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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劍崑崙》
作者：黃石道人


第一節 神秘出世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的來歷很神秘，彷彿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神山腳下。
當時成吉思汗已統一草原大漠，正轉戰西域。蒙古鐵騎所到之處，均望風而降，聲名赫赫。
在中原西面，有一座延綿數千里的高山。放眼望去，數不盡的山頭白雪皚皚，亙古人跡稀少。高山北面連著大漠，在山腳下，卻有許多緩坡，形成高山草場，漸漸向遠處延伸，變得一馬平川，最後草原消失在大漠中。
那哲部是一個小部落，世代生活在這裡。在他們心目中，這座高山是神山，傳說祖輩們曾見過山上下來的仙女。蒙古人習慣逐水草而居。每年開春後，他們就改換駐地，繞著神山腳下遷徙。
這年和往常一樣，族長阿睦爾帶著族人遷徙，牛車，羊群將隊伍拉開了里許。在嘈雜的人聲馬嘶中，他卻偏偏聽到了一陣嬰兒哭聲。起先他以為是族中的孩子，可仔細一聽，聲音傳來的方向在隊伍左側，那裡是一道緩坡，離這邊有些距離。漸漸族人都聽到了，隊伍停了下來。那嬰兒哭聲時斷時續、隱隱約約，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家面面相覷，太詭異了！神山附近野獸出沒，除了生活在這裡的他們，哪裡還有別人！
族長帶著幾個人，向那個方向搜去。在一叢灌木下，發現了一個女嬰。阿睦爾曾經跟隨成吉思汗打仗多年，直到四十多歲才回轉部落，見過世面。他一眼看出，女嬰的襁褓衣物是中原漢人服色。他抱起嬰兒，回到自己的大車邊。他的妻子桑珠迎了上來接過嬰兒，只看了一眼，便喜歡得了不得，抱著再不鬆手。
女嬰有三四個月大，此時有溫暖的懷抱，早不哭了，津津有味地吮著手指。皮膚雪白，一雙大眼烏溜溜轉動，打量著眾人。身上穿著粉紅軟緞小襖褲，裹著一塊小繡被。右手揮動時，露出手腕上的一串鈴鐺。鈴鐺緊緊套住手腕，下面是一個小鐲子，鐲子上等距離排列著九隻小小鈴鐺，仔細看上面有奇怪拙樸的花紋；材質非金非玉，顏色似白還青。九隻小鈴鐺初看顏色一致，細看每隻泛著不同光澤，或白或紅或黑，不過不起眼。
族長命令就地紮營，和幾個族中長者商議女嬰之事。有人說此女來歷不明，不宜收留；有人說突然出現孤身一人，定是妖魔。七嘴八舌，各抒己見，反正都是不想留下她，怕惹來災禍。族長卻有不同想法。這女嬰眉清目秀，長相俊美，身上衣物都是上好綢緞，顯然是好人家出身；一人出現，卻沒被野獸吃了，那簡直是奇跡，說不定有神明庇佑；此處是神山腳下，說不定這孩子是神賜給那哲部的。既然如此，那一定要收留，可不能得罪神明。想到這裡，他說出想法。眾人一陣沉默。蒙古人素來敬重神明，做很多大事前都要向天祈禱。族長這話一出，再無人反駁。為避免外人猜疑，族長吩咐下去：從此不得提起女嬰的來歷，要把她當成自己的族人。族長將親自收養她。
阿睦爾四十多歲回來後，才娶了同族的桑珠。當初部落中一共四五十人出去打仗，能夠回來的卻只有他一人。桑珠足足比他小二十歲，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此時抱著女嬰母性大發。聽得可以收養她，高興異常。阿睦爾會說一點漢語，絞盡腦汁，為女嬰取名：玉雪。玉雪從此正式成為那哲部的一員。

第二節 部落收養
那哲部在一塊水草豐美的地方停下來。祭祀之後，搭建帳篷氈房，修建簡易的羊欄馬圈，族人忙得熱火朝天。
不久後桑珠生下一個女兒。阿睦爾心裡雖然有些失望，但畢竟四十多歲才得了頭胎，還是很高興，況且女兒長得俊美健壯，頗為自得。取名：玉雁。
玉雪玉雁在桑珠阿睦爾精心撫養下慢慢長大。
玉雪漸漸懂事。她知道自己不是族長夫婦親生，雖然他們相待甚厚，但是始終有些區別。玉雪年齡雖小，卻天生聰明，對族長收養心存感激，非常尊敬他們，和玉雁也相親相愛。有時看到玉雁滾在父母懷裡撒嬌，雖臉色不變，心裡卻很羨慕。只是她自己卻做不出來，只得擺出一副小大人模樣。族裡另外的孩子從不和她一起玩耍，見到她過來，雖不敢說什麼，卻每次都一哄而散。時間長了，她心中明白，自己來歷古怪，更是感激族長夫婦。小小年紀便養成了堅忍的性格，幫著族長夫婦忙裡忙外，從不叫苦。所幸玉雁和她很親，姐姐前姐姐後的，形影不離。
一晃眼，玉雪已經六歲。她發現手腕上的鈴鐺鐲子有些古怪。當初桑珠收留她時，曾為她洗澡換衣，想要脫下鈴鐺，手剛一用力，便一麻，接著就有些頭暈目眩，嚇得她再也不敢碰鈴鐺。族長知道後，吩咐她不要告訴別人。從此鈴鐺就成了玉雪的標誌，她走到哪鈴鐺聲就跟到哪。這鈴鐺下面的鐲子居然會隨著玉雪長大手腕變粗而變大，始終套得緊緊的。有一次玉雪和玉雁玩捉迷藏。眼看又輸了，就是因為叮叮噹噹的鈴聲。她不免有氣，對著鈴鐺說：「都是你害的！要是你真的是一件好寶貝，就應該聽我的，叫你響就響，叫你沒聲音就沒聲音。」話音剛落，鈴鐺便閃起一陣光芒，好似聽懂了。從此鈴鐺聲真的就按照玉雪的心意，時響時默。族人發現後，更覺得這個女孩怪異，沒人敢接近她。
遊牧民族的生活是很辛苦的。逐水草而居，時時遷徙。碰到天災人禍，牛羊疫病，那更是苦不堪言。但草原兒女也是堅強的，就像冰雪下的草根，來年又是青綠一片。
族長家中沒有男丁幫手，只得自己夫婦倆終日操勞。玉雪三歲就學著做些家務：帶妹妹，煮奶茶等等。大些到了六歲，更是裡外一把好手。帶著妹妹汲水，做飯，拾牛糞，割牧草，從早到晚不停歇。倒是打熬了一副好身體，比同齡孩子要高些，看上去很瘦，其實筋骨結實，力氣也大，臉色紅潤，從不生病。
那哲部是個小部落，一共百來戶人家，七八百人口。與那些蒙古族大部落比也不能比。所處地方又偏僻，幾乎與世隔絕，離最近的部落也相距七八百里。因此玉雪姐妹名義上是公主，卻連中等部落公主的侍女也及不上。和族中其他孩子一樣，凡事親力親為，沒有半點嬌縱。
這年夏天，青草繁盛。一眼望去，遠處的神山巍峨，直聳天際。雪線以上，冰雪連天；雪線以下，卻生機盎然，綠意滿眼。神山的餘脈走勢不歇，一直向草原伸出，形成高矮遞減的山包。無數山谷蘊藏其間，森林茂盛，成為飛禽走獸的天堂。近處，山包變成緩坡，樹木開始稀少，牧草茂盛起來，間或點綴著幾個明鏡般的小湖。再下來，便一馬平川，一群群羊兒如同白雲般漂浮在處處鮮花的碧綠大海中。不時有族人騎著馬兒大聲吆喝牛羊，打破了靜謐，聲音迴盪在天地之間。
天氣如此之好，藍天白雲，空氣中充盈著青草花香。玉雪帶著妹妹，卻幹著大煞風景的事。她在拾牛糞。蒙古人是不會把珍貴的牧草當作燃料的。家家戶戶都把牛糞曬乾，生火取暖。燒的時候火很小，煙卻很大。一般都是小孩子做這個工作。有時族人聯合起來，去森林砍些樹修籬笆，每年次數卻很少。去以前還要向神山祭祀，求神不要動怒，很是麻煩。山中猛獸成群結隊，豺狼虎豹比比皆是，只有族中勇士結伴，方才能進山。孩子們平日就在駐地四周，跟著牛群，撿些牛糞。
玉雪背著一隻大筐，手裡拿著木鏟，看到牛糞便鏟入筐中。玉雁跟在旁邊，挽著柳條籃，采著草叢裡的蘑菇。兩人漸漸越走越遠。
玉雪見筐中已滿，便幫著玉雁撿起蘑菇來。昨天晚上下過一場小雨，一夜之間冒出許多蘑菇。姐妹倆不時發現一叢，不斷開心驚叫。看看收穫不小，準備回家。直起身來，只見暮色四合，不知什麼時候已來到一個小山谷中，卻是迷了路。
天色已暗下來。山谷中心有一個小湖，湖水清澈幽深，四周長著些長草灌木，再過去便是幽暗的樹林。姐妹倆聽到樹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透過樹叢間隙可以看到無數野獸正用它們那綠光炯炯的眼睛盯著她們，不由毛骨悚然。
玉雪急忙拉著玉雁向山谷外跑去。驀然一聲獸吼，震得飛禽四散，從樹林裡躥出一隻吊睛白額大虎朝她們追來。兩人畢竟年齡小，跑不快。眼看追上，玉雪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舉起糞筐劈面向猛虎扔去。那虎輕輕一閃便躲過了，更是惱怒，低吼一聲就向兩人撲來。玉雁驚叫，跌倒在地。危急中玉雪毫不猶豫地擋在妹妹前面，眼見那猛虎的血盆大口越來越近，鼻中可以聞到一股腥臭。她木立當場閉目等死，下意識地舉起右臂護住頭臉。
雖然緊閉雙眼，她卻仍感到眼前一陣眩目的紅光閃過，空氣忽然灼熱。聽得那虎猛然一聲慘叫，她自己卻好好的一點沒事，不由好奇地睜開眼睛。只見大虎燒得焦頭爛額、皮毛髮黑，踉踉蹌蹌地轉身就跑。面前空中懸浮著一隻大鳥。它通體金紅色，羽毛上滾動著層層火焰，身後拖著美麗的長尾翎，正用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打量著玉雪。那大鳥神情頗為智慧，和她對視片刻，點了三個頭，突然輕鳴一聲，化做一團火光向她撲來。玉雪來不及驚訝，就覺得頭腦一熱，接著又一涼，彷彿一陣清泉流過。而後腦中轟然巨響，迷茫中無數圖形字符旋轉著向她衝來。她腳一軟便跌倒在地，失去了知覺。
昏昏然不知在什麼地方，好似一個虛無的空間。四面皆是迷霧，玉雪徒勞地奔跑著，怎麼也找不到妹妹玉雁。突然迷霧散去，眼前出現一個美麗的女子。她穿著潔白的衣服，裙裾飄飄，彷彿即將乘風而去。姿態高貴聖潔，臉上似悲似喜，默默地看著玉雪。
玉雪從未見過她，卻覺得非常熟悉，彷彿夢裡見過千次萬次，脫口而出：
「你，是娘親？」
那女子仍是默默地看著她，明明嘴唇不動，玉雪心底卻響起她溫柔的聲音。
「孩子，我是你娘。此時想必你已經長大了，娘真想好好看看你。不要驚奇，這只是娘在你腦海裡留下的一副影像，其實我不在這裡。娘時間不多，你一定要仔細聽娘說。」
玉雪含淚點頭。她的漢語只限自己的名字，但奇怪的是，娘說的卻字字明白。
「孩子，這世上神仙妖魔的傳說雖有許多不實之處，但大部份都是真的。娘便是修仙學道之人。世人所傳神仙即由此來。但娘學藝未精，並未大成。娘用無上道法灌頂傳承法將一生所學灌入你腦海中，時機一到封印自解。你一定要好好修習。他日大成，或許我們母女還有相見之日，切記切記！你手腕上的鈴鐺是娘無意中得來，乃是上古異寶，名喚：封獸鈴，可以封印一切妖獸神獸，妙用無窮。娘已經想辦法讓它認你為主，並且求得器靈神獸鳳凰同意，由她護你周全。但是此鈴威力太大，道行不夠，切記不得隨意使用，否則便遭反噬，有生命危險。孩子，另外記住，人心險惡，凡事多留一個心眼。哪怕遇到正道中人，也不可輕易相信、隨便顯示功法。尤其封獸鈴，萬萬不可在人前使用，如果惹人覬覦就大禍臨頭。切記切記！時間已到，娘去了。你要好好練功，千萬珍重！」
玉雪聽娘諄諄教導，一邊點頭一邊淚流滿面。突然見娘眼中流下兩行清淚，慢慢身體變得透明，漸漸消散在虛空之中。她大叫一聲：「娘親！」一下子跳了起來。而後她忽然醒來，原來是南柯一夢，仍躺在族長帳篷裡。

第三節 真經傳承
玉雪睜開眼睛，發現已經在帳篷裡。桑珠坐在身邊拭著眼淚，看到她醒了，高興地道：「你醒了，太好了！」玉雪急忙問到：「玉雁怎麼樣？她沒事吧？」
「她沒事，你放心。你阿爸帶人找了你們一夜。發現你們時，都昏倒在地上，還好沒被狼拖了去。你們兩個下次可不能跑這麼遠！」
門簾一掀，玉雁進來，看到她醒了，開心地撲過來。玉雪剛要開口，突然覺得腦袋裡面似乎有千萬根鋼針攪動，劇痛無比。頓時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開始有知覺，卻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腦海中多了很多東西。她心裡一絲明悟，想必這就是娘傳承給自己的知識。她索性躺著不動，細細體會。
娘似乎所學很廣。這些知識分兩大部分。一部分是一篇道法，又分上、中、下三篇，名字叫「九天玄女真經」。上篇是養生行氣，引天地靈氣為己用的吐納功法，分築基、引氣、金丹、元嬰、出竅、大乘、渡劫、飛昇八個階段，功法各個不同。除了渡劫、飛昇外，每一階段又分前中後三期。修至飛昇渡劫後，即升入天界為天仙。中篇是各種法決：御劍決，馭雷決，水遁，土遁，隱身決，收法寶心決等等。下篇講訴各種陣法，晦澀深奧。
另一部分則是醫藥，音律，天文地理，詩詞歌賦。篇幅不多，卻字字珠璣。
此時玉雪腦中彷彿有了一個小小藏書館。只是她年紀幼小，雖然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倒背如流，但要融會貫通、體悟其中的深意，卻只有靠時間了。
更奇妙的是，她突然知道了封獸鈴的法決，只是現在一點內息都沒有，無法運用。如果修至引氣期，就能將它收入體內慢慢溫養，以後使用更得心應手，而且收至丹田後，它可以將引來的天地靈氣增幅，修煉速度大大增加。
封獸鈴其實分兩個組成部分。上面的九隻小鈴鐺自成一體。每個鈴鐺裡都有一個空間，被封印的神獸妖獸按照不同種類收在裡面。八個空間圍繞中間的陣眼空間形成一座九宮八卦大陣，居中的陣眼空間裡住著器靈一龍一鳳。雖然九個鈴鐺分開，但裡面的空間卻連在一起。九個空間各個獨立，自成一界，只有主人和器靈可以隨意穿越屏障。如果收入強大的妖獸，只要掐動法決，送它去對頭的空間裡，不用主人動手，不死也要脫層皮。如果道行足夠，甚至可以收入仙人，調動九宮八卦陣，以人海戰術驅使獸類攻擊，即使仙人也難逃一死，但此法太過歹毒。而且玉雪發現，造此寶之人雖神通廣大，卻心地善良。收入的神獸妖獸都有肉身，在裡面也可以修煉，不過只能保持修為不墜，不能再提高。主人以封獸九決控制那八個空間裡的獸類，以封靈六決控制器靈龍鳳，但這只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使用。封獸鈴滴血認主後，主人已經是裡面那些獸類的主人，一般不會造反。但是主人如果修為太低，強行驅使封獸鈴收入外面的妖獸，便會遭反噬。到底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只知道一點，祭出封獸鈴收獸需要強大的功力支持，修為太低，一瞬間全身靈力抽乾，說不定法決還未完成，便被妖獸撕了，因此非常凶險。玉雪只要修到出竅期，這凡間妖獸應該是手到擒來，但在這之前，卻不能隨意使用封獸九決，不過可以使用鈴鐺本身的物理攻擊。鈴鐺可以一隻隻祭出，功力越高，祭出越多，直至九隻齊出。大小也可以變化，最大可以像一座山，只是也需要高深的功力支持。
另一部分便是下面的小鐲子，單獨祭出時可以切斷別人法寶和主人的聯繫，然後收取法寶。
玉雪對煉造封獸鈴的人不禁佩服不已。這人不但道行高深莫測，且心思縝密。試想收妖之前，先收了它的法寶，那妖獸只能憑本身力量相抗，最後還不是乖乖進甕。
她現在對封獸鈴充滿好奇，可惜一切的基礎是九天玄女真經。她下定決心，一定要盡快開始修煉。心中計較已定，發現身體可以動彈，她緩緩睜開眼睛。
玉雪發現一個人躺在帳篷裡，周圍靜悄悄的。正準備爬起來，玉雁進來了。看到她，一把撲過來抱著她就哭，一邊還抽抽噎噎地說著。
她這才知道已經睡了九天。這九天來她一直閉目整理傳承的知識，對外界不聞不問無知無覺。可把阿睦爾一家急壞了，尤其玉雁。玉雪是為了救她才出事。雖然當時發生了什麼，玉雁並不知道，但是危急時玉雪擋在前面卻是知道的。這許多天，她一直守在玉雪身邊，見她牙關緊閉連水也喂不下，哭得眼睛都腫了。還是阿睦爾有見識。見玉雪雖僵臥不動，但身體溫暖，呼吸正常，想想她的奇異之處，就不再灌水灌藥，只讓玉雁守著她。
玉雪心中感動，撫著妹妹頭髮，微笑道：
「我快餓死了。別哭啦！拿吃的來！」
幾天後，玉雪找了個機會，開始修煉真經。
本來學道之人，就算像玉雪這樣根骨奇佳的，入門之時，也必須由師門或長輩為她洗經伐髓，留下一絲靈力在經脈裡引導。但她孤身一人，只好自己來。她按照入門心法，結蓮花趺坐，手掐印決，試著感覺，頓時大吃一驚。原來她早就經脈凝練暢通，隱隱有真氣運轉。微一引導，一絲絲真氣開始向經脈中彙集，漸漸形成一股氣流，在任督二脈中運轉不休。接著轟然一響，天地橋已通，內周天循環已成，卻是築基成功了。玉雪持續運轉三十六周天，這才緩緩收功。心裡知道，這麼容易法，一定是娘親早就為她洗經伐髓、留下基礎了。想到娘親，她不覺眼淚汪汪。半晌，擦乾淚，心裡發誓，一定要好好練功，早日找到娘親。
只是玉雪雖然想好好練功，卻沒什麼時間。白天要忙許多家務，晚上好不容易空下來，可還是沒機會。蒙古人一家住一個帳篷，只有孩子長大成家才分出去。現在阿睦爾身為族長，帳篷在族中是最大的最好的，但還是住在一起。帳篷中間挖了火塘，放幾張矮桌，下面鋪幾塊地氈獸皮，平時一家人吃飯什麼的就在這裡。晚上睡覺，隔著火塘拉幾塊氈毯，玉雪姐妹左邊，族長夫婦右邊，大家都是席地而睡。如果她晚上不睡覺閉目打坐，那他們肯定是要嚇壞的。晚上偷偷跑出去練功也不行。帳篷只有一個小門，掛著結實的牛皮門簾。每天晚上阿睦爾臨睡前，會拿幾塊大石頭朝裡壓住門簾。不為別的，草原上野獸眾多，如果睡覺時鑽進一隻狼，那可了不得。如果她晚上進進出出，阿睦爾睡覺又很警醒，肯定會被發現。到時候她的種種怪異又要再加一條。玉雪很珍惜他們的感情，族中只有他們一家不會嫌棄她，因此讓他們不安，玉雪是怎麼都不願意的。思來想去毫無辦法，只有偷偷摸摸抓住任何機會，小小地練一會。
過了幾個月，總算機會來了。
時值深秋，草木變黃。那哲部忙著準備過冬，加固牛欄羊圈，儲存乾草。忽然七百里外的另一個部落派來幾個人，通知他們有大商隊來了。這可是族人盼了很久的大事。這裡偏僻，商隊從不到，眼看鹽巴就要吃完。因此阿睦爾派了十幾個族人，馳出七百里，去最近的部落交換。沒想到他們也不多，只換了一點，但是他們答應只要有商隊經過便來通知。阿睦爾連夜收拾，帶著族人，牽著許多馱著大堆牛羊皮的駿馬起程。
過了半個月，族長一行回來了。這次收穫頗豐，換回大量鹽巴，茶磚，一兩百斤生鐵，一些糧食。部落裡像過節一樣熱鬧。
他還帶回來一個人。

第四節 設法修煉
這人名叫李士秋，本來是金國中都人，先祖是北宋漢人。金滅北宋後，與南宋劃長江而治。金國統治北方時間長了，與漢人雜處，風俗習慣漸漸與漢人相似。到了李士秋爺爺這一代，便出仕金國朝廷，因此他家也算世代書香。只是到了李士秋就漸漸沒落，只在衙門中任一文書小吏，收入微薄。幸好祖上薄有遺產，不至於坐吃山空，日子也還過得去。
突然平地一聲驚雷，蒙古鐵騎南下伐金，攻城掠地，直逼都城中都。金主永濟庸懦，不勝惶恐，不去想如何抵禦蒙古軍隊，卻宣佈遷都汴京。頓時中都大亂，百姓紛紛逃離。李士秋帶著妻兒，棄了家業，加入逃亡大軍。南下不久，中都就被圍城。百姓拖兒帶口，怎麼會有蒙古駿馬跑得快！不多時就被大隊騎兵追上，頓時哭聲震天，如同牛馬一般被蒙古騎兵圈住。李士秋只料必死無疑，抱著妻兒哭成一團。誰想蒙古兵並未馬上動手殺人，只是圍住百姓不讓逃走。不久出來幾個通譯，用漢語喝令百姓們就地蹲下。原來蒙古連年征戰，許多部落只剩老弱婦孺，青壯年都隨軍隊出征去了，人手嚴重不足。於是掠去人口，分給各部落。而且此番攻至中都，這些百姓都是從中都逃出，可能會有些人才在裡面。成吉思汗一向重視人才。他手下重用的能臣耶律楚材便是一例。楚材本是大遼王室之後，遼被金滅，遂仕金。成吉思汗這次出征攻下燕京，得到楚材十分高興。因此麾下眾將也湊趣，沒有一昧殺人。
李士秋蹲在地上，只見其中一個通譯向自己這個方向走來。仔細一看，不由大喜。這人他認識，是以前同窗。多年不見，聽說他已經舉家搬走，原來卻是投奔蒙古去了。
成吉思汗一心想拿下中原。因此中原有人來投，都相待甚厚，起初還親自接見。有那在中原混得不如意的，或是貪圖富貴的，紛紛投奔成吉思汗帳下。一來二去，成吉思汗見真正有才的沒幾個，混水摸魚的倒一大把，後來也不耐煩起來，再不接見。怕寒了來投的人的心，不利自己的名聲，特設招賢館，由四子拖雷管理。這人去蒙古後，在拖雷帳下任文書。這次隨著拖雷出征，就在軍中兼通譯。
李士秋等他走近，悄悄喊住他。那人倒也認出他來。聽到李士秋求他保全一家老小，面有難色。李士秋暗地塞過一小包金子。那人接過，回轉去和帶隊的萬戶商量了一陣，便叫過李士秋一家，讓他緊跟著自己。接下來蒙古軍隊挑出了文士、商人、工匠，列隊排好，把百姓的財物全部搶光。凡看上去年紀大些的當場殺了，然後驅牛馬般趕著這些人，向關外草原而去。
一路上百姓被沿途部落分掉許多。剩下的人被帶往草原深處、當時蒙古的都城和林。有些人途中受不得苦，生起病來，被就地扔下自生自滅，想來多半是死了。李士秋一家有同窗照應好些。到了和林，安頓下來，無以為生，他求同窗介紹自己去了專門在草原上行商的商隊。沒想到第一次出來，就生了重病。
蒙古人一向重視這些商隊。他們帶來草原各部落最需要的鹽巴、茶磚等物，因此就算碰到蒙古軍隊，也不會搶掠他們。有時兵荒馬亂，反而會派小隊軍隊保護。越是偏遠的部落，商隊的生意就越好做。到了這些部落，簡直可以漫天要價。一大堆羊皮往往只能換一斤鹽。商隊跑一次，利潤十分豐厚。這次商隊帶的東西多，就走得遠些。眼看已是深秋，貨物都賣掉了，應該回轉和林，不然冬天一到，路上就難走了。可李士秋的病越來越重，再一路顛簸回去一定送命。只得將他留下，約好明年商隊再來接他。阿睦爾想到玉雪可能是漢人，應該學些漢文，就用自己結結巴巴的漢語配合手勢，邀請李士秋跟他回來。
李士秋心中愁苦，卻無法可想，只得在那哲部安心住下養病。還好他只是受了風寒，不算嚴重。將養了一個冬天，到來年開春，病漸漸好了。
春回大地。部落又遷徙了一次。族長在離自己大帳兩三丈遠的地方，為李士秋搭了一個小帳篷。然後告訴他，想讓他教自己的兩個女兒漢文。李士秋欣然答應。
從此玉雪姐妹上午做事，下午跟著他學習。
沒幾天，李士秋就大為吃驚。經過一個冬天，玉雪雖功力進展不大，但腦中知識又多領會一層。有時李士秋精神好些，就教她漢語，或說些中原的見聞。玉雪學起漢文來得心應手。啟蒙的三字經，一天工夫就會背誦，寫下來絲毫不錯。李士秋見狀打起全副精神，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無非四書五經、唐詩三百首等等。玉雪正想學些基本的。娘給她的太過深奧，十中有半不知是什麼意思。如今有了這些基礎，不要很長時間，應該就能融會貫通。她腦域已開，學東西自然過目不忘。玉雁卻也不慢，只不過沒有玉雪那麼快。原來那次鳳凰危急時自動出現，救了兩人一命。之後向玉雪輸入仙靈之氣，解開了她的封印。仙靈之氣透體而過，在身後的玉雁也得了莫大好處。李士秋暗暗稱奇。這蒙古族兩姐妹，竟然比漢人還聰明！學起漢文的速度，神童也不過如此。尤其大的玉雪，問出的問題漸漸連他自己也答不上。
玉雪學了一段時間，心生一計。她借口愛讀書，晚上吃飯後，就在李士秋的帳篷裡，看他帶來的幾本書，時常看到夜半。玉雁年齡小熬不得，早去睡了。李士秋年紀已大，身體也不好，陪了一會，瞌睡連連。玉雪見他這樣，就勸他先睡。觀察下來，他睡覺確實很沉。這樣幾天下來，玉雪提出要搬去李士秋的帳篷，以便早晚請教。大家都同意，就在小帳篷靠門邊搭了一個地鋪。玉雪晚上看書累了，直接可以睡下。等到夜深人靜，玉雪吹燈，卻不是歇下。她把被子弄成像似有人躺著的模樣，輕手輕腳地溜出帳篷，用石塊壓好門簾。她白天就在不遠處放雜物的氈房裡清理出一個小小角落。角落前堆著許多粗笨家什，就算有人到跟前也看不到她。她就在這裡開始了修煉大計。
夜復一夜，到天將亮未亮，她才溜回帳篷。她的功力漸漸增長，身手敏捷輕盈。雖然每夜不睡練功，白天卻絲毫沒有疲累，依然神采奕奕。沒人發現她的秘密。
等到秋天，商隊果然來接走了李士秋。族長感謝他教導兩個孩子讀書，送給他許多禮物。李士秋推不掉，只得收了。臨走他把所有的書都送給玉雪，還從別人那裡搜刮了許多筆墨紙硯，一股腦都給了她。
李士秋走後，玉雪借口喜歡讀書，怕影響他們休息，堅決要一個人住這個小帳篷。族長夫婦沒法，只得依她。阿睦爾把小帳篷加固加厚，這才稍稍放心。玉雪從此有了自己的地方，晚上可以大膽修煉。
匆匆三年過去，玉雪已經十歲。她修至築基後期，最近似乎有突破跡象。現在體內還是先天真氣，沒有轉成靈氣。到了引氣期，可以引天地靈氣入體，真氣轉為靈氣，許多法決就可以使用。不過現在也相當於江湖中的武林高手，真氣充盈渾厚，身手靈動。她時常發現，自己已經能做很多匪夷所思的動作。比如隨著意念稍稍運氣，就能追上奔馳的駿馬，輕易躍上馬背；或者力大無比，可以舉起一頭牛；又或者眼力奇準，拉弓可以射中空中飛過的大雁等等。不過這些她只在四周沒人的時候玩玩。她向阿爸要了一把割草的鐮刀，在河邊沾水磨得雪亮。從此族人經常看到這個古怪、不愛說話的漂亮小女孩手裡拿著把鐮刀，一個人跑出去不知做什麼。
其實她跑到神山腳下沒人的地方苦練刀法。自從上次遇到老虎，她覺得危險處處存在。道法現在不能用，即使能用也會嚇倒族人。還不如練練武功，至少可以防身。漸漸她練成了一套獨特的刀法。那把鐮刀揮舞起來，刀光縱橫，刀勢狠穩准，沒有多用半分力氣。運起真氣，鐮刀上便拖著三尺來長刀氣，嗤嗤有聲，吞吐不定，刮起的刀風讓人劈面生疼。這麼一把破鐮刀居然有絕世神兵的氣象。

