲引入逍遙軒內,可——」

『可』字聲出,葉軒就突然住口,不再繼續。

宗守心中有如明鏡,知曉這後面,必定是涉及葉軒不願在旁人面前說起的那段往事。

「雖未有驗證過,甚至略有殘缺。然則我當時初略觀之,就覺是絕頂的道兵奇術。是如獲至寶,為之歡欣雀躍不已。卻不曾意想,這套道兵奇術,反成我那些同門攻擊的罪名之一。」

自嘲一哂之後,葉軒就將一件彷彿羊皮卷般的事物,放在眼前。

他身無長物,從死獄出來的時候,身邊一件何用的劍器也無。

卻只有這皮卷圖案,似乎是貼身隱藏。

「此物我極其看重,那時拿在手中日日鑽研,只欲使自己宗派的道兵戰力,能大幅提升,故此不曾放入空間器物之內。也因此故,僥倖不曾被人搜走。」

宗守挑眉,他不知葉軒被囚禁死獄之前,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然而以此人的劍道造詣,也竟如此看重,這張皮卷圖案,倒真個令人期待。

探手一招,將這圖抓在手裡。入手的質感,先是令他茫然,這豈不就是羊皮?

可隨即就見那葉軒冷冷一笑,驀地拔出了天青劍。

在宗守還來不及反應之時,就一劍擊在那圖上。

結果卻是劍光被一股軟綿之力彈回,而那羊皮卷,則是毫髮未傷,甚至連一道白痕也不見。

宗守一怔,與陸無病面面相覷,眼中都滿是驚色。

葉軒這一劍,是何等之威?即便未出全力,他宗守也絕不能當,非其對手。

然而這張『羊皮圖卷』,卻能硬當其一階。

——哪怕是頂階的防禦仙器,也不過如此了!

「我疑此物,乃是以太初龍皮製成,又或者取自這一域中,其他神獸始祖的遺蛻。反正材料不外於此——」

那葉軒淡淡道:「若非是這賣相差了些,也不至於流落在那罕有人至的仙墟之中,無人理會,被我尋得。」

宗守心緒,早已是被撩撥的迫不及待。仔細看這皮卷之上的那些紋路圖案——

初時皺眉,這未免也太粗糙了些,似乎是一門極其粗淺的玄階道兵功法,以及一套相應的劍陣。

這種法門,在雲界之中,要多少有多少。

蒼生道庫藏之內,就有上百餘種。

較之蒼生玄龍士,還有他的血雲騎,差距不可以道里計。

不過,若非是葉軒方纔那一劍,那些言語。他多半會是不感興趣,隨手就丟開。

這時卻知這張圖,是另有玄機。

凝思了片刻,宗守就以自己手指,把那腕脈劃開。

將自己的鮮血,染於其上。

這圖立時如海綿一般,把那些血液都吸入了進去。

當整張圖,都轉成了血紅色。就見一絲絲暗金色紋路,現於那圖上。從中央開始,四下蔓延。

配合那本來的紋路圖案,整個羊皮圖捲上的信息,立時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宗守張開了幻世血瞳,仔細觀睹其中奧義。

而後越開越是心驚,那些紋路圖案,仍舊極其簡單。

只是一望,就可瞭然於胸,並未有什麼疑難。

可隨手越是琢磨,就越覺其中,應當是另有玄機。內中奧義,似乎無窮無盡,彷彿窮盡了大道至理。

漸漸的一段文字,也出現在他魂海之內。

——太上誅魔錄!

不但是一門道兵法門,更似乎,是一本闡述大道的經文——

宗守正欲更進一步鑽研,魂海中的宙書,卻忽然一陣異動。

使宗守的血瞳中所視,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先是錯愕,而後是釋然。

「這非是上古所傳,而是來自於異域才是——」

這張皮卷,別人看不出什麼。可在擁有宙書的宗守眼中,那縈繞於其上,異常的時空之力,卻是再顯眼不過。

而這句話說出,葉軒也是一驚,而後若有所思:「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事後四處查閱經典,也尋不到它的來歷出處。」

宗守也同樣是心神恍惚,前輩仙修,其實早已有猜測。在此域之外,應該還另有其他界域。

需得合道成真,才能跨越。甚至佛門,更一向就有另開一域的志向。

不過這些,都是未經證實之事。

宗守對此,也一向是半信半疑。

可今日這張羊皮圖卷,卻無異於證實了其他界域的存在!

「果然是略有殘缺,應該是一本無上道典的殘葉,被人強行撕下。」

宗守猛晃了晃頭,回歸神來,而後就注視著那左上處殘缺一角。

「當真是不凡!可惜缺了大約三十分之一,不過葉軒說他鑽研此圖已久,說不定能有補完之法。」

正這麼想著,他袖內的無名劍,就震鳴了起來。

第951章 勢力漸成

宗守的心念一起,那口血紅劍器,就已從袖中穿出,懸於身前。

不過此時,卻已恢復了平靜。劍鳴之聲,也已息去。

這無名劍的劍靈,難道是在示警?

然則有何警可示?真是莫名奇妙——

宗守不耐的輕拍了拍劍身,意示詢問。不過無名劍只是輕『唔』了一聲,就又沉默了下去。

使宗守是一頭霧水,細細回思,當時那劍靈傳過來的意念,是『憤怒』。

應該是憤怒不錯,就彷彿是小孩,被人搶奪了自己心愛的東西一般。

可到底是何緣故,就不是宗守能知了。

他與無名劍心念相通是不錯,可也沒到能理解這種複雜意念的程度。

接著是『不屑』,很是鄙視什麼東西的樣子。

劍靈覺得自己,是被人小視,玷污了。

最後則是負氣與懶散,感覺就彷彿在說『我隨你們,懶得再管』的意思。

可這『你們』是誰,又要管什麼,宗守就又不知道了。

「這口劍,居然還鬧彆扭了——」

宗守是哭笑不得,心想自己也沒什麼事情,惹到這傢伙。

是手中這東西?應該不會。

且這無名劍的劍靈,一向也還算老實,從不煩他。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只能把疑惑暫時按下。

想到也不是什麼大事,反倒是這張太上誅魔錄的殘頁,將這門道兵法門參悟補完,才是當務之急!

這次得了陸天青的遺物,光是那中下品的仙石,就達三千枚之巨。

宗守因林玄霜而損耗殆盡的家底,一下子就補了回來。

正好可用在此時,借助宙書加速,盡快使這玉盤中百餘位仙修,成為自己手中的實力。

不過旋即,宗守就又再一次分神。這一次卻是因他右手臂上,那個龍形符印,此時正微微發暖。

怔了一怔,宗守就大喜過望,霍然起身!

「是敖坤,他傷勢已然痊癒,正在往這裡趕來!」

他宗守的行蹤,唯獨對兩人不隱瞞。一位是龍影,另一位就是敖坤。

此時印記感應,敖坤距離他這裡,已不到兩百個世界,正在快速與他匯合。

除此之外,還另有一人跟隨在側。

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正是他可能要與那天方修會,九都仙庭正面碰撞之時。

若能有敖坤相助,他這裡是再無顧慮。

且這太上誅魔錄殘頁的參悟與補完,僅憑他與葉軒二人之力,只怕也難盡善盡美。

但若加入一兩位聖境,情形又截然不同。

「敖坤?」

陸無病眉頭一挑,而後目中也是異芒微閃。他聽說過此人,如雷貫耳——

「可是君上義兄,最近號稱是唯一能夠傷及至境聖尊的那位?若然如此,元蓮界的危局,必可迎刃而解。」

那葉軒本是茫然,也不怎麼在意。可當陸無病話落之時,卻是腰背一直,瞳現銳光。

唯一能夠傷及至境聖尊?

幾十年困居九絕死獄不出,這個世上居然還出現了這樣的傑出人物?

宗守那邊興奮的說完,才想起二人可能不知道。

此時聞言,是啞然失笑。

「以前他辦不到,現在麼,我卻是不知!」

幾年不見,不知敖坤的際遇。也實不知敖坤的實力,增長到了什麼層次——

吞龍秘術麼?

宗守雙眼微瞇,那傢伙修煉的這門速成功決,始終是令他放心不下。

……

會面之時,是在三日之後。

敖坤以聖境修為,穿梭虛空,比之宗守的辟魔神梭,還要快上幾線。

只是後者,自從補充了那些零件之後,如今又多了一些功能。

只需定下位置,設下大致的航線。這飛梭就可以最快的速度,自己航行,完全不用人操縱。

令宗守是唏噓不已,想不到萬載之後,才在一些大型空艦之上出現的『自動導航』與『智能化』的功能。早在萬載之前,就已實現。

在飛梭三日時間,卻被宗守用宙書加速到三十天左右。

身旁多了一位神境修士,於是宙書消耗的仙石,也添了整整十倍!不過總還算物有所值。

葉軒對這張太上誅魔錄的殘頁,果然是浸淫已深。

按這位絕頂劍者的說話,他幾十年在死獄,是唯有以此,來打發時間。

幾乎就拿出完全的版本,包括道兵修煉的功決,以及整個劍陣。

宗守四十日中,就只需借鑒,蒼生道羲子所創那門天階道兵功法——『源海易靈法』的內容,用以補充,繼續完善。

一般各大修行宗派的道兵,除了被強迫的那部分之外。都是一些無希望再晉階之人,才會走這條偏路。

就比如道靈穹境的地階道兵『真武劍士』,就是一些九階修士不能渡劫,修習道門真武神霄決之後,進入到靈境境界。

實質上也是捷徑,並不完全。想再進一步不是很難,卻再不可能,獲得真正完全的靈境神通,而且與正常修士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非是所有希望都全數斷絕之人,不會走此途。

只有羲子的源海易靈法,又些不同。到底是半步合真人所創,『源海蒼生士』的戰力在諸教道兵中,不算太出眾,只在中流而已。

卻能使道兵時時培育自身魂源氣海,易化真靈。

只需持之以恆,就有返回正道的希望。

據宗守所知,蒼生道內就至少是有三位神境。是從低人一等的道兵,走到此時地步。

取這門功法的長處,融入太上誅魔錄中,當能相得益彰。

至於陸家那九焰兵焚決,還是算了。

雖比始秦稍強一些,卻也同樣恨不得,壓搾每一個道兵的潛能。

一方面增道兵戰力,一方面則增道兵壽元,可以使用更久。

可能是出於天性,也可能是受『前世』的觀念影響。

總之只需不是生死之敵,宗守行事,總喜給人留那麼一線餘地。

他的想法極簡單,這些人為他效力,那麼自己也需為他們負責。

不可能只是索取,而沒有付出。

到了此時,只道兵合擊劍陣中,一些較關鍵的地方,仍有一些缺陷。

「功決已經完善了近九成九,劍陣大致運用也是無妨。餘下的,卻還需敖坤助我——」

立在辟魔神梭的船首處靜靜等候,宗守腦海之內,依然是那一個個圖案,以及演繹出來的功法經文。

可當片刻之後,宗守面上,就又浮現出幾分無奈之意。

九成九,看似距離完滿不遠。

然而就是這最後一分,才最為關鍵。道兵爭戰,一丁點意料之外的破綻,就有可能致人喪命,不能不慎而再慎。

只是受本身境界所限,他與葉軒已不可能做得更好。

也就只能等候敖坤,以及另一位,據說是半步至境的敖怡。

思及此處,宗守目中血瞳現出,照徹虛空。

這是他血脈變異後,所謂焚世血瞳的能力之一。

他這血瞳神通,幻術神通是其一;御焚世之言是其二;扭曲事物以及一切時空法則是其三;控御視線之內,一切之雷是其四。目光及出,掌控所有的水系靈能,水火神通變幻,是其五。

而除此之外,亦有些其他能力。而這觀照虛空,就是其中一種衍生神通。

可洞察周圍,五個世界內的所有虛空。

使他的星辰道種,挪移神通,受益良多。

三十日時間,宗守在參研那太上誅魔錄之外,也在盡量熟悉,掌握這門忽然擁有瞳術。

成果不是太多,只大約使自己,不會在看某樣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將之燒燬,腐蝕,砸碎,又或者乾脆扭曲成粉末。

「來了!」

宗守眸光一亮,在兩個世界之外,終於尋到了敖坤的蹤跡。

頓時笑了笑,收起了血瞳。

而後僅一刻時光,那敖坤身影,就已出現在他的眼前。

依然是幾年前的那副模樣,漫不經心,似乎什麼事都不在乎的神情。

可當望見,敖坤那有些坍縮的眼。宗守心內,頓覺一緊。

為那女人,又怎值得?

卻聽敖坤朗聲一笑:「我可沒瞎!」

踱步行至舟上,掃了這裡三人一『眼』。當神念掠過葉軒時定了定,才又移開。

宗守則心中搖頭,沒瞎?可似敖坤這般,終究是有些不便。

不過這些話,卻不便說,轉而朝著隨敖坤而來的白衣女子一禮。

「宗守見過嫂夫人!」

敖怡微有些發愣,隨即就似笑非笑。雖未應聲,卻也並未出言反駁。

那目光看宗守時,更已是柔和親切之極。

敖坤身形則明顯一僵,然後略有些尷尬的輕咳,出言道:「我來尋你之前,那九都仙庭,已經準備朝你那元蓮世界的基業下手。弱水聯繫你不上,只好告知於我——」

宗守挑眉,而後冷哂:「他們這是在尋死!」

敖坤不說話,似也深以為然。宗守這邊,又轉而又問。

「道門與瞬空龍族那邊,可有什麼妨礙?」

敖坤聞言,頓時輕笑出聲。

「我如今傷癒,不去尋他們,是他們的福氣。那些跳樑小丑,如何敢來找我麻煩?」

言語之間,是自信之至。

宗守也不覺其狂妄,存在消亡之法,既能威脅至境。那些普通的聖境強者,敖坤又如何會放在眼中?

更何況在他身邊,還有一個敖怡。

二人聯手,足可掃蕩一個九都仙庭,所有聖境。

第952章

風沙漫天,殺氣衝霄。數十萬甲堅刃利的士卒,在這荒漠中奔走追逐,相互廝殺。

屍橫盈野,橫屍遍野。無數的沙礫,都被那鮮血染成了暗紅之色。

此是元蓮界西北,名西礫原。不是什麼要地,卻正在西南側翼。

這裡七千里地,都無險可守。不過此間附近,卻有十幾處大型綠洲,可供大軍通行。

莊羽在一處沙丘上長身而立,默然望著那下方戰場。

這一次是大勝之局!東面諸國聯軍,在此橫屍,足達十三萬之巨!

而此時戰果,還在激增!

數萬精銳騎軍,正尾隨之後追擊。不斷的分割,阻截,驅趕,將對方的陣型,割裂的支離破碎!

而以兩萬天罡劍士以及一萬玄都衛為主,整整二十萬步卒,緊緊尾隨在後。急速前擊!以最快的速度,全然不知疲憊的,不斷的收割著生命。

氣勢剛烈,士氣精神俱皆鼎盛!

似這樣的勝局,在短短數月裡,莊羽已經歷過十數次。

從最開始的試探,到最後漸漸拋開所有估計,猛烈狂攻。

大小數十戰,或勝或敗。似今日這般,雖斬首以達十萬,也已無法牽動他神經。

反倒是那些騎軍步卒面上,暗藏的疲意,令他暗暗揪心。

十日夜內,行軍四千里。哪怕是鐵打的精銳,也支撐不住。

即便能百戰百勝,也遲早也會被拖垮。

而若預計不錯,接下來的這段時日,他們還需繼續疲於奔命,四處救火。

莊羽蹙了蹙眉,拳頭上青筋暴起。最後卻又鬆開,無聲一歎。

他用兵多年,少有感覺如此無奈之時。

以數量少了近一倍之軍,要看守長達萬里的防線。

無論那個方向,都不能舒服。

其實在他看來,最佳的方法,還是主動出擊,以攻代守。擊其要害,迫對方決戰!

如此才能揚己所長,避己之短。

似如今這般四面烽火,實在令人不知所從,應付起來也格外艱難。

然則——

如今的大乾仙庭,實在是底氣不足。

「羽帥!我看可以收兵了,如今敵雖潰,可我軍也已疲。需得防那萬一可能——」

後面傳來了隨軍幕僚的提醒聲,莊羽回過神,繼續目望眼前。

有些猶豫不甘,卻還是微微頷首:「可傳令諸軍,都全數停下。就地休整!一應後續之事,收拾戰場,撫慰軍卒,各部都要處理妥當。」

沙漠中,元蓮界的原產之馬,不能暢快奔馳,通常只能用駝為騎獸。

不過宗守抵達元蓮界時,卻帶了足達十萬的馭風踏雲二種良駒。可踏空而行,在這沙地之中,是全不受限制,正可發揮所場。

而此時數目,已經增至七千之數的玄狐鐵騎,經歷數十上百場大小戰役,已是戰力遠超過玄都衛的真正玄階道兵。

馬蹄踏處,幾乎無軍能當!

故此莊羽的本意,就是在此處,以騎軍優勢。盡力圍殲敵軍,毀去這西北精銳。以使日後戰局,能稍漸些壓力。

然而今日這結果,卻是有些『不如人意』,或者該說,是他莊羽期望太高了。

對面的敵將,也極是棘手。似乎並不以勝敗為意,也深悉保存實力之理。

轉過頭,莊羽回望了那位提醒的那位年輕參贊一眼。

回憶起此人姓名,牢牢記下之後,莊羽就逕自轉身,往後方那營中大帳行去。

此時的大乾仙庭,不止是缺可用之軍,也極缺可獨當一面的良將。

此人不受他威嚴所懾,能及時提醒,顯然膽量見識,都俱是不錯。

卻聽聲後,又有幕僚的議論之聲傳來。

「還是兵力不足!否則今日,何至於被這些屬兔子的逃掉?」

「是那些個國君之過,大帥一年之前,就已通知諸國整備軍力。卻直至到如今,也不過只增兩成之兵,又有何用?」

「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對面那些傢伙,就彷彿是殺不完似的。也不知他們,哪來的如此財力?」

「據說半年前,光是玄靈修會,就來了至少十七艘空艦。帶來的兵甲,就達三百萬副。我等了?」

「可惱的是那幾位國主,一說起補給糧餉之事,就推三阻四。死活不肯增稅!豈不聞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之理?」

「這樣下去,也不知能撐多久?」

莊羽眉頭微挑,這一次可算是大勝而歸。

可他幕府之中,卻是如此心氣麼?亂我軍心,當真是該殺!

有心怒聲訓斥,莊羽卻不知怎的,又住了口,只當不聞。

觀一葉而知秋,無知如草木,也皆能感四時變化。

如今形勢,只需稍稍聰明些,就可以看的出來。

這些人的心思,又豈是他以手中兵戈,能止得住的?

心中也未嘗沒有怨氣,只需再增三成軍力,百萬士卒。他也不會應付的如此艱難。

卻又有些無奈,君上離去之時擇人,確都是極有能力之人,仁德律己,也有著自己的堅持。

就如那宣國新君何道仁之言,此時西南之民,早已不堪重負。為抗敵而強加稅賦於萬民,那麼又與之前何異?

仍舊是殘民以逞,只需半年,就會使治下再次民不聊生,流離失所。

也正因與心中理念衝突,他莊羽才能一直忍耐,苦苦支撐。

搖了搖頭,莊羽策馬歸營,而後就獨自衝入自己帳中。

殫精竭慮,十數日不眠不休,便是修為已至仙階的他,也感不堪重負。恨不得此時就倒下,大睡一場,也擺開這煩心之事。

只是才行入其內,莊羽心中就是微生警兆。

目露微光,莊羽一翻手就是一口赤金大劍,往一側怒削!

『嗤啦』巨響,戰場上磨礪,經歷千錘百煉的武道,使這劍勢凝聚之極。卻又發出一聲驚人銳嘯,以示警帳外。

而那片虛空,就被整片割裂開來。

卻非是真正粉碎虛空,而是把幻術擊破。內中露出一個人影,眼裡閃爍驚色。

須臾間袖內數十張符菉,聚於那右手之上。使手臂堅韌如金鐵,一指點出。

一股異力,使那音浪,瞬間就消失無蹤,全被壓下。

指尖與重劍交擊,意念衝撞,罡勁絞纏。

正當那狂烈風暴,即將炸開之時。

那人影卻一拂大袖,把那溢散氣勁,全數碎滅,消弭無形。

輕聲笑道:「羽帥好凌厲的手段!這劍道造詣,也當是如今元蓮界第一了。只是我無惡意,不知羽帥,可否先住手與我談談?」

莊羽目視了過去,而後一怔。

「你是天方修會譚鏡?」

這個人,他雖未見面,卻在很早之前就已認得。

知曉這一位,其實那一戰後並未離去,始終徘徊在元蓮界之外。

此番東面諸國聯軍,接連攻打,與這一位脫不開關係。

卻也果真是停住了劍,他初入帳內時,眼前這人,的確有著幾分殺機。

可當發覺,奈何不得他後,就已放下了敵意。

莊羽也同樣自知,拿不下此人,也沒必要,冒險與之硬屏。

非是他膽怯,也不之他自負。此時的大乾仙庭在元蓮界的基業安危,的確是全繫於他一身。

為帥者,當知愛惜己身之理。

再者眼前這人,雖能掩藏此間一時。可只需片刻,他那些部下,就會察覺異樣。

合眾人之力,將之拿下,可比他一人輕易的多。

「正是!羽帥原來認得在下,當真榮幸。」

譚鏡微笑頷首:「此番前來,就是專為與羽帥談談——」

莊羽目光淡淡,只注視著手中重劍劍鋒。

「你我之間,無話可談!」

「這卻未必。」

譚鏡微微搖頭:「難道莊兄,就真要在大乾仙庭這一顆樹上吊死麼?元蓮界的情形,你自己心中有數。能撐一月,兩月,還是三月?」

莊羽聞言,卻反而是心生不屑:「若是這些廢話,就不用說了。能撐到多久,勝敗如何。你我戰場之上,自可見真章!」

「莊兄的本事,譚某早已領教了,也心中有數。」

譚鏡再笑,似乎渾不以為意:「然則沙場征戰,你能以弱旅擋數倍之敵。卻不知又能否力敵數百仙階,解元蓮界之困,大乾仙朝覆滅危局?」

莊羽神情一震,愕然看向了對面。這是何意?

卻只聽那那譚鏡幽幽道:「也難怪莊兄不知!如今雲界蒼生道,已是危如累卵。那宗守素來引此教為盟友,可一旦蒼生道覆亡,則必定獨木難支!又哪裡還有心思,來顧及這元蓮世界?到了那時,便是雲界劍宗佛門,只怕也會退走。羽帥你說我此言可對?」

莊羽目中,早已波瀾生起。一時是驚疑不定,也不知這譚鏡,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絕不會有半句虛言相欺!再還有那宗守,許久都不曾有露面,未現過形跡。此時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可即便是生,譚鏡也敢保證,此子決然再無有力挽狂瀾之力!」

似知莊羽心思,譚鏡神情凝然,信誓旦旦。

「試問羽帥,現在還欲於這所謂大乾仙朝陪葬麼?你雖忠義,可也要為這東南百萬子民想想。」

昔年宗守,以元蓮界未來,說服莊羽。

他此時,卻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第953章

為這西南子民?

莊羽一陣茫然,眼神略略搖動。

那譚鏡也略略自得的把唇角挑起:「大勢碾壓之下,那宗守所謂大乾仙朝,怕是片瓦難全。大廈將傾,一木難支。即便莊兄為這大乾仙朝鞠躬盡瘁,也支持不了太久。又何必定要苦撐?使這東南之地,生靈塗炭?」

又淡淡道:「我那好友洪兄,對羽帥用兵之能,可一向是欣賞備至!若然羽帥肯倒戈投效,洪九塵兄,必定會將羽帥推薦至九都仙庭。日後若能為仙庭立下足夠功勳,那麼日後說不定,還能成這元蓮界之主。我那位洪兄所求,只不過是一個容身之所,未必就定是這元蓮世界——」

「元蓮界之主?」

莊羽的呼吸一窒,而後深呼了一口氣,堅定的搖了搖頭。

「譚兄這些話,可以休了!君上待我至誠,莊羽絕不願叛他——」

語氣由衷,宗守對他,雖是既用又防。然則卻心胸坦蕩,也確肯放權。

將一整個元蓮世界,都交託給他。所言所語,也一併應諾。

且此時的大乾,還遠不到日落西山的地步。

自信有己在,這東南諸國,就休想在戰場上勝過自己。

「不願?」

譚鏡挑了挑眉,微微意外。目裡深處,幾分閃過了幾分微不可查的厭惡譏諷,隨即就又淡去無蹤。

「羽帥也無需說的如此決然,全不留餘地,仔細想想才是最好。即便有什麼條件,也可談談,必定讓羽帥滿意就是——」

話音微微一頓,譚鏡似乎心有感應,靈光聚於雙目,看了那帳外一眼,而後是一聲冷哂。

「有人打擾,看來是談不下去。言盡於此,請羽帥再仔細思量一二。譚某就先告退!對了,若羽帥還期待那血劍妖君還能返回,是大可不必。此人與雲界道門乃死仇,那七聖盟更不會輕易將他放過,早有人等候在元蓮界外,準備要他性命!此人生死未卜,羽帥若真要一條路走到底,那麼譚某也無話可言!」

說完之後,就又嘿然而笑,一個踏步,走入虛空之內。只瞬時間,就不見蹤影。

而下一須臾,這大帳之中,就又出現一個美麗窈窕的身影。

一身暗紅甲冑,氣機若有若無。身上殺氣縈繞,目光凜冽。

看了這帳內一眼,柳眉稍凝,就直接朝莊羽問:「來人可是天方修會的譚鏡?」

莊羽此時已收起了重劍,也不諱言,點了點頭。

對眼前這女子,很是頭疼。據說是宗守的師姐,也是其王妃之一。不過如今,卻又掌管大乾仙朝的暗衛。

凝思片刻,莊羽就斟酌著言語多:「王妃及時來援,臣感激不盡!」

「是我來晚了才對!護你安全,也是弱水之責!」

弱水搖頭,握劍的手卻緊了一緊。

她一路趕來,到這營帳之中,就搏殺了十數場。

雖是傾盡全力,卻還是來晚一步。

好在莊羽,是依舊安然無恙。否則真不知如今元蓮界局面,會惡化到怎樣地步?

「再者那譚鏡顧忌的,是羽帥的武道劍術才對。其實無需謝我!」

說完之後,稍稍示意,就欲離開。

此處譚鏡既然已離開,莊羽也是無事,那麼也就無需再多久留。

只是就在她欲跨空而去之時,莊羽卻忽又開口:「王妃難道就不想問,那譚鏡到底對我說了什麼?」

弱水的身形一頓,而後就一笑:「猜都能猜到幾分,不過弱水如今負責的,只是暗衛而已。到底如何抉擇,需你們自己決定。君上對你信賴有加,托付全局,必定因羽帥你有可信之因。若羽帥你真辜負了他期望,君上也不會後悔。再者弱水,對君上羽帥,也偶都有信心——」

莊羽一怔,而後回神之時。就見宗弱水的身影,已在帳中消失。

沉思良久,而後是自嘲一笑。

信心麼?他剛才,是真的有些心動了。

如此下去,這信念也不知能撐上多久。

若然那位大乾仙君,他的君上,還不能趕回——

……

嫻熟之至的,借助玄影雕之力,在外域虛空中跳躍。

僅僅半個時辰,弱水的身影,就出現在一個大型的空艦之旁。

所謂玄影雕,乃是上古神獸『影躍』的亞種。時空方面的神通,幾乎不在瞬空龍之下。

只需靈念所及,都可隨意躍遷。

說來這只護駕靈獸,也是宗守幫她取得。

這幾年弱水雖沒精心培育,可因她實在太『懶散』的緣故。這頭亞種神獸,戰力沒怎麼增長。虛空挪移之能,卻是嫻熟之至。

而此時在她眼前,是整整十七艘的虛空戰艦,呈線行排列。

初至元蓮世界時,從雲界帶來了五艘,而後又有三艘空艦後續支援。加上歷次大戰的繳獲,增至如今的數目。

不過此時的狀態,都不甚佳。所有戰船的表面,都是坑坑窪窪。其中兩艘,更已殘破不堪,充滿了大戰之後的痕跡。

不過也虧得是這只艦隊在外,四處游擊。才使得玄靈修會,極絕仙庭這些勢力的空艦,不能肆無忌憚,支援元蓮世界。

若說莊羽,是以一人之力,維持著元蓮界西南戰局的大致平衡。

那麼在這外域虛空,則是師若蘭,一力支撐著大局。

但有空艦之戰,即便不能勝,師若蘭也能維持不敗!

只是看此時,這些空艦狀態,弱水目中,卻仍是閃過了幾分憂色。

而後再一個閃身,到了其中宗守那艦坐艦之內。

直至中樞艙室,到了此處。卻見一個英俊青年,正神情平靜,端坐在一側。

身上傷痕纍纍,觸目驚心。卻氣息平和,似在恢復之中。

而師若蘭,則專心致志,興致盎然的看著手中之圖。

內是這兩年精心所繪,外域虛空結構之圖。

普通人多是看不懂,也只有靈境之上的修士,去過外域虛空,才能理解。

弱水搖了搖頭,而後又疑惑的,目視那俊逸青年。

不過還未等她發問,就聽師若蘭撇了撇嘴道:「他才在外域,和別人幹了一架。僥倖沒死,跑到我這裡來,才沒被人圍殺隕落。這傢伙,還真是了不得呢。怪不得能與哥哥齊名,名列六絕劍中。以一人之力,斬殺了六位仙階,依然能身無大創,全身而退——」

她也不懼這寫話,被風太極聽見。語音糯糯,有些幸災樂禍地道:「不過也太會逞能了!明知那邊人多,肯定有著埋伏。還要傻乎乎的殺上去。傷成這樣,真是活該。」

弱水哭笑不得,認真的審視了風太極一眼。

傷勢不重,那些劍痕,看似淒慘,卻並不傷本源。顯然那時戰局,始終在風太極控制之中。

這令她心中一鬆,此時的風太極,也是大乾仙朝,在元蓮界的支柱之一。

慈方在雲界時,雖也是可以壓制自己修為,以護佛門。

此時無有顧忌,短短幾年就入了仙境,可到底沒有靈武合一,戰力也遠不及這位劍宗驕子。

若遇危局,只有這一位,可有力挽狂瀾之力。

「在下魯莽,沒怎麼細想,就傻乎乎的殺上去,還真是對不起了。不過,能得若蘭小姐如此推崇,太極真是榮幸有加——」

風太極忽然睜目,眸中是神彩煥發,似乎根本就無受過傷的模樣,只帶著幾分無奈道:「可若不如此,讓他們狠狠痛上一陣,那邊只會更肆無忌憚!故此即便明知有詐,風太極也必須走這一遭!」

言語中,是斬釘截鐵。

令弱水微微失神,感覺此時的風太極,就如一口已經被磨礪到鋒銳至絕的劍,氣勢凜冽,令人見而生忌。

一年之前的這位,可不是這般。此時的風太極,才是最純粹的劍者。

弱水又啞然失笑,有變化的,又何止是風太極?

她自己不也是如此?

失去了宗守這顆大樹遮風擋雨,才一點點的成長起來,漸漸能夠獨自撐起一片天空。

又想若是早有這磨礪,或者無需借那丹藥之助,她也可能在仙境之前,能達靈武合一之時。

那個時候,或能助宗守更多。

這念頭才起,又復壓下。此時想這些,又有何益?

正失神之即,隨後就見那風太極的神情,又忽的凝肅無比。

「那麼莊羽那邊,可曾動搖?你看譚鏡,是否能將莊羽說動?」

弱水眼神,也同樣一凝。

「未曾!羽帥對君上,仍存希望。似乎不會輕生叛心,可若時日久了,那譚鏡若以西南億萬子民性命威脅,就有些難說。」

莊羽效力宗守,並非是對宗守心悅誠服,真正忠誠。而是為自己的心念。對元蓮界的執著。

可若這麼垮了,結果就當真難說。

又猶豫了片刻,弱水才遲疑道:「夫君臨走之前,曾說若事有萬一,到底萬不得已之時。你們佛劍兩宗,可以抽身離去。他說他絕不會責怪——」

風太極一挑眉,毫不在意的笑道:「我對無敵雲界的血劍妖君,可一直都是信心百倍!緣何你這位他身邊之人,反而沒有了信心?且放心就是,此時還遠不到那萬不得已的境地。等著就可!」

第954章 源海誅魔

「我對無敵雲界的血劍妖君,可一直都是信心百倍!緣何你這位他身邊之人,反而沒有了信心?且放心就是,此時還遠不到那萬不得已的境地。等著就可!以血劍妖君的手段,一旦返回。這些許亂局,舉手可平!」

弱水錯愕,仔細看那風太極。果然其眼瞳深處,是毫無半分的動搖。

顯是對宗守,仍舊信心十足。也有與他們這些人,共患難之意。

此人以前,與宗守是敵非友。倒不意這一位,如今對宗守居然已如此推崇。

也知曉劍宗如此內部,也有不少異聲,對眼下的局面怨聲載道。

風太極能如此抉擇,是擔著莫大的壓力。

「風兄如此仗義,弱水感激莫名。若君上知曉,也必定會欣慰無比——」

弱水的話語未盡,就被師若蘭的聲音打斷:「你這人,看不出居然還挺講義氣的,守哥哥他沒看錯你呢!不過還真是只能等,我如今也是毫無辦法。」

說話的同時,師若蘭也頭疼的揉著額角,望那身前之圖。

莊羽在雲界之內,固然疲於應付。她這邊,卻也同樣如此。

雙方的艦船數量,實在差得太遠。她即便胸中無數韜略,此時也無計可施。

三人無言,都陷入沉默之中。

不過就在一瞬之內,這艙室中的寂靜,就被打破。

趙嫣然的身影,忽的從艙室之外,踏步入內。

「等?無需再等!」

引得三人注目過來,趙嫣然的唇角,便意味深長的斜斜挑起。

「國君已然回歸,最多幾日,就可到來。」

師若蘭與精神都頓時一震,面面相覷了一眼,面上都全是振奮之色。

知曉趙嫣然與宗守有道胎聯繫。說這句話,必定是已經有了感應。

弱水也是眸中熠熠生輝,大喜過望。可以她的清冷性情,瞬即就又鎮定了下來。

想到幾日之後,她又可睡覺偷懶了。好懷念宗守的尾巴,毛茸茸又暖洋洋的,枕著睡覺是再舒服不過。

……

辟魔神梭之內,宗守正盤膝而坐。

而此時在他身前,還有著一個穿著囚衣裝束仙階修士。

一道道的靈紋,隨著宗守的手印,打入這位正閉目入定的仙修身軀之內。

若是能以目望之,會發覺這為仙修體內,那些靈竅之內,都有著一個個無比玄妙的菉紋,陸續形成。

與太上誅魔錄之上的圖案,依稀有些相似。

簡化了許多,不過本也無需那般複雜。那張羊皮卷內,不止是包括了祭煉的手法,道兵修煉的功決,還有著好幾種配套的法則。

此時宗守,種入這位仙修體內的禁菉。也依稀彷彿是一個靈陣,不止是可以轉化這道兵體內,原本的真氣魂元的性質,更可引導其平時修行。

而一旦與人戰,幾個道兵之間的靈陣,隨時都可連為一體。

自從敖坤趕來,宗守就不再急著趕路。花了整整二十餘日的時間,才算是抵達元蓮世界的附近。

那張太上誅魔錄,宗守幾人,也已經鑽研了兩百餘天。

有兩位聖境在此,加上宗守葉軒,差不多把整張圖錄吃透。

剩餘殘缺的部分,已是補完了大半。

這也是羲子所創的『源海易靈決』,確然是高妙,合天地之玄機之故。

許多地方,直接拿過來使用就是,幾乎無需改動。

不過還有極少一些,便連敖怡這樣的聖境巔峰,甚至半步至境,也是毫無辦法。

只是到了這一地步,這門道兵術法,破綻已經是極少極少。

即便以敖怡與敖坤的見識,若非是看過陣圖,知其虛實,也難知這道兵的弱點,到底何在。

即便知曉,能否利用,又是兩回事。

按敖怡說法,是「這個世間,從未有十全十美之事,也從沒有完美的靈法道術。即便是道門,陸家與我龍族,傳承這數萬餘年時光。其實各自道兵,也不是真正完善。看似強橫,聲威□赫,背後卻也有著些破綻存在。只是極少,也不被人所知而已。這張太上誅魔錄殘頁,實乃我平生所見,最完美的道兵功法之一。再有羲子的『源海易靈決』補完,可列入最頂尖之例。與前五之內其他幾種,至少也是不分軒輊——」

敖怡出身冰螭龍族,早年就開是闖蕩外域,一步步攀至聖階。

見過的道兵種類,不知有多少。對各家虛實,再清楚不過。這番評價,應該及是中肯。

宗守也就不再強求,繼續完善這套道兵法門。大約三十幾日前,他就開始祭煉,將這些仙階修士,化為道兵。

初時有人極不情願,寧死不從。本是一個真正的仙修,卻主動走入歧途,做那道兵,前途叵測。

宗守也不去在意,更未有好言相勸的打算。有敖坤壓陣,直接強煉。

不過往往當他,把禁術陣圖,完整的打入這些人體中,再傳授法門之後。這些仙修,就再不牴觸。

這套道兵法門,並不損傷他們原本修為。反而是在壽元上有些許增益,日後的前景,也並不是太暗淡。

照樣可修行進階,只唯獨踏入神境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在完成固本培元之前,實力都弱於正常的神境。

然則對他們而言,反而可以接受。許多都是在九絕死獄,囚禁了許多年的人,浪費了太多的時光,走那正途,鮮少有人能破那神境之劫。

反而是這道兵之法,可三人結陣合力,應對劫數、對他們而言,遠比正常渡劫,有保障的多。

這太上誅魔錄中記錄的幾種法陣,也給了他們足夠的期冀信心。

不過卻也知,自此之後。怕是再脫不出宗守掌控,與宗守將是榮辱相系。

似這等絕頂的道兵法門,是人都不會任由其核心秘要,被外人所知。

即便他日能踏入神境,得以『自由』,也是相對而言。

故此但凡是被宗守祭煉完成,已無路可選之人,都會立時在這辟魔神梭內。尋一個房間靜室,全力轉化道力之餘,也都在全心意的體悟這門道兵法門。

三十六日時間,每日一人,眼前已經是第三十六位。

太上誅魔錄上的陣圖,總共達七種之多。有『三』為基數。

三人、六人,十二人、十八人、三十六人、七十二人,最高可達一百零八人,組成一個周天大陣,最是強橫。

而三十六位天階道兵,已經可以組成一套『太上天罡誅魔陣』。

太上誅魔錄上的七種陣勢,都並無陣名。

宗守懶得去想,直接就在『太上誅魔陣』的基礎上,加上三才六合十二都天還有天罡地煞周天之類的字眼,簡單明瞭。

至於道兵,因是以太上誅魔錄之上的功決為住,再結合部分『源海易靈決』的內容。

而這門功法,也將地階的道兵,一併包容蓄納。

宗守就直接把天階層次的道兵,起名為源海誅魔士。

而地階層次,也就是靈境階的道兵,則是易靈誅魔士。

道兵有『天地玄黃』四等,地階的道兵,宗守麾下一個也無。

反而是這天階層次,就驟然有了三十六人之巨。

「一旦這些人,將真力魂元都完全轉化。合力施展『太上天罡誅魔陣』,當能有斬殺神境巔峰之力。甚至對抗十位以上的神境巔峰,也不在話下!不過——」

以仙修的實力,轉化為道兵。這些人的實力,遠比那些正統的道兵,要強上許多。結陣之後,也有更大威能。

而此時宗守,挑選的三十六,也無不都是仙境後期甚至巔峰。

是玉盤一百八十人中,實力最強的仙修。

不過此時,他手中能煉製道兵的材料,已經差不多告罄。

包括兩位聖境,加速一百餘日。再多的仙石,也禁不住這樣的損耗。

只是手中靈材,最多就只能再祭煉四名源海誅魔士。

「罷了!煉完這些,只能等日後再說,好在這玉盤內,掃了這三十六人,更易鎮壓。其實僅只葉軒一人,就可抵得三聖境!敖坤同階之中,當是無敵存在。存在消亡之內,無十位以上的聖境,奈何他不得。至於敖怡,哪怕是殺入九絕仙庭,與那位九絕仙帝,正面對抗,也是不懼。實力也差不多夠了——」

如此,不但可以橫掃元蓮世界。更可席捲九都仙庭,天方修會。乃至玄靈修會,極絕聖庭在附近控制的諸多小千世界。

數月之前,陸無病勸他,定下示敵以弱之策,以佔據大義。

此刻也該到了收穫之時,無論是本身的實力勢力,都可支撐他的大乾仙朝,繼續向四面攻伐!

一百八十位源海誅魔士,足可鎮壓四十個以上小千世界。

一旦穩定下來,就可迅速積蓄實力。那時無論是繼續擴展,還是反攻回雲界都可隨他心意。

唯一可慮的,就是那九都聖庭後面的至境,會否現身——

宗守凝思片刻,而後無聲寒笑。

這有可能麼?為了這些許地域,還不到至境出面的層次。

即便真是如此,那也是對手輸了。

他這邊,更是無懼。

羽翼既豐,那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第955章 元蓮激戰

「就是不知,陸無病要何時渡劫?」

陸無病早已有渡神境雷劫之力,根基也固。

宗守本以為此人,最多一兩月時間,就可進入神境境界。這一為,也有著勇猛精進的理由。

卻不意此人,是如此的堅忍,也耐心十足。

陸無病的根本之道,乃是『隙』——間隙,縫隙,萬物之隙!

即便是境界不高,突破也只是神境初境。可其靈法,用途卻極其廣泛,可稱是神通廣大。

即便是一個神境巔峰的部屬,也沒此人來的有用處。

不過此事,卻也急不得。暫時有他的焚世之炎,應付這場爭戰,也是足夠了。

當那仙階修士體內的誅魔之陣,最後完成。此人的眉心中,也現出一個玄奧菉文,正是一個『誅』字。

這人從入定中醒來,神情就是一陣茫然惆悵。

從今而後,就是他人御使的道兵,再非是一個無拘無束的仙者。

不過僅僅片刻,就又回過了神。神情恭敬,朝著宗守一禮:「拜見主人!」

從今而後,就是主人奴僕之別。一切生死,前途如何,都全隨眼前之人心念。

再者方纔,他就曾親眼見這位身旁,有著兩位聖境強者!

又能安然無恙,從九絕死獄中脫身出來。

豈能不叫他心生感慨?又敬畏有加。

這三十幾日中,宗守對此早已見慣,不在為意。只頷首淡淡道:「下面三層之內,你可任取一靜室修行。」

辟魔神梭復原之後,不止是內中的空間,擴張到了萬丈左右,也分隔了十數層。有近千個房間,都還算寬敞。

且能在虛空中自聚靈能,供梭中之人修行。若然能存身在一座靈脈之上,本身更可相當於一座仙府。

只是不能如鈞天仙府那般幾乎自成世界,也自給自足而已。也遠沒有尋常仙家洞府般,美奐美輪,滿溢仙靈之氣。

打發了這人離去,宗守就又將那太上誅魔錄,拿在手裡,仔細看著。

「這圖錄,越看越是博大精深。有如淵海,難以測度。我自以為對圖中要義,已經參悟了至少七成。可這幾天——」

越是仔細研究,越是感覺自己,其實看到的,不過只是些許皮毛,微不足道。

而每一次為這些道兵,種下源海誅魔決的靈禁時,都會有更深一層的體會。又似是而非,無法在腦海內,留下半分印痕。

這圖錄記載,只怕也遠不止是這一門道兵之術。

「研究不透,不過應當是與這本太上誅魔錄的其他頁面合一,才可顯出真正內容。當真使人好奇,這異域之物,如何會流落到此界?又為何散落了?其他頁面,如今何在?」

宗手搖了搖頭,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先暫時放下。

他對這本書,很是好奇。若有可能,自然是希望能全數收集。

然則這一域,如此廣大,已知的世界,就達數萬。想要收集全,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甚至此書其他殘頁,是否也同樣到這一域中,也是個迷。

宗守又沉吟了片刻,回思了一番方才施展禁術收的感悟。

這才閉目,開始了冥想休息。方一入定,宗守的身周百丈之內,就開始閃爍星輝。

整整九十九枚光暗不一的星辰,似隱似現。

得林玄霜以靈犀入夢法法,傳習源生靈息決一切奧妙。眼中變異出焚世血瞳時,更有無數陸家數十位聖境至境強者,在血脈中留下的諸多印記與傳承。

使得宗守,幾乎是一夕之間,就擁有別人數百上千年,都未必能完成的積累。

宗守也不是因噎廢食之人,拿來就用。並不因厭惡陸家,就棄之一旁。也不會因此,就對陸家有所感激。

印記傳承之事,只能說是互惠。他的血脈逆溯,使整個陸家,都得益巨大。

而他這邊,利用這些印記傳承,也自然是心安理得,也算不得什麼。

難道陸家還能來人與他理論不成?

故此這兩百餘日,即便沒怎麼去潛心鑽研,宗守煉化的星辰道種,也都在暴增之中。

那焚空血脈中的信息,堪稱是包羅萬象!

而水麒麟,以及那玄狐,雷霆之血中,也是同樣具有無數的神通傳承。

而這些道法真意,又可有無數的衍生——

一可反三,一法通而萬法通。

宗守此時,只嫌自己的時間不夠,不能將這些信息,全方面的梳理整合,以熔煉更多的瞬空龍丹,星辰道種。

可即便如此,也從原本的七十九枚,激增到了九十九枚之巨。

而到了八十一枚時,宗守每次入定,就有異象產生。

彷彿有群星纏繞,更好似整個星空,都聚在了宗守的身旁。七彩霞光,流動於其內。

就連敖坤看了,也是為之驚愕不已。

「這當是你這法門,與大道契合,故此生出天象感應。這是好事,據我所知,似這等情景,也僅僅只有幾例而已,都是第十二等滅世級的神通!你如今是魂海滿固,心內虛空之景,已可影響現實,故此映之於外。待得日後修為提升,就可收發自如——」

敖坤說是好事,宗守也是頗為驚喜。

本來只為從陸無雙手下逃命,才創造出來的這門『三千星落』。

居然能有如此令他也意外無比的情景——

第十二等滅世之後,就只有第十三等無上。

不過這天象感應,固然是好事。

可每當入定,宗守周圍千丈,就會星力潮湧,循環流動,澎湃不休。

不止是宗守自己,是有些不堪其擾。就連敖坤幾人,雖然嘴上不說。可每當需要入定潛修之時,就會到遠離宗守千丈之外的靜室修行。

「怪不得焚空陸家,能以一族之力,就能成為這一域世界,最頂尖的勢力。有這般的積累,其族內子弟,只要根骨體質還算不錯。修行之速,足可是普通人的十倍以上——」

心想也難怪,陸家對維持純血如此在意。

絕不僅只是因血脈而產生的各種神通法力,這些都可通過修行得來。

相較於普通修者,優勢並不太大。

真正重要的,還是那三位至境聖尊,已經諸多聖境修士,在血脈中留下的那些信息。

這是焚空陸家,最重要的東西!

「說起來,也是該到了要熔煉一兩枚聖階龍丹之時——」

諸天星辰,最重要的就是四方星域與三垣星宮。

而前者,又分為二十八個星宿。

宗守的打算,就是準備以幾枚聖階龍丹。作為四方星域與三垣星辰道種的材料。

由上而下,先搭建出一個框架,再補充其餘。

先從基柱屋樑著手,把根基扎實,如此則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至於二十八星宿,能有聖階之物更好。沒有的話,那麼使用神階龍丹,也不是不可。

大不了就費些心力,自己培育。最終的結果,也是不差。

只是如此一來,他手中這幾百枚龍丹,加上在死獄收集的變異獸丹,怕是遠遠不夠!

原本煉這門『三千星落』時,宗守也沒太長遠的前景規劃。

然而一步步走到現在,當這門神通,與天空星辰開始呼應之時。就已不再僅僅只是黑白終始法相的衍生而已,也再非是輔助他劍術威能,逃命之術。

而是一門,真正可以依仗的大法神通!

宗守已然無法放棄,也想看看,這門『三千星辰』到最後,到底會有怎樣的『滅世』之威——

然則眼下,不止是類似瞬空龍丹的材料難尋。要煉化那聖階龍丹,也分外的困難。

「陸天青死前,也留下一枚金丹,也可作為星辰道種的材料。只是感覺,這心裡有些許障礙——」

若所料不錯,此番與那洪九塵以及其後的九絕仙庭,再次博弈交手。

說不定,還能再斬殺一兩位聖境。

如此四宮三垣,就可以湊齊了。

「四宮三垣一成,修為就可再立升半階!只是要將之煉化,就必須是天階真火,燒灼整整四十九日才可。卻又要到哪裡去尋?」

宗守嘿的一笑,收起了這番癡心妄想。

而僅僅只入定兩個時辰之後,宗守就眉頭一挑,目中一絲異色閃過。

此時已經到了元蓮界外,距離元蓮界僅僅只半個時辰左右的遁速,就可抵達。

只是他方纔,心念感應,似乎那邊有些不妙——

眼中再次現出了血色,宗守遙遙望去。瞬時洞穿了虛空,只見就元蓮界外,一條界河之內。

數十條戰艦,正在內中激戰。

其中一方,只有十六艘戰艦。而另一方,卻是整整四十餘艘之巨。

不過前者,卻不居於下風。通過陣型變幻,方向變化,始終能保持的損失相當,勢均力敵。

不過到底是數目少了些,正在向遠處逃遁中。

而這些戰艦周圍,還有數十仙修,正是在激鬥廝殺。

其中劍光最是凌厲的一人,就是風太極。再其次,就是趙嫣然。這個妖女,此時居然也掌握了靈武合一之道,僅以一人,就力戰六名仙階修士。

只是二人情形,都不甚佳,應付的極其吃力。

宗守頓時眉目凜然,殺機閃爍。只稍稍凝思,就令這辟魔飛梭隱去了形跡。自己本身,則穿空而去。

第956章 喜出望外

這艘辟魔神梭內的諸多道兵,再還有敖坤敖怡幾人,宗守都暫不欲被人知曉,以免早早打草驚蛇。

故此在靠近元蓮世界的第一時間,宗守就把那所有氣機,連同那靈能脈動,都全數掩蓋了下來。

只是當他閃身而出,到了神梭之外時。敖坤已是先他一步,站在了這艘巨船的船頭處,遙遙的遠『望』。

神情是興致盎然:「你這幾個部屬,都很是不錯!以少敵多,也真虧了他們,能撐到這時。尤其那風太極,即便在雲荒時代,應當也有其一席之地。不過看這情形,你那邊的對手,怕真是要動手在即了。若說這還是試探,那就未面太過份——」

又轉過頭,預帶羨慕道:「你能遠隔這兩個世界距離看到?即便是聖境,也未必能有如此神通。」

聖境強者,自然能夠隔空感應。可能像宗守這樣,隔著數個世界。

把一切都望在目裡,就彷彿就是在眼前,卻真是少有人能夠辦到,甚至可說是絕無僅有。

宗守笑了笑,並未答言。他那魂海虛空,已經降臨此世。星辰道種,已經漫步虛空。

一個閃爍,就到十數息遁速之外。

那艘辟魔神梭,自然有敖坤照拂。他這義兄,也不似林玄霜那般不可靠的性子。

不過才只幾個挪移,宗守耳旁,就聽的敖坤,再次傳聲過來。

「要萬分小心,那邊似有人埋伏,尚不知根底如何。若然事有不測,我會及時出手。不過——」

宗守是心中瞭然,冷意填胸。敖坤提醒之事,他豈能不知?

這元蓮界外,有著好幾處靈機隱晦之處。他的焚世血瞳,望之不透。

幻心鏡也因隔得太遠,不能將那幻術破除。

不過心靈間那隱隱的肉刺感,卻自始至終都在提醒著他,此地是危險異常!

他不知是何方之人,埋伏在此。也不知到底是為他而來,還是另有目標。

更不知這些人,到底是何修為,戰力如何。

然則,他也不懼便是!

也知敖坤言中之意,有兩位戰力絕頂的聖境,看護在一旁。

無論如何,都可保他性命。可若真是這兩位出手,那就不免使那九絕仙庭,心生防範。

這一戰他的目的,就是欲通過洪九塵等人,把這幾大勢力,都全數拖下水。

名正言順,攻伐周圍諸多小千世界。

可不欲在這時候,使得那些鼠輩,心生怯意。

星辰道種增多,宗守不但挪移虛空之距,增長了不少。每次間隔,停滯休息的時間,也同樣縮短了許多。

僅僅一百個呼吸時光,就到了那處界河。

冷目望去,只見風太極與趙嫣然二人的情形還好。可勉力支撐,甚至可有幾分反擊之力。

其餘的諸派修士,卻都頗是辛苦險現象環生。

倒是那十六艘空艦,此時居然已經將敵方的那些艦船,打沉了數艘之巨。

由之前的游擊逃逸,開始轉而反攻。

反而那些正在激戰之中的修士,情況越來越是不妙。

需要那些空艦,能分出些許力量援手。使對方的仙修。都不能全力以赴。

知曉此時,已經猶豫遲疑不得。其中幾人,明顯已經力盡,再若耽擱,就可能有身隕之危。

宗守冷聲一笑,現出了身影。一步步往那戰場中央,踱步行去。

那方界河中的修士,只是半息時光,就已然紛紛察覺。

那風太極與趙嫣然幾人面上,都是微透著欣容。二人對他到來,似在意料之內,並無驚喜之色,不過明顯那緊繃的神情,鬆弛了下來。

宗守心中有數,知曉這幾個傢伙,多半是因早就知曉他已至元蓮。有了十足底氣,這才會在此處,與這些人正面搏殺。

而且一多半,是受了趙嫣然這妖女攛掇。

再看那些修士,都並無什麼明顯身份特徵。都是朝著他冷眸掃來,雖是意外之至,卻也同樣滿透著驚喜之意。

宗守心中,更是篤定。卻毫不在意,全不曾理會。

轉而神情定定的,看著那些破破爛爛的艦船。

在虛空中穿行,軌跡有如羚羊掛角,不可捉摸。忽而穿插,忽而逃逸,忽而分開,又忽而合攏。

那敵艦雖眾,卻很少能形成合力。巨弩與各種靈法對射,反而是屈居下風。

而每當那幾十艘巨艦,聚集在一處之時。師若蘭麾下這些艦船,就會避而不戰。

依稀可見,在他『前一世』,曾經統帥數百艦船,縱橫雲海,從無遇到過對手的無雙名將的風采。

只是此時,師若蘭的命運,再非是前一世那麼悲慘。

被自己兄丈排擠忌憚,漸漸失去軍權,最終隨著雪獅族的滅亡而慘死。

此時此刻,也有了一個更為廣闊的舞台,盡展芳華。

不止是師若蘭本身,戰術高超。那些空艦的操艦之人,也明顯是有不錯的水準。

這才能使師若蘭,如臂指使。

一個合格的為將者,也需有識人善用之能,能調教部屬。

今日的情形,實在令宗守是驚喜莫名。

當年那個小丫頭,已經是真正長大了。不知不覺,已成了他最重要的臂助之一。

數息之後,宗守才收回了目光。不緊不慢的踱步行去,語言淡淡,幾無起伏道:「孤記得那天方休會譚鏡曾言,域外諸方勢力爭鬥。仙階修士,都概不輕易插手。就不知爾等,到底是何方人士?為何不顧此規?又哪來的膽子,敢犯孤之大乾?」

說到『犯孤之大乾』五字之時,宗守目光是犀利如刀的,向那幾十仙修刺去。

其中數人,立時只覺胸中猛跳。一剎那的感覺,是如墜冰窟。

也不知為何,就只覺是渾身手足,忽然都是動彈不得。

好在宗守,僅僅只是掠過而已,就把那視線依靠。轉而定在這諸人之中,正圍攻風太極,修為最高的那位。

「爾等,可是來尋死可對?」

瞳中血色微閃,那為仙境中期的修士,頓時也動彈不得。

眼神茫然,口中『呼呼』作響,就是說不出話來,神情驚懼不解。

第957章 能再張狂?

此時不止是這些不明身份的仙修,便是風太極等人,也極其驚異。

宗守並未動手,然則整個界河空域,此刻都被籠罩在其劍意威壓之下。使那幾十名修士,都是噤若寒蟬,眼露忌憚驚訝色。雖還在圍攻,卻都盡量留了些許餘力。

仙階!

幾乎所有人的腦海之內,都掠過這個念頭。

此時的宗守,已是真正仙境修士!可怎的就如此之強?

還有這眼瞳,又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只需看一眼,就彷彿能奪人生死?

那被宗守目光注視人,全不能開口。宗守也懶得再問,神通之力撕扯,直接便欲將此人扯碎。

卻聽不遠處另一人,忽然笑著開口:「血劍妖君?總算是回來了。真令人意外,也著實驚喜!爾既然僥倖未死在那陸無雙的劍下,又為何要趕回來送死?至於我等身份,妖君難道真不知——」

話音至此,忽然『轟』的一聲炸響傳開。

眾人紛紛愕然望去,就見那名被宗守視線鎖定的仙境修者,竟直接血肉紛散,被那莫名之力,硬生生強行扯裂,炸成了碎末!

使那人的話音,驟然一頓。宗守冰冷視線,也循聲注目過來。

「你方纔,可是對孤說了什麼?」

看來這群仙修的真正首領,並非是方纔那人。對面這位,修為雖稍低一線,卻明顯是此間眾人之首。

那人氣息明顯一窒,驚愕的看著那在虛空飄散的血肉。

隨即就又眉頭微皺,面露出譏諷之色。

「好霸道!好威風!只望稍後,你也能如此這般囂狂!可知那幾位,已經再次候你多時?」

他身上四肢,已在宗守血瞳注視之下,開始出現扭曲,一些肌肉都已崩離。

瞳中深處,全是驚恐之色,卻又強自維持著鎮定。

而此時天際間,也幾道光影陸續出現。

最前方的,就是一座巨山。赫然展開了三十萬丈之廣,強行擠壓入這處空間。

卻並非是攻向宗守,而是直往那十幾艘巨艦,蠻橫的碾壓而去。

隨即就有聽一聲輕喝,自虛空傳來,幾乎是直接在宗守耳旁響起。

「受死!」

一束拳影,直擊宗守身前。罡勁內蘊,只是那帶動起的靈能震盪,就使附近虛空,折疊蕩漾。

卻也同樣非是直接針對他,而是恰恰阻攔住,宗守救援那十幾艘空艦的去路。

也不知從何處衝來,十幾人同時出手,幾乎鎖死了此方界河空域。

更有著至少三股可絕凌於世,又浩大無比的魂念,沖臨了過來。

三個方向,如潮水般的掃蕩衝擊,將宗守的劍意,強行壓迫而會。

趙嫣然與風太極,不由都屏住了呼吸,瞳孔猛縮。

神境!居然三位神境!

看這些人的手段,竟是攻宗守必救之處,一開始就斷絕了宗守,逃脫的可能!

風太極握劍的手,肌肉賁張。趙嫣然則更是面色灰敗,頭一次後悔,這次的莽撞之舉。

誰能想到,在外域之中,居然有三位以上的神境修士潛伏,只為伏殺宗守一人?

宗守胸內,倒是淡定的很,並不以為意。

趕來之前,對此間的埋伏,就是有了準備。

且眼下這情形,也並未超出他的預期。

就憑這些人,也能將他伏殺?

一年之前,或者真有能力辦到,甚至可使他毫無抗擊之力。

然而此時,卻實在是不值一哂。甚至是不屑動手——

隨手一甩袖,就把那只烏龜,甩了出去。

先是一團藍色的流光,而後飛速膨脹,一轉眼就化成了千丈大小。

那一拳,擊在它身上,卻是不痛不癢,毫釐未損。

反而揮動著那巨盾,『蓬』的一聲,以那浩瀚巨力,直接將那人強行砸飛!

至那巨山前方時,則是把頭顱收縮。使巨盾的邊緣處,展開無數的齒輪,飛速轉動。十二片冰翼展開,使其龐大身影,在瞬息之間,加速到了極致。

赫然是硬生生,強行撞在那座巨山的山腰處。

震盪聲中,那碧火玄龜的千丈之軀,被猛地震飛出數息之外。

身形停下,才小心翼翼伸出了一截龜頭,看了那巨山一眼。

直接對面那件巨大仙寶,雖然被他撞開偏移。可除了山腰處,有幾道深痕之外,其餘就都無損傷。

不禁遺憾的扁了扁嘴,偏頭看著同樣並未有損傷的盾。

想著這兩名盾牌,是不是要換了。

釋出了碧火玄龜,接著是一團銀光閃現。以肉眼看不見之速,在這虛空中,帶起了一道道的白色光華。

以□曦為首,幾十隻聖火銀蟻,飛向了四面八方。

僅僅幾隻銀蟻與□曦合力,就有一名仙境後期的修士,被這遁光快的不可思議的銀蟻臂刀,斬成了粉碎。

血光噴灑,那合圍而至的十幾人,都再不能分心,半空停下。全神貫注,應付起了這幾十隻聖火銀蟻。

尤其□曦,每每至處,都必有一人重創。

而幾乎同時間,一道金色光影,也一併從袖中穿空而出。

卻赫然是化作了小上了兩號的宗守模樣,直奔那碧火玄龜撞飛之人而去。

居然也是能借助宗守的星辰道種之力,瞬空而行,一眨眼就至這名中年武修身側。

一劍斬下,揮動間星辰瑩繞。九九龍影,四劍歸一,一頭隱約的太初龍影,現於那袖珍版的劍身之上。

而對面那人雖被碧火玄龜衝撞,以致身形失控。不過對獨自襲攻而來的小金,卻仍能有餘力應對。

拳印導引,瞬息間引動千萬虛空裂刃,轟向了小金眉心。

卻在此人,才剛有動作時。那目中就忽的一陣茫然迷惑,動作一窒。

小金的劍,就將此人的手臂,無情削切了下來。

狠辣之極,隨即又是一劍,把這人的頭顱,也一併割斷。

再之後是張口一吸,從這人的體內,強行吸攝出一枚透明丹丸,吞入了進去。

宗守在遠處望著,為小金壓陣。此時見狀,眼神頓時一亮。

魂術!方才小金施展的,是真正靈法,甚至模擬出了他的部分血瞳神通!

以往這小傢伙,雖能模擬他身形,卻只限於武技。

靈法方面,卻還是差了一些。

此時此刻,卻分明已將這短板也補全了一些。

眼下雖只靈境,卻已把他宗守,在靈境後期之時的一身實力,模擬出了至少八成!

是因那枚無相神魔的內丹?

無相萬象,果然——

又冷眼看著,被小金斬殺的那人。心中既是意外,又是失望。

「原來是影魔族裔——」

不出意外,這些所謂的『影神族』,必定是為他宗守手中,那面幻心鏡而來。

也怪不得,會有三位神境,同時出手。

不過想想也知,無論是九絕仙庭,還是那極絕仙庭,玄靈修會也罷。都不可能有如此膽量,全不顧龍影存在,直接朝他宗守下手。

頂多也是配合一番,給人打打下手。

心中卻到底還是有些遺憾,這些附近之人,真若是出自九絕仙庭。

那麼他此時,就已可再無顧忌,直接就能動手,橫掃周圍諸界!

袖中隱隱晃動,是那頭麒麟,以及雷霆翼龍,也欲出來助他。

卻被宗守強行壓下,小金戰力,實是出人意料。

已無需這裡面的兩隻幫手,且接下來的戰鬥。兩個小傢伙,也幫不上忙,反而使他分神。

幻心鏡驟現身後,青光照出,橫掃空域。

只見這虛空中,赫然遠遠不只是這幾十仙修而以。

更有數十隱蔽的影魔,藏身於各處,悄無聲息的潛移而至。

其中幾頭,甚至已經距離風太極於趙嫣然不遠。

幾人都紛紛吃了一驚,急忙防範。

而這些影魔,似也紛紛錯愕。窒了一窒,就飛速退離。

然而那幻心鏡青光,卻不曾將他們放過。繼續追逐照耀,使這些影魔幾乎接近無形無質的身軀上,都燃燒起青色火焰。

這些影魔,都發不出聲音。卻仍能哀嚎,使周圍所有人,都清晰可覺。似乎痛楚之至,魂念波動,都劇烈無比。

也就在這一剎那,那空際中,終是一個清冷喝聲傳來。

「大膽,老夫面前,也敢傷我神族!真狂妄!」

一劍擊下,如天外飛來。劍墜九霄,如流星之落。

紛散的光影之中,一道無與倫比的凌厲,蘊藏其中。

令人全望不見其軌跡,也判斷不出那落處。

而此時那巨山,也在收縮,落在一位突兀出現的中年修士手裡。

托著這山狀法寶,此人從宗守身後,踏步而至。

「這就是幻心鏡?果然是沾了無數我神族之血,不能不毀!九尾玄狐血脈,也應斷絕!」

幻心鏡頓時一陣陣嗡鳴,內中的器靈,似乎是怒到了極致。

竟不用宗守,以血脈之力催動。那鏡上的封印,就一層層的解開。

這時那不遠處,更傳出之前說話的那名仙修,大笑出聲:「現在如何?三位無相神尊在此,你宗守今日必死無葬身之地!方才不是很囂橫麼,很霸道麼?念動之間奪人生死,卻不知你現下,可還能張狂的起來?」

此人身軀,已被扭動的不成模樣。卻因宗守分神,僥倖未死,此刻卻是哈哈長笑不止,似是快意無比。

第958章 是想要逃?

笑聲穿透虛空,刺透耳膜。那人的神情,此刻也是怪異之至。猙獰扭曲,彷彿痛苦無比,又似是欣悅到了極點,幸災樂禍,暢快無比。

宗守懶得理會,神情專注,目注著那襲來劍光。

「好劍術!」

不但是劍法絕妙,玄意十足。那劍意亦是凌厲而飄忽,暗和道韻,高妙到了絕點。

分明也已是劍意魂境,至少也是中段的層次。

「只可惜——」

可惜這御劍之人,不是本人正體,而是鳩佔雀巢。心志都已被他人奪,被無相神魔操控引發。

模仿出了九成這人生前劍道,卻到底是有一成不真。

宗守微微歎息,心中是真的遺憾。

如此高強劍者,也不知是因經歷何事,被這些影魔族奪了身軀,滅去了神念。

所以這劍,本該是強橫莫匹。足可將任何同階的神境,寥寥數劍而斬。

然而在此時,在他眼中,實在是不值一哂。

更何況,若論到幻人心神之術,九尾玄狐一脈,才是真正幻術之尊。

有那幻心境在此,一切影魔一族,都需先削去五成之力!

意念一動,那幻心鏡就是再次上升,至宗守頭頂百丈。

有如一輪明月,如水般把那一束束的青色光華,往四面飛灑。

也有更多的光束,往那三道神境氣機此時所在之處,照射而去。

使那斬來的無匹劍勢,果然是稍稍一窒。氣機流轉之間,忽然間就難以流暢。也使那超凡脫俗的劍意,再難以維持。

還未至身前,就已略現頹勢。

宗守正欲出手,一劍破之!就又瞇起了眼,心中警兆再生。

就在上方,在那青色鏡光的死角難及處。一團靈能,忽然爆發,凌空衝下。

「汝之能為,早就已料到!九尾玄狐餘孽,當至汝而絕!」

這一次,卻是無數的梭影,暴風驟雨般向那歡心鏡衝擊。

而那些細小飛梭之後,則是一個持著一根長棍的人影。當空砸下,猛烈無儔!

也不知有多少須彌山的巨力,爆發在了方寸之間。

本就是神境修士,距離幻心境,比之宗守還要近上許多。

僅僅三千分之一剎那,十萬分之一眨眼,就已到了那幻心境前。

而此時周圍,風太極等人,愈發是面無人色。

本就略顯猖狂的笑聲,也更肆無忌憚。

這次圍殺宗守的無相神魔,光是已經現出蹤影的,就已整整有四人之多!

這處界河周圍,還不知是否有其他的神境影魔,埋伏在周邊——

宗守卻唇角斜斜的挑起,目中血意再閃。

——若然沒有這焚世血瞳,不能洞察這幾人的藏身所在。

或者他這次,真是要被這些人得逞,把這面幻心鏡毀去。

這些人對他的一切反應,固然是早有預料。

然而他這裡,卻又何嘗不是在意料之中?

一切異動,都在幻世血瞳,洞照之下!

又胸中暗暗失笑,這些影魔,還當真看得起他。

只為他一人一鏡,就動用了整整五位無相神魔。

更是費盡了心機佈局,只為將他執掌的這面幻心鏡毀去。

如此重視,自己該感榮幸麼?

只便宜了小金,這一次怕是可以吃飽喝足,大飽口福。

只可惜品質差了些,相較八層死獄,那頭神境巔峰級別的無相神魔,實在是差了不可以道里計!

眼看著那長棍飛梭衝下,宗守卻毫無反應。

不過就在那漫天梭影衝撞在青鏡之上時,那幻心鏡卻只一陣波紋晃動。而後也不等棍影襲至,就碎散無形。

使此地諸人,見狀都是一怔。

難道這面曾在雲界雲荒時代□赫一時,使影魔一族畏之如虎,威能接近神器的頂階仙寶,就這麼輕易碎了?

隨即就又見,另一面一模一樣的青色的寶鏡,現在了另一側,大約三息遁速之外。

「幻術?」

遠處眾人只望一眼,就已知緣由,那眼神都略顯怪異。

這是什麼樣的幻術?居然連影魔一族的無相神魔,都能瞞過。

那麼此時這面鏡,才是幻心鏡的真身所在?

卻隨即就見,更多的幻心鏡,在虛空現出。

一而二,二而三,三而十,再由十至百,由百至千。

更多的青光,四面八方的飛散,籠罩這界河空間,再無哪怕半分死角。

無論是靈能波動,氣機變化,都是一般無二,令人難辨真假。

使那持棍之人,面色是鐵青一片。

而後就毫不猶豫,放下了把幻心鏡毀棄的念頭。棍勢一折,就轉往宗守的頭頂狠狠砸下!

既然已不能分辨,那面玄狐一族,傳承寶鏡的真身所在。

那麼朝宗守這個持境之人下手,結果也是一樣!

可當那合圍之勢已成,合四人之力,即將把這宗守碾滅之時,這四位分據一方的無相神魔,都只覺是眼前一花。

他們以神念牢牢鎖定著的那位少年,竟也同樣不見了形跡。

「瞬空之法!」

幾乎是第一時間,四波浩大的神境意念,都如波潮般,遠遠的逸散開來。

先以強橫之力,把整條界河,連帶周圍虛空的瞬空法則,全數定鎖壓制。

而後是一寸寸的,搜索著這一方空間。不漏過哪怕一丁點的時空靈能變幻。

「尋到了!」

仍是那持棍之人,首先有了感應。

「想逃?我等面前,你能逃到哪裡去?」

冷笑聲中,那長棍化虹,砸向了某處所在。赫然碎穿虛空,把那處幾個仙境遁速之內的空間,全數擊碎。

宗守身影,也再次現出了蹤跡。自虛無中步出,神情冷漠,立在了那手托巨山的神境修士身前。

這一剎那,那大笑聲再次傳至:「妖君先前不是很霸道?說我等是送死來的麼?不知血劍妖君,為何又要逃遁?能親眼見你身亡,我那慘死你劍下的侄兒,今日之後,想必能夠瞑目安息——」

侄兒?

宗守一怔,忖道怪不得。原來這瘋子,是有親人死在他手中。難怪那言辭,是那般的瘋狂,令人厭煩。

就不知到底是哪一位,想不起來了。只因亡在他手的,實在太多。

搖了搖頭,宗守目光,就又定在了身前,這位手持巨山的神境修士身上。

哪怕是被幻心境壓制,哪怕是有無相神魔,竊據了身軀,並非是完美契合。

可依然是仙靈之氣盈體,氣焰喧天,魂念壓迫,使人連仰視都難辦到。

也清晰可見,此人眼瞳裡現出的喜意。似乎對與他,已經勢在必得。

那巨山再次浮起化開,而其手中,此時更出現了一把紫青寶罩。緊隨那巨山之後,遙空砸來。

宗守輕笑出聲,把那無名劍握在了手裡。

他瞬空挪移,閃身到了此處,可絕非是為了逃逸——

瞬空之龍!

玄黃之龍!

寒冰螭龍!

風雲之龍!

「嗡!」

劍鳴聲中,一條條龍影,現於劍身之上。又須臾歸一,合聚出了太初龍形。

而在最後,則是白金之龍!

使那龍形虛影之上,爪牙俱現,如幻似真——

也使宗守一身氣機,驟增到了頂處,又收縮內斂到了極致。

再而後,是一團黑色的火焰,燃於劍上。

正是雷烈千華!僅僅焰尖的一個躍動,就已擊碎了附近,那處時空的構成法則。

周圍之人,初時還不覺怎麼,只當是宗守是情急拚命。

可僅僅的片刻,宗守身後,那還在遠處的三名無相神魔,都是面色劇變。

「魂境中段!此子劍意,居然已盡含劍意魂境之妙!鴻魁,這一劍你接不得——」

那正操御著巨山與紫金玉罩的中年修士,也是眼現出了駭然之色。

第一時間,就欲閃身退避。

隨即就發現,自身已經被那劍意牽纏緊鎖。感覺他此刻,哪怕推到千萬里外。

這一劍,也依然能追襲而至!

瞬空劍意,已把億萬里距離,化為方寸之距。

再而後,是想魂體脫出這軀殼之外,放棄這具傀儡之身。

然而這念頭才起,就見那千萬寶鏡,都齊齊移轉。

所有的鏡光,都全數往他照射而來。

別說是魂體逃離,便連在這具身軀之內,也感難以承受。

無奈之下,只能傾力催運起了氣血魂力,準備依托那兩件寶物抵禦。

而此時宗守,那雙目中是血意再聚,一道道玄妙的靈紋顯出。

「死!」

一聲叱喝,手中之劍就化虹襲出。有如匹練,一道血光略閃而逝。

劍光軌跡,無有半分的煙火之氣,超凡脫俗。劍意凝聚,匯於劍刃一線。

『鏗』的一聲輕響,微不可聞。

那座才化開千丈左右的巨山,卻被從頂處一劍而斷!

使其內的無數禁陣寶菉,都紛紛崩毀。

巨山之後,是那紫金玉罩。

正當眾人以為那劍勢,應該會被稍稍阻滯之時。

血色劍影,卻更是加速。更顯銳利,不閃不避,蠻橫霸道的斬之玉罩之上。

又是『噗嗤』輕響,這件寶物,也是應聲而斷。

切口平滑,似乎天生就是如此。

那『鴻魁』的目裡,一時是駭無人色。拚命的扭動身軀,不斷變幻軌跡,向後飛遁,試圖脫離這劍光定鎖。

慌張失措之下,甚至無法操控聲帶,準確發聲,口裡只『胡胡』的作響。

第959章 有何干聯

就如這『鴻魁』所願,宗守那血色劍芒,似乎是舊力已盡,不能再續。往回一縮,一收一斂。

正當那隨後而至的三位神境,都神情略鬆之時。

宗守的無名劍,卻在不可能中,再次爆發!

劍影凝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穿行而去。人隨劍走,短短只千分之一個須臾,就到了那『鴻魁』的眼前。

可刺穿一切般的凌厲,直指這人眉心腦髓,銳不可當。

也就在這時,一個模糊人影,忽然在『鴻魁』的身前現出。

來的突兀之至,巨刀斜斬,聲勢之盛,甚至不下於那持棍之人。一刀削出,也不去救那鴻魁,而是直斬而來,破碎虛空。

宗守的劍,依然是不帶半分的煙火氣。輕笑了笑,在刀光斬來,似乎不得不收手回防之時。忽然一折一轉,身劍合一,劃出一條詭異至極的軌跡。

暗和玄理,如燕迴翔,從那碎滅巨刀之旁,毫髮無傷的穿行而過。

劍勢依然是凌厲銳絕,繼續呼嘯前擊。劍出無回,猛烈剛勁到了極致!

既然是早知此間,有五位無相神魔在,他又豈會不加準備?

劍勢略收,就是為了這一刻,更強力的爆發!

那『鴻魁』的目中,也再次現出了驚駭之色,匆忙間抬手結印,仍舊試圖抵禦。

然而那血色劍影,卻在他靈法還只完成小半之時,就以凌至身前。

『嘶!』

隨著血雨紛飛,宗守的劍,是利落之至的,將這人頭顱斬下。

隨著萬千青光匯聚,青火怒燃,那『鴻魁』試圖逃遁出來的魂軀,也在哀嚎嘶吼。

卻只掙扎了片刻,就盡數化作了飛灰。

此時那周圍四位神境,都已紛紛趕至,再次呈出合圍之事。

宗守毫無留戀之意,探手把那『鴻魁』的透明元丹,取在了手裡。星辰道種發動,一個閃身,就以離開來的原地。

再一次出現時,卻是在那為手持長劍的五相神魔的身後,只相距十分之一息仙境遁速之距。

而對他們而言,卻是咫尺之遙。

那人吃了一驚,而後勃然大怒,毫不猶豫,就是長劍回斬。

宗守毫不在意,面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

只那渾身劍意魂念,更是剛烈。

哪怕是在四位無相神魔,同時威壓之下,也能強行支撐,不輸分毫。

手中的無名劍,更在此時,再一次發出嗡鳴。

從那『鴻魁』身軀之上,掠奪過來的氣血,這一刻是毫無保留的爆發了開來。

時間,加速!

空間,定鎖!

因果,倒置!

生死——判定!

一灰一白,一對全由生死靈能構成的雙翼,在宗守身後,忽然展開。

那驚駭的呼聲,也再一次自遠處響起。

「是因果之法!因果倒置,先果後因。楚卓,你還不棄體——」

這聲音是聲嘶力竭,帶著焦急恐懼之情。宗守則抬起了眼瞼,淡淡看了身前一眼。毫不為所動,依然劍出虛空!

既知是因果倒置,先果後因,又如何能逃?

除非對手,能把這因果再次倒轉,復原如初!

那匹練似的血紅劍光,近乎一閃而逝,蠻橫而又輕靈的穿入到那重重劍影之內。

僅僅只一劍,就洞穿了這人的胸部。順勢一攪,劍氣勃發,把這個傀儡身軀,絞成了粉碎。

幻心鏡照耀之下,那藏在軀殼之內的無相神魔,無法遁形。

生死之力,判定死生!

當宗守的劍影點落,那無相魂軀,就瞬間寂滅,再不留半點痕跡。

依然是探手一招,將那枚透明的神魔元丹,取在了手裡。

而後宗守,卻再未瞬空挪移。而是手提著無名劍,靜靜立在了原地。眼含譏諷地,目視著對面,那三位無相神魔。

眼下已強弱倒轉,攻守易位。該考慮逃遁的,是眼前這三『人』才是。

而此時整個虛空,已然寂靜如死。

方纔那肆無忌憚的狂笑聲,早已隨著『鴻魁』的身亡,戛然而止。

那人的面上,依然是扭曲猙獰。不過此刻,面上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不甘中含著絕望。

無相神魔,居然也被這一位,數劍而斬?

五位神境合力,竟也是落到了敗局?

怎會如此?怎麼可能?

所有人都是沉默著,不少人已知不妙,開始悄無聲息的往虛空遠處遁走。

此時這片界河,那數十仙境,雖還在爭鬥廝殺。

一方卻已留力,心生漸生退意。另一方則是再無顧忌,頓時間形勢逆轉。

風太極則是怔怔的看著那處方向,半晌之後,才自嘲一笑。

早就該想到的,自己進境固然極速。可那個傢伙,又豈會停滯不前?

把這人當成追趕的目標,簡直就是自討苦吃。

隨即就又一搖頭,把注意力收回到眼前。

周圍這些仙修,多是心無戰意。將之擊潰,只需幾個彈指時光。

不過他此時,卻絕不滿足於把這些仙修擊退或者斬殺。

這些仙修雖是配合這些無相神魔的佈局,圍殺宗守。可這些人本身,卻並非是影魔一族。

其實說是身份不明,可大致的來歷,誰都心中有數。

界河中這些空艦,大多是隸屬九都仙庭,也有一部分,是屬於天方修會,玄靈修會。

這些所謂『散修』,卻來的恰到好處。以仙境實力,直接介入到此戰。

風太極不知宗守,接下來到底是何打算。

不過這次大乾仙朝,確實是損傷不小。若不反擊,實在難消眾人之恨!

以這宗守的性情,行事手段。有今日之事,已無需另尋證據,直接就可攻上門。

不過此時若能擒下幾人,日後說不定會有用處。

心念一起,風太極的劍勢,就是一變。明面上殺意更盛,可那紛灑出的劍光,卻略轉綿柔,以牽引糾纏居多。把周圍幾位仙修,都圈在那劍光之內,空自焦急,卻偏不得機會逃遁。

緊接著他視角餘光,就見不遠處趙嫣然,劍勢也同樣有了微妙變化。

風太極見狀,頓時一笑,這是英雄所見略同!

宗守亦同樣是唇含微笑,自斬殺那名喚『楚卓』的無相神魔,他神念就再不受這幾頭神境影魔所制。

再次瀰漫虛空,覆蓋著界河。那邊的情形,自然是瞭然於胸。

持劍而立,宗師卻已是居高臨下,帶著幾分輕蔑的,看著眼前。

「你等所為,本是罪不可赦!不過今日孤,卻願意給你等一個逃生機會!在此佈局伏殺本王,真只是因這幻心鏡,孤這玄狐血脈?又是與何人同謀?九都仙庭,極絕仙庭,玄靈修會,可曾參與其中?如能盡述道來,使孤滿意,今日可暫饒你三人性命!」

眸光冰冷,似乎在俯視螻蟻,緊緊逼視這遠處三人。

他也無需這三人說實話,言語中也有著明確的暗示。

只需這三隻無相神魔,肯把這三家牽扯在內。那麼他還真是不介意,繞過這幾隻無相神魔性命。

有了這口實,那麼他就可再無顧忌。

這附近能有資格介入的各大勢力,都將無話可言。

便是至境聖尊,也沒有貿然插手的理由。

那三人對視了一眼,卻都不答話。對視了一眼,就紛紛身影疾閃。

並非是分頭而逃,而是互相掩護著,往遠方遁行。

都知宗守那瞬空挪移之術可懼,即便是神境修為,也未必能逃過宗守的追擊。

故此乾脆是合力而行,不給宗守各個擊破的機會。

只三人眼中,都現出了憋屈之色。

五位神境出手,只為擊殺一個仙階初期,本該是十拿九穩,手到擒來。

卻僅僅片刻,就已折損了兩人。

一面幻心鏡,一種不知根底的挪移瞬空之法,加上那魂境中段的劍意。

就使他們五人束手無策,完全無可奈何。

更難受的,還是這玄狐少年,言語中的輕蔑。似乎生殺予奪,都已盡在其手。

他們縱橫此域數前載,去過數百世界,奪過無數人的靈智。

這種情形,還是首次遇到!實是令他們鬱憤已極!

宗守卻懶得理會他們的所思所想,見這三人疾飛遁走,就已略知其意。

不禁搖頭,這是寧願戰死,也不願在他面前低頭?

又或者是有足夠底氣,在他的眼前逃脫?

身後生死之翼漸漸淡去,一雙黑色雷翼,就復又張開。

微一扇翅,就閃動虛空。至那三人身側,手中之劍隨手削出,直斬了持棍神魔。依然是歸一劍意,把諸道合而為一!

那只無相神魔口裡一聲悶哼,就欲抵擋。

可就在此時,他的視線卻無巧不巧,與宗守那微含血色,幾近妖邪的眸光,對視了一眼。

而後就驚覺自己身側,另兩隻神境影魔,卻並未助他抵擋,逼退這宗守。

反而是立時分開,向相反方向,急遁飛逃。

頓時是心膽俱裂,駭然失措。知曉自己,已經是被二人拋下,當成了棄子。

也再無心與宗守硬拚,把手中長棍,猛地往身前一砸,就也飛速而退。

只是這一退,才驚覺不對。周圍氣機變化,似乎與他的所見有些不同。

幻術!

心中夢醒,這只無相神魔的目中,就又復清明。才發現自己兩個同伴,此時還在身側,正愕然的看過來。

第960章 雲界道門?

「呂智,你逃什麼?」

怒喝聲從身側傳來,那持棍神魔的面皮頓時一陣發紫,知曉方纔,應該是被這宗守幻術所趁。

正因心中,確實有著恐懼這兩個同伴,拋下他獨自逃遁的心思。才被這宗守操控了心神,產生了自己,方才是孤身一人,應對這強絕劍勢的錯覺。

身是影魔,存活在此世已有數千載,一向只有他以心神幻法迷惑別人。

從不曾想到自己,也有被外族之人控制住魂念的一天。

他心中一時間,是莫大恐懼。

這就是九尾玄狐血脈?這玄狐嫡脈後裔,幻術居然能如此之強?

再還有那幻心境,真是可將他們這一族,所有的神通法力,都全數克制破解!

有此人此鏡在世,必定將是他們這一族,莫大悲哀!

還在仙境之時,就可以一人之力。力壓五位無相神魔,那麼待其神境聖境,怕是族內的那些王族,也要被壓制!

此時隨著他身形乍退,原本三人間緊密無間的陣型,也終是出現了破綻。

那血紅色劍影,也隨之一變。強行撞入了進來,介到其內,把三人徹底分割。

就在劍光交錯,刃影飛散中。呂智只能是眼睜睜的望著另兩位同伴,在那淒厲劍光衝擊之下,被陸續身首兩段!

乾淨利落,也果決凌厲到了極點!

待得再回過神時,就見那漫天的血紅劍光,已然一收,重新聚而為一。

持著那無名劍,宗守再次遙遙斜指對面,這被其同伴喚作『呂智』的無相神魔。

目裡的冷意,是更盛數分。

「再問一次,在此佈局伏殺本王,真只是因這幻心鏡,孤這玄狐血脈?又是與何人同謀?九都仙庭,極絕仙庭,玄靈修會,可曾參與其中?若肯誠實想告,孤可讓你痛快一死——」

那語氣淡淡,卻有著一股不容人抗拒的魔力。

呂智此刻,則彷彿是墜入冰窟。

在這劍意鎖定之下,只覺自己動一下念頭,都備感艱難。

胸中所有的求生之念,都全數消退,只剩下了絕望。

不過也正因絕了生望,胸內的驚駭懼意,反而是消退了不少。

他倒是不在乎說出九都仙庭,極絕仙庭這些勢力參與其中後,會有何等樣的後果。

外族之人的死活,與他也毫無關係。

不過今日他橫豎是死,真沒必要依了這宗守之意。

仇人之敵,是我之友。這幾家勢力,與宗守之間,斷不可能合在一處。日後必然是死敵,也會是影魔一族,誅殺這宗守時天然盟友。

且今日此子如此逼問,又再三誘惑,是必定有所圖謀。

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宗守逞了心意。

至於痛快一死,他呂智能斬荊披棘,以中上之資,攀升到如今境界。又豈會懼那區區折磨?

故此只思忖了片刻,呂智就微搖了搖頭。

「你癡心妄想!今日之事,是我影魔一族——」

話音至此,就忽然頓住。

呂智只見對面,那宗守的瞳中,血紋再閃。而後那眼神,就微顯茫然。心神恍惚,有些迷迷糊糊道:「是我影魔一族,應九都仙庭,天方修會所請。另有玄靈修會慕方,極絕仙庭伏越散人,一併參與其中。另有雲界道——」

那道字未曾說話,就有一道黑光,忽然自遠處遙空襲至。

無聲無息,直到距離半息遁速之外,宗守才猛然驚覺。

下意識的,就心念一動。早已潛伏在側的一套十絕御道絕滅劍陣,立時就被引發。

數百上千道犀利劍氣,同時斬擊在那黑光之上。

頃刻間就將那黑光,徹底粉碎。

卻隨即一團黑霧,從內炸開。在這虛空中,四下飛速的蔓延擴張。

而此時那呂智,也被驚動,終是醒了過來。眼中重新有了焦距,是滿臉的錯愕。

「方纔你對我做了什麼?我究竟說了何事?」

宗守沒去理會,仔細看了那黑霧一眼。

是毒?而且還非同小可。

果斷的把劍光飛灑,寥寥數劍,就將這呂智的神魔元丹取到了手中,而後就立時飛身而退。

恰好那黑霧,也蔓延而來。以呂智那神境仙體,竟也在這毒霧之下瞬間腐蝕同化,成為那黑霧的一部分。

宗守心中是暗暗凜然,哪怕當時的呂智已死,氣機已洩,再非是神境仙修的不壞之體。

也不該如此輕易,就被損毀腐化。

這黑霧的劇毒,可想而知。

若是用在戰場之上,後果真不堪設想。

好在此毒蔓延極慢,只需修為稍強一些,就可逃逸。

有或者,有神境擅長風法的神境修士,也可將之驅散。

不過此時,宗守更在意的,還是那道黑光的來處。

意念再次波紋般掃盪開來,瞳中血意更濃,仔細觀照著這周圍數個世界。

片刻之後,宗守就皺了皺眉,把神念收起。

他感應到的那處所在,已經無有任何異常,也無有人在。

這處界河周邊,也沒尋到什麼可疑之處。

心念再聯繫不遠處潛伏的敖坤,可那邊兩位聖境,卻也同樣是毫無所獲。

宗守心中瞭然,知曉那出手之人,要麼是有著能瞞過他焚世血瞳的神通,要麼就是手中有著一件能使人徹底隱匿形跡的至寶。

竟然是在他血瞳與幻心鏡,雙重照徹之下,也依然能安然逃逸。

而無論是哪一種,都可知這人的來歷背景,是極其不凡。

又想到那呂智所言,那最後四字。

另有雲界道——

道什麼?雲界道門?又或者道靈穹境?

今日這一戰,這些影魔佈局欲將他伏殺,難道說雲界道門,也參與到其內?

記得當初有約,他宗守二十載內,不能再回雲界。

而道門也承諾,這二十年中,也不得主動與他宗守及大乾為敵。

那麼今日此舉,又是何意?

那道靈穹境,難道真是底氣十足。又或者是此時的雲界,又出了什麼變故?

將此前之約,置於不顧。

心中雖百思不得其解,宗守的目光,卻已漸漸銳利。

若真是道門之人,那麼這次真就可惜了,沒能抓住把柄。

否則此間之事,他一旦了結,就可考慮返回雲界。

不過,這人既然是處心積慮,在謀算他。那麼今日之後,必然還會有第二次。

有心防範之下,就不信抓不到這人的尾巴。

倒是那雲界,自己真需再關注一番。離開了僅僅數月而已,真不知出了什麼變故?

難道是那宇書爭奪,這麼快就已經有了結果?又或者是魏旭渡至境之劫,有了差錯?

千百個念頭陸續紛閃,宗守隨即就又嘿然而笑。

雖說最關鍵的部分,沒有聽那呂智說出來。

不過僅只是前面那幾句,就已經足夠!使他心滿意足。

「應九都仙庭,天方修會所請。另有玄靈修會慕方,極絕仙庭伏越散人,一併參與其中——」

雙手猛地緊攥,一波波氣爆之聲,在身周響起。

宗守目中,滿是冰冷之意。

這九都仙庭,玄靈修會,極絕仙庭幾大勢力也就罷了。

洪九塵心有不甘,早在意料之中,九都仙庭也有足夠的實力,捲土重來。

那慕方,伏越二人,與他為敵,也是必然之事。

可這天方修會,居然還敢參與其中,當真是要尋死!

身後虛空,忽然一陣異動。無比熟悉的馨香氣息,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默默無聲,一雙小手,全不顧旁人目光,從後把他身軀死死的抱住。雖不說話,可那依戀想念之意,卻清晰可覺。

宗守心中微暖,目裡的殺意,漸漸又平靜了下來。

此時那風太極等人,亦紛紛解決了自己的對手,紛紛移至。皆是神情怪異的,看了過來。

宗守卻也同樣不在乎這些人的視線,把身後的弱水嬌軀,一把抱在懷中。

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能把趙嫣然,這才面向眾人致歉道:「宗守來晚,讓諸位受苦了!今次也多虧了諸位之力,孤這大乾仙朝,此次才能安穩如山,臨狂瀾而巋然如故。宗守感激不盡。日後必有重酬相謝!」

若是自己的部下,自然無需如此。可眼前這些人,大多是劍宗佛門,以及蒼生道的門人。

此地諸人,包括風太極在內,都是受寵若驚。

便是之前對宗守久久未歸,拋下他們,在元蓮苦苦應付這幾大勢力同時發難,而頗有微詞的幾位仙境修士,此時也再無半分怨言。

見識了方纔,宗守連斬五位無相神魔的神威。

這些人胸中心緒,直到此時,也難以平靜。

哪怕是那五位神境影魔,在幻心鏡壓制之下,其實真實戰力,已經跌落到了神境之下。

可方才宗守,那舉重若輕,輕鬆自若的模樣,分明是留有著頗多餘力。

只覺眼前這人,真是深不可測。如今雄傑,豈能拿不下這一個元蓮界立足。

他們要隨這宗守,在元蓮界立足,又怎可能一點代價不付?

這次損失雖是頗重,可相較於收穫,又可忽略不計。

宗守接著又看了看那風太極,略顯驚異的,上下打量了一眼。

只覺眼前這位,真完全變了一個人。本就是人傑,幾月不見,卻益發的出眾了。

第961章 毫無誠意

「不知風兄可願出使,代我去見一見那洪九塵與慕方等人?這次的事情,總不能就此了結。他們需得給我大乾一個解釋,一個交代。」

風太極先是不解,仔細看了對面一眼。

只從宗守神情,實在看不出什麼。不過此事,其實也無什麼好猶豫斟酌的。

「有何不可?只不知君上,底線如何?」

既然是答應了出使,就需知曉宗守的大致開價。

「可限他們十日之內,退出元蓮世界!這一次,凡是手沾過我大乾旗下修士子民之血。一眾人等,都需以命償命。還有那洪九塵,譚靜人頭。」

聽到這裡,風太極還不覺什麼。聽起來這條件,也不算是太過份。

後兩條要稍稍難些,但也是應有之義,否則難以服眾。

不過要想真正談攏,只怕他們這一方,多半是要做些讓步。

可下一刻,就聽宗守又道:「此外這四家勢力,每家另需讓渡我大乾四個小千世界。這是孤底線,絕不可退讓半分——」

不止是風太極吃了一驚,其餘聚在此處的諸人,亦都是愕然不解。

四個小千世界,對陸家這樣,擁有八百中千世界的大勢力,或者不算什麼。

可似玄靈修會,極絕聖庭這般,卻是等同於割肉。

就更不用說,一直在苦苦掙扎求存的天方修會。

想要這幾家勢力答應,無疑是癡人說夢,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其中幾位,也依稀看了出來,這位大乾國君,根本就沒有真正談和之意。

風太極亦是神情無奈道:「君上如此要價,倒不如直接開打的好!」

宗守則似笑非笑:「總需先禮後兵,這些人苦心積慮,想要孤性命。孤向他們要些小千世界,有什麼大不了的。就說孤怒恨攻心,絕不肯妥協。」

那風太極張了張口,還想說話。隨即就似乎醒悟了過來,微一躬身:「君上的意思,太極大概知道了!」

洪九塵等人所謀,是大乾主君的性命。那麼無論大乾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都不過份。

他需要做的,就是把這層意思,告訴那邊知曉就可。

最好是把這件事,傳揚到人人皆知。

又暗暗奇怪,宗守此舉,分明是挑釁激怒的意思居多。只會使這四家極力抗拒,甚至互相聯手。

可宗守到底是哪來的把握,讓他連這些擁有諸多聖境的勢力,都無半分忌憚之意?

瞧宗守這情形,分明是巴不得九都仙庭那邊拒絕,好名正言順的動手似的?

在他風太極看來,這次其實全取整個元蓮世界,就已經很不錯了。

只憑此刻,雲界三教在此處的六七名仙階,還有宗守本人與弱水。

要想迫使這四家有更多讓步,是絕不可能。

而戰場之上,哪怕有莊羽師若蘭這樣的將帥之才,也未必就能保必勝。

不過他心中雖千萬個不解,卻知宗守絕不是那種瘋狂之人。

要麼是有著足夠把握,要麼就是另有深意。

「此番出使,太極定然不負君上所托!」

「那就拜託風兄了!此番孤無誠意,風兄此去,可以自己性命優先——」

宗守是直接明言,先禮後兵,無非是塞人之口。

也是為使對方,有時間準備一二,調集人手。等到真正戰起,不至於只逮到一些小魚小蝦。

只有真正將這四家勢力重創,新佔據的幾十個小千世界,才能保得平安。

還有他這邊,也同樣需一些時間籌備。

他的手下,雖已有一套完整的太上天罡誅魔劍陣,卻總需給那些源海誅魔士一些時間熟悉演練。

這次出行,除了靈石之外,他更得了極多的珍貴材料,可用於煉製甲器兵刃。

此時以他的武道與靈法積累,已經足以將玄狐鐵騎完善。

自信功法方面,都可不遜血雲騎半分。唯一的差距,就是騎甲具裝以及所用兵刃。

騎甲是騎獸之甲,具裝乃騎士之鎧。

他的玄狐鐵騎,雖是六階道兵。可在這方面,較之血雲騎,實在大有不如。

再看了一眼遠處,那些激戰中的空艦。

自那五位無相神魔,被他斬殺。這些艦船,就有了潰散之勢。

在師若蘭的艦師衝擊之下,已連續毀損了十餘艘,陣型離散,情形更是不堪。

還有幾艘,懸停空中。被大乾一方的空艦靠了上去,正在爭奪廝殺。

其餘也無法逃逸,宗守雖未出手,可他的魂念劍意,卻牢牢鎖定著這片界河空間。壓迫衝擊著那些修士心念,間接的在干預著此戰。

而只看這戰況,就知甚至無需他們這些仙境修者相助。那幾家聯軍,都無半分勝機。

看師若蘭的意思,倒似要將這數十空艦,盡數奪下。

宗守嘿然冷笑,微一抬手,就將方纔那狂笑之人,擒抓了過來。

他一向心眼極小,睚眥不忘。可沒忘記了這人,方才破開大罵,譏嘲了他許久。

也未問話,直接就以搜魂之法,強搜記憶。

「原來是出身七聖盟——」

宗守頓時恍然,怪不得這人,視他為仇。

那九靜居士以及他幾個部屬,確是死在他手中。而其中一人,就是這位唯一的血親。

不過這一次,卻是這些人私自所為,與七聖盟倒無甚干連。

這些宗守都不在意。即便七聖盟真加入進來,也不過多增一家勢力,仍舊應付得來。

倒是另一個信息,讓宗守錯愕了挑了挑眉。沉吟了片刻,宗守就又再目視那元蓮界內,那大陸的東北一角。

「阿修羅族麼?」

沉吟了片刻,宗守就往那邊踱步行去。

那位察候虎察兄,看來是必定要與此人,會上一面才行。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數個世界之外的虛空。

一片青色捲曲的荷葉,飄飛至此。隨著那靈河潮動,往前湧去。

不但遁速快極,本身也是若隱若現。周圍的晶獸,對這片荷葉似乎都毫無所覺,彷彿此物根本就存在一般。

距離雲界,越來越遠。

那捲曲的青荷,也終打開一線,而後徹底舒展開來。

內中兩個人影現出,二男一女,都穿著青色道袍,相貌也俱皆年輕。

而為首那位,卻是居中的少女。此時面色鐵青,雙眼無神的看著雲界方向,默默無語。

「這位就是令我道門,損傷數萬弟子的血劍妖君?當真不凡。怕是數千載,難得一出。」

出言之人,站在一旁,接近三旬年紀。眉心一點朱痣,手持著一隻拂塵,氣質飄逸出塵。

此時那言語間,微含唏噓之意,也不知是否真是在讚歎,還是另有含義。

「成信師叔!我知你愛才,可此人是我道門死敵。晴明曾親眼看他,將我幾位好友斬殺當場。實是惡魔般的人物——」

那少女苦笑,微搖了搖頭:「離開雲界數年,這位血劍妖君的修為,居然不曾落下,反而更是精進,也愈發是深不可測了。」

話音落下,又好奇問道:「以師叔之能,不知此時能否將那宗守拿下?」

「若在別處,應當是十拿九穩!」

那成信道人言辭倒是自負的很,然則話語卻並不是自信十足,又緊接著道:「不過可別忘了,這裡是元蓮界。而元蓮界內,那所謂大乾仙朝,有著近半之地。」

言下之意,是如果公平一搏。他這裡勝算不少,然則在這元蓮界附近。

宗守是地主,操一國之勢。即便修為弱一些,足以與他抗衡,甚至能反過來壓他一籌。

「此人肉身,已至不壞境界,與神境修士差相彷彿。掌握的魂境劍意,更已有極高造詣。瞬空之法,也幾乎無有痕跡。其他有什麼手段,還未知曉。不過只憑這些,就已可越階與聖境一戰。以仙境初階,就有抗衡神境之力。此實可謂,雲界後起之秀第一人。那無頭無相神魔,死的不冤!這一次,我等還是小視了他!」

晴明也是頹然,她為防萬一。還特意提醒了那位隱魔主事之人,要多增人手,遣來五位神境,可結果卻仍是使她沮喪。

「換而言之,我等如今拿他是無可奈何,也最好不要再對他動手?」

「最好是如此!」

成信微微頷首,眸現滿意之色,此女是孺子可教。

「這次已經是打草驚蛇,此人應該已有防範。要想再算計他,是難上加難。再說若雲界局面定下,蒼生道覆亡,龍影無人為援。要取此子性命,真易如反掌。眼下情形,最好是穩妥為上——」

可他話音未落,就被旁邊一人,出聲打斷。

「還有機會!這宗守一向心狠手辣,此次被那四家勢力算計,治下損失慘重。定然不會就此罷休!那洪九塵等人,也不似肯把基業束手想讓之人。一旦雙方衝突,就是我等機會所在!」

那成信聞言,頓時大皺其眉。不悅的,往身旁斜掃了過去。

此人是瀟湘子,道門後輩之中,算是極其傑出。

不過還在他面前,還輪不到此人開口說完,反駁己言。

若非看死去的無墟子顏面,只憑這句話,他就必定要使這年輕人,吃些苦頭不可。

第962章 無傷巧遇

這個豎子,簡直已被仇恨沖昏了腦袋!

豈不知那蒼生道之事,道祖他雖已有七成把握,卻究竟還有著一些變數。

一旦謀算不成,這人卻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返回。

此時雲界之內,又有何人能當其鋒?要解決這宗守,必定又要付出無數代價。

「混賬!這裡可有你說話的餘地?」

他成信對晴明尊敬,卻沒有必要對這瀟湘子,和顏悅色。

前者之父,即將成至境聖尊,渡劫之事已十拿九穩。

可能是繼龍影之後,雲界第九位至境。在道門之中,地位尊崇。

而這瀟湘子,雖有著靈武合一的資質,這些年來修為進展,也還算不錯。

可其師尊身故,幾年前道門之殤,與其也有些關聯。

在他眼中,就真的是如草一般,可任意搓捏。

見那瀟湘子臉一陣青白,目中微現屈辱惱怒之色,就又強自忍耐,沉默著不再出聲。

成信一聲冷哼,不在理會,逕自對身旁的晴明道:「宮主身份尊貴,不可輕易冒險。且那九都仙庭玄靈修會,也曾是我道門之敵。且此等人顧忌龍影,即便與宗守衝突,也不會輕易害他性命,直接就對宗守下手。與他們合作,等如是與虎謀皮——」

一番話說完之後,就默默候著,投覷著晴明的面色。

到底如何抉擇,還是需依這位後輩女冠之意。

此女如今執掌道靈穹境,是道靈宮主,身份從名義而已,可以說是僅次於掌教。

若換成是旁人,甚至是那無墟,他都不用如此。

可這晴明,卻著有一位未來至境聖尊為父,就不能不敬。

晴明卻是猶豫不定,難以抉擇。

她與那宗守,仇恨實是不共戴天。以幻心鏡說動影魔,苦心謀劃,策動這場伏殺。

甚至為親眼見宗守身殞,在百忙之中趕至此間。

實在不曾料到,最後會竟是那些無相神魔,盡數覆滅的結果。

心中確然是有些不甘,任那個仇人,依然逍遙於世。

瀟湘子之言,也真是令她心動了。

卻也知曉,接下來她可能面臨的風險。

若蒼生道未亡,而宗守回歸雲界——

這種結果,想必雲界中任何人都不願看到。

無法決斷,晴明逐漸失神。卻聽得耳旁,忽而一個笑聲傳來。

「有趣!有趣!本大人闖蕩諸界,偶然臨此。卻驚聞有人在算計吾友。你說本人,該怎麼辦才好?」

那聲音依稀有些熟悉,晴明回過神,錯愕望去。

只見遠處虛空,赫然站著一個人影。大約二旬年紀,一身紫袍。眼神桀驁不馴,正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

「原無傷——」

晴明一陣茫然,這個人怎麼會在這裡?

此人到來,為何成信全不曾察覺?聽其所言,似乎是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話語。

有腳下這件寶物屏障音紋魂念,這人又是怎麼辦到的?

這原無傷,早前曾拜於宗守劍下。之後卻又惺惺相惜,成莫逆之交。

若是把今日之事,告知宗守知曉,那麼——

後果不堪設想!

晴明的目裡,立時鋒銳如刀,殺意勃然。

「成信師叔,殺了他!此人留不得!」

那成信聞言也毫不猶豫,那拂塵一甩,就打落了過去。

三千銀絲,俱都剛銳如劍,又彷彿似銀針。一條條如蛇般漫天飛舞,潮捲了過去。

卻在沖臨而至的那一剎那,那處虛空,忽然一陣距離的靈能爆裂。把三千銀絲,稍稍一阻。

而後就聽原無傷繼續『嘿然』笑道:「你們這是欲殺人滅口麼?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然如此。幸虧幸虧——」

漫天的紛亂靈潮中,原無傷忽然丟出一物。初時只有米粒大小,然後飛速的膨脹。只頃刻時間,就化成了一個人形。

赫然是一個玉質人影,赤手空拳,卻毫不懼那三千飛絲。

『轟』的一聲,砸在拂塵之內。使那些銀絲紛紛炸散,而後勢如瘋虎,猛地怒砸了過來。

「墨家玉傀儡!」

那成信的瞳孔一縮,本就未有半分小視,此時更是全神以赴。

崩散的銀色絲線,繼續不依不饒的纏繞了過去。

成信的袖中,更飛出了無數楓葉狀的血色刃片。疊合一處,聚成一把楓葉大刀,凌空斬下。

那玉傀儡卻全不遮擋,任由刀光斬在它頭上,也不去理會。

依然是一拳,兇猛飛砸。又是一陣轟然震聲,下方整片蓮葉,都晃動了剎那。

成信再次皺眉,眼神凜然。

這隻玉傀儡,不但是力大無窮,一身足有六千座須彌山之力。本身材質,也等同是仙寶,堅硬無比。

觀那楓葉刀,斬在那玉質頭上,卻只留下了一道白痕。

應付起來,是只覺分外艱難。並非是勝不過,而是需費不少功夫。

而緊接著下一刻,就見一個人影,忽然在足可毀滅仙階修士的爆裂罡勁中,穿梭飛至,急遁而來。

成信頓時再怔,這個叫原無傷的小子,這是想要作甚?

也僅僅只頃刻,成信就反應了過來,而後是悚然而驚。

此人的目的,正是晴明與瀟湘子!

心中暴怒,成信下意識的,就將一面錦旗,往晴明甩了過去。將她身影,牢牢的護住。

至於瀟湘子,他此時在那玉傀儡壓迫之下,暫時無法分心,一時也顧不得。

大約一刻鐘後,成信定立在虛空之中。目視著那一道玉白色光華,往遠處飛遁,神情是分外難看。

眨眼間,就脫出了視線之外。

措不及防之下,到底還是沒能保住瀟湘子。有玉傀儡帶攜,那原無傷的遁空之速,更還超過了他些許。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此人逃逸。

晴明的面上,此時亦是陰沉到快要滴下水來。良久之後,才深呼了一口氣。

「師叔,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此人,與那宗守聯繫碰面。尤其是那瀟湘子——」

成信面色凝重的微微頷首,此事他心中自是有數。

不過有那玉傀儡在,原無傷若想要逃,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就無法難住。

要想擒拿此人,就必須召集周圍同門。

若實在不行,至少也需絕了瀟湘子的性命——

……

當宗守抵達察候虎,以及那一眾修羅族所居的那處雲中宮殿時。

發現此處,赫然已是人去樓空。偌大的空中仙府內,卻無一個人影。

宗守踏入其內,一路更是無人阻攔。直到他走入到其中一座最是宏偉的殿堂之前時,才有所感應。

抬目上望,只見那察候虎,正是笑意盈盈的坐在這殿堂內的最上首處。

宗守心中無數疑惑,卻強著按捺著,走入了進去。

「我方才得知,那七聖盟最近,正是因阿修羅族威脅之故,才沒能繼續參與元蓮界爭奪。此事真要多謝候兄!」

若是七聖盟也介入了進來,五家合力,風太極等人,未必能夠撐到今時。

甚至其餘四家,也是或多或少,受到過修羅族勢力的牽制。

此時也愈發確證了,眼前這人身份不凡,絕不僅只是修羅的一位普通將領族人。

「宗兄哪裡話?我昔日承諾過你,自然會盡力辦到。此是份內之事,又何用謝?」

那察候虎搖頭,起身踱步走下了台階。

「倒是宗兄,真不曾讓我察候虎失望。適才域外界河一戰,實在是精彩。使察某感覺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

說到此處,也不待宗守開口說話。就把一枚玉簡拋了過來,意味深長道:「這裡面是最近發生元蓮界不遠的某樁異聞,宗兄可以看看。」

宗守隨手接過,把魂念滲入其中。

大約三息之後,就心情沉重,把心念收了回來。

這玉簡中,卻是石越的消息。

令他心內既覺訝然,也覺緊迫。

那個人,不到四年時光,居然就已經佔下整整二十三處世界。其中更有一處中千世界——

心情震盪,許久都難恢復。

宗守失神了足足一刻鐘,才回過神,重新調理起自己的氣脈。

一種難言的緊迫感,忽然浮上心頭。更覺未來,是更難度測。

那人崛起,該當是佔據元蓮界之後。陸續攻伐了數十個小千世界,才返回雲界。

當把雲界完全納入手中,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自己對元蓮界下手,首先佔據此界。按說是奪其氣運,卻不意這石越,反而是實力擴展更速。

「此人身後,有高人暗助!」

察候虎這時又笑:「不過說到主因,還是因宗兄之故。」

宗守訝然看了過去。就只聽察候虎道:「若非是宗兄這次,牽扯了九都仙庭以及玄靈修會部分實力。使那位面臨的壓力稍鬆,原也不至於能完成如此鯨吞。」

宗守這才解惑,然而嘴裡滿是苦澀的滋味。

這算什麼?有心阻一阻那人之勢。臨到頭來,反而是幫了他一把。

隨即又搖了搖頭,他不是那種怨天尤人,遇到挫折就唉聲歎氣之人。

能阻那人自然更好,不能阻也無所謂。

元蓮界位置甚佳,這周圍數十小千世界中,不但都是人類種族,更物產極豐。

是絕好的養兵蓄勢之地,一旦這次成功佔據,未必就比那石越差了。

第963章 大肆採購

「察兄予我此物,不知是何用意?」

把玉簡放下,宗守頗是好奇的回望了過去。

心裡也確實是在疑惑,又想起了在離開元蓮界時,與察候虎那番言談。

阿修羅族的大劫?對與這石越,此人真是如此忌憚?

「只是欲提醒宗兄,此時已時不我待。再不迎頭趕上,就怕為時已晚。」

察候虎淡笑著解釋,接著又言道:「就不知君上這次返回,可是欲徹底吞下元蓮世界?又或者另有他圖?若然是,察某這裡,倒是可以再襄助一二。」

宗守此時,自然不會說,他不止是想吞下元蓮世界,更欲把周邊諸界,進數佔據。

即便再怎麼信任,這些話也說不得。所謂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

在一切定鼎之前,他不願將自己的圖謀,告訴任何人。

他唯獨對察候虎所言的『襄助』,頗感興趣。

「是否吞下元蓮,仍舊待定,要看情勢究竟如何。不過我若說是,不知察兄會以何助我?」

對宗守這模凌兩可的試探之語,察候虎似是毫不意外。

揮手之間,就是一團靈光聚起,半空中凝聚成字。蠅頭大小的字,一行行的排列,竟是拍了整整三丈之長。

「我阿修羅族,稱雄此域數十載。比不得焚空陸家,卻也頗有些繼續財勢。族中藏珍,是應有盡有。此時在下列出之物,應該都對宗兄,有些益處。不過這些東西,也非是憑空得來。宗兄若想要,還需等價之物交換。」

又笑瞇瞇地道:「方纔斬殺了五位無相神魔,宗兄應該是獲利極豐?無論是靈石寶物,還是丹藥符菉之內,在我這裡,都可等價換取。就光是那五枚影魔元丹,就至少可以換三千下品仙石。價格絕對公道,不會欺瞞宗兄——」

宗守沒有答話,目光定了在察候虎列出的那些清單上。

真的是應有盡有,從道兵甲刃到丹藥,還有各種樣的陣器靈寶,甚至各種樣的功法,也包含在其中。

卻暗暗歎息,果然是沒有白拿人好處的好事。

只是觀這察候虎所為,倒像是商人做派。與他印象中的阿修羅族,有些不同。

一列列的望下去,宗守心念間是思緒萬千,也真的是有些意動了。

那五枚影魔元丹,是小金所需之物,不能外售。

不過他如今手中,的確是有著不少東西。

手中靈石仙石沒有多少,然而一個陸天青,加上五位無相神魔。留下的各種天材地寶,以及靈器丹藥之類,卻著實不在少數。此外還有在蒼靈世界,亦收刮了不少。

除了為自己親近之人,挑選一部分精品留下。其他絕大多數,對他都沒有用處。

與其日後,自己去尋墟市發賣。倒不如在察候虎這裡,先換些東西。不久之後,也恰好用得著。

那清單上光是物資種類,就足有數萬。

宗守在其中,就發現數十種,可以用以輔助祭煉源海誅魔士的靈藥奇物。能湊齊近千份,而綽綽有餘。

只是這些,就令他無法放棄。清單之旁,還有著相應的報價,倒確實還算公允。

許多東西,價格是稍微貴了一些。然而此時,在這元蓮界附近,這些東西多是想買都無處去買。

這察候虎,也不算是太坑人。

凝思了片刻,宗守就不再猶豫。將一些用不上仙寶一取出,總共有七件。然後是法寶,也足有六十餘。其餘各種天材地寶,品階不已,數目更足達上千。

察候虎在旁靜靜看著,眼神也頗是驚異。

「宗兄當真豪富,真出乎察某意料。」

又稍一沉吟,仔細計算了一番,才又開口:「這些東西,我可開價一萬三千二百枚下品仙石,不知宗兄可還滿意?」

宗守唇角頓時抽了抽,這也不過是二十一枚神境初期影魔元丹的價格。

卻知察候虎,也沒有太過壓價。他自己估算,也是差不多,只稍高千枚。

微微頷首,宗守直接屈指一點。把一些靈光聚成文字,拉扯到了自己身旁。然後在價格之後,再加上數量。

察候虎的眸中,是異芒再閃:「宗兄所取這些,似乎多是煉製天階道兵之物?」

宗守沒去理會,等到兩百份的藥物材料湊齊,這才停手。

這些東西,估價大約是三千下品仙石。稍後談一談,或可把價格再降一些。

此外還有一百八十名天階道兵,暫時用的劍器與法衣。

無需另外煉製,這阿修羅族就有現成。

品階不高,卻統一規格,與太上誅魔劍陣也算是契合。數目估價在五千下品仙石左右。

隨後他目光,就聚在那些種類各異的道兵兵甲之上。

琳琅滿目,種類繁多。不過卻非是他所需——

凝思了片刻,宗守就又再試探著問。

「我需一些玄黃二階道兵甲兵,不知可否定制?又需多少時間?」

天地二階的道兵,核心在其功法。而玄黃二階,除了輔修功決之外,還有小半在於甲兵。

他得了焚空陸氏的血脈傳承,其中的傳承記憶,至少有四分之一,是與征戰相關。

道兵種類,多達近百,已足夠使他完善玄狐鐵騎的裝具。

便是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這種始秦時代威震天下的黃階道兵,也可補益不少。

據他所知,這幾年他帶來元蓮世界的幾十萬人中。已有足達六萬之眾,在元蓮界充沛靈能的蘊養下,進入四階境界。

隨宗守過來的幾位大乾部將,也早有籌謀。

早早就將這些四階的武修靈師,訓練妥當。

而元蓮世界,他如今治下八國。自從開放武禁,也有不少天資傑出之輩,也陸續晉階。

二者相加,總數可達八萬——

這些人若是統合起來,足可令人望而生畏。

所缺的就是一套兵甲,轉修他改良的道兵輔修功法而已。

他這次回來,其實帶了不少材料。可要自己煉製,必定是曠日持久。

「定制?定制也可!」

那察候虎聞言,卻不怎麼確定道:「這就要看是君上要定制的兵刃甲冑,需要何種材料。若是材料齊全,那麼煉製一套玄階道兵的兵甲,應該不超過十日。」

十日?

宗守一楞,先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洞。可隨機就見對面察候虎面上,全是認真凝然之色。

便時將靈光聚引,列出清單。甚至把幾張甲具兵刃結構圖,也一併列出。

只缺了一些關鍵部位,此是道兵核心之秘。哪怕再怎麼困難,也需自己煉造,不能假手於他人。

那察候虎也只看了一眼,就點了點頭:「並無我族所缺之物。不過你這些甲兵及其精巧,所需時日,卻需要半月時光!玄階數目如不超過五萬,則最多一月,就可交付。黃階則不限——」

半月?

宗守此時,簡直如聞仙音。

一月時間交付,那麼與九都仙庭之戰,再拖延些時日,他也心甘情願!

心中亦是微微生寒,這就是阿修羅族的戰爭潛力?

修羅一族如此,那麼佔據八百世界的焚空陸家,又將如何?

深吸了一口氣,宗守在那玄狐甲之後,直接畫上一萬五千的數字。自然還包擴了一整套的兵刃,馬鎧以及騎獸。

至於天罡劍卒以及天罡赤弩士,以前大乾,使用的都是簡化之後的版本。

此時四階武修已然足夠需求,宗守直接就定制了六萬套,完整的裝具。

不過僅只是這些,就又消耗了三千左右的下品仙石。

此時他手中的下品仙石,已只剩一千餘。

也實在買不到什麼好東西,便隨意劃拉了一些常用的丹藥,準備買下。品階不高,數量卻以百萬計。

軒轅依人的龍螈血精丹,當年對大乾助益巨大。

可如今隨著治下修士的暴增,已漸漸不夠所需。

靈螈之血非是無窮無盡,而敖坤也總不能時時供應血液。

所有半年之前,龍螈血精丹的供應,就已停下。

每年只煉製部分,作為獎賞之用。

不過此時宗守的大乾仙朝,也需每年為這些新晉修士,供應靈丹。

卻偏偏國內的丹師還沒完全成長,大多都只能依靠外購。

一切妥當,宗守就欲結脹。卻又聽那察候虎再次笑道:「差點忘了說,我族其實可以借貸。不超過六萬下品仙石,月息五成,就不利滾利了——」

宗守本欲收手,聞得此言,卻又胸中一陣氣悶。

月息五成?這人還真開得了口!

一月之後,六萬仙石,就需還九萬之巨!

不過仔細想想,宗守卻沒立時拒絕。

有了定下的這些兵甲,這次他至少有七成把握,可重創九都仙庭。連帶其他幾方勢力,也要受損不小。

那時欠賬再多,也當能償還!

繼續瀏覽,宗守目光,就定在『太乙神雷艦』這四字之上。

是空艦的一種,卻比他如今麾下那些空艦,強的太多。

內中設有十八座靈武太乙神雷塔,是真正可以抗衡仙階修士的艦船。

據說一艘就可與仙階巔峰抗衡,而湊齊十艘,則神境修士也無可奈何。

只是那價格,卻使人觸目驚心。赫然是達三千下品仙石之巨——

第964章 驚聞消息

「這些太乙神雷艦,我阿修羅族合一族之力,一年也不過十艘出產。宗兄如想買,我這裡可以有優惠。價格可將至二千五百枚,又或者在空艦之上,另外加裝兩座靈武太乙神雷塔。其中十艘,同樣可以在一月之內交付。這些空艦也是這一次,可以特惠於宗兄。過了今日,以後就未必有機會買到——」

似是看透了宗守的心意,察候虎語帶誘惑,再次加碼。

宗守心中,也再次跳動。

自然知曉察候虎所言,乃是實情。

像太乙神雷艦這種東西,無論在哪個家族,都可謂是重器,控制外域界河的核心。

一艘就可抗衡仙階巔峰,而若是有同樣實力的仙境修者坐鎮,戰力還可更增數倍!

是想買都無數去尋的東西,工程繁大,要想一年之內建造一艘,那麼至少需三十位以上仙階實力的煉器師。

只怕似九都聖庭,玄靈修會這樣的勢力,也沒有多少。

一月之內交貨,那也就意味著能趕上不久之後的那場大戰。

且若是要將附近,所有的小千世界,都納入掌控之中。

那麼一隻更強力的空艦船隊,就必不可少。

以眼下那些普通空艦,遠不足所需。

而若是有二十艘這樣專用的戰艦在手,不止是可掌控這元蓮周邊。甚至可對外圍,形成威壓之勢!

真無法拒絕——

不過在這太乙神雷艦的名錄之後,卻還有著限購『二十』的字樣。

宗守也沒怎麼遲疑,就也全部劃拉了過來。

「無需降價,可加裝兩座靈武太乙神雷塔。不過既然是不能一次交付,那麼察兄就需容我分期付款。」

見察候虎並不反駁,宗守便只當他是默認。

如此一來,就有了三萬下品仙石的欠債。

其餘東西,宗守都再無興趣,也不願承擔更多的利息。

故此草草看了那其餘名錄一眼後,就欲就此作罷。

只是當他視角餘光,掠過最下方時,卻是再次動容。

「靈境奴修?這是何意?」

「顧名思義,自然是達至靈境級別的奴僕修者。我族這些年,並未征伐外域,這種奴僕並無多少,也不做這生意。不過在各處大型墟市,卻是應有盡有。」

又解釋道:「宗兄放心,即然是敢拿出來賣,自然是已了絕了所有的後患。這些奴修本身,大多已被清洗了記憶,等同是另造了人格。如有叛主之事或者其他意外發生,一般有信譽的大奴商,都會擔負全責。許多勢力,都會買來做為道兵,又或奴僕傀儡,甚至用來血祭。似你們雲界道門,前陣子可是好大的手筆,在三年前足足買下了千人之巨。卻不知是意欲何為——」

宗守面色頓時鐵青,若說之前,他還搞不清楚這察候虎,到底是真心助他,還是另有目的。

那麼此刻,在望見這太乙神雷艦與靈境奴修之後。至少知曉這人,確然是肯下本錢。

察候虎似是深知他此刻,到底缺少些什麼。列出的清單,無不都是他急需之物。

最心驚的,還是察候虎最後面說的消息。

道門一次,就買下千人的靈境奴修?到底是準備做什麼?

「此事隱秘,不過這世間從無不透風的牆,我是最近才偶然知曉。你們雲界幾個教派,雖是在這界域中勢力不顯,積蓄也不算厚實。可無論放在何處,都可為一方之雄——」

那察候虎有意無意的說著,接著又問:「不知宗兄準備購入多少?這靈境奴僕,我族內並無現貨。不過卻可代購,同樣可在一月之內抵達元蓮。宗兄若對我族不放心,那時可以驗貨。想必那些御控人心的禁制手段,是瞞不過宗兄。啊!對了,想起就在附近,有一支我族的商船隊。是一位大奴商托運之物,只需宗兄肯加價與之協商一番。那麼無需一月,三日可至——」

宗守定定的看了這察候虎一眼,也不再說話。直接伸手一劃,就定下五百的數目。

地階道兵,只需治下有足夠的子民,有足夠多的資源,就可自然而然的增長。

在元蓮界一旦站穩跟腳,自可引來更多的修士聞風投靠。

其實也無更多的錢財去買,五百靈境奴修,總價也接近三萬下品仙石。

也不知是否是巧合,這靈境奴修與太乙神雷艦的數量,恰好是六萬左右。

好在煉製易靈誅魔士的材料,比之天階道兵,又低了一個等級。

宗守本身就準備了不少,而這元蓮界內,也有著足夠的材料,無需另構。

交易妥當,宗守與這察候虎又閒談了一番。

明著是談天說地,討論修行心得,可雙方暗裡,卻都是含著言語試探的心思。

只是半日過去,卻都毫無所得。這察候虎的口風甚緊,不肯透露太多。宗守這裡,也是半斤八兩,喜怒不形於色。

最後都只覺無聊,宗守暗罵了一聲『小狐狸』,也就不再逗留,告辭離去。

至於在元蓮界聯手之議,他先前倒是有這想法,此刻卻是提都沒提。

修羅族將駐於此地的族人撤走,已經是表明了姿態,不願直接介入。宗守也就自然息了此心,不去自討沒趣。

步出了這處空中宮殿,行走在雲霄之下。

宗守忽覺一陣怔忡,若然阿修羅族的這些物資,能夠如約到為。

那麼他的大乾仙朝,立時就可擁有兩百位仙階,六百位靈境。玄黃二階道兵,多達數萬。

這等樣的勢力,即便在雲界靈潮全盛之時,也足可割據一方。

在外域之中,更已遠遠超越了那已經營萬載的天方修會。

不知不覺,就已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又想這修羅族,如此眾多的物資一月可至。說若無準備,他是再怎麼也不肯信。

多半是事先就已準備妥當,而若能一統元蓮的不是他——

宗守輕笑,最後的疑惑也已解開。

這些東西,原本多半是為莊羽準備,最後卻便宜了他。

至於那察候虎,到底是否因他之故,另增了籌碼,宗守卻是不知了,也無需去在意。

當回至元靜仙宮時,多數人都已趕回。

只有淨音與軒韻蘭不在,二女都是一般的不擅與人搏殺,也不喜殺伐之事。不過卻同樣,都有著救死扶傷的神通靈發。

軒韻蘭擅琴,掌握的靈曲,可助人調理氣脈,恢復傷勢。甚至能激發生機,使人起死回聲。

淨音出聲佛門,據說在那門大慈悲千葉靈咒上鑽研極深。也有這不遜軒韻蘭,甚至更強一籌的療傷之能。

故此二人,平時雖不曾參與戰事,卻仍舊得人敬重。

宗守歸來之前,這西南之地連場大戰。即便莊羽有通天之能,也避免不了死傷。

二女於是都不約而同,留在了邊境出,以照拂那些傷兵。

按軒韻蘭說法,是不能見死不救。淨音則言道是救人一命,有無量功德。

讓宗守暗覺可惜,本是欲見淨音一面,看看兩個淨音之間,有什麼不同之處。

本能的感覺,軒韻蘭可能真是不忍在這時回來。而淨音,則有多半之因,是為躲著他。

回至元靜宮內,宗守卻萬事不理。抓住了弱水大被同眠,胡天胡地了一天之後,才開始真正視事。

身為仙朝之君,總不能萬事不管。

好在他治下幾國政務,都有其國君自理。

大乾仙朝,只需收取財物就可。一些難以處置的大事,此處元蓮界版本的參議殿,也可在他不在時代他決斷。

有劍宗佛門,以及蒼生道幾家勢力,以及諸國互相牽制,不會輕易損及他的利益。

真正要處理的,其實多是軍務相關。以及他這仙朝之內,收攏的仙修供奉。

而第一個見的人,自然是代他總掌全局的莊羽。

只是他這位依為干城的大將,呈上的第一個奏折,就是出乎宗守意料。

「你的意思,是要裁撤掉玄都衛?」

真的是很意外,這支玄都衛,宗守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

等同是如莊羽的私軍一般,任之由之。

準備待何事時間,再處理此事。倒不意莊羽,會主動提起。

「君上麾下那些天罡劍士,遠勝於玄都。不早早裁撤,只會是平白浪費戰力。」

那莊羽淡淡的一抱拳:「且這數年時間,君上一應所為,都無不遵守承諾,莊羽已然心服。臣聽說君上在雲界部屬,都在裁撤私軍,莊羽不能例外。再則臣這裡,也沒那麼多閒錢,養這麼多兵馬。」

宗守聞言一笑,知曉直到此時,這位將帥之才,才是真正歸心。

「就依你之意!那兩萬玄都衛,都轉為天罡劍士。按我大乾規制,你可挑選三千,為你近衛。」

把這件事決斷了下來,宗守就又翻開了第二張奏折。

仍舊是驚異,這奏折之中。莊羽是詳盡無比,把這些時日,使用玄狐鐵騎的心得,都寫在內中。

有什麼長處,有什麼弱點,該如何改進,無不詳盡。

宗守面上,再次露出滿意之容。

這個人,當真是有心了!

玄狐鐵騎他只完善了甲冑,輔修功法還是殘缺。

莊羽的這本奏章,是補全了最後一個短板。

第965章 一切就緒

「玄狐鐵騎擅長幻術靈法,蹤跡飄忽不定。擅伏擊,亦可長途奔襲。唯獨正面衝陣之時,威力稍弱——」

「以臣之間,玄狐鐵騎中,多有兼習靈法者靈武雙修,人才難得。而衝陣之力,不能強求。以愚之見,倒不如再增一備用騎獸。皮實肉厚,無負重之時,奔速可與五階銀鱗踏風獸相當者為上!」

看到此處,宗守就是一笑。這與他的想法,是不謀而合。

「既是靈武雙修,可以使玄狐騎士,都習一二可瞬發之靈法。威能大小,可暫不在意,卻需在陣前使用。無需準備,無需結印,念動即可。衝陣時亂之陣,則此騎軍,再無缺陷——」

合上了奏章,宗守卻佈置可否,陷入了沉思。

原本的玄狐騎的輔修之術,他已經有了個粗略架構。

正是為增強,這玄狐騎的衝陣之力。

不過此時想想,似他原來的想法。玄狐騎即便能增一些戰力,也增的很少。

倒不如依這莊羽的建議,繼續在玄狐騎擅長靈法之上著手,揚己所長。

只是這麼一來,之前準備的所有一切,都需推到重來不可。

再就是瞬發靈法的問題,他麾下的玄狐鐵騎士,說是靈武無雙,可主修的畢竟還是武道。

要想出可使這些人,也能掌握的瞬發的靈法,可不是什麼易事——

除了這兩件之外,其餘軍務,都是一些小事。

莊羽這人識時務,知進退,並不擅權。很多敏感之事,都是交給宗守原本帶來雲界的那些部將來處理。

再還有,是一些準備投靠大乾仙朝的散修。

莊羽同樣不敢擅專,也不知這些人的根底,是否可靠。

同樣拖延著,特意等到宗守回歸之後再做處置。

投靠散修,人數最多的時候,有六七十餘位。之後可能是見大乾情形有些不妙,又跑了不少,只剩下二十餘人。

莊羽估計這些人中,要麼是真不怕死,對大乾看好,又或者真愚笨看不懂情勢的,要麼就是居心叵測,另有目的。

宗守欣慰之餘,卻知此人,其實還沒真正將自己融入到大乾體系內。

顧慮甚多,小心翼翼的維持著,盡量不跨過那條線。

這是好事,然而長久下去,卻未免會離心離德。

遇到特殊之時,似莊羽這般束手束腳,更會誤了大事。

他不是那種猜忌之主,以大乾仙朝的體制,臣下能謀反的可能,是微乎其微。莊羽實在無須如此——

宗守微搖了搖頭,這種事情,只有待日後再說,眼下還不是解決的時候。

只用了幾刻時光,宗守就把所有的雜務,都草草處理妥當。之後就是與諸多部將,商量從諸軍中抽調精銳。重新組建完全版本的天罡劍卒以及天罡弩士,安排諸軍整合演訓之事。

在察候虎那裡定制的兵甲,一月時間就可送到。

而他麾下,那些四階之上的武修靈師,平時雖也有演練。其中許多人,也早早就開始修習天罡劍士於弩士的輔修功法,已小有所成。

然而到底都不曾正規化的訓練過,也不曾真正成軍,這時就更需抓緊。

在元蓮界中,先天以下的戰力,還可派上用場。

一旦要征戰域外其他世界,主力還是需依靠這些正版的玄黃二階兵種。

用兵之道,貴精不貴多。最多在當地,徵召些戰力較低的僕從軍作為補充。

把這兩種正版的黃階強兵組建起來,增強玄狐鐵騎的數量戰力。已是此時,大乾的當務之急。

不過此事說來是簡單,不過當宗守開始著手之後,過程卻是繁瑣之至。

即便有莊羽與師若蘭輔佐,也用時三日,才勉強算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了下去。

而就在這一日,那修羅族的第一支商船隊,也是悄無聲息,就抵達元蓮界外。

此時外域,九絕仙庭與天方修會一方的空艦,才遭重創。

在師若蘭的壓迫之下,正大幅收縮,他們活動的範圍。

對這支船隊到來,也不知是已經察覺,還是真的不知,又或者估計修羅一族,竟然都不曾阻攔。

五百靈境奴修,十艘太乙神雷艦,還有他買來用於煉製道兵的材料。都是如期送至,半分不少。

其他也好罷了,那十艘太乙神雷艦,卻是讓師若蘭,歡喜的快要跳起來。

一眾艦師部屬,也都是歡天喜地。

這才是外域界河,最正規的戰船。相較而言,他們大乾的空艦,連民船都算不少。只是靠著那些元滅神弩以及九臂靈弩撐著,才算有些戰力。

這些太乙神雷艦,不但每一座靈武太乙神雷塔,都有著比擬仙境巔峰修士一擊之威。本身防護,也是不凡。

一旦入手,艦師的戰力,立時就可激增十數余倍。

宗守更看重的,卻還是那五百靈境奴修,以及供他繼續煉製奴兵的材料。

得到這些『貨物』的當日,就又開始了閉關。

煉製一個天階道兵,需用時整整一日。而一個地階,則只需三個時辰左右。

按理而來,要將這些靈境奴修,還有那玉盤中封印的仙境修士,全數煉成道兵。至少也需要近一年之久。

好在有宙書在,恰好他手中,又新得了一些仙石。

時日倒也算是悠閒,宗守每日只需煉製一兩個道兵。而後其他的時間,就是參照莊羽的建議,完善玄狐鐵騎的輔修功法。

進展甚速,即便宗守有被難住的時候。數個世界之外,還藏著敖坤敖怡兩人。

向這二人請教,往望能有所得。

僅僅十二日,就有了粗略的雛形,開始令所有的玄狐騎士,改習這門功法。

也好在先前,宗守定制的那些甲具,並無多少需要改進之處。

甲中的禁陣,本身就是在防護之外,盡量增強玄狐騎士施展靈法的能力。

故此宗守只略加改善,然後把改動後的圖紙及時發給了察候虎。

應該不至於使玄狐騎的真正成軍之日,再往後拖延。

按照宗守的設想,這玄狐騎雖不能如血雲騎那般,有吸取氣血,增強戰力之能。

可若是人多時,也同樣可氣脈通連。在首領操縱之下,施展大規模的強橫靈法。

人數只需過萬,就可徹底壓過同樣數目的血雲騎。

人數遇多,戰力增幅的倍數,也就越大。

不過也非是真正就強過後者,血雲騎只需甲兵齊備,訓練極易。

而玄狐騎士,則至少都需六階以上。

應該說是互有長短,二者間難分高下。

如今仙庭中,合適成為玄狐騎士人選不多,即便修羅中煉製的裝具到了。

玄狐騎的數量,也最多只有九千之數。

然而有這隻鐵騎在,他才算是真正有在元蓮界以及外域戰場,與那四方勢力大軍對抗的資格。而非是只能依靠,手中這些天地二階道兵,以及敖坤之力。

在第二十四日,修羅族的第二支船隊,也隨後到來。

這次來的,正是宗守定制,整整一萬五千玄狐甲具以及專用兵刃。

以及整整三萬五千頭六階獨角雷犀,正是宗守,給他的玄狐鐵騎,挑選的衝陣騎獸。

有些蠢笨,卻速度不弱,也皮實肉厚,衝撞之力幾乎冠絕同階晶獸。且成千上萬衝擊之時,雷霆之力可蔓延數百里。

再若是加上那些騎士,掌握的瞬發靈法。

這玄狐騎的衝陣戰力,想想都要令人頭皮發麻。

此外那六萬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的裝備,也如數到貨。

唯獨尷尬的是,大乾仙朝此時自造的核心構件,與阿修羅族煉製的這些甲兵的品質,要差了無數。

平白使所有的裝備,都下降了半個品階,是下面的士卒,都埋怨不已。

而此時已不止是那佛門劍宗的修士,都是感覺有異。

似莊羽這般,元蓮界本土出身之人,也都感覺到不對。

僅僅不到一月,這大乾仙庭在元蓮界的實力,就不斷翻了番的增長。

八千玄狐鐵騎,四萬天罡劍卒,兩萬天罡赤弩士,都陸續組建。

而外域之中,則是戰力足可相當於以往兩三百艘空艦的十艘太乙神雷艦。

這等戰鬥,僅僅只半個元蓮界來供應,實在是不敷所需。

宗守收服的那些道兵,在完成煉製之後,大多都被安排在元靜仙宮之內。

這件事,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們這些,同居於元靜仙宮之人。

宮中風吹草動,都能有所知。又何況,是這平白多出的數百位仙境與靈境修者?

如此多的仙修,地只兩處的大乾仙庭,又該如何供養。

心中疑惑,卻礙於宗守閉關,不好卻打擾。

其實也只需聯想,宗守當日在域外界河時,對風太極說的言語,眾人就已隱隱猜到一些。

都是忐忑不安中,各自潛心準備。

莊羽更是再顧不得宗守觀感,直接替代宗守,全神投入的主持練兵之事。

既然是可能大戰在即,自然是希望手中之兵,越精銳越好。

也恰在一月之後,宗守踏出了靜室。

所有的道兵,都祭煉完全。而此時他接到消息,風太極在被人晾了整整一個月後,終於被那洪九塵接見。

心中冷笑不已,拖延了整整一個,那幾位的態度,他可想而知。

第966章 太極出使

在元蓮界之外,一艘寬敞的巨艦之內。

此時的風太極,正神情冷傲,打量著眼前。

寬敞的大廳中,鋪著暗金方磚。並無多少裝飾,所有的桌椅,卻都是最名貴的沉香木製成。

使這廳內不曾熏香,也依然是暗香襲人,沁人肺腑。

洪九塵譚鏡,這二人他都認得,坐在左手一側。

不過右邊的二人,卻有些出乎意料。赫然便是原本不該出現在此地的慕方及伏越散人。

這兩家,本當是他下一個出使的對象。此時卻來到這裡,與洪九塵等人,同堂而坐。

果然是已經聯手了,擺出這般做派,是欲告訴他風太極。這四家勢力,已是準備好了共進退?

狼狽為奸——

風太極心中譏嘲,卻未放在心上。

臨來之前,對各種樣的情形,都已有預料。

依然是神情冰冷,倨傲無比。

既然宗守的意思,是存了心要與這邊談崩,那也沒必要給這些人好臉色看。

最後目光,落在最上首處。那裡坐著一個六尋老人,滿頭蒼發,神態溫和。

風太極僅以目望,就覺對面這位,有種深不可測之感。

氣機內斂,卻使風太極想起了那幾隻無相神魔。

其實二者間,並無太多的相似之處。只是他本能的將這老人的實力,與那神境影魔,等同起來。

不出意外,此時此刻,這一位才是這裡真正主事之人。

一位九都仙庭的神境修者,地位確實要壓過洪九塵許多。

不過對於此人,風太極是毫無禮敬之意。

再掃了一眼這廳堂之內,發現只有五張座椅,也只能站著說話。

分明是存著折辱之意,要先壓他氣焰!

搖了搖頭,風太極暫時壓下甩袖就走的衝動。抱了抱拳,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把在下軟禁此處一月,這就是你們九都仙庭的待客之道?如不肯見本人,直接拒絕就是。你我兩家,直接戰場上分個勝負,又何需玩這些鬼蜮伎倆?真使人貽笑大方!」

殿內幾人,慕方伏越還好。洪九塵面上,卻是一青。

那老人也蹙起了眉,是略含意外之色。

原本想到,那宗守遣人來問罪,那麼使者多半會不假辭色。

可是語氣這般的生硬,無半分顧忌,卻著實不曾想到。

斟酌著言辭,正欲開口,風太極那邊就又搶先道:「這一年之內,我大乾屢遭侵犯。頻有仙境修士,介入戰事。是你們九都仙庭四家,先壞了規矩!一月前外域界河一戰,無相神魔親口承認,更有擒下數名仙境修士為人證。證據確鑿,任你們百口莫辨!」

那洪九塵聞言,目光微閃了閃,就嘿然一笑。

「你也說了是無相神魔,影魔之言豈能為證?焉知不是挑撥?」

風太極斜睨了過去,隨即就搖了搖頭,毫無與此人爭辯之意。

「挑撥?我風太極,自信還有分辨虛實真假之能。這些言語,都無需多說。到底情形怎樣,你我等人都心中有數!」

說到這裡,是目光如刃,逼視對面那老人。

「我家君上之意,是請你們九都仙庭,自己把洪九塵等人人頭送上,以息我朝上下之怒。令割五處小千世界,做為補償。這些辦到,那麼今次之事,可就此瞭解。」

洪九成雙目一赤,是既驚又怒。

他還真沒把握,九都仙庭會否真依那宗守之意,把他拋出來,以平息此事。

直到聽到後面幾句,才心定下來。心中升起了無比荒唐之感,忍不住有種失聲狂笑的衝動。

真是瘋了!空口白牙,就要讓他們九都仙庭,讓出五個小千世界?

這世間,有這麼輕易之事?又憑什麼?

估計任是何人,都不會答應。

也不知是這個風太極,自作主張,還是出自那宗守的吩咐。

若真如此,真可說那人,是已喪心病狂!

轉頭看向上首,只見那老者,果然是蘧然色變。

「五個小千世界?真好大的口氣!」

說話之下,卻是右手處的慕方。此時正放下了酒杯,一聲寒笑。

「就連我這客人,今日也是看不下去。難道那為宗兄,就不覺自己是獅子大開口了?你如今地只半個小千世界,居然也——」

那語音卻再不能繼續下去,風太極已經是神情漠然言道:「不瞞閣下,你們其餘三家,也是一樣!正好都在此間,也省了我一家家去通告。天方修會,玄靈休會,以及極絕仙庭。都需交出這次罪魁禍首的人頭,祭我大乾死傷將士,同樣讓出五個小千世界。今次之事,就可了結!」

廳堂之內,一陣沉寂。包括了譚鏡,都是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風太極。

方才言語,可非是獨獨只針對九都仙庭一家。

而是把四方勢力,全都包括在內。

此人這是意欲何為?這樣的條件,哪怕這四方本無聯手這意。

這時候也要被逼著,站在一起。

寂靜了良久,廳堂中落針可聞,最後還是那老者開口。

「這條件,是否稍嫌過份?且不說那頭無相神魔之言,有意圖叵測的嫌疑。即便是真,也斷無要求我九都仙庭,為此割地之理!」

風太極連眼皮都不曾抬上一抬,淡淡道:「我家君上的性命,就值不得五處小千世界?就能任由你們算計?今日若就此放過,那麼別家效仿,又該如何?我大乾死傷數十餘萬人,難道就這麼白白戰死?已經說了無需肺火,只說給於不給就可。」

那老者終是不能維持那溫和氣度,面上微現青筋,明顯是在強自壓抑著怒氣。冷笑不已:「那麼如是我九都仙庭不肯了?」

「自然是戰!」

風太極全未曾猶豫,答的是毫不含糊。語意鏗鏘,渾身劍意勃發,有如出鞘之劍。

「君上有言,你們不給,我大乾就自己來取!」

老者頓時怔然,接著是狂聲大笑。

「好一個自己來取!我古月活了六千載歲月,還是首次見得這樣不知斤兩,如此狂妄自大的小兒!」

把笑聲久久不絕,震盪廳內。

那浩蕩的魂念驀地張開,使這廳內狂風暴起。

風太極正當其衝,被那意念壓迫,渾身骨骼肌體,都不斷的發出輕微的炸裂聲響。

體內血肉瞬世暗傷無數,那上下骨骼,也出現無數裂紋。

嘴裡微腥,有種鐵銹味道,卻又強嚥了下去。依然是傲然挺立,不曾有半分搖動。

他風太極一身傲骨,豈會在這等人身前曲折?

心中一股狠戾之氣衝起,暗暗寒笑,有本事你古月就將本人,碾死在這裡!

似乎見壓風太極不住,那古月笑聲,終是漸漸休止。面色冷凝,有若寒霜。卻仍不說話,陷入了凝思。

倒是旁邊的洪九塵,已冷哼著開口:「癡心妄想!可以滾了!回去告訴宗守,我聽說他早年不過一個陸家棄兒,七尾雜狐血裔。是僥天之悻,才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不要以為有至境聖尊為師,就可以為所欲為!讓我九都仙庭割地,憑他也配!」

風太極聽得是一怔,陸家棄兒?七尾雜狐血裔?

這些人對宗守,倒是已知根知底了。

胸中雖怒,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

「這句話,我必定會轉告君上他知曉!」

此人說的,也算是事實。不過轉告宗守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就不是他所能知。

據他所知,那個人可絕非是能任人欺辱漫罵的良善之輩。

若有可能,他也想拔劍,在此斬了此人。

依然是目視著那古月,此間能代表九都仙庭之人,只會是這位神境尊者。

那老者瞇著眼,整整才半刻之後,才似乎思量妥當。

「使者請問!此事古月不能做主,需得回稟仙庭,等那邊回復。不過這等事情,聖帝他多半不會理會。也請你家君上,仔細想想,不要意氣用事。」

那言語間,依然是平和已極。

「自然若君上真欲戰,我九都聖庭卻也不懼!」

洪九塵明顯是意外不已,料不到古月之言,如此示弱。

直到望見老者眸中,那深藏的輕蔑厭惡之意,才又復壓制住心緒。

知曉這位,是必有所謀。今次之事,也絕無法善了!

只稍稍凝思,便已知其意,無非是暫時拖延而已。

宗守如此底氣十足,確令人生疑,必有其仗峙。風太極剛才言談,也不像息事寧人的模樣,反而是挑釁一般。

當下是默然無聲,嘿然不語。

風太極也微微頷首:「知曉了!」

隨後又轉往其餘幾人,目含詢問。

那慕方較為謹慎,只淡淡道:「此事重大,慕方同樣需請示修會中幾位元老,那時是戰是和,自有答覆。」

伏越散人則直接『嘿』然哂笑:「告知宗守,那狂妄豎子!難道真以為他自己,是什麼人物了?即便那些事,真是我等做的,他又能這樣?」

譚鏡城府極深,言語同樣平靜:「我天方修會,無地可讓!此事會回稟我修會諸老知曉,若修會願以和為上,那麼譚鏡不惜此命。」

風太極劍眉微揚,再不多言,轉身拂袖就走。

先禮後兵,出使之事已了。接下來,必定是狂瀾驟起!

第967章 全力以赴?

看著風太極也不告辭,就逕自摔袖離去。

洪九塵的目光陰沉,殺機閃現。直到風太極踏出廳門,才又平復了下來。

以他之意,是恨不得將此人,立時斬殺在此。

不過也知自己,最多只能想想而已。

這風太極畢竟不是宗守的真正部屬。身後站著的,是整個雲界劍宗!

就如那宗守每每行事,都是束手束腳,無數掣肘一般。他們這邊,其實也差不多,同樣是顧忌無數。

那劍宗或者奈何不得九都仙庭,可要取他洪九塵的性命,卻是易如反掌。

何況既要拖延時間,那就只能容此人揚長而去。

兩國交戰,不斬使節,就容這人再活些時日。

即便要殺,也需不給劍宗報復的借口才可。

悶哼了一聲,洪九塵就把視線,重新移回。

「古老,依您之意,今日之事不知該如何處斷?若這宗守問罪,只及屬下一身,我洪九塵甘願以身受之。大不了就是以命償之!然則此子,實在太過囂橫!」

「不止是囂橫而已,該說是此人失心瘋了才對!」

那慕方冷笑:「也不知這宗守,到底是哪來的依仗?以為有一個至境聖尊為師,就可使我等俯首低頭。慕方雖還未回報聖庭,可料來幾位長老聽聞之後,必定會是怒不可遏!」

「此人有些手段,也大意不得。前次之事,可以為鑒。既然敢這麼挑釁我等,必有仗峙——」

譚鏡也瞇著眼分析道:「還有阿修羅族,也不可不防!幾年前的莊羽,不過是一小國之將,卻能供養兩萬玄都衛。這些財力,到底從何而來。譚鏡總覺有些蹊蹺!那察候虎動向難測,說不定已站在宗守那邊。有阿修羅族為援,這宗守或者真有幾分底氣。」

「即便他再有能耐,這次真是有著萬全的準備!也不能不戰!」

那伏越眸光閃動,全是狠戾之色:「這次若就這麼答應,那麼下次這人,再要我四家割地,那時又該如何?且說不定,此人是虛張聲勢!」

「確實!」慕方微微頷首:「據我所知,雲界中大變在即。穹宇創世錄爭奪,此時無論是蒼生道,還有劍宗佛門,都已捲入進去。幾位聖境,也在準備渡劫。更聽在下修會中一位長輩言道,那蒼生道可能覆滅在即。此時此刻,應該都無餘力助他才是!」

「那麼此人信心,又從何而來?」

譚鏡仍是疑惑:「觀這風太極言辭,沒有半點心虛之意,倒不像是全無把握。」

他在機智上頗有自信,卻限於天方修會的勢力太小。

論到消息靈通,是遠不及在座之人。

故此許多時候,都無法準確判斷情勢。

廳中一時再次陷入寂靜,所有人都在沉思。

最後卻還是洪九塵,遲疑著開口:「說到阿修羅族,我聽說早在半年之前,修羅一族的奴商,就在大規模的購買靈境奴修。可是直到最近,都不見出貨。」

譚鏡一驚,他也聽說過此事。這修羅一族,在天方界內,就購買了一批。

而且都是人族修士——

那慕方緊隨其後:「不止是靈境奴修,還有大量的兵甲與靈材。然則最近,阿修羅族並無太大戰事!」

「以修羅族的絕光藏形艦,要把這些東西運入元蓮,是易如反掌!」

「聽說阿修羅族每年都會外售至少三艘太乙神雷艦,唯獨這兩年例外。」

在座四人,都是面面相覷。種種異像,雖不能確證那修羅族,已經是站在了宗守一側。

然而只這些信息,就使人觸目驚心。

「五百靈境奴修,這就是那宗守如此的張狂底牌?」

那伏越散人的面上,是更顯陰沉:「當是不會錯了!不過除此之外,怕還是另有些依仗。不過那豎子胃口太大,未必就能盡如其願!他以為這外域,是雲界不成?」

洪九塵卻不在接話,而是都紛紛看向了古月。

這位神境修者,同樣不能決斷是戰是和。可其所言,卻能直接影響到九都仙庭的判斷。甚至玄靈修會與極絕仙庭幾方,是否會介入此戰,投入多少。這人所持的態度,也至關重要。

「今次那豎子手中,到底是有著大義。你我雖然推脫,卻瞞不過有心之人,也經不起推敲。事後終須給他些補償,以平息此事!」

前幾句話,令在座四人,都微微失望。

可隨即古月,就又語音一轉,聲音驟然低沉了下來。

「不過我等讓步,卻不意味可任他予取予求!此子畢竟是至境之徒,龍影敗亡之前,我等也不好太過分。給他一兩塊地方安身,其實也無不可。不過在此之前,卻需先把這狂妄無知的小子,徹底打服了才好!要讓此子知曉,我等的手段!要斬其羽翼,毀他根基。面的日後,再不安份!」

洪九塵頓時精神微振,面上是喜意微顯。

又聽古月淡淡言道:「無論那宗守,有何等樣的手段,有什麼樣的準備。我九都聖庭,都無需理會!只需以堂堂正正之勢,凌壓就可。此人崛起,才短短數載。以豈能比得過,我九都仙庭數千年積累?我觀此子之意,大約是以為今次之戰,仍舊是如先前一般,只限於元蓮界一地。當真可笑!我九都仙庭,這次卻偏不如他所願!此番我會盡全力說服聖帝,盡遣強者前來!合六位聖境尊者之力,數十神境。就不信壓不服,一個小小大乾仙朝!必要碾壓粉碎,才可顯我仙庭之威。」

廳內四人是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眼中的興奮之色。

是渾身血脈賁張,難以自己。

若真能如古月所言,九都聖庭會全力以赴。那麼還真無需估計,那宗守在暗力有什麼樣的依仗,又什麼樣的手段。無論何種陰謀軌跡,都可碾碎!

隨後就見古月,朝著他們逼視了過來。

幾人也都心知,這古月這是等他們表態。

那譚靜毫無猶豫,就直接點頭:「此戰我天方修會,責無旁貸,願附脊尾。譚靜無論如何,都會說動老祖,全力相助!」

慕方也慷慨言道:「我玄靈修會幾位元老若得知,必定願襄貴朝盛舉!」

那伏越散人則遲疑了片刻,才冷然頷首:「伏越會盡力而為,聖境尊者可能請不來。四五位神境,卻必定能至!」

對伏越之言,古月卻似渾不在意,只嘿然而笑。

「既如此,此事就這麼定下!」

他神情平淡,彷彿是在說著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唇角旁,掛著幾分譏諷笑意。

元蓮世界的位置絕佳,據此地可控周邊。據他所知,此界這數百載內,更有提升為大千世界的可能。

九都聖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輕易放棄!

若非如此,又怎會屢次三番,為這洪九塵張目?不吝財力的支援。

故此這一戰,是絕不可免!九都聖庭,也必定會傾力而為。

那宗守能說動阿修羅族援手,本事著實不錯。

只可惜,他運氣太差,也太不知死活——

若然還不知進退,只怕連姓名都不能保全!

……

當風太極走出了那艘巨型雲艦,踏足在虛空。

不自禁的,就感覺渾身上下,一陣發涼。

外域虛空之內,其實並無冷熱的概念。寒冰火焰,只是修士靈法所生。

而風太極的身軀,自踏入仙階之後,也早是不漏之體。

這寒涼之感,是由心而生。

他對宗守雖是信任備至,可此時此刻,到底還是有些不安。

不過那些話已說出,總不能這時改口。反身回去,陡惹人笑。

即便心裡後悔,眼下也只能硬著頭皮死撐著。搖了搖頭,風太極就往那鈞天仙宮的方向行去。

穿梭虛空,用了三個時辰時光,到了仙宮之外數百里外。

到了此處,已可往見有不少修士,在附近的靈地。練習靈法劍術。其中就有不少,是劍宗弟子。

望見這些人,風太極就是眉頭一挑。倒沒看見,有多少忐忑不安又或不滿之意。

多是在強捺著興奮,有些緊張。形色匆匆,似乎都是在全神灌注,為接下來可能的戰事準備著。

更有龐大的靈陣張開,把此處數百里之地,都籠罩護翼在內。

觀其禁制,分明是暫時許進不許出。

風太極心中疑惑,卻又強壓著沒去詢問。

而當他到達仙宮之時,發現此處附近,更是戒備深嚴。

而就在那仙宮下方,赫然無數道強橫無匹的兵戈殺伐之氣,衝起於空。

「天罡劍卒!」

風太極的瞳孔,頓時一縮。

大乾之軍,步卒精銳以始秦時代的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為主。

他對此自然有過研究,感覺那仙宮之下,正在操演陣型的幾個萬人大軍方陣,氣勢與以往相比,明顯有了幾何倍數的增強。

也不知是否,是始秦時代的完整版本。

還有那數目達九千之巨的玄狐鐵騎,同樣有了許多變化。

來不及再仔細觀察,當風太極的視角餘光,發現此時正立在仙宮門外等候的人時。立時收束住所有的心思,跨空行去。

第968章 甚好甚好

「雜狐血裔?那洪九塵真是這麼說的?」

立在宮門之前,宗守是『嘿嘿』的笑著,聲音陰深無比。

風太極肅容立在一旁,不過他此時更關注的,卻還是立在他對面的另一人。

身形頎長,全身重甲,面上則帶著一個閃爍著金屬光澤符文面具。

若說對古月,他無法判斷出真實修為。那麼眼前此人,風太極卻能清晰感應。對方必定是神境無疑!

宗守身邊是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位強者?

旋即就又為之釋然,以宗守的實力身份,有一位神境作為仙朝供奉,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陸無病同樣在走神,與宗守在意的不同。他真正上心的,是風太極前面一句。

陸家棄兒?賤種?

洪九塵說出此言時,那古月居然沒有呵斥?

如來說來,宗守身為焚空陸家如今第一皇儲,純血帝裔之事,應該還沒傳開才是。

否則這個人,真是要尋死了!

還真敢說,此事嚴重一些,甚至整個九都仙庭,都將要被陸家問罪。

焚空聖庭的下一任聖帝,豈能容他人菲薄侮辱。

是再絕佳不過的開戰借口,即便陸家那幾位絕不欲看到宗守回歸的國主,只怕也是對此求之不得。

那時可就不是割地就能解決,一個不好,就是九都仙庭覆亡之危。

最佳的辦法,就是立時將洪九塵斬殺,把人頭送上,以息焚空聖庭之『怒』。

甚至那幾個在場之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旋即陸無病就又搖頭,自己在想什麼呢?此戰之後,那九都仙庭即便不亡,估計也要元氣大傷了。

宗守口裡繼續『嘿嘿』的笑了幾聲,直到自覺無趣,就沒再繼續。

這些言語,他只當是瘋狗亂吠,其實全不曾放在心上。

即便風太極剛才提及此言,也是說笑的意思居多。

一個將死之人,他又何需與其計較這許多?

「那麼換而言之,那幾人的意思,是都不同意。不過也未徹底回絕,而是說要請示之後,再做回復?」

「正是如此!」

那風太極也不猶豫,就點頭道:「無非是欲以此法拖延時間。」

他原本也是以為,宗守有虛張聲勢的可能。可此時回來看,見那些裝備齊整的全新道兵,才覺自己這猜測,可能有誤。

「那麼你觀這古月,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城府甚深,極其冷靜!洪九塵等人,以其為馬首是瞻!」

風太極陷入沉吟,他心知宗守想聽的,不是這的。

「此人在九都聖庭地位,應該極高。來這元蓮世界,應該不止是為應洪九塵之邀而來——」

又生恐宗守輕視,特意提醒道:「此人既知曉君上有挑釁之意,意圖拖延。那麼必定會傾力籌備,以應此戰。一旦雙方徹底撕破臉皮,多半是雷霆萬鈞之擊!說不定整個九都仙庭,都會捲入進來。風太極若是他,也定會請九都聖帝,全力以赴。絕不給君上,半分機會!我不知君上如此,到底是何用意。故此也只能提醒君上,千萬大意不得,一應決斷,都需慎而再慎!」

有一句話,卻咽在口中沒有說出。

若是真有足夠的實力,此刻其實已可先發制人。將那四家在元蓮世界的勢力,徹底夷平!

大義在手,量來他人對此也無話可說!也可免了不少風險。

只是他觀宗守一應所為,分明是另有圖謀,因此強自忍耐。

宗守聞言則輕笑,笑容是無比燦爛。

「城府甚深,冷靜老練麼?好得很,好得很!正需如此——」

似乎是徹底放下了心事,宗守面色,竟反是透著輕鬆之色。

對風太極所言,九都仙庭可能全力以赴的可能,也彷彿渾不在意。

「這次太極你辛苦了,孤這裡謝過!」

環顧他這大乾仙朝,也只風太極一人適合出使。也帶回了他所有,想要知道的。

「份內之事!」

風太極是一頭霧水,又看了看對面那鐵面人。只見此人的眼中,同樣毫無半分憂容。

那瞳中光澤微閃,也不止是在戲謔,還是另有意味。

心中雖是不解,風太極胸中,卻還是鎮定了下來。

知曉宗守如此情態,要麼是有著十足勝算,要麼是瘋了。

只是後者,可能麼?

又微微好奇,難道此時這位血劍妖君,真有著哪怕整個九都聖庭,全數壓來,也能夷然不懼的實力?

若真如此,那麼今次之戰,就有趣了。

半信半疑,風太極又再次好奇地試探:「那麼可需往向雲界求援?還有那四家的答覆,太極那時心有顧忌,臨走之時並未定下確切日期。只怕還需君上再遣人去催促,總不可能,讓那邊等到一切都準備妥當——」

「無需求援!」

宗守微微搖頭:「也不用去催!孤這裡等著他們,真正萬事俱備之時。」

說罷之後,宗守就再不肯多言其他,閒聊了幾句。

就又逕自往那深宮方向行去,若不出意料,應該不是再次閉關,就是去尋宗弱水。

風太極則仍留在原地,心中疑惑非但未消,反而更盛了。

他是極能自我克制之人,旋即就收起心思,用詢問的眼神,轉望對面這神境修者。

「在下化名鐵面,因有緣故,真名不便告知。」

陸無病一笑:「現在是君上的國務顧問,估計一月之後你我就可能同殿為臣,那時還請風兄照顧!」

風太極頓時眉頭一挑,這人倒真是直白。這起的化名,也真太省事了些。

還有同殿為臣?這是何意?

他對宗守,雖是敬佩。卻也還沒到,自居臣子的地步。

劍宗與宗守是平等合作,他在這裡,也是客卿地位。

除非宗守,真能成一方帝君——

又想宗守的上一任的『國務顧問』,正是張懷。

如今大乾的宰相備選,據說與孔瑤一文一武,已將大乾的勢力,延伸到了雲界中土東南。

將那些部落,都壓服了大半。真正使大乾,成東南霸主。

那麼眼前這人,並非是他想像中的仙朝供奉。在宗守身旁,地位其實是謀臣之類?

『國務顧問』,好稀奇古怪的名詞。

那『鐵面』接著又笑道:「風兄無需憂慮,君上這次,就是欲引九都仙庭全師而來。若依鐵面之見,最好是那位聖帝,親自出手呢!」

說話之後,就笑著一禮。盡過禮數之後,同樣逕自離去。

風太極則是怔在了原地,許久之後,才眼神茫然的繼續前行。

對身邊經過之人,都視如不見。

不知不覺,行至一個寬敞所在。是九都聖庭之內,一個校場。

到了此處,風太極忽覺不對,心生警兆,猛地驚醒。

「緣何此處,有這許多仙修?」

魂念感應之中,赫然達七百的強橫氣機,橫亙在前。

風太極抬頭前望,而後歷史倒吸了一口寒氣。

真是不曾看錯,在他眼前,赫然就是近七百位的『仙人』。

五百靈階,一百餘位仙階。此時正按照一種不知名的陣型,立在那校場之上。

「似是道兵?」

穿著同樣的法袍,手持著同樣的靈兵。幾百人氣脈通連,時不時的轉移方位。

聲勢不顯,卻能感覺那大陣之內,有一股股使人心驚肉跳的澎湃靈能,在內緩緩流動。

分明是有著毀滅一切之力,卻偏又波瀾不驚。

那陣型變換,也玄之又玄。以目觀之,那大陣籠罩千丈之地,竟好似已包容了天地。

而後又只覺目中升騰,一股極銳之意,灌入目中。

誅!

風太極心念間,不自禁的就浮起了這個字符。

也下意識的閉上了目,感覺眼前這大陣。只需稍稍動彈,就可將他風太極,碾滅無形!

相較而言,一月前他在域外界河,見到的那幾隻無相神魔。

威勢較之他身前此陣,簡直是螢火之與皓月。

將之相提並論,都是羞辱。

「君上有言,此陣還未完全演練完成。殺氣太重,不能內斂。修為不至神境,還是不要輕易旁觀為好——」

風太極聽出,身邊說話之人正是趙嫣然。卻無退開之意,反而凝聲詢問。

「這是何道兵,又是何陣?」

他是萬劍穹境的嫡傳弟子,眼力不淺。也見識過,自家萬劍穹境的天地二階道兵。

然則他們穹境之中,哪怕是鎮宗道兵,也絕無此時,這些人的氣勢。

倒比他們劍宗,還要更凌厲十分!

好強,真的是很強!

感覺哪怕是聖階在此,也要被這座大陣,碾壓粉碎!

「靈境道兵是易靈誅魔士,仙境道兵則是源海誅魔士——」

趙嫣然勉力睜開眼,神情複雜異常:「這座陣,聽宗守之言,是換作大周天太上誅魔陣!」

這樣的實力,哪怕是放在雲界,也已有了一席之地。

風太極此時,心中已疑惑稍解。下意識的,四下看了一眼。

才發覺此處,根本無人。遠處一層層屏障,將這處所在,徹底的屏絕。

似乎也只有他這樣的大乾仙朝核心人物,才能出入此間。

啞然失笑,想到若是九絕仙庭得知。那麼僅只眼前這座陣,只怕多半就要令那古月考慮再三,未必就能依宗守之意。

緊隨其後,又有另一個疑問升起。宗守到底是從何處,招攬了這許多修士,為其道兵?

第969章 狂瀾驟起

風太極的歸來,在元靜仙宮內未掀起哪怕半分波瀾。

整個仙宮上下,早早就已知可能大戰在即,沒有半分僥倖之念。

也不會去期待那四家勢力,會真的就依宗守之言,各自讓出五個小千世界。

想也知道,這是沒可能之事。大乾若不肯就這樣罷休,那就只有戰場上,與對方爭個勝負。

好在那陸陸續續抵達的十艘太乙神雷艦,以及數目近十萬套的玄黃二階道兵甲具,以及一位不知來歷的神境修士。使整個仙朝上下眾人,都心安了下來。

宗守並無真正瘋掉,大乾仙朝,也並非是無有一戰之力。

五百靈境奴修之事,只有仙宮中,一些高層人物才能得知。

一百餘位仙境,知曉的卻只風太極等寥寥幾人。

整個仙宮的內部,都被幾層禁陣嚴嚴實實封鎖。

宗守也不懼別人能查探出來,一旦太上誅魔陣運轉。哪怕最微弱的靈能反應,陣中之人,都能洞察。

大陣運轉,只需不到聖境實力,輕易就可千里之內,將人碾壓成粉!

即便聖境,也難瞞過他的焚世血瞳。

此時那洪九塵等人,還遠沒有窺測大乾真正虛實之力。

對於五百靈境奴修,他是故作隱秘,遮遮掩掩。其實被人知曉了,那也無所謂。甚至有意無意,讓消息在仙宮內傳播開來。

一方面穩定軍心,另一方面也是為迷惑對手。

只有那一百四十餘位源海誅魔士,才是真正不願,被九都聖庭知曉。

宗守的依仗,其實並不在此。能夠在大戰之前,把這些天階道兵,全數祭煉妥當,完全是意外之喜。

若非是與察候虎的交易,他要收集這些材料,只怕需得歷時數年。

此時反而是要為隱瞞源海誅魔士的存在,而傷透腦筋。

真真假假的一番佈置,宗守就又把所有事情拋下,再次閉關。

所有的源海誅魔士,以及易靈誅魔士,都有禁制約束。

也都只有苦修晉階,才能擺脫道兵的身份。

而演練那套太上誅魔陣,卻是最好的修煉方式之一。

在大陣誅絕天地之威中,感悟大道。氣脈通連時,互助修行。

每一次成功把太上誅魔陣循環往復一次,都能對他們有極大裨益,領悟功法。

故此這些人,完全無需宗守催促,就會自發的練習,自覺的苛求完美。

至於那玄狐鐵騎,內中的部將,都是宗守從雲界帶來的老人,更無需時時監督催促,只要耳提面命一番就可。

最使宗守欣喜的,是陸無病終於在敖坤幾人護持之下,踏過了神境界線,可以趕來助他。

此時大乾仙朝的各種政務,都已經陸續由陸無病接手。

此人能力不凡,更兼那神境修為,也得人敬服。

無半點生疏混亂,應付自如。

短短十幾日的時間,居然就已得整個仙庭上下認可,把這元靜仙宮一切庶務,梳理的妥妥當當。所有政事,都有條不紊。

使莊羽得以抽出精力,全力投入到軍務之中。

宗守也能再次偷閒,不用去理會那些雜務。

自從九絕死獄中出來,宗守就一直沒能有時間,繼續磨練劍意,參悟靈法。

一開始是鑽研那張《太上誅魔錄》的殘頁,接著是大量煉製源海誅魔士以及易靈誅魔士,更需花時間,完善玄狐鐵騎的輔修功決。

直到這時,所有事情都準備妥當。才能真正全心全意,開始修行。

一方面是繼續在那魂境中段的『歸一劍意』之上著手,試圖更進一步。

此番補完《太上誅魔錄》那兩套天地二階道兵功法。宗守最大的收穫,就是領悟了『誅絕』劍意,且品階不低。

即便未至魂境中段,也差之不遠。

與殺道劍意一同運用,可使他的劍,更凌厲難當!更霸道強絕!

只是要與其他劍意相融,卻需費些功夫。

一方面是繼續完善他的撼世靈決,靈武同修,雙脈同體。

這門功法,只適合他。也是宗守自己,結合數家之長,自創的一門獨特功決。

宗守每一次修為打進,都需得仔細重審,時時刻刻不忘將之改易完善,固實道基。

自創法門就是如此,可以適合己身,把一身修為戰力都發揮到最大。

然而修行起來,也格外麻煩。

此時宗守,得林玄霜以靈犀入夢法的傳承,把那門源生靈息決,所有的玄奧,所有的真義,都盡數瞭然於胸。

這門功法都不能修行,卻自信能把這門功法的一些長處。融入到自己撼世靈決之中。

不求能源生靈息決那般的生生不息,只求自己的撼世靈決,能夠更後力綿長些便可。

雙脈之體,爆發力極強。他的這門功決,也同樣是這樣的特點。

所以宗守與人戰,往往決勝於一二回合之間。

劍出之刻,就已決生死。

這是長處,也是弱點。不能只一句揚長避短,就將之視而不見,不去想辦法彌補。

再有就是陸家焚空血脈,與水麒麟血脈的進階,甚至部分融合。在帶給他海量的傳承信息之餘,他使得他看到了,將兩種神通之力,融合入自身功法的可能。

也不知為何,從察候虎那裡,得知那人已經據數十世界,道門更買下千人數目的靈境奴修之後。

他心裡就有些焦迫,難以言喻的緊迫感,縈繞心靈。

從九絕死獄中出來,種種異狀,都似乎在證實雲界有變。

蒼生道的情形,似乎不佳。

「玄霜師尊,說魏旭是在謀求度至境之劫,難道是出了什麼變故?說起來,這元蓮界與雲界之間,消息已斷絕了兩月之久。確然有些古怪——」

此時恨不得,現在就趕赴雲界,看看那邊的究竟。

倒非全是因對蒼生道的感情,更因覆巢之下無有完卵。

即便他一直盡力,割開於蒼生道的關係。卻不得不承認,大乾在雲界一直能安然屹立,正是因蒼生道明裡暗裡的護持。

當年與道門妥協,也是因秀觀在旁。

蒼生穹境若出什麼意外,道門再無牽制,再無顧忌。

那麼他在雲界的那些個親近之人,只怕想逃都逃不掉。

即便沒有這些,只出於私人感情,他也不願蒼生穹境,有什麼不測發生。

心中紛亂,如坐針氈。此時卻只能等待,等到與九絕仙庭,徹底分出勝負之時!

在此之前,盡全力使自己的實力更強一分,總不會有錯。

潛心修行,宗守卻頭一次感覺,時日太漫長。

特別是在有宙極命世數加速,感覺每一秒每一刻,都是一種煎熬。

好在他靜定的功夫不錯,還能忍耐堅持。雖偶爾分心失神,大部分時間還能按下焦躁,潛心鑽研。

苦苦等待中,又是半月的時間過去。

幾乎每一日,都有新的消息傳來。此時域外,只是九都仙庭一家,就增了整整六十艘的空艦。

其中就有八艘寒晶影刃艦,是九都仙庭看家之寶,與太乙神雷艦同一等級。

船身周圍,環繞有十八口寒晶影刃,威力非凡。有艦中靈陣支撐,同樣可比擬仙境巔峰全力一擊。

艦船之外,同時運來的,還有不下於十萬人的玄黃二階道兵。

而此時在界河之外,九都仙庭一方已經現出形跡的神境強者,就已達十七人之巨。

至於是否有聖境趕來,暫時還未知。

這還僅僅只是九都仙庭一家,其餘如玄靈修會,極絕仙庭投入的實力,雖遠不九都仙庭。可陸續運來的道兵,也達六萬之巨!空艦則達二十之巨!

而天方修會,數目也不亞於這二者。幾乎可說是全力投入,不惜本錢。

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撲面而來。

以宗守在元蓮界這短短幾年經營,消息自然還不可能如此靈通。

把這幾家的軍力,強者人數,都探查的一清二楚,瞭如指掌。

一應信息,都是由察候虎用信符送來。

對於這幾家的軍力,宗守倒並不是很在意。

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在始秦時代,就曾證明過。

是黃階道兵中,當之無愧的最強。

而玄狐鐵騎,他也自信其戰力,不在任何玄階道兵之下!

九都仙庭,有雄兵百萬。卻分佈各分,守禦四方。能夠調集在此的,估計做多也只是這十萬人而已。

聯合三家,也不過才十八萬的道兵。

兵力差距不是太遠,僅只一倍。那麼就需看雙方將領,水準如何。以及道兵戰力的強弱——

倒是域外界河的空艦,卻是接近六倍的差距。

也不知師若蘭她,能否應付得來?

他得到的這些消息,都是秘而不宣。不過這元靜仙宮上下等人,卻或多或少的感覺到了些什麼,氣氛漸漸劍拔弩張。

宗守在靜室之內,也能感應。乾脆也不再修行,靜靜的等候。

知曉九都聖庭那邊,估計就在近日,會給他一個『答覆』

果然僅僅一日,一張金色符詔,就從那域外虛空傳入,遙遙傳至仙宮之上。

一個個金色文字,自發的從符詔中投射而出。引得仙宮之內,所有人都仰頭上望。

宗守只看了一眼,便是冷笑不已。

第970章 一個時辰

「——朕九都仙庭帝君詔告大乾小王:元蓮界一應之事,朕鹹已知悉!知洪九塵等人,並無過錯。汝一應所言,都無實證。影魔為諸界之人所憎,彼輩之言,豈能信乎?」

「即便真有過錯,洪九塵為朕之臣。此人如何處置,自有朕來決斷,如何能容你來置喙?交其人頭之言,當真荒謬!」

「——朕知洪九塵等人,因爭奪元蓮界,舊日與你頗有些齟齬。然此時他等,都已有息事寧人之心。你乃一國之君,度量怎如此狹小?些許恩怨,也要緊抓不放,甚至要栽贓陷害?」

看到此處時,宗守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否認也就罷了,這是欲倒打一靶麼?

其實看到此處,那位九都聖庭對此事的態度,就已經分明。

就如預料,這一次,是非戰不可。

宗守卻依然強捺著性子,繼續看向這張符詔後面的內容。

「——喪心病狂!竟欲令我九都聖庭割地,讓出五處小千世界。此言真可謂滑天下之大稽!你一個螻蟻之國,兵不過百萬,仙修不過十數。居然也敢口放厥詞,逼使我九都上國割地?真是利令智昏,也貽笑大方!」

「朕試問一句,大乾小王宗守,你可是已然瘋癲?還是已活得不耐?又或者真如傳言,是一個白癡不成?」

「燕雀不知天地之廣,坎井不知江海之遼!量爾等螻蟻,難知此域上國之強。爾國既一定要如此挑釁,朕便如你之願。必當聚合盟友,盡遣大軍,全力征伐元蓮!不勝不歸!」

「最後通告汝等,限你國所有人等半日之內,退出元蓮,此後再不得踏入此界!否則不論何人,皆斬無赦!言之在先,勿謂朕言之不預——」

最後無有落款,只有寥寥幾個字——「此詔佈告諸界,鹹使聞知!」

整個詔書,並不怎麼對仗工整。卻言辭直白,凌厲之極,也霸氣無比。差不多就等於是破開大罵,極盡羞辱之能事。

宗守儘管早料到這詔書之內,並無什麼好話。

可當看完之後,也依然是眼角直抽。

即便再有修養,此時也難淡定。

喪心病狂?瘋癲?白癡?

宗守微微搖頭,心情又平復了下來。

只怕在旁人眼中看來,他宗守大約也真是如此形象。

掌控之地不過數萬里,治下之民則只十億出頭。

居然就敢挑釁擁有上百世界,光是玄黃二階道兵,就達百萬之數的九都仙庭——

此舉簡直就與尋死無異!

一個九都仙庭,能動用的力量,雖是還不如焚空陸家一位國主勢力的三分之一。可相對於此時的大乾而言,也仍是龐然大物。

更何況,在九都仙庭之外,還同時去招惹那玄靈修會,極絕仙庭以及天方會這三方勢力。

這位九都仙庭帝君之言,其實也不算有錯。

嘿然一笑,宗守起身一個跨步,就到了這元靜仙宮的上空處。

此時仙宮之內,已是一片沸騰。所有能遁空飛行之人,都已飛空而已,注目著那張符詔。神情不一,面色卻都不太好看。

其中多數,都還勉強維持著平靜。其中一部分,卻是義憤填膺。

除此之外,還有股隱約的憂慮驚懼之意,在人群之中傳播。使仙宮之中,氣氛漸漸低沉。

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那詔書上『全力』的字樣。

九都仙庭一旦全力征伐元蓮,卻又不知,是何等樣的光景?

哪怕這一個多月,宗守不斷的給他們信心,此刻也仍是難免忐忑。

只有那些源海與易靈誅魔士,是神情如常,毫無變化。

前者一是對元蓮界的情勢不甚瞭然,二是略知宗守的根底。知曉這位主人,有著何等樣的背景。

在不少人看來,這為九絕仙庭之主,才真是不知死活。

至於後者,多被格洗過神魂。魂念中有禁術存在,只知效忠主人,對於自己的生死,倒不怎麼在意。

那文字盡數顯化之後,在虛空中又定格半刻。整張詔書,才靈能耗盡。

就在這張卷軸即將墜落之時,宗守驀地探手一招,遙遙將之取在手中。

這張符詔到來,也意味著那九都仙庭,也同樣是萬事俱備。把所有一切,都準備妥當。

宗守面上,卻無半分笑意,反而若有所思。

也就在同時間,身後又一股時空異動。僅僅須臾之後,一個人影,就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少主!」

聲音渾厚沉冷,稱宗守為少主而非君上,正是原本藏在幾個世界之外的葉軒。

「九都仙庭恐怕動手在即,敖兄他已經潛行至之界河外隱藏,可隨時來援。再有敖怡前輩,方才以鏡照大千之術窺測。那九都仙庭此次,至少來了六位聖境!除此之外,難說沒有其他備用手段。故此少主仍需萬分小心!稍後一戰,少主最好不要與臣離開太遠!」

宗守卻並未聽進去,仍舊是怔怔失神。半晌之後才癡癡地開口道:「這詔書之中,罵孤是喪心病狂。是燕雀,是白癡——」

葉軒聞言一楞,先是只覺好笑。旋即卻又感覺不對,以宗守的性格,還不至於會將這些區區辱罵,放在心上。

凝思了片刻,葉軒才微微頷首:「此人是在尋死!」

不曾與焚空聖庭正對抗過,實在難知陸家之強。

他清晰記得,當年那位國主,只是讓人傳了一句話,就把他葉軒打落雲端。

若說那洪九塵之語,只是此人的人頭,就可了結。

那麼這位帝君之言,卻必定要使一國覆滅,才能洗刷恥辱,彰顯焚空陸家之威。

「問題是這位仙君,本身渾然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樣的蠢事!」

這番話音,卻是從另一側響起,正是慢一步趕至此間的陸無病。

「但凡消息稍稍靈通一些,當也不至於如此!」

宗守眼帶深意,看了陸無病,就再不在言語。

對於陸無病之言,也不予置評。

這位九都仙庭的帝君,用詞會如此極端,不顧後果。只有一種情形——不知焚空陸家,儲君順位的變動,甚至連半點風聲都未聽到,才會如此毫無忌憚。

常理而言,即便陸家極力嚴控,禁止消息傳播。也該有些傳言,流出才是。

可自九絕死獄崩塌,到此時已經有近一百日,緣何這一國之君,也是不曾有半點傳言聽聞?

宗守瞳中,微現憂色,就已隱去。

不論是那宣華國主,還是自己那位外祖父,甚至幾位至境聖尊,都無法辦到。

除非是幾方合力,才有可能。

更隱隱能猜知,只怕母親在焚空仙庭,境況不是甚佳。

陸家出現純血帝裔,卻秘而不宣,本身就是一種信息。

這宣華國主之能,竟至於斯!

思及此處,宗守頓時有中苦聲而笑的衝動。此時此刻,倒是恨不得把自己的人,剖成兩半來用才好。

無論是蒼生穹境還是母親之事,都令他牽掛。

不過眼下,卻也急不來,只有先一樁樁的處置。

母親有焱元,絕焰兩位聖尊護持,一時安危倒不至有恙。

反而是蒼生穹境,最令他擔憂。

卻偏偏限於當日與道門之約,二十年不能入雲界,不能干預雲界之事。

只怕是去了,也是無用——

又自嘲一哂,眼前之事還未解決,他憂心這些,又有何用?

宗守又看向了手中的詔書,失聲一笑。

「不過說起來,還真是有些惱火!」

「這時候,真虧你還能笑得出來?」

與陸無病同至的,還有趙嫣然與風太極幾人。到來之後,都是詫異的,看著葉軒。

不知這位,是到底從何而至,又是何來歷。

趙嫣然也是詫異,不過只是掃視了一眼,就沒去在意。

更關心的,還是眼下。一聲冷笑:「沒看到是此詔佈告諸界,鹹使聞知?你若是敗了,又或者不戰而逃。必定是落為諸界笑柄!丟臉丟到了家。可如是與之戰,你這大乾,又該如何抵擋?我倒要看看,你宗守到底有什麼手段——」

此言說出,周圍風太極與慈方諸人,都是神情一動,齊齊凝神。

趙嫣然所言,也是他們心中所思,擔憂之處。正是為此而來。

便連與宗守朝夕相處的弱水,也是極其在意。

宗守卻並不答話,轉而目望那陸無病。

「無病你以為如何?孤是該再等等,還是此時動手?」

「那邊既已妥當,那就無需再等!」

陸無病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一搖頭:「有這帝君詔書在手,所有口實都已備,無需等到那邊動手之時。半日時間太長,臣沒耐心等候,請君上先發制人!」

宗守一笑,他同樣沒這耐心等候。早早了結,也可安心去雲界。

「既如此——」

抬起眼,恰好望見遠處莊羽,也踏空行至。手中拿著一些奏章,眸內憂心忡忡。

宗守隨意斜睨了一眼,就知這是各地奏報的緊急軍情。

不出意外,當是邊境吃緊,有大軍逼近。

不去理會,宗守直接就問:「所有易靈誅魔士,九千玄狐鐵騎,六萬天罡劍弩士,全由你指揮。莊羽你需多久擊潰九都仙庭那二十萬道兵?」

莊羽濃眉一挑,他本事為奏報軍情,請示而來。

全不曾意想,宗守會有此言。可那五百易靈誅魔士,不該是用在外域麼?

卻沒猶豫,直接報拳:「一個時辰!」

七萬道兵,應三倍之敵,他無勝算。可加上五百易靈誅魔士,情形又截然不同。

第971章 周天誅魔

元蓮界,大乾仙朝轄下臨國邊境,數百萬的雄兵聚集在此,分佈在六十里長的國境線上。

自三日前,東面諸國的聯軍,緩緩壓至此處。

大乾也被迫,不斷的調集兵力,聚集於此。

此處乃平原之地,不過卻是葫蘆口一般的地形。

一旦被突破,這東面的聯軍,就可長驅而入,直攻西南腹地。

故此莊羽哪怕再怎麼不情願,也不得不把所有的兵力調集在此。

數百萬大軍對峙,無數強者匯聚,使得此間氣虹沖天,氣氛也是劍拔弩張,兵戈之氣沖達霄漢。

而洪九塵此時,就立在墨陽城的城頭,躊躇滿志看著下方雲集的大軍。

這本是位於此處邊境的一個小城,自從慕方接手之後,為防禦大乾。在短短一年之內,把這裡經營成了一個要塞。

洪九塵對此不予置評,心中卻曾暗笑過這慕方的膽怯。

當年他掌握這元蓮中原之地時,一向不修堅城,不建雄關。

有雄兵數百萬,足可倚為長城。

不過再當想起幾年前,他從元蓮界狼狽敗退之景,卻又無言。

那樣的優勢,也仍被宗守算計。幾十年經營,毀於一旦。

他若再與宗守為敵,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過他洪九塵,今日到底還是回來了。伴隨而來的,是九都仙庭,最精銳的道兵!

整整六萬的九都雙戟奴,兩萬九都血弓手。還有整整兩萬四千人的九都霸騎衛。

只是這十萬道兵的戰力,就可碾壓這元蓮階所有數百萬的戰軍!

除此之外——

洪九塵以視角餘光,看著那左右兩側。

玄靈修會與九絕仙庭,亦各有幾萬道兵抵達。同樣是百戰精銳,氣息銳烈。

天方修會那三萬黃階道兵,雖是稍差一些,卻也很是不凡,有些實力。

洪九塵看著,卻微微搖頭,胸中毫無喜意。

忖道這次,倒真是便宜了那伏越散人與慕方二人。

九都仙庭要獨佔元蓮界,勢必要比幾年前,付出更多代價。

必須拿出更多的小千世界,以安撫盟友。而伏越散人與慕方,都會直接受益。

同樣是一界之主,可貧瘠的小千世界,與經營已久的富饒之地,意義可是截然不同!

偷覷過去,只見這兩位,果然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意。

對比幾年前的不情不願,甚至與宗守暗中勾結,簡直是判若兩人。

大約也已是心滿意足——

洪九塵不屑地冷哼了一聲,接著又心中忐忑不安,九都仙庭付出如此代價,時候也不知會如何處置此界?

他想成這元蓮界之主,怕是難上加難。

許多事情,上面雖沒有明說。可言語中隱約透出的口風,也足以使他洪九塵,揣摩明白。

這是讓他識趣,不要提過份之事。

微微一歎之後,洪九塵就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知曉即便元蓮界被仙庭奪去,也會有補償,總比最後一無所獲為好。

更目透銳芒,看向了對面。

相較於自己的收穫,他更在意對面那人,最後的下場!

若非此子,自己何至於落到此時境地?

早已將那宗守,恨入骨髓。

特別是一個月前,聽說要九都仙庭取他人頭之時,愈發的惱恨!

也覺驚懼,畢竟是至境弟子,哪怕這次敗了,日後前程仍不可限量。

若記恨自己,不依不饒,後果難測。

那時他就覺自己平生之願,就是要親眼看著,那宗守倒下!

最好是萬劫不復,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也能徹底了結自己後患——

思及此處,洪九塵又看了看天色,只見正是午時。

不禁雙眼微瞇,面露期待之色。

九都帝君給的半日期限,到此時只差一個時辰。

卻不知那位大乾之軍,會如何選擇?

是識趣退出元蓮,結束這場風波。還是硬著頭皮死撐,戰死不退?

最好是後者,九都仙庭十萬道兵,近百艘空艦。加上玄靈修會與極絕聖庭兩方,整整十位聖境,雲集在此。

可將這附近的任何勢力,都全數碾滅!

那宗守再有通天之能,今日也絕無抵禦之力!

不過仔細想想,也無這可能。只要不是真正的瘋子蠢人,就不會做這蠢事。

九都仙庭盡遣大軍至此,本就有不戰而屈人兵之意。

正這般想著,卻聽一串蒼涼的號角聲,自遠處響起,傳徹整個天地。

而後伴隨著的,是無數的煙塵,掀起於空。

洪九塵愕然中,挑眉遠望。只見對面幾十外的連營中,突然有了動靜。

赫然無數的兵卒,離開了工事,列隊而出。

整齊劃一,有條不紊。只是僅僅半刻時光,一個個方陣雛形,就已經現在這城牆之上,諸人的視野之中。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這莫非是要與我們決戰?」

洪九塵正疑惑不解時,就聽這身周已有人問出了聲。

「兵力明明居於劣勢,卻主動出營,有險不依。看不明白——」

「難道那位大乾之君真是瘋了?真以為能勝過我四家聯軍?」

「不對,大乾之君也還罷了。那莊羽卻是一位名將,怎會做出這等樣的蠢事?」

「名將?土著而已,沒在外域征伐過,算什麼名將?說不定是自信太過——」

「其中怕是另有玄機!不過也是機會,可將這大乾之軍,盡殲城下。讓幾位尊者,知曉我們的本事!」

洪九塵同樣看不明白,也同樣覺得那莊羽,應是另有圖謀。

不過此間主事之人,卻非是他。

目光斜視,看向居中二人。一位正是古月,另一位卻是身著赤甲,將領打扮之人。

同樣神境境界,名喚列缺,九都仙庭的大將。

乃是他們九都仙庭,少有的無雙將才。九都帝君近年,費盡心思,才將這位收服。

在三日之前,抵達此處,接管了這裡,所有數百萬大軍。

似乎也自疑惑,陷入沉吟。半晌之後,列缺卻漠無表情的一搖頭:「坐觀其變就可——」

洪九塵眉頭一挑,就又平靜下來。旋即就想,這才最佳的應對之法。

無論敵方有什麼樣的詭計,我自巋然如山。

看看這堅城要塞,好有兩側百萬大軍駐守的營地。

難道那莊羽還能攻破不成?

絕對的實力面前,無論什麼樣的陰謀,都作用甚微。

此時反正也到通牒的最後視線,靜觀等候,以逸待勞,未嘗不可。

數十萬大乾之軍,只用了兩刻鐘的時光,就已完成了陣列。

使城牆之上的眾人,都神情微凝。

看出遠處那整整六十四個方陣之軍,都是精銳之兵,不可小視。

往前推進,往往都無需整隊。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位於最強方,幾個赤甲方陣。

是大乾仙朝的天罡劍卒!

慕方這兩年,麾下頻繁與大乾之軍,最是熟悉不過。

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不同,頓時一聲冷笑:「是黃階道兵!」

以前的天罡劍卒雖強,卻還不至於此。

猜測宗守,有阿修羅族為後盾。在暗中籌備真正的道兵,還真是不假。

「確實不若,卻兵只六萬,也不過如此!」

那譚鏡冷笑,他還以為宗守,能有什麼樣的手段。

若僅僅只是這六萬黃階道兵,還遠遠不夠!

心中仍是存著幾分警惕,至此時都難相信。

那宗守會是真的毫無把握,就做出這等瘋狂之舉。

不過心中卻更多的輕鬆,那宗守同樣是絕不可能想到。

此番九都仙庭調集的力量,要遠遠超出他想像無數!

即便是他譚鏡,也絕不曾意想,那為仙帝會如此興師動眾。

眼前這一幕,在他看來,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當下笑著轉頭:「要恭喜慕兄洪兄了,那宗守自取死路,覆滅在即。一旦此戰了結,幾位都可成一界之主。那時逍遙自在,可別忘了譚鏡!」

「自然,只是你天方修會這次的好處,可也不少!九都仙庭勢力之內,都可自由通行貿易——」

那慕方大笑,可話音卻隨即戛然而止。眼神驚愕,定定的看向了對面,那城牆之外。

「那是什麼?」

只見整整五百修士,忽然從那萬君之中飛空而起,立於虛空。

一個玄奧的陣列,瞬間成形。

「是道兵!地階道兵!」

不止是諸人驚異,那列缺也張開了目,神情驚疑不定,同樣意外不已。

「這是何陣?需五百人同列?」

「沒聽說過——」

「好強的威勢!」

洪九塵與慕方幾人,都是面面相覷。

先是心道果然,而後又奇怪,這地階道兵,那宗守不該是用在外域麼?

「何用懼之!此次同來,亦有六百位九都刃羽仙。」

「這道兵名不見經,想必威能也只尋常——」

同一時刻,距離這座墨陽城幾十里外。

莊羽同樣是抬著頭,望著天空。

隨著那座法陣,開始運轉,無數的雲層,驀然匯聚在此。

「據說是大周天太上誅魔陣——」

旁邊風太極說著,又好奇道:「我以為,你會被這地階道兵用在最後。」

「道兵寶貴!君上既要統合這周圍世界,這些道兵就不能太多折損。」

正說著話,天地間忽然一陣震顫。一道巨大的劍氣,忽然從那陣中旋斬而出。

一劍掃下,一切飛灰。地面劃出萬丈裂痕,遠處那座要塞小城,整整四分之一的城牆,瞬時崩潰!

第972章 一切誅絕

劍罡掃蕩,不止是那城牆崩潰。所過之處,那邊幾乎所有的士卒,都是在衝擊之下,一一碎滅。

血肉之軀,立為齏粉!

莊羽口微張著,一陣發愣,許久不能回神。

這就是這『太上誅魔陣』之威?

若是普通的城池,倒也沒什麼。普通的靈境修士也可辦到,然而眼前,卻是慕方經營已久的堅城!

光是內中的禁陣,就幾乎可與元靜仙宮可比!

可此刻卻抵擋不住,這太上誅魔陣一擊之威!

依稀可見遠處城牆之上,許多人都是慌亂失措。

還有那城樓之前幾人的蒼白面孔,真是一點血色也無。

「看來無需一個時辰,半個時辰,多半就已足夠——」

莊羽咧了咧唇角,就又恢復了淡然。

「以弱兵凌強敵,本就是兵家大忌。有這樣的牌在手,我為何不用?難道非要等到傷亡慘重,不得已之時?莊羽雖然自負,卻還不到自認在戰場之上,從無有對手的地步。似九都仙庭這等勢力,以獅搏兔,也畢盡全力。我莊羽,又何敢大意?」

風太極那邊,看的亦是心神震撼,他早便看出這太上誅魔陣不凡。

可這神威,之前卻也不曾意料。實在是有些低估了——

此時聞言才回過了神,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可太早使用,也是不好,只恐那邊的神境強者,會提早介入。」

「君上既已賦予我全權,也未曾有特意交代。那麼我莊羽之責,就是以最小代價,盡殲此間之敵。至於九都仙庭,會有何反應,卻不在莊羽考量之內。」

莊羽的話音一頓,眸中是異光閃爍:「其實也正要如此才是!難道你風太極,就不期待?」

風太極聞言一怔,訝然回望。

心中是略有所悟,已知曉了這莊羽之意。

與其這麼拖延下去,心驚膽跳的等候。倒不如一開始就施以雷霆之擊。迫使敵我兩方,把那些暗藏的手段底牌,全數掀開。

就在說話之時,那天空的太上誅魔陣中,第二道璀璨劍光,也隨後衝擊而下。

隨著『嘶』的一聲銳響,那誅絕劍氣硬生生撕裂天際,橫掃而過。可劍對面,整整三萬餘人的精銳戰卒,都是在悄無聲息的,化成了飛灰飄散。

毫無抵抗之力,也來不及作任何反應,就在那劍罡之下,徹底的湮滅。

城牆之上,洪九塵是面色鐵青,渾身冰寒入骨。

這兩道劍光斬來,其實都是朝著此間。只是被城中禁陣抵禦,城牆上的十幾人合力相抗,這才勉強使其偏開。

甚至古月,也被迫出手。此刻神情,也是難看之至。

「這城中禁陣,已經抵擋不住。最多只有再抗一擊之力——」

「這究竟是何道兵,是何陣法?如此強橫?為何以前,都無聽聞?」

「前後兩擊,劍威一次強過一次,似乎還沒到極限。」

「我九都仙庭的九都刃羽仙何在?大帥方才不是有令,讓他們全力出手了麼?」

「那些人自峙是帝君嫡系親軍,肅來都桀驁不馴——」

議論之聲紛紛,這城牆之上諸人,雖還勉力維持著鎮靜。然而卻仍不免,有些驚惶之意。

只需再一擊,那禁陣就再支撐不住。

或者此處的列缺與古月二人會無事。可他們這些人,即便不死,也要重傷!

好在此時,後方空中。也同樣有整整六百位靈境修士,也同樣飛空而起。

六人一陣,而在六陣之間,又有著聯繫,近乎合而為一。

彷彿是一朵黑色的梅花,展開綻放。

帶起無數細小的黑色刃光,旋飛於空。

同樣是威勢赫赫,隱然與遠處天空,那座不知名的道兵大陣抗衡。

也使城頭之上的諸人,都覺心神一鬆。

有這六百九都刃羽仙在,必能與對面抗衡。

「總算是來了!」

「這等聲威,莫不是萬刃催雲陣?這次可算是見識到了。據說九都仙帝昔年,就是因此陣崛起。征戰諸界,少有對手,震懾四方——」

洪九塵眼神亦是異光閃爍,有些不安的心緒,再次平靜下來。

心嚮往之,忖道若有一日,手中有幸能握有這麼一支強橫之軍。那麼這世上,還真是能無往不勝。哪怕是在九都仙庭之中,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正這般遐想,洪九塵的眼角餘光,就見那列缺,神情陡然青白起來,狀如死灰。

竟是霍然轉身,往那城牆下方行去。

洪九塵有些不解,卻也未曾在意。只道是列缺這是欲返回陣中,親自指揮大軍。

繼續觀望,只見那梅花狀的萬刃催雲陣一成。那無數黑刃,就在須臾間聚合起來。形成了四片百丈寬長的刃輪,飛舞盤旋。

不過對面,卻也同樣有著不小動靜。

兩劍斬出之後,那五百不知名的道兵。就又再次拔飛起七百餘丈,立在那雲端之下。

整個陣勢,也再次散開。人影稀疏,分佈三萬丈方圓。

仍舊如無底洞一般,吞噬著此方的天地之靈。

而後一股強絕之至的意念,忽的從那陣中衝起。

將天空聚攏的烏雲,盡數衝散!使那朗朗青空,再現於眾人眼前。

又有些白色的光華,在不斷地閃爍跳動。

「這是做什麼?」

洪九塵先是滿眼的迷惑,而後瞳孔驟然一縮。

「是劫,是劫雷!怎會如此——」

一座地階的道兵法陣而以,怎麼會引發天地劫數?

下一剎那,又是一道犀利如刃的罡氣,貫空而下!

仍舊只聽『嗤啦』聲響,近乎無聲無息的,撕裂虛空。

跨逾閃電,只有似洪九塵這等修為的人物,才能看到一道細小白光,往那宛如黑梅的萬刃催雲陣所在,疾衝而去。

當那黑刃與白芒,第一次交撞衝擊在一起。

立時整個天地,都暗了一暗。那空中大日,這一刻也顯得黯淡無光。

隨之而來,是強烈的罡勁,四溢開來。如波紋般往外掃蕩衝擊。

洪九塵勉強立住了身影,不曾倒下。眼中亦失明了片刻,一息之後,才勉強適應。

然而再望眼前時,卻是一陣目瞪口呆,啞口結舌。

那四片黑色刃輪,赫然已殘破不堪。整個梅花般的陣勢。也被那白光,強行鑿穿!

數十位的九都刃羽仙,渾身上下燃著白焰,從空中墜落而來。

遠遠感應,這些人都已沒了生機。更有十幾人,明顯在他望過去之前,就已經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洪九塵一時茫然,先前那兩擊,威勢雖也是使人吃驚,卻遠遠比不得此時。

難道方纔,對面那座劍陣,其實只是熱身,並未真正盡展其能?

這到底什麼樣的道兵,又是什麼樣的劍陣?有如斯之威?

又是一瞬,那第二道白光再次在空際中閃耀,飛墜了下來。

依然是同一軌跡,那衝擊之速,卻更是迅捷,也更是猛烈無儔!

洪九塵神情發怔,隱隱感應,這一擊之威,還要更勝過之前!

之前就已將萬刃催雲陣強行擊破,六百道兵,幾乎隕落了將近一成。

那麼這一擊,又將如何?

他的身後,已經響起了譚鏡,歇斯底里的聲音。

「不可能!這是什麼道兵?怎麼可能會勝過九都刃羽仙?九都仙庭,當年可是曾與那焚空陸家正面抗衡過。道兵以三戰一,也能不敗。怎麼可能會輸——」

伏越散人也是心神恍惚:「有些似雲界蒼生道源海易靈士,不過又有些不同!」

「不可能!」

那慕方搖頭:「勁氣如此凌厲,必是傳自劍宗。不對,哪怕劍宗也不會如此極端,說不定是上古器修傳承!」

當話落之時,那白光就已再次擊在上方的萬刃催雲陣上。

那一片片刺眼的白芒散開,刺目生疼,使人下意識的,再次閉上了眼。

而後諸人,就只覺渾身上下,一陣刺痛。

再仔細體察己身,竟赫然是被那逸散出的細碎氣勁,強行洞穿了護身罡勁。在肉身之上,穿透出無數血孔。

「誅絕劍意,這是誅絕劍意!怎麼會是如此之純——」

誅絕劍意,本身極其罕見。

這上空的數百人,總不可能人人都已掌握。

此陣乃道兵所聚,人心駁雜。常理而言,凝聚出來的劍意,絕不可能如此純淨——

那伏越有些失魂落魄,仰望天空。只見那朵黑色的梅花,依然殘缺大半。

這一擊之後,又是百餘九都刃羽仙,渾身燃火,從空墜落。而後慢慢化作飛灰!

——僅僅只兩擊,就將這九都仙庭依為支柱的大陣,徹底碎滅!

這卻還不是結束,那第三道白光,又再復降下。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生出了不忍目睹的情緒。

接下來的情景,必定是慘烈之至!

洪九塵忽有所悟,突然明白了過來。那時的列缺,為何會那般面色?早早就離開了此處。

必是早早就已知曉,這所謂的九都刃羽仙,根本就不是對面,那些只有一襲簡單法袍,一口普通法劍的道兵對手。

二者交手,也的的確確,是被對方碾壓!

身旁處,驀地一聲怒吼傳出。

洪九塵回頭去看,就只見那古月,此時正目眥欲裂的飛空而起,往那白光方向,遙遙迎去。

卻還未抵至,那座大陣中,就一股劍意凌至,將古月的身影,牢牢緊鎖。

「誅絕!」

只一聲輕吟,古月的身軀,就化為血雨紛散!

第973章 外域之變

那血點碎肉稀稀落落的灑下,洪九塵失神的看著天空。

難以置信,身為神境修者,在九都仙庭的地位,僅遜聖境之下寥寥幾人的古月,就這麼死了?

是為那殘餘的數百九都刃羽仙而死——

洪九塵隱隱知曉緣故,此次元蓮世界之戰,算是這一位親手策動。

若然這六百九都刃羽仙,全數身隕在此,那麼即便此戰最後能勝,也要被仙庭問罪追責,下場淒慘。

——在九都仙庭,似這樣的地階道兵,總共也才不過三千之數。

再不援手,怕是僅僅這一戰,就損失了五分之一——

只是此人,還是小視了對面那座道兵打陣之威。

哪怕是在與那些九都刃羽仙對抗之時,也仍有餘力,將一位神境修士,誅絕斬滅!

那道白光,依舊降下。再無有人阻攔,強行轟擊在幾百丈空中,那半朵黑梅之上。

又是一陣陣刺眼的白芒,四下散開。靈能也不斷的劇烈收縮,又鼓蕩膨脹。

待得眾人視力,再恢復時。可見那僅餘的半個萬刃誅魔陣,也已不存。

那半朵黑色梅花,徹底崩裂了開來。倖存的三百餘位九都刃羽仙,都紛紛四散。

而四片巨大黑刃,早已經不見了蹤跡。

「潰了!」

此陣一散,眾人就知這些九都刃羽仙。已經在與對面那些道兵對抗中,徹底落敗。

甚至無法再重整陣勢,二百八十餘人當場隕亡。

而剩下的那些,也大多都是白焰纏身。誅絕劍勁,已經貫入體內。

如何完整驅除,都是個問題。否則遲早要被那餘勁誅心而死。

而對面那座道兵大陣,卻仍在運轉。

只陣勢稍稍收縮,吞噬的天地之靈,也減弱了些許。

可當今日這第六道誅絕劍罡,凝聚之時。

所有人,都是膽顫心驚。這個時候,可再沒有九都刃羽仙來抵擋。城內的禁陣,也已垮塌。

哪怕這一劍的威能,稍稍弱一些,他們也無絲毫抗手之力!

這一擊,足可湮滅十萬大軍!

卻在那白光降下之前,一道光影,也忽然直刺長空。

遙遙望去,卻是一桿短矛,與那白光撞在了一處。

無聲無息的對撞,卻令周圍數千丈的空域,在這一刻全數湮滅。

那座大陣,毫無動搖跡象。不過先前那道令人驚悸不已的劍罡,卻也與那根矛,同歸於盡,被擊碎開來。

「是列帥!」

循著那短矛的來處望去,眾人的驚喜之聲。一時四起。

只見那列缺,不知何時,已經策者戰駒,立在了那近兩萬四千人的九都霸騎衛之前。

借助此間,三百萬軍之勢,發出此擊,也終是能與半空中,那座不知名的大陣抗衡!

洪九塵卻未入其他人那般欣喜,而是面色更顯蒼白的看著對面。

要應付這座大陣,就需要列缺,頃全軍之力來抵禦。

那麼對面,那將近七萬人的精銳道兵壓來時,又該如何應付?

城牆之上諸人的劫後還生之喜,也僅僅只維持了片刻。然後這處所在,又都寂靜如死。

都已聽到對面,發出一聲聲轟然震響。

那對面的軍陣中,數十萬步軍方陣齊齊往前,繼續逼近。

幾十萬人的踏步之聲,彙集在一出。有如雷震,也整齊的驚人。同時抬起,又同時落下。

轟然聲中,聲勢戰意也俱皆沖騰到了鼎盛。

而僅僅半晌之後,就又有擔憂的出聲。

「這七萬道兵,只怕頂不住——」

「列帥再強,也雙拳難敵四手。這些道兵,也不知戰力如何。總不能也如天上這般?」

「上面的人呢?怎麼還不出手,這次你們九都仙庭趕來的神境,不就有六十餘位?怎麼還不見現身?」

「說來也確是奇怪,難道那幾位尊者,是要看著我們這些人在這力潰敗死絕?」

此間所有眾人,似乎忽然間就醒悟過來。

先是疑惑,隨後下一刻,就透體寒涼。

那些在域外虛空坐鎮的神境聖境,此時卻不見一人。

——這是何意味?

只有一個可能,這些人在域外,只怕同樣麻煩不小!

以至於根本抽不出半分餘力,來干涉元蓮世界,助他們一臂之力!

洪九塵亦眼神茫然,眺望虛空。

想道那個宗守,到底是做了什麼?使四家聯手,抵至此間的百餘名神境修士,十位聖境尊者,都全不見行跡?

莫非他們九都仙庭,今日會敗在此地?怎麼可能?

同一時間,城外的大乾軍中。

莊羽卻收起了視線,不再看那天空,而是注目眼前的戰局。

「雖不知君上,到底在域外有何佈置,做了什麼。看來這一戰,還真是已勝券在握——」

淡淡的言著,莊羽也沒刻意去指揮大軍。只是不緊不慢的策著馬,往那支玄狐鐵騎所在的方向行去。

此時此刻,也無需去刻意的指揮,用什麼特別的戰術。

只需強勢碾壓就可,各處方陣的將領與統軍之人,都歷經百戰,知曉這時候該怎麼做。

而今日他,卻要親自統帥那只新建成不久的玄階騎軍,衝陣克敵。

對於這支強軍的真實戰力,他是期待備至!

只需兩刻,兩刻鐘的時間,他莊羽就可將敵陣徹底踏破!

也要盡力保留,最大的餘力!更要盡殲強敵!

此戰之後,便是征伐外域。

統轄周圍數十世界麼?想不到被人統治,子民任人欺凌的元蓮界,居然也能有今日一天。

成為統轄數十世界,一個真正仙朝的根本重地,且潛力無限!

「似乎還真是如此!」

同樣怔愕的,還有風太極,面上全是異色。

那九都仙朝的諸多強者,若要介入。那麼早該在那些九都刃羽仙,被重闖之前,就該插手此戰了。

卻偏偏到了此刻,對面死傷狼藉時,都還不見形跡。

那外域虛空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令那些九都仙庭的主事之人,只能是坐視那六百地階道兵覆亡?

這一戰,他本是欲全力以赴,甚至將師門賜予的最後手段用上,也在所不惜。

不為宗守,只為劍宗這兩年,在元蓮界辛苦經營出來的基業。

可這結果,卻大大的出乎意料。根本就不曾出力,這雲界之內的戰事,就已定鼎。

心中好奇,風太極乾脆撕開了界障,踏入了虛空之內。

此間戰事,已經用不上他。

五百易靈誅魔士,加上那七萬道兵,已呈泰山壓頂之勢!

除非另有變故,否則絕無失敗可能——

而此時他最想看的是域外,到底此刻是什麼樣的情形。

……

就在元蓮世界中,正激戰中的雙方,都在為外域虛空的情形疑惑之前的一個時辰。

宗守正踏步在一條界河之中,手按著劍,目光清澈。

不遠處,就是那條映像中,還算寬敞的界河。

九都仙庭要干預插手元蓮界內之戰,此處最是合適。

與之相反,若此處被他宗守佔據,那麼九都仙庭。任何人要在域外,對那墨陽城附近的一千三百里範圍內有所動作。

他這邊都可以輕鬆阻攔!

不過在此之前,九都仙庭『勢』力,早早就把此地佔住了。

而若要使莊羽,以及大乾部署在大臨國邊境的百萬大軍,能夠安心殲敵,不受外擾。

他就需先奪回此間——

戰事此時早已經展開,師若蘭統帥的那包括十艘太乙神雷艦在內四十餘艘空艦,已經開始與對面那的龐大艦隊,試探著接觸。

艦船數量上,遜人數倍。好在那些都加裝了兩座靈武太乙雷塔的神雷艦,都莫不威能浩大。

戰力的差距,其實並不是太遠。而在師若蘭指揮之下,更是把威能展開到十二成。時而列陣而戰,時而穿插,靈活之至。

不過對面的艦師統帥,卻也非是庸手。至今都沒讓師若蘭,尋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綻。

雙方之間,勉強維持著均勢。都不曾出現大量的傷亡,也沒有明顯的勝勢。

另宗守頗是欣喜,他不求師若蘭能勝,只需把對面這兩百餘艘空間拖住就可。

自己這邊,其實也只需一時半刻,就可把所有事情解決。

而此時在他身後,除了葉軒與陸無病之外,則是整整一百八十四位源海誅魔士。

都漠無表情的,隨著他踏步前行。

至於那艘辟魔神梭,則遠遠跟在後方,在所有人靈覺感應中,則是根本無有形跡。

有師若蘭牽制,那些九都仙庭一方的空艦,根本就無餘力來阻他。

僅只須臾,就到了那處虛空界河之中。

宗守眺目遠望,只見一艘華貴莊嚴的龐大巨艦,正虛懸於靈河中。

散著七色寶光,霞雲隱聚。

宗守輕聲一笑,知曉這裡,應該就是九都仙庭,那幾位聖境所在。

甚至那位九都帝君,說不定也在此處。

於是就欲踱步,往那邊行去。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道白色光影,忽然從另一個方向穿出。

之後還有數十道強橫氣機,尾隨在後。

那白光本是往另一方向逃遁,可當發現宗守之後,又立時轉過了方向,急撲而至。

宗守也同樣意外不已。

「原無傷?怎麼是他?」

第974章 不可力抗

「原無傷?怎麼是他?」

那白光遁術極快,甚至超出宗守印象中,普通的聖境尊者些許。

卻瞞不過他幻世血瞳,目中只微微現出幾分血意,就把那白光中的人影,看的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不是原無傷是誰?

至於另一位,卻不是人。

他此時已開始將『源生靈息決』的部分精華,融入到自己的撼世靈決中。

對生機的感應,最是敏感不過。

幻世血瞳看不透此『人』身軀,卻能知曉,這個攜帶著原無傷逃遁的人影,其實並無生機。

看那情形,似乎是傀儡。而且是有著聖境實力的傀儡!

是墨家玉傀儡!

那個雲荒時代,曾與道魔儒三家比肩而立,得上古器宗傳承的墨家頂尖之作!

據說只製造了六具,每一具都有媲美聖境的實力!

上古始秦時代的十二銅人,就是以其為藍本,鑄造而成。

不過隨著墨家滅亡,這六具玉傀儡,也失去了蹤跡。

這原無傷,也不知是從何處尋得。

只是看這情形,似乎有些不妙。

宗守又眺目遠望,看那些疾追而來之人。

能將擁有玉傀儡護身的原無傷,逼到這等狼狽地步。

想也知曉,必定也是來歷不同尋常。

只是當宗守這一望之後,又是當場愣住。

其餘之人,他不認得。只有其中一位,勉強還算是熟悉,見過幾面。

蒼生穹境晴明,傳說是那位多半已成至境聖尊的琨銘之女。

可是這一位,不是聽說已經執掌了道靈穹境,第一位以女性之身成為道靈宮主麼?

如何有閒暇,到了此間?

那晴明似也不願見他,一當望見宗守,那面色就難看到了極點。

而宗守也隱有所悟,想起了那幾頭無相神魔。

或者今日之事,是與那幾頭神境影魔有關?

總不可能,真是如此之巧——

毫不猶豫,就驀地急踏數步,劍勢凝聚,把逃遁中的原無傷,牢牢的護住。

也看出對面,至少有兩位聖境。否則也不至於,使原無傷這般狼狽。

這些人,他一人之力是決然攔之不住。如此做,只為表明維護原無傷的姿態而已。

他的後盾是葉軒,還有這身後一百八十四位源海誅魔士。

遠處那些道門修士,也果然停住了身影。

那原無雙明顯是輕鬆了口氣,嘿嘿笑著,也同樣按住了遁光。

「好險好險!這次險險就差點沒命,都說最毒婦人心,果然是不錯!」

口無遮攔,全不顧及對面,那晴明更顯難看的臉色。

幾個呼吸,把氣息調勻。原無傷就又恢復了從容氣度,朝著宗守怪笑道:「好久不見!怪想念的。說起來,這次我可是全為了你,才落到這般地步,稍不小心就要被打殺。你事後可要好好謝我才是!」

宗守眉頭一挑,並不說話,一副願聞其詳的神情。

而原無傷也隨手一甩袖,內中滾出了一個人影。

面容金紫,出來之後,就是略有些忐忑惶然的看著四周。

當看見宗守之時,那瞳孔猛地一縮,是怨毒無比。

再而後,就是悲哀無奈。

「瀟湘子?」

宗守同樣一聲驚咦,也暗暗唏噓,當年的天之驕子,怎麼就落到這地步?

看這情形,境況不佳,居然做了原無傷階下之囚。

之前這人,還視他們六絕劍為螻蟻來著。

也只一轉念,就已把事情始末,猜出了一個大概。

只知曉了原無傷,為何會被道門如此興師動眾的追殺——

「當日我被無相神魔伏擊之時,這位瀟湘子可是就在一側旁觀?原無傷你恰巧經過,於是將之擒下?」

此句說出,那原無傷卻並不答話,只是笑道:「幾年不見,小守你倒是愈發聰慧了。」

宗守唇角抽了抽,略絕肉麻。而後再又目視前方,接著又望向了對面那晴明。

「那無相神魔之事,可是與你們道門有關?」

晴明啞然,張了張口,又收住了話語。

此時證據俱在,開口強辯,反而只會讓人小瞧,也無法解釋辯駁。

於是乾脆不言,直接默認。

宗守等了片刻,就輕笑出生。然後那笑聲,越來越狂放,快意無比。

良久之後,在晴明面上,一陣陣青氣顯現,幾乎壓制不住時。

宗守的笑聲,才終是止住。

「數載之前,你我雙方有約。孤離開雲界二十載,而你道門,則不可有半分惡意,加於大乾以及與孤親近之人。晴明宮主如此行為,可是欲置前約不顧,做那無言無信之人?」

「不是不顧!」

那晴明的神情淡然:「是意外而已——」

若非是意外,原無傷從那處經過,聽到了他們的言語,更將瀟湘子強行搶去。

這件事,原本將深埋幾位當事之人心底,不被宗守所知。

宗守則是搖頭,實在懶得與這晴明浪費口舌。

「你道門既然毀約在前,那麼宗守也再無需遵守。換而言之,孤即便此時返回雲界,也不算違約可是?」

這句話說出,那晴明,頓時渾身上下不自禁的一個寒戰。

此時返回?這個血劍妖君,混世魔頭麼?

一月多前,此人斬殺幾位無相神魔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同是仙境,這世間有幾人是他對手?

即便是道門之中,那些神境聖境的強者,不顧簽約,提前回歸雲界。

可在雲界規則束縛之下,只怕也未必就能壓得住,這位劍術無雙的血劍妖君!

離開幾年,這人反而更是妖孽了。

胸中莫名的焦躁,隱隱又一種明悟。眼前這人,分明已是羽翼已豐,菱角漸成。

已經到了其一舉一動,都可令道門上下頭疼無比的程度。

深呼了一口氣,晴明強壓住了心緒,語氣依舊是平淡。

「九都仙庭這次幾乎全師而來,據我所知,那邊的聖境就有十位之多。神境百人,仙階道兵,亦有三百之數!說句難聽些的話,君上今日,是生是死都是未知!即便僥倖沒死,那九都仙庭有留手之意——」

語音一頓,晴明抬其了眼瞼,眸中是神采熠熠。

「我道門之人,也未必就能容君上,事後安然脫身。這個世間,總難免是有些意外發生可對?」

那原無傷渾身一個寒戰,而後嘖嘖有聲的讚歎:「好一個心狠手辣的惡毒婆娘,道門傳承萬載,果然是了得,後繼有人。」

晴明輕『哼』了一聲,並不在意,緊緊目視著宗守。

她晴明惡毒?當年的她,可是親眼看著,宗守將她那些師兄弟,一一斬首。

又闖入了中央雲界,滅門數十。

只因蒼生穹境冒犯了此人,屠戮了一些所謂無辜平民而已。

既然為這惡魔效力,為其臣民,那又何談無辜?

既然事已至此,已不可挽回,就乾脆將一切了斷!

能誅殺此人,她什麼樣的代價都願承受。再心狠手辣些,也無不可。

卻見宗守在笑,似乎渾不以為意。卻並不顯自負,反而是很無奈那種神情。

「如此說來,今日這一戰,你們道門也要參入進來。孤這裡亦無需手下留情可對?」

那晴明挑眉,正欲說是。卻被旁邊之人,忽然一把拉住。

轉頭回望,只見正是師叔成信。

這兩月以來,一直都任由她處置應對。這一刻,卻分明可從力道感知。

成信此時,根本就容不得他拒絕。

而是目視著宗守身後,那個持劍而立之人。

「可是二百載,曾經一劍力挫三聖的逍遙軒道逍遙?」

那葉軒本是事不關己的旁聽,此時聞言,這才訝然看了過去。而後是『咯咯』地笑:「你認得我?道逍遙之名,葉軒自與逍遙軒恩斷義絕之後,就早已不用。也不願旁人,再提我葉軒舊事。」

那成信面色微白,略有些發苦,而後又語音乾澀的開口再問宗守。

「那麼敖坤他,可是已經傷癒?」

宗守淡笑,不知可否。目中卻流露中幾許異光,眼前這一位,卻遠遠要比晴明會觀風色。

那成信顯然也不期待,能聽到他答話。

「敖坤既在,那麼敖怡也當跟隨。她苦戀敖坤數千載,此時自然要形影不離才是。敖坤獨創存在消亡之道,是唯一可傷至境道基之法。普通聖境,當見之遠遁。敖怡苦修數千載,我聽說雖是龍族,可修行起來,卻比我等壽命不長的人類,還要更刻苦十分。半步至境,想來獨戰五六位聖境,也非難事。」

宗守笑而不言,知曉了又能這樣?能有何益?

那晴明的面上,卻是陰晴不定。

知曉成信,此時更多的,是說給她聽。

也確實只覺手足冰涼,聖境之中也有差距。

若是這二人聯手,那麼別說十位聖階。即便是那九都帝君親自此間,只怕也難有什麼好下腸。

有這兩位,宗守有一何懼區區一個九都?

這麼說來,宗守這一個月時間的一切所為,還有那挑釁之言,就是為了今日——

好一個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也是看準了九都聖庭,對這元蓮世界勢在必得!

可這時候是更不能退!若任由宗守得逞,那麼——

這時她身後,又響起了另一人的聲音:「宮主可速退!此人今日,王氣熾騰,如烈火烹油,有帝君氣象。大勢之下,不可力抗!」

第975章 不耐煩了

「宮主可速退!此人今日王氣熾騰,如烈火烹油,有帝君氣象。大勢之下,不可力抗!」

晴明頓時悚然而驚,這位說話之人,不是別人。乃是她師叔之一,名喚容璧,同樣是道門的聖境尊者,可與成信比肩而立。

她知曉這位最擅的就是望氣觀形之術,錯非是容璧及時趕至,他們也尋不到這原無傷的蹤影。早被這人,無聲無息的潛入了元蓮世界。

可『王氣熾騰,如烈火烹油,有帝君氣象。大勢之下,不可力抗』這句話,到底何意?

他這位師叔,方才到底是看到了什麼。

那容璧似是生怕她不懂,又解釋道:「此子大勢已成,已無法逆轉。觀他之氣,有龍虎環衛。若強行阻之,必受反噬!可速離!」

那眼眸之間,更含著幾分疑惑。他望氣觀形之術,雖是了得。可眼前這人之『王氣』,卻也有些地方,讓他有看不懂。

只覺這『氣』,未免也太純淨了些,更有些刺目,傷人之眼。

方才只是望了一望,就強行削去他不少道行。

使人不解之餘,又感驚意。

宗守在對面聽著,則頗感有趣。還是頭一次,看見與他丈人孔睿相似之人。

此人有觀氣之術,卻不知看到了多少?

自己的頭頂上,難道真有『龍鳳』纏繞?真得是純白色的?

再看那晴明,分明是有些意動。雖還未有什麼動作,卻已經生出了退意。

宗守頓時啞然失笑:「古人云來而不往非禮也!無相神魔伏殺之怨,絕不能不償。若真就這麼被你等輕易脫身,孤會很不爽的——」

晴明再不猶豫,微一拂袖。那成信容璧二人會意,立時捲起周圍數十餘人,往虛空遠處暴退。

宗守卻再次大笑出聲,那護住原無傷的劍意,又瀰漫了開來。朝著這些道門修士方向,遙遙籠罩刺去。其餘不管,只鎖住了晴明與那兩位聖境。

成信容璧二人,也瞬時一驚。重新按住了遁光,其餘所有的動作,都齊齊停下。

面上都是冷汗涔涔,宗守的劍意,已至魂境中段。

可沒有足夠的力量支撐,與一些普通的聖境初期相當。在他們眼裡,卻還算不上是威脅。

可方才卻有種感覺,心潮逆湧。感應若是他們二人,就這麼不管不顧的逃,那麼必定要當場隕落其一!

可這危機感,到底又因何而起?

是那葉玄,當年的絕世劍客道逍遙?此人雖是神境,一口劍卻足可以一戰三,敗三位聖境。幾十年沉澱,想必已更勝當年。

只是此人,仍是氣勢內斂,也殺意未起,不會是他。

那麼是敖怡敖坤?這二人還未現身,仍在隱藏。也不可能是他們——

僅僅一個呼吸之後,成信與容璧的目光,就齊齊落在宗守身後那百八十四位,穿著簡陋法袍,手持四品法劍的修士身上。

這些人,之前並未令他們在意,這一刻卻都瞳孔緊縮。目中齊齊現出了疑惑重視之意,這些人,到底是何種道兵?

一百八十四位仙階修士,似乎都是自願的,轉去修持道兵法門。

這宗守,又到底是從何處尋來的這許多仙修?

「既然來了,何必就這麼急匆匆就走?」

宗守手撫著劍,殺意瀾起。那日一回歸元蓮世界,就被伏殺,真個是使人不爽。

卻忽的心生感應,宗守皺了皺眉,轉頭又看向了另一側虛空,那艘尊貴華麗的浮空巨艦。

眼現無奈之色,宗守只能暫時把劍意,稍稍回收。

——此間的主人,看來是已經等的有些不耐了。

就在下一剎那,幾股浩瀚意念,忽然齊齊橫空而至,貫凌此間。

不止是宗守這方,所有人都是氣息一窒。對面的容璧成信,也都齊齊皺了皺眉頭。

這強勢威壓之意,實在太過於明顯。所有的意念威壓,也大多集中在宗守一人身後。

心中輕鬆了口氣,從宗守二人殺意鎖定之下暫時解脫之餘,也都心中搖頭無語。

幾位聖境聯手,壓制此間區區一位仙境初階,本無不可。

然而在知曉宗守掌握的幾張底牌之後,卻不自禁的,為這幾人命運,暗暗悲哀。

即便是要趕著尋死投胎,也不用這麼急不可耐才是——

而僅僅只瞬息之後,一個冷笑之聲,也遙遙傳至。

「你就是大乾的國君?當真是好大的狗膽!興師動眾而至,這麼說來,你是不欲遵我帝君之詔,退出元蓮雲界。定要與我九都仙庭,在這裡分個勝負?」

宗守唇角抽了抽,暫時將對面幾十位道人放過。

今日這些人,除非別有手段,暫時還逃不脫的掌心。

無論那晴明用何法,這三人中,必定有一位,是隕落在他手裡。

「是又如何?」

語音清冷,卻傳蕩虛空。以那實質化的靈能為媒,使此處界河附近,都能清晰聽聞其音。

依然是長身挺立,即便足足九位聖境意念臨身,也不能使他稍稍折腰。

九絕死獄那般樣酷刑,都沒能將他擊跨。強如絕焰,也不能使他低頭。

又何況眼前,這區區陣仗?

話音落下時,就有數百餘道光影,陸續從那艘空艦中飛出。

一股股浩大的氣機,陸續展開,瀰漫此間。

其中五分之一是神境修者,反而仙境修士,並無多少。

仙境巔峰,多為一界之主。統領七八位修士稍低的同階仙修,鎮守一地,反而是最難調集。

此時只有寥寥四百餘人,而其中的三分之二,明顯是九都仙庭的天階道兵。

九都絕刃仙!

宗守頗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就又目望向其他。

第一個感覺,還是華麗!百位神境,三百天階道兵,陣容華麗而磅礡龐大。

只是這些人出現,就足已讓不少修者勢力為之絕望!

最引人注目的,那是那九位聖境。各據一方,多是神情驀然,目光冰冷。

「九都仙庭柳絕,管仲、白道子,具野生,幸龍,佐獠——那個赤紅頭髮之人,是名喚姬命,是玄靈修會之人。另一人,我卻不認識——最後一人,喚作含濤,是極絕仙庭的幾位尊者之一。符道很是了得——」

陸無病在宗守後面一一介紹,解說來歷。對這自己的事跡,精擅的神通法門,弱處何在,都是信手拈來,如數家珍。

此域說大也大,加上還未被人發現的,估計有六萬世界。

說小也小,至境聖尊與聖境尊者,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百位,絕不過千。

一旦踏入聖境這條線,那麼所經歷一切之事,諸界就可知聞。

宗守無可無不可的聽,只是微有些好奇。這九人之中,還少了一位。

而也就是他目望之時,身後的一百八十四位源海誅魔士,都紛紛散開。

自覺的各自站位,按照預演過的陣圖排開。

卻是小周天太上誅魔陣!

一百零八人為主,其餘七十六位,則列出兩個太上天罡誅魔陣,分在兩側,為主陣的補充與護翼。

也就在此時,一架玉輦,也從那巨舟之中,緩緩行出。

赫然一位身著龍袍之人,端坐於輦車之上。衣飾俱皆紫金顏色,華貴卻無庸俗之感。

面容方正,氣度儒雅。坐在那玉輦之上,宛如一座巨山般給人巍峨沉雄之感。

目光同樣是淡漠冰冷的,看著宗守,就如視小兒一般。

宗守也只看一眼,便知這位,必定是九都仙庭之主——柳慕塵!

訝然意外之餘,唇角旁的笑意,愈發的明顯。

旁人不知所以,不遠處的晴明以及另兩位,卻都略知其意。

神情愈發的難看,而晴明則更是忍不住一陣磨牙。

這柳慕塵親自此間,明顯已是對宗守看重之極,半點機會都不肯給。

那面上眼神雖是輕蔑,其實卻是重視有加。

可這宗守,又何需別人給他機會?

自羽翼豐滿,可傲笑世間。

九都聖庭能如他所願最好,不能也無所謂,照樣可攻下元蓮,只是後續之事,稍稍麻煩一些。

反而是這位九都仙帝的到來,對宗守的『看重』。可能把九都仙庭,都徹底推入萬劫不復深淵。

若是不來還有機會,這次來了。短時間內,只怕再無人能牽制這宗守的大乾仙朝。

佔據元蓮世界之後,宗守將會如何?

晴明的念頭髮散開來,而後心中就是一沉。

元蓮世界陷落,那周圍只有些許道兵,幾位仙修鎮守的小千世界,又如何能倖免?

是鯨吞!

九都仙庭重創甚至直接崩潰,勢力空白之時。此處附近幾大勢力,必定會拚死爭奪。

再無人會理會,這邊元蓮世界如何,大乾仙朝怎樣。

即便心有忌憚,有防範之意,一時之間,卻也顧不得這邊。

「要與朕分個勝負?這是你說的?不愧是至境之徒,無懼無畏。行事肆無忌憚呢,也幸虧朕親自此間——」

那柳慕塵卻渾然不覺,一聲輕哂:「真以為朕,殺不得你?」

語意威嚴,也冰寒無比,絕戾的殺意橫貫過來。與其餘幾位聖境不同,更是強橫無比。

「你究竟是龍影之徒,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就此退去,離開元蓮,朕可再饒你一次。」

第976章 創世真法

宗守心情甚佳,此時卻也湊趣。面色微微一變,裝作很是意外道:「九都仙帝?你怎會在此?」

又略含『驚駭』的,看了看對面,那巨艦之側那九位聖境強者。

後面的葉軒見狀一陣搖頭,只覺是無語。他家這位少主,性格怎麼是如此的惡趣味?

那邊巨船之旁的數百餘人,卻覺是理所當然,都是冷笑不止。

那柳慕塵更唇角冷挑,眼透輕蔑之色。

今日他到了這裡,那麼無論這宗守是什麼樣的準備,無論是什麼樣的依仗。都要給他俯首低頭,退出元蓮世界!

卻見宗守神情掙扎了一番,才又深呼一口氣,狠狠咬著牙道:「我大乾仙朝自孤而下,從無不戰而退之時!無非一死而已,有何懼哉?只望你等他日,莫要後悔!」

柳慕塵聞言是毫不意外,在他眼裡,這宗守無非就是色厲內荏,騎虎難下而已。

而後一句,多半是欲以龍影威脅。

至境麼?

柳慕塵冷笑,一個龍影,他還不用太過顧忌。這位聖尊若真尋來,自有人會代他應付。

乾脆偏過了頭,不去理會,看向了那旁邊幾十位道門之人:「可是雲界道門晴明公主?你父之名,柳慕塵仰慕已久。據說這數月之內,就可踏足至境,從此長生久視。柳慕塵不能前往觀禮,甚以為憾。還請公主,代慕塵問候一二!」

晴明卻只覺是牙根發癢,又種想要咬人的衝動,忖道這柳慕塵,這時還有心思說這些?

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今日這一關能否安然度過都不知,居然還要讓她帶話。你人都不在了,我話帶回去又有何益?

明明自己性命,已危如累卵,卻毫無所覺。仍舊是如此自負,真當宗守是他掌中之物了?

更對宗守這番『演技』,是厭惡之至。倒真是惟妙惟肖,卻令人噁心欲吐。

那柳慕塵,緊接又眼含深意道:「聽說貴教,與這宗守是仇深似海,一向對其恨之入骨可對?」

晴明默然不言,她身後的成信容璧,也是不置一詞。

自然是恨不得,把宗守千刀萬剮才好。

可今日想要在宗守手中脫身都難,談這些能有用?

不過也未就此冷場,柳慕塵身旁一人,見狀微微欠身道:「據說那大乾國君,在雲界素有血劍妖君之名,曾斬道門三十萬弟子。甚至道門前任道靈宮主,及當時鎮宮之人,亦死於其手。是道門傳承幾萬載,都未有之事。說是奇恥大辱,仇深似海絕不為過。」

聽到此處,那成信容璧面上都是戾意微顯,赤紅的眸子,看向那說話之人。

宗守認得此人,方才陸無病就介紹過。名叫柳絕,九都仙庭中,地位僅在帝君柳慕塵之下。與柳慕塵同族,故此倍受信任,實力在同階中不算太強,卻是智囊型的人物。

此時被成信容璧逼視,卻渾不在意:「更有傳言,當時華雲真人亦因此而殞。清玄道君也無可奈何,幾方聯手脅迫,最後只能使兇手揚長而去。」

成信容璧的眼神,已經是陰沉之至。

晴明則無奈一歎,這二人所言,無非是為即將而已。

果然就見那柳慕塵笑問:「琨銘道兄得享長生,朕不能無禮相賀。此子既然如此可惱,柳慕塵就將他擒下,做我九都仙朝賀禮。只不知晴明公主,敢否接下?」

此言已經是厚道,他這邊擒拿宗守,也一樣要承擔龍影的怒火。

「九都帝君,你實在想太多了!」

淡淡一句,就令柳慕塵怔然,略含不解的朝晴明看了過去。

聽出此女言中的無奈,還有隱含的譏諷之意。

可為何如此?

「我道門與這宗守,勢不兩立!只要你能將之擒下,我晴明自然就敢接手。只是也要你能擒住才行。」

見柳慕塵仍舊不解,晴明又幽幽道:「只是依晴明看來,此時帝君若是就此退去,或者還來得及。」

心中仍存希望,哪怕是此地十位聖境,能隨意逃出三五人。

九都仙庭,也仍有機會,可以牽制宗守。

這句話說出,不止是柳慕塵更現怔愕,這空艦之旁其餘諸人,也吃了一驚。

晴明的容璧,卻一聲歎息。此時望氣,可見那兩人已然悄無聲息的抵至,各據一側。氣機把這處空間,幾乎完全鎖死!

又哪裡能說是想逃就能輕易逃得掉的?

方才其實已是最後逃遁的機會,卻因宗守那劍意逼迫,不得不冒險留下。

只心中疑惑萬分,那敖坤怎會這麼快,就已傷癒。

此人雖掌存在消亡之道,可其功法卻有著明顯缺陷。

與華雲一戰,此人雖勝。可本身也受創匪淺,本身道基不全,卻更需幾十年以上的時間修養。

怎麼只短短數年,就已痊癒復出?

「晴明宮主是說笑了!」

那柳絕失笑,不意為然:「我九都仙庭,既然已興師動眾而來,就不可能一無所獲而回。再說只這位血劍妖君——」

話音驟然頓住,只見那成信容璧兩人,都是神情無比凝重。

這時再怎麼遲純,柳絕能也覺出這情形有些不對。

隨他之後,幾位聖境,也同樣開始疑惑。

忖道到底是何因,令兩位聖境尊者,如此忌憚?甚至畏懼?

所有的視線,再一次注目宗守。

宗守也收起了玩笑之意,直視那玉輦之上,那位九都帝君。

「記得你詔書之中,曾說孤喪心病狂,口放厥詞。利令智昏,癡心妄想,也貽笑大方?」

那柳幕塵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看著宗守身後那百八十四位青衣劍士。

就在方才說話的剎那,這百餘道兵的氣脈,就已經結連。

彷彿天生一體,似乎一人,不對!應該是一口劍才是——

只覺一股狠戾無匹的誅絕劍意,隱伏其內。

心中警惕,那三百九都絕刃仙,更不用他吩咐,就已經散開,布下了兩座九都無生絕刃大陣。

其餘諸多神境,也莫不神經緊繃。

這一戰,看來非是如想像中那麼輕易。

那宗守本身的氣勢,也在漸次提升。

「亦曾有言,說那洪九塵無錯,即便有罪。他為你之臣。此人如何處置,也自有你柳慕塵來決斷,怎容孤來置喙。說孤荒謬——」

柳幕塵不說話,這些話他確然是些在詔書之中。也不願應答,自然無需否認。

而宗守手中之間,此刻也發出『嗡』一聲輕響。

身周虛空,也忽然顯出了異像。

一個黑點,驟然在他眉心處炸開。而後是無數的燦爛光華。不斷的擴張,千萬枚星辰顯化,繁複駁雜的法則,也隨著一一產生。

「也曾問孤,我這大乾小王宗守,可是已然瘋癲?還是已活得不耐?又或者真如傳言,是一個白癡不成?」

柳慕塵蹙了蹙眉,也聽出宗守言中,所蘊的冷諷殺意。

若然是先前,他絕不會在意,這時卻又不同。

可此人這自信,到底是從何而來?那道門成信容璧兩人,又到底在顧忌些什麼?

成信卻目光怔怔,看著宗守身周異像。

這莫非,是創世之景?

半刻之後才苦歎著,重新閉上了眼。只覺一切疑惑,都已解開。

原來如此,那敖坤所缺的部分道基,不就是創造之法?

是自羲子之後,萬年來都無人能參悟掌握的大道!

自然觀此時宗守,所掌握的創造之法,還遠不成氣候。

然而這等景致,那敖坤怕是只需稍稍望一眼,就可得益良多。

或者還不能將道基補全,可借此領悟,療治傷勢卻已綽綽有餘!

柳絕則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了什麼,卻不得要領。

宗守卻也不懼別人望見,知他根底。

其實也是極其無奈,自掌握魂境中段歸一劍意。

每當他將諸般大道,合而為一之時。那體內的黑白法相,就也會自發的參與進來。

每當劍意鼎盛之時,就時不時的會有這異景產生。

而最近將那誅絕劍意,也一併融入之後,就更是控制不住,不能收發自如。

也使宗守,心中有悟。死亡,誅絕,乃至邪魔,也同樣是天地間的部分,不可或缺。

自己若要使萬道合一,真正把撼世靈決完善,怕是那些邪魔之法,也需去瞭解,甚至修持。

不過此刻,卻非是想這些的時候。

手按著劍,宗守那沖凌到了絕頂的劍意,又稍稍回落收斂。

「更曾說,我等螻蟻,難知此域上國之強。必當聚合盟友,盡遣大軍,全力征伐元蓮!不勝不歸?」

沒去等對方答話,宗守就已劍眉抬起:「你先前既然肯給孤一個機會,孤也不能不投桃報李。只需交出所有罪魁禍首,讓出三十處小千世界,肯磕頭認錯,自己廢去聖境修為。孤可容你生離此間!」

那柳慕塵頓時雙目一赤,怒意滿腔。

側旁處一女子,更是冷笑:「當真狂妄!余五千載壽元,還是頭次見到如此猖狂的小子。廢話這麼多做什麼?直接打殺了此人就是——」

一條九龍綵帶,忽然穿梭虛空。紅影紛紛,將一片虛空圈住。

而與之同時響起的,還有柳絕驚悸至絕的聲音:「創世真法,是敖坤!敖坤他已傷癒!」

第977章 擒賊擒王

驚呼之聲傳開,諸人都不知所以。在場幾位聖境,也是片刻之後,才面色一變,顯出了驚悸之色。

此時不遠處,卻已傳來一聲大笑:「這時才想到?天晚了!」

一道虹影,隨音而至。氣勢磅礡,遮天蓋地,如洪濤般席捲湧來,威猛霸絕。

那空艦側後,所有的神境仙境修者,頓時都覺是心驚膽戰。

好在那氣虹所指,並非是他們。而是方纔那位,御使一條九龍綵帶的女子。

後者柳眉微蹙,直接就棄了宗守,把那綵帶飛舞而回。

紅影紛飛,護在了身後。

隨即就是『篷』的一聲撞擊,那片靈河虛空猛地一陣膨脹。

九龍飄帶亦從中崩散,四下飄舞。

那女子冷笑,雙手之上銀光紛轉,卻是一對短戟,突兀地出現在手中。又旋轉飛出,如雙飛之燕,在虛空中劃過一條曼妙軌跡。往敖坤氣機所在,交撞而去。

卻在她才出手的剎那,這女子的臉上,就面色微變。

方才交手之時,就感覺自己,似乎被奪走了什麼。

總覺有些不對,卻又想不起來。這時一雙短戟飛出,這股異感卻愈發的清晰起來。

記得這敖坤,掌握的正是存在與消亡之道!

道基已損!真是敖坤!

這個念頭,剛從她心念中掠過,就已生出了退意。

卻聽那笑聲,愈發清朗豪壯。又是一道拳影,從對面擊至。

所用的血紅飄帶,都是應聲而碎。那雙短戟,也根本就不能接近分毫。

而此時周圍,也傳來一聲聲焦急驚怔的呼聲。

「白道子速退,此人是敖坤!」

「敖坤你大膽!」

「可惱,給我住手!」

一束束的魂念殺意,陸續籠罩而至。此時光是擊來的仙寶,就有七件之巨。

幾道強橫氣機,更是飛速接近。

卻仍是牽制不住,也阻不了這一拳!

不管不顧,敖坤的拳影,依然是橫空擊來。

白道子甚至來不及思索,就被滔天拳罡,正面擊中。

稍一接觸,就知是毀滅之法。然而此時,更多的罡力,也撞入到她軀體中。

平時本不用在意,輕鬆就可抵禦的力量。此時卻是勢如破竹,把她的真力內息,全數摧垮。所有那經脈氣絡,都一一粉碎。

轟!

一聲悶響之後,那白道子的嬌軀,立時血肉碎散,猛地爆裂了開來。

而此時敖坤,則在最後關頭,使身周時空一真坍塌。一個閃爍,就到了幾個神境遁速之外。

他本就是瞬空一脈,雖習的是因果之法。然而這瞬空之中,掌控部分時間空間的本能神通,卻也同樣是造詣極深。

較之同時掌握宙極命世書,以及三千星落的宗守,是毫不遜色。

此時僅僅兩擊,就將白道子當場轟殺,立時就遠揚千里。

瞬移到此地幾位聖境尊者,神念籠罩鎖定的範圍之外。

再次現身之時,卻是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面色蒼白如紙。

好不容易停下,敖坤才又自嘲笑道:「存在與消亡之法就是這點不好,要先傷人,就需傷己。殺一個白道子簡單,回去之後,若無天材地寶,我卻至少也要養傷數年。」

在場諸人,卻沒一個敢發笑的。

這敖坤確然是受了傷不錯,可方纔那白道子,卻是被這人硬生生,直接從聖境打落!

道基損傷,被抹去了關鍵部分,然後第二拳,就生生當場轟殺!

此時看情形,分明是神魂俱滅,無有留存。

若沒備有其他保命的手段,那就是注定了香消玉殞。

即便此人有傷在身,此間諸人,也絕不敢有半分小視,反而警惕有加。

與此人交手,在其力盡之前,是注定了要隕落。

也幸運此人,還只是聖境中段而已。若然踏入至境,那還了得?

柳絕的面上的肌肉緊繃,陰沉如水。

今日才剛交手,就是一位聖境身隕。哪怕是為元蓮界,也是得不償失!

而敖坤既在,那麼傳說中,對他用情至深的另一位——

眺望過去,果見遠處虛空中一位白衣女子,不緊不慢的踱步行來。

所過之處,皆為冰國。

界河無水,被徹底凍住的是法則,是天地之規!

使整條界河都停止了流動,那些實質化的靈能,也紛紛『凝固』不動。

是敖怡!

半步至境的敖怡!

成信的瞳孔,不自然的一陣收縮。

早聽說此女,乃是魏旭與琨銘之外,雲界最有希望衝擊至境的人選之一。

可這時他才發覺,自己還是小視了這一位。

冰寒之力逸散,籠罩此間。整整三十息神境遁速之內,都為其寒力籠罩。

距離萬物凍結之境,分明已只差一步!

這一步跨過去,便是至境聖尊。

「敖怡!」

柳慕塵的雙拳緊緊的一攥,再復又鬆開。

隨著這敖怡的到來,那半步至境的魂念,凌壓此方空域。

不止是那些神境仙境的修士,愈發的感覺吃力。

就是幾位聖境,也不免氣機略斂。

此處雖有九位尊者,然而達至聖境中期的,才不過寥寥兩人,其餘皆是聖境初期。

唯一能與此女抗衡之人,就只有他。更需聚合此地諸軍之力,所有一國之勢才可。

可惜此間,非是在真正本土國域,否則也不是不可將此女反過來壓制!

也愈發清晰明瞭,這宗守那一月半前,那一應挑釁之言,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心中苦澀,若然那古樂,輕忽驕狂一些,直接拒絕發難,而非是請示仙庭。

這一戰,或者不至於使他們九都仙庭,落到如此窘境——

猛地再一握拳,指尖深深刺入到肉內。柳慕塵的眼神,卻依然平靜。

「不知國君先前所言,讓出三十處小千世界之語,此刻是否還算數?」

只要能保全實力退去,三十處小千世界,隨時都可拿回。

即便血洗今日之辱,也不是不可能。

宗守聞言亦是一頷首,他也不願太得寸進尺。

「自然算數,只是後面的條件,帝君也需辦到才可。」

後面的條件,是要磕頭認錯,自己廢去聖境修為!

若能辦到,那麼這樣的柳慕塵,這樣的九都仙庭,對他就已是毫無威脅。

將之放過,也無不可。

怎麼說了?他也是為這人著想,此時若不將這件事了結,那麼等到焚空陸家計較時,那是此人境況,只會更是不妙。

柳慕塵的瞳孔中,卻戾意再顯。脖頸之上,浮現青筋。

這次卻僅僅須臾,就強壓了下來,一聲冷哂。

「有這兩位,難怪國君如此信心滿滿!可國君未免也自信太過!既無誠意,柳慕塵無非就是魚死網破而已!」

搖了搖頭,柳慕塵就偏過頭:「姬兄,含兄,許兄!唇亡齒寒之理,三位應當知曉。稍後還請傾力助我。敖坤自有我來應付,其他就交於諸位。」

姬命與含濤,都不說話,只神情凝重的輕點了點頭。

只有那唯一陸無病不知曉姓名的許姓男子,洒然一笑:「帝君放心,我許詢,自然是曉得厲害!這一戰,必定全力以赴。」

只要面對的不是敖坤,那麼哪怕對手是眼前半步至境的那位白衣女子,他也有足夠信心與之一戰。

打不過,還有機會逃遁。不會有跌落境界,道基受損,隕落之危。

在他這等人眼中,這敖坤要遠遠比敖怡,還有更可怖。

柳慕塵明顯心中稍定,接著又目視道門諸人:「晴明宮主,你道門與此人乃宿敵。我柳慕塵若敗亡於此,這位血劍妖君,怕也不會輕易放過你等。反而若我等聯手,還有幾分勝機。同心協力,未嘗不可反敗為勝。」

加上道門這兩位戰力不弱的聖境,此處的聖境尊者,就有十一!

那成信聽著,卻只覺嘴裡一陣泛苦。

是有十一位聖境不錯,可這位九都帝君,似乎還漏了兩人。

原無傷那具玉傀儡,就可匹敵他們其中一人。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葉軒。二百載前,曾經名揚當世。以神境實力,劍敵三位聖境尊者的逍遙軒道逍遙。

晴明的面色冷漠,一點異色都不顯。

「我等自然會盡力而為——」

是盡力逃逸,既然已勸不動,也木已成舟。那麼以這幾人實力,全力搏殺,或者能阻宗守一時片刻——

他們此刻所需,也只是片刻時光。

柳絕塵頓時大笑,猛地一個閃身離開玉輦。

現於敖坤的上空,竟是手持這擎天大鐘,朝著下方轟砸而下。

後者也立時反應,一個挪移,就閃開了原地。

氣機剎那交觸,敖坤卻是微怔。此人真力收束,把道基固實到如堅鋼一般,似乎通體澆鑄,無絲毫破綻。竟然使他,無處下手。

旋即敖坤就又冷笑,如此這般,一身實力倒有七成用在穩固己身,又能有多少戰力?

猛地再一拳,與那大鐘,迎面對轟。

隨著『匡』地一聲鐘鳴,反是修為更高數籌的柳慕塵,狼狽而退。

而此時空艦之旁,那幾位聖境尊者,也紛紛動手。

柳絕,管仲還有那具野生三人,卻直撲宗守而去。

那姬命含濤見狀楞了冷,旋即就醒悟過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此時他們唯一的生機,就是先擒拿住宗守!

第978章 成道之望

互視了一眼,四人俱是精神一振,已看到了幾分勝望。

「動手!」

姬命幾乎毫不猶豫,就取出了一張丈許長的弓弩。

連續三次『嗡』然震響中,三道光華,往那敖怡行來的方向,疾射而去。

而其餘幾人,也毫不猶豫,俱不敢與敖怡戰。

能達至聖境,八成之人都是靈武雙修,可一定程度做到靈武合一之人。

此時都各自祭起仙器,又催動起靈法,統合周圍百餘神境之力,一起出手。將那一片虛空,完全覆蓋。

今日的關鍵,就是能否在擒拿宗守之前,阻住此女。

甚至只需牽制住一息時光,就已足夠!

卻見敖怡一路走來,依然是不緊不慢。似乎渾不以宗守安危為意,嬌俏的面上,全是冷諷之色。

那箭光射來,卻在她身前一息遁速之外,就已緩慢下來。

而後是越來越慢,最後被生生凍結,定在了虛空。

敖怡所過之處,所有法則之力,都被徹底凍結。

那諸般靈法,甚至都無法近身。幾件仙寶也都才剛接近,就有被凝凍定鎖之勢。

姬命幾人都心有忌憚,御使的仙寶,都只是一觸即回,不敢多停。

而那片被各種靈法,幾乎淹沒了的虛空。赫然被敖怡,硬生生開出了一條寒冰大道。

好在此女遁速不是很快,用了三息時光,才到了眾人激戰之所。

令眾人都心神一鬆一緊,對這敖怡的實力,愈發的忌憚高估。又慶幸這爭取的時間,已經足夠。

柳絕那邊,應該也已分出勝負。

只唯獨奇怪,那道門的成信容璧二人,為何都不曾出手?

視角餘光,紛紛往那邊望去。姬命含濤幾人,都俱是一怔。

此時只見那處道門三十餘位修士,都化作了一道疾光,近乎瘋狂的,往遠處急遁而去。

彷彿是生恐,被什麼極可怖的事物追上一般。

愕然之後,四人都是驚怒交加。忖道這雲界道門中人,果然是靠不住。

而後所有的視線,又往宗守方向望去。

爭取的時間,已經足夠。這兩位道門聖境尊者,他們本身也無太多指望。即便此時逃走,也無所謂。

這數息時光,已足夠那三位,將那宗守拿人。

此時的柳絕,也同樣是眼現神芒。近在咫尺,他甚至可望見,宗守那似乎已慌張到呆怔,毫無表情的面孔。

已觸手可得!四位聖境聯手,他本身更是聖境中期。

哪怕此子有道兵護持,在他眼中,也依然是易如反掌,毫無疑念。

可下一瞬,卻聽宗守身旁立著的那位中年男子,悠悠一歎。

「吾劍久已不出,不知可有當年凌厲?少主還是莫要對葉軒,太有信心才好。」

錚!

音落之時,葉軒的那口天青劍就已出鞘。一道青芒,瞬時橫貫虛空。

恰是三點寒星,刺向三人。柳絕先是眉頭一挑。而後冷笑。

只一個神境巔峰而已,也敢挑釁聖境,真不知死活。

懶得理會,柳絕只一拂袖,猛地拍出。把那激射而來的劍光,猛地拍開碎散!

可也在這時,卻見那中年男子,微微搖頭。

劍光散而再聚,卻帶著一股奇詭無比的力量。

柳絕的大袖,只稍稍與之一觸,就粉碎開來。

倉促之下,手指連彈,與那劍光交擊。

卻每一擊碰撞,都令他難受無比,幾乎被阻在了半空。

此人本身,不過神經。可那口劍,卻似乎每時每刻,都在微微震盪。

而那能抗衡聖境的恐怖之力,就來源在這震盪之中。每一次接觸,柳絕就感覺自己身軀,自己的血肉,真力,也同樣在隨之顫動。

隨他而來的管仲與具野生兩人,也同樣被阻在了半空,前進不得。眉宇之間,同樣滿佈驚色。

也在這須臾之間,柳絕想起了一人。

能以一口劍,硬撼三位聖境尊者的神境修士,這一域之中能辦到的,卻不過那麼寥寥幾人。

而這震劍之法,此人來了,是再清晰明瞭不過。

「大寰震劍術!你是逍遙軒道逍遙——」

居然是他!

這宗守何德何能,居然能將這等樣的天賦英才,納於麾下!

那葉軒也一笑:「正是大寰震劍術,不過在下,如今已換了名字。道逍遙乃逍遙軒軒主世襲之名,柳先生可喚我葉軒。」

柳絕只覺是心中鬱悶,幾乎快要吐血,暴怒無比。

怪不得道宗那些人要逃,連拚命一搏的念頭,都不曾有過!

也怪不得宗守,如此托大,竟然不讓敖坤敖怡護在一旁。

有此人在,他們九都仙庭,真是半點機會也沒有。

要擒賊擒王,簡直就如水中撈月,等如妄想。

卻更激起了胸中的凶厲之念,勝機渺茫,此時此刻也只能絕死一搏。

心念一定,他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炸出了一團團的血霧。

整個人被這血氣包裹,顯得猙獰無比。一對金芒,摸底從袖中滑出。彷彿氣態,卻又硬如金鐵。

握在手中,與葉軒劍光交錯,竟毫不受那大寰震劍術的影響。

只寥寥數擊,就將葉軒劍光,迫開了一線。

「誒?」

葉軒一聲驚咦,詫異的看了一眼。「是先天庚金之氣?」

而且必定是天階層次的寶物!本身堅凝,是最適合作為劍器材料的種類。

不止是他,宗守也同樣現出詫異之色,眸中喜色一閃。

他的第二元魂,那口元一魂劍,可以成了!

這柳絕的身上,居然還有這樣等級的異寶!

說不歡喜,那是假的。心生貪婪,也是正常。

只是旁邊葉軒,似乎也是極其渴望。天青劍雖也是仙劍,可卻與他的大寰震劍術不合。

若有一縷先天之氣為主材,正可煉製與他劍術相合的劍器。那時戰力,可激增半倍不止。

自然是對此物,勢在必得!

宗守搖了搖頭,眼現笑意:「無需勉強,被他逃了反而不美。此人由我來解決,這二縷先天庚金氣,你我各取其一!」

葉軒聞言,頓時也大笑出聲:「就全靠少主了,葉軒早年殺孽太重,也因當年變故,心障極多。故此修為雖至神境巔峰,卻膽小不敢輕易渡劫。此生成聖之望,全在少主身上!」

宗守默然不答,那本就收斂到極致的劍意,是再次凝縮。

這兩道先天庚金之氣,不止是葉軒看重,他也同樣如此。

關係他能否成就真正的魂劍劍氣,自然是半點都輕忽大意不得!

葉軒說完,那劍光卻不減反盛,千萬點劍光,割裂虛空。

其中三成,是刺向了那管仲具野生二人。其餘七成,卻是往那柳絕,籠罩而去。

後者卻全不在意,手中金芒連點,自千萬劍刃中,強行穿梭而過。

只渾身上下,爆出了更多的血霧。這次卻非是因秘術之故,而是被葉軒的劍,在這一瞬間割裂出近百道傷口。

許多地方,都是深可見骨。而那左手左臂,更已只剩下了一層薄皮連接,才未曾斷去。

柳絕卻渾不在乎,這一切都值得。此時宗守,已在他眼前。

哪怕層層罡力抗拒,層層道力封鎖。也仍只需一步,就可到這位大乾之君身前。

擒拿住此人,就不愁那敖坤,不肯低頭!

轟!

氣勁炸響,柳絕身形幾乎完全化作了血影,戰意也在這時,沖湧到了巔峰。

這一擊,不勝不還!

雙手中金芒紛舞,把虛空切開。

也就在這時,柳絕心中忽生警兆,看向了宗守身後。

那一百八十四位青衣劍士,本就氣脈通連。

此刻又齊齊移位,竟把陣中一股強絕劍意罡氣,驀地灌注入到宗守身軀之內。

「灌勁之法!」

柳絕心中猛地一跳,這是道兵之中,最上乘的法門神通之一。

只有對頂尖的道兵才可辦到,需得意勁諧一,毫無瑕疵。

否則被灌勁之人,立時就要被那雜駁勁力,徹底撐爆。

柳絕聽說過的,也只有寥寥數種而已!

「太上誅魔!」

宗守口中,也同時也一陣輕吟。那口無名劍,終於從袖中穿出。

這一刻,是氣沖斗牛,那劍光就如白雲出岫,快捷無比,又變幻莫測,難尋軌跡!

柳絕還來不及反應,劍光就已至身前。

再無心去擒拿眼前少年,柳絕猛地疾退。

倉促躲避之時,就聽一聲喀嚓輕響。注目望時,才發現是自己一雙手,都被這劍光齊齊削斷。

更有一股誅絕劍意,衝入體內。誅滅著他柳絕,所有的生機。

而對面一劍盡後,卻又是一劍再起。

柳絕幾乎想也未想,就要聲嘶力竭的一聲嘶吼。

「九都無生絕刃陣!」

此時此刻,也只有那兩座早已蓄勢待發,可抗衡聖境的劍陣,可救他性命!

而就在他話落之時,那邊兩座道兵大陣,就已紛紛引動。

兩道凝聚到了極點的黑芒,穿梭而來。

宗守斜睨了一眼,就未放在心上。

「誅絕!」

聲出之時,那黑芒刃光就紛紛解體。緊接其後,是又一道淒白劍光,往來處橫斬而去。

那虛空中,立時一陣靈能爆裂。劍光崩開,化作無數氣勁分散。

而在眾人眼中,那空艦左面的一座九都無生絕刃陣,幾乎近半道兵,紛紛化作了飛灰!

第979章 二者死一

九都無生絕刃陣滅,再無人能有實力回護柳絕。

只是最先有戰果的卻非是宗守,而是葉軒。

就在那般誅絕劍光肆意縱橫之時,葉軒那分作兩股的大寰震劍劍光,突然一一散去,消逝不見。

而後就在遠處二人,都為之驚愕之時。那劍光又在輕吟聲中,聚於一線。如一條白龍,飛閃而逝。

「大寰龍擊!」

虛空之中,瞬間血光飛灑,四下飄落。

卻是那管仲的身軀,被這一劍而碎,所有身軀都化作血肉碎末。

葉軒大寰震劍術,可敵聖境三人。此時少了一個柳絕,至少可省出近半之力。

匯聚為一,自然能斬落聖境。

旁邊的具野生,是面色大變。毫無半分繼續力戰之意,往後瘋狂暴退。

三人之中,他算是唯一還算完好之人,卻已心膽俱裂。再無有擒拿宗守之心,只想退開,遠遠遁離。

管仲一死,九都無生絕刃陣毀去一座,道門之人逃離。

今日此戰,是敗局已定,無論如何都已翻轉不過來。

既是如此,那也只有遁走一途。他是九都仙庭的聖境供奉,每年從柳慕塵那裡領取年薪,為仙庭辦事。

可沒必要,為這九都仙庭陪葬!

管仲退,柳絕愈發的孤身無援。孑然一身立在宗守面前,雙臂俱斷,顯得淒涼無比。

他這樣的人,對性命死亡倒無什麼畏懼,只眼中全是怒恨不甘之色。

不甘身死在此,道途斷絕。

宗守也毫無留情之念,冷漠的看了對面一眼。無名劍就再次揮動,引發百八十四名源海誅魔士的氣機,御控誅絕劍意!

「太上誅絕!」

揮劍一掃,柳絕的身軀,就已毫無懸念,被揮成了兩段。

也在這時,那敖怡也驟然出手。就在那姬命含濤幾人,為這變故分神的那一剎那。

敖怡的雙手中,都突兀地結出十丈冰刀。凍絕之力,把相當於神境二十息遁速的靈河,徹底固鎖。

那一雙冰刀,輕飄飄的斬去。寒封千里,姬命大驚之下,傾力的躲避逃逸,身影仍是漸漸慢了下來。

被寒力影響,身軀麻木。那冰刀斬至,就如擊朽木。輕輕鬆鬆就將那大弓斬開,而後直破入他胸腹之中。

並無血肉紛飛的場景,傲怡出手,卻遠比葉軒宗守,要溫柔的多。

那刀入胸腹,姬命整個身軀,就被徹底的凍結在厚厚的冰層之內。彷彿一具冰棺,懸浮在虛空之中。

周圍諸人,也同樣大驚失色,四散開來。

柳絕殞、管仲死、姬命死、白道子亡,到此刻已有四位聖境,陸續隕落。

剩餘的幾位聖境,都已再無搏命之念。知曉此時,即便拼盡全力,只怕也傷不了宗守毫毛。

敖怡卻一聲冷笑,從秀髮內取出了兩枚髮簪。輕輕丟擲了出去,立時化作了流光幻影,疾追而去。

那含濤逃遁不及,只好四下挪移,與這髮簪糾纏。

而此時那冰刀,就在他身影停滯之時,又再次追至。只是十幾個回合,就也被重創。身軀所有血肉,都被徹底凍結。人雖未死,卻也被凍在了冰棺之中。

許詢則更淒慘一些,同樣被簪影刀光疾追,狼狽不堪。

他修為不如含濤,更是躲避不開。傾力抵禦冰刀,卻被那玉質髮簪,直接插入到腦髓之內。

寒冰之力散開,抵禦不住,瞬時形魂俱滅。

聖境有不壞之軀,具滴血重生之能。可在這凍絕之力蔓延之下,根本就無法有半點作用。

對其餘幾人,敖怡卻再未出手,任由其往遠處虛空逃散。

一來是力有不及,只能如此。二來也是知曉宗守之意。

在大乾而言,只求能將九都仙庭重創,無力反擊便可。

九都仙庭在此覆滅,對大乾其實無半分好處,只會是便宜了他人。

最好是還能剩些實力,抵禦其他的勢力侵攻。

糾纏的時間越久,大乾就越能受益。可以心無旁騖,在元蓮世界站穩跟腳。

故此對其餘九都仙庭的聖境,敖怡都不怎麼去理會。

直接朝那許詢與姬命含濤三人下手,這三位分屬玄靈修會與極絕仙庭。

斬殺之後,正可給這兩方勢力重創。也是警告二者,可徹底斬斷,玄靈修會與極絕仙庭伸來的爪牙。

宗守對其餘逃遁之人,同樣都不去理會。

誅了柳絕之後,他御使的淒白劍光,就是不斷的撕裂虛空,向遠處瘋狂伸展。

穿透了界河,斬破那一重重壁障。劍意所指,正是那正瘋狂逃遁中的一艘飛舟。

本就是中品仙寶,此刻在兩位聖境催動之下,更是快到了無法言喻。如疾光閃爍,瞬間可疾掠萬里。

卻快不過宗守的劍,後發而先至,十分之一個彈指,就已追到了飛舟之後。

穿過了數十層時空壁障,劍勢卻不見半分衰減,反而更盛三分!

那飛舟之內,先是一道楓葉狀的刀光,橫斬而出。

與劍光稍一交觸,就疾退而回。

緊隨其後,卻是一個化作萬丈方圓的金印,驀然從上空壓下。

那淒白劍光卻完全置之不理,劍意更銳,毫無畏怯的迎擊。

嗤啦聲響中,竟是將這面金印,硬生生的完全穿透,擊在飛舟之上。

強橫的劍勁衝擊,那艘中品仙寶級別的飛舟,立時從後碎散。

支離破碎,崩離瓦解。內中的不少仙境修士,在這巨力衝擊之下,是直接身死。而其餘的神境,也同樣是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氣息晦澀,散亂不堪,明顯也是身受重創。

「劍勁未絕,還能斬殺一人!」

就在那舟碎之時,成信容璧二人的魂念間,就齊齊掠過了此念。

互視了一眼,兩人的目中,都齊齊掠過了無奈決然之色。

若不能頃力以付,他們二人之中,只怕多半要在此處隕落一位!

可當那劍光衝至,卻並不指向成信與容璧之間,任意一人。

而是蜿蜒中,往眾人中那個窈窕身影所在,繼續伸展。

成信容璧的面色,立時微微一變。

「晴明!」

「宗守你好惡毒!」

只需稍稍尋思,就了知宗守之意。

斬殺晴明,那宗守只怕也不止是為解胸中之恨而已。

更是針對琨銘!若這唯一後裔身亡。只怕他們那位小師叔的至境之劫,又要生出變數。

更是攻二人之必救!想要躲避也不可得!

虛空界河之內,宗守則一聲冷笑。

惡毒?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此女既然做了初一,那麼他這裡自然要做十五,小小回禮有何不可。

那成信毫不猶豫,就把荷葉狀的仙寶丟出,護在了晴明的身前。手中拂塵,更探出三千銀絲,試圖困鎖那劍光。

不過就在他挪移身形,準備以身當之之時。就聽旁邊容璧,忽然出聲:「師弟,我常年妄窺天機,壽元本就無多。這次劫數,還是讓我來!」

說話之時,容璧的身影,已經是攔在了臉色死灰的晴明身前。

袖中陸續飛出了數十枚玉簡,赫然結成『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卦之行。

獨缺中央,太極陰陽之圖。

一波波的宏偉巨力,從內狂湧而出。

而那淒白劍光,在擊碎飛舟之後,終是稍稍黯弱了剎那。

可瞬即之後,就又重整旗鼓,重新恢復到了鼎盛之時。

穿擊而去,先是那荷葉被犀利劍光,直接擊穿,而後又刺破了三千銀絲的阻攔纏繞。

只在那八卦玉簡之前,被阻攔了片刻。

卻也僅僅只是三十分之一彈指,隨著遠處宗守一聲冷哼。

那劍光猛地破入,把些玉簡全數震飛。而後穿梭入內,直接洞穿了容璧的腦髓。

那容璧此時,則無聲苦笑。

早就知曉了,今日他與成信,是必死一人。

只可惜臨來之前,沒能夠料到。

而一瞬之後,他的身軀,就已開始了沙化。被那誅絕劍意,徹底摧毀了所有生機。

成信那邊,立時是一聲嘶吼,宛如瀕臨死亡的野獸,充滿了絕望之意。

不過此時,卻已來不及去悲傷。那口楓葉大刀,再次聚合,迎著仍舊未絕殘餘劍勢,橫掃而去。

二者交撞,劍光就立時潰散。

成信卻不喜反驚,奇怪怎的如此輕易。

觀那劍勢,雖已被削弱了足足七成之巨。可也仍舊有與聖境對抗之力。

此時此刻,卻一擊而潰。難道是那宗守,已經放棄了?

瞬間之後,成信就又猛地一醒,是驚怒交加,目眥欲裂。

天狐幻術!眼前所見一切,分明都是虛假。

在他悲痛容璧殞亡之時,毫無形跡的侵入到他內心之中。

這意念一起,他目中所視,靈覺所感的世界,都在崩潰。

再看眼前,那仍舊強橫的淒白劍光,正如潮般從他身旁掠過。

恰好將那晴明,徹底的淹沒!

一劍劍鑿擊!須臾之間,就把晴明的身軀,洞穿出千百血孔。只一剎那,就生機消絕。

而在遠處,那虛空界河之內。

宗守的眉頭,微微皺起,目中隱現遺憾之色。

「第二元神?可惜了——」

不過想來也無可厚非,至境愛女,怎無保命之能?

又唇含冷笑,他這太上誅魔陣的誅絕之劍,卻也不是這麼簡單。

第980章 最後一搏

這太上誅魔陣誅絕劍意,也勉強可算堂皇正大,可列入正道之內。

可這劍意,卻委實是狠毒至絕。一旦中劍,劍意就必定追魂蝕骨,直到徹底誅絕!

此時宗守也無需怎麼御控,那透入晴明體內的誅絕劍意,就已遊走一空。自發的洞徹虛空,追覓而去。

而那處方向,也傳出了成信的狂恨之聲。

「宗守小兒,我成信勢必有一日,要將你千刀萬剮,身魂俱滅!」

音浪滾滾,透穿數十壁障。成信的人,卻已帶著其餘道門倖存之人,繼續遁逃而去。

宗守眉頭一挑,殺意微現,而後又顯出無奈之色,不再去理會。

他倒是不介意,將這成信也斬落在此間。

只可惜此刻根本就無餘力。

身後那一百八十四位源海誅魔士,早已經是氣息浮動,面上微現疲憊不支之色。

方纔那兩劍,強則強了。卻將這身後小周天誅魔劍陣之力,抽取一空。

此時估計任意一位靈境修士,拿著一口劍,就可將這所有源海誅魔士,都斬殺一空。

也不止是這些道兵,他宗守也是同樣。

今日借鼎沸的國勢,還有這劍陣之力,連斬兩位聖境。可以說是超常發揮,此時別人隨隨便便一根手指頭,就可將他推到。

旁邊的原無傷,也看出他虛實。那玉傀儡一團青光發出,助宗守在虛空立身,不至於太多狼狽。面上則笑道:「你這一劍,當真是狠毒!可算是把道門得罪至死。那琨銘若不能渡劫也就罷了,若真正成就聖尊,必定會有一日,要尋你了斷因果。」

「孤有何懼?」

宗守冷笑,債多不愁,虱多不癢。他與道門本就死敵,不死不休的那種,倒真不介意再多這麼一樁。

原無傷搖了搖頭,又略帶驚異的看著宗守身後。

「這是何劍陣?以我觀之,與道門大真武劍士。可說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甚至隱約還勝過一籌。這九都仙庭的九都絕刃士雖也不出,可與這些天階道兵相比,就等如垃圾。以一敵四,都不在話下——」

此時那艘巨艦還在,周圍仍有近百神境,數百仙修,甚至還有一座,完整的九都無生絕刃大陣。

原無傷卻還未在意,並未放在心上。今日此間十餘位聖境,或死或逃。

在他看來,已的確是勝負已定。

「是小周天太上誅魔劍陣,道兵則喚作源海誅魔士。除此之外,大乾還另有五百易靈誅魔士,是地階道兵,同源而生。」

宗守隨口解釋,眼神則感激的看向葉軒。

「還要多謝葉先生,贈我圖錄。能得這門道兵之法,實是我宗守之幸。」

沒有百八十四名源海誅魔士,今日之戰,他或者能勝,卻絕無可能有今日這般輝煌戰果。

沒有那五百易靈誅魔士,則元蓮界內之戰,則必定會使他為之分心。

就更不用說以後,這兩種天地二階道兵,對他的助益。

天罡劍士、天罡赤弩士、玄狐鐵騎、血雲鐵騎、易靈誅魔士、源海誅魔士——

至此之後,大乾的道兵體系,已經徹底完善。

而且無一不是最頂尖的法門兵種。

可以放開手腳,擴張勢力,以征戰外域諸界。

「我獻此圖,將之完善的卻是少主與敖坤道兄,敖怡前輩。何敢居功?」

葉軒搖頭,伸手一招,將柳絕死後,飄蕩在遠處虛空的那一縷金色庚金之氣,收取了過來。也未細看,就收入到了袖內。

「不過葉軒倒有個願望,願這源海誅魔士有一人名揚天下,聲傳諸界。讓我昔日的同門,後悔當日所為。說來也可笑,我葉軒修持也有兩千年之久,依然是如小兒一般。放不下這些妄念,也依然如此爭強好勝。」

雖是在自嘲,宗守卻聽出,葉軒言中所含的強烈執念。

記得方纔,他說恐懼心魔,才不敢渡劫,怕是真有其事。

此人性情,看起來倒也灑脫,不像是放不下的人物。

除非幾十年前的經歷,對葉軒而言,實在太刻骨銘心,不能忘懷。

「會有這麼一天。」

宗守一笑,毫無半分猶豫:「必定能如葉先生所願。」

說話之時,宗守也在自我調息。體內略略恢復了幾分真力,就再不用那玉傀儡扶持。

同樣將另一道金色的先天庚金之氣收起。宗守這才往敖坤那邊,注目過去。

敖坤與柳慕塵激戰,已過了半刻時光。後者勢強,借助王道武學,實力幾乎直追半步至境。

卻需大半力量,用來穩固根基,不被敖坤所趁。

此時雙方恰是勢均力敵,僵持不下。敖坤一雙鐵拳,不斷衝撞在巨鐘之上,引起一陣陣雷鳴鐘音。

只是柳慕塵到底要比敖坤後力綿長一些,越是時日推移,優勢越顯。

可隨著那諸多倖存聖境,都紛紛逃遁。而敖怡則在後方足彩冰蓮,步步迫至。

柳慕塵已是慢慢的方寸大亂,被敖坤逼迫,接連擊退。

最後乾脆是一聲絕望怒哼,把那巨鐘脫手,全力往敖坤砸去。迫得後者,不得不先閃避挪移,暫避其鋒。

而柳慕塵也乘著片刻空隙,化作了一點疾光,遁行到了那巨舟之上。

宗守四人見狀,都是微微錯愕,忖道這是在做什麼?

是要借這巨舟逃遁?可這艘空艦,卻非是他的辟魔神梭這樣遁空之寶。

穿行虛空之速,也僅只是普通而已。

下一剎那,卻見一波波靈紋,自空艦之上展開。

而正當宗守猜測,這是否巨舟自帶的防禦靈陣之時。

卻見那殘存的二百餘位九都絕刃士,頭顱都在同一時間,紛紛爆碎了開來。

一身的血氣魂力,都被瞬間抽取一空。一部分匯於陣內,一部分在匯入柳慕塵的身軀之內。

也不止是這些天階道兵,其中的部分神境修士,也同樣如此。

瞬時殞滅,而後被強行抽取精元。

隨著那柳慕塵的一聲悶吼,此人一身氣機在瘋狂的飆升,幾乎已突破聖境界限。

一身四肢,都肌肉膨脹,幾乎將衣物撐裂。

宗守目裡,也終是吃了一驚。這位九都聖地,居然還有這一手!難道還真要被這人在絕境中,翻盤過來?

心中是驚疑不定,宗守下意識的,看向了那敖怡敖坤兩人。

眼下的情形如何,只有這兩位,才能有準確的判斷。

敖坤也知他在擔心,搖了搖頭:「這是魔門之法,吸取他人氣血為己用,可暫提境界功力。不過對我無用,他氣機散亂,體內氣脈越是混雜,我越好下手,動搖他道基!」

見旁邊的敖怡也點了點頭,意示認可。宗守頓時心中微定,想到也確是如此。此法對別人或者有用,可對於掌控存在消亡之道的敖坤而言,卻是自尋死路。

穩固自身都來不及,還要引他人氣血精元入內,禍亂自身氣脈,簡直是不想活了。

可這柳慕塵難道不知,這是自己尋死麼?

抬眼看那巨舟之上,柳慕塵正是眼神陰冷無比的,看了諸人一眼。

而後那巨舟之上,更多的靈紋顯像。隱隱約約,是一扇巨門現於其上。

「是位面穿行!」

旁邊的葉軒,首先驚呼出聲。

而宗守的神情,也微顯凝重。知曉這是真正的穿行位面,而不是依憑界河。

更是柳慕塵僅依己身之力,將數千世界之外的某位,引渡至此。

不久前的陸無病,也幹過這種事情,距離卻要短的多,更憑借了焚空陸家的天生神通。

此時諸人,都是一陣心驚,卻也都無阻止之念。

那舟中張開的符禁,的確是防禦之陣。聚數百仙神二境修士氣血,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攻破。

此時此刻想要阻止,也稍嫌晚了些。

那『門』內一股若有若無的魂念透出,甚至使敖怡,也有輕蹙柳眉,傾力抵禦。

「至境?」

宗守亦是咬著牙,全力苦撐。本就未曾恢復多少的內息魂力,這時又有消耗一空的跡象。

不過這心中卻更苦一些,忖道這次居然還真是把至境聖尊級的人物,給招惹出來了?

卻就在他心裡,籌謀對策之時。耳旁卻傳來一個蒼老笑聲:「無需驚慌,那人估計不會出手。出手了也無需擔心,借你這部下一用——」

如聞仙音,宗守頓覺全身上下,都一陣輕鬆。

是龍影!可他這位師尊,不是還在閉關麼?

又看向身側的陸無病,只見這位正是神情凝重,滿臉的冷汗,竟是吃力已極的模樣。

卻隱隱有著一個巨大的『隙』,產生在他身側。

宗守頓時了悟,知曉此時的陸無病,已經成了一個媒介。

一旦事情有變,他那位龍影師尊,就可立時通過這個裂隙,進入此間。

宗守不禁失笑,他期待陸無病,踏入神境。有小半因故,就是為此。

那間隙神通,等於是一個移動的傳送法陣一般,可以使他與其他人,通過陸無病任意的挪移。

倒不意他那龍影師尊,就先用上了。

不過神境還有些不夠,最好是到了聖境。哪怕距離幾百個世界之外,也是一瞬之事。

第981章 就此了結?

就在宗守思忖間,那邊巨艦上空的門,也終於打開。

一個消瘦人影,從內步出。卻是一位二旬青年,面如冠玉,彷彿才剛成年。

目中先是透著幾分疑惑之色,四下看了一眼。而後那面上,就顯出了幾分凝重,先是把目光定鎖在敖坤敖怡二人身上。最後又轉過臉,看著宗守,尤其是他身後的陸無病。

而此時那巨舟之上的柳慕塵,也是俯身跪下。

「慕塵無能,今日喪師辱國,幾至絕境。實在無奈,只能請酈老祖,助我逃脫此難!」

他的話語說出,此間諸人,就都知這位是誰。

此域中已知的至境,實在不多。

而此人的名望,此刻也正是□赫一時。

便連一向孤陋寡聞,對外域勢力不甚了了的宗守,也有所聽聞。

傳說本名是酈無缺,卻有『三千不敗』之稱。

成道之前,歷經三千餘戰,從無敗績。一雙鐵拳,打遍諸界。

也只用了短短兩千年時光,就踏入至境。

相較起來,他那兩個師尊,未免就顯得有些『無能』了。

宗守這念頭才起,腦門就是一痛,龍影的聲音,遙遙傳至。

「誹謗師尊,實在該打!真沒見識的小子,這酈無缺怎比得了老夫?此人天資太高,早年進境偏又極速,己身功法有隱患而不自覺。所選道途也有問題,這一生到了至境中期,就是他極限。破至境劫後,此人兩千載都不得寸進,就可見一斑。怎比得上你師尊我厚積薄發?就連你那才剛重塑身軀的玄霜師尊,也遠遠比不得。魏旭琨銘,哪一個不比他強?」

林玄霜重塑身軀,能瞞得過別人,卻絕瞞不過,至始至終都在關注宗守行蹤的他。

宗守則一陣無語,倒是忘了,此時龍影正與他心念相連。

不過這後面幾句,怎麼聽都感覺有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意味——

那龍影不滿的一聲冷哼,不再去理會宗守怎麼想。

這種事情,辨不清楚。誰強誰弱,打過才能知曉。

只在宗守腦海中,喃喃自語:「怪不得!都在奇怪九都仙庭背後之人,到底是誰。原來卻是他,這就難怪了——」

觀九都仙庭崛起,幾乎無有阻礙,也未遇到過強敵。顯然是其餘至境,不願太得罪這位後起之秀,甚至有意拉攏之故。

酈無缺靜靜聽著柳慕塵說話,卻不置一詞。

直到後者說完,才朝宗守開口問道:「你就是宗守?」

宗守一笑,並不答話,只躬身微微一禮。

酈無缺也坦然受之,繼續問:「如此說來,你遣使者逼迫九都仙庭割地,就是為激柳慕塵全師而來。這裡其實是處陷阱?」

宗守依然不曾說話,淡笑不語。難道跟這人說,對的,孤就是在這裡挖好坑準備埋人的。那就未免有些太欺負人了。

「鯨吞此方數十世界,卻偏又有大義在手,使人無可指摘。我等幾人,即便想要干涉,也無干涉之由。當真了得——」

那酈無缺來後,並不以意念壓迫。這時卻目光如炬,逼視宗守。

一股莫大的壓力,驟然凌貫至宗守之身。

卻僅僅須臾,就復又收了回去。

「助你逃脫此難?當真好笑!那位根本就無殺你之意,你有何難要脫?」

說話的對象,卻非宗守,而是下方正跪拜著的柳慕塵。

那柳慕塵聞言也是楞住,旋即就已醒悟了過來。

宗守在這裡把他殺了,對其又有何好處?

九都仙庭重創,損傷數百天階道兵,神境修士亦隕落近四十位。

而聖境尊者,亦隕落了三人之巨。

此時的九都仙庭,正是一團幾乎不設防的肥肉,使人垂涎。

而若他柳慕塵也死在這裡,那麼九都仙庭,立時有崩潰之危。

對宗守的大乾仙朝,非但無益,反而會召來更大禍患。

一個虛弱而疲於應付,無力他顧的九都仙庭,只怕才是這宗守真正所需。

下意識的斜睨一側,只見宗守臉上,是平靜無波,竟彷彿是默認之意。

柳慕塵面色變了變,而後強笑道:「是慕塵驚慌失措,失了方寸。」

此時此刻,簡直是羞慚無地。

那酈無缺也不再多言,手指輕描淡寫的一劃。柳慕塵的一隻左臂,就毫無預兆的掉落了下來。

「這一次,是他不對!我讓他向你磕頭認錯,再以這隻手臂,償他一應罪過,不知可夠了?」

宗守不假思索,就搖著頭道:「境界不降,我難心安。」

實話實說,全不懼酈無缺那銳利目光。

「哦?也對,不過他若受創太過。未必還有氣力繼續穩固九都仙庭,內壓豪強,抗拒外侮。那時與你所願,豈不適得其反?」

酈無缺又略作沉吟:「百年之內,我可擔保。九都仙庭與你兩不相犯。難道百載之後,你宗守都無自信,應付我門下這一走狗?」

這是激將?宗守笑了。

「那就依無缺老祖之意!百年時間足夠了。」

本就不懼,只是這百年時間,必定會被陸家與雲界之事,牽扯太多精力。實力不願與之糾纏。

能勝此人一次,自然也能勝第二次。

酈無缺亦微微頷首,現出滿意之色:「那麼今日之事,就此了結。」

目視柳慕塵,這是示意其自己認錯。

那柳慕塵這世卻慢上漲紅一片,目中全是屈辱之色,只覺是難堪之至。

向一小輩磕頭認錯,簡直是奇恥大辱。

正猶豫不定,就聽遠處虛空,又傳出一個冷笑聲。

「就此了結,哪有這麼容易?」

這聲音並非是出自在場之中,任意一人。包括宗守在內,眾人齊齊注目望去。

忖道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人物,又來攪局?

目光望去,就見一位穿著紫金衣袍之人,踱步行來。

身後又有一輛輦車,渡空而至,有儀仗跟隨,那駕車之人,就是八位眼瞳神光湛然的神境修士。

後面跟隨著的,那些女子,也無不是天香國色,有著仙境修為。

換在何處,都會被稱為女仙,仙子,此刻都做侍女奴婢打扮。

這些人也無一例外,右側袖邊,都刺繡著一團火焰。

「言辭無禮,肆無忌憚,辱罵我焚空陸家第一皇儲,未來帝君。豈容你安然脫身?」

第982章 就是霸道

「言辭無禮,肆無忌憚,辱罵我焚空陸家第一皇儲,未來帝君。豈容你安然脫身?」

原來是陸家!

宗守一陣恍然之餘,又微微皺眉。

陸家之人,怎麼就來的如此之巧,又到底意欲何為?

眼前這人,不知又到底是哪一位?

陸無病知他心意,低聲束音道:「這位是荒炎殿主譚空變,立場一向中立,不偏不倚。」

宗守緊皺的眉心,這才舒展了開來,卻更覺頭疼。

何謂中立?自然是不偏向那位宣華國主與玄燁國主,也同樣不是焚空聖帝陸北武的人。

可也正因立場未定,才不能揣度此人,到底所欲何為?

他這裡在疑惑,酈無缺也一樣錯愕,柳慕塵更是一頭霧水。

羞辱焚空陸家第一皇儲,未來帝君?這從何說起?他柳慕塵再怎麼自負,也不會狂妄到這樣的地步,蠢到去招惹焚空陸家——

酈無缺蹙眉,就意欲出聲詢問。

譚空變卻看都不曾看這位至境聖尊一眼,而是直接行至那柳慕塵的面前,口裡淡淡言著。

「——喪心病狂!竟欲令我九都聖庭割地,讓出五處小千世界。此言真可謂滑天下之大稽!你一個螻蟻之國,兵不過百萬,仙修不過十數。居然也敢口放厥詞,逼使我九都上國割地?真是利令智昏,也貽笑大方!這些話,可是你說的?」

那柳慕塵一陣發愣,這句話他確實說過。不過卻是寫在發給焚空陸家的國書中,又怎麼會與羞辱陸家第一皇儲,未來帝君扯上關係?

記得此時陸家的第一儲君陸環霄,應該正在數千個世界之外征戰。難道是此人到了他九都仙庭的轄下,而他不知?

未來帝君,此女難道這麼快,就已鎖定了下任焚空聖帝之位?

正思緒紛閃之時,譚空變已一聲冷笑。驀地抽出腰間長劍,突兀至極的直接一揮,就把柳慕塵的另一邊臂膀,也同樣斬下。

也不知使了何種神通手法,竟然使柳絕塵全然動彈不得,無法反抗。

遠處的宗守,倒是略略看出了一些。這譚空變的身上,當是有一件異寶。使此人能擁有部分,可媲美至境的神通異法。

還是陸無病,在旁解釋道:「我陸家五位聖殿殿主,擔負身有要務之時,都可臨時掌握一件神階至寶。不能如八國主一般,擁有至境實力。戰力卻也遠遠凌駕聖境之上——」

宗守神情凝重的微微頷首,這五大神殿,五件神寶之事,他也有聽聞。

此時胸內,是多多少少有著幾分無力之感。

不愧是稱霸數萬年的世界,底蘊實在強的驚人。

那譚空變的聲音,還在繼續,聲音冰寒冷漠,使人渾身發冷。

「試問一句,大乾小王宗守,你可是已然瘋癲?還是已活得不耐?又或者真如傳言,是一個白癡不成——這幾句話,也是出自你柳慕塵之口?」

柳慕塵怔怔失神的聽著,滿眼都是茫然之色。

這句話他也確實說過,也仍是在記錄在給大乾的國詔之中。

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事。

宗守?