第五節 雪獸成災
第五節 雪獸成災
玉雪在那哲部成為一個奇特的存在。這時桑珠終於又生下一個兒子。阿睦爾老來得子，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取名阿木帖。玉雁喜愛弟弟，粘著玉雪便少些，終日幫著母親照顧小弟。桑珠生產後身體不大好，那些重活漸漸由玉雪去做。玉雪年紀雖小，力氣卻大，幹起活來非常利落，頂得上好幾個成年人。人家一天的活，她幾個時辰就做好了。剩下的時間就背著一副弓箭，手裡拿著那把鐮刀，也不騎馬，在草原上跑得飛快。四處打獵，尋些野味給桑珠補身子。
族人經常見到這小女孩的身影在遠處一晃而過，倏忽不見。想到她平日種種古怪之處，越來越畏懼她，沒人敢和她說話。還好蒙古人歷來尊重勇士，見她弓馬嫻熟，力氣大得異常，雖是小女孩，卻連一個壯漢也比不過；又是族長養女，族長平時常常在眾人面前誇她種種好處，說她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福星，對她喜愛非常。如此一來，族人個個對她尊敬，見了她都會行禮，把她當作成人，漸漸沒人敢背後說她壞話。
玉雪越跑越遠，神山邊緣的山包山谷都逛遍了。一來認識些草藥，二來尋些奇珍異果、打些野味，給家人滋補。族人便隔三岔五地在傍晚時分，看到玉雪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皮袋，手裡提著野味回來。一開始玉雪怕眾人驚怪，只打些野兔，黃羊。接下來見族人已習慣，膽子大起來，而且自己也想練練刀法，就專找猛獸。
當時野生動物繁多，尤其神山附近。神山東西綿延數千里，溝壑縱橫，有些山澗深不見底，終年日光照不到，不知藏著多少異獸。年深日久，盡有成精作怪的。雖然那哲部只在神山腳下水草豐美的草原上來回遷徙，畢竟是在神山邊緣，常有大群野獸出沒。山中跑出來的猛獸成群結隊。豹子，熊，經常看到。老虎出來竟是一群！最怕豺狼，呼啦啦一來就是一大堆，只只有小牛大小。族中因此專門組織青壯年，佩著強弓彎刀，日夜在駐地四周巡邏，老弱婦孺平時只在駐地附近活動。放牧時也是。族人組織起來，分幾個方向，圍繞駐地，大家在一起集中放牧。看到猛獸過來，盡量先將它們驚走，實在不行才獵殺。不然它們記起仇來便沒完沒了。雖然防範如此嚴密，還是時有野獸傷人。常有孩子被叼走，找到時已經不剩什麼了。豺狼最狡猾，埋伏在草叢裡，有人獸經過，跳起來就是一口，讓人防不勝防。因此族人放牧時，騎著馬到處梭巡，不斷大聲吆喝，揮著長長的馬鞭打著草叢，希望驚走野獸。但是羊群每年還是損失很多。
在這種情況下，玉雪敢去對付猛獸，不禁讓族人佩服不已。剛開始她專找一些落單的豺狼下手。見沒什麼意思，一眨眼搞定，膽子更大，便跑去野獸出沒的山谷。她真氣充沛，身手高明，刀法精湛。幾個回合下來，猛獸就再也不要自己的地盤，向深山落荒而逃。她也不追，只收拾戰利品，回轉部落。漸漸靠近部落的方向猛獸越來越少，它們彷彿也知道這裡有個剋星。於是玉雪再擴大範圍。如此一來部落四周竟安全許多。
一開始族人見她帶回幾隻豺屍狼屍，不由驚歎。阿睦爾也禁不住她，只能讓她注意安全。接下來帶回虎屍豹屍，就夠讓族人目瞪口呆。
有一次天已全黑，她還沒回來。阿睦爾夫婦急得跳腳，帶人去找她。剛出駐地，卻見她回來了！肩上扛著一堆小山般的物事飛跑而來。黑夜中族人看不真切，待到近前，只見她把那堆東西往地上一摜，笑著說：
「讓阿爸擔心了！今天跑得遠些，碰到了這個傢伙。誰讓它來惹我，正好拿來給阿爸下酒！」眾人用火把一照，竟是只大棕熊。這頭公熊只怕有七八百斤，正當壯年，毛皮油亮、爪子尖銳無比。這次連阿睦爾也把下巴掉在了地上，久久說不出話來。出動四個壯漢才吭哧吭哧地抬回去，都不知道玉雪哪裡來的力氣，扛著它跑得飛快，還臉不紅氣不喘！
阿睦爾當晚喝著馬奶酒，吃著烤得香噴噴直滴油的熊掌，對族人說：
「我家玉雪年紀雖小，卻可稱族中第一勇士！」
有族中青年不服氣，乘著酒意向玉雪挑戰。玉雪微微一笑說：
「這第一勇士的稱號，我本來就不敢當。眾位大哥不必當真。」說完轉身就走。
眾人見她年紀幼小，行動說話卻有高手風範；神情和藹，卻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猶如仰望高高的神山，令人不由卻步。一時都呆了，再沒人找她比武。幾個年輕人私下討論說，玉雪將來不僅是族中第一勇士，還一定是族中第一美女，草原第一美女也說不定。原來玉雪這幾年練功不輟，身形高挑柔韌，比同齡孩子高出一大截。她練的又是修仙功法，氣質當然不凡。本來容貌就十分顏色，加上又是蒙古女孩中少見的雪白皮膚。年紀雖小，已隱隱有絕色。
這話不久就在族中傳開。族長知道後，嚴厲囑咐族人不得提第一美女的話，以及討論玉雪的容貌。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外人知道，一個不好，就會惹來滅族之禍。這種事在草原上並不鮮見。經常有小部落出了個美女，結果東家來求西家來娶。美女只有一個，給了這家得罪那家。最後找個借口，一不小心就被滅族。族長這話一出，嚇得族人從此不敢再提。
玉雪卻不知道這些。除了家裡幾個人，她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對族人雖和藹，卻很少說話。人家向她行禮，她每每微笑還禮後就走開。
這年剛開始入冬，氣候就寒冷異常，接連降下幾場大雪，積雪有一尺來厚。大批牛羊被凍死。接著又刮了幾場暴風雪，情況越來越嚴重，卻是遭到了罕見的雪災。幸好族長過冬前將部落收攏到一塊避風的谷地，因此沒有人員傷亡。牛羊也趕到附近的羊欄裡，互相擠在一起取暖，嚼著過冬前儲備的乾草。現在外面積雪三尺，族人被困在營地不能出去，就每天喝酒吃肉，倒也快活。
草原上的動物卻遭了殃。大批食草動物死亡，剩下的食肉動物失去食物來源，一個個餓得皮包骨頭，兩眼發出幽幽綠光，只要有同伴倒下，便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隨著氣候越來越冷，營地四周猛獸開始多了起來。它們飢餓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部落的牛羊，口裡流下長長的涎水。族人全部動員起來。阿睦爾把族中青壯年分成兩隊。一隊在營地附近護衛族人；一隊人多些，護衛牛羊牲畜。大家日夜輪班。但是現在族人已經有千多個，這幾年牲畜也增加了不少。營地太大，時刻巡邏也總有漏洞。有些餓急了的野獸，大白天偷偷潛入，藉著帳篷掩護溜進營地，無論人獸，看到就撲過去，叼著就跑；實在不行，啃兩口也是好的！因此家家都把老弱婦孺留在帳篷裡，四面堵嚴實，持刀以待。半夜裡更可怕，草原上到處狼嚎聲一片。牛羊們也知大禍臨頭，擠成一團，簌簌發抖。巡邏隊手持火把，剛殺跑了這邊，又聽得那邊牛馬慘嘶聲一片。一個晚上，疲於奔命。到了早上換班時，人人疲憊不堪、兩眼通紅。
玉雪也沒閒著。自從白天有野獸溜進營地，她便手持鐮刀，站在營地中央族長大帳旁。此時她的耳力目力迥異常人，營地內的動靜瞞不過她。只要有細碎的野獸足音，她眨眼趕到，一刀殺卻。晚上也是如此。邊打坐邊分出心神留意，一有異常就起身。
這天天氣更陰沉，烏雲壓得低低的，看來又是一場暴風雪要來了。
白天一歲的阿木帖有些低燒。這幾天他始終有些煩躁。眾人太忙，玉雪也沒有在意。到得入夜，阿木帖渾身滾燙，高燒起來。等到玉雪殺了幾隻溜進營地的狼，這才注意到。族長這夜去羊欄巡邏了。娘三個輪流抱著哄著阿木帖，眼看他哭聲漸低，呼吸急促，頓時都急了。玉雪偷偷給他輸了一點真氣，不敢太多，怕小孩子經受不起。好像好了會，過後仍然一樣。到了後半夜，阿木帖臉色開始發青。鼻翼煽動，已有驚風跡象。桑珠摟著他開始哭起來。
玉雪想了想，對桑珠說：
「阿媽不要哭，我有辦法。先用溫水敷弟弟額頭，我出去找阿爸回來再說。」
桑珠六神無主。玉雁連忙說：「姐姐不用擔心，這裡有我。只是你要小心。」
玉雪點頭出了帳篷。暴風雪撲面而來。她深吸一口氣，握緊手裡的鐮刀。

第六節 獨戰群狼
第六節 獨戰群狼
玉雪在風雪中急掠而去。仔細看她的身影帶著奇特的韻律，輕盈如同雪中精靈，身周的雪花碰到她便溫柔地滑落。她彷彿自身就是一朵雪花，不帶一絲煙火氣，融入無邊風雪，踏雪無痕而去。
這是她這幾天悟出的身法，借自然之力，感覺天地萬物的律動，讓自己融入其中，宇宙塵埃俱在心中，取名：心鏡。她能悟到這一點，其實已開始悟道，只是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暴風雪吹得阿睦爾眼睛都睜不開。積雪這麼厚，眾人不能騎馬，在雪地裡東倒西歪艱難跋涉著。火把全部吹滅，只靠族長從商隊裡買來的一隻氣死風燈，卻也忽明忽滅。這樣的天氣巡邏等於白費工夫，但是族人看著牛羊一隻隻被拖走，心如刀割不願放棄，希望努力之下能多保住些。
驀地一道身影冉冉而來，彷彿是從雪上滑過，剎那停在眾人面前。阿睦爾一看是玉雪，頓時大喜：
「你來得正好。我們人手不夠。今夜風雪太大。。。。」
玉雪打斷他說話「阿爸，你快些回去。弟弟發高燒，有些不太好。」
阿睦爾頓時急了。他五十多歲才得了這個兒子，如珠如寶，立馬就要回去，忙帶著幾個人走了。
看他走遠，玉雪對眾人說道：
「大家辛苦了！我還得出去採點藥。如果阿爸問起，就說我盡快趕回。」
原來玉雪看弟弟高燒不退。想起以前曾經去過一個小山谷。那裡有一道溫泉，四季溫暖如春，冬天也不結冰。溫泉旁長著許多魚腥草。這是退燒良藥，而且清熱解毒，用處很多。此時她已經將娘親傳承給她的醫藥部分全都記得滾瓜爛熟，認識許多草藥。
眾人一聽，紛紛叫不行。玉雪也顧不得了，飄然而去。
小山谷離這裡很遠，有兩百里地。如果不是暴風雪，玉雪兩個時辰可以來回。現下風雪大作，心鏡身法展開久了也很耗費功力。但是玉雪擔心阿木帖病情，全力施展身法向小山谷而去。
風雪越發大了。四週一片漆黑。即使她目力再好，也只能藉著微微雪光反射，看出不過十丈遠。她不時要停下來辨別方向。這樣一來，就速度慢了。好不容易在走了許多冤枉路後到了小山谷。果然在溫泉泉眼旁的石壁下，找到魚腥草。她從背上解下皮袋，揮動鐮刀割了許多，直到皮袋再也裝不下。她匆忙背好了，隨即返回部落。
這時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看看離部落不遠，玉雪卻不得不停下。她已是強弩之末。來回疾馳四百里，當中還跑了許多彎路；一路上都施展最快的心鏡身法。這些造成了她現在真氣不繼，只覺兩眼發黑。她就地趺坐，手掐印決，準備恢復一點再走。
過了一會，她覺得四周有些異樣，微一感覺，大吃一驚。不知什麼時候，她已被無數狼群包圍！天色已亮，暴風雪小了許多，但仍是雪花飛舞。那些狼把她圍在中心，個個瘦得皮包骨，身上長毛已經失去光澤飄垂在身側。奇怪的是，狼群包圍圈越縮越小，到了離她一丈距離卻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走。
玉雪暗暗叫苦。她的真氣只恢復了三成，今天只怕在劫難逃。如果功力還有十分，全力施展心鏡身法，或許成功逃離機會很大。現下卻說不得了。
一頭巨大的母狼悠然出現在前面的山樑上。她全身毛皮雪白，神威凜凜。和玉雪對視片刻，她一仰脖，向天發出一聲長嚎。這聲狼嚎蒼涼悠遠，餘音了了，似乎帶著遠古開始就生活在這片草原上的狼群的不屈意志。無論環境多麼惡劣，無論食物多麼缺少，無論人類怎樣殺戮，它們卻依然在這片土地上繁衍，並且生生不息。
玉雪只覺熱淚盈眶。她殺了許多狼，卻從來沒聽過如此富含感情的狼嚎。看來天生萬物皆有靈性，也許人類才是這片土地上的過客。
突然四周狼群一齊發出長嚎，聲震四野。玉雪心裡一沉，不管如何，弟弟等著自己拿藥回去。今天勢必你死我活。就算是死，也要象蒙古勇士一樣力戰而死。她大聲對母頭狼說道：
「來吧，我們開始戰鬥。只有吃了我，你才能活下去。我只有殺了你，才能救弟弟。」
母頭狼好似聽懂了，緩緩點頭。
玉雪一躍而起，繫緊背上的皮袋，右手抓緊鐮刀。狼群一擁而上。
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玉雪的身影在狼群中展轉騰挪。每一刀揮下，都伴隨一聲慘嚎。她的刀法已經相當精妙，出手狠穩准。或前趨後退，或折腰躍起，避開一條條向她伸來的利爪和一張張尖利腥臭的大嘴，對著最近的狼劈去。刀鋒絲毫不差地穿過骨縫，戳進要害。只有這樣，她才能節約真氣。雖無法用刀氣，倚仗這苦練出來的刀法，在狼群中也所向披靡。
可惜狼群悍不畏死。一條倒下，馬上更多撲上來。在外圍的狼還分食同伴的屍體，有了血淋淋冒著熱氣的鮮肉下肚，立刻精神百倍，嚎叫著又撲上來。就算立馬被殺，落入同樣的命運，也毫不退縮。
漸漸玉雪已經失去時間概念。她的全副精神、全身肌肉都被調動起來，沉浸到這個刀法的世界。眼前已不是殺戮，而是招招妙至顛峰的刀式。她又為自己打開了一片新的武學天空。
好景不長，她發現麻煩來了。手中的鐮刀雖每天打磨，無奈畢竟只是一把割草的鐮刀，不是什麼神兵利刃，漸漸卷口，再不能伸縮如意。真氣也所剩無多。
放眼看去，眼前的雪地成了血地，躺著無數狼屍。狼群只剩下三成，已沒有工夫再去吃同類的屍體。濃郁的血腥味引來了大批野獸遠遠觀看。礙於場中慘烈的戰鬥，雖不敢接近，卻常有幾隻大膽的虎豹，飛速跑來，叼起離自己最近的狼屍，到遠處和同類享用，接著便響起一陣爭奪嘶吼聲。天空盤旋著大群猛禽，都在等待戰鬥結束，好享用大餐。
玉雪的衣服破破爛爛，被狼血、雪水染透，順著下擺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只有背上的皮袋完好無損。身上許多地方被狼爪抓出傷口，人血狼血混在一起已分不清。帽子早掉到不知哪裡去了，因此連頭髮上都糊著厚厚的鮮血。整張臉被染得通紅一片、面目全非，只露出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只是現在眼睛裡卻透著疲憊和哀憐，她已經殺得手都軟了！百忙中她朝母頭狼看去，只見那雙眼睛裡全是深深的悲傷。她心中一動，一邊手下留情一邊大聲向頭狼道：「今天我們到此結束吧。你的族人剩下不多，你快帶它們走。我決不追殺！」其實她也沒力氣追殺了，只想停戰。
那頭狼沉默半晌，發出幾聲長短不一的嚎聲。狼群聽到，一齊緩緩後退，突然四散逃開。它們早就萌生逃意，只是害怕頭狼而不敢退縮。
玉雪鬆了一口氣，垂下手裡的破鐮刀，轉身向部落走去。突然眼前白影一閃，她下意識揮刀。一聲低吼，啪嗒，只見母頭狼掉在地上。她有些氣憤。卻見母頭狼躺在地上，胸腹間破開一條大口子，目光清澈悲傷，並無凶狠之意。玉雪頓時明白，這一戰母頭狼的族人死了七成，都是最優秀最擅捕獵的。失去它們，她也沒有活下去的意思。玉雪心中敬佩不已。
母頭狼喘息片刻，搖搖晃晃站起來，示意玉雪跟著她，邊走邊在雪地裡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路。到了一開始出現的山梁處，她用爪子刨一個小雪堆。不一會，就從雪堆裡刨出四隻小狼。母頭狼舔舔小狼，轉頭看著玉雪。見玉雪頷首，她就再也支持不住，轟然倒下，眼裡流出淚水。玉雪也覺眼中濕潤。她解開沾滿血的皮袍，將四隻連眼睛都未睜開的小狼裹進懷裡。母頭狼看到，緩緩閉上了眼睛。
玉雪最後看了一眼戰場。此時無數飛禽猛獸爭奪狼屍，現場一片混亂。十里之內，全是觸目驚心的鮮紅色。這慘烈一戰不過是成全了它們！
玉雪心裡沉重。在這片草原上，無論人獸，生存從來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弱肉強食分分秒秒都在發生。只有抱成一團，凝聚力量，才不會被隨便吃了。想那母頭狼如此靈性，如果她拋開族人兒女，未必不能活。但她為了養育後代，為了自己的判斷錯誤，寧願付出責任，慷慨赴死。這份情懷，甚至比某些人類還要高尚。摸了摸懷裡熱乎乎的小狼，她下決心一定要好好養大它們。
玉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跋涉。她真氣幾乎耗盡，已經使不出輕身功法。全身酸軟，只是靠強韌的意志支持著。手裡的鐮刀已經看不出鐮刀形狀，彷彿是一根彎曲的破鐵棍，但她還是緊緊握著。因為她的右手五指早已失去知覺，與鐮刀把緊緊連成一體，只能保持這個姿勢。整條右臂到鐮刀尖都糊滿狼血。雪花飄落上面，融成血水，還未流到刀尖，又結成血冰。玉雪整個人像是血人。剛走了里許左右，聽得前面一道緩坡後傳來人馬聲。她不由精神大振。
原來時已過午，阿睦爾見玉雪還沒回來。雖兒子情形危急，也顧不得了，召集幾十個族中勇士，就要去找。忽聽有人報告說包圍部落的獸群全部撤走，方圓五十里的飛禽走獸都往一個方向而去。那個方向隱隱傳來大群狼嚎獸吼。
問明正是玉雪去的方向，阿睦爾淚流滿面，急忙帶人趕來。積雪厚達三尺，雖拚命驅趕部落裡最好的駿馬，眾人還是馬滑難行。時不時馬兒摔倒，拉起來再走。幾十里地走了一個多時辰，此時方才趕到。
阿睦爾心急如焚，連滾帶爬地好不容易翻過一道緩坡，一眼看見坡下雪地裡一個小小的身影。他翻身下馬，急忙奔去。眾人頓時歡呼，一齊朝玉雪圍過去。到了跟前，人人大吃一驚。只見她全身浴血，情狀可怕至極。
玉雪見到阿爸，勉力露齒一笑。眾人卻覺毛骨悚然。只見她滿臉都是鮮血，此時露出白白的牙齒，不是美麗而是可怕。
阿睦爾扶住玉雪的雙肩，仔細上下打量，但確定不了她到底傷勢如何，因為她全身是血。顫聲道：
「孩子，你傷得怎樣？要不要緊？」
玉雪全身雖有許多抓傷，但都在淺表皮膚，早不流血了，沒什麼大礙。她笑道：
「我沒事。這些不是我的血。阿爸不用擔心。我已經採到了治弟弟的藥。我們快回去吧。」
這時已有好奇的族人走得遠些，看到前面小山梁下那可怕的戰場，頓時驚呼起來。
眾人都跑過去。阿睦爾見到，問玉雪：
「那些狼全是你殺的？」玉雪點頭。
阿睦爾心中激動。如此勇士，卻是自己從小養大的女兒！
有族人發現了母頭狼的屍體，歡呼著拖過來給族長看。如此雪白毛皮的巨狼，眾人見所未見。這毛皮剝下，可值許多牛羊。
玉雪卻道：
「她是真正的勇士。阿爸，我們把她帶回去，好好安葬吧。」
眾人回轉部落。這時已近黃昏。由於野獸撤走，族人不用再看守羊群。除了日常巡邏的，都在部落裡休息。見一行回來，都呼啦啦圍上來。便有那年輕好事的，繪聲繪色地講述玉雪的神勇，彷彿他們親眼所見似的。一時玉雪在族中的聲望無倆，升到人人心目中英雄的地位。
沒有人不相信。人人親眼看見她那可怕的樣子。不經過一場惡鬥，是不會變成那樣。而能從狼群包圍中脫身，那簡直不是人。不是英雄是什麼！

第七節 引氣見鳳
第七節 引氣見鳳
阿睦爾等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開玉雪的手指，拿出那把早已看不出形狀的破鐮刀。不敢用力太大，怕掰斷她的手指。弄了半天，最後還是玉雁提來一大桶溫水，泡了一會，才將玉雪手指一一掰開。她將雙手在溫水裡浸了一會，運起最後一絲真氣，這才感覺手是自己的。她解下背後一直牢牢護著的皮袋，掏出幾枝魚腥草。讓阿媽將葉子洗淨搗出汁來，先給阿木帖服下。這些魚腥草在靈脈溫泉邊生長，藥效遠遠超過一般。服下後一會，阿木帖安穩了些。但是燒了這麼長時間，他還是有驚風跡象。玉雪沉思片刻，先讓阿媽取些魚腥草草莖煎藥，再讓阿爸去殺老牛取牛膽來。阿睦爾莫名其妙。但是一來兒子服藥後確實好些，二來玉雪告訴他看過漢人的醫書。他對玉雪深信不疑，忙帶人去了。
不一會他提著血淋淋還冒著熱氣的牛膽回轉。玉雪忍住噁心，拿刀剖開，仔細翻找。找了一會，一無所獲。她讓阿爸再去殺牛取膽。一連殺了七頭，才找到一小塊黑乎乎的牛黃。連忙用水洗淨，細細割了一點粉末，撒在煎好的藥湯裡，給阿木帖灌下。果然奇效，一帖藥下去，阿木帖呼吸開始平穩，不會再驚風。玉雪囑咐阿媽，每過三個時辰給一碗魚腥草湯，煎得濃些，不要放牛黃，直到退燒。這才回自己的小帳篷休息。
她雖然很餓，可是看到冒著熱氣的羊肉，想到今天的血腥戰鬥，她再堅強到底是女孩，實在一口也吃不下。勉強喝了一碗奶茶，回到自己的帳篷，閉目趺坐練功。感覺體內經脈空空如也。這下麻煩了！必須閉關幾天恢復。
想了想，她走出帳篷，告訴阿爸自己太累想睡幾天。在這期間，任何人都不能進帳篷打擾，包括他們。阿睦爾有些奇怪。他一向知道這個養女神神秘秘的，似乎有什麼秘密。但他一手把她養大，瞭解這個孩子品性純良，非常信任她。不但保證，還派了幾個族人輪班守在帳篷門外。
玉雪把門簾擋嚴實，來到帳篷中心，盤腿練功。
她緩緩運轉心法，一絲絲聚集真氣。真氣慢慢恢復，漸漸越來越多，運轉越來越快，幾乎不受控制。她心裡一喜，知道將有突破。果然過了一會，真氣壓縮變成液體，接著又突然膨脹。玉雪只覺全身經脈劇痛，像有千萬把鋼刀在割，身體簌簌發抖。她咬緊牙關，緊守心神，用絕大毅力克制。
真氣膨脹衝擊經脈。經脈開始變寬擴大，裡面運轉的真氣更多，漸漸又開始粘稠變成液狀，忽然又開始膨脹。如此反覆三次，痛得她死去活來，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漸漸疼痛過去，整個人開始輕飄飄舒服起來。她突然發現可以閉目內視了。只見全身經脈寬廣堅韌，一些水銀般的液體緩緩循環流轉。細一體會，發覺這液體和真氣不同。順著經脈流轉時，四周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向她彙集而來。玉雪明白已經踏入引氣期，應該馬上更換心法印決、引天地靈氣入體，再次洗經伐髓、改造身體。可這樣一來，這裡一定有異象，驚動族人可不好。
玉雪收功站起，側耳細聽外面的聲音。原來這時是深夜。站崗的一個年輕人瞌睡得東倒西歪。她割破帳篷後壁，輕手輕腳地鑽出去。展開心鏡身法，向神山方向掠去。
到了一個靈氣充沛的山谷。她躍上一棵大樹，揀一塊寬大平穩的分杈處，閉目趺坐，用引氣期的印決功法，開始引天地靈氣入體。
剛開始很少很慢，漸漸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她整個人都被包在一個銀白巨大的靈氣球中。靈氣先進入身體，將每一處髮膚、肌肉、內臟、血管改造得凝實無比。接著進入經脈。經脈中靈氣流動壓縮，變成液體，循環一周天後，向下丹田匯聚，在下丹田中心形成一個小小漩渦。控制這個漩渦緩緩轉動，又有更多靈氣吸來。這樣週而復始，持續引天地靈氣入體，下丹田中就會形成金丹，到時玉雪的功力又上一層樓。
不知多久後玉雪緩緩收功。這裡靈氣充沛，她一股作氣修至引氣中期。本想繼續修煉九天玄女真經中篇道法，可是好像已經煉了很長時間，怕家人擔心，她只得收功。看來只有以後找時間再來這裡煉。
她躍下大樹，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身上髒得要命。當時她回部落後急著給弟弟治病，只洗了手臉、換了衣服，之後又趕著練功。如今全身上下都是污垢。尤其頭髮，還散發著狼血腥臭，實在噁心。她眼珠一轉，看到不遠處有個溫泉眼。雖是冬天，泉湧不息，冒著絲絲白氣，形成一個小水潭，實在是洗澡的好地方。
玉雪剛一邁步，突然覺得身後大樹搖晃起來，嚇了她一跳。那是棵三人合抱的黑松，樹幹筆直高大，不知在這裡矗立了多久。黑松晃著樹幹，搖下許多積雪。玉雪明白，天生萬物均有靈性。這黑松正巧被自己選中，坐在它上面練功。天地靈氣會聚時，它也在中心，得了好處，已開始成精。她回到黑松身邊，撫著樹幹，輸入一道靈氣，同時將道心用心神傳入。良久，心底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
「謝謝姐姐。我會好好修煉，爭取早日報答姐姐。」
「我不要你報答。只要你能體悟天心，不濫殺無辜，就是最好的報答。」
「姐姐的吩咐我一定牢牢記在心裡，請姐姐放心。」
她答應以後常來看它。那黑松才矗立不動，凝神入定修煉去了。
玉雪走到水潭邊，剛要洗澡，又生變故。只見右手上封獸鈴紅光一閃，隨即心底傳來一個酸溜溜的聲音：
「你對一個小樹精都這麼好。我老人家還捨命救你呢，你倒把我忘了！」
玉雪奇道：
「你是誰？」
「你天天跟我在一起，還見過我，現在反而問我老人家是誰！」
玉雪左思右想，莫名其妙。那聲音清脆好聽，是個女聲，卻口口聲聲我老人家，實在搞不懂！那聲音不耐煩道：
「小丫頭，你快修煉封獸鈴就知道了。別猜來猜去浪費時間！」
玉雪恍然大悟。一定是封獸鈴裡的器靈鳳凰！她連忙就地趺坐，仔細想了一遍封獸鈴的心法印決，祭出封獸鈴修煉起來。
封獸鈴懸浮在玉雪面前緩緩轉動。封獸九決，封靈六決，攻擊法決，收寶決一一從她心底流淌而過。她手掐對應印決，和心法兩相對照，漸漸純熟。只不過以現在她的功力唯一能用的只有封靈六決和御出一隻鈴鐺。封靈六決專對付器靈，其實沒什麼用。無非是用放字決把他們放出禦敵，再用收字決收回去。另外四決都是酷刑，讓器靈乖乖聽話，但玉雪根本不會考慮去用。一來太殘忍，鳳凰還救過她，無論如何下不了手，二來龍鳳是神獸，應該不是什麼壞人，玉雪已經是他們的主人，肯定不會對她下毒手，反而一定會幫她。況且放出他們也需要靈力支持，除非到金丹期以後。那時她能自動吸收天地靈氣，封獸鈴時刻處於靈氣溫養中，這才可以一直放出器靈。此時就算放出，主人靈氣一耗光，他們就會被封獸鈴自動收回。
玉雪想來想去，發現封獸鈴現在對她一點用都沒有，還要時刻小心，不被別的修道之人發現。這上古異寶居然是個麻煩！只有等到以後道行高深再說。
她掐動法決，把封獸鈴收入下丹田。這一收入，她才感覺到它的好處。封獸鈴在靈液漩渦中緩緩轉動，不用催動功法，就能引靈氣入體。一絲絲天地靈氣自動從皮膚進入身體，匯入下丹田。雖然量少，但貴在持之以恆。看來不用多久，就能修入金丹期。她正沾沾自喜，那聲音又道：
「小丫頭先別高興，把我放出來再說。」

第八節 崑崙神獸
第八節 崑崙神獸
玉雪一嚇：「你知道我想什麼？」
「不用叫那麼大聲！你想什麼我老人家當然知道。只要封獸鈴認主，我跟在主人身邊，任何事都逃不過我的法眼，包括想什麼。」其實她有些吹牛。
玉雪抗議：「那我上次跟那麼多狼打架，也沒見你出來救我！」
「小丫頭別這麼說，不然我老人家要罵你沒良心。作為器靈，沒有主人放我出來，我是出不來的。那次為了救你，我硬是放出分身，還幫你解開封印。結果分身滅了，足足毀了我老人家千年道行。再來幾次，我還活不活了！再說你不是沒事嘛！」
玉雪聽了，趕忙道歉。那聲音又說：
「小丫頭也不用道歉。反正我答應你娘要保護你；還要等你長到十歲，幫你解開封印。我老人家說話算話。嘻嘻，那些功力早損晚損都是要損地！只不過我老人家心急了些，早準備好了。不然你以為那頭笨老虎剛要吃你，我就出來了？我老人家道行再高，也沒那麼快！」
玉雪別的也沒在意，聽到娘親卻急了，連連追問。那聲音有些支吾：
「你娘的事我不太清楚。」玉雪頓時要哭。那聲音急忙道：
「哎，別哭！我全告訴你還不行嘛！當時我老人家被關在封獸鈴裡兩千年，悶得快瘋了，天天和老龍打架。你要知道封獸鈴沒主人，那是連神識也探不出去的！外面發生什麼事，我沒法知道。突然感覺有人行法滴血認主，我和老龍歡喜得瘋了。可神識一探，我倒還好，老龍卻鼻子也氣歪了。就是你這個當時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丫頭！你肯定奇怪你娘怎麼讓封獸鈴認主的。我告訴你，她很聰明，膽子也大。你這麼小，她就為你洗經伐髓、打通經脈，抱著你把靈力輸入你體內，施法認主。還好你小丫頭天生是塊好料，一點沒事。接著她施展灌頂傳承法。又召喚我，讓我老人家保護你，到時幫你解開封印。我老人家一向心軟，就答應了她。後來的事你也知道。她送你下山，被你阿爸收養了。哎，說了這麼多，你滿意了吧。可以放我老人家出來了！」
玉雪到底年紀小，聽不出其中的漏洞。鳳凰說的基本是事實，但她故意漏了許多細節。玉雪想了想，問道：
「那我爹呢？」
「我沒見過你爹。當時是在一個山洞裡，只有你和你娘兩個人。後來你娘就把你送走。我再沒見過她。」這卻是假話。其實玉雪的娘當時內傷很重，又耗費功力幫玉雪打通經脈，讓封獸鈴認主，施展傳承法等等，到了召喚鳳凰時已經油盡燈枯。鳳凰本來可以不理她，看在她和自己有些淵源的份上，這才答應耗費功力、保護玉雪，卻不是什麼心軟。接下來是另外一個人送玉雪下山。那人是玉雪娘的師傅。鳳凰到此確實沒再見過玉雪娘，心裡明白她一定凶多吉少。但是這話卻不能告訴玉雪。這十年來，她一是無聊，一直探出神識觀察外面，給自己解解悶。二是她確實遵守諾言保護玉雪，萬一不行，她就出手。上次玉雪獨戰群狼，她也很緊張，只不過看出這是一個提高功力的好機會，而且玉雪做得很好，她才放下心來。一來二去，她慢慢喜歡上了這個品性純良的小丫頭，真心為她著想。以她幾萬年的道行，什麼事沒見過，早就猜出了玉雪身世的一些端倪。可這涉及一些秘聞，她也不方便透露。還好玉雪年紀小，混混也就過了。
玉雪見實在問不出什麼，而且鳳凰吵著要出來，頭都被她吵暈了，只好放她出來。祭出封獸鈴，掐動印決，召喚鳳凰。紅光一閃，一隻金紅色美麗的大鳥出現在面前。只見她快樂地在山谷中盤旋了一圈，回到玉雪身邊，口吐人言：
「小丫頭，你先洗個澡。我老人家兩千年沒出來過了，逛逛就回來。」 
說完化成一隻小小的朱雀，沖天而去。
玉雪想喊住她，問問什麼時候回來。可鳳凰早去得遠了。她脫下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把衣服洗乾淨，又生了堆火烤衣服。等衣服干了穿好，鳳凰還沒回來。她心急阿爸他們，也不知弟弟的病到底好了沒。正跳腳，聽到一聲清鳴，鳳凰回來了。她飛到玉雪面前，嘴一張，吐出三個紅色的小果子。果子拇指頭大小，晶瑩透明，似乎流光轉動，看看就知不凡。鳳凰嘻嘻笑道：
「快吃吧，這可是好東西。可惜超過三個就對你沒用，多吃浪費。沒想到兩千年沒來崑崙山，這朱果居然結了這麼多！那些笨蛋也沒發現，還是便宜了我老人家。」
玉雪驚叫：「什麼？這裡是崑崙山？」她知道崑崙是西王母瑤池所在，是著名的仙家聖地。日日對著崑崙，卻不識廬山真面目。怪不得族人稱神山，一定有神仙住在上面！自從修仙之後，她對神仙嚮往非常，可唯一見過的修仙之人就只有娘親。她恨不得馬上跑過去看看。
鳳凰知道她想什麼，一盆冷水潑過來：
「西王母瑤池在天界，你沒有修至飛昇，根本去不了。這裡是凡間的崑崙山，不是天界的崑崙！」
「那崑崙山上不是也有神仙嗎？對了，說不定我娘就是住在崑崙山上的神仙。」一想到可以見到娘，她全身熱血沸騰。
鳳凰又是一盆冷水：
「那些人是和你一樣的修仙之人，可不算神仙，神仙都住在天界。他們有點神通，有時在人間行走，凡人見到，大為驚歎，稱他們神仙或地仙。哪裡是真的神仙了！要知道飛昇以後，沒玉帝或西王母同意，是不能隨便下凡的。小丫頭就是沒見識。」
玉雪不服氣：
「你怎麼知道？」
「小丫頭，我在崑崙山住了一千多年，熟得不能再熟了！」
「那你一定認識我娘。」想想不對。根據鳳凰所說，她被關在封獸鈴裡兩千年。住在崑崙山一定是在這之前，怎麼會認識兩千年後的娘呢！
果然鳳凰側著腦袋，像看白癡般看著她：
「小丫頭真的糊塗了！兩千年前我在崑崙山住了一千多年，前後加起來三千多年，這樣你明白了吧。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修仙之人是有派別的。根據傳下的道統功法不同，形成許多門派。現在住在崑崙山上的那些修仙之人都可以算是我老人家的晚輩，不過我沒什麼興趣去和他們打交道。崑崙派山門在西崑崙山深處，離這裡遠著呢。那是由大神通之人開闢的洞府。說是洞府，你小丫頭可別以為是山洞。裡面別有洞天，面積廣大，四季如春，無數亭台樓閣，奇花異草，哪有什麼山洞。以我千多年在那裡東遊西逛的經歷，什麼地方沒去過！卻從來沒見過你娘呆的那個光禿禿的山洞。所以你娘一定不在崑崙山。小丫頭還是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練功。他日慢慢再打聽不遲。」
鳳凰的話有真有假，玉雪很難分辨出。其實當時鳳凰發現玉雪娘煉的功法正是崑崙派的「玉虛真經」，召喚她時還叫出了她的名字；心知她一定是崑崙派中人，這才答應照顧玉雪。後來送嬰兒玉雪下山時，她也覺察是在崑崙山中。可是崑崙派中人不住山門洞府，卻住山下的簡陋山洞。那只有一個解釋：她犯了門規，可能與兒女私情有關。這卻讓鳳凰如何告訴玉雪！因此鳳凰只好半真半假這樣說。接著她苦口婆心地對玉雪說道：
「不用老想著你娘的事情。你是學道之人，有些事情不要太固執，凡事隨緣才好。崑崙派有些人道行精深，馬上就要渡劫，你萬萬不是對手。你娘不是吩咐過你不要隨便顯示功法和封獸鈴嗎？你倒好，送上門去，萬一有個好歹，豈不是辜負你娘的一片苦心！」
玉雪聽了鳳凰的話，心裡頓時開朗。她是深具慧根的人，年紀雖小，道心卻非常穩固。又想娘親也是修仙之人，壽命比凡人不知長多少。只要自己努力修行，他日定可相見。一時對鳳凰心裡感激，覺得彷彿又多了一個親人，一點沒想到自己還是她的主人。
鳳凰已知她的心思，見不再追問她娘親的事情，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搖身一變，化成一個小女孩。年紀和玉雪彷彿，皮膚雪白，穿著一身紅色袍子。只是一頭火紅的頭髮，看起來有些怪異。她雙手叉腰，老氣橫秋地對玉雪說道：
「小丫頭，快把朱果吃了。」
玉雪見她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聲音更是清脆尖細，卻如此老氣。覺得有趣，咯咯笑起來。鳳凰惱怒：
「笑什麼笑。我老人家變成人，比你還漂亮。莫非你嫉妒麼？」她成心引玉雪開心。
玉雪更覺滑稽：
「你看上去不過像是我的姐姐，卻一口一個我老人家。當然好笑！」
鳳凰說道：
「好，我的名字叫凰金。你以後就叫我凰金姐姐吧。」她小小佔了玉雪一把便宜。本來她應該稱呼玉雪「主人」，卻實在拉不下這張老臉，故意變成一個小女孩，一來讓她忘記身世的愁苦引她高興，二來趁機達到不叫玉雪主人的目的。
玉雪笑道：
「我本來應該叫你奶奶的，叫姐姐我還佔便宜了，只是。。。。」
話未說完，鳳凰便跳了起來：
「什麼？我看上去有這麼老嗎？我老人家青春貌美正當年，可別嚇我！難道在封獸鈴裡關了兩千年，我變老了？」手一揮，小水潭裡的水被吸來，在她面前形成一面水鏡。她左照右照側身再照，半晌，才喃喃說：「好像沒怎麼變呀，臉上也沒皺紋。小丫頭故意捉弄我。」要知鳳凰是統稱，雄為鳳雌為凰。雌凰最是愛美。一聽玉雪說可以叫她奶奶，以為自己就算變成小女孩，臉上也出現皺紋，頓時緊張，卻不是引玉雪開心了。
玉雪早已笑彎了腰「我是說以你的年紀當我奶奶都太委屈了，不是說你老！只是你的名字，哈哈，黃金？你錢很多嗎？」
凰金正色：「不是黃金，是鳳凰的凰，金子的金。可別想錯了。我老人家只要一句話，不要說金山銀海，就是珍珠瑪瑙山，翡翠珊瑚山，也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我一向不喜歡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不像有些人，把這些當成寶貝，還到處去收集。」
玉雪正要張口說話，突然心底響起一個粗豪的聲音：
「臭鳥！你敢說我壞話！等你回來，我們再打一架！」玉雪嚇了一跳。
凰金顯然也聽到了。她面色不變：
「別管他。老龍脾氣不太好，不過倒是有些本事。人也不壞。」
那聲音又道：「這還差不多。你快些回來，把剛採到的東西分些給我嘗嘗。奶奶的，在裡面兩千年，老子的嘴巴都淡出鳥來了！」
玉雪心知是另一個器靈神龍，她問凰金：「要不要讓他也出來看看？」
「不用，他出來了便捨不得回去。以你現在的功力支持不了我們兩個人多久。你又不會真的去對付他，還是等你修到金丹期再說。你時常讓我出來，帶些好東西回去給他解解饞就是了。」玉雪點頭。她服下朱果，吸收靈氣。凰金去打了些野味，化成原形，從嘴裡噴出烈火，眨眼烤熟。也不知她收在哪裡，手一晃便不見。接著就回封獸鈴，想必去安撫神龍了。

第九節 西域彎刀
第九節 西域彎刀
玉雪吸收了朱果靈氣後，起身回部落。突然想到自己不知出來多長時間，阿爸他們肯定急死了！躊躇半晌，想不出好借口。靈機一動，向崑崙山掠去。此時她已經進入引氣中期，不斷引天地靈氣入體，施展心鏡身法，倏忽而去，速度更快。片刻就到了最近的一座雪峰。在山腰找了一會，發現一大片雪蓮。雖未開花，可是傲雪而立，風姿嫣然。她脫下外衣，小心翼翼地採了幾十株包好。都是選的十年以上植株，留下根部。這樣的話，等來年開春，雪蓮還會發芽長出新葉，不會一網打盡斷了根。雪蓮是名貴藥材，商隊也是收的，比賣一些羊皮牛皮值錢得多。阿爸常說年紀大了，腰腿痛。弄些給他泡酒，他一定喜歡。可惜長的地方太過險惡，人跡不到，族人沒機會採到。現下就以採藥為借口，想必能矇混過關。
照舊飛奔而下，遠遠看見部落的帳篷，她放慢腳步，一會就有族人迎上來。原來她先在部落裡練了三天功，後來又出去了半個月。剛開始幾天，阿睦爾倒沒什麼，心想玉雪太累了，讓她多休息幾天也好，反正兒子燒退了，也沒什麼事。可眼看十天過去，一點動靜也沒有。他開始擔心，圍著帳篷轉幾圈，馬上發現那個割破的口子。一掀門簾進去，哪有玉雪的半點影子！這個養女，也太神出鬼沒！他埋怨半天，不知玉雪去了哪裡。知道她一般不會有事，便沒派人去找，只告訴巡邏隊，發現玉雪馬上把她帶回來。
玉雪進到族長大帳，桑珠抱著阿木帖，好一陣埋怨。玉雪答應以後出去一定招呼一聲，她這才作罷，喜滋滋地去作飯。過了會玉雁回來，身後跟著四隻小狼，看到她就說：
「姐姐倒好，手一甩什麼都不管了，也不知道去哪裡這麼久。我這麼多事情，還要幫你照顧這四個小傢伙。」當時玉雪回來後，就讓玉雁取出懷中小狼，讓她照顧。玉雁在火塘邊做了個窩，又找來母羊給小狼餵奶。剛剛就是讓小狼吃晚飯去了。
玉雪仔細打量四隻小狼。它們經過大半個月，已經長大很多，有一尺來長。健康活潑，身手矯健。此時它們在火塘邊的地氈上滾成一團，打鬥取樂。只看見毛茸茸的一堆，甚為可愛。突然其中一隻被咬痛，嗚嗚叫起來。玉雁忙走過去把它們分開。這四隻狼三雄一雌。雌狼長得酷似它母親，從頭到腳雪白，沒有一絲雜毛。另外三雄：一隻全身蒼青，一隻身上雪白四條腿卻蒼青。最後一隻最滑稽，整個是花的，黑白二色相間。尤其它的臉，如同大花臉，兩隻熊貓眼，額頭鼻子部位是白的，下巴耳朵是黑的，說不出多麼有趣。剛才就是它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負，看來是因為長得醜被看不起。玉雁見她提起花臉小狼細看，也笑道：
「這只膽子最小，常被欺負。你別看它們可愛，像小狗似的，但到底是狼。對兄弟也下狠手。要不是我時時看著，這只早被咬斷腿了。」
玉雪笑說：「那讓它們從現在起跟著我。我好好調教它們，保證出息，不敢亂來。」
姐妹倆摟著弟弟，坐在火塘邊，看著小狼們打鬧，聊著家常。桑珠一會兒過來一次，往桌子上擱一盤食物，順便和他們說幾句話。帳篷裡如此溫馨，玉雪只覺得從心裡面熱起來。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如果跟娘親在一起，也不過如此。
門簾一掀，帶進一股冷風，阿睦爾回來了。他已得到消息，把牲畜安頓好便趕回來。看到玉雪又是一陣埋怨。玉雪笑嘻嘻地說：
「阿爸不用擔心，我不是好好的嘛！我想到弟弟這次生病就覺得好險。早知道這樣，我就多採些草藥備著，也不用臨時去採，還被狼群包圍。我這次上神山給阿爸采雪蓮，多花了些時間。以後我還會經常出去採藥，可能會去個幾天。阿爸知道就行了。」玉雪開始為以後出去練功向家人報備。
阿睦爾仔細叮囑了一番，讓她注意安全。看到雪蓮，知道大冬天採來不易，心裡高興感動。就著牛羊肉喝起酒來。幾碗下肚，他黝黑的，滿是風霜刻出的皺紋的臉上泛起紅光。他把木碗一放，正色道：「孩子，我有大事和你商量。」
玉雪見阿爸說得鄭重，忙問什麼事。
阿睦爾說：「孩子，阿爸相信你不會說謊。可那天你一個人殺了千多隻狼。你是怎麼做到的？」玉雪一想，現在還不能告訴他自己修煉道法的事，當下說道：
「阿爸。我以前不是差點被老虎吃了嗎？你還記得這件事吧。」
全家都點頭。玉雁還叫道：「怎麼不記得！要不是姐姐救我，我第一個被吃了！」
玉雪接著說：「那次以後，我怕再碰到這樣的事，因此苦練武功。我經常拿著鐮刀跑出去，就是練刀法去了。時間一長，我發現力氣越來越大，刀法越來越好。就是這樣了。」這話半真半假。凰金在封獸鈴裡嘀咕：「小丫頭怎麼和我老人家象起來了！」
阿睦爾卻點頭：「我早就想到是這樣。」說完起身，去一口箱子裡翻找。片刻，拿回一把彎刀。他撫摩彎刀良久，這才遞給玉雪：「這是一把寶刀。當年我帶族人加入大汗軍隊，作戰勇猛。大汗帳下赤老溫將軍賜此刀給我。後來族人一一陣亡，我心灰意冷，借口年老體弱向將軍辭行。將軍的賞賜我一概不要，只帶回了這把寶刀。今天我把這把刀傳給你。雖然你是女子，但我希望你能像一個真正的蒙古勇士，帶領我那哲部，走向強大。」
玉雪心中熱血激昂，她單膝跪下，向阿爸行了一禮，雙手鄭重接過彎刀。覺得寶刀入手沉重滾燙，心知也接過了一份艱巨的責任。她昂首傲然說道：
「阿爸放心。有我一天在，族人和阿爸阿媽弟妹們就一天不會受到傷害。除非踏過我的屍體！」
阿睦爾點頭坐下。他已年老，兒子又這麼小，最近時常覺得力不從心。有時忙了一天回來，全身酸痛。孩子裡只有玉雪最出息，可以幫他分擔些。這麼多年，他早已把玉雪當成親生女兒，渾然忘了她是自己撿回來的。
玉雪仔細審視手中的彎刀。刀重約一二十斤，呈月牙狀，兩尺來長，鋒利雪亮。刀把半尺，頂端是一個黃金虎頭，口銜金環，栩栩如生。乃是一把西域寶刀。試一揮動，很是趁手。她現在正缺一把彎刀，得此寶刀，如同天上掉下餡餅，高興非常。
阿睦爾見她愛不釋手，拈鬚笑道：
「自古寶刀配英雄。我兒得此刀定是如虎添翼，還不快給阿爸演示一番！」
眾人出帳。帳前一直有一塊空地，是平時族長召族人議事用的。阿睦爾召來族人，點起一堆大火，宣佈；
「今天讓大家來，是讓你們看看我孩兒玉雪的本事。我知道一直有人不服，也不相信她一人殺了那許多狼，總認為有些妖異。可我阿睦爾相信她用的是真本事，是這孩子苦練出來的！等下有任何人不服，可以向她挑戰！」接著示意玉雪開始。
玉雪走至場中，閉目仔細思考了一會那日戰群狼時悟出的刀法。刀式如流水般從她心頭滑過，招招歷歷在目。片刻，她雙目一睜，在火光中閃閃發亮，令人不敢對視，長吸一口氣，彎刀霍然揮出。
初時刀式有些凝滯，畢竟鐮刀與彎刀有些不同。漸漸她掌握訣竅，使得得心應手。火光中眾人只見刀光霍霍，玉雪的身影在其中展轉騰挪，迅捷無比。或側身斜劈帶鉤，或轉身橫揮，或騰身向下劈出，或湧身直刺。。。。招招精妙，角度匪夷所思。看得眾人目眩神搖，連連叫好。接著玉雪越使越快，眾人已看不清楚招式，只見一團刀光裹著一個小小身影滾動，刀風讓人劈面生疼。眾人不住後退。到得退無可退時，刀風忽地一收，玉雪持刀而立，臉不紅，氣不喘，映著火光，衣裾飄飄，風姿如仙。眾人一時看得呆了，片刻之後，轟然叫好。
阿睦爾傲然環顧：
「有誰自認可以戰勝玉雪，出來挑戰！」
族人面面相覷，遲遲無人站出。

第十節訓練幼童
第十節 訓幼練童
半晌，一個族中公認刀法最好的勇士走到阿睦爾面前，彎腰行禮道：
「玉雪公主武功高強，族中無人能敵。我們心悅誠服，心甘情願奉她為那哲部第一勇士。」
族中年輕人紛紛先叫道：「玉雪是第一勇士！」漸漸叫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最後族人一齊吶喊「第一勇士！第一勇士！」聲震四野，驚起無數鳥獸。
阿睦爾手一揮，眾人停下。
「既然這樣，我接下來宣佈：族中凡六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孩子，每日上午跟玉雪習武，不論男女都要參加。大家可同意？」玉雪有些詫異，阿睦爾連忙說：
「孩子，這就是我說的大事了！阿爸沒有事先問過你，但阿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一定贊成我的做法。我那哲部羸弱，靠著位置偏僻，才沒被那些大部落吞併。可如今人口多起來，一定惹那些貴族眼紅。大汗已經統一草原，正四處用兵，肯定會有人注意到我們。到時捐人捐馬捐糧，好不容易積起的元氣被消耗一空，還要看人臉色過日子。雖然大汗英明，但他畢竟英雄遲暮，時日無多。眼見為了汗位，幾個兒子表和裡不和，時有爭鬥，草原上各部擁戴之人各個不同，爭端又起。我那哲部小小部落，只有明哲保身，暗地壯大實力。你沒見這三年阿爸下令又向西遷徙了三百里！離最近的蒙古部落已有千里，西面都是飛鳥難渡的高高雪山！阿爸就是為了讓族人遠離戰爭！你雖未成年，又是女孩，但英雄了得，文武雙全，更兼心思縝密，心地純良，阿爸十分喜歡。阿爸已經老了，將來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希望你能多為我部培養一些勇士，讓我族永遠在神山腳下屹立不倒。那阿爸死也瞑目了！」
玉雪聽得阿爸如此用心良苦，早已感動：「阿爸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本來族人對孩子們能跟著玉雪習武十分高興，聽了阿睦爾一番話更是感動，只是不解為什麼要讓女孩參加。蒙古人一向重男輕女。雖不會對女孩不好，可女孩從小只是幫母親做家務、帶弟妹，沒什麼地位。只有男子才參與族中大事，出兵放馬。女孩習武有什麼用處！
阿睦爾卻有不同想法。自己的兩個女兒都很出眾，尤其玉雪。讓女孩也參加，一是養成全族習武的風氣，女孩也不一定比男孩差，玉雪就是最好的證明。二是有女孩加入，才不會讓玉雪姐妹整天在一群男孩堆中打滾，弄得好好漂亮的女兒男不男女不女，只知打架鬥勇。這後一條卻是他的一點私心，不足為外人道。當下對族人說明，眾人紛紛同意。
從此玉雪成了孩子王、教習頭。就連一些成人在午後空閒時也常向她請教刀法。
當夜她思考良久，喚出凰金，細商對策。她的武功基礎其實是九天玄女真經。孩子們只是凡人，連真氣也沒有，真不知如何是好。凰金笑嘻嘻拿出一枚朱果，讓她研磨成漿，兌水給孩子們喝，還懶洋洋地說：
「這點小事還要找我老人家！只是這朱果靈氣非凡，那些孩子很難承受，你一定要多兌些水。嘻嘻，喝了還有點小麻煩，你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天一亮，眾孩在族中空地集合。玉雪二話不說，帶著他們繞部落跑步。幾圈下來，大孩子還好，那些小的氣喘吁吁，連連摔倒在雪地裡。玉雪提來一桶加料冷水，讓孩子們挨個喝小半碗。喝下不久，那些孩子紛紛叫肚痛，找地方狂瀉不止。連玉雁也瀉得面青唇白，叫苦不迭。玉雪這才知道凰金說的小麻煩是什麼，心知是排除身體的雜質。玉雪面不改色，囑咐眾孩第二天早一點來。這天便早早散去。
晚上族人紛紛找族長訴苦。阿睦爾將玉雪拉到一邊詢問。玉雪微笑不答，只讓阿爸嚴厲督促眾孩明日一定要來。阿睦爾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出於對她的信任，吩咐族人督促自己的孩子。
如此三天，眾孩一見玉雪提來水桶，都嚇壞了。被她一個個盯著喝下，嚥下，張嘴檢查，連作假都不成。
說來奇怪，第四天起，孩子們就感覺身體輕了許多。跑了一個上午，連最小的孩子也支持下來。三天後，玉雪命眾孩把家中水車推來，一人還要帶一隻大皮袋。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們嘰嘰喳喳好奇地照辦，推來水車集合。當時蒙古人一家有一輛水車。木頭打造，上面像水箱，有蓋子，下面安兩隻木□轆。放在帳篷外，供一天取水用。一般由家中主婦清早去水源邊灌滿，用牛拉回來。
這時由於家中水車被孩子們拉來，主婦們都好奇跟來。連桑珠也看著玉雁拉來自己家的水車，在一旁莫名其妙。
玉雪一聲令下，所有孩子背好皮袋，跟著她奔向駐地水源。然後灌滿水，再背著跑回來，將水倒入水車。皮袋灌水後沉重，孩子們跟著玉雪飛跑，水源在駐地上游頗遠。幾個來回後，孩子們都上氣不接下氣。玉雪又命令小的放下水袋跑步，大的繼續。等水車全部灌滿，送回家後，又在空地上扎馬步，不到時間不許休息。
到了中午，孩子們個個手酸腿軟。好不容易聽玉雪叫停，看也不敢看她，一轟而散。
如此半月，孩子們力氣大了起來，馬步也穩當。玉雪便改讓他們拎水袋，從一隻可以換手，到左右手各一隻。又改馬步為金雞獨立，左右腳時間各一半，雙手還要平展伸直。折騰得他們叫苦連天。族人時常來參觀，個個嘖嘖稱奇，沒見過如此希奇的訓練法。又見隨著天氣日暖，自家孩子身手進步，倒也高興，還常在旁督促，對玉雪更是佩服不已。弄得族中空地門庭若市。玉雪暗笑：這不過是開始罷了。
冰雪消融，春回大地。駐地遷徙後玉雪又換新招。她讓眾孩子每天早上腳綁土袋，飛跑五十里，到一個長滿小樹的山谷。進谷後每人拿一把鐮刀，在不損傷鐮刀的情況下，用巧力砍一棵樹。要知當時鐵器貴重，生鐵來源稀少。族中的鐵匠不過是打些馬蹄鐵，一年難得開爐幾次，平日還以放牧為主。這些鐮刀都是族中湊起，一下子三四百把，委實不易。用沒幾天就全報廢，那可不行。一時間伐木聲丁冬，驚得飛禽走獸逃亡不迭。玉雪邊指導，邊採點草藥，兩不相誤。見誰手腕使力不對，或誰姿勢不對，一一糾正。等砍好樹，再扛回部落。一練力氣二練刀法還兼得許多木材，好處多多。原來玉雪見半大孩子都跟自己習武，雖只有上午，也落下許多家務在主婦頭上。男人一早出去放牧，家裡又沒孩子相幫，主婦便有些忙亂。因此才想出拎水灌車，鐮刀砍樹這些一舉兩得的主意。
到了夏天，玉雪開始教眾孩刀法。她把那日悟出的刀法整理成三十六式，叫做「殺狼刀法」，一式式仔細傳授。只見場中喝聲整齊，眾孩有模有樣地聽著玉雪數數聲動作，煞是好看。族人從此又見一景：玉雪在場中走動，一一糾正眾孩的錯，身邊四隻半大小狼形影不離。
四隻小狼被玉雪帶回自己帳篷後，吃住都和她一起，連練功時都在一邊。她引天地靈氣入體修煉時，四周靈氣集中，四小也得了好處，漸漸靈智有些開了，聰明起來。人說話居然能聽懂，作出反應。最喜歡粘著玉雪，一來感情深厚，二來感覺到她的氣息對自己有莫大好處。玉雪按特徵給它們起名：小白，小黑，烏腿，花臉。
秋高馬肥時，眾孩殺狼刀法已經演練純熟。一些大孩子使出，族中成人已不是對手，心生羨慕。無奈玉雪只傳授孩子們，實在拉不下臉去和小孩子擠在一起學。只得晚上向弟妹兒女們學幾招。一時族裡殺狼刀法風靡，每天晚上飯後，族中場地人頭攢動，火光熊熊，大人小孩互相切磋，蔚為奇觀。阿睦爾正要這種效果，成天樂呵呵。
玉雪卻還不滿意。她覺得孩子們刀法學得不錯，威力卻大不如自己，想來是沒有內功基礎。可九天玄女真經現下不能隨意傳授，只有另想辦法。