據說此人之母,就是曾經的陸家公主,焚空聖帝陸北武唯一後裔。

據說是與一雜狐私合,誕下了宗守。被整個陸家視為廢人,丟在了雲界。

難道說,這宗守此時,已是陸家第一儲君。甚至早早就已定下了,那下一任焚空聖帝之位?

這念頭才起,柳慕塵就只覺是荒誕無比。

他略知陸氏族內情形,知曉只需那位宣華還在。

這個北武後裔,就絕不可能重歸陸氏。

那譚空變卻再一次揮劍,『卡嚓』一聲輕響,毫不留情。將他的左膝以下,齊根而斷!

「又聞說你九都仙庭轄下,有個名喚洪九塵的小小仙修。曾聲言我家少主,是陸氏的棄兒雜種,屢次羞辱算計。你柳慕塵不但不問罪,反而是回護有加可對?」

柳慕塵瞳孔,驟然緊鎖,凝成了針狀。駭然失色的,看向了遠處的宗守。

這個人,真已是焚空陸氏的第一皇儲?

酈無缺同樣是眼現異色,直接開口詢問:「譚殿主,你所炎焚空陸氏第一皇儲,可是旁邊這位大乾仙君宗守?」

「正是!」

那譚空變也到底不能將這位至境聖尊,真正徹底的無視,淡淡的言道:「大約三月之前,少主血脈昇華,已覺醒焚世血瞳。是我陸家之中,獨一無二,唯一的純血帝裔。由焚空祖庭,確定為我陸家第一儲君。所以這人一應言語,實罪不可赦——」

酈無缺面上頓時是忽青忽白,望向宗守的眼神,是越發的駭異。

自然知曉,譚空變所言的血脈昇華,焚世血瞳,意味著什麼。

那將使整個陸家的實力,都提升至少一成到兩成!

三位至境,一位聖帝,八位國主,五十九位聖境元老,都將因此而受益無窮。血脈之力,能夠得以提升。

純血帝裔,也意味此人在邁入至境之後。還將使陸氏的焚空血脈,再往前邁進一步。

而除非是此人,自己放棄繼承帝君之權。那麼陸氏的其他人,根本就無與此子爭奪的資格!

深吸了一口氣,酈無缺心緒平靜了下來,才又再次開口:「有言道不知者不罪,柳慕塵在事前,並不知曉此事。此時也已受懲責——」

話音未落,就被譚空變強行打斷:「所以本殿尊,才未將他千刀萬剮!」

語氣冷硬,不留半分情面,把酈無缺後面的言語,硬生生的頂了回去。

此人也確該領情,若按陸氏之歸。外族之人,辱及聖君。都將束其元魂,置於焚空燈台之上,燒灼十日十夜。

宗守雖未登帝位,還是儲君身份,卻可以聖帝勢之。

酈無缺再次皺眉,隨即就又看向宗守。那柳慕塵也心有靈犀,同樣面現哀色的望了過去。

知曉此時此地,唯一可能救下他性命的,就是宗守。

便連酈無缺,也是辦不到——

宗守無奈,卻也著實不願柳慕塵,就這麼死了。

忖道這是何苦來哉?他早就猜知,焚空陸家可能會借此人之言,大做文章。卻也不曾想到,陸家的反應,會如此之快。

說起來九都仙庭發出詔書,也才不過半日,這人就已知曉。

必然是早已就潛伏在附近,隨時準備介入。

「譚殿尊,此乃孤於這柳慕塵二人之事,自己可以解決,無需陸家插手。」

說完這句,宗守又斟酌著言辭道;「此人所受重懲,已然足夠——」

平心而論,他對這柳慕塵也不怎麼待見。可即便該死,也不該死在此時。

那譚空變聞言,就朝宗守欠了欠身,神情恭敬異常。

可對宗守的言語,卻不太認可。

「少主此言大謬,此絕非是少主一人之事,而是關涉我整個陸家的威信顏面。少主既為未來帝君,一舉一動都與我陸家息息相關,輕忽不得。帝王家也從無私事!」

隨即又語氣一轉:「自然若少主是以陸氏皇儲的身份下令,那麼臣自然不敢不從。只是還請少主三思,若就此釋過了此人,只會使旁人輕視,笑我陸家新主太無體統,太過仁善。含煙宮主在族內,也會被族人指責嘲笑。」

宗守一楞,還真是被這譚空變給唬住了。

對『陸氏第一皇儲』這身份,哪怕他已準備依父親之言,也仍舊心存抗拒。

又弄不清楚,這件事是否真會影響到陸含煙。

不過這時,後面的陸無病,卻拉了拉他的衣袖。

是示意他,不用多言爭辨之意。

宗守也只能收聲不語,一方是一個心懷惡感之人,只因考慮要穩固大乾,繼續征伐外域大業,才想要留下此人性命;一方則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兩邊輕重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而酈無缺只看宗守的神情,就已知其之言,知曉宗守這邊,再無希望。

微微一歎,倒無什麼怨責之意。也看出此子真是無奈,身不由己。

目光則漸漸幽深了下來,透著冷意。

「就沒有半分轉圜餘地?若覺這些懲戒不夠,慕塵他可用其他來補償。你們陸家固然是強,卻也沒必要如此霸道!只是區區數言,就要取人性命。」

譚空變也不回話,劍光攪動,就是一道疾光,向那柳慕塵的脖頸橫斬了過去。

竟是懶得再與人廢話,直接就取這柳慕塵的性命。

那酈無缺也立時伸手探去,一手一劍在頃刻間,交鋒了數次。

似乎波瀾不驚,可在片刻之後,酈無缺的手就復又退回。

而後是面色鐵青的,看著那柳慕塵的人頭,被譚空變一劍削落,血光紛灑。

整個虛空陷入了寂靜,半晌之後,才聽酈無缺失聲而笑:「好!好!好!好一個荒炎殿主,好一具荒炎聖甲。酈無缺見識了——」

隨後又一聲冷哼:「只望你們焚空陸家,日後千秋萬載都能如此鼎盛,都能這般霸道!」

那語音仿似發自九幽深淵,話落之後。酈無缺就又一拂袖,也同樣再不願多言,逕自踏空而去。

這時宗守的腦海之內,再次響起了龍影的聲音。

「不止是荒炎聖甲,到此處的陸家殿尊,應該不只這荒炎殿主一位。」

第983章 事有湊巧

「不止一人?也就是說那一位,也出手了?」

宗守四望虛空,心中疑惑稍解。

方才就在奇怪,酈無缺畢竟是聖尊人物,沒可能只與譚空變稍稍交手,就選擇了退卻。

應該是被迫如此,不得不然。

此時他對陸家幾位殿主的實力,也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估算。

單獨一人,不敵至境。可若是兩人以上,卻可勝過至境一籌。

「他不出手,怎能使酈無缺知難而退?不過這焚空陸家的威勢,霸道。今日我龍影,同樣算是見識了。酈無缺也是無奈,一個焚空聖庭,就有接近十二位的至境戰力。更不用說那三位已半退隱的真正至境聖尊,數十位聖境元老,還有數以萬計的天階道兵。這等實力,便連我也有些犯怵。你的大乾仙朝,想要對抗陸家,可謂任重而道遠——」

宗守『嗯』了一聲,不曾應話。

知曉龍影所言,還只是焚空陸家,表面上的實力而已。

難知陸家之內,還是否有著什麼其他底蘊。

不過僅只是眾人皆知的這一部分,對他而言,就已經是一個龐然大物。

不過他宗守,還不至於在這壓力面前,就這麼垮掉,失去信心。

此刻信心非但不曾被摧垮,反而激起了幾分鬥志。

八百中千世界麼?

他的大乾,遲早有一日,會凌駕其上!

以前對宗未然所言,那雄踞千萬世界的霸業,其實並不怎麼上心,只勉力而為,這時卻多了幾分認真之意。

感覺若以陸家第一皇儲身份,繼承焚空陸家,助母親與那陸北武,這腰桿終究是不能挺直。

那麼,有一日將這高傲霸道的焚空聖庭,都踩在腳下如何?

思及此處,宗守唇角就微微挑起,露出了幾分笑意。

只覺自九絕死獄回歸後,一直縈繞於胸的迷茫之感,此時都已全數散去。

只是此途,真正是任重而道遠,他從此刻起,就該努力了。需抓住每一個機會,每一分每一刻時光。

需要更多的道兵,需要更多控制之下的世界,需要更多的修士。

自己也同樣,需要更強的修為與戰力。

終有一日他的劍,將宇內六合八荒無敵,大乾也將成十方百萬世界之主!

好在此刻的大乾仙朝,道兵體系已全,更有敖坤敖怡二人坐鎮。

已經可進入飛速擴張的快車道。

元蓮世界,連同周圍地域,最多三年時間,就可以穩固。

那麼下一個目標,要放在何處?

宗守忽的心中一動,想起了天方世界。

這個所在,實在是一個要地。

位置同樣絕佳,外域界河四通八達,又扼住了要衝。

夜魔族與影魔族,若要侵攻雲界,此處雖非是必經之地,卻必定是首當其衝。

按說最明智的抉擇,是先放下不管。

可若是佔據此間,僅只這天方界一地的商貿收入,就可以再供養三百餘位源海易靈士以及數十神經!

這意味著一座,完整的大周天太上誅魔劍陣!

而且此時,也恰有著足夠的理由,足夠的借口。

只是這代價,就是要與那夜魔一族,首先正面碰撞!

真讓人難以抉擇——

宗守漸漸陷入沉思,那邊譚空變將柳慕塵斬殺之後,就不再理會其他。

轉而又朝著宗守,躬身一拜:「臣今日奉聖帝之命前來,迎少主回歸陸氏。有請少主登車——」

宗守這才醒過身,看了那空無一人的輦車一眼,而後搖頭:「孤有空時,自會去焚空聖庭一行。但不是現在!」

語音決然,好不容商榷餘地。

那譚空變似也毫不意外,微微一笑。也不曾出言勸說,就再一禮道:「既是如此,那麼就依少主之命!帝君公主,對少主都甚是想念。少主如有閒暇,還請早日成行。」

說完之後,就灑脫的揮了揮袖,帶著那一應輦車儀仗,復又渡空而去。

只片刻時光,就不見了蹤影。

「真沒想到,幾年不見,宗守你居然成了焚空陸家第一儲君。」

原無傷定定的看著,直到最後一位身影婀娜的侍女,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才轉過頭與宗守說話。

「此域三大世家之首,未來焚空主君。怎麼看你模樣,反而是不情不願的模樣?」

「總之一言難盡!」

宗守不願多說,目光掃視著四周。這兩位大人物離開,卻留下了此處一個偌大的爛攤子。

不過仔細看,卻也沒什麼首尾,需要他處理。

那邊數百艘空艦混戰,早已隨著九都仙庭慘敗,而進入了尾聲。

柳慕塵被斬殺之後,九都仙庭一方的艦船,更是再無絲毫戰意。

哪怕那位指揮艦師的將領,有著通天之能,此時也無力回天。

不過此時師若蘭那小丫頭,估計又該失望惱火了。

兩次艦戰的勝負,都是因對手的首腦人物,已被解決。

她的無雙將才,反而沒顯出來幾分。

再還有就是此處,殘存的四十餘位神境,此時俱都神情忐忑,在敖坤敖怡的震懾之下,已難以為患。

其中一部分,是隸屬玄靈修會與極絕仙庭。不過卻還有七成人,是柳慕塵的麾下。

本來若是柳慕塵還在,這些人自然要隨之回歸九都仙庭。

可此時柳慕塵已死,這總計三十三位神境,只怕一大半都會遠遠逃離,絕不會回歸九都仙庭,那個危如累卵之所。

卻是有些可惜了。

只略一思忖,宗守就挑眉問道:「爾等可願立誓,為我大乾效力?」

自然是最重的心魂之誓,不如此不能放心使用。

那些神境修士,聞言都是怔住。卻僅僅只過了半息,就有人醒悟了過來,毫無猶豫的一躬身。

「固國已亡,我等情願,為大乾之臣!」

其餘人等,動作也是不慢。有些人還微有猶豫,可見身旁諸人情形,就再不敢遲疑。

其實也無需怎麼遲疑,一邊是已經崩潰的九都仙庭,一邊是有著陸家第一儲君為帝君的大乾,怎麼看都是後者更光明些。

只從那坐鎮的聖階強者,背後的龍影,還有那戰力絕強道兵。

只要不是被迷了心竅,就可知這個初生的勢力,前景無量。

數目居然遠遠超過了三十三的數目,總計四十人。只有寥寥五人,沉默不言。正是極絕仙庭與玄靈修會的部屬。

宗守也不在意,這幾人不情願,也可用來交換贖金。

唯獨只這人數,未免有些多了——

元蓮世界連同周邊,共計有四十四處小千世界,遠遠不敷所需。

九都仙庭既然已注定了要覆滅,那麼他宗守也不介意,多佔一些便宜。

有這些降伏之人引路,大乾也會比其他勢力,更有優勢。

問題是大乾仙朝本身實力不足,四個等級的道兵數量都少了些。

即便佔據了那些世界,也未必就定能守住。

唯有天方世界,那地方狹小,可若經營的好,收入卻可相當於十個中千世界。

看來終究還是要從這裡著手——

哪怕有著後患,此時也顧不得了。

心中有了決斷,宗守就再不曾猶豫。

不過此時,倒還不用急著處置這些聖境修者。

心魂之誓,絕不簡單,也需時間籌備。

宗守先是伸手一探,將那縷金色的庚金之氣,握在手中。

不愧是天階靈物,天生就銳利無比。更有著靈性,在宗守手中躍動不住。

以守的力量,竟有些捏拿不住。右手中更被割裂出不少傷口,鮮血淋漓。

此物關涉到他第二元神能否真正,宗守是關注有加。

正在猜測,這是何種靈物時。宗守就聽葉軒道:「應該是先天紫宸玄金氣!此物固然銳利難當,卻極難塑形。不過一旦成功煉成,就必定是絕世劍器,有晉階神寶的可能。」

又道:「怪不得那柳絕,居然未將此物煉製成器,白白便宜了我等。此物若是由普通的器師煉製,的確是暴殄天物。要將之煉製成劍,必定需要最頂尖的煉器師才可。」

宗守挑眉,有是苦惱。他的虛靈鑄劍法,鍛的是魂劍,走的是第二元神之法,可自己來雕琢。倒無有葉軒這般的苦惱。

只是這元一魂劍,也同時是他聚集王道之氣的器物。

在祭煉之前,他也想請人出手,先把這縷先天紫宸玄金氣,完成劍胚的部分前序工作。

主要是鎮壓王道之氣,淨化提純的符文。

交給普通的器師,他的確是不放心。

最頂尖的煉器師麼?不知那人算不算?

實在無法,就只好尋崆器宗那位祖師出手了。

「說到煉器,我這裡可也需宗守你負責。」

那原無傷忽然出聲,手指了指自己的玉傀儡。

宗守循聲望去,就見那玉傀儡身上,滿佈著各種痕跡。

本身應該是表面玉白無瑕,然而此刻,卻顯得淒慘無比。

不用問,就知道是道門那兩位聖境的手筆。

而原無傷的臉上,要露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這一次,我原某可為你虧慘了。宗守你可不能不管——」

宗守啞然失笑,這玉傀儡是墨家器物,旁人哪裡能修復得了?

卻隨即又心中又一動,說起來,那人與墨家還真有些聯繫。

這可巧了,他也恰好,要去一趟天方世界。

第984章 道門大劫?

丈許方圓的靜室之內,空無一物。只有一盞青燈,在燃燒躍動。

而這燈側旁處,一位中年道者就仿如亙古不動的老樹般,默默入定。

室內也不知多久未有清掃,足有一尺土層。

也無絲毫的痕跡,顯示幾十甚至上百年中,此處都無任何變化。

這時那道者,卻忽然詫異的睜開了雙目,『咦』了一聲,看向那虛空遠處。

「是晴明?好惡毒——」

那面上瞬時抽搐,閃過一絲怒意。而是一個閃身,就到了室外。

此處卻是一個如夢似幻般的所在,各處靈雲飄渺,風景秀麗,四處閃爍著七彩霓光。

有不少男女修士,俱皆錯愕的,看了現出身影的這位中年道者。

「是琨銘師祖——」

「怎麼提前出關了。」

琨銘全不去理會,逕自到了這仙府後方。一座無比清澈純淨的蓮池之旁。

這裡的蓮花,就只有中有一朵。粉紅的蓮瓣,還緊接閉合著。

此刻芳華,卻已將這附近,滿園的靈花異草,全都比了下去。

琨銘此時,正是小心翼翼,護在身旁。

一股柔和之力,自他手心中發出。將這朵還未綻開的蓮華,牢牢護住。

而就在旁邊不遠,卻是氣勁交纏,傳出一陣陣的爆裂響聲。

半晌之後,那聲響才漸漸平息。

只是琨銘的面上,卻殊無喜色。看著那紅蓮之上,一縷縷微不可見的傷痕,目中一片陰翳。

「好一個誅絕劍意,好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幾乎就在他話落的同時,旁邊又現出一個人影。

青衣麻鞋,也是四旬左右,面如冠玉,唇紅齒白。

「一起殞落的,還有容璧!據成信說,是都死在那宗守手中——」

「宗守?」

琨銘回首一望,而後低頭一個稽首道:「琨銘見過師尊!」

旋又疑惑道:「此人不過仙境,緣何會是容璧成信之敵?」

「有敖怡敖坤之助,還有逍遙軒幾十年前,失蹤的那位前任軒主,不知如何,也到了他麾下。更有一套天階道兵劍陣,可與我道門大正玄樞真武陣比擬。」

那中年道者拂了拂袖,示意琨銘無需多禮,接著又問。

「此次變故,對你這次渡劫,可有妨礙?」

那琨銘默然,片刻之後,才開口道:「心中驚怒難平,憤恨交加。我要親自照顧晴明一段時日,也需一月時間,梳理心境。不過渡劫無妨!若不能成就聖尊,我如何還能照拂晴明這孩子?」

「正該如此!」

那中年道者聞言,頓時哈哈大笑:「總不能真讓那無恥小兒的圖謀,給得逞了。只延後一月時間,料來無妨!只需你時間早過魏旭就可——」

琨銘卻發覺自己這位師尊,似乎隱有愁意,在擔憂著什麼。

「師尊,可是那蒼生穹境之戰,有了什麼變故?」

「怎會?此戰我足足等了數千載時光,就為將那蒼生道毀掉,封印秀觀。無萬全把握,寧願推遲等候,也絕不會貿然動手。」

中年修士不假思索的搖頭,旋即就又知自己徒兒,應該是看出了什麼。

當下又神情凝然道:「我方纔所思,是成信之言。說到容璧臨死之前,曾以燃燒壽元的秘術,觀照那宗守氣運。當時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可惜那時,他神魂已至消散之境。只能以神念映照之法,將寥寥幾字,傳給了成信。」

琨銘的眼神,也漸漸凝重,知曉單論望氣之術,容璧絕不遜色於此時大商國師重玄。

而若是其捨棄性命,望來的信息,就更非同小可。

「只有五字,道門大劫,其——」

「其?」

琨銘挑了挑眉,有些不止所以。

其人?其事?還是器靈,麒麟之類?完全猜不出後面的言語。

「一頭霧水!使人完全不知所以。不過此事也簡單,既然知曉這宗守,可能為我道門大劫。那麼只需早早將此人除去便可——」

即便不計較這宗守斬殺他師侄,又幾乎斷絕晴明生機之仇。

只為道門,他也要將此人除去。

「我何嘗不知?」

那中年道人,卻是一陣失神道:「我所憂的,就在此處。那成信同時說道,當時焚空陸家的荒炎殿主譚空變也現身出來。以言語辱及陸氏之由,當著酈無缺的面,將九都仙君柳慕塵酷刑斬殺。又親口證實,那宗守已然掌握了陸家純血,焚世血瞳。是如今焚空陸家第一皇儲,下一任的焚空帝君。」

「怎會如此?」

琨銘皺起了眉,這可就真正棘手了。

若貿然下手,誅殺此人,那就必定是與整個焚空陸家為敵。

雖說道門也有三位至境,甚至若他渡劫,在至境數目上,還超出陸家一位。

加上三清尊神,也有七位至境。

可在幾千年前,道門就已開始分裂。一位太清尊神,也被劍宗帶離了出去。

在這多事之秋,與焚空陸家全面碰撞,實在不智。

「當著酈無缺的面?陸家當真霸道!」

不止是霸道而已,更隱含深意。這也是在敬告諸界,誰敢傷及宗守性命,又或言辭侮辱,那就是與整個焚空陸家為敵。

借柳慕塵之命,殺雞儆猴。

他不知當時情況,卻也猜知多半是因九都仙庭勢力較弱。酈無缺雖為至境,卻根基不穩。

否則他們道門,未必就不會成為焚空陸家,用來儆猴的肉『雞』。

「所以我才覺棘手!焚世之瞳,焚空陸家對之期待了數千年。無論如何,都不容宗守被人早早毀去。早知如此,幾年之前,無論是何代價,我也要將他毀去。」

中年道者說著,面上也全是憾色,旋即又笑著搖頭。

「也無需太過憂慮,此子要成長起來,還不知要多少時間。神皇崛起在即,橫掃千萬世界,那時即便焚空陸家,也要低頭。再有我等在這域外,數千年的經營,也不懼那陸氏發難。」

話音一頓,道者的目中,又透出了幾分決然。

「當務之急,還是那蒼生道。羲子留下的這個怪胎,還是早早除去為佳——」

道家這許多強敵,需先除其一!

第985章 列缺歸降

花了幾個時辰的時間,把元蓮世界之外的一應殘局,全都處理妥當。

宗守才與好奇來至外域一看究竟的風太極幾人一起,回至了元蓮界內。

只有敖坤敖怡不曾隨行,依然架著宗守那艘辟魔神梭,呆在域外。

此時界河中的艦戰,已經徹底結束。

幾個時辰的激戰,師若蘭麾下的太乙神雷艦,被擊沉了一艘。有三艘輕創,需要修補。

不過卻也最後,俘虜迫降了足達六艘寒晶影刃艦。

使這專用的仙階戰艦,增加到了十五艘之巨。

再若加上幾個月後,阿修羅族即將送至的十艘太乙神雷艦。

大乾仙朝的域外艦師,就將擁有整整二十五艘的規模,實力蔚然成形。

雖還弱小,卻已不容忽視!

可以毫不費力的,壓制元蓮世界周邊。

而在元蓮界內,戰局已經進入最後的階段。此時在邊境線上,四處都在追殺逃亡。一支支的大軍,在往東面開拔。攻城拔地,勢如破竹。

外域九都仙庭敗北,玄靈修會與極絕仙庭同樣損失慘重。

界內之人知曉這些信息之時,估計要稍晚一些。

不過卻明顯可以感覺得到,隨著時間推移,東面諸國大多漸漸軍心失散,人心惶惶。

不戰而降的例子,比比皆是。

最關鍵的墨陽城之戰,也早已經有了結果。

九都仙庭的地階道兵,幾乎全員覆滅。其統帥不得已之下,只能以百萬軍之勢來牽制抵禦那五百易靈誅魔士。

卻被莊羽親自統領的玄狐鐵騎,從正面強行擊破中軍,馬踏聯營。

而後四萬天罡劍卒從後壓上,一舉奠定勝局。

不過在此之後,那東面諸國聯軍敗勢雖顯,卻也仍勉力糾纏支撐了許久。

直到外域的消息,傳回雲界。那數百萬大軍,這才徹底崩潰。

莊羽的言語間,對敵方的統帥,評價頗高。

「此人是無雙將才,同樣兵力,同樣的條件。在正面戰場上拚殺,吾非其敵。」

固然是稱讚了對方,卻也隱含著幾分自傲。

只說正面戰場博殺,顯然莊羽也只認為此人只這一處,是勝過自己。

戰術上不如對手,可在軍略上卻要強過對方。

同樣兵力,同樣條件下非其之敵,那就不給對方公平一搏的機會就可。

宗守暗笑,不過被莊羽這麼一說。對這位九都仙庭的將領,也分外在意起來。

能讓莊羽都自認戰場上正面搏殺,不能取勝。

在那樣的劣勢之下,也依然能苦苦支持四五個時辰。

此人的統兵之能,自然可想而知。

而無雙將才,無論放在何處,都是極其稀缺的資源。

據莊羽所言,這位九都仙庭的大將,在局面無法挽回之後,也不用人勸說,就乾脆無比的選擇了降服,自己束手就擒。

同時歸降的,還有九都仙庭這三大勢力,總數共計十四萬的玄黃二階道兵。

不同於天階與地階道兵,一般都有禁制異術在身,難以完成轉化。輔修功決,也基本無法轉換。

玄階與黃階道兵,要轉為己用的話,卻容易的多。

有禁術,卻並非是無解。輔修功決,也可輕易改修。

哪怕絕大多數人,對原本所屬的勢力,還保持著忠誠。也可轉賣給外域奴商,換取資源金錢。

這些常年販賣奴修之人,自有炮製他們的手段。

此是這一域的默認常規,宗守無意去標新立異。

他心有仁慈,卻只對自己的親人子民,不會施捨給自己的仇敵。

留下他們的性命,不曾有過苛待,就已經算是盡了仁道。

十四萬道兵!

宗守略略驚喜了一番,哪怕其中只是玄階與黃階二類,玄階更只有兩萬人,卻也是一筆很不小的財富。

而其中更使他在意的,還是這十餘萬道兵的統帥列缺。

此人三旬年紀,身形魁梧壯碩,風度寵辱不驚。

哪怕是被人拘押,帶至宗守面前,神情也依然平靜,不見絲毫變化。

宗守上下看了此人一眼,心中也是詫異。

此域之中,無雙將才極少。能在統領萬軍之餘,把修為也推升到神境境界的名將,那就更是稀少。

「孤方才聽聞,你在受擒之時,曾對莊羽說,願意為孤效力?」

「是有這一句!」

那列缺欠身一禮:「我觀國君麾下,將才甚少。列缺願毛遂自薦,為君上效犬馬之勞,征戰外域。」

宗守笑了,大乾仙朝說到將領,其實也不少了。

統帥之才,有孔瑤,莊羽,都是可稱為軍神的人物。邱為亦是宿將智將,可獨當一面。

而宗原與任天行,也都是可催鋒拔銳的無雙名將。

似虎中原與柴周這些人,若成長起來,亦是不凡。

可其中絕大多數,都用在了雲界這個根本重地。

在元蓮界,大乾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個莊羽,還有一個幾年前歸降的癸宣。

因事涉舊主,宗守這次甚至都不敢對後者委以重任。就連在不久之前,漸感獨力難支的莊羽,同樣也不建議此人重掌兵權。

此人不是無雙將才,可在戰場之上,臨陣決斷才能,也僅只遜色莊羽一籌。

此戰過後,倒是可以放心使用了。

可宗守手中合格的領軍之將,仍舊仍少。

這列缺若真肯為他效力,那真是莫大驚喜。

此人絕不同於宗原等人,還只是潛力股,並未真正成長起來。

身為神境修士,這千年來在外域,必定已經歷不少戰事。

對外域征伐的瞭解,遠不是宗原莊羽幾人可以比擬,甚至超越宗守。

一旦歸降,立時就是拿得出手的一位方面大將。

心中歡喜莫名,宗守面色卻仍舊矜持,不顯半分。

「據說那柳慕塵為招攬列將軍,耗時整整七年。身為帝君,卻放下身段親自延請,用盡了各種樣的手段。可列將軍今日,卻如此爽快投誠,不覺對不住舊主麼?」

「良禽擇木而棲,柳慕塵若是名主,何用花七年時間,效力九都仙庭,列缺是逼不得已。所謂手段,除了禮賢下士之外,還有以勢相逼,以親相挾。」

那列缺面無表情的說著,也看出宗守眼中漸漸透出的不悅,卻仍是不改。

毫無顧念就背叛舊主,甚至甚至言辭詆毀之人。換作哪一位君王,都不會喜歡。

可他素來如此,對柳慕塵就是不喜。無需刻意隱瞞,為舊主說什麼好話。

有些事情,也一查就知。

「列缺今日,也已為九都仙庭戰至最後,盡了全力,問心無愧。總不能為一點恩惠,就為九都仙庭陪葬?而君上大乾,國勢漸盛,如旭日初升。列缺如能投效,必能得君上終於,是棲良木——」

宗守此刻卻一陣遲疑,先前是對此人歸降,歡喜無限。這時聽了列缺這些話,卻又多出了幾分遲疑。

此人對故主如此,那麼對他宗守會如何?

那列缺似有所覺,眼神微顯黯淡道:「列缺自知這一戰若不降,要麼是被幽禁終生,要麼是受刑身死。二者皆非我願,最後終究還是要降歸君上。既是如此,又何需矯情?」

又道:「罪臣不能擔保,對君上始終忠耿無二。卻必定能做到盡職盡責,對君上一應所托,都全力辦到。」

宗守挑眉,而後失笑。盡職盡責麼?有這一點,其實已經足夠了。

想要人人都對他忠誠有加,那不現實。

心中決斷已定,宗守就不再猶豫。

「有列將軍加盟,我大乾國勢。必定能更上一層樓,就請列將軍暫任右軍都督如何?」

大乾分前後左右中五軍,以都檢點為主官。

都督之職,僅遜於都檢點。莊羽在歸順之後,就曾經任過此職。

列缺不同與其他人,早在戰場上已證明過自己,是人人敬服的名將。

所以直接任命為都檢點之職,旁人也不會有異議。

只是宗守,還想看看,這人的為人到底如何,是否真能委以重任。

那列缺卻毫不猶豫,就躬身受命:「臣感激不盡,必定不使君上失望。」

宗守此時,還有無數事務需要處置。

要接手元蓮界諸國,要準備大軍,繼續征伐周圍世界。

更需分派軍力,攻佔九度仙庭部分疆域。

可謂是千頭萬緒,忙到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幾半。

接見列缺不到一刻,甚至來不及深談一番,宗守就只得將這位新鮮出爐的右軍都督打發走。

不過在臨走之前,卻又聽列缺提醒:「聽說君上的艦師,也俘虜了九都仙庭的艦師總督宜靈素?此人不凡,若有可能,君上最好是勸降此人。」

宗守一楞,那位九都仙庭艦師總督的能耐,他也見識過了。

不如若蘭的天賦異稟,可此人也差不了多少。憑他豐富經驗,與師若蘭周旋。

甚至一度,使大乾的幾十艘空艦,毫無還手之力。

可這列缺的意思,卻竟然是要他最好花些心力,去特意勸降?

何需如此?

隨即就又聽列缺道:「此人出身器師世家,家族在九都仙庭掌握大權。九都仙庭能煉製寒晶影刃艦的器師,幾乎都在他掌握之中。更因常年軍伍,聲望極隆。若招攬了此人,九都仙庭剩餘五十艘寒晶影刃艦,至少可拉來十艘之多!」

第986章 形勢險惡

聽了列缺之言,宗守才知自己的俘虜裡,居然還有著這樣的一個寶貝。

寒晶影刃艦他並不放在心上,在地階戰艦中,並非是頂尖。

且需五位以上,九都仙朝特有的九都絕刃仙坐鎮,才可有與神境抗衡的戰力。

比之只需隨意一位仙階巔峰修士就可的太乙神雷艦,差的太遠。

而且此時大乾初起,若招降納叛太多,也有尾大不掉之憂。

可那些器師,宗守卻很是在意。

畢竟是煉製過地階空艦,有著足夠經驗。煉製其他艦種時,必定可極上手。

不過宜靈素這人,卻沒列缺那麼識時務。

宗守一番軟硬兼出,就如列缺所言,各種樣的手段。以勢相逼,以情動之。就差沒拿其家人要挾,這才使此人答應了下來。

本身卻沒應承為大乾仙朝之臣,只答應助宗守勸降招攬。將他一族,連同九都仙庭原有的器師,都遷移到元蓮世界。

也盡量說服更多的寒晶影刃艦,投靠過來。

在宗守看來,這人之所以會答應這些。只怕也非是真心被他說服,而是九都仙庭大亂在即。擔憂族人捲入遇難,為自己家族先尋個避風港而已。

宗守倒無所謂,更頗是驚喜。

有經驗的器師難尋,而那寒晶影刃艦雖不怎麼樣。可操持戰艦的人手,精銳艦員,也同樣不是那麼好培育。

當所有的事務,都安排妥當,已經是十日之後。

此時元蓮界,基本都已穩定了下手,東南諸國王室易主。視各人功勳大小,重新分封肢解。

又整合各處軍將,挑選精銳。由空艦裝載,在師若蘭的艦師護持之下,運往外域虛空,征戰周圍世界。

其實與其說是『征戰』,倒不如說是『進駐』,更為合適一些。

此時周圍世界,本來隸屬九都仙庭的小千世界,基本都已逃遁一空。

一些膽大的,更是直接就要投靠過來。

而玄靈修會與極絕仙庭,更是識趣的,早早就把人撤走。

更紛紛遣使過來,帶了厚重賠禮,以示重修舊好之意。

一方面是欲各自割地,自承錯處。一方面卻是糾集各大勢力的使者,一起在督促勸動他這大乾國君,遵守此域共規。

而所謂共規,就是仙境之上,不得輕易參與界域爭奪。

宗守對此是嗤之以鼻,此時已算看透,這所謂的『共規』本質。

你若沒實力,別人只當是不存在一般,毫不在乎。

只有當勢強之時,這些人才會把這共規放在心上,與你講起了規矩。

明面上卻仍是答應了下來,畢竟此時的大乾,還遠沒有重新制定規則的能力。

元蓮界周圍,不用怎麼憂心。倒是搶佔九都仙庭轄地,需要費些心思。

宗守思量了許久,才決心以癸宣為帥。

此人用兵可謂四平八穩,唯一的一次冒進,就慘敗給了莊羽。想必是記憶深刻,難以忘懷。

用此人為帥,一來是對其表示信任,二來手底下也確實無人。

元蓮界附近雖是已壓服,可形勢仍未穩定,存著變數。

沒有莊羽坐鎮,宗守實在難以安心。至於列缺,另有用處。那個地方,更需一位無雙大將。

而征討九都,那邊已現潰散之勢,料來並無惡戰。

再有歸降宗守的幾十位神境照拂,引路指點,必定不會有大過。

而坐鎮元蓮界的,除了莊羽之外,更有陸無病。

這些時日,錯非陸無病從旁協助,代他處理了許多政務。

宗守真不知自己能否忙的過來,此時他要離去。

就更需此人留下,梳理元蓮界的各處政事,完善治國之法。

而到此時,其實也不算是完全結束。只是稍微有些空暇,不如那十日般,需日日忙碌,甚至要用宙書的時間加速之能,來處理公務而已。

距離真正萬事定鼎,還需一段時間。

宗守也終可忙裡偷閒,從那暖閣中走出,抽時間休閒一二。

才到晨曦時分,這元靜宮就已噪雜了起來。

人來人往,宮門方向,有無數人的出入。

宗守才呼吸了口新鮮空氣,就被打攪了性質,暗暗搖頭不已。

「看來這元靜宮,終究還是小了一些。」

為元蓮界之中樞還可,可如今的大乾仙朝,即將統轄六十以上的中小千世界,數百餘國。

即便大多數政務,都由凡間的君主朝廷,自己來處置。

這仙朝中的官員,也仍是不免暴增,已到兩萬的駭人數字。

最多幾年時間,就需考慮把元靜宮擴建,又或者重建仙都。

又想到政務,宗守更皺起了眉。

「每日幾乎所以時間,都用在這雜務之中。要何日才可問鼎那劍道之極?」

這就是矛盾,其實宗守處理政事的時間,相較於其他勢力的帝君首腦,可稱是極少了。也只這一陣大乾突然擴地十餘倍,才顯得忙碌一些。

可即便如此,在宗守看來,也是無法忍受。

要成十方百萬世界之主,就必須對轄下之地勵精圖治。

而要想宇內六合八荒無敵,就要花更多時間,鑽研武道,極致於劍。

看來是非得在仙庭之內,建一完整的『內閣』,代他處理政事不可。

張懷可以從雲界調出,此人之才,其實更勝過陸無病一些。

只以一個雲界做舞台,實在太小。

二人聯手,這個『內閣』就已初見雛形。

不過除此之外,還需幾個治政良才。最還有一位治政經驗老到之人,在旁襄助。

最合適的,就是任博——

想起這位老人,宗守頓覺心中一痛。

延壽之法,他到如今都仍未尋得。

歎息一聲,宗守就右手一翻,將一枚血紅色水晶,握在手中。

靈念探入其內,不斷的搜尋。隱隱可聽,內裡一陣陣哀嚎聲響。

這是瀟湘子的元魂,那日戰後,宗守就毫不猶豫,取了這人的性命。

既已與道門,再次撕破臉皮,那也無需留身情面。

而事後搜魂,也終於確證,此時的蒼生穹境,確然是風雨飄搖之中。

可惜瀟湘子地位仍舊太低,不能知究竟詳細。

可只從那蛛絲馬跡,就可知道門,也確實是已準備,朝蒼生道下手。

而且那時,動手的絕不止是道門一家。

十日之前,宗守就以歸心似箭。卻只能暫時忍耐,把此間諸事,都一一安排妥當。

「道門麼?只有三月時間——」

按照這瀟湘子的記憶,魏旭渡至境之劫,應該就在這三月之內。

按照此人的記憶,在四個月前,蒼生道也已察覺到情形不妙。

可是到了那時,已然是騎虎難下。魏旭修為已至,早早就到了界限。此時選擇突破,天人交感,劫期已定。只能提前,再不能推遲。

想來他渡劫之時,就是道門發力之日。

搜索殘魂,再不能發覺什麼。道門一應佈置,一應謀劃,都是未知。

宗守握著這血紅水晶,只覺是茫然。

想到即便自己回去,又能做什麼?

統領此方大軍,返回雲界?辦不到,也無裨益。

更知那清玄道君一旦動手,那就是雷霆萬鈞之勢。

龍影敖坤,都欠了魏旭的人情恩惠。一旦知曉情形,都不會坐視。

可一旦捲入到這漩渦之中,便連他們自己,都可能有性命之憂。

他曾翻看過蒼生道繼續的密史,當年道門,圍殺羲子,有記載的至境修士,足達七位之多。除此之外,還包括了道門三清尊神,儒門四尊聖人化身,以及七件神寶。

而自封修為,降臨雲界的聖境神境,亦達百餘。

其餘仙境靈境,以及九階修士,總計則更不可計數。

那一戰,真是屍山血海,慘烈無比。

道儒兩門,俱遭重創。聖境修士,至少殞滅了三分之二。

不過損傷最大的,還是外域勢力。

秀觀比不得羲子,是半步真境,卻也是至境巔峰。

才能以一人之力,使蒼生道始終不倒,列在五大教派之內。

道門卻如此自信滿滿,要一戰滅亡蒼生道。

可想而知,這一次將動員多少力量。

他宗守,如今雖勉強是一人物,也已傲視一方。

可要介入此戰,卻真如螞蟻一般渺小,微不足道。

此時此刻,唯一能助蒼生道的,就只有焚空陸家,以及佛門——

「難道真要去求人不成?」

念頭一起,宗守就苦聲一笑。

有十足的把握,焚空陸家與佛門都不會拒絕。

卻必定要付出代價!

或是入佛門,證無量終始佛。

或是改姓入陸氏,繼承焚空聖地。

否則一點都不肯付出,別人如何會平白助你?

說來說去,還是他宗守胸中傲氣害人。不到迫不得已,不願向這兩家求助。

是否則太過自私了?

想起這一戰之後,不知多少蒼生道弟子,會殞於此戰。宗守就不禁更是怔然,其中有不少,還是他曾經一段時日的同窗。

定定立著,發愣凝思,直到宗守心有感應,才復清醒過來。

眺目望去,只見風太極,慈方以及趙嫣然,正聯袂並行而來。

宗守立時收起了雜念,這三人至此,必定是為宗派事務。

他等這三教決斷,也同樣等了許久時間。

第987章 已經放棄?

「我劍宗宗主之意,是讓臣厚顏向君上,請任一官職。品階無需太高,能參與朝政,得聞樞要就可。」

風太極一開口就以臣自稱,心中是感慨萬千。

半月之前,宗守那位鐵面謀士,說他們可能同殿為臣,此時果然如是。更有些赧然,他這是直接開口要官來了。

說是品階無需太高就可,可能夠參與朝政,得聞樞要,就必定是一個要職。

不過說到後面,風太極的底氣,又多多少少強了些許。

「我劍宗之內已有定論!將會在近日,召集門內一百五十位仙境,以及至少十位神境修者,趕至至元蓮世界,在此另建劍宗別院!除此之後,還有兩位聖境師祖,將會趕至。」

又道:「我劍宗既然在仙庭參議殿中,據有著十分之一的份額,自然也需為大乾仙庭出力。君上但有所命,絕不感推遲。只是這我劍宗權利如何,又有何等樣的義務,都需與君上,商榷清楚。」

宗守詫異的看了過去,頗是駭然。

元蓮界之前被周圍幾家勢力,聯手封鎖。即便有消息,也傳不過來。

此時九都仙庭潰滅,另兩家也不得不敗退求和。與雲界的聯繫,自然是再暢通無阻。

他也知劍宗佛門,知曉這邊情勢之後,必定會有所反應。

大幅增加投入,不使自己份額淡薄太多,是預料中事。

不過一百五十位仙境,十位神境,這個規模,還是出乎正宗守想像,可真算是大手筆了。

劍宗修者,絕非是普通修士可比。在靈潮低迷的雲界中成長起來,又孤身闖蕩外域,一步步走上來。

同樣的修為,劍宗一個神境修士,估計至少可勝他不久前他才收服的神境三人。

劍宗之內,總數也是不多。

意味此時,這雲界五大教派之一。已將這裡,與雲界的基業,等同視之。

在雲界大亂將起之時,將這股力量分離出來,實在需要莫大勇氣。

唇角略挑,宗守就毫無猶豫的開口:「我朝人才匱乏,要職空缺無數,不過最適合的,還是御史之職。就請風兄,任我仙庭右都御史如何?」

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有這劍宗相助,他的大乾仙朝,更穩如泰山。

甚至再做擴張,也無不可。

給癸宣那邊投入的軍力,又該加碼了。

故此這一次他宗守的吃向,會是極其難看。

風太極也同樣大喜過望,這個位置的確合適,是仙庭中,不多的實權職位。

下可監察諸國,牽制百官。上則可參與國政,知聞秘要。

歡喜之後,旋即就又若有所思。

宗守將此職為委任給自己,重視之外,當也有其他用心。

這估計是要借他之手,讓劍宗自己監管處理,日後犯錯違法的弟子。

此時也無法仔細琢磨,風太極:「善!就是右都御史!」

直接就做主應下,無需請示那萬劍穹境,以及劍宗諸派。

劍宗從道門分裂,掙扎萬年,才有而今基業。

也不是沒有嘗試往外開拓,卻屢次受挫而回。

反而險險搖動了劍宗在雲界的根基。

不過此時,大乾此刻控制的這幾十個世界,以及即將納入的領土。

即便以往劍宗幾次嘗試加起來,都是遠遠不如。

幾乎每一次,都會遭遇反彈。

固然是由於外域那些個至境聖尊,警惕有加。卻也有雲界幾大教派,互扯後腿之因。

好不容易在宗守身上,真正看到了幾分希望,自然絕不肯錯過,要全力一搏,走出雲界這個囚籠。

倒是雲界那件開天至寶之爭,劍宗最無希望奪得。

雲界教派之爭,劍宗的處境,也僅僅比蒼生道稍強一些。

既然已有了另一條可行之路,可以獲得更多的弟子,更多的資源。

那麼明智放棄,脫身事外靜觀,也是一個選擇。

知曉宗守既已開價,那麼就由不得他拒絕推遲,也無需遲疑猶豫。

「劍宗這次真好大的手筆!」

那慈方在旁一笑:「好在這次我佛門投入,也還算拿的出手。金剛果業者二百八十人,羅漢果業者十五人。也同樣有三位菩薩,將會進駐元蓮。」

佛門之中,金剛果位等同仙境修士,羅漢與神經相當,菩薩則俱是聖境尊者。

而半步至境,至少掌握一件神寶,則可稱佛。

宗守聽著,是全不覺意外。忖道這佛門,果然是見縫插針。這樣的傳道機會,又怎會錯過?

這何止是拿的出手而已,超過劍宗實在太多。

接下來,就看此人開價如何了。

「參議殿中,一成三的份額!此外不知君上,可缺一國師?」

大乾擴張,參議殿自然也需調整。

宗守的手段溫和,必定會給治下各處世界之人參政之權,而參議人數也將會激增。

倒是劍宗佛門,這一次出力甚少。按出力大小分成,降低份額,是理所當然之事。

也是痛定思痛,一次大幅投入,免得下次收益之時,再被淡化。

風太極雙眼微瞇,略有些不滿,最終卻也未說什麼。

佛門投入更多,自然能佔據更多收益。

「國師?」

宗守想起了大商重玄,搖頭笑道:「孤這裡倒是沒有異議。不過要為國師,就需有望氣易算,卜測凶吉之能。不知慈方大師,可能夠勝任?」

那慈方聞言,雙掌合十,神情凝然道:「此事是慈方短處,然則佛門之中,自有大能者。譬如淨世音佛,預測未來之能,此域之中只三五人可以與之比擬。國師人選,必定令君上失望!」

說起淨世音佛,宗守就不自禁的,想起了淨音。這個據說已還俗了的女尼姑,也不知要躲他多久?

「既如此,那就無妨!」

再看向趙嫣然,劍宗佛門,都追加投入。不知道蒼生道如何?估計不多。

卻見趙嫣然蒼白著臉道:「同樣聖境三人,十四位神境,二百五十位仙境修士。另有靈境修者六百五十六位。」

宗守聽說,心中卻頓時沉入谷底。

這難道是要把蒼生道的家底,全搬遷過來?

還未開始,就已經放棄?

第988章 速成之法

風太極與慈方,也同樣是眼含異色,看了趙嫣然一眼,卻都不曾說什麼。

蒼生道的存亡抉擇,與佛宗並無太大關聯,慈方並不在意。

與劍宗倒是頗有關係,二者之間,曾經是唇亡齒寒。

不過既然劍宗,已經準備將部分根基,搬遷到元蓮世界。

那麼蒼生道是存是續,就可冷眼旁觀。最多形勢允許之時,暗助一把。

以前還擔憂宗守,會受蒼生道覆滅的影響。

畢竟二者之前,關係極佳。而宗守與道門,又是深仇大恨。

蒼生道若亡,道門難說不會朝大乾下手。

可此時知曉宗守,還有著焚空陸家第一皇儲的身份,二人自然再無顧慮。

道門投鼠忌器,沒有站得住跟腳的理由,動手的可能性極低。

以前對宗守屢次下辣手,還可說不知者不罪。

可此時無緣無故動手,那就是針對陸家,不把焚空聖庭,放在眼中。

故此對蒼生道的處境,二人此刻只能是暗暗感慨的歎息,也不好多說什麼。

宗守也同樣一陣沉默,卻知此時,不是說話之時。

乾脆就把話題岔開,直接談其餘諸事。

劍宗佛門與蒼生道,每年需要遣多少修士,效力與他麾下效力聽命。還有每年容許的傷亡比例,大乾被人侵攻之時,三教弟子需協同防禦等等。

把一切細節款項談妥,又用了半日時光。風太極慈方二人也知此刻宗守,是忙的腳不沾地。滿意之後,就識趣的告辭離開。

只是在臨走之前,風太極又猶豫著提醒:「聽說君上,準備回歸雲界?恕臣直言,此時雲界太亂,君上回歸之後,或有性命之憂。臣勸君上,最好還是推遲行程的為佳。」

那慈方聞言,也同樣頷首:「此言甚善,還請君上,再考慮一二。」

宗守卻笑笑不言,不置可否。風太極二人,只看他面色,就知無法勸動。

倒也不覺怎麼失望,在他們看來,宗守此時回歸雲界,雖有風險。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劍宗佛門合力,護住一個宗守,還是綽綽有餘的。

哪怕是道門發難,也可直接頂回去。

既然勸阻不得,便都果斷住口,各自離去。

只留下趙嫣然一人,陪在宗守身旁。

後者皺眉凝思,沉默了良久。才終於開口問:「不知我那幾位師兄,到底是何打算?明明是危難之時,卻把如此多的人力,分遣至元蓮世界。是真準備要放棄雲界與蒼生穹境不成?」

趙嫣然神情,本就黯淡。此刻聞言,眼神更是苦澀:「魏旭座尊在四個月前,突破劫障之時,就已發覺不對。只是到那時,已經欲罷不能騎虎難下,劫期已定,容不得他退卻。曾準備獨自遠走,那時禍只及他一人,可以保全蒼生道復興之機。不過在半路上,又被秀觀祖師抓了回來。說是蒼生道若錯過了他,那麼遲早也還是覆亡之局。早與晚,都無太大區別,倒不如全力一搏,還有一線機會。」

宗守眉頭,更是緊皺。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全力一搏,那麼就不該把本就不足的人手,遣來這邊,分薄實力。

「其餘幾位祖師,也同樣是這麼說,贊同秀觀祖師。魏旭座尊無奈,只能留了下來。不過在知曉這邊變化,尤其你已攻略數十世界之後,是大喜過望。最後力排眾議,定下此策。當時秀觀祖師,也未反對。」

趙嫣然盡量語氣平淡:「這部分人,其實只是蒼生穹境遣來之人。稍後還有三宗六門,會將更多的弟子送過來。不過絕大多數,都是地階弟子。」

言語之間,是略含哀意。方才是故意把人數,少報了許多。

蒼生道一個即將沒落的教派,在大乾仙朝中,佔據了一成三的權益,已經有些過分,超出了劍宗,與佛門平齊。

若是再多,多半會使這兩大教派,心生不滿。

她出道數十載,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憋屈之時。也第一次,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宗守心中,也再次冰涼一片。

秀觀師叔不曾反對?那麼也就是說,便連師叔他也不看好此戰?

故此對魏旭,為蒼生道安排後路之事,選擇了默認。

震驚之外,更覺茫然。

在他記憶之中,魏旭本該是幾十年後,雲界靈潮全盛之時,把座尊之人,讓渡給那一位。

幾千載後,蒼生道雖未大興,卻能維持道統,與道門並肩而立。

怎麼突然間,就有了這存亡之劫?

是因自己之故?

宗守心緒起伏難定,努力調息靜神,也不見效果。

知曉是因自己,使這世間之事改變太多。連鎖反應之後,才有了這番變故。

此時那『前世』的記憶,已經完全無用。

「要亡覆蒼生道,沒這麼簡單!」

想起了不知去向林玄霜,宗守微搖了搖頭。

這也是變數之一,道門不會想到。他這位師尊,已經成功脫劫,真正踏入了至境,重塑身軀。

林玄霜既早早判斷出魏旭,是要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自然也沒道理看不出其中凶險。

這時也不知去了何處,是要復原傷勢,還是在努力著,準備挽回蒼生道的頹局?

總之這件事,他不能坐觀。

「最多十日,我會親往雲界一行!」

此時在這邊空想也是無用,到底如何為蒼生道,爭取一線生機。就需得返回雲界,看看具體情形,再做籌謀。

趙嫣然聞言,卻不喜反愁,柳眉蹙起道:「座尊之意,是讓你留在此間。靜等結果,不用返回了。若是他能僥倖成功,自然一切都好,可若不能,蒼生道就需靠你來照拂。如今也只有宗守你,有如此能力——」

宗守卻懶得多言,也不打算與之爭辯。

趙嫣然之言,非但不能使他打消歸念,反而愈發的使他焦躁難安,急不可耐。

打發了趙嫣然,宗守逕自返回。卻不去那間他專用於處理政事的暖閣,而是走入到自己的寢宮之內。

盤膝端坐,宗守陷入了沉思。

這次他空有大軍,卻帶不回去。

能助蒼生道的,只有大乾在雲界之內的力量。應該可對道門,略作牽制。

再還有,就是己身。仙境初階,勉強可勝過一些不怎麼樣的神境修士。

這次大戰中,實在微不足道。

只是除此之外,他卻還有著一個優勢——焚世血瞳!

這門瞳術神通,對蒼生道或有助益。封鎖空間,洞察對手虛實等等。

可要把這血瞳之術,發揮到最大,就需更高的境界不可。

再一個,就是王道武學!

攻略天方世界,得到這個中繼點。可以使得他的國勢與『王氣』,能部分影響到雲界。

可本身若無一定的武道修養與根底,即便手掌千億世界也無用。

除非是他的武道意念,能再提升一些,有更雄厚的修士,才能憑借王道之武,以及一些激發潛能的秘法,在雲界暫時擁有媲美聖境的實力。

可修為卻需苦修得來,一步一印,很難有速成捷徑。

他才剛到這仙階境界不久,本來還需數十年的積累,才能再次進階。

不過在九絕死獄中的血脈異變,卻使他有了足夠的道法積累。

此時也恰好掌握一種,可快速提升修為境界,又無多少隱患的法門。

把那宙極命世書取了出來。將這數翻到了第五頁。

宗守就又一陣猶豫了。

宙書共有九頁,對應身、地、天、靈、仙、神、聖、至、真九大境界。

此時他的修為,正對應第五頁。

早在蒼靈世界,他突破仙境之後不久,就已翻開。

內中除了含蘊更多更高深的時間命運之法外,還有兩種對宗守而言,可謂至關重要的法門。

一種是御控宙書之法,投入更多的靈石仙石,使時間增速提升到百倍差距。

不過這消耗比例,卻非是倍增的層次,而是幾何級數!

消耗多到使宗守,也要感覺心痛,性價比實在不高。

另一種,則是回溯時光。

可以使施法之人的靈魂,回到所經歷過的某個特定時段。完全復原,再次經歷自己所看到過的一切。

不過卻不能動,也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眼看著。

需要的仙石法力同樣多了些,宗守卻都不缺。不過除此之外,還需消耗三百載壽元。

之前宗守一直遲疑,有些捨不得。這時候,卻已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

「當真使人糾結!踏入仙境,好不容易多了四千年歲壽。這一次,怕是又要耗光不可——」

靈境至仙境,一般是視個人資質不同,增一千六到兩千年左右的壽元。

宗守本身的肉身,與神境的不壞之體相當,更名錄於玄命金冊中。

故此一進入仙境,就是增壽四千年。

而這次若計算無誤,那麼他一次,就需消耗至少三千年的壽命。

嘿然一笑,宗守猛地合上了這本宙書。

不是打了退堂鼓,而是決心已定。用這三千年歲壽,搏上一搏。

只是要施展此法,需得長時間靜神,更需敖坤那樣強者為他護法。眼下雜務仍多,還不到時候。

第989章 再觀太初

大約再半個月之後,大乾仙朝的疆域終於定下。

元蓮以及周邊四十七處世界,都被全數佔據。加上癸宣統軍,一路在九都仙庭國境之內,狂攻猛進。

借助太乙神雷艦與寒晶影刃艦,遠超普通空艦數倍的極速。

二十天時間,也拿下了整整二十六個世界,其中甚至還有兩處中千世界。

不過到了此時,周邊勢力,也都反應過來。一面朝大乾施壓,陳兵國境。

一方面則是聯手介入,迅速瓜分九都仙庭的殘餘之地。

癸宣兵少,只能無奈停下,轉為守禦。

其實也無法攻取更多,奪自九都仙庭的這一部分疆土,離元蓮界較遠,其實並不接壤。

更與其他的勢力,犬牙交錯。

如何治理是一個難題,守禦則更是麻煩。

佔領容易,卻未必能守住。

對癸宣的見好就收,宗守其實極其滿意。

此時大乾的所有國土加起來,共有中千世界五處,小千世界六十九處,已初具規模。

其中靠近元蓮的部分,更屬於少有的膏腴之地。

『前世』那一位,就是借此地豐富的財力人力崛起。

只需幾年消化,便可聚斂起豐厚國力。

最令宗守欣慰的,還是九都聖庭供養的那些器師。

宜靈素的家族,果然是影響力巨大。通過此人勸說,有將近七成之人,答應遷往元蓮。

投靠過來的寒晶影刃艦,也比預料中的多些,足達十六艘之巨。

這些空艦,沒有九都絕刃士坐鎮,價值大失。

可本身也有著可以媲美先境巔峰的戰力,速度更超出普通空艦數倍,依然有著莫大價值。

尋常的仙朝與修會勢力,都會遣一人為一界之主。

負責守禦之外,每年也需上交大部分的產出。

修為到了神境,一般都不理俗務,也不願輕沾因果業力。

所以一般都是從仙境中期的修士,挑選界主人選。

宗守的大乾仙朝卻不同,不設界主之位。

按照宗守與陸無病,一起商議定下的體制。每個世界,都會分封數國。都有三五名額,可至元蓮世界,進入參議殿中。

設鎮守一名,副將二名,都不理俗務,只負責訓練徵召兵馬,培育此界修士。

再有巡撫一名,參政一名,其餘如百花使,令獸使等官員若干。除了監管之責外,還負責徵收稅賦,調解諸國與宗派糾紛,以及培養各種靈藥靈獸,溫養各地靈脈。

後二者才是重點,平常政務,自有各國自己處置。

只有當國君失德,或者君臣昏聵,民怨極大之時。大乾才會介入干預,盡到上國之責。

再有市舶使,這也是重中之重,負責一應商貿事務。

國策寬鬆,雖在本質上,其實也極盡收刮之能事,卻到底溫和了許多。

故此新據之地,都未遇到太多的反抗。諸界之民,許多都是半信半疑,態度謹慎,試探著與大乾接觸。

到了此時,周邊形勢已漸漸穩定下來。接壤的玄靈修會、極絕聖庭與七聖盟,或是遭遇遭遇重創,或是自身麻煩不斷。對大乾崛起,是有心而力不足。

其餘勢力,則都或多或少,捲入到九都仙庭轄地的爭奪中。一時之間,對大乾也無瑕理會。

按說還有無數的事情要做,擴建道兵,增加軍力,招攬修士供奉等等。

宗守卻再不做理會,把一應之事,都全數拋下。

恰好此時,那九艘太乙神雷艦,已經被師若蘭帶回雲界。

散往四處的兵力,也陸續抽調了回來。

大概湊足一萬天罡劍卒,三千玄狐鐵騎,一套源海天罡太上誅魔劍陣。

宗守就直接起程,離開了元蓮世界。

前次繳獲,還包括了柳慕塵的那艘坐艦。

不但裝飾奢侈華麗,也極實用。遁空之速,不遜色仙階器物,本身更是一條戰艦。

戰力可相當於五六艘地階戰艦的總和。

價值自然是比不上辟魔神梭,可論到舒適度,卻又超出後者無數倍。

宗守這次,要隨軍而行,不急著趕路。便乾脆移到這艘被他改名『乾天』的巨艦之上,以這艘船為坐艦。

而同至船上的,還有敖坤敖怡。

「宗守你真要做這蠢事?三千年壽元,這可非是說笑!」

靜室之中,宗守獨自坐在中央。而敖坤敖怡,則各據一側。

敖怡面上,是神情淡淡。她與宗守,其實並無太多交情,只因敖坤,才與宗守有了聯繫。

敖坤欠宗守太多,她也銘感於心。宗守但有什麼事,她都會盡力相助,卻不會多說什麼。

一應之事,都是宗守自己的選擇,無需她來置喙。

敖坤面上,卻面含著幾分不滿。

「你宗守為蒼生道,已經做的夠多!可以問心無愧了。今次又何需如此冒險?即便僥倖成功,你能暫時有聖境實力。可蒼生道此時,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無什麼區別。這又有何必要?」

言語憤然,也的確是萬分不解,宗守的所為。

「敖兄,沒有蒼生道,就沒有我宗守今日。不能說我為蒼生道做了些什麼,就可心安理得。明知蒼生道有覆亡之危,卻束手旁觀。蒼生道眾生平等的理念,宗守雖不贊同,卻感念其恩。」

宗守搖頭,不以為然。

「再說即便不為這恩情,只為敖兄與師尊你二人,我也不能就此袖手。這次龍影師尊和敖兄,也是欲盡力助蒼生道可對?」

敖坤一楞,而後默然。

誰讓他欠魏旭人情?這次哪怕明知蒼生道,多半輸定,也要趕去。

這次不把欠債還上,以後怕是沒機會還了。他如此,龍影那老頭,多半也是這般。

敖怡也微微動容,驚異的看了宗守一眼。

這二人之間,果是心膽相照,義氣深重。

「所以今次蒼生道災劫,我宗守無論情不情願,都要捲入其中。」

宗守失笑,眼裡全是淡漠生死之意。

「再說也只是三千年歲壽而已,又非是虛耗。是實打實的轉化成修為,又何捨不得?即便用去了,不也還剩千年時光。不著急——」

「還剩千年時光?你倒真是毫不在乎。」

敖坤冷哼:「旁人修行,都恨不得多活一些時間。你倒好,渾不在意。仙境之後,還有神境。神境之後,還有聖境。你宗守至多也只能活一萬年的時間,你就定能保證,必定能在多少時間,突破那些劫數,那些修障?以你資質積累,若按部就班,至多幾千載時間,就可成聖尊,何需如此迫不及待?」

「酈無缺兩千年踏入至境,難道敖兄以為,我不如他?至境之後,自可長生久視。還需稀罕這三千年歲壽。」

宗守神情,依然平靜。完全是一副我以後很闊,所在現在盡可揮霍的態度。

「宗守性急,不耐煩循序漸進,在修行中消磨時日。前途險惡,一萬年太久,宗守情願只爭朝夕。」

還有一句話,去沒說出來。此術若真能成功。必定能使敖坤的存在消亡之法,更是完善。

甚至敖怡,也能因此而受益。

不過卻知這些,若被敖坤知曉,他這義兄必定不會答應。

怎麼看都有犧牲自己壽元,成全其道之嫌。

此時不言,稍後開始之後,那時自然一切由他,敖坤想反悔也不可得。

「酈無缺自然是及不上你!不過他日你若踏入至境之時,別也落到他一樣,根基不穩,道途不全的毛病!」

宗守聽到這句,不禁冷汗。有酈無缺的例子在前,他還真是有些擔憂。

不過這一次,他是決心已定,再不可更改。

敖坤氣急敗壞,還欲再勸。靈覺卻『望』見對面敖怡,神情凝然,微微搖頭。

也知再勸不住,多言無益,沒好氣的悶哼了一聲。

「罷了,這次就依你便是。沒有下次——」

言語間是斬釘截鐵,宗守若還是如這般,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壽元。

倒不如他自己親自一巴掌,將自己這義弟打殺了事。

「這個我卻不敢擔保!」

宗守聞言,是哈哈大笑:「在旁人眼裡,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機緣。偏是義兄,要為我著急。」

靈石法陣,早已布好。宗守話落之時,雙手印決一起,就已移動。

無數的菉紋,現於這十丈室內,浮動於空中。閃爍流逝。

澎湃的靈潮,四下衝擊。甚至濃郁到溢出大陣,往室外散去。

置於這座靈陣核心的那本宙極命世書,也漸漸浮起,飛臨在宗守身前。

一頁頁的翻開,恰是第五頁。

使這片區域的時間流速,驟然間加速了百倍。

而這變化,還未休止。

一個個有深奧玄妙的字符,自書中顯像。而宙極命世書的上方,赫然形成一個黑色霧團。

隱隱呈螺旋狀,甫一出現,就幾乎搾乾了宗守體內,所有的真力魂能。

就在不支之時,側旁的敖坤敖怡。也各自一股力量,湧入進來。

宗守一笑,開始口念真言。

「萬!道!規!儀!玄!法!空!」

七個真言,七個印決,瞬間將這術法,再拔升了一個層次。

宗守元魂中,也忽然雷鳴一般炸響。被一股強大力量吸攝,捲入一個莫名的所在。

一片混亂,再定『眼』看時。

卻見是一片混沌初開,恰是數載之前,他曾在觀界儀上看到過的景致。

——太初之景!

第990章 彈指八年

腦海中一片混亂,再定『眼』看時。

卻見是一片混沌初開,恰是數載之前,他曾在觀界儀上看到過的景致。

——太初之景!

幾年之後,再次得觀睹。宗守心中震撼,依然是難以言喻。

更震驚的,還是宙書之能。

這本宙極命世書,是真的回溯時光,把他的魂魄,帶到了幾年之前。他以觀界儀,初睹太初開闢之時。

又暗暗失笑,這本宙書都能將他這個本該已被斬首示眾之人,從死亡的命運中,強行拉扯出來。那麼還有什麼,是它辦不到的?這區區回溯時光,其實真不算上什麼。

只是這一次,他光是施展此術,就花了足足五百年的壽元。

卻不知那時的宗未然,又花了怎樣的代價?

本可一步登聖,修為卻落至靈境之下,最後更被人圍殺而死——

此時想來,感覺自己欠父親實在太多。

身旁一道靈念,忽在這時傳至,也打斷了宗守的思緒。

「這莫非就是太初開闢之像?當初你在第三龍殿機緣巧合,發現觀界儀的那一那次?」

此刻宗守的身旁,正立著另一個『宗守』。不過卻是在怔怔出神,看著遠方。顯然也是極力記憶,極力感悟著,他這時所見的一切。

宗守只覺身周有莫名偉力,在約束著他。

與周圍的事物,也似乎有著一層隔膜,不能接觸,自然也不能影響。

心內是遺憾無比,想到如是此刻。自己能現身指點這個幾年前的『宗守』一番,那麼自己現下,豈不是可以更強?

即便是傳一句話過去,提醒一下魏旭。那麼也蒼生道,絕不至於落到現在的窘境。

不過這層隔膜,他打不破。

那必定是以萬載的壽命,數以千萬計的仙石為代價。

他宗守無此財力,也沒有這麼多壽元可揮霍。著實可惜,令人抱憾。

就在他微覺唏噓的時候,那道觸探過的心念,似乎已極其不滿。

一波波的魂壓,橫碾了過來。宗守無奈,於是同樣以意念回答。

「這個時候,敖坤你還有心思與我說話?錯過了一分一毫,都是在浪費我宗守壽元。就不覺辜負了我一番美意?」

宙極命世書,這次不止是把他的神魂,帶到了幾年之前。

一同過來的,還有敖坤敖怡。

乾天艦有數十空艦,一整支大軍守護,有葉軒坐鎮,安全無虞。

所謂護法,就是在危機之時。把他的元魂,從幾年之前,安全的帶回現世。

非敖怡這樣的半步至境,無法辦到。敖坤修為差了些,可這條龍卻是有著瞬空龍血。

「宗守你這個混賬!明明只怡兒一人就可!是生恐我欠你還不夠多?遲早要與你這混蛋算賬——」

敖坤幾乎是破口大罵,卻到底還是沉寂了下來。

正如宗守之眼,此時錯過哪怕一絲一毫,都是可惜了。

太初創世,對敖坤而言,實在至關重要!

他的存在消亡之法,唯一缺陷,就是創造法則,依然不全。

而這太初之景,較之宗守自己的創世異像,本質上強了太多。

受益自然也無法比擬——

宗守笑而不語,帶敖坤過來。既是為了加一道保險拴,也有著自己的一份私心。

想著若敖坤能補全大法,說不定可以助元靜祖師,真正補全道基。

那時蒼生道三位至境,依托蒼生穹境,或可有道門一戰之力。

再說他還有□曦,那只天生異種,此時也連跨兩個境界,壽命長著呢。

此時最慶幸的,就是那個生死相系之契。

不過這念頭,要是被那頭蟻後知曉,誰不定就會直接拿臂刀來砍他。

敖怡那邊,卻不曾說話。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靜。

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看著對面,那原點爆發之時的情景。

她無需觀全局,只需看那寒冰法則,如何生產。又如何與其他的天理規則,同時共存便可。

宗守也及時把所有雜念排除,『望』著眼前。

無盡之能,從那黑點之中,沖湧了出來。

飛速的往外擴張,一條條的『線』,一個個『點』,互相糾纏交織。

無數的物質,陸續成形,而後被推向遠處。

一個初生世界,已經初見雛形。

幾年前,宗守就已看過一次。可這時候,卻又完全是另一番感觸。

同樣的一個細節,他能領悟更多的道理,可糾正以前的錯謬。

也更可觀覽全局,把整個原點爆發之景,所有一切,都納入魂念之內。

當年那個時候,他修為不足,只能小心翼翼。即便是全力記憶,也仍有限。

更需盡量把許多東西忽略,以免自己的生命真元,消耗太多。

這時宗守,卻再無顧忌。就如不見底的海綿,貪婪的吸收著眼前的一切。

能領悟的就盡量領悟,不能領悟的,就映照於心,死死的記住,留待日後。

所有的變化,所有生成的法則,都不肯放過。

哪怕一粒微塵,其軌跡,溫度等等,也一樣記憶於心。

小可見大,窺一斑而見全豹。

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卻可推衍出無數信息,無數道理。

至於以元魂之身,存在於此,是否被這太初創世之偉力衝散,宗守已全未放在了心上。

……

乾天巨艦中,專用於修行的室內,時間悄然流逝。

此時距離那日,宗守施展時光逆溯之法,已經有差不多一月之久。

真正回至過去,其實只一個時辰而已。

而當敖坤敖怡,護持著宗守。從幾年之前,拉回現在之後。

幾人都不約而同,進入到了入定的狀態。不肯浪費哪怕一丁點的時間,也無瑕再做什麼交談。

生恐在那段時間中的感悟,會因此而被遺忘掉。

宗守如此,敖坤敖怡這樣的聖境,也不例外。

而外界一月,在這靜室中卻是百倍的時間。

不知不覺,就已經是八年的時間過去。

知道這一日,分佈在這室內周圍的仙石,都紛紛粉碎爆開。

宙極命世書內積蓄的靈能,徹底的消耗一空。再無法支撐,從半空跌落下來。

宗守的身影,才猛地一顫,從入定靜思中,驚醒了過來。

第991章 劍意昇華

看著身前跌落的宙書,宗守眼神略有些悵惘。

忖道這足足三千載壽元,數以千計的仙石,就這麼全沒了?

唏噓感慨不已,宗守隨即又內察體內。八年修養,體內內息洶湧如潮。

仙境中期——

這條線,宗守早在一年之前,就已踏過。

九絕死獄中的禁術,對他肉軀血氣及元神的淬鍛。血脈昇華之後的刺激提升,還有重觀太初的影響,加上這幾年多的靜修。

使他的武靈兩道,都雙雙跨越過了仙境中期境界。

不過到得此時,也只是才剛剛穩固而已。

離他預想中,可一舉衝擊至仙境中期的極致巔峰處,結果相差甚遠。

宗守不禁微微一歎,果然仙境之後,哪怕提升半步也是無比艱難。

他有焚空陸家的至純血脈,同時得麒麟與陸氏的傳承。晉階也依然是如此舉步維艱,那麼旁人可想而知。

日後的修行,每一步必定是以百千載計。

這次是借助太初之景,對己身元魂的衝擊,才能一舉突破修障。

以後再想如今日這般的速成,是絕無可能。

宗守也不敢再冒險,這可非是說笑。一旦落下根基不穩的毛病,就需幾倍幾十倍的時間彌補。

魔門修行初時極速,可越到後面,越登入蝸牛在爬。

這次若非是逼不得已,他也寧願用十幾二十年的時光,來跨過這一障礙。

內察之後,宗守又取出了無名劍。一聲聲嗡鳴銳響,傳於室內。

劍身是血紅色,卻有三尺青罡,凝於劍鋒處。

同樣還有一股恢弘浩大的劍意,同時伸展了開來。

宗守雖刻意收束,凝於那劍尖一點。可依然有一部分,逸散了開來。

使這巨船,堅硬幾乎堪比仙器的木材,也支撐不住。發出一連串『喀吱吱』的刺耳響聲,搖動不已。

本身修為境界,眼下對他而言,其實都是虛的。雖也重要,卻並不急於一時。

要借王道武學,擁有媲美聖境的戰力,首先便是對武道之『勢』的運用。

許多一國之君,無有高明修士扶持的小國王者。施展王道之武,都只是簡單的運用,甚至凝勢為一的法門都未掌握。

對低階修士可以以力碾壓,然而對上戰力同階的修士之時,往往是被逼迫的狼狽不堪。

宗守所學,乃是『帝風決』,最中正平和不過,修成之後也最磅礡大氣。

而在平常修行之時,這門頂尖的王道秘武,可以是人自然而然,就掌握對『勢』的運用於掌握,不遜色於平常修者。

甚至還有延年益壽的作用,不能如修士那樣,長生不死。可到第十三層極處之時,也有兩千載歲壽。

自然這些,對宗守而言都是虛的。

武道意念,領悟到魂境中段層次,對武道之勢的掌控,已可稱是登峰造極。

宗守卻不滿足於此,真正要與那些聖境抗衡,他還差的太遠,差距不止數籌。

也習慣於把一分的實力,發揮到三分,五分,甚至於十二分的程度。

要想在魏旭渡劫中有所作為,甚至力挽狂瀾。就必定要在劍道上,再有所突破,掌握更強的劍意。

在『嗡』鳴聲之後,無名劍之上的劍罡,又再次收束。

可氣勢卻非但不減,反而更是恢弘浩大。

這次他用三千年壽元為代價,重觀太初。雖未能使劍意層次,再做提升。

可這劍意明顯是有了一些變化,經歷了太初觀景洗煉。減去了不少冗余,卻也並未精煉了,另外又增添了不少東西。

這手中劍勢,每一微小變化,都能牽動天地之機。

也更是靈動,劍意中魂魄俱全,就彷彿是活的生靈。

修為暫不足峙,這強橫的武道劍術,才是他如今立世根本。

此時雖還未突破,卻已觸摸到幾分變化之機。

三千年壽元,不止是使他回到過去,更包括了記憶太初開闢時所有一切的消耗。

只需再有數年時光,將之參悟完全,融會貫通。那麼突破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仙境之時,劍意就有進窺到神而明之境界的可能。這話即便說出去,怕也無人能相信。從古至今,即便說不上是後無來者,卻必定前無古人——」

側旁的敖怡,此刻也甦醒了過來,先是眼神驚異的,看著宗守手中的劍。而後感激的一笑:「這次要多謝守弟了,欠了你一個天大恩惠。我修的雖是寒冰大道,可對這太初景觀,也依然是夢寐以求。只是一個時辰,就可抵得我敖怡八百載靜參。對那至境之劫,卻是更有了幾分把握。」

又眼神迷幻,宛如夢呢般的說著:「那就是觀界儀?當年羲子與墨家聯手製作的神寶?果然不凡。即便經歷了一次,敖怡卻仍覺不夠,還想再看一次。也不知這件神寶,現下到底在何處。你能遇這可遇不可求的機緣,當真是萬幸——」

宗守聞言一楞,原來這觀界儀,不僅僅只是墨家之器。當年羲子,也曾參與其中。

旁邊卻傳來敖坤,沒好氣的聲音:「再觀一次?我這義弟就要徹底塵歸塵,土歸土了。」

敖怡聞言,赧然一笑,並未說什麼。

敖坤則神情複雜的,把臉轉向了宗守。似欲斥責,最後卻是微微一歎:「大恩不言謝!你我之間,也無需如此。只是日後,我只望守弟要做這種事之前,與我商量。莫讓敖坤,又愧於心。否則這兄弟,也沒得做了——」

宗守頓時正了正容,聽出敖坤語中的認真之意。

心中苦笑著,鄭重頷首應是。隨即就又好奇地問:「怎麼樣了?」

「托你之福,勉強算是補全!」

話是這麼說著,敖坤臉上,卻全是壓不住的喜意振奮。

「距離至境,還太過遙遠。不過若能奪到足夠的龍丹龍魂,我當可再進一步,踏入聖境後期層次。」

敖怡聽著,不由眼神微黯。

敖坤此時,分明已不當自己是龍族之人。說到奪取同族龍丹龍魂,毫無半分愧疚之心。

是真的傷心至死,對龍族是徹底絕望。

又心憂敖坤修煉的吞龍秘術,隱患非小,日後若被反噬,那時不知該怎辦才好。

還有四大龍殿,知曉敖坤現身於世,必定會是想方設法追殺。

此時龍族雖衰,卻還有著幾位古老的至境存在。

普通的聖境,奈何不得他兩人。可若是那幾位出手,怕是能得殘魂轉世都難。

宗守卻另有一番見解:「我如今倒是有些羨慕敖兄,細細思來,這存在與消亡之法,怕是這世上唯一可速成的大道神通。旁人要為道基不全而苦惱,敖兄卻無此患。到極致巔峰時,自可以神通補完。只唯獨吞龍秘術的反噬,要顧忌一二。」

真是有些艷羨,他修的是萬道合一之法,估計在修為達到聖境之後,他也能掌握部分的存在消亡神通。

卻究竟不可能如敖坤這般的純粹。宗守自然也沒多少信心,以神通補完那至境根基。

「就是如此!」

敖坤也輕笑出聲,言語神情俱是豁達:「可惜這次雖能補完大部分創造之法,火候究竟還差了一些。至於這吞龍反噬——」

卻是『嘿』然一笑,語意既非是不屑與不在乎,也無半分不安之意。

平靜無比,是笑看世事的從容。

宗守敖怡聞言,不禁面面相覷的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目中,那略略心安之意。

應對龍魂反噬,幾乎可與對抗心魔相當。雖不能如心魔變幻,可龍魂卻更強橫。幾十上百條合力,時時衝擊心靈。那壓迫力自然可想而知——

除了要有強橫魂念,更要有平和心態。

此時敖坤這般,分明是深得其中三昧。

那敖坤見狀,頓時失笑;「昔年大仇,我已復一半。還有另一半,也不是看不到希望。一步步走下去便可,自然不會為此急躁。只需不識方寸,那些廢物還奈何不得我。既是如此,你二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總之你自己小心。」

說完這句,宗守就不再多言,相信敖坤,自有分寸。

然後就用遺憾的眼神,看著這滿室狼藉。

這一月時間靜修,結果頗令他滿意。只是看著這室內,那些碎散的仙石粉末時。宗守仍不自禁的心痛如絞,面上是蒼白一片。

「七千四百枚仙石——」

從柳慕塵等人身上獲得的繳獲,加上他本來一些,已經恢復些許靈能的仙石,全用在了此間。

而此時此時,已是完全消耗一空。

是徹底潰散,這些仙石,已再無法恢復,重新補充靈能。

早在宗守,引動回塑時光的秘術之時,就已被狂暴的時光之力衝擊,破壞了根本的結構。

已注定了要破碎,接下來的時間,只是把儲藏在內的靈能,正常揮發出來而已。

自從得了這宙書之後,財富與靈石仙石這類東西,就與他無緣。

往往到手之後,還沒捂熱,就又重新落入到窮困潦倒的境地。

自嘲的一笑,宗守就又目透精芒。血瞳透穿虛空,看向了巨舟之外。

此處不遠,就是天方世界。他現在是看上天方修會,這萬年來積累的財富了。

——必定能使他的乾坤袋,再次豐裕起來!

第992章 驚聞秘辛

天方世界貿易繁華,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數十以上的空艦,數百能獨自遁行虛空的修士,出入附近界河。

不過當九艘太乙神雷艦,以及乾天巨舟組成的船隊,浩浩蕩蕩的臨至此間時。

這附近所有人都已感覺不對,出沒的空艦,都遁走一空。也無有修士,敢在此時獨身出行。

而就在天方世界的虛空之外,則是數目達六十艘的艦船,正嚴陣以待。

不單是有著不少大型的堅固戰船,類似太乙神雷艦的地階戰艦,也有十六艘之巨。

「這是九曜碎星艦?與太乙神雷艦齊名的那種?」

宗守坐在巨舟船頭,那為他特設的御座之上,又在嘖嘖感歎著。

這天方修會,果然是豪富,富得流油!

九曜碎星艦戰力,差不多可與太乙神雷艦比肩。可造價卻超出寒晶影刃艦兩成,外購的話只會更貴。

而那後者,據有百餘世界的九都仙庭,總共不過才有七十艘左右。可天方修會,據地才不過十處,卻有著相當於九都仙庭四分之一的空艦戰力。真是使人垂涎欲滴——

不過據說也只是這千年時間,才慢慢的繁華起來。

以前這附近世界,多還是蠻荒時代。故此這天方世界雖位扼要衝,連通數十界河,卻並不被人看重,收入也不是太多。

而這幾百載以來,周圍其實也不是無人覬覦。只因互相忌憚牽制,也擔憂夜魔族與影魔族的攻伐,才使天方修會,能以合縱連橫之術獨立至今。

而其本身實力,也是不弱,身後也當有自己的依靠在。

若無足夠的力量,又豈能在諸強環伺中,生存至今?

宗守卻懶得理會,不管這天方世界,有多少實力。背後又站著什麼人,他都要一拳擊碎!

這塊肉大家既然都干看著不吃,那麼他就先吞入嘴裡再說!

「還不擦一擦自己的嘴?你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旁邊傳來趙嫣然的聲音,使宗守猛然驚醒。下意識的擦了擦自己唇角,才發覺自己上當了。

於是轉過頭,狠狠瞪了這女瘋子一眼,後者自然是渾不在乎。

「宗守你也只不過閉關一個月時間而已,為何我就感覺你這傢伙,像是變了個人?」

原無傷也在一側,終是忍不住,疑惑的問著。

所謂變了個人,自然不是指宗守的性格言行,而是指宗守此刻的氣質。

依然是有些憊懶不著調,可在原無傷看來,卻能感覺出那內裡的變化。

似乎宗守本身,還無法控制。可那偶爾流露出來的意念,竟赫然給人一種波瀾壯闊,浩瀚無垠之感。

「一月靜參,略有所得!」

宗守自謙的一笑,可惜原無傷的修為不足。無宙書全力護持,神魂難以穿越時空。

否則僅憑原無傷冒著身殞之險,為他報信之舉。他就願消耗壽元,帶其同往幾年前的觀界儀一行。

說到這一個月的收穫,其實也確實不多。更多的效果,要顯示在以後。

那原無傷半信半疑的看了宗守一眼,感覺修為增進了。可先前見時,那蓬勃的生機,也同樣消散了不少。

不解的搖了搖頭,原無傷也不欲繼續深究。

「這一戰,如有要用到我處,你儘管開口!」

他身邊這具玉傀儡,此時看起來是淒慘破敗了些,卻仍有著實打實的聖階實力。

本身戰七八個仙境巔峰,不在話下。甚至神境修士,也不是沒實力碰一碰。

宗守也鄭重的點了點頭,真要到不得已時,他絕不會跟原無傷客氣。

接著卻是把真力散開,一卷一帶,將一個人影帶到了身前。

正是譚鏡,披頭散髮,容顏枯槁,滿身都是傷痕。一而再,再而三的違約算計,令宗守徹底的惱了此人。

當日列缺降服之時,莊羽也一併擒殺了洪九塵幾個。

別人都能痛快一死,唯獨這譚鏡,被留下了下來。

被宗守特意交給下面專司刑訊逼供之人,用各種酷刑死了勁的折磨。

直到準備起身來這天方世界,宗守才將此人帶了出來。

那時此人已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

不過此刻看情形,一月將養之後,這位天方修會的長老,已經恢復了幾分元氣。

「譚兄,前面就是天方世界,你的老巢。不過看起來,你們天方修會之人,似是不喜孤來此間。刀槍並舉。劍拔弩張,這可非是待客之道!」

說著話,宗守微一拂袖,解開了譚鏡身上的禁制。

「就請譚兄為使者,代我去走一趟如何?告訴你那些同修,這天方世界,孤勢在必得。若肯降服,我可容他們連同族人,都安全離開。限時半日,半日之後,孤便要動手——」

那譚鏡聽著,面上是煞白一片。

知曉若真聽宗守之言出使過去,自己多半無有生望。

甚至處境淒慘,還甚過在宗守這邊,承受的那些折磨。

天方修會辛苦經營,近三萬的道兵,都葬送在了元蓮世界。

——這不止是修會用無數靈石丹藥,堆砌出的心血。修會中人,更有無數弟子後輩,置身其內。

還有帶過去的近百靈境修者,數十仙境,隕落了大半。

僅有的幾位神境修士,也死的死,降的降。

天方修會,自建立之時開始,從未有受創如此之重!甚至已動搖了根基!

而這被宗守率大軍攻伐之禍,也是因他,屢次冒犯宗守而引發。

可以想見,此時無數人都恨不得吃他譚鏡之肉,喝他譚鏡之血!

卻更知宗守,已恨他入骨!求饒根本無用。

只思忖了片刻,譚鏡就已有決斷,躬身道:「譚鏡機緣巧合,偶兒得知一個天大秘密,或者能有益君上。只求君上,能繞我一命!或者賜譚鏡痛快一死!」

宗守在他體內,置下了禁制。沒有這人允可,他譚鏡即便想死也不可得。

心中生出悔不當初之感,早知如此,就不該與洪九塵那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混在一處。

若是當初看好宗守,與之合作,此時或者是另一番光景。

只是此時,悔又有何益?

誰能想到,那九都仙帝柳慕塵傾一國之力而來,居然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天大秘密?」

宗守饒有興致的看了過去,忖道這譚鏡,難道是絕望之下,開始胡言亂語了,只求保命?

可看其模樣,似乎又不像撒謊的模樣,底氣十足。

「你可先說來聽聽!若是能令孤滿意,也不是不可。可要是不願,那就算了。孤這裡,不容你討價還價——」

譚鏡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就開口道:「我是偶然聽說,這元蓮世界,有在短期之內晉陞大千世界的可能!那九都仙庭,也是在得知之後,才會這麼煞費周章,幾乎動用傾國之力。」

此言說出,在場之人都紛紛動容。就連對這種事情,一向不感興趣的原無傷,也詫異的看了過去。

晉陞大千世界?真有些聳人聽聞了!

一個大千世界,即便是最差的,資源也可相當於十個中千世界。

強一些的,甚至可有二十倍三十倍的差距。

陸家八百世界,真正大千世界,只有九處。

其中最大的,就是焚空聖庭所在。而其餘八處,則為八大國主國都所在。

其意義也遠不止是資源豐富而已!

大千世界出生的生靈,通常都有著其他世界難以企及的靈性。

故此神獸之屬,都喜在靈能豐裕的世界,誕下後代。

而雲界就是其中最頂尖的一種,光是至境修士,加上那些不知去向,或者隕落之後正重聚肉軀元魂的,就有十四人之多。

不久之後,更要再添兩位!

一個雲界能夠供養數位擁有至境實力的神尊。

而在其他的世界,百個中千世界加起來都未必能夠。

知曉了這些,諸人心中的驚悚之意,自然可以想見!

宗守也同樣是怔了一怔,他的記憶中,不記得有這麼一出。

元蓮世界,本就是中千世界的最頂尖層次。

不過此界晉陞大千,卻是在大約千載之後,自然達成。

短短三百年中,四方都擴地六萬里。壯麗奇觀,吸引了無數修士前往觀矚,是震動整個修界的大事。

故而他對此,是記得清清楚楚。

第一個念頭,仍是懷疑這在譚鏡說謊。

仔細望去,卻見此人生恐他不信,又急急開口道:「譚鏡絕不敢胡言亂語,此時無半分虛假。若然有誤,待查證之後,君上多的是辦法,懲治我這罪人。譚鏡何必自找苦吃?」

宗守雙眼一瞇,斜目看向了列缺。後者曾效力九都仙庭,或者知道一些。

列缺沉吟了片刻,就一俯身道:「列缺聽到過些許風聲,柳慕塵似有遷都元蓮界之意。雖說元蓮界周邊確然富饒,此事也仍有些蹊蹺。兩相印證,譚鏡所言,或者確有可能。」

他話音落下,隨行宗守過來的慈方與風太極幾人,都用火一般的目光,注視著譚鏡。

一個大千世界,即便差了雲界一籌。對他們而言,依然有著莫大的價值!

意味著一個真正可以引為根基之地,意味此界出生的弟子,平均後的修行資質,可與雲界相當!

種種益處,難以盡敘!

第993章 不可自誤

看了一眼譚鏡之後,眾人視線,就又朝宗守注目看來。

宗守也從善如流,繼續問道:「那麼你可知其中細節?」

心中則暗忖,難道說那個人,對此也同樣不知?

卻見譚鏡接下來就是沉默,不再言語。

宗守知曉其意,看來這人是不打算在這時候,把其中究竟說出來。

不知詳細,即便宗守知曉了元蓮有晉陞大千的可能,也無處著手。

心中暗暗冷笑,宗守略作思忖,就將幾張紫金符菉丟了過去。

「此符可以護身示警,撐上一段時日。即便聖境出手,一時半刻也傷你不得。」

非是他自己的東西,而是取自柳慕塵之物。

也不知是否酈無缺所制,總之非是聖境修士的手段。

這幾張符丟出,他自己也頗是心疼。又淡淡道:「過去之後,你可對他們說,誰若敢動你一根手指頭,那麼孤誓必滅他全族!能否保住性命,就看你譚鏡自己,在三寸之舌上的本事!」

這次依然是準備先禮後兵,依足了規矩,不給旁人任何指摘的餘地。

按說天方修會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他的使節。

卻怕事有萬一,宗守不願拿自己部屬的性命冒險。也再沒有比令譚鏡出使,更能羞辱對方。

與前次一樣,他根本就沒想過,與對方有和解的可能。

可不想在佔據天方之後,還有著這麼一個對他恨之入骨的強敵,拿著劍時時指著自己的背後。

譚鏡也不再爭辨,面露喜色,取了那幾張金符,就施禮離開。往對面方向遁空而去。

深深看了此人背影一眼,風太極眉頭微皺了皺,就又轉頭道。

「如果真是能晉陞大千世界,那就真是幸莫大焉!能跟隨君上開拓外域,實是我劍宗之福!」

本來魔門道門亦有份額,此刻也不知是後悔到什麼程度。

再若是元蓮界晉陞的消息傳回,那麼魔門中曾干涉阻撓此事的幾人,估計會極不好受。

此時風太極,是分外的慶幸。自己師尊的明智,慧眼識人。

宗守笑了笑,卻不曾言語。看的極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在未確定之前,還是不要高興的太早。

下一個須臾,一個慵懶窈窕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身後。是弱水,俯身在他耳旁低聲輕語了幾句。

宗守面上,也隨後浮起了幾分肅殺之意。

引得風太極慈方,都錯愕好奇的看來。

宗守也沒打算瞞著這兩人,隨口解釋。

「我那兩個顧問閣臣,月前都不約而同,猜測天方世界背後真正的依仗,可能是我們雲界道門。有道靈穹境屢次暗中援手,才沒被人拿下。說是這數月時間,可能是孤唯一的機會,日後再沒有這等好事。孤不肯信,就讓弱水她遣人,暗暗查探了一番。」

他大軍壓至的這一月個時間,天方界那些掌權之人,聯繫最多的就是雲界。

每日信符,可說是絡繹不絕。甚至暗中的會面拜訪,也不在少數。

無需知曉這些人在談什麼,都可知兩家之間,必定淵源匪淺。

道門既然在雲界重兵雲界,以逼迫蒼生道。必然也再無多少餘力,顧及其它。

既是如此,那麼他就在返回雲界之前,先在此處,給他們重拳一擊!

風太極與慈方則沉默,似這種事情,他們兩家其實也依稀有所察覺,心中有數,只是無有確實的證據而已。

早在來這裡之前,師門之內就有過提醒。

也無什麼需要顧忌的,只要不是明面上的從屬關係,就無需在意。

即便是,宗守此刻有大義在手。將這天方界攻下來,道門也無話可說。

靜靜等候,大約一個時辰。就見譚鏡的身影,再次渡空而回。

面上更顯蒼白,不過氣色還勉強過得去。

先是知趣的,將那幾張符菉交了回來。這才開口:「幸不辱命!君上之言,都已傳達,絕無誤謬。不過天方修會五位會主,都是同聲拒絕。交涉之時,不但言辭無禮,更不斷辱罵罪臣。更曾有人提議,要以酷刑將罪臣斬殺。不過當臣轉述君上誅族之言後,就無人敢於親自動手,罪臣得以僥倖返回。」

宗守一樂,言辭無禮麼?辱罵使者,有這些就足夠了。

其實若是譚鏡,死在天方修會手中,那就更好不過。

可惜這次無奈,需要護住此人性命。

「拒君上和議條件,這天方修會之人,當是有十足信心守住天方世界,還有著依仗。不敢對譚鏡動手,卻是因忌憚君上之威。」

那慈方半闔著眼道:「臣要恭喜君上,對方實力雖是不弱,卻似不能齊心。攻下之後,可輕易剷除後患。君上威名,也已遠揚諸界!」

宗守搖頭,威名遠揚?

遠傳諸界的,應當是陸氏第一皇儲之名才是。

天方修會之人,真正忌憚的該是陸家才對。

譚鏡也正因有此依仗,才敢走這一遭。

胸中頗是有些不爽,宗守悶哼了一聲,就直接朝師若蘭道。

「可以開始了!」

師若蘭柳眉一挑,顯出興奮之色。隨手一拋,十幾支令箭,就化作一團觀影,飛向了其餘的艦船。

九艘太乙神雷艦加上幾艘運兵船隻,都徐徐而動。漸漸加速,駛向了對面。

也就在這時,虛空中又一道遁光,投射了過來。

在乾天艦前,三息仙境遁速之外,顯出了身影。

「曲浮塵,見過大乾國君!」

赫然是一個衣飾華貴的劍士,三旬左右,雖是大軍在前,卻不能使其稍稍動容。

「兵書有雲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國君今日動手之前,不知能否聽在下一言?」

宗守端坐船頭,詫異的看了此人一眼,心想這人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又是哪根蔥?

不過也毫不意外,淡定的搖了搖頭:「懶得聽!」

又直接轉頭,對慈方風太極道:「今日之戰,拜託你們二位了!」

二人俱是笑著一禮。

曲浮塵則皺了皺眉:「在下此來,是受七聖盟,玄靈修會,萬度魔庭,海雲曇仙盟,轉告君上。夫戰者,國之生死存亡之道也!孰可戰、孰不可戰,不可不查,君上莫要自誤!天方修會千載積累,得我諸方奧援,豈是你可撼動——」

話音卻再說不下去,啞然無聲。

只見一瞬之後,數百位仙境的修士,從舟內陸續飛出。排成陣列。

竟是劍宗佛門兩家的天階道兵!

第994章 就是威脅

劍宗最頂階的天階道兵,喚作『道絕無回刃』。

把自身以刃為名,道途已絕,故此劍出無回。只是這名字,就透著股強烈無比的銳烈氣機。

整整二百人,在艦隊左側排成了兩個陣列,是天干北斗無回劍陣。

陣勢一成,立時兩道絕厲無匹的劍意,橫壓四方!

而佛門道兵,則是二百四十位護法金剛。

論到戰力,固然不如宗守的源海誅魔士與劍宗的道絕無回刃。

然而所列之陣,卻極是不凡。喚作『摩訶大般若陣』,當陣成之內,內中是梵音陣陣,無數的蓮花綻開。

所有護法金剛,都是面色祥和。彷彿那處地方,都已成清淨佛國。

「天方世界之外,所有三十息仙境遁速之內,禁絕空艦修士通行,違者殺無赦!」

這句話淡淡的說完,宗守才又笑著,看向對面那位曲浮塵尊者。

「方纔沒注意聽,不知曲尊者到底說了些什麼?可以再說一次聽聽?」

曲浮塵是倒吸了一口寒氣,看著宗守身旁,這三座天階道兵大陣。

不止是這些道絕無回刃與護法金剛而已,另還有數百地階道兵,也同樣是紛紛結陣。

不如前二者,然而哪怕僅僅一座百人之陣,都可抗衡神境巔峰。

曲浮塵只覺是頭皮發麻,冷意襲心。也暗暗慶幸,這次不曾大意,否則還真是要狼狽而退。

此時無奈,只能再次複述前言道:「天方修會千載積累,實力雄厚。得我諸方奧援,豈是君上你可輕易撼動?君上興兵而來,若是損兵折將,無果而回,豈不是損了大乾威名,反而不美?此為智者所不取。曲浮塵這次是受七聖盟,玄靈修會,萬度魔庭,海曇仙盟之托,來勸你二家休兵罷戰的。世間萬事以和為貴,奉勸君上,莫要自誤才好——」

就在他話落之時,遠處虛空,忽然一點點光影閃爍。

仔細看,卻是幾十艘樣式各異的地階戰艦,穿梭過來。

還有至少十四股聖境氣息,四面八方的衝起。似乎是在遙遙呼應,曲浮塵的話一般。氣勢霸道,似乎能掩蓋天地。

都紛紛瀰漫過來,將這邊的十餘艘空艦,牢牢的鎖壓。

宗守唇角抽了抽,而後搖頭道:「原來是過來勸和的,可為何孤聽著這話,卻更像是在威脅孤?孤今日如不退軍,你們可是準備聯手與大乾一戰?這是欲以勢壓人?」

曲浮塵默然無語,算是默認。

他的本意就是威脅,只是顧忌宗守顏面,言語間盡量隱晦而已。

就是以勢壓人又如何?

這世間以力為尊,無論宗守怎麼想,怎麼說都無所謂。

大乾仙朝,已據世界七十有餘。若再佔據天方世界,則勢難再制!

故此無論如何,都不能容這人得逞!

即便這一位,乃是陸家焚空聖庭,第一皇儲,那也顧不得那麼多。

如若畏懼焚空聖庭之勢,而不敢觸犯。這時的陸家,豈不是早就一統此域?

卻聽宗守面容冷肅下來,寒聲道:「議和的條件,孤不是早已經遣使說了?讓出天方世界,交出那幾位罪魁禍首。這件事就可了結——」

他話音未落,就被曲浮塵打斷:「天方世界,乃是天方修會根基之地。君上這條件,實在過份了些。在我曲浮塵看來,君上此言實可謂荒誕,不切實際也貪婪太過!」

又稍稍猶豫,斟酌了片刻這才開口:「君上要認為我曲浮塵是在威脅,也無不可!君上今日,如定要一意孤行。那麼就請做好,與我七聖盟,玄靈修會,萬度魔庭,海曇仙盟四家。為敵的準備!那時一旦戰起,必定生靈塗炭,不死不休。絕不是爾等諸位,想停就能停下——」

這位大乾仙朝之主,既然仍不識趣。那麼乾脆就把此刻情勢,直接挑明了失。

他此時也看出來了,這位大乾君主與他廢話,說這些言語。要麼是在拖延時間,思考對策。要麼是在為自己,尋一個台階下。

而既然已經猜知,他曲浮塵,又豈會如其所願?

這句話說出,不止是宗守。空艦之上的諸人,都是面色微變。

風太極一聲歎息,知曉宗守素來是不喜與人多話之人。

今日耐著性子,與這人說這些,必有用意。

果然這位曲浮塵尊者,又掉落到坑裡了。

下一刻,就見宗守輕聲笑著,轉頭看了過來,帶著幾分逼迫之意:「記得孤適才有令,天方世界之外,所有三十息仙境遁速之內,禁絕通行——」

話語未落,那三十息仙境遁速之外的虛空,就傳出了一聲輕喝。

「違者殺無赦!」

循聲望去,就見一股璀璨至極的劍光,突兀暴起。

尾隨著前方那十幾艘緩緩駛向天方世界的地階戰艦,沖凌而去。

紛灑籠罩,瞬間就將這些戰船,盡數籠罩在內。

戰艦之上也立時浮起一層層的七彩護罩,極力抵禦。也有不少道兵,衝出艦外,須臾間就結成了大陣,一同抗拒那凌厲劍鋒。

周圍那些潛伏的聖境氣機,瞬間躁動。可這時虛空,卻又傳出了一聲冷哼。正是此刻,那不知在何方位的傲怡。

只是這哼聲,就使得這處界河,溫度彷彿驟降三成。

而敖坤則乾脆懶得遮掩自己形跡,同樣在二十息神境遁速之外,現出了身影,浮於虛空。

清秀的面上,是笑意盈盈。

「受我守弟之托,今日此地禁絕通行。誰若不服,可以與我敖坤一戰。自然若損了根基,也莫來怪我敖坤。」

那十餘道聖境氣機,俱是微微一窒,卻依然在躁動。

其中幾人,距離那劍光起處,已近在咫尺。

卻見就在這片刻時光,在那劍瀑衝擊之下,就有足足三艘地階戰艦,紛紛爆碎開來。

一個青衫人影,毫不懼一旁那些明顯已準備出手在即的聖境尊者。劍光略收,現出了形跡,眼含笑意,朝著宗守頷首一禮。

「劍宗司空否來遲,還請君上見諒!遵君上之命,今日天方世界之外,所有三十息仙境遁速之內,禁絕通行!違者殺無赦!」

他話音未落,另一方向,又是一個人影,從遠處踱步而至。

「師弟這一劍,仍存警告之意,未免太過心慈手軟了!嘿嘿!一旦戰起,必定生靈塗炭,與我大乾不死不休。只是你們七聖盟,玄靈修會,萬度魔庭,海曇仙盟四家麼?真好大的口氣!」

此人前方,也是十餘艘地階戰艦。也不見這位有什麼動作,可他經過之處側旁,其中四艘戰艦,竟都是紛紛轟然爆開。

好在附近兩位不曾現出身影的聖境修士,及時以法力,將其餘的戰艦都全數護住。

勁力交鋒之下,赫然波瀾狂起,劍罡四溢。

這人全不理會,又逕自前行了十步,方才停下。

「劍宗任東,見過君上!奉宗主之名,效力大乾之君。我卻是早已到了,此人之言真使人不爽!」

是面含冷笑,帶著輕蔑之意,掃視虛空。

此處匯聚的聖境修士,至少是十六人以上。

人數是不少,卻不知敢否獻身一戰?

鼠輩而已,不值一哂!

虛空中頓時一陣寂靜,此刻宗守一方,只四位聖境現身,就已有壓制全場之勢。

把十幾位聖境聯手,營造出來的威迫之勢,沖的支離破碎,全然不存。

只是下一刻,另一處虛空,又傳出一聲『無量終始』的佛號聲響。

一個僧人,同樣毫無預兆的現身出來,腳踏蓮花,立於虛空。

「依大乾仙朝國君之諾,這天方世界,將為我佛門道場之一。佛祖已然有法旨降下,命我在此界中,建小梵天寺。閣下方纔之言,難道是欲使我佛,無果而回?這可真教我為難——」

語音落時,這僧人也同樣朝著宗守,遙遙一禮。

「佛門楞伽,幸得佛門菩薩果業。奉佛祖之意,將輔助國師,為君上排憂解難。」

緊隨其後,又是一僧人,現於另一側。

「佛門妙諦,參見君上!」

這位比女子還要美艷幾分的菩薩,同樣是足踩蓮華而來。

「阻攔我佛光輝照耀此間,妙諦不能不拚死一爭。曲兄之言,確然使人惱火。不死不休,那有如何?」

妙諦的話音,好聽之極。同時又有一朵朵的七彩蓮花,綻開在他附近的那些空艦之下。

看似無害,也極其美艷。卻使那些堅固的地階戰艦,都紛紛發出『咯吱』之聲。

竟有一絲絲的裂痕,現出在船體之上,紛紛開裂。

「我教不喜殺生,不過佛亦有無明之怒,亦有怒目金剛!給你等十息時間,退出此地!十息之後,就如君上之言——天方世界之外,所有三十息仙境遁速之內,禁絕空艦修士通行,違者殺無赦!那時無謂我言之不預,不教而誅!」

說完之後,又歉意的朝宗守言道:「小佛實不忍殺生,今日擅作主張。還請君上恕罪則個——」

宗守一笑,並不在意。佛門就是如此,拖泥帶水,不肯痛快。

否則何至於空有可幾可媲美道門劍宗聯手後的實力,卻被逼迫到那等地步?

第995章 攻佔天方

那曲浮塵的臉上,已經是紫青色,也不知是氣成這樣,還是因驚怒所致。

「君上你這是何意?難道真是要與我四家為敵?」

「是又怎樣?都已經動手了,還囉囉嗦嗦做什麼?聒噪!」

宗守不耐煩地一揮袖,目透冷誚之色:「你不是威脅孤麼?定要一意孤行,攻伐天方,就要與孤不死不休。就憑你等,也配?你曲浮塵,算是哪根蔥,也敢跑來調解孤與天方修會之爭?孤這邊已動手了,你們要戰邊戰。不想動手,死在這裡,那就給孤滾!」

那曲浮塵愈發的面無人色,身軀微微顫抖,而後面上又一陣潮紅。

眼含忌憚的,看了此處虛空,那劍佛兩教四位聖境尊者一眼。

如只是敖坤傲怡兩人,他們這些人聯手,足可壓下。

怎麼這雲界劍佛兩教,也介入了進來?

看這情形,分明是要鼎力相助,更似乎配合無間,毫無芥蒂的樣子——

心中頓時明瞭,今日之事,他們多半已是輸了,輸的極慘!卻並不覺絕望。

以往雲界五大教派,也不乏聯手開闢外域的例子。

初時還能齊心協力,可往往不久之後,就會利益衝突,彼此紛爭不絕。

雲界之中其餘的教派,也不容其他幾家,勢力大幅擴展,以反哺雲界。

不用人算計,這聯手之勢,就會自己崩潰瓦解,輕易就可解決。

今日暫時輸了一局,日後卻未必不能贏回。

壓住了心緒,曲浮塵面色,也強自鎮定了下來,語音也放軟了下來。

「君上此言差矣,談不攏還可商量。何需到一定要動手的地步——」

卻才剛說到一半,就聽那妙諦淡淡道:「五息!」

神情看似平靜,波瀾不驚,那目裡面卻已是一線殺機凝聚。

這是提醒曲浮塵,還有五息時間,可以安然離開此處。

在宗守身側,葉軒也驀地睜目,手按著長劍,踏前一步:「君上何需與他廢話?」

袖袍一拂,那道青色的劍光,就已經出鞘。初時不顯山不漏水,只輕輕震顫著,絕不沾一絲煙火氣,循著界河靈潮流嚮往前穿鑿。

卻在眾人才剛反應過來時,那劍光就已至那曲浮塵身前。

然後那劍意,就驀然拔高,顯出了縱橫霸絕之勢。劍身劇烈的鳴聲,傳徹四方,震的人耳膜生疼。

曲浮塵也是眼神駭然,面色再變。

不過事起倉促,他卻並不慌亂。

四張玉質靈符,自發的從他袖內飛出,護在週身左右,赫然是幻化四頭神獸,四象之形!

那大袖翻捲,把青色的劍光,全數籠罩之內。一連串的紛飛指影,從內彈出。曲浮塵口中,則是冷笑不絕。

「好得很!早聽說你道逍遙葉軒的大寰震劍術,曾經在一日之間,擊破三位尊者聯手。今日能領教一番,也是不錯——」

一指指彈擊劍身,發出一連串的『錚錚』聲響。一點點的削磨其勢,傷其靈性。

眼看那本是宛轉入龍的青色劍光,就要被壓下。葉軒卻似不以為意,直到那劍影,被徹底籠入那曲浮塵袖袍之內時,才右手捏了一個劍訣。

頓時劍意再變,曲浮塵那寬大袖袍,也忽然鼓蕩膨脹,內中就彷彿是有一條桀驁不馴的困龍,在四下衝擊。

曲浮塵的額頭,這時也浮出豆大的汗水,傾力維持。

最後仍是『篷』的一聲,一雙袖袍俱皆震散。那青色劍光,也拔沖而起。孤傲絕綸,煌煌赫赫,俯瞰天下!

一劍斬下,那四象靈符形成的神獸幻影,頓時應聲而裂。

而劍勢餘勁,則直往曲浮塵的脖頸,繼續沖凌而去!

曲浮塵一身衣物,都被那震盪劍勁所迫,盡皆粉碎。

此時是狼狽無比,也不敢再抵禦下去。一個閃身,就遁開了餘地。

葉軒也不追擊,把那劍勢一收,口中舌綻春雷:「滾!」

這一字聲出,此地諸人才驀然驚覺。那前一刻還縈繞在此的十幾位聖境意念,居然都已不見了蹤跡。

而那曲浮塵避開葉軒劍後,也未做停留,更不曾再有隻言片語。直接化作一道青色遁空,滾滾而去。

那七十餘艘戰艦,也同樣是退的爽快,似乎生恐超出了妙諦,所定的時限。

眾人楞然,而後所有人的視線,就集中了那天方世界之外,天方修會那七十餘艘空艦上。

規模不算小,可此時在諸人眼中,卻是異常的孤單渺小。

趙嫣然看了一眼,就一聲輕歎:「可惜了——」

此時此刻,此言未免有些莫名其妙。

宗守卻知其意,本來這一戰,蒼生道也有份。

之前與九都仙庭大戰,他宗守幾乎是以大乾一家之力定鼎。

此刻功伐天方世界,自然是輪到了三教出力之時。

宗守卻特意把蒼生道兩位聖境尊者,與蒼生道遣來的道兵,留在了元蓮世界。

一是無聖境坐鎮,固守後方,宗守不會放心離開。而來卻是為照顧,佛門劍宗實力強橫,即便得罪了這幾家勢力,也不痛不癢。

然而此時的蒼生道,卻又不同。

看來他這番用心,是被趙嫣然看出來了。

而那自回來之後,就一直旁觀的譚鏡,此刻也同樣是一聲歎息。

知道這已有萬餘年歷史的天方修會,已經徹底完了——

……

擊潰天方修會的艦師,僅僅只用了不到半刻時間。

自從曲浮塵以及那四方勢力遣來的聖境尊者與空艦,俱皆被迫逃離之後。天方修會之人,就已經戰意全消,徹底沒了抵抗之念。

幾位聖境,甚至都沒有出手。師若蘭就已經帶著九艘太乙神雷艦,將天方修會的大部分艦船降服。

那總數達十六艘九曜碎星艦,幾乎完整無缺的落入到了師若蘭手中。

這是最令宗守欣喜之事,每一艘地階戰艦,都價值驚人。可相當於此時大乾,在元蓮界每年收入的四分之一。

這九曜碎星艦,更與太乙神雷艦一般,乃是真正可由源海誅魔士坐鎮的戰艦。足可使得大乾仙朝的艦師實力,再次上升一個等級。

擊潰了艦師,接下來是大軍登陸。由列缺統帥,僅僅三千玄狐鐵騎,一萬天罡劍卒,一萬天罡赤弩士,幾乎是以橫掃之勢,佔據了整個天方界。

其實此時,天方修會駐紮在此的軍力,仍超過列缺麾下兩倍還多。

可一方面軍心潰散,毫無戰意。一方面有幾位聖境逼迫,修會的上層人物,也都沒了頑抗的心思。

生恐宗守這個面對四家大勢力臉手合力,也依然霸道無比的『暴君』,在惱怒之下,將他們一併宰了。

以至於天方世界內,空有一座超大型的守護靈陣,卻全無作用。

戰事未半,就有了近半之人,向宗守表示了投效之意。

宗守暫時懶得搭理,最在意的還是天方修會的庫藏。

可能是太自信滿滿,以未七聖盟等四家,可以護住天方世界的緣故。

天方修會的一應庫藏,居然全不曾轉移。

看著那倉庫之中,數以萬計的下品仙石。十萬計的兵甲丹藥,宗守簡直幸福到要當場暈過去。

光是這些收穫,就足可使他償清所有阿修羅族的債務,彌補之前時光回溯的損失而綽綽有餘。甚至還可再擴張一倍於現今道兵總數的兵力。

不過這歡喜,也僅只是最處找到天方修會的庫藏之時。

當聽到天方修會為邀請那四家勢力援手,已經將相當於三分之一的庫藏,都贈送了出去時。宗守就立時是咬牙切齒,面色忽青忽白,恨不得將天方修會那五位正副會主的頭,當場摘下來!

此時陸無病,未跟他過來。攻佔之後天方界後的一應之事,就只能由他自己親自來處理。

好在這裡,僅僅只一個小千世界而已。敵我分明,並不太複雜。

只唯獨要安撫界內那些商家散修,稍有些麻煩。

宗守只能耐著性子,不大興殺伐。只把天方修會的高層,暫時通通關押起來了事。

而就在三日之後,宗守帶著葉軒原無傷,走入了那間問器樓內。

也不知是因天方界,才剛經歷過兵戈之事的緣故。還是這裡的主人,太不會經營。

總之當宗守走入到這裡時,依然是門可羅雀,冷清無比。

那沈月軒似乎也早知道他會到來,就坐在店內等候。

「當日為君上煉器之時,月軒絕不曾想到,君上居然是雲界大乾國主。更想不到,君上可以幾年之後,就橫掃一方,建如今基業。甚至這天方世界。也落入君上掌握之中。」

唏噓感歎了一番,沈月軒又用開玩笑的語氣道:「以後我這問器樓,就要在君上轄下混飯吃。還請國君,看在舊日交情份上,照拂一二。」

看著此人,原無傷卻半信半疑。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平平無奇,這樣的人,能修復他那玉傀儡的傷?

葉軒的目裡,卻一團精芒爆出。注目在沈月軒的一雙手上,知曉眼前這人,不但是一位修劍之人。更劍術不凡,甚至不遜於他!

身為煉器師,武道上卻能有如此造詣,這可真有趣!

第996章 頂尖仙劍

見過禮,互相寒暄了一番坐定。原無傷就已迫不及待的把那玉傀儡取了出來。

「我聽宗守說,沈樓主的煉器手段不凡,是他平生僅見,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這裡有具傀儡,最後頗有些損傷,不知樓主幫我修復一二?」

言語間是直來直去,毫不遮掩那懷疑之意。

沈月軒聽說之後,卻也不生惱,笑笑不言。可當看了那玉傀儡一眼之後,卻是直接愣住,目中精芒爆閃,現出了幾分感懷悵惘之色。

宗守在一旁看著,唇角不禁斜斜的一挑。知曉這位沈樓主,果然是與墨門淵源匪淺。

「居然是聖階傀儡,月軒這次又漲了見識,這個世間,居然還真有能抗衡聖境修士的機關秘術!傳聞中,雲界始秦時代的十二銅人,墨門玉傀儡,都能與聖境比肩。這傳言,還真是不假!」

那沈月軒只失態了片刻,面色就又恢復如常:「承蒙君上看重了!沈月軒說句不自謙的話,論到煉器術,這天方世界周圍,應無一人能與我比擬。在機關陣大道的上,自問也頗有些造詣。可說到要修復這上古神器,卻力有未逮。墨家機關術,也大多失傳。不過——」

當沈月軒說到這裡時,原無雙眼裡,就滿是失望之意。

不過他本身,也沒多少期冀之能。

可隨即就又聽沈月軒語氣一變,轉而笑道:「我雖沒這本事,奈何不得。不過這墨家玉傀儡,當年能夠聲震寰宇,遠傳域外,自有其因。這具玉傀儡,其實自己就有自我修復之能。損傷不大,只及外殼,應該無妨的。」

說話之時,沈月軒就曲指連彈。一道道強力罡勁,擊打在那玉傀儡身上。

原無傷初時還有阻攔之意,可卻全然奈何不得。

而須臾之後,他的面上就又現出了驚喜莫名之色,也不再去攔。

只見那玉傀儡的外殼,赫然靈光流轉。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那玉質甲殼上,就又光滑如鏡。

所有的刀痕劍創,都大半消失無蹤,剩餘的部分,也在逐漸修復中。

喜不自勝,原無傷對這位沈樓主的觀感,瞬間拔高了一大截。想到宗守認識結交的人,果然都是有些本事的。也語出肺腑道:「這次真要多謝樓主了,不然我原無傷還真是無法。」

卻惟獨沒提報酬,身旁有宗守這個大金主在,沒必要他來開口。

「無需如此,我方才也是見獵心喜。未得你同意就動手,莽撞之處,還請見諒。」

沈月軒搖了搖頭,語中更含著幾分鄭重之意:「道友能得這件玉傀儡,是少有的福氣。此物存世不多,可能世間已只這麼一件。還請道友日後使用時,能倍加珍惜。」

「我省得!」

原無傷點了點,這是他拿來保命的傢伙,怎能不珍惜?

這次要非是因幾年前欠宗守一次,他也不會捨得與道門那兩位聖境硬拚。

旋即又心中一動,將一張圖紙取出,以法力虛托著,遞到了沈月軒身前。

「此物是與這玉傀儡一同獲取,也不知是否製造傀儡的圖紙。原無傷無以為謝,只望此物,能對先生有所助益。」

那沈月軒神情驚疑不定,將圖紙接到了手中。甫一入手,就覺不凡。

宗守也掃了此物一眼,同樣目裡隱生波瀾。

那是龍皮,貨真價實,由至少三條聖階之龍的蛻皮,凝縮煉製而成。

及不上太上誅魔圖錄,卻也很是不凡了。

然而就見沈月軒的大手,居然微微輕顫。顯然是心緒激動,到了難以自抑的地步。

「大恩不言謝!此物對我重要之極,甚至勝過了性命。日後原兄若有什麼事情用到我,儘管開口。葉軒絕不推遲!」

原無傷聞言劍眉略挑,擺了擺袍袖,矜持的一笑。

宗守卻知這人,心裡估計已經樂開了花,不知怎麼得意。

也知曉這傢伙,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把這圖紙,贈給沈月軒,就是不想日後玉傀儡有損傷之時,連個修復它的人都尋不到。

此物在原無傷手中無用,而看沈月軒方纔的手段,也分明是有些本事的。

至少這一月多來,他手下那些煉器師,甚至那幾位傳說煉器上很有造詣的神境,也沒一個能察覺這玉傀儡,其實有著自我修復之能。

心中鄙薄,宗守卻也不拆穿。待沈月軒把圖紙鄭而重之的收起,才開口道:「這次過來,是有幾件事要求到先生。一是這傀儡,先生已經解決。二就是這些器物,先生能否幫我強化一番?」

揮手之後,就聽一陣匡啷叮噹的聲響。

先是兩面黑色大巨盾,然後是幾件女子用的兵器甲冑。

這些都是當年沈軒,用黑玄紫英鐵煉製。經歷數年之後,寶物的威能不減,卻已漸漸不合他的所需。

那只碧火玄龜,也從宗守的袖裡冒出頭,眼巴巴的看著沈月軒。

宗守也大方道:「一應所需靈材,先生只管開口就是!」

才剛攻下天方世界,還不曾揮霍,正是財大氣粗之時。

天方世界的庫房之內,什麼樣的珍寶沒有?

那沈月軒毫不覺為難,凝思片刻後,就書寫了一張清單給宗守。

「這些東西送來,三月之後,君上可來取貨。其他的我不敢保證,這兩面巨盾,卻定可升為仙寶等級,而且有極大可能,使它們入中品之列。」

當年他在這兩面盾上下的心思最多,自然也最有把握。

宗守掃了清單一眼,卻略略心驚肉跳了一陣。

沈月軒列出的物資,並不算太珍貴,天方世界裡也應有盡有。

不過量上面卻極多,可見是沈月軒聽了他的話之後,準備十足用料。

旁的也就罷了,只這兩面盾,體積過於龐大。二件仙寶,就可相當於尋常二十件仙寶的用量了。

此時卻也不好反口,讓人小瞧。只好強笑了笑,把清單收入到了袖子。

忖道這次真便宜了這頭烏龜了。

「第三件事,是孤有一物,準備煉為第二元神。尋常器師處置不得,只能尋先生來助我。」

說著話,宗守就把那一縷七尺長短的庚金之氣取出,浮在了身前。

那邊葉軒,也是一笑,同樣取出了那一縷庚金靈氣。

「我這邊,卻是要煉製成品仙劍。不知先生,可聽說過大寰震劍術?最好是與我劍道相合的器物。若能煉成,葉軒欠先生一個人情。」

他這樣的人,不是聖境尊者,卻更勝過聖境。一個人情,實非同小可。

也是對這日後的隨身劍器,太期待之故。

那沈月軒目光,卻是專注在那兩縷庚金之氣上,神情恍然。

「先天紫宸玄金氣?好寶貝,是這世間,最佳的幾種可以煉劍先天庚氣之一。難以塑形,可也正因如此,劍成之後,往往堅固異常,難以折損,更銳利無匹。」

又頗有深意的,看了那葉軒一眼:「道逍遙之名,我亦曾有過耳聞。大寰震劍術,不久前也見識過了。震盪之中實有大偉力,著實不凡,葉兄劍道,也令人佩服。煉成的劍器,匹配你的大寰震劍術,並不是難事。不過這兩道先天紫宸玄金氣,品相幾近完美無缺。按說煉製神兵,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沈月軒的手中,著實有些可惜了,最多也只是最上品的仙劍。不知葉兄,可情願?」

宗守在旁聽著,是暗暗咋舌。最上品的仙劍,也就是說還沒達到超越後的頂尖層次,應該略遜於蒼生道那七口劍器一籌了。可這也很是不凡了!

那葉軒同樣是眼神驚喜,卻比原無傷的城府,身後許多。並不顯異色:「無妨!葉軒信得過先生——」

神寶固然是使人期冀,聖境修者得一件,就可有與至境抗手之力。

然而葉軒卻知,這可能不到百分之一。而且還需無數天階的輔材,難以尋覓,可能千百年才出世一兩種。

再說即便他全數尋得了,又何處去尋,可以煉製神寶的器師?

似沈月軒這等高明的煉器宗師,就已經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更在其上的,自然可想而知。

而且他如今時間緊迫,也沒那麼多時間等待尋覓。

抓住眼前,才是緊要。

「如此,我就接下了。」

沈月軒毫不客氣,探手一招。就把葉軒的那縷先天紫宸玄金氣,攝取了過去。

「五年煉氣,五年養劍。此劍葉兄十年之後來取可否?」

煉製上品仙劍,卻非同尋常法寶,數月可稱。

宗守也不覺有異。仙寶九品,那兩面盾煉成之後最多是第四品。

那這仙劍若成,卻是第九品。同是仙寶,差距不可以道理計。

而越是精雕細琢,劍器之威,也就越強。

葉軒也不曾有半點猶豫,就微微頷首:「可以!此劍就拜託先生了——」

這句話說出,宗守就覺葉軒眉眼間,似乎釋去了幾分晦氣,陡然開朗起來。

頓時心中明悟,知曉十載之後,就是葉軒踏足聖階之時。

而此時沈月軒的目光,也已朝他看來:「君上走的似乎是劍修路子,是虛靈鑄劍法?欲將這先天紫宸玄金氣融入,煉製第二元神,不該來尋我才是。是了?君上莫非是為壓制那王道之氣侵染?」

第997章 匠作大將

「君上走的似乎是劍修路子,是虛靈鑄劍法?欲將這先天紫宸玄金氣融入,煉製第二元神,不該來尋我才是。是了,君上莫非是為壓制那王道之氣侵染?」

似宗守這樣的一國之君,最在意的往往就是此事。

大乾仙庭雖也同樣是走的與世俗斷開聯繫的路子,可這王道之氣匯聚,也仍不可避免。

否則焚空聖庭,也不會分封成八國,各掌近百世界。

沈月軒也一直就在奇怪,宗守身為一國之主。身上卻偏沒有太多被世人之念拖累的痕跡,壽命並未受什麼影響,道途也同樣未絕。

若是把王道武學,都寄托在第二元神上,就不奇怪了。

除此之外,還應該另有至寶鎮壓才是。

「是有此意!」

宗守一笑,毫無隱瞞之意。對這沈月軒,更是高看一眼。

只從隻言片語,就能洞察出他根基,國是個有大智慧的修者。

「宗守也是無奈,不知此法可否?」

問的是沈月軒,能否辦到。

要壓制洗練,那實為人心所聚的王道之氣,可非是尋常器師能辦得到。

人之心,有善念,有惡念。是最純淨的事物,也是最污穢的洞悉。

無這方面的研究,根本就不知如何著手。

後者略一思忖,就沉吟著道:「昔年那位始秦皇帝,也曾求助過墨家。墨家也曾有人鑽研過,頗有所得。後面墨門亡覆,不過其傳承還在,沈某機緣巧合得了一些符菉。能幫到君上一些,能有多少作用,就不是沈某能知曉了,只能盡力而為。」

又看向宗守那道先天紫宸玄金氣:「三月之後,君上可來取劍坯。若無意外,沈某還能給君上一個驚喜。」

只是一個劍坯而已,自然不用如葉軒的劍器一般,需要十年時間那麼久。

宗守卻還是有些遺憾,看來這口劍,是趕不上這場雲界大戰了。

有對沈月軒所言的『驚喜』,頗有些期待。

已知曉這人,九成可能是墨門傳人之一。沈月軒可能也知瞞不住他,故此言語間,已沒了之前的諱莫如深。

墨門正統與雲界諸教,雖非是死仇。可其一門掌握的器術傳承,卻一直都被諸教覬覦。

甚至外域勢力,也同樣是垂涎有加。

此人的身份,說起來比他宗守還要敏感一些。

心中有數就可,沒必要拆穿。

「那就多謝樓主了!」

宗守話音頓了頓,面容少見的凝肅,誠懇道:「第四件事,是欲請沈兄任我大乾仙庭少府令!領二品官職,位同國公。若是不願,那麼領我仙朝供奉也可。」

旁邊的葉軒與原無傷,都斂目垂眉,毫不意外。

這等器師,宗守不想拉攏,那才是咄咄怪事。

沈月軒也只唇角略挑,宗守來此拜訪,他也隱隱有所猜測。也能覺出宗守的誠意。

大乾進駐天方世界時,他也略略打聽過。中樞中上設內閣,參議殿,樞密院與五軍都檢點,分三公之權。而內閣之下,又有六部,與少府,宗正,太常合稱九卿,是內閣九卿制。

而這少府少府,正是九卿之一,也是俗稱的匠作大將。位高權重,掌一國所有匠師。屬於宗守私人的各處靈物靈藥產地,以及煉器煉丹,都在其管轄之下。

在那些民間皇朝中地位不顯,可在仙庭之中,地位卻僅次與吏部尚書。

目中掙扎了一番,沈月軒才深呼了一口氣道:「不知君上,可知墨門學說?」

宗守聞言,立時輕笑出聲。知曉沈月軒已經心動,這句話其實是在試探,他宗守是否能容忍墨門,在其治下存在甚至傳教。

「兼愛非攻!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天下兼相愛則治,交相惡則亂。所以兼愛則須非攻,是而大不攻小也,強不侮弱也,眾不賊寡也,詐不欺愚也,貴不傲賤也,富不驕貧也,壯不奪老也。是以天下庶國,莫以水火毒藥兵刃以相害也。這些話,道理說的好聽,孤卻不怎麼贊同——」

墨門以為,天下之亂,起於人與人不相愛。臣與子不孝,君與父不慈,以及「大夫之相亂家,諸侯之相攻國」,直至盜賊之害人,都是互不相愛的結果。如果天下人能「兼相愛」,「愛人若愛其身」,那就天下太平了。

然而在宗守看來,這也是不切實際。

上古那幾位聖人,至境大能者,都有著自己理想,所願所行也多有些理想化。

在他眼裡,墨子與羲子的理念,根本就無什麼可行性。

他說到此處,就見沈月軒,已經變了顏色。

宗守卻並不住口,坦蕩言道:「宗守堅信人性本惡,每一人都是個體,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需求,也要為自己生存掙扎求存。可這世間之物有限,自己活下來,就必定會侵佔他人的機會。人如此,國也如是。宗守不信,所有人能都做到兼相愛的程度。即便做到,相信那也是我人族毀滅之時。世人需有競爭,有向上之心,才能繼續走下去——」

這是宗守自己的道,本心所思,沒什麼好隱晦的。也沒必要,去刻意迎合討好對方。

「說到非攻,始秦之前,諸國間互相攻伐,連綿數千再載。始秦之後,雲界一統,數千年都不曾有多少戰事。」

說到此處,宗守就看見沈月軒面色,已經是黯淡無比。

輕聲一笑,宗守的語音就又一轉:「然而宗守一向也以為,道理當是越辨越明。百家爭鳴之時,才是我雲界真正極盛時代。凡孤子民,都該有自由說話思想之權。不能因孤怎麼想,就強令孤之子民,也定要思孤所思。」

言下之意,是我怎麼想無所謂,不會因此就干涉你們。

他一直便認為當年漢武禁絕百家,獨尊儒術,實是最愚蠢的舉動。

只利一時,禍在千秋。

此事也與蒼生道有關,若非道門以退出世俗政權為代價,聯手儒門圍殺羲子。

那儒門也無這麼大的膽量,敢攛掇帝君,獨尊儒術。

那沈月軒的眼神,有漸漸璀璨,怔怔出神的看著宗守。

良久之後,才歎息著,朝宗守一拜:「君上若是生在上古,必定可為聖皇之一!君上有如此器量,臣敢不應明?當年墨門雖滅,卻有不少逃出外域。臣必傾盡全,召回各處同門,為君上效勞!」

也是托庇,為防他人覬覦傳承,墨門弟子多散居四處。

觀大乾此時,分明生機勃勃,潛力無窮。墨門在此人身上搏上一搏,未嘗不可。

宗守同樣輕舒了口氣,心中暗喜。忖道墨門傳承,果然未絕。聽此人所言,這萬年修養,這傳說已覆亡的教派,似乎也已有了些家底。

能說動此人效力於他,實是幸甚!

而下一刻,宗守目中,就已現熾熱渴望之色。

「不知那類似九曜碎星艦,太乙神雷艦之類的地階戰艦。沈兄能否製造?」

地階戰艦雖能買到,可長遠著想,大乾終究還是需要部分製造空艦之能。只有如此,才不易被人所制。

「太乙神雷?九曜碎星?」

沈月軒目光閃了閃,竟是隱含不屑。

「此二艦很是不錯,名傳諸界。不過臣私以為,似九都仙庭,那種寒晶影刃艦才是最佳!」

任何道兵都可以催動運用,也就同樣意味著平庸。被人繳獲了,也是不美。

只有量身定做,真正做到極致,才是真正最頂尖的地階戰艦!

……

沈月軒也是果斷乾脆之人,應下少府令的差事之後,就草草把問器樓的生意結束。

而後乘著一艘空艦,不知所蹤。

宗守知曉此人,多半是去招攬同伴,自是樂見其成。

本欲另遣幾位神境修士跟隨護衛,卻被沈月軒拒絕。

隱約猜知此人之強,可能不遜色於葉軒,宗守也不強求。

只是把那張太上誅魔圖錄,交由葉軒保管,待得沈月軒回歸之後交付。

此人既有自信,為他的源海誅魔士,量身製造地階戰艦,宗守自是支持有加。

自己本人,卻已是準備離開了天方世界。

就在當日,師若蘭就統帥著那九艘太乙神雷艦,十四艘九曜碎星艦,加上幾萬倉促整編,還沒完全收服的道兵。壓向了雲界方向,做出侵攻之勢。

自然不可能真正攻打過去,此時的大乾,還無這等實力。

光是那幾位護界尊者的存在,就不能不慎,忌憚有加。

此舉只為威懾,哪怕只能牽制那道魔儒三家一兩分的力量,也很是不錯。

而道佛兩家四位聖境,則各留了一人在天方世界。與葉軒一同,維繫此處安寧。

其餘二人,則都趕往了元蓮。

只是不知為何,那妙諦與楞伽菩薩,每次看他的目光,都有些異樣。

令宗守暗暗心驚,難道自己就是無量終始佛之事,已經露餡了?

卻已顧不得這麼多,既然二人不明說,他也就只當不知。

同樣隨妙諦與司空否二位尊者返回的,還有那艘乾天巨艦。散播消息,做出他宗守,已經回歸元蓮假象。

自己本身,卻與敖坤敖怡二人,悄然離開,往雲界方向遁去。

第998章 七位至境?

有敖坤敖怡這樣的聖境尊者催動辟魔神梭,宗守至雲界只用了數日。

聖境尊者若是願意,不惜元力消耗。一日之間,就可穿梭數百上千的世界。

即便宗守本身,此時飛遁之速也是不凡。即便不用辟魔神梭,一日也可跨越十餘世界。

甚至他修為只需再跨越一步,就有不依界河,真正跨越位面壁障之能。

而至雲界外圍,宗守第一時間感應到的,就從乾天山方向傳來的一聲龍嘯。

「嗯?難道是乾天山那頭神聖陰龍,護國聖獸?」

彷彿在迎接他的回歸,把龍嘯震盪寰宇!聲威赫赫。

宗守眼現出詫異之色,這龍威迫來。分明也是擁有了可以與聖境相較的實力!

細細思來,又不意外。這條陰龍據孔睿說,是依附大乾國運而生。

大乾盛則強,滋養其氣。大乾衰則若,污其元神。

那麼此時,他的大乾仙朝,據有七十七處世界,擴地十餘倍。

這頭陰龍實力劇增,也不令人意外。

特別是有了天方世界的中繼點,乾天國勢已經初步貫通一體之後。

那浩瀚龍威,宗守本身雖感覺不到多少。可只看敖怡敖坤敖怡二人,都肅然應對。就可知這頭陰龍,哪怕是在聖境之中,實力也不算低。

在自己計算之外,還有這有的聖境奧援,真是意外之喜。

第二個感應到的,則是阿鼻王座。

這神器器靈,自感應到宗守的回歸,就是興奮不已。

宗守也在這瞬間,與阿鼻王座傳來的氣脈通道,連接一處。

然後立時就有一波無比強悍宏偉的力量,加持於身。

感覺自己此刻,此刻似乎是無所不能!

力拔山河兮氣蓋世,也不過如此——

這錯覺只是剎那,宗守的面色,隨即就又蒼白了起來。

是王者之氣,可這量實在過於龐大。

那元蓮世界周圍,都是新佔之地。分封了諸國,更還未被他真正定為國都所在,人心未聚,效果還不顯。

可到這雲界,那王道之氣卻如洪水般,不斷沖捲入他的魂念心靈之中。

尤其是第二元神,哪怕是有阿鼻皇座中轉。魂念內,更有幻心鏡與九層金塔鎮壓。

那口元一魂劍,也已自發的開始變化。劍呈金黃顏色,尊貴逼人。劍身之上,隱隱現出『天帝』二字。

宗守也是過了足足近刻時光,才強用帝風決,把這些不斷沖湧過來的『王道之氣』強壓了下來。沒使其繼續蔓延,至真正的元神本源。

「看來今次事了之後,當務之急不是陸家焚空聖庭,而先再尋一可鎮壓王氣的至寶!——」

下意識的,就又想起了譚鏡。這次天方界戰後,宗守就將此人,丟給了佛劍二教之人。這時候,也不知如何了。

元蓮晉陞大千世界,對他們幾家都有好處,利益一致。

宗守此時,另有要事。而佛教劍宗的那諸多強者,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宗守便感覺把元蓮界晉陞的一應之事,先交託給這兩大教門。

這時卻依稀感覺,這件事似乎有些不妥。

感覺元蓮界若真正晉陞完成,這匯聚王道之氣,必定會有質的變化。

雖還不至於衝擊本源,卻必定會影響他的道途。

「簡直就是作繭自縛,這次真的麻煩了——」

一種無比緊迫之感,自心內油然而生。

至寶難尋,可遇不可求。

他首先需要遷都,把阿鼻皇座遷走,鎮壓在元蓮世界。

更需將自己控制的幾十世界,徹底打通。使勢力範圍,都能一體連接,再無阻隔。

那時的阿鼻皇座,才能真正梳理整個仙庭境內的王道之氣。

宗守胸中,一時是雜念紛起。直到敖坤敖怡與他告別。

「雲界之內,雲集數位聖尊。映照大千,可知任何變化。我此時不便靠近,大戰未起,可暫時潛伏在外。你要掩藏身份,以談秋的身份回歸蒼生穹境,最好也莫要回乾天山。」

敖坤離去之前,隨口向宗守解釋提醒了一番,而後又目現異芒道:「據說那寰宇創世書的下落,至今還未確定。仍有諸多聖境,在外角逐爭奪。我與怡兒,也欲插上一手。說不定,能得這本宇書一觀!」

寰宇創世書除了記載空間之法,據說更含有創造之道。

宗守心中有如明鏡,知曉寰宇創世書的消息,無論是真是假,是否魏旭放出的煙霧。

敖坤都不會輕易放過,定要追根究底一番。

只因他存在消亡之術,必定要與這創造之道補全。

獨自駕著的辟魔神梭,繼續前行。宗守又開始嘗試著,御使那潮湧而至的王道氣機。

「全力而為,應該是有能相當於半步聖境的實力。僅只是雲界東南部分的『荒蠻』邊地而已,我在元蓮界一國之勢,到這裡只能借用不到十分之一。頂尖的大千世界,果然非是尋常的中小千世界可以比擬!不過——」

宗守的全身氣機,忽而又一變。不再應用帝風決,那鼓蕩澎湃的氣勢,也驟然收斂。

要讓人看不出虛實,不知他使用的,是王道武學。

那麼這身修為,就只能應用不到七成,勉強維持在神境巔峰層次。

再想更進一步,暫時擁有聖境戰力,就需動用秘法禁術不可。就一如他的預計——

越是接近雲界,宗守對軒轅依人與孔瑤就越是想念。卻知敖坤之語,是金玉良言。

不過他不能回雲界,雲界之人卻可來見他。

軒轅依人與孔瑤身份都太過敏感,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

而似任博張懷與宗原任天行這樣的大將重臣,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所以一日之後,宗守在距離雲界五個世界之外的界河,見到了虎中原。

也只有這傢伙,不引人注目一些。

而這短短幾年不見,這傢伙居然也已踏入了靈境。

「這是君上那座瞬空龍殿之功,臣著實受益不小!不止是臣,君上乾天山一干老人,修行都有不少進展。不過只有我虎中原,最先入靈境——」

那虎中原笑嘻嘻的解釋,微含得意之色。

踏過了靈境之劫,就可算是仙人一流。壽元也將延長到三千餘年,也難怪他如此得意。

不過總算還記得正事,肅容道:「這一次似乎真的風波不小,蒼生道三宗六門,已經從雲界各處召回弟子,緊守山門。而三日之前,有人望見帝都文廟,整整半日,輝光不絕。傳聞有至境聖尊,回歸雲界。有確實消息的,就有七位。蒼生道的秀觀,元靜散人。道門清玄道君,太黃道君,據說儒門的朱子,也已回歸。魔門中踏世天君,無上元魔,最近都曾有分身,顯化於世。還有其餘,就不是我大乾能打聽得到。又有消息,那三大洞天,此時都已經開啟。」

那虎中原說著,面上也是極不好看。還是頭一次遭遇如此風波險惡之時。

七位至境,匯聚於雲界。是上古雲荒時代,才有的盛況。

而其中任何一位,都有著掀翻世界,甚至打沉雲陸之能。

一旦戰起,哪怕只被風暴邊緣掃到,也足可使普通修士消受不起。

以前懷念上古靈能鼎盛的時代,這時候靈潮真正到來,卻又使人心生戒懼,忐忑難安。

「此時雲界情勢,幾乎一處即發。邱樞密與孔帥心憂大局,已經停止了雲界東南用兵。不過卻已把更多兵力,都陳兵到了邊疆處,與大商對峙,以牽制其軍。」

說到這世,虎中原搖頭苦笑;「希望能幫到蒼生道,不過我看最多,也就只能牽制大乾部分軍力而已。」

宗守瞇著眼睛,靜靜的聽虎中原說著。

對雲界此時的情勢,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映像。

「踏世天君,無上元魔麼?」

這兩位魔道中的至境聖尊,非是出身雲界,而後是上古雲荒之時,從外域而來。

這兩位,卻非如那些域外異族一般,掠奪雲界資源,而是四處傳教。選取雲界本土之人,收為弟子。

故此雲荒後期,域外異族被全數驅逐之後,這二人傳下的魔門一脈,卻頑強的生存了下來。

也曾釀成大禍,幾次險險打開過,界與那些混沌世界的聯繫。

即便此時,在那五大雲陸與雲海之下,也都有著混沌之門的殘留。

魔氣滋染,使得不少精獸被侵蝕變化,凶性更熾。

此時這兩位魔祖降臨,總不可能是為助蒼生道脫劫而來。

還有朱子,儒家中的至境聖尊,其實是冠絕雲界。

即便此刻,還有二位聖尊。朱子既然已回,那位必定也到了。

思及此處,宗守也感覺是渾身發涼,冷汗陣陣。

除此之外,對蒼生道心懷意思,虎視眈眈的聖尊,還不知有幾位。

「張懷說這是陽謀,以勢相壓,使蒼生道內人心離散。使道儒魔三家,都可從內著手,也使蒼生道不能不傾盡全力。與你幾日前,逼迫天方修會的手段如出一轍。據說此時,蒼生道已經有不少靈脈,落入道魔兩家之手,許多世家,都召回了在蒼生道的弟子。對了——」

虎中原忽然想起一事,取出了一枚玉符。

第999章 心灰意懶

「這是我們大乾,這幾年的歲入清單,還有所有積蓄的靈材庫藏。」

宗守從虎中原手裡隨手接過,知曉多半是任博與張懷,讓虎中原帶過來。一絲靈識掃過,開始凝神查閱,可其實心裡卻並不怎麼在意。

對於雲界大乾國的政務,宗守已經好幾年沒去理會。

歲入如何,各地的靈石礦脈,煉器材料以及靈藥此時是怎樣情形,軍力擴增了多少。都毫無所知。

只大略知曉,似乎增長很快。血雲騎在挖空了血英神鐵的礦藏之後,已經擴增到了兩萬之巨,另還有兩萬七千套血雲騎甲,還存在庫房中,沒有主人。

而簡化版本的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則增長到了三十六萬的規模。

先天強者增多,正是的黃階道兵也在組建。依邱為之意,是一次就準備組建六萬人。

此時供奉的靈境,已有九十餘位,仙境修士也有十四位之多。

真不知此時大乾,怎麼能養得起的?

在軍力上如此巨量的投入,那參議殿居然也不曾反對?

宗守暗暗搖頭,可當那玉符中的信息,被他神念全數映在腦海內,卻頓時微吃了一驚。

「下品仙石一年七千九百枚產量,這是真是假?」

仙石必須由靈境之上的修士,從普通靈石中提聚凝練。而一枚仙石的背後,往往是以百萬計算的靈石消耗。

七千九百枚下品仙石,哪怕他如今轄下,三個中千世界加起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虎中原卻很疑惑的樣子,看了宗守一眼。

記得這些,大乾每月都會發出信符,往元蓮界報備。

卻沒往深處去想,興奮道:「是靈潮大起之故,這四年只兩處雲陸,就新發現了四十四處大中型的礦脈,如今反而是採礦的人手不足。這七千九百枚仙石更全是盈餘!靈石保存會有損耗,故此幾位國相合議,請國內供奉,將近半多餘的靈石提煉為仙石。再按張懷所言,明年的收入,應該還可翻番!」

宗守的最頓時微張,有些合不攏嘴。

換而言之,只是這雲界的收入,就可以抵得大乾在雲界之外,所有屬地的九成?

頓時間有種意興闌珊的味道,感情自己在外域拚死拚活,佔下來的諸多地盤,歲入還不及此時雲界?

孔瑤張懷幾個,頂著諸教諸宗的牽制壓迫,強行拿下了南風雲陸,又在中央雲陸之南,擴地數萬里之廣。

使大乾增地近兩倍,成就看來真不弱於他。

也真不愧是最頂尖的大千世界,有『仙界』之稱!

唯獨奇怪的是,按他『前世』的記憶,雲界的靈能,還有那靈石產量,不該這麼爆增才是。

難道說,也是因他之故。這靈潮提前了幾十年,就開始進入全盛之時?

他這只蝴蝶,也就是撲扇了幾下,試圖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卻引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

靈石大增,其他煉器材料和靈藥等等,自然也是在爆發性的增長。

只是因時間還短的緣故,許多天材地寶,因年份不到,還未真正長成。

可從這玉符中,所列出的種種的名詞數量,也依然是令宗守觸目驚心!

相較於雲界,此時的天方世界,實在渣都不如——

怨不得上古那麼多域外異族,會對這裡垂涎有加。

這符中信息極多,可以宗守的修為,神念也只掃蕩了片刻,就盡數瀏覽完畢。

這時不禁暗暗自嘲,一國之君,當成他這份上,也真可算是奇葩了。

「這是臨來之前,鎮國公囑咐我交給君上。國公之意,是欲在明年,再擴軍五十萬。黃階道兵十萬,血雲騎數目增至五千,再另建一萬五千玄狐鐵騎!」

虎中原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宗守面色。

「眼見雲界大亂在即,我大乾不增軍力,不能保全國土。此時我大乾,也完全可以負擔。只是此議卻被參議殿阻擾,不能通過。任丞相雖也贊成,卻也說服不了幾位參議,只好擱置。」

一萬五千玄狐鐵騎?十萬黃階道兵?

宗守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這個邱為,真好大的手筆!

可細細一算,如果下一年,靈石的產量,能再次翻倍。

還真可負擔得起——

那個時候,光是雲界。就有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十六萬人,玄階道兵五萬之巨。

這股實力已是不弱,當年項王提二十萬兵開始橫掃天下之時,也不過如此!

有如此雄兵,擊破大商,當易如反掌!

只是這念頭才起,宗守就又搖頭。

他治下之地如此,大商所轄以及其屬國,地域是大乾十倍之巨!

靈潮帶來的紅利,只會比大乾更多!

增加的道兵數量,只會更多。

自己建大乾仙朝,以為自己有了可以與大商抗衡的本錢。

卻不意僅僅數載,大商的國力,也激增了至少十倍!

心中感慨萬千,對邱為的擴軍提案。宗守甚至都不曾詳細考慮,就已認可。

再清楚不過,此時的雲界距離亂世,確實僅差半步,一根導火索而已。

邱為能有此眼光,未雨綢繆,實令他欣慰。

暫時窮兵黷武,也是無可奈何——

「擴軍之議可行!細節卻還需商榷。」

宗守說完,就把一面玉珮,丟給了虎中原:「你持此物,去見依人,她自會安排。」

虎中原面上,頓時滿是壓抑不住的驚喜,知曉此事已經成了。

參議殿中的參議,宗守可任命三分之一。

邱為讓他來見宗守,正是為此而來。

而在宗守離開之後,直接掌控這些參議之一,正是只癡迷煉丹,基本不過問政務的軒轅依人。

能有這部分參議支持,這擴軍之議,才不會被阻礙。

……

再詳細詢問了一番雲界之內的情形,知曉大乾國內,除了中央大陸,那南疆新佔之地,反叛還是此起彼伏之外,基本已無有兵事。

即便是南風雲陸,因大乾政治清明,稅務寬鬆之故,也已漸次平靜了下來。

暫時無憂,宗守就把虎中原拋在了那處界河,獨自駕著辟魔神梭離開。一邊飛遁,一邊暗暗讚歎。

「宗原此子,父親還真沒看錯他——」

在別人都大踏步,進入靈境之時。卻只宗原,耐得住性子,卡在靈境之前,任由他人趕超。

把靈法一道,一步步追上來,幾年間就到了九階境界。

而後在一次爭戰中,掌握了靈武合一之道,借此一舉突破入靈境境界。

雖是比別人晚了幾年,可潛力卻更不可限量。

此時也因厚積薄發,在突飛猛進中。

相較於他,其餘幾人雖是進境極速,卻未免失了些光彩。

辟魔神梭已成宗守標誌,進入雲界附近,宗守就不再使用,御劍而行,換成了談秋模樣。

當年魏旭給他的偽裝法寶,此時自然已是落伍了。

可如今的宗守,本身就是幻法大能。有玄狐神通,血瞳幻術,更有幻心境在。

換過形貌之後,便是至境聖尊。不注意的話,也未必就能識破。

而他此刻稍一抵近雲界,就可覺十數道神念,四下往這裡掃蕩過來。

辨明身份,一部分收回,一部分則依然縈繞身周。

大多都懷著冷意惡念,宗守也隱隱能感覺到這些神念主人,那悲憫冷嘲之意。

宗守全部理會,逕自往蒼生道的方向,遁飛而去。

「元靜師叔和凡夢師叔,既然都已回了雲界,那麼那丫頭,也該回來了吧?幾年不見,怪想念的——」

所思之人,正是素初雪。沒有這丫頭在旁,平時戲耍逗趣,真感覺人生似乎失了一大樂趣似的。

至蒼生穹境外圍,就已可感覺到那劍拔弩張的氛圍。

所有的法陣禁制,都被重重張開,外面還有一對對的修士巡守。

便是宗守,也被攔在了禁陣之外。

好在還有不少人,認得當年的蒼生學宮首席。辨認不是他人假冒之後,就給予放行。

而當宗守,就快要踏入蒼生穹境之時。就見幾人,已在外迎候。

其中兩個,正是早他一步回來的趙嫣然與軒韻蘭。

另三人,一位是已生機勃勃,一頭白髮都換成墨色的韓方。

分明劫數已過,已是聖境中人。而居中一位,正是此時蒼生道主,座尊魏旭。最後以為,則是他見過一面的明玉。

三位聖境在此等候,座尊親自等候,這已是最高的禮遇。

「師弟你這次,真不該回來!」

待得宗守抵至,魏旭轉過了身,與他並肩而行,神情見則帶著幾分不滿。

「你心意是不錯,師兄也感激不盡。只是此舉,真毫無必要。元蓮世界,如今已是蒼生道唯一退路,也需你日後照拂,容不得半分差池。何需在這時候,捲入這風波中?」

宗守聞言,頓時蹙眉。這個魏旭,難道就已心灰意懶到這種地步?

似這種狀況,還談什麼渡劫?

心中憋了一口氣,宗守語氣,也頓時冷淡了下來。

「那麼這一次,魏師兄也半點把握都沒有?連拚死一搏的勇氣也無?徹底絕望?」

那魏旭聞言一怔,仔細看著宗守。

第1000章 煉魂偽劍

「那麼這一次,魏師兄也半點把握都沒有?連拚死一搏的勇氣也無?是徹底絕望?」

那魏旭聞言一怔,仔細看著宗守。

「師弟你可是生氣了?」

看出宗守那漠無表情的面容下,暗藏的薄怒。分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魏旭不禁一聲失笑:「怎可能真就絕望?如真沒有半點機會,我也不會隨秀觀師叔回來,牽累整個宗門,搏這一搏!」

那魏旭說著,鳳目中也漸漸透著虎烈之氣。

「這次是我太過焦切之故,被人放過來算計了。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然則清玄那廝,想就此覆亡我蒼生道,卻也沒這麼輕易!至少兩三位至境,要交代在這裡。嘿!當年師尊有句話說的好,這天不容我,那麼何妨斬破這天?無非拚個兩倍俱傷而已——」

宗守目光更是黯淡,魏旭的話,雖是說的霸道剛烈。

然而言語之間,卻閉口不提渡劫之事。

只說這一戰,定要令道門幾家,也損傷慘重。

明玉這時也開口笑道:「盡人事以聽天命,我蒼生道無這種說法。哪怕真是絕境,也要用手中之劍,斬開一條路出來。這萬餘年中,我蒼生到就是這麼走過來。師弟無需其實心憂。再說此時,愁又有何益?這一戰,能勝則生!不能勝,那麼也不過一死而已。」

神情豁達,神情反而較以前更開朗幾分。少了幾分清冷,慷慨豪壯,渾不以生死為意。

宗守更覺心中一沉,這二人可能自己不覺,他卻能清楚猜知,這兩位的心態變化。

身為蒼生道首領人物尚且如此,那又何況他人?

如此心態,又怎能不敗?

口唇張了張,宗守就欲說話,提醒二人。可片刻之後,他卻又閉上了嘴,默然無語。

在尋到勝機之前,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無用。

此時還未知蒼生穹境之內的情形,對其餘三教的具體佈置,他同樣所知寥寥,也根本就無資格來說這些。

魏旭也只當宗守,還是在心憂宗門,頗是欣慰。

蒼生道收下宗守這弟子,一直都不曾宣揚他身份,一直都未有強迫過。幾年以來,只是默默的支持,維持著尷尬關係。看來終究還是有了作用,使宗守漸漸心繫師門。

當年真沒看錯,此子果然重情重義。

「其實仔細想想,你回來其實也無妨。有焚空陸氏第一皇儲的身份,哪怕是道門,這時也不敢動你分毫。危急之時,我自然有辦法將你送走。」

魏旭以輕鬆的語氣說著,又輕笑道:「此時穹境之內,也確實極缺人手。聽說數月之前,你曾在元蓮世界,擊退三位無相神魔?必定是劍意魂境可對?正好穹境中,還有一座劍陣,無人主持。」

穹境之外,是戒備深嚴。穹境之內,也同樣是氣氛凝然。

宗守四下看了一眼,只見這個所在,已找不到當年的祥和,四處都是一片肅殺之景。

那學宮之外所有的空地,都已被人佔據。

或是在試演靈法,或是在習練武技。還有一群群的蒼生道弟子,在操練著樣式各異的法陣。

都還算克制,卻仍激起一股股的罡勁,一波波的靈潮,橫蕩虛空。

使宗守不禁駐足,仔細看著。看著數目,光是先天強者,就正少有十萬以上。

看來因靈潮受益的,不止是大乾與大商——

「蒼生道三宗六門,先天之上的弟子二十七萬三千有奇,已盡在此間。」

魏旭目光微微閃爍,掠過了幾分心痛之色,旋即就又恢復如此。

「走罷,無甚好看到的。秀觀與元靜師叔,已經在學宮正殿,候你多時。」

宗守微微頷首,繼續前行,也確實沒什麼看頭。

這些弟子,畢竟不是道兵。即便結陣,威能也有限的很。

蒼生道衰落已有一段時日,內中也沒幾個天賦絕佳的後輩弟子。

真正的底牌,絕不在此間。

倒是在域外之時,宗守望見了好幾座,由蒼生道地階道兵組成的法陣。人數皆在百人上下,奧妙莫測,變化無窮。

入了宮門,到了學宮城中。宗守就又是愣住,再次把腳步頓住。

只見學宮之中,正有百餘位弟子,在用靈石以及精獸靈血佈陣。

獨立在蒼生穹境的守護大陣之外,又與穹境護陣互有裨益,彼此間相輔相成。

而在那最中央處。則是七口劍器高高的懸浮,散發著氤氳靈光。

氣虹貫穿數十餘里,將整個蒼生穹境,都籠罩在內。

居然都是仙劍,最頂階的仙階劍器!而位居最中央處的那口紫金飛劍,卻赫然令宗守有些眼熟。

「是煉神劍——」

初望一眼,宗守還以為是祠堂中的那口。

可隨後仔細觀望,才發覺不是。

此劍凌銳之意,直衝雲霄。不似真正的煉神劍般,厚重樸實。

氣機相仿,卻似是而非——

不過此刻,這口劍位居在那劍陣中央處,卻隱隱為這劍陣核心。

幾乎毫不費力,調動著整個大陣的氣脈流轉,無憂半分滯礙之處。

七劍合壁,近乎完美無缺!

使這座還無人主持的劍陣,劍威澎湃。威勢即便較之至境聖尊,也是不弱分毫。

「此是你幾個師兄費盡心血,尋覓了無數天階靈材,才煉製成的煉神偽劍。煉神劍無主,也只有如此了。」

那魏旭在旁解釋道:「當年師尊有言,如是這七劍合璧,可使這七口劍器,都等同於中品神寶。使我蒼生道擁有七位媲美至境的戰力。一座劍陣,可與至少六位至境匹敵。更能斬傷至境聖尊不滅之魂。此時有這口煉神偽劍在,抗拒兩三位至境,當不是什麼難事——」

那聲落之時,諸人眼前,那七口仙劍,都齊齊震鳴嘯動,紛飛了開來。

宗守隱約察覺,除了那煉神偽劍之外,其餘六口劍器的器靈,對那煉神偽劍,都有著幾分抗拒不滿之意。

不過此時卻在它們主人強控之下,正與煉神偽劍不斷的磨合演練,使彼此間的氣脈交流,漸無隔閡。

將那六口劍器的不滿意念,強行墨去。

而也就在同一時間,宗守袖內,又傳出了一聲嗡鳴。

無名劍的意念,同時映照入宗守的魂海之中。

先是激憤無奈,悲涼不屑,最後是自哀自憐。

宗守不由是暗暗搖頭,怎麼又來了?

記得他從九絕死獄返回之時,無名劍的劍靈,就有這樣的心念變化。之後為此頹廢了好幾天,才回復了過來。

怎麼這次,又是如此?

隨即心中一動,記得前次無名劍的劍靈,出現這樣的情緒之時,正是在聽說魏旭,煉製了一口煉神偽劍之後。

而記得當日,他得劍之時,也是在蒼生穹境。

難道說這口無名劍,其實是與煉神劍,有什麼關聯不成?

把意念探了過去,一寸寸掃過無名劍的劍身。此劍跟隨他數年,此時已然晉陞仙劍,而且品階不低,可相當於尋常的四品仙器。

無論神通能力,還是劍身的堅韌,都是同階仙劍之中的翹楚。

劍身血紅,是吸收了無數的血氣元魂之故。

煞氣凜冽,無論宗守怎麼看,都沒法將之與那堂皇尊貴的煉魂劍聯繫上。

搖了搖頭,宗守胸中卻莫名的,有了些不平之氣,為那煉魂劍感覺不值。

「此法可妥當?如此演陣。即便他日煉魂劍有主,只怕也難融入這套劍陣之中。會為其他六口劍器排斥——」

換而言之,羲子留下的那口煉魂劍,已等同是廢棄可。

「也只能如此了!」

魏旭沉默無語,明月卻冷聲開口:「蒼生道已到生死存亡之時,那煉魂劍若真有靈,就該自己尋覓主人,護持我教。而不是心安理得的呆在祖祠之中,百般挑剔。一口無人能使用的劍器,豈不等同廢物一般?魏師弟煉製煉魂偽劍,也是被逼所至。且如我蒼生道,過不了幾日後那一關,那也沒有以後了。那時七劍,再無合璧之時!」

宗守聞言愕然,隱約看出這幾位,對煉魂劍的感情,實是複雜之至。既愛重,又有幾分怨意,也確實是無奈。

而此時那袖內的無名劍,又發出了一聲哀鳴,微微震盪。

傳過來的心念,竟是無比委屈,有種心灰如死的意味。

宗守更是無語了,忖道你又非是煉神劍,心灰如死個啥?

卻更被明玉最後幾句吸引,過不了幾日後那一關?

換而言之,魏旭渡劫之時,就定在幾日之後?

「不知魏旭師兄,何時渡劫?」

「四日或者五日,具體時間,我也不能確定。」

魏旭微搖了搖頭,面色淡然:「我已拖延不下去,何時渡劫,就要看這套劍陣,什麼時候完成第一步磨合,總之越早越好——」

宗守心知其意,算上儒家,蒼生道在雲界六大教派中,實力倒數第二。

而對手卻可能是道魔儒三家合力,想也可知,此時越是拖延,對蒼生道越是不利。

固然是每過一天,蒼生穹境內的實力,就能更增一分。

然而三教實力,遠遠勝過蒼生道,每日增長的力量,只會更多。

第1001章 再見初雪

七口劍器之事,宗守並未關注過多。

其實對魏旭煉製的這口煉神偽劍,反而頗是欣喜。有這七口劍器,多少能增蒼生道幾分實力。

若真能如魏旭之言,可抗衡兩三位至境修者,那是再好不過。

越過學宮中央出劍陣,幾人不過十數息,就飛臨到了那學宮主殿之前。

不過到此處時,宗守就見那殿門之前,台階之下,又是一口紫金長劍插在那裡。

這次宗守第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那口真正的煉魂劍!

釘在青石板中,輝光黯淡,死氣沉沉。

宗守頓時目含疑惑地,看了魏旭明玉一眼。只聽魏旭道:「是秀觀師叔移至此間,他的意思是還欲試一試,我蒼生道內,到底有無其主。插在此處,只要是我蒼生道弟子,都可嘗試。可惜——」

話音一頓,魏旭目光黯淡:「這兩個月以來,穹境之內三十萬弟子,無一人能將此劍拔出。」

宗守也聽出魏旭語中,那絕望意味。於是沉默著走到那口煉魂劍前,稍稍遲疑了數息時光,宗守才伸出手,握住了煉魂劍的劍柄。

這一霎那間,宗守只覺自己心臟忽然猛烈跳動。

赫然只覺與這口劍,有種血肉相連,心魂相系之感。

那五尺劍身,就感覺是自己手臂的延伸!氣機交感,脈絡通連。

宗守心中頓時狂喜,用力一撥,卻隨即就怔住。

他此時修為,已至仙境中品,戰力卻可與神境相當。

這一拔,至少可相當於一千座小須彌山之力!

可這口煉魂劍,卻彷彿是生了根一般,依然是牢牢的釘在了地面,不動分毫。

再試了一試,結果依然如是。宗守蹙起了眉,收回了手。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手撫著袖內的無名劍。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嘗試,也已確證了,自己與這口劍無緣。

其實也無妨,自己有這口『無名』就已足夠了。

無名劍的潛力無窮,至境都看不到極限,還有著無數成長的可能。

甚至有一日超越這煉魂,晉陞神兵等級,也不是沒可能之事。實在也無需為此沮喪。

只是心中微覺奇怪。剛才他接觸之時,分明感覺這口煉魂與他,就好似身劍合一了似的。

似乎彼此之間,已經並肩作戰了數十年歲月。

可到最後,卻偏偏仍無法御使,總感覺是還差了些什麼。

他這邊是不怎麼在乎,那邊魏旭明玉二人,卻頗是遺憾的一聲歎息。

遠處也有數百位察覺異狀,觀望過來的蒼生道弟子,也在微搖著頭,議論紛紛。

「又是一人!看來這口煉魂劍,是注定無主了。」

「這人是誰?需要勞動座尊,親自迎接?」

「是談秋,據說是我蒼生道這幾十年來,最傑出的後輩弟子。甚至超越了太元仙子水凌波——」

「這修為莫非已是仙境?此人修行進境,似乎才有過提升,境界不穩,還不能全遮掩住氣機。此人入門,真只有幾十年而已?」

「才十載出頭!當年的雲界六絕劍,只有這位在外域,一直是默默無聞,無有半點消息傳回。居然不聲不響,就已至仙境!」

「這可當真不凡,怪不得坐尊要親自出迎!」

「如此人物,居然也不能被這煉魂劍認可?它要怎樣才行?」

「也不知當年羲子祖師,到底是為這劍靈,定了什麼樣的條件?這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無主之劍,又有何用?又恰是這我蒼生道大劫之時——」

議論聲紛紛,越說越是露骨過份。魏旭神情微沉,目光犀利的四下掃視了一眼。

使周圍之聲,俱皆一寂。附近的蒼生道弟子,都紛紛住口。

雖是如此,卻也仍有不少人,有不滿之意。卻並非是針對煉魂劍,而是魏旭。

「說到大劫,卻是座尊失職冒進,才為我蒼生道惹來大禍。」

「為一人劫數,卻使整個蒼生道受累——」

這時明玉,也同樣一聲冷哼。暗含真力,懾人心神。

這才使得所有人,都不敢言聲。

無名劍依然在嗡鳴著,似乎在不平委屈。

宗守卻沒怎麼理會,而是看向魏旭。只見後者面色雖是平靜,可那寬大偉岸的身形,卻陡然間傴僂了幾分,充滿了蒼涼蕭索之感。

自嘲一哂,魏旭毫無計較之意,繼續舉步往殿內行去。

明玉也悠悠一歎,尾隨跟上。

他能以威信強壓,使這些人閉嘴。卻塞不住眾人那悠悠之口,明面不說,背地裡卻仍會議論。只怕那時言語,還將更為不堪。

宗守也雙拳緊握了握,沒想道蒼生穹境內,人心已離散到這等地步——

道門以勢強壓,終還是起到了效果。

世人就是如此,只看到魏旭的錯處,為蒼生道帶來的滅門之災。

這些人卻全然不曾想過以前,魏旭的苦心孤詣。幾千年來禪精竭慮,掙扎求存,使蒼生道的實力,一點點的恢復強盛。

若非這次,太急於求成,甚至可到幾乎全盛地步。

而若無魏旭,只怕早幾千年前,蒼生道就已不存。

只是——

宗守也同樣悠悠一歎,隨後跟上。

此事終究是魏旭的過錯,需要他承擔責任。

人心如此,不是他們的一番言語,就能使這人輕易改變觀點。

再說以魏旭的性情,怕也不屑如此。

要重立威信,只有等他安然渡過那至境之劫。

走入學宮正殿,宗守就被中央最上首處一人吸引。

白眉白髮,偏偏容貌又年輕之極,氣質特異,令人過目難忘。

卻無尋常至境聖尊的威勢,反而是普通人一般,神態祥和。

此是秀觀!

非是第一次見,可前次只是秀觀跨越數千個世界的投影,且極其短暫。

這一次,還是他首次見到了真人。

雲界所有至境之中,穩據第一!

此刻正目光溫煦的看來,帶著讚賞欣慰之意。

宗守恭敬向幾位長輩行了一禮,就尋了個位置坐下。

隨即就聽秀觀說道:「你很不錯,天資固然上佳,可心性更好。魏旭能代師收徒,把你收入玄霜師妹座下,我很高興——」

此刻這座殿宇內,都是蒼生道神境之上的核心人物。

宗守自然無需隱瞞身份,按照玄命金冊的排序,坐在了第十位。

本就引人注目,此時隨著秀觀之語,幾乎所有人目光,都紛紛向他看了過來。

宗守毫無忐忑不安之色,坦然受之。直接不客氣的反問:「宗門正值生死存亡之際,正當破釜沉舟,拚死一搏?為何秀觀師伯,魏旭師兄,要分力他顧?留什麼後路?如此作為,又怎能使宗門上下合力抗敵?難道說秀觀祖師,也無信心?」

人皆有求存之心,全宗上下都要面臨死戰。卻偏有一些人。可以不用赴死。這又如何能使人心服?

殿內之人盡皆啞然,面面相覷。而那秀觀,也是怔住。

最後竟是輕笑出聲,對宗守的指責,竟是毫無惱意,坦然認錯。

「是我想差了!我蒼生道與其淪落,如法家魔門那樣苟且偷生,倒不如轟轟烈烈拼上一場。傳承斷絕,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言語輕鬆,旁邊的魏旭,卻是苦笑了一聲。

傳承斷絕,叫他魏旭身殞之後,如何有顏面去見羲子師尊?

卻也並未說什麼,接口道:「宗守師弟說的是!這一戰,我蒼生道只能拚死一搏!眾所周知,如今道門清玄道君與太黃道君,都已回歸。儒門董仲舒與朱子二聖,已在白鹿洞中。而踏世天君,無上元魔,也皆有分身降臨。除此之外,道門還能動用兩位至境神尊。儒門則有三位聖人化身,而那魔門,也有一尊滅世神尊在。只是已知的至境戰力,就有十二——」

宗守聽到此處,才知這殿內諸人,並非是在特意等他。

而是在他之前,就已聚在此處議論。

十二位至境麼,當真是嚇人——

撇了撇唇角,宗守遊目四顧,看向了坐在自己上首的幾人。

秀觀,林玄靜與林玄萱,還有便是他那六位師兄。

魏旭明玉他早就認得,那位座次僅在魏旭之下,面白無鬚的,是大師兄向明。

一身灰袍,面容冷峻的是二師兄姬曙。身軀壯闊魁梧,彷彿無知武夫的,名為寒智。

再最後一位,身軀廋小,面貌彷彿十四歲孩童的,是他的五師兄古旬。

六人俱是聖境尊者,實力不俗,都有這接近神境巔峰的實力。

六人之名,基本都含著一個日字。

至於玄命金冊之上,其餘的幾位聖境,除了一位與羲子同輩的蘭若師叔,都不在此間。

幾人對宗守,都極是友善。見宗守目光看來,都頷首示意,算是回禮。

而隨後宗守的目光,就定在了凡夢散人林玄萱的身後。

一位少女,正淒淒切切的朝著他看。眼中是驚喜無限,似是恨不得這一刻,就直接撲到他的懷裡面。

不過明顯是被林玄萱以真力強控,不能得逞,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宗守幾乎笑出了聲,真欲把這丫頭,抱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

他的初雪,實在太可愛了。

卻知此刻不是時候,只能強自忍耐。

第1002章 可想而知

「如若只是十二位至境,我蒼生穹境盡可抵擋得住。當年羲子師尊亡故,被諸教圍攻時,也不過比之今日,稍稍弱些。」

說話之人乃是姬曙,凝聲道:「想來那清玄的佈置,當不止於此!」

當年的道門,已分裂出去了一個劍宗,此時卻多了一個魔門聯手。

不過蒼生道如今,也不再只是秀觀一人,支撐門庭。

那魏旭聞言,也頷首道:「確然不止如此,當年攻入雲界的異族,有數位至境聖尊,被羲子師尊打散元魂,至今都無法重聚復生。這些人的後輩族人,都恨我蒼生道入骨。萬年前他們元氣未復,不曾參與。萬年之後,難說清玄道君與他們,無有聯繫。除此之外,還有那人——」

諸人的神情,都微微一沉。

其餘的至境,都可小視。唯獨那人,是可與秀觀並駕齊驅的存在。

甚至蒼生穹境內的諸般禁制,都未必能阻得住這一位,那人可以無視。

「不是要等十六載後麼?」

林凡夢開口問,她心情震盪之下,一時也顧不得身後的弟子。

待得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初雪,已經把自己位置,悄然挪到在了宗守的身後。

不由是咬牙切齒,狠狠地剮了宗守一眼,使後者哀歎無辜。

「料敵從寬!我已被清玄算計了一次,不想輸第二次。」

魏旭搖頭道:「當年曾預計雲界,需要至少五十年時間,才可入靈潮全盛之時、可如今僅僅只用了數載而已。難說那人,也會有什麼變故。若遇機緣,傷勢提前復原,也不算稀奇。」

隨著他話音落下,這殿內的氣氛,頓時更為森冷。

只宗守沒什麼感覺,始終不知魏旭所言的『那人』,到底是誰。

有心找人詢問,卻見坐在他身邊的古旬搖頭道:「問不得,也說不得。此人有六耳神通,一旦提及此人之名。那麼哪怕遠隔千百世界,他也一樣能知曉。甚至可知我等,前後所言。」

宗守悚然而驚,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有如此駭人之能。

而此時眾人視線,也往秀觀看去。只見後者淡然道:「老夫的傷勢,其實早在七百載之前就已復原。一直秘而不宣,修行一門秘法。他若過來,勝之不難。」

殿內的氣氛,這才輕鬆了些許。可也知曉秀觀雖是這麼說,可真到大戰之時,秀觀多半不能全心全意,應戰此人。

「萬載之前,是秀觀師兄獨自支撐大局。萬載之後,也同樣如此。」

那元靜淒然一笑:「我雖也是至境,卻幫不到你多少!」

羲子殞落,秀觀修為強絕當世。可非是如宗守這般,而是真正雲界無敵。

即便放眼此域,也不過三五人可以比擬。

卻每一戰都是以少敵多,疲於應付。

此時若有一兩個同階修者,在旁援手一二,情勢必定大為不同。

秀觀一身大法,必可盡展無遺。

「龍影已經承諾,此戰必至。敖坤也早已與宗守師弟,一併抵達雲界。前者劍術高絕,後者雖還是聖境,卻能使所有聖尊,都心存忌憚——」

宗守這時,卻忽然插口:「前些時日,我義兄道基已全。他已答應,可嘗試助玄靜師祖,修復部分道基。只是這真元消耗,非同小可。」

他話音說出時,這殿內所有人,都一陣錯愕,然後是驚喜莫名。

元靜也驀地握住了粉拳,目中也異芒閃爍,似強行壓抑著,才未失態。

不獨她如此,秀觀凡夢亦都眼透笑意。

魏旭也不等宗守說完道:「真元損耗之事,我蒼生道絕不會使敖兄吃虧委屈。如今庫藏內,還有五十枚天元造生丹,都可拿出來。當年師尊煉製的十三枚大衍補元丹,也可任其取用!」

前者是延長壽元,裨益生機,後者則是用來彌補虧損真元。半步真境所煉之丹,功效自然可想而知。

宗守笑了笑,心道這魏旭還算知趣。不過他卻也不敢保證,這短短幾日時間,敖坤能將元靜的道基,修復到什麼程度。

至境根基,豈是那麼容易修復的?必定要耗費上百載時光不可。

魏旭同樣也知曉其中關節,卻依然是興奮不已:「我會把渡劫之日,盡量再拖延十天——」

又遲疑著目視對面,那邊的蘭若尊者會意,卻是毫不在乎的頷首道:「義不容辭,自當以靈犀入夢法助他!」

要修復他人道基,只有對彼之道途,有足夠瞭解。光是參悟,就需不少時間。

靈犀入夢法卻是最簡便的途徑!而在場之人,也唯有蘭若,道途與元靜相似。

可使龍影,在短短鬚臾間,明白元靜到底缺損了些什麼,又該如何著手。

此法需損耗數百載之壽,施展之後也將虛弱無比,需養千年之傷。然而也最是快捷。

一個戰力趨近完整的至境,與一個聖境巔峰相較,根本不用費神取捨。

宗守卻撇了撇嘴,蒼生道中,還有另一個對元靜知之甚詳。

可施展靈犀入夢法,而不用擔心太多損耗之人。

源生靈息決,即便一時虧損,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復過來。更可一定程度,透支生機。

雖說那女人出手,自身也同樣會有折損。卻總比這位蘭若師叔,自毀道途的好。

要衝擊至境,接下來的兩千年時光,是其關鍵,不能浪費在療養舊傷中。

魏旭也更是羞愧無比,半晌之後,才又再次開口:「說完至境,再說道兵。此戰之中,雲界諸教的道兵,都還未來得及擴張。玄黃二階道兵數目太少,我蒼生道只兩萬騎、一個天階道兵劍陣,可一擊而滅。此戰中用不上,可拋去不論。總計源海易靈士三百人,蒼生絕道士一千四百人。而道魔兩家,數目應該勝過我蒼生道一籌,總量估計是四倍左右。儒門無有道兵,卻有可能說動大商帝君——」

宗守忍不住,再次把魏旭的言語打斷:「我在外域,聽得道門曾在數年之前,暗中購得一千靈境修奴。這還只是僅限我所知。有沒有購得仙境修奴,又是否有在其餘所在購買,都不清楚。」

室內頓時一寂,諸人的面色,皆是蒼白一片,就彷彿是挨了一擊悶棍的表情。

若說宗守,帶來的前一個消息,另他們驚喜無限。

那麼這一次,卻是使所有人的心情,都全數跌入到了谷底。

魏旭也同樣啞然無語,良久之後,才苦笑著道:「原來道門清玄,是早有所謀。幾年之前,就已料定。」

即然早有所料,也就怨不得,那董仲舒與朱子,還有那兩位魔君,會回歸的如此湊巧。

失神之後,林元靜眼望下方。只見幾個聖境倒還無恙,那幾十位神境同門,卻現出淒苦之色。

頓時狠狠地瞪著宗守。這個師侄,她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這種消息,可私下告知。大庭廣眾之下,陡亂軍心。

魏旭說起那人,就已經使眾人承受重壓。

而此時再得知道門在幾年前,購得千位靈境奴修的消息,就等如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卻唯獨只有秀觀,面上反而浮起了幾分笑意:「這消息也還算來的及時,總比等到戰起之時,我等措手不及的好。不過此事,可曾確證?」

「此事是從一位修羅族人口中得知。此人身份頗高,還算可信,消息應當不假!」

秀觀的眼微微一瞇,也不追問宗守那人到底是誰,直接一頷首道:「我前些日子出入祖師堂時,發現那玄明金冊少了一頁。」

宗守心中立時一突,這件事果然是瞞不過人,尤其眼前這位。

而後就只見殿內諸人,都是神情微震,無數神念,都紛往祖師堂方向遙遙探去。然後人人都是臉色鐵青一片。

祖師堂防衛深嚴,外人想要進入,就已是千難萬難。即便至境修士,也無法辦到。

就更不用說,是無聲無息的將之取走。

不過此域中,也不是無人辦到。

可若真是外人,怎不將玄命金冊,一併盜取?

此物乃使人延壽一倍的壽元,是使無數人垂涎的至寶。

那道儒兩家,與蒼生道之間,或者真是有信念之爭。

可那魔道諸宗,這次與道門聯手,卻必定是為此物而來。

此人必定是內鬼,是可自由出入祖師祠堂的幾人之一無疑。

就不知這人,把林玄霜的玄命金頁拿去,到底是為何。

元靜魏旭幾位聖境,則是早有所知。前者凝聲道:「是玄霜!她寄托神念的那一頁在數月之前,已被人取走。」

而秀觀的目光,則自始至終,都是望著宗守。

宗守無奈,心想只有對不住師尊了。不是我不想瞞,而是此事已經瞞不住。

略一思忖,宗守就極其光棍的開口:「是弟子取了師尊她的金頁。」

見諸人的臉色更是陰沉,宗守就又繼續解釋:「前些日子,弟子需請一位聖境巔峰援手,四處尋覓不得。就想著自己,是否能重聚師尊元魂,結果——」

語音未落,那秀觀就已長笑出聲。

復活玄霜,卻居然還未死在至境劫數中,結果可想而知!

第1003章 很不老實

當宗守從學宮正殿內走出來時,已經是三個時辰之後。

而此刻他身周,幾乎人人都是目含振奮之色。

林玄霜未死,重聚元魂,再塑肉身的消息。就等如強心針一般,注入到此間諸人的心臟。

儘管宗守,明說過林玄霜傷勢未癒,肉身還能恢復到至境程度。

可即便是如此,也足可抵消道門購買千名靈境奴修的消息,而綽綽有餘。

以林玄霜的至境修為,哪怕肉身稍弱。在蒼生穹境內重重護衛中施展靈法,也等同是至境一般,沒有太多的差別。

專精武道,不擅靈法,也只是相對她的同階而言。

尤其那門源生靈息決,可助人提聚生機,復原傷勢,是一等一的療傷秘法。這就更使人期待——

便連魏旭,身上似乎也多了幾分生氣,幾分希望。

蒼生道內,可說是一日之間,多增了兩位准至境的戰力。

元靜散人與林玄霜,正面抗擊或者力有未逮。然而卻可翼護秀觀,使其無後顧之憂。

只宗守是冷眼旁觀,心中無喜無悲。

知曉林玄霜復生,對此間諸人而言,就如絕境時抓住的救命之草。

他卻沒有這麼樂觀,猜測那道門算計,絕不止此。

魏旭乃是頂尖智者,幾乎算無遺策。然則這樣的人物,卻也落入那清玄的陷阱中。

其料算之深遠,謀略之慎密,可想而知。

此時細細思來,當初在九絕死獄之外最後相處那幾日,林玄霜的一言一行,都頗有深意。

是不看好這一戰麼?在他血脈昇華,覺醒焚空血瞳後離去,是去另尋籌碼?

也不知他這師尊,何時才能趕回來。

心裡頗是悲觀,宗守卻再未把心情顯於面上。

沒必要在這眾人軍心才剛提振的時候,再潑冷水過去。

否則幾位長輩,就要尋他算賬了。

這日晚間,初雪幾乎就是膩在了他身邊,不肯離開半步。

在宗守冥想修行的時候,就枕著宗守的膝,呼呼的睡,香甜無比。

令凡夢散人林玄萱氣結,無奈的離去。

直到次日宗守醒來,發現初雪依然是在睡夢中。

不禁奇怪,難道說弱水嗜睡的毛病,也會傳染不成?

修行者到了靈境,幾天幾十天不眠不休,都是小事。往往用幾息時間冥想,就可以恢復精力。

可此時初雪,這一睡就是的數個時辰,令人不解。

輕撫著初雪那柔順黑亮的髮絲,宗守目裡,也同時閃過憐愛驚異之容。

說到修為,初雪這一次,還真是給了他一個莫大驚喜。

肉身不漏,真元如玉,不朽之軀,靈鍛玉骨,鎖靈仙肌。

這個丫頭,居然已經到了仙階巔峰,半步神境的境地!

這叫他這個主人,情何以堪?

隱隱可以感應,在初雪的袖內,五道毫不遜於仙境修士的氣息,正在將他鎖定著,暗存警告之意。

蓄勢待發,似乎只要他對初雪,稍有不利之心,就會撲出來噬他血肉。

是當初宗守,為初雪尋來的五頭亞種神獸,天生護駕。

不過此時,分明有了不小變化,說是亞種,已不太合適。

觀其氣機,分明都已經踏入神獸最低的門檻,也再無剛出生時的稚嫩。

凶厲之氣暗含,有些血腥味道,必定經歷過不少殺戮——

宗守撇了撇嘴,毫不在乎的揉了揉初雪那可愛的貓耳,又捏了捏她的瑤鼻。

忖道這幾個小傢伙,翅膀看來是長硬了。我就要蹂躪你等的主人,看你們能拿我怎麼著?

幾聲嗚咽獸鳴傳入耳中,明顯被宗守震懾住了,不敢造次。

初雪卻不厭其煩,不斷的揮臂,把他的手拍開。

最後身軀輕顫,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睜開眼時,初雪就望見宗守那戲謔的眼神。神情卻一時還沒能恢復清楚,伸了伸懶腰,就又如小貓一般蜷縮起了身軀,把宗守抱得更緊了,恨不得整個人縮入他的懷中。

幾息之後,又面紅耳赤,把頭埋在宗守胸腹間,不願抬起來。

宗守不禁笑出了聲,他許久都沒這麼開懷了。

「怎麼這麼嗜睡?好像幾年都沒睡過似的?」

「沒有啦!」

初雪立時搖了搖頭,言語嬌憨:「不過雪兒真的幾個月,都沒合眼了。也只有在少主身邊,才睡的安心。」

宗守的眼,立時危險的瞇起。本是開玩笑的文,不想居然還真是如此。

「可是凡夢散人?她不讓你睡?」

真要是敢虐待了他的雪兒,即便林凡夢是他師尊,林玄霜的親妹。這筆帳,他也要好好與她算上一算。

初雪口中卻哼了哼:「才沒有!師尊對我可好了。就是有一陣子,每天要做好多好多功課,排得滿滿的,忙不過來。一開始我也罵她老妖婆來著!她還把雪兒一個人丟到一個叫靈藏界的地方,那裡沒人,裡面全是各種怪模怪樣的精獸。幾乎每天都要打架——」

宗守唇角頓時輕佻,這位凡夢散人,果然是有些水準。

靈藏界他沒聽說,卻知初雪的戰鬥本能,戰武之體,只有不間斷的高強度戰鬥中,才能開發到極致!

初雪那五頭護駕神獸的凶性,顯然也是由此而來。

在激戰中收益的,不止初雪一人而已。

「——不過有一次雪兒受傷,師尊她照顧了我七天七夜。之後又帶著我追殺了半天,把那頭傷到我的獸皇打死。然後雪兒就不這麼想了,也不罵再她。」

宗守唉聲歎息,這初雪,他真不知怎麼說才好,也太容易被收買了。

都怪他,以前沒調教好。

「養傷養了好幾個月,師尊她又每天在身體裡,滴一種叫藕什麼元液的東西,骨頭裡發癢,當時也好疼的。不過自那次傷好了以後。那些靈藏界的精獸,就再打不過我啦——」

宗守眉頭一挑,應當是靈藕生元液。從萬年長生藕中,提取汁液,再配合其他靈藥煉成。

雖非仙丹,卻是這世間最昂貴最珍惜的鍛體靈藥之一。

特別仙境神境的修士,簡直夢寐以求。

難道這就是那靈鍛玉骨,鎖靈仙肌的來由?

他這位師叔,當真是捨得!

「又過了些日後,雪兒在藏靈界沒了對手,師尊她才把我放了出來。然而就又丟到一個瀑布底下,那裡還有好大的一個漩渦。那裡的水,也與我們雲界的水不同,重了至少一千多倍。不但要在瀑布底下站穩,還要日日背書,記憶那些道典,服用一種叫九宸通玄丹的藥——」

宗守唇角已是在抽搐,九宸通玄丹?日日服食?

此丹在雲界極具盛名,能大幅的增人修為。

世間所存不多,能煉製的人極少。不過也很少有壽元充足之人服用就是。

修為快速提升,自然也會衝動根基。

只有那些已無望再進一步之人,才會期冀九宸通玄丹。衝擊本身境界,更上層樓。

他此時也總算知曉,初雪這一身驚人修為,到底是怎麼來的了。

大量的靈藕生元液,植入初雪的體中。藥性揮發之後,仍有殘留。

瀑布之下,巨力漩渦之中,湍流如刀,正可助初雪淬煉肉身,把殘餘的藥力,一併激發出來。

而服食九宸通玄丹,對旁人來說,是口雙刃之劍。可對初雪而言,卻有益無害。戰武之體,原就無需在武道靈法之上浸淫過多。本身就可在懵懂之間,掌握大道。

他方才就查探過,初雪根基之問,甚至還強過他不少。

至於背書,記憶道典,也是頗有深意。

不能因戰武之體,就對本身感悟,就棄之理。

強背下來,日後哪怕只偶然間有點滴之得,也可裨益初雪終生。

這位凡夢散人,還真不愧是明師!短短時間,就把初雪調節到這種地步——

想起了九宸通玄丹,想起了靈藕生元液。宗守不禁生出了一種羨慕嫉妒恨的感覺。

瞧瞧雪兒的師尊,當真盡職盡責。

而自己的師傅,無論是龍影還是林玄霜,都是各種樣的不靠譜。

「後來才輕鬆了下來,師尊說我進境太俗,不是好事。以後無需刻意修行,也不要急於晉階,只管任意玩耍就可。就是幾月前回到了雲界,去了瞬空龍殿一趟。雪兒想幫少主,不願玩耍,就在那裡呆了好幾個月。師尊還幾次說我來著——」

似乎又想了什麼,初雪又道:「對了!師尊還給了雪兒好多東西,好多的仙石。還有十幾件寶貝,都是仙寶呢,可以打死人的。」

取出了一枚納戒,笑嘻嘻地在宗守面上晃了晃,洋洋得意地看了過來。似乎是說,雪兒也有靠山了,以後主人你再欺負我,我就去找師尊的尋你算賬。

使宗守頗覺無趣,這個小女娃,看來不教訓不行。

虧他先前還為她抱不平,想要尋凡夢師叔理論來著?

心裡想著,宗守就直接動手去做。當下就伸出手,去捏初雪那嬌嫩的臉蛋。雪兒也咯咯笑著直起身,向後躲閃。

而瞬即之後,二人的身形就忽然頓住。宗守的手,竟是無巧不巧,捏在了初雪的胸上。

過了數息,初雪就臉上羞紅一片,雙手抱著胸,倉惶的跑了出去。

「少主你這個色狼!」

第1004章 心情煩躁

「少主你這個色狼!」

初雪的聲音尤在耳旁,宗守是神情楞楞的看著自己的手。

張開之後握緊,握緊而後又張開,往前抓了一抓。

奇怪自己,怎麼好好的就會捏上初雪的胸部了?

難道真如初雪所言,自己是個色狼,管不住自己的手不成?

心內是萬分不解,不過這感覺還真不錯。

軟軟的,彈性十足。比之她十四歲的時候又大了幾分,使他留戀。

不知不覺,已到蜜桃成熟之時。

雪兒她,已經長大了。此花已堪折——

旖念生起,宗守就猛地搖頭。

宗門生死存亡之即,自己在想什麼呢?

捏到初雪的胸,多半是命運注定,是該死的因果!老天爺作惡!

把罪過推給了無辜的天意,宗守胡思亂想著,步出了這間由魏旭劃撥給他的洞府。

此時整個蒼生穹境內,所有人都是忙碌不休。

宗守也不例外,昨日會議之時,領到了兩個差事。

一是掌握一座劍陣,秀觀魏旭都知他曾經的戰績。

一人之力,敗五位無相神魔。

更知在雲界中,宗守借助王道之武,有著媲美聖境的實力。故此對他也極其倚重。

蒼生道除道兵之外,總共準備了九座大型劍陣,以應戰道門。

其中一座,就交給了宗守,名喚源海無涯九宮劍陣。一共三千二百八十五人,每三百六十五人一族,布下九宮劍陣。而內中光是神境修士,就有十二位之多。

而配備給他的副手,就是太元仙子水凌波。

另一個差事,就是四處巡查。看看各處禁制,有無破綻,有無漏洞。

宗守對陣道一途,並不擅長。不過卻有著焚世血瞳,可洞徹虛空。

蒼生穹境的時空之壁,所有的弱點,他的血瞳都可映照無遺。

魏旭幾人是深悉其能,本心不願宗守,在這時趕回。可即便已回來了,如此神通大法,又豈能有不借重之理?

演練大陣之事,也無需宗守去憂心。他只負責坐鎮,為全陣核心。在戰時負責提統調和,梳理氣脈,聚力為一。盡量使劍陣,發揮出最大威能。

簡而言之,就是作為人形的激發器,據於陣中。

劍陣提供力量,提供劍力,由他使用出去。

而指揮這源海無涯九宮劍陣的,其實另有其人,用不上宗守。

自然也無需他負責演練之事,只需每日過去,熟悉一下劍陣的運轉方式就可。

很多時候,其實就是坐在陣中,無所事事。

畢竟蒼生穹境之內地域有限,每一處土地,都極寶貴。

而外域之中,此時也禁制密佈。

沒地方讓他們頻繁的試展這劍陣之威。頂多就是體會,那陣內的氣絡流動,與循環方式。

於是宗守每天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由初雪與水凌波陪著,在蒼生穹境內外四處散步。看看哪裡的禁制,需要補完。

也就在大約四日之後,林玄霜終於悄無聲息的回歸,與龍影聯袂而來。

而同時到來的,還有敖坤敖怡。前者神情頗是沮喪,看來他謀奪寰宇創世書的事情,是鎩羽而歸了。

四人到來,都來不及與宗守說話。就匆匆與林元靜一起,進入了一間靜室。

由秀觀護法,開始了閉關。

宗守與眾人一般,都心知肚明。知曉這是準備為元靜修復道基。

只是不知,這最後會修復到什麼程度?

唯獨奇怪的是,他記得與林玄霜分別之時,他這位師尊,還是憂意暗藏。

可這時見面,卻見她是神情開朗篤定,似乎對此番蒼生道大劫,已不再擔心。

尤其看向他的眼神,頗是怪異。宗守總感覺內裡,有著一種別樣的意味。

卻偏又不知緣由。

難道說這位玄霜師尊,已經找到了破局之策?

看起來是把握十足,卻不知又是什麼樣的底牌?

連續幾日時間,宗守都是一腦門的疑問。

「師弟對這今次一戰,似乎是極不看好?」

水凌波問這句話的時候,三人正踱步在虛空中,巡查靈陣。

宗守一邊在想,一邊隨手把無名劍揮出。瞬息間無數靈能暗潮,隨劍而起,把周圍的禁陣,攪動成一團亂麻。而後漫不經心的答道:「要不怎麼會說是我蒼生道大劫?總感覺清玄那老兒,這次定會全力以赴。還有,要叫我師兄!」

破壞了這處禁陣,宗守就直接離開。渾不顧旁邊一眾蒼生道修士,都是欲哭無淚的神情。

他只負責找出禁陣的破綻,至於此處禁陣符紋,旁人到底花了多少心力,事後又需用多少時間修補。宗守就全不管了——

「全力以赴,不代表就定能滅我蒼生道。」

水凌波搖了搖頭,她也代自己這些同門可憐。

已看出來了,這宗守性情之惡劣,實使人發指!

方纔那處缺陷,其實可忽略不計。臨戰之時,被敵人運用的可能,是小之又笑。

卻只因宗守的心情不爽,就使命的折騰眾人。

「師妹你真這麼想?」

宗守嘿然冷笑,繼續前行。只見這外域之中,一眾蒼生道擅長符道陣道的修士,都神情忐忑緊張的,把目光齊齊看來。

特別是他手裡那口血色長劍,生恐宗守又把劍揮出。

那必然又是幾日時間,沒日沒夜的忙碌。

水凌波一陣沉默,而後沉聲道:「前幾日那次共議之後,我就聽師尊連續歎息了三次。當日夜裡,又去了祖師堂,獨自坐了半日。想來師尊她,其實也不怎麼看好。不過——」

聲音停頓了片刻:「那日玄霜師叔回歸,也不知與師尊說了什麼。這一年以來,我還是頭一次見師尊她笑了。說不定,玄霜師叔是已經帶回了應對之策。」

宗守挑眉,這正是他奇怪的地方。心情浮躁,也正有此而生。

按說他平時,也不至於如此沉不住氣。可卻莫名感覺,此事多半於自己有關,也莫名其妙的感覺焦躁。

手中的無名劍,下意思的就欲斬出。

不過就在他,把這處禁陣破壞之前。宗守視角的餘光,望見不遠處十數位同門,那悲淒無比的表情。

宗守一聲冷哼,總算是手下留情,把劍收起。

「此處不妥,繼續修整一番。」

不去看這些人的欣喜若狂,宗守繼續前行。

「姐妹相見,自然歡喜。不知具體緣由,始終難以心安。師妹不正是如此?想要從我這裡試探什麼,師妹你是白費心思了,你師兄我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水凌波啞然一笑,也乾脆的轉過了話題:「敖坤前輩正在為師尊修復道基,也不知最後,會修復到什麼程度?」

言語間滿含著期待之意,哪怕明知至境根基,不可能一次就修補妥當。

敖坤的修為,也還沒到那程次,卻依然使人興奮雀躍不已。

對於這方面,宗守倒是能大致推斷出幾分。

「至少是七成——」

可以彌補七成缺憾之處,不過剩下的三成,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可即便只這七成,也足可使元靜,有了與至境修士,正面應戰的資格。

林玄霜的肉身仍未復原,消失的這幾個月時間,總不可能是去打醬油去了。

另外還有什麼其他的手段,幫助自己的姐姐,那也不一定。

說完之後,宗守旋即就又覺不對。只見身旁的初雪,正偏著頭,疑惑地往虛空中某處看著。

宗守隨意往那邊看了一眼,空無一物。目中血意閃現,依然是一無所有。

於是就一手抓住了初雪那毛茸茸的貓耳朵:「小雪兒,在看什麼了?我讓你觀這禁陣變化,對你修行頗有裨益。你敢給我走神?」

初雪水汪汪的眼裡,頓時水汽氤氳。

心中是後悔不已,自家這少主,又色情又暴力,自己怎麼就會那麼想他?

而此刻就在初雪之前眼望之處,一個旁人不可聞的聲音,正悠然響起。

「果然是最頂尖的戰武之體,這直覺當真可怕!」

如若此時宗守在,或者幻世血瞳的神通,能洞穿此間的幻術。

必可發覺,此時出言之人,赫然就是已經閉關,為敖坤元靜二人護法的秀觀。

「這個小子,性情夠惡劣的。」

秀觀之旁,龍影與林玄霜,俱是負手而立。

前者則一如那邊眾多蒼生道修士一般,始終注目著宗守手中的那口血紅長劍。

「這口劍,真是煉神劍的劍靈所化?」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不能確證。」

林玄霜搖頭道:「是真是假,這個要問秀觀師兄。」

「八九不離十!」

秀觀笑著頷首:「確然是羲子師兄的氣息,煉魂劍本就是他一點殘魂分化而成。」

龍影張口欲言,又楞了楞不曾言出。他是不知該怎麼說些什麼才好。

良久之後,才嘿然道:「如若是真,那麼道魔二教來攻打你們蒼生穹境。就真是自找不痛快——」

那七劍合璧之威,他已見過。只是一口偽煉神劍,就已使這劍陣,可力壓至境。

即便是他,若獨力抗拒,也必定是被這七口劍,徹底困殺之局。

偽煉神劍尚且如此,真煉神劍可想而知。力敵五位至境,絕非虛言。

第1005章 來送禮了

「說這些還太早!只是劍靈,而非是真正的劍器——」

秀觀陷入沉吟:「這口煉魂劍,雖已認可宗守,卻還差了些什麼,還不能以他為劍主。」

龍影聞言皺了皺眉:「怎就不提醒那小子?若知他手中的劍器,就是煉魂劍的劍靈所化,事情可能會好辦的多。」

話音才落,秀觀與林玄霜就齊齊搖頭。還是後者開口道:「使不得!煉魂劍靈,乃羲子一點殘魂所化。誰也不知當初羲子師兄,為那煉魂劍設下什麼樣的限制枷鎖。刻意提醒,最後可能反而恰得其反。這可非是普通劍器,也不僅僅只是蒼生七劍之首。昔年我曾親口聽羲子言道,此劍可以成長。最後到極致,即便不能到開天至寶的層次,卻定可壓過那最頂尖的神兵。非同小可——」

秀觀雖未說話,卻也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龍影楞了楞,忖道原來這其中,還有這樣的關節。

也暗暗歎息,若宗守一日發覺不了,不能真正掌握煉魂劍。那麼這蒼生七劍,豈非就是一日不能揮展其真正戰力?

果然是太樂觀了!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任其自然的好。那煉魂劍靈自己不曾告知宗守,必有其因。」

林玄霜又遲疑著問:「倒是那劍陣磨合,似可停下了。」

秀觀聞言卻一笑:「此事無妨!用這口煉神偽劍,激一激那劍靈,其實也很是不錯。再說在宗守真正掌握煉魂劍之前,也需這套劍陣抵禦,停不下來。這煉魂劍之事,還不足為依靠。倒是師妹,你這次帶回來的那件東西,真讓我驚喜——」

林玄霜挑了挑柳眉,一聲輕哼:「東西我是帶回來了,她會不會用。卻要看她自己。」

那件事物,當可使元靜的道基更為完全。

雖說彼此之間,關係不佳。可既然是自己的親姐,又怎可能真就袖手不顧?

秀觀稍顯尷尬,一聲輕咳:「元靜師妹她,當還不至於如此不識大體。」

話雖如此說,可他心內,卻實無太多把握。

這三姐妹與羲子的情孽恩怨,實在是剪不斷理還亂,糾纏不清,需避而遠之。

三人說話,在外域虛空之中。附近雖還有不少修士,卻無一人得聞,無一人能見。

宗守也同樣不知,在把初雪欺負到快要哭出來的時候,才將初雪的貓耳放開。

一邊繼續以焚世血瞳神通巡查靈陣,一邊與身邊的水凌波,漫不經心的閒聊。

「此時無需憂心!幾位長輩如此看重,又那般欣喜。必定是因我那義兄,可以真正幫得上元靜師叔。否則何至於那般神態?說不定這次閉關出來,就已是真正踏入至境之門——」

如果只是能修復個兩三成而已,想來那秀觀元靜二人即便欣喜,也是有限。

更不會選在這緊要之時,不惜令魏旭拖延時間,也要完成。

如道基完成,哪怕只有九成。至少也可有與那酈無缺相當的層次——

水凌波亦深知其理,抿著唇深深看了宗守一眼,才輕笑道:「凌波就代師尊,謝過師弟吉言!我聽說敖坤之所以能掌握完整的存在消亡之法,大半是因師弟之故?此恩此德,水凌波沒齒難忘,感激不盡。」

宗守撇了撇唇角,心中很是不屑。真要感激的話,喚他一聲師兄來聽聽?

可見這女人,非是真心實意的,絕不能當真。

水凌波又看了看宗守手中血色長劍,發明呢他們幾個走了這麼久,這口劍居然不曾再次指點揮動。

顯然身旁這傢伙的心情,已經好了不少,不再以折騰他人來發洩。

「師弟這口劍,可是當初我曾見那口?」。

水凌波目裡的異光,微微閃爍:「當初只是尋常法器而已,幾年不見,居然已經是成了仙階中品的劍器,真使人驚奇!觀它品相,氣華內蘊,更時時在吸聚靈能,應該還遠遠不到其極限。若依我看,這口劍的價值,比之那蒼生七劍,也絕不差分毫。真不知是哪位煉器宗師所制?觀這世間,類似能夠自主成長的劍器,只有數十餘口而已。從法劍層次,到仙劍品階,也更只有寥寥幾件。我蒼生道中,更只聽說那口煉魂劍是如此,可從仙劍巔峰,提升到神劍層次。是真是假,還無存得知。宗守師弟你能得此物,真是大幸。若不出凌波意料,煉製此劍之人,必定是聖境層次的高人。」

宗守怔住,他怎麼就沒想到?

水凌波只以為他這口無名劍,到仙器上品,又或者巔峰層次,就是其極限了。

他卻再清楚不過,這無名劍的潛力之巨。突破神器等級,是遲早的事情。

可要煉製神寶,又豈是普通的煉器師能夠做到?

煉製這口劍器的,多半也是一位至境高人。

可這蒼生道內的至境修士,在他得劍時,也不過才兩位而已。

元靜辦不到,可看那秀觀似也不像。

這口劍的神通,更是非同小可。未晉陞仙兵之前,可吸聚殘魂煉化,轉為蒼青魂火,增人法力。

晉入仙境之後,更可把吸收而來的魂力,儲於劍中。

對靈法道術的增幅,更已提升到六倍之巨!

哪怕宗守隨手招出的一絲小火苗,也能有莫測浩瀚之威。

如此劍器神通,實在是聞所未聞。

劍內自有陣菉,每一次提升,都會自發的完善,無需他來動手。

劍身之堅韌,劍刃之犀利,更是傲視同階——

話說回來,怎麼好好的,忽然又把話題聊到他的劍上?

「說到蒼生七劍,前幾日我曾見玄霜師叔回歸之後,與魏旭師兄幾人有過爭執。」

水凌波那邊卻在繼續把話題,不著邊際的轉移著。

「說是那口偽煉魂劍,不要也罷。蒼生七劍乃羲子師伯所留遺物,不能就這麼糟蹋掉。不過卻沒能說服魏旭師兄,被明玉姬曙幾位師兄一起駁了回去。」

又微微遲疑道:「秀觀師伯的神態,當時很是奇怪。玄霜師叔到了最後,也沒再堅持。」

宗守怔然,他最近沒去參與議論。這件事情,卻是不知。

隱隱聽聞那無名劍中的器靈,忽而一陣嗡鳴。

這口劍的劍靈,自從幾天之前,就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難得這時有了反應。

正欲往深處去想,宗守卻忽的劍眉微揚,往前方處看了過去。

只見遠處的界河虛空,忽然一道光影,穿梭而至。

卻是幾個人影,當先一位,一身血紅色錦衣。身形健碩,面容俊朗,很是陽光。只唯獨那眼中,卻微帶著幾分邪意。

在禁陣之外不遠,停下了身影,笑著往陣內掃視了一眼。

「天魔穹境韓清,來給蒼生道諸位送禮了!」

說完之後,就拂袖往身後之人示意。那些僕從打扮的天魔穹境弟子,也順從的各自取出了幾個乾坤袋,往外倒落出一堆事物。

依稀都是人形,血腥之氣撲鼻而至。仔細看過去,果然都是人屍,形狀淒厲,殘缺不全,令人不忍目睹。

宗守也敏銳的發覺,這些屍體之上,都或多或者,有著蒼生穹境,或者蒼生道之下三宗六門的身份標識。

甚至有些,乾脆就是一身蒼生穹境傳統的門派服飾。

「這些人中,一部分是你們蒼生道潛入我天魔穹境的弟子。一部分卻是我韓清最近獵殺所得。韓清想著,不能讓他們曝屍荒野。死無所葬,太過可憐。故此特意將他們送來——」

那韓清一本正經的說著,一副你們該感激我的模樣。

卻使此地附近,所有蒼生道修士,都是目眥欲裂,肺腑氣炸。

宗守目裡,也同樣透著幾分薄怒。

知曉這韓清,就是為挑釁而來。

那百餘位已經殞命的弟子,看在他眼中,更只覺是刺目之至。

那韓清又笑道:「你們蒼生道這些弟子,多是力戰而亡,無一降者,使人生敬!不過也當真可惜!蒼生道雲界六大教派之一,卻連自己的弟子,也是護不住,可歎可悲!這些人自有你們為他們送終下葬,卻不知幾日後,爾等的屍身,又還有誰會為代你們處置?」

附近幾位蒼生道氣盛些的修士,早已忍耐不住。

道了聲『放肆』,『尋死』,幾道刺目靈華,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凌而去。

劍光在前,靈法之後。一出手,就是鋪天蓋地之威,聲勢磅礡。

那韓清持著一口折扇,全不在意。周圍的天魔穹境弟子,也都是冷笑不決。

直到那氣罡靈法,及至他身前之時,卻被一波無形的壁障,全數攔住。仿似一面鏡子一般,反射而回。

又在反彈之時,把所有的氣罡靈力,都聚於一處,全數指向了最近一人。

諸多靈法劍勁合力,幾成浩瀚洪濤,有淹沒之勢!

宗守的目中更怒,手中的無名劍,突兀的橫削了過去。

千丈劍芒一絞一帶,就將那束『洪流』,都消減散去。

利落簡單,毫不費力的把人救下。使那韓清也為之側目,向宗守看了過來。

「你就是談秋?曾經雲界六絕劍的第二位?果然不凡——」

第1006章

「你就是談秋?曾經雲界六絕劍的第二位?果然不凡——」

似是在讚歎,這韓清言語之中卻含著幾分戲謔輕蔑之意。

宗守心中殺意升騰,目光冰冷,也毫無按捺之意。

「這個畜生是誰?又是從哪個角落裡冒出的?」

天魔穹境,他只見過一個武軒,一個蘇小小。

前者曾被魔道,捧為這一代的領軍人物。

卻因在陰龍谷地底得罪過他,把他摘下了腦袋。

之後雖被萬魔穹境贖回,卻一直不曾聽聞過此人的消息。

幾年不曾回雲界,倒不意魔教,又出了一個韓清。

也想被他摘下腦袋不成?

「此人本是魔道一個低階弟子。」

水凌波同樣漠無表情的解釋:「此人資質,原本被人鑒定為一般,中等偏上。可自從此人機緣巧合,修煉了一門大逆天魔法,就一發不可收拾。借助靈潮,短短數年,就至仙境。被譽為雲界中,可與你宗守比擬的魔道奇才。」

「大逆天魔?」

宗守想起了神門,神情微顯凝重:「萬物逆反?」

眼前這人,居然還真有幾分囂橫霸道的本錢。

「是!」水凌波微微頷首:「此人之道,正可逆反萬物!」

宗守心中是疑惑萬分,這樣的人物,為何他前世從來沒有聽說過?

史無所載,應該是一直默默無名。

可方才交手,此人之術,還真就是大逆天魔法的手段。

既然走的是逆反之道,而且頗有成就。那麼這雲界之中,就當有一席之地。

道門儒門的修士也罷了,魔門之人,沒道理不大肆吹噓一番。

「昔年我那同門武軒無能,一劍就敗在乾天妖王的手中,使雲界六絕劍之名傳揚雲界,聲威顯赫。只可惜你等幾人走得太早,不能與你等交手一戰,實為撼事。」

那韓清神情自負,淡淡說著:「昔年我魔門有位前輩言道『我花開後百花殺』。如今時移勢移,可這句仍深得我心呢。你等幾人的劍術神通,我當一一領教。」

宗守根本就不去聽,也懶得與此人廢話。幾個踏步,就閃身到了那劍陣之外。

一同凌至的,還有那已漸漸衝擊到巔峰的滔天劍意!

最近心情不佳,總不能總拿自己同門來發洩。

此人既然跑來挑釁,正好一劍斬了。

不過既是用著談秋的身份,就不能用龍影的九九真龍劍,自己的元一劍,也只能施展元一陰劍與元一陽劍這區區兩式。

好在蒼生道不少劍術傳承,已經裝在他腦中。

直接取了一門第十等聖靈級別的劍術《蒼生殺劍》施展了出來。

配合他的殺戮劍道,一劍斬出,那血殺劍意,立時橫蕩虛空。

哪怕遠隔著十息神境遁速之外,也能感覺得到那無比凶厲之氣!

至韓清身前時,依然是被一層無行的壁障,阻隔反逆。

卻只在瞬間之後,宗守就將之強行撕破。劍光如血,凝聚如針,向韓清的咽喉處穿刺而去,勢如千鈞!

「劍意魂境?」

那韓清的面色,也終是一變。竟不敢硬接,倉促間一道靈符打出,罩住了他身影,一個閃爍,就已離開了原地。

可他旁邊之人,卻沒有這麼韓清幸運。那血劍刺空,立時又分化出幾十道血紅的光影,往左右上下四方橫掃。

一閃即逝,卻帶起數十道的血光。十幾個隨韓清而來的天魔穹境的修士,都來不及反應,就被這劍光斬成了粉碎!

宗守渾不在意,依舊持著蒼生殺劍的劍訣,不緊不慢踏步前行,往那韓清遁去的方向,追覓而去。

「好一個我花開後百花殺!昔日魔帝黃巢之詩,很是霸氣。那麼今日我談秋也來一句,百花發時我不發,我若發時滿天涯!此劍之前,無人可敵——」

一步步前行,宗守面上滿是冷笑之色,氣勢凜厲寒絕。

「你既覺是偶遺憾,那麼今日你我二人,正好可戰過一場!也可看看我談秋的劍術,到底如何?」

那韓清神情鐵青,竟又連續幾張符菉彈去。裹帶著他的身影,連續轉換方位。在三百分一個彈指間,挪移到了二十息神境遁速之外,才勉強逃開了宗守的殺道劍意定鎖。

直到見宗守在虛空中定住了身影,蹙起了眉,似乎是為鎖定不了他的方位而煩惱。韓清這才強顏一笑:「六絕劍之二,蒼生道劍皇談秋之名果未虛傳。」

之前是對宗守隱含輕蔑之心,這一次卻多出了幾分真心實意。

眼前這『談秋』拿劍斬來,居然能令他連還手的勇氣都無。

劍術高超,確然一如傳聞。

「不過這事不急,你我之間,日後遲早會做上一場,分個高下。今日我韓清除了送禮之物,更有一事,要告知你們蒼生道的秀觀。」

說到此處,韓清抬起頭,看向了蒼生穹境的方向。

「太始魔君已至,命我轉告秀觀老兒。十日之後,他會來蒼生穹境,上門挑戰。試問秀觀老匹夫,你可已準備好受死?」

當宗守聽到『太始魔君』四字時,心中就已經一陣滔天波瀾。

這個名字,他前世不聞。今世站的地位高了,卻是對此人之名,如雷貫耳。

此獄之中,六十餘位至境中,這位是最頂尖的幾人之一。

蒼生道的大敵,擁有六耳神通的,原來是他?

心緒激盪失神。一時間竟是忘了繼續追擊,將這韓清,斬於劍下——

虛空之中一陣沉寂,而後下一刻,就聽秀觀的聲音,遠遠傳來。

「出言不遜,該殺!」

言語落時,一道赤色的光華,突兀的穿梭而至。

不是太快,至少宗守幾人都可觀睹得到,能用靈念感知。

可是此刻,無論是韓清,還是宗守都偏偏是動彈不得。

而前者更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紫光臨至。

不過也就在時,一道氣機也忽然延伸而來。在千鈞一髮之時,把韓清的身影從原地帶走。

「秀觀道友越來越氣盛了,以你聖尊身份,何必拿這小輩出氣?」

出言之時,正是那紫光爆開之際。那處虛空,赫然在一息之間,徹底湮滅。

包括了所有的法則,所有的靈能,所有的事物,都是全數消失。

彷彿這片穩固界河,出現了一個空洞。不是臨時生成,而是早就有之。

秀觀的聲音,也依然冰冷,殺意充斥。

「犯我蒼生道者,死!此人既然敢把禮物送來,就該想到自己可能會死在此間。難道道友想說,我秀觀太無氣量?」

「這倒沒有!」

遠處那人的聲音,也大笑道:「只慶幸我星邪不甚放心,緊隨而至。見你秀觀依然是盛氣凌人,一如當年。我心甚慰!」

星邪?

宗守已知來人,到底是誰。

是魔教踏世天君——星邪!

接著就只聽秀觀冷淡道:「一直如此,不曾變過!」

星邪亦再次大笑出聲:「如此就好!來日將你踩落泥塵,打滅肉身,元魂封禁之時,這才能覺快意!」

「我等著你!」

秀觀毫不動怒,語音中亦無半分波動。

「就憑你等麼?秀觀好奇,一萬兩千載前,被我秀觀追殺了四千世界,而不敢一戰之人。為何如此氣壯,敢說此言?」

那邊一陣沉默,半晌之後,才傳來了一聲輕笑。

「多言無益!十日之後,自可見分曉!待得踏滅蒼生道時,我再與你說話。就看著你秀觀,如何獨木撐天。」

語帶譏誚,聲音卻越去越遠,最後再無聲息。

那韓清的身影,也不見了蹤跡。

秀觀的神念,亦在瞬息之後,也收了回去。

只留下此地諸人,面面相覷。

那些被宗守救下的蒼生道修士,都是朝著宗守一禮,算是謝過。

而後默默無言,與其他人一起,開始處理那韓清帶來的屍骸。

除了那一些隱藏在魔道的弟子之外,就都是不能及時趕回蒼生穹境的同門,總數三百有奇。

所有人的目中,都帶著幾分悲淒之色。

宗守也只覺鬱悶難當,心情非但不曾好些,反而更是惡劣。

胸內有著一頭名喚『暴躁』野獸,時時影響著心念。

戾氣沖湧,恨不得把那十幾具天魔穹境的弟子屍軀,斬成肉糜。

再追殺過去,把韓清的人頭割下!

水凌波也在用貝齒,死死的咬著唇,一絲血痕從嘴角旁溢。

「被人這樣欺上門來,我蒼生道幾十年來,還是頭一次!」

不止是這幾十載,自從蒼生道力抗諸宗圍殺之後幾千年,都未有過如此情形。

「奇恥大辱!若是此戰過後,魏旭師兄能安然渡劫。水凌波必定不惜代價,也要將這個韓清斬殺!」

這一次,雖是最後將星邪韓清逐退。可其實丟人的,還是蒼生道。

也只宗守那令韓清見之辟易的劍,為蒼生道挽回了一點顏面。

「心情不佳,師弟見諒!」

說完之後,水凌波就直接轉身離開。是再沒心情,陪宗守巡查閒聊。

宗守也同樣心氣難平,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強自平抑下胸內的憤恨。屈指彈在身側,那無名血劍的劍身之上。

「你這傢伙,不是心灰如死麼?怎麼也動了怒念?」

第1007章 必勝無疑

「你這傢伙,不是心灰如死了麼?怎麼也動了怒念?」

劍靈生出無明業火之時,正是那韓清拋屍之時,還有星邪現身之際。

彷彿見了生死之敵,無名怒意滔天。

也不知此劍,是激憤於蒼生道的被欺凌,還是與這位踏世魔君,有什麼恩怨。

只可惜,自己無法如其所願,將那韓清斬殺。

無名血劍發出了一陣嗡鳴,算是回應,然後又沉寂了下去,似是更加消沉了。

宗守搖了搖頭,沒去理會。最近他實在被這器靈心緒的變化,折騰的不輕。

轉過頭,見旁邊的初雪,也是死死握著小拳頭,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就似一頭抓狂中的貓兒。宗守啞然失笑,而後目裡寒芒隱透。

決戰之期已定,那門禁術,已經可以開始了。

唯獨遺憾的是,他至今仍未尋到破局之策。

能夠想到的,只有死戰而已。

幾日尋常禁陣,可能被對手利用到的破綻弱點,要麼是已經修補過,要麼是盡力隱藏。

世間也本就無盡善盡美之陣。

這日之後,宗守就不再每日去巡查,而是把自己和初雪,關在靜室之內。

本來是打算獨自閉關,初雪卻偏對他依戀異常,不肯離開半步。

宗守無奈,只好任之由之。然後一開始就是把身軀赤裸,用以前收集到的聖境龍血,在肌膚之上繪製血紋。

這世間能使人戰力,短暫激增的禁術,不外有三。

一是激發自身潛能,輕些的透支真元,嚴重些的損傷生命;二是借助丹藥之力;三則是魔道最喜歡的血祭之術,用那千萬無辜之人血祭,獲取旁人的血氣精元為己用。

宗守自認不是正人君子,可那最後一種,他也實在做不出來,手中更無合適的丹藥。

於是也就只能走前二者結合的路子。

從這刻起把全身氣機封閉,十日之內,動用不了半分內息、半分魂力。

等如普通人一般,任何一個能斬破他肉身的仙修,都可將他擊殺。

卻可換取十日之後的他,實力爆發。那時再借助丹藥,透支一些真元,應該能使他短暫擁有聖境實力。無需繼續消耗生命。

這是宗守從柳慕塵那裡得來的秘法,精妙無比。不過在封禁氣脈之時,本身卻危險之至。非是在蒼生穹之中,有幾位至境護翼,宗守不敢為之。

他本還有心,把這秘法獻出,交給蒼生道。可在數日之前,就知有不少修士,已經轉習了《源海易靈決》。

論到激發潛能,提升戰力。這門羲子留下的道兵秘術,只會比他掌握的禁術更強。

宗守也就打消了此念,只配合自己近年繳獲,能補益生氣元力的丹藥,自己使用。

而在身上繪的符陣,則是另一種秘法。可極致的加強自己,在某一方面的實力,代價是削弱其他。

而宗守的選擇,正是能同時融合殺戮與誅絕兩種劍意的《蒼生殺劍》。

這門劍術,雖只第十等聖靈一級。可以他對太上誅魔圖錄的感悟,一併融入其中,卻有把握將這門劍術之威,再提升一個等級,至第十一等神通!

以魂境中段巔峰的劍意驅使,可抗衡任何武道與靈法強者。

殺戮誅絕,及不上『道』與『法』這般大道通途的博達,也不似陰陽五行這般,貼近法則根本。

可純粹的『殺』與『誅』,卻一樣有無人能當之威。

只要境界不到,武道修為稍遜,就接不下他的劍。

如此那韓清,只能落荒而逃。大逆天魔,萬物逆反,他卻逆反不得宗守的誅絕與殺戮之劍。

一旦接觸,就是直接被誅絕悴死。

而此時宗守身上繪製的陣,能夠使他的蒼生殺劍,威能再升五成!

代價是元一劍,龍影劍,瞬空劍之類,他即便施展出來,也要削弱近半之威。

不過當宗守,才把這陣繪成,用印法把渾身氣脈封禁妥當。

就見對面的初雪,正是不懷好意的看了過來。水旺旺的眼裡異芒閃爍,帶著幾分渴望之意。

怎麼感覺這時候的少主,很好欺負的樣子?

宗守正不知所以,就見初雪猛地撲了過來,把他推倒,然後一把抱住。

是抱住了他那幾條雪白的尾巴,一臉滿足的,用小臉摩挲。

宗守這時才發覺,因這禁術之故,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妖身。

不由是頭疼糾結無比,好在只需十日之後結束時,呆在這靜室內,應當不至於洩露自己的身份。

話說回來,他的這幾條狐尾,還真是人見人愛。

不止是弱水喜歡,弱水依人也一樣,就連孔瑤也經常無意識的拂弄。

略有些惱羞成怒,宗守就欲再去抓初雪的貓耳。

卻見雪兒此時,正漲紅著臉,偷偷的看著他胯下。

宗守自己看了一眼,也微微尷尬。因把真元,一併封印在氣海之中,那裡赫然正是一柱擎天。

初雪眼現狐疑之色,卻無意識的雙手中的狐尾抱得更緊,幾乎嵌入到胸中。然而就見那個已擎天巨柱般的存在,又猛力跳動了一下,更顯猙獰。

初雪明顯嚇了一跳,緊張防範的看著宗守。

宗守則是哀歎,這個小妮子,真是要人命啦!

難道不知這狐尾,是他們玄狐一族最敏感的部位之一麼?

……

也就在宗守,在猶豫著是否惡向膽邊生,把初雪乾脆推倒的時候。

域外距離蒼生穹境不遠的一處所在,兩位布衣麻鞋的道人,正是對坐弈棋。

也不知哪裡來的石桌石凳,定在虛空之中。

其中一人,是清玄。而在他對面,則為太黃。

雖在對弈,可因這棋局分出的心思,卻是少之又少。

「方纔魔教遣了他們最傑出那位弟子,去了蒼生穹境。說是送禮,卻丟下三百具蒼生道弟子屍骸。」

「明是挑釁,那位踏世魔君之意,卻無非是借此舉激秀觀出手,順便試探蒼生道虛實。」

「那麼結論依然是不可請侮?」

「看不出秀觀的傷勢有無復原,卻可知此時蒼生道,依然是秀觀一力支撐。不過後輩弟子,卻後勁十足。此可為死罪之一——」

清玄長考了半天,才在棋盤上落下了一顆棋子。

其實此時,無論蒼生道怎麼反應都是錯。示弱不行,示敵以強也同樣是錯了。

威脅越大,就越該全力抹殺。

「倒是魔門那個名喚韓清的後晉,讓人頗為在意。此人崛起之速,甚至超出過宗守。」

至於談秋,那一戰雖是劍皇談秋勝了,使韓清不戰而逃。

然而十日之後,此人能否逃生?

傾巢之下無有完卵,即便僥倖活下來,潛力前景,也決然強不過韓清。

「此是天地平衡之道,這個世上,既然出了石越與宗守這樣的人物。魔道之中,自也會有能抗衡之人出現。是氣運變數使然——」

「師弟豁達!不過那太始魔君之事,卻不能慎。」

「師兄是憂此人,會強奪去玄命金冊?」

「正是!」

清玄毫無隱晦之意。「玄命金冊對我道門至關重要,事涉傳續,也是我道門未來大興之機,絕不能容此物,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魔道。只是太始若欲強奪,那麼我雲界能與之抗衡的,也就唯有慈悲——」

語中隱含無奈,三家聯手,還未開始,就已互有了防範之意。卻也是不得不然。

太黃也是陷入了沉吟:「如此說來,這次你我又需與白鹿洞,聯手合力一次。我無意見,戰後你我一起讓出些東西便是。不過只是董朱二人加上那些儒生麼?要想令我二人讓步,怕是還有些不夠。」

清玄聞言一笑:「這就要看這儒門二聖,能否說服得了那位大商帝君了。」

「多半拒絕不得,只是你我,是否太小視蒼生道了?畢竟那羲子,還留著後手。」

「你是指那蒼生七劍?秀觀魏旭已自毀長城,吾有何憂?」

「煉神偽劍,其實也是無奈吧?」

語含嘲諷,換來的是清玄的清朗大笑,久久不息。

就在同一時間,雲界皇京城內。

大商元辰皇帝殷御,正是目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張詔書。

是宣告天下,討伐蒼生道叛逆的檄文。

兵馬早已準備妥當,歷經數年,建成的四十萬玄黃二階道兵。招攬的近千仙修,都已準備就緒。

一詔發下,與蒼生道之間,就將是不死不休。

然則只要是熟悉殷御之人,都可知這位九五至尊,正在左右為難。

攻伐蒼生穹境,必定是損傷慘重。私心之中,也不願道儒兩門獨大。

蒼生道雖亂臣賊子,可也是一個牽制。

猶豫不定,殷御目視左側。

只見那位翰林院直學士左信,俯身一禮:「董朱二聖有諾,必定會傾力護持大商基業。」

殷御挑眉,他身為帝王,能號令四海,甚至壓制道門。

這位儒家聖人,居功至偉!

只需自己還是這中央雲陸之主,還未『失德』,遵儒家之法行事。

那麼所有儒生,就必須向他效忠,任勞任怨。

可今日一旦拒絕,後果會如何?

再看右側,領大商國師之職的重玄真人,後者也同樣一禮:「此戰若無變數,則必勝無疑!」

殷御苦笑了笑,猛地在詔書上按下璽印。

第1008章 大戰初起

連續十日無事,眨眼即過。

這日清晨,宗守卻是從入定冥想中,猛然清醒了過來。

而後就遠遠聽得,那隱約的戰鼓鳴響。

開始了!

腦海中掠過這意念,宗守霍然起身。拉起正抱著他尾巴,睡得香甜的初雪,一併衝出了靜室。

就在這一瞬間,他體內的封禁,就被層層解開。

氣機沖湧之下,那九尾玄狐的妖身,也一併收起。

而就在這瞬息之後,原本還有些迷糊的初雪,也徹底甦醒了過來,面上微現肅殺之色。

那日宗守,到底沒有把初雪整個吞下,只因時間不對。

在宗門生死存亡之際,行這荒淫之事,怎麼想都覺是不妥。

這可人的小妮子,只有留待以後——

二人一起遁空而行,直往中央方向飛去。

蒼生道五座源海無涯九宮劍陣,分佈於穹境四方。

也不知是出於照顧,又或者其他什麼緣故。唯有宗守主持的這座劍陣,是坐鎮在學宮城內。

壓力最小,卻也是蒼生道,最後一道防線。

抵至此間,踏足在早就準備好的中央劍台之上,只見水凌波早已到了此間,神情凝重,面如寒霜。

五座中央劍台,都有一面水鏡,與穹境的防護大陣通連。可以通過這面鏡,隨時觀測穹境內外之景。使得五座劍陣的主持之人,能夠時時瞭解穹境內外的情勢,做出合理的應變。

宗守在劍台中央站定時,這座九宮劍陣還未完成。

當戰鼓聲起,整個穹境上空,無數的修士在飛速遁行。

即便位於學宮之內這一座,還仍有大半人,未能就位。

不過已不妨礙,他將劍陣催動。一絲絲氣絡往外伸展,蔓延數十餘里,把整個蒼生學宮都籠罩在內。也當仁不讓的,把這座劍陣的控制權,拿在了手中。

完成這些,宗守才有空看向那面水鏡,而後也是眼瞳收縮,倒抽了一個寒氣。

鏡中顯現的,是雲界之內。只見這穹境與雲界連結處的周圍,赫然已聚集著數目達五十萬之巨的雄兵!

——道靈穹境三萬五千紫麟焰槍騎,太靈宗兩萬八千紫霄劍騎,天魔穹境三萬二千天魔戰騎,元始魔宗兩萬四千元始魔靈騎,俱皆匯聚在此。

而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諸如道凌宗,魔衍門等等零零碎碎的道兵總計七萬有奇。

僅只是玄階道兵,就有總數近二十萬之巨大。

其餘則是大商的兵(W//R\S/H\\U)馬。宗守也都認得。

十五萬玄鐵陷陣卒,八萬絕箭神弓手,還有五萬人的元辰血魁騎。

其餘先天之下的輔兵,也高達四十餘萬之巨。

「看來真是全力以赴了,好大的手筆——」

道兵之外,還尚未計算諸宗諸派,聚集的修士。

一處洞天,兩大穹境,還有數百個宗派,人數近二百萬。

此時以水鏡往外觀望,只見是密密麻麻。使這處附近,還未戰起,就已氣浪沖天。

數千位元魂純陽的仙修,匯聚在次。也使四處天際,都是霓光閃耀。

宗守只覺是頭皮一陣發麻,這股匯聚起來的力量,甚至足以將新生的大乾,直接掃平。

實力差距,可說接近了十比之一的程度。

如今只期望,當年羲子留下的守護之陣,足夠強力了。

「不足為慮!」

水凌波雖神情凝然,可對這鏡內映照的幾十萬強軍,數百萬修士,並不怎麼在意。根本就未放在眼中。

「當年我蒼生道首次被雲界諸宗圍攻時,規模只僅遜於此。然而這幾千年來,魏旭師兄經營有方,我蒼生道實力漸復,也更盛當年。蒼生穹境加上三宗六門,總數有七萬蒼生玄龍士,足可以牽制了。穹境的這座萬仙幻空三十三天陣,傳說是羲子師伯耗費了千載心血,精心布成,豈同小可?」

萬仙幻空三十三天陣,正是穹境的守護之陣。

此陣威名,宗守自然也有聽聞。傳說是鎮壓大陣仙修越多,此陣之威,也就越是強橫。

若萬仙齊聚,則號稱不破。

蒼生道如今,自然是湊不齊萬名仙修,可將所有在外遊歷的弟子召還之後,亦有一千八百有奇。

已足可發揮這座萬仙大陣,近七成之威。

不過究竟只是聽說,沒經歷過數千年前的大戰,宗守對這座萬仙幻空大陣之威,依舊忐忑。

也就在這一刻,宗守忽而心有所感,往學宮最核心處,那座中央大殿的上空望去。

只見那裡,赫然無數的靈光凝聚,一座規模宏偉的金色巨塔,憑空顯化,驀然拔地而起。

一層層的構建,直到第二十七層之時,才終於停住。一時間霞光大放,輝照千里地域。

水凌波靜靜看著,眼現出些許惋惜之色。

「可惜了!只差了些許,就可到二十八重天——」

宗守也同樣遺憾,那座金塔,正是萬仙大陣的力量顯化。

一共是三十三重,每上一重。這萬仙大陣的威力,就更增數成。

而二十七天重與二十八重天之間,有著天淵之別。

不過僅須臾之後,他的眼神,就又一亮。

赫然見一個人影凌空踏虛,走到那塔尖之上。遠遠望去,正是秀觀。

然後那座紫金巨塔,再次拔高。這次一直到三十二層,才停止了下來。

當這三十二重金塔成時,這穹境的虛空壁障,也已堅實到了令宗守為之髮指的程度。

他自己發力稍稍試探,用了六成之力,居然還思不開那穹境外障。

這座萬仙大陣,也更直接影響到了穹境之外,尤其是雲界之中。

同樣一座巨大的金塔虛影,顯化在了雲界那幾十萬大軍的上方。

威壓之下,使周圍的靈能,近乎凝固。

那幾十萬道兵,直接受其影響。各人間氣絡聯繫,近乎斷絕。

而此處周邊,上千里方圓世界,似乎都被分割成了成千上萬個獨立的空間。

把那五十萬道兵,二百餘萬修士,都一片片的分割了開來。

宗守輕鬆了口氣,對這般規模的道兵,說不擔心是假的。

昔年武烈國四萬三千血雲騎,由高明武者統御,甚至可輕鬆斬殺聖境巔峰。

而以此間匯聚的玄黃二階道兵,及那二百萬修士,已足可支持二十餘位最頂尖的聖階戰力。

然而當這萬仙幻空大陣一成,卻直接將之鎮壓了下來。

壓制那些道兵之間氣絡聯繫,再分割其勢。

哪怕是再高明的將領,再擅長聚『勢』之法的軍中武者,在這個地方,也是無能為力。龍入淺海,不得伸展。

除非是先破去蒼生穹境之內,這座三十二重紫金塔。

再看水鏡,雲界之內,還有近七萬人蒼生玄龍士的,護持在雲界與穹境的連接處。

騎陣深嚴,僅僅七萬人之勢,就已可與周圍,那近五十萬的道兵抗衡。

道門與魔教諸宗,都有各自不同的道兵體系。

穹境有防範之心,不願頂尖的道兵,被附庸的宗派掌握。

而諸宗也有獨立之意,哪怕戰力稍遜,也要自力更生。

唯有蒼生道,蒼生穹境與三宗六門,基本是同樣的道兵體系。

正因處境不佳,沒有太多的資源可用,自然更知團結之道,也可節省不必要的耗費。

而若遇戰時,穹境與三宗六門豢養的道兵,彼此間也幾乎不用磨合。

此時借助萬仙陣之助,應該足可守住穹境,在雲界的入口。

「如此說來,這一戰的關鍵,還是在穹境之內——」

宗守說話之時,微一抬手。把水鏡中的畫面,換到了域外虛空。

而後就見那界河之內,赫然是一座座的天地二階道兵法陣。

細細一數,整整四十七座。少則三五十人,多則高達數百。另還有近四千的仙修,聲威浩大。

也就在宗守把境光觀照過去的這一瞬,這些道兵法陣與諸多仙修,就或是靈法,或是劍光,往穹境法相,齊齊轟擊而至。

蓬!

整個穹境,一聲輕微震響。下方的大地,也稍稍晃動了片刻。

宗守是親眼看著,這些天蒼生道修士在外佈置的禁菉陣符,是一片片的崩毀。

正當宗守以為,這外圍禁陣,就要被一擊崩潰之時。

就見那三十二層金塔的上方,秀觀輕蔑了挑了挑唇,微一拂袖,金色巨塔隨之輝光一展。

外圍處那所有禁符,就又重新修復。而復原的速度,甚至還超越了崩潰之時。

一眨眼間,就恢復如初。使那四十七座道兵法陣,數千仙修的努力,盡復流水。

宗守心神再松,忖道怪不得數千年前,雲界諸宗合力,也不能把蒼生穹境攻破,反而損傷慘重,鎩羽而歸。

這座萬仙大陣的確是強橫,較之當初,滅在血雲鐵騎下的上霄玄靈宗,實在強得太多。

尤其是在陣中有秀觀這樣的至境巔峰強者鎮壓之後,更是牢固到了不可思議。

觀此情景,怕是這域外界河的道兵仙修,把所有的法力耗盡,也動搖不了這萬仙幻空三十三天陣分毫。

只是那道儒魔三教,想來是絕不肯就此罷休。

最初的試探之後,應該就是真正的大戲上演之時。

三教的聖境,甚至至境聖尊,也該出現了。

第1009章 至境出手

那域外諸多仙修,與萬仙三十三天陣僵持不下,幾乎陷入了對耗狀態。

外圍的禁陣連續崩潰,又不斷的復原。

相持了大約一個時辰,就可見那些界河中的三教仙修,都紛紛開始借用靈石之力。

而穹境之內,反是不需如此。域外無數靈法轟擊,使靈力亂流,鼓蕩澎湃。

所有鎮壓萬仙大陣的蒼生道修士,只需負責梳理氣脈符禁,將那濃郁而又混亂的靈能,都納入正軌,引為己用便可。

宗守微微搖頭,知曉無論是那些三教仙修,還是道兵,此刻都在試圖用這狂瀾怒濤般的攻勢,試探著這禁陣的破綻虛實,以尋找可趁之機。

只需始終維持強壓,外圍那些符禁的薄弱點,自然會一一顯現出來。

只是他當初負責巡查時,就已想到過這一可能。

力求結構穩固,哪怕犧牲一些防禦之能,也在所不惜。

不想去十全十美,只傾盡全力,使禁制骨架堅不可摧。

似三教這般的狂轟濫炸,倒真無需憂慮。或者真能把外圍之陣,強行轟開。可到那時,這諸多仙修道兵,也必定要筋疲力盡,無力再戰。

再把視角,換回到了雲界之內。

蒼生穹境半獨立在雲界之外,卻畢竟是依托於雲界,不可能脫離。

此處是蒼生穹境最薄弱一點,也是守禦法陣最強之處。

水鏡之內,可見數十萬雄兵,正是如山如海,步步為營的壓迫過來。

陣型森嚴穩健,不驕不躁,在無數靈修掩護之下,也不懼萬仙三十三天陣的靈法反擊。

一點點的迫近,比之龜速也強不了多少。卻徐徐如林,沉雄似山,不可搖撼。

宗守眉頭的略挑,他只望一眼,就知這領兵之人,定是一位兵法大家。

哪怕是在這片雲界空間,被大陣分割之後,也依然能維持陣型的嚴整,幾乎無半分破綻。

再看那七萬蒼生玄龍士,已經開始與三教道兵交戰接觸。

卻是直接就從大商那兵勢最盛的五萬元辰血魁開始,衝擊撞入到那龐大騎陣之內。

配合萬仙三十三天陣靈陣分割空間之內,橫衝直撞!

轟然聲響中,兵刃交鋒,盔甲與盔甲撞擊,血肉之軀碰撞。

使數里方圓之地,全是鏗鏘廝殺之聲,情景慘烈絕倫。

雙方騎陣中,最前方的騎士,幾乎都在衝擊之中,被擠壓淹沒。而在鐵蹄之下,被踏成了碎粉肉末。

七萬蒼生玄龍士,都是在做拚死之搏,可對手的戰意,卻也同樣強絕。

最開始幾乎是相持不下,在損失了近四千的蒼生玄龍士之後,才終將這五萬元辰血魁騎陣擊潰。

六萬多玄階騎士,就如一條浩大的鐵流,衝入了進去。

不斷的往前疾衝,撞擊!二十八萬隻鐵蹄,踏滅前方的所有一切。大劍揮動,收割著所有周圍的生命。

而就在刺穿這騎陣之後,所有的銀鱗踏風獸,都同時在騎士操縱之下,一個七十度角的迴旋。

如一個巨大的箭頭,往位於敵陣後方的七個絕箭神弓手方陣,衝擊了過去。

宗守目光微亮,暗暗道了聲漂亮。

蒼生道這位統軍之人,論到騎軍衝陣之能或者不及宗原與他。

然而對萬仙三十三天陣卻極其熟悉,彼此間配合的嚴絲合縫。

要盡敗敵軍有些難度,卻已足夠守禦拖延。

又心中微覺惻然,雙方大戰,才剛開始。這總數才七萬的蒼生玄龍士,就損失了四千餘人。四千多的同門,就這樣折在此間。

旁邊的水凌波,亦猛地一拳,重重擊在了石台之上。

顯然也是在為這四千多位蒼生道弟子之亡,而憤恨難當。

此時這座源海無涯九宮劍陣已成,所有的成員,皆已就位。

幾乎所有人的面上,都是面含淒然之色。

「這殷御該死!」

水凌波深呼了口氣,勉強壓制住了心緒。眉心中的符文,卻更是鮮艷明顯。

「火中取栗,他以為這些助了儒門道門,能討得好麼?」

宗守不置可否,卻知那位大商皇帝,怕也是迫不得已。

靈潮已現,大商能依仗的至境,暫時也唯有儒門那兩位聖尊。

本身目光更驟然一凝,定在水鏡中的某處。

水鏡龐大,足有百丈寬廣。哪怕是將百里之地,數百萬人映照鏡中,也依舊能纖毫畢見。

而此時鏡中千萬人等,宗守卻唯獨只被這一人吸引。

穿著一身黑色長袍,長髮披散在後。腳下赤足而行,行在萬軍之中,卻神情祥和平淡。

一步步,往蒼生穹境在雲界的位置踏去,閒庭信步,渾然不受萬仙大陣分割空間的影響。

「這人是誰?」

水凌波也同樣察覺有異,眼透驚色的看著。

宗守搖了搖頭,這人形貌陌生,他不能知來歷,不過料來定是至境聖尊無疑。

倒是一旁的初雪,一聲驚咦道:「是他?雪兒見過。前陣子玄霜師伯,與他的一具化身交過手。叫做什麼元魔——」

宗守與水凌波,頓時面面相覷了一眼。

是無上元魔李別雪,原始魔宗之祖!

那黑衣赤足的修士,直到行至那戰場的最中央處,一處山丘之上,這才停住了身影。

孤身一人,眼神淡漠的往上空看了一眼。

而後下一瞬,蒼生穹境再次轟然震盪!

這一次,卻比先前被四十七座道兵法陣,數千仙修聯手轟擊時,更強烈了近十倍有餘!

水鏡之內,可見那一波波肉眼可見的罡勁波紋,四下散開掃蕩。

成千上萬的符禁,被擊跨潰滅。虛空中,更出現了數十餘道黑色的裂紋。那是穹境被外壁,被強行撕開後的裂痕。

還有無數黑色的魔霧散開,使其腳下百里之地,所有草木生機斷絕,化作了死地灰土,更在不斷的蔓延。

「好強,這就至境神威?」

水凌波一聲呢喃,神情不可思議。宗守的目裡,也同樣現出了驚駭之色。

見至境修士出手,他已不是第一回。而那幾次所見,幾位至境聖尊間的抗衡,多是波瀾不驚,難知奧妙。

而眼前之景,使宗守下意識的,就聯想起當初龍影與清玄一具化身交手時,使周圍數十世界都被時空風暴籠罩。

眼前這位無上元魔一擊,卻更在其上。

那浩瀚之威,已擴散至整個萬仙大陣。若非是秀觀鎮壓,只是這震擊之力,可可使蒼生道仙修,陣亡隕落。

第一擊之後,第二擊也是接踵而至。

這一次,卻是來自域外界河。

水鏡來不及轉換,宗守以焚空血瞳往外眺望。

赫然只見六位身高一萬兩千丈的巨大身影,在虛空顯化,各據一方。

宗守匆匆看了一眼,赫然正是道門玉清神尊,上清神尊。在其對面,則是至聖先師,孟聖,荀聖這儒門三位先聖化身。

而這五位神尊之外,還另有一尊渾身黑氣籠罩的巨人,同樣是一萬兩千丈,氣勢宏大。

俱都各執法器,伸出手往蒼生穹境所在虛空遙遙抓來。

神力勃發之下,穹境之外的禁陣,終是支撐不住。

一片片的崩跨,無數的黑色裂紋,陸續閃現。

禁陣的主幹,雖還在堅持,並未被毀去。卻已不能阻人,衝擊穹境。

宗守也是劍眉斜挑,眼含凜然之色。

真正的大戰,這才剛開始!

意念遙遙散開,焚空血瞳繼續洞照,宗守就透出冷笑之色。

「首先就從學宮重地下手?可惜我這裡,卻非什麼什麼軟柿子——」

左手一個靈決,指在劍台之上,就帶動起了整個九宮劍陣。

一道道劍力通過氣脈聚結,瞬息間就是九道劍罡凝就。

宗守當先一劍,就斬入了虛空。引導著那源海無涯九宮劍氣,穿空而去。

第一個對手,就是一位趁著禁陣崩潰,悄然潛至的聖境修士。

「誅絕!」

循著蒼生殺劍的劍路,無聲無息的鑿擊虛空。

那人直到劍勢近在咫尺時,才對宗守凶厲殺劍,心生感應。

倉促間拋出一盾,傾力抵擋。

隨即就是『鏗』的一聲悶鳴,那仙盾無恙,這位聖境本身,卻整個一條手臂,都枯萎了下來。

殺戮誅絕,宗守這一劍,已經誅滅他這一條臂膀的所有生機!

也就在這一刻,九道源海九宮劍罡,亦一併疾擊而至。

前三道劍罡,都被那仙盾彈回。第四道卻穿透了進去,將這面上品仙盾,正面擊散!

其餘五道劍罡,亦緊隨而至,狂風暴雨般的打入這位聖境肉軀之內。

而後猛然爆開,帶起無數紛飛血雨之餘,又分化千百劍氣,阻攔著其他迫近學宮的三教修士。

宗守一向信奉的,就是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其餘修士,只求能阻攔就可。把近九成的力量,都集中一處。直接先斬殺一人!

隱隱可聽得怒吼聲,宗守卻微覺遺憾。可惜自己統御的,非是太上誅魔劍陣,否則更是得心應手。

三千三百位的規模,便是聖境巔峰,半步至境,也可一劍而斬。

只除了至境,除非能如蒼生七劍那樣,可以有質的變化。否則無論多少道兵,再怎麼強橫的劍陣,也不能突破至境界限。

第1010章 三十三天

斬殺了這一位聖境尊者,宗守就再沒尋到合適機會。

其餘的三教修士,明顯都有了忌憚防備之心。再不敢冒進,稍有不對,就迅速推開。

宗守劍光所指,一連重傷了好幾人。卻連哪怕一位神境修士,都沒能斬落。

不過他雖未再獲戰績,卻也因這些三教修士的顧忌,那衝擊之勢,削弱了近半還多。

在劍光阻擾之下,始終無法靠進那些綻開的時空裂痕。

而宗守掌控劍陣,初時還有些生疏,漸漸卻是游刃有餘。

指東打西,運動著蒼生殺劍,直接封鎖了這半片虛空。

漸漸宗守卻又覺不對,那些往學宮地域衝擊過來的三教修士,數目似乎越來越少。

只略一轉念,宗守就知其中部分人,當是見此處無法突破,轉往了他處。

「源海無涯,纏!」

源海無涯九宮劍陣,是源自羲子留下的源海易靈決。

宗守為補完太上誅魔圖錄,對這門道兵功法及陣圖,都頗有鑽研。

此時毫不費力,就完成了劍訣轉化。一屢屢細如游絲的劍勁,散入虛空。

刺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漫布開來。彷彿一張巨大的蛛網,就這片空域的六七位聖境尊者,數十位神境修士,都一併籠罩在內。

以劍陣之力,封鎖囚困,糾纏不休。

他這裡人少固然輕鬆了,卻意味著其他的方位,將壓力大增。

用這纏字劍訣,正是為困住此方之敵。

輕鬆就已抵禦住三教對穹境衝擊,宗守心內,卻未能輕鬆哪怕半分。

此時蒼生道,所有的力量,所有道兵,所有的修士,都已被牢牢牽制住。

這也就意味這蒼生穹境,對那幾位至境而言,已是赤身露體,再無障礙!

心念才起,這道靈穹境,就第三次震盪。

宗守悚然而驚,只見那正上空處,此時赫然已被撕開了一個巨大裂口。

至境威壓,直入穹境。

宗守毫不猶豫,就把那劍光一收。引帶著整個源海九宮劍陣,驟然回縮。

雖有承擔著封鎖虛空之責,然而宗守也沒蠢到,以這座劍陣,去硬拚至境修者。

對蒼生道而已,每一個弟子門人,哪怕是未入先天,也是寶貴之極。

絕不能陣中之人的性命,做這無謂消耗。

那三十二層金塔之上的,也是讚賞的,往這邊看了一眼。而後才把目光,看向那裂痕方向。

僅僅須臾,就有幾個人影,從那處虛空行入穹境之中。

當先一人赫然便是清玄,隨在其後,則是太黃,董聖,朱子。

前二位都是一身紫金仙衣,靈光縈繞。顯得寶相莊嚴,氣象萬千。

而二人則是簡單的一身儒袍,卻溫文爾雅,氣度從容,令人孺慕。

隨後再有一人,卻正是十日之前,就已來訪過一次的踏世天君。

此時正是笑意盈盈:「十日不見,秀觀道友如今可還好?我星邪今日,如約到來。」

五人入內,就都紛紛散開。傲立在了穹境上空,各據一方。

秀觀則神情恬淡,毫無變化,依然是負手身後。

「給老夫下去!」

語聲方落,那三十三層金塔,高度就忽然拔升。

宗守這群蒼生道門人不覺,那五位至境聖尊,卻都皺起了眉,似乎對抗著什麼。

然後『轟』的一聲重響,五道身影,都一齊墜落下來,撞擊在了地面,掀起了漫天煙塵。

宗守目中,也是微現異澤。

心知這才是萬仙玄空三十三天陣,真正之威!

壓制五位至境聖尊之餘,更能護住他們這些人安然無恙。

當年羲子雖殞亡封印,卻當真是給蒼生道,留下了些不得了的東西。

那金色巨塔此刻,又往外散出了三十二重淡金色的光膜。

把整個穹境封鎖,分割成了整整三十三層。

一層是地,上方則是三十二層天!

那五位至境,卻也毫無驚慌之意,踏世天君反而冷笑:「你秀觀的蠻橫霸道,還真是一如即往。只是今日,你秀觀真能壓得住麼?」

往上虛空踏步,就彷彿腳下有個無形的樓梯,一步就往上十丈。

那一層層光膜,頓時是轟然碎散。一路往上,直到二十五層時,才被阻住。

秀觀也不去管他,直到那星邪,看看要進入第二十六層之時,才又漠然開口。

「誰許你上來?滾下去!」

那星邪的身形,竟是再控制不住,再次轟然墜下,身形砸落在了地面。

煙塵飛散了片刻,星邪就又化作一道紅光,沖天而起。

一路疾衝,到第二十五層之時,才復停下。

血紅色的瞳中,全是怒恨之色。卻到底還是停在了此間,沒敢繼續往上。

遠處清玄,一直靜靜看著,這時忽而一笑:「好一座三十三天大陣!哪怕八千年前。本座已經領教過一次,也依然是要對羲子,敬佩不已。只可惜——」

語言一頓,清玄的目裡,是精芒閃現。

「三十三大羅天不成,這座萬仙幻空三十三天陣,終究不算是完整。」

說完之後,就也踏步而上,卻更是道祖風範,從容不迫。

那太黃道君見狀,也微微一笑,同樣步空而起。

二人一路往上,把那層層金障,都全數粉碎,直入二十重天之上。

宗守在下方劍台,感覺是波瀾不驚。卻隱隱可聽,周圍一陣刺人耳膜的『嘎吱』之響。

知曉這幾位至境交鋒,那已足可毀滅幾個世界的磅礡之力,都被這三十三陣壓制了下來,強行引入了虛空之外,不曾波及穹境內的一草一木。

萬仙幻空中的『空』字,正是指此。

不過這陣,也明顯到了一個極限,那刺耳之聲,正是萬仙之陣,不堪重負之因。

遊目四望,只見部分修為較弱蒼生道仙修,已是面色略顯蒼白。

太黃道君至二十六層天,就停下了身影,不再往上。

清玄道君卻依然繼續往上,又連破三層,至二十九層,身形才止。

眼看著上方,那層金色光膜。稍稍猶豫,就也停了下來,灑脫笑道:「二十九層,無上常融天!看來我清玄,是到此為止了!這身修為,終究還是差了你秀觀一籌!」

在他說話之時,那董聖朱子兩位,亦是同樣彷彿踏著『天梯』般,往上行來。

二十層之前,同樣是勢不可阻。二十層之後,才略顯滯礙。

那董仲舒稍稍試探了一番,就與那踏世天君一般,停在了二十五層皓庭霄度天。

只朱子繼續上行,直接就到二十九層無上常融天內。

冷目看了那金塔一眼,稍稍沉吟,就又繼續往上:「第一次領教,此陣好生不凡!只是這事間再大大不過道理。爾蒼生道無君無父,傳揚妖理邪說。擾亂人世,重重罪惡,罄竹難書,不容於天!今日不將爾等打滅,吾有何顏存於此世?」

音落之刻,第三十層金色天膜,就轟然粉碎。

朱子身影,也是繼續踏步而上。

宗守的瞳孔再次一縮,仔細看著上空中的那位朱子。

依稀辨認出此人的大道核心,當是一個『理』字。

與他的『道』,石越的『法』,分明乃是同一層次。

只是與他及石越二人不同,這朱子已是早早踏入了至境,已有資格問鼎道途之極。

只可惜,那清玄明顯留了幾分氣力,不能知曉其跟腳道基。

也大約知曉了,這五位至境聖尊的實力差距。

最強之人,是那位朱子無疑。清玄居次,卻差距不多。

至於那董聖與太黃,及那踏世天君,則應該是在同一層次。前者略強,卻又強的有限。

朱子至第三十重天站定,就又繼續往上。而那三十一層光膜,也隨之粉碎。

也就在此時,秀觀的目光,斜睨了過去。

「下去!你的道,已經偏了!龍變梵度天,豈是你能上來?」

朱子面色漲紅,長身傲立了片刻,竟也是如星邪一般,往下急墜。

卻終究沒如踏世天君那樣,再次跌入泥層。

至二十層時,就又止住。再次上衝,到了三十層玉隆騰勝天。

面色鐵青,咬著牙冷笑:「吾修為不如,可吾之道,你有何資格來指摘?」

那秀觀搖了搖頭,似乎沒興趣爭辯,並不言語。

逕自轉過頭,目視虛空:「慈悲不至,就憑爾等麼?清玄,你那些後手,大可以用出來。太始,你不是言道要與秀觀一戰,今日為何又藏頭漏尾?」

清玄笑笑不言,而下一剎那。六隻巨掌,忽然自穹境上空,忽然刺入。引發穹境之內,第四次巨震。

卻是那六位至境神尊,終於把那外圍禁陣擊破,把那巨掌穿入了進來。

不過也只到此為止,隱隱可見,那六位神尊之手,被一股無形之力,牢牢阻攔著,不能往內再深入半分。

而此刻同樣踏入的,還有一人。

黑髮黑袍,正是宗守在水鏡中見過的那位無上元魔。

這李別雪一入穹境,就在二十層,魔氣瀰漫。

「當真是了得,僅一人一陣,就幾可獨抗十一位至境合力!」

這一聲由衷讚歎後,李別雪竟也如那清玄一般,踏至二十九重天之內。

「我那太始道兄稍後即至,只是在他臨來之前。卻不知秀觀道友,能否還撐得下去?」

第1011章 元靜散人

「我那太始道兄稍後即至,只是在他臨來之前。卻不知秀觀道友,還能否撐得下去?」

此人到來,立於無上常融天之上。不見有什麼動靜,卻也就在此時,穹境之下的地面赫然開裂。

一道道深深的裂紋,如蜘蛛網般的裂開,更多的蒼生道修士,顯出蒼白了面色。

宗守也只覺那穹境之外,那些三教修士,衝擊之勢驟然增強。

偏那些時空裂隙,在瘋狂的增多,使守禦的難度激增。

宗守再不能輕鬆應對,大半的心神,都抽了回來。

以蒼生殺劍引導,引導此處三千三百蒼生道修士,把每一分劍力,都用到了極處,揮灑虛空,就似劍瀑連綿不絕。

劍力震盪,激撞不休。把十幾處裂隙,就全數護之其內。

只是此刻,較之最初時的壓力,激增了十倍有餘!

隱隱更聽得那域外界河,更傳來了幾個怒哼之聲。

「這萬仙三十三天陣已到極限,我倒要看看。爾等能攔我們到幾時?」

「嘿嘿!秀觀他再強,也抵不得十二位聖尊聯手合力。聽說蒼生穹境的女弟子,都很是風騷。尤其是七靈宗,最擅的就是男女雙修之術。今日攻破穹境之後,倒要好好享受一番。那時請諸位莫要斬盡殺絕,留些情面才好。」

「女子我不喜,倒是聽說蒼生穹境之內,頗有幾位年輕弟子,風華正茂,很是俊俏——」

「三十三天攻破在即,那秀觀分明已經撐不住了——」

「今日攻破蒼生穹境,老夫定要將你等挫骨揚灰!」

那出身道儒兩門的修士還好,十幾個魔門修者,都是污言穢語,不斷的傳來。

宗守沒什麼感覺,可陣中也不乏年輕氣盛弟子,面色鐵青,氣怒交加。

心緒波動,也直接就影響到劍陣,稍顯波動,不能再如之前把般流暢。

「冷靜!切記勿為他人幻法所迷——」

宗守一個拂袖,幾位輔佐他控制劍陣的修士,都立時會意。

把那些心神受到影響之人,暫時排除在了劍陣之外。

而宗守的蒼生殺劍,也再次一凝。引導著大半劍罡,再次聚而為一,猛擊虛空。

劍潮過處,那穹境之外,立時三位以上的神境修士,被徹底的淹沒。

血雨紛灑,又聚於一人之前。正是方纔,言道要領教七靈宗男女雙修術的那位魔道聖境身前。

依然是以他的蒼生殺劍為先導,九道源海無涯劍罡為繼。

第一劍就將此人御使的仙寶擊潰,第二劍,第三劍尾隨其後,如雨打芭蕉,連綿不絕的陸續沖貫而去。

將此人的身軀,穿出無數的血孔。

「好生聒噪!」

當宗守的劍光一收,那人的屍軀,就徹底爆裂,碎散了開來。

而域外界河中的其餘人等,也聲息一寂,再無人敢多言半句。

宗守的面上也潮紅片刻,就恢復如常。

剛才他也消耗不小,十日封印聚籠之力,直接減去了一成有多。

然而若不如此,以雷霆手段將這些三教修士強行壓下,滅其氣焰。

只怕這些人,更將肆無忌憚,氣勢一成,就更難以抵禦。

好在這瞬息之後,那些被排除劍陣外的修士,已紛紛恢復過來。

重新加入劍陣之中,使這座九宮劍陣,恢復完整,宗守也壓力驟輕。

也就在此時,在他的耳旁,響起了龍影的聲音。

「一劍斬殺聖境,你是用了激發潛能禁術?」

「師尊?」

宗守回過頭,然而便見龍影老人,正站在他身側。

也不知是何時來的,背著一口四尺青鋒,正仰望那三十二重金塔。

「蒼生穹境之內,幾乎人人如此,不獨是弟子一日。再說此法,也不損壽元。」

「雖是如此,以後卻也需少用為佳!這等透支真元的禁法,用得多了,終究不妥。我曾經就深受其苦。」

龍影老人搖了搖頭,不以為然,語中也含著告誡之意。

宗守苦笑,強行抽取真元潛能的害處,他如何能不知?

不到萬不得已,又豈會如此行事?

口裡應下,宗守也再向上方看去。

「秀觀師伯他,似乎已支撐不住。師尊你不出手?」

龍影卻答非所問:「果然都是一些積年至境,你師尊我是以遠遠弗如。若非是此陣在,真不敢放手一搏。」

又隨後解釋:「這座三十三天陣,最是考量人之修為。實力不到至境,沖不到二十層之上。過了二十四層,就是至境中期。而二十八層之上,就是至境後期。手中只需有一件開天至寶,就有資格合道成真。」

宗守哭笑不得,忖道你這時候,還有心思跟我說這些?

心中卻也略有幾分好奇,不止龍影能到達第幾層。

「別小看這三十三天陣,此時羲子所留,豈是這麼簡單。當年諸教圍攻時,還多了一位同樣穩壓諸人一籌的慈悲道君,那秀觀卻也一樣獨力撐了下來。如今已過萬載,這位至境第一人,戰力只會更勝從前。沒有慈悲壓陣,今次出手的至境,雖超出前次,卻多半奈何不得他。然則那清玄的手段,斷不止此。上面那幾位,也未出全力——」

龍影說這,語音沉靜淡漠,不帶半點焦躁之意。

「還不知他們虛實,不過這三十三天陣,吾已知大概,可以出手了。我入陣之後,要全力護持金塔,無暇他顧,你自己小心。」

話完之後,就也步空而起。一道龍形劍氣,隱隱約約護在了他身周左右。劍勢勃發,赫然於空中的七位至境糾纏抗衡,卻竟一路突破,到了第二十三層上揲阮樂天之上。

引得諸人目光,紛紛望來。清玄是毫不意外,只冷冷道:「龍影,你真欲趟這趟渾水。為蒼生道火中取栗,與你何益?可知今日蒼生道若敗,你龍影必定是被封禁了局!」

「魏旭於我,有成全之恩,不可不償!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況已是不死之身。」

龍影言語簡練,答完之後。一言不發,步入到那金色塔內。

瞬時間無數忽隱忽現的真龍之影,顯於四方。

而整個蒼生穹境,也再一次穩固了下來。

地面的裂痕,紛紛癒合。那些時空裂隙,也在消失。

使所有的蒼生道修士,都覺壓力一輕。

宗守也隱有所悟,知曉了龍影三人未在開始就出手之因。

據於大陣核心之內,以局外人的身份,觀這萬仙大陣的循環運轉。

如此才能盡之其妙,盡展其能。

龍影之後,則是元靜散人。那林玄靜此時,亦從學宮正殿內走了出來。

目光毫無溫度的,看了上方諸人一眼,她的腳下,就憑空生出了一朵芙蓉,托著她身影上浮。

「今日的蒼生道,再非八千載前。我蒼生穹境之中,已非只秀觀師兄一人。何來撐不下去之說?倒是諸位貴客,今日未必能全身而退!蒼生穹境不容輕犯,諸位總虛留下些什麼,做個交代!」

此時下方,所有蒼生道修士,都憑住了呼吸。

知曉這一戰,已到了最關鍵之時。

在穹境之外,雖有數百萬人搏殺。穹境之內,十七萬蒼生道修士,也在拼盡全力。

然而卻都是旁枝末節,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這幾位至境強者。

而清玄幾人,亦是冷冷的下望。

這位元靜散人,自然也同樣在計算之中。

只是一個道基不全,甚至未真正踏入至境門檻的女子,又能有多大能為?

而無上元魔李別雪,更是直接目透出譏嘲之色。

此女不久之前,才與他那一具降臨化身交過手。

一個至境,卻只勉強勝過,只有他半成之力意念化身,豈不可悲?

這三十二重天障,針對的可不止是他們這些外來之客,也同樣限制著秀觀元靜,這幾位地主。

可一瞬之後,就見那元靜散人,竟是毫不費力,就突破了第二十層天障。

千瓣荷花托拂之下,竟依然還在往上疾升。

李別雪頓時怔然,難道說幾日之前,這女子還留手了不成?

竟是一直上升到第二十一層——太黃翁重天,那荷花這才停住。

清玄的面色,此刻也終是鐵青一片。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聲低沉怒哼:「敖坤!」

能入這二十一層,不止是意味著元靜散人,已經有了正常的至境實力。

甚至更進一步,在初入至境的層次之上,又有進展。

或者不敵他們,可依托三十天陣,卻已足夠牽制住他們,任意一人。

而思來想去,這個世間能彌補林玄靜道基的,就唯獨只有那頭孽龍一人。

而那金塔之下,學宮大殿之中,也果是傳出敖坤的大笑聲響。

「當年賭約,是我那義弟勝了。敖坤既然不為你清玄之徒,自然要挖空了心思,以復昔年之仇。當年你既出了手,庇護了華雲那廝,將我敖坤封印,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又嘿然道:「我如今力疲,就不上去了。修為不夠,不願丟人現眼。只是你等,也卻莫從上面跌下。我敖坤氣血雖虧損了不少,可如是拼起命來,卻也說不定,可毀你們一二道基!」

第1012章 龍族禍胎

敖坤雖未現身,可那清朗之音,卻傳徹於穹境之內。

清玄太黃幾人的面色,都微不可查的一滯。

能為元靜修復道基,敖坤本人的存在與消亡之道,必定也已補全。

平時自然不懼,憂的卻是大戰之後,力盡之時。

說不顧忌,那是假的。

一旦部分修為,被敖坤抹消。輕則跌落境界,重則再無合道成真之望。

敖坤固然會以性命為代價,然而這個瘋子,既然肯為敖碧那賤人,挖去了自己雙眼。那麼誰知此人,今日會不會為了報復清玄而拚命?

元靜升至二十一層,並不急於踏入金塔,而是微一拂袖。

「我蒼生道護法神尊青華何在?」

那天空之中,立時毫光大放。

宗守也被吸引,目光往那祖師堂方向看去。

立時就只見一位同樣高一萬兩千丈的巨大神尊,現出了身形。

不禁挑了挑眉,這具神尊,卻是一位白袍赤足的女子,手執雙環,肩側則立著一隻巨鷹。

只是這相貌,卻與林玄霜相似到了極點。

也不覺意外,神尊的面貌,畢竟也都是出自人類之手。

而此時在外面的玉清與上清神尊,相貌就肖似清玄與太黃兩位道君。

向來羲子當年締造這具護法神尊之時,也是以林玄霜的面貌為藍本。

再觀這位神尊的法相靈光,雖也勉強入了至境,卻分明弱了穹境之外,那六位神尊一籌。

這也是無奈之時,八千年前,蒼生道就被定位亂臣賊子。歷朝諸代,都在封殺。

雖說蒼生道的教義,極其吸引人,造平等之世,所有人都無飽暖之虞。

可卻只能在暗中發展,若非他在幾年前,把東臨南風兩片雲陸握在手中。

驅逐道門,使蒼生道得了大量信徒。此時此刻,可能至境都無法達到。也只比民間,那白蓮教,三陽教之類的邪道教派,稍強那麼一些。

魏旭多年經營,雖使蒼生道英才輩出。卻避免不了,在雲界民間的影響力,不斷的衰弱,一日不如一日。

道門諸多派系,除了三清尊神之後,更有神明數百有餘。

道門三位先聖化身之外,更供奉有歷代諸子。

而蒼生道卻是舉一宗之力,才供養出一位太乙青華大帝,察覺可想而知。

這青華神尊現身,青色的目光,掃了四週一眼,就也飛空而起,臨於三十二層金塔之上。

她是神尊,不受這三十三天之限。

甫一就位,這穹境之內,就平地狂風四起。尤其那六隻神尊巨掌,插進來的方向,都是一陣陣青色雷光匯聚。

強橫斥力,竟把那六隻巨掌,往外推搡,一點點把那六處巨大的時空裂隙彌合。

那浩瀚之威,令宗守也暗暗咋舌。

暗想道自家的元蓮世界,也有可能晉陞大千。

那個時候,他在元蓮界內的子民,必定能靈性大增。

卻不知能否供應出一具至境神尊出來?

畢竟差距再大,也同是大千世界。

又想那焚空陸家,不知又是否供養了至境神尊?到底有幾位?

是陸家祖庭麼?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已紛紛朝清玄看去。

沒人以為,今日這一戰,已就此結束。可此時穹境之內,這情勢若繼續下去。

只怕蒼生道非但不會覆滅,反而這六位至境聖尊,要被困鎖在這蒼生穹境之內。

晴兒只見那位道祖面上,早已恢復如常,半點異色不顯。

「實是有些意外!要恭喜元靜道友了,至此之後,道途暢通,不用再為道基所困。」

虛情假意的淡淡說著,那清玄的目中,就一點厲芒現出。

「不過我清玄,卻也是有備而來。想來我那徒弟,也該到了。」

甚至那語音還未落,這穹境之內,就已生出變故。

位於那南面一側的虛空,竟又被強行撕裂。

隨即一個人影,從穹境之外。踱步行入了進來。一襲青色道袍,直接朝這清玄一禮:「幸不辱命,小徒總算已將元江居士請至此間。」

這位入了穹境之後,沒怎麼試探,就直接至那二十二重無思江由天之上站定。

此人之後,卻還有一人隨後走入。卻是四旬年紀,毛髮棕紅,濃密虯結,氣勢宏大。

也不知是否就是先前那青衣道人,所言的元江居士。卻第一眼,就注目著那金塔之下的學宮正殿。

「果然是吞龍秘術,好一個孽障!存在消亡之法,我龍族後輩之中,你倒還算有趣,可惜是不走正道!你若聰明,就自己走出來。本座可看在你入魔不深的份上,只將你修為洗去。日後待你贖還所有罪過之時,自可酌情助你成道——」

那殿內卻是一陣沉寂,全不聞敖坤之聲。

而宗守的神情,已是凝然無比。

元江居士他聽說過,正是龍族之中,三位至境聖尊之一。

這一位,居然也清玄被請來了?

記得原本龍族,才是雲界之主。之後因外域諸族入侵,遭遇重創,才使人族崛起。

之後當靈潮崛起之時,雲界龍類幾乎都被驅逐。有些甚至乾脆被斬殺,煉製丹藥法器。

按說道門龍族之間的關係,應當不佳才是。

至於另一位青衣道者,不出意外,定是那琨銘無疑。

站在了二十二重天,顯然也是初入至境。卻因厚積薄發,較之元靜散人,又強出了幾線。

此時蒼生穹境之內,所有蒼生道修士,都為之失聲,屏住了呼吸。

加上這新至的琨銘與元江老祖,已經是整整八位至境聖尊!

下方地面再次開裂,而那本來快要被排斥在外的六隻神尊巨掌,也再次一點點的壓迫了進來。

元江老祖等了片刻,見那敖坤全無理會之意,就又一聲冷笑。

「不識抬舉的孽障!我聽說當年敖海為你煞費苦心。本有機緣拜在清玄道友坐下,尋真求道,問道長生。可你這畜牲,卻不識好歹。私自尋仇,殺清玄愛徒,更喪心病狂,屠戮同族修煉這等邪法。看來今日,我是留不得你——」

他話音落時,殿內也終是傳出了敖坤,無比淒涼的大笑。

「好一個煞費苦心!他敖海的苦心,就是將我敖坤出賣。然後脫困之後,還要在仇人指使下,做牛做馬?華雲奪吾之妻,更有封印之恨,敖坤我就殺不得?這也是罪過?我敖坤雖取同族龍丹,卻也只限敖海血親,當年仇敵。既然你元江老祖,定要不分是非,斥我為魔。敖坤卻也無懼,今日若不死,那麼定要吞盡那四方之龍!四方龍宮,毀了也罷。」

宗守微歎,二人言中的敖海,正是敖坤親兄,幾千年前的雲界瞬空龍族之主。

不過令他發愁的,卻是敖坤最後一句。吞盡那四方之龍,這句話說出,便是與四方龍宮,不死不休了。

元江老祖目中一赤,顯然也是因這句話,氣恨攻心。

最後卻不怒反笑,轉而看了一眼那三十二重金塔。

「這就是號稱世間唯一半步真境之人,所遺之陣?孽畜你依仗的,就是這三十三天塔?以為有此陣護持,我就奈何不得你?三十三重天,倒也有趣,卻不知我元江,能入幾重?」

嘿然聲中,使天地晃動。不獨蒼生穹境之內如此,甚至使周圍十數個世界,都產生異變。

而元江的人,此時亦騰空而起。一路無礙,就到了三十重天上,與那朱子比肩而立。看了上方的天膜一眼,就輕哼了一聲,不再往上。

同時飛空而起的,卻還有一人,正是敖怡。眼神堅定執著,到了十七層之上,依然是艱難無比的往上衝擊,直到十九層處,才停了下來。

目光冰冷如刀,盯著元江。

「敖坤若要入門,吞四方之龍。那麼敖怡也陪他——」

一字一頓,使後者也微微詫異,回望之後,更是錯愕。

看出此女的積累之深,年紀之淺,在龍族同階之內,不做他想。

身周上下,也不知道為何,竟含著幾分太初之氣。

只需時間積累,至境聖尊也可證得。

然而如此姿態,卻分明是要與敖坤站在一起,對他這位龍族之組,已是憤恨已極。

元江也更是一陣暴怒,如此良璞美玉,卻因這敖坤之故,也將被他代入邪道,自絕於龍族之外。

果然就如敖海所言,他這個弟弟,就是一個禍胎!禍亂龍族!

元江站到了第三十重玉隆騰勝天,這蒼生穹境之內的『嘎吱』之響,就愈發的劇烈。

而那清玄,也再次出言:「自八千年前那一戰之後,清玄無時無刻,不在鑽研這三十三天陣的破陣之法。早年與慈悲師兄一起論道,有了些靈感,之後又陸續完善。可惜今日,慈悲不在此間。不過料來破這萬仙之陣,也已足夠——」

清玄靈決略引,袖中就飛出了一物。卻是五面旗幟,迎風招展。化作紅黃白黑青五色流光,旋展天際。

「此陣之力,可使一切至境入內,都只能有七成之力。反是你等,可實力倍增。我不知當年羲子為何要定下非為帝君皇者,不能據三十三大羅天之規。卻因此故,使這三十三天,有了些破綻!」

第1013章 劍靈異動

「此陣之力,可使一切至境入內,都只能有七成之力。反是你等,可實力倍增。我不知當年羲子為何要定下非為帝君皇者,不能據三十三大羅天之規。卻因此故,使這三十三天,有了些破綻!」

那聲音清澈,彷彿帶著魔力,震撼人心。

宗守一邊主持劍陣,一邊注意傾聽。不過也就在這時,他手裡的『無名劍』,無緣無故就發出『嗡』的一聲震響。

劍顫不覺,使宗守幾乎無法控制。蒼生殺劍,幾乎都被其帶偏。

好容易才將這劍控住,宗守頓時一陣發愣。

「這是在示警?」

焦躁的意念,不段傳入他元魂之內。這一次,甚至形成清晰的字符。

「災、災、煉!煉!煉!煉——皇,天、佑蒼生,誓、平、平、斬、斬、斬、斬、斬!」

災是指蒼生道此時的災劫,可煉字何意?煉什麼?斬?是要斬敵麼?

還有那皇天二字,同樣不明其意。佑蒼生三字,倒是懂了,應是護佑蒼生。可接下來的誓字與平字,又使人迷糊。

宗守一頭霧水,亦感覺莫名的焦躁。

想要與無名劍的劍靈交流,卻總覺的彼此之間,隔著一層隔膜,不能真正通達其意。

手中的劍身,震顫也越來越是強烈,似要帶著他沖天而起。

這種情形,已經不適合他御劍。強行使用,必定是破綻百出。

宗守略略凝眉,就把無名劍換下,取出另一口備用劍器,繼續御控劍陣。

此時是一肚子的疑惑,始終不明,這煉神劍為何會如此焦躁。

到底還是擔憂那戰局多一些,分出一部分心裡,壓制著躁動中的無名,宗守繼續看著上空。

就見這南面天空,五面寶旗展開之後,竟渾然一體。

居然在萬仙大陣壓制之下,強行聚陣。一層類似的五色光膜,驀然張開。

「三十三天陣環環相套,我自問是破不得!不過卻可在你這三十三重天之外,另立一天!清微玉清境——」

清玄的身影,再次往上空踏入。這次卻是連續強行衝破了三十層與三十一層天障,站到了那片五色光膜之上。而後是肆無忌憚的,長聲大笑。

「我自逍遙,不受三十三天之限。倒是秀觀道兄,你可以給我下來了!」

赫然整個穹境,都一陣陣卡嚓嚓的聲響。一條條粗如巨蟒的黑色裂隙,向四方蔓延。

最寬的幾達百丈,幾乎將這片穹境,分割了開來。

所有的蒼生道修士,都是面色蒼白。知曉此刻穹境,距離崩潰瓦解,僅只差一步而已。

遠遠望去,可見那第三十二重金塔,竟然在崩塌。

那層光膜,支離破碎。而上方處的秀觀,則皺眉不語,似也無能為力。

旁邊的水鏡之內,更傳出陣陣歡呼之聲,有如雷動。

宗守斜目看了一眼,心中更沉數分。

三十三天陣異變,也直接影響到了雲界。不能再大規模的分割空間,那幾十萬強雄道兵,已經能初步形成合力。

而僅餘不到五萬的蒼生玄龍士,形勢也越來越是惡劣。

如此下去,遲早是被圍殲之局!

他心知此時穹境之內,還有著籌碼。無論是蒼生七劍,還是他的另一位師尊林玄霜,都可挽回劣局。

只是那明言要與秀觀一戰的太始魔君,直到此刻,仍未現身。

到底這心底,還是有這幾分陰霾。

旋即就微搖了搖頭,這一次,唯有死戰而已。

若只是蒼生道,他宗守還沒那麼大義凜然,為其陪葬。

可這穹境之內,卻有他的龍影師尊,有他的義兄敖坤,還有初雪——

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容這些親朋,在此遇難!

眼皮一跳,宗守看向了另一側。只見一片青色的雷光,忽然橫空而起,蔓延了半邊天際。

如龍蛇婉轉,卻唯獨無有雷鳴之聲。只因那青光過處。所有一切,都被立時碎滅。不是化成了齏粉,而是從結構根本上瓦解,使那音浪都來不及傳出。

而僅只是那逸散開來的,源自於天地間的浩大威壓,就使這穹境中數以萬計的蒼生道修士,一時無法喘過氣來。

七竅溢血,身軀搖搖欲墜。

「天劫?好快!」

宗守一聲呢喃,這魏旭的劫數,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大約他那師兄,也真是壓制不住了。才在這關鍵時刻,引發雷劫。

那劫雷聲勢滔天,浩烈無儔。可那上空處的八位至境聖尊,卻都不曾去看一眼。

此時都目光如炬,似惡狼一般的,看著秀觀。在等待著這位雲界至境第一人,從雲端跌下之時。

可下一瞬,這八人的視線,都又齊齊集中在了下方。

諸人目光注視之處,一位女子,正款款踏著不存在的『天梯』,扶搖而上。

諸人先是一陣發愣,片刻之後,那太黃才遲疑著問了一句:「可是玄霜散人?」

這個名字喚出,除了朱子是後晉之輩,元江居士乃外域龍族之祖。

其餘如董仲舒與踏世天君這些,都是面色劇變。

怎麼會是她?這個女人,不是已經渡劫不成,已然殞落?為何還能現身人世?

哪怕是有玄命金冊在,能讓此女復生。卻為何無半點消息都無?而那秀觀,也分明是無半分元氣大損之症。

此刻更是輕鬆之至,就越過了二十層,同樣到了二十二層無思江由天。

這個女人,肉身雖還只是相當於神境修士,可那元魂,卻已是至境不滅之魂!

可幾千載前,此女不是已渡劫失敗?即便重生,肉身殘損,又如何完劫?

被諸多錯愕目光注視,林玄霜輕蔑的笑了笑,也踏入到了那金塔之內。

使這本已搖搖欲墜的金塔,立時就穩固了下來。空靈仙音,傳於穹境四方。

「妾身往日,一向以武道稱雄。此時肉身未復,不堪使用。幸得夫君昔年指點,掌握了一門神通靈法,有請諸位指教——」

而穹境之上,祥雲隱聚,漸積漸厚。大約過了數十息時光,就有一絲絲的雨點,灑落了下來。

初時還不能見端倪,可瞬即之後。那下方的諸多蒼生道弟子,都只覺是疲憊盡去,精氣神重又恢復了鼎盛狀態。

消耗的氣血精元,都在慢慢回復。體內的傷勢,也在復原。

不獨那些蒼生道修士如此,就連宗守也是一樣。

損去的真元魂力,都在恢復。

心下不禁一喜,他用的透支真元之法。真元耗盡,也就意外著這一身比擬聖境的力量,立時就要跌落下去。

「居然是普降甘露——」

真沒想到,他這位師尊,居然還能有這一手。

只憑這麼神通,林玄霜的靈法,作用就不遜色於任何至境宗師!

應該是第十一等,神通級的秘術禁法。可加上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足可相當於十二等滅世一極。

以其至境實力施展,更顯霸道!使蒼生道十七萬弟子,都恢復到了實力鼎盛之時。

此時因那時空裂隙太多,宗守已不再去試圖阻敵與穹境之外。

許多三教修士,紛紛闖了進來,除了仙神二境,其中更不乏修為高深聖境尊者,總數已有近千。卻都如無頭蒼蠅一般,在穹境之內,四處亂竄,被困在那三十二層天障之內。

是被幻法所迷,萬仙幻空三十三天陣中,既有一個幻字。那麼其幻法之能,就絕不在其他功用之下。

此時這些人,也被那雨點,滴落在了身上。卻一個個面色漸白,顯出氣虛神乏之色。

這雨對蒼生道弟子而言,等同甘霖。可在這三教修士身上,卻是奪人生機。

那些聖境還好,全力抵禦之下。可使那雨點,不落在身上。其餘聖境之下,卻都狼狽無比。

宗守駕馭的劍陣,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收割了數十餘人的性命。

這些人大多力盡,根本就無法擋他劍光,真如砍瓜切菜一般的輕鬆。

那甘霖之雨,甚至滴落到了雲界之外。使五萬蒼生玄龍士,都是精神一震。

而遠處那些躺了一地的屍骸中,居然還有幾百人,眼神迷惑的,從屍山血海內爬起。

穹境之中,寂靜了片刻,然而那振奮歡呼之聲四起。

「是玄霜祖師!」

「我蒼生道,第三位至境!」

「祖師復生,我蒼生道還非是絕境——」

「這次定可護座尊渡劫!」

「——實是天祐我蒼生道!」

宗守情緒,亦被感染。玄霜這門靈法,對此時蒼生道的作用,遠遠超出他的意想。

或者這一劫,真可安然度過。

可旋即這心情,就又被無名劍破壞掉。這劍靈意念更是急迫,焦灼。連帶著,那本來清晰在他心念間浮起的那些字符,也變得的模糊起來。

只有其中幾個字,越發的清晰了起來。

災!災!災!誓!誓!誓!皇,天,大羅,斬!斬!斬!斬!斬——

「怎麼還是如此?難道是感應到了什麼。」

宗守心中奇怪萬分,也恰見上空秀觀,竟然往他看了過來。

目光依然凝重,竟是在他與那口無名劍之間留連了片刻。

而後無聲苦笑了笑,凝聲道:「蒼生七劍,此時不成劍陣,要待何時?」

第1014章 蒼生劍威

劍光嗡鳴聲中,整整七道如虹劍氣,突兀間飛起雲空。

伴隨而起的,是魏旭與明玉七人。

全不受那三十三天之限,飛臨在那巨塔之上。

其餘六口劍,由魏旭師兄弟執掌。只唯獨煉神偽劍,在林玄萱的手中。

七劍合璧,立時引發瑞霞千條,無數青白之光,匯聚天空。

浩大的劍意瀰漫散開,凌貫這蒼生穹境之內,每一個角落。

一團團的血霧,在穹境內的四處紛紛綻開。使那些衝入進來的仙境修士,竟是連這劍意也抵禦不住,被直接粉碎了身軀。

宗守的劍台之旁,就有十數欲衝擊這座九宮劍陣的修士,炸成了碎片。血肉淒美艷麗,四下紛灑。

「好一個蒼生七劍——」

水凌波的目中,是異芒連閃,透著幾分期冀欣喜之色。

七劍才剛合璧,還未徹底展開,就有如此神威。

對於這套羲子所遺劍陣之威,此間諸人,都更是期待起來。

但願七劍何合璧之後,能將這些大敵逐走。

宗守微微搖頭,遺憾的看了眼,那仍舊插在學宮正殿前的煉魂劍一眼。

可惜此劍無主,否則今日之戰,當無疑念,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也問這口頂尖仙劍惋惜,今日戰後,這口煉魂主劍,只怕要徹底被鎖入寶庫之中,從此之後,不見天日。

手中的無名劍,卻在這刻,劇烈的震顫。

意念中更多的信息,有如洪流一般,沖刷入宗守的心靈之內。

「無、無、無、用、用、用——災、災、災、劫——誓、主、皇、三十三、大羅、斬、斬、斬、斬、斬!」

可能是明白焦躁無用,劍靈意念在他魂海中形成的字符,倒是逐漸清晰了起來。

這無名劍靈,是說這劍陣無用?依然是災劫難免?

可這劍靈,又如何能知曉?未免也太靈異了些。

還有後面『主、皇、三十三、大羅』這些字,宗守依然不明其意。

只是,這無名劍又如何知曉那『三十三大羅天』的,是剛才聽聞麼?

宗守蹙眉不語,隱隱感覺,自己似乎是漏過了什麼,極其重要之事。

這口無名劍,也遠沒他想像的那麼簡單。

就在他沉吟思索之時,那空中的千萬丈劍芒,已經在林玄萱的調控之下,漸漸聚而為一。

除了魏旭,需要分出大部分氣力去渡劫,其餘六人,都是全力以赴。

「七劍合一,天道蒼生。可懲萬惡,可斬眾生!」

無比浩大恢弘的劍意,再次爆發。

這一次,這穹境之內,幾乎所有聖境之下的修士,都被這劍威壓迫。紛紛跌落到了地面,無法遁行於空。一些實力稍稍遜色些的,更是被迫跪倒在地!

也有更多的血霧,一片片的爆散了開來。

而天際間,那道絢麗華麗燦麗,宏大壯闊磅礡大氣到了極致的劍光,則正迴旋宛轉,揮蕩於雲空。如龍蛇曲盤般的一個轉折,就往那三十三之下,墜斬而落。

宗守瞳孔急縮,悚然而驚。

是天意!這蒼生七劍合力,竟是裹挾竊取那天地意念,納為己用。

自然是強橫到不可思議,也怪不得,能夠突破陣道之障,擁有對抗至境之力!

說是奪天地之造化,真半點都不為過。

而劍光之下,那清玄等八位至境聖尊,也是面色劇變。

不過也僅瞬即,那清玄的神情,就是恢復如常,反是嘖嘖讚歎。

「操控天地意志,這就是蒼生七劍合璧後的奧妙?可惜主劍是贗品,天意浩瀚,就這麼容易掌控?」

那五色之旗靈華流轉,而後整片光膜所在的空間,都一陣輕顫不絕。

使目睹之人,都生出一種,那片空間正在被拉扯的感覺。

也的的確確,清玄立足的那片玉清境清微天,這一刻已完全於穹境脫離,獨立存在。

那劍勢衝擊,卻斬落在了空處。只使那五色寶旗的靈光,稍稍黯淡了片刻。

那層光膜,也有瓦解之勢。

裹挾天意之劍,非是這片『玉清境清微天』,脫離穹境,就能真正逃避。

劍勢不減,毫無停滯的繼續衝落。位於三十重玉隆騰勝天之上的元江,朱子俱都皺起了眉。

他二人卻沒清玄這樣的寶物手段,在穹境中自立一天,也規避這劍勢。

也只瞬間就已明白,這七劍合璧,獨力難當。

那元江毫不猶豫,就吐出了一口白氣。迎風而漲,竟是化作了無數白色罡雷。在上空中陸續炸開,稍稍阻攔了一番劍勢。

手中也同時取出一面大印,印底之下,赫然書著『定光』二字,迎著那劍光猛然拍出。

隨著『鏗』的一聲悶響,元江身周的空間,都俱皆凝固。

只見那劍氣,是勢猛難當的把那口定光印削成了粉碎。

好在緊隨其後,一枚玉簡也在此刻及時飛至,簡身之上,綻放開無數的字符,恰恰將二人身影,都護在內中。

又是蓬的一聲重響,二人都毫髮無傷。不過身形卻同時往下跌落,直到二十七層處,才再次站穩。

八位至境,此刻都面面相覷。這蒼生七劍,雖是主劍不在,換成了一口偽劍。

然而以這劍陣之威,力敵兩位至境,卻不難辦到。

這還是因出手抵禦之人,乃是元江朱子,換成其他修為稍弱一些的太黃踏世。可能要被這劍勢,直接打泥塵。

而此時穹境之內,那諸多蒼生道弟子,雖是歡呼雀躍,卻也喜不自勝。

這蒼生七劍越強,今日之戰,他們蒼生道的勝機,自然也就越大。

只是第一劍,就使元江朱子,這兩位至境後期的聖尊,差點抵禦不住,壓回到二十七重翰寵妙成天,實是給他們莫大驚喜。

隨著這二人墜落,整個三十三天大陣,愈發的完整。

三十重天之上,除了清玄之外,再無人能牽制秀觀。

那些虛空裂痕,都在恢復,幾乎到了大戰未起之時。穹境之外,連接雲界的部分空間,也是再次被萬仙陣影響,分割成無數余片。

而那口煉神偽劍,亦在林玄萱手中,一陣震顫長鳴。宏烈豪壯,傲凌於世。在其之下,六口蒼生劍俱為走卒。

第1015章 無名煉神?

「好生霸道!」

宗守微微失神,看著上空那口正輝耀四方,氣貫長空的煉神偽劍。

正肆意的揮灑劍罡,挾控天意。似乎劍中至尊。獨據中天!

而其餘六口,則如眾星環繞,各據一方。不斷依著一種奧妙之至的軌跡,拱衛在側。

當這浩蕩無儔的劍勢接連不斷的壓下,那三十三天之中的八位至境聖尊,明顯都稍顯吃力起來。

據於二十九重天的無上元魔,此刻更是跌落了一層。到了二十八重天!