第十一節 練功造妖
第十一節 練功造妖
玉雪此時有封獸鈴幫助，修煉快了許多。她每日上午教習孩子們，下午獨自跑到無人處修習真經中篇道法，把那些御劍決，馭雷決等等煉的純熟無比。不過她沒有飛劍，只得空手比畫，把一旁出來放風的凰金笑得打跌。另外由於道行不夠，馭來的雷威力奇小，只夠劈一棵歪脖子小樹，凰金笑說給她撓癢癢還不夠。凡此種種，玉雪常常被凰金的話羞得面紅耳赤，也更加努力，韌勁讓凰金也歎服。她便時常不知從哪裡搞些天材地寶，給玉雪服下。有次居然拿了棵千年靈芝，被兩隻成精的仙鶴追殺。她老人家一氣之下，現出鳳凰真身，便要噴出三昧真火殺人滅口。被玉雪勸住，悻悻作罷。那仙鶴方知是百鳥之王，嚇得抱頭鼠竄。玉雪見她為了自己，好好的鳳凰去作賊，心裡過意不去，發誓不再吃她拿來的靈藥，凰金這才停止。玉雪便一心一意修煉道法，閒暇時在崑崙山東面這邊，採些草藥。有凰金這個百科全書在身邊，她得益不少，認識更多奇花異草，長了許多見識，還學會一些實用小道術。
到了晚飯後，玉雪先教玉雁一個時辰漢文，自己也順便練練小楷。待她睡了，便學習真經下篇的陣法。無奈太過深奧，只得又請出凰金老師，也請教神龍。這時她已知神龍名字叫黑日，也是上古得道神獸，道行精深。黑日一開始對她愛理不理，後來見她大哥不離口，甚是尊敬，從不擺主人架子，又時常叫凰金帶些烤好的牛羊野味和馬奶酒。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他漸漸也和玉雪熱絡起來，有問必答，很是熱心。一人一鳳一龍隔著封獸鈴，互相討論下篇陣法，都受益非淺。玉雪得益最大，陣法已有小成。龍鳳修煉都是以萬年計，見識自然不凡。說些陣法，討論些實戰經驗，議論些優缺點和注意事項，夾帶些上古秘聞神仙種種，聽得玉雪津津有味，道心日深。連旁邊的四小狼都好似似懂非懂，睜大眼睛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凰金有次瞥了它們一眼，然後說這四隻狼假以時日，必定得道。
到了夜深，凰金回封獸鈴。玉雪就結蓮花趺坐，手掐印決，引四周天地靈氣入體，開始練功。四小狼臥在一邊，眼睛似閉非閉，體會好處。玉雪煉到天亮，這才收功。然後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冬日已至。玉雪左思右想，只想出一個笨法子，來提高孩子們的武功。她想到如果自己耗費靈力，先幫部分資質好的孩子打通全身經脈，留下一絲靈力在經脈中運轉，將來不論習武修煉道法，必定事半功倍。
她先在四小狼身上做實驗。無奈仔細用靈力一查，頓時莫名其妙。獸類居然沒有經脈！那它們如何修煉成精的？想到以前見過的那棵黑松精，心中一動。剛要下手幫它們人造一條象大樹輸送養分般的筆直的脈絡，心底傳來凰金的聲音：
「小丫頭聰明倒聰明。只是獸類修煉，一定要結內丹，然後可以自己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加以時日，方能改換人形，修成大道。你除了幫它們改造經脈之外，還必須留下一處內丹根基，一般在腦後。嘿嘿，你這方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希望那四個小傢伙好運。」
原來異類修煉，或者靠的是天賦異秉，生來就會自行修煉，如龍鳳等等；或鴻運當頭，有仙人點化，服食了天材地寶等等；還有一類，活得年歲太久，自己被動吸收日月精華，有朝一日感悟天地繼而得道，像黑松精等等，卻從來沒有一個是被人強行改造經脈、被迫修煉成精的。雖說四小已有靈性，可距離成精，還不知猴年馬月。玉雪不知這些，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聽凰金說可行，略一思忖，便開始動手。
先拎過膽子最小的花臉，對另三小說：「你們都看著，先別走開，也別怕，更不要叫。我讓你們有大好處，明白嗎？」三小懵懂點頭。
她先封住花臉腿上的血脈，讓它不能跑。接著便手抵額頭，緩緩輸入靈力。這股靈力先在腦部轉了一圈，慢慢從腦後沿著脊背而下。她加大靈力輸入力度，硬是從頭至尾在背部打出一條寬闊經脈。又再分出五股經脈。沿四肢各一股，到腳底結束；最後一股圍繞內臟兜一圈回到背部主脈。
玉雪接著輸入靈力，在背部和內臟主脈中循環一圈，回到腦後。再將此處擴大，她把這股靈力放在這裡，形成一個緩緩轉動的小漩渦。以後這就是內丹的基礎。大功告成，她收回手。花臉「嗷」的一聲，跳起來，頭也不回地衝出帳篷。原來他早已痛得死去活來。只是改造經脈時，口不能言，腿不能動，無法表達。接下來玉雪如法炮製，三小一一衝出帳篷。
此時正是黃昏，族人紛紛回部落。見平時玉雪形影不離的四小一個接一個地發狂嚎叫衝出，各個不解。玉雪盤坐恢復靈力。剛收功走出帳篷，四小低著頭，挨挨擠擠地回來了。他們跑出去後，突然覺得自己身體裡多了東西，心裡居然明白了，一個個感激不已。從此玉雪身邊多了四隻忠心耿耿的狼妖。
晚飯後，玉雪又拿玉雁做實驗品。不過畢竟是妹妹，要緊張得多。先點了她的昏睡穴，叫出凰金，仔細商量一陣。讓她護法，自己才開始行動。玉雁之前接受過凰金的仙靈之氣。雖不多，卻早已經脈俱通。玉雪不過將她經脈用靈氣鞏固，再留下一絲流轉，就告完成。玉雁醒來後，只覺全身輕盈，精力充沛，倒不疑有他。
以後的日子裡，玉雪一一炮製。上午傳授刀法時仔細觀察，不看不知道，細看嚇一跳。近四百孩子中，一百人左右是修道的好苗子，根骨上佳。另外三百人中等，也可以修道。如果給哪個修道門派發現，只怕要打破頭來搶弟子。她還發現越是年幼的根骨越好，百思不得其解。還是凰金一句話解惑：
「有什麼想不通的！他們喝了朱果水，而且你每晚煉功，吸來方圓五百里的靈氣。你的族人都是凡人，這些靈氣對改造他們的身體大有好處。越小身體裡雜質越少，改造越容易，自然根骨就好了。」
玉雪聽到這話，倒是很想傳他們道法，只是現下還不到時機。她把那一百孩子用各種借口叫到自己帳篷裡，一一打通經脈，留下一絲靈力運轉。
冬去春來，一年過去。
族人對玉雪人人敬服。眼見這一年訓練下來，孩子們個個進步神速，成為高手。連最小的剛剛七歲的，也能拿把鐮刀輕易打敗一個成人勇士。須知那成人也是習過殺狼刀法的！看來只有玉雪親自傳授，才會得其精髓。卻不知小的孩子差不多都被她改造了一番，越小潛力越大。族人哪知這麼多！紛紛把到了六歲的孩子又送來，連擦邊的五歲孩子也似商量好般一齊帶來，足足又有一百多人。更兼有些孩子明明已經超過十五，該退出去，可都不退。於是每天早上玉雪帶著六百孩子大軍，苦苦訓練。玉雪問凰金要來一枚朱果給新到的孩子洗髓，一一打通經脈。又是一番辛苦，才諸事搞定。把新到的孩子每日交給大孩子，讓他們先以老法訓練。等差不多時日，才傳授刀法。這次因為先通經脈，新到的孩子進步更快，沒多久就和大孩子們一起練刀法。
突然一天上午，玉雪正一邊心不在焉地指導孩子們，一邊思考一套新的刀法。忽見幾個族人匆匆而來。見到她，就讓她快去。卻是阿睦爾從馬上摔下，腿斷了，情形很嚴重。玉雪閒暇有空就擺弄草藥，曬乾備用。她的帳篷頂上，天氣好時，總曬著許多。族人一開始時不過有個頭疼腦熱，找她要些吃吃，總有靈驗。時間長了，連些疑難雜症，也找她試試，也是藥到病除。有時還手法奇怪，其實不過是中原常見的針灸，拔火罐一類。弄得漸漸她成了那哲部的郎中，族裡巫醫還要找她學本事。還好族人大多身體強健，孩子們自從跟她學武，也從不生病，倒不是很忙。
玉雪聽聞阿爸出事，心下也慌了，帶著玉雁趕忙過去。

第十二節 妙手治傷

玉雪奔出部落里許，碰到幾個族人。他們正抬著阿睦爾急急而來。他早上打馬經過一處草叢時，突然從草裡躥出一條毒蛇，驚了馬。那馬先人立，又尥蹶子，把他甩下馬背，無巧不巧，後蹄踏下時正踏在他的小腿上，頓時將腿踩斷，痛得他死去活來。那條始作俑的毒蛇還趁機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方才逃離。兩傷夾攻，他早已昏迷。
玉雪急忙讓族人將他趕快抬回大帳中，先看手背上的毒傷。只見手背高高腫起，整隻手已經透明發亮，上面明顯兩個尖細的牙印。玉雪急忙掏出她求凰金幫她煉製的一套金針，拔出幾根，封住上臂的血脈，防止毒液繼續向心流去。又讓玉雁端來大盆清水，幫他反覆沖洗傷口。自己略一思忖，回帳篷取了許多草藥。自從弟弟上次生病，連夜去採，碰到危險後，她平日外出見到就採些。一年下來，日積月累，採了許多。五花八門，各種都有。
她先漱了口，取出一把小銀刀在火上烤了片刻，待涼了，細細挑開傷口，見流出的已不是血，而是黃水。她忙湊上去，捧著手，就用嘴吸。眾人在一旁驚叫起來。她只當聽不見，繼續用力吸著，隨吸隨吐。一會工夫，玉雁手捧的大木碗裡已是滿滿一碗。漸漸吸出鮮紅的血，她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吩咐取清水和燒刀子烈酒來。玉雁戰戰兢兢地把那裝滿烏紫血的木碗擱下，捧來水和酒。玉雪連連用水和酒仔細漱口，覺得嘴裡並無異樣，鬆了一口氣。她拿出一支「七葉一枝花」，將根莖搗成粉末，敷在傷口上，用一塊布緊緊包好。眼見阿爸開始呻吟，放心下來。骨折只是外傷，但毒蛇咬傷，不及時治療，會馬上致命。因此她看也不看阿爸的腿，先治蛇咬。這「七葉一枝花」乃是治療毒蛇咬傷的靈藥，數量稀少。一次無意中在一條小溪邊發現，她見了急忙採回。又取出一些曬乾的「半邊蓮」，和「七葉一枝花」一起交給阿媽，讓她煎藥。「半邊蓮」也是療毒靈藥，和「七葉一枝花」同煎內服，效果更好。醫書中有：「識得半邊蓮，可以伴蛇眠」的句子。桑珠只道丈夫這回性命不保，早摟著阿木帖哭成一團，見玉雪妙手，眨眼救回，也不哭了，急忙去煎藥。
玉雪割開阿爸的褲腿，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如此嚴重。他的小腿中間被那該死的馬踩斷，腓骨脛骨全部斷裂錯位，脛骨細端還戳出皮膚，露在外面，整條小腿完全扭曲變形腫脹。眾人又是一齊驚呼。此時醫藥條件並不好，碰到如許嚴重外傷，這條腿從此廢了。如果傷口化膿，那性命也不保。
玉雪沉吟，轉頭問玉雁：「我要給阿爸接骨，你怕不怕？」
玉雁咬牙：「只要能治好阿爸，我什麼也不怕！」
「那你幫我打下手，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千萬別錯了！」
「姐姐，你放心。不論看到什麼我都不怕！」
玉雪做好準備，命眾人全部出去，只留下玉雁在身邊。取些干曼佗羅花研成粉，讓玉雁兌熱酒給阿爸灌下。曼佗羅花有毒，但兌上熱酒卻是最好的麻醉藥。三國時一代名醫華佗的「麻沸散」中即含此兩味。還覺不保險，伸指封住昏睡穴。
玉雪先將阿睦爾腿上血脈用金針封住，洗淨雙手，在手上和阿爸腿上塗了許多烈酒，微干後，用烤過的銀刀劃開腿上的肌膚。隨著她的動作，大量紫黑色淤血溢出。血流盡後，只見兩根斷骨錯開，肌肉裡嵌著許多細小碎骨片。她用刀尖一一挑出碎骨，然後開始最難的部分：接骨。她伸雙手握住腓骨斷的兩端，先用力向外一拉。阿睦爾疼得渾身一顫，在昏迷中也痛叫出聲。玉雪拉開錯位的腓骨後再將斷的兩端仔細對攏，利用肌肉的牽拉牢牢接在一起，又將脛骨也合攏，這才長吁一口氣。接下來就好辦多了，先在斷骨上灑些藥粉，再讓玉雁拿來穿好細麻線的骨針，把這可怕的傷口縫好。
玉雁聽得吱吱縫聲，再看玉雪滿手滿前襟的血，說不怕那是假的，早就面色蒼白，張口欲嘔，拚命咬牙忍住。勉強等到玉雪在傷口上灑了許多生肌止血的藥粉，遞過幾塊乾淨的布和木板，看她包好紮緊後，玉雁再也忍不住。一頭衝出去，大口吐起來。
眾人被趕出帳外，等了許久不見動靜，見玉雁如此狼狽樣子衝出，都是一驚。桑珠忙問：
「你阿爸怎麼樣？你姐姐治好他的傷了嗎？」
玉雁口不能言，點點頭。桑珠激動地跑進去。玉雪正在洗手，銅盆裡都是血水，觸目驚心。見阿媽撲過去，她說：
「阿媽，阿爸沒事了。你讓他躺一個月，不要下地。我再去採些對症的藥，吃幾帖就好了。」
經過一月休養，阿睦爾的傷好得差不多，拄著枴杖可以下地走動。逢人便說這條老命是玉雪救回的，心裡高興得意。
族人把玉雪當成神醫，一起為她建了一個大帳篷。特意選幾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專門幫玉雪整理她的草藥，順便學些醫術。為此族人差點爭執起來，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來。還是玉雪說自己實在太忙，提出只帶五個孩子。最後大家開會抽籤決定，選了五個。玉雪一個月裡抽幾天下午，帶那五個孩子出門採藥，教他們識別草藥及些藥理知識。平時下午，自己出門修煉道法時，讓他們整理曬藥，倒也兩不誤。
玉雪現在十二，卻是族裡的大忙人，比成人還忙。每天早上收功起身後，六百孩童已在空地集合，一一指導他們武功，練些拳腳、刀法、箭術，直到日已晌午。下午去些無人處，修煉道法，順便帶回些草藥。對人只說採藥去了。傍晚回來，早有許多人來找她，或看病或請教刀法，時常忙得飯也顧不上吃。玉雪從來沒有不耐煩，一一應對。族人常常看到她在族中忙得腳不沾地，四處走動。到了晚上，玉雪教玉雁漢文。玉雁離去，她開始在凰金黑日指導下，學習陣法。結束後，從不睡覺，直接開始煉功。日復一日。如此一來，對她的心智影響很大。她又經歷過許多，加上自己身世的秘密、封獸鈴的壓力、部族的責任，凡此種種，早已讓她脫去孩童的幼稚。思考問題、言語，都和成人一般，有時比成人還深謀遠慮，讓族人早忘了她還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還應該在父母的懷裡撒嬌。只有在凰金黑日這兩個動則輒萬年的神獸面前，她才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小丫頭，還會撒撒嬌。
四小和她形影不離。四小已一歲多，眼看也是四匹巨狼。長得神威凜凜，酷肖母親。狼頭有笆斗大，眼神深冷，看去兇猛異常。他們已經是狼妖，馬上就可結成內丹。因此身手敏捷，身上毛皮常無風自動，行動沒有半點聲音。已經有自己的意識智慧，互相之間配合默契。一個眼神，馬上把獵物包圍，霎時殺死。他們只聽玉雪一個人的話，但很畏懼凰金。族人在四小長大後，都非常害怕他們。有些小孩看到四小走過來，立馬大哭。要知道狼的壞名聲在人心裡是根深蒂固的。後來見四小在玉雪身邊，宛如四隻小狗般乖，從不亂叫亂動。一個命令，會做些匪夷所思的舉動，比如看到小孩嚇得哭了，會四腳朝天，伸舌頭裝死討好；還會繞尾巴轉圈，或四隻一起疊羅漢，最下面那只會伸開四肢彷彿被壓扁般躺半天等等。把族人個個笑得樂不可支，慢慢忘記了他們的本來面目，開始喜歡他們。他們在族人中時，比小狗還乖，時常用討好的眼神看人，見有人餵給食物，會趴在地上搖尾巴。等到了周圍沒人時，又會露出深沉的神色，顯出他們的智慧。玉雪知道他們的底細，也是她命令他們必須這麼做。她不想族人受到驚嚇，還讓四小見到意外一定要保護族人。於是四小乖乖地變成了兩面狼。
眼見草深，又開始發黃，玉雪發現自己有突破引氣期的跡象。下丹田中的靈液漩渦中心已經出現一點固化，呈現微微金色。她開心不已。果然收入封獸鈴修煉快捷無比！其實封獸鈴乃是仙寶，她日日溫養，早已帶給她無數好處。雖功力不夠不能使用，但此鈴與她精血相連，靈氣自然也是相渡。吸來的天地靈氣大半轉化成仙靈之氣渡給她，讓她修為突飛猛進。封獸鈴是上古大神通之人煉出，花了無數天材地寶，以大巧思智慧構成，裡面自成一個小世界。但玉雪神識未大成，是不能進入查看的。這起碼要到元嬰後期，將達出竅期才行。所以她除了龍鳳之外，根本不知道裡面收了些什麼東西，也忙得想不起來問他們。

第十三節 金丹大道

玉雪想閉關一段時間，對阿睦爾說天氣轉冷，想在此之前去收集些草藥，這次要走遠些，可能多花點時間。阿睦爾諄諄叮囑了很久，方才讓她去了。
辭別家人，她帶著四小出發，向崑崙山深處行去。
翻過幾座雪峰，她停了下來，請出凰金。凰金已知其意，幫她護法。
玉雪在山頂選了一個好地方。幾塊大石互相層疊，中間有一道縫隙，曲曲折折，須鑽進去。四面覆蓋白雪，從天上看下來也察覺不到裡面有人。
她側身鑽進，到了中心停下，把背囊解下，抽出一張羊皮墊好。開始閉關。
這裡空氣稀薄，靈氣卻非常濃厚。看來崑崙山的確是寶地，到處都有靈氣充沛的好地方。
玉雪只覺四面八方靈氣在封獸鈴增幅作用下洶湧而來。她持續吸收，凝煉，下丹田中那一點金色漸漸凝實固化，形成一粒小小金丹。大功告成！她再次更換心法印決，正式踏入金丹期，繼續吸收靈氣，壯大自己剛剛形成的金丹。
踏入金丹期，即踏入了金丹大道，意味著只要在千年內修成元嬰，渡過心劫，持續積累功力道行，渡過天劫，就可飛昇成仙。這是一個重要分水嶺時期。有些修道之人或資質不夠，或道心不堅，即使在師友幫助下勉強修成金丹，煉成元嬰時也會渡不過心劫，道基全毀。試想修道是一個無比艱辛，逆天地造化之功的過程，可謂步步行來步步驚。只有道心堅定，榮辱不驚，胸懷正大，勤勉苦修，才會大成。吸收靈氣入體易，把靈氣化為己用，凝成金丹固體卻難。過了這一步，把金丹煉形，化成元嬰易，但心劫卻又難渡。到了最後，渡大天劫時，心劫雷劫先後降下，考驗道心再考驗道行，渡過實屬不易。
玉雪年紀雖小，但資質奇佳，道心堅定，又有仙寶相助，輕易修入金丹期。須知仙寶不是隨便任何人都可得之。上天降下，必有其因果機緣。
不知過了多久，玉雪覺得再無寸進，收功鑽出石縫。只見四面白雪皚皚，哪裡都看不到凰金和四小的影子。這卻奇了！他們不是在幫自己護法嗎？怎麼不見了！玉雪心裡納悶，用「搜靈決」一查，急忙向那個方向而去。
到了峰下，只見在兩峰間一條雪水匯成的溪澗旁，凰金正化成紅髮女孩，笑嘻嘻地看四小圍攻一頭黑熊。見她來了，也不吃驚，好像對她的情況瞭如指掌，只說：「不錯，只閉關一月就修成金丹。」玉雪一驚：
「什麼！我閉關一個月了？」
凰金白了她一眼：「你小丫頭算快的了，還不滿意？不說這些，先看我教給四個小傢伙的合擊之法。」
原來凰金見玉雪順利修入金丹期，還要耗時鞏固。實在無聊，就整天折磨四小，美其名曰訓練他們。不過四小得益非淺，已經結成內丹。此時在實驗凰金所傳之術。
這頭黑熊身材雄壯，皮粗肉厚。四小各佔一角呈四象方位把它圍在中間。
只見四小圍著它不住旋轉，時刻互相更換位置，卻仍是牢牢佔據四象方位。飛躍之間，一小攻其要害，另三小必攻其破綻之處牽制他。待其回防，突然更換位置，牽制的一小剎那主攻，剩下三小又攻其破綻。如此循環往復，虛虛實實，變幻莫測。那黑熊眼花繚亂，不一會身上多了許多傷口。這還是凰金吩咐四小，只拿黑熊練手、莫傷他性命的原因。
玉雪看著四小的身法，漸漸感悟。這四象陣法原理可以化為一套刀法。用迅捷的步法踏四象方位，配合手裡虛虛實實的刀招。一招出手，身形可連換三個方位，攻其破綻，虛招可化實招，實招也可化虛，讓人委實難料。只是這樣對使刀之人要求甚高，一要身法迅速，二要靈活機動，三要眼光犀利。看來練成此刀法難度頗高，最好四人合擊，像四小一般。但如果練成一人合四象，想必天下用刀者無人能出其右。

第十四節 異種玄蜂

可憐的黑熊渾身是血，氣喘吁吁，身上被抓得傷痕纍纍。四小的利爪每一伸出均有半尺，鋒利尖銳，白光閃爍，看來修成狼妖連「武器」都進化了。玉雪見四小身法已經熟練，心生惻隱，讓他們停下攻擊。那黑熊頗為聰明，原地喘息片刻，居然向玉雪連連作揖，然後轉身搖晃走開。走出不遠，向她招手，示意跟上。凰金笑道：
「我早看出這黑熊有異，像是吃過什麼好東西。咱們跟著他，看看有什麼收穫。」
眾人，不，一人一鳳四狼都尾隨黑熊。只見他繞過幾座雪峰，躍過幾道急流，最後來到一處險惡所在。兩面峭壁，夾著一條深溝。進溝處堆著無數巨大的亂石。溝裡雲霧繚繞，黑松林遮天避日。玉雪留下四小，和凰金隨著黑熊進溝。
黑熊顯得對路十分熟悉，只見他在亂石中上躥下跳，不一會就帶著兩人翻過石堆，進到山溝中。面前黑松黑壓壓一片，年深日久，長得粗大且奇形怪狀，連兩邊峭壁上石縫裡也長著許多。林裡不聞鳥獸之聲，只似乎有飛蟲嚶嚶聲。進到林裡，地面除了落下的針葉，不見任何花草，想來是日光難透之故。越往前走，那嚶嚶聲便越大。過不多時，玉雪無意中一抬頭，竟嚇了一跳。只見離地約一丈的黑松枝椏上，處處築著蜂巢。仔細看去，蜂巢成千上萬，何其繁多！她啞然失笑：「好個愛偷吃蜂蜜的熊瞎子，竟想讓我們幫他作賊！」
凰金懶洋洋地搖頭：「小傢伙聰明著呢。你沒發現這些蜂子有些不同嗎？」
玉雪仔細看頭頂的蜜蜂。只見這些蜂子比尋常蜜蜂大得多，個個有拇指大小，色作灰白，遍體細白毛。連那些蜂巢都比尋常蜂巢大得多，一巢佔據一棵黑松，直徑四五尺。越往裡走，蜂巢越大，蜂子也越大，最後竟有嬰兒拳頭般大的出現。
黑熊露出畏懼的神色，雙手抱頭，隨時準備腳底抹油，只因發覺蜜蜂們似頗為害怕凰金玉雪二人不敢靠近，這才稍微好些。他一面緊緊挨著玉雪，一面眼珠亂轉，垂涎三尺地看著蜂巢。
其實蜜蜂們不是害怕玉雪，而是害怕凰金。她是百鳥之王鳳凰，天生火靈之身，小小飛蟲根本不放在眼裡。惹她不高興，一把大火，這裡所有的蜜蜂只怕全部死光光，正是它們的大剋星。她進溝後發現異常，早就放出隱隱鳳凰氣息，讓那些蜂子害怕不已。否則放在平時，管你怎麼神通廣大，也架不住如此多異蜂群攻，不叮得你抱頭鼠竄、狼狽而逃，決不罷休。
三人繼續行去，嚶嚶聲更如泣如訴，好似在哀求，卻始終保持距離，不敢攻擊。
走到溝底，玉雪又一嚇。只見峭壁到此合攏，形成鈍三角狀。在這三角中從地面到半空全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蜂巢。上面許多孔洞，無數大如拳頭的蜂子飛進飛出。玉雪停在蜂巢前，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
「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蜜蜂！這麼大的蜂巢！」
凰金道：
「小丫頭，是你見識少。這蜂子其實不是蜜蜂，名叫玄蜂，乃天地一異種。全身是寶。它的尾針劇毒無比，鋼硬非常，是煉器的好材料。煉成之後，神仙難擋。只要中一枚，全身麻癢，功力喪失大半。它的蜂蜜叫玄玉露，是合藥的好東西，可提升功力，中和百毒。常人只須一滴，便身輕體健，經脈俱通。你只要拿一些，就不用苦苦耗費功力，替你族人打通經脈輕而易舉。它的王漿更是天材地寶，靈氣十足，效果可與朱果媲美。這玄蜂在上古之時還時常見到。後來被人滅蜂取寶，漸漸稀少。它們又一定要生活在靈脈上吸取靈氣，十分好找，慢慢就滅絕了。想不到在這崑崙山中卻藏著這麼多！而且看這蜂巢只怕已有幾萬年，時間越長功效越好。玄玉露和王漿也一定品質非凡。咱們不要乾站著，趕快動手吧！」
說著摩拳擦掌，便要動手大幹。
忽聽嚶嚶聲大作，蜂巢頂上打開一個大孔。一隻巨大的玄蜂領著無數玄蜂蜂擁而出，飛到兩人面前。
這只玄蜂身大如雞，兩尺長透明的翅膀展開，飛行時卻沒有聲音。身上銀光流轉，奇香撲鼻，頗為神異。後面的玄蜂都比它小些，但也個個大如鴿子，簇擁著頭領，像是同仇敵愾、氣憤非常。
凰金一見，一聲清吟，現出鳳凰真身。頓時蜂巢前火焰平地三尺，熱浪襲人。
玉雪急忙阻住她，可不知如何跟玄蜂溝通，正苦惱。那蜂王一人飛至她面前，便聽一個嚶嚶聲作人言：
「拜見兩位上仙！」聲音細小如線，委婉動聽，彷彿是女聲。
這些玄蜂本是異種，依崑崙靈脈而居。這個山溝靈氣充沛，又很隱蔽。幾萬年繁衍下來，才形成如此規模。靠門口的還只是一些後代小輩，這裡卻是蜂女王的老巢。女王年深日久，逐漸成精，修為不弱，居然會開口人言。
玉雪忙道：
「姐姐不必客氣，上仙也不敢當。倒是我們冒昧打攪姐姐的清修了。」說罷右手放胸前，微微鞠躬，行了個蒙古禮。
蜂女王見她如此禮貌，心裡高興：
「姑娘不必客氣，要取蜂蜜王漿，吩咐就是。只求鳳凰前輩不要動怒，放過這些不懂事的小輩。小蜂在此感激不盡！」
「哪裡話來！我們上門打擾，怎麼還敢傷害性命！姐姐只管放心！」玉雪說著看凰金一眼。凰金變回女孩，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那蜂女王問道：
「不知姑娘要多少？請取容器出來。」
玉雪一聽，頓時躊躇。凰金問：「你有沒有萬年玄冰瓶？不用說，肯定是沒有的。這樣吧，我們先出去。你放出老龍，我自有辦法。省得一不小心，弄死只蜂子，你給我老人家臉色看！」
玉雪跟她出到溝外，掐訣放出黑日。此時她已修至金丹期，可無限期支持兩個器靈在外。只見一團黑光流出，迅疾變大，眨眼一條黑色五爪神龍出現。神龍全身佈滿紫黑色鱗片，泛著隱隱金光。額上兩隻虯角，頜下大把龍髯，龍睛虎瞪，闊嘴含威，神武不凡。
玉雪雖和黑日說話多時，卻從沒見過他。尋常人見神龍出現，早嚇得呆了；四小也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只有玉雪拍著手笑道：
「黑日大哥果然不凡！連出場都如此威風！」黑日聽了越發起勁，變得更大，足有百十丈長還不肯停下。
凰金瞪玉雪一眼，沖黑日叫道：
「你還不停下變成人！再鬧下去，把崑崙派的人驚動就麻煩了！」
黑日急忙身形一晃，一道黑光收攏，轉眼一個大漢站在玉雪面前。他身高丈八，軀體雄偉，面色紫黑，滿面虯髯，恰如猛張飛。身上穿一套黑色金邊鎧甲，挺胸凸肚，威風凜凜。只是他的頭卻像撥浪鼓般左顧右盼，未免和形象有些不符。一邊看四周，一邊嘖嘖有聲：
「想不到兩千年沒出來，崑崙山風景這麼好了！連山頂上的雪也挺漂亮！嘖嘖！」
玉雪失笑，心想：崑崙山一直是這樣，什麼時候又不同了！想必黑日在封獸鈴裡悶太久，所以才如此大驚小怪。不知封獸鈴裡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下次有空，倒要問問。轉頭一想，有些可憐龍鳳。如此神獸，本可以逍遙天地，或飛昇仙界，卻困在一個鈴鐺裡動彈不得，令人唏噓。還好自己已修至金丹期，他們想要出來多久就多久。