更多的劍勁,卻在向四面八方的溢散。

不斷的有道儒魔三教修士,炸成了碎末。一些自認修為較低,抵禦不住的,已經不敢多呆。紛紛從那些僅餘的部分虛空裂隙,退出了穹境。

這七口劍一出,似乎便已抵定了乾坤。

若是那位太始魔君不至,這一戰今日似乎可結束了。

而此刻劍台周圍,源海九宮劍陣中三千餘位蒼生道修士,哪怕性情最是沉穩的幾位,也是神情振奮。

「裹挾天地之威,這就是祖師留下的蒼生劍陣?」

「幾乎是類似天劫了——」

「果然是我蒼生道鎮宗之器!」

「只需敢在那太始魔君之前,把這幾人逐出,重傷其中一二人。那麼這一戰,已可抵定了!」

「嘿!如此劍威,即便那太始來了又如何?」

宗守心情卻複雜之至,有些歉意的,看著手裡的無名劍。

忖道這口劍,也不知是否真是煉神劍的器靈所化。

若是戰局僵持,或者蒼生道境地險惡,他會毫不猶豫,再嘗試一番。

可現下,卻似乎有些不合適。

也無法確定,既然他手中,乃是煉神劍的器靈。可為何幾日之前,又無法拔動劍身?

天空之中劍氣揮灑,那甘霖之雨也在連綿不絕的滴落。

戰局至此,除了雲界內,那七萬蒼生玄龍士。折損了近兩萬人之外。穹境之內的蒼生道修士,還無大規模的死傷。

之前因維持萬仙大陣,不少仙修真元幾乎消耗一空。然而到了此時,借那甘霖雨恢復真元,幾乎都漸至全盛狀態。

諸人的神情,皆是恢復了緩和。卻都不敢稍有鬆懈,反而更是專注,傾盡了全力。

知曉此刻是夜長夢多,越早將這三教仙修,甚至那八位至境聖尊,驅逐出穹境之外,就越可防變數發生。

一旁的水凌波也是同樣,幾乎所有心神,都投入到九宮劍陣與三十三天陣內。

只差一步,蒼生道就可安然退敵!

宗守亦全神以對,引動劍陣諸般變化。那蒼生殺劍,在他手中,催展到了極致。

只有將那些闖入進來的修士,全數斬殺驅走。他才可將劍陣中大部分的力量,都導向空中那琨銘幾人。

對至境聖尊而言,可能不值一哂。然而此時此刻,哪怕再多增一顆稻草,也都可能奠定戰局。

劍陣之中,卻唯有初雪,現隱出了不安之意,緊緊蹙起了眉:「好像有些不對——」

宗守一怔,心想難道就連雪兒,也不看好?

這丫頭在戰武之體,靈覺敏銳。到一定層次之後,甚至能預知凶吉。

說起來,他的無名劍,此刻也同樣是在震鳴不斷。

除了對空中那口煉神偽劍,是極度的不爽之外。更是分外的焦躁不安,是時不我待的急迫。

「劍。主、主、皇、皇、天、天、帝、執、執、三十三、斬、斬、斬、斬——」

不斷的催促,字符之意,也更是清晰。

在看空中,只見元江朱子這兩個先前直面那劍鋒之人,神情竟是淡然,似乎渾不以為意一般。

元江目裡,更隱透著幾分譏誚輕蔑之意。

與那第三十二層位置平行清玄,也依然是從容不迫,神情自信的負手而立。

那太黃道君,此時更是一笑。

「得師兄指點,我這裡亦有在三十三天之外,另立一天之法——上清境禹余天!」

他手中一晃,就是一個十丈長的道幡現出,臨空一晃,裹帶著太黃飛入空中。

同樣一層天膜出現,與那三十一層平行。

神寶?

宗守神情凝重,神階寶器他從未見過,然而第一眼見這面道幡,就知這定是神寶無疑。

神寶於至境修士一般,都是將某種大道法則,衍化到了極致。

在至境修士的手中,功用遠比不得在由聖境修士掌握那般巨大。

後者借助神寶,可以直接提升都與至境修士相當的層次。

而在至境手中,卻最多提升三五層的戰力,多掌握一種極致法則而已。

除非是這神寶中的神通大法,與本身之道正好相合,可互相作用。

而此時這位太黃道君手中的道幡,正是如此!

竟是一舉跨過的至境後期界限,到了三十一層,另立一天!

雖未能完全抗拒住,那雲空中的蒼生七劍,卻也穩住了局面,沒有繼續惡化。

反倒是空中那七口劍器,使宗守心中略沉。

總算知曉,為何那元江與朱子幾人,為何如此輕蔑。

那七劍合壁,依然在源源不絕,引動著那天地之威。

可即便在把穹境中的三教修士,或是迫走,或者誅殺,清掃大半之後。也依然是不能夠束力為一。大半的劍罡,都是漫無目的的四下溢散開來。

劍意強絕,卻大半都用在了空處。

此時不止是宗守,穹境之內的不少修士,更已有差距,面色再次恢復灰敗。

那無上元魔李別雪更冷聲一笑:「這就是蒼生七劍?也不過如此!」

那清玄則搖頭微歎:「先前就說了可惜!用這煉神偽劍,爾蒼生道是自毀長城。偽劍之危尚且如此,愈發想見識一番,真正的蒼生七劍合璧。可惜,只怕我清玄看不到了。秀觀,這是天不佑你——」

秀官的面色不變,眼瞼似闔非闔:「雖是偽劍,拒敵足矣!」

「是麼?」

這聲音突兀響起,而下一須臾,就聽一聲驚天震響。

這穹境上空的穹頂處,似乎被人重重踹了一腳,那裡一整片空間,近乎坍塌,粉碎裂開。

而後一個人影,赫然踏著一頭黑色的麒麟,闖入了進來。

第1016章 煉神之主

「秀觀,我太始今日依約而來!」

聲如洪鐘,炸雷般的響徹了穹境,使所有修士,都覺胸中驚悸莫名。

當黑火麒麟踏下的瞬間,整個穹境之內的所有的花草樹木,都在這一瞬間灰敗枯萎。

整塊地面,都大片大片化成了沙塵,只僅僅一息,就被掠奪了所有的木土之靈。

只那些靈藥園中,還有一些靈藥,因靈陣護持,才維持著生氣,卻也顯得萎靡不堪。

這一人一獸,倒不像是『進入』蒼生穹境,而是強行干涉,『擠入』了進來。

前者需受穹境之內的法則之力所限,後者卻是完全作為平等的存在,與穹境融合!

宗守倒吸了一口寒氣,忖道這位太始,當真可算是魔威浩蕩,不可一世。也不知是什麼層次的修為?

似清玄幾人進來,都是被三十三天陣壓制,雖有些聲威,穹境之內的蒼生道修士,卻全無感覺。

唯獨這一位,全不受法陣所限,肆無忌憚的把那至境魂壓,揮展開來。

再觀那黑麒麟,分明也已到了半步至境的實力,甚至不遜敖怡。

額頭間的獨角上,套著一枚玉鐲,分明也是一件神寶。

這頭黑麒麟,怕也多半也有著能與至境修士抗衡之力!

——至境實力的巔峰神獸,居然為人靈寵護駕?

宗守的眼皮直跳,同時也感覺自己袖內小土狗兒,一陣暴躁不寧。

竟然現出了麒麟之身,在他袖內由方寸而化百丈的須彌空間內,不斷轉著圈。

宗守幾乎毫不猶豫,就灌注過去小半法力,把這嘯日全力壓制。

黑麒麟與麒麟神獸,乃是正惡兩面,彼此之間,也是死敵。更能掠奪真元血脈,提升階位。

若說天地異種之間乃是斗蠱,那麼麒麟與黑麒麟之間,就更是殘酷。

他知曉嘯日,這是欲跑出去,與這黑麒麟拚死一搏。然而這兩方差距,實在太大。此刻跑出去,豈不是送死麼?

那黑麒麟也有所覺,奇怪的往宗守這邊望了一眼。

似乎望見了什麼,目裡面微現驚色,又喜意狂湧。

卻未朝著宗守撲來,而是放開了四蹄,怒踏雲空。

把那匯聚過來的七彩祥雲,盡數驅散。使那灑遍穹境的甘霖之雨,驟然而止。

而本來踩在黑麒麟背上的太始魔君,此刻則是一個閃身,而後獨自往那三十二重金塔行去。信步而行,如龍驤虎步,一跨就是千丈之巨。

每一步都使空間碎裂,天膜破敗。一股股強橫莫匹之力,直攻三十三天陣的根本。

使秀觀再次皺眉,而位於二十二充填的林玄霜,更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肉身本就虛弱,不久之前,又損耗元氣,為敖坤施展靈犀入夢法。

方才入塔,施展這門甘霖普降的禁術,本就是強行為之。

此時受那黑麒麟與太始的衝擊,立時就受了不輕傷勢。

「放肆!」

林玄萱本是御劍游空,傾盡了全力,操控梳理著那天地意志。盡量合力為一,壓制清玄幾人。

此時卻毫不猶豫,就轉過了劍鋒。剎息之間,就有一道道靈光,在空中七口劍器中流轉。璀璨耀眼,煞是好看。

煉神偽劍也直接裹挾了一小半的天地意念,霹靂般的沖貫而下。

即便是太始,此刻也挑了挑眉。

「好劍陣,可惜有肉無骨!未免可惜——」

他也不閃避,隨手將一個白骨大錘取出,『當』的一聲,敲在那劍尖之上。

「也不過如此!」

當勁力炸開,此處三百里方圓,盡數湮滅。太始立於其中,毫髮無損,依然在向那三十二重金塔行去。

那上空的凡夢散人林玄萱則一聲冷哼,一個劍訣引動。那向後拋飛的煉神偽劍,就又回歸正軌。

一劍不成,就立時是第二劍斬出。尾隨其後的,則是連續第三劍第四劍。

七劍輪轉,連綿不絕。循著一條條玄而又玄的軌跡墜落,不斷的裹挾天意,擊向太始。

後者初時還是游刃有餘的應付,到後來也終是每一步,都舉步維艱。

可終究還是行到那三十二重金踏之上,立在了第三十一重天境。冷冷的看了秀觀片刻,然後咧嘴一笑。

「九千年前,可曾想到有今日?那時你秀觀,仗著有羲子護持,行事何等霸道?肆無忌憚。這些年不知可後悔過,昔日四處結怨之時!」

「呵,即便再來一次,秀觀也仍是一般抉擇。」

那太始聞言揚眉:「你道心倒是依舊堅凝。只是此時羲子不在,卻不知今日還有何人能護你?又可知這蒼生道,今日有多少人,受你連累?」

秀觀無聲一笑,並不答言。他秀觀自傲立此世,何需他人相護?

即便當年,與這太始魔君大戰,也不曾借過羲子之力。今日更無須如此——

至於這後一句,就更不在意。今日拚死一搏就可,自可無愧於心,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不可能因知今日之劫,當日就要避開這太始魔君。

此與他的道不合——

而太始魔君,似也知這些言語,動搖不了秀觀心志,卻依然淡淡言著:「所謂愛屋及烏,恨亦是如此。可知道麼?今日這蒼生穹境,我太始不但要親手撕碎!更要將此間所有蒼生道門人之魂,煉化成不死魔魂。只需我還在,就永生不死,日日享受那煉魂之苦。會將你秀觀斬殺封禁,永不得復生之時!會一一追殺,將你所有蒼生道的門人道統,都全數抹消。當日你秀觀如此待我,我太始也將百倍以償!」

那語氣平靜無比,卻使穹境內所有的角落,都清晰可聞。

聽在耳中,令人只覺是毛骨悚然,驚秫無比。

也不知是否灌注了幻術,宗守周圍劍台上,就有足足二十幾位修士,身軀竟輕輕顫抖,恐懼不安。

好在天空中,也及時傳出了一聲輕叱。

「大言不慚!」

正是林玄萱,借助蒼生劍陣,聲如鳳鳴。

又似一口絕世無匹的寶劍,斬入到了漫天烏雲之內。刺穿一個空洞,使陽光照下,映入諸人心靈之內,陰霾盡散。

於此同時,又是一道劍光,猛然穿梭了下來。與那白骨小錘,再次撞擊在一處。

而隨著那噹啷響聲,那太始的身軀,竟也隨之晃蕩了片刻。遙遙欲墜,似乎有跌落三十二層之勢。

望見此景,劍台之上諸人緊繃的神情,都終於一鬆,紛紛舒了口長氣。

「滅我蒼生道統,把我等煉化成不死魔魂?確然是大言不慚,好大的口氣!」

「萬幸,蒼生劍陣,果然能壓住這太始!」

「此人魔焰滔天,真不愧是能與秀觀祖師並駕齊驅之輩,方才真嚇了我一跳!」

「今日有蒼生七劍在,當是無妨了——」

宗守聽著,眉頭卻更是緊皺。他一面要壓制嘯日,一面則需強控著身旁的『無名』。

這口破劍,顫動的愈發厲害了,劍勁橫生,似要帶著他宗守,沖臨九霄。

劫!劫!劫!主,控。斬!斬!斬!斬!

前面是在向他述說,後面則殺氣橫溢,直衝雲霄。

一身接近聖境的實力,竟有一大半,要用來壓制這二者。

正感覺無奈,又遲疑不定。恰好身旁,初雪渾身一個寒戰,用無比驚悚的眼神,看向那青色劫光匯聚之地。

「那裡似乎還有一個人,是魏師兄——」

宗守挑眉,再不遲疑,猛地縱身而起。

「水師妹,請代我主持九宮劍陣!」

拋下這一句,宗守的身影,就連續幾個閃爍,往那學宮正殿之前疾奔而去。

他身形飄忽,似影似幻。卻也仍有不少人驚覺,紛紛注目投望了過去。

大部分人都是不解,其中一些蒼生道神境長老,都是微微皺眉。

這等關鍵之時,決戰在即,怎能輕離職守?

一些知曉宗守真實身份的,則是無奈苦笑。

這位由魏旭元靜收下的弟子,卻乃是大國之君,陸氏第一皇儲。即便此刻任性妄為,也不好加以訓斥。

秀觀亦有所覺,看了一眼。目中微露異澤,波瀾隱現,就又恢復如常。

已經察覺到了麼?所謂無名,既是煉神!

蒼生七劍之首,羲子一點魂念所化。

也不知他,這次能否順利將煉神主劍拔出?

那太始清玄,也沒去在意。

至境意念,自可映照大千。穹境之內,哪怕粉末微塵,也都在他們神念感應之中。

然而在幾人眼中,此時蒼生道,已是注定了覆亡之局。

下方那小子,螻蟻一般的人物,又何用在意?何需放在心上?

宗守也全不顧諸人注目,逕自縱深到了那口煉神劍氣。

深吸了一口氣,就毫不猶豫,再次握住了劍柄。

那種與劍合一,血肉相連的感覺,再次出現與心靈。

宗守也猛地用力一拔,既然他的無名,乃是煉神劍的器靈所化。那麼這口劍,他就定可拔出!

手臂上肌肉緊繃虯結,幾乎了傾盡全力。

下一刻,宗守的心卻再次沉入谷底,冰涼一片——這劍還是不動!

難道是自己料錯了?是自作多情?

不對,應該是還差了些什麼!

立在劍前,宗守陷入了深思,開始回思無名劍靈,傳過來的那些信息字符。

誓?

第1017章 大羅天帝?

雲空中風舒雲卷,氣罡流動。

太始魔君所立之地,依然是三百里內全數湮滅。

立足的那片世界,其實已經在蒼生七劍衝擊之下,徹底粉碎。

只除了本源部分,還繼續存在。其餘部分,都已不存。

到底是在蒼生七劍的壓迫之下,穩穩的立足在了第三十一層。

白骨大錘一揮,擊中那輪轉降下的七劍之一『殉仙劍』,震鳴聲中,無數的黑色裂隙,四下散開。

太始的身影只微微晃了一晃,就再次將那劍光擊退。那大笑之聲,於是再震盪寰宇。

「何止是有肉無骨?該說是無骨無神才是!秀觀你若欲以這套劍陣來做牽制,怕是癡心妄想了!」

說到此處,太始魔君的語音更顯悠然:「八千年來,我太始為了今日之戰。無一刻怠懈,力圖精進,修行總算小有突破。卻不知你秀觀的玄黃大力決,可曾有什麼長進?今日這一戰,可莫要讓我失望!」

最後一句語出的剎那,腳下處赫然一片黑光往外蔓延。

深邃黑暗,幾乎在立時間,就籠罩了四百里雲空。

恰逢那空中,又是一劍墜落。那黑光只微微搖動了些許,就把這口蒼生七劍之一,赫然強行頂回。

這一剎那,使整個穹境都為之失聲。就連正陷入沉思之中的宗守,也驀地訝然上望,目裡顯出警惕驚悸之色。

只因這太始所掌,正是終末之法!

魔道之人,都認為宇宙域界終結,才真正是一切之始。

怪不得這位,會被稱為太始魔君——

之所以驚醒,卻是因他的終始之法,與這位魔君之間,已涉及到了道途之爭。

他宗守如不能身登至境,也還罷了。可如有一日,他宗守能夠渡至境之劫,真正長生久視。那麼這位太始魔君,想要合道成真,那就必然要先將他除去。而反之,他想問鼎真境之時,也是一樣。

他自創的撼世靈決,已將黑白二洞法相,包攬了進去。

雖是參照黑白二洞而生,卻已融合了許多太初與終末法則,使太初終末同時存在,向更高層次衍變。

二人之間,確已可視對方為道障。

只唯獨奇怪,是這位太始魔君,到底是從何掌握的終末大道?又為何以前,不曾聽聞過。

這位魔君之名,雖是如雷貫耳。其神通如何,卻少有人知。

不過此刻更令他驚異的,卻還是這太始魔君的前一句。

玄黃大力決?他有無聽錯?

宗守一直就在好奇猜測著,秀觀能力壓雲界,諸位聖尊,穩為至境第一人。也不知是掌握什麼樣的神奇大道,絕頂功決。

在蒼生道內,共有十種聖靈級別以上的大道真傳。

都是由羲子時代,與其志同道合的就位聖境修士留下,其中就包括了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

惟獨只缺羲子的創造真法,還有秀觀的傳承,也同樣不其中。

幾年前宗守抄錄蒼生道典籍時,也不是沒腹誹過,這位秀觀師伯的密技自珍。

卻絕不曾想到,真相如何的簡單,又駭人聽聞。

玄黃大力決,傳功樓中就有,可列入第七等絕學一級。

在專修力量的功法中,卻只能說是不錯而已——

在傳功樓浩瀚如海的武道典籍中,實在算不上太出色。

然而聽這太始所言,他這位秀觀師伯,卻竟就是憑借這第七等的修煉功法,一路到了至境巔峰,力壓諸教!

他這裡震驚之時,那黑光卻已經侵襲至三十二層金塔之上。

其實根本不能見,視線之中,只能看到一團暗斑。

瀰漫之處,一切都化成虛無,直接就將那第三十二層天障穿破。

而立於塔尖之上的秀觀,卻也毫不抵抗,任由那黑色光團,將自己吞沒了進入。

可那金塔依舊挺立,巋然不倒。而秀觀本身,也無什麼變化,只渾身上下發出了一團金芒。甚至刺破了周圍的黑暗,使所有人清晰可見其身影。

「既知與道友這一戰,終不可免。秀觀又怎敢大意?所幸這些年,也小有進境!」

那太始魔君一聲冷哼,而後那黑光就開始衍變。

周圍一切,都開始以他為中心,開始往內坍塌。

所有的物質,所有的靈能,小到微塵粒子,大到天地蒼穹。便連下面,那幾位至境聖尊,也都不能避免,不能不分力抵禦。

那踏世天君與琨銘,整個身形,竟被一股莫名吸力,生生提起了幾分。

卻仍舊只唯獨那三十二重金塔不動,秀觀身影,依然半步不移的,立在金塔之上,只雙眉略皺。

僵持了片刻,那太始魔君就又嘿然冷笑:「大力永恆?這門道,居然還真被你煉成了?當真了得,何止是小有進境而已。再給你幾千載,怕又是另一個羲子。」

宗守同樣驚異,有陸家傳承,完整觀看太初之景的支撐。方纔的交鋒,他算是略路看懂了幾分。

世間萬物,都存在著『力』,彼此作用。哪怕是世界毀滅終結,也一樣存在。

這已絕不是什麼玄黃大力決,而是以力量之法,衍化『永恆』之道。

心中疑惑頓解,怪不得這秀觀,能力壓雲界數位至境。

更胸中瞭然,這太始的終末之法,同樣是由毀滅之法衍生而來,許多缺陷,還遠遠算不上真正的終末大道——

心中頗有種輕鬆了口氣的感覺,宗守旋即就又搖頭。

想這麼多做什麼?秀觀方才雖是撐住,看其情形卻並不輕鬆。再如初雪的直覺不錯,那清玄還有後手,這一戰多半還是輸定了。

這口劍他拔不出來,多半就沒有以後了,更談不上與這太始的道途之爭。

誓、佑蒼生、主、皇、三十三天、天帝,斬——

難道說?

宗守一怔,仰頭看向了那不存在的三十三層金塔,三十三重大羅天。

怎麼可能?

心中疑惑萬分,卻又有一股莫名衝動。試一試,又有何妨?

無名劍似也有所感,那焦迫之意略減,卻似乎更是興奮,震動不絕。

宗守正猶豫時,就聽上方那太始魔君歎息了一聲,再次開口。

「好一個秀觀!這一戰,我太始要想盡雪前恥,看來還真要大損元氣才可。若無其他準備,說不得還要被你拖累兩三位道友,同歸寂滅。不過還好,清玄道友,你那招後手,可以用出來了。蒼生道那本玄命金冊,我太始讓你便是。」

清玄的白眉一挑,而後微微一笑:「那麼一言為定!」

太始魔君並不答話,只嘿的一聲輕哼。

清玄也不在意,隨即又望朱子:「那麼朱兄以為如何?」

朱熹面色冷峻,有如萬古不化的玄冰:「我儒家追求的是天地至理,治世之道,對能否長生倒不在意。若能滅這蒼生魔門,免其流毒人世,一切都可依你!」

「這麼說來嗎,朱兄是同意了?」

那清玄先是輕笑,而後那清朗的笑聲,漸漸洪亮,音傳四方,遍佈穹境幾乎每一個角落。

「既如此,那麼這蒼生道,今日之後,可以自雲界除名!」

一聲轟然爆震,那穹境南面雲空,青色雷光匯聚之所,忽然炸開。

幾乎就在清玄的笑聲響徹之時,一個身影從那漫天青芒中穿梭而下。

一身青衣,一口血色彎刀。

雖身在劫雷之海,卻全然不曾在意,反是那血刀之上,聚起了無數的青色劫光。有如一支利箭,以超越人想像極限之速,朝著魏旭的所在,直擊而下。

在那刀前,彷彿全不存在時間與空間的概念。一閃即逝,就在所有人才剛反應極限之時,那血紅刀光,就已駕馭者千萬青雷,臨至魏旭身前。

那處所在,也瞬時劫光亂閃,把所有一切,都攪成了粉碎。

宗守即便祭起焚世血瞳,也看不清內裡的變化。

只知那雲空之中,本由魏旭執掌的蒼生七劍之二『光玄劍』,驟然光澤黯淡。而遠處屬於魏旭的氣機魂念,也瞬間消失了大半。

果然——

宗守的面色一陣蒼白,魏旭此刻即便未死,只怕也不好過。

煉神偽劍此時還無以主劍控陣之能,光玄劍暫無人御使,牽累整個劍陣崩潰,也是可想而知。

此時的他,已再無時間去遲疑猶豫——

無名劍隨手一揮,在手腕上一割。任由鮮血溢下,染紅了整個煉神劍身。

宗守隱隱可覺,手中的這口劍,似乎突然活了過來,也在微微震顫。

頓時心中一定,又長舒了一口氣,使心神內斂。

唇角旁,更溢出了一絲苦笑。若他所料不錯,他要成此劍之主,代價還真不小——

逼不得已,唯有如此!

穹境天地,卻在這時搖晃不休。隨著那口光玄劍,氣機流逝近乎與無。整個劍陣循環之勢,也驟然一窒。

當煉神偽劍再次斬下,攜帶的天地之威,已不足十分之一。

那太始魔君見狀是微微搖頭:「說了是無神無骨,如今卻是連肉也沒了。」

只用手中的白骨大錘隨意一砸,就將那劍光砸開。而後又把錘,猛地擲往雲空。

使漫天的罡勁都一縮一爆,七口劍器嗡鳴紛散。包括林玄萱在內,六位劍器之主,更直接渾身肌膚綻裂,鮮血溢爆,面色灰敗。

第1018章 天祐蒼生!

七口劍器,皆是飛散開來,飄零四方。其餘六劍還好,那口煉神偽劍的劍身,卻已產生絲絲裂痕,無數的鐵屑崩離。

當林玄萱與明玉等六人身影,皆是斷線風箏般從空墜落。穹境之中,十餘萬蒼生道修士,面上都是血色褪盡。

之前的興奮,期冀都消失無蹤,只剩下了絕望悲愴。

都再清楚不過,此時這劍陣崩潰,是何意味——

傳承萬載,弟子數十萬計的蒼生道,今日難道,就這麼亡了?

隨著那蒼生七劍引聚的天地意念,都消散一空。分佈那三十二重天的九名至境聖尊,明顯都是壓力一輕,紛紛面露冷諷之色。

其中清玄,更是自始至終,看都未看那天空中的蒼生七劍一眼。

而是目視著那青光匯聚,魏旭渡劫處。片刻之後,清玄的雙眼,就微微瞇起:「這魏旭,真藏的好深。他的核心大道,果然非是大日真法,而是另有玄虛——」

「應當是鏡映真法!」

接話的正是太黃真君,當太始魔君登上了三十一重天龍變梵度天,那蒼生七劍亦被崩碎。

似乎這萬仙三十三天陣,就再不能對他限制。

此刻是輕而易舉,就也踏上了這與三十一層平行的玉清境清微天內,與清玄並肩而立。

「這門大道,不涉太多域界核心本源,不能以己力問道合真。可以吾觀之,卻也甚是可怖呢!可模擬鏡印億萬大道真法,亦可鏡反萬億靈術,而若有開天之器,也能有幾分合真之能。真如是讓他到了至境,有秀觀這等人物,任其參照鏡映,那時就又是半個秀觀。此子真心機頗深,也不知他那大日真法,到底是從何處印照得來。」

以『大日』為道基的聖境,頗有幾個。佛門之中,就有大日如來。甚至道門之內,亦有一位大日尊者。

幾人之間,爭鬥頗為激烈。而能讓魏旭完整鏡照己身法門,交情必然極深。

不過追究此事,毫無意義。

「確然是天資縱橫,僅在羲子與秀觀之下!至境雷劫,血月刀下,居然也能勉力支撐。只是這又如何,過了今日,都化灰灰。」

那無上元魔李別雪,此刻同樣回到了三十一層。微微揚眉,神情也是頗有些驚異。

「我如今倒更是好奇,這件焚空陸家的神寶,清玄道兄你是怎麼借來?聽說素與蒼生道交好的那位國君,正是焚空陸家第一皇儲——」

清玄笑而不答,其實正因如此,這口刀他才能輕易借到手中。

若非是有這一層關節,他要借來神寶,只怕還真要費些功夫。

那位大乾國主宗守,固然是陸氏皇儲。然而陸家之內,卻也不乏人,欲剪其羽翼枝葉,斷其臂助。

蒼生道自然是其一,而宗守之師,則是其二。

思及此處,他神情悠然的,把目光又定在了二十三重塔內的龍影身上,殺機暗藏。

交換的條件之一,就是不容這位龍影劍聖,從此戰中安然脫身。

自然,還有那頭畜牲,不識好歹的孽龍敖坤——。

這些後患,也自當一併解決才是。

幾人說話間,這整個穹境天地,都一陣陣琉璃裂碎般的『卡嚓』之聲,碎響不絕,無數的黑色裂紋,再次紛紛產生。最粗的幾乎寬達千丈,四下綿延。

那三十二重的金塔,也終是產生了絲絲裂紋,顯出了崩散之勢。

此時林玄霜,再次一口鮮血吐出。而龍影元靜,亦是面色蒼白。

在勉力維持,卻又無以為繼,全不能阻這金塔塌散之勢。

朱熹是毫無阻礙,就也登上了三十一重天境。

眼看著腳下,已經碎滅了大半的『天膜』,他卻是閉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眼中神情,卻是異常複雜,悵然無比的掃視著這正在破碎中的蒼生穹境。

「六千載心願,總算一著得償。不負我輩先聖之望,今日可盡誅這些儒門叛逆,滅除異端邪說——」

殺意凜冽,可其目裡卻殊無喜色,反而略含傷感。今日之戰,亦可視為儒門內鬥。

當年與羲子志同道合,一併創立蒼生道之人,其實多是出自儒門之內,便連秀觀也是一樣。

若不分裂,如非是這些曾名列諸子之一的幾位,走入了邪道。

或者此時的雲界,早已盡掃妖氛,使雲界復上古三代之治。消弭戰事,人人知禮,安居樂業。

隨後而至的踏世天君星邪看在眼中,倒是略知其心情,卻譏諷的一哂:「盡誅叛逆?滅除邪說?癡心妄想!」

且不說蒼生道還有不少弟子在外,並未返回雲界。

便是蒼生道的學說,也不是那麼容易消亡。

如那墨家法家,雖是都已覆滅,可其留下的諸多典籍,卻仍舊流傳頗廣,被許多雲界之人信奉。

蒼生道求的是萬民平等,世間無富庶之分,無貴賤之別,有同等之權。

這等蠱惑人心之學,最是難以撲滅。

朱子聞言渾不在意,可在其旁,卻響起了另一個蒼老之音:「確是難了一些!不過今日之後,雲界所有史冊之中再無羲子,再無秀觀,也再無蒼生道——」

星邪的目光頓時一縮,側目望了過去。只見那董仲舒,此時也同樣在步虛而上,到了三十一重天境。

這一位卻再未理會星邪,而是笑看清玄:「不知清玄道君,以為如何?」

那清玄似早有所料,毫不意味,也未有半分猶疑的微一頷首:「此誠我所願,不敢請耳。你們儒家既然要修改諸朝正史,我道門也不能袖手旁觀。雲界之內,所有一應我道門的書典遊記乃至野史,都必定再無蒼生道之名,無羲子,無秀觀——」

聽到此處,星邪已是恍然,先是直覺渾身都是寒意,接著有興奮起來。

這一手,卻別當年始秦皇帝焚書坑儒,還要狠毒一些。

這兩家聯手,還真有徹底封殺蒼生道的可能。

卻不等他出聲,那邊李別雪就已淡淡言道:「可以!此事我魔道,也定不落人後。」

魔道雖不遵守禮法,行事任性妄為,然而似蒼生道這樣,追求人人平等的學說,卻還是誅滅。

此時清玄等九人,都已立在三十一重天境之上。九位至境聖尊,都有默契的,各據一方。

而言談之間,已完全視秀觀龍影幾人為無物。

太始非是雲界中人,對這些都甚不在意,早已是聽的不耐。一聲不滿的冷哼:「囉囉嗦嗦作甚?既然都已到了,便可動手把他拉下!只是讓這人寂滅容易,封印卻難——」

「此事不勞太始道兄憂心!」

那清玄一笑,有羲子在前,封印秀觀,自然得心應手。

此人有不滅之魂,又掌握永恆之道,確實難了一些。

只是若無有完全準備,他有如何會策動此戰?

只是當清玄目光,再次往那秀觀注目,隨即就是愕然。

此時蒼生穹境內十數萬弟子,都差不到是放棄了抵抗之念。有些是閉目不語,有些是低聲誦著蒼生道經文,有些則面色蒼白的呆坐候死。

卻唯獨秀觀,不但沒有半分的沮喪,也不見半點悲涼之意。對諸人欲徹底封殺蒼生道之言,也無反應。

只是目光專注,定定看著這三十二重金塔之下。

這時這秀觀眸內,更熠熠生輝,全是莫測笑意。

「可惜,你等稍晚了一線!今日這一戰,是在下贏了!」

這句話道出,聽在九人耳內,卻有如驚雷也似。

稍晚了一線?今日這一戰,是秀觀贏了?

這是何意?莫非這位雲界第一人,是因接受不了現實,失心瘋了不成?

如此局面,這秀觀還能有何手段,翻轉敗局?

那星邪下意識的,就欲譏笑。隨即就又收住,同樣把目光,看向了下方。

視線先是掠過了二十三重金塔之上的龍影,隨後是二十二重的林玄霜。

二人雖是身負傷勢,略顯虛弱,此刻卻都是神情振奮。

再接著,就是位在二十一重的林玄靜。這位元靜散人,此刻卻不知怎的,全不顧自己是女子之身,狀似瘋癲的大笑了起來。

「成了!成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天祐我蒼生道道統不絕!羲子師兄,你這白癡——」

那笑聲肆無忌憚,也無盡的歡欣。

星邪心中一沉,直接就看向最底處。而後就見一個貌不出眾的少年,正立在一口被鮮血染紅了紫金劍前。神情凝肅,一手緊握劍柄。

此子修為,他居然一時間看不出虛實。應是用了什麼秘術,掌握聖境之力。而本身修為,當是在仙境到神境之間。

而此刻也不知怎的,這少年週身,那股勃發而出的氣機,竟讓他有種凜然生畏之感。

「煉神劍?談秋?」

此前雖沒有見真正的煉神劍,星邪卻仍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而這談秋,十日之前,更令他印象深刻。

可這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秀觀的儀仗,就是這少年。

下一瞬,卻聽一聲清吟,響徹穹境。

「孤雖非民選之君,卻知水能覆舟亦能載舟之理。故此賦民以權,垂拱而治。在孤治下,有貧富之別,有強弱之分,卻絕無貴賤之分。以法治國,使強不欺弱,君與民同,枉法則斬——」

那聲音未含真力,卻不知怎的,此時卻穿透了雲霄。萬里之外,亦可耳聞。

而此時整個蒼生穹境,都在顫動。六道本已被打散了的強橫劍意,忽然再次沖天而起。

那消失了天地之威,也再次迫臨穹境!

第1019章 逆轉之初

「怎麼回事?」

就在三十二重天上,所有的至境聖尊,都把目光集中在『談秋』身上的時候。

中央劍台之上,代替宗守暫時執掌九宮劍陣的水凌波,同樣是驚覺有異。

本是閉目待死,默誦蒼生道經文。這時卻睜開眼,詫異的向那蒼生學宮正殿前看了過去。

「宗守?」

依然不能知究竟,只知那煉神劍前的宗守,此刻的氣勢,是驚人之至!

而後就聽到那句話音傳來——「孤雖非民選之君,卻知水能覆舟亦能載舟之理。故此賦民以權,垂拱而治。在孤治下,有貧富之別,有強弱之分,卻絕無貴賤之分。以法治國,使強不欺弱,君與民同,枉法則斬!」

淒厲無比的劍鳴聲,頓時震嘯九天!整個穹境之內,都是宗守這句清冽淡然,卻絕不乏執著堅持的話語。

原本在九位至境聖尊撕裂衝擊之下,接近枯竭的萬仙幻空三十三天陣,忽然間恢復了過來。

不但壓力驟輕,更有一股雄厚磅礡,如海如濤一般的元力,突然貫入了進來。循著那些靈紋,那些氣脈,流向了四面八方。

水凌波同樣受益,乾涸了的經脈內,重新湧動著旺盛無比的精氣。效果甚至較之那林玄霜的甘霖之雨,還要更強上數倍!

她茫然四望,依稀知曉,這是因那消失了的天地威壓,再次貫凌於穹境之故。使那九位至境聖尊,已無法肆無忌憚的,全力衝擊大陣。

只是這元力,卻來得詭異。細辨源頭,依稀是那座虛幻的三十二層金塔。再追根究底,則是金塔之下,那個定立大殿之前的少年。

此時在少年身後,赫然也是一座金塔虛空懸浮。與那三十二重塔依稀相似,卻只有九層。

此時卻正散著無量輝光,與這三十三天陣,隱隱呼應共鳴。

「蒼生劍陣,怎麼好似又恢復了?這套劍陣,方才不是已經被那太始打散?」

「就連主劍都已經損毀,怎麼還有劍陣?到底怎麼回事?」

「還有這精元,難道是玄霜祖師?」

「不對——」

穹境震鳴不斷,那六道衝起的劍勢,更已是再次橫貫於空。同樣鳴響不絕,似乎在遙相呼應著什麼。

無數本已陷入絕望中的蒼生道修士,都宛如大夢初醒。

或是滿含疑惑的面面相覷,或是四下掃望,試圖追尋源頭。

僅僅十分之一剎那之後,所有詫異茫然的目光,都紛紛集中在那學宮正殿之前。

而下一個須臾,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驟然響起,幾乎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是煉神!那口的煉神劍已經擇主——」

「那是談秋!蒼天開眼,佑我蒼生穹境!總算我蒼生道氣數未盡!」

整個穹境之內,瞬時一片嘩然。而此時在那三十一重天境之上九位至境聖尊,則都是微微一怔,而後面色全是鐵青一片。

星邪更直接一聲冷哼,腳下重重一踏。就有成千上萬的黑色輪刃,刺破了那一層層的天膜,往那『談秋』所在,衝擊而去。

只是才剛靠近,就有一層厚實的光膜生成。黑色的刃輪斬擊其上,卻似泥牛入海,全不見了蹤影,也不知去向。

星邪的眼神微變,只看這情形,就知自己怕是阻止不得。不止是他,其餘諸人也是如此。

此時的宗守,分明是在這座三十三天陣護持之下。方纔那一擊,根本就未能損及宗守毫毛,而是與整個三十三大陣對撞了一記。

也就在這一剎那,那六道劍光,也已反應了過來。

似乎惱怒他方纔的所為,將至少一小半的天地之威引導而至,強行凌壓了過來。

即便是他踏世天君星邪,此刻也只能是咬著牙,苦苦的支撐,再無力顧及其餘。

也唯有如此,才不至於重新跌落下去,一身神通被全面壓制到不及七成。

「煉神劍主麼?真是有趣。談秋麼?這個人我也聽說過,雲界六劍之一。」

清玄也嘿然冷笑,只是那深邃的眸子裡,卻絕無半分笑意,反而滿佈陰翳,神情驚疑不定。

「不過看這口煉神劍,似乎還未完全認可這位劍主。秀觀道友,不知我說的可對?」

秀觀一笑,清玄所言確然是事情,無可辯駁,然而此人卻不知,這煉神器靈,早已經在宗守的手中。

此劍已是認可了自己主人,卻只欠了那唯一一步。

而此時宗守,既然已經堪破了迷障。那麼這個世間,就再無人能阻他,執掌那口『煉神』!

唯獨意外的,卻是那口九層金塔。

此物他認得,也同樣是羲子所留之器。據說是為一國之君煉製,用途也簡單。可鎮壓所有生靈邪祟,能大能小,大時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重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小須彌山;小時則可比芥子微塵,輕若鴻毛。

除此之外,更能鎮壓皇道之氣對元魂的侵染。若以王道武學御使,則更顯其威。

當時他也很是奇怪,羲子一身追求的,都是眾民平等,為何要偏偏煉製這麼一件王道法器?

就如那三十三層大羅天,需身具王氣之人才能執掌一般的使人疑惑。

更奇怪的則是這九層金塔,一直都無人能夠真正煉化。

即便強行祭煉了,所有的能力,也都全數封印。

唯一能用的,就是鎮壓王道之氣的神通。可蒼生道內,也沒人能用得上。

直到今日,這層疑惑才總算解開了一些。

觀這金塔,分明於這三十三天陣大有聯繫,隱隱竟似這三十三重天的核心!

此物當是魏旭贈與宗守,卻恰是得人。也不知是當年的羲子已經看到,還是冥冥中的天意成全?

此刻的宗守,也絕不僅僅只是煉神劍主而已!

下方的噪雜之音,已漸漸平息,使整個穹境,再次轉為至寂。

只因宗守的聲音,正在繼續。

血液已將整個煉神劍身的每一寸,都徹底染成了血紅色。

手握著劍,已不止是血肉相連,而是身劍一體。

無名劍戾氣積聚,一個個字符,繼續衝擊心靈。

『誓!速、登、天、帝,三十三,斬!斬!斬!』

宗守卻不曾理會,依然是不驕不躁。

「孤不能均貧富,不能衡權柄,然則孤若為煉神劍主,則必定繼師尊遺願,誓以平等待治下萬民!誓佑此天下蒼生!」

於是穹境內震盪更劇,大地開裂,一座黃金塔尖,赫然頂破了那學宮正殿,從下衝出!

第1020章 萬仙之主

那金色巨塔突而拔起,使泥沙俱落。直徑足有百丈有奇,全是不知名的紫金煉成,八角塔簷上又掛著各種樣的異寶。靈光四溢,說不出的華貴大氣。

一直往上,直到突破到那第九重天境之時,這才停住。與那三十二層虛幻金塔,竟然完全重合。

此時不止那清玄幾人,就連蒼生境的幾位一二位元老,也都是驚異錯愕。

哪怕是秀觀,眸中也閃過了一絲異色。

六口仙階劍器,盤旋於空。那劍勢聚一,循轉回圜之時,明玉幾人的意念,也在迅速交流。

「怎麼這學宮正殿之下,還有這麼一座紫金塔?」

「不記得羲子師尊有提及過。」

「說起來,這座三十三天陣,的確有一片空白。我卻沒多想,以為是大陣若要運轉,必須如此——」

「真搞笑了!我等在殿中會談論道,不下三百餘次,卻全然不知下方還有這麼一座金塔。這八千多年。難道就沒人想過,探探這學宮之下的根底?」

「蒼生學宮,何等莊嚴之地?誰敢挖開來看看究竟?再有這三十三天陣阻隔,我等靈念也探不進去。此陣畢竟是我蒼生道根基,一不小心挖壞了怎辦?」

「卻不知秀觀師伯是否知曉?」

一陣沉默之後,就有人轉過話題。

「師弟還在渡劫,不知此時怎樣了?」

「應當是還無妨,光玄劍仍在運轉。那人雖執掌血雲刀,可魏旭師兄雖還未完劫,實力卻也已突破了聖境界障。估計還能支撐一二,只是這次想要安渡至境之劫,卻是千難萬難!」

「我看魏旭師弟,最多還能強頂半刻時光。半刻之後,怕是連轉世重生的機會都無有。可惜我等無法助他——」

「如此說來,此戰的關鍵,就是看宗守師弟,能否在半刻之內,掌握煉神?」

「要令劍靈真正認可,怕是萬分艱難——」

明玉仍不知那煉神劍的器靈,早已陪伴在宗守身旁。

所有既擔心魏旭,又位這穹境安慰心憂。

「真若是萬一撐不住,我等需得先合力,把宗師弟他送出蒼生穹境才是。」

「這是自然!不過話說回來,師弟身後那座金塔,真有些古怪。以前你我,無一人降服此器。該不會此物,才是三十三陣真正總樞?」

「即便不中,估計也不遠了。這一大一小之間,怕是大有干連。可曾感覺,這三十三陣正在增強?」

大地搖晃,宗守的眼神茫然。腳下踩在那金塔的頂端處,被一併帶往天空。

直到塔尖刺破了第九重天障之時,那拔起之勢這才停住。

宗守此時,頗有些哭笑不得之感。他方纔的誓言,只是為拔出煉神。

然而這煉神劍仍未掌握,卻反是一座九層金塔,從地下衝了出來。

更略有些發愁的,定定看著手中的劍。

正是煉神!

劍插於石中,本身其實無需多少力氣,就可拔出。

真正艱難的,是讓煉神劍認可,得以執掌劍器,運用神通。

所以當石層破裂,金塔崛起之後,這口劍同樣隨著他,到了第九重天境。

而此刻宗守儘管力觀劍身,體力輪脈余劍內的氣絡,幾乎合為一體。也仍不能使這劍,以及這劍中器陣,動搖分毫。

「還差了一些!」

「不過我身後這東西,魏旭師兄贈予我的這座塔,難道真是這三十三天陣的總樞核心。」

「果然如此,當初就覺此物,是某件寶物的一部分。」

「三十三天、大羅、執、天帝。原來如此——」

宗守深呼了一口氣,把所有的雜念,都盡數排去。眼神再次專注於手中之劍,不再去理會這一大一小兩座金塔。所有的魂識,都全數收束,不斷沖刷著這煉神劍身。

沒能夠一舉控劍,其實也算是早有所料了。早在最初之時,他就已料到了自己,這次付出的代價,必定非同小可。

既然這口劍,在他誓以平等待治下萬民,必佑此天下蒼生之後,仍不能滿足。

那麼——

「孤執此劍,誓必為天帝!要成那三十三天之主,萬民之皇!萬仙之君!凡孤治下,無論種族,萬民萬仙,皆一視同仁!孤或者不能實現真正平等世界,卻可給治下子民公平之世,公正之法——」

穹境之中寂靜了剎那,宗守腳下就的轟然再震,那金塔繼續拔起上衝。

那煉神劍,赫然氣芒千丈。在宗守身側,那口『無名』居然片片瓦解,化作一縷縷的紅光,匯入到宗守身前的紫金劍內。

浩瀚無儔的劍勢,橫貫長空,與其餘六劍應和呼應。

使越來越多的天地之威,聚攏入穹境之內。

這一次,那蒼生七劍甚至無人操縱,就已把整整六成之威,聚與三十二重金塔之上。

星邪首先就抵禦不住,一聲宛如野獸般的狂吼之後。身影就被一股無形巨力,猛地強行壓落!跌下了這三十一重天境。一直下沉,直到栽落回二十三重,這才勉強穩住。

而其餘諸人,此刻亦是面色凝重無比,都覺那沉重壓力。

不止是那蒼生七劍引來的天地意念,便連這三十三天陣也在增強。

本來已經在他們衝擊之下,千瘡百孔的大陣中樞,其實許多部分,都已經被這已拔出十八層的金塔取代。

而此物之堅,說是神寶也當得。

都隱隱感覺有不妙,若是這口煉神劍,真被這『談秋』祭煉。若是那不知到底有多少重的金塔,全數突出地面。

那麼今日此戰——

朱子的面色,是陰沉似水。清玄也更不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那魏旭方向。

若是能早些解決了此人,那麼這蒼生七劍——

卻覺胸中忽然寒意劇增,回望之時,卻見證是秀觀,冷冷的看來。

頓時知曉,這位雲界至境第一人,已經恢復了部分餘力,也已看穿了他的打算。

此時即便能掙脫這三十三陣的束縛,怕也逃不過這秀觀的阻截。

旁邊的太始魔君,也同樣看了出來,卻一聲冷哼:「三十三天之主,萬民之皇?萬仙之君?狂妄——」

第1021章 為何放過?

「三十三天之主,萬民之皇?萬仙之君?狂妄——」

那下方的金塔還在震盪崛起,那白骨巨錘就猛地從太始的手中脫手,就如一道白色雷光穿梭而下。

這一擊驀然爆發,卻比那星邪的黑色輪刃,還要強橫了千倍萬倍!

甫一落下之時,根本就已完全忽視了時空之隔。

只是在同時間,也有無數的靈光,從四面八方匯攏而至。縈繞在那巨錘之旁,使這件神寶之速驟降。

雖不能阻攔其勢,卻明顯重構了時空之法,使那墜下的軌跡,肉眼可見。

而緊隨其後,卻是數道龍形劍氣穿梭而至。連續九擊,擊斬在了那白骨巨之上。使錘落之勢再降,瞬息之後,才重重轟落在了宗守的頭頂。

不過被這連續阻截,那懸浮在宗守腦後的九重赤金小塔,也在這時候自發浮空而起,把一層光膜展開。

巨錘轟在其上,只是令這九重金塔微微晃動。張開的光膜,也裂開幾道裂痕,卻未能傷及到宗守的分毫。

而此時諸人,都又紛紛訝異的,看向了從二十三層虛幻金塔中步出的龍影。

即便到這時候,這個才突破至境不到十數年的龍影,居然還仍有餘裕,能夠攔下這太始半擊之力。

對這位昔年曾在雲荒末期,縱橫數千年不曾一敗的武道劍聖,不由都高看了一眼。

太始則嘿然而笑,浩瀚的神念,卻在往那邊劫雲匯聚之所蔓延。

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魏旭,這個七劍之中最弱一點!秀觀要護宗守,魏旭那邊卻未必就能照顧妥當——

也無需廢多少力氣,只需稍稍干擾,也或使那至境劫威加劇便可。

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上一試。

三枚黑針握在了他手裡,只是還未來得及彈出,就突地異變再生。

赫然只見天空中,那氣機最是闇弱的光玄劍,開始由若轉強。那劍嘯之聲,強度漸漸也追上那五口劍器。此起彼伏,互相應和,就如一曲氣勢雄壯滂湃的樂章。

甚至遠處那劫光匯聚的亂象,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依稀現出了那手持血月刀之人,正與魏旭近身肉搏的影像。

太始魔君的手不禁定住,三枚黑針也再未發出。此時魏旭的情形,遠遠好於他的意料。

雖是境況險惡,卻明顯能在渡劫之餘,仍有不少餘力,來抵禦那口血月刀。

一人鏡化三千,也使持刀之人,辨不出他的真身所在。

此時他的針出手,雖是可以讓那魏旭吃虧不小。卻也必定要將這份最後的這份餘力用盡,到了那時,反而是他太始,再沒有足夠的氣力應對變局。

這個魏旭,一身獨戰血月刀,應對至境之劫,還能分心操控『光玄劍』,居然可有如此能為——

旋即就又覺不對,而後下一刻就聽得無上元君李別雪,幾乎從牙縫裡蹦出的聲音。

「這個豎子!那煉神雖還未真正認主,他卻已能控劍!」

準確的說,是操控劍陣!

已在通過那煉神劍,操控劍陣循環。調節陰陽,梳理氣脈。

使一整套蒼生劍陣,都漸漸穩固了下來,有漸漸糅為一體之勢,甚至更勝過那煉神偽劍之時!

更分明可感應,此時的宗守,正在引導氣機。使劍陣之力,反過來回饋魏旭這個光玄劍主。

為其恢復氣息,強項貫通他體內的堵塞淤積之處。

力量貫注之下,甚至能使魏旭在渡劫之時,還有著與血月刀抗衡之力!

那金塔再起九層,到了十八重天境,才再次穩固。

而此時那三十一重天境之上的諸人,心中卻已沉入到了谷底。

金塔也還罷了,只是代替了虛幻金塔,成了萬仙三十三天陣新的中樞而已。只是更牢固一些,封印之力更強而已。

以前是可鎮壓他們三成力量,現在則多增半成,還不足以使他們,感覺到威脅。

可那口已然可控御劍陣的『煉神』,卻不能不令他們心驚。

此劍未出,可整套蒼生劍陣,卻已有了自己的核心。

只是半套劍陣而已,就有如此神威。那麼整套劍陣完成,又該如何?

清玄微微一歎,再次目視秀觀,卻已沒了之前的志得意滿,反而眼中全是晦澀難明之色。

「秀觀道兄,不如你我兩方,今日就此言和怎樣?你我諸人之間,可定魂誓。只需你們蒼生道,先收這三十三天陣。那麼我等幾人,也絕不再出手傷人,立時離去——」

此時只有最熟悉清玄之人,才可從其語中,聽出那強烈的不甘遺憾之意。

數千載等待,誘使魏旭渡劫。又以形勢逼迫秀觀,不得不依靠三十三天陣正面抵抗。更付出無數心力,合縱連橫,請來這諸多至境修士聯手。

卻在最後一刻,因這突然而生的變故,功虧一簣。

而不甘之後,則是無奈。

戰至此時,雙方已經是成了僵持之局,就如兩位正在比拚內息,而偏又不相上下的武道強者。

任何一方先行松力,都會迎來不測後過,會被對方徹底撞成粉碎。

故此即便要退,也需先徵得秀觀的同意方可。

太始聞言,面色雖不變,可脖頸之上卻青筋暴起。

朱子皺了皺眉頭,默然無語,而元江則一聲不滿的冷哼。

然則諸人卻都未說話,都看出今日這一戰,即便那『談秋』,不能真正掌控煉神劍,也是勢均力敵之局。

即便能勝,卻也必定損傷慘重。

四方聯手的實力,依舊遠勝蒼生道,實在沒必要在此處拚死一搏。

仔細籌謀,日後未必就沒有機會。在這蒼生穹境之內,實在太不划算。

能夠握手言和,那麼哪怕今日灰頭土臉,顏面大失的退出蒼生穹境,他們也能接受。

秀觀則一陣默然,目光掃視了整個穹境,最後又落在了宗守身上。

定定的看了片刻,而後秀觀卻是失聲輕笑:「本想說清玄道友你是癡心妄想。後來仔細思量,覺得還是留些口得為好。言和不是不可,不過還請道友給我一個理由——今日既然有機會,在此留下你們中的三五人。那麼我秀觀為何要放過?」

第1022章 七劍晉階

「本想說清玄道友你是癡心妄想。後來仔細思量,覺得還是留些口得為好。言和不是不可,不過還請道友給我一個理由——今日既然有機會,在此留下你們中的三五人。那麼我秀觀為何要放過?」

整個三十一重天境之上,氣氛是壓抑到了極致。

所有人的默默無言,不曾出聲,面色也都難看之至。

直到接連響起的兩聲悶響,打破了平靜。卻是那琨銘,終於抵不住那天地之威的碾壓,從這三十一重天,猛地栽落了下去。

而緊隨其後,則是董仲舒,也同樣是再撐不下去。重又被那碾壓之力,再次壓落到了第二十八重天境。

「留下我等三五人,秀觀兄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大言不慚的毛病?」

那清玄終是開口,神情淡然自若:「觀你那位師侄,能否真正掌控煉神,還是兩說。即便真正成煉神劍主,我等若拚死一搏,也當是兩敗俱傷——」

他話音未落,不遠處就傳來一個輕笑聲,聲如銀鈴,卻滿含著寒意嘲意:「拚死一搏?兩敗俱傷?那也要戰過之後才知。若能留下你清玄道人,那麼哪怕我蒼生穹境今日全毀,也是心甘情願。」

清玄眼神一凝,斜目看了過去,只見正是那元靜散人林元靜。

有了新的陣樞,此女也從那虛幻金塔中走出,而此刻目內也正是殺機滿溢,冷冷地望了過來。

不僅無言以對,遠有羲子當年被伏殺之恨,近有兩次攻打蒼生穹境之仇。

說如今蒼生道上下,對他恨之入骨,也絕不為過。

若能有機會將他清玄,擊殺封印,蒼生道一多半,會肯付出任何代價。

拚死一搏,只怕首先死的就是他這道門之首。

見清玄道君啞然無語,元靜不屑地一聲嗤笑,而後又目視其餘。

「不是說要修雲界史書,今日之後,再無蒼生道,再無羲子,再無秀觀麼?怎的就不說話了?」

這句話道出,更無人應聲。而元靜兀自是冷笑不絕,只覺胸中是前所未有的舒暢。

之前被這幾位至境聯手壓迫,幾乎到了宗滅人亡的邊緣,胸中積鬱的怒恨,已到了極致。

她本就不是什麼心胸寬闊的,大家閨秀般的女子。小心眼兒,睚眥必報。即便是踏入至境之後,這性子也未改變多少。

這一刻有機會,自然要狠狠的宣洩一番。更何況這眼前諸人,足有一小半,都是蒼生道的大仇!

「還有某位,不是說今日要打散我師兄元魂,將他封印來著?怎的也不出聲了?」

那太始魔君的面皮發紫,卻說不出反諷之言,最後一聲冷哼:「牙尖嘴利!」

此時已過了足足六十息時光,那十八層紫金塔上,卻再無其他的變故。

星邪與琨銘幾人的心神頓時一鬆,若是那個『談秋』今日只能至此,那麼今日頂多是受些傷創,仍能夠全身而退。

元江居士的修為,僅在太始之下。此時更是目光一亮,唇含譏誚的搖了搖頭:「你們蒼生道,未免期冀太高。這口劍,他還拿不起來。或者幾十上百年之後,你們這弟子或者真有可能,掌握這口煉神。」

朱子也是定定的看著,手捻著頷下鬍鬚,陷入了沉吟:「似需王道之氣洗練劍身——」

清玄的神情,也再次恢復平靜,是笑而不語。

也看出來了,那口劍不止是需王道之氣,數目更達海量。

雲界之中,此時能達到要求的,除了大商帝君之外,估計就只有已經在外域各自開拓出數十世界的那兩位——

卻不知怎的,胸中這時卻猛地漏跳了一拍。使清玄的眉頭,又一次深深皺起,總感覺自己,似乎漏掉了什麼。

又望眼前,那秀觀負手而立,殺機依然凝而不散。氣機卻更可怖,分明已聚力已久,只等爆發之時。

而那元靜散人,此時也沉默了下來。一枚枚的銀針,從其袖內飄出,飛散流動。

整個人似乎一張緊繃著的弓弦,同樣是在蓄待待發。

而另兩位,龍影與林玄霜,此時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似乎就等,個全力出手的時機到來。

清玄心悸之餘,更覺茫然,也不知這幾位的信心,到底是從何而來。

也就在穹境之中,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神念,都聚攏過來,匯於一身之時。宗守卻在看著手中的劍,陷入了猶豫不決中。

朱子能感知到這煉魂劍,需要王道之氣洗練,才能衝破最後封印。他身為這口劍的半個主人,自然也能感應的到。

——了真要這麼做,那麼談秋的身份,就將徹底暴露。

而他宗守,也從此就與蒼生道再扯不開關係。

已經回歸到煉神劍內的無名劍靈,此刻又在不停催促。

宗守仔細思忖了片刻,而後心中微微一歎。

事到如今,其實這身份,實在沒有隱瞞的必要,也不願見此時幾位長輩失望。

更重要的,是這斬落幾位大敵至境的機會,他宗守絕不願放手。

錯過了今日,他與蒼生道更不知要付出何等樣的代價,才能將那幾人斬落封印。

至境不死,有一位為敵,就可使人寢食難安。更何況是九位之多?

再不猶豫,宗守的神念,這一刻直接跨越了億萬里虛空,聯繫上了阿鼻皇座。也更瘋狂散開,往天方世界的方向,蔓延而去。招引著千萬計的王道氣息,往此方匯聚。

而那第二元神,更已將那磅礡的『王氣』,強行灌衝入到了劍身之內。

霎時那金塔巍然再震,宗守握劍的手,也微微一緊。

「宗守今日,以大乾國君之位諾,必以此劍,護雲界子民不受外族奴役之苦,不復上古雲荒之時兵災之難——」

那誓言未盡,天際就有一束束的金紫光虹,橫貫而至。四面八方的,匯聚於宗守一身,刷入至煉神劍內。

那金塔塔身,也再次開始從地底拔起。

手掌煉神,宗守也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變化,他對整個蒼生劍陣的掌控,似乎已變得更加的靈便起來。

那引來的天地之威,不曾增加多少。卻更可控,若說先前,只能勉力引導控制其中的五成。而此刻,卻已激增至七成左右,還在不斷的增長。

沒心思再顧其他,宗守未有遲疑,就已分出大半心力,再次嘗試通過煉神,改善這蒼生劍陣的結構。梳理調和著七位劍主氣機,還有那充沛靈能。

而後就只覺手中的劍身再鳴,光芒萬丈,與其餘六口劍器同時震盪呼應。

「這是?難道已進階了?」

宗守一陣錯愕,整整一息之後,這才確證,此時他的手中的煉神劍,正在向神寶等級攀升。

也不獨他手中這口,其餘六口蒼生劍器,也同樣如是!

只是這煉神劍的過稱,明顯要遠較其他六口劍輕鬆。幾乎無有阻礙,就輕而易舉的跨過了這道門檻。

而最直接的變化,則是那空中凝聚的天地意念,正在瘋狂的擴增。

宗守頓時深呼了一口氣,頭一次確證,他手裡的這口煉神劍,是真的有進階神器的可能。而不是如今日這般,只是依賴著靈陣之力。

也心中篤定,知曉今日這一戰,蒼生道與他已然勝券在握!

心中漸漸恢復寂冷,宗守視線,開始眺望雲空。

這劍陣成,必先誅道門三聖!

而此刻在穹境之下,卻是再一次嘩然。

「宗守,他是大乾國君宗守?」

「不是劍皇談秋麼?」

「難道說血劍妖君,劍皇談秋,其實乃是一人?」

「荒唐!那個雲界東南霸主,焚空陸氏第一儲君,已在外域攻伐數十世界的大乾仙君,居然是我蒼生道弟子?」

「天生異像,響應其誓。多半八九不離十,這種事情也做不得假——」

「若真是這一位,那可當真是我蒼道之福。這位國君,幾年之前,可是橫行雲界,無敵與世!」

「哈哈!我蒼生道二代核心弟子,卻能為乾天之君,東南霸者。誓引天兆,這分明是蒼天,也在認可我蒼生平等之道!」

那噪雜之聲有如雷鳴,而在三十重天境之上的幾人,卻是再一次寂靜如死。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只面面相覷,以目光交流。

朱子的面色尤其難看,血色盡褪,目光明晦不定,夾含著暴怒之意。

大乾國君宗守,怎麼會是他?這個昏君,在國內倒行逆施不算。居然敢膽大至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加入蒼生道?就不懼諸儒逆反,為天下之人公敵?

意欲出言,卻又住口。

若是在場幾人能全力攜手,拚死一搏。這一戰還有機會。

只是此刻看周圍幾人眼神,卻已分明連一絲戰意也無。

而下一刻,就聽那清玄驀然開口:「諸位道友,來日方長,可以退了!」

這句話吐出,清玄的身影就已當先離開原地,沒入到那一絲虛空裂縫之內。

是果決無比,毫不拖泥帶水。

其餘幾人,動作也都不慢,心領神會。這時候不走,難道真等那七口劍器真正合璧,全數晉陞之時?

朱子幽幽一歎,也同樣緊隨其後。

第1023章 劍陣終成

清玄聲落之後,僅僅一個剎那,這穹境內的虛空,就同時被撕開了數道虛空裂隙。

在三十三天陣封鎖之下,此時穹境的界障壁壘,甚至可將那聖境強者,也阻攔在外。

可在這幾位至境面前,卻猶如薄紙一般,輕易就能撕裂。

而後九人,都身影一幻,紛紛以遁法嘗試從這穹境之中脫離。

然而也就在同時,那元靜的嗤笑之聲,也同時響起:「既然已經入了我蒼生道萬仙大陣,那麼豈是你等想走就能走得了的?蒼生七劍陣成在即,好戲未絕,正是精彩之時,諸位就不留下來看看?」

曼妙的身影衝起,而後是無數的銀針飛散天際,密密麻麻,遮天蓋地般的往上方籠罩。

她眼中全無其他,就只有董仲舒與星邪兩人。一個與蒼生道素有仇怨,當初圍殺羲子,就有此人。至於另一個,卻是方纔之言,實在辱蒼生道太甚!

那龍影與林玄霜,亦同時出手。二人雖只初入至境,卻一個是厚積薄發,一個抵擋至境之劫近六千載。故此甫一渡劫,就有雄厚根基,而此時更蓄力已久。

前者直接幾道真龍劍氣,就將那琨銘與太黃道君直接截住,把二人迫得身形一窒,遁法驟停。

林玄霜雖無有至境肉身,然而一道靈法展出,卻也使那無上元魔李別雪身前的時空裂隙,直接封閉。

修為到了至境,平時輕易就可穿越千百世界。然而這時有大陣阻撓,幾個同階聖尊干涉,李別雪幾人,便連脫離穹境也是顯得艱難無比。

而此時那秀觀身後,更是一波波光紋蕩漾。

「清玄道友,這就準備離去了?秀觀請道友稍留片刻。今日爾等厚禮,我蒼生道還未償過——」

隨著那光紋散開的,赫然一股股巨大無匹的力量。

虛空抓攝,首先定住的,就是清玄道君。就在將要穿越過穹境壁障之時,被那光紋凝成了擎天大手抓攝。竟是硬生生,被強行扯拉在了的時空界域之間。

其餘如太始魔君、朱子,元江居士,也無一例外,都被這強悍無匹的永恆之力,停滯了剎那。

而緊隨而至的,則是對抗中積蓄了億萬山之力,卻幾乎徹底失去了目標的三十三天陣。幾乎是洪流般的沖湧了過來。

如太始元江這些,還不覺的什麼。可似琨銘星邪與這般,都只覺是壓力更增。

巨力衝擊之下,都是魂念間煩悶無比。

好在諸人對這種情形,也早就有預料。知曉一旦逃遁,秀觀四人必定會阻截。對抗失橫之後,這三十三天大陣之力徹底宣洩出來,也必定可怖可畏。

那星邪是首先出手,立時一點血光,從指尖彈出。

「你元靜算什麼東西,也敢來攔我?」

那血光離體,立時爆裂開來,竟赫然是分化千萬血針,與那些飛散而來的銀針對撞衝擊。

就在罡勁暴亂之間,星邪的手中,更取出了一件猶如舵輪般的仙寶,投射出數百上千道的星光,接連諸天星辰。

僅僅一個閃爍,就已將一層時光壁障強行打開。

飛是進入域外界河,而是直接打通了真正的時空之障。

只需穿越過去,就是數千個世界。

卻也就在這剎那,一點銀光也在那舵輪之中,忽然爆炸。無量的星力,排山倒海的四下衝擊。

星邪首當其衝,立時連續後退,四五個閃爍之後才勉強規避了開來。

「子午宙光雷,元靜,我要殺了你!」

目中是殺意噴薄,暴怒到了極限。

這種讓人幾乎無法防範的雷法,他能夠想到的,也就只有元靜散人。

不止是使他喪失了一次安然離開雲界之機,手中那件舵輪狀的至寶,也是因此受創不淺。

這一刻,星邪甚至升起了暫留片刻,傾盡全力,將那元靜斬滅的念頭。

而也就在這時,星邪耳中,再次聽到了宗守的輕吟聲。

「孤執此劍,必定提百萬軍橫掃六合,蕩滅八方!掌千萬世界,使群仙俯首!」

距離之前的七劍齊鳴晉階,還不到三息。

那紫金色巨塔,頓時繼續拔起。那本是輝光萬丈的煉神劍,反而把那些刺目光輝,全數一收,恢復了紫金劍身。

星邪卻倒吸了一口寒氣,怔怔看著那已被紫金巨塔,送至三十二天境之上的宗守。

卻仍在繼續,直到又一層天膜,隨之成形。那金塔這才停下,而此刻的宗守,已經立在了那連秀觀都無法企及的三十三層大羅天之上!

看著那塔上執劍的少年人影,竟令星邪有種錯覺。

彷彿此時望的,就是那至高無上的天帝,億萬群仙之主。有無盡神威,掌控生靈!

「該死!」

一聲咒罵,星邪的心神猛醒過來。就心知那煉神劍,多半已經被那宗守徹底掌控。

而下一刻,就聽一聲『嗤啦』的響聲。星邪循聲望去,赫然就見那執著血月刀的青色道人,被一股無形劍氣,突兀地斬成粉碎,鮮血飛散。

那血月彎刀,也在嗡鳴之中,猛地拋飛而起。然後是光影紛散,近乎瘋狂的往遠處飛旋而去。

竟然是畏那空中七劍如虎,只求離開的越遠越好。

而此時星邪的面上,已是青白一片。

執掌神兵,等同於大半個至境的聖境尊者,這也未免死的太輕易了些?

七劍合璧之威,竟至於斯?

他胸中最後一絲戰意,最後一絲僥倖,也徹底打消。然後渾身血霧,驟然爆開。

轟然聲中,把時空之壁,再次撞出了一線裂痕。

接著欲不顧代價逃離的下一須臾,就聽宗守那清朗之音再次響起。

「今日犯蒼生穹境者,斬無赦!」

那磅礡的天道意念,瞬間聚合,在劍陣御控之下,竟然合為劍形,一劍橫削了出去。

這一劍,卻是直奔穹境之外,雲界之內。

當那浩大的『天道之劍』突兀橫掃而下,此刻雲界中,那數十萬還在整齊列陣的道兵方陣,十萬計的大商玄鐵陷陣卒,數萬神弓手,在這一息之間,都化為沙塵碎落。

僅僅一劍,就斬滅穹境外整整三十萬道兵!

第1024章 先斬琨銘

雲界之內,戰場所在的數百里地域,整個時空陷入了停滯。

數萬蒼生玄龍士,都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自己戰駒,定定的看著這一幕。

先是不敢置信,一息之後,才勉強回神。確認了眼前,非是幻覺。那近三十萬人,足可相當於六七位巔峰聖境戰力的道兵,是真真正正,在一劍之下,化為泥沙!

蒼生玄龍士的軍紀極嚴,諸人不能說話,只好面面相覷,以眼神交流。

「一劍,居然只一劍而已?」

「難道是蒼生七劍已經合璧了不成?」

「那清玄道君,還有儒門朱聖,怎就沒插手干涉?穹境之內,莫非已經勝了?」

「多半是如此,否則穹境之內,這時候哪裡能有氣力援助我等?」

「不是說至少七位至境,五位神尊麼?就這麼敗了?」

「三十萬道兵,大商那位元辰皇帝,只怕是要嘔血三升——」

「何止吐血?怕是整個大商根基,都要搖動。我要是他,只怕幾個月都難以安枕。」

無盡的狂喜愉悅及大難得脫的振奮之情,漸漸在諸人的心中發芽茁壯。

而就在一兩息的死寂之後,就又是『轟』的一聲震響。

卻是對面,那兩百餘萬結陣而立的修士,在這一刻驀地潰散。就彷彿是一道看似堅不可摧的堤壩,毫無因由的就地瓦解崩潰開來,無比的乾淨徹底。

幾乎所有人,都是在各展其能,施展遁法或往遠方,或往虛空逃遁。

只要稍有些修為只人,都注意到方纔那驚世一劍,根本就是碾壓之勢,使三十萬精銳道兵,幾無抗拒餘地!

這一劍若再斬來,哪怕此間二百萬修士,真正齊心協力。結陣抗拒,只怕也絕擋不住此劍三擊。

就更何況,此間匯聚的二百萬修士,本就來自同床異夢的道儒魔三教?

也不止是這些修士,其餘僥倖未死的道兵,也紛紛調轉過了方向,全速疾奔。

也就在這時,宗守的第二劍。也橫空削出。

這次卻比前次又要嫻熟了些,一些要領訣竅,已然了悟。

以煉神劍引導操控,輕易便把那引聚而來的天地意志,在半空中凝為劍力。

而這一劍,依然是蒼生穹境之外,雲界之內!

浩大的劍罡,破開一切,追向那潰逃中的數百萬三教修士。

這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那清玄道君,既然是渡劫中的魏旭,數萬穹境弟子的性命,迫使秀觀與蒼生道不得不正面抗拒。

那麼他宗守,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若不欲那近九十萬的道門修士慘死劍下,那道門三位聖尊,就別無選擇!只能硬接此劍!

那清玄似也是第一時間,就已知宗守用意。頓時目中微赤,鬚髮硬直到衝冠而起。渾身衣袍,都是無風自動。

目裡面殺機暴起,充斥著怒恨之色,此刻卻更多的是無奈。

渾身一掙,就脫開了那三十三天陣的束縛,而後又是一尊凌瓏寶塔丟出,攔住了秀觀那永恆之力的抓攝。

終於安然脫身,徹底離開了蒼生穹境,可清玄的口內,同時也一口紫金血液吐出。

卻毫不敢耽誤,一個閃身就到了雲界之內,五面寶旗展動,分據上下左右中五方。

頓時一層厚實無比,滿佈符禁的靈障,驟然現出,攔在了那蒼茫劍光之前,二百餘萬修士身後。立時是「嘶」的一聲刺人耳膜,衣帛撕裂的聲響。

那天道之劍,是義無返顧的衝撞在了那旗陣之上。先是稍稍僵持,而後是勢若瘋虎的猛地撞入了進去!

把那靈障強行洞穿!摧滅了所有的禁紋!

五面寶旗都在最後紛紛震飛,旗布之上,都隱現裂痕。

清玄整個人,亦是氣機暗靡,面色近乎於死灰。

羲子所留這套蒼生七劍,引聚的天道之力,近乎於修士天劫。

哪怕是他,也應付的格外艱難。

而此刻甚至可隱隱望見,已站在三十三層金塔,大羅天上的少年。正用血紅的眸光,冷冷的朝這邊望來。分明是不斬盡殺絕,絕不干休的眼神!

第三劍,已經在準備,發力在即。

而他這裡,旗陣已散,又新力未生。身後數是萬道門弟子,還遠未能逃脫。

眼角餘光,望見那太黃道君,正手持那面玄古幡,疾遁而至,似欲助他,然而一道銀色的斧芒,也同時緊隨而來。

「今日若能使清玄你在此歸於寂滅,復當年師兄之仇。秀觀必定遍邀好友,歡宴十日,以為慶賀!」

正是秀觀之聲,那銀色的斧芒,有如附骨之疽,使太黃全分心不得。

而清玄的胸中,則冰涼一片。這天道之劍,他能夠輕易躲開,然而那九十餘萬道門弟子,卻絕無幸理。

可若是硬接,又必定是重創。重創之後的結局,就定是秀觀,那不死不休的追殺!結局也定是他清玄,最後被斬滅!

難道今日,真要『死』在這裡?

雖說不久之後,就可重聚魂體,可卻變數太多,也太麻煩。更擔憂自己,如羲子那般被封印。

一時是目光閃動,猶豫不決。

宗守卻無思無想,知曉穹境之外那位,根本就沒的選擇。

那就九十餘萬,不但都是道門諸宗的精英弟子,更是根基。其中部分,執掌著成雲界千上萬的道觀。

而這根基若散,則那兩具供養的神尊,不出數年就必定掉落等階。

要想恢復,不知需消耗多少精力。

蒼生道死守於此,至少有三成是欲保全太乙青華帝君之因。

而神尊潰散的後果,道門同樣也承擔不起!

故而,即便那清玄最後避開,不願應接,蒼生道也同樣不虧!

意念一起,那蒼茫劍意,就再次呼嘯著破開了虛空,浩浩蕩蕩的撞入了雲界之內。銳意凌人,也氣勢恢宏。銀白色的劍光,夾帶著星星點點的流光,望之就如星河墜落,絢麗璀璨。

那清玄的瞳孔一縮,而後悠悠一歎,面色更顯灰敗。

可也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然闖入,強行攔在了他的身前。

「這劍陣之威不可力當,請師尊速離!」

「琨銘?」

清玄道君明顯怔了怔,以目望之,眼前正是琨銘。也不知付出了什麼代價,居然早早就從蒼穹境之內脫身了出來,強行攔在了他的身前。

而那天道之劍,也在此時斬至。

琨銘身前,先是一團團炸起,試圖阻攔。初時也還能抵禦,可隨即就無能為力。那些靈光,一片片的爆散,寂滅!

最後那蒼茫劍光,有如一道巨龍,衝撞在了琨銘的身上。

清玄眸中更怒,幾乎目眥欲裂,幾乎是睜眼看著琨銘的身軀,在這絕世無匹的天道之劍衝擊下支離破碎,一片片的崩潰。

知曉此戰琨銘,寂滅在此,已是定居。

也毫不敢耽擱,身形一閃,就到了數百萬修士上空。袍袖再一卷,幾乎所有的道門弟子,都被強行吸聚,被他全數籠入到了袖內。

至境修士,都有自造世界之能。袖裡乾坤,可納日月。這九十餘道門弟子,只要到他袖內,才能有一線生機。

短短幾瞬交鋒,有如電光火石。此時在穹境之內,秀觀微微皺起了眉。隨後片刻,就一聲輕歎,滿含著遺憾苦笑之意。

「這清玄,還真是收了個好徒兒!」

錯非琨銘,今日本是必殺之局。即便不能誅滅清玄,也能令此人在道門中的聲望,跌落谷底。

此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人逃遁。只斬殺了道門三位聖尊中,實力最弱的琨銘。

「嗯?」

目澤微動,琨銘的面上,再次顯出幾分訝色。

「自碎元魂麼?這位好魄力——」

赫然是那琨銘,被蒼生七劍徹底斬滅之前,先行就自爆了元魂。

此舉雖是代價沉重,幾乎所有一切都毀去。卻也避開了被天地之威衝擊,震傷本源之危。

蒼生七劍,可斬至境,絕非是說笑而已——

劍陣引聚的天地之威,是世間少有的,可對至境不滅元魂,造成傷害之法。

一些實力較弱,初入至境的聖尊修士,更有被當場斬落之險。

而琨銘此舉,就至少使他重聚元魂的時間,從一萬三千年,縮短到了七千載時光。

不過這一次,卻也算是賺了。不但賺到,更可說是令道門痛徹心肺!

道門有這琨銘,他們蒼生道,卻也有魏旭,有宗守——

目視穹境之外,那太黃道君已分出了部分餘力,開始收取那琨銘殘滅之魂。

冷聲一笑,秀觀也不去理會,轉頭看著獨立在大羅天境之上的宗守。

心中好奇,自己這師侄,下一劍又將指向誰?

只見宗守此刻,竟而是如長鯨吞水般,正瘋狂吸聚三十三陣之力。

一息之後,似乎蓄力完畢。然後那雙眼瞳,猛地睜開。

便是強如秀觀,也不禁胸內一悸。

是焚世血瞳!

瞬時間一朵朵無形之火,在穹境之內瘋狂燃燒。蔓延開來,使所有的時空壁壘界障,都燃燒著蒼白之焰。

這一剎那,被秀觀龍影幾人糾纏,尚還未來得及脫離穹境的董仲舒與星邪等人,都眼如死灰!

第1025章 阻你道途

此時整片空間,都是這種蒼白之焰。對穹境之內的修士,卻無什麼傷害。然而一些對虛空之力敏感的,卻感覺那時空壁障的堅固,至少激增了六倍有餘!

敖坤這一刻,也正從那破碎的學宮正殿之內走出。他以存在消亡之法,為元靜修復道基,即便是有蒼生道的各種珍藥補益恢復,也依然損耗不輕。

一直躲藏著,此時大局已定,才現出身影,行至到敖怡身旁。依然是氣息虛弱,真元黯淡。

不過當望著眼前之景,那敖坤那蒼白的面上,卻立時被體內湧起的血潮,染成了暈紅色,目瞳裡則全是駭然。

「是焚世之炎?」

「應該是!」

那敖怡淡淡應了一聲,而後是目光複雜的,看了塔尖之上的宗守。

「你那義弟,今日看來是要大開殺戒了——」

陸家焚空神通她聽說過,也見識過數次。卻全不曾意想,這進化到頂峰層次的焚世之火,竟然有著如此神威。

陸家的焚世之炎,可以有焚燬世界之力,也同樣有封鎖虛空之能。

三十三天陣固然有著加固界障的神通,然而此時看來,卻是拍馬都及不上宗守血瞳神通。

敖坤同樣頷首,掠過三十三天陣之力,展動開如此規模的焚世之火。宗守所謀,自然不會僅僅只是為阻攔那幾位至境,順利從穹境脫身。

「今次那星邪怕是有難——」

此時穹境之中,實力最弱的至境聖尊,便是星邪。

此人與蒼生道恩怨已生,為人狂狷,行事狠辣,難以測度。

敖坤實在想不到,宗守有放過此人的理由。

只可惜元江那老頭,實力太強,這一戰怕是留不下來。據他所知,這頭老龍行事素來畏首畏尾,今日敗退,只怕立刻就要遠遁千里,絕無機會。

此時整個穹境,又在劇烈震晃。卻非是如之前陣基搖動,蒼生道十七萬修士危如累卵的情形。

而是已經強闖出去的太始與朱子,正是聯手那五大神尊,轟擊穹境之外的壁障。試圖將仍困在穹境裡幾人救出。

宗守卻不曾如諸人意想那般,首先就把那蒼茫劍光,指向了星邪。

他目光所視,卻是那頭本已快遁出穹境,卻又被宗守的焚空之言,強行攔下的那頭黑麒麟。

這頭變異神獸,已再無之前,震踏穹境的威勢,滿眼都是倉惶焦急之色。

害怕了?

宗守冷笑之時,袖內的嘯日,已然冷靜了下來。

不傳過來過的心念,卻更是興奮喜悅。

難以對抗的強敵在主人劍下覆滅在即,與死在它手中,並無什麼區別,也再沒有比這更值得高興之事。

宗守的心念,卻又恢復到了至寂,無思無想。

把無量的王道之氣,沖刷入煉神劍內,再惠及其餘六口劍器。

真力魂能,則通過劍內符陣,在虛空中遊走,形成了一個個蘊藏萬千玄妙的符禁。

而後就御使著那再次聚結到巔峰的天道意念,凝劍飛落!

與此同時,太始魔君那暴怒的吼聲,也同時震響整個穹境。

「豎子,你大膽!」

轟的一聲,那黑麒麟附近的虛空壁障,終於被強行撞開。

那白骨巨錘也猛地轟入,與那星河倒掛般的蒼茫劍氣,猛烈地撞在了一處!

滂湃的勁力,使周圍數十里,瞬時都糜爛一片,周圍無一完好之物。

巨錘劍氣,二者之間竟然相持不下,引得虛空中震盪不絕。

此時清玄傾盡全力,都無抵擋的天道劍意,此刻竟有被這白骨巨錘,強行擊散之勢!

秀觀挑了挑眉,就欲出手想出。

只是那銀色的光紋,才剛圍繞著他的右手閃爍,秀觀又輕咦了一聲,現出意外神通。

「嗯?劍分終始,終始神通。原來如此,我這師侄,是又在故技重施?怪不得,那琨銘的血肉元氣,似乎消失的快了一些——」

蒼生劍陣雖強悍的不可思議,卻極易避開。隔的遠了,沒有三十三天陣的束縛之力配合,其實對至境威脅有限。

然而宗守卻以道門九十萬弟子,迫使清玄硬接了一劍,又隨即一劍,將琨銘斬落。

此刻也是同樣,以這頭黑麒麟,迫那太始正面抗擊。

「可為何,是太始?」

最佳的目標,其實應當是朱子與董聖才是。

心念電轉,只是一瞬,秀觀就已有所悟,而後是啞然失笑。

「拖延太始合道成真之時麼?終始神通,二人之間,確乃道敵,今日也是唯一機會。我這師侄。卻原來也有自己私心——」

卻並不以為意,蒼生道本就認為,每一個人都是個體,有自己的自由。並不強求弟子,為宗門為他人犧牲。

今日宗守,已是為蒼生道做的夠多,他不能強求其他。

且這一劍斬下,對蒼生道而言,也是頗有裨益。

浩大劍氣中所蘊的天地意志,漸漸削薄。

可也就在這時,一團同樣恢宏的元力,忽然再渡入劍陣之內。驟然勃發,使那天道劍威,須臾間再次瘋狂攀增。

首當其衝的,就是那白骨巨錘,在哀鳴聲中,終被強行強行震飛出穹境之外。

「吞天元化大法?不對——」

那太始一聲悶哼,接著那聲音,就異常的尖銳淒厲起來。

「無盡之光,無盡之暗,是無量終始!你是無量終始佛?要阻我終結之道?」

琨銘至境之軀,已無限接近不滅之體。哪怕是第十一等神通級別的吞天元化大法,也不可能吞其肉軀。

這個世間,唯一能盡吞至境元力,再完整爆發出來的,就只有這無量終始之法!

宗守面色冷漠,全不曾分心毫釐。那天道之劍強化至極處,就散出了無量之光,照的整個穹境,都無法視物。

擊飛了白骨巨錘,就又穿入到了虛空之內。

旁人魂識闇弱,不能查知,即便宗守,也是同樣。

可秀觀龍影,卻都能感覺到穹境之外,那位太始魔君的一隻手臂,驟然斷開。隨之響起的,則是太始怒恨交加的痛呼。

這一劍,卻是至少使這位魔君,踏入半步真境,甚至合真之期,延遲萬載!

第1023章 強行鎮壓

整個穹境之內,都在一片尖嘯聲響。那是太始魔君,滔天的怨,無盡的恨,魂念強絕顯化於世。

使人頭疼欲裂,修為弱些的,感覺自己的神魂都要爆開。

好在那三十三層紫金塔上,也及時一層金輝散出。雖未能將那異聲壓下,卻使穹境中十七萬蒼生修士的都心境寧和了下來,不被這嘯聲影響。

「宗守,談秋,好一個無量終始!居然敢算計老夫?我要殺了你,遲早有一日,定要讓你痛不欲生!後悔生在這世上——」

那太始明顯已怒恨到了極致,言語失措,歇斯底里,已全然無有半分至境聖尊修士風範。

宗守抿了抿唇,心中也覺微寒,估計已被這太始恨到了極致。

然而道途之爭,最是凶險,也最是讓不得。他大法根基是『道』,可這『道』卻畢竟存在與『始』,『終』之間。

前者為主,後二者為輔。只有如此,他的撼世靈決,才不會有半點破綻。

故此是萬萬容不得,這太始踏入半步真境,開始嘗試合道成真,搶佔道途。

今日能有重挫這太始的良機,自然是絕不肯放過。

他行事也一向果決,看到了機會,那麼哪怕是暴露了無量終始大法,自己身為無量終始佛的身份,也要將太始合道成真的時間,推遲萬年!

寧願日後麻煩纏身,也不願見這機會從身邊溜走。

一劍過後,從琨銘那裡吞吸來的血肉力量,全數爆發殆盡。

那蒼茫之劍繼續向前,卻被一股絕強之力,強行阻住,滯於半空,隱隱現出消散之勢。

宗守心知這已是極限,果斷的棄了那殘餘劍勁。只把部分力量撤回,僅餘一成不到的天道之威,向那頭黑麒麟裹挾而去。

竟是強行將這頭代表著世間之惡的變異神獸,硬生生的拖拽了回來。

那黑麒麟依然是在狂吼掙扎著,滿眼都是不甘心之色。

宗守冷冷一哂,直接心念一引,就把那幻心鏡,現在了腦後。

「幻心定魂!」

無量終始法,再次吞噬三十三天陣之力,匯於那寶鏡內。

龐大的元力靈能,一瞬間就突破了鏡中一層層的禁制封紋。

一道青光照下,定在看了那黑麒麟身上,立時就使這頭聖境巔峰的神獸,再無法動彈。

穹境再震,卻是太始魔君,再次轟擊著那虛空壁障。

惱恨心焦之下,力度強了之前近一倍不在。

宗守一時也懶得去理會,有三十三天陣,有秀觀在。這蒼生穹境,總不至於被外域界河中那幾位至境打塌。

只需小心一些,不讓這頭幾乎已經到手了的黑麒麟,被那太始救走就可。

自己的『私事』辦完,心滿意足,接下來就是公事了。

而這一刻他的目光移轉,終於落在的了那董仲舒與星邪二人之身。

二者依然沒能從穹境之內脫身,此刻神情皆是煞白一片。

那董仲舒立定在空中,鐵青著臉道:「昏君!你這是要與我儒門為敵?蒼生道無君無父,平等之說,有違聖人禮法,教義等同於邪魔。你今日助紂為虐,遲早要有你苦頭吃!你大乾基業得來不易,莫要落到二十載即亡——」

宗守目光一閃,而後輕笑著搖頭:「宗守從不覺得自己,就比他人高貴。國需禮法,卻不該等級深嚴,只為束縛那萬民百姓。民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行愚民之策,視民為草芥,當真有用?被欺壓了,活不下去,終究是將造反,要鼎革天地!」

又道:「孤心胸能容蒼生道,能容百家學說,自然也能容得下儒家。只是以現下儒家所為,說不定有一日,孤會再行焚書坑儒之舉。禮教害人之例,民間比比皆是,也真正是罄竹難書。親親相隱之教義,更有害國法,大乾定然是要禁絕的——」

「焚書坑儒?好,好,好!」

宗守言語未盡,那董仲舒就目眥欲裂。口中連道了數聲好字,面色漲紅。

「不意這雲荒之末,居然又出了一個同那始秦皇帝一般的暴君。始秦之後,歷朝歷代,昏君以你宗守為最!你要焚書坑儒是麼?我儒門就等著你!」

穹境之外,那朱子同樣是氣怒攻心,目中怒意狂湧。

卻又本能的略覺不對。這宗守的身上,似乎有了某種變化,與天地應和。

既令他覺的恐懼,又莫名其妙的,居然有種『親近』之感。

「怎麼回事?這感覺,怎如此怪異——」

儒門不通望氣之術,可朱子成道之前,精研道儒法三家典籍,也算是略略通曉。

然而此刻當他聚靈於目,看到的卻是一片空白。

可這非但是未令他安心,反而更有錯愕怪異。

此時無能他望見什麼,都不會感覺奇怪,卻獨獨不可能是空無一物。

宗守為雲界東南之霸,大乾仙君,七十六處世界之主!

此人王氣,正應當是在鼎沸極勝之時!

是秀觀?

幾次試圖破開那層人為障礙,卻都無果。朱子目光,立時就看向了秀觀,此刻只覺是無奈萬分。

有這位世間至境第一人,出手遮蔽。那麼此世之中,估計只有寥寥數人,才能真正洞察宗守命格。

可這一位,到底是意圖隱瞞些什麼?

秀觀卻笑而不言,渾未去理會。

宗守在世聖王,道合於天,豈能在這時令你儒家知曉?

昔年羲子被諸教聯手算計,此時的他。也只是收些利息而已。

宗守那邊則搖了搖頭,這位董聖,真不可理喻。

也懶得再與這人爭辯,直接肅然凝聲道:「我持劍陣,稍後難以分心!請秀觀師伯,龍影師尊,玄霜師尊,元靜師伯助我!」

龍影四人聞言,也皆是面色一肅。知曉今日一戰,已到了最後收官,也是最關鍵之時。決定最後,戰果如何。

秀觀目光微斂,似笑非笑:「敢不從命!」

銀色的光圈,繼續擴張。封鎖穹境之餘,也是死死的,把董仲舒與星邪二人,繼續困在穹境之內。

龍影則神情不變,淡淡道:「自當全力以赴!」他週身雖無什麼動作,可那劍意卻更是純粹,直透穹境之外。

元靜散人卻是嬌笑之聲不絕:「要封禁麼?董仲舒,當年你與鄭玄,一同圍殺我師尊之時,可曾想到過自己也會有今日?對了,還有星邪道兄——」

林玄霜雖未說話,卻真言念動,一點點白露光華,漸漸聚與宗守週身。

宗守直覺週身真元生機,當真是一瞬間就恢復到了鼎盛。

以仙境修為,借助王道武學強控劍陣造成的那些暗傷,頃刻就消除了大半。也徹底掃除了他的後顧之憂。

心中暗暗感激,宗守的意念,卻更凝聚。

天空中靈能鼓蕩,循環不休,更多的天地意志,被劍陣強行裹挾了過來,與那劍力結合。

僅僅一息之後,那空中七劍,就又是一聲嗡鳴。

尤其煉神,鳴響的最是強烈,劍靈中傳過來的意念,興奮無比。

「就這麼高興?唔,仇敵麼——」

羲子隕落,這煉神劍靈,自然視這董仲舒與星邪二人為愁。

故此哪怕是同為至境的『琨銘』死去,也沒令煉神劍感覺到高興。

只唯獨這兩位,也它真正在意的人。

宗守毫不猶豫,就已操控著劍陣,鎖定住了實力較弱些的星邪。

而後者面上,也微微發白。然後是毫不猶豫,就又開始全力掙扎。

宗守目光未變,卻閃過了一絲不屑之色。

這時候拚命,有用麼?

「斬!」

那龐大的天道之劍,再次急墜下來。沛然不可抵禦之力,就在交擊的剎那,就將星邪丟出的幾件頂尖仙器,轟碎了開來。

這時星邪身側,卻又有一隻擎天大手,同時傾向探入。

宗守目光微瞇,未存神去望,就知這必定是那無上元魔李別雪。

當年的雲界三位魔祖,自羲子身亡那一戰後,只剩兩位。

二人在雲界,素來都是唇齒相依。這個時候,是不能不救。

宗守卻全未在意,只把那天道劍意,作勢稍稍偏斜,似乎要轉而鎖定住李別雪。

那位無上元魔明顯一驚,探出的手,有如遇到燙手火焰一般,疾縮了下去。

將此人迫退,宗守也再不留手。把所有的劍力,都往那星邪宣洩而去。

「十天之前,數百位同門隕滅之仇,要向踏世天君你取還!」

聲落的剎那,星邪的整個肉身,就猛然崩離,化作血粉碎散開來。

只是那元魂,依然不散不滅。不但堅凝不散,掙扎的力度,反而更是增強數倍。

宗守嘿然冷笑,手中印決一引,那身後的九重金塔,就帶這至少兩成的三十三天陣之力,飛凌了過去。

「給我鎮壓!」

那金塔見風即漲,須臾間擴開千丈,然後轟然墜落。

把那星邪的不滅之魂,硬生生強行鎮壓在了金塔追下。有整個三十三天陣加持,絕不愁此人逃脫。

此時那劍力已盡,宗守散去殘餘,蒼生七劍,又一次開始蓄力。

不過就在此時,那董仲舒的週身血肉,轟然炸裂。

竟然是主動炸開肉身,強行把那穹境壁障轟開。

第1024章 至境之劫

龍影幾人都略略驚異,現出了幾分訝色。

宗守先對星邪出手,他們深為讚許。怎麼看,這位儒門董聖,都不像是不顧顏面,心狠到自爆自己肉胎,也要逃遁離去的人物。

反倒是星邪,出身魔教,更狠得下心腸。對別人狠,對自己也同樣狠絕。

然而這董仲舒,真是果決到出人意料。

「逃了?果然不愧是八千載前誅滅萬家學說,使儒門獨尊雲界的至境聖尊——」

宗守目中微光閃爍,卻依然不曾停下那劍陣運轉。

蒼生七劍持續不斷的提聚著那天道意志,使劍勢漸漸攀升。

而那秀觀,此時則搖頭:「董兄好決斷!只是今日若容你逃走,秀觀就對不起師兄——」

數道半月型的銀光,忽然從他袖內穿出。

自蒼生穹境戰起,卻是他第二次動用兵刃。月刃穿梭,直擊那在穹境之外接應的朱子。

「神兵?」

那朱熹面色微變,卻並慌亂。口中一聲輕吟,就見一隻赤色的狼毫大筆飛出,在虛空繪畫,鐵畫銀鉤般的書寫出了四字——格物致知!

瞬時整個虛空,都被定格。一時間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規法,所有的法則,都彷彿從內到外,都梳理了一番。

那幾道銀色月刃,擊在其上。卻都靈光大消,被反彈而回。

不過這時,宗守禦控的蒼生劍陣,終於再次準備妥當。

「殺!」

意念一起,那廣達萬丈的蒼色劍光,就再次帶著點點星光,再次激斬而去,破入虛空之內。

那朱子擋過了月刃,便避不開這一擊天道之劍。

轟!

當又一聲使虛空都搖晃不休,幾乎崩跨的震鳴過後。那蒼生劍光,直接便把董仲舒殘餘的部分身軀,連帶著那至境不滅之魂,徹底催跨衝散。

餘力未盡,甚至將朱子那小半個手掌,也一併斬碎!

董仲舒被一劍魂滅,那朱子卻反是神情一鬆,輕呼了一口氣。

早在宗守展開那焚世之火時,就已知曉今日董仲舒絕無幸理。

而此時董仲舒雖亡,卻終是不曾被鎮壓。至境不死,只需身亡之後,不被人動什麼手腳。那麼至多四五千年,就可復生。

董仲舒在身『死』之前更已有準備,復生之時,當還可提前不少。

也沒去在意那右手上的傷勢,朱子目光寒絕,冷冷地再次注視著穹境之中的宗守。

「好一個大乾帝君,好一個無量終始佛,朱熹領教了!你既然定要自絕於我儒家,那也就怪不得我朱熹。今日一切,我儒門必然有報——」

說完之後,就已是直接跨越了虛空,直接離開了此處。

穹境之內被三十三陣與焚世之言封鎖,在三十天陣穹境之外,卻是無妨。

而那李別雪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今日之後,雲界之內,我必教你大乾鏡內烽火連天,永不得安!」

那聲如鐵戟交擊,宛如來自與九淵之下。

太始魔君卻再未多言,只是一聲冷哼,直接離去。目光堅凝,知曉今日之後,就是死敵。那宗守敢於出手,自然不會畏懼。再多說什麼,也是無用。

來日方長,一個仙境螻蟻,居然就感挑釁於他。與他爭奪終結之道,甚至強奪去護駕麒麟——

不知死活!

雙手捏緊,太始猛地一跨步,就離開了這片虛空界河。

今日痛徹心肺,也大丟顏面。他實在不願多呆片刻。

再留在此間,被對手譏嘲麼?

至於清玄太黃二人,卻是早在琨銘死後,就已先一步離去,不見了聲息。

而此時的穹境,也再次恢復寂靜。直到數息之後,秀觀才忽又冷聲而笑。清朗之聲,這一刻卻傳徹虛空。

甚至十數個世界之外,都可耳聞。

「元江!你今日犯我蒼生穹境,卻需給秀觀我一個滿意的交代!否則勿怪我出手,打碎你們龍族那四方龍宮!」

遠處的元江,身形陡然定住。這一刻,他鬱悶到幾乎快要吐血。

卻同時皺起了眉,真的開始發愁起來。

龍族與蒼生道之間,本無恩怨。可今日之後,情形卻是不同。

今日他為誅殺敖坤,闖入蒼生穹境,這理由也說得過去。卻千不該萬不該,是在蒼生道生死存亡之際。

若蒼生穹境今日覆亡了,那還好說,可偏偏最後的結果,卻是蒼生道大勝!

反是儒道魔三家,損失慘重。

而他元江,卻是將這蒼生道幾乎得罪至死!是擁有三位至境修士,已經重新站在了雲界巔峰的蒼生道——

忽然心中一動,元江回望身後。感覺那處本是縈繞不散的天地偉力,此時已消散了整整泰半有多。

「魏旭?」

元江的瞳孔,頓時微微一縮。觀那劫光,分明只有最後一擊之力。

不由是心中再悸!

魏旭此人,他有聽聞。只以鏡映他人的大日真法,就闖下了大日刀聖之名,在諸多聖境之中,位列翹楚,可見其積累之深。

此人無有了外擾,渡這至境雷劫,當是十拿九穩。

如此說來,今日之後,蒼生道內,將擁有四位至境聖尊?

不禁是頭疼萬分,如此強橫實力,即便是兩萬載之前,仍擁有雲界,全盛時期的龍族也需正視。

今日趕來,只因道門允諾之物。可最後的結局,卻是得不償失。

「居士為何啞然無語,可是無言以對?」

秀觀繼續冷笑:「今日之事,你元江也已見證。你族敖坤,對我蒼生道實有再造大恩。老夫我不管你龍族是何規矩,與他有何恩怨。今日之後,你龍族至境,一旦動他一指一發,我秀觀也必定要斬你全族!那時無謂我秀觀,言之不預!」

那元江面色漲紅,目中怒意狂湧,卻又強壓了下來。

此時的秀觀,的確有說這句話的資格。

雲界至境第一人,一個以再尋常不過的玄黃大力決,就證道永恆的人物。一旦有了幫手,其一身神通,足可令龍宮戒懼。

也知曉此人之意,是想要敖坤與瞬空龍族的恩怨,由二者自己解決。

四方龍宮,皆不得插手此事。

如此倒也使得——

可難道真要向蒼生道低頭不成?

第1027章 麒麟之殤

蒼生穹境之內,敖坤神情感激的,朝著秀觀一禮。

「前輩多謝了!」

有這位雲界至境第一人之言,龍宮要對他有什麼動作,就不得不仔細考量一二。

至境聖尊若不出手,至境之下,他與敖怡已可無視。

秀觀卻覺受之有愧,搖了搖頭,苦笑道:「是我蒼生道欠你,為元靜師妹再造至境道基的大恩,哪怕助你了斷當年之仇,也是應當。不過眼下,以我蒼生道之力,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這一戰雖是了結,打滅了三位至境聖尊。將其中一人封印,其中琨銘董仲舒,亦需五千載才可恢復,可謂是重創。

然而蒼生道滿世皆敵的處境,依然未改。

且若他所料不錯,這一戰應該還不算終結。

在安定下來之前,蒼生道的確是抽不出多少餘力,去助敖坤。

敖坤倒是神情淡然,並不以為意,心下已足夠感激了。

他能脫困而出,從龍影與清玄的賭約中脫身,是因魏旭將宗守引來。

而悟得存在消亡之法,也因宗守之故。

欠的太多,今日也不過只償還部分而已。

此時這場大戰,已然塵埃落定。穹境之內,是狼藉一片,滿目瘡痍。

除了五座劍台,那重金塔之外,無一處完好的建築。

三十三天陣雖是強力,卻不可能真正把所有的外力力量,都導引入虛空。

至境修士渡劫,更需以毀滅一個世界為代價。雖是羲子才華無雙,其中大部分溢散出的劫力,都被三十三天陣轉為己用,化為護持穹境之力。卻也有不少,依然在穹境中四處衝擊破滅。

在最危急的那段時間,大陣就只能全力庇護穹境內十七萬修士。於是這些學宮,就徹底遭了秧。

不過當南面天際,那最後的劫雲消散。七彩色的霞光四溢,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強橫意念,從那處方向,舒展了開來。整個穹境中,依然是歡聲雷動。

「成了!座尊已然完劫,從此之後,長生久視——」

「我蒼生道今日先有玄霜祖師回歸,再有元靜祖師補全道基。魏旭又渡劫成功,踏入至境。實是三喜臨門!」

「四喜才是,琨銘星邪還有那儒門董聖,我蒼生道三位大敵,都被斬落。不足為喜麼?」

「自然是喜!至今都不敢相信,我蒼生道,居然勝了——」

「多虧了羲子祖師留下的蒼生七劍,我蒼生道的萬仙幻空三十三天陣,也不愧是雲界內第一守護大陣。只是若無那人,今日多半是要落到宗滅人亡。」

「是談秋師祖麼?不對,該說是宗祖師才是!」

方才在眾多至境之前,秀觀親口承認了宗守乃他師侄。眾人自然也明悟,這一位在蒼生道的身份,必然是二代嫡傳弟子之一。

也確實當得起,今日這一戰。宗守先坐鎮九宮劍陣,後執掌煉神,操控蒼生劍陣,無不完美。

劍道上的驚人天資,可謂是展露無疑。

「那就是血劍妖君,乾天國主?」

「是我蒼生道的救世之主!」

「煉神劍也只有他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

「當初就覺大乾治國之法,與我蒼生道相合。原來宗師祖,真是我蒼生道弟子。」

「這一戰,妖君他才是居功至偉!滅殺三十萬道兵,斬殺星邪琨銘,當真爽快!」

「那董仲舒說要修史,抹殺我蒼生道,可現下如何?」

「方纔諸位,可聽到了其誓其言?孤雖非民選之君,卻知水能覆舟亦能載舟之理。故此賦民以權,垂拱而治。在孤治下,有貧富之別,有強弱之分,卻絕無貴賤之分。以法治國,使強不欺弱,君與民同,枉法則斬——」

「誓以平等待治下萬民!誓佑此天下蒼生!」

一些弟子,是眉飛色舞,複述著這些言語。眸中異輝閃動,再想及當時千鈞一髮的險況,都只覺是蕩氣迴腸,心中舒暢。

「宗守從不覺得自己,就比他人高貴。國需禮法,卻不該等級深嚴,只為束縛那萬民百姓——此言真深得我心。」

「宗師祖自然是好的,只是此言與我蒼生道教義,略有些不合。」

「什麼不合?沒見連煉神劍,也認可了麼?傳說煉神劍靈,乃羲子祖師當年以自己一點分魂,鑄造而成,幾乎等同羲子祖師的分身。既然認了宗師祖為劍主,自然也是認可其道——」

「我蒼生道要長存於世,終須妥協。」

「以法治國,無論種族,萬民萬仙,皆一視同仁!不能實現真正平等世界,卻可使治下子民,公平之世,公正之法。能做到這一點,已是不錯!」

幾乎所有的視線,都在看向了宗守。目中神情各異,有熱切,有感激,有興奮,也有期盼。

宗守此時,卻暫時無心思理會。此時是全心全意,在將那頭黑色麒麟壓制,做著公器私用的事前。

這頭半步至境的變異神獸,實力太強,境界也超出多日。

也只有今日,他同時操控三十三天陣與蒼生七劍,才可將其全面的壓制下來。過了這一次,便只有請秀觀相助。

雲界第一至境,自然不可能奈何不得這頭麒麟。

然而終究不及他這個嘯日的主人出手來的名正言順。其實也是一種自我安慰,讓嘯日稍後吞食其本源之時,可以無心理負擔。

此時整個三十三天陣之力,都加持在了這頭黑麒麟之上,一層層的擠壓捆鎖,不斷的消磨。

而蒼生七劍,則導引著天地之威,一寸寸的碾壓那麒麟元魂。

宗守小心翼翼,生恐自己引來的力量過重,使這頭聖境神獸,當場就瓦解了。

而此時嘯日,也從他袖內衝了出來。仍舊是一條小土狗的模樣,用鼻子猛地一吸。

就有一團團旁人肉眼難見的氣息,被它強攝了過去。

麒麟食氣而生,正統的聖獸麒麟,食的是世間之『善』,是祥瑞的象徵。

而黑麒麟則食的是世界之『惡』,是災難預兆,所至之處,大地乾涸,戰亂頻生。

然而二者的本源,卻是差相彷彿,甚至可互相轉化。

宗守對麒麟一族的秘辛,不甚了了。卻只見這黑麒麟不斷的嚎叫,無比的憤怒惱恨,哀涼不甘。那本來澎湃的力量與修為,都在以驚人的速度在衰減。

那本源獸丹,被嘯日攝取,竟然化作一絲絲氣液,流湧了出來,被嘯日無情吞噬。

而後者的氣息,則在瘋狂增長。本來是出入仙境中期不久,可只這短短的一瞬,就衝入到了仙境巔峰,幾乎要闖入神境的境界。

「這土狗兒,若真是把這頭黑麒麟全吞掉了,該不會一路衝入到聖境去?」

宗守暗暗驚異,忖道若有一頭聖境麒麟護身,那可就真不錯。

這次回來,是真正賺到了。

只是就在他臆想之時,身後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傳來。

「黑白麒麟間互相吞噬,我還是第一次得見。本源轉換,幾無瑕疵。有此機緣,你這頭麒麟,怕是只需短短幾日,就可踏入聖境。不過若依我見,師弟你還是悠著點為妙。你這麒麟,畢竟肉胎元魂還有缺陷,太過弱小。過早衝擊聖階,不是什麼好事。最好是壓上一壓,到神境為止。待百年之後,又或別有機緣,肉身穩固,就可一步到位——」

說話之人,正是魏旭。渾身衣飾破爛,幾乎無法蔽體,可以想見方才渡劫時的凶險艱難。

不過此時的魏旭,卻是神采奕奕。氣度懾人,哪怕是穿著乞丐裝,也依然風度翩翩。

宗守疑惑的看了魏旭一眼,然後又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秀觀。

聽起來似是有些道理,不過還是要詢問後者,這為雲界第一至境的話更靠譜些。

「此言倒是不錯!」

秀觀輕笑,行至宗守身旁,待得嘯日的一身氣機,堪堪踏入神境之時,就伸出一指,在它的頭上一點。

立時一道紋印,出現在了嘯日的眉心處。

那黑麒麟的本源之氣,雖還在源源不斷的被嘯日吞噬,卻已不再強化其氣機獸丹,明顯已是被封印住,存於眉心之內。

嘯日卻不去管這些,明顯還是輕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繼續瘋狂的吞吸。

宗守的神情,卻是怔住。這個小傢伙,進入神境之後,居然沒有天劫?

「它的天劫也被我暫時壓下,拖延百日。那個時候,它應已能將這次收穫,消化部分。此處才經歷至境大戰,更殘餘無數至境大道碎片,魏旭又才在此地完劫。已非是渡劫佳所,在此悟道倒是不錯。」

十餘位至境在此交手,使這蒼生穹境之內,殘留有無數的『大道之痕』。

更有三位至境的血肉,碎散在這附近,對修者而言,更是莫大機緣。

琨銘方才身隕,雖說大半肉軀,都被宗守的無量終始法吞噬。

可仍有部分,四下散開。宗守方纔,就親眼看著那片荒漠之地,在頃刻間化為了沃土。

然而此處,也真真正正,不是渡劫的所在。此戰之後,這蒼生穹境內,必定被無量的天地意志關注。

第1028章 黑白麒麟

然而也算是因禍得福,穹境之內雖是殘破。可兩千載之內,這蒼生穹境中,都將是一處修行聖地。

至境之血浸染,碎落無數大道碎片,至境意念的殘留,聖尊交手所遺的『道痕』。對修士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更難得的是,這些都在三十三天陣的控制之內,發生意外的可能小之又小。

而今日有緣在此觀戰的十七萬蒼生道修士,不出意外的話,定然會有大量的人,在短時間內進階更高層次。

「不過,這頭黑麒麟,卻也未必就要全數由這小傢伙吞噬了。」

宗守一楞,望著秀觀,頗有些訝然。

聽這位師伯的意思,是要將這黑麒麟留下?可是此獸,卻是災難化生,世人惡念所聚。所過之處,都將有不祥之事。

世間之人,是避之唯恐不及。

「說的不錯,這個世間,至善至惡都不是什麼好事。就如你的始終之道一般,光暗交織一體,彼中有我,我中有彼,哪裡分得清?哪怕是日當正午,也有陽光照不到的所在。即便午夜之中,亦有光明存在—。」

說這句話的,卻是龍影,此時也踱步過來。許是這次大劫已過,又償還了魏旭的人情。這老頭的臉上,正是笑意盈盈,一臉的輕鬆。

「這頭黑麒麟,別人都養不起,除非是十惡不赦之人,又或如太始那般蓋世強者。可在你而言,卻是得天獨厚?對你與嘯日而言,也有莫大好處——」

宗守一怔,得天獨厚?莫大好處?龍影這言,到底何意?

說來他宗守一聲,壞事也做了不少。然而大抵是光明磊落,無愧於人。

可沒那麼多的惡氣,滋養黑麒麟這種食氣為生的惡靈——

那嘯日卻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繼續大口的吞吸黑麒麟的氣息本源,儲存在眉心中的印痕內。

「是人心,王道之氣中再怎麼純淨,也有污穢之物。世間之事,都有黑白兩面。否則這黑麒麟,又因何而生?宗守你若有這頭黑麒麟在,引為護駕,那麼至少可以抵得十件九霄塔——」

秀觀直接點醒,然後就在那頭黑麒麟,神情漸漸萎靡,一身真元已跌落到聖境之下時。

驀地又是一指探出,同樣點在了這頭變異神獸的眉心上。

頓時一生生異常的爆響,從黑麒麟的體內傳出。

這頭異獸的神情,則更是痛苦不堪,滿眼都是失落憤怒之色。

宗守不用看,就知這是秀觀,已經毀去了太始在這頭黑麒麟身上種下的神念印記。

他心中依然在為秀觀方纔之言震撼,有如狂瀾驟起。

十件九霄塔?那幾乎就可抵得兩座阿鼻皇座了。

所謂的九霄塔,就是魏旭給他,那尊九層金塔之名。是一件王道法器,也是三十三天陣的控陣中樞之一。

在得到阿鼻皇座與幻心鏡之前,宗守一直是依靠此物,鎮壓那王道之氣的侵染。

若真如秀觀所言,那麼這所謂王道之氣對他的影響,就真正將是微乎其微。

只是此獸,又該如何制服?這黑麒麟跟隨太始,應該已至少三五千年以上。

不可能只是下一些禁制,就可輕易降服。

麒麟高傲,黑麒麟也同樣如此。

嘯日是因其父托孤,被他那什麼勞什子的聖王之氣吸引,又當他是父母一般,這才降服於他。

而這黑麒麟,卻分明已是存了死志。哪怕是以秘術禁制了,待他一旦鬆開控制,也必定要立時自絕。

「拙!」

一聲道吟,打斷了宗守的思緒。回過神時,只見秀觀竟是一把抓住了黑麒麟之頭,銀色的光紋,猛地滲透了過去。輝煌浩大,在黑麒麟的身軀之上來回掃蕩。

隨著一陣陣嗡然聲響之後,那黑麒麟眸中的抗拒憎恨之色,終是冰消瓦解。眸子裡,漸漸全是茫然的神色。

那本來透著黑暗瘋狂意味的目中,竟是隱含著幾分純淨無暇。

宗守劍眉一挑,意外不已。終是知曉了秀觀的打算,竟赫然是以其舉世無匹之力,強行洗去了這頭黑麒麟的每一點記憶,使其元魂之內,徹底的純白如紙。

大約半刻之後,秀觀的手中,又產生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那黑麒麟的身軀,隨之收束,化成了一個黑色的暗球。

然後就在宗守,正茫然不解其意時。秀觀的手,就又猛地點在了宗守的眉心之間。

瞬時滔天之力,湧入他的神霄泥丸,最後直接撞入到的元魂之中。

一束黑光投入,直接就撞入到那黑洞法相之中。

宗守吃了一驚,滿眼都是錯愕之色。第一時間,就體內元魂。

法相並無什麼不妥,那黑洞法相,也仍是穩固。

不對,應該說是更穩固了一些——

內中似有一生物,正是孕育托生於內。

「此獸元神記憶,都已清洗一空,所有意識,一片空白。有如初生。本源被吸走大半,已然重創。在你那暗黑大日法相中修養沉湎,最是合適不過。」

秀觀也覺出宗守,有了幾分惱意。卻淡淡笑道:「此獸一旦蘊養復甦,再復靈識,就必定會是你的天生護駕。依托你的無量終始法而生,對黑暗終結之道,根基更將純粹許多——」

宗守半信半疑,不過既然是第一至境之言,定然不會有假。如此判斷,也必有其依據。

心中卻覺有些彆扭,畢竟自己的元魂裡面,多了一頭凶獸。

若是某一日發起飆來,會不會讓他神魂俱滅?

還有嘯日,自那黑麒麟鑽入他的黑洞法相之內,就神態焦急的,圍繞著他轉,發出一聲聲不滿的嗷叫。

宗守初時不明其意,慢慢的明白了過來。這個小傢伙,居然也想闖入到他元魂裡面去。

居然是在那頭如今已無意識的黑麒麟——

這個小傢伙,難道當自己的魂海,是獸籠巢穴之類的東西麼?真是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也無妨的!」

龍影在旁,似笑非笑:「你的終始法相,最講究的就是平衡之道。那無量黑日裡,既然有一頭黑麒麟鎮壓。那麼與之對應,無量白日中,自然也需一隻聖麒麟坐鎮。」

第1029章 小金福緣

「只是你需謹記,即便有黑麒麟為護駕,也絕不可多行惡事。治國更需慎而又慎。若是有一日,被這頭惡獸反過來,壓制善面,必有大禍臨身——」

秀觀神情肅然,言中帶著警告之意。「那時即便是我,估計也只能護你一人。這兩頭神獸,怕是多半保不住。」

宗守搖了搖頭,對是否將嘯日也收入到魂海,仍舊心存猶豫。

他心性如此,太惡的事情,是決然做不出來的。

不過卻不能管住人心,王道之氣是人心所聚。也是治下百姓,對他的期冀與觀感。

若然國內政治清明,國泰民安,子民自然是善念居多。可若是倒行逆施,民不聊生,就會有惡念凝聚。

偏偏他自己,不能感覺得到。史上許多明君就是如此,晚年不知不覺,就做了許多糊塗事情。

雖供養著司天監,太常令這一干祭祀。其中本事強些的,更可觀望王氣。卻限於天地所制,不能提醒。

收服這黑麒麟,好處是不少,可後患也大。

可卻知曉秀觀與龍影此舉,是以這兩頭神獸,代禍之意。

今日他所作所為,似乎得到天地認可,甚至還被說成是在世聖王。

可誰能保證,他一應所位,就永遠正確?

這個世間,絕無真正完美無缺聖人——

所以要放權於下,把一切之事,都推於公斷。這既是逃避責任之舉,卻也是避免自己犯錯。

之所以不願把嘯日,也收入白洞法相之內,也是因不願把這頭小土狗兒,當成替罪羔羊。

有黑麒麟在,二者既是彼此為敵,也有了伴生的關係。

若真有一人,他做下那些人神公憤之事。那麼這個小傢伙,想要離開他都不可得,要一同衰亡。

「麒麟食氣而生,離不得你,師弟即便不情願,可等到一段時日過後,它依然是脫身不得。此法也只是暫時有些風險,待得他日師弟入了至境,就可無憂——」

魏旭也笑著勸了兩句,不過卻未有繼續在此事上糾結之意,轉而詢問:「師弟那只萬象可曾帶在身?可否取出一觀?」

宗守心中更是疑惑,卻還是把小金招了出來。本就纏繞在他手臂上,宛如護臂。

此時團聚在他手中,彷彿一個金色的果凍。居然有兩隻大眼睜開,水汪汪的看著在場幾人。

「世間排名前五的絕頂神獸,果然使人驚奇!」

魏旭一笑,接著那手指間處,就忽然裂開。連續三滴金色的血液彈出,打在了小金的身軀之上。

「今次你師兄我能渡劫,師弟你居功至偉。我身無長物,無以為謝,只能以這三滴精血,助你這只靈寵,再上層樓。」

「師兄——」

宗守悚然動容,魏旭說的是輕描淡寫。可那三滴赤金血液,卻生元旺盛。內中更包含著無比玄妙深奧,又浩大無儔的氣機。

分明是魏旭的本命精血,內中包好著他這師兄,對鏡字一道的領悟。

說是精血,卻等同是一本無上道經,以及三枚仙品靈丹的結合體。

而似這等樣的精血消耗,哪怕魏旭身為至境聖尊,也需至少三五百年才可修復。

那小金卻也是機靈,不等宗守開口拒絕,就飛速的把這三滴精血,吸收了進去。

原本就已突破了仙境,此時卻也如之前的嘯日般,真元瘋狂的增長。身軀則慢慢軟化,漸漸陷入沉睡中。

宗守張了張口,只好把推拒的言語收回來。

他這次本來是想謀求祖師堂裡的幾件鎮宗之器,被魏旭這麼一來,卻是沒法開口了。

心中腹誹不已,宗守卻又生出了幾分期待。萬象擁有的是擬化神通,與魏旭的鏡映,雖不是同一種道,卻有相同之處。

吞噬了無相神魔的元晶,又經魏旭傳鏡映之法,未來不知會成長到怎樣地步?

心中卻仍可惜,那祖師堂裡的那些鎮宗仙寶,頗有幾件是出自羲子手筆,也至今無主。若能拿出來,說不定也有晉陞神寶的可能。

這個魏旭師兄,多半是看出了他的企圖,提前封他之口。

實在是老狐狸一隻——

暗暗咒罵,宗守面上卻假惺惺的道:「師兄何需如此?真教師弟愧疚難安。師兄渡劫,正是穩固根基之時——」

魏旭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宗守打住。然後神情凝然:「師弟你可知這一戰,還未結束?」

宗守眉目一凜,眸中現出了冷厲之色。

確實還不算是結束,道魔儒三家今日狼狽敗退,豈會善罷甘休?

也絕不會願意,蒼生道就此崛起。

今日雖有三位至境修士隕落,然而整體實力,依然穩壓數籌。

這蒼生穹境,他們無奈其何,卻大可從外著手。

——蒼生道的礦脈,各處的附庸勢力,三宗六門,甚至還有他的大乾。

前幾家也還罷了,並非不可棄,最多雙方四教之間互毀。

唯獨大乾,乾天山,他放棄不了,必要要拚死一戰,也是蒼生道的必救。

道儒二教因他而受挫,損失慘重。在大乾上報復回來,也非是什麼不可想像之事。

「清玄輕傷,太黃脫身之時,亦元氣大虧。二人忌憚焚空陸家,多半不會對你直接出手。朱子需先護董仲舒元靈,使之能夠在幾千載後,成功復生。幾人都不會直接出手。太始斷去一臂,也同樣需一段時日療傷。唯可慮者,只有無上元魔一人。然而這一位,也獨木難支。」

元靜散人這時也是步空而來,冷笑著道:「今日諸人都損傷非小,便連那五具神尊,也耗去不少神力。以我觀之,至境之間,暫時不會再生大戰。這三教要找回顏面,就必定要從人世之爭著手。你雖一劍,斬去了雲界三十萬道兵。可大商仍有千萬大軍,而道門也依然有五萬以上的紫麟焰槍騎全身而退。一旦合力,一齊向西,足可粉碎一切!」

人世兵爭麼?

宗守忽的心中一動,看向身前仍舊在轉著圈的嘯日。

這隻小土狗兒,似也覺不對。抬頭上望,只見周圍幾人,都是似笑非笑注視著自己。

第1030章 道門之劫

幾乎同一時間,在距離足有數萬里遠的道靈穹境之內,氣氛卻是一片的淒涼壓抑,黯淡沉悶之極。

「敗了,三教聯手,居然也還是敗了——」

「怎麼可能?」

「九位至境聖尊,還有五位神尊聯手。居然也還是打不破一個蒼生穹境?」

「可怖的三十三天陣,可怖的蒼生七劍!」

「萬年前半步真境留下的後手,居然如此之強。」

「若無那大乾妖君宗守,這七劍又怎可能何必,那三十三天陣也無法完成——」

「這個暴君,實在是罪魁禍首!當年我就覺奇怪,大乾與蒼生道走的太近了些。」

「琨銘祖師都隕落了。」

「肉身碎滅,好在還可重聚元魂。」

「若然慈悲道君還在,這一戰未必就會如此結局——」

「胡言亂語,這句話豈是你能說的?」

道宮之內,晴明立在一座雲橋。頰旁兩行清淚流下,一雙玉手緊緊的捏著,銀牙咯崩作響。

又是宗守,那個昏惡之君!

前次幾乎將她斬殺,這一次,卻又是她的至親——

雖說至境不死,幾千年後就可重聚元魂。然而一當想起,這五千載都不能見面,卻依然的痛徹心肺!

若然她晴明夭折,若然不能得到,說不定這次之後,就是天人永隔!

真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

掃視著整個穹境,只見四處都是盤坐調息養傷的修士,大多數人都是神情灰敗。

除了此戰大敗之因,使諸人心緒低落,更因宗守那一劍。

雖有清玄阻攔,未能將道門八十萬弟子真正斬殺。

然而也有許多道門弟子,被天道意志波及衝擊,神魂受創。

若渡不過這一關,這部分人一生都難再晉階。許多本來頗有天資的弟子,可能就這樣荒廢。

此是道門之殤!道門大劫!

晴明的眼中,頓時現出了茫然之色。便連緊握的拳頭,也微微鬆開。

此時的道靈穹境,三千道門,都已然衰弱到了極點。

琨銘身亡,兩位道君教主亦受傷不淺。

與魔門聯手,本就有諸多弟子反感。此時的教內宿老,三千道門,對穹境與道君怕也不乏怨意。

若是度不過這一關,就是教派衰亡之始,還談何復仇?

霍然起身,晴明飛臨至那萬燈窟室外。

她為道靈宮之主,出入此處,本就無礙。此時踏入進去,全不受禁制隔絕。

那些道童,也無阻攔之意。

琨銘雖亡,然而卻是為救清玄脫困而死。晴明在道門中的身份地位,非但不會下降,反而只會更受重視。

而方一入門,就聽太黃道君的聲音響起:「此番確然損傷慘重,不過好在我道門根基未損。紫麟焰槍騎撤回大半,真武劍士,亦幾乎全數保全,清玄師兄何需心憂如此?只可惜了琨銘——」

晴明的面上,再次顯出了黯然之色。

唇角旁更浮起了苦澀之意,紫麟焰槍騎與真武劍士確然泰半保全了不錯。

然而道門真正的根基,卻並不在此。而在於道門之內,這些有望更高層次的真正修者。

畢竟哪怕有億萬道兵,都及不上一位真正的至境可貴。

蒼生道的蒼生七劍,畢竟只是特例。若是離了蒼生穹境,離開了三十三天陣的束縛之力,作用就微乎其微。

需五位至境才可破陣,然而若只是牽制,任意一位至境就可。

偏如今不但門中小半修士前途盡毀,更是人心失散,先有宗守以一人之力,屠絕道門三十七宗。後有今日之戰,數十萬人神魂受創。

前後兩次,受挫如此之重。道靈穹境乃至兩位道祖,都無可奈何,怎能不讓人離心?

「雖是如此,近二十萬弟子,受蒼生七劍衝擊,豈不令人心憂?」

居於室內正中的清玄神色鐵青,難看之至。見得晴明入內,才稍稍分心,和顏悅色的一點頭,眼現出憐惜之色。

「此事終須有個交代,不能讓教內弟子,心存怨恨。今日之後我會閉關,煉製二百枚九轉識元丹,全數分賜下去。門中不分內外,只要確證有傷,都可領取。」

太黃眼皮微抬,透出了幾分訝意。九轉識元丹乃是上品仙丹,是神境修士用以鍛煉神識之物。

可要煉製此丹,卻也需消耗極多靈材。煉製之時,更需煉丹者的心血真元。

即便是至境祭煉,損耗也是不小。故此世間並不常見,神境修士得一,都會欣喜若狂。

如真能把二百枚的九轉識元丹化開分食,倒的確是能化解那二十萬弟子的神識之創。

這萬燈窟內,還坐著道門內近二十位聖境修士,以及諸宗之主。

此時聞言,多數人都是身軀移送,眼中現出了感激之意。

煉製這二百枚九轉識元丹,清玄必定二十載之內,都不能與人動手。

煉成之後,亦會元氣虧損,甚至修為下降,代價不淺。

「若門下弟子得悉,必定會感激師兄這拳拳愛護之心。」

太黃道君訝然之後,就又一笑:「太黃卻也不能讓師兄你專美於前,你既打算賜下九轉識元丹。那我這裡,也拿出六百黃芽丹好了。」

晴明神情再動,回歸穹境之內,就始終提著的心,終於落回原處。

黃芽丹亦是中品仙丹,是太黃道君專有獨門之丹,煉製同樣不易。

九轉識元可復人神識,而黃芽丹則可增人修為。

顯然兩位道君,對道門中的現況,都有認知。拿出這許多仙丹,是存了安撫之意。

清玄太黃幾句言語落下,這萬魂燈窟內壓抑的氣氛,就是一變。

「教內弟子元魂受損是其一,我心憂之二,卻還是宗守此子!即便如今蒼生道有四位至境存在,也不及這人使我忌憚。」

那清玄依然是眼神不虞,鬱鬱寡歡:「此子掌大乾一國,劍道修為,更已通天。如今除了聖境修者可以匹敵之外。在雲界之中,近乎無敵。此子回歸雲界,我道門該如何應對?要誅滅此子不難,卻可能得罪焚空陸家。然而若任由他這般成長下去,遲早是遮天大數,再難搖動。也會危急我道門百年大計——」

第1031章 儒門之敵

說到宗守,萬魂窟室之內,又是一陣沉寂。幾乎所有在場之人,都是神情猙獰,顯出了憤恨之色。

對於這人,道門實在毫無辦法。血劍妖君之名,是以三十七宗數十萬弟子血債鑄就。

而今日琨銘,更是直接就死於其手。幾十萬教內修士因其而傷,恨之入骨。

「若是抹殺不了,其實可選擇合作。」

太黃道君面無表情的接口:「不過因之前諸事,此子已深恨我道門。我道門之中,更有一位至境隕落其手,欲生食其肉者,不乏其人。此仇不可解,這條路算是堵住了。」

說完之後,卻是頗有深意的,看了晴明一眼。

晴明一窒,心中發冷,知曉這是太黃對她,不著痕跡的指責。

說到底,道門與宗守的恩怨,其實只限於道靈穹境與玉清一家。

穹境之內,也早有種說法。道門修者追求的是清淨無為,乃是出世人。

其實真無有必要,與蒼生道死磕。

眾民平等,與道家何干?

這上清一脈,難道是想抽身事外不成?

「自宗守拜入蒼生道起,此怨就不可解。兩腳恩怨,源自雲荒之末,羲子欲取那件開天至寶之時。那時就已注定,道門與蒼生道,只能存一——」

清玄同樣淡淡說著,卻使室內氣氛,微顯尷尬。

這是提醒圍殺羲子的仇怨,絕不可解。

太黃笑了笑,也不在意:「宗守此子,我二人投鼠忌器,然而卻自有不畏之人。太始與無上元君,都恨之入骨。後者罷了,前者卻絕不會畏懼陸家。只是如今需遠避秀觀,療養傷勢,一時不能下手而已。再就陸家,想要此子性命的,亦大有人在。真至不得已之時,你我二人親自動手,也不是不可。故而我教真正需在意的是眼下,此子既然是仗王道武學橫行,那麼就釜底抽薪便是。這也是我道門,唯一能翻轉大勢之機——」

「所見略同!」

清玄也笑了起來,悠然道:「無論是蒼生七劍也好,還是那三十三天陣也罷,都需王道之氣支撐。故此這大乾,也是蒼生道必救之處。」

晴明靜靜聽著,胸中漸漸浮起一絲喜意。

已然猜知清玄太黃之意,三教聯手,實力依然遠在蒼生道之上。

避開蒼生穹境三十三陣,在雲界之內決戰,道門依然有著極大勝機。

這次與蒼生道之間的大戰,還遠未結束!

宗守的大乾王朝,也的確是此時蒼生道,唯一的弱點。

不止是她,這萬魂窟室內的諸人,一時也都是眉飛色舞,神情振奮。

「你我二人看到了,以朱子李別學之智,定然也能想到。這兩位,豈是肯善罷甘休之人?」

正這麼說著,那清玄忽的心中一動,目光透徹了許多,看向穹境之外。

只見東面方向,一張伸展開萬丈餘長的金色卷帛,正在橫蕩空際,遙遙飛向了皇京城的方向。

「是來自白鹿洞——」

正是儒家根本重地,聖人傳道授業之所。

此間諸人,也多有目照虛空之能,亦紛紛望去。

而後就只能一個宏大剛正的雄渾之聲,遙遙傳至。

「今告天下儒生,有大乾妖王宗守,汝我名教,殺我教董聖先師。此人信奉蒼生教義,崇信妖理邪說。在位十載,每每倒行逆施,行種種荒唐之事,窮兵黷武,使民不得安。更欲效始皇焚書坑儒,滅我名教,是為我儒門之敵!」

那聲音赫然瀰漫數萬里之巨,甚至直接傳入到穹境之內。

太黃眉頭一挑,而後笑聲不絕。

「儒敵麼?這是號召天下儒生,以大商為敵。這昏暴之君的名聲,此子估計是坐定了。難得,朱熹道友此時,必定是怒髮衝冠,打算與這大乾死磕——」

即便是大乾國內,此時子民富庶,政治清明。

卻也及不上儒家之人,筆定春秋。

「如何能不怒?儒門董聖死於宗守劍下,幾乎連復生都不可得。這一位,與朱子可是有伴師之誼!」

清玄面色冷漠,眼神陰翳難測。他最疼愛的弟子,同樣死於宗守之手。需要五千載時光,才能復生。

怎能不恨,怎能不惱?修行多年,古井不波的心境,此時也是再無法維持。

「然則今次那大商國君,辛苦經營的三十萬道兵,一日盡毀。只怕此時,正是痛徹肺腑,未必就能應朱子所請。」

要攻滅大乾,必須依賴大商朝之力。

道門之中,二十萬弟子元魂重創,其餘不少也需養傷。

而此時大乾,雖是行精兵之測,也已有三階戰卒三百萬有奇。血雲騎的數目,更達三萬。

而國內武風極盛,尤其是宗守新政之後。最近高手強者,可謂層出不窮。

危急之時,再召兩百萬大軍,也非難事。

若是至境不出手,而聖境尊者,又因雲界意志的排斥之力,境界被壓制。

那麼此戰的主力,就只能依賴大商。

「元辰皇帝麼?他無選擇餘地。若是不肯,就換一個皇帝便是,太靈宗一直扶植遼王。以這一位替代,想來那朱熹也會仔細考慮一二。」

清玄譏諷的一哂,這是他為弟子的復仇之戰,故此是容不得任何障礙。

或者一時還奈何不得那宗守小兒,卻可斬去此人根基。

日後一步步削其國勢,奪其氣運。自可將之徹底扼殺!

「再說他那三十萬道兵,盡皆葬於宗守劍下。又豈能不怒?如此妖君,豈能不懼?」

……

大商皇京城內,風華宮聽政閣,殷御驀地一口鮮血吐出。

猩紅的鮮血,灑在御案中的一張白紙上,顯得是刺目之極。

殷御卻仍覺胸中血氣翻騰,苦悶難當也煩惡之極。腦內一陣陣昏沉,方纔那一剎那,幾乎當場失去了意識。

而到至今,他仍舊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言語,乃是真實。

也不自禁的,是聲色俱厲,目眥欲裂。

「果真是全滅了?我大商十五萬玄鐵陷陣卒,八萬絕箭神弓,五萬元辰血魁騎,全都葬生在蒼生穹境之外。被那大乾妖王宗守,以蒼生劍陣一劍而斬?」

第1032章 親征大乾

巨大的壓迫力,頓時籠罩在殿閣之內。

內侍少監高若身軀顫慄,知曉此時的元辰皇帝,已然怒極,甚至有遷怒之意。

伴君如伴虎,此時即便親信如他,也覺心膽俱裂。

不敢答言,高若是小心翼翼的,將一枚玉簡遞到了御案之前。

殷御冷冷看了他一眼,一把搶過。僅片刻之後,就是一聲虎吼。將手中之物,握成了粉碎!

這玉簡之中,正是那三十萬道兵,被天道之劍一擊粉碎之景。

這一刻的殷御,脖頸幾乎漲粗了近倍有餘。王者之風蕩然無存,卻彷彿是個受了傷的雄獅。

許久之後,才稍稍平復下來,殷御深呼了口氣,怒瞪著翰林院直學士左信。

「幾日前,卿曾說此戰,萬無一失?」

那左信面如死灰,臉上冷汗涔涔。沉吟良久,直到殷御不耐,這才再次開口道:「我教先聖董子,此戰中亦被那蒼生道的蒼生七劍弒殺。此是八千年之後,我名教又一大劫。事前誰都不曾想到,三十三天陣完整之後,有那般神威。也絕不曾料到,那蒼生七劍真如傳言,可以斬殺至境——」

大戰之前,誰都不曾真正在意過,那羲子所留的七口劍器。

也確實沒有人料到,蒼生七劍配合三十三陣,會近乎完美無缺。

甚至連太始那般強橫的人物,也無可奈何。

殷御冷哼了一聲,接著又看重玄:「事前國師曾言,此戰若無變數,則必勝無疑?」

那重玄苦笑,他一世英名,可謂一朝喪盡。

幾年前與孔睿的賭約輸了,料錯了孔瑤。使這位雲界首屈一指的帥才,未來的擎天之柱,背離了大商。成就大乾東南霸業。

這一次仍是料錯,這一錯則是葬送了大商辛苦培育的三十萬精銳道兵。

「這次是臣之過錯!應該是有高明術師出手,阻我衍算天際,不能測度凶吉。沒料到宗守這一變數——」

術算之道,即便至境修士,也不可能擅長。

妄窺天機,自然也被天所忌。走了這條路,基本就是絕了長生之望。

即便是九千載之前,曾經在凌雲宗各處道場留下了『命』字天符,天賦之高,驚動諸界的那人。此時也仍在沉浮掙扎,不能得望大道根本。

故此凡是至境聖尊,雖偶爾也能窺得天機,料算過去未來。可對此道,多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不願!

其實戰起之前,他也察覺異樣。可那時又怎會想到,合九位至境聖尊,五位神尊,一件神器之力,也依然落到慘敗之局?

「高明術師?沒聽說過蒼生道內,有這等人物。」

殷御皺眉,忽然想到一人:「可是那孔睿?」

重玄嘴裡發苦,艱難的唯一頷首。

雲界之內,站在宗守身邊的高明術師,也只可能是這一位了!

短短數年而已,不意此人在術算方面的道行,居然進展如此神速。能在不知不覺間,就瞞過他術算之法。

以他估算,此人倒未必是料到蒼生道必勝無疑,只是把未來一切攪亂,打成了混沌。

可即便只做到這一點,也是極其高明了。

這等修為進境,簡直就是如天助一般——

天助?

重玄心中微動,他是借大商國運來修行,消解災劫。這孔睿身為大乾司天監正,宗守最信賴的術師,同樣也能做到。

卻也不可能似這般快法——

到底是因何故?

「逆臣賊子!」

殷御一聲冷哼,重重的一拍桌角。使身前御案,幾乎崩跨。

「傳旨!凡孔氏一族,全數剝奪官身,下入死獄。十歲以下,則給我流配北荒軍中,任其自生自滅。不得朕赦,不得返回!」

對孔家可謂恨極,這般處置,既是為洩恨。也是為懲罰孔氏上下,壓制孔睿之過。

有這等驚世之才,卻不能為他所知,不能為他所用!

還有一個孔瑤,什麼災星臨世,不詳之人。他若能有這一員虎帥,如今還有何憂?可為一方柱臣!

即便是血戮之災又如何?那是他國之災,大商之幸。

可惡!可惱!也可殺!

旁邊的高若如蒙大赦,匆匆喚來候在殿外的中書舍人擬旨。

殷御卻仍覺是氣恨難平,只是此時,更多的是恐懼之意,渾身發涼。

那三十萬道兵,乃是他權柄所在,也是牽制國內諸多世家,最大的底牌。

此時全軍覆沒,他該如何鎮壓國內?

如今的中央雲陸,雖是表面安寧。卻有無數人,無數的宗派,在為新出現的靈石礦脈,虎視眈眈。甚至為此,故意挑動愚民生亂。

而幾大世家,還有那些執掌一方的權臣,也莫不居心叵測,暗中窺測著這大商皇位。

此刻的大商,分明已風雨飄搖,他到底該如何是好?

腦內愈發的昏沉,殷御只覺是血液倒流,渾身冰涼。

卻聽那左信,躬身言道:「陛下其實無需憂心!此番雖敗,我儒門朱子先聖對君上之諾,卻仍有效。陛下是萬古明君,此番卻因我等之過,損兵折將。我儒門上下,都感激自慚——」

殷御精神略振,對於左信之言,卻不置可否。

儒門可為大商支柱,卻不能任之由之。

若真正全賴其力,受其挾制,大商多半離亡國不遠。

也就在這時,殷御與殿內幾人,都抬起頭。望見一道浩大的金光,沖卷而來。

「——今告天下儒生,有大乾妖王宗守,汝我名教,在位十載,每每倒行逆施,行種種荒唐之事,窮兵黷武——焚書坑儒,滅我名教,是為我儒門之敵!」

儒敵?

正愕然間,殷御就見那道金光衝斷而下,到了他這殿堂之內。

萬丈文書,縮成了二尺,浮在了他的身前。

內中之文,又與方才聲中所言不同。

「出兵大乾?」

殷御直覺頭皮發脹,胸中一股惡氣積鬱。

這個時候,他哪還有心思征伐大乾?即便是有心,也是無力。

這國內的亂局,就不理會了麼?

左信看了那金色文書一眼,卻是微微一喜:「此是喜事,臣請陛下徵召各藩兵馬,親征大乾!」

第1033章 秦皇墓現

「此是喜事,臣請陛下徵召各藩兵馬,親征大乾!」

殷御的眼眸一亮,頗有深意的再次看了那左信一眼。

此法倒是不錯,可一舉兩得。即解決了大兵征伐的後患,也可消耗諸藩實力。

後者神情則更是恭敬:「我大商如此據有大義,更有先聖朱子號召。陛下只需一紙詔令,似那楊家朱家諸門閥,定然不敢拒絕。」

要登皇位,就定需儒門支撐。若然推托,那就不是只違逆了大商,而是開罪了整個儒門以及朱子聖尊。

蒼生穹境之戰,大商已經流過血,出過力。如今輪到了這些世家——

「即便這些國賊不拒朱子先聖,抗拒徵召,也可求助於道門。魔道兩教三兩位聖尊,必然也樂見其成。」

殷御已是意動,若真要親征大乾,可能這是唯一可維護大商根基之法。不過此刻,卻仍是猶豫難決。

「卿真不愧是朕肱骨之臣!此策甚善,不過朕卻仍需考量一二。你可以先退下了!」

翰林院直學士左信抬起頭,微微意外。元辰陛下自登極繼位之後,一向以強勢果毅的形象示人。治政百年,乾綱獨斷。無論決策對錯,都是堅定不移,可謂難得的英明有為之君。

為何今日,會有猶豫?

難得是他方纔所言之法,有什麼不妥?只是在他想來,只是唯一可行之策。

卻也不曾說些什麼,默默再形了一禮,便推出了殿外。

須臾之後,這聽政閣內,就只剩下元辰皇帝與高若,重玄三人。

沉默了片刻,殷御才又問:「國師以為如何?」

「此是上善之策!如今的大乾,已是我朝心腹大患,不能不除!」

殷御卻皺起了眉,左信所言,自然是善法。然而他要問的,卻不是這個。

「若是一個月前,陛下可以推托。如今的大商,卻無拒絕餘地。」

重玄神情肅穆,面色沉凝之至。

「一個儒門,一個道家,已可決一國興衰。更可決皇室之更替。」

最後一句,是直言不諱,在這殿閣之內,卻仿如炸雷,使其餘二人,都是面色煞白。

重玄之言,可謂是直刺要害。

殷御默然了良久,才有繼續問:「朕不願受這幾人所制,不知國師可有良策教我?」

重玄笑了笑,毫不假思索道:「思來想去,唯有當年始皇留下的十二銅人,才可助陛下鎮壓亂局。那秦皇主墓,臣已經尋到方位。估計無需多久,就可出世。我大商可設法提前入內取出——」

殷御霍然起身,面上一時全是壓抑不住的狂喜之色。今日聽聞噩耗之後的鬱怒,總算是消退了幾分。

有十二銅人,十二位可與頂尖聖境抗衡的銅人傀儡,以及秦皇留下的傳承與兵甲。大商自可屹立世間,不用再看幾位至境聖尊的臉色。

「若能取出十二銅人,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此時就拜託國師了!」

心情輕鬆了下來,殷御的臉上,也終於現出了笑意。

「國師以為,這次朕親征大乾,是勝是負?」

「那大乾國君,已經被定為儒敵!天下之人,人人皆可殺之。即便那大乾是起於蠻荒之國,卻也不乏人心向教化。有朱聖這張詔令,此國已失大義,人心離散,軍心低落是難免之事!而我大商,仍有千萬雄軍。諸多門閥聯手,亦可拿出二十餘萬道兵。道魔儒三教,更不可能坐視。」

重玄略顯遲疑的說著:「有孔睿在,此戰凶吉,臣多半無法正常推測,只能依常理判斷,我大商應該有九成以上的勝算。剩餘一成,是實在難料那宗守,會有什麼手段應對。只是對陛下而言,無論勝敗,暫時都非是什麼好事。若是勝了,各大門閥勢力必定更為壯大。若然敗了,卻又有損陛下威嚴。」

殷御聞言卻一笑,胸有成竹:「那還是勝的好!」

忖道到底是修行人,不能盡知其中關節。

那大乾的東臨雲陸與輝洲島,如今可不再是蠻荒,而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據說不但礦藏極多,更有無數的沃土。一介普通小民,只要勤奮一些,都能得錦衣玉食。

一旦大勝,把這塊狗骨頭丟出去,就定有無數的世家,無數的宗派爭搶。

甚至可想辦法,將大商內諸多豪族世家,都轉封出去,暫時解大商內患。十載之後,定可全力應戰外敵。

可謂是一舉數得——

心中卻略有不安,一次次都是如此。總以為那宗守,已被逼入絕境,卻總被此人以出人意料的手段,逆轉了大勢。

這一次,會否也是同樣?

隨即就猛地搖頭,失聲一笑。這一戰,他無選擇的餘地。以強凌弱,粗略計算,軍力近乎六倍差距。

只需將領不是太過無能,就足可碾壓!

再者那幾位至境聖尊,定然也不會容許第二次大敗。

既是如此,那麼他又有何憂?

倒是那宗守,儒敵麼?當真可憐——

殷御此時,頗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身為君主,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儒門的可惡可惱之處。

掌握春秋,可只要得罪了儒門,不依儒門之道行事。

那麼哪怕是萬古聖君,也要受萬世唾罵。

坐實了昏君名分,那宗守如今,怕是已經焦頭爛額。

……

宗守此時,仍在蒼生穹境內,手中拿著那口血月彎刀。

這是焚空陸家之物,持器之人死後,這口刀就自然落在他的手裡。

竟不是人為鍛造之物,而是以一塊自然生成的天階神鐵打磨而成。內中赫然有著先天生成的禁陣,使這口血月刀不經祭煉,就是一口神兵。

「天生神器,果然了得。」

宗守暗暗讚歎,這口刀內所蘊的法則,卻是兩個,準確的說是一個半。一個是『藏』字,半個『借』字。

使持此刀之人,隱匿氣機之能,遠勝尋常修士。

也正因這血月刀的神通,那人才能避過秀觀這幾個至境聖尊,更能駕馭那天劫之力來攻敵。

這神兵宗守不在乎,有煉神劍在,已再無需其他兵刃。

他真正在意的是此器之中,內藏的法則。

第1034章 當年隱秘

那『藏』字神訣也還罷了,半個『借』字神訣,卻頗令他驚喜。

說來也不是什麼設計天地本源之大道,然而都頗有其神妙處。尤其後者,借天地萬力為己用,很是霸道。

與他掌握的御字神訣,正可互相補彌。

「如此說來,應當不是玄燁國主一系——」

那陸無雙若能得這半個神訣參悟,戰力必然還可增添近倍以上,是必然不會放過。

族內神器,借用就是。唯有雙方間本是對手,才會借而不得。

「此器卻也飛是五大神殿的神器之一,估計是一位國主私有。可惜了,器中只有半個借字神訣,甚至還不到半個——」

宗守搖了搖頭,他能參悟到一些天地玄理,卻絕不可能由此器證道。

只能將這兩種神訣,融入到他的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以及三千星落大法之中。

因該能使劍陣,以及三千星落神通之威,再上層樓。

此器是陸家之物,他本人卻是名義上的焚空陸家第一皇儲,自然是老實不客氣的收下。

神器之靈,初始還欲掙扎,可當宗守幾滴精血打入,立時就老實了下來。

宗守一路也是勢如破竹,破去了內中的封禁。

裡面是以秘法,用陸家焚空之血祭煉蘊養,旁人奪得此器,也絕能掌控,甚至會自主飛回到主人之手。強行祭煉,只會損傷器靈。

然而他以陸家唯一滴裔純血來破除禁制,卻毫無壓力。

須臾間,這口神器就已易主。宗守也將這口血月刀,隨手丟給了一旁的初雪。

初雪是戰武之體,被他安排,走的卻是以五行證道之路,與身邊無頭神獸護駕,可謂密不可分。與人戰時,時常需借力。此器在她手中,還算合適。

其實弱水才是最適合,可惜修為不夠,反而可能被神器奪其靈智,可等到以後再說。

初雪則撇了撇嘴,這口彎刀她不怎麼喜歡,更喜用劍,或者直刀。卻也知這刀收下,自己一身實力立時就可與聖境修士相仿。也就不說什麼,笑盈盈的把刀抱在了胸前。

戰武之體,天生就擅長使用任何兵器,有如宗師,這口彎刀她也能用得來。

「真不可思議,天生之物,內蘊神禁,幾乎是完美無缺。先天生成,比之煉神劍內,還要更是完美,幾無瑕疵。怪不得世間神器,如此難煉,少而又少——」

哪怕是羲子,窮千載之力,也只是鑄造了七口有可能進階神器的頂階仙兵而已。

宗守接著又把幾個空間器具取出,這是那些闖入穹境中的聖境修士遺落,算是他的戰利品。

至於至境修士,那董仲舒與琨銘的遺物,都被朱子與清玄取走。

只有那踏世天君有些東西留下,可惜至境的封禁,非是他能破解。宗守就非常識趣的,不去爭奪。

一一把那些空間器具強行打開,宗守的神情,也漸漸是喜不自勝。

這些人多半是自信太過,不認為這一戰,有多少凶險,著實帶了不少珍藏在身邊。

其中天階的靈材,就有十餘件之多,足夠打造一口無上仙兵了。內中的聖境獸丹,也有整整十二枚,難得的是屬性各自不同,內蘊的神通也是迥異。

這是融合入神器的最佳材料,二十八宿星辰的材料,這一戰,就已經湊齊了大半。

只唯獨三垣四象,這些主星的材料,還是殘缺。

正興高采烈,興奮之時,旁邊卻傳來一聲輕咳。

宗守回過神,就見身旁包括秀觀在內,十幾人都是神情怪異的看著自己。

學宮正殿殘破,被三十三重紫金塔替代。此器天生就可隔絕所有天視地聽之類的神通法術,也自然就成蒼生道平時議事之所。

幾位至境聖尊,還有蒼生道幾位聖境尊者,諸人齊聚在此,本是為議善後之事。

宗守卻覺無聊,躲在一旁,自顧自查看起了自己的收穫。

這時被人察覺,只厚著臉皮笑了笑,若無其事的,把那幾件空間神器收起。

龍影敖坤倒沒覺什麼,蒼生道諸人,卻都暗暗歎息。

這個蒼生道有史以來最傑出,甚至直追羲子的弟子,果然是無意涉入蒼生道內一應之事。這般態度,是意欲將自己排除在外。

而蒼生穹境這一戰,估計也只為情義而來,使此間諸人,對之是又愛又恨。

「如此說來,當年羲子前輩獨入雲界,並非是為借那件開天神器合道?而只是單純的,意欲將之從雲界取出而已?」

宗守才剛收神,就聽到這一句,一時心中悚然。錯愕的,看向上首處正在談論的秀觀與龍影二人。

當年羲子嘗試取開天神器,居然不是為取神器合道,而只是為單純的取出?

「正是!據我師兄所言,那件開天神器在十萬載前,曾受過重創,至今未曾恢復。即便取出來,也絕不可能用於合道。師兄他心高氣傲,只五千年時光,就走到半步真境。豈會願以外物,合道成真?」

這句話說出,金塔之內諸人,都是眼現赫然之色。

細細想來,還真有些道理。

那時的羲子,無敵於世。能以一人之力,獨壓此域數萬世界,更壽元無算,長生不死。

確實也不用著急,踏出那最後一步,更不用借開天神器之力。

「那又是因何故?」

「這就與萬年前,諸聖共約有關了,那時諸位聖尊聯手,一同封禁雲界靈潮。就是羲子師兄所倡導——」

宗守靜靜聽著,這段公案,他以前不甚清楚,可入了蒼生道之後。身為核心弟子,能夠盡覽蒼生穹境藏書,自然是知曉了詳細。

「可當初羲子之所以如此,卻並非僅僅是為驅逐異族。最大的因由,還是那件開天神器。我雲界靈潮如此之盛,諸位可覺得正常?」

宗守搖了搖頭,自然是不正常。

同樣是大千世界,陸家那已經營數萬年的九大世界,也不過都只能供養一位神尊而已。

而這裡,光是一個殘破又被封禁之後的雲界,就有七位至境神尊同時存在,強者更是層出不窮。

第1035章 另有大敵

似雲界這樣的大千世界,此域中可謂是唯一。

也從未有其他世界,能如雲界這樣,靈潮浩大,礦脈繁多。

只是至境修士,算上消失不知去向的,從古至今足有十七位之多。

說來也確實奇怪,在萬年前那個時代。其實異族已被清除的差不多,只是羲子秀觀,與道門儒門八位至境聖尊,就足以迫退百族。

甚至只羲子一人,便可使所有異族忌憚有加。

在那時候封禁靈潮,確實有些不合常理。

反而是之後,雲界幾大教派互相爭鬥,使幾位至境聖尊,陸續不見蹤跡。給了那些異族可趁之機——

於是有是秦漢之後的異族胡亂,冉武天王崛起,以一人之力獨撐大局。

「羲子師兄他曾對我言道,那件開天神器,雖依托寄生於雲界之內,卻可互補。不過自兩萬七千年前開始,這神器就被人做了手腳。有人欲此器提前出世,於是大量激發這雲界的本源。其中近半溢散於外,故此有了雲荒靈潮極盛之時。羲子師兄他也是直到踏入半步真境之時,才略有察覺。於是以一人之力,強壓雲界諸位聖尊,同意封印靈潮。這也是我蒼生道,與諸教聖尊結怨之始。」

龍影面貌肅穆,眸中微含意外之色。他這次回歸雲界,倒不曾意想,會聽到這般秘辛。

又有恍然之感,畢竟也是一萬年前的人物,對當初之事,也多少有些聽聞。

「後來羲子師兄精研煉器術與陣道,修為又有精進,察覺哪怕封禁雲界,也是無用。那件開天神器,已可吞噬武者靈魂的血肉,以為滋養,於是有了冥界之亂。整個雲界,幾乎已成此器的血祭之陣。據說便連至境聖尊,特定的條件之下,也不能得免。」

宗守心中一動,想起了冥女鞏欣然。

冥界意志,插手聖者世界,難道也是於此有關?

冥界之亂,又是怎麼回事?

而秀觀後一句,更是有些駭人聽聞了。

「——如此下去,雲界遲早要落到枯竭,甚至崩潰境地。於是師兄起意,欲將那件開天神器取出。結果有了那次史無前例的大戰,參與的至境與神尊,足達二十之巨。其餘聖境之下,更不知凡幾。儒道魔三教,幾乎全數介入。而我秀觀,那時也被太始魔尊合同數位聖尊,攔截在雲界之外。好不容易將之重創。抱傷而回聖,羲子師兄他已隕落。」

室內仍舊是無人言語,只因今日聽聞,實在太過使人震撼。

雲界之內,難道真已成一座血祭之陣?

諸人之中,只有魏旭神情淡定,似是早有所知。

敖怡蹙眉,稍稍沉吟之後,才問道:「我聞說那道門慈悲道君,是真正有大慈悲之人。昔年儒門先聖荀子,亦是大有修養之士,更乃羲子前輩。若實情真是如此,這四位應可說服才是。」

倒非是懷疑秀觀所言,只是有些疑惑不解而已。

羲子隕亡那一戰時,儒教孔孟兩位先聖,都已在與異族大戰中身殞消失,不見蹤跡。

是先聖荀子在始皇時代之後,把儒門道統艱難傳下。

那個時候,荀子已因大漢排斥百家獨尊儒術之政,與儒門新聖董子,有了衝突,卻依然參與圍殺羲子。

荀子之法,認為人性本惡,說民如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提倡隆禮重法。甚至法家部分傳承,也起源於這位聖尊。

學說與蒼生道雖無相近之處,可其在世之時,也並非特別排斥蒼生道。

這位也參與到圍殺之中,絕非無因。

「問題是師兄他即便解釋了,可有人信?」

敖怡沉默,換成是她,多半也不會信的。

羲子即便不用此物來合道成真,可若掌握了這開天之器,那就不僅僅只是力壓雲界一域而已。

而即便有人能明知其中利害,也未必就會與羲子同心。

開天之器,也意味著合道成真的希望。

「據我所知,事後慈悲道君,應該也有所察覺。道門之所以分裂,就是因此故,與清玄太黃意見不一。再有儒門先聖荀子,當年受創極輕。羲子師兄曾受他指點,有半師之誼。即便最危急之時,也不可能對其下殺手。然而那一戰之後,不過百載時光,荀子就已隕落。是被人以一件最頂尖的神兵,真真正正斬碎了不滅道魂。需要至少十萬載時光,才可重聚。且即便復生,也會遺忘前世記憶。除非修為盡復,否則等同於新生。而後幾千年,道儒魔三教,都在傾盡全力尋找退路。便連劍宗,也是如此。甚至佛門傳入雲界,也未全力抵抗——」

室內界是聰明穎悟之輩,驚駭之餘,也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秀觀言語中另有所指。

「師兄之意,可是說那件開天神器被動了手腳,羲子師兄被封禁,甚至荀子身殞,幕後是另有黑手?」

「不是清玄麼?」

「清玄得道,是一萬四千載前,雲荒時代。總不可能是他,在開天神器上打入禁術。再說以他的本事,當年也只是與荀子聖尊,不相上下而已,甚至有所不如。」

龍影默然不語,神思不屬,似乎想到了一人,卻又不能確定。

片刻之後,又深深看了宗守一眼。

宗守並未察覺,在想著後世。十聖地十九靈府盡皆沉寂,每年收徒可謂少之又少。

那時就有傳聞,諸教根本,早就已遷往外域。

甚至神皇崛起之下,統轄百萬世界,也並未以雲界為都。

難道也是於此有關?

「如此說此,這次靈潮大起,對我雲界而言,其實是大災。需得再次封禁?或者阻止那開天之器被取出?」

秀觀搖頭:「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見諸人不解,又解釋道:「羲子師兄曾有猜測,這一域中走到半步合真這一地步的,應該不止是他一人。我自以玄黃大力決,證永恆之道。亦有所覺,因心有顧忌,自始至終都不敢輕易嘗試解開羲子師兄的封禁。」

宗守心中凜然,接著就望見穹境之外,金光凌空,照耀千里。

須臾之後,就又嘿然一笑。

儒敵麼?

第1036章 劍宗到訪

那界內之景,諸人自然也都望在眼中。除了宗守之外,諸人都是面色沉凝。

魏旭更微微苦笑道:「這朱子,看來是果然不肯善罷甘休了,這一次卻是因我蒼生道之事,連累了師弟。」

「儒門之敵,這是號召天下儒生人人起而攻之。這朱子,好狠的手段。」

宗守則搖頭,朱子這樣的反應,在他掌蒼生七劍時就已經料到,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無妨,幾年前我回歸雲界之時,瑤兒就有言道。我大乾若要穩固中央雲陸東南之地。必定是要與大商堂堂正正,戰上一場。此戰遲早發生,只是提前了些時日而已。」

大乾入主中央雲陸東南蠻地,這些年雖是屢戰屢勝,幾乎將那裡有實力的蠻族全數掃平。可大商卻也不是毫無反應,那位元辰皇帝,不可能坐視大乾順利侵吞東南之地,成為腹心之患。

雖是自顧不暇,可這些年卻沒少尋麻煩,在諸族間挑撥生事,暗援兵甲。有時候,甚至會直接出兵。

使大乾新占的這快地盤,始終都難以安寧下來。

畢竟是中央上國,在南方諸蠻中極有威望,號召力與威懾力都不缺。

大乾若想站穩腳跟,勢必要把大商的上國威嚴,徹底打滅不可。如此才能真正震懾諸蠻,甚至由此進軍中原——

更何況大商三十萬道兵,俱皆被他一劍斬落。如今的大乾,並非沒有勝機,且勝算頗大。

至於儒敵什麼的,也不是很在乎。反正大乾所轄,全是蠻夷之地,儒生實在少的可憐。

在場諸人,卻也不是真的擔心,只是有些過意不去而已。畢竟大國征戰,非是小事。無論是勝是敗,都必定會生靈塗炭。而宗守為蒼生穹境,犧牲已經極巨。

此時聞得宗守之言,才微鬆了口氣。然而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那只正是神態萎靡,趴在宗守肩上的小土狗兒。

元靜玄霜二人,更是神情怪異,眉飛色舞。聖王臨世,卻被認為儒敵,那位先聖朱子,這次實是做了件蠢事。

秀觀則道:「這一戰,估計至境聖尊都不會插手,不過卻也不可不防。既然蒼生穹境之內,已然無恙。那麼那七口蒼生劍器,也無需繼續鎮壓蒼生穹境。這套劍陣,可由你帶走,魏旭幾人,也任你調配。那五萬蒼生玄龍士,十日之後,也會趕往南夷之地。」

既然宗守已扯明瞭與蒼生道之間的關係,那麼蒼生道直接介入大乾戰事,自然也是名正言順。

宗守蹙起了眉,有蒼生七劍鎮壓,自然是好的。絕了至境聖尊插手此戰的可能。

以蒼生劍陣之威,在穹境之外,怎麼也能牽制住一位至境強者。

而魏旭本人,更已是一位至境聖尊。

可聽到後面一句,就覺有些不妥。

正欲拒絕,隨即卻又聽魏旭言道:「我若是大商皇帝,在御駕親征之前,定然會大肆徵召國內藩國世傢俬軍,以應此戰。」

宗守怔然,而後就心中微沉,藩國與世傢俬軍,他卻是忽略了。

如此說來,這一次的戰事,怕是遠沒有想像中的那般親松。

仔細一算,怕是至少也是六七倍的兵力差距。隱然是泰山壓頂之勢——

主要是道兵,此時大乾在雲界,兵力還完成擴充。

真正的四階道兵,只有不到六萬。

而那大商,各個藩國藩鎮與世家,哪怕有所保留,能夠動員的道兵,怕也是超過了二十萬的數目。

不禁重重一歎,這一戰,來的還真不是時候。

不過也可能是最佳的時機,大商國力是大乾十倍。幾年之後,軍力還不知會是怎樣的強盛。以那位元辰皇帝的英武,或者能回復元氣,也不可知。

這一戰,他本來是打算堅壁清野,慢慢與大商周旋。在南方之地,將大商之軍拖垮。拖到大商筋疲力盡,國內戰亂頻生之時。

南方蠻地叛亂不絕,每年都死傷百萬人計,大乾卻也不可能就此退出。

長痛不如短痛。需得一戰將大商打疼,使其只能龜縮回去,使南方安定下來。

可如今看來,怕是自己想當然了。

此議過後,宗守就神思不屬,更無心去理會塔內諸人的議論。

也無非就是一些對龍影敖坤的感激之言,再就是陣亡弟子的撫恤,穹境重建之事。

「靈潮大起,我蒼生道原本是準備坐觀雲界之變,待機而動。可如今元靜玄霜,先後得證至境。魏旭今日,也僥倖渡劫。蒼生道雖未復全盛之時,卻也有了爭一爭的實力。卻也將被諸宗諸教矚目,即便之後毫無動作,也不乏人忌憚算計。今日秀觀之所以把這些秘辛,告知你等,就是為使諸位,有防範之心。」

只有秀觀這一句,宗守是聽入耳內,其餘都不怎麼在意。

不到兩個時辰,眾人就紛紛星散。宗守心焦,急著欲返回乾天山。

幾年不見軒轅依人與孔瑤,還有自己那出生之後,就沒見幾面的孩子,宗守早已想念之極。

回歸之後十幾天,他是強壓著那迫切之感。到了此時,自然是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在回歸之前,還有只小土狗兒,需要處置。

自從欲入宗守魂海虛空,被宗守斷然拒絕,嘯日這個小傢伙,就悶悶不樂。不時朝他張牙舞爪,以示不滿。

煩躁的時候,更會抓狂的咬他衣袖。

「入白洞法相,可助你證道?」

「要是遲了,你以後就敵不過它?是那頭黑麒麟?你本來就不是它對手好吧?這可是性命攸關,不能鬥氣。」

「不懼惡氣繞身,身殞之險?你這個小傢伙,還真是不知死活,不識好歹!」

「想清楚了,搞不好幾十載後,大乾就國破人亡。那時候哪還有什麼王道之氣給你吸?又說不定我宗守,就是有史以來,最惡毒暴虐的昏君——」

那儒門上下,早已經給他打上昏君的標籤了。

其實也沒怎麼猶豫遲疑,實在被這嘯日纏的煩了,宗守就乾脆法決一引,也將這個小土狗兒,一併收入到魂海法相之中。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看魂海中的變化,就聽一位蒼生道的弟子,傳來了消息。

「劍宗宗主到訪?」

第1037章 劍宗重注

「劍宗宗主到訪?」

宗守是既不意外,又覺愕然。

不意外的是蒼生穹境大戰之後,一直坐壁上觀的劍佛兩宗,多半會有反應。

錯愕的是首先來訪的,不是佛門,而是劍宗。

不過劍宗之主到來,自然是由同樣身為一教之首的魏旭接待。

真正要見宗守的,是劍宮宮主凌塵。

當宗守行至穹境之外時,就見那位使他印象深刻的中年男子,正立在那片縈繞無數怨力之地。

右手虛指,竟是在揣摩推演著此間所遺天道劍意。

神境初階!

宗守目中神芒微閃,記得前次見面,此人才不過九階修為而已。

厚積薄發,真莫過於這一位!即便是水凌波,也遠遠不及。

此人身旁,還跟著兩人。一位正是靈劍若濤,正笑著向他頷首示意。

另外一位,卻不認識。三十歲許年紀,道裝打扮,卻是飄然出塵。此時卻大有深意的,看了過來。

能見故友,宗守自然也是欣喜。不過卻知凌塵到訪,卻必定是有要務。故此見過禮後,就做出洗耳恭聽狀。

凌塵則依然如前次一般,對他執禮甚恭。

「風太極那孩子,能有如今的成就,凌塵真要謝過君上!」

雖是幾年不曾見面,可只從元蓮界傳過來那些隻言片語,就可知此時的風太極,再非以前可比。

已是真正盡去了所有心障,如一頭真正的鳳凰,沖凌於天。

宗守則笑了笑,不以為意。身軀稍稍一讓,表示不敢受。

「前輩你謝錯人了,這是風太極本身天資過人,心性可堪造就,與孤無關。」

凌塵依然一禮,之後才入正題:「十日之前,凌塵是斷然想不到,蒼生道居然能夠安然度過這一劫難。不但穹境保全,更斬滅整整三位至境聖尊。也絕不曾想到,君上竟是佛門未來佛主,梵天如來,無量終始佛。」

他早猜知宗守,與蒼生道之間,有著緊密的關聯。

可卻絕未料到,宗守與佛門,居然也有這樣的關聯。

若是宗守願意,估計千載之後,就可入琉璃世界,成為百億佛子尊崇的佛主。

「此戰能勝,宗守自己也覺僥倖。」

宗守也毫無誠意的唏噓了一聲,對於什麼未來佛主,梵天如來,無量終始佛這些,卻是避而不談,只當是不聽見。

他自己都沒想好,該怎麼應對才妥當。

凌塵啞然失笑,神情又復肅然:「此戰之後,蒼生道一門,如今已擁有四位至境聖尊,可謂是當之無愧的雲界的第一教派!君上乃蒼生道二代嫡傳弟子之事,不久之後,想必也會是天下皆知。不知君上日後,準備作何打算?」

宗守的神情,頓時也認真了起來。用腳後跟去猜也能知道,這幾位來蒼生穹境的目的,正是為凌塵這最後一句。

「凌前輩,如果把雲界比作一個蛋糕,那麼這蛋糕未免太小了些,實在不夠人分。」

見眼前三人都是一臉的茫然錯愕,眼神不解,宗守不禁嘿然一笑,心中略略得意。

「所以我等與其爭搶,倒不如一起把這塊蛋糕做大,直到大家都滿意之時——」

包括若濤在內,三人的眼神,俱是神芒乍現。

宗守卻知只這句話,還不能令劍宗滿意,又繼續道:「孤一向推崇以法治國,有功必賞,有錯則必罰。而要使國內萬民守孤之法,就需守信,做到公平公正。無論是蒼生道,還是劍宗佛門,在孤領土之內,都不能例外!孤也更知利益均沾之理,孤素來不理政,一切之事,都由參議殿與內閣決斷。此政日後,將為常例。你們劍宗,有何好擔心的?」

後面一句,多少帶著幾分譏諷之意。

凌塵毫不在意,反而寬慰的一笑:「君上果不愧是我雲界一萬載以來,罕見明君!有君上此言,為劍宗上下,自然是再無需擔憂。能遇國君,是我劍宗之福!」

「明君?呵呵——」

宗守哂笑,自嘲道:「我現在可是儒門之敵,雲界之內,估計雲人人皆知,孤是昏庸暴虐之主。」

「儒門雖掌春秋,卻也不可能盡塞天下人之口。」

凌塵搖頭,而後凝聲道:「朱子法旨降下,大商必定要起大軍征伐,此是不義之戰。我劍宗如今與大乾,已經是唇齒相依,利益攸關。雲界六教,雖以我劍宗實力最弱,卻絕不可能坐視。十日之後,當盡遣我劍宗四萬未央劍騎,聽憑君上調遣。」

宗守挑眉,訝異的看了過去,這次卻真是感覺意外了。

即便加上劍宗這四萬未央劍騎,雙方的兵力差距,依然是五倍以上。

在勝負未決之時,這劍宗居然在他身上,下如此重注?

那凌塵卻一笑:「老夫信得過君上,也信得過孔帥!蒼生穹境之戰,劍宗不能插手。大商侵攻大乾,劍宗卻再不能坐觀。大約君上不知,三日之前,我劍宗其實已做好遷出雲界的準備。蒼生道若敗,雲界大局,我劍宗獨木難支——」

置身事外,固然是於劍宗無損。卻必定會損及劍宗與宗守的交情。

若宗守不勝也還罷了,若是勝了,日後宗守哪怕論功行賞,也要加強蒼生道勢力,在大乾之內的權重。對劍宗而言,這就是最大的損失。

宗守聞言,頓時會心一笑。也就在這時,望見凌塵的身側,那位出塵道人,忽然眉心間泛處金芒。彷彿一隻眼瞳般,遙遙看了過來。

「望氣術?」

宗守不悅的皺起了眉,看這情形,當是一種頂尖的望氣之法。這劍宗到底是在鬧什麼玄虛?

旋即就又了悟,劍宗雖是對他下了重注,卻到底還是不放心的。所以有精通術算的高人隨行而來。

那凌塵亦有察覺,神情尷尬,鐵青著臉喝止:「華若!君上面前,你不得無禮!」

那出塵道人,卻依然如故,板著臉道:「不得已而為之!君上王氣,我以尋常之法望不見——」

話音卻半途而止,那華若一聲慘烈嘶吼,眉心之中,赫然滴出血來。

華若則以手撫額,眼中卻全是不可思議之色:「聖王之氣,龍鳳交鳴,居然是聖王臨世!」

第1038章 靈目盡毀

「聖王之氣,龍鳳交鳴,居然是聖王臨世!怎麼可能?雲荒萬載之後,這世間居然還有聖王出?不對,不會看錯的。若非是聖王之氣,若非是龍鳳交纏,又如何能傷窺神之目?」

那華若歇斯底里一般的喃喃自語,而其身旁二人,也是怔怔失神的看著宗守,滿目都是疑惑之色。

宗守則更是不悅,沒有人會在被窺視命格氣運之後,還會有什麼好心情。

冷哼了一聲,卻見那華若的眉心,突然一炸,無數的鮮血噴湧了出來。

便連那撫額的手也攔不住,被染成了血紅色。

「麒麟,是聖獸火麒麟!麒麟伴身,國運為火,是聖君無疑!」

那華若低聲呢喃著,身軀踉蹌晃動,竟然軌道在地上,面色蒼白。

宗守就想起了當初,孔睿以那文王卦錢,窺自己命格氣運之時。

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只是這花若的手中,卻沒有一件文王至寶。

孔睿事後,說他那一次,就少了百年之壽。這還是因有文王卦錢,為他擋劫之故。卻不知眼前這人,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這麼一想,宗守心情就又好過了些,毫無同情之意,反而幸災樂禍。

暫時也沒打算再給凌塵好臉色看,抱了抱拳算是告辭,就逕自離去。

他歸心似箭,既然自己答覆,已經令劍宗滿意,也就沒必要再與這幾位閒談。

凌塵苦笑,歉然一禮,就抓住了華若的臂膀。一道真力灌入,為這麼精通術算之道的同門療傷。

隨即就是暗暗心驚,此時的華若,不但那修持數百年之久的『窺神之目』,已經毀去。渾身經脈,更幾乎寸寸碎斷。

這術算之道雖是神奇,卻也使人戒懼,敬而遠之。

妄窺玄機,天罰之重,竟重至如斯!

穩住華若的傷勢,凌塵才再次看向宗守離去時,帶起的那道遁光。

而此時的若濤,依然還在發呆。

「聖君臨世,華若傷重至此,當不會有假!世人以為的妖王魔主,昏聵之君,儒家之敵,卻是在世聖王麼?當真有趣——」

若濤被凌塵的言語驚醒,這時卻深呼了口氣:「雖是如此,卻也未必就是那人口中的未來神皇。」

他與宗守交好,佩服宗守的武道與為人,自然希望劍宗與大乾靠攏。

卻也不願因自己的緣故,影響本教的判斷。

「無論是否那神皇,只是這『聖王』二字,就已值得我劍宗不顧一切,全力扶助了。」

凌塵搖頭:「只是未免有些無趣!我劍宗這次投下重注,原以為這一戰,過程必定驚心動魄。使人提心吊膽。卻不意未戰之前,就已經注定了結局。那朱子清玄,這一次還真是選錯了對手。」

說完之後,又看著手中已昏迷的華若,微微歎息。

不止是重傷而已,他這師弟此時的生機,更在這一瞬間,削減了五成。本就不多的壽元,如今只剩一半。

只是今日這事,卻是華若強為,還真怪不得宗守。

……

也就在凌塵,為宗守發愁的同一時間。

在距離蒼生穹境僅有千里的一處所在,幾個老僧,也在望著宗守的那道遁光。

一隻繪滿梵文的白玉缽,此時正懸於上空,降下千條瑞氣,將這裡團團籠住。

內中有四人,一位是回至雲界的慈方,一位則是迦南寺靈海上人。二人身份,在雲界中俱非小可。

然而此時,卻都是神情肅穆恭敬,做小沙彌狀。

而在這兩位之間,左側是與宗守見過一面的楞伽古佛,另一位老僧,卻是雲界的護界尊者之一,法號智輪。

此時楞伽身前,正有無數的梵文靈字凝聚,遙遙望去,彷彿是一雙巨大的眼瞳。

這『目』中隱透著無盡神力,給人一種無比威嚴之感。

僅僅只是須臾,這雙佛瞳就已淡去。而那些梵文,也都消散無蹤。

「此子果真是無量終始,未來佛主?」

靈海是迫不及待的詢問,方才楞伽古佛,是以秘法借千萬世界外佛祖之力窺測。料來這結果,再不會有錯了。

「確然是無量終始!」

楞伽面色凝重的,輕輕頷首。「剛才在他身上,確實看到了無量之光,無盡之暗。」

光無量,暗無盡!

他沒有想到,那個為佛門帶來七十個世界,大量信徒的宗守,居然就是佛門的未來佛主。

「早在五載之前,老衲就曾看他施展過無量終始之法,是應佛旨之人無疑!可惜限於如今護界尊者的身份——」

旁邊的智輪說到此處時,發出了一聲冷哼,不滿之至。

此事他早就有過提醒,旁敲側擊,可這靈海卻偏是不能開竅。

使他為此事,整整心焦了五年。

護界尊者不能插手干預雲界之事。只有危及雲界存亡之時,才能出手。

不過此刻宗守,既然自己洩露了身份,那麼他這裡自也是再無妨礙。

靈海微微尷尬,避開了智輪責備的目光,又皺眉道:「那麼趙嫣然又是怎麼回事?此女也用過無量終始神通——」

「此女為宗守的逆轉鼎胎,被宗守法像映入魂海虛空,也不算稀奇。」

慈方在旁答著,又安慰智輪道:「此子如此天賦異稟,蒼生道怎可能會輕易放棄?或者是那秀觀,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使我等不能查知,也是未知之事。」

靈海苦笑,他是真沒有想到。楞伽則大覺有理,那秀觀若真如傳言,以一門玄黃大力決,證就永恆之道,那就定是可與佛祖並駕齊驅的人物。

此人若要遮瞞住他佛門耳目,實在是再輕易不過了。

定然是如此了!

智輪卻不買賬,反而更是不滿,怒瞪著慈方:「你隨他開疆拓土,追隨合作已有數年有奇。難道就沒覺出半分異樣?若非是這一次,無量佛主為爭道途,主動施展那無量終始神通,重傷太始魔君。我佛門是不是要到幾千年後,才能想到是他?」

慈方啞然,是羞慚無地。他也是真的沒想到沒察覺,宗守與佛門的無量佛主有關聯。

第1039章 再遇刺殺

「事已至此,說這些又有何用?」

楞伽一聲歎息道:「也幸在我佛門,未曾與未來佛主交惡,反而多有助益。」

慈方對此也是慶幸萬分,不過卻不敢居功:「這是因未來佛主處事公允,雄才大略之故,值得我佛門相助。慈方追隨左右,只短短數年,就增了數十處傳教之所。佛主他,果然是可壯大我佛門之人。」

楞伽搖了搖頭,不置可否,今日可謂是又喜又悲。

得知宗守就是他們一直在尋覓的無量佛主,自然是喜事。

然而這一位,偏卻是蒼生道二代嫡傳,大乾仙庭的仙君,焚空陸氏的第一皇儲。

無論是哪一個身份,都使人頭疼,更何況是湊在了一起。

實在想不住宗守,有何理由皈依佛門,這就是悲,而且是大悲。

無奈的抓了抓頭皮,楞伽又問:「儒門今日指無量佛主為儒敵?你等怎麼看?」

智輪立時閉口不語,這件事不是他能參與的,哪怕是建言也是不行。

好在還有慈方:「明知大乾之君,就是我佛無量終始佛主,也依然如此。這是與我佛門為敵!問題是佛主還未皈依,卻是不好由此指責。」

「不能指責,卻可以插手。我佛門既與大乾一同開拓外域,可謂休戚相關,利益一體。插手此戰,誰又能說什麼?」

靈海上人一聲冷哼,透出幾分殺伐之意。

「只是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最好是大乾無力支撐之時——」

這句話說出,靈海就見蒼生穹境的入口處。

那凌塵轉過頭,似笑非笑的望來,面上全是意味深長之色。

靈海上人心中一突,立時就改口道:「還是直接介入為好,靈海總覺有些不妥。」

說話之時,靈海也陷入了深思,方才是他修持數千年的清淨琉璃佛心示警。

心中也暗暗奇怪,看那凌塵的神態,分明是毫無半分猶意。

他知曉劍宗此來,就是為在宗守身上,繼續投下重注。

二人之間,又到底是談了些什麼,給了凌塵如此信心?

這一位劍宗宮主,方才神態,竟好似在提醒一般。

偷覷了一下智輪的面色,只見後者在他話音落下之後,竟彷彿是輕鬆了口氣的模樣。

不禁更是奇怪,又想起了那華若,額溢鮮血之景。

「我記得,這華若是劍宗內有名的術算大家?」

「正是,此人修持了七百年的窺神天目。術算之道,遠不及重玄。望氣之能,在雲界中卻是數一數二——」

慈方也覺疑惑,這個華若,到底是在宗守身上,看到了什麼,使他神目流血,似乎已徹底的毀去?重傷到了昏迷?

智輪則低聲念著佛號,想起了那只曾經令數千紫麟焰槍騎俯首的火麒麟。

只因他如今,本身就可算雲界意志的一部分。故此能清晰望見,那沖天而起的純白氣柱。

忖道他還算好的,其餘那幾位『同僚』,怕是早已急得如鍋中的螞蟻,不知該如何是好。

……

會合了初雪,宗守禦劍而行,一路東行而去。

在域外虛空,他不受法則限制。一日間可通過界河,穿越過十數世界。

在元蓮世界,也能兩個時辰就十萬里之遙,從天南到天北。

在雲界卻是不行,遁速大受限制。

而此時的宗守,更在分心旁顧。此時他手中,多出了一物,是一張羊脂玉色的寶盤。

上面密密麻麻,繪製著一個玄奧的符陣。

材質絕佳,哪怕是祭煉一件上品仙器,也已足夠了。

此時卻只被煉成一個陣器,也僅僅只能使用三次。

這是使修士哪怕遠隔億萬世界,也可以遠渡而來的空間陣盤。

而內中的神念,正是屬於秀觀。

這是秀觀托初雪帶給他的東西,是交代他定要隨身攜帶之物。

「你雖有焚空第一皇儲的身份,然而無論是在謀奪開天神器的那人,還是太始魔君,都不會畏懼。吾不能時時刻刻隨在你身旁,只能以此器相贈。若欲危險,以意念相招。哪怕隔離億萬世界,亦可在三十萬分之一個剎那之內,降臨助你。只是那太始如欲下殺手,必定是雷霆千鈞之勢。師侄修行,仍需努力,更要小心為上——」

得此陣盤,宗守卻半點都不高興起來,反而心中頗有幾分苦意。

換而言之,太始與那人出手時,自己若是連三十萬分之一個剎那都攔不住,就定然是身死道消無疑。

佛門以一彈指為六十剎那,三十萬分之一個剎那看似極短。然而對於至境聖尊而言,卻足可將他碾壓了。

只覺是壓力沉重,在大乾勢力所及的範圍之內,他還有幾分信心。

可在大乾之外,他就需小心翼翼了。

卻也絕不後悔,道途之爭,就是如此殘酷。

自己既然看到了機會,就不能錯過。一旦此人,到達半步合真的境地,那麼自己哪怕付出再多的代價,也無法挽回。

初雪給他帶來的,不止是秀觀的言語,還有龍影的囑咐。

「撼世決演世間極致大道,合萬法為一。此天嫉之法,不可輕洩於人。你既已施展過無量終始神通,就乾脆以這門大法為掩飾。切記切記——」

宗守就不禁想起了先前,龍影那怪異的神情。

似乎欲言又止,有什麼話要對他說,卻又心有顧忌。

果然是有幾分奇怪!

宗守隨即就又搖頭,龍影在雲界,一時半刻不會離去。

待得過幾日,在尋師尊問個究竟不遲。

一道靈決打出,宗守把那羊脂玉盤,直接就煉入了魂海之內。

這是為遇襲之時,可以最快捷方便的,聯繫秀觀。

然後順帶著,宗守分出了心神,去觀察那黑白法相。

巨大的黑白二洞,懸在了他的真形法身之後,均速旋動著。

不過此時相較以前,分明是有了些不同。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忽的心中隱動,感覺到幾分危險之感。

不由是疑惑不已,這到底誰,居然敢在雲界之中,就對他出手?

看這情形,也不像是那幾位至境聖尊。

第1040章 再遇宮源

意念從魂海中抽回,宗守就聽見初雪,怒聲叱詫。

血紅色的彎刀,帶著浩瀚的寒流,拂過了這片雲空。

於是數百里的雲海,俱皆凍結,大塊大塊的往雲海地淵掉落。

初雪的那五隻護駕一之的玄冥龜,一聲嘶吼。

使無數的冰盾,凝於虛空之中。

初雪最先想到的,還是宗守的安全。借助血月刀,這一擊有聖境之威,卻以防護居多。

自身毫無遮擋,幾乎所有的冰盾,都聚在宗守的身前。

卻有一點細小的銀色劍光,犀利至極的,把那些堅固堪比仙寶的冰盾一層層的刺穿洞徹,帶起了漫天的冰渣粉塵。

「宮源?」

宗守的瞳孔一縮,雖未見人,可這神念,他卻是熟識。

本能的就記起了這個因他而宗滅人亡。在後世,甚至能與神皇都並駕齊驅之人!

此時御劍而至,勢莫可當!

宗守挑眉,正欲出手。袖內就一點金光飛處,正是小金。

變幻成小一號的『宗守』模樣,持著擬化而成的煉神劍,身後三千丈雷翼,越空而去。

『當』的一聲震響,就在那銀色的劍光,突破最後一層冰障之時。小金的小號煉神劍,也同時帶著六條龍影,同時斬至。

小金身影,直接拋飛出數里開外。然而那銀色的劍光,也同樣被震飛了開來。

只是須臾,小金就穩住了身影,眉宇間赫然是意氣飛揚,隱現幾分傲然之意。

宗守亦是驚異,魏旭的至境之血,這麼快就融合了?

旋即就又了悟,必定是魏旭本身,就已將其本命精血煉化,使小金輕易就可吸收。

而這一劍,至少有了他宗守的九分風采!

幾乎是等同於一個,有著他九成戰力的分身!

自然是不計算王道武學的增幅。

自從有了碧火玄龜,□曦又得了無數變異獸丹,大幅進化之後。小金的戰力,就漸漸無法跟上。

宗守用到這傢伙的時候,是少之又少。直到吞噬了無相神魔元丹,又得了魏旭的精血,得鏡映之道,這一刻才算是吐氣揚眉。

無相,擬化,鏡映三種神通結合,使得小金的模擬能力,可激增近倍。

宗守輕笑,目裡透著欣然之意。小金能有如此戰力,哪怕以後都不能從蒼生道內繼續撈好處,也是值了。

這時才又看向了那口劍,崩退之後,就被初雪的血色刀光逼迫著,在空中不斷飛旋游斬。

屢次欲脫身,都被初雪的五行靈法限制。

「神兵?」

是一口被封印的神劍,否則不可能在初雪的刀下,支撐如此之久!

怪不得這宮源,敢出手對他刺殺。

宗守不去理會,神念四下散開蔓延,尋覓此時那宮源的所在。

劍器在此,這御劍之人,必定在千里之內!

意念掃過了千里地域,甚至外域虛空,也不放過。

可片刻之後,宗守的目中,卻現出了幾分訝然。

這千里之內,他居然找不到那宮源的蹤跡!

微一拂袖,又是數十銀光散開,飛向了四面八方。

正是□曦麾下,那些聖火兵蟻。每一隻,都相當於一位仙階修士,每一隻,都可使宗守的神念,擴展六百里之遙!

同時那增至一百零八枚小周天數的星辰道種,也隨只之散開。

宗守則閉目定立與空,大約半刻之後,就有了感應。

雙目微睜,眸中神光微現。心念一引,就將一隻差點被人用劍光斬落的聖火銀蟻,召回至身前。

身形再一閃,就以瞬空挪移之法,到了這隻銀蟻遇襲之地。

也不去刻意查探,宗守直接就以那再次跌落回無上仙兵層次的煉神劍斬落,帶著漫天的星辰墜下!

三千星落!

而後是『轟』的一聲,此處六百里虛空,所有的物質,全數碎滅。

只是一個身影獨存,自虛無中顯現了出來。悶哼了一聲,竟是不退反進。驟然暴起,一道亮銀色的劍影,再次突破虛空,疾刺而至。

直來直往,卻若隱若現,似有似無,給人飄忽不定之感,卻又是那樣的凌厲!

而那銀色劍影,與之前那口劍,依稀也有些相似。

「子母神兵!」

方纔那口,乃是子劍。而此時宮源的手中,則是母劍。

母劍唯一,子劍卻不知多少。

「來而不往非禮也!」

宗守同樣是合身御劍,人劍合一,帶著無量之光,一劍對衝!

被人執劍挑戰,他身為劍者,豈會退讓?

整個天際,都被熾白色的光輝籠罩,肉眼難見。

直到再一聲鏗鏘劍鳴之後,才算了結。

此時那宮源的胸前,已被鮮血染紅。而宗守則肅立虛空,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右臂上,那只及皮毛的創口。

這一劍對擊,自然是他勝了。只是那劍意透體,卻也使他無法追擊。

以無盡之暗,一點點的吞噬化解。

「虛實斬仙決!」

宗守眉目抬起,目光犀利迫人:「你修的,是虛實之道?」

方纔那無量之劍,大半劍力皆被虛化,斬在了空處。

那宮源不答,藉著神兵之助,一擊不中,就遠揚千里。

「岫雲宗滅之仇,不共戴天。宮源必有一日,將你斬於劍下!」

那語氣斬釘截鐵,透著刻骨之恨。

卻就在此時,那片虛空中,卻又是一道血色刀光暴起。

宮源的聲音噶然而止,人劍連續十幾個閃爍挪移,這才避開被刀光斬殺之險。

不過在此人飛遁離去之時,也有一截腿部的斷肢,被斬落了下來。

初雪的身影現出,看著宮源的背影,一臉的沮喪懊惱之色。

方才只差一點點,就可把這可惡的年輕道人,斬於刀下。

宗守卻是長大了嘴,幾乎合不攏,一臉的錯愕。仔細望,才略知緣由。

借助那只『青螭』的幻法,由五頭神獸支持,初雪模擬出一個極其逼真的分身,與那口子劍糾纏。

本身卻是悄無聲息的,潛行至此。借助血月刀的『藏』字神訣,隱匿身形。

然後在宮源即將遁離之時,才驟然爆發。

這一刀,給宮源的重創,遠遠超過了他的無量光神通。

這還是初雪麼?那個傻乎乎,任他戲弄的小丫頭?

第1041章 真境疑雲

「藏頭露尾的,都不敢真真正正戰上一場。」

初雪氣呼呼的握了握自己粉拳,回望身後,那口神兵子劍,此時也不見了蹤影。頓時愈發的惱火,正面搏殺,那宮源必定不是她對手。

卻如滑不留手的泥鰍,抓不住,也握不著。

「真的只差一點點而已——」

「是天遁子母劍,抓不住的。」

那口子劍,本就是為誘使他追擊入伏,此時目的不能達成,自然是遠遠遁離。

宗守暗自搖頭,在後世,這一套劍的名字,可謂是大名鼎鼎,威震一個時代。

此劍遁行天下,無物能阻。虛實之道,與『遁』字神訣,更是天作之合。

故此宮源後世能以一人,可與神皇百萬大軍抗衡。

一人一劍,幾可與神皇比肩。

那一套子母劍,此刻雖仍未徹底解封,卻也極其不凡了。也因封印之故,反而比初雪的那口血月刀,更易運用一些。

這口劍的神通,即便是他的瞬空龍丹,焚世血瞳,也阻止不了。

初雪能夠傷他,是憑著戰武之體,絕無僅有的反應預測能力,捉到了這人遁行的軌跡。

換作旁人,哪怕修為超出那宮源近倍,完全無可奈何。

還有此人的修行之速,也的確是極其驚人,已經衝入到仙階了。

除了那天遁子母劍之外,應該還另有一件異寶,才能接他一劍不死。

這些寶物,還有那虛實斬仙決的傳承,也不知這宮源,到底是何處得來。

前次見時,此人的實力,也才僅僅七階而已。更無這等幾可與他抗衡的神通劍術。

僅僅只是五年而已——

「也是犧牲壽元麼?」

宗守瞇起了眼,陷入了凝思。他得到完整的源生靈息決傳承,能感應生機。

那宮源踏入仙階,加起來應該能活至少四千五百年歲月。可此時看,最多只有三百歲壽。

只是他宗守,有共生的聖火蟻後續命,故此有恃無恐。而這人,三百歲壽用完,就要身死道消。

也由此可知,此人對復仇的執著。

實力雖不及他,卻是個能使人重視的對手!

「我宗守的生命真元,是消耗在那觀界儀上。卻不知此人,又有何等樣的際遇——」

拂了拂袖,把那些銀蟻星辰還有小金,都盡皆收入到了袖內。宗守的目裡,閃過了一絲凝然之意。

這一次,此人雖存著殺意殺心,可其目的,卻只是為試探而已。

試探他宗守的神通劍術,到底到了何等樣的層次。

下一次出手,必定不會如此簡單。

自己也是該煉成一門克制之法了!

其實他自己本身就有,也無需去尋。

要麼是返回陸家,把自己焚世血瞳所有不能通過血脈傳承的神通法門,全數掌握。從而使血瞳神通,再次進化。要麼就是把自己的三千星落,演化到三個大周天層次,至少建出三垣框架。

只是無論哪一種,都要耗費不少時日。修煉起來,都需要千百年計。

還有另一種方法,就是預佈十絕御道絕滅,限制住那天遁神訣。

只是想也知道,誘使這宮源入陣的可能,是少之又少。

宗守只覺一陣頭疼,然後就想起了星邪。

準確的說,是星邪的那顆魔丹。

這一戰,斬殺三位至境,只有星邪有遺物留下。

這一位東西,宗守都知趣的沒去取用。不過秀觀魏旭,卻都給他留下了這枚最寶貴的至境魔丹。

若以這魔丹,煉入自己的三千星辰內。那麼哪怕宮源真有通天之內,也再無法從他手中逃脫。

只是隨即,宗守就又幽幽一歎。

這枚至境魔丹,有星邪的神念殘留。與那三位至境身軀爆碎之後,留下的那些血肉一樣,麻煩無比,甚至還更為棘手。

若是不想被星邪神念侵入,甚至被這魔教之祖奪去身軀,還是暫時敬而遠之為好。

秀觀也說,這魔丹他虛帶在身邊鎮壓,日日洗磨煉化。百年之後,才有被他融合入法相之內的可能。

暫時還真無限制這天遁子母劍的方法,自然此人也是奈何他不得。

唯一心憂的,是他的家人與親朋。此時宗守,對那頭窩在他阿鼻皇座裡的那頭陰龍,分外感激起來。

「這次回去之後,說不得要給些好處,讓那頭妖龍更用心一些。」

將宮源之事暫時放下,宗守心念,再一次照徹入自己魂海虛空。

方才運用無量光神通之時,感應更是明顯。他這門黑白法相,應該是又有了些許進益。

並不是太多,卻顯而可見。而且控制起來,比以往還更隨心所欲。

仔細觀睹,片刻之後,宗守就徹底放下心來。

這兩頭善惡麒麟,都在以自身之力,改善著他的黑白法相。

似乎是出自於本能,在改善著那黑白二洞的法則結構。

卻並非是壞事,無論是黑洞白洞,明顯都更穩固了一些,靈能轉換的效率更高。

二者之間,更在爭奪。彼此影響,針鋒相對,互為對手,又彼此爭鬥。

嘯日明顯佔據著上風,幾乎全面壓制。可那頭黑麒麟,雖是才經重創,卻畢竟是從聖境巔峰隕落,也足可支撐。

「都說麒麟之祖,也如太初之龍一般。是自此域源起之時,一同誕生。甚至可能經歷過一方界域的生滅消亡,只怕此言不曾有假——」

宗守若有所悟,秀觀將這頭黑麒麟,打入他元魂之內,看來不止是他純化王道之氣而已,更有成全之意。

「太始成道在萬載之前。卻費盡了心思,尋了這麼一頭黑麒麟,看來也非是無因——」

在蒼生道的藏書中,宗守曾看過幾卷頗有些離經叛道的上古修士雜記。

並非是產自雲界,而是從其他世界流傳過來。

說是這一域中,也並非是沒有『真境』的至尊存在。

那太初之龍,麒麟之祖,鳳凰之祖,甚至人族之祖,都是傳聞中的『真』境。

是從這一域產生之前的上一個界域中,存活了下來。

因為合的是彼界之道,而非此界之道。故此在幾百萬年前,留下了後裔之後,就陸續消失無蹤。

可能是已經隕落,也可能是陷入沉睡。

第1042章 丹兒危機

可能是經歷過真正的終末與太初,這黑白麒麟雖是距離始祖已隔了數百代。卻依然是在以自己的本能,在改造著那黑白二洞的法則。

兩頭麒麟,似也受這終始法相的影像,那肉身血脈,顯得更為純粹。

「一時參悟不透,看來是需一段時間閉關了——」

即便身為一個不怎麼專業的靈師,可若對自己的法相真形的結構變化,都不甚了了,那未免也過於奇葩。

一路再無他事,短短兩個時辰之後,宗守終於回到了乾天山巔。

人尚未至,在乾天山城的上空,就傳出了一聲龍吼。正是那頭陰龍,從山巔之上衝出。展動著那銀白色龍軀,往這邊看著。

巨大的龍威,壓迫而至。

宗守撇了撇唇角,心想這是下馬威麼?

毫不在意的繼續遁空而行,絲毫不受影響。歸一劍意護身,在身周恰好行成一個無隙可乘的圓,把那龍威意念,全數卸在了十丈之外。

那頭陰龍的龍目裡,頓時微現訝色,不禁定定的看了宗守一眼。

似是在驚異自己的『衣食父母』,居然短短時間,已成長到這般的地步。

宗守則『嘿』的一笑,隨手幾個羊脂玉瓶丟出。

那陰龍頓時眼神大亮,將這些玉瓶全數吞入口中,然後竟是感激的,朝著宗守點了點頭。

那些玉瓶內,都是這幾年宗守陸續搶奪來的,可以滋養陰魂,甚至消除怨煞之物。

早看出這只護國神獸,體內仍留存有不少煞力,不曾消除。

是經歷萬年積累,最頑固的部分。除非這頭陰龍,借助他那王道之氣,再洗練三千載時光,才有可能消磨乾淨。

不過若能借助外物,也可加快這一進程。

那陰龍心滿意足,就沒再理會宗守初雪,擺著尾巴扶搖上天,在雲層之上,舒服的曬著太陽。

宗守失聲一笑,這條龍雖是憊懶,可有它在此,自己就不用憂心乾天山的安全。

「原來已重聚龍丹了——」

說來這陰龍之屬,亦掌握了部分虛實轉換之法。

然而這條龍,似乎另結了龍丹,卻不知是什麼樣的大道法則。

實力增長,已跨入至聖境,倒不令人意外。

孔睿早就說過,這護國神獸與乾天的國勢息息相關,受國運加持。

國勢越強,護國神獸的實力,自然也是隨之而增。

國勢弱,護國神獸的階位,也有掉落之險。

此時的大乾,領有七十六處大小千世界。即便是放諸這一整個界域中,也算不小的勢力。

而雲界之內,疆域也擴張近倍。這頭陰龍跨入聖階,自然是順理成章。

那宮源擁有天遁子母劍,卻不曾對乾天山下手,多半是顧忌著這條龍。或者是已經在它龍爪之下,吃過虧了也未知。

這條龍前世,多半已經是聖境實力。故此不至於在急速突破之後,無法發揮己身力量。

相較於他這個借助王道武學,在雲界取巧才能勉強擠入聖境之人,實在強的太多。

打發了這條陰龍,宗守就看向了山巔處。只見那軒轅依人,正抱著一個看似一兩歲左右的嬰兒,笑盈盈看著自己。

依然是風姿綽約,英姿颯爽,卻多了幾分身為人母的溫婉。

宗守目光,又落在那小孩身上。在依人的懷裡,舞動著小拳頭,口齒不清,咿咿呀呀的鬧騰著,顯然是個活潑好動,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眉清目秀,像母親更多過他。小小年紀,五官就透著幾分英氣,沒有天狐族慣有的狐媚之感,頗是另他驚喜。

而第一眼望,就有種血脈相系的感應。

宗守唇角輕佻,大步行了過去,一把將這小傢伙抱在懷裡,然後狠狠的親了一口。

不過這小傢伙卻是認生,極力反抗不得後,卻沒有哭泣,反而是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臉上。

雖是還沒把牙長齊,卻力道十足。

宗守頓時哈哈大笑,心想這才是他宗守的孩兒。

旋即又覺奇怪道:「怎麼才這麼點大?」

他離開雲界,已有五年時間。怎麼這小傢伙,還是不到兩歲大小?

說到此事,軒轅依人也是目泛憂色:「我也不知,自你那次離去之後不久,丹兒就是這樣。我雖是自問精通醫術,卻始終沒法確證病因。也不敢胡亂下藥,就只好拖著等你回來——」

宗守一怔,抓住了丹兒的腕脈。

他前次回歸雲界時,就擔心自己孩子,也如他自己一樣是雙脈廢體,殘魂之軀。故此特意查探了一番丹兒的體質。

那次的結果,卻令他輕鬆了口氣。是雙脈之軀不錯,血脈卻明顯穩定了下來。

他孩兒幾乎遺傳到了他的一切,卻沒有如他當初那般,有諸多缺陷。

雙脈之身,修行艱難。不過有他創下的撼世靈決,這孩子未來成就,絕不會弱於其他修士。

至於那扭曲經脈之痛,他宗守受得了,自己孩兒也自然能承受的住!

否則也不用修行了,平平淡淡過這一生就可。

一絲真力探入,循著那九條輪脈,在丹兒的全身上下流轉。

並無其他的異樣,卻有種血脈悸動之感。

片刻之後,宗守就是苦聲一笑:「是焚世之血,血脈下溯。」

應該是他變異出焚世血瞳之故,才使丹兒停止了成長。

血脈提升,成焚世之血,得益最大的就是他的母親與丹兒。

此時的小丹,自然還未變異出焚世血瞳。然而血脈進階,需要消耗海量的真元。

血脈極力抽取之下,也就使丹兒的成長放緩。

也幸虧是這一次他回來的及時,否則後果真不堪設想。

否則繼續下去,遲早要真元枯竭而亡。

軒轅依人聞言微微變色,怪不得她始終診斷不出病因。

「需得先封印再說!」

血脈進階的過程,阻斷不得,否則後果難測。宗守只能放緩丹兒體內真元被抽取的速度。

不過只是如此的話,還遠遠不夠。

焚空陸家,實在有太多出生後就有焚世之血,卻因承受不住,早早夭折的例子。

「要使丹兒他平安,你我都辦不到。唯一的辦法,是將他送至我那秀觀師伯身邊去,由他代為照料。」

第1043章 有問題了?

雲界之內,唯一可能使丹兒渡過這場災劫的,就只有秀觀。

幸在這孩子不是一出世,就擁有著焚世之血。此時也未完成進階,還有著幾分緩和的餘地。

宗守此時,更覺頭疼。也幸虧丹兒之事,還不被陸家所知,更未上族譜,否則更要橫生變故。

軒轅依人的面色卻白了白,把小丹送走,就意味著分別。

此時秀觀雖還在雲界之內。然而這一位,一向如閒雲野鶴,行蹤飄忽。一旦蒼生道之事塵埃落定,又不知會去往何處。

不過她雖慈母,卻不是沒見識的女子,眼神哀淒,卻決然道:「是蒼生道秀觀祖師?有他照料,丹兒定然無妨,如此甚好。」

「此事暫時不急,過一陣再說!」

宗守笑了笑,也知軒轅依人不捨得,他也不願,才見自己孩子幾面,就將之送走。

總不能長大之後,都不認得自己父親。

不過封印那焚世之血,卻是再拖不得了。

「這孩子還只有小名,以後長大,就喚作樂平好了,宗樂平——」

回歸之前,他希望自己的後人,即便不能如自己一般,有劍壓萬界的志向。也要一生轟轟烈烈,不落自己的威風才是。

此時回至乾天,卻只希望這孩子,能一生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就好。

忽然之間,宗守就想起了宗未然。在自己幼時,父親他的心情,怕也是如此。

說完這句,宗守才望向了妻子身後,那一大群同樣在等候的人。

十二頭龍馬拖拽的輦車,一整套君王儀仗。包括任博在內,幾乎所以乾天山的權要,都聚在此間。

近千的七階修士,御空而立,神情肅穆恭謹。

還有八萬騎士,騎著雲駒,踏立空中。

此刻君王之威,彰顯無遺。

宗守卻嫌這些人麻煩,初回乾天,他有無數的話要與依人說。飢渴已久,恨不得立時就大被同眠數日。哪裡有心思理會這些煩人傢伙?

不過還未等他開口,將這些人斥退,任博就已俯身道:「君上回歸,實是我大乾天大喜事。有請君上御駕巡城,以安民心!」

同樣在此迎候的虎千秋與宗嵐,邱為幾個元老重臣,也同樣是肅然一禮:「君王之禮,不可輕廢。請君上御駕巡城!」

宗守楞了楞,仔細看了這聲色不動的幾人一眼。稍稍凝思,就攜著軒轅依人的手,一起踏上了玉輦。

又同時把神念展開,掃過了全城。只這一瞬間,就有無數的聲音,同時傳入到他的意念內。

「儒門之敵?難道君上他,真是昏君不成?」

「說的什麼鬼話?以前我等過的是什麼日子?食不果腹!現在如何,只要稍稍勤奮一些,就能錦衣玉食!這樣的國君,若還算是昏君,那麼以前那些城主國主,又算什麼?垃圾麼?」

「我聽說昨日,那道魔儒三教攻打蒼生道,結果因國君之故,鎩羽而歸。那儒門先聖朱子,是惱羞成怒。」

「傳說我們國君,是蒼生道的弟子。那位朱子先聖,說君上崇信歪魔邪道,不守禮法,不遵聖人之言,不合天地之理——」

「依我之見,其實眾民平等,也沒什麼不好。」

「那豈不亂了套?你是要君上還有那些貴人,都與我等這樣的草民等同?」

「君上廢私兵,除特權。國法之下,權貴與民等同,這就是平等。那些貴人,皆於國有功,享受的多一些,也是理所當然。」

「那大商倒是遵了聖人之言,可現下如何?戰亂四起,民不聊生。倒是我大乾,不但能守一方淨土,更國泰民安,國勢蒸蒸日上。」

「可那朱子也說了,這畢竟是邪道,不能長久。」

「那些參議怎麼說?」

「我倒覺得,那些貴人倒是挺樂意的。都在嫌那儒家多事——」

「嘿!換成是我,也不會去守那理教之法。把秉政之權還歸國君,生殺由人。哪裡能如現在這樣自在?」

「究竟還是邪道!我聽說今日大乾境內,所有的書院,幾乎都已關閉。那些都是有學問之人,定然不會有錯。」

宗守皺眉,此時的乾天城內,一個詞就可概括,那就是人心惶惶!

怪不得,最厭惡鋪張浪費的任博,會派出這麼大的排場,要他御駕巡城。

原本以為大乾所轄,全是所謂蠻夷之地,受到的衝擊不會太多。

此時才知,這儒家的影響,遠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強一些。

幸在這十年治政,畢竟是收攏了大乾民心。此時乾天城內,心向著他,不信朱子之言的,依然佔了絕大多數。

書院?也不知那臨海書院,是否也在其中。

在他一統東臨之前,這些文人,幾乎掌握著整個東臨雲陸的輿論。

而書院關閉,對大乾上下的衝擊,實是難以預測。

不過,他該說這些人,是不知死活麼?

宗守殘酷的一笑,又皺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若對這些文人下手,只會趁了那朱子的心意。

而就如今看來,局面越是拖延下去,對他越是不利。

以南疆之地,拖垮大商的打算,已是如夢幻泡影一般不現實。

大乾的根基,依然根深蒂固。

不過若任由這風波擴大,卻必將影響著大乾上下。甚至可能,使他十載治政之功,潛移默化大乾子民的用意,都毀於一旦。

此時唯一之策,就是速戰速決——

只需將那大商,將那儒門擊倒,那麼國內的一切騷動,自然將平息。

無盡的寒意,聚於雙目,漸漸殺機凝聚。

卻在這時,又有幾句議論聲,從他魂海中掠過。

「我等雖不曾習文,卻也能分出好壞。無有君上,我們這些武人,如何能有現在這樣的富貴?」

「正是!國君除了好色一些,其實也沒其他的毛病——」

「好色?哪裡好色了,君上倒現在也只有軒轅王后,還有一個孔妃而已。」

「話說君上他,該不是那裡出了問題吧?明明身邊美色環繞,卻只有一後一妃。哪裡有國君像他那樣?」

「說不定呢,好在已經有了王子——」

宗守只覺胸中一悶,差點一口鮮血吐出。

第1044章 未雨綢繆

整整八萬鐵騎,排著整齊劃一的隊列,護著十二頭龍馬拖拽的輦車,進入寬敞的街道。

然後整個乾天山城,就開始喧鬧起來。街道兩旁無數花瓣灑下,幾乎所有人,都陷入了狂歡。

那遍佈整個巨城的議論聲,瞬時就消除了不少,代之而起的是無盡歡呼之聲。

「真是君上?」

「國君他總算回來了!」

「這幾年君上不在,總感覺心裡不踏實——」

「君上回歸,我大乾必定將橫掃六合,一統雲界!」

「一統你個大頭鬼!國君回歸,那些人才會老實。」

宗守目中異光閃爍,卻是有點受之有愧了。十年時間,他為自己子民做的,其實少之又少。

然而此時這輦車之外,這些大乾子民對他的崇敬之心,卻是發自內心。

不過話說回來。他自己親自過問的政務多了,反而可能沒有今天,大乾的鼎盛繁華。

隨即又想起方纔,宗守頓時又咬牙切齒,把身旁的扶手,握成了粉碎!

真個是豈有此理!

軒轅依人在旁,則是以手遮唇,強壓著笑聲。

宗守以魂念聚音時,並未對她隱瞞,故此也能查知。

那個時候,軒轅依人是笑到差點抽筋,國母形象蕩然無存。

隨即就聽宗守『嘿嘿』一笑,眼神陰森的看了過來。

軒轅依人氣息頓窒,想起了弱水孔瑤,此時都不在乾天。

這傢伙要是捉住她胡天胡地的亂來,自己一人可承受不住。

天狐之能,可使人欲仙欲死。令她想停下也不可得,反而會主動渴求,直到自己筋疲力盡,不能為繼為止。

連忙神情一肅,很是歉然道:「妾身想起來了,回去之後,還有一爐丹要煉。過些日子,才能好生陪一陪夫君。」

接著又斜目看了旁邊的初雪一眼,美眸中一絲笑意閃過:「夫君若覺寂寞難受,要不把雪兒收了吧?也可塞我大乾子民悠悠之口。」

「誒?」初雪一聲驚呼,她是躺著也中槍。在遲純也知軒轅依人口中的『收』字何意,忙撥浪鼓一般的搖著頭,嬌俏的面上脹成通紅。

宗守一聲冷哼,不置可否。心中卻已是打定了住意,這次回宮,定要好好懲戒這妮子一番,一振夫威。煉丹這借口,這次在他這裡可沒用。

也就在這時,宗守忽的心生感應,面色沉凝地看向了半透明簾外。

十幾個一身儒服的人影,忽然攔在了隊列之前,擋在了大街中央。

周圍則是成百上千的爛菜葉與竹簡書卷,齊齊丟擲了過來。

「宗守你這個暴君儒敵,不得好死!」

「邪魔外道,妖族之君,怎能為一國之主!」

「不是說要焚數坑儒麼?有本事殺了我等!」

「殺了你這無道昏君!」

「中央大商天朝討伐在即,我看你能得意多久?乾天山必定一代而亡!」

「此人乃邪魔!天下間人人都可誅之,人人都可代其之位!」

「宗未然也算明君,得子如你,必定含恨九泉!?」

破口漫罵,幾乎可不擇言,不過多被附近的歡呼之聲壓下。那些菜葉竹簡,都還未至輦車周圍百丈。就被護持在附近的近衛,斬成了粉碎。

前面十幾個儒生,也被紛紛強行擒下,從御道上拉開。

只是小小的風波,頃刻間就已平息下來。

宗守靜靜坐在車中御座之上,一言不發。眸子裡的殺機,卻更是森寒迫人。

這一次,他是真正動怒。一股無明之火,默默無聲的,炙烤著胸膛。

「所有參與人等,都給孤關押於刑部。不得用刑,也不得為難。一月之後,再做處置!」

本心是恨不得這時就將這些人斬了,卻知此刻若任性,反而是會使那些儒生,更是歡欣雀躍,愈發的振振有詞。

那個時候,他宗守更是坐實了暴君之名。而這些攔道漫罵的儒生,則必定被奉為英雄。

他宗守絕不是什麼寬宏大量之輩,不過即便是要這些人死,也必定是要在他們身敗名裂之後,名正言順的將之斬殺。

不得好死?妖族之君?不得不承認,這些人真是把他給激怒了。

宗嵐身為五軍都檢點之一,執掌著血雲騎與玄狐鐵騎外的所有近衛,此時就陪在輦車一側,策馬而行。

聞言之後一楞,有些意外,然後恨恨地策馬離開,去傳達宗守詔命。

而那任博,聞言則是寬慰的一笑。君上他,到底長大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城府深厚。依然冷靜,沒被怒火沖昏頭腦,做出最明智的決斷。

環繞整個乾天山,巡遊了整整一圈。整整四個時辰之後,輦車才在兩萬血雲騎護衛之下,進入到了乾天山內。

回至含煙宮,宗守暫時壓下了那積蓄已久的慾望,把所有的重臣,全數招至到參政殿內。

不過議論的第一個議題,卻不是什麼國家大事。而是冊封宗弱水為妃,詔告大乾子民。

誰說他宗守,這幾年就只有一後一妃的?

此事諸臣倒無什麼異議,反而是樂見其成。宗未然這一脈,自五代之前開始,就是一脈單傳。

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那麼要找個合適點的繼承人都是艱難。

五代之外的親屬,畢竟還是太遠。

君上如今開竅了,總算肯開枝散葉,那是再好不過。

只是冊封嬪妃乃是喜事,為何君上卻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樣?

不過看起來,宗守倒是並未因被人攔路漫罵之事,影響太多。使殿內諸人,都是輕鬆了一口氣。

然後議論的第二件事,是宗守準備發下詔書,不准大乾國內的臣民妄議國君。

任博微微意外,暗忖道自家君上,難道還是被那些儒生給激怒了?

不過這件事,無需怎麼細想,就知是定要堅決反對的。

「此事不可!古人有雲,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只能疏,不能堵——」

旁邊幾個武將,都是無可無不可。幾個文臣,卻是齊聲反對。

那許書已是參議殿的右參議使,也就是副參議長,也躬身勸諫道:「君上當初也說過,我大乾國內絕不能人以言罪人。這時怎能出爾反爾?君上若是因惱了那些儒生之故,其實也無需如此。我大乾自有國法懲之,驚擾御駕,意圖刺殺,辱罵國君,已罪該凌遲!」

宗守無語,總不能跟這些人說。他真正的惱火的,是有議論他宗守嬪妃多少,是否『無能』?

見這幾個文臣,都是態度堅定,自己又是略有些理虧。稍稍爭執了一番,宗守也只好無奈的選擇作罷。

接著第三件,才輪到被那儒家先聖朱子,把他宗守定為儒敵之事。

「朱子用心險惡,以通天之法公告整個天下,是欲挑動我大乾內亂。使我大乾諸藩諸鎮滋生野心,欲取我大乾而代之。」

當初大乾,雖是一統東臨。卻也留下了不少尾巴,許多城主仍舊維持著自治,只是臣屬附庸而已。

#文#好在這幾年來,陸陸續續有不少城鎮,主動成為大乾直轄之城。

#人#而那些諸城主所轄的私兵,也被邱為軟刀割肉,被消減了大半。

#書#這時哪怕有了不臣之心,一時之間,也無法發力。

#屋#擴軍備戰,終需一段時間。

「東臨雲陸那些城主,倒是無需理會。真正是使人生愁的是魔教諸宗。那些魔門弟子,必然要四處作亂。這半日之內,只乾天山周圍,就有四起魔門之人,使用陰毒秘術的命案,死傷皆達百人之巨。如不能遏制其勢,長久下去,必定是人心惶惶!」

虎千秋憂心忡忡,他虎族一脈,就因這魔門,死了二十位以上的子弟。雖非是鐵虎一系,然而妖族人口寶貴,卻也是使人心痛。

這些虎族子弟,未死在戰場上,反而是死在魔門的算計中。

宗守凝眉,知曉這魔門作亂,不是大乾的幾個附庸宗派以及一些散修供奉,就能徹底壓制得下來的。

「此事孤會通告蒼生道劍宗,請這兩教相助。」

是毫無猶豫,這是定約一起開拓外域,容許蒼生道劍宗在大乾建立書院武館的條件之一。事後也無需覺得虧欠這兩教什麼,正該是他們出力之時。

「如此東臨與輝州應可穩定,只那南風雲陸才平定下來不久。這次風波之後,恐會生亂。需得重兵鎮壓。」

這次出言的,是樞密院使邱為,依然是鎮定淡然,有大將之風。

「至少需三十萬三階精兵,才可保證南風雲陸安定。不過這點兵力,最多只能維持三月時間!」

宗守神情凝重,三十萬三階精兵,這已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在此時的雲界,自然不算什麼。可換在靈潮之前,卻足可橫掃一片雲陸。

「此外,這一戰的關鍵之一,乃是艦師。不知君上,能否抽調些空艦返回?古烈空一人,怕是難以支撐!」

大乾在中央雲陸,根基淺薄。

一應物資糧秣,都需從輝州以雲艦轉運。

看似麻煩,可補給其實比大商要便捷得多。大乾國內,道路四通八達,翻雲車一日可至馳數千里。雲艦則更是迅速。

不過這一切的基礎,卻建立在艦師上。

第1045章 風雨飄搖

大乾的領土,是三片遠隔數萬里的雲陸雲島,故此海運發達。

一旦艦師被擊潰,那麼大乾空有億萬兵甲,無算的物資也是無用。

大乾幾百萬的大軍,都要被困死在南疆。

只是宗守之前,既然準備在中央雲陸的南部,將大乾的血徹底流乾,自然不可能是無有依仗。

大乾的雲艦艦師,此時本就有著與大商抗衡之力。

問題是大商數十年積累,那九牙巨艦,足以二十艘之巨。

雖是雲艦,卻足可與一些低端的地階戰艦抗衡。

「此事無需憂心!孤已傳令,讓師若蘭率九艘太乙神雷艦,六艘九曜碎星艦兼程趕來。其他空艦亦有四十——」

他原本不敢如此,將鎮守天方世界的艦隊,大半調離。

不過就在大約十日前,那修羅一族已將那十艘太乙神雷艦,提前交付。前九都仙庭的艦師總督宜靈素,也不知因何緣故,終於決定出仕。甚至勸服了不少,常年操持戰艦的九都仙庭戰兵俘虜。

使大乾仙庭壓力大輕,終於可以抽出部分力量,反饋雲界。

——十五艘接近頂級的地階戰艦,加上一位無雙名將,已經足可壓制大商而綽綽有餘。

殿內諸人,都是精神一振,神情一鬆。這最大的難題解決,那麼大乾即便敗了,也應可保全基業。

只需封鎖住雲海,使大商不能在三處登陸。那麼空有億萬之軍,也無法發力。

邱為卻沒有這麼樂觀,那儒魔道三教,豈可小視?

在蒼生穹境大戰之前,三教在雲界是穩居前三寶座。

積累之深,世人難以想像。即便是此時,也非是蒼生道與劍宗所能望其項背。

即便師若蘭回歸,雙方實力最多也只是拉平。

「如此說來,邱院使是斷定了大商,必定會在近日攻伐我大乾?」

「顯而易見之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邱為答的毫不猶豫:「就在半日之前,樞密院的軍情司以收到皇京城那邊的消息。言道那位元辰皇帝已經傳旨,召集諸藩諸鎮軍力,準備奉聖人法旨,以討罪之名,御駕親征!所以臣萬幸君上能及時趕回。」

任博蹙眉,大商的攻伐在他意料之中。不過這個消息,還未有聽聞。

「那麼以院使預計,一共會有多少兵馬?又將會在何時侵入我大乾境內。」

「大約兩月時間!若儒道二家催迫,可能還有快些!」

邱為稍稍沉吟了片刻,依然是胸有成竹。

「大商此時有五十三個大洲,一共三百七十餘省。每個省,有一都督府,養兵視稅賦多寡,定額十萬到三十萬不等。按理說全是三階戰卒,不過大商歷經一千八百載,根子早已腐朽,軍中吃兵員空額之事,被視為常態。且內地之軍,承平已久,戰力孱弱。」

眾人胸中微沉,此時是真正意識到大商,是何等樣的龐然大物。

那怕是那些大商將領吃空額,消減去三成軍力,那也至少有三千萬以上的龐大軍隊!

相較大乾,差距十倍以上!

戰力再怎麼弱,只這數量就已很是驚人了。

「南疆與中原,相隔一座橫連山脈。此處山勢連綿千里,地貌崎嶇。大軍難以展開,也難通行,更難供給。除非是動用足夠的空間寶物,否則供給百萬之軍也是困難。」

這也是大商,數千年始終未能將南疆拿下的緣由。

宗守則苦笑,道儒魔三教,只怕還真拿得出足夠供應數千萬衣食的空間寶物。

好在大商國內,已有亂起之兆。更需防禦北面與西部諸多蠻國胡族。以宗守估計,大商動員的極限,應該是一千萬到一千五百萬之間,皆是三階戰兵。

「不經此戰的關鍵,還是道兵!大商三十萬道兵,全滅在蒼生穹境。只餘四萬禁衛入了四階。不過此番有儒道二門壓迫,那些世家藩鎮,也定然會參戰。二十幾家合力,亦有二十萬黃階道兵,五萬玄階。不過人數雖多,卻是烏合之眾。順風之戰可大勝。若勢不利,則諸家必以保全實力為第一優先。」

宗守微微頷首,這也是他明知有六倍的兵力差距,卻依然不懼的原因之一。

只需先盯著一家打,足可把這看似人多勢眾的二十餘萬道兵,輕鬆擊潰。

「最使人忌憚的,還是那道魔儒三家。道門五萬紫麟焰槍騎,在蒼生穹境之戰,並無大損。而天魔穹境亦保留下大約一萬八千數目的天魔戰騎。此前本就未盡全力,此番動員的玄階道兵,應可達三萬餘人!其餘諸宗派,則難以預料。雖經重創,可底蘊仍厚。」

「而我前天,能用在南疆的三階戰卒,只有三百萬。另有四萬天罡劍卒,兩萬天罡赤弩士,近三萬血雲騎。」

眾人默然,無論是戰卒還是道兵,都是六倍以上的兵力差距。

情勢惡劣至此,哪怕是古之名將,也難以獲勝吧?

宗守在御座之上看著,不禁搖頭。那大商的龐大國勢,竟使自己麾下諸臣的士氣低迷至此。

不過也難怪,換作是他自己,若非是掌握著一張至關重要的底牌,也輕鬆不到哪去。

知曉這人心一字,最是輕忽不得,宗守微微一笑。

「從蒼生穹境回歸之前,蒼生道座尊魏旭,及劍宗劍靈宮主凌塵,曾親口向孤允諾,將會盡遣道兵,至孤麾下調遣。」

邱為眼神微亮,透著喜色:「如此一來,我大乾或有幾分勝機!」

蒼生穹境會與大乾站在一起,是預料中事。劍宗也如此之早的就投下重注,卻真是意外之喜。

無論是蒼生道的蒼生玄龍士,還是劍宗的未央劍騎。在雲界中都是鼎鼎大名,甚至名傳外域,是頂尖的玄階道兵。

南疆地域,都有山地沼澤。若是謀劃的好,定可以使大商空有龐大軍力,卻難以展開。造成以精銳對精銳的戰局,一戰可定乾坤。

對於張懷之智,孔瑤控制戰局之能,他是信任到了極點。

不過諸人視線,卻都往排在眾人最末尾處的孔睿看了過去。

顯然是認為邱為之言,還不如這一位的言語,來的有用。

甚至就連任博與邱為本身,亦是眼透期待之色。

這位大乾司天監正,可是大有本事之人。

孔睿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天像已被人為攪亂,暫時不能測度凶吉。即便能推斷,此等大事,孔睿也不能言,不敢說。輕洩天機之罪,孔睿不敢承擔——」

即便有文王卦錢在手,他此時也不敢窺測宗守的氣運命格。

卻揚起頭,看向殿外虛空。可見一團龐大的紅雲,似在蓄勢待發。

內中雲氣翻滾,隱現龍鳳之形。

大勢已成,無人能夠改變。

就連老天也站在了宗守這邊,在世聖王,自然受天地之庇。

想起那些書院,今日攔截御駕的那些趾高氣揚的儒生。

孔睿微微冷哂,可惜不能與重玄,再賭一局。

「不過雖不能斷此戰凶吉,孔睿卻料定,此戰我大乾必無大礙。」

眾人都是神情再松,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甚至透出幾分喜色。

宗守則略略不爽,怎麼感覺自己這一國之君的威信,還不如孔睿?

卻也無可奈何,誰叫這位司天監正,是他自家岳丈?

「邱院使余孔監令既都如此說,那門我就安心了。」

任博俯身一禮,神情莊重肅然:「此戰我內閣六部,必定全力以赴!使乾天大軍,絕無衣食之憂。」

「請君上拜孔妃為帥!」

那邱為亦在此時躬身道:「另請詔令,徵召我乾天國內,所有三階以上的武修靈師!」

未經整訓,沒演練過陣型。一時半刻派不上用場,不過用來鎮壓國內,卻是綽綽有餘。

身為樞密院正使,邱為是再清楚不過,乾天此時國內的潛力,是何等龐大。武道靈法之盛,可謂冠於整個雲陸。

許多普通人得大乾資助,一步步從武者靈師底層爬上來。更有許多人,漸漸顯露出傑出的修行天資。

這些人也多是對大乾懷著感激之意,未必會能做到拚死效力,卻多半能對宗守忠心耿耿。

宗守唇角輕佻,大袖一拂。就自有一位中書舍人,替他書寫奏章。

須臾間完成,正要蓋下印章。乾天山外,卻是『轟』的一聲炸響。

同時傳來的,還有那頭陰龍的一聲怒吼。

宗守挑眉,往外看了過去。就見幾個屍首,被拋入了進來。

「宗守!這兩月時間,本座必要你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兩月之後,就是你宗守忌日,大乾亡滅之時!」

說完之後,那聲音就又震天大笑,漸漸的又氣機消散無蹤。

「這個人,是血聖魔主——」

孔睿竟似認得這聲音,瞳孔一縮。

任博則是目露心痛之色,看著地上的屍首。

「是宣城知府與煙城守備!」

其餘幾人,他卻不認得。不過只從衣飾就可看出,都是大乾各地的官員。

殿內諸臣聞言,都是面色發白。神情痛恨,卻又無能為力。

宗守也是面色鐵青,聖境強者!

此時的大乾,竟似已風雨飄搖。

第1046章 荒淫無度

幾具屍體,都是身軀幹枯,成灰白色。身體的血液,都被吸乾。

神情淒厲,顯然在臨死之前,經歷過極致的痛苦。

「聖境修士敢入雲界,他就不懼被圍殺殞落?」

「此時三教聯手,那人確實無懼!」

不止是宗守,此時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都是心知肚明,一位聖境尊者,若是不顧身份,對大乾境內諸地出手,會造成何等樣的破壞。

幾年前,道門百餘位靈境,在東臨雲陸內四處襲擾,死傷足達百萬之巨。損失的財物,更不可計量。

而此時魔門,只會比道家修士,更肆無忌憚!

「那血聖魔主,據說是雲界聖境中最強的幾人之一。蒼生道座尊魏旭與道門琨銘,渡劫長生。這人實力,在聖境中就是僅次於劍宗之主。」

孔睿述說著此人來歷:「此人所習之法,其實與血液無關,是一門飛仙斬欲真經,是十一等神通級的大法。只因性好殺人,以血為食,才會被稱為血聖魔主——」

宗守挑眉,這人的實力,他已心中有數。方纔那頭陰龍與之交手,卻是第一擊就吃了小虧。

若非是忌憚著他與掌握神兵的初雪聯手,為陰龍後援,絕不會如此輕易退去。

「此人既然已出手了,那麼其餘的魔道尊者,只怕也會入世——」

任博話音未落,就聽殿外一個聲音傳至:「無需憂心!這位血聖魔主,自有我來應付!」

殿外三人漫步入內,為首的正是敖坤,身側則是敖怡。

宗守面上,也透出了輕鬆的笑意。

若論修為,敖坤自然是聖境之中墊之人。可論到戰力,卻真正是聖境第一。

有瞬空之龍的血統,那位血聖魔主,也休想逃過敖坤的追擊。

「敖兄所言正是!其餘都無需師弟憂心,三教聖階,自有我等來牽制。師弟只管專心應付這一戰便可。」

敖坤身後,則是明玉。運氣篤定,卻並非自負,而是自信。

道儒兩家都各有顧忌,道觀書院遍佈天下,絕不敢對大乾境內,貿然出手。

唯一沒有太多忌憚的,就是魔道諸宗。只是一家,蒼生道還應付得來。

而明玉話音方落,殿外又有一位青年道人行入。

「魔道猖獗,我劍宗亦不會坐視!」

說完之後,此人朝著宗守一拜:「劍宗出塵子,見過君上!奉宗主之命,來此襄助國君。我劍宗立教七千載,亦有六位聖境,可任君上差遣!」

宗守眼中精芒閃爍,然後又平靜了下來。合蒼生道劍宗之力,壓制一個魔道,當無太多壓力。

再看那任博邱為,只見二人,都是神情如常,並未因方才變故,有任何的動搖。

不禁一笑,有臣如此,他有何憂。

……

這次議政之後,定下兵力調度諸事。原本任博幾個,以為自家這憊懶國君,多少會做個模樣,勤政一段時日。以粉碎外面的『昏君』傳言。

可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宗守就把那含煙宮的宮門緊閉。再不曾外出過,自然也全不去理會,那些堆積如山的政務。

好在諸人消息還算『靈通』,在宮內有著不少內線,很快就得知宗守,此時正拖著軒轅依人,在寢宮裡每日裡做著那令人羞恥,胡天胡地的事情。

據說那聲音,隔著一里外都可聽聞。

諸臣一時都是無語,倒是知曉國君與王后夫婦情深,可也不至於在這個大乾生死攸關之時,行這荒淫之事。

三日之後,所有二品以上的文臣武將,都只好無奈的再次匯聚在崇政殿裡。

「王后也太不曉事,怎不知節制?」

這句話還未說完,就傳來一聲冷哼,正是領著國公之位的軒轅通。

眾人這才想起,這位王后之父,也是大乾國內權勢滔天的人物。其昔日部下有不少都在軍政兩途中,任著要職。

得罪了這位,未來可不好過。

「國逢大變,君上如此這般,太不像話,也落人口實。我等總需勸諫一番——」

眾人先是看任博,這位德高望重,是最合適的人選。

卻見這一位是仰首望天,只當不聞。

前次因宗守欲盡誅境內道門之事,已經把國君得罪的不輕了,這次是真的不願,為此事再來挑釁宗守神經。

以前他必然是要冒死上書的,可如今卻不怎麼看。

再看邱為,卻見這大乾穹境首屈一指的大將。正在看著那光滑如鏡的金磚地板,似乎在數著螞蟻。

眾人失望,又目視宗凌。後者則一聲輕咳:「君上肯廣播龍族種,使王室開枝散葉。此是幸事,也是我大乾要務,何需勸諫?」

宗嵐也不斷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神情。

沒奈何,諸臣也只能作罷。這次的聚會,自然也是無果而終。

而內中細心之人,卻已感覺如今的大乾,似乎有無國君都沒什麼兩樣。

內閣六部,樞密院,御史台,五軍都檢點司以及參議殿,都是各司其職,自然運轉。

哪怕是值此人心動盪,風雨欲來之時,也依然穩定。

反而若國君插手政務,倒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而此時的宗守,則正枕著軒轅依人的藕臂,神情無比的滿足。

依人以丹證道,踏入靈境。最大的好處,就是承受力比以前大了數倍不止,已可堪征伐。

此時正全身玉肌泛著紅暈,嬌喘不止,面上泛著細小香汗,仍舊是沉浸在高潮的餘韻中。

美目裡則媚眼如絲,似乎在述說,奴家還想要,還要更多。

宗守輕笑,一隻手輕撫著軒轅依人那吹彈可破的臉頰。一隻手在軒轅依人那完美的嬌軀上,不斷遊走,偶爾撫弄雙峰,偶爾探入桃源。

「怎麼?依人你難道還沒滿足?還想要的話,夫君我可以勉為其難的。」

軒轅依人此時恨不得一口把宗守的手咬掉,在這張床上,也不知多少次了。

累了就睡,醒來又繼續。腦裡面全無其他,只有一波波令人忘我的高潮。令她欲罷不能,沉浸其中。

已經是這麼羞人了,這個傢伙,居然還這麼過份!

第1047章 修行隱患

見宗守依然是沒心沒肺,可惡的笑著。下身的堅挺,則緩緩的再次挺入到她那柔軟泥濘之處。

一股充實鼓脹,又酥酥麻麻的快感,頓時再次衝入她的心田。

軒轅依人嚶嚀一聲呻吟,然後心中忽而微動,似笑非笑的回擊:「夫君,都已經四日了。這下就沒人說你不近女色了可對?」

這個傢伙,之所以這麼折騰她,肯定是為四日之前的那事報復。也多半是準備以『實際行動』,來擊碎謠言。

宗守則勃然大怒,捉住那活力十足的小蠻腰,就猛力地衝刺。

這一刻的軒轅依人,心念也瞬時彷彿衝入了雲霄之巔,那一波波的快感,讓她幾乎當場昏迷。

只覺世間之樂,莫過於此。也慢慢控制不住,開始竭斯底裡的浪叫了起來。

直到整整半個時辰之後,宗守才在二人極致的高潮快感之後,停下了動作。

軒轅依人是嬌喘吁吁,面紅耳赤。一想起方纔,自己口中說出的『奴家還要——再用力些,不要停——受不了,要死了』之類的那些言語,就只覺是羞愧無地。

與宗守歡愛,真是要放下所有身為女子的尊嚴。

這整整一個時辰下來,要耗盡了她幾乎所有的體力。

不過卻能感覺,宗守的下身,依然是堅挺,有如絕世鋼槍。鋒芒正銳,哪怕激戰四日夜後,也仍舊不能使其疲軟分毫。

軒轅依人也終於是有些懼怕起來,理智終於壓過了那瘋狂慾念。

沒再敢去挑釁索求,美眸中閃過乞憐之色,把宗守緊緊保住,認輸投降。

「夫君,不能再來了。你再欺負我,就真受不了啦。下次好不好?什麼花樣都由你。不過只依人一個不行的,要不你把雪兒她也收了——」

宗守心滿意足,也擔心繼續下去,會損傷軒轅依人的本元。

不禁愛憐的捏了捏懷裡人兒的臉蛋,又以源生靈息決催動起真力,度入到軒轅依人的嬌軀內,助她恢復體力。

依人是他的賢妻,可在床上卻是騷媚入骨,不折不扣的蕩婦。真是讓人愛煞了!

只是當聽到後面一句時,頓時又哭笑不得。

不過那個小丫頭麼?他是肯定要吃下去的,不過卻不是現在。

把神念探開,就只覺一個道熟悉的氣機,正在殿外悄然遁走。正是初雪,面色漲紅,攝手攝腳的偷偷離開。

借助血月刀的『藏』字神決,若隱若現,似乎不存在一般。

卻不知宗守的大道星辰,早已分佈在這千丈空間內。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宗守的靈覺。

宗守唇角微挑,似笑非笑。

雪兒她,也確實到了對男女之事,感到好奇的年齡了。

……

這次之後,宗守在宮中的日子,總算又恢復了正軌。

不過所謂的正常,也只是沒有日日行那淫靡之事而已。

依然是不理那些繁瑣政務,每日裡都陪著妻兒。

他在雲界,終究是不會停留太久。故此每一分的時間,都值得珍惜。

哪怕宗守平生之願,是問鼎劍道之極。也不願將這段時間,用在鑽研天道,修行感悟上。

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他暫時拋開一切,只專心享受著擁妻弄兒之樂。武道與靈法修行,反而是又有了不小的進境。

就在第二十日後,宗守元魂內忽然波瀾生起,魂潮湧動。

宗守把意念探入,才發現是那些大道星辰,又有了些許變化。

許多星辰道種都已在他不知不覺中,完成了移位,尋到了更合適的位置。

依然是肖似於那夜空星圖,只是這些道種龍丹,都不再按照宗守之前的排列,紛紛在他魂海中,尋到了更合適的方位。

而當這結構之後,提供的魂力,則足足提增了足足三成之巨!

宗守也明顯感覺,這些星辰道種種,所蘊的大道法則,都有了不小增強。

甚至隱隱然,以可抽取一部分星辰之力。

特別是夜晚之時,增益則更是巨大。

「傳言這映於夜空中的每一顆星辰,都是這世界中一種法則所聚,故此有無窮之力。」

這種說法,宗守在許多本解說星象典籍中,都有看到。卻是第一次感觸如此之深,也確證了這樣的說法。

不止是三千星落術,就連武道上,也有了不少的進展。

一次偶然間施展劍術,居然發覺自己衍化出來的元一諸劍,有著四五處之前都注意不到的破綻。

宗守是若有所悟,這不能說是修行上有進境,而是『修正』才對。

以前自己的神經,實在崩的太緊。只知勇猛精進,追分奪秒,不顧一切的往巔峰攀爬。

卻留有許多隱患,不曾知覺。此時有妻兒陪伴,心境平和。

以前許多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都一一暴露體察了出來。

修行之道,也講究勞逸結合,鬆緊有度。自己以前,確實有些冒進,心性有些焦躁了。

似這般修行下去,說不定真要落到那酈無缺一般的下場。

有了這樣的好處,宗守自然是更心安理得,每日裡悠閒度日。

最令人驚喜的是,就在陪伴自己妻兒近一個月後,丹兒終於開口,結結巴巴的喚了他一聲爸爸。

宗守喜不自勝,只覺這一月以來,那修為上的陸續突破進展。也遠遠及不上今日,丹兒給他的喜悅。

卻又傷感無比,知曉不久之後,這孩子就要送到秀觀處。

可能幾十年時間,都沒法見面。

而在乾天山內,宗守也不是真的就是閒著無所事事。

魔教四處襲擊,即便有大乾,聯手劍宗蒼生道修士全力壓制。

卻也時不時,有漏網之餘。大乾的官員,甚至萬民,都是有被魔門襲擊的例子發生。

東臨與輝州還好,南風雲陸卻是重災區。

好在那幾個聖階,似都被限制,並未出現大規模的死傷。

卻也整個大乾上下,一時都是人心惶惶。短短一月,就有近三成的官員,陸續辭職。

或是這於不滿他這大乾『昏君』,打壓儒門,使先聖董子隕落之故。或是為躲避災劫,不願被牽連,遭遇魔門的刺殺。

第1048章 強了百倍

僅僅只一月時間,大乾的官僚體制,就已經瀕臨至崩潰邊緣。

甚至連參議殿內,也有不少參議,或是抱病不出,或是乾脆辭職。

不止是因魔門四處襲擾威脅的緣故,更因大商已經在橫連山脈附近,正在聚集的一千七百萬大軍。

整整四十萬的玄黃二階道兵,已經到了邊境。

此外還有整整二十艘九牙巨艦,以及上百艘七牙戰艦,也雲聚在南疆附近的雲海。

隱隱成泰山壓頂之勢,只等一切完備之後,就橫掃南方。

此時大乾仍是看好信任宗守之人,依然還是佔了絕大多數。特別那些武將,信心甚至近乎盲目。

宗守繼位之後,行事固然荒唐。卻每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數次以少勝多,奠定了大乾根基。

故此哪怕明知這一月裡,宗守在宮裡是胡作非為,悠閒度日,也依然是不曾有過動搖。

不過卻也有一部分,實在不看好此時的大乾。

「大乾內憂外患,國君他卻居於深宮之中。這像什麼話?」

「昔年始秦皇帝焚書坑儒,結果一代而亡。這大乾,怕也好不到哪去。」

「君上雖是天賦英才,可年紀實在太小。自信太多,也太任性妄為,實在可惜了——」

「大商舉國而來,不可力敵。軍力是我大乾六倍!其實若退一步,退守輝州與南風雲陸,或者我大乾還有幾分生機。」

「回歸一月時間,卻不曾去碰一件政務,也未召問個一位臣子。如此作為,與史中那些數年都不早朝,荒廢政務的昏君何益?」

「此時乾天山雖是繁華勝過皇京城,我卻料定大乾離敗亡不遠。如曇花一現,只有剎那芳華,可歎——」

宗守雖是在含煙宮內,消息卻並不閉塞。自有暗衛將這些離職之臣的言語,抄送過來。

他卻並未放在心上,這些人說的也是事實。他宗守確實是厭政,不願在政務上花費太多心思。

其實只是辭職避禍,還算是輕的。乾天山城裡許多權貴,已經是有不少在與大商及儒道二教眉來眼去,也更不乏暗中投效的。

此時大乾全是靠任博等人,才能勉力支撐,使國政還能正常維持。

不過大量的官員與參議離職,固然使任博等人撐的極其辛苦,卻也不是沒有好處。

宗守雖不理會那些繁瑣政務,可回歸之後的這一月時間,卻一直籌謀著推行幾個早已有意施行的大政。

而此時隨著這些官員與參議的離去,也使干擾阻力降到了最低。

第一件政事是召集學者,重修國法。此事任博,自然無什麼異議。

此時大乾之法,不少還是繼承自蠻荒時代,確實不合時宜了。

只是宗守的意思,卻是刑罰從輕,將一干斷肢腰斬之刑,全數從國法中除去,轉為勞役之刑。

更要重整三法司,合為一部。徹底獨立在內閣六部之外,只受參議殿與御史台監督。

六部中刑部除去,再設一商部。

「可刑責太輕,又如何能使萬民遵紀守法?三法司獨立,又有何必要?」

不止是任博,內閣還有諸部主官,也都是疑惑萬分。

「肉刑殘酷,傷殘肢體,普通人幾乎無法復生,也折損勞力。孤以為刑罰之要,不在於責罰,而是使人心生悔意,改過自新,勸人向善。要使萬民遵紀守法,也不在於刑罰輕重於否,而是公正公平,有法必依,杜絕徇私。」

大乾此前,雖也有嚴法。然而徇私枉法之事,屢屢發生。

乾天山城,在他腳下時還好。然而其他諸城,屢屢有權貴胡作非為,而又逃脫懲戒,視國法為無物。

如此這般,有如何能使大乾子民心服?

對於原有的三法司,宗守是失望透頂。這次乾脆如後事般獨立出來,只受他與參議殿御史台的監督。日後斷案,可不被內閣諸部及那些權貴的影響。

「有法必依麼?」

任博喃喃自語,然後苦笑。即便他自問清廉,其實也並非是一點瑕疵也無。

雲界儒門,一向是認為人情大於國法。所以有親親相隱之言,認為是聖人教義,理直氣壯。

可若有法不依,人人徇私,即便有再強大的國勢,也要衰弱下去,慢慢根基腐朽。

君上對於儒家,果然是反感已極了。

而此時大乾依然留任的官員參議,要麼是對宗守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追誰的。要麼是清廉方正,不懼魔門死亡威脅之人。要麼則是對大乾看好,心存投機的。

宗守一力推行,任博雖有心阻止,卻也無可奈何。

而第二件大政,則是補貼農人。

此事任博毫無意見,如今靈潮大起。武者靈師,輕易就可獲取海量財富。

反而是務農之人,越來越少。以金錢補貼,使農人得以維持生計,乃是善政,是重農之策。

然而第三件大政,卻又令任博心驚肉跳,背脊發涼。

宗守之意,竟是要制定大乾所有務工之人,最低的薪酬保障,限制務工的時間。更欲從收入中,撥出不少款項。命內閣也制定如那些軍人武人一般的養老之策。

此法應是為所有大乾子民張目,使那些工人,可衣食飽暖。

任博卻心知若此政推行,大乾不知有多少權貴,要恨他入骨。

至於撥款部分,為這些苦工設養老之政,倒還不算什麼。宗守不願將這些錢,投入軍中,他也無可奈何。

只是此策,他必定還是要勸諫的。

「雇工薪金,應由僱主自決。薪金若高,雇工自然是望風景從,樂意投奔;薪金若低,則必定門可羅雀,無人問津。何需朝廷強制?再者此時,也非是時機——」

宗守則是搖頭,也不召見任博,只一張不正式的秘詔,讓親信之人傳帶了出去。

「孤聞經濟之道,在於消費!此時大乾,勞工多而工位少。而僱主爭相壓低薪金,如此下去,遲早一日,我大乾子民將食不果腹。民若無餘錢,即便造出千般器物,又有誰人會花錢去買?限制工時,則為增工位。汝為丞相,當明晰經濟之道,不可被那些豪富商賈左右。」

乾天山表面繁華,宗守卻知曉在暗中,還有許多人都吃不飽飯,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個時辰在忙碌。每天忙得像狗一樣——

其實他才懶得去理會這些人死活,只是這些人苦工作久了,就搶佔了別人做苦工的機會,很是不妥。

「至於時機,此政施行。當是在與大商之戰了結之後。丞相勿需憂心!任卿若不願,可自請辭退,由張懷接任——」

知道是準備在戰後才推行,令任博著實輕鬆了口氣。

若是真要在這時公開此政,那麼還未與大商開戰,大乾多半就要自己亂起來。

至於後面這一句,任博則是失聲一笑。這是國君的激將法麼?

說起來,他的第二任任期,也確實快到了。

大商禁止內閣首相連任兩屆,卻可在十載之後,再次擔任相職。

不過君上若真要推行此政,他也不懼。

此政雖得罪那些商賈,可真正的權貴,其實卻不在乎那點工錢。

一旦施行,也可在民間積累巨大的聲望。十年之後,仍可輕鬆將相位攬入懷中。

只是這什麼消費,什麼經濟之道。限制工時,制定最低薪金,到底是否於國有益。他任博卻不肯輕信,需要仔細調查一番之後,仔細權衡過利弊,再做出決斷。

若是於國有害,那麼他再次得罪宗守,他也定要全力阻止。

第四件大政,則是理清天下田畝,官紳一體納糧。禁天下田畝交易,只能由大乾朝廷出資購買,然後平價貸給無地之民。

這又是一件把所有權貴,都得罪了個遍的政令。

這天下間隱田無數,那些貴爵官員之田,也大多都不用納稅。

宗守這一大政,就剝奪了這些人無數利益。

好在這兩樁大政,得知的也不過是寥寥幾人,都是宗守的真正親信。

否則傳開之後,必定是一場軒然大波。

而宗守之意,似乎也是打算在於大商戰後,再施行此策。

使任博既是忐忑,也覺心驚。

觀這位國君之意,分明是準備在擊退大商之後開始清算,對國內的權貴下刀割肉了。

「丞相勿需憂心,以我觀之,此政施行,當比我等想像中容易。如今天地間靈潮大起,是武者大興之時。只需得一顆四品靈石獸晶,就可一身保暖無憂。我大乾之政,也使經商之富,遠勝耕田。不瞞丞相,我家本來也是打算賣出些田畝出去。」

許書是右參議使,自然也是宗守推行幾件大政,必不可少的依仗,亦深知內情。

「此是善政,若官紳都能一體納稅。對我朝而言,實是大善。切既然納了糧,就該有補貼,其實沒虧到哪去。」

任博怔了怔,然而苦笑:「自然是好事,即便阻力大了些。任博也必定盡力為之,只是老朽我,卻越來越看不懂君上了。」

「君上他確實不耐細政雜務,然而我觀君上一應所為手段,分明似在重建房屋。改易樑柱,重構政體。」

那許書輕笑,目中閃爍著異輝:「我不知別人怎麼想,在我眼中,君上卻是當之無愧的聖君!比那大商殷御,強了千百餘倍!」

第1049章 無需再忍

「我不知別人怎麼想,在我眼中,君上卻是當之無愧的聖君!比那大商殷御,強了千百餘倍!」

「聖君麼?」

任博微微失神,有些發呆。免去肉刑,愛重子民,甚至不惜為此拿權貴開刀。

君上他,確然是聖明之主。

然後任博卻又失聲一笑:「大商元辰皇帝,可是公認千百年難得一見的明君。少年之時,就已挽大廈於將頃。日日勤政不倦,宵衣旰食。君上他也是難得明主,可要說比元辰皇帝強了千百倍,絕不可能。許書啊許書,你還真敢說。」

許書也不爭辯,只冷然一哂,胸中卻是不以為然。

即便那殷御勤政不倦又如何,宵衣旰食又能怎樣?

此時的大商,還不是民不聊生,戰亂四起?可謂苦大商之政久矣!

勤於政務,未必就是一個好皇帝。

自家君上雖是懶惰,幾乎不插手政事。然而對於國之大政,卻毫不含糊。

而此時的大乾,也已漸入鼎盛之時。

殷御以權術御人,恨不得事事躬親。宗守卻是從體制著手,選拔人才,毫無顧忌的賦以重權。

同是君王,二者之間,可謂高下立見。

那些個儒生,真是瞎了眼睛,才認得那殷御是當世明君,而自己國君,則是荒唐無道。

頗有種義憤填膺之感,恨不得站出來,與儒家爭上一爭。

卻也知無用,那些聖人一腦門子聖人教義,理教學說,聽不進其他的話。

與這些儒生辨,是自取其辱。是非對錯,千百年後自可見分曉。

略過了此節,許書又瞇起了眼,轉過了話題:「君上這一次,看來是信心十足呢!多半有著必勝的把握。只不知此戰之後,有多少人會遭殃?」

說到這次的戰事,任博也是手撫長鬚,面現異色。

一體納糧,均田之政與制定最低工薪之政,無一不是雄心勃勃。可不像是一位對未來毫無自信的君主,能夠想得出來。

「未必!君上欲造公平之世,給世人公正之法。事後即便要行清洗之事,多半會依法而治。總之你我,且拭目以待便是。」

宗守此時,卻不知自己重臣們,在私下裡的議論。

依然是帶著小丹兒,還有依人初雪。每天賞花觀月,釣魚逗鳥。

玩耍之餘,才會分出些許時間,關心那幾項大政。在說服了任博虎千秋這幾個親信老臣之後,就完全是好整以暇,有條不紊。

日子過的不亦樂乎,整個人心情愉悅。

唯一使他極度不爽的,是那些從境內各處,不斷傳來的噩耗。

即便大乾與劍宗蒼生道合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完全鎮壓住兩大雲陸,一個雲島。

各地官員暴斃,百姓遇襲死傷的奏折,如紙片一般的紛紛傳入乾天山內。

這種情形,幾年前也有過。那時他勃然大怒,獨自殺入到中央雲陸。連破三十七處道教宗派,屠殺三十餘萬道門弟子,以洩胸中之恨。

最後迫使道靈穹境,不得不俯首低頭。而自己,也被迫離開了雲界。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那些數字,卻是有些麻木。

宗守心中自嘲,心中是微覺刺痛。

「原來我宗守現如今,也到了視萬民為螻蟻的層次了?果然,咱不是明君那塊料呢——」

若然是明君,必定是為之憂憤難安。就如那血聖魔主的所言,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哪裡能如他這樣,安然穩坐,悠哉游哉?

宗未然已經把大乾之事徹底拋下。丹兒還是小孩,心智都還不全,血脈中含有隱患,就更別說繼任王位。

國君之位,無人交託。那就只能讓更有能力的人。來管理這億萬子民,使自己從政務中完全脫身出來。

對治下子民的生死存亡,都已麻木不仁,渾不在意。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為一國之主?又如何能治政。

不過雖是如此,宗守卻依然是只覺氣怒攻心。每日玩耍,也只是表面平靜而已。

「魔道——」

每一日過去,沒看到一章上報死傷的奏章。宗守胸中的殺意,就愈濃一分,心內也更是陰鬱。

卻知此刻,自己只能隱忍,隱忍到與大商的決戰之後!

似乎感應到宗守的心意,那煉神劍的劍靈,也每日裡震鳴不休。似欲從劍鞘內,脫身出來。

「說起來這口劍,自那一戰之後,其實也有許久,都沒有飽飲人血了。」

煉神劍是王者之劍,也是殺道之劍!需無數的精元血氣,才可使其進階。

越是強者之血,殺戮的人越多,就越可令它滿足,簡直近乎於邪——

而宗守雖是強行壓抑著這胸中戾氣,卻是時常處在失控的邊緣。

恨不得立時拔劍,盡屠魔道!

也就在一個月零七天時,宗守的劍道,莫名其妙的又有了進益。

那殺戮劍意,竟然是一舉突破中期,到了魂境後期的層次。

距離『出神入化,劍術化神』這一層次,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雖是宗守所掌握的諸般劍道裡,最平平無奇的一種,卻也彌足驚喜。

「原來如此,殺戮劍意的修行,未必就定需在殺戮中修行。不斷的忍耐壓制,也是一法——」

他劍意突破,就是在忍無可忍,壓無可壓之後,才最終突破。

那天實在壓抑不出,就一劍飛凌而出,將十幾個隱藏在乾天山附近,謀圖不軌的魔道修士斬殺。

也是那時,宗守才驚覺自己的殺道劍意,居然又有了進展。

而這次突破之後,宗守是突然間,又心情平和了起來。也不再強耐殺念!

「蒼天見證,這一生,宗守誓必平滅魔道諸宗!」

「我宗守是誰?是南霸天,雲界東南之霸——」

此時忍耐,只是為日後盡屠魔道諸宗。

幾年前,道門殺他百萬子民,卻付出三十七宗滅亡,道靈宮主隕落的代價。

此時大乾,死傷已何止百萬?若不以整個魔道為祭,如何能安他治下死傷子民的怨魂?

他們妖族與魔道,也本就有著刻骨銘心之仇。

又兩日之後,師若蘭統帥的龐大艦師,終於抵達雲界。

宗守終是長聲大笑,執劍行出了含煙宮。忍無可忍,也無需再忍。

第1050章 抵擋南疆

東臨至中央雲陸的南疆,若是乘坐普通雲艦,至少需十二日之久。

宗守駕御辟魔神梭,卻只用了一日。

抵達之時,恰是師若蘭統轄的艦師,進入雲界之時。

九艘太乙神雷艦,六艘九曜碎星艦為首,還有四十艘大型空艦。一起強行撞破了空間壁障,至雲海中懸浮。

一艘艘巨艦,皆是氣勢磅礡。加上大乾這幾年陸續在雲界建造的四艘九牙戰艦,及五十艘七牙,已可全面壓制大商的艦隊。

以師若蘭統帥艦師的本領,甚至能夠碾壓。

然而在這片雲海上空,宗守以焚世血瞳洞察,卻也發現對面的大商軍中,遠不止那二十二艘九牙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九艘仙氣氤氳,靈光環繞的樓船,以及八艘魔道臭名昭著的七殺屠靈艦。

這些都是仙寶,主要的作用是飛遁,然而也可作為戰艦使用。即便比不得太乙神雷艦這種專用地階戰艦,差距也不會太大。

特別是七殺屠靈,殺戮越多,周圍環繞的屠靈神光也就愈濃。

越是有靈性的生物,越是受這神光所限,極其可怖。

與他意料中差不多,儒魔二教,都有著不弱的底蘊。

艦師方面,仍舊是大商,有著絕對的優勢。

不過師若蘭,卻是對這一戰信心十足。

「兄長方心,只需三日,若蘭就可重創對手!這條航道,定可無恙。」

按師若蘭的說法,這三日時間,只是為調整艦師的狀態,使艦上的戰士適應雲界的環境而以。

「這一戰,大商動員大軍千萬,深入南疆。每日的消耗難以記數,只會比我大乾更拖不起!所以只需一隻數量足夠的船隊就可——」

只要裝載有足夠多的糧草物資,大商的艦師就不能不來阻截,不能不與師若蘭決戰。

宗守輕笑,看小若蘭的意思,是準備一戰定乾坤了。

大約也是看透了如今大乾的處境,知曉這一戰的關鍵之一,就是艦師決戰的勝負。

可其實他按他本心之意,只是準備讓師若蘭的艦師,牽制住對方就可。

只需雲海上不敗,那麼大乾就有著一定的勝機。

「如能先行擊潰大商的艦師,孔瑤姐姐她必定會從容的多!」

在宗守面前,師若蘭是少有的自信,甚至是自負。自然也知曉與大商艦師,貿然決戰的責任。

若是大乾勝了,那麼在航道暢通,後援物資源源不絕的情勢下,只會使大商更急著謀求陸上決戰。

而孔瑤一旦能掌握主動,以這位雲界絕頂的名帥,定然會將大乾的兵力優勢,削弱到了極致。

可一旦敗了,那就是最大乾險惡的局面。

故此師若蘭是信誓旦旦,既為安宗守之心,也是誓言。

她是不自禁的想起了以前,如非是兄長把她從雲海之下的深淵惡地裡帶出來,可能至今她還在地獄中掙扎。沒有依靠,也沒有親人。

以往她雖統帥戰艦,指揮過數次艦戰。然而大多都是在宗守已經建立足夠的優勢之後。即便艦師勝了,也只是錦上添花。

只有這一戰,她能真正用自己的力量,來力挽狂瀾,幫到宗守。

固而哪怕是戰死在這裡,她也要使大商的艦師,在這裡損傷慘重。

為大乾之勝,奠定基石。

宗守略知這丫頭的心思,苦笑之後,只能無奈的拍了拍師若蘭的頭。

「總之你自己臨機決斷便是,不過無需勉強的,也沒必要焦切。」

雖然不是那種真正的無雙名將,可在後世,他的統軍之能,也是經歷千錘百煉。自問陸上征戰,不遜色任何人。

更何況此時大乾軍中,可謂是名將雲集。

孔瑤、宗原、任天行,還有漸漸成長起來,已身經百戰的虎中原。柴周、赫厲等人。

所以他實在不願師若蘭那廋弱的肩膀上,就承擔著太多壓力。

不過看師若蘭情形,分明心意已決。他能做的,只是早臨行之前,讓性格更謹慎的古烈空,為她拾遺補缺,在旁提醒照料。

繼續駕馭辟魔神梭,進入到南疆。一入陸上,就能感覺到此處瀰漫的肅殺氣氛。

這片地域中,雖然無數沼澤,叢林密佈。土地卻也肥沃之極。

同樣一畝地的糧食產量,估計是東臨雲陸的兩倍!

而宗守這一路上,宗守望見的那十幾個部落,都是居者險要之地,紛紛閉寨自守。

荒野叢林中,往往也無行人,許多耕田牧地,也已荒廢,顯是為避免被這一場大戰波及。

宗守也不在意,這些部落間常年爭鬥,估計對戰事也早就已習以為常了。

倒是免了大乾費口舌,說服這些部落躲避,以堅壁清野。

而孔瑤統帥的三百二十萬大軍,就在那橫連山脈的南面。分成數股,牢牢卡著橫連山脈的幾個出入口。

山脈崎嶇,難以通行大兵,只需很少的兵力,扼守住要隘。就可令敵軍進退不得。

孔瑤深知用兵之道,這等樣的絕佳地形,怎會棄之不用。

當宗守的辟魔神梭,降入大營中,此處數十萬兵將,都是歡聲雷動。

所有的將領,都是振奮無比。

這就是御駕親征的好處,宗守親臨陣前,對士氣的提振,可謂是無法計量。

宗原與任天行,當天就從幾百里外的營地,趕來參見宗守。

只有孔瑤,對宗守的到來,是頗有幾分冷淡意味。

「妾身麾下兵力不足,那幾處隘口處,都撐的極其辛苦。到現在還能強撐,是因大商根本就沒認真。準備等我朝之軍,主動將這幾個隘口放棄。」

能使孔瑤主動放棄地利上的優勢,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艦師戰敗。

那時除了迅速謀求絕戰這一法之外,就只能是全力逃遁了。

說完之後,孔瑤就又用狐疑的目光,看著宗守。

「君上你真是一人來的?」

宗守微一頷首,的確是孑然一生,獨自趕了過來。

甚至連自己的儀仗,也沒有帶到此間。

「邱叔他已經征發了四百萬三階武修,然而這些人要派上用場,卻需一段時日。」

這時的大乾,不是沒錢,而後實在沒太多兵力可用。

第1051章 大戰之前

「也就是說,已經再沒有後援了?」

任天行皺起了眉,失望的輕歎了一口氣,然後又舒展了開來:「也罷,這一戰也不過比前次夜叉族侵入輝州那一次,要稍稍難些。未必就無勝機。」

其實他也不是不清楚此時大乾的情形,身為張懷的師兄弟與好友,反而最清楚不過。

方才只是對宗守在域外建立的大乾仙庭,抱著幾分希望而已。

而在場幾位將領,也都是默然。哪怕都已是各自名傳一方,有著名將之稱,經歷過無數風雨,此時也頗感壓力。

宗守孤身而來,使他們最後的希望,也徹底破滅。

即便援軍無望,就只能憑這三百二十萬大軍,三萬血雲騎,與大商苦戰周旋了。

宗守卻笑:「援軍還是有的,稍後即至——」

宗原幾人神情微動,知曉宗守所指,必定是劍宗的未央劍騎,以及蒼生道的蒼生玄龍士。

正是有這兩支精銳,他們才認為大乾還有著幾分勝機。

只是國君,大約不知在他臨來之前。這裡的三百萬兵,軍心低落到了何等地步。

儒敵,昏聵,殘暴,此時哪怕是對宗守最忠誠之人,也免不了要士氣低迷。

儒門掌天下書院,傳承經綸。而在那些鄉村內,哪怕一個稍稍識字之人,都會被人敬重有加。

而先聖朱子,更是在許多地方,被奉為神明。

大乾所轄雖是蠻荒之地,卻也不少人受到影響。認為這一戰,是不義之戰,是國君錯了,是大乾不對。

「局面雖是艱難,可孤卻以為此戰,依然是有九成勝算。卿等無需憂心,只管各司其職就可。你等需要擔心的,是此戰大勝之後——」

至於到底如何克敵制勝,宗守卻沒有詳細解說。只悄悄的擠眉弄眼,揮袖示意。

宗原與任天行幾人見狀,立時會意。他們與宗守分別幾年,可這時縱有千般話要說,此時怕也及不上一個孔瑤。

不過越是如此,不就越證明宗守,信心十足。

都紛紛失笑,微微一禮後,同樣悄無聲息的從帳內退出。

孔瑤卻沒察覺異樣,聞言之後就是瞭然,神情慎然,仔細再看著案上的那張地輿圖。

九成勝算?

不比她麾下的將領,身為宗守枕邊人,對宗守的根底,畢竟知曉更多。

知道宗守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也從未擔心過此戰的勝負。

真正使她在意,是宗守後一句。是大勝之後?這一句,到底什麼意思?

沉思良久,都是無解,孔瑤正要說話詢問,卻發覺自己的柳腰,已經被一雙手抱住。宗守也從背後,緊帖住了自己身軀。

「誒?」

孔瑤頓時面紅耳赤,慌張的看了看周圍。發現帳內除了她與宗守之外,已別無他人之後,這才鬆了口氣。然後是氣急敗壞,試圖把宗守的手扳開。

「夫君你幹什麼了?還不放手?」

「原來還知道我是夫君?」

宗守嘿嘿一笑,含住了孔瑤的耳垂,細細舔弄這。

一隻手更老實不客氣的往上攀援。撫上了那一手不可握的雙峰。

孔瑤雖是拼了命的阻止掙扎,卻哪裡比得過宗守的巨力?

只能死命的揪住衣領,不讓宗守的那只魔手探入進去。

卻不料宗守根本不耐煩,一把將她胸襟撕開。一雙形狀完好的玉乳,頓時如小兔一般蹦了出來,暴露在空氣中。

孔瑤一時間欲哭無淚,忖道那儒門之人,至少是有一件事說對了,那就是這傢伙荒淫無道!

「嚶嚀——」

宗守不止是用一雙手在她身上肆掠。更把那七條狐尾展出,按撫刺激著她的全身敏感之處。

只是一瞬,孔瑤就覺自己已經徹底失陷了,漸漸意亂情迷。

她空曠兩年,此時情慾就如洪濤般爆發了出來。卻依舊支吾著道:「人家是全軍之帥,夫—夫君你這麼亂來,人—人家的威嚴何存?以後,以後還什麼有臉面去統帥全軍?夫君你,你既然拜我為帥,那麼軍陣,軍陣之中,就該聽人家的!」

宗守這才恍然,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自他入營,孔瑤就對冷冰冰的,是為維護自己尊嚴。害他以為,這妮子是在生他的氣。

「怎不早說?」

宗守心存愧疚,把那狐尾收起。本來在把玩那雙玉乳的手,也老實起來,戀戀不捨的抽回,轉而替孔瑤整理著衣衫。

誤會了自家妻子,真是好生慚愧。

孔瑤卻是暗自磨牙!

這算什麼?這個傢伙,把她逗弄到不上不下,就打算這麼結束了?

明明是快要衝入雲端,卻忽然停下。這個傢伙,實在也太壞了一些!

「可惡!」

孔瑤主動回身,把宗守強行推到在座椅上。然後是毫不客氣的,把宗守下身的衣褲也一把撕開。下身處那條粉紅的裂隙,緩緩坐了下來,一點點把宗守那巨杵包容在內。

這時才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然後就看見宗守戲謔的眼神。

輕哼了一聲,孔瑤就狠狠一口咬在了宗守的肩上。拼勁了全力,心想讓你喜歡逗弄折磨人,看瑤兒不咬死你!

卻又覺下身一股巨大衝擊力傳來。是宗守的分身,開始了抽動。那嬌柔之地,被不斷的摩擦衝擊。便連花心處,也被不停激撞著。

那酥麻戰慄的快感,使孔瑤漸漸失神,也忘記了一切。

再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嬌小身軀,正被宗守摟在懷裡。

她也沒再咬著宗守的肩膀,而是與宗守唇舌糾纏,纏綿不捨的細細吻著。

高潮的餘韻,環繞遍佈全身,而宗守的那跟巨杵,依然在她嬌軀之內。

再看外面天色,之前還是正午,現在卻已到了晚間。

換而言之,二人在這帥帳之內,已經瘋狂了至少半日!

也漸漸憶起了先前經歷的瘋狂,孔瑤臉上騰地通紅一片,就欲站起身,卻被宗守強行抱住。她扭動身軀欲掙扎,可卻忘了自己體內還有那根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廝磨之下,反而是渾身酥麻,體內的慾念再次滋生。

知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多半會忍不住,與宗守再次歡愛。孔瑤只好停住,萬分無奈道:「夫君,這裡可不是別處,而是軍中。孔瑤是一軍之帥,還有好多事要做的。」

這次荒唐之後,她都不知自己該如何面對自己麾下那些戰將。簡直羞死人了!

前次宗守渡劫時就是如此,這次還是一樣。

孔瑤這麼一說,宗守也頗有些內疚起來。他也知曉不能耽誤軍務,所以才沒貪戀偷歡繼續下去,只半日而止。

卻不願就這麼如了孔瑤之意,微微笑道:「又沒別人,在外域的時候,真的好想我家瑤兒。有些捨不得,讓我再抱一會——」

孔瑤眸光微動,定定的看著宗守。不知怎麼的,卻是情動如潮,抱著宗守的脖頸,主動吻上了宗守的唇。

只覺什麼軍務,什麼威嚴,什麼勝負,都不緊要了。

只宗守這一句話,就只覺滿足之極,此生再無憾事。

這一纏綿,又是半日時光。天色黎明之時,二人這才霧散雲收,各自收兵罷戰。

可能是經過了滋潤,孔瑤那本就美艷絕倫的面上,顯得是愈發艷麗起來。

一時也不願從宗守那溫暖的胸膛裡離開,就繼續赤著身軀,縮在宗守懷裡,一邊看著那張輿圖,一邊繼續思索著昨日的疑問。

「夫君這是準備用嘯日取勝?」

宗守『嗯』了一聲,卻不說話。陶醉的聞著孔瑤的法相,抱著懷裡的人兒,似乎胸中積鬱的那些戾氣,也被消減了不少。

孔瑤則啞然失笑,這是顯而易見之事。

有這樣的底牌在手,不可能不用。

那隻小土狗兒,可是貨真價實的麒麟王獸。

自家的夫君,也是在世聖君。所以軍中雖因儒門之人的誹謗而軍心渙散,她卻從來不曾在意過。

「君上先前說真正要擔憂的,是這次大戰之後?那麼可是擔心那石越?」

宗守則眉頭一挑,而後笑了起來:「瑤兒你怎猜到的?」

孔瑤微微搖頭,這次戰後,大商精銳之軍必定將蕩然無存。她雖用兵謹慎,然而這樣的對手,實在不值得她重視。

思來想去,唯一可值得心憂的,就是同樣在雲界之外,開疆拓土的這一位了。

「若非夫君提醒,瑤兒差點漏算。這次非吃上大虧不可——」

從宗守懷裡起來,孔瑤隨手取了一劍衣物披上。然而下身處傳來的涼意,卻讓她又是一陣羞澀。

是一夜肉搏大戰留下的痕跡,從秘壺裡流了出來。

其實若有可能,卻是想把這些東西,在裡面保存更久一些,她好想為夫君生一個孩子。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無妨。他若不來,也就罷了。若然來了,孔瑤必定讓他後悔——」

是氣勢十足,眼神也凌厲之至。

本已是準備好提兵北上,橫掃中原之地。為自家夫君打下一大片的疆土。甚至取代大商,成為中原正溯皇朝,倒是忘了這一位,可能已隱伏在側,準備坐收漁利。

那麼在北伐之前,那就先讓這一位,試試她的兵鋒好了。

第1052章 不悔上書

「鷸蚌相爭,他卻未必能做得了這漁翁!不過若是石越真的窺伺在側,那麼這一戰,我大乾又添一成勝算。」

孔瑤說完,才發覺宗守正是癡癡的看著自己。先是有些害羞,接著就又狠狠的瞪了回去。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宗守呵呵的笑,他最喜歡的,就是孔瑤執掌大軍,在戰場上揮斥方遒之時。英氣勃勃,實在是美極了。

「小瑤你若以未他會算計殷御,拖大商的後腿,那就錯了。」

見孔瑤目中,略現疑惑之色,宗守解釋道:「說來你可能不信,這一位的性情磊落大方。在域外雖已有大片基業,可只要大商不負他,那石越就必定不會對大商存有叛心。這一次,即便是從域外返回,窺伺在側。也多半是擔心那位大商皇帝敗於我手,而非是要漁翁得利,撈取什麼好處。」

孔瑤是一臉的驚異,據她所知,石越在域外可能已經擁有數十世界,成就不下於宗守。

坐擁這般雄厚的實力,居然仍甘心做那大商的臣子不成?

宗守則是微微失神,看著帳外。那石越一生,近乎於完人,哪怕是如今身為敵手,也一樣心存敬佩。

此人之所以起兵,也是因大商先負他,對大商徹底絕望。

便連後世的諸多野史,也沒人說他半分不是。

有人說這位是偽君子,然而這人坦蕩了一生,即便真是偽君子,那也難能可貴。

「居然有這樣的人?」

孔瑤一聲呢喃,隨即就不在意。無論那石越是否趕回雲界,又到底是什麼樣的意圖,其實都影響不了戰局分毫。

伸出了纖手,在輿圖上一指道:「夫君,妾身準備在此處破敵,你覺如何?」

「是殞神原?」

宗守的眉頭一挑,現出了幾分驚異之色。面色劇變,如紙一般蒼白。

「殞神原?沒聽說過,夫君你怎麼了?」

孔瑤嚇了一跳,也同樣錯愕。她方才指的這處所在,應該是一個無名之地才是。

殞神原之名,宗守到底是從何處聽來的?

更擔心自己選擇的決戰之地,有什麼不妥。

「沒事!此地甚佳!」

宗守的神情,瞬間就恢復如常,笑著頷首。

何止是甚佳?應該說是狠毒才是!

只是這個所在,卻是孔瑤前世戰亡之地。

那時大商雖是烽火四起,孔瑤卻能統軍屢次大勝。南據武勝關,西據潼關。依仗著這兩大雄關,力挫群雄,掃滅關東諸侯。更將石氏大軍,牢牢的堵在西南之地。最後無奈,石氏只能試圖從南疆迂迴。

也因而有了這隕神原之戰,而隕神之名,就是因此處,乃是無雙軍神隕落之所。

宗守不禁是仰頭望天,或者這世間,冥冥中真有因果宿命。

也有了種明悟,今次這一戰,只怕才真正是孔瑤,逆天改命之地。

「至於這殞神原,也沒什麼,只是我隨口取的名字而已。」

「怎麼莫名其妙的?」

孔瑤輕哼了哼,卻莫名的感覺自己全身,都似乎輕快了起來,似乎甩開了什麼束縛。

宗守則笑而不語,也就在這時。一道紫金色的符紙,飛入到了帳內。

是奏報軍情的信符,卻未使用任何密語,顯然是不懼被高人攔截。

宗守抓在手中,片刻之後,面上就笑意更盛。

迎著孔瑤詢問的目光,宗守盡量語氣平淡道:「是若蘭,她已經勝了!」

那位大商的艦師統帥,也非是一位庸才。想要撐著師若蘭立足未穩,遠道而來疲累復之時,奇襲大乾艦師駐守的軍港。

卻不料反被師若蘭算計伏擊,折損了整整七艘九牙戰艦,兩艘屠靈,二十三艘七牙。然而也因確實筋疲力盡之故,若蘭再無法繼續追擊,擴大戰果。

這一戰,據說慘烈無比。師若蘭最終也是依靠巧妙利用那七殺屠靈艦的特性,反過來使大商無數的水兵橫死於戰場上,這才奠定了勝局。本身損失,也是不小。

不過此戰之後,必定會使大商截斷航道的念頭,徹底成為空想。

孔瑤亦精神一震,大戰之前,這實在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

就在同一時間,在橫連山脈之北。一架由七十二頭七階龍馬拖拽的輦車,正在十萬鐵甲精騎的護衛下,緩緩往南。

說是車,其實卻更仿似一個小型的宮殿。

寬長都達百丈,內中隔成了數十個隔間,有侍女太監在內穿行。

這車重百萬石以上,然後本身有浮空之陣。七十二頭龍馬,更力大無窮。故此飛空之速,甚至還超過了那些騎士。

只是內中裝飾卻極其簡單,一點奢華之物都無,以示車主的簡樸。

而此時在這輦車的後側,寬敞的御書房內。殷御將自己的白玉鎮紙,狠狠砸了出去。摔成粉碎。

使書房內隨侍的太監,都是心驚肉跳,不敢出聲。

重玄立在窗旁,正若有所思的看著諸天星辰。

就在方纔,他發覺天空中的那枚『破軍搖光』,微微閃動了片刻。

可惜時間太短,不能仔細分辨。星象也早被攪亂,實在看不出什麼。

無法確證,那到底是對手的故弄玄虛,還是真實的星象變化。

「搖光麼?」

這個世間,與破軍搖光有關的,就只有一個孔瑤了。

難道這一戰,這位震動當世的絕世名帥,還能夠力挽狂瀾,逆轉乾坤不成?

一時間也無法確認,正欲仔細分辨,重玄就聽得身後的玉片破碎之聲。

回過頭,只見殷御仍是怒意未消,目中赤紅一片。

「陛下可是因不久前艦師之敗?」

重玄不以為然道:「臣早說過,大乾的艦師實力,絕不遜我大商分毫,不用太過期待。此戰雖未勝,卻也保存了不少元氣,無需憂愁如此。」

殷御搖頭,戰局才開始就遇一敗,實在是晦氣。不過他殷御的城府,還不至於為了這小小失利,就暴怒至此。

「是金不悔!」

殷御咯咯冷笑,透著無盡寒意:「這豎子居然上書,要我大商罷戰。說宗守是當世明君,我大商此番討伐,必定要慘敗而歸。」

第1053章 不約而同

「這豎子居然上書,要我大商罷戰。說宗守是當世明君,我大商此番討伐,必定要慘敗而歸。」

「金不悔?是那位曾經連上三本奏章,彈劾地方豪族橫行不法事,又建議改革科舉之法,授爵之策的御史中丞?」

重玄挑眉,只覺是古怪無比。這位金御史上的奏章,總是有些不合時宜。

不對,該說是前御史中丞才對,殷御本有改革之意。然而這幾年裡,世家勢力蠢蠢欲動。國內因靈石礦脈的爭奪,紛爭頻起。

無奈之下,殷御也只好將金不悔投閒置散,貶到了邊疆,任一個七品縣令。

這也是出於殷御的保全之意,那三道奏折,實是把大商的世家大族,都得罪到死。

倒是真沒料到,這一位不肯在邊疆韜光養晦,這一次上的奏章,居然是又把矛頭直指元辰皇帝。

難道這人,真以為只一個浩玄宗,就能夠護得住他不成?

默默無聲,重玄一禮之後,從殷御的御案前取過了奏章。

看了片刻之後,也覺是無語。

這金不悔在奏折裡,說是國不可因怒興兵,亦不能行無義之戰。

因先聖朱子一念之怒,而討伐大乾,是不妥之一。大乾並未有什麼過錯,卻興兵討伐,是不妥之二。

這些便連他看著,也覺實在荒唐可笑。倒是後面有些內容,算是能夠入眼。

說大乾國君宗守,乃是千萬年難見之才。不但武道高明,雲界無敵。軍政兩道也都是頂尖,難以在戰場上正面擊敗。

此時的大乾也在國力鼎盛之時,海運發達。而南疆水網密佈,沼澤良多。

大乾之軍補給便利,據有地利。若是在南僵拖而不戰,足可將大商千萬之軍,徹底拖垮。

即便大商真是迫使那宗守決戰,那也必是陷阱無疑。

總之文中,只一個含義,那就是他們大商一旦進入南疆,那就是輸定了。

大商現在要做的是安定國內,修好內政,不給大乾侵入的借口,盡量開拓外域。而不是貿然與大乾為敵。

合中土五十二州之地合力,開拓外域的速度,也定可超越大乾仙朝,亦可轉移國內矛盾。

也算是頗有點見識,然而卻有些想當然了。正因大乾如今國勢鼎盛,才要提前扼殺,打滅此國在雲界的根基。

此刻也正是絕佳之時——

重玄微微搖頭,把奏章放下。

「確是莫名奇妙,居然敢直斥朱子聖人顛倒黑白,挾持君王,干擾國政,真不是一般的膽大。只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亂我軍心者,斬!」

殷御餘怒未息,目透殺意:「攻入南疆之前,拿此人祭旗,也是不錯!」

說宗守是英明有為之君,那麼他殷御在金不悔眼裡,就定昏主無疑了。

說朱子挾持君王,又置他這主君於何地?

原本以為是一個可用之臣,故此愛寵有加。此時看來,卻也是個狼心狗肺的。

重玄只一眼,就知殷御有了拋出金不悔,以籠絡那些世家與藩鎮之意。金不悔若死,朝廷與世家各藩鎮的關係,必定可緩和不少。

只是隨即,他就想了幾年前。宗守離開雲界時,對他說的那番言語。

若是金不悔有什麼意外,他必定會不顧一切的報復!

斬釘截鐵,不留餘地!

而那個時候,正是宗守隻身一人,連續攻滅三十七家道門宗派,聲威極盛之時。

「有些不妥!此人是那宗守的至交好友,即便要處置,也最好是等到這南疆之戰結束之後再說。那個時候,必然可教他無語可言——」

「宗守的至交好友?那就更該死!」

殷御眼裡的殺機更盛,正是這宗守,在蒼生穹境外,葬送了他三十萬道兵。

讓他大乾,也幾乎徹底喪失了平滅各藩鎮世家的依仗。

怒念難抑,卻到底還是暫時壓制了下來。

「罷了,先遣人拘押,關入刑部天牢。待此番戰後,再做處置!」

冷哼了一聲,殷御去取出了這另一本奏折。片刻之後,就又皺起了眉頭,神情漸漸凝重。

重玄面現疑惑之色,忖道這又是誰?奏章之內,又是什麼內容,令陛下如此重視?

不等他開口問,殷御就已凝聲道:「是石越,也上書說南疆水網密佈,大乾舟師鼎盛。我朝如艦師不能勝,不能如河中截斷水網。則大乾只三百萬兵,卻可抵千萬大軍。遲早要被拖垮在南疆。也不可在把對手,逼到萬不得已前,就貿然決戰。那孔瑤是當世第一流的用兵大家,宗守統軍之能,亦是堪稱絕頂。絕不會在無把握的時候,與我大商之軍野地浪戰,需得慎而又慎。」

重玄啞然,他是深知這石越根底,中土的後起之秀。石家開拓外域,成就不凡的消息,也隱隱有所耳聞。

用兵之能,當不下於任何當世名將。

這一位的看法,居然與金不悔不謀而合,實在是使人驚異。

「石家——」

殷御無意識的,把那狼毫御筆緊緊握住,直到幾絲裂痕纏產生,都不能覺。

片刻之後,卻是微微一歎。把這張奏折,隨手拋開到了一旁。

石越不是金不悔,無法輕易拿捏,也不可能隨意處置。

其文中也只是提醒朝廷謹慎,並未指他之錯,所以此折留中不發就可。

重玄在旁,卻是眉頭一挑。看出了殷御,對石家的忌憚。

若說以前,那以楊氏為首的五大門閥,是殷御的心中針,肉中刺。

那麼此刻,石氏才是元辰皇帝,最為忌憚的存在。

第三本奏章,才使殷御的心情好過了起來。

是在前面,正指揮前軍三百萬兵馬的征南大將軍斐印,言道十日之內,就可突破翡翠峽。

換而言之,只需十日之後,他的御駕就可通過橫連山脈。

執大將軍印的,大商之內不過五人而已,無不是經歷千百次戰事,積功而至。戰績彪炳,用兵之能都是上上之選。而這斐印,正是其一。

「說來這斐印,也是五位封號大將中,唯一一個堅持認為那孔瑤乃是庸才之人——」

第1054章 聖境平山

「庸才麼?」

殷御的唇角冷挑,不置可否。

那孔瑤之事,也一直是他肉中之刺,撩撥不得。

自從孔瑤崛起,展露出無雙帥才。統率大軍在雲界攻伐,無往不勝開始。中土雲陸之內就有著流言,說他殷御瞎了眼睛,不會識人。白白把一個帥才,讓給了乾天山。

而孔瑤如今每一次大勝,都等如是一個耳光,重重抽在了他的臉上。

即便他脾性再好,這幾年下來,也是積累了不少郁氣。

「朕聽說過!斐大將軍說此女在大乾的戰績成就,都是靠僥倖得來,在他面前定會現出原形。對錯且不論,只這鬥志就頗令人嘉許。」

他自然是知曉那孔瑤,確有著幾分帥才。而斐印幾年前統轄北方諸軍時,對孔瑤的評價極低,不但是屬於『看走眼』之人,也直接影響了他的判斷。

這番言語到底是斐印不願承認自己過錯,還是真心如此認為,實在難說。

不過若能使那孔瑤宗守戰無不勝的神話,破滅於此。必定可甚慰己心。那些閒言碎語也可休了。

立起身,殷御走到了窗旁,看向了這龍輦之外。

恰可望見一支龐大的騎隊,從後而至。

跨著玄焰金麟獸,手持三丈火焰長槍,紫金寶甲,目光輝閃爍。

不但氣勢強橫浩大,更顯華美尊貴。粗略一望,整整有六萬五千人之巨,行軍於荒原之中,彷彿無窮無盡一般。

殷御的眸光一亮,豪氣頓生。他敢御駕親征,攻入南疆的依仗,就在於此。

「看來道家,這次真是全力以赴——」

重玄雖也是道人,卻並不以道門之人而自據,此時是微微讚歎著。

雲界中的玄階道兵,若論到成長與後勁,自然是以蒼生玄龍士為首。以戰力論,則是劍宗的未央劍騎首屈一指。

可若說完善與攻防均衡,就是道門的紫麟焰槍騎首屈一指。

前次道靈穹境之戰,紫麟焰槍騎大敗,是非戰之罪,跟本就無法發揮戰力。

而這次道門,卻是將所有紫麟焰槍騎,都排遣了出來。

「這次大乾,看來是有難了!」

不止是只有紫麟焰槍騎而已,還有其餘零散的玄階道兵五萬有奇。其中就包括太靈宗的兩萬紫霄劍騎。

十二萬玄階騎士,浩浩蕩蕩的隨在了龍輦之後。

而緊隨其後,又有五萬渾身黑甲的騎士,亦加入到了隊列之中,是魔門之首天魔穹境的玄階道兵天魔戰騎!

「前次魔門還有留力。這一次,卻也是不惜一切了。」

重玄瞇起了眼,目中異澤閃爍。

「魔門根基,大多都不在中土,分佈其餘四陸十二島。這五萬天魔戰騎,應該是其極限了。」

殷御微微一笑,若魔門勢力都聚在中土,反而是天大的麻煩。

且這一戰雖是永不上,可不久後攻伐東臨雲南風兩片雲陸之時,卻正可借助其力。

蒼生穹境之戰,三教合力圍攻,卻鎩羽而回,反倒是折損了三位至境。

這道魔儒三教想要在這一戰中扳回一局,挽回顏面。那麼這一戰,自然是不能不傾力一赴。

「魔門實力,本就難及道門!」

而此時在觀望這兩支聲威赫赫的無敵騎軍之人,也遠不止是殷御重玄二人而已。

這一路急速奔行的翻雲車,都紛紛掀開了車窗。而那些護駕隨行的騎士,亦轉過頭,眼含驚色的望著。

「這就是號稱天下最強之軍的紫麟焰槍騎?」

「好霸道的氣勢!」

「那紫霄劍騎,天魔戰騎也不弱。有此等強軍,我大商必勝無疑!」

「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正因我大商應天順民,才能使各方聽命景從!」

「那大乾之軍宗守倒行逆施,活該國滅族亡。只可惜南疆與東臨百姓,又要受此兵災!」

「再行焚書坑儒之舉?荒唐,他不過一個邊荒蠻王,居然也敢如此狂妄!」

「聖君親征,統千萬大軍,百萬鐵騎。必可一舉覆滅大乾!」

「此人敢傷我教董聖,若能擒他。我必定要上書陛下,將他凌遲。以世間極刑,處置這大乾昏君!」

隨駕南行的官員,都在議論紛紛。而那些護駕的鐵甲精騎,也紛紛是精神一振,士氣大增。

玄階騎士,無一不是武道六階的玄武宗。近十七萬地階巔峰強者,聚合之後的精芒氣柱,是直衝霄漢。鐵蹄奔騰,雷聲滾滾。

殷御亦是猛地握了我拳頭,旋即有黯然。

諸教道兵,本是他最反感的事物,可如今卻成了他的依靠。

若是那三十萬道兵在,此刻不知多好。對那宗守,於是也愈發的憤恨。

不過,這一次若能達成所願。他要再重建那元辰血魁騎,也非是什麼難事。

對於大乾的血雲騎傳承,他更是好奇。

都只是五階騎士,可在血氣吸聚到巔峰之時,卻可抗衡數倍的六階。

若是能夠取得——

搖頭失笑,殷御一邊自嘲著自己,奢望太多。一邊看身側重玄:「國師,你看朕這一戰,凶吉如何?」

重玄神情一肅,仔細看了殷御一眼,直到雙目灼痛,才恭敬道:「臣仍不能觀凶吉,不過陛下此時渾身皇氣熾騰,動盪不休。顯然是我大商國運,即將轉折大變之兆!」

「轉折?大變之兆?」

殷御眸中精芒再閃,在遇重玄之前。他記得有位得道高人在他面前斷定。大商必定會在靈潮之後,第五十六年亡。

就連重玄,對此也諱莫如深。所以這百載以來,他殷御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小心經營。

此時重玄說『轉折大變』,難道是說大商國運,終於迎來了變化之機?

重玄正欲繼續再說下去,卻忽而只覺地面,一陣晃動。

心中微驚,重玄看了過去,然後駭然失色地道:「是儒門幾位聖境出手,在聯手強行平山!以擴增翡翠峽——」

殷遇怔了一怔,才反應了過來。

那翡翠峽,乃是橫連山脈的出口之一,地勢險要,只能展開十萬之軍!

幾位聖境出手平山,擴增翡翠峽,這等於是使大乾軍的地利全消。

不禁哈哈大笑,快意之極。看來已無需十日!

第1055章 斬你人頭

翡翠峽前,宗守虛浮於空中,面色冰冷的看著對面。

原本那翠綠有如裴翠的山谷,已經被一股恢弘之力,在須臾間徹底的夷平。

本來狹窄的山道,變成了平趟的原地。山谷擴開,原本只容幾百人通行的峽口,此時容納十萬人列陣都毫無問題。

而此時在大乾軍的兵營裡,所有是兵將,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一切。

大地晃動,對面那幾位聖境強者,仍是毫無顧忌的展露那強橫神念,威勢霸道無比。

輕哼了一聲,那口煉神劍就一聲嗡鳴,帶著宗守的身影,衝起入長空。

駕輕就熟,只須臾間就已經聯繫上早已潛伏在附近的六口蒼生劍器。

當無數靈光聚成的符文現於虛空,如一條絲帶一般在七口劍器間環繞。那天道意志,也驀地碾壓於此。

「轟!」

兩軍營地,幾乎所有七階以上的修士,都是面色驚恐,紛紛跪倒。

反而是七階以下之人,還觸摸不到天劫與天道意念,並無所覺。

神念遙遙將遠處那幾位移山之人鎖定,就是一道浩瀚劍芒,橫掃了過去。

絕不留情,蕩滅一切!

「你大膽!」

一聲輕哼,就見四隻擎天大手忽然也自虛空中探出,與那蒼茫劍芒猛地對撞在了一記。

頓時天地搖動,劍氣四溢。

劍光最先堅持不住,碎散了開來。而那四隻大手,亦紛紛崩開。

「朱熹?」

宗守挑眉,對面分明是儒門那三位神尊,還有朱子本人。

此時能感應那虛空之中,至境的意念,在域外縱橫交錯。

秀觀正以一己之力,在壓制著清玄太黃,以及儒魔兩教三位神尊。

而龍影與元靜林玄霜三人,則在與無上元魔李別雪周旋。後者以一戰三,也仍顯從容不迫,似還有餘力。

對面那幾位聖階,依然是氣勢凌厲張狂,肆無忌憚。

哪怕是被這蒼生七劍的天道劍意威壓,也不曾也半分戒懼,反而把魂意展開,極力與宗守對抗。

「昏君!還不束手就擒,自己受死!」

「夷平翡翠峽,乃是天遣!」

「黃口小兒,你敢言滅我儒家!」

「天必誅之!」

意念傳至,宗守目中,是愈發的冰冷。第一劍劍意未散,第二劍就已從劍陣內沖凌而出。

劍芒剛至半途,就微微輕顫,劍身之內現出了幾分紫意。

宗守頓時就知,這是魏旭出手。而且直接就是鏡映秀觀神通,那力證永恆之道。

而恰在這時,那朱子的身影,也在十萬丈遠處空中現出。

八尺之軀,虛立於雲端之上,顯得異常偉岸。

那三具神尊,此時則各自化作三十三層光環,層疊在了朱子的腦後。

輕輕一指點出,再次與那斬下的天道之劍交手。

立時就是『蓬』的一聲輕響,朱子的面上明顯現出幾分潮紅之色,身軀微微後仰。

不過卻明顯是技高一籌,滂湃無邊的罡力,被導引著從他腳下散開。

於是所有的一切,包括了周圍的山巒,都湮滅成了齏粉。

整個峽口,再次被擴開。附近百座山峰,都在這頃刻間消失無蹤。

而那朱熹,也看了過來,目透著冷笑之意。

「王師弔民伐罪,征討邪魔,豈可能被你阻在此間?」

宗守的眉頭再次皺起。果然,以蒼生道的力量,要對抗這雲界三大教派,確還是太勉強了些。

卻毫無畏念,繼續調動劍陣。既然純粹的力量上,不足以碾壓對手。那麼就只有追求劍陣的變化,以增劍威。

哪怕對手是一位有三神尊加持,堪比秀觀實力至境聖尊,他也不會心存戒懼。傾盡全力,戰上一場便是!

引動著四方靈潮,天地靈念。磅礡的王道之力,通過那阿鼻王座,轉接過來。

宗守手中的『煉神』,威勢也在不斷攀增。七口劍器的位階,亦是緩慢提升。

也就在這時,一位身長一萬兩千丈,一身青色道衫,大袖飄飄的清癯老者,忽然從虛空中降下。

拂塵一揚,就是一劍往那朱子所在斬下。

「太清神尊!」

對面群山中,都齊齊發出了幾聲驚呼。

那朱熹微微訝異,把一卷玉簡丟出。展開之後,一段段金色的文字顯化燃燒,把那神力聚成的劍光牢牢遮擋。

而後那眸中,微露嗔色:「劍宗?爾等看來是真要插手?」

那虛空之中,也一個清朗笑聲傳至:「至境不得插手雲界之事,乃是萬載之前共定之約。你等既然已經遺忘,那麼我劍宗自也無需遵守。劍宗與大乾乃是盟友,這些年合作愉快,同氣連枝,此時怎能坐視——」

話音一頓,那笑聲也越發愉悅起來:「看來今日打算介入此戰的,不止是我劍宗一家。」

他話音方落,那天邊處就是現出七彩霞光,同時一聲佛號響起。

「元始古佛!」

同樣是一個一萬兩千丈身影,踩著十二葉金蓮,從空中降臨了下來。

並不向朱子出手,而是托起了一座九層舍利塔,鎮壓於空。

天地間的震盪,立時休止。佛光燦爛,竟赫然是加持在了那蒼生劍陣之上。

朱子的面色更是鐵青一片,眼前這神尊,乃阿彌陀佛在雲界的佛力化身。

「好好好,好得很!你們佛家助紂為虐,難道是想再經歷一次滅佛浩劫?」

「施主此言差矣!」

一個金色的人影,踏空而至。寶相莊嚴,眸子裡全是怒意,正是楞伽佛。

佛亦有怒,而朱熹之言,正是觸動了逆鱗。

當年雲界佛門的浩劫,他亦曾親身經歷,感觸甚深。佛門固然有錯,不知收斂,藏污納垢才導致佛劫。然而雲界幾大教派在後面推波助瀾,也是一因。

「先不說君上他是否桀紂之君。即便你儒門真要滅我佛門,也需大商先勝過此戰再說。」

朱子卻雲無心思答話,那恢弘浩大的蒼茫劍氣,又一次往群山之內,橫掃而來。

朱子不再空手,而是手執一隻狼毫大筆,點了過來。

「夫至樂者,先應之以人事,順之以天理,行之以五德,應之以自然,然後調理四時,太和萬物!」

這一剎那,似乎整個天地,都落入到了朱子的手中,筆尖之下。

一筆點出,竟也同樣帶著磅礡的天道意志!

宗守眸光一凝,就又平靜下來。

那麼,就看看是他宗守與羲子的道,更合天道。還是對面這位朱子的『理』,更被天意所屬。

錚!

交鋒處無聲無息,那朱子手中的狼毫大筆,卻從中分裂開來。

那天道劍芒,亦是瞬時渙散。第三次交手,似乎是平分秋色。

然而當那劍光散開時,卻分了數十餘股,向那附近幾位儒門聖階分襲而去,快若光電,難以覓跡。

朱子更是怒極,手中之筆,也須臾間就恢復如初。

「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於是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泆作亂之事。人心私慾,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滅私慾則天理明!」

一筆劃下之後,數百道劍芒被直接擊潰,消散無形。

其中卻有數股,奇峰突出。劍陣牽引之下,非但不曾被擊潰,反而鋒芒更顯,凌厲強絕。

那幾位聖境,瞬間氣勢崩潰,拼盡全力的後退,用盡了各種神通手段,不斷的遮擋閃避。

而那朱子,則更目眥欲裂。

「何為天理?仁、義、禮、智、信!好惡無節於內,知誘於處,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

物質對人的誘惑是無窮盡的,而人對物質的喜惡追求也是無節制的。如果無窮盡的用物質對滿足慾望,那麼人就和物質沒有區別了。

宗守冷笑,心念寂靜,無半分雜念。只專心操控這蒼生七劍,把劍陣演化到了極致。

隱隱了悟,這蒼生劍陣,不但是抽取操控天道意志的器物,也更隱含著的羲子的道!

人皆有慾望,哪裡是能滅得盡的?

正因有著追求著有慾望,人族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固然有那種種齷蹉污垢之事,卻也有了輝煌的文明。創造出了無數事物——

創造?

宗守一怔,他一直就以為,羲子的創造真法,是從太初創世中衍化出來。

直到今日才終於明白過來,就如秀觀以玄黃大力決,證就永恆一般。羲子也是走人道之法,證創造大道!

怪不得,羲子會建這蒼生道,會為這天下眾生奔走,甚至在雲界內隕落封印。

是不得不如此,也是他心中信念——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心念明達暢通,宗守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那蒼生七劍,無數玄秘難解的靈紋,此時是豁然了悟。

那朱子微微奇怪,卻不理會,依舊口誦自己的大道真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故此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教人明天理、滅人欲!須是革盡人欲,復盡天理,方始為學!去其氣質之偏,物慾之蔽,以復其性,以盡其倫!」

話音未落,卻見那劍光幾個靈妙無方的轉折,就徹底脫出了他的掌控。遠處兩道血光閃現,兩顆人頭赫然拋飛了起來。

「諸位可平翡翠峽,孤自然也能斬你等人頭!我這昏君,就等著諸位刀斧加身之時!」

第1056章 佈局隕神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入已不存在的翡翠峽時,朱子的身影,已經從此處退去。

同時消失的,還有那幾位聖境修士。稱不上是倉惶而逃,卻也是狼狽不已。

「諸位可平翡翠峽,孤自然也能斬你等人頭!我這昏君,就等著諸位刀斧加身之時!」

宗守這句話,言猶在耳。可這時候,卻再無人敢輕攖蒼生七劍的劍鋒。

朱熹離去時,也是未發一聲。此人遁走,那佛門阿彌陀佛的化身,劍宗的太清神尊,也都紛紛化光遠離。

便連域外虛空,也徹底平靜了下來。那幾位至境,都不見了蹤影。

只因雙方的實力相當,仍是道儒魔三教稍勝了一些,不過卻也強不到哪去。全力出手,是勝負參半。

可無論是哪一方勝出,都必定是損傷慘重。

繼續戰下去,對雙方都無好處。及時收手,才是上上之策。

「宗守豎子!今日一千八百萬王師已盡至此間,幾日後橫掃南疆時,看你能否還如今般得意!」

一聲怒吼,有如滾滾雷音,遙遙傳至。

宗守冷笑了笑,懶得去理會。一些喪家之犬的不甘之言,何需太過在意?不過是為挽回些顏面而已。

劍訣一引,又是一道蒼茫劍光降下。赫然就在那原本的翡翠峽所在之地,劃出了一道東西長達數千里,深達千丈,寬則百餘里的巨大劍痕。

宛如一道巨大的天塹,橫亙在兩方大軍之間,將雙方阻隔。

而宗守此時,心情是古怪之極。昔年他感覺那乾天山外那長達七千里的邪魂溝,簡直不可思議。

可如今的他,也同樣有了易山移地之能。

甚至不用借用這劍陣之威,就可以辦到。若是願意,一劍斬下,甚至可將這橫連山脈生生截斷。

只是破壞太多,卻必定要沾染因果,擾亂地氣,甚至會激怒蒼天,降下天罰。

心念一動,那煉神劍就在嗡嘯中飛遁了回來。蒼生七劍,也瞬時解體。

宗守身影漸漸降下,落到了下方一直在觀戰的孔瑤身旁。

此時營中,歡呼之聲四起。士氣振奮,再愚蠢之人,也知方才翡翠峽的這番變故,是自己這一邊佔了便宜。

宗守環視了營中一眼,只見許多人臉上的憂意,都已消退了不少,心中頓時微鬆。

翡翠峽徹底消失,他還真但心自己部屬的士氣被打擊到。

「此戰之後,至境都不會再出手。萬載前的共約依舊有效。」

方才幾位至境雖都未怎麼說話,可只憑神念交流,就足以達成協定。

聖境尊者以上,都不能以任何形式介入此戰。

孔瑤柳眉微挑,微微意外。

「竟如此輕易?」

儒門今日,可算又吃了一次大虧。兩位聖階,再次隕落在宗守的劍下。相較而言,這翡翠峽被夷平,倒不算什麼。

可那朱子,卻是退得乾脆利落,絲毫都不曾糾纏計較。

「哪裡可能?他們是不得不然!」

宗守失笑,真要戰起來,雙方基本都是兩敗俱傷之局。不過對面的朱子清玄,卻更清楚,哪怕在場這些人,全數死絕了。秀觀也仍夠活下來,活到最後。

永恆之道,豈同小可?

其生存之能,就連當年的羲子,也及不上他。若不能以絕對的力量,催斬其根基。想要將秀觀斬滅封印,幾無可能。

以一人之力懾服諸教,怎會無因?

宗守說著,又看向眼前的溝壑,微微遺憾。

可惜了,他此時也只能做到這一地步。相較先前翡翠峽天生而成的地勢,到底是差了不少。

「此處最多可阻敵三日,瑤兒你該考慮如何從這裡退兵了!」

「早有此意!」

孔瑤胸有成竹,無半分沮喪之意。

「即便無有今日變故,妾也會選擇在明日後撤。這裡最多只能守上十日,且每日傷亡激增。非是最好的阻敵之所。」

孔瑤一邊說著,一邊神情悵然的看向了對面。

那位平南大將軍斐印,幾年前曾是她的上司兵主。

以這幾日的交手看來,此人用兵,依然是那麼老到狠辣,不可小覷。

想起了昔年舊事,那時大商北方諸將中,就只是有她,最不受這位老帥待見。

只因她消耗的物資糧草,往往是最多的,每次的斬獲卻是最少。雖也戰績彪炳,從無敗績,卻每每被斐印訓斥。

一來二去,便連她自己也自我懷疑了起來,以為自己真的沒有什麼統兵之才。

直到遇見宗守,毫不猶豫就將那百餘萬的大軍,全數相托於他。

當年之事,已可一笑置之。可這心中,依然有著幾分不平之意。

當年這一位,可是罵了她不止百遍的『蠢材』來著。

而最好的回擊,莫過於在戰場之上,堂堂正正的將之擊敗,把那句『蠢材』罵回去。

旋即就又搖頭,收拾起心情。孔瑤失笑自嘲,原來自己也有這樣的時候。

女人家的心眼,果然是最小不過了。

「我大乾勝在水師之勝,若是用得好。三百二十萬軍,可抵得千萬雄師,何需在此處與他們糾纏?其實方才最擔心的,就是那些聖階,毫無忌憚的出手。隨隨便便,就移一條山,斷一條河,那就麻煩了。」

大乾這些年經營南疆,在南方各處水系,光是五牙雲艦,就有一百二十艘之巨。

大商的艦師無法進來,自然是以大乾的艦船稱雄。

可若是有聖境出手,使河流斷絕易道,那麼即便艦師再強,也是無能為力。

而既然敢平翡翠峽,那麼這種事情,這幾人也絕對做地位出來。

宗守也同樣擔心過,也知那朱子此番出手,只是試探而已。

可一旦他宗守與蒼生道抵禦不住,這種事就定然會發生。

此時自然已是無妨,看著孔瑤那智珠在握,淡然自若的模樣,倒是有些癡癡入神起來。孔瑤本就絕美,身材修長窈窕。此時一身銀甲,顯得愈發的耐看,好似一朵清麗脫俗的小百合。使人遐想,只覺看千遍百遍都看不厭。

想起昨夜小瑤兒的嬌柔似水,抵死纏綿。宗守不僅又重重的一歎,為之扼腕。

這個朱子,來的實在不是時候。晚上一兩日何妨?何需如此焦急?

孔瑤也終於注意到宗守那灼熱目光,須臾間就猜到了宗守的心思,頓時面紅耳赤。

「你這個色胚!昨天一夜還沒夠?還想我陪你白日宣淫不成?」

宗守默默不答,唇角卻意味深長的挑起。憑他的挑情手段,當時只要繼續下去,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孔瑤是即羞又惱,心中又微微發慌。想到當時要不是那幾位聖境出手平山,自己只怕還真要賴在宗守懷裡,不願起來。根本就逃不開這個傢伙的魔掌。

卻不願就此示弱,輕哼了一聲,孔瑤避開了目光對事,免得自己心神,沉淪在了宗守的天狐幻眸中。

「這幾年瑤兒在南疆征伐,臣服了不少部族。只是這南疆之土,雖是富饒肥沃。這些部落卻因常年征戰,大多窮困無比,物資貧乏。不過為向我大乾略表恭順之心,許多部族都將自己族中,最出色最美麗的少女獻上,進貢我大乾妖王殿下。妾不敢擅專,也不好推拒。就只好收下,等夫君你回來之後處置——」

宗守是疑惑不已,怎麼這孔瑤這語氣,他越聽越覺不對?

進貢少女?他又不是什麼荒淫之君,對於一個劍者而言,女色實在是可有可無之物。

再說有軒轅依人與孔瑤這樣,才華氣質都是絕佳的美人相伴,尋常的庸脂俗粉,如何能入他眼?

似那趙嫣然,即便艷絕天下,也不曾讓他動心過。

孔瑤當知他性情,直接退回便是。什麼不敢擅專?也不好推拒,等他回來之後處置——這到底在弄什麼鬼名堂?

「又一月之前,妾征發三十萬民壯。在你說的那處隕神原上,為夫君新修建了一座行宮。」

宗守更覺是一頭霧水,不解此言何意。就聽孔瑤繼續道:「此間戰事有妾身在,定然是可以抵禦大商。夫君反正無事,何不移架於行宮。與那些美麗少女,共享魚水之歡?」

楞了一楞,宗守才反應了過來:「換而言之,這是打算把夫君我當成誘餌?」

孔瑤一雙水汪汪的眼,已笑成了月芽。

「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可都太過麻煩,只有此策最是簡單。夫君你本就名聲狼藉,量來是不介意的。」

宗守凝神細思,忖道還真是如此。

雙方大戰之時,自己卻遠離戰場。強搜諸族美貌少女,在用『民脂民膏』堆徹成的華麗行宮之中,大肆宣淫。

怎麼看,都是最純正的昏君所為。

那儒門之人,也定然是樂於見到,在此處將他這昏君誅殺,以印證此前朱子聖詔。

隕神原遠離戰場之外,可那附近地貌也最適合精銳之軍奇襲。

「此策不妥!」

宗守毫不猶豫就一搖頭,對自己名聲雖不怎麼在意,可也沒必要故意如此,使身外之名,更為惡劣。

「是麼?」

孔瑤並不失望,語音悠然道:「前些時日,依人姐姐寄信於我。說是如今大乾,許多人以為夫君最近不納嬪妃,是因不能近女色之故?夫君對此好似頗為在意——」

此言一出,宗守一張臉都綠了。

第1057章 酒池肉林

新建成的行宮,的確是稱得上是恢弘二字。

當宗守在數萬騎士護衛下,抵達這裡的時候,也微微震撼了一下。

相較那含煙宮,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前者即便屢經修整,也畢竟是當年宗未然篳路藍縷時建成,天生就有種小家子氣。

而眼前行宮,也不知是何人所建,依山傍水。並非是一味的追求那華美壯麗。而是與此處的地勢與原始林地巧妙結合。亭台樓榭,也莫不精巧別緻。

固然氣勢宏大,卻也兼具秀美,清新自然之感,望之就有如仙境一般。整體融入此間山水之中,毫無突兀之感。

不但風景絕佳,更是一處修行聖地。

就連宗守一直都極其喜愛的鈞天仙宮,也被比之下去。

每日住在這裡,望著這自然形成的園林勝景,奇山異石,清澈泉湖,必定會是心曠神怡。

宗守那分外不爽的心情,也略略好了幾分。

「不知這座行宮造價多少?真是出自軍資?」

心想要真是從軍費撥款,那麼這一次,他就真的賺到了。

旁邊伴駕同來的虎中原,卻是用看白癡的目光,看了過來。

「怎麼可能是全出自軍資?只是暫時借用而已。都檢點大人已經上書內閣,說是要從內庫中撥款,任相已經准了!」

宗守面容抽搐,忖道原來如此,眼前這座行宮,還是需得自家來掏腰包。

此時雲界大乾每年的歲入,有兩成是歸內庫所有。加上投資的青雲石道,還有各處的礦藥園,每年也能收入數千仙石。

然而開支也大,此戰之後,必定要招攬更多王室供奉。還有供養更多的易靈誅魔士與源海誅魔士。

他那本宙書,更是一個餵不飽的無底洞。

眼前這座行宮,簡直就等如割他之肉!

本來若只任博同意,也是無用。然而孔瑤,卻偏是他的王妃——

「少說這些廢話,到底造價多少?」

「這是請中原的庭園名家出手,又有十數位仙境修士,佈置此宮防護靈陣,所用之材,也都是上品。總計四百枚下品仙石,都檢點大人說不如此奢華,不足以迷惑人心。」

四百枚下品仙?

宗守心想只是這樣麼?罷了,也不算什麼!自己財大氣粗,還承受得起。

一艘太乙神雷艦,也要兩千下品仙石。

那虎中原卻意猶未盡道:「還有那三十萬精壯,都檢點名為征發勞役,實則是為控制籠絡南疆諸部。實力都是三階巔峰,其中四階的武師靈修,亦有兩萬餘人。都檢點說君上已免去所有徭役,即便在南疆也不能破例。所以這工錢不能少,於是又增了百二十枚下品仙石的開銷。若不是這許多能力舉萬斤之人,又如何能在這一月之內,建成這樣的行宮?」

宗守差點吐血,眼前一昏。這個孔瑤,真是不把錢當錢。簡直吃裡扒外!他的家底,遲早有一日,都要被這女人敗光不可。

先前的好心情,是蕩然無存。眼前依然是風景秀美,使人賞心悅目。

可在宗守中,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含著他宗守的血和淚!

哀聲歎氣之餘,宗守目裡,也閃過了幾分讚賞之色。

想必此時孔瑤麾下,又多了三十萬已身經百戰的精兵使用。

南疆土地肥沃,卻戰亂不絕,更要對抗那層出不窮的凶獸。雖是蠻荒之地,武道靈法,反而是極其發達。

人口稀少,每年產生的強者,卻是遠勝他地。歷經無數戰事,一召集就可成軍,甚至無需整訓。

蠻族淳樸重義,蠻勇輕生,只需以利籠絡,以義相召,就會為人死戰。孔瑤她,實在是好手段——

神情沮喪,宗守在簇擁之下行入宮中。然後就見這宮內,果然是美女如雲。一個個都天生麗質,可能都是出身南疆蠻族的關係,都是膚色健康,活力十足。不似那些王室宮廷侍女般的弱質芊芊,略顯病態。

虎中原一時看花了眼,色授魂與,眼珠子滴溜溜的四處亂瞄,就差沒把口水留出來。

宗守也為之失神了片刻,忖道這孔瑤還真敢,居然把這麼多美女放在他眼前。

心中哼了哼,想道這是瞧不起人麼?真惹得自己惱了,就瘋狂一把,一口氣娶十個八個嬪妃回去,讓你和依人後悔。

他心中不爽,就遷怒虎中原。在虎中原的肩膀上,重重一拍。一股真力貫入,使虎中原渾身上下,都咯吱吱的作響。渾身骨骼,就好似散了架一般。

「看什麼看?這行宮之內,都是孤私有之物。豈是你能看的,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虎中原渾身無力,體內如萬隻螞蟻在咬,癱軟在了地上。

心知自己又被無辜牽連了,卻毫不在乎,涎著臉笑嘻嘻地道:「君上你這可就不妥了!這時候不該賞下一兩個美女,以籠絡忠臣良將?」

「你也算良將?哪門子忠臣?」

宗守是嗤之以鼻,不屑之至。知曉這虎中原的臉,厚比城牆,就隨意拂了拂袖道:「罷了,懶得理你!這些女子以後都是要送回去,孤無處置之權。你看上了誰,可以自己去求。只要不用強,不要挾,任你什麼手段都可。能帶走就算你本事!」

又回頭道:「你等也是一樣!」

這句話,卻是對身後跟隨的乾天諸將。

諸人都一陣大喜,眼中發光,狼一般的看著那些經過的侍女。

虎中原亦是歡喜莫名,正磨掌擦拳,準備一展當年乾天城內虎公子的風流手段時。宗守卻又似想起了什麼,意味深長的一笑:「對了!孤記得前日瑤妃選你伴架之時,你虎中原是不情不願來著?說是陪著孤好生無趣,要留在瑤妃麾下,痛快與那大商兵馬戰上一場這才過癮。孤細想之後,還是決定成全。如你所願,明天可自行回去,到瑤妃帳下效力。」

虎中原面色青白,一聲呻吟。心想這自家君上,未免也太壞了一些。

初雪抱著那血月刀,隨在宗守另一側,此時也手撫著唇,吃吃的笑。

宗守沒再理會這傢伙,踏入宮中,就又換了心情。

這行宮建都建了,即便拆毀,也拿不回仙石。與其懊惱,倒不如放開心思去享受,才能不虧。

他本就性好奢華,只是最近因頻繁使用宙書之故,窮困潦倒,這才收斂一二而已。其實對這行宮,極其歡喜。

此時知曉這都是用自己內庫之財建造,反而心安理得。

一路行過去,果然無一處,不都是美奐美輪。

白玉做的台階,片塵不染。那些石子路,看似平平無奇,卻都是價值相當於七品靈石的鴿血石鋪就,不但是低調的華麗,也有種別樣的美感,更是陣基之一。

行至那宮內深處時,宗守更是怔忡。

「這莫非就是酒池肉林?」

無數極品的仙釀,被全數倒在一個碩大的白玉池中。閃動著琥珀色的光澤,只是酒香就已醉人。

沒有肉林那麼誇張,不過周圍的桌案上,卻全是美食珍餚,色香俱夾,使人垂涎欲滴。

那菜香酒香,混合在一處,令人食指大動。

這簡直比當年的桀紂,還要過份!

記得古史所載,當年桀紂只是把一塊塊烹好的肉,吊在酒池之旁而已。

哪裡及得了現在,都是絕頂大廚,精心烹製?

肉林那一套,已經過時了。

「不意小瑤兒她,居然也墮落了!」

宗守痛心疾首,想當初孔瑤看見他滿殿的金磚,還很是鄙視來著。

隨手取了一個玉杯,隨手在那酒池中舀了一杯。

細細品償,只覺口中甘甜醇香,如瑤池玉漿一般,流入了喉中。

宗守心神居然也為之恍惚了片刻:「九香靈露,可是出自上官真如的手筆?」

對這位使雷動若濤二人,都傾心不已的女子,宗守是早有耳聞了。此女所釀之酒,也品嚐了不少,可惜一直無緣得見。

他身後的武將,都是一眼的茫然,都不知所以。倒是一旁,一位女官俯身道:「正是九香靈露,半月前瑤妃一次就買下了五十缸。」

宗守失笑,小瑤兒她,這是擔心自己在這座行宮中寂寞麼?

有美酒相伴,倒是不錯。

「既然有酒池肉林,那麼這座行宮,就喚作酒池宮好了!」

早就已注意,這座宮殿還並未命名。

「酒池宮?」

虎中原捏著下巴,認真思索:「倒還不錯!不過我看還是叫黃金宮,白玉宮,肉林宮的好,更顯奢侈。配得上君上的昏君氣質——」

話未說完,就被宗守用手指重重一敲,再不敢言語。

也就在這時,宗守就見天空中,一道靈華降下,落在了他身前。

是一張信符,宗守隨手握在手中。然後輕笑出聲:「我軍大勝,斬首三十二萬!」

半日之前,孔瑤麾下之軍,開始從翡翠峽撤離。

卻在大商追擊,大軍通過那條劍痕之時。半渡而擊,以強破強。幾乎將大商征難大將軍,擊殺在了戰場上。不得不狼狽退回北岸,眼睜睜的看著大乾之軍從容而退。

第1058章 不得不戰

行宮中美女如雲,宗守卻無心享受。這些蠻族少女,大多天真可愛,本性單純。可是宗守既然享受過這世間最絕頂的美食,胃口養刁了,又如何能看得上這些小家碧玉。

大多時間,都是獨自靜坐,參悟劍訣。

那日悟通羲子之道,宗守便已感覺自己的劍術,又有了不少的進展。

自然不可能是就悟通掌握了羲子的創造真法,只是那日掌控劍陣。對陣中的禁紋,符禁略有所得。

可以融入到他的劍術之中,頗有些裨益。

「可惜了,領悟的還是少了些。不過,此法多我而言,雖是可有可無。可對我那敖兄而言,卻當是大有用處。」

靈能幻化,須臾間就把一張地階上品的信符,化成了野鶴,飛出了這座酒池宮。

他對創造真法的參悟,唯有這最頂級的符紙才能承載。

其實作用不大,然而羲子之法,是從人道中衍生這一條,卻必定會使敖坤,驚喜莫名。

信符發出之後,宗守就不再去研究從那蒼生七劍中得到的禁紋。

羲子之道,是世間最頂尖的大道之一,甚至凌駕於創世法則之上。

然而他宗守道途已定,也沒有滿腔為國為民之心,還是放棄為佳。

所有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研究殺戮劍意與誅絕劍意。

殺戮誅絕,後者的層次,遠在前者之上。然而兩者間,卻也有互通之處。

殺戮劍意,已經突破到劍意魂境的後期層次。

而連帶之下,這誅絕劍意,也是最容易突破的。

宗守心有預兆,此戰之後,必定會是一場殺戮盛宴。固而手中之兵,不可不銳!

「魔道!」

那一絲絲凌厲銳烈的戾氣,時時刻刻都在宗守胸中撕咬激撞著,在啃噬他的五臟六腑。

已經無需再等待多久了——

每日磨練劍術之餘,宗守也在分出了些許精力,關注著前面的戰局。每到傍晚時分,都會將前方傳來的戰報,一一閱過,鉅細無遺。

自從大乾三百二十萬大軍,從橫連山脈之南撤離之後的四日之後,幾乎都是捷報傳回,幾無一敗績。

南疆河流加錯,即便大商準備充裕,也是推進艱難。

一千八百萬大軍,被那些水網沼澤生生分割成了十數股。

這也就給了孔瑤可趁之機,借助水師之力,忽然將八十萬精銳,穿插到了大商最後方。只是這一戰,就殲敵四十萬人之巨。

而後以攻代守,在一處三角洲原之內,與大商左翼大軍,正面對抗。用時般日,終將對面百萬大軍擊破。

而待得大商的援兵抵達之時,孔瑤部屬已經乘著雲艦揚長而去。

十日三戰,都是大勝。至此之後,大商軍馬就開始小心翼翼起來,慎而又慎。

孔瑤固然再找不到什麼可趁之機,可那位征南大將軍與元辰皇帝,卻也極不好過。可謂舉步維艱,被牢牢阻隔在閩河以北,不得寸進。

而此時更麻煩的,是孔瑤在這片區域,堅壁清野。所有的部族,都已是聞風撤離。在這片所在,一粒糧食都無法獲得。

卻也果然就如宗守所料,道家儒門插手,有無數的乾坤袋支撐。剩下這一千七百萬大軍的糧草,還能勉力支撐。

戰局就此僵持,孔瑤雖還能利用水師,時不時的有所斬獲。可想要似最初幾人那般,動輒斬首三四十萬,卻是再也無法。

不過孔瑤的帥才,卻已展露無疑。借助那些合流,三百萬軍,與六倍之敵抗衡,也頗有餘裕,絲毫都不落下風。

並不糾結於一城一地的爭奪,而是靈活機動,專以攻敵要害為主。抓住了破綻,就猛攻死打。然而一旦情勢不利,又會迅速的撤離,毫不脫離帶水。使大商空有千萬大軍,去疲於應付。

「存人失地,則人地皆存;存地失人,則人地皆失——」

似乎生恐宗守誤解,孔瑤在奏折中,如此上奏。宗守卻是無所謂,這南疆之地,其實丟了也無所謂,自然也就不在意。

而也就在此時,蒼生道的五萬蒼生玄龍士,劍宗三萬五千未央劍騎,也陸續到了孔瑤麾下。使整條防線,更是穩固。

最令宗守驚異的,還是佛門。遣了整整兩萬僧兵,聽憑他宗守差遣。

其中善戰者極少,卻精通大慈悲千葉活人經,善於治療傷勢。三千人結陣,一起念誦金剛明王咒之時。則可給五十里範圍,不超過三十萬的大軍,格外加持金剛之身,等同於一件五階的靈器寶甲,防護之力驚人。

孔瑤尤其欣喜,只這兩萬僧兵,卻比之得那五萬蒼生玄龍士時,還要令她高興。

而那位楞伽佛,也為此事專程到了酒池宮中,見了宗守一面。

「這兩萬金剛護法僧暫時效力國君麾下,非是因國君乃我教未來無量佛之故。而是因大乾與佛門之盟,盟友有難,我佛門不能不助。除此之外,也涉及雲界六教之爭。只望國君莫要誤會,也無需在意。」

「那就多謝了,此番貴教危難中援手之情,孤會謹記於心。」

宗守輕聲一笑,對這佛門,尤其眼前這楞伽佛,是好感大增。

若是這兩萬護法僧兵,是為他身為那什麼未來無量終始佛,市恩而來。

那麼他即便再怎麼可惜,也要將這些僧兵送離逐走。

然而既然是因盟友之故,就用的心安理得了,對佛門反而是感覺虧欠了人情。

那楞伽佛說完之後,卻又皺起了眉頭。看著這附近,眼前實在奢靡之至。酒池肉林之外,園林之中,幾乎有著這世間所有的珍奇異獸。而宮中哪怕是一個侍女,放在外面是傾城絕色一級。

「楞伽不懂,那閩水江畔大戰連場,死傷巨萬。君上為何還有心思,在此宮中日日歡宴,沉迷於女色?」

宗守心中也是無奈,他自己又何嘗情願,卻不能不答,就隨口道:「在孤眼中,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是指眼前的美色,而是指一切能見到或不能見到的事物現象,而這些現象是人們虛妄產生的幻覺。空,是事物的本質。

換而言之,就是楞伽佛所見到的,未必是真,並未看透表象。

楞伽佛卻身軀微微一震,定定的看著宗守,那眼神灼熱的嚇人。而後鄭重一禮:「國君果然是與我佛有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麼?楞伽受教了!他日如能有所成就,全是因無量佛一言之故。」

宗守愕然,這句話出自佛門,是一本《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上的經文。

難道此時,佛門還無此經?

劍宗凌塵,此時也在一側。卻全不知二人之間打的什麼機鋒,卻也同樣神情怪異的,看著這座奢侈到了極點的行宮。

這一刻是無比懷疑,眼前的宗守,真是聖君臨世,是麒麟之主?

該不會是華若他看錯了?

二人皆是修行之人,在這美女成群,香艷曖昧之地呆不下去。見了宗守一面,就已匆匆走了。

這二位離去,另一人卻接踵而至,正是張懷。

按照這一位的說法,是所以物資糧秣,都已妥當。分開安置在安全之地,足夠大軍十年所需,後勤已無需擔憂。此時一身清閒,又實不願錯過這場確定雲界霸權之戰,這才來此。

「臣聞那位元辰皇帝,已在閩河北岸大修船廠。又有數百位神境修士,準備以大法力,將大商國內的五牙雲艦,運來閩江。」

宗守撇了撇唇角,大商此舉,是準備在閩河中籌建一支艦師。

然而造船需要時間,把現成的雲艦運來也是不易。蒼生道,與劍佛三教修士,可不是吃素的。即便大乾,此時也有著不少貢奉。

而且大商,也沒這麼多時間繼續拖下去。

「孤曾查過輝州與南風雲陸近年的稅入收支,發現每年總有些錢財,不知去向。任博那裡,居然也無異議。不知愛卿,能否教我?」

「就知瞞不過君上!」

那張懷爽朗一笑,這些錢財,都被他拿去到大商境內,購買糧食去了。

大商每年產出之糧,至少有兩成被大乾海商搜刮了去,甚至挖空了大商各處義倉與國庫存糧。

而大乾國本身,其實並不缺食物,反而是年年豐饒。

「所以以臣判斷,那位元辰皇帝,應該已發現他國庫中的存糧,其實最多只能供應三月。」

「所以這船廠,只是為惑人耳目?」

宗守目透出幾分譏諷笑意,被阻在閩河北岸,不得存進。偏是糧秣供應,又出了問題。

對大商而言,除了速戰速決之外,就別無他法。

換而言之,他期待的那天,最多不會超過十日。

搖了搖頭,宗守就又語鋒一轉:「這座酒池宮,瑤妃絕想不出來。可是你張懷的主意?」

張懷微微尷尬,只好歉意的朝著宗守一禮。

宗守則是不滿的一聲冷哼,旋即就面色微變,伸手一探,把侍立在側的初雪,拉入到自己懷裡。

強吻上雪兒的唇,一隻手也探入初雪的懷裡。

初雪才剛驚呼一聲,就又安靜了下來,依稀感覺,一股若有若無的意念,探入到宮內。

第1059章 可口雪兒

那冰冷的神念窺入進來,竟是縈繞不去。應該是由幾道不同的意識聚合而成,合力之後,宏大幾乎堪比至境。宮內的靈陣,跟本就遮擋不住。

片刻之後,宗守就不耐煩的抬起頭,把初雪按在了胸前,冷冷地看著虛空。

「可看夠了沒有?堂堂道門仙尊,儒家聖者,也喜窺人隱私不成?」

那神念一滯,而後虛空中冷哼之聲穿至:「真荒唐無道!無恥昏君——」

音落之時,這些意念就已如潮般退去。

宗守撇了撇唇,渾不在意。卻知曉自己,已可準備一戰了。

譏諷的一笑,宗守隨即又覺好奇。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張懷。

「這酒池宮非是什麼必救之地,孤一身劍術遁法,一旦遇險,也可提前逃走。你說他們,會用何法瞞過我等的耳目?」

若要射人射馬,擒賊擒王,斬他這個乾天之王的首級。那麼就必定是要絕殺之局,不容他宗守有半分逃脫之法。否則這千里奔襲,又有何意義?

那張懷搖了搖頭:「道門有千里遁甲之法,魔門也有魔空隱神秘術。都可使數十萬大軍,一瞬間遁移千里,只是代價稍稍大一些而已。就是蒼生道,也有洞虛渡空神法,其餘掩藏形跡的幻術,更是比比皆是。君上何需為對手擔憂?」

隨即又看了初雪一眼,張懷失聲一笑,俯身朝宗守一禮之後,便逕自退了出去。

宗守這時才注意到懷裡的人兒,有些不對勁。方纔那神念探入進來的時候,是配合他演戲。可當那幾位聖境的意念退去之後,初雪依然是溫馴的緊,毫無反抗。

在雪兒衣襟內的右手捏了捏,那溫軟滑膩之感,讓宗守的下身,立時就有了反應。

初雪也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小臉上暈紅一片,目光迷濛。似乎還沉醉在方纔那一吻的感覺中。

宗守慾念更熾,忖道這個小妖精,真是迷死人不償命。還有胸前這雙玉兔,也彷彿是有著魔性一般,讓人愛不釋手。

目光閃了閃,宗守就毫不猶豫,再再次吻住了初雪的唇,細細的品嚐,居然是甜的。

用力吸允,把舌頭毫不客氣的搗入了進去,一隻手更探至初雪的腹下,深入到那溝壑之中。

直到初雪忍耐不住,發出了一聲令人酥麻到骨髓裡的呻吟。宗守才猛地驚醒,連忙把手從雪兒的衣襟裡抽了出來。

心中唏噓,他只差一點點,就把初雪整個吃了。這個妮子,也太誘惑可口了些。

對雪兒她自然是垂涎已久,然而眼下卻還不是時候。

大戰在即,自己的誅絕劍意,卻仍未有多少進展。

這個時候,豈能貪戀這魚水之歡?以過往的經驗而言,一旦把雪兒這小丫頭帶到床上去,就不是一日兩日能夠完事的。必定要顛鸞倒鳳,數日方休。

即便從雙修的角度而已,雪兒一身磅礡真元,明顯仍未完全開發。

戰武之體,可不僅僅只是那驚人的戰鬥直感而已。

等待她突破神境之後,那個時候,才是最合適的。

為初雪重新整理好了衣衫,卻見懷裡的人兒,依然是嬌柔無力,眼神迷濛,暈暈乎乎的。

宗守『嘿』的一笑,有食指在初雪的眉心之間,輕輕一彈。

把一股清冷魂力,渡入到初雪的嬌軀之內。初雪這時才清醒了過來,睜著大眼睛,疑惑地看著自己主人。

半晌之後她才想了什麼。連那細長的脖頸,也脹成了粉紅色。呆在宗守的懷裡,手足失措,根本就不知動彈。

宗守莞爾,卻故作疑惑道:「雪兒難道是還想要?那主人我就不客氣了——」

再低頭吻下,初雪才微微一驚。隨即就如兔子一般,從宗守的懷裡跳了下來,匆匆逃出了殿門之外。

宗守見狀,是不自禁的長聲大笑,良久之後,才平息了下來。

仍舊把那口煉神劍,召在身前。僅僅須臾,就是一股瘋狂凌厲到了極端的劍意,驀然噴薄而出,籠罩殿內。

宗守亦全神灌注,陷入凝思之色。

殺戮誅絕,他該如何突破?如何將之揉為一體——

……

三千里之外,閩河之北。一處不起眼的山谷之內,那輛微型宮殿般的御輦,正靜靜懸浮於一處平地之上。

在那御書房內,幾位分屬道儒兩門的聖階尊者,都紛紛收起了意念。

而後那面懸與空中的蜃鏡,也隨之崩解。內中映照出來的景致,也漸漸消散。

「酒池肉林,珍獸奇園。哼!這宗守,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這才建成。即便那上古時的桀紂,也不過如此——」

出言之人,非是幾位聖境中的任何一位,而是左都御史左信。

此時正是義憤填膺,正氣凜然:「那大乾之民,怕是苦其君已久。我大商定要討伐此無道之君,解民於倒懸!」

在場幾位儒家修士,聞言也都是微微頷首,深為贊同,面現悲天憫人之色。更隱隱有些振奮,能討伐推翻這等樣的暴君,必定是名垂史冊。

「確實是桀紂之君!」

細細思來,這宗守與那桀紂,的確有著頗多相思之處。

一樣的窮兵黷武,即位十餘載,四處征伐不休。幾乎沒年都有著戰事。一樣的天賦絕頂,是武道天才。也同樣是性情奢靡,性好享受。

「酒池宮麼?還僅僅只是一個蠻地之君而已,地不過十洲,居然就敢再復上古桀紂時的酒池肉林?若此子有一日,成為中央雲陸之主,還不知會是怎麼荒唐?」

這次是六位在場尊者的一位,名喚柳立,號雪齋居士,身列儒門聖賢之一。是雲荒之後,近古諸子。

言語間卻是下意識的,把宗守在域外的七十六處大小世界,都忽略掉了。

此時更目現寒芒:「我儒門,斷不容此子再存於世,禍亂雲界!」

視線斜視著殷御,一方節儉自律,一方則是奢侈淫靡。一方是理喻士卒,一方卻是對官員苛刻之至,甚至一介庶民,都可告官。

兩方國君間的高下,可謂立判。

似殷御這般,已是無限接近於儒門理想中的千古明君,命世英主。

只可惜,時也命也——

時運如此,大商已盡,如之奈何?

儒門雖有忠君之念,卻抵不過那道門,魔門興風作浪。

不過,若能鯨吞下那富庶的東臨雲陸,又或者大商能延長國祚,有中興之機。

殷御此時,卻是面色鐵青。在桌案之下,一雙手緊緊握著,青筋畢露。把指甲扣入肉內,才不至於在諸人面前失態。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該殺,都該殺!

目光掠過桌案前那些奏折,胸中是幾乎氣炸。

都是各地發來,義倉與國庫中,糧食告罄的文書。

他從不知國內的儲糧,已到了如此樣的窘境。

戰前不覺,然而戰事開始,一月之後,才一起猛然爆發出來。

那賬面上,能供應一千八百萬大軍兩年所需的國庫存糧,已經被那些官員監守自盜,倒賣一空。

卻言道是已經儲存太久,已經腐爛。

而地方上的豪商與世家大族,則是聯手囤積居奇,想要購糧都不可得。

甚至國庫之內,也莫名其妙的,就有數千萬靈石的虧空。

這些國之蛀蟲,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第一次感覺,自己這幾十年和光同塵,優待臣屬,盡力籠絡士子之心,似是有些過頭了。

早知如今,就該不顧及自己的身後令名,狠狠殺伐一些。

若非是這一次,大軍在南疆征伐,歷時一月不克。糧秣吃緊,那些地方之官再撐不下去,是不是準備永遠瞞著自己?

好一個存天理滅人欲,這理家宣揚數千年,能有幾個儒生真正做到了?這些貪腐之官,哪一個不是熟讀聖人經典?

即便身為大儒的左信,也同樣有著自己的慾望。

強壓著則胸中的暴怒,再想起方纔,宗守那座酒池宮的奢華,這才心情好過了一些。

他殷御為君,到底與這宗守截然不同。

「諸位愛卿,這宗守固然行事張狂奢靡。可即便我等都知曉,也於眼下時局無異。如今大商內糧秣缺乏,即便盡量節省,也最多只能支持一個半月,甚至還不到。眼下我大商,最需要的,是能盡早破敵之策。」

情形卻是比張懷所預見的三月時間,還要惡劣許多。

那左信神情一怔,而後滿面羞慚道:「是臣失職,不能查地方貪腐。糧倉國庫,竟然已糜爛到這等程度。」

那殷御搖頭,大度的揮了揮手:「此是我大商痼疾,千載之前,就是如此。倒賣庫中糧草,幾乎已成常例,與卿無關。卻是朕失查了——」

左信是愈發的感激:「此戰之後,臣必定嚴查,所有失職貪腐之輩,必定嚴懲不貸。」

然而諸人的視線,卻已看向了征南大將軍斐斐印,以及一眾將領。

這間書房內,論道修為高強,勝過斐印的多矣。可若論到用兵之能,還是要看這一位。

「那孔瑤用兵謹慎,屢次奇襲,似是行險,卻從不予人可趁之機。斐印無能,要在一個半月內擊垮其軍,斷無可能。」

那斐印神情灰敗,這些日子裡是焦頭爛額,再無之前不將孔瑤放在眼裡的氣勢。

「然則,將需逢明主,才能盡展豈能。偏偏這孔瑤效力的,卻是一位荒唐之主。」

第1060章 期待備至

「那孔瑤用兵謹慎,屢次奇襲,似是行險,卻從不予人可趁之機。斐印無能,要在一個半月內擊垮其軍,斷無可能。」

那斐印神情灰敗,這些日子裡是焦頭爛額,再無之前不將孔瑤放在眼裡的氣勢。

這幾十天時間,實是被那位昔日被他視為庸將的女子,打擊的不輕。

「然則,將需逢明主,才能盡展豈能。就如絕世名劍,需得在絕世劍客手中,才能盡展鋒芒!可若落在凡夫俗子的手中,卻也只不過比之凡鐵,稍稍銳利一些而已,不足為率。而偏偏這孔瑤效力的,卻是一位荒唐之主。」

眾人都皺起了眉頭,都是一頭霧水,不明斐印所言之義。

接著就聽斐印繼續言道:「那孔瑤率刷數百萬兵將,在閩河之南與我大商苦戰。這宗守,卻在那數千里之外的酒池宮內飲酒作樂,日日歡宴,四處強掠諸族少女,滿足其淫慾。臣真有些為這孔瑤不值,自輕自賤,居然嫁予這等樣的無道昏主——」

眾人皆是搖頭,說這些又有何用?正因有孔瑤這樣的絕世帥才坐鎮前方,那宗守才可以安心在後方享樂,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終究還是當初殷御看走了眼,生生讓這未來擎天之柱遠走大商,成了那宗守之妃。

此時看來,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斐印見那殷御的臉上,已現出幾分不耐之意,面色極是難看,才忙停住了言語,進入了正題:「本來無需強攻,其實只需等待數月。料來那大乾之軍,就會不滿其君所為,自生內亂。那宗守搶掠南疆蠻族女子。亦遲早會逼反諸族。我大商不戰可勝,不過陛下聖明,料來是不忍那些蠻民受苦,不忍因戰事僵持而加賦於我大商子民。此戰也需速戰速決為上。臣細細思之,有唯擒賊擒王這一法可行!」

「擒賊擒王?」

殷御面上,本是浮出幾分笑意,聽出了斐印言中的恭維之意。只是這位征南大將軍之言,卻也深合他意。

確實不願拖延太久,那些蠻民與他無關,可若是繼續鏖兵於此,就必定要加稅,此事需慎而又慎。

聽到後面一句,更是心中微動。

「愛卿的意思,是拋開其他,直襲這酒池宮!」

此言一出,御書房裡的幾人,都是眼神微亮。尤其那些將領,都若有所思。

「陛下聖明,臣正是此意!」

那斐印一笑,神情是愈發的恭謹:「蒼生道蒼生七劍,還有那大乾一國,皆繫於宗守一身。若是此人死去,那麼一切都可解決!臣更知酒池宮附近更存有巨量糧草,若能取得,可供我大商千萬大軍兩月之食!那時一切危機,都可從容解決。」

殷御霍然站起身,已經是有些意動。不過還有些疑惑,未曾解開。

「閩河之北距離那座酒池宮,最近處也有兩千七百里地。」

出言之人,是右側一位道者。氣息內斂,與尋常人無異,卻也是一位聖尊尊者。

「那孔瑤既然謹慎,那麼長途奔襲,幾不可能。我大商又如何能直搗敵巢?只怕不到十里,就會被察覺行蹤。」

「那位血劍妖君,也不是死人。劍術了得,遁法也是不弱!見機不妙,難道就不會跑麼?」

殷御目光定定的看著斐印,等待其言。方才幾人的話語,也正是說出了他心中疑問。

「這有何難?道門有千里遁甲之法,魔門也有魔空隱神秘術。挪移大軍,至二千八百里外,量來不是什麼難事!」

那道門三位尊者,面色微變。那千里遁甲之法雖確有此能,然而消耗也巨,道門輕易不會使用。

更何況那宗守,可是有著焚世血瞳神通,有焚世之火封鎖虛空。要想辦到,那就更需十幾位聖境聯手合力,甚至虧損本元不可。

斐印卻依舊侃侃而言,自信十足:「至於如何防那宗守逃走,也極簡單。以道魔儒三家之力,一個封鎖虛空之陣當是不難。若捨得下本錢,即便有那什麼陸家焚世之血,也可困殺!」

「太過樂觀!我道門有千里遁甲之法,那蒼生道亦有洞虛渡空之術,一樣能將十萬以上的大軍,一瞬間移至酒池宮附近。」

「那宗守出身狐族,一向狡猾。若這座酒池宮其實是個陷阱——老夫說的是一旦,那時我等又該如何處之?」

「所以這一次,要至少挪移八十萬精銳!所有的道兵,也傾力而出!」

斐印的神情,愈發的神采煥發,也愈發的自信。

「我軍所苦,是不能與那孔瑤,堂堂正正的正面一戰!有這八十萬大軍,無論那孔瑤,是否能將其麾下精銳同樣挪移至此。無論這酒池宮,是否一個陷阱。以我大商八十萬強軍之威,都可將之碾碎!」

殷御已是恍然了悟,目現出讚賞之色。此策確然可行,也是唯一破局之法。

那蒼生道的洞虛渡空神法,不用也就罷了。若是用了,那麼逼孔瑤在酒池宮決戰,也是不錯。

不過此時,他卻反而一言不發,靜坐了下來,靜靜等待。

把十萬大軍,憑空挪移千里之地。就可使大商能供奉一位聖境尊者,足足五十載時間。

而八十萬精銳,二千八百里地,這消耗實在大的驚人。他們大商一家,決然承擔不起。

室內於是又陷入了沉寂,良久之後,那雪齋居士忽而決然開口:「此法可行!所有消耗,我儒門願承擔三分之一!有四位聖境,可參與做法。」

眾人毫不意外,先聖董子隕落之恨,儒家之人多是感同身受,此恨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難洗盡。

那朱子必定會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覆滅大乾一國!

有此人之言,總算是打破了僵局。

先前出言的那位雲台真人,隨即就也一笑:「我道門也可承擔四分之一的份額,以襄贊此舉。五位聖境,加上那門千里遁甲之術,與諸君共享。」

目光卻在變幻,宗守是陸家第一儲君。道門若不願招惹那龐然大物,最好的方法,是將此子擒拿困住。然後以晴明之事,向陸家要個交代。

想必陸家諸多當權人物,也會樂見其成。成人階下之囚的陸氏唯一純血後裔,在陸家雖仍是地位顯要,可能否即位焚空聖帝,卻值得商榷了。

不過,看這儒門之意,竟是必須將宗守徹底打殺了,才肯干休。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麼?

這是準備不計代價,也要復仇了。不過能借儒門與大商之手,卻也是不錯。

那個血劍妖君,何嘗不是與他們道門,仇深似海,就如眼中之刺?

此時道門之內,只要稍有些志氣的修士,都在不滿著清玄真人。這位道祖,實在顧忌太多。

那焚空陸家,就真這麼可怖?出了其國境之外,也只三位聖尊,九位至境實力的神尊而已。

「不知血聖道兄,意下如何?」

儒門死板,即便是聯手合作,也都不肯與魔道有半句言語交談,更不直接接觸。

此時共商大事,只能由他們道門居中聯絡。

而此時這御輦之外,那深沉夜色中,也傳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有趣,當真有趣!要我魔道答應可以!四分之一的靈石,甚至那魔空隱神法,亦可拿出,然而那南風雲陸,我魔門卻要一半,再加上一個輝州!」

那殷御微微皺眉,旋即就平靜下來。不是最為富饒最精華的東臨雲陸,這魔道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反正名義上,仍是由大商分封諸侯。只是諸侯的人選,卻由魔門來選定而已。

對他而言,並無什麼損失。

卻聽那血聖魔主,又繼續森然笑道:「還有那妖王宗守,所有八尾玄狐宗氏族人,擒獲之後都需交由本座處置。我教太始魔君,可是恨他入骨。」

對於這後一句,諸人都是無可無不可。能夠移禍太始魔君,也是好事。反正這位魔君,也不懼陸家。

便連雪齋居士柳立,也無什麼異議。這宗守落在魔道手中,下場只會更是淒慘。

反而他們儒門,自居正道,放不開手腳,最多也只能是讓這位昏君,最後一死了之。

「半片南風雲陸已經足夠,再加一個輝州,就顯過份了。這二者,魔門只能取一!」

雲台真人的話未說完,就聽窗外一聲冷哼。他卻毫不在意,目帶詢問的,看向了雪齋居士。

那柳立沉吟了良久,才微微頷首道:「可!」

聽得此言,殷御就知此事已成了。目現精芒,看著那輿圖。估計最多兩日,所有的麻煩都可解決。

旋即卻又透出疑惑之色,酒池宮也還罷了,聽著還有幾分雅意。可這隕神原,又是何意?

聽說還是宗守親自取名,這隕神之名,也太不吉利了些。

就在同一時間,孔瑤正在眺望星空,神情是如釋重負。總算等到了這一刻!

「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這句話吐出,孔瑤就轉望一旁,正負手而立的蒼生道明玉。

「這次又要麻煩諸位尊者!」

「何出此言?」

那明玉輕笑:「有君上的焚世之瞳,這門洞虛渡空神法,必定可輕鬆了許多。能親看著師弟與弟妹,將那魔道二教道兵盡數葬送,明玉也是期待備至!」

此時在他眼前,正是大乾三萬血雲騎,五萬蒼生玄龍士,三萬五千未央劍騎。以及數達六萬的天罡戰卒!

第1061章 大勝而歸?

皇京城外,一輛囚車正往城門方向,緩緩行駛著。

進入四月之後,陰雨連綿。因元辰皇帝御駕親征,才剛鋪過一層黃土的大道,此刻已是再次變得坑坑窪窪,泥濘無比。

翻雲車不受影響,卻苦了那些普通馬車。

而就在進入皇京城十里範圍內時,已可見街道兩側,全是流民。大多是衣不遮體,面黃肌瘦,飢餓而絕望。

「怎麼又多了這麼多的流民?那些大戶,怎麼就不出來施粥?」

囚車之上,負責押送犯人的九品刑部巡檢張離,愕然的看著眼前。

目中所見,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還能怎樣?朝中幾乎所有人都在說如今乃是大商中興之世,元辰皇帝乃是千古明君。此時國內歌舞昇平,百姓安居樂業。有哪家會不開眼,跑到城外來施粥?這豈不是讓陛下他面上難看?明明是少有的治世,你卻跑去撫助這些無業賤民。就不懼人說他們意圖叵測?即便陛下不計較,一個收攏民心之罪,這些大戶怕就承擔不起。」

聲引傳自於後方那個狹小的囚籠之內,言語中滿含著譏諷意味。

張離面上的肌肉抽了抽,看了看身後。只見一個胖子,正坐在囚車中。即便是階下囚的身份,也依然是紅光滿面,此時正冷笑不已。

「德政不休,治下民不聊生,偏還以逆行倒施的罪名討伐別國。這糧秣撐得下去麼?千萬大軍一月征伐,這天下間就又不知多了多少走投無路之人!」

那張離在旁聽著,卻是一聲苦笑。這些話若被別人聽去了,可怎麼得了?

他只是一個九品巡檢而已,又哪裡承擔的起?

有心堵住這金不悔的嘴。卻知這一位的背景硬實,即便此時困窘,也不是他張離能得罪的。

「金大人!還請慎言!」

而金不悔兀自是意猶未盡,只當不聞,依舊滔滔不絕道:「明明皇京城附近,已經匯聚數百萬流民,陛下他卻全然不知。不對,不是不知,說不定是視而不見,明明清楚,卻裝作不知——」

「天下糧倉藩庫,多被那些官吏倒賣一空,最多只剩下賬面之數的兩成。陛下以為還是他繼位之初,革新吏治之時。顧忌天命,生恐失了士心,生恐這天下生亂。卻不知越是顧忌,失的就會越多。」

「大商全國之軍,共四千七百萬有奇,可所有內地兵馬,都至少有四成空額。而此次大商征伐南疆,一千八百萬大軍,卻多出自精銳邊軍。勝了倒是還好,可若是敗了,這偌大皇朝,又該怎麼維持。」

「兵書有雲,戰前要先慮敗,再思勝。如此孤注一擲,不顧後果。是我金不悔看不懂,還是陛下他瘋了?」

「那朱熹可殺!明知天下板蕩,已到了危如累卵之時。不勸陛下休養生息,安撫流亡,勤休內政。反而是因一己私怨,鼓動大軍。這哪裡是什麼聖人——」

「宗守幼年起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今又有孔瑤輔佐,豈是好相予的?在南疆就是拖著,也可將大商拖垮!此戰,敗定,敗定!大商若勝,就挖了我金不悔的眼珠子去!」

一句句言語,令人是心驚肉跳。在那囚車旁,幾個刑部捕快,都是面色蒼白如紙。

這些話,無論哪一句都可謂是大逆不道。若被人知,說不定是連他們也要被牽連。

金不悔卻突然住口,眼望上方。只見一道劍光,正從遠處飛將而至。

「蘇辰師兄?」

那劍光之上,立著一個青衫人影。正是寒山門蘇辰,此時正是眉頭緊鎖,眼神複雜的看著金不悔。

金不悔見狀微微一笑:「可是師尊他讓你來尋我?」

「你師尊讓我來救你離開,逃的越遠越好!」

蘇辰微微一歎:「他們身份不便,不好出手,只好通知我來。你師尊後悔,說當初看你性子最是油滑,最適合官場,才讓你下山出仕大商、卻不料最後是這種樣的結局。你金不悔的性子,居然是如此的外柔內剛。」

「我自己也沒想到!」

金不悔微微搖頭,面上滿是自嘲:「每每想視而不見,然後又總是想起幼年師尊教誨。我雖不怎麼讀書,可這胸中的浩然正氣,總是磨滅不了,如之奈何?」

「浩然正氣?你還真會自吹自壘。」

蘇辰失笑,搖了搖頭,然後又凝聲道:「你可知自己是在尋死?大商奉朱子詔命南伐,天下之人都為此戰歌功頌德,盛讚元辰皇帝義舉。偏你不識趣,上了那麼一封奏折。不止是元辰皇帝惱羞成怒,便連你們儒門先聖朱子,怕也要惱恨於你。這又是何苦?」

自蘇辰來後,張離幾人就在其劍意威壓下,動彈做聲不得。

此刻聞言,卻都是心內駭然。說的如此露骨,毫不遮掩。

這位蘇姓劍修,怕是根本就沒想過,要留下他們的性命。

「換而言之!陛下他是已對我金不悔,生出了殺心?以我這項上人頭,來安撫那些世家藩鎮?」

金不悔濃眉輕佻,毫不意外,神情淡然如故:「上書之前,不悔就早已料到了。」

「你既已知曉,那就跟我走罷!」

蘇辰說這,心中卻微微一沉,有種極不好的預感。

「不止是你師門,便連你那結拜兄弟宗守,也極在意你安危。讓我轉告,大商大亂在即,最好及早脫身為好。」

「大亂在即,及早脫身?」

那金不悔口中一聲呢喃,一陣失神:「他果然有著把握!既然能在兩年內一統東臨,那麼擊敗那一千八百萬的大軍,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旋即卻一聲輕歎,歉然道:「抱歉了,蘇師兄。容金不悔再任性一次,仍想這試一試。看看這大商,是否還有挽回餘地。」

那張離在旁聽著,不禁是暗自腹誹。聽這二人之言,就彷彿大商已危如累卵一般。

可這天下,也不過只是有些亂民不安份作亂而已。疥癬之患,無需多久就定可平定。哪裡有二人說的這麼誇張?

蘇辰怔了怔,而後臉色就沉凝了下來:「良禽擇木而棲!是那元辰皇帝負你在先,你又何需為大商陪葬?即便想當官,到大乾去只會更好。」

十年沉浮,他蘇辰也是劍宗核心人物,寒山門未來掌門。

自然是知曉,劍宗上下,都已準備依托大乾。

雖不知詳細,卻料到了劍宗上層,定然是有什麼依仗才會如此。

據說宗門之內最擅術數之學的華若真人,正因望了宗守的氣運命格,就廢去了靈目神通,折損了數十年壽元,從此閉門不出。

他那昔年好友,命格必定是貴不可言!說不定未來是這神州之主,也說不定。

「我非是為大商!而是為這天下百姓。」

金不悔卻搖頭:「大商若亂了,這中央雲陸,不知多少人會流離失所,又不知會有多少人死於戰亂。宗守他是大乾之君,可以不在乎。金不悔卻不能不在意!」

知曉宗守心性,只要國內平安就可。他國子民的死活,於他何干。除非將這中央雲陸,也一併拿下。

蘇辰大皺其眉,還欲再勸。卻忽的意念一動,隱去了形跡。

也就在短短幾瞬之後,就可見那城門方向,一群鮮衣怒馬的騎士,護著幾十輛翻雲車,從門奔行了出來。

就在從囚車之旁經過時,這騎隊前方數人,卻忽然停下。

「喲~,這不是御史中丞金不悔金大人麼?怎麼成了階下囚了——」

說話之人,乃是一位騎策著一隻獅麟獸的青衣公子,此時正是冷笑著,看那囚車。

「不對!如今該前御史中丞金不悔大人,兩年前被貶為縣令,今日更是剝奪士籍,與庶民等同。」

這句話說出,那些翻雲車的車簾,都是紛紛掀開。內中卻竟一一都是身穿五品以上的官袍,又或者是官家女眷。

「原來是他!」

「上書要消減藩鎮,改革科舉流弊的那個。」

「此人膽大包天,也是荒唐。居然上書責難國君,大罵朱子先聖。」

「說那大乾政治清明,國力鼎盛,我大商若興師討伐,必定要大敗而歸。」

「據說出仕前與那暴君宗守為友,故此才試圖上書阻止。」

「食君之祿,卻顧念私情,不思報效君上,落到如今下場,也是活該!」

金不悔面無表情的,掃視了諸人一眼。許多人,他都認識,同朝為官。

而那說話之人,卻是大商五大門閥中陽家的子弟。

陽家一系因他彈劾,足有十餘人丟官棄職。其中不乏要職大員,對他恨之入骨,也是應當。

「這是去踏青賞唇?」

金不悔微微搖頭:「那南疆戰事未熄,國內流民無數,國難未已。爾等居然還有心思外出遊玩。我大商豈能不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微微變色。

「住口!」

「這——胡說!」

「你是為那儒敵說話?大逆不道!」

訓斥之聲紛紛,那青衫公子,更寒聲而笑:「我大商元辰皇帝英明神武,率千萬大軍,以泰山壓頂之勢臨敵。小小一個大乾,彈指可滅。估計也無需多久,就可大勝而歸!」

第1062章 軍無戰志

「英明神武麼?卻也未必——」

金不悔不以為然的搖頭:「若真是英明神武,就不該在這時候輕易興兵!陛下他老了,朱子也是個只為儒家一己之私的愚人!」

在場之人都微微變色,也是料不到,金不悔會是如此大膽。

「胡言亂語!陛下治政百載,力挽狂瀾,使我大商得以中興。天下誰不感激?豈是你可議論的?」

「陛下乃聖君,明見千里——」

「聖君?」

金不悔嘿然一笑,看了這城外,那些神情麻木的流民:「是否聖明之君,不是你們說就是!眼前這可是聖君所為?衣不能暖,食不得飽。這莫非也算是治世?」

那青衣公子,卻依然是在冷笑,目中透著玩味之意:「這麼說來,在你金不悔的眼裡,我朝陛下是昏庸之主。而那大乾之軍宗守,才是真正英明有為之君?」

金不悔一楞,看了這人一眼。然而也眼含譏哂之意,陷阱麼?這是要置他金不悔於死地!

若是回答了,那麼無論那元辰皇帝,此戰是勝是負,都不會有他金不悔的活路走。

便是那儒家,也不會放過他。

可是這又如何?他金不悔有何懼之?

「陛下年輕時或者真是一位雄主。可如今卻是老而昏聵!那大乾之君,治下雖是蠻地。卻在十載間,國民漸富。使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雖擴地億里,卻不傷民生。這才是真正千古英主,聖君臨世!」

那車隊之內的諸人,都是轟然炸鳴。

「荒唐!」

「一個準備焚書坑儒,滅我儒家之人,在你眼裡,竟然是千古英主,聖王在世麼?」

「置我儒家,置我朱子先聖於何地?」

「此子先前上書,言那世家豪強與掄才之弊。原本還以為是一個有見識,有風骨的正人君子。卻不意此人與那宗守,竟是一丘之貉!」

「這金不悔,真是瘋了!」

「當斬!要將這人凌遲處死,才能以正視聽!」

「怪不得,左信大人前幾日公開發帖,要將他革出門牆。如此人物,怎配列入我名教門下?」

「名教罪人!」

「當初左憲台,真是看錯了他!」

金不悔一楞,原來左信,已經將他從門下開革了麼?隨即又自失一笑,這豈非是意料中事?

「哈哈哈!大乾國君宗守,是千古英主?」

那青衫公子大笑出聲,眼裡全是得意之色:「可你口中的所謂英主,卻在南疆大戰之即。耗億萬財力,在閩水在南建了一座酒池鬼。窮搜諸族美貌少女充塞宮殿,更造出那酒池肉林,據說日日歡淫不絕。一個蠻夷之君而已,居然也敢與上古聖湖比擬?」

「酒池宮?」

金不悔一陣茫然,酒池肉林,以那宗守的性情,只怕多半做的出來。不過卻絕不可能,是在決定雲界霸權的大戰之時!

這麼說來,這是宗守陷阱?那個傢伙,絕不可能做這無聊之事。

心中一驚,金不悔就欲起身,可隨即就被那鎖鏈限制。

這才驚醒,自己此時已經不是那個可以上書直達天聽的御史中丞了。

而且,即便他上書,可以到那大商皇帝案前,怕也十數日之後。

以元辰皇帝的性情,也多半是不會理會。

「可笑!」

金不悔輕聲笑了起來,卻有彷彿是在哭。

「我還是那句原話,此戰大商若勝。那就挖了我金不悔的眼睛去!」

聲音淒厲,此時便連那陽姓的青衫公子,也是被驚住。

旋即就與眾人一般,微微搖頭。這個人,果然是已經瘋了——

……

天正黎明之時,宗守從入定中醒來。那煉神劍依然懸浮在他身前,卻無前幾日,那絕銳逼人的殺意。

非是消失,而是內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直迫人生命本源的氣機,更是危險,也更難以測度。

到底還是成了,成功把這殺戮劍意,轉為誅絕!

這一戰,幾位至境互相牽制,估計都難插手。只能在戰場上,憑雙方的兵力戰術取勝。

要一洩胸中殺念,就只能憑借自己的劍道。

可惜了,這誅絕劍意,雖也已至魂境後期,卻無法將殺戮誅絕,徹底融而為一。

更可惜的是,煉神劍要融入劍陣,多半無法使用。而那第二元魂虛靈元一劍,更在沈月軒處,還未真正煉成。

此時時間已經不夠,看來是無法再有進展,也只能如此了。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總不會十全十美。

把煉神劍收起,宗守就看到了孔瑤,穿著一身銀甲,靜靜立在了他身側,眼神有些發癡地看著他。

宗守目中眸光微亮,而後一笑:「看什麼,迷上你夫君了?」

「好不要臉!」

孔瑤驚醒,輕啐了一聲。就又肅然道:「半個時辰前,大商軍已至宮外!那位元辰皇帝,也在其中。」

宗守卻是早有感應,半個時辰前。這片天地就已被一個臨時布就的靈陣,徹底封鎖,整整一十九位聖境強者,徹底封鎖了這片虛空。

至境實力,雙方相差不遠,大乾能勉力抗衡。

但若論到聖境,蒼生道與劍宗一方,實在差得太多。

這還是三教各自損耗了幾位聖境戰力,施展千里遁甲術之後。

若非如此,這三教之力,只會更強。

也是大商與儒門,敢遠道至此,將他宗守圍殺的底氣所在。

既然至境聖境都不能勝,那麼就在聖境之下解決就好。

隔絕內外,而後借助絕對優勢的道兵之力,將他宗守圍殺在此。

半個時辰,無論敵我雙方,都該是完成列陣了。

「來了多少?」<a href=http://www.uu158.com/>文人小說下載</a>

「整整八十萬!其中道兵近半,數目超過我軍近倍!」

孔瑤的眉目間閃過了幾絲異色,大商這支奇襲之軍的數量,遠超想像。

然而也意味著,此戰若勝,就可徹底打斷大商的脊樑!

宗守也倒吸了一個寒氣,八十萬人,這三教與大商真好大的手筆。

光是這消耗的靈石,就足夠他此刻使用宙書一百餘年了。

好在實際的戰力差距,其實不遠。

「出宮去看看!」

此時是帝王出行,隻身御劍太沒面子。宮中有現成的御輦,還有全套的力士儀仗。

依然是華麗無比,也不知張懷那傢伙用了多少銀錢。

才出了宮外,就覺此處是殺氣衝霄。整整百餘萬人在此列陣,氣勢雄壯無比。一眼望去,只見氣血精芒竟是匯聚成柱,衝撞天地。

使宗守下意識的,就想起收服阿鼻皇座時,與項羽的那場彭城之戰。

眼前戰場,隱然已現出上古之時的氣勢,毫不遜色。

玉輦高懸地面大約百丈,可以輕易俯瞰著整個戰場。

對面商軍,光是道兵就有四十五萬人。黃階二十五萬,玄階鐵騎亦達二十萬之眾。其餘也莫不到是大商邊軍挑選出來的百戰精銳,以三階巔峰為主,其中至少十分之二,在四階實力之上。

而在他麾下,卻也未遜色多少,道兵也近二十萬眾。

其餘同樣是不遜色對方的精銳。

宗守極目眺望,而後就被己方單薄的左翼吸引。

「只以三萬血雲騎,對抗對面的右翼麼?」

在那右側,除了六萬五千紫麟焰槍騎之外,還有著各個世家,近兩萬人的玄階鐵騎。另有精銳騎軍十萬。

幾乎可稱是以一敵六!

而那宗原,此時正手提著一隻血色大戟,靜靜的立著全軍陣前。

一人之勢,似乎能獨抗萬軍。

宗守撓了撓頭,把那隻小土狗兒放了出來。後者茫然的往下方看了一眼。然而當望見對面,那數達七萬的玄焰金麟獸時,頓時目光一瞇,眼現出不屑之色。

然後就不去理會,就如一隻哈巴小狗般,撲到宗守懷裡,不斷舔著他的臉。聞著宗守氣息,一臉的享受陶醉之色。

宗守無語,只能任之由之。

心中奇怪,這只土狗是食世間善氣為生。自己難道是做了些什麼?又使許多善意,匯聚於王道之氣裡面?

難道是與大商之戰?

果然啦!自己這是有道伐無道,深得人心。

這麼想著,卻見下面士兵面上,大多是眼現忐忑之色。

都是在偷眼望著那左翼方向,心神不寧。雖勉強保持著鎮靜,眉目中卻都含著幾分猶疑。

宗守頓時了悟,知曉這些人,是在擔心左翼太過薄弱,會被一擊衝垮。

無需太多的兵略之才,都可以看出來。哪怕是大名鼎鼎的血雲騎,也不可能是三倍於己方的血階道兵的對手。

若非是因孔瑤與他的威望,這些人只怕早就是無了戰心。

宗守楞了愣,戰前卻是忽略了這一點,看來這底牌,還是早用些為好。

也有人偶爾轉過頭,看向那規模恢弘的宮宇。是大皺其眉,神情都不以為然,更有些痛心疾首。

另一部分人,則是目視著對面那雄壯之軍,眼現出畏色。

宗守一聲輕歎,有些發愁:「這算是軍無戰志麼?」

孔瑤搖了搖頭:「也只有如此了,不過軍無戰志倒是未必!」

宗守不置可否,繼續看著。只見右翼是那未央劍五萬蒼生玄龍士,與三萬五千未央劍騎,實力最雄厚,卻由一位宗守不認識的將領統帥。

而中軍,則是四十萬重甲精卒。領軍之人,正是任天行。

第1063章 主動前擊

「是他?」

宗守看向那左翼的主將,此人雖全身堅甲,只露出雙眼。宗守卻仍能認出那正是數月前蒼生穹境之戰,七萬蒼生玄龍士的統帥。

因戰後不久,宗守就匆匆離去,一直未能知曉其名。

不過那日此人統帥七萬騎軍,首先將大商禁衛,高達五萬元辰血魁騎衝垮,另他印象深刻。

雖非宗原那樣的無雙將才,卻也是絕佳的騎軍將領,意志堅韌。

有此人在,確是勝過他麾下宗原任天行之外,任意一人。

「是你們蒼生道的一為七代弟子,名叫秦依。此女統帥騎軍之能,僅遜宗原。可惜轉修了你們蒼生道的源生靈息決。若不能突破那一關,最多只能到仙境這一步——」

竟是女子?

宗守不敢置信的,看了孔瑤一眼。楞了楞,就又搖頭。

心中也是為之可惜,源生靈息決雖給了無奈轉修道兵的修士一線希望,卻到底渺茫之極。

搖了搖頭,宗守又望向他處。相較於眼前軍陣,他更關注於周圍的地勢。

「這還真是死地啊!」

此處平原,是南疆一塊最肥沃的土地。後世的隕龍城,更是雲界十大名城之一。

然而此時,周圍看似四通八達,卻到處都是精獸蚊蟻遍佈的原始林地,以及沼澤,根本就不能容大軍同行。

勝了自然無恙,敗了想逃都逃不走。唯一安全點的通道,就是酒池宮背靠的九龍河。

只是此刻,大乾所有的雲艦,都不在這裡。無有船隻,等於死地無異。

再還有,就是在商軍陣列之後,可直達閩水。

卻也最多只能容四架輦車並行。

所以宗守才會感覺,孔瑤的用兵,實在是太過惡毒。

而就在宗守眺望戰場之時。酒池宮的對面,那龐大御輦之上,大商元辰皇帝殷御,也在往對面看著。

「陛下可以放心,我與諸位道友已查探過,此間除了這五十萬兵馬之外,確無其他伏兵。便連太黃道祖,也說過無妨的。」

御座之旁,雲台真人神情悠然的品著茶,神情悠然恬淡,似乎全不在意。

可在場諸多將領文臣,卻都是輕鬆了一口氣。

孔瑤與十數萬道兵突然出現在此,實是令人吃了一驚,心憂這裡是個圈套。

可既然雲台如此說,那就應該真是無有其他伏兵了。

這世間應該沒有任何幻法,能夠瞞過二十餘位聖境的來回搜查。

更何況,除此外還有太黃聖尊——

「也不奇怪,酒池宮這等重地,又積蓄數千萬石的糧草,防衛深嚴些也是正常。之前就有三十萬精銳,鎮守於此。」

「那孔瑤是世間無雙的名帥,怎可能會不防著這一手?」

「幸虧斐帥謹慎,精選八十萬精銳。」

氣氛舒活,所有人面上,都露出了寬鬆的笑意。

那左言更是朝殷御一禮道:「從此處都可見敵軍軍心搖動。臣賀喜陛下,此戰大勝可期!」

殷御面上,卻未有什麼喜色,平淡如故。越是大喜大悲之時,越要矜持,不露聲色。

「軍心搖動倒是未必!」

出言之人,卻正是斐印。使所有人,都錯愕可能了過來。

而也在此時,只見對面。那任天行忽然手執劍盾,策騎出列。

「諸位同袍!我等身後,乃是九龍大河!寬三千七百丈,水內有食人之魚無數。而我大乾所有雲船,都在八百里外。故此今日之戰,不勝則死!不知諸君,可願隨我任天行,共赴黃泉?」

那大乾中軍所有將士,都是一楞。而後僅僅片刻,神情都紛紛凝肅漸漸起來,持劍擊盾,發出陣陣轟然聲響。

「願隨任將軍,死戰!死戰!」

「就是死戰!」

那任天行也是震天大笑:「生何歡,死何苦?今日若是敗了,我任天行就戰死於此!君上治國十載,平定戰力,勵精圖治,才有我大乾之盛。我等生是大乾之人,死亦為大乾之鬼!只需有君上在,我等也無需心憂那身後之事!」

此言說出,就連最後一部分士氣低落的將士,也都變了神情,將所有的顧慮,都全數拋下。

大乾十載征伐,所有陣亡之人的家屬,全都能得到妥善安置。每年都可領到撫恤之財,無慮衣食。

哪怕戰死在這裡又如何?只要君上還在,這身後之事,的的確確是無需憂心。

看著對面,那左言也微微色變。任天行,這就是名列大乾雙雄之一的名將任天行?

「自絕後路,背水一戰?」

那斐印冷笑:「可惜孔瑤他不是淮陰侯,我斐印也非是成安君!」

淮陰侯韓信,乃始秦之後,雲荒末期的名將。曾率數千兵馬攻趙,背水一戰,大勝趙國二十萬精兵。而趙軍的統帥,就是成安君。

「陛下,我軍遠道而來,同樣不勝則亡。士氣亦是極盛,無懼對手。這一戰,只能看雙方軍力孰強孰弱。」

斐印說著,又看了看右側,那三萬血雲騎一眼。

目中閃過了一絲陰霾,這孔瑤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以三萬血雲騎,就能擋住這二十萬血騎不成?

總覺有些古怪。那孔瑤用兵謹慎,豈會如此冒險?

目光又斜視左側,難道是準備集中精銳,先從左翼突破。

「陛下,臣請親自統領那右翼騎軍!一旦將那血雲騎擊潰,就可直擊敵陣中軍,一擊潰敵!」

無論那女子有什麼樣的手段,他都可直接擊破!

不信二十萬鐵騎踐踏之下,滅不了這一支小小三萬人的血雲騎!

這孔瑤若真欲耍什麼陰謀,那就真是小瞧了人。

那殷御也同樣在往右翼看著,微皺了皺眉,同樣不解。

片刻之後,就一頷首:「如此也好!此戰要多賴愛卿之力!」

有大將坐鎮,也能放心。這二十萬鐵騎由身經百戰的斐印統帥,必可一擊破敵!

斐印抱了抱拳,就逕自行出了玉輦,翻身策馬而去。

那重玄真人,此時也同樣立起了身。

「那麼臣也告退了!那邊的祭壇,還需臣費些心力——」

那殷御的神情變了變,竟是站起身,帶著幾分斥責的朝重玄道:「國師何苦如此?大可稍等片刻!」

那重玄苦笑:「此術要求太過苛刻,誤不得時辰!其實陛下無需在意,臣今日施展此術,也是為彌補前番失算之罪!」

在場諸人大多茫然,只那雪齋居士與雲台,若有所思的看了大軍後方處一眼。

一個寬達千丈的祭壇,正在近千靈修的繪刻下,迅速成形。

除此在外,則是近三千名穿著麻衣的孩童。男女各半,神情麻木的立於祭壇之內。

「難道是傳說中陰陽釘心咒?」

那雲台真人,神情詫異:「傳說此咒施展,中術之人只需不達至境。那麼無論是何修為,都會在七日之內隕落。不過卻需施術之人,折損千載壽元!本身更會受天地詛咒,衰運產生。有難以言說的大禍事——」

咒術與靈法不同,不能用於搏殺,卻有著種種令人難以想像的異能。是鑽研術法之人專有之術,同樣受天地之嫉。

其實千載歲壽,只是基數。此術施展,越是命格尊貴之人,則消耗越多。修為高深與否,倒是其次。

此外還需至少千名童男童女,用於血祭,最是陰毒不過。

所以那些個術數大家,即便他們這些聖境尊者,也不敢輕易招惹。

「若能誅除此獠,這區區一兩千載的歲壽,我重玄卻也還捨得!」

視線如冰,看了對面宗守所乘那駕奢華的玉輦一眼。重玄寒笑道:「卻也是為了我自己!此戰若勝,我重玄當能再活上一陣。一得一失,也未損傷什麼。」

至於那禍事,自然可借助大商的鼎盛國勢來化解!

那雪齋居士柳立到底是儒家,看著有些不忍:「可這些童男童女——」

若是術成,這些童子都是絕無生望,必定會被抽盡精血而亡!

他話音才到一半,就被重玄強行打斷:「這些多是犯人子弟,祖父輩有大罪,本該九族抄斬。剩餘一些,也有蠻族子女,傷我大商將士,合該誅族!用在此地,也是死得其所。陛下自會厚償其家人,免其罪過!」

「原來如此!」

柳立依然是難以釋懷,卻強行忍耐了下來。

此時對儒家而言,將那昏君儒敵誅殺,才是最緊要之事!

心內不滿,便也就冷冷道:「重玄道友捨身取義,柳立佩服!只望他日,你能忘得了此地數千條怨魂。」

那重玄淡淡一笑,既然用了此術,他自然就是不在意這區區三千條性命。修行之人,要與天抗,要與地爭。

這區區數千童子,也何曾放在他眼中?

即便是柳立,嘴裡如此說,卻也未真正起意阻止。偽君子而已。

「那宗守有孔睿為司天監正,護持乾國國運,只怕此術,未必就能成功。」

「放心,此術經我千載改良,早不同於先前。除非那一位,是百邪不侵!」

正說著話,卻聽遠處一聲震響。眾人看去,卻見是右翼方向,那三萬血雲騎終是動了,緩緩前踏。

隨著這支騎軍啟動,整個大乾之軍,都是齊齊往前。

眾人頓時愣住,明明身處劣勢,還要主動前攻麼?

第1064章 麒麟王威

「主動進擊?那孔瑤是萬中無一的帥才,其統軍之能,之前歷次大戰,可見一般。緣何如此?」

「右翼只三萬血騎,多半是一擊而跨!」

「難道是故佈疑陣?讓人看不懂——」

斐印離去之後,這御輦之上,依然是精擅兵事的將領伴駕。

望著這如牆般壓迫過來的大乾之軍,此時卻都是一頭霧水,一臉的疑惑。

「中軍實力我大商勝過一籌,然而敵將卻是身為無雙名將之一的任天行,短時間內當是勢均力敵。故此這一戰決勝,當在兩翼騎軍!主動前擊,固然不妥。卻可使對面二十萬鐵騎得以奔行蓄勢——」

「說得也是,敵軍五十萬人。可乾軍卻光是玄階騎軍,就有十一萬之巨。揚長避短麼?」

「是不得已而為之吧?那孔瑤的窘境,可見一般!此戰我大商勝定。」

諸將議論紛紛時,那重玄卻是目光冷漠地,如望死人般,看了對面那宗守最後一眼。就再不留戀,逕自一人往那大軍之後步空行去。

那雪齋居士囁嚅了一下嘴唇,意欲阻止,卻直到最後都沒說出隻言片語。

雲台則是唇角輕佻,暗暗冷笑不止。忖道如此也好,這重玄肯犧牲壽元性命,是再好不過。

陰陽釘心術麼?無論今日這一戰是勝是負,都可徹底誅除掉那個妖王魔頭。

此時宗守,卻在皺著眉,以焚世血瞳洞徹虛空,往域外界河中瞭望著。

煉神劍遙遙飛起,須臾間就與附近其餘六口劍器建立起了聯繫。符禁環繞,劍陣初成,就開始逐步調動預控起了天地之威。

然而同時一股磅礡的至境意念,也壓迫而來。

氣機熟悉之至,正是連續有兩次交手的儒門先聖朱子。這一次同樣是將三具至境神尊,加持己身。

即便正攖蒼生劍陣的劍鋒,也可不落下風。

此時卻只是糾纏,把整套劍器,都牢牢的困鎖壓制。

讓宗守試圖借助劍陣,打破這片地域封印禁陣的嘗試,完全付諸流水。

而在那域外界河,此刻看似平靜,卻是暗流洶湧。

依然是十數道至境神念在縱橫交錯,不斷的碰撞試探,彼此間是勢均力敵。

宗守有焚世之眼,大致都能辨認出來。佛門劍宗兩位至境神尊,都參與其中。

而除此之外,那清玄一方還多了一人。

「太始魔君?」

宗守心內微驚,這位魔君當時被他重創。此刻本該遠離雲界養傷才是,那日他駕御天道意念,直攻其本源核心。

二人同修有終末之道,故此宗守,也是最瞭解其破綻缺陷,到底何在。

這位魔祖的傷勢,必定是眾人想像中,還要重一些。

此時若不安心養傷,不但踏入半步真境的日期會再推遲,未來甚至有可能從至境巔峰跌落。

以此人的心高氣傲,是斷不可能容許。

「原來是一具身外化身——」

仔細分辨,那意念卻比當初蒼生穹境那一戰時,弱了十倍不止!

若真是此人真身過來,那麼即便是秀觀,怕也難撐住局面。

不過也可見此人的傷勢恢復,確然是極速。僅僅數月,就又有了幾分餘力,再一次干涉雲界。

宗守搖頭,如此看來,這至境與聖境層次,確然是再無法借力了。

煉神劍要作為劍陣核心,統合其餘六口劍器,也無法使用。

好在此戰之前,他就早已知曉,根本就沒有指望過。

除此之外,那界河之內道儒魔三教十九位聖階尊者,一百零八位神境修士。此時都各自手持印記,居於這片虛空四方。

另還有至少七位的聖階,為這些持陣的尊者護法。

「道門的周天禁空絕域大陣?不對——」

除此之外,還夾雜了儒家魔門的一些手段。使這座禁絕了時空壁障的大陣,更是森嚴高妙,完全無可趁之機。

宗守心內頓時明悟,能將道魔兩教的靈法奧義,揉而為之。也只有至境修士,才能為之。

這座陣,多半是清玄太黃與那位無上元魔,甚至重傷之後的太始,為他臨時聯手推演而成。

當真是看得起他——

「多半是那無上禁魔鎖天大陣!」

正是魔道中,不遜色道門周天禁空絕域陣的傳承。取這二陣之長,甚至有著可比擬蒼生穹境那三十三天陣的威勢。

只因是臨時布就,才稍稍弱了一些。

宗守試探著以焚世之火燃燒,居然半刻鐘後,也依然無法動搖分毫。

「國君好見識!此陣名為無上周天禁空絕域魔禁大陣,是三位聖尊,專為國君而設!」

一個陰厲無比的聲音,忽然在宗守的耳旁響起,桀桀厲笑:「所以國君你若欲逃走,就請絕了這份心思!」

宗守挑眉,他方才雖是自言自語,卻以真力束過聲,該只有身邊寥寥幾人才能聽聞。

這個人,卻能聽見?難道是那身具六耳神通的太始?

又覺不對,這個聲音他有些熟悉,意念卻又遠遠不過太始的強橫。哪怕是太始那具身外化身。

也是遠遠不如。

循聲望去,就見一個面色蒼白,無半點活人氣息的清秀少年,自二十萬丈外的空中,現出了身影。

面上滿含著譏諷冷嘲之意:「二月之前,我說不久後就是國君你隕落之時,今日果然應驗。特來此間,觀國君敗亡!」

又陰冷的一笑:「國君當祈禱才是,最後莫要落到我魔門手中。那時必叫國君你生不欲,死不得!」

血聖魔主蕭還塵?

宗守雙目微睜,胸中積蓄已久的殺意怒念,立時如火山爆發般噴薄而出。

眸光血紅一片,卻又在最後時刻,強自壓下了出手之意。

煉神劍無法動用,此時宗守便換了一口仙階中品的仙兵。

可那劍柄,卻差點被宗守強行捏碎!

那殺意無法宣洩,只好全數灌入這口備用的劍器之中。使那紫金劍鞘都承受不住,一絲絲裂痕產生,差點碎裂。

宗守實在懶得與這位血聖魔主說話,此戰決勝之後。就是他與這魔道諸宗,清算那纍纍血債之時!

五十萬大軍,往前緩步前壓。左翼那三萬血雲騎,也漸漸開始加速。

那數十萬馬蹄的踐踏之聲,漸如奔雷。

而對面的商軍,也同樣有了動作。陣內高呼之聲四起。

「誅魔!誅魔!」

「今日我大商必勝!」

「陛下有令,首破敵陣者為萬戶侯!斬宗守之人,可裂土封王!」

「奉聖人之命,代天行道,討伐此無道昏君!」

「殺!」

商君兩側共計四十萬的騎軍,亦開始了奔馳加速。僅僅幾個呼吸,就已接近極速。

兩方大軍間的十里之距,在幾個呼吸間就被拉近。

宗守懷裡的那隻小土狗兒,亦感覺到這即將到來的碰撞,從宗守懷裡行了出來。

身軀微微匍匐,彷彿是欲撲獵野獸,面貌猙獰,低聲嘶吼著。

宗守卻見身側的孔瑤,在這時候竟在發呆失神,不禁失笑。

「小瑤兒在想什麼呢?大戰已起,你身為主帥,這時候走神,卻有些不該。」

孔瑤聞言驚醒,鎮定自若道:「妾在想那石越,不知這人會什麼時候出手,又會用什麼樣的手段力挽狂瀾。也不知妾身提前做的那些佈置,能否防得住他?」

說話之時,卻竟是用著不能確定的語氣。

她從未與石越交過手,在大商之時,也只是粗略知曉了些石越之能。

對石家的實力,石越的手段,都所知甚少,故此是全無把握。

忽的心中一動,視角的餘光,望見一人正用鷹鷲般銳利的眼神看著自己。

卻正是在那左翼對面,那六萬五千紫麟焰槍騎之前,手持巨大橫刀,側馬疾奔中的大商征南大將軍斐印。

此時這人目裡,是三分挑釁,三分憐憫,三分譏諷,還有著一分貪婪傾慕。

孔瑤怔了一怔,就神情木然的收回視線,懶得去看。她不知自己這位上司,為何會在左翼軍中,也與她無關。

閩水數次大戰,使這斐印灰頭土臉,她已經是出了那一口惡氣。

此人是死是活,也與她無關,反正彼此間,也無什麼交情。

同僚數載,留下的只是生疏怨恨而已。

此刻的宗守,也同樣在與人對視。那是從對面那座樸實無華的御輦上,投過來的幾道目光。

其中居中一人,正是大商的元辰皇帝殷御。其餘都可忽視,唯有伴架的聖階強者,可入他之眼。

雖未直接對話,他卻可從對面透過來的眼神,看出這幾位正在想些什麼。

「好一座酒池宮!如此縱慾奢華,此子已不足為懼,今日可一戰而勝!」

「昏君!儒敵!你若不死,天理何在!」

「我道門死仇,即便不能親手誅殺,也絕不能容此子逃脫!」

宗守微笑,淡然以對。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如有讀心術一般,對這幾位的所思所想,都全數感應於心。

只微微奇怪,為何那重玄真人不在?

還有那大商軍陣之後,也不知在搗鼓些什麼。

三萬血雲騎已漸漸加速到頂點,如一支箭頭般往前穿刺。

也就在這時,嘯日忽然立起。渾身上下,竟充斥著令人望而生畏的王威,同時一聲低吼,傳徹戰場。

第1065章 馬踏麟騎

「賤貨!」

當孔瑤移開目光的時候,斐印心中是一陣暴怒。

想像過這個昔日的部屬會後悔,會絕望。也猜過此女,可能仍舊鬥志昂揚,會決意死戰。

卻惟獨沒想過此女,會完全將他無視。

再沒有比方纔那淡漠毫無感情的眼神,更令人惱火。

只是為將之人,最需的維持就是冷靜。斐印掌兵數十年,歷經百戰。此時即便是怒火攻心,也仍是強自壓抑了下來。幾個指令,就使整個騎陣開始變化。

中央仍舊以他為全軍鋒銳,往前突出。而在更右側處,同樣探出了一個箭頭,氣勢銳利無比。

二十萬騎軍,此時是如臂指使。以他統軍征伐北疆數十載的威望,即便那桀驁不馴的道家紫麟焰槍騎,也是甘願膺服。

而一旦無法將血雲騎第一時間擊潰,右翼這支箭頭就會斜插,捅入敵陣的腰腹部。然後以六倍軍力,莫可當之勢,將這三萬血雲騎徹底的壓垮擊潰!

此後整個乾軍中陣,就將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

他本是欲在戰後給此女說情,然而這時想想,還是作罷為好。

不過幾次小勝而已,居然就如此心高氣敖。若在大商為將,未必就是社稷之福。

心中殺意升騰,斐印心神中的雜念,卻漸漸收束。

雙眼眨也不眨,全神灌注的看著對面那血色騎陣。

雖只有三萬騎,那統軍之人卻是東乾雙雄,被譽為無雙騎將的宗原。

騎軍衝陣之能,號稱天下間不做二想。雖處劣勢,卻或者有什麼出人意料的舉動也說不定。

越來越近,對面的騎軍卻不見什麼變化,依然是如一支箭,一堵牆一般的壓了過來。

血紅色甲冑反射著冷酷的光澤,就連看過來的視線,也彷彿可將人凍結。

不愧是血雲騎,哪怕面對六倍之敵,也不曾動搖。

據說那那血騎殺心法能控人心。潛移默化,可以使所以的騎士,對主君忠心耿耿。即便要他們去送死,也可毫不猶豫。是玄階道兵中,最恐怖的騎軍。今日觀之,果然如是!

不過,也僅僅只是如此了——

二十萬鐵騎踐踏之下,無論什麼樣的道兵,都將在他的馬蹄前,被碾壓粉碎!

孔瑤啊孔瑤!

當初老夫看錯了你,不過今日,老夫卻也可徹底敲碎你自傲的本錢!

鐵蹄之聲奔騰,相距不到二十丈。斐印的耳中,忽然聽得一聲古怪的獸吼。

充滿了威嚴,聲音低沉,卻霸氣無比。

斐印不曾在意,此時大軍陣前最忌分心。也可感知,此時這附近無數視線都在紛紛看過來,在期待著這次碰撞的結果。

甚至那域外界河,也有數十道強橫的意念,投注而至。

對面那一直默默策馬疾奔的宗原,也終於有了動作。

胯下的龍角翼馬驟然加速,血色畫戟向上抬起,渾身上下,都被血霧與紫色雷電籠罩。清冷的聲音,同樣傳徹戰場。

「諸位同袍,請隨我宗原,馬踏千軍!」

三萬血雲騎皆是寂靜無聲,並無應答。可卻在同一時間,也齊齊提升了馬速,氣勢飆升。十二萬隻鐵蹄踐踏大地,彷彿血色鐵流,無物能當。

馬踏千軍麼?大言不慚!

那斐印冷冷的一笑,同樣提刀而起,開始聚全軍之勢。

用兵者,必需善於用勢!用勢他自然不如這宗原,可他掌握的軍勢,卻能強過宗原數倍!

可卻在下一瞬,他面上的神情卻頓時僵住。只覺身後,整個軍勢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潰散瓦解。

無數的驚呼怒斥聲,紛紛傳來。其中更是間雜著那些玄焰金麟獸的嘶吼尖叫,滿含著不安惶恐以及驚懼。

心神驚悚,斐印轉頭回望,卻只見那整整六萬五千紫麟焰槍騎,此時竟赫然是人仰馬翻。

數萬頭玄焰金麟獸,或是突兀地急停,往回轉身;或是徹底暴走,四下亂撞;又或是直接跪了下來,身軀顫抖。

整齊的隊列,此刻亂成了一團。而那威震天下紫麟騎陣,自然也隨之崩解開來。

「這是怎麼回事?怎會如此?」

斐印一時都望了恐懼,眼裡全是茫然之色。然而這以他心念間,最後一個念頭。

一掠血色騎影以至他身前,正是宗原。血紅色的大戟揮下,那浩瀚莫可當的巨力,直接將他的身軀,連同跨下的騎獸,一擊粉碎!

而後三萬血騎,就有如洪流,緊隨其後撞入了前方敵陣。

鐵蹄過處,血肉紛散。所有攔在前方的道門紫麟焰槍騎士,連同那些玄焰金麟獸,都紛紛是身軀崩裂。

而化為了血元氣霧,被吸入到了血騎陣中。那濃郁的血霧散開,竟只是十幾個呼吸內,就已瀰漫十里!

「匡啷!」

那大型御駕之上,所有一人一片死寂。只當那茶杯崩碎聲響起,才將眾人驚醒了過來。

殷御霍然起身,面色灰敗的,看著右面方向。目裡依然是不敢置信之色。

他視為左膀右臂之一的大將斐印,居然就這麼戰死於此?

號稱雲界最強玄階道兵之一的紫麟焰槍騎士,就這麼崩潰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可能?斐帥他與紫麟焰槍騎,就這麼簡單就敗了?」

「這定然是那宗守使了什麼妖法!」

「這些玄焰金麟獸,道門已培育一萬餘載,改良十數次。天性好鬥溫馴,即便神獸在前,也能不懼。幾乎堪稱完美!怎麼會在這時候出問題?」

「似乎真是在畏懼著什麼?到底是什麼東西,令那玄焰金麟獸,也為之失控?」

雲台真人卻已是憂憤焦急,先前的悠閒淡點,當然無存。方才也正是他,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坐騎失控,那數萬紫麟焰槍騎,此刻困於戰場,即便是想要逃避也不可得。

那三萬血雲騎鋒芒所指,所有一切,都盡數披靡!

幾乎每一過一息,就有數百紫麟焰槍騎士,死於血雲騎的大戟之下!

神念散開,只稍一辨認,就發覺了那股籠罩戰場的威迫之力。而源頭處,正是對面那架玉輦之中!

「魔孽!你使了什麼妖術,害我教麒麟道兵!」

伸手往對面一拿,就是一道五色巨山,往對面橫空壓去。

宗守的目光閃了閃,手中緊握著的那口劍,驀然出鞘半寸。

不過卻也在這時,一道血色刀光,忽然從他身側揚起,裂開了長空。

正是初雪,控著血月刀,僅僅只一擊,就將這巨山斬破。

那五色巨山,卻又散而復聚。瞬間成形,又化成了一口劍,斬向初雪。

「道門五行歸元氣——」

宗守不禁嘿然,這個雲台真人,卻原來也是與初雪一樣,修的是五行證道之法!

初雪修為雖弱,然而憑借血月刀,卻也勉強可以抗衡。

劍卻仍未入鞘,戾氣反而愈發聚結。

宗守依稀能感覺,一股股波濤洶湧,浩大無比的『王氣』,正從阿鼻王座那邊灌注而來。

借王道武學所能掌握的力量,正在瘋狂的增長。

應該是因勢變之故!也一直是他最期待的一刻。

六萬五千紫麟焰槍騎的崩潰,使大乾的國運國勢,在這一刻驟然提升。那王道之氣,自然也是隨之激增。

被初雪駕馭血月刀擋住,那雲台真人立時又將一隻巨鞭丟出,橫空化作萬丈,往下方那血色氣霧方向猛然砸去。

知曉此時稍稍耽誤片刻,道門就可能有更多的道兵陣亡。

雲台也顧不得卻追尋真相,幾乎毫無猶豫,就把所有的仙寶法力,都全數施展了出來。

「雲台一人,力量恐有不濟!請雪齋道兄助我!」

雪齋居士柳立面上也是青白一片,同樣不曾拖泥帶水,微微頷首到:「道儒二門如今同氣連枝,自當盡力而為!誅此魔君!」

道門這六萬騎士敗亡,那麼今日的誅魔之舉,只恐是功虧一簣,反而有大敗之險。

手微微一揚,就是一個玉硯丟出。帶著千萬瑞霞,如流星般砸向了那團血霧鋒尖所在。

又有一偏佈滿了字跡的經綸文章,飛凌空中。

化開之後,就是在虛空中,凝成了數萬個『護』字,往下方那數萬紫麟焰槍騎士降落。

宗守望著,卻微微搖頭。這兩位,當自己是死人麼?

此時卻感覺上下,被一股涼意籠罩。心臟中微微刺痛,胸前的紅玉項鏈,也是散發出一縷縷不正常的紅芒。

不過宗守一時之間,也無暇去理會。心念至寂,在這一剎那,驀然出劍!

積蓄已足有幾個月的殺意戾氣,終於能從劍上宣洩。

以至於劍才出鞘之時,就已是氣凌四方,一股無儔殺念,橫貫虛空內外。

誅絕!

若有若無的劍光,須臾間就已跨過數十里戰場。

雲台真人一驚,毫不猶豫就把那黑色鋼鞭收了回來。五色之氣,也在身前凝聚成盾。

雪齋居士同樣無心思理會其他,數萬個『護』字光符,須臾間召回。凝成了一個光罩,籠住了己身。而那巨硯,也同樣懸在了身前。

上空中的血聖魔主,同樣變色。正意欲出手相助時,卻見宗守身旁,一個人影閃爍。正是敖坤,只得無奈停下。

之能眼看著那淒厲劍光,洞穿了那五氣之盾,又游刃有餘的,避開了那鋼鞭,洞穿了雲台真人的咽喉!

宗守則眼神冷漠,數月苦修誅絕,只為今日一劍!

第1066章 命格極硬

那劍光在雲台真人的咽喉處一攪,就將其頭顱,徹底割下。

不過其身軀卻也在一瞬間化成了幻霧,消散無蹤。只餘一張破碎的符紙,墜落了下來。

而雲台身影,則在只距三丈之處,顯身了出來。

不過咽喉處同樣有個創口,面色蒼白若紙,忌憚無比的看了眼對面。

方才是千均一發,只差那麼一瞬,就是殞亡之局。

不過即便此時也不好過,一股詭異的劍力衝入體內。正不斷的衝擊著他的本命精元,使那真元不斷粉碎潰散。

體內輪脈也是寸寸碎裂,一身道力十有九成,要用來對抗這股劍勁,才不至於到重傷垂死的地步。

這劍意,是誅絕!

更在殺戮劍意之上,且已至劍意魂境的後期!

好強的劍術!如此劍道,如此強盛的王道武學。即便他與雲台聯手,也未必就能抵禦。

再目視那右側方向,而後就見一片血光,刺入到了他的眼中。

只這片刻耽擱,六萬五千紫麟焰槍騎,就已經所剩無幾。而那片血霧則往外,又張開了數里之遙!

胸中劇痛難當,牽連傷勢,雲台頓時一股鬱血吐出。

此時的殷御,同樣是只覺手足冰涼,愣愣的看著眼前。

若非是雲台濺出來的血液,腥臭之氣撲鼻,他猶自是懷疑眼前,是否在做夢。

「只是折損六萬玄階道兵而已,我大商還有七十萬大軍!」

「還有機會!受影響的只是紫麟焰槍騎,那右翼仍有鐵騎十萬,兩萬玄階道兵!」

「有個屁的機會!被那血雲騎吸收去了整整六萬六階強者的精血。同階道兵即便以二戰一,也難得勝。更何況是那些各個世家門閥,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

「能擋多久就擋多久!只能期望我大商中軍,能夠先於右翼破敵!」

卻彷彿是印證了先前那人的言語,當那血霧散開到二十里外之後,血雲騎的氣勢,就已是無人能當。

三萬桿血戟,有如死神般在收割著生命。

那兩萬玄階道兵還好,能夠勉力抵禦住血霧侵襲。

後方的十萬大商鐵騎,卻大多都不超過三階巔峰。被血霧糾纏,往往胯下坐騎在幾十個呼吸間,就已漸漸筋疲力盡。衝刺之速,大幅放緩,就連回身逃跑也不可得。

被那洶湧過來的赤紅之潮淹沒!踐踏!碎為血粉!

而輕鬆將大商右翼二十萬騎軍衝垮覆滅之後,三萬血騎卻毫無疲態。非但不顯疲倦,反而更精神亢奮無比!

借助血氣回復,體力真氣更勝過戰前,戰意極盛。

在宗原的統領下,整個騎陣完成一個異常優美的迴旋,開始往大商中軍的腰腹處撞了過去。

血雲騎無敵之名,是以無數鮮血與戰績鑄就!只要還有血氣可汲取,還有生靈屠殺,那麼就永不會有氣力耗盡之時!

「這簡直就是邪魔!」

四十九頭龍馬拉拽的輦車之上,左信身軀發顫,面色紫金。

「果然是個魔頭,妖君!如此騎軍,與邪魔何異?」

眾人都不說話,默默無聲的看著眼前。就在方纔那剎那,一團虛幻的佛影降臨。佛光照耀,在大乾中軍最前方列陣的十萬戰兵,都被一層金色梵光籠罩。

稍有見識,就可知這是佛門護法僧兵,已經念動了金剛明王輪咒。為大乾之軍,加持金剛之體。

此時再怎麼不通兵事,也知中軍那二十萬黃階道兵。再怎麼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刻之內,將對面的乾軍中陣擊潰。

風雲變幻,方纔還是大勝可期,眼下卻已是陷入了絕境。

難道今日,大商真是要慘敗於此?

恰也就在這時,虛空中一陣金芒閃爍。三里外那碧藍的天空,憑空被割開一條裂隙,赫然可見百餘人影橫渡入內。

「嗯?這是道門大真武劍士!」

「一百四十二人,這是三套大北斗真武劍陣!」

此時殷御身前的眾臣諸將,都彷彿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精神稍振。

是了!道門除了那已覆滅的紫麟焰槍騎之外,還有數量上千的天地二階道兵。

這一戰,還遠遠不到絕境之時。

雲台卻不覺樂觀,蒼生穹境之戰,道門損失最多的就是真武劍士,以及各門各派諸類天地二階的道兵。

那時跟隨幾位至境,闖入蒼生穹境之人,能夠生還之人,不到十分之一。

道門雖在數年前購得了上千修奴,此時卻也損失殆盡。

那一戰之後,雲界六教之間,高階道兵的力量,再一次恢復平衡。

故此整個道門上下,從始至終都沒有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天階道兵上,只需彼此能牽制住就可。

而此時這三座大北斗真武劍陣介入,也意味著這片虛空外圍,形勢會更是吃緊。

那蒼生道與劍宗佛門,必定會極力的壓迫反擊。

又望向對面,赫然只見那宗守的輦車之後,同樣有七十二位仙境修士,緩緩升空而起。彼此間都氣息相似,與方才宗守所用劍意,差相彷彿。

「源海誅魔士!」

雲台真人的瞳孔微縮,九都仙朝覆滅之戰,他略略有過聽聞。

宗守麾下的那群源海誅魔士,也由此而聞名四方。

果然,這師若蘭帶回雲界的,絕不可能僅只是那十五艘地階空艦而已!

七十二名源海誅魔士,即便戰力不如傳聞中那麼誇張,也足可牽制住三座大北斗真武劍陣。

他的目光,轉而望向了這輛輦車之後。

「陛下,敢問重玄國師的陰陽釘心術,還需多久才能完成?」

今日即便是敗,也要除掉那個血劍妖君!

殷御目光微閃,神色淡然:「在四十九日之前,國師就已開始準備。完成之時,當在巳時七刻!」

到底是經歷了無數風浪的君王,情形險惡至此,反而是鎮定了下來,顯出了明君風範。

旁邊雪齋居士柳立望在眼中,亦顯出讚賞之意。

勝不驕敗不餒,果然不愧是大商的中興之主!

「陛下無需憂慮,這妖邪之君,倒行逆施,遲早有天譴之日。天必佑大商,國祚長久!」

雲台在旁一邊聽著,一邊看那天色。卻是微微冷笑,今日若是敗退,整個雲界,只怕都落入對面那魔頭的掌中!

天譴?還不如指望那些外域異族。

不過,巳時七刻麼?看時辰,此時已過了巳時六刻。只差些許時間,重玄的陰陽釘心咒,就可完成。

還有機會!

只有不到半刻鐘時光,已足夠那門咒法完成。

可僅僅是下一刻,一道意念忽然從虛空界外,傳入到他的識海中。

雲台頓時怔住,整個身軀是徹底的石化。瞬間之後,就只覺是荒誕無比。

怎麼可能?那個獨身一人,斬殺道門數十萬弟子,犯下滔天殺孽;更被整個儒門排斥,視為儒敵,斥為昏君的那人,怎麼可能會是——

抬起了頭,雲台是下意識的看向了對面,而後就只見那雪齋居士柳立,神情更是震駭,就彷彿是見了鬼一般的表情,隱隱然竟還帶著幾分慌張惶然。

「怎麼可能?一個蠻荒之君,怎麼可能比擬上古聖賢?」

酒池宮前,御輦之上,宗守端坐在皇椅之上,眉頭緊緊的皺起。

雲台在最後時刻逃脫,也不算太超出他的意料。

道門的替身符,一向聲名極盛。特別那兩位至境所制之符,是真有代人生死之能。

見對面那兩人都已不再干涉戰局,宗守也就同樣停了手,收劍回鞘。

並不急於一時,他心意已定。今日這酒宮前,百里之內,靈境以上,無人能夠逃出他劍下!

哪怕是聖階,也不例外!

而此時更在意的,凡是這體內的異狀,令他即覺警惕,又覺不解。

此時體內的陰涼之感,不知怎的,是愈發的強盛了。

心臟內的刺痛感,更是明顯。而胸前的紅玉項鏈,更發出了清脆的『卡嚓』聲響。

竟是一絲絲的裂紋產生,就彷彿是可一碰就碎,也有更多的紅光顯現了出來。

孔瑤第一時間就有所覺。回過身後,星眸之中,微現錯愕之色。

畢竟是出身孔家,看出了些許端倪。

「似乎是中了一種禁術,氣息極其妖邪,可直誅人心!」

可惜,她自廢天眼,戰場上直覺靈敏之極。然而眼下,卻無法看出此時宗守的究竟。

那嘯日也似感覺到什麼,再次低匐起了身軀,對著商君方向怒聲咆哮。不但身軀開始膨脹,現出了一塊塊的紫金鱗片。那神獸王者的威嚴,亦漸漸蔓開。

說來也怪,隨著嘯日這一聲怒吼,宗守身內的陰寒之力,瞬間就消退了不少。

連胸中的刺痛之感,也是漸漸淡去,幾乎不覺。

「咒法?莫非是重玄?」

宗守面色的神情,極不好看。術數大師的禁咒,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通常這類咒法,不是需要人的生辰八字,甚至毛髮血肉之類麼?

「這個倒不清楚,只知這門咒法極其邪惡,需要大量的血靈生魂!」

孔瑤搖了搖頭,毫不在意,繼續關注前方的戰局。不過視角餘光,卻見宗守臉上青白一片,於是忍俊不已,噗嗤一笑。

「怕什麼?孔瑤雖不知是何術,不過但凡命格極硬之人,都難受這禁術所刻。比如那項王與冉武天王,一身逼人煞力,使妖邪難侵。你宗守也是差不多——」

第1067章 錯的是天

域外虛空中,一處遠離雲界的所在。幾個人影肅立於此,神情各異。

秀觀孤身在此,獨面著清玄太黃,以及太始魔君的一具分身,可一舉一動,卻是說不出的從容自若。

反是清玄,此刻面色是難看無比。用痛徹心肺來形容,也絕不為過。

整整六萬五千護法道兵,在眼前全軍覆沒,這種滋味並不好過。

若說之前那蒼生穹境中的一戰,道門只是略損皮毛而已。琨銘雖亡,卻仍可復生。

那麼今日這隕神原之戰,就是真正的傷筋動骨!

「麒麟之王相伴,如此說來,這宗守可是聖王在世?」

當初選定玄焰金麟獸為玄階道兵的坐騎,是他料定了這個世間,自三位古皇之後,就再無麒麟,也再無可能有聖皇出現。

然則在一萬二千載之後,眼前這一幕,無異是重重扇了他們二人一個耳光。力道十足,讓人都有些茫然失措,不知所以。

依然是不解,那個宗守,行事荒誕,造下無數殺孽之人,怎麼可能會是在世聖君?

而太黃雖不說話,可連眸內的眼神也是苦澀的。

別人不認得,他卻在那數萬玄焰金麟獸失控的剎那,就已辨識出那是麒麟王威!

麒麟乃瑞獸,食世間善氣而生。有無量神通,卻成長分外艱難,唯有常伴聖明之主,吸食聖王之氣,才可長成麒麟王獸!

心中終有明悟,當初容璧臨死前,觀宗守氣運。曾言道此子乃道門大劫,最後更說出一個『其』字。

卻原來不是指蒼生穹境之戰,而是指的今日。最後一字,說的多半就是那頭麒麟之王!

道門十數萬玄焰金麟獸,唯一畏懼的事物。

「劍宗的華若真人,月前曾以神通望宗守氣運。卻僅僅瞬息,就毀去了靈目,七竅流血,折損了近半的壽元。秀觀對術數之學不甚精通,不過宗守既然能得麒麟追隨,那麼多半就是了。」

秀觀似是看透了眼前幾人的心思,看了界內一眼後,就淡淡一笑:「清玄道友,這可是準備走了麼?不再等一陣,待勝負落定之時?」

眼前這二人,已經是在小心翼翼,試圖脫離這處空間,從幾方意念交鋒中抽身。

而清玄臉上更是發青,目光幽深難測的,盯著秀觀。

宗守身為在世聖君,擁有麒麟伴身之事,蒼生道與劍宗只怕早有所知。

卻一直隱瞞著,極力為宗守掩藏。二宗之圖謀,由今日之事可見,當真是陰毒之至!

心中雖怒,卻也無可奈何。既然自己可算計蒼生道,那麼這秀觀,自然也可算計道門。

道門今日折損之重,實堪稱是一萬六千載來,慈悲道君出走那一次大變之外,最沉重的一次!

即便城府深厚如他,也難淡然處之。心中的痛楚暴怒,僅僅只有幾絲隨著意念散於虛空,就使這附近空間,都掀起了陣陣靈爆。

不過此刻,卻只能強壓著胸中這股惡氣。

「秀觀道友說笑了,今日勝負早已有定,不走又能如何?留在此處,看秀觀道友得意麼?」

隨著商君右翼潰敗,戰場上已勝負分明。那重玄道人的陰陽釘心術,之前倒還值得期待。

可那宗守,既然是聖王之軀,那麼自然也是萬邪不侵之體。

禁術固然可怖,可這雲界之中,歷代中原皇朝的開國主君,又何曾畏過?即便一些煞氣較重的武將,也可毫不在意。

就更何況,是身為在世聖君的宗守。

重玄之術,只是一個笑話。

「我還真有此意!心中喜悅莫名,打算尋人分享。」【wWw.WRsHu.cOm】

秀觀一樂,笑出了聲。不是志得意滿,而是數千年怒恨壓抑,苦心積慮,背負沉重,今日卻一朝得解後的宣洩。

「二位要走,自可請便。秀觀絕不阻攔,不過卻未免有些不厚道。」

就在他說話之時,無上元魔李別雪的身影,也以現身於此,氣色同樣不佳,眼神陰冷。

「清玄道友,我魔道儒三教今日聯手,那麼自該當同進退才是!」

言中之義是另有所指,可在場諸人,卻都心知這李別雪,是為仍在戰場上的那數萬天魔戰騎,以及元始魔宗的元始魔靈騎而來。

道門的玄階道兵,雖是全軍覆沒。可魔道數萬魔騎,卻依然是完好無損。

可一旦清玄太黃二人與道門抽身離去,那麼這數萬魔門道兵,怕也多半是無有幸理。

此時才知那孔瑤佈局之狠毒,這附近只有一條道路,可以安全撤離隕神原。

而雲界這六十萬大軍,今日能夠安然撤走的,只怕百不存一!

清玄不說話,目中卻全是冷意。

同進退?難道一定要等到那些天魔戰騎,從乾軍兵鋒下脫身才可麼?

只若拖延,只怕今日道門這數百大小真武劍士,也不能得免。

沒道理為魔道之人的生死,搭上道門最後的這一點本錢。

紫麟焰槍騎既然已全軍覆滅,那麼這些天魔戰騎,同樣戰死沙場,才是令人喜聞樂見之事。

否則日後,何以挾制?魔道若拋開與蒼生道恩怨,入襲中原之地,又該如何抵擋。

可畢竟有著盟約,這些念頭,不能明述於口。

「李別雪,我三教之間有過盟約?為何老夫卻不曾聽說過?因小失大,豈非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說話之人,卻非是元始太黃任意一人,而是朱熹,此時也正渡空而至。

清玄望去,卻不禁是帶著幾分憐憫之意。

道門這一次,雖是損失慘重,可畢竟根基還在。

可這儒門,看似是並無大損,其實卻尤過於道門。

被整個儒門視為昏暴之主,更詔告天下,視為儒家之敵,人人皆可誅之的那一位。卻是可與儒門推崇備至的上古三皇比肩的在世聖君,對儒家的打擊之重,自然不言而喻!

嚴重一些,甚至可視為這雲界眾生與蒼天,都在否定儒門,不認可儒門所行之道。

而在朱子個人而言,說是威望盡失也不為過!

拿眼望去,卻見朱子的神色,猶自帶著幾分恍惚。忽而迷茫,忽而大怒,又忽而不解,竟仿似有了入魔的徵兆。

不過目中到底還有著幾分的清明,朝著清玄一禮道:「界內之事,就拜託清玄道兄了!」

清玄也是面色一肅,微微頷首:「事關我道門存亡,清玄自然是盡力而為!只是朱子道友,可真決定好了?」

那朱子的面色木然,微微頷首。

還能怎樣?知曉了那宗守乃是在世聖君,就從此束手就縛,匍匐在那豎子的腳下?

是斷不可能之事!一定是這蒼天,弄錯了什麼!

那個昏君,繼位登極十年,處理朝政之時卻屈指可數。苛待士大夫,行種種荒誕不經之策,更曾當著眾人之面,口吐滅儒之言。

這樣的人,怎會是聖王?

儒門傳承萬餘載,創造了數代極盛之世,是受天地正統的治國之學。

那宗守憑又什麼,被那天道認可?

他朱熹格物致知,格天下至理,絕不會有錯!

即便那宗守真是聖君,那麼錯的也是這蒼天!而非是他朱子。

儒門上下億萬學子,與這宗守,早已是不共戴天!

蒼生道傳播的歪理邪說,羲子的人人平等之論,根本就是禍亂綱常!怎麼可能會是對的?

這世間需尊禮,分上下尊卑,才能正常運轉,才能有大治之世!似乾國那般,像什麼話?

只是眼下,當務之急卻是救出殷御。只有這一位大商中興之君還在,大商國勢仍舊穩固,才能有與宗守,與蒼生道繼續對抗的本錢!

二人說話,卻將那無上元魔李別雪徹底無視。後者神情怒極,似欲說話。最後卻又沉默了下來。不曾出言,只是唇角勾起,冷笑不已。

而那太始魔君則一直都是默默不語,目光陰翳的看著界內,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秀觀一人在旁,似局外人一般看著眼前這一幕,卻只覺是分外的有趣,興致盎然。

而此時在距離數條界河,同樣靠近隕神原的一處所在。

晴明卻也是怔怔的看著雲界之內,只覺自己手足身心都在發冷。

這是一座玉質法壇,橫亙與界外虛空,上有數千道門弟子。

是無上周天禁空絕域魔禁大陣的一個節點,為這座封鎖虛空的大陣,源源不斷的提供道力靈能。

將數百里地域全數封鎖,更要壓制住宗守的焚世之炎。自然不可能是僅僅十九位,還需分心應對蒼生道與劍宗佛門壓力的聖階尊者,就能夠維持。

只是此刻,驚惶的情緒,正在此處人群中蔓延。

所有人的目裡,都流露出震驚愕然之色。

「紫麟焰槍騎,居然全軍覆滅?」

「這怎麼可能?」

「難道我三教聯手,又要在這裡敗北不成?」

「整整六萬五千人的玄階道兵,難道就這麼沒了?」

「該怎麼辦?這時候維持此陣?可還有用?」

「也不知這一戰,會否波及到此處?」

「道兵落敗,血雲騎再無牽制。若此時不走,必定要死傷無數!」

「那血雲騎凶名赫赫,有名將統領,五六個聖境都不能敵。」

人心惶惶,晴明卻全不曾理會。心中如被雷擊,整個人陷入呆木狀態。麒麟之王相伴,那個人,居然是聖王臨世?

第1068章 速離此地

同一時間,乾天山城內。孤懸於高崖之外的祭壇中,孔睿劍眉斜挑,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一塊瀕臨破碎的玉石。

準確的說,其實是一件玉石製成的陣盤。乃是出自孔家的一門秘術,與另一件器物對應。

只需這陣盤還在他手中,那件對應的器物還完整,那麼任何人都難以術算之道,傷及他孔睿護持之人。

「好兇猛的邪術,陰陽釘心咒麼?是重玄?」

孔睿低聲自語,目中閃過複雜之色。

陰陽釘心咒這種上古奇術,如今世間也唯有這位大商國師才掌握。

孔睿不曾親見,卻聽族中長輩說過。百年前元辰皇帝還未繼位之時,重玄曾以這門咒術誅殺過一人。才使殷御在不可能中,成功登基。

那時合孔家全族之力,都不能抵擋這禁術。他那曾任司天監正的叔祖父,更是三年之後,吐血而亡。其因就是這一戰中,傷勢過重,無法壓制。

殷御繼位,孔氏與重玄的家仇自然是不了了之,反而要禮敬有加,多方討好。

不過因孔瑤之故,他與重玄間的關係極其不寐。

然而此刻,孔睿卻不禁略略感慨起來。

此人登上大商國師之位,名傳天下,就是因這門陰陽釘心咒。如今之敗,卻也同樣因此術之故。

「你借大商國勢修行,由此得入聖階。可既然明知大商國運已衰,不及時抽身收手,反而更是深陷,今日更自入絕境。這又是何苦?」

那玉石陣盤,明顯已破碎在即,再無法挽回。

孔睿一歎,再不去理會。二人隔空鬥法,他孔睿其實已經輸了,竟沒能阻擋住一時半刻。

雖是遠隔萬里,那重玄又是借了三千童男童女的血氣精華。可雙方的差距,也仍是不可以道理計算。

好在無妨,這門禁術,還奈何不得他主君。

孔睿轉而望天,只見那虛空中,正有幾枚明亮的星辰在閃耀著。

諸天星辰乃此域法則大道的顯化,所以各處世界的星空,都是大同小異。

不過卻也有些微小不同,印現著諸界之變。而他們這些修行術數之學的人,就是依靠這些星象的變化,也觀一界的大勢變遷。

其中幾枚,不知是誰人所有,仍舊據與中天之地。明暗各自不通,當是傳言中神皇候選。

一枚靠近東側,紫氣環繞的星辰,當是宗守的本命之星,到今日才現於星空。顯得異常的聖潔,迥異與那幾位候選神皇。

第二枚則是孔瑤,破軍搖光,此時同樣星輝照耀東方。

「如此說來,是大勢已定了?」

聖君臨世,如劍出匣。他的術法,已再無法為宗守掩藏,也無需再去刻意遮掩什麼。

大乾國勢已成,羽翼已豐。無人能抹滅,也再沒有人,能壓制得住聖王之輝。

搖了搖頭,孔睿起身往祭壇之外行去。卻也在這時,他的目中,是異芒微閃。

「龍氣往西方遊走,阿鼻皇座居然也鎮壓不住,這是為何?」

數年之前,孔睿還需文王卦錢,才可觀地氣變化。

此刻卻無需特殊的法門咒術,就可觀覽無遺。

定立在原地凝思,僅僅就有所得。僅僅只須臾,就已有所得。卻是自嘲一笑,方纔這變化,真是讓他心驚肉跳了一陣。

「原來如此,是該遷都了。」

乾天山固然繁華,可以比擬皇京城,卻到底是偏居一隅,格局狹小了些。日後用來當做陪都倒是不錯。

能夠遷都中土,這一戰的戰果,必定遠比他想像的還要豐厚。

又從這山巔居高臨下,看著城中那座才建成不到三年的孔家華宅。孔睿的臉上,卻是苦笑之色。

看來過不多久了,就又該搬家了。

不過,這次是中央雲陸麼——

好生懷念!

……

「你怕什麼?孔瑤雖不知是何術,不過但凡命格極硬之人,都難受這禁術所刻。比如那項王與冉武天王,一身逼人煞力,使妖邪難侵。夫君也是差不多——」

隕神原戰場,宗守聽了孔瑤這句,才心神一鬆。

說起來,元靜與孔睿也的確說過,自己有聖王之氣護身,是百邪不侵之體來著。

而麒麟瑞獸在傳說中,也確實是諸邪辟易。

自己此時除了渾身陰寒一些,胸中隱痛之外,也確實無什麼其他異樣。

放下心事,宗守就再次看向了遠處。神念遠遠散開,將那血聖魔主與雲台真人,雪齋居士三個,牢牢的鎖住。

若是不出意料,這三位如今,應該已是在想著今日該怎麼脫身後。

而僅僅只須臾之後,宗守就冷酷的一笑,果然如此!

只是今日爾三人到了這裡,又豈是你們想走便能走得了的?

竟是長身立起,身影一閃,便行出了這輛輦車。時間不多,此戰已到了尾聲,那麼也該到了他動手之時!

在殷御的御駕之前,雲台渾身上下一個冷戰,已經是感覺到了那直刺骨髓的殺意。

斜目看向遠方,恰可見宗守的真身,已自玉輦之上消失。那皇座之上,只剩一個幻影。只依稀可感知這一位,正提著一口劍,穿行於空,往這邊行來。遁速看似不緊不慢,卻在三十分之一息內,穿行十數里之遙。

而其中一道神念鎖定,正是他雲台。

他要與雪齋居士柳士聯手抵禦,不斷以意念阻絕封鎖,才能迫使此人,無法迅速接近。

可惜這輦車之上的諸人,是兀自未覺。還在為那三套大北斗真武劍陣的到來而驚喜。

「只需一套劍陣,就可暫時牽制住那血雲騎。那時我軍中陣左翼,必定數刻之內就可潰敵!」

「也無需這麼久,還有一百息時間,重玄國師的陰陽釘心針就可發動——」

「嗯?對面那些人,可是大乾的天階道兵?」

「天階道兵?一個蠻夷之國而已,什麼樣的天階道兵,可與道門的大真武劍士比擬?」

「只七十二人,只及真武劍士的一半。即便戰力相當,也毋庸為慮。」

諸臣正議論紛紛,便連殷御的氣色,也微微好轉。卻見那雪齋居士柳立,微微俯身道:「情勢危急,此時有道門大真武劍陣掩護,臣請陛下速離此間!」

那雲台真人,也頷首道:「此戰我大商已敗!時間不多,遲恐不及!請陛下隨我等速離這隕神原——」

殷御怔然,意識裡是一片空白。三座大北斗真武劍陣介入,陰陽釘心術也是即將完成。戰局已迎來轉機,甚至可能迎來一場大勝。怎麼這兩人,卻異口同聲勸他早早逃離,就這麼不看好這一戰?

此時殷御是強自鎮定,盡力不使自己的聲音發顫。

「雲台仙尊,柳聖師,不知二位可否告知朕這是為何?」

「此中緣由,陛下日後自可知曉。」

那雲台微微一歎,這一百餘位大真武劍士介入戰場,只是為掩護他與殷御撤離而已,而非是試圖去扭轉敗局。

這時把真相說出來,也不知這位大商元辰皇帝,會否被刺激的神經失常。對面這雪齋居士面上,也同樣不會好看。

殷御不解,還欲再問。卻只聽不遠處『轟』的一聲,驚嘩之聲四起。

定目看去,只見正是他那冀以重望的左翼。那整整四萬天魔戰騎與萬五元始魔靈騎,此時竟赫然紛紛轉向,似逃命一般的往後方飛速奔馳。

把旁邊的十數萬大商騎軍,全扔在了一旁。任由其被衝擊而來的蒼生玄龍士及劍宗未央劍騎,沖潰擊跨。

這左右兩翼騎軍,竟都是稍觸就潰,都不能抵擋對面的大商騎軍一時半刻。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茫然不解。不懂這魔門之人,為何要逃。

難到是已與大乾勾結?故意演出這戲碼,使大商敗北,所有精銳盡喪於此?

可若論到仇恨,魔道更在道門儒門之上。星邪被鎮壓封印,難有復生之機。太始魔君,據說也因宗守而傷。

最近魔道中人,更是全力以赴,瘋狂屠殺大乾的子民,甚至刺殺官員。

常理而言,雙方的仇恨,當是無法化解才是。

不過也難說,魔門之人的想法,常人真是難以測度。

「這麼說,我大商是敗了?」

「這些魔道邪魔,果然是靠不住!」

「該死,我黎家這次,可是拿出了整整兩萬的玄羽大劍士!」

「都撤回來!不然全都要葬送這裡!」

「能撤得回來麼?那些未央劍騎,已經在抄中軍的後路——」

「這次死定了!死定了!」

「那陰陽釘心術,難道還沒好?」

宗原的三萬血騎,已經從大商中軍腰腹部破入了進去,依然是所向披靡!

而劍宗的未央劍騎,則是往後方斜插,將幾十萬步軍的後路,徹底組絕。

而五萬蒼生玄龍士,則是緊隨在那數萬魔騎之後。銜尾追殺。

兩翼之敗,也影響到了中軍,此刻已是兵敗如山倒。

大商這邊彷彿是天都要塌了下來。而對面的大乾軍,卻是人心振奮,所有人的臉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今日居然就這麼勝了?好容易。原本還以為是一場苦戰,卻輕輕鬆鬆不曾發力就已獲勝。

雲台看在眼中,一聲歎息,再次出言時,已不容殷御拒絕:「陛下請容老朽無禮!」

第1069章 咒力加身

雲台看在眼中,一聲歎息,再次出言時,已不容殷御拒絕:「陛下請容老朽無禮!」

一道雲光舒捲,還未等殷御反應過來,就將他身影從王座中急捲而起。

此地諸人,其餘都可以死,卻唯獨殷御不能死在這裡。

而他身影才剛飛凌於空,就見對面,兩道劍光忽然橫削而至。

「誅絕!」

正是酒池宮的上空,那兩座源海天罡太上誅魔劍陣!

而每一道光,此刻都有著媲美聖境之威,劍氣寒冽。

雲台道人的瞳孔微微收縮,而此時後方,那三套大北斗真武劍陣內,也激射出了十數道游絲劍勁,縱橫交錯。將這兩道劍氣,半途瓦解。

而後又是三道厚重龐大的真武巨劍,半空凝聚,往那酒池宮的方向疾斬而下!

不過此時雲台,已無心理會這兩種頂尖道兵之間的勝負。只凝聲為身旁雲氣包裹的殷御釋疑道:「這些源海誅魔士,乃宗守麾下最強道兵。在外開拓外域時,曾與九都仙庭的天階道兵一戰,以一敵三,也能戰而勝之。也不知這宗守,是從何從尋到的道兵功法。戰力與我道門的真武劍士相仿,凌厲則更勝一籌!」

殷御聞言,這才停下了掙扎之念。他能借助王道武學,戰力不在聖境之下。

若是不想走,就連雲台雪齋二人,也是勉強不了。

戰局糜爛至此,此時也唯有道魔兩門道兵之力,可以指望。可若是這七十二名所謂的源海誅魔士,真有牽制大北斗真武劍陣之力。那麼這一戰,真是再無法挽回。

不過他心中,仍有些猶疑。即便不能勝,還有重玄,還有陰陽釘心咒。

已時七刻,如今只剩下區區二十息而已。

「那宗守乃萬邪不侵之體!咒法難傷。重玄的陰陽釘心術,對付尋常君王或者有用,卻奈何不得他!是自取其辱,自己尋死而已——」

殷御再怔,記得不久前,重玄施展這門咒法之時,這雲台真人可不是這麼說的。

雖未贊同,卻也不曾否定。

且即便是宗守體質特意,奈何不得,也不用說是自己尋死。

再目視雪齋居士,只見這位儒門諸子之一,此刻竟是眼神閃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微微頷首:「確是傷不得他!重玄咒法已展開,無法中斷,已救不得他。」

殷御不禁大皺其眉,難道說,是方纔這二人,又知道了些什麼?

到底是何事,令這二人就毫不猶豫,選擇了逃遁?

魔門數萬鐵騎,不戰而逃,是否也與此有關?

「那豎子此戰大勝,此消彼長。此時正是其氣勢鼎盛,王氣劇增之時。不可力敵,需暫避其鋒——」

正說著話,卻見一道幽靈般的劍光,忽然不可思議的破開了虛空,穿梭而至。

劍鋒所指,赫然正是殷御的咽喉所在。

雲台立時反應,全力回鞭一擊。卻是揮了個空,擊在了空處。

再仔細望,才發現之前所覺那劍影,全是虛幻。反是另一道劍光,循著之前的劍路穿行過來。

不過這一次的目標,卻是他雲台!

誅絕!

至極至厲的殺意,使雲台心中微冷,瞬時凝聚五氣在身前化成了盾形。

「此子劍術了得,請居士助我!」

旁邊卻無反應,雲台偷眼去看。才察覺那位雪齋居士,也是在匆忙閃避著什麼,帶起一團團的幻影。可在他身前,卻分明是空無一物。

幻法!

雲台這才注意,遠處一面青鏡高懸,一團團青色的光華,往這邊照耀而下。

只是目視,就令人幻覺叢生。

天狐至寶幻心境!

雲台猛地一聲虎吼,猛地一拳擊出,又是五色之氣聚結,在拳上凝出了龍形。

在身前氣盾被刺穿的剎那,一拳轟在劍鋒之上。

『篷』的一聲震響,卻是磅礡無儔的偉力,從劍鋒中撞入了進來。

明顯已被凝聚壓縮到了極致,使血肉崩毀。那夾含其中的誅絕劍力,更直擊五臟六腑,誅絕生機!

雲檯面部肌肉抽搐,在身軀崩毀的最後一刻,將一個三指大小的木人丟出。

隨後整個身影,就消失在原地,出現在了十丈之外。

而那木人替身,也在瞬間化為粉末散開。

望著遠處之景,雲台此刻心內,卻幾乎要滴出血來。

替身之術簡單,可越到高深處,越考究道法造詣。更需消耗種種,世人難以想像的珍材異寶。

每一件能替死之物,就價值無算,可完整買一個開發完美的小千世界。

而今日一次,他就用了這兩件至寶。

不過,總算是逃脫了一次死劫——

這念頭才起,雲台心中,就警兆忽生。腦海裡下意識的,就掠過了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窈窕身影。

素初雪,血月刀!天藏神通!

一道血色的刀光,忽然在他身後暴起。突兀至極,迅若雷霆,一閃而逝!

哪怕雲台傾力的躲避,也是不及。身軀被生生的斬下了半截,血氣飆散。

而雲台真人的面上,也是痛苦猙獰之急。知曉此時,真是已被逼到了絕境!

「想走麼,卻是不易!孤這裡卻還有些賬,要與諸算一算。」

宗守冷聲一笑,身影在虛空穿梭。將雲台這障礙逼開,第二劍刺出時,目就已轉成了殷御。

這裡的四位聖境,若說他最惱恨之人,自然是血聖魔主無疑。

不過此人有敖坤出手糾纏,一時半刻還走不了。

反倒是這殷御,更重要一些。

原本以為這位元辰皇帝,只會遣大將至此,來『奇襲』他的酒池宮。

卻不意這一位,居然是自信至此,親自到來,真是意外之喜。

今日誅除掉這位大商皇帝,那麼大乾一統雲界,可說是水到渠成之事。

攻略一個群龍無首,諸強內鬥,一盤散沙般的中央雲陸,實費不了他太多力氣。

這一劍出,非是為了自己野心,而是使雲界子民,少受些戰亂之苦!

——即便是靈潮大起之時,他也有自信,使雲界之民都能平安渡日。可壓服諸宗諸派,不起爭端!

其實即便一統,他宗守估計也懶得管事,只是用武力說話,讓諸宗世家,都老實聽話就成。

記得前時,在靈潮結束之末,雲界人口,已十不存一。

即便最繁華的江南之地,也是遍地荒骨。

此時若這殷御死,則一切都可終結!

那殷御卻眼瞼微張,如虎睜目,現出了幾分凶光!

「龍帝九御!」

一掌擊出,立時一個巨大的山河圖影,現於殷御的身後。

御人!御靈!御生!御死!御勢!御權!御天!御地!駕御山河!

是為龍帝九御!

一掌抓出,瞬間聚起了無量的王道之力,竟是要以空手,抓擒這劍鋒。

宗守面色不變,那劍光依然是一往無前。殷御身為中央皇朝之主,一身武力豈容輕視?

「絕頂的王道武學!可惜,陛下你一樣都御不得,遲早山河破碎,易國於他人!」

劍光破入,化做千萬餘道,又忽然收回,化為一劍。

殷御身軀,亦是暴退。面容黯淡,右手上現出了一絲血痕,而那身後的中土山河圖影,果然現出了破碎之勢。

宗守神情冷漠,緊隨其後,第三劍猶如羚羊掛角,再次直擊而去。

這位元辰皇帝。雖掌五十二州國勢,武道卻是平平無奇,不算出色。輕出國境,又逢大敗,此時也正是這一位,最虛弱之時。

破去那龍帝九御決,就一劍可誅!

旁邊雪齋居士柳立,目現出惶急焦躁之色,終於從宗守的幻術中擺脫。大袖一展,就是幾十卷道德紋章陸續飛出,憑空化成了一條光帶,將殷御團團圍住。口不擇言,破開大罵:「大膽,你這暴君!真敢傷中原上國之主?就不懼天命懲戒,氣運反噬?」

宗守聞言,只覺是荒唐之至,不禁嘿然一笑。

「你等這一次,可是自稱要代天行道,弔民伐罪,討滅我這倒行逆施,暴虐無道之主呢!既是如此,難到就不容我這昏君反擊一二?是了,在你們儒門眼裡,我宗守自然是罪該萬死的,恨不得把孤凌遲才好。至於這位元辰皇帝,則最好是長命千歲可對?」

一劍刺出,毫不留情。被那流光擋了擋,未能刺入。不過那數十本書卷,也凌空化火,自燃成了粉末。

宗守繼續,正準備第四劍,絕了那殷御的性命。就聽耳旁,傳來如雷震吼。

「無道昏君!安敢傷吾主?陰陽釘心,給我受死!」

宗守一愣,看向了下方。隨後一個大型的祭壇,被掠入他的眼簾。

祭壇中央,正是重玄。而在周圍處,還有數千孩童。

咒法禁術?宗守下意識的就響起了之前,孔瑤的言語——此術至陰至邪!

那麼這些孩童?

心中才升起了阻止的念頭。就見那三千童男童女的頭顱,都盡數爆開。

然後一股巨大的異力,驀地衝擊入心臟。

那已滿佈裂痕的紅玉項鏈,立時碎散。無數的陰寒之力,糾纏而至。

後方的嘯日,此時則一聲虎吼。從那輦車中,沖騰而起。身軀膨脹十倍,身上現出白玉獨角及紫麟金甲,遁空至宗守身側。鬚髮怒張,顯是暴戾之至!

第1070章 麒麟現世

金色的火焰燃燒,輝耀千里地域。此時的嘯日就彷彿是一個小太陽一般,懸與半空。

宗守只覺一股至純至潔的陽力,灌輸了過來,籠罩著他的週身上下。使那陰寒邪氣,瞬時就淡化了足足四成之巨!

不過那紅玉項鏈,依然是粉碎開來。所以邪氣異力,如針一般的往心臟中釘入了進來。

卻才剛剛進入他的身軀,宗守就聽得了一聲龍鳳交鳴之聲,更彷彿是天地意志的咆哮。

隨即一股純白氣柱,就從他的身軀之內,沖騰而起。

不但把那些陰寒邪力,徹底的沖潰開來,更擴展七十七丈,直入雲霄。使天地靈能,盡皆浮動。

而這氣柱周圍,則隱隱有巨龍盤繞,有綵鳳飛舞。

「這是,麒麟?」

陰陽釘心咒被破去,重玄立時就被反噬,驀地一口黑血吐出,眼神驚懼到了極點,也滿是不敢置信。

「聖王之氣,龍鳳交鳴。你是在世聖君?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你是儒敵,蠻國之主。七年不曾理政,行事荒唐,不遵禮法,不顧尊卑,我不信——」

喃喃自語著,重玄的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灰敗。

口裡說著不信,重玄卻知此時的宗守,卻真正是百邪不侵,被天道護持庇佑。

若非是在世聖君,何至於此。

那雲台真人損失了半個身軀,此時已恢復了些許。初雪掌血月刀神器,戰力可與聖境媲美,卻究竟還非是他對手。緩過氣來,就開始慢慢扳轉局面。

此時見狀,雲台卻不禁又是悠悠一聲歎息。

「麒麟伴架,聖氣盈體,果然是在世聖君——」

之前是被清玄道君以意念告知,卻遠遠比不過此時親眼目睹證實來的震撼!

更發覺今日他苦歎的次數,甚至超過了這千載時間的總和。

雪齋居士柳立,則是面色陰沉,似要滴下水來。看著宗守方向,眼神是陰翳無比。

心裡感覺是無比的荒唐!眼前這個與儒家教義,幾乎背道而馳的無道之主,居然還是被天地認可的聖者明君。難道這是雲界的天道意志,對儒門教義的否定?

心中也生出了幾分疑念,自己此刻正在做的,究竟是對是錯?

或者當初朱子先聖,確實有些獨斷專行,太過莽撞了。

即便這位說出了滅儒之言,也用不著如此焦急,就把一位國勢鼎盛的君王,定為儒家大敵。

也更知曉無論此間戰事是何結局,至今日之後,他們儒家都將迎來最艱難困苦之時!

而殷御此時,更是眼神怔愕。他未想太多,更認不得什麼是聖王之氣,什麼是龍鳳交鳴。

直到片刻之後,才意識到那頭火焰纏身的異獸,乃是傳聞中的瑞獸麒麟。

「那個豎子,居然是聖明之主——」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瞭道門那六萬餘的紫麟焰槍騎,為何好端端會坐騎失控,以至於全軍覆沒。

為何雪齋居士與雲台的態度,方才會那般的怪異,料定了重玄的陰陽釘心咒,會毫無作用。

他也的確有聽說,雲荒時代的上古三皇,有聖王之體,百邪不如。

怔忡之後,殷御的面上,又立時浮起了潮紅之色。

妒恨。不服、艷羨、不解,種種複雜的情緒,衝入到了心頭。

「這天地不公!」

他殷御宵衣旰食,勤政不倦,百年治國,沒誤過一日早朝。這宗守卻消極殆政,把所有的政事,都推於下臣處理。

他事事遵守禮法,遵儒門教誨,厚待士子,不敢有絲毫的行差踏錯。一生與世家鬥,與權臣鬥,與六教鬥,為維持國運,幾乎耗盡了心力。

這宗守卻是日日悠哉游哉,權柄盡付他人。明知過內宗派巨商林立,卻不加壓制,反而是多方扶植。

使國內宗派強橫,武人繁多,巨商無數,留下無數的隱患。

怎麼可能拿來與他相比?為何這宗守,卻能得天地認可,聖氣盈身?而他殷御,卻只能苦苦掙扎,今日戰後,甚至已現亡國之兆?

面如死灰,殷御的唇角,更一絲絲黑血留下。

而此時整個戰場,也是忽然寂靜了下來,不單是乾軍之方,停下了廝殺。

就連殘餘的數十萬大商兵將,也都紛紛住手,停止了抵抗,抬起頭看向了天空。

「那麼麒麟?我沒有看錯?」

「麒麟!傳說中的瑞獸麒麟——」

「食善氣而生,只有極盛之世,聖明君王在位,才可能現身!所過之處,必定風調雨順,天下豐收。」

「我家君上,居然有聖獸麒麟伴架?」

「傳聞中,不是上古三皇才有麼?所以儒門那些酸腐儒生,老說是要復上古三代之治!說那才是我雲界人族,極盛時代——」

初時只是一些人在竊竊私語的議論,隨後不久,就擴展到了全軍上下。

「如此說來,那儒門的什麼朱子先聖,說國主是暴君,是昏主!倒行逆施,禍亂禮法,其實都是在放屁?」

「還真是如此!他們說是儒敵,可君上也做什麼壞事!」

「殿下怎麼可能是昏君?這天下人都被那些儒生欺騙!」

「你們說,是那朱子先聖錯了,還是這天地錯了?」

「君上治國,我東臨所有直轄諸城,可都是人人飽暖。我家的收入,比以前強了整整十五六倍!雖說買東西忒貴了些,卻真是強過以前不知多少。」

「東臨以前戰亂頻頻,我們連吃都吃不飽。可如今自陛下一統東臨之後,如今諸城之富,連中土之人都要羨慕。」

「中土戰亂,不知有多少豪商,到我大乾定居。分明是人心所向——」

「陛下即位之後,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擴地億里,國泰民安。」

「這是任相張相還有瑤妃大帥的功勞吧?」

「可能得如此良臣賢將為大乾效力,豈非是聖明之主?」

「據說陛下在外,已經擴地七十六處世界,建立了大乾仙朝。可謂是雄圖霸業——」

「我大乾那些商賈,如今都在造雲艦,準備把生意做到外域去!那時日子多半還能更富庶些。」

整個戰場,由寂靜轉為嘩然,僅僅只用了一瞬。而此時大乾前軍之人,卻發現前方之敵,有不少人竟然一一放下了兵戈,紛紛跪倒在地。

「那些商軍,居然降了——」

「這一戰已經是絕境,他們不降又能怎樣?」

「他們是無義之戰,討伐聖君,是與天地為敵,戰死之後都下不了冥府的!」

「既然是聖君,自然不會苛待他們這些降人!」

「君上今日大勝,必定可橫掃雲界,擊潰大商。奠定萬世不移之基!我若是他們,也會降於君上。為聖王效力,開疆拓土!」

越來越多的商君將士,徹底放棄了抵抗,兵戈戰甲,都丟了一地。甚至波及到那些世家門閥私有的二十萬道兵。

「諸位可曾聽說過,數月前君上在蒼生穹境立下的那個誓言?」

「居然有此事?孤陋寡聞,不曾聽說。」

「我依稀有些耳聞——孤雖民選之君,卻知水能覆舟亦能載舟之理。故此賦民以權,垂拱而治。在孤治下,有貧富之別,有強弱之分,卻絕無貴賤之分。以法治國,使強不欺弱,君與民同,枉法則斬!」

「——孤不能均貧富,不能衡權柄,卻誓以平等待治下萬民!誓佑此天下蒼生!」

「孤執此劍,誓必為天帝!要成那三十三天之主,萬民之皇!萬仙之君!凡孤治下,無論種族,萬民萬仙,皆一視同仁!孤或者不能實現真正平等世界,卻可使治下子民,公平之世,公正之法——」

「以大乾國君之位諾,必以此劍,護雲界子民不受外族奴役之苦,不復上古雲荒之時兵災之難——」

所有人都靜靜的聽著,把這一字一句,都記在心內深處。

「三十三天之主,萬民之皇?萬仙之君麼?君上他好大的氣魄!」

「以法治國,使強不欺弱,君與民同,枉法則斬麼?若能做到,那也真是千萬年不得一見的聖主了。」

「即便是如今,我大乾也沒差到哪裡去!官員參議,皆由民選,如今哪個權貴,敢把我等草民,不當一回事?」

「能生在這個時代,追隨君上開疆拓土,掃平雲界,甚至征伐外域,真是我等莫大幸事!」

「君上既有此等誓願,吾等自當以死相抱!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都只是蕩氣迴腸,心情振奮難以自已。

「記得君上他還有一句,說是儒家禮教害人,罄竹難書。親親相隱之教義,更有害國法。說不定有一日,會再行焚書坑儒之舉。」

「親親相隱麼?似也沒什麼不妥。」

「哼!親親相隱,自然也可官官相護。如此下去,國法不存,我等蟻民哪裡還有活路?」

「如此說來,這是儒家之人害怕了,才將君上定為儒敵?」

「那朱子是料不到君上他,乃是在世聖君吧?」

下面議論紛紛,而雪齋居士的臉上,更顯青白。

眾人之論,可見人心向背,不能輕忽。

宗守則是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你等,這次是真的惹惱了孤!」

第1071章 以言殺人

「你等,這次是真的惹惱了孤!」

看著下方祭壇,重玄周圍那三千孩童的屍骸,宗守只覺是目中刺痛,劍上戾氣更濃。

「這三千童子,雖非孤之過,卻是因孤而死!」

微一拂袖,那嘯日就已從半空中衝下,往那重玄真人撲了過去。

後者微微變色,立時印決一指,一口法劍祭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波紋,向四方散開。

可這靈法才剛引動,就已牽動了傷勢。

他年前雖已入聖階,可陰陽釘心咒本就有傷天和,需損千年之壽。此時被天地正氣反噬,幾乎吞盡了生命真元。軀體之內,輪脈殘破。

此刻能調用的力量,是少之又少。

那法劍被嘯日一掌拍碎,然後衝至到了身旁。一爪擊下,重玄的腦殼身軀,頓時化作了肉糜。

看著重玄身死,宗守這才覺這胸中惡氣,稍稍宣洩。

本心恨不得將這重玄凌遲,不過此時此刻,也只能如此了。

隨即就又看向了對面那雪齋居士,眼透譏哂之意:「這就是你們儒門的所為?若是不滿孤行事,視孤為儒敵邪魔。大可光明正大來戰便是!甚至行刺殺之事,也無不可。何需用這三千童子的性命,來使這邪門禁術?這些童子何辜,要被你們視為螻蟻,輕賤性命?」

雪齋居士柳立微一皺眉,想說這是殷御重玄君臣所為,與他無光。旋即又想,他當時在場,也是知情。便微搖了搖頭:「都是罪人子女,死有餘辜,無需憐惜。」

「死有餘辜?即便是論法當斬,也自可按國法處置。何需使用此等邪術,令其神魂俱滅,連轉世重生都不可得?」

宗守搖頭,神情不可思議:「你們儒家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柳立就是如此踐行聖人之言?這昏君行如此有違人倫之事,施展這種邪術。你身為儒家諸子之一,不加勸阻也就罷了,居然還贊同其事?」

柳立只覺臉上是一陣燒紅,一聲冷哼:「你到底想說什麼?這世間並無邪法正法之說,邪的只是人心。若能誅你昏君,何種術法都可!」

「也就是為了誅除孤,為達到目的,就可以不擇手段了?」

宗守嘿然冷笑,眼透譏嘲:「孤知曉儒家教義中,最核心的是一個仁字!禮記·經解,說上下相親謂之仁!禮記·儒行,說溫良者,仁之本也!」

柳立的心臟抽緊,只覺這宗守的一句句,彷彿一記記的鞭子,抽在了他身上。

「——禮記·喪服四制,說仁者,可以觀其愛焉。論語·雍也中,也說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便是你那位祖先,也曾說過從呼而怨,慾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謬矣!」

「又,禮記·中庸,說仁者,人也!註:人也,讀如相人偶之人!孟子·盡心下,也同樣說,仁者,人也!人不能仁,則與畜牲何異?你銘心自問,自己的所作所為,可合這聖人之學?有何面目,配入儒門諸子之林?可對得起儒門幾位先聖?」

每說一句,柳立的面色就更青白一分。胸中氣血虛浮,喉間微甜,幾乎要嘔出血。

這才驚覺,自己的道基,竟然已經是浮動。

心中頓時明悟,知曉是親眼看到這在世聖君,被這一句句質問,衝擊心靈。竟至於使他心內,開始懷疑己身,懷疑自己所踐行之道!

眼前此子,當真惡毒!

卻見宗守又以手撫劍,微微一笑道:「柳先生可知,今日大勝之後,將會有五大詔書,傳於天下?」

柳立不解,宗守為何要在這時候,跟他說這些?卻成功的勾起了好奇心,肅容靜靜的傾聽。

「第一詔,重整三法司,設法部,獨立於相臣管轄之外。我大乾所有諸臣鄖貴,都受其管轄。若有必要,或者孤犯了國法,那麼便是孤也可問詢,也可治罪!且從此之後,廢除所有肉刑!只餘殺人償命一條——」

柳立楞住,聽這宗守之意,竟然是王在法下!

是真正的君王犯法,也與庶民同罪!

至於肉刑,卻是儒家追求了幾千年時光,而不可得!

君王憂部屬反,憂臣子貪。故此設誅連九族,凌遲腰斬之類酷刑警戒。根本不容儒家,有置喙餘地。

豪強地主,要使奴僕聽命,憂蟻民盜竊其財。故而有鞭笞、墨、劓、剕、宮、大辟等等刑法。

儒家雖追求仁恕,然而所行之事,往往被道而馳。

如今這些理念,卻要在眼前這個昏君的手中完成麼?

豈有此理!這個昏君,豈會真正憐惜萬民?

「肉刑殘酷,更傷折勞力!若國法嚴明,萬民安康,子民又何需以身犯法?又何需以酷法警示?孤大乾國內,所有肉刑,可以勞役代之!」

傷折勞力?勞役代之?原來如此,果然不是真正為憐憫子民。

心中這麼想,柳立卻咬住了唇,面皮發紫。

「第二詔!以國稅補貼天下農人,你儒家暗中說我大乾重商輕農,遲早有崩潰之日可對?其實不然,我大乾是工農士商並重才是,耕戰之道,宗守還是懂的。農人收入微薄,遲早人人去經常務工,此乃大患。既是如此,那麼孤就補貼金錢,使農人能安心種地便是!」

柳立一聲冷哼,心中卻是震動不已。

私底下他不止一次,暗嘲這宗守與大乾國策。

說此番即便大商不去征伐,乾國也無需多久,就會舉國崩潰。

卻全不曾意想,這宗守居然還有這樣的辦法,以國稅來補貼農人,簡直異想天開——

可如此說來,這耕糧之患,跟本就不可能成為乾國破綻。

工農士商,在這位國君眼中,工農難道還在士商之上?

「第三詔!天下僕工,都需定下薪金基準,限務工之時。另還有那國稅,既然是取之於民,自然也需用之於民。孤將命內閣,推行養老之金。使天下工農,不至於老年孤寡,可享安寧!」

柳立的目中,再一次怔愕,怎麼又是這種奇奇怪怪的策國?

「無非是收買人心,空耗國孥!」

卻見宗守那純白氣柱之內,竟然生出了一絲金色氣息。依然是至純至潔,卻更是堂皇正大,使人一望,就生出了甘願臣服跪拜之意。

上方龍鳳再次交鳴,龍吼雄渾,鳳鳴清冽!

聖皇!

柳立的目光,再次收縮。之前的宗守,只是王,聖明王者。到此時此刻,才真正可堪於上古三位聖皇比擬!

可這宗守的國策,到底是有什麼樣的玄虛,竟是使其氣運,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使這天地,如此歡愉?使這國勢,如此鼎盛?

宗守則搖頭,讓這個時代之人,理解『消費』這個概念,實在有些困難。

只有老而無憂,這雲界萬民才會捨得花錢,而不是省吃儉用,把辛苦賺來的錢財,藏在自家地窖瓦罐中發霉。

儒家總說是要藏富於民,可如此藏富,又有何益?

大乾國富,與其積於庫中,倒不如返還於民。

「第四詔,理清天下田畝,官紳一體納糧。今日之後,禁絕天下田畝交易,由大乾朝廷出資購買,平價貸賣給無地之民!以均天下田土!」

此時不止是柳力,就連那雲台真人,也是渾身一震。

這宗守,難道就不怕得罪自己國內所有的權貴?就不怕人造反?

不對,這宗守有何懼之?掌三百萬不敗雄兵,甚至擊敗了大商!被天下之民敬仰,在大乾之內聲威無二。

如此國策,使世人都為之受益,世家豪強即便不滿,也無法抗拒這滔滔大勢!

再因儒門之故,大乾境內受過聖人教化的豪強子弟,多以脫離了大乾朝廷,甚至暗中勾連大商。

此時即便想要阻止,也不可得。今日戰後反而要防宗守,秋後算賬,清算賣國叛君之罪!

均天下之田,記得大商太祖起兵之時,也曾提過。

後來一統天下之後,卻不了了之。

宗守的手段明顯更為溫和,也更可行,或者真的可能被他成功。

柳立則是目眥欲裂,已經想明白,這四詔一出,天下近九成的民心,都將被一網打盡!

這讓他們儒家,該如何自處?

這雖非焚書坑儒,卻比當年秦皇所為,更惡毒了十倍!

人心喪盡,儒家如何還能自詡天地唯一正教!

以目示之,卻見宗守的頭頂,那絲金色氣芒,竟而是悄然之間,再增十丈!

「而孤第五詔,是招天下學者,評論儒門諸子。論儒家之功,評儒家之過!審儒家之學!」

語音一頓,宗守的唇角,浮出了殘酷的笑意:「自然還有今日,殷御令這妖道,以三千童子行此邪術。你雪齋居士袖手旁觀,視而不見之事。卻不知這天下蒼生,會如何評價?」

那殷御渾身一震,雙拳緊握。這宗守,是欲使大商,使他殷御,被天下萬民唾棄麼?

柳立更是唇角一絲黑血溢下,失魂落魄,最後一聲慘笑。

「好一個聖君!真是字字誅心,我柳立,真乃是儒家罪人!的確是錯了,大錯特錯——」

竟而是自己以劍吻頸,劍光一閃。柳立的頭顱,就在血光中,栽落了下來。

第1072章 石越現身

柳立吻頸而亡,宗守的眼睛卻是眨也不眨。略有些感慨,不過這個時候,絕不是憐憫對手之時。

「還算是有些血性!」

若真是寡廉鮮恥之人,他今日這些言語,那就白說了。這雪齋居士柳立,並非是真正偽君子之流。

隨即就又把目光,看向了殷御,宗守是冷笑不已。

柳立已死,那麼還有何人,能護得住這位大乾之君?

信手一劍,白雲出岫般掠過虛空,直擊殷御的咽喉。

「住手!」

那雲台真人大急,對此刻已身殞道消的柳立,是憤恨不已。

這儒門之人,就是如此。越是顯赫大儒,對自己的聲名,世人對自己的品行評價,都看的極重。

史書上以死明志之人,比比皆是。

這柳立也是如此,可也不看看眼下,是什麼時候?

即便要自絕,又何妨在這一戰了結之後?

此時殷御若死,道門儒家,都將失去最後一點對抗宗守的本錢。

血色刀光舒捲,再一次纏繞而至。一圈圈的籠罩了下來,迫得雲台,根本就無法抽身。

殷御的目中,也現出了怒恨絕望之色。

卻在自問必亡之時,身側的虛空卻被強行撕開。

一個拳頭,忽然擊至。那拳不大不小,肌膚有如白玉,比女子還有秀氣幾分。

可這一刻穿空擊來,卻是彷彿整個天地,都被納入了拳內。

劍拳交擊,立時一堵剛牆般的罡氣,驀然散開。使一片虛空,開始了坍塌。

宗守略微一挑眉,甚至不用細想,就已知曉了這人,到底是誰。

「石越?」

這個傢伙,到底還是來了。不願坐視殷御,身亡於此!

「正是在下!石越不願與國君為敵,卻不得不如此——」

幾乎平分秋色的,把劍光擊退。那拳往回一收,就帶著殷御的身軀,往虛空之外退去。

「陛下他身繫天下,不能隕落在此!」

宗守毫不覺驚怒,依然是心念冥冥,又一劍橫空削出。

「為我大乾,卻不容得他逃走!」

劍氣萬丈,追入到了虛空之內。而那邊的聲音,也一聲冷喝。

「定天印!」

拳頭張開,一個手印結出。轟打在那劍罡之上,僵持了片刻,終使那劍氣潰散開來。

一聲『崢』響,那口中品仙劍,搖晃不已的歸入雲界,回至宗守的手中。

以目望之,這口品質不錯的劍器,竟也是現出了一個缺口。

之前與雲台雪齋二人戰,這口劍都未傷分毫。

卻被這石越一拳,強行打出了一個缺口。

而域外虛空,也穿出了幾聲年輕男子咳嗽,似乎是痛苦之至。

「好一個誅絕之劍!幾年不見,君上的劍道,竟然已強絕至此!若有閒暇,真欲於國君在武道上一較高下——」

那話音越來越小,是石越與殷御的人,已遠遠遁離之故。

宗守不去理會,只是皺著眉,看著手中這口劍器。

方才一擊,他看似是佔了上風,使石越傷勢不淺。

然而卻是以整個大乾國勢融入劍內,又正逢國運變化,昌隆之時。

可即便如此,也依然讓石越把人救走,安然離去。

又是皇神拳!

這門十二等滅世級的皇道大法,真好生了得!

即便遠隔著數百世界,也依靠能借用國勢之力麼?

以權為骨,以勢為肌。權愈大,則勢越強!

內中根本,卻是『法度』二字。

他宗守武道修為,一日千里,可這石越,卻竟彷彿是更勝於他。

果然,此人以『法』為基,是先有了自己的根基道途,再衍生萬術。故此其修行,是先難後易。

自己以前所學駁雜不堪,自踏入靈境之後,才開始嘗試,將諸多神通道法整合,凝聚自己的道途,這是先易後難。

此時的石越,未必超過了自己,卻已可與他比肩而立!

慚愧!

自己是依靠無數的奇遇,陸家焚世之血,玄霜師尊的靈犀入夢法,還有那太上誅魔劍圖,才一步步達至此時境界。

這石越可沒有他這樣的血脈傳承,也未必就比他運氣更好。

果然,不愧是那個霸絕一世,使外域異族盡皆俯首稱臣的英雄!

自己能有如此樣的對手,真是大幸!

失聲一笑,宗守胸中情緒,就已平復了下來。

「石兄,你能救走殷御,卻救不得閩河之北,那一千六百萬大軍!也救不得這已瀕臨崩塌的大商國運,這是何苦?」

「多謝國君提醒!」

那石越最後一個笑聲,傳入了過來:「為將者需知取捨之道!那一千六百萬軍,石越無能為力,也知孔帥她早有佈置。不過卻自有辦法,保全我大商!」

當這『商』字落下時,石越的聲息,就已徹底消失無蹤。

竟是整整十數息時間,宗守都無法鎖定其真正蹤跡所在。

殷御離去,那雲台是大喜過望。隨即就見宗守的目光,冷冷的看了過來。

心中一驚,才知此時自己,仍是在絕境之中。

欲死力掙扎,卻見那道淒冷之劍,帶著無法抗拒之力,斬破了虛空。

天道?

雲台下意識的,就想起了那蒼生七劍。似是而非,依然是誅絕劍意,卻隱隱夾含著幾分天道之力。

這是——代天誅邪麼?

看了宗守一眼,發覺甚至連這位運劍之人,都不曾察覺這劍中有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宗守此時是聖皇之體,有天地意志加持,平時無有異樣。

可一旦是被天地所厭之人,又或者天地所嫉之物,就可能戰力倍增!

此所謂替天行道!

凡是被天厭棄的『邪魔』,在這宗守劍下,都將脆弱不堪。

罷了!為我道門,便獻上此軀就是!就是不知,己今日所為,對道門而言是對是錯,是福是禍——

心內徹底絕了抵抗之念,雲台乾脆閉上了眼。任由那劍光臨身,把他肉軀元魂,都絞成了粉碎!

如此輕易?

宗守目中現出了幾分訝色,原本以為。即便與初雪聯手,要徹底斬殺此人,也至少需五六個回合開外。更要防著對方臨死拚命,狗急跳牆。

卻不意此人,是全無抵抗之念。

古怪!

宗守搖了搖頭,一時也無心思去細想。或者這人是幡然悔悟,又或者一時想不開,也不一定。

看了眼身下,酒池宮前的戰事已至尾聲。大商之軍,此時大多降服。

只剩下一部分,各個世家門閥豢養的精銳道兵,還在抵抗。

而那數萬魔騎,此刻則已撤離。可惜那通道太多狹小,有近三分之一的天魔戰騎,葬身在了蒼生玄龍士的劍下。

還有大部分,都不敢在通道入口前等候,往四面散開。衝入到了那些沼澤地與密林之中。

只看這情形,便可知這些魔騎,最後能夠逃脫哪怕十分之一,就已算是很不錯。

不戰而走,固然是引發大商全軍潰敗,卻到底為魔門,保存了些許的元氣麼?

宗守微笑,令所有望見之人,都不寒而慄。

刺殺他的臣子,屠戮他的臣民,自己豈會跟魔道諸宗善罷甘休?

他又怎會給魔門喘息之機?

虛空踱步,至那血聖魔主身側。此人卻是與敖坤,對立虛空。

敖坤笑吟吟的不曾動手,可這位魔門巔峰聖境,卻不敢輕易逃離。

宗守走至百丈處,玩味的看著眼前,這位在魔道中,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魔主。

「記得一月之前,你曾說過。這一月之內,你要孤食不知味,夜不安寢,日日擔心受怕。一月之後,更是我宗守死期!」

那血聖魔主,臉色發青道:「你以為自己勝了?今日可以將我斬殺?」

宗守一楞,細細觀感,這才明悟。於是淡淡的一搖頭:「原來是身外化身!」

眼前這人,非是正身,而是有著本體至少九成戰力的化身。

不過罷了,戰力越高,化身的價值就越是昂貴。

能使血聖魔主的這具化身,滅亡在此,同樣可令其痛徹心肺。

那血聖魔主冷笑,也不等宗守動手,渾身上下就燃燒起了一層血色火焰。將其身軀,一點點的燃盡。

宗守心知,這血聖自燃,非是不願頑抗,連一戰的勇氣也無。

而是為防敖坤,分身道基損毀,同樣也會波及本體。

在旁邊靜靜的看著,也未去阻止。

「你我恩怨已結,再不可解。今日孤也贈你一句,今日之後,孤同樣要你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終日!直到死於孤劍下!」

那血聖魔主一怔,隨即就又想到了什麼,面神情再次劇變。

伸出手,想要往宗守抓去。可整個身軀,都化成了飛灰。

「倒是個果決之人!讓我毫無機會近身接觸。」

那敖坤嘿然一笑,看向了宗守:「你真準備為此人,付這等代價?」

「不如此,難解我恨!」

宗守頷首,哪怕葬送了這次全吞中原之地的機會,他也要斬滅境內,所有的魔道宗門!

何況有石越在,他的機會是小之又小。

以此人之能,定然有辦法阻他腳步。

當宗守回至那御駕,就看見孔瑤正拿著一張符紙,陷入了沉思。

宗守挑眉,奪了過來,而後就釋然。

就在兩個時辰前,有一百三十艘空艦,七十萬大軍,登陸南風。

圍魏救趙,攻敵必救麼?

第1073章 臣請稱帝

「冒險一些,其實那南風雲陸,未必就是必救之地!」

孔瑤沉吟著道:「我大乾在南風仍有大軍三十萬,一月之前,更已徵召了百萬計的武者,還能支撐一陣。此時若能趁著大商內亂,全取中原之地,那時只需分些心力,就可解決這石家七十萬軍。只是妾憂的,是那石越的手段當不僅止於此。」

「要抵禦我大乾,石越自然是不可能只是這點手段。」

此時說話的,是正步空而來的張懷。此前躲在酒池宮內觀戰,這時大軍已勝,也就跑了出來,恰好聽見二人的言語。

「別忘了其父石千里,如今可是任職定南將軍,蘇北洲總督。掌握一洲七省,近二十萬兵馬!」

宗守與孔瑤二人面面相覷,這件事情,他二人卻並不知曉。而後者的面上,更顯出了凝重之色。

石千里麼?

石家是大商中僅遜五大門閥的世家之一,因元辰皇帝忌憚之故。所以多年沉淪下僚,名位不顯。

然而孔瑤聽說過這一位,用兵之能,絕不在斐印之下,甚至更有勝之。

那北荒軍中,早有傳說。斐印為帥,可使北方蠻族屢屢鎩羽而歸,但若石千里為帥,卻可使那些部族,不敢南犯。

「只是蘇北洲總督而已,兵也不過二十萬人。大商南征,只怕已經將其麾下精銳抽調低一空——」

「然而還有一個石越!」

那張懷搖頭道:「石越所轄世界,不同於君上大乾仙朝般,四周皆敵,又需防範影魔與夜魔二族。此番回歸,絕不可能只帶回七十萬軍而已。關鍵是那百勝關與那條揚子江!」

宗守只略一思忖,就已明瞭張懷之意。

百勝關在大商之東,浙西的西部,靠近贛西洲、地勢險要,扼守東南要衝。

只需有足夠的兵力堵住了此處,那麼哪怕有千萬雄兵,也難打破。

至於揚子江,在這條大商的水系中,情形卻是與閩河反過來。那裡大商的舟師鼎盛,而大商方面,則完全是一片空白。

而揚子江即便最窄處,也達四萬餘丈。若無艦師掩護,大乾軍要想渡河,幾無可能。

而石千里身為蘇北洲總督,也正可有權,調度艦師之力。

壯士斷腕麼?完全放棄那南方五洲之地,集中百萬軍馬,扼守百勝關要衝,從而保全大商其餘疆土。

這就石越口中所言,為將者需知取捨之道吧?

「還是先前的問題。」

孔瑤搖頭道:「那石千里只是蘇北洲總督,權擇有限!也管不到浙西之地。即便石越將殷御救回,拿到元辰皇帝的詔書,可以統轄東南戰事。此時調兵,也需要時間。南方一馬平川,我以騎軍進襲,那石千里根本無能為力。」

「事前矯詔就可!」

見宗守與孔瑤二人,都是愣住。那張懷笑道:「以如今那位元辰皇帝的處境,可沒什麼心思去計較這些,反而要倚重有加。而且這件事,對於石家可說是大有好處,你說那石千里不敢麼?那中原世家門閥,可都是出了名的跋扈大膽!」

孔瑤悚然一驚,這才驚覺自己與那些世家的處世之道,思維方式,可是截然不同。

自己那時在商為將,忠心耿耿,對陛下之命絕不敢有違,視為聖旨。

然而這些世家卻不同,在自家的封地內,甚至連國法都可不顧。

這種事情,別人做不出來。身為石家家主的石千里,卻是毫無壓力。也不會去忌憚,那位元辰皇帝的觀感。

若真是如此,那就真是麻煩了。

「其實也是好事,以蛇吞像。即便能吞下來,我大乾也需面臨更多麻煩。一個不好,反要把肚皮撐破。倒不如在此戰之後,磊實根基,再做籌謀!江南之地同樣富庶,是魚米之鄉,糧產超出其餘之地數倍,兼且人口稠密,靈石礦脈,僅遜於輝洲,賦稅幾乎佔據了大商小半江山。收入足可相當於七個天方界,只因貪腐叢生,又被那些世家把持,每年歲入大多都入私人囊中。此地武風雖是稍稍弱了些,與東臨南方卻恰可互補。若治理的好,可為我大乾一統雲界,萬世不移的根基!」

似乎擔心宗守與孔瑤不甘,張懷滔滔不絕的說著。

宗守卻不絕有失望之意,其實能安然吞下這五洲之地,對他而言,已是滿足之極,莫大之喜。

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這南方五洲,都是雲界的精華所在,賦稅重地!

只需一蕩妖氛,盡除積弊。僅僅這五洲之地,幾年之後,定可超越東臨雲陸良多。在不窮兵黷武的情形下,供養千萬大軍,也不是問題。

而此時他的心思,早已不在此。

「大乾國勢已成,無需冒險。此戰之後,可命任天行帥八十萬精銳,趕去南風雲陸坐鎮。其餘兵馬則由瑤妃統帥,由張懷你來輔佐。擊潰閩河之北商軍之後,負責攻略中原!有臨機決斷之權——」

孔瑤張懷都俯身應命,那閩河之北,雖還有大商千萬重兵,卻都未放在二人眼中。

無有道兵支撐,只需以鐵騎斷其後路,絕其糧草。

最多十日,這一千六百萬大軍,就只有崩潰一途。

宗守給他們臨機決斷之權,則是為石家。

若那百勝關,真被石家堵住,就可止步與大商南方數洲。可若是未曾,那麼大乾卻也無需客氣。

至於南風雲陸,石家那七十萬大軍,也不足為患。邱為徵召的四百萬武修靈師,正在編練住。

只需南風雲陸能穩住,把叛亂諸城壓制。那麼最多三月時間,就可穩定下來。

若然石越識趣,就該早早退走。

「血雲騎擴編五萬,盡量招收六階強者,在雲界編練三萬玄狐鐵騎。另外可從諸軍中,挑選精銳!」

宗守目中,厲芒微現:「發滅魔詔!令天下武者,追殺魔門弟子。殺一九階弟子,可賞八階靈石。修為越高,則賞格越高,大乾藏書樓亦可開放,只需殺戮百人以上,書樓內七等以上的武學靈法,都可任其挑選一種抄錄。孤今次,要蕩盡全魔!」

主要是武學,這次宗守在外,著實收攬了不少武道靈法。

主要是九都仙朝,有小半的遺產,落入到了他的手中。還有在九絕死獄時,那近二百位仙修,也各有傳承,其中不乏頂尖的神通法門。

第八等徹地、第九等撼天,甚至第十等聖靈都有。

宗守自然是看不上眼,然而對雲界那些資源稀缺的散修而言,卻是彌足珍貴。錯過了這一次,日後再要尋絕頂功法,可就沒這麼輕易。

孔瑤張懷二人,倒不覺意外。當初道門,亦有過類似之舉,宗守卻當日就殺向中土,一連屠滅三十七宗。

也早已看出,宗守胸中的戾氣,是積鬱已深。能忍到此刻,已經是極其不易。

而到了此時,也無需再忍。魔門道兵,此時幾乎喪盡。

除了有至境聖境的強者還可以牽制一二,魔門已全無與大乾對抗之力。那幾處靈府,靈山,聖地,就如代宰羔羊般,任人下刀。

只是如此一來,又要分兵。帶下百勝關,繼續窺視大商西南之地,從揚子江的上游,進據中原的可能,又小了幾分。

不過一來可能性本就極小,二來也知此時的宗守心意已決,再不可勸阻。於是也都沉默,不曾出言。只對宗守開出的賞格,有些異議。

「君上,我大乾的靈石不多,需要養軍。不如以開放武學靈法為主,君上條件也低了些。殺百位魔道弟子之人,可挑選第七等的武學靈法。而第八等,卻至少需千人以上,或者至少十位靈境魔修就可。第九等,則需十位仙境——」

「魔門功法特異,屍體中可檢測出來,所以不懼人弄虛作假!」

宗守挑眉,不置可否,卻已是默認之意。

此時天空域外,都陸續安定了下來。合道魔儒三教之力,布下的無上周天禁空絕域魔禁大陣,早已知機的撤走。

而那幾位至境的神念,也不再瀰漫虛空。

戰場上空雲層散開,一縷縷的陽光照下。那些世家的私有道兵,則已被宗原統領的血雲騎,徹底沖潰。到了此時,也已無抵抗之力,不得不降。

宗守目光冷冽,眺望虛空。那幾人雖是走了,可那幾道意念,依舊是牢牢的將他鎖定,縈繞不散。

一絲絲的惡意,沖凌而至。

宗守冷笑,並不戒懼。這幾位至境,若不親自出手,只是這區區神念,還無法將他壓垮!

宗守望天時,那下方戰場上的將士,卻在看著他。

隨著陰陽釘心針的陰力消散,那股白色氣柱,已然消失無蹤。嘯日也收起了麒麟之形,神態慵懶的,趴在了宗守的肩頭。

可此時在日輝照耀下,那白玉御輦周圍七彩靈輝縈繞,依然是顯得神聖無比。

「聖王!」

一人跪下,戰場上數十萬人,也紛紛隨之跪道。

「聖君萬歲!」

「我大乾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潮捲而來。那張懷一笑,通樣重禮拜下:「名不正則言不順。臣請陛下稱帝!」

第1074章 陽明論戰

乾天山城,所有茶館酒樓內,此時都差不多是賓客滿坐。

倒不是大商戰時,這些人還有心思飲宴喝酒,而是自發的匯聚在此。在這個消息集散靈通之地,等待著來自中央雲陸的傳聞與各種訊息。

自從一個月前開始,乾天山城,就已是人心惶惶。

儘管對宗守有足夠的信心,可大商那一千八百萬大軍,卻有著實實在在的壓迫力。

換在以前,普通人不知六大教派與諸宗存在。

可大乾如今,武館林立。國君行事怪誕,不但不禁宗門,反而鼓勵諸宗,在民間開設武館,招收弟子。

所以在大乾,即便普通平民,也能知六教聲威。

儒家自不必說,道家則執掌修界之牛耳,有三千道門。不論民間,雲界第一大教是當之無愧。

而魔道亦不遜色太多,同樣是有著無數的附庸宗派。

三教聯手,不能不使人心情沉重。每日無事,這乾天城內之民,就會聚在一起茶館酒樓,議論那東面諸事。

而其中的今雨樓,就是位於乾天城南的一處茶館,以雅致聞名,格調頗高。而在其對面,則是臨海書院,在乾天山開設的分院。

乾天城此時已是可與堪比皇京城的一座繁華大城,而大乾又在四處扶植武館書院,以揚教化,開啟民智。

這裡說是臨海書院的分院,然而書院的山長,卻早已有意,把書院遷址到此間。不過此時,卻是大門緊閉,已經關停。

雖是如此,可這今雨樓中,依然是儒人匯聚。除此之外,也有不少附近的富人商家。

反而比之平時,還要更熱鬧一些。

「已經一個月了,大商王師,居然還未突破閩河?」

「這個孔瑤,居然如此厲害!以三百萬人,敵六倍之軍,王師居然無隙可乘!」

「無非是借助閩河地利,還有那艦師而已,我看她也撐不了多久!」

「妖婦,背主叛臣!自甘下賤——」

大乾不以言罪人,言論無忌。故此只要不是刻意侮辱,就不會有罪。

不過方纔這名儒生說出此句,周圍之人只是面色微變,就又若無其事。

都是有恃無恐,大乾如今風雨飄搖,說不定明日醒來,就會垮塌。

此時有誰敢密告官府,又有誰來敢治他們的罪?

若是下獄,其實並非壞事,反而可在儒林中博取聲望,成為名士。

「叛臣談不上,然而也是為虎作倀,不知是非大義!」

「我聽說那宗守幾月前,曾征發南疆數十萬蠻民,建了一座酒池宮。仿上古桀紂時的酒池肉林,又收掠上萬美貌女子。前方將士苦戰,他卻夜夜笙歌,更白日宣淫。」

「果然是荒淫無道!出征之前,不也如此?幾乎沒理會過國政!」

「他倒是好艷福,卻不知能享受到幾時?」

「到底是蠻王!比不得中原聖軍,這所謂大乾,必亡無疑!」

酒樓中,卻也不全是與這些儒生一路之人,此時大多都是保持沉默,卻也有人是義憤填膺。

「胡言亂語!君上登基之後,掃蕩六合,從無敗績。國內政治清明,國富民強——」

「掃蕩六合,從無敗績?嘿,以前不敗,卻未必今後不敗,只因沒遇到對手而已。」

「政治清明麼?一地父母官,居然由無知草民選出,這些人又知道些什麼?豈不是誰有錢,誰許的好處多。誰就能當官?」

「這又怎樣?那些豪商大族要想任官,就需先給我等足夠好處——」

「無知!這等人為官,又豈會為萬民謀福祉?我儒家子弟,受聖人教化,人人以治平天下,復上古三皇為念。在那宗守眼裡,卻是該坑殺的無用之人!即便用,也只能為吏,不能成一方主官。即便僥倖成封疆之臣,還要受那參議殿監督,像什麼話?」

「那麼要科舉麼?也沒見大乾,好到哪去!」

「這可是傳承萬年之制!締造數代盛事,好處豈是你這蠻夷之民能知?」

「你等誹謗漫罵,待我大乾大勝而回,看君上他會如此處置你等!」

「哈哈,只怕他沒這機會了——」

「殺身成仁,捨身取義,吾何懼一死?」

卻也有人,聚在一旁小聲議論,並不參與爭執。各人面上,都待著愁意。

「大商重農,士農工商。若然勝了,卻不知我等這些人,該如何自處。會否被那些世家權臣盤剝?」

「如今的大乾,雖是政體荒唐了些。只真無需擔憂被那些權貴為難勒索。只需有足夠財力,我等甚至可左右國政。換成大商,卻就不一定了。」

「諸位還是不用僥倖了,我便是從中原遷移至此。如今的大商,門閥如虎,諸官如狼。我等這些人在他們眼中,就如代宰羔羊,任人魚肉。」

「可惜,君上不受捐贈,也不說加稅。若為此戰,我即便捐獻半數家產,也是情願!」

「沒這麼嚴重,即便敗了。還有十數萬里的雲海——」

此時在今雨樓內,只有一處仍是寂靜無聲。此處坐著的三人,都是在默然不語,靜靜的聽著。

其中兩位,面貌都是年近三旬。旁邊側坐的一人,則是十六七歲少年,舉止卻極其老成,神情肅穆。

「陽明兄,你覺如何?這商乾之戰,最後勝負誰屬。」

說這句話的,座南朝北,肌膚黝黑,卻面貌不凡。此時言中,帶著幾分請教之意。

「文蔚你這句話問我何用?」

那被以字相稱,被喚為陽明之人,此時搖頭失笑,不過神情隨即又認真了起來。

「大商如今的情形,文蔚你又不是不知?天下糧庫,其實是十室九空。一千八百萬大軍,聽起來是聲威雄壯。可大商歷年積蓄的糧草,卻最多只能供應剎那月所需。而再觀這大乾,我等見過有人心憂戰局,有人肆意漫罵,卻可曾有人擔憂過衣糧?」

那『文蔚』卻也是絕頂聰明之人,立時就已領會其意:「如此說來,陽明兄其實不看好大商?認為繼續拖下去,大商是必敗無疑?」

大乾子民,無衣食之患。說明這場大戰,還遠未超過大乾國立能支撐的極限。

而據他所知,如今中原境內。百姓流離,一些地方更是肌殍遍野。

非是因天災,而是因人禍。

「我觀孔瑤用兵,極有章法,不愧是蓋世名帥。別說一月,再給大商半年,也未必能突破閩河。」

那『陽明』手執著酒杯,若有所思道:「陛下戰前不知,此時也應該察覺困境,必定會謀求破局。再觀那位大乾國君,視乎也無意再拖下去。所以這一戰,還存著變數。料來勝負定在旬日之內。不過守仁,依然是看那位大乾國君。陛下他,只怕不是對手——」

那『文蔚』頓時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寒氣。知曉他眼前的這一位,不但是文才冠絕雲界。武道兵法,也同樣是世間頂尖,絕不遜色於世人所謂的天才。

尤其是兵法,同輩之人論兵,無人是他對手。每每有戰事時,此人論斷,絕無有不中之時。

雖自嘲是紙上談兵,可在『文蔚』的眼裡看來,他這位好友,絕非是那種只能誇誇其談之輩。

若能統百萬兵,征戰沙場,說不定也孔瑤一類的人物。

下馬可治政,上馬可領兵,乃是全才。

那一手弓術,更連聖境強者,在千里之內,亦可誅殺!

大商以六倍之軍臨敵,這位竟是料定了大商必敗。

這一戰,可是關係著雲界霸權爭奪,中原南疆,究竟誰屬。

若真如其所料,這個天下,怕是即將大變——

旁邊那少年,此刻卻略有些不服。

「老師!個那宗守,可是被朱子先聖定為儒敵之人!此人在國運之戰時,卻建造酒池肉林,料來不是什麼良君。我大商豈會輸給他?元辰皇帝,更乃是大商中興英主,又豈是他能夠比擬?」

那『陽明』嘿嘿笑了笑,也不去與他辨。只一記手刀,敲在了少年的頭上。

「眼見才能為實!東臨蠻荒之地,卻能有如此繁華,豈是虛至?那宗守為人如此,豈能聽他人之言輕信?」

少年『誒喲』一聲,敢怒不敢言。他這位老師,這個時候從來不與他講什麼道理,只以暴力說話。

此時只能羞惱道:「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誠服也!」

「是要以理服人麼?宗羲你這句,倒是背得挺熟的!」

陽明嘿嘿一笑,毫不客氣,就又是一記手刀敲在了少年的頭上。

「我這是教你,理不可強辯!即便要反駁你老師之言,也需拿出合理的論據!我儒家經綸,彼此矛盾衝突處頗多,就因無有邏輯。此不可不查!」

對面的『文蔚』頓時莞爾:「我倒是聽說,這十年以來。那位國君理政之時,實在少之又少。於是說是國君之勞,倒不如說是賢相之功!」

又笑道:「且那位大商國君,在南疆之地,大修宮室也是事實。」

「這正是我疑惑不解處!」

那『陽明』搖頭:「秦漢之後,都說要輕徭薄賦,國政無為才好。秦隋早亡,可為前車之鑒。然而觀這大乾國內,卻是處處大興土木。然而你觀這東臨之民,可有困苦不願之意?」

第1075章 露布飛捷

「秦漢之後,都說要輕徭薄賦,國政無為才好。秦隋早亡,可為前車之鑒。然而觀這大乾國內,卻是處處大興土木。然而你觀這東臨之民,可有困苦不願之意?」

說到此事,那『文蔚』也是頗是疑惑。

「說來也怪,這大乾國中,最近幾年四處都在大修道路,整修城池。不恤民力,以乾國為最。可百姓不以為苦,反以為樂。除了那些附庸藩城,所有直轄之地,都是繁華鼎盛。」

又沉吟著道:「我細細思之,應該是與大乾廢除徭役有關。所有工程,都是以重金招攬民夫丁壯。而大乾朝廷,那一眾高官,則生恐國庫中的錢用不出去。只是其中的經濟之道,我還沒有弄清楚。」

「那些商家有言,錢能生錢。」

那『陽明』頷首道:「其中細節,守仁也同樣沒弄清楚。只大約猜知,是與錢財靈石流通有關。所以,我才邀約聶兄,一起來這大乾。走一走,看一看。」

「可那宗守所行之道,分明與聖人教誨,背道而馳!」

那少年皺起了眉:「就比如廢除科舉,又有那參議殿,如此苛待士子,豈是明君所為?」

於是第三記手刀,又落在了少年的頭上。

「宗羲,聖人所言,未必就是對的。夫子有雲,三人行必有我師,就是聖人也有不知之事,犯錯之時。時移世易,古時的道理,未必就適合於今日。不能因不懂,因反感,就漫罵排斥。參議殿之設,以民選官,又何嘗不是厚待我等讀書人?我儒家這萬年時光,許多人追求三代之治,復上古周禮。其實也有許多人,知曉君權強盛之害,謀圖限制。不能『制於天下而無所制』。於是有是有了董聖天人感應之論。卻治標不能治本——」

「天下事當與天下共之,非人主所可得私也。是以天下為天下,不以一己為天下,雖萬世不易可也。」

「這位大乾國君既然已自限君權,將自己納入禮法之內。可謂完成我儒家,無數前賢之願。然而國君既已自限權柄,又有何法,來制群臣?」

寥寥幾句,使那『文蔚』陷入了深思。便連正手撫著頭,滿臉不服的少年,也是默默不語。

同一時間,在這今雨樓的二樓,卻是另一番光景。幾個文士打扮的中年,正是談笑風聲,喜氣盈然。

「如此說來,陛下已經是準備奇襲酒池宮?」

「正是!擒賊擒王,這次三教合力,將八十萬大軍,挪移數千里。又一起封鎖外域。那宗守連逃走也是不能。」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就不懼走露了消息?讓那昏君,生出了防範之心?」

「無妨,此是兩個時辰前。三教與王師已經動手之後,我等才得知。說不定此時,酒池宮那邊,已經分出了勝負。」

「呵,隕神原之名,還真貼切!」

「要恭喜於兄了,此番策動東臨雲陸所有書院關閉,又使東臨諸儒,紛紛從大乾朝內辭官。有如此功績,入朝可為大臣,在野也將名動一方。以於兄執掌臨海書院二十年的資歷,入白鹿洞書院,幾乎已是十拿九穩。」

「正是,白鹿洞書院的教習,哪一個不是當世名儒,哪一個不是名留青史?」

其中正上首一人,是紅光滿面,微微擺手道:「這還是未能確定之事,說這些又有何益?不過若真有那一日,於庭也必定不會忘了諸位。東臨被納入王土,必定要依賴本地士子。於庭必定會在諸賢面前,極力爭取!」

又笑著對角落處另一位中年道:「再說我於某的前程,又如何比得上王威兄台。被當朝大佬揚相看重,日後飛黃騰達,執掌一省之地,也不在話下。」

那王威自矜一笑,執杯不語,旁邊諸人,卻又是一番賀喜。言辭之間,也都帶著幾分感慨之意。

「可歎我等,終於有了出頭之地。在那昏君治下,真活的如狗一般。」

「虧得是朱子英明,將他定為儒敵,策動王師討伐。否則日後,還不知怎樣。」

「這昏君該死,大乾前朝君王城主,哪一個不對我等敬崇有家。今日敗亡,實是活該!」

正說著話,眾人都心中微動,齊齊看向了樓外。望見一道浩瀚金光,從遠處天邊,飛臨了過來。

正是來自西面,中央雲陸的方向,往乾天山城方向落下。

「這是,露布金符?」

在場諸儒,都是神情微楞,看著那金光閃耀的金色符菉。

露布金符,也是訊符中的一種。卻並不把內中的信息加密掩藏,任何望見的修士,都可以靈念探查。

古時的皇朝,每有大捷又或喜事,都會以此符,來告捷天下,使臣民得知。

「那位昏君,難道還想玩露布飛捷的把戲?」

帶著開玩笑的語氣,其中一人譏笑出聲。可旁邊諸人的神情,卻漸漸冷凝了下來。

幾道神念,都紛紛往高處探去,神念觸及這張露布金符。當靈念感應時,諸人的身軀,都是微微一震,面色慘白一片。

「國君親統王師,在隕神原力剋剋大商八十萬軍!斬殺敵征南大將軍斐印,俘獲四品以上高關二十有奇。降者二十餘萬,繳獲兵甲無算。惜大商皇帝,獨自遁走——這,開什麼玩笑?」

那於庭的身軀晃了晃,以手撫額,幾乎當場暈厥。

這麼可能會是這樣?不是說那酒池宮,雖有重兵,然而三教與王師,都有必勝把握麼?

哪怕那宗守僥倖逃走,也可獲得大量糧草,以支撐南疆戰局。

為何卻又敗了,全軍覆沒?

這麼說來,是那四十餘萬道兵,全都沒了?

不對!道門紫麟焰槍騎,魔門的天魔戰騎與元始魔靈騎,是何等強悍?

即便敗了,也大可逃遁。定然是那宗守假報捷績,以安定人心。

「這定然是那宗守假報捷績,安定東臨人心的手段!這昏君,死到臨頭,居然還敢玩這一手——」

於庭未曾出聲,那王威就已經咬牙切齒的,代他說出此言。

「大商八十萬精銳,四十萬道兵,可敵四百萬之敵,豈是他想吞就能吞得下來?」

「正是這一句!這捷報中所言之事,未免過於誇張!」

眾人對視了一眼,紛紛失笑搖頭。不過神情,已無之前的輕鬆。

而僅僅片刻,就聽樓外轟然聲響,歡呼之聲四起。

在場幾位,都頗有修為,雖遠隔著數十丈,仍能耳聞。

「我大乾勝了!真的勝了!盡殲大商精銳,只除了一萬魔騎逃走,八十萬大軍幾乎全殲。」

「君上他建酒池宮,非是為享樂,而是為誘敵。這次把大商道兵,幾乎一網打盡!」

「我就說君上,不可能真是糊塗到這樣的地步。」

「是真是假?我看那露布文書裡說的,實在真假難辨,有些玄乎。」

「是鎮國公內傳出的消息,聽說國公聽聞之後,立時大笑數聲。取了十缸美酒,遍邀親朋,準備喝個酩酊大醉!」

「昊國公府裡的消息,也是這般說的。我大乾大勝,已入中原之地!」

「今日之後,雲界內以我大乾為尊!」

「我這裡的消息,卻是得自那劍宗寒山門的武館。據說城中劍宗諸派的道場,都已貼出了告示,要大開山門,招納弟子呢!」

「那蒼生道書院,也準備擴收學生——」

一句句傳入諸人耳中,使這間雅室中的氣氛,也越來越是凝重。

若只那大乾一家宣揚。無非獨角戲而已。可再加上劍宗與蒼生道——

面面相覷,幾個儒生都只見對手,是面色青白一片,隱現驚懼之色,心中也是驚悸不已。

難道那捷報,是真的不成。

「不止如此!我聽說君上破敵時,有火麒麟隨身相伴,浩氣沖天,龍鳳交鳴。」

「麒麟伴身?龍鳳交鳴?似乎只傳聞中的上古三皇才有——」

「蒼生學院裡的先生,也有說過。說這是聖王氣象呢!君上他,才是真正的在世聖君!」

聽到此處,那於庭的面色才緩和了下來。搖了搖頭:「可笑!什麼麒麟,聖君?即便要造假,卻也不用如此誇張。」

卻見座內一人,此時正捏著一張不知何時飛來的紙鶴,面色忽青忽白,那唇角旁更溢出了血絲。

於庭的眉頭一挑,略略奇怪:「黎兄,為何如此?」

那黎姓世子,這才抬起頭,目如死灰的掃視了一眼在座諸人。

「是我那師尊傳來的信符。他有參與那座禁空絕域大陣,故此親眼目睹了那一戰。說是三教道兵,已然不存。大商之軍,全軍覆滅!君上他有麒麟伴架,身具聖王白氣,受天地庇佑。非但不是昏君,也不是什麼儒敵,而是在世聖王!朱子這次犯了大錯,是我儒門罪人——」

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室內的幾人,都幾乎石化。

「住口,你敢誹謗聖人——」

這句話,卡在了於庭的喉中,卻說不出口。

眼前此子之師,只是儒門一個小有名望的儒士。到底是什麼事,給了他這樣的勇氣,敢質疑中古聖人?

第1076章 天下騷動

在今雨樓下,此時已是寂靜如死,所有在座的儒生,都是臉呆愣蒼白的坐著。似乎已失去了反應能力,低喃自語。

那些個只是隨聲附和,並未口出惡言的士子,都是眼現僥倖之色。大乾國內,不以言罪人。他們說出的那些話,還不至於被定罪。

頂多被人知曉之後,再難以進入仕途而已。

開口漫罵的幾位,卻是心灰如死,所有的精氣神,都在這須臾時間裡,全數消失無蹤。

反而是那些商賈富人,都是神情振奮,欣悅無比。

「君上他,居然還真是勝了——」

「君上十五歲登極,這十載來陸續擴地數萬里。更在外域,打下大大的一片基業。雖厭治國,卻軍略無雙。如此開國雄主,又豈可能是大商那位只能守城的元辰皇帝可比?又怎會真是儒家之人口中的昏君?」

「哈哈!可笑那些儒生,還真以為君上造酒池宮是為享樂?君上他可不是什麼桀紂——」

「早就看不慣了,居然如此無禮!真恨不得君上將他們抓起來,千刀萬剮才好。」

言談全不顧忌此時這樓中,還有眾多儒士之座,譏諷有加。不過此時情形,卻已翻過來。換成了後者,是敢怒不敢言,一個個沮喪無比。

「嘖嘖,幸虧我把自家那孩兒拘在家裡不准出來。這小子受儒門之人蠱惑,居然也信了那朱子之言。那些個儒家書院,當真是禍人子弟——」

「而今我大乾勝了,卻不知能否進據中原之地?那江南之地無險可守,應該能佔下來吧?江南五洲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在南側的角落中,那『陽明』與『文蔚』三人,此時是愣愣的互相對視。

而那宗羲,同樣是神情恍惚,怔怔失神。

大商戰敗,對他而言簡直是難以想像之事。中原皇朝,國力之雄厚,超出乾國十倍。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敗了?

然而此時看那眾口一詞,看來是不會有假。

「八十萬精銳,都被全殲在酒池宮前,隕神原內麼?看來這天下,真是要亂了。」

『陽明』端酒自酌,一聲歎息。他料到殷御與三教,會謀圖打破對峙的僵局。

也猜到了大商可能會從那酒池宮著手,沒有選擇,只能進入乾國選定的戰場。卻惟獨沒能想到,大商會敗的如此之慘。

八十萬人,只相當於一千八百萬大軍的二十二分之一。

然而此時的大商,卻已是被宗守徹底打斷了脊樑!

閩河之北,雖仍有千萬大軍尚存,卻已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無力回天。

失去了這些精銳邊兵,大商的北方,必定更是吃緊。而那國內,則更將亂象頻生。

「亂的又豈止是這天下?」

那『文蔚』一聲苦笑,愁眉不止。天下固然大亂,可儒門中,也只恐是紛爭頻起。

儒門之內,本就有無數流派。以往理教一門稱雄,有朱子在壓制,儒門之內的旁支派系,都只能俯首低頭,不敢言聲。

然而此時這場大變之後,卻不知會有多少人會跳出來,質疑朱子先聖。

「陽明,依你看來,這大乾國君乃是在世聖君之事,有幾分可信?」

此事他最是在意,若宗守真是被天地認可的聖明之主,那麼此時儒家的處境,還將更惡劣無數。

那『宗羲』也支起了耳朵,同樣是在好奇此事。

「這個我也不知!」

陽明搖頭,畢竟未曾親眼目睹,不能知確實消息,又如何能斷定?不過——

「不過若大乾國君,真是聖君,有麒麟伴架。那麼道門那紫麟焰槍騎,定然是將全軍覆滅!」

「嗯?」

『文蔚』的目光閃動,已然是略明其意。

聖獸麒麟王者,正有克制儒門那些玄焰金麟獸之力。

紫麟焰槍騎固然是名震千古的頂尖道兵,可若遇真正的聖君,只怕是一點反抗之力也無。

三教之敗,看來就是因此之故。否則何以敗得如此之慘?

「多半是了!如此說來,這位乾國國君所行之政,才是真正的仁王之道麼?被天道人道認可——」

「怎麼可能,明明如此荒唐——」

宗羲失魂落魄,今日之事,對他心中理念的衝擊,簡直可稱是顛覆。

「是在世聖君呢!」

那陽明目光癡癡的,看著那窗外。「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我準備將家人,全數遷至東臨。以我觀來,大商一時半刻還不會崩潰,然而——」

這次那『文蔚』,倒沒怎麼驚異。

大乾大勝,此時已成雲界霸主,國勢強盛,民生安樂。而反之大商,此戰敗後,則是風雨飄搖。即便尚能維持,卻也撐不了太久。

其實早在聽聞大乾捷報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生出了此念,暫時遷居東臨,以避亂世。

「若有可能,最好是在大乾出仕。我等要觀這一國經濟之道,在外始終如霧裡看花,不能知究竟。只有出仕之後,掌一定之權,才能探究根本。」

那宗羲吃了一驚,口中急急道:「可那位大商國君,可是親口說過,要焚書坑儒,滅我儒家。」

『陽明』不答,只與那『文蔚』相視而笑。又豈能不知,那位大乾國君,不滿的只是此時的儒家教義與朱子而已。

相信此事儒門中,看出來的絕不止是他們二人。

那宗羲仍欲說話,那今雨樓外,卻又是一聲震天的歡呼聲傳來。

「君上大勝,有五大詔書傳告天下——」

「農人種地,居然不用交稅,反而會補貼錢財?這,這真是千古奇聞!」

「說來我大乾,農稅確是少之又少,反而是工商獵三稅,佔了九成。免去了也無妨!」

「為天下工農,設養老之金?使大乾之民,都能老有所養,不用愁萬年淒涼?陛下他,果然是聖君!」

「滅魔詔麼?這些魔道之人,確然是該死!若非是我修為不夠,只有二階,也恨不得親手去殺幾個魔道妖人!」

「廢三法司,改設法部,不再聽命內閣,只受參議殿監督。今日之後,王在法下?君王犯法,與庶民同罪?看不懂,真是奇怪。君上乃萬世難見的聖明之君,何需如此?」

「全數廢除肉刑麼?好!好!好!君上真仁德無雙!可我那侄兒,為何不能早遇如此聖君?只是拿了別人三貫錢財,就斬掉了三根手指。如今即便後悔,斷肢也不可復生——」

「禁天下田畝交易,官府收購,發給無地之民?有必要麼?現在種地,又不賺錢、我家的那些地,早就想賣出一些。卻不知官府會補貼多少?」

那『陽明』『文蔚』二人,眸中精芒微閃,一個閃身,就到了今雨樓外。

那貼出告示的所在,就距離不遠,二百丈外一堵青石牆上。

此時此地,已經擠滿了人,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

好在二人,都有浮空之能。靈目更能洞察千里,此時遠遠一望,就已經將那告示內容,全數納入目中。

那『文蔚』頓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此詔一出,天下民心,都將盡歸大乾!若能辦到,乾國國君就確然不愧是在世聖君!」

陽明則看著周圍:「官紳一體納糧,均田分地。此策可謂將天下權貴都得罪,奇怪的是觀此處情形,這些人居然並無反抗之意。」

這人群之中,不凡富人甚至官員,然而雖有部分是義憤填膺,有些不滿。可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神情淡漠,對此不以為意。

顯然宗守這張詔書,並未真正觸及到他們的痛處。

是因與重商之策有關?陽明若有所思。

當經商所得,遠遠超過於務農,甚至還可能虧本。對這些人而言,那些土地留在手中,就全無必要了。

其實無論東臨還是南風雲路,如今都是地廣人稀。

可以開發的土地,還有無數。那宗守此策,多半是為進入中央雲陸而準備。

先定國策,日後進入,固然會遭遇中原世家豪強的抵抗。

卻好過於日後,國策被這些豪族綁架。

所謀,深遠!

他對這位大乾國君,越來越是好奇了。可惜自己聲名不顯,無緣一見——

搖了搖頭,陽明看向了最後一條詔文。耳旁就聽得一聲放肆的大笑。

「王在法下麼?當初荀子所願,韓子畢生所求,卻被一位蒼生道弟子親手實現。不知這二位若得知,會作何感想?主張世人平等的羲子後輩,卻是在世聖君,這蒼天,莫非真已開眼了?」

那笑聲震盪數里,引得此地眾人,都紛紛注目望去。

就連陽明與文蔚,也同樣是好奇,轉過頭。

只見一個同樣文士打扮,卻不修邊幅的中年世子,正往遠處行去。

「招天下學者,評論儒門諸子。論儒家之功,評儒家之過!審儒家之學!好狠毒,不過我喜歡!真不愧是聖明英主,強過那秦始帝實在太多!」

陽明默然,宗守這一詔書,確實是狠辣。是欲把儒門剖開來,任由大家看。

文蔚皺眉,就意欲上前。卻被陽明伸手阻住。

「此人似是法家傳承,韓子一脈!」

第1077章 天下騷動2

「南疆之戰,那個人終究還是勝了!」

凌雲宮外,楚狂人負手立於雲端之上,眼中神采黯淡的,望著那空中星辰。

那決定乾國存亡,六教興衰的一戰,諸宗諸派自然都是關注有加。

紛遣強者,監控南疆戰局。故此早在道門六萬紫麟焰槍騎,全軍覆滅之時,凌雲宗就已得到了消息。

「居然是麒麟伴架,聖君在世——」

嚴飛白的眼裡的驚意,依然未退。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面上全是僥倖之色。

宗守被朱子指為儒敵,又與道門血海深仇,天下人都可群起攻之。

而幾年之前,凌雲宗有近半弟子,死在血雲騎鐵蹄之下。此仇此恨,也是無法忘懷。

那時幾乎所有的門中長老,都以為看到了機會。准本策動全宗上下,要反攻東臨。

卻被代掌宗門的祖人狂一力壓制,認為此時凌雲宗受損過重。最需要的是休養生息,培養後輩弟子,而不是急於復仇,參與那天下紛爭。

於是群情洶湧,數千弟子聚於宮前,聲討掌教過失。將祖人狂,視為凌雲宗罪人。

然而此時,宮前匯聚的弟子,早已零星四散。

事實證明,祖人狂遠離是非的決斷,才是對的。其一力堅持,可謂是救了全宗上下。

真不敢想像,若是貿然參與進去,事後凌雲宗被大乾鐵騎圍攻的情形。

「師叔何故心憂?這一次,我凌雲宗能脫身室外,全因師叔的決斷。那諸位長老,雖是口裡不說,心中卻是感激,下面的弟子,也是慶幸有加的。」

祖人狂回過神,而後將手中一張符詔,遞給了嚴飛白。

「是問虛祖師符詔,讓我正式執掌全宗上下。」

嚴飛白微一挑眉,這可是喜事。他這祖師叔,以前行事張狂,可自從但任代掌教之後,就越來越是沉穩。待下公正,處置宗門事務,也頗有法度。

許多人都認為,祖人狂比那外歉內傲,為凌雲宗惹來大災的龍若,實在強的太多。

祖人狂隨即卻又語音悠悠道:「除此之外,祖師讓我親赴東臨,表示效忠之意。最後是能在大乾,開設道院,參與外域征伐。說君上乃當世聖者,萬載之內唯一,我凌雲宗不可與之為敵。」

嚴飛白愣住,問虛祖師之意,這是準備徹底放棄與宗守間的仇恨?

也就是說那數千弟子,都是白白沒了性命。

又心中明悟,祖人狂雖是阻止了宗派,滑入深淵,卻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的。

他心中卻不覺什麼,此時的凌雲宗,早已無尋大乾復仇的資格。

若不參與進那位大乾聖君的大業中,宗派只會更加的衰弱。遲早連凌雲宮,也無法保全。

「祖師英明!」

嚴飛白的意念,掃過那符詔。「只是兩位道祖那邊?」

這次道祖號召附庸諸宗提供道兵,凌雲宗卻未參與。

事後再倒向乾天山,無疑於自絕於道門之外。

「清玄與太黃道祖?自然是會告知道靈穹境的。」

祖人狂冷笑,毫不以為意:「料來那邊也不會阻止。否則江南五洲之地,我道家那二百七十四處宗派,又該如何自處?」

嚴飛白恍然,隨即沉默了下來。大乾如今,雄霸天下。失去道兵庇佑的三千道門,如今可都在宗守的屠刀之下,顫顫發抖!

尤其是在大乾境內,更需仰那位聖君鼻息。

即便以兩位道祖之能,也不能強令門下,放棄基業,與大乾為敵。

這天下局勢,已然是劇變,不能不使人心情沉重。

以那一位席捲東南之勢,日後一統雲界,也不是不可。

另一側的歌含韻,卻心情陡然一鬆。有問虛符詔,意味著凌雲宗與宗守的仇怨,將徹底化解。

自己再不用,擔心與那個人為敵。雖說自己此事,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此時想想,我當初若是能駁斥師兄,勸上幾句。讓宗門把他收下,那該多好。現如今,只怕已——」

祖人狂神情悵惘的說著,隨即就自嘲一笑,已然是過去的事情,說這些又有何用?那時自己位卑言輕,即便說了,只怕也不會被重視。

陡惹愁情而已!

同一時間,在三千二百里外。一個年輕道人,也同樣是眉頭緊蹙。

身後則是十二口一摸一樣的劍器,環繞身周。

「聖王,他居然是聖王!」

聖王,聖賢之君!需治政為人,都無瑕疵,合天地正道!

「換而言之,我那些師兄弟,師叔伯,都是白死了麼?被這天地,認為可殺?」

年輕道人是淒厲大笑,眼中滿佈著瘋狂戾意。

「即便你真是在世聖君,我宮源也是要斬了再說!」

一劍刺下,將身下這處懸浮於空的浮島,頓時無數的裂痕,崩散了開來。

而那年輕道人,則是大袖一拂,將內中一塊石碑捲起,踏入了虛空中。

而道人面上,則是滿步著決然之色。最多三年,他就定可與那宗守,正面一戰!

……

晚間的皇京城內,氣氛壓抑低沉到了極致。整個城池內,都充滿著垂暮氣息。

原本繁華似錦的青樓酒館,此時都是門口羅雀。

那街道上,也無什麼行人。

各個世家貴爵的府邸門前,雖還掛帳著數十上百琉璃死氣風燈,卻顯得異常冷淒。

倒是此時那些各家各族的書房之內,卻是氣氛熱烈。

或三五好友,或幾個親朋聚在一處,議論天下大勢。

論到消息靈通,這些皇京城裡的世家於巨宦,絕不在那些宗派之下。

而此時整個京城,都是在為那隕神原的結果,陷入了狂亂狀態,都在戰慄畏懼。頭一次,開始真正戒懼起了那個東面大國,那位被他們視為暴君的人。

「這天下完了!徹底完了!隕神原戰敗,一千八百萬大軍,都將覆滅在即。這大商國運,已是窮途末路!」

「那個宗守,怎麼可能是在世聖君?不是說麒麟是食善氣而生麼?」

「可笑!可笑!可笑那朱子,居然將他們儒門夢想萬年的聖君,定為儒敵!復上古三皇盛世——莫非是那上蒼,已認為如今的大乾,已可與雲荒上古時代的盛世媲美?」

「大乾精銳盡喪,大乾會不會追擊,掃蕩中原?」

「這誠是我儒門大劫!到底是我儒門的教義錯了?還是這天道錯了?」

「可惡!有我理教,才有這七千年來,數代盛世?歷代君王,無不欣讚我儒門治世之能——」

「早知如此,就不該參與的!被那朱子先聖害慘了!」

「那酒池宮是個陷阱麼?也是!這樣的開國雄主,怎會做出那等蠢事?」

許多書院的庭園之內,都是火焰熊熊。燃燒的不是木材之類,而多是這一月中,批駁辱罵大乾國君的文章書冊。

自朱子詔告天下,定宗守為儒敵。整個天下,無數儒生都在寫文漫罵,互相傳閱。若有出色之文,必定是爭相競睹。

甚至有將一些精彩文章,編訂成冊,拿來販賣的,一時大有洛陽紙貴之勢。把那位昏君宗守的名聲,是踩了又踩。無數的惡名,不論真假,都加於宗守的頭頂山。

可到了此時,卻是人人自危。對這些書冊,避之唯恐不及。

若那宗守,真有一日君臨天下,那麼收集的這些文章文冊,就是罪證。

再說無論諸人如何污蔑,只要有那聖君氣象,這些言語都是無用。天下百姓,自然可分辨。

反而陡惹人笑,坐實了儒家弟子,最擅造謠生非的惡名。

此時各處世家,卻又是另一番情景,所憂之事,也截然不同。

「可恨!那昏君無能,盡喪大軍。我家辛苦經營,二萬道兵無一人倖存!」

「當初就不該參與,什麼朱子先聖,害人不淺——」

「天下已亂,這皇京城內看來是已不能久留。封地之內,怕是要整軍備戰——」

「石越,石家開始崛起了麼?」

「是不是該與乾國聯絡一二?我家力弱,不能爭天下,只能選強者歸附。那宗守在世聖君,正是可效力的英主!」

「所謂神皇,還不知在何處?」

刑部天牢,此時的金不悔,卻正慵懶的張開了眼睛。

「如此說來,是大商慘敗?我金不悔,也不用挖了這雙眼睛了?」

一邊說著,他眼含著戲謔的看著眼前。

今日在城門處遭遇的那些個官員,幾乎全都在列。

此時神情,都是誠惶誠恐。尤其是出言譏諷過的幾位是尷尬無比。

甚至其中,也包括了之前那位陽家子弟。

「放心,一時半刻。大乾還攻不到皇京城來!」

那陽姓青年苦笑,這個他自然知曉,可問題是,陽家的封地,根基所在,大多都在江南。

而那五洲之地,都已注定了要落在大乾之手。

若然那位國君,知曉自己的結義兄弟,曾遭遇如此際遇,被自己羞辱。刻意報復,那麼他在家族內,又該如何自處?

也不止是他,此時這裡幾個官員,也多是家業位於江南。

金不悔依然在冷笑,可心內卻已是黯淡異常,胸中在發冷。

他那結義兄弟,到底還是勝了。而這大商,卻敗的如此之慘!敗的幾無翻身之機。

第1078章 驚聞秦墓

用了足足半刻時間,金不悔才將眼前那一眾人等全數打發走。

待得這牢室之內再次恢復寂靜之時,才悠悠一聲歎息。

此時也他不知,自己的心情是怎樣。

哀大商之衰?心中得意,嘲那位元辰皇帝,不聽自己逆耳忠言?

又恨方纔那些人,身為大商臣子,國還尚存,卻都已心生異心。否則何至於會畏懼自己,連夜趕來致歉?

「那陽家說要救你出京城,怎不答應下來?」

一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了金不悔的身側,正是蘇辰。

「陽家雖是五大門閥之末,然而也是強者如雲。若要救你離開,幾乎十拿九穩。」

「無非是想把我金不悔弄到南面去,可在我那兄弟面前賣乖討好而已。豈能讓他們如願?這也非是朋友之道——」

金不悔冷哼了哼,神情蕭索,又帶著幾分認真道:「實話告訴我,如今的大商到底怎樣?這皇京城內,又是什麼情形?」

「還能怎樣?所有世家大族,都已遣子弟門人返回封地,京城裡最多只留下三五人而已。儒門各大書院,則是吵成了一團。各處地方之官,雖還未到私通大乾的程度,被陛下他五大詔書驚退。不過若大商繼續衰敗,卻也是遲早而已。」

那蘇辰滿含譏嘲的笑:「不過據說石越出手,石家早有佈局,堵截百勝關。這大商一時半刻,大約還不會倒下。」

「五大詔書?」

金不悔旋即就又一搖頭,無論宗守那五大詔書中是什麼內容。這一切,都已與他無關。

只一陣感慨,神情痛心疾首。

「早知大商會敗的如此之慘,當初就該隨你離開才是。到現在,是想走也走不了啦——」

蘇辰沉默,抬目看向遠處。神念感應中,此時赫然十數位神境強者,將此處牢牢緊鎖。

他雖不懼,可眼裡也透著幾分無奈。

大商雖已現崩塌之勢,可到底還有著不小的底蘊在——

有這些人在,他想救人出去,是斷無可能。

金不悔對自家性命,倒是看的開。

「如今悔也無用,看你言談,如今劍宗,怕是已確定,要與大乾共進退了?」

「陛下乃聖明之主!如今雄霸雲界,我劍宗自當附其驥尾,傾力襄助大乾霸業!即便你師門浩玄宗,又何嘗不心動?」

蘇辰劍眉斜挑,透著冷冽決然之意:「即便非是預言中的那位神皇,以陛下的為人行事,我劍宗也可放心。」

「陛下?他已準備稱帝了?」

金不悔再次愣住,隨即就又自嘲:「以他的功業,大乾如今的國勢,其實早就可稱皇。也罷,就拜託蘇兄轉告我那義帝。說我金不悔,即便是死,也不會讓他為難。還有,小心儒門,小心朱子——」

蘇辰心中一悸,下意識的就把前一句忽略,繼續言語譏嘲:「儒家?朱子?儒家筆定春秋,可以君上的聖王氣象,大乾鼎盛治勢。卻不是他們想否定,就能否定得了的。我倒要看,這天下億萬儒生,究竟會如何自處?會否還會繼續聽從那位朱子先聖?」

……

深夜的酒池宮,再次恢復了寂靜。所有戰事了結,是在午時之前。

草草收尾,孔瑤就馬不停蹄的,帶著泰半的精銳戰卒還有泰半道兵,趕赴閩河。

閩河之北,還有大商一千餘萬大軍。而大乾若要攻略南方五洲,就絕不能容這些中原的邊軍精銳,逃回到橫連山脈之北。

所謂兵貴神速,故此是片刻都耽擱不得。

倒是宗守,又暫時悠閒了下來。他需要的十萬鐵騎,需要在盡殲那北面尚存的一千六百萬商軍之後,才能調集,並不急於一時。

此刻卻正在主殿中,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一個玉簡。

這是那重玄的遺物之一,身為大商國師,自然身家極豐,遠非是與其同階的修者可以比擬。

然而可惜的是此人,這一次卻沒帶多少身外之物。

而此人不多的遺物中,也只唯獨這面玉簡,引起了宗守的好奇。

玉簡裡面記錄的,是一張立體的地圖。之所以使他注意到,是因這圖內所載,與他曾經『探訪』過的秦皇副墓,相差彷彿。

不過面積應該大了不少,是十倍之差。除了內中的『主墓室』,是天圓地方,也彷彿是一個完整世界外。在外圍處,還有無數的甬道迷宮。可謂是陣法密佈,機關如林。

即便手中這個玉簡,也不能盡道其詳。許多地方,都是含糊不清。

「秦皇主墓?」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而後就看向眼前,一個面白無鬚的秀氣男子。

這是大商元辰皇帝最愛寵的一位宦官,內侍少監高若。

殷御獨身一人,被石越救走。那些伴架之臣,卻都無此好運,被全數俘獲。

而這高若,正是其中之一。

「那位重玄國師,可是知曉那秦皇墓的方位?」

那高若卻面上青白,死咬著唇,一言不發。眼神冷酷決然的,往上方看開,毫無畏意。

「你倒是忠心!」

宗守也不意外,那殷御既然被稱讚為大乾的中興之主,自然有著足夠的御下之能。不能得親信之臣死力效忠,當年也不可能力挽狂瀾。

估計對此人,即便是再怎麼嚴刑拷打,也問不出什麼。

除非是直接搜魂,才可能尋到那部分關於秦皇墓的記憶。

不過,他問那一句,其實也沒準備從這高若口裡,得知什麼。

只需知曉,那位元辰皇帝與重玄,確實是在謀劃什麼就可。

拿著手中的玉簡,宗守思忖了片刻,隨即就見一旁的張懷,似乎也有些走神,便心中微動。

「張卿,孤知你是昔年秦末漢初,張良的後人。不知對這秦皇墓,可知道些什麼?」

張懷聞言神色一正,旋即就無奈的笑了起來。方纔他想的事情,可與那秦皇墓沒什麼關聯,而是如何勸宗守,改稱帝號。

午前數十萬將士山呼萬歲之事勸諫,卻被宗守推拒,最後沒能成功,讓他很是懊惱。

不過這秦皇墓,他道還真是知道一些。問題是國君,又是怎麼知曉,他是張良之後?

「秦皇一向自稱是雲界宇內第一帝君。凡俗墓穴,怎可能合他之意?世人都不知其主墓何在,不過張懷一位祖先,卻在多方探訪之後。斷言秦皇正墓,當是在東崑崙山。」

「東崑崙?」

宗守眉頭略挑,忖道還真有幾分可能。

西崑崙山是雲荒時代之前的第一巨山。只是雲荒末期,被強人一掌打折。後世中央雲陸,屢經重創,地勢變遷。如今也不知在何處。

以那秦皇的傲氣,也的確只有著傳說中,勢雄無二之地,才能葬他龍軀。

「這麼說來,那秦皇墓此時很可能在雲陸之下,暗淵之內?」

當年雲陸分裂,很多陸地,都已沉下雲海。

以宗守這些年觀睹的各種典籍來看,東崑崙所在的地域,很可能已經沉了下去。

這就有些難辦了,即便知道是東崑崙,也難知曉具體方位。

有不禁暗暗咒罵,上古時那些強者。真是不當人子,好好的一片雲陸,就這麼支離破碎。

不過雲陸崩潰,是從萬載之前開始,到八千年前,一場天地劇變後結束。似乎與羲子隕落之戰,頗有些關聯。

「此時具體在何處,張懷也是不知。不過應該無妨,有人曾對我言,秦皇墓出世,當是在十二年後。」

說到此處時,張懷又心中微動,目中透出凝重之色。

「我聽說重玄,雖是出身道門。然而卻也曾得到上古煉氣士的部分傳承。而昔年秦皇墓內的一應靈陣機關,都是由煉氣士與墨家器師聯手完成。此人能否提前入秦皇墓,實在難說——」

若真是如此,那就有些棘手了。

當年大秦收集天下神鐵,鑄造出十二鎮國銅人。

其中每一具,都有著可抗衡聖境巔峰之力。

傳聞其身軀之堅,便連至境也難擊碎。

十二銅人聯手結陣,更可抗衡至境修者。

故此那始秦皇帝,身為人家皇者,卻能壓制三教。

這等至寶,若是落入大商之手,必定可使大商重振國勢。

無論重玄的那快玉簡,到底是真是假,大乾都冒不起這個險。

毫不猶豫,張懷就是一張靈符打出。符紙無火自燃,而張懷的臉色,也越來越是難看。

不等宗守詢問,張懷就已開口:「那位大商國師,多半還未死。煉氣士的手段,當真了得!」

宗守也是一驚,那重玄被天道之力反噬,又被麒麟拍碎了身軀,居然還未死麼?

莫非也是身外化身麼?看起來又不像?

不過這件事,倒無需疑惑,直接問高若就可。

「此事與你那陛下或有些關聯,不過只需孤稍稍一查,就可知詳細。你若還有一絲保住性命之念,就不該隱瞞!」

那高若微微遲疑了一陣,見宗守欲作勢抓來,明顯是欲搜魂,就只好急急開口道:「是否還在,我也不知。不過聽說國師修有一門八九煉神分魂法,可以分裂神魂,化身數十。」

第1079章 上古練氣

「是否還在,我也不知。不過聽說國師修有一門八九煉神分魂法,可以分裂神魂,化身數十。」

「八九煉神分魂法?」

宗守感覺有些熟悉,搜尋記憶。不出片刻,便略有所得。

蒼生道的藏書中,有這門術法的記載。極其邪異,可以把神魂分割成數份,乃至數十份。

每一份都是獨立的個體,有獨立的性格,彼此之間卻又有著聯繫。

此時的那位『重玄』,某種程度上,已不是重玄。然而卻能繼承後者的記憶。

而這門邪法,正是練氣士的傳承之一,比之魔門還要詭異的大法。

甚至不乏有分裂神魂之後,自相殘殺的例子。

而傳說這法門到極致時,可分裂七十二個分魂。

當然大量分裂元魂的結果,是徹底失去進階聖境與至境的可能。

故此即便是那些練氣士,也甚少有人修行。即便修煉了,也最多分裂一兩個元魂出來。

如此說來,這重玄還真可能活著。只是不知這分魂,會否受到天道反噬的影響?

「如此說來,這位大商國師,不但是得了練氣士的傳承。而且多半是得了某一位上古強人的道統——」

張懷的眉頭更是緊皺:「原本以為,此人只是一位普通的術數大師。此時看來卻不簡單。此人襄助大商,估計所謀非小。」

上古練氣士,認為萬物都有『氣』,都可利用。浩然之氣,王道之氣,神道之氣,殺戮之氣,生氣,死氣。都可以利用,也都可以用來修行。所以練氣士的壽命,較普通修士,也多上不少。不過卻正邪不一,有四處殺戮的瘋子,也有正人君子。

所以練氣士只是個統稱,並沒有形成教派。

「說到練氣士,就不得不提一個人物。當年秦皇為尋長生,遣徐福領三千童子前往外域,尋蓬萊世界,求長生之藥。」

張懷說到此處時,若有所思:「始秦覆滅前,練氣士瀕臨滅絕,所有聖階之上的大修士,都全數身亡。卻獨有此人,遠離雲界,得以倖存。這一位,當年可是能穩壓龍影聖尊半籌的人物。若是至今不死,此時可能也已是至境聖尊。」

徐福?

宗守知曉此人,當年秦皇四處求長生之法,拘拿修士,索取丹藥功法。

道家與蒼生道弟子,都有宗派,不懼秦皇。那些散修就遭了殃。

而練氣士多是獨居,無法抗拒始秦大軍,無數強者,以及那十二銅人。

知機一點的,都紛紛逃離雲界,不敢回歸。

卻也有不少,被始秦擒拿。練氣士中,幾個修行有成的核心人物,都未能倖免。

而始秦覆滅後,雲界靈潮闇弱。諸教對資源的爭奪,越來越是劇烈。散修生存,也愈發的艱難,導致練氣士徹底滅絕。

而當時練氣士中的幾位聖境巔峰,獨有這徐福,翻出了上古傳說。說外域有一處蓬萊世界,內有不死神藥,雖不能長生,卻可延壽萬載。

古時人族第二位至境聖尊赤松子,就是因此藥成道。

秦皇信以為真,而赤松子之事,史記中也確有所載。就如其所言,遣了三千童子尾隨,又派了麾下數位聖階強者跟隨監視。

然而徐福這一走,就再沒有回來過,連同那些童子與聖階修士,都徹底不見了蹤影。

據說此人多才多藝,修行天資也是絕佳,在龍影之前,就已成名。

一心向道,是更勝過琨銘魏旭一籌的人物。若然不死,只怕還真是至境了。

這是雲界中,第十二位至境麼?

此域之內,有名有性,被人熟知的至境聖尊,大約是五十餘位。然而隱世埋名,不被人知的,卻也有不少。

還有張懷眼中所指,是說這重玄,很可能是得了這徐福的傳承?

「練氣士雖從雲界消失,卻並未滅絕。君上日後,還是需小心一二。不過我大乾對諸教包容並蓄,不似儒家道門那般排外,拉攏的可能,倒是比對手多些——」

張懷笑了笑,似乎已不再無此憂愁。

「再有那秦皇墓,張懷出身,其實是鬼谷縱橫術一脈。對這座始皇之墓,其實並不瞭然。甚至那十二鎮國銅人,是否在始皇墓中,也不能確定。陛下要知曉詳細,唯一的辦法,就是尋到一兩位墨家與練氣士的道統傳人。」

宗守眼眸中,精芒微閃。練氣士他沒接觸過,也只孔睿,借大乾國運修行,與練氣士沾了點邊。

不過說到墨家傳承,他國內還真有一位。

此時這位,多半還在那天方世界,為他煉製第二元神所需的劍坯,還有那葉軒的劍器。

此時也不知完成了沒有?他對那一縷『先天紫宸玄金氣』,可是期待備至。

此人多半是如今墨家中的核心弟子,也不知對始皇墓知曉多少?

毫不遲疑,宗守就取出一張紫金信符,靈念引動。那張信符,就化鶴飛去,遁入到虛空之外。

鎮國銅人與秦皇墓之事,太過重大。一個不慎,就可能使眼前辛苦搏來的局面,付諸流水。

故此宗守是寧願推遲,前往陸家聖庭的時間,也要把此事處理妥當。

不過那天方世界,距離頗遠。待這張符抵擋之時,差不多已是十日之後了。一來一回,則需二十日。

這段時間,正可用來剪除魔門!

……

蘇北總督府,位於府中第三進的正廳之內。

此時的元辰皇帝殷御,正氣色無比衰敗的,坐在了廳中主位之上。

眼眸中是死灰一片,黯淡無比。

他自十六歲登極,一生中剪除權臣,抵禦外侮,壓制世家。也不是沒有遭遇過挫折,卻總能保持著旺盛鬥志,從不曾被人真正擊倒過。哪怕輸得再慘,也能隨後奮起。

然而這一次,隕神原之敗,卻是將他所有的自信意志,都徹底的擊垮!

八十萬精銳,全軍覆滅在了南疆!剩下的千萬大軍,也基本是任人宰割。

他身為大商的帝君,比別人更清楚,此時大商的根基,已經搖搖欲墜,劇烈崩潰不遠。

「聖君,那個豎子,怎麼可能會是在世聖主?」

口中呢喃念著,殷御有些歇斯底里。哪怕是那八十萬精兵覆滅,也及不上那時,望見宗守身側麒麟伴架,王氣沖頂,龍鳳交鳴時的異景,給他的打擊。

而胸有也湧起無盡的後悔之意,正在啃噬著心臟。

或者當初,就不該孤注一擲,把所有的軍力,都投入南疆。

更不該那般自信,選擇那隕神原決戰。

下意識的,又想起石越與金不悔,那兩封奏折。

所有一切,還真被這二人說中了。

「陛下!」

殷御從自怨自艾中驚醒,抬起頭時,只見一個身軀雄闊,神態威嚴自信的少年,正邁步行入到這間空曠廳內。

左右兩側,都只有寥寥幾位總督府的侍女而已。

殷御也下意識的,就想起了重玄,還有那不得不拋下的群臣。

心中傷感更盛,難道說大商,真是國運已盡?

「陛下,大約兩個時辰之前。孔瑤已突破閩水。由宗原二十萬鐵騎,直插橫連山脈。此時鎮東將軍部,定東將軍部,以及那完顏雄勝麾下諸軍,都已經棄械降敵。」

殷御目光呆滯,差點沒反應過來。片刻之後,才瞳孔一縮,才意識到這已是將近三百萬人投降。

大商之制,封號將軍僅在大將軍之下,位居二品,與總督並列,可統百萬大軍。

兩個封號將軍降敵,那就二百萬大軍,已放棄了抵抗,成為乾軍俘虜。

完顏雄勝則是他最信重的大將之一,出身藩部。此時雖只任總兵之職,卻他被委以重任。

麾下七十萬兵馬,看守橫連山脈,守護商軍退路。

也不知那孔瑤使了什麼手段,此人居然也是降了,而且是如此乾脆,甚至都未曾戰上一場。

胸中怒焰升騰,氣血翻滾,殷御只覺口中一甜。帶著血腥味道的液體,衝出了咽喉。卻強行嚥了回去。

別人也還罷了,這完顏雄勝一降。南疆諸軍從橫連山脈退回國內的可能,已是小之又小,幾無可能。

糧道已經被徹底斷絕,只能依靠道家儒門的空間器物。

只是此時道儒魔三教,自顧尚且不暇,焦頭爛額。

而往南疆運糧,更要冒著被大乾強者獵殺的風險。

更重要的是,此時大商境內國庫,還能有多少糧食?

以前有他壓制,那些人還不敢放肆。可如今大商,已現衰敗之兆,他的皇命還能起到多少作用?

這江南之地,果真是保不住了麼?

「傳詔江南水師總督,即日起封鎖江南各處江河水系!江南諸州,盡量將庫府之財北運。糧草不能運則燒——」

思索了片刻,殷御又遲疑著道:「再傳詔遼王,令其既然進京,冊為太子。」

石越聽著,眼神微微一亮。果然是一位雄主,即便是在意氣消沉之時,這一應的佈置方略,也都切合要害。

此時大商,已承受不起內鬥。在此人心惶惶之時,早定國本的確是上策。

「還有百勝關——」

殷御的目光陰冷,若這個南方要隘無法守住,那麼大商就真是亡了。

第1080章 再見重玄

「那百勝關,就全賴你們父子了。勿負朕所望。如今中原安危,如今全系此關存亡——」

石越聞言頓時濃眉一挑,看了那元辰皇帝一眼,見其面上並無異色,才俯首道:「自然!父帥他常年在軍中,是知兵之人。大乾兵少,而我朝如今在勝關又已聚兵百萬,扼守住百勝關要衝,絕非難事。倒是父帥他假傳詔書,強召諸洲軍馬之事,干犯國法。事後我父,自會向陛下請罪。」

元辰皇帝靜靜的聽,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這少年。

說來此子,也是同宗守一般,天資武略都冠絕當代的人物。

不但武道不遜色宗守,在外域中的成就,也差相彷彿。

這一次,更是親手將他殷御,從宗守的手裡救了下來。只是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卻是不知。

是真的忠心耿耿?還是不願大商覆亡,中原就此落入大乾之手?又或是欲挾天資以令諸侯?

都是未知——

還有那石千里,一紙矯詔,將江南地方的軍力,幾乎抽調一空。

好大的膽子!換在往日,他會直接砍了石千里的頭。更會借此發作,將石家的封地,全數沒收,盡斬全族。

然而此時,卻不但不能治罪,反而要撫慰有加。

正因石千里,及時堵住了百勝關,才給大商留了幾分生機,幾分希望。

更何況,石越還救了他性命——

不過,那位往日裡循規滔距,不敢有半分出格的石家家主,卻敢如此行事。

恐怕也是料定了此時的大商,已無法將他懲戒,只能倚重。

此人此族,都是其心可誅!

「何罪之有?這次多賴你父,大商基業才能保全。你父那張詔書,在內監禮部都有存檔,可非是什麼矯詔——」

殷御揮了揮手,似乎渾不在意。

「你父如今,身負東南安危。總虛得名正言順才好,代我傳詔。石千里公忠體國,長於兵事,堪當大任。可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贛南、贛西等七洲諸軍事!駐地百勝關,使持節,開府儀同三司!至於石卿你,就陪在朕身邊,如今朕這裡實在缺人。回京路上,也需有人伴架護衛——」

石越再次一驚,詫異不已。使持節,是可以無需皇帝同意,就能斬三品以下官員。

而開府儀同三司,則是可自開幕府,任命官僚。

二者結合,就等同是一個小朝廷一般,故此絕不輕授於外臣。

從未想過,殷御會如此大氣。將七洲軍權,盡數托付。

一旦決意籠絡,就絕不小家子氣,毫不猶豫就委以重權,不愧為雄主。

卻也略略能感覺到,這位元辰皇帝語中,那絲極難察覺的猜忌之意。

最後一句,更是帶著明顯的試探。

不過這也是無奈,自己是只能以此法,說動父親冒險。也只有此策,才能保全大商。

那時也已無暇顧忌,這位元辰皇帝,到底會是何觀感。

他心中坦蕩,自己身為大商之臣,盡力便是。即便被皇帝心疑猜忌,只需自己問心無愧就可。

卻也非是不知變通,不計生死的死忠。真要到那種不得已地步,那麼舉旗反叛,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難事。

「多謝陛下隆恩!有石越在,斷然不會有宵小驚擾陛下。不過還請陛下,催促禁軍與內廷侍衛盡快趕來。只石越一人,難免會有所疏漏。」

一禮之後,石越起身。卻見殷御此時,彷彿是年老了十歲。面上多了無數周皺紋,暮氣深沉,疲憊無比。

石越皺眉,欲言又止。想過說時損傷慘重的,不止是大商。各個世家藩鎮的折損,同樣不在大商之下。

此刻這些人,多半也是不希望大商在此時生亂。

看似風雨飄搖,可若是一切處置得當,反是大商上下難得的,能夠合力同心之時。

不過這些話由他來說,卻是有些逾越了。

正暗自猶豫,卻見那殷御揮一揮手,一副意興蕭索,筋疲力盡的神色。

石越也知此時殷御的狀況,的確不佳,只能退出這正廳。

其實他自己,也有無數事務要處理。就比如南風雲陸,那七十萬軍的糧秣。還有仍舊停在域外的空艦兵馬,該如何安置。

還真沒多少時間,用在這位元辰皇帝身上。

石越離去,殷御的神情,依然是暗淡死灰。只眼眸深處,掠過了幾分輕鬆之色。

聽此子之言,看來是真無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意了,還算是有幾分忠心。

只是安全雖有了保障,然而一當思及大商那一千八百萬雄軍,盡喪於南疆,他就是萬念俱灰。

心中只剩下了絕望,燃不起絲毫的鬥志。

又望了一眼身側,殷御只覺是異常的孤寂。以往有什麼疑難之事,可以召信臣一起商議。然而此時,卻真正成了孤家寡人。無人可托腹心,也無人能解他憂患。

若是重玄國師還在,若是高若為落入乾軍之手——

正這般思索著,卻聽門外一個熟悉之至的聲音傳入進來。

「陛下為何事心灰至此?意氣全消,這可不像是陛下——」

這個聲音?

殷御微楞,看向了廳外。只見一個道人,正笑吟吟的立在了門口處。那音容笑貌,皆於死去的重玄無異,卻只有二旬年紀。

「國師?你沒死?」

殷御一聲驚咦之後,才忽的醒悟了過來:「真是八九煉神分魂法?」

眸中的神色,是驚疑不定,也知曉這門練氣士的神通。

然而以此法分出的元魂,並無主次之分。

死去的重玄效忠與他,眼前的這位,卻未必就是如此。

似是看透了殷御的心意,重玄一邊形入進來,一邊淡淡解釋:「陛下勿需憂慮,此重玄雖非彼重玄,然而一樣與大商國運,牽連極深。哪怕是為了自己,重玄也必定要傾力襄助陛下!」

殷御搖頭,仔細想想,此時的大商,此時的自己,也的確無什麼可值得圖謀的東西。

這重玄之言,倒還是有幾分可信。不過——

「朕仍有不解,此時大商國運已衰。即便以朕看來,也最多十載二十載的國柞。無論國家你是出身道家的術師,還是練氣士一脈,此時都該避大商而遠之才是。即便捨朕而去,朕也不會怪你,為何還?」

「國運已衰?陛下居然已經絕望至此?」

那重玄莫測高深的一笑,不以為然:「可在重玄看來,還遠不到定論之時。那宗守在隕神原戰後,連續發出五大詔書,告知天下。不知陛下可曾觀睹?」

說話的同時,重玄將一個書卷,托至到了殷御的身前。

「五大詔書?」

殷御心中微動,他如今一人呆在這蘇北都督府,消息的確是閉塞。

石越倒是令人將各處的消息匯攏給他,可他此時萬念俱灰,根本無心去看。

探手接過,展開之後細細一覽,殷御眉頭就又深皺。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

補貼農人?這大乾是嫌稅入太多了不成?

大商皇朝自他秉政之後,歷年都有盈餘,卻不敢胡亂花銷。都是積蓄在府庫裡,以備災年,又或需動兵之時。

看這宗守治政,卻生恐國庫裡的錢,花不出去是。

這是要收攏民心?

雲界中一個仙境修者,若是願意。也可在一年之內,任意屠殺千萬人口。那些微不足道的農人蟻民,有多少力量?

倒是後面的幾條。算是看懂了。

「官紳一體納糧?均天下田地?這宗守未免得意忘形了!」

殷御的眼眸處閃過了一絲精芒,別人不知。那五大門閥與諸世家,是定然不會同意的。

「招天下學者,評論儒門諸子。論儒家之功,評儒家之過!審儒家之學?這宗守,是欲把朱子先聖,逼到絕境不成?」

只此兩詔,就暫時斷絕了宗守短時間進軍中原的可能。

使中原的世家豪強離心,也絕了與儒門朱子和解的希望。

心神微振,殷御的精神,也略略回復了一些、可隨即就又一搖頭,眼中火焰消散。

「沒用的!那宗守雖是年少輕狂,大勝之後心志驕橫,出此昏招。可對大商而言,也沒什麼益處。」

此時大商,無非是苟延殘喘而已,有宗守這個兇惡外敵。各大世家門閥,還可能聯手抵禦。

可一旦各大世家,恢復了實力。那麼各個藩鎮間互相征伐,天下大亂是遲早的事情。

此時此刻,誰還會將大商朝廷放在眼中?

那重玄卻唇角再一挑:「陛下可還記得,那秦皇墓之事?若能得十二鎮國銅人,鎮壓國運。不但大商可保安寧,甚至反攻大乾,也不是什麼難事!」

殷御霍然起身,臉色陰晴不定。

而重玄臉上,全是邪魅的笑意:「相信我那分魂,也對君上你說了。要打開墓門,需一萬零八百名晨曦之時出生的孩童心血澆灌,又或者一百二十萬男子血祭,才能打開!」

殷御神情恍惚,猶豫不定。

「我那分魂已亡,他手中那張墓室圖必定已落入大乾國君之手,如今陛下,已沒多少時間遲疑——」

重玄說著,忽然頓住。見殷御的目光望來,才笑道:「是那宗守,已經率十萬鐵騎,殺上了第六靈府魔靈山!這位聖君,還真是不肯吃虧的性子。魔門有難了!」

第1081章 掃蕩魔靈

南疆,魔靈谷內,無數的靈光爆閃,雷聲震鳴。這處位於十九靈府之六的所在,幾乎已被四面八方轟擊過來的道法淹沒。

那谷內的守護大陣,已經處在全力運轉的狀態。

卻仍無法完好的護持這處山谷,周圍的山峰,正在一片片崩塌。

此時在此處上方,兩座天罡太上誅魔劍陣正在運轉,七十二名源海誅魔士,正是眼神冷酷的,往下方俯視。

而在地面,是數以萬計的靈師。

殷御率八十萬精銳大軍奇襲酒池宮,其中隨軍的靈師,就有三萬之眾。

除了分屬道魔兩家的道兵,其餘靈師多被擒獲。

此刻都是或情願或不情願的,全力催動著靈法,轟擊遠處的山谷。

毫不惜靈石靈丹的消耗,瘋狂的聚集靈能,然後宣洩出去。

其中部分人,是被宗守展露的聖王氣象懾服、主動源投效宗守麾下效力。另一部分,則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不都不然,此時也不敢有絲毫怠懈。

加上大乾本身所擁有的靈師,就是整整四萬之巨!

四萬餘靈師合力,聚集起的浩大靈能,已然將這處山谷淹沒!

即便是聖境出手,也無法硬抗。

從最初動手開始已經有半日,而那靈府守護法陣,已終於再撐不下去,出現了些許裂痕。

宗守立於山巔,想起了當年的上霄玄靈宗,那第三靈府的護山之陣,無疑要強過魔靈宗。

然而卻只在三千血雲騎壓迫之下,就被他強行破解。

而此時這魔靈宗,在四萬靈師輪番轟擊後,卻仍能苦撐半日。

果然靈潮漸盛之後,這些大陣,也隨之增強了。

「看來是撐不住了!」

虎中原嘿嘿的笑,把虎霸刀抽在手裡,然後用舌頭舔著刀上那些暗褐色的血紋,眼神興奮殘酷。

只需那守護大陣被徹底擊破,這外圍的十萬鐵騎,就可衝入進去,斬殺所有的生靈,享受殺戮快感。

可能是太過興奮,虎中原的身後,甚至浮現出一隻純黑色的鐵虎,眼神同樣凶厲無比。

「真噁心!」

初雪抱著血月刀,把頭撇開。心想以前這位舅父雖是個討人厭的紈褲弟子,卻也不似今日這樣,讓人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

宗守也無語,這虎中原到底是從哪學來的惡習?用舌頭舔刀,很酷麼?

「很髒的,你小心生病——」

這傢伙的刀上,這幾日沾了不知多少人血,此時也不知有多少後世之人發現的『細菌病毒』在上面。

不過身為修士,也不懼就是。

虎中原微微尷尬,忙用袖子擦了擦刀上的口水,一本正經的看向了山谷方向。

宗守則是冷笑著,看那天際。那幾道至境意念,依然凌壓在他身上。

可是這又怎樣?也只能看著而已,眼看著他將這魔靈宗滅門!

遠處的血紅色光膜,忽然閃爍了一陣。宗守的瞳孔,立時猛張。

不過還未等他出言吩咐,上面的兩座源海天罡台上誅魔劍陣,就已經啟動。兩道誅絕劍氣斬下,立時把那守護靈陣,撕開了巨大的裂口。

萬丈劍氣突入其內,瞬時橫掃,在山谷之內斬出一道巨大的劍痕。

而那守護靈陣的根基,也隨之開始崩毀。

四萬靈師,也隨進跟上。無數的靈法,一氣轟擊,將最後的殘餘,也全數掃空!

「你可以去,兩刻鐘後,再殺進去!」

宗守浮立虛空,語氣冰冷淡漠,毫無感情。

「所有人,斬無赦!」

「領命!」

那虎中原哈哈大笑,當先奔行到騎陣之前。

靜靜等候,而那數萬靈師依然在連續不斷的轟擊。

而谷內深處,也時不時也傳來了慘嘶哀嚎之聲。

「宗守,本魔跟你拼了!」

「可惡可惡!」

「我不想死!我沒殺過人,放過我——」

一些黑色遁光飛騰而起,試圖衝出谷外。卻往往才剛現身,就被數以千萬計的靈法,轟成了碎粉。

而即便有漏網之雨,空中的兩座天罡誅魔劍陣,也只需一劍,就可斬殺。

甚至連地下,也被大面積的化石之術封鎖。使所有的地遁之法,幾乎徹底失效。

剛好在第三刻時,所有的靈法,都齊齊一頓,停下了下來。

然後那十萬鐵騎,有如鐵流。在轟鳴聲中,往山谷內疾奔而去。而騎陣最前方的,正是蒼生道兩萬蒼生玄龍!

宗守又一拂袖,一團金銀色光華,也沖湧而去。

聖火銀蟻是稟天地戾氣而生,可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曾有過殺戮。

要想使這些天地戾物不造反,就不能太壓抑其本性。此時此刻,正是讓這些銀蟻享受之時。

初雪亦持著血月刀,一個閃身,到了那谷口處。

這是為虎中原壓陣,防備這魔靈宗內,有聖境強者反擊。

宗守則在外,好整以暇的看著。那幾道至境意念,更是凌厲了。

甚至壓得他骨骼,都在不斷『咯吱』作響。

宗守全不在意,反而是在借引其力,淬煉己身肉軀。

這幾位,是恨不得,要將他宗守碾壓到粉身碎骨麼?

正要如此才好!明明恨入骨髓,卻偏偏無可奈何。

「師弟,我知你不懼,可也要悠著點才好——」

後方傳來了歎息聲,一位白袍青年自虛空中,踱步行來:「你如此挑釁,讓那幾位聖尊,顏面何存?」

「明玉師兄!」

宗守回過頭,而後毫無溫度的一笑:「是秀觀師伯,或者魏旭師兄讓你帶這句話?」

「非也!」

明玉心中一悸,搖了搖頭:「師伯說可任你施為,魏旭師弟也說是無妨。只是——」

隕神原之戰,他是親眼望見儒門那三位神尊消散退去。

儒門神尊,本是有儒門三位至境分念凝聚。所以本能意識,不會與聖皇為敵。

這也是那魔道兩門,在六萬紫麟焰槍騎覆滅之後,甚至都未嘗試挽回敗局的原因。

朱子一人之力,已無法抗拒壓制蒼生七劍。

至境強者上的優勢,被一掃而空。在朱子無法解決儒家三神尊的抗拒之力,太始魔君傷勢復原之前,道儒魔三家,反而是暫據劣勢。

所有才有此時,宗守揮師殺上魔靈宗,那三教至尊,卻都忍氣吞聲,始終不曾插手。

「只是師弟你如此行事,也未免太過——」

何止是過了,簡直就是使那幾位下不了台,在那無上元魔的臉上,不斷甩著耳光。

他自己倒是不懼,卻擔心宗守安危。真要把那幾位聖尊徹底激怒,不顧後果。

那麼即便以秀觀之能,也未必能護住宗守安危。

看出了明玉的憂意,宗守心中微暖,面色柔和了幾分。

心中卻是暗歎,也難怪羲子當年選擇的掌教人選,會是最晚入門的魏旭,而非是更年長的幾位師兄。

「勞師兄擔心了!不過明玉師兄,如今的天下大義,在我手中!而非儒門——」

明玉眼角挑起,有些不解其意。

「魔道功法,常以生人血祭,門下弟子又往往是性情暴桀,喜好殺人之輩。血案劣跡,比比皆是!天下之人,都苦魔道以久,卻因雲界戰亂頻起,無可奈何。」

說到此處,那明玉已若有所思,有了些明悟。

儒道兩家,敢與魔門聯手,是因儒家筆定春秋,掌天下輿論。

只要能達成目的,一些小小的瑕疵,在史中抹去不提便是。後人誰又能知曉?大勢抵定之後,又有誰敢指責?

即便有人記下,也可說是對儒道的兩家污蔑。

可如今,執掌天下大義的,卻是身為在世聖君的宗守!

「孤下詔除魔!是為天下蒼生,除此毒瘤。」

宗守冷冷望天:「他們若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孤反是求之不得!必定令儒道二教,萬劫不復!」

最後一句出,宗守的右手處,赫然爆出了一團血霧。

是那幾位至境意念,同時把凌迫過來的威壓,增到了極致。

宗守也終是抵禦不住,右手上裂開了一條血痕。

宗守此刻卻不驚不怒,反而是長聲大笑,肆意張狂。

除此之外,爾等還能有何手段?

「豎子!遲早有一日,我必將以你元魂肉身為燭,照徹此界!」

無上元魔李別雪那冷酷的聲音,遙遙傳至。

宗守懶得理會,身上同樣一股溫暖的靈流掠過,使體內的傷勢,瞬間恢復。

這是林玄霜出手,以源生靈息決,為他修復著身軀。

此時前面魔靈谷內的殺聲,已漸漸停寂了下來。

宗守一個閃身,就到了谷內。恰見虎中原立在一處血泊屍骸之中,仰天望來,咧嘴笑著。

「君上,已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宗守微微頷首,他靈念已掃過全谷,確實再無有生靈存在。

再而後又一個閃身。到了一處已經在靈法轟擊下,徹底坍塌了的詭異魔殿之前。

此處一切之物,都是粉碎。卻唯獨只有內中一座神像,仍是完好無損。

「滅世神尊?」

魔門滅世神尊的教義,是這世界終將毀滅。只有崇信滅世神尊,末日之後,在神尊庇佑之下,才能在新世界中得新生。

宗守看了一眼,就一道劍光閃出,誅絕劍意擊發,血紅色的劍芒,斬在那神像之上。

第1082章 打落神位

就在劍氣凌身的剎那,那神像的體外,浮現出了一團神光,阻攔住了宗守的這道誅絕劍光。

二者相持,使下方的地面赫然開裂。出現了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痕。

而那神像,則分毫不動,也毫髮無傷。一個滅世神尊的虛影,從神像之內顯化出來。那彷彿可毀滅萬物的眼眸,帶著無盡神威,冷冷俯視著宗守。

一時間無數的黑暗之氣湧來,谷內那些汩汩流淌的鮮血也彷彿是有了生命,迅速往這神像所在匯攏。

還有無數的怨靈,縈繞於空,使此處的陰寒之氣大增。

「可惜,你只是分體,不是本尊!」

宗守再一拂袖,那嘯日的身影現出。就一聲怒嘯,赤紅之焰燃燒,使那些邪祟之氣盡喪。

宗守手中的煉神劍,也彷彿是有了一股強勁的吸力,把那些怨靈,全數吞噬了進去。

那誅絕劍光立時勢意再增,『崩』的一聲,終於突破那神力光輝,刺入到了神像的體內。

入木三分,赫然就可見鮮紅色的血液,自這神像之內流下。

那神尊虛影,眼神是愈發的嚴厲,卻靈光漸淡,已經顯出了幾分虛弱。

無上元魔李別雪的聲音,也是再次傳至。不過這一次,卻是帶著幾分無奈。

「可以說了,宗守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收手?」

宗守目光微閃,就失笑道:「聖尊當知孤所求,又何需再問?無非是以命償命,以血償血而已!這兩月間,你們魔門的所作所為,都需給孤一個交代。自然還有那位血聖魔主——」

虛空中一陣寂靜,久久無聲。宗守則毫不意外的冷哂,魔門中最有希望突破至境之人,這李別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人交出。

卻也無妨,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要讓魔門痛徹心肺。

手中的煉神劍,正在歡鳴。劍光也更是凌厲,一點點的刺入到這神像軀體之內。

對於煉神劍而言,這神軀之內匯聚的千萬人信念,經歷過不知多少次血祭才凝聚出的神血,簡直就是絕佳的食糧補品。此時正是不知節制的,瘋狂的吞噬。

使那紫金色的劍身,也顯出了暗紅色光澤。

這口劍,固然是人道聖劍,卻也是邪劍!

吞神煉魂,每多吞一分,這口劍器,也就更強一分!

恰也在這時,在這神像之下,一團幾乎無形無質的氣機,驟然爆發。

「殺!」

一點星光神芒,在不到百丈,極近的距離,穿擊而至。

卻並非是宗守所在,而是側旁一處,稍一閃爍就已凌至,此出居然出現了一個宗守的身影。星光神芒直接洞入其眉心,『嗤』的一聲,就將宗守的頭顱洞穿粉碎。

可就在這刻,另一個宗守的身影,就在側旁處顯現。眸中泛著血光,正是焚世血瞳。

以幻心境及天狐之力幻化,使旁人無論是靈識感測還是目視,都無法察覺到他真身所在,對他的位置認知,都會產生微小的偏移。

無上元魔李別雪定然能看穿,可卻絕非暴起突襲的這一位,能夠辦到。

當這一位,自以為捕捉到宗守的真身所在時,卻不知自己已經落入到了陷阱之中。

「你是魔靈聖主?」

那自始至終,都藏在神像之下的那個元魂之體,此刻一擊不中,就立時遠走。

無形無質般散入空中,混入五行之靈。借助這天地間,無所不在的靈能,往遠處飛遁。

只是此時,初雪已出手。

血色的刀光,斬入虛空。只半個『借』字神決引動,就把大半的天地之靈,都強借了過來。

一刀斬下,那血色刀影的周圍,環繞著五色靈光,現出五頭神獸之影。使天地之間,立時一聲淒厲至極的痛嘶。

而下一刻,明玉的劍也同樣緊隨而至,熾烈的劍華四散,卻是將百萬丈虛空的一切,都全數滅卻摧毀。

又片刻之後,這天地間就恢復了寂靜。

宗守根本都不曾分心過,知曉方纔,只是那位魔靈聖主的一個身外化身覆滅而已。

越是積年老魔,越是難以殺死。這道分魂,只是這魔靈聖主佈置下的暗手,一個嘗試。此人既知曉魔靈宗定然覆滅,又怎麼敢輕易涉險?

那誅絕劍上的光華是越來越亮,劍靈興奮雀躍不已。而那神像的眼瞳中,卻竟流出了兩行血淚。

宗守無半分憐憫,魔門信徒稀少,為維持滅世神尊,幾乎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將信徒血祭。

一方面維持其神力,一方面則是為取悅它,可以借神明威能。常年累月的積累下來,這具神尊也開始主動的渴求。一身神軀,染滿了人血,實在沒什麼手下留情的必要。

轟!

那神像虛影終於消散,煉神劍也終於破入到那神像的體內。一瞬間將其中大半的念力吞噬之後,那煉神劍靈這才覺滿足。

劍氣爆發,瞬時把著滅世神尊的神像,炸成粉碎。

幾乎同一時間,小金與□曦都紛紛衝至,也同樣在收攏吞噬著這些神像的碎片。

就連那只碧火玄龜,也跑了出來,毫不客氣的搶奪了幾塊。

魔靈宗是魔道大宗,這裡的神像,是滅世魔尊最重要的神像之一。是節點樞紐,匯聚南疆數洲之地,億萬信奉滅世神尊的神力。

其神像碎片,對□曦可謂是大補之物。僅僅強行融入幾塊木片中的神力殘餘,□曦身上燃燒的聖白之火,就更強橫了一些。

身周無數的銀絲狂舞,似乎又有再次結繭的徵兆。這次即便不進階,也多半能再分裂出幾隻聖火兵蟻。

至於小金,去不知拿這些神像碎片,準備做什麼。

宗守的神念,則四下散開。發覺那些與南疆各處聯繫的神力紐帶,確實已經是瀕臨斷裂。整個南疆,屬於滅世神尊的神力,都已處於無序狀態。

宗守這才滿意一笑,把神識沉浸入自己的煉神劍中,與煉神劍劍靈交流。

「還要、更多、神、晉陞、靈——」

宗守略一思忖,將這些字眼整合之後,就甚至問:「你是說還要吞噬更多這神尊神力信願,就可完成晉階?甚至可提升劍靈層次?」

那煉神劍頓時興奮的嗡鳴,顯示認可了宗守之言。

宗守則微微一笑,這倒是一個好消息。接下來這二十日時間,這口劍估計絕不乏神力吞噬。只要它能吞得下。

煉神劍是巔峰仙器,再往上一步,就只是神兵了。

一口神兵在手,那麼再次也有著可與聖境抗衡之力。

可惜自己,非是真正的聖階修士。否則執此神兵,即便至境修士。只要不是龍影之上的存在,都可抗衡片刻。

明玉在旁,靜靜看著那些神像碎片,被宗守的幾隻靈寵瓜分。

而此時其目中,也漸露出了悟之色。

「破山伐廟?師弟之意,莫非是準備將這滅世神尊,拉下至境神尊之位?」

摧毀魔靈宗的神像,可謂是斷了滅世神尊在南疆的一個根基。

若是將魔門在南疆,以及東臨南風雲陸各地分支,以及滅世神尊的神像毀滅。

將這具神明拉下至尊神位,是十拿九穩之事。

而一旦神威跌落,想要恢復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需要幾千年的修養,聚集更多的信徒,才可恢復。

當年羲子隕落之戰,道門眾神,儒家的三位神尊,可是足足修養了八千年之久。即便至今,也還未恢復到鼎盛之時。

「師兄明見!」

宗守微微頷首,淡淡笑道;「師弟還有焚空陸家皇儲這身份,我雖不在乎,也不願與陸家有什麼關聯,可母親卻不能不管。」

此時此刻,也再沒有把這具魔門神尊打下神位,更令魔門之人,痛心疾首了。

魔門強者,大多都心性冷酷,門下弟子死的再多,也不能使這些人動容。

也唯有這力量利益上的損失,才能使魔道真正後悔心痛。

只一位至境庇護,魔道之人不但在大乾境內,要被追殺圍剿。

即便是暫時聯手的道門,也未必就不會對之動心。

魔門雖是在中原勢力微薄,可在邊疆,卻著實佔據了不少的靈地與礦脈。

明玉則是倒吸了一口寒氣,他這師弟,居然還真有這打算。

怪不得,那李別雪會如此氣急敗壞,甚至不惜放下顏面,向宗守低頭求和。

不過想想也對,宗守離開雲界,蒼生七劍就失去了中樞。

要在宗守離去之後,使雲界局勢,繼續維持平衡。那就只能在這佔據優勢之時,使雙方勢力,繼續失衡。

重創魔道,將滅世神尊拉下至境神威,無疑是唯一良策,也是以宗守與蒼生道劍宗之力,能夠辦到的。

斬破了這具神像,宗守再一個閃身。這一次,卻是出現在魔靈宗珍藏典籍之所。

此處大多數的書籍,都在四萬靈師的道法轟擊中淹沒毀滅。

不過也有部分材質頂尖的秘典,不曾被摧毀。宗守伸手一招,將之全數吸聚過來。

其中大半,都是魔道秘典,對他無用。不過也有一部分,是正常的修士功法,而且全在第七等傳說級之上,正可補益他在乾天山的藏書樓。

這些事情做完,宗守的目光,就看向了南面。

下一個,是南疆中僅次魔靈的滄海魔門——

第1083章 仙兵出世

「劍成了!」

天方世界,問器樓內,葉軒發出震天大笑。而就在聲落之時,一道熾亮的光華,也忽然器樓之內,沖卷而起。

葉軒雙手接連不斷,連續打出了數十符文,才使這口幾欲飛騰離去的劍器,一點點的穩定了下來,慢慢收束到了手中。

「果然是極品仙劍!」

葉軒右手一彈劍身,在一聲震盪嗡鳴中,幾絲劍氣便直透刃外。立時把葉軒的手指,割出了一道血痕。

「月寒劍麼?好名字,銳利絕倫,當真是好劍!多謝沈大師了,大師的練器術果然是世間少有——」

「葉兄過譽!」

沈月軒坐與熔爐之旁,一聲失笑道:「先天紫宸玄金氣乃世間頂級靈珍,月軒煉劍,是令其先由先天轉為後天,若還不能使其成就頂級劍器。哪還有什麼臉面,自稱器師?大師之名更擔當不起!」

見葉軒神情,是興奮難耐,根本就不曾注意聽他說話。沈月軒不禁搖頭,轉而道:「此劍還有一事,需要葉兄日後注意!這口劍煉成之前,月軒感覺仍有不小潛力。故此雖設下靈陣,卻並不完整。他日葉兄修為到了,此劍劍靈也成就之後。當可在劍身之內,融入一種神決。這件兵刃,或者成不了神兵,卻定可達到半步神兵的地步。」

「嗯?」

葉軒的目裡,精芒再閃,現出了感激之色,旋即就又恢復如常。

「那麼以大師之見,對此劍而言,何種神決才更合適?」

「總需得適合葉兄之後,月軒留下的餘地頗大,應該足可由葉兄選擇。」

沈月軒沉吟著道:「葉軒的大寰震劍術,本就是世間最頂尖的劍道絕學。能夠使這門劍術,威能更增的神通,在下所知道的,無非是那寥寥幾種。一個是『韌』字神決,一個是雷音神決,一個則是傳字神決,這三大神決,應該是最適合這口劍器。」

葉軒挑了挑眉,若有所思。三種神通中,『韌』字神決,是威能最小的,也最可能完整融入這口劍器內,使之進階神器的。那時這口劍器更為堅韌,使他在使用大寰震劍術時,永不虞劍器承受不住,斷裂之憂。

而雷音神決,則是威能最強的一種神通,在劍震之時,發出如雷之音,可以用之創敵。

音本就是因物質震盪而引發,二者相合,可謂是相得益彰。無論是單攻群戰,都是絕佳的選擇。

而相較這兩者,那『傳』字神決,卻也不差。可使得他的劍震之力,可以更好更完整的傳遞。也就是變相的,增強他這門大寰震劍術的威能。除此之外,還有別樣妙用。

一時之間,倒是也些委決不下。三種神通,都很是不錯,讓人難以捨棄。

隨即葉軒就又搖頭,如今他修為不到,器靈更才是初生而已。

想這件事情,未免太早了些。

「大恩不言謝,大師之德葉軒謹記在心,日後自有報答。在下期待此劍,已有數月。此時已急不可耐,就先行離去了!」

說完這句,葉軒身影,就已直接穿梭入虛空之外,往外域遠處遁飛。

「葉兄——」

沈月軒本想說無需如此,為葉軒鑄劍是宗守的委託,葉軒實在不欠他什麼。然而話才剛出口,葉軒的身影,已經遠遠離去。

當下只能搖頭,無奈一歎。

「要渡劫麼?祝你成功便是!」

早看出此人,差不多就已到了神境巔峰。距離那條線,只差一絲。而葉軒無論是修為還是大道積累,都已經足夠,這些日子明顯是強行壓制著,才不曾越過。

應該是有什麼牽掛,戒懼著什麼,才不肯挑戰天劫。

然而自把那口劍器取在手中的剎那,葉軒的精氣神就已截然不同,再無所畏懼。

安然完劫的可能,至少在九成以上,實無需憂心。

沈月軒隨即又把目光,繼續望向眼前那煉劍用的熔爐內。

還有一條似劍非劍的器物,靜靜的躺在爐內熾烈的火焰中。

與葉軒需求的劍器不同,宗守所習的虛靈鑄劍術,鑄出的靈劍並無實體,更是以第二元神的形式存在。

故此這劍坯,只能是虛幻形態。故此煉劍三月之後,宗守的這道先天紫宸玄金氣,都未轉換為形質。

兩口劍器共煉,沈月軒卻是盡力把葉軒那個月寒劍的先天之氣,轉移到宗守這口劍坯之上。

使之越發的脫塵絕俗,虛幻空靈。

只是接下來的過程,卻讓葉軒稍有些遲疑。

「真是頭疼了!」

葉軒雙眉,幾乎糾結成了一塊。

「若君上只是尋常修者,那麼只這劍坯,已可稱是頂階器胎。可他身為王者,一國之君。這劍就顯得太過飄逸空靈,非是什麼好事。少了一絲大氣,少了一絲厚重,也無了皇者之威。」

其實也並非是無法解決,然而若是那樣做,只會讓未來那口劍器,品質大降。

站在煉器師的角度而言,這簡直就是無法原諒。親手把自己煉成,本可引以為傲的劍器,打成凡俗之劍,使明珠蒙塵,實在是再心痛不過的事情。

「究竟是比不得那干將莫邪,有以身祭劍的勇氣。只有如此了——」

葉軒一歎,就欲將一個印決,打入爐內。卻又立時頓住,細細思來,應該還有個辦法!用那件東西,那時不但不會降落品階,應該還有增強——

只是此物珍貴,此劍斯人,值得自己付出如此代價?

忽的心中一動,看向了自己左面。

先是一個黑色令牌,穿入了進來,落到他的手中。

鉅子玄令?

鉅子乃墨家首領的稱號,自然他手中。不可能是現任墨家鉅子的令牌,只是一件在外域快速傳訊的工具而已,極其便捷,超過道門最頂尖的符菉近倍。

葉軒抓在手中,僅僅片刻,就面色微變。幾乎把持不住,使身前的爐火失控。

「——乾國與大商,大戰南疆隕神原。一戰大破商君八十萬精銳,當日突破閩河,迫降大商九百萬軍,其餘盡皆逃散!居然勝了,這麼快——」

葉軒眼中的驚駭之色,久久不能平息,記得十日之前,他才知道雲界之內發生大戰。

大商揮千萬王師攻入南疆,與大乾決戰。

那個時候,得知這消息的他,甚至動搖了,投靠大乾仙朝的意念。

卻全不曾想,才僅僅十日而已,大商看似不可戰勝的一千八百萬軍,就零丁星散。

「是大戰之後的第五日,才發來的消息。這麼說來,已是確定無疑之後,才發出這鉅子玄令。麒麟伴架,顯聖王白氣——君上他,居然是在世聖君?」

葉軒的心神,一陣恍惚。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已知道宗守的不凡。

卻著實不曾想到這一位,居然是可與上古三位聖皇比擬的人物。

而隨即葉軒,就又被這鉅子玄令中的另一句所吸引。

「詔告天下,招天下學者,評論儒門諸子。論儒家之功,評儒家之過!審儒家之學?好!好一個儒家之過,審儒家之學!蒼天開眼,出此聖君。這才是我墨家,命定之主——」

旋即就又蹙眉,此策似乎並無趕盡殺絕之意。

對儒門而言,到底是福是禍,也是難說。

若渡過這一關,反而可能得到新生,如浴火涅槃之凰,再無破綻——

旋即沈月軒,就又失笑搖頭,宗守已經給了他們機會。若是自己抓不住,那麼就合該墨家當亡,被此事淘汰。

「我墨家的煉器機關二術,怎可能是你等口中的小道?兼愛非攻,或有不妥,卻也勸人向善的學說——」

把手中的這面鉅子令方纔,沈月軒依然是看著外面。

一隻紫金色的符鶴,此時也穿入了進來,卻被問器樓的內禁制所阻止,困在了半空中。

不過此符之外卻已顯示了金色的光華,威嚴無比,不容冒犯。

這明顯是宗守,以其王道武學,留下來的印記。

「君上?當初約定之日,還未到期,難道是來催促的?」

心中疑惑,沈月軒伸手一招,將那重重禁制解開,任由那紙鶴飛至身前,還原成信符模樣。

沈月軒取在手裡,而後神情,又漸漸凝重了起來。

「秦皇墓?重玄國師,練氣士的道統傳人,徐福的弟子後輩?秦皇主墓,是否可能提前進入?」

沈月軒眉頭緊皺,陷入了深思。

從上古時代起,歷代君王之墓,都建在一些隱匿龍脈之地,以防人采盜。

然而卻有了矛盾,要防人查知,就需借靈陣之力。而靈陣要維持,就需足夠的靈能。

秦皇墓也是如此,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極短暫的顯現於世,以吸收天地靈能,維持其墓穴靈陣運轉循環。

而最近一次,應該在數年之後。

「旁人也就罷了,可若是徐福後人,或者真有辦法!」

記得當年始建秦皇墓時,就是徐福主導。以此人之智,暗中留下什麼手段,也是未知。

「十二鎮國銅人,關係重大!秦皇墓內太過複雜,符菉難以盡敘。如此說來,我沈月軒是該回雲界一躺了——」

說話的同時,沈月軒的手中,也取出了一塊土黃色光團,看向爐中之器。

第1084章 絕大殺器

「要親回雲界?」

接到沈月軒傳回來的信息,已經是在二十三日之後。

沈月軒不知他的所在,信符就只能通過乾天山來中轉。

一番周折,多花了好幾日的時間。

「我那口虛靈劍胚已快成了麼?煉成之時,就可趕來——」

宗守的目中,閃爍著期待之色。對於沈月軒的煉器術,自然是信任已極。

此人煉成的虛靈劍胚,自然不是什麼凡品。

此外符中,還另說了幾件雜事。天方世界一切安定,夜魔與影魔族暫時無有異動。

還有他委託提升階位的仙器,此時已經完成。

不過最使宗守歡喜的,是葉軒得了那口月寒劍之後的當日,就突破了神境,踏入到了聖階層次。

此人劍術強絕,尚在神境之時,就可與聖階抗衡。

此時手中有絕頂劍器,又有了聖境修為,此時不知強到何種程度。

意味著他麾下,又多了一個拿得出手的絕頂戰力。即便不能如敖坤一般,甚至可威脅到至境,卻也是如敖怡一般的人物。

大乾根基太淺,此時聖境中,全靠敖坤敖怡,給他撐著場面。其餘佛宗,劍宗與蒼生道的強者,終究不是屬於他的大乾仙朝。

而有了這一位,就已足可鎮壓一方數十世界了。

「就連墨門。也不能確證十二鎮國銅人所在麼?不過有七成可能,就在秦皇墓內?墓內不但有數以百計的始秦時代煉製的延壽之丹,更有墨門為其煉製的近百萬堪比道兵的傀儡甲士?此外墨家古遠記載,雲界造化之主,也曾在墓成之前造訪。」

宗守頓時楞了楞,造化之主,自然是指羲子。

羲子曾經去過秦皇墓內?卻不知這位,到底目的何在?

這位秦皇也真是有趣。認為自己終有一日會從死亡中復生,那時將驅使百萬傀儡雄兵,再次君臨雲界。

「秦皇墓內機關複雜,練氣士與墨家雖是聯手為其構建陵墓。然而秦皇多疑,事後又有了改動。須得精通機關術的高明陣師,隨行破解?」

精通機關術的高明陣師,不就是指沈月軒自己麼?

宗守微微搖頭,這位沈器師,應該不止是為秦皇墓之事而回歸。

另一個目的,應該是他在乾天山,正召開的那場論儒大會。

不過,他雖以論儒之詔傳告天下,本身卻不太在意。究竟這個論儒大會,會開成什麼樣子,有什麼樣的結果,都無關緊要,也不關心。

重要的是,在那位至境聖尊臉上,重重扇上一個耳光就行了。

他宗守,可不是任人拿捏,而不知還手之輩!

此時乾天山城內,無數的學者匯聚,每日都有辯論,有各種使人驚艷的文章現世。

任博時不時的,會將一些精彩文論,隨同每日的政務奏章,一起給他轉過來。

宗守卻直接揉碎了丟到一旁,看都不曾看一眼。

他自己如今,連研習劍術也無時間,哪裡還有心思,卻理會這些。

「如此看來,這秦皇墓中的秘辛,怕是超出我想像。沈月軒發這張信符時,是在十三日前,此時估計我那劍胚已成,已經在路上了——」

心裡無數的疑問自腦海中閃過,宗守嘿的一聲,又把這些念頭,強行壓下。

此時的他,坐在殷御那輛,需要四十九頭六階龍馬才能拉拽的巨大輦車中。

殷御逃亡,這輛車就落到他手裡。

發現這輛輦車看似樸實無華,其實所用的材料,竟全是名貴之極。百丈的車身橫樑,是整整四根不死火桑木。

每一根都可煉製一件品階不等的仙兵,也是因那日情況特殊。否則這件輦車展開靈陣,即便外有十萬雄兵,十日夜內,都拿之無可奈何。

這車看似樸素,卻是奢華於內。

宗守也實在欣喜,幾乎當即就被這輦車當成了自己座駕。把那些故作簡樸的東西一掃而空,請名匠略略休整,就顯得既是精緻,又華貴大氣。

而這座輦車,此刻正懸浮在一處雲海之上,周圍處,是數目達兩百艘的空艦。而前面的方向,則有一座漂浮在雲中的島嶼。正是魔道大宗之一,焰血門的根基所在。

所據之地雖非靈府,可此處靈島,環境卻也差不到哪去。靈潮未至鼎盛,就已可容納聖境尊者在內修行。

不過此時,這個可容納數萬修者的島嶼,卻已是人去樓空。島中靜謐無比,空無一人。

「都逃走了?又是放棄本山不守——」

宗守並不意外,二十三日前滅魔靈宗,二十一日前滅滄海魔門,十九日前,又將那天敵宗,斬盡殺絕!

二十三時間,幾乎將南疆之地與南風雲陸,所有的魔道大宗,全數橫掃!

初時這些魔道勢力,還試圖頑抗。可當連續數十萬魔門弟子,慘死在十萬鐵騎的屠刀之下。就少有魔道宗派,敢據山固守。似焰血門這般,全宗遁離的,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宗守同樣也不覺失望,反正他也並不是專為屠戮而來。

數萬道靈光,此時正從各處空艦之上,升騰而起。隔著數十里之距,往那焰血門方向,轟擊而去。

僅僅一個須臾之後,眼前這座焰血空島,就被無數的靈法覆蓋衝擊。

瞬時山開石裂,粉塵飛揚。

那些空艦上的靈師,卻未就此而止。此時都嫻熟之至的,繼續聚集靈能,凝聚出新的法術,然後再宣洩出去。

又整整半日之後,這才停止了下來。此時遠處島嶼上,所有的山丘,都已全數被轟碎,整個島嶼,是生生的夷平,只剩下滿目瘡痍。

數萬靈師道法轟擊,這幾乎是每攻佔一處魔道山門前的固定『儀式』。無論這些宗派,是反抗還是逃走。

待得那煙塵艦散,宗守又一個閃身,出了玉輦。

下一刻,就已立身在這血焰島上。

被數萬靈師不停歇的毀滅性轟擊之後,這島嶼之上,無論是有著什麼樣的陷阱,就會被徹底轟平,無需擔憂。

大約十二日之前,全宗遠遁的南疆冥龍府,就曾經在自己的山門之內,埋下上百枚玄冥死氣珠。

宗守卻未上當,以道法覆蓋碾壓。使玄冥死氣珠都提前爆開,反使冥龍府埋伏的人手,全數身死。

有了前車之鑒,之後那些宗派,也就不再費心思算計。在宗守的大軍到來之前,就果斷撤離本山。宗守則依舊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節奏,按部就班。

紊亂的靈力亂潮。也漸漸平息。宗守四下看了一眼,只見這島中,無一完好之物。所有的一切,都被轟成了齏粉。

而那滅世神尊的神像,也似已被帶走,不見了蹤跡。

不過此時依閃身到他身側的明玉,卻眼現出幾分欣然之色。

「這位滅世神尊,看來已是被打落下至境神尊位階,與普通神明無異了!」

重要的是無論清玄太黃,還是儒門朱子,果然都不曾插足干涉。

前二者也還罷了,神念幾乎一直都緊鎖在宗守的身上。

後者卻似乎真的忌憚甚多,都不曾有過露面。

哪怕絲毫威脅之意,都沒有流露過。

宗守微微頷首,忽然一劍,削向了身側的虛空。

那劍身之上,竟是炸閃處無數的電流,強行釘入了虛空之外。

耳膜內,頓時一陣刺耳的哀鳴。不似生人,是那滅世神尊的哀吼。

神像雖已移去,祭壇也已不存。可這個神力匯聚之點,卻一時半刻不會變化。

而此時的煉神劍,也正是能克制其神力之物。

一劍刺出,就已將這個信願之力,自發傳導交匯的樞紐,徹底的絞碎!

煉神劍身之上,浮起了幾分血光,又迅速淡去,恢復成了原本的紫金顏色。

汲取的這些神念之力,對煉神劍而言,助益其實已經極小了,微不足道。

此時隨著那滅世神尊,跌入聖階,就更是如此。

更多的魂念之力,正儲存在煉神劍的劍身之內,正緩慢的提升這口劍器品質。

當量變足夠,就會產生質變。

小金□曦也未曾飛出,這兩隻小東西,只能通過那些神像破碎之後的碎片,提取那些神力中,對它們有益處的部分,並無法直接吸噬。故此都極其老實的,呆在他的袖裡。

小金此時,正化成一團果凍形狀,渾身白焰燃燒。

竟而是以神力為焰,助他把身軀內吸收的各種靈鐵靈物,熔煉為一。

而□曦則獨自在一具空間頗大靈芥環中,正在分裂兵蟻。此時那銀火兵蟻,已經達到七十之數。

這兵蟻數目,都快記得上兩座源海天罡太上誅魔劍陣了——

這本是無意識的念頭,可當出現在他腦海內時,宗守卻微微動容。

這些兵蟻,此時都是仙階初期的境界。不止是本身神通一樣,就連身體構造特性,乃至力量本質,也無區別。

簡直可謂是比道兵還要道兵,本身也有一定智力。

為這些兵蟻,推演出一套專門的道兵陣法,有何不可?

以□曦的智慧,也定能掌握。無需似太上誅魔劍陣那般完美,只需有其一半威力。自己的手中,就會多出一個絕大殺器。

第1085章

這些聖火兵蟻的速度極快,擅長用節肢上生成的刀臂殺人。本身殼甲則堅固無比,渾身上下,則燃燒聖白銀火。

宗守皺眉,要為這些兵蟻設計一套道兵法陣,還真不是一件易事。

於是便不再走神,心念重歸眼前。

這座血焰島,雖被他部屬的那些靈師強行轟平,然而本身靈脈,卻依然存在。

靈能之濃郁,幾乎不遜色於末流的靈府級別了。

就此空置,實在太過可惜。總不能等日後那魔道血焰門,再跑回來重建本山?

「明玉師兄,這處地方,就由你們蒼生道接手如何?」

明玉似是早就知宗守會這般說,如撥浪鼓般的搖了搖頭:「我蒼生道已經用不上!托師弟之福。如今我道六門都有了自己的本山,那三宗也各自多了一處分院。然而過猶不及,蒼生道弟子太少,靈地太多並非好事。不但守不住,反而給人分而破之的機會——」

宗守大皺其眉,倒也不怎麼意外。蒼生道的弟子,的確是少了些,能在二十餘魔道宗派本山中佔據近半之數,已經是很吃力了。

重布靈陣,分遣弟子看守,都會使宗派的實力分攤。

當下也不再出言再勸,宗守仰頭望向天空。

不等他說活,一個少年的人影,就現於三千丈之外。

「君上見諒,我劍宗也是一樣,境況甚至還不如蒼生道。能佔據六處靈地,已經是我教極限。實在無法了——」

宗守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似這樣的修行勝地,可是無數修士求之而不得的所在。

可如今這蒼生道與劍宗,卻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到底還是底蘊淺薄了,哪怕是一時在雲界佔據優勢,也無法大幅度的擴張勢力。

與道魔二門間的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這劍宗與蒼生道不行,那麼佛門總可以。佛道並立於世,在雲界雖始終被道門壓制,可在這一域世界中,佛門卻又強過道門甚多。

這處靈山,總能夠接下。

不過他這念頭才起,就聽一聲佛號響起。

「無量終始!佛主美意,我教本該領受才是。然而我等佛徒修行宗旨,是撫育信徒,度化眾生至極樂世界。此處血焰島雖好,卻遠離人世,無有人跡。對我佛門而言,無異是雞肋——」

簡而言之,就是嫌棄此處偏僻,人太少了些,無法招手信徒。佛門拿了也是無用,只能閒置。

不過這麼說起來,那佛門諸寺。要麼是建立在有無數遊人的知名靈山勝地,要麼就是在鬧市之中,以聚香火。

真正的山野古剎,是少之又少。

宗守不禁是一陣頭疼,大乾要供奉大量的武修靈師,本身也需要足夠的靈地。

不過這處地方,也是用不上。之前他就已挑選了幾個極好的靈地,已經足夠所需。

而即便需要更多,似這種離國土甚遠,不能隨時完成調動的靈地,也不能入他之眼。

問題是魔道宗派剩下的那些宗派,本山也大多是遠離雲陸,極其偏僻。

總不可能前腳一個個佔據下來,又被魔道後腳奪回,那就大違他的本意了——

沉吟了一陣,宗守便有所思道:「孤記得這附近,有幾個散修宗派——」

所謂散修宗派,是指由散修所建,不屬雲界六大教派中的任何一家。

類似於部分傳承自墨門的崆器宗,游離於幾大勢力之外,在夾縫中生存。

不過這些宗派,通常很少能獲得足夠的修行資源,往往是被諸教打壓搶奪的對象。

對於這種修行勝地,也必定是極度的渴望。

「他們若想要這處血焰島,可以搬遷過來。一家吞不下,那就幾家聯手。不過卻需附庸大乾,效力於孤。派出的足夠靈修武師,至孤軍前效力。」

明玉不禁與那名顯露出身形的劍宗青年,面面相覷。

這一手,也同樣可稱是狠毒。削弱魔門之餘,也在增強大乾的實力。

那些散修宗派,若要想在魔門威脅下保住這處靈地,就必須要依賴大乾,絕不敢生出二心。

只是宗守的話音才落,遠處一個微帶怒恨的女音,忽然傳至。

「莫非君上,是真欲將魔道諸宗趕盡殺絕?與我魔門數百萬弟子,不死不休?」

那女音響起之時,似乎還在千里之外。可當一個須臾之後,卻就已近在咫尺。一道白色的流光,落在了宗守的眼前。

一個身材曼妙絕倫的女子身影,現身在宗守的身前,隔著大約三萬丈距離,踏立虛空。

這個距離,恰是那些空艦上的靈師,靈法無法覆蓋之所。

雖在宗守誅絕之劍,籠罩的範圍之內,卻也可隨時逃遁。

氣機隱匿,不斷的逃避著宗守的劍意鎖定。一身白色紗裙,氣質聖潔,彷彿是仙女臨塵。卻偏偏又暴露之極,只把重要的部位,以薄紗遮住。露出那雪白如玉般的肌膚,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使人心馳神搖,帶著無比的魅惑意味。

「蘇小小?」

宗守挑眉,這是第二次見到這位天魔穹境的聖女。

眼神祇恍惚了片刻,就已從那天然的媚術中,掙扎了出來,冷冷的一笑。

「這句話,該是孤問你魔門才是!月前屠戮孤治下子民,刺殺我大乾諸臣之時。爾魔門就不曾想過,這是與擁兵千萬,據有七十六處世界,雲界兩大雲陸的大乾為敵?還是爾等想過了,卻有峙無恐?」

就在說話之時,宗守的意念,就已蔓延了過去。瞳孔之中,微現血色,洞察前方虛空。

絲毫都沒有憐香惜玉之意,意識一直是在追尋著這蘇小小,真正身影所在。

當徹底定鎖住此女的神念之際,就是他出劍之時。

那蘇小小的氣勢一窒,皺起了眉頭,方纔她用媚術,傾盡全力去消除淡化,這宗守的敵意。

然而明顯效果不佳,果然那九尾天狐之血於幻心境。是所有幻法之宗,也是幻法之敵。

哪怕她施展,這門十一等的頂階媚術,哪怕是面對一具屍體,也能夠勾起其慾念。

卻偏偏是奈何不得,眼前這位正血氣方剛,傳說中極其好色的少年。

不止是對此人無用,因媚術破去。此處在場的幾位聖境,也被影響,正在四處搜索著她所在的方位。

好在下一刻,同樣幾道強橫的氣機,橫空而至。牽制住了這幾人,使她只需面對宗守就可。

「君上能否暫停,讓小小能安心與君上說幾句話!」

蘇小小柳眉輕蹙,露出了委屈之色,使人心中生憐。音質則如空谷幽蘭,使人不自覺的傾聽。

只是這此時天魔幻術,魅惑之音,對宗守卻全是無用。

蘇小小只好無奈,身影再退三千丈道:「我知君上,對我魔道已恨之入骨。然而這世間,無論什麼事情,總可以商量,難道一定要鬧到魚死網破才好?」

宗守的意念卻愈迫愈近,距離徹底鎖死她的元魂,只差一步。

身形也一步步的踏前,看似極慢,卻將二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

只是一轉眼,就已縮短至兩萬丈。

蘇小小的心神,也再無法維持冷靜,語氣帶著幾分焦迫。

「君上已將我教滅世神尊,打下了至境神位,難道還不夠麼?再若繼續,摧毀神尊在諸地的法相金身,那就不止是跌落而已,甚至可能會永遠都無法恢復。君上此舉,已觸及我魔門底線。那時後果,君上可知?」

不等宗守說話,蘇小小的語氣就斬釘截鐵道:「那時元魔大人,將會不惜一切。哪怕將這雲界摧毀,也會在所不惜!」

宗守冷笑,將雲界摧毀?別說護界尊者,儒門朱子聖尊。便是玄清太黃,也是定然不願的。

謀劃了數千年,只為使那件開天神器出世,那無上元魔李別雪要真敢如此。那麼要與其為敵的,就不止是蒼生道於劍宗而已。

此時他意念距離蘇小小,只差一線。半截蒼生劍,從他的袖內顯露了出來。

誅絕劍意,已經積蓄到了極致,就只等稍後那一刻,爆發之時。

可當瞬間之後,一個突兀出現,迅速接近的氣機,現身在了蘇小小的身側。

「垃圾,還真當你在雲界,已經所向無敵了?」

赫然是一個人影,代替蘇小小,阻攔住了宗守的魂念。也代替被後者,被宗守的劍意鎖定。

然後數十點黑光,搶先一步,穿空而至。

「韓清?」

百分之一個剎那時間,就已望清楚了對面這人的面孔。

而那些正遁空而來黑光,則是魔門中威能可據前十的『千煞萬戾玄霄雷』,搜集萬種戾念,千類煞氣聚結而成。

宗守卻不驚反笑,毫不猶豫就已拔劍。

「來的正好!」

一道絕凌人世的驚虹,忽然閃耀。在六千分之一個呼吸間,就從那些黑色光點中閃爍而過。

然而深邃難見的黑光猛地擴張,將這些千煞萬戾玄霄雷,都全數吞吸了進去。

劍速於是再增,旁人甚至都來不及反應,就已掠至兩萬丈開外。

那蘇小小的面色,頓時是蒼白一片。

「是無量終始神通!師弟小心——」

第1086章 自薦枕席

「是無量終始神通!師弟小心——」

說話之時,蘇小小的身影,卻在疾退。使韓清孤單一人,置身在那劍光籠罩之下。

而後者,本來是兀自冷笑。這宗守,莫非還當他韓清是幾個月以前?