第十五節 喜收法寶

凰金對黑日說：
「老龍，先做正事。把你的兩儀瓶拿出來，再把你收集的好飛劍送一把給丫頭！不要又說沒有，丫頭旁邊看著呢！」
原來凰金見玉雪練習劍訣時空手比畫，甚為可笑，回去對黑日說了。黑日拍胸脯保證，只要玉雪放他出來，他就送一把好飛劍給玉雪。黑日與凰金出身有些不同。被收之前，頗有些為非作歹、打家劫舍之嫌。不過既為神龍，眼光自然很高，能被他看上的東西當然都是好的。他生性又喜歡收集些奇珍異寶，幾萬年日積月累，著實可觀。平時在封獸鈴裡實在無聊，他便拿出把玩。凰金冷眼旁觀，他的家底早就被她摸透。可笑黑日還以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此時黑日臉上露出肉痛表情。飛劍倒罷了，兩儀瓶是他的得意寶貝。可大可小，裡面最多能收半河之水；最奇妙的是連河中生物也可一起收入，仍然像在河裡一樣生活無虞。是龍族出遊居家、行雨必備的法寶。
凰金連連催促，黑日唉聲歎氣。玉雪有些不忍：
「凰金姐姐，我要兩儀瓶沒什麼用，不如留給黑日大哥。我有一把飛劍就開心死了！」
凰金眼睛一瞪：
「誰說沒用！只有他那寶貝，才能裝許多玄玉露而不壞。現在又去哪裡找許多萬年玄冰瓶！他又不是有職司的龍王，不用行雨。他留著兩儀瓶才是暴殄天物！」
玉雪一嚇：不是吧，用能裝半河水的兩儀瓶裝玄玉露，那要裝得玄蜂們破產敗家，哭聲震天的。姐姐真黑心呀！連連說不用。凰金不依不饒。最後黑日沒法，苦著臉嘴一張，吐出一個小小玉瓶。玉瓶溫潤微青，寶光吞吐閃爍不定。一看就知非凡品。黑日又吐出一把金光耀目的小劍。玉雪連忙接過。小劍在她雪白的手掌上跳動，很有靈性。長一寸，劍形流暢。是把上好寶器。黑日見她喜歡，忙說：
「你身體屬金土兩性，這把金性寶劍是我收藏裡面最好的。雖只是寶器，但如果你以自身精血靈氣溫養，時日長了，煉成劍靈，便可躋身仙器行列。這種可自身進化的飛劍可是稀罕寶貝啊！」
玉雪聽了，喜不自勝。就地趺坐，手掐收寶印訣，運轉靈力。先輸入一股靈氣，讓它認識自己的氣息。再滴血其上，與自身精血相連。小劍彷彿歡呼，連連跳動。她持續輸入靈力，感覺再輸不下，方才停止。心裡默運九天玄女真經裡的劍訣，感到此劍現與自己心意相通，如臂使指，運用非常方便。果真是把上好寶器！
她輕喝一聲：
「長，長，長！」小劍迅速變大，成為一把金光閃耀的三尺長劍。再喝：
「收，收，收！」又變回一把一寸小劍。她心裡一動，小劍緩緩飛到她臉前，她笑道：
「看來你已有意識，不多時便劍靈可成。我給你取名金光，你可喜歡？」
金光劍尖點了三點。玉雪掐訣將它收入體內。內視時，下丹田金丹浮在靈液中心緩緩轉動，時刻微微壯大。封獸鈴、金光都繞著金丹，在靈液裡旋轉。如同微型小宇宙。
玉雪站起。凰金遞過兩儀瓶：
「收了它！兩儀瓶不用精血溫養相連。只要你輸入一股靈力，就知道它的用法。」
玉雪見她堅決，看也不敢看愁眉苦臉的黑日，只得照辦。心想以後找到合適的代替品就還給黑日。輸入靈力， 兩儀瓶光芒大作，一道波動順著靈力傳回玉雪心底。剎時她明白了兩儀瓶的使用口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她心裡默念口訣，手上的兩儀瓶頓時沒入手心不見。再念一段口訣，手掌一翻，兩儀瓶又出現在手心上。取用方便如意。
法寶一般分兩大類。
一類要滴血認主，精血相連。這裡面又有些不同。一種是必須滴血認主，精血相連，不然得不到用法口訣，不能使用，指揮不動，如封獸鈴。這是主人被動。另一種是因為滴血認主，精血相連後，法寶可以進步，使用更如意，如金光。這是主人主動。一般修道之人都會將飛劍收入體內，以求更好指揮。這類法寶多為攻擊類法寶，有一個大缺點。因為精血相連、心神相連、性命交修，如果法寶被人毀去，或切斷與主人聯繫，主人就會重傷。而在戰鬥中，這是常有的事。因此這類法寶數量不能太多。不過也有好處，只要主人不死，法寶還能感應主人的氣息，那別人奪去也沒用，根本不能使用。有些法寶還異常靈性，會拚命護主，和敵人同歸於盡。但只限寶器以上，一般法器沒有如此靈性。
另一類不用滴血認主，多為器具類法寶。只要輸入靈力，即會知道用法，如兩儀瓶。缺點當然是任何人都能收取，且使用方便，只要用靈力抹去上一個主人的氣息，就能輕易收取。但優點是不用性命交修，只要求有金丹期以上的修為。
玉雪連收兩寶，心裡高興，對黑日有些內疚，說：
「黑日大哥，我現在去取點玄玉露。你沒事去逛逛。好久沒出來，你多玩會。」
黑日頓時高興起來，連兩儀瓶都忘了。看看方向，駕雲而去。
玉雪和凰金回到大蜂巢前。蜂女王連忙請她們拿出器皿。玉雪手掌一翻，兩儀瓶出現，笑道：
「我就用這個。」
蜂女王心想，這個瓶子也太小了，倒顯得她小氣！也不多說，讓玉雪將瓶子對準蜂巢底部中心的一個突出部位。嘴一張，一道白光射去，一個小口出現。玄玉露一滴滴流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誘人的甜香，讓人精神一振。漸漸越滴越快，成一條銀色的細流。
蜂女王吃了一驚，眼下起碼已經有一大桶，不下百十萬滴。可那麼一個手指長的玉瓶，居然還沒滿出來！這才感歎仙家寶貝，畢竟不凡。聽得玉雪叫停，她張嘴又吐出一道白光，封住小口。玉雪心滿意足地笑道：
「多謝姐姐賜露。以後有我玉雪能幫忙的，但憑吩咐。」
蜂女王嚶嚶道；
「我托大，叫你聲妹妹。請玉雪妹妹幫忙，千萬不要對外人透露我玄蜂一族的位置，以免招來殺身之禍，姐姐感激不盡。以後妹妹要玄玉露，只管來取！」
玉雪嚴肅發誓。蜂女王又要送她王漿，因為現下對她沒什麼用，便推辭不收。
蜂女王送她們出去。到亂石堆邊，玉雪見那黑熊還未離開，看到她出來，眼巴巴地盯著她。玉雪心中一動，對蜂女王說：
「就是他帶我們來的。」
蜂女王歎道：
「當初他聞到香味而來。我不忍殺他，隨便拿了些小輩的玄玉露給他。沒想到他竟會帶人來！還好是妹妹和鳳凰前輩。要是心術不正之人，我族便有大禍。」
玉雪笑道：「我有辦法。姐姐稍等。」
她彈了一滴萬年玄玉露入黑熊口中。用造妖之法人造經脈，留下內丹基礎。等黑熊回過神來，嚴厲囑咐他不得殺生，就留在此處修煉，幫玄蜂族看守入口。黑熊已知好處，磕頭答應。從此他真的嚴格遵守玉雪的話。還時常吃到玄蜂送的玄玉露，口福之外，修煉神速。
蜂女王連連道謝，囑玉雪無事就來看她。大家依依惜別。

第十六節 上古秘聞

玉雪離開玄蜂溝，見黑日未回，與凰金商量。凰金說：
「不用管他，我知道他幹什麼去了，也知道他在哪裡。」
玉雪奇道：「我怎麼不知道？」
「那是你功力太淺。我們三人之間本來就有心靈感應，遇到危險可互相呼喚，哪怕萬里之遙，也沒有問題。只是以你現在的功力，百里之內還差不多。超過百里，你就感應不到。」當下把感應呼喚之法教給她。很簡單，玉雪馬上學會。試著感應，一點無用，想來黑日去得遠了。又用呼喚之法，半晌，心底響起黑日的聲音：「丫頭什麼事？你先玩玩，等我回來給你帶好東西。」之後又沒有聲音。
玉雪閒坐無聊，與凰金聊天：
「凰金姐姐，你們是怎麼被收入封獸鈴作器靈的？你們不是壞人呀！是誰做這等壞事，讓你們失去自由！」
凰金斜她一眼：
「小丫頭別亂說。那人是我最尊敬的人。」
玉雪驚叫：
「什麼！這樣對你們，你還尊敬他？」
凰金嚴肅：
「我和黑日不一樣，我是自願入封獸鈴的。如果你要聽我就告訴你，只是這些話不要在黑日面前提起。」玉雪點頭。凰金說：
「上古之時妖獸橫行，禍害人間，弄得民不聊生，真正處於水深火熱中。驚動了一位有大神通的仙人。她感黎民百姓之哀苦，命另一位也有大神通的仙人降下人間降伏妖獸。這位降下人間的仙人先花了三年時間，收集無數天材地寶，花了許多心思，才造好封獸鈴。只因她是鳥身修成大神通，故憐異類修行不易，心地仁慈只封不殺，這才有封獸鈴而不是殺妖鈴。她降下人間後，四處遊歷，降伏妖獸，一一將他們收入封獸鈴中。」
玉雪叫道：「我知道這位降下人間的仙人是誰！以鳥身修成大神通的，必是九天玄女！她應該算是我的祖師！」
上古傳說：盤古開天闢地後，女媧以大神通造人，耗費無數心血精力。後來共工撞斷不周山，造成天塌地陷。女媧心痛人間一片慘景，人類將要滅絕，遂煉五色石補天。待補天成功時，她卻油盡燈枯，消散於天地之間。只有一絲靈識不滅，化為玄鳥，守在人間。過了不知多少年，玄鳥逐漸修煉大成，飛昇入九天，煉成大神通，化為一位美麗的女仙，稱：「九天玄女」凰金緩緩點頭：
「沒錯，她就是九天玄女。後來她一直在人間遊歷，四處降伏妖獸。黑日就是那時被收的。因為黑日雖有小惡，其實不算壞，只是無意中弄出大水，淹死許多生靈，這才收他做了主陣器靈，將功補過。到黃帝時，她還幫黃帝戰勝蚩尤，功績一直為後人傳誦。黃帝之後許多年，那位命她下凡的大神通仙人也下凡歷劫。要知她早修成不壞之身，不過是憐世人疾苦，轉世完滿功行，救渡有緣，這才降生人間。九天玄女將封獸鈴交給她，自己功行圓滿回歸九天之上。這後來歷劫之人，就是我的主人。我主人千多年後渡劫飛昇，這是她盡量壓制功力想多救渡世人的緣故。在這千多年時間裡，我和青姐姐一直陪在她身邊。她降生的地方離此不遠，幼年即顯示大神通，被族人視為神靈，尊為女王。她救渡這片草原上的古羌人，也就是現在你們蒙古人，可以說她是你們蒙古人的祖先。她還傳下道統，以大神通造崑崙洞府，這就是崑崙派的由來。現在想必你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吧？」
凰金接著說道：「沒錯，她就是西王母娘娘，我的主人！」
玉雪聽得如此上古秘聞，早已目眩神搖，說不出話來。兩位如此神通廣大的女仙，自己連其項背都望不到、崇拜無比的神仙，竟然都和自己有些小小的關係！一個可說是自己的祖師，自己修的「九天玄女真經」就是她傳下；一個可說是自己的祖先，曾經的古蒙古人的女王，崑崙派的開山祖師！
凰金接著說道：
「我主人臨近飛昇時，推算出封獸鈴會另有作用，因此不準備把它帶回天界，但是有緣人卻是在兩千年後。如果封獸鈴獨處兩千年，不知道黑日會鬧什麼毛病。他性子一發，如無人壓制，只怕有禍事發生。主人本來已經準備把我和青姐姐一同帶回天界，可如此一來，我們倆勢必有一人要留下，以壓制黑日。主人仔細一掐算，發現我似乎另有機緣，便問我願不願留下，進封獸鈴做器靈。我欣然同意。隔不多久，我被收入封獸鈴中。主人在崑崙洞府西南面千里處的一座雪山中，最後一次把我放出。那裡比崑崙山還要險惡，冰天雪地，到處是冰縫陷阱，時常暴風雪連天。主人在山腰處挖了一個山洞，設下無數禁制，叮囑了我一番，就讓我進封獸鈴。我感覺她將封獸鈴放在山洞陣眼處，就切斷了聯繫。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她。想必她一定飛昇回天界去了。」
凰金說到這裡，玉雪覺得她有些傷心黯然。雖然她說是欣然同意，想來也是出於對西王母的尊敬。凰金一陣沉默後，歎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長長的兩千年。我和黑日神識也探不出，只好打架取樂，或是欺負其他八個空間裡的妖獸。你知道我和黑日作為器靈，可以隨意進出其他空間或禁制其他妖獸的。」
玉雪忙問：
「封獸鈴裡的世界是怎樣的？」她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按九宮八卦陣方位排八個空間，我們在陣眼空間，共九個空間。每個空間風景有些不同。」
玉雪驚訝：「風景？」
「裡面有山有水，和真實世界一樣。不過沒有任何生靈，只有花草樹木。」
「那有些什麼妖獸？」
「什麼都有，五花八門，種類繁多。」
「他們之間會互相吃掉嗎？」
「不會，裡面空間很大。每個空間又分為許多小空間，每個人一間。只有你啟動九宮八卦大陣時，這些小空間壁障才會消失。我和黑日也有能力設小空間壁障，用來禁制妖獸。雖然我們經常穿越大空間壁障去找妖獸打架，但很多妖獸道行比我們還厲害，輕易不去惹他們。」
「什麼?比你們還厲害！」玉雪開始對封獸鈴裡的妖獸厲害程度有了瞭解。她馬上決定不到火候決不輕易嘗試探知封獸鈴裡的世界，也不輕易放出或收入妖獸對敵。總而言之，還是一句話：不用這上古異寶。她嘀咕：
「如果我是這有緣人，為什麼好像根本不能用啊！」
凰金此時心情好些：「當然是因為你功力不夠。小丫頭可要再接再勵呀。」
玉雪想到九天玄女和西王母的大神通，頓時一陣洩氣。自己何時能修到如此地步？不管怎樣，先努力修煉，爭取早日和娘親團聚再說。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
「你前面說西王母娘娘把封獸鈴放在一處險惡的雪山上，並且布下許多禁制，那我娘是怎麼拿到的？」
凰金搖頭，這次她真的不知道了。雖然玉雪娘明顯是崑崙派中人，可能看過派中的典籍，知道有這麼一個仙寶，還知道是本派的神獸鳳凰做了器靈，但決不可能知道山洞的具體位置，因為西王母當時就知道有緣人不是本派中人，這才將封獸鈴放在遠離崑崙山的地方。
凰金當時見到玉雪娘時，發現她有嚴重的內傷，而且不過是元嬰期的修為，勉力為玉雪做了許多事，已經到了散功邊緣。她也百思不得其解，顯然玉雪娘得到封獸鈴時間不長，而且玉雪娘當時生下玉雪沒多久。試想一個懷著孩子的大肚子孕婦，又怎麼會跑去那個險惡的雪山，還解開機關禁制，冒如此風險去拿封獸鈴。那個地方並不好找，必需在山腰仔細搜尋。山腰處處禁制，冰縫陷阱無數，一個不小心就會引來雪崩。玉雪娘憑著僅僅元嬰期的修為，還挺著大肚子，冒著一屍兩命的危險，去找一個傳說中的仙寶。這怎麼也說不通！看上去她的心思縝密，決不會做此無聊之事。如果是讓師門幫忙，也說不通。當時玉雪娘為玉雪做這一切事情時，並無一人在場。後來玉雪娘師傅才來，送玉雪下山。玉雪娘一句話都沒提到封獸鈴，只讓師傅幫玉雪找個好人家收養。她師傅聽上去頗為唏噓，但也沒說什麼。送玉雪下山後，看著被阿睦爾抱去，也就走了。看上去她一點也不知封獸鈴的事。如此重寶，她要知道的話，決不可能隨便交給一個嬰兒。如果邪魔知道，不但玉雪有危險，還會天下大亂；隨便放出一隻妖獸，或逼著器靈龍鳳作惡，都可以引起人間腥風血雨。以崑崙派正道翹楚，決不會做如此冒險之事。凰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此事。唯一可能，就是其中另有隱情。她對外界可以察覺時，是從玉雪滴血認主開始。在這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但她卻無法知道了。
凰金連連搖頭，只說實在不知。玉雪看她神情不像作偽，只好把此事拋諸腦後。又想著九天玄女和西王母的風采，不禁神往。半晌，突然笑道：
「我知道你說的青姐姐是誰了？定是西王母娘娘身邊的青鳥！」
傳說西周時，西王母曾宴請乘八駿之輦來看望她的周穆王於瑤池，曾派青鳥慇勤探看穆王行蹤。凰金口中的青姐姐必是她。
凰金笑道：「小丫頭知道的倒不少。當時娘娘洞府中珍禽異獸無數。我和青姐姐修為最高，統管飛禽，最得娘娘歡心。」
「那黑日大哥呢？他是不是統管走獸？」
凰金露出不屑神情：
「他那時還只不過是封獸鈴裡的器靈，能出來玩玩就不錯了，哪有那種權利！是麒麟夫婦管走獸。」
玉雪咋舌，以黑日神通，居然被看不起！又問：
「現在你那些當初夥伴可能還在崑崙洞府裡，你應該回去看看。」
凰金搖頭：
「我不能去。一來娘娘安排功德圓滿回天界時帶走大半，剩下的只是一些小輩。我到現在還在人間徘徊，又當了封獸鈴的器靈，實在沒臉見熟人。二來這封獸鈴本來是崑崙派重寶。雖過了兩千年，只怕還有人知道當初的事情。我一露面，便有人會猜出身份。天下鳳凰不止我一個，但熟悉崑崙洞府的路徑禁制的，卻只有我一個。崑崙派如果向你索要，你給還是不給？」
玉雪笑道：「姐姐多慮了！崑崙派乃娘娘所創，與我也有莫大淵源。想必不會為難我的！」
凰金搖頭：
「你還年幼，畢竟想得太簡單。兩千年過去，物是人非。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萬一起了異心，你小丫頭就麻煩了。何況你的功法和封獸鈴來路有些不明，也不知道你娘當初是如何搞到的。九天玄女真經和玉虛真經同為崑崙派震派寶典。九天玄女真經由玄女所創，當時和封獸鈴一起交給娘娘，讓她在人間覓傳人，所以也是崑崙派絕學。當然玉虛真經是娘娘所創，也是崑崙派不外傳之秘法。你身具崑崙兩大重寶，又說不清來歷。洩露出去，不被崑崙派追殺才怪！還叫嚷著送上門去！此地離崑崙洞府雖很遠，可修道之人片刻可至，所以我才讓你和黑日時時小心。總有一天你定會碰到崑崙派中人，那時一定要記得掩飾功法和封獸鈴！」
玉雪聽得呆了。但她知道凰金的一片苦心，全是為她考慮，心裡感動。從此牢牢記住凰金的話，不敢絲毫放鬆，再也不敢想著上崑崙打聽娘的事情。一時之間，兩人一陣沉默。
凰金看她有點害怕，笑著安慰：
「你也不用想太多，有時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崑崙派的人絕對想不到，你就在他們眼皮底下身懷封獸鈴。看情形他們一定知道你們部落。這些修道之人高高在上久了，是不會把凡人看在眼裡，所以你們部落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別擔心了。黑日快回來了，哼！就想著以前藏的那些寶貝！」
玉雪心裡一鬆，聽到寶貝，不由好奇：
「他去哪裡拿寶貝了？」
「兩千里外的青海湖，又稱西海，也就是你們蒙古人說的『庫庫諾爾』。那裡有他早年所辟的一座水府。在他沒被收之前，那時威風著呢！有好幾個水府遍佈五湖四海，虧他過了萬年倒還記得。真是沒話說了！」
「萬年！他在封獸鈴裡有這麼久！姐姐不過兩千年，我就覺得已經太久了。一萬年啊，多難熬啊！」玉雪感慨。
凰金笑說：
「對我輩來說，時間不算什麼。我們擁有無窮壽命，我老人家還號稱『不死鳥』呢！你不用可憐他。他跟著玄女娘娘和西王母娘娘四處收妖，時常出來戰鬥、放風，既遂了他那好鬥的本性，又立下許多功德，總比他胡作非為，沒個好下場的好！就只有後來的兩千年實在無聊，不過還有我老人家陪著他嘛！他的性子一直被我們慢慢牽制，倒漸漸改好了。你也不用擔心他哪天會瞎來。」
「那過了這許久，他以前的寶貝還會在嗎？」玉雪又問。
「這就不太清楚了。不過以前他威名赫赫，就算不在家，想來也沒人敢動他的東西。他還小氣得要命。聽他說被收之後，向玄女娘娘求情，去他藏寶所在布下許多禁制，跟他手下一票蝦兵蟹將一一告別。玄女娘娘可憐他，倒同意了。你想想，人家以為他跟玄女娘娘修煉去了。有這麼個大靠山，誰會打他藏寶的主意！後來他跟著西王母娘娘也時常去人間收妖，不時露面，名聲依然在外，只是這兩千年行蹤不現。也許有人認為他已飛昇，拿了他寶貝也不一定。這兩千年裡，聽他嘮叨那些寶貝，我老人家耳朵裡都出繭了！最好還在，不然我們兩人一會就麻煩了！」凰金笑道。
玉雪想了一想，說：
「別的水府寶貝在不在我不敢保證，不過如果是西海裡的，想必一定還在！」
這回凰金驚訝了：「為什麼？」
「想那西海以前因為西王母娘娘的緣故，一直被稱為『聖湖』，還傳說這就是娘娘的『瑤池』，所以才有周穆王與西王母會於瑤池的話。不過我們修仙之人才知道，真正的瑤池其實在仙界，崑崙洞府裡也只是有個仿瑤池罷了，這還是姐姐你告訴我的，所以當時他們其實會於西海邊。凡人不知這些，娘娘返回天界後，他們就把西海當成『聖湖』，年年在七月十八娘娘誕辰這天祭海。既然有這麼些舉動，一來二去就成真的了。那些妖魔想必也認為這是娘娘的聖地，絕對不敢輕易來犯。如此一來，就算過了兩千年，黑日大哥的水府肯定還是安全的！」玉雪分析。
凰金一想，的確如此。哈哈笑道：
「你小丫頭鬼靈精！的確這樣！而且黑日去了這半日，肯定是拿到他的寶貝了。呆會可記得跟他分贓，讓他好好心疼一把！」

第十七節 圓月秋水

兩人說說笑笑，凰金忽道：「黑日回來了！」
話音剛落，天邊一朵雲晃悠悠落下，黑日出現在面前。他滿臉黑紅，顯然極為高興。一見他們，就笑道：
「你們等久了吧！小丫頭，送你一點東西，讓你開心開心。」
說罷，拍拍肚子。玉雪這才發覺他的肚子有些不同，高高隆起如孕婦般，不禁疑惑不已。黑日得意地一笑，張口一噴，頓時「嘩啦啦」下起了黃金珠寶雨。雨畢，玉雪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座珠寶山。只見這山比她人還高，無數金沙金塊打底，無數明珠瑪瑙翡翠點綴，夾雜著大棵珊瑚樹大捧各色寶石，大塊和田白玉，說不盡人間富貴氣象，可對她一點沒用！不能吃不能穿，就算拿出來，還要向族人絞盡腦汁費盡心思解釋從何而來！要知當時蒙古各部落之間多半以物易物，和商隊貿易也是如此。拿出這些太貴重的東西，會讓外人以為那哲部掘了寶藏，惹人眼紅大禍不遠！想到此，只好笑道：
「多謝黑日大哥費心了！」
凰金已知其意，跳起來擰住黑日耳朵：
「好你個老龍！弄些沒人要的東西搪塞咱們！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堆垃圾只不過是你水府鋪地的！拿些好的出來！不然今天跟你沒完！」
黑日痛叫：「鬆手！鬆手！我還有呢！」說著嘴又是一張，「嘩啦啦」又下起了兵器雨。剎時，一堆兵器山出現在面前。只見這堆兵器山比珠寶山還要大得多。無數刀槍劍戟，寒氣森森黑氣沉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到底是龍府仙兵。玉雪心花怒放。現在戰亂時期，兵器有錢都沒處買，何況還是如此神兵。無論哪一把都要比阿爸給她的西域寶刀還要好得多！如果把族人全部武裝起來，草原上還有誰敢打那哲部的主意！
凰金見玉雪傻呵呵地看著兵器山笑，放下了擰黑日耳朵的手：
「你個老龍，不會做事！先拿這些出來，我就不會找你麻煩了！只是這麼多，嘻嘻，拿乾坤袋出來吧！」說完，手一伸。
這回黑日毫不猶豫吐出乾坤袋：「早準備好了！你以為我黑日不心疼丫頭？」
玉雪充耳不聞，只看著眼前兵器山。她發現裡面居然有許多彎刀，這可是她最喜歡的兵器。扒拉一陣，早發現了一把看上去最好最特別的。拿到手覺得沉甸甸的，總有五六十斤。黑色的刀鞘特別彎曲，弧度很大，也很尖長。伸手將刀拔出，嗆啷一聲，一泓秋水出現，這才發現居然是雙刀！這雙刀刀把各呈半圓，合起來正好是一個整圓形；刀柄護手一陰一陽，凹凸相扣嚴絲合縫；刀刃平整緊貼。因此雙刀合起看上去是一把彎刀，但用手指輕輕一推，就錯開分成兩把彎刀。每把刀刀身厚三分，從四指寬起，逐漸向下變細，到末端簡直是一個鋒利的彎鉤。刀陽面近護手處分別刻著兩個金絲篆字：圓月、秋水。兩把刀刀尖相對，幾乎是一個圓形。刀刃雖薄，但堅實凝練；刀身漆黑，但時刻滾動著水波般的明光。果然是一把如圓月、秋水般的絕世寶刀！
黑日見玉雪愛不釋手，讚道：
「丫頭好眼光！這把彎刀是所有刀中最好的一把，是我以前打敗一個母蛟精，從她手上奪過來的。當時那母蛟還大哭一場，說這是她的得意兵器，采海底極深處的萬年玄精鐵，混著她最硬的兩根蛟須煉成。陸地使出只是一般法器，凡人禁不住一刀；如水中使出，可自動分水，毫不費力，伸縮自如，注入靈力，立成寶器。丫頭以後有了它，去水裡都不用掐分水咒，水見刀自辟，如履平地。就是萬丈深海溝，也盡可去得！」
玉雪聽此刀還有這個好處，喜孜孜的馬上把圓月秋水刀掛在腰帶上，和西域彎刀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玉雪見那堆兵器似乎都與凡器不同，色作漆黑，但鋒利無比，肯定不是一般精鐵打成。黑日解釋：
「這些兵器有的是我歷年收集，有的是請高手打造。但不管哪種，都加入了海底玄精鐵，最低也是法器。給凡人使用，可以是可以，但最好有些道基，這樣才不會大材小用，而且不會一時失手，鑄成大錯。」
玉雪盤算，自己訓練的六百孩童，近三百根骨上佳，早已打通經脈，修道沒有問題。另三百多年紀大點的，本來頭疼打通經脈之事，可如今有了玄玉露，也有解決辦法。六百孩童將來都可傳些呼吸吐納功法，形成一支修道大軍，成為那哲部中堅力量。我族崛起，指日可待。玉雪心潮起伏，興奮不已。
凰金笑道：
「尋常人看到珠寶金山，只怕歡喜地要瘋了。只有丫頭，為一堆黑漆漆的兵器開心。看來她倒有西王母娘娘之風，一心想救渡她的族人。不過丫頭，你可要把握好分寸。讓你族人掌握更大的力量，固然是好事，但容易引起他人覬覦。就說崑崙派吧，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草原上另外的部落也會動歪腦筋，此其一。其二你能保證你族人個個是良善之輩嗎？有更大力量，他們是不是也有逐鹿中原的心思？」
玉雪搖頭：
「我們修道之人，不會動這些權勢之心。我族人都是心地淳樸善良的人，對我又信服，只要好好引導，絕對沒問題。呆會我們好好商量一下對策。」
黑日遞過乾坤袋：
「把東西收了吧。」
玉雪如收兩儀瓶般將乾坤袋收入手心，又掐訣把兵器山收入。凰金見她看著珠寶山猶豫，便笑：
「丫頭也把這垃圾珠寶山收了吧。現下雖沒什麼用，但如以後去中原，可能會派大用場。那邊人認錢不認人，有了這些，會好辦事得多。」
玉雪聽了，心裡一動，對呀，以後碰到商隊，可以拿些金沙給族人換些布匹，鹽巴。於是欣然將垃圾珠寶山收入乾坤袋。乾坤袋外表是一個錦囊，光芒閃爍，不知用什麼材料織成。只有巴掌大小，可裡面空間極大，能裝無數東西。用時只要心念乾坤袋口訣，它就出現在手上。想著要收入的東西，再心念收字訣，東西立馬收入；反之放出。用完念訣，立刻隱入手心不見，真是修道之人居家旅行必備法寶。
黑日又吐出許多大塊海底玄精鐵，說這東西壓得他肚子沉，送給玉雪，以後有機會煉些器。玉雪所學裡沒有煉器，但有九天玄女真經下篇陣法。此時陣法她早已讀通，有此基礎，再加兩個見識不凡的龍鳳，想來摸索煉器不會太難。玉雪見黑日肚子裡東西層出不窮，好奇道：
「黑日大哥，你怎麼什麼都吃進肚子裡？不會肚子痛？」
黑日哈哈大笑：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龍族生來不用乾坤袋，肚子就是最好的乾坤袋。放在自己肚子裡，東西在哪裡心裡有數，又很安全。別人要拿東西，除非剖開我的肚子。只是一樣不好，不能太多重東西。不然身體笨重，壓得我難受，打起架來非輸不可。像法寶之類，就沒關係了。」
「那吃的東西呢？比如玄玉露等等？也可以收在肚子裡，不會消化了？」
「那可不行，一定要拿器皿裝好。不然一窩蜂在我肚子裡化開，以我龍軀，也會痛死我！」玉雪聽得有趣，轉頭問凰金：
「那姐姐你呢？我看你也是從嘴裡吐出，上次朱果就是這樣。不會在肚子裡化了？」
凰金笑說：
「我們鳳凰一族，天生火靈之體，自出生就會自己吸收太陽真火、天地靈氣而成長修煉，不用象老黑般還要飽口腹之慾，頂多飲些靈泉，吃些靈果，但那基本都是靈氣濃縮而成，因此我輩鳥身裡的嗉囊無用，就成為隨身攜帶的乾坤袋。我輩修煉有成後，一般第一件事，便是把嗉囊煉成乾坤袋，隨著修為加深，還可不斷變大。這裡面無論什麼，都可儲存，包括花果草藥。只是也不能太久，超過千年，可以吃的靈藥就自動進肚。經常有姐妹採了藥，卻放在裡面忘了。時間一長，自動下肚。你想，是補藥也算了，要是與我們身體君臣相沖，或是有些毒性的藥，那可就糟了！為此我們一般只儲些靈氣類補藥在裡面，忘了也不麻煩。」
玉雪笑：「姐姐，你們鳳凰可真聰明！這種方法也想得出。趕明兒我辟榖了，也把胃煉成乾坤袋。姐姐可要把方法教我！」
凰金嚇了一跳，忙道：
「丫頭別亂來！我們鳳凰是鳥身，天生有一個儲存食物的嗉囊，跟你的人身完全不同。可別瞎弄，鬧出人命！」
當下埋怨她半晌才作罷。玉雪其實是跟她玩笑，見她如此當真，心裡感動，倒也正色答應。凰金又搜刮了許多黑日的好東西：萬年靈芝、水府辟水珠、辟火珠等等，連海底萬年玄冰玉都有了，通通給玉雪放進乾坤袋，把個老龍心疼得面色鐵青。
玉雪不忍。凰金只說這些黑日全用不著，玉雪修為不夠，倒十分有用，逼著玉雪收下。看她收了，這才笑說：
「你既然認了我們做大姐大哥的，那自然該有見面禮。以後一家人，放在你那邊跟放我們這邊沒區別。老黑你也不用苦著臉，丫頭對你好著呢！以後我們都不用再回那悶氣的封獸鈴。只要隔段時間進去看看，防止那些妖獸在裡面搞花頭即可。現在還是商議回部落怎麼解釋我倆的來歷好些！」
黑日回嗔作喜。三人計議一會，就有決定。黑日以人形跟玉雪回去，只說她在山裡迷路，被黑日所救，黑日正好無家可歸，便投靠部落，只要稍稍顯些本事，族人一定敬服接納。過段時間，再顯露點神通，假借他手行瞞天過海之計，連孩童修道之事一併解決。凰金化成人形時的一頭紅髮沒法解決。雖可變成黑色，但時間一久，又會不知不覺恢復紅色。黑日看去已是一個兇猛的大漢，但至少還是人，如果再加上一個紅髮的妖異女孩，兩人同歸必會讓族人不安。因此凰金委屈些，化為小小朱雀，日後再想方法。商量已定，見天已大亮就欲回去。原來幾人見玄蜂，談秘聞，收寶貝，已是一天一夜過去。
玉雪卻道：「且慢，我得了圓月秋水刀，想參悟一下刀法。」
她選了一塊寬敞的山谷空地，在中央立定，先閉目細思昨日四小的四象合擊法。片刻，嗆啷一聲，圓月秋水雙刀出鞘。只見她腳踏四象方位，運出心鏡身法，身形迅疾無比，刀招如連綿秋水傾洩不絕。因是雙刀，時而左攻右守，時而左守右攻，時而左右合攻，又時而左右齊守。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再加四象方位一直變換，騰挪閃躍不時轉動，這套刀法真是鬼神難測、天下一絕。她感覺已創出不世絕學，心中一動，向刀內注入靈力。頓時只聽雷鳴不斷轟響，隨著刀勢揮出一片片實質般的銀色彎月刀氣，迅速向外飛出，十里凝聚不散，炸得周圍山峰山石飛濺，聲勢驚人。她急忙將靈力注入速度減小減慢，這才沒巨大聲響。身形一晃，凌空而起，改走八卦方位，刀勢更綿密纏人。漫天小小銀色實質彎月無聲四處飛舞，形成一張刀氣大網，方圓幾十里均涵蓋在內。她心知這已經不是凡間武學，自己舉一反三，又創出一套八卦御刀身法，即便是碰到修仙之人，也可以此對敵，比御金光斗飛劍還要特別，讓人防不勝防。