隨即卻面色冷凝無比,聚精會神,絲毫都未曾察覺蘇小小的動作。

「大逆天魔!」

黑芒閃現,頓時逆反一切,把所有沖凌過來的罡力氣芒,都逆反而回,就連那誅絕劍意,還有吸聚了整整四十九枚『千煞萬戾玄霄雷』後,爆發出來的戾煞雷力,也一樣不能倖免。

卻只見那眼前劍光,須臾之間,就完成了一次黑白轉換。

被逆反過去的一切,再次衝擊而至。

韓清的面色,是再次一變。前次宗守以劍皇談清的身份,破他的大逆天魔法,是以魂境後期的劍意施展蒼生殺劍。通過巧妙的劍術變化,衝擊誘導,使他的逆反神通,出現破綻。

所以韓清一直認為,那一戰之敗,只是他的修為不如對手,道法修養太低。

而非是自己的大逆天魔法,輸給了對方。

可這一次宗守,卻是崛棄了一切的劍術變化。直來直去,完全以暴力,破斬一切!

他也第一領教到,這無量終始神通的威能!

那劍光一瞬間就三黑三白,在終始之間完成了三次轉換。

逆反過去的力量,也三次衝擊而回。有如洪濤,且一次強過一次!

「該死!」

韓清一聲咒罵,額頭上滿是豆大冷汗。大逆天魔法雖能將一切逆反,可卻也要本身,能夠承受的住才可。

能逆反而回的力量,畢竟有著極限,視他的修為實力而定。

然而對面這宗守的無量終始,卻可真是如無底洞一般,由終吞噬,再由始反擊。投入的力量,更在逐步增強。每一次,都可增近倍之力!

劍意中,也多出了一股不破不還的決意。

「嗤拉——」

銳響之中,韓清在千鈞一髮之際,閃身遁離了原地。口中同樣一口悶血吐出,雖是及時避開,然而也依然被那劍力,創及到肺腑。

「不過就是依仗王道武學而是!若同是聖階。你宗守未必是我三合之敵!今日之敗,我韓清記下了——」

身若游魚,穿行入虛空之內,往遠處方向滑遁。

而宗守的唇角,則浮出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不是三合之敵麼?

那麼今日,就不用這王道武學,也不用這無量終始神通!

元一劍之萬法歸一!

整整一百零八枚星辰,現身在了宗守周圍,一劍揮下,就立時諸星墜落!

遠處的韓清,則是瞳孔驟然緊縮!

這是什麼劍術?把無數種法則糅合在一起,聚而為一,更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飄逸空靈,彷彿就是那遁去之一!

一劍斬下,竟然是給他一種避無可避,閃無可閃的感覺。

雖身有大逆天魔法,卻不知該如何將之逆反而回。

一聲虎吼,韓清把自己所有的護身法器,都全數引動。

大逆天魔法也全數爆發,不管不顧,逆反著周圍的一切。

僅僅一個須臾,那虛空中就傳出了『轟』的一聲炸響。

韓清一聲痛哼,竟是從雲空之上,往暗淵下方跌落,渾身染血。

全身肌膚,都幾乎無完好之處。

韓清怒目上望,看著宗守。只見後者此刻踏立雲巔,神情冷漠,彷彿是看死人一般,望了過來。

使他胸中此刻既是暴怒不甘,又覺驚恐。

只需再有幾年時間,他就可能有真正抗衡著宗守之力!哪怕那無量終始神通,哪怕是那看似完全無法抗拒的一劍,也定能逆反!

然而此時,只需對方再出一劍,那麼他韓清——

瞳孔再次急劇的收縮,目中所視。那煉神劍影,已經化做了一道肉眼難見的紫光。

「韓師弟!」

蘇小小再一聲驚呼,數百張魔符虛空傳送,出現在了韓清的上方。

幾乎是瞬時結陣,試圖阻攔著那紫色的劍光。卻毫無懸念,就被一劍而破,陸續粉碎開來。

可當那些魔符爆裂,卻無巧不巧,恰是形成一條靈能通道,內中無數元磁之力流動。助推著宗守那口煉神劍,使劍速再激增近倍!

「蘇小小,你這個臭婆娘!」

此時的韓清,面上的血色頓時褪盡,氣急敗壞。本是準備動用一件可以保命逃遁的靈寶。然而此時,根本就連催運的時間都沒有。

「大逆天魔,給我逆!」

黑色的魔氣,瞬時擾動周邊一切靈能。卻就他才剛開始嘗試,把這道劍光,逆反而回之時。

那紫金色的劍影,卻輕輕一顫,立時就使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流水。

劍光破入了身軀,凌銳無儔的誅絕劍意猛地爆發,誅滅著他體內一切的生機。

難道他韓清,真要身隕在此處?

劍意繼續沖蕩,直攻他心臟腦髓。這時卻又有一道黑色的光刃襲來。把他的頭顱,猛地斬下,又把心臟挖出。而後一個閃爍,就一起消失在了原處。

只剩下一個無頭無心的屍軀,往雲層之下跌落。

宗守在遠處看來,神情微楞。

這位出手之人,不是這附近,他能感應到的任何一位魔門聖境尊者。

也同樣不是那始終以意念,壓迫牽制著他的無上元魔李別雪本人。

來的突兀,離去之時也毫不拖泥帶水,迅捷到不可思議。

宗守懷疑,若是此人出手偷襲,自己是否能夠反應得過來。

魔道之中,居然還有這等樣的強者?還真不止是那血聖魔主一人而已。

不禁是若有所思起來,一個萬年大教,豈可能簡單?

這韓清被人救走,宗守卻是微覺遺憾。

這個人固然是性格驕狂,可那大逆天魔法,確實是不凡。

即便及不上自己的無量終始神通,也絕對是可列入十二等滅世級的神通。

潛力無限,雲界之中能勝過此人的,實在寥寥。

天道平衡,那正道之中有石越宮源這等樣,天資絕代,蓋亞一時的天才人物。

魔門之中,自也有應世之人產生——

宗守皺眉,石越是當世豪雄,軍略兵法都是頂尖。而那宮源,前次的交手,劍術也隱現宗師氣象。

至於這韓清,除了一門大逆天魔法之外,其他實在沒什麼好稱道的。

可惜了,他的元一劍,還未曾真正完善。

元一劍之萬法歸一,是從龍影的九九真龍劍衍生擴展而來,同樣是歸一之劍。

可在宗守設想中,這仍非是終點。

萬法歸一之後,當是歸一合道!

這一劍若成,哪怕那人出手,也看將那韓清,立斬劍下!

搖了搖頭,宗守好奇地看向了對面蘇小小,一時也不急於出劍,將此女斬殺。

「你方才很想他死?」

「君上莫非是誤會了什麼?」

那蘇小小嫣然一笑,在確定宗守殺機已消之前,仍舊在盡力,避免被宗守的劍意鎖定住。

韓清無法抵禦,那麼她就更是不能。

「小小只是欲援手一二而已,只是沒想到出了意外。韓師弟他待我極好的。」

宗守心中微歎,魔道中人就是如此,永遠都成不了氣候。

互相算計,甚至自相殘殺。有外敵時還好,還能同心協力。若是無生死存亡之憂,自己就要亂起來。

宗守甚至懷疑,若非是自己,在不斷的破壞那滅世神尊的金身神像。

那位無上元魔,是否會將那些覆亡的魔道宗派放在心上。

「聖女欲借孤之手殺人,其實也無不妥——」

宗守目中,依然是疑惑不已:「可你這手法,也未免太過明顯,就真當你身後那幾位魔主,看不出來?」

「君上是在污蔑小小麼?暗算同門的罪名,小小可不敢承擔。」

蘇小小一本正經的駁斥,眼裡笑意更濃:「即便是國君,也不能血口噴人。小小是斷然不會承認的!」

宗守挑眉,完全是一頭霧水。不過方纔,這附近那幾位魔道尊者,即便在韓清臨死之時,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意念之中,也未透出多少怒念。

想起這些魔道之人歷來的行事手段,宗守倒是有幾分釋然。

韓清崛起,對於天魔穹境而言,確實是好事。可在其餘宗派而言,卻就未必如此。

在那些魔主的眼中,說不定這韓清反是他們的眼中針,肉中刺。

蘇小小今日所為,固然是得罪了一些人,可也多半能討好許多魔道修者。

總之必有深意就是——

「君上知曉蘇小小是天魔穹境的聖女。可大約的不知,小小的體質特異,是傳說中的萬靈元胎。」

蘇小小挽了挽頰旁的秀髮,言語間竟似乎在向宗守解釋一般。

宗守聞言,頓時面色古怪,下意識的看了蘇小小那光潔的腹部。

萬靈元胎這種體質,他也曾聽說。對本身修行無異,然而有這等體質的女子,只要父母的天資不差。那麼生下來的孩兒,就必定是一等一的修行天才。

傳說那羲子,其母就是萬靈元胎,不過難知真假。

那蘇小小望見宗守的眼神,毫不絕尷尬,吃吃一笑。

「韓師弟是長輩給小小挑選的夫君。可小小卻更心儀國君呢!若國君願意,小小情願自薦枕席——」

第1087章 只求垂憐

「韓師弟是長輩給小小挑選的夫君。可小小卻更心儀國君呢!若國君願意,小小情願自薦枕席——」

換而言之,是寧願失身於他,也不願嫁給這韓清麼?

宗守心中,說不得意自傲,那是假的。大約天下間的雄性,差不多都是如此。

而且眼前此女,也確實令人動心。有著可與趙嫣然媲美的嬌俏面孔,身材也是完美的不可思議。那只盈盈一握小蠻腰,尤其使人遐想。

有人說天下男人都是賤骨頭,宗守今日卻是分外的感觸,這句話只怕還真是說對了。

「我宗守倒是無妨,不過大乾與魔道畢竟是死敵!聖女就不懼事後,被同門責難?」

宗守失笑,毫無示弱之意的搖頭:「這種玩笑,聖女還是莫要亂開的為好。」

還只差一線,他的煉神劍,就可將這蘇小小鎖住。

將一切逃逸的空間,一切他人援手的可能,都全數杜絕。

眼前這妖女,只能死在他的劍下。

「國君怕是想差了!」

蘇小小明顯已是有些慌張失措,呼吸開始紊亂了起來。

「我天魔穹境所求,只是奴家誕下的魔胎而已。以國君看來,若要配種,是那韓清強些,還是國君你,更勝一籌?只要國君願意,只怕元魔大人他,歡喜都來不及!小小自幼研習媚術,精擅床第之術。可這身子,卻還是純潔無暇,必定可令君上滿意。」

說話之時,蘇小小以手掩胸。絕美的臉上,更浮起了兩團紅霞,嬌羞無比。

就連宗守,也不禁心神顫了纏。好不容易,快破開那天魔幻法,將蘇小小的真身所在,徹底鎖死。這一下,又偏開了不少。

想要再追尋,又需廢些功夫。

不得不承認,此女真有魅惑眾生的本錢,簡直是迷死人不償命。

即便是以他,經歷無數場生死搏殺,磨練出來的心志。

也數次動搖,被此女弄得殺意漸消。

「妖女!」

宗守一聲咒罵,那煉神劍往袖內回縮了幾分。那誅絕劍意,也散去了不少。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劍勢聚久不發,並非好事。

「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別來污了孤的耳朵!」

言語間已是有些氣急敗壞,實在沒法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此女調情。論到臉皮,真敵不過這蘇小小。

「國君是嫌棄小小不知羞恥麼?」

蘇小小略略委屈,眸中噙著淚道:「蘇小小自小就是如此,師長都是如此教我。越不知羞恥,越會勾引男人越好。小小可有錯麼?誰叫小小命苦,從小無依無靠。被魔道之人抓了去,也最適合學這勾引人的媚術?」

又理直氣壯道:「國君就真忍見小小日後,只能嫁給我那師弟?任由小小這具身子,被師弟他蹂躪,在他的胯下呻吟求饒?」

宗守啞然,腦子裡下意識的,就想起了那韓清與蘇小小,赤身裸體,身軀交纏在一塊的景象。

胸中頓時就生出了一股不平之氣出來,一朵可人鮮花,插在那一坨牛屎身上。還真是沒法容忍——

旋即就猛地一醒,微微搖頭。口中倒吸了一口寒氣,這蘇小小所習的媚術,也不知什麼來歷,真是無孔不入。

這蘇小小日後的夫君是誰,與他宗守何干?用得著他來打抱不平?

總不可能為阻止,自己獻身?於這蘇小小顛鸞倒鳳?

隨著心念紛亂,那劍意也再無法凝聚。

宗守的面色鐵青,把煉神劍重新收入到袖內。

「你可以走了,孤今日可不殺你!」

——不是不願殺,而是以今日的心境,無法出手。對於這妖女,他此時也不敢假辭色,真有種遇到了剋星的感覺。

最使人懊惱的,是方纔那一剎那,居然真是差點動心了!

「國君是不願麼?罷了,是蘇小小,沒這福分——」

蘇小小的眼神黯淡,自哀自憐。卻以扇掩唇,也不知是否在那雀翎羽扇之後偷笑。

「多謝國君不殺之恩!不過今日妾來此,卻是為大乾與我魔道,罷手言何而來!不達目的,奴家可是絕不干休。」

見宗守又再次皺起了眉,眸子裡殺機再閃。蘇小小胸中微微驚悸,勉強才維持住了鎮靜。

「據說二十三日前,君上曾想元魔大人,開出過條件?」

聽到此處,宗守這才心神微動。莫非那位無上元魔,真是準備按照他當初提出的條件妥協?

不過怎麼可能?

當時他是獅子大開口,根本就沒想過李別雪會答應。即便到此時,也依然認為,那李別雪除非了腦子壞掉,否則是定然不會將那血聖魔主交出給他。

只是此女之言,聽起來倒是頗有幾分誠意的模樣。

便暫時按捺住了殺機,安靜了下來。

只聽那蘇小小,繼續道:「記得當日國君,曾言道以命償命,以血償血。一是交出屠戮大乾臣民的兇犯,讓我魔道給個交代,一是交出血聖魔主可對?」

見宗守默然無聲,是認可之意。蘇小小微微一笑:「要說給個交代,我魔道二十三日,一日一宗,在國君手中覆亡的宗派,已近三十之數。無論如何,都可交代得過去了。至於那些兇犯,要我魔道交出,絕不可能!不過國君若定要一意追兇,我天魔穹境絕不會阻止,也不會庇護。不過國君能否如願,就要看大乾,實力究竟如何了——」

宗守眼微微瞇起,換而言之,是把魔道門下這些弟子賣了麼?

這種事情,放在道門劍宗或者蒼生道,是絕不可能。

哪怕全宗亡滅,也甚少有人會將門下弟子出賣。當年上霄宗,就是如此。

可換成了魔道,卻似乎是理所當然。

只是也非是賣的那麼徹底,不會阻止,不會庇護。卻多半會縱容門下弟子逃逸,隱匿蹤跡。

略略凝思,宗守就微微頷首,知曉這只怕是魔道,最後的底線。

「最後是血聖魔主——」

那蘇小小神情凝然,小心翼翼起來,把自己的蹤跡,藏得更是嚴實。

「元魔大人曾對我言,血聖魔主大約需三十載時間,就可渡至境之劫,踏足長生之境。大人他雖不能將血聖魔主,交予國君處置。卻可答應,血聖魔主在三十載內,渡劫之前,可隨時與你公平一戰,生死不論!」

話落之時,虛空中一陣寂靜。便連明玉,也忍不住,把目光看來。

蘇小小則是緊盯宗守,試圖從那表情變化,看出宗守的真實反應。

可旋即就聽宗守,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蘇小小頓時一愕,原本以為。如此苛刻的條件,應該是將宗守徹底激怒才是。

所謂公平一戰,那血聖魔主固然不能使什麼手段,而宗守也需放棄其王道之武。純以己力,抗衡血聖魔主。

以此時宗守還不到仙境後期的修為,簡直就與送死無異。

實在想不出,宗守有答應的可能。當場翻臉,是可以預料之事。

然而聽這笑音,卻分明是愉悅無比,心滿意足。

良久之後,宗守笑聲才漸漸止住。微一揮袖,使身後正在靠近的空艦,都全數停下。

「就如元魔聖尊之言!我大乾與你魔門,暫息兵戈!」

然而又話語一頓:「除此之外,你魔道在東臨雲陸與輝洲附近的十二處靈地,都需讓出。可給你們三月時間撤走!若是不願,那麼孤自己來取!」

語音斬釘截鐵,毫不容拒絕餘地。

「國君!難道真當我魔道,是任你宰割?」

蘇小小胸膛起伏,似乎是胸中滿蘊不平。卻使人下意識的,注意起那本就規模『宏偉』的雙峰。

似欲討價還價,可隨即就又平靜了下來。

「可以!不過大乾,也需取消誅魔詔!」

「休想!」

宗守睜目,眸中精芒如刃:「孤言出如鼎,絕不輕易!而魔道弟子入我大乾,自求多福。」

蘇小小略有些狐疑的看著宗守,片刻之後,卻是微微一歎。

這一次魔道,不斷是顏面無存,更是虧到家了。

下意識的,就想起了當年秦始皇一統雲界,還要那項王冉王,縱橫天下之時。

雲界六教一樣是灰頭土臉,狼狽無比,不遜於今日。

「那麼就依此約!十載之內,雙方都不得違逆!」

魔道傷亡慘重,要想恢復些元氣,至少也需十年。

是以四十餘處靈地,數十萬弟子為代價,換來十年的喘息之機。

「可!」宗守頷首:「不過如魔道之人,繼續插手我大乾與道儒之爭——」

「元魔大人,會暫時離開雲界!至於其餘人等,若是被國君發覺,就任大乾處置便是!」

不等宗守說完,蘇小小就主動開口,而後又明媚一笑:「先前奴家之議,君上就真不考慮一二?小小可是認真的,賤妾此身,可任由國君採摘。無需什麼名份,君上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奴家甘願自賤如此,只求郎君垂憐。」

宗守心神恍惚了剎那,腹下湧起一股火熱之感。

忙閉上了眼睛,強行壓抑了下來。然後做獅子吼:「給我滾!」

這個妖孽,媚術當真是了得。越是相持久了,越是把持不住。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以前可不會如此——

第1088章 元魔七情

「君上,其實這妖女真不錯的,那個身材,嘖嘖!我以前的那些女人,比起這蘇小小,簡直庸脂俗粉,不堪一提。她既然自願投懷送抱,君上怎就不答應下來?」

當蘇小小離去之後,虎中原騎著戰駒,行至到宗守身邊。看著那位魔門聖女離去的方向,就差沒流口水了。

「是擔心軒轅王后與孔帥吃醋麼?怕什麼?男子漢就該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嘗盡天下美色才是——」

虎中原的話未說完,頭上就『咚』的一聲。回過頭,就見素初雪,正是氣呼呼的用血月刀的刀背,砸在了他的頭上。眼眸圓瞪著,怒視著他。

虎中原心中一驚,倒是忘了這雪兒也在。沒想到他這外甥女,生起氣來也彷彿是母老虎一般。

宗守在旁卻沒理會,正傾盡全力使自己的心境平和下來。

眉頭始終緊皺著,回思著方才情景,越想越覺是有些不對。

「此女不俗,與師弟倒也般配。其實師弟與之風流一次,成其所願,也無什麼不妥——」

宗守楞了楞,這個聲音竟然是出自他那位明玉師兄。心中頓時騰起了一種古怪的感覺,這位師兄向來不苟言笑。今日這到底是怎麼了?居然也與他開起了這樣的玩笑。

那明玉負手而立,同樣是若有所思的,望著蘇小小離去的方向,沉吟著道:「應該是九秘元魔七情訣!」

嗯?

宗守神情凝肅,朝明玉看了過去。

剛才自己,果然是中了那妖女的秘術麼?殺意莫名其妙的就消散掉,也莫名其妙的,就動了慾念。

不過元魔七情訣?這門魔道媚術,為何自己沒聽說過?

「不能算是媚術!而是情,天下間的靈智生靈,皆有情!媚術只是一時,情才能長久。」

明玉詳細解釋道:「此女所習的媚法,只是萬相。真正的根基,當是九秘元魔七情訣才是!世間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都在其中,可操縱修士諸種情緒,戰力不強,卻是種極可怕的秘法,防不勝防。怪不得此女,能成為魔門聖女。若不出意料,方纔那蘇小小,應是以此術,使你動情了。」

宗守的面上,頓時青白一片,難道說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妖女?開什麼玩笑?

「再強悍的法,也不可能使你一開始就喜歡上她。特別是師弟你這般,心志堅毅,精擅幻法,心念難以動搖之人。不過據我所知,那九秘元魔七情決卻有一次激發潛能,把這門秘術推升至超出巔峰數個層次的機會,那時便是至境也難抗衡得了。此時師弟你,對她應該只是生出幾分好感而已,不過時日一長,潛移默化,那就難說——」

見宗守的臉,已經有些發綠了。明玉一笑,出言安慰:「若真是此術,那麼這蘇小小,也不是沒付出代價,同樣必須付出真情才可!若己身不先付出,又如何能使他人對她真心喜愛?」

宗守的心情,卻更是糟糕。

無論是自己對那妖女動情,還是那蘇小小真喜歡上自己,都不是什麼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還有這種被人算計,卻又偏偏無法防範的感覺,也尤其的使人不爽。

不過顯然明玉,也沒什麼解決之道,拋下一句『無法可解,你自求多福』後,就不負責任的遁空而去。

此間戰事已了,將魔道暫時逼退出雲界紛爭,似他這樣的聖境尊者,自然也無需再停留於此。

倒是那位劍宗高人,樣貌仿似少年的尊者,離去前給了他一句提醒。

「君上可聽說過道心種魔之法?」

宗守自然是知道,魔門中鼎鼎大名,形式多種多樣。以符菉為種,魔胎鼎爐。特殊一點的,更有情絲牽繫。

蒼生道三宗六門中的七靈宗,就尤擅此道。只是將魔門之法,稍加改良而已。

自己如今還作為鼎爐,蘊養著趙嫣然的魔胎來著。

「相差不多,只是沒有什麼道心鼎爐而已。情為雙刃,正反可傷。就看你們二人間,是誰手段更高明些。是你被她情絲所繫,還是此女徹底淪為你的俘虜。若你敗給了她,必可使她那門元魔七情決,更上層樓。但若她輸給了你,日後想斬斷情絲也不可得。而且此術,於嫁衣大法,頗有些類似。等於是代你,修持了一門神通大道。」

說到此處,那少年又輕鬆的一笑;「其實都是無妨,即便動情,也不可能就此影響你心志,就此墮入魔道。頂多是你對她再無可奈何而已,而此女為的,也應該只是從你這裡配種而已。萬靈元胎誕下來的魔子,本座好生期待——」

宗守更是不爽,配種?當自己是種豬種馬麼?什麼亂七八糟。

不過被此人這麼一說,心中倒是稍稍一安。

這個世間,實在有太多的秘術,令人防不勝防。

定下了合議,只轉眼間,域外的那片虛空就平和了下來。

那些聖境尊者,都遁走一空。便連凌壓於宗守身上的幾道至境神意,也陸續收回。

至於無上元魔李別雪首先被迫退出雲界紛爭,使三教盟友瓦解,那位清玄道尊與朱子,此時會作何感想,又會有何反應,已與宗守無關了——

戰事了結,此處聚集的空艦靈師,還有那十萬精銳鐵騎,也都可散去。

「十載時間麼?」

回至那倆龐大的玉輦上,宗守面色凝冷。

可以預料,十年之後魔門的反擊,必將是兇惡之極。

只是那位無上元魔,看來也是料定了,他在雲界無法久留,這才有峙無恐。

借蘇小小之口,提出的條件,使他無法拒絕。

追殺屠殺大乾子民的那些元兇,畢定要消耗大商不少國力。

而要在三十年內,擊敗半步至境層次的血聖魔主,就更是艱難。

大軍散去,宗守的御駕儀仗,就在三萬鐵騎的護衛下,往東臨方向行去。

此番南疆大勝,國君凱旋,自然需要一個盛大的儀式。一方面是宣耀國威,一方面則是提振民心軍心。

任博已為此準備了許久,這個吝嗇的老頭,居然也難得的大方起來,為這凱旋大典不惜工本。

也從半個月前,就開始不停的催促,讓他早日趕回。

而就在第二日,孔瑤那邊,就也傳來了好消息。

南方那五洲之地,已經徹底平定了下來,全數納入大乾國土。

不過孔瑤的大軍,也止步在那百勝關前。孔瑤試探了幾次,卻都是無果而歸。

傷亡不重,然而那位石氏家主,確然不愧是當時名將。

並非是太險要的關隘,卻守的無懈可擊。

至於渡江,就更不可能。大商艦師,實力仍存。選擇固守之後,即便師若蘭是天縱之才,一時之間,也拿之無可奈何。

而第二個小時,卻是傳至大商的國內。

「這個重玄,果然未死!」

此時那位元辰皇帝,已經返回大商。有人親眼看見,有容貌酷似重玄的青年,出入於風華宮內,御駕之前。

行蹤隱秘,極其鬼祟,不過卻逃不開有心人的注意。

此時大商一千八百萬大軍,在南疆潰敗。使本就瀕臨倒塌的房屋,此時又被抽調了幾根樑柱。

令無數的『有心人』,都在尋找後路。

而已經掌握了雲界霸權,有進軍中原之勢的大乾,在某些人看來,無疑是最合適的投靠對象。

這使大乾密諜,在暗中的觸角,在幾十個日夜裡,輕輕鬆鬆就伸進了大商的心臟。

此時的中原之地,那些世家大族,在他眼中,跟本就沒什麼隱秘。

甚至他若是願意,可知曉那殷御的嬪妃,每日穿的是什麼樣式的褻衣。

「皇京城之西,大量的孩童失蹤?都是白日陽時出生。使皇京城騷動不安——」

宗守心情沉重,只用腳跟想,也知這其中定然有問題,這些孩童的性命,多半不保。

不過魔門之術,一般血祭要用到孩童之時,一般用都是陰時出生。需要陽時出生的情況,實在少之又少。

如此大的規模,也超出常識。

思忖了片刻,宗守就用靈符聯繫上了張懷。後者也僅僅用了半日,就給了他答案。

「據說秦皇墓成時,曾坑殺二百四十萬民夫,也守墓中之秘。必定是陰力匯聚之地,在暗淵內數千載,更將煞力熾騰。嬰兒陽血,只需出生不超九日,都含蘊先天之氣,可以驅陰辟邪。這只是臣之猜測,無法確證,只能參考——」

宗守皺眉,張懷說自己是猜測。不過他這裡,卻可有九成把握,確定那殷御重玄,是為提前開啟秦皇墓。

微微一歎,宗守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冷笑不已。

他國之民,還輪不到他這帝國之君來憐憫。

身為一國之主,不能護佑子民也就罷了。居然縱容妖道,禍害自家子民的性命。這樣的帝君,也配稱是聖明?

可笑!

只是這殷御,既已真是準備謀奪那十二金人。那麼他這裡,也自然猶豫不得,需得預做籌備。

隨後第三個消息,卻是來自外域,久已不曾聯繫阿修羅族察候虎。

第1089章 增玄持法

「夜魔?」

察候虎所言之事,是夜魔族與阿修羅族已經議和。

本是小事,這兩大大族之間,本就無太大的衝突。只是邊境處,有些摩擦而已。

然而據察候虎所知,這三年以後,夜魔族已經結束了小半的戰事。甚至已經佔據了的一些世界,也大幅度的退讓了出來。

自然是不可能是夜魔族已然勢衰,無力支撐了。

如此大規模的收縮勢力,無非是把拳頭收回來,才可以更有力的重新砸出去!

而此族所謀,能令夜魔族的全力以赴目標,自然可想而知。

不動則已,動則必若雷霆!

宗守一歎,這又是一個使人心情低落到谷底的壞消息。

陸家內的爭鬥,與道儒二門的紛爭,秦皇墓開啟,再加上這夜魔侵攻在即——

各種事情,紛至沓來,又千頭萬緒。使他分身乏術,也感覺頭疼之極。

雲界之事還未徹底解決,就又有了新的對手。

本來對中原之地,他還有些許期冀,然而到了此時,只能徹底放棄了。

那天方世界,他無論如何都需守住!

宗守不禁仰頭望天,難道說,要與那清玄太黃妥協?

若是讓戰火,蔓延到雲界,大約也是清玄朱子不願見之事。

只是這幾位至境聖尊,真有如此高風亮節麼?不在身後使絆子,就已很不錯了。

便是他自己,其實也是不甘就此言和——

如此說來,那秦皇墓內的十二銅人,他是必欲得之不可。

而胸中此刻,更是有一種時不我待之感。

「到底還是實力太弱,修為太低!」

宗守搖頭,強壓下了那緊迫焦躁之意。提升自己的勢力實力,都是當務之急,然而修行之道,絕對急不得。

「不過這一次,又欠了那位察兄的人情。話說回來,此人到底是男是女?」

佔據了天方界,已經是完成與察候虎的約定,兩方按說已是互不相欠。

不過阿修羅族對他的幫助,卻不能如此簡單的計算。

本來兩家已無關係,這一次卻又虧察候虎的特意提醒。宗守才能驚覺,此時在數十個世界之外。還有著一支巨鱷,對雲界虎視眈眈。甚至已經在悄無聲息中,完成了準備,正蓄勢待發。

在雲界中大幅擴軍,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外域,已是必行之事。

再次歎息,宗守只覺自己,簡直又老了十歲。搖了搖頭,他把一本有著《邪雲策》書名的道典拿在手中。

該說是一本魔道典籍才是,只是這書典上縈繞的氣機,就透著絲邪氣癲狂的味道。

此書品階不高,只有第四等上乘級的階位。放在凡俗武林,已是不錯的武學,難得一見。然而在他這樣,掌握大道法門,全不低於第九等撼天一級的人而已,無疑是垃圾一般,不值一提。

然而宗守此時,依然是聚精會神的看著,偶爾陷入深思。

這些魔門典籍,正是從那些覆亡在他手中的魔道宗派裡面強奪而來。

不能收入乾天山的書樓,然而對宗守卻頗是有用。

他要鑄造『道』字根基,就需大量的掌握魔道之法。

世間之事,都分陰陽正反兩面,不可能因這些魔道法門太過惡毒,就不去瞭解。

而他手中這本,雖是品階不高,卻恰可使他入門。

其中頗有一些精彩處,可以發人深省。不能全盤採納,那就棄其糟粕便是。

「實在不錯!我當年若是修行此書,可能突破天人之障的速度,可能還要更快一些。不過魔道法門就是如此,前期容易,越到後面越是艱難。各種取巧之術,把自身生命潛能,都激發殆盡,於是只能掠奪他人——」

無論是陰陽採補之法,還是各種血祭之術,都是為此而設。

說來他掌握的吞天元化術,也可算是一門魔道最頂尖的法門。

「嗯?那是什麼?」

宗守目光,疑惑的看了外面一眼,忖道是巧合麼?

卻未怎麼細思,就身影一閃,出現在了那玉輦之外。

而後就見虛空處,一道黑漆漆的事物,正橫空飛至。隔了大約萬丈的距離,要從這頭頂上劃過。

而在那團黑色流光之後,十幾個修士的身影,正是各自化作一團遁影,緊隨在後。修為居然都是不俗,其中一個女子,赫然有著神境實力。

宗守冷目掃了一眼,便將法力化作一個擎天大手,遙遙擒拿了過去。把那黑色光團,強行抓攝了下來。

到了手中,才發現是一塊鐵片。黑乎乎的,看不出材質,只知此物是非金非玉非石,彷彿雙翼形狀。

「古怪!」

宗守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奇之色。這東西,居然能夠阻隔住他的靈識,無法探入進去,察其究竟。

此時前方,那十幾個修者,都紛紛停住,神色愕然驚震的看了過來。尤其為首那位有著神境實力的女子,更是臉色蒼白一片。

三萬鐵騎護駕,無數高階靈師伴行,四十九隻龍馬拉拽的玉輦。

在雲界東南,有資格擺出如此儀仗的,只有一人而已!

宗守此時的靈念,卻在往更遠處擴散。而後就在大約七百里外,發現那暗淵之下,正有一片廢墟。

不過只從那殘垣斷瓦,就可知此處曾經是一座無比巍峨宏偉的宮室。

「是中古遺跡?」

宗守的眼中,現出了訝色。那應是在雲荒之後,沉下暗淵中的一部分,而且年代絕不超過八千載。

似乎是被人生生打沉,就在那遺跡之旁,赫然一個大約三萬丈大小,清晰之極的手印。

——即便不是至境聖尊,那也必定是聖境中人的手筆!

內中還有一部分靈陣殘留,許多符禁也才剛被破壞不久。更有不少修士,仍在裡面搜尋。

如此看來,還真是巧合。

應當是這處中古遺跡的靈陣出現了破綻,才引得眾多修士來此尋覓機緣。

不過自己手裡這塊不知材質的黑鐵,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懂就問,宗守直接朝眼前那十幾位修士開口:「孤手中此物,到底是何寶貝?」

那些修士,都面面相覷。直到後方一人,也是滿目疑惑的拱手回道:「我等也是不知。此物在封禁破開之後,就自行飛走。我等只當是一件可以煉器的神鐵,故此苦追不捨。莫非連君上,也不能辨別此物材質麼?」

宗守半信半疑,掃視著諸人。

這些人都是不知?不過這手中之物,材質確實不是凡品,拿來煉器,應該不錯。

目光最後定格在那位女性神境身上。別人都是真心疑惑,發乎於內,不曾有假。

唯獨此女,面上雖也是茫然。然而眼眸深處,卻閃過了幾分隱晦難察的懊惱之色。

其他幾位,可能真是不知。這個女人,卻必定是知曉些什麼。

而且此女的身份,也使他關注,似乎也是魔門——

宗守的雙目瞇起,閃現出一絲危險殺機。

那女子瞬時就有所覺,就如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寒毛炸刺,全神防備:「聽說君上才與我魔道言和,莫非就要違約不成?妾身之手,並未沾君上治下子民之血,也未入大乾國境。只為一件不知來歷用途的寶物,君上莫非就要殺人?」

宗守皺眉,冷冷『哼』了一聲,到底是把那殺意收起。

他自己身份太高,太過敏感。到底有些不方便,親自對這女子出手。

「你是何人?可知此物是何?」

「妾身自號魔蓮,好友都喚我魔蓮夫人!」

那女子生恐將宗守激怒,不敢有絲毫不敬,斂目垂眉。不過對宗守的疑問,卻是避而不答。

「此物是何,魔蓮也是不知。只知其價值,當及是不凡。不過若君上肯借此物給魔蓮一觀,或者就可知究竟——」

宗守聽著,卻是若有所思的,看著此女。

倒是回答到滴水不漏,不給他半分機會。不過總感覺,這女人對於他手中這塊翼形黑鐵,有種異乎尋常的期冀。

神念中也隱隱約約,感覺此物應該頗是重要,更不能落入此女手中。

「用不著。爾等可以離去了!」

直接一揮袖,示意這十幾人可以遠離。宗守一個閃身,又回到了輦車之內。

至於那塊黑色鐵塊,則直接丟入到自己的須彌空間裡。

此物雖是怪異,不過只需這世上,曾經出現過類似之物,他總能查出究竟。

三萬鐵騎與玉輦,浩浩蕩蕩的遠去。那十幾位修士,也陸續離開。

部分選擇返回那處廢墟,部分是直接離開。

只有魔蓮,立在了虛空,臉色難看無比的,望著那輦車離去的方向。

此時一個黑影,也忽然出現身在她的身側。

「這件神寶,怎麼會到了他的手上?太巧了些,莫非真是天意不成?若有此物,血聖魔主,直接就可踏足至境——」

那魔蓮夫人,則是神情怪異的,看了旁邊這人一眼。

說的是高風亮節,可真要得了此寶,哪還會交予那位血聖魔主?

就是他二人之間,也立時就是一場生死之戰。

只因此物,實在太過珍奇,也太過重要。

「增玄持法翼,多半是此寶!」

魔蓮夫人搖了搖頭:「我也沒想到,這處中古虛玄宗的廢墟,會藏著這件神寶。這件事,無論如何都需稟明元魔大人——」

第1090章 神寶秘聞

天魔穹境,就在與宗守會面兩個日夜之後,蘇小小神情平靜的,踏入了穹境中,那處名為『元魔居』的所在。

這位無上元魔的居所,卻與元魔穹境中那陰森邪異的氣氛格格不入。倒彷彿是仙家居所,景致秀麗——

魔道功法扭曲人性。便連審美觀念,也會漸漸與眾不同,性情嗜血,也多喜好那種妖邪詭異的風格。

不過傳說魔道兩途修煉到最後,大抵會是殊路同歸。

蘇小小不緊不慢的步入,周圍的侍者,卻都投以異樣的眼神。

而直到一處水榭之前時。蘇小小才稍稍遲疑了一下。不過不到一個眨眼,她就決然的跨入了進去。

這次會面,決定著她的生死,不過卻逃避不得。

「元魔大人萬福!」

盈盈一禮跪下,聽得前面傳來『唔』的一聲,蘇小小才抬起頭,看了這水榭之內一眼。

一頭蒼發的李別雪,正背著她臨欄而立。此處別無他人,就只有旁邊處,正怒瞪著她的韓清。

可能是才剛恢復身軀,元氣大損的關係,韓清面上依然毫無血色。

「蘇小小!」

那韓清是咬牙切齒,瞳孔中彷彿是冒著火焰:「你不覺得,今日需給我一個交待?」

「交待什麼?」

蘇小小一臉的迷惑,而後恍然道:「真對不住,小小那次是為救師弟心切,不及細想就倉促出手。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了那樣,差點害了師弟的性命!」

言辭懇切,眼神是真誠之極。

韓清卻在磨牙,心中冷笑不已。不肯承認,就能有用?

即便今日李別雪不處置此女,待得這位雲界魔道第一人離去。他也有千百種方法,炮製這女人!

居然,居然——

想起那日,在他幾乎重創垂死時,此女對宗守說的那些言語,韓清的面容已開始扭曲。

只要還是男人,都接受不了這種羞辱。

「有意思!」

李別雪輕笑,卻並無回頭,而是神情專注的看著眼前。

前方這片無數蓮花盛開的小湖,無疑是極美。

然而李別雪『看』的,卻非是景色,而是那些天地法則,循環流動,交織輝映的那種『韻律』。一隅之地,亦可見證大道。

「小小,那日的事情,本座需要一個解釋——」

蘇小小的心神定了定,神情認真:「妾身只是教導聖子師弟,為魔之道而已。師弟他自出道之後就是一帆風順,不但輕視了天下英雄,也小覷了我魔門,也太疏於防範。以為同是魔道之人,就會死心塌地效勞,不會取他性命麼?」

李別雪聽著,只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並不置可否。

蘇小小似乎也不以為意:「師弟他日後若還是如此,不知防備。即便不死在蘇小小的手裡,也會亡在其他同到手中。我魔門追求的是優勝劣汰,弱肉強食。天資與心性,都需絕佳。那時他即便死了,也是活該。我魔門尊者,能救他一次兩次,難道還能永遠伴在他身邊照拂?」

韓清的目裡,已噴出火來。有心反駁,額頭上卻已是冷汗涔涔。

而此時李別雪,已經回過了頭。眼神陰冷,帶著幾分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說的倒是挺有道理,我魔門之人行事確是如此,韓清你需引以為戒。若是因大意,死在了自己同道手中。那麼本座,到底是為你復仇,還是該為我魔門英才輩出而欣喜,實在是無法確定。」

韓清不敢說話,只能是鄭重的朝著李別雪深深拜服。

後者卻未理會。

「那麼,為何要動用元魔七情決,那唯一的一次越階昇華之機?明知我在,絕不可能讓你真死於那豎子劍下。真是如你所言,要與那他一起誕下魔胎?還是不滿本座先前的安排?又仰或是真喜歡上那豎子?」

「除了最後,二者都有!」

蘇小小仰著頭,眼神堅定,更帶著幾分挑釁地與李別雪對視。

「蘇小小與那宗守,才不過見過幾次,哪裡能談得上歡?最多有些欣賞而已。倒是對與師弟的婚事,小小是真的不滿。韓清師弟他,有哪點配得上弟子?」

那韓清眼裡幾乎吐著火焰,怒極而笑。

不配?他是魔門中這幾千年來,最是傑出弟子。

修煉的大逆天魔法,更是十二等滅世級的神通,更無限接近第十三等無上級——

魔道之中,無數的強者都看好於他。被認為是血聖魔主之後,最可能踏入至境之人。

日後成就,也必定會在血聖魔主之上!

真正不配的,該是這蘇小小才是!此女能得他臨幸,是她的榮幸才是。

若非是在元魔居,若非是在李別雪面前,他必定是重重一個耳光抽過去。

使盡各種手段,將此女羞辱折磨!

「元魔大人所求,只是一個魔胎!那麼宗守只會比師弟他他更合適——」

蘇小小神情淡然,對韓清的目光,是視而不見。

「九尾玄狐,掌握的無量終始大道,潛力更勝大逆天魔,有資格自創血脈!劍道天資,更冠絕天下!如此天賦奇才,豈不是勝過師弟百倍?恕弟子直言,韓清師弟他,實在及不上宗守一根手指頭。」

說到此處使,蘇小小更微微一笑:「還有陸家焚世血瞳,以弟子的萬靈元胎。定然能誕生下完整焚世之血。說不定,我雲界魔門能夠由此影響陸家——」

李別雪終於動容,眼神認真的,上下看了蘇小小一眼。

「倒是有些小看了你,若論資質你不如韓清遠勝,可這心性,你卻又遠在他之上。若是韓清的修行大逆天魔法的天資,在你身上,我也再無需擔憂這雲界基業——」

韓清神情惶恐,就欲說話,卻別李別雪一揮袖,強行止住。

「只是元魔七情決的害處,你也當知曉才是。」

「情乃雙刃,要使那宗守動心,弟子自然也需以真情相待!」

蘇小小苦澀一笑:「不過無論弟子成敗,是勝是負,都不會影響元魔大人,最後取那魔胎。」

李別雪聞言,目光卻是明滅不定,陷入了深思。

蘇小小則輕吐了口氣,把全身放鬆。知曉自己日後的命運,都在李別雪的一念之見。

不過此時她已盡力,再無法做更多,只能等待這位無上元魔最後的判決。

「你可是以為,木已成舟,加上一個陸家,本座必定會應允可對?讓你脫出本座掌控?」

李別雪再開口時,卻使蘇小小的心中冰涼一片,而那韓清,則是一陣狂喜。

然而下一刻,李別雪卻忽的眼透銳芒的,看了外面一眼。

口中低語:「增玄持法——宗守——怎麼可能?讓她進來!」

最後一句,卻是放大了聲音,吩咐元魔居外那些侍者。

而後又袍袖一拂道:「你們退下!」

這件事,實在太過緊要,哪怕是韓清也不夠資格聞睹。

只是就在二人準備施禮離去時。李別雪卻又忽然眼神一動。

「蘇小小你可留下!」

蘇小小與韓清都再次愣住,後者只能無奈離去。而蘇小小則是眼神疑惑,卻本能的感覺,自己的命運或者有了轉機。

不過十數息,一位年貌二旬的女子,就已行入了室內。

蘇小小正好認得。此女號為魔蓮。魔門百餘位神境修者中,極為出眾。此時居然也已返回雲界了麼?

那魔蓮正要施禮,李別雪就直接開口問:「真是增玄持法翼?你是如何知曉的,沒有看錯?此物真是已落入宗守之手?」

「當年呂無雙縱橫天下之時,魔蓮恰好拜入魔植谷不久。因幾位師門長輩,曾在呂無雙部下效力,機緣巧合之下得知——」

蘇小小心中微動,呂無雙,是蚩王,項楚霸王之後,冉武天王之前,雲界第三位所向無敵的世之霸王。

「那件事物,正好是翼形,非金非玉非石,以魔蓮神念,也無法探其究竟。那虛玄宗,也正好是在中古時代不久,就全宗覆滅。連同其本山,被打入暗淵之地。」

說話之時,魔蓮更以幻法,在虛空中構成了一個影像。

那李別雪仔細望著,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氣機澎湃,使這天地氣機,都開始動彈。

足足一刻,才恢復了平靜。

「還真是此物——」

李別雪一聲冷笑,收回了目光,見蘇小小一臉的疑惑與好奇,便漫不經心的問:「可是在好奇,這增玄持法翼,到底是何物,讓本座如今失態?」

蘇小小屏住了呼吸,不敢回答。知曉李別雪此時心緒,其實依然不曾穩定。這天地靈能,依然在隱隱動盪,就可為證。

一個不慎,今日就可能有不測之禍。

「傳說呂無雙,乃是四大無雙霸者中,最名不副實的一位——」

出言之人,卻是那魔蓮夫人:「此言其實也不假,呂無雙實力在四人中當是最弱,卻也能橫行雲界,蓋壓當代無數英雄。便連至境,也需避讓三分。而此人依仗的根本,就是這增玄持法翼。」

蘇小小柳眉略挑,開始好奇起來。只聽魔蓮夫人繼續道:「這件神寶中,兼有『增』『持』兩大神則。『增』為增長,『持』為加持。故此名為增玄持法翼!此物可使任一修士,實力提升數個位階。也可加持在器物之上!傳說若是半步開天之器,加持此器之後,就直接可入開天神器之列!」

第1091章 一頭霧水

「這件神寶中,兼有『增』『持』兩大神則。『增』為增長,『持』為加持。故此名為增玄持法翼!此物可使任一修士,實力提升數個位階。也可加持在器物之上!傳說若是半步開天之器,加持此器之後,就直接可入開天神器之列!」

「開天神器?」

即便以蘇小小的城府,此時也忍不住驚呼出聲。

開天神器,此域中聽說過的只有寥寥幾件,還從未落於他人之手。

不過半步開天,這一域世界中,卻至少有五件以上。

若是加持了增玄持法翼之後,達到開天層次,甚至可使人直接合道成真。

那麼這件神器若真是落入到宗守手中,那麼後果為何?

若以此器加持,說不定可直接使宗守越過神境,達到聖階的實力。

此時還在仙境時,就可借助王道武學,在雲界與聖階尊者抗衡。

若是再得此器,那麼至境之下,幾乎是無敵。

甚至即便是至境修士出手,也極難將之除去。

偷眼上望,只見李別雪的面色,是陰沉之至,彷彿快要滴出水來。

也怪不得方纔,李別雪如此失態。

對於魔門而言,此事無異於是一個噩耗。

那魔蓮夫人接著卻又語氣一轉:「不過以晚輩看來,那時宗守,並未能認出此物的來歷——」

李別雪目光閃動,冷冷的看著魔蓮;「你到底想說什麼?」

魔蓮夫人聞言是越發的恭謹:「當年知曉呂無雙擁有增玄持法翼的,修士中不過寥寥幾人而已,也大多都無什麼傳承典籍,有隻言片語留下。即便再怎麼博學之人,恐怕也難知此物來歷。」

李別雪若有所思,靜靜的聽。魔蓮夫人似乎受到了鼓勵,繼續到:「那件神器的器靈,已是自我封印。哪怕是蒼生道的那幾位,也未必就定能認得。故此晚輩料定,宗守一時半刻,難知此物的來歷用途。最多只能知曉,此器有些不凡之處而已。只需這一位,激發不了增玄持法翼的器靈,也就等於是一件凡鐵而已。」

「是麼?」

李別雪不置可否道:「那麼知曉此事之人,還有多少?」

「只晚輩一人!」

那魔蓮婦人神情淡然,好似在說著什麼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當日虛玄門遺址附近,所有目睹此器之人,都已被晚輩除盡,絕無活口。只唯獨那宗守麾下——」

三萬鐵騎,四百靈師,都是望見。只是這一部分,她卻真是無奈。

要將這些人屠戮並非易事,也必定被大乾視為死仇。

好在這些人的實力極低,且大多都是散修,應該無妨。

不過這也是最大的破綻,知曉增玄持法翼存在的,絕不止是魔門而已。當年的道門,可能也略知一二。

「換而言之,本座可以在宗守知曉之前,奪回此器?」

李別雪微微一笑,用森冷的眸子,看著魔蓮。

那增玄持法翼,確實只有寥寥幾人得知。只因呂無雙,與魔門關係較為特殊。那時他李別雪又正好還在雲界,所以知道的特別詳細一些。

呂無雙戰死,這件神器卻隨其後人,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曾全力尋覓,卻歷經百載時間,也不能得知其蹤跡。久而久之,也就放棄了。

卻原來是此器的器靈,已經自我封印沉睡之故。應該是當年之戰,受創過劇之故。

此時現世,莫非是已經恢復?

其實旁人即便望見那件器物,也沒什麼。不知來歷,不知用處,最多只是好奇一陣的,斷然不會聯繫到神寶。

倒是眼前這女人,若留下性命,怕是頗有些風險。

魔蓮的面上,則滿佈這細碎的冷汗,李別雪那濃厲的殺機,直刺心神。

她卻咬著牙,靜靜的跪伏,不敢有半分動彈,也不敢有半點反抗之意。

「不得不說,你很聰明——」

李別雪輕笑,把那壓迫過去的意念收回,目中也透出了幾許讚賞之色。

能克制住貪慾,知曉那件器物,絕非其能窺測,果斷的把消息稟告於他。這樣的女人,至少有著足夠的自知之明。

雖習魔法,卻還有著幾分理智。

屈指一彈,頓時一枚紅色的丹丸,打向了魔蓮。後者接過,頓時面露驚喜之色,再次大禮拜服:「龍魔培元丹?多謝元魔大人!」

蘇小小的眸中,亦微現異色。魔修因早年築基,消耗生命精元太劇之故,大多元力虧虛,修為難以再進。

而這龍魔培元丹,就是李別雪所煉,給仙境之上的修士,固本培元之物。

仙丹層次,自然非同小可。得一枚,往往就可補全過往的虧損。

不過產量修少,一百年內,也僅僅只有三枚而已。

魔道之中,所有神境修士,都是翹首以盼。

李別雪微微頷首,算是領受了。此女資質不弱,心性也還算上佳。有衝擊聖境的潛質,他也樂意栽培。

「四十載內,可在天魔穹境之內閉關,不得我令,不得外出。」

隨後有看向了蘇小小,李別雪面上,卻是現出複雜難明之色。

蘇小小亦是心中一凜,要從宗守手中,取回那件增玄持法翼,她蘇小小,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此時卻堅定的一搖頭:「聖尊,弟子既然要以元魔七情法,動他之情,自然也需以誠相待。若要弟子去取此器,卻是為難弟子了——」

李別雪卻搖了搖頭,聲音淡然冷漠:「無需如此!」

……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宗守在那御輦中,手中拿著那一塊黑色的翼狀鐵塊,一陣發愣。

非金非玉非石,宗守不久前才試過。用煉神劍斬擊,此物卻毫髮無損。

說明此物的材質,至少也是天階。天地玄黃四級天地珍寶中,最頂尖的一級。

而即便在天階層次中,此物也必定是極珍貴的一種。

這段時間,煉神劍吞噬大量的信願神力,正是逐步提升,改善劍質中。

此時可能還算不得神寶,卻是半步神寶一級。

可這樣的頂階劍器,卻無法傷其分毫,哪怕是一絲白痕也不能留下。

他的魂力神識,也無法探入,被一股莫名的屏障隔絕在外。

不能知其結構,也不能做出一個準確的判斷。

而這些時間,他也查盡了記憶中,記下來的書籍,確定了並無此物的記載。

倒是之前的那處遺址,倒是有了眉目。

「上古虛玄門,曾經的三千道門之一,中古時代曾□赫一時。曾經是慈悲道君門下,太清一脈。覆亡之因,多半是與道門劍宗分裂有關。」

這些信息,對他卻並無什麼幫助。

「不過此物,既然是由虛玄門遺址中飛出。說明是曾經現身過人世,甚至有人使用過才是——」

只是宗守,隨即就又想起了魏旭給他的答覆。

「蒼生道七子,居然無一人能夠認出來。秀觀師伯,居然已經離開了雲界。」

方才聯繫蒼生道,才知秀觀已經在一日前,悄然離去。

顯然也是心知,大乾與道儒魔三教間的爭鬥,已然告一段落。

此時也非是決戰,分出勝負的時機。

不過這位走了,他手中這塊東西,卻就有些麻煩。

本能以秀觀接近半步至境的修為,即便不能識出此物,也可觀測推衍出大致的用途。

雖然還能以信符靈念聯繫,就不能親眼見到此物,終究還是無法為他分辨。

「表面上的這些刻紋,彷彿是天生。與那血月道,倒是有些相似。難道說是神器?」

宗守微微搖頭,若是神器,絕不該是如此死寂。

「此物能自行從虛玄宮內飛出,當是有些靈智才是,不能以尋常靈鐵視之——」

想不清楚,宗守就不再去理會。他手中寶物不多,不過有一件幻心鏡,一口煉神劍,一艘辟魔神梭就已足夠。

攻防之器都是上等,而辟魔神梭則能增他遁速,在危急之時逃離。

其他的寶物,若非特別靈異,帶在身邊,也沒什麼作用。

這塊黑鐵,在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值得他花費太多精力。

沈月軒是出身墨家的頂尖器師,過幾日就該從天方世界返回,或者此人會認得也說不定。

沒想過求助劍宗與佛門,虛玄宮覆滅之時,佛門才初入雲界而已。而劍宗的底蘊,比之蒼生道也有所不如。

既然蒼生道之人都不認得,劍宗之人,自然也不會清楚。

又心中一動,宗守把手中這塊翼形靈鐵,丟入到自己的袖子裡,小金所在的那片空間。

任由這小傢伙,用身軀把這塊黑乎乎的東西包裹住。

萬象能吞噬世間各種樣的物質,來改善自身。

此時更因吸收神木之故,體內積蓄了海量的元力。

說不定能將此物徹底的『吞』掉,即便不能,那麼能腐蝕掉外殼的那一層屏障,也很是不錯了。

只是他自己,其實也不抱期望。

放下此事不管,宗守便又潛心開始研究起了那些魔典。

這輛四十九頭龍馬拉拽的輦車速度頗快,卻需要照顧跟隨的雲艦與護衛鐵騎。用了三日時間,才抵達大乾。

在這裡又等了兩日,才等到孔瑤回歸。

第1092章 改元神武

雖是先一步抵達乾天山,然而宗守卻是執意等待孔瑤匯合後,一起回歸,參加任博籌備那場凱旋盛典。

而相較宗守的全套儀仗,孔瑤卻是輕車簡從了,只帶著幾個護衛她安全的仙境供奉。

見到宗守在此等待,孔瑤雖不說什麼,可眸子裡卻還是流露出化不開的甜蜜。

「這次回去後,妾打算先在那宙光殿內,修行一段時日——」

可能是收服南方五洲之戰,消耗了太多精力。孔瑤的眸中,滿是疲憊之色。

「不止是妾,宗原與任天行,也打算修行一段時日。雖說眼下還能應付,卻感覺越來越跟不上上。」

宗守毫無意外之色,早在南疆之前,孔瑤就已經透露出這口風。

三人都是無雙的將帥之材,可卻因俗務太多的因故,這些年武道靈法方面的進展,卻有些不如人意。

三人的心性上的磨礪其實已經足夠,只差修為的堆積。最有效率的修行之法,就是借助他從那第一龍殿內,帶來的宙光殿。

只是這個時機,恰好是夜魔族,可能全力侵入之時,還真不是時候。

宗守若有所思,看著自己袖裡的幾個空間器具。

這一次,看來是又要大出血了麼?

連續攻伐二十餘處魔門,除了後面十幾個,知機提前逃走之外。前幾日倒真是收取到了不少靈石,乃是十數宗派珍藏,又經過數年靈潮爆發,靈石高產期。

而其中更有兩個名列十九靈府的大宗——

這次的收入,卻要強過他前次離開雲界之前,覆滅的那三十幾個道門藏珍十數倍。以足夠支撐宙書運行一段時間了。

宙光殿並不完整,可若加上他的宙書,必可使時間加速的效果更增。

其實即便是他自己,此時也需要至少十數年的時光,全力消化這一次得到的魔道功法,增加道種星辰,以及十絕御道絕滅劍器的數量。

至於宙書,也無需再保密。即便有人知曉,此時敢下手從他這裡奪取之人,也是少之又少。

自從這次回歸雲界,他還未有一次,真正動用過這件神器之力。

其實不是不願,而是不能。沒有足夠多的靈能支撐,自己的那些靈石,更願意加倍時間,換取自己真正實力的提升。

以前都是有多少就用多少,只在書中留下一部分,在危急之時,用來保命。

感覺到孔瑤真是已疲憊不堪。宗守心下憐惜,也就沒有再折騰她,準備讓她安心休息。

反而是瑤爾自己,這次竟是主動的向他挑釁。二人抵死纏綿,足足半夜時間,孔瑤這才筋疲力盡的枕著宗守的尾巴,陷入了昏睡。

抱著孔瑤的身軀,宗守撫著那綢緞般的秀髮,卻微覺心痛。這時才感覺,這位戰場上常勝不敗的不世軍神,其實心胸裡,也同樣積鬱著有著不小的壓力。

方才向他尋歡,既是為了宣洩,也是從他這裡,尋求心裡上的慰藉。

「這次還真是難為瑤兒了——」

以二百萬大軍鎮壓南方五洲,絕非易事。

並不是商軍退出這一地域,就可輕鬆佔領。

地方上各種勢力利益,盤根錯節,互相勾連不清。也因他那五大詔書之故,那些豪族世家,也都是極力抵抗。

孔瑤一方面要防範大商的反撲,一方面要鎮壓各地的叛軍。那一段時間,宗守在討伐魔門,不能援手。情形確實是風波險惡,一個不慎,就有被翻盤之險。

好在此時,大乾在數月前徵召的軍隊,已經陸續形成了戰力,可以但當大任。使的南方五洲的軍力,不再捉襟見肘。

這也是孔瑤,肯放下一切,專心去宙光殿修行之因。

形勢已穩,大乾在百勝關前駐軍百萬,同樣修建了一處臨時關城。

師若蘭也統帥艦師,數次衝擊揚子江海口。使一部分雲艦,成功進入這條水系。

使大商水師,再非是一家獨大。戰局陷入僵持拉鋸的狀態,誰也別想在短時間內,有所突破。

如今比拚的,是雙方的國力底蘊。

孔瑤幾人在不在,都無關緊要。

第二日清晨之時,宗守攜著孔瑤一起,在三萬鐵騎護持下,開始緩緩入城。

四十九頭龍馬拖拽的玉輦實在太過巨大,自然不適合。

只能換過一挑輦車,進入了乾天山城。

十二聲洪鐘,響徹整個乾天山附近百里方圓。街道兩側,擠滿了乾天子民,神情恭謹肅穆。

宗守微覺訝異,他以為自己入城之後,當是滿城的歡呼之聲。

然而此時城中,卻是肅靜的可破。

直到一部分,自發的在道路側旁,跪伏了下來。

「聖王萬歲!」

千萬人的聲音匯攏,有如一聲,震盪雲空。之後才顯得稍稍有些雜亂了起來。

「天祐大乾,才有我王不世聖主!」

「我大乾國泰民富,重現上古三皇之治,全因聖王之功!」

「願我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宗守坐在輦車之內,唇角卻是微微抽搐。

相較起來,倒是前次入城,某些人議論他某方面無能的那些言語,還使他更覺自在親切一些。

此時所有人,都是恭謹崇拜,眾口一詞,反而是讓他感覺有些怪異——

孔瑤聞言卻是欣然,眉眼間全是欣慰笑意。

她以前畢生志向,就是輔佐明主,統帥萬君,爭雄沙場,以名留青史。使父親的命格推斷,不至於落空。

雖說改投了大乾,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宗守的妃子。可這願望,卻並未改過。

此時自己的夫君,能得萬民認可,卻比別人誇讚自己還要高興。

不過此時亦察覺異樣嗎,微帶好奇的看了過來:「夫君,能得臣民敬服,是因你治政為君之德,被萬民認可,可夫君看起來,卻似乎反而不喜。」

宗守微微搖頭,也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

「太過崇敬一人,不是什麼好事。千萬人中若只有一人之聲,只會釀成災禍。」

他不敢說,方纔的那一剎那,被人山呼萬歲之時,自己竟有種迷醉之感。

也知曉此時,自己在乾天山的聲望,已經達到了頂點。

自己無論想要做什麼,這些人都會聽命,不會有多少人站出來反抗。

好在他對權力,本就不怎麼渴望。只是因極特殊的原因,才繼承大乾,成為一國之主。心中追求的,依然是那劍道之極。

故此在一剎那之後,就是驚醒了過來。

不過也感覺到,此時整個大乾與他,都處於極危險之極的狀態。

自己一言一語,都可能影響大乾國勢走向。問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哪些事情對大乾真正有益,哪些國策,又是對大乾有害的。

微微一歎,宗守心中已是有了決斷。從此之後,在政務上再不能有片言隻語,以免釀成大禍。

或者也真是該依張懷之言遷都,這乾天山城內的子民,無一不對他崇敬有加。

反而是那中央雲陸,反叛正此起彼伏的江南五洲,能使他稍稍清醒一些。

「千萬人中只有一人之聲?」

孔瑤一聲呢喃,隨後就不解道:「臣妾不懂!有什麼不好麼?似那大商皇帝,就是被那些世家臣子掣肘。合五十三個大洲,一國之力,能調用的卻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居然奈何不得我大乾,我朝此前,也還只有七個人口稀少的化外蠻州而已——」

自家的夫君,當真是性情古怪。

宗守失笑,果然這些說了,孔瑤也不懂,不知其中的危害。

他也沒繼續解釋的意思,保持著沉默。

這次的盛典,比前次又盛大許多,輦車繞城一周,才回到乾天山。

而此時山下那巨大廣場上,已佈滿了人群。粗略一望,足有數十萬人。

而此時有資格站在此處的,不是有身份的官員,就是大乾各地,身家豐厚之人。

按照禮法,宗守在禮部尚書的引導之下,走上了廣場後側的高台。

接下來只需受過臣民的拜禮,把這一次大戰的封賞頒下,就可算完事。

然而宗守,才剛在那皇座之上坐穩。就見任博等人,一眾臣子,都是紛紛往這邊拜下。

便是那位負責整套大典禮儀的禮部尚書,也是如此。

「臣等,冒死進諫,請陛下改制稱帝!」

一連三聲,傳響開來。使此處附近,數十萬人的聲音,都紛紛安靜下來。

又片刻之後,才有人反應過來,也同樣拜服。

「我大乾已威揚四海,請陛下改制稱帝!」

宗守楞了楞,看了這下發,黑壓壓的人群一眼。

這與禮不符,按照禮部制定的流程,可沒有這麼一出。

旋即就清醒過來,這只怕是早有預謀,突然襲擊麼?

數十萬人跪請,此時的他,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有心訓斥,然而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這個時候,說這些根本無用,只會使君臣尷尬。

又目視此時,與自己並肩而坐的軒轅依人,只見後者同樣是茫然。

宗守苦笑,自家這位嬌妻沉迷煉丹,哪裡會理會這些?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朕准了!就如諸臣之意,國號不變,改元神武——」

第1093章 補全法則

「朕准了!就如諸臣之意,國號不變,改元神武——」

自此之後,別人就可呼他神武皇帝。

「神武?」

任博低聲呢喃,字句琢磨:「《易·系辭上》,古之聰明叡知,神武而不殺者夫。」

意指以吉凶禍福威服萬物,治理天下而不用刑殺。

不過其中,也不乏有殺伐兵戈之意。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大乾依然免不了征戰。

而此時就在群臣之中,所有的宗姓族人,都是眼中含淚,怔怔的望著王座上的少年。

二十載前,諸人中哪怕是最具野心之人,在跟隨宗未然之時。也想不到這篳路藍縷,從荒野之地建立起來的乾天山,有一日會威臨天下,成為雲界霸主!

更想不到,那個因雙脈之身,而被族人鄙薄的世子,會是未來的在世聖君!

「神武?」

十幾里外,那位號為『陽明先生』的中年,也同樣是若有所思。

「以吉凶禍福威服萬物,故古之聰明叡知神武之君,皆用此道威服天下,而不用刑殺而畏服之也——」

只從這個年號,就可知這位國君所行之道,必將是內聖外霸。

刪減肉刑,肅清法旨,這是待國民以仁。

然而這神武二字,又預兆著這大乾,仍將偏重於兵事,將征伐四方!

孔睿抬頭望天,只見那頭巨大的白龍,正仰空而起。

一身燦爛的銀色鱗甲,也是漸漸染上了紫金之色。

仍舊無一絲雜質,純粹的使人不敢直視。

宗守此時,卻在狠狠的盯著任博。今日近乎逼宮,這種事情,沒有這位內閣首輔認可,根本就不可能成事!

後者卻毫不在意,神情淡定,宗守這種表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

此時他的任期已至,接下來若不退出政壇,就得轉戰參議殿,等待下一個首輔任期。

國君的怒意,對他而言,根本就是不痛不癢。

真若是生氣了,那麼就此退隱也不是不可。

人生至此,他已無遺憾。

再說今日的主謀,雖然是他。可一眾武將文臣,也都是鼎力贊同。

而最初向內閣諸臣建言之人,更是宗守的兩位岳丈。

國君若真有意見,也不該來尋他。

宗守則是無奈,也微覺頭疼。不願稱帝,是不願更加深那王道之氣的牽連,進而阻礙他的求道之途。

就在他應允稱帝的那一剎那,就有無數的天地偉力。從四面八方沖卷而來。就連阿鼻王座,也有幾分支撐不住。

現如今也只能等待,看看那沈月軒,為他煉製的劍胚,到底效果如何?

……

宙光殿雖由蒼生道與劍佛三教共掌,不過所在的位置,卻是在乾天山附近,那本是崆器宗所的那座靈府。

倒並非是此處安全,又或是靈能強盛。而是唯有此地,才能使三大教派同時放心。

三教各有一位聖境看守,也順帶著有照看乾天山城安全的義務。

而每年進入的五百個名額,則是三教瓜分其中六成,大乾則獨據三成。

每年所需的靈石,甚至看守都是由三大教派提供。

然而畢竟這宙光殿的所屬權,是屬於宗守。

而就是這短短數年的時間,就已為大乾,提供不少實力強橫的修士。

宗守身為國君,又是這件神器之主,此時要使用,自然是可獨據內殿。

這裡只有孔瑤任天行等寥寥十幾人,軒轅依人與師若蘭也來。

既然是要大規模的使用時光加速,宗守就乾脆把自己的左膀右臂,親人部屬,全數召集了過來。

反正這些人中,修為大多都停留在靈境,也花不了他太多靈石。

眾人來此,本不怎麼在意。以前不是沒來過,只當是尋常的修行。

直到宗守,將那『宙極命世書』取出時,眾人的神色,才開始凝重了起來。

明顯能感覺到,那書中內蘊的時光之力。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宙書?」

任天行問出這句時,才覺自己有些發傻。

這本書的封面,豈不正是『宙極命世書』四字的感覺。

頓時有種恍悟的感覺,怪不得宗守修為,能一日千里,如同飛越。卻偏偏根基又能極其厚實,穩固無比。

孔瑤卻皺起了眉:「如此重器,夫君豈能輕示於人——」

話音嘎然而止,此時的宗守,還真不懼人謀奪。

有乾天一國為後盾,又有三教庇護。失心瘋了,才會想出宗守手中,奪取這本曠世道典。

這還不計算,那焚空陸家——

此時更覺不妥,這句話說出,等於是得罪了此處幾乎所有人。孔瑤面頰微紅,尷尬的朝著諸人看了一眼,意欲道歉,卻嘴裡囁嚅著開不了口。

「皇妃無需如此!」

張懷善知人意,此時笑著搖頭道:「這是皇妃愛護陛下,我等怎敢見怪?就是方纔,臣也差點也忍不住要勸諫。」

怎能不驚?要知就在不久之前。雲界之外的數個世界,就因那宇書之爭,鬧出好大的一場風波。據說有數十位聖境參與,死了無數的修士。

軒轅依人也看著那團藍光:「換而言之,有此書配合這宙光殿,還可增速?」

旋即就又露出惋惜之色;「可惜了,要是能拿來煉丹多好。」

她創新的許多種丹藥,等需幾月甚至幾年之後,才可有結果。許多時候,都等的不耐。

宗守不去理會,只引導著這宙書,彌補著宙光殿內殘缺的法則。

宙光殿與宙極命世書不可疊加,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將這件殘缺的神器,丟回雲界,讓三教共享。

不過疊加不可,然而卻可以用宙極命世書,補全宙光殿的時光法則。

同樣多的靈石,可以取得更多的加速效果。

宗守眸中現出一抹血意,洞察時光之流。將那些缺失殘損的法則之『線』一一補上。

三刻之後,宗守才停止了下來,眉頭皺起。

「三十二倍加速,應該是極限了——」

效率差了宙極命世書太多,此時他若以同樣的靈石全力催運宙書,一百倍都可做到。

周圍諸人,都是眼現驚色。三十二倍,換而言之,此處一月,就可相當於外界將近三年。

第1094章 全身而退

周圍諸人,都是眼現驚色。三十二倍?換而言之,此處一月,就可相當於外界將近三年。

宗守卻在搖頭,若單純用宙書,靈石會節省許多。

然而宙光殿,也有著宙書沒有的好處。範圍寬廣,且能提供足夠的靈能。

不似宙書一般,加速時間之後,是深沉世界的時間並未同時改變,靈能也會隨之淡薄。

宙書雖是神寶,然而卻畢竟是一本記載的道典。

宙光殿卻是瞬空龍族,為使後輩領悟時空大道,專為修行而製作的器物。

功用本就不同,二者之間,根本就不能比擬。

宙光殿內一日,等同三十二天。以宗守從各處魔道宗派,搜刮來的靈石,足夠維持這內殿四個月的加速。

眾人卻都知時間寶貴,哪怕只浪費一時半刻,就有不少靈石白白消耗。

這日之後,都是在這殿中各尋了一個角落,面壁苦修。

除了要堆積真力魂能的量,以求質變,更為參悟這宙光殿中,記載的瞬空神通。

時空法則,在諸般大道中,是公認最為神秘,也最難掌控的法則之一。

此時哪怕只能悟透出一種神通,也是畢生受用無窮。

宗守的日常,也暫時恢復了平靜。每日裡仍舊繼續鑽研那些魔道典籍,參悟推衍,盡量汲取其中精華,補益自生。

然後每隔九日,宗守總會暫時把這些魔典拋下,為殿內諸人,解答修行中的疑難。偶而有了興致,更會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講述自己領悟到的那天地至理。

名為『講道』,實則是借助口訴,梳理自己的所學。

他所學太雜,一直都難以形成一個系統。此時有時間,正好可以藉機整合一番。

內殿諸人,卻也都是新奇無比。只覺宗守學識,真是堪稱廣博。天上地下,似乎無所不包。

任何修行上的疑難,都似乎能從宗守這裡得到解答。

對宗守每隔七日的開壇講法,也越來越是重視。

哪怕在關鍵時停下修行,也要把宗守的話語聽全。

宗守所講之道,幾乎可稱是包羅萬象,什麼都有。且是高屋建瓴,並不局限於一隅。將各種大道法則之間的聯繫,都剖析的明明白白。

書中經典,更是拈手便來,引申闡發,說出的許多道理,都是聞所未聞。

未必都對全是對他們有益,卻也能增廣見識。此時雖用不上,日後修為境界高了,卻必定有用到之時。

有時候聽著聽著,就覺茅塞頓開,一些修行上的困惑,就霍然解開。甚至許多問題,其實自己都還未曾意識到。

時光流逝,轉眼就又是一月時間過去。

宗守雖在宙光殿內,卻因宗家暗衛之故。對外界中的情形,依然是瞭如指掌。

此時南方五洲才剛平定,東臨與南風雲陸的叛亂風潮,也才剛被壓制了下去。

形勢雖穩,卻不乏惡化的可能。故此他與孔瑤幾人,其中始終不能全心投入在修行中。對外界的情勢變化,也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好在使人欣慰的是,隨著他改元稱帝,大乾內的局面,是一日好過一日。

可能那道儒兩門,在失去魔道支持之後,是真的準備放棄,修行界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不過宗守最在意的,還是皇京城是殷御與重玄。

秦皇墓的位置,他仍舊沒尋到。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監控這二人的動向,以隨時應變。

這兩位最近都無動作,可皇京城周圍,仍舊陸續有陽日陽時的孩童不斷失蹤。大多都是出生於正午時分。是天地間的陽氣,最盛之時。

宗守本以為道儒兩教,此時都應該會察覺異樣,出力阻止才是。然而這兩教,卻出奇的保持著沉寂。

卻是讓宗守有些不知所以,道門也就罷了。可儒門諸子,怎就無一人出面。

儒家中的偽君子眾多,可能夠成為一方敬仰的大儒之人,至少品格上,並無多少使人詬病處。

心中不解,宗守卻也不曾太過在意,他自己並非是什麼聖人。

心中雖怒,卻知曉自己此時插手,非但不可能使那殷御重玄收斂,反而可能再次引發又一輪的戰事,六教爭鋒。

己身並無勝算,而外域中夜魔的威脅也在臨近。一旦戰事曠日持久,只會白白犧牲士卒性命,使生靈塗炭而已。

若然自己是白身,自是快意恩仇,看那重玄不爽,就一劍將之斬殺!

可他宗守如今,畢竟已是一國帝尊。即便可憐那些孩童,可卻更需看重自己子民的安危性命。

其實他最為關注的,還是至今都被關押在皇京城禮部天牢內的金不悔。

從劍宗傳來的消息,實無法使人樂觀。

「幾次嘗試,都鎩羽而歸。也就是說,這人救不出來麼?」

宗守心中沉冷,也無奈之至。

「金不悔你這白癡,以前挺聰明的,可如今卻真是個蠢貨!貨真價實的蠢豬!」

口中咒罵不已,宗守目裡,卻又透出了幾分冷厲殺機。

那個胖子,是他在這世上,除了雷動之外,少有的被他認為朋友的幾人之一。

無論那大商到底有何意圖,又到底準備拿金不悔做什麼,自己都遲早會令那殷御後悔莫及。

只望那重玄聰明一些,不要觸及他的底線!

又半月之後,沈月軒終於抵達雲界,同時帶來的,還有那口劍胚。

仍舊是氣態,相較於原本的先天紫宸玄金氣,不但先天之意更濃,氣息也更是凌厲。

除此之外,也更多了幾分厚重之意。

宗守神念一引,就將之拿在手中。眼前這劍胚,此時劍丸形狀,需要他意念灌入,才能舒捲開來,化作隱約的劍形。

而內中也已有一個龐大的器陣存在,許多都是空白,需要他自己去以靈念鑲刻。

不過那已成形的一部分,就已是令人驚喜。

本能的感覺,手中此物的作用。只怕不會遜色於那阿鼻皇座太多。

只是這口劍,卻與他預想中的略有些不同。不是變弱,而是更強了,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沈月軒說要給他一個驚喜,還真是沒令他失望。

靈念蔓延,流經整個劍身,探索著內中的機構。

隨即宗守就忽的一怔,錯愕的看向了沈月軒。

方纔他的靈識,在這劍身中感覺到一物。除此之外,還有幾種與先天紫宸玄金氣,截然不同的先天之氣。

「是千目紅眸石——」

沈月軒本來正打量著這宙光殿,微微驚奇。此時見宗守目光往來,才頷首一笑:「這就是臣所言的驚喜!此物介於虛石之間,是一千個世界之外,一種千目妖神獸,死去之後的結晶。此石是從一萬三千年歲壽的千目妖體內取出,最適合為此劍核心。此物對我無用,倒不如贈與陛下。或者能有所助益!」

宗守聞言,則是一聲失笑。

千目紅眸石,蒼生道的藏書中就有記載。

千目妖其實是一種多眼蜘蛛,生有千目,可以洗煉銳金之氣,從目中噴出以傷敵,無窮無盡。

傳說中,一枚萬年以上的千目紅眸石,不但可純化洗練各種劍器,更能使人的神念,由一化千。

除此之外,此物用來製丹服食,更能大幅度的提升人真氣魂力的質量,也可遇不可求的至寶。

神念分化,可使他更自如的操縱三千星辰,以及十絕御道絕滅劍陣。

而此物融入元一魂劍,也可純化那些匯聚過來的王道之氣。

絕非是如沈月軒所言,只是『或者有所助益』而已。

不過他還有疑難未解,這仍不能解釋,這劍胚中多出的土木火這三系先天之氣——

雖是微薄,卻使這口劍的質量,大為不同。

「臣聞但凡一國之君,都離不開社稷二字。社為土地,象徵五方之土,稷則指五穀之糧。而我大乾,則是以火德而興。既然是陛下所需的王道之劍,就不可不考量。」

沈月軒淡淡說著,似乎對自己投入的那些珍貴材料,絲毫都不以為意。

「其實臣手中天階等級的先天之氣,也無多少,只略略增添了些許而已。」

宗守也不言謝,只微點了點頭。這件事,他已記在心上了。

沈月軒說的是輕描淡寫,可此人投入的那些材料,卻絕對都是難得一覓的頂尖奇珍!

看著手中又縮成了丸狀的劍胚,宗守越看越是欣喜。

凌厲、輕靈、厚重,這簡直是一口最理想的劍器。

只需自己後續刻錄的靈紋神訣,不是太差,這口劍的未來,絕不會遜色於煉神。

「對了!」

猛然間思起一事,宗守以手拍額,將小金從袖中提了出來。

他是想起了那塊翼形的黑鐵,外界一個半月,在宙光殿內,卻已是過了四年時間。

也不知小金這傢伙,把那塊黑鐵吞掉了沒有?

卻見這小傢伙,卻是略有些萎靡的,把一個東西吐了出來。然後整個身軀,就縮成了一團。

宗守不禁楞了楞,只見那東西,仍舊是翼形,分毫不損。他的靈念,也依然是無法探入。

這個世間,居然還有東西能從小金的體內全身而退?

第1095章 晉階契機

宗守將那東西拿在手裡,眉頭緊皺。

融不了此物,是這小金的實力差了,還是這翼形黑鐵品階太高?

想不出所以然,宗守於是頗有些期待的看向對面。

「沈先生可認得此物?」

那沈月軒也是同樣好奇,把那東西接了過去。端詳半日,也不得要領,只得原樣退回。

「恕臣不識,此物怪異,能隔絕靈念。不過觀其材質,怕是更在先天紫宸玄金氣之上。我墨家之中,並無記載。不過——」

沈月軒的語氣一頓,而後不確定的道:「這件東西,應該是成品的法器,更是天地自然而生之物。必定是重寶無疑!其餘的,臣就不知了。以臣之見,陛下可將此物隨身攜帶,日後說不定能有機會,解開此物之謎。」

宗守一楞,沈月軒說的這些,就等於是沒說。

能夠不被小金吞噬,能夠在煉神劍斬擊之下而無傷。想也可知此物不凡——

不過被沈月軒這麼一說,他也徹底打消了,準備讓沈月軒將此物煉製成器的打算。

凝思了片刻,宗守歎息了一聲,將此物隨手丟入到自己靈芥環中的一個角落。

無論材質再怎麼不凡,再怎麼神秘,用不上的東西,那就與垃圾無異。白讓他期待了這麼久,還以為真是什麼不得了的寶貝。

將這件事徹底拋開,宗守的眼神,開始認真起來。

「那秦皇墓之事,你可有什麼頭緒?」

沈月軒也神情肅然的點頭道:「臣這些日子,正在召集墨家同門。當年參與建造秦皇墓的,共有十位大器師,各自都門人弟子傳下。臣所得道統,只有其中部分。需得集思廣益,把這些人齊聚,才可能推演出完整的機關結構。那時配合陛下手中的圖紙,定然能夠使陛下安然出入。」

又眼含冷諷之色:「至於那重玄,若臣所料不錯。這幾位定是在等待九月九日,天地至陽之時。」

「九月初九,也就是重陽?」

宗守細細一算,而後就笑了起來:「換而言之,是還有兩個月麼?」

這還真有可能,九月初九,天地至陽。那個時候,世間所有的魔祟邪力,死物陰魂,都將被壓制到了極點。也是進入那秦皇古墓,最佳的時機。

如今萬事俱備,最後剩下的,就只是方位了。不過既然還有兩個月時間,就不信尋不得。

宗守放下了心事,心神間頗是輕鬆,就又笑問「先生可願留在此處,修行一段時日?」

此人應該是神境修為,靈石消耗雖是必定要增多,不過他卻也捨得。

卻見對面,那沈月軒歉意的一笑:「多謝陛下厚愛,不過臣另有要事,只能謝過君上美意了。」

宗守心知肚明,此人多半是欲去參與那論儒大會。

此時的乾天山城,那論儒大會依舊不曾停止。

官方已不再去理會,也不再投錢。然而匯聚在乾天山城的學者,卻是越來越多,每日裡在各處書院茶館裡爭論不絕。

倒也有幾分上古時百家爭鳴的氣象。

而在宙光殿中修行,雖是可加速時光。然而相較起墨家道統興亡,卻又不值一提了。

當下宗守也不再挽留,任由沈月軒離去。

同時離開的,還有張懷。身為宗守最得力的臣屬,日理萬機。不久後更會接替任博,擔任內閣首輔,能抽出這一個半月時間,已經是極限。哪裡能有那麼多閒暇,用來修行?

再然後數日,虎中原幾人,也是紛紛了宙光殿。

這幾個卻是資質不夠,在宙光殿裡裡,對那些瞬空神通,已是悟無可悟。

在宗守講道時,也覺越來越難理解。這些年的積累已經徹底耗盡,沒道理繼續呆在此處,浪費不多的壽元。

四年時間,這幾人其實已收穫極多,估計也無需多久,就可踏足仙境。

不過之後再要更進一步,至少也需百年以上的時光。

而此時殿內,剩下的只有寥寥幾人,任天行宗原都資質高絕,只會嫌時間不夠。

孔瑤在宗守前世,更是曾與那神皇抗衡之人。

而師若蘭,則是雪獅族中最頂尖的血脈。

只有軒轅依人的資質差了一些,卻乾脆在殿中擺了一個丹爐,自己專心煉丹。

至於初雪,這個丫頭,自有她那五頭神獸代她悟道。

每日裡那寒金虎與赤火金凰幾頭神獸,都是看著那些壁畫冥思苦想。在宗守講到時,更是聚精會神,不敢漏過隻言片語。

初雪卻是終日裡無所事事,實是羨煞了旁人。

第三個月,宗守終於將搜集到的最後一本魔道典籍看完。而此時在他魂念中,那個本來殘缺的『道』字,終於有了一個完整的雛形。

一共一千七百四十二本魔典,總共涉及一百五十七門大道。

而此時在宗守的魂海中,那星辰數量,已增至到一百八十七枚!

十絕御道絕滅龍牙劍的數量,同樣在暴增,達到一百九十口,首次超越了星辰道種的數量。

三口主劍,其中一為『御』字神訣,一為『誅』字神訣,一為『借』字神訣。

使整套劍陣,雖不涉天地根本,威能卻大的不可思議。

宗守曾在域外界河中試展,十萬丈內劍氣森森。

不動用王道之武的情形下。十幾頭仙階靈獸,甫一進入劍陣的範圍,就被絞殺成粉碎。

尤其後兩口主劍,一是仿太上誅魔圖錄而煉製的器陣,一則是直接借用血月刀的神紋。

甫一煉製,就層次極高,宗守幾乎駕馭不住。

「這魔門之法,與我以往所習之道,果然是有些不同。不同樣的視角,就有不同樣的結果麼?」

道門的傳承修法,是以自身為一天地,為一宇宙。蘊養自身,修為高深時,幾乎不假外求。

而魔門之法,則是燃燒所有一切,鑄就己身根基。層次越高,就越需向外掠奪。

被人說成是魔道,自然有其理由。

雲界中,劍宗與蒼生道,與道門其實同出一脈,佛門則是借助世人願力來修行。

這修行之法,宗守並不關心。只在意這些魔典中,對天地構成,對大道至理的闡述。

「可惜,這些魔典層次還是太低。第十等聖靈級以上的武學,只不過才寥寥十一本。要想融合兩家之長,遠遠不夠。」

千餘本魔道典籍,也只是使宗守才剛剛入門而已。

這一刻,宗守只後悔當初與蘇小小談和,實在答應的太早了,那時應該再順手多誅滅幾個才是。

不過那時魔道之人,幾乎是望風而逃,臨走之前,也把所有的家底,席捲而空。

估計再繼續下去,也無有多少收穫。

其實要想取得層次更高,更高的魔門神通大法,也唯有天魔穹境,元始魔宗與星魔宗這三處所在了。

「好在已入了正軌,即便沒有更多的魔典,我也可一步步推演完善。只需繼續下去,借助宙書,最多二十年到五十年的時間,就可凝聚出我自己的道途,真正踏入到神境!」

宗守心中歡喜,道途凝聚,不止是代表修為提升。

那時他的劍術,也可上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說不定,可以進入劍意神境!

明悟天地,可以見神!出神入化,神而明之!

那是一種世人難以理解的劍術境界,至今宗守,也只在葉軒身上,見過幾分端倪。

可其實後者,也依然相距甚遠。

即便是至境修士,也不是人人都能進入這一境界。

魏旭用刀,可其實他刀意,也只是劍意魂境的巔峰而已。

這也是宗守,夢寐以求的劍道之極。

達到這一步,那麼這一生的執念,追求,就可算是完成大半。

宗守微微失神,陷入了遐思,許久之後,才自失的一笑。

終於見到了印證劍道極致希望,竟使他的心念,幾乎把持不住。

好不容易,才鎮定了下來。

「劍陣數量再增無益,掌控不住。不過若能融入那枚千目血眸石,卻又不同。心念分化,哪怕千口劍器,也能如臂指使。我如今實力,不動用宙書,不動用王道之武。即便最頂尖的神階強者,也奈何不得。」

這神階強者中,自然不包括敖坤與葉軒那樣的變態。

後者在神境時,能直接損他道基,葉軒劍術高絕,渡劫前能力敵三位聖境尊者。

「不過要在秦皇墓中自保,只怕還是不夠!」

在秦皇墓內,未必就能動用王道武學,不能不小心行事。

而能夠快速提升實力的,就只有十絕御道絕滅劍陣。

墓中地勢寬廣,不懼施展不開。

睜開眼,宗守看向了手中的這枚劍丸。一個月,三年時間,他日日以心念蘊養,已經使此物,與他的神魂水乳交融。

而原本的那口元一劍,已經徹底散去。此時已可將之融入元魂!

未曾猶豫,宗守印決一指。那劍丸就飛入神霄,衝至到他的魂海中。

也就在這一剎那,宗守直覺一股滂湃的元力,衝向四肢百骸。

渾身真力不斷凝縮,那魂海則在擴張。

「這就是千目血眸石之力?不是說要煉丹服食才有用?」

宗守目中閃過了絲詫異之色,知曉自己此時,只需一念,就可進入仙境後期。

第1096章 一絲仙力

那千目血眸石所含之力浩大無比,沖刷身軀。

使宗守體內氣血沸騰,所有的真氣魂力都在昇華。

卻被宗守強行壓制著,不曾踏過那條界限。

此時他下意識的就想起了之前,秀觀的警告——進境太快,小心蹈酈無缺的前車之鑒!

不止是這位雲界第一人,便連龍影與林玄霜,也同樣有過擔憂。

此時借助這千目血眸石,他輕易就可跨入仙階後期。

然而這也意味著,可能落下根基不穩的隱患?

那麼自己眼下,是否有此必要?又是否有足夠的把握,使自己的根基不受影響。

「要入那秦皇墓,每一份實力都彌足珍貴,能踏入仙境後期,戰力就可激增近倍。這一次的機緣,可謂求之不得。」

宗守默默沉思,而此時他腦海之內,卻已現出了自己的虛影。

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一一顯現。

——道之真形、黑白法相、陰陽混同的氣海。

還有掌握的一切大法神通,一切武道靈法,都全數顯出。

神念觀想中,出現一條條的溪泉,最後匯合在一處。

自己的道基,是否虛浮?

宗守默默望著,片刻之後,面上才顯出了幾分笑意。

「還真是被秀觀師伯說中了!我這道基,確然是有些不穩。不過,只是這一個小階位,跨國去倒還是無妨——」

有些影響,卻並不緊要。只需花些許世界,就可補全。

睜開了眼,宗守星眸中精芒閃現。再不刻意去壓制,然後身軀內一股龐大的罡氣湧出,向四面八方排開。

體力氣血鼓蕩,幾乎是輕而易舉,就已跨過了那層界限!

仙境後期!

真氣魂力都在純化,宗守卻又漸漸入定坐忘。

彷彿枯木一般,盤膝靜坐。整個人,就彷彿是死去了一般,沒有任何的氣機。呼吸閉絕,便連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全數收緊,魂識也幾乎消失無蹤。

整個身軀,與天地幾乎隔絕,徹底分割成內外兩個世界。

這詭異的情形。令軒轅依人於孔瑤,都心驚不已。若非是宗守身體,依然是有著溫熱之感,幾乎懷疑宗守已經死去坐化。

如此整整一年,當那宙光殿外,又是十日過去之後,宗守才從這假死狀態中甦醒了過來。只因他手中此時,多了一張信符。

是皇京城那邊的消息,那位重玄國師,已經不見了蹤影。

只在京城,留下了一具假身。而元辰皇帝殷御,更已有三日,不曾接近群臣。傳說此時,正抱恙在身。

除此之外,那秦皇墓的真正所在,在動用無數的修士四處探查之後,總算是有了些許眉目。

「已經有動作了麼?居然還真是九九重陽——」

此時他渾身上下的肌膚,都透著一層紫色氣息。

宗守皺了皺眉,把法力稍稍收束,才將自己渾身的紫氣壓下。

「傳說上古時的得道高人,都有紫氣盈體,真是誠不欺我。」

這些紫色氣息,其實是內天地與外天地之間,相互干涉糾纏所致。

此時的宗守,已然內天地有成,身軀之內,就幾乎等同於一個完整的世界。

而下一步,就是將這個『世界』不斷的擴容,蘊養壯大。

這段時間,他將內外隔絕,就是為將這個『內天地』,徹底穩定下來。

宗守又以內視之法,體查軀體之內,可感覺身軀中,一股極其特殊的氣息,在體內輪脈與魂海之間循環。居然同時具備,真力與魂力兩種性質。

「這就是所謂的仙力麼?」

宗守若有所思,按照道典記載,仙境以下的修士,一旦在踏入神境之前,不能掌握三成以上的靈武合一。那麼終一生,都難踏入聖境。只有極個別的例子,才能成功。

而其緣由就在於此,真力與魂能,在內天地中結合,可以轉化為仙力。

聖境之前,體內轉化的仙力越強越多,越是精純,那麼踏入聖境的可能,也就越高。

不過一般而言,仙力需在神境之時產生。

他這裡,卻是提前一個境界,就已出現,而且頗是精純。

不過,以他如今五成的靈武合一,也不算是太使人驚奇。

當初他在先天之時,就已能做到兩成的靈武合一。

之後沒提升一個大境界,魂力真氣的融合程度,就能提升一成。

到了仙境,恰是五成。

整整一半的融合率,相較他人,實在有太多的優勢。

許多天賦異稟修士,在這個時候,也剛剛才完成靈武合一而已,最多只有兩成。

此時他體內的『仙力』,雖說只有那麼一絲,卻也使人驚喜萬分。

「卻不知威能如何?」

宗守心念一引,將一枚頂尖的法寶,拿在手裡。

稍稍用力一捏,此物就在他掌中,被生生捏成了一塊鐵餅。裡面的器陣,只是堅持了片刻。

宗守愣了一愣,才恢復了過來。

神境修士,之所以能傲視仙境,就是因這仙力存在。

此時他早早擁有,也就等於提前掌握了部分仙境修士的威能。

不過他能用肉掌,捏碎著絕頂法寶,也是因自己肉身,已極其強橫的緣故。

宗守將煉神劍取出,把那一絲仙力,灌注入到劍身。

那劍尖處,頓時吐出三尺長的紫色劍氣,銳利無匹。

若非是宗守及時約束,幾乎把那牆壁劃傷。

「這一劍若是斬出,劍威至少要比我以前,強了十倍!更適合魂境劍意施展——」

可惜的是量太少,一日之中,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這三劍之威,甚至可以與葉軒全力施展的大圜震劍輸比擬。

然而這三劍過後,就需要整整一日之後,才能夠恢復。

嘿然一笑,宗守心滿意足,又心念一引,把那宙書攝回到了自己的魂海之內。

他已經佔據這內殿將近四個月,再繼續下去。那劍佛二教之人面上不會說,心裡多半是要焦急。

且此時靈石耗盡,只剩下最後一部分備用,也再無以為繼了。

走出了宙光殿,宗守眺望西方。此時距離,九月初九,只區區三日而已,彈指即至。

第1096章 別來無恙

中央雲陸之北,一處雲海之下,暗淵之地。

宗守踏著碧火玄龜,懸飛於空。可能是重回故地,這頭烏龜是興奮不已。不時嗷叫,震懾著周圍那些魔化的精獸。

在被宗守收服之前,它可是暗淵下的霸主之一。

宗守則是神情專注,以焚世血瞳觀照這千里之外。

為這秦皇墓,大乾可謂是高手盡出,動員了所有的供奉與道兵。

不過只負責在外接應,畢竟這秦皇墓還不到正常的出世之時。

內中的靈陣,依然完好無損。所有的機關,也不曾失效。人進去多了,只會送死。

而此時匯聚此間的,也遠不止是大乾一家。蒼生道與劍佛三教,同樣是全力以赴,數十位聖境,在遙遙關注。

此時的氣氛,也已是劍拔弩張,又彷彿回到了東南那場大戰之前。

宗守卻知,這一次六教或者會參與,謀求秦皇墓內陪葬的各種寶物。

對於十二銅人的爭奪,卻都插不上手。傳說此物,必須要身具王氣之人,才能操控。

「那重玄自以為隱秘,結果到最後,卻弄到天下間人人皆知——」

在宗守身旁說話的,卻是原無傷。也是聞風趕回,隨在沈月軒之後,從天方界回歸雲界。

「這一次可真是熱鬧了!就不知最後會死上多少人?」

冷笑不屑的語氣,不過配合那已經完全恢復了的玉傀儡,卻是底氣十足。

墨門頂階傀儡,實力可與聖境比擬,而且受天地之力的壓制,是最輕的。

「那重玄也可算人傑,今次之事,沒這麼簡單!」

宗守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對於這個死而復生的重玄,他絕不敢大意。

蒼生道與劍宗佛門,是他刻意關注之後,才陸續跟進。

那儒道魔三教,看來也是早就對重玄殷御所謀心中有數。

然而也說不定是那重玄故意如此,刻意攪擾的天下動盪不安。

據他所知,要打開秦皇墓門,洗去陰煞之氣。以十萬童子精血就可,以大商國力,即便國勢衰弱之後,也可在臨近九九重陽的三日之內,完成收集。

早早就行那等駭人聽聞之事,倒彷彿是故意告知下,自己即將有所圖謀一般。

「管他!有你我四人在,那重玄還能掀得起什麼風浪不成?」

原無傷一聲嗤笑,依然是不屑。接著卻又語氣一轉道:「話說回來,宗守你這裡,可願收我這一個供奉?」

宗守一楞,旋即就反應過來。自然是大喜過望,然而卻聲色不漏:「可是為宙光殿?」

宙光殿遲早暴露,這幾年時間,已經數千人在內修行。

故此原無傷尋來之時,宗守也不曾瞞他。甚至是故意讓自己麾下的供奉們透出口風,勾引此人。

即便不用宙書補完,宙光殿的內殿,也能有十倍的時光加速。

尋常的修士未必動心,然而似原無傷這般在修行道上,一心勇猛精進之人,卻必定會上鉤。

他自己也是一般,與原無傷是同一種人,故此惺惺相惜。

「也是也不是!」

原無傷嘿的一笑,目透精芒:「你這人不錯,我看著順眼!再有我以前,是兼修道魔兩家。一直是孤身寡人,無宗無派,以前還好,到如今卻越來越覺資源不足。」

宗守恍然,而後失笑:「求之不得!你日後需要什麼,只要我大乾能有,可任意取用就是。」

前世雲界一百六十年靈潮之後,原無傷就不知去向。然而在其消失之前,卻已是貨真價實的聖境強者。

只用了一百八十年的時光,就完成了其他修士,要萬載時間才能達到的境界。

天賦之佳,僅遜石越宮源等寥寥幾人半籌,是可與之相提並論的人物。

即便不論日後的成就,以此時那件玉傀儡,就已可相當於一個聖階戰力了。

能將此人,收入到麾下。只需百年,未來的乾天,就又將多一位頂尖戰力,何樂不為?

再說這一位的師尊,也是不凡人物,雖非聖境,卻也曾如龍影一般,名揚天下。也可通過原無傷拉攏。

原無傷不再說話,只輕輕『嗯』了一聲,表示感激。

他之後每再進一步,都需極多資源。然而聽宗守之言,卻也是可為他不計代價。

本來那些東西自己尋覓,然而若有整個大乾仙朝為後盾,就至少可節省數十年的時光。

「那幾位可是雲界的神皇候選?好強的氣機,只怕不遜於原兄弟——」

沈月軒也在一旁,他沒有宗守的焚世血統。卻拿出一個兩邊內鑲鏡片的套筒,名為『千里境』的仙寶,往那邊看著。一樣可觀測數千里外,比之宗守的焚世血瞳的窺界神通,也不差多少。

此時目中,微現出幾分驚意。

「不過還是有好消息,看來那秦皇墓內對修士的壓制,更超出雲界近倍——」

聖境尊者愛惜羽毛,之前六教之爭,現身雲界已是特例,直接造成了幾位聖境,在宗守劍下隕落。

此時即便秦皇墓出世,也未必就會現身,親自參與其中。

以這些人的身份地位。無論在那墓中有什麼東西出世,這些人都會得到自己應得的一份。

親自冒險,收穫可能更多,卻也意味著要冒絕大風險。

雲界中此時能斬聖境之人,絕不止一個宗守而已。

秦皇墓對修士壓制越厲害,這些聖境出現的可能,也就越少。

本來此次大乾準備進入秦皇墓的四人,宗守、初雪、原無傷以及他沈月軒,無不有著能與聖境抗衡的實力。

那時無論什麼的情形,都可應付。

然而那幾位神皇候選的實力,卻著實令沈月軒意外。帶來的部屬,也皆是不凡。

頭一次感覺,情勢未必就能如他的想像。

在雲界中,強者輩出。其中許多人,以前都不曾聽說過。

這些人,只需五六人聯手,就能勉力與他們抗衡。近半人合力,就可使他們四人,不得不避其鋒芒。

還有許多,仍舊隱在暗中,不曾被他們發覺。

「無妨!這些人雖屬大商,卻未必甘心情願,助那重玄——」

宗守神情倒是淡定,一一看了過去。許多熟悉又或陌生的面孔,在他眼前劃過。

許多名字,他以前聽說過,如雷貫耳,一些則是陌生,不曾聽聞,然而實力卻也強絕。

只是其中,卻唯獨沒有石越——

是另有藏身之法,可規避他的焚世血瞳照徹?還是這一次,根本就沒來。

宗守若有所思,殷御縱容重玄收集孩童精血,群臣中只唯獨石越力圖阻止。

兩個月前,在皇京城外更發生過一場大戰,波及百里。很多人猜測,是石越意圖擊殺重玄。

最終這場風波,卻是以石越被暫時調離皇京城為終結。

那麼今次這秦皇墓開啟之時,那一位會如何自處?

秦皇墓內的十二銅人,在大商唯一復興之機。可若是任由殷御得手,卻會給已獨掌南方七百萬兵權的石家,帶來不測之禍。

思及此處,宗守就猛地搖頭,無論那石越作何抉擇,都與他無關。

「不過這次強者如雲,仍需小心為上,尤其是原兄!」

原無傷撇了撇唇角,到底還是收起了那輕狂之意。

其實他若真是性情狂桀,不知收斂,早就活不到今日。

每遇對手,都會全力以赴。就如第一次與宗守交手,即便不知宗守底線,也依然全力而為。

沈月軒依舊拿著那千里鏡,這時精神一振道:「開始了!」

宗守的血瞳,也向秦皇墓中望了過去。

當年的東崑崙巨山,已經部分沉入到了地下,再看不出昔年巍峨氣勢。

秦皇墓並無墓碑,所謂的墓門,則是一塊萬丈方圓的巨石。

此時一個黑色的人影,現身於其上。數以十萬計的血珠,灑向了四面八方。

均勻分佈在那墓門巨石上,隨著那些血液流動,隱約了一個巨大靈陣。

天地至陽之氣,頓時勃發。借助陣法,再引來更多的陽力,把那青石板上縈繞不散的陰祟邪氣,漸漸驅散。

而在墓門之外,周圍千里之地,表面看似平靜,一切如常。此時此刻,卻不止有多少人,在用各種方法,望著遠處這一墓。

宗守同樣是聚精會神,判斷著那陰煞之力,被徹底驅除的時間。

「要到午時?估計是要借助正午陽力,一舉功成。」

又看向一身黑色斗篷,渾身都被緊緊包裹著男子。

這個人,似乎不是重玄!那麼此時的重玄殷御,到底何在。

最忌憚的就是這一位術法大家,詭異邪法層出不窮。

他宗守是不懼,是百邪不入之體。然而若是對身旁的初雪下手,那就麻煩了。

原本以為是敵明我暗,可那重玄卻更聰明。並不曾露面,仍舊隱在暗中,這就略有些麻煩了。

如今只能期冀,孔睿在他臨來之前提供的那幾件辟邪法器,能夠有用。

正這麼思索著,宗守就聽不遠處,一個好聽之極的女子嬌笑聲,在耳旁響起。

「幾月不見,陛下別來無恙否?」

聲音熟悉之至,當宗守轉過頭,就見蘇小小正巧笑倩兮的立在千丈之外。

第1097章 夜魔聖境

此時的蘇小小,一身白色長裙,渾然看不出以前的火辣放蕩。臉上不施脂粉,清純可人,無半分的妖媚之感。立在那裡,倒彷彿是一朵純潔的小白花,令人砰然心動。又似乎謫落凡塵的仙子,不帶一絲煙火氣。

宗守心念一轉,就知是那元魔七情決的情絲牽引,才被此女尋到了此間。

隨即就眉頭一挑,目中全是不可思議色:「你居然沒死?我還以為那位無上元魔,會將你當成元魔居中的花草肥料來著,難得難得——」

蘇小小氣的磨牙,細想起來,要不是那增玄持法翼的變故,還真有這可能。

不理會宗守的調笑,蘇小小直接一個閃身,也到了龜背之上。

初雪卻覺不爽,血月刀刷的出鞘。一道紅影,無影無跡的自虛空掠過。

蘇小小驚呼了一聲,隨手拋出了一張紅色薄紗,朦朧霧散,將自己身形遮住。

當血月刀影掠過,這薄紗被一刀兩段。然而蘇小小身影,卻好生生立在那裡。

初雪柳眉輕揚,那刀光瞬時就又折回,可像要出刀之時。卻發現自己這一刀,無論如何都斬不下去。

她本就心善,要非是真的把這蘇小小惱恨透了,也不會出刀。

這時卻覺不好意思,看著蘇小小那可憐兮兮,害怕的表情,心中有些生愧。

這女人其實也沒做什麼?自己是否有些過分了?

「操縱七情,是九秘元魔七情大法?有意思!」

原無傷冷笑,興致盎然:「宗兄,可要我替你斬了她?」

宗守以手撫額,微微一歎。他發誓自己一輩子,都少有對敵手憐香惜玉的時候。然而對眼前這妖女,卻真是無法殺心。

「嗯?」

原無傷微微詫異,以宗守的心狠手辣,這時居然也會遲疑?

略略思忖,就已大笑了起來:「莫非是七情引元?宗兄情心已動?」

說話之時,已是把神念鎖定收起。他魔道兼修,對那元魔七情大法略知一二。

知曉情絲牽引之下,此時的宗守,確實奈何不得蘇小小。

不過相對而言,蘇小小對他們幾人也無了威脅。

宗守臉色鐵青,是愈發的難看。不過這些時日鑽研魔道典籍,也不是沒有收穫。

知曉一旦能三十年內,自己不真正動情,就可等到元魔七情大法的效力消退。

於是把臉一板,宗守的語氣,冷硬了下來:「你來尋我,是為何事?」

「據說秦皇墓中,有無數雲荒時代的靈物陪葬,對我魔門大有用處。此時秦皇墓提前開啟,奴家怎能不至?不過幾月之前,人家把韓師弟實在得罪的太狠了,與師弟在一起,說不定會有不測之險,被人先姦後殺呢。仔細想想,還是隨愛郎一起入墓的好。」

說話的時候,蘇小小卻在打量著宗守上下。

看來這冤家,是真不清楚那增玄持法翼的用處,否則此時的宗守,就已是雲界至境以下,第一強人!

若不自己用,交給秀觀,那麼立時又是一個羲子。

可以一己之力,壓服整個雲界。

今日也就用不著如此刻意掩藏形跡,可大大方方的進入始皇墓內。

有聖境實力,卻不受壓制,足可橫行了。對墓內的機關靈陣,都可無視。

此處雖強者如雲,可全數加起來,都不是宗守一劍之敵。

心中隱隱有股衝動,想要將那增玄持法翼之事告知。

可下一瞬,蘇小小的腦海內,就掠過了一個身影。

那人既然讓她知曉了增玄持法翼的一切,又豈能無有後手防她?

這位雖已離開了雲界,卻在她心內,仍留下可一個龐大的陰影,充滿不詳。

悠悠一歎,蘇小小的臉上,又浮現出戲謔之色:「元魔七情大法雖不用吸取血元之類,然而越到最後,越需要人間七情滋養。人間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小小只差最後一步,就可完成內天地。不過這一步,卻不知又要禍害多少人?小小既已戀上愛郎,便打算改邪歸正,不能再去害人。若這秦皇墓內,有助奴家成道之物,豈不兩全其美?所以奴家真是無奈,愛郎可還要敢我走麼?」

宗守冷哼一聲,這算什麼?君子可欺之以方?

按照這妖女的說法,倒彷彿日後被此女禍害之人,都是自己的責任似的。

若非是元魔七情大法的緣故,他早就把這妖女一劍斬了!

「罷了,由你便是!」

心中則是歎息,到底還是被這妖女拿捏住了。

不知怎的,也真是不願此女,再用那元魔七情大法,去魅惑眾生。

不過此女跟著也是無妨,有自己看著,量她也難甩什麼花樣。

蘇小小聞言輕聲一笑,宛如清脆銀鈴。

「秦皇墓中,奴家略知一二,或者能幫到愛郎呢!」

目光在四人中掠過,當望見沈月軒時,那美眸中才閃過一絲驚色。

這個人,似乎出身墨門?

初雪則心情鬱悶無比,屢次想要拔刀,把這蘇小小從主人身邊逐開,卻又莫名奇妙的敵意盡消。

居然感覺這妖女,可愛可親——

此時她再遲純,也覺不對勁,彷彿自己的情緒,被人操控了一般。

可宗守已經發話,總不好繼續出手,只能氣鼓鼓的把頭偏開。

那頭上貓耳,挺直聳起,表示很生氣很生氣!

宗守也不再理會蘇小小,繼續目望遠處。

僅僅須臾之後,那邊就傳來了轟然炸響。那塊封印墓門的巨大青石,隨著陰煞之力消逝。在那靈陣的衝擊下,轟然碎開。

一剎那間,周圍數千里地,無數的氣芒從四面八方衝起。往墓門方向匯聚而去。

宗守目中精芒微閃,腳下猛地一踏。

那碧火玄龜立時會意,十二對冰翼展開,全力遁行。僅僅百餘個呼吸,就已到了那墓門之外百里處。

而後就聽那上方處,傳出一聲冷哼:「給我滾開!」

一波強絕罡氣,驀然向這處附近碾壓。使周圍撲過來的身影,氣息都齊齊一窒。

宗守則是心中一驚,看向那聲音來處。

夜魔?夜魔族的聖境強者,怎會至此間?

第1098章 深入墓宮

力量碾壓,一齊飛至的幾十個身影,被迫開大半,此時俱都既驚又怒。

宗守同樣不解,那幾位護界尊者,難道是吃乾飯的?

居然就這麼輕易,讓夜魔族的聖階強者,進入了雲界?

心中疑惑,宗守的反應卻不慢分毫。碧火玄龜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取出了那兩面黑玄紫英盾。

兩面盾牌,此時都已提升至中品仙器,沉重厚實。

此時強頂著那絕強力量,也毫不顯吃力。

原無傷更冷哼一聲,一念生起,那玉傀儡就是猛地一拳,砸向了虛空。

巨力交擊,使天地間轟然震響,搖晃不休。

在罡氣爆溢中,碧火玄龜反而加速前衝,一頭撞入到了墓門之內。

衝入了進來,宗守才發現領先他進來的人,已有七股以上,都不曾被那夜魔族的聖境強者迫退。

此時都是各自身影閃爍,消失在了前方的甬道中。

宗守目光閃了閃,心想這些人,倒一個個是自信十足,事前也必定做了不少的準備。

這秦皇墓內,有無數通道,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迷宮。若不知詳圖,人入其內,九成九要迷失在這墓宮之中。

再仔細觀察周圍,宗守頓時倒吸了一口寒氣。

「好強的陰煞之力!」

傳說秦皇墓所葬之地,本是世間一等一的龍脈所在。

然而歷經變遷,先是東崑崙山折斷,又深入到了惡淵。

這出墓宮所在,早已成了極惡之地。

居然連十萬陽童精血,也仍舊無法化解,只是將墓門處的部分驅散而已。

這還是九九重陽,天地至陽之人。要是換作其他時間,還不知會怎樣。

碧火玄龜把身軀縮至極小之後,繼續按照宗守的指示,在墓內疾速飛行。

身軀五肢,都縮入到了龜甲之內,兩面盾牌則護住兩側。

一路之上,上下左右四面,一面面的石壁翻開。無數的勁弩,飛射而下。

撞在盾牌龜甲上,發出一連串『叮叮噹噹』的震響。

幾乎每一箭,都可相當於靈境修士的全力一擊。

不過看似是一路橫行,無所顧忌,然而其實已避過大半的機關陷阱。

這裡最凶險的,並非是弩箭,而是那些一遇異動,就會大面積潑灑出來的劇毒濃酸。可腐蝕金鐵,便連仙器也是抵禦不住。

再有一種毒霧,無色無味,連魂識都感覺不到。讓人不知覺間,就身中劇毒。哪怕神境修士,也最多只能支撐一時本刻。半刻之後,就會肉骨皆腐,化作爛泥。

更有種種靈法,預伏其內。一觸禁制,就會激發,無不威能浩大。

宗守有重玄留下的圖紙,再有沈月軒收集的墨門傳承。

都這些機關大半都瞭如指掌,這才能在墓宮甬道中穿行自如。

可即便如此,也仍有數次遇險,差點便載在此處。

使那碧火玄龜,也更小心翼翼起來,身上碧火燃燒,把自己的身軀,都包裹厚厚的玄冰之內,隔絕內外。

宗守用靈法,把自己身軀縮小成只有拇指大小,立在了兩片龜甲最前方的間隙處。

一邊用意念操縱碧火玄龜遁行的方向,一邊卻在想著墓門之前的那一墓。

——古怪,這夜魔異族是如何知曉消息?又如何進入的雲界?

心中萬分疑惑,宗守便又轉問原無傷:「你覺那位實力如何?」

此時最有發言權的,自然是以玉傀儡與那人有過交手的原無傷。

他本人雖看出些端倪,卻無法確定。

「與我雲界之內的聖境,應是相差彷彿——」

原無傷亦臉色凝重,沉吟著道:「我那玉傀儡,最多只能支撐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

宗守失神,換而言之,要麼是此人在雲界,受到的壓制極小。要麼是這一位的實力,遠超同階!

後一種的可能,是小之又小。然而夜魔乃是雲界之外的異族,按理而言,被雲界限制,要較雲界的聖境,強上數倍才是。

陸家的焚世之血,之所以被人看重,除了可打破虛空之外,更在於能助人解除一界中的束縛斥力。

可這夜魔聖者,又是如何辦到的?來這秦皇墓,又有何墓地?

也是為那銅人而來?始秦皇帝鑄造十二銅人,固然是為震懾天下,也是為防範異族。

曾經一度將侵入的域外異族,徹底掃除出雲界。

傳聞中的銅人傀儡,本身亦有些許靈智,天生就對人族之外的異族氣息,厭惡之極。

只怕此人,未必就能如願。

「那人應是在雲界誕生,其父母中的一位,也多半是我們雲界之人。」

被宗守詫異的目光注視,蘇小小卻神色淡然:「愛郎你可知當年始秦兵臨天下時,有多少夜魔大將,葬身於秦軍之手?有多少異族的聖階強者,疑似被始秦困束封印?又有多少諸族的神兵異寶,可能陪葬於此?此外我也曾聽聞,那夜魔族中的幾種皇族功法,都失傳在雲界——」

見宗守恍悟,蘇小小又微微一笑:「說不定也是為你這無量終始佛而來,無量之光,當是夜魔最為戒懼的神通大法之一。」

夜魔畏光,夜間戰力倍增,白日則孱弱不堪。

當修為漸盛之時,才可以抵抗。不過夜魔一族,依然對與光有關的神通,畏忌之極。

佛門大日如來獨身一人鎮壓寶光世界,卻使夜魔億萬大軍,都不敢稍有侵犯,護住了周圍數十世界的安寧。

「陛下小心!似乎有些不對」

宗守正陷入凝思,旁邊就傳來沈月軒一聲的提醒。

神念間同樣產生了一絲驚悚之感,宗守也未怎麼細思,就操控著碧火玄龜,猛地偏向一側,再次加速。

下一瞬,就見數百個微塵大小的黑點,從四壁衝出,紛布四處。

然後是無聲無息的爆開,一團黑光膨脹炸散。當所有一切異常都恢復時,宗守就只見身後處,赫然有整整十里地段被黑光全數『吞噬』,所有的物質,也都盡數湮滅!

那些土質,那些牆壁,無哪怕一星半點痕跡留存,彷彿原本就是如此。

「大湮滅術?」

宗守臉色鐵青,仔細看向手中的圖紙,確證並無相關的記載。這才問沈月軒:「這是你們墨家失去傳承的部分,還是本來就無?」

當年為秦皇設計墓宮的十位大器師,並非人人都有傳承留下。

沈月軒傾盡全力,這幾月中也只尋到三人而已。秦皇墓中的機關結構,自然就有了缺失。

沈月軒苦笑:「這附近地段,正是由我那祖師操刀構建。當無這等樣的禁制才是——。」

宗守聞言頷首,這應該就是那為秦皇事後再做的改動了。

沈月軒又道:「好在要不便動原本結構,不出現破綻,即便改進,也是有限。臣知曉其一,便可知其二,不過卻需要時間,仔細推演一番。」

宗守卻搖了搖頭:「九九重陽,只有一日而已。等到了那處地方再說。」

這裡的機關靈陣雖經過改動,可以他們四人聯手,卻也可不懼。

即便有什麼凶險,也自信可以承受。

陰煞之力太過濃重,可能有種種匪夷所思之事發發生。

九九重陽之後陽力漸淡,他們在這秦皇墓內,最多只能夠停留三日,時間實在浪費不起。

一路橫衝直撞,果然只十數息之後,就衝入至一條半封閉的岔道之內。

前方看似絕路,宗守卻將一個鑲嵌著百餘枚仙石的陣盤丟了出去。

而後黑光一閃,也同樣是無聲無息,就使附近十數里地的所有牆壁土層,全數消失。

不過卻非是湮滅之法,而是模仿他自己的無量終始神通。

此時四人一獸的眼前,現出了一個巨大坑洞。

而那坑洞下方,則赫然又是一條墓道。

宗守不禁微笑,催使著碧火玄龜化光落入。

這才是真正的秦皇墓,外面的一層,其實依然只是惑人耳目的假墓而已。

真假兩層併疊,即便內中使用的靈陣機關,也幾乎是一模一樣,就是為瞞過世人。

不過到了這一層之後,明顯更是凶險。

僅僅片刻,就是『咚咚』的連續幾聲巨響,使碧火玄龜整個身軀,都為之震晃不已。

卻是幾十支力量堪比神境初階一擊的箭只,夾雜在成百上千的弩箭中,重重敲擊在了兩面巨盾之上。

即便是力大無窮的碧火玄龜,也承受不住。

兩面黑玄紫英盾上,更出現了不少凹痕。使碧火心痛不已,這兩口晉陞至仙器的盾牌,他到手也不過十幾日時間而已。

一時之間,竟有些畏畏縮縮,不敢再前衝。

宗守不氣反笑,猛地一腳踹在碧火玄龜的頭上。

「這兩面盾牌壞了,我以後給你再尋更好的就是,你怕什麼怕?兩件尋常的仙寶,難道還能用一輩子?」

那碧火玄龜大樂,於是兩面盾牌繼續亂舞。這一次,卻生恐自己的黑玄紫英盾用不壞。甚至故意拿盾去撞那些神階飛箭。

直到宗守忍無可忍,再一腳踢出,才稍稍收斂。

「嗯?這裡已經有人?」

轉過一個彎角,越來越靠近那自成天穹的主墓室。

宗守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了前方。

第1099章 大秦鐵騎

有靈陣阻絕,宗守的靈識不能及遠,不過卻可聽那邊,隱隱傳來兵戈交擊,靈法轟鳴之聲。

這是宗守最吃虧的地方,哪怕借助王道武學,戰力可與聖境比擬。可這神念卻遠遠不如,許多時候,都會受到局限。

也不知那邊是何人,居然還先於他進入正墓。

稍稍猶豫,宗守就讓碧火玄龜,偏向另一條岔道。

這墓宮中通道四通八達,通往主墓室的通道,不止這一條。

他眼下並不急於與這些人見面,更不願在未見到那十二具銅人之前,與人起什麼衝突。

其實能進入主墓,越多越好。強者越多,對這墓中大陣的壓力也就越大。

秦皇墓內的玄機,他即便得了重玄的靈陣圖紙,還有墨門的部分機關分佈,也最多只掌握了其中一二而已。

可即便是只這十分之一二,也是使人見而生畏。

太早進入主墓室,只會是送死。

而此時他的目標,卻是這正墓中的另一處所在。是重玄那張墓室圖中,一處儲藏陪葬品的庫房。

然而再奔行片刻,宗守就又神情凝重的,讓碧火玄龜停下。

隱隱聽得這條通道前方,一陣陣整齊劃一的轟鳴聲。

就彷彿是數萬隻鐵蹄,正在踐踏大地,使下方的地面,震顫不休。

宗守才猶豫著,是否令碧火玄龜原路退回,走另一條墓道。就聽前方,傳來一聲厲喝。

「何方宵小!敢犯吾皇帝宮?」

聲音雄渾,震得人耳膜生疼。那奔雷之聲,也驟然加速。

僅僅兩個呼吸,就見一股鐵騎洪流,從對面衝來。

前方三百騎並行,把整個墓道塞滿。遠遠望去,那後方彷彿是無窮無盡。

都是黑衣黑甲,透著冰冷氣息,不似生人。氣勢凜冽浩大,幾乎超越過宗守見過的所有玄階道兵。

而最前方一人,則騎著高達三丈,蹄踏烈焰的巨獸,身形魁梧也遠超常人。渾身籠罩在滿是尖刺的堅固鐵甲之中,手持大斧,腰掛鏈錘。冰冷的目光,從面盔中透出,冷冷的看了過來。

「攪擾陛下安寧,按罪當斬!給我死!」

當先疾奔而來,猛地一斧斬至。使碧火玄龜上的五人,都微微變色。

這黑甲騎士實力最多只是神境而已,可結合身後數萬鐵騎,這一斧之威,甚至超越了聖境!

「請原兄助我!」

知曉腳下的碧火玄龜,是斷然擋不住這一斧。宗守不假思忖,那煉神劍直接就從袖內穿出。灑出千萬道劍芒,有如蓮花綻開,層層疊疊的阻在了身前。

元一劍之陰!

十丈之內,是我不破劍域!

那劍影所化的『蓮花』卻一層層的破碎開來,巨斧依然是勢如破竹。

不過就在十丈距離之時,終還是被阻住。無數的劍影迸發,充塞於這十丈空間。不斷的抗擊,不斷的卸力,不斷的消磨。

宗守的唇旁溢出了一線血絲,不過好在那玉傀儡,此時已將一把白玉小弓取出,一連三箭射向了那黑甲騎士。

「墨門玉傀儡?彫蟲小技?」

後者一聲輕哼,把斧光稍稍一收,只一個小小的變化,就將三支白玉小箭全數斬碎。輕描淡寫,似乎毫不費力。

宗守看著,頓時倒吸了一口寒氣。這樣的對手,哪怕是他們五人合力,也未必能勝。

「走!」

那碧火玄龜不用他吩咐,就果斷的全速向後遁逃。

只用三百分之一個彈指,就已飛出了萬餘丈,退出了這條通道。

那黑甲騎士此時卻甕聲自語;「吾即已死,爾為何能生?都給我死!」

身後數萬鐵騎再次齊齊奔行,左右四方,都閃爍著異樣的靈光。

本身奔馳之速不快,然而在墓內靈陣的加持助益下,卻反倒是遠遠超出了碧火。

而此時四面八方的墓道之中,也依稀有鐵蹄踏鳴之身傳來。

「該死!逃不掉!」

原無傷的面色蒼白:「真見鬼了,這些死物的速度,居然比我全力飛遁還要快些。」

宗守亦是蹙眉,即便遁速再快,此時也是無法。

周圍通道,都已經被這些黑甲鐵騎圍堵阻截。

難道是非要在這裡,先戰上一場不可?

才剛入秦皇墓,就已受輕創。看此時的情形,只怕又要自己的底牌,早早就用掉?

「所以說了,奴家說不定能幫到愛郎——」

蘇小小輕聲一笑,淡定自如的看了周圍一眼:「愛郎能否先使用幻法,將我們藏起來?」

宗守一楞,心想在這個地方,幻術有用?

那些渾身陰煞之力纏身,看不到半點生機的甲騎若然願意,輕易就可破除。

不過試一試也無不可,反而最後,無非是一戰而已。

讓碧火玄龜浮起,緊貼著頂層石壁。宗守目光血光閃現,同時一面青色幻境,顯現在了腦後。

不但在這頃刻間,用幻術將諸人籠罩,更以焚世血瞳,操控空間之力,形成一層層的時空壁障阻絕氣機。

「不愧是九尾玄狐血脈,守郎的幻術,真個使人叫絕,為何平時不用?實在浪費了——」

蘇小小以扇掩面,吃吃的笑著。也不見有何動作。然而身周上下,卻一個個的靈紋凝聚向外擴張。

就彷彿是一圈光輪,顯現在了蘇小小的身後。

宗守心中本是懊惱無比。心神緊繃,關注著那些黑甲鐵騎的動靜。可當蘇小小施法之後,心情卻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這就是元魔七情決?好霸道——」

能使仇人生不起戰意,絲毫的仇恨之念。也可使人在一瞬間徹底瘋狂。

更使人驚異的,是他眼前一幕。那些沖湧過來黑色鐵騎,居然都再不曾注意到他們五人與碧火玄龜。

就連那個手持巨斧的黑甲騎士,也只是疑惑的看了這邊一眼,就不再理會。帥著數萬騎士組成的洪流,轉向了另一個通道。

宗守心中詫異,這個傢伙,定然是已經發覺了此處有異。

畢竟是在秦皇墓內,而這位實力強橫的騎士,明顯與這裡的大陣,有著極深的聯繫。

估計只需一念,就可洞察他的所在。

可此時的情形,卻彷彿是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待得此處再次恢復寧靜,周圍通道的鐵蹄聲,也漸漸消失。

宗守是面色古怪的,把那幻術散去。而其餘三人,亦是拿異樣的眼光,看向了蘇小小。

宗守與原無傷已是猜出了幾分究竟,然而初雪卻是依然疑惑。

「可別小看了我的元魔七情大法,喜、怒、憂、懼、愛、憎、欲,怨也是在七情之內」

蘇小小自若道:「這些人在盛年為秦皇陪葬,故此心有怨意,痛恨生人!可既然還有怨念,不管是聖人還是死物,都在妾身掌控之內。」

初雪看不得蘇小小得意,撇了撇唇,不再去理會。

沈月軒這時則是一聲輕歎道:「我如今總算是知曉,當年那縱橫雲界的三十萬大秦甲騎,到底去了何處,為何消失?」

此處五人,聞言都是默然。

大秦甲騎之威,方才都已有領教,確然不愧是這世間一等一的玄階道兵。

可惜秦皇壽元太短,否者借十二銅人之力,數十萬鐵騎道兵之威,說不定此時已經橫掃諸界,成為又一個焚空仙庭——

原無傷則用諷刺的語氣道:「即便是死,也不願將麾下的強盛之軍留給後人。這位秦皇,看來真是覺得自己會有復生之日,可以再次橫掃雲界!我聽說那位大秦太子極其賢明,深得軍民之心,卻在秦皇死後被人矯詔誅殺。可依我看來,那是否矯詔,怕是兩說。始秦因其而盛,也因其而亡。」

宗守啞然失笑,心中雖不以為然。不過不得不承認,這原無傷之言確實有些道理。

秦皇墓在秦皇死後,仍舊修了數年,直到雲界諸雄起兵之時才停下。

換作是扶蘇,斷然不會繼續。

不過想這些無益,他此時更關心的是眼下。

「我的王道武學,在這墓地之內,只能動用不到一成。進入這墓宮,就等如是身入敵國麼?」

心下是慶幸萬分,幸虧是得那千目紅眸石之助,踏入到了仙境後期。不但完成自己的內天地,更凝練出三絲仙力。

多了一張保命的底牌,否則這次進入墓宮,只怕更凶險百倍!

此物更隱隱一種怪異的感覺,自入宮之時就已開始,彷彿被週身一絲惡意纏上,縈繞不散。越是深入墓宮,就越是心神不寧。

「被人盯上了麼?」

宗守皺眉,不易察覺的偷偷窺覷了蘇小小一眼,卻並未察覺到什麼異樣。

略一思忖,宗守就將一張黑色的玉塊拿出,猛地捏碎開來。

一團黑光灑開,籠罩住了諸人。

蘇小小好奇,問道:「這是何物?」

「我那國丈給的一塊墨玉□——」

宗守也不隱瞞,大大方方道:「據說被其念供真言,供養了整整四十九日。粉末纏身,可以在三日之內,隔絕大部分的邪術。」

蘇小小『哦』了一聲,知曉宗守的國丈孔睿,乃是世間一等一的術算大家。

當下也不再以罡力阻絕,而是釋放開來,任由那粉末落在衣上。

幾乎同一時間,隔著十數條通道的一人,眉頭微微皺起。

靈念感應,居然斷了?

第1100章 千萬兵馬

幾乎同一時間,隔著十數條通道的一人,眉頭微微皺起。

靈念感應,居然斷了?

不止是這一位,在場的數人,都是齊齊頓住腳步。多是肌膚黝黑,身後皆有著一對羽翼。此時的神情,都極是難看。還有幾人,則無形無質,彷彿飄蕩的幽魂,只能看到淡無痕跡的虛影。

「這是怎麼回事?」

「已經感應不到,這與你等的承諾不符——」

「何需奇怪?那宗守又非是死人,相反是雲界這數千年以來,冠絕古今的第一人。一生歷盡百戰,豈會連這點警覺都無?被我等跟隨,也早該發覺端倪了才是。」

被質問的人,卻是一臉的平靜,對周圍幾人的視線,絲毫都不以為意。

「再說那宗守部屬,既有孔睿這樣的術數大家,又豈會沒有手段,防範這等邪門之法?」

「可尋不到此人的位置,又談何圍殺?」

「這墓宮之內道路繁多,禁制機關密佈。盲目搜尋,根本無用,反而有身亡之險。」

那位一身大紅長袍之人卻笑:「我豈不知?不過也無需憂慮,那宗守既已入了秦皇墓,短時間內絕不會離開。再說聖尊親自栽下的咒術,又豈同尋凡,又哪裡可能是平常術法壓制得住的?諸位可稍安勿躁——」

「說起來,本人一直在奇怪。你們那位聖尊,此番到底是何用意?」

其中一人冷然道:「不要告訴我,只是為取那宗守的性命而已?」

「為何不能?我魔門數十大宗亡滅,說是仇深似海也不為過。」

那紅袍之人嘿然而笑:「就是我身旁這位韓師弟,與那宗守更有奪妻之恨,對這位大乾國君,可謂是恨之入骨。師弟他受聖尊看重寵愛,親自出手,為韓師弟找回顏面,也不為奇——」

那位韓師弟一聲冷哼,明顯是不滿之極。目透凶芒,牙關緊咬著,肌肉緊繃。

而紅袍人的語氣,又隨即一轉:「自然還有諸位,可不懼陸家責難之因。」

「畏懼陸家?就借我等之刀?」

冷笑聲再次響起,透著徹骨的寒意:「總覺得你們那位聖尊所謀,不會這麼簡單。既然已聯手,總該互知根底才好。這般遮遮掩掩,似非盟友之道?」

「盟友?」

紅袍人的目中,全是戲謔譏誚之色。「問題是你們二族,再沒有其他的選擇!無量之光,無盡之暗,這只怕是天意要令你二族亡滅。錯過了這次機會,日後就更無可能成事。難道真要等到成長起來,踏足聖階?即便他的大乾仙朝覆亡,只需陸家焚空聖庭還在,就依然前途廣闊,成就至境聖尊,是遲早之事。所以你我三家,可不是什麼盟友。只是暫時合作,各取所需而已。」

「至於我家聖尊真正的目的,告訴爾等也是無妨。那宗守的性命歸諸位,我魔門之取其中一物就可。」

「能令聖尊看重,想必是頂級的靈珍,重要之極?」

「這似乎與諸位無關?」

墓道中頓時一陣沉寂,良久之後,其中一人才再次開口。

「說到奪妻之恨,你們的那位聖女,究竟是否可靠?我聽說過你們雲界人族的九秘元魔七情大法,不過一旦動了情的女人,一向不可理喻。那宗守只要稍有警覺,這次就多半功敗垂成——」

「此事大可放心!」

那紅袍男子聞言,卻是神情殘酷的一笑:「此事她不知情,也不知自己,其實已時日無多!香消玉殞之前,說不定還能給那宗守,一個絕大的驚喜。」

……

對此時相距數十里外的議論,宗守自是渾然不絕。當把那墨玉璜的粉末灑出之後,他就感覺心神安寧了許多。

也不知這是心理自我安慰的因素,還是確實擺脫了某種危險。

「那絲意念似乎散了——不過,這到底是何人在算計我?」

宗守下意識的,就想起了宮源。不得不承認,此時深入秦皇墓的自己,是最容易被刺殺之時。

王道武學不能動用,而與自己有過勾搭的幾位至境聖尊,也無法插手干預。

算是把他的戰力,徹底從聖境拉落下來。

可隱隱又感覺不對,方纔的感應,要更加危險。

那宮源的虛實轉換與天遁子母劍固然強橫,然而遠及不上適才那道隱隱約約的神念,給他的危機感。

神情凝重,看了虛空一眼。宗守就令那碧火玄龜加速了遁光,繼續往前方急遁。

知曉在這些墓道中,有高達數十萬大秦鐵騎巡遊,五人自然更小心了許多。

沈月軒放出了一些機關鳥,飛入到四面通道中,監控著各個方面的東西,盡量不與那些黑甲鐵騎接觸。

而此時整個墓宮之內,陸續有靈能動盪傳來,顯然已經有不少人,進入到了這秦皇正墓之內。

要麼是為抵禦墓中的機關禁制,要麼是與那些已經變成死物的大秦鐵騎交手。其中幾位,更位置極近,只相距幾條通道而已。

宗守按圖索驥,不多時就到了一處石門之前。也沒去嘗試破解,直接就把幾個早就鑄好的陣盤,遠遠的丟出,緊貼在那石門之上。

隨著那彷彿可吞滅一切的黑暗突然膨脹,又復消失。

眼前的通道與石門,就彷彿是被狠狠咬了一口,大半的物質都憑空消失。

那厚實的石門,也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層。

這是『無盡之暗』神通的好處,強行破解靈陣封禁,基本不懼被反噬。更無聲無息,幾乎無有靈能撥動,不會驚動他人。

只可惜消耗的仙石多了一些,每一個陣盤,就可相當於一件下品仙器。宗守臨來之前,總共也沒有製作出幾件。

手中如今也只剩下兩個陣盤,還另有他用。

不過此時,也再無需他出手。玉傀儡猛地一拳轟出,就將那已脆弱不堪的石門,猛地轟碎。

而此時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墓室。

南北足有八萬丈,東西也有三萬八千丈有奇。無數栩栩如生的陶俑人像,整整齊齊的排列在這間墓室之中。

一眼望去,至少也有一百十二萬人,整整一百二十個萬人方陣。

戰車,騎獸,兵戈,甲冑俱全。

雖是陶俑,卻也著可吞噬天下的氣勢。

「是秦皇兵馬俑——」

傳說秦皇死後,曾燒製上千萬的兵馬俑陪葬,以守衛其陵寢。

宗守的眸中,閃過了一絲異色,隨即就把目光,投向了位於墓室北面的一個隔間。

有了百萬兵馬,自然也需足夠的物資,來供應大軍征戰。

而那稍小一些的墓室,就是儲藏陪葬之物的所在。

儲藏著足可供養百萬大軍,征伐數年的物資。

宗守正欲遁空而行,衝入進去。卻見蘇小小正俏面煞白的,看著這裡的百萬陶俑大軍。

「好強的怨意,這些兵馬傭裡面,幾乎全是煞屍之體!它們要醒來了——」

宗守愕然,仔細看了過去。果見那些兵馬傭的表面,不斷有粉末落下。其中部分,外殼更已是產生一絲絲裂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裡面不斷的掙扎。

「你的元魔七情法可能夠操縱?」

「做不到,數目實在太多!」

蘇小小搖了搖頭,然後猛地一咬牙道:「我最多只能壓制一刻時光——」

又嬌笑道:「不過守郎若答應與奴家幽會一次,任奴家施為。那麼哪怕一個時辰,小小也會怒力辦到。以前奴家學了許多床中術,卻還沒機會施展呢!」

原無傷一陣乾咳,蘇小小此時的氣質,猶如仙女一般。可說出來的話,卻真是不堪入耳,又偏使人心跳不已。

便連他,也不由是遐想連篇。這個宗守,真好福氣。

初雪更面紅而赤,口裡嘀咕道:「果然是妖女!」

宗守沒去理會,速度更增,闖入那北面的墓室之內。

然後眼中就神芒大漲,驚喜無限。

赫然是一座小山一般仙石,堆徹在此。粗略一望,就知數目至少過十萬,而且都品階不低。

靈石不易儲藏,哪怕在靈地之中,時隔萬年後,品階也會降低。

仙石卻無此患,時間越久,積蓄的靈能,就會越濃。

而相較於眼前這一堆,他前些日子從魔門搶來的那些,簡直等若九牛一毛。

只有從九都仙庭得來的收穫,才能夠與之比擬。

「若只我獨自一人使用,足夠宙書加速超過一千載了。不對,一千二百年都夠!」

不過若他的修為,上升到神境實力,這個數目就會縮短十倍。

「上古始秦,這是何等的豪富?」

宗守只覺不可思議,隨即又看向了其他。

只見旁邊,更是一堆堆保養的極好的兵戈戰甲。

宗守隨手召來了一口劍,一套甲,一口弩,在手中試了試,面上喜色更濃。

哪怕是時隔萬年,也依然是劍銳甲固。因器師的緣故,甚至更勝今時。只那弩弓,弓弦有些失去彈性,不過也只是小事,更換極易。

而這處墓室,有戰甲整整一百三十萬套,長劍八十萬口,戈六十四萬具,弩四十萬隻。而且其中四分之一,都是清一色的天罡劍士與天罡赤弩士的制式裝備。

第1101章 造化冥泉

此時的大乾,不缺人力,也不缺低階武者。幾乎每隔旬月,就有全新的靈石礦產生,財力也算充足。

可擴軍卻依然不多,即便歷經與大商的決戰之後,也才到七百萬而已。

其中的玄黃二階道兵,即便加上外域,也只有三十萬出頭。

不是人力財力不足,真正受到制約的,是合格的甲冑兵刃不夠。

能打造天罡、玄狐、血雲三大戰甲,以及相應靈器的器師,遠不是那麼輕易可培養出來。

然而此時這庫藏中,儲存的兵甲,卻可使大乾輕易就可武裝起百萬大軍!

尤其那二十萬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的甲具兵刃,都是可拿來就用的東西。可使他大乾旗下的黃階道兵,激增近倍!

宗守不假思索,便直接開口道:「仙石均分十份,蘇小小與沈先生各自分三成,你們二人則各取其一。其餘的兩份,加上這裡的所有兵器甲冑都歸我。」

原無傷笑了笑,毫無異議,直接就從那堆仙石中,取了五分之一。

宗守如此分配看似乎不公,然而論到出力,他原無傷其實極少。

靠著宗守手中的墓宮輿圖,沈月軒的機關術,才能毫髮無損來到此間。

蘇小小雖是半途插入進來,可能夠壓制兵馬俑,擺脫那數萬鐵騎,卻全是因此女的元魔七情大法,說是出力最大也不為過。

這一成將近一萬三千的低階仙石,等於是白揀一般。如此財富,足可買下五艘地階空艦了。

宗守的分配,極其公道,使人心服。

隨即原無傷的目光,就看向了一旁。

「這些丹藥我用不上,就全歸你了。」

在墓室一角,還有著一排排的藥架,總數也達數百萬。不過只看那藥瓶,就可知品階不高。

「原來奴家也有麼?」

蘇小小一雙玉手合十,眼波流轉,癡癡的看了宗守一眼:「奴家的東西,還不就是守郎的?其實無需分的這麼清楚。」

宗守唇角撇了撇,微一揮袖,法力一招,就把那些低階丹藥全數收起。

心想這些丹,卻不知到底是給活人吃,還是死人吃的?

雖說有這培陽丹,養氣丹,健身丹的字樣,可卻著實讓人不放心。

總之回去之後,先讓軒轅依人辨認一番再說。

大乾器師不足,丹師同樣稀少。這些丹藥帶回去,當不無小補。

這些物資之後,才是這間墓室內,真正最貴重的珍藏。

兩旁還有四十個只有百丈大小的隔間,總共有四十套盔甲。其中三十,是幾件頂階的法器構成的套裝。與他那半套鈞天仙甲類似。

其中十套,則更是下品仙器的等級,明顯是給實力高強的將領穿戴。都是始秦的風格,冷酷猙獰。

「方纔那位陪葬的始秦騎將,身上穿的就是這種甲冑?」

宗守是親身領教過,這一套仙器戰甲之威確實是可畏可怖,幾乎使對手的力量,提升了五倍!

而其中那三套女式的戰甲,更是讓宗守是驚喜莫名。帶回去給孔瑤與師若蘭,二女征戰沙場時,又可令他放心不少。

這四十套戰甲,其餘幾人也是無用。宗守就用些許象徵性的仙石換取,全數收入囊中。

按說是收穫豐富,宗守卻皺起了眉頭。

這次下秦皇墓,到手的都是些於國有益,對自己本身,卻毫無用處的東西。

反倒是到手的仙石,又花出去不少。

好在接下來,那些在兩旁隔間裡獨自存放的靈物,並未令他失望。

可增人氣力的仙丹,可強健體魄的靈液。各種已經處理好,卻還未煉製成器的仙寶原材,醇香無比的仙釀等等。

甚至還有一個存放大量書簡的小型庫房,記載著始秦時代的武學靈法。

一圈下來,五人都是小有收穫。並未尋到什麼特別珍惜的天品靈珍,然而也都心滿意足。

「我聽說似這樣的墓室,秦皇墓內共有三十六處?」

原無傷目中閃爍著異光,神情貪婪。若是再能收刮兩三處,那麼他幾十年,都不用去憂慮修行資源匱乏。

宗守失笑:「沒那種好事,三十六處墓室拱衛主墓室,可這一處其實是最大的,其餘都遠遠不如。也是因沈先生計算,今日九九重陽,天地氣機循環,是四九兩儀聚龍陣的這個方向,防禦最薄弱之時。其餘墓室,沒兩三日的功夫,休想打開。」

不知其他進入秦皇墓的人,有什麼樣的手段。

可他宗守卻真是技窮了,這次的財物即便要取,也需等秦皇墓內的靈陣真正潰散之後。

原無傷不禁詫異的看了沈月軒一眼。後者神情淡然,這裡的四九兩儀聚龍陣,乃是練氣士的手筆。

然而讓若是在看了重玄的那張陣圖之後,還不能推測出這座陣的大概,那幾百年就是白活了。

原無傷面色惋惜,不過知曉宗守絕不會騙他。

「此地不可多留,既是如此!那便走罷——」

再不厲害,外面的一百二十萬兵馬俑,就要壓制不住了。

一百二十萬煞屍戰卒,可非是開玩笑。

宗守卻仍立在原地,緊皺著眉,看向了自己的腳下。

方纔他有種極特殊的感應,卻並非是源於自己的心神,而是來自融入在自己元神中的黑暗曇花。

這三朵曇花,自他踏入仙境之後,就甚少使用了。

只因宗守自身所處的層次境界太高,使這黑暗曇花的作用越來越小。

對手不是神境就是聖境,宗守只能更多的依賴王道武學。而曇花能儲存的魂力,已是等同杯水車薪。

在宗手的精心培育之下,其實這三朵曇花的成長已經不慢,卻依然無法根上他本身的修為增長。

「為何是曇花身處感應?說起來,這秦皇墓中,最是適合黑暗曇花成長——」

忽然心念微動,難道是這地下,有著可使曇花得益的事物?

稍稍猶豫,宗守又取出了一個『無盡之暗』在陣盤。丟落到地下的同時,閃開百丈之距。

「蘇仙子,不知可否再支撐半刻?」

蘇小小一咬銀牙,宗守似是在詢問,其實卻全不給他推拒的餘地。

此時只能全力催轉七情功法,把那身後的靈紋光圈,猛然一張。一波實質化的青光,蔓延籠罩著整個墓室。

球狀的黑暗閃現,又是在無聲無息間,就吞噬了下方整整三萬丈深的土質泥。

眼前狼藉一片,卻依然不曾發現有什麼端倪。

宗守躍入下去,手按著下方的土層,以己身之力,再次催動無盡之暗。

這裡已不在四九兩儀聚龍陣的籠罩範圍,不懼被禁陣反噬。無盡的吞噬之力激發,又是萬丈地層被全數『抹消』。

而此時諸人已聽到一聲汩汩聲響,只見這坑洞的最下方處,正在冒著水液。

那全水卻是純黑色,泉眼只有針孔大小,積存的水液,也不過才三尺方圓。卻是冥力匯聚,濃郁到接近實質化的陰煞力,隱含其見,且極其純淨。

可令人奇怪的是,這泉水之中,同樣又含著勃勃生機。

原無傷頓時嘶的一聲,想起了什麼,面色是精彩無比。

「這莫非是造化冥泉?」

這句話說出,就連正清理壓制著百萬兵馬傭的蘇小小,也吃了一驚。瞬間遁飛了過來,往下方看,然後她眸中全是驚喜之色。

宗守神情凝然,先是取出五個玉製的小瓶,依然是按照之前商定的比例,把這些黑色泉水全數吸取。

而後再繼續下挖,直到將一塊大約五個拳頭大小的玉石,取在了手裡。

「九竅生元石,還真是造化冥泉!」

九竅生元石乃天階靈珍,傳說是蘊含天地初開時,最精純的幾絲造化生氣。

故此旦有九竅生元石的所在,生物會特別繁盛,能遠遠不息的提供生元之力。

可以肥沃大地,可以培育生命。

這裡的泉水,是因九竅生元石而生。然而偏偏是處在陰穴,而上方更是孕育無窮煞力死氣的秦皇墓。

兩種力量很合,才有這造化冥泉產生。

可惜,這泉水並不算是純正。真正的造化冥泉,是由生死泉眼而生,這裡的冥泉生成,只是巧合,不過也更為罕見,功用也只略遜半籌而已。

怪不得那黑暗曇花會生出那麼大的反應。造化冥泉,正是對曇花大補,可催生此花成熟,甚至變異之物。雖說質量不夠,卻能以量補之。

那塊九竅生元石,則是呈不規則的玉質形狀。

宗守是老實不客氣的,將九竅生元石,收入到袖內。

論到價值,無疑以九竅生元石最是珍貴。然而能發覺這奇珍,全是因他之故。這件至寶,取之無愧。

林玄霜渡至境之劫,一身寶物幾乎廢盡,一直在找尋合手的靈寶或者材料。

而這九竅生元石,與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就不知玄霜師尊會拿什麼東西來換?說起來,林玄霜還欠他一件寶物,該不會是自覺品階太差,拿不出手?

那造化冥泉,宗守也獨取了三成。把沈月軒的份額,降低到兩成。

正欲將手中的玉瓶拋給四人,宗守就又目光閃爍,右手一翻,收入到袖內。而後就見土層翻捲,兩道刃光,突兀的閃耀。

第1102章 交換分贓

正欲將手中的玉瓶拋給四人,宗守就又目光閃爍,右手一翻,收入到袖內。而後就見土層翻捲,兩道刃光突兀的閃耀。

刃光迅捷異常,瞬發即至,恰好是掠過宗守的右手原本所在之處。

若非是及時察覺,這兩刀就足可將宗守的手斬!

刀光無果,立時急捲而回,向地下回縮。宗守卻不願就這麼放過,白練般的劍光,沖卷而落,轟入至下方的地層。

「給我留下來!」

逸散出的劍勁,使泥沙紛散。一個須臾時間,就是數十道凌厲至絕的劍罡,衝入了下去。

將那幾道氣機緊緊的鎖定,截斷退路。把地下的一切活物,都不斷的絞擊切割,轟碎成渣。

而僅僅片刻,就只見有三個人影,從另一側的地下冒了出來,面色都極其蒼白。

固然是因被宗守劍勁逼迫,更因本身就無生機之因。

「原來是冥界公主駕臨!」

宗守挑了挑眉,眼前三人。一位正是以前他的學姐鞏欣然,如今的冥帝之女。

而另兩位,一為廉珥,一為骨滅,是鞏欣然的貼身侍從。

只是後這二人,此時看他的目光,是頗為異樣。既是敬畏,又含著無奈。又不單純是畏懼他的劍術,而是夾含了一些其他的情緒。

總之是並不願與他為敵,忌憚甚深的模樣。方纔他出劍之時,二人也絲毫都不敢還手,使人摸不著頭腦。

不過宗守,也懶得理會便是,直接看那鞏欣然。

「偷襲暗算,公主這是欲與朕為敵麼?今日之事,煩請三位給個交代!」

既然是建制稱帝,就不能再以孤自稱。按孔睿的說法,經常如此,會自降命格。

不過朕這個字,宗守總覺有些彆扭,除非是必要特殊的場合,否則極少使用。

在處理國事的場合外用到之時,也意味著宗守已極其惱火了。

那邊三人,也明顯感覺到了那語中暗藏的一絲殺機。

鞏欣然柳眉一挑,流露出幾分怒意。可當想及方纔的交手,眼神中又滿是無奈。

這幾年時間,她自問實力突飛猛進。自己這兩個部下,也借靈潮之助,連越數階。

可今日之戰,宗守的劍術,依然是讓人絕望,三人半分勝機都沒有。

她如今都是可溝通冥界,在這冥煞濃郁之地,甚至可借助冥帝之力應敵,尋常的聖階都可不懼。

然而眼前此人的身份——

細細尋思,鞏欣然的眸光就堅凝了起來,神情冷淡寒漠:「方纔在幾十里外,我恰巧望見有幾人在以盜香識靈蠱,四處尋你蹤跡。不知這個消息,可夠交代了?你若想知道更多,就需給我百滴造化冥泉水。」

宗守一楞,忖道還真有人在算計自己。盜香識靈蠱,是一種極其特異的蠱蟲,只有雲界西南幾個魔門之人,才知培育之法。能夠辨香識靈,只要聞辨得一點點他人的氣機靈力特徵,就可如附骨之疽般的追蹤。

即便遠隔數萬里之遙,也依然能尋至,幾乎無法可解。

不過數量極其稀少,世間同時存在的,最多也只一兩隻而已。

心中微驚,宗守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一搖頭;「這些事情,待我將你三人擒下,一樣可以得知!」

「沒可能!」

鞏欣然不禁握緊了手中雙刀,她以前用的是那道本來打算煉成鐮刀的庚金之氣,卻被宗守斬斷搶奪。此時這兩把骨質橫刀,卻是從冥界送來的另兩口絕頂仙兵。

此時她整個人,就彷彿是受到威脅的豹子,蓄勢蘊勁。

這就是勢不如人的無奈處,對面這一位,哪怕只流露出稍許意圖,就使她不得不全神應對。

「元魔七情法,可以平復怨力。然而本宮,卻也可使這一百二十萬煞屍,立時復生!你若不信,可以試試。」

這次輪到宗守,是驚疑不定。換成了別人,他還可不信。

然而這九陰冥女,確實是有著大面積復甦死者之能。這幾年在北方,眼前三人已然組建出一支死者大軍。都由先天以上的武者復生而成,數目二十餘萬,聲勢很是不弱。

似乎生恐不他信,鞏欣然的目裡面,又現出幾分慘綠瑩光。

而在這地窟上方,頓時響起了蘇小小一聲驚呼。

不用後者提醒,宗守就能感應,不遠處的寬闊墓室裡。有近萬陶俑之外產生的裂痕,突然間加重起來。內中的煞屍,似乎隨時隨刻,就可破封而出。

這一百二十萬的大秦兵馬俑,雖無傷及他們五人性命之能。然而若是全數復生,他也會覺極其的棘手。

看來今日,還真奈何不得這位冥界公主。

果斷的把煉神劍收起,宗守取了三十滴造化冥泉另裝了一瓶,隨手丟了過去。

「三十滴,沒可能再多!」

這次得到的冥泉不少,他和初雪,自己本身除了澆灌黑暗曇花之外,並無其他用處。

原無傷也是如此,沈月軒煉器的時候可能用得上,蘇小小能用造化冥泉,洗練魂力,強化自己的元魔七情大法,卻也無需多少。

此物對於眼前三人,倒是真正有著大用處。而僅僅讓出這三十滴,宗守還不怎麼在乎。

「你若要再得寸進尺嗎,那麼朕不惜一戰。哪怕是費一些代價,也要將你三人拿下!」

那鞏欣然接過造化冥泉之後,微微遲疑,見宗守的眼神,越來越是銳利,明顯已不會再不讓步。

只好一聲輕哼,道了聲『好』字。隨即又試探著問道:「不過這造化冥泉,對你們用途極少,我這裡也有不少靈珍奇物,不知能否交換?」

宗守笑了起來,這就看鞏欣然,能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了。

造化冥泉兩千年都不曾出現過,此物之珍,堪稱冠絕天下,不知多少修行煉屍法門,或者死魔道法的修士,夢寐以求。

對於眼前這三人而言,更是價值難以估量,是那種可遇不可求之物。

即便是他這樣,並不擅長生意之人,也知曉今次能夠坐地起價,可以好好的敲詐對方一筆。

不止是他,此時窟洞上方。原無傷沈月軒幾人,也都是面面相覷,眼透笑意。

……

三個時辰之後,已經遠離那處墓室的宗守,面色是凝重之極。

與鞏欣然的交易,兩個多時辰前就已結束。那些造化冥泉,已經大半都換了出去。

之前這三人,也搜刮過一間密室,三十萬套兵甲,十套將領級的傢俱,都全數落入到了他手中。

沈月軒從鞏欣然那裡,也換來不少的煉器材料,以及上古時的煉器典籍。

許多雲荒時代的傳承,雲界沒有,在冥界卻有流傳。

兩成二百四十滴造化冥泉,著實換了不少好東西,使沈月軒心滿意足。

蘇小小與原無傷也同樣換了不少,冥界傳說雖是貧乏之地。然而其中一些特產,卻是雲界所無。

比如一種在無數死者匯聚之地產生的欲煞精華,對於蘇小小的元魔七情大法,是大補之物。

這次如秦皇墓,僅僅是這一次的收穫,就已是不虛此行。

然而宗守卻高興不起來,反而之前已經消失的危機感,更是強烈起來。

「夜魔族兩位聖階,七位神境,還有不知數量的影魔強者,倒還真看的起我。」

宗守目光瞇起,心中疑惑不已。

「魔門與這夜魔影魔二族,已經聯手了麼?可到底是為何?不惜撕破之前的和議,也要與這兩家一同聯手,算計於我?」

更使人疑惑的是,這個針對他的圍殺,居然全不曾聯繫道儒兩教,只是在獨自一家謀劃。

而那位無上元魔,似乎也渾然不懼,一旦事成之後。他宗守被殺,蒼生道隨之而來的反擊。

秀觀若要不惜代價,那麼即便太始魔君,可未必就能護得住。

道儒兩教,也必定是樂的束手旁觀。

此外還有陸家,在他明確拒絕入陸家門庭之前。至少陸家兩位聖尊,是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其中的關節,那位無上元魔,當是極清楚才是。

除非是踏入到半步真境,否則這李別雪,還沒有對抗這一切的本錢。

這李別雪到底有何意圖?是其親自部署,還是魔門眾人,私自所為?

據說那韓清也在,莫非是被那奪妻之恨刺激到了?才不惜一切,要與異族聯手。

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即便是魔門,也承受不起。天下人都將群起而攻之。

六教自相殘殺,可惟獨異族,諸宗諸派需攜手應敵。

能暗中互扯後腿,也可面和心不合,卻絕不能與異族勾結。

可惜的是鞏欣然並沒能望見多少,所知也極其有限。

只知這群人中,至少有四位以上,真正的聖境尊者。

「陛下,若真如那位冥界公主之言。那麼我等先前的計劃,就不得不稍稍改動一番——」

沈月軒面含憂色,望著前方。僅隔十里,就是秦皇主墓室的所在。

原本的計劃,是取了那處墓室珍藏之後,立時強行把這裡的靈陣禁法擊破,衝入進去。

然而此時若傾盡全力,待得那四位聖境尊者恰好追來,又該如何是好?

第1103章 靈泉妙用

「那主墓室應該還無人進入,此事不急——」

宗守也同樣發愁,不過面上卻還維持著鎮定。

其實此時從秦皇墓退出,才是最合適明智的抉擇。然而那十二銅人,他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

可此時有強敵在側,想要奪取銅人,機會小之又小。

反而自己,有著被圍殺身隕之險。

在秦皇墓中,如入敵國,他的王道武學無從施展。

而手中唯一能依仗,可以抗衡聖境修士的底牌,就是宙極命世書。

沈月軒的實力,他還無從知曉。原無傷的玉傀儡,倒是能勉力抗衡一人。初雪雖有神器血月刀在手,可也不是真正的聖境之敵。

而旁邊還有個立場模糊曖昧,又身為魔道聖女的蘇小小。

看似實力不弱了,然而李別雪既然敢布下此局,又豈會沒有完全的把握?

一旦戰起來,宗守知曉最後輸的,肯定會是自己。

即便是勝,也將會是慘勝。他們四人,至少要傷亡近半,如何還有精力,卻應戰殷御重玄。

宙書之外,還有就是體內那三絲仙力,可以期冀。

思及此處,宗守忽的心中一動,倒是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黑暗曇花。

以前的黑暗曇花,自然是不堪大用。可一旦上澆灌了造化冥泉,卻可值得期待。

思及此,宗守直接便朝沈月軒問:「那塊九竅生元石,先生可能在百日之內,不損靈性的情形下,將此物煉成器胚?」

「器胚?陛下莫非是欲借此寶之力?」

沈月軒怔然之後,就略有所悟。沉吟著道:「這可有些難辦,主要是無合適的火焰煉製。不過,九竅生元石天生九竅,其實已無限接近天生神寶。臣可先試著雕琢,試一試墨門的琢器之法——」

他知宗守手中,有著可加速時間的宙書,故此一聽這『百日』一詞,就知是怎麼回事。

百日時間,已足夠寬裕了。

宗守聞言微微頷首,所謂琢器之法,是雲荒時墨門的一脈分支,認為天地萬物,自有其『物性』。不能強行去糅合煉製改變,而應該在原本的基礎上闡發。用雕琢之法,來引發各種物質內蘊的法則。

只因對器師和材料的要求太過苛刻,最後失傳沒落。

不過這種法門,用在九竅生元石上,倒是不錯。

其實即便是靈性損壞了,也是無妨。終究是自己性命重要些,只有對不住玄霜師尊了。

煉成器胚的九竅生元石,他已可借力。本身雖未是修行過源生靈息決,然而自己的撼世靈決,卻也包含了這門功決的精華。

說不定最後,會給那幾位一個驚喜。

那麼眼下,就是先尋一個足夠隱秘,不會被墓中兩儀聚龍陣干擾,也不至於被人尋到的所在。然後全力將這次得到的東西,轉化為自己的實力。

宗守不禁抬起頭,看向了上方。看來是又要回到上面,那層假墓了。

這個時候,只要稍有實力之人,應該都已進入疊層真墓。

那上面應該已是安寧了下來,且即便被人打擾,估計也能在彈指間處理動彈,不引起任何動靜。

再還有,就是那只盜香識靈蠱——

也避開這只蠱蟲的尋蹤覓跡之能,也是棘手。不過好在,他也只需躲避一日就可,也應能辦到。

想到就做,宗守意念一動,手中就多出了一柱紫紅色檀香。

燃燒之後,立時煙氣瀰漫。把宗守以發力拘束著,將五人籠罩了起來。

這又是從孔睿那裡得來之物,從這位岳丈處。宗守零零碎碎,得了不少好東西。

他手中之物,名為辟邪紫蘊香。可以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人不能聞。只有蟻獸之屬,才能察覺,被所有蟲蟻厭惡。

哪怕盜香識靈蠱,也不會例外。

自己的氣味,無法完全遮掩。那麼就乾脆使那只蠱蟲,不願來尋覓。

可惜辟邪紫蘊香,雖非是天地間最頂級的至珍,可世間產量,也同樣不多。

而之所以不惜消耗,以這煙氣,同時將五人籠罩。是宗守無法確定,那只盜香識靈蠱,到底是鎖定了何人的氣機。尤其是蘇小小,不能不防。

後者大概也知宗守的心思,一臉的委屈。卻又乖順之極,知曉此時任何違逆之舉,都可能引來宗守的懷疑,甚至殺機。

眸中則極力掩藏著那震驚不解之色,難道這就是無上元魔的手段?

可既然是意圖圍殺宗守,又為何要釋自己出來,到宗守身邊?

隱隱感覺有些不妥,似乎自己記憶中,遺忘了什麼——

可仔細回憶,蘇小小卻又想不起來,只覺是心神不寧。

退回秦皇真墓,遠比進來時容易。只用了一刻,五人就已退入到上層。

再由沈月軒,在這一層尋了一間較為偏僻密室躲藏。

借助幻心境與宗守的幻術,被其他人察覺的可能,是小之又小。辟邪紫蘊香,則繼續縈繞在外,隔絕了五人氣機。

待得一切妥當,宗守就直接取出了宙書。先冷笑著看了蘇小小一眼。而後就把那奪來的仙石全數紛碎,導引著內中蘊藏的靈能,輸入這件神器道典之內。

這一次,宗守是毫不顧消耗,選擇了百倍時差。一日時間,化為百日。

「是宙極命世書?」

蘇小小滿目的驚異,也知曉宗守那一眼的含意。既是警告,也是震懾!

心中頓時傷心不已,好在她使用元魔七情決之前,就已經對這種情形,早有預料。

故此蘇小小也不覺太失落,依然笑道:「這本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絕世道典,居然在愛郎手裡。外人卻連絲毫消息都不知,實是出人意料——」

又驚異的發現這身周的時間變化,蘇小小瞳孔更是一縮。

「時間加速,百倍時差?原來如此,這麼一來,奴家的元魔七情決,又可提升半個層次呢!」

宗守根本沒去理會,宙書之事,無人察覺麼?未必盡然。

宗未然獨闖陰龍峽,全身而退後,就躲藏在沉淪雲海。

各大宗派對於宙書的下落,宗未然的生死之謎,本就極其關注。

此時宗未然未曾隕落,在短短幾年間踏入到神境之事,多半已傳回雲界。

那諸教諸宗之主,可不是蠢貨。非但不是,反而都是才智無雙的英傑人物,對宙書的下落,猜都能猜到幾分。

之所以不曾起意謀奪,一是沒有機會,二是蒼生穹境之戰後,諸宗強者懾服,不敢起謀奪之心。

聖境修者都道途已定,除了己身功法與時間有關的,其餘人對這件神器道典,其實並無太多慾望。

而其餘人,則多半是自知實力不如,徹底息了心思。

所以他使用此器,顧忌也越來越少。

宗守直接進入了冥想。把自己神魂中,那三朵黑暗曇花,從魂海之內,一點點的分離出來,漸漸移出了神霄穴外。

半刻之後,當宗守再睜開眼時,就只見三朵黑色的花苞,出現了自己的手中。

可能是真對這處的環境,渴求喜愛之極。甫一現出,那黑色花苞,就在貪婪的,吸收著周圍的陰煞寒力。

宗守卻在第一時間,就強行壓抑住了曇花的吞收本能。

這些滿含黑暗氣息的煞力,固然能夠促進黑暗曇花的成長。然而畢竟是要融入自己魂海之內的東西,吸收這些怨煞,只會影響自己元魂的純淨。

那三朵曇花,不能吸收這裡的煞力,又脫離了宗守的魂海。只是一瞬,那曇花就現出了幾分衰敗之兆。

宗守心念一引,一個瓷瓶就出現在了身側。當三滴造化冥泉攝出,分別滴在了那黑暗曇花之上。

那些花苞立時膨脹微張,花瓣之上更顯出一絲絲詭異的靈紋。就如飢渴已久之人,遇到了甘霖。毫不客氣的把這些造化冥泉水,全數吸入到了封閉的花心中。

黑色的靈光閃梭,被那夾雜著生與也死兩種對立元力的水液滋養。越來越多的靈紋出現,原本純黑的色澤開始淡化,那邊角的部分,已漸漸變化成純白之色。

隨著時間推移,那花苞顯得越來越艷麗。

「這造化冥泉,對這黑暗曇花。果然是大補之物——」

宗守的精神微振,僅僅是一滴而已,使這曇花產生的異變,就已使人驚喜萬分。

「觀這靈效,估計最多四十九日,曇花就可成熟,完成變異——」

一日一滴,那麼一共只需一百四十七滴就可。

那造化冥泉,共有一千二百滴左右。鞏欣然是恨不得全數換走才好,可一來這位冥界公主的身家,幾乎已被五人掏空,確實沒什麼能使人心動的好東西。

二來宗守也生恐造化冥泉不夠,不能使曇花完成變異,故此留下了整整四百滴。

此時看來,卻是綽綽有餘了,餘下半數還有多。

黑暗曇花每日只需在澆灌之後,然後收入到魂海,以自身神念滋養就可。

其餘就無需理會,等待曇花自己成長變化。

宗守繼續內視,剩下的時間,他準備用來打磨強化體內的仙力。

只是想起那多出的造化冥泉,宗守又陷入凝思。

——生死元力,而在他的元神真形之中,也融入過生死法則。

不知這些冥泉,自己能否使用?

第1104章 生死轉換

造化冥泉同具生死之力,吸收了或者能增修為,可也極可能會把自己,變成半生半死的怪物。

然而宗守所謀,卻是內中所含的那些生死法則之力。

億萬年蘊養,原本再普通不過泉水,卻漸成神物。內中必定凝縮了無數的法則精華!

不過此時他更想瞭解的,卻是這生死兩種對立的力量,如何共存。

宗守將一滴造化冥泉吸攝到了指間,細細以靈念感應。

漸漸眉頭皺起,這些泉液渾凝一體,生死元力交融。

要辨識這內中的結構不難,然而要想將這裡面的究竟搞清楚,怕是需要上百年的時光。

宗守微搖了搖頭,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哪怕是離開了這秦皇墓,他也不會這麼做,太浪費時間了。

「不對!這其中應該有破綻才是——」

就在靈念離開的剎那,宗守想起這手中的造化冥泉,只是機緣巧合後凝聚而成的次品而已。

功效雖是相當,然而既然是把生死兩種力量,強行聚為一體。就絕不可能做到那些天生之物那般穩定,完美無缺,真正的水乳交融。

立時將更多的神識投入,一點點的將內中含蘊的靈紋法則過濾。

僅僅片刻之後,宗守就忽的一喜。

而後毫不猶豫,就以真力引發。使得破綻不諧之處,驟然爆裂,無限的放大。

然後是連鎖反應,造化冥泉裡的法則力量,開始一片片的崩潰,生死之力開始互相衝突。

彼此排斥,甚至互相抵消起來。

只短短一息之間,宗守手裡的造化冥泉,就化成一個水泡,散後星星點點的散入虛空消失。

宗守的眉眼中,現出了驚喜之色,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引爆之後,使造化冥泉之內的法則衝突,力量開始對立。

許多的靈紋結構,就會自發的顯現出來,生死交融的奧秘,也通過這冥泉水瓦解的過程,完整的展現在他眼前。

可惜內中含蘊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多到他以魂識全力記憶,也無法記下多少,領悟的不多。

就如當初觀太初之景,即便用自己數千年壽元,再次體會過一次觀界台之景後。

記下來的東西,已然不足百分之一。剩下的只能待日後,自己去推演計算。

造化冥泉自然不能與之相比,卻也同樣含無窮奧妙。

不過宗守這一次,卻還有兩百餘滴冥泉可以使用,直到他能盡參這其中的生死之秘為止。

「也幸虧是並不完整的造化冥泉,換成是那種真正的冥泉水,只怕反而無可奈何——」

宗守貪婪的回思這其中的一點一滴,傾盡全力,洞查那生死之妙。

他前世最後修習的就是冥河告死劍,借用冥死之力傷敵。

這一世,卻反倒是因林玄霜,以靈犀入夢法灌輸的緣故,反而在生命之力,『生命』神決上,造詣更深。

不過得來的那些知識,究竟是被強行灌輸過來,許多林玄霜體會到的生命之秘,他其實都無法理解。

而對死亡之力的體會,更是淺薄。掌握的冥死劍意,也依然停留的魄境後期的層次。

而此時借助這冥泉,不止是林玄霜灌輸給他的諸多生命奧秘,被一一破解。更有數百上千種,平時難以感悟察覺的死亡法則,被宗守靈識觀照到。

而生死之力同存的秘密,更是被剝開了所有衣物的新娘,完整的展現他眼前。

貪婪的推演感悟著這一切,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悟無可悟,宗守才漸漸甦醒過來。

墓室裡暗無天日,不過宗守細細計算,卻知此時距離他入定時,已經過了一日左右。

「當真是奇妙,若能悟透,或者可能又掌握一門威力不小的神通——」

他的道基,不是生死之法。領悟到的力量,就只能當成神通使用了。

此時這墓室中的其餘四人,也都在各自忙綠自己的事情。

沈月軒已經在雕琢那塊九竅生元石,而蘇小小,則在吸收那些欲煞精華。

所謂七情,是喜、怒、哀、樂、愛、惡、欲。所謂六欲,是見欲、聽欲、香欲、味欲、觸欲、意欲,是一個人,對聲色食物及生命的渴求。

而情慾,七情六慾本就是一體,難以割分。

鞏欣然拿出的欲煞精華。傳說是冥界之上,那些死靈生前慾念所聚之煞。

蘇小小吸收大量的六欲煞力,確實可大幅強化元魔七情決。

原無傷此時,卻在專心製作著靈符。他那一成的欲煞精華,從鞏欣然那裡換了不少材料,其中就有不少獸皮。

初雪亦是專心致志的冥想,神情少有的認真,顯然也是因不久前鞏欣然的消息驚嚇到了。一邊在努力純化自己的真力元魂,提升修為,一邊在全心全意,感悟著那血月刀。

——以這丫頭的悟性,還是不用有太多指望為好。

不過若真能領悟到什麼,也足可令人驚喜。

初雪是在七階之後,才覺醒的靈武合一,雖然無法像宗守一般,提前聚出仙力,可己身內天地之強橫,也是遠超同階修士。對血月刀的掌控每增一分,戰力也就更強一分。

宗守看了一眼,就沒去在意。依然是將那三朵黑暗曇花取出,把造化冥泉滴在其上。

好在他這次清醒的及時,沒有誤了澆灌曇花的時間,否則就要頭疼了。

在成熟變異之時缺少元力供應,這三朵曇花,多半要落到先天不足的下場。

如此這般,每過二十四個時辰就澆灌一次冥泉。然後就消耗一滴造化冥泉,來冥想參悟。

四十九日時間,是彈指即過。黑暗曇花,是越來越白,白中又帶著些許粉紅之色。

渾然看不出,這三朵黑暗曇花,是吸收了無數的生死元力,由最純正的黑暗煞力滋養,從最黑暗的所在,生長出來。

生機勃勃,又帶著濃郁的死亡氣息。

一開始表面還有無數條如人體脈絡般的靈紋絲線,到最後卻漸漸消失。

四十九日之後,花苞更是緊緊的收縮,徹底陷入了沉寂。

宗守知曉,這是黑暗曇花已經繼續了足夠的力量,開始變異。

當再次花開之時,就是完成之日。

宗守心中期待,卻依然潛心鑽研著那造化冥泉。

一開始每一滴爆開,他需整整一日才能消化。

而此時往往只需兩個時辰的時光,就需消耗一滴新的造化冥泉。

這是內中的奧秘,已經被他完全掌握之故。此時使用造化冥泉,只是為查遺補缺。

第六十日時,宗守短暫的甦醒了一刻。

「嗯?這是有人已經攻入主墓室了?好快——」

咒書加速後的六十日,只相當外面七八個時辰而已。

破解重重阻障,進入主幕室內,實力之強,可想而知。

不過此時,宗守已經感覺在這疊層之下,似乎有無數的東西,陸續『活』了過來。

其中頗有幾個氣機強橫,幾乎堪比聖階。

「莫非是那些兵馬俑?」

宗守隨即又搖頭,不對,應該不僅僅只是如此。

只知此時在下面真墓內的所有人,只怕是遇上大麻煩了。

闖入秦皇的主墓室,無異是捅了一個馬蜂窩。宗守是心神不寧,隱隱感覺,這秦皇墓提前開啟,搞不好將為雲界生靈,惹來一個巨大的災劫。

尤其是對生死之力領悟的越多。就越能清晰感應到,那主墓室的方位。似乎有一個強健無比的心臟,正在猛力的跳動,正在復甦。

咕咚,咕咚——

宗守眉頭緊皺,難道那位始秦皇帝,果真未死?能夠復生回來?開什麼玩笑?

心中萬分疑惑,宗守只能強行按捺,再次入定。

而這一次,卻是等到那宙書中的靈能耗盡時,宗守才驀地睜目。

——陰河之聚,九幽之門。此劍通冥,告汝之亡!

身後一個巨大的冥門忽然敞開,宗守身軀也開始變化。

頭髮瞬間化為蒼白之色,面上血色褪盡,握劍的手臂乾涸。

只是與以往不同,宗守以前使用冥河告死劍時,本身卻作為生人,獨立在死劍之外。使得這門劍法,有著一個難以彌補的破綻。

而此時此刻,卻是完全的融入其中,隨著那冥河流淌,宗守的身影,也似虛似幻般的向前飄行。手中之劍,是飄忽莫測,帶著濃郁死力。

幾個呼吸後止住,當冥門關閉時。宗守整個人,又由死化生,恢復了過來。

「這就是生死轉換之道!我這門冥河告死劍,威能至少是十倍遞增!」

沒有生死轉換之法,冥河告死劍最多只能算是第八等徹地級的武學。而在完成死生之變後,卻至少也是十一等神通級別。

只因一法通,萬法通。以宗守如今的劍道造詣,任何劍術到了他手中,只需稍加改造,就可成神通絕學。

然而唯獨這門冥河告死劍,因這破綻之故,宗守只能被迫放棄。

自然悟透生死一體之術的好處,其實遠不止此。冥河告死劍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而且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同一時間,宗守也心有所感。

「已經成熟了麼?」

那黑暗曇花,應該早在半月前完成了成熟異變。只是他心神太過專注,未曾注意而已。

第1105章 生死曇花

異變後的黑暗曇花,依然是粉白顏色。看不出有什麼出奇之處。然而宗守卻能感覺,那花苞之內分明蘊藏著浩大到使人恐懼的元能。

不斷的波動著,使他的魂海,也隨之蕩漾不休。

「不能再灌注魂力?」

大約六十日前,宗守就試探著把自己的魂力灌注進去儲藏,卻完全無法留存在內。

原以為是曇花正在異變之故,可此時當異變完成,也仍是如此。

這朵粉白花朵,再無法儲存魂力。

以前曇花是在魂海中,不斷的積蓄魂識之力,然後在宗守需要時,一舉釋放出來。

可現下,這一朵已變異的黑暗曇花,又不知會有何等樣的神通異能?

宗守皺眉,突然感覺自己,有著些許失策。

造化冥泉,固然是能使黑暗曇花得已晉階不錯。卻全沒想過,曇花變異,也可能使以前對他有用的能力消失。

「只能先試試看了——」

以前三朵曇花開謝,往往要數月才可恢復。現在不知怎樣,然而肯定是需不少時間。

浪費一次雖可惜,可總不能在不知究竟的情形下,在遇敵之時使用。

——萬一是沒有用處,甚至可能損及自身怎麼辦?

沒怎麼猶豫,宗守就以心念,引動了其中一朵。

立時間,就是一片片條狀的花瓣綻開。

花開一瞬,剎那芳華!

宗守還沒來得及欣賞,那一剎那綻開的極致美麗。就覺一股磅礡的元力,突然從曇花中沖湧出來。

是生機與死氣交織,黑暗到了頂點的力量。

與宗守本身體內,蘊養出的那三絲仙力有些相似,卻又有著幾分不同。更為純淨,也更磅礡。

宗守只覺自己身軀,這一刻幾乎要裂開。於是毫不猶豫,就一掌往前揮出。

所有的罡氣,全數凝為劍形,而身後也同時張開一對灰白之翼。

一聲低沉悶響後,粉塵飛散,瀰漫墓室。整整十數個呼吸之後,才開始散去。

此時宗守身前那面墓室牆壁,被整塊破開。一個深邃無比,也不知深度幾何的坑洞,出現在了諸人眼前。

在場幾人楞了楞,卻無什麼異色。

以他們的修為,隨隨便便就可把一座巨山抹去。反而奇怪宗守方才氣勢之盛,幾乎直追聖境尊者。為何一個掌刀擊出,才這麼點動靜?是不願驚動旁人麼?

可下一瞬,那原無傷的就是面色一變:「生者死,死則死!生死轉換,宗守你是怎麼做到的?」

四人這時才覺不對,宗守那掌刀凝出的劍芒過處。數百里之內,大至穿山甲獸,小至地下蟻蟲,都是紛紛死去,渾身都無其他傷痕。而一些蟻蟲之屍。只需受損不是太嚴重,此時卻都『活』了過來。

細細感應,就連見多識廣的沈月軒,也是震驚不已,這簡直就是奪天地之造化!

宗守卻知道那些『活』過來的東西,其實是被充沛的生力灌注。只需這些生機消散,依然會死。

逆轉生死,哪怕是已經長生久視的至境聖尊也無法辦到,又何況是他?

不過這一擊之後,宗守大約摸清楚,這曇花的能力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驚喜,遠遠超出了他本身的契機。

生死之力,是隨曇花的變化有關。曇花綻放時,是生力最盛的時刻。

只需不是身魂俱滅,只要有一絲殘餘,那磅礡的生力,就可使人連同元魂,立時恢復如初。再怎麼重的傷勢,都可恢復。

用在己身,一朵曇花就是一條性命。用於旁人,那就是等於一枚頂級的救命仙丹——是這一界域中,絕不超過千枚數量的那一級別。

而死之力,則是在曇花凋謝之時,才會爆發出來。

可用於傷敵,相當於宗守使用仙力後的一擊。

是否可疊加,宗守沒有試過,自然也不清楚。不過卻知,若此時配合他的冥河告死劍。

這劍術的層次,立時可突破十二等滅世級!甚至半步無上的層次!

這一劍出,哪怕真是聖階尊者,哪怕不用王道之武。他也有足夠的信心,嘗試著斬殺看看。

可惜,這曇花的恢復時間,也變得更久。需要整整一年時間,才可恢復到可以使用的狀態。而要到全盛之時,更需三載蘊養。

唯一能加速這過程的方法,就是造化冥泉。

這時想起那被鞏欣然換走的八百餘滴冥泉水,宗守不禁是後悔莫及。

早知如此,就絕不該讓那鞏欣然,把那造化冥泉換走!一滴都不能給——

唏噓一歎,宗守又取出了六滴冥泉水液,滴在了那枯萎的花朵之上。

這是最後的幾滴了,其餘都被用來參悟生死法則。果然澆灌之後不久,那曇花又恢復了生機,重新生成花骨朵的模樣。

要想全數恢復,需要九滴造化冥泉。所以這朵曇花,估計只有全盛之時的六成之能。

「可惜,我修的非是生死之道。否則就憑參悟出的生死變功法,還有這三朵曇花。那冥河告死劍,應還可更上一個層次。真正達到十三層無上都有可能!不過再遇韓清,這門劍術卻可讓其小小驚喜——」

韓清的大逆天魔法,能逆反得了誅絕劍意,卻不可能逆反生死之道!

這門劍術,才是此人真正的剋星!

宗守隨即又自嘲一笑,若真能至十三層無上,那麼他現在都可再無需顧忌,直接衝擊神境位階了。

「變異之後,已經不能算是黑暗曇花,應該說是生死曇花才是。這個世間,獨一無二!」

宗守自是欣喜無比,有了這張底牌之後,他是底氣十足。

哪怕真與那些域外異族碰上,也有一戰之力。

而生死曇花的存在,更可將傷亡減至最小。

「沈先生,那東西可已經成了?」

沈月軒還在驚異中,聞言一醒,而後一笑:「幸不辱命!」

揮手之間,就把那九竅生元石拋了過來。

宗守接過之後,眸中的喜色更濃,沈月軒果然是辦到了。

這九竅生元石此時還只是器胚而已,然而宗守已然可以用撼世靈決,將內中蘊藏的生元之力,導引出來。

更難得的是,此物的靈性,果然不曾折損。

意味著日後玄霜師尊那裡可以交代的過去,也可以用此物,換取更有價值的東西。

靈決一引,頓時一層淡淡的清輝,籠罩著五人。

「這就是九竅生元石之力?」

原無傷看了宗守身側,那塊懸浮的玉石一眼。忽而一劍,將自己的手臂割開。

然後眾人就見那傷口,一瞬間就恢復如初。

仙階修士,都有不壞金身,血肉重生之能。然而要想似這般快速,卻真是稀有。

「好快!」

初雪見狀咋舌,有心割自己一刀試試,卻又怕疼,只能不了了之。

「那豈不是說在這塊玉石身邊,永遠都死不掉?」

那原無傷卻嘿然道:「感覺我體力微有消耗,可見這九竅生元石並非是萬能!最多只能瞬間復原不算致命的傷勢,也無法修復道基損傷。且宗兄你的魂力,可能否撐得住?」

宗守無奈的笑,把靈決收起,散去了那清冷光輝。

其實消耗也不算多,然而若同時還要與人爭鬥,就有些吃力了,只能在關鍵之時使用。

不過知曉也這隨時能療治傷勢的至寶存在,幾人的神情,明顯輕鬆了許多。

如果實在戰不過,那就以傷換傷好了,絕對是自己這邊佔便宜。

宗守這時,才注意到蘇小小的神情怔忡,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味道。

只憑那氣機變化,就知這妖女,百日內進境非小。元魔七情決,更見精純。

呆在此女身邊,甚至無需她動念,旁人內心就會覺心意雜亂。七情紛湧,慾念交織。

宗守能夠壓制下來,原無傷幾人,卻已是刻意與蘇小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不能御控,使元魔七情決自如收發,明顯蘇小小這次的進展,可用誇張來形容。

然而此女面上,並無什麼喜色,反而眉目內,滿蘊愁容。

「不知聖女在為何事入神?可否說來聽聽?」

蘇小小目中焦距漸復,就看見宗守那冰冷的眼神。

只一望便知,就知自己方纔的神台,是又使宗守生疑了。

可這百日時間,隨著她元魔七情決的修為激增。那種不妥之感,越來越是強烈。

濃烈的不祥預兆,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感覺若繼續跟隨在宗守身邊,一定會有什麼自己不願見的悲慘之事發生。

「奴家是感覺有些奇怪,想暫時離開愛郎一段時間。最近似乎忘了什麼事情,可能是與愛郎及元魔大人有關,是那——」

後面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出。蘇小小就覺腦仁中一陣劇痛,胸內氣血翻滾,就彷彿似要死亡了一般的感覺。

待得恢復過來時,蘇小小目中就現出了茫然之色。

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又到底想說什麼?

「離開?」

宗守冷笑,這幾日隨著自己,知曉了他這麼多事情。這時候,就又打算離開麼?是準備放棄這次的伏殺,還是準備給那些人傳遞消息?

這是他斷然不可能容許之事,將此女強拘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抉擇。

直接就未予回答,宗守轉過了臉。發現那始終在宙書籠罩範圍外燃燒的辟邪紫蘊香,最後一截也化成了灰燼。

第1106章 徐福秦皇

「已經尋到了!」

地宮深沉,在某位紅袍人的身後,兩名藍眼赤足的修士,都齊齊發出驚喜的呼聲,頭著如釋重負的味道。

此時在二人之間,此時正由一隻大約一尺長短,背有雙翼,深紅色的小蟲,正在震翅鳴叫。

一人正以靈決壓控,駕御著這只盜香識靈蠱。另一人,正側耳做傾聽狀。

蠱蟲凶厲,所以世間能御蠱之人極少,而能辨識蟲語之人,同樣是罕見,千萬人中無一。

「奇怪,這盜香識靈蠱辨識的方位,是在上面一層——」

「上面?你說那層假墓?」

韓清的神情,明顯也是意外無比。

誰能想到,在這秦皇主墓即將被打開,十二銅人出世在即的當口,宗守幾人,反而暫時退了出去?

「看來真是已經有所警覺了。」

紅袍人怪異的笑了起來:「此子有宙書在手,可加速時光。既然感覺到危險,多半會借宙書之助,準備一些其他的手段應對殺劫。」

說話之時,眼卻望著那些背有雙翼的黑膚夜魔,還有那幾位形體飄忽之『人』。

其中一人冷笑:「我夜魔必欲殺之!」

然而隨即又語氣一折:「然而我等是否能將那宗守圍殺,元魔聖尊自然是再清楚不過。想必不會令我等失望?」

「自然!」

那紅袍人微微頷首,收起了那狂狷姿態。

「諸位當知道那重玄是雲界道門之人,然而之後又得徐福一脈的練氣士傳承?」

那周圍幾人,顯然是對雲界之事,知之甚深,毫無意外之色。

「那麼爾等又可知,當年徐福在遠離雲界之前,其實已被秦皇下過禁制?」

那紅袍人淡淡道:「徐福是萬載前,天資更勝龍影之人。龍影能踏入聖尊,徐福自然也不可能辦不到。然而只要那禁制不除,其生死依然操控於他人之手。所以這萬載以來,這一位都不曾露面。」

韓清此時,已略略聽明白紅袍人的意思;「赤師叔的意思是說,那殷御確實是為十二銅人而來。可那重玄,卻未必如此?」

那紅袍人聞言,頓時吃吃的笑:「難得你這次聰明了一回。」

韓清面色鐵青,面露不滿,卻只能暫時壓下。

眼前這位赤紅衣,同樣有著無窮潛力,是血聖魔主之下,第二位有望進階至境聖尊的人物之一。

平時兩位聖尊可容許魔門內鬥,然而此時魔門風雨飄搖,根基重創,實在經不起折騰。

任何形式的內爭,無上元魔都不會允許。

周圍另幾人,則都若有所思。

「是解封那麼禁制術法,需要借用王道之氣。可重玄效力大商,一直忠心耿耿,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似非是那種利用主君之人?」

那紅袍人失笑,聲音依然陰柔:「這就是那八九煉神分魂法的『妙用』了。分裂出來的神魂,雖還是自己,卻未必就是性格如一。更何況你如何能知曉,那重玄效力大商時,沒有自己的私心。人死蓋棺,他生前有什麼圖謀,我等可未必就能知曉。」

那說話人楞住,隨即就又不解的問:「重玄謀圖秦皇墓,與我等圍殺宗守,又有什麼關聯。」

「自然是有關係!」

那紅袍人淡淡的答著:「無非是二龍相爭之局而已,一條生龍,一條半死不活的老龍。本座甚是期待——」

其實還有其他的手段,卻無需言明。那是不得已後的選擇,畢竟萬靈元胎,這個世上真是頗為少見。魔門幾千年來,也只尋到一人而已。

心中這般想著,赤紅衣目中卻夾含著幾分疑惑。

唯獨奇怪的,是那位居然願付出如此代價,也要將宗守滅殺在此。到底是為何?

……

再次進入到下面的秦皇正墓,宗守五人立時就覺,這次的情形,與一日之前,截然不同。

整個兩儀聚靈陣都被引發,被破壞的禁符,都被一一修復。

不過可能是絕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主墓室的關係。幾人在墓道中行走,反而沒有昨日的驚險。

倒是那邊主墓室方向,時不時傳來了頗是強橫的靈能波潮。

即便遠隔百里,也可感應這餘波。

不過宗守此時,卻正拿著一張信符,陷入了深思。

符乃張懷所發,以秘法傳遞千里,強行穿過兩儀聚龍陣,投入到了他的手中。

想也可知,張懷必定付出了絕大的代價。

內中除了張懷對形勢的判斷之外,還有孔睿之言,一併在內。

夜觀天象,恐有大劫——

大劫?是說宗守這一次秦皇墓之行,可能有殺身之禍?

後面都是些歉詞,天機已亂。孔睿是直到事發之後,才能察覺,未能及時提醒,是司天監之過。

又給出了建議,退則災,進則劫。

若是此時退出,固然能保存性命,不過也會引發災劫。

大商可能首當其衝,然而乾國日後,只怕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那是天下之災——

而進則劫,卻是他個人的劫數,也未必就定能阻止那災難發生。

換而言之,到底是進是退,全有他自己選擇。

張懷同樣一籌莫展,不知墓中情形,同樣難做判斷。只是將這幾日,從師門內知曉的事情,告知於他而已。

不過這些消息,看似無用,卻真是幫了他大忙。

宗守緊緊皺起了眉,徐福,秦皇——

萬載前始秦覆滅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始秦皇帝難道真能活過來,再次君臨天下?

這又是自己這只本不該存在蝴蝶,扇出來的風暴?萬載前可沒這破事。

雖是形勢險惡,然而知曉了這些,卻總好過事到臨頭時,猝不及防。

能知曉危險來自何處,就可知曉怎麼應對才妥當。

首先是石越,他不信這位,一點風聲都未聽聞。而既然知曉了,這位就絕不可能坐視。

那麼此時這一位,又藏在何處?這是墓中,除了蒼生道劍宗等盟友之外,唯一一個可以借力之人。

然而自己,現在該如何行事?

搖了搖頭,宗守停止了思緒,謀算之道非他所長。他宗守最擅的,還是以力破局。

想要他性命麼?那就試試看好了!

第1107章 反殺奇襲

信符在幾人之間傳遞,於是便連最單純的初雪,也是面色蒼白了起來。

「陛下準備如何應對?」

沈月軒皺起了眉頭,越來越覺得這秦皇墓的情勢,凶險詭異。

若是那位始秦皇帝真的復活,這墓中近兩千萬的屍軍仍聽其號令。那麼除非雲界幾位至境聯手,否則還真有再次掃平天下之能。

而宗守與他們幾個,也同樣有隕亡之危。

「臣以為,安全起見,還是暫時退出,靜觀其變的為好。」

「無需如此!」

宗守卻瞇著眼,目裡竟含著幾分毫無溫度的笑意:「就算高估一些,那魔門與兩大異族,至少有六位到八位聖階聯手。在沈先生看來,這些人有多大可能取我性命?」

沈月軒沉吟不語,原無傷卻是一笑:「我看不到一成!」

宗守與初雪都有著能與神境修士抗衡之能,前者有宙書與幻心鏡在手。宙書操控時間,幻心鏡克制影魔,而無量終始法相,又是夜魔一族深深忌憚的神通大法。

初雪掌血月刀神器,是同樣能與聖境交鋒之人。

他自己本身的玉傀儡,更是實力強絕。

至於沈月軒,別人不知,他在天方界呆了數月,知曉這是連葉軒都認可之人。

對手的實力或者很強,卻也絕不可能做到,讓他們逃逸都不可得。

思及此處,原無傷頓時若有所悟,這就很其奇怪了——

在魔門和大乾媾和之後翻臉,那應該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將宗守誅殺在秦皇墓中。

要麼是李別雪有足夠的準備,十足自信,要麼就是另有謀劃,可借力於他人。

前者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李別雪有準備,然而他們幾也遠人就沒自己的底牌?就是他自己,實力也遠不僅只一個玉傀儡而已。風險極大——

那麼剩下的,就是這古墓裡,有什麼事物,使那位無上元魔以為,宗守斷無生離的可能。

「就連你我都清楚的事情,李別雪不可能不明白。」

宗守一邊說著話,一邊整理著思緒。「那麼其謀劃可想而已,這秦皇墓內真正有能力將我等幾人困殺,無非是那十二銅人,還有那位可能復活的秦皇——」

沒有秦皇,這墓中雖有數千萬屍軍,數十萬大秦鐵騎,百萬計的天罡劍士,然而卻等同於盤散沙,很難真正形成威脅。

宗守又心念一動,念頭停了下來。發覺自己,有些鑽牛角尖了。何必跟著對方的棋步走,想那破解之策?

管他們什麼陰謀,其實完全不用去理會。

「是我想差了,這棋局不清不楚,也不知破解之道。那就乾脆一些,將這位下棋之人,先除掉好了!」

這才是真正的以力破局,李別雪他自然奈何不得。然而秦皇墓中的一切,這位聖尊卻需人代為掌控。

「除掉下棋之人?」

原無傷一聲低喃,目中卻漸漸發亮。無論那位無上元魔有什麼樣的打算,鞏欣然口中那幾個魔門強者,卻是一切陰謀的基礎。

「那麼原兄認為,合我們幾人之力,辦不到麼?」

「自然辦得到!」

原無傷笑了起來,帶著興奮之色:「有意思,實在是太有趣了,宗守我果然沒看錯你!這才過癮。」

「此法可行!」

沈月軒亦睜開了眼:「無論有何陰謀,先將佈局之人除去,總是最妥當的。」

自家這位君上,真是讓人驚喜。應敵的手段,當真是果決凌厲。

宗守卻又皺起眉,這應對之策已經定下,可總需先尋到那些人的位置才行。

沈月軒卻已知其心意,淡淡道:「要尋覓他們方位,我這裡倒是有些辦法——」

微一揮手,頓時間四十八枚機括木鳥,散入四處墓道之內。

速度較之遁速最快的靈鳥,也不差分毫,迅若閃電,一眨眼間就不見了蹤跡。

宗守只一眼就看出,這四十八枚機括蜂鳥上,都附有沈月軒的神念,還有著千里目的靈法。

這門法術品階雖低,卻極其穩定。靈能波動極小,小心一些,足可避開那兩儀聚龍禁陣的封鎖。

而蜂鳥之上,更灑著一種極特殊的粉末。

天方世界,是影魔經常出入的區域之一。只要稍有一些實力之人,都有這辨識與防範影魔的手段。

而這種粉末就是從一種喚作明梵草的靈藥中提煉,可以對影魔的異種魂力生出感應。

只許實力不到聖境『自在神魔』,還在無相境界,就難以避開。

其實幾位聖境蹤跡,極易尋覓。這古墓內,如此多的聖階強者聚在一起,只有這麼一股而已。

可以從各處機關禁止的破壞程度,夜魔族武道靈法的黑暗氣息,窺知端倪。

之所以五人不親身追尋,用機括蜂鳥代替,只是未免使這幾位警覺而已。

大約三刻鐘時光之後,全力感應中的沈月軒,終於睜開了眼,顯是已有所得。

「應該是此處,北面通道之內。距離十里,不能再靠近了。」

同時幾道神念,分別投向了幾下。

使宗守腦海內,出現了幾個畫面。明梵草粉末閃爍微光,而這條墓道內駐守的三萬屍軍,都無任何異樣。

然而那處的機關禁陣,卻都已被掃蕩一空。

稍稍分辨,宗守就知沈月軒之言確有根據。

再若對應一下重玄的輿圖,就可知此處北面方向,是主墓室的一個通風口所在。

同樣可進入主墓室,卻更為隱蔽,且居高臨下,可以觀那間傳說是小世界的所在,所有的動靜。

那木蜂鳥也的確不能再靠近,否則就有被發現的風險。

這一次反過來襲殺,貴在出其不意,若是對方提前警覺,那就不妙了。

原無傷這時又問出第二難題:「如今已知道了在何處,可我等又該怎麼過去?」

盜香鎖定蟲鎖定了宗守的氣機,這種感應雖極其模糊。

然而他們幾人一旦靠近,這只蠱蟲必然會有察覺。

宗守則冷冷的一哂,這秦皇墓地中,換了別處他可能毫無辦法。

卻偏偏這處方向的兩儀聚龍陣禁制被全數清空,給了他機會。

今日該說是天助我也麼?

心內虛空顯化,接近兩百枚的道種星辰,散於四方。

一部分聚在身旁,將諸人圍攏。一部分卻是正好出現在,沈月軒那只木蜂鳥所在的位置。稍微靠前,在距離五里處停住。

以前宗守的瞬空龍丹,只能傳送己身。可自從這星辰數量,增至一百八十七枚之後。

瞬空挪移的神通,就劇幅激增,也可作用於他人。

不過卻需許多枚星辰道種聚在一處,挪移的距離也不能太遠。

自然若只這點距離,還不在話下。只五里之距,足以讓對方反應不過來了。

宗守的目光,又掠過那蘇小小一眼,見此女神情怪異,卻強自鎮定。

不禁冷冷一笑,身周七十二枚龍丹齊齊引動。一股強橫異力,立時就將在場五人,強行扯入到時空間層。

而當再出現時,眼前已換了一條墓室。

下方處有三萬完好無損的陶俑,此時似乎因感應到生人氣機,無數的裂紋,開始自陶俑的表面產生。

「是瞬空挪移?」

原無傷一瞬間就已明白自己此時的處境,頓時以法力束聲,壓抑著聲音狂笑。

「倒是忘了,君上自創的這門神通大法!前面那些垃圾,看來真是不想死都難。」

也知時間無多,那玉傀儡當先前行,一息數里,猛地往前一拳轟出!

同一時間,原無傷手中,無數的靈符的打出。正是之前白日,製作的那些符菉。

宗守的前遁之速,同樣不慢。那一百九十口十絕御道龍牙劍,紛舞著從袖中飛出,一瞬間就結成了一個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往前橫掃而去。

同時一隻手,往蘇小小的腦後點去。殺機暗含,若是這妖女,真敢反抗,那這一指,隨時都可轉化雷霆一擊。

以前下不了手,是因為無足夠理由,說服不了自己。

看這時候,卻是牽涉他們四人生死,他的劍,絕不會留半點情面。

哪怕是能使自己動情的女子,也不會有留力之念。

前世一人一劍縱橫,何曾有過兒女情長?

在場這四人,哪個不比敵友難辨,心思叵測的蘇小小更重要些?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蘇小小卻全無反抗之念,任由宗守一指點中。整個人頓時昏倒,往下方栽落。

宗守一怔,隨即就法力一卷,把蘇小小裹在身側。

可能的腹心之患清楚,他遁速更增,體內的一絲仙力,已然引發。

幻心鏡浮在身後,劍身之上,也現出了無量之光,輝照墓道。

這次一出手,就是傾盡了全力,擊出他最強的一劍!

此劍一出,宗守就已漸漸收束住了所有的雜念,歸於至境。

只目光專注的看向前面,自瞬空挪移過來,已差不多有一息時間,前面那些,應該已經有察覺了。

卻不知,這些個聖階尊者面上,會有何等樣的表情?

前方五里,韓清此刻卻是渾然不覺殺機臨至,正神情癡怔的看著眼前。

他們這一行人,也才剛到此間。而甫一至此,就被眼前的壯闊之景所震撼。

第1108章 宗守逆襲

這處秦皇葬身之地,全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從秦皇墓的外圍推測,這處主墓室,最多只有百萬丈方圓。

然而此刻看來,卻是三千里都不止,完全是一處獨立的小千世界。

靈能之盛,超出了雲界中,任何一處穹境,任何一處洞天。

也全然不同與外圍的陰深,滿佈陰祟邪力。這處世界之內,竟然是陽光明媚,氣息安寧祥和。

有無數的靈獸生存於內,許多在上古雲荒時代都已絕種。內中山巒起伏,河流縱橫,遙遙遠望,簡直不見邊際。

不過也不知為何,眼前這一切雖是平和,然而韓清總感覺內中,蘊藏著無數的凶險。

也忽然明悟,這秦皇墓的兩儀聚龍陣,真正的精華部分,應該在此處才是。

此時驚異的不止是他,旁邊諸人,亦是心神震盪。

不過卻也都在瞬間就回過神來。

「看此處山川地理,當是仿鹹京而建!」

鹹京乃始秦之都,位於雲界之西,如今早已衰落嗎。古時的地形與此處相仿。

「都說雲荒時代,你們雲界靈物之盛,冠絕此域。一界之富,就可比擬三百中千世界,此言果然不假!」

這處世界之內,還有著無數的靈藥。外界千金難求的靈草,這裡是隨處可見。

那赤紅衣聞言,只『呵呵』的笑,聽出這位『自在神魔』語中的恨意貪婪。

當年人族起兵反抗異族,是自三皇而始,不過那時人族在雲界,只垂死掙扎。

一度徹底把異族掃蕩,卻是由那位沉睡中的秦皇完成。

這在場幾位聖階,也大多經歷過萬年前的戰事,故此心懷憎恨絕不奇怪。

全無接話之意,赤紅衣眺望遠方。以他的修為,即便未曾修行瞳目類的神通,也自可洞徹千里。

「殷御重玄已經深入三百里,不過那處鹹京城才是最凶險的所在,一時半刻還無法得手。宗守若不欲那十二銅人落入大商之手,必定是要全力阻擾。你我只需在此等待,封鎖這處墓室,防那位血劍妖君逃逸就可。」

說話之時,赤紅衣取出了一張道符。與尋常的俘虜有異,那符上所繪,卻是一條蜿蜒的黑龍。

彷彿是活物,要從那符上飛騰而處。竟隱隱與這處小千世界的中央處,共鳴震盪。

而赤紅衣的視角餘光,也望見此處諸人面上,那隱現的渴望之色。

貪心不足!

心中不屑,赤紅衣卻依然吃吃的笑:「秦皇復生,一時之間也難以恢復全盛之時。此時這墓中也多的是強者高人,哪裡能一一應付得來?等到誅了宗守,諸位若有能耐,這墓中藏珍自可任意取用。」

此言說出,諸人面色才漸漸平和。也都知輕重,知曉誅除那宗守,才是此行重中之重。

赤紅衣接著又望向韓清:「蘇小小之事,稍後本座自會給你一個交代。此女既然做出了那等事情,那麼便是元魔大人,也護不得她!」

韓清頓時心神一振,對赤紅衣的惡感,頓時褪盡,生出感激之意。

這赤紅衣的言語雖令人生厭,對他卻著實不錯。

不禁牙關緊咬,雙拳死死的緊攥。韓清把十指指甲都深深刺入到了肉內,依靠極致的痛楚,才勉強把那暴怒殺意,強行按捺了下來。

其實也無需忍耐多久了,只需一日而已。

那個畜生,那個賤人——

正這般思索著,韓清卻忽覺不對。在場幾個聖階強者,都同時皺起了眉。靈念都同時探開,似乎在潛神感應著什麼。

而那兩名控御盜香識靈蠱弟子,也都是神情怪異無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韓清皺起了眉,直接逼問。

「到底是何事?」

那名可傾聽蟲語之人,稍稍遲疑後,就首先開口:「方纔靈蟲感應,那宗守似乎就在附近,我們的身後——」

另一人也語氣怪異的說道:「我感覺它極其不安,似是在示警。」

初聽之時,韓清只覺是荒唐。那宗守不久之前,還確定過了是在百里之外,怎麼可能就到了他們附近?

不安?示警?此時在場的聖境,就超出了七位。

除了這墓室中,仍舊還未甦醒的那位,誰能威脅到他們?

卻在下一剎那,那赤紅衣就已面容猙獰,目內赤紅!渾身衣袍,無風自動。

「好一個血劍妖君,真是了得!」

隨音而起,卻是一聲轟然碎響。身後整面幕牆,都被一股巨力強行轟碎。

然而是數百張符菉,飛入了進來。隱隱聽得,遠處傳來一聲輕笑。

「爆!」

百餘張符菉,頓時碎開。而此處千丈之內,所有的靈能,都是被一種奇異的力量,引動爆裂了開來。

五行之靈,每一粒哪怕微不足道的靈能粒子,都無法避免。

內中的浩瀚之力引發,只一瞬間就將這處數十里方圓之地,徹底的夷平摧毀。

使上方的土層坍塌,就連那兩儀聚龍陣又在這衝擊之下,受損匪淺。

也立時反制,無數的禁紋蔓延而來,向此舉匯聚,瘋狂的修復缺口,抹殺一切不諧。

一時之間,卻是把整座禁陣,近六成的力量投入於此!

那強橫之力碾壓而來,使韓清的呼吸,也稍稍不暢。

而那幾個實力較低的魔門弟子,在爆炸開始的瞬間,就已與那盜香識靈蠱一起,化為了粉塵!

「萬靈絕無神通,你是原無傷!」

赤紅衣一聲怒哼,此時雲界修煉有這門大法,能繪製這萬靈滅爆符的,也只一個原無傷而已。

韓清則是口鼻溢血,無數靈能爆裂,產生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

以他的大逆天魔,也無法盡數逆反,受創不淺。

而此時那帶著幾分瘋狂意味的笑聲,再次傳來。

「寂!」

當靈言吐出,此處百里之地,所有的殘餘靈能,都俱皆歸於死寂,消退一空。

使此處諸人,在這須臾間準備的靈法,都劇烈搖動,幾乎消散。

好在神階強者以上,都已開闢了內天地,可不假外求。

從體內提取,依然能維持靈法施展。可就在下一須臾。

一道赤紅色的劍光,當先傳入。散出無量之光,令人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必滿灼傷。

然後那幾個夜魔,都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哀嚎。肌膚冒煙,在光芒照射之下,血色迅速的腐爛。

幾個影魔,也被那邊一團清輝照耀,一時定在原地,幾乎動彈不得。

而那劍光穿梭,指向之處,赫然正是其中一位被那萬靈滅爆符及無盡之光連續衝擊,此時正傾力抵禦中的夜魔族的聖階尊者。

赤紅衣一聲冷哼,就欲依身過去,代此人抵擋此劍。

可也就在此時,千萬道劍光,同時飛捲而至。

一絲絲凌厲至絕的劍芒氣勁,縱橫交錯,將虛空割裂。

其中一道血紅的刀光,隱藏其內。氣機暗晦,似乎將他鎖定,卻又全然無法捉尋其軌跡。

赤紅衣一怔,不得不放棄了援手之念。反而退出數丈,一拂大袖,身前赫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把百丈空中的一切,都盤旋捲動,形成了數百個風眼。龐大的風力互相交錯,將自己牢牢護住。

所有的劍罡斬在其上,都潰散瓦解。

赤紅衣也同時一指點出,從颶風中穿過,恰巧點在了那血紅刀尖之上。

初雪立時七竅滲血,整個身軀,竟如陀螺般轉動。

旋飛著向後爆退,體內氣血螺旋,彷彿要全數拋飛出來。

「仗著區區一件下品神器而已,真以為能與聖境爭鋒?」

一聲冷笑,赤紅衣再目視其他方向,卻臉色煞白一片。

只見先是那玉傀儡強力轟擊之下,將旁邊幾位聖境,都全數迫開。

而那劍,則以超出此世極限的速度穿擊,距離那夜魔尊者的咽喉,只差數尺之遙。

劍光之後,一人如影隨行。空著雙手,可身側兩旁,卻有著足足八枚金屬圓筒。也不知是何物,氣機是異常危險。

第一時間,他就認出這是宗守新招攬的供奉之一。是墨門之人,不過只神境修為。

然而此時,給人的感覺,卻比一位聖階,還要更使人心驚。

「宙級命世書,時空加速?」

目光掠過宗守身側,那寶藍色書本一眼。赤紅衣的瞳孔一縮,將一枚黑褐色的晶石丟出。

當那靈光閃耀,充塞室內。那被加速的時間,又恢復了正常。

宗守快到詭絕的劍術,也驟然放緩。

赤紅衣卻心中一沉,知曉此時,無論如何也已救不得那夜魔尊者。這一劍之驚艷,若換一個時間,就連他也要拍案叫絕,也要全神應對!

乾脆不去理會,一個閃身,往宗守所在的方向飛去。

圍魏而救趙,救趙不成,則擒賊擒王!

宗守劍出,已傾盡全力,自身根本毫無防護。

只需至這血劍妖君身側,可手到擒來,即便不能擒下,也可迫使宗守收劍。

卻見那沈月軒冷笑著看了過來,身側八個銀色圓筒,驀然爆發。

千萬枚五色翎針從內激射而出,彷彿是孔雀開屏,使人目眩神迷。

赤紅衣臉色聚變,更多的風眼,在身前聚成。

然而只聽『嗤』的一聲輕響,那綻放無量光華的劍,已經刺入那夜魔尊者的體內。

第1109章 什麼術法?

無數的光焰自劍上燃燒。那只被刺傷的夜魔尊者,發出了一陣不甘的怒嚎,似乎正承受極致的痛苦,扭曲掙扎。

可渾身身軀,卻仍不可免的,化為了一團煙氣,在虛空中消散。

赤紅衣卻在極力規避著那爆散開來的五色光翎,那些翎針之上,也不知鑲刻有何等樣的秘法。穿透力強的驚人,連續幾個靈法無法抵禦。身周由螺旋之風構成的壁障,也沒能阻止,最多只能使其偏移而已。

此時他這裡還算好,能勉力應付。處境更不佳的,是那些夜魔,本就是在猝不及防下,疲於應付。

此時被成千上萬枚的光翎衝擊,更是狼狽無比。幾個神境夜魔被擊中,頓時大片的身軀,開始腐爛,化為膿血。

使諸人心中都是一沉,這些翎針,不但迅捷強力,更含有著劇毒。

而在那八管五色光翎之後,又是八個銀色圓筒,在沈月軒的身側浮現,使人心驚膽顫。

此時其手中,更多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小球。然後層層疊疊的張開,竟是一片片翼狀的金屬片,每一塊金屬片,都鑲刻著一個防禦靈法。

近千片疊加,形成了一圈厚實無比的盾形靈光。

赤紅衣的瞳孔微縮,這到底是什麼靈寶?將千種防禦靈法,以特殊的機關術,聚於一件器物之上。

他眼前可說是一件仙寶,也可說是千件法寶。除了機關術之外,亦夾含了禁陣之法。千片疊加,就是一個威能浩瀚的禁陣。

雖不是神器,可論到防禦之能,哪怕是神器也不過如此。

唯一的缺陷,恐怕就是展開慢了一些,防護的範圍也極狹小,最多只能護住一兩人而已。

然而正因小,這件仙寶才更堅不可摧!

只憑這件不知名的寶物,那些五色光翎。眼前此人,就足可抵禦此地任何兩位聖階尊者聯手。

眼看著宗守的身軀,就要被護在那靈陣之內。赤紅衣一聲悶哼,全速遁行。就在那第二波五色翎針爆開的剎那。強行閃身到了宗守身側。赤紅衣隨即又是一指點出,全力以赴,以致引動身外異像。

部分天地之靈,竟然脫開了原無傷的控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錐形螺旋,而那錐尖處,則赫然直指宗守的腦仁。

可就在他要點至的剎那,宗守身影一閃,就從原地消失,到了沈月軒的身後。

瞬空挪移?

赤紅衣怔了怔,就知自己這次失策了。倒是忘了,宗守還有這門神通。

幾年前宗守被陸無雙追殺,就是憑著瞬空挪移之法,逃逸數千世界,令陸無雙最終無奈其何。直至宗守踏入仙境,反過來將陸無雙誅殺。

這件事,雲界只要是聖境尊者以上,都已知之。

毫不猶豫,赤紅衣驀地爆退。傾力的閃避,將那些追襲而至的翎針,一一擊飛掃開。

然後待得稍有餘力時,才再次把魂念張開,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那身中一劍的夜魔尊者,已經被無量之光徹底誅滅。部分血肉燒化,剩餘的部分,則化為血元之力,被那煉神劍吸噬。

在場之人,剩韓清與其餘四位聖境存活。好在此時,這幾位都已從左支右絀中,支撐了過來。形勢好轉,已經頗有了一些餘力。

只是宗守那一方,卻也使人驚異。才剛被他重創過的素初雪,此時竟已復原了泰半的傷勢。精神奕奕,氣息由衰轉盛,彷彿是從未在他手中受過重創一般。

血月刀光,依然在鎖定在場幾人,游移不定。

也直到此刻,赤紅衣才注意到籠罩著此地的那層玉色光輝。

分明是生機勃勃,灌注之下,素初雪最後的那些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而從他方才出手至境,也才不股一息時間。

該死!

此時不止是赤紅衣,在場的幾人,心情也都沉至了谷底。

雖不知是何寶物,然而有此物支撐。眼前五人哪怕受創再重,也是可須臾之間恢復如初。

如此下去,雖時間拖延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

眼前四人都未至真正聖階,法力都應該都維持不了太久。

然而這般狂風暴雨的打擊之下,他們在場七人,又能支撐到幾時?有需要多少傷亡,才可撐到宗守力盡之刻?

赤紅衣目中泛著青色,知曉此刻任意一個猶豫,一個遲疑,一個誤判,都可能決斷生死,使自己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直接就棄了已經躲入沈月軒身後宗守,身影直撲遠處獨自一人立著的原無傷。

同時一隻血鳳之影,現於身後。酷烈的不滅之焰燃燒,在那颶風的席捲催迫之下,化為熾白之色。

焰力融滅一切,便是沈月軒的五色翎針,也是才剛一靠近,就被融化。

整個人化作白色的光影,竟然較宗守之前使用宙書加速後的那一劍,也不遑多讓!氣勢更猛烈無儔,帶著不勝不還的決然。

這原無傷是眼前四人中,本身戰力最弱的一位,也是最關鍵的一人。

操控那玉傀儡,相當於一個聖階戰力。而寂靈之術,雖不能使他們無法使用靈力,然而靈法威能卻也大幅降低。

那萬靈滅爆符,也使人忌憚。誰知此人手中,此時還有多少?

誅殺了此人,今日就勝局可定!

宗守用視角餘光,靜靜的看著身側這一幕。甚至能望見,赤紅衣從身側掠過時,那面上的猙獰之色。

從他們幾人最弱處,也最關鍵處下手?

心中卻仍是至寂至冷,全不去理會原無傷的生死。

體內仙力勃發,又是一劍,穿梭入虛空。之前吸聚來的血元之力,也全數爆開。

之前那一劍,是依靠宙級命世書,加速時光。而此時這裡的時光之力,已經被空中那黑褐色水晶中和。

所以這第二劍,速度放緩了至少十倍!然而此劍之中所含的力量,卻也超出看了先前那一劍的六倍!

元一劍——無量之光!

蒼白之焰,在宗守的魂海中燃燒。煉神劍上,依然綻放出白色的光華,使這片瀕臨坍塌的狹小空間,再無法以目視物。

把所有人的神念,都扭曲迫開。

對面剩餘的兩位夜魔尊者,都倒吸了一口寒氣、同時聯手,各自一團黑氣噴出,附於兵戈之手。

這是夜魔族,催迫自身精血,來提升戰力之法,也被逼到這等程度。

而浩瀚光華,使那三名『自在神魔』,也都有些不適。剛才雖勉強脫出了幻心境的定控,此時卻仍在玉傀儡的迫擊之下,不得不繼續飛退。

玉傀儡非是生人,只有物靈,故此全不受它們心靈術法的影響。

反是幻心境灌入到玉傀儡體內的清靈之光,可是將他們傷到。

還有那五色翎針,竟也能傷到他們無形無質之軀。傷勢不重,毒素也對魂體無效,可數量卻實在太多!

此時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法援手。

轟!

兵刃交擊,這墓室之中又是一陣地動山搖。從上方坍塌下來的泥沙土石,就被那溢出的罡力,徹底粉碎寂滅。

也引發了周圍山體,更大面積的塌陷。而之前已修復附近小半禁紋的兩儀聚龍陣,亦再受重創。靈紋禁制,一整片的崩滅。

兩位夜魔尊者,都是咳血拋飛。手中的兵刃無恙,反而是二人手臂,在無量之光的衝擊之下,被燃成了煙氣。

渾身身軀,也處處破碎。彷彿是遇到烈日的冰雪,快速融化。

宗守同樣好不到哪去,同樣身影飛退,已維持不住身形。身軀翻捲,直至千丈之外。七竅溢血,形象狼狽。

而待得他終於穩住了身軀,再次站定之後。也可見不遠處,那赤紅衣一指擊下。把原無傷整個人,都徹底打成了血粉,螺旋急轉。

就連那元魂,也碎開千百餘片。距離身魂俱滅,只差一步而已。

此時赤紅衣冷笑,這一戰,終究還是他們勝了!

原無傷死,宗守一方就只剩三人。而他們這邊,雖是傷亡慘重,可卻有六名貨真價實的聖階尊者!

已是心念急轉,已經在思索著,如何防止宗守逃遁之法。

勝負已定,唯獨此事稍稍有些使人棘手。

那邊的韓清,也同樣是心神興奮了起來。只需原無傷死,沒了萬靈絕無大法限制。三位自在神魔的靈法再不受限制,這剩餘三人,只剩下敗逃一途。

可是想在六名聖階尊者的聯手圍殺下逃逸,又談何容易?

尤其赤紅衣,更是已在不久前,跨入聖境後期的存在。

哪怕是需消耗近八成之力,以維持那枚宙靈極晶,消弭宙極命世書的時光之力,也依然不是平常的聖境修士嗎,可以比擬!

「幾月不見,陛下好大的煞氣!」

從危機中脫身,韓清也就有了心思談笑調侃:「只可惜,今日是偷雞不成,反要葬身此間呢!」

其餘五位異族聖階,此時亦目中精芒閃爍,靜靜等待著,寂靈之術消失的那一刻。

原無傷死,就是他們全力反擊之時!

宗守淡淡的看著,似乎渾不以為意。而也就在這時,他體內第一朵生死曇花,悄悄的綻開。

赤紅衣初時還不以為意,可當那磅礡而又玄妙的生力,悄然將原無傷的幾片殘魂籠罩時,才驚覺有異。

這到底是什麼術法?

第1110章 死亡之劍

生元之力包裹,血肉再生,元魂修復。僅僅只一個須臾時光,原無傷的身軀就由無至有,好端端的站在了百丈距離之外。

毫髮無損,只氣機稍稍闇弱了些。畢竟是經歷了肉身碎滅,元神幾乎滅盡之劫,此時即便恢復了過來,也難免有些傷損。

而原無傷此時,正是哈哈大笑:「宗守,我原無傷果然沒有看錯人!這是術法還是神寶?真好生了得!哪怕十三等無上神通,上品的神器,也不過如此——」

方纔那一刻,他幾乎以為宗守,是要坐視他身死在赤紅衣的手中。

幾次想要結束寂靈之術,先行逃逸。卻一直堅持到了最後,直到再抵禦不住,被赤紅衣一指粉碎。

一直堅信,宗守不會輕易放棄同伴,定然是有手段救他於絕境之中。

最後的結果,也果然如是!

他心情快意,並非是為本人的死而復生。更為自己,能有個肝膽相照的兄弟至友。

且宗守有這等樣的底牌在手,那麼這一戰何愁不勝?

那赤紅衣幾人,則是面色難看到了極致!這個世間,竟還有這樣的術法?

若是器物,必定是神寶一流!若是丹藥,則必定是那種最頂級的仙丹!

打不死,殺不滅,他們幾人空有聖境實力,此時又有何用?

那幾位『自在神魔』的意念,已經在微微搖動,首次生出了退意。

這一戰中,它們的損傷最小。事已不成,那麼及時退走,才是上上之策!

而那韓清的心情,更是從雲端跌入到了深淵。

忽然之間明白,為何當得知林玄霜踏入至境,諸宗諸派都忌憚不已。

哪怕此時秀觀已離開雲界,道儒魔三教聖尊,也依然不敢輕舉妄動之因。

「別高興的太早,此是生死曇花。用一次,就需要三年時間積蓄。我這裡一共,也才三每而已——」

宗守依然語氣平靜的答著,卻令赤紅衣的眸中,再次爆出一團精芒。

雖不知宗守為何自爆其短,然而仔細思來,這才合理才對。

能使接近神境,神魂肉身都瀕臨碎滅之人,在百分之一個眨眼間,就恢復如初。

能夠無限使用,無限使用。這等樣的神器或者能有,卻絕不會在宗守的手中。

若是術法,那麼即便是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也絕難辦到!

一次不能徹底誅滅,那就第二次,第三次!不信宗守,就能第三次,第四次,無限制的使原無傷復生。

颶風再次瘋狂捲起,赤紅衣又一閃身,再次挪移到了原無傷的身側,正欲再出手。

那道血色刀光,就再次斬擊而來。這一次,那刀上所蘊,卻也是螺旋之力。

周圍的颶風風眼,有一小半都被素初雪奪去,反過來控制。

而刀影也順理成章從這些破綻中穿入,破開了風壁,直斬他的咽喉!

赤紅衣一聲冷哼,袍袖一拂,拍在那血月刀上。衣袖碎裂,化作無數碎片飄飛。而初雪也再次咳血,被那滔天之力,強行拍飛數萬丈,撞入到泥塵之內。

這一次受創,卻比前次要輕許多。適應了赤紅衣的旋力神通,再以血月刀借力,反響螺旋,總算有了幾分拒抗之能。

而就只這片刻時光,原無傷已再次將層層疊疊的俘虜,密佈身前。更將兩件中品的仙寶,左右把自己牢牢護住。

「嘿!徒勞而已,你不過一個仙境巔峰,本座量你抵不住半息——」

再次一指破入,將那些靈符全數破開。

赤紅衣卻心神忽的一警,胸中悸痛不休。猛然回頭,再次看向宗守的方向。

好濃的死氣?

是了,既然是名為生死曇花,那麼有生,便有死——

為何此時的感覺,會是如此的不祥?如此的危險?

宗守卻在靜靜等待,那生死曇花的最後一絲花瓣,徹底凋零之時。

恰是曇花綻開的第三息,裡面蘊藏的死亡之力,全數釋放。使他週身死氣,積蓄到了一個極致。

宗守那三千髮絲,都一瞬間轉為蒼白。手臂肌肉枯萎,而面上的血色,則全數褪盡。妖狐一族那天生的媚術依然還在,卻混合了死亡之氣,顯出一種妖異的俊美,氣質更邪異獨特。

眉頭斜挑,宗守手中的煉神劍上,輕輕一震。當劍吟之聲響徹十方之時,他的身後也一個巨大的陰門,轟然打開。無數的陰寒之氣,流暢而過。

九幽冥河,告爾之亡!

此是冥河告死之劍!

身影穿行,飄移虛空,有如鬼魅,又如幻影。

隨著那冥力大河,穿行往前。所經之地,都全數化為灰白顏色,冥力覆蓋之下。所有的生命,無有的物質,都在死亡,到了盡頭。

而那已被死亡之力,染成蒼白色的煉神劍所指,赫然正是前方那兩名還未從之前一劍,恢復過來的夜魔尊者。

這一刻,那赤紅衣是驚悸至絕!

「無上劍訣?怎麼可能?」

十三等無上級的劍術,別說雲界,就是這一域世界,也絕不超過五指之數!

據說都是從前一個域界,流傳下來。且大多都已在百萬年中消失,傳承斷絕!

這個世間,怎麼可能憑空就冒出了這麼一門無上級的神通劍訣!

這個世間,所有的靈法,所有的神通,所有的武道大法,所有的劍訣刀決。

只需跨過那無傷層次,就可直接無視階位!無視修為境界,實力高低!

哪怕是一個毫無修為的普通人,只要能夠領悟,那麼即便至境聖尊,也可以傷得!

只是傷勢大小,輕重的區別而已。

再未有心思去理會眼前原無傷,赤紅衣全神感應。

頃刻之後,這才輕吁了口氣。不是無上,仍是十二等滅世——

未曾超脫這一域之法,不過已無限接近無上級的層次。

不過,那邊的兩位,只怕也仍然抵禦不住!

心中更有萬千的疑惑,這門劍術,到底是何人所創,如此的神異?

尤其那生死轉換,更是高妙至絕。如龍點睛,使一門原本不算頂尖,借用冥死之力為己用的劍術,連續跨越了數個等級!

而那韓方,更一臉的呆滯。渾身上下不寒而慄,膽戰心驚。

若是這一劍,是朝自己刺來。那麼他的大逆天魔法,可能夠逆轉?

當!

一聲金鐵交鳴,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宗守的煉神劍,擊在一面巨盾之上。卻不見氣勁震鳴,也未有罡力衝擊。那巨大紫盾,一剎那間就被蒼白之色籠罩覆蓋。

而後就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整面盾牌都化作了飛灰散去。

煉神劍毫無阻礙繼續穿行,一口劍,劍路也極其簡潔。給人的感覺,卻有如席捲而去的洪濤,是死亡之河!

那位持盾抵禦的夜魔尊者,同樣是毫無懸念,身軀瞬間化沙,默然坍塌了下來,跌了一地粉塵。

宗守身影,詭異的急掠而過。煉神劍繼續往前,指向了第二人。

簡簡單單的劍勢,卻使人只覺是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那最後一位夜魔尊者,發出了一聲絕望之極的怒喝。

把雙刀祭起,所有的生命真元,都在燃燒。瞬間往前,斬擊出千萬次刀光。編織出無數危險光影,把百丈範圍,全數封鎖。

而緊隨其後,又是『當』的一聲輕響。兩口血色刀光,一息間腐朽成殺。

而那蒼白劍光,則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腹。

可能是死亡之力,終於耗盡,開始衰歇。此人並未立時化作沙塵,而是慢慢的衰老死去。所有的血肉,都一點點的失去生機。

整個過程,持續三息,卻更給人恐怖之感。

短短不到百個呼吸的時間,夜魔族三位聖階尊者,就全數葬身宗守劍下。

雖是各種因由疊加之故,然而眼前此景,卻也使剩餘的五人心臟,不自禁收縮。

再戰下去,只怕他們五人,無一人能夠活著離開。

赤紅衣更是直接放棄了,再次擊殺原無傷之念!

三朵生死曇花!換而言之,似方纔那樣無限接近無上層次的死亡之劍,還有兩次!

忽然之間,赤紅衣明白了過來。這宗守之所以自曝其短,並非真是為提醒他們,只是為震懾而已!

可即便明知如此,他此時也再無其他的選擇!

「速退!」

一聲怒哼,赤紅衣果斷的抽身飛離。直接法力一拿,擒抓住了韓清,就往遠處急遁而去。

至於那幾位自在神魔,全不用他提醒,第一時間,就已經在飛遁逃離。

沈月軒卻再次露出哂笑之色,袖裡面赫然一張金色巨網,投射了出來,一張開就籠罩數萬丈。

好在此處幾次真力碰撞,把山體掏空。有足夠的空間,供這些金網伸展。

不過那網,卻非是真的絲線。而是類似先天之氣的事物,速度迅捷,後發先至,遙遙將那五人,都籠罩在內。

赤紅衣眉頭再皺,詫異的看了身後一眼。非只因這張金網,更因宗守的劍,已將他鎖定。

一絲還未曾氣候,卻已不可小視的因果之力,縈繞於劍身。

赤紅衣最後猛地一咬牙,那天空中的黑褐色,轟然震爆。

同樣角微挑,隨即又一搖頭:

第1111章 還有用麼?

當那晶石炸開的瞬間,無數的時間之力,如洪濤般沖湧了出來。

時間幾乎定滯,就連宙極命世書,也只能位置宗守身週三丈之地不受影響。而那空中的金色巨網,卻被放緩到了近乎停頓狀態。

使赤紅衣五人都能安然無恙,逃離那金色巨網的困束。

不過當黑褐色晶石爆發出的時間洪流,徹底消散。

宗守的劍,卻也在宙極命世書的加持之下,再次加速到了極致。

十倍時差,使那煉神劍,只用了三千分之一個眨眼的時光,就已追襲到了幾人身後。

赤紅衣眉目凜然,這一劍指向之處,並非是他,卻赫然是他身側的韓清。

那魂境後期的誅絕劍意,使他也心中生寒。

而內中夾含的各種神通術法,更使人頭皮發麻。

空間,折疊;時間,加速;因果,倒置——

隱然是必殺之劍,這一劍出,韓清只怕絕無任何的生機!

他雖能代之抵禦,卻必定要也受傷。更嚴重一些,甚至會暫時停頓身形,被金網困住,有被這四人圍殺之險。

「果然是仙元之力——」

赤紅衣的胸中冰冷,若只是魂境後期的劍意也就罷了,可加上仙力的支撐,卻真正有了傷到他的資格。

——這個宗守,卻分明還未跨入到神境,只是仙階後期而已。

按常理而言,在這個階段,才只是完成內天地而已。可是而今,竟然已蘊養出仙元之力了?

韓清事關魔門興衰,無上元魔數千年的謀劃,此時絕不能死,可自己也不可能為此冒險。只略一思忖,赤紅衣就直接大手擒拿。巨大的螺旋之力,竟強行將一名自在神魔吸攝,在須臾間替代了韓清的方位。

因果之力,最是玄妙不過。而倒置之後,則是先有韓清殞亡的果,再有韓清殞亡之因!

簡單直接的抵擋,不會有太多效果。他也無法將其中的因果力量,徹底取消抹平。

不過卻可以轉換,以螺旋之法,把宗守的因果鎖定,轉移到這位『自在神魔』之身。

韓清本是滿頭大汗淋漓,自問這次必死無疑,幾乎被絕望吞噬道心。

直至此刻,才覺渾身一鬆。可那種距離死亡僅只一步的感覺,卻依然是無法遺忘。

而那位將他取代的『自在神魔』,則是發出了一聲不敢置信,又憤怒至極的嘶吼。

無形無質魂體之軀發出的聲音,卻使人耳膜刺痛,頭腦也陣陣昏眩。

而其餘兩位,也同樣是怒極咆哮。若非是此刻正是逃命之時,耽誤不得。讓人懷疑,這兩位自在神魔是否會立時撲上去,生噬赤紅衣的血肉!

而遠處的宗守,心中卻一陣暗歎。

這個韓清,難道是不死的小強不成?居然又被其逃過了一劫。

由影魔族的聖境尊者,代其而死,此人命格也未免太硬了一些。

不過此時,那赤紅衣既然親手將這只自在神魔,送到了他的劍下。

他自然也沒道理,將之放過!

幻心鏡嗡然作響,一束清輝照耀,加持在了煉神劍上。

當那劍光閃爍,遠處那實力高達聖境的自在神魔,立時寂滅。

魂魄碎散,大半的魂力都散於虛空。然後其中一部分,化成一枚透明的元晶,跌落了下來。

而此時遠處那四人,已逃出五六十里外,再次進入兩儀聚龍陣的籠罩的範圍之內。

雖是身在陣中,要面臨無數凶險,卻也變相的接受了這禁陣保護。

才脫離了被圍殺之險,就直接分手。剩餘的兩名自在神魔與赤紅衣韓清,都是各走一路,消失在那左右岔道中。

宗守也同樣沒有了追擊之念,一旦進入了兩儀聚龍陣,未必就能再掌控局面。只因其中變數,實在太多。

最重要的是,方纔他連出四劍,早就把體內的仙力全數揮霍一空。

此時的戰力,已直接降低了一個層次。即便是有宙書在手,也絕不可能是那赤紅衣之敵。

今日能將這裡聚集的七位聖境尊者,誅絕大半,已經是意料之外的戰果。他早已心滿意足。

果斷的收劍回鞘,宗守靜靜的立在原地,笑望虛空:「赤兄,不知能否聽朕一言?」

聲含真力,遙遙的傳開。可遠處的墓道內,是一片寂靜。不過宗守卻心知,那邊正逃遁中的赤紅衣,此刻必定在側耳傾聽。

「我知你們魔門諸位尊者,都看重這韓清。元魔聖尊,更對其愛寵有加,期以厚望。然而——」

話音一頓,宗守冷冷的一哂,充滿了譏嘲之意:「然而此人的大逆天魔法,可能否擋住朕方纔的冥河告死之劍?既然擋不住,那麼此人對你們魔門來說,又有何價值可言?還望赤兄三思,以後再莫讓他人代他送死了——」

數十里之外,赤紅衣面色鐵青一片,難看至極。卻也悚然動容,若有所思的。看了身側的韓清一眼。

為了此人,毀棄與影魔族的協議,當真值的?

那生死轉化,操縱冥力的一劍,那大逆天魔法,的確是無可能逆反。

而如今魔門最大之敵,就是宗守——

韓情也同樣面無血色,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中微現驚惶之意。

宗守說完之後,就不再去關注那赤紅衣幾人的動靜,開始著手處理,這裡的首尾後續。

幻心鏡依然是清輝照耀,此時竟是在主動吞噬,那只自在神魔寂滅時散開的魂力。

至今宗守擊殺的影魔也有數只,且品階都不低,可以前無此異狀。直到方纔這自在神魔被他誅滅之後,這幻心鏡卻向他心神,傳來了強烈渴望的意念。

這也是宗守,為何放棄了繼續追殺的原因之一。

自在神魔散出的魂力,實在過於磅礡。幻心鏡要將之吞噬,需要一定的時間。沒有兩三個時辰,不能完成。

而那邊的初雪,已經印決一引,借用自己護駕神獸之一的黑麟獸之力,把上面正坍塌中的山體,全數石化,止住了這裡的崩塌之勢。

宗守讚賞的看了他的小雪兒一眼,然後把那枚神魔元晶,以及夜魔金丹,都擒攝了過來。

因那兩位夜魔尊者,都是在冥河告死劍下隕落化沙。就連體內的金丹,也一併『死亡』。

故此這夜魔金丹,只剩下一枚而已。

金丹煉化之後,可拿來煉入那三千大道星辰。

此時他手中的聖階瞬空龍丹,與修者金丹,已經陸續增加到了十三枚之巨,只是一直無時間煉化而已。

影魔元晶對他而言同樣有用,不過益處卻不及小金。

把那枚元晶,隨手丟入到小金存身的靈芥環內,然而卻毫無反應。

小金的身軀緊縮成了一團,全無吞噬之意。

是品階太高,自覺吞噬不了麼?

宗守又將這元晶取出,試探著放在那幻心鏡之前,卻也同樣是不見此鏡,有吸取內中的影魔異力的跡象。

這幻心鏡,看來多半是不能吞吸實物——

宗守搖了搖頭,將元晶收起。暫時而言,此物看來是無有用處。

此時原無傷,已經閃身到了他的身旁,語中滿含遺憾之意的道:「可惜了,跑掉了四人。剛才宗守你就不該說那生死曇花,只剩下兩枚的。」

以方才情勢,將那四人也一併留下,也並非是不可辦到之事。

只有那赤紅衣,修為確實高超,已達聖境後期。一手旋字神決,是強悍無比。

能否誅殺,還存在變數。

不過要抗衡宙書之力,此人戰力已經至少減弱了八成。

「陛下這是不忍我等傷亡!」

沈月軒不以為然的搖頭,目光頗有些異樣的看了宗守一眼。

關鍵之時,卻仍不能決斷,不肯捨棄部屬的性命,這可非是什麼英明有位之君所為。

不過也難怪,眼前這一位,乃是在世聖主。

「復活的機會,雖還有兩次。可要想將這四人全數誅殺戮,以我的計算,只怕你我等人,至少要有人死亡三次這才能辦到。」

宗守無奈一笑,先是拿出一個乾坤袋,再將兩朵生死曇花,從神念中投放在出來。

原無傷頓時無語,宗守乾坤袋中的下品仙石,已經只有一千二百枚。

似這等程度的激戰,最多只能供宙書支撐半炷香時光。

而那生死曇花,更準確的說,只有一朵半而已。

「這麼說來,這次是我們運氣好?他們不敢冒險,提前逃了?」

「也不能說是運氣!」

沈月軒再次搖頭:「再拼下去,還是我們四人勝算居多,只是付出的代價有些大而已。那赤紅衣性情古怪,可對自己的性命,卻極其看重,絕不會冒險——」

原無傷想想也確實在理,不過仍有不甘。方才被赤紅衣粉碎軀體,那種痛苦,真非常人能想像。

對這魔道巨擘,已經恨到極致。當下只好低聲咕噥著,語含不屑道:「真虧了你是一國之君,手下七十六處世界,更佔據雲界兩成之地。也未免太窮了些!」

隨手一甩,就把上萬枚下品仙石,轉了過來。

宗守幽幽一歎,忖道難道不覺憋屈?可有這宙書在,自己也是無法。

心中這麼想著,卻是毫不客氣的把仙石納入到囊中。

第1112章 進入主墓

拿自己部下的東西,雖是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此時卻只能事急從權。

這些仙石,也只是暫借而已,日後自會歸還。

就連沈月軒,此時也劃拉了不少下品仙石過來,大約兩萬枚左右。畢竟是散修,這已是傾盡所有了。

宗守本來其實是有不少,然而為對抗那枚宙靈極晶,赤紅衣的雄渾法力。在短短不到百個呼吸之內,就消耗了近萬枚的數量。

不過好在此寶已毀,那赤紅衣,應該不會有第二枚的宙靈極晶。

同樣催運宙極命世書,消耗可以降低十倍。

「這枚宙靈極晶,當真可惜了。否則說不定可用此物煉製一件半步神寶出來。又或者,可將陛下那座宙光殿補全!」

沈月軒的神情。頗是惋惜,然後又問:「不知陛下,接下來準備作何打算?」

宗守此刻卻在搜檢著這一次的收穫,原無傷的萬靈滅爆符也實在太狠了一些。

在場不止是神境之下屍骸無存,他們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在那連鎖的靈爆中,化為碎粉,蕩然無存。

好在幾個聖階,都有著不少遺物留下。

然而卻也無什麼令人眼前一亮的東西,此處四人,都各有頂尖的寶物在手。尋常的仙器,實在看不上眼。

也在他意料中,此番進入雲界,這些人本身就是冒著不小風險。

只有傻糊塗了,才會把一身家當,都一起帶過來。

幾件合用的寶物,加上足夠的仙石,就已足夠。

下品仙石的數量,大約是兩萬,宗守直接劃拉入自己袖中。

宙靈極晶雖已粉碎,然而今日之日,卻也讓他驚醒。

誰能想到,以宙書與這些聖階強者對抗,會消耗如此之快?

即然知曉宙級命世書在他手中,也難保別人,會有什麼其他的方法防範。

總之這仙石儲備,是越多越好。偷偷斜視了一眼昏迷中蘇小小,宗守已經有些後悔,之前似乎太過大方了些。

搖了搖頭,宗守壓住了殺人奪財的邪念,再次看向身後墓道。

「若是方纔那為自在神魔,未曾死在我劍下,自然是要追殺到底!然而如今——」

直到此時,他仍不知那李別雪的謀劃佈局,究竟是有著什麼樣的手段。

故此哪怕對手只剩下三位聖境,他也會全力以赴。不將這幾人趕盡殺絕,剷除所有的後患,絕不會收手。

然而此時,有了方纔那一幕。剩下兩個自在神魔與赤紅衣,已等於是分道揚鑣。

影魔一族最是睚眥必報,雙方再聯手的可能已經極小。

這赤紅衣以一隻自在神魔,為韓清代死。到底是別無選擇,還是有意為之?

這其中,頗值得商榷——

這些魔道梟雄,能走到如今的地步,沒一個是簡單的。

不過托這一戰之福,宗守估計夜魔攻打元蓮世界的步伐,又得放緩一段時日。

沈月軒知其之意,這時候繼續追殺下去,確有些得不償失。

反而是那十二銅人,他們已經落後,實在不能再拖了。

當下輕輕頷首:「雖還不能完全放心,不過若只是這赤紅衣一人,威脅倒是小之又小。再有一日半的時間,這裡的陰祟之力,就會恢復全盛之時。那時不但兩儀聚龍陣,要威能大增。這墓內數千萬屍兵,實力也都將提升一個層次。」

初雪只聽宗守的,宗守說什麼就幹什麼,自然是無有異議。

原無傷也是無可無不可,只唯獨那赤紅衣逃遁,使他稍有些不甘而已。

宗守此時,卻又在望著沈月軒手中,那枚銀色圓球。

一件靈寶,卻有著幾乎能與神寶比肩的防禦之能,實是使人顏色。

沈月軒見狀笑道:「此物叫千玄鐵葉花,設計此寶,臣至少花了一百年的時光。機關禁陣,都利用到了極致,是臣平生,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只可惜展開的時間太慢了一些,足夠旁人,殺我十次有餘!而且有一定時限,最多只能維持兩個時辰。」

宗守卻不以為然,展開的時間雖慢,然而沈月軒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就似方纔,連續兩波孔雀翎針,就使赤紅衣無可奈何。

這個雲界中,能夠在那狂風暴雨般的針雨覆蓋下,仍能疾速近身的。除至境修士之外,絕不超過十人。其中甚至不包括,方纔的赤紅衣。

並非此人修為不夠,而是其一身大法,擅攻不擅防,應付那孔雀翎針頗為吃力。

而能有這麼一件防禦力堪比神寶的護住自身,就幾乎等於這兩個時辰之內,是立於不敗之地。

隨即就又聽沈月軒又語氣一轉道:「其實當初臣煉製此物,因自身財力所限,已是偷工減料。完整的版本,應可使用六個時辰。陛下若能收集到足夠的靈材,臣也可代你煉製一具。」

這次不止是宗守為之動容,就連旁邊原無傷,也是動心不已。

能有這樣的神寶護身,操縱玉傀儡時,再無需顧慮自身。那麼實力一般的聖境,以他之能,基本都可以無勢。

宗守卻在想著自己的幾個女人,無論依人孔瑤她們,有多高的修為,什麼樣的手段防身,都難使他真正放心。

「此事且再議!」

宗守強壓下傾家蕩產,也要打造一兩具的衝動。在蘇小小的腦後,輕輕一拍。這妖女婉轉呻吟了一聲,慢慢把眼的睜開,眼神迷濛,勾心動魄。

片刻之後,才恢復了清明之色。蘇小小先是望了此處一眼,就已對情形瞭然於胸。

「這次是守郎贏了?不知殞落了幾個尊者?三位,還是四位?」

語中也微寒意外之色,她料到宗守有足夠的勝算。可也沒想到,會如此的乾脆利落,眼前四人,幾乎毫髮無損。

瑤鼻又輕嗅著了嗅,蘇小小就又嬌小了起來:「可惜,那赤紅衣還是逃走了。我那未婚夫這次沒死在守郎劍下,實在可惜,日後夫君怕是麻煩不小——」

宗守聽著蘇小小的話,卻感覺渾身都不對勁。怎麼這話聽起來,就彷彿是自己垂涎蘇小小的女色,然後謀殺其夫似的?

這是什麼亂七八糟?

還有這鼻子,也未免太靈敏了?嗅一嗅就知道?

哼了一聲,宗守沒去理會。直接看向了自己前面,那個宛如仙境一般的小千世界。

「少說廢話。時間不早,不能再耽擱了!」

依稀能感應,那兩儀聚龍陣,正在繼續蔓延而來。一股毀滅性的力量,也不斷的聚集。

一旦那些禁紋滿意至此,接踵而來的,必定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打擊。

宗守當先前行,踏入到那主墓室內。然後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一波直侵骨髓的陰寒,嘲襲而至。

才外面看,這個世界平精祥和。然而只有踏入其內,才能感覺到,這主墓室內瀰漫的祟力與凶險殺機。

更有一股使人暈迷的香氣,飄散於空。初聞時沁人肺腑,然而只過熟悉,就令人噁心。內中夾雜的,正是腐朽的屍體氣味。

不過此時,宗守卻在想著那無傷元魔李別雪。

這次逆襲,赤紅衣在這墓內,已是孤身一人。

無論那李別雪,有著什麼陰謀,也再無法完成。

不知此時若那無上元魔知曉,又該是何等樣的表情?

……

就在宗守在想著李別雪的時候。在天魔穹境,元魔居內,李別雪正是神情漠然的,手斟著一瓶沸水,衝入到身前茶杯之內。

最上品的仙茶,只是那氣味,就已有使人心神安寧之能。

然而以往這些,都是由元魔居的下人來完成。李別雪此刻之所以親手泡茶,卻是因這小樓內,多了數十具屍首。

都是身無傷痕,睜著眼睛,滿眼驚怖錯愕之色。

而就在旁邊不遠處,正是魔蓮夫人。此時是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周圍這些已經永遠故去的元魔居侍者,都是死於方纔,李別雪暴怒時的一念間。

百個呼吸內,就有連續四位聖境尊者,死在秦皇墓內。他們魔門雖無太大損失,然而也使這位無上元魔的一應謀算,都全數落在了空處。

而偏偏那增玄持法翼,對李別雪而言,實在太過緊要。

也由此可以想見,此時這位至境聖尊,是何等的懊惱。

心中也為那些侍者可憐,這些人在穹境中地位尊崇,有著被李別雪耳提面命之機。眼高於頂,就連她這樣的神境修士,也不怎麼放在眼中。

然而此時此刻,卻也成了李別雪宣洩怒火的唯一對象。

當苦澀甘甜的茶水入口,李別雪的心情,才終於恢復了些許,然後是不怒反笑。

「好一個血劍妖君,好一個反殺逆襲!看來本座仍是小視了這一位雲界聖王,當真是果決凌厲,連一丁點的破綻都不成——」

李別雪說著,目光掠過了魔蓮:「你在害怕?其實無需如此。你是有用之人,他們無用,自然該死!」

魔蓮夫人是強自維持著平靜,原來自己能活著,是因自己還有用而已?

卻不敢直接回答此言,而是勸解道:「大人何需擔憂?這一戰,我魔道其實分毫無損。以赤紅衣尊者之能,絕不會讓大人失望!」

第1113章 混沌晶眼

「話不是如此說,原本堵住秦皇墓封鎖他遁逃之路便可。可現下以赤紅衣一人之力,獨木難支。」

那李別雪搖頭,面上卻既不見沮喪之意,也沒有太多的情緒顯出。

「此事已經有些棘手了——」

魔蓮再次默然,問題是李別雪,無法直接朝秦皇墓下手。

有此時天地間諸位聖尊,都對秦皇墓關注有加之因。也擔憂因此漏了形跡,被道門的清玄太黃,發現了端倪。

畢竟當年冉武天王最大的敵手之一,就是道家。

難說那幾位道家聖尊,對於增玄持法翼這件神物,知道多少。

只怕此時,那幾位已經在好奇了。魔道在好不容易議和之後,短短不到四個月,就又開始佈局圍殺宗守。

背信棄義,在魔門之人而言,不是什麼稀奇之事。

可在那蒼生道大乾都全盛之時,而己身又極其衰弱的情形下做這種事情,怎麼看都是瘋狂,自尋死路。

然而李別雪卻偏偏做了,這豈不令人驚奇?

再有那始秦皇帝昔日,曾召整個天下的練氣士,與墨家法家,共研製約至境聖尊之法。

十二銅人,就是當年墨家的成果之一。十二具銅人結陣,據說可把千里範圍內的至境聖尊,都強行壓落半個階位!

而剩下的練氣士與法家,據說那幾十年間,也同樣推演出了幾門抗衡至境之法,不過一直不曾為世人所知。

如今這一切的隱秘,都全數隱藏在秦皇墓內,這裡也是所有至境聖尊的禁地!

要知當年始秦威凌天下時,雲界大半的至境聖尊,可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始秦滅儒,可當年儒門三大聖尊,卻是束手無策。其中兩位陸續隕亡,剩餘一位,也是被迫遠避到了雲界之外。

所以李別雪,才要借那兩大域外異族之力。

此時七位聖境,在宗守逆襲中隕落了四位。然而實質上,李別雪此時依靠的,僅只是赤紅衣一人而已,確實已不足為峙。

她這邊正苦苦思忖之時,李別雪卻已有了決斷。抬手就將一枚滿繪著青紫魔紋的玉符丟了過來。

「你持此物前往極北封回山,若那人肯立下心魂之誓,應承為我辦妥此事,就可將之放出。記得快去快回,半日之內,我要此人出現在秦皇墓內!」

魔蓮不禁一楞,接下來,不是該啟動那備用的棋子麼?

她那日親眼目睹,知曉李別雪,還有另一手段。

隨即就心有所悟,莫非是赤紅衣離去時,宗守的那句言語?

只因那大逆天魔法,確實擋不住那宗守的冥河告死劍?

可這其中,又究竟有何關聯?

難道這無上元魔,真是如此深謀遠慮,要為魔門培養出一個天資冠絕當世的傳承者?

心中不解,魔蓮卻不敢在這時候繼續凝思。把那紫黑色玉符,收入到了袖內。

也直到這時,才反應了過來。極北封回山?難道說是那人?

頓時她渾身上下,都是不寒而慄之感。

那一位,當年可是令正魔兩道,都聞之色變的人物。

這李別雪,是真欲將之釋出?果然,為了那增玄持法翼,這位聖尊,已經不惜一切代價了。

魔蓮心中,也在為宗守歎息。若那人出來。這位大乾之君,多半是生機渺茫了。

……

幾乎同一時間,在秦皇墓之內。同樣有人,在遙遙觀測著那正在進入主墓室的宗守一行。

石越負手身後,在一處山丘上卓然而立。身側處就是一個巨大的,類似眼球形狀的晶體。此是混沌晶眼,乃是當世神物之一。不過別無其他用處,只有一個窺字。

可窺萬物,知物質本質,法則真義。亦可遠照億萬里地域,甚至窺視數十世界——

不過此時這混沌晶眼,照徹出宗守五人的形跡,卻是一個意外。

原本是為觀察幾位異族聖境聯手至此,到底意欲何為。

然而卻也恰好,看到了方纔那無比精彩,令人忍不住要拍案叫絕的一幕。

三位夜魔尊者,陸續隕落在宗守劍下。而後另一隻自在神魔,也布前者後塵,被一劍誅滅。

甚至事後幾人的對話,也看的清清楚楚。混沌晶眼無法聽聲,然而以在場幾人的修為,分辨唇語,也不是什麼難事。

「生死曇花,冥河告死之劍——這位在世聖君,幾乎每一次都令人驚奇,手段也真堪稱凌厲。那幾位聖境,看來是不用擔心了。」

人既已死,自然是再無需為之心憂。

不過石越卻是皺緊了眉:「然則,這魔門為何如此?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與異族聯手?」

他身側無有旁人,就只有三人而已。其中一個,正是石無忌。穿著一身銀黑甲冑,容顏冷漠如冰。

相較於幾年前,才初入修行界時的生澀及好奇。此時的石無忌,就彷彿一塊永不會動搖的巨石,而那銀黑盔甲內,則隱藏著如山如海一般的力量,不可測度。

另外二人,則一名公孫明烈,一名秋南。是他身邊首屈一指的大將。

一位曾經在戰場上,以一雙手,在二百個呼吸內,徒手將十七位神境修士連續撕裂,而本身毫髮未損。

另一位,則以神境之身,刀戰聖階不落下風。

能夠在外域中,短短數年內,一連攻佔七十世界,此二人可謂居功至偉。

不同於宗守那爆發式的崛起,石家傳承數千年,可謂底蘊十足。

尤其這兩代,石千里幾十年苦心孤詣的經營,使石式族內及部將家臣中,聚積了許多世上罕見的人傑。

使石家有足夠的人才可用,其中二十餘人,都可獨當一面。

公孫明烈與秋南,又更是其中的佼佼之輩。

哪怕是攻佔下那七十處世界之後,人手也未有捉襟見肘之憂。可迅速的整合,遠遠勝過此時,只有空架子的大乾仙朝。

「要使無上元魔那樣的人瘋狂,那就必定要有足夠的利益驅使才可——」

那秋南笑,眸子裡透著莫測光澤。

「以屬下猜測,這宗守是要門有什麼事情,礙著了那位無上元魔。要麼是他身上有什麼東西,使李別雪垂涎欲滴。」

「太始修的是終末之法,與宗守有道途之爭,二人之間,乃是死敵。然而這無上元魔,真會在這時候為太始不惜一切,火中取栗?」

公孫明烈也沉吟著道:「至於物,這個世間還有何物,是李別雪看得上眼的?宙書倒是不錯,可也無需付出如此代價。除非是有能助他修為更進一步之物——」

他話裡雖是如此說,卻也無法確定。

難說不是太始,給了無上元魔什麼承諾或者利益,又或者是其他的因由。

到底什麼東西,能令李別雪為之心動,也實在想不出來。

石越也知這樣議論,不會有什麼結果。在知曉更多訊息之前,也猜測不出李別雪真正的用意。

倒是宗守在劍道上的進境,實在使人驚奇。

方才雖是使用死亡之劍,然而其中,卻夾含著濃郁的道韻。

原本以為,這一位走的是由繁入簡之路,必定會被自己追上,甚至拋下。可直到此時,也仍是並駕齊驅。

他是依靠這混沌晶眼,有簡入繁,是分外的容易。這宗守掌握宙級命世書,修行進境,也不落下風。

他唯一能勝過的,就是壽元。然而若踏入至境,有多少歲壽儲備,又有何意義?

搖了搖頭,石越止住了話題。

「那位大乾帝君之事,用不著我們擔心。至少在這秦皇墓內,我與他在爭奪銅人之前,是友非敵。那個人,必也知之。」

說話之時,石越目望這小千世界,那鹹安城所在方向。

「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徐福是否已回至雲界?又是否已成就了至境?」

「就連主公的混沌晶眼都無法窺知究竟,我等又如何能知詳細?」

那公孫明烈苦笑:「不過,屬下還是之前的意思。此時那邊太過凶險,聖階實力練氣士,已知的就有四位之多。而即便不算十二銅人,陪葬護衛的聖階屍將,也有二十人。那位秦皇,如今又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同樣沒弄清楚。貿然入內,絕非是明智之舉。」

石越卻洒然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知因由,終究還是要進入看看。」

四人之中,只有石無忌,仍舊微微失神的,看著宗守的方向。

在世聖君!他前幾月曾去乾天山看過,參與過那論儒大會,也在大乾境內各處行走過。

民富而稅輕,重法而愛民,百姓安居樂業,君王拱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雖各處大乾政令難及之地,還有種種橫行不法之事,官商勾結,欺壓百姓,愚民之舉比比皆是,甚至不乏私吞國庫錢糧,私自加稅之事。

然而卻可見一切,都在好轉。

雖只是短短幾年,以乾天山城為核心的東臨諸城,卻已隱現盛世氣象。

這或者就是上古三皇治世之景,也難怪儒門孜孜以求,恢復三皇之治。也難怪此時有越來越多儒門之人,認可宗守,是真正的在世聖主。

那麼自己以後,是要與這樣的人為敵麼?

第1114章 再遇淨音

若是這整個雲界,都由這位大乾之君來治理。那麼想必這五陸十二島的萬民,用不了幾年,就都可安享盛世,不再受戰亂之苦吧?

然而無論是那位大商皇帝殷御,還是石家,自己的祖父石千里,都不可能就此把山河拱手相讓。

即便是胸懷寬宏,一向憐憫萬民的石越,也同樣不可能放棄。

這雲界內,終究還是要經歷一場不知會延續多久的戰亂。浩劫之中,更不知將塗炭多少生靈。

有時候石千里,自己也想不明白。權利就真如此醉人,讓人鍥而不捨?

即便是他,在石家中漸漸掌握部分軍權之後,也如吸食了罌粟一般,貪戀著那權利的芬芳。

石家雖不入五大門閥之列,然而借南疆隕神原之戰,已成大商之內第一勢力。把西南十二個行省,都納入控制中。掌握的軍權,甚至還超越了皇京城。

在外更有七十處世界,雄兵百萬為援!實力即便較之如今的雲界霸主,其實也不差多少。

他身為石家嫡脈子弟,又被整個石家接納,漸漸寄托厚望,此時隨意一言一語,就可決斷許多人的性命前途。可以如螻蟻一般,俯視萬民眾生。

石無忌雖時時自醒,每日裡三省自身。然而許多時候,無意中傷害許多人,自己都不能察覺知曉。

六年前他是一個在最底層掙扎圖存的賤民,六年後的他,則是大商內最富貴最具權勢的人物之一。

可這就是自己想要的麼?

記得幾年之前,哪怕最困苦、最飢餓、最無助之時,其實也不曾湮滅過胸中的雄心壯志。

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定要讓天下萬民,都能耕有其天,居有其屋。

想把那人吃人的世界,徹底掀翻。終有一日,哪怕是富有四海,權勢滔天,也再不能隨意踐踏他人。

更要讓天下人,不受生老病死之困。自己母親病重,卻無錢可治的悲劇,不再發生。

這些荒唐念頭,長大之後才覺可笑,只是對現實不滿的臆想,還有不切實際的期冀而已。

然而在他去過的乾天山城,此時卻竟已漸漸實現——

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居然就這麼出現在現實之中。

哪怕此時,還有著種種不足,種種隱患,然而他已無法再奢求更多——

叔父石越雄圖大略,膽識胸襟過人,無論才智,世間幾乎不做二想,也有治平天下的雄心。

然而這些,自己的叔父日後能夠辦到麼?

石無忌眼神茫然,直到石越的聲音,把他喚醒。

「無忌,你覺如何?」

當石越這句話問出,那公孫明烈與秋南,也同樣把目光投注了過來。眼神慎然,絕不因石無忌的年輕,而有半點輕視之意。

石無忌乃世間少有的戰武之體,直感驚人。不但可用於武道,也可用在戰場上。

這幾年來,石無忌的實力突飛猛進,修行之速,甚至還超越了當年的石越。在軍中亦是迅速崛起,成為石家最為倚重的將領之一。

幾年內征戰外域,就因石無忌就次對危險預兆的感知,使石家連續避過幾次危機,連戰連捷,高歌猛進。

有這些事跡在前,二人對石無忌的判斷,自然也是重視之極。

「很凶險,我感覺這處小千世界,彷彿要活過來似的。」

未曾猶豫,石無忌字句斟酌著,盡量把自己的感覺清晰道出。這也確實,就是他內心中的感應。

從進去這裡時就已開始,那不諧與危險違和之感,時時困然著心靈。

「不過若是我來選擇,還是要進去看看。無論這墓中什麼樣的變故,我們石家都會首當其衝。」

石越眼透出讚賞之色,正是如此。無論是那殷御得到十二銅人,還是這秦皇墓出了什麼變故,大商國內,都會首當其衝。

以殷御的性格,定會先鑲內後安外,而若是那位秦皇復活,再次君臨天下。會選擇一盤散沙,戰亂漸起的中原之地,還是國勢富強,軍威鼎盛的大乾,是不用之事。

更欣慰的則是石無忌之言,是已把自己,當成了石家的一份子。

石無忌這時,只指了指西南方向:「感覺最好是由西南入城,那裡應該最為安全。」

石越若有所思的微微頷首,並未細問其因。這是石無忌的直感,即便是問,石無忌也說不出所以然,只會說是感應而已。

而事後也往往會證明,石無忌的判斷,才是對的。

「那就走西南方向!繞路到那邊入城——」

石無忌卻並未去仔細聽,整個人是再次陷入了呆怔,繼續想著方纔之事。

……

靈能爆裂,瞬時沖蕩數里地域。將內中四隻身體完全變形了的黑鹿,徹底炸成了粉碎。化成了黑泥,散落在了四周。

原無傷的心神,卻非但不曾放鬆,反而更警惕了幾分。知曉這些黑鹿其實並未死去,只是暫時被粉碎了身軀而已。

只需一時半刻,就可以再次復原。那元魂散落拘束在了這世界之內,即便是他的萬靈絕無神通,也難以滅殺。

在外面看著,這裡面確然是氣息祥和,鳥語花香。

然而一旦進入之後,才發現這裡面,一草一木,一葉一花,其實都已是死物。

裡面生存的異獸,都已是濃郁的屍氣侵襲之下,化成了一個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在這小千世界的困鎖束縛之下,更是難以被磨滅。

行走在這小千世界內,亦是時時刻刻都有著殞亡之險。

甚至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突然爆發,也會展現出神境修士無法擁有的異能神通與戰力。

相較起來,之前墓道裡的機關,就等同是兒戲一般。

赤白之炎忽然燃起,散發著強烈的熾白之光。

是嘯日被宗守丟了出來,顯出十丈麒麟之形。甫一出現,就是愁眉苦臉,滿眼的厭惡。

以其身軀為中心,千丈範圍之內,不斷發出『茲茲』的聲響。

那是屍祟穢氣,被燒灼淨化後的現象。然而這些屍氣,卻也異常的濃郁,千丈之外依然安然無恙。

同樣被釋放出來的,還有黑麒麟。這只麒麟被嘯日強行吞噬,跌落到神階後期。

雖是被秀觀強行以大法力定下靈契,成為宗守又一隻護駕神獸之一。可對宗守,卻依然難掩怨恨。

不過自知反抗不得,這頭黑麒麟還算馴服,對宗守的命令,並不反抗。

此時也正貪婪的趁此世界,吸收著這裡的黑暗之力。

可它對那些屍穢之力,也同樣看不上眼,只喜吸收隱於其中的那些最純粹的黑暗。

聖麒麟之光燒灼,黑麒麟之暗吸噬,彼此之間通過宗守,又在互相轉化。

漸漸的,這片地域被慢慢淨化。那古怪的香氣消失,只剩下濃郁無比是屍穢氣息。

眼前一切,也恢復正常。草木枯萎,那些異獸,也漸漸化成了骨骼。

然而只要宗守幾人經過之後,這些被淨化了的地方,總會及其迅速的恢復如初。

不過如此一來,五人前行之速,卻著實快了不少,再不用防範這些死物的襲擊。

有這兩頭黑白麒麟在,任何因煞力死氣產生的異常現象,都無法靠近千丈之內。

「原來太始魔君的黑麒麟,居然落在了愛郎手裡。」

蘇小小眨著眼,看著那頭黑麒麟,目裡全是驚奇之色。

曾經太始魔君的那頭護駕靈寵,可是聖境巔峰的存在。

此時即便降落神階,以其曾經掌控過的神通,加上對法則大道的理解。一般的聖境,也不是這黑麒麟對手。

這應該是宗守,又一張底牌。

不過此時蘇小小更好奇的是,這黑白麒麟,為何能夠共存共生,這簡直就是不可能難以想像之事。

然而宗守卻偏偏做到了,難道是其自創的無量終始法?

「其實早該把它們放出來的,否則至少可節省四個時辰。」

有黑白麒麟淨化,加上她的元魔七情法,在這墓中除了那座兩儀聚龍陣,其他那些死物,很難奈何得了他們。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宗守搖頭,其實他還控制不住這頭被他取名嘯月的黑麒麟。

這次其實也是無奈之舉,進度落後太多,只能借助黑麒麟之力,才能快速接近那小千世界的中央。

心裡卻在想著不久前那一戰,離去之時,他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原先以為是李別雪,以這至境聖尊的手段,不算驚奇。

後來才漸覺不對,好在也沒持續多久,僅僅半刻就消失,也不知道是誰。

是窺玄之鏡?還是混沌晶眼?

正思忖之時,宗守卻望見了遠遠有二人。其中一人,竟赫然是他熟悉之至的。

「淨音?」

宗守下意識的加快了遁速,往那邊飛掠了過去。

那邊同樣是往宗守的所在,快速接近。淨音當先而下,赤足行走。腳下一朵朵蓮花生成,所有的穢力,都自然散去。近前之後,就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

「未來佛不久前,可是才經歷了一場劫數?」

聲音轉凝,淨音語中含著無比的驚奇之意:「淨音感覺佛尊,還有一場殺劫,將要臨身,比先前更凶險十倍!似乎是與一件事物有關,是能使佛尊立時證道,傲嘯九天之物。可能是一人,一事或者一物,無法確定。」

第1115章 預言未來

「淨音感覺佛尊。還有一場殺劫將要臨身,比先前更凶險十倍!似乎是與一件事物有關,是能使佛尊立時證道,傲嘯九天之物。可能是一人,一事或者一物,無法確定。」

「證道?傲嘯九天?」

宗守聽著,卻只覺荒唐,啞然失笑。

「要是真有這東西,那便好了。」

心中是不怎麼在意,這世間絕不乏靈丹妙藥,可要說使他這個小小仙境後期,立時證得大道的東西,卻絕不可能存在才是。

「未來佛尊,淨世音佛乃是我佛國幾位佛祖之下第一人,著淨明觀世經,預言世間萬事萬物,從無不准之時。」

出言之人,卻是淨音身旁一位。一襲白色僧袍,五官秀麗,氣質出塵。

「所以請未來佛尊,斷不可輕忽。」

宗守頓時楞住,淨世音佛?難道指的是淨音不成?

仔細觀察,宗守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發覺眼前這女子,雖與淨音的相貌一般無二,然而舉止氣質,卻都略有些許不同。

而且這修為,居然就已到了神境!

凝思了片刻,宗守就又認真無比的問:「你是哪個淨音?可還記得鈞天仙府?」

是與她發生了關係的那個?還是此時,應該還在元蓮世界的那位?

之所以提鈞天仙府,就是指那次在林玄霜惡作劇之下的那次顛鸞倒鳳。

想知道眼前此女,是否有記憶。

的淨世音玉白面上,現出了幾分羞赧,又瞬時恢復如常道:「弟子實不知佛尊在說什麼。」

語氣冷淡,既不曾有多少親近之意,也不似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

「弟子只知佛尊如今的災劫,是因與此事有關。那是可令佛尊一步登天之物,用於劍術,可以通神,用於靈法,則可入無上之境。佛尊若願為佛,可繼現在佛位。若願為王,則能凌壓諸界。只欲修行,則直指長生!」

又凝神略略思忖了片刻,淨世音才又開口道:「那應是能增玄持法之事物,既是佛尊的緣法,也是佛尊的劫難。若是在那真正滅身大劫之前堪破了,當可無敵於世。若是堪不破,則身死道消。」

宗守初時還不以為意,然而見淨世音一臉的認真。他的眼中,也漸漸對了幾分深思之色。

淨世音佛?他在那『前世』中甚少聽聞,應該是只在外域流傳。

而在這一世界,他最初也是在蒼生穹境的經典中,知曉淨世音佛的存在。

不過對於這位女佛的預言之力,他其實已經早有領教。

那日在蒼靈世界,借助此女的言靈之力干涉,使幾個聖境尊者,都不能窺知當日他以無量佛身,誅殺陸無雙的具體情形。

後來林玄霜,也特意向他解釋過。似乎對於這位淨世音佛,同樣忌憚甚深,頗有些過節的模樣。

此女是如此慎重,只怕還真是不能輕忽。

旁邊原無傷沈月軒,連同那僧人,也都是神情慎然,眼中閃過了詫異之色。

淨世音接著,又側目審視著蘇小小。眼神純淨,不含哪怕一絲雜質。

「那件事物,應該與這女孩有些關係——」

蘇小小依然笑靨如花,毫無變化,似乎對淨世音之言,全不以為意一般。

宗守卻敏銳的發覺,蘇小小的神識中,在這一剎那略有波動。隱蔽之極,若非是在他擊昏蘇小小之後,在此女元神內偷偷做了些手腳,幾乎難以察覺。

一瞬間,他也想起了無上元魔李別雪。這位魔道至尊忽然毀約,不惜聯手異族也要將他圍殺在秦皇墓內,這件事本就有些奇怪。

難道說,就是因淨世音佛所言的那件事物?

增玄持法麼?

既然是能令人一步登天,直指長生之物,想必對於旁人,也同樣有用。

可使自己的劍術通神,那麼換成是李別雪,情形又將如何?

如此一來,李別雪的這番異動,也就解釋的通了。

細細盤點,宗守先是以神念,將自己的乾坤袋裡的一應事物,都全數梳理了一番。

僅僅半刻,就確證了沒有什麼東西,能吻合淨世音所言的特徵。

其中稍有些疑點的,就是那塊翼形的黑鐵。

然而當宗守神念蔓延過去,此物毫無反應。以前就試過,無論什麼手段,都無法辨識,也不能知其內中究竟。

而且此物的出處,也只是八千年前,滅亡的一個中等實力的宗派而已。

既然有這等樣的神物在,又怎會滅亡?

再還有,就是那張太上誅魔錄的殘頁——

在宗守看來,若有什麼東西,可使人劍法通玄,一步登聖。那麼多半就是此物了。

這張殘頁,雖只記錄了一個劍陣。然而卻能通過此物,尋找其他部分的太上誅魔圖錄。

至於宙極命世書,以前或者可以辦到,現在卻不成。

最後則是那不知去向下落的觀界儀——

又存神回思,想著這幾年裡,那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

宗守面上,也漸漸全是疑惑之色,實在尋不到其中有什麼關聯處。

淨世音說此事,與蘇小小有關?難道說這妖女,是知道想什麼。

要不乾脆立時擒拿,抓起來仔細拷問?

「守郎,奴家若是真知道些什麼。那元魔大人,又豈會讓蘇小小到你身邊?」

察言觀色,蘇小小只一瞬,就知自己情形危險了,臉上頓時全是委屈哀怨之色。

「守郎若真要逼問,奴家絕不會反抗。只是想說,奴家若是能說出口,就絕不會對守郎隱瞞。」

宗守輕哼了哼,未發一言,不過仔細想想,蘇小小的解釋,卻也有些道理。

他不信蘇小小會對他說實話,這妖女之言,最多只可聽信一成。

不過若換成自己是李別雪,也定然不可能會容許蘇小小這裡,有洩露秘辛的可能。

要麼真是不知,要麼是知曉,卻被無上元魔秘法禁制,說不出口。

估計即便此時他把蘇小小拿下,也問不出什麼。

「淨世音佛尊,你既能預言萬事,難道就不能預知把事務到底是什麼?是丹藥,是靈寶,是什麼上古遺物的線索,又或者是人?」

心想該不會是這蘇小小的萬靈元胎,也有助人修行的妙用不成?

「弟子能預言萬事,卻並非全知。且每一次預知,也必將付出相等代價。」

淨音搖頭,那玉顏清冷,目中卻透著幾分迷茫之色:「未來之事,並非不可變。弟子只看到了幾個畫面而已,幾條命運之河的支流。其中一張畫面,是佛尊你手持血劍,身後揮展千萬丈靈翼,統帥億萬之軍,君臨於世。另外一張,卻是佛尊在一處無光無暗中,身死道消之景。」

又道:「佛尊是弟子畢生所見,命運最難測度之人。也最難以預知——」

「是麼?」

宗守只覺腦海中,是無數的疑問,卻都偏無法得到解答。這個淨世音,真會亂人心神。

最後只得猛搖搖頭,收起了這紛亂雜念。

「方纔佛尊你曾說起,若是在那真正滅身大劫之前堪破了,當可無敵於世。若是堪不破,則身死道消。又說還有一場殺劫將要臨身,這二者間可有關聯?所謂真正滅身大劫,可是在這秦皇墓內?」

「不太清楚——」

淨音神情猶疑,不確定的說道:「我曾望見佛尊的隕亡之所,與這秦皇古墓並無關聯,然而也無法證實。不過卻知,凡持那增玄持法之物的生靈,必定殺劫縈繞,除非是證得真正大道,否則永無休止。」

「原來如此!」

宗守心神一鬆,要他在一日之內,就找到那什麼『增玄持法之物』的線索,還真是有些為難。

不過,比之先前更凶險十倍的殺劫,又會是什麼?

那七位聖境,已隕落四人。只一個赤紅衣,量此人也不敢出現在他視線之內。

待十二個時辰過後,三絲仙力復原,任是此人有什麼手段,他都能應付。

那麼這殺劫的源頭,難道是那鹹安城內?

宗守一邊思忖,一邊看向了淨音的身側。

「那麼請問這位,是哪位佛尊?」

「吾名觀自在!」

那僧人一笑,是說不出的優雅:「是淨世音師兄,現居菩薩果位。」

「原來是觀自在菩薩!」

宗守肅然起敬,無論前世今生,這位菩薩的大名,都如雷貫耳。

菩薩是指佛門中,有聖階實力者。半步至境,可稱佛尊。

而至境之後,則為佛祖。然而這位觀自在,卻是佛門中,極特殊的一位。

「秦皇墓提前開啟,所有人都欲入內一觀,尋覓機緣。為何獨二位例外,反而遠離?」

淨音與觀自在面面相覷了一眼,還是後者開口道:「這小千中央處,有大恐怖之物。一旦甦醒,非只是雲界之劫,更是諸界之災。我二人不能阻止城內之人,只好出來提前佈置,以防萬一。只求那時,能拖延些時間,可限制一二。」

宗守心中驚跳,這秦皇未真正『死』去,看來是無有懸念了。

觀這裡的環境,那些陪葬的異獸,既然能夠一直『生存』到今日。

葬在那兩儀聚龍陣中央的始秦皇帝,自然只會『活』的更長。

第1116章 無量佛身

對應之前孔睿對天象的推演,張懷對秦皇墓的判斷與預測,宗守越想越感覺情形不妙。

「這麼說來,淨世音佛尊這是料定那死去的秦皇,一定會復生?」

「未來佛太高看弟子了,秦皇之事,弟子實無法斷定!」

淨音搖頭道:「這秦皇墓內,甚至有壓制至境之能,又更何況淨音?未來有許多支流,弟子只是看到其中的一部分。不過確實是看到了災難預兆,讓人頗是在意。這秦皇墓中,並無我佛門需要之物。此時退出來提前準備,也是以防萬一。」

壓制至境?

宗守默然,這秦皇主墓裡,還真有這樣的禁法存在?

一時陷入了凝思,片刻之後才再開口:「若是秦皇復生,二位準備以何法來鎮壓?」

「秦皇復生,即便不是等同至境聖尊般的人物。我二人能力有限,談何鎮壓?然而既然是由屍煞邪祟之力而生,自然有應對之法。我佛門能夠做的,只有盡力削弱而已。秦皇如真是復活,自有其他人來頭疼。」

那觀自在笑道:「別看雲界那幾位至境聖尊,現在都未有反應,然而暗地裡,卻也是嚴陣以待呢。」

宗守暗忖道也對,這等波及整個雲界大劫,不止是朱子清玄會關注,蒼生道劍宗也同樣會警惕有加。

只是按常理而言,那殷御之舉,對天地間幾位至境聖尊,其實是一個莫大禍患才是。

可為何自始至終,都不見有人阻止?

朱子與清玄道君故意縱容,可能是為十二銅人,可能是另有所謀,尋反敗為勝之機。

那麼蒼生道又是為何?真是因儒道二門牽制,才為嘗試去阻止麼?

又或者,是因當年的羲子,曾經入過秦皇古墓之因。

臨來之前,真該與他那玄霜師尊,好生交流一下才是。

他正深思之時,淨音又將一個米粒大小,黑暗深邃到能夠扭曲光線,無法目視的黑點彈出,一瞬間就至三千丈外。

無量終始神通?

宗守第一時間,就認出這與自己的無量終始法相,有種特殊的關聯。

當初他被林玄霜惡作劇,與淨音一夜纏綿。彼此之間,有了特殊的心靈聯繫。

也使自己的黑白法相,可以投影入淨音心靈,使後者可借用無量終始神通。

不禁唇角微挑,眼前這位淨世音佛,果然就是那個淨音。

果然一瞬之後,當那黑光爆開之後。無數屍煞邪穢之力被黑暗吞噬,整個二十里範圍,都被吞吸一空。然後一瞬之後,又化成了熾烈的白光。如一顆小太陽般,照耀這小千世界。

待得那白光散去,整整六十里地域,都化為淨土,被完全淨化。

只是淨音的額頭,也微微見汗。

「清除邪力,我佛門多借用大日佛尊之力。一日之內,應可在雲界召集一百零八位阿羅漢果業的高僧。念誦《毗盧遮那曼荼羅經》,以及《大日明王照世心經》,可用三百六十五日時間,把此處的怨煞邪祟之力壓制封印。將秦皇復生之日,推遲百載。然而此法變數太多,被稍稍干擾,就有可能功敗垂成。墓中千萬大軍,數千大小屍將,都是莫大威脅。」

說到此處時,淨音神情既是期冀,又是怪異的,看了宗守一眼。

「不過其實最佳的淨化與克制之法,莫過於無量終始神通!借用未來佛之力。可以把時間縮短,七七四十九日就可,甚至反過來能壓制那些屍兵。再若有金身降臨,則最好不過。」

「金身?」

宗守皺眉,不過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多少抗拒之意。

所謂佛門金身,乃是信眾願力所聚。以前在蒼靈世界,他就施展過一次。

不過要想凝聚金身,卻需他本人,有這個意願就可。

「也無不可,只是在雲界之內,能否真正凝聚佛身?」

所謂事急從權,以如今局勢之險,已沒了其餘的選擇。

他這人性情雖是有些彆扭,卻也不會因自己的一點小性子,就真坐視災難發生,使雲界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明明有足夠的能力,卻因一己私心而不使用,那麼自己與那位大商元辰皇帝,又有何區別?

哪怕只為大乾治下的億萬子民,他也絕不容萬年前的『始秦』,再現人世。

不過若是凝聚的金身,還是如蒼靈世界一般,只有神境層次,那也就沒必要了。

他知曉佛門,已在雲界大肆宣揚未來無量佛,代他傳教。

然而僅僅數年時間,在雲界能有多少信徒?

蒼靈世界,只是一個例外。那一界之人,堅信未來無量佛是救世之主,是拯救他們脫離痛苦的唯一希望。故此絕大多數信徒,都虔誠無比。

在雲界,人口雖勝蒼靈界百倍,信徒的靈性也遠勝中千世界,然而能否凝聚有聖境實力的佛身,還真不好說。

觀自在卻大喜過望:「此事只需佛主願意就可!我佛門此前宮在七十九處世界,宣揚過未來無量佛,信徒已達百億。現在佛主也自有手段,將我佛願力引至雲界。雖是十難存一,然而暫聚佛身,卻絕無問題。」

「是這樣?阿彌陀佛麼?」

宗守輕輕『唔』了一聲,也沒怎麼遲疑,就微微頷首。

「可以!不過最好盡快——」

也清楚這句話說出,他與佛門之間,就真正有了無法解開的因果。

然而不止是因要應對秦皇復生的災厄,他也必須在淨音所言,那更凶險十倍的殺劫來臨之前,有更多的護身之力。

而凝聚佛身,無疑是一個可使實力迅速激增之法。

不過這次借用了佛門之力,日後也需要相等的回報,才可把因果償還。

可這一次請那位佛祖出手,卻無異是救命之恩呢!

是真正的雪中送碳,再加上前次蒼靈界,反殺陸無雙,這因果又怎償得清?

有了因果無妨,然而道心一旦感覺虧欠,也就有了掛礙。

他此時心中牽掛之事,已經足夠多了。

道心中這些捨不得,揮不去的浮塵,若利用的好,可為自己修行的動力與助推劑。

可有時候,也是負擔,是累贅。使道心蒙塵。

宗守微微歎息,又目光閃爍著問:「吾為大乾仙朝之帝,絕不可能去真正去證那什麼未來佛位。不知你們佛門,在教義中該如何解釋?」

也是好奇,佛門準備在日後,如何處理自己與佛門的關係?

眼下的情形,也確實有些尷尬。

「此時不願,未必代表日後不願。」

那觀自在一笑:「不久之前,才有佛旨降下。言道未來佛尊在證佛之前,乃塵世與天界的帝主。掌諸天世界,是為帝釋天天帝——」

「帝釋天?」

宗守一楞,湧起古怪無比的感覺,忖道還能這樣?

……

談了大約半柱香時光,把一切之事,都商談妥當。又從宗守這裡,討要了幾滴精血,那觀自在與淨音二人,才告別遠去。都知曉此時追分奪秒都不為過,已耽誤不得。

不過在臨走之前,宗守又想起了什麼,突然用戲謔的語氣開口。

「淨世音佛,我家師尊最近對你頗為想念。你若有時間,可去蒼生穹境尋她敘一敘舊。」

然後就只聽卡嚓一聲悶響,那淨音的腳下,整整一百里的地面,都紛紛龜裂,四下蔓延。

空氣中靈能如潮,罡勁震鳴。澎湃的力量,使人心驚肉跳。

那淨音的面色,是陰沉如水。眼眸裡全是壓制不住的怒焰,額角處青筋直跳,隱隱約約彷彿是一個『井』字。而之前那清冷脫俗的氣質,也蕩然無存。

正當眾人面面相覷,而觀自在則以手掩唇,也不知是否在偷笑之時。

那淨音又平靜了下來,深呼了幾口氣之後,才轉過了頭。

面色如常,微微笑道:「弟子才剛從轉生中脫劫,仍未聚出真身。難得玄霜姐姐如此想念,實是欣慰。不過淨世音只能說抱歉了,復生之後,事務千頭萬緒,暫時無有空暇去蒼生穹境。不過也請佛尊帶話給她,那日恩德,淨音日後必定有報!」

說完之後,就再不拖泥帶水,轉過身依然飄然若仙的遁空遠去。

宗守撇了撇唇角,忖道這淨音的笑容,當真是好假,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也再非一年前,那個單純有如白紙,可任人戲弄的女子了。

看起來似是對玄霜師尊恨意甚深,而他本人雖是受益之人,卻也樂得看林玄霜,被人報復。

那一次積累下的怨氣,確實非小。

心中頗是期待,宗守又轉過頭,往鹹安城的方向望去。

淨音那邊,至少需要用一日,才能完成召集與佈陣。念誦那《未來無量祈願經》,聚無量光佛力,照耀整個秦皇墓區。

在佛身凝聚之後,將是他的戰力最強之時。

然而今次這秦皇墓一役,他也絕不可能只把所有希望,全數寄托在佛門身上。

自己本身,也需要有足夠的底牌才成。

「不知當年的羲子進入這秦皇墓,到底是為何?又是否留下過什麼?」

宗守取出了煉神劍,然而將自己的鮮血,抹在了劍身之上。

第1117章 進入咸陽

煉神劍靈,乃是由羲子一念分魂所化。這個世間,若說還有什麼事物,能追尋到羲子萬年前的行蹤,無過於這煉神劍靈。

果然當那鮮血抹上,就有一團靈輝閃耀。嗡然聲響中,那煉神劍懸空飄起,指向了那小千世界最中央的方向。

「還是咸陽城?」

同時傳至心裡的,還有一種無比的渴望及親切之感。

宗守乾脆任由那煉神劍飄旋於空,有劍靈自主前行。

他入這秦皇墓內,一個目的是奪取十二銅人,另一個目的,就是想要看看。羲子來秦皇墓的墓地,又是否留下什麼?

無上元魔毀約,是自他意圖進入秦皇墓之後。那可增法持玄之物,難道是與此事有關。

羲子是造化之主,掌握創造神決。細細思來,還真有幾分可能。

那煉神劍靈被宗守精血激發,此時化成了紫光,瞬間百里。在這小千世界,兩儀聚龍陣中,竟然是輕車熟路般宛轉前行,全無阻礙。

五人互視了一眼後,急忙跟上。循著那劍光掠過的軌跡,竟也是輕鬆無比,就避過了這兩儀聚龍陣內的各處禁法。

「果然是有些古怪!」

宗守目中閃過了一絲異色,他知曉煉神劍吸收了大量的神尊願力。正穩步往神器階位緩慢提升。

此時這口劍,已漸入半步神兵的層次。

然而即便是神寶器靈,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將這座龐大的兩儀聚靈陣完全解析。

即便是那種專用的破陣之器,也不可能做到。而這煉神,僅只專精於劍而已。

唯一的解釋,就是煉神劍對此處,有著無比清晰的記憶。

僅僅一刻時間,幾人就跨越了數千里之巨。然後遠處一座氣勢無比壯闊的巨城,漸漸出現在宗守的眼前。

那城牆高達百丈,全是由巨石堆徹而成,由靈陣嵌接一體。巍峨孤拔,冰冷堅固。

城牆之上,有無數的巨弩,各種守成器具,都一應俱全。

守衛深嚴,幾乎是三步之哨。不時有列陣整齊的甲兵,在城牆上巡守。

綿延百里的城牆,分佈著幾十萬的屍軍,全無破綻。

幾人也能感應,那城牆內側,更有著好幾十道雄渾氣機。

雖是屍氣瀰漫,然而這些將領的實力,絕不在普通的神階之下。其中四五人,甚至較之他們先前遇到過的那幾位聖階強者,還要稍勝一籌。

宗守約束住了煉神劍,選了附近一個高處觀望,然而後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次可真麻煩了——」

粗略估量了這城中屍軍數量,至少也是兩百萬之巨。

而且,至少都是天罡劍卒這個層次的道兵——

也可見那街道上,一群又一群的鐵騎,在不斷的梭巡。

比擬聖境實力的將領,數目也遠超意料。

這咸陽城內,軍力如此鼎盛。守衛深嚴,也幾無破綻可巡。

按說連他都感覺為難,旁人亦可想而至。

問題是不知重玄與那些煉氣士,與這些『大秦將士』到底有什麼樣的聯繫?

在這咸陽城內,會否是會暢通無阻?

「這下面的靈陣是完整無缺!」

沈月軒以手按地,神情專註:「要想從地下潛入,幾無可能。」

宗守皺眉,又看向了那空中。赫然只見數十隻巨禽,正在空中盤旋。都眼神凶銳,時不時的俯視著地面。

那是真正上古時代,接近神獸級別的凶禽。幾乎每一隻,都有著神階的實力。其中幾隻,分明是價真貨實的聖階異獸。

本就實力堪比人族的聖階中後期修士,轉化為煞屍之後,只會更為兇惡。

除此之外,那城牆上指向天空的弓弩,也同樣使人忌憚。

宗守可沒什麼把握,瞞過這些凶禽的感知,從空中飛入城內。

然而總不可能就被這區區一面城牆,擋在了此間。看來也只能使用自己的幻術了——

宗守一個靈決印出,那幻心境就出現在身後,一團清光蕩漾開來,籠罩住了五人。

此時若有人在外面看,只會望見一團空氣,以為此處是空無一物。

「生死轉換!」

宗守動用的第二件寶物,是九竅生元石。生力轉為了死氣,將五人籠罩住。

不濃不淡,這樣可以屏絕那些屍兵對生氣的感應,卻又不引人注目。

不過若只是如此,卻還遠遠不夠。宗守的目光,又看向了蘇小小。

想要真正萬無一失,就只能依靠這妖女的元魔七情法。

蘇小小一聲輕笑,美艷無方,看透了宗守的心思。

「用得到奴家的時候,就好言好語,用不到的時候。就恨不得把小小遠遠丟開,不聞不問才好。這個世間,再沒比我家守郎心狠之人了呢——」

宗守微覺尷尬,仔細想來,自己也確實有些不厚道。

不過難道要自己以身相許麼?

話說回來,若此女不施展那元魔七情秘術,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

「奴家這次倒是可以再幫愛郎一次,不過卻需要報酬。」

蘇小小用蔥嫩的手指,點著自己的唇。可能是習慣了使用媚術,她一舉一動,都是優雅美極,也誘惑無比,使人慾念狂燃,勾魂攝魄。

「這次進入秦皇墓,小小已收穫不小,實在沒必要再入這咸陽城內冒險。所以守郎若想奴家幫你,就需要額外的酬勞才行。」

宗守面色鐵青,難看無比。腦海裡下意識的閃過一個詞,這莫非是準備過河拆橋?

心中更冷笑不已,這蘇小小想要就這麼脫身,只怕難入其願。

在與無上元魔之事了結之前,此女還是困在身邊為佳。

「要說過河拆橋,也無不對!」

蘇小小眼波蕩漾,咯咯嬌笑:「守郎若想強行困住奴家,自然也可。只是那時的小小,可未必就能全心全意用那元魔七情法。總之一切,都由守郎自決——」

宗守皺眉,強忍把這妖女強行擒住,恨恨懲戒一番的衝動,語音平靜淡然:「那麼你想要什麼報酬?」

那蘇小小先是目光微不可查的,從宗守右臂大袖處掠過。之後神情就漸漸認真起來:「這次秦皇墓之事了結,可否放小小離開?」

他話音方落,原無傷就已首先笑著譏諷:「你如今不是很迷戀宗守?那元魔七情法秘術,一旦過了三十期限,就會終結反噬。這個時候,應當是留在宗守身邊賣力勾引才是。居然還主動要離開,真是奇了。」

宗守也挑了挑眉,他也確實有事了之後,就把蘇小小強行帶回去的打算。

一是不願這與他有著幾分情孽糾纏的女子,繼續作惡於世。二是想要從蘇小小的記憶中,找尋出那能夠『增法持玄』之物的線索。

「這郎心如鐵,奴家再賣力也是無用,還能有什麼辦法?」

蘇小小一聲歎息,似乎真是沮喪無比:「奴家現下已經認命,大不了等到三十年後毀棄道基,重新修行。其實此時放奴家離開,可能對你我都好。」

最後一句,語氣卻是少有的認真。

宗守也再次陷入了凝思,蘇小小的這番言辭,難道是知道些什麼?那李元魔真是在蘇小小的身上,有什麼佈置?

可在蘇小小昏迷之時,他不僅僅只是在其元魂,種下一個靈識禁制而已。

全身上下,元魂內外,甚至隨身之物,都一一檢查過。即便女孩那些最隱秘的部位,也沒遺漏。

好東西不少,卻並無能對他構成威脅之物。

「此事再議!到時候再說——」

既未答應,也未強硬的拒絕。宗守自己,此時也是難以決斷。

那蘇小小一歎,卻也再未說什麼。雖是如此,卻有種莫名的焦躁,湧入心頭。

那危險的預感,越來越清晰了。

宗守則已經在考慮,如何無聲無息,進入眼前這仿萬年前的咸陽而造的巨城。

可以踏牆而上,然而那裡的禁紋密佈。而已是兩儀聚龍陣,真正的精華所在。也不知沈月軒,能否應付得來?又需多少時間?

對了,他的煉神劍,應該有記憶才是!

宗守正欲放開對煉神劍靈的束縛,就忽的心中微動。

只聽遠處,轟然震響,煙塵飛揚。大約半刻之後,幾十萬黑色的鐵騎,奔馳而至。

正是之前在那墓道中,四處梭巡的那二十萬大秦鐵騎。

此時正在數十騎將統帥之下,陣勢嚴整的奔向了咸陽。

而那巨大的黑鐵城門,此時也傳出嘎嘎聲響,在機關導引之下,緩緩打開。

宗守啞然失笑,把煉神劍靈再次約束。這一次運氣不錯,想什麼就來什麼。

稍一示意,身旁四人就已各自領會。與宗守一起化光了遁光,搶在那幾十萬鐵騎之前,衝入至那逐漸打開的城門之內。

此書雖有數千屍兵看守,更有一位聖境級別的屍將坐鎮。

可在幻術與死氣的掩護之下,幾乎無人察覺有異。

即便有幾個實力高強的,感覺到幾許異常。

情緒也被引開,簡而言之,就是生出了惰念。

哪怕是明知有不妥之事發生,也不願費心思氣力,去探知究竟。

宗守心中驚異,這蘇小小的元魔七情大法,看來還真是有不小進展。

如上面城樓中的那位,其實已堪破部分幻術,卻仍毫無動靜。

宗守估計,即便無有自己的幻法神通與生死轉換,這蘇小小估計也能在這咸陽城內出入自如。

第1118章 另一世界

進入了城內,宗守就把煉神劍靈再次放開。由這件半步神兵引領著,往前行進。

不過方向卻非是那城內正中央處的宮殿,而是指向了城東。

而東面,乃日出之所——

「如此說來,萬年前羲子入秦皇墓,是去了那祭天的天壇?」

宗守在心中推測著,不過卻也不敢放鬆警惕。

一百九十口劍器,仍舊散於週身百丈距離內的同時。也把那口元一魂劍,同樣顯化在身軀之外。

重新煉製之後,這口元神劍器以先天紫宸玄金氣為根基,比之以前,強橫了不知多少倍。

然而宗守也才剛煉化不久,蘊劍未曾到位,此時還是劍坯形態。不過這口劍,已經勉強可以使用了。

此時顯化之後,可見一個隱隱約約,與宗守相貌分毫無異的人形,在駕御劍器。

此乃是宗守的真形法相,不過卻是第二元神所化。

第二元神劍器的意義,其實就等同於分身,是另一個宗守。

除了增添近一倍的實力之外,更另有妙用。

只需這元一劍不滅,那麼哪怕本身魂飛魄散,宗守也能借這口劍器再次復生。

甚至可身外化身,遠隔萬里,為他辦事。

不過他的虛靈鑄劍術此時還未真正完成,也沒成就出完整的第二元神,只能當成一口普通的劍器,額外的戰力來使用而已。

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自己分心駕御,也仍能發揮出劍術神通的六成。

因是王道之劍,這口劍施展王道武學時,威能甚至會超過本體。

其實如此之早就使用這口劍器,已經有些冒險了。

一不小心傷及到根基,必定會影響到日後元一魂劍的品質。

然而此時此刻,這秦皇墓裡的凶險局面,卻是逼著他把每一份戰力,都盡量運用到極致。

也不止是他,沈月軒原無傷及初雪三人,也無不都是如此。

便連蘇小小,也取出了好幾件本來秘而不宣的仙寶出來。借助符菉之助,竟在身周構建出了一個小小的防護靈陣。

而越是深入,就覺那兩儀聚龍陣的壓制之力越強。

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在原本世界的法則之外,創造出另一套截然不同的法則。

宗守的面色,也越來越凝重。已經略略明白過來,為何萬年前時代的至境聖尊,對這秦皇如此忌憚。

這個世間,無論是什麼樣的仙寶,集結什麼樣的軍力,無論什麼樣的靈陣,都無法將人強行推過至境修士那道門檻。頂多只能借諸種力量加持,至聖境巔峰的層次,或者到半步至境。

除非是國勢強橫,治下有億萬子民,似陸家那般,一個國主能統轄八十個以上的中千世界。或者如始秦皇帝,全有雲界。

此外神尊也可,然而到了至境層次,也少有不被億萬信民意念衝垮,未喪失本身神智的。

所以一旦成就聖尊,成就長生不滅魂體,就等於無敵。除了同是至境之人,等同至境的神寶,無人能與之抗衡。

一國之主或者強橫,可一旦離開國境,就什麼都不是。

不過這位秦皇召集的練氣士與法家,卻另闢蹊徑。

另定法則,將至境之力,也約束在他們制定的『法規』之下。

既然無論如何,無法踏過至境這道門檻。那麼就把至境聖尊,也一併從高高在上的巔峰,一併拉拽下來!

而這座兩儀聚龍陣,也必定有一部分,是當年法家的傑作!

以宗守的猜測,在這處地方,只怕實力越是強橫,境界越高,受到的壓制也就越強。

簡而言之,就是對這此域世界的規則與構造,越是適應,掌握越是深刻,依賴越深,越是融入其,在此處受到的限制也就越多。

所以並非是宗守修為只仙境巔峰,就受到的壓制就小了。

他掌握的魂境後期劍意,本就是對殺戮,對誅絕等法則理解到極致的體現。

在這個世界被幾乎推到重來,重新構建了的地方,無論怎麼樣的調整,也只能到魂境初期的境界。

故此在這『咸陽城』中,一身戰力,幾乎被消減了三成之巨!

而每當靠近那中央宮殿之分,那種無力的感覺,就更是明顯。

若是至境聖尊到這裡,只怕已是被壓落到聖階境界。

一旦徹底與原本依托的大道脫離,就真有被誅滅的可能。

「不過話說回來,這羲子聖尊還真是膽大。進入這秦皇墓內,就不懼被十二銅人圍毆至死?不過若非有這樣的性情,那時也不會冒險進入雲界內,取那件開天神器。」

那十二銅人,配合這裡的兩儀聚龍陣,簡直就是天作之合。

而使羲子冒險入這至境禁區,必定不是什麼尋常因由。

宗守搖著頭,把目光從遠處西側,那『阿房宮』的方向收回。

心中更多出了幾分期待,看煉神劍靈的異狀。他這位師父,只怕還真在這秦皇墓內留下了些什麼。

他不期待有什麼可以使他戰力暴增,一舉扭轉困局之物。只需羲子留下些什麼線索,關於十二銅人,關於這兩儀聚龍陣,關於蒼生道存亡,或者這秦皇墓內其餘陪葬靈珍的信息都可。

此時五人中宗守還好,雙脈之身,雙魂之體,法力幾乎無窮無盡。

即便同時維持幻心徑與生死轉換,也勉力可以支撐。

蘇小小的額頭,卻已是密佈著細小的汗珠。連續大面積的施展元魔七情決,加上兩儀聚龍陣的壓制,已顯得頗是吃力。

氣血上湧,使她面色泛紅。不過蘇小小卻也並未有叫苦之意,連不支之色也未顯出。那一臉堅毅的神情,就好似在說為了情郎,自己即便累死了也甘願。

倒是初雪,有些看不下去,把手中那口血月刀隨口丟給了蘇小小。

而此時不止是原無傷與沈月軒二人訝然,就連把刀接在手中的蘇小小,也是錯愕不已。

這口神兵中,有半個『借』字神決。在她手中,恰可以強借此城中縈繞的七情煞力,維持元魔七情大法。

然而如此神器,卻怎可能輕予人手?

詫異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初雪哼了一聲,似漫不經心的把頭偏開:「別誤會什麼!只是擔心這裡的煞屍太多,你撐不住連累主上而已。你這妖女,死了我都不在乎。」

言下之意,她此舉是擔心宗守,而不是同情蘇小小。

隨即初雪又奇怪道:「這城裡怎麼這麼多煞屍,男女都有?難道那秦皇不但是仿製了一座咸陽城,也把城內子民,全都陪葬了?」

這城內街道,雖無屍軍,然而也並非是一片空曠。

內中有許多男女行人,雖是屍氣濃郁,可一切舉止,看起來卻與常人無異。

使這咸陽城內,看起來竟彷彿頗是繁華。也是蘇小小,之所以如此吃力之因。

宗守聞言笑而不答,初雪這小丫頭,也是嘴硬心軟的性子。

不過到了此處,那口血月刀在不在她的手中,都無關緊要。

在這處地方,初雪受到的限制,應該是最小的。

只因原本正常的世界,初雪都沒真正去理解過。沒有既定的觀念,只是憑本能戰鬥而已。

此時此地,即便一個聖境巔峰的強者去初雪戰,也未必就是她對手。

「怎麼可能?」

那沈月軒淡淡道:「昔年秦皇發三億刑徒,建造這座秦皇墓。事後卻大多不間蹤跡,那時世人猜測,應該是始秦為守墓中之秘,全數陪葬了。這也是不久秦皇死後,天下皆反的起因之一。」

正說著話,五人就齊見對面,一個青衫道人,往這邊踱步行來。

相貌年輕,卻全不被這周圍的煞屍察覺。身影介於虛實之間,透著凌厲無比的劍意。

宗守也只一眼,就已認出了對面之人的身份。

「宮源?」

這個人,居然也入了這秦皇墓內!

那宮源自始至終,都是目注著宗守,眸內彷彿有火焰燃燒。

「宮源在此已經久候多時了!為何君上,到此時才至?真令人失望——」

每一個踏步,都如擂鼓一般,敲擊人的心神。

每往前進一丈,那劍勢就更盛一分。

整整十二口劍,現在宮源的身後,使宮源的氣機方位,更加的難以測度。

「君上幻術了得!結合這元魔七情大法,簡直天衣無縫。便是我,若無有能定人神念的異寶,也差點就漏過。實是幸甚幸甚!只望今日能在這秦皇墓內,了結你我所有恩怨!君上以為如何?」

當最後一句問出,一道宛如天外斬來的劍光,就這麼撕破了虛空。

明明就在眼前,劃過一道璀璨痕跡後斬向宗守。然而在場五人,卻偏偏無法測度那劍光所指,劍身所在。

是虛實轉換,天遁無蹤!

宗守的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同時自發引動,發出無數的劍氣劍罡,一絲絲切割虛空。卻只使那劍光稍稍窒了窒,依然如故。

不過初雪此時,也同時出劍。旁人無法感應確認,那劍光痕跡。

她卻毫不在意,劍光如雨,輕靈自若。虛空中一連串的叮叮噹噹的聲響,竟是連續將數口刺來的天遁子劍,逼得現出形跡,倒捲而回。

第1119章 虛實無妄

宗守本身亦是無恙,近兩百枚道種星辰,佈置於身周,可以瞬空挪移。

故此他雖是『看』不到那天遁劍,然而宮源的劍,也休想觸及到他的身軀分毫。

幾次挪移,使那宮源御使的天遁劍光,全都落在了空處,只能在這百丈之內。

而蘇小小三人,則已自覺的避入到了沈月軒那件『千玄鐵葉花』的防護之內。對於這來無蹤去無影的劍光,也同樣不懼。

反而是宗守,僅是短短的幾次交手,就已經漸漸摸到了宮源的幾分形跡。

原來如此!

——在這個兩儀聚龍陣內,這宮源的虛實轉換之法,以及那天遁子母劍,也同樣是受到了限制。

虛實轉換有了破綻,天遁無形,也有了些許痕跡。

看來不止是他宗守實力被削弱了。這宮源的天遁劍術,也同樣受到了影響,且絕不在他之下!

誅絕劍意一點點的匯聚,卻始終隱而不發。宗守的意念,則全力張開,捕捉著那天遁母劍的軌跡以及真正方位。

在這咸陽城內,他一身戰力固然被大幅度的消減三成。不過這一次,可能也是最佳的,將這宮源誅殺之機!

星辰璀璨,一絲絲的時光星力擴散開來,漸漸封鎖空間。

宗守渾身一身衣飾,也連續被數次被那天遁子母劍刺穿削段,變得破破爛爛。

甚至幾次,被那劍光險險傷及到軀體。

每一次天遁劍及身,宗守幾乎都是在最後一刻,才開始挪移。

不過如此冒險,也並非沒有益處。那天遁劍的痕跡,在宗守的『心眼』之中,越來越是清晰明顯。

而宗守的唇角,也浮現出了幾分笑意。

又是一道劍光,從斜上方那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疾疾刺落。

因太過突兀之故,使守護在旁的初雪,也預防不及。

宗守卻不驚反笑,眸中爆出了一團精芒!

就是現在!

煉神劍回至手中,積蓄到了頂點的誅絕劍意,驟然爆發。

那第二元神,元一魂劍也驀地騰空而起,以斬隨九霄的氣勢,絕斷雲空。

一百九十口十絕御道絕滅龍牙劍,也紛紛激發。成百上千的凌厲劍光,橫耀四方,割裂了每一寸的空間。

那宮源卻也似早已警覺,劍出到一半,就果斷放棄。

全力的逃走,一人一劍,再次遁化無形,遊走於這天地間。

卻始終不能躲避開宗守那如影隨形,被宙書加速到了極致的誅絕劍光,瞬空龍丹之力將時空都徹底封鎖,而那十絕御道絕滅龍牙劍的劍影,則漫佈於這萬丈空間。百餘種截然不同的劍氣,絕滅了這片空間內的所有一切!

可能是再退無可退,那宮源的身形悠停。然後僅僅一瞬,那十二口子劍就同時回歸,與主劍合一。

「虛實無妄!」

整個人的身影,竟是違背了世界時空的法則,在虛空中穿梭跳躍。

身影虛實轉化,劍光也是遊蕩不定,來回不斷的向宗守疾刺衝撞,與煉神劍連續交擊。

宗守卻始終無法捉摸到這宮源的真身所在,彷彿這個人,已經不存於世。

直到那最後一刻,才終於捉摸到一絲痕跡。於是把所有的力量,都匯聚於劍,宣洩而去。

鏗!

一聲聲尖銳無比的尖銳激鳴聲之後,又是『嗤拉』的撕裂聲響。

一朵血花乍現,依稀可見那宮源把劍光穿身之後,嘴裡也猛地一口鮮血,夾含著內臟碎片吐出。

整個人卻依然勉力維持著虛實轉化,脫身出了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之外。

借助天遁劍光,只一個瞬息,宮源就從五人視野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嘶,這個人,到底是誰?好強的刺殺劍術!」

蘇小小此時終是倒吸了一口寒氣,詫異的看向了那劍光離去之處。

若是此人方纔的目標是她,那麼她蘇小小定然是不能活著見第二天的太陽。

「你們雲界六絕劍,怕也不過如此了吧?怎麼以前從來沒聽說過?」

原無傷也面色難看,那一劍他雖能擋住,卻必定要受創不淺。

此人確實籍籍無名,此前也不曾有所聽聞。

然而以其劍道,若年齡如其面貌一般,不超三十。那麼此人的成就,就僅在宗守之下了,更勝過他原無傷一線。

「此人名喚宮源,昔年岫雲宗門人。一宗之滅,皆因我道門之戰。故此深怨道靈穹境,也更對我恨之入骨。一直隱姓埋名,磨練劍道,欲尋我復仇,故此無有聲名傳世。此人劍術天資,絕不在我之下——」

宗守放開了煉神劍,心裡隱隱有些懊悔。

其實方纔若是動用一枚生死曇花,施展一次十二等滅世級別冥河告死劍,有九成九的可能,將那宮源當場斬殺。

然而卻終究還是捨不得,生死曇花的作用,除了冥河告死劍之外,更有著『生死人,肉白骨』之力,意味著一次復活之機。

他如今只有一枚半,於是也就更加的珍惜,不敢輕易浪費。

而捨不得的結果,則是宮源,再一次在他劍下逃逸。

想不到此人這一世,竟然是如此之快,就創造出了『虛實無妄』這一招劍術?

這未來縱橫天下,幾乎無人能擋的劍決,雖只雛形。然而只今日乍露出來的鋒芒,就已讓人心寒。

好在此人受創沉重,想要徹底排出被他打入體中的誅絕劍意,護住己身生機。只怕這幾日的時間,再無法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過,卻也有些奇怪。這個人,應該明知自己仍不是對手才是,為何卻偏要在此時出手,而不是他宗守的處境,更危險之時?

這麼想著,宗守嘴裡就慢慢浮出了幾分苦澀的味道。

放眼望去,只見因這幾十個呼吸間的交戰,此處方圓數萬丈之地。所有房屋建築,連帶那些煞屍,都被生生夷平。

相應的,之前他施展的幻術,也是全然無效。

仰首望天,只見那幾十頭凶禽,正望向地下。而周圍處,也有十數道強橫意念,蔓延掃蕩而來。

周圍附近,所有的煞屍,都在看向此處。

即便那幻術未曾破滅,只憑此處那罡力衝撞產生的氣機,也足以引起城內那些屍將的注意了。

周圍的靈紋禁制,也一觸即發。

宗守微微一歎,難道說,這才是那宮源真正的目的所在?

讓自己暴露出位置,在城內屍軍屍將的追殺下,疲於奔命?

當五人窘迫之時,宮源也就有了可趁之機。

又或者,是為他人製造機會?

「這次可真是麻煩了,除非退出這咸陽,否則我們五個,可能要被追殺至死呢——」

蘇小小也同樣注意到異狀,然後就見宗守,正以期冀的目光看了過來。卻搖了搖頭,笑意嫣然的把那口血月刀還了回去。

「奴家其實也想趁機要挾提價,讓守郎與小小共結連理,來一場魚水之歡什麼的。可惜是力有不及,這麼多凶禽屍將,奴家的元魔七情決哪怕再強十倍,怕也奈何不得。」

原無傷也不禁低聲咒罵道:「這個損人不利己的蠢貨!」

宮源受創沉重,血氣洩之於外。哪怕有虛實轉換之法,也再無法規避那些屍軍的識覺。

此時的境況,只會比他們更差。

宗守微微一歎,知曉蘇小小所言乃是實情。元魔七情,只能在有心算無心的情形,發揮最大的作用。潤物無聲的影響他人意念。

此時暴露了形跡,作用就小之又小。一兩個聖階屍將,可能還能辦到。可如此大的範圍,卻遠遠超出了蘇小小的能力之外。

毫不猶豫,宗守就將那辟魔神梭祭起。將五人一齊收入,就穿梭向遠處,加速到了極致。

不時更借助那瞬空龍丹之力挪移,以擺脫那些意念的探查定鎖。

一息千里,遊蕩自如的在那些大街小巷中穿梭。

虧得是煉神劍總算不曾讓人失望,即便加速之後,也能使宗守的飛梭,避開大部分的禁紋。

不過因這兩儀聚龍陣之故,卻也無法將那些屍將的靈識意念,徹底的甩開。

倒是天空撲下來的凶禽,幾次三番都尋不到宗守真正的蹤跡所在之後,就徹底放棄,回到了高空中盤旋。

那些屍將,宗守就完全無法了。乾脆把心一橫,繼續往那天壇方向,急速遁行。

既然無法擺脫,那就強取好了。在那些屍將趕來之前,到那邊看看究竟。

只是當漸漸靠近那天壇所在,宗守卻發覺身後追擊而來的幾道屍煞之氣,卻漸漸止住。

似乎顧忌著什麼,不敢靠近。

宗守心中一驚,這天壇中難道有什麼古怪不成?

一念閃過,就已至那天壇所在。這咸陽城內鱗次櫛比,屋宇密佈。卻唯獨只有此處,是一片空曠。

而那天壇,也是宏偉之極。九百九十九級的石階,最上面一層,也是寬達十萬丈,宛如是一座雄山。

宗守駕御著辟魔神梭,才剛在那台上落定,就見此處,赫然一個人影,正蹙著眉頭仰首望天。

頭戴九脊星觀,身穿赤霞羽衣,負手而立。

立在那裡,就如永恆,也無有屍煞死氣纏身。

第1120章 明日徐福

宗守心臟一悸,止住了辟魔飛梭。本能的感覺,天壇之上的這人,是危險之至。靜靜的立在那裡,然而彷彿只需其一舉手,一抬足,可能就是顛覆山河,毀天滅地之威。與天空中的星辰,更有種莫名的聯繫。

不過當靠近之後,才發覺眼前這人,只是一個魂念化成的虛影而已,類似他的元一魂劍,身外化身的性質。

宗守心神,卻非但不覺輕鬆,反而更是慎然。只一個分神化身而已,就有如此威勢,那麼此人本體,也該是何等強橫?

那煉神劍,此刻卻是『嗡』的一聲震盪,劍身嘯動,幾欲脫離他的困束,往這座天壇之內遁去。

宗守只能暫時強壓了下來嗎,心中驚疑不定。

眼前這人,到底是誰?一身氣機,雖是還不到至境位階。然而在這咸陽城內,哪怕是至境修士,也會被暫時壓落境界。難說不是哪位聖尊,以化身將領在此。

此時這人,已似笑非笑的看了過來。

宗守略略思忖之後,乾脆收起了辟魔梭,現出了身影。

有種預感,即便是宮源的天遁子母劍,也未必能在眼前這人面前逃脫。就更不用說自己這件並不完整的辟魔神梭。

而在這兩儀聚龍陣內,他即便有接近二百的星辰龍丹,也沒可能實現遠距離的瞬空挪移。

何況眼前這方士打扮之人,對他似乎並無太多敵意。

「不知前輩,可是徐福?」

一身接近道裝的上古方士衣飾,而能佩戴九脊星冠之人。據雲荒典籍中記載,應該是在方士中,有了最頂尖成就之人。

「徐福?我非徐福,不過此時此景,也難關陛下為這麼想。」

那人一笑,眼裡卻在上下打量著宗守,那眸光裡的異色也漸漸轉濃。

「這世間命運,當真奇妙。我昔年與那好友一併斷定,雲荒世界再過萬年。必有神皇出世,聚一界之氣運,橫掃諸天世界,成就神朝。卻又窺得一絲變數,未來之事,可能發生變化。故此在那凌雲宗內,留下『運』字神符。說來與陛下,也曾有這麼一線善緣。」

宗守目光一變,怔怔地看了眼前這人一眼。

「可是明日軒居士?」

當年得此人所遺神符真義,他此能掌握部分命運之道。

宗守也一直都心存感激,幾次大戰,若非是運符加持,自己早就身亡於他人之手。

此人另有一位好友,名喚明策上人,半佛半道,曾經就是為敖坤批命,若不降清玄,此生必定不能善始善終的那一位。

如今通讀了小半蒼生道經卷的他,可不似以前,對雲荒之前時代的人物事跡,不甚了了。

「正是明日軒!」

那人啞然失笑,然而後繼續望天道:「你那本宙極命世書,果然不愧是名傳諸界的神器道典,居然還真有逆轉命運之力,實是使人驚異!你本該是早死之人,可如今卻是風雲匯聚,飛天化龍。可惜最近不知何故,有了些災劫。熬過去了,就是龍騰九霄,君臨天下。熬不過去,就是身外灰灰,一切成空。」

宗守眉頭一挑,竟然連眼前這位,雲荒時代的術算大家也這麼說麼?

不過怎麼好好的,就變成這位明日軒居士,給他批命?

又心中一動,問道:「前輩可知上古雲荒時代,有什麼增玄持法之神物?」

「增玄持法的神物?那是什麼東西?」

明日軒居士不解搖頭,旋即就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不過我卻也不能說得太多,否則就需折損性命了。此生壽元時光不多,需得倍加珍惜。才是!」

宗守心中才敢升起的幾分希冀,頓時就又被打消。

看眼前這一位的神情,明顯是知道些什麼。可聽其語氣,估計無論他怎麼問,對方都不會回答。

而那明日軒此時又問:「陛下可是為追尋當年,羲子留下的蹤跡而來?」

宗守精神一振,羲子入秦皇,果然是到了這天壇。

其實看方纔那煉神劍的異狀就已知曉,而且那羲子,必定是在此處留下了什麼東西。

此時卻不答反問:「那麼居士呢?又是為何至此?」

「自然是為秦皇復生之事。」

明日軒繼續仰頭望天:「因陛下之故,這星像有如亂麻,天機混淆,難以追溯源流。便是鄙人,也難以判斷這日後變數,所以不得親自來此。」

又自嘲道:「我這一脈傳承,與那秦皇有宿怨糾纏,彼此都有深仇大恨。最是不敢見這位秦皇復生於世,所以親自來此。不過來了之後,才發現自己是擔憂太過。原來當年羲子聖尊,早就留下了後手。」

這後一句話落下世,宗守眸光微亮,而一旁幾人,也同樣面現喜色。

首次感覺,他們這次的運氣不錯。

若當年羲子,真留下了手段,應對今日變局。那麼這次的秦皇墓之行,就又安全了幾分。奪取十二銅人的可能,也增了不少。

唯獨不知,眼前這一位,又是何態度?

宗守正欲再問,卻見那明日軒,忽的一抬手,示意他停住了,神情無比凝重:「我那位前輩,看來是已經到了——」

說話之間,這處上空是風雲狂捲。一道強橫魂息,從遠處驀地直降而至。

然後同樣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個魂影。居高臨下,俯視著此地諸人。

同樣是九脊星觀,赤霞羽衣,面貌彷彿才剛及冠的少年,眼神陰沉。

先是掃了宗守五人一眼,最後目光,又投注在了明日軒的身上。

那浩蕩的魂壓,瀰漫在這天壇之上。

「明日軒,你這一次是定要插手,與我為敵?」

宗守等人,都面色微變。

這明日軒居士給他的感覺,就是浩瀚如海,深不可測。

然而這人,卻更有勝之。而這時間,方士中能當得起明日軒一身前輩的,除了徐福之外,又能有誰。

這一位,果然已是至境聖尊!

果見那明日軒稽首一禮。神情肅穆:「見過徐福前輩!就如前輩必然要嘗試復活秦皇一般,我明日軒其實也無其他選擇!」

第1121章 命運神術

「見過徐福前輩!就如前輩必然要嘗試復活秦皇一般,我明日軒其實也無其他選擇!」

語氣雖平淡,卻含著斬釘截鐵之意。

「是麼?」

那徐福冷笑,隨後又把目光,望向了宗守。

「聖王來此,也是為那十二銅人?」

「自然!」

宗守注視著阿房宮方向,帶著幾分玩味道:「不知殷御陛下,現在如何了?」

至境修士的壓迫力,自然非同小可。然而他宗守,也勉勉強強已算適應了。

而且此時,也看出著徐福,可能並非完整的至境實力,差了龍影一籌,更類似當初元靜散人的狀況。

也不知是因這兩儀聚龍陣之故,還是本身性命受秦皇禁制之因。

自然即便是有缺陷的至境,也同樣可如螞蟻般,不費吹灰之力的將自己碾死。

不過他此刻最感興趣的,還是大商皇帝的近況。

「殷御陛下他,可非是什麼蠢人。」

那徐福譏諷的一哂:「山人固然有借用他那真龍之氣的心思,然而殷御陛下,卻也同樣有利用我等,在這秦皇墓內火中取栗的打算。不愧是大商英主,對別人狠,對自己同樣也狠——」

又淡淡道:「山人對陛下並無惡意!方士一脈,與大秦血仇纍纍。只需使秦皇完成復生便可!事後那秦皇的死活,那十二銅人到底落入誰手,都與山人無關。甚至還可助陛下一臂之力,儒門排外,我等方士要想重歸雲界,大乾才是最佳的選擇。」

「哦?」

宗守淡淡應了一聲,然後就乾脆裝傻,做出一臉的凝思狀,似乎在猶疑不定。

使秦皇完成復生便可?換而言之,就是哪怕日後雲界洪水滔天,也不關其事——

話說著是好聽,日後可以襄助大乾。一位至境聖尊為助力,的確是使人心動。

不過這秦皇不能復生,豈不更好?又有誰能保證,這徐福之言,是否真心實意?秦皇復生之後,會不會再受其所制?

然而卻也知自己實力不濟,即便是這徐福的這具魂念化身,他也只有遠遠逃遁的份。

此時此地,唯一能與之正面對抗的,就只有旁邊這明日軒居士而已。

到底要如何行事,還需先看此人的反應。

徐福見他不應,也沒繼續強迫,把話鋒又迫向了明日軒:「你意如何?秦皇初復生時,必定虛弱。十二銅人萬年無主,秦皇神念印記正是最淡薄之時,也是最佳的搶奪時機。一旦失去此鎮國之器,他也將爪牙盡失。以你明日軒之能,未必就不能在其恢復之前將之誅除。我亦將全力助你!」

言辭懇求,極盡誘惑之能事。那明日軒卻眼睛眨也不眨,直接爽快的回絕:「前輩之言,誠然是蠱惑人心。然而明日軒卻實不願冒險。這世間之事,難以盡如人願。與其把期望寄托在那飄渺難測的未來,還不如把握現在——」

徐福對明日軒之言,似也早有預料,只眼神更是陰沉了幾分,譏笑著問:「我記得你是自雲荒結束之後,天地間最出眾的術數大家。推演天地,窺測命格運數,無有不准。怎麼?就連你這等人,也不願信自己看到的未來之事?」

那明日軒頓時大笑:「正因是精通術算,小有所成,才不願把己身的生死禍福,寄托於將來。命非不可易,運非不可改,禍福飄渺。徐福前輩,其實應該比我這晚輩,更深悉此理才是。」

這句話說出,別人還不覺什麼。宗守卻是深有感觸,微微失神。

而那徐福的臉上,則已恢復了漠然之色。

「換而言之,你我之間,已沒得談了?只能在此地,先分一個勝負生死?」

便在宗守五人,還在等那明日軒答言之時,整個大地,就轟然搖晃。突兀之至,無有任何的預兆。

二十四隻巨大石掌,猛地拔起,往祭壇上方拍下。強橫的磁力,同時生成,橫掃而來。使五人都覺自己,忽然間重了千萬倍,被磁力捆鎖著,動彈不得。

而那上空處,也是一道粗如水桶般的紫雷,貫空擊下。

半空中分成六股,最初的自然是擊向明日軒。而其餘五股,則是指向了宗守幾人。

「天劫?」

宗守面色微變,第一時間就認出那非是普通雷電。而是逆反法則,含著天地破滅之裡的劫光。

更是無限接近至境神劫的那種,威能浩瀚!即便真正的至境,也不能無視。

這已非是修士道法所能完成。而應是那兩儀聚龍陣之力。

只這一道劫光,就可將他們六人,滅殺在此!

這徐福之前意圖商談勸說時,和顏悅色。然而一旦談崩,卻是立時全力以赴,雷霆萬鈞般的打擊接踵而至,毫不留手。

宗守手中的宙書,立時現出了寶藍之光,再靈決一引,就使身周的時間,放緩十倍。

此時卻聽明日軒那清朗的聲音,也同時響起。哪怕是那貫徹天地的震鳴聲,亦不能稍有壓抑。而因時間放慢之故,此時聽在他耳中,就似是一字一句。卻可知其內,毫無半分的忌憚驚惶之意。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前輩之間,本就無轉圜餘地,無需多言才是——」

那天空中,赫然千萬道星光,灌注而下。有如劍芒一般,含蘊有著滂湃的星力。同性相斥,將此處縈繞的地心元磁,瞬間絞成了一團亂麻。

使宗守五人,都覺身軀一輕,恢復了正常。而那二十四隻擎天巨手,卻也在同時崩解。

再下一瞬,一波恢宏的力量,赫然以這天壇為中心,往四面八方衝擊而去。

明顯這裡,應該是兩儀聚龍陣的一部分。然而當這波靈潮散開,卻見一片片的禁紋崩潰分散。

附近的禁陣,竟是紛紛瓦解。

也直接引向到了天空中,已近在眉睫的紫色雷光。

一息間就縮小了十倍甚至二十倍之巨,到宗守面前時,只剩下了那麼一絲。

在宙級命世書放緩時間之後,更是慢的出奇。

宗守楞了楞,才反應過來。元一魂劍一揮,將之全數吸收了進去。

此是在兩儀聚龍陣內產生的逆反法則,即便參悟了也是無用,不能運用在這秦皇墓之外。

然而若能窺得其中一絲奧秘,都可使他在這咸陽城內,恢復些許力量。

原無傷以玉傀儡護身,沈月軒則再次展開了千玄鐵葉花。臨到此時,才發現是小題大做,都輕輕鬆鬆,將這劫雷解決。

那邊明日軒,更是如此。輕描淡寫,甚至未曾動手。那紫色劫光,就已自己潰散。

然而此時上空,那徐福魂影,卻已綻放出了無量的光華。

靈能匯聚,有如實質。就彷彿是一個巨大丹丸,包裹其身。周圍無數的磁力匯聚,無數的電流閃動。

使這萬丈之地,所有的金鐵,都被吸攝而起。

便是宗守,也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煉神劍,那元一劍,更是直接感應到危險,自發的退回到了他魂海之內。

幸虧那些十絕御道龍牙劍,並非是金鐵製成,而是以龍牙煉製。

不受影響,然而在那無儔的磁力爆發之下,卻也是運用艱難。

「這就是羲子昔年所遺的後手?無中生有,使這本該完美無缺的兩儀聚龍陣,卻有了不該有的破綻。怪不得你這區區後輩,居然也能如此自信!」

依然是淡漠森然的語氣,殺機凜冽。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巨大的七彩刀光。

無有實體,全是磁力聚成。使雲空震爆空響,大地泥層翻滾。

宗守也只覺體內氣血激湧,幾乎不受控制。一身真力,大半都要用來壓制己身。

整個人,彷彿是要被生生撕裂一般。忖道只憑這一刀,一些稍弱些的小千世界,只怕是一擊而碎!

而那七彩刀尖所指之處,明日軒的身影更是飄忽不定。

本就是一念元神聚結而成,此時在刀下維持,顯得是份外艱難。

然而這一位,卻全無動作。任由這一刀,斬落在自己身軀上。

可當那七彩刀光劃過,那明日軒的元神化身,卻是安然無恙,只有些微不足道的輕損而已。

那刀中所含的無窮磁暴洪流,能夠觸及其身的,只有不到千分之一。

宗守開始時驚疑不定,難道這一位,也是精通虛實轉換之術不成?

可當片刻之後,才發出那些磁暴之力,竟彷彿是可以避著明日軒的魂體一般。

往往在觸及之前,就會發生莫名的扭曲,而結果就是明日軒安然無恙。

「這是扭曲命運之術?」

原無傷首先一聲驚咦,帶著無比的震驚,神情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蘇小小與沈月軒,此時也好不哪去。

那一刀斬下,他們本以為明日軒,不死也將重創。

然而這結果,實是有些出人意料。

如此神術,何人可傷?命運之法的巔峰境界,竟是這等層次麼?

宗守卻注意到那明日軒的魂影,已稍稍淡薄了幾分。

「唯戰而已!」

一道雪亮的刃光,忽然從其袖內飛出,直擊半空。

一瞬即至,一個眨眼時光,就已至徐福身前。

竟赫然有幾分,宗守六神飛刀的味道,卻又更強大無數!

第1122章 第二張圖

那徐福的身周,自有一圈磅礡的元磁之力護身。然而那道刀影的『運氣』,卻真是好到了讓人發指的程度。

在磁力之間穿梭,卻全不受影響,有時候還能借力。

也快的不可思議,只一個眨眼,就到了徐福的眼前。

直接洞穿而過,將那咽喉處的魂體,直接洞穿了一口孔洞。

徐福神情錯愕,然而那軀體就迅速瓦解。不過須臾之後,卻又在旁邊不遠處,現出了蹤跡。

雖是元魂之軀,看不出此人面色如何。可下方的幾人,卻不約而同都覺出,這徐福的心緒當是極其陰沉。

明日軒一刀之後,就不再出手。那身軀卻更是虛化了幾分,不過卻淡笑著言道:「徐福前輩,看來只憑這麼一具化身,還滅不得在下。更何況,只是一具分魂而已,你故然不曾放在心上,我又何曾在意了?即便在此處被打滅,也於我無損。」

那徐福一聲冷哼,陰冷的目光掃視全城,最後把目光注視咸陽城城南。

「真當我尋不到你那真身所在?」

「確實在那處方向!」

明日軒居然微微頷首,一臉的佩服:「只是料來前輩,也只知一個大概的方位可對?真要被前輩尋到,晚輩此時,也只有狼狽逃遁的份了。」

那徐福眸光變幻,又掃視了宗守幾人一眼。猶豫了片刻,才一聲冷哼:「也罷,你等既執意於吾為敵,那麼就請好自為之!」

說完之後,就是袍袖一拂。一個閃爍,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浩大的意念,也如潮水般飛退了回去。

宗守也頓時輕舒了口氣,對抗這至境魂壓,絕非什麼輕鬆之事。

也格外的期盼起來,面對徐福這等層次的人物。

除非是外面的觀自在與淨音,把雲界高僧盡數召集,完成《未來無量祈願經》的念誦,為他借來終始佛之力。

否則面對此人,他是全無抗手之力。

那赤紅衣,雖也是聖境後期。可與眼前二人相比,簡直就是天與地的區別。

境界上只一線之差,實力卻是千萬之距,根本不能比擬。

「無需憂心!這一位如今在阿房宮內主持,真身不能動彈。最多也只能使用這樣的分魂化身而已。」

待得那徐福的魂念徹底散去,那明日軒回過頭道:「在此人尋到我真身位置之前,應該還無有餘力兼顧其他。秦皇部下,也不全聽命於這一位。此人能動用的,最多只是他那些門人而已。你四人小心一些,他們一時片刻,多半奈何不得。」

語氣自負,胸有成竹,卻沒人覺的突兀不妥。

以一具身外化身,卻能將至境修士逼退,哪怕同樣也是分魂之身,卻也足可使人敬畏。

宗守卻眼含疑惑之色,看了看這身下的天壇。

心中是奇怪萬分,此時他也看出,這天壇周圍,已經向外蔓延出了一個全新的禁陣。

此時不但在干擾著兩儀聚龍陣的循環,更在一點點的侵蝕,不斷試圖奪取著那些禁制靈紋的控制權。

這本身現象就極其的奇怪。此時這座天壇,等於是使這座兩儀聚龍陣,有了一個全新的核心。

然而這本身,就不該被允許,會第一時間被整座大陣排斥。

常理而言,根本就無法辦到。還未完成,就會被原本的禁陣,徹底的擊垮。

「所謂創造,就是無中生有。將以前沒有的事物,產生出或者造出。對我等而言,這自然是不可思議,可在造化之主而言,卻是輕而易舉之事。」

那明日軒一笑,語含敬佩。不過卻知宗守真疑惑的並非是這禁陣,而是另有擔憂。

「可是奇怪那徐福,為何不遣人破壞掉這天壇?次非是不能,而是不願。當年羲子既然留下這後手,又豈會沒有應對這法?墓中那些屍將,是因靠近不得。至於徐福本人,對此處也是寄托厚望呢!拼盡全力保存都來不及,豈會親手將之毀去。」

「寄托厚望?」

那原無傷先是愕然,旋即就又醒悟:「原來如此!」

想想也不覺奇怪,徐福雖受秦皇所制。然而似這等高傲之人,又豈會甘心,不尋求擺脫之法?對復生之後的秦皇,只怕也不無忌憚防範。

從此人先前的言語,其實也可對其態度,知悉一二。

有羲子這座禁陣在,多多少少,可為牽制,自然不會主動將之損毀。

便連之前,徐福與明日軒之戰,前者也似乎是投鼠忌器,不敢波及到這座天壇。

「長話短說,我這具分魂其實已然力盡,估計片刻之後就會潰散。」

那明日軒淡淡道:「那徐福雖不會毀棄此間,然而要想使秦皇負手,此處也至關重要。鄙人欲請陛下,暫時駐守於此。」

宗守皺其眉,駐守這天壇?他可沒這個打算。而且,此事當不是一般的凶險。

這明日軒說的好聽,然而他卻能聽出。不論是秦皇部下那些屍將,還是徐福,對此處只怕都是勢在必得。

以他四人之力,實在是不足應付。

「徐福不能輕離阿房宮!他那些門人弟子,也非我之敵,絕不敢離開徐福護翼。至於那數百萬屍君,陛下掌無量終始神通,借助這座天壇之力,也當是能夠應付。」

那明日軒說完,見宗守神情默默,毫不為所動,頓時語含無奈道:「這祭壇之下,有羲子留下的幾件靈物。需得蒼生道嫡脈弟子,才能收取。這萬載以來,明日軒精研『運』自神訣,命運相依相生,頗有些領悟。這些許神通,不敢敝帚自珍,或能對陛下有所助益。陛下乃大乾國君,更是在世聖王。有護土之責,想必不會推拒——」

宗守不禁動容,卻仍是不曾答應下來。

若是他一人也就罷了,此時應承,卻是讓五人一起身陷陷阱。

即便明日軒以大義相激,他在徹底明瞭這咸陽城內形勢之前,也絕不會輕易承諾。

或者有別的辦法解決,也未可知。

總覺得這明日軒,似乎另有所謀。不似此人表現出的這般高風亮節,前輩風範。

明日軒頓時無奈,片刻之後,卻忽的眸光一動:「聽說陛下,擅使飛刀?有一門六神御刀術?」

宗守也終於動容,明日軒方纔那幾乎將一具化身斬滅的一刀,實令他印象深刻。

如不曾料錯,這門飛刀之法與六神御刀術,當是同出一源。

隱隱感覺,這位明日軒居士,怕是真要拿出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條件了。

恰也在這時,只見那明日軒微一招手,遠處一道靈光劃空而至。

而宗守也微微變色,他袖中的須彌空間內,那張太上誅魔圖錄,竟是有了反應。

那靈光飛至,落在了明日軒的手中。

「在下方纔所用,並非是飛刀,而是由此圖而生之庚金刀氣,結合命運之法而已。此物在陛下手中的用途,只怕更甚於我。」

現在其手中的,是與宗守那張『太上誅魔圖錄』一模一樣的圖卷。同樣的材質,也同樣繪製著密密麻麻的,卻又玄奧無比的靈紋。

那明日軒面上,有透出笑意:「不止陛下可願為此圖,在此守上三個時辰。」

宗守怔然良久,才恢復了過來。此時此刻,他還真無法開口拒絕。

……

將這第二張『太上誅魔圖錄』拿在手中時,宗守才知那明日軒居士,為何捨得將如此神物用來與他交易。

這張圖確實是神奇,只需將真力魂識同時灌入,就可形成一刀『刀氣』,而且是具有仙力的性質,甚至層次更在其上。

不過要蘊養許久,一百年都未必能養成一道,比生死冥花還要變態。而這圖內,這樣的『刀氣』,最多也只儲存了三道而已。

此時此刻,圖內的誅魔刀氣,也早已用完,與一件廢物也沒什麼兩樣。

即便要使用,也需百載之後。用宙書加速亦可,卻不知要消耗多少的仙石,才能夠把時間縮短。

不過——

端坐在天壇之上,宗守又將另一張太上誅魔圖取出,然後合在一起。

只見立時是水乳交融,兩張圖頁,彼此連接。也都紛紛發生了變化,記載陣法與道兵功決的那一張,看起來是愈發的完整。

「原來便連玄黃二階的道兵都有,嗯?這世間的道兵,在天地二層之上,難道還有更高層次存在?」

宗守目光微縮,心中是驚詫莫名。

一座天罡源海誅魔陣,就可以勉強抗衡初階的聖境修士。

那麼更高一層,全由神境修者構成的道兵,那又當如何?

「總不會超過至境?不過,這圖錄仍未完整。不能一窺全豹——」

這太上誅魔圖的玄黃二階道兵,初看起來比大秦的天罡劍卒還要強些。

宗守卻並不準備改移大乾軍中的結構,只因這誅魔圖的玄黃二階功法,明顯是精英化的道兵之法。不但不遜色正常修士,甚至更有勝之。

自然修煉所需的門檻,也是極高。且可在日後修煉天地二階功決時,更具優勢,戰力更強,也可具更多潛力,衝擊神境。

第1123章 太上滅度

這兩套道兵功決,也明顯不是為戰場爭殺而設計,更適合於宗派。

小規模的戰鬥,這兩種玄幻二階道兵,甚至可以碾壓五倍人數的天罡劍卒及玄狐鐵騎。

然而一旦超過萬人層次,多半是表現平平。

「這種道兵,倒是蠻適合劍陣——」

順著這個思路,宗守粗一計算,不禁駭然。真要構成劍陣,這樣的道兵,至少要十萬人計,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循環,做為大陣之基。

而那天地二階,這更是其中不可獲取的樞紐,可以調諧統合,人數同樣需高達三千以上。

除此之外,應該還缺了最關鍵的一部分,因這圖錄殘缺之故,不曾顯示。

然而又是什麼樣的劍陣,需要如此數量的道兵?

宗守若有所思,這樣的道兵,不能大規模用在戰場上,然而拿來護衛守城,倒很是不錯。

而且,他對這套道兵大陣頗有些期待。若是想要將之完成,那麼此時就該準備了。

自然此時他最關心的,還是那張可蘊養刀氣的圖。

第一張圖為『誅魔』,是太上誅魔圖錄,第二圖,卻是『斬仙』,名為太上斬仙圖錄。所蘊之刀氣,可稱為『斬仙飛刀』。

而這本圖書,完整時應該有八頁。每一頁,都記載一門絕頂的殺伐之術,全稱為『太上滅度真經』。

未融合之前,這張太上斬仙圖錄中,能夠儲存三道『斬仙飛刀』,需要百年時光,才能蘊養一道。

而在融合後,這時間卻縮短了一倍,只需五十年就可養處刀氣。數目亦增至五道,而且未能更是倍增。

換而言之,此物如今,依然是無有用處。至少那『斬仙飛刀』,短時間內是別想用了。

不過宗守,卻在神念印照圖錄時,感應到了一些信息。

如果是含有金屬性的真氣與魂力,可以極快的加速這一進程。

而若是以更高層次的仙力來蘊養,時間更可增一倍。

這是兩張圖錄融合之後,才產生的變化。

除此之外,也未必就是一定要真氣仙力。若是有先天庚金之氣,也可替代。而且若數量足夠,立時就可完成。自然威能要稍稍不如,不過若品質較高,『刀氣』的品質,也可提升。

而最令宗守看重的,則是圖的本身。

包含著種種神秘,各種各樣的法則,含蘊其內。

宗守能夠辨識的,只有十數種而已。

涉及五行。陰陽、因果、命運、時間、空間——以及斬!

斬斷萬物!斬滅一切!斬殺萬仙!

只是看一眼,就使人心中發涼。

「居然還真的是同源而生——」

若說他的『六神御刀術』,是功決術法,是運用飛刀之術。那麼這張圖所蘊的刀氣,就是被使用的『器』!

二者相合,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能。

只是這張圖,並非是完整。而那六神御刀術,也被大幅度的簡化過。到宗守的手中時,只是第八等徹地級的功法。

而這門飛刀術,他也是在後世,那個名為《神煌》的遊戲內,掌握的這門功法。

「難道說,這門飛刀術,也是出自太上滅度真經?是出自另一張圖錄?」

思及此處,宗守漸漸興奮起來。既然雲界有這門武學,那麼很可能意味著,可能還有一張太上滅度真經的殘頁,就在雲界之內可以尋得。

胸中更隱隱感覺奇怪,冥河告死劍,六神御刀術,這是巧合麼?

這兩門他前世仗之橫行的功決,每一門都似有無窮潛力。

前者是因他掌握了生死之法,才完成的蛻變,還可解釋的過去。

而後者,若是尋到了完整的太上滅度真經,那麼哪怕真正成為十三等無上神通,甚至更在其上,宗守也不覺奇怪。

總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身後推動著自己。

片刻之後,宗守又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多半是巧合,自己又多疑了。不過,這個世間真的沒有合真成道的人物,神通術法,也只能到十三等無上?」

若是未見此圖,宗守會堅信不移。可看了之後,他心念卻是微微動搖。

也說不定,是自己與雲界等人,坐井觀天也說不定。

然而再想一想,這太上滅度真經的來歷,也不使人奇怪。那畢竟是來自另一域界——

這兩張圖錄,必定是出自『真境』之手,而這個世界,也必然有其餘的半步真境存在。

宗守此時,也越想越覺可能,那位無上元魔多半是沖這此物而來。

不過,增玄持法麼?

宗守的意念,如潮水一般,在圖中沖刷。片刻之後,就又怔住。

這本圖錄,還真有些加持之能,不過是要有相應的器物之後——

只是這個過程,極其的麻煩。

「算了,此時多想無益,日後多加注意便是——」

心念定下,宗守又一翻手,將一枚飛刀取在了手中。

這早已不是當初的雲焱飛刀,而是宗守另外尋來的一套法寶品質的飛刀。

只有十口,同樣是水火合一之器,名為子母落葉刀。

一口主刀,九口子刀。只需主刀在手,而子刀不曾損毀,那麼相隔數千里也可收回。

他此時貴為數十世界之主,仙寶之下什麼樣的法寶都可取得。

而這套子母落葉刀,只是九都仙庭的珍藏中,稍稍出色的一套成套法寶而已。

宗守已蘊養了整整兩年,已將其中五口養到了神念相通的地步。

而此時他在做的,正與當初他將驚雲神滅劍意引入刀中的情形,大同小異。

是將太上斬仙圖錄內的部分可獨立使用的靈紋符菉,印入到這子母落葉刀的刀身之內。

開始還好,這口刀還能勉強承受。宗守也能覺這刀中所蘊的靈能,在瘋狂的聚結提升。

內中的庚金之力,被全數激發。鋒銳之氣透出刀外,肌膚稍一碰觸,就滲出了一線血絲。

然而當宗守,才刻錄到第九個符印,就覺那刀身已承受不住,隱隱有幾分潰散之兆。

宗守面色微變,把這兩張圖錄,慎二重之的遞給了身邊的沈月軒。

「你先看此圖,再說感想如何——」

第1124章 斬仙之葫

宗守面色微變,把這兩張圖錄,慎二重之的遞給了身邊的沈月軒。

「你先看此圖,再說說感想如何——」

沈月軒本就是萬分好奇,能使宗守態度突然轉變,明知是拿性命冒險,也仍答應明日軒駐守此地的這張圖紙,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玄虛。

此時見宗守遞了過來,沈月軒只稍稍猶豫,還是接在了手中,細細觀睹。

一開始就知手中之物,可能極其的不凡。可當他心神專注,鑽研了片刻之後,神情也依然轉為凝重。

沈月軒的陣法造詣,卻要比宗守強的多。僅僅半刻鐘後,就只覺是頭皮發麻,渾身涼意。

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這個世間,絕不可能有如此奇物才是!應該是他域之物可對?想不到,那域外之域真的存在。」

又若有所思的說著:「這太上誅魔錄中的道兵功法及道兵大陣,都極其不凡。應該是陛下那易靈誅魔士與源海誅魔士的原型?好生了得。臣對這方面鑽研不深,只知這陣,說不定能突破至境之限。再有就是這太上斬仙圖錄,內中記載的,必定是一件頂尖神寶的煉製之法。若是真能煉成,半步開天也能當得,更是少有的殺伐神器!細觀此圖,並非是煉製飛刀之法,而應該是一件葫蘆,斬仙之葫——」

「你也是如此看?」

宗守眸光一亮,就又眼現無奈之色:「可惜了,不但器胚難尋,煉製也是艱難。雖有這張圖,然而煉成的可能,實在是小之又小。」

「那也未必,其實這張圖,已經記載了完整的養器靈決。」

那沈月軒失笑,然後神色又認真起來:「話說回來,陛下居然如此信任臣,將此等奇物與臣分享,就不信臣日後洩露此圖奧秘?」

尤其是那道兵功法,可以說是大乾根基也不為過。

宗守微微搖頭,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他若是那種心胸窄狹,秘技自珍之人,只怕幾百上前年,都無法盡參這圖中奧妙。合眾人之力,接他人的才學經驗,才能把掌握的時間,盡量的縮短。

眼前這位的為人,也值得他信任。

把沈月軒後面幾句直接忽視,宗守沉吟道:「換而言之,此物的器胚,其實並不如我想像的那般珍貴可對?」

「也不對!威能應該是同樣強橫,不過器胚材質高低差別太大,那麼器成之後,先後天會有不同。除此之外,這張圖應可從這本太上滅度真經中獨立出來,融入到器中。加持神器,提升這劍斬仙葫蘆的品質。不過以臣估計,應該是待得這太上滅度真經完整之後,才能辦到——」

那沈月軒淡淡說著,心中卻是在感慨。忖道無論如何,只為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他都需為宗守做些什麼。

此外能得緣一觀這太上滅度真經,也是他機緣。能知這半步開天神器的結構,對他煉器術的裨益,實難以言喻。

「臣會盡量將這器陣的基礎部分,以及養器靈決從圖中分解出來。陛下日後若遇到合適的器胚,就可自行煉製,應該極其簡單。此外陛下也擅長飛刀可對?這次秦皇墓諸事了結之後,臣會依此圖,為陛下再煉製一套飛刀。」

宗守頓時一喜,斬仙葫蘆的煉製,他基本不抱太多希望。

可若是沈月軒能為他專門打造一套飛刀,卻必定可使他的六神御刀術的層次威能,提升好幾個等級。

可能不如這太上斬仙圖中蘊養出的刀氣,然而卻必定強過普通的飛刀無數。

除了這太上斬仙圖外,那位明日軒留贈宗守的,還有一枚玉簡。

內中記載這幾千年裡,明日軒居士的修行心得,以及對命運之法的領悟。

宗守只神念一掃,就不怎麼在意。此物固然珍貴,然而一時半刻也無法盡參。

而且這裡面,果然沒記敘明日軒修煉的根本大法,也使這玉簡對他的作用,下降了一個層次。

畢竟只是萍水相逢,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不可能如師尊玄霜,將源生靈息決所有一切,『生』字神決的所有奧義,都向他解析的明明白白。也不可能如龍影那般的傾囊相授。

將這些都暫時放下,宗守就繼續將那圖錄中的部分靈紋結構,印入到那一套子母落葉刀中。

其實許多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然而當這些靈紋刻入之後,卻確確實實,可提升這飛刀的品階。

一邊也開始思索起那明月軒的目的。

「當真是奇怪,那位明日軒居士,肯舍下如此重諾,要我們駐守這天壇。到底是何圖謀?」

又歉意道:「稍後幾個時辰,可能危險之至。這一次,是宗守連累諸位了。」

他說的『諸位』,只是指沈月軒與原無傷,不包括蘇小小。

後者撇了撇唇,眼波流轉,怨懟地看了宗守一眼:「還能是什麼圖謀?無非是讓我們在明處當靶子,吸引那些練氣士與屍將!然後自己好暗中行事罷了——」

宗守啞然一笑,蘇小小之言,基本與他相仿。

原無傷則神情慨然道:「談什麼連累?我二人又不是沒從那傢伙手裡拿到好處。其實我如今最好奇的,是當年羲子在這天壇內,到底留了些什麼東西?」

說到最後幾句時,原無傷直接看向了天壇中央。

那裡本是一隻百丈方圓的巨鼎,然而此時卻是翻轉了過來。

億萬斤的祭天器物,三足朝天,倒壓在了天壇之上。

禁陣與整個天壇連接在一起,簡簡單單,然而哪怕在沈月軒這樣的絕頂陣法宗師眼中,也是無隙可曾,無法破除。

而強行破陣的結果,必定是使這座天壇中的禁陣,也隨之崩潰。再無法反制那座兩儀聚龍大陣——

這估計也是明日軒與那些煉氣士,無法強取這鼎中靈物之因。

宗守方才試過,這禁陣應該是以對玄命金冊的感應為基。

只要名列金冊,而且在前三十位之內,就可解開禁陣,取出裡面的羲子遺物。

不過宗守卻並未立時收取,而是在等待,等候著一個人。

果然之須臾之後,就見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從遠處踱步行來。

「明日軒昔年那位師尊,曾有一傳承器物被大秦強奪,陪葬在阿房宮中。應該是始秦皇帝復生的關鍵之一。此人雖早有一日入了這咸陽城,徐福卻防範甚嚴,一直都不給他半點機會。故此提前將這天壇引發,也是料定了此地變故,必定會吸引我等幾人到來。」

來人卻正是凡夢散人林玄萱,只短短幾句,就解開了宗守幾人的疑惑。

眉目之中,隱含著陰冷不悅之色。

「他也是料定了,此地我們不能不守!」

宗守眼望天壇之外,只見羲子無中生有的第二個大陣核心,對兩儀聚龍陣的侵蝕,是越來越嚴重。

如此下去,哪怕徐福再怎麼不情願,也必須有所反應才可。

即便自己本體無法前來,也會盡遣強者至此間。

心中疑惑全解,宗守卻仍舊問道:「師叔,那件傳承之器,對那明日軒到底有多重要?還有師叔可知,當年羲子師尊入這秦皇墓內,到底是何用意?」

神情恭敬,不敢有絲毫失禮。林玄萱乃元靜玄霜姐妹中最幼一人,無論修行積累還是天資,都不在後二者之前。更常年受羲子耳提面命,在元靜散人與林玄霜都陸續踏入至境之後。林玄萱此時,已身負著整個蒼生道的期望。是繼魏旭之後,最有希望長生久視的一位。

不過林玄萱本身倒是不急,仍舊還有三千載壽元,以蒼生道如今的實力,也確實不用焦躁。

玄命金冊的效果就在於此,一倍的壽命,也就增了無數的可能。

雖非殺伐之器,可半步開天神器之名,卻是名至實歸。

「那件傳承之器,當能增他歲壽。甚至可增其氣運,消減天嫉。你說有多重要?」

精通術數之人,天資也必高絕。修行不難,唯一的阻礙,就是這天地不容。

那林玄萱又看向那巨鼎的:「至於羲子為何入秦皇墓,當年卻並未與我等師兄妹幾人說過。不過以我猜測,應該是與那件藏於雲界的開天神器有關。可究竟如何,我也是不知。」

說話之時,林玄萱的秀手,已是按向了那巨鼎方向。也未怎麼用力,就將那巨鼎掀開。

內中的器物,卻是出乎意料的琳琅滿目,而且都充斥著與這咸陽城內格格不入的『生氣』,都是濃郁的不可思議。甚至其中幾樣,幾乎能比擬宗守手中的那件九竅生元石。

內中有美酒,有丹藥,各種樣的靈材,還有幾件寶物。

卻無一例外,都有龐大無比的生元之力,融聚於內。渾同一體,已無法分割。

「原來如此!」

宗守只略一思忖,就已明白了過來。

這片小千世界內,死氣實在太過濃郁了!然而天地本身,卻是平衡的。陰陽相生,生死對立,這樣的法則,乃是恆定。

有死就有生,哪怕這兩儀聚龍陣扭曲了法則,也不能抹除掉『生氣』的存在。

第1125章 天地異變

死氣強盛,卻並不意味著生機不存在,只是被壓制掩蓋而已。

羲子卻以這天壇,收集這咸陽城內所有游離的生元之力。萬年時間積累下來,裡面的生氣,已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宗守隨手一招,取來了一個玉瓶。內中的丹丸,全是『法丹』這一級別,接近仙丹層次,在天地玄黃四品靈珍中,位列玄階極品。可激發人之潛力,增強魂識。能輔助修士修行,也可用於絕境或關鍵之時,臨時激發潛能。

最重要的,是無論生人死人,都可以使用——

然而此時這些丹內,卻明顯發生了異變。丹丸之內,有了類似於先天靈珍以及先天神寶的靈紋結構,只是微弱許多。

也使這丹丸的效用,也發生了變化。除了激發潛能的作用之外,更能夠——延壽!

「這算是什麼?先天靈丹?」

宗守無語,他手中的這瓶丹,最多只能夠延命十年左右。

然而卻架不住這數量,實在龐大。三百瓶左右的藥瓶,丹丸總數應該在萬枚以上,其中更不乏接近頂級天階靈珍等級的仙丹。

有延壽之能的,也遠不止是這些介於先後天之間的丹丸而已。那些陪葬的仙釀,各種珍惜靈藥,應該同樣也有此能。

只是在這些丹瓶中,宗守卻絕未發現一件類似於『天元造生丹』那種,本來就可用於延壽的丹藥。

不止是延壽之丹沒有,可真正專用於活人的靈丹,也同樣無有。這個鼎內的靈丹,大多都在兩可之間,無論生人死人,都可以使用。

此種情形,只怕絕非是羲子故意,多半是在這墓內,根本就無法尋到——

宗守幾乎可以確定,那些想來秦皇墓內尋覓延壽丹藥的修士,多半是要失望。

「如此說來,類似『天元造生丹』的靈丹,大多都藏在副塚之內?」

宗守看著那阿房宮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大約那始秦也是預見到了,似『天元造生丹』這種極品延壽之丹,在這處秦皇主墓之內,根本就無法儲存,所以才將之安置副塚保存。

按常理而言,哪怕是時隔數萬年,也不懼被人盜取。

然而那位秦皇恐怕絕未想到,僅僅在其身亡的兩千年後,就天地破滅,雲陸崩離。就連那東崑崙山,也被打折。

鼎中丹藥雖多,然而此處幾人卻都只是略略驚奇而已。

十載二十載的歲壽,對他們而言是有等於無。

倒是鼎中的那十幾件仙寶,更使人注意。

原無傷只看了幾眼,就眼神艷羨道:「當年羲子聖尊,必定是將秦皇宮中最好的寶物,全數收集珍藏於此!」

宗守也是頗有同感,這十幾件仙寶,本就是最頂尖的那一種。

在這鼎內萬年收集,被生元之力影響,也同樣產生了一些先天靈紋。

御使這些仙寶,除了寶物本身自具的神通之外,更可隨時隨刻向器主灌注生機,恢復傷勢。

不過此處幾人雖是心動,卻無人有收取之意。

這裡的靈珍,乃昔年羲子所留。此時有出身蒼生道的林玄靜與宗守在此,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他們來處置。

也不敢有什麼奢望,畢竟此處任意一件仙器,都可為一宗一派的鎮教之寶!

林玄萱倒是大大方方道:「稍後此處,可能還要借諸位死力!此戰凶險,我蒼生道不能無償。這鼎內之物,幾位都可以任取一份。」

那原無傷頓時一喜,也不推拒,直接就取了一件半步神寶級的仙劍。雖非這是十幾件仙寶最珍貴的,卻恰是合他心意。

沈月軒猶豫了片刻,卻是出人意料的,從那諸多靈珍中取了幾件煉器材料。

蘇小小則把整整十分之一的延壽之丹,收入到自己的袖內。

林玄萱不禁冷哼了一聲,柳眉微蹙。相較於寶物,她更看重這些靈丹。

不過這蘇小小卻也知曉分寸,取去的丹藥,恰恰未觸及她的底線。

而待得林玄萱再看向素初雪時,眸中就全是了溫柔之色。

「小雪兒,你想要什麼?這裡的東西,只管拿便是!」

自己的徒弟,自然是疼愛有加。三件五件,都是無妨。

初雪歪著頭想了想,最後卻是搖頭:「師尊,雪兒我用不上!也不知那一件更好些。」

接著又期盼的望向宗守:「還是讓師兄給我選好了——」

林玄萱頓時一陣氣結,立時用刀子般的目光,向宗守刮了過去。

宗守無奈,不過仍是強頂著林玄萱的冷冽視線,從裡面取了幾件東西。是其中僅有的幾道先天庚金之氣,被宗守全數強行打散,灌注到那太上斬仙圖內。然後不過頃刻時光,就開始了轉化。

不過等到完全轉成太上斬仙刀氣,宗守估計至少也需半年的時光。

「三種地階的先天庚金氣,居然也只能補足七成的刀氣而已——」

宗守微覺失望,接著又將那在半空懸浮的十幾滴玉白色的髓液招取過來,點入到那九竅生元石內。

這是玉元明髓,應該非是羲子所留,而是鼎內最純淨的生力精華,在萬年中陸續凝聚而成。

可以煉丹,也可養器。特別是九竅生元石,當玉髓滴入之後,這塊玉石更顯得晶瑩剔透,生力蓬勃。之前因沈月軒而稍稍受損的靈性,不但完全恢復,且更勝於前。

這玉石散出了清輝,也在這短短的須臾間,又擴散開千丈之距。

林玄萱在對面看著,眼神微亮:「此物可是準備交給你師尊?」

宗守嘿嘿的笑,不置可否。想要從他手裡換這件東西,那麼一件等價之物,是絕免不了的。

這次輪到林玄萱無奈,這鼎中靈珍極多,然而能與九竅生元石比擬的,卻只有寥寥幾件而已,又恰是宗守用不上的東西。頓時沒好氣道:「真虧了你師尊那般疼你!你可知曉,我那二姐與你那龍影師尊,此時正在合力謀劃,準備讓你在千載之內踏入至境,證就長生?」

宗守楞神,不解地看了過去,不解林玄萱語中之意。

無論是林玄霜,還是龍影,都曾告誡過他。這些年自己修為進境太俗,根基恐有不牢之患。

寧願他在修為上的進展慢一些,也不能落下道基不足的毛病。

然而為何這兩位,又為何要如此迫不及待?

千年之內證就長生,是否太快了一些?

宗守自己,雖是在短短二十年間,就踏入仙境巔峰。然而也自問自己要踏入至境,至少也需兩千年,甚至萬年以上的時光都不一定。

不止是要積累,更要等待,等待時機!

「大衍之數四十九,遁去其一。這一域世界,本當只有四十九位至境聖尊才是!」

那林玄萱悠悠道:「不過天無絕人之路,但凡這天地之規,都不可能一成不變,總有些破綻可尋。大約十二萬載以前,有人創造出奪道之法!此法或是奪取吞噬多件先天神寶,或是融合天生神物為己身道基。再或者乾脆弒殺聖尊,強取其根基,融天地之法都可——」

宗守靜靜的聽,目內依舊是惑然。林玄萱所言,都是他已知之事。

這一域中只能容許四十九位至境聖尊同時存在。他人要想真正踏足至境,就只能等待一位至境元魂碎滅,聖尊之位空缺之時。

自然相應的,至境聖尊雖是有著不滅之魂。可若是當四十九位至境全數在位之時,也無法完成復生。只有另一位陷入沉睡之後,才可重現人世。

而這一域中已知的至境,大約是五十餘人。總數相加,應該在百人左右。

其中至少一半用的是奪道之法。這種成道法門,與真正的至境,實力並無什麼差距。

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徹底喪失走正途合真成道的可能。

那林玄萱繼續言道:「其實當初二師姐復生,成就至境之時,就在奇怪,這一域之內,怎麼還會有至境之位空缺?不過那時只道是當初羲子師兄那一戰,實在太過慘烈,域內域外,那前後一千載時間,至少有十三位至境因此元魂碎滅,於是也未在意。可當魏旭師侄,也踏足長生之後,秀觀師兄與龍影兄,就也都察覺情形有異。你可知你那魏旭師兄,其實早已經準備好了三件性質相合的先天神物,準備在最後一刻奪取其基,借之成道?」

一般借外力成道,實力較之真正至境,都有察覺。

不過若是先天神物,或者神寶的數目在複數以上,又與本身根基性質相合,那麼無妨。

「莫非是魏旭師兄,最後並未使用?」

宗守挑眉,已經略略明瞭這林玄萱之意。

莫非是這世間,還有至境之位空餘?

這怎麼可能?如今已時隔萬年,哪怕羲子隕落那一戰,使再多的聖尊死去。此時那四十九個尊位,也該被佔滿了才是。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天地間,有了變化——

「秀觀師兄離去,就是為探查這變故因何而起。不過無論龍影還是兩位師姐,都認為這天地之變只是偶然,持續時間絕不會太長。所以你我要證長生,那麼最好這千載時光之內!」

第1126章 其名未知

林玄萱娓娓道來,卻使此處五人,都只覺是心旌搖蕩。

前者說的雖只是宗守一人,然而此處包括初雪與沈月軒在內,其實都有著幾線問鼎長生之望。

天地異變,至境聖尊再不受四十九人的限制。也就是說這千年時間,可能是最佳的成道時機。

錯過這一次,也不知要等多久。即便日後能夠長生久視。多半也是走的外道法門。

宗守目光也微微閃爍,旋即就又平靜了下來,反而皺起了眉:「這次天地異變,真只有千載時間?也就是說羲子師尊他,也需在這千年之內,完成復生可對?」

林玄萱苦笑,這也是另一件令她頭疼之事。

復生羲子,第一個難處是其部分身軀的封印之地,還未有尋到,第二個難處則是那位暗中窺伺,意圖叵測的半步真境。

至於四十九人的限制,蒼生道倒不怎麼在意。真要位置空不出來,以蒼生道此時四位至境聖尊的實力,大可聯手滅殺一位看不順眼的至境。

然而此時天地異變,反而是使人頭疼。

這一域世界,已經誕生至少百萬年之久,在這百萬年內,產生過多少至境聖尊,又曾經隕落過多少,無人能夠盡知。

而這一千年內,又有多少積累足夠的修士,藉機稱道,也難以估計。

千年以後的這個時代,至境的數目,將會遠遠超過平常之時。

蒼生道要等到至境之位空缺,只怕至少也需十萬年以上的時光。

「此事你師兄與元靜使姐也正在想辦法,不急於一時。」

林玄萱一聲歎息,揮袖之間,把那鼎內之物,全數收取到了袖內。

不過宗守卻眼快手疾,從裡面取了一物,交給了初雪。

那是一根樣式頗為華美的項墜,鑲嵌著紅寶石。應該是一件可增魂識的仙寶,宗守也直到這最後一刻,才辨識出這應當是凰血雲石。

除了增人魂念,佩戴此物,更可增強直覺,甚至可借此預知凶吉。

此物的效果,在旁人而言是可有可無。可在術算宗師,或者似初雪這般,具有戰武之體之人而言,卻是當之無愧的至寶。

此物之內也同樣有先天靈紋產生,可以療治傷勢。儘管效果不彰,卻也可算是一件半步神器級別的奇寶。

林玄萱先是不解,可當仔細注目之後,才一陣釋然,眼神轉為讚賞。

「凰血雲石墜?好眼力!此物雖好,不過雪兒你平常時最好不要使用。太依賴此物,只會使直感停頓不前——」

初雪懵懵懂懂,只覺戴上這項墜之後,本來弱於真力的魂識,卻反過來將後者壓制。魂識探開的範圍,擴大了好幾倍。整個世界,也似乎更清晰了起來。

甚至能感應到,宗守的下一個動作是什麼。

她極喜歡這種感覺,不過卻還是依著林玄萱的言語。陸續捏出幾個印決,暫時隔斷了心念與凰血雲石墜的聯繫。

那鼎中之物,林玄萱也並非是全數收取。鼎內之外,至少有一半,乃是一團混沌的灰霧質的氣體。

卻也是萬年來凝聚而成的生元之力,沒有之前的玉元明髓那麼純粹,更混雜著許多地氣。

不過這些卻無需宗守憂心,那嘯日早就自己跑了出來。吐出了一顆土黃色的小珠,將這些生元地氣一點點的吞噬。

「這是土沉珠?原來是這種作用——」

當年覆滅岫雲宗時,嘯日特意將這枚成形不久的土沉珠取出。之後卻一直不見這傢伙使用,也是宗守一直奇怪之事,卻原來是用在這裡。

那枚土黃色的寶珠,明顯已與以前不同,在嘯日剛吐出之時,內力就已夾含著不少生力善氣。

此時吞噬融合掉這些生元地氣之後,更是散出了近千丈的毫光。

這天壇周圍之地,都是灰死之色。可當被這些毫光照耀之後,竟是色澤變化,在漸漸恢復轉化。

傳說中的麒麟,所過之地,都為沃土。所至之處,都將豐收。

這個傳說,難道就是因此而來?

看這枚土沉珠的模樣,倒已彷彿是嘯日的第二枚金丹了。

火生土,土生金,那麼——

宗守仔細望,果見那枚土沉珠之內,已蘊含了一絲銳利金氣。

是由純淨之至的土元,誕生而出的銳金氣息。

宗守也沒怎麼在意,這枚土沉珠即便會使嘯日誕生什麼新的神通之力,那也絕不會是現在。

而除了這些生元地氣之外,這鼎內還有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凍在了一塊萬古玄冰內的人軀。

宗守這一生,看過無數美麗的女子,似趙嫣然的眉眼,素小小的妖媚,初雪的嬌憨,都是人間絕色。

然而竟都比不過這玄冰之內的人兒。膚色有如羊脂白玉,映雪生輝。臉如新月,櫻桃小口。那五官也是精緻無比,到了完美無缺的程度。

在這塊萬古玄冰中沉睡中,應該還未死去,只是被凍住了生機。

不過時隔萬年,要想令此人復生,卻需費一些功夫才扣。

「難道是為秦皇陪葬的嬪妃?」

宗守心中猜測著,知曉上古之時,君王身死之後,往往會讓正妃之外的妃子陪葬,免得死後孤寂。

心想那位秦皇,對此女倒真不是一般的看重。居然不是賜死,而是只以玄冰凍住而已。

羲子也是古怪,把此女的身軀藏在鼎內,避免被死氣寢室,這是憐香惜玉麼?

原無傷與沈月軒仔細審視著,蘇小小也撇了撇唇,帶著幾分酸味道:「長得真漂亮,這個世間,居然真有這麼美麗的人兒——」

那林玄萱掃了正為了冰中之人的容貌,而略有些失神的幾人一眼,眼中含著幾分笑意。

「可別看錯,這人是男的!」

若是女子,她早就收起來,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了。

「男的?」

宗守愕然了片刻,再仔細看,果然那咽喉處,有著一塊不明顯的喉結。

旁邊原沈兩位,也面色微紅。只是二人都是面皮堪比城牆的人物,後者更是一本正經,正人君子的模樣,很難看出什麼羞赧之意。

蘇小小舒了口氣,長得再美,那也是男生——

宗守下意識的想起了察候虎,論到美貌,他認識的男性中,也只有這一位可堪比擬了。

只是這人到底是誰?能讓羲子如此重視,出手保全其性命,想必自有不凡之處。

穿著一身銀白甲冑,是始秦的制式戰甲,而且地位不低。

只是始秦尚黑,唯獨這一位,甲冑卻是銀白顏色。

「應該是始秦時代的一位大將,卻不知是誰?」

那原無傷也猜測道:「我聽說雲荒時代,大秦始皇之前,有一位絕世名將武安君,容貌也是宛若女子,是傾城絕色——」

武安君在大秦始皇繼位之前就已身死,而雲界雖是在大秦始皇手中一統。然而在不少兵家看來,始秦之所以能橫掃天下,卻全是這位武安君之故。

歷經大戰,掃滅了天下大半雄軍。當時與始秦鼎足而立的三大強國,已經被這位武安君一個個徹底打殘,國內精壯死傷殆盡,元氣大損。使大秦獨強於世。

以致最後功高震主,據說是被逼迫自殺。

「不可能!年代對也不上——」

沈月軒搖頭,也沉吟著道:「也可能是蒙恬、王剪、王賁,或者是李信。不過沒聽說這幾人,有如此美貌?難道是龍陽君?」

宗守在旁聽著,卻是懶得去猜。忖道這兩個,真是越猜越離譜了。不過始秦皇帝一統大秦之後,麾下諸多名將在短短幾十年間陸續凋零。甚至有幾位在其死後被賜死,也是事實。

想了想,宗守終還是把那塊玄冰收起。

以後若是心情好,就將之復活看看。有生死曇花在,他也恰好有這神通。

幾人見狀,也紛紛收拾起了心念。此時都知那屍軍將至,各自開始了準備。

林玄萱陸續打出了整整三千餘桿陣旗,在天壇之外,呈現出一個陰陽太極圓形。

布成之後,內中一朵朵的金色火焰燃起,驅散著那些屍氣。

與羲子所遺之陣,居然毫無衝突之處,緊密結合。

顯然是在進入之前,就已對此處之陣瞭如指掌。

這套旗陣,也是專為應付屍軍而準備。

沈月軒是陣道大家,在此處卻無法佈陣,不過卻取出無數的零件。然後眾人親眼看著,一個個手持赤紅色弓箭的傀儡,被迅速的組裝出來。數目整整二百,守在天壇之上。

還有一百紅盾傀儡,把守著下方台階。

原無傷則是將一張張的符菉,貼在天壇四周。

他的萬靈絕無神通,可以將一處的靈能抽吸一空,也可把靈能導引匯聚。

使此間眾人施展靈法時,不懼靈能匱乏。

宗守也是全力以赴,把小金□曦,還有那支赤火金蟻,都釋放了出來。隱藏在林玄萱那座赤旗金焰陣內。

本人卻坐在天壇正中端坐,做著隨時融合佛門願力,凝聚無量終始佛身的準備。

此處天壇,位置絕佳。幾乎聚結了這小千世界裡小半的靈脈,本身就是最佳的法壇。有林玄萱幾人護法,也可放心把元神出竅。

第1126章 終始轉換

那明日軒雖有著利用之意,然而宗守卻也委實不願羲子留下的天壇——這個小千世界中唯一能限制秦皇之物,被城中的屍軍摧毀。

按林玄萱的說法,那件傳承之寶不但對明日軒重要之極,也是秦皇『復生』的關鍵器物。

如是後者真能夠竊取回來,基本也就等於徐福的圖謀破產。

與公與私,宗守都要傾盡全力。

當一切都準備妥當,宗守就又往西面眺望過去。

那十二銅人,當是在阿房宮內,可他如今,卻反是因這天壇被牽制住,進入不得。也不知那邊,是什麼樣的情形了?

好在也只需等待幾個時辰而已,待得這裡的第二陣核,將周圍兩儀聚龍陣的靈絡禁紋,徹底的肅清掌控,完成反向控制。

他們幾人,就可從這天壇離開。到那個時候,這裡就不是寥寥幾個屍將能夠摧毀。

就只恐自己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十二銅人落入到他人之手。

「何需焦慮?」

林玄萱的神情淡淡,渾不在意:「那十二鎮國銅人若真這麼容易盜取,當年羲子早就偷了出來。你當他不願將這等樣的至寶,拿回來鎮壓蒼生道氣運?非是不願,而是不能。你如今晚去一些,說不定反而是好事。何況那宮內,如今還有一個徐福。讓別人先探一探虛實,其實反是好事。宗守你的坐定功夫,實在不到家——」

宗守頓時赧然,實是那鎮國銅人,前者大乾無數人的生死存亡,他才會如此。

他不求全取銅人,只需搶來一尊。使十二銅人不能成陣,就可安心。

不過被林玄萱這麼一說,到底還是安下心來入定,靜靜的等候。

就在半個時辰後,跪坐在宗守身後的初雪,首先抬頭,眼身警惕的看向了注視西面。

而幾人中魂識之力最為強大的林玄萱,也隨後從入定中甦醒,目現銳光。

「來了!」

幾人運靈於目,放眼望去。只見百里之外那些街道上。無數的煞屍在彙集,形成黑壓壓的屍潮。彷彿是數十個巨大的箭頭,同時往這處天壇圍壓過來。

總數達六七百萬之巨,最前方的都是這座巨城之內的屍民。雖是烏合之眾,散亂不堪。可其中任意一個,都有著絕不遜色於先天強者的戰力。

在這些屍民之後,才是百萬計的大秦精銳。十數萬鐵騎,蓄勢待發。

幾人靜靜看著,也不阻止。而那些煞屍,速度也似緩實慢。僅僅不過一盞茶時光,那些屍潮的前端,就已紛紛接近至四十里距離內,進入到天壇周圍這片空曠地域。

只見那地面,立時燃起了一層淡赤色的火焰。覆蓋了幾十里方圓地域。

這並非是林玄萱的那座赤旗金焰陣,而是天壇下的第二陣核,自發反應,開始控制周圍的部分兩儀聚龍陣防護反擊。

那些煞屍,也明顯對這火焰畏懼忌憚,在火陣之前微微遲疑。

卻隨即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強行支配了心志,踏入到了大約三寸高,剛好齊腰的赤焰之內。

短短幾步,那腿部就在火焰中迅速燒化。屍氣狂燃。然後整個身軀,都在那淡赤火焰中化為粉塵。

宗守幾人頓時神情微鬆。正想著這天壇之陣居然如此強力,這一戰卻是省事許多。接著那心神,就又重新緊繃了起來。

只見那些煞屍,是前仆後繼,潮水一般的湧入。

越來越多的煞屍融化,越來越多的屍氣散開。

以至於那淡赤色火焰,根本無法全數燒滅。

屍氣漸濃,而那些火焰反而是撲滅了不少。

只短短半刻時間,近百萬的煞屍在火中消散。可那些赤色火焰覆蓋的範圍,也被壓縮到只剩二十里之地。

後面的屍軍,已接近赤旗金焰陣。從天壇放眼望下去,全是一片黑壓壓的蒼灰色人頭,使他頭皮發麻。

「即便是死了,也仍舊來這一套!」

林玄萱輕哼了一聲,那金色的火焰,立時衝出了旗陣之外。

與那些赤焰混雜,火舌席捲數里。僅僅十幾個呼吸。又是十萬計的煞屍,化為粉塵。也把周圍的屍氣,橫掃一空。

昔年始秦橫掃諸國,有無數次驅使當地之民攻城,減少損傷。

後來儒家復興,就常以此事為證,說始秦失德。

宗守也有了動作,那黑白法相,同時在五百丈的高空中現出。

左邊是一團暗不可見的深邃,右邊則是一團輝煌刺目的白光。

扭曲著虛空,折疊著光束。使這裡百里方圓,一半是無法視物的黑暗,另一半則是同樣不能睜眼的光明。

嘯日嘯月這兩頭黑白麒麟,各自存身於那黑白兩個光團之內。

此時這兩頭神獸也不再可以壓制,全力助宗守,平和調諧著這無量終始法相。

而在那白光照耀之下,又是高達數萬煞屍,在哀嚎中身軀被洞穿出千瘡百孔,然後化為粉塵。

那團黑暗混沌,則在吞噬著那些屍氣,強行轉成,成無量之光。

在天空中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源源不斷的燒融著周圍煞屍。

無量終始,無窮無盡。只需這平衡不被打斷,那麼這無盡之暗,無量之光,就可永遠的持續下去。

林玄萱也是不禁側目,宗守的這個法相神通,她還是第一次得見全貌。

雖只是以仙境之力催動,卻比她準備的旗陣,更強悍無數。也恰好克制住了此地聚結的屍軍。

若是對面那些屍將沒有反應,也沒有其他的變故。

那麼只宗守一人,只這門神通,就可將這數百萬的屍軍,都掃蕩一空。

然而就在下一剎那,一道慘白色的銳光,忽然向天壇上方穿刺而來。

遠遠望去,赫然是一桿骨矛,如流星般從上而下的墜落。緊緊鎖定著白洞內的嘯日氣機,而這一矛也似乎奪去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華。

使人不由自主的注目,神為其奪!

宗守目光一冷,上空的黑白二洞,就忽然轉換。終為始,始為終。

那白洞迅速坍塌,吞噬著一切。即便那骨矛刺入,也是毫無反應。

第1127章 屍軍之圍

宗守的口中,同時一絲鮮血溢出。倒非是因那骨矛衝擊而受創,而是這終始轉換之法還未成熟,無法完全掌控之故。

半年前在蒼生穹境,擊退太始魔君。那一戰之後最大的感悟,就是終始轉換。

可惜即便到此時,他也未能做到自如使用。

也就在這一剎那,那白洞之中,一道同樣強橫之至,幾乎可與先前那骨矛媲美的罡氣,驀地往那骨矛的來處衝擊。

一路之上,碎滅一切!百里之外,數目近萬的煞屍,都在這銳烈罡勁的衝撞下化為粉塵,毫無抵抗之力。

直到又一根骨矛,自虛空中探出,與那罡勁交擊糾纏在一起,這才終止。

然後『轟』的一聲炸響,那爆開的磅礡巨力衝擊四方。整整十里方圓,都被夷平。這個範圍之內,所有的煞屍都蕩然無存。

宗守的神情凝然,注目往那邊望去。只見一個黑甲人影,正策著三人搞的巨型戰馬,現出了身影。向天壇方向,緩緩行來。右手持著戰戈,左手則是骨矛。而細觀那骨矛,卻竟是由其體內的骨骼延伸了出來。

這黑甲武將,正用蒼冷死灰的眼神,死死盯著天壇。

「阻我皇復生者,殺!」

隨著那聲『殺』字,響徹百里。那東南西北四面天空中,陸續升騰起了四個灰色的球體。

也不知是什麼寶物,散發著無量的死氣。濃郁無比,即便被無量之光照耀,一時半刻也無法將之驅散。

而那無盡之暗,也同樣無法將著些死氣吞噬吸收。

只能任由那些灰霧擴散,再次瀰漫到天壇之上十里的範圍。

而那些煞屍被這些死氣庇佑,也不再短短時間就被融化,再一次將那赤旗金焰陣,圍得水洩不通。

「是死靈王玉!」

沈月軒見多識廣,第一眼就認出那四個灰色球體之內,到底是何物。眸中全是震驚之色。

「這秦皇墓裡,居然已經孕育出這等奇寶——」

這已不能算是奇珍,不在天地玄黃四個等階之內,而是屬於神物的範圍!

若本身之道是與『死亡』有關的聖境修士,直接就可將這四枚死靈王玉吞噬融煉,鑄就至境道基!

宗守則是無奈,這非是他的無量終始神通不行,而是自己的修為實在太低,也就限制了這門神通的威能。

若是自己有著神境的實力,又或者那黑白麒麟。位階再有所提升。那麼即便是這四枚死靈王玉,他也可強行鎮壓!

又偷偷撇了那黑洞方向一眼,宗守不禁皺了皺眉。

不能對抗這些死氣,也有這頭黑麒麟心存抗拒,不願出死力之因。

哪怕是被秀觀抹去了所有的記憶,此時其神念間是純潔如紙。然而因半年前那一戰,這頭神獸對他的惡感,已是近乎本能。並不因失去了記憶,而消減多少。也因修為上的差距,宗守始終無法將之徹底馴服。

終始轉換之時,他之所以會受輕傷,這頭黑麒麟其實居功至偉。

看了一眼,宗守就微微搖頭,不再去理會。其實他也從來就沒指望過,只憑這門無量終始神通,就可將這數百萬屍君掃蕩一空了。

反正有黑白麒麟代他操控,這無量終始法相,也費不了他太多心神。

只需這黑白之洞,仍舊掛在空中。就可牽制住對面,至少四位接近聖境實力的屍將,還有那四件先天神物!

而在這天壇附近這十里範圍內,那無量之光,也依然有著令那些煞屍根本無法抵禦的殺傷力!

那些煞屍被攔在赤旗金焰陣之外,稍一靠近,就會被金焰赤焰燃燒,加上那無量之光衝擊。

哪怕是接近五階實力的煞屍,也往往都一瞬間,就化為骨粉。

林玄萱看著,不由輕吁了口氣:「果然不愧是最接近十三等無上級別的神通,有你這法相在,即便億萬煞屍衝擊,應該也可抵擋。不過若是你修為能再高些,今日就省事多了。」

無量之光,奈何不得純正的死氣。卻能將屍氣驅逐淨化,可說是死死的克制這些煞屍。

除了那些火焰與熾白光華,數十道金銀光影,也在旗陣之內閃動。

是小金擬化出了他的身形,與□曦還有那幾十隻聖火銀蟻配合,清理著那些衝入旗陣中的強力煞屍。

光影如梭,都快捷異常。所過之處,哪怕是有著靈境甚至仙境實力的煞屍,都擋不住它們隨手一擊。

往往是疾光掠過,那些強橫煞屍,就會化為粉塵。

使整個赤旗金焰陣,在如潮衝擊之下,巋然不動。

而此時天壇之上的六人,甚至還有幾位未曾動手。

可能也是知曉,這樣的衝擊,除了消耗這城中屍民之外就跟本無用,奈何不得這座旗陣。

在一聲蒼涼的號角聲之後,圍在陣外的那些煞屍,都紛紛退去。如潮般捲來,又如潮般退去。

而就在片刻之後,一支支陣型嚴整的屍軍,陸續展現在了六人的眼前。

數目只有百萬人,氣勢卻更為磅礡。尤其那十萬黑甲鐵騎,更有著令人窒息的其實。

宗守亦是神情凝然,知曉這才是開始而已。真正凶險之刻,直到此時才到來。

十萬大秦鐵騎,至少可相當於十位聖境巔峰。哪怕有這附近的兩儀聚龍陣為依托,哪怕有著赤旗金焰陣護持,有林玄萱這樣的半步至境坐鎮。眼前之景。也仍舊使人心驚肉跳。

不過最開始發難的,卻並非是遠處正緩步壓來的屍軍。而是那天空中,幾百餘頭神境實力的凶禽,在幾頭聖境禽王的統帥下,驀然俯衝。

那無數鐵羽,有如一支支利箭,將整個天壇籠罩。灰白色的火焰,瀰漫天際。有如數百流星,氣勢滔天。

沈月軒的二百箭傀,第一時間就將那赤紅弓箭,對準了天空,那些屍禽的來處。

林玄萱亦抬起了手,眼神凝重,對這些凶禽,顯然也是忌憚有加。

不過還未帶他們出手應對,就見天空中那些屍禽墜落的方向,突然偏離。撞落在了二十里外的方位。不但未傷及這座天壇分毫,反而將幾個萬人屍軍方陣,撞的是一塌糊塗。

眾人轉頭望,才發現是蘇小小出手了。這妖女將一張輕薄如紙,又繪滿靈紋的藍色玉片,帖在了自己的眉心。

在其盤膝而坐之處,周圍更有十張同樣的藍玉薄片,恰好形成了一個不規則的環形。

竟然是在這天壇之內,自己佈置出了一個小小的靈陣,大幅度的增強魂識。再以那元魔七情神通,使那幾百凶禽都全數偏移開它們原本的目標。

林玄萱收起了手,即便是對蘇小小沒什麼好印象。此時也不由眼帶讚賞的,看了蘇小小一眼。

「做的不錯!繼續——」

此女她雖厭惡,然而這門元魔七情神通,卻著實了得。

扭曲七情六慾,甚至影響六感。只這蘇小小一人,就可應對這些凶禽衝擊。

再若仔細看,此女雖出身魔道,傳說有無數面首。然而眼神卻清純無暇,仍舊是處子之身,這些卻是瞞不過人的。

林玄萱對這女子的印象,頓時大為改觀。不過此女迷戀宗守,應該是自己徒兒的情敵。一個魔道妖女,終究不可靠——

這麼想著,旋即一怔,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宗守的事情,也無需她來置喙。

收拾起了心緒,林玄萱繼續看向眼前。

只聽一陣鐵甲激撞之聲響起,是遠處那十萬鐵騎終於有了動作。

十幾個略遜先前那位持戈武將的黑甲騎士,也陸續從鐵騎陣中行出。

都緩緩疾奔,帶著那十萬鐵騎,潮湧著向前。其餘天罡步軍,亦是穩步推進。陣型嚴整,四面八方的圍攏過來。

到距離天壇十五里處,四十萬天罡赤弩士首先止步。然後整整四十萬赤色羽箭,遮天蓋地般漫射而來。

而那十幾位大秦屍將,則凝聚著萬軍之勢,連續幾十道巨大的刀芒,往天壇的方向斬來。

即便那赤幟金焰陣,立時張開了一層金色的薄膜。天壇內的第二陣核,也及時將空中的星力引下,厚重磅礡的磁力,覆蓋二十餘里。

也仍不免有幾桿陣旗,被那刀光斬斷!

而四十萬羽箭,更是氣勢驚人。整個天壇,幾乎被淹沒。

即便宗守的無量神通,也無法盡數吞噬。最後還是原無傷出手,口中吐了一個『爆』字。

億萬的靈能爆開,竟在三百丈高空形成了一個蘑菇雲。罡勁如牆,四面八方的排開。也將那些弩箭,全數撞開。

赤幟金焰陣一出現了缺口,內中的金焰就明顯衰弱了幾分。

十萬始秦鐵騎依舊在外遊走,並不急於衝擊天壇。那些天罡劍卒,卻毫無猶豫遲疑,齊齊踏入到陣內。

這一霎來,所有的煞屍之間靈絡氣脈通連,使所有的天罡劍卒身上,都覆蓋上了一層黑色的罡氣。

哪怕是被赤焰金焰同時燒灼,也是安然無恙。只唯獨那無量之光,可以將這罡氣無視。使這些屍軍,瞬間死傷近萬!

宗守看著,眉頭卻緊緊皺起。此時距離他與觀自在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此時他真不知曉,自己幾人能否撐得過去。

第1128章 盜玄魔主

「那就是無量終始神通?」

咸陽城西南一側的城頭上,一位白衣青年,正是好整以暇的,看著遠處的黑白二色。

此人二旬左右,容貌蒼白妖異,眉心之間有著一道血痕,一直延伸至髮際。身長七尺,身軀單薄,彷彿是風吹一下就倒。

「無盡之暗,無量之光。有意思!真有意思!只差一點點,稍稍完善,那就是第十三等,無視位階的無上神通。嘿嘿,想不到我才被封印六千載,這雲界之內,居然就出現了一個這麼有趣之人。李別雪要我殺的人,就是他?」

此人分明在笑著,站在他一旁的魔蓮,卻渾然感覺不到任何的溫度。

此時是面色入土,小心翼翼:「正是此子!此人為血劍妖君,如今的雲界第一強國大乾之主。是蒼生道二代嫡傳弟子,劍術強絕於世。短短不到二十年,就已是當世強者之一。半年之內,我魔道因此人葬身的弟子,已達數十萬。便連踏世天君,也因此人而亡。此時更聯合佛劍二教,威壓雲界。故此元魔大人是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心甘!」

「踏世天君?星邪?那個廢物,原來已經死了麼?我還想著那日,將他扒皮抽筋,剁開來仔細看看來著。想看看那傢伙到底哪來的本錢,居然也敢自稱踏世?」

青年吃吃的笑著,似乎真是遺憾不已,接著卻又目光一閃。

「少來騙我!以李別雪那個人的性情,即便魔道諸宗死絕,也不會在意。只踏世天君身亡,這位少了一位幫手,會稍稍心疼一番。才不會為這些事與蒼生道死磕。別的不說,只一個秀觀就夠他受的。聽說此時蒼生道,已經有四位至境可對?」

魔蓮斂目垂眉,不敢言聲。既不敢再說謊,也不敢答覆此人之言。

那青年卻並不在意,右手探出,勾住了魔蓮的下巴,強迫後者把頭抬起。眼眸之中,全是溫柔笑意。

「魔蓮!本魔解封之前,雖起過心誓,要為那傢伙誅殺此子。不過可不記得,本魔需保全你的性命?」

說話之時,一隻手已經攀上了魔蓮夫人的胸部,隨手將衣物撕開後,把那團高聳握住。細細的把玩了一陣,就驀地緊緊一抓!

「即便如此,你也不願說麼?我的手段,你應當知曉才是?」

魔蓮身軀顫慄,全不敢反抗。強忍著胸前劇痛,指了指自己的頭道:「魔蓮倒是想說,可元魔大人既然能讓妾身來見魔主,又豈會沒有防範?若魔主還要取妾身性命,妾身也只能等死而已。」

那青年雙目一瞇,最後終是輕哼了一聲,把魔蓮釋開。

「切!又是這種禁神之法,真沒意思。不過真看不出來,你這女人,倒是深知保命之道——」

似乎百無聊賴的,繼續看向了那天壇方向。青年卻把手指,伸入到了嘴裡,吸允著指尖沾染的血液。

雙眼卻微微瞇起,似乎在深思什麼。

片刻之後,就又詢問:「那個赤紅衣,可聯繫上了沒有?還有一個韓清,我聽說此人號稱是這萬年來,魔門最傑出的弟子,修有大逆天魔法?」

「是!魔蓮已經盡力聯繫了,不過——」

那魔蓮夫人微微遲疑,還是開口到:「紅衣魔主似乎不願與魔主您匯合,說是身負重傷,又另有要事,他就不過來了。還說恭祝魔主您出關,幾日後必有重禮恭賀。」

那青年聞言失笑:「這是不敢過來吧?其實無需如此的,當年同輩人物,已經沒剩下幾個。我再怎麼瘋狂,也是念舊的,不會對他下手。真沒想到,當初在同輩中最不起眼的傢伙,如今居然已是我魔道中,最頂尖的幾位人物之一。」

魔蓮神情默默,把自己那一片狼藉的胸襟,重新收拾妥當。

若非是無上元魔之命,她其實也是同樣,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在此人的面前。

青年說了一陣,就自覺無趣。直接從城牆上躍下,往那天壇方向行去。

「走了!就去那邊會一會,看看這位號稱雲界無敵的傢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

魔蓮連忙跟上,亦步亦趨。此時那街道上,還有不少的屍民。

可當那青年走過處,所有的煞屍,無論強弱,都俱皆寂滅,無聲無息的躺倒在地。甚至那些巡守街道的屍軍,也不能避免。

一路前行,不過片刻就到了城中央處。

也就在這時,一道遁光遠遠飛襲而至。卻是一架飛舟,從上經過。

青年往上眺望了一眼,似乎極其不爽,隨手往上一抓。那飛舟就轟然碎散,內中十幾個人影,飛落了下來。一個暴怒之聲,也同時響起。

「你是何人,敢毀我靈舟?」

其中一位,赫然是聖境強者。那磅礡的真力張開,浩蕩磅礡,碾壓數十里地域。眼身冰冷,看向了下方的青年。

「朋友,不知與我中州薛家有何仇怨?為何突然出手?今日之事,無論如何,都需給我一個交代!」

「中州薛家?」

青年手撫下巴,陷入了回憶:「五大門閥之一的那個?記得當初我被圍攻之時,你們薛家之人,似乎也有參與來著?這可真是巧了——」

對面那位老者,此時也面色劇變。完全不假思索,就立時向後爆退。聲嘶力竭的吼著,夾雜著無盡的懼意。

「這人是盜玄魔主!快退!」

此人聲出,那薛家諸人也都紛紛變色,也同樣傾盡全力往遠處飛遁。

青年見狀,不禁大笑:「原來本魔被封印了六千載,居然還有如此凶名,幸甚幸甚!」

大笑聲中,盜玄一個響指。已經遁逃到了數十外的那位薛家聖階,就整個身軀忽然爆開,散成無數碎肉。

魔蓮在後面看著,只覺是一陣頭皮發麻。

一個初期的聖階修士,居然不是其一合之地。毫無反抗餘地,就被碎殺。

她眼前這位魔主被封印六千年,看來實力非但不曾被削弱,反而更精進了不少。

心想這次那宗守,多半是死定了。只是不知,無上元魔又該如何從這盜玄魔主的手中,奪取那增法持玄翼?

以這一位的性情,怕是絕不肯輕易就犯。此人雖非至境,然而若要逃遁起來,哪怕是至境聖尊,怕也要頭疼。

而若是參悟了增法持玄翼的奧秘,只怕這雲界中,也再無人可以壓制。

哪怕是秀觀,也未必就能勝之——

……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金碧輝煌的阿房宮內。

在那正殿之前的白玉廣場,一個繁雜玄奧的大陣中心。殷御正盤膝而坐,似乎失去了神智,面如金紫,雙目緊閉著。

而此時徐福,就坐在其對面。身後就是那正殿之門,隱隱可見一個身穿著黑金帝袍,身形異常魁梧的帝王,在那金椅之上端坐。

若此時宗守在,可發現那金椅的樣式,與阿鼻皇座,幾乎一模一樣。

而在白玉廣場的兩側,則是十二尊巨大的銅人像。手持兵戈,每側六尊,拱衛著宮廷。

這些銅人周圍,赫然有著一種扭曲世界之力。當這些力場連接,使此時所有白玉廣場內的練氣士,都微覺不適。自身的修為被完全壓制,境界越高,被壓迫的越是吃力。

一位聖境尊者,在這阿房宮內,最多也只是仙境的實力。

重玄卻依然在徐福與殷御的身旁,安然端坐,毫無不安。

而此時在三人周圍,無數的龍氣繚繞,幾頭龍影,似隱似現。

「兩儀聚龍,再造龍軀。龍氣已經聚集足夠,可以開始了。不過還請老師注意留心一二,不要壞了陛下他性命——」

「哦?」

把徐福好笑的看了重玄一眼:「居然如此忠心耿耿,我昔年遣你效力大商時,卻不曾料到。」

「重玄非是無情之人,畢竟有著幾十年的君臣之義,割捨不得。」

那重玄淡淡道:「我雖是分魂之軀,可那本體意念,也能感受得到,也會被影響。不到不得已時,絕不會背叛陛下。」

「放心!我只是依約完成當年之諾,以解開心禁而已,可不願後面那一位,真活過來。」

徐福搖頭道:「我練氣士一脈要想復興,也需著落在這位陛下身上。再說你這位陛下。也元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殷御依然閉目靜坐,毫無反應,似乎根本不曾聽聞。

重玄不解,卻並未深究,又有些憂心道:「天壇那邊,我等真要全力以赴?」

「自然!」

徐福微微頷首:「那天壇有大乾之君與林玄萱駐守,那些屍軍一時半刻拿不下來。別看那天壇之上只六人而已,實力孱弱。可其實諸宗諸派。各大世家,都有關注。都絕不會容許那處的第二陣核破損,使嬴政真正復生。關鍵之時,多半會出手牽制。那明日軒不是要將這阿房宮中駐守的強者,都盡數引開麼?我也恰有此意,否則又該如何做那些手腳?所以那天壇之戰,最好是愈演愈烈才好。」

說到此處,徐福卻忽的皺眉:「盜玄魔主?這人怎麼來了?那無上元魔莫非是已經發瘋,將此人放了出來?」

第1129章 兵陣初想

「盜玄魔主?這人怎麼來了?那無上元魔莫非是已經發瘋,將此人放了出來?」

那重玄頓時楞住,只細思了片刻,眼裡就全是震駭之色。

「盜玄魔主?是修成盜玄奪神神通的那一位,已經再次出世了?」

只一剎那間,重玄的面色就蒼白如紙:「我開始修行時,此人就已被無上元魔與踏世天君聯手封印,不過卻知曉當年的盜玄大劫。那時天下修士,靈境之上十去其三。此人雖是出身魔道,可魔門的損失,卻更在正道之上,使諸宗諸派都紛紛封山自守。長者幾達千年之久,直到兩千年後,修真界中才恢復元氣。」

簡而言之,這就是一個性情嗜殺,卻偏又實力強絕的瘋子。

無上元魔李別雪與踏世天君星邪,當年聯手將之封印。可說是保全,免得這位魔道中幾千年來首屈一指的後輩被打殺。也可說是這兩位,也已同樣受不了這位盜玄魔主。

「那無上元魔放出這人,必有所圖!」

重玄皺緊了眉,他也好奇,李別雪到底在圖謀著什麼。不過此時無論什麼事,都不及徐福解開禁術重要。

「盜玄的性情一向瘋狂,任性妄為,可不會管秦皇復生到底會有何後果!若是一個不慎,禍患非小——」

盜玄奪神大法,乃是雲界最強橫的神通秘術之一。

修煉艱難,然而一旦修成,那麼即便是韓清的大逆天魔,也未必能抵禦得住。

同樣是接近十三等無上級的神通功法之一,可惜因不涉天地根本,難以渡至境之劫,長生久視的可能是小之又小。

然而在這咸陽城內,除了徐福之外,只怕無人是其對手。

那明日軒與李玄萱雖強,卻未必就是此人之敵!

「應該是為宗守而來!不久之前,這位大乾帝君,才與赤紅衣的大戰了一場。滅殺了數位聖階——」

徐福長身而起,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天壇方向。

一切都在他的料中,然而這位盜玄魔主的出現,卻使一切後續之事,都出現了變故。

宗守的死活與他無關,此子隕落在此,他甚至樂見其成。然而要使那天壇,堅守到秦皇復生之前,難道他還要暗助那位一次不成?

同在咸陽城內,城西處一間房簷之上。一位身披赤霞羽衣,戴著九脊星觀的中年,正神情專注的,看著眼前的星盤。

「增玄持法之物麼?果然,一得此物,就可立時由蛟化龍,傲凌九霄,橫行諸界。不過,還不是現在——」

眼前的星盤中,無數的星光閃爍,與天空遙相對應。不過除此之外,更有一線線細小的光痕存於其中,這是顯現出過往千年中,各個星辰經歷的軌跡。

還有一絲絲細線,密密麻麻的交錯縱橫。

只有最高明的術數大家,才能從其中窺測出命運之妙。

然後這中年修者,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天壇的方向。

「這麼說來,還有機會奪取此物?增玄持法,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撥動著這命運星盤,不久之後,中年人就又搖了搖頭。

「罷了!此物雖使人心動,卻也同樣有強敵窺測,太過凶險。對我而言,是禍非福。我與他善緣已結,無此必要!」

那人有蒼生道加上龍影,五位至境為後盾,更是焚空陸家的第一皇儲,尚無法斷絕他人貪念,引大劫臨身,又何況是他?

而下一瞬,赤衫修士的心頭狂跳,看向了東面某處。然而後那眸中,同樣現出了駭然之色。

那個人,是盜玄魔主?

……

天壇之上,宗守依舊端坐著。面上雖是平靜,可也不知怎的,胸中是莫名的有種心悸之感。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孔睿說我在秦皇墓中,將有大劫臨身。淨音也預言,說是被那赤紅衣更凶險十倍的殺劫即將到來。難道就應在了此處?」

心裡略略不安,宗守卻強壓下了這些心緒。其實此時,他也無法分神。

此時在下方,那一百九十口十絕御道龍牙劍,正分佈十里地域,將一絲絲的劍氣,連續不斷的斬出。看似劍氣漫天,卻在一步步被壓縮。

而林玄萱的赤旗金焰陣,也在殘破的邊緣。陣中燃燒的金焰,已經在一波波的屍氣衝擊之下,有熄滅的徵兆。

此時是全靠宗守的無量終始神通,才依舊將那些屍軍,擋在十里之外。

六人都已漸漸全力以赴,就連初雪也是高據三百丈空中。

由五頭五行神獸護甲環繞身周,往往揮手之間,就是一道威能浩大的神通靈法。或是火焰流星,或是尖銳地刺,又或者寒玄冰環,打向了四面八方。

她是戰武之體,靈法施展出來,看似毫無目的,然而往往卻是打在最關鍵處。屢屢將對面屍軍攻擊的節奏,強行打斷。

六人中,也只有林玄萱丟出了一套陣旗後,就再無其他動作。

不過原無傷五人,卻也無絲毫不滿。

一方面是剛才確實拿了不少的好處,一方面卻是深知此時若出現什麼變故,也就只有這位蒼生道的『凡夢散人』可以應付得來。

這是他們此時,最後的備力,應付萬一後的危局。

那兩百箭傀,此時已經全力開火。赤紅的箭只射出,一到十里之外,就立時爆裂開來。那炸裂之力,也幾乎可與仙境初期修士的全力一擊相當。

可惜的是數量太少,依然是擋不住那些天罡箭卒。

小金□曦依然是敵陣之中,飛速的穿行著。刀光閃動,不斷的斬殺著那些落單的煞屍。

不過個人之力,終究有限。這兩隻靈寵,實力再強此時也無能為力。

之前旗陣尚完整時,還能夠游刃有餘。可當旗陣漸漸破損之後,就漸漸吃力起來。

那些聖火銀蟻,就更是不堪。若非是宗守時時注意,在它們陷入絕境之前,就用星辰道種將之強行瞬移拉回,早就隕落了好幾個。

不過其週身聖火,卻也能克制屍氣。一隻聖火銀蟻,往往能抵禦七八隻仙境實力的煞屍。又不知疲倦,不懼死亡。

故此這七十二隻聖火銀蟻,反是漸漸成了抵抗那些屍軍的主力。

林玄萱看在眼中,也微微讚歎:「守兒你這些靈寵不錯,那些聖火,恰好克制煞屍。雖是天生異種,卻是美麗異常。只可惜,位階實在太低了。看你調度,如臂指使。倒是比道兵更似道兵,若是能有一套專門的陣法,必定未能不凡。遠好過此時,無有章法,獨力而戰。」

宗守失笑,不料林玄萱也是如此認為。這樣的想法,他自己早在半年前就有過。

想要為這些聖火銀蟻設計出一套道兵大陣,適合它們的道兵功決。

那時有這些銀蟻靈寵,就等於隨時帶著一套天階層次的道兵大陣。

然而此事,談何容易?要發揮出這些靈寵在遁速上的長處,又要適於它們修行。而那道兵陣法,更要威能不弱才可。若然只效用一般,那還有何必要。

總之各種樣的疑難,需要解決。這些聖火銀蟻雖然漸似人形,卻畢竟不是人類之軀。

這半年的時間,他至今一點頭緒都沒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宗守搖頭道:「弟子曾經以太上誅魔陣,以及蒼生道所傳那十幾種道兵功決與大陣為鑒,設計出幾種陣法以及配套修行的功決。卻無有把握,不敢輕易嘗試。」

地階之上的道兵功決,一旦修行到一定程度,就很難逆轉。即便日後改異了功法,也會功效大減。

似前次與九都仙庭一戰中,俘獲的那些道兵,大多都只能當成尋常修士使用。

聖火銀蟻的身體結構,比人類簡單的多。卻也意味著,功法一旦形成循環,就很難逆轉。

銀蟻只有這麼幾十隻,彼此心念連通。一旦出現了錯處,就等於全廢。

所以宗守,在此事上是慎而又慎。

「陛下已經推演出幾套靈陣?是怕推算有誤,日後可能走入歧途可對?」

沈月軒忽然開口:「若是因此為難,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為此專門設計一套法器就可。據我所知,外域許多強橫修士,都會將擒拿來的奴修,安置於器陣之中,當成道兵來使用。」

宗守一怔,頓時就想起了前次,第一次至天方世界時遭遇追殺。

有位修士,就曾使用過一個圓環狀的法寶。裡面有數十低階修士主持,加持其力,也等於道兵之陣一般。

不過那些人,卻非是奴修,應該是那人的弟子後輩。

這種方法,似乎可行?

空想無益,不經過實踐。很難確定自己推算出來的大陣,有什麼錯謬的地方。

「陛下若有陣法與功決的詳圖。可以交予臣。臣自信應該能幫得上陛下。」

宗守不由微微分心,自己一人設計此陣,確實太艱難了些,也沒有那麼多時間。

他說是設計出幾種陣法以及配套修行的功決,其實卻只是一個大致的框架而已。

即便用上宙書,也沒多餘的心力時間加以完善。

不過確實也可使用了,從基礎開始,一點點的加磚添瓦,最終可成大廈。

嗯?似乎有些不對——

第1130章 飛刀再現

不對之處,並非是沈月軒的言語,還有那先以器陣,代替道兵大陣的建議。而是他身前的那兩張太上滅度真經的圖錄。

此物宗守還在研究,一直都沒有收起。

這刻卻散發著一層暗紅色的靈光,極其黯淡。若不仔細注意,極難察覺。

「這東西,似乎在吸收這裡的殺戮之氣?」

潛心去感應,果然這片天地間,有一絲絲異樣氣機,被這本殘經引導了而來。

正是因此處戰事,產生的濃烈殺伐之氣。

宗守愣住,這太上滅度真經,居然還有這種功能。

不過以前那張太上誅魔圖錄,他也從不曾在戰鬥中使用過就是。沒有發現這種神通異能,也是再正常不過。

宗守將兩張圖錄全數張開,然後就發現太上斬仙真經中,那些正在轉化為斬仙飛刀的先天庚金氣。只這片刻時光,就已有小半徹底轉換了形態。化為純白氣芒,在圖中流轉著。

而另一張太上誅魔圖錄,也產生了一些變化。

圖中多了一些靈紋,與原本的紋路禁符,雖然交錯在一起。然而彼此間,卻並無關聯,獨立存在。在宗守的眼中,完全是多餘的部分。

他先前也是不在意,更關注太上斬仙真經。

若然能夠吸收殺伐之氣加速生成飛刀,那麼自己無疑又有了一張可以保命底牌。

可僅僅片刻,宗守的瞳孔就是一縮。眼角的餘光,發現那些靈紋,仍在繼續生成。隨著那圖錄,吸收的殺伐之氣越多,這些靈紋,也越來越是繁複玄奧。

而若再仔細看,把這些新生成的紋路,單獨剝離出來。

宗守心頭,立時是一陣狂跳!

這是一個大陣,總共七十二個支柱,也將配套的功決包含在內。

若只是如此,宗守也還不會如此吃驚。使他無法不在意的,是這座陣,以及這門道兵功決。正是他為那些聖火銀蟻,推演出來的道兵大陣與功法的雛形框架。

而且是他意念中,感覺最為靠譜的一套!

而此時這張太上誅魔圖錄,明顯正是在將之完善。在那一無所有的骨架上,一點點的填充血肉。

宗守拋開一切,眼神專注的看著。

不過僅僅半刻時光,圖上那已經完成到至少七成進度的靈紋,突然間大片崩潰。然後一塊塊的瓦解,在太上誅魔圖錄上消失一空。

「果然是不行,還有著不少缺陷——」

宗守一聲輕歎,知曉是這張太上誅魔圖,已經演算不下去。

根本上有了錯誤,那麼無論怎麼推衍,都不會有結果。

要想從無到有,設計出一套全新的道兵大陣,哪裡可能這麼簡單?

「方纔演算之陣,應該是從我方才意念裡感應得知。如此說來,這張太上誅魔圖錄的作用之一,就是依靠吸收殺戮之氣,來推衍陣法?而這太上斬仙圖,則是加速斬仙刀氣的轉化?」

宗守目裡閃過了一絲喜色,毫不猶豫,就取出了一張質量還算不錯的符紙。

意念一動,就是無數的紋路,顯現在紙上。然而隨手遞給了沈月軒。

這是方才進度推演到三成時的靈紋結構。其實已經可使用了,只是威能方面有些不如人意而已。

極其簡單,以器陣的方式來完成,也不會有任何的後患。

沈月軒把那張符接在手中,仔細看了一眼,就頷首道:「半日就可!若能借用陛下的宙數,還可更快,小半個時辰就能完成——」

「這麼快?」宗守微覺詫異,即便有最上品的火源。煉製一件法寶,也不是那麼簡單之事。

要說火源,他在那處寬廣無垠的世界中見到的白洞,應該是最頂尖的一種。

然而也用了十幾日,才煉化了一口神境級別的龍牙劍。

而嚴格說來,御道龍牙劍其實算不上是什麼完整的仙兵。

「一件法寶自然需要費時許久。然而若分解開來,當成靈器煉製,就省事多了。」

沈月軒搖頭:「七十二件靈器,能有多難?」

直接就取出了一口上上品煉化,內中自具火種。沈月軒斟酌了一番,取出了幾種材料,就開始煉製了起來。

那些木傀自具簡單智能,不用他去刻意操縱,只需平時修補就可。

六人中,他是除了林玄萱之外最輕鬆的。

宗守也不再詢問,將宙極命世書催動,助其加速。

反正也只是臨時使用之物,到時候看看效果如何。若是不合用,那就作罷便是。

又眼瞇瞇笑著,看向林玄萱:「師叔,不知您老手中,還有沒有先天庚氣?能否先借師侄一些?」

那林玄萱淡淡看了宗守的手太上滅度真經一眼,微微皺眉。

這件東西,她先前就注意到了。宗守將好幾道寶貴的先天庚金氣,強行打散了灌入其內。

材質倒是不凡,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得宗守如此看重。

不過也沒怎麼遲疑,就將兩團光華,直接甩了過去。

想著反正這傢伙貴為一國之君,焚空陸家皇儲,佛門未來佛主。前途無量,絕不至於連這點東西都還不起。

「這是我為你師妹尋來,準備籌集五行之後,為她煉製一件五行羽扇,可更好的調和五行之力。你即將要,那就先給你。不過日後,卻需用天階的庚金氣償還給她才行。」

天階?

宗守的面色一苦,到手的兩團先天庚氣,只是地品級別的靈珍而已!

這一借一償,簡直比高利貸還要過份。

不過也沒拒絕,把這兩團庚金氣,也同樣打散,由太上誅仙圖吸收進去。

然而真力灌入,這次卻是有意識的,開始吸收著周圍的殺伐之氣。

所謂殺伐之氣,其實乃是殺意的顯化。修士往往可通過靈法清晰觀望,可一定程度上辨識凶吉。敵對雙方人數的多寡,戰意強弱,都可判斷出來。

此處數百萬煞屍匯聚,殺伐之氣也就濃烈無比。

不過宗守隨即就發覺,這兩張圖吸收殺伐之氣的能力,其實有著限制。

並未因他真力灌入,而增加多少。

「這吸收殺氣的能力,應該是由製作這兩張圖錄的獸皮得來,是自帶的神通。這到底是什麼神獸?如此的凶橫?」

宗守面上,全是驚色。這獸皮本來的神通,應該是吸收殺伐之氣與煞力,化成甲冑,護在自己週身。這種神通異能,足可禍亂天下了!

至境麼?未必。怕是真境也有可能——

那麼是自然身死,還是被人獵殺?又能有誰,殺得了這已合道成真的神獸?

還有這兩張圖,此時因吸收大量了殺氣的緣故,隱隱波動著,許久都不見休止。看這情形,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

「難道說,這秦皇墓內。還有另一張圖在?感應極其隱晦,要麼是藏在一個及其隱秘,有靈陣禁制隔絕的所在。要麼是在他人之手,須彌空間之內!不過,怎麼可能這麼巧?不對,這應該不是巧合——」

宗守的思緒,只到此為止。在天壇外圍,那洪流般的鐵蹄聲再次響起。

一支游弋在外的十萬鐵騎,稍稍整頓了一翻陣型,就往天壇方向,再次衝擊而至。

這一次,聲勢卻更是剛猛暴烈。當先三人,都是手持長刀,實力堪比聖階的武將。

如一支犀利至極的箭矢,闖入到陣中。刀光過處,一切披靡。所有的陣旗,都被強行斬段。

騎獸之下冰寒氣息,也把那金焰踏滅。而那十萬騎陣所指,正是天壇之下。

「與子同袍!」

隨著這乾啞難聽,有如破鑼般的聲音,從當先那未屍將口中吐出。

一聲聲咆哮,也從後面十萬黑甲鐵騎的口中,怒吼了出來。

「豈曰無衣!」

整個騎陣的氣勢,瞬時飆升到了極致。一個巨大有如魔神般的身影,也現出在這十萬鐵騎之後。

面貌威嚴,身軀壯闊。一身黑色帝袍,頭戴十二梁冕冠,腳下則是九條巨龍翻捲。

「這下麻煩了!」

這一刻,便是正在煉製靈器的沈月軒,也暫時停手,皺眉看著下方。

十萬鐵騎衝擊,他那百具仙階盾傀,哪裡可能攔得住?又不是道兵——

此時即便六人合力,只怕也只能抵擋片刻。

可下一瞬,卻見林玄萱又有了動作。將一盞藍玉燈取在手中,內中燃燒著七朵藍色的靈焰。

林玄萱用手指取出了一朵,然後隨手拋了出去,正落在那天壇之下。

僅僅一個呼吸時間,一團龐大無比的寒冰凍氣,就四面八方的擴散了開來。

那地面迅速結成了三寸高的堅冰,那遠處的騎陣前方,也整整有數千鐵騎,被全數凍結。

而寒氣仍在擴散,把那些天罡劍卒籠罩在內,使之寸步難行。

沈月軒頓時恍悟,有如此神物。怪不得林玄萱,是如此的有峙無恐。

不過遠處卻傳出一絲絲的卡嚓裂響,卻是當先那三名屍將。居然強行從那冰中破封而出。而緊隨其後,那多的屍軍鐵騎,從冰中衝撞了出來。

宗守眉頭一挑,毫不猶豫,就將一口子母落葉刀拿在了手中。

已經將部分誅仙之圖,印入其內。此時更把圖錄中殺氣引出部分,灌入到刀中。

意念一動,那銀色的刀光,就已從袖內滑出。

第1131章 魔影終現

那刀光閃現,恰是那十萬大秦騎陣靈絡氣脈被凍氣所阻,將續未續之時。

如電光一般的墜落,直接穿行至那當中一名屍將之前。

後者渾身黑焰繚繞,一聲爆吼。那斬出去的刀勢,被強行收止轉折,攔向了這口飛刀。

卻見刀勢卻又小小的下沉,劃出一道讓人難以置信的弧線。接著驀地加速,強行洞穿了那黑焰,護身罡氣,甲冑——

而後再將其身軀,也同樣打穿。帶著一大片的血肉,晶體碎塊從背後衝出。

那刀勢凌厲到了極致,即將洞穿了一人之後,依然不曾休止。

連續穿擊,直透千丈。一連將數百的黑甲鐵騎打穿了身軀,這才勢竭停止了下來。

不過那口本可憑借母刀,無限回收的子母落葉刀。也是同樣承受不住,刀身『篷』的一聲碎散開,化作無數的鐵粉。

而在鐵騎陣前,那個被飛刀穿透了身軀的屍將,則是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胸前。

然後就在黑色火焰之中,整個身軀連同身下的坐騎,都一點點的化為了灰燼。

方才宗守那一刀,是直接打碎它的屍核。而那些刻印刀中的斬仙刀紋,也直接斬絕了它一切繼續存在這世界的理由!

隨著這鋒將身死,下方那十萬黑甲騎陣,頓時氣勢一窒。

林玄萱也反應極快,再一朵藍色的靈焰,往台階下方丟了下去。

於是又一團凍氣,冰環似的散開,再一次將那數千鐵騎,全數凍結在了冰層之中。

而這一次,包括那兩位屍將之內,都沒能夠再次掙脫,維持著封凍之前的姿態。

此時台上的原無傷,則是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宗守。

「我以為你這門飛刀術,到仙境之後,就作用極小了。不用再忌憚,卻不想你這六神御刀術,是越來越變態了。那可是一位聖階!」

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脖子,方纔那一刀,若對象是他。

感覺自己除了等死之外,其他就什麼都做不了。

宗守卻搖了搖頭,不是聖階,那位屍將只是神境巔峰的實力,借騎軍之勢,才有接近半步至境的實力。

而剛才那一刻,則是它最虛弱之時。

不過這頭屍將方纔雖因騎陣的破綻,實力有所下降,可也遠遠在一般的神境修士之上。

這一刀,能將此人瞬殺,他自己也是極其意外。

這門六神御刀術,與誅仙飛刀,實在是太契合了,簡直就是一體。

方才突破那頭屍將的罡氣與黑焰,就是因刀身中引入的部分誅仙陣紋。

只是都不及百分之一的假冒偽劣版本的誅仙刀,就已經如此。

那麼真正的誅仙刀氣在他手中時,又該如何?

真不知那明日軒,為何要將此等奇物,交易給自己?是真有心成全,還是本身也不知這太上誅仙圖的奧妙?

「這刀法了得!剛才那一剎那,我居然也感覺到威脅。」

暫時解決了下面的危機,林玄萱也同樣是神情怪異。

這個宗守,實是讓人又羨又恨。不過有這等神通刀術,宗守的戰力,卻遠比她想像中還要強些。

「這樣的飛刀,你今日還能發出幾枚?」

宗守估量一番,就坦然道:「少則四枚,多則九枚。不過四枚之後,就需修養一番,用丹藥恢復氣力了。」

他此時袖內,以六神之法蘊養最完善的,就只這十口子母落葉刀。

用去了一枚,就只剩下了就枚。在看那玉燈,內中的靈焰,也只剩下了五朵。

換而言之,他們幾人,最多只能再撐片刻而已。

這個天壇,雖只是南面的一處台階。然而在其他方向將整個石壇強行摧毀,也是一樣。只是靈禁與石壇固結,稍稍麻煩了一些而已。這樣下去可撐不到自己能動用無量終始佛身之時。

好在一日的時間已到,他的體內。那三絲仙力,已經恢復了過來,又可以使用了。

林玄萱也同樣蹙眉,她從沒指望過佛門。而這裡的第二陣核要成氣候,至少也需兩個時辰的時間。

難道非要動用那最後的底牌不可?

那些煉氣士甚至都未現身,只這十萬大秦鐵騎,就把他們逼到這等地步。

林玄萱搖了搖頭,隨即就又一聲冷笑,眼神悠然的,掃視了一眼遠處:「你等就這樣秀手旁觀便是!若然撐不下去,我們幾人自會離去。料來這裡的兩儀聚龍陣與屍軍,還攔不住我等。秦皇復生,大乾可以退往域外,蒼生道也可遷往其他世界。倒要看看爾等,何處可逃!」

這墓中兩千萬屍軍出世,首當其衝的,正是中央雲陸的世家門閥,還有那七千宗派。

沉默了片刻,遠處的方向,陸續傳出了幾聲輕哼。

在宗守的視野之中,只見那遠處如潮般無窮無盡的屍軍,忽然止住了洶湧之勢。

陸續有磅礡的靈能波潮,向這邊蔓延而來。

宗守頓時心中一鬆,知曉這多半是有人出手,助他們阻截牽制那些屍兵屍將。

而若只是需應付台階之下的這百萬屍軍,他們幾人,應還能勉力為之。

天壇之下,剩下九萬餘的大秦鐵騎。就如壁虎斷尾般,果斷的把那些凍結的騎士拋下。

任由那些冰塊,在原無傷與初雪的聯手轟擊之下,一塊塊的粉碎。

重整了陣型之後,就繼續在外圍遊蕩,尋找著機會。而騎陣之中,又有三位屍將現身出來,排眾而出,成為全軍鋒銳。實力較之先前那三頭,竟然絲毫都不遜色。

不過這九萬鐵騎,明顯對林玄萱的冰焰,宗守的飛刀有了幾分忌憚,行動更是謹慎了。似乎已鐵了心,要等那些天罡劍卒,先將外圍的障礙靈禁,都掃蕩一空之後再說。

這也恰合宗守之意,在他而言,能多拖片刻時光都好。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兩刻了。收束心緒,宗守在自己身周左右,繪製出了一個個的梵文。

這是他記憶中,佛門內可臨時加強法相金身的印法。

不過本身未得佛門真傳,是在蒼生道藏書中看到,到底有沒有用,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情勢險峻,自己只怕需要更認真一些,全力以赴。

「陛下,這陣器已經成了!」

沈月軒的聲音驟然傳至,使宗守一楞,這才想起了沈月軒,方才自告奮勇,說是要給他的聖火銀蟻,煉製一套可代替道兵大陣的靈器的事情。

心中好奇,宗守停下了手邊的事情,往那邊看了過去。

隨著沈月軒開爐的動作,果然是一團團光華,從器爐中衝出。

靈器無識,更無飛空之能。由沈月軒法力托起,落在了宗守的身前。

卻是一個個三寸大小的銀白色甲冑,後面都有著白色羽翼,可供那些聖火銀蟻,把翼翅伸入進去。

宗守拿起其中一件,仔細以靈念探查了一番。

立時就明白過來,這些厚實甲冑,竟然有著類似於人類經脈的靈紋氣絡,而且正可完成完整的道兵功法循環。

那些聖火銀蟻穿上之後,就可把力量灌入。

本身也就與道兵,沒什麼區別。

「真是奇思妙想——」

宗守一聲讚歎,這也是他那七十二隻聖火銀蟻,本身性質相同,才能如此。

換作其他的修士異獸,就絕不可能做到——

沈月軒此法,也算是因人而宜。

先是示意林玄萱留意接手,替他阻攔那些屍軍。宗守又把那些聖火銀蟻,全數都招了回來。

這些甲冑不止是穿戴簡單,也極其美觀。輝煌華麗,配合著那些聖白銀火。

本來形體就漂亮,船上甲冑之後。這些聖火銀蟻,就彷彿是這世間,最美麗最聖潔的生物,沒有之一——

那銀白的羽翼扇動,灑下無數的銀色光點,光輝燦爛。

讓蘇小小與初雪都不禁側目,哪怕明知這些,都是稟天地戾氣而生,最是凶橫嗜殺的異獸,也不免為之失神,眼現出喜愛之色。

宗守撇了撇唇角,一邊忖道果然這世界,還是外表最重要。一邊心念一引,讓這些聖火銀蟻,都各自散開。

不用靈念觀測,只以目望,就可發覺這些聖火兵蟻的遁速,提升了整整一倍!

幾隻銀蟻一時適應不了此時的遁速,差點一頭撞入到對面屍軍陣內。

——那些甲冑只能算是頂階靈器而已,自然不可能有此功效。

然而這些銀蟻,只需彼此間不離開三十里的範圍。

那些甲冑之間,就有著靈能氣絡感應。使七十二隻聖火銀蟻,形成了一個整體,相互間力量加持。

宗守眼神微亮,這與他預測中的能力,相差不遠。

接下來,這些銀蟻的殺傷力,也該有所提升才是——

看著那些銀蟻,再次與四周屍軍接觸,宗守正眼含期待之色。

旁邊的林玄萱,驀然面色劇變,飛空而起。

一塊繪滿了上古文字的龜甲,祭起在了頭頂上方。

一圈圈光紋垂落,將這天壇護住。

林玄萱手中的拂塵,也擊向了不遠處的空中。那裡正好一隻大手,突兀的探了過來。

那拂塵首先碎裂,而後林玄萱手臂,也爆碎了開來!

「盜玄奪神大法?是盜玄魔主?」

林玄萱那秀麗的面孔,頓時扭曲。

第1132章 道玄奪神

這一下突兀之至,不止是宗守怔在了原地,天壇之上的其餘幾人,也全數愣住。

宗守看的更清楚一些,林玄萱的拂塵與手臂爆碎,並非是因對手的實力強橫。而是林玄萱自己,在交手的那一瞬間,將那拂塵仙寶與自己的手臂強行炸開,自己主動放棄。

「盜玄奪神大法?盜玄魔主?當年的盜玄大劫?」

沈月軒的面色微變,似乎想起了什麼極不好的事情。即便是冷靜如他,此時語中也不免夾含著幾分驚駭。

蘇小小也是一聲驚呼,眼神茫然的呢喃道:「盜玄魔主,他不是被封印了?元魔大人怎麼會放他出來?」

心中卻是明白,此人來至此間嗎,必定是為那件東西——

六千年前的盜玄大劫,在場除了林玄萱之外,其餘人都未曾經歷過。

只知在那個時代,因這位魔主之故,雲界中所有仙境以上的修士,死傷數萬。整個雲界,一片狼藉。

就連此人出身的魔道,也不能倖免。死於此人之手的魔門強者,可超越宗守幾月前那幾戰數倍。

不過這畢竟是幾千年前之事,幾人未曾經歷過,也就沒有多少畏懼之情。

然而似林玄萱這樣的半步至境,也是一個照面,就吃了大虧,甚至把一隻手臂斷去。

沈月軒幾人再怎麼遲純,也知這盜玄魔主,的確是一如傳言中的恐怖強大!

「這不是凡夢散人,林玄萱林前輩麼?」

一個笑聲,響起在諸人耳旁。只見遠處一人,踱步步空而來。

二旬左右的年紀,妖異的面貌,眸子裡則是透著幽藍光澤。

下面就是那百萬屍軍,可那些煞屍卻出奇的,每一個敢於向這人動手。

而附近那些屍將,更都是在一瞬間完成了聚力,凝神防範。

彷彿頭頂之人,才是他們的大敵。

「你這是在尋死!」

有宗守的九竅生元石加持,林玄萱的手臂迅速再生。僅僅幾個呼吸,一隻藕臂就已重新生成。

林玄萱的面孔,此刻卻有萬古寒冰,透著無盡的冷意。

「無論你來此是為何,本座都勸你速速離去!此界已非是六千前那個時代,星邪已隕,只無上元魔一人,他護不住你。若不想死,就給我滾!」

那盜玄魔主面上一青,就又恢復如常。依舊笑道:「那麼在凡夢散人眼中,我盜玄是必須得依靠兩位聖尊護持,才能立足此世可對?這樣的話,可真使人生惱。蒼生道如今四位至境,很了不起麼?」

那目中閃爍的凶光,驟然暴漲。而後整懸浮在幾人上方的那塊古文龜甲,也是突兀的靈光全消。

竟然遙遙非落到了盜玄的手中,他那週身魔力,則凝化如龍,往林玄萱的身軀抓去。

林玄萱似不敢硬接,身形一連串的閃爍規避,將一張張的仙符不斷打出爆開。

卻仍被那如龍巨爪探至身前,一瞬間血霧炸散。

林玄萱再出現時,又是在數里開外。

神情凝冷,卻是另一隻手臂,也同樣碎裂。

天壇上幾人,此時都倒吸了一口寒氣。知曉是這盜玄魔主的神通,迫得這位凡夢散人,不得不斷臂求生!

此時林玄萱,似也是擔憂下方幾人,凝聲道:「注意不可與其接觸。盜玄奪神大法,盜奪玄神!可盜神通,可奪血肉玄識。世間萬物,世間萬法,都可盜奪!除非同是十二等的滅世大法,或者是神寶,否則對此人都是無用。」

宗守只覺心中是冰涼一片,盜玄奪神大法,六千年前的盜玄大劫,他也在書中看過。

此人神通所至,所有接觸到的事物,都可強行奪取,成為自己的東西。

所以六千載前,此人強奪神念,收服了無數修士為其走狗。奪取了無數修士的神通法門,為其所用。聲勢極盛,禍亂天下。

所以方纔那片古文龜甲,才會落入這盜玄手中。林玄萱需得自碎身軀,強行割斷氣機交錯。才能比避免自己的神識,被人奪取。

沈月軒一言不發,身周卻展開了整整二十四個金屬圓筒。然後無數的五色翎光,狂風暴雨般,往那半空中宣洩。

原無傷也猛地探手一抓,把那處方向,整整十里地域的靈能,在瞬間強行抽取一空。

「嗯?五行絕翎針,你是墨家之人?有點意思——」

那盜玄挑了挑眉,手中的龜甲,又一層層波紋散開,阻攔著那成千上萬,爆射而至的翎光。

竟差點阻擋不住,被一些翎針穿入了進來。不過這些許數量,根本就未放在盜玄的眼中。都未出過手,這些翎針就已紛紛墜落了下來。

是好整以暇,把玩著手中之器。

「當真是好寶貝,連這號稱可誅殺聖階的五行絕翎針,都能攔下,應是你們蒼生道鎮宗仙寶之一?恰好在下才剛脫困,身無長物,這東西我就不客氣笑納了!」

又嘿然冷笑,悠悠道:「散人對我盜玄的手段,真是瞭如指掌了。只是知道了,就有用這自殘之法,卻也非是萬能。在下脫困之前,曾立下心誓,要為李別雪誅除這位大乾之君。其餘人的性命,倒是不怎麼在意。不知散人你,可能自信能否護得住他?我若是你,現在就帶著其他人逃,逃的越遠越好!」

林玄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閃爍。

果然是為宗守而來!方才第一次交手時,她就如此判斷。不過到此時,聽這盜玄親口證實,這才確定。

不假思索的撇了撇唇角,林玄萱的言中,充斥著譏諷之意:「讓我林玄萱逃遁?你盜玄還沒這個資格!真以為那盜玄奪神大法,就可無敵於世了?便是他義兄敖坤的存亡神通,就可將你盜玄,打入萬劫不復之境!魔主莫非真有自信,逃脫焚空陸家與我蒼生道五位至境修士的追殺?我勸你與其去尋我這師侄了斷心誓,倒不如自己想一個法子,去應對禁誓心魔!」

那盜玄雙眼微微瞇起,而後失笑:「焚空陸家,五位至境聖尊,很可怕麼?可惜這個世間,總是有些人不懼的。你們不是總說我盜玄乃是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瘋子的行事風格,豈能以常理度之?」

此人又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天壇之上,距離宗守不過百丈。原無傷下意識的,就是一劍斬去。

然而才剛靠近,就忽然爆退。身前靈能,都全數爆開。

原無傷的手,也同樣是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炸碎開來,免了被這盜玄,控奪血肉元神之危。

不過手中那口劍,此時卻落在了盜玄的手中。心中是驚震莫名,又慶幸萬分。幸虧這口劍,不是那才剛到手的半步神寶,否則真要心痛死。

他身軀爆退,也把那正蓄勢待發的玉傀儡強行止住。

知曉即便讓玉傀儡全力出手,也傷不到此人分毫,反而可能成為其助力。

那盜玄大笑則出聲,那原無傷掉落的仙兵取在手中,然而隨手一揮,斬在旁邊初雪擊來的神兵血月刀上。使初雪亦吐血拋飛。

「居然是真有神兵——」

貪婪的看了那血雲刀一眼,盜玄繼續往前。

林玄萱面色凝冷,雖知宗守此時境況極險,卻也未有半分慌張之意。

口念靈紋,週身一道道光符凝結,聚在她新生成的手臂之上。

然後一指,輕飄飄的點向了道玄。可在半途之中,卻罡勁狂發,元力暴亂!

這一指點去時,就連盜玄也不能不重視,而後是輕笑出聲:「傳說羲子的三位師妹,紅顏知己,都是親手教導出來。林玄霜所習,是源生靈息決,生生不息。而元靜散人,則是一個玄靈易天大法,『易』字神訣,出神入化,變化萬千。只唯獨你林玄萱,最是神秘,少有人知曉。卻原來你之根本大道,乃是混沌神訣!只可惜,此法雖也是十二等滅世,卻仍然不夠!」

同樣劍光斬去,『轟』的一聲,斬在了林玄萱的指尖之上。

一劍落下,林玄萱的手指,率先崩裂。然後那手臂,還有半邊肩膀,也都被斬了下來。

整個人踉蹌著,倒飛出了數千丈外。

盜玄則神情自若,走到了宗守的身前。

「我雖不知那李別雪為何定要殺你!卻知必定是你身上,有什麼東西令他心動。懷璧其罪,你死了之後,要怨就怨你自己——」

輕描淡寫,一劍往宗守的脖頸削去。

宗守的面色沉靜,非但毫無懼色,神情更專注無比。

手中的煉神劍,同樣刺出。

——元一劍之終始!

這絕境之中,死亡臨至之時,體內所有的潛力,都被激發。

也在這一刻把他的劍術,推升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層次。

光暗合一,終始一體。一劍刺出,似可見神!

這一剎那,周圍千丈之內,肉眼再不可見。

幾乎真實的黑洞與白洞,現在劍身之上。

那盜玄的眼神一亮,現出璀璨光華。而當兩道劍影交擊時,盜玄手中的劍,立時崩潰。而宗守退出十丈,大量的內臟碎片,隨著鮮血從口中吐出。

盜玄則嘖嘖讚歎:「有意思,真有意思。你這門神通,還在我的盜玄奪神大法之上!」

第1133章 黑白之劍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這門神通,居然還在我的盜玄奪神大法之上!」

盜玄的語氣,又隨即一轉:「只可惜了,修為差了,實力不如,仍是天淵之別。哪怕這麼早凝聚了仙力,又能如何?若再給你幾十年時間,說不定我盜玄還要繞著你走!不過現在麼——」

又是一劍掃來,宗守這一次,卻是避無可避。

渾身經脈,幾乎寸寸碎斷,體內氣血翻滾。

儘管心神間,自始至終都是維持著冷靜。然而宗守也從心底深處,生處了幾分無奈虛弱之感。

這是自他復生以來,面臨的最強對手,也是最險境地。

此時雖還有著反擊手段,有兩朵生死曇花,有一道還在成形中的誅仙刀氣。都是接近於十三等無上層次,不懼盜玄奪神大法。

還有宙極命世書,面對這中等級的強者,也至少可使用一刻時間。

可此時若用去了,也不過只能多支撐一點時光而已,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

此時使用,得不償失,也飲鴆止渴——

他宗守這一次,多半會死在此人手裡!

甚至不敢使用瞬空道種,擔憂被其所奪。

盜玄的劍,卻出乎意料的刺在了空中。劍鋒所指,離宗守的身軀,偏斜了數厘距離。

卻也只這數厘之差,卻使宗守身形輕鬆一個滑移,就到了幾百丈外,再次拉開了一線間距。

宗守微覺奇怪,盜玄也同樣是呆住,目中現出了不解迷惑之色。

可瞬即之後,就又明白了過了。

「元魔七情秘法?賤人!居然敢惑我心神——」

隨手往旁抓出,將強行擒住了蘇小小的脖頸,將她的身軀,提起數此。

正欲一手將之捏爆,卻聽聲後,傳來魔蓮的聲音:「魔主,此女對元魔大人尚有用處!還請魔主大人萬萬手下留情!」

那盜玄魔主聞言冷冷一笑,卻反而是殺心更熾。隨即就又心中一動,看向了宗守:「這是你的女人?倒是挺拚命的,應該是愛煞了你可對?長得真不錯,居然還是個處子。」

一邊說著,一邊撫著蘇小小的臉,那盜玄邪魅的一笑:「可惜了,你無福享用!我盜玄久曠六千年時間,不能知肉味。不想一擺脫封印,就遇上這等樣的極品。待你死後,我會讓她甘心情願迷戀上我,承歡於本座身下——」

勁力一震,使蘇小小全身,都爆出了血液。只這一擊,就粉碎掉了蘇小小的渾身骨骼,所有的輪脈。

而此刻天空中,又傳來了一聲嗡鳴。

卻是素初雪,把那口血月刀拋起,送到了林玄萱的身邊。

後者握住,又飄然若仙般飛凌而至,一刀砍下。

血色刀光落處,一切皆化為混沌!

盜玄魔主撇了撇唇角,十二等滅世神通,配合神寶,卻是稍有些麻煩了。

那個小丫頭,倒還算聰明。知曉這口神兵,只有在林玄萱的手中,才能對他構成威脅。

將手裡的蘇小小甩開,盜玄驀地一聲尖嘯。

然後那天壇之外十里之地,所有散亂的屍氣,全數在剎那彙集。

形成一隻森白色的巨大骨手,往林玄萱猛地拍下。

而所立之處,整個第二陣核,這天壇內所有的禁陣,都為其所奪,成為其助力。

一層層的星磁禁制被那血色刀光化解破開,所有力量,只需被刃刀斬中,都化成混沌亂力。

卻終究快不過那蒼白骨手壓落的速度,林玄萱無奈,之能回刀一斬。將那死氣聚集的骨手,全數斬滅毀去。

而此時的盜玄魔主,已經再次站在了的身前。

素初雪驚悸莫名,欲遁往宗守的身前阻攔。

卻被宗守一手抓住,丟往了身後。而此時宗守的目裡,也在這剎那間綻放出一團刺目的銳芒。

兩個瞳孔之內,都有一個金色的『卍』字梵文顯現。

浩蕩的佛力,向他的法相金身聚來。在這最後時刻,佛門已為他聚積了數年的佛願之力,終於潮湧而至。

提前了整整一百個呼吸時光,也終使他有了幾分抗衡之力。

宗守的腦海內,下意識的閃過了淨音的身影。

難道是這位淨世音佛,提前預知到了什麼。

宗守無論如何,都是讓人感激不盡!

那盜玄魔主的手,已經遙遙抓至面門。宗守渾身上下,卻也在這世,爆發出一股磅礡無比,浩瀚無量的黑白佛力。

使天地失色,使風雲狂捲!

無數梵音的響徹天際,似有天樂奏鳴。一朵朵曼陀羅花從天上飄落,滿地繽紛。

九竅生元石內的生力,連續不斷的輸入體內,使軀體之內斷裂經脈,瀕臨崩潰的內臟,也一點點恢復。

宗守深呼了口起,然後一個巨大的佛像虛影,現於他的身後。

現出黑白二洞,無盡之暗,無量之光!

宗守也再一劍擊出,劍身之上,則是一側為暗,一側為光。

扭曲著天地,撕扯著世界。

——這一劍,乃是以聖境佛力,施展出來的元一終始之劍!

拋棄了一切雜念,全立把這黑白光暗之力,合而為一!

這一劍落,既為大道!

劍出的剎那,整個十萬丈時空,似乎被強行割裂成了兩半。

整個咸陽城內,由東至西,無聲無息的,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劍痕。

而這道劍痕之上,所有存在這片地域內的房屋,屍兵亦是毫無預兆的碎滅無跡!

刺眼的光芒照耀,一片片的屍軍,都化為黑氣消散。

黑白之光,橫貫空際,也橫貫了整個小千世界。

道玄魔主首當其衝,此刻眼神亦是微微收縮。

「聖階佛身,無量終始麼?」

那抓向宗守的手,竟然現出一絲血痕。

盜玄奪神大法,盜不得宗守的神通,也奪不了宗守的血肉氣機,更無法奪宗守神念。

「我現在總算明白,只為你區區一個仙境,居然就不惜將我從封印內釋出。果然是有些本錢——」

嗤!

微不可聞的輕響,盜玄魔主的小半個身軀,在這終始之劍的斬擊之下,整個血肉骨骼,一片片的粉碎寂滅。

……

就在時間稍早的前一刻,距離天壇大約二百里處。

一身赤霞羽衣的道人,正立在一處較高的屋宇之上,目帶憂色。

「居然還真是盜玄魔主,這次真是麻煩了!若是其他魔主還好,偏偏卻是這個不講道理瘋子——」

他眼中所望,正是宗守被盜玄迫至到身前,即將道消身隕之景。

「這次大劫避不過去了麼?一代天驕,雲界無敵霸者,大乾國主,就要隕落在此間?」

悠悠一歎,明日軒的目裡,全是惋惜之色。

那個人不止是瘋癲,更可說是敖坤之前,雲界至境之下的最強!

此人出手,恰又是在這秦皇墓內。實在是再適合宗守不過的埋骨之地。

他即便有心相助,也是無法。只可惜了,之前費盡心思接下的善緣,都付諸流水。

罷了!也只一件不知來歷,只能蘊養刀氣的破舊圖錄而已。

此物材質特異,似乎是其他界域之物。

他研究了近千載,也無太多所得。刀氣蘊養,除了百年時間外,更需付時時灌入庚金之氣,實在過於麻煩。

刀氣用盡,此時壽命也不足百年。倒不如把這廢物交換出去,使宗守甘願替他堅守天壇。

不過此時宗守已入絕境,脫難的可能小之又小。

要想取回那件傳承之器,就需另想辦法了——

正這般思索著,明日軒忽然悚然一驚,再次抬起看向了天壇的方向。

眼看著那黑白之光,忽然間充斥天地,割裂雲空。

那磅礡不可思議的劍道意念,壓得這城中所有的修士,甚至那些煞屍,都本能的想要俯首,跪拜稱臣!

這是十三等無上神通!

劍意絕頂,明悟天地,可以見神!

是劍意神境!

明日軒的腦海之中,下意識的就閃過了這幾個字眼。

眼神驚駭莫名,這次他注視的,卻再非是盜玄。

而是天壇之上,立在盜玄身前的少年。

「怎麼可能?這世間的無上神通,總共也才幾種而已。以他的肉身強度,又怎麼可能施展出神境劍意?不對——」

——確實還差了一點,並未達到劍意神境,只差了一線之隔。

那無量終始神通也是如此,依然只是半步無上而已。不過較之不久前的一線之隔,此時卻已是無限接近!

似乎只差了一層膜,就可跨入過去。

「居然都能不受兩儀聚龍陣的限制——盜玄的盜玄奪神大法,是因本身不涉天地大道根源,所以才可肆意施展。不受兩儀聚龍陣的影響,一身實力,在秦皇墓中可使用七成!那麼這宗守,又是怎麼回事?」

「是了!無量終始,有終就有始。有始就有終。哪怕是這秦皇墓,哪怕這小千世界也不能例外。這兩儀聚龍陣雖能扭曲修改一切法則,卻扭曲不了終與始。即便兩儀聚龍陣本身,也在終始之內。還談何壓制?」

思及此處,明日軒微微變色。

這宗守,對終始之道的領悟,已經到了這等層次——

他能推測出因由,可到底如何做到,卻是不知。內中涉及的奧妙,繁如諸天星辰——

第1133章 六神誅仙

「這等樣的劍術,分明只差一步就可見神!那無量終始神通,怕也僅僅只半步之遙,就能晉陞十三等無上大法——」

阿房宮靠西一段的宮城牆上,重玄同樣是倒吸了一口寒氣。

「以佛門願力,聚聖境金身麼?你我還真是小看了他——」

他的身側,正是徐福。真身不能離開正殿附近,故此這裡立著的,乃是其一念分魂所化。

六千年前的至境第一人,盜玄魔主現身。使天壇之戰,陡生變數。

即便徐福,也不能不為之懸心。在百忙之中分神,觀睹此戰。

不過此刻,卻是一言不發,似乎在深思著什麼。

重玄則沉吟著道:「同是聖階實力,施展無量終始神通,這就有了與抗衡之力。這一戰,勝負難測了。不知老師,準備如何處置?」

雖是不怎麼情願,然而這個時候,最好還是能暗助一下那為乾天之君。

盜玄魔主這個瘋子,今日若讓其得逞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再若是這一位,欲繼續謀奪十二銅人,他們又該如何?

篡奪鎮國銅人,需得本身具有一定龍氣。普通修士,只能望而興歎。

然而對於盜玄而言,這卻絕不是什麼難事。

一個無法無天的傢伙,再掌握十二鎮國銅人。整個雲界,怕是要天翻地覆。

自然最好的結果,是這雙方兩敗俱傷。不過這其中的度,卻極難把握。

徐福卻出任意料的搖了搖頭:「不妥!這天壇大戰結局已定。也不用再猶豫什麼,直接去準備那備用的手段便是,當真可惜了——」

那重玄頓時楞住,不解道:「我看那邊戰事勢均力敵,甚至那無量終始神通,在層次上,還勝過盜玄奪神大發一籌?」

宗守那一劍出的浩瀚神威,他是親眼望見。幾乎將整個小千世界,都分割剝離。

強如盜玄,亦無法直攖其鋒!

「本身無量終始神通無有破綻,有破綻的是他那那佛身法相——」

徐福淡然的解釋,眼神深邃悠遠:「你以為盜玄奪神大法是什麼?哪怕是一丁點的破綻,亦能使你永淪地獄深淵。同時十二等滅世神通,盜玄浸淫已有萬載。而宗守雖天賦無雙,創造出如此神通。可修行之日,總共才多少年?哪怕身具同階之力,也絕非盜玄之敵。二人間不是勝負誰屬的問題,而是他能支撐多久,才會敗亡。以我看來,最多不超百息!」

「百息?」

重玄只覺不可思議,那般的劍威,那般的聲勢。那盜玄面前,怎麼可能連百息都撐不到?

不過,徐福既然這麼說,自然有其道理。

仔細再看了那邊一眼,重玄也失去了興趣。

「雙方差距實在太大,無可挽回。所以老師之意,是與其冒著得罪盜玄的風險,費心力援手。倒不如另尋良策,替代那天壇的作用?」

發現就在他說話的這一剎那,此刻籠罩那邊天壇戰場的十幾道聖境神念,都已紛紛抽回。

顯然這些人的判斷,也是與徐福一樣,不認為那邊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此時的動作,不是不想繼續觀戰。而是擔憂盜玄勝出之後,注意到他們。

此人性情暴桀,一旦被其盯上,那麼結果多半是凶多吉少。

重玄不禁慚愧,他踏入聖境的時日,終究還是淺了。

自己的經驗眼力,較之這些積年的聖境尊者,還是有所不如。

「孺子可教!」

那徐福卻是在苦笑:「這也是無奈之策,不得已而為之。可惜了這位大乾國君,在世聖主。今日之後那道儒兩教,怕都要鬆一口氣。只是我仍好奇——」

語氣一轉,徐福的目裡銳光閃爍:「到底是什麼事情,引得那李別雪,不惜釋出盜玄魔主,也要將之誅殺在秦皇墓內?」

……

劍擊之處,盜玄的一邊臂膀,都化成了碎散血肉,而後寂滅氣化。

盜玄本身卻似渾不在意。身影有如游魚般的在天壇上飄蕩,竟然使宗守,再無法成功鎖定住氣機。

而那連續不斷,爆射過來的五色光翎,道玄則是完全無視,只以那古文龜甲來抵禦。

偶爾兩三道翎光穿入了近來,對他有無什麼妨礙。

意動之間,就可攔截拂開。

唯有當林玄萱手持血月刀,再一次從遠處橫擊而至時。盜玄才會予以重視。畢竟是半步至境。哪怕在這秦皇墓內,實力被壓制了至少五成,使二人間的差距更大。

然而當手持神兵之後,卻已有傷他之能。也不用憂慮,一身仙力,都被他的盜玄奪神大法所奪。

又再退數丈,直到把天壇附近死亡之氣,再次在身前聚成了幾個蒼白骨手。盜玄的身形這才止住。

骨手與那血月刀交擊,只撐不過片刻,就被刀光絞碎,打散成了混沌之氣。

盜玄此時,卻又一指點出,彈在了那血月刀上。

那從地下奪盜而來的沛然磁力,頓時衝擊刀身,哪怕是強如林玄萱。也不由被這巨力,逼退了凱來。

手臂新生成的骨骼肌肉,都扭曲崩離,似是撐不住這等層次的力量對抗。

而此時對面的宗守,又是一劍揮來。沒有第一劍時的聲勢,卻明顯更是威險。

依然是黑白二色,顯於劍上。然而卻力量收束,聚力為一。這一劍出,天壇周圍雖還是有近萬煞屍,被這劍力溢勁掃滅。卻再沒出現先前,那種整個天地都被割裂的異景。

然而那劍威卻依然如故,似可使這世間一切俯首稱臣!

讓人懷疑,這一劍,其實就是『道』之顯化!

盜玄挑眉,不驚反喜:「好劍術!絕頂的神通,這才有意思!若是六千年前,說不定我盜玄就直接退走,不與你戰了!即便能勝,也需費些時日。太過麻煩。不過這六千年後——」

說到此處時,盜玄嘿然一笑:「劍術妙到毫巔,可惜你這佛門金身,卻並非無有破綻。而且是初次掌控可對?」

再一手,往對面擒抓過去。赤手空拳與那煉神劍光交擊,竟然是絲毫不畏,也不落下風。

游刃有餘,連續數次對擊,都是毫無無損。而盜玄此時另有一隻手,此時也完成了復生。

完好如初,似乎根本就未曾受過傷。

短短數息之後,反而是對面的宗守,氣息漸漸沉重。

盜玄揮手之間,將斬擊而來的血月刀光又一次擊退。身形便不再退後,反而是前行進擊!

一拳擊出,與那顯出煉神劍正面衝撞!

立時轟的炸響,整個天壇附近十里,都開始坍塌。

所有這個地域內的煞屍,都全數在這難以抗拒的重壓之下粉碎。

好在那天壇的材質堅固,本身就是一件仙寶級的法壇,並未有損傷。

而那些屍將,在感覺不對之後,也將大量的屍兵陸續撤離。

這才沒有出現大面積的損傷——

只是這天壇附近,也一片狼藉。

「宗守!」

林玄萱的目中,亦顯出了幾分焦色。她雖人在局中,卻看的比旁人更清楚。

也更清晰知曉,此時的盜玄,又是何等樣的強悍。

絕非是宗守,施展出這佛門金身,就能夠對抗——

「你非是他對手,還不速退?這裡由我來斷後!」

此時此地,能夠逃走的,只有宗守一人而已。其餘幾個,都是累贅。

包括她自己,也是一樣。

若是拚命逃走,或者還有幾分生機。然而她林玄萱的生死,卻明顯不及身繫蒼生道與大乾安危的宗守重要。

此時心念已定,哪怕是此處五人盡數身隕於此,也要掩護宗守安然離去。

血雲刀上,瞬時閃現出無量的灰色弧光,也隱顯蒼白氣息。

半個『借』字神決,也在抽借此處瀰漫的死氣。

死氣入生人之體,只會折損壽元。越是濃烈。數量越多,生元之力消耗也就越大。

而林玄萱這一刻,也是準備不計代價!動用著一切自己能夠使用的力量。

刀光斬落時,不但威能更增數倍。混沌之力的轉化,也是大範圍的擴增。

而那盜玄則是森然冷笑了一聲,第二拳猛地再擊出。

匡啷的一聲,林玄萱的血月刀脫手,人刀分離,都齊齊震開。一雙藕臂,則寸寸碎斷!

宗守則依然立在原地,不是沒聽見林玄萱的言語,而是不願聽其之言。

無論是劍皇談秋,還是他宗守這一生,都做不出拋棄同伴部屬,獨自逃離之事,從來都沒有過——

以前做不到,現在也一樣如此!

冷靜至極,宗守的劍,迎著盜玄的第三拳擊去。

劍拳交擊,附近二十里的地面,再次塌陷百丈!

宗守只覺自己的肉身,幾乎已化為血泥。全靠自己真形法相來支撐,卻又產生了一股無比的虛弱之感。

知曉這是自己聚來那些佛力,又被盜玄魔主盜取了部分,反而為其所用。

繼續下去,盜玄只會越來越強,自己則越來越弱。

「其實你師叔說的,未嘗沒有道理!」

那盜玄肆無忌憚的大笑:「此時逃遁,或者還有幾分生機!」

第四拳擊至,卻封鎖了這片空域內,所有的角落。

宗守卻在此刻,心神激盪。終於等到了!太上誅仙圖裡蘊養的刀氣,終於完成轉化!

他左手在袖內一翻,一旦銀光閃現。

時間,增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六神誅仙——

第1134章 絕境致勝

一切的變化,都在剎那之間完成。然後那道銀光,就已從宗守的袖間滑出。

而此刻正是一拳霸道無比轟至的盜玄,也莫名的一陣心悸。

明明只需一拳,就可將這宗守擊殺,此時卻不知為何,卻升起了一種慌張慌然之感——

分明是心血來潮,元神示警!

盜玄毫不猶豫地,就順從了自己身體的本能,向後飛退。

身形連閃,不斷的挪移方位。他的遁術,即便在半步至境之中,也絕對是最頂尖的幾人之一!

所以六千年前,雲界的諸位至境,即便恨他入骨,也都奈何不得。

可此時此刻,卻總覺得一絲若有若無的意念,在的定鎖牽纏著他的元神,無法驅散。

盜玄的胸中也奇怪不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宗守,到底是還有什麼樣的本事,讓他都感覺危險,難道是自己錯覺不成?又或者是旁邊的那個蘇小小,又以元魔七情大法,干擾了自己的神念?

然後下一瞬,盜玄就看到了那道飛逝而來的銀白色刀光。突兀的滑出,然後一閃而至。

「六神斬仙,斬!」

沒有什麼燦爛光華,也沒有宗守之前幾劍,那幾乎壓服小千世界內所有修士的威勢。

然而甫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實初雪幾人都看不到,只靈念中有些許感應。

然而那妙到毫巔的弧光,卻令這眼前世界的一切,都為之失色!

盜玄也立時瞳孔猛張,一聲悲吼,就好似一隻本來悠哉游哉的野鹿,突然看到了已近在咫尺,正準備獵食的凶獸般,驚惶而又不敢置信。

身軀加速,繼續向後滑行。雙手則在身前亂舞,看似毫無章法。其實卻是在傾盡全力,在試圖阻攔著那道刀光前擊的軌跡。

然而因果,倒置——先有了之後果,再有之前的因!

命運,定鎖——雖遠不如不久前,幾乎一刀斬殺了徐福分魂的明日軒。卻也鎖定了部分命運,預定了盜玄魔主,必定要被這一刀斬中!

時間,加速——肆無忌憚的以宙書加持,百倍的時間加速,使那飛刀之速,也同樣激增了百倍!

空間,折疊——一百八十枚星辰龍丹,在不斷的折疊空間,縮短著人刀之間的間距。

那六神御刀術,則使那片薄如蟬翼的刀影,不斷的變向,甚至比御劍術還要更為靈活,又絲毫都不減刀中之力的剛猛。無論盜玄的身影怎麼挪移閃避,依然能如附骨之疽,陰魂不散的追索。

短短三千分之一剎那,刀光就已凌至盜玄的身前。

先是古文龜甲,毫無預兆的碎裂,然後盜玄身周的護體罡氣,也被強行撕開。

大片的血光爆開,盜玄的胸部,赫然被那銀白刀光,洞穿出一個巨大的空洞!

更致命的是,那斬仙刀意也一同撞入,開始斬絕盜玄體內,所有的生機!

這一剎那,天壇內外,幾乎所有人都是愣住。

初雪與原無傷幾個,都是嘴微張著,根本無法合攏。

之前還是在盜玄的壓迫之下,喘不過氣來,宗守距離隕落,似乎只差一步。

而他們幾人,也已都各自抱著死志。

然而一眨眼,盜玄就落到了這般狼狽的地步。不止是被飛刀重創了而已,整個人的生機,正急速黯淡。

「六神斬仙刀?」

林玄萱則愣愣的看著宗守左手,方纔她是親眼看著,那口銀色的刀光,從宗守左手的大袖內滑出。

這一刀,居然又是一門接近十三等無上級別的神通大法——

而切防無可防,避無可避。在本源層次上,或者不如無量終始神通,卻更難抵禦,更難防範!

好半晌才回過神,林玄萱伸手一招,把那口血月刀召回到了手中。

卻依然無法定心,腦裡反反覆覆,都是方纔那平平無奇,卻有彷彿包含著天地至理的弧線。

而僅僅瞬息之後,那數十道本已陸續退去的聖境神念,卻又如潮水般,再次爭先恐後的蔓延而至。

滿斥著無法置信的意念,欲探明宗守轉敗為勝的因由,卻已為時已完。宗守斬仙刀出的那一剎那,幾乎無人得見,只能望見盜玄,重傷而退的結局——

而數百里之外的城西,明日軒居士此時正霍然起身。

他是那時唯一對宗守仍抱希望之人,也是唯一一個,從頭至尾,觀睹了宗守施展出那斬仙一刀的整個過程。

不過此刻,明日軒卻是眼神發愣。

那是斬仙刀氣?不是已經用完了?為何還有?

在宗守的手中,這一刀之威,不在他明日軒之下!不對,該是遠遠的勝過才是!

可這怎麼可能?開的什麼玩笑?

宗守的御刀術,雖加持著各種亂七八糟神通。然而他明日軒在命運神決上的造詣,卻已達巔峰之境!

又豈是宗守那些半桶水的神通法門可以比擬?

而這一身半步至境的修為,哪怕宗守展出聖階金身,也遠遠不及。

可同樣的刀氣,為何在宗守的手中,卻遠比他強?

明日軒的嘴裡苦澀,隱隱感覺,自己可能錯過了一件價值驚人的神物至寶——

這次的交易,自己怕是虧慘了!

……

天壇之上,盜玄則更是詫異驚愕到了極處。

這個世界上,怎有如此凌厲的飛刀術?快到不可能思議,也凌厲銳烈到了讓人難以置信!

可時間已經不容他去發愣,去細思。

刀光之後,宗守的煉神劍,也緊隨其後猛地穿鑿!

一半為黑,一半為白,迥異的立場混合一體。不斷撕扯著虛空,也在割斷著世界。

「嗡!」

似可破滅這小千世界的一劍,此刻正帶著呼嘯之聲,朝他刺斬過來。

盜玄是莫名的惱怒,也只覺一陣恐慌。

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哪怕是被無上元魔與踏世天君欺騙,聯手暗算封印,也不曾如此!

那枚斬仙刀氣,破入體內時,就已碎散。化作一絲絲白氣,鑽入他的四肢百骸。

不但干擾著他體內的氣機循環,也在斬滅著這些刀氣所能觸及的一切。

以至於他此刻,明明體內仍有磅礡如海般的力量,依然掌握著絕世的神通大法,卻偏偏無法調用。

以往嫻熟自在的身法,此刻施展起來,也是份外的艱難!

這一劍,他躲不掉。只能硬接——

腦海之內才閃過這意念,那林玄萱的血月刀,亦尾隨著斬來。沈月軒的身旁,則又是八個銀色的圓筒現出,打出成千上萬的五色光翎。

放在先前,盜玄多半不會在意,然而此時此刻,卻可能是壓垮駱駝後的一枚稻草!

盜玄『嘿』的一哂,神情猙獰。

以為如此,就能取他盜玄性命?實在癡心妄想!

千鈞一髮之間,盜玄往自己的口裡,丟入了一枚丹丸。

咬開之後,鮮血色的丹液,吞噬湧入到喉內。

盜玄整個人,也突然間恢復了活力,恢復了生機。

那身影挪移生,也顯得飄逸自如,令人賞心悅目起來。

有意無意的,向蘇小小的方向滑行而去。然而就在掠過的瞬間,再次往蘇小小的咽喉抓去。

面上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女娃多半是宗守的女人。無論抓過來要挾,還是帶走淫辱,都很是不錯。

方纔那一剎那,宗守的刀真是讓他痛到了,痛徹心肺。

所以他一定要這宗守,也痛不欲生!再沒有將對手的女人,壓在身下淫辱,而對方無可奈何,更過癮之事!

卻見宗守的劍光,忽然一個變換,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一般,一個斜斬,恰好出現在了蘇小小身側的方位。

頓時血光忽閃,盜玄的左臂,再次整條斷裂!

盜玄此時,卻不但不驚不怒,反而再次大笑出聲。宗守這一劍,雖是斬斷了他的手臂,卻也等於是徹底失去了對他的威脅。

盜玄只屈指一彈,就使那血紅刀勢在半空悠止。他此時畢竟身遭重傷,已無有將林玄萱連人帶刀擊飛之力。

卻也迫得林玄萱無以為繼,無奈中半途換力。

盜玄本身,則是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遁行到了原無傷的身旁。

大手箕張,輕而易舉的,就把原無傷的脖頸,擒拿在手中。

此時雖是渾身上下傷痕纍纍,神情卻已恢復了自若。

「好一門飛刀之術,當真是絕妙!妙絕!我盜玄縱橫於世達三千年之久,從未有吃過這等大虧。使我重傷至此,你宗守是第一人。也是第一個,使我感覺害怕了!」

盜玄淡淡的笑著,譏諷地看了在場幾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定在了宗守身上。

「就不知這小子的性命,在你眼中價值幾何?」

用力一捏,使原無傷的骨骼發出陣陣脆響。

不過盜玄似也知以原無傷的一條性命,不可能要求太多。

「今日之戰,就此作罷!本座承諾三月之內,不會再尋你麻煩。你我就此住手別過如何?」

宗守聞言失笑,這是準備以原無傷的性命,要挾自己妥協?

實在是辦不到!

此時胸內,更有一股火焰在燒蝕心胸。尤其是望見盜玄,對蘇小小出手的剎那,更是無盡的戾氣積鬱於胸。

第1135章 似死非生

雖說並不視蘇小小為自己女人,然而蘇小小在關鍵之時捨命出手,使他能將手中幾張底牌,都能保留到最後也最恰到好處之時,宗守卻不能不感激。

儘管不願承認,然而那元魔七情決的異術,也確實是使他對蘇小小,產生了一種異樣情緒。

初雪這次也是受傷不輕,幾乎要為他擋刀。

今日之戰,他宗守差點連自己的女人都護不住,自己還算什麼男人?

心內是分外的惱火,殺念縈繞於心,只有將這盜玄徹底斬滅,才能舒洩——

宗守此時,亦不願去壓制!

原無傷也同樣是憤怒之極,他喉部被控,不能發聲。面上卻全是潮紅之色,青筋暴起,眼含警告之意,怒瞪著宗守。

他是無比驕傲之人,哪怕是宗守今日顧念朋友之情,換得他安然無恙,也不會覺慶幸感激,只會感覺羞辱。平生奇恥大辱!

宗守只了望一眼,就知其意,把眼皮垂下。

「原兄你可安心去了,日後每到你祭日。宗守必定不會忘記給你上香!不敢或忘——」

元魂海內,另一朵生死冥花,正在悄然綻放。磅礡的生元之力,正隨著那花瓣張開,一絲絲的洩出。

盜玄愣住,難道說眼前這宗守,不是魔蓮所說的重情重義的迂腐之人,而是不將親朋手下的性命放在心上的梟雄之輩?

原無傷卻咧開了嘴,無聲一笑。然而整個身軀,猛地炸開。赫然把金丹元魂自爆,頃刻間就波及百里地域。

「你這個瘋子!」

盜玄首當其衝,惱羞成怒的一聲輕哼。下意識的把手鬆開,身影再次變幻,飛速從天壇之上脫離。

卻因近在咫尺,那完好的左臂,也被炸彈血肉崩離,可見白骨森森。

正當他以為此時,原無傷該是在自爆之後,魂飛魄散之時。

卻見遠處,一股磅礡的生元之力,驀然勃發,將原無傷的血肉元魂籠罩。

然後僅僅剎那時光,一個完整的人形,就已經顯在他的眼前。

復生之後依然是元氣大傷,氣機虛弱,原無傷卻還是忍不住一陣狂放大笑,惱恨之意與幸災樂禍交雜。

「蠢貨!」

盜玄的面容頓時扭曲,卻已再無心思去理會原無傷的生死。

生元之力過後,卻是死氣蔓延。與此處屍氣混雜共鳴。使此處冥力瀰漫,遠處所有的煞屍,都停止了動作。

紛紛眼神茫然的,看向了天壇方向。部分心智薄弱的部分霎屍,更是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嘶吼。

彷彿朝拜王者般,跪倒在地。

就連那些屍將,也眼現出錯愕奇怪之色。

宗守的身軀,迅速枯萎。身後則冥門大開,浩瀚的死氣,流淌了出來,如冥河般滔滔不絕——

而宗守手中的煉神劍,則染上了一層灰白之色。

在世聖王的聖潔,加上這最純正的死氣,使宗守渾身,都滿佈著一種特異之極的氣質。

也使人本能,感覺危險至極!

「——陰河之聚,九幽之門。此劍通冥,告汝之亡!此時冥河告死之劍——」

灰白色劍光,隨著那龐大浩蕩的冥河往前飄行。

不守空間之法,不遵時間之序。所謂的死亡,本就非是時空所能阻攔。

當盜玄反應過來,極力的挪移閃避時,那蒼白之劍,就已是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他眼前。

盜玄的瞳孔中,則血絲密佈。這個宗守,這居然又是一門接近無上級別的十二等滅世級神通!

他的盜玄奪神大法,此刻也是毫無作用,渾然動搖不了這急襲過來的死亡之力!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死亡之劍,洞穿自己的咽喉,然後將他的頭顱一劍削下。灰白之氣,瞬間就蔓延全身。

配合那斬仙之力,驅逐斬滅這軀體之內生機!

自己已敗了?死了?

盜玄斷裂的頭顱,眼神錯愕的,看著那道灰白劍光。

還有那握劍的人,此時唇角旁的譏諷之色。

他盜玄六千前縱橫雲界,降服億萬修者,盜玄大劫,使天下靈境之上的修士十去其三。魔焰滔天,以一己之力,使六大教派都畏之如虎,風聲鶴唳。

此時卻敗在一個修行都不足二十年的後輩手中——

這是什麼樣的怪物?

無量終始神通,六神斬仙飛刀,冥河告死之劍。

整整三種十二等滅世級的神通秘術,尤其是第二種,此時細細思來,即便有了防範,那時也未必就能成功避開。

幾乎已可無視階位——

想著如螻蟻般,將這少年捻死,然後奪其妻妾耍玩淫辱。

卻被對方割稻一般輕易的斬下了頭顱。

怎能甘心?又怎能甘休?

此時四方,也都一片寂靜。所有籠罩過來的神念,都在劇烈活動著。

卻都無一例外,對天壇上持劍而立的少年,起了強烈的忌憚之心。

就連六千前,肆虐雲界,無人可制的盜玄魔主,今日也是要敗亡其手麼?

真不愧是血劍妖君,雲界無敵——

如此人物,真億萬載都難得一見!

同一時間,距離大約一百七十里。混在諸多屍軍中觀望的一位少女,也正眼神複雜的,看著天壇。

「聖王,死劍——」

骨滅眼眶中的陰火,在閃爍跳動:「為何我方才感覺,這宗守比我們家的陛下還要高貴權威?彷彿他才我骨滅主人?」

「是方纔你我的屍核,被他壓制住了!」

廉珥本就蒼白的面色,更加難看。

不止是他們兩人,這咸陽城內,那些屍將的情形,只怕也是一樣。

「我現在總算有些明白,冥帝陛下為何要讓你我來這一界尋他!這個人——」

後面的話,還未出口。鞏欣然冷冷的目光,就已掃來。

廉珥訕訕的一笑,及時住嘴。

而此時整片天地,又忽然震晃不休。

那盜玄的元神,出乎意料的不曾散出,而其身軀,也被強行定在了虛空。

在其身下,幾十里方圓地域,只見無數的煞屍,毫無緣由的陸續癱倒在地。

一道道黑霧狀的屍氣騰起,衝向了空中,湧入到了盜玄的軀體內。

天地間全是盜玄那幾近癲狂的笑聲。

「就你這一劍,莫非也想要我盜玄隕滅於此?癡心妄想!盜玄奪神大法的神通,又豈是你能想像?」

越來越多的屍氣匯合,盜玄斷裂的頸項中,赫然生長出了無數的肉芽,連接頭部。

雙臂也再次恢復如初,眸子裡多了幾分灰白之色,也更是瘋狂。

原無傷與沈月軒的眼神呆怔,看著天空這一幕。

自盜玄魔主出現,已有差不多半刻。然而直到此時,才看見盜玄的盜玄奪神大法全力出手的威勢。

幾十里地,上百萬的煞屍,被其強奪去屍氣精華。

其中還包括了至少二十萬,之前令他們棘手的天罡戰卒。

此時在盜玄壓制之下,是毫無抵抗之力的,就被這門滅世神通,剝奪了存在於這世界上的最後理由。

林玄萱也微微蹙眉,呢喃了一聲道:「簡直就是怪物——」

此時的盜玄,似死人更勝過生人,也不能用半生半死來形容。

強行奪掠大量的屍氣,以維持其存在,用來消磨融合宗守的死亡劍意。也不知最後,這盜玄到底會變成什麼樣的東西。

「我今日如此模樣,似屍非人,都拜你宗守所賜!」

那盜玄魔主的目光凶戾,身影去在繼續往遠處遁逃。

「此仇不復,再不稱魔主——」

宗守神情漠然,並不覺怎麼意外。他本身肉身骨骼,已被盜玄轟擊到近乎泥狀,此時只能癱坐了下來。全靠九竅生元石,不斷灌入生力支撐,才沒有當場垮塌。

施展冥河告死劍之後,情形更是不堪,已難再戰。

好在接下來,也無需再依靠肉身了。

「請師叔為我護法!」

宗守把眼一閉,那真形法相,就驀地從頭竅中衝出。

此刻無量的佛力纏繞於元神真形之外,散出金色毫光,輝煌燦爛,腳下則踏著十二葉金蓮。

借助星辰道種,橫渡虛空,以絕不遜色於盜玄,甚至更勝一籌的光速,往盜玄魔主逃離的方向,急追而去。

無量之光的速度,本就該是這世間的極致。而星辰道種,則能挪移時空。

借助這聖階金身之裡,宗守自信自己的遁速,絕不遜色任何尊者。

尤其是在盜玄,依然重傷之時!

借助這億萬屍氣,就真能使其傷勢盡復麼?怎麼可能?

抬手一招,遠處那七十二隻聖火銀蟻,就已被他的瞬空神通,強行拉至到身後。

七十二隻銀蟻,也立時依他心意,借助身上的靈甲,在他身後結成一個法陣。

呈圓形排列,各自展開了三對丈許長的潔白羽翼。

聖白之火繚繞,散出了無量的銀輝,強大而又聖潔。

不但襯托著宗守這具終始佛金身,更顯威嚴。

也直接使那佛光擴展,遮蓋百里方圓之地!

宗守愣住,他讓七十二隻銀蟻結陣,本意是加強遁速。

然而得這座陣法之助,宗守感覺自己能控制動用的無量終始佛力,直接增加了整整三成之巨!

其實道兵之陣加持,本就是宗守的目的之一。

只是先前他還未來得及演示,盜玄就已來襲。

直到此時此刻,宗守才有體驗的機會。

第1136章 無人至此

身影只一個閃爍,就已到了盜玄的上方。

宗守把無量終始神通稍稍調整,此處空域,兩千丈之上都是幽暗深邃,被顯化出來的黑洞,吞噬了所有的星光靈能。

兩千丈之下,才是無量之光。熾烈的焰光,幾無死角的往四方照耀。是這一百里地域,都是纖毫必見,不斷蒸發淨化著此處的屍氣。而在十里之內,非是有些道行的修士,根本就無法在這個範圍睜目。即便是睜開了眼,也只能看到一片刺目白光。

宗守手中的煉神劍,此時更是纏繞無量光華,整個人都籠罩在光輝之中。

一劍斬下,那盜玄只能被迫抵擋。骨質蔓延,須臾間就形成了一個白骨巨盾。

卻在接觸的瞬間,就被強行轟碎了開來。劍光繼續落下,還未觸及肌膚,盜玄就發生了一聲慘嘶。

皮肉潰爛腐朽,才剛復原不久的傷痕,又顯出了原型,千瘡百孔。

那些吸聚強奪過來的屍氣,被那熾白之光沖級,大面積的崩潰開來。

宗守只以無量光劍斬擊,最多只相當於十一等神通級別的劍法秘術。然而此時的盜玄,非但是無法再盜取,無可奈何。整個人的氣勢,也被宗守完全的壓制下來!

原無傷在遠處看著,不禁是冷笑不已。

「看來這屍氣雖好,卻與這位魔主不合。能夠暫延性命,卻還是免不了一死——」

此時在百里之外,那些觀戰之人,也都是一陣死寂。

盜玄出世,所有人都以為雲界又將是一場大劫。昔年的盜玄魔主,必定會再次禍亂天下!

可在宗守的劍前,卻是如此的狼狽。二者初次交手,六千年前幾乎無敵之人,就已面臨絕境。

此時眼前種種,都使人不知所措,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融合了海量屍氣的盜玄,氣機駁雜不存。雖還有盜玄通神秘術,可對於宗守,卻已暫時盜無可盜,奪無可奪。看似聲勢滔天,卻分明已此人最虛弱之時。

這也是宗守鍥而不捨,選擇繼續追擊,不願就此束手放任的緣由。

盜玄奪神大法,可盜萬種道決神通,可奪億萬仙修神智。

如此危險之人,他宗守用盡了所有的底牌,所有的手段!

此時是絕不容此人逃得性命,有回過氣來報復的機會。

此時的盜玄,淬不及防之下被他連續以斬仙飛刀與冥河告死劍重創,可能是唯一將這盜玄魔主誅殺之機!

將盜玄的一隻手,再次強行剁下!熾白色的光焰燒灼,使那些肉塊都腐爛燃燒,化作了絲絲黑煙騰起。

盜玄一聲慘叫,怒吼聲中,更多屍氣往這邊纏繞而至,為他恢復身軀。

不過那些灰黑色氣霧,卻往往都在靠近之前,就被燒灼了大半。

能被盜玄吸收的,是十不足一。

此時這天壇的西側,卻是一副怪異之景。那些煞屍,在爭先恐後的逃竄,以躲避正激戰中的二人。

不止是屍兵如此,那些屍將也是同樣。

而盜玄則前方百計的,往那些屍氣匯聚最濃密之所逃遁而去,意圖吸收更多的屍氣煞力。

宗守的真形法體,則渾身上下都只是光,純淨無比,無善無惡也無量無盡的光!

無論有多少屍氣聚結,無論多少怨煞凝聚,都能淨化!都能消除!

而附近觀戰的修士,都是屏絕了氣息,盡量往遠處遁形,躲避的越遠越好。

這等層次的大戰,他們根本就無法參與。

欲助宗守的,知曉此時不添亂就是最好的結果。而想要二人兩敗俱傷的,卻已知此時的盜玄只怕已經徹底瘋狂,不擇手段。

任何修士出現在此人的感應之內,都只會被此人盜取所以有生機真元,強奪神智,淪為二人之戰的炮灰,無辜犧牲。此時插手,絕不明智。

故此哪怕最是遺憾之人,此時也不得不盡力遠離戰場。

而盜玄的身軀,則是不斷的復原,又不斷的被那無量光劍斬傷。

只短短半刻時間,盜玄就已這身軀應接宗守近三百餘劍。劍劍入肉,手臂雙足不知斷裂了多少次。

吸聚而來的屍氣煞力,也漸漸無法跟上恢復肉軀的消耗——

「宗守!你敢?我一定要殺了你!誅你全家,殺你老幼,淫你妻女!」

滿含著無盡的憎恨之意,怨氣滔天。

宗守卻渾不在意,目裡全是冰寒冷漠之色。

「既已為死者,何不安息!朕雖非佛者,然此無量之光,當可超度汝魂!」

依然是帶著浩瀚光輝斬下,而此時此地三十里方圓之內。

所以的屍氣,所有的煞力,都已暫時被淨化一空。

純淨灼熱又冰冷的光,顯得是聖潔無比。

『噗』的一聲悶響,又是數十層骨盾,都這一劍斬碎了開來。

輝煌光劍刺入,這次卻是破入到了盜玄的胸膛之內。

在此處硬生生的燒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更迅速蔓延。

盜玄魔主又是一聲慘嘶,用手抓住煉神,勉強把自己的身軀,從劍上『拔』了出來。

宗守微微搖頭,煉神劍一抽一削,就將盜玄的雙手,又一次削斷。

其實他之前亦頗覺頭疼,盜玄以屍氣復生,雖是使之暫時喪失了與他抗衡的本錢。

然而這盜玄奪神大法,確實是最棘手可怕的神通。只要這裡的屍氣不盡,就會無限制的恢復。

無論他在盜玄身上,斬出什麼樣的傷勢,最後都可復原如初。

而遠處的部分屍將,情形明顯有些不對,似已展露強烈敵意,蠢蠢欲動。

盜玄奪神大法不止是能盜玄,更能奪神。能夠操縱著些屍將,也未可知。

此時也是因被無量之光壓制,此人的神通之力,才降到最低。

所以今日之戰,最好是速戰速決——

那雙手斷落,果然在一息之間,又有森白的皮肉生成。

宗守的煉神劍,卻已再次指向了盜玄的頭顱。

連續三百餘劍,宗守已經基本鎖定了盜玄,元魂精華與金丹所在。

——既然斬滅肉身無用,那就直接朝核心下手便是。

不過此人狡猾,元魂金丹不斷的挪移方位。他也是直到此刻,才摸清楚了方位,以劍意鎖定。

而盜玄魔主的瞳孔,也猛地緊縮成了針中,目裡終於閃出了幾分忌憚之意。

「宗守你莫要逼我!今日本座固然重傷,卻也能與你同歸於盡!」

那軀體之內,赫然無數的魔道真力,在盜玄引導之下不斷的鼓蕩,不斷的壓縮。一瞬之間,就引發四周的靈能,也隨之潮動不休,接近失控的邊緣。

盜玄奪神大法瘋狂地施展,抽取著更多的死煞之力。凝而不散,對抗著無量之光。

宗守『嘿』的一聲,一言不發,沒有半分遲疑,那熾白劍光嗎,就已再次斬了進去!

骨盾死氣片片粉碎,如雪欲烈焰。那雙轟擊而來的蒼白手臂,也在鋒利劍刃之下與本體分離。

盜玄魔主眼裡,全是惱恨不甘之色——

這個宗守,簡直比他還要瘋狂!明知他是聖階,明知他已準備好了自爆元神肉軀,居然還敢攻過來?

是真不懼死麼?

劍影懸空,盜玄也終是壓不住了眸子裡的瘋狂之意。

整個身軀驟然炸開。磅礡的元力,有如一堵堵的鋼牆,呈波紋狀四散衝擊。

大部分的力量,都被盜玄導引著,往宗守衝擊而去。

宗守則冷冷的一哂,不退反進。劍勢更凌厲了數倍!一往無前,繼續迎著那爆開的元力,穿鑿!破襲!衝擊!

絕不給自己留半分餘地,也不給對方半分的生機。

即便同歸於盡又如何?自己還是賺了!

第二元神尚在軀體之內,哪怕這具真相法體魂飛魄散,也仍可復生。

只是日後恢復更加麻煩些。一個不好,元神無法盡數修復,會斷送日後踏足至境的可能。

然而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這盜玄死!

他要親眼看著這島玄隕落在自己劍下,除此之外,絕不接受其他結果!

所及只能進!不能退!

劍光紛灑,剎那間似化身億萬。宗守此時也拋開了所有雜念,專心一意,一劍劍的刺出。任由那強橫的罡力,一次次猛力地衝擊元神。

煉神劍身,此時也已接近崩潰的邊緣,猛烈震盪,幾次差點彎折。

卻在最後幾乎徹底力盡的時刻,宗守差點以為自己的真形法體,真是要毀在這元力衝擊之下時候。

那暴亂的力量,卻終被他的劍光,消磨殆盡。

而就在對面,大約三千丈外。盜玄的魂體。正是錯愕無比的回頭看著,那表情中,滿是無法置信。

似是在奇怪,那時的宗守居然沒有退避逃離。

宗守也同樣一楞,隨即就長笑出聲!滿含著譏嘲之意。

這位盜玄魔主,在最後時刻,終歸還是沒有必死之意,沒有與他同歸於盡之心。

雖號盜玄魔主,雖有六千年前盜玄大劫,然而卻也是一介貪生懼死之輩!

若非能把己身置諸死地,何至於被他宗守逼得如此狼狽?

「虧了朕,還真以為你是英傑人物!似你這等人,原來連韓清也不如。六千年前盜玄大劫,可笑可歎!當真是英雄不出,狗輩稱雄。六千年前的雲界,竟無人至此麼?」

第1137章 盜玄魂爭

「虧了朕,還真以為你是英傑人物!似你這等人,原來連韓清也不如。六千年前盜玄大劫,可笑可歎!當真是英雄不出,狗輩稱雄。六千年前的雲界,竟無人至此麼?」

世無英雄,遂使狗輩成名!

秦皇墓中,也有數十尊者,神階修士百餘人,其中不乏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物。

宗守之言,可說是把他們全掃了進去。然而卻都無人出聲,這句話別人說不得。在宗守口裡道出,卻無人可駁。

那盜玄的魂體,並無什麼表情的變化。然而此時所有人都能感覺其意念,正是極度的扭曲。

是無盡的惱恨,也無盡的絕望!

宗守劍光未盡,在被那肉軀自爆之力,一點點壓縮到了十丈極致之後。就驟然爆發,漫天蓋地般的朝著盜玄席捲而至。

不過在此時,宗守卻『嗯』的一聲。瞇起了眼,目現出危險色澤。

眼前的盜玄魔主,在他面前已無遁逃之能,也無保命之力。

一劍即可擊殺,已費不了太多功夫。

此刻使他在意的,是盜玄身後的某個方位。

氣機乍現,一個女子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幾十丈外。

手持著巨大的鐮刀,根部纏著鎖鏈。而那身影,也恰是宗守熟悉之至,更為之魂牽夢縈數十餘年的那位。

「冷黛玉?」

怎麼為是她?

出現在這秦皇墓中,倒不奇怪。天下修士,莫不對秦皇墓內的藏珍垂涎三尺。

可這一位,到底是為何而來?

難道說,也是準備像前次珈明羅王一般,要救這盜玄的性命,與他為敵?

宗守皺起了眉頭,控御的劍勢卻凝而不散,依然所向披靡,更凌厲三分!

此時是毫無退讓之意!若是別的也還罷了,這個盜玄,他卻不容其輕離!

哪怕是曾經使自己癡戀的女子,若要出手阻攔,那也需為此付出代價!

在自己的身後,有軒轅依人,有孔瑤、有素初雪,有一眾親朋,還有著整個大乾一國。

今日無論如何,都退讓不得!

劍光變化,其中大半仍捲向了盜玄,卻也收束了不少氣力,凝聚為一。劍意牽纏,直指千丈之外,那個持鐮少女。

既是防備,也是為警告!

今日敢阻他者,無論是誰,殺無赦!

那白衣少女卻全然不覺,巨大的鐮刀斬至,彎曲的刀光就好似流星閃過。刀勢輕靈飄逸,卻非是擊向宗守,而是盜玄魔主!

橫空一劃,就將淬不及防的盜玄魂體,斬成了粉碎。

然後無數的鎖鏈,從鐮刀的尾部爆開,把盜玄那些元魂碎片全數困鎖,往少女的方向拉扯了過去。

宗守楞了一楞,才意識到盜玄,已然死亡,也隨即就反應了過來,這冷黛玉應當是另有所圖。

收集盜玄殘魂,這是為盜玄奪神大法?還是為此人昔年盜奪的那千萬種大道神通?

毫不猶豫,宗守就把手往前猛地一抓。無量之光,轉為無量之暗。

強橫的攝力,瞬間就把盜玄的金丹攝住,還有那近半的魂體殘片。

持鐮少女頓時目中寒光一閃,那巨大鐮刀猛地止住了退勢,直接橫空斬來,直削宗守的身軀。

宗守亦毫不示弱,劍光閃耀,護在了身側,與鐮刀之勢硬拚了一擊。

當劍鐮交鋒,宗守的身軀頓時微震。這非是實力不如,而是對方的神通,實是出乎他的意料。

眼中也現出了無比意外之色,詫異的看了對面的女子一眼。

第一擊平分秋色,那鐮刀卻在轉瞬間,就化成了狂風暴雨!

也只有真正交手之時,才能感覺到這巨鐮之勢,遠非看那麼輕靈。沉重的難以置信,力量也霸道磅礡。每一擊,都使宗守的真形魂體搖晃,差點潰散。

轉眼間就是上千次的交擊,將宗守迫退了十書步。直到周圍的屍軍,再次蠢蠢欲動,向二人交手處迫近過來。而那十幾道聖境意念,亦紛紛接近。

持鐮少女才再未進擊。沉默著將盜玄所遺一大半的殘魂碎片捲去,而後就再一閃爍,消失在了原地。

宗守也毫不客氣,將盜玄的那枚魔道金丹,還有將近三成的殘魂碎片,捲入到袖中收起。

然後就望著少女消失的方向,若陷入了凝思。

那盜玄奪神大法,能盜人神通,奪人神智。六千年前,幾乎所有頂階的宗派傳承,都曾遭遇過盜玄的毒手。

哪怕盜玄奪神大法,奪來的神通之力,最多只能保存三日時間。在宗守而言,也是絕不容錯過。

這一次他本是勢在必得,卻不料在最後的時刻,被人橫刀奪愛,搶去了大半的盜玄殘魂。

只是他也真沒想到——

「居然也是萬道合一!『道』字神決——這莫非是天意?」

此女若真是走這條道途,那麼彼此間注定了將是道敵。二人之間,必定死鬥,除非其中一人改易根基,或者道消身隕!

宗守的雙拳緊握,手指尖深深的刺入到肉內。

良久之後,才輕吁了一口氣,將糟糕的心情,還有那紛亂雜念,全數收束了起來。

愣愣看了城中央方向的阿房宮,宗守的目光,與那邊正眺望過來一雙眸子,冷冷對視了一眼。

就逕自飛臨而下,回到了天壇之上。

此時因他們六人,與盜玄魔主的一戰,整個五十方圓之地的煞屍,就被盡數橫掃一空。

尤其是最後,宗守以無量終始佛身,激戰盜玄,更是將周圍地域海量的煞屍淨化。

而所有神境級別之上的屍將,也都是在第一時間逃逸。

所以此時的聖壇之上,反而是最安全的時候。

宗守先是將那些聖火銀蟻散開,這七十二隻銀蟻,對他助力著實非小,作用巨大。

使宗守也總算嘗到了,豢養如此規模道兵的好處。

方才能從頭至尾,壓制住盜玄。這些兵蟻,是居功至偉!

不過宗守本身,卻並不怎麼滿意。

道陣加持之後,對他實力增幅,是在三成到五成之間——

這已經很不錯了,那些修士使用器陣代替道兵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效果。

不過聖火銀蟻,得天獨厚。任意個體,都幾乎沒有分別。除了不是人身之外,可說是最佳的道兵樣板。

若只是三成的增幅,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一般真正的道兵加持,視數量、位階與法陣的不同,效果也是迥異。

而若是一位神境修士,得七十二位天階道兵加持,其實力增長,至少是三倍到六倍之間——

像宗守麾下的源海誅魔士,增幅則更是變態,達到驚人的八倍到十倍!

不如此,又如何能越階挑戰?

只是再怎麼樣,也無法踏過至境的門檻便是。

唯獨至境,無法用道兵來堆積上去——

宗守不求這些兵蟻,能如那源海誅魔士一般。能做到最普通道兵的三倍,就已是心滿意足。

「看來今日之後,為這些銀蟻重煉靈甲,當列為最優先之事——」

要增加自身實力,最快最可靠的辦法,就是這些聖火銀蟻。

為銀蟻設計出的道兵法陣與功決,還遠未完成,不過此時太上誅魔圖錄代為推演,卻可省事許多。

無需真正十全十美,只要在現有的基礎上,稍稍提升,就可使他受益不淺了——

此時宗守的真形法體,依然維持。終始二輪,懸於身後。只是將那瀰漫天際的黑白之光,全數收起。

無量終始佛的願力,並非無窮無盡。秦皇墓外的數百高僧,法力也不可能永不枯竭。

如今劫難已過,這些佛力還是省著點用為好。

「這個禍患,總算是除去了!」

因受傷之故,林玄萱面色依然是慘白,眼神中卻恢復了幾分生氣,似乎如釋重負。

「真不敢想像,被這盜玄逃脫。最後會是何等樣的災劫!」

說到此處時,林玄萱又喃喃自語,有些怔忡的看著盜玄隕落的方向;「真不敢相信,這個六千年前,禍亂雲界魔中之魔,居然就這麼隕落了——」

原無傷不由冷笑:「宗兄不是說了,世無英雄,使鼠輩橫行!若能給我原無傷百年時間,何懼這個盜玄。六千年前那些修士,嘿嘿,太也無能!」

旋即就意識到自己話中不妥,原無傷尷尬道:「自然不包括前輩。」

對於林玄萱,他還是敬佩有加的。盜玄在兩儀聚龍戰中,受到的壓制甚少,至少也能保存七成實力。

然而林玄萱一身神通,能剩下兩成就很不錯。也能獨自抗衡盜玄數擊。

至於宗守,也是例外。在這墓內若施展出那殺戮劍法,多半難成氣候。

可其終始神通,一來萬年前,跟本就沒出現過。二是終與始,本就囊括了這小千世界,與這兩儀聚龍。

非但可不受制,反而若實力足夠,可反過來破解壓制。

「無妨,你也挺可憐的——」

林玄萱笑了笑,並不為意。盜玄肆掠的那個時候,她並不在雲界。

反而略有些同情的,看著原無傷。這個傢伙,也真夠悲催的。如秦皇墓內,已經是死了兩次。

原無傷大囧,說不出話來。

沈月軒則神情凝然的看著周圍:「我看這裡,應該是守住了!」

第1138章 出現端倪

「我看這裡,應該是守住了!」

附近的煞屍,都並未有再圍攏過來的跡象。那些屍將,也暫時沒有動作。

也不知是已經放棄了,還是對宗守忌憚之故,又或是另有圖謀。總之所有的屍兵,都不曾跨入天壇周邊五十里之內。

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進襲。而距離這天壇內的第二陣核完成,已不足一個時辰。

而也直到此刻,諸人才察覺到宗守的異樣。

雖是持著那九竅生元石,為蘇小小療治傷勢。

然而宗守視線,卻一直都在四下裡搜尋,像是在尋覓著什麼,不時浮露出疑惑之色。

李玄萱見狀,頓時失笑:「還在那位女孩失魂落魄呢?莫非喜歡是喜歡上了人家?」

方纔那女子的容貌,她也望見了,的確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絕色。氣質過人,未含半分煙火氣,出塵脫俗。邊連她看見了也是驚艷,也難怪宗守會心動。

「只是看她的情形,似乎處境不妙。受人所制,似為他人傀儡!」

「師叔莫開玩笑!此女名為冷黛玉,數年之前,我與她有過交手!」

宗守微微搖頭,沉思著道:「不過宗守之所以如此,是因此女所修之功法,似與我一般,都是萬流歸宗,萬道合一!而且在根本造詣上,似乎還勝過我半籌——」

「怎麼會?」

李玄萱面色頓時陰冷了下來,眼神凝重:「那麼她可知你根底?年歲幾何,又修煉了多少年月?」

這裡有她與暫時等同聖階的宗守,自然不懼旁人偷聽。

前一問,是擔憂宗守的跟腳,被人查知。後一問,卻是欲知這女子的天資如何。

若年齡偏大,修行了數百年月,對宗守的威脅就很小了。

這個世間,她還從沒見修行速度,能夠超越宗守之人。

二者爭奪,定然是宗守先至終點。

「弟子以無量終始神通與其戰,她應當是不知弟子真正根基。」

這也是龍影上次與他分別前,千叮萬囑之事。

宗守一直奇怪,卻未得解答。

「前次與她見面,應該是未滿二十。年齡最多比我大兩歲,甚至可能同齡!」

「竟然是如此年輕!」

那李玄萱倒吸了一口寒氣:「怪不得,她要與你爭搶盜玄的殘魂。多半是為盜玄昔年強奪的萬種神通。不過——」

再仔細回憶宗守與那冷黛玉交手的過程,總覺似有些不諧之感。

此女實力,應該也未至聖階。能夠與宗守抗衡爭奪,應該是用了某鍾秘法。

而且那鐮刀在轉折變化間,略顯僵硬。

這種情形,絕非是那持鐮女子,鐮法不純熟所至。

而是無法徹底掌握本身的神通功決。

宗守與之激戰,只短短一瞬,卻歷經千擊。看似被壓制,然而林玄萱已料定。那時的宗守,已盡窺此女強弱根底,勝局已定。

那冷黛玉也算是退的及時,再多拖延一瞬,只怕就要被宗守強行留下。

再若非是顧忌這天壇,會被屍軍圍攻。此女也不可能逃脫宗守的追襲。

忽然心中一動,林玄萱一聲驚呼:「你是說過,她一身鐮法神決,非是正途修煉得來,乃是他人為之?」

宗守頷首,他正是如此猜測。否則這一切,都顯得太奇怪了。

「人形仙寶?那麼能造就這等能與你分庭抗禮的『仙寶』之人,又是何等樣的人物?宗守你可有什麼線索?」

「嵊山!」

第一次見,就是宗守前世,那虛擬環境中的嵊山之巔。

「嵊山?」

林玄萱微微頷首:「我會蒼生道弟子,都關注一二。」

無論是為此女的『萬道合一』,還是這調製『人形仙寶』的手段,都值得蒼生道加以關注,探其根由。

宗守也知此事,暫時就只能如此了。

不過不僅是蒼生道要查探,大乾也同樣需投入些人力才行。

以前沒實力也就罷了,現在他已有足夠的資格,探究此事究竟。

將那女孩從苦難中解脫,也是他所存不多的心願之一。

只是除此之外,宗守還有另有一件事,牽掛於心。

是當時喚住了盜玄,留了蘇小小一條命的那個女人聲音。

略有些熟悉,應該是以前聽過,也與自己大有關聯!

可惜此女,一直都隱藏著,未曾現身。

而當盜玄被他重傷時,更是早早就知機逃遁,不給他半分機會。

那時候的自己,也實在是無法分神去注意。

「這女人的聲音,我一定聽過。記得是在——」

修士過目不望,似宗守這樣,更可將每一分每一刻,經歷的點點滴滴,鉅細無疑都記憶下來。

然而也正因記憶浩如煙海,才分外的難以尋覓。

「記得是在幾月前我回乾天之時——」

宗守的身形,立時僵硬。而他的目裡面,也異彩閃動。

「這女人,是魔蓮夫人!」

宗守一隻手,猛地往自己的須彌空間一探,取出了那枚翼形黑鐵。

記得當時,那魔蓮是怎麼說來著?

——「此物是何,魔蓮也是不知。只知其價值,當極是不凡。不過若君上肯借此物給魔蓮一觀,或者就可知究竟——」

然而若真不知曉,又怎會那般賣力爭奪。

自己當初,居然是被其騙過!

此女代無上元魔傳命,與盜玄聯繫。應該是深知其中根底,也被無上元魔信任有加。

而據他所知,這魔蓮不過是魔道一個外系弟子,雖是自創魔蓮宮一脈,在魔門中卻地位不高——

那麼又是怎麼被無上元魔,看上眼的?

是他手中此物麼?

宗守瞳中,滿蘊著冷哂之意。然而僅僅片刻,就又顯出了無奈之色。

真是這一塊翼形黑體麼?還不能確定!只是他的臆想猜測而已,只知可能性極大。

再者,即便真是此物,那又到底該怎麼用?

就連此時蒼生穹境,那幾位至境聖尊都認不出來,也研究不出什麼所以然。

他宗守即便確定了,這是那件預言中的增法持玄之物,又能拿它怎樣?

「嗯——」

一聲呻吟,打斷了宗守的思緒。低下頭時,只見蘇小小,正好悠悠醒來。

宗守壞壞的一笑,拿著這黑色鐵翼,在蘇小小的面前晃了晃。

「可知這是何物?不准說假話!」

蘇小小初時不解,可當看清之後,頓時臉色劇變。神情似喜似悲,想要說什麼,唇角旁卻溢出了一絲鮮血。

最後眼珠一轉,又嚶嚀一聲,嬌柔道:「奴家頭好痛,看不清楚,也想不起來了——」

話音未落,就把頭一偏。雙眼緊閉,再次做昏倒狀。

宗守唇角扯了扯,這是裝暈?好辦法,只是這演技未免也太假了些。

不過他也看了出來,蘇小小即便知道些什麼,也應該說不出來。

無上元魔的手段,他豈敢小視?

好在此時,自己已非是毫無頭緒了。

……

巷道之內,魔蓮夫人幾近倉皇的逃竄著。目中迷茫,全是倉惶不安。

輸了!那個盜玄,那個恐怖到讓她畏懼無比,戲耍她與指掌之上,不可一世的盜玄魔主。居然輸了,在宗守的劍下,徹底的敗亡——

至今想起來,都仍舊無法置信,以為是自己幻覺。

可那方才發生在她眼前的一幕幕,卻絕不可能作假。

盜玄的氣機,此刻也已徹底的消失。

盜玄魔主一死,宗守的意念就已散開,搜尋著她的蹤跡所在。

若非是多了一分心眼,在宗守絕境之時,也不曾大意輕心。

此時的她,多半已經被擒下,落入宗守的手中。

後果不堪想像——

而即便此刻,也談不上安全。到處都是煞屍,還有那些危險的屍將,隨時都可能處罰的機關禁制。

這咸陽城內,其餘的聖階尊者,也可能對她不懷好意。

身影飄然若煙,在城中不留痕跡的疾遁。忽然魔蓮眼神一銳,停下了身影。轉過頭,只見兩個人影,正從另一旁的街角走出。

魔蓮緊繃的心情,頓時一鬆,出現的二人。一位正是紅衣魔主,一位卻是韓清。

前者神情凝重,後者卻是面容怪異。

「方纔的情形,諸位已看到了可對?」

魔蓮微微一歎:「想不到就連盜玄,也栽在他手中。」

仔細想來,盜玄之死,真是死的冤枉。

若再有第二戰,死的只可能是宗守。

「那人神通層出不窮,這一戰真是莫名其妙。以我之見,還是暫時放棄為佳!」

韓清的臉色,是忽青忽白:「此番無果而還,也不知無上元魔會怎麼責備。」

言語這般說,卻並不怎麼放在擔憂。連盜玄魔主都拿那宗守無可奈何,更何況是他們三人?

「放棄不得!」

魔蓮搖頭,此時退走放棄,別人不會怎樣,她魔蓮卻必定九死無生。

那時太過大意,洩了行藏。此刻的宗守,多半已經察覺到了一些端倪。

時不我待,錯過了這次,只怕再無良機。

「元魔大人還有最後的手段未用,怎能說一定會無果而還?」

赤紅衣一隻不曾說話,這時卻冷冷的開口:「宗守的無量終始法身,最多能維持半日。可我如今最想知道,似方纔那樣的飛刀,他還能施展出幾次?無視階位,這可非是說笑——」

第1139章 道陣二版

「宗守的無量終始法身,最多能維持半日。可我如今最想知道,似方纔那樣的飛刀,他還能施展出幾次?無視階位,這可非是說笑——」

所謂無視階位之意,就是可越階斬殺!哪怕是一個剛出生的幼童,持十三等無上神通,亦可傷到至境聖尊。甚至可直接斬殺,仙境實力的修士!

宗守那門飛刀術,雖還不算是真正十三等無上級的神通秘術,然而卻已勉強可做到至境之下,無視階位!

哪怕宗守的實力,只有仙境後期,也有誅殺他赤紅衣的能力!

韓清也是臉色陰沉,他雖是恨宗守入骨,可卻有自知之名。

若是此時還不自量力,與那宗守衝突為敵,最後只會是一死而已。

而這一次,赤紅衣未必會再傾力救他,那無上元魔也可能不會在乎他生死。

「那六神斬仙飛刀,他還能不能施展,我實不知。」

魔蓮淡定自若道:「然而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此戰之後,這秦皇墓內,只怕多的是對此子忌憚有加之人。宗守之敵,更比比皆是,絕不止影魔與夜魔二族。你我三人,未必就找不到幫手。」

「你的意思,是結盟?」

赤紅衣神情一鬆,陷入了凝思,旋即就又冷笑了起來。

「聽說魔蓮夫人,一向長袖善舞。那麼本座就等著看你如何施為了,可莫讓本座失望。」

其實此法倒還算可行,否則他大可直接拒絕。然而此時他們三人,能在這秦皇內找到多少盟友,實是一個未知數。

總之若無足夠的勝算,那麼他哪怕是冒著得罪無上元魔的風險,也要先行退出這秦皇墓內。

……

無獨有偶,宗守幾人此時也在議論,話題也正是那斬仙飛刀。

「怎麼可能還有?至少幾年之內,這六神斬仙飛刀,應該是再用不出來了。如此逆天神物,哪裡可能無有限制?」

當宗守說出這句時,天壇之上的諸人,神情都是略顯失望。

林玄萱則釋然的點了點頭,她其實也猜到了會是如此,方才一問,只是抱著萬一的希望而已。

若宗守再有兩三發這樣的六神斬仙刀,那麼就以足可震懾威壓,這座『咸陽城』內諸多聖境尊者。

甚至宮內那個徐福,也不能不顧忌一二。

一刀斬出,實是避無可避。就連她林玄萱,也是不願直攖其鋒。

原無傷也遺憾道:「真可惜了!這種神通,當是我這一生當中見過,最接近十三等無上級的神通大法。至境之下無視階位,嘖嘖——」

忖道若是再有三五發,這秦皇墓內基本可以橫著走了,估計再無人敢惹。

宗守則是失笑,這一口斬仙飛刀,就消耗了六種地階等級的先天庚金氣。可如今他要到哪裡尋?

而且若無大規模的戰事,太上斬仙圖錄也難吸收殺氣戾念。

方纔那些煞屍,因盜玄之故損失慘重。再要組織起百萬屍軍來衝擊天壇,難度不小,是基本不可能之事。

秦皇還未復生,這些屍將,無有統一的指揮。雖也有配合,可大多時候都是各自為戰。

故此墓內空有兩千萬雄軍,卻無法形成合力。

大規模的戰事已不可能,那麼即便他真有足夠的庚金氣,按部就班的轉化,那也需要數年之久!

總之這六神斬仙刀,在秦皇墓內,已是指望不上了。

冥河告死劍也是,剩下的一朵只恢復到六成的生死冥花,也不知還能剩下多少威能?

至於這無量終始法身,更只能再維持幾個時辰。

自身幾種能夠依賴的神通秘法,都是消耗殆盡。

與盜玄之戰,實是虧得大了。還在最後奪來了一枚聖階級別魔道金丹,小半的盜玄殘魂,有些些許收穫。

日後花些時間研究,對自己的根本神決,必定可有所助益。

搖了搖頭,宗守的目光,就又重新落回到自己手裡翼形黑鐵上。

距離第二陣核完成,還有一個多時辰。這段時間,他想試著窺破這黑鐵的奧妙。

可無論是他用刀砍,火燒還是冰凍,各種手段了,都完全無法使這翼形黑鐵,有半點反應。

「聽說一些神器認主,需得主人精血澆灌才可。也不知是不是——」

宗守想著試試看無妨,新手從那仍舊端坐在天壇中央的肉軀處,召來了一團血液,而後淋在了那翼形黑鐵上。

結果毫不令人意外,仍是與以前一般,無半分用處。

歎息了一聲,宗守是徹底放棄了,又將這翼形黑鐵收起。

卻並未放入須彌空間內,而是用千年蛛絲纏繞,然後掛在了自己肉體的脖頸上。吊在心臟不遠處,貼身佩戴。

聽說一些神器,需得常年累月的蘊養,才能真正掌握。

隨身佩戴,使這翼形黑鐵熟悉自己的氣機,應該多少有些作用。

要想解開此物之謎,看來還是得尋秀觀。

不再為這翼形黑鐵糾結,宗守就把之後的時間,用在了那銀蟻道兵功決,與配套靈陣的研究上。

趁著此時,太上度滅真經裡吸收的殺氣,還有許多未曾耗盡。

在與盜玄的一番大戰之後,宗守又靈感忽生。將之前的幾個,勉強可算是靠譜的想法框架,都大幅度的改良之後,再以太上誅魔圖錄一個個推演。

而最後完成的幾種道兵功決與靈陣,果然比最初的版本,強了許多。

經歷了實戰,宗守大副消減抹去了許多華而不實的地方,或者乾脆就沒什麼作用的內容,更貼合這些聖火銀蟻的特性。

居然其中還有一套,從頭至尾都沒有崩潰,完成了整個推演的過程,可以完善而沒有後患的使用。

可惜的是性價比不高,宗守估測,那加持之陣,最多只能使他一身實力,有兩倍的增長。作用與他預期,相去甚遠。

也有威能強悍的,其中兩套,最後應可做到十二倍左右的實力加成。

然而無一例外,都只是推演到了三分之一的過程,就整個崩潰。

他的聖火銀蟻,若是修煉了。估計不出幾年,就是肉體爆碎而死。

世間之事就是這樣,難以兩全。想要速度,就要犧牲力量。想要力量,敏捷方面就有些不如人意。

而想要威力,就不可能安全;想要萬無一失,就必定會犧牲這功決與陣法的性能。

不過都說失敗乃成功之母,雖說這許多嘗試,最後都是失敗了局。

然而卻也給了宗守不少的教訓於啟發,許多需要注意,可能導致失敗的地方,都心中有數。下一次推演,必定不會重蹈覆轍,能有更多的進展。

而這幾次推演,也非是沒有成國。

宗守挑選了這裡面,各方面最為均衡的一套,讓沈月軒出手,抓緊時間再次為他煉製了一套靈器,讓那些聖火銀蟻穿戴上。

而這一次當銀蟻結陣之後,果然是比先前第一版好的太多。

當當道陣加持之後,宗守的一身實力,至少增強了七成之巨!

半套鈞天焰甲,也能使宗守的力量,增長三倍,而煉神劍,此時雖還是半步神兵層次,卻也能使他的靈法劍氣,增四倍之威!

看似不堪比擬,然而這些聖火銀蟻的道陣加持,卻是整體的增強。

包括了肉身,包括真力,包括元魂,也包括宗守的道基——

而且得益的,也非是宗守一人。這些聖火銀蟻,實力也同樣得到七成的戰力加成。

只要大陣未散,就能有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量,更強力的聖火,更堅硬銳利的刃甲。

好處可謂多不勝數,而這還只是未完全版本而已——

「看來這沈月軒,不止煉器術了得而已,更是一流的藝術大師。就些銀蟻穿上甲冑,真彷彿天使一般——」

看著眼前這些輝煌燦爛的生物,宗守一陣無語。只憑這賣相,就極其討喜,使人心生好感。

可他們修士,要好看做什麼?

「這套陣雖是我親手所創,最後卻是由太上誅魔陣完成。再看這模樣,銀光閃閃的,可名為聖銀誅魔陣,是第二版——」

所有宗派的天階道兵,都經歷過億萬年的摸索。他這裡才剛起步,距離完成還早,日後可能有第八版第九版,甚至九十九版一百版也不一定。

而且日後,這聖火銀蟻的數量,可能也不止是七十二隻。

此時的□曦與小金,都各自立在他的身側。

□曦的目光複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隱隱然,竟透出幾分殺機。

傳來的心念,似乎是想要將那些銀色盔甲,全數撕碎。將這些銀蟻後嗣,都全部斬了。

而小金則是擬化出他的形狀,滿臉的不屑之色。

宗守先是奇怪,旋即就隱隱明白了幾分,難道說這兩個傢伙,其實是在吃味?

眨了眨眼,宗守就大笑了起來。在那都□曦的頭上一拍。

不是想要靈器甲冑麼?讓沈月軒再做兩件便是,要更華麗些的。

小金卻仍舊不屑,身後伸展出無數的絲線,而後往四面八方伸展。

宗守初時不明奇意,可當那些金色絲網。初成規模之後,宗守才驀地驚覺,這個小傢伙,竟然是在擬化一整套的器陣。

第1140章 進入阿房

以一己之力,模擬出所以七十二套銀蟻靈甲,然而再形成一個循環。

不過小金最終是沒能成功,無法調和內中的氣脈循環,也無力支撐。

那些銀色絲網,也崩潰跨了下來。小金頗是沮喪,垂頭喪氣。

不過這情景,卻使宗守心中微動。

之前倒是忽略了,□曦與小金,同樣可加入陣內。

□曦乃是蟻後,乃是天然的核心。而小金可擬化任何形態,作用簡直可謂是萬能。

這兩個小東西,自己怎麼就忘了?

宗守心念間,立時豁然開朗,無數的念頭,無數的靈感紛湧而出。

不過他才剛走神片刻,就被林玄萱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已經成了!」

宗守心神一醒,亦感覺到周圍,那異樣的氣機變化。

放眼望時,發覺整片小千世界天地,似乎已被分裂了開來。

兩儀聚龍陣內的兩個陣核,正猛烈衝突對抗著,已經陷入白熱化。

可見幾十里外,在天壇與阿房宮之見。無數的房屋,被扭曲的立場撕碎,到處都是肆掠的靈能。

大地開裂,附近的煞屍,也往往無緣無故的被莫名巨力,扯成了一片片的肉怪。

而最直觀的是,這兩儀聚龍陣對法則的扭曲,似乎已大不如前。

原無雙的手中,第一時間就聚集起了五色之靈。不斷的變幻形狀性質,大約片刻之後,才咧嘴笑道:「不過,至少恢復到了以前七成實力!先前未免壓制的太厲害了些——」

林玄萱的週身,則全是混沌黑白二色,也微微頷首:「大約恢復到了四成!勉強算是重回聖階!」

「看來那些人已經準備動作,衝擊阿房宮。」

沈月軒面上微顯疲累,這一個時辰,被宗守加速了十倍時光。

他不止是要為宗守重煉那七十二套靈甲。還要修復損壞的那些傀儡,重新填裝五行翎針。

可說是一心十用,神念修為再怎麼強悍之人,連續十個時辰堅持下來,也承受不住。

不過此時,依然是目現期待之色的,看著那咸陽城的最中央所在。

「不知君上,接下來準備是退是進,如何行止?」

在天壇這裡,他們耽誤了至少四個時辰。然而其餘人,也不是蠢貨。

冒著被徐福打殺屠絕的危險,貿然闖入阿房。

只有當第二陣核完成,實力恢復一些,才可能有與徐福抗衡的本錢。

故此方纔,多數人都在遠處觀望,坐視等候。直到那扭曲的法則大道,部分恢復正常,才開始行動。

所以真說起,其實他們也沒浪費多少時間。

「行止?」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陷入了凝思。對於那邊的阿房宮,幾人之中自然是沈月軒最為上心。

內中有九成的可能,保存有部分雲荒時代的墨家傳承。

不過礙於臣道,這位明顯是強自忍耐,不願干涉他的決策。

畢竟天壇這裡的第二陣核已成氣候,秦皇復生的可能,至少減去一半。

而得了羲子留下的這些遺珍,幾人的收穫,更堪稱豐厚。

其次就是他自己,十二銅人,復生的秦皇,哪一樣都不能放下不管。

而現如今又多了一張『太上度滅真經』殘頁——

不久之前,在此處殺意聚集最鼎盛之時,宗守基本已可確定了,這秦皇墓內,還有另一張太上度滅真經的圖錄殘章。

位置就在正西,那座奢華的宮殿之內。

「自然是要進去看看究竟!」

宗守隨即卻又注目著原無傷,眼含歉意道:「那阿房宮內,凶險較此處更勝!原兄其實可以退出無妨——」

今日他唯獨對這傢伙,感覺愧疚。不到兩天,就被人『殺』了兩次,實在太可憐見了。

這傢伙此時明顯衰運附體,要是再被人斬了,他可就再救不回來。

「說的什麼廢話?」

原無傷是面紅耳赤,有些生氣道:「如此好玩之事,以後可未必就會遇到。再說這個世上,也沒第二個盜玄!秦皇真若復生,那時我再逃不遲。」

宗守不值可否,目光向了初雪,然後直接掠過。

這小丫頭,已經重新抱著血月刀,站到了他的身後。

若不是遇到了盜玄,這丫頭應該是他們幾人中,實力最強的一個。

再說以她的性情,既然是跟定了自己,估計勸也無用。

而且宗守的視線,就落在了已經從『昏迷』中,悠悠醒轉的蘇小小身上。

後者是淚眼汪汪,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妾身倒是想要離開,不過愛郎一定不願意可對?」

宗守一聲冷哼,他還準備著指望將此女帶回蒼生穹境。

讓那幾位聖尊,試試能否解開無上元魔的心神禁制。

一來確認那塊翼形黑鐵,二來此女可能知曉這件神寶的使用之法。這個時候,怎可能放她離去?

心中也是隱隱擔心,蘇小小方才在關鍵之時,助他抵禦盜玄,是典型的吃裡扒外。

此時蘇小小離開,落在赤紅衣幾人手中,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再者此刻的咸陽城,本身就很凶險。

蘇小小不似原無傷,有玉傀儡在手,這秦皇墓可出入自如。

最後是林玄萱,卻還不等他開口問,林玄萱就已笑道:「我諸事已了,就陪你走一遭吧。你師尊玄霜早就覺那無上元魔情形有異。此時他們幾位,都在外盡量代你牽制。不似李別雪,有直接干涉的機會。不過對這墓內的情形,卻委實放心不上。」

宗守點了點頭,心中微覺暖意。而後就把這雜念拋開道:「時間無多!既然諸位無有異議,那就一起再闖一闖。」

身上輝光散開,把那無量之光,將幾人都籠罩在內。

而後只一瞬間,就越過數十里之地。

幾人之中,本就以他的無量終始遁法,最是迅捷。

此時提升到聖階實力,又不受那兩儀聚龍陣影響。

僅僅十個呼吸,就已到了那宮牆之外。

可以感應,裡面已經有幾十道強橫氣機,清晰如明燈般映照在宗守神念之內。

「嗯?原來這些聖階屍將,都已回守宮廷——」

也不僅僅只是屍將而已,所以的屍軍精銳,都已退入到宮中。

第1141章 強行突破

才剛靠近城牆,就是成千上萬的弓弩飛矢,往這邊飛落下來。無數的針雨,鋪天蓋地的漫襲而至。

威力不及沈月軒的五行翎針,卻也並不遜色太多。

原無傷當先發力,就準備用那靈爆之術,將這些箭矢全數炸開,卻隨即就聽沈月軒一聲冷喝:「這是我墨家傀儡,硬接不得。請諸位讓由我來——」

那原無傷聞言怔然住手,而沈月軒的手中,則連續打出數團光影。

空中連續張開,化成一張張高速旋轉的金色巨網。螺旋著往前,幾乎遮蔽了所有的空間。

那些箭矢針雨,都無一遺漏,被紛紛網羅在內,然而隨著慣性往一旁墜落。

僅僅一瞬,這些箭矢黑針,全紛紛炸裂了開來。

內中卻是五花八門,有的是內藏毒液,有的是湮滅虛空,有的是加速變向,也有部分是內蘊二段發力,重新鎖定的靈法,玄奇詭異。

原無傷額上頓時冒著冷汗,只看這情形,就可想像知曉正面硬接的結果。他原無傷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你們墨門之人,還真夠陰險,虧你們想的出來——」

沈月軒扯了扯唇角,微露笑意,一副反以為容的神情。

那些木傀儡越是棘手,就越證明萬載前的墨門,是何等的強盛!

而宗守則是眼神凝然,這應該就是秦皇,令墨門為其打造的三十萬木傀大軍。

他原以為再強,也最多是與那些天罡劍卒差不多的層次。

然而此時看這城牆上,每一具木傀儡,就至少有著七階以上的實力!

配合墨家專門煉製的兵刃機關,絕不比那三十萬大秦鐵騎差多少。

秦皇不以屍軍看守,而是用這些木傀儡,守衛宮廷,絕非是無因。

沈月軒一張張螺旋巨網打出,雖非是什麼仙寶。卻使六人在這狂風暴雨般的箭矢之下。近乎安然無恙的,接近到宮牆之下百丈。

而此時在宗守感應之內,竟然是整整的八位屍將,聚集到了此處。除此之外,那宮牆之內的大秦鐵騎,也迅速在牆內集結。

這樣的規模,還真是看的起他——

宗守不屑的搖頭,身影陡然加速。

而就在這一剎那,幾道銳烈戾氣,也驀地疾迫而至。

「放肆!豎子你斗膽!」

「給老夫滾回去!」

「犯阿房宮者,斬無赦!」

整整八位聖階聯手,幾乎遮蔽鎖死了所有的前進空間。

就連半步至境的林玄萱,也微微皺眉。

其中四人,是真正的聖階屍將!借助萬軍之勢,戰力之強。即便不受兩儀聚龍陣困束,全盛時期的她,也會感覺棘手。

心念間,不禁騰起了暫避鋒芒之念,卻見宗守,身影再一次加速。

「有進無退,強攻!」

並不持劍,那些銀火聖蟻則自發的在宗守身後構陣。

當聖銀誅魔陣成型的剎那,宗守的身後,彷彿一對銀色光影扇動。

然後也有更多的羽翼顯化了出來,雷烈千華翼,生死之翼,黑白之翼。

俱都展開九千餘丈,而宗守拳上套著的鈞天焰甲,此時也燃起了赤白火焰。

與那些碾壓過來的刃勁,正面對轟,使整個空間顫抖。

宗守的身軀也在飄退,這次碰撞中,明顯處於下風。

可接著下一剎那,宗守的魂軀,卻又從拋飛的肉身中脫身而出。

元一,煉神——兩口劍器一左一右,瞬間掀起了劍刃風暴,繼續往前席捲。

一雙拳上,則是一黑一白。更有一點銀色刀光,往遠處瞬閃而去。

子母落葉,六神誅仙!

佛門的無量終始法身,以魂體驅使,威能才會發揮到最佳!

初雪立時身軀一閃,護住了宗守的肉身。

而林玄萱也啞然失笑,差點忘了,此時自己這個師侄,可非是一般的強橫。

毫不猶豫,林玄萱就也一劍往前。劍化混沌,絕不留分毫的餘地!

這一波進襲,有進無退!進不得,那就死!

轟!

劍氣千轉,迴旋震鳴。千萬劍潮澎湃衝擊之下,那有如罡牆般的勁力,是土崩瓦解般的被層層破去!

宗守的拳,則更是強橫霸道。轟擊之下,黑白二洞一吸一斥!

對面近乎十倍的氣勁,被碎滅轟碎!

而遠處八位屍將中的一人,更是手撫著咽喉。眼中驚惶莫名,瘋狂的爆退著。

一口銀刀,不知何時洞穿了他的咽喉,而內中的斬仙刀陣,也正斬絕著他體內的所有氣機,所有的屍氣。

本來半人近乎完美無瑕的阻攔,也隨著此人的後退,終於出現了一絲破綻。

林玄萱一聲輕笑,身影加速,反而超越了宗守,猛地一劍,強行轟在了那厚實的宮牆之上。

此劍之下,盡化混沌!

那足有七十丈厚度,鑲嵌有數十種防護禁陣的城牆,僅僅只這一劍,就整個崩裂。

使六人身前,立時視野敞開。隨著那煙塵散盡,依稀可見裡面,十萬計的天罡劍卒正在聚集。

數萬鐵騎,也快就位。

宗守卻沒心思與這些屍軍屍將,繼續糾纏下去。

在大軍聚集之前,把城牆攻破,前方再無阻攔,他就已是達到了目的。

「速離!」

宗守的再次收起了法相,回到了自己的軀體之內。

而後那數百瞬空星辰,配合宙極命世書,使時間猛地加速近十倍!

翼翅一扇,遁光裹帶著六人,一瞬間就離開了、了原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使此處駐守攔截的幾個屍將,都大聲的咆哮,怒恨無比。

而僅僅十息之後,宗守的身影,也在一處無人的偏殿內停下。

這阿房宮寬廣,東西南北都達百里。雖有數打百萬的精銳屍軍,三十萬墨家木傀儡駐守。然而如此大的範圍,總有一些照顧不到的地方。

唯獨需要小心的,就是機關禁陣。而沈月軒,正是其中的行家。

尤其是第二陣核激發之後,沈月軒對這座兩儀聚龍陣,似乎也有了更多感悟。

使他們在這阿房宮的遁行時,是一次禁紋也未觸發。

宗守的肌膚上,此時微微見汗。星辰道種與宙書合用,又需使六人化光而遁,幾乎將他整個抽乾。

不過此時也依舊大意不得,用幻心鏡與玄狐神通將幾人護住。

蘇小小也不用他吩咐,就以元魔七情決,遮蔽此處。

不過她的這門神通,也只對生人有用,甚至能影響仙器器靈。墨家那些木傀儡,無有靈識,蘇小小反而是無可奈何。

好在墨家傀儡大多都是駐守宮牆,附近並無多少傀儡駐守。

「氣血又被壓制了,這次應該是那十二銅人!」

林玄萱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是一臉的不耐煩。

此刻她一身實力,十不存一。兩儀聚龍陣與十二鎮國銅人合力。

不但扭曲法則,也使人氣血凝滯,無法正常循環。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干擾著人的氣機循環。

宗守同樣皺起了眉,這一次哪怕是他的無量終始神通,也同樣無濟於事。

試著握了握拳,而後宗守就眼現出無奈之色。這一身力量,只剩下了五成。

「我如今總算知曉,古時至境聖尊,為何不去制止這位始秦皇帝。對始秦一直諱莫如深——」

原無傷此刻亦是苦笑道:「哪怕是至境,到了此間,只怕也有隕落的可能。」

「當年我墨門自墨子無故消失之後,一直都無有至境出現。在諸子百家中,漸漸被壓制,處於下風。於是門中幾位大匠師一直在研究制衡至境之法。最開始是把希望,寄托於玉傀儡。然而到一半時,墨門財力已經不足所需,於是轉而與始秦合作。這十二鎮國銅人,乃我墨門最高成就,豈同小可?」

沈月軒淡淡說著,手中卻連續打出數道符菉,四面八方的飛向空中。

然後齊齊爆開,頓時有數波靈紋,蔓延這整個阿房宮內。除了那些被禁陣加持守護的建築,幾乎無一死角,無一遺漏。

沈月軒凝神感應,片刻之後才猶豫著開口:「至少有七股人,已經進入到阿房宮內,不過都無什麼動作。」

阿房宮內防衛森嚴,此處雖有數十聖階,能夠早早衝入進來的卻並不多。

畢竟不可能每一位,都似宗守這般,掌握三種十二等滅世級神通,手持宙書,又遁法驚人。

而許多小宗派的修士,甚至無法進入到這真墓之內。

「我方才感應到了徐福!」

林玄萱眺望著那正殿方向:「此人果然已是踏足至境!一身實力,當不在元靜之下。此時心禁未解,一旦被其成功,就定能超越你師尊龍影。不過那邊,似乎才經歷過了一場大戰,一片狼藉——」

宗守立時就知,這是明日軒,已經在之前出過一次手。

就不知此人成功了沒有?又是否已全身而推。

徐福他也有感應,此人在這秦皇墓內,幾乎完全不受影響。

在他們一行,實力都被大幅的壓制之時。想想這人,就覺可怖。

「這徐福雖是可懼,然而要主持秦皇復生,此時多半無法分心。否則此間諸人,也不用再打那秦皇遺珍的主意,直接退走便是。」

林玄萱眸中星輝閃爍,看著宗守:「你現在打算怎辦?」

第1142章 中尚四庫

宗守陷入了凝思,徐福若能以真身出手,那麼在這秦皇墓內,估計只需徐福一人,就可將這裡的諸多聖境,全數掃蕩一空。

明日軒居士更別想在徐福的面前全身而退,那傳承之器直接放棄便是。

正因徐福只能以分魂之體應戰,才使這諸多聖境,生出了窺伺之心。

這種情形,也未嘗沒有那徐福的故意縱容。

然而即便是徐福的身外化身,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那皇宮正殿,是大秦屍軍重點看守的所在,此時也匯聚了包括重玄在內,至少六位以上的聖階練氣士。

數目看似不多,然而這六人實力,都不受此處兩儀聚龍陣與鎮國銅人壓制,就不能不使人忌憚了。

「再等一等,只我們六人去了也沒用。」

宗守沉吟道:「當務之急,是先試著聯絡那石越看看,這秦皇墓內,就唯獨這人可靠一些,可暫定盟約。」

他們六人實力,確實太過單薄。要想闖入那裡,宗守估算,至少也需十位聖階以上聯手,才可能有所作為。

否則,就等於是飛蛾撲火,或者為他人做鋪路。

「凡事需先慮敗,後慮勝。在此之前,我等需先尋一退路再說。一旦事有不諧,仍可全身而退!」

宗守正說著話,卻忽的只覺心臟悸痛,抽動不休。

渾身氣血幾乎逆流,內息也差點失控,魂海之內,則彷彿是被強行撕裂開來,碎成千百餘片的感覺。

而旁似乎也清晰聽得,幾聲龍吼鳳鳴,似乎在對抗著什麼。

下意識的抬起頭眺望,隱隱可見半空之中,九條巨大的黑龍顯化。而在其對面,則是六頭渾身火焰的赤龍,最對抗搏殺。

漫天的黑潮席捲,六頭赤龍顯得極其吃力,渾身傷害纍纍。不過每當鳳鳴之聲響起,這六頭赤龍就會精神略振,恢復些許。雖是以寡敵眾,卻並不顯太多頹勢。

不過這情景,極其的模糊,讓人懷疑,這根本就是劇痛之後的幻覺。

宗守眼前發黑,渾身肌肉抽搐,足足半晌之後,才恢復了過來。

只見在場六人,那林玄萱還好,其餘原無傷四人,此時都是汗透重衣,渾身濕透。而即便是林玄萱,也同樣是面色煞白,神情難看無比。

「是龍威——」

沈月軒喘息著,強自立直著身軀:「那位秦皇,應該快要醒來了。不愧是唯一能一統雲界的皇道霸主,威勢竟至於斯!」

「這秦皇,絕對是至境!」

原無傷也吃力道:「至境聖尊我以前也見過,無一人能搶過這位始秦皇帝。」

蘇小小微微頷首,論及這魂念威壓與聲勢,即便無上元魔,也與這秦皇相去甚遠。

還未曾見面,相隔六十餘力,只這一波無意識擴散開來的意念,就已壓得她差點跪拜臣服。

宗守卻並未感覺什麼威壓之感,不過依然只覺自己的心臟,在抽搐不止。隱隱與正殿方位的那個存在,共鳴響應。

那氣機浩瀚而恢宏,在沉睡著,壯闊無邊!有著睥睨萬物,不可冒犯的威嚴。

那一位,就是秦皇?

六人之中,只唯獨自己感應不到那意念壓迫,是因他二人,同為帝皇之因?

宗守深呼了一口氣,把體內湧動的氣血,強壓平復了下來。

「此地不可多留!」

宗守意念一起,整個人就已化光遁行,帶著六人滑入偏殿之外的虛空。

而僅僅下一刻,幾枚巨大的冰梭,就也橫空而至。猛地砸落了下來,將這處偏殿轟成粉碎!

而後又幾個身影閃爍,陸續出現在此處附近。都是身穿黑色的甲冑,身軀高大,手持大戟,膚色死灰。

不過待這幾個屍將,出現在這裡時。宗守幾人,卻已早不見了蹤影。

殘留的氣機,也被全數抹消。

以無量終始法遁行,不止是速度世間獨一無二。黑洞之力,也能吞噬掉所有痕跡。

宗守這次整整持續了六個呼吸時間,才再次把遁光散去。

其實第一息時,宗守已將那些隱隱探過來的神念,全數甩脫。

他卻仍無法安心,直到胸中的悸痛之感漸漸淡去,與正殿那個『存在』的共鳴聯繫,也徹底斷絕,才停下了這全不計氣力消耗的遁法。

不過托此之福,他此時也終於有了些許頭緒。六息時間,他幾乎是將這阿房宮環繞了一圈。總算是借助兩頁太上滅度真經,感應到另一頁殘章的方位。

而最令他慶幸的是,那處所在不但非是危機重重,諸強環伺的正殿,反而距離相去甚遠。

改用辟魔神梭,載著六人悄無聲息的往那阿房宮後側北面飛去。

僅僅半刻,就在一個不怎麼起眼的殿堂之前停下。

當宗守將六人,從辟魔神梭中釋出時。原無雙是錯愕的看著這周圍。

其實眼前這殿堂,已經修的極其恢弘。比之宗守的乾天山含煙宮幾個殿宇,不知強了多少。

然而在這阿房宮,卻不怎麼起眼。

原無傷的目光,最後也定格在那殿前的牌匾之上,赫然只見『中尚四庫』這四個秦時篆字。

「這裡是何處?」

原無傷的面上,全是疑惑之色:「中尚四庫?好古怪的名字。」

「是少府室的庫房!少府室之下,共有五署三監,中尚署就是其中之一,掌供郊祀圭璧及天子器玩、后妃服飾雕文錯彩之制。」

蘇小小明顯是見識更豐,只一眼就知這『中尚四庫』的來由。

「中尚四庫,應該是中尚署第四個庫房。不過設在如此偏遠之地,內中儲藏,應該是極其珍貴靈異,又廢棄殘缺之物。」

宗守心中也頓時釋然。少府寺掌山海地澤收入,及皇家器匠。在大乾之內也有設置,他自己名下那些煉器師,煉丹師。幾個直屬他名下的靈石礦脈,靈藥園地,投資的那些風石大道,空艦巨船,都歸少府寺統轄。

而中尚署,正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每年乾天諸城藩國,進貢的諸多寶物;還有他自己帶回來的,那些用不上的靈器靈寶,都是丟給中尚署去保存管理。

官制大同小異,萬年前的大秦,應該也不例外。

說起來,太上滅度真經的殘章,豈不正是殘缺之物?

「儲藏廢棄殘缺之物?」

原無傷癒發的不解了:「即便再怎麼珍貴靈異,可既然殘缺廢棄了,那也沒有用處。來此何益?」

宗守卻不答言,舉步至那門前。直接動用黑洞之力,把那扇朱門,連同附於其上的禁紋,一起吞噬了進去。

可能是這裡不受重視之故,那兩儀聚龍陣居然全無反應,也不曾反擊。

宗守輕輕鬆鬆,就行入了進去。而後目中,就看見滿殿的金碧輝煌。

原無傷隨後踏入進來,也頓時是啞然無言。

這一室之內,赫然是靈光輝閃。

那一排排的木架上,全是極品的靈珍。足有拳頭大小的龍眼玄珠,一盒盒整齊擺放的萬年元參。甚至還有數達二百的神境級之上龍屍。

本來只三百丈見方的殿內,卻有著足足萬丈方圓的空間。

各種樣價真貨實的靈物,琳琅滿目。

硬要說這裡的各種靈物,有什麼不妥的話,就是每一個品類,都有著或大或小的缺憾。

那些龍眼玄珠,並非是完美無缺的圓形。而萬年元參,則或是殘損,或是少了一些參須。

至於那些龍屍,以及各種神獸屍骸,也多是身體傷損,過於嚴重。

有些是沒有頭顱,有些是脊骨斷裂。

原無傷倒吸了一口寒氣,眼中全是驚喜之色,然而怔怔地看向了蘇小小。

「你說這裡,都是廢棄殘缺之物?」

那些龍眼玄珠的形狀不好,卻仍可煉器,或者用來修煉瞳目神通。而幾十株萬年元參,也仍可用於煉丹。

其餘種種,也多是同樣的情形。那些獸屍,則更不用說。

只這座『中尚四庫』,價值就不輸羲子留在天壇的那些靈寶。

可能是因聚集屍氣濃郁之地較遠,又有完整禁陣護持。

這裡的靈藥,大多仍可使用。

「難道不是?」

蘇小小亦是微覺震撼,片刻的失神之後,才一聲輕歎:「萬年之前,靈潮全盛時的雲界。靈物之豐真非我等這些後人能想像!」

眼中卻沒有多少欣喜之色,按宗守的為人行事,這裡的東西,她必定會有一份。

然而若這一關過不去,那麼有再多的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宗守環視了這殿內一眼,而後手持著太上滅度真經,直接走向了那西側方向。

這裡其餘靈物,都被擺放的極其規整。只唯獨此處,是稍顯混亂。

全是一些靈寶的殘件,或者殘缺的書頁。無有章法,胡亂堆積在一起。

「嗯?這些器件,頗是熟悉——」

宗守的腳步忽然頓住,探手一招。瞬時間不就是不少模樣不一器件,從旁邊那個廢品堆裡飛騰了起來。

仔細辨認,才發現這與沈月軒幾年前,給他煉製的辟魔神梭的零件,是一模一樣。

「難道說?」

宗守心下狂喜,正欲將辟魔神梭再次取出。

就聽身後沈月軒言道:「這些應當是辟魔神梭殘缺的那些零件,臣恭喜陛下,這件頂階仙寶,已可復原如初!」

第1143章 絕對防禦

「這些應當是辟魔神梭殘缺的那些零件,臣恭喜陛下,這件頂階仙寶,已可復原如初!」

宗守把辟魔神梭取出,果然這些零件鑲嵌上去之後,是嚴絲合縫。

以這主器感應,整整數十枚零件被尋覓了出來,可惜的是仍舊缺少了十幾塊,並不完全。

只是按照沈月軒的說法,這主體已全。一些邊角部分,已無關緊要。再若有足夠的材料,這剩下的部分,他也可代為煉製補全。

辟魔神梭復原之後,最大的變化就是速度。

在這中尚四庫之內,宗守不好試用。只能試探著以真力催動,卻見那神梭,瞬時就化作了流光。

三千丈距離,由此至彼,應當只用了百萬分之一剎那。

就連宗守,也吃了一驚,急忙召回。

因速度太快,也太靈活之故,以他的意念,居然也無法準確控制。

相當於他施展無量終始遁法的一倍半,甚至還有餘力未盡。是他的法力不足,無法盡數催發。

其次是防禦之能,僅以目測觀其禁法,就可知此物,通體可以相當於一件上品的防禦仙器。

辟魔神梭是寶物,也是『船』,極其特異。消耗的材料,往往是其他仙寶的十倍,甚至四十倍!

然而兼具遁速與如此強橫的防禦之能,那些遁空飛舟之中,卻是百無其一!

再其次,是裡面的空間,也同樣擴增了十倍,分割成了三十層。

較之那艘從九都仙朝繳獲來的巨艦,還要更為寬廣!

最後是艦頭艦尾處,此時都赫然多出四個孔洞。並不顯突兀,反而極其美觀。

宗守不知作用,把真力灌入過去,卻見內中突然吐出了一絲光束,襲向了身前。

林玄萱恰是立在那裡,微微變色,瞬間將另一片古紋龜甲取出,攔在身前。

光紋閃耀,那光束擊打在龜甲上。立時是一波融化金鐵的高溫,溢散了出來。

林玄萱在古紋龜甲之上,覆蓋上了一層層厚厚的玄冰,才未使龜甲被這光焰高溫融化。然而整個人,卻被巨力衝擊,向後滑移百丈方才停下。

宗守嚇了一挑,忙把法力收起,而那紫色光束,也漸漸淡去。

林玄萱也未出言責怪,只是定定的看著宗守手中的飛梭,若有所思。

「這應是九幽辟魔神光,借用九幽之力!這世間怕是少有人能知曉,傳聞中的九幽之淵,並非是幽深陰冷,而是熾熱如炎!上古時第一飛遁之寶辟魔神梭,果然不愧其名。只這辟魔神光,普通的頂階仙器,也有所不如。說是仙寶層次,可其作用,不遜色神器。」

說到此處時,林玄萱又是一笑:「你不是說凡事先慮敗,後慮勝。在此之前,要先尋一退路。一旦今次事有不諧,仍可全身而退?若依我看,也不用再去準備退路了,有你這口飛梭,尋常至境,也未必就能追得上。此物可遁九天,可入十地。攻防俱佳,萬魔辟易,哪裡都可以去得。由聖階境界催動,我看你那龍影玄霜師尊,怕也無奈其何。真遇凶險,駕著這神梭逃遁就可!」

宗守亦是欣喜,林玄萱說至境修士追不上,略有些誇張。

至境聖境,兩個境界間的法力,可不止強弱之別,還有存量高下,恢復力更是天淵之別。

即便一時追不上,可兩日三日,甚至一月兩月的持續下來,又將怎樣?

只看那些至境聖尊,肯不肯付出代價而已。

不過誠如林玄萱之言,有這神梭在,那麼如何從這秦皇墓中脫身,就不用再發愁。

不過此時宗守最在意的,自然還是那頁不知名殘章。

「也不知是何用處?會否是與我六神御刀術有關那一頁?」

宗守發覺自己,竟有些許緊張,心臟猛烈跳脫。

完整的六神御刀術,加上誅仙刀氣,那就是真正的十三等,可無視階位無上大法——

那個時候,哪怕是至境聖尊,他也能使之忌憚之力!有抗衡的資格!

如今他三種神通劍術,看似只差半步。甚至如無量終始神通,僅僅只一層隔膜。

然而這層膜,卻有如天塹,難以逾越。

可若是有太上度滅真經中記載,完整的刀決,那麼活著,他真的可以跨過去——

那頁殘章,被放在這『中尚四庫』的最邊角處。那始秦時代的中尚署監,似也知此物的材質特異。

故此並非是如其他殘缺書簡那般,被隨意堆積在一起,而是單獨存放。

同樣的材質,也同樣是圖錄。當宗守將此物,與其他兩頁合併。再展開細看,就微覺失望。

只是一眼,就可知這圖裡面記載的,並非是他最想要的,那六神御刀術的原版。

而且這張圖,他竟有些看不懂。簡簡單單的紋路,只要數十不規則的線條,縱橫於圖上。

然而其中的深奧玄異,更勝過前兩張圖錄。

宗守皺了皺眉,還是準備求助於沈月軒,把手中的太上滅度真經,遞了過去:「這張圖陸,略有些奇怪。不知月軒,能否看懂?也不知是何用處——」

沈月軒看了一眼,也是眉頭緊皺。最後似想到了什麼,取出了一口劍,按著圖上的紋路走勢,在地面刻出了一道劃痕。

可僅僅片刻,那口相當於下品仙器的劍器。竟然劇烈顫抖,然後炸成了粉碎。

而地面那劃痕,也在迅速開裂,蜘蛛網般的蔓延,再看不出先前的痕跡。

沈月軒的口中,也一口鮮血吐出,面色忽青忽白。

「這些紋路,應當是道痕!大道之痕!」

這殿內五人,都渾身一震,錯愕不敢置信的看了過來。

沈月軒卻似不吐不快,愈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長呼了一口氣道。

「這太上度滅真經,必定是真境所遺。這張圖錄,我仍不知奧妙。只依稀知曉,此物定是用於防禦。而既然出自真境之手,那麼這個世間——」

殿內的幾人,都是面面相覷,目中現出駭然之色。

既然是真境所繪,那麼這世間,定然無人能破。

換而言之,也就是絕對防禦!

第1144章 再遇明日

「讓我看看!」

林玄萱一把將那太上滅度真經搶了過去,而後也是倒吸了口寒氣。

「居然真的是道痕——」

大道之痕,將世間至道顯化於世。除了先天成就的奇物之外,就只有合道成真的真境能夠辦到。

太上滅度真經明顯乃是人為煉製之物,那麼自然也就只可能,是出自真境手筆。

而這世間擁有道痕之物,要麼是半步開天的神寶,或者開天神物。

林玄萱又仔細看了片刻,而後又一搖頭:「別太高興,此圖或者有防禦之能,卻也同具時空之力。使用之時,還不知會是怎樣的情形。且耗力巨大,即便是我,只怕也最多只能用上五個時辰而已。」

宗守一楞,把太上滅度真經接回,仔細審視。

林玄萱都只能使用五個時辰,那麼他宗守只怕一個時辰就堅持不到。加上丹藥之力恢復法力,也就只能延長一些時間而已。

不過林玄萱雖是這麼說,卻究竟是得了一件防身至寶,而且可能是無人能破的『絕對防禦』,宗守仍是歡喜居多。

不是他最期望的那頁殘章,然而結果卻也不曾令他失望。

這章圖名位『太上應劫圖錄』,估計也是沈月軒判斷,此圖是防禦之用的因由之一。

此是神物,宗守如今也隨時可能會用到。也就不再放入須彌空間,而是籠在袖中,隨時可以啟用。

圖錄到手,這個『中尚四庫』內,就再沒有什麼,特別吸引宗守的東西。

唯獨那些龍屍,還有神獸金丹,使他在意。

龍屍犬牙可以拿來煉製十絕御道龍牙劍,而神獸金丹則可融入他的三千星辰之內。

而這中尚四庫中,種種奇珍都有,卻惟獨沒有靈石仙石。

只因這類東西,不可能有什麼殘損。

將一應之物,按價值分成了六份。宗守這一次,又拿了大頭。

中尚四庫是宗守親自尋到,潛入阿房宮,他也出力最多,自然是理直氣壯,獨自取了其中四成。

沈月軒與原無傷,總共加起來,也才分到一成半而已,卻也都是歡喜有加。

二人都是散修,原也用不上太多東西,這些收穫,已經足夠豐厚了。

「有中尚四庫,自然也有中尚一庫,二庫,三庫——」

原無傷的眼中發光,透著渴望之色:「少府寺不是有五署三監來著?在這阿房宮內,應該也有庫房才是!」

宗守啞然失笑,不過心裡也有幾分期待。似這等樣的寶物,只需得其中一座,就足夠受用無窮。

甚至可以與如今大乾,加上那七十六處世界每年的歲入相等,可以支撐大乾數載軍資!

內中更有許多奇物,在這個時代已經絕跡。

說不渴望貪婪,那是假的。

面上卻是一臉的淡然,似乎渾不在意的樣子微搖了搖頭:「哪裡有這麼容易奪取?那些少府寺寶庫,都是有重兵把守。靈陣之外,更有屍將鎮壓。這座中尚四庫,應該只是其中例外而已。」

正這般說著,卻見門外忽然一道遁光穿梭而至。落在了殿內。

看著這已被掃蕩一空的庫房,來人頓時一陣愕然。

隨即這中年方士就又把目光,定在了宗守幾人身上。卻是一聲苦笑道:「原來是陛下與凡夢散人至此!看來是明日軒與這寶庫無緣,晚來了一步——」

此時宗守見狀,也同樣是慶幸萬分,幸虧是早早的趕至此間。估計再多一時半刻,這裡的一應之物,都要被這明日軒全數取走。

不但是這張太上應劫圖錄不能到手,便是那九幽辟魔神梭,也是無法服用。

此時旁邊還有不少殘缺之物,未曾瓜分。

都是殘缺書頁,法寶殘片之類。沈月軒幾人不去在意,宗守卻一股腦將之收起。

想著日後是說不定,會再拼湊出一件類似辟魔神梭的至寶出來也不一定。

把這庫房,徹底的掃蕩一空,不留片塵。宗守才開口笑道:「居士似乎才受過傷,不知那件傳承之器,可已經成功取回?」

「自然是大敗而歸!徐福此人功參造化,道法通玄,即便是要主持秦皇復生。分出的餘力,也足可壓制這墓內群雄。更何況,又是在十二鎮國銅人面前?」

明日軒搖了搖頭,淡然道:「本就也是沒抱什麼希望,只是存心試探而已。好在運氣好,最後僥倖逃脫。倒是那秦皇身前,也不知使了什麼樣的秘法。一旦成功甦醒,這天地間只怕又將多一位至境。不老——不滅!我方才闖入時,就因這秦皇之故,差點死在了那裡」

本來想說『不死』二字,明日軒卻又止住。即便甦醒過來,那位秦皇其實也是死人。

不過元神寄托大道,卻真是不會消亡了,於是改為不滅二字。

「原來如此!」

宗守釋然,先前那種感覺,果然不曾有假。對於秦皇而言,死亡絕非是結束,而是開始。

當下又笑問道:「我觀居士,對這秦皇宮瞭如指掌。想來必定也知曉,另外幾處庫房所在?」

重玄真人手中的那張圖,只有外圍部分。阿房宮裡的鉅細結構,卻不怎麼詳細。

到了此處,那張輿圖,基本已經用不上了。

那明日軒愣了一楞,接著無奈道:「陛下莫開玩笑!一旦那秦皇真正復生,這墓中之人,一個都別想走脫。徐福雖也是存有異心,肯給我們機會。可若是我等不能阻止,那麼他也無能為力。如今時間緊迫,哪裡還有時間尋什麼寶庫?」

宗守心中卻不禁腹誹,那麼你這個時候,跑來這裡做什麼?

面上卻亦凝重了起來,做出大義凜然狀,眼神中也透著認真之色:「居士曾去過正殿,那麼想必已有所得?不知可有教朕?」

「確實是了些頭緒!實是僥倖萬分,那徐福也是故意漏了破綻給我。」

明日軒點了點頭,悠然道:「羲子聖尊昔年留下的第二陣核,不但是使這裡的兩儀聚龍陣有了破綻。也是那位秦皇,更難甦醒。以我看來,要使秦皇重歸寂冥,一法是將那大商皇帝殷御殺死,或者使其移位。使那位始皇帝,無法繼續篡奪龍氣。一法是破壞那儀陣九個關鍵的轉生之器,亦可半途中止。再之後,就是秦皇復生之後,仍舊還虛弱之時,破滅其元魂。不過無論是哪一個方法,都不是一兩人可以辦到,必定合力才可。」

林玄萱聽出了明日軒言中暗含之意,若有所思道:「那麼在那徐福而言,必定是希望最後一種。而我等一旦想阻止秦皇甦醒,那麼徐福也會全力阻止可對?」

「正是!」

明日軒語氣依然平淡,未有什麼波動:「這就要看諸位,準備如何抉擇了。」

一但秦皇復生,那麼徐福很可能也會與諸人聯手。這一位也是價真貨實的至境。一旦解開了靈禁,那麼其實力只會在秦皇之上,絕不在其下。

然而那個時候,十二鎮國銅人有了主人,徐福是否能在這秦皇墓裡,還保持完全的至境戰力,也是個問題。

甚至其本身元神,會否被秦皇再次禁制,也未可知!

這其中所蘊的風險,其實遠勝過前二者。

宗守此時也笑道:「殷御乃秦皇復生的重中之重,又恰是在正殿之前。無論是要擊殺,還是欲救他出來,都不太可能,那麼我等,其實已沒得選擇,只能毀去那九件轉生之器可對?」

明日軒仍舊是一點頭:「正是如此!那九件轉生之器,只需破壞了四件,秦皇就絕不可能復生。除非是尋到同樣等階品質的器物。破壞了其中兩件,那秦皇即便甦醒,實力也很難短時間內恢復。明日軒一人勢單力薄,只有合諸位之力。而陛下是本山人,最為信任之人。陛下但有所命,明日軒必定全力以赴,無有不從——」

一副如何行事,全聽宗守的模樣。

宗守卻是頭疼的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他心中已是意動,卻沒立時就應承。

正殿那邊,他還未去過,是否真如明日軒所言,只有那三種方法,都還不能確定。

不過若真是如此,他欠了明日軒不小的人情因果,也願償其所願。

明日軒的實力高強,與林玄萱是同一個等級的人物。

一個人可以當成四五個聖境來使用。有此人同行相助,宗守也更有把握的多。

「只我們幾人,還遠遠不夠。當務之急,是先聯絡劍宗與石越——」

宗守正這麼說著,忽的心中一動。一個閃身,出了殿外。

而後就只見數十里之外,一團巨大的煙塵騰起,浩蕩的罡氣,向四周沖卷。

「這是,皇神拳?石越?」

宗守雙目一瞇,只從這隱隱約約氣機波動。就已辨識出,此正是那人在施展這門自創絕學。

「主動相召麼?好大的氣魄!」

他還在想如何與石越如何聯繫,那位就已是先他一步,主動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渾不介意被屍軍圍攻。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果然是心有靈犀,英雄所見略同。

第1145章 聚眾議策

依然是宗守以無量終始遁法,帶著幾人往那靈爆之處,穿行而去。

不過這次卻多了明日軒一人,論及遁法,明日軒雖是半步至境,卻也略不及此時有著無量終始法身的宗守。

也是故意不用那已經復原了的九幽辟魔神梭。

宗守到底是無法完全信任此人,也就有所保留。故意示之以他人,宗守的遁行之速,最多也就是如此的印象——

有沒有用宗守不知,反正防人之心不可無。

越接近那處煙塵掀起之地,周圍的屍軍,也就越多。都被驚動,往那處匯聚。

當宗守抵達時,就見一個身穿紫金袍服,面貌方正的青年,正負手立在一處房頂之上。氣勢如淵渟嶽峙,不可測度。

而在身後,則是一位道裝老者,三名武將打扮之人,俱是氣質不俗。

「石越?」

宗守停下了遁光,現身了出來。站立在了對面一座屋頂之上。

「石兄以此法相招我等,不知有何見教?可是已有了對策?」

「果然,第一位趕來的,必定就是宗兄。」

那石越也笑道:「陛下至此,想必也有與石越聯手之意?不錯,外臣這裡是有了對策。秦皇復生之法,外臣已經探明。至少有六種方法可以阻止!不過最省事的,還是破壞那九件轉生之器。」

「六種?」

宗守斜目掃了明日軒一眼,忖道這個傢伙,言語果然不盡不實。

那明日軒卻面比城牆,似乎根本就沒感覺到羞慚。

宗守嘿然一笑,正欲說話,就見對面石越的身後,正有一道視線朝他看了過來。

與旁人不同,那目光裡滿含著好奇,探究,也有著幾分敵意,親近,當真古怪——

石無忌?

宗守友好的朝那邊笑著一頷首,這才正色道:「那徐福最多容許我等,破壞兩到三處傳承之器。其餘必定會全力守護。以他的至境神通,合數十聖階屍將之力,也足可辦到。」

「自然,所以外臣才要在這裡,盡量召集志同道合之士。秦皇若是復生,哪怕我等在這墓裡,收穫富可敵國之財,只怕也出不去。」

石越淡淡道:「秦皇復生前的兩刻時光,當是徐福最難分心旁顧之時,也是我等唯一的機會。然而九件傳承之器,分佈九方。相隔十里。要些盡量將之破壞,只能用分兵之法。時間一到,一齊動手。是秦皇宮內,有聖階屍將三十四人,十二鎮國銅人,六位聖階練氣士,又有兩儀聚龍陣——」

「換而言之,即便分兵,每一隊的實力也不能太弱,否則無濟於事可對?」

宗守聞絃歌而知雅意,立時就明瞭石越之意。

在這秦皇墓中,諸人的實力本就被壓制。若人手少了,別說破壞掉那復生之器。本身怕都要性命不保。

「正是如此!」

那石越無奈道:「我石家可以負責兩處,其餘就無能為力。」

那明日軒居士,此時是眼眸微亮:「九件復生陣器,我可單獨負責一件!這阿房宮內,剛好有明日軒兩位道友在。實力皆是不俗!」

宗守卻陷入了凝思,而後沉吟著道:「林師叔也可獨自負責一件,不過為防萬一,還是由原兄與沈卿陪伴。至於朕,就與初雪合力好了——」

宗守斜目看了那蘇小小一眼;「此女可由我帶在身邊。」

無量終始法身還可維持兩個時辰,在這個時間內,他的實力,絕對可與明日軒林玄萱比擬。一個級別,略有遜色。

而初雪是戰武之體,不受此地影響。可以本能的調節血氣,甚至十二銅人,對她效果也微乎其微。只一個人的戰力,就可勝過沈月軒與原無傷的聯手,剛好是強弱搭配。

只有這蘇小小這個變數,讓人憂心,總之還是帶在身邊為好。

林玄萱下意識的皺眉,然而情勢如此,也別無他法。

知曉她與宗守,是斷然不可能分在一隊。

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有五隊人而已——

「南面的那件,可以不用你等憂心!」

一個幽冷平淡的女音,驟然響起。

眾人注目過去,只見一個身姿優美異常的女將,立在一萬丈外。

一身黑色裙甲,將那絕美的身材展露無遺。身後還有二『人』。其中之一,卻是巨大的人形骸骨,目中跳動著幽冷火焰。

「原來是冥女殿下!」

石越恍然,微微頷首:「那麼南面的陣器,就有勞殿下了。」

言中是絕口不問,這位九幽冥女,要阻止秦皇復生之因。

宗守則是心中微動,想著要從這鞏欣然手中,再討回一些造化冥泉。

現在想起,那一次的交易,實在太虧!

然而造化冥泉,對這些幽冥死族而言,乃攸關生死之物,是無價之寶。

而此時他手中,卻已無能令鞏欣然心動之物,當真使人頭疼。

不過此時也不怎麼方便,稍後再早個機會,與鞏欣然再洗談一談。

「九器缺三!剩下的三處,我劍宗可負責一處!」

話音之時,一個白袍秀士,踏著雪亮的劍光,穿梭而至。

明顯是才經歷過殺伐,身上煞氣驚人,可片偏偏白衣之上,卻是一塵不染。而這一位,也是宗守的熟人。

劍宗司空否,此時正笑著朝宗守一個稽首:「適才陛下與盜玄一戰,實是精彩之至!也讓司空否心驚肉跳。為禍千年的盜玄魔主,今日隕落於君上之手,實是我雲界修士之大幸!使百萬修士脫難,億萬生靈無劫。陛下那一戰,實是功德無量!比某些自詡正道之人,不知強了多少倍。」

他話音方落,遠處虛空,就穿來了一聲冷哼:「休要在那裡指桑罵槐,若說除魔衛道,我道門絕不落人後!」

同樣有個雄渾之聲,也隨後響起:「秦皇暴虐,若任其復生出世,必定再禍亂蒼生,使雲界淪劫,我儒門責無旁貸,必定全力以赴——」

宗守眨了眨眼,與對面的石越面面相覷,而後都是一笑。

出去那些散修,這些人齊聚,幾乎是等於秦皇墓內,所有的聖境尊者合力。這一戰,至少也有三成以上的把握。

時間無多,再耽誤不得——

也恰在此刻,宗守的面色再次一變,以手撫胸。

就在這一剎那,心臟再次開始了抽搐,神魂割裂,痛楚不已。

眼前虛空,再次出現了龍形幻影,在廝殺爭鬥。胸口悶疼,似乎喘不過氣來。

宗守皺了皺眉,強自壓抑。不過這次卻過了足足持續了一百個呼吸的時光。不由側目,向那秦皇宮方向看了過去。

距離不久前,才只不過兩刻時間。然而這次的感應,那秦皇氣機,卻又不知濃烈了多少倍!

放眼四周,唯獨只石越蹙起了眉頭。而其餘諸人,則都是面容蒼白,身軀緊崩,大汗淋漓。

在那秦皇威勢壓迫之下,顯得是吃力無比。

哪怕是明日軒與林玄萱這樣的半步至境,此刻呼吸也已紊亂。

倒是對面,那石無忌的情形,讓人眼前一亮。除了雙拳緊握,青筋暴起之外,其餘一切一同於常人。

宗守強行壓下了翻湧氣血,輕聲笑道:「看來時間緊迫,就不用再多贅言了,我等直接就開始分配如何?無論有什麼恩怨,這一戰,還請諸位同心協力!」

那石越也笑,正大剛直:「石越正有此意!不過既然是聯手,外臣也有一事相求。若不到萬不得已,請陛下至少在秦皇墓內,不要對吾皇出手!石越也承諾,在出墓之前,絕不與陛下為敵。」

宗守的眼神收縮,面容僵冷了下來。這句話,石越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爭奪十二鎮國銅人之時,乃是誅殺殷御的最佳時機,他也早有此意。

石越的這一句,雖是商量,卻也隱含著威脅懇求。

只是為那殷御,可值得石越為其這般委曲求全,苦心積慮?

略一思忖,宗守就又啞然失笑。在石家而言,確實只有殷御活著才是最好。此時大商內亂動盪,只會給大乾可趁之機。

無論是為忠君,還是為家族,這石越都必定會全力阻止。

「好一個萬不得已!朕應了又有何妨?不過若然真是事不得已,那也就怪不得朕。」

石越頓時神情一鬆,心裡也想著殷御。這位陛下,應當不至於如此瘋狂才是。

關鍵是宗守的飛刀,那六神斬仙飛刀。至境之下,任何人都無法躲避,無法抵擋!只是傷勢輕重,是否身殞的問題而已。

殷御則更是如此——

……

聚眾相商,只用了短短半盞茶的時間。一分配妥當,諸人就各展神通,從這處屍軍匯聚之地脫身。

宗守與林玄萱幾人分開,只帶著蘇小小與初雪。再施展無量終始遁法時,不知輕鬆了多少倍。

他分到的那件陣器,位置在正北方向。是那秦皇寢殿之後,一處地宮之內。

距離那正殿山河殿的距離最近,也最是凶險的一處。

也是他的人緣不行,被幾方聯手擠兌。分配到的兩件陣器位置,都是最可能被徐福重兵看守之地。

第1146章 提前完成

其實他若是不情願,即便是幾家聯手擠兌,也不能勉強,只是宗守不願意去爭而已。這個結果,應該說是正中他的下懷。

借助瞬空龍丹幾個閃爍,宗守直接避開了那些屍軍禁法。帶著蘇小小與初雪,出現在了二百里地層之下。

而當他環視周圍,就見這裡的地宮通道,竟是四通八達。

此處往北大約二十里地,就是那處復生陣器的所在。

宗守小心翼翼,把靈念蔓延開來。循著那些通道,一一探索。

不過片刻,就發現了一個頗為寬廣的殿堂。

「應該就是在此處了——」

宗守是愈發的謹慎,靈識接觸。片刻之後,就又如潮退出,然後神情古怪的陷入了凝思。

蘇小小好奇,詢問道:「可是聖階很多?當初守郎便該與他們爭一爭的,那道儒二家強者無數,卻只負責一處轉生陣器。還要挑三揀四,畏險懼難,當真是貽笑大方!這也算是雲界大教?其實你守郎那時若是掀桌翻臉,他們又敢如何?秦皇復生,雲界首當其衝的,又不是大乾。」

越說到後面,越是為宗守憤憤不平。

宗守頓時失笑,解釋道:「此處是距離那山河殿最近之處!而且也是受天壇影響,地氣衝突最烈之處。」

只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他宗守冒險了。要搶奪十二鎮國銅人,從此處趕去,無疑是最為快捷方便。

兩儀聚龍陣失效,他的瞬空挪移神通,就可不受限制。

另一個緣由,卻是因沈月軒。秦皇宮乃是墨門匠師督造,這下方地宮,也是墨門一手建成。

沈月軒這兩個月時間精心準備,收集墨門諸家傳承,也不止是得了部分秦皇墓內的機關圖紙而已。

更掌握了一個只有墨門弟子,才能知曉的秘辛——這地宮之下,似另有玄妙。

昔年督造完這處地宮之後,那位主持的墨家匠師就被處死。

而所有的苦役,亦在同時間被坑殺。

只是那位匠師,卻也早有防備。在事發之前,就已經將畢生器書傳承,甚至這地宮內所有機關結構的詳圖,都完整的交給其好友保存。

這也是宗守未曾抗辯,直接應承之因。他也想看看,這地宮之下,到底是藏著些什麼。

是一座類似中尚四庫的寶庫?還是其他的什麼?頗令他好奇。

不過此時宗守最驚訝的,卻還是前面那間地下殿堂的情形。

「不過當真是奇怪!那邊守護傳承陣器的屍將,才只兩位,一個練氣士都沒有。」

宗守一臉的疑惑:「我的運氣,何時這麼好了?」

蘇小小聞言,也是目瞪口呆。真只兩位屍將而已?

此處距離山河殿最近,她以為那徐福,必定會是重兵把守才是。

只兩位屍將,如何能阻得了擁有無量終始法身的宗守?

不過隨即就隱有所悟,不對!正因此處距離近,屍將才會更少——

初雪自入地宮,就是蹙起了眉,四下張望著。此刻也同樣用惑然的語氣:「少主,從剛才就開始了!總覺得這附近,似有人在看著我們。感覺很危險——」

宗守一怔,神情凝冷了下來。初雪是戰武之體,感應靈敏之至。說這句話,定然非真的感應到了什麼。

換而言之,此時是必定有人,在附近窺伺於他!

而且手段高明,使他全無感覺。

這到底是意欲何為?

沉默思索了片刻,宗守身影,就驀地再次攜起了蘇小小二人,以肉眼難及的遁速,朝那地下殿堂的方向,直撲而去。

虛空閃爍,恰是地宮內那些機關的死角方位。

一直穿行了二十餘里,距離那處地下殿堂,已不足一息距離時。

宗守才又停了下來,疑惑的看了看身後。

如此高速的挪移方位,對方要想不被他甩掉,就必然要跟上才是。

不瞭解這地宮的機關構造,也就絕不可能做到如他這樣的隨心所欲,那時定然會有馬腳露出。

只是這最好的結果,卻有些出人意料。那暗中窺伺之人,依然不見痕跡。

這是初雪的感應有誤?還是對方已料定了他,必定會向裡面的那件轉生之器下手,所以不急不躁。

宗守一聲冷笑,然而後義無返顧,就猛地撞入到那地下殿堂之內。

裡面大約是千丈左右的空曠空間,除了一座類似法壇結構的高台之外,就別無他物。

頂部鑲嵌著幾十枚龍眼大小的夜明石,把此處照的宛如明晝。

兩個身穿黑色戰甲的屍將,就立在那高台之上,面貌冷漠呆板。

而在台下,則是整整三千的天罡赤弩士以及同樣數目的天罡劍卒。甚至還有二十輛精緻的弩車,以及二千左右的木人傀儡。

蘇小小見狀,神情頓時愕然:「可時間明明還沒到!」

原本約定之時,是半個時辰後,九個方向同時開始。

此刻的宗守,卻直接朝那高台撲去。

那無量之暗,懸於頭頂三丈處,吞噬著所有的一切。

瞬間如雨般灑過來箭矢,還有四壁攢射而來的針釘毒液,都不管不顧全數吞吸。

宗守則輕笑一聲,身影再一個閃爍,就出現在了那高台之上。

「我可沒說,就一定要與他們一起動手——」

如此良機,若是就因等待而放棄,那就真是太蠢了。

蘇小小此時也是本能的,把那元魔七情決催發,使那六千天罡屍兵,全數停下了動作。

自然這座轉生陣器所在之處,絕不止是這些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守護而已。

光是神境之上,就有足足二十人之巨!卻都因那七情交感,震盪心靈,都紛紛動作一窒。

蘇小小則氣急敗壞道:「你別忘了,還有徐福!」

她就不信宗守沒想到,這裡的防禦之所以薄弱。

正是那徐福,自信可以分神把這裡照顧妥當之故!

秦皇轉生的時間未至,此人的本體,應該還有著足夠的實力分心他顧。

若是此人現身此間,哪怕只一具分魂化身,只怕也情形不妙。

宗守卻全不去理會,出現在這法壇的最中央處,直接向上方懸浮的一物,擒拿了過去。

那兩名屍將,此時同樣反應極快。都一聲虎吼,一左一右的刃光斬來。

而宗守則是渾不在意,那元一魂劍,瞬時編織出無數的劍影,護在身左側。

而右手的元一劍,則是猛地往右邊削下。

「無量之光!」

光明綻放,耀眼之至。將黑洞吞噬積蓄之力,在一瞬間爆發出來。

噹的一聲重響之後,宗守立在原地,巋然不動。那右側那名屍將,身形卻不受控制的向後拋飛。整個人幾乎嵌入到後方石壁之內。

左面一側,一道戟光則猛烈進襲,將那一重重的劍影破開斬碎。

可就在元一魂劍,快要潰散崩離之時。初雪的血月刀,就已經橫削了過來。

而初雪的本能直感,也使她這一刀,幾乎完美的契合刺殺之道。借助藏字神決,無聲無息的刃光一閃。哪怕左側那位屍將,拼了命的躲閃。也仍是被初雪的血月刀,在臉上劃出了一條深深的刃痕,直入胸腹。

幸虧那黑色戰甲,材質不凡,哪怕被神兵斬擊,也仍能抵擋。

而宗守此時,也一把將那件懸浮於法壇正中央的器物,握在手中。

宗守這一時之間,也沒功夫去辨識,此時只粗略的看了一眼。

將之藏入袖內,卻確定了這周圍,沒有其他可能用做復生之器的東西。

就又引動了瞬空龍丹,使三人身影,突兀至極的,又消失在了這間殿堂之內。

幾個閃爍,又挪移了數里之地,停在了一處甬道中。

宗守的眉頭微挑,那位暗中窺伺之人,依然未露出半點的形跡馬腳。

而既在他意料的,又覺有些意外的。是整個過程,徐福始終都未現出蹤跡。

似乎是故意坐視他盜取此物一般。

方纔他搶奪的速度雖快,然而卻絕不可能,快過這位至境聖尊。

「果然不曾出現——到底是為制這衡,還是故意為之,引我出現在此?又或者是這個時候,我宗守還有用處,仍舊死不得?」

宗守眼神閃爍,再次陷入深思。片刻之後,才分神打量著那件強奪得來的轉生之器。

卻是一個碧綠色的『璽戒』,平時可如戒指一般帶在手上。而在特殊時候,也可當璽印一樣使用。

『璽戒』的正面,赫然有四個刻字——天元無極。

「是天元無極戒?」

蘇小小驚奇道:「據說是萬年前天極宗的鎮宗至寶!掌教信物,只是後來不知下落了——」

她也只能知曉這些,到底此物有何用處,是何神通,就茫然不知了。只感應到這戒璽之內,生元之力極其濃厚。

「據說常年佩戴此物,可延壽三千載。更是一件頂階的仙寶,內含有三道天極真氣禁法——」

宗守聲音淡淡,將這戒璽收入了袖內。

他的姓名,錄在玄命金策之上,用不上此物。可自家的幾個嬌妻,卻非是蒼生道弟子。

蘇小小則『啊』了一聲,眼神駭然。不過想起此是那秦皇的復生陣器之一,也就釋然。

第1147章 地下正身

寬廣的紫金殿堂內,徐福肅容端坐。不過此時本來緊閉的眼眸,卻睜開了一線縫隙。內中除了意外之色,還有著幾分殺機閃爍。

好快!十載時間,就成就雲界之霸。果然不是什麼蠢貨。不過,真當我不敢出手殺你?

那目光明滅不定,不過徐福的殺意,到底是壓制了下來。

坐於他身後的重玄真人,則不解道:「北面的陣器已被奪,為何老師方才不出手阻攔?」

就在那另一座『阿鼻皇座』側旁,此時也有一個黑甲男子,正用刀鋒般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徐福,眼含質問。

與其餘的屍將迥異,此人相貌極其年輕,肌膚也非是死灰之色,反而是如白玉般晶瑩剔透,與生人幾無分別。

「那宗守畢竟是大乾之主,在世聖君。大商皇帝龍氣已衰,兩儀聚龍陣也已分裂。只有抽取此子身具龍氣,已補不足。徐福無有擒拿把握,若是將此人驚走,那時反而不美。」

徐福不以為意的解釋,自然只這個理由,仍是遠不夠的。

「此人既然能刀斬盜玄,自然也能將我重創。此時不知根底,貿然出手殊為不智!秦皇復生,只能由我主持,哪怕一點差錯,都可能有不測之果。實在不敢冒險!」

只這個理由,就足以搪塞得過去了。

那黑甲武將凝思了片刻,就一聲冷哼道:「下不為例!剩餘八件陣器,一件都不可少!否則——」

後面卻未繼續說下去,而是繼續柱著六尺大劍,有如石像般拱衛在秦皇屍骸之旁。

重玄此時也笑了笑,他方才問話,本就非是真的不解,而只是配合徐福而已。

徐福不出手之因,他早已是猜到了幾分。

如今的蒼生道聲勢浩大,不可輕易得罪是其一。而煉氣士一脈要再復當年盛況,那麼這天下戰亂,是越久越佳。

誅了宗守,然後讓大商或者石家,一家獨大?

秦皇甦醒之後,他們幾人要想安然從此地脫身,更需借其之力。

而那九件復生陣器,本就該毀去一兩件才是。

其餘還有種種因故混雜,只能說宗守動手的時機,實在是太過巧妙。

換了其他任何時間,都無這等好運。

徐福依舊是神情淡定,對那黑甲青年的威脅渾不以為意,從容自若道:「是李將軍疑心太重了,今日之事,攸關徐福生死,豈敢不小心謹慎?真正的凶險,還在半個時辰之後。那時徐福再不能分心,只能有勞將軍!」

「這個我知曉!」

那黑甲青年的身形,動也不動,氣息宛如萬古恆冰。

重玄卻投以憐憫的眼前,若非徐福親口證實,誰能想到,萬年前曾經橫掃一國,幾乎戰無不勝的名將李信。居然淪為陪葬之人,化為煞屍,被困在這座墓宮之內。

其實他那最後一戰,也非全是其過錯。只因後方叛亂,糧道斷絕,這才導致大敗。與其本身的兵法韜略,其實並無太多關聯——

而此時徐福,正隱蔽的看了身後一眼。只見那殷御不知何時,此時已經『醒』轉了過來。正死死注目著殿中阿鼻皇座上的秦皇屍身。目光幽深渴望,又帶著瘋狂興奮之意。

徐福的唇角,頓時不可察覺的彎起。

有意思,這位大商皇帝,果然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冒險隨重玄來此,還真是另有所圖。

只是今日此地,群雄畢集。這位能否如願以償,實在難說——

微搖了搖頭,徐福繼續凝神。調度氣脈,渡引生機。

而後是猛地『哄咚』一聲巨響,有如擂鼓。周圍的靈能,也頓時隨之脈動。

此是那位秦皇體內的心脈,正在跳動。而整個兩儀聚龍陣,都為其軀幹,所有聲勢驚人。

而此時距離先前那此,已只差半刻。

只有當頻率與正常人無異時,萬載前一統雲界的始秦大帝,就會甦醒。

……

同一時間,宗守的心臟,也再次停止,抽搐了起來。

好在經歷了兩次,宗守已經勉強適應。這次只用了幾十個呼吸時間,就已調節恢復了過來,一切如常。

「時間越來越短了,那位秦皇的氣機,也越來越強了——」

可能正是因還未真正復生之故,那浩蕩皇威,恢宏魂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向四面潮湧般脈動不絕。

不過宗守,已是懶得去理會。轉生陣器已經到手,他已經盡過力。

之後如何,只能是聽天由命,等候結果了。

再若是那道儒兩教,合一教之力,都奪取不到一件轉生陣器,那也合該是雲界大亂,大秦復興。

而此時這地宮之內,還有著另一個謎團,需要他解開。

「雪兒,此時你可還有感應?」

宗守把意念盡力收縮,然而此時十里之內,哪怕芥子微塵的動靜,也都瞞不過他的耳目。

初雪則不出所料的搖了搖頭:「搶奪那件天元無極戒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不過雪兒感覺還是很不安。此處最好不要多留——」

宗守眼神微凜,隨即就暫時按下了疑惑。

此人窺伺在側,卻是寧可被他甩脫,也不願被他發覺,到底是在圖謀著什麼?

是他宗守的性命?還是其他?又到底是誰?是逃離的赤紅衣,還是另有其人?

宗守卻知線索太少,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什麼所以然。

帶著身後二女,在這地下廊道之內幾個轉折,往地下深沉行去。

整個地宮,是螺旋形狀。這裡面的廊道也是如此,螺旋往下。

不知不覺間,三人就行入到了一條長廊之內。

「守郎,再要走過去。上面就是山河殿了——」

蘇小小面色惴惴,她一直不知,宗守在這地宮之內亂轉,到底是在尋什麼,只是盲目的跟在宗守身後。

不過他卻並未失去辨識方位的能力,而山河殿乃是阿房宮正殿。也是秦皇屍身所在,徐福主持大陣之地。

後者只需一個意念,就可降臨在此處。

宗守也終是停了下來,凝神打量著四周:「這裡果然是些怪異!」

也真怪不得,當年那位匠師會有那樣的疑慮,提早就做出防範。

回思整個地宮構造,這中央處似乎有一團空白。

而且那些廊道,本身應該也是一座禁陣。

可惜的是沈月軒不在身側,自己則堪不破這裡的玄虛,也就無法破解,一窺究竟。

唯一的辦法,就是強攻。然而眼下還不是時機——

「在這裡等一等!」

向身後二女交代完,宗守就凝神閉目,默默數著時間。

初雪生性格活潑,不過只要在宗守身旁,就會極其嫻靜。

蘇小小也是輕舒了口氣,只道宗守是在這裡等待時機。準備在關鍵之時爆發,奪取上方的十二鎮國銅人。

半刻時間,眨眼即過。然後整個地宮,忽然是震盪不已。

宗守的眼,也驟然睜開。知曉這是其餘八處轉生之器方位,都已在此時動手。

「就是此刻!」

宗守是毫不猶豫,將自己的手貼在那牆壁之上。

無量之終!

將這段時間積蓄的無量終始佛力,全數爆發!頓時一個巨大的黑洞,現出在了幾人身前。

可當那深邃之暗,吞噬前方牆壁石層之時,卻顯得艱難無比。巨大無比的抗力,隱隱阻撓。

宗守目光閃了閃,眼神不驚反喜。而後猛地咬住了舌尖,一口鮮血吐出。

「嘯月!」

那存身在他魂海內的黑麒麟,立時不情不願的踏焰而出。

吐出黑色的金丹,砸往前方。而深邃黑洞籠罩的範圍,也頓時擴張,將整整一大片的牆壁石層,盡數吞噬。

隨著黑光消散,一個巨大的孔洞,也現於三人的眼前。

「這是——」

蘇小小錯愕的,看著這洞中。那是一個南北東西,都剛好九十九丈的石室。

上圓下方,地面竟好似一個輿圖。有山巒挺拔,也有銀汞為河。

而在那正中央處。則是一個雕飾精美的晶棺。一位身穿黑龍袍服,頭戴十二梁冠冕的老者,靜靜的躺在其中,一切都宛如生人。

蘇小小走入了進去,愣愣的看著,好半天才回過了神。

「這個人,該不會就是——」

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如她的眼前晶棺之內的老者才是,那麼上面的那一位,卻又是怎麼回事?

宗守則手扶著胸口,而心臟抽痛之感更是劇烈了。不過先前的共鳴感應,卻已是換成了眼前這位。

元魂裂痛,宗守面上卻帶著笑:「原以為能尋到一件寶庫,卻原來這裡才是這位始秦皇帝的真身所在。這位雄猜之主,一生都不肯信人。看來即便晚年死後,也不曾改過。」

初雪摀住唇,把聲音壓抑在喉間,眼中也是無法相信。

宗守這時,又看向了上方。

「兩儀聚龍陣的效果,應該是以螺旋地宮為媒,同樣可作用於此。」

而且轉生陣器,應當不止九件而已。也不知那徐福是否知曉?若是真正信了,那就定然上當無疑。

轉生陣器,光是這石室之中,就有七件——

也就是無論上面的情形如何,當徐福完成儀陣,秦皇都會以至境的境界,復生於世。

第1148章 變生肘腋

也就是說無論上面的情形如何,當徐福完成儀陣,秦皇都會以至境的境界,復生於世。

不過既然已知根底,情形就好辦的多。

宗守仔細看了四週一眼,他在陣道一途上,造詣最是淺薄。

不過此時此地,即便是白癡也知道該如何做。

先是一劍劍,將周圍那些禁紋都全數割斷。而後將那七件復生陣器,一一取出來。

七件上品仙器,或是可延壽元的靈寶,又或者是可療治傷勢的奇珍。

雖然遠不如九竅生元石,卻也是可令幾大教派,都競相追逐的奇珍。

「如此情形,即便這位秦皇復生了,那也是半生半死之人。嗯,不對——」

那個時候,秦皇墓仍葬在崑崙山下,是天下龍脈匯聚之所。

若非是這天地異變,說不定最後會被這位成功也說不定。

宗守搖了搖頭,把這七件價值連城的仙寶收起,心情卻並未輕鬆多少。

這裡的禁紋,只是對應著此處的七件復生陣器。

只要墓室之外的廊道不被破壞,那麼兩儀聚龍陣,依然可以使秦皇甦醒。

「上面還有八件,只望石越,莫讓我失望——」

宗守的目光,隨即又定格在那水晶棺內。

這棺內除了秦皇的屍身,就只有一劍,一珠,一璽。

劍是天子之劍,只以目觀。就可見劍身之上,濃聚濃郁煞氣,氣勢霸烈。劍上刻字——奮六世之餘烈,振長策而御宇內!

珠是山河珠,乃是大秦歷代君王,世代相傳的神寶。也是此刻這正上方,那山河殿之名的由來。

至於璽,是天子之璽,同樣是鎮國之器——

嗯?不對!

宗守皺眉,記得那大秦鎮國之璽和氏璧,已經在歷經數代王朝之後失傳。

那麼這陪葬之璽,又是何寶?以秦皇寧願把數千萬大秦精銳與十二鎮國銅人帶入地下,也不願留給後代子孫鎮壓國勢的性情,卻偏偏捨棄了以和氏璧陪葬。除非是這枚印璽,更強過於前者。

「難道說,此物才是操控那十二鎮國銅人的真正核心?」

宗守的目中異光微閃,接著就又頭疼之起來。

這水晶棺與整個兩儀聚龍陣連結,也是宗守從始至終,都不曾想過直接毀滅秦皇屍身,消災止劫之因。

只因他一旦對這晶棺有所異動,那就必定要受整個兩儀聚龍陣的反噬。

而這一擊,便連至境聖尊,也未必就能接下!

然而這玉璽,如真是他猜測中的作用。那麼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將之取到手!

立在原地,宗守陷入了沉吟,腦裡面瘋狂的推演。

大約十個呼吸時,宗守長了一口氣。左手掌心,再次現出了一點黑光,試探著與那水晶棺接觸。

那晶體無聲無息的消融,然而卻也在瘋狂的生產。

若然宗守這時把手拿開,估計這晶棺立刻就可復原如初。

宗守此時微微變色,此時有種騎虎難下之感。

此時因他的『無量之終』神通,吞噬一切,把那些靈禁抹去。

那兩儀聚龍陣,才一切如常。可一旦他離手,整個禁陣,立時就會生出感應。

除此之外,那晶棺之內的禁紋,也遠比他想像中的複雜。

不可加片羽,不可落微塵!哪怕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會引發不可測度之果。

機會,只有一次——

宗守全神貫注,注目著那白玉印璽。此時所有煉化的瞬空龍丹,都集中在了附近。

將一個死物挪移三尺虛空,本是極簡單之事。

然而此刻的宗守,卻是如臨大敵,渾身氣機收束,肌肉緊繃。

一個閃爍,那一百餘枚星辰道種,就已裹挾著那玉白印璽穿空而出,到了宗守的手內。

然後宗守看也不看一眼,右手立時與水晶棺分離,拉著初雪與蘇小小二人,閃身飛退。

而此刻尾隨他身影而來的,則是一團純淨之至,也磅礡到沒有邊界極限的靈能。使接觸到的一切,都寂滅成粉!

宗守從那個洞口處退出,然後再借助龍丹,又連續幾個閃爍,這才勉強從這毀滅波潮中逃脫。

此時他整個左臂,都已齊肘而斷。在那反噬衝擊之下,徹底粉碎。剩下的部分,也寸寸骨折。

宗守的唇角,也溢出了鮮血。

他雖早有準備,然而在印璽到手的剎那,依然被那反噬之力正面衝擊。

那時再若耽誤哪怕片刻,都會身殞道消。而即便是此刻,也極不好受。

整個人就似硬承了至境強者的一擊,就連那無量終始佛法身,也差點直接崩潰。

眼前是一片狼藉,宗守卻更在意手中的玉璽,靈念探入。僅僅片刻,宗守凌厲的目光,就柔和了下來,自嘲一笑。

「果然還真是這東西!這算什麼?得來全不費工夫麼?」

幾個月苦心謀劃,甚至已經準備好了與那殷御石越大戰一場。

然而爭奪還未開始,就已提前有了結果,害他幾個月的準備,都付諸流水。

不過其實真算起來,他為自己這手中之物付出的代價,也不算少了。這一身傷勢,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恢復如初。

九竅生元石已經開始自發的把生元之力刷入體中,助宗守療治著傷勢。

宗守一笑,隨手將手中的玉璽收起,胸中心滿意足。

其實那件山河珠與大秦天子劍,同樣也引人垂涎。

然而若論價值,卻又遠不如這玉璽。

那十二鎮國銅人,才是真正可以鎮壓至境的聖物!