第十八節 大肚黑日

玉雪見刀法已經熟練，收刀細看圓月秋水刀可有缺損。她剛剛不斷輸入靈力，怕彎刀經受不起，卻見毫髮無損，仍閃著秋水般光波，不愧是法器！這才放心躍下地。一看頓時一嚇，山谷空地秋草俱無，露出恰如被深深犁過般黑土；四面山頭白雪不見，如禿頭般只剩難看黃褐山石。凰金黑日把四小護在身後，面露讚賞之色笑嘻嘻看著她。玉雪問道：
「姐姐大哥，你們看這兩套刀法如何？」
黑日戰鬥經驗豐富：
「兩套刀法都不錯。只是第一套四象刀法凡人練起來太難，改四人合擊還可以。有道基後，可改成四象雙刀陣，威力更大，可對付比自己高一階的對手而不敗。」
大家點頭，黑日又評：
「第二套八卦刀法更好，只有一個小缺點。丫頭你身懷封獸鈴，自有它時刻幫你引靈氣入體彌補消耗，可別人無此奇寶，時間一長，靈力耗費巨大難支。不如改成八人合擊，按八卦方位遊走，一來耗損功力不大，二來合圍更緊密，對付比自身高兩階的修仙之人都沒問題。這可算八卦刀陣。其實兩套刀法稍加改動，使劍也行，使單刀也行，總之刀槍劍戟都行。丫頭，你可了不起，隨便一弄，就創出兩套絕學。我老龍都有些佩服了。咱們回去到你部落開宗立派算了！」黑日揶揄，但確實真心稱讚。
玉雪臉都紅了：
「黑日大哥就會取笑人家！」
凰金笑道：
「丫頭不用不好意思。我們還是快走吧，這裡動靜太大了。」
三人四狼回轉部落，眼看近在咫尺。玉雪突覺不妥，原來黑日仍是一身黑鱗鎧甲。急忙讓他先變出一身蒙古長袍，凰金也變成朱雀，這才動身而去。
到了部落，依計行事。阿睦爾見玉雪快入冬了還不回正有些心焦，見玉雪回轉，如同天上掉黃金般高興，自然對黑日千恩萬謝、極力挽留，對玉雪肩膀上的凰金朱雀倒視而不見。
當晚部落裡像過節般熱鬧。阿睦爾殺牛宰羊，命族人在空地上點起大堆篝火。眾人吃著烤牛羊，喝著馬奶酒，說些趣聞。見黑日好一條大漢，整隻羊眨眼吃盡，勸酒時酒到杯乾，性格豪爽，談笑風生。族人好生喜歡，更是紛紛敬酒不迭。黑日早就和凰金一起學會了蒙語，見眾人都注目自己，心裡得意，不斷說些奇聞逸事。說到高興處，向玉雪要過一把一丈長槍，在火前舞弄起來。他隨便耍幾個解數，一點沒用功力，就見槍尖處處、棒影滾滾，更讓族人驚歎英雄不已。末了槍影一收，臉不紅，氣不喘，繼續叫嚷：「喝酒！喝酒！」
阿睦爾高興萬分，親自給他倒了滿滿一大海碗，心想：如此英雄，加入我部，真是如虎添翼。雖然玉雪能幹，到底是女孩，有些事做起來不方便。得此人，一切問題迎刃而解。想到此，他不由滿面紅光。
黑日來者不拒，酒肉一撈食之，痛快異常。他在封獸鈴裡萬年，從沒像今天這麼高興。跟著玄女娘娘和西王母娘娘，禁止酒肉，他連提也不敢提；又在鈴裡禁閉兩千年，酒肉聞都沒處聞，只最近玉雪讓凰金帶些給他，可凰金嫌腥臭，從不多帶。以他的龍軀還不夠塞牙縫，轉眼沒了，哪像今天隨便吃喝。只見牛羊流水般送上，馬奶酒湧泉般斟出，吃得他不亦樂乎。凰金見勢頭不對，怕他露出龍腳（不是馬腳），趁人不注意飛到他頭上，一邊使勁啄，一邊傳音：
「死老黑，你怕別人不知你是條臭龍嗎？這樣胡吃海喝的，小心把你當成妖怪！」
黑日這才戀戀不捨地放下手裡的一條牛腿，對阿睦爾說道：
「族長，謝謝你盛情款待。我許多天沒吃飯，今天真是吃太飽了。肉就不用上了，咱們慢慢喝酒聊天就好。」
阿睦爾一開始見他海量，敬佩不已，心想真是英雄。可後來見他吃了幾十隻牛羊，七八大桶馬奶酒，仍不停歇，就有些驚怪。此時見他說是餓久了，恍然大悟，倒反過來勸他再吃點。黑日拿捏著不肯再吃，只小口小口喝酒，趁人不備，將那隻牛腿塞入懷裡，準備晚上沒人時再啃啃。
當晚賓主盡歡。阿睦爾熬不得，先去歇了。黑日和些族中好漢一一比賽拼酒、摔交，試問又有誰能勝過一條龍的！當然人人佩服。很快黑日就和他們打成一片、稱兄道弟，直到天快亮人人才大醉而歸。黑日自然找地方慢慢享用他的牛腿去了。
從此黑日漸漸融入那哲部。他當然武功高強，活得又久，自然見識不凡。那些淳樸的蒙古漢子哪見過這些手段，都說他是勇士中的勇士，個個對他真心佩服不已。他以前沒入封獸鈴時，手下有大票蝦兵蟹將，還有許多妖朋獸友。整日最喜呼朋喚友聚眾飲酒，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酒至半酣，只要有人求他出手，不管真假對錯不管是否被人利用，定要強出頭，先打個痛快再說。這才闖下大禍，水淹無數生靈。等他酒醒，事已晚矣！後來被收萬年，漸漸忘記這種痛快日子。誰知現在碰到玉雪這樣對他百事不管的主人，也不差他拚命，也不差他賣苦力。白日裡無事可做，就和族人一起放牧，晚上東家來請，西家來叫，都是請他喝酒吃肉的。他一家家吃過去，每家一點點，這樣也不顯山露水，還每人不得罪，日子逍遙無比。一開始他還有些瞧不起這些凡人，時間長了，見人人對他真心，從沒人想著利用他什麼，也漸漸真的開始對這些蒙古漢子喜歡起來。但凡人家有個什麼急難，二話不說，出手相助；無論大人小孩，他都幫忙。這些在他都是比芝麻還小的事，可在人家眼裡可不同，因此眾人提到他無不交口稱讚。後來族裡有誰家夫妻吵架，誰家孩子不聽話，也都找他仲裁。他一說話，人人服氣，竟儼然半個族長，連阿睦爾有事也找他商議。這樣玉雪樂得輕鬆下來。
冬日無事，每天一早，玉雪帶六百孩童訓練。她找機會，把玄玉露一一給孩子們服下，連中等資質的都悄悄打通經脈，留下靈力基礎。全部搞定後，開始傳他們四象刀法。砍了許多樹，製成許多木頭彎刀，小孩子們人手一把，大些使雙刀。先將四象刀法整理為四十八招，讓他們練熟後，再把四象身形變換步法教給他們。這卻有些困難，孩子們大都難以理解。還好這些孩子個個不怕苦不怕累，沒事整日苦練。一個冬天，步法也練得差不多了。
開春後，玉雪也不讓他們刀法配合步法，因為對孩子們來說太難，這需要時間。她手持圓月秋水彎刀演示一遍後，告訴他們獨自苦練即可練成，目前大家還是練習刀陣。將他們分為四人一組，記住四象步法和四十八招刀招；然後互相配合，要做到默契無間。遊走四象方位時，先一人主攻，然後不斷更換，要做到大家不用眼神，看刀招即可知道下面誰主攻誰主守誰又應該使哪招。四象刀法一人使出時，要求瞬間身形連變四個方位，需要快速無比，但刀陣無此要求，四人四面，守得牢牢的，只需按步法遊走騰躍即可。
孩子們個個苦練，眼看刀陣開始有了模樣。玉雪還時時打亂分組，重新編排，以求任何四人都可互相配合。
到秋高氣爽時，刀陣練得差不多了，玉雪讓每組都跟自己對敵，練習圍敵之法。孩子們興致高漲。他們不敢多囉嗦玉雪，卻每日傍晚找族裡大人練手。不一會，那些大人便敗下陣來，要不是木刀，還有損傷。族裡成人勇士羨慕不已，不好意思找玉雪學，可還有黑日。黑日就找玉雪要了許多玄玉露，給族人一一服了，改造身體；然後將四象刀法改動些，變成四象槍法或戟法，也讓族人配合，練四象槍陣或戟陣。一時那哲部白日孩子們喝聲震天，到晚上又火光熊熊。成人們隨著黑日老師，一招一勢吐氣開聲，仔細學著，晚晚苦練。而後大人小孩互相開打，直至夜深方散。由此後，族人見面問候，從以前的「殺狼刀法你學了幾招？」又變成「四象刀法（槍、戟）法你學了幾招？」真是全民皆武！

第十九節 智擒野馬

又是一年百花開、春草肥。
這日下午玉雪無事，帶著四小在草原上閒逛，採些甘草和藥。四小已是四匹巨狼，身長四尺，半人高下，有小牛犢那麼大，看上去威武非常。他們白日隨著玉雪，晚上玉雪覺得他們身形太大，且已成妖，就讓他們守在自己帳篷外自行修煉。如此日日吸收靈氣，內丹已有小指頭大小。此時凰金化成朱雀，站在小白頭頂，時不時轉頭和玉雪說兩句話，有時還啄著小白的頭，讓她向左或向右。她眼神好，不時發現大株甘草，或讓別的三小獵幾隻野兔。六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瞎走。忽然凰金轉頭，對玉雪說：
「前面一個山谷裡有些異樣。」
他們此時已在崑崙餘脈邊，六人悄悄接近山谷，俱是毫無聲息。只見眼前一個平緩的大山谷，點綴著一棵棵胡楊，東一株西一株的，間中一個明鏡般的池塘，處處青草嫩綠、鮮花盛開，風景如畫。一大群不知哪裡跑來的野馬，正在池塘邊喝水的喝水，吃草的吃草。這群野馬匹匹神駿，大小都有。玉雪數數，約有四五百匹。領頭的是一匹白色駿馬，身長八尺，極為高大，連馬蹄都有銅盆大小；全身雪白，和小白有得一拼，半絲雜毛也無，異常神駿。它一邊吃草，一邊不時抬頭四處觀察側耳細聽，神色警覺。六人屏息靜氣，不敢驚動，緩緩後退，到退得足夠遠了，停下商議對策。當下決定：由凰金繼續監視，玉雪和四小去通知族人。要知如果抓了他們，可就等於大筆財富。如此神駿寶馬，定可將族裡的蒙古馬水平再提高一層。這些馬是從深山中跑出的。族人一向傳說神山裡有天馬，張翅可飛，日行萬里。現在玉雪知道所謂天馬，極有可能是馬妖。崑崙山方圓萬里，溝壑縱橫，出個馬妖並不稀奇。如今這群雖不是馬妖，倒的確是寶馬。
族人聽了，個個高興。尤其是黑日，早開始擼袖子，恨不得馬上就去抓那匹頭馬。他是龍體，凡馬一見，動物本能出來，各個顫顫驚驚，不要說騎了，走到旁邊就開始往地上趴——嚇的！因此放牧時，別人騎馬他走路，很是好笑。他早就想搞匹好馬過過癮，聽得頭馬神駿，哪還按捺得住！眾人卻知急不得，沒有安排好驚了它們，它們就逃回深山再也不出來了。
眾人商量已定，按計劃行事。
天還未亮，眾人兵分四路。一路由玉雪帶六百孩子們迂迴繞過去，截斷野馬回山的後路。孩子們身形小，又手腳輕捷，最合適做這個。另一路由黑日帶頭在山谷左側埋伏，設下許多絆馬索，行成一個口袋狀的包圍圈，只等頭馬帶頭跑入埋伏，即收口袋。這路人最多，各個拉著族裡最好的駿馬，馬蹄裹氈，馬嘴蒙布。另兩路由阿睦爾和四小帶隊，不用騎馬，埋伏在另兩邊，到時大聲喊叫，敲鑼打鼓衝出，意在把馬驚動，趕入包圍圈。眾人三方一一到位，因為玉雪最遠，等她信號一發即可行動。
天濛濛亮，玉雪隊伍已經摸到了山谷後方，透過樹叢，可看到野馬群有些還臥著，有些已起身吃草喝水。那些警覺的公馬圍在母馬小馬周圍，不時打量周圍動靜。頭馬身體如標槍般挺直，顯然一夜未眠，卻仍神采奕奕地站在最高處。突然，它似發覺了什麼，轉頭盯著這邊的樹叢。玉雪見事不宜遲，發出一陣長嘯，帶著孩子們衝出。遠處馬上傳來四小的狼嚎和無數敲鑼打鼓聲——這回連主婦們也出動配合，族裡的銅盆鐵器全部帶來，大家一起亂敲。三面嘈雜無比，只有黑日那面靜悄悄的。頭馬有些狐疑，但它沒有選擇，玉雪這邊雖是孩童，可人人手持木刀一齊衝出，嘴裡還大叫，聲勢駭人。眼見後路截斷，它看看另三路。兩路人聲怪音大作，不知有多少人，還夾著激烈狼嚎。它不再遲疑，帶頭向沒聲音的那方跑去，正好落入黑日和族人的包圍圈。
玉雪急忙帶隊追去，和四小匯合，眾人終於將口袋收攏。野馬群徹底被包圍。
黑日等人見頭馬進了包圍圈，立時翻身上馬，無數絆馬索套馬桿齊出，目標都是最剽悍的公馬。頭馬悲嘶一聲，回頭想再衝出去，卻見退路早就不見，忽然覺得眼前人影一閃，背上已被人騎上。它拚命尥蹶子，背上之人紋絲不動，還漸漸夾緊馬腹，痛得它幾乎暈過去，而且這人身上傳來極為可怕的氣息，讓它從心底裡陣陣顫抖。最後它一聲長嘶，立定不再掙扎。
這人正是黑日。自從頭馬進了包圍圈，他立即盯上，身形一閃就上了馬背。眾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頭馬就被馴服。見頭馬果然能馱得起他，他高興萬分，哈哈大笑，在人聲馬嘶中連人帶馬全都聽得清清楚楚。眾馬見頭馬被馴服，又發覺這裡有可怕的氣息，都漸漸安定下來，被眾人用繩索、套馬桿一一牽至族中的馬場。有些小馬繩索也不用，乖乖地跟著母馬一起走。
這場擒野馬大戰就這樣虎頭蛇尾結束。大家一致認為黑日功勞最大，要不是他這麼快馴服頭馬，肯定還要多費周折。如今一匹不漏地被抓住，黑日頭功當仁不讓。
當天下午，族人都圍在馬欄邊。除了頭馬被黑日牽走，剩下還有許多好馬。族長宣佈：除了玉雪玉雁可先挑一匹外，每家可派一人挑一匹作坐騎。眾人摩拳擦掌，紛紛盯著最神駿的野馬。
玉雪早已看中一匹。那是匹歲口很小的白色母馬，酷似頭馬，估計是它的後代，全身也是一塵不染的雪白毛色。現在還未長成，等長大後一定非常漂亮。她用套馬桿將白馬拉出，翻身上馬，向草原馳去。白馬一會就被她馴服。玉雪四顧無人，將一滴玄玉露彈入它口中，使出造妖之法幫白馬人造經脈、留下內丹基礎。白馬雖疼得滿身大汗，但是不一會眼神就漸漸清明，靈智大開，親熱地舔著她的手。玉雪笑著拍它的頭：
「看你這麼聰明，叫你白雪，以後就跟著我吧。」
白雪點頭輕嘶。從此除四小外，玉雪身邊又多一匹馬妖。
玉雪帶著白雪，也不騎她，向部落走去。走出沒多遠，見凰金站在小白頭頂和三小一起來找她。看到白雪，凰金笑道：
「好呀，又多匹馬妖!」
兩人說說笑笑，向部落走去，又見玉雁騎著匹小黑馬過來。前年冬天玉雪帶黑日凰金回來後，找機會把自己修道之事悄悄告訴玉雁，問她想不想學。玉雁一直跟著玉雪讀書，對她的學識武功早就佩服不已，聽了玉雪告訴她修道的利弊後，只說了一句話：姐姐學，我自然也是要學的。從那時起，玉雪就把玄女真經的上篇吐納功法傳給了她，又讓她搬來和自己住一個帳篷，也好時時指導。一年多時間，玉雁修至築基中期，玉雪自己也修到金丹中期，兩人進步神速。
這時玉雁已知凰金是神鳥鳳凰，也知黑日是神龍，但玉雪沒告訴她封獸鈴之事——封獸鈴除了他們三個當事人之外，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現下三人邊走邊說，玉雁見白雪成了馬妖，頓時羨慕，也要把她的小黑馬改造。玉雪便如法炮製，一會又多了匹黑馬妖。玉雁起名：烏雲。
剛要舉步，眾人一齊大笑，只見黑日腋下夾著那匹頭馬飛奔而來。那頭馬一動也不敢動，四條長腿拖在地上，就這樣被他夾帶著，模樣非常滑稽。原來剛開始頭馬還勉強馱得動他，可黑日性子一起，催馬快跑，一夾馬腹，頭馬就轟然倒地——它再也撐不住了。黑日眼珠一轉，本想自己改造頭馬。無奈他是龍，用龍力的話，頭馬會變成龍馬，那可了不得！馬兒會長出鱗片，噴雲吐霧，也太顯眼了。因此來尋玉雪。玉雪又如法炮製一番。族裡一時連出三匹馬妖。
黑日見頭馬成妖後，對他雖還是畏懼，但騎著走路已經不成問題，心裡高興，給它取名白月。還大笑：「黑日、白月相得益彰！跟了我算是它的福氣。」
玉雪趁人到的齊全，便和眾人商議傳道之事。今年開春後，又有族人要送幾十個孩子來跟玉雪學武功。玉雪先讓他們等一等，心想索性傳道術、開宗立派得了，比學武功還要好。見今早黑日大顯神威，族人驚訝，機會已來。四人定下計策。
幾日後，黑日連連做了幾件讓族人驚歎不已的事情，無非是呼風喚雨，招雷引電等等。在他是小菜一碟，但在凡人眼裡黑日立時等同神仙。如果當初黑日一回部落就施展，說不定族人會以為他是妖怪，但現在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人人對他喜愛敬重、不疑有他，反怪他不早些顯示神通，瞞得大家好苦！見族人接受，黑日便宣佈收徒弟，只要童男童女，已成家的不收，因為九天玄女真經雖男女都可練，但卻要求從童身開始修煉。
那段時間族人議論紛紛。眼見自己的孩子可做神仙，當然趨之若騖，有些族人卻痛苦失望不已，其中就有一直跟著玉雪學習刀法的二十幾個十八九歲男女少年，都是剛剛成婚。他們對玉雪的本事早就驚為天人，現在想來是黑日傳道術的原因，眼見失去更上一層樓的大好機會，怎麼不讓他們痛哭流涕！蒙古人本來就尚武，沒事大家也要練練箭術、摔摔跤，現在族裡習武蔚然成風，連三四十歲的主婦們空閒時也要耍兩手殺狼刀法。因此不夠條件的心裡難過，夠條件的喜氣洋洋。
到了這一晚，族人在場中集合。凡是夠條件的全部站出來，共計六百多人，從五歲到十八歲都有。阿木帖也挺著小胸脯站在最前面。
黑日玉雪一一審視，把他們分兩隊。一隊上等資質，年紀幼小；一隊中等資質，年紀大些。每隊都有三百多人。黑日宣佈玉雪為大師姐，玉雁為二師姐，各自負責一隊。每隊先男女分開自己序齒。頓時場中熱鬧非凡，有的還爭執不下，硬說自己大些，只好請家人作證。鬧了半天，序齒結束。黑日吩咐以後見面時全部以師兄弟或師姐妹相稱。
定了尊卑，黑日又宣佈門規，這是他們三人早就想好的。一不能隨便使用道術，欺負凡人。二不能修道之後為非作歹，幹壞事。三是同門之間一定要團結友愛，互相幫助。接下來又是一些注意事項。如現在一定要隱藏實力，不可對外人透露修道之事和在外人面前顯示道法以及一定要保持童身等等。別的還好，童身一項讓許多大點的孩子有些臉紅。玉雪現在十四，她道心堅定，本覺得這樣理所當然，見黑日鄭而重之地一再叮囑，也不覺臉上發燙，心裡有些嗔怪。黑日其實是一片好心，說給孩子家人聽的。他知道有些孩子到了年齡，家裡會讓他們成親，孩子就算反對也拗不過家人，因此把話說在前頭。
從這日起，玉雪玉雁每日上午先教他們漢語。如無漢語基礎，很多修道中常用詞彙沒法用蒙語解釋翻譯。下午，帶他們去無人山谷，傳下口訣，各自散開尋安靜地方修煉。玉雪黑日凰金四小就為他們護法。到晚上族人睡下後，各人又自行修煉，人人勤奮，個個爭先。有族人晚上起夜，看到部落中處處有人盤腿打坐，知道不能驚動，第二天到處宣揚。此時修道又成了族裡最時髦的事
過不多久，這些孩子全部築基成功，正式踏入道門。他們發現有道基後果然不同。以前練了許久也不行的四象刀法，現在居然小成，雖不像玉雪般使得迅疾凌厲，但至少可以獨自使出，威力著實可觀。
如此一來，那哲部成了修道部落。

第二十節 蒙古時事

夏天已過，青草漸黃，天高雲淡，涼風徐來。
這日下午，玉雪正指導「那哲道門」諸人修行。黑日雖名為師傅，其實不過是護法，她這個大師姐才是真正的師傅。開始眾人很疑惑，心想怎麼都是玉雪傳道？後來漸漸習慣，也不敢多問，有時對玉雪比對黑日更為尊敬。黑日本來就隨和，又是幫玉雪行此瞞天過海之計，根本不在乎。
玉雪忽覺山谷外有族人騎馬而來，跑得很是迅速，顯然族裡有什麼大事發生。她和凰金黑日對視一眼，迎了出去。來人看到他們，飛身下馬，先行禮，再敘始末。
原來竟是李士秋帶商隊來了！而且他還舉家搬遷而來！
玉雪再三叮囑修道諸人，萬萬不可在外人面前顯示功法，這才回部落。
到得部落，只聽人聲馬嘶聲一片，熱鬧無比。部落外停著幾十輛大牛車，幾百匹馱馬，這次是一個四五百人的大商隊。玉雪納悶：大商隊怎麼會到那哲部這個偏僻的小部落來？
迎面碰到阿睦爾陪著李士秋過來。大家進帳坐下。玉雪這才知道原因。
此時成吉思汗已經去世，遺命三子窩闊台繼位。窩闊台當時不在，前去西域料理成吉思汗長子術赤的喪事，於是讓四子拖雷監國。後來得報，窩闊台深恐都城和林諸臣擁戴拖雷，星夜急馳趕回，這才即了汗位。此事為拖雷埋下了禍根。
窩闊台即位後，繼續秉成吉思汗遺願，整軍籌餉，歷兵秣馬，於第二年春季，親征伐金。此時西夏已被成吉思汗所滅，金國也已失了山東、河北等西北一帶許多洲縣。見蒙古大軍來攻，頓時慌了手腳。不消多長時間，就被佔去陝西。拖雷分兵借道當時還是屬於南宋的四川，大軍東去，直逼後來遷都的金國都城汴京。如此你征我戰，你來我走。窩闊台沒多久不耐煩起來，留下大軍，自己先回都城和林去了。
窩闊台回和林未久，突染暴疾，口眼緊閉，不省人事。召了個巫醫，聲稱主上得罪山神，必須有至親骨肉兄弟代死，方能痊癒。恰好拖雷前來省疾。窩闊台便問他是否願意代死。拖雷一向忠厚孝悌，慨然赴死。飲下巫醫端來的一杯水，當夜奄然而逝。臨死前求窩闊台善待自己遺下的孤兒寡婦。他死後，窩闊台的病霍然而愈。此事疑點很多，內中奧秘不為人知。
拖雷死後，窩闊台以速不台為主帥，進兵汴京。金主守緒，慌忙東逃，留下太后妃嬪。汴京數度被圍，糧草既盡，又發瘟疫，這時沒了主心骨，只好降了蒙古。速不台當即殺了留守的兩個王爺，在城內大肆搜刮金銀財寶。又將所有各宮嬪妃、太后等人，一齊押赴和林，沿路行去，艱苦萬狀。歷史到此，好似開了個玩笑。當初北宋被金國所滅，宋徽宗、宋欽宗等人也被金國擄去，一樣血淚滿地。如今換了金國都城被破，也被蒙古如法炮製，真是天道循環了！金主出逃後，整頓殘兵，以圖復國。不料蒙古聯合南宋兩面夾攻。宋與金是世仇，正想乘機報復，聽蒙古一說大喜，馬上起兵。南北兩路大軍分頭猛攻，金主逃無可逃，自縊而死。金國遂滅國，不過這是窩闊台即位第六年的事。此時只是窩闊台即位第三年。
這時拖雷已死。窩闊台剛即位時，倒還辦了幾件實事。時間稍長，就有了放縱之心。不久嫌和林僅有射獵的地方，沒什麼宮殿可遊覽。於是大興土木，建造宮室；廣選美色，充實後宮。征了十萬民夫，日夜工作趕造宮殿，無論嚴風烈日，大雨酷暑，也不准休息。工程開始沒多久，就已經死了無數人。於是再強行徵集民夫，繼而苛派，弄得百姓家破人亡、骨肉分離。和林地方，是漠北乾旱之地。他還要引河築池，弄成塞外小江南模樣，工程難度可想而知。
李士秋上次來那哲部，蒙阿睦爾贈他許多禮物。回和林後，有昔日同窗照顧，有時還跟商隊跑跑，因此一家人儉省些也還能過。此時到處徵集民夫。剛開始賄賂得免，兼有同窗打招呼，後來形勢嚴峻，他又不是蒙古人，看看逃不掉，索性以經商名義舉家而逃。
當時正好有商隊往西邊去行商，頭領就是他一向熟識、關係頗好的。他此時雖年老近五十，但通北方各族語言，又會記賬，因此頭領一向很看重他。他把所有餘下金銀托頭領換了通關路引，又將房屋粗重家什三錢不值兩錢地全變賣了，換了許多那哲部需要的物品，一心前來投靠。還怕商隊不一起前來，一路向頭領誇耀那哲部如何世外桃源、雖是小部落如何豪富、如何好做生意等等。他口才既好，又會做人，把頭領哄得團團轉，因此竟不怕位置偏僻、道路難行，一路跟著他找來。雖一路發賣貨物，到了那哲部，竟還剩大半，就指望到這裡賣個好價錢。頭領好不容易找到這裡，見部落雖不大，但真的是人強馬壯，心裡倒也喜歡。立馬拉著阿睦爾看貨去了。
李士秋就向玉雪姐妹介紹自己家人。他老伴兩年前去世，剩下兩兒兩女。大兒子三十歲，早已成家，帶著媳婦和一個三歲男孩。二兒子二十五，也帶著媳婦，不過沒孩子。剩下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今年只有十四，正好和玉雪姐妹年紀相仿。大的叫思蓮，小的叫思菊。長得眉清目秀、身材嬌弱，一看就是足不出戶、詩書俱通的閨中女兒。當下四人序齒，玉雪最大，玉雁次之，思蓮姐妹最小。才一會，四人就親熱無間，姐姐妹妹叫成一團。思蓮見玉雪姐妹長得雪白美貌，通曉漢書，一點也看不出是風沙苦寒之地的蒙古兒女。雖聽父親說過些，還是驚奇不已。
李士秋心裡高興，忙讓大兒子搬進一口箱子，稱是送給玉雪姐妹的禮物。開箱一看，是許多文房四寶和書籍，喜得姐妹倆連連道謝。這可真是雪中送碳。他又贈給桑珠一些布匹，於是皆大歡喜。
當晚阿睦爾領族人款待商隊，殺牛宰羊，呼嘯聚飲，賓主盡歡。
第二天，玉雪帶人在族中空地上建起三座帳篷，給李士秋一家居住。從此他們一家就在這裡定居下來。不久，就感覺彷彿真的到了世外桃源。民風淳樸，物資豐富，吃穿不愁，更無苛捐雜稅。都安居樂業，真正把自己當成那哲部的一員。
阿睦爾此時卻有些犯愁。那些貨物他都想要，全是族裡急需之物。鹽巴，布匹，糧食，燒酒，生鐵等等，但數量太多，價錢太大。如果不要，就不知什麼時候還能搞到這些東西。商隊頭領說了，現在連西邊都在打仗。回疆謨罕默德之子札蘭丁，打著為父報仇的旗號，聚眾大肆擾亂蒙古所轄西域地方。蒙古此時正在伐金，要緊關頭，無暇他顧。在那哲部北面穿過沙漠，再越過天山，就是他以前帶商隊常走的天山以北路線，現在極不安全，所以這次才走這條南線。做了這趟買賣，他準備休息兩年再出來。阿睦爾一聽，大有過了這村再沒這店之意，更是發急。族裡的那些牛皮羊皮不值錢，駿馬倒是收的，頭領還大讚那些新馴服的野馬。可即使全部給他，聽起來還是不夠，更何況這些馬是留做種馬的，一匹他也不捨得。
愁眉苦臉的阿睦爾只好跑去找黑日商量。哪知黑日只說了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
「我當什麼事呢！這點芝麻大的事就讓你愁成這樣！你只要去找玉雪，告訴她你現在沒錢，讓她把收著的那些垃圾拿點出來就行了！」
阿睦爾莫名其妙，但還是依言去找玉雪。果然玉雪聽得明白，她笑道：
「阿爸別急，你好好款待商隊，錢的事交給我。你只要拿出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去驗貨、殺價就行了。」
這天晚上玉雪帳篷裡金光閃閃。她吩咐四小看住門，不要放人進來。拿出問阿爸要來的一個大銅盆，把乾坤袋裡的珠寶金山倒了一盆。和凰金兩人把混在金沙裡面的珠寶挑出，然後再倒再挑。挑得凰金大罵：「死老龍！也不曉得把珠寶和金子分開，害得我們在這裡做苦工！哼！他倒好，還飲酒作樂！」兩人挑了許久，才挑出滿滿一大盆金子。玉雪還擔心不夠，又揀出一大木碗乾坤袋裡最小的明珠，顆顆也有指頭大小。

第二十一節 商隊交易

商隊一連休整了三天。到第三天中午，頭領見阿睦爾只管好酒好肉的款待，卻隻字未提交易的事，彷彿胸有成竹，不禁急了，主動要求給他折扣，只要看他用什麼東西交換。阿睦爾其實胸中一根竹絲也沒有，也急得要命，不知玉雪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按玉雪的話來做。見頭領問起，說等會再談，先喝酒。席間溜出去找玉雪。
玉雪見他來了，笑著把一塊氈毯掀開，頓時金光閃閃珠氣熒熒。阿睦爾驚得呆了，方才明白玉雪借銅盆幹什麼，不禁疑問哪來的。玉雪笑道：
「阿爸別怕，這是我前年在深山裡一個山洞中發現的，是無主之物。阿爸只要告訴我夠不夠就行了。」
阿睦爾心中也沒底。兩人把金珠蓋好，一同找頭領去了。頭領聽說用黃金換貨，當然大喜，不用帶皮張等重物長途跋涉，省了他許多麻煩，可早日返回和林。他細算了一下，開口就是兩千兩黃金。其實這些東西在中原十分便宜，進貨一共才花了五千兩白銀，沿途還發賣了三分之一。兩千兩黃金差不多就是四萬兩白銀，他可獅子大開口了。千里跋涉只為財，不狠狠賺一票覺得對不起自己，他一邊想一邊覷著阿睦爾臉色。此時玉雪並不知道錢財的概念，她只是在想那一盆金子約摸只有八百兩，看來還得和凰金一起挑金子去。
頭領發覺阿睦爾臉一沉，急忙說：
「族長，這個價錢很公道了。要不這樣，如果你付金子，那些大車我也用不著，全部送給你。這可是中原巧匠打的，結實的很。這回可以了吧？」
阿睦爾還未說話，玉雪笑道：「好，說定了！阿爸，咱們驗貨去！」
頭領心裡一鬆，頓時大喜，心想李士秋果然沒騙我，這那哲部確實豪富。在這之前他從未注意過玉雪，此時仔細一打量，頓時大吃一驚：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女子，還是蒙古草原上的！他見過世面，常在中原西域做生意，閱人無數，見玉雪年齒尚稚，已是絕色，可見長大還要了不得！玉雪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有些奇怪：
「大叔，你看我幹什麼？我們還是快些去看貨吧。」
頭領老臉一紅，忙說：
「我在想我們還有一筆生意能做，公主見了一定喜歡。」
眾人都到大車處。頭領命人一一拉開雨布，把貨給驗了。一共五十輛大車，滿載貨物。那些茶磚、鹽巴、糧食、燒酒等等品質的確很好，布匹、繩索、生鐵等等也很不錯。族人個個都滿意。玉雪見頭領沒拉開最後一輛大車的雨布，好奇問道：「這上面是什麼？」
頭領笑道；「這就是我說的公主一定喜歡的東西。公主可以看看，買不買沒關係。」
他命人解開扎地緊緊的雨布，小心翼翼地抬下一口口大木箱，在空地上一溜排開，一隻隻打開箱蓋。眾人一陣嘖嘖羨歎聲。頭兩口箱子裡是各色銅器，大到銅盆銅壺銅鏡，小到銅杯銅碗。接下來兩口箱子是文房四寶。再下來是兩箱各色綾羅綢緞，玉雪雖聽過，可長這麼大從沒見過，用手摸摸，軟滑鮮艷。下面一箱是胭脂水粉、頭繩絨花，這也讓大家稀奇不已。部落裡大些的女孩們全都出來擠過來看，玉雁也拉著玉雪胳膊，聲聲驚呼。想他們身為公主，平時不過是拿些皮繩把頭髮綁成兩條大辮子，如此髮飾生平未見。頭領更得意，伸手又開一箱，女孩們又是一陣驚呼。這一箱是無數五顏六色的錦帕，上面堆著些細珠穿成的珠花，件件手工奇巧。又開一箱，這箱都是梳子、篦子、巴掌大小銅鏡、銀釧、銀簪等女子梳妝之物。此時女孩們都看得眼花繚亂，連玉雪都目不轉睛。再開一箱，裡面是包好的兩個大匣子，頭領獻寶似的提出一隻。這是一件中原雕花梳妝匣，上下四層。揭開上層，裡面放著些精巧的銀梳銀蓖銀簪等物；抽出第二層抽屜，裡面放著一些珠花珠釧，珍珠雖不大，手工花色比前面箱子裡的還好；第三層是些金器；第四層則壓著兩個小小的金錁子。這梳妝匣是中原漢人大戶人家千金小姐都有之物，可這些草原女子哪見過如此精美的雕花漆器！
頭領得意地賣弄：「這是中原大戶人家千金小姐出嫁時必備的嫁妝，越有錢裡面首飾越貴重。族長，這裡正好兩個，你兩位公主正好一人一隻，可算我有先見了！」
阿睦爾只好乾笑，知道頭領在推銷，可他哪有閒錢買這些！連那些生活必需品都是玉雪出錢的，還擔心不夠呢！頭領環顧四周，嘖嘖說：
「看來你們部落不但有錢，還出美女！這些小姑娘，隨便一個出去，都是一等一的人材！個個水靈雪白，哪像咱們蒙古女子！比漢人美女還強些！你兩位公主更不必說了。大的那個定是咱們蒙古第一美女！真是深山裡面出鳳凰！」
他嘮嘮叨叨地說著，卻把阿睦爾的心說得直往下沉。見商隊中人看得目不轉睛，個個兩眼發直，心裡更是暗暗叫苦。他也搞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年族裡姑娘越來越漂亮，難道真是水土好？要是那哲部出美女的消息傳出去，可就大禍不遠！玉雪聽了，把注意力轉移一看，心裡頓時警惕。這些都是跟著她學道的女孩，平時日日相處，只管練功練得好不好，誰去注意美醜，何況看慣了，也沒覺得誰特別漂亮。此時一看，就發現不妥。她們都服過玄玉露、朱果等天材地寶，身體雜質全被洗去，又都修煉修仙道法，因此個個皮膚雪白，氣質迥異常人，的確都是美人。玉雪有些冷峻：
「大叔，最後的兩口箱子快打開吧。」
頭領笑說：「這可是只有漢人才會用的。公主看了，一定不認識！」
說著開箱。玉雪一見，更是歡喜，無法冷靜。原來全是包得好好的樂器。十幾管鑲金竹笛、簫，兩把琵琶，三架古琴。玉雪早就懂音律，識樂譜，可是娘親傳承下來的曲子卻沒法練，就是因為沒樂器。有了這些，就不枉傳給她音律了。
頭領察言觀色，知她認識，有些詫異：
「這是弘吉剌部按陳國舅王爺的幾位公主要的。這次我送去，說沒請到教習，漢人的樂器又太難，這才讓我帶走的。莫非公主認識？」
玉雪也不多說：「這些東西我全要了。你就說多少黃金吧。」
頭領又是大喜。他笑道：「我也不和公主開虛價，再加兩千兩，全是你們的！」
這些東西都是奢侈之物，但在中原又不稀奇。如今蒙古各中小部落都被打仗鬧得精窮，哪有餘錢買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真正有錢的都是大部落貴族。他們攻城掠地，劫財無數，這些東西卻早看不上眼了！因此商隊帶的不多，一路沒賣出多少，此刻被玉雪一口氣買下，又似從沒見過的樣子，他還不趁機多賺點！
玉雪點頭：「明天一早我給你。現在先把這十二口箱子抬到我的帳篷裡。」
頭領諾諾，忙命人小心將箱子抬進去。阿睦爾摒退族人，問玉雪可還有金子。玉雪點頭。他這才放心，招待商隊去了。
玉雪又和凰金揀了許久金子，裝滿幾個大牛皮袋，掂掂份量差不多了，方才停手。凰金笑道：
「你當初覺得沒用，如今應該知道在世人眼裡這些可是寶貝！」
玉雪叫來玉雁和思蓮姐妹，將那些箱子一一整理，分成許多份禮物，族裡女孩個個有份，連思蓮姐妹也送了許多。又將銅器理出，自己只留下幾個銅盆銅鏡，剩下全送給族中長者。
她把帳篷整理一新。十幾個箱子在中間排成丁字形，又當梳妝台又當書桌。頭前一邊各放一個梳妝匣和一個銅鏡，中間放一架古琴，直的一溜全部放書籍和文房四寶，壁上掛著笛簫、琵琶等樂器。收拾完一看頗為滿意，居然很像女子的閨房了。
第二天一早，阿睦爾把黃金交給頭領，錢貨兩訖。還拉他到一邊，悄悄塞了四顆玉雪給他的明珠，只讓頭領不要四處亂說那哲部的事。頭領笑咪咪答應，便帶隊離開了。

第二十二節 應詔選妃

價值千兩黃金的四顆明珠也堵不住商隊的嘴，禍事還是長翅膀飛來。第二年春末，突然一隊馬隊來到那哲部，稱是窩闊台大汗的專使。
原來窩闊台見皇太子貴由已經長成，立意要籠絡草原各部，便命他西來，召集各部頭領選妃。其實窩闊台汗早已與弘吉剌部有約，生女世納為後。這弘吉剌部的頭人就是商隊頭領所說的國舅按陳王爺。按陳是成吉思汗正宮皇后孛兒帖的弟弟，所以稱國舅，世襲弘吉剌部。當時可說是草原第一大部落，封地既廣，人馬眾多。他的女兒已內定為太子妃、將來的皇后，不過是讓貴由走個過場，幾選其一，但還要在其他各部中選幾個側妃。就是側妃，也讓各部頭領擠破腦袋，巴不得女兒能選上。蒙古的後宮制度頗為奇怪，除正宮皇后外，其餘各寵妃也號皇后，只是正宮是第一皇后，各寵妃按地位排第二皇后、第三皇后。。。。如此類推。就是成吉思汗自己，也有十幾個皇后。想將來貴由當大汗後，就是側妃說不定也能封個什麼皇后當當，這怎麼不讓各部頭領想方設法把女兒送來，以求貴由青眼有加。實在選不上，還有幾個年輕有為的王爺能試試。這次除貴由來選妃之外，窩闊台還讓幾個未成婚的子侄輩小王爺一起前來。貴由選畢，輪到他們。其中就有拖雷的兩個兒子：忽必烈，旭烈兀。
拖雷代死後，窩闊台心裡有愧，將拖雷的寡妻和五個幼子接入宮內，好生奉養。他將五個侄子另眼看待，視如己子，無論年紀大小，皆給封地，委以高官厚祿，因此四子忽必烈十七，五子旭烈兀十五都已封做王爺。拖雷共有六子，除這年紀稍小的五子外，還有長子蒙哥。蒙哥年紀最大，一直隨父四處征戰，已開府建牙，功勳赫赫，因此不用接入宮中一起撫養。後來為元憲宗皇帝。
此時這些小王爺地位既高，又年輕未婚，實在是東床佳選。窩闊台也是一番好意，籠絡各部外，還可得美妻。一舉兩得。
那選妃專使唏裡嘩啦地說了一大堆，又稱頌了無數遍大汗美德厚意，拿了阿睦爾一個沉甸甸的皮袋後，這才神秘地說：
「本來如此美事輪不到你芝麻大的小部落。但草原上都傳你的兩個女兒有才有貌，許多謠言說得神乎其神，驚動了弘吉剌部的國舅王爺。他老人家心地慈厚，說既然如此，可別埋沒了。不然顯得他女兒心胸狹窄容不下人，沒太子妃肚量。一定讓我來宣你們。一個月後，弘吉剌部見。你們那哲部可一定要到，不要惹國舅王爺不高興！」
說完起程走了。阿睦爾和李士秋大眼瞪小眼，呆了。兩人議了半天沒好辦法，只得差人去叫玉雪姐妹和黑日。
他們依然在山谷中修煉。此時「那哲道門」中人多半修入築基中期。玉雁在玉雪幫助下，已經修入引氣初期。就連玉雪自己，也踏入金丹後期。
聽說後，玉雪極怪商隊頭領不守信用，也沒法可想。只好安慰阿爸，到時見機行事。
回到自己帳篷後，玉雪便與眾人商議。
當初思蓮姐妹和玉雪姐妹極為投契。玉雪也不瞞她們，傳了二人道法。她們很勤奮，現在已修到築基中期。四人形影不離。後來嫌來去麻煩，索性搬來和玉雪姐妹一起住。白天上午四人一起教眾師弟妹漢語，下午煉道法。晚上四人或讀書或討論音律。思蓮姐妹對音律也略知一二，玉雪更是找到知音，時時彈奏演習。夜深後各佔帳篷一角修煉。日子過得如神仙般滋潤，四人像親姐妹一樣友愛，凡事大家一起商量。這時族裡大小事情有阿睦爾、黑日、李士秋操心，玉雪逐漸撒手，只管「那哲道門」修煉事宜。
聽了玉雪的話，思蓮沉思片刻說：
「姐姐可要拿好主意。如果姐姐嫁人，那修道就半途而廢了。我們修行之人本不貪圖榮華富貴，可如果他們看中美色，用強的話，我們只好拼了！大不了部落全搬走！」
玉雪搖頭：「搬走不現實。人馬太多，無處可去。」
現在部落人口比十幾年前翻了一倍，有一千五六百，再加上無數牲口，哪有地方能容得下！何況這裡三面是雪山，一面毗鄰荒漠，真是隱蔽的世外桃源。外界處處戰爭，只有這裡不受影響，修道居住兩相宜，放棄絕對不可能。去肯定是要去的，但一定要設法不讓人注意。實在不行，黃金珠寶鋪路。只有為選進去而賄賂的，反其道而行定收效果。想畢，她開始有笑容：
「妹妹們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有辦法，定能逃過這一劫。我們修道之人，就算勤勉修煉，本來災劫還是很多。只有道心堅定，才會大成。」
思菊問道：
「那依姐姐這樣說，我們一輩子不能成親嫁人？我看書上說有很多同道結成道侶的。」
話問出，自己也紅了臉。
玉雪臉色微紅，可還是解釋：
「也不是一輩子不能成親。只有修至大乘，才能生兒育女而不損修為，不過道行也要停滯一段時間，尚無大礙。其他階段，都會造成修為後退，甚至終身再無寸進；時間一長，功力消散，大限立到。修道本來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以先不要談兒女私情為好。即便結成道侶不生育子女，對心境依然有影響，渡心劫時只怕很難渡過。」
這話是她自己修道後，結合真經悟出，也不知對不對，說完問一旁的凰金。凰金點頭說的確如此。玉雪心裡忽然一動，那自己的娘親呢？她是修至大乘期才生自己的嗎？當下只說讓凰金陪自己出去轉轉，和她二人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拿這話問凰金。
凰金很為難，不知是否應該告訴她實話。她知道玉雪娘當時不過是元嬰期修為，可能就是因為生玉雪才會有嚴重內傷，但也可能是因為取封獸鈴引起，也可能兩個原因都有。實在不知當時情形到底如何，她也不能隨便依猜測說出，以免玉雪道心受損。想到這裡，她決定繼續裝傻：
「丫頭，當時情形我實在不清楚，我只出來一會就和你一起被送走了，根本顧不上查看你娘的修為。我先只顧著懊惱怎麼讓你這麼個小不點做了封獸鈴的主人，接下來又懊惱怎麼糊里糊塗答應你娘耗損功力保護你，還要幫你解開封印！懊悔的時候，還被黑日囉哩囉嗦地埋怨，攪得我頭都暈了！不信你去問黑日！」
凰金大展口才。她早和黑日就此統一口徑，也不怕玉雪去問。玉雪信了，笑道：
「我只不過白問問，就惹來你這麼一大通話！我娘肯定修至大乘才生我的，說不定現在已經渡劫飛昇了！我也要好好修煉，早日去仙界找我娘。」
凰金暗地鬆口氣，忙轉話題：
「那這次你真的有辦法了？」
玉雪嚴肅：
「其實我沒辦法，還是一句話，見機行事。」
以後幾天，玉雪都在安排走後事宜。她準備帶黑日一起去，凰金留下照顧部落。平時她仍是朱雀形狀，有事可通過思蓮姐妹傳話。由思蓮姐妹帶領眾師弟妹學習修煉。部中日常事務則由李士秋和幾個長者決定。
玉雪選出八個年紀最大的師弟，都在十八九左右。從乾坤袋裡取出八把龍府彎刀，授於他們，這樣正好組成兩個四象彎刀陣。逼黑日拿出一把上好飛劍給玉雁防身，又徵得阿爸同意，把西域彎刀給她佩上。還找了一把不起眼但鋒利無比的龍府厚背大刀給阿爸。她自己把圓月秋水雙刀繫在腰帶上。黑日則手提一把一丈長槍。
眾人殺氣騰騰全副武裝好，起程向弘吉剌部而去。