任何至境,都可以將之壓下至境位階!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之的煉化掌控,然後把十二鎮國銅人一一收服。

這次秦皇墓之行,已可收官。

卻恰在這一剎那,宗守的面色,忽然劇變,而初雪身軀,也如受驚貓一般,把身軀弓起。

一個女音,悠悠傳來。

「陛下,半日不見,可還安好?您手中玉璽,想必就是十二鎮國銅人的總樞之器可對?想必陛下此刻,正是春風得意,志得意滿呢?」

碎石坍塌,魔蓮婦人的身影,飄然落在身前。

此人身後,另有一少年跟隨,紫金衣袍,長髮如瀑。

而宗守的瞳孔,則微微一縮。

「遼王?」

第1149章 散功自絕

「遼王?」

眼前這人,他雖未見過,卻知其名,也知其人。而此時此刻,此人應該說是大商太子才是。

「大商殷寒,見過大乾皇帝陛下!早聞陛下之名,今日得見,實是三生有幸!」

說到後面『三生有幸』四字,殷寒稍稍加重了語氣。然而那儀表姿態,卻依然是溫文爾雅,使人如沐春風。

然而緊隨在這人身後,兩個青衫老者,卻令宗守的心情陡然一沉,跌入到谷底。

二人氣機,都分明是聖階尊者。

「陛下天縱英才,若是再給陛下幾年時間,真不知我中土雲陸會怎樣,或者大商覆滅,大乾一統雲界也未可知。所以當魔蓮夫人尋孤之時,孤甚至都未猶豫。無論何等代價,能使陛下葬身在此,都是值得,想必我那父皇也是這般想法。今日實是天幸我大商——」

那殷寒的說著,目光卻死死駐守著宗守手裡的玉璽。而其語音未落,宗守的身後,就也有兩人步出,都含著冷冽殺機。

一位正是那赤紅衣,一身血色長袍。而另一個,則是韓清。目裡滿蘊著興奮快意,卻又強自壓抑。

赤紅衣卻是神情平淡:「今日確實僥倖!兩日前在陛下劍前落荒而逃,實是赤紅衣此生奇恥大辱。」

蘇小小與初雪的臉色,都漸顯蒼白。若只是兩位聖階尊者而已,他們足可應付。

可若是加上一個赤紅衣,那情形截然不同,此人的實力,即便不及林玄萱與明日軒,卻也相距不遠。此刻也恰是宗守,身負重創之時。

且這幾位,敢在此處攔截,後手肯定不止於此。

果然下一瞬,就是一股魂力波動,忽然襲來。無形無質,卻幾乎瞬間侵蝕了她們的心神。

蘇小小心志堅毅,精修元魔七情決,只是恍惚了片刻,就已掙脫清醒了過來,而初雪心性單純,幾乎純如白紙,思緒簡單直接,也是不受影響。

不過當另一處方向,兩隻自在神魔同時現出氣機之後,二女還是微微色變。

這已經是五位聖階尊者——

似乎對宗守也極其的忌憚,這幾人現身時,都是將護身的仙寶祭起,把身軀牢牢護住。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然而就也笑了起來:「那麼太子之意,是只憑五位,就可將孤圍殺於此了?」

殷寒回過神,微搖了搖頭道:「陛下有無量終始法身,甚至能刀斬盜玄。換作平常時候,除非等陛下法身消散,否則我等真無能為力,甚至只能見之遠遁。只是——」

一邊說著,一邊斜睨了魔蓮一眼,殷寒笑了起來:「魔蓮夫人卻與孤說起,無上元魔自有手段,將陛下打入萬劫不復之境!孤仔細一想,我大商已經淪落之此,若不破局,最多只三十年國壽。那時殷寒即便繼位,也必定為亡國之君。與其如此,倒不如冒險一試。既然是聖尊之言,當不會有假。」

宗守聞言頓時心中抽緊,腦裡面念頭飛轉,想著那李別雪到底是準備了什麼樣的手法?

難道還能夠避過龍影玄霜幾位聖尊的感應,親自對他出手不成?又或者是其他什麼手段?

心念間有無數的疑問,宗守卻已在殷寒說話之時,就在袖內將那辟魔神梭祭起。

聖尊的手段,是防不勝防,他實在不敢冒險。

只需下一刻,三人進入飛梭之內,就可以借助九幽辟魔神梭的極致遁速,比擬頂階仙寶的防禦之能,逃離此地。

甚至秀觀留下的那件羊脂玉盤,也同樣催動了起來。

一個意念,就可以催發。若真是李別雪出手,那麼他只需能阻攔三十萬分之一個剎那,秀觀就會破空而來,出現在此間。

此物珍貴,即便是不久前,被盜玄幾乎逼至絕境時,宗守也未曾想過動用。

然而此時此刻,宗守卻毫不猶豫,準備觸發。

可就在下一剎那,宗守的眼瞳猛地收縮成針狀。望見對面魔蓮,忽然拋出了一物。

卻是一面通體血紅的小鏡,赤色的鏡光,直直的照向了蘇小小。

後者同樣是面色大變,然後整個人在這鏡光之下,竟是動彈不得。

同時更有一股強絕無儔的意念,驀地直貫入宗守的意念之內。

似無盡洪濤,沖捲入他的魂海之內,然後以吞天噬地之勢,淹沒一切!

突兀之極,也不知其來處。卻僅僅只是五十萬分之一個剎那之間,就將宗守的意念,徹底的衝垮。

同時也隔絕了他的內外靈機,堵死了一切他向外求援的可能。

「元魔七情?」

這一刻宗守心中冰冷,僅餘的幾分意念,也終於恍悟過來。

元魔七情大法中的七情引元秘術,使他對蘇小小動情之餘。也同時使自己與此女的魂念,有了一絲聯繫。

&文&那位無上元魔,這是以蘇小小為媒介,直接從神魂層面,向他出手。

&人&然而若要辦到此點,那就先需蘇小小同意才可——

&書&他此時身軀,已動彈不得。法身之內,依然佛力充盈,卻全不能動用。

&屋&辟魔神梭就在袖內,卻同樣已無法催運。

元魂中的羊脂玉盤,此時也被無上元魔的磅礡意念,死死的壓制。

若非是那黑白法相還在,真形之體內的『道』字神決,仍能艱難運轉,維持魂海。

他此刻早已是元魂崩散——

而視角餘光,只見那蘇小小此時也七竅溢血,似在努力掙扎,卻如陷入蛛網的蝴蝶,絕望而無力,所有的動作都是徒勞。

而此時魔蓮,明顯神情一鬆,語音悠然的朝蘇小小說道:「你大約不知,這元魔七情大法,雖是名聞諸界。其實卻是元魔大人早年親手所創!我魔門的神通大法就是如此,除非是自創的功決,否則修煉時總需防著一手。待登堂入室之後仔細梳理,才能放心。蘇小小你自以為聰明,卻不知自己自始至終,都在大人他掌握之中。他若要你生,你即便想死,也不可得。元魔大人若要你死,那麼蘇小小無論如何,都活不下去。」

又笑道:「你是萬靈元胎,元魔大人不會取你性命。不過這次之後,就不用再想著其他了。安安心心,為我大人誕一魔胎就可!今日之事,雖是大損未來魔胎元氣,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那韓清也嘿然笑道:「你近日所謂,雖使我生惱,不過我已答應了元魔大人,日後會好好待你,這一生無憂無慮。聽說小小你的床中術一直不錯,那時可莫讓我失望——」

那語氣異常的陰森邪異,而韓清的目光,已經看向了素初雪,神情猥褻。

宗守渾身大汗淋漓,全力的掙扎,雖仍未絕望。

可心裡已是冰冷死寂,難道這才是孔睿與淨音所言,最凶險的殺劫?

還真是只差半步,就永世沉淪!

「此人有四位至境照拂,林玄萱也距此不遠。遲則生變,你們哪裡來這麼多廢話?」

赤紅衣一身冷哼,身形只一個閃爍,就到了宗守身前。直接一指,點向了宗守。

此時宗守的渾身氣機動盪,甚至連護體的罡氣都無法維持。那指尖未至,宗守的眉心,就已現出了一點血痕。

「滾回去!」

初雪神情悲憤,立時血刀橫斬,掃向赤紅衣的指尖。

五行刀勁與那螺旋氣勁交擊。半個借字神決,瞬間將小半的螺旋之力強行借去。凝向旋動,而後『叮』的一聲重響。

赤紅衣的身軀彈回,而初雪則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在這地宮之內,初雪實力削弱最小。反是赤紅衣,被兩儀聚龍陣與十二鎮國銅人壓制,一身大法,只能展出三成。被初雪一刀逼退——

然而此時那遼王卻也一笑;「血衣尊者此言極有道理,此時非是廢話之時!先將這解決,再說這些不遲。勞請兩位供奉助我!」

他身後那兩名青袍老者,微微冷笑。也不近前,只各自捏了一個靈決。

而後就見千萬道刃光,如瀑布般潮捲而起,往宗守衝擊而去。

初雪身下,則出現了一個虛幻的影子,伸出了無數的觸手,往她纏捲過來。

斬不斷,也破不開。被那些黑影觸手,密密麻麻的纏上身軀。

每多一道,初雪就感覺身軀更重一分。刀光不斷揮斬,抵擋著那如刃光之潮。初雪卻越來越覺力不從心,明亮的眸中,也現出了絕望之色。

難道自己與少主,就要死在這裡?

赤紅衣急退之後,身形再次前襲。而那兩個自在神魔,也已近在咫尺。

可卻也就在這時,就聽蘇小小忽然吃吃的一聲笑。

「元魔大人他若要我生,那麼我即便想死,也不可得。若要我死,那麼蘇小小無論如何,都活不下去。與其如此,那我還不如死的好——」

口鼻之間,更多的鮮血流出。蘇小小卻依然笑著:「魔道功法,除非是自創,否則修煉時總需防著一手。這個道理,蘇小小又豈會不知?好在當年的小心,如今有了些用處。守郎,今日之事非我之願,奴家可不願再連累你。」

聲音漸弱,蘇小小的一身氣機也慢慢淡去。

魔蓮頓時色變:「散功自絕?蘇小小你瘋了?」

第1150章 神器留識

魔蓮頓時色變:「散功自絕?蘇小小你瘋了?」

不止魔蓮意外,就連赤紅衣與韓清,也是怔愕。

蘇小小對自己修行的元魔七情決會有所防範,並不出諸人意料,他們幾人也同樣如此。

然而魔道之人皆是自私惜命,少有例外。蘇小小乃萬靈元胎,有這體質,即便有無上元魔對其不滿,也不會取她性命。

最多只是在韓清手中受些折磨,日後身為魔胎之母,依然可有機會問道長生。

故此三人簡直難以置信,這蘇小小會如此剛烈,選擇當場自絕。

以己身之死,使李別雪意念降臨的媒介斷絕。

「我瘋了?或者真的是瘋了。」

蘇小小也不去看宗守,聲音低沉的笑著:「元魔大人他創出了元魔七情大法,創出了七情引元秘術。卻多半沒能想到,這七情引元秘術施展之後,奴家居然會對守郎他癡情至此。真的是好奇怪,小小我已經後悔了呢——」

說到最後幾字時,已是氣若游絲。

宗守一聲悶哼,魂海中那浩蕩神念,突然成了無根之木,迅速淡弱,使他終於聚起了一絲意念。

毫不猶豫,就將那太上滅度真經直接甩出。

——太上應劫圖錄!

飛空而起的滅度真經,迅速翻至第三頁。然後虛空固鎖,一絲絲的道痕,從圖錄之上蔓延,縱橫於空際。

竟赫然是要強行將這片時空,徹底拉離出去——

赤紅衣目中一驚,就知情形不妥。毫不遲疑,就又一拳印出。

初雪卻奮起最後的餘力,在千鈞一髮之際,以血月刀斬於拳鋒之上。

然後在那罡勁衝擊之上,整個人就如失控陀螺,飛旋著拋飛。

失去了初雪守護,那些刃光瞬間就沖捲到了宗守身前。

宗守此時魂海,依然是被李別雪的殘念壓制著。能引發太上應劫圖錄,已經是極限。此時只能下意識的強拉住被擊飛的初雪,又在身外顯化出了黑洞法相,盡力吞噬著刃光。

千萬刃影,被吞滅了大半。卻還有不少漏網之魚強行穿過,把宗守的身軀,打出了千瘡百孔!

不過好在這時,一層黑幕終是層層疊疊的展開,三人身影盡數籠罩。

赤紅衣的第二拳全力刺擊,卻擊在了空出。使全身之力,幾乎走岔。而不遠處的兩位自在神魔,此時也是同樣的情形。

在場的幾人,都愕然的看著眼前。前方這大約三十丈的時空徹底的消失,不見了蹤影。

只有一片看不見,神念也探不入的黑暗。就彷彿是這片時空,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

赤紅衣稍稍回神,然後目中就現出了駭然之色:「獨成界域!」

將這小片的時空拉走,獨成一界!脫離這一界域之外!使宗守三人,與他們之間徹底隔絕。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神通?

還有方纔,那絲絲線痕,似乎是道痕?這宗守手中的那本經書,又到底是有著什麼樣的神奇異寶?

魔蓮夫人,則依舊是怔在原地。眼前的情形,讓他完全不知所措。

同一時間,宗守則正一口鮮血吐出。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汩汩冒著血漿。

聖境尊者的全力一擊,幾乎將他打至死亡邊緣,就連這等同神境修士的肉身,也幾乎瓦解。

他自『談秋』開始,歷經百戰,卻從未有一次。落到如此淒慘之境!

不過此時卻已顧不得自己,宗守一手將蘇小小抱住。魂海中則意念掙扎,拼了命的排斥著李別雪的殘餘神念。然後所有的魂識之力,都往那朵還未成熟的花苞灌注而去。

生死曇花,逆轉生死!

粉白的花瓣,一一張開。龐大的生元之力,洶湧而出,往蘇小小的體內灌注而去。

一定能夠完成復生!原無傷身魂俱碎,都可恢復過來,又何況是此刻身軀完整的蘇小小?

當生元之力瘋狂湧入,蘇小小面上果然是現出了幾許血色,生機漸復。

睜開了眼,蘇小小眸如星辰,又如一泓清泉般澄澈,不過卻以苦澀之意居多。

「陛下還是莫要為小小費心了!李別雪心思慎密,元魔七情決毫無破綻可尋。奴家能破解,是因當初修行之時,在自己元神道心之內埋下了死符。所以與原無傷不同,我這是道基盡毀,元魂寂滅。別說只是六成的生死曇花,即便是完整的曇花,奴家也必死無疑。」

又仔細看了宗守一眼,歎息道:「這元魔七情大法當真是害人!此時再仔細看,你宗守也沒什麼,只是比別人長得漂亮一點而已。」

宗守默然,當那生死曇花之力終於歇止。那蘇小小體內才剛恢復的生氣,又開始消逝。

就如破了無數孔洞的口袋,無論裝入多少東西進去,都會洩露出來。

一股暴戾之意,不知覺間充斥於胸。此時宗守眼中有淚,卻哭不出來。念中有怒,卻無處宣洩。

只能將九竅生元石散出的清輝,全數收束,以維持著蘇小小的心脈挑動。

竭斯底裡,不願蘇小小就這麼在他眼前死去。

「少說廢話!你是想讓朕愧疚終生?」

「有何不可?小小最討厭的就是我死之後,世間就再無人記得奴家。」

蘇小小聞言淺淺一笑,露出了兩個酒窩。使宗守一陣失神,他知道蘇小小很美,艷麗無雙。可以前總不會注意去看,這時才知懷中的少女,竟是如此的動人。

而說完之間,蘇小小又用蔥嫩的手指,在宗守胸前一點。

「就是這東西!名喚增玄持法翼,當年呂無雙以初至聖境之身,仗之縱橫天下。至境辟易,無往不勝!就如那淨世音所言,此是可令人一步登天之物,用於劍術,可以通神,用於靈法,則可入無上之境。你若願為佛,可繼現在佛位。若願為王,則能凌壓諸界。只欲修行,則直指長生。所以元魔大人才會謀圖,若是有了此物,就可直達半步真境,甚至元神合道,也非是不可能——」

「不過我亦不知用法!只知此物器靈,乃是自我封印,只需解開即可。這次宗守你若能逃生,可以去尋秀觀,為你喚醒器靈。這枚神寶,除了自己解封,就能是與元魔大人同一層次,才可化解。」

宗守卻是陰沉著臉,此時蘇小小的心脈,已近乎停止。就連九竅生元石,也無能為力。

這個蘇小小,說這麼多做什麼,難道是交代遺言?

卻束手無措,只能眼看著蘇小小的身軀,漸漸冰冷。

他頭一後悔起來,痛恨自己。若是自己能花更多的時間,用於精研源生靈息決這門神通,若是之前不曾換出那許多造化冥泉,若不曾試用浪費那朵生死冥花。再若是在蘇小小生前,對她更好些——

蘇小小倒是毫不在意,淡漠生死:「奴家早就說了,那時總感覺不對,應該從你身邊離開的。」

宗守卻微微搖頭,李別雪既然要以七情引元秘術為媒介,蘇小小離開他身邊也是無用。只需蘇小小還在這地宮範圍之內,就可直攻他元魂。

那赤紅衣幾人,也豈會容許?

不過這魔門之法,當真是變態。若人人修行元魔七情大法,豈不是什麼人都可殺得?

隨即就又想到,李別雪要對付什麼人,何需如此麻煩?只有自己,才令其小心翼翼。元魔七情,也不是什麼都可以修行。

他主動在心中勾引起萬千雜念,使自己分心,避免被那悲之情衝擊。

然而卻依然無法做到,只覺是心臟被萬蟻噬咬,既恨又怒!

面上卻失心瘋了似的,反而笑了起來。

魔蓮,赤紅衣,韓清,殷寒,李別雪——一一個個名字,在腦海中閃過。

這些人,真是把他給惹怒了,銘刻於心!

不過這痛恨之意,卻遠遠及不上悔。此時細細思來,原不至於走到這一地步。恨不得頓足捶胸,給自己甩上幾百個巴掌。

眼神迷茫,宗守漸漸的卻是生出了幻覺。

他仍是跪坐在地,手中抱著一位同樣美絕人寰的女子。

身上套著一身亮銀甲甲,卻已是千瘡百孔,被鮮血染紅。手持方天畫戟,卻只覺是異場沉重,雙手無力,已無法舉起。

懷中的女子,已經奄奄一息。

而宗守再望眼前,只見不遠處,赫然旌旗飄揚。那繽紛將旗中,隱隱有曹劉二字。

身後還有數千騎士,卻也都是渾身染血,疲憊無比。

那無盡的悔,無盡的痛,如潮般襲來。同樣是怒焰滔天!

宗守卻驟然怔住,而後意識間,就一個念頭閃過。

呂無雙,貂蟬——

胸前那黑色鐵翼,此時赫然是灼熱無比,在衣內散著紅光。

這莫非,是神器留識?將數千載之前,其主人最後的情景,映照了下來,現於他的眼前?

那麼——

宗守猛地搖頭,這個時候,自己哪裡還有心思去想這些?

一定有辦法,他一定還有辦法,可以使蘇小小活下來!

……

帝宮之外,阿房宮之西。明日軒此時正立於一片廢墟之上,心滿意足的手握著一條項鏈,卻忽然一聲驚咦,看向了上方星空。

「這是為何?吞龍之局,可為何會是吞龍之局?霸王顯世!這秦皇墓中,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第1151章 霸王顯世

「這是為何?吞龍之局,可為何會是吞龍之局?霸王顯世!這秦皇墓中,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璀璨星空之中,在中垣方位。本有十七顆星辰閃耀,其中五顆最為明亮。

然而那些本就黯淡的星辰,此時幾乎肉眼難見。

而原本五團明亮星輝,此時竟只剩下三顆,呈倒三角的形狀。

其中一枚,尤其燦爛!哪怕是這天地之機,已經被無數術數大師出手攪亂,哪怕這小千世界內,漫天的死氣灰雲,也無法遮掩其光輝。

「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日軒心中奇怪,下意識的就想要往山河殿的方向邁去。

可才剛賣出腳步,明日軒就已頓住了身形。

「星像現出,氣運已定!已是過去之事,即便是我,也阻止不得——」

眼裡滿是遺憾悔意,明日軒眼中的焦切之色,卻也漸漸淡去。

「我修命運之道,若捲入風波,只會是禍非福。看來這一輩子,都只能做一介山野散人。」

歎息了一聲,明日軒卻更是好奇。

這個引發吞龍之局的,到底是哪一位。

霸王顯世,那位在世的霸王,又究竟是誰?

是石越,還是宗守?又或者是那石無忌?

這般想著,明日軒的身影,卻毫無半分猶豫遲疑的,往後飛退。

此處將有大劫,久留無益!速退才能求生!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萬里之外。中央雲陸,金陵城內,孔睿忽然耳鼻溢血,失神的看著天空,口中也是怔怔失語。

「吞龍之局,霸王顯世麼——」

虎千秋在旁,本來是陪著孔睿一起,準備著遷都之事,為皇宮與諸大臣府邸選址建造。

此刻卻嚇了一跳,這時見狀,卻是嚇了一跳。

「國舅?這是怎麼了,難道是身體有恙?」

心中卻忖道莫非這位,是因洩的天機太多,結果遭了天譴?

果然這天威難測,早知如此,前幾年就不該去死命糾纏這一位為自己推算命格,斷虎族禍福。

若是出了什麼事,自己該怎麼向孔瑤與陛下交代?

孔睿卻半晌之後,才把目光從那星空中移開。搖了搖頭:「我無事,有事的是陛下!」

虎千秋更是一驚,目光危險起來,難道陛下他,是在秦皇墓內,有什麼禍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乃一國之君,就不該親臨秦皇墓內險地。

「我曾為陛下他護法,掩蓋命格星象。然而此時陛下他戾氣太盛。孔睿無能,修為不足。壓不住了,術法破去,所以才反噬己身。」

孔睿淡淡地解釋,言語中卻無多少沮喪之意,反而驚喜居多。

到底還是破局了,是逢凶化吉。應當以絕世之鋒芒,斬碎殺局——

霸王顯世,是指宗守?或者是他人?

與吞龍之局關聯,也必定身具王道命格。

上古時的四位霸王。蚩尤、項楚霸王,冉武天王,呂無雙,都是無敵於世,橫掃雲界。

不知這位在世霸王,又會是何等的風姿?

無獨有偶,在秦皇墓外,端坐於九葉蓮華之上,念誦《無量未來祈願經》的淨世音,也疑惑的睜開了眼。

雖不通術算,然而她的神通大法,卻自然而然,可預知萬事萬物。

此時念誦未來祈願,也對那墓內的無量佛尊,分外的敏感。

「斷絕了——」

所有的佛力,都被割斷。彷彿宗守,已經不在這一界域。

然後淨世音的眼眸,就格外明亮起來:「原來已解開了迷障。」

聲音低沉,淨世音如誦經一般呢喃:「那是增玄持法之物,用於劍,可以通神,用於法,則可入無上。您若願為佛,可繼現在佛位。若願為王,則能凌壓諸界。恭喜未來佛組,今日平步青雲,傲凌諸界——」

……

仍是地宮之下,宗守是雙目盡赤,神情猙獰。

無數的想法,在宗守的腦海內閃過,而後又被一一否決。

要維持住蘇小小的生機,只有從林玄霜傳授的源生靈息決著手。

然而要麼就是他實力不夠,不能施展,要麼就是根本無多少作用。

玄霜師尊她定有辦法,所以只需要盡量拖延,維持住蘇小小的生機。出了這秦皇墓,請林玄霜出手就可!

「少主,你忘記那幾件轉生之器了?」

初雪的聲音,驟然在宗守耳旁響起。此時她同樣是重創在身,渾身傷口無數,血肉翻捲。

不過卻比宗守蘇小小二人要好上許多。此時正眼神複雜的,看著宗守懷中,已經漸漸沒了聲息的少女。

以前是厭惡,甚至看都不想看這女子一眼,此刻卻是敬佩。

也不願蘇小小,就這麼死去。

「轉生陣器!」

宗守心神夢醒,忖道自己當真是迷糊了,怎麼就忘了此物?

毫不猶豫,立時將那八件仙器取出。宗守又稍一凝思,就以最迅捷的速度取出數百靈石,在身前布下了一個靈陣。

情急之間,卻也未想太多。直接以九竅生元石為陣核,仿造之前在秦皇墓室中見到的靈陣結構,再以源生靈息決中記載的秘法稍加改良。

當靈陣布就,立時一股股生力元氣,生生不息的從蘇小小的心口處流入。

宗守小心翼翼,屏絕了呼吸等待。直到蘇小小的心脈再次活動,身軀轉暖,這才輕鬆了口氣。

然而此時蘇小小卻再未甦醒,元魂也陷入死寂,不見任何動靜。

那麼此刻,到底是生是死?

宗守牙關緊咬,才壓出了咆哮怒吼的衝動。放眼望去,只見這周圍,赫然是一片黑暗。空間不大,只有三十丈左右。

「這是獨成界域?居然是這等樣的手段!怪不得這太上滅度真經,可以跨界而來。淨音曾說,她看見了一片黑暗空間,指的卻是此處吧?所以才以為,不是秦皇墓內——」

嘿然慘笑,宗守只覺這胸中無盡的恨,有無邊的怒。可渾身上下,卻同時一波虛弱無力之感,湧入意識之內。

身上赫然成千百上個傷口,輪脈盡廢,元魂重損。李別雪的殘餘神念,依然盤旋在魂海。

居然是傷到了這種程度——

宗守忽然心中一動,手抓住了胸口,那塊翼形鐵片。

依然是熾熱無比,灼燙著手心。

第1152章 器靈自醒

除了熾熱之外,還有著一種脈動之感,與他的心跳聲隱隱相合。

以前是一件死物,無論宗守用什麼樣的手段,都不能知其究竟,內外封閉隔絕。

此時卻彷彿是整個『活』了過來,通體都是淡冷的靈光。

宗守的意念也已終可探入了進去,窺其玄機。

可隨即他眼前,是再一次現出方才呂無雙懷抱貂蟬,瀕臨絕路的幻景。

也能依稀感應,此物器靈的悲慟傷感。

而呂無雙那時的情緒波動,也近乎完整無缺的遺留了下來。

絕望、後悔、傷感、憤恨、暴怒——都夾雜在一起,衝擊宗守心神。

再想起適才,蘇小小被逼這散功自絕,而自己卻只能眼看著,無能為力。

宗守既是痛恨自己,也恨不得要將這世界全撕碎了才好!

不過他究竟是最頂階的劍者,只一個深呼吸,就使自己心緒,再一次平復。

知曉此時再怎麼痛恨,再怎麼惱怒,都無濟於事。非但無益,反而會使自己真正落入萬劫不復之境!

即便要復仇,要殺人,要屠戮!那也需一個清醒的頭腦。任何事情,都能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這件神器,如今是已經解封?心境共鳴,所以才喚醒了器靈麼?」

宗守只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才蘇小小生機消逝時,自己的心境,應該恰於數千年前,呂無雙戰死之前的心境相似。

所以使器靈驚醒,自我解封。人器共鳴,使他看到了發生在數千年前,呂無雙走到窮途末路時的情景。

窮途末路?

宗守自嘲一笑,在蘇小小自絕之前,他確實已經陷入絕望的境地。

此時保住了這條性命,卻一點都無法高興起來。

而隨即宗守,就又神情凝肅。

「小小她說此物,名增玄持法翼!當年呂無雙以初至聖境之身,仗之縱橫天下。至境辟易,無往不勝!就如淨音所言,是可令人一步登天之物,用於劍術,可以通神,用於靈法,則可入無上之境。我若願為佛,可繼現在佛位。若願為王,則能凌壓諸界。只欲修行,則直指長生。既然如此——」

宗守心念一引,就將此物召入到了自己魂海之內,化入到了真形內。

然後他整個魂海,整個身軀。所有氣機,所有的魂識,都在瘋狂的變化。

體內殘餘的真氣與魂力,在瞬間開始融合為一,轉化為純淨仙力。

而此時宗守更能清晰感覺,自己的肉身,也在劇烈的轉變。渾身之力,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在激增。

「這是不壞法體——」

靈境修士,可以以意念溝通天地本源,成無漏之身。

仙境則可完成內天地,從此不假外求。能滴血重生,成就不朽之軀。

而神境修者,則可在內天地中,將一身氣力,都轉化仙力。是本質的變化,真正意義的仙修,實力提升十倍!

而到了聖境境界,已可以運用『道』,真正觸及根源,將大道之力。融入自己的武道、靈法,乃至神通之中!更有不壞法體,除非是受到使肉身崩潰,直接致命的傷勢,否則肉身不朽不壞,永存於世!

而至境聖尊,則是以元神寄托大道,可以內天地,投影甚至同化外界,形成自己獨特的『道域』。

任何與本身大道根基相關的靈法武道,都能得百倍的增強!

本身也就可被視作某一條『道』之化身,只需這一條天地至道還存在,就可元魂不滅,長生久視!

「這是聖境!而且至少也是聖境中期——」

宗守目光駭異,只覺龐大的仙力,正在體內潮湧流動著。

太上應劫圖錄將這三十丈空間,獨成一界,隔絕了內外。

也將佛力灌輸的途徑,暫時斷絕。

然而他此時感覺,自己能調用的法力。無論是量還是質,都不遜色於那無量終始法身太多!

而法相真形的核心之內,那仍舊殘缺的『道』字神決,正以一種難以窺測的方式,漸漸補完。

本身層次,已經絕不遜色於那些真正的聖階尊者!

那枚增玄持法翼,已經整個展開,化成一對巨大的白色光翼,附於他的身後。光輝燦爛,散落出無數的瑩白光點,映照元魂。

那李別雪殘餘的意念,似乎也知不妙,四處沖蕩,不斷掙扎。

試圖將宗守的元神,再次壓制下去。可當宗守的真行法相,提升到了聖境之後,卻越來越無能為力。一點點的被消磨,被排斥——

宗守這一時之間,卻也難得去在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若得此物,可以立時證得半步真境。甚至合道成真,也非是不可能。難怪不畏秀觀,難怪不懼陸家。不惜一切,哪怕雲界的魔道宗派盡數覆滅,他也無所謂。這果然是懷璧其罪——」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無上元魔李別雪。合道成真,只需李別雪的境界,真正到了半步真境,應該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這件增玄持法翼,當可將任何半步開天的神器,加持至開天神寶的層次,再無假他求。

那時焚空陸家又能如何?揮手即滅!秀觀又能怎樣!彈指便亡!

宗守又心中一動,方才只是加持在本身道基之上而已。那麼若換成自己靈法,換成自己的劍術,又當如何?

宗守想到便做,增玄持法翼改易。一身充盈仙力,立時消退散去。然後一劍刺出,循著玄異軌跡。

在這三十丈狹小的空間之內,是半點波動都未引發。

然而宗守卻已是愣住。

「用於劍術,可以通神——」

這一劍刺出,的確已是到了他夢想之中,萬法合一的境界!

是他元一劍最終一式——元一合道劍!

神而明之!盡窺大道,得以見神!

這些年夢寐以求的劍道極致,無數次嘗試,都不得其門而入。此時此刻,卻輕輕鬆鬆就施展了出來,甚至都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完成。

此時大概是處在劍道神境的後期境界,再若更進一步。達到劍道神境的巔峰,那麼他宗守一劍刺出,就是『道痕』——大道天痕!

那麼靈法,靈法如何?

「用於靈法,則可入無上——」

黑白終始神通,動靜威能實在太大。在這三十丈空間之內,無法施展。

宗守乾脆就將那魂海之內,那近二百的星辰道種,顯化了出來。

果然是有了些變化,可變化在何處,宗守卻看不出來。

只知此時他若用這『三千星落』神通去砸人,威能之盛,當僅僅只遜色於他施展冥河告死劍之時。

這非是三千星落大法本身的層次真就差了,而是三千星辰,此時只有不到二百之數,十不足一。三垣未成,四宮未聚——

除此那瞬空挪移神通,當是更加的隨心所欲!

將那些星辰道種全數收起,宗守又取出一口飛刀。

是剩餘幾口子母落葉刀的其中之一,刀鋒之上,閃現淡銀色的鋒銳寒芒。

刀光在他指尖盤旋著,宗守感覺這一刀擊出,其威其能,必定僅遜之前那口斬仙飛刀一籌!

刀無變化,有變化的是六神御刀術。被增玄持法翼加持,是這門飛刀術,同樣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哪怕是真正完整的六神御刀術,怕也不過如此!

若有真正的斬仙飛刀,那麼就是真正的無上之法!

無視階位,便是至境聖尊,也需正視!

「如此說來,對我而言,這增玄持法翼,加持於身,倒不如加持於法——」

六神御刀術如此,那麼加持無量終始神通之後,會是怎樣?而那冥河告死劍,又將如何?

這兩種神通,也是無限接近,十三等無上級的神通!

恰在此時,這整個三十丈界域,忽然隱隱波動。

宗守目中銳光一閃而逝,盤旋在指尖處的那道刀光,也瞬間消失。

這絲波動,應是那赤紅衣等人,在嘗試將界域之隔打破。

幾個聖階聯手,也還算有些神通法力,居然能動搖界障,衝擊這三十丈界域空間。

只是這真境之法,絕對防禦,又豈是如此容易被攻破?只是徒勞而已。

宗守的目內,卻滿佈陰霾,手輕撫著蘇小小額頭。

那冰冷的體溫,令他心內深處,就如萬針攢刺。

若是小小就這麼死了,他這一生一世都無法釋懷。

「鼠輩!」

宗守心內卻是出奇的平淡,漠視生死。對自己如是,對他人也同樣如此!

「雪兒,幫我照看好小小,為她護法——」

初雪也不問,輕聲『嗯』了一聲,算是應承。

宗守則把那增法持玄翼,再次加持法相真形。而後直接坐忘,瞬間無思無想。

估算時間,應劫圖錄還能支撐二個時辰。然而到那時候,自己體內的真力,也將陷入乾涸。

所以半個時辰才是最佳,半個時辰之內,他需要盡力療治自己的傷勢,更需盡驅自己魂海,李別雪留下的殘餘魂念。

不是想要他手中的這片增玄持法之翼麼?那麼這一次,不到血流漂杵,他絕不會終結!

甦醒之時,當盡舒此恨,盡洩此怨!

魂念中一聲嗡鳴,是那光翼在震盪。

而隨在其後,就連那元一煉神二劍,也隨之鳴響不絕。

第1153章 逆脈奪龍

三十丈黑色空洞之旁,此時的赤紅衣正眉頭緊縮,眼神疑惑無奈。

眼前的時空,被硬生生的挖走了一塊,獨成一界。赤紅衣他能看到,能感應,然而就是無法觸及。

真不知是何寶物,竟有如此強橫的神通異能——

而此時一旁。其他四位聖階尊者,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情。

自在神魔無形無體,卻可以用意念來影響他人,表達心緒。

赤紅衣能夠感應,這兩隻神魔,此時的心情與他相仿,都是懊惱而又無奈。

已經落入網中的獵物,卻突然在變故中飛走。換作任何人,都會生惱。

那遠在數萬里之外的無上元魔,此時更不知會是怎麼暴怒。

蘇小小這個賤人,實是該死!

對這個魔道聖女,他已是痛恨無比,毫無同情之念。

若非是此女已自絕生機,不可能再活著,他必定會令其生不如死!

悶哼了一聲,赤紅衣到底還是搖了搖頭,把那正旋動著往黑暗深處衝擊的法力,盡數收起。

「看來真是獨成界域!與這一域分隔,尋常破禁之法,根本無用!估計此時,哪怕至境出手,也未必就能擊破界障。」

「那現在我等該怎辦?」

殷寒的面色陰沉,是極其難看。

宗守此人,素來是有仇必報。這次結的仇怨實在太深,一旦被這位逃脫,大乾再興國戰都有可能。

此時大商淪落,乾國已經取而代之,成雲界霸主。

若然宗守興師問罪,大商國未必會怎樣。他這個太子,卻多半要被諸臣指責。尤其是在他那些兄弟,仍不甘心之時。

「自然是繼續!」

魔蓮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冷冷掃了諸人一眼。聲音更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目中燃著執著的寒焰。

「不信這件能御至境之寶,真能夠永遠維持。他宗守定有力盡不支之時!」

「話是如此不錯,然而也別忘了,那林玄萱就在這附近。她若趕來,我等能夠阻攔?」

說話之人,赫然正是遼王身旁那位老者,毫不客氣的質詢:「再有這宗守,一身實力不俗。無元魔聖尊相助,你我等人是否能留得住他,又是否其敵,還是個疑問!」

魔蓮一怔,而後沉吟道:「宗守被雲老的萬刃卷雲決重傷,此是第十等聖靈級的金系靈法神通!以雲老的手段,他短時間內,定然是無法恢復!」

那被喚為雲老的聖階尊者,聞言拂鬚而笑。對魔蓮之言,卻不置可否,既不贊同,也未駁斥。

而魔蓮的聲音,也在繼續:「元魔大人曾經告知我,那無量終始法身,最多只能維持半日,此時已經快到極限。除此之外,還有元魔大人。即便無有蘇小小這賤人,以元魔大人灌注的那些魂念,也足可壓制宗守元神!此人已不可畏!唯一忌憚之事,是此人逃脫,又或者李玄萱來援。都非我等所能阻止——」

諸人都微微頷首,赤紅衣也同樣點頭。魔蓮最後所言,都是他在擔心的。

「你我幾人既然辦不到,那就再尋人聯手便是!」

魔蓮一聲冷笑,聲音更顯幽冷:「想必那道儒兩教,諸宗門閥,都是樂意之至!以我魔道為首,共誅這血劍妖君,於秦皇墓內!」

赤紅衣濃眉一挑,有些錯愕:「道儒兩教?他們真肯出手?」

六教大戰,魔道首先退出。一方不援,一方背信,彼此之間都怨氣不小。

再加上以前的恩怨,他實在看不出,道儒二家,與他們再次聯手的可能。

更何況此處,還有兩位自在神魔在場。

此時遠處虛空,忽然一張符菉飄來,輕飄飄的落在魔蓮手中。她目光閃了閃,就唇角輕佻,既有自傲之意,也隱含著嘲諷。

「怎麼不肯?道門那幾位,已然應承,稍後即至!雲界之內,只要是玉清上清兩賣道門修士,莫不對宗守恨之入骨。有這等良機,他們會錯過?」

又道:「不過那幾位儒門夫子,最是頑固。難以說動,頗是棘手。估計需太子您費神一二了!」

那殷寒皺起了眉頭,似乎頗是為難。遲疑了半晌,卻還是點了點頭:「我盡力便是!如是真能集三教之力,殷寒願意奉陪。再賭這一局無妨——」

那魔蓮輕笑,殷寒乃大商太宰,中原皇朝正統。此時此地,只有此人之言,才能影響儒家諸子。

目光又看向那片黑色空洞,魔蓮心中對殷寒之言,卻並不以為然。

這不是賭,而是勢在必得!

赤紅衣的神情,也輕鬆了下去。是饒有興致的,看了眼遠處的魔蓮。

此女與以前的小心翼翼截然不同,手段果決,不惜一切,也鋒芒畢露。

真是有趣的女子,這是因知曉,若是宗守逃生,自己必無聲望,這才如此麼?

不過若真能聚集十幾位聖階,那就真的是等同於天羅地網一般了。

……

山河殿內,徐福盤坐於蒲團之上,有如亙古之冰,一動不動。

可這殿堂之中,卻是靈能潮捲,狂風咆哮。一條條的黑色巨龍,不斷的在風中顯現身影,也在風中散去。

越來越多離散的天地龍氣,被聚結在此。

整個兩儀聚龍陣,都已是敞開來,吸收著一切靈能。

萬年前的秦皇雖死,卻留有一點真靈不滅,轉而以此陣為軀。

其實等於是以這座兩儀聚龍陣,修行了萬年。

所以在其死前,也不過是無法形成內天地的仙境而已。復生之後,卻可直登至境位階。

此時九件復生陣器,已經被連續毀去了四件。其餘五件,雖是最終守住了,可那邊的陣基,卻也是因大戰之故,創痕纍纍。

不過徐福卻也未怎麼在意,這點缺陷,他仍有手段彌補。所以一切,都是恰到此處。

而且此刻,也已到了最後之時。

只需靈決引動,將最後一步完成。那麼眼前的秦皇,應該就可甦醒。又百日之後,完成真正復生。

哪怕此時墓外,有數百阿羅漢果業高僧以終始佛力壓制,也無法阻止。

不過此時徐福心內,卻也並非全是平靜無波。

最在意的是地下,身下的地宮之內。越來的強者匯聚至那個所在,十幾位聖階,都聚集在一處。

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事,將這些人吸引在那裡。

說來這座地宮,是秦皇墓與阿房宮內,他唯一不怎麼了然之地。

這些護衛秦皇的屍將,也從未准允他深入過。

再還有眼前這李信,此時正是心神不寧。可看其神色,絕非是因那毀去的四件轉生陣器。倒彷彿是為地宮之內,此時正聚集的那諸多強者。

只可惜此刻,他主持大陣,無法分神顧及。

除此之外,就是那星象——

故此他雖面不動色,心念間卻隱隱滋生著不安。

「老師,今日怕是有些不妥!事情有變,你觀這星象。一盞茶時光之前,就已是吞龍之局,霸王顯世。此時此刻,卻又有變化——」

重玄的聲音忽然響起,此時他人立在殿外,正仰頭看著星空。唇角溢血,面色也是異常的蒼白。

「一刻之後,此處次地,必有血劫!只怕便是我等,怕也不能倖免!」

「血劫?」

徐福楞了一楞,他身軀雖不能動。卻能以神念,觀照虛空。

既然能教導出重玄,本身自然也是精通術算。

此時元神把漫天星象映入,就已知重玄所言半分不假。

那幾顆星辰之外,也蒙上了濃厚的血氣。

奇怪!這天地間的氣運流轉,天機星像,已不知被多少術算宗師干擾攪亂過。

這一次,怎會如此明顯?

忽然白眉一挑,徐福已然了悟。

是此星局銳氣太重!所有萬法退卻,萬邪辟易!

此時此地,真的是有血劫。而且真是吞龍之局,霸王顯世!

「既然還有一刻時間,何需慌張?」

徐福微微搖頭,神情鎮定自若。雙手結印,赫然仿似一個龍頭形狀。

而後那天地間盤旋的十二頭黑龍,都往殿內深處,那阿鼻皇座上的秦皇屍身,沖襲而去。

這就是最後一步!龍氣入體,就可以甦醒。也將是他最願看到的,只有才到至境門檻之外的始秦皇帝。

然而片刻之後,徐福眼神中,卻終是顯出了錯愕之色。

那秦皇依舊是端坐在阿鼻皇座之上,未有絲毫反應。

那些靈能龍氣,此時竟是大半都被引入了地下。

李信則頓時面色大變,一個閃身,就已消失在內原地。

徐福枯坐於蒲團之上,定定的看著眼前,只須臾之後,就已反應過來。卻不怒反笑,滿含嘲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你終是信不過我,這是天意,當真是天意!天不欲使你復生!嬴政,你英雄一世,到頭來卻是如此下來。這算什麼?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徐福說著,忽然心中一動。只覺那些龍氣靈能,雖大多都是在往下方灌注。

然而卻也有不少,正在向後方逆流。

「嗯?」

回望身後,只見正是那殷御。此時一絲絲黑色龍氣,正被其強吸入體內。

甚至那阿鼻皇椅之上的『秦皇』之屍,一身精氣,也正被強行抽取了出來。

「龍帝九御,逆脈奪龍!」

第1154章 甦醒之時

竟是逆奪龍氣,還有那秦皇凝聚萬載的氣血精華,甚至還有那元魂印記——

似也感受到徐福與重玄二人的目光,那殷御長身站起。大袖一揮,負手身後,意態自若。

「朕賭這秦皇不可能復生,賭雲界六教,不會坐視。看來這最後,朕終究還是贏了。」

那氣機波動,是難以言喻的恢弘霸道!

而殷御目望重玄,滿含著那譏哂之意。

「若是以前的重玄,朕必定深信不疑。可如今的你,朕卻不能不做防備。十二鎮國銅人,雖使朕心動。可朕治政百載,統御天下,又豈會被眼前之利所迷?深知這世間之事,越是誘人,越是使人心動,就越是要小心翼翼,警惕陷阱。若是換成以前,什麼秦皇,什麼銅人,根本不會理會——」

重玄默然,是殷御暗中通告諸教諸世家,這件事他早已知之。

「然而大商國勢日衰,所以朕今日行險,九逆奪龍!」

殷御的目光,又看向了徐福;「徐仙師,不知你可願為我大商效力?朕殷御,必定以師禮供奉!」

重玄面色一變,這句話看似是詢問,言辭謙恭。其實卻是不容拒絕的語氣,隱含威脅。

逆脈奪龍,殷御立於陣中,此時不但是反奪著秦皇龍氣。甚至在強行融合著那秦皇所遺,那一點真靈。

而徐福之靈禁,同樣也在其內。亦是此刻,殷御的底氣所在!

「荒唐!陛下你胡說些什麼?」

重玄下意識的,就一揮拂塵,往殷御方向潮捲而去。

即便此時,他並無有傷自己主君之意,只是欲使殷御,從那陣眼中移開。

殷御見了,卻是震天大笑,也無什麼動作。那十二銅人就齊齊偏頭,往重玄注目。

重壓驟臨!重玄立時一口鮮血吐出,滿目的愕然。渾身氣機近乎失控,動彈不得。那揮出去的拂塵,也無力散亂開來。

而殷御此時,則又是淡然道:「石越,你既然已到了,還不現身?君王有難,你這個做臣子的,難道準備坐視不成?」

那四週一陣寂靜,片刻之後,終是一聲歎息聲傳來。

石越從遠處虛空,跨步而出。須臾間就已至殷御身前,一言不發的持刀而立。

殷御卻也毫不在意,依然笑望徐福:「不知徐仙師意下如何?朕知那外域皇朝,是如何供奉至境聖尊。朕這裡,也絕不短缺!」

徐福卻是上下仔細打量了殷御一眼,神情萬分怪異的低聲呢喃:「吞龍之局,原來這就是吞龍之局。老夫明白了,有趣,當真是有趣——」

半晌之後,就又搖頭道:「實在抱歉!此事我需仔細考量一二,一月之內,必定會給陛下你一個答覆。」

說話之時,徐福已是在重玄肩上一拍。立使後者從氣血逆亂中恢復了過來。然後一手攜著,步入千丈空中。

那殷御的面色微變,雙手緊繃。兩側十二鎮國銅人的關節,都發出一陣輕響。

隨即似想到了什麼,殷御的神情,便又恢復如常。

「那麼朕就靜候佳音便是!」

徐福的身影,是眨眼間就不見了蹤跡。

殷御也不曾放在心上。只需那禁制還在,有十二鎮國銅人。

這位至境,終究是難逃掌控。

他先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觸覺平滑,彈性十足。不似以前的肌肉鬆弛,滿佈刻紋。

殷御知曉此時的自己,相貌必定已年輕了幾十歲。而此時軀體之內,更是充滿了力量。感覺哪怕夜御十女,也不在話下——

殷御失笑,就又抬起頭,看向那十二尊高有五十丈的巨大銅人。

「石越你說,朕能否如當年秦皇,一統天下!甚至君臨萬界?」

石越不答,殷御卻是肆無忌憚,一陣哈哈大笑。

而此時在這處小千世界的邊源,重玄卻正死命的,欲從徐福的束縛中掙脫。似欲張開言語,卻又被一股力量封住,不能說話。

而直到行出了這主墓室,徐福才微微一笑,把重玄釋開。

而此時後者,是一臉的苦澀憤慨。

「老師,你明知那所謂吞龍之局,指的根本就不是陛下!為何還要那般說?」

「自然不是!」

徐福哂笑:「那根本就非是秦皇真靈,一個副魂而已,吞了確是有些好處,卻還不足以挾制於我。而看似是掌控了十二鎮國銅人,然而若無那鎮國天璽。那也不過是無根之木,不足為憑。」

又目光幽幽道:「這位陛下既然已經生了對老夫不利之念,難道還要老夫再去刻意提醒他不成?就讓他迴光返照,得意一陣。反而重玄你,看來究竟還是受了你那主魂影響,對那殷御放不下。方才出手,可是擔心這位陛下,將老夫激怒?」

那重玄似欲張口,卻又啞然無語。

徐福卻已是搖頭道:「要知你其實並不欠他。今日正該是斬斷塵緣之時。短短百年,你已沾染太多因果,再若糾纏,必定身隕。倒是老師我,欠你良多。無論如何,都不能使你捲入大商浩劫。」

而說到此處,徐福又回望身後:「霸王臨世,血劫已起,此處再留無益。今日此間,也不知會隕落多少聖階。不過看那殷御,似乎也不像會在此處身殞的樣子,應該能提前脫身。你術數之道,強過於我,應該深知才是。」

重玄更是苦笑,正是如此,才會焦急。

殷御之劫,不在今日,而是一月之後。不過卻種禍埋因於今時——

……

將李別雪殘留於魂海中的最後一絲意念。也徹底驅逐磨滅。宗守也終從那無思無想的入定狀態退出。

他小視了這位無上元魔,所以多花了半刻時間。

而神識一醒,就覺渾身上下,都是麻癢刺痛。痛感甚至更勝先前。

麻癢是因傷口在恢復,刺痛加劇,則是因氣脈已經暢通大半的緣故。

真不愧是萬刃卷雲決,第十等聖靈級別的大法。

所有創口,就有金氣縈繞,恢復艱難。

沒有九竅生元石,宗守只能依靠丹藥之力,而此時渾身上下,依然是千瘡百孔。

第1155章 刀出絕命

沒有九竅生元石,宗守只能依靠丹藥之力,而此時他渾身上下,依然是千瘡百孔。

體內的傷勢,也其實根本就不曾有過恢復。宗守方才大半的心力,都在與李別雪的殘缺魂念對抗,哪裡還有時間顧及其他。

故而使無數的金銳之氣,依然潛伏於體內。時不時的爆發,導致肉身中暗傷纍纍。

好在那些斷裂的輪脈,多已經重新接續上,大多已暢通無阻。

無論是施展靈法,還是使用劍術,都不會受太多影響。

然而無有完好的肉身保護,這暫時恢復了的輪脈,也同樣是脆弱之至。只需受到一丁點的打擊,就可能又一次土崩瓦解。

宗守卻沒太在乎自己體內的情形,清醒之後,第一眼就看向了蘇小小。

還好他最懼怕的那種情形,並沒有出現。蘇小小身軀依然冰冷,即便是加上九竅生元石,九件異寶維持,也仍沒有好轉的跡象。

不過那心脈還在穩定的脈動,沒有好轉,卻也不是很糟糕。

而初雪此時,則是神情專注,跪坐在一旁。正是全心全意,照看著蘇小小。

直到發覺宗守已然甦醒,才眼現驚喜的回過頭:「少主,你醒來了?」

又眼含著憂色道:「這些轉生陣器,怕是撐不了太久。也不知現在該怎辦才好——」

宗守默然,知曉初雪所言的『撐不了太久』,並非是指九竅生元石這些異寶能力不夠,而是此地靈能不足,不能維持所需。

只有這三十丈的空間,雖是獨成界域,可靈能卻不可能憑空生成。消耗之後,就很難補充恢復。

「還有小小姐她元神,似乎有些恢復了。」

初雪話音一頓,稍稍猶豫了片刻才繼續道:「不過她好像很痛苦,我也說不出來。應該是被什麼禁制反噬拘禁了。」

宗守一楞,再仔細看,果見蘇小小的眉心微蹙著,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又把神念靈識,探入了蘇小小的元神深處。

在自絕之後,蘇小小的魂海就已開始瓦解,全靠九件異寶,也沒有潰散開來。此時是他輕輕鬆鬆,就已把靈識觸角探入,再依靠著之前,留下的那道暗禁。

不過一瞬,他就把情形探明了七七八八。

「七情反噬,魔噬煉魂印!」

前者是因元魔七情決散攻之後引發,七情反噬,使蘇小小墮於七情六慾中。

雖是略有些棘手,很可能使蘇小小再無法修行,暫時卻也不緊要。

而後一種則是禁法,魔道中最惡毒的心神禁術。

專用於拘控有了過錯的弟子,懲戒門人。

一旦有背叛之舉,這魔噬煉獄印就會自然發作。那時元神就如置身於煉爐之中,萬種心魔噬咬,會歷經世間,所有極致之痛。

那時即便是想死,也不可得。也除非是徹底死亡,否則不能得解脫。

蘇小小此時元神有甦醒恢復之兆,然而卻登若置身在煉獄之內!

魔噬煉獄印與七情反噬疊加,只怕心志稍弱之人,都要在這折磨中徹底瘋掉!

對於她而言,只怕是活著還不如死去!

也使她復生恢復的難度,激增了十數倍!不過解開這元神禁術,即便傷勢好了,也會發瘋!

李別雪!赤紅衣!魔蓮!

下禁之人,是李別雪無疑。然而卻需有近在咫尺之人,才能引發!

那時蘇小小自絕,李別雪再無法干涉。能辦到之人,就只有赤紅衣與魔蓮二人。

宗守雙目再次怒張,赤紅的血色,現於瞳內。脖頸上青筋暴起,顯得是無比猙獰。眼神似是欲擇人而噬,瘋狂可怖。

蒼白色的火焰燃燒,這三十丈的空間,在這焚世之炎的燒灼之下,是動盪不寧。

伸手一招,宗守把那碧火玄龜招出。然後將蘇小小的身軀,小心翼翼的挪移至龜背之上。玄龜通靈,自發的在龜背上,凝聚出了一層厚厚的玄冰。

把蘇小小連同那九件異寶,再加上宗守臨時製成的陣盤,都一併凍結在內。

宗守則再一次把那太上滅度真經,再次握在了手內。

這片界域,是以太上應劫圖錄來維持。最多的作用,應該非是避災,而是應劫。

一旦有天劫降臨,避入這獨立的界域,就可從容的準備了,擋劫消災。

而三十丈之外,則是一片黑暗。即便宗守的焚世血瞳,也洞照不開那一層界障。

不過當宗守的手,觸及到了那張應劫圖錄時,對外面的情形,就又恢復了感知。

卻隨即就楞了一楞,他不能見,卻可以通過圖錄知覺。

此時外面光是聖階尊者的氣機,就有整整十五人之眾。

而聖境之下,在是高達四十。都是實力不錯,可在正秦皇墓中,全身而退的。

畢竟實力若低,來了也是無用,只能送死而已。

「十五聖階?呵呵!」

宗守冷笑,這也不知是何人的手筆。聚集了如此多的聖階,只怕是把他的仇敵,全都聚過來了。

目的無非就是要在這絕佳時間,將自己圍殺。

不過,這情形也好——

小小若亡,豈能無人陪葬?

靈念一引,斷絕了魂識之力與真氣灌輸。這張太上應劫圖錄,也再無法繼續維持界域。

空間動盪,這被強行『獨立』出來的三十丈空間,再次與原本的世界交合連接。

初雪頓時變色:「少主,你的傷還沒好。依雪兒看,還是等我師尊她趕來再說!幾位聖尊若然知曉。」

她不知外面的具體情形,卻猜也能猜到,那李別雪魔蓮幾人苦心積慮,費盡心力,承擔了如此大的代價,是絕對不肯就此干休。

那增玄持法翼若真如蘇小小所言,有那般通天之能。外面的幾人,就更不會善罷甘休了。

宗守卻微微搖頭,只淡淡言道:「增玄持法翼的器靈,已經解封了!」

初雪一愕,一時啞然無語。她方才只覺宗守的氣息變化有異,當時卻並未太放在心上。

原來是增玄持法翼的器靈,已經覺醒了麼?

不是說要李別雪那個級別的至境聖尊,才能強行解封?

又心中一動,既然是器靈已醒。那麼——此物用於劍術,可以通神,用於靈法,則可入無上之境!

數千年前,呂無雙仗持此物,橫行此界。畫戟之下,無有其敵。

初雪念頭閃過,卻沒有時間,繼續想下去。當那界障消失,內外空間再次恢復連接。

赫然幾十個人影,現於初雪在她的眼前。

素初雪的眼神,頓時微微一變。只是眼前的聖階,就已有了十位之多。

而那遼王殷寒的笑聲,也隱隱從那還未完全消失的隔膜外傳入了進來。

「果然是撐不住了!真不出夫人所料。大乾陛下,殷寒在此,已久候多時。真想知陛下,此時還有何法逃脫此劫呢——」

那魔蓮立在諸人身後,幾乎是藏在一個死角處,躲避著宗守的目光。

此時卻是平靜的搖頭:「該說是雲老的萬刃卷雲決果然了得,他傷勢不愈,氣脈斷絕。即便有再好的神寶,再強的神通,也難維持一時半刻。」

此女說話之時,就見這附近空域,一片片的禁法,層層疊疊的張開,徹底鎖死了這四方時空。

四個青衣道人,此時正立於四方處。

其中一人,宗守認得,曾經見過幾面。最初之時,是在元蓮世界。

那時似乎是依靠同伴的拚死阻攔,才從源海太上誅魔小周天劍陣之下逃脫,名喚成信。

雖是聖階初期,卻實力不俗。此時正用仇恨的目光,注目了過來。

而其餘三人,也差不多是同樣的眼神。

道門弟子,死在他手中的,沒有百萬,也差距不遠。

宗守實在懶得去理會,大袖一展。那七十二隻銀火兵蟻,就已在他身後聚結成陣。

陣力加持,雖是效用不彰,卻也聊勝於無。

不過那層隔膜,依然不曾消退。而那名喚雲老的聖階修士,此時則笑道:「莫要給我臉上貼金,此人是林玄霜弟子,得源生靈息決傳承。我那萬刃卷雲決雖是第十等聖靈大法,卻也奈何不得這位陛下。真正重創他之人,實乃元魔聖尊——」

「無論怎樣!都是一樁功德!」

接話之人,卻是一個儒生。面容刻板嚴肅,說話時的語氣,卻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此等暴君,死於此地,與這秦皇陪葬,恰是死得其所!」

那韓清聞言,冷冷笑著。雖未說話,笑容中卻微含嘲諷。

不過看向宗守的眼神,卻也同樣是陰冷之至,似乎恨不得要噬其血肉。

「都廢話少說!」

赤紅衣始終緊皺著眉,直到那隔膜界障徹底消失時。眼神忽而一凝,精芒迸射。

「送他上路!」

那殷寒也笑著頷首:「正是此理!機會只此一次,請諸位必定同心協——」

卻見宗守的指尖,忽然現出了一點刃光。正是那子母落葉刀,不過那雪亮的刀身之上,此時卻似乎附著一雙銀白的翼翅虛影。

然後刃光一閃,穿梭虛空。三十丈之距,眨眼即至。

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那刃光,就已是洞穿了那殷寒的眉心。

六神御刀,刀出絕命!

「為小小她陪葬,你是第一個!」

那殷寒的眉心,頓時一絲鮮血溢出,是滿眼的惶然驚愕。

第1156章 不配動劍

「為小小她陪葬,你是第一個!」

那殷寒的眉心,頓時一絲鮮血溢出,是滿眼的惶然驚愕。

印入到這口子母落葉刀內的部分斬仙刀陣,只在短短一剎那之間,就誅絕了殷寒的所有生機!

然後殷寒整個頭顱,就如西瓜一般粉碎爆開。無數的紅白之物,炸向了四周。

使陪伴在他身側的兩位聖階尊者,都被噴了一身碎肉血液。然後順著兩人的護體罡氣,往地下滑落。

包括那雲老在內,此時也都是愣住。方纔那一剎那,當刀光襲至時,他們甚至連阻攔的念頭,都沒能夠升起。

周圍之人,亦是兀自不敢置信。大商的儲君,被儒家正統期以厚望,被無數朝臣愛戴推崇的太子殷寒,就這麼死了?簡簡單單,只一刀而亡?

甚至到此時都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看宗守,依然是靜靜立在那裡,身上千瘡百孔。衣衫殘破,數十處傷口,都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面色蒼白,氣機虛弱,似乎風吹一下就倒。

似乎方纔那一刀用力,牽動傷勢,此時正手撫著唇輕輕咳嗽,一絲絲鮮血從指縫裡溢下。

氣息陰沉難測,整個人似從地域深淵歸來,眼中也如亙古不化的寒冰,使人完全無法直視。

宗守此時也的確是難受萬分。氣脈雖暢,卻傷勢未癒。

那些未能夠逐出的銳金之氣,就如一根根鋼針,在他體內穿刺攪動著。

此刻卻已是第二口子母落葉刀,滑至袖口。六神御刀決,也在一瞬間就已完成。

此時肉軀之痛,卻遠不及心中之恨,心中之悔。

只有方才一刀飛出,斬殺了殷寒之時,才感覺略略好受一些。

在他元神之內,那伸展在真行法相之後的光翼,此時也是悄然擴展,顯得是愈發燦麗輝煌。

「嗯?莫非你也欲宣洩一番?」

宗守與增玄持法翼的器靈,其實並未有太多交流。自從心境共鳴,將此物器靈喚醒,對這件神器,他就可自如使用了。

不過此刻,卻能清晰感覺到增玄持法翼的心意。有滔天的戾氣,有無盡的不甘,還有主人死去之後傷感,都無處發洩。

所以這幾千年來,它才會沉睡,直到今日才受驚甦醒,卻依然因幾千年前那一幕而憤而怒而傷!

心情共鳴,使人器之間,幾乎合而為一,無有隔海。

那麼今日,就乾脆殺個血流成河!

宗守是嘿然冷笑,那子母落葉刀繼續下滑,到了指尖,瞬時又是一對透明潔白的羽翼幻影,現於刀上。

先前被他一刀震懾,這整個地下廊道之內,都是一片死寂無聲。

不過也只寂靜了片刻,諸人就已紛紛恢復了過來。

其中那位雲老,更是氣得渾身發抖震顫,渾身衣袍無風自動。

「你可知你在做什麼?居然敢對太子殿下動手,可惡,可惡——」

口不擇言,千百萬刃光立時憑空而現,瞬時如雲舒捲,如潮般沖卷。

遠處那位儒門尊者,此時也是暴怒:「果然是暴虐之君!合當誅滅!」

赤紅衣是更一言不發,閃身至宗守的身後,一指點向了那背脊處。

可以掀起百萬里風暴的螺旋之力,卻只凝聚在了指尖一點。

氣機不漏,可卻發出劇烈的銳嘯之聲,刺人耳膜。

殷寒突兀在刀下身死,卻未使在場任意一人驚退。反而是更激發了此地諸人的殺念,戰意不減反升,無一人退後。

就連那韓清,此時也已動手。居然悍不畏死,搶在眾人之前,一劍揮出,斬向了宗守的頭顱。

此時更有無數的束縛靈法,紛紛被引動,一屢屢的黑影,一株株的赤色籐木,往宗守身上纏繞了過去。

魔蓮在遠處看著,唇角頓時微彎。

那一刀,固然是令人震怖。可正因如此,才更要不計代價,將宗守誅殺在此!

難道還要等到對方逃離,然而後回過頭來,找今日參與之人,一一算賬不成。

再則此人受創如此之重,還能撐上多久?那樣的飛刀,又能發出幾枚?

就是再怎麼貪生懼死之人,此時也該知怎麼抉擇。

自己的性命,還有未來,當是保住了。

在她看來,既已為敵,撕破了臉面,那就該不惜一切,將對手斬盡誅絕!使之徹底永淪,無法翻身!

罡勁爆裂,整整二十三種不同的武道意念。同時在宗守身周爆發,縱橫交錯。滂湃的仙力,在狹小的空間驟然震爆。

宗守依舊站在原地,似乎已然是動彈不得。那傷勢沉重的身軀,在周圍的罡勁洪濤面前,顯得是無助孱弱之至。

而此時就連最是慎重的赤紅衣,眼中也現出了一絲放鬆的光澤。

心中暗道死了,眼前這個血劍妖君,到底還是隕落。無論怎麼看,今日此人都再無抵擋逃生的可能!

他因命而來,對宗守並無太多仇怨,才時反而生出淡淡的可惜之感。

無論如何,今次戰後,對無上元魔都已交代得過去。

而那韓清,已是壓抑不住,狀似癲狂的放聲大笑。劍勢更速,他要第一個,斬向宗守的頭顱。

成信則是輕舒了一口氣,默念著容壁之名。

在宗守劍下,道門死傷億萬,只有這位道友之死,最令他憤恨心痛。

忍耐了兩年。以為日後可能再無機會。不意今日。卻可以親眼看見宗守身隕。

魔蓮此時的視角的餘光,卻發現那素初雪,此時非但沒傾力去助宗守。反而是刀勢急捲,護著那頭載著蘇小小身軀的碧火玄龜,向角落處疾退。

那眼神卻是怪異無比。並無似毫的擔憂哀色。

魔蓮不由愣住,她知曉這女孩,對宗守是忠心耿耿,更情絲前夕。

不久前宗守身處絕境,此女卻毫不懼死的拚力阻攔。二人間的關係,由此就可見一二。

這難道是知曉宗守斷無生機,所以不再出手,抽身逃遁,可那眼神,卻為何如此奇怪?

就在她凝思之時,宗守也有動作。並指為劍,隨手往身下虛空一劃。

劍指軌跡,竟是難以言喻的美妙。使宗守的十丈之內,都散開了一層黑色光影。

「十丈之內,是朕不破劍域!」

赤紅衣的手指尖的漩渦,第一個落在宗守的背後,那十丈距離。

卻有如泥牛入海,全無半點聲息。而赤紅衣更感覺前方,一股龐大的斥力,阻攔著他繼續往前。

也不是不可繼續衝擊,然而赤紅衣卻隱隱感覺,自己若強行為之,今日必定會有什麼極不可怖的事情。

而後是四位道家聖階,劍勁拂塵,幾乎是一齊襲至。

卻都只是『蓬』的一聲悶響,依然是在十丈之外被阻住。那甚至可以摧毀幾個小千世界的力量,也都似不見了蹤跡,未掀起哪怕半點波瀾。

韓清的劍,也是在此時斬至。劍光劃過,就如是揮在了空處,暢順之極。

然而此刻韓清的臉上,已經是鐵青一片。他發出的魔息劍勁,此刻也都是全數消失。更使人感覺詭異的,是那小半截劍身,此刻也同樣不見了蹤跡。

宗守的咳嗽聲悠止,那眼神中全是刺骨的嘲諷。

「都是鼠輩!就憑爾等,今日都不夠資格讓朕動劍啊!」

赤紅衣心中一驚,挑眉仔細望去。

不夠資格讓朕動劍?這個宗守,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說今日此地十五位聖階尊者,連讓宗守動用劍器的資格都無有?

「狂妄!」

那雲姓尊者,此刻再次更是暴怒:「裝神弄鬼!即便是你這無量終始神通,也非是不可破!今日若不將你誅滅在此,老夫對不起太子殿下!給我破——」

千萬道刃光,頓時收束。虛空中合成一劍,氣勢浩大的猛然斬下。

依然是十丈而止,卻竟然沒被立時吞沒,而是形成了僵持之勢。

那劍光扭曲,有分裂徵兆。十丈黑幕,也似乎被撕開了些許縫隙。

周圍諸人的眼神一亮,有了這前車之鑒,似乎這十丈黑幕,並非真就是牢不可破。萬刃卷雲決能辦到,他們同樣也能。

那雲姓尊者,也是冷笑:「請諸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不過就是一門十二等滅世神通而已,我等合力,一樣——」

話音卻戛然而止,只見黑光一閃,那道巨大刃劍就似被無數股巨力撕扯,崩碎成了千百餘片。

那位『雲老』正是愕然間,就見宗守的指尖,又是一點寒芒閃現。

「你太聒噪了!」

那刀影襲來,簡直是無視了時光法則,似乎也注定了。他這個人,必定死於這飛刀之下!

總之當這位『雲老』,神智再清醒過來的時候,眉心間就已是劇痛無比。一絲絲鮮血溢下,沖刷眼簾。

意識漸漸消逝,元神被這飛刀之力強行『斬殺』!

他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中刀的?為何看到刀光之後,都做不出任何動作?

這刀速怎麼會如此之快?周圍這些聖階同修,難道都是死人?

魔蓮這一次,卻看到了那飛刀之上,隱約的銀白翼翅。

頓時心中一悸,猛烈收縮,面色蒼白如紙。

「這是第二個!」

宗守的目光,也淡淡的向魔蓮看了過去:「莫非你已猜到了?」

第1157章 天地禁音

「這是第二個!」

宗守的目光,也淡淡的向魔蓮看了過去:「你已然猜到了?」

那魔蓮的臉色,已經是徹底轉為青白。

宗守此時,完全是力抗著十餘位聖階,而游刃有餘!

身形看似孱弱,似乎搖搖欲倒。然而舉手投足間,卻隱含著無比的霸道!

與半個時辰之前的狼狽,完全是判若兩人。

他只怕真是認為,此間十五聖階尊者,根本就不配其動劍!

是增玄持法翼?也只可能是此物了!那麼眼前——

魔蓮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宗守身前那十丈黑色光幕一眼。

說是劍域,卻是以劍術的方式,施展神通大法!

宗守的無量終始大法,本就是無限接近無上一級的十二等滅世神通。

再以增玄持法翼加持,那必已是跨過了那條界限。

這層看似並無奇處的光幕,其實已是無視了位階,可以與至境聖尊對抗的——無上神法!

怪不得,怪不得!十餘位聖階合力,都無法動搖,無法擊破!

——劍域不破,只需要宗守願意,那麼此間確無人能夠撼動。

即便是至境聖尊級的人物,也同樣需全力以赴才可!

此刻的宗守,是真正的至境之下,真正的無敵!

眼前這人,恐怕就連幾千年前的呂無雙,也有所不及。

已是比之更可怕百倍,也更強大百倍的世之霸者!

畢竟當年的呂無雙,修為雖已達聖階,然而其一身所具武道,最高也不過十一等神通級的層次。

而這宗守修為,雖只仙階巔峰。卻赫然有著整整三門十二等滅世級的神通武學!

且每一種,都是接近於滅世這一層級的最高層次!

心臟再次抽緊,魔蓮心中已是一聲呻吟,絕望無力之感,蔓延四肢。

那件世之神寶,到底還是被這人掌握住了!

此刻她的眼前,根本就是一個怪物——

哪怕十五位聖階尊者,也無法擊倒,無法擊敗的怪物!

無論怎麼配合,無論如何拚命,無論什麼樣的計謀,都是無用。

除非是無上元魔李別雪,親臨此間!

而此時周圍諸人,卻是疑惑不解。這個魔蓮,到底是知道了什麼?這情形實在是詭異。

赤紅衣與韓清二人,倒是隱隱知道一些,卻不能知詳細。

只知無上元魔,應該是為宗守身上一件東西,這才如此不惜代價。

可到底何物,二人也無頭緒。

不過此時,見魔蓮那難看無比的面色。心中也一陣猛跳,一股極度不詳之感,漸湧於胸。

「諸位可知,幾千年前有一位世間無敵的呂無雙?」

似乎欲解諸人疑惑,宗守聲音再次響起,毫無半點波動起伏。

那成信等人,都是愣住,更覺今日古怪。好好的,宗守為何又提起了呂無雙?

這呂無雙誰有能不知,名列四大霸王的第三位。四人之中,唯有這一位,其實最是勉強。無論是軍略武道,都是輸了另外三位不止一籌。

然而在那個也是英雄輩出時代,這一位確確實實是無敵於當世!從無人能夠正攖其鋒。

可這呂無雙,又與今日又何關聯?

宗守卻忽然凝眉,而後一聲冷笑。

「朕若是你們兩個,便該安安心心的待死,或者想辦法從朕劍下逃生!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著奪人心神。難道以為朕會坐視?」

話音落時,那十丈黑幕之中,忽然有什麼東西,驀地超拔而出。

從黑暗中現,卻是化成了刺目的白光。分化千萬,略有些萬刃卷雲決的韻味。

然而又夾含著其它,在場幾乎每一人,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神通武道的影子。被強行融入在光刃之內,糅合一體。

聲勢滔天,氣息霸烈。無數刃鋒指向之處,兩旁之人都是下意識的向旁躲閃。

無一人敢出手阻攔,無一人能生出抗拒之念。都是頭皮發麻!

這一擊,方才十幾位聖階聯手之時,也不過如此!

然而只聽叮叮噹噹的聲響,那千萬刃潮,竟是從當初雪於龜背蘇小小二女周圍,沖刷而過,紛紛釘在了石壁之上!

同時兩團被斬成無數片的白焰,也忽然燃起,距離扭曲掙扎,發出陣陣『哀嚎』。淒慘至絕,直撼人心。

「又是兩個!」

似乎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時,宗守繼續說著:「說到哪裡了?是呂無雙,當年其實之所以橫行天下,世間無敵,至境辟易。據說是全憑一件神物——」

他聲音看似平淡,然而目裡面。卻是凶戾之氣聚結,又含著難以言喻的快意!

今日不到血流漂杵,他不會罷手——

此時在場之人,已是一片死寂。眼看著那兩位也是相當於聖境位階的自在神魔,在那白焰之中不斷哀嚎,一點點的燒化,卻偏偏無法徹底寂滅,在承受著那焰灼之痛。

能使心如止水的聖境,也無法承受,這到底是怎樣的酷刑!

真使人不寒而慄——

左面一位中年儒者,此刻卻是不耐,強行把宗守言語打斷,雙目怒瞪:「諸位戰又不戰,退又不退,來此到底為何?我等聯手,只為取此子性命,豈可生畏怯之意?今日我儒家即便死絕,也要斬了這畜生昏君——」

宗守不等他說話,隨手一甩,直接就是一道銀光飛出!

「朕說話時,這天地都當禁音,聆聽朕言。誰允你插口?」

刀光橫渡虛空,只是一閃,就已直接釘入了那中年儒者的眉心之內。

語音頓止,中年儒者的元神氣機,一息間就已是黯淡了下來。

那仇恨驚愕的眼神,也漸漸失去了光澤。

依然是與先前一樣,快的不可思議,快的讓所有人生不出插手之念。似乎命定了就是如此!本來就該是這個結果!

只唯獨於先前不同,這中年儒者修為更深。在刀臨之前,身影瞬間幾個閃爍。

然而那刀,也是如影隨形的幾個變向,最後的結果,依然是刀至命絕!

成信心中驚震,與身旁幾人,面面相聚。意念溝通。

這個時候,似乎除了再無保留的全力聯手,就再無他法。

那魔蓮卻嘴唇發白的搖了搖頭:「沒用的,你們贏不了他。死定了,這次都必死無疑!有那件東西,他已是這世間無敵——」

第1158章 相死不得

「沒用的,你們贏不了他。死定了,這次都必死無疑!有那件東西,他已是這世間無敵——」

當魔蓮夫人這句話道出時,那成信是詫異無比。

這女人難道真是瘋了不成?即便他們真是勝不了,也沒必要在這時候說這些。

心中卻更是一沉,跌入到了谷底。其實他早就感覺,眼前的這位血劍妖君,簡直就是強的超出了常理!

——合十餘名聖階尊者都攻不破的不破劍域,那快捷異常,不可捉摸,使他們完全來不及有任何反應的飛刀。

使人簡直無力,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胸內更驚悸不寧,若是宗守方纔的飛刀,是對自己而發。

那麼結果,又會是如何?

還有那件東西,又到底是何物?令魔蓮如此驚懼,以至於冷靜全失,歇斯底里?

成信默然,只從周圍諸人的眼神。就知其中多數,都已生出了畏念退意。

眼前此情次景,實在太過詭異,實在超出了諸人的想像,期冀落空。哪怕對宗守此子,有再大的仇恨,此時也已不覺有什麼希望,在這裡將之誅滅。

那赤紅衣的瞳孔,這時卻驟然收縮:「呂無雙?你說的,可是增玄持法翼?」

本就蒼白的面色,頓時更顯難看。他身為魔道尊者,領袖之一,又豈能不知這增玄持法翼?

那太上元魔所謀,卻原來是此物!

而就在宗守右側,一位道裝老者,也驟然間面色扭曲。

似是也知曉些什麼,竟是毫不猶豫,就御劍橫空,化光而去。只萬分之一剎那間,就已穿梭十里,快的不可思議,身影幾乎就要消失在這長廊之中。

宗守一聲冷笑,手指尖端,又是一點銀芒現出。一個閃耀,同樣是直越虛空。卻更迅捷數倍,使人肉眼靈念完全無法捉摸。

六神御刀,刀出命絕!

直接從腦後灌入,暴虐的斬仙誅神刀力灌入,立時就使得這老年道者墜落在地,再不聞絲毫聲息。

此時整個地下長廊中,只聞一片吸氣之聲,氣氛沉寂壓抑。

不過卻有更多的人,已是身影飛逝,意欲逃走。

那殷寒另一位聖階供奉,也是乾脆之極。整個身軀,無聲無息的就潛入到了暗影之中,不見了形跡。

宗守不在乎的意念,瞬空而行。眾目睽睽之下,一眨眼間,就出現在了數里之外。

而後是並指成刀,隨手朝黑暗的一揮。

只聽『噗嗤』一聲輕響,一大片的血花忽然綻放,血肉四濺。

那老者的屍身,也自黑暗之中現出,卻已是斷成了兩截。

雙眼無神,充斥著難以置信之色。似是不願相信,他是聖境修為,施展最擅長的影遁之法,卻也逃不過宗守的追擊。

被其一個手刀,就輕而易舉的隨手斬殺!

而其餘那些也意欲逃遁的修士,此刻滿頭都是的密密麻麻的細汗。

都被一股意念鎖定,霸道蠻橫,凌厲而恢宏,煌煌赫赫!

那驟然而來的浩瀚威壓,令諸人苦苦的支撐。似是一口絕世凶器,頂住了眉心。感覺自己稍有動作,都可能引發滅頂之災。

「這是劍意?劍意神境——」

「此子之劍,居然已是見神!神而明之,出神而入化!」

成信這一刻,同樣只覺是心臟冰冷。

武意神境,哪怕是那些至境聖尊,都未必能全數掌握!怪不得,連續數位聖階,在此人飛刀之前,是毫無抵抗之力!

口中不禁是失聲呢喃:「霸王,絕世霸王!至境之下,難道他果然已世間無敵?」

揮斬聖境,如殺一幼兒,輕描淡寫,渾不費力。

想來那上古時的四位絕世霸王,也不過如此——

「正是增玄持法翼!」

宗守神情恬淡平靜,繼續解釋著:「此物器靈自我封印,朕得手時,甚至一度以為是一件無用廢物,當成煉器的材料。幸虧是元魔聖尊幾次暗算圍殺,幾乎將朕逼至絕境。又使魔教聖女在朕面前,散功自絕。這才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此物妙用。」

那聲音似是平靜,可聽在眾人耳中,卻隱隱能感知,內中所蘊的刻骨戾念。

「我知你魔蓮,此時一定很奇怪,這增玄持法翼,是怎麼解封的?這應該只有無上元魔那等樣的強者,才能辦到才是。」

說到此處,宗守笑了起來,卻無比的傷感:「小小她真不愧你們魔道,這三千載來最出色的聖女之一,她終究還是使得朕動情了。所以朕恨朕悔,也怒也怨!又恰好幾千年前,呂無雙臨死時,也同樣如此。不外是靈器留識,心境相合。使器靈覺醒,與我共鳴——」

那魔蓮雙手不自覺的,把一雙手緊緊的攥著,青筋畢露。

這就是增玄持法翼自我解封的原因,是因蘇小小的散功自絕。

心中不禁升起一種無比荒唐的感覺,眼前這位在世霸王,居然是由她與無上元魔,一手締造出來。

「增玄持法翼此物,佛門淨世音曾言。是可使人一步登天之物,用於劍術,可以通神!用於靈法,則可入無上之境!至境聖尊若得,可以提升境界。加持於絕頂神寶,則可以成開天之器!」

一雙銀白色的翼翅,忽然從宗守的伸展而出,光輝燦爛,灑下無數的銀輝。

「是以朕如今,一身劍術神通,自問已無敵於世,獨步天下!天下聖階,都需在朕劍下俯首稱臣!甚至可與那至境聖尊比肩而立!可是朕,卻為何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而此間諸人,則大多是楞住。許多人是頭一次,聽說增玄持法翼這件神寶。

用於劍術,可以通神;用於靈法,則可入無上之境!如此說來——

幾乎所有人,都注目看向了宗守身周,那十丈黑幕。

突然之間,明瞭魔蓮之言,到底是何意。

贏不了,即便聯手,也沒可能戰而勝之!所有人都要死,必死無疑!

只因此子所掌,乃十三等無上神法!

再看此時的宗守,所有的表現,也跟本就非是正常人的心智。

那神情看似平靜,給人的感覺,卻好似有一隻絕世的凶獸,在其身軀中隱伏,欲擇人而噬!

赤紅衣此時突然有了動作,猛地咬牙,屈指連彈,突然把三個黑色的圓丸打出。

瞬間時空動盪,周圍整片空間,都被撕扯。竟是強行突破了兩儀聚龍陣的封鎖,而赤紅衣本人,也已向域外界河滑去。

使眾人的眼神,都微微一亮,只需能逃入虛空,這條性命,就或能保住。

可隨即宗守就是重重的一踏,那被撕裂的時空,又驟然穩固。而後在一個眨眼之間,所有時光之法,都又重新編織,迅速恢復如初,再一次封閉此域。

宗守又一個閃身,之前還在數里之外,此時卻已到了赤紅衣的面前。

相距甚至不足三持,而宗守的面上,則滿佈著戲謔與殘酷之意。

今日不到血流漂,不使仇敵盡數哀嚎,他絕不會終結!

那赤紅衣一身怒吼,然而整個身軀驟然波動。

那浩蕩的魔氣,沖湧入體內每一條微小輪脈。而渾身氣血,則是全數逆流。

毫無戰意。也知曉此時的宗守,根本就無可能被他傷到。

所以直接就選擇了散功自絕,自碎魔丹。這個血劍妖君。明顯已經被蘇小小之死,刺激的發瘋。

若是自己落在此人手中,多半會受盡折磨,下場不知會是如何淒慘。倒不如早早自絕,了卻性命。

「自絕生機?你好聰明——」

宗守的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隨即就又一袖甩出。

竟而是瞬間就破開了赤紅衣全力凝出的螺旋氣障,然而後與魔丹爆裂出的浩瀚氣勁,碰撞交擊!

聖階巔峰的魔丹,只是自爆的前奏,就可相當於至境修士的一擊。

篷!

一聲悶響,宗守的大袖,瞬間一收一鼓。無量終始神通,有終而始的轉換。

然而就輕輕拂在了赤紅衣的氣海之前,輕飄飄的似乎不曾用力。

而後赤紅衣整個身軀,卻被這一袖,拍的倒飛而起。

整個人,也被生生的嵌在了一旁的牆壁之上。

一時間是面如死灰,宗守方纔這一擊,不但是使他受創沉重,也徹底鎖死了他的魔丹,再無法催動分毫。元神也被干涉,想要寂滅也不可得。

而就在數百丈外,宗守則溫文爾雅的冷笑。身上雖傷痕纍纍,身軀卻依然挺立如柱,偉岸峻拔。

渾身氣勢,是難以言喻的昂揚霸道,難以形容的飛揚拔扈!

八尺殘弱之軀,卻具霸王之姿,睥睨天下!

「然則在朕面前,你赤紅衣,就是想死都不可得——」

聲音冷冽,卻隱含著無比的殘酷。表情明明還算平靜,卻顯得無比猙獰。

素初雪在旁看著,此時卻是發出一聲無奈的呻吟,頭疼萬分用手敲著頭。

黑化了,自家這少主,看來是徹底的黑化了!

所謂黑化,是指受到某種刺激,精神上崩壞,言行異於以往。

說來這個詞,也是少主教給她。

而上一次看見少主如此,也不知隔了多少年。

這樣下去,可非是什麼好事。

一邊想著該如何讓宗守恢復正常,初雪一邊看向了玄冰裡的蘇小小。

這個魔女,看來還真是使少主動了真情。

第1159章 折磨享受

「霸王顯世,居然還真是霸王顯世——」

就在這處小千世界的邊緣,明日軒正呢喃自語。

「這就是血劫麼?十五聖境,葬身秦皇墓內。入帝宮之人,怕是無一能倖存。在世聖君,從此以霸王之姿,睥睨雲界!」

明日軒的神情恍惚,又慎然凝重。他此刻也不確定,自己在數十里外的窺視,是否已驚動宗守。

不過卻知自己與宗守雖略有些善緣交情,那位不到萬不得已,估計不會輕易動他。

然而一旦過份,卻未必就會與他講什麼情面。

所以是小心翼翼,不去觸及底線。

增玄持法翼,以此子的無量終始神通,足可無視位階,威脅至境——

「奇怪!這宗守已直步青雲,至境之下,已然無敵。國勢鼎盛,然而這星象,為何卻依然是雙星爭輝?」

看著那星空,明日軒微覺不解。那三垣之內,有三顆帝星閃耀。

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事。大約一萬年前,他無論推算大小之事,總不免有所錯漏。

那時就有感覺,這天下大勢之後,另有潛流存在。使他孜孜不倦,追索其因。

可自羲子被圍殺而死,荀子莫名其妙的隕亡。雲界所有的卜局星象,也都漸漸恢復正常。

久而久之,無有線索,明日軒也就不再去在意。

難道這雲界,真有另一位可比擬羲子的半步真境存在?

時隔數千年,又要再現人世?

明日軒下意識的,將一枚星盤取出,正欲推演。就忽的失聲一笑,面含苦色。

「這可是折壽——」

他這一生,大半壽元,都因這術數之道而折損。

以至於數次延命,逆天行道。而到了如今,壽元也漸漸走到了盡頭。

今日才剛有一線希望,卻不能就這麼揮霍了。

且事涉蒼生道,以及那位可能的半步真境。貿然參與進去,只會被碾壓到粉身碎骨。

數千年前之所以會放棄,也這是深知其中凶險。

「霸王顯世應於宗守之身,可這吞龍之局又該是何解?」

明日軒忽然心中一動,窺測的方位,轉到了地表處,那山河殿內。

殷御仍在狂聲大笑,而十二鎮國銅人,幾乎齊齊移身。一波波浩大罡力,沖盪開來。然後揮動起了巨拳,一拳拳的擊下,將那山河正殿,連同內中的秦皇肉身,都轟成了粉碎!

山河殿毀,整個兩儀聚龍陣,也寸寸瓦解。就連那天壇,也同樣被衝擊,大半崩潰。

不過陣雖毀棄,然而那匯聚的龍氣,卻並未有散亂。

反而是一縷縷沉入地宮,沖刷入地下的螺旋廊道。

等閒修士不能覺,在他眼中,卻是浩浩蕩蕩,如滔滔大河。

明日軒以靈目觀望,然後倒吸了一口寒氣。

「始秦龍氣,東崑崙龍脈——」

東崑崙雖斷,然而那龍脈,卻早已被這秦皇墓截留。而秦皇生前,更召集方士,將自身大半的王氣,封於兩儀聚龍陣內。使始秦皇朝,二代而終。

那秦皇元神,更借兩儀聚龍陣修行萬載,內中精純精氣,又豈同小可?

兩儀聚龍陣毀,這些龍氣精元,就等於是無主之物。

那殷御不識,卻是錯漏過了好東西。不過,此人武當平平無奇,也吞吸不了。換作是石越,還有幾分可能——

「吞龍之局,卻不知何人,能夠吞下此龍?」

龍氣精元雖好,然而也不是那麼容易吞得下來。

前者需當世王者,後者卻需至少聖階實力。

而二者混合,情形就更是複雜,至少他明日軒,只能望而避卻。

「當真可惜了,那龍氣也還罷了。這些精元,融合五件頂尖仙寶的生元精華。可使人延壽千載,亦可省兩千載苦修——」

明日軒忽的動容,手指點住了眉心,再次往那地宮之內窺測。

目光卻不再看那正瘋狂殺戮的宗守,而是旁邊處,躺在龜背玄冰內的蘇小小。

不過他此刻關注的,卻非是那不知生死的女孩,而是九竅生元石,以及八件復生陣器。

也不知是否巧合,這布成的靈陣,恰是一個螺旋,與整個帝宮的結構,剛好相似。

明日軒一陣發愣,而後一聲喟歎。

「一步青雲,這蒼天待你,何其之厚?」

原來還是小視了這星空異像,吞龍之後,才是真正的霸王顯世——

又隱隱有所了悟,明日軒再次抬頭。

「莫非,這就是所謂天地反噬?」

無瑕再細思,明日軒一拂大袖,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兩儀聚龍陣毀,秦皇墓這個小千世界,也再無法保存。

若說兩儀聚龍,是秦皇死後修行的『經絡』。那麼這個世界,就是秦皇的『內天地』。

經絡既已毀去,那麼這個世界,自然也崩塌潰滅在即。

……

地宮之內,此刻四處都是那碎肉鮮血。碎石崩飛,精心雕飾的地下廊道內,已只能勉強看出一個輪廓。

一道道血泉,在那碎石之間汩汩流淌。

而宗守此時,是面無表情的,立在那魔蓮夫人身前。

此時的魔蓮,身軀赫然已扭成了麻花狀,奄奄一息。

也不知經歷過什麼樣的折磨,那眼神痛苦畏懼,面容扭曲。

地宮上方,傳來一陣陣的崩塌之聲。宗守卻全然不覺,略有些機械的問:「這魔噬煉獄印,要如何解開?」

「說了我不知道!這是李別雪親手印下的禁法,除他之外,無人能解!」

此時的魔蓮,幾乎已瘋癲,這句話宗守已經重複問了不知多少次。

魔噬煉獄印在魔門中流傳甚廣,然而卻有無數的流派,個人之間,也有所不同。

她魔蓮要是真知解開禁術之法,早就說了,以求速死,何需被宗守這般折磨?

卻見宗守漠無表情,一劍刺入她肩側。立時噬心刻骨的痛,在軀體之內蔓延。銀色的火焰,自血管氣脈流經全身,連她元神也不能倖免。

口鼻七竅,此時都有白焰外溢。

偏偏有含著源息靈生決的法門,維持著她的生機。

魔蓮面容扭曲,再一次證實。這宗守根本就不是想出她這裡知曉破解之法,只單純只為折磨她,在享受!

第1160章 龍氣異變

那白焰燃燒,卻在魔蓮生機快要徹底淡滅之時,又消失無蹤。

魔蓮卻心中陰冷,目光怨毒的怒視著宗守。

方纔她只希望自己,能在白焰燒製中死去。然而宗守卻恰到好處的停手,更是以源生靈息決,助她恢復傷勢。

不過這絕非是什麼『好心』,而是準備待她傷勢好轉之後,可以再一次折磨。

溫暖的靈能,流經全身經脈。就仿如久旱後的清泉,在滋潤著那些傷痕纍纍的土地。

魔蓮卻感覺不到半點暖意,反而是既驚且懼。

「宗守,你這個惡魔!你這個瘋子!總有一日,總有一日,老娘要殺了你!噬你之肉,滅你全族——」

已是口不擇言的漫罵,此時她只求能激怒宗守,結束她的性命。

這個在世聖君,看似弱不禁風,性情平和的少年,折磨人的手段,簡直就是層出不窮。比魔道之人還要魔道——

宗守卻毫不在意,暫時放過了魔蓮,轉而問一旁,同樣如泥般癱倒在地的赤紅衣。

「這魔噬煉獄印,要如何解開?」

「魔噬煉獄印此法,是李別雪星邪自外域帶來雲界,雖有諸多流派,然而萬變不離其宗。你要解開此法,一是斬殺無上元魔,使其歸於寂滅。一是為蘇小小重塑元神道基,破而後立。最後一法,則是尋找一萬七年前,李別雪最初傳下的魔噬煉獄印法門。再精研其道——」

赤紅衣的面色平靜,雖受盡折磨,卻仍能忍受,不似魔蓮那般的瘋狂。

「本座知曉,就只有這些。你若有種,就給我個痛快!」

宗守沉默了片刻,依然是一劍刺下,帶著白焰衝入到赤紅衣的軀體內。

立時一個驚天洞天般的慘嘶聲,響徹了廊道,使得那碎石紛落,不斷的坍塌。

初雪在旁看著,只覺是毛骨悚然。她不在意這二人,把蘇小小害成這般模樣,實是罪有應得。

卻知宗守這樣的情形,有些不對。長久下去,必定會使元神道心受損,出現破綻。

忽的心中一動,初雪試探著勸到:「少主,如今你折磨他們三人也是沒用。蘇姐姐她情形不妙,我看還是先回蒼生穹境,尋玄霜師伯出手救治要緊。」

宗守這才微微動容,眼神現出了幾分掙扎。隨即卻又是一劍,猛地刺在那韓清身上,使得慘嚎之聲,再次響起。

對於這韓清,他是直接問都不問一句,直接就下手折磨。

這時初雪,卻忽的又是微微變色。微一揮手,一團五色輝光,護持在那玄冰之上。然後眼神焦灼道「少主,這小千世界似要崩潰。再不走,怕就來不及了!那時雪兒未必就能護得住蘇姐姐。」

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虛空中就有無數的黑色裂隙產生,四下裡瘋狂的蔓延。

使這地下廊道中,有更多的碎石崩塌了下來。

宗守再次遲疑,眼神終是漸漸清明了幾分。冷冷的一哼,劍光一繞,就把這身週三人的頭顱,都盡數斬下。

然後一聲怒嘯,聲震四方,發洩著胸中殘餘的怒恨戾氣。

初雪卻在這一剎那,臉上的血色褪盡:「好像情形有些不對——」

宗守同樣也有所覺,他本欲是帶著初雪與蘇小小二人挪移虛空,強行從這小千世界中脫離。從域外界河,盡快離開秦皇墓,避開小千世界粉碎引發的虛空暴亂。

然而此時才一出手,卻發出蘇小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強行拉扯著,離去不能。

而這地下廊道的空間,此時也顯得異常的穩固。

即便他奮盡全力,也只能打開那麼一線裂痕。

要知此時,他的瞬空之法,得增玄持法翼加持,對空間的掌握,至少提升近倍!較之那些至境聖尊,也不弱多少。

而那兩儀聚龍陣,也已被人毀去,已沒有了封鎖時空之力。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無法將三人一起挪移出去。

「這是為何?」

宗守隱隱有些後悔,為折磨這魔蓮韓清,發洩怒恨,已是浪費了他太多時間。

忽然他又是一驚,眺目看向了遠處。

隱隱可見,幾條若有若現的龍氣,正旋空而至,裹挾著如濤如海般的精氣元力。

宗守楞了楞,就已知大略緣由。可這本該是湧入最底層,秦皇墓室內的浩大精氣。

此刻卻有近七成偏移了方位,湧向了蘇小小的方向。

即便剩餘的三成,亦是順著這波潮衝擊帶起的慣性,同樣在轉折。

碧火玄龜嚇了一跳,急忙把頭部四肢往龜殼裡收縮。

初雪亦是花容失色,對面那股氣勢,即便至境全力一擊,怕也不過如此。

而且她也知曉,這時候攔也是無用。

「是靈陣!」

宗守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這應當是受到那座哼維持蘇小小生機之陣的影響。

若是這兩儀聚龍陣未曾毀棄,本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然而此時此刻,小千世界崩潰。這些龍氣精元失去了引導,此時遇到近在咫尺的『器陣』。也就自然而然的,就往蘇小小匯聚而來。

宗守面上,頓時是冷汗淋漓。九件頂尖的仙器,是蘇小小還能維持心脈的基石,絕不能輕易挪動。

可若是任由這些龍氣精元衝擊,蘇小小也遲早要撐不住,爆體而亡。

腦子裡千萬個念頭,千萬個想法一一閃過,都被宗守否決。

他能想到的辦法,都不可能解決眼前危局。

此時他已是把那毀去山河殿之人,恨之入骨!

最後忽的心中一動,宗守卻陷入遲疑。足足半息,才猛地一咬牙,一個閃身,就到了碧火玄龜之上。

「雪兒,你好生照看!」

一個甩袖,把嘯日嘯月及小金□曦,都全數釋出。

稍後一刻,他可能無法分神,只能依靠護駕與初雪護持。

宗守再一掌,把那玄冰化去,扶起了蘇小小的嬌軀。

然後改成自己盤坐在那器陣之中。然後再讓昏迷中的小小,面對面的疊坐於自己腿上。

初雪在旁看著,頓時了悟。宗守此刻所用,分明是一種類似雙修的法門。

是以自身為屏障緩衝,排除掉其他異常氣機,引渡純淨的生元之力,入蘇小小的體內。

明知不該看,雪兒卻仍是偷眼望了望二人交合處。

而此時的宗守,更已經吻住了蘇小小的唇。

並未有什麼情慾氣息,可初雪依然是面色赤紅。

真的是好色情——

不過知曉蘇小小此時情形,已經無恙。初雪卻是輕鬆了口氣。然而隨即,就又為宗守擔憂起來。

不對!如此磅礡精元,根本就非是尋常的修士,所能承受!

眼神頓時再變,初雪就見宗守渾身肌膚綻裂,血液灑開,漫布數十餘丈。

宗守此時,也同樣只覺渾身上下,都是刀割般痛楚。

那些灌入體內的精氣,純淨的驚人,也極其的頑固。

即便宗守以增玄持法翼,加持己身。使一身修為,直接跨入了聖階。全身氣機,都轉仙力,也依然無法將這些精氣排出體外。

若然能夠熔煉,倒甚是不錯,可省他無數苦修。這些純淨的精氣元力,甚至不用再提煉,就可直接轉為己用。等於是本身修行的一般。

在這冥煞之地,雖是融入不少死氣,然而五件頂尖仙器所蘊之生元,已然是中和了大半。

而再有周圍九件復生陣器,就更是難以為患。

宗守掌握生死轉換之法,生能死,死能生,本就不怎麼在乎。

然而這精氣的量,卻也過於龐大了一些。

不止是使宗守的身軀,宛如皮球般膨脹,元魂之內,也同樣飽滿。

宗守是主動在自己身上裂開了十幾個傷口,才避免了整個人膨脹爆裂的可能。

只是此時的情形,卻依然惡劣。

那些精氣一點點的擠壓進來,頭裡面疼痛欲烈。

隱隱可觀魂海中,那元一魂劍的周圍。十幾條龍影,似乎正在殊死搏鬥,互相撕咬。

不過更糟糕的,卻還是蘇小小。九竅生元石及八件復生陣器提供的生元之力,此時足有小半都與精氣中的死氣,不斷的對抗中和。

提供給蘇小小的,已不足之前的十分五六。使穩定下來的心脈,再次黯淡。

宗守胸中苦悶,一時又尋不到解決之法。然而卻也知此時後悔也是無用。

他欲潛心思索,然而那些已壓縮到快要爆炸開來精氣元力,還有那伴隨的極致之痛,卻總是牽扯他的心神,無法全心思索。

「該死!」

宗守一聲咒罵,恨不得自碎輪脈,將這些精氣,全數驅逐出去。隨即就又靈感忽生。

「全數驅逐?如此濃郁的精元,哪怕是毀滅八九個世界都非難事,想做什麼都可辦到。破而後立麼?」

宗守陷入了凝思,一絲意念,也探入到體內。

「這就是萬靈元胎?」

蘇小小的體質,明顯與尋常女子不同,就宛如是一個天生之陣。

對蘇小小自己並無太多益處,然而嬰兒在其體內,卻能更好的感應靈機,吸噬先天之氣。

一個想法,隱隱在宗守意念之內生成。

既然是破而後立,那麼元魔七情決肯定不成。那麼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如何?

第1161章 金冊變化

元魔七情決不錯,然而誰知那李元魔在這門功法之內,另外還做了什麼手腳?

雖說是破而後立,可蘇小小散功自絕,本身元氣必然會受影響。

轉習源生靈息決,有固本培元之效,可培養生元。

常年修持,總會慢慢補回來,是最合適不過的功法。

且是擁有萬靈元胎的源生靈息決——

萬靈元胎只對胎兒有用,然而若是逆轉?又當如何?

別人無法,他此時借助這體內無量元能,卻或可勉強辦到。

生死之道,因果之術,甚至敖坤的存在消亡之道。

宗守是小心翼翼,將蘇小小的元神道基,全數打散。

然後就在這一剎那,又將碎成千百餘的元魂碎片,重新吸收凝聚。

相較於生機消絕的蘇小小體內,元神層面,反而是最難差處理。

以聖境的修為干涉,施展神通。重塑輪脈,碎滅金丹,元神之中盡量辨識魔噬煉獄印有關的部分,將之排除。

然後以這浩瀚的精氣元力,為其再塑道基,構造元神。

首先是心脈,當此處再恢復跳動,宗守的目裡,才如釋重負。

隨後那魂海,也漸漸穩定了下來。蘇小小的意識,也已恢復了安寧。

那魔噬煉獄印對她的影響,明顯已微乎其微。

如此數十息,宗守卻再次被體內的劇痛驚醒。

此時是眉頭緊皺,即便是全力為蘇小小重築了道體元神。然而這些精氣元力,也只不過是耗去了不到十分之一。

倒也不出他意料,這畢竟這是整個兩儀聚龍陣,耗時萬年所聚,若是秦皇能完整吸收,甚至可直接踏入至境位階。

此時這肉身承受不住是其一,他一身氣機被這些純淨精元推動,已慢慢跨過仙境巔峰的界線,則是其二。這一步跨出去,就是神境修士——

天劫也當緊隨而至!

宗守並非擔憂自己渡不過,甚至哪怕是聖境之劫,他也有著幾分自信,可毫髮無傷。

問題是這些精元,無論怎麼樣的純淨,也畢竟是借外力成道。

不是在大道根本上,得到進益。

一步登天雖好,借助這些精元,那至境不敢想像,半步至境也差了一些。

然而若是建立在沙基之上,日後可能被一退就倒,那麼也無此必要了。

「這些精元太過磅礡,此時進階,已無法避免。然而神境之後,若再進一步,那就是自取死道。」

雖是渾身痛楚,宗守的心念,卻是格外的清明。

「不能再增修為,那麼——」

渾身上下,驀然震盪。並行氣脈裡那些排斥不開的元氣,被宗守一寸寸的強震。強行擊散,打入自己的四肢百骸,血肉之中。

直接就以這些精元,來強化自己的肉身。

「除此之外,還有這些生死之力。」

這個也頗是棘手,生死氣息互相對立,彼此中和,又彼此對抗。

宗守乾脆,將之拆分開來。分別融入兩條並行螺旋的輪脈之中,共鳴而不擾。

此時蘇小小的情形,已經開始好轉。他才能分心二用,一點點的梳理己身氣脈。

可也就在這時,宗守的渾身血肉,又驀然偏偏爆開。

上下看似無損,可肌膚之下。那些血肉其實已經變成毫無肌體聯繫的血粉碎末。就連骨骼也是如此,如非仍有元神之力撐著,整個人只怕立時就會化作血肉爛泥。

此是他肌體,已經承受不了更多的元力所致。

宗守卻毫不留情,也似渾然不感覺痛。就在這破爛到沒一處完好的血肉之中,一點點的重建。

破而後立,蘇小小是如此,他宗守也一樣。

要想避免直接踏入聖階,就只能想個辦法,是這磅礡的精元,有宣洩之處。

而宗守的選擇,就是肉身。毫無節制,把自己的這具身軀,徹底強化到不能更強的極限!

……

就在稍後一點的時間,虛空中忽然一陣輕微的靈力震盪。

此處的時空之力,本就是暴亂不寧。而當這絲氣機出現,頓時使周圍愈發的動盪。

然而片刻之後,一位青衫女子,依然在此處現身出來。

正是林玄萱,此時的神情,是凝冷無比。似乎才經歷過一場戰事,渾身上下,仍舊隱含著一股殺戮氣息。

此時是眼神幽冷,掃視著此間。這是秦皇墓內,碎滅之後的小千世界殘片。

那爆發的五行時空之力,衝擊了周圍整整六十個世界!

這個範圍之內,仙境以下的修士,在短時間內,甚至都無法進入域外虛空。

而這個碎滅的小千世界,也直接從秦皇墓,從雲界位置脫離。

一塊塊的殘片,滑入到了雲界之外的時間間隙之間。

林玄萱所立之地,就是其中一處。

大約半日前,她準備依約摧毀位於南面的復生陣之時,就已感覺有異。

那時就欲尋覓到宗守,使六人匯合。卻被半途攔截,被死死阻攔了整整兩個時辰,都無法脫身趕去。

好不容易將攔截之人,或驅散或了斷,處理了七七八八,就又逢小千世界破碎。她雖不情願,也需先護住自己。

而此時尋找起來,也就分外的艱難。

不但是危險,而且難以展開神念。只有幾個人聯手,地毯般的一寸寸去搜素。

「還是沒能尋到,應該不在此間。」

沈月軒是第一個,閃身至到林玄萱的身旁,面色不虞。

「也不知陛下,此時怎樣了?畢竟是十五聖階,同時聯手——」

「性命無憂!」

林玄萱搖頭,她早就與蒼生穹境聯繫確認過。

「玄明金冊之上,仍有其名。而且——」

說到此處,林玄萱的眼神,是怪異無比。

「不但還在,他的頁位已經不久前突然前移,到了第五頁。」

「第五頁?」

沈月軒詫異了,他聽說過蒼生道的玄命金冊。

是按照修為境界與潛力來排列。而此時蒼生道,已有了四位至境。

換而言之,是那玄命金冊,已經認可了宗守,為蒼生道至境之下第一人。

如此情形,要麼是宗守的修為,已有大幅度的增長。要麼是宗守的潛能,又有了變化。

第1162章 艱險之局

「不止是如此而已——」

林玄萱搖頭,似乎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沈月軒也怔了怔,不止是如此?林玄萱此言,到底是何意?

接著就聽林玄萱的聲音,繼續道:「那個時候,宗守那一頁的位置,是變幻不定。最低的時候,到了三十六頁之後,最高的時候,甚至超越了魏旭,到了第四頁。直到不久前,才穩定了下來。」

沈月軒更覺迷糊,忖道這又是什麼情況?

不過看林玄萱的情形,似乎也是所知不多,估計他問了也是無用。

而僅僅在片刻之後,原無傷的身影,也在不遠處現身,往這邊踱步而至。

「我那邊未曾尋得,應該是不在此間。」

原無傷的神情,卻略有些怪異:「倒是遇到了幾個道門之人,差點戰上一場。他們同樣在搜尋,此次進入秦皇墓內的六位聖階尊者,只有兩人安然返回。其餘四人,都是不見蹤影。」

林玄萱柳眉輕佻,重重的哼了一聲。逃回的那兩人,她必定是見過,而且不久之前,才與她戰過一場。

那時她是親眼看著這二人,一同步入虛空,脫離秦皇古墓。

至於另四人,那時應該是在圍殺宗守,與宗守同在秦皇古墓內。

不見了蹤跡,也不知到底是被困住,還是已經殞滅。

提及此事,沈月軒也陷入了沉吟:「我那邊也同樣遇到不少世家的供奉修士,神情也頗是焦灼。失蹤的聖階,只怕是不止道門這幾位。」

真不知那時地宮之內,到底是發生了何事,宗守又如何從十餘聖階尊者圍殺中,存活下來?

難道就只憑那張,可能是『絕對防禦』的那張太上應劫圖錄?

可即便是依靠此物,那些聖階也不可能落到生死不明的境地。

隨即沈月軒就又收起了雜念,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盡快搜尋到宗守的下落,防止意外發生。

只是線索實在太少,當時宗守被圍在地宮,按說他們只需尋到那附近的小千世界碎片即可。

然而那場因秦皇墓而引發的時空風暴,實在過於劇烈,籠罩的範圍,也太過龐大。與周邊的虛空界河混雜一處,短時間內想要尋覓,是難比登天。

除非是繼續抽調人手,又或者等幾個月後,時空風暴終結。

「這一次的風波,看來真是鬧得有點大了。只有——」

林玄萱略有些頭疼,正想說只有待蒼生穹境內幾位至境到來。卻忽然心中微動,意念間一道訊息掠過,眉心更是緊皺。

是林玄靜以心念血脈之力,把這消息傳遞給她。

以二人修為法力,一旦沒有了兩儀聚龍陣阻絕,即便是這時空風暴之內。只需知曉位置,依然可心念相通。

「又有了新的消息,殷御他已安然無恙回到皇京城內,有十二鎮國銅人隨行相伴。據說今日臨晨,就連續發下三道詔書,罷黜官員一百三十七位。又以私蓄兵甲,謀圖不軌的罪名,強行剝奪九家世族封地。」

原無傷與沈月軒,頓時面面相覷,眼中都閃過了一絲震驚之色。

十二鎮國銅人,到底還是落在殷御手裡?大商國勢,必將大振。

罷官百人,剝奪封地。這是準備向那些世家大族下手了?

心中更是沉重,殷御此舉乃是鑲內。然而既然這十二鎮國銅人到手,那麼向大乾下手,乃是遲早之事。

奪回失地,甚至是反攻南疆,甚至掃蕩東臨與南風雲陸。

除非是大乾,能夠擁有制衡十二銅人之法。

也不止是大乾而已,蒼生道與宗守實質聯盟的佛門劍宗,只怕都要受到波及,被大商打壓。

「除此之外,天方世界那邊,也似是大戰將起。」

林玄萱神情無奈,哪怕是她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然而這忽然間,就風雨飄搖的情形,也仍是感覺無比的棘手,甚至無力。

「夜魔族已經動手,據說是整整十個節度府,三百萬道兵,已經部署在了天方世界之外。後續之軍,也在源源而至——」

沈月軒面色頓時再變,他雖是散修,然而對天方世界卻也頗有幾分在意,更是大乾生死攸關。

所謂節度府,是夜魔族暗世魔廷軍中最高位的編制。

一個節度府,除了三十萬道兵之外,更有二百萬到四百萬的輔兵,往往可負責一個方面的戰事。

而其統領,至少也是聖階實力。

十個節度府。那就是將近三千萬的大軍!

而一旦天方世界被攻破,不但大乾的領土,會被徹底的分割,與域外七十六處世界失去聯繫,各自為戰。

整個雲界,也都將受到夜魔族大軍的衝擊。

情形居然已經惡劣到這種地步——

內外交逼,此時大乾情形之險惡,已經更勝過數月之前,大商傾舉國之力攻伐之時。

「不知詳情如何?」

沈月軒欲問究竟,卻見林玄萱的面上,竟是隱透出幾分青白之色。

「龍影老人與我那二姐,已經趕去天方世界坐鎮。好在宗守對於夜魔族,也早有防備。可是在半年之前,就已委託你們墨家,重構了天方世界的防禦靈陣可對?」

沈月軒微微頷首,這還是他親自召集的墨家同門,承接此陣。那時的宗守,也極其在意,材料方面幾乎是不惜工本。

「天方世界駐有十萬天罡劍卒,六萬天罡赤弩士,三十萬輔兵。又有曾經九都仙庭無雙名將列缺主持,一時半刻,還能守住。邱為也在盡量調集兵力,據說元蓮世界,也同樣在聚結大軍。不過以我看來,怕是守不住多久——」

據她所知,那暗世魔廷至少有兩位至境,而且每一為,都有著數萬年的積累。

絕非是龍影與可以對抗,最多只能使其顧忌一二而已。

除此之外,那暗世魔廷之下,也於陸家一般,有著數個皇朝。

有著整整五位等同至境的皇者,五十個節度府,數千萬大軍。是幾可與焚空陸家比肩的大勢力——

而即便是此時的大乾,全力以赴。能在天方世界,集結四十五萬左右的道兵,就已經是極限。

而聖境之上的強者層面,則更是少的可憐。

更要命的是,在雲界之內,還有一個獲得十二鎮國銅人,國勢大振的大商。

蒼生穹境,則同樣要面臨道儒兩教的威脅。

雲界空有十餘至境,無數強者,卻偏偏無法形成合力。

原無傷一直不曾說話,臉色也是漸漸難看無比,這時是一聲冷哼:「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一個殺一個,大不了就是一死。」

沈月軒搖頭,他不懼死,卻不願墨門復興的希望,毀在自己的手中。

「就不能與道儒兩教,先握手言和?天方世界若被攻破,夜魔大軍兵臨雲集。那位大商皇帝,怕也未必就好過。」

「不可能!」

林玄萱咬著銀牙,冷笑出聲:「事涉那件開天神寶,那道門就連勾結異族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又何況是此時?豈會願我蒼生道一家獨大?怕是巴不得我蒼生道與暗世魔廷兩敗俱傷,然後再出手收拾殘局。至於大商,有十二鎮國銅人在手,那殷御多半會自以為已是不敗之地,自可穩坐釣魚台。先除內患,再御外侮——」

沈月軒暗暗一聲歎息,林玄萱的一應評價,正是入木三分。

可眼下該怎辦,就這樣束手待死麼?若是宗守在,不知又是怎樣的情形?

那天方世界,最多只能抵禦夜魔大軍一兩個月而已。列缺雖是無雙名將,然而如此樣劣勢,也無逆天之能。

偏偏此時宗守,又不知下落。

一時之間,此處陷入沉寂。林玄萱與沈月軒二人,都是默默不語。直道原無傷的聲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那人是誰?有些奇怪,似是秦皇墓內的屍將——」

二人聞言望去,果見一個黑甲人影,在遠處現出了形跡。

在那裡放眼眺望,似乎在尋覓著的什麼。最後注意到三人,眼神瞬間陰翳了下來。

三人的神情,也是轉為慎然。小千世界內的聖階屍將,有大半是依靠兩儀聚龍陣加持,而擁有媲美聖階實力。

而自秦皇墓毀,其中至少近半,都毀在那世界崩滅後的衝擊之中。還有許多,是在脫離控制之後,被佛門借無量重視與大日佛力,或是鎮壓或是淨化。

只有其餘極小的部分,要麼是逃離遠遁,要麼是重新潛入雲界躲藏。實力多多少少,都有削弱。

這人卻與其餘屍將不同,氣勢依然鼎盛,隱然竟是聖階巔峰,與林玄萱相仿,甚至更勝一籌。

也沒有其餘煞屍那般的煞戾之氣纏身,癲狂毫無理智。眼神之中,雖是帶著警惕敵意,卻也極其理智,另含著些許審視之意。

似乎對三人並太多無興趣,仔細看了林玄萱一眼,就又跨空而行,從此處虛空脫離。

「我見過它——」

林玄萱目現異色,記得那個時候,這頭屍將。也同樣進入了地宮之內。就在距離她不遠出,有人有過一場大戰。

似乎是為爭奪那枚山河珠——

第1163章 不悔大劫

皇京城風華宮內,殷御正是面無表情,看著案前的幾張奏折。

而一干大臣,則正是屏聲靜氣的,立於廊下。

之前的一場風暴,從上至下。使無數人丟官棄職,甚至還有七個世家,瀕臨覆亡。

使主人不能不兢兢翼翼,心驚膽戰。

更有些老臣,卻是眼現出欣慰之色。此時此刻的殷御,使他們彷彿看到了元辰皇帝年輕之時。雷厲風行,鋒芒畢露——

只是短短三日,就盡掃朝中妖氛。使越來越是猖狂的門閥世家,都氣焰全消,甚至不敢言聲。

大約等了半刻,殷御終於將手中奏折放下。

「是朕的鎮南大將軍,都督贛南、贛西等七洲諸軍事。石千里石卿,上書言道身老體弱,精力不足。要辭去都督七省諸軍事之職!」

那下方諸臣,都是一楞,面面相覷著,啞然無聲。石家這半年來崛起,隱然已有西南王的聲勢。

此時上書辭官,這是準備向皇帝認輸,退讓示弱?還是另有所謀?

就在那御駕一側,石越靜靜肅立著,面色平靜如石,毫無波動。

「陛下!石千里正值年富力強之時,說什麼身老體弱?無非是試探朝廷而已。此人心有不軌,之前江南戰事,此人更有矯詔調軍,挾制朝廷之嫌。請陛下下詔斥責,索拿京中問罪!」

一個身影,自臣班中行出。似乎自問已經揣摩清楚殷御之意,此人言語鏗鏘,正氣凜然。

「再者這鎮南大將軍,都督七省諸軍事之職,也的確是太過權重,幾乎等於割據一方。以臣之見,還是廢棄為佳。」

石越抬起眼皮,看了此人一眼。看官袍應該是從七品下殿中侍御史,名字他卻不記得了,似乎姓封。

此時氣勢,看似氣壯山河,然而卻時不時以目看向側旁一人。

這是過河卒子麼?

石越目中的精芒,又復收斂了下去。他也想知曉,此時的殷御,對石家是何態度?

擁有十二銅人,可壓制至境聖尊。然而在殷御本身,擁有足夠多的聖階修士之前,還遠遠稱不上是無敵。

至少此時的石家,雖無對抗之力,卻有安然從雲界脫身之能。

殷御卻笑了起來,含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快意。

此時是意氣風發,便連五大門閥,都只能在他御座前俯首,有如待宰羔羊般淒淒惶惶。

然而誰又能知曉數月前他的窘迫?

被逼放權,將七省之地,都讓予石家。而在朝中,則幾乎被權臣世家聯手,幾乎完全架空。

直到此時,看到石千里這本告老辭官的奏章,他才只覺胸中惡氣盡舒。

「鎮南將軍調軍執掌百勝關,乃是朕之執意。統領西南七省,半年來也無錯處。以卿之意,是欲朕無罪而懲罰大臣?」

陰冷的聲音,使那位封姓殿中御史,頓時是心中一沉。

然而殷御的語氣,接著卻又一轉。

「然而我大商合半國賦稅,七省之力,合千萬之軍。戰將萬員。卻不能勞師糜餉之後,只守住一個百勝關而已。」

石越依然面無表情,卻隱隱已經猜知殷御之意。

果然就只聽殷御繼續言道:「朕一向深悉石卿之才,倚為朕之臂助。也不知石卿,能否在三月之內,為朕奪回江南之地?」

話音落實,殿堂之內,頓時寂靜無聲。所有的目光,都紛紛看向石越。

石越無奈,只能躬身一禮,凝聲答道:「家父久沐君恩,若然知曉陛下之言,定然會全力以赴!」

「讓他也不用太焦切,要謀定而動。」

殷御失笑,目光莫測:「朕聽說那暗世魔廷已遣大軍,功伐大乾轄下天方世界。此是難得良機,只望你父莫要錯過。此外他一應所需軍資,朕這裡也定會全力為他籌集。無論加稅,還是徵兵,都由你父之意。」

石越卻非但不喜,眼神反而更顯沉重。

殷御越是把一切之事,都做得看似無可挑剔,他這邊就越無法推托。

而一旦三月之內,攻不下江南。那麼下詔問罪,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那時殷御據又大義,即便是屠盡石家,也無人能有異議。

心中寒氣滋生,石越再次一禮:「定然轉告臣父。」

殷御這才一笑,把身前的奏折隨手收起。

而此時那臣班之中,又有一人行出,卻是那翰林院直學士左信。

「臣有本奏!」

手托奏章,自有太監接過,送於殷御身前。

「有罪臣金不悔,在獄中不思悔改,大放厥詞。言陛下昏聵無能,聽不進忠言。治國百載,已生驕矜之氣。說是如此下去,那麼大商覆亡就在眼前,絕不超三載。此等言語,分明是對陛下心存怨望——」

殷御皺眉,將那奏章取在手中,只看了片刻,面色就是一陣青一陣白。那一字字一句句,都是刺目之至。

使他渾身衣袍,都是無風自動,額角旁更青筋暴起。

「若朕一意孤行,再不思治政,輕易動兵,空耗國孥,我大商三年便亡?這卻是好得很!」

卻瞬間就冷靜下來,殷御雙眼微微瞇起。

「左卿,這金不悔,乃是你學生,你說該如何處置?」

「臣與此豎子,雖曾為師徒。然而一年之前,就已恩斷義絕。」

左信神情凜然:「即便還是師徒,這等無父無君的弟子,臣也要割袍斷義。臣請施以腰斬之刑,以正視聽,警示後人!」

那石越怔了怔,金不悔?腰斬?怎可如此?

有心開口勸阻,石越卻又啞然。

此時石家自身,都是性命難保,又談什麼救人?

若是重玄還在,必定會勸諫。可此時此刻,還有何人能阻止殷御?

「腰斬?」

殷御深呼吸了幾口氣,似乎仍舊暴怒難平。最後一聲冷哼,:「即便是凌遲車裂之刑,也難息朕怒。然則念及此子,畢竟一心為公。看你顏面,就定為斬刑!死後人頭,懸於宮城門前。我倒要看看,這大商會否真如他所言,三年便亡!」

石越身軀一震,然後又復平靜。殿內諸臣,卻或是義憤填膺狀,或者口中稱頌,言道陛下英明,無一人反對。

第1164章 新任國師

「臣請腰斬之後,由靈師做法,留下那金不悔的元魂,拘於其頭內!」

殿內的雜聲一寂,諸人的眼神,都略有怪異的投向了石越。

若沒有聽錯,方才出言之人,正是此位。

石越卻毫不在意,鎮定自若的繼續說道:「此人如此狂妄無禮,不敬君父。就這麼斬了,實在太過便宜了他。既然陛下要將其頭顱掛於城頭,讓這金不悔看我大商中興。那麼倒不如留其元神,使其親眼目睹,大商是否三年即亡?臣也想知道,他名不悔,是否就真的不悔其言?」

殷御靜靜的聽著,初時眼眸之中,微含不悅。片刻之後,就透出幾分譏諷之意,帶著幾分玩味的看著石越:「石越你這是想保全他性命?倒真是煞費苦心!朕還聽說,你以前與那宗守,其實關係不錯,惺惺相惜?」

石越默然不語,這是他唯一能為金不悔做的。幾年前欠宗守的人情,他也始終記在心上,此時可能也是唯一能償還的機會。

「就如你之意也是無妨!」

就在殿內氣氛漸顯壓制之時,殷御卻忽然是輕笑出生:「然而金不悔此子,朕深恨之!此等通敵之輩,更是可殺,留下他元神可以,然而卻也不能令其好過。可每七日施磔魂之刑——」

石越面色終於微變,也知曉這件事已經是定下,不可再更改了,自己再怎麼勸也是無用。殷御英明睿智,可不什麼任人欺瞞的蠢貨。

不過如此一來,宗守一旦不能把人救下。金不悔可能在未來幾百年內,都生不如死。

即便能僥倖脫身,日後在修行上,也再不可能有寸進。

一聲歎息,石越退回了原地。斂目肅容,再不發一眼。

他唯一沒能料到的是,經歷南疆之敗,得到十二鎮國銅人的殷御,已然是把以往寬厚仁恕的形象,都全數丟棄。

而此時臣班之中,又另有一人行出,卻是禮部的一位侍郎。

「陛下,此時由大乾使者,已至皇京城內,欲求見陛下。言道暗世魔廷功伐天方世界,兵鋒距離雲界不足十日。此時大乾大商,唇亡齒寒。求請面聖,請陛下發兵,同御夜魔大軍。不使異族戰火,燃至雲界!」

「求援?」

那殷御略感興趣,好奇道:「以那宗守的驕橫性情,也肯低頭向我大商求援?」

那位禮部侍郎先是一禮,這才細細詳述:「大乾之君失蹤,至今已有數日,至今還未有結果。只聽說仍舊存世,可到底情形怎樣,還是未知。這位大乾使者,當是奉大乾內閣之命而來。」

「內閣之命?那麼李卿,怎還不把他逐出皇京城?難道是贊成其言?唇亡齒寒,卿可是覺得極有道理?」

殷御目光幽冷的反問,使那李姓侍郎,頓時面如土色。

左都御史左信,也是冷笑出聲:「這時候才想起要求援於我大商?然而以前,可也未曾見那宗守,對我朝之軍手下留情過。此時助了他們,讓那大乾緩過氣來,然後可從容再對我朝用兵麼?」

李姓侍郎無奈,誠惶誠恐道:「是臣欠思量了,請陛下喜怒!臣聽說那暗世魔廷有雄兵億萬,掌四百世界,有七十個節度府,昔年曾經掃蕩雲界。陸續逼死我雲界三位聖皇。而我大乾位於中原之地,首當其衝。聽聞其軍來犯,一時失了方寸。」

「那天方世界,丟了也就丟了。夜魔之軍,朕也自有退敵之法!李卿你實在太多慮。」

殷御這般說著,心裡卻已在思量。眼前此人,耳根太軟,實在不適合禮部侍郎之職。最好是用於閒職,不掌實權。

然而下一刻,一段文字就突兀地刺入到他腦海之內。

——陛下似虛心納諫,實則剛愎自用,聽不進逆耳之言。往往視臣子如草芥,用為棋子,而非以肱骨視之。

正是方才左信奏折中錄下,金不悔的諸多言語之一。

殷御面色頓時青白一片,暫時又息了斥責罷職之念,凝聲道:「不過要我大商出兵,也不是不可!可讓那宗守,把那佔據的江南五洲之地交出,另割讓南風雲陸,朕便可出兵助戰!」

稍稍猶豫之後,接著又冷笑道:「除此之外,朕見過他那愛妃孔瑤貌美,絕於人寰。朕最近頗是想念,可請此女入京為質——」

話音未落。眾臣都是隱含震驚之色的,看著上方的殷御。

這句話,無論如何都不該是出自一位明君之口才是。

也總感覺這位元辰皇帝,似乎有些不對,與以往略有些不同。

無論是處置金不悔的手段,還是方纔之言,都不似以前的元辰。

左信亦微現疑惑之色,下意識的就想要出言勸諫。

然而下一瞬,就見那元辰冷冽的目光,掃視過來。是無比的冰寒,使人渾身涼透。頓時住口,把頭垂下。

此時觸怒殷御,絕不明智。

這些條件極其的苛刻,殷御之意,應該只是羞辱一番宗守,出一口胸中惡氣而已。細細思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再若是大乾真的同意了,丟人的也只會是大乾與宗守而已。

石越在旁,卻隱有所悟。這莫非是殷御,吞噬了那始秦龍氣,秦皇真靈之因?

史書中說秦皇暴虐,絕非是無因。殷御的王道武學,此時雖是強橫。可畢竟其武道根基薄弱,受秦皇真靈影響,也是意料中事。

傳說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宗守無疑是真龍,這殷御今日,卻連續兩件事,都已觸及宗守底線。卻不知那宗守,會做何反應?

石越搖頭,感覺金不悔還真未說錯。為保全大商國運,已失了方寸。

姑息群臣,以籠絡世家儒家,使國內貪腐叢生。更已看不清自己,也不知民間詳細。

即便有十二鎮國銅人在手,然而民心已失。國內四處災荒,僅有的那些安寧之地,也被那諸多豪強世家,朝廷重稅壓搾,已不堪承受。

若無十數年治政,難以釐清,以安天下之民。

僅僅半年,就欲再興兵戈征伐,在石越看來,這簡直就是瘋狂。

反而是大乾,民地皆少於大商,然而輕徭薄賦。真要再次戰起,未必就真是弱了。危急之時,再隨時再增一倍之兵。

宗守以聖王之身號召,抵禦夜魔大軍,只怕是天下景從,聲勢更盛以前。

但凡是有識之士,都知如夜魔軍臨,雲界將是何等大劫。

殷御以為有十二鎮國銅人在手,就可安枕無憂,是否太托大了?

根基不穩,空有此等鎮國之器,日後怕也鎮不住國運。

不過,此時的殷御,還真是有著有峙無恐的資格。除非宗守,能驅逐夜魔,又或者踏入至境,否則還真拿殷御無奈奈何。

正深思之即,就聽那臣班中又有一人言道:「南疆殞龍原一戰,宗守豎子卑鄙!使我大商精銳之軍,十折其九。臣請重建禁衛!編練百萬道兵!」

立時就有人反對:「百萬道兵?可我大商,如今哪裡還有這許多錢財?諸地災荒,都需賑濟。四處兵亂,也要鎮壓。這些年靈潮大起,倒是不見乾旱。然而各處洪水頻發,各處河堤又年久失修,這都需用錢——」

「南疆一戰,更需供應百勝關大軍糧秣。戶部積蓄已消耗一空。實在無能為力!」

「此言差矣!如今國稅,其實仍舊還有餘地。加稅些許,當是無妨,想必我大商子民,必定樂意為國解囊。最多兩三載時間,就可降低稅賦,於民修養生息!」

「其實也無需從稅賦下手,我大商國內,有礦藏無數。近年朝廷失查,使其中多數,都落入各處世家豪強囊中。更有貪贓枉法之臣,上下其手。只需朝廷徹查,整肅一番,自可有養軍之資!」

石越靜靜的聽著,斜目偷覷了元辰皇帝一眼。只見殷御面無表情的聽著,目中卻含著冷諷之色。

石越不由心中微動,難道眼前一幕,其實是這位元辰皇帝,刻意安排?

胸內不禁再次一沉,石越暗自搖頭,無論是不是,這都意味著殷御已準備對諸世家,以及各地諸多封疆之臣開刀。

不算有錯,然而略有些急了,也看不清自己。

只是此事已與他無關,石越也不願再出言卻勸。

事已至此,他已心灰意懶。再說什麼忠君,那就是迂腐了。

徵兵之事,議了大約半個時辰,這才休止。

隨後卻是議論太子殷寒,已經七日不見蹤影,此時死活不知。只知這一位,幾日之前,也同樣進入秦皇墓內。

殷御是神情焦灼傷感,關切了幾句。

石越卻不知怎的,感覺這位元辰皇帝,其實對殷寒生死,並不在意,反而樂見其成。

仔細想想就能知緣由,吞噬始秦龍氣,秦皇真靈。殷御已然延壽,可再治國二百載,那還要太子何用?

諸臣正在議論,石越卻突然生出感應。立時運靈與目,透過重重阻障,看向了遠處。

只見宮門之前,一位渾身黑袍,有著奇異魅力的男子,正立在那裡。

「本人李別雪!願繼任大商國師之職——」

石越的瞳孔,驟然收縮,而後啞然失笑,原來是無上元魔,怪不得!這才是殷御,不懼世家反彈,肆無忌憚的底氣。

第1165章 生死玄機

虛空域外。一條界河之中,十數塊虛空碎片在其中流淌。

而在其外,依然是熾烈的時空風暴。無數的黑色裂隙,不斷的閃爍,又瞬間消失。所有的時空之靈,都徹底暴亂,有如漩渦一般的捲動。

若只是一個小千世界,還不至於如此大的動靜。

然而同時碎裂的,還有一個龐大的兩儀聚龍陣。

爆發之時波及六十世界,此時外圍已經漸次平靜下來。然而在雲界周圍,依然是不曾好轉。

宗守此時,就呆在一塊呈蛋形的時空碎片之中。

周圍的情形,在他周圍大約三千丈地域,都被完整保存了下來。被浩大的龍氣精元維持,從最上方的宮殿,到最下面的地宮,都依然能保持完整的形狀。

使這塊空間碎片,不曾繼續崩跨。

宗守此時,依然坐於石龜之上。渾身赤裸,一身衣物,早在被龍氣精元衝擊的時候,就已經徹底化為齏粉。

而此時一身肌膚,就如白玉也似,晶瑩剔透,毫無半分瑕疵。

這是經歷過千百餘次,反反覆覆的崩潰重構之後,再造而成。把肉身內,所有的缺陷,所有的不足,都被一一彌補,直至完美無缺。

此時連宗守自己,也不知自己的肉身,到底已經到了何等的地步。力量方面,又增加了幾何——

此時不便,不好試展這一身氣力。不過宗守卻讓初雪試過,用頂尖的仙兵,斬在自己身上,卻也僅僅只劃出了一條血痕。

也有初雪修為不夠,道力不足之因,換作聖境修士,斷不可能如此。

然而宗守此時肉身的強橫,由此也可見一斑。

宗守因提前進階神境,而造成根基上的瑕疵,也因這強橫的已無法復加的肉身,而彌補了大半。

花一些時間,就可修復。與正常進階所需時日差相彷彿,沒什麼影響。

那龍氣真元,依然是磅礡無比,還在不斷的沖刷入體。

不過已不是像幾十天那樣,差一點點,就可把他肉身撐爆。

此時的宗守,已經習以為常。反而巴不得。這些精元可以無窮無盡才好。

他現在的肉身,需要海量的純淨精氣,才能稍稍改善一些。

而若是正常修行,這一丁點的進益,都需百年時光。

「聖境有不壞之體,所以可御使天地大道本源之力。我這具肉身,應該也當得起不壞二字。卻不知比之至境如何?」

宗守心中動念,又看向了自己的手心。一團螺旋狀,宛如陰陽魚般的黑白色氣息,浮於其上。

非是真力,也非魂識所化,而是仙力。

也不是如以前那般,只有微不足道的三縷。此時他體內,近九成的真力魂能,都已融合為仙力。

「這就是神境?」

似以前那可抗衡聖階修士的劍,他最多只能使用三次。

而此時此刻,哪怕三天三夜,都是無妨,不愁枯竭,是本質上得到提升。

待得完全轉化仙力,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仙力的基礎上,再加提純。

這本是聖境之後才可為之,然而宗守在先天之後,就已掌握了靈武合一。估計在神境中期,就可以提前進行。

而待得他衝擊至境之時,體內仙力之純淨,必將達到常人難以想像的極限。

這時仍舊坐在懷中的蘇小小,忽然無意識的動了動。

宗守立時呻吟了一聲,那下身在溫暖桃源之內,立時傳來一陣酥麻的快感,使人血脈賁張,欲仙欲死。

這個源自雙修術的坐姿,是他那時靈機一動,想到的解決之法。

以自己為屏障,過濾堵截對蘇小小有害的龍氣死力。

那個時候如受酷刑,渾身痛苦不堪,還不覺什麼。

然而到這個時候,就有些要命了。懷裡就是蘇小小那窈窕曼妙,凌瓏有致的玉體,只這麼抱著,就使人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那別緻的女子幽香,不時鑽入鼻內,引人遐思。小小的胸,更一點都不小,規模宏偉。頂在胸前,肌膚交觸,彈性十足,說不出的舒服,也使他心癢難騷。尤其胸前兩點嫣紅,特別的挑逗。

最難受的還是下面,劍及鞘內。即便不動,那種感覺也仍是銷魂蝕骨。

宗守此時,也只能是盡量使自己分心,別去想那種事情。

否則真恨不得,把蘇小小推到,肆意馳聘,大戰三百回合。

然而偏偏小小雖已被他重造了根基,此時卻仍是昏迷假死的狀態。

真要這麼做了,他與畜牲何異?

然而這下腹之內,就如火燒一般。那根分身,也血脈賁張,膨脹擴大到了極致。心癢癢的,想要動一動——

「少主,你現在很舒服很享受哦?」

旁邊傳來初雪的冷哼聲,宗守猛地搖頭,把那旖旎之念,全數排出腦海。

然後就見初雪,那略含鄙視的眼神。

「什麼很舒服?雪兒你以為那時,我還能有其他的辦法?說了這是不得已為之——」

宗守冷哼了一聲,面上卻是微微發紅,稍顯尷尬。不過他素來面皮極厚,以初雪的道行絕對看不出來。

「專心消化這些精氣要緊,好好修煉就是,少管其他。難道以為你家少主把這些精氣分離出來,很容易麼?」

此時這個蛋殼般的小千世界碎片之內,那精氣元力就如水液般的濃稠。

固然是維持住了這個空間碎片,卻也同樣被困束其內。

不過卻並不以為,初雪就可使用這些精元了。混雜在內的龍氣,依然致命,非是常人可以承受。

宗守是反正自己也吸收不了那麼多,就乾脆轉化了其中部分,使初雪連同她那五隻神獸,還小金他們幾個可以使用,也能得些好處。

即便這一時半刻不能提升境界,也同可如他這樣,可強化肉身。

而宗守之時,卻不由失神。此時的初雪,同樣是赤身裸體。

精元太盛,又狂暴無邊,她身上的衣衫也同樣在受災之例。

這小丫頭的個子嬌小,然而若是論及身材,卻比蘇小小還要強上幾分,極其的有料。

宗守都不知該把眼睛往何處放才好,乾脆就大大方方的打量。

「少主你到底是在往哪裡看?」

初雪面上赤紅,用手掩住了胸,連那雙貓耳也是紅通通的,眼中微帶著嗔色。

宗守嘿嘿的笑,心想回去之後,就把這丫頭給推到,吃干抹淨算了。不然真讓人心癢癢。

收束住雜念,宗守以靜觀體內的氣機流轉。

這幾十日時間,除了不斷吸收精元,無節制的強化肉身之外,他還另有收穫。

其實準確的說,應該是禍福未知。

吸收大量的生死之氣的結果,是直接使體內的撼世靈決,產生了些許異變。

生與死之力的融入,使宗守是自然而然,就掌握了一種神通。

他自己將之命名為——生死玄機變!

顧名思義,自然是由生死轉換,衍生而來。

以前的生死之變,他只能用於自身。對外的作用,幾等於無。

然而此時,只需力量足夠,他可使任何事物,由生轉死,由死轉生。

再其次,這門神通,不但可增強源生靈息決,更能使他的冥河告死劍,威能再次激增。

是極其實用的一種神通大法。

而之所以說是不知禍福,是因體內生死之力,過於強盛,也直接影響了撼世靈決的平衡。

此時無什麼異常,日後卻不知會有怎樣的惡果。

不過,那三朵生死曇花,在這短短時間之內,就恢復了八成,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在這磅礡的生死之力澆灌之下,三奪曇花的恢復之速,異於尋常。

除此之外,在他的魂海之內,那元一魂劍,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明顯是經過一次淬煉,這口王道劍器的氣勢,更顯霸道凌厲,也更厚重沉雄。

劍身之上,總共九頭隱隱約約的火龍,盤旋其上。

情形極其詭異,他以為那些黑色龍影,乃是水德之龍。

二者本不相融,然而結果卻出乎意料。

按照上古陰陽家五德終始論,大秦自稱得水德,故此一國尚黑。

然而到了劉漢之時,卻是自稱炎漢。國內尚赤,得的是火德。那位流氓帝君,更是自稱赤帝子。

而按照五德終始論,應該是水克火才對。

宗守想著既然是始秦龍氣,應該是水德之龍,與自己的赤龍當是水火不容。

水德之龍強盛,說不定就能吞沒火龍,自己有不測之禍。

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有驚無險,出乎意料。

一條條黑龍,被徹底吞噬。反是被煉化出無數的庚金之氣。

「難道始秦之運,果然是金,銳而不可久麼?」

宗守不解,上古之時的大秦,也非是沒有術算大家,怎會錯算?

那些庚金氣他體內自然不可能吸收,宗守就直接注入到太上斬仙圖錄之內。

二十日的時間,就已把圖錄差不多灌滿。只待收集殺伐之氣,完成轉化就可。

而此時本已暫時按下羞恥心,專心修行的初雪,卻忽然醒來,眼神怪異。

「少主,外面好像有人來了!」

宗守挑眉,在初雪之後,同樣也有感應。此時他仍動彈不得,乾脆便將那元一魂劍,飛出體外。

第1166章 名將李信

宗守挑眉,在初雪之後,同樣也有感應。此時他仍動彈不得,乾脆便將那元一魂劍,飛出體外。

龍氣吞噬,已經接近尾聲。所以這第二元神,倒是勉強可以動彈,不過時間卻不能太長。

否則龍氣入體,侵染元神。不大不小,也是一個禍患。

增玄持法翼加持其上,劍光一折,就衝出了這片小千世界。而在劍柄之後,則是宗守的元魂虛影。

外面是狂烈的時空風暴,無數的裂隙毫無規律的閃現。

一不小心,就要被割裂成數十餘段。

宗守循著那道氣息來處,越空而行。半途之中,就灑開千萬道劍光,就如一道面堅不可摧的牆一般,阻斷著空間。

此時他本體與蘇小小初雪,都依然動彈不得。對方敵我莫辨,不能不防範一二。而且皆是赤身裸體,也不便與人相見。

而就在這一剎那,一道巨劍劍影,也驀然『當』的一聲,猛力斬在了劍牆之上。

元一劍一陣微顫,嗡鳴聲中,千萬劍影悠然而止,漸漸淡去。

宗守元神則是暴退開來,眼現訝色。那劍上所蘊之力,堪稱沉雄。

無有肉身,只以元神之力對抗,完全是處於下風。好在有增玄持法翼加持,只以力量而言,並不遜色太多。

雖是一劍將他擊退,那重劍主人的遁光,卻也被他強行攔截止住。

卻是一個渾身黑色甲冑,有著刀刻般的面容,神情冷峻如岩石的青年。

此時先是神情迷茫的,望了眼宗守手中的元一劍。

而後是又看向了宗守身後,那個小千世界碎片。

面容複雜,既有著暴怒之意,又含著幾分解脫之後的輕鬆,更似在茫然不知所措。

片刻之後,那人眼神才恢復了清明。

「吾皇何在?」

「吾皇?」

宗守看了眼這人身上那層黑色甲冑,也早發現這一位,其實非是生人。

不過與秦皇墓內那些屍將不同,此人生具的死氣更是純淨,也沒太多的煞力聚結。

再稍稍凝思,宗守就已略略猜知此人的身份。

「你可是李信?」

那黑甲毫不動容,也無有答話之意,繼續問道:「吾皇何在?如今是生是死?」

「朕不知他下落!」

宗守搖頭,秦皇所在的墓室,並不在那片小千世界碎片之中。在小千世界爆裂之後,就已分離,所以不知。

否則他倒是想要把那口天子劍,還有山河珠,也一併收取。

這也都是世間罕見的神寶,價值也只僅僅遜色於他手中的鎮國璽而已。

「至於生死,以朕看來,秦皇已難再復生。」

那些經兩儀聚龍陣提純積蓄萬年的精元,如今都已便宜了他。至於那始秦龍氣,也莫名奇妙的被他的元一劍給吞噬掉。

而此時兩儀聚龍陣已毀,那秦皇即便有再多的後手,只怕也無力回天。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復生了。

那李信卻雙目一睜,眼含暴怒:「都是爾等,侵擾吾皇安寧,可恨可殺!」

那劍光揮起,就如巨錘一般,橫渡了虛空,重重斬至。

宗守面色微變,元一劍也剎那間爆出了千萬劍芒。

有如綻開的花朵,層層疊疊。而每一朵劍花之內,都隱含著一個個黑色的小點。

無量之終,不斷的吞噬的劍力,又不斷的轉化,換成了宗守自己的力量。

不是本體,即便有增玄持法翼加持,也不能跨入十三層無上神通的界限。

此時在這重劍之下,竟赫然是被逼得步步維艱。

這李信之劍,並無太多花巧。應該是從無數殺伐中,淬煉出來,簡單而又直接。

而其根本大道,也同樣就是簡簡單單的『輕』『重』兩大神決。

那劍勢揮來,似乎聲勢赫赫。落下之下,卻是輕如鴻毛,渾不著力。而看似軟綿綿毫無力道的時候,卻往往有著堪比一座大須彌山的巨力。

佛門清淨琉璃世界的大須彌山,傳說只有至境修士,才能舉起。

然而掌握著『重』字神決的李信,卻已有著直追至境聖尊之力。

而輕重變幻,在其手中,已然是出神入化。僅僅百十劍過去,就使宗守鬱悶的快要吐血。連元神之體,都差點維持不住。

步步壓迫,使他身影,幾乎就退至了那塊時空碎片之前。

又是『咚』的一聲巨響,劍身疾震中,宗守再次被迫退。

那元一劍,再次發出不甘的鳴聲,整整九條炎龍,現於劍身之上,咆哮盤旋。

宗守則是眉眼凜然,含著冷冽殺意:「閣下之言,當真有趣。秦皇若不謀復生,想著重新君臨雲界。我等又如何會侵他陵寢,擾他安眠?」

說這句話時,他面上是大義凜然,言語冠冕堂皇。心裡卻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說到盜墓,他以前就有過劣跡了。一整座秦皇副塚,都落在他手中。

不對,按照後世的說法,那是考古才對——

李信卻不辨真假,似也不願與宗守爭辨,冷哼了一聲道:「管你是何緣由,可殺!休想拖延時間!」

仍舊是一劍,重重橫削而去。宗守則是無奈,勉力的抵擋,這次是傾盡了全力,才沒再繼續後退。

他與這李信說話,確實是欲拖延時間,讓初雪能暫時脫身出來,為自己護法,將這李信逼退。

不過這如意算盤,看來是休想成功了。

算計無用,那就只能以力敵之。只憑這元一劍與增玄持法翼,能匹敵眼前這位半步至境實力的屍將,已經是極限。要想克敵制勝,將對方逼退,絕難辦到。

宗守心念電轉,盤點自己的諸般手段。

那些聖火銀蟻,還在消化著真元精氣。短時間內,也無法抽身。

即便能夠結陣,此法也無法逆轉戰局。

幻心鏡對此人無用,煉神劍連同自己的肉軀,也正在淬煉中。

此時距離晉階真正神兵,已經只差毫釐,暫時也不能動用。

至於太上滅度真經的三頁圖錄,這時候也沒有一張是有用的,可以應對此時情形。

宗守忽的心中一動,意念遙感。立時一面玉璽,從時空碎片中飛空而來,到了他的手中。

正是那枚鎮國玉璽,此物不但是十二鎮國銅人的總樞,更是一件王道神寶。

元一劍聚集著他所有的王道武學,再以『帝風決』御使,正是相得益彰。

左手持璽,一璽印出,那漫天的重劍劍影,頓時都被強行打散。

而就在宗守,剛輕鬆了一口氣之時。

卻見對面的李信,赫然又是眼神茫然,癡癡的看著他手中的鎮國璽。

半刻之後,那面上就又現出了掙扎之色。最後竟然是萬分無奈的在宗守身前,屈膝跪下。

「臣李信,見過陛下!之前臣又失魯莽,請恕臣無禮!」

宗守也是愕然,望了眼李信,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中的鎮國璽。隱隱猜知,這李信突然如此異常,只怕多半是與手中之物有關。

難道這鎮國璽,除了是十二鎮國銅人之外,更是能壓制這些屍將之物?

他心中如此猜測,卻仍舊好奇問道:「為何稱我陛下?我非秦皇,亦非秦皇血脈。與始秦並無關係。」

李信面無表情:「這鎮國璽乃是我朝傳國之物,李信昔年曾有誓言,要效力秦皇與這鎮國璽主人。陛下盡吞我朝龍氣,亦可說是我始秦傳承。李信如此,非是自願,而是無奈——」

言下之意,是並非是情願為宗守效力。而是被其誓言,還有其他因素所迫,不得不如此,沒有選擇。

宗守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失笑起來。

無論到底是何緣故,能得到這麼一位實力堪比林玄萱,甚至還有超越的聖階尊者效力,都是一件極令人驚喜之事。

更何況眼前這位,更是萬年之前的絕世名將之一,尤其擅長騎軍——

他麾下將才不少,然而都還無法獨當一面。只有一個列缺,以神境實力,勉強能拿的出手。

這李信若真肯效力於他,那就真是意外之喜。

一時之間,宗守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安慰?還是籠絡幾句?

這李信臣服之因,依然是不清不楚,最好是弄明白為佳,以免反覆。

再還有其身為煞屍之軀,出現在他的大乾仙朝中,是否合適?

煞屍需死氣煞力,才能維持。自己那些部下,可會接受這麼一個『死人』,為其同僚?

這麼想著,宗守忽然心中一動,淡淡笑問:「李信,想不想復生,重新活過來?」

那李信抬頭,冷漠的看過來,毫無動心之意。

讓已死之人復生,哪怕是萬年前的造化之主,也無法辦到。

更何況似他這樣,已經是煞屍之體,元神早已經被死氣同化。

所以宗守雖是語帶誘惑,他卻毫不心動。

宗守無奈,其實他自己,也沒什麼把握。而且即便辦到了,也應該持續不了太久,不過只試一試,當是無妨。

「你若然信得過朕,就莫要反抗——」

動手的卻非是他的第二元神,而是那時空碎片之內,宗守的本體。

一點黑白光華,驀然穿空而至。李信下意識的想要避閃,隨即就微微動容。

第1167章 一切安好

李信對於眼前,因這鎮國玉璽莫名其妙就成為自己主君之人,明顯是不怎麼相信。

不過當那黑白光華打來,李信卻非但不覺危險,反而是依稀有種渴望之念。

於是也就依言不再抵抗,任由那黑白之光,將自己身軀籠罩。

僅僅一瞬,那縈繞於身的死氣,就忽然消退。而此消彼長,一股澎湃的生機,也緊隨其後,在體內驟然爆發。

在對他而言,本是劇毒。然而無論是元魂,還是這具軀體,都輕而易舉的就承受了下來,本質也同樣發生變化。

半刻之後,李信有些愕然的看著自己手。不再是那種蒼冷灰白,生機蓬勃,富有彈性。

那粘稠的死血,重新恢復了活動,在體內洶澎湃。

李信又不敢相信的,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皮。可能是用力太過,只覺是劇痛無比。

無論怎麼看,自己此刻,都是一個活人,而非是一具煞屍。

李信簡直難以置信,可眼前一切,卻又絕不可能是幻覺。

而後就只聽對面,宗守低低的一聲呢喃:「這門神通,居然還真的有用!萬幸萬幸。方纔還擔心在生死之氣衝突,失敗了的話。會不會整個人就這麼沒了——」

李信的眼角抽搐,換而言之,方纔這傢伙,根本自己都沒什麼把握,把自己當成試驗品了麼?

也拜託你自己一個人偷偷的說,別讓我聽見可好?

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激動,情緒起伏。死水般的心湖之內,此刻是駭浪滔天。

多少年沒這種感覺了?自從為秦皇陪葬,負責守護阿房宮,他的感情就已經徹底淡漠。

一萬年時間守護,孤寂的等候著,本以為永遠都沒有盡頭——

深呼了幾口氣,李信才將心境重新平復了下來。

「不知這是何種神通?能有此等逆轉生死之能?」

「生死玄機變!偶然掌握,還不熟悉。」

宗守隨口答著。又略有些歉然:「雖是能逆轉生死,然而你元神本質已變,估計不能持久。最多一年時間就會恢復煞屍之體。除非是由朕,為你再施此術。」

一年而已?

李信其實也早已預料,若真能就此轉幻,那麼眼前這少年,就真有逆天之能。

一年也足夠了,能夠恢復,再次成為『活人』的感覺。哪怕只是一天,他也心滿意足。

再說按這位陛下的說法,也不是沒法持續下去。只需對方,再次為自己施術就可。

生死玄機變,他記下了。

「無功不受祿,不知陛下可有什麼事,要吩咐末將?」

生死轉換,此恩此德,說是救了他一條性命也不為過。

然而若只是一年時間,就又算不上了。

李信卻仍感激,言語裡也多出幾分真心實意。

天下之事,都可交易。自己為這少年效力,換取自己成為『生人』之權。

「有什麼事吩咐?」

宗守猶豫了,先前是被困在那時空碎片中,動彈不得,所以未曾去想。

此時細細思索起來。卻有無數的事情要做。

魔門,無上元魔李別雪——盡快返回蒼生穹境,請玄霜師尊出手,救治蘇小小——還有那十二鎮國銅人的下落等等。

宗守突然皺起了眉頭,慢著,十二鎮國銅人?

當時那種情形,哪怕石越獨自趕去,怕也是無能為力。

而道儒魔三教,以及諸多世家,所有入墓的精英。要麼是在攔截林玄萱,要麼是死在他的手中。

那個時候,誰還能阻止殷御?換而言之,此時的十二鎮國銅人,都已經落入大商皇帝的手中。

自己在這裡,被困一月。希望這位元辰皇帝,不要做出什麼蠢事出來。

此人也是一位英明之君,應該不會如此沉不住氣,迫不及待——

凝思了片刻,宗守暫時壓住了擔心,沉吟著道:「給我帶個口信回乾天山,說我一切安好。此外你可知雲界不遠,有一個天方世界?」

見李信微微頷首,明顯是聽說過。宗守才又繼續道:「朕擔憂那裡會有夜魔大軍臨境。朕麾下列缺,雖是無雙將才,領兵之能無需憂心。然而所轄之軍,實在太少。聖境修士。實力也遠遜夜魔。所以想請李將軍,前去此處,為我照看一二。」

他對於李信,還不是完全相信。然而此時天方世界,只有一個葉軒在支撐大局,實在是使人心憂。

而此時敖坤夫婦,應該還是在蒼生穹境養傷。

出手為元靜散人修復道基,敖坤即便有林玄霜照看,也到至今還未曾恢復過來。

「陛下之命,是讓臣坐鎮天方世界,抵禦暗世魔廷?這些夜魔,莫非又想攻伐雲界?」

李信不屑的冷笑:「何需如此麻煩?只需五萬大秦鐵騎,末將就可踏平他們一個節度府!若有三十萬鐵騎,臣自信可抵禦夜魔一國之力——」

話音又戛然而止,李信這才想起。此時的大秦,早已覆滅。

而昔年縱橫天下的大秦鐵騎,也早已煙消雲散。

據說這個世間,經歷一萬年的低迷靈潮,哪裡還能有如此強軍?

自己昔年最後一戰,也是如此自信滿滿,可到最後,卻是慘敗之局——

宗守卻是被李信那昂揚之姿所驚,這才想起。昔年暗世魔廷被驅逐出雲界,二十個節度府全軍覆滅,正是始秦所為。

在李信這等名將眼中,的確是有瞧不起夜魔一族的資格。

三十萬大秦鐵騎,抵禦一國。夜魔全族,也就五國而已。

一國十二個節度府,也就是至少四千萬精銳大軍——

宗守啞然失笑:「朕麾下雖無大秦鐵騎,卻有四萬玄狐鐵騎,可說是一脈相承,戰力差相彷彿。此外還有三萬血雲騎,將軍可曾聽說過?」

他仔細算過,若是天方世界戰起,這是他能聚集的最大兵力。

李信微微頷首,血雲騎的威名,只要是用兵之人,怎可能沒聽說過?

各種層面上,其實都更超秦騎,只是裝甲煉製不易。

昔年大秦亦曾有意,然而無有血英神鐵礦脈,所以最終放棄了。

心中亦微微驚異,倒不意這位少年君主,擁有如此強軍。

即便放在萬年前,也不算弱了。

「以朕估算,夜魔此番臨境。即便不能舉國而來,也必定超過十個節度府的強軍。不知李將軍,可能為朕統領騎軍抵禦?」

宗守本來不願在確定這李信可以信任之前,就讓此人領軍。

然而仔細想想,以這一位的統軍之能,只用來抵禦那些夜魔聖階尊者,委實有些浪費了。

列缺要守禦天方世界,不能輕動。而騎軍若只能用來死守,那與步軍何異?

統領騎軍,宗原之才,應當絕不遜色。然而此時修為太低,參與這等樣的大戰,實在太過凶險。

「末將領命,必定不負陛下之望!」

李信是個果決之人,雷厲風行。半跪著一抱拳,從宗守手中,要過證明身份的詔書之後,就欲離去。

宗守卻忽然想起一事,將一塊冰棺取出來,好奇問道:「你可認得此人是誰?能陪葬在秦皇墓內,身份當甚是不凡——」

那李信看了一眼,視線就被冰棺中的人影吸住。

半晌之後,其目內就顯出莫名之色:「他是武安君!」

「武安君,還真是白起?」

宗守怔了一怔,心中的訝然,是難以言敘。

其實他先前就猜到了幾分,不過到此時被李信親口確證,依然是心神震撼。

「確然是武安君!是個可憐之人——」

李信欲言又止,最後凝聲道:「陛下若是能救他醒來,或者可為陛下再添一個助力。然而陛下卻也需知曉,此時無論何人,再想要使他甘心臣服,都是不易。此時昏死之狀,也另有緣故。否則吾皇,不對,是先帝,先帝他早已使其復生,為我大秦增一名帥。所以臣請陛下千萬小心——」

宗守挑眉,想問自己到底要小心什麼。那李信卻似有顧忌,不肯再說。施禮之後,就已遁空而去。

宗守一聲暗歎,知曉這是李信,還未曾與他真正交心信服之故。

立在原地,宗守茫然的想了一想,就又把冰棺收起,元一劍也退回到那片時空碎片之內。

李信不會隨意誆騙自己,說這句話,必然有其因由。復生這位武安君之事,不能不慎而又慎。

而此時不止是那天方世界,雲界之內的情形,也同樣使人心憂。

原本還有十日,就可將這裡面的精元龍氣。徹底消化掉。

然而此時看來,卻不能不加快速煉化之速了。哪怕是留下些許隱患,也已顧不得!

……

百勝關前,一座新築不久,還未完工的關城聳立於此。

投石頭車擲出的飛石與火油罐,有如流星般不斷的墜下。

箭雨如蝗,覆蓋了城頭。還有數處,都是一列列的登城車排開。

如蟻般的兵卒,正在攀城而上,衝擊著城牆上的防線。

雙方的軍力,簡直不堪比較。好在一方倚城而守,倒也還能抵禦。

而此時孔瑤,就立在那化為一團廢墟的城樓之前,面色冷漠的看著對面。

「陛下他有消息了——」

第1168章 百勝關前

「陛下他有消息了——」

虎中原的臉上,此刻全是歡喜之色。連續一個月,都不能知宗守的蹤跡。

即便是蒼生穹境內的玄命金冊,還有著宗守之名,眾人也仍擔憂不已,提心吊膽。

直到此時,一顆心才徹底落入肚裡。

大乾治政有內閣,戰事有樞密府與五軍都檢點。

即便沒有宗守,國事應該也可自己運轉自如。然而事實非是如此,宗守不在時,眾人雖是各司其職,然而卻總不能心安。

只有在知曉宗守的下落之後,心內才有了支柱。

正默查戰局的孔瑤此時也被驚醒,神情詫異的回過頭來,眼含詢問之色。

虎中原立時神情一肅:「是一位名喚李信之人,執陛下詔書到乾天山。據說此人乃半步至境,是陛下招攬的供奉之一。此番是奉陛下之命,前往天方世界坐鎮,統帥騎軍——」

見孔瑤不悅的蹙了蹙眉,虎中原立知究竟,一聲笑道:「說是陛下此時安然無恙,只是此時困在一處小千世界碎片之內,大約還有幾日時間,就可回歸。」

孔瑤若有所思,不解是什麼樣的時空碎片,能使宗守動彈不得。

而就在她凝思之時,前方不遠,就又傳出轟然聲響。

放目遠眺,只見是大地震晃。那城關之前,本來一馬平川的荒野之地。此時居然產生了巨大的裂痕,然後四下蔓延。就如蜘蛛網一般,往城牆方向探至。

「裂地術!」

孔瑤眼波流轉,毫無動作。裂地術不過是四階的仙法,然而若施展之人,是兩位聖境,統帶三千左右靈師。那麼威能之大,足可在雲界中撼山震岳。

對付這個還未完工的關城,卻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過此時,卻也無需她憂心。數百道劍光,驀然急襲而至,插在關城之前。

中央處赫然是有著百丈劍身的龐然巨物,聳立其中,數百口劍,圍繞四周。

當那裂痕眼神而來,立時爆開了無數土黃色的光華,散逸於空。

「這些宗派,又不老實了!」

虎中原一聲冷哼:「幸虧殞神原一戰,把大商供奉的靈師,幾乎滅個徹底。」

南疆戰事,大商皇朝的軍中靈師,十喪其七、總體實力,其實已是略遜大乾。可若加上那龐大的疆域,需要駐守鎮壓,其實有等於無。

此時對面商君中的靈師,大約十分之一是石家所有,其他多是出自宗派,以及西南諸世家。再其餘,就是魔道宗派——

「大商與魔道聯手,殷元辰他是自毀長城!遲早喪盡人心!」

出言之人一襲青衣,身負長劍。是劍宗若濤,方才強行將那地裂仙術打散,正是劍宗手筆。

百勝關大戰,事關雲界六教興衰,便是劍宗,也不能不在意。

若濤身為下任萬劍穹境宮主,此時是代表整個劍宗坐鎮於此間。

倒是佛門,需繼續鎮壓秦皇墓外圍千萬屍軍之故,此時抽不出多少餘力。

「自毀長城?那卻未必、儒家能與魔門聯手,他殷御自然更不會在乎。」

蘇辰冷笑:「有十二鎮國銅人,再有無上元魔李別雪鎮壓。哪怕五教聯手,他元辰也不懼之。何況此時,道門多半是樂見其成。而朱子理學一脈,也多半只會勸諫一二。勸諫不成,就袖手旁觀便是,說不定也在偷笑,待得合適時機,就可出來收拾殘局。殷御要治國,終還是需靠儒家——」

說到此時,蘇辰已然是面容扭曲,神情憤恨,眼眶發紅:「金不悔不過只是冷嘲熱諷一二,只意圖使殷御驚醒,莫要重蹈覆轍。卻就被施以腰斬之刑,那個蠢貨,現在人頭還掛在皇京城的城門之上。那些百姓不知,誤以為真是禍國奸臣,每每行過都咒罵唾痰,死後也受盡了羞辱!」

說到金不悔,在場之人都是沉默。都與金不悔熟識,更知這一位,乃是宗守結義兄弟,有過命的交情。

若是宗守已經回歸,得知自己的結義兄弟,落到如此下場,更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此時此刻的殷御,的確是沒有了絲毫顧忌——

偏偏大乾,也無法出面。一方面是此時實力,確實是力有未逮。天方世界,正處於最凶險之時。另一方面,則是不能。

若大乾遣使,要回金不悔屍身,豈不是坐視金不悔賣國奸臣之名?

孔瑤則是想起了以前,那時候的她,何嘗不是視殷御為明君雄主。

然而此時遠觀,卻又有另一番觀感。數年之前,只因要籠絡大乾抵禦夜魔之軍,就將她當成棋子,毫不猶豫就拋棄。

那一次使她印象深刻,此時也慶幸萬分!

「殷御非是得志猖狂之人,此舉未嘗不是為激怒陛下!」

千丈之外,一團團的火焰燃起。是那些登城車,一一被點燃,城牆上的商軍,已經多被清理。

主將任天行,龍行虎步向此處走來,目中燦若星辰。

「可還記得月前,那殷御令使者傳達之語?若欲援兵,需孔帥入皇京城為質。陛下若是因此生怒,必定興兵討伐。正是落入殷御彀中。」

虎中原則是手捏著拳,關節處不斷『卡嚓嚓』的作響。

殷御的原話,是——『朕見過他那愛妃孔瑤貌美,絕於人寰。朕最近頗是想念,可請此女入京為質』。

本來兩國之間,以親屬為質子原本也沒什麼。然而聽這些言語,分明是在暗示這位元辰皇帝,在垂涎孔瑤美貌。

這哪裡似個明君之言?不止是對宗守,也是對整個大乾上下的羞辱!

即便此時想來,虎中原也仍覺是義憤填膺,羞惱之至。

「內閣那些傢伙,還卻求什麼援軍?明知不可能,還有主動湊上去,這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那任老丞相,也實在是腦子糊塗了。明知大商,不可能發兵。

「內閣並未有錯,先示之以禮,搶據大義。」

孔瑤搖頭,對任博之舉,頗是讚賞。而之前任天行之言,她也深有同感。

殷御得十二鎮國銅人,以李別雪為國師,有了支撐至境的手段。一應行事,都是銳氣十足。

然而此人的韜略手段,依然是世間少有。

敲打石家,使石千里不得不把所有力量,都專注於侵攻江南,無力牽制皇室。

而激怒宗守,更是意圖叵測。使大乾進退失措,更為大商製造外壓。

殷御要想向國內世家門閥,以及各處藩鎮下手。

這些勢力哪怕明知不敵,也會盡力反抗,甚至魚死網破。

然而若與大乾與暗夜魔廷相較,這些世家,只怕寧願繼續與大商共存。也不願被夜魔族掠奪,或者在大乾,權利喪盡。

再若宗守真是怒起,拋開天方世傑,興兵與石千里決戰。無論勝負,殷御都喜而樂見。可謂是一石數鳥。

「末將還是兩日前的想法!此處兵凶戰危,請貴妃殿下,移駕金陵。」

那任天行人如鐵塔般矗立,神情執著的看著孔瑤。

「此處有任天行在,定能再堅守十日!倒是貴妃若有什麼閃失,必定會影響陛下決斷。兩日前,貴妃以陛下下落不明。您需在此穩定軍心之由推托、此時陛下回歸在即,想來已可安寧軍心——」

孔瑤卻仍是搖頭,並不以為意:「十二鎮國銅人在殷御手中,大乾危如累卵。我只有坐鎮此地,才能幫得上夫君。這座關城,絕不容又失!我在這裡,必定堅守至最後,與此城共存亡!」

那任天行皺眉,有些惱火的,看向虎中原。而後者則報以無奈之色。

孔瑤性情堅執,若抱定了什麼念頭,哪怕山崩海裂,也不能更該,哪裡是他能勸得動的?

若濤蘇辰則是敬佩不已,忖道真不愧是宗守的女人,也不愧是不世名帥,有如此膽魄。

站在這裡也無需指揮,關城上下守軍只望見其身影,就可信心百倍了。

孔瑤則是淡然,對於任天行的擔憂她理解,可卻絕不會妥協。

她只有在這裡堅守足夠久的時間,才能使大乾國內,徵召更多大軍。

只有令石千里,看不到攻陷江南的希望,才會把注意力放回國內。盡力去抗衡殷御,而不是用力於外,與殷御妥協臣服。

只有耗盡大商財力,使大商不得已繼續加稅,繼續朝世家門閥下手。

才能使其國內生亂,極力反抗,牽制殷御。

宗守未能取得十二鎮國銅人,那麼這是她唯一能為宗守做的。

為知遇之恩,也為夫妻之情。

「那是什麼?」

「火鴉?」

「難道是火鴉魔主到了?」

議論之聲,使孔瑤驚醒。抬頭望天,只見一隻隻赤紅鳥兒,自雲層中穿出,越來越多,漫天蓋地。

赫然都是一隻隻靈焰凝聚的烏鴉,成千上萬,似無窮無盡。

孔瑤面色一沉,若是此人,那麼今日之戰,就有些棘手。

此人實力,也不過是聖階後期。然而一身大法,卻尤其適合戰事攻城。

原本也不懼此人,偏偏這關城之內,因大軍調往天方世界與金陵之故,兵力都不足五十萬。

隔著數十里,一個破鑼般的笑聲,也遙遙傳至。

「元辰陛下有言!若孔瑤你肯束手而降,他日後可饒宗守性命!」

第1169章 神兵煉神

七日之後,宗守才從入定中再次甦醒過來。

這塊時空碎片內的精元龍氣,其實還足夠他三日汲取,才會最終枯竭。

然而宗守此時卻不知怎的,從幾日前開始,就有些心驚肉跳之感。

總感覺似乎有什麼極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所以明明還有三日,他就可以使自己的肉身,再增強一個層次,卻已不準備繼續下去。

靈念引動,持訣唸咒。一個須臾間,那些殘餘精氣的流動,就驀然加速,聚成了漩渦,匯入到了陣中。

在宗守身前,赫然形成了一滴滴透明色金黃髓液,形狀滾圓,彷彿琥珀。

這是精元髓珠,乃上古修士保存精元之法。

其實依然浪費了許多,然而總比全數放棄好得多。日後使用,只需把髓珠化開,至於裡面的龍氣,早已被元一劍分離。

當此處所有的精元,都凝聚成珠狀,被宗守保存。

這片小千世界碎片,就失去了支撐,片片瓦解開來。

宗守早有準備,一個挪移,就帶著蘇小小與初雪,從原本所在的空間躍出。到了虛空界河之內,避開那碎片爆裂,引發的時空風暴。

其實以他修為,哪怕是不施法力。只以肉身硬扛,也能毫髮無損。

之所以躲避,是不願蘇小小的傷勢,有什麼反覆。

「應該是成了!」

宗守此時是驚喜無限的,看著眼前的那口紫金重劍。

他在此時醒來,既是為心中縈繞不散的不祥之感所驚,也是因這口煉神,終於跨過了那層界限,提升至神境位階。

赤白色的光雷籠罩其上,正衝擊劍身,轟擊器靈。

神器也有劫,劫過之後,就等於是修士踏入至境一般。

器靈永存,神寶本身也永不會磨損,與道同在。即便是被更強力的神寶轟碎,也會在一段時間後『復生』重構。

除非是有一人,被修士強行奪『道』融合,成就至境之基。

神寶度劫,卻又比修士輕鬆許多。雖是有『靈』,然而畢竟本身是一件死物。

不過他這主人卻不能插手,需得煉神劍以自身之力抵禦。

其實這渡劫本身,也是種自我淬煉的過程。

赤白的光雷不斷閃耀,那煉神劍也時不時的吐出劍罡。盤旋與空,無比的靈巧,與這些光雷糾纏游鬥。

宗守在旁靜觀,也在潛心體悟,體悟那雷劫中所含的道!

一方面可鞏固增益自己的『道』字神決,一方面卻是將自己對這些『逆道之劫』的理解,印入到那煉神劍內。

不能直接出手,然而以這樣的間接之法,卻是無妨。

使後者更是輕鬆自若,一劍劍的斬出,一一破開那無盡光雷。

劍氣積聚,漸漸的瀰漫百餘丈,輝耀著整個界河。

直到最後一道光劫,也被劍光絞碎撕散。那無盡劍光,才又驀地一收,光華盡斂,重新落回到了宗守手中。

宗守握住,立時就有一種血肉相連之感,更彷彿自己,是握住了大『道』本身。

與血月刀在手時的感覺差不多,然而煉神劍雖非他的第二元神劍器,可其器靈,卻畢竟是陪伴了他近十年之久。

二者心念連通,非是普通的神寶仙兵所能比擬。

「好漂亮的劍——」

初雪一聲驚歎,眼裡微微發光。宗守這才注意到這口劍的本身,依然是紫金色的劍身。一塊塊的鱗片,層層疊疊的覆蓋劍身,彷彿是龍鱗。

而在這些『鱗片』之上,還有一條條血色紋路。使這口劍,更顯得奇幻絢麗,賞心悅目。

這些紋路,應當便是先天道紋。

宗守有手撫摸,這些道紋,是煉神劍在劫雷衝擊之下,秉自己意念,先天而生。

比不得太上應劫真經內的『大道天痕』,然而也無限接近了。

而這煉神劍內,所蘊之道,也是出乎意料的,高達四種之多。

——收字神決,煉字神決,純字神決,還有補字神決。

每一種大道,都不觸及道之根源。除了第二個『煉』字神決之外,都並非是完全。然而卻形成一條毫無瑕疵的鏈帶,四種大道幾乎完美融合。

宗守默默感應片刻,然後是眼含異色的,把煉神劍放開。

心中是萬分的惋惜,可惜的是最後一種大道,並不完整。

那『補』字神決,非是簡單的補益,而是補天之缺,損天地之不足而補有餘。

不但可補強煉神劍本身,更可強他的肉身,他的元魂,他的靈法,他的武道。甚至是他大道之不足。

可惜只有一半,就如血月刀,只有一半的『借』字神決一般,否則這口神寶,又是半件增玄持法翼。

也不知是因天嫉之故,還是萬年前羲子的思慮,沒能做到盡善盡美。

使煉神劍渡劫之後凝聚的先天道紋,不能真正完成。

「可惜了!」

宗守心中遺憾,這件神寶。已可以吸收煉化世間所有類似魂質血氣之物。煉化提純,補益己身。

入神寶之階,可以增九倍之力,九倍之身,九倍之法!

九為數之極,煉神劍已經做到了能夠增強的極致。然而卻不能如增玄持法翼一般,做到本質上的提升。使十二等滅世神通,晉階到十三等無上。使他神境初期的實力,提升到聖境後期——

雖也是一件不可多得,世人夢寐以求的神兵,可相較起後者,卻又等而下之了。

不過此劍另一個功用,宗守卻頗是欣喜。

『煉』,此劍可煉萬物!有精煉提煉之意。

原本也無太多用處,可加上一個純字,意義卻又不同。

宗守的心念一動,手心處就燃起了一朵蒼白火焰。

先是化入軀體之內,可以感覺那肉身仙力,都在被燒灼。

只是一瞬,宗守就能知曉。若是常年以此煉神劍自生之火燒灼,他的肉身,他的仙力,必將以平常修煉的六倍之速提升。

再引入至元神之內,感覺到一陣陣刺痛之感。也同樣有不少細微的雜誌,被這煉神之火,燒融煉化。

宗守又將一枚瞬空龍丹,握在了手中。而後僅僅須臾,他的目裡,就再次浮出了狂喜之意。

果然是用!

最近他一直都在為十絕御道絕滅劍器與星辰道鍾發愁,雖有著足夠的材料,卻無法煉化。

尋常的靈火倒是足夠,卻不能使他把神念完美融入到這些器物中,做到心神一體。

只能慢慢以水磨功法,以心念雕琢篆刻。

甚至有想過,再去那處無垠世界尋一白洞。

此時煉神劍進階,卻正是解了他的難題。

心中更有一種明悟,這煉神之火,無源無質,是無根之火。應當可融入到任何火焰之中——

如此不過數載時光,他的三千星落,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就能初成氣候。

喜不自勝,宗守將這煉神劍直接收入到了氣海之內蘊養。

魂海氣海,乃修士體內的兩大源核。魂海被元一劍佔據,這氣海自然是歸煉神劍所有。

然後以意念牽引,使煉神之火蔓延全身。宗守準備從此以後,除非是有戰事,否則日日都會以此火燒灼。

剛好被強行灌注了無數的精元,許多不能吸收,依然沉澱體內。

這煉神之火,剛好可助他煉化。

這口煉神劍雖強,強過血月刀近倍。也能使半步至境,擁有相當於至境初期的戰力。

然而就其本身而言,輔助之用,更強過其戰鬥之能。

助人修行,可使去省去了六倍之功。

這樣的價值,十口血月刀,都不能與之比擬。

某種意義上,甚至可堪於增玄持法翼比擬。

「這口煉神,已晉神兵。不知其他六口劍器又是怎樣的情形?」

煉神是七劍之首,也是主劍。最具晉階資質,而其渡劫經歷,其餘六口劍器也會感應得到。本質上亦會提升,形成連鎖的效應。晉階的可能,也會大大增加。

故此宗守對於萬年羲子,是欽佩之至。只需七劍之中的兩口,成功晉階。其餘劍器,就幾無渡劫失敗的可能。

也就是一整套的後天殺伐神兵!

被來就威能了得,而一旦合璧之後,別說是李別雪那般的人物。就是半步真境,也可——

宗守眼神一閃,頓時恍悟。

這套劍器,只怕不止是用來鎮派,只怕更是為應對那為深藏幕後。

可與羲子比肩而立的絕世強者!

心臟再次悸停,宗守的面色,頓時慘白一片,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心血來潮,交感天地,這是真實不過的不祥之兆——

先前有黑龍之氣阻隔,直到這幾日漸漸稀薄之後,他才能感知得到,卻模模糊糊。

如此說來,那不祥之事,已經早在幾日前就已發生?

到底是什麼?

初雪不解,擔憂地問道:「少主,是劍煉神有什麼不妥麼?雪兒看著還不錯,至少比我的血月強多了——」

「不是!」

宗守微微搖頭,壓下了心緒:「總之先回去再說!」

蘇小小已重築道基,卻仍舊還是在靠著那九件頂階仙珍在續命。

當午之急,是先回蒼生穹境,尋玄霜出手。再就是仔細問問,這一個月時間裡,到底是出了些什麼事情。

第1170章 不知死活

離開這處虛空之力動盪不寧的界河,宗守駕著辟魔神梭,尋著雲界的方向遁空而去。

因秦皇墓世界爆裂而引發的時空風暴,依然在附近肆掠著。

使宗守的遁速,也大幅度的下降。還不至於如尋常修士那樣,舉步維艱的程度。可這辟魔神梭,卻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彷彿是進入了虛妄海內。

使宗守心中再沉,這時空風暴,覆蓋六十世界。天方世界,同樣在這範圍之內。

大乾想要運兵外域,必定會受影響。只有地階戰艦,才能夠安然無恙的,在這時空風暴中穿行。

所以運兵補給之速,必定會不如人意。要知大乾在雲界之內,總共才只有二十幾艘地階戰艦而已。

不過仔細想想,那夜魔一族若要在這是侵入,只怕也同樣不好過。

暫時放下了心,而後宗守就見遠處兩道光影,向這邊穿空而來。

其中一位,正是林玄萱,另一位卻是原無傷。甫一近身,就嘿然一笑:「我就說你宗守,無敵天下的人物,怎麼會栽在一個小小的秦皇墓裡?果然是毫髮無損。」

林玄萱的面色,卻極不好看:「你可知我二人,在這片虛空,尋了你多久?」

沈月軒早早就趕去了天方世界,在秦皇墓內,小千世界最後崩潰之時。沈月軒至少收取了兩萬失去控制的傀儡仙兵。

無論放在何處,這股力量都不容小覷。

不過沈月軒離去,在這裡搜尋宗守蹤跡的,就只她與原無傷二人。

「實是無奈,一言難盡!」

宗守搖頭,又微覺奇怪:「難道李信不曾將我所在之處告知?」

按照他的想法,只需李信帶著他的詔書返回。蒼生道與大乾諸臣,就該知道他下落尋來才是。

「李信?」

林玄萱美好氣道:「他說你此時情況特殊,也不知何人可信。所以不肯開口,說是與其冒風險說出你下落,倒不如等幾人,你自己回歸。」

又神情怪異:「這個人,應是始秦之時那位絕世名將。不過本身應該是煞屍才對,怎麼卻變成了活人?你又是怎麼將他收歸帳下的?要想使此人歸心,怕是不容易。」

「是機緣巧合!我身上恰好又一件器物,可以約束此人。」

宗守笑了笑,簡單的解釋了一句,然後神情凝然的問:「雲界之中,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我這幾日,都心神不寧,無法靜心——」

才剛說到此處,就見林玄萱神情默默,略含歉意。

宗守心中,頓時『咯登』一聲,就知情形怕是不妙。

而那原無傷則是一聲歎息,略有些頭疼道:「暗世魔廷已經攻入天方世界,據說是十個節度府。那殷御得了十二鎮國銅人,又請了李別雪出山,為大乾國師。最近很是囂張。不過最主要,還是金不悔這個蠢貨——」

……

揚子江南,金陵城內正東。

寬光的黑白太極石壇之上,二人相對而坐。

此是大乾新都內,才剛休整好的祭天天壇。金陵乃大商陪都之一,本身就有皇宮與完整的官捨建築。

乃是大商全盛之時修建,一直保存的還算不錯,歷年商皇都有巡幸。

所以就便宜了大乾皇朝,只需稍加修繕就可,無需花費錢財氣力。

這祭天天壇也是如此,比之乾天山氣派了無數倍,而且位置絕佳。高九十九丈,位於靈眼,通體都是上佳石材。

此處更可越過石牆,觀城外之景。可看見一艘艘樓艦正在互相撞擊廝殺。

一條條的大船,正源源不斷的將大商之軍運過了大河,在南岸登陸。

整個金陵城內,也是劍拔弩張。三十萬大軍,固守著四面城牆。還有十萬之軍,駐守各處街道,鎮壓城內。

不過孔睿,卻並不在乎。

商軍雖盛,然而其軍中精銳,已經在殞神原一戰,亡覆大半。

此時多是新建新增之軍,短時間內想攻克金陵城這樣的雄城,不異於癡心妄想。

此刻他更在意的,卻是眼前之人。

「帝星左移,此是龍游出淵!」

魂念映照天象,孔睿目裡,一絲興奮之色隱含。然後以詢問的眼神,看向了對面。

「不知明日軒前輩,以為然否?」

那明日軒啞然失笑:「看來陛下他已經脫困而出,可喜可賀。其實孔監正本身就是當世術算大家,又何需問我?」

孔睿一笑,正色道:「我自出生時,就已聞明日軒居士之名。居士在我等這些研習術數之人的眼中,雖非此道祖師。卻也是承前啟後,宗師人物。所以孔睿才想要請教!」

又微微笑道:「不如你我賭一賭,這大商國壽幾何,大乾國運興衰。」

「這是考校?」

明日軒面上微顯異色,什麼時候,一個隔了一萬年歲月的晚輩,也敢出題到考校自己了?

不過眼前之人,倒也勉強有此資格。

抬頭看著天空,只見那中垣之內,一顆帝星尤其明亮,似乎在汲取養份一般,使周圍數十星辰,都黯淡無光。

就連一月之前,可隱隱與其抗衡的兩枚星辰。此時也被壓制了下來。

其實此時這星象天際,已再次混亂。被層層疊疊的力量遮蔽,攪亂。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此時觀察到的星空,是明日軒排斥了無數假象之後,出現的情形,也同樣不知對是不對,只能以此來判斷天下走勢。

「吞龍之局未解,此時卻已是龍出於淵。這是新的星局,龍御九天,翻雲覆雨。大商國壽幾何,何需有異?無非是迴光返照,大劫難逃。至於大乾——」

那明日軒閉上了眼沉吟,良久之後,這才張開:「這是氣吞萬里如虎!」

眼眸之中,微含著不敢置信之色。推斷出如此星局,委實超越他的想像。

孔睿亦是眼含詫異,他只能推演出龍御九天星局這一步而已。之後就超出了他能力之外——

與這位明日軒居士相較,他的道行,果然還是有所差距麼?

略略凝思,孔睿就已經微笑了起來:「看來是英雄所見略同,不過別人卻未必這麼看——」

又慨然道:「那就賭了,就最後一句真能如居士所言,孔睿願意上書,奏請陛下,冊封居士為我大乾國師。」

明日軒微楞,他來此其實只是抱著萬一之望,最多也只希望能得孔睿諒解,從大乾這裡,獲一個護國法師的銜號,為自己多聚些氣運。

倒不曾意料,孔睿會是的如此高風亮節。

上古練氣士一脈,借『氣』修行。氣順則一日千里,氣不佳則如逆水行舟。

所以『大乾國師』這個名位,在練氣士的眼中,不異於世間最頂尖的仙珍。

氣如溪泉,多分則水薄,所以要珍惜。

孔睿明顯也是煉氣士一脈,借司天監正名位之助,短短幾年時間內,就至仙階。

很難想像,此人會將唾手可得的國師之位讓出。

神情詫異,明日軒的反應,卻絲毫不慢:「何需如此?明日軒其實無有此意。」

「居士你矯情了?同是練氣士,故此居士的心意,孔睿能夠瞭然。」

孔睿淡淡的笑:「孔睿之女,不但在大乾為帥,更乃陛下側妃,血脈相連。孔睿要想不受天誅,這國師之位,還是拱手讓人為好。」

說到此處,孔睿又一笑:「再說孔睿還有一事,要求助居士!」

那明日軒仔細想了想,還真是如此。

不過大乾國師麼?確實令人心動,不過卻需仔細考再慮一二。

又想著孔睿到底何事,要求助自己。片刻之後,就已瞭然。

「可是為百勝關之戰?據說此戰,是由孔瑤貴妃親自坐鎮主持?」

孔睿面無表情的頷了頷首:「正是!孔睿想請居士一同與我做法,招風喚雨。」

明日軒心知肚明,百勝關此時已被火鴉魔主困住。

要想克制此人之法,只有大量的水汽聚結才可。

也清楚這才是孔睿真正的條件。

要想就國師之位,終需他明日軒,先為大乾做些什麼,才好開口。

心中已有決斷,明日軒卻依然笑道:「現在可是七月,炎夏乾旱之時。這個時候在百勝關招雲喚雨,卻是逆天行事。」

「不是百勝關,而是整個江南。至於逆天行事?既然居士已料定了大商不足為患,那麼這次到底是逆天而行,還是應天順運,卻是兩說。」

孔睿神情淡淡,毫不為所動:「我幾年前曾為孔瑤斷命,曾經卜算得知。自改命之後,她這一生,當是無災無劫!此生平順——」

說到此處時,孔睿忽然頓住,眼神冷然的看著城內。

只見城中十數處房屋,忽然間就燃起大火,烈焰滔天。

本來寂靜的街道,無數的人驚惶奔出,整個城池都在喧鬧之中。

孔睿毫不意外,只一聲歎息。

「不知死活!可惜連累了這城中之民——」

城內有宗原負責守禦,又恰有虎千秋這個老將在城中,可為輔佐。些許亂局,不成氣候。

明日軒笑笑不語,已經明白。為何孔睿,要使這江南之地降下大雨。

只有此法,才能延緩各處動作。

而也就在此時,一個輕笑之聲,也忽然傳至。

「可在本候看來。孔睿先生你,才是不知死活呢!」

第1171章 如日中天?

「可在本候看來。孔睿先生你,才是不知死活呢!」

隨聲而來,是一個銀甲中年。手持著紅纓長槍,自夜色中踱步而至。

那些赤紅火焰,將整個金陵城都映得恍入明晝。也把此人身上的銀甲,染成了赤紅色。

氣勢□赫,相距百丈,槍意卻已將孔睿元神鎖定。那磅礡氣機,更牢牢壓制著這座天壇。

「原來你等夜間作亂,目的其實是我!」

孔睿恍悟,夜間這十數處大火,只是將大乾與蒼生道劍宗強者的注意力引開。

而這些人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孔睿。

並無什麼緊張之意,不過孔睿思索了片刻,還是不解道:「為我一人,如此陣仗,如此代價,似乎不值得?」

十幾處民居大火,看似簡單。然而在乾軍嚴防死守之下,對面這位不知動用了多少關係,多少強者,事後更犧牲沉重。

而他孔睿,只是一個小小的司天監正而已,對於金陵城防,毫無作用。

明日軒扯了扯唇角,忖道這是莫非當局者迷麼?

那銀甲中年,也是隨口解釋:「怎麼不值得?有了孔睿先生。想必令嬡在百勝關,會為你們父女前程,仔細斟酌!」

孔睿一怔,原來是為孔瑤,倒是差點忘了這一節。看這情形,是欲擒下自己,以挾制瑤兒。

這一手,當真是正中要害。

以瑤兒的性情,絕不會背叛宗守。但若自己有什麼閃失,必定會愧疚於心,甚至追隨自己而去。

心中微怒,孔睿卻又平靜了下來,反而感覺是荒唐之至。

「為何如此?你們陽家此時叛亂,又有何好處?回到大商治下,難到那位殷御皇帝,就會容得下爾等?此時大商政局,你當心中有數才是。反倒是我大乾,並未對你陽家有所為難,商乾之爭,勝負未定。岳寧候今日之舉,不覺冒險?」

此人兩千年前在大商的封號是岳寧候,名陽晟,正是江南陽家最核心的幾人之一。

銀甲中年步步行來,那天壇之外的靈障,卻是傳出一連串的『卡嚓』碎響。

天壇附近,雖也有護法之陣,然而卻只是為萬一而設。在他這樣的聖階強者面前,等若是一層薄紙。一撕就碎,毫不費力。

「未曾為難?好一個未曾為難!」

岳寧候滿臉的嘲意:「自大乾入主,我陽家所控之地,就被削去了足足七成。所有任官子弟,九成被罷免。各處商舖,也經營艱難,這就是你說的未曾為難?至於大商,元辰陛下既要我陽家出力,那麼自然是有過承諾,需付出些代價——」

孔睿不禁皺眉:「平均土地,乃是我大乾國策!卻也非是強取豪奪,而是等價購買。此時財力有限,暫時拖欠而已。陛下他向來一諾千金,為當世聖君,世人敬服。豈會失信於你!至於罷官,你們家族那些糜爛紈褲子弟,莫要拿出來丟人。日後官由民軒。以你們陽家在地方聲望勢力,是輕而易舉。至於經商,那倒是真無辦法。你們陽家習慣了蠻橫霸道。官商結合,正經經商,自然是無所適從。需換些真正有才之人——」

「住口!」

那陽晟一聲冷喝,強行打斷了孔睿的言語。

「說得再好聽,然而長此以往,我陽家不過幾百年就要分崩離析!早死晚死而已。元辰陛下,如今既已掌十二銅人,我陽家又何必定要安心待死?」

孔睿頓時啞然,這此還真是被這岳寧候,說到了要害。

宗守之法,乃是軟刀子割肉。這些世家,一開始或者能維持。

然而幾百年後,卻必將煙消雲散。

「可是答不出來?」

陽晟徹底再往前一步,距離天壇只有十丈之遙。

也只有最後一層靈障,仍舊阻絕身前。

「其實何必再勸?既已刀兵相見,我陽家與大乾,就再無轉圜餘地。若孔睿肯束手就擒,不添麻煩。我陽晟亦可保證,不到迫不得已,絕不會傷害先生毫毛。」

正這般說著,卻見孔睿面色怪異的搖頭,而後望向對面,那個頭戴著九脊星冠,一身赤霞羽衣的奇怪修者。

正想著這人是誰,看其打扮,似乎是一位方士。

就聽孔睿出聲問道;「你可知我眼前這位,是何身份?」

不等那陽晟答話,孔睿就已自顧自的說出答案:「此人號明日軒,上古傳奇方士,一身成就僅在徐福之下。然而若論到術數之道,卻是萬年前第一人。想必岳寧候,也有過聽聞?」

那陽晟面色,漸漸冷凝了下來。明日軒居士,別人或者不知,然而出身五大門閥之一的他,卻是如雷貫耳。

眼前這人,真是明日軒,在此何為?

然而就聽孔睿淡淡的笑:「居士有意出仕乾朝。以國師之位,為陛下護法。孔睿已答應引薦——」

笑容毫無溫度,自然也沒半分的慌張失措,充斥著嘲諷之意。

陽晟則心內一驚一愕,明日軒?國師?

傳說中的明日軒居士,乃是世間最頂尖的術數大家。

八千年前,料算未來,推演過去,幾乎從未有過差錯。

這才有了赫赫威名,震撼雲界五陸。

這等樣的人物,當是知凶吉,窺禍福。那麼偏偏在此時。要出仕乾朝,出仕這內憂外患,時局艱難的大乾,這又是何緣故?

對了!除了術數一道,此人的一身實力,雲荒之前,也同樣了得!幾乎直追徐福龍影這些絕頂聖階強人!

這人在此,那麼自己——

而後就見那一身羽衣星冠的修士,同樣是神情古怪地轉過頭。

「你們陽家,難道都是一些蠢貨?」

短短一句,就使陽晟心中驚悸莫名。不止是這一句話,更因周圍的氣機,驟然顯得粘稠了起來。

靈能躁動,氣息循環,這一刻接近斷絕。

這是命運之道!

陽晟的瞳孔,驟然一縮。下意識的就想起了自己曾經一位叔祖,描述明日軒命運神訣時的言語。

——人若倒霉,就連喝水,也可能嗆死!

而此時他體內,一身無瑕仙力,此時亦是接近暴走。

本來最不可能出現的情況,此時卻在他體內發生。

一時是動彈不得,只能是呆木的看著眼前。

「還真是如你所言,不知死活!以陛下的性情,這江南陽家怕是要徹底滅族?」

明日軒言談之間,只當聲勢□赫的世家豪門。已經不存在了一般。

「不一定!」

孔睿笑了起來。不以為然道:「陛下守法,特別是自己定下的法度。不會隨意牽連,亦不會任意處理。不過既然是反叛重罪,那麼這陽家無論落到什麼樣的下場。旁人都無話可說。」

「法度?換而言之,只需是其子民,不違他法度。那麼無論怎麼得罪他,都可安然無恙?」

明日軒若有所思,見孔睿笑而不言,就已知答案。頓時輕笑了起來。

「即便上古幾位聖皇,也無此胸襟!怪不得,他會在世聖君。」

又歎息道:「當真可惜了,其實只差幾日而已,勝負未分就急著跳出來。哪怕拖一陣,多要些價也可,一念之差,卻是滅族之災。這陽家全族上下,都是蠢不可及——」

陽晟聞言暴怒,卻偏偏仍是不能有分毫動作。靈識情形,卻已控制不住這全身的氣機。

不止是肉身之內,一身仙力衝突不覺,愈演愈烈。就連元神之內,也是如此。道基浮動,魂海則震晃不休。

漸漸的,那七竅之內,都現出了幾縷血痕。

孔睿神情驚異,錯愕不解的看向了對面。

明日軒則是風輕雲淡,輕描淡寫道:「你知我所習,乃是上古量天定運神法?」

見孔睿頷首,明日軒這才繼續:「測命定運是我所長。所以神武元年七月十四,金陵天壇,大商前岳寧候陽晟,因道基沖煞而殞!」

那殞字聲落,陽晟的口鼻之間,立時爆出了一大團血液。

孔睿亦是微微失神,他知曉明日軒居士,是世間最絕頂的強者,半步至境。

一身實力,僅僅只在至境之下。

然而這陽晟,好歹也是位聖境初期。三千年成聖,天資不弱。

可在這明日軒面前,怎麼也不可能連半點反抗之力也沒有!

簡直是言定生死,只怕連那些至境聖尊,怕也無此能。

自己將此人引入大乾,到底是福是禍?

「別想太多,只是因勢利導而已!」

似乎也看出了孔睿所想,明日軒言簡意賅的解釋。

「此人命定的壽元,其實只剩七日。只是在我手中,將其身殞之時,略略提前而已。孔監正不是說過,此時在這江南之地呼風喚雨,未必就是逆天行事麼?明日軒就借這人的性命試一試,結束還真是如此,我這壽元折損,微不足道——」

孔睿的眼神頓時微亮:「那麼換而言之——」

明日軒點頭:「大商七日必亡,所以這陽晟也必將慘死!總之殷御時壽無多。就只是不知陛下,如何施展而已!」

那陽晟在旁聽著,胸中已然是驚濤駭浪!

大商七日必亡,自己七日絕命?這怎麼可能?

陽家也有善觀星象者,然而推算的結果,卻與這二人截然迥異。

此時的元辰皇帝,本該是如日中天!

第1172章 再次會面

「不悔他被腰斬,至今還被掛在皇京城的城頭?」

宗守楞楞不語,忖道這殷御,到底還是動手了。

他只想到這位元辰皇帝,不是什麼蠢人。卻唯獨沒料到這位的權謀手段,堪稱頂尖,此時也已迫不及待。

這心中悲怒,可謂無以復加。然而此時,宗守卻不怒反笑。

金不悔那個蠢貨,明明可以早早從大商脫身,明明知曉大視如此。大商從上至下,已徹底腐朽,他一人之力,難以回天。卻偏偏還傻乎乎的,任由殷御擺佈。

在天牢之內老老實實呆著,有什麼不好?只當是閉關,安心修行。靜候幾年,自然可以出來。

卻偏偏還要那些不合時宜的話,刺激殷御的神經。

難道不知,這是一條絕路?無論大商日後如何,是盛是衰,殷御都容不得他。

原無傷所言,不止是金不悔一事。還有殷御,盛讚孔瑤美色,言及要以孔瑤為質之言。

這些宗守倒不怎麼在意,倒不是不怒。而是以他的城府,還不至於明知殷御是為激怒自己,還失去理智。

那位元辰皇帝,也最多只能在口頭上佔些便宜而已。

倒是百勝關之圍,讓他稍稍在意。不知此時那邊,情形怎樣。

石千里全師而至,大乾卻需自己收起一隻臂膀,用力他處。

宗守幾乎可以想見,此時的孔瑤,必定是左支右絀,顧此失彼。

深呼了口氣,宗守一雙拳頭,是骨節爆響。緊緊的攥著,強壓下了胸中憂怒。

「那無上元魔怎麼就成了大商國師?至境修士不是有約,不得插手雲界之事。金不悔之事,又是何人首先彈劾參奏?那幾大門閥,還有那些高官,當知曉得罪我的後果。」

「李別雪我不知,只知這一位,是突然而然就出現在風華宮前,使這幾日天下鼎沸。不過若他真與殷御聯手。有十二鎮國銅人為其主力,哪怕雲界十幾位至境合力,他亦可不懼。那什麼共約,自然也可不在乎。」

這次答言的,卻是林玄萱,這件事其實她也覺奇怪。李別雪所為,簡直就是不顧一切。

「似乎已不再顧及魔道存亡,破罐子破摔似的——」

林玄萱說的只是猜測之言,宗守卻已瞭然幾分。

這李別雪當是知曉,秦皇墓之戰了結,自己與他就已是不共戴天。

也擔憂蒼生穹境,五大至境聯手圍殺。又或者增玄持法翼,落於秀觀手中。

以此時蒼生道之力,若肯付出些許代價,李別雪絕無幸理。

與殷御定盟,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內。

然而金不悔,又是怎麼回事?

「是左信!如今的左都御史,翰林直學士。」

原無傷冷笑道:「以前是金不悔的座師,大約是想徹底撇清與金不悔的關係。展示自己大義滅親,博取名望。又或者是有人幕後操縱授意,也未可知——」

宗守直覺自己呼出的氣,都帶著炙熱的氣息。

渾身血液,也彷彿燃燒了起來。

左信?看來這一位的記性,還真不是一般的差勁!

自己當初之言,就這麼被此人丟在腦後麼?

宗守清秀的面上,笑容更盛,不過卻令人只覺是陰寒入骨。而額角處,更已青筋挑動。

初雪屏住了呼吸,不寒而慄。感覺此時宗守之怒,不在當初地宮,蘇小小自絕之時。

那一怒的結果,是整整十五位聖階,陸續隕落於宗守手中。

那麼這一次的結果,又將如何?

原無傷是唯恐天下不亂,繼續冷哂道:「還在想什麼?我若是你,這個時候就興兵千萬,將大商滅了完事。那金不悔是自己蠢,無可救藥,怪不得別人。然而自己女人被羞辱,卻定要把那殷御,付出代價才可。這雲界興衰,百姓生死。道門不在意,儒門不在意,大商更胸有成竹。你宗守又何需在乎?什麼大局?那天方世界乾脆就放棄。管他什麼暗世魔廷!」

林玄萱哭笑不得,此人行事率性而為。既是其優點,也是其缺陷。

幸虧大乾之君,是宗守,而非是原無傷。

「原兄之言不妥——」

宗守閉目冥思,半刻之後,才搖了搖頭,張開了眼。

只為自己治下,那數十億大乾子民,他都絕不會棄天方世界而不顧。這是為君者的責任!

若然暗夜魔廷,能做到只對大商和雲界其他國度下手,他才懶得理會旁人死活。

然而此時,天方世界是唯一能阻夜魔軍,將戰火燃至雲界之地。

所以此時起兵討伐大商,絕不可行。

正當原無傷冷哼一聲,微含不滿。卻又聽宗守語氣,忽而又是一個轉折,沉凝下來。

「看來是朕為人太善,所以人人敢得罪,敢算計!一而再,再而三,樂此不彼!今日弟子就暫時不回乾天山了,請玄萱師叔三日後代我傳信,七月二十。朕會親臨皇京城,索要金不悔屍身。另取殷御人頭,祭朕至交!世人都說朕是血劍妖君,當世無敵。既然是霸絕於世,豈容人欺?」

最後兩句,幾乎是一字一頓,斬釘截鐵,言出如石。

原無傷與林玄萱二人,則微微變色。

親臨皇京城,索要金不悔屍身,另取殷御人頭,祭朕至交——

這個傢伙,在開什麼玩笑?

大商再怎麼沒落,這幾年下來,殷御多少也籠絡了幾位聖階尊者。

有四大世家,有百萬大軍。有十二鎮國銅人,有無上元魔李別雪。

此時即便至境修士,此時接近,也有殞亡之險!

宗守前往,與送死何異?

就連原無傷,也有些後悔,難道是自己方纔之言,把宗守給刺激到了?

統帥萬軍討伐,與孤身闖入敵都,情形可截然不同。

然而宗守眼神,卻是認真之至,毫無半點玩笑之意。

「玄霜師叔!我想問若有機會,我蒼生道能分毫無損,將無上元魔李別雪圍殺在皇京城內,不知蒼生道可會有興趣?」

林玄萱一怔,仔細聽宗守的語氣,似乎煞有其師。

難道宗守,是真有幾分把握?

微微猶豫,林玄萱斟酌著言道:「當初羲子師兄殞落,李別雪也參與其中。且元靜師姐一直就懷疑,這李別雪掌握有一部分羲子師兄身軀封印之地。若能復此仇,蒼生道自然會全力以赴。不過,秀觀另有要事,此時不在——」

「此戰無需秀觀師伯出手。」

宗守搖頭,見二人一臉的疑惑,更是不解,便又開口道:「我在秦皇墓內,大約掌握操控十二鎮國銅人之法,無需顧忌殷御,詳情稍後再說。」

又一揮袖,將馱著蘇小小的碧火玄龜,拉至到身前。

「此女請師叔幫我代回蒼生穹境,請玄霜師尊出手,救她醒來。宗守要先去拜訪一人,此戰能否如我所願,此人至關重要!去得晚了,哪一位怕是早已離開雲界——」

林玄萱的眼中,立時精芒微閃。反過來控制十二鎮國銅人,此言可真?

若然如此,那麼皇京城內,非但不是什麼虎狼之穴,反而是可為宗守與蒼生道的主場。

原無傷亦是神情一振,忖道若真如此,這李別雪只怕是自己尋了條絕路。

宗守已經不在理會二人,獨自往另一側虛空踏去。

林玄萱又想起一事,凝思道:「別忘了天方世界,如今情形吃緊,再無變化援軍,只怕是撐不過半月。」

宗守身形頓了頓,然後繼續前行。

無需半月,十日之後,他就會給暗世魔廷一個絕大驚喜。

……

與林玄萱與原無傷二人分別,宗守就連素初雪,也未帶在身邊。

以無量終始遁法,催動起辟魔神梭,身影似光似電,往雲界虛空外圍穿梭而去。

此時的氣象,與他初出雲界時截然不同。

靈境之時,他前往天方世界時,花了近月時光。

此時此刻,卻僅需一日就可,快了三十倍。

有瞬空龍丹,挪移虛空。僅僅兩日,就到了百餘個世界之外。

此處心有所感,宗守辟魔神梭的遁光一折,不多時就看了虛空之中,幾道光影。

似是也發覺了宗守到來,那些遁光也悠然止住。

而那為首之人,正是徐福。此時眼含著疑惑,不解,朝宗守回望過來。

宗守也將辟魔神梭停下,在大約一息神境遁速之外,現出了身影。

「我以為徐福先生,還會在雲界逗留一陣才是。」

那徐福失笑:「秦皇墓毀,諸事了結,雲界已無可令我留戀之處。大事不成,一切都成夢幻泡影,徐福已準備回蓬萊待死。倒是陛下,能夠追來,卻著實令我意外。」

「宗守機緣巧合,在阿房地宮吞噬了不少龍氣,曾有幸感應到部分秦皇真靈,所以能查知先生方位。」

徐福的面色頓時微變,宗守卻依然是用淡然的語氣道。

「先生若是擔憂真靈為我所噬,大可放心。那時秦皇屍身,已經不在地宮——」

這也是宗守一直奇怪之事,同時不見的,還有山河珠與那口天子劍。

早在秦皇墓崩潰之時,其實就已沒了蹤影。也是那九件仙珍,最後取而代之,匯聚龍氣的緣故之一。

第1173章 徐福之謀

「不在地宮?」

徐福愕然,也隨即就神情一鬆。原來這才是吞龍之局的由來,而眼前這位,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宗守雖感應到秦皇真靈,卻最多只其中部分,對他還構不成威脅。

當下似笑非笑:「原來如此!是徐福誤會了。不過以吾觀之,陛下應該才脫困不久?兩日時間,急跨百餘世界,可是有什麼要事?」

不止是徐福,便連重玄,連同此人身後那幾個弟子,都是好奇。

被對幾道目光望著,宗守是毫不在意:「朕欲取殷御李別雪性命,可惜人手略少,所以想問一句徐福先生,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徐福是聞言徹底怔住,一時啞然,那重玄卻身軀微震,眼神不可思議之外,更夾雜著幾分焦灼之意。

「陛下之言,還真是讓徐福驚住了!失態之處,還請見諒!」

足足半晌,徐福才恢復了過來,神情是複雜萬分。

他一月之前料到殷御大商,已是時運無多。卻不曾想到,此事最後,居然會與自己有關。

「不過陛下大約要失望了!想來陛下也當知曉,那殷御不但掌握有十二鎮國銅人,更能以秦皇真靈神禁挾制於我。徐福此時遠離,固然是徹底絕望,也有避禍之意——」

宗守卻不等徐福說完,就一拂大袖,毫不客氣的打斷:「十二鎮國銅人是何情形,你我都心知肚明。至於秦皇神禁,只要非是真靈,對你徐福作用有限。莫要以此推托!」

徐福的言語頓時一窒,他身後幾人,也是愕然無比。

感覺徐福的氣勢,今日竟是完全被對面壓制了下來。

眼前這位大乾帝君,舉止實可謂霸道蠻橫。

徐福面色忽青忽白,片刻之後才又再次出言,不過卻乾脆是冷笑道:「雖是如此,然而陛下,我徐福又有何必要為你出力?」

宗守仔細看了徐福一眼,然後搖頭:「無非是壽元將近,萬年俱灰!」

徐福神情不變,自己的心思如何,稍稍有心之人就可看穿。

卻聽宗守又詢問道:「徐福你可知敖坤?」

「敖坤?存在消亡之術麼?如雷貫耳——」

那徐福嘿然一笑,風輕雲淡:「陛下難道是想說,那存在消亡之術,可以助徐福解開禁法?敖坤他此時若是至境聖尊,徐福或者還有幾分希望。可惜,陛下也應該知曉,越是接近本源的強橫大道,也就越難提升。敖坤以吞龍秘術走捷徑成道,先天就差了一層。日後衝擊至境,怕是難上加難。徐福只怕活不到那個時候——」

隨即就發現宗守,跟本就無接話繼續勸說之意。

倒是其身後,此時一雙銀白色的羽翼忽然張開,伸展萬丈的,刺破了兩面界河虛空。

而宗守則是眼神漠然,冷冷的看來。似乎神明,在俯視蒼生。

「那麼,若有此翼,你覺如何?」

徐福的聲音,也是自然而然的止住,瞳孔幾乎縮成了針狀,滿是駭然的看著對面。

「這是,增法持玄之翼?」

他不知這件神寶之名,卻能清晰辨識出,那白色光輝中的『增持』神決。

也在一剎那之間,就辨認出此物的作用。

此物可加持萬物,可增萬法!

徐福的面皮抖動,已經明瞭宗守之意。一絲希望,漸漸自目瞳中升起。

「霸王顯世!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連數聲,低低的呢喃。旁邊的重玄,卻已面色蒼白如紙,已知徐福已經動心。

此時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出言阻止。然而解開秦皇咒禁,乃是徐福一萬年的心願,也是他長生之途中,最後一個障礙。

別說他阻止不了,無此能力,就是能夠,又如何開口?

然而殷御,亦是他重玄之君,有百餘年的君臣之義。

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語氣冷硬道;「據我所知,貴國在中央雲陸,兵不過百萬。此等兵力,莫非也欲席捲天下?殷御若死,大商必定分崩離析,雲界必定大亂。那時戰亂頻起,死傷無數。陛下可曾想好了?」

宗守冷冷掃了此人一眼,就不曾在意。將這重玄,直接無視。

「不知徐福先生,意下如何?」

他不願有人因自己的緣故,而遭遇災禍。然而一定要在大乾臣民與他國之間做個選擇,那一定會是前者。

只需大乾國泰民安,那麼即便這天下禍亂,與他又有何干?

皇京城之行,並非是只為金不悔而已,也是準備在與暗世魔廷大戰之前,徹底解決這個後患。

腹心之患,不可不除!

那徐福也沒沉思太久,就再次開口問;「若李別雪殞亡,敖坤可能為我解除這秦皇咒禁?」

「不能!」

宗守不假思索的搖頭:「我敖兄之前就已因蒼生穹境之戰,傷及根本,耽誤了不少修行時日。即便我這義弟,又怎好意思開口?此事可待百年之後再說。僅僅此步,就可長生久視,不墮輪迴。難道徐福先生以為,僅此一事,就可輕易得到不成?」

此時的他,可非是幾日之前。那時實力單薄,即便手中有著一張好牌,在至境面前,也無討價還價的餘地,只能任由宰割。

此時卻是強弱易位,今日這徐福是不答應也得答應,沒有其他的選擇!

徐福也是極有決斷之人,只略一思量,就知除非是自己,從此斷了長生之念,否則就只能任由擺佈。

心中頗有些氣恨難平,被一個年紀小了千百倍的少年,操弄於指掌之間。這種滋味,絕不好過。

苦聲一笑,徐福又復平靜了下來。歉意的看了重玄一眼。

「那就限定百年!殷御我不會出手。」

這是他這邊提出的條件,百年時間,他會為大乾效力。

至於殷御,則是為安重玄這弟子之心。其實即便無有他,殷御的命運,也已注定。

見宗守默然,似乎對他之言不置可否。徐福心思稍定,恢復了幾許笑意:「不過陛下若想圍殺一位至境聖尊,卻還有一個絕大的破綻!這破綻若不彌補,陛下之謀,則必定成空。」

宗守一怔,收束住了心神,仔細傾聽。

「至境元神寄托大道,與天地溝通。也能預知過去未來,雖不如那些專研術數之人,卻亦可料測己身凶吉。心潮感應這種神通,尋常修士都能有,而至境則能更進一步,能見生死之兆,感知殺意惡念。所以至境聖尊,難以圍殺,不止是因其修為,更因在遇險之前,這些人往往都有預料,提前規避。」

宗守卻更是疑惑,那麼羲子之殞,還有星邪琨銘二人,又做何解?

卻只聽徐福繼續到:「羲子是明知危險,也依然慷慨赴死。至於星邪琨銘,一個是才入至境,都不足一年,不成氣候。另一個雖有些道行,然而利慾熏心。蒼生穹境一戰,涉及十餘至境。因果糾纏,無法感應也是正常之事。此二人與李別雪,皆無法相提並論。」

說到此處,徐福一揮拂塵,唇角輕佻。

「不過徐福這裡,倒是正有克制之法!不過陛下還需謹記,為免意外。此戰還是速戰速決為佳——」

宗守雙目微微瞇起,他追覓此人,只是為幾日後之戰,再增幾分把握。

倒不意在徐福這裡,還有這樣的收穫。

速戰速決麼?他也正有此意。

……

「圍殺李別雪?」

萬劍穹境,劍宮之內,凌塵手執著一張信符,面上全是錯愕詫異之色。

怔忡了片刻,凌塵才發現面前幾人,都用詢問的眼神看了過來。忙正容道:「蒼生道傳信,說是四日之後,宗守將親抵皇京城內,取殷御人頭,誅殺無上元魔李別雪。」

不出意料,在座的幾人,亦都是同凌塵不久前,同樣的神情。

「親抵皇京城,這豈非是送死?」

都不約而同,忖道這宗守難道是因至交之死,已經是發瘋了?

在皇京城內,取殷御人頭。且不說那道儒兩家,絕不會坐視,巴不得他們做出如此蠢事。

即便那十二鎮國銅人,與李別雪本人。就可葬送兩教。

「此事荒唐!」

出言之人,就在凌塵的左側旁。一位肥胖的老者,看似和善。可只要是有著不弱修為之人,都可看出其渾身上下,此事都有著凌厲難當的劍意籠罩,鋒芒畢露。

以劍為姓,名為通明,是劍宗之內,宗主之下,六大聖境之首。

「我劍宗雖與大乾是盟友,互為依托。然而這等蠢事,劍宗絕不可能奉陪!」

「確是匪夷所思,不過宗守瘋了,蒼生道卻也不可能陪著發瘋。所以定有緣故——」

司空否陷入凝思道:「此事不忙拒絕,可以讓蒼生道詳細解釋一二。或者是秀觀已從外域歸來,也不一定。」

「秀觀?」

劍通明的面色,明顯緩和了下來:「這一兩日,倒確實是有秀觀即將回歸的傳聞。空穴來風,也不知是從何處傳出來——」

若是加上一個力證永恆,無限接近半步真境的秀觀,那麼此事雖險,卻非是那麼不靠譜了。

然而這可能麼?

第1174章 不悔忠言

秀觀的去向,他多少知曉一二。事關羲子,此時回歸的幾率,是小之又小。

不過卻也非是完全沒有可能。

凌塵卻神情怪異:「信中其實已有解釋,未曾言及秀觀。只是說起宗守,那時應能掌握十二鎮國銅人。」

此言一出,室內就恢復了寂靜。諸人皆面面相覷,眼含異色。

「掌握十二鎮國銅人?據說商皇殷御,已經吞噬秦皇真靈,是十二鎮國銅人之主。他該如何搶奪?」

那司空否疑惑道:「不過若宗守真有辦法,那麼秀觀回歸,多半就是故意傳出,迷惑人心的煙霧彈了——」

蒼生道明知十二銅人存在,也仍是準備與宗守一起,共擊皇京城。會感疑惑奇怪的,絕不止是他們劍宗一家。

但若是再加上一個秀觀,就不再使人感覺突兀。

「那麼我劍宗該如何答覆?」

「不好輕易拒絕,然而風險太大,就這麼答應下來,似也不妥。畢竟事關我劍宗興衰,不能不慎——」

室內一時是議論紛紛,凌塵同樣陷入了躊躇,這件事,他委實是難以決斷。

一個錯判,就可能使整個劍宗,陷入覆亡之危。

還是前往蒼生穹境,仔細再向魏旭宗守,詢問清楚。

也恰在此時,那門外處卻傳來一個清朗之聲:「此事無需議論,直接回復蒼生道,我劍宗必定鼎力相助即可!」

室內幾人,都身形微震,看向了門外。只見一位穿著白袍,身背長劍,長髮如瀑的年輕修者,旁若無人的行入了進來。

在場幾位聖境尊者,卻都是神情一肅。

「見過宗主!」

眼前這位,正是劍宗宗主。萬劍穹境,與劍宗七派之首。執掌一教,近三十萬修者。

那凌塵亦是讓住了主位,俯首一禮後再問道:「宗主方才言道是鼎力相助,不知?」

「自然是浮靈劍陣!」

那白衣劍士直接開口,毫無半點猶豫之意。

而劍通明司空否幾人,則是再次駭然。所謂通靈劍陣,前面還有著天絕地滅這四字。全稱是『天絕地滅浮靈劍陣』。

是劍宗在至境之外,最後的手段。即便較之蒼生道的蒼生劍陣,也不遜色太多少。

以劍宗傳承神兵為核,需有千位仙境修士為陣基,六位聖階鎮壓,輔以專用的陣器。

是劍宗抗衡至境的手段之一——

似也覺劍通明幾人的神情更是不解了,那白衣劍士隨口道:「秦皇身殞之前,曾煉製了一件鎮國璽,取代和氏璧為鎮壓國運之器。傳說此物,才是十二銅人真正總樞。不過此事世人少有聽聞,吾猜測此物。已落入宗守之手。當無疑義!」

又悠悠解釋:「此外祖師有言,這吞龍之局,依然未解。霸王顯世,虎吞萬里,乃是絕佳吉兆——」

聽到此處時,劍通明已微微變色。

祖師?是慈悲道君?

此時再無半點的懷疑,這雲界的術數之法。其中的源流之一,就是來自於慈悲道君。

那眼中凌塵,則是閃現出了一抹興奮之意,隨即又微微歎息。

君王一怒,血溢千里——

若宗守的手中,真有那鎮國玉璽存在。

那麼無論是殷御也好,李別雪也罷,這次都是自己走上了絕路。

隨即失笑,他這邊是知曉詳情。換成皇京城那邊,卻未必這麼看。

話說回來,若是劍宗答應參與。那麼在某些人眼中,怕也是蠢到家了。

也罷,幾日之後,自見分曉——

……

同一時間,皇京城東城城頭。左信在女牆之後,負手而立。

在他的身下,正是皇京東城三門之一的宣化門,是皇京城最重要的出入口之一。

而此時那寬達九十九丈的拱門之內,赫然人山人海,人馬川流不息。

而與以往不同,可見這城門之上,還掛著一顆人頭。

血液已干,肌膚灰白。塗以香料石灰之後,倒並無腐朽的跡象,保存完好。依稀可認出,這正是金不悔的樣貌。

而此時幾乎每一個進出城門之人,都會或好奇,或詫異,或憤恨的上望一眼。

有些涵養的,只會冷哼一聲。那些衣衫襤褸的草民,則多是吐上一口唾沫,而後咒罵不絕。

「奸妄!」

「可惜陛下仁慈,只將其施以腰斬之刑。若是凌遲,我必定要購其肉而噬之,方解我恨!」

「是誤國奸臣!年前南疆之戰,就是因此人出賣了消息,使乾皇提前得知。這才有了殞神原之敗!賣國求榮之輩——」

「正是如此,否則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又如何會敗於那大乾之手?」

「最近各地又在加稅,真讓人活不下去。不過說來說去,源頭還是在南疆大敗。是這個禍國殃民的混賬!」

「那真是該死!可我也聽說,那大乾之帝,乃是萬年才得一出的聖君。這金不悔是其結拜義兄,能與聖君為友,品德怎會如此低劣不堪?」

「聖君是聖君,他是他。身為大商臣子,卻與敵國之君有私交,豈不該死?」

其中卻也有獵奇的,並不在乎這皇京城時局。

「據說這金不悔被腰斬之後,掙扎了足足一日時間,這才徹底死透。拖著半邊身軀,在刑場上以血為墨,足足寫了三千四百多個『可笑可悲』,最後被人剁去了雙手手指,這才休止。」

「死前發瘋而已!他怎就不寫『冤』字?說不定還能搏些同情!」

「其實還未死透,那元魂已被靈師做法,困在這頭內。說是要親眼看著大商覆亡。」

左信靜靜的聽。一群官吏立身其後。半晌之後,這位左都御史,才拂鬚而笑。

「看來這世間,公道自在人心,你說可對——」

似是對身後之人言,然而城頭之上的諸人,卻都是知曉。

左信之語,從始至終,都只是說給城牆上那具頭顱聽而已。

那金不悔頭顱之內,卻並無反應,一如正常的死屍屍骸一般。神念同樣無半點欺負波動。

尋常人難差其意,卻難不倒隨左信至此的幾位靈師。

不多時就有人言道:「這孽障說此時我等,自然能操控輿論,蒙騙萬民,玩弄刀筆。無論怎樣文過飾非都可,然而不出數年,自可返本清源,爾等誤國,史書中必定記載!必定遺臭萬年。使世人銘記——」

「遺臭萬年?你可是很期待那位大乾皇帝,將我大商掃滅,自可正你之名可對?」

左信搖了搖頭,神情不以為然,更痛心疾首。

「看來不悔你仍不知悔改。為師本欲為你向陛下求情,可如今卻是免了!」

又神情悵然道:「你奏章中所說那樁樁件件,其實未嘗無理,然而卻非是時機!需知治大國如烹小鮮,豈能如你所言般亂來?本就是搖搖欲倒。動靜太大,只會使這房屋提前跨塌!」

旁邊的靈師半閉著目,做聆聽狀。半刻之後斟酌著語氣道。

「既然說治大國如烹小鮮,那麼興師動眾,起不義之兵,揮師三千萬,征伐大乾,就是所謂的烹小鮮?此是利慾熏心,好大喜功,更不知自己斤兩。大商上下腐朽,試問不除腐肉,何以恢復?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難道指望,這滿朝國蠹,能夠善治朝政!元辰妥協姑息,至有今日之災。只需一步就是國滅,大刀闊斧,又何不可?」

左信臉色,氣成了鐵青:「陛下英明,一統雲界就在眼前,豈是你可非議?南疆戰前,陛下之意,是先除外患,再解決內憂,有何不好?而如今國策,也是在清理貪腐,收世家之權,你又來挑刺。大約無論怎麼做,你金不悔都是不滿可對?陛下自有雄圖大略,無需你來指摘!心存怨望,這句話真一點都不錯。」

又冷笑道:「金不悔你可知曉,就在一日之前。你那位期待備至的大乾之君。已經詔告天下,將在四日之後,親赴皇京城內,欲取陛下人頭,並將你屍身索回。你這個結義兄弟,對你倒是情深義重。」

這句話說出時,那金不悔頭顱之內。才有劇烈的魂念活動。

乾涸枯敗的目內,竟似有淚滴下。

那位靈師。這次卻是過了許久,才翻譯道:「他說宗守,非是為他金不悔而來,而是為大乾億萬子民。為萬民福址,而甘冒奇險。那大乾宗守,強過我朝陛下太多。」

說到這裡,這靈師已經是冷汗涔涔,有些話他實在不敢開口。

「還說宗守必定有備而來,至少有七成把握。若商皇聰明,就該知十二銅人,在我朝招攬到足夠聖境之前,還不可峙。陛下雖有秦皇真靈,也仍需招攬墨家修士,徹底掌控才可。此時盡力結好四大世家,驅逐無上元魔李別雪。依托道儒兩教,以護己身性命才是上策。若是不然,四日之後,他必將在此,見證大商之亡,陛下之殞——」

那左信愣了愣,雖是早知,金不悔有什麼好話說出來。可後面一句,卻仍是令他略有些意外。

片刻之後,就哂然拂袖:「四日之後,陛下自會將宗守人頭,與你並列!多言無益,可以行刑了!」

按月前元辰之詔,金不悔元神可留,然而每七日可施磔魂之刑。

第1175章 大戰之前

依然是在皇京城,李別雪矗立在九十九層觀星塔的最上層。

這本是重玄居處,然而繼任國師之後。這座觀星塔,便為他所有。

而此時殷御,則是好整以暇,坐於其後。

「不知別雪國師可有所得?那秀觀真可能返回雲界?」

那李別雪卻哂笑搖頭:「吾非重玄,不修術數。這天象星辰,卻是看不太懂。至於秀觀,依然不能確證。不過此人回歸,是早晚之事,又何需在意?」

說話之時,李別雪的目光,卻半刻不離的注目著眼前一點。

那是一點血液,他的元神精血,此刻是暗紅的顏色。

此域中魔道功法千萬,大多都是邪奇詭異。

而此時他施展的,是一門名喚『紫血識玄』的法門。乃是昔年他在還未至雲界之前,曾經尋得的一門魔道秘術。

以自己精血為引,融合千滴來源不一的紫河車之血,可辨識百日內,自己的生死凶吉。

而所謂紫河車,便是婦女胎盤,需得在誕下胎兒之前取出。

每遇大事之前,他都會施展。至境之前,就依靠此術,逃過了數次死劫。

至境之後,李別雪元神寄托大道。對天地之機,愈發的敏感。施展此術後,感應愈發清晰,幾乎可以照觀白日之內,己身的一切禍福。

大約半息之後,眼前的暗紅血液,卻無絲毫的變化。

稍稍疑惑,李別雪的就不在意的搖了搖頭。血液泛金,是象徵吉運。血液轉為黑色,則是凶兆臨身。

整個過程中,李別雪更能看到種種異像,可與日後發聲之事,交相印證。

然而今日,他總共才看到了寥寥幾個畫面。其中之一,是宗守步入皇京城內時的影像。

另一副,則是宗守置身一片黑色雷網之中,似乎身處絕境。

自己則高據此塔,冷漠下望。

這血液無有變化,是因這百日之內,無驚無險之故?似乎也無什麼吉運,平淡無波。

那麼為何自己,只看到這寥寥幾個影像?

情形與以往,略有些不同。

李別雪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了當年羲子身殞,以及蒼生穹境那一戰。

大戰之前,這門『紫血識玄』,也都是失效過。羲子一戰,感應不到任何的凶吉玄機。而穹境一戰,他只能知自己似可黯然無恙,卻不曾預測到,星邪會身殞。

仔細想想,如今這情形,才是正常。

此戰中的參戰至境雖多,卻還不足以蒙蔽『紫血識玄』的洞察。

所以這種結果,當無不妥之處。

殷御不知李別雪這短短時間內的心緒變化,唇帶著笑意,侃侃而言。

「聽國師之言,倒似是信心十足。然而朕也聽說,那秀觀力證永恆的人物,可以永恆不滅。朕雖有十二鎮國銅人,也——」

話音未落,就被李別雪強行打斷:「陰脈屠靈陣!」

殷御楞了一楞,而後就只聽李別雪繼續道:「四日之後,我會在這皇京城中,布下此陣。那時哪怕秀觀攜蒼生道四位至境全數來此,亦可無妨!」

「陰脈屠靈?」

殷御不解,不過只見李別雪的自信滿滿,就知是非同小可。

當下輕鬆一笑:「朕稍後便令四大世家,聽從國師調遣。也會向朱子與道門求援,亦可助國師一臂之力。」

「朱子?道門?」

李別雪冷哂:「真要布下此陣,朱子清玄,怕是不敢入此城半步。而那楊家李家之流,也未必就肯為陛下赴湯蹈火。」

殷御渾不在意,對於李別雪倒是更有信心了:「那幾位即便不敢入城,在外敲敲邊鼓,牽制一二也是好的。國師若勝,有朱子於清玄聖尊,那秀觀幾人怕是難能逃出雲界之外。若是敗了,也可及時收拾局面。」

見李別雪微微點頭,顯然是同意了。殷御又笑,透著陰森冷意:「至於那些世家,卻是由不得他們!」

正說著話,殷御就又想起了一人:「若是那慈悲道君與秀觀聯手,又當如何?」

慈悲道君乃道門三聖尊之首,即便分裂。太清一脈道家修士,依然尊慈悲道君為始祖。

也是幾乎證就半步真境的強人,較之秀觀,也不弱多少。

這二人若是聯手,就真的是情勢堪憂。

「慈悲道君?無此可能!他若敢在雲界現身,就不會等到現在。劍宗之主若聰明,也絕不會插手此戰。」

李元魔微一拂袖,表示無妨。至於是何緣故,卻未說明,語氣卻極篤定。

然後是目光微動,看向了遠處,輕聲一笑:「是你那臣子左信,入宮求見來了。隨行的似還有楊家之主,倒是真如陛下所料!」

此時殷御目如銳鷹,此時從這九十九層望下去。

果見兩個身影,正先後行入了宮門。左信應該是為覆命而來,至於那位楊家之主楊夜痕,不外乎是為示忠而來。

不禁冷哂,那五大門閥皆擅審時度勢,否則何至於能從雲荒之時,延續到現在?

已猶豫了整整一日之久,若是到至今還未做出決斷,就真正是要令他失望了。

大乾此時外憂內患,暗世魔廷十個節度府攻伐天方世界。江南五洲,亦是危如累卵。

偏偏那宗守,卻做出這等令人不解的蠢事,這些門閥世家,早已失去了與他討價還價的底氣。

又想起了金不悔,殷御的神情微沉。旋即就又一笑。

卻是不曾想過,只一個小小人物,竟然激得宗守如此勃然大怒,似乎徹底失去理智。

早知如此,倒不如留此人一條性命,可能更易挾那位大乾之君。

也更不解宗守其人,說是蠢人白癡,卻幾乎席捲了雲界。說是梟雄,卻偏又屢屢意氣用事。

殷御不禁微微搖頭道:「其實朕仍有一事不解,那宗守,真是只為金不悔而來?為一友人,就冒此奇險,哪怕大乾覆亡,蒼生道衰落也再所不惜?」

「未必!陛下得十二鎮國銅人,國運復振。只需收攬足夠的聖境尊者,便可如當年始秦,橫掃六合!甚至兵臨外域,創下不世偉業。對於蒼生道與大乾而言,只有此刻,才是陛下最虛弱之時,只怕也是最後機會。」

殷御聞言是若有所思,其實他也是這般猜測,方才發問,只是心中仍有不安。

「再者那宗守,只怕也有是幾分底氣。陛下可知,秦皇墓一戰。雲界六教諸世家,至少有二十餘位聖境,至今不知下落——」

說到此處時,李別雪的雙目微微瞇起:「我懷疑其中大半,是與這宗守有關!」

殷御更是疑惑,即便這些聖境之隕,與宗守有著關聯,可也不可能對至境構成威脅。

李別雪卻再未解釋,自顧自陷入凝思。

增玄持法翼,此物那宗守是否已掌握?或者這就是蒼生道秀觀,敢身凌皇京城的底氣?

可惜的是,那日自蘇小小自絕。他就因兩儀聚龍陣與那諸多至境干擾之故,幾乎徹底失去了對墓內的感應。不知那時詳細——

不過即便是此物,料也無妨。

世間萬物都有生剋,而秦皇所鑄這十二鎮國銅人,應該是雲界之內,唯一能壓制增玄持法翼之物。

而這件神寶,他依然還有機會奪回!

……

「可已確證了!秀觀回歸的消息,是那大乾張懷,下命傳出?」

道靈穹境,清玄在千魂燈室中盤坐,滿眼都是惑然之色。

「這宗守,到底是有何謀算?難道七日入京,取殷御人頭之約,只是欺瞞我等障眼法而已?其實並無此意——」

「宗守此人,素來一言九鼎,從無背信食言之事。」

太黃道君,也同樣不解:「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蹊蹺。殷御盡得銅人,李別雪成大商國師,宗守執意入京。吞龍之局,霸王顯世,或者其中還有著我等不知之因由。不過無論如何,宗守若入京城,則必死無疑!」

前面的幾句,是用疑惑的語氣。只有最後,是斬釘截鐵。

清玄也未有置疑,十二鎮國銅人之威,萬年前他曾親身經歷。

三千道門,那個時代,也差點在被焚坑之列。

「總覺其中有些古怪,宗守若無把握,不去送死。李別雪如知不敵,也早就遁之大吉。之前秦皇墓時,就有些不對。我道門可是折損了四位聖階——」

正說話之時,清玄忽的目透冷意,一手往穹境之外虛抓。

不出片刻,就將一張金黃卷軸,拿在了手裡。

清玄卻未展開細看,只因僅僅數息之後。朱子的化身虛影,就已現於這燈室之內。

「大商陛下符詔,令老夫四日後前往皇京城,共禦蒼生道。清玄太黃,你二人意下如何?」

清玄聞言也不置可否,只目裡掠過一絲不愉。

只是才得到十二銅人而已,還未成氣候,就已經對他們這些聖尊頤指氣使了,日後又將是何情形?

「以李別雪的情形,必定要布下陰脈屠靈之陣,以保萬無一失。我二人不敢入京,只能在城外元首。朱子,你是準備阻止,還是與等一般?」

朱子先是現出茫然之色,而後又漸漸堅定:「陛下心意已定,老夫不能阻止,只能事後勸誡。其實若能誅此邪魔,哪怕與魔為伍!」

「那就一起在城外,靜觀那宗守之隕,或者殷御之死——!」

清玄一笑,目顯寒意。他其實更想知道,宗守與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此時,也只能靜候了。

第1176章 萬事俱備

金陵城,東城天壇之上。

宗守居於正中,旁邊三人,徐福、孔睿、明日軒居士,則是呈一個正三角形,端坐在百丈開外。

各持靈印,使整個天壇,都籠罩在一層隱隱約約的紫色靈光之中。不時有光符顯現,透著一種神秘玄異之感。

此外在天壇台下,還立著二人。一人是重玄,一人卻是張懷。

大約是晨曦時分,宗守迎著朝陽立起了身。

此時在他的身前,那本太上滅度真經,赫然虛空懸浮。

剛好是翻到了第二頁,太上誅仙圖錄。

此時一道銀色的刀影,已在其內成形,在圖中四處游動,軌跡捉摸不定。

金陵城外,依然有四百萬大軍頓兵城下。那揚子江河道之內,更是有成千上萬的大商艦船,白帆遮天蔽日。

百里之內,都是肅殺之氣,可為『太上誅仙圖錄』的食源,煉化斬仙飛刀。

不過此時七日時間已至,再多也是無法吞吸。幸運的是這幾日裡,總算是借此地戰事,重新煉化出了一道斬仙刀氣。

隨手拂袖,將這太上滅度真經收起。宗守朝著徐福明日軒微微頷首,以示感激之意。

「徐先生,明居士,此番多謝兩位!若非二位,宗守今日之戰,必定難以達願。」

「微末小道而已!徐福這也是為自己。」

那徐福搖頭道:「其實此法,也只對李別雪一人有用。『紫血識玄』極其高妙,卻只能及己身。此人今日之亡,既然是因陛下有關,那麼只需把有關陛下的所有未來之事,暫時遮蔽就可。自然全數遮瞞,又使人生疑,所以要掌握一個度。所以陛下要謝的,其實該是居士才是。錯非是居士的量天定運神法,絕難如此輕易就瞞過李別雪。」

那明日軒居士,卻只是神情淡淡的起身,向宗守施以臣禮。

「徐先生謬讚,更不敢當陛下之謝。明日軒對陛下對大乾有所求,此時為陛下效力,自然是理所應當。再說這四日,也是孔監令,需先生傾力相助。明日軒怎能厚顏居功——」

宗守聽著,不禁失笑,懶得聽二人推功之言,直接朝壇下張懷看了過去。

並未說話,只略略點頭示意,同樣是眼含感激。

徐福明日軒為他做的,只是遮蔽天機,封住李別雪對危險的感應。

而張懷做的,則是徹底釋殷御李別雪二人之疑。

否則即便那殷御與無上元魔對十二鎮國銅人信心十足,也未必就會如他所願,老師在商都等候。

秀觀回歸的傳言,補足最後一個破綻。

目光又掠過了面色不怎麼還看重玄,宗守心內,一絲殺機微閃。

他知曉此人,仍舊心向殷御。此人在大商國都附近,取數十萬童子精血之事,也令他難以釋懷。

徐福殷御,雖也有責任,此人卻是罪魁禍首。

按說死的乃是敵國之民,與他這個大乾之君無關。可每望見此人,就如眼內被釘入一根刺一般。

可惜的是徐福護此人甚緊,一直以來被徐福壓制,也沒做出什麼動作。

倒是教他不好下手——

至於徐福,因此事他也同樣心中有結。他可以接納明日軒為臣,卻絕難接受徐福,所以只定下百年之約。

後者似也知宗守心意,絕口不提為宗守效力,借助大乾蓬勃國運修行之事。

重玄把頭顱微俯,顯示感覺到了什麼。宗守則心中一歎,他到底非是那種梟雄隱忍之輩,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到位,也接受不了這種人為自己部下。

旋即就收回了視線,宗守神情凝然,看著西面方向,眼神晦澀傷感。

意念感應,可覺域外虛空之中,赫然已有兩道強橫莫測的氣機存在。

龍影與玄霜已經趕去了天方世界,此時蒼生穹境內坐鎮的至境,只有魏旭與元靜散人。

而此時二人,都已至此間。

煉神劍同樣在他身側嗡然震顫,是已與其餘六口劍器間,構建起了初步的靈絡循環。

元靜首先以一團清晨還未散去的水霧,幻化出了身影。面含笑意,眼中卻帶著慎重清冷:「宗守,這一戰我蒼生道,已經是全力以赴。勝則可復昔年羲子身亡之仇,敗則蒼生道在雲界再無立足之地。你需慎而再慎!」

「斷無敗理!」

宗守說的果決,面色也冷如冰巖:「只是連這太乙青華大帝,也被請了出來。師伯就不懼蒼生穹境,被人攻破?」

「你既有如此自信,我與你魏旭師兄,又怎能不傾力搏一把?」

元靜散人大笑:「都說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何況這次要圍殺的,絕不是什麼兔子,而是一個不死不滅的魔頭。部下點本錢怎行?」

「正是此理!」

魏旭的聲音,繼續其後。同樣是以水霧靈能,現出了身影。

「我蒼生道傳續,在人而不在地。只需人在,蒼生穹境哪怕湮滅,又有何妨?說來劍宗倒是比我蒼生道還要果決,門中聖境盡出。一套天絕地滅浮靈劍陣,只需兩個時辰,就可在皇京城內布就。時間無多,不如就此動身如何?」

宗守並不答言,轉頭望向徐福、後者也未猶豫,就直接道:「徐福以前為擒拿殷御,在皇京城內曾略有佈置。就先行一步,在皇京城等候陛下駕臨!」

話音落時,就一手抓住了重玄。然後二人身影,就在眾人面前,直接煙化。

卻也是擔憂把重玄一人留在此間,會被宗守給一劍斬了。

隨即魏旭與元靜,身形魂念也同樣散去。重新化成水霧,消散在虛空。只留下魏旭的餘音,裊裊不絕。

「兩個時辰之後,皇京城見。」

宗守也欲踏空而起,卻聽身後明日軒忽然開口。

「陛下,此戰不如加上一個在下如何?」

宗守詫異回首,今日之戰,就連傲怡他都不曾邀請參與。

只因太過凶險,非是如蒼生七劍這般結陣而戰,連自保之力都無。

卻見明日軒道:「在下的量天定運神法,自問還有保命之力,說不定能幫得上陛下。再說一個聖境巔峰的李別雪,又有何可懼?」

宗守略一思量,就也不再拒絕。踏入空中,背對著身後大日,整個人就化成了一線光絲,直射西方。

第1177章 這可值得

借助無量終始遁法,以增玄持法翼加持。宗守在雲界的遁行之速,哪怕較至境的修士,也不遜色。

只是一身仙力有限,持久耐力遠遠不如。然而若只是四成之速,化光而行。反而可借助那幾乎無所不在的光與靈能,補充遁法所需,本身則全無損耗。

故此當兩個時辰後,宗守抵達皇京城時,也依然是氣血滿盈。

隔著百里距離遙遙觀望,這座大商國都之內,依然氣息祥和,看似與往常無異。只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黑霧,遮蔽天空。

宗守淡淡看了眼,就繼續前行,不過還未靠近,就有個身影,攔在了前方。二旬左右,面色凝肅。

「石越?」

宗守停下了遁光,冷冷看著眼前此人:「莫非你準備攔朕?」

那石越卻是神情複雜,一聲苦笑:「此時我也不知該如何抉擇!殷御與你,無論誰死都將是生靈塗炭之局。暗夜魔廷即已動手,想必其餘幾大異族,也會有所動作,兵臨雲界之時不遠。可我雲界之內,依然是在內爭不休。只是一個秦皇墓,死了多少位聖階?此時大商大乾,本該互為唇齒才是。妄興兵戈戰事,只會漁人得利——」

宗守面色冷漠,並不答話。負手身後,眼含譏誚之色。

「如朕記得不錯,此時你父,正統領四百萬大軍。在圍攻我朝新建關城。那金陵城如今,也是岌岌可危?這些話,你怎不去對殷御說?」

石越皺眉,眼中也微顯尷尬之色,主動掀起戰事的,的確是大商。

而他父親石千里,更是商君統帥。說來他也的確是無什麼力場,說這些話。

不過石越卻並不氣餒:「我皇只是一時糊塗,也不知外域異族之強,所以才今次戰事。其實只需夜魔族真正兵臨雲界,想來他也終會認清現實。到了那時,自然會選擇與大乾聯手。」

宗守怔了怔,似笑非笑的看著石越:「你言下之意,是要朕暫時放棄天方地世界?逼迫殷御與朕聯手?」

果然不愧是記憶中的那人,雖是一生坦蕩磊落。然而很多時候,卻也狠辣之極,不擇手段。

石越卻避而不答,俯身深深一禮:「暗夜魔廷十大節度府,二百萬道兵,絕非大乾一國之力,能夠力敵。即便此戰陛下你勝了,其餘異族也會接踵而至。要想禦敵,不使戰火波及,只有統合整個雲界,二國六教之力。為此雲界大局,還請陛下再忍耐一二。再者陛下今日,其實真無需如此冒險,也不值得——」

「大局?」

宗守笑,目中的譏諷之意更濃:「在朕眼中,只有弱者,才會去顧什麼大局。殷御即便不在乎,朕自然也不會顧惜。這中央雲陸戰亂,是否生靈塗炭,又與朕何干?至於暗魔天廷,天方世界,不牢費心。我大乾即便是亡國,亦不會令夜魔大軍,跨過雷池一步!」

一邊說著話,宗守一邊從石越身旁行過。殺意聚結,牽纏交鎖。

不過一直當二人身影交錯時。石越也未動手。

宗守卻雙眼微瞇,目光精芒微現。

天子劍,大秦天子劍!原來此物,是落入此人手中!

那麼山河珠,又是誰人取得?

即然是此劍,那麼哪怕他有著增玄持法翼在手,此人也依然有著幾分抗手之力。

果然是這個時代,氣運最盛的幾人之一!

一連串的念頭,自宗守的腦海內掠過。隨即就又暫時頓住了腳步,平淡道:「金不悔之事,宗守感激不盡!然而今日,誰欲阻朕,那就是與朕為敵!哪怕諸天聖尊至此,朕亦必拔劍斬之!你石越,也不例外——」

後方傳來了石越一聲歎息聲。而後其氣機,就漸漸淡去無蹤。

「我皇對十二鎮國銅人掌控亦日漸矜熟,李別雪更已在城內,佈置下陰脈屠靈陣大陣。總之陛下,你好自為之!」

話落之時,宗守也覺察不到石越的形跡。

宗守也不在意,直接跨過了這五十里長空。到了皇京城東,宣化門前。

把頭仰起,看著城頭上懸掛的金不悔頭顱。

此時這城門處,依然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人聲鼎沸。

可能是已經時隔一月之故,已並無多少人在意。

然而時不時的,還是有人議論咒罵。一些大膽些的,則會用腐爛的菜葉,向城頭丟擲。而此處的大商守軍,也無人去呵斥阻止。反而大多是嬉皮笑臉,幸災樂禍的看著。

宗守卻想起了往日種種,心神異常蕭索悲淒。當年誰能想到,那時貪財好貨,樂觀向上,又義氣十足的小胖子,會落到如此下場?

直接探手一抓,一道紫色的霞光,就往城上那頭顱遙遙攝去。

金不悔的頭顱已腐朽,拿回來也是無用,宗守直接取其元神。

內中有大商的靈師,布下的重重封印。然而對宗守而言,卻是觸之即破,毫不費力。

倒是此時城門處,那些大商軍卒,都陸續發現不對,神情驚疑不定的,各自拔出兵刃。

「你是何人?此時我大商要犯,需得懸頭百載,他人不等妄動!欲取其屍身則,等同謀逆!」

其中一位將領模樣的人物,當先行來。不過人還未至,這人的整個頭顱,就忽然爆裂,血肉粉碎。

宗守懶得與這些人糾纏計較,此時這七日中聚集的怒火,也再次沖湧於胸。

乾脆便將那魂念張開,氣機遠揚,瀰漫百里。使得這城門口處,靈能驟然爆裂,罡氣四溢。

那浩大的魂念,也直接使此處經過的行人,都是倉惶失色,不知所以。

而那些牲畜與踏雲駒,則紛紛跪倒匍匐,渾身顫慄。

而整個皇京城內,亦是警訊之聲四起。城門那些兵卒,都無法動彈。渾身癱軟,口鼻溢血。

不過城牆之上,仍是有人打開了機括,把萬斤閘緩緩放下。

宗守懶得去理會。一個意念,就使金不悔的元神,顯化在身前。

依然是胖乎乎的,肖似生前模樣。只是略顯狼狽,以這傢伙的靈境修為,肉身被斬之後,居然連魂體都無法維持,只能依賴宗守。

而且似是在忍受這某種機制的痛苦,使金不悔意念,處於模糊狀態,甚至都未察覺到宗守的到來,自己的情形又異。

「磔魂之刑?」

宗守面色一變,哪怕是早已知曉,此刻也仍是心中抽搐。

殷御當時旨意,是每七日施一次磔魂之刑。卻能使金不悔日日都處於痛苦當中,不得解脫,只有最後七日中最後一日能維持清醒,得以喘息。

歷時整整月餘,而未曾靈智蒙昧,是金不悔的心志堅凝。

立時取出一點靈液,屈指彈出,直入金不悔體內。

使後者終於從痛苦中擺脫,清醒過來。迷茫的看了四週一眼,而後就注目在宗守身上。立時恍然,微微笑道。

「我那座師幾日前曾說起,你會親至皇京城。索回我屍身,取殷御性命。果然還是來了——」

宗守沉默,他有生死冥花,有著生死玄機變這門神通。

只需一點血肉,一點殘魂,就可使之復生。

然而此時金不悔的情形,是他也奈何不得的那種。

元神雖還完整,卻已被折磨的太過殘破。

「你這是何苦來哉?」

一聲輕歎,宗守的語氣即含著譏誚之意,也是僵冷之極,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氣惱。

明知自己處境堪憂,明知殷御已經聽不去勸諫。不乖乖在牢裡等著,反而大放厥詞。當真是蠢貨,奇蠢無比!

「大丈夫有所不為,也有所必為。又有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吾幼受庭訓——」

金不悔正氣凜然的說著,見宗守目光冷冷的盯著,就漸漸說不下去,只好尷尬的一笑。

「在牢中在無聊,只好抨擊時勢。也說順嘴上癮了,管不住自己的自己舌頭。哪裡能想到,殷御真把那十二鎮國銅人給弄回來。早知如此,打死我也不會開口。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那殷御既然不在乎老子,老子才懶得管這大商死活!」

言辭悻悻,似乎悔不當初。

宗守哭笑不得,忖道這才是他印象中的金不悔。

隨即卻又聽金不悔忽然又喃喃道:「不過,宗守你不知這大商民間之苦。我在大商出仕短短三年,皇京城外,就流民日增,已經過七百萬之數。我被貶為縣令,治理百里之地,那裡的十萬人口,都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明明是靈潮大起,土地肥沃,卻連自己都快養不活。若然是天下太平還好,一旦戰亂大起,必定有無數人,要家破人亡。」

宗守再次沉默,忖道這才是金不悔,屢次冒死上書諫言的理由麼?

隨即便又冷笑,掃視了此處周圍之人。

「那麼現在如何?你金不悔已被那殷御,視之為國之奸佞。不但腰斬,更要磔魂,復生都不可得。這些被你愛重這些百姓,此時也同樣恨你入骨,被千萬人唾棄。這可值得?」

第1178章 瘋狂之始

「那麼現在如何?你金不悔已被那殷御,視之為國之奸佞。不但腰斬,更要磔魂!復生都不可得。這些被你愛重這些百姓,此時也同樣恨你入骨,被千萬人唾棄。這可值得?」

金不悔再次茫然,而後失笑搖頭:「大丈夫做就做了,又何需後悔?我自無愧此生,至於旁人怎麼想怎麼看,與我無關。又不是真正儒生,顧忌身後之名。」

宗守怔了怔,而後失語。這個傢伙,既然自己都不怎麼在乎,他還能再說什麼?

卻也是被金不悔看穿了,此時東臨南風之所以日漸興盛,國民富庶。只是建立在剝奪整個雲界其他諸地財富的基礎上。通過貿易,掠過五陸十二島之財。

而此時的大乾,也遠沒有做好一統雲界的準備。一旦將整個中央雲陸吞下,大乾的財政負擔,必將再增百倍,得不償失。

那諸地宗派,地方門閥,以大乾國力,還沒辦法壓制清除。吞下大商的同時,也會將這些毒瘤,一併融入。

而之前張懷給他定下的國策,也是盡佔天下膏腴之地,恢復江南元氣之後,再徐圖他地。

金不悔是清除知曉大商若亂,他宗守必定會暫時束手旁觀,才會想不折不饒,欲苦勸殷御。

不過情勢至此,再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

歎息了一聲,宗守神情悵惘。

「今日大商將亡,你可還欲阻我?」

「你還真有誅殺殷御的把握?」

金不悔現出詫異之色,隨即就不在乎道:「隨你!殷御到至今都不思要休養生息,窮兵黷武。有了十二鎮國銅人,倒是變得果決了,傾盡全力清肅貪腐權貴。然而大商根基已朽,一時有效,然而只需數年,又將恢復如初。用力太過,將世家門閥逼迫過甚而不自知。如此下去,必定數年之內亡覆。這天下終還是要大亂。病入膏肓,已沒得救了。晚死不如早死——」

「那麼還好!你我兄弟,總不至於在最後意見相左,刀兵相見。」

宗守強笑了笑,神情盡量平淡:「我這裡有生死冥花,可以使你復生,然而不悔你這一生,再無法修行。另一法,卻是護你入輪迴。此生記憶抹去,卻可使靈根不滅,下一世還能問長生大道。你選哪樣?」

金不悔魂軀微震,怔怔看了眼宗守。足足半晌,才苦澀地笑:「還是後一種吧,金不悔下一世,再不當什麼鳥官了。老老實實修行,日後長生久視才是正經。」

又語音澀然道:「不過再這之前,不悔還想請陛下,完成我一個心願——」

宗守雙目微睜,而後鎮重頷首:「我答應你!朕最多十年之內,必將橫掃六合!使雲界萬民,不受飢餓之苦。戰亂之痛,令此界戰亂終結。」

話音未落,金不悔就面透滿足之色,輕聲笑道:「月前那殷御,將我人頭掛在這裡。說是要我親眼看著,幾年之後,大商是盛是衰,看來是沒法辦到了!」

話音越來越弱,宗守知曉這是先前磔魂之刑的後遺症。

根基已傷,能有力氣跟他說這些話,已經金不悔能做到的極限。

也知金不悔元魂殘破,似破漏麻袋。除非是尋到一件寄魂之物,否則保存不了多久。一段時間,就會自然散去。哪怕是至境聖尊,也只能把時間拖延些許。

然而若是寄魂,又會誤了他的轉生輪迴。

驀地一拂袖,將金不悔的元神收入到袖內,以罡氣暫時護住。

即便是轉生,那也需得在斬了殷御左信,那兩個罪魁禍首之後!

而此時宗守胸中,是更覺傷悲。狹長的鳳目內。微現紅意。

一聲嗡鳴,宗守探手一招,把那煉神劍握在了手中。

然後看著眼前那已經緊緊閉合的城門與萬斤鐵閘,是不怒反笑。

一聲清嘯,震盪不絕,直傳百里地域,將整個皇京城,都覆蓋在內。

「朕今日來此,只為取殷御一人性命!擔有阻朕者,殺無赦!」

一道紫色的劍光,隨音而落,猛然斬擊在城門之上,立時一聲『轟』的震鳴。

整個大地,都微微震晃了剎那。那劍光過處,所向披靡!

直接就洞穿了防護靈陣,將那百萬斤閘門斬出了一個缺口。

整個城門,亦被一分為二。

此時這附近準備出入城的百姓行人,早已是連滾帶爬的散開。

然而城門之後的街道,卻有數千甲冑整齊的士卒,正向城門奔來。被這一劍的餘威橫掃,立時血肉紛散。足足一小半的大商甲士,都被劍光生生的掃滅,地面也被帶出一條百丈深的劍痕。

不過皇京城內的護城靈陣,確委實不凡。被斬開之後,只一個須臾,就回復如初。

不過去絕攔不住宗守,星辰龍珠,早已隨劍光散入城內。

只一個閃爍,就打破虛空。進入到皇京城中。

然後直接忽略其他,往皇京城方向踱步而行。不快不慢,閒庭信步一般,似乎生恐這皇京城內的諸多守軍與仙修供奉,無有準備。

然而此時全城寂靜,宗守一路行至,也是毫無阻攔。

直到那風華宮,已遙遙在望之時。宗守耳內,才聽的一陣鐵蹄之聲。

數萬騎軍,沿著御道奔騰而至。當先是數位武將,其中一人拔地而起。那長槍匯聚起數萬騎軍之勢,竟有幾分秦皇墓內那些騎將風範。強勢凌厲,直攀聖階,衝刺而來。

「敵國酋首,安敢犯我皇京,殺!」

宗守卻看都不看此人一眼,袖中一道銀光直接滑甩而出。

直掠千丈,而後就在虛空中,帶出了一線血痕。使那漫天的槍影,驟然散亂,再無以為繼。

那位持槍武將,則是面色木然的往地面摔落。眉心間一個足有一指寬的雪洞,那本來興奮的眼神,也漸漸消退。

那銀光最後,也『奪』的一聲,釘在了青石地上。

是一口銀色小刀,並未穿入地層。顯然是宗守所用之力,並未多一分,也未少一厘,恰到好處。

當日地宮一戰,那子母落葉刀,僅僅只剩三枚。

然而有增玄持法翼,加持六神御刀決,哪怕是僅僅蘊養四日的法寶級飛刀,也同樣有斬殺這武將之能!

第1179章 無人能當

這持槍武將一死,那數萬騎軍的氣勢頓窒。那當先幾名本來也躍躍欲試的騎將,都是目含著驚駭之色。微微遲疑,不敢貿然出手。

也就在此時,那地面無數的木籐金絲,驟然拔地而起,宛如是妖魔狂舞,往上空中的宗守纏繞而去。

整個空間氣體,也驟然變得粘稠起來,幾乎徹底禁錮。

宗守卻依然是看都未看一眼,隨手再一甩袖。又是兩道銀色的刀光,追覓著靈法的來處,飛空而去。

而下一剎那,就在三十里之外。兩名正各自立在一處法壇上的靈師,眉心處立時爆出了一道血線。

雙眼無神的向後栽倒。銀光掠過,同樣是『奪』的一聲,細小的銀刀,釘在了法壇之上。

而兩個靈法在最關鍵的時候被打斷,靈能失控,也迅速波及四周。那些在法壇周圍結陣加持的幾十的個靈師,都是驀然間口中溢血,面色灰敗。

「這到底是什麼飛刀術?神境靈師,隔著三十里之遙,居然也一刀絕命?」

「刀至則亡麼?怎麼可能——」

「是傳言中,那門六神御刀術?怎麼可能有這等神威?」

「好強!真無愧血劍妖君之名!」

無數的議論,在皇京城各處隱秘之地同時發生。褒貶不一,卻無不氣氛沉重。

「只是未免也太自信,哪怕是有至境聖尊護持。這個時候獨身闖入皇京城內,也是送死。」

「雲荒始秦,那十二鎮國銅人之名,豈是虛至?魔門的陰脈屠靈,亦非小可。」

「此時退走還來的及,一旦進入皇宮,那就是生死莫測。」

「明知那風華宮內,殷御與無上元魔,必定會佈置殺局。卻依然是依約而至,這位血劍妖君,不但是諾無不踐,也好大的氣魄!」

「又是這飛刀——」

風華宮門之前,宗守的袖內,再一道銀色的刀光飛出。

將身後襲來的又一位騎將,驀地一刀釘穿眉心。而後紫色的劍光,悠然而起。一圈一帶,那從四面八方怒射過來的勁弩弓箭,全都偏轉了方向。

被宗守操控,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箭潮,望宮門衝擊而去。

數十萬枚,遮天蔽日。卻在距離十丈之時,就被強行止住。

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這些箭支,全數阻攔在外。

然而隨後而至的,卻是一道紫色的劍光。有如天外飛來,帶著不破不還的銳氣。就好似劍斬朽木,刀入黃油。

『嗤拉』一聲輕響,就把那層靈障,徹底斬開。同樣波及到宮牆,那浩大的劍罡,直接把這百丈寬的宮門,壓成齏粉碎落。

那僅餘的兩位騎將,這才又焦急起來。三人是禁軍統領,若然坐視宗守,就這麼大大方方,毫無阻礙的走入風華宮內。時候無論什麼緣由,事後都必定會被問責。

幾乎是同一時間,三人齊齊策馬奔騰,同一刻出手。一人居中,直襲宗守身後。另二人則是一左一右,夾擊宗守。

而此時四面八方,也是更多的靈法貫空而來。

或是束縛,或是直接轟擊。

宗守卻全不去管那些法術,直接從袖內再次甩出兩道銀色刀影。身後與左後側的武將,都是神情錯愕,還未反應過來。二人的眉心處,就出現了一處血色空洞。

眼中全是不解,似是在奇怪,宗守怎會全不被那數白種靈法仙數牽制。

而此時的宗守的腳下。則赫然一團深邃不可見底的黑光出現。波紋般擴散,蔓延四方。

把千丈範圍內,所有的靈能。都吞吸了進去。那些法術,也自然是紛紛瓦解,又或者乾脆被那黑光吞噬。

「膽敢阻朕者,殺無赦!」

元一魂劍,亦是從宗守的魂海之內,飛出了神霄之外。只是輕輕一掠,就將那最後一位騎將的頭顱,斬落了下來。

同一時間,數百口森白飛劍,也是在嗡然震鳴中散向四方。

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只是須臾之間,就已布就。那劍氣絞割,四面八方的斬去。

使血光紛灑,那長街之上。只是一個瞬間,就有數千大商禁衛騎士,被割成了血肉碎片。

更多的森白劍影,在伸展瀰漫著。似有將整個數萬鐵騎,徹底吞沒之勢。

「狂妄!」

隨著這喝罵聲,那御道上空,『轟』的一聲震響。

也不知是何人出手,那地面之上,赫然憑空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拳印。

那些龍牙御道滅絕劍,也紛紛被強行震開,零散紛飛,劍陣碎開。

浩大的氣勢,也遙遙鎖定住了宗守。風華宮內,更探出了整整七道不在其下的強橫意念。

此時這皇京城內四處,也是再次驚嘩之聲微起。

「是聖境尊者!數月前不是六教協商,聖境至境都不能出手麼?」

「無上元魔李別雪,此時都已成了大商國師。萬年前的那眾教公約,早就名存實亡——」

「本就是城下之盟,這幾家會甘心才怪?月前秦皇墓中,據說就有十幾位聖階入內,也不知出了什麼意外,至今都不見下落。」

「既然聖階出手,這宗守即便能力敵。怕也要狼狽不堪。」

「號稱雲界無敵,卻也只至之下而已。畢竟此處非是大乾境內,無法動用王道之武——」

這些話音,卻僅僅三十萬分之一剎那,就戛然而止。

只見宗守的大袖一拂。再一道銀光閃現。

卻與之前的飛刀,截然不同。更是迅捷,提升了整整十倍之速。也更是靈活多變,軌跡莫測詭異,跳躍不定,使人無法捉摸預判。

而當那暗處眾人的話音,暫時寂靜下來的時候。這口刀,已掠過了二十餘里空間。穿入至那風華宮內。

「膽敢阻朕者,殺無赦!」

依然是淡淡一聲,而含煙宮內一聲悶響,之後就再無有了聲息。

而宗守則繼續向前,步入到那已被他斬開缺口的風華宮內。

此時整個皇京城內,都是一片死寂。城中之民,依然是心驚膽戰的躲在屋內,不敢有絲毫動靜。

而那些暗中窺伺的世家子弟,以及諸宗門人,亦是死寂無聲。

聖境尊者,難道亦被宗守一刀誅殺?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可惜有陣法阻絕,看不到宮內情形,不知方纔那位聖階的具體清晰。然而此人的氣機,自這一刀之後,徹底消失無蹤,也是事實。

神境修士,毫無抗手之力。至少聖境中期的尊者,亦是一刀而亡。

這宗守的實力,到底到了怎樣的地步。

膽敢阻朕者,殺無赦——

此時再無人敢有嘲笑置疑之意。

而一些修為更高超者,更是面色凝重,看出了更多。

幾乎是同一時間,殷御在自己御書房內,捏碎了自己手中手中的茶杯,面色難看無比。

方纔那位聖階,乃是他費盡了心思,從外域延請過來。

之前出手,也只是準備那宗守入宮之前,壓一壓宗守的氣焰。

卻絕不曾料到,最後是這種結果。

即便不能親眼見,也可覺數里之外的一處祭壇上,那位聖階已元神散去,只留下了不朽之軀。

而此時書房之內,另兩位的聖階,眼神中也是震駭僥倖之意暗藏。

幸虧方才不是他二人出手,否則此刻,真不知是何等樣情形。

殷御麾下,此時不過四位聖階。加上魔道與諸世家,不過十四人而已。

然而此時宗守還未入宮,就已經殞亡了一位。

「這等飛刀術,怕是已經接近十三等無上!」

「那位乾皇所用,只是法寶品階的飛刀,若換成是仙器飛刀?」

「還請陛下動用十二鎮國銅人!此子今日,氣勢太盛!神擋殺神,無人不斬。如此下去,真無人敢攖其鋒——」

書房之內,只有無上元魔李別雪是無動於衷。

只目中若有所思,那增玄持法翼,果然是已被宗守掌握。

這宗守所用飛刀之術,也分明是經過了加持,才有這媲美十三等無上神通之威勢。

真不知是何法,使宗守喚醒那增玄持法翼器靈。

是在秦皇墓內,另有機緣?還是請秀觀出手,強行召醒?

然而卻與他預想中的不同,這等神器,不是該掌握在秀觀手中?

只有這位無限接近半步真境的存在,才可盡斬其威。

由宗守掌握,實力也不過只是媲美半步至境的修者而已。

而戰起至今,蒼生道那幾位聖尊,也還未出面。

殷御亦是蹙眉,以他之意。是準備等那幾位至境忍不住出手入網,才催動十二鎮國銅人,一併圍殺。一舉掃除大患。

可此時宗守展現出的戰力,太也出人意料。

秦皇墓內,使二十位聖階下落不明之人,莫非真是這宗守所殺?

瞬間就又搖頭,揮去了雜念。

無論是或不是,都已無關緊要。今日過後,要麼是這宗守,死在這風華宮內。要麼是他殷御,被那豎子劍斬,無有其他可能。

不過此時,還不到被逼使用鎮國銅人的地步。

在皇椅上起身,殷御朝著李別雪的方向,微微一禮。

「此子囂狂,還請國師出手,壓其氣焰!」

李別雪微微一笑,也不答言,一個閃身就到了那九十九層高塔之上。

第1180章 陰脈屠靈

距離皇京城,大約三百里之外。清玄立在雲空中,饒有興致的看著皇京城的方向。

他人雖在此,可此處來回掃蕩的神念,卻無人能覺。

「奇怪,當真奇怪!這宗守的修為,應該已至神境。然而這六神御刀術,怎的就強橫至此?聖境修者,連抗手之力都無,未免也太過誇張。」

太黃則手拂著長鬚沉吟:「這門六神御刀術,與我以前見過的一種飛刀術相似。據說是出自一張來自另一界域的秘訣圖錄。我曾遣人尋覓過,卻終無所得,此物已落入一位異人之手。按說沒道理如此強橫才是,以我推演,這門飛刀術,需得配合一種特殊的刀器,才能有十成之威——」

似是怎麼想都不得其解,太黃乾脆放下這隱約念頭,轉而笑問:「莫非師兄懷疑,那李別雪種種異於常人之舉,是與此有關?」

「非是懷疑,而是確定!就不知是何事物而已,是丹?是器?又或者是某種天生靈珍,都難確定。」

清玄搖頭,又神情微動:「看來是要用陰脈屠靈陣了。」

「陰脈死焰雷,屠靈神光。有至境主持,只需秀觀不出手,那李別雪幾立於不敗之地。說來這魔道第一殺陣,你我幾千年都未見過了。」

太黃亦是微微動容,世間任何大陣,都無法越過至境門檻,除非本身就是這個等階。

蒼生七劍能抗衡至境,是七劍合璧,把劍器推升到神兵等階。

而劍宗的天絕地滅浮靈劍陣,之所以能鎮壓住劍宗氣運。是因其主劍『浮靈』,本身也是不可多得的神兵!與至境一般,器靈寄托大道,永生不滅。

魔道那全稱為『九天十地陰脈屠靈』之陣,亦是同樣有神寶鎮壓。

再有李別雪主持,尋常的至境絕難撼動。

「如此說來,那幾位若不出手,這宗守必死無疑?」

「沒這麼容易,若我所料不誤,那宗守定有保命之能。或者是那口煉神劍,已經晉階了也未可知。不過當真奇怪!」

清玄好奇的掃望四野,眼中疑色轉濃:「我神念掃蕩此間萬里地域,都只覺魏旭元靜二人形跡。那秀觀也還罷了,修為在你我之上,自有藏身之法。可為何龍影與林玄霜,也不見蹤影?難道說只憑兩個至境聖尊,一套蒼生劍陣,加上一個還不見蹤影的秀觀,就敢硬撼十二鎮國銅人,與這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魔陣?」

太黃也覺古怪,卻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此時此刻,只能靜觀其變而已。

「倒是那朱熹,此時坐鎮文廟,看來是真的準備插手此戰。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魔陣,需汲取這皇京城內,兩千三百萬子民精元氣血。兩千三百萬人,一年壽元,可維持大陣三時。至今都無阻止之意,看來這位儒門聖尊,是真的決心已定,哪怕與魔為伍,也要斬殺他心中之魔。」

言語唏噓,卻又透著幾分譏嘲之意。

後面不遠處的晴明,此時卻神情慎然,向二人俯身一禮。

「宗守自赴死地,氣運已絕!若今日兩位師祖出手,此魔斷然難以生離皇京。」

太黃聞言笑了笑,卻並不言語,不置可否。琨銘乃道門第三位至境聖尊,又是為救道門數十萬弟子而死。所以這琨銘愛女,他極其包容憐愛。

也知晴明對宗守仇深似海,故此哪怕是晴明此時說錯了話,也不去訓斥。

那清玄也微微搖頭:「此事且看看再說!若真有機會,我不會坐觀。」

在他眼前,若無其他變數,哪怕今日自己束手旁觀,宗守也必死無疑。

然而就是這難以測知的『變數』,才令人心有顧忌。

宗守不會忽然發瘋,蒼生道更不可能是瘋子。或者秀觀真的回歸,真有什麼對抗十二鎮國銅人的手段,也未可知。

故此在看清形勢之前,他絕不會貿然出手。

……

踏入風華宮內,宗守就發現那本來陰雨連綿的天空。由原本的暗沉之色,轉為了一片血紅。

而此時在地下,更可覺無數的陰力,在流淌脈動著。

果然是陰脈屠靈——

宗守毫不在意,繼續前行。此時的殷御李別雪,應該是將這萬里內,所有陰性地脈,都已匯聚在皇宮之內。

還有城內兩千三百萬人,氣血精氣。

不過,這又如何?至於殷御這大商之君,皇京城之主,他已不願去評價。

此時的風華宮內,各處宮門閉鎖。那護宮法陣的禁制,無處不在。

靈力也沖盈已極,結合這宮中屋宇地勢,維持在全盛狀態。

宗守懶得去一一破解禁制,直接就暴力拆除。

以增玄持法翼,加持三千星落神通。星辰道種散開,分佈身周千丈地域。

所有一切接觸到的禁法,都紛紛還未發動,就被強行粉碎。

那些屋宇也被波及,被爆裂的靈能衝擊,都紛紛炸裂寂滅。

但凡宗守所過之處,那些寬宏大殿,華麗屋宇,都變成了殘垣碎瓦,無一處完好。

而就在宗守進入風華宮內,大約兩萬丈時。宗守的腳步,這才放緩。

只見四面八方,都轉成暗紅之色。無數異樣的血色靈光,匯攏過來。

使宗守的數百星辰道種的運轉微微一窒,略有阻礙。

也不止是這三千星落神通,那一百九十口龍牙御道滅絕劍,也同樣如此。

前者還好,後者更嚴重些。一些位階較低,靈性較少的劍器,宗守已無法自如掌控。

「這就是九天十地屠靈神光?」

所謂屠靈,顧名思義,自然是指屠滅靈性。可以湮滅世間一切之物的靈性。

此域中百萬種族,億萬獸類,各種器靈,都在其內。

正好是克制了他的三千星落與十絕御道滅絕劍陣。

前者是他心象虛空顯化,又有增玄持法翼加持,所以不易蒙昧。那些龍牙劍器,卻無有此能。

宗守藏於劍身中的神念,只這一剎那,就被消磨了不少。

自然這也是這兩門神通,還未真正成氣候之故。三千星落的三垣四宮,皆未成就。而十絕御道滅絕劍陣的十口主劍,也未完成。

否則不至於如此輕易,就被破解。

第1181章 浮靈劍陣

宗守一揮手,把所有三千大道星辰與龍牙御道劍,都全數收起。

失去了外圍防護,那些血紅色靈光,就向他此時立身之處,聚攏而至。

宗守頓時只覺心念中一陣昏沉,屠靈神光能蒙昧靈智,哪怕神境聖境的修士,同樣也不例外。

此時的元神之內,就感覺靈性被一點點強行剝離。魂海漸寂,似乎徹底失去了活性。

宗守一聲冷哼,把黑白終始法相顯化在身後,這才覺好過一些。

魔道鎮教大陣,本就非同小可,此時由無上元魔李別雪親自鎮壓,威能就更是強橫莫測。

即便是較之蒼生穹境內,那三十三天大陣,也只是遜色數籌。

宗守的無量終始神通,雖是潛力無限。可在真正進階十三等無上之前。對這屠靈神光,也是無法做到全數吞噬轉化。

依然有極小的一部分,能夠影響到他元神。

增玄持法翼,固然可增玄持法。可在同一時間,卻只能作用於一種神通,一人之身。

此時加持了刀術,就不能使無量終始神通提升。

好在剩下的部分屠靈神光,還是在他可以對抗的範圍內。

再劍訣一引,那煉神劍翻滾間,就與百里之內,其餘六劍共鳴。

蒼生七劍,瞬時就統合為一。遠處借來的磅礡劍氣,也穿刺而下,強行撕開了血紅色的天幕,猛地貫壓於此。

橫掃一切!宗守前方千丈,所有的樓殿宮宇,都在這如潮劍罡的衝擊之下,崩碎紛離,絞散成微塵芥子。

一切的法禁,一切的阻礙,全數掃蕩一空!

「能破入陰脈屠靈陣內,你這口煉神,居然真已提升到了神兵層次——」

雄渾幽冷的聲音,隨風前來。四面八方,在這一方空間,四處迴響不絕,無法捉摸方位。

宗守卻直接抬頭,看向了風華宮北側,那座九十九層觀星塔。

只覺一道危險至極的目光,正是帶著些許戲謔好奇的注視著自己。

「你這飛刀之術倒是真有幾分斬仙誅神,刀出則亡的妙韻。可惜本身卻錯漏處處,得天地至道加持,才能有如此神威。如此說來,那增玄持法翼,你已解封?」

這些話語,卻再未傳開,只在宗守耳旁響起,音紋拂過,就瞭然無跡。

哪怕是修為到了聖尊境界,就在身旁。若修為勝不過李別雪,亦不能察其所言。

宗守冷哂,有意思!如此掩掩藏藏,形跡鬼祟。難道這位無上元魔,對增玄持法翼,依然是心存奢望?

而也就在李別雪話落之時,無數黑色的雷光,赫然在四面八方爆裂。

衝擊之下,宗守身周的罡層,就如紙糊一般,被強行撕扯洞穿開來,直接波及到軀體。

不過大多卻都只在他體表,留下些許痕跡之後,就紛紛散滅。

此時的宗守,才感覺在那塊地宮小千碎片內,那整整一月有餘的痛楚折磨,確然是裨益匪淺。

被這些黑暗陰雷衝擊,僅僅是他肉身,就可抵抗住部分。那些傷處,也都是在須臾間就恢復如處。

「呵,竟是聖階不朽之體,接近極致。當真是得天獨厚——」

那雄渾陰沉之聲,再次響起。隨後那將散未散的黑色雷光,就驀然轉化。竟然是化成蒼白色的死焰,再次衝擊宗守的肉身。

無比純正的死力,一息間就破開了宗守的護體仙力。沿著輪脈,往他的身體各處,五臟六腑與四肢百骸蔓延。

宗守微微一驚,試著操控,才發現這些死亡之力。赫然是精純之至。比之他以往以冥河告死劍御使的死氣,強出了整整兩個層次!根本就無法掌控。

才剛入體,這渾身上下的生機,就開始黯淡。五臟六腑的活動,幾乎趨於靜止,一步步歸於寂滅。

本來循環無礙的內天地,也漸漸停滯衰落。

宗守的目中,先是微現驚意,又恢復如常。不出意料,這九天十地陰脈屠靈大陣,若無此神威。又如何號稱魔道第一殺陣,使至境忌憚?

換成尋常的神境修士,此刻怕是早已身化灰灰了。

「生死玄機,乾坤逆轉——」

宗守手中才捏了一個靈決,體內的死氣就開始了變化,轉為再精純不過的生元,滋潤著身體百脈。

修復者因死氣瀰漫,而造成的傷損。甚至那浸入體中的屠靈神光,也被削弱了不少。

宗守渾身上下的傷口,亦是僅僅須臾,就恢復如初。

不過那死焰之力,實在太過於龐大純淨。龐大純淨至使宗守每多轉化一分,都是感覺吃力無比。

宗守倒吸了一口寒氣,其實此時無論是屠靈神光也好,還是那陰脈死焰雷也罷。

都已被他用蒼生劍陣,排斥斬滅了大半。重重劍罡,就似一張網一般,護在四周。將大半的屠靈神光與陰脈死焰雷,都是或斬或滅。只有極少的部分,能夠衝擊他軀體之內。

有煉神劍護身,等於是四位至境修士之力護持。

可即便如此,當宗守再繼續前行,仍舊是舉步維艱。只覺每前行一步,都需消耗莫大氣力。

短短百丈,宗守就已額頭見汗。不過有那生死玄機變轉化的生元補充,倒還不至於全身虛乏。

魂念也遙遙鎖定了那風華宮內,御書房方向。殷御的氣機,就在他感應之內。

「這是生死轉化?那陰脈死焰雷,對你而言,非但不能傷損分毫,反而可引為助力。好一門妙法神通。不得不說,你宗守確然是我雲界,七千載內最驚才絕艷之人。然而此九天十地陰脈屠靈殺陣,可非是這麼簡單——」

還是那戲謔玩味的語氣,聲音的主人,似乎將宗守視為玩具一般。

那些黑色陰雷於屠靈神光,竟赫然合而為一。當那暗紅色的光雷炸開,這一次卻並不僅僅只傷損他肉身,更直攻元魂。

蒼白的死火,與血紅色的屠靈神光,糅合為一,直接衝入到他魂海之內。

然後四處席捲,以他魂能為源,瘋狂燃燒。

宗守則只覺元神之內猛地一炸,驚濤駭浪,意識昏沉暈眩,幾乎就此沉淪,口鼻中亦噴出了鮮紅色的血沫。

好半天才緩過氣來,催發著黑白終始法相,極力的壓制。

心中對這陰脈屠靈殺陣神威的認知,又再次拔高了一層。

這座殺陣,雖不如蒼生道三十三天陣,然而真是可比而論之!自己先前,真是有些小瞧了——

可唯獨那李別雪的語氣,實在是使人不爽!

這位無上元魔,真當他宗守,已經是砧板上的肉,可任由宰割了?

心中搖頭,宗守依舊盡力把魂念盡力探開。今日這一戰的關鍵,乃是十二鎮國銅人。

只需他神念,與這十二銅人接觸。就可借助鎮國玉璽,將這些銅人掌控住。也無需多少時間,只需百息左右,就能徹底奪取控制。

——將殷御,或者秦皇真靈的神念印記,徹底煉化排斥。

也就在這一刻,宗守忽然心中一動,抬首往前方眺望了一眼,目中精芒微閃的同時,左手已在袖內,握住了那枚鎮國璽。

十二鎮國銅人,他已接觸到了!

「吾唯有一事不解,你既有增玄持法翼在手,為何不交給秀觀?到底是捨不得,還是另有緣故?此物在秀觀手中,哪怕本座,亦需退避三舍,見之則畏。然而在你手中,卻也只稍稍忌憚而已,有如人與蚊蠅。此物乃世間至寶,在你手中誠然可惜,不如讓與本座如何?」

說話見一個血色巨手,就已從那九十九層觀星塔方向,遙遙抓來。

然而才到半途,李別雪就又發出了一聲驚『咦』。

只見那皇京城外,天際間一道耀眼的銀色劍光閃現。然後越來越多的劍光,現於空際。

「劍名浮靈,陰脈屠靈在下!」

「浮法神決,蒼生煉神在上——」

一聲輕吟之聲傳之,暗紅色的天際,被一道道破空而至的蒼生劍氣,一片片撕碎,一片片斬開。

宗守亦覺身上凌迫的壓力,忽然為之一鬆。心念一起,那煉神劍就劍化千丈,超拔虛空,往那上方的黑色大手斬去。

一瞬間就將這巨大魔手,撕成了粉碎。

那李別雪『嘿』然一笑,毫不在意的,將那散開的黑霧重新收回。

恢宏的魔力蔓延,重新編織著天際中的暗紅黑雲。

「是劍宗的天絕地滅浮靈劍陣,真個是令人意外!居然是傾一教力相助。七千載時間積累,才積累的本錢,也不懼此戰中耗光。這劍宗待你宗守,不可謂不厚——」

宗守亦是意外不已,劍宗拿出這套天絕地滅浮靈劍陣,的確是為此戰傾其所有了。

浮法神決,其實更準確的說法,該是置換神決。

只因這天地間,還無有一種文字,能夠準確表述。

而那浮靈神劍,亦是天生的神兵。可在小範圍內,置換這世間之法。

天地大道三千,層次不一。有些接近根源,比如他的『道』字神決,他的終始神法,先天就凌駕於其他大道法則之上,超越五行。

與御使五行之法的修士戰鬥之時,天生就可具不少優勢,因為他的『道』,更接近大道根源。

第1182章 魔高一丈

三千大道,皆有主次上下之分。因五行由陰陽衍生,所以陰陽之道,在五行之上。

而所有陰陽五行誕生於始,結束於終,所以一應陰陽五行之法,也皆被無量終始神法克制。優先秩序有別,幾乎不可逾越。

然而劍宗的浮靈神劍,卻可顛倒置換。將宗守無量終始神法,置於陰陽五行之下,反過來受陰陽五行之術壓制。

更簡單一些的解釋,本來按這天地原本法則,鐵劍定然勝於木劍。然而由浮法神決置換法則之後,木劍反過來可勝過鐵劍。這是浮法神決,顛倒置換。

故而此劍神通,雖非接近天地根源的大道真法,卻也具無量神威!與大秦十二鎮國銅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此時便是如此,將蒼生劍陣涉及的種種大道超拔提升。而九天十地血脈屠靈殺陣所涉的種種真法,則降落了層次位階。

使本來略遜一籌的蒼生劍陣,反過來可將後者壓制。

也使宗守面臨的壓力,驟然鬆解。

蒼生劍陣,可操控天地之威,大道劫力。而此時以煉神為主劍,以魏旭鎮壓,劍陣之威,本就更勝當日蒼生穹境之戰。

被那浩大的蒼生劍氣沖捲掃蕩,無論李別雪如何編織修補那空中血雲,都能破開斬碎。

使這座九天十地血脈屠靈殺陣,始終不能完整。也就可使宗守,能再次邁步前行,從靈智蒙昧的危險中,掙脫出來。

「浮法神決之後,就該是天絕地滅了——」

宗守腦海中,才閃過此念。就見天際間千萬道劍光,同時斬下。

一套浮靈劍陣,除了神兵『浮靈』主劍之外,更需六位聖階修士坐鎮。二十四位神境修者鎮壓,其餘靈境階位的劍者千餘。

此時那漫天的劍光斬下,彷彿真能誅滅這蒼天大地!

皆是氣勢凌厲無儔,撞入到這風華宮內,激起漫天煙塵之餘(W//R\S/H\\U)。也使風華宮內的禁陣,遙遙欲墜。

宗守往那九十九層觀星塔上望去,他的焚世血瞳,已然能洞穿那重重禁法,望見李別雪的身影。

只見這無上元魔,也微微蹙眉,似乎頗為吃力。

以一座陰脈屠靈陣之力,抗拒這雲界兩大頂尖殺陣,即便是這位秀觀慈悲之下第三人,此時也是頗有些支撐不住。

宗守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知曉只這兩座劍陣,還遠不足以傷及李別雪。

直接把視線,再次投向了御書房方向。神念鎖定,血瞳也透穿重重障礙,直視著殷御。

「殷御,今日你如肯自裁,下罪己詔,向世人闡說真相,為朕友不悔洗去污名,並交還屍身。那麼朕可饒你殷氏子孫,你那諸多宮妃性命。否則——」

宗守的語氣一頓,而後面的話音雖依舊平淡。卻滿蘊殺機。

「必定屠絕滿門,使你殷氏一族血脈,此域絕傳!言盡於此,爾身亡之時,勿喟朕言之不預!」

金不悔不在意自己的身後之名,他宗守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怎能容自己的至交,背著奸佞之名,帶著數億人惡念恨意,不明不白的轉生輪迴?

為此哪怕放棄這滅國之機,使大商皇位得以傳承,繼續苟延殘喘下去,他宗守也可接受。

那御書房中,殷御卻覺好笑,自裁?罪己詔?滿門屠絕?

這宗守是在對自己說話?或者真是瘋了不成?

「豎子,你莫非是已腦袋糊塗了?爾何德何能,敢逼朕自裁?」

心裡如此想,口中也這般說著。殷御一時也起了玩笑之意:「金不悔為朕之臣,卻與你這敵國之君勾連,難道非是事實?心存怨望,也未說錯他。」

又道:「其實罪己詔也非是不可!只需你宗守,自裁在朕面前。別說是為金不悔正身後之名,就是扶他入文廟,又有何不可?至於他屍身,你未聽說麼?當日也被千人分而食之,可見朕之子民,恨其入骨。」

宗守怔了怔,而後就是不怒反笑。心中郁氣,有如塊壘,堵塞在胸中,難以宣洩。更覺噁心,氣血翻滾。

既是如此,那也沒麼好說的,唯戰而已!

他心緒激盪,無法平靜。那煉神劍上的天道劍意也受此影響,漸漸趨於狂暴!

周圍更多的屋宇,被生生的夷平。地面塌陷,凹下數百餘丈,宗守卻渾然不覺。

「朕實在無法想通,似你這等人,居然也被人稱為聖君。那儒家所謂大儒,難道都瞎了眼睛?不悔他為你這等昏主效力,當真是他這一生莫大悲哀。」

殷御端坐於御案之後,笑笑不言。情緒平靜,只當是笑話在聽,毫不在意。

無論今日這宗守怎麼說,都傷不了他分毫,又何需去在意?

在他眼中,這宗守雖還非將死之人,然而也無區別。

自己一世令名,更輪不到宗守來評價!

大商一統雲界,橫掃諸域之時,他殷御便是一千八百載江山,二十七位國君中的蓋世雄主。無論誰人,都需為他歌功頌德!

側旁處卻傳出一聲冷喝:「放肆!風華宮內,言辱吾皇。這是視我大商無人?金不悔誤國,乃是我儒門公論,也容不得你這蠻國之君扭曲翻案。」

宗守冷目看去,就認出此人,正是金不悔的座師左信。

他第一次離開雲界之時,就與其見過一面,當時還有重玄在場。

那時他對此人,就無甚好感,此時更覺是面目可憎!

一想起宗守被腰斬,就是因此人奏折,宗守就恨不得將這人千刀萬剮。

而隨著此人話音,周圍十餘道聖階氣機,就已遙遙貫空而至。都是蓄勢欲發,遙鎖著他宗守的神念。

宗守不禁失笑,整整十三人,加上之前,總數十四。今日這一戰,這聖境修士較之秦皇墓那地宮中,還少了一位。

他意念繼續擴展,已把注意力,轉向御書房後,那矗立著的十二鎮國銅人。

鎮國玉璽使他的魂識觸角,直接就繞開秦皇真靈,所遺的神念印記,進入十二鎮國銅人的本源核心之內。

與他原本的預想略有不同。殷御在這些銅人本源之內,明顯花費了不少功夫。使其神念,以秦皇真靈為媒介,也深入其內。

原本只需再有八十息的時光,就可取而代之,將那秦皇神念,徹底清洗。然而此刻看來,卻需更多的時間。

實在是小瞧了這位元辰皇帝——

那麼此時要做的,就是繼續拖延時間?

宗守蹙了蹙眉,將那迫不及待,要宣洩出來的戾念殺意,都暫時壓下。

繼續踏空而行,往那御書房行去,唇旁則冷冷一哂。

「實在抱歉!在朕看來,爾大商除了一個石越,一個石家。還真是再無他人,能入朕眼!至於儒家,朕也曾說過,遲早一日,終要焚書坑儒,葬盡這世間流毒偽儒!爾等儒門所謂大儒公論,既然不能持正論說,那麼留之何益?」

說話間,那最後一堵宮牆,也在宗守劍壓之下,粉碎開來。

此時宗守,與遠處的御書房,已是再無阻隔,相距也只千丈之地。

而那矗立著的十二鎮國銅人,也終是毫無遮攔的,現在了宗守的眼中。

而此時半空中,此時卻傳來了一聲冷哼。

「焚書坑儒?不知我朱熹,可在你宗守的焚坑之列?你說大商無人,那麼老夫在你眼中,也是視如草芥螻蟻了可對?」

當這話音傳至,那東面方向,赫然一股沖天白氣,驟然直撞長空。

使天際間一千二百餘道天絕地滅劍光,都為之散亂。

而緊隨其後,這皇京城內。越來越多的白氣,衝入到那雲霄之中。

大小不一,方位也不同,太學、翰林院、御史台——

赫然成千上萬,氣勢磅礡。

「天地君親師!君君臣臣,此乃天地至理!金不悔所為,有失臣節,合該腰斬!」

那朱熹的聲音,迴盪長空,浩然堂皇。

御書房內,左信的眼神頓時一亮,朝殷御笑道:「這是朱子出手了!不愧我儒家聖人,這浩然正氣,當真使我等後輩黯然失色。自古有言道邪不勝正,今日也必當如此!有朱子聖尊在,必定可辟退群邪!使魔君伏誅!」

宗守面上此時,亦微顯吃力之色。那劍宗天絕地滅浮靈劍陣被朱子撼動,他這陰脈屠靈陣內,是首當其衝。

殺陣之力轉強,那屠靈神光與死焰之力,也衝擊心神。

也就在此時,那分佈周圍虛空中的十餘位聖階,也終是有了動作。

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十餘道危險之極的強橫之力,四面八方的,碾壓而至。

使宗守這一瞬間,就幾乎陷入絕境之中。元神被屠靈神光與陰脈死焰徹底壓制,而十餘聖階聯手,也幾乎鎖死了他的生機。

宗守意念掙扎,面上則似乎神智失常般的笑。

「好一個可辟退群邪!使魔君伏誅!豈不聞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增玄持法翼改換加持,第一朵生死冥花綻開。

龐大的生元之力爆發,將那些無法轉化死氣暫時中和,也將屠靈神光暫時迫出魂海。

接著是冥河告死劍催動,宗守身影,近乎虛化一般,遊蕩於空。

第1183章 無上死劍

隨著那死氣之潮席捲,蒼白色的劍光,橫貫虛空。

近乎無影無跡,只是一閃,遠處是十里之外一個聖階修士的氣機,就這麼無聲無息,消逝在所有人的靈識感應內。

附近之人,只看到人頭拋起,之後那整個身軀就忽然化塵而散。

而宗守則依然立於原地,似乎都未曾動過。在十餘聖階合攻之下,竟是毫髮無傷。

劍光未盡,這次卻是直入那御書房內。殷御的雙眼頓時微微瞇起,十二鎮國銅人,也已『空空』作響。

一旦情勢危險,就會有所動作。

而側立於側的左信,則是微微冷笑。他堅信自己所為才是正道,合乎儒家禮法。為衛道而死,真死得其所,又豈會畏懼?

卻在這一剎那,一個黑色的人影,忽然顯身在殷御的身前。三旬年紀,一頭蒼發,正是李別雪。屈指一彈,正好觸擊在那蒼白色的劍鋒一點。

宗守頓時連人帶劍,皆飛彈而出,滑出了足足萬丈,幾乎把擊飛出宮城之外。

好不容易止住,口中更多的血液,洶湧而出,形狀淒慘可怖。

而此時那李別雪的指尖,也出現了一點血痕。

整個左手食指指節都開始壞死,以李別雪至境聖尊之能,竟也一時無法恢復。

只能微微皺眉,就收暫時放下。宗守的冥河告死劍,是運用死亡神訣。

確定了他這節手指,已經『死亡』,在修正之前,即便是斷肢重生也是無用。

旁人都不覺異樣,殷御卻是深深駭異,詫然的仔細看了眼李別雪收於身後的左手。

能忽視位階,使至境受傷。哪怕是所謂半步至境,也絕不可能辦到。

而無上元魔李別雪,哪怕是在至境聖尊中,也是最頂尖的人物。

如此說來,宗守方纔所運之劍,乃是十三等無上神訣?

一股深深的寒意,湧上心頭。殷御的面上,也透出了幾分感激之色。

「多謝國師!若非國師及時出手,今日殷御,說不定真要亡在此子劍下!」

「份內之事!」

李別雪卻似渾不在意,一揮袍袖:「即便無有老夫,那豎子妖君,也傷不得陛下。」

殷御笑而不言,他雖有十二鎮國銅人護身,然而能否攔住那一劍,卻絲毫都無把握。

宗守卻是狼狽不堪,之前借助生死冥花,才恢復過來的傷勢,此刻又再次爆發。渾身上下,又是千瘡百孔。

體內氣血暴亂,元魂震盪。生死玄機變轉化生元之力時,也遠沒有之前流暢。

僅僅只這一擊,就差點使他魂飛魄散,歸於寂滅。

這就是至境威能!領教了,事前請徐福出手,果然非是多餘。

如若只是魏旭與元靜二人,還真未必就能阻這李別雪逃生。

傷勢雖重,卻好在那蒼生劍陣,依然運轉無礙。煉神劍在虛空穿插旋斬,編織出一層層的劍網,強行阻住了李別雪的追擊之勢。

使宗守得已有了些許喘息之機,在幾息時間內調理氣脈,盡力恢復。

只是如此一來,那蒼生天道之劍,也再無法阻止李別雪,修復那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陣。

暗黑紅雲,再一次瀰漫天空。

而此時身後,也忽然傳來了一聲悠悠歎息。

「勝負其實已無懸念!老夫楊夜痕,忝為大商武英殿大學士,左參政知事,黃京楊氏家主!可以在此擔保,若今日乾皇陛下肯就此退去,那麼只需向我皇做個交代,退回所有江南之地。我等自會請吾皇留情,使陛下可全身而退——」

殷御依然端坐,靜靜的聽著,面含笑意,對於楊夜痕之言,既未阻止,也不置可否。

宗守則微微搖頭,對於這楊夜痕,幾大世家門閥心思,何嘗不是洞若觀火?然而——

「聒噪!」

又是一道銀光,就袖內疾飛而出。子母落葉,以十倍之速穿梭虛空。一個疾墜,就將那楊夜痕的咽喉洞穿!

一絲絲血液,從傷口中灑出。楊夜痕手撫咽喉傷處,面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聖境有不滅之體。哪怕身體被轟成了灰塵粉末,也能恢復過來。

然而那刀上的斬仙之力,卻在刀光入體時,就斬絕了他的所有的生機。

宗守卻看都未看此人一眼,他今日只為誅殷御而來,實在懶得再言其他。

那李別雪目光冷漠,看著楊夜痕的氣機,漸漸消亡。而後一聲冷笑:「他雖居心叵測,可欲行之事,卻對你多少有些好處。依然不免一死,真不愧是血劍妖君,心狠手辣!便連本座,也是看不下去。既然陛下英武,不願退走,卻也正合我意。那麼就請陛下,死在此間罷!」

再次探手一抓,立時一股無形之力,攝住了宗守。

宗守只覺氣機一窒,此時連呼吸都覺無法。

哪怕是有蒼生劍陣,引天道之力護持,也是倍覺艱難。

天道劍意,一點點的被抹消劃去,身周能控制的空間,也一步步的被壓縮。

李別雪眼內,全是譏哂之色。正欲繼續加力,卻也在此時。

皇京城外的雲空,忽然兩道若有若無的氣機,忽然衝入城內,直入皇京。

尋常修士難以察覺,可在他神念感應之下,卻明照秋毫,絕無遺漏。

是與他同一層次的氣息,卻又明顯弱了許多。

魏旭,元靜?

李別雪眼中的譏嘲之意更濃,毫無意外之色。

這二人,也差不多是在這時候出手了,否則再只需片刻,這宗守就會死在自己的手中。

只唯獨令人奇怪的,是那秀觀與元靜龍影,依然不見蹤跡。

不過無妨,只需將這二人鎮壓,就不愁秀觀不現形跡。

忽然又心神一動,李別雪詫異的看了南側方向。

那處所在,同樣有一道不在前二者之下,勝過略有勝之的氣機,正悄然接近。

徐福?

李別雪楞了楞,而後不屑的一聲輕笑。不回蓬萊世界等死,反而趟入這趟渾水。是要尋死麼?

原來如此!這一戰,蒼生道不止是五位至境聖尊,兩套劍陣,而是六位聖尊才是!

那麼那秀觀,又有何底氣?他李別雪,好生期待!

第1184章 最後時刻

「不愧是朱子!」

仍是三百里外的雲層,太黃道君負手身後,目透出讚賞之色。

「幾乎是以一人之力,對抗劍宗天絕地滅浮靈劍陣,幾乎撼動陣基,果然是了得!除秀觀慈悲之下雲界第一人,當之無愧!」

「這劍宗劍陣無有至境坐鎮,到底還是差了一籌,又有大半的氣力,都用在干擾李別雪的陰脈屠靈。本身反而無多少護法之力。朱子合近萬大儒,聚浩然正氣,撼動不難。」

清玄微微搖頭,不以為然道:「那浮靈神劍,換作任何一個至境執掌,都非是今日這般氣象。究其根本,其實還在陰脈屠靈之上。」

「慈悲道兄特意為劍宗尋來的鎮宗神兵,自然是非同小可。可惜他雖苦心培育七千載,這劍宗七門,卻仍舊未成氣候。只唯獨那位劍宗之主,有可能百年之內,成就至境位階。」

太黃道君也是頷首,認可了清玄之言,隨即卻是一笑:「其實我倒是更好奇,此時那風華宮內,到底發生了什麼?李別雪在此布下這座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陣,看來絕非是僅僅只為困住宗守而已,更是針對你我呢!真不知他是何想法,到底是真有把握拋開我等,獨自應戰那蒼生道諸多聖尊?還是另有什麼事情,想要隱瞞?」

自從朱子出手,硬撼那劍宗浮靈劍陣,使李別雪有了餘力。那整個阿房宮,就再次被遮蔽。

即便修為高深莫測如他二人,亦不能完全洞察這陣中之景。

「欲蓋彌彰!」

清玄一聲冷哼,滿含著不屑惱怒。

後方的晴明,則是默然無語。也猜到那李別雪,無非是料定即便今日他敗,太黃清玄二人也不會坐視蒼生道,將之斬殺而已。故此是肆無忌憚——

此時道儒魔三教聯手,依舊能與蒼生道劍宗佛門抗衡,維持著平衡。

可一旦李別雪今日身死,被蒼生道成功鎮壓。那麼儒道二教,必定會承受蒼生道更多的壓力。

她此刻也微微好奇起來,那李別雪到底是欲隱藏些什麼?寧願冒險,也要拋開兩位祖師?

忽然又心神感應,晴明注目再次看向那皇京城。而後眸光一亮。

「是魏旭,元靜,已經入陣了——」

那兩位至境聖尊的氣機,本不是她能察覺得到。可就在這二人,撞入那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陣時。那一剎那間的元氣變化,卻終是洩露了形跡。

也不止是這二人而已,就在東西兩面,也同樣有兩道不在前二者之下的靈能波動,幾乎同時間發生。

「東面那位,應是蒼生道神尊,太乙東華帝君。另一個,怎麼是徐福?」

晴明的眼中,現出了幾分詫異不解之色。她萬萬不曾想到,傳言中以離開雲界的蓬萊散人徐福,居然也參與了進來。

而且是站在宗守那一方——

據說此人明辨禍福,始秦之時,就以為秦皇尋不老神藥為借口,遠離雲界,因而避開死劫。

那麼今次卻是因何緣故,使這位上古方士第一人,干冒奇險參與此戰?

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晴明隨即就發現太黃與清玄,神情仍是淡然自若。

「此人插手,倒真個是教人意外。難道是指望敖坤的存在消亡之法?」

「他要想破開秦皇神禁,這只怕是唯一之法。不過敖坤一日不登聖境,就無此可能!以他見識,應該知曉這可能極小才是。」

清玄沉吟著道:「還有今日之戰,從頭到尾都是古怪無比。我現如今,都有些看不懂了——」

「確實如此,還有那秀觀,到此時也不見形跡!不知藏在何從。不過魏旭元靜既已出手,那麼也該到了決勝負之時!」

太黃微笑,目光卻犀利如刀:「師兄,如今你意為何?」

清玄聞言,則大笑出聲:「秀觀不至,那就迫他現身邊是!此時再不出手,再等下去,恐怕就真為時已晚。要想知那李別雪,到底有何圖謀,此時靜候也非是辦法。不過——」

語音一頓,清玄再次注目,看向那皇京城的方向。

「我看那殷御,也該是要動用十二鎮國銅人了。」

……

阿房宮內,隨著四個方向,四道強橫氣機撞入進來。

那瀰漫天空的血雲,再次被撕出了幾道缺口。

宗守胸中的憋悶之感,也立時緩解。再次將那一團團的屠靈神光,拉離魂海。

不過對面的李別雪,卻似不肯給他絲毫的喘息之機。

之前的無形巨手不能建功,此時乾脆一個閃身,到了宗守的身前。又是一手箕張,向宗守面門強抓過了來。

宗守的瞳孔頓時收縮,身軀以一個玄異之至的軌跡,向後方猛然飄退,不顧一切。

李別雪的根本大法,乃是『空無元虛神法』,也是十二等的滅世神通。

按秀觀的評價,若能在『無中生有』,完成逆轉,同時掌握有無之道。那麼這位無上元魔,立時就可入半步真境。而其神通大法,也會趨入至無上境界。甚至從有無之術,衍生創造神法,也未可知。

可見此人的潛力,其實不遜色於朱子。

李別雪的『空無元虛神法』,可使被接觸到的一切,無論是何物,都會被強行轉化位空無。

而此時就是如此,宗守以蒼生劍陣,借來的天地劫威。此時毫不費力,就被李別雪以虛無之力,輕鬆消弭。

宗守更心知,自己只需被這隻手,接近到身軀外的三尺處,那無需直接觸摸,自己的肉身,就會被這位無上元魔,以空無元虛神法,強行歸於虛無。

毫不猶豫,第二朵生死曇花張開。依然是生元之力澎湃,宗守借之復原傷勢。而後就在由生轉死,冥死之力從曇花之內湧出之時,猛地再一劍刺出!

『當』的一聲輕響,元一魂劍的劍尖,如擊金石。

是直接破開那飄渺莫測的虛無之力,穿刺了進去。

即便是無上元魔李別雪,也是神情凝重。把大手一抓,收掌改拳。轟擊在了宗守的元一魂劍之上。

死亡之力迸發,李別雪立在原地不動,然而身周彷彿了冥門洞開一般,無數的冥死之力狂湧了出來。

而李別雪的一隻右手,都在這一刻,徹底轉為了灰白之色。

這整只右手,齊腕以下,都被宗守的冥河告死劍,徹底的『殺』死!

之前的那一劍,只宗守冥死劍的餘力而已,所以只傷及到他一個手指。

而此時此刻,宗守卻是將一整奪生死冥花之力,聚結在這一劍之中。

所以造成的傷勢,更嚴重了十倍!波及了李別雪,整個手腕。

宗守此時,也是暴退出整整千丈。比先前那一擊稍好一些。卻依然是七竅溢血,神情淒厲。

不過宗守,卻半點痛苦之色都沒有,反而是輕笑出聲。

身後幾道氣機牽引,蠢蠢欲動,是那幾個聖階。見他受創,就又起了圍殺之念。

宗守毫不猶豫,又是三道銀色刀影,從袖內疾飛而出。

瞬間就有一人,被洞穿了眉心。

他的子母落葉刀,已經徹底用完。此時用的,乃是他才培育過四日的頂階法寶級飛刀,所以連續三擊,才將此人誅殺!

此人一死,其餘諸人都是暫時止住了出手之意。

宗守也再次站起了身,傲然孤立。

已經成了!他的元神之力,已經真正進入到十二銅人的本源核心。

接下來只需再有十息到二十息時間,完成神念印記就可。

其實此刻,他就已可借助鎮國玉璽,操縱那十二鎮國銅人。

然而卻並無保障,殷御依然可以借助秦皇真靈與他爭奪。

一丁點的元魂之力,加上玉璽,未必就能贏過殷御,反而給對方反應應變的時間。

不完全的鎮國銅人,也壓制不住李別雪,有打草驚蛇之嫌。

那李別雪此時淡淡看了自己左手一眼,隨即就毫不在意,一聲冷哼。

這無上神通級劍術,確然是不凡,無視階位。然而也僅此而已,疥癬之患,傷不到他根本。

也再未朝宗守出手,只因一波元磁之力,已經籠罩於此。

強橫的斥力,密佈在宗守的身前,也封鎖了李別雪繼續進擊的空間。

四位至境中,徐福是最後一個暴起發難。卻後發先至,提前其餘三人至此。

除了斥力遮擋,更是無數的元磁之力,往李別雪撕扯過去。除此之外,更有萬倍的重力,使李別雪只覺身軀,驟然一沉。

隨後那虛空中,又有一道死灰色的劍影,亦同時穿梭而至。直擊御書房內的殷御,恰是李別雪必救之處!

這一劍,居然也是聚集了無量的死亡之力,與宗守方纔那一劍,幾乎毫無分別——

李別雪神情詫異,卻不曾有絲毫猶豫,就閃身回至那御書房內。

而此時宗守,同樣是眼現異色。

冥河告死!無論是力量性質,神韻,劍路軌跡,都與方纔他那一間,毫無分別。就彷彿是他的鏡子一般,且更為強勢——

隨即宗守就又了悟,這是魏旭。鏡像之法,幾乎完整複製他方纔那冥河告死之劍——

第1185章 歸藏問神

冥死之劍九成的神韻,然而魏旭以至境之力施展,卻更是冥力浩蕩。

那御書房內,哪怕是李別雪,也再不敢以空手抵擋。

隨手取出了一口血色彎刀。斬擊在那蒼白劍影之上。

然而這口仙階魔兵,就化作死灰蒼白顏色。鐵粉散落,被這冥死之劍一擊,就『生機』斷絕,徹底死亡,打成了灰沙。

死力更蔓延到了李別雪的手臂,雖還不至於使無上元魔的整隻手,也徹底的『死亡』。

李別雪卻也是微微蹙眉,右手整片大袖,亦都灰化散去。

眼見這不遠處,無數的木籐,如潮般往這邊伸展了過來。

而元靜散人的氣機,也在快速接近。陰脈屠靈被浮靈劍陣與殘生七劍壓制,本就十成之威,只能展其中一成。此時加上這四位至境聖尊,就更是不堪。

李別雪目光閃了閃,隨手一拂袖。將周圍的冥死之氣,以虛無之力化解。而後便神情自若,向身後一禮:「今日宵小甚多!請陛下使用鎮國銅人,助老夫誅殺此等鼠輩——」

那殷御依然端坐於御座之上,依然是好整以暇。此時亦輕笑出聲:「正有此意!其實國師即便不說,朕也準備動用銅人!以朕觀之,今日這一戰,還是早些解決為好,免得擾民。這城中一千八百萬百姓,可都在擔驚受怕。」

又略有些頭疼道:「這座風華宮,今日大半皆毀。想要修復,至少需百萬靈石。不知需消耗多少民脂民膏。可惜可歎!還請國師,稍後手下留情。」

就在他說話間,那十二鎮國銅人的腳下,就已各張開了一個金色的光圈,光輝燦爛,耀眼之至。

更有無數的上古符文,一一顯現。

那些怪異字符,宗守明明感覺極其熟悉,卻偏偏認不出來。知曉這是被刻意更改過的符文,在顯化著扭曲錯亂的法則。

那十二個光圈,不斷向四周擴散蔓延,籠罩整整七百里地域,然而又漸漸淡化。

宗守只覺一身修為,驟然間暴跌。竟被這錯亂的法則力量,強行壓落的仙境巔峰,幾乎連內天地都無法維持。

而那十二銅人的左側六尊,這時也齊齊揮拳。威猛無儔,往元靜方向,猛地轟擊而去!

元靜面色沉靜,並不吃驚。立足虛空,招手之間那下方地面就赫然凹陷數萬餘丈。

整個萬丈地層,就似被生生挖去了一塊。而元靜散人的身前,則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晶體巨盾。

那些小山般的巨大銅拳,轟擊其上,雖是晶石紛飛。可元靜本身,卻是安然無恙,毫髮無傷。

宗守目光一亮,頓時心中略安。心中自嘲,今日無論是元靜還是魏旭,展現出的實力,都超出他意外。

反而是他自己,即便主持著這蒼生七劍,有天道力量,也仍是狼狽不堪。

魏旭的鏡映之術,可複製他的無上神通,反而超越實力最強的徐福,成為戰力最強一人。

而元靜的根本大道,則是『易』字神決,是一門『玄靈易天大法』。

以玄靈為本,巔峰之時,可改易天地。

所謂『易』是指變化,變易,交換之意。亦是天地間,接近根本的大道神則。

元靜掌『易』字神決,可變化萬千。可使天地萬物,都能『等價變化』。

方纔那六具銅人聯手一擊時,元靜就是將地下數萬丈的土層,暫時變化成一層硬度堪與仙寶比擬的晶體。

然後又將那銅人擊來之力,『易』往他處。

可能戰力不如魏旭徐福,卻是幾人中,生存之力最強一人。

這門大法,據說是修為愈高,則實力越強。

若元靜有著巔峰之境的修為,說不定可以用『玄靈易天大法』,以己身仙力交換,把鎮國銅人強行『易換』!今日也無需如此麻煩。

搖了搖頭,宗守再次目望身前,心神凜然。

十二銅人之力開始壓制,魏旭元靜此刻皆被打落了位階,跌入至聖境。

法則錯亂,元神再不能寄托大道。卻唯獨太乙東華帝君不受太多的影響,千萬的蔓籐,依然潮湧襲至。

那李別雪也未在意,虛無之力蔓延十里,使那些延展過來木籐,都化成了空無。而後又是大手虛抓,往宗守方向,遙遙攝去。

宗守挑眉,眼神卻平靜幽冷如湖。魂海內的增玄持法翼,立時改為加持無量終始法相。

不退反進,閃身向前的同時,一劍揮斬,那黑白之光頓時顯化劍身。

把那空無之手割裂輕鬆斬開,劍勢依然維持全盛,循著一條直線,逆擊而去!

元一劍之黑白!

猛烈無儔,直來直去,堂皇正大,全無絲毫的變化!

只因這一劍,已快到了極致,也將那時空之力,徹底的壓制!

——若說這個世間,還有什麼功法神訣,能對抗他的無量終始大道。

那麼李別雪的空無元虛神法,一定是其中之一!

自進入這風華宮開始,他的黑洞之力,就吞噬不到任何的力量。

只能以自己的力量,來維持無量終始大法的運轉。

這也是宗守,一直都不以增玄持法翼加持之因。

十三等的無上神法,哪怕只維持二百息時光,都足以將他整個人徹底抽乾!

反而是冥河告死劍與六神御刀術,無有此憂。

那李別雪『嘿』的一笑,屈指一彈,與元一魂劍的劍尖再次交擊。

宗守整個人毫無懸念,就再一次被往遠處震飛。

實力降落仙階,此時體內承受的傷勢,更顯沉重。而再觀李別雪,只是那指尖處,被黑白劍光擊碎吞噬。

然而當李別雪的血肉,才入黑洞之內,就由『有』轉『無』,徹底的消散。哪怕是十三等無上階位無量終始大法,也都無法轉化分毫。

不過宗守的目的,本就非是為借力,或者奢望能傷及李別雪。

一是為繼續拖延時間,二則是為魏旭——

斜目望去,只見那橫貫而來的蒼白劍光,果然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則是黑白之劍。

冥河告死劍,是操縱死亡之力。十二鎮國銅人,可牢牢的壓制。

六神御刀術與斬仙飛刀,來自另一界域。然而這門無上神通依托的,也是這一域的法則。

只有無量終始大道,在始秦時代不曾誕生過,才不被十二鎮國銅人鎮壓。

可惜是無量終始,畢竟只是宗守法相而已。

他的根本,乃是『道』字神訣,本該凌壓於十二銅人之上。然而在融合三千大道真法,在未完成由繁入簡,將自己的道,徹底統合為一之前。

依然是會被十二鎮國銅人影響——

魏旭境界雖被壓制,然而以鏡映之術,聖境之身,印照他的元一終始劍,戰力其實也僅僅只略降一籌。

黑白之劍斬至,李別雪面色微變,再次取出了一口仙兵,揮向魏旭。

『當』的一聲輕鳴,那魏旭身影,頓時向遠處暴退。

然而如此一來,他也失去了繼續追擊,將宗守抹殺之機。

李別雪並不在意,這幾人性命,還有那增玄持法翼,遲早落入他手中,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更在意的是秀觀,此時的方位,何時發難。

那殷御此時也微微一笑:「國師果然神威無敵,想來今日朕,必定可高枕無憂了!」

「陛下此言差矣!有陛下的十二鎮國銅人,這些人在老夫眼中,不過螻蟻。然而若那人若不現身,老夫卻不敢言必勝——」

李別雪微微搖頭,正淡淡說著,隨即卻再次蹙起眉,看向遠處虛空。

那蓬萊徐福,除了最開始的磁元之力,已經許久都沒動靜了。

須臾之後,就已是瞭然。是那清玄太黃,終於出手了麼?

真身想必是不敢進入此陣的,就如他李別雪,就不願入道靈穹境一般。

那麼是化身?尋徐福何為?

眼微微一瞇,李別雪就知究竟。別人不知徐福為何而來,他卻能猜知一二。

徐福的禁咒,此時只有存在消亡之術可解。如只是一個敖坤,自然辦不到。然而若再加增玄持法翼,卻有幾分可能。

那太黃清玄,果然已起疑。

不過到了此時,即便起疑也已為時已晚。

這意念才起,就見宮外數萬道浩蕩白氣,同時衝擊入陣,使邪祟辟易。屠靈神光與陰脈死焰雷,都紛紛潰散,如雪遇烈火,崩解融化。

數萬大儒的浩然正氣,此時都由朱子無上神力裹挾,貫壓於此!

李別雪心中煩躁,這位儒門聖尊,到底在弄什麼玄虛。

接著就聽朱子的聲音,遙遙傳至!

「此子當世儒敵,妖邪之君,當由我儒門親手誅之!」

李別雪胸中本是怒氣沖湧,可片刻之後,就面色微變。

赫然一道白雷降下,是九玄歸藏問神雷!

此是天地至境之劫,拷問心神。

本身無威,吸收後甚至可以大增修為。然而只要週身有哪怕半點不純,不潔之氣,就會引發龐大的天地異力。

然而這世間,又怎可能真有至善,至惡,至狂,至邪之人?

所以那些半步至境,意圖渡劫的修士,都畏之如虎。

這宗守雖是聖君之體,也絕不可能無半點瑕疵,無丁點惡氣纏身。

第1186章 已經晚了

此時就在距離御書房兩萬丈,無盡的黑霧紅光中。

徐福負手身後,駐足虛空。臉上似笑非笑,看著前方遠處。

那裡一個人影屹立,攔住了他的去路。而此時身後,也同樣有一道危險無比的靈念,鎖住了他的元神。

就彷彿一頭正在獵食的猛獸,只需他有半點動彈,就會撲擊而至。

不過徐福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淡然處之。

而如此姿態,也令對面那人訝然。從黑霧中行出,赫然正是清玄道人:「觀你情形,似乎並不意外?」

「該說是正在意料之中!」

徐福頷首:「自徐福決意助乾皇陛下一臂之力時,就已然有所料到,想到清玄與太黃兩位道君,必有此問。」

「哦?真不愧是蓬萊散人,料算無疑呢——」

那太黃道君亦是信步走出霧中,眸光微閃道:「那麼徐道友,想來也必知曉,我二人來此,所為何事?」

不經意間,已與清玄前後挾制呼應。將徐福能利用的空間,壓縮到了極致。

此時哪怕二人,此時所用是身外化身,也同樣被十二鎮國銅人壓制。眼前這徐福,也絕無從他們面前逃生的可能。

不過徐福,卻不答反問:「二位道友所用,可是一氣化三清的法門?這等身外化身,乃二位元魂本體分化。若是在此灰灰,雖不影響你二人本體,然而要想恢復,也極艱難,多少有些妨礙之處可對?」

清玄聞言一怔,這個徐福,到底想說什麼。

卻聽後者,又是一笑:「我勸二位道友,還是及早退走為佳。若是慢了,說不定有什麼不測之禍。」

話至此時,清玄太黃不禁是面面相覷,更覺不解疑惑。

太黃搖了搖頭,懶得深究其意。他這具化身,雖非本體,卻有本身六成之能。

損耗之後,雖說麻煩不小。然而除非是李別雪,真準備與他二人翻臉為敵,否則無論有什麼樣的變故,都能應付。

可既然傷不到他們本體,那麼除非李別雪瘋了,才會向這兩具化身下手。

「這些廢話,就勿用說了。道友你只需解釋清楚,那李別雪毀棄前約,到底是為何事。你徐福,又是怎生被宗守說動即可——」

「二位道兄當真明察秋毫!那李別雪所謀,徐福之所以返回雲界,確是關係同一件事物。可使李別雪成道,亦可使我徐福,解開秦皇禁術。」

當說到此處時,清玄徐福二人的神情,都微微一振。

能使李別雪成道?到底是何神寶,此時在宗守的手中麼?

徐福卻又語音一轉,微微一笑:「只是二位道友,只怕是無有機會了。再不走,就真是為時已晚。」

又『唔』了一聲,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遠處:「是已經晚了!」

旁人難以察覺,然而他與秦皇真靈之間,卻有著特殊的感應。

此時清晰可覺,那十二鎮國銅人的秦皇真靈印記,正被悄然替代,抹去——

其實他對於出賣宗守,倒沒什麼心理負擔。然而他為人處事之道,就是盡量站在勝者身旁。

而無論是大乾,還是蒼生道,此時都如晨曦朝陽。

最後的關鍵,那敖坤絕不會為一個出賣自己義弟之人,抹消秦皇咒印——

所以今日他如何回答清玄太黃,也早已注定。

清玄目透慍色,已是微微生惱。

隨即就望見了天空,無數的浩蕩白光,衝入到了這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陣中。

先是愕然,清玄隨即就又面色一變。

徐福也同樣透出了訝色:「這是,九玄歸藏問神雷?」

一時之間,是神情大變。事前絕不曾想,會有這等樣的變數。

九玄歸藏問神雷拷問心神,應氣而發,是至境之劫中,最危險的一種劫雷。

本身無威,可一旦爆發,即便似他徐福,也絕無渡劫的可能。

人皆有氣,氣由心生。神明聚億萬人心力,掌握的神力,實質就是『氣』之一種。而一國王者,所擁王道之氣,其實也是類似。一國之勢,結合人心意念生成。

心正之人,常年行善,故此正氣堂皇浩蕩,縈繞人之感恩善念。心惡之人,做了惡事,被人怨恨,自然也是戾氣煞怨纏身。而好色貪鄙之人,則邪氣縈繞。

九玄歸藏問神雷說是拷問心神,然而只要渡劫之時,把心念收束為一,就自可規避。

可這週身氣機卻不行,所以從無人能硬接九玄歸藏問神雷,而安然無恙。

這世間,也絕不能存在至善,至惡,至狂,至邪之人。

然而九玄歸藏問神雷劫,乃是天地間,最少間的劫雷之一。只有極特殊的情況,才會引動。

這朱子,為何卻能操控?而且如此聲勢浩大?

「此非是真正九玄歸藏問神雷,只神似而已!」

太黃搖頭,陷入了凝思:「我早年曾聽這朱子親口說起,要仿造這種雷劫造一雷法,可懲惡揚善。心善者生,心惡者亡。使人人行善,則可復上古三代之治。難道還真被他弄成了?」

「怎麼可能!」

清玄冷哂:「裡面還是有九玄歸藏問神雷的底子,也不知這朱子到底是從何處收集。再結合他那半吊子的雷法,聚合生成的怪物。只能活世間至善之人,即便是他朱子,接下此雷,也未必就能安然無恙。」

嘿然一笑,清玄的神情,卻是愈發的不屑:「這位倒真是煞費苦心!只因聖君身有惡煞,才會死於九玄歸藏問神雷。只因死於九玄歸藏問神雷,所以宗守,絕非是真正聖人,亦非聖君。故此理教一脈,依然是天地正統。所以今日,這宗守非死不可——」

徐福面色,本是忽青忽白。可一瞬之後,卻又忽的心中微動,想起了在秦皇墓中。自己曾經見宗守,招出的那頭黑色麒麟。

與那黑白法相結合之後,可謂是盡驅邪煞,所過之地,全數淨化。

那時情景,令他印象深刻。

「黑白麒麟麼?或者——」

徐福心中一定,眸中再次恢復淡然笑意。信手取出一團靈液,抹在了目前。

然而就見兩萬丈之外,一團純白潔淨的王氣,衝入雲霄。龍吟鳳鳴,有如仙樂。

第1187章 難以置信

當那白雷降下時,宗守也是吃了一驚。這種劫雷,他從未見過。

然而宗守曾通讀蒼生道小半藏書,卻也第一時間,認出了此種雷劫,到底為何。

九玄歸藏問神雷,拷問心神,應氣而發。

心中下意識的就是一驚,他曾記得那本典籍中,曾有過羲子的批注。

——問至善至惡,此雷劫威,冠絕界域,吾不能抗爾。

批注是羲子成就至境之前留下,言下之意,是這劫雷之威,即便是羲子當年還未度至境劫數時,也不願面對,無法抵抗。

宗守的雙拳頓時一緊,指甲扣入肉內。而此時更聽得那朱子的聲音,冷冷傳自。

「此雷名神霄問心雷,是老夫仿九玄歸藏問神雷而創,欲懲天下之惡,揚此世之善。此時雖未完成,卻已可問善惡正邪。至善至正則生,更可得天地造化。然而擔有些許惡煞邪念,則必定雷誅而亡。乾皇陛下,既是在世聖君,聖人臨世,想來必定也是心正持善之人——」

那數萬道浩然之氣凌迫而至,前方更有李別雪,意念遙鎖。宗守已避無可避,只得一揮袖,將小金□曦與碧火玄龜這些護駕靈獸,都全數甩出了自己的身外。

免得這些小傢伙,也被這什麼神霄問心雷牽連。

心中卻是氣得樂了,九玄歸藏問神雷應氣而發,可似金不悔這般,一生坦蕩,卻因人誣陷冤屈,被世人憎恨之人,卻也多是惡煞盈體。

區區神霄問心雷,又怎能真正分辨善惡?且這世間,哪裡可能會有什麼至善之人?

小金幾個都好處置,甩開到一旁就好。嘯日嘯月藏身黑白法相之內,亦可無妨。只唯獨金不悔的陰魂,不好就這麼丟出去。

此地充斥著浩然正氣,瀰漫天空。血紅色的屠靈神光,亦是縈繞不散。金不悔的元魂,本就殘破。即便這傢伙心存正道,不懼這些大儒。可一旦離開他的庇護,卻也必定會遭遇衝擊,那時便連轉世重生都不可得。

正猶豫遲疑,那白色的光雷,就已入體內。立時貫穿宗守的全身上下,流入四肢百骸。更撞入神霄穴中,衝入到元神魂海之內。

體內每一個角落,每一個身體間隙,每一個竅穴,都不曾放過。

而朱子的話音,也在繼續:「乾皇陛下你若真是聖君聖人,那麼身承此劫,自然可安然無恙,更能得無窮好處,算是老夫饋贈。但若是雷力引發,應劫身殞,那也是合蓋如此。汝即心存惡邪之念,安敢妄稱聖賢?」

宗守心中此時,是憋屈鬱悶無比。幾乎全身之力,都全數收束了起來,準備應對這劫力爆發。

神念則是加快了速度,徹底將那十二鎮國銅人掌控。

鎮國銅人能扭曲錯亂世間之法,卻不知對這神霄問心雷的劫力,有無作用?

此時此刻,自然是不管有沒有用,都需嘗試一番。只要是還不願死在此地,那就需用盡所有力量,來抗衡這神霄問心雷爆發後的劫威。

對面的李別雪,此時也止住了動作,眼透出忌憚之色。

那朱子說是神霄問心雷,然而以他的修為,自可看出其中核心,仍是九玄歸藏問神劫雷。

此種天地劫力,就是他也需退避三舍,不敢與之接觸。

以他至境後期的實力,倒並非是無法抵禦。而是抵禦之後,必定遭遇重創。

宗守身亡,增法持玄翼無主。可若然他李別雪最後護不住,也是徒然。清玄太黃,此時就在附近不遠窺伺,這一戰不能不萬分小心。

微搖了搖頭,李別雪隨即就又神情淡然,他卻是不介意這宗守,死於何人之手,只需那件東西到手便可。無非是多等一些時間而已,當是無妨——

又目透冷諷之意,這朱子為維護儒家聲望,理教正統,也可算是煞費苦心了。

死在九玄歸藏問神雷下,當是最憋屈之事。這宗守一世英雄,驚才絕艷,卻因此雷而殞,也真個是可笑可悲又可憐。

正這般想著,李別雪卻忽然怔住,神情愕然詫異,驚疑不定的望著對面。

那劫雷入體,已有近兩個呼吸時光。然而那九玄歸藏問神雷劫力,卻依然無半點爆發的跡象。

那絲絲白色電流,如蛇一般盤旋在宗守的身周,然而卻似尋不到目標,只能漫無目的的流轉。

而受那三萬浩然正氣激發,一股磅礡的白色氣柱,直衝霄漢。

白中含金,純淨潔白到刺目。足有百丈粗細,盤旋著龍鳳虛影。

龍身千丈,龍角猙獰,五足九爪。鳳為火鳳,頭有紫金冠冕,身燃赤焰。

乃是天地眷顧,有天道意志,化作這世間至強神獸之形,護持氣運。

此時卻似乎是因被冒犯衝撞,那巨龍怒吼,火鳳長鳴。

遮蔽長空的三萬浩然正氣,瞬時間就有整整萬道,被那龍鳳交鳴之聲,擊散粉碎,崩潰瓦解。

此時宗守,自己也覺是錯愕無比。這所謂『神霄問心雷』已是在他軀體內之內,來回潮湧蔓延過數十會合,卻依然無劫力爆發的跡象。

不但不層爆發,反而產生了一絲絲的暖流,流入他的九大輪脈,四肢百骸。

本已消耗大半的仙元之力,瞬間就恢復到了全盛。而那些傷口,也在驚人的速度會合。

肉身不但傷勢盡愈,且還在不斷強化。之前因被李信打擾,而未能完成的不滅之體最後一步。此刻輕輕鬆鬆,就已跨越過去,水到渠成般的完成。

他的魂海,此刻也在不斷的壯大擴張。軀體中的內天地,也愈發趨近於完整。

卻並非只是限於修為上的提升,位於元神核心的『道』字神決,此刻也在不斷增添。一個個靈紋,一個個道符,不斷的生成加入。

其中許多大道真法,宗守以前都不曾接觸過,然而此時,卻莫名其妙的,就已明瞭其中真義,掌握所有的玄奧。

這種情形,莫非——

傳聞中的九玄歸藏問神雷,本身無威,反而使人大增修為。然而其前提,卻是能渡過神雷拷問。

那麼如今這情形,自己莫非是已是安然度過了?所以這雷力,並未爆發?

稍稍呆愣,宗守隨即就已有明悟,想起了那頭黑麒麟。

嘯日食世間善氣為生,黑麒麟則以惡氣為食糧。

當二者抵消之後,留下來的自然就是嘯日吞不下的,所謂純善至正之氣。

原來如此麼?這還真是天意如此——

宗守心中,胸中卻並無多少喜意,反而是一聲暗暗歎息。

朱子今日之舉,必定是籌謀已久,也勢在必得。然而卻也將把整個儒門,理教,都推入到萬劫不復之境!

儒之字解,是人之需求。需倫理道德,需治國之法。所以儒門一脈,能傳承數萬載,為人世間第一大教。

可今時今日,卻莫非已是被天所厭?

那些神霄問心雷,可能是尋不到目標。在宗守體內來回衝刷之後,就有一部分,繼續向四周蔓延觸探。

金不悔的元魂,此時就在宗守的袖內,正是首當其衝。

宗守心中一驚,立時把雜念拋開。正欲把這些神霄問心雷力收束時,卻又忽然心中一動。

心念一引,便催發起了嘯月蝕惡之能,試著吞噬惡煞。

只須臾之後,便任由那神霄問心雷力,注入金不悔元神。

僅僅一息,宗守就目透出驚喜之色。他自己修為大幅提升時,並不覺高興,反而為儒家的衰落而惋惜,儒家理教其實都並非無可取之處。然而此刻金不悔元神,在神霄問心雷的灌注之下,元神傷損在一點點修復時,宗守胸中卻陡然開懷,欣慰無比。

這是蒼天有眼,不使忠良蒙冤!

純白的王氣,沖耀天空。龍鳳震鳴,似乎在宣洩怒火,使天空中赤焰瀰漫,狂風席捲。

萬餘道儒士浩然之氣,被強行震散。而剩餘的兩萬餘道,也是顫顫巍巍,搖搖晃動。在那純白王氣的壓迫之下,苦苦的支撐。

而此時宗守的袖間,另一團白色氣芒,竟也同樣沖凌於空。

同樣是純白之色,潔淨無瑕。浩然正大,微含紫意,與宗守的純白王氣,交相輝映。那氣柱雖小,卻也並沒有被映襯得黯淡失色。

金不悔的魂軀虛影,此時也在宗守身旁現出。神情茫然的,看著這四周,眼含不解之色。

他之前一直在宗守袖中沉睡,直到此時,才清醒過來。

發覺神念內的虛弱感,已經消失不見。反而溫暖無比,強壯甚至還勝過擁有肉身之時。

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那文廟之內,儒門三聖之前。

正盤坐於此的朱熹,是猛地一口鮮血吐出,染紅了自己胸前的衣袍。

眼中黯淡失神,渾身氣機錯亂,使體內痛如刀割。

然而此時這肉體之痛,卻遠不及他心神間,彷彿被千刃凌遲,烈火灸烤。

一股難以言喻的後悔,懼怕之念,在朱熹胸中蔓延,心灼萬分。

而此時在他身周,同樣有數十儒門夫子盤坐,此刻也同樣胸前染血,是滿眼的難以置信。

第1188章 至純至善

「便連九玄歸藏問神雷也無用,居然真是純善至正之軀,在世真正聖賢!那麼今日我等所做所為,到底是為何?」

「純善至正?哈哈,當真是可笑,可笑!即便是上古三位聖皇,也絕不可能在九玄歸藏問神雷劫力中安然無恙。荒謬,無稽——」

「這乾皇既是在世聖君,那麼我等又算什麼?那大乾國策,與我儒家教義可謂水火不容,截然迥異,然而這十載以來,卻已現盛世之景。老有所養,幼有所依,國泰民安,災而不亂。其京城之內,更人人錦衣玉食。哪怕上古三代之治,也不過如此!」

「難道真是我等錯了,儒門傳承一萬六千年之教義,都是誤入歧途。」

「那一位乃是聖君!是被天地認可,九玄歸藏問神雷下安然無恙的聖賢!無瑕無疵,純善至正。錯的怎麼都不可能是那一位——」

「只怕錯的不是儒門,而是理教一脈!」

這個聲音,自噪雜亂音中響起,卻立時壓過了其他,似如振聾發聵,使這文廟之中,都是一陣死寂。

錯的不是儒門,而是理教!

儒門傳自三聖,同樣被天地,被世人認可,目自然不會有錯。

那儒家要想再傳續,那麼有錯的,自然只可能是其他——

朱子面色鐵青一片,卻再未出言訓斥。威望已經動搖,除非是宗守身死神霄問心雷劫力,那麼再如何都無法挽回。

此時卻是神情怔怔,看著那風華宮的方向。兩萬浩然正氣,依然是遮蔽天際。然而此時在宗守那純白王氣沖凌映襯之下,卻再無之前,揮斥萬邪,滅壓威勢的威勢。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那宗守傲立虛空,先是深吸了一口氣,才發出這聲歎息。

雖是目光游離,直視著前方。可朱熹卻清楚知曉,宗守這句話,是在對自己言語。

「可惜蒼天不佑!這神霄問心雷,朕僥倖無恙呢——」

宗守說著,又目視著天空,那兩萬道搖晃不休的浩然之氣。眼透出冷諷之色。

「倒是你等,不覺愧煞?浩然正氣,由心而生,寒窗苦讀,明人世之道,曉世界之理。故此能守心持道,養胸中正氣。然而今日,爾等敢言無愧於心?」

就在他說話之時,那龍吼鳳鳴之聲,是愈發的雄渾清冽。

受這純白王氣衝擊印照,那兩萬浩然白氣中,竟是隱隱現出了一絲絲黑點。就彷彿是漆染的白紙遇水褪色,現出了內中污穢。

宗守頓時失笑,搖頭道:「原來諸位,也不是真正就道德就完美無瑕,正人君子。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念,也有自己的慾望,也曾做過惡事。可既然如此,爾等又有何資格,要求他人要做到至純至善,遵守儒門禮法,道德典章?都說己說不欲,勿施於人。試問諸位,又可曾真正做到過?」

只這須臾之間,又是數千浩然之氣,紛散開來。或者意念激盪,難以維持,或是心中愧煞,主動收回。

而宗守的聲音,也在繼續。

「為傳道統,為誅朕這離經叛道之君,不惜與魔為伍,視皇京城內千八百萬子民為草芥,這就是你們儒門所為?只因朕之所作所為,所行之國策,背離了你儒門的道理。所以哪怕是犧牲這一千八百萬人的壽元,也要使朕伏誅可對?只因在你朱子眼中,儒門的道理,你儒門的聲望傳續,遠在這些人的性命之上?格物致知,朱子你認為這天下都逃不開一個理字,世間再大也大不過道理二字。然而朕不知,你朱子所循,是自己的道理,還是這天地世人之理?」

朱子的心臟驀地抽緊,額角間是青筋糾結,然而此時此刻,卻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只因此時那風華宮內,乃是聖賢!至純至善,被天地世人認可的聖君!

所以無論宗守怎麼說,都是對的!無論他朱子怎麼反駁,都是無用,蒼白無力——

再何況自己,這一身的堅持,就真是對的麼?

這心思一起,朱子的神念,就開始動搖。

不止是己身的道基動盪,就連那發於身外的浩然之氣,也同樣是現出了絲絲黑氣。再不復之前,那般的堂皇正大,那般的浩蕩磅礡。

「呵!原來便是你朱子,也同樣無法做到呢!心有不可告人之念,身有無法抑制之欲,做過後悔終生之事,也不能夠完全遵循自己的道理。這就是你所言,存天理,滅人欲麼?若論到一生坦蕩,原來還不如我這義兄——」

隨著他的言語,眾人才注意到金不悔。那堂皇正氣,赫然也是純白潔淨,無半點污穢。此時更遠勝朱熹,更遠勝這皇京城內,三萬大儒。

只有金不悔,依舊是神態迷茫,仍是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宗守冷笑,卻已是收起了言中譏諷冷嘲,語氣平淡道:「爾等既自身都衣冠不整,又何以正人?何以教化萬民?敢說儒家教義,乃是天地正統?」

輕輕一句,卻使文廟中的朱子。胸中氣血激盪,口中再一口鬱血吐出。

乃是一身精血所繫,色呈紫金,而這一刻的朱子,更是氣機黯淡灰色,接近於消亡。

此時皇京城內,所有文廟,太學,御史台,翰林院。所有的儒生,亦都是面如死灰。

距離御書房兩萬丈外,清玄也同樣是失神的看著這一幕。

良久之後,才愣愣道:「這朱熹完了,儒門除非再有乾皇又或世人認可的聖人現世,否則大衰之局已是注定——」

無論今日這宗守,是生是死,都改不了儒門,衰敗之局。

只因今日,儒門堅持一萬六千載的教義經典,已經被宗守徹底動搖。

只因那位,乃世之聖賢!聖賢之道,自然無錯。

太黃卻在思索其中的原因。半晌之後,才皺起了眉頭:「難道是太始魔君那頭黑麒麟?只需收服,黑白善惡,倒確有幾分可能。然而即便有無量終始神通,也絕無法辦到才是。除非是有更高層次的大道神則,為媒介紐帶。難道這宗守的根本之法,其實並非無量終始——」

徐福在旁靜聽,也不禁瞇起了雙眼。如果只是純粹的無量終始,自然不可能使善惡麒麟共存。那麼在宗守身上,到底還有著什麼樣的秘密?

清玄心知太黃之意,無非唇亡齒寒。道儒兩家合作萬年,一旦一家倒下,另一家也必定是倍感艱難。

可即便明知其意,清玄還是搖頭:「此法無用,即便朱子道出了這其中玄虛又如何?世人只會以為,這是天意如此。否則何以會有神霄問道雷?何以有黑白麒麟,護持其身?其人其身,都被蒼天庇佑。」

太黃倒吸了一口寒氣:「如此說來,今日這宗守,是非誅不可?只怕那三萬大儒,都要與你我為敵。」

清玄苦笑,對道門而言,還真是如此。絕不能容宗守,生離皇京城。

可在此時的儒家,在朱子看來,只怕確是無論如何,都需要護住宗守的性命。

只需宗守還活著,聖賢還在人世,那麼所有一切,都有挽回糾正,重新證明的機會。

然而宗守若亡,那麼所有之事,都將蓋棺定論。儒家分裂,將成定局。

朱子,文廟,乃至白鹿洞書院,在世人眼中,只會是冤殺真正忠良之臣,與魔道宵小聯手,使在世聖賢之君殞落的罪魁禍首。

「總之見機行事——」

清玄目光凝重,此時那件可使李別雪成道的神物,還有旁邊的徐福,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那位商皇陛下,此時只怕比我等還更想要誅殺此子。」

可這言語說出時,清玄的視角餘光,卻望見徐福臉上,依然是似笑非笑。

心中頓時一沉,不自禁的在想。這徐福到底有何依仗,如此胸有成竹?

此時的御書房,殷御亦是面色陰沉似水,彷彿死人般,難看無比。

望著那浩蕩的純白王氣,那震天長鳴的龍鳳之影。

殷御的目裡,滿是難以壓抑的嫉恨怒意。

聖君?在世聖賢?那麼他殷御又算什麼?昏惡庸主麼?

此時更覺刺目的,卻仍是那金不悔。

浩然之氣,輝映長空。純淨剛直,仰俯天地,無愧無疚。使所有三萬大儒,都是自愧弗如。也使那朱子,都似乎黯淡失色。

此是忠良純正,真正接近聖賢的純儒。那麼自己冤殺忠臣之舉,不是昏聵暴虐是什麼?

那左信更是面如死灰,手腳冰涼,心臟揪緊,幾乎停止了跳動。

錯的是他這個座師,而不是金不悔這個弟子。

幾乎可以想見,今日之後,所有儒門的子弟,都將視他為誣陷忠良的奸佞,勢為仇寇,一身名節盡喪。

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殷御卻首先反應了過來:「還請國師,為朕誅此妖邪!」

「此為老夫份內之事!」

李別雪冷冷應著,可當目望此時傷勢盡復的宗守瞬,他眼中仍是微含惱色。這儒門朱子,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原本宗守已重傷垂死,可如今不但傷勢盡復,修為還有所提升。又需費不少手腳,耽誤時間。

關鍵是那無量終始神通,十三等無上,頗是棘手。

卻見這刻,他望見宗守面上的如釋重負,與那絲冰冷殺意。

然後身後那十二鎮國銅人,忽然動作,齊齊一拳轟下!

第1189章 也有今日

整整十二隻巨大銅拳墜擊,卻是直朝宗守的方向轟擊而去。

李別雪初時並不放在心上,十二鎮國銅人,皆是相當於聖階巔峰的戰力。

即便單個不能抗衡無量終始神通,然而合力之後,卻哪怕初入至境的聖尊在此,也可強行擊殺!

身後那位元辰皇帝,顯已是對宗守痛恨到了極致,已經不顧一切。

此時在御書房內,殷御卻只覺心中驀地冰冷一片,沉入到了谷底。

那十二鎮國銅人此時的動作,全是自發完成,不受他的操控。

而當他再以神念接連之時,卻發覺毫無反應。

再無法進入鎮國銅人的本源核心,被一層屏障,徹底屏覺之外。

「似乎有些不妥!」

兩萬丈外,清玄皺起了眉,下意識的感覺不妥,略有些奇怪。

而那太黃也驀地踏前一步,眼透銳芒。

「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福卻輕笑了起來,神情同樣是如釋重負,終於開始了——

今日此刻,他將見證一位巔峰境界的至境聖尊之殞!

「不對!」

此時的李別雪,同樣是心生警兆。背後驀然一股陰寒涼氣生起,直侵心神。

使他的手足冰涼,元神顫慄。

下意識的,就棄開眼前的宗守,把注意力轉到了自己身後。

然後就見那整整十二圈金環,往自己籠罩而來。

法則錯亂,一瞬間就使他的元神與大道,暫時脫離分割。彼此的聯繫,降到了極限。

氣血沖湧,一身修為,赫然被生生的扯下了至境位階!

接著是那十二隻巨大銅拳,前後有序,悄然間就變化了軌跡,鎖定了他的氣機。

「這十二鎮國銅人,怎麼回事?」

李別雪胸中驚悸,是又驚又怒。一瞬間以為是清玄太黃,與殷御勾結,謀奪增玄持法翼。

然而下一瞬,就發覺無論是元靜聖人,還是那魏旭。都是氣勢狂升,至境意念,再一次彌蓋天際!

透來的目光,也同樣是冰寒冷漠,殺機隱伏。

不對,是宗守,這十二鎮國銅人,分明已是落入宗守與這蒼生道之手!

「浮靈劍陣,空無元虛神法在下!」

「大道易換,十二鎮國銅人在上!」

在皇京城之外,又再次響起了那劍宗之主的輕吟之聲。

無有了至境聖尊坐鎮,那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陣已經不足為慮。

朱子重傷,三萬大儒的浩然之氣,亦是紛紛崩潰零落。

此刻整套天絕地沒浮靈劍陣,幾可全力施展,用以置換法則!

使無上元魔的空無神訣,降落位階。也令十二鎮國銅人的錯亂神決,效果增到了極致!優先於空無神訣!

李別雪本是維持在半步至境的修為,只這須臾之間,就又被再次壓落,生生被那些錯亂神環,按落到了聖境中期。

怎會如此,那十二鎮國銅人,怎麼會落入到蒼生道掌控?

那殷御在做什麼?難道是在吃屎不成?

暴怒之意與恐懼之意交雜,李別雪此時是鬚髮怒張,全無以往的文雅之態,神情不甘戾恨。

十二鎮國銅人又如何?即便是降落到了聖階。他李別雪,也絕非是普通的聖階可以比擬!

元神寄托大道,哪怕是十二鎮國銅人,也不可能完全割裂!

身影一閃,李別雪就登臨數百丈虛空。然而卻也就此而止,那些碩大銅拳,手臂上俱都是符文閃現。

而後將這一整片的時空,完全鎖死。拳速也驟增數倍,毫無之前的笨拙,兇猛襲至!

「空無元虛神法!」

李別雪避無可避,此時只能虛空硬接。那強度與神寶相當的巨手,他無法憑空化去。只能把大半拳力,轉為虛無。

然而第一拳之後,立時就是第二拳接踵而至。有如巨錘,無情的衝撞下來。

轟然巨響,使大地震顫,李別雪也每接一擊,身影就下沉百丈!

口中溢血,若非這身軀,還是至境身體,早就被十二鎮國銅人巨力,轟成了碎渣。

也堪堪第四拳之時,那元靜散人,是悄然無息的出現在了他身後。

「八千載前,別雪兄參與圍殺我師兄羲子之戰。為此奔走諸界,招朋喚友之時。可曾想過,自己也有在雲界圍殺,被我蒼生道封禁之日?」

又是一拳,『轟』的震響。

李別雪面色劇變,七竅溢血。整個身軀,都被那鎮國銅人重拳,強行轟落入地層!

「玄天易靈大法?你這賤人!」

玄天易靈,將他的空無元虛神法易換。無法消除銅拳巨力,只這一拳,就使他重傷。

忽然間,李別雪也頓時明悟。

「原來如此,那秀觀根本就不曾返回雲界。龍影玄霜,也未回歸!爾等造此謠言,只是為安我之心。真正的依仗,乃是這十二鎮國銅人?」

「這又如何?是你自己太蠢!」

一聲輕哂,林玄靜眸中,此時佈滿了興奮冷嘲之色。

她此刻只需貼身糾纏就可,也不做其他。就只是以玄天易靈大法,易換李別雪的虛無神訣。

若仍是至境巔峰級的李別雪,她絕無法辦到,此舉只是送死。

然而此時此刻,二者在境界上的差距,已是逆轉。卻是輕輕鬆鬆,就能完成壓制。

「今日即便是只我與魏旭二人,你李別雪莫非能從這天羅地網中逃生?」

無數的綠色木籐,蔓延而至。其中一絲絲碧綠色的絲線探出,往李別雪糾纏過去。

平時一近身,就會被他的虛無之力化解,然而此刻,卻是無能為力。

一道巨大的劍光,同時橫掃雲空。是天道劍力,如滔滔大河般沖刷了進來。磅礡恢弘,將朱子的意念迫開,把剩餘的那些浩然正氣震散。

也以席捲之勢,被此地所有的屠靈神光,陰脈邪力,全數掃蕩一空!

氣勢□赫,帶著陰脈屠靈,封鎖了整個風華宮與皇京城的天地虛空。

宗守此時則劍訣一引,雙目生輝:「師兄,可先滅口!」

那魏旭大笑,以鏡像之法催運元一終始劍,出人意料的,並未刺向李別雪,而是兩萬丈外的太黃道君。

劍影只一閃,太黃的頭顱,就已拋飛而起!

第1190章 此域絕傳

清玄的神情猙獰,之前望見十二鎮國銅人時,就知情形不妙。

卻也不曾意想,那魏旭會先暫時拋開李別雪,先攻他二人。

而且一出手,就十三等無上神通級別的劍術!

身旁的太黃本就只是分化之身,實力只本體六成。

再被那十二鎮國銅人壓制,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這魏旭一劍而誅!

「無量終始,無上劍法——」

清玄的目裡,一時全是疑惑之色。他知曉魏旭所習,乃是『鏡』字神決。

本身『鏡花水月法』,只是十一等,勉強可與天地大道沾邊。

然而卻可鏡映任何的任何的神通,任何的功決。故此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可這複印得來的無上劍決,又到底是從何而來?

內蘊無量終始大法,那麼應該是只有宗守,才能施展才是。

然而以他所知,在宗守進入聖階之前,休想把這麼神通,拖衍到十三等無上境界。

來不及的細思,清玄本能的,就欲遁空一閃。遠遠逃離這片被錯亂神法籠罩遮蔽之地。

然而這意念才起,卻覺無盡的磁元之力,忽然籠罩而來。

身重百萬倍,彷彿百座大須彌山,壓於己身。巨大的力量撕扯,不但使他需全神應對,才不至於被撕裂。更身軀遙控,無法任意遁行,幾乎被定在了原地。

「徐福!」

一聲怒喝,帶著警告暴戾之意。徐福則一聲失笑,神情平淡的立在原地一禮。

「清玄道友得罪了!徐福性命操於人手,怎敢不盡力?日後道友若知曉,可莫要怨我。」

說話之時,卻是更多的元磁之力爆發。層層疊疊,瀰漫虛空。

而就在音落之時,宗守的劍,也是隨聲而至。同樣是劍分黑白,快到了不可思議!

清玄見狀白眉微挑,然而心中一炸,終於明悟。

「十三等無上劍訣!李別雪欲得之物,是你身上可增玄持法之器!」

這是不欲他二人本體知曉麼?

怪不得,魏旭會先放過李別雪,而首先誅殺太黃。

宗守聞言是神情冷漠,並不動容。

「晚了!」

那黑白劍光,依舊凌厲莫測。直來直去,擊在清玄揮來的拂塵之上,兵刃與金絲交纏。而一瞬見,就把那些似乎斬不斷的柔韌絲線破開。

不過被清玄這一阻,卻不能洞穿清玄元魂,只是刺在了清玄的肩處。

然而那黑白終始之力,也隨之爆開。清玄的整個手臂,連同左胸部位的血肉,都被這一劍吞噬,!

而魏旭的另一劍,此時也接踵而至。這一劍,同樣是十三等無上劍訣,然而由至境聖尊施展,卻又強了數倍!

清玄已然重傷,又有徐福牽制。那金絲拂塵,只略做抵抗。就被魏旭的劍,強行斬碎。

然後整個身軀,就被那黑白之劍乾脆利落的,一劍兩段!

此時魏旭又大笑出聲:「別雪兄這就想走了麼?怕是難以如願。這一天,魏旭真不知期待了多少年——」

又是一劍,升空超拔而起。到七千丈處時,就以異常冷冽凌厲的氣勢,猛地衝擊而下。劍勢沉雄,難以言喻的霸道!

恰是攔在了準備遁出虛空的李別雪身前,依然是元一終始!只一劍,就將李別雪的一隻手,徹底斬落!

鏡花水月神決,雖能鏡印天地萬象,然而同一種神通大法,一段時間內,最多只能鏡印三次,並非是無限的複製。畢竟鏡中留影,只是剎那。

固而當魏旭第二劍在起時,劍身之上,已然展現出死灰之色。

依然是十三等無上,冥河告死!

那死灰劍光循著一種詭異輕靈的軌跡,橫貫虛空。

而李別雪此刻的眼中,也同樣現出了死灰之色。

身後就是元靜散人林玄靜,貼身糾纏。然而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出致命一擊。

在他的身前,則是魏旭的劍,那是無視了階位,哪怕是初生的嬰孩,亦可擊傷至境聖尊的無上劍訣!

那太乙東華帝君更用無數的金色絲籐,瀰漫了整個虛空。使他束手束腳,舉步維艱。

此外還有徐福,也即將出手。十二鎮國銅人,更自始至終,都在用那寶石巨瞳,將他的氣機遙遙定鎖。

二十四隻青銅巨拳,十二口青銅巨劍,都有傷他之能!

一股難以形容的絕望。正在心底悄然蔓延。

自己以為是獵人,然而最後卻是獵物麼?在這裡佈置的一切,都將成為埋葬自己的修羅墳場——

而此時宗守,已是收劍歸鞘,帶著金不悔的元神,再此走到了那御書房前。

此時再無人能阻擋他的腳步,這風華宮內,幾乎所有的聖階尊者。此時都被太乙東華帝君的青籐困住,然後無聲無息的絞殺!

無人能逃出這蒼生劍陣,也無人能逃出外圍天絕地滅浮靈劍陣的封鎖。

在這些人還有聖境實力之時都辦不到,更何況是被十二鎮國銅人鎮壓以後?

無需動手,只以意念壓迫,那還完好無損的御書房,就已經崩散了開來。化成了一片片的粉塵,被那憑空而起的大風席捲到了半空。

殷御依然坐在那皇座之上,面色雖是灰敗如死,身軀卻仍是挺得筆直,帶著幾分倔強固執,與宗守冷冷的對視,似乎不落下風,保持著最後的尊嚴。然而那一雙手,卻已用盡了所有氣力,握住了御坐扶手。同樣是慘白顏色,毫無生氣。

「朕素來一言九鼎,說要取你殷御性命,就絕不食言!」

宗守對殷御的視線,是毫不在意。神情淡淡的,掃了殷御與左信這君臣二人一眼。

「就不知數千載時光之後,世人會如何評價今日之事?」

問的卻不是前方二人,而是身側的至交好友。

金不悔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然而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是魂軀。於是就止住了這習慣的動作,略有羞澀的笑道:「啊呀呀,這一個不小心,就成了忠良烈臣。拖你之福,要名留青史。想不到我金不悔也有今日,這日後多半還會有謚號。文正,文貞什麼的不敢想,文忠,文烈的總是免不了的。」

又眼神複雜的,看了那殷御一眼。有恨,有怒,有惋惜憐憫之意,也恨其不爭。最後一切,都全數淡去。

「我也不知呢!儒家不能再掌春秋之筆,日後宗守你一統雲界之時。你大乾那些臣子,必定是要為今日歌功頌德一番的。總之是陛下聖賢仁德,心懷天下,不忍蒼生受苦。於是以君王之身甘冒奇險,獨自怒闖皇京,斬這昏君首級。這殷御勾結魔道,將皇京城一千八百萬子民性命,視同草芥。自然是罪該萬死的。」

又嘿然笑道:「自於在下,則必定是被老年昏庸的元辰皇帝,誤斬的忠良直臣,史冊中也要大書特書。否則又如何映襯殷御之無德?宗守你這在世聖君的仁德英明?然後蓋棺定論,元辰皇帝雖少時英武聰慧,善用權術,造大商中興之世。可惜老而昏聵,誤信奸佞,是大商亡國之君。」

那殷御的神情,更是暗淡。面肌抽搐,整個人再無法支撐,氣力全失,癱倒在了黃金御椅之上。

他不求長生,最在意的,只是身後之名。然而此時此刻,一世英名都付諸於流水。

金不悔視角餘光,又望見了左信。此人卻是頗有幾分氣節,身立原地,卻已然是氣絕。是已自段了生機,自毀了體內所有的輪脈。

對於這左信,金不悔早已不在意,未放在心上,此刻也不禁暗暗歎息,早知今日,又何苦如此?

「似乎把你我都說得太好了些。」

宗守用手指揉著額心,神情怪異:「似乎太過無恥了些,後世之人真會這麼寫?」

「只會更過份!」

金不悔冷笑,含著幾分譏嘲:「你們蒼生道弟子,自然會極力吹捧,如此才能使世人知儒家之失,證自家正統。你日後那些臣子,也多半會極力美化。如來一來,大乾一統雲界,才是名正言順,是受天地庇佑。至於儒家——」

哼哼了幾聲,金不悔就不再出聲。畢竟是出身儒門,不好說什麼壞話。

然而卻知宗守,已是整個儒門中,都無法否認的聖君明主。

如是再做詆毀,那只會使儒門整個根基,再次動搖。

若那些大儒稍稍聰明,就會引經據典。翻出那一條條合適不合適的經文教義,套用在宗守身上。

超越上古三皇的聖君,垂拱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以言罪人,王在法下——

若拋開那種種怪異之語,什麼滅儒之言,廢除科考,由民選官等等。宗守其實已是儒門部分人,最理想的那種聖君。

凝思了片刻,金不悔最後總結:「總之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好一句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那殷御的神情掙扎,最後無力的一聲歎息。

「陛下仁德,殷御死前不求其他,只求我殷家二十七處皇陵,日後能安然無恙,不受盜伐。」

「可!」

宗守一劍,斬下了殷御人頭。在殷御還有最後意識之時,又冷然言道:「然而朕也有諾,必定使你殷家血脈,此域絕傳!」

第1191章 重定諸經

稍早些的時間,皇京城外。清玄的口眼耳鼻,驀地一口鮮血溢下,極其突兀。

然而有之前的太黃道君為例,清玄卻也早就心中有備。

撐過了化身被誅,引發的元神反噬,魂力風暴。

不過清玄此刻卻也極其的狼狽。一氣化三清,是由人之三魂七魄分化而成。

每一具化身,損耗之後雖不傷根本,卻也極其重要。

損毀之後,往往需百年的時光,才可恢復。而本身的實力,也多少會受到些影響。

清玄卻不理會傷勢,雙手持印。是道家九字真言『臨兵斗者皆數組前行』中的組字真言。

以此法盡力召回碎散的魂念,然而整整十個呼吸。清玄只是回收了些許分化出去的元魂殘片,都無有在風華宮那個封閉空間的記憶。

「殺我化身之人,應該是蒼生道的魏旭無疑!不愧羲子選定的蒼生道座尊,好狠辣的手段——」

太黃此時已然恢復了過來,只是那面色,仍是略些蒼白。

「先誅你我,定是想要隱瞞什麼?」

「我如今倒是更好奇,那魏旭不過才初入至境!有何資格,將你我二人一劍而誅?甚至都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清玄皺眉,目透出冷冽之色:「難道就只憑那十二鎮國銅人不成?」

十二鎮國銅人突然易主,反被蒼生道掌控。同樣是使他好奇,然而相較於他心中疑惑之事,又等而次之。

「鏡花水月,雖是十一等的神通,然而若遇強者,增強至十三等無上一級,也有可能。」

太黃隨口猜測著,卻並未放在心上。不過此時心中是莫名的躁動,總覺得自己,似乎把握到了某個關鍵,卻又抓不住。

「自然蒼生道苦心籌謀此戰,會準備些其他手段應對你我,也不意外。誰敢小視了羲子,小視了秀觀?總之必有什麼秘密,不能見人。」

「只是李別雪,這次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清玄一時之間,也沒什麼頭緒。一聲歎息之後,就又眼望皇京城方向,眼神複雜。

雖是為李別雪惋惜感歎,他卻絕無半分插手相助之意。

十二鎮國銅人鎮壓的死地,但凡是至境聖尊,都會避之唯恐不及。

此時入城,非但是救不出李別雪,反而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好在這些鎮國銅人笨拙,遁速不快。錯亂神決,更只需事先布有對應之陣,就可抵消部分。倒也不是完全無法抗衡。

「不止是李別雪!」

太黃搖頭,同樣一聲慨歎:「大商,元辰皇帝殷御,都已徹底完了——」

二人眼中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也覺心頭無比沉重。

大商覆亡,這雲界之中,再無勢力能對抗大乾仙庭。哪怕是此時的石家,也遠遠不夠資格。

而李別雪與朱子,這兩大至境聖尊。一位被誅滅鎮壓,一位則是道基動搖,傷勢沉重。

這一戰,蒼生道劍宗,幾乎橫掃了整個雲界。

而道門雖有他二人,卻已再無制衡之力——

強弱之勢,已經徹底逆轉。

「今日之事,卻也非是什麼壞事。」

清玄這一句聲出,使太黃頓時挑眉,眼現詫異詢問之色的,望向了自己師兄。

「雲界之勢,失衡至此。那一位,也差不多該現身了。」

「嗯?」太黃瞇起了雙眼:「莫非是八千年前,慈悲師兄懷疑之事?那個人,真的存在?」

「應該是不假!其實慈悲不說,我亦有此疑。然而道兄他,也太過心急。與那人為敵,欲將這整個道門,推入萬劫不復之境。」

清玄冷笑:「所以你我,今日只需坐觀便可。」

太黃則陷入凝思,若那人真的存在。那麼慈悲八千年不在雲界現身,就有些可疑了——

慈悲師兄他,是否還在人世?

……

文廟之內,朱子依然木楞的端坐在文廟中。原本深邃銳利的雙眼,已失去了所有的文采。

許久之後,才被這周圍嘈雜的議論聲驚醒過來。

「天地已經被封鎖,只怕元辰皇帝,是凶多吉少。」

「這就是邪不勝正麼?在世聖賢,怎會死在昏君之手。君真是可笑,諷刺!我等襄助元辰皇帝,也可算是那昏暴之君的走狗——」

「十二鎮國銅人倒戈相向,這莫非是天意?莫非是我儒門,已被天所厭。才有今日之難?注定了蒼生道大興,我儒家將亡?」

「絕非如此!即便是錯,錯的也非是上古聖賢,非是儒家經典,而是我等才是。」

「其實仔細思來,那些聖賢遺下經典,我等曲解了多少?都說微言大義,然而又是否真正理解了聖人之言?」

朱子頓時精神一振,那瀕臨崩潰的心境,又恢復了幾許暖意。使胸中冰寒稍解。

是了,此時還遠不到認輸之時!錯了那就改,也沒什麼大不了。

自己昔年求學,也曾誤解經義,也曾被師長訓斥。

只需還有向道之心,追求天下至理之志不滅,他朱子終能洗刷幾日之恥!

然而他剛欲動作,卻覺渾身上下有如針刺。這才驚覺,今日之戰,使他的道基,動搖到了何等程度。

此時身上的傷勢,哪怕是與秀觀大戰十日夜,怕也不過如此。

卻不顧疼痛,朱熹勉強著自己長身站起,依然傲立。

「天人合一不會有錯,格物致知不會有錯。仁、義、禮、智、信、恕、忠、孝、悌更不會錯!」

清冷的聲音,如振聾發聵,使此間議論的諸多夫子,都紛紛停住了議論,詫異的注目望了過去。

「錯的是我儒門為罷黜百家,使儒門獨尊。於是迎合那諸代皇朝,迎合那豪強世家,扭曲犧牲了太多。我朱熹也同樣有錯,只怕還真是應了乾皇之言——」

說到此處,朱熹也不顧那四面投放過來的詫異,鄙薄,惱恨,敬佩種種目光,微微一笑。

「我將離開皇京,返回白鹿洞閉關。儒家教義,此時也已不合於世。為免誤人子弟,白鹿洞書院也將封閉二十載。並招天下大儒,研大乾之政,重定諸經!」

文廟之中,頓時一陣寂靜。大多都是無聲,只有部分人,眼神敬服。

不愧是朱子,不愧是聖人!

第1192章 別雪之殞

「大商完了,乾皇完了,今日我儒家,怕也是衰亡在即——」

無獨有偶,皇京城一處書院之內,一位青衫書生,正是雙目怔怔失神的,看著那皇宮方向。眼中神情,是複雜失落之至。

「衰亡麼?那倒未必。我儒門世之顯學,卻植根於民。當教義背棄萬民之時,也總有一日,會被萬民所棄。然而此時我儒家,還遠不到被天下之人厭棄的程度。」

那青衫書生的身後,一個清朗的笑聲傳出,使前者目帶詫異的回望。

而後方那位儒者,此刻雖是面含笑意,眼中卻是無比的凝重認真。

「文蔚你可以傷悲,可以憤恨,卻惟獨不能意氣消沉。其實反過來想,今日儒門之殤,未必就是壞事。此時清醒糾正,總比以後繼續錯下去為好。吾聞上古火鳳,能夠浴火涅槃。但願我儒門,經歷今日的災劫之後,也可得涅槃新生——」

「涅槃?」

文蔚先是神情詫異,隨即就已醒悟過來:「陽明你莫非——」

「為我儒家溯本清源,承前啟後。守仁當仁不讓!」

那『陽明』先生風輕雲淡的一笑,卻目含著決然之意:「朱子之道,以偏蓋全,吾所不取。要使儒門得新生,我等絕不能無所作為!」

那文蔚精神一振。竟是微微興奮起來:「不過你可知後果?這可是在與朱子爭道統,未來怕是不容易——」

王守仁失笑:「不是有句話,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麼?」

「那又準備從何處著手?返回白鹿洞書院,與那些夫子辯論經義?」

「既然是要知行合一,那麼重定諸經,就該於實踐結合。」

王守仁微微搖頭:「朱子那一套,無非是知在行前,先修正經義,再用在實踐。然而似這般先空談論辯,必定會有錯謬之處。我準備返回江南,依大乾之法,先競選一個百里侯,一縣之長。」

『文蔚』頓時皺眉:「以陽明你之大才,若是肯出仕。哪怕一洲之主,也可當得。那神武陛下,乃是世之聖君,識人用人之能,一向被人津津樂道。你如自薦,必可得重用。又何需如此紆尊降貴?」

「哈哈!哪裡談得上是什麼紆尊降貴,文蔚將我看的太高。」

王守仁聞言,竟笑出了聲:「何況你我之所求,是為修正我儒家教義,而非是為官為權。既是如此,這官職大小又有何妨?反倒是這底層民間之事,更是重要。我儒門要想復興,就絕不可忽略。」

『文蔚』明顯怔了怔,然後是微微搖頭。雖是為然也不曾再勸,知曉自己這位好友,是為幾有主見之人。既然有了決定,那麼九頭牛都無法拉回。

而且這話聽起來,似也頗有幾分道理。

……

風華宮內,那御書房內的黃金御椅依舊完好,然而椅上的殷御身軀,卻已失去了頭顱。

斬下殷御的首級,宗守就不再去理會此人,轉而仰首望天。

此時的李別雪,已漸漸被逼到了絕境。只是魏旭與林元靜二人,一直控制著。只是困住,未出全力。

並非是要手下留情,又或者顧忌什麼,而是有失詢問。

「我那羲子師兄的元魂,當年一分為六。其中一份,就由你李別雪掌握。不知此時封印在何地?你當明白,此事我蒼生道,日後自然有辦法得知,只是需多費些功夫而已。」

那李別雪譏諷的一笑,似是不屑回答,全力從那元磁控束中掙扎。

恰是一隻巨大銅拳,正兇猛襲至。李別雪剛欲抵擋,半空中去被林元靜的玄天易靈大法置換了虛無神決。

然後被那沛然巨力轟撞,如落線風箏般的,被強行擊沉入地!

那三千丈空中的元靜散人,則是面無表情道:「李別雪你這一生,可謂罪大惡極,本該永世鎮壓,歸於混沌。不過若是肯招出我師兄下落,我蒼生道只會將你封禁八百萬載,八百萬年後,任你復生。」

那李別雪神情一動,接著卻是失心瘋般的大笑出聲:「八百萬年?要我李別雪八百萬年時間,都不能思不能想麼?八百萬年之後,誰知這一域世界,是否還存在?」

林玄靜冷哼了一聲,就知是談不攏,身如浮影,急掠虛空。只一個閃爍,就到了那李別雪的身後。

依然是玄天易靈大法易換,使那徐福的元磁裂刃,毫無阻力遮擋的轟擊了李別雪肉身之上。

而此時天空,魏旭手中劍,也再次現出灰白之色。

遠處宗守靜靜看著,也未阻止。他本是欲向李別雪詢問,那咒禁解除之法。

然而此時看情形,只怕是問了也是白問。即便李別雪告知破解的法門,他也無法放心。

蘇小小的道基,已經破而後立。受咒禁的影響,已降至到最低。

日後只需修行到聖階,自然可以依靠己身之力排除。

所以那破解之法知與不知,都無關緊要。

卻在魏旭的冥河告死劍,凌空穿梭刺下的剎那。

李別雪又嘿然而笑,身周千丈空間,驀地坍塌。

「爾蒼生道,看來還真是準備要了本尊之命——」

一個時空之洞,赫然被強行打開。不是連接對應的外域界河,而是一個至少在幾千世界之外的平行世界!

這一剎那的變故,就連林玄霜也反映不及。而在這時空對面,也應是有一座大陣或者神接引。她的玄天易靈大法,只能稍稍一阻。

依然不能停止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時空之洞完成。

李別雪的倉惶笑聲,也傳徹了整個皇京城。

「就真以為我李別雪,必死無疑?宗守、魏旭。徐福,今日之恨,今日之恥,吾必雪之。遲早要你蒼生道,要你大乾雞犬不寧。那增——」

卻就在風華宮內,魏旭幾人都是面色微變。而宗守也悄然將那枚完成的斬仙飛刀,召在手中之時,同一剎那,李別雪的口中,忽然一絲黑血吐出。整個左胸,也似乎受到了錘擊,憑空塌陷了下去。

李別雪的身軀,遙遙欲墜。那崩塌的時空,瞬時不穩。

林玄霜毫不猶豫,玄天易靈大法,繼續易換,使那時空之洞,無法繼續形成。

魏旭的冥河告死劍,此時終於襲至。而徐福不知何,也閃身到了李別雪的身側。

一指輕飄飄的,鎖住了李別雪的元神。而指尖一點,則匯聚了億萬元磁。

二人皆是擔心李別雪再以他法逃遁,故此都全力出手,毫不容情。

魏旭的手中蒼白之劍,直接刺入。使李別雪的不滅之體,也化為蒼白死色,徹底的『死』去。

那徐福的元磁一指,則瞬間點爆了李別雪的頭顱。

至境身滅,瞬時一波恢宏之力,從其軀體之內爆發出來,四下瘋狂衝擊。

整個風華宮內,所有一切,都在磅礡之力震盪之下,化為齏粉!

好在宗守也早有準備,十二鎮國銅人立於四面八方。無形的力障張開,將這至境碎散後純淨仙元之力,全數阻於風華宮內。

使宮外那一千八百萬人,都可安然無恙。

林玄霜的手中,此時則是爆開萬千光絲,配合那太一東華帝君的青色籐絲。將那李別雪的元魂,轟碎纏繞。

至境聖尊的不滅之魂,哪怕是失去了聖尊,都是可怕無比。

只需還有一丁點的殘餘意識,就不能算寂滅。只需還有一點殘魂遁走,就可能再聚魂體,重塑肉身。

此間的幾人,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十二鎮國銅人,蒼生七劍,天絕地滅浮靈劍陣,一層層的封鎖堵絕。

任由魏旭林玄霜二人,一點點的搜索殘魂,封印鎮壓。

徐福為避嫌,自李別雪的元神被轟碎之後,就退回到了宗守身側,沒有再參與。是表示不去接觸李別雪元魂碎片之意。

只是眼神有些惆悵,知曉這位在雲界叱吒風雲萬餘載的魔道巨頭,已暫時消失在這一域世界。在蒼生道鎮壓之下,可能未來千萬載內,都難復生。除非蒼生道滅絕——

不過這悵惘之感,也只維持了剎那,徐福就又一笑。

「好一個誅心狩魂釘!方纔那一剎那,老夫還真以為那李別雪,能夠逃離出去。」

宗守失笑,誅心狩魂釘,應是明日軒居士的手筆。

誅心狩魂,正是其人擅長的術法之一。比之重玄的攢心釘,高明了不止一籌。

亦需血祭,不過重玄是以三千童子之血。而明日軒,則應當是利用了李別雪的陰脈屠靈。

吸取來的生力元氣,反正已還不回去,浪費了也甚可惜。用在李別雪身上,宗守卻也能接受。

其實他也早就有備,然而自己的斬仙飛刀,較之這無法抵禦,發動也毫無預兆的術法,效果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搖了搖頭,宗守看著手中一枚血紅色的丹丸。是李別雪身軀爆碎後留下來的魔丹。在飛離之時,被他攝住擒拿。

說來這是宗守,獲得的第二枚至境魔丹。握在手裡,似乎有生命一般,在跳動不休,在呼吸著澎湃元力。

第1193章 大膽猜想

說來這是宗守,獲得的第二枚至境魔丹。握在手裡,似乎有生命一般,在跳動不休,在呼吸著澎湃元力。

較之那踏世天君的魔丹,明顯還要更勝一籌,內中仍有著李別雪的部分神念。

不過此時宗守,已無需旁人相助,就能借增玄持法翼之力,將魔丹中李別雪的神念印記,層層封印。

只是宗守眼中,隨即又現出若有所思之色。

徐福好奇,笑問道:「大敵誅除,該欣喜才是。不知陛下在想什麼?」

宗守心神一醒,也無什麼隱瞞之意,悠然道:「我在想,若是將這李別雪的元魂,送到另一域世界,是否還能維持不滅?」

至境元魂不滅,是因寄托大道,所以即便身死,也能夠借助大道之力重生。

然而若是送至另一界域,徹底割裂聯繫呢?又將如何?

徐福渾身一寒,隨即就微微搖頭:「這一界域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界域同時存在,仍是未曾證實之事。即便有,只怕也需真境才能破開阻障。」

宗守聞言,又想了那太上應劫圖錄,心想還真是如此。

要想破開界域,確實只有到真境才有可能,除非是同時掌握宇宙二書,握時空大道。

換而言之,要滅殺至境,只有到傳聞中的真境才能辦到,否則只能是滅而不殺。

思及真境,宗守又想起了一人。不禁又疑惑的,看著天空。

十二鎮國銅人到手,李別雪被圍殺,雲界之局,已經失衡。按說那人若是存在,此時也應該現身阻撓才是。

然而直到此刻差不多塵埃落定,也依然不見那人的形跡。

「以老夫之間,要麼是那人根本就不存在。要麼是此人所謀更為深遠——」

徐福竟似乎也知宗守心中思慮,似笑非笑的言道:「有可能根本就不在意這雲界局面與這十二鎮國銅人,又或者是心有忌憚,也未可知。」

宗守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乾脆暫時放下此事。那人不現身,其實是再好不過。

徐福接著卻又告誡道:「倒是陛下手中那件增玄持法翼,最好是盡力遮瞞一段時日。譬如今日,就很是不錯。有李別雪屢次三番異動,這件神寶多半瞞不住,然而晚一天是一天。如那人當真存在,得知之後必定會不顧一切奪取。而此時的蒼生道,則是每過一日,就可更強一分。」

宗守的神情凝重,他與魏旭聯手,先將清玄太黃的分身滅殺。

就是唯恐二人,知曉他施展過十三等無上神法,從中猜知到什麼。

一來確實擔心增玄持法翼的存在,可能會驚動那人,引發不測之禍。

二來則是這次焚空陸家之行,總需有些底牌依仗。

就不信此時的陸家,無又人在雲界,窺測自己的動靜虛實。

自己此時的所有一切,在那陸家那些國主尊者眼內,只怕是已瞭如指掌。

此時母親陸含煙,在焚空聖庭中,依然是舉步維艱。八大國主,五大殿尊,倒有大半是心懷惡意。

所以他這裡,不能不防,也不能不多備些手段。

「此事我省得!」

宗守微微頷首,神情凝重:「不到萬不得已宗守,絕不會輕易使用,定會小心謹慎!」

其實最好的方法,是交給秀觀。然而以靈識聯絡,卻一直都無反應。不知去向,似也對增玄持法翼,並不在意一般,令人不解。

「其實時間也無需太久,能瞞住十載就可。」

此時魏旭,已經將李別雪的元魂殘片,都清掃一空,處理妥當。

同樣是一個閃身,飛至到幾人身前。

「秀官師叔無有回應,要麼是另有其他要事。要麼是認為這增選持法翼,對他而言並無大用。所以最好的方法,是由你帶離雲界。」

宗守心中一動,把這件增玄持法翼帶離雲界,這倒是不錯。反正是要離開雲界,前往焚空神廷一趟。

即便是半步真境人物,在陸家神廷,怕也不敢放肆。

不過在此之前,卻還有域外與暗世魔廷的戰事,需要解決。

有了這十二鎮國銅人在手,加上李別雪身死。魏旭與元靜散人再不受牽制,已可離開雲界,再加上一位徐福。

或者大乾兵力上,還有不如。然而在強者層面,他已有抗衡暗世魔廷,甚至反過來壓制的本錢。

「那人未至,或者是因不在雲界也不一定。」

林玄靜一向都是雷厲風行的性情。此刻眼神冷漠的掃了這下方廢墟一眼,卻毫無感觸道:「天方世界之戰,較此處更是凶險。兵貴神速,既然十二鎮國銅人已經到手,就該早些動身。最後在夜魔族反應過來之前,重挫其軍!」

宗守眉目一凜。心中卻不抱什麼希望。暗世魔廷既然謀圖雲界,又豈無眼線人手,窺測這雲界的動靜虛實?

只怕待他攜三大至境聖尊,十二鎮國銅人,抵達天方世界之時。那夜魔一族,也早就有了準備。

……

皇京城外兩萬丈高空,無數品質絕佳的飛劍,此時正如潮般在天際捲蕩游動,一口口宛如游魚,靈動無比。在烈陽映照之下,光彩奪目。

而之前瀰漫天空的血紅烏雲,已經被掃蕩一空,不見了蹤影。

劍宗之主此時就立在那雲端之上,手持浮靈,漠無表情。

「果真是如慈悲祖師所言,吞龍之局,霸王顯世。蒼生道盛興之勢,也難阻擋。」

一聲歎息,發自於劍通明之口。

「可惜這一教之主,今日卻落到如此下場。可喜亦可歎——」

「儒門也是可憐!」

司空否也是莞爾,知曉此時他這位劍師兄,其實早已興奮已極了,便也順著此人的語氣道:「朱子欲借那九玄歸藏問神雷,扳回一局,使儒家能再得大義。卻不料還真碰上一個無污無穢,毫無瑕疵的聖君——」

凌塵則是強壓住了笑意,宗守那無瑕聖人之軀,在九玄歸藏問神雷中仍安然無恙。初時也嚇了他一跳,然而到得此刻,卻也大約猜知是怎麼回事。

想來那朱子,此時也定已醒悟過來。

第1194章 暗魔剎夜

「聖君?」

那劍宗之主神情複雜,繼續看著下方的風華宮。

「當真可惜了——」

依然是有些惋惜,昔年劍宗本有機會,將宗守收入門下,卻因一時誤判而錯過。

不過能使風太極拜入劍宗,他也並不後悔。

「確實是可惜!」

那劍通明也同樣是苦聲一笑,卻知當年之事,實在是怪不得自家宗主。

誰能想到,有著殘魂之身,雙脈之體,天人之障的宗守,會早在先天境之時,就掌握了靈武合一?會在幾年之後,成為在世聖君?登頂神境,直接促使無上元魔,踏世天君這兩位魔道巨頭殞滅?

隨即就遙遙見那下方的宗守,朝著這邊深深一禮,以示謝意。劍通明又微微一歎:「卻是個頗知禮數的,稟性絕佳,可惜卻非是我劍宗弟子。」

也知這話題,不能繼續下去,劍通明又語氣一轉:「無上元魔既殞,那魔道諸宗,日後的日子,多半不好過。」

司空否『嘿』的一聲笑,何止不好過而已?該說是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才對。

此戰之後,魔門已如喪家之犬。無數的靈石礦,將由劍宗蒼生道瓜分。

「魔門之事先不急!」

那劍宗之主卻微搖了搖頭:「一切可待天方世界之戰,分明過去再說。」

司空否挑眉,天方世界之戰,宗主莫非仍是準備親自出面?

涉及雲界存亡,與大乾又是唇齒相系的盟友,天方世界的戰事,劍宗自然是責無旁貸。

不止是劍宗,這次佛門也會極力參與。

然而劍宗到不如蒼生道與佛門,實在輸不起。而他這位師兄,則是劍宗近百年內,最有希望進入至境之人。實在無需如此冒險——

見幾人目光皆都疑惑不解,又帶著幾分不滿勸誡的望來,那劍宗之主也是一笑。

「此番或有至境大戰,實在不容錯過。百年時間太長,慈悲祖師有言,這一戰我或能掌握那至境之劫的契機,本座又怎能不去?而且若不出祖師他意料,天方世界之戰,或能決定今後百年內,雲界走勢——」

諸人心中微震,面面相覷了一眼。如此說來,皇京城風華宮大戰的結局,慈悲祖師是早有預料了?

慈悲祖師在暗中,又到底是在謀劃些什麼?

……

同在皇京城郊外,距離大約一千六百里外的雲空中。一個背有雙翼,膚色黝黑的男子,也正冷目打量著皇京城的方向。

夜魔一族,大多畏光。然而此時在烈日之下,這人卻是毫髮無損。

神態自若,沐浴陽光,更似在享受。

在他身旁,則是一位黑袍男子。神態謙恭,執臣下之禮,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雲界人族。

而就在這兩人的四方,還有四人矗立虛空,隱隱成合擊之勢,俱都是神情凝重。

一僧,一道,一儒,另一位則是身負長劍的青年修士。

此時類似蒼生七劍般的天道意志,正加持於此。

使得四人,在與遠方二人對抗時,雖是明顯處於下風,然而依然可以支持。

「護界尊者麼?當真是煩人。這次孤來雲界,只是四處看看,何需緊張?我暗世魔廷大軍進入雲界之時,還需數月,那時你們再緊張不遲。」

那黑膚男子撇了撇唇,不以為然的一笑,就不去在意周圍那四人。

只因這四位所謂的『護界尊者』。根本就無使他放在心上的資格。

「最好也莫要有什麼動作,否則死了可別怪孤無情。你們六位護界尊者,如今只剩五人了可對?孤卻是不介意,再從你四人中,取一人頭——」

那周圍四人,皆是面色鐵青,卻都不曾言語。

只那位儒生,冷冷一笑:「剎夜!這句話,但願你日後見到我雲界大乾之君時,也能說出口。」

雲界中曾經敢這麼對宗守說話的李別雪,星邪,皆已不存於世。

身為護界尊者,洞察雲界所有鉅細之事,他們知曉的,會比任何人更多。

「大乾之君?是皇京城裡,那個臭乳未干的小孩?」

言中雖是帶著不屑輕視,然而這位名為『剎夜』的黑膚男子的眼神,卻是透出了幾分凝重。

「席哲,此時皇京城裡的那位,就是親手誅殺我那蠢貨皇弟,又斬我暗夜魔廷三位聖境之人?」

「正是!」

在剎夜的身旁,那黑膚男人神態恭敬道:「珈明羅王正是死於此子之手!至於三位聖境尊者,到底是如何身亡,還未證實,只知是與宗守有關。不過這四位護界尊者,必然能知曉究竟。」

那周圍四人,皆都是一言不發。

而剎夜顯然也是沒指望這四人會向他言說究竟,直接一聲冷笑:「未曾證實,然而能從那什麼秦皇墓裡全身而退的,也只寥寥十幾人而已。不管究竟是何緣由,總之算在此子頭上,絕不會有錯。他修為雖只是神境,然而以我觀之,普通的聖境初階在他面前,已如螻蟻一般。我那三位族人,還真不是他對手,說來此子也頗為有趣,在世聖君,無瑕聖賢,十二鎮國銅人。如此說來,這暗世魔廷這一此侵入雲界,最大的阻礙,就是此人?」

眼中卻也微含著幾分忌憚之意。十二鎮國銅人。能誅落至境,也可使一定範圍內,所有先天之上的修士,修為大降。

有此神器,鎮壓天方世界,那就真是有些棘手了。

可惜了方纔,先是有九天十地陰脈屠靈陣,隔絕內外。後則被蒼生七劍與劍宗浮靈劍陣,徹底封鎖。

他一個依憑神寶,而擁有至境實力之人,根本就不能探知這一戰的具體情形。

只能知那十二鎮國銅人,是莫名其妙的就被蒼生道掌控。

而無上元魔,這一次不但是大敗虧輸,自己也將被永世鎮壓。

「大乾有蒼生道劍宗佛門三教為盟,此時大商覆亡。雲界之內,再無有掣肘,可以全力用兵天方世界。確是我暗世魔廷,如今最大之敵!」

那席哲說著,也眼含憂色:「除了秀觀不在,蒼生道有四位至境,一位神尊。那劍宗佛門實力,也非同小可,前者有慈悲道人,僅在秀觀之下。而那佛門,也至少四位至境。此番天方世界一戰,實在不容樂觀。」

隱隱已經有些悔意,早知大乾如此強勢。那宗守居然能在絕對的逆境中,將隱現興盛之勢的大商一舉粉碎。

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投向了暗世魔廷。

只從周圍,那四位護界尊者仇恨惱怒的眼神就可知曉。此事一旦傳開,那麼除非是暗世魔廷,成功侵入雲界,自己在這一界中,將無立足之地。也會被無數雲界修士,鄙薄追殺。

「可是後悔了?可惜事已至此,你席哲已無選擇。」

似乎是猜透了這席哲的心思,那剎夜冷冷的一笑:「只管放心,若只是這十二鎮國銅人,六七位至境。我暗世魔廷,還不放在眼中。雲界有萬年的積累,那夜魔一族,又何嘗就沒有底蘊?自然是有辦法應付——」

至於如何『應付』,那剎夜卻並未言及。

席哲也心情微振,見剎夜自信十足,就知此人,是必有自己的依仗。

若是無有把握,或者可能與大乾仙朝兩敗俱傷,那麼暗世魔廷,多半會選擇直接退走,而非是繼續。

「投效暗世魔廷,是席哲自己的選擇,安敢言後悔?臣下只望殿下,日後莫要食言——」

「延命千載的承諾?」

那剎夜哈哈大笑,聲音爽朗:「對你而言,可能是夢寐以求,在我而言,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之事。其實交代你的事情若能辦好,那麼賜你一具夜魔之體,成我族族人,也不是不可!總之,就是如此了——」

話音落時,剎夜就已踏入到虛空界外。不見了總計。

席哲面色不變,依然是神情恭謹,深深一禮,以示感激。

而直到剎夜的氣機,已漸漸遠去,席哲才直起了身,朝著那老年儒者笑道:「那麼老夫也告辭了。說來在下亦是雲界之人,一應私事,四位當不會告諸他人可對?」

那儒者的面色,此時是陰沉如水:「你也曾是雲界不世處的豪雄,為何要投靠暗夜魔廷?」

「只為延壽而已。爾等為增壽元,都肯受這天地意志束縛,又有何資格來指責老夫?這片天地的資源被雲界之人掠奪,與被域外之人奪取,又有何區別?」

那席哲微微搖頭,面含冷哂:「話不投機半句多,老夫告辭!」

當此人身影,亦緊隨那剎夜身影,在眼前消失無蹤。老年儒者微微一歎,這雲界內的天地意志,雲界內的根源,只是為保護自己的存在,而非是為雲界的人族。

這雲界到底被哪一家掌控,是否落入異族之手。天地意志並不在乎,只需這一世界,不受創傷就可。

而若是雲界人族,本身對雲界構成了危害。那雲界的根源意志,甚至會遵循本能,傾盡全力將雲界人族抹殺。

所以八千年前,因至境之戰使天地分裂之後。不但外族重入雲界,雲界人族也幾乎接近滅族邊緣,直至冉武天王崛起。

第1195章 紫炎殿主

數年前珈明羅王侵入雲界,那時他們幾人,能夠出手阻止對方尊者入境。

是因雲界本身,本就有靈境修者以上,不得入雲界之規。

這如今天地間的靈能封印,已全數被破除。諸教間的共約,也等同廢紙。

無法再借天地威權,阻繞暗世魔廷之人入境。

天地視萬物為芻狗,對於這雲界之人,域外異族,態度其實並無什麼區別。

「當真是使人頭疼——」

那道裝老人,亦是一陣搖頭:「看來這次暗世魔廷,真是勢在必得。」

那劍修則微微蹙眉:「其實方纔你我就該動手,這天地雖並不排斥夜魔。然而暗世魔廷侵入,則必大戰連綿,可能使雲界損毀,非是這天道所願。」

那儒服老者卻不置可否,話是如此沒錯。

然而天道本身,其實並無意識,也無善惡之念。所以不能辨別,不能預判,也無法預作籌謀,只能遵循本能行事而已。

包括他們六人,也是因天道認可,對『己身』的存在有益,所以才能在雲界,不老不朽。

六人合力,借助天道意志,那麼即便是兩三位至境聖尊,也可一戰。

但若這天地不認可,六人也不過只是普通的聖階而已——

類似於蒼生七劍,然而七劍是強行抽取,而他們只能被動的借用。

若非如此,幾年前那一位,也會輕易就被林玄靜誅殺。

那道裝老者此時卻又一笑:「那麼諸位猜一猜,天方世界這一戰的結果,會是怎樣?」

此言說出,這片虛空內頓時一寂。

半晌之後,那年輕劍者就決然道:「有何疑問?自然是宗守。」

那剎夜席哲,只知十二鎮國銅人之事,卻是霧裡觀花,不能知宗守真正根底。

而暗世魔廷這次能動用的實力,他也能大略猜出幾分。

「太上滅度真經,老夫從不知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等樣的奇寶。陛下乃是世之聖君,受天地庇佑,定然不敗!」

儒裝老者,也是淡淡一笑:「至境聖尊之下,實不知有什麼人,能夠從他那斬仙飛刀之前逃生。包括剎夜——」

那剎夜借神寶之力,可與至境聖尊一戰。

然而十三等無上神通,卻是可無視階位!

而剎夜的肉身,畢竟還只是聖階。

只要被傷到,那麼除了殞落之外,絕不會有其他結果。

而那斬仙飛刀,即便在十三等無上神通中,也必定是其中最絕頂,最凶殘的殺伐神術。

層次或者不及宗守的冥河告死劍於無量終始神通,然而在殺伐上卻更有勝之。

十三等無上神通之威,只從宗守魏旭與李別雪之間的一戰,就可知究竟。

哪怕是有十二鎮國銅人助陣,本身更是至境後期的李別雪,也無法免傷。

「自然是無量終始佛!」

那一直閉口的老僧,此時也頷首言道:「無量之光,豈會懼夜魔之暗?」

神情坦然篤定,是不信會有其他結局。

道裝老者,此時亦是神情複雜,悠悠一聲歎息:「這算是英雄所見略同?老夫亦是如此認為!有魏旭的鏡花水月,那宗守實在無有輸的理由。如是那剎夜,真敢輕視小覷了大乾仙朝。暗夜魔廷十二個節度府,只怕是凶多吉少,損兵失地都有可能——」

鏡映無上,哪怕只有三次。在宗守身側的魏旭,就有整整九次機會,可擊傷半步真境!

哪怕是羲子再生,也無法毫髮無傷。

不過雖是為道家前景而憂,然而知曉宗守,至少有七成的勝算拒敵於外。

對他而言,到底也還算是一件喜事。

「明日軒不是曾有推測,吞龍之局,霸王顯世之後,氣團萬里如虎麼?」

「那就多半是了!術算之學,除了慈悲與那人,無人能出其右——」

「只是今次,那人居然還未現身,當真是奇怪。明明已經回歸雲界。」

當那道裝老人呢喃著說出此句,在場四人,都是神情再變。

……

依然是皇京城,就在東城的一座城頭之上。一位身著赤紅衣袍,胸前有著一朵紫紅烈焰紋飾的文秀青年,正瞇著眼,注視著風華宮方向。

在他身旁,同樣有著一人。也是二十歲許年紀,卻相貌粗獷,服飾也簡單許多,胸前也有著同樣的火焰圖案。

「殷御既死,大商國亡。李別雪殞,魔道覆滅。」

悠然說著,那文秀青年的面上,全是譏諷之色。

「如此看來,再想要指望這些雲界之人,無疑是緣木求魚。」

「我陸家的純血嫡子,聖廷唯一儲君,自然是雄才大略,天資絕代。非是雲界這些土著能比。無論道家儒門,對我陸氏都有忌憚。殿主若欲寄望那清玄等輩,卻是癡心妄想了。心存嫁禍之念,屢屢數次都不能決斷,錯失良機,真正是使人無言。」

那粗獷男子,嘿然一笑:「只是這十二鎮國銅人,既然已落入這宗守的手中。那麼焚空聖帝陸北武一脈的形勢,必將改觀。這些銅人,雖是此界土著所造之物,卻也著實有幾分神異。」

「我倒是料定這些銅人,他絕帶不回焚空聖廷!」

文秀青年冷笑,胸有成竹:「與暗世魔廷之戰,此子能否全身而退,都是兩說。此子若敗,他那大乾基業分崩離析,我倒要看看,他回歸仙廷之時,那陸絕焰聖尊,如何還能理直氣壯,認定這宗守,為唯一儲君候選。」

「即便是我陸家數千載,唯一純血後裔。便是在下,也不願他就這麼沒了。若能再進一步,提升血脈之力,對我陸家而言,卻也是一件大喜之事。」

那粗獷男子『呵呵』的笑了起來,又道:「只是這樣好麼?有蒼生道與佛門支持,我對此子,卻是頗為看好。那陸北武此時正是最艱難之時,你我若靠過去,無異是雪中送碳。不愁那陸北武父女日後,會虧待我等——」

文秀青年眼透銳芒,目光冰冷:「雪中送碳?讓一個世之聖賢,入主雄霸八百世界的陸家?這玩笑可開不得。」

第1196章 不想活了

「雪中送碳?讓一個世之聖賢,入主雄霸八百世界的陸家?這玩笑可開不得。四萬年前,我陸家篳路藍縷,一步步開拓,無數的征戰廝殺,才能雄踞八百世界,有如今的焚空仙庭。勇武好鬥,征伐戰事,早已入我陸家骨髓。難道讓這什麼聖君入主,都變成一群食草的兔子?」

那文秀青年的目光冷冽,充滿著譏誚之意。

「你也未免太小視了宣華國主與玄燁國主,陸家純血出世,這等惡劣情勢,都能硬生生的扳轉回來,合縱連橫,使大半國主長老再次倒戈,可見此二人之能。這二人聯手,實在無有輸的可能。哪怕是焱元聖尊與絕焰聖尊,也無可奈何。那陸北武早年倒是可以力壓,然而二十餘年不問政事,幾乎已被架空。所以我紫炎聖殿,若真要投靠一方,絕不會是這宗守——」

那粗獷男子聞言失笑,這聖賢之君,與食草的兔子,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麼?

宗守是聖君,可一樣在外域開疆拓土,佔據七十六處世界。

然而陸家之內奉行霸道,大多數陸家弟子,對於宗守這樣的『聖君』,確實不怎麼待見就是。很多人更是反感。

認為所謂聖賢之君,必定是不喜戰事的。只因這幾萬年征伐,陸家實在見多了諸界所謂的『聖君』。

他卻也懶得出言再辯,只淡淡道:「隨你意便是,屬下是陸家外姓之臣,不能置喙。殿尊大人選擇如何行事,屬下也必定死力相隨。但若殿尊大人,不再是殿尊大人。那麼就請恕屬下再不能繼續跟從——」

陸家五大聖殿,其餘四殿,都是由附庸外姓為殿主。

只有紫炎聖殿,是由陸家遠支中的出色弟子中挑選,也是五大聖殿中,最強的一個。

這人卻是毫不忌憚,這身旁紫炎殿主的權威。後者也只是冷哼一聲,再無其他表情。

粗獷男子說完,接著卻又笑問:「既然雲界這些土著不行,那麼殿主是準備指望夜魔一族麼?我卻是不怎麼看好,畢竟儲君殿下他已了絕後患,又有十二鎮國銅人在手,加上雲界這三大教派,實力已經很不弱了。」

「那暗夜魔廷總比雲界這道家儒門強些。即便宗守有十二鎮國銅人,實力也仍強過不少。即便不能勝,拖延些時日,總能夠辦到。」

文秀青年把眼瞇成了一條線,而後透出刀鋒一般的目光。

「此時我們那位儲君殿下,回歸焚空仙庭的時日,是越晚越好。暗世魔廷若能辦到,我倒也不介意,暗中相助一二——」

夜魔族的暗世魔廷在此域各大勢力中,實力好歹也是排據二十四,國力驚人。相距陸家,只差十六個位次。

動用五分之一的君力,舉國強者盡出。那天方世界攻不下來也就罷了,若是連拖延些時日都做不到,那也未免太徒有虛名——

天方世界地狹易守,宗守的大乾仙朝實力不弱。而夜魔族的國力軍力,則又勝出十數倍,這種情形,其實是最容易形成相持之局,也是他所樂見。

「原來如此!」

粗獷男子卻非但不覺喜,反而微含沮喪:「不過如此一來,屬下那口血月刀,看來是無法收回了。天方世界當是最後機會,只是想從暗世魔廷那些夜魔口中虎口奪食,怕是不容易。回去該怎麼交代才好?」

文秀青年頓時啞然,半晌之後,才又一聲輕哼:「此事自有玄燁國主,代你解釋,報一個大意丟失便可。回歸之後,國主也自會代你再尋一口合適的神兵。」

五大聖殿,並非只供養有一件神寶。一般都是四大六件不等,不過只有殿尊所用,才是最強一件。真正能夠是聖境修者,達到與至境抗衡的地步。

而神寶神兵,也同樣飛是五大聖殿才能擁有。陸家八大國主,同樣也擁有不少神寶。少則三四,多則七八。

而焚空聖庭,更擁有整整十二件,由十二位持國長老執掌。

不如五大殿尊,卻又比聖殿與八國的其餘神寶,強出一線。

實力介於至境與半步至境之間,實力強於後者,又較之前者低了一線。

六十餘件神寶,是陸家數萬年積累,征伐了數千世界,也能擁有的強橫武力!

血月刀在神兵中並不出色,而玄燁國主,卻是整個陸家中,如今權勢最盛的幾人之一。

要為他這個下屬,尋一件與血月刀相當的神兵,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那就多謝殿下,恰好那口血月刀,屬下也已用得厭煩。」

粗獷男子毫無誠意的一禮,心中卻在猜想著,這天方世界之戰,最後會是如何了局。

本就潛流暗伏的陸家,只怕是風雲將起。一個不小心捲入,怕是要粉身碎骨。

……

也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中央雲陸東南的百勝關前。

石千里在帥帳中端坐,此時正神情難看的,望著身側的一面銀鏡。

石越掌窺玄神鏡,除了可窺玄洞微之外,另一個用處,就是傳遞消息。哪怕遠隔億萬里,數百世界,亦可無礙。

所以數萬里外,皇京城內才發生之事,這裡都可立時得知。

此時帥帳對面遠處的關城,已經被近七百萬大軍,圍得是水洩不通。

那堅固的城牆,早就是千瘡百孔,裂痕處處。城頭之上,也無多少可用的守城器械。大多數將士,也都有著輕重不一的傷勢。

怎麼看,都將是城落在即,已無疑問。

然而在這帥帳之中,所有石千里的親信大將,都是面如土色,沮喪無比。無半點大功告成的喜意。

而即便是石千里本人,面色也極其的難看,陰沉如水。

「越兒你之言,可是當真?殷御已死,十二鎮國銅人,已落入宗守之手。李別雪更被劍宗蒼生道,聯手鎮壓?」

「怎敢隱瞞父帥!」

鏡中的石越,神情倒還算淡然,只那偶爾閃爍的目光,可看出其心鏡其實並不平靜。

「除此之外,更有朱子以九玄歸藏問神雷,轟擊宗守。結果卻反證乾皇至善無邪,無有瑕疵,乃世之聖賢。因而道基受損,幾乎修為盡廢。而三萬大儒,亦是紛紛離心。儒門衰落,幾十年內無力干預天下大勢,已成定局。這些消息,估計半日之後,整個雲界都鹹可知聞。」

石千里頓時啞然,許久之後,才呢喃著道:「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事前他猜測宗守與蒼生道,可能在皇京城鎩羽而歸,可能全軍覆沒。也有可能,是真有什麼手段,使殷御遭遇重創——

卻絕未想到過,無上元魔李別雪與殷御,會輸的如此乾脆徹底。大商覆滅,李別雪更被鎮壓。甚至到整個儒門,也開始衰落的地步。

幾乎被宗守橫掃!

而帥帳之中,諸多大將也都是面色灰白,都知此戰的結局,會對天下之勢,有何等的影響。

「如此說來,我大商已不敗而敗,大乾已真正成此界霸主?」

皺了皺眉,石千里看著帳外天空。那火鴉魔主,此時依然高據於空。三千火鴉,盤旋在對面那座破損關城的高空。時不時的有一兩隻撲擊而下,穿過那已破損處處的護城靈陣。將城牆上的一二將士,化為火人。

而城下的數百萬大商將士,則都是士氣振奮,準備著下一波的攻城。

元辰皇帝允諾,能生擒孔瑤者為候。故此但凡是有些實力的將領,都是磨掌擦拳,鬥志昂揚。

這關城之前,七百萬大軍,只有三分之一,乃是石家直轄嫡系。

其餘四百餘萬,是來自諸省之軍。而其中精銳,是從西南各世家徵召而來。

石越雖為統帥,其實卻因商皇刻意的掣肘牽制,只處於盟主的位置。

換在往日,麾下之軍,有如此士氣,石千里只會欣喜。

只需能令殷御無有發難的借口,他不介意將大功拱手讓人。

然而此時,石千里卻只覺是心生涼氣,萬分的諷刺。

「那麼越兒,你說我石家如今,又該如何抉擇?」

「乾皇誅殺殷御之後,已發出詔書,大乾將在雲界內外,追殺大商皇族子弟,斬盡殺絕。所有庇護者同罪處置——」

說到此處,石越的面色,也暗淡了下來。

大商已徹底完了,絕無半分可挽回的餘地。而擁有十二鎮國銅人的宗守,即便此時的石家,也無力違逆。

「我石家該如何抉擇,其實父親早已心中有數,又何需問我?」

石千里卻微微一歎,然後恰好聽得帳外。那火鴉魔主,正是肆無忌憚的笑著。

「瑤貴妃,可曾想好了?你莫非還真打算與城偕亡不成?可惜你那夫君太蠢,居然還真敢自赴皇京城。此時說不定,已在聖尊手中化為齏粉。你這裡再怎麼堅守,又有何益?倒不如降了,我皇陛下不但愛重你才。後宮之中,也可為你留一妃位——」

往常此人針對孔瑤,說出的這些挑釁言語,最多只是使人厭煩,諸人並不怎麼在意。

然而此時,卻使帳內諸人,都是冷汗涔涔。

第1197章 借你人頭

往常此人針對孔瑤,說出的這些挑釁言語,最多只是使人厭煩,諸人並不怎麼在意。

然而此時,卻使帳內諸人,都是冷汗涔涔。

這個火鴉魔主,莫非是不想活了?

即便是相死,也莫要連累了別人——

哪怕明知這位魔門聖尊,只是為激怒孔瑤,順便打壓守城之軍的士氣。

此時諸將,也依然是心底寒氣潮湧,侵入骨髓。

宗守當年一怒,以一人之力,滅殺了道家三十七個宗派。

而今次只為摯友之死,就殺入了皇京城,取下殷御人頭。

血劍妖君的凶名,更是以一場場的血戰,一場場的屠殺,堆徹築就,豈同小可?

若然宗守得知此間之事,知曉孔瑤,曾被火鴉打傷,更不知會是何等樣的反應。

說不定一怒之下,此間七百萬大軍,盡化飛灰。

以前六教還可互相牽制,可此時雲界,卻再無人能阻止宗守——

「如此說來,就只有暫時退兵,靜觀其變了?」

石千里的聲音,使帳內諸將,都精神一振。

這倒非是他們懼戰,而是實力差距,太過懸殊。這種無意義的犧牲,實無必要。

在這裡繼續屯兵,已無意義。而即便攻陷了眼前這座臨時關城,又能如何?

大商已亡,而他們石家,必將迎來大乾疾風暴雨般的反擊。

立時退兵,才可緩解局勢。在大乾與暗世魔廷,全力爭奪天方世界時,繼續積蓄實力。

「不過也不能就這麼退回去,七百萬將士,要盡力保全,百勝關也需堅守。再還有——」

神情冷漠的,看了那帳幕外的雲空一眼,石千里的寒聲一笑。

「也不可不對那乾皇,有個謝罪交代。半月來辱罵不絕,總需有人,息乾皇之怒。氣勢也早就勸過殷皇,不可與魔為伍。誅此邪魔,功德無量!」

帳內諸人,頓時都是一陣沉寂,無一人有反對之聲,反而面現笑意。

此人是無上元魔的下屬,也是元辰皇帝,掣肘石家的棋子之一。其生死如何,這帳內無人會去在意。

此刻的雲空,那火鴉卻不知怎的,渾身忽然冰涼透體,生氣了一種極其不妙之感。

似是心潮感應,感覺到了凶兆危機。卻又極其短暫,讓人懷疑是錯覺。

可仔細看四周,卻都無絲毫異樣。而在下方處,那城下諸軍,已經再次準備妥當。無數的攻城器械,都已完備。

尤以諸省調來的守軍,最是積極。軍將多是窮苦出生,為博富貴,封妻蔭子,甚至肯丟捨性命。

附近三千里之地,則都有他的火鴉盤旋監控。哪怕至境聖尊臨此,也有自信能察覺端倪。

所以萬年時間中,他雖是作惡無數,卻少有人能追覓到他蹤跡。

而此時周圍,可確定絕無絲毫異常,然而凶兆危機何在?

只那主營帥帳之中,那石千里在召集嫡系親信之將,也不知在商量些什麼。

不過,此人指揮之權,其實多被架空。而此戰無論勝負,石千里不論有何功勳。川右石家,都在乾皇剪除之列。

所以無論這位有何動作,他都不會在意。

搖了搖頭,火鴉魔主就繼續桀桀的怪笑聲傳千里:「不知瑤妃,考慮的如何了?我軍動兵陷城在即,那時一切都完了,此時獻城,至少可保都這城內幾十萬將士性命。難道在瑤妃眼中,自己的名節貞操,會比這幾十萬將是更重要些——」

正說到此處,火鴉魔主忽然止住,只見遠處忽然一道黑光襲至。

是一隻黑焰燃身的三足烏鴉,遁速快捷無比,瞬閃而至。

落入到他手中之後,就化成了一朵黑炎。

這頭三足炎鴉,是他留在皇京城附近,窺測那邊消息的手段之一。

就在化炎的一剎那,無數信息,就衝入火鴉魔主的腦海。

而僅僅只是一瞬,火鴉的面容,就徹底的僵住,眼瞳微凸。之後的那些言語,再說不出來。

殷御已死,宗守證實聖君之身,朱子重傷,無上元魔李別雪已殞——

難以言喻的苦澀之感,驟然從心底騰起。這一次,還真是被李別雪給害苦了!

想及宗守,火鴉更是渾身驚悚。是想也不想,就準備身化火雲,穿出此界。

宗守既勝,魔道亦同樣是覆滅在即。自己在百勝關前,又做出如此蠢事。

這雲界之內,已無他的立足之地!

然而這念頭才起,火鴉就又是一驚。周圍天地,不知何時,竟已被完全封絕!

六七道聖階仙元之力,四面八方。已將他整個人,合圍困束在了此處。

其中近半,是來自石千里的帥帳。還有近半,卻是同至百勝關助陣的幾位聖階。

有大商供奉的散修尊者,也有道門與儒門的聖境修士,此刻卻都是無一例外,翻臉相向。斷絕了他所有的逃生之法。

火鴉只覺心臟抽緊驟停,方才心靈示警,原來是因自己,已陷絕境之故?

然後他心緒是徹底失控,神情扭曲猙獰,歇斯底里的一聲怒喝:「石千里,你我好歹也是同屬大商。你這是何意?」

「自然是阻魔主逃離——」

那帥帳之中,石千里一聲無情冷笑。「欲以你人頭,消乾皇雷霆之怒,免得牽累他人!看來有此心者,還不止本帥一家。」

口中這般說,也是這般做。一道沖天刀影,驟然衝起空際。瞬間就掃滅近千火鴉。

而後分化萬千,向火鴉魔主襲去。

此時下方,那數百萬大商將士,此時卻是無所適從,愣愣的看著天際,不知發生了何事——

大軍主帥石千里突然出手,攻殺火鴉。難道說,這位西南重藩,已經準備起兵叛亂了不成?

「元辰皇帝,已亡於乾皇劍下!十二鎮國銅人,更落入大乾之手。大商已亡,我石家無奈,只能明哲保身,還請魔主見諒!就請魔主捨此性命,留在此間,保全我西南七百萬將士性命——」

冷喝之聲,再次響起。非是石千里之聲,然而此人氣勢全不在前者之下。

語音落時,就是一隻遮天羅傘,忽然遮蔽空際。將所有的光焰靈能,全數阻絕在外。

火鴉知曉此人,乃是石氏大將石千羅,號稱只傘遮天。

乃是兩千年之前石氏修行天才。一千八年前離開石家,闖蕩外域。得了著件名為遮天羅傘的神寶,實力凌駕於半步至境之上!

那傘張開,火鴉就覺一身炎力,十去七八。三千火鴉,也再難維持。

石千里的刀,則步步緊迫。未出全力,不慌不忙,卻一點點的將他,迫入絕境。

而此時天地間,更有一枚玉簡,長短千丈,放出萬丈毫光,橫空砸至。

「乾皇陛下乃萬古以來,不世出聖君!如今既已證實,我儒門不能不尊。聖君之妃,豈是爾一介邪魔妖修,能夠侮辱?」

這儒雅之聲,義正詞嚴,卻將火鴉的心境,徹底推入到萬劫不復的地獄。

「那商君元辰,與妖魔邪道為伍,委實昏聵!大商國滅,理所應當!火鴉你一生血債纍纍,死在此間,也正可告慰那千萬冤魂。」

隨著那玉簡,同樣一口青玉竹劍,同樣刺破了長空。如一道青色的山電,貫凌而下。

「吾雖出身道門,與大乾有血海深仇。然而誅邪滅魔,卻也是當仁不讓!」

火鴉徹底絕望,那三千火鴉,化成了一團火雲,護在自己身皺,勉力支撐。

好在這幾人,雖是合力圍攻,卻並不下殺手。然而雖是手下留情,卻一點點的壓縮著他的空間餘地,也始終閉鎖虛空,使他不能遁走。

心中正怪異無比。接著火鴉忽然心中一動,看向了下方。而後就見那城牆之上,孔瑤正一身銀甲,手持銀槍,神情冷誚嘲諷的看著自己。

火鴉的面色,也瞬間再變。

終於明瞭,這幾人的目的,不是將他誅殺。而是想讓他火鴉,被孔瑤親手誅滅!

一時之間,比之絕望,還要更黑暗百倍的心緒,瀰漫心靈。

火鴉的心頭,也掠過了明悟。知曉這雲界魔門,真的是已瀕臨滅亡——

「那位石帥,倒是有心了!」

同在城牆之上,孔瑤身旁,虎中原卻在笑,無比的暢懷。

再沒有比得知殷御已死,大商覆亡,宗守也安然無恙,更使人驚喜。

整整持續一個月擔憂,終於化解。

雲開霧散,此時虎中原,恨不得大聲怒吼。將胸中的歡快,都宣洩了出來。

而孔瑤雖是神情默默,眼神卻極其輕鬆,她也未想到,宗守會給她如此的驚喜。

今日此關城,確已臨絕境。而大乾,也處在大敗的邊緣。

然而殷御一死,一切的凶險危機,都將全數危機。

也給她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對這火鴉,七日以來,孔瑤實在恨之入骨了。這世間少有人,能使她如此憎恨。

不過此時,孔瑤卻也不著急動手。猛獸身處絕境之際,也往往是其最兇惡瘋狂之時。

她等著石千里幾人,將這火鴉,最後一絲力氣,徹底耗盡。

而心中卻在想著,遠處的天方世界之戰。

雲界後患,已經完結,她身為大乾左都檢點,是這一戰唯一的主帥人選。

第1198章 趕赴天方

元靜散人雖說是要兵貴神速,盡快趕往天方世界。

然而皇京城一戰完結,宗守卻發現自己還有無數的手尾需要處理。

徹底清除大商殷氏血脈,倒不用他怎麼費心,一道詔文告知天下,雲界宗派世家,無人敢庇佑。自然也有無數人,會為他代勞。之後是魔門的處置,也需安排。

若非是暗世魔廷大軍逼破,他會親統大軍,將魔道諸多宗派,全數斬盡殺絕!

除此之外,那抽取一千八百萬皇京城子民生元血氣的陰脈屠靈陣,同樣需斷絕破毀。

不過重中之重,卻還是金不悔。

那九玄歸藏問神雷不但未起作用,反而修補了金不悔部分元魂,可依然未能完整。

「好消息是我的生死冥花,還剩一枚,可將你肉身恢復。壞消息是不悔你如今雖魂魄已全,不過修行仍是艱難,只能至神境而止,有六七千載壽元。不過仍有徹底修復的希望——」

宗守把接觸著金不悔元神的手探回,面上是全無表情。

「而若是轉生一世,倒是可借天地輪迴之力,恢復你的元神之傷。以我之能,或能保全你部分記憶。」

他也不知到底哪一種選擇,對金不悔更好些。

若是轉生輪迴,不知會出生在何地。未必就是在天方世界,且等於是重新開始,更需冒著不小的風險。

無有修行天資,是還算比較好的結果。轉生輪迴時不但無法恢復元神創傷,反而再受衝擊,也是極有可能之事,且幾率不小。

即便能保留些記憶,卻未必就能包括今日種種——

以他之見,其實還是留下為好。修行艱難些,卻並非沒有希望。

九玄歸藏問神雷之後,這世間能修補金不悔的事物,確然是少之又少。

然而也並非沒有,就不信他身為一國之主,無法尋得。

不過究竟如何,卻要看金不悔自己的抉擇。

金不悔聞言,也是一陣沉默。良久之後,才啞然失笑。

「還是轉生為好!」

見宗守投來不解的目光,金不悔隨口解釋:「修復元神,實在太麻煩,還不如直接轉生。不過只耽誤幾十年而已。再說我好不容易當了一回忠臣烈士,那就需坐實此名。若是死而復生,我儒家那些士子,怎麼好給我歌功頌德?」

「不後悔麼?」

「我名不悔,有何好後悔的?」

宗守釋然,然而隨即胸中卻又覺微微傷感。

「可惜此時雷動不在——」

若然雷動在此,他必定會與這一位至交好友,一起喝個酩酊大醉,以宣洩心中積鬱。

轉生之法,並不複雜。而宗守身旁,更有三大至境,加上明日軒這個術數大家。

有這四人護持照看,宗守是輕輕鬆鬆,就將金不悔的元神,投入至輪迴冥海。

心知這一別,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再見,那時的金不悔,也不知能否認得自己與雷動。宗守心中鬱悶,實在是無以復加。

好在他也知時間不多,僅僅傷感了片刻,就重新收拾起了心緒。

以辟魔神梭,搭載那十二鎮國銅人,往金陵城方向返回。

大商崩潰,分崩離析瓦解。如不被外力統合,那麼中央雲陸世家軍閥崛起,各自割據,是可以預料之事。

兩國之間的戰事,也是徹底完結,暫時已不用屯兵邊境。中原那些勢力,沒有哪一家,會蠢到在這時候,招惹大乾。

所以這此趕往天方世界,除了十二鎮國銅人之外,宗守更準備再從中央雲陸,再抽調三十萬精銳。

完整的辟魔神梭,內中的空間廣大。即便載上十二鎮國銅人,也可輸運投送六十萬以上的兵力,以及供應大軍一年的物資。

還有孔瑤與宗原任天行,這三位大乾支柱,更需抽調其二,以應付天方世界戰事。

任天行性情沉穩,帥才不如孔瑤,卻也非是尋常之人可比,正可坐鎮雲界。

而待得一切妥當,宗守真正離開雲界之時,已經是整整半日之後。

辟魔神梭由元靜散人駕御,遁速又勝過宗守自己御使時的數倍。

而宗守也直到此時,才有空暇探視自己體內狀況。

此時他一身真力魂力,都徹底轉化成仙元,在體內流動著。

宛如是白玉髓液,又逸散著七彩琉璃之光。而整個身軀,說是仙肌玉體,也絕不為過,甚至更有勝之。所有骨骼,都似玉質,又透著紫金之色。

渾身肌膚,看似白白嫩嫩,似乎可捏出手來。然而宗守卻知自己這一手抓出,卻可以純粹的肉身之力,粉碎下品的仙寶!

他的肉軀,早在秦皇墓那塊時空碎片中,就已經淬煉到強橫之極。

否則今日,宗守絕無法在與至境對擊之後,還能完好無損。

而朱子的九玄歸藏問神雷,則是使他的肉身,再跨過了一個門檻,真正到達了一個極限。

此時他的身軀之強,已無限接近至境,只相差一線而已。

那仙元之力的量,也著實增加了不少,可抵得他五六百年的修行了。

而最重要的,還是九玄歸藏問神雷內,所蘊的天道之力,對他道基根源的增益。

那一剎那,他參悟了無數的天地至道真理。不管有沒有用,都是對他『道』字神決的補全。

修為上並未增加多少,然而因不得已,被迫進入神境而略有搖動的道基,再次穩固了下來。

也是此次皇京城內,最大的收益。

「如此說來,最近修行,卻可放開顧忌了。這算是因禍得福?」

宗守一聲輕笑,心中卻只覺一陣涼意。這世間的奇攻異法,還真是層出不窮。

如非是黑麒麟在,一直在吸食著他身周的惡煞之力。

今日被這九玄歸藏問神雷擊中,說不定就立時道消身殞。

不但鎮國玉璽,要落入那殷御之手。更會連累魏旭與元靜散人,一同葬身於皇京城內。

哪怕事前就有著完備的謀劃,然而那一剎那,卻也差點全數斷送,被朱子一力逆轉。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下英雄,皆小視不得!」

宗守此時實力大進,又有增選持法翼在手,卻愈發的感覺自己的渺小。

誰知何處,又會冒出一種功法,一件神寶。可將他宗守,輕輕鬆鬆的抹殺?

世間奇術甚多,宗守修行才短短數十載,難以盡知。

然而在宗守閱過的典籍中,雲界就有十數種神通秘法,可以威脅到他。類似於朱子的神霄問心雷。

好在大多都已失傳,剩下的部分,修行條件也極苛刻。

然而這只是在雲界,那外域中又將如何?

世間已知的十幾種無上神通,可大多就在外域!

非是他那三種,依靠增玄持法翼,才能進階無上的神通可以比擬。

而據他所知,陸家原本的第一皇儲陸環霄,就在修持一門無上神通。是否修成,仍是未知。然而哪怕未完成的無上神通,卻也具種種神威異能。

而似陸環霄這樣的天才,這一域世界,並非獨一。

焚空陸家,乃三大世家之首。在這一域的勢力排名中,卻只是第六位。

以一家之力,超越無數大族,無數的聖廷帝朝。然而卻並非是無有勢力,能與其並駕齊驅。

由此也可想見,這一域之大,強人又何其之多——

蒼生道局限雲界,可似佛門這般,擁有至少四位至境的勢力,卻也只能排入第十四。而那夜魔一族,更只是據二十四位。這一域前十勢力之強,由此也可見一斑。

倒非是至境的數目太少,佛門與蒼生道,其實都可例入前三。即便陸家,也不過三位至境。

然而陸家數萬年積累的實力,實在太過強橫。

八大仙朝,護國神尊還有那諸多神寶,億萬道兵。若是願意,甚至只需一半實力,估計就可將當年的羲子聖尊,正面圍殺。

而似絕焰聖尊,焱元聖尊這般的人物,甚至都無需出手。

隱藏的實力,更不知還有多少。

「進階神境,有了十二鎮國銅人,增法持玄之翼,太上滅度真經。怎麼反而感覺自己,是危如累卵?」

宗守搖了搖頭,然而那種危機之感,卻是揮之不去。

「修為暫時再無法提升,如此看來,只能是今早將三千星落與那十絕御道絕滅劍陣完成了——」

此時他的道基雖是已經補全,然而短時間內,確實再難進益。

本來以他在劍術道法上的造詣,直接衝擊聖境,也不是不可。

然而『道』字神決需求的根基,實在太過龐大。

修為上無法可想,宗守只能盡力增強的自己的神通秘術。

冥河告死劍,六神斬仙刀,無量終始大法,三種神通,已到了他掌握的極限,無法再提升。

只是自己自創的『三千星落』與十絕御道絕滅劍陣,是大有可為。

尤其前者,那三千星落,已有了星邪魔丹,而無上元魔李別雪的那枚,也落入手中。

只需淨化融入,三垣主星,已有其二。而以至境聖尊之丹為主星,這三千星落一旦成就,此術之威。即便創出這門發法的宗守自己,也難想像。

第1199章 刺神玄心

九幽辟魔神梭確然是雲荒上古之時,第一飛遁之寶。由元靜散人駕御,僅僅只三個時辰之後,神梭就已至天方世界。

而初抵此間,宗守就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個勒住了數十虛空通道咽喉要害的小千世界,此時已被圍得水洩不通。

數以十計的三十萬丈巨木,赫然橫亙於虛空界河之內。

此時宗守,已不像前次那般,對夜魔一族全無所知。

知曉那是取自通天世界中的通天古木,這處大千世界,以巨樹聞名於世。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片的巨木樹林。

而其中最為壯茁的樹種,就是這種通天古樹——

本有無數奇木,被那些修行木系功法仙術之人,視為聖地。

然而自從被夜魔族佔據之後,便成為夜魔五國的國都之一。

而歷年砍伐下來的通天古木,也成為夜魔外域征戰的戰艦原料。

這些巨舟,毋庸怎麼煉製,就已可抵禦些地階戰艦的神通之力。

每一艘古木巨舟,更可搭載數百萬大軍,數以千萬計的僕從。

此時整整六十艘古木巨舟,已差不多將整個天方世界的外界通道封鎖。

只有師若蘭指揮的那三十餘艘地階戰艦,依舊遊弋在外,不斷與暗世魔廷一方的戰艦周旋。

使那些古木巨舟,不敢散得太開,留有些空隙存在。

宗守心中微沉,這種情形。大乾在外域分明已是無能為力,即便那雲界與元蓮世界,還能抽出力量支援,也很難運入進來。

辟魔神梭的遁速之疾,世間絕頂,倒是不在此例。

在元靜散人駕馭之下,完全化成了流光。沒等夜魔族的戰艦有什麼反應,就穿入了進去。

倒是前方那些巨木之中,幾個聖階齊齊出手。幾道強橫至覺的氣機,貫透虛空,試圖攔阻。

卻還未靠近,就被辟魔神梭發出的八道九幽辟魔神光,強行轟穿。

宗守此時已悄然將一枚飛刀,握在了手中。等待時間,準備將其中一人,一舉誅殺!

然而那幾位夜魔聖階,這次出手之後,就再未有什麼動作。

而魏旭徐福與元靜散人,亦是在顧忌著什麼,都是神情凝重,不曾再出手。

宗守心中微動,這必定是夜魔一方的至境聖尊出手了。

他雖不能察知,也不能感應其是何手段,然而能令魏旭元靜心有忌憚的,定然也是至境聖尊無疑!

「到底何故?」

宗守目現出詫異之色:「有十二鎮國銅人在,難道還有顧忌?莫非是不敵——」

「那倒不是!」

出言之人,卻非是三位至境之中任何一位。而是明日軒居士:「應是刺神玄心針,夜魔族的絕頂神寶之一,可遠隔億萬里發動,據說是可真正無視時空之法。雖不能傷至境,卻多少能牽制一二。看來這就是暗世魔廷,應對十二鎮國銅人之策——」

十二鎮國銅人的錯亂神訣,幾乎可壓制一切修士。

然而若是不在十二鎮國銅人錯亂神環籠罩的範圍之內,也就奈何不得了。

再加上那無視時空之法,換而言之,當這件神寶被催發之時,就已然生效!

即便錯亂神訣,也沒時間干涉壓制。

不敢置信,宗守又目帶詢問的,望向那徐福魏旭。見二人都微微頷首,宗守頓時也蹙起了眉,他估計這件神寶,對至境修士,只能算是略有威脅。即便是聖境,也頂多元神輕傷。

可聖境之下,就無法抵禦了。

他自己無妨,有幻心鏡與煉神劍這幾件神寶,量那什麼刺神玄心針,也奈何不得自己。可若是對師若蘭宗原幾人下手,那就換成是他,無能為力——

是要使他心有顧忌,即便有十二鎮國銅人這等鎮壓國運的王道神寶在手,也不敢使用麼?

可既然有無視時空之威,那麼何不將他在天方世界的統軍大將列缺與師若蘭幾人,一一誅殺?

「此物我在外域,也有聽說過!」

徐福苦笑:「刺神玄心針是夜魔族最使人忌憚神寶之一,可說是鎮族之器。據說是距離越近,則威能越大。若是只隔百丈,那麼至境也可重傷。適才我三人皆受此針衝擊,雖是本身無傷,然而一般的神境,定然無有幸理。此針所在處,距離此間應該有十三個世界。看來對這十二鎮國銅人,也頗是忌憚。」

魏旭那邊若有所思,元靜散人卻一聲冷笑,眼中怒意滿蘊。

明日軒此時又輕聲一笑:「其實也無需太放在心上。那暗世魔廷此舉,只是警告之意,使陛下心有顧忌而已。刺神玄心針其實也有缺陷,雖是神寶。雖有真正無視時空法則之能,然而卻需三日時間,才能動用一次。而每一次,都需消耗海量元力。據說即便是至境聖尊,也無法持續供應。所以夜魔族催運此寶,都是以血祭之法。由三位以上的聖階主持,以十萬罪人血祭——」

宗守這才釋然,無視時空,催發之時,就已刺神誅心。

這比術數宗師的那些邪術,還要詭異!

若真能毫無限制的使用,夜魔族早便可橫掃諸界。

如此說來,對方的顧忌,反而更多一些。

真敢動用刺神玄心針,那麼以十二鎮國銅人之威,也足可此地夜魔,所有聖階——

「其實也不是無法應付——」

那明日軒繼續道:「臣在符道之上,略有成就。若是幾位至境聖尊肯借力助我。臣可製出一種七生滅護命元符,應可抵禦刺神玄心針的衝擊。不過製作不易,同樣每三日只能完成一張。而製成之後,也只可維持一月時間。到底有何人佩戴,就需陛下自己選擇。」

宗守頓明其意,明日軒的七生滅護命元符,一個月只能製作十張。

每一張只能護住一人之命,宗守只能視親疏才能之別,讓部屬佩戴。

這還真是給他出了一個莫大的難題——

若真是這麼做了,固然可護住孔瑤等人的性命。然而其餘的部屬知曉之後,又會做何想法?

且十張『七生滅護命元符』,數量也遠遠不夠。

宗守正欲再開口詢問,就見明日軒居士搖頭:「此術涉及命運之道,只有臣可製作。且材料珍貴,臣自己的珍藏,最多只能供半年所需。」

宗守頓時啞然,半晌之後,才又頷首道:「感激不盡!」

確實是感激,若無明日軒。孔瑤,宗原這些他重視的人,將時時刻刻處在刺神玄心針的威脅之下。

他知曉這位明日軒居士,對大乾國師之位,是勢在必得。

本是一直心存抗拒,這時卻換了心態。有這一位精通術算,掌握無數術法之人,坐鎮國內,似也不錯。

至少敵國的邪法,能有應對之人。

元靜散人駕馭著九幽辟魔神梭,此時再一次加速。

「有什麼事,可入天方世界之後再說!」

神梭幽光一閃,就強行穿入了那層界障。

有陣法禁制阻隔,感覺是異常艱難。元靜也不敢發力,以免破壞那護界法陣。

好在天方界內,也及時反應,主動把法陣放開,將神梭放入了進來。

而前來迎接之人,正是列缺與葉軒李信。後二者氣色還好,列確卻是容顏憔悴嚴肅,眼中滿佈著血絲。

直到望見宗守的身影,從神梭中飛出,那枯黃蒼白的面上,才現出幾分笑意,身軀半跪一禮。

「臣參見陛下!」

又苦笑道:「末將總算是不負所托,沒在陛下到來之前,丟失這天方世界。只是損傷慘重,愧對陛下——」

眼神中透著一絲輕鬆之意,語中又含著幾分自嘲黯然。

暗世魔廷大軍真正開始全力攻伐,是從九日之前開始。

然而能堅守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

若非是邱為莊羽見情勢不妙,早早就將大半軍力,輸送至此,又有李信及時趕至,接掌所有騎軍。可能九日時間,都無法支撐下去。

宗守也是神情凝重,此時的天方世界,早已不復半年前的繁花似錦。

一眼望去,大半的建築都已殘破,還有無數的屍骸,在內橫陳。戰鬥的痕跡,處處可見。

顯然這幾日,夜魔族已經數次突入到天方世界之內。

然而再想想,此時域外界河。整整六十艘古木巨舟,四千萬的夜魔大軍,以及近億僕從,宗守也就不覺奇怪了。

夜魔十二個節度府,列缺能夠只以二百萬兵力,遠遠少於對手的強者數量。抗擊整整九日之久,已不愧是無雙名將之稱!

「無妨,能使列卿歸附我朝,實是朕畢生幸事之一!」

宗守一笑,將列缺扶起。然後又笑著朝葉軒李信,微一點頭。

葉軒不覺怎樣,列缺卻身軀微振。而李信的目裡,也透出幾分異芒。隨即不久,就又消散無蹤。

見過了三人,宗守心緒,卻更是冰涼一片。

說是三百萬大軍,然而以他的目測,此時傷亡,已近十分之二。

即便加上他帶來三十萬精銳,也不過二百七十萬人。

「似乎戰局不妙。」

一隻柔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使得宗守忽然間就心定了下來,來著正是孔瑤。

「說來妾,還是第一次離開雲界呢——」

第1196章 孔瑤定策

「說來妾,還是第一次離開雲界呢——」

孔瑤言中的興奮之情,卻還多過了忐忑之意。此時正四下裡好奇的看著,這個與雲界完全迥異的天方世界。

宗守笑了笑,握緊了孔瑤的小手。『前世』時的孔瑤,一輩子都在為瀕臨覆滅的大商掙扎,所以空有絕世帥才,卻只能困居於中原一隅。百戰軍神之名,也只在雲界流傳。

然而『這一世』,卻終能把舞台換成了比雲界更龐大了億倍的整個外域世界。

他也想看看,孔瑤在外域征戰中,會有何等樣的英姿。

「這一戰確實艱難,此處的情形,你也看見了,不知瑤兒可有把握守住?若是守不住,我可另換他人。」

把孔瑤帶過來,就是為了這場雲荒時代之後,決定雲界命運的曠世大戰。孔瑤不但是她的妻子,最信任的人之一,目更是能交託重任的統帥,所以宗守直接就問,毫無半分委婉之意。

「兵力折損似乎不多,列缺將軍確不愧是外域名將。然而護界靈陣殘損過多,所以守禦艱難,也必定傷亡激增。」

略略看了四週一眼,孔瑤卻並無什麼憂色,反而是若有所思的問道:「夫君真正所憂的,其實還是方才談論的刺神玄心針?就真有這麼可怕,無法破解?」

「那倒不是!」

宗守一聲冷哂,卻也頗覺頭疼。

論到無視時空法則,其實他的六神斬仙飛刀,勉強可以做到。

即便在十三個世界之外,若出其不意,先發制人的話,定可將那控針之人斬殺,使對方暫時無法催發刺神玄心針。

然而此時他的太上斬仙圖錄中,只有一道斬仙刀氣而已,遠不足以克敵制勝。

融合三張殘頁,太上斬仙圖錄總共可蘊養五道斬仙刀氣。內中庚金之氣也已經足夠,只需借助此地的殺伐之氣完成轉化。然而這至少也需四日之功——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是擁有與夜魔族抗衡的力量而已。如何克敵制勝,克敵制勝的時機,宗守都無什麼頭緒。

兵書有雲,知己知彼則百戰百勝。他現在只能知曉對方至境層面的實力,與大乾相當。可到底如何,還是未知。

輕舉妄動,只會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刺神玄心針雖是可懼,我這裡卻並非無有反制之法,只需四日就可準備妥當。不過瑤兒最好是能為我多拖延些時間,一月,三月,甚至半年——」

宗守說著,其實自己也覺這要求荒唐可笑。以這天方世界的情形,聖階之上的強者若不介入,那麼別說是一月,三月,半年。就是八九日都未必能撐過去。

後面再接不下去,宗守只好苦笑道:「總之盡力便可!」

「半年?妾明白了。」

孔瑤卻似並不覺有什麼為難之處:「也大概看出來了,時間拖延越久,就對我大乾越是有利。夫君的打算,是準備以靜制動,待敵自亂?」

如果是換成幾日之前的情形,大乾只能謀求速戰速決。

可如今後患已除,而如今大乾國內,幾乎每過一日,國力就可更強一分。

雲界十七洲國土,加上外域七十六處世界,正在源源不斷的徵召兵員。只需半年時間,就能有七百萬以上的大軍,可以動用。

元蓮世界,此時已經在大規模的製造軍艦。雲界產出極盛,半年時間,至少可購買三十艘以上的太乙神雷艦。

反而是那暗世魔廷,因常年征戰,全族皆兵之故,並無多少餘力可挖。

且大敵無數,即便戰前刻意收縮了勢力。然而天方世界之戰,一旦久懸不決,必會引發不穩。

看似強大,然而用在雲界的兵力,最多也只是十二到十六個節度府。

所以時間拖得越久,對於暗世魔廷而言,就越是不利。陣腳自亂之時,當是大乾最佳的取勝之機!

以己之不可勝,待敵之可勝。

「不愧是我家小瑤——」

宗守眼透精芒,泛出喜色:「夫君正是如此打算,看瑤兒你模樣,似乎已胸有成竹?」

此時列缺李信二人才剛起身,聞言都詫異不信的,看向了孔瑤。

不止是他二人,就連後面的宗原幾人,也紛紛注目過來。卻並無什麼異色,而是期待居多。

「怎麼可能?妾才剛至此間,哪裡就能談得上胸有成竹?具體如何,還需各處看看再說。不過——」

孔瑤的目光,驟然冷冽了下來:「這天方界內的諸多屋宇,為何不盡數拆除?護界靈障不足峙,那麼大可將對手放入進來。這天方界內,難以展開大軍,正是我等用武之地。何需固守界障?」

李信一陣沉默,列缺則尷尬不已。孔瑤的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天方界內這些房屋,確實阻礙著麾下之軍的佈置調動。然而卻大多是有主之物,不好隨意拆除。

也知固守界障,毫無意義。乾軍兵力本就不多,更經不起這樣的消耗。然而若暗世魔廷的大軍一旦攻入進來,卻也必定使這天方界內的商賈居士,損失慘重。

「損失的財物,日後我大乾自會補償。然而若是將士因此而身亡,那便再救不回來。若天方世界失陷,此界之民,亦是暗世魔廷口中之肉。孰輕孰重,列將軍當心中有數才是——」

看穿了列缺心思,孔瑤微搖了搖頭,卻再未說什麼。

她與宗原任天行,可以毫不猶豫的,聽從於宗守的命令。為大乾興盛,可不惜一切,不擇手段。

列缺卻無法辦到,在天方世界駐守了數月,就與此界的大小勢力,牽扯極深了。

不過也無需苛責,列缺無疑是無雙名將,然而其經歷,也注定了此人私心較重,還不可能真正歸心大乾。

「還有那十二鎮國銅人——」

孔瑤又轉望宗守,目光凜然:「聽陛下與國師幾位之言,暗世魔廷一方,似是忌憚更多可對?那麼妾請陛下今日起,至少以鎮國銅人,鎮壓住這天方世界。」

那魏旭與元靜散人幾位,聞言都微微動容,宗守亦皺起了眉頭,目露異色:「瑤兒你可知後果?」

若然此時使用,即便只局限於天方世界。暗世魔廷在損失慘重之後,也極可能報復。

而刺神玄心針的第一個目標,多半就是身為全軍統帥的孔瑤。

按他的想法,其實是準備把動用鎮國銅人的時間,推遲到一個月後,明日軒製成那十張七生滅護命元符之時。

「怎能不知?可既然那夜魔更忌憚這鎮國銅人,那麼妾有何懼?」

孔瑤嫣然一笑:「妾若是殞滅了,夫君必定會不顧一切的報復。這個道理,那暗世魔廷一方豈能不知?夫君,越是忌憚,就越不該退讓才是的。這個底線,無論如何都需守住!否則只會讓對手得寸進尺。今日的夫君,可不似以往那位殺伐果決的聖君陛下——」

宗守氣息一窒,他是太在乎孔瑤幾人的安危,所以才患得患失,進退失據。

魏旭幾人卻都是眼含讚賞之色。而李信列缺,則是若有所思,眼中透出幾分敬重。

二人中,前者是萬年前的名將,有著彪炳戰績。而後者,則是早早就名揚外域。對於孔瑤,其實並不怎麼放在眼中。

然而近日初一見面,這位大乾左都檢點,就展現出令人詫異的才華。不負其名——

「再還有那七生滅護命元符!」

孔瑤話音頓了一頓,然後驟然轉強:「既然妾才是此戰統帥,那麼那七生滅護命元符,便該交由妾來分配才是!還請陛下允可——」

宗守心神再次微震,孔瑤這與其是向他索權,倒不如說是把他最後一個難題,也接受了過去。

林玄靜也為之失笑:「我如今倒是相信,這天方世界定能堅守下來。有如此賢內助,宗守師侄此戰也定能克敵制勝!」

孔瑤頓時是俏面通紅,不過那握住宗守的小手,卻是用力更緊了。

宗守略知其意,自家小瑤,這是想要他安心,定不負所托——

……

孔瑤素來就是行事果決之人,折服了列缺李信二人,便開始接手大軍。

而後不到半個時辰,就開始拆除天方世界內的建築。也不顧界內那些大小勢力的反對,幾乎將所有房屋,都掃除一空。

此舉其實不止是為展開手腳,方便調軍,也是為除後患。

大乾進佔天方界不足一年,好遠不足以此界住民歸心。而那些商家,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更不乏與暗世魔廷,眉來眼去者。

一旦在情勢危機時倒戈一擊,後果不堪設想。那些建築,都有著小型的靈陣護持,就等如堡壘一般,隱患極大。

孔瑤以十二鎮國銅人威懾,不但藉著夷平那些屋宇樓殿之機,將整個天方界,都全數梳理。更把所有大小勢力的僕修供奉,都強行剝奪徵召,總數也有六千以上的靈境仙修。

不能用於正面戰事,卻可用於維持住護界大陣。只需遣人監管便可,使大乾軍可抽出更多的餘力。

鐵腕整肅,使整個天方世界,都一片肅殺氣氛。

而此時的宗守,卻已是尋到了林玄霜。除了戰事,此時他最關心的,就是蘇小小的生死。

第1197章 太上六神

林玄霜雖是在天方世界之內,然而此時其居所,卻是由林玄霜與龍影二人聯手,以鈞天仙府為基,在天方界內臨時開闢的空間。

一切環境都與以前的鈞天仙府相仿,只是面積大了無數倍。供五位至境聖尊在此靜養修行,也綽綽有餘。

當宗守匆匆趕至時,龍影已經在仙府中閉關。而林玄霜,則坐在蘇小小的冰棺前,陷入深思。

宗守先是畢恭畢敬的一拜,他這位師尊雖是脾性古怪,似魔女一般,然而宗守卻絕不敢有半分失禮。

若是這方面被林玄霜抓住了把柄,日後說不定又會被對方再一次狠狠的捉弄,何況此時更是有求於人。

一禮之後,宗守才仔細看蘇小小,然後輕鬆了一口氣。看起來氣色倒還不錯,不過蘇小小此時的一切生機,一切的身體變化,其實已被凍住。

「才半年不見而已,你又在外面沾花惹草了?根你那師伯當年,差相彷彿呢!」

林玄霜唏噓一歎,從沉思中甦醒過來,然後神情怪異的,看著宗守。

「你這才幾年而已?女人就有了五六位。以後長生於世,身邊更不知會有多少紅顏知己,絕世佳人?當真為徒兒你身邊這個女孩可憐——」

宗守無語,想要辯解,卻實在是無法反駁、難道要說自己真不是有意如此,其實很無辜不成?那就真正是混賬透頂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宗守原本,其實真的是很專情來著。只是美人恩重——

不過這句話若說出來,自己也會覺臉紅。

好在林玄霜只調侃了片刻,就失去興趣,進入了正題;「是你為她重築了道基?」

宗守連忙點頭:「正是!當初實在萬不得已,只好以破而後立之法,為小小她重鑄根本。也唯有師尊的源生靈息決,可以使她日後恢復生元——」

話未說完,就見林玄霜臉色驟然冷凝:「源生靈息決是為師秘傳,更是蒼生道秘傳大法之一。徒兒你輕易外洩,可知後果?」

「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師尊海涵!」

宗守渾不在意,反而笑了起來:「魔道已衰,蘇小小的七情元魔大法已經毀棄,因李別雪之故,也再難回歸魔道。她身有萬靈元胎,再由弟子為其重築道本,心性也很是不錯。雖非是出淤泥而不染,然而亦不曾蒙昧靈性。可說是最適合傳承師尊源生靈息決之人。弟子斗膽,欲將蘇小小,引入師尊門下——」

林玄霜頓時眼皮微翻,輕哼了一聲,不過目裡卻透出了幾分滿意之色。

宗守立時就知這位,必然已心動了。至境聖尊,長生於世,對於自身的傳承,已不怎看重。

若是一般之人,即便是擁有可與石越水凌波等人比擬的資質,也難以入其法眼。

唯有這蘇小小,在心性上當真是絕佳。那修行天資,反而是據於次要。

「只是『生』之大道,我已掌握,寄托了元神。她日後修行源生靈息決,只怕是道途艱難。」

「那『生』之大道固然無法,然而師尊的源生靈息決,並不是只攻這一門生之神決吧?」

宗守有靈犀入夢法,得林玄霜灌輸源生靈息決奧義,深知這門大法根底。

『生』之大道已被堵住,然而『源』字神決,這一域中,仍舊無人能寄托合道。

何況日後再怎麼差,比之蘇小小以前修行的元魔七情大法,都不會壞到哪裡去。

元魔七情雖是神異,然而本身與此域根本大道完全隔絕,無半分問鼎至境的希望。

所以蘇小小在雖是魔門聖女,地位卻並不太高。

心中更是不自禁的一喜,林玄霜既然有了收徒之意,那麼蘇小小她想必是有救了。

「罷了!只望她日後真能如你所言,成我蒼生道柱樑。」

林玄霜撇了撇唇,然而又皺起了眉:「也虧得你施救及時,始終維持她肉身一線生機。元神有了憑依。故此七魄俱在,三魂不散。要救她可以,然而我這裡卻需耗時數月之功,也無適合的法器,來增益源生靈息決的神通之力。」

宗守唇角抽搐,他拜託林玄萱,把蘇小小送至林玄霜身旁時。那十幾件秦皇用的復生陣器,可也是讓林玄萱,一併帶了過來的。

只除了那塊石頭,宗守擔心皇京城一戰,會有傷亡。為萬全起見,留在身邊。

知曉林玄霜這是在敲竹槓,卻沒奈何,宗守將那九竅生元石取了出來。

「此是弟子在秦皇墓中尋得的一件至寶,或者師尊日後能夠用得上——」

本來是準備用這件神物,從蒼生道庫房裡換些好東西。現在看來,卻是無法了。

誰叫他有求於人?

林玄霜眼神一亮,一拂袖就將那九竅生元石收起。臉上頓時也笑開了一朵花。

有這塊石頭做材料,尋合適的煉器之人,幾乎是十成可能,煉出一件後天神寶出來。

然後見宗守一臉的落魄,面如死灰,頓時又噗嗤一笑。將幾本書冊,幾張圖卷,一併甩了過去。

「師尊我也不讓吃虧,這些東西你收著,可仔細參研。對你而言,價值當更在九竅生元石之上!」

宗守半信半疑,取出其中一張圖卷打開細看。

僅僅半刻,宗守的神情,就轉為凝重。驚疑不定中,亦夾含著無盡驚喜。

「那太上滅度真經與斬仙飛刀之事,我已聽林玄萱說起。你那六神御刀術與斬仙飛刀,是恰好相得益彰可對?我也猜測,六神御刀術,也是出自太上滅度真經一張殘頁。這張圖錄,也定在雲界出現過。」

林玄霜似輕描淡寫一般的解釋:「這些時日,我們幾人已代你仔細打聽過。詳細的下落,還不能得知。不過這張圖,據說名為太上六神圖錄,曾經有過二十餘任主人。其中九位,都在圖錄中參悟出了一門武學。大多是飛刀術,不過也有刀法劍決。甚至靈法都有,都威能不弱,很是神異。不過這張圖錄主人,大多都死於不測。久而久之,也就被人視為不祥,最後不知流落到何處。為師想著這些武學,對你應該多少有些用處,便盡量代你收集了部分。」

第1198章 再見月軒

林玄霜的言語雖是平淡,宗守的心情,卻真是可用驚喜莫名來形容。

儘管還不能見真正的太上六神圖錄,然而只憑手中這些由太上六神圖衍生出來的武道典籍,就足可使他窺測真正六神圖的一二玄妙了。

無非是互相印證,取長補短而已。

對他而言,這些書冊圖卷的價值,的確是遠勝過那枚九竅生元石。

如能進一步完善他的六神御刀術,那時再以增玄持法翼加持。施展六神斬仙刀時,必定更將在十三等無上神通的基礎上,再增強到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也首次感覺,天方界外那些夜魔異族,已經是不足為懼。

只需暗世魔廷,不能將所有的力量,都用在此間。只需孔瑤,能代他抵禦住夜魔大軍數月時間的攻勢。當他的六神御刀術完善之時,就是破敵之日!

一思及此,宗守頓時是眉開眼笑,之前的鬱悶,都拋到了腦海之外。又誠心誠意的朝林玄霜一禮:「那麼弟子,就多謝師尊厚賜了!」

「厚賜?」

林玄霜卻又『噗嗤』輕笑,面色古怪的一揮手:「其實也無需謝我。這些典籍圖卷,至少有七成是取自我蒼生道藏書。蒼生道本來就有,只是你未尋得而已。其餘三成,若仔細留意,以你如今大乾國勢,也大可輕易取得。舉手之勞而已,順手為之,不足為謝,不足為謝——」

宗守的臉,頓時僵住,這些書冊,蒼生道藏書中本來就有?

他卻是不怎麼清楚,當年雖也幾乎將蒼生道的諸般經典,二十個藏書樓內書籍中的小半,都拓印複製了下來。

然而他修行才多少時間?即便加上宙書的時光加速,也最多只是參閱了其中百分之一二左右。其中許多,更只是粗略瀏覽,就算完事。其中大多,都是修士對天地『至道真理』的論述。

未接觸到這些與太上六神圖有關的書冊圖錄,也不足為奇。

他是蒼生道二代嫡傳,玄命金冊中排名第五。蒼生道所有一切,都會對他開放,包括蒼生所有的秘傳大法,所有的經義道典。

換而言之,林玄萱給他的這些,本就是他遲早能收集到的,而且可不費吹灰之力。

雖說提前了數十年,給他帶來的好處巨大,可這話聽在耳裡,卻為何如此的令人不爽?

自家這位師尊,果然不是一般的混蛋——

不過被林玄萱這麼一說,宗守之前的沉重心情,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再無半分擔憂。

時間站在他這一邊,如今雲界靈潮爆發,正是高峰時間。拖延越久,大乾與雲界一方的強者,也就會越多。

夜魔族侵入雲界,所要遭遇的阻力,也會愈來愈強。儘管還有影神等勢力,也在窺伺。然而這幾個異族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和諧到可成為互信盟友的程度。

用一些最高也只第九等撼天級的武道典籍打發完了宗守,林玄霜就將那枚九竅生元石,放在手中把玩。

越看越是歡喜,只除了沈月軒刻錄的那些靈紋,令林玄霜稍稍不悅。

「畫蛇添足!不過總算未傷靈性,之後似乎又有際遇,補回了一些元氣——」

冷冷的一哼,林玄霜接著卻又將一根綠色的柳枝取出,似是已準備開始煉器。隨即卻又喃喃自語道:「倒是讓人有些頭疼了,原本是只準備稍稍煉製一根柳杖,能供應一些生元之力就可,可如今有了這枚九竅生元石,再似先前那般打算,就有些暴殄天物了。精心籌劃,或者可得一件中品的後天神器也未可知——」

宗守的目光,則微微一凝。他不知那柳枝到底是何寶物,也從未見過相關的記載。

然而卻隱隱可覺,那柳枝之上,竟紛紛是蘊含著世界之力!

僅僅這一條柳樹枝,就可相當於一整個最低等中千世界的力量!

真不知這林玄霜到底是從何處取得,難道也是羲子的遺留?

而沉吟了大約半刻,林玄霜就又朝著宗守嫣然一笑:「我這裡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這件神寶煉成之時,我當可借其之力,恢復肉身。甚至你那小情人,也恢復過來。」

宗守心神再振,肉身完全恢復?也就是說完整實力的林玄霜麼?

那麼與暗世魔廷這一戰,是真的半分懸念都沒有了。

不過他卻高興不起來,想必後面那個壞消息,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就聽林玄霜又笑得愈發嫵媚:「壞消息是師尊我要閉關半年,半年之內打擾不得,暫時也幫不到你。」

宗守心中道了聲果然如此,微微一歎,卻也不覺怎麼失望。

半年時間?他應該能撐下去。

其實也同樣需要時日,將這些同樣是脫胎『太上六神圖錄』的武道秘術,都融匯貫通。

……

宗守本來是準備親眼看林玄霜煉製神寶的過程,能夠觀摩一件神寶成就,可是難得的體驗。不過僅僅只呆了片刻,他就只能乖乖的自己退了出來。

林玄霜煉製那件神寶前,一開始做的,就是寬衣解帶。他這個弟子,總不好繼續留在鈞天仙府之內,只能匆匆告辭。

而回歸天方世界之後,宗守第二個拜訪的人物,就是沈月軒。

那問器摟內,卻再不復此前的冷清。數十位墨者,都匯聚在這裡。

當宗守踏入,都紛紛以錯愕好奇的目光望來,也有敬畏,不過卻並不明顯。

墨家兼愛非攻,對於君王,並不怎麼在意,通常是以平等視之。

固然敬畏宗守的威權神通,然而宗守的本質,與他們並無什麼不同。

所以猜出他身份之後,反而是感激之色居多,神情敬重,紛紛施禮。

而更多的人,則是專注則自己的事情。一些人是在煉器室內煉製兵刃,一些人則是在修復這那些破破爛爛的傀儡甲獸。

沈月軒則是呆在最裡面的一間煉器室內,並未出來迎接。

而當宗守好奇尋過去的時候,就見他這位匠作大將,正在對著眼前的煉器爐發呆。

直到宗守到來,才終於清醒。

第1199章 斬仙葫蘆

「到底是因何事疑難?」

宗守神情好奇,第一時間,就看向了那器爐之內。

爐下赤焰燃燒,而器爐之內,則懸浮著一個紫金色的葫蘆。

只略略看了一眼,宗守就已瞭然。這個葫蘆,赫然就是以他的斬仙圖錄為藍本。

心中頓時是又驚又佩,這沈月軒果真是了得,當日只觀睹了太上斬仙圖錄半日,就把圖案禁紋,記下了足足小半。

自然此時還只是器胚狀態,內中的器陣,還只是一個大致的框架,遠遠未曾完成。

不過看這紫金葫蘆使用的材料,卻絕非凡品。寶器未成,就已散七彩琉璃之光,與天地隱隱呼應。

「此是五元坎離石?」

宗守略略辨識,就訝然的抬了抬眉。記憶中這東西,雖是後天之物,卻是比先天紫宸玄金氣還要珍貴的天階奇珍。

土生金,這種石頭別無長處,唯一的用處,就是能蘊養出先天庚金之氣。

許多大宗派都在收集儲存,蘊養出庚金氣之後,用於煉器。

自然是遠比不得先天紫宸玄金氣這般的鋒銳,然而也很是不弱了。五元坎離石孕育出的金氣,可與地階中品的金系奇珍相當。

而煉製這麼一個紫金葫蘆,至少也需一塊相當於兩個磨盤大小的五元坎離石。

真不知沈月軒,是從何處取得。

宗守第一眼就知此物,定是為他煉製,此時卻是感激的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這麼一大塊五元坎離石,價值甚至超過了九竅生元石。

那邊的沈月軒已回過身,見狀一笑:「此是我墨家萬載前留下的珍藏之一,天階奇珍,是臣從一位墨門前輩手中求得。不過此物固然珍貴,然而若非君上,我等也不敢使之現世,我墨家之人在雲界,至今仍是如過街之鼠,惶惶不可終日。所以陛下是受之無愧,陛下真要感激,日後便請多照拂我墨門一二——」

宗守心道這是對他的『投資』麼?不過這墨家也當真膽大。

天方世界之前危如累卵,居然還敢在這裡,以這等神物煉器。

不過被沈月軒這麼一說,先前那『無功不受祿』的心思,也就漸漸淡了。

待得擊退了暗世魔廷之軍,他日後自然能對墨門,有所回報。

於是不再糾結,宗守繼續觀察著爐中的器胚:「那麼你可是這器陣為難?」

沈月軒的陣道天賦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只半日時光,就把一整太上斬仙圖錄,全數記下。

內中蘊含的許多道則真理,都是神境強者不可承受之重!

不過此事解決之法,卻也簡單。仿照他的太上斬仙圖錄原本,照貓畫虎便是。

其實若非這器胚,品質仍舊稍稍差了一些,甚至可將這整張圖錄,都完整煉入進去,成為器陣,成就出真正的太上斬仙葫。

那時蘊養的斬仙刀氣,只怕要遠遠勝過單一的太上斬仙圖。

「非是如此簡單!」

沈月軒搖頭,神情是異常的凝重:「這斬仙葫蘆煉製不難,然而臣近日細細思之,要想使器陣完成,蘊養出真正的斬仙飛刀,使之真正成攻殺之寶。恐怕世間任何火焰,任何煉器手法都難辦到,必需融入無數的殺伐戾氣,以百萬修者血氣祭煉才可。」

宗守的心神微震,想起了自己手中的太上斬仙圖錄,也是需在戰場之中,才可加速斬仙飛刀的蘊育。

那麼這斬仙葫蘆,需要殺伐戾氣,需要百萬修者血氣,也就不奇怪了。

斬仙飛刀,本就是凶兵,配合六神御刀術,更是世間一等一的攻伐至寶。

斬仙葫蘆雖不如太上斬仙圖錄,然而看著紫金葫蘆的大小,至少可蘊養一百零八道相當於下品仙兵的斬仙刀氣。

此器若成,日後他是再不愁飛刀的來源——

甚至可把十二道刀氣合一使用,以增威能。那時一刀之威,已不遜色真正的太上斬仙圖多少了。

這種頂級的仙寶,對他的作用,其實已不在神寶之下。煉製之法,也定然非是普通的仙器可比。

隨即宗守就又心中一鬆,換在其他時候,這條件可說是苛刻。

然而此時在這天方世界之內,要煉製此物,卻是毫不愁殺伐戾氣與血氣的來源。與暗世魔廷之戰,方興未艾,這數月時間,必定是要死傷無數。

可既然不是為殺戮之氣與血氣的來源,那麼沈月軒又是因何事為難?

只見沈月軒又猶豫了片刻,才再次言道:「大約數月之前,進入秦皇墓時,我便有心潮感應,此時愈發明顯。料來大約此寶器成之時,就是月軒渡劫之時——」

「渡劫?」

宗守一怔,沈月軒這是要渡聖境之劫?不過以他的修為,也早該踏入聖階了。

旋即就明悟過來,丹師以丹問道,器師則以器觀法。

沈月軒是認為煉製這斬仙葫蘆的過程,可讓他觀察摸索出成道之路。

然而代價卻是這斬仙葫蘆器成之時,也會有莫大風險。

沈月軒一旦渡劫失敗,這件斬仙葫蘆,也必定是隨之毀損。

即便是沈月軒成功完劫,這斬仙葫蘆器成時的劫數,也遙遙遠遠勝過平常。本就是凶兵之屬,受天地所斥。

這才是沈月軒,猶豫為難之因——

「如這葫蘆材料,是臣自己的也就罷了。然而那五元坎離石,卻是我墨門長輩所賜,臣實在不敢冒險擅專。所以近日,正在思完全之策——」

宗守啞然失笑:「我以為是何事?卻原來是為這塊五元坎離石。這塊石頭本就非我之物,那斬仙葫蘆對我而言,暫時也非是必須之物。若真能用這葫蘆,換一得力臂助,卻是賺得大了。即便此物真損毀了,難道日後沈卿你就不能為我再煉一個?」

沈月軒似是早知宗守會這般說,無奈的一笑,並不作答。

宗守卻真是不怎麼在乎,繼續問道:「不知那兩儀聚龍陣,你當初記下多少?」

這世間能配合十二鎮國銅人的禁陣,自然非兩儀聚龍陣莫屬。然而兩儀聚龍陣浩大,以沈月軒一人之力,絕不可能複製。不過若加上徐福明日軒二人,情形就又是不同。

然而他話音方落,二人就齊齊神情凝重的看向問器樓外。

第1200章 天方首戰

此時整個天方世界,都在震盪。一波波的靈能亂流,在四下裡瘋狂肆掠。

即便是宗守沈月軒二人,也需要分心鎮壓,一些低階修士更是躲避不及,身軀被直接撕成了粉碎。

宗守的焚世血瞳,可洞徹虛空。只見這世界之外,正有無數強橫磅礡之力,在無情的撕扯著虛空壁障。

整個世界的外圍,都被一團黑暗氣息包裹,而在此之外,則是那六十艘古木巨舟。被一層層絢麗的靈紋籠罩,赫然有無數的枝條探出,猛烈撞擊著護界靈陣。

使整個天方世界,瞬時間就是千瘡百孔。更有無數背生雙翼的夜魔,在衝擊著那些時空裂隙。

「又開始了!」

沈月軒歎息了一聲後,便站起了身:「臣先告退,該去主持禁陣了!」

他是大乾仙朝的將作大匠,本是只負責煉器營造之事。然而此時天方世界之內,卻無比他更好的禁陣宗師。

至於那斬仙葫蘆,只需事先定好了火力,離開一時半刻也是無妨。

宗守卻搖了搖頭:「那邊有明日軒居士負責接手,勿用憂心。」

「明日軒居士?」

沈月軒挑眉,旋即就透出輕鬆笑意:「是國師麼?臣恭喜陛下,又得一臂助!」

明日軒他在秦皇墓中,只接觸過一次。然而也知此人陣法上的造詣,只在他沈月軒之上。

不過心內仍是有些擔憂,畢竟那護界禁陣,已經維持不了多久。即便是明日軒,也絕不可能有力挽乾坤之能——

然而僅僅片刻,沈月軒的臉上,就又透出詫異之色。

發現那護界禁陣的循環運轉,竟是比之往日流暢了近倍,不過卻是以犧牲大片的空間壁障為代價。

拋棄近五分之二的壁障,只守住一些關鍵的區域。

而那些浩浩蕩蕩,衝擊虛空裂痕的夜魔,也未如往常一般遇到阻攔,直接就被放入到天方世界之內。

卻往往都是剛衝入界域之內,就遭遇重創。

十二鎮國銅人,此時除了四具鎮壓在世界中央之外,其餘各據一方。

金色的光環張開,連成一體。錯亂神決干擾之下,幾乎所有靈境之上的夜魔,都被強行壓落了位階。

沈月軒之前一直專注煉器,並未關注外界之事。這時才發現,整個天方世界內,除了中央極少數的一些建築之外,其餘幾乎都被夷成了平地。

二百七十萬大軍,就這麼分佈在這只有三百里的方圓的狹小世界中。正是好整以暇,游刃有餘的在絞殺收割著那些不斷闖入的夜魔。

尤其是兩支由李信宗原二人分別統帥的鐵騎,催鋒破銳,無人能阻,氣勢凌厲莫當,竟似無人能阻。

這二百七十萬大軍來自各地,配合起來略顯生澀,然而在主將的調動之下,卻牢牢壓制著這整片世界。不斷的運動,不斷的調整,不斷的分割敵軍,以多擊少。

沈月軒只一眼,就知這必定是孔瑤也到了。若是眼前的情形繼續下去,無論夜魔有多少軍力,衝擊入天方世界,都會被大乾一點點的屠殺殆盡!

這種戰法,與列缺是截然不同。難辨二者間的好壞,然而大乾仙朝一方將是的傷亡,卻是明顯大幅度的回落。

「原來陛下早已有安排。貴妃她真不愧是不世帥才!才剛至雲界,就已扭轉頹勢。」

沈月軒一聲讚歎,敬佩不已:「怪不得陛下會問我兩儀聚龍陣,若能有此陣配合,我大乾必可居於不敗之地!」

宗守聞言失笑,孔瑤採取的這種戰法,並非是列缺無能想不到。而是那時無有十二鎮國銅人鎮壓,太過於冒險,也會損及天方界內,各大勢力商家的利益。

不過這些事,沈月軒想必自己也是心中有數。

「居於不敗之地有些誇張了,最多只能增稍三成勝算。除了明日軒之外,還有徐福,此時也在為朕效力。你三人聯手,或者能有復原兩儀聚龍陣的可能。我不求什麼復生,也不求能完整復原,只求能有秦皇墓內那座大陣的三四分威能便可——」

正在說話,宗守就再一次被外域的變化驚動。心神感應,赫然數十道磅礡氣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急速接近。

聖境?

宗守的眉目一凜,眼瞳之中,已經跳躍起一朵血紅色的火焰。

這些聖階聯手,聲勢浩瀚,卻並未嘗試突入界域。而是直接以力量衝擊天方界域的本源核心。使時空震盪,界域搖動。

宗守正猶豫著是否出手,就見一道淡紫色的劍光,驀然從天方界內竄出。劍鋒銳烈,橫貫界河。

於是整個外域虛空,都在震盪不休。眨眼間連續數擊,是一團團熾白的光華,在虛空中爆開。而那震盪之感,也愈發的劇烈。

大寰震劍術!

宗守心中頓時一定,知曉這是葉軒出手了。眼內更浮現出幾分訝色,短短一年而已。這葉軒在修為上的進境,實在驚人。

九絕死域二百年的折磨積累,真是非同小可。厚積薄發,才以那口絕頂仙兵破開心障,踏入聖境。

就已是勇猛精進,此時的修為,距離聖境中期,也僅僅只差一步而已。

而此人以聖精實力,操御大寰震劍。那已達魂精巔峰的劍術,更是被施展到了淋漓盡致。

以一劍之力,抗拒十餘聖境,葉軒也只稍落下風。而僅僅片刻,就有十幾道聖境氣機,陸續從天方界內衝出。

宗守袖內的煉神劍遙相感應,自發的沖天而起,虛浮於空。蒼生劍陣,也自然激發。

赫然將周圍數十世界的天道意志,都裹挾至此。然後又是成千上萬的劍光,如一條飄帶般,圍繞著天方世界旋動。

蒼生劍陣與劍宗天絕地滅劍陣合力,兩大宗派十餘位聖階聯手,一瞬間就使就天方世界的根源,再次恢復了穩定。

反是那裹挾天道意志而成的蒼生劍氣,以媲美至境的威勢,依然是浩浩蕩蕩,無人能當。

迫得那些夜魔聖階狼狽而退,直到那六十艘古木巨舟,驀然間靈紋擴展,相互連接。一道青色的雷光,匯聚衝出,才將這道劍光勉強抵消。

第1201章 夜魔強者

「應該是已經換了對手!嘿,好一個大乾孔瑤——」

就在宗守與沈月軒二人,在問器樓內坐觀天方世界戰局之時。天方界外,一艘古木巨舟的艦首處,也同樣有數人,正是微微皺眉,望著眼前。

周圍雖是無數零落紛散的劍氣,四下裡迴旋亂斬。爆亂的靈能,也足可將任何靈境之下的生物徹底撕碎。可這些劍氣靈潮,卻全不能觸及到這幾人附近十息仙階遁速之內——

在這四人身周,那需要仙境修士全力遁行十個呼吸的距離之內,一切異動都被鎮壓,整個虛空都被鎮鎖。

而此時剎夜就在這四人之中,不過神情已無之前在雲界時的自負,面色凝冷。

夜魔族人皆是肌膚黝黑,一般稍有城府之人,就難見喜怒。然而此時任何人,都可察覺這位暗世魔廷的第二儲君,心情已經是陰鬱糟糕到了極致。

從此處望去,那道蒼生劍勁,雖未能夠橫掃外域。被六十艘通天巨舟發出的青雷強行抵消打散。

可那碎散開來的劍氣,依然是將外域大片的夜魔之軍掃滅。彷彿是農夫揮動的鐮刀,在收割著稻草。

也不止是外域界河,此時在天方界內的情形,也急轉直下。

被蒼生劍陣與天絕地滅浮靈劍陣暫時阻絕空域之後,此時闖入天方界內的夜魔精銳,明顯已是後力不繼。在那三萬血雲騎,五萬玄狐鐵騎,以及近二十萬天罡劍卒的輪番衝擊之下,都陸續被擊潰打散,分割合圍,然後被淹沒在那汪洋大海之中。

僅僅不到三刻鐘的時光,就有近百萬的夜魔精卒,在這次強攻中陸續葬身。

暗世魔廷此次征伐,雖有十二節度府,能征善戰之軍五千餘萬。

此時此刻,在場幾人,也不禁是心頭滴血。

在外域還好,那些乘坐飛梭,準備衝擊天方世界的兵將,還可以在通天巨舟的掩護之下,順利撤回。然而那些已衝入到界域之內的夜魔大軍,卻是在短短一個時辰的時光內,就被屠戮一空。

非是他們不願救,而是實在無能為力。在聖階強者這一層次,那天方世界,明顯只稍稍遜色於暗世魔廷。

而有十二鎮國銅人鎮壓之後,那些大乾尊者存身界域之內,幾乎可立於不敗之地。

任何針對天方世界的攻擊,都會被那錯亂神決壓落一階。

「確然是用兵大家!」

四人中,此時也傳出了一聲讚歎:「將天方界內所有建築,盡皆拆毀。所有人等,集中管束。剎夜皇兄佈置的那些破敵手段,如今怕是再無可能。關鍵是這天方世界,至多只能容納五百萬大軍征戰。有界障阻絕,我暗世魔廷,就只能以少擊多。有十二鎮國銅人,更需以弱戰強,不過我如今更惋惜的是,未在這宗守孔瑤抵達之前,攻落這天方世界。此刻情形,卻是有些棘手了。短時間內,只怕難以拿下這處世界!」

說完之後,此人又轉而一笑:「記得數日之前,皇兄可是自信滿滿呢!」

聽此音此語,剎夜不用回頭去看,就知此是他的胞弟之一『然龍』。

暗日大帝有九十九子,這然龍排行第十六。大約三百年前,退出了儲君之爭。地位卻不降反升,受封『夜輪王』,掌三大節度府,千萬大軍。

是此次暗世魔廷征伐雲界大軍的副帥,他名義上的『左膀右臂』之一。

不過名為副手,然而早在千年之前,他與這位皇弟就已是死敵。哪怕到如今,也仍是明爭暗鬥。

方纔這些言語,卻是在指責他剎夜,已經錯過最好的良機了。

冷聲一笑,剎夜並不放在心上。

幾日之前,暗夜魔廷同樣也未準備周全。大軍未齊,強者未聚。那敵將列缺,亦非是易於之輩。

固然是傷亡慘重,然而這半個月來,卻也不曾給他們半點可趁之機。對內的管束,也極為嚴厲。

不似孔瑤那樣的果決凌厲,然而也同樣使他佈置的種種手段,無法使用。

總之他剎夜所有的處置,皆無錯處,故此哪怕是在暗日帝君面前,也可理直氣壯。

「原道此子重情重義,卻原來也是梟雄之輩——」

沒去理會然龍,剎夜的神情陰冷:「如此看來,只一個刺神玄心針,還遠不足以鉗制!」

被警告之後,宗守依然敢動用銅人。既在他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真是重情重義之人,不可能短短數年,就取下這偌大基業。

不過那宗守卻也留有餘地,十二鎮國銅人,只鎮壓著天方世界,並未擴展至外域,卻也令他不好動手。

此時竟是勢均力敵之局,暗世魔廷固然可用刺神玄心針反擊。

然而若是激得宗守不顧一切,最後的結果,必定是兩敗俱傷。

這一界域,若只暗世魔廷一家也就罷了。偏偏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折損過多,也會使他被族人詬病指責。

那『然龍』不屑的撇了撇唇,正欲說話。卻被另一人,出聲打斷。

「這大乾雖只數十載國壽,真正崛起不到數年。然而卻勢如朝陽旭日!兵雖只數百萬,然而道兵實力強橫。合雲界三教之力,至境實力,甚至凌駕於我暗世魔廷之下。吾也從不曾見,一個初興小國,聚集如此多無雙將者。我暗世魔廷,雄霸三百世界,傳國七萬三千載。與之相當的名將,亦不過數位而已。此戰艱難,容不得輕忽,也不容我等在此時內耗。夜輪王,此時此刻,我等需當齊心合力,拿下此界才是。」

是一個蒼老聲音,厚重沉穩。不過相貌卻只二十許,一身紫金袍服,從容負手而立。即便以人類的審美眼光,也是英俊不凡。

而那然龍聞言,也是面色微變,最後一言不發。

眼前此人,雖非至境聖尊。然而在暗世魔廷中的聲望,卻不遜於聖尊國主。

名為摩蒙,是暗世魔廷,第一祭司。

即便是他,也不敢輕易開罪。

而此時摩蒙,目裡則是泛著淡淡愁意:「看這情形,大約是欲堅守,待我暗世魔廷自敗之時——」

第1202章 大日親臨

「自敗之時?只怕還真有可能。我夜魔族七萬年來樹敵無數,這大乾國卻已是暫無後顧之憂。繼續拖延下去,敗的多半是我族——」

然龍冷笑,譏諷之意溢於言表:「既然是攻不下,那麼就痛下決心,直接將這天方世界毀去如何?」

「幾日之前又不是沒有試過。有至境聖尊鎮壓,再有十二鎮國銅人,所有靈法功決,在天方界內都降落數階。你是想讓我族強者,盡皆隕落在此間麼?」

剎夜不惱不怒,目光幽幽,毫無焦距的往向了遠方:「那雲界有十餘位聖尊,雖是彼此間反目成仇,爭鬥不休。然而我夜魔族想要插足,就必定會是眾矢之的。再還有那一位,這次到底會有何動作,你我仍是未知。在我看來,那天方世界雖好,此域收取一指。然而若為此賠上我暗夜魔廷十二個節度府,數千萬大軍,卻是不值。」

國師摩夢聞言雙手一顫,而後垂下了眼瞼。剎夜的這些話,其實已經說的極其漏骨了。

就連那夜輪王然龍,也沒再冷言冷語。雖是因皇位爭奪,彼此間有些齟齬。然而剎夜方纔之言,卻也正是與他心意相合。

然而關係暗世魔廷,那兩位聖尊上皇。有些事可以做,卻不可以說。

「所以似今日這樣的強攻,還是能免則免,盡量避免傷亡?」

夜輪王然龍的語氣忽而一轉:「那麼乾脆繞開如何?」

在場諸人聞言一怔,剎夜第一時間就皺起了眉頭:「繞開?繞開這天方世界,我族數千萬大軍,可就等如無根浮萍。暗夜魔廷國勢雖強,卻不能遠及天方世界。一旦歸路被堵截,大軍孤懸之外,我族就真是危如累卵。」

有天方世界中斷隔絕,大軍再無法借用暗夜魔廷雄厚國勢。十二節度府中的強者,實力都將下降泰半。

那時即便是他剎夜,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聖境尊者而已,再沒有能直追至境的實力。

「我聽說那宗守在天方世界,乃是一位被天地萬民認可的聖君?」

然龍輕笑,意味深長:「如真如此,或者事有可為。」

「你的意思,是要圍城打援?」

剎夜驀然醒悟,目中也隱泛精芒。

所謂圍城打援,乃是雲界雲荒時代產生的名詞。那個時候,夜魔族也還未完全退出雲界,仍舊有部分盤踞在雲界北方。當時人族齊國中的一位名將,統帥大軍直撲魏國,圍攻魏京,不但使同盟的趙國,得以擺脫滅國之威,更覆滅百餘萬魏軍,使大齊成為諸國之霸。這個是圍魏救趙,也是圍城打援。

放在此時,則是攻敵之必救。將大乾數百萬精銳,從天方世界引出。避免了強攻天方界的傷亡。

只思忖了片刻,剎夜就瞇起了雙眼。

「此法略有些冒險,不過何妨一試?」

成則一舉定鼎,若是不成,那也無妨。仍舊進退自如,不過是多消耗些時光而已。

卻在此時,剎夜的視角餘光,望見那摩蒙的臉色,是異常的凝重。

初時是以為這位暗夜魔廷的第一祭司,並不贊同他們如此冒險。

可隨機剎夜就也發覺有異,眺目遠望,只見這黑暗虛空之中,正有一縷縷的光,從遠處照耀過來。

應該是來自數個世界之外,竟是突破了時空之法的限制,在這空間間隙穿透傳播。

被那熾熱的光華照耀,一時間幾乎所有還在古木巨舟之外的低階夜魔,都是慘嘶之聲不絕。肌膚之上,冒著絲絲的輕煙。

剎夜的面色頓變,對於這漫天金芒,他是熟悉之至。就在數載之前,更無數次領教過。

此時藏身天方界的宗守,其實也擁有同樣的神通,位階甚至更在其上。然而若論到法力之浩瀚,實難忘其項背!

「浩瀚之光,那是大日如來!」

摩蒙的眉心間,露出了第三隻眼瞳。以夜魔天目,觀照數個世界之外。

只見那裡,此時正瀰漫著刺目金芒。一尊兩萬丈高的佛身,端坐在蓮台之上。

而那蓮台下方,則是密密麻麻的佛徒難以計數。

摩蒙的眼瞳中,已漸漸的在金光衝擊下,漸漸顯出融化之勢。最後是悶哼了一聲,把第三隻眼瞳緊閉。

「千萬佛徒,他已將自己的佛國移至此間!」

這一刻,無論是剎夜還是夜輪王然龍,面色都是難看之至。

一個天方世界,大乾數百萬大軍,就已經使人頭疼萬分。再加上一個大日如來在外牽制,攻伐雲界這一戰,難道是注定了要無功而退?

剎夜更陷入了深思,眉頭緊皺。攻敵必救之策,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破產。有大日輪王在外,要施行此策也不是不可,卻必定要付出絕大的代價。

要想破敵,看來也只有另尋他策。

……

「總算是來了!」

問器樓內,宗守正是渾身放鬆,如釋重負。他此時手裡,正握著一張佛門玉謁。

其實無需以這玉謁傳信,只看那天方世界之外,照耀著虛空界外的浩瀚金光。就可知曉,佛門大日如來毗盧遮那,已經移其佛國,親臨於此!

成為雲界之外,又一屏障。

沈月軒此時也是恍然,同樣是心神一鬆道:「原來是大日如來親至,我就知陛下,應該不會想不到此事。只是如此一來,陛下算是又欠下佛門一個天大人情。」

大乾崛起太速,兵力太少,可謂顧此失彼。此時集結重兵駐守天方世界,雲界卻必定空虛。

夜魔軍中,稍有些才智之人,都會發覺。而以宗守與孔瑤之智,也定然不會沒有準備。

如今果然如此,有大日如來這位佛門中的准至境,以自身佛國攔截牽制。他們這些人,自然是再無需擔憂雲界的老巢被人端掉。

宗守卻無什麼感覺,嘿然一笑:「這你可就錯了!什麼欠人情?我這大乾數十世界,有佛門信徒無數。雲界之中,天下七分道門,二分佛家。此時大乾雲界,都面生死之劫,難道他們就不該出力?」

第1203章 六神真相

宗守口中說是不欠佛門,然而心中卻知曉佛門本身的境況,其實也同樣艱難,否則也不會生出另辟淨土極樂世界之心。

在這個時候,大日如來毗盧遮那親至此間,確可說是為拉攏他這位『未來無量佛』而不遺餘力了。

不過此時宗守卻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不癢。他不可能真去當什麼無量佛主,然而卻無論如何,都已免不了與佛門的一場緣法。

既然如此,那麼此時借用佛門之力,宗守也自然是心安理得。另辟界域,此舉乃天大因果,此時不多撈回來一點就虧了。

焚世血瞳依然在洞照域外,已可見那無量光輝照耀下。域外盤旋的千萬夜魔,都紛紛退回到那六十艘古木巨舟內躲避。

宗守不禁一笑,知曉這次守界之戰,已經暫時落幕。總算是守住了天方世界,與夜魔族的整個戰局,也已穩定了下來。

他此番來尋沈月軒的目的已達,那件數月後就可能煉成的『斬仙葫蘆』,更是意外之喜。接下來也是該潛心閉關一陣,看看能否在這段時間,將那門六神御刀術,再提升一個層次!

宗守也頗是期待,沈月軒以器觀法,以『斬仙葫蘆』證道,踏入聖境的那一刻。

今日之戰,有孔瑤指揮,列缺與李信宗原這幾位無雙名將輔佐,在天方界內外,一共斬殺暗夜魔廷精銳之軍近七十餘萬。而本身的傷亡,卻是小之又小,總數不到千人,算是大勝。

宗守循例出面,對諸軍嘉獎撫慰一番。而後就直接進入到鈞天仙府,選了一間偏僻的境室閉關。靈氣未必有多豐裕,然而宗守本身,就因在秦皇古墓中,吸收了太多精元。

本身元氣盈滿膨脹,全力壓制都來不及,就更不用說繼續吸納。這次閉關,唯一的目的,就只是為了完善那門六神御刀術而已。

先是參透了林玄霜為他尋來的諸多秘本,徹底掌握,然後與自己的六神御刀術與那麼太上誅仙圖錄互相印證。

說起來簡單,然而宗守以宙極命世書加速,絞盡了腦汁,耗時整整數年之久,這才勉強有了些頭緒,漸漸摸清了這其中脈絡。

然後宗守,竟得出一個使人膛目結舌的猜測。

「太上六神,太上斬仙?這本太上滅度真經,難道不是八圖,而是可合為一整張不成?」

虛空繪畫,宗守在身前的地板上,刻出一條條深痕,目光滿是疑惑驚奇之色。

他此時所繪,正是自己摸索拼湊出的部分太上六神圖錄。自己猜測,應該還不到真圖的十分之三四。

然而僅僅只是如此,這些蘊有靈力的玉石地磚就已經承受不住,紛紛碎裂了開來。

甚至波及整個鈞天仙府,一道道深不可見的裂痕,向四面八方的延伸開去。

直到遠處,傳來了林玄霜的一聲怒吼:「宗守你這個孽徒,到底在搞什麼鬼?這仙府甚合我心,你是想毀掉不成?」

宗守訕訕的一笑,也只能停下。然而目中的疑色,依然是久久未退。

他參悟拼合出的這副殘缺之圖,不止是與太上斬仙圖錄聯繫,與另一門太上應劫圖錄,太上誅魔圖錄,竟然也可聯繫。

隱隱然,似乎是這本太上滅度真經的核心。只可惜他手中,此時只有三張圖錄,還無法印證自己的判斷。

「如能使八圖合一,太上滅度真經聚全。此物該是何等的氣象?開天至寶?還是一門可以直指真境的功法?不對,太上滅度,難道是滅度界域之法?」

宗守若有所思的,看向太上誅魔圖錄的缺角。想到以這些圖錄的材質,實在想不到這世上能有什麼東西將其毀去。莫非是這整個界域的意志,不容這本滅度真經完整無缺?

這些念頭,只一閃而過。宗守就將所有精力,繼續投入到六神御刀術中。整個過程,幾乎是推到重建。

「這些得到太上六神圖錄之人,只怕都錯了,大錯特錯!六神御刀,不是一神分六,也非是在刀中融入精氣神之類。而是同時御使六種神決,六種大道的法門。真正的太上六神圖,也將六種神決法則,真正融合為一之法!」

宗守雖掌握無數的神通大法。然而互相轉換時,總有些不暢。合一使用時,威力確實是大了,卻無法將所有的力量,真正聚而為一。彼此間的衝突,也難以協調,無法持久。哪怕是他的本源道基,乃是包容萬法的『道』字神訣,也同樣不能。

也不止是他,此域中所有的修士,都無法辦到,也遠不如宗守。

而這太上六神圖錄,卻能夠辦到!這才是這張太上六神圖,真正可怖之處!

這門法術,算不上是什麼大道。然而作用卻不僅僅止是限於飛刀術而已,也可運用於其他的法術劍道中,使人實力倍增!

窺透了太上六神圖的奧秘,接下來宗守重構六神御刀術的過程,也漸漸進入正軌。

時間加速十倍,這靜室內的三個多月,可抵得外面三年。宗守幾乎是徹底陷入了進去,天方世界的爭奪大戰,大乾仙廷諸界之事,都一概不管。

而此時天方界可謂群英薈萃,名將雲集。元蓮界與雲界,也皆有賢臣處理執政,也確實不用他操心什麼。

一直到宗守將基本全新的『六神御刀術』,完善好框架之時,才突然睜開了血瞳,望向了數個世界之外。

他雖是閉關參研,不理外事,然而卻不意味著就是耳目塞絕。對天方界的戰事,也時時關注。

三月時間,他知曉大商境內,已經徹底大亂。中央雲陸北方屍軍崛起,幾成冥國。

大乾要獨自支撐天方界戰事,一時無瑕理會。只將大商東面數省納入治下,就再無力外顧。

不過在大乾諸省,元蓮諸界,整訓徵召的八百萬大軍,在這三個月已經漸漸成型。

只需再有小半年的時光,就可用於戰場。那時哪怕正面抗擊暗夜魔廷,也非不可能之事。

數月來,夜魔軍只試探著攻打幾次天方世界,每每損兵數十萬,就果斷罷戰退回。不見其餘動靜,讓人摸不著頭腦。

然而今日,卻終於有了動作。

第1204章 陷阱陽謀

宗守此時以焚世血瞳觀照之所,正是那件夜魔族至寶神器『刺神玄心針』的所在之地。

以往此處只有數位聖境強者坐鎮,加上一艘古木巨舟,以及數達百萬夜魔精銳護衛。

而自第一日他抵達天方世界之後,這枚『刺神玄心針』,就再未發動過。

然而今日,那處卻是紅雲繚繞,將周圍大片的虛空,染成了血色。哪怕隔著數個世界,宗守也依然清晰可覺,那裡四處瀰漫的血腥味道。

這是血祭!

焚世血瞳神通,不止是透穿了界障。更將宗守看到的畫面,迅速的放大!

只見那血雲的中心,此時赫然屹立著一座還未建好的巨大的石台。正有無數形貌體型各異外域異族,被夜魔族強行拉到了石台之上斬首。

所有流出的血氣,都被這座的石台自發的吸收。剩下的屍骨血肉,則被碾成了肉醬,一層層的鋪在了石台的間隙中,用來粘合那些巨石。

宗守先是一怔,奇怪這是做什麼?原本以為,暗世魔廷這是準備以血祭之法,加強『刺神玄心針』的威能。

然而此時看,宗守發覺那座血玉石台,才是血祭的真正主體。似是煉器,又似一座祭壇——

宗守搜遍了自己腦海中的記憶,都是毫無頭緒。不過在他的麾下,有的是見多識廣之人。

把意念遠遠的散開,瞬間橫掃過天方世界。立時就有數道光華,落入到了鈞天仙府。

已經是名義上的國師明日軒居士,已徹底擺脫秦皇陰影的徐福,曾為逍遙軒主的葉軒,加上身為天方之戰主帥的孔瑤與列缺幾個大將,都是神情凝重,先後趕至。

只除了煉器樓的那位,依舊在煉製那件『斬仙葫蘆』而無法分身。

幾人最先開口的,卻是列缺:「臣聞暗夜魔廷,有一種攻伐秘法,名喚『斬界台』!傳說需以千種不同的智慧之靈血祭,每一種都需萬人。法成之後,可有破界滅世之力。昔年有大恆世界,抗拒夜魔族三千萬大軍達三十年之久,始終無法攻克。最後暗夜魔廷兩位上皇大怒,祭此『斬界台』秘法。歷時一百零八日,每一日斬一百萬人,增一萬石。一百零八日之後,斬界台成,由暗夜魔廷九位聖境主持,將大恆世界的本源,斬滅了整整三分之一。界內亦山河動盪,所有生靈滅絕了將近九成。甚至一位至境,也被轟到肉身碎散,只遺殘魂沉睡,至境未醒。那大恆世界,也再無力抵擋夜魔之軍。此戰之後,遍傳諸界。整整三百年之內,只要是暗夜魔廷兵鋒所指,都少有人敢正面抵抗。」

此言道出,靜室之內頓時一陣死寂。李信出身雲荒時代。一生只局限於雲界,孔瑤宗原則都是雲界後起之秀,對於夜魔族的根底過去,都不甚了了。此時聞言,皆是微微動容,眼中現出駭異之色。

「斬界台?」

宗守也同樣驚詫,這暗世魔廷居然還有這樣的秘法?果然不愧是這界域中,排名前二十的勢力,底蘊深厚。

若真如列缺之言。此法有破界滅世之能,那麼這天方世界,恐怕是再不可峙。

明日軒卻是神情平淡道:「是有此事,然而列缺將軍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斬界台』秘法固然有驚世神威,然而消耗之巨,也非同小可。對於暗世莫廷而言,不啻於折損千萬精銳之軍。甚至那九位聖境,也受損頗重,整整百年都不能與人動手,也徹底斷絕成道問真之望。再有這斬界台煉成需整整一百零八日小心呵護,然而別人想要破壞,幾個聖階聯手,就可輕鬆辦到。所以暗世魔廷從不輕易施展,過往也只這麼一例而已。」

宗守若有所思,目光轉而又望向徐福。同是練氣士出身,這一位常年居住於蓬萊世界,對外域各大勢力,只怕是瞭如指掌,本身又智慧過人。這位的建言,是頗值得他期待。

「我所知與明日軒師弟及列缺將軍兩位,大約相仿。」

徐福一笑,目中卻透著幾分森冷寒意:「只有一事,可能兩位不知。那石台之內,已坐鎮暗世魔廷三位國主。還有一位至境,隱與附近,卻不知夜魔族兩位上皇中的哪一位——」

宗守悚然一驚,瞇起了眼,再次注目那石台的方向。他的焚世血瞳。雖能洞徹十數個世界之外任何一地的影像,然而卻無法窺察到夜魔族那三位國主的到來。

有徐福提醒,此時宗守再次窺探,果然是隱隱發覺,那石台之內果然是隱藏著數道強橫氣機。

與至境相仿,卻略有不同,仍舊辨不清具體方位。

只怕不止是那三位國主而已,宗守猜測,至少還有兩位以上的至境神尊,此時隱藏在那血雲之內。

再略略思忖,宗守就已是隱隱明悟:「前輩是想說,夜魔族對這座斬界台非但不盡力掩藏隱瞞,反而大張旗鼓,有些怪異?」

「何止是怪異而已?那暗世魔廷如此張揚,這是生恐我大乾不知呢!」

葉軒也想到了什麼,輕笑出聲:「臣不知兵法,卻也知夜魔軍想要攻下天方世界,已經絕難辦到,此時哪怕損兵億萬,也不太可能。以臣之見,那夜魔欲攻天方,必先破大日如來。然而大日佛國,卻也曾有獨力抵抗暗世魔廷四個節度府,一千五百萬大軍攻伐數月不敗的戰績——」

說到此世,室內諸人都已是瞭然。神情不一,或憂愁,或興奮,或感慨。

「臣就在奇怪,我大乾諸般佈置,其實已據不敗之地。夜魔主帥稍有些見識,就該知不可勝,為何還要戀棧不去?原來是有這麼一出——」

「此是陷阱,也是陽謀,以這斬界台逼迫,使我等不得不應戰。」

「暗夜魔廷,看來是已撐不住了。」

「呵,強攻之法不可勝,所以欲以這斬界台,絕至境生死麼?」

「然而又該如何應對?暗世魔廷已據地利,我方能有幾成勝算?」

宗守則眉頭舒展,他是沒有想到,這一戰結束的契機,會到來的如此之快。

第1205章 胸有成竹

「這應當便是夜魔族的勝負手了,以一座斬界台引我等出戰——」

「然而如此孤注一擲,必有所峙!」

「正是此理,明知我大乾,有至少五位至境為後盾,依然敢於建這斬界台。我看他們,要麼是瘋了,要麼是有七八成的把握!」

「這麼說來,我大乾是勝算渺茫?」

「那也未必,那暗世魔廷只知有十二鎮國銅人,只知有蒼生劍陣,只知有浮靈劍陣。卻未必就能知曉其他——」

宗守靜靜的聽,忖道那暗夜魔廷既然敢主動邀戰,必定是有克制十二鎮國銅人的手段。而不似那刺神玄心針一般,只能牽制而已。

就是不知,他手中的那枚增玄持法翼,暗世魔廷又是否知曉?

除此之外,林玄霜以九竅生元石,專為自己煉製的那件神寶,也是夜魔族決然不知的底牌。

眼下卻是兩難之局,若任由那座斬界台被夜魔族建成,這一戰也就不用打了,直接退回雲界便是。

可若是要將此台摧毀,就必定要與暗世魔廷一方,來一場生死對決不可!

不過這等大事,即便他身為大乾國主,也不可能獨斷。到底是戰是退,都需先問過幾位至境聖尊才能決定。

這意念才起,就聽這鈞天仙府的北面,傳來了林玄霜的冷笑聲。

「囉囉嗦嗦的作甚?敢搭建這斬界台,那些夜魔是當我雲界無人?也如大恆世界一般可任其拿捏?他要戰,那就戰便是!老身倒也想試試,這夜魔族的斤兩到底如何!」

魏旭的聲音,也隨後響起,卻更顯慎重:「雲界乃蒼生道根本所繫,不容他域異族染指。若真是不得已,那麼蒼生道責無旁貸!」

龍影那邊不曾有話傳至,卻有一口劍沖天而起。如一條戰意高昂的巨龍,遊蕩長空。最後落在了鈞天仙府的門庭前,一時劍氣衝霄,沖凌四方。

只感應這凌厲無匹的劍意,眾人就已知龍影決斷,此時都是神情一鬆。要想摧毀斬界台,主力自然是蒼生道與龍影劍聖。這幾位聖尊既是不懼,那麼大乾自然是底氣十足。

那徐福也同樣頷首道:「我也是此意,陛下若需我徐福出戰,本人絕不會拒絕。」

宗守卻注意到魏旭語中的『不得已』三字,未必是不情願。然而魏旭身為蒼生道座尊,自然是要更小心謹慎。

放棄天方世界,未必就是一定會敗。然而若攻打斬界台,卻必定是決定著整個暗世魔廷與蒼生道的興衰勝負,所以不可不慎。

宗守瞇著眼,仔細盯著數個世界之外的血雲打量,凝思了許久,都遲遲無法決斷。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優柔寡斷。將所有力量,都投入豪賭,畢全功於一役,真有此必要?

此時已不是最開始的時候,有這數月時間的緩衝。雲界與元蓮世界徵召的千萬大軍,已經陸續就位。

在雲界抵抗,也更據天時地利人和——

許久之後,宗守才心有定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此時我等最多只能算是知己而已,對夜魔族的手段,仍一無所知。再說這座斬仙台才剛開始,即便要做決斷,也非是此時。」

眾人相視一笑,都浮露出欽佩讚賞之色。有人君的果敢決斷,卻並不魯莽妄為,果不愧是被天地認可的聖君。

也恰在這時,此處虛空中,突兀間一死黑色的裂隙產生。室內幾人正微微蹙眉之際,一個頎長的人影,已從這道黑色裂痕中踏出。

而後如明日軒與孔瑤,都眼透恍然之色。能跨越數十個世界,自由來去。在宗守麾下,除了幾位至境聖尊之外,就只有這麼一位而已,掌握『隙』字神決的陸無病!

從時空間隙中行出,陸無病也同樣意外,不解此處,為何這麼多人齊聚此間。卻暫時壓住了異色,畢恭畢敬的向宗守一禮:「臣終不負所托,已經與修羅族協商妥當,共結盟約,攻守一體。購艦之事也已完成,再有兩月,在諸界定購的四十艘太乙神雷艦,也可陸續抵達。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莫大喜訊。那元蓮世界至多一年半載,應該就可提升,成為大千世界。臣恭喜陛下!」

然而說完之後,卻見在場諸人眼中都無喜色。陸無病是越發的奇怪,元蓮世界的本源爆發提升,這是可遇不可求之事。

遍數整個界域,大千世界也是不多。整個陸家也才九處而已。夜魔族的暗世魔廷,更是只有四處。

更有許多佔據數百世界的仙朝魔國,是一個大千世界也無。

而能夠擁有半個雲界,一整個元蓮世界的大乾,已可說是這界域之內,當之無愧的大國!

與修羅族達成攻守同盟,更不啻於是在暗世魔廷的背後,狠狠的插上一刀!

也就是說,只需兩三個月時間,大乾就可不戰而勝,成功拒敵。

然而眼前的情形,卻實在是讓人一頭霧水。

疑惑地掃視了諸人一眼,陸無病星眸中精芒略閃:「可是那夜魔族,已經準備決死一搏?」

話音一頓,又以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要逼迫我大乾出戰,必定要用非常手段。難道說是斬界台?」

宗守失笑,這個陸無病真不愧是他的智囊,只是管中窺豹,就已料算無遺。

元蓮世界提升,固然是讓人驚喜,是蒼生道與劍宗佛門都夢寐以求。然而在這個使節,卻反而是讓人方寸全失。

元蓮世界提升,非同小可。必定會引來無數修士,只為觀摩也就罷了,若是心存惡意,卻是莫大的災難。

大乾也必定需分出不小的力量以看護元蓮,然而若讓出天方世界,戰事就必定要遷延日久。

搖了搖頭,宗守直接詢問:「正是斬界台,你可有什麼見解?」

陸無病則輕笑出聲:「陛下早已胸有成竹,又何需詢問臣下?不過臣倒是能想辦法,使斬界台建成之日,再拖延個十天半月。」

宗守無語了,說到胸有成竹,他還真有些。然而把握最多對半而已,不過如加上一個修羅族,一個陸無病,倒是可提升到八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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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6章 靈寶異數

這日召集諸臣議論之後,宗守就又暫不去理會那斬界台之事,依然是閉關修行。

此時除了繼續完善六神御刀決,仍是重中之中。宗守又分出了些精力,繼續煉製瞬空龍丹與御道龍牙劍,以太上誅魔圖錄,推演陣法。也就是那套專供聖火銀蟻使用的聖銀誅魔陣。

算起來這也是第三版,靜室內這三年參悟,他對太上滅度真經已經有了全新的理解。而這第三套聖銀誅魔陣,也自然而然,增添了不少東西。

也無需宗守費神去想,只用太上誅魔圖錄,就可推算出他的這些念頭是否可行。

天方世界這四個月裡歷經數次大戰,圖中早已聚了海量的魂能與殺伐之氣,已足可揮霍。

也就在第三十五日,鈞天仙府這間靜室中又是一年過去。宗守心有所感,看向了仙府之外。

只見一束巨大的金色光華,從問器樓的方向沖天而起。氣沖斗牛,靈光四耀。

這是靈寶現世的異景,然而附近卻不見分毫瑞霞。只有巨大的白金之氣,旋繞於空。那衝起的氣柱,也呈現血紅色。

而後這天方世界的天際,就這麼黯淡了下來。黑雲瀰漫,無數的劫力在瘋狂的聚集。

「這是,神寶之劫?」

宗守目中,流露出詫異之色。那件斬仙葫蘆,應該只是頂尖仙寶的層次,然而此時引發的,卻是神寶層次的劫數!

那劫力如投擲出的槍矛般轟擊而下,只見一片刺目的電流,四下閃耀四躥,聲勢駭人。

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當這天方界內天地,漸漸恢復平靜之時。又是一到遮天蔽日般的黑影,籠罩住了這片狹小了天地。

似乎天地震怒,在肆無忌憚的咆哮宣洩,舒展讓人敬畏的神威。赤白的劫光,也幾乎將整個問器樓徹底淹沒。

「二劫合一——」

這才是沈月軒一直遲疑不定,宗守也同樣為之擔憂不已的真正緣由。

此時宗守卻只能在外看著,無法插手,心中也是難以安寧。那『斬仙葫蘆』在他心目中倒不怎麼緊要,即便毀去也無關係,只要沈月軒人沒事便可。

然而此時劫力混雜融合,要想將這二者分割,又談何容易?即便是至境出手,沈月軒也不可能毫無待機。

散去了宙書之力,宗守就這麼從日到晚,靜靜的枯坐。大約就在子時時分,忽而一道金光從那問器樓的方向穿梭而起,衝入到鈞天仙府之內。

「陛下,臣幸不辱命!」

隨著沈月軒這清朗之聲,震盪虛空。天方界內,終於雲開霧散,一束束的清澈月光投下。

四周天際,也終是現出紫金色為主的七彩瑞霞。將整個世界,照耀的恍如明晝。

宗守一望,就知沈月軒已安然渡劫。只需待劫力徹底消散的那一刻,就是聖境中人,有萬載壽元。

「好渾厚的道基!氣象幾乎不遜色於之前葉軒渡聖境劫後。說來徒兒你麾下這『三軒』,都是不得了的人物。若論根基之雄厚,遠勝與你!」

宗守一開始聽到『三軒』時,還不明其意。楞了片刻才醒悟,而後苦笑。

怎麼能夠比擬?這三人年紀最小的一位,也有五千年的積累。修為是一步步,踏踏實實的走上了。

哪裡似他?到這個境界所用的時日,快到了自己也難以置信。

平步青雲固然是好,然而這青雲之下,卻是空空落落呢!

「無論是什麼緣由,二十年以內,你都最好不要再做突破!除非是能真正化繁為簡,凝聚出『道』字神決!」

林玄霜一聲歎息,隨後就望向宗守右手中,握著的那團金光。然而一聲讚歎。

「這真是天地間一大異數——」

宗守挑眉,這團金光入手時,他第一個感覺,是此物當真是好寶貝,與林玄霜不同。

難道這件斬仙葫蘆,還另有他不知的玄妙?

壓抑住了寶物的靈光,手中這東西也不過是一件玉石雕琢而成的葫蘆而已,只有拇指大小,與尋常玉器並無什麼不同。

然而當宗守將自身幾滴精血滲入,稍加祭煉之後。再心念一引。就有一束白色的光,出現在了宗守的手指之間。

薄如蟬翼,呈刀片形狀,氣息鋒銳無比。以宗守的不壞之體,在手中握著久了,竟也被割出了一絲血痕。

也無需如以前用的飛刀那般,要常年貼身蘊養。這枚刀氣,一出現在他手中,宗守就感覺是血靈相系,無比的契合。

威能大約是真正太上斬仙刀氣的三成,葫內可儲存百道左右,自然後可回復。也可將之置於戰場,強行吸收殺伐之氣,來蘊養刀氣。

如此一來,一旦遇上被人圍攻,或者對手太多的場合,就不愁沒用飛刀使用了。

然而也不知是錯覺,宗守總感覺此物之靈,竟隱隱然與數個世界之外,那隱藏在血雲中的某件東西,在互相吸引,互相呼應——

「天地間相似靈物,彼此間都可有感應。此二物都是殺伐之寶,煉製的手法,也大略相同。神寶雷劫就緣由於此。所以我才說是異數,你這件葫蘆,其實還是殘缺不全之物,真使人艷羨!」

說到此處,林玄霜忽然又『唔』了一聲,目中再次閃過了一絲異澤。方纔那一剎那,宗守整個人氣息,雖還不足以使她忌憚,卻也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看來你這門六神御刀術,當真是進境不小呢。合六種大道神決為一,與你以前的刀術,有相似,又有不同——」

能夠不使用增玄持法翼,就能如此,只能說是宗守的六神御刀術,已經大有進展。

宗守笑了笑,把手中的這枚飛刀散去。方纔他是見獵心喜。所以下意識的,就試著將全新的六神御刀術,用在這枚削弱版的斬仙刀氣上,結果極其喜人。

隨即他的目光,又望向了那太上誅魔圖。當這全新的聖銀誅魔陣完成之時,這個世上,他當再無可畏懼!

「師尊說笑了,你又何需羨我?你那件神寶成就,當不在——嗯?」

第1207章 如同陌路

「師尊說笑了,你又何需羨我?你那件神寶成就,當不在——嗯?」

宗守瞇起了雙眼,若有所悟。怪不得林玄霜能有時間來見他,那件神寶,莫非已經成了?

神寶既已煉成,為何不見天劫?還有蘇小小,又是否復生?

宗守疑惑中又帶著幾分期盼地轉過頭,卻見林玄霜是似笑非笑,對他方纔之言不置可否。

宗守無奈,只好低聲下氣,神態誠懇的躬身求問:「師尊,不知小小她現在如何了?可已醒來?」

林玄霜這才得意一笑:「你應該喚她師妹才對!為使小小她復生醒來,我可是費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小徒兒你要怎麼感謝師尊?」

宗守已經沒心思去理會林玄霜的言語,目光已被遠處一個飄飄而來的曼妙身影吸住。

身穿著一襲白裳,黑髮如瀑,眉眼似畫,美絕人寰,不是蘇小小是誰?

然而宗守卻差點認不住來,眼前的蘇小小,絕無絲毫以前的放蕩柔媚,眼神冷冽,面寒似冰,氣質出塵。身上的穿著也不再暴露,反而是把那雪膩肌膚誘人身段,都全數包裹得死死的。

到來之後,卻似乎沒看見宗守一般,只逕自朝著林玄霜一禮:「弟子見過師尊,不知師尊方才召喚,是為何事?」

林玄霜滿意一笑,然而大大咧咧的一揮玉手道:「去見過你師兄,他不見你一面,只怕是放心不下。」

「師兄?」

蘇小小柳眉微蹙,然而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宗守,一副複雜的神色:「就是這位趁人之危,在小小昏迷時奪去我貞操之人?」

宗守一怔,然後啞然,只覺胸中莫名的憋屈,根本無法反駁。林玄霜同樣是楞了楞,而後是幸災樂禍,開心無比的哈哈大笑,久久不絕。

……

一直到隨林玄霜離去,蘇小小對宗守都是不假辭色,態度冷淡,口裡雖喚著師兄,卻是完全將他視為路人的神態。

宗守則是莫名的傷感惆悵,一連幾日,都是心神不寧,唏噓不已。他雖是知曉,蘇小小對他至死不渝的感情,其實是因那元魔七情決的反噬而來。

然而這根基一換,洗去了元魔七情訣,轉修源生靈息決之後,蘇小小就對他態度大變。言語冷淡,拒他於千里之外,這變化也未免太大了些。

顏面受損尚在其次,宗守實在是忘不了,秦皇古墓中的那一幕幕。

曾與自己生死纏綿,如今卻是視同陌路——

初雪在旁看著,神情異樣,語氣也怪異道:「怪不得別人都說,男人最是賤骨頭了!當初那蘇小小對主上糾纏不休,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主上你是視如棄帚,毫不在乎。如今人家終於醒悟,不理你了。主上你又感覺難受後悔,對她念念不忘了——」

宗守撇了撇唇角,怎麼雪兒這好語氣聽起來,似乎有些發酸?

啼笑皆非,宗守直接就問:「這些話,到底是誰教你的?可是趙嫣然那個妖女?」

以雪兒的單純,斷然是不會想到跟他說這些。

初雪果然是支支吾吾,強自鎮靜道:「才不是,是我自己想到的,才沒人跟我說——」

宗守卻不等她說完,就抓住初雪的手臂。強拉入到了懷中,直接吻住了初雪的唇。舌頭靈活的耗開女孩的貝齒,鑽入進去,唇舌抵死的纏綿。

初雪面熱耳赤,氣喘吁吁,整個嬌軀酥軟,若非被宗守抱住,幾乎整個人癱倒在地。

好半天時間,知道宗守的雙手,攀上她那宏偉的雙峰,一陣揉捏蹂躪,這才驚醒。

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把宗守狠狠地一推,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宗守先是微微搖頭,想到初雪果然還是沒準備好。又哈哈大笑,快意無比,把之前的傷感,都暫時壓制。

忖道小小她既然準備把那段感情遺忘,那就如其所願好了。之前種種,都當是一場孽緣。

經歷蘇小小之事,他如今也差不多看開了。自己身邊的人,就該盡力珍惜才是,莫要等到日後後悔。

自斬仙葫蘆練成之後,宗守便又多了一個功課。每日都需花些時間,來蘊養這件寶物,以做到心意相通,融入魂海,成為本命器物。只有如此,才能盡斬這件斬仙葫之威。

而每過一日,那距離天方界七個世界外的血雲,就會更濃厚一分,不斷的往外擴展。

宗守偶爾以焚目血瞳觀察,發現那周圍幾個小千世界,已經受這血雲影響。竟陸續有不少變異靈獸生成,秉天地戾氣而生。那斬界台下,已經是煞氣鬱結,凝如實質。

陸無病說是要拖延這斬界台建成的時日,成果似是不錯。不久前連續數日,近乎於停工,之後也是斷斷續續。

然而為繼續維持這斬界台,不使之前功盡棄。那夜魔族每一日都會斬殺大量的生靈,以血煞之力蘊養。死去的智慧生靈,反而數量更多。

宗守只能是心中歎息,胸中雖略有不忍,卻絕無半分欲的阻止念頭。他的同情心,還沒到為這些外域異族氾濫的程度。更不會輕易將天方界這數百萬大乾精銳,乾國治下億萬子民的安危性命,置於險地。

依舊是有條不紊,繼續一口口的煉製御道龍牙劍與龍丹,完善著六神御刀決。

鈞天仙府中一晃又是兩年過去,不知覺間,他身旁的御道龍牙劍,已經增至四百四十之數。那星辰道種,也同樣到了四百三十二,恰好是四個小周天,對應四象。材料已不僅僅只是瞬空龍丹,宗守刻意加入不少獸丹,以增加『三千星落』的變化。

在太上誅魔圖中推演的聖銀誅魔陣,也終於有了結果。以宗守之前的估算大約相仿,能增他至少四倍的法力。

換而言之,他此時雖只神境修為,然而加上這套聖銀誅魔陣加持。卻可相當於神境中期。

一切都進展順遂,只唯獨那斬仙葫蘆,與那斬界台的感應,是一日盛過一日。

而就在第九十四日,那血雲中的石台,赫然有一把碩大的血色巨刃凝聚。

宗守入定中驚醒,感覺心潮激湧,心神難寧,於是便知曉這決定勝負一戰,再無法拖延。

第1208章 莫名凶兆

血霧瀰漫的界河內,整整十二圈金色的光環,毫無預兆地張開。錯亂神決,一瞬間就將此方虛空全數籠罩。

一襲紫紅袍服的宗守隨後而至,踏足到了血霧之前。這近距離的觀瞻之後,才能感覺到,血霧中那座巨大血色石台的宏偉。

整座石台高八萬兩千丈,長寬皆是九萬九千,呈倒金字塔狀。這還只是搭建出三分之二而已,最上面的那部分還未完成。卻已氣勢磅礡,戾煞之氣瀰漫四方。

也不知消耗了多少方上好的玉石,又澆灌了多少智慧生靈之血。

尤其是那石台上方的巨大的血刃,使人連呼吸都不禁窒住,觸目驚心。

「周圍都無大軍潛伏,這夜魔族倒是頗有幾分誠意。確然是誠心邀戰!」

一個身影閃爍,出現在了宗守的身前。手執著拂塵,容貌滄桑,正是明日軒居士,神情凝冷,卻用著譏嘲的語氣。

他先宗守一步而來,就是為窺此處玄機,量天定運大法,可測量天地。

無論是那血雲中的禁陣虛實,還是周圍的虛空是否另有幻術,都能準確測量。

較之宗守的焚世血瞳,還要更為可靠。

「只能說暗世魔廷那幾位上皇帝君,其實也非是真正的太上無情,同樣愛惜族人性命。」

葉軒隨著宗守身後,此時同樣笑道:「自然,又或者是那幾位自信十足,認為不用佈置兵馬,也未可知。」

這斬界台初建之時還好,可隨著那石台堆徹,此處的煞力越來越盛。六階實力以下的修士,只需稍稍靠近,就會被煞力侵染失去神智,成為行屍走肉。

而即便是此處夜魔族五千萬精銳大軍,六階以上的夜魔,也不過百萬人的數目而已。

除非是結陣抗拒,然而如此一來,哪裡還有餘力參與此戰?

二人話中的調侃之意,正是由此而來。初來之時就已知曉,夜魔族遣大軍在此設伏的可能,是小之又小。

宗守則是眼神中微含驚異的,看著那血色石台的最上方處。

他是有備而來,今日在這裡無論看到什麼,都不會令他稍有驚訝。然而就不久前,他才剛剛靠近之時。一直藏在他袖內的太上滅度真經,突然就有了動靜。是尋到了殘缺部分,類似於之前在秦皇古墓裡的情形。

而宗守也是突然間就望見,那石台的外壁處,居然鑲嵌著一副圖畫。

與他手中那三幅太上滅度真經圖錄,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詭異風格。玄妙異常,似乎欲將天地間的道理,都容納在這麼一張小小的圖卷之中。

隱隱是這斬界台的核心,周圍纏繞無數的靈紋,卻並非是這座血色玉台的破綻弱點,反而是最強最堅固的一處。

之前宗守用焚世血瞳窺測都不能望見,此時當太上滅度真經生出感應,這張圖才被他用肉眼觀睹到。

原來如此!

所謂的斬界台,真正的正身,原來是這張太上滅度真經的殘圖之一麼?

這個龐大的血色石台,其實是個『放大器』而已。將這張圖錄中的神通之力,極力的放大加強。

又是血祭煞力,宗守越來越感覺,他手中的這本太上滅度真經,確是極其的邪異,偏偏其中內容,都是正法大道。

隱隱更有幾分不安的感覺,並非是因這斬界台,也同樣非是因那些隱藏的夜魔族強者。相反自望見那張圖之後,宗守的把握又增了至少一層。

既已知真正的跟腳,想要破除這斬界台,自然也就更容易的多。

真正使他心神不寧的,是另有他故。偏偏宗守自己,也想不出具體緣由,自己又到底忽漏了何處。只知胸內一直是悸顫不已,血潮激湧。

今日之戰,只怕是遠遠出乎他想像的凶險。

是夜魔?不會,也沒聽說暗世魔廷還有其他的手段?以陸無病之能,夜魔族能有的底牌,應該都查探的七七八八,無有遺漏才是。即便有超出意料,這裡也不是沒有準備——

宗守此時腦內的念頭,一時是百轉千回,將這些日子裡經歷的一切,都細細的梳理了一遍,無有遺漏。

最後是眉頭緊緊皺起,目光越來越是銳利。

難道說,是他?

本來早就該現身之人,卻直到此時都未有出現過,不見半分的蛛絲馬跡,難道就是要等今日?

「有修羅族允諾牽制,暗世魔廷勝算不多。不過今日也不知為何,總覺是有些不祥。」

那明日軒居士,此時也沉吟著道:「天機已被有大能為之人遮蔽了,陛下稍後要萬分小心。」

卻沒勸宗守放棄,知曉今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宗守微微頷首示意,表示明白,然而後又慎而重之的道:「勞請國師了!」

明日軒居士再不說話,卻手捏著靈決。袖中陸續十幾塊高階仙石陸續飛出,在他身前一一炸裂開來。

這些價值連城的仙石粉碎,明日軒卻無半分心疼之色。手指連彈,又是幾十滴精血迫出,與那些仙石的粉末混雜融合。

隨著明日軒的靈決引動,最後形成一個小小的『運』字金符,刻印在了宗守的右手背上。

正是量天定運大法中的加持氣運之術,只需這個金符還在,宗守的運氣,就可時時處在最佳狀態。

「此符應可維持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之後,陛下的氣運,就會大幅跌落。」

明日軒居士面色蒼白,施展此術,幾乎消耗了他三分之二的精血。

「恕臣下無能,暫時是幫不上陛下,至少需八個時辰才可恢復。」

宗守早就知曉,見明日軒無恙,仍有自保之力。看了眼手背上的字符後,便逕自一跨步,步入到了血霧之內。

一入血霧,就是踏入禁陣。可能是知曉他有焚世血瞳,能窺一切真實,裡面並未佈置幻術。

然而宗守卻立時感覺,無數的法則之力,天地規條,紛紛束縛而來。

就彷彿是一根根絲線,而自己則是落入蜘蛛網內的那只蝴蝶。

也就在片刻之後,身周虛空震盪。葉軒緊隨著他的身影入陣,後方處還跟著陸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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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9章 斬界台外

這次斬界台之戰,聖境之下都無力參與,即便來了也只會是累贅。而即便是聖階,宗守也就只帶了葉軒與明日軒兩人,再外加一個陸無病而已。

明日軒可為他加持氣運,辨識凶吉。至於葉軒,則是劍術強絕,在神境之時,就可一劍敵三聖。踏入聖境之後,那手大寰震劍術,就更是霸道。

不過今日葉軒跟隨入陣,唯一的任務,就是護住陸無病的安全。

「好一座禁陣!」

一入血霧,葉軒就是一聲驚讚:「便是秦皇墓中那兩儀聚龍陣,怕也不過如此。」

秦皇主墓葉軒沒去過,然而不久前明日軒與沈月軒聯手,在天方世界內佈置了半座。使天方世界,更是固若金湯。

到了他這個境界,本就可窺一斑而知全豹。

「確實不差!」

宗守也是頷首,其實這裡的禁陣還是有些不如的。然而若論攻伐之法,卻更勝兩儀聚龍。

不過一入血霧,宗守就能感覺到強大的生元之力,籠罩著週身,較之他當日手握九竅生元石的時候,還要更強上不少。

宗守心知這是林玄霜已經到了,那源生靈息決已經覆蓋了這方虛空。

以這位師尊為後盾,在這血霧之內,他的法力生元都可以生生不息,不愁消耗。

他是神境之身,內天地卻已是大成。此時時間不多,又有源生靈息決加持,他也懶得去推衍什麼破禁之法,直接就以力強行攻陣。

身軀中放出無量光華,就好似一個小太陽般懸於虛空,焚滅一切,將周圍所有的靈禁,都全數摧毀。

熾熱的光焰燒灼,宗守周圍的虛空都在扭曲。即便那禁陣偶而反擊,也會被他的黑洞之力全數吞吸化解,轉換成更強烈的光熱!

無量終始神通,有時候與『作弊』二字,根本沒什麼區別。最不懼的就是這種局面。

血霧區之後,就是血雲。同樣在無量光的照耀之下,不斷的潰退。一路暢通無阻,只是法力消耗稍稍大一些。

十二鎮國銅人鎮壓之下,一切靈法,一切神決,一切神寶,一切禁陣,都需降落一階。所以宗守以暴力破陣,是顯得格外輕鬆。

而直到宗守行至到那斬界台下時,才有一道純由法則之力構成的虛刃,穿過了他身周重重阻障,在宗守的左邊臉頰,割出了一絲血痕。

不過有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護佑,這血痕出現之後,僅僅轉瞬就又復原如初。

宗守眉眼一凜,知曉這核心處的禁陣,果然是不簡單。到了此間,就不能再有絲毫大意。又抬起頭,望著這倒金字塔形狀的石台上方,宗守是目光明滅不定。

就在這一剎那,赫然有十數道威勢迫人的視線,齊齊向他注目。這些夜魔族的強者,此時終於有了反應。

也同樣意味著,這斬界台之戰,終於開幕!

石台之上一道金色的針影閃爍,僅僅瞬間就閃爍而至。

是刺神玄心針!

宗守的腦海內,才掠過了這個念頭。那針影就已到了眼前,幾乎直插腦仁。完全無視了時空之法,就如他的六神御刀術,全不給人半點反應的機會。

好在下一刻,宗守配在胸前的一張符紙,卻也同時碎開。莫名之力,將這刺神玄心針的針力中和了大半。

而剩餘的部分,也被宗守身旁的黑洞,不費吹灰之力的吞噬。

是明日軒煉製的七生滅護命元符。在關鍵之時,使他避免了被這神針重創之威。

宗守嘿然冷笑,袖中那口煉神劍自發的飛空而起。以這口主劍為引導,瞬間就完成了與血霧外的六口蒼生劍器的連接。

來而不往非禮也!

劍陣發力,那天道意志立時灌入,將漫天的血雲血霧幾乎掃滅一空。斬界台外的禁陣,也在劍氣衝擊之下大片的瓦解!

魏旭的意念,此時亦貫空而至,代替他主持著這座蒼生劍陣。於是那天道劍意,是愈發的強絕無匹。沖凌四方,將這方虛空,都撕扯的支離破碎。

在宗守的眼前,那本來毫無瑕疵的禁法,也終於出現了一絲破綻。

他也毫不客氣,繼續一跨步,往那斬界台上行去。重步踏下時,四方一片片的禁法被摧毀沖潰。

只是下一瞬,石台之上的巨大血刃,忽然倒懸。那最尖峰處遙遙指來,千萬人匯聚的戾氣,朝宗守衝擊而至。

宗守雖明知這斬界之刃,還未真正完成。依然是氣機一窒,毛骨悚然,渾身寒毛盡皆豎起。只覺千鈞重壓,匯聚於身。那斬界刃的氣勢,差點就將他的意念徹底衝散。

此時是舉步維艱,宗守每一步,都需以獨力抗拒這千萬生靈聚成的戾年。

後方的葉軒一皺眉,就欲踏前一步,為宗守分擔。然而才剛動作,就被宗守揮手止住。

第二口元一劍,卻是從宗守的元神中衝出。劍意凌厲,幾乎不在蒼生絕劍之下。

而後又是四百四十口御道龍牙劍,潮湧而出。每一口劍,都蘊含著一道法則,高低深淺各有不同。

然而當這些劍器四散展開之後,卻在宗守身周,赫然搭構起一個還算不少完整的小小『世界』!

不足三十丈,然而這小世界之內,卻是全憑宗守心意變化。巋然不懂,對應著那斬界之刃的壓迫。

元一劍則更幻化千百,劍影紛飛,削斬轉折,一點點化解割裂著那衝擊而至的戾氣。

葉軒一笑,知曉自己的擔心是有些多餘了。宗守此時修為劍術,雖還及不上他。然而這點場面,應付起來卻是綽綽有餘,不至於被一道還未真正成型的斬界刃難住。

下一刻,卻又見宗守身周黑洞一張,將周圍散開的斬界刃之力全數吞噬,而後白洞爆發,瀰漫千丈,聲勢駭人!再當那刺目的光華消失時,千丈之內,所有的符禁就全數消失。

而在三人眼前,那通往斬界台上的虛空,再無任何的障礙。

也就在這時,葉軒忽有感應。不知多少聖境之外虛空,忽然大面積的震盪。澎湃的靈能與虛空之力爆裂,瘋狂的往四面八方衝擊。聲勢甚至還超越過了之前秦皇墓那小千世界崩潰之時!

第1210章 秩序神符

同在斬界台上,那道巨大血刃之下。剎夜也是神色從容平淡的,望向那狂烈靈爆源起的方向。

「方纔應該是龍影老人,已經開始交手了。九種真龍劍意合一,當真是不凡!不愧有劍聖之稱,威凌諸界。一入至境,就好生了得。僅僅這一劍而已,居然就已毀了一處小千世界!」

「此人乃是積年老賊,萬年前我族不知有多少英雄,死在此人劍下。」

夜輪王然龍冷笑,對那邊的情形戰況,卻並未怎麼在意。大乾一方,雖有五大至境聖尊聯手,卻大多是成就長生不久。

而暗世魔廷一方,雖只是兩位上皇聖尊,然而皆已有萬年積累。即便只有一位『空夜』聖尊能夠到場坐鎮,也足可牽制了。

魏旭要主持蒼生劍陣,鎮壓住斬界台禁法,以及夜魔族那諸多主持法陣的聖階強者,此時餘力不多。而龍影之外,至少還需兩人聯手,才可與空夜上皇抗衡。大乾能夠進入斬界的至境,最多只有一位半而已!

所以今日之戰的關鍵,還是在這斬界台內。

「倒是沒想到,居然是這位大乾皇帝親至!身為一國之主,卻親赴險地,我該說他為人勇悍,還是蠢不可及?」

卻見遠處又突兀間數千劍光,由遠處氣勢滔天的沖卷而至,環繞在血霧之外。

幾聲輕吟,也驟然響徹虛空。

「天絕地滅,諸法在下!」

「浮靈劍陣,錯亂在上!」

那夜輪王然龍的面色頓時一青,本就受錯亂神決的壓制,實力被硬生生從聖階壓下。

此時遠處那劍陣之力,又將錯亂神決的位階無限拔高,凌壓於諸多根源大道之上。

使他的修為再此跌落,已無法隨心所欲的操控天地之力。就連內天地,都無法維持。

「天絕地滅浮靈劍陣,是雲界劍宗!一萬七千年前我暗世魔廷征伐雲界時,雲界也不過只一個道門,一個魔教而已。」

然龍神情鬱鬱,頗有幾分不屑之意:「若非是修羅族卑鄙,今日這些跳樑小丑,一個都別想離開此間。」

話是如此說,然而此時整個斬界台,卻是搖搖欲墜。周圍的禁法,更是因十二鎮國銅人之力,紛紛錯亂變化。

坐鎮在這斬界台附近的十幾個聖階。修為同樣被強壓下一階,愈發的不堪。

然龍心有所峙,並不覺慌亂。剎夜則一聲輕笑:「修羅夜魔恩怨糾纏已有十萬載。那修羅族會插手,與雲界大乾定立盟約,豈非是意料中事?至於這位乾皇宗守,其人性情似劍者更多過一位梟雄帝皇。出世以來戰無不勝,對自己更自信十足。逢此大戰,自然是當仁不讓。不過如此豈不更好?今日在這裡將此子解決,我夜魔族重臨雲界的一切障礙,都可掃平。否則日後,終還是有許多麻煩。」

「可據說這位,乃是如今焚空聖帝之子,是陸家至境之下唯一的純血,如今的儲君?」

「那又如何?那件開天至寶若能得少,何需懼什麼陸家?若得不到,你暗世魔廷暫時收縮勢力忍耐。那陸家也無可奈何。陸家如今自身內亂不覺,又有多少餘力,來尋我族復仇?」

就在二人說話間,不遠處的宗守,已然趁此時機,輕鬆寫意的踏足在斬界台上。淡淡的望來,與他二人遙相對視。

片刻之後,那剎夜一笑,首先頷首一禮:「暗世魔廷第二皇子,見過大乾皇帝,焚空儲君!這座斬首刑台已為君備好,不知可否開始了?」

就在說話的剎那,一道紫金色的符菉,驀然間沖天而起。爆開了萬千的光華,照耀四方。

同樣是金光刺目,與那十二鎮國銅人的金色光華對應,二者間互相抵消。

宗守也第一時間,就感覺到這片虛空中,那諸多被十二鎮國銅人影響而錯亂法則之力,都紛紛回歸正常。

眼前這二人的氣機,也迅速變化。只因外圍,那浮靈劍陣的加持,才仍被壓制了半個位階。

「是秩序之法?」

葉軒微微皺眉,口中低吟自語。

而那剎夜則無比自在的一笑:「是秩序神符!萬年前那位始秦皇帝一統雲界,盡逐異族。之後我族上下,都在尋覓克制這十二鎮國銅人之策。又幾千年後,總算小有所得。從一位隱世聖尊手中,求得了三枚秩序神符。雖不能徹底解決,卻也再非無還手之力。」

又道:「陛下有這十二銅人之手,與人鬥戰,幾乎可說是無往而不利。可對我等而言,卻未免有些不公。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公平一戰!」

宗守只瞇了瞇眼,毫無半分異色。夜魔族能有什麼樣的手段,這幾十天他也查探的差不多,即便陸無病一人之力辦不到,阿修羅族也會提醒。

這三枚秩序神符,豈能不知?

然而十二鎮國銅人,卻不僅僅只是一個錯亂神決而已,更是等同十二位聖階巔峰的強者!

半年前,他初掌鎮國銅人,不能自如操縱,所以動作笨拙,只能用錯亂神決鎮壓,當成一座陣法使用。然而現下的情形,卻已與誅殺殷御時皆然不同。

半年時間,以宙書加速將近六年,哪怕他絕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六神御刀決上,也足可使他對鎮國銅人的每一寸都瞭如指掌。

心念一引,十二具銅人幾乎是同時出拳。幾乎分毫不差,轟在他意識指引中的位置。

然而斬界台外圍這個禁陣,在這內外壓迫之下,終於徹底的崩潰!

煉神劍引導的蒼生劍意,是突然間就無了阻礙,瞬時化虹。裹挾著那怒嘯的天地意志,繼續斬向了那道巨大血刃。

斬界台本就是天道所不容厭憎之物,聚千萬人血靈而成,戾絕無比。

此時那天地之威,雖由蒼生劍陣引導而來。然而當接近之後,這天道劫力,都已經脫出了劍陣的掌控之外。

電光匯聚,竟隱隱形行了一條條入雷龍般的天劫,衝向了巨大血刃。

此時便是然龍,也同樣楞了楞,而後輕鬆了口氣道:「幸虧兄長,有先見之明。從未指望這斬界台能真正完成。」

第1211章 斬界之刃

「幸虧兄長有先見之明。從未指望這斬界台能真正完成。」

言落之時,整片虛空一陣爆鳴。台上那道巨大的血刃也在這時忽然分裂,赫然分化千百億萬,紛散著橫掃虛空。

歷經八十餘日凝聚而成的斬界之刃,就這麼轟然散去。一片片的血刃有如洪瀑,將那四面八方轟擊而來的劫力,都紛紛斬碎衝垮。聲威滔天,一時反是壓過那天地劫力一籌。

宗守在斬界台中,是首當其衝。好在有魏旭代他主持的蒼生劍陣,擋在了他的身前。

劍氣與劫力混雜,將那衝擊到宗守前方的血刃,瞬間就轟散了大半。

剩餘的部分,則是撞擊在那十絕御道絕滅劍陣上。如浪拍巨礁,層層的分割,層層的化解。

葉軒也在這時驀然出劍,劍氣震盪,引動巨大的嘯聲。不止是撼動著這方虛空,更波及不遠處數個世界。

附近那本就因至境劇鬥而哀鳴不已的界河,更是哀鳴不已,陸續崩裂,已是不堪承受。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將那血刃完全化解。似乎能無窮無盡,洶湧不絕。

宗守則是微一挑眉,這又是一件出乎他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變數。

將已經完成八成的斬界刃秘法半途散去,這暗世魔廷,倒真是好大的氣魄!

按說他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座斬界台。此時目的已達,應該就可退去,也無什麼留下的理由。然而事實卻是那斬界台外的血霧,雖也開始消散,然而從那斬界刃中,此時卻分出一條巨大的血河,圍繞著斬界台旋動。

不止是宗守三人,就連那十二鎮國銅人,也圈在了其中。虛空禁錮,使那時空都已近乎於靜止。自身已是危如累卵,就更別說脫離。

宗守葉軒,幾乎是全憑本身的修為與劍意,才能抵抗那血河之力。維持著週身百丈的時空之法,依然與平常無異。而修為境界,更差一些的陸無病,更是滿身的冷汗。

時空之力,這本是宗守最擅的手段,此時卻是被對手,反過來用這種手法對付他。

自失地一哂,宗守毫無異色的把那宙極命世書丟出,數達千枚的下品仙石,齊齊粉碎。這是他第一次,將這本雲界第一道典,光明正大的現於人前。

巨大的靈能灌入,於是這血河內的時間,就有再次恢復正常。

那剎夜淡淡地看了宙書一眼,然後就毫不已為意。自三年之前,宗守成為焚空聖庭第一儲君,陸含煙脫困回歸陸家,就有許多人都在隱隱猜測,宗未然為死。這本名傳諸界的先天道典,是落在了宗守手中。

宙書亦是神寶,只需有足夠的靈能,就可與任何神寶抗衡。甚至只論位階,還遠在未完成斬界台之上。

然而這二者的情形不同,那巨大的血河。等於是把一件神寶,所有的力量,一次性的爆開!力量之磅礡,豈是一本宙書可以抵消?

此時的時間法陣,雖是恢復了正常。然而卻還遠不足以。使眼前這三人與那十二鎮國銅人,從這斬界台逃遁!

「這一招,本是待玄霜聖尊,又或魏旭聖尊進入斬界台後再引法。不過今日見是宗守陛下親自駕臨,所以剎夜就改了主意。能使陛下隕滅於此,這座耗資億萬的斬界台,也算是功德圓滿——」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渾身散發著清冷輝光的女子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血河之前。面沉如水,一雙玉手往那血河遙遙一抓。

立時就有海量的煞力戾氣被撕扯了出來,不過卻在此刻。一個沉冷之聲,也隨之響起。

「玄霜聖尊原來性急如此麼?這條煞河之力,我暗世魔廷還是有些用處,卻是不能就這麼被聖尊扯壞了——」

一朵藍光,從血河內的某處微塵芥子間衝出。而後如煙花一般的炸開,散出爛漫光華。

光華之內,卻是使人眼花繚亂的人影刃光。分成千百餘道光痕,而後所有的光影,都匯於一處。

林玄霜對輕哼了一聲,竟然是望側旁一閃,往旁移了一步。而後就間那倒處被光影衝擊之處,忽然是巨大的震盪抖動。

從那處往前,不知延續多少息神境遁速的距離,一切都在湮滅,一切都在毀壞。

不再是諸界中的『間隙虛空』,而是無,徹徹底底的化為了虛無!

葉軒在裡面看著,也是震驚不已。陸無病則面含異色的低聲道:「虛滅天斬法,這應該是夜魔族如今的三大國主之一夜元滅。據說成為國主之前,也是橫行一方的人物。聖境同階中,近乎無敵。是夜魔族中僅次於暗世帝君與夜魔族中兩位上皇的人物。」

宗守顰了顰眉,不用陸無病提醒。只看這二人交手的情形,就知林玄霜暫時已無可奈何。甚至都不能硬接夜元滅『虛滅天斬法』的一擊。

即便後者,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至境。然而要想將夜元滅壓服,卻需不少的時間,暫時是被牽制,再無力助他。

好在那加持於身的生元之力,並未隔絕。這就是帶著陸無病的好處,雖被那斬界刃隔絕屏蔽了虛空。

然而當宙極命世書祭起,使時間恢復正常。陸無病就能維持著他三人,與外界的聯繫。

只需這處所在,還有『間隙』這種法則,這種現象存在。聖境之下的重任,只唯獨帶他來的目的,就是為此神通。

不止能聯繫這斬界台內外,更可逃命。

「似乎是我勝了!」

那剎夜神情矜持,並不顯得意。此時卻是故意,以這種言語刺激,音中也含著絲絲幻力。

能夠動搖宗守的心神意念那就更好,若然不能,那也未損失什麼。

那刺神玄心針第二次發力,針影閃爍,再次直攻宗守的元神。

宗守早就有備,帶來的第二枚七生滅護命元符也驟然隨散。雖是成功抵禦了過去,卻也只覺腦仁中再次一陣昏眩,不過仍笑了笑:「八十餘日,我大乾也非是無有準備。所謂未慮勝先慮敗——」

第1212章 太上應劫

言下之意,是即便在如此絕境。今日此三人,也依然還有著脫身之策?

夜輪王然龍冷笑,他倒要看看究竟。大乾這八十餘日的準備,能否使宗守成功從這斬界台上逃離?

將斬界刃主動散去,用來封鎖虛空,本就有用牛刀殺雞之嫌。即便宗守幾人早已料到,能夠使用的手段也是不多。

剎夜也同樣是興致盎然,鎮靜自若的看著。今日這一戰,雙方都是準備多時,本就是要看雙方誰家的底蘊更厚,誰家的謀劃更強些。

所以今日,這宗守能施展出什麼樣的手段,他都不會感覺驚奇。

卻聽後方處傳來了一道訝異的呼聲:「間隙神通?據說大乾皇帝有一同族追隨,名喚陸無病,代其掌管元蓮世界一應政務,最擅長此道。那人就是你吧?」

陸無病並未答話,只毫不猶豫的將一個毫無瑕疵的紫金丹丸取出捏碎,吞入到了口中。宗守身周亦同時飛出了數十銀光,正是那些聖火銀蟻。瞬間結陣,加持在陸無病的身後。

據於陣中最中央處的,卻是小金。□曦則是據於上方,統轄著這整座聖銀誅魔陣之力。

然後陸無病的身前,就是一個黑點突兀出現,又迅速擴大,直至龍眼大小。宗守與葉軒二人,則幾乎在同時身軀急縮,化作了流光,投向那黑點之內。

那剎夜二人身後遠處傳來的聲音也一個怒哼,巨大的黑色鐮刀,猛地將天地撕裂,徹底斬開了這斬界台上的這方虛空。

可就在要觸及那黑點之時,同樣化光飛來,追隨宗守身影而至的十二鎮國銅人也在這時齊齊出拳。

方位不同,卻往同一個方向轟出,整齊劃一。當拳至之時,幾乎無有任何的時間差距。那青色的拳身之上,也同時符文閃現。赫然在那十二隻巨大銅拳之前,迅速形成一層盾形的符陣。

與黑色鐮刀激撞之時,那六角形狀的青銅符陣,竟然是巋然不動。直到一支黑色的箭,也從遠處穿梭過虛空,直直的釘來。盾形符陣才四分五裂,片片的瓦解。一時間罡氣四溢,那可與至境媲美的衝擊之力,使這已失去煞力支撐的斬界台,也在轟然中碎散了開來。

然而此時此刻,不止是宗守葉軒三人,就連那十二鎮國銅人,距離那點通往斬界台外的黑色『間隙』,也不過咫尺之遙。

宗守更是順手將太上滅度真經取出,遙遙的一招,就使本來與斬界台合為一體的那張殘缺圖錄飛空而起,往這邊急遁而至。

剎夜見狀是微微錯愕,雙目怒睜:「斬界圖,你大膽——」

這張圖錄,他雖不知來歷,卻知其有莫測之威,更記載著強橫無匹的殺伐秘法。斬界台秘術消耗固然是大,卻也是暗世魔廷少有的幾種,可震懾諸方勢力的殺伐之術。而其根基,就在於這張斬界圖!

心中雖不解這宗守為何能有招取之能,使斬界圖這件死物聽其御使。然而剎夜然龍二人,卻是第一時間各自身影化虹,向宗守身影所在急追而去。

知曉今日,若真被宗守安然通過虛空間隙至斬界台外。那麼今日不但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斬界台無數的前期投入,都是白白的消耗,斬界圖亦落入此人之手。暗世魔廷這一次的謀劃,更將徹底落空,貽笑諸界!

然龍性情急躁,也不顧忌那十二鎮國銅人的反擊。浩瀚的拳意,毫不留半分餘地的,死死的鎖定著陸無病的氣機所在。

不過在他二人之前,卻更有兩個身影後方先至,趕在他二人之前,至那黑色小點之外,同時一個冷笑聲亦隨之響起。

「碎元丹麼?以降落半階修為為代價,使內天地提至聖階,怪不得大乾皇帝你獨獨帶他一個神境修者前來。只是本座既已猜知是間隙神通,又豈能容陛下如此從容遁走?」

虛空間隙正在閉合,卻被一股更強橫的力量死死撐住。直到那兩道光影,如影似虹的穿梭入內。

接著是兩道巨大的意念,在虛空中四下瀰漫擴散,覆蓋一切。使宗守與葉軒三人,哪怕在這有無數分支的虛空間隙之內,也根本無法遁形。

三千分之一剎那都不到,就被那兩道強橫霸道的不可思議的神念,牢牢的鎖住,而後急撲而來。

那是宗守最熟悉的『帝王之氣』,皇者用勢,將一國之力,聚於拳鋒之上,集於兵刃之前。

而此時兩大國主聯手,相當於兩大至境聖尊合力!只是那遙遙傳至的氣息就已使人心窒,只覺是莫可抵禦。

陸無病已然髮絲散亂,吐出的鮮血,將面具下半染成了血紅。身軀微顫,雙手雖還在結印,卻已是維持的艱難無比。

體中的內天地已接近粉碎,那顆碎元丹的藥力,這短短瞬間就已消耗的七七八八。只能依靠林玄霜的源生靈息決的生元之力勉力維持。

葉軒則面色鐵青,其實首當其衝的,既非是陸無病,也非是宗守,而是他葉軒。

以大寰震劍術,不止是要護住自己,更是要直面前方,那追襲而至的國主意念威壓,對抗著那堪於至境媲美之力,不使陸無病在這衝擊之下崩潰。

光影散亂,前方處再次『轟』的一聲震鳴,那十二鎮國銅人的陣型,已被震的散亂開來。

磅礡的力量,四下散開,掀起了一陣完全不遜色於斬界台外那場至境之戰的虛空風暴。唯一的不同,是前者只限於一方虛空界河,數十世界。後者卻將沿著這虛空間隙傳播,波及到整個界域。

而也就在這剎那,那兩道身影就見縫插針的穿梭了進來,距離宗守葉軒二人,已近在咫尺。

宗守依稀可見,那兩團光影之內,透出的凶殘中夾含譏嘲的眼神。卻不但不驚慌,反而是不敢置信的一聲歎息:「莫非是天意,居然還真的成了。」

信手一拋,那已經再此融入一張圖錄的太上滅度真經張開。而後就是一個世界生成,拉扯著此處五人,獨立出了這片界域之外!

是太上應劫圖錄!

第1213章 這是無上?

太上應劫圖錄張開,頓時就在這處虛空間隙中生成了一方獨立的界域。

不過卻不止是宗守葉軒三人,便連那追來的兩位國主,還有那緊隨而至的夜輪王然輪,也被這個突然生成的界域籠罩在內。

只有剎夜經歷皇京城一戰。對宗守始終存了幾分小心,堪堪慢了一個神境遁速,不曾衝入到那界域虛空生成的範圍。

及時停住遁法,剎夜是愣愣的看著眼前,那已然是內外隔絕的虛空。不止是看不到,就連靈識也無法感應。他數次嘗試,靈識卻居然都無法接觸這片看似近在咫尺的虛空,更無法撼動分毫,只能在外眼睜睜的等待。

然後忽然是想到了什麼,剎夜的面色劇變,顯得是蒼白無比。一股不祥驚悚之感,蔓延全身。

而此刻在界域之內,六人卻是神情各異。葉軒是輕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到底還是等到了這一刻。

陸無病是笑,開心的笑。到底是不枉自己,以拼著降落一階的代價,把這二人引誘至此。

此戰之後,大乾霸業初成,當可踩在暗世魔廷的屍骨上崛起,真正成為界域中的一方勢力!又何需陛下,再去仰那陸氏鼻息?無論是只對那幾位復仇,還是將整個焚空陸家打碎,踩入泥塵,他此時都有了足夠的本錢。

若非是此處場合不對,他差點就要失態,狂聲大笑了。

那兩位暗世魔廷國主現身,則是微蹙著眉頭。神情倒還是震驚,只帶著幾分不解和忌憚。

夜輪王然龍,更是驚疑不定。只看一眼,就大約知曉此處黑暗虛空,到底是何情形,然而卻更令他心中忐忑難安。

「這可是界域之外獨成一域?」

出聲之人,卻是兩位國主之一,身批紫金大氅,手執權杖。面上滿是剛硬的線條,冷峻嚴肅。

雖是戰在宗守身前,距離都不足三百丈,卻未立時對三人出手。而是眼神閃爍,窺測著四周,滿含著探究之色。

「當真是不可思議,這世間居然還有這等奇妙法門!宗守陛下你是如何辦到的?可是你手中這本寶經道書?寡人胸中,更有一惑不解,方纔你若是以此法隔絕內外,已足可護住你三人,數個時辰內安然無恙。為何偏偏是將我三人一併捲入?」

葉軒失笑,他眼前這三位,看來都是心智玲瓏聰慧之人。知曉此時情形,已經極其不妙了。

夜魔族三大國主,除了方纔那位夜元滅之外。其餘二人夜無極,夜輪迴,亦曾是傲嘯一方,是聖境巔峰中的頂尖人物。

然而此時以意念遙觀,那霸道到令人窒息的浩蕩王氣,卻已是蕩然無存。在這二人身前,也沒有那種被一國之勢,數千萬精銳大軍,億萬意念碾壓之感。

這處太上應劫圖錄開闢出的界域虛空,可隔絕內外世界,看似距離暗世魔廷國境不遠,然而真正的距離卻是超出了億萬里之遙,是不可跨越之距!

除非是那界障粉碎,眼前這兩人,是再無法凝聚一國之勢,為己助力。

這樣的強者,他葉軒雖仍非是其對手,然而卻遠比之前,那相當於至境聖尊的實力,好應付得多。至少再非無抗手之力——

更何況,在他的身旁還有宗守!擁有增玄持法翼,十三等無上神通的大乾國君!

「何需隔絕?實在無此必要。」

宗守面無表情的一搖頭,隨手一指。那加持在陸無病身後的聖銀誅魔陣就已紛紛散開,而後只三千分之一剎那,那數十銀光又在他腦後重新結陣。

聖銀誅魔!

「二位今日追至此間,是正中本人下懷。只需無法借王道之武,朕對你二位,又有何懼之?要小心的,是兩位國主陛下才是!」

那剎夜王然龍聞言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這宗守居然是如此直白的說了出來,毫無半分的遮掩。

今日一切作為,居然都是引人至此。以這莫名的神通手段,使夜輪迴與夜無極,都無法再借用王道武學之力,只能以本身聖境巔峰的實力應敵。

此時就不知這宗守,會用怎樣的手段,令夜無極與夜輪迴隕落?

必然是有的,而且至少九成之上的把握!

心中更是陣陣驚悸,夜輪迴與夜無極若死。他然龍同樣無有從這片界域虛空幸還之理!

此刻唯一另然龍稍稍心安的,就是那十二鎮國銅人方才被兩大國主合力震散,未能及時聚攏,此時並不在這方狹小虛空中。

否則這一戰,估計也不用打了。任何聖境強者,估計都無法在那十二鎮國銅人合力圍擊下全身而退。

那夜輪迴亦是眼皮微跳,雖固做鎮靜,那眼眸內卻陰翳難看無比,最後是啞然失笑:「既如此,那寡人就等著見識陛下手段了。」

夜無極卻更鎮定得多,只眼神凝重,無聲的冷笑。眼前這位固然是隱藏著可令他二人隕落的後手,然而又焉知他二人,沒有保命之法?

不到最後,仍舊難知勝負。只是至此開始,卻需分外小心,不可有絲毫大意了。

宗守懶得再說話,他素來就無廢話的習慣,此時也無需與這三個將死之人多言。只淡淡道:「吾之法,名為六神御刀術,經神寶加持,故此得入十三等無上神通之列。請二位國主小心!」

那右手突兀地跳出了一絲白色刀氣。纏繞在手指之間。當一雙若隱若現的翼翅,出現在這刀氣兩側時。那氣芒更是銳利驚人,就連宗守自己,也無法完全控制。

卻仍有條不紊,按照由他親手改造後全新的六神御刀術法門,將一門門的大道神決,加持其上。

時間、空間、因果、命運、終始。除此之外,還有『道』——

刀氣漸漸化作黑白之色,有一個陰陽魚圖圍著這道刀氣旋轉。

這門重造之後的六神御刀術,還是他第一次運用於實戰,就不知威能如何?是否差強人意?

此時在對面,卻連那夜無極,也一樣是面色蒼白若紙。至那道刀氣出現之時,就已感覺心驚肉跳。

方才宗守說了什麼?六神御刀術,十三等無上神通?

第1214章 艱難抉擇

毀棄的斬界台外,諸多的虛空界河,依然是震盪不止。不過在風暴的中央,那源頭發生處,卻已漸漸安靜平復了下來。

龍影好整以暇的定立虛空,身週一口明晃晃的劍盤旋,似光電又似盤龍。每一個旋動,都能帶起海量的靈潮呼嘯,就在不久之前,便是這口劍,僅僅只是交手後溢出的餘勁,就接連斬碎了三處小千世界。

然而此刻卻溫馴無比,如龍臥淵,鋒芒不顯。

龍影也沒有了再出手的念頭,只是微笑著頗有深意的。看向那條仿似一條血紅腰帶般的血河。

林玄靜與徐福二人,此時更是遠避在數個世界之外,往那邊反遠遠窺探著。心神放鬆,無半分的戰意。

而三人對面,一位眼神陰鷙的黑膚男子,此時則是神情驚怒交加。同樣沒了出手再戰之意,而是把所有的心念,投入到了虛空間隙內,那片已然獨立出去的空間。

「獨成界域?當真是好手段!莫非這就是你等的謀算?」

哪怕身為是至境聖尊,已修持了數萬年,空夜也依然無法探入到那片界域之內半分,甚至都無法真正鎖住這個臨時界域的真正位置,彷彿是徹底斬斷了聯繫。

知曉此時此刻,哪怕無有龍影徐福三人在旁牽制,他也奈何不得那片臨時界域分毫。

這已可算是真正的『絕對防禦』,是哪怕他也無能為力的手段。徹底隔絕了內外,自然也使得夜無極與夜輪迴二人,斷絕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繫。

在那片臨時界域之內,夜魔族兩為最尊貴的國主,也不過僅僅只是兩位巔峰聖境而已,使人不能不心憂。

空中心內更是一陣驚疑,這樣的手法,對時空之道的掌握,分明已是到了極致。

除了傳說中的『真境』,再沒有可能。然而這一界域,自生成之後,就從沒有真境存在過。

難道說?

皺了皺眉,空夜果斷的把這念頭否決。又想起了族中收藏的那張『斬界圖』,若有所思。

不是本界之人的手筆,那就是來自其他界域之物了——

「我那個徒弟,這次只是運氣而已!恰好他手中,有這樣的奇寶在。這也是你家那兩位國主,心實在太大了。」

龍影大笑,言語間看似謙虛,眼中卻滿含得意。見對面的空夜的怒意愈盛,渾身罡氣熾烈,隱隱使無數的法則大道動搖,龍影當下又微微搖頭:「此時勝負已定,戰有何益?空耗力氣而已。我若是你,就該想想此時的暗世魔廷,該何去何從才是!」

那空夜的眼神,更是陰翳。只覺胸中憋悶,快要吐出血來。

運氣?這是暗示說那大乾皇帝宗守,氣運鼎盛,所以才有今日之變麼?

雲荒時代的雲界曾有預言,雲界萬年後,終將有一位神皇臨世。將宇內六合八荒無敵,成十方百萬世界之主。

難道這所謂的神皇,就是那宗守了?神煌之爭,已有定論?

夜無極與夜輪迴,如今在那臨時界域之內,又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

不過確也是這二人不願錯失良機,追擊宗守太緊,那落入這樣的陷阱。

如今暗世魔廷,到底該何去何從?若是夜無極與夜輪迴果真身隕,無非是從皇族子弟中,再挑二人繼任國主之位而已。

然而說來容易,可此時夜魔皇族內,卻並無多少可擔大任的巔峰聖境。

即便勉強為之,接手王朝,整合國勢,掌握諸軍都需一定世界。短時間內,絕不可能擁有能與至境抗衡的戰力。

而夜魔族實力大損,也就給了各方勢力的可趁之機。

一想及此,空夜就只覺腦仁內隱隱作痛。萬千的念頭,在腦海之內一一閃過。

心中發虛,不過空夜卻依然是咬著牙格格冷笑:「勝負已定?好大的口氣。難道你就算定了我那兩個後輩,定然會道消身隕。難道輪迴無極,就無有手段避劫?哪怕不是國主,他二人也非是尋常三五位聖階能應付。又何況只是一個前任逍遙軒主,一個神境聖王——」

龍影再次搖頭,直接打斷了空夜的言語:「尋常之法,自然是無法辦到。那麼無上神通可否?我那徒兒的六神御刀術,只怕便是空夜前輩你,怕也難分毫無損的接下!」

無上神通?

夜空的元魂中,仿似有一道雷電霹過,心中是破天荒的生出了一絲惶然之意,不過更多的是卻是不敢置信。

無上,怎麼可能是無上?

從古至今,這個界域中,掌握無上神通之人,能有幾個?一雙手掌都能數得過來!且大多都已經隕落。

六神御刀術,他知曉宗守,掌握這一門這樣近乎神通的飛刀術,然而怎麼會是無上神通?

心中不信,空夜卻莫名的感覺一陣心慌。知曉龍影之言,定然不假,不會大言欺騙,而是真的有著把握。

也僅僅下一刻,空夜就只覺心中悸痛。對面的龍影,也是眉頭輕佻,而後失笑道:「看來真是勝負已定了,再戰無益。不知前輩如今意下如何?」

空夜則怔怔發楞,目光呆滯。方纔那一刻,是暗世魔廷三位國主之一夜輪迴,已經徹底隕落。

雖在那隔絕界域之內,然而夜魔皇族血脈,都自有感應。

就在那一剎那,天方世界之外,六十艘古木巨舟,五千萬夜魔精銳中。足有三分之一,都發出了淒痛哀嚎。慌張失措,哀痛著自家的國主之亡。

龍影也再不出言,只默默等待。即便合大乾國力加上劍宗蒼生道,也沒有將暗世魔廷徹底覆滅的可能。

誅殺空夜,或者能夠做到,卻必定損傷慘重不可。清玄太黃那幾位,可以坐視大乾與暗世魔廷分出勝負,不拖後腿。卻絕不可能眼看著宗守將大敵解決,再無牽制。

所以再戰下去,已確然無益。不過接下來是戰和合,卻還需看這空夜接下來的打算。

這位聖尊,若是還稍有幾分理智,就該忍辱吞聲,接受敗局。然而卻也有可能惱羞成怒,一定要將整個暗世魔廷,脫入萬丈深淵。

第1215章 斬仙神威

夜無極正是面色煞白的看著三百丈遠處,一萬兩千年養成波瀾不驚的心境氣度,在這一剎那間丟得一乾二淨。

就在那處虛空,夜輪迴正是手死死的捂著眉心,滿目都是不可自信之色。卻攔不住那絲絲血線,從手指間往外濺射飆灑。

似他們這樣的不壞之體,這樣的傷勢其實並不致命。然而夜無極卻知方纔那道白光刀氣,已經斬滅了夜輪迴的泰半元神。剩餘的部分,也已瀕臨崩毀。僅僅只是這一擊,就將夜輪迴的生機斷絕。

毫無半分預兆,那刀光起時,就已洞穿了夜輪迴的眉心。夜輪迴拼盡了全力,無法抵擋,比之那枚刺神玄心針還要更玄異數倍!

而他夜無極,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法反應,也無能為力。任由夜輪迴如風中殘燭,拚命掙扎著那一線其實已經斷絕了的生機。

十三等無上,刀出則人亡!哪怕是聖階巔峰,也同樣如是,這就是所謂無上神通?

數息之後,夜無極才猛地深吸了一口寒氣。身為一國之主,掌握近百世界,他原以為這個世上,已再無能令自己感覺畏懼的人事。然而此時此刻,他的雙腿間,竟然是生出了幾分顫慄之感,心中驚悸惶恐。

而在更遠處的夜輪王然龍,那黑色的臉膛,此時更彷彿是洗白了般,蒼白如紙。

「讓兩位失望了,今日斬界台之戰,天方世界之爭,今日已可落幕。看來是朕僥倖,勝了一局。」

宗守淡然自若,另一枚斬仙刀氣,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一條條的大道法則,加持其上。

時間,增速!

空間,折疊!

因果,倒置!

命運,定鎖!

終始,輪迴!

大道,無痕!

當最後一條法則與刀氣結合。宗守手指間那道白光,已是一聲聲錚鳴。刀氣生靈,幾乎無法控預,只能勉強約束著在手指間盤旋紛飛。

宗守也已將遠處的夜無極視為死人!

「此時輪迴國主已逝,不知無極國主,是欲陪他同走一程,還是願自此之後放下屠刀,皈依佛門?」

那夜無極聞言一怔,而後是暴怒。旁邊的葉軒倒是毫不意外,知曉佛門與夜魔一族對抗多年,一直就在試圖度化暗世魔廷治下三百世界。

若夜無極真肯答應,以其國主之尊,夜魔皇族的身份,就等於是為佛門在暗世魔廷內,打開一線缺口。是宗守對佛門這此的鼎力相助,投桃以報李。

除此之外,宗守應該是還另有打算,無非是欲保存實力以應變。據他所知,那張太上斬仙圖中,總共也不過積蓄了三道斬仙刀氣而已。這幾月中雖是兩軍對峙,然而真正千萬人規模的大戰,總共也才兩次而已。夜魔族都是淺嘗輒止,並不強攻,死傷極少。又有沈月軒,在煉製斬仙葫蘆。所以這張圖中,所聚的戾氣煞力不多。

至於為何如此,此戰之後又將有何等樣的變數,葉軒就不怎麼清楚。只是聽宗守戰前隱隱透過一線口風,要他警惕防範。

陸無病在旁則搖頭。想要夜無極不戰而降,無疑是天方夜譚一般。

果然下一刻,就見夜無極身影暴退,一道恢宏刀光,猛地撞擊在那後方界壁之上。

渾然透血,潛力盡出,近乎三倍的力量爆發,竟使這臨時界域也一陣震晃。

宗守的太上應劫圖,雖有另成界域之能。然而以前使用,也只百丈的空間。

此時這界域寬廣,方圓達三萬丈,才將追擊而來的夜無極夜輪迴困在其內。然而維持的時間,也大大縮短,最多不過三十息。

夜無極這是看透了這界域已至極限,這才如此,試圖將界障擊穿。

宗守卻微微搖頭,似是無奈:「冥頑不靈!」

一道刀影,從他的手指間驟然消失。一個閃爍,就出現在了夜無極的眼前。

夜無極的目光呆滯,瞳孔擴張。身周的時間,似乎放緩了百倍,拚命的想要動作。然而卻只來得及抬了抬眉。那道凌厲至絕的刀氣,就已穿入他眉心。

一絲血線飆出,刀氣入體邊直誅元神。哪怕是他的以空間之法,設下億萬重的阻障,又極力的逃避,也依然無法。被那斬仙刀氣貫入,一瞬間元神就湮滅了足足三分之二!

剩餘的部分,也無法再思考,更不能繼續維持。只能似先強的夜輪迴一般,手撫著額心傷口,滿眼的無法置信。

這就是十三等無上神通?越階而戰,以神境之身,擊殺聖境巔峰,有如屠狗,輕鬆寫意!

宗守刀出,就再沒理會過夜輪迴。沒人比他更清楚,改良之後的六神御刀術結合斬仙刀氣,增玄持法翼之後的神威。

那是更勝過他另一項無上神通,冥河告死劍近倍的威能!

無論夜輪迴有何等樣的保命之法,都無法逃避。只因那刀,是直擊根本。

而後宗守的目光,就又落在了那面色更白的夜輪王然龍的身上,微微蹙起了眉。

這個人,倒是頗為棘手。只剩下一道斬仙刀氣,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浪費在此人身上了。可要將此人解決,哪怕是他與葉軒聯手,也需費些功夫。

然而若等到這臨時界域散去之時,卻更是麻煩。

卻見那然龍似乎氣息一窒,然而目光晦澀,悶聲道:「聽說陛下另一個身份是佛門天帝,未來佛祖?今日然龍輸的心服口服,情願皈依我佛門下!」

葉軒陸無病頓時面面相覷,滿臉的錯愕之色。宗守也驚訝的一挑眉,旋即就又冷笑。只接將一個卍字摸樣的符印,往往然龍遙遙打出。

無論這人是真心假意,是為拖延時間,還是欲虛與委蛇。重要的是他的時間也不多,沒必要浪費在此人身上。

只需一時半刻,此人不能為患就可。

那然龍卻也反抗,任由那卍符印,從腹心入體。這是禁制,一月之內,然龍的生死,都在宗守一念之間。

而僅僅十息之後,這個臨時界域,就如泡沫一般的裂開。就在宗守,再次現身在那處虛空間隙之時。

就覺一股如山如海的恢宏之力,只從遠處轟擊而至。

第1216章 萬年佈局

宗守心中『砰咚』一聲猛跳,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凝重驚悸。到底還是來了!那位始終隱藏於幕後,使羲子殞亡的罪魁禍首。

大乾與夜魔之戰,此時勝負已負。兩位國主身隕之後,暗世魔廷至少百年之內,都將是風雨飄搖,再無力擴張。

外敵已退,此刻就是那一位最好的介入時機。否則錯過今日之戰,大乾與蒼生道羽翼豐滿,氣候漸成之時。無論是道門,還是那一位,都再無半分機會。

『轟』的一聲炸鳴,那磅礡無儔之力著落處,卻並非是宗守,而是十二鎮國銅人。

目標雖非是他,卻也使宗守意念內,幾乎萬念俱灰,生不出任何的念頭。彷彿自己的思想,周圍的時空,都已經凝結。絕望之意,瀰漫於胸。

就彷彿是之前的夜無極夜無痕,面對他的斬仙飛刀一般。能感應到,能看見,卻無法做出任何的動作,也不知該如何抵禦。

魂海之內,秀觀留給他的那枚玉色寶盤,已經在瘋狂轉動,發出熾烈華光。這是感應到他處境危如累卵,陣盤自發的運轉,以召喚遠在數個世界之外的秀觀。

然而此時別說是三十萬分之一剎那,哪怕是三百萬,三千萬,三兆億分之一,宗守都自覺是無法抵禦。

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他整個人,卑微就如芥子微塵,微不足道。

不過就在下一刻,就聽一個蒼老聲線,從另一側方向遙遙傳至。

「道友今日,到底還是現身於此!羲子當日曾對我言,我雲界若真有道友這樣的人存在,那麼世間唯一能令你忌憚之物,就是這十二鎮國銅人!此言果然不假——」

話落的瞬間,赫然一張太極圖遙遙化虹而至,在這虛空間隙中竟變幻成了一條金橋。將四方的元力靈能,都全數鎮壓。

便連那貫空而至的磅礡巨力,也被這金橋化解了足足七成。那十二鎮國銅人,此時也都是眼放異芒,全數脫出了宗守的意念控制。齊齊出拳,印向了虛空某處。

宗守的意念,此時也終於脫出了束縛,不過這一剎那間,意識裡卻是一片空白。還沒來得及細思,周圍處就又是一陣炸鳴。宗守三人身影皆被那瀰漫開來餘力波及,震脫出了那處虛空間隙。

宗守放眼四望,發現這裡距離斬界台與天方世界不遠,僅僅只兩三個世界之遙。

而此時無論是那夜魔族那位『空夜』聖尊,還是龍影等人,都是面色凝重,把意念紛紛貫注過來。

然而這虛空界河中,再次震動。卻是發生在虛空間隙中的激戰,終於波及外界。好在是整個界域承受,溢勁雖大,卻未釀成惡果。

宗守到此時,才恢復了思考。一時千萬個念頭,齊齊自意念升起。

慈悲道君,道宗始創,劍宗之祖,果然是如他所料,一直窺伺隱藏之側。

只是那人唯一畏懼忌憚之物。竟然是十二鎮國銅人?羲子居然是早料到了?

那十二具銅人,此時已全不受他意念操縱,彷彿是自有靈識一般。之前未曾察覺,也根本就不知來處。莫非是羲子,早在萬年前就提前做過手腳?

如此說來,萬年前羲子入秦皇墓,並非是為防範秦皇出世為禍,而是留下這伏筆,以應對此人?

那麼今日這一戰,那羲子祖師,是否也已經早料到了?

宗守面色古怪,也就在僅僅一息之後。不遠處的虛空間隙,就再被破開。

先是一個手執著一本紫色寶書的老者,從內從容踱步而出。隨後是十二鎮國銅人,亦陸續飛出。那金屬身軀上,此時已是滿佈創痕,好在未傷要害。以墨家煉器的手段,這點缺損,這是鎮國銅人,自己就可恢復。

不過此時宗守真正在意的,卻是這是銅人身上散出的氣息,與他的煉神劍,竟隱隱有幾分相似。

果然是羲子麼?在萬年之前,就已布下這一後手?而不遠處的老者,便是慈悲道君了。此時氣勢之盛,是遠勝空夜龍影。

那本書,難道就是與他的宙書並稱的寰宇創世錄?那麼當初在項王墓內算計石越的,竟是這位慈悲道君不成?

一瞬間宗守似是想到了什麼,面色是精彩至極。是虛擬幻境!他感覺到與萬年後風靡雲界的虛擬幻境,相似到了極點的氣機!

不會有錯!如此說來,萬年後那個龐大的虛幻空間,其實是以『宇書』這件神寶為依托?為根本?那麼慈悲道君,在其中又是扮演著何等樣的角色?

只是此時此刻,他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強行壓下。

他如今更想知道的,是那人到底何在?

宗守循著那慈悲道君的目光望去,然後就見那無盡虛空內。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黑點。似在此界之內,又似此界之外,難以捉摸。

再下一瞬,百萬分之一個剎那之後。一個人影,就從他魂海之內走出。

正是秀觀,手中托著一座金塔,神情凝冷平淡,又含蘊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凌厲之意。

「八千年苦苦等待,總算是等到了閣下現出形跡之日!」

那黑光一陣震顫,一股魂力波動,瞬時散開。葉軒與陸無病皆無法承受,面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秀觀卻是冷然一笑,似乎從這魂念中感應到一些信息,凝聲道:「秀觀之所以離開,是因兩年前慈悲道兄勸我遠離雲界,以誘閣下現身。所以自始至終,對雲界所有變化,秀觀都不曾有所疏忽。一切皆因師兄布下這棋局,萬年前,他終究是不曾全盤皆輸——」

宗守心中頓悟,秀觀那時在情勢還未穩時,就匆匆離開。卻並非是尋羲子殘魂封印之處,而是欲使這一位放鬆警惕。

十二鎮國銅人,則依然默默無聲。然而那錯亂神決,卻在不斷的調整,對法則的壓制,竟遠勝過宗守操縱之時。便連那斬界台方向的你枚秩序神符,也不能有太多影響。

宗守正心中驚異慚愧,接著就又聽秀觀的聲音道:「宗守師侄,不知可否借那增玄持法翼一用?」

第1217章 先解外憂

「宗守師侄,不知可否借那增玄持法翼一用?」

宗守聞言未曾有絲毫猶豫,就以時空之法,折疊虛空,將那增玄持法翼遞了過去。

此物事關重大,他不敢離手,也不敢有絲毫的輕忽大意。

倒是遠處那黑點,體積忽然膨脹,似欲動作。遠處的慈悲道君卻也是早有防範,似笑非笑的持著那『宇書』遙遙一刷,就使那黑點停止了動作。

秀觀也是眼神凝冷,鄭而重之的將增玄持法翼持在手內。再光影一晃,這件神寶就消失不見。不過在他身後,卻多了一雙羽翼。

僅僅一瞬間,宗守就感覺眼前這位雲界第一人,氣機已經變化,與之前隱隱有了些不同。可不同在何處,卻又說不上。

只覺那背影,此時是異常的偉岸。彷彿自亙古以來,就存在於此,而自今日之後,也將永恆存在下去,哪怕是億萬年後,這個界域覆亡之後——

這便是半步真境?

宗守心中默默想著,以秀觀至境頂峰的實力,加持此翼之後,應當是已無限接近真境的層次。

秀觀也淡淡道:「萬年籌謀,我與慈悲道兄,原本也只是準備尋機將閣下重創。然而機緣巧合,這件增玄持法翼,卻落在了我這師侄之手。不能不說是天意,要讓閣下覆亡於此。荀子道兄當日殺身成仁,總算不曾白死。」

宗守挑眉,這增玄持法翼,怎麼又與荀子扯上關係?然而當默算時間之後,就又恍悟。

當年荀子失蹤的時間,豈不正是呂無雙戰死之後不久?

似增玄持法翼這樣的至寶,當時那人又怎會忽視,眼看著此物落入他人之手?

必定是荀子介入,才使得這件至寶,流落於外,不使此人得逞。荀子之死,不止是因其在暗中探查羲子身死的真相而已。只怕更多的是由於這件持法翼。

「大約閣下,也已察覺了我二人一些佈局可對。原本以為,半年前的皇京城之戰,你就當出手。卻不料閣下耐性十足,隱忍至今——」

宗守正聽得入神,不過這時他心內,卻隱有所覺。驀然轉過頭,而後就見萬丈遠處,一個身影不知何時,突兀的出現在那裡。

乃是一人魂念化身,是夜魔一族的形貌,五官與那夜無極肖似。眉頭緊皺,滿含著愁意。眸子陰冷地盯著宗守打量。

宗守先是一動,旋即就又心中一動。

「可是玄夜聖尊當面?」

傳聞夜無極,就是夜魔皇族玄夜聖尊這一脈的嫡孫。只是這一位,此時應當在三百個世界之外,抵禦修羅族的侵攻才是。

元神化身隔著數百世界,投影至此,倒不是什麼難事。然而修羅族那兩位祖王,豈會容他分神他顧?

卻見玄夜咧了咧唇角,而後微微歎息道:「正是老夫!」

宗守見狀失笑,大約猜知此人現身於此是到底為何。卻依然是裝作不解道:「玄夜聖尊好修為,如此境況,依然能分化神念照看此間。就是不知,聖尊此時現身,是為何事?」

「陛下何必明知故問?老夫為談合而來。」

玄夜聖尊垂著眼瞼:「此時你我雙方都已無戰意,既然如此,何不握手言和?」

大乾與蒼生道,此時固然是要應戰那位不知姓名的半步真境。夜魔族,處境卻也同樣危如累卵,不願更深的捲入。

當年羲子之亡,使這一域至少六位至境,先後身死。何況今日。達到半步真境境界的,就有兩位?

無論是哪一方,就能有足夠力量在殞亡之前,使夜魔族死傷慘重。

「可若是朕不願了?你當如何?」

宗守冷笑,並不因大戰在即,就輕易做退讓。夜魔族六千萬大軍,十二節度府,本當是他囊中之物。

「再者大乾與阿修羅族已定盟約,絕沒有拋下盟友,獨自求和的道理。」

「料來陛下不會如此輕易答應。好在我暗世魔廷手中,還握有兩張秩序神符。」

見宗守面色平常,依舊充斥著淡漠之意,玄夜就知這威脅並不奏效,只看那十二鎮國銅人的情形,就知受秩序神符的影響極小。

重要的是持法之人,剎夜的修為略有不足,而其餘夜元滅空夜則都被牽制,無暇他顧。

魏旭的蒼生劍陣,此時亦已解放出來。加上劍宗的浮靈劍陣,應變綽綽有餘。

林玄霜手持神寶,源生靈息決元力生生不息,不惜消耗。夜元滅再怎麼出色,也無法支撐太久。

思及此處,玄夜眸中的苦澀之意更濃:「無有秩序神符,十二鎮國銅人之威,想必能更增數成。若是陛下願和,老夫可將這兩張神符連同那刺神玄心針都讓於陛下。至於阿修羅族,陛下更無需擔心。若非是與那邊已有默契,玄夜安敢分神,投影至此?」

宗守這才動容,刺神玄心針麼?這件神寶,是難得的一件與無上神通有些類似的神物。

大乾若能得到,等於是又多了一件鎮國之寶。至於那秩序神符,也確實是有些麻煩。

他本意也是不願與暗世魔廷繼續戰下去,不能全力應變。此時只是拿腔作勢,故作姿態而已。

略一思忖,就決定順水推舟:「罷了,只是你暗世魔廷,卻不能不給我個交代。讓出三十個小千世界,你我兩家可暫時罷手言和。百年之內,不起戰端。」

「最多二十!」

玄夜整個人身影,宛如枯死的老樹:「貪多勿得的道理,想必陛下也是知曉。至於合約時限,要麼是定在三年之內,要麼以百萬載為限。」

宗守笑了,意味深長的看著這位夜魔上皇聖尊。他二人方纔之言,實是大有深意。

今日戰後,慈悲秀觀不可能不受傷。百年時間應可調養妥當。而若是三年之內,大乾實力依然虛弱,正有可趁之機。而百萬載之後,大乾與夜魔族是否還存在,都是兩說。

「十萬年時限,二十五個小千世界,朕就答應了。」

宗守無奈,若是他本身實力更雄厚些,這卻是個覆滅暗世魔廷的良機。

不過此時他更多的注意力,卻在雲界方向。清玄太黃,此時也終於現出身影。

第1218章 神皇正位

此時的清玄太黃,面色皆是複雜嚴峻之極。到來之後,看了慈悲道君與那黑點一眼,就默默的立於一旁。

也就在頃刻之後,朱熹亦緊隨而至。孤身一人,立於另一側。

宗守微覺詫異,知曉這位朱子,必然是以某種方法,壓制住了傷勢。

不過修為卻已跌落了下去,以前是修為僅在秀觀慈悲之下。此時卻最多與太黃相當,稍勝一籌。

雲界諸多的至境聖尊,此時差不多都聚集在此間。宗守甚至能在一個世界之外,感覺到那幾尊神尊的神力痕跡。

對峙了片刻,那黑點終於有了動作。一個人影從內化生出來,不能說是『人』,卻也同樣有手有足。只是面貌模糊。不對,該說是沒有面貌才對,肌膚也是黑色的。不似夜魔的那種黑膚,而是什麼都有,彷彿是黑色的泥漿。

散發著惡臭腹部的味道,又帶著幾分混沌氣息。

慈悲見狀楞了楞,而後一聲唏噓:「原來閣下非是這一域內之人,而是他域修士。怪不得,羲子會說你唯一忌憚之物,乃是秦皇所築十二鎮國銅人。卻不知閣下,是來自上一個毀滅界域。還是從他域橫渡而來?」

宗守亦是心驚,無論是他域修士橫渡界障,還是來自於上一個已經毀滅的界域,都必須有真境之上的修為。

好在此人,明顯不被這片天地認可。大道不容,無論在之前的界域中實力再強,此時也僅僅只是半步真境的層次。

他也依稀察覺,那十二鎮國銅人的錯亂神決,對於這一位的影響,尤其顯著,遠勝過他人。

其道基本就是不容於此世的大道法則,只能依靠其浩瀚無垠的修為勉強維持。此時被錯亂神訣擾亂,於是愈發的不堪。甚至連自己的形體,都無法聚成。

可即便是如此,此人依然能把境界,維持在半步真境的邊緣。

「你那力量永恆之法,此時終究是外物加持而來。增玄持法翼雖,終究不能強固你之根本,真欲與我在此決生死?說不定從此之後,世間再無蒼生道?」

那黑色『人』影終於開口,彷彿一對破鑼摩擦,聲音難聽無比。

秀觀則渾不在意,從容反問:「那麼你呢?此時又能好到哪去?羲子師兄隕落,荀子身亡這兩戰。傷上加傷,閣下就能分毫無損?這八千年來,又為何毫無動作?任由我這師侄崛起,橫空出世?」

言中所指,自然是宗守。

宗守則是驚異不定,這個人當真還身有傷勢?竟然八千年時間未癒?

傷上加傷?是了,以荀子的實力,本當只能使這一位輕傷才對。然而想要做到無聲無息,不驚動他人,使其餘至境聖尊援手。哪怕是一位半步真境,也需付出些代價不可。

重要的是天地意志的反噬,八千年前的雲界崩潰,無數陸地碎裂,沉入雲海,都皆因羲子身亡那一戰。

此人雖隱在幕後,並未直接出手,然而既然是沾了因果,就不免要被這天地記恨。

而雲界的天地意志,也可看成這一界域意志的分身,而且是最強的那一個。

宗守也驟然明白了,為何此人明明有著半步真境的實力,卻偏偏不敢現身,與羲子正面爭奪。

「為那件開天神器,我已在雲界等候了整整三十七萬載時間。從這一界,還是星膜元胎開始,看著諸族繁衍,猿族興起。看著龍鳳二族入主天地,又看著當年的猿族之後,再次稱尊於雲界。」

那黑影淡淡的說著:「當年不忍,暗助了你們人族一臂之力。倒是不料最後,你們這一族,反成了我命中之劫。」

秀觀哂笑,微微搖頭:「閣下居心不良!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因忌憚那四方龍宮,萬劫凰廷,還是兩說。」

黑影聞言不再爭辨,只用那雙如泥漿砌成的『眼』,望向了清玄太黃與朱子:「那麼你三人今日怎麼說?是袖手旁觀,坐看我亡?還是合力助我,使雲界平衡。」

那朱子冷然一笑,卻是不假思索的開口道:「那荀子既是殞落於你手,又是八千年前雲界大劫的主謀之人。那麼閣下就是我儒門死敵!與宗守大乾的恩怨,我日後自當與他清算,不勞閣下操心。」

不止是秀觀,此時就連宗守毫不覺意外。朱子的根基,是建立在其自身所信奉的義理之上。

皇京城之戰,朱子本就已受重創。之後雖改易根基,然而核心依然是一個『理』字神訣。

而此時大義當前,朱子根本就別無選擇。否則儒門理教,在雲界將會失去最後一點氣運,再不受天地庇佑。

太黃則微微猶豫,清玄則苦笑著,朝慈悲開口道:「慈悲師兄,這道門終究是你我三人,一手所創。道門弟子,見人依舊口誦『慈悲道君』之名,門中也依然有信奉太清一脈的宗門。還請師兄開恩憐憫,使我教億萬弟子不至前路斷絕!」

「可笑可笑!當年乃是道友首先心懷不軌,失了坦蕩。若是好生與羲子道兄說,只需再等待些時日,不傷雲界本源,羲子又如何會出手阻你?萬年之前,我被蠱惑輕信。萬年之後卻已明白,羲子取那件開天神物,只是為引你現出形跡。以他的心性,又如何瞧得起外物成道?我與秀觀皆以有誓,絕不動那件開天神器分毫。」

慈悲答非所問的對那人說完這句,就笑著看向宗守,目含詢問之色。

宗守心知其意,微一思忖,便決然開口道:「百年之內,我當在治下一百零一處世界,建一百零一座宏大道觀,一百零一座劍碑,一百零一座蒼生學館,一百零一座儒門書院,一百零一座天工學院,以使諸界之人,知我雲界文明之盛!要令萬界之人,知我雲界人物,羨我雲界繁華,習我雲界文字,修我雲界之武。我大乾治下,才可真正長治久安。」

此言出世,此處十餘至境聖尊,都是驚詫至極,紛紛把目光望來。

那慈悲怔然,似乎也未想到,從宗守口中說出的,會是這樣的答案。

最後是仰天哈哈大笑,儀態盡失:「好一個令諸界之人,知我雲界文明之盛!如此胸襟,才不愧是六合八荒無敵之尊,十方百萬世界之主!」

那朱子亦是驚異無比,而那徐福思索了片刻後,此就率先踱步而來:「我徐福,今日之後,願尊陛下為皇!」

那清玄面上則是忽青忽白,太黃卻已是一聲輕歎;「如此人物。確當為萬界至尊!道門太清一脈,願尊陛下為雲界神皇!」

朱子不說話,卻是一俯身默默一禮。表示他本身雖與宗守仇怨不解,儒門卻願奉宗守為皇。

那慈悲道君,亦收斂了笑容:「劍宗日後,也必當為陛下手中之劍。願助陛下,開拓諸界!」

宗守見狀微楞,愕然看向了秀觀。卻見後者,同樣含笑一禮:「神皇正位,雲界從此之後,可休干戈!」

宗守腦內『轟』的一聲炸響,一片空白。今日諸多至境匯聚至此,原來非是為遠處那一位半步真境麼?

第1219章 宇宙二書(全書完)

遼闊無垠的虛空界河,此時散落著無數的黑色泥點。都是不被這一界承認容納的事物,卻異常的頑強,在無量劫力的纏繞中,拚命的抗爭著,凝而不散。

這是那場大戰之後的第十日,此處因十餘位至境聖尊大戰而引發的虛空風暴,依舊四處肆虐著。

那一戰使周圍十三個小千世界毀滅,好在大多都是沒有生氣,資源貧乏。就連以前的天方修會也看不上眼,因此死傷的生靈不多。

唯一可慮的是那人散落於四面八方的屍骸,依然有著莫大的危險。真境之後具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之力,哪怕此時身軀被打散,也不可能就這麼死亡。哪怕只一點身軀碎片,也可污染世界元核,也可奪聖境元神。

所以十日之後,秀觀等人依舊未曾散去。而是繼續以大法力鎮壓於此,封鎖內外虛空,等待這些黑色泥點的自然消亡,不給這人絲毫的可趁之機。

此刻宗守,就陪在秀觀慈悲二人身側,正一聲歎息,目光悵然。

「這人名叫元初,應該是上一世界的真境至尊之一。可惜的是以外物成道,在上一界域可呼風喚雨。此界之內,卻是倍受折磨——」

在這位半步真境死前,他機緣巧合,靈念觀測到此人的部分記憶。

本是上一世界,受萬界尊崇的正道人物,有大慈悲大功德。只因修行路上一步走錯,就釀成之後種種悲劇。

「自己走錯了路,怨不得人!」

秀觀搖頭,目中卻也是有些唏噓感慨。他這一生中,見多了修行跟不上而掉隊之人,昔年老友,大多凋零已盡。也有一些,似這位『元初』一般,走上了邪路,最後下場淒涼。

「師兄萬年心願,如今總算達成。雲界神寶之爭,已經徹底解決。估計以後幾萬年內,都不會有什麼爭戰。你的大乾仙廷,也將穩如泰山。」

秀觀說到此處,向宗守笑問:「接下來,宗守你準備何往?」

宗守下意識的就想說去陸家,話到嘴邊就又止住。此時雲界連同佛門的力量,已被整合。以大乾為紐帶,合十餘至境之力,陸家那邊的人,稍微聰明些,就該停下所有紛爭。

若是他祖父母在位掌握焚空聖庭,那幾位國主還有些活路可走,若然給了他宗守回歸上位的借口,那麼無論是宣華國主也好,玄燁國主也罷,下場都將淒涼。

陸家無憂,那麼接下來他宗守又該何去何從?

征討四方,建不世霸業?他是沒什麼動力。倒是那道門儒教,日後必定是興趣十足,極力推動。

宗守一時間,竟是有些興味索然。壓力盡失,沒有了那中掙扎求存的緊迫,反而是生出一種無所適從,手足無措之感。

不過瞬間之後,宗守的心念,就又堅定起來。

——追求劍道之極!只有這個目標,他從未放棄過。還有自己的妻兒,也需陪伴。這些年四處奔走,實在虧欠良多。

此時卻笑而不答:「那麼師伯又將何往?」

「雲界之事了結,自然是遊歷諸界。尋覓道機之餘,一償幼時心願。」

秀觀淡笑:「若有緣能入真境,那就去其他界域走一走。」

宗守不禁詫異:「那麼羲子師尊又該怎辦?不用使他復生麼?」

「羲子當年可沒真正殞落沉睡!」

出言之人,卻是慈悲。宗守則『啊』的一聲,睜大了眼睛,只覺是不可思議,十萬分的驚訝。

慈悲道君的語氣卻依然平靜無波:「當年羲子,其實已有一線元魂走脫。是那元初一直最忌憚之人。至於此時在何處,卻是不知。可能是放棄一切,重入輪迴,洗煉道基。也可能是早就復生,在某處逍遙。說不定,宗守你就是他那一線元神轉世。」

宗守一時茫然,羲子元神轉世?不可能!

幾乎毫不猶豫的,就將這可能否決。自己難道該感榮耀麼?他宗守可不願成為他人分魂。自己日後成就,必當遠勝羲子師尊!

不過估計當是轉世了,在重新洗煉道基。否則何至於林玄霜被困數千年,而無所作為。

「果然是如師兄他一樣,傲氣十足!」

秀觀大笑:「你修行不足二十載,道基之雄厚卻遠非尋常修士可比擬。若肯沉下心思,用幾百上千年強固根本。日後說不定比我與慈悲,更早踏入真境。超越羲子,何足道哉?」

宗守失笑,心中略略慚愧。旋即又好奇的問慈悲:「道君的這本穹宇創世錄,是否在準備幻化一個心像世界?」

「你怎知道?」

那慈悲詫異的抬眉,半晌之後,又若有所悟:「原來如此,宙書隱世不出近二十萬載。聚集的元能,本該是非同小可。在我思來,該當可助人直入聖境才是。卻原來其中,有這等樣的變故。」

又隨手翻了翻自己手上的宇書,輕笑道:「我這些年來隱居雲界,一直在以觀影之法,記錄雲界所有的人與事。確實是準備借助此書,創一心像幻境世界。令天下所有修士,可在幻境世界修行歷練。此法當可強我雲界修士,又可使天下少一些征戰殺伐。」

宗守恍悟,只覺所有重生以來的疑惑,都霍然解開。

完本感言

首先要向大家說一聲抱歉,這本《神煌》雖然有了一個結局,交代完了主線。但在開荒心裡,到底還是爛尾了,對不起大家。原本的大綱,還有陸家皇位之爭,敖坤與四方龍宮,萬劫凰廷的恩怨,與最後BOSS的決戰,更是在百年之後。大約還有六十萬字才能完本,然而這些現在都已無法完成。

開荒慚愧之極,但也請大家體諒下。我前兩日去醫院複查,情況沒有好轉,現在必須動手術了,這幾天就會去醫院去預約手術時間。這是一種難以啟齒的病,恥於對人言,所以至今都沒向大家請假。再加上一段時間斷更後,訂閱下降的很厲害,開荒慎重考慮後,還是決定讓《神煌》結束。

最後開荒再厚顏向大家懇求下訂閱了《神煌》書友們,請萬萬幫開荒一把,點一個贊,投一個滿意票,聽說可以增稿酬。開荒在此向大家再次拜謝了!也感謝所有書友們,在長達一年零五個月時間裡的鼎力支持!

……

開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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