第二十三節 太子宴會

弘吉剌部在和林以西，離那哲部三千多里，平常駿馬需半個月。可玉雪三人的馬是馬妖，最多兩天就到了，而且還是晚上休息。另外幾人的馬雖神駿，但沒有這個速度，三人只好約束自己的馬妖慢慢走。白月白雪烏雲十分不耐煩，因以前大家都是一族的野馬，才沒去欺負這些凡馬。
白雪烏雲已長大，現在和白月身材差不多。只是白雪是母馬，看上去比另兩匹秀麗。她和烏雲、四小整天跟著玉雪姐妹，從不上鞍和嚼子，逍遙自在。晚上和四小一起在外面練功，也凝成了內丹。族人一開始還覺得稀奇，玉雪姐妹身後除了四匹狼，還一天到晚跟著兩匹不上鞍的馬，有時馬上還站一隻小紅鳥（凰金）。馴馬這麼多年，沒見過如此聰明通人性的好馬。可這兩匹馬除了玉雪姐妹，從來不讓別人沾邊，比四小還凶；也不踢人，只是轉頭就走，好似不屑。族人嘖嘖稱奇，時間長了，見怪不怪。
玉雪這次出來，沒帶四小。四小頗為不捨，直送出百里，才戀戀不捨地回轉部落，繼續被凰金「調教」去了。
眾人馬速還是比一般人快，看看一個白天就走了五百里，恐到的太早反而麻煩。從第二天起，決定只走上半日，午後開始休息。玉雪就乘這段時間指導八個師弟和玉雁修煉，還反覆商議些注意事項。又將珠寶黃金取出許多，讓阿爸分成一份份，到時用於賄賂。
走了十幾天，已進入弘吉剌部範圍，遇上人馬牛羊漸漸多起來。眾人更是小心翼翼，話也不多說。馳過一道草坡，眼前出現一個龐大的部落。帳篷一眼看不到邊，人馬無數，怕有十萬人口。中間顯眼的一座金頂大帳，想必是太子的行轅。
一隊人馬迎上來。阿睦爾出示文書，眾人被帶到一個角落裡。這裡已是部落邊緣，一看就是新建的帳篷，零落地散在草地上。顯然是供不怎麼受重視的小部落來人住的，很是安靜偏僻。玉雪非常滿意，她正要不引人注意。
兩個女孩單獨住一帳，黑日等十人擠另外一帳。
玉雪姐妹剛放下小小行李包裹，就有幾個弘吉剌部侍女進來，訓練有素一聲不響地抬進兩個熱氣騰騰的大浴桶，放下兩套衣服退出。她們舒舒服服地洗完穿衣，發現衣服很華貴，全是綾羅綢緞，外面是華麗的織錦長袍，鑲著細細的白色狐皮邊。二人互相嬉笑對視——從未見對方穿過這樣的袍子。玉雪是蔥綠色長袍，隱著許多菊花圖案；玉雁是水藍色長袍，織著許多蘭花。二人童心未泯地互相拉扯玩笑，順便運功把頭髮蒸乾。忽聽外面人聲，二人互使了個眼色，正色在妝台前坐下，拿出銀梳梳頭。
門簾掀起，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走進來，身後跟著許多侍女。看二人背她而坐不理她，也不生氣，只笑道：「拜見那哲部兩位公主！」說是拜見，卻不行禮。半晌，玉雪淡淡道：「不必多禮。」那婦人繼續笑著道：
「我是太子身邊女官，兩位公主叫我紅珠就行了！我負責這次選妃的查看、推薦事宜。」
她頓了頓，見二人還是不理睬，心裡奇怪。要知就連弘吉剌部的公主們都給她三分薄面，這兩個小部落頭領的女兒架子卻這麼大！她處事老到，不悅不顯。見雖是背影，二女看上去卻婀娜多姿。眼珠一轉，忙跑過去，便要親自為玉雪梳頭。後面侍女哪會讓她動手，一擁而上，倒把玉雪姐妹弄得手足無措。紅珠趁機摸頭掐腰地打量，心中吃驚。
玉雪姐妹年齒尚幼，身量還未長足已經不矮，身形柔韌婀娜，說不盡腰如楊柳臉似芙蓉。玉雁鵝蛋臉，柳葉眉，一雙黑白分明顧盼生姿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樑下紅潤飽滿的菱角嘴，看去讓人頓覺眼前一亮，十分精神。玉雪則讓人很難形容其美，瓜子臉，眉如遠山眼如秋水，整個人似攏在霧裡紗裡，週身罩著一層聖潔的光輝，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均牽人心魄，彷彿是剛從天上降下的仙女，已不是凡間紅塵俗色。
紅珠見二女如此姿容，雖是沒什麼勢力的小部落之女，也不敢怠慢，心想極為可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對二女噓寒問暖，百般討好。玉雪知其意，反而拿出幾顆明珠賄賂她，只讓她不要對太子誇說推薦。紅珠莫名其妙，但不用得罪弘吉剌部等大部落，又拿好處，自然滿口答應。玉雪鬆口氣，把她送走。接下來足不出帳，恐有高人看出她身懷道術，也不練功，每日只在帳中和玉雁用漢語談些學問——怕那些蒙古侍女聽懂。
阿睦爾則按規矩覲見了太子一次。人也沒看清，禮物送上，磕了個頭便退下了。然後他帶兩個年輕勇士，四處打聽情況，和些中等部落拉幾分交情。如此十幾天過去。
到了這一天，是預定的太子設宴日，款待四方部落頭領，連帶見見各部落公主。
弘吉剌部在部落外選了一處開闊地。搭起許多遮陽篷，鋪好地氈，放好矮几。大家都席地而坐。只有上首正位，居高臨下搭個木台，設了雕花桌椅，是太子和幾個王爺座位。因人太多，下面眾人便按部落勢力大小，左右各排兩排。大部落頭領帶各自待選公主位置靠近太子王爺們，依次類推。那哲部被安排在最後最遠的座位。中間空地上則鋪上了紅地氈，還有節目勸貴人們酒。
一大早，玉雪姐妹就被叫醒，進來許多侍女為她們梳妝，弄個不耐煩。早早停當，領她們和阿睦爾、黑日四人到指定座位上坐下，恭臨太子大駕。黑日這十幾天被拘在帳篷裡，早悶得發慌；眼見風和日麗，四處旌旗飄飄，人流穿梭，夾著無數鶯聲燕語，遠處飄來一陣陣烤肉香氣，想著呆會能大吃一頓，嘿嘿直笑。玉雪知其意，低聲說：
「黑日大哥，你一定要低調！低調！計劃到此，可算成功一半。只要過了今日這關，我們找借口辭行不難。如你搞砸了，我回去一定告訴凰金姐姐！到時。。。。」
黑日急忙說：「放心！我做事有分寸！」雖如此說，還做出正襟危坐的樣子，可一雙眼珠仍骨碌碌四處亂轉，出賣了他。玉雪有些後悔，早知這樣就不該讓他來參加。
正胡思亂想，日上三竿，人漸漸都到齊坐好。遠處傳來侍衛大聲喝道，弘吉剌部按陳國舅諸人簇擁著太子而來。眾部落頭領全都起立，深深彎腰行禮。玉雪也隨之站起，低頭斂目。太子邊走邊說：「大家不必多禮，坐下坐下！」神色親切和藹。眾人等太子從面前走過，這才紛紛坐下。玉雪抬頭欲坐，卻正好和一個走在最後的年輕人打了個照面。這人長身玉立，身形挺拔，比前幾人高許多。雖臉色黝黑，卻面目俊秀，一見便知出身不凡。那年輕人見到玉雪容貌，頓時呆若木雞，只管看得出神。玉雪急忙低頭坐下，臉色微紅。那人方醒悟，追隨太子而去。
太子落座後說了一大堆父汗恩德，又勉慰眾部落一番，口水四濺，半晌方止。眾人連忙一頓拍馬，阿諛聲四起。太子大悅，命眾王爺代他勸酒。幾個小王爺紛紛走下台，早有侍從抬著酒罈，跟在身後。
無巧不巧，玉雪見正是那位年輕王爺向自己這排走來。悄聲詢問阿爸，知道是已故拖雷監國的第四子忽必烈。阿睦爾還說這位小王爺雖年輕，但為人精明，胸中很有韜略，非常得窩闊台大汗的歡心。
忽必烈漸漸走近，雖還在勸別人酒，卻不時朝玉雪投來一眼。片刻，來到四人面前，笑道：「這位是那哲部族長阿睦爾吧？」
阿睦爾深深彎腰：「王爺還記得小人，小人深感榮幸！」
忽必烈爽朗地道：「當時你來覲見，我陪在太子爺旁邊。見你和二位隨從身手矯健，印象頗深。族長不必多禮，來人！倒酒！」
隨從倒了滿滿一大碗。阿睦爾干了。忽必烈見黑日如此高大魁梧的樣子，問道：
「這位是？」
阿睦爾忙道：「他是我那哲部第一勇士黑日。」
黑日挺胸凸肚、目不斜視地顯出威武狀。忽必烈笑道：「好一條漢子！能喝多少酒？」
黑日傲然：「平生未醉過！」
忽必烈連連道好，命隨從抬過酒罈。黑日不待人倒酒，一把搶過罈子，咕咚咚張口就灌。一滴酒未溢出，立馬喝光，伸手抹嘴：「好酒！可惜太少！」
忽必烈更是高興，命人抬過三大罈燒刀子，拍開封口，一字排開，看黑日能喝多少。黑日是龍身，不要說三壇，就是三十壇也不在話下。須臾連盡三壇，面不改色。此時座位在末尾的小部落頭領紛紛圍過來，轟然叫好，引得太子等人側目。一個比忽必烈略小些的王爺跑過來，叫忽必烈作「四哥」，是拖雷第五子旭烈兀。他年輕好事，看得高興，讓人抬了只烤全羊過來問：「你還吃不吃得下？」
黑日大笑：「這有何難？喝了半天酒，嘴裡正好沒味道。給我老黑塞塞牙縫！」
一手扯過大嚼，眨眼又進肚。玉雪心裡暗暗叫苦，咬牙切齒傳音：
「你再這樣張狂，我就要被你害苦了！」
四面人越圍越多，看黑日同時也有人不斷打量玉雪姐妹。忽必烈就是如此。姐妹兩人全身不自在，頭越來越低，只想不引人注意，誰知黑日性子又發了！
黑日眼珠一轉，對忽必烈說：「謝謝王爺。我吃不下了！」
忽必烈見他明明游刃有餘，哪裡相信！轉頭見玉雪低頭往後縮，心裡隱隱有譜。初時只是對玉雪好奇，可這時見黑日英雄了得，早起了愛才之心，有意籠絡。笑道：
「你如此肚量，想必武功力氣也很好。不如你摔交助興如何？」
當下稟明太子。此時酒已三巡，眾人正要上節目給太子王爺們觀賞，紛紛叫好。弘吉剌部按陳王爺有些不悅，怎麼讓這麼個小部落的人先出風頭！叫過族裡四個大力士，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
黑日大剌剌在場子中央一站。按陳的話瞞不過他的耳目，心裡厭煩：
「你們也不要一個個來，我老黑嫌麻煩，一起上吧！」
四力士大喜，一擁而上，掰胳膊抱腿，前推後拉，只想讓他當場出醜。黑日紋絲不動。那四人拼了老命，漲紅了臉，也不能動他分毫。半晌，四人脫力自己倒下。眾人大聲拍手叫好。太子稱讚黑日英雄，賞賜了許多綢緞金銀。忽必烈注目黑日良久，若有所思。
按陳心裡更不舒服。本來還有摔交節目，可再表演的話味同嚼蠟。他把那哲部記在心裡，傳幾位公主前來歌舞。
悠揚的馬頭琴聲響起，一大群舞女如眾星捧月般擁著四位公主而出。舞女皆穿紅色長袍，腰扎翠綠絲絛。四位公主各穿淺粉、淺黃、淺藍、淺綠的織錦長袍，珠圍翠繞，項掛明珠，臉上蒙著半透明的輕紗。清風徐徐，偶爾撩起，顯露出各自環肥燕瘦的姿容，果然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她們隨著琴聲，翩翩起舞，身形婀娜。眾人看得如癡如醉。
玉雪悄對玉雁說：
「也不知按陳王爺怎麼生的！竟有四個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兒！」
阿睦爾搖頭：「那穿黃、穿粉的才是他女兒。另兩個是他堂弟的女兒，但是地位一樣尊貴，都號公主。」
玉雁不屑：「還及不上姐姐一半人材。就連思蓮、思菊也及不上。」
玉雪忙說：「禁聲！」
玉雁吐吐舌頭，樣子可愛。黑日對歌舞毫無興趣，拿起桌上的牛腿，據案大嚼。
四個公主舞畢，揭開面紗，向太子諸人行禮。太子注視其中穿黃的一位良久，微笑道：
「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嬌聲道：
「我叫海迷失。」
太子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眾人心中明白，太子妃已選定，紛紛帶自己的女兒前來向二人敬酒，其中含義不言而喻。場面頓時熱鬧起來。太子貴由和未來太子妃海迷失架不住如此多人，見日已西斜，便退下休息。小王爺們又成目標，那些鶯鶯燕燕嬌聲勸酒，絡繹不絕。
玉雪姐妹冷眼旁觀。這時也不好先走，否則太突兀，反而引人注意。見黑日吃的高興，不停讓人拿酒拿肉和阿睦爾對飲。枯坐無聊，也斟了兩碗酒，慢慢閒聊喝著。
黑日滿臉紅光：
「這酒勁真足！比商隊帶來的還好！今天不吃白不吃。平時在部落裡，怕把人吃窮了。現在反正不要錢，痛快吃他娘的！來，阿睦爾！咱們繼續喝！」
阿睦爾已半醉，哪還顧得上仔細思量黑日話中含義，附和著點頭喝酒。
玉雪搖頭，還好這時場中熱鬧不堪。天色已黑，點起大堆篝火，他們這個角落又暗，因此無人注意。心想黑日說的可憐，好像在部落從未吃飽似的，不忍繼續拘管他，任由他要酒要肉，只是叮囑他每次找不同侍從。
突然見兩個人躲躲閃閃地向這邊走來，是忽必烈和旭烈兀。他們好不容易甩開眾人，想單獨見見那哲部幾人。
阿睦爾已大醉。見他們過來，剛想行禮，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剎時鼾聲大作。玉雪冷靜地坐著不動，看忽必烈如何行事。黑日本來就不把世俗身份看在眼裡，見玉雪不動，他也懶得起身，繼續大嚼。玉雁一向聽玉雪的，也坐著不動。因此三人竟似沒見忽必烈兄弟般。
忽必烈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不動聲色在矮几旁坐下。旭烈兀剛想發火，突然看到玉雁美麗爽朗的玉容，再看到玉雪如夢似幻的絕世容顏，一股火氣早不知去哪裡了，乖乖挨著哥哥坐下。忽必烈笑道：「幾位好清閒！別人忙著送女兒、拉關係，諸位卻只是獨自喝酒。我卻覺得幾位倒是有真本事的人。」
玉雪淡淡道：
「沒有真本事的人才獨自喝酒呢。」
黑日大笑：「說得好！我老黑別的本事沒有，喝酒卻是第一。忽必烈，敢不敢和我喝？」
忽必烈淡淡地笑：「喝酒我想我喝不過你，不過我也不怕。」
「好，你們喝一杯，我喝一碗如何？」黑日準備灌他們酒。
旭烈兀忙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們兩兄弟各一杯，你就要喝兩碗！」他見黑日身邊許多空壇，知道他已喝多，也不怕拼酒。
黑日連聲說好。三人開始比賽。說是一杯，但杯不小。十杯下肚，兄弟倆開始大舌頭。玉雪心知黑日為她解圍，觀看一會，就扶著阿睦爾悄悄走了。此時忽必烈還沒醉，心裡有些失望，但心思已到了拼酒上。見黑日越喝越神勇，輕易一掌拍碎酒罈，越發想把他籠絡至自己帳下。打起全副精神喝酒，不覺大醉，和旭烈兀一起被侍衛扶回帳中。
黑日等他走後，露出狐狸般神情：「想打我們主意，下輩子吧！」
趁人不注意，又收刮了許多美酒烤肉，回帳中找八個「徒弟」吃喝去了。
這次宴會很成功，人人都有露臉機會。太子和幾個小王爺八面玲瓏，把眾人撮得團團轉，心裡還都高興。
第二天午後，玉雪接到紅珠口信。忽必烈想與她單獨一敘，正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第二十四節 佳人有約

玉雪思忖半日，在腰間繫好圓月秋水，準時赴約。
夏日月夜草原，天地一片朦朧銀色。清風吹過，長草颯颯。遠處傳來百靈鳥的夜啼，清脆婉轉聲聲嬌柔，惹人遐思。
玉雪微展心鏡身法，身影彷彿融入無邊月色，悄悄向駐地外一條小河而去。聽到水聲丁冬，她放慢速度，看到一個挺拔身形背她而立。正是忽必烈。她眨眼掠至他身邊，並肩站立注視流水。
忽必烈剛覺有異，轉頭見玉雪已經和他並立。知道自己的猜測被證實，玉雪等人確實會武功。就這份無聲無息的到來，功力已非等閒之輩。他帶著探究的神情注目玉雪片刻，見她美麗的臉上只有平靜，仍是靜靜地看著流水一言不發。知道第一回合他輸了。玉雪故意讓他知曉不是平凡女子，他就不能以尋常待之。
半晌，忽必烈才緩緩說道：
「你知道一個英雄的夢想嗎？」
玉雪搖頭。忽必烈放眼草原，沉聲道：
「我最敬重的人是爺爺成吉思汗。他曾說過，一個英雄的夢想就是讓青天所能覆蓋的地方都變成我們蒙古人的草場！這句話抱負遠大，也是我的夢想！」
玉雪哧地一笑。忽必烈怒道：
「怎麼？你不相信？」
玉雪笑道：
「不是不信，是不可能！」
「為什麼？有什麼不可能？我們蒙古人已打下如此多地方，眼見金國將滅，南宋岌岌可危，怎麼不可能！」忽必烈不服氣。
玉雪搖頭：
「如果只是兼併國土，我沒話說。但天下之大，各民族何其繁多，各有各的文化習俗。我們蒙古人是遊牧民族，習慣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羊。想那中原漢人，習慣男耕女織，讀聖賢書。如果我們把他們的土地打下來，卻不種糧食，硬要變成草場放牧，那豈不是好笑！所以我說不可能！」
忽必烈語塞。此時中原金國許多土地已被蒙古佔領，分封給有功之臣。許多貴族的確看不慣好好的土地不去放牧牛羊，卻種些吃不下的糧食，勒令還耕變牧場。蓋因蒙古人素來以牛羊肉為主食，偶爾才在奶茶裡沖些炒米之類，讓他們以米面為主食，真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忽必烈雖覺有理，但此關國策，只得說：
「我們不是在說習俗，我們是在討論英雄。身為偉大的成吉思汗的子孫，我敬佩的是他老人家遠大的理想。如果我們能逐鹿中原，統一大好河山，讓他的話成為事實，那麼就是真正的英雄！」
玉雪嚴肅：
「一將功成萬骨枯！即便你智謀多多，也要攻城掠地，血流成河。這英雄是建立在無數孤兒寡婦的眼淚、無數蒙古好男兒的屍骨、無數中原百姓家破人亡的基礎上。恕我不能苟同！想必你已經知道，我是一個武者。我喜歡追求武道，但並非不關心天下大勢。我沒有資格評論你的夢想，只希望你始終懷有仁慈之心，用手中權勢為黎民百姓做些善政。這才不枉我們今日論英雄！」
說罷，她轉身翩然而去。待她走遠，從遠處掠來一人。忽必烈問道：「她的武功怎樣？」
那人恭敬道：「深不可測！小人遠遠不是對手！」忽必烈良久不語。
忽必烈隔日拜訪阿睦爾，神態親切恭敬。阿睦爾受寵若驚。對於他的旁敲側擊打聽那哲部和玉雪的事情，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得含含糊糊吱吱唔唔；心裡有些明白，忽必烈對玉雪有了興趣。他不敢得罪忽必烈這個受寵的小王爺，但他知道玉雪修道之心甚堅，目前不會談婚論嫁。何況這些貴族，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即便做正室，都委屈了玉雪，他也不捨得。當下只好拿話敷衍。忽必烈見問不出什麼，也不生氣，仍然禮貌地辭去。臨走讓阿睦爾傳話，想再謀一見。
當夜玉雪仍是赴約。到了小河旁，看到忽必烈身旁多了一人。這人雖是蒙古裝束，可皮膚白皙，氣質迥類。手中握一把三尺長劍，一看便知是中原武林人士，功夫不弱。玉雪上次見忽必烈時，就發現他周圍有許多武林高手保護，其中一人武功最高，呼吸聲細不可聞。玉雪修道，比這些凡人不知要高出多少層次，自然不放在眼裡。
忽必烈笑著介紹：「這位是我屬下第一高手。人稱『中原第一劍客』葉風寒，曾經打遍中原無敵手。聽我說你是使彎刀高手，想與你切磋一番。雖然良辰美景，有焚琴煮鶴之嫌，但公主愛武之人，一定不會推辭。」這番話卻是用漢語說的，用詞流利，顯然精通漢文。
玉雪心知他試探自己武功，看來不露些本事，難消他對己用心。卻不知忽必烈雄才大略，有魚與熊掌兼得之心。這兩日他四處派人打聽那哲部，雖沒什麼重要消息，卻發現除玉雪姐妹、黑日武功高強之外，連八個隨從都是以一擋百之人。更有那騎來的駿馬，匹匹神駿不凡，侍侯的馬伕連邊都沾不上，只好把草扔過去了事。這卻是玉雪等人百密一疏。在他想來如此神秘的部落，必然掌握了強大的力量，如果能為己用，真是如虎添翼，心中野心頓時膨脹。玉雪又長得如此容貌智慧，娶了她來，人材美色兼收，實在是人生一大美事。只是看情形玉雪並不是可隨意擺佈之人，因此布下此局，試探到底能否被自己掌握。
玉雪笑答：「王爺有命，焉敢不從！」她說的也是漢語。說罷並不拔刀，卻從腰間抽出一支短笛：「只要葉劍客在我吹笛時能打亂音律，我便算輸。」她早有準備。
葉風寒面色凝重，本來他自認不敵，又見玉雪如此不把他放在眼裡，知道遭遇平生未逢敵手。但忽必烈有命令，只好一拼。當下說聲：「公主小心！」長劍一拔，搶先出手。
玉雪身影順著劍勢，輕若無物地向後移去，將笛湊至嘴邊，清音一聲，笛聲已起，吹的是一首「牧笛」。笛聲歡快清脆，明麗宛轉。
葉風寒施展生平絕學，招勢如長江黃河般奔騰洶湧而去。招招迅疾皆是攻勢，連綿如水般一瀉千里。玉雪素手橫笛，音色一絲不亂，身形飄忽說不出的瀟灑出塵，隨著劍尖彷彿在翩翩起舞。葉風寒卻連一片袍角也碰不到。
一曲已畢，玉雪笑道：
「不用再比啦！」
說著凌空緩緩飄出丈許。葉風寒見她輕功如此高明，心下駭然，他並不知道這其實不是一般內功武功類身法，而是道術。
忽必烈搖頭：
「你仗著輕功身法高明，這場比試對葉風寒不公平。你應該拔出彎刀，讓他心服口服。」
玉雪嫣然：「我若出刀，他連一招都接不了！也罷，讓你們看看我自創的刀法。」
說罷，一聲龍吟，圓月秋水刀已出鞘。月光下，玉雪雙手各持一刀，展開心鏡身法，使出四象刀法。她有意將刀勢施慢，以免太過驚世駭俗，仍然如雪花滾滾。只見四方無數玉雪身影，無數如秋水般刀光。刀風如溶溶月色，無孔不入，溫柔纏綿，卻讓長草四處飛舞，將忽必烈二人衣服割得破洞處處。
忽必烈心下慘然，知道此生無法控制玉雪。以她武功，已經是世外高人行列，本不必和自己多囉嗦。他這幾年禮賢下士，網羅了不少武林高手，非但沒一個有她功夫高，自己還得低聲下氣，恭敬有加，方能使喚。玉雪對他溫言軟語，想來只是為了族人，不願得罪他這個王爺的身份。想到此，他強笑：
「沒想到玉雪公主武功如此高強，我倒是看走了眼。不知師從何派？」
玉雪怎麼會告訴他！只說無門無派，自己自學，然後告辭而去。今日她目的已達到，心裡輕快。忽必烈只見她身形一晃，人已渺渺。和葉風寒對視驚歎片刻，剛一舉步，突覺身上一涼。兩人衣服如蝴蝶般片片飛舞，只剩各自內衣完好。這份手法恰到好處，外衣破碎，內衣無損。葉風寒此番真的知道如何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只怕終其一生都難望其項背，大受打擊。忽必烈則臉色慘白。他知道玉雪是在警告他，但他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心想她既然有弱點，便從弱點著手；就算不能娶她，至少留一個好印象給她，讓她以後不與自己為敵。
接連幾日，忽必烈人雖不來，卻頻頻差人送東送西噓寒問暖。風聲漸漸傳開，都知道忽必烈對那哲部一個小部落頭領女兒有興趣。就連旭烈兀也似與哥哥串通好，時常來和黑日套近乎，送了許多美酒。黑日來者不拒，通通收下。傳到弘吉剌部按陳耳中，又是一怒。他見忽必烈兄弟年輕有為，位高權重，早有意將另外一女和侄女嫁去。聽到一個小部落敢和他爭，哪怕為妾，心裡也不舒服。只是怕忽必烈不高興，這才隱忍不發。背地裡卻示意別的部落公主到玉雪姐妹那裡去鬧事。這樣一來，二女名聲漸響，傳到太子耳中。忽必烈見事不好，忙用別的話打發過去。當晚又約玉雪見面。
玉雪這幾天不得安寧，早生歸去之心，但又不敢選妃未畢，自己幾人就悄然而去。決定當晚向忽必烈說明。
玉雪仍在小河邊與忽必烈相見。
忽必烈凝視她良久，才緩緩說道：
「你應該知道按陳王爺有意把女兒許配給我；但這些天，你也應該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如果你願意。。。。」
話未說完，便被玉雪打斷：
「我一心向武，早就決定此生追隨武道。現在年紀幼小，武藝尚未大成，準備回去後閉關參悟十年。王爺一番好意，玉雪心領。如果王爺不嫌我出身低微，願拜為大哥。以後有事，招呼一聲，再所不辭。」
忽必烈默然，聽到玉雪答應以後會幫助，如釋重負；但同時對玉雪拒絕婚事，心裡又非常失望。這卻不關他野心的事，只是對玉雪這個人隱隱心痛，但他的驕傲智慧不容他低聲下氣求玉雪答應。半晌，強笑道：
「好，我就認你這個妹妹。」
他有意省略了「義」字。玉雪盈盈拜倒。忽必烈急忙扶起：
「以後我們之間不必行禮。你只當我是哥哥，不用當我是王爺。如你有需要，我也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說畢從懷裡取出一塊金牌，上面有他王府的標誌，遞給玉雪：
「如果你有事，派人拿此金牌去和林找我。無論大小，我定鼎力相助。」
玉雪道謝接過金牌，便說了自己想離去的意思。忽必烈點頭：
「你們姐妹已引起太子注意。我今天說了許多話，方才打消他的念頭。為免夜長夢多，你們今晚就走。後面一切事情由我打點，你只管放心去吧。」
當晚忽必烈站在山坡上，目送玉雪一行絕塵而去。第二天，他向按陳國舅提親。按陳大喜。

第二十五節 閉關歷劫

玉雪一行歸心似箭，沒幾天工夫就回到那哲部。族裡人人喜氣洋洋。
休息了幾天，玉雪召集眾人。她對忽必烈說要閉關十年，倒不是隨意瞎編。她一直覺得自己事務太多，從來沒放下一切，好好閉關一次。如今部落人才濟濟，正可一心修煉。當下把意思對眾人說了。眾人十分不捨，尤其阿睦爾。他年已六十，怕玉雪這一去再也見不著。玉雪溫言細語，讓他放心，答應他只在附近山裡修煉，一有事她感覺的到，馬上就可以返回。阿睦爾這才罷了。
她把九天玄女真經上、中兩篇傳給玉雁、思蓮姐妹，讓黑日、凰金在旁指導。等學道的師弟妹進步一階，就傳授一階功法，兼習些中篇道術。又取出許多萬年玄冰玉，雕琢成瓶子，從兩儀瓶裡倒出玄玉露，一一裝滿，交給玉雁。囑她如果部落裡又有合適的小孩子願意修道，用這個幫他築基。最後把白雪、四小交給凰金，讓她調教。讓黑日、凰金時刻注意，保護族人。一切停當，她獨自向崑崙山而去。
先去拜訪玄蜂溝，問蜂女王討了點王漿，又叮囑了黑熊一番。再向深山行去。
她在一處靈氣充足的山溝停了下來。這裡有一道溪水，兩岸長些青草繁花，兩邊石壁下堆著許多大石。她覺得不夠保險，側目看到一邊石壁離地五丈處有個小洞，洞中有一道細細的泉水流出。她飛身上去，鑽進洞裡。入口很小，只有兩尺，向裡走了一丈，豁然變大，是一個直徑五丈的大洞。裡面地勢較高，泉水在左側洞底一塊大石下湧出，順著洞壁左邊流出洞外，因此洞中右側倒是非常乾爽。玉雪一見滿意。在泉水下挖出一個小小水塘，做出一道溝渠，將多餘的水仍舊引出洞外。這時她可以辟榖，但有時也需喝點水，這一安排，水源無虞。又動手將灰塵掃出洞外，在洞中四個角落安下四顆夜明珠，中間地上鋪一大塊羊皮，以後的住處就算打掃好了。跳出洞外，選了塊大石，把它削成活塞，待自己進洞後將活塞推至洞口狹窄處。一切弄好，洞裡一片黑暗，只有泉水溝渠處透出一點天光，四顆夜明珠開始發出點點螢光。
玉雪在羊皮上趺坐，手掐印訣，對應心法，推動金丹加快旋轉吸收天地靈氣。她已修至金丹後期。金丹在下丹田中漲滿，封獸鈴和金光劍浮在金丹表層一起旋轉，金色光芒透體而出。不知過了多久，金丹忽然向內一收，然後爆開，無數實質丹氣順著任督二脈經過中丹田向上丹田衝去。上丹田嗡嗡作響，識海藏神府被強行擴大，玉雪只覺得頭疼欲裂。突然無數幻像出現眼前。
情形很奇特，玉雪明明緊閉雙眼，可幻像真實無比。一會兒是娘親朝她伸出雙手，慈祥地要擁抱她；玉雪心神略略一鬆，又見娘親滿臉鮮血，樣子極為可怖。一會兒突見那哲部火光沖天，族人在血泊中哀號。玉雪知道重要一關——心劫已到。她緊守心神，以一個旁觀者心態去經歷那些幻像。幻像紛至沓來，從親情考驗到友情。她必須堅定道心，不為所動，哪怕見到所有自己熟悉的人被殺或殺自己都心無波瀾。忽然眼前幻像又一變，竟是忽必烈在向她求婚！她似乎已經答應，滿臉嬌羞。玉雪大為不解，怎麼渡心劫與他有關！仍是緊守心神，連驚訝之意只是一閃而滅。其實這是考驗男女感情一關。玉雪年紀小，道心又堅定，對此事不甚了了，輕易渡過。接下來又經歷生老病死、貧窮富貴、喜怒哀樂，這對玉雪來說更簡單。上面種種，是考驗修道之人七情六慾是否過關。
正想是不是過了，突然無數妖魔向她撲來，個個張著血盆大口，無比凶神惡煞。玉雪繼續不為所動。在渡心劫時，哪怕輕哼一聲或身體晃動，都會前功盡棄。試想無數妖魔撲面是非常可怕的情形，只有大無畏的道心才能身若磐石不動。再下來是大自然發威。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漸至天崩地裂，飛沙走石。玉雪在狂風暴雨中只覺全身被打得體無完膚疼痛無比，感覺如此真切，好在她仍是身心如磐石傲立不動。幻像漸漸散去，玉雪只覺得自己彷彿已經過了千年，心神蒼老無比，其實不過是剎那。她這才發覺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不禁感慨修道之路實在不易。
玉雪內視，見上丹田識海藏神府彷彿一片銀光閃閃的大海，海中一個小小的元嬰載沉載浮，與自己相貌一樣，一手持金光，另一手腕上戴著封獸鈴。元嬰已成。
她起身喝了點水。神識範圍已經擴大，感覺洞外雪花飄舞，是天寒地凍的冬天。回羊皮上繼續坐下，鞏固元嬰。此時她感覺靈氣進入途徑不同，直接從頭頂囟門透入，滋潤元嬰。元嬰逐漸壯大，心念一動，元嬰睜開雙目，莞爾一笑。她將心神沉入元嬰，與身體掐一樣印訣，運轉真經心法，陷入對外界無知無覺的修煉中。
修真無歲月，彷彿很久，又彷彿不久。驀然她心念一動，元嬰似乎從身體中飛出，穿過洞口小縫隙直接來到洞外。外界春暖花開，積雪消融，溝裡溪水潺潺，天地萬物，全都生機勃勃。她饒有興致地看了好一會，這才毫無阻礙地飛回洞中。知道自己又跨過一坎，修入出竅前期。
她運用大成的神識感應凰金，和她交談一會。瞭解到部落中欣欣向榮，沒什麼大事，便告訴她要繼續修煉，掐斷了感應。身體坐著不動，卻可以神遊千萬里，這就是元嬰出竅期的妙用；但未至大乘期，此術不可久用，以免引來危險。如果有居心叵測之人感應到，截斷神識，元嬰就會受損，本體也會受傷。如果到了大乘期，元嬰甚至可以幻化成本體出遊，雖然時間不能太長，但不是修為超過之人無法發覺。隨著修為越深，元嬰就越凝練。度過天劫，就拋棄肉身，直接以元嬰實質化飛昇。
接下來她想修煉封獸鈴。黑日凰金不在身邊，她牢記裡面有許多道行高深的妖獸，不敢輕易探入神識，以免稀里糊塗地受傷，但她卻想煉熟封獸九訣、收寶訣、和本體攻擊法訣。她已經修至出竅期，如果把封獸鈴的用法口訣練熟，凡間妖獸應該手到擒來。至於收錯空間卻不怕，回部落後只要問清楚凰金哪個鈴鐺關哪種妖獸即可，就算收錯地方，馬上改正也不麻煩。
她回憶片刻，左手掐訣，心念陣法圖案，右手連揮，一道道靈力印訣在山洞四壁內布下一個實用的隔絕空間陣，這樣裡面無論多大動靜，外界也不會察覺，而且空間可隨心意化大化小。這種方法只有元嬰期後才能使用，屬於真經下篇。她也是第一次使用。
佈置好後，她祭出封獸鈴。九顆鈴鐺連著收寶鐲慢慢在她面前旋轉，漸漸變大。她手掐對應印訣，將封獸九訣演練純熟。而後隨便祭出一顆鈴鐺，將一顆夜明珠做試驗，一會收入一會放出，玩得不亦樂乎。她發現封獸鈴如同乾坤袋般，收進物品後，你只要心裡想著這件東西，再掐放字訣，那東西便會出現，倒是一點不麻煩。只不過夜明珠是死的，妖獸卻是活的，自然會掙扎不會乖乖就範，而且此時她也不知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妖獸，胡亂做試驗可不行。
封獸九訣有收、放、定、滅、攝、分、轉、啟、息。顧名思義，收、放兩訣是收放妖獸的；定是定住它不能動；滅是殺掉它；攝是攝魂，讓它聽話；分是與空間有關，可隨意造出小空間隔絕，也可隨意穿過任何大空間，心念一動掐此訣即可；轉是可任意挪動妖獸去任何空間地方；啟息兩訣則是啟動或停息九宮八卦大陣，這是必殺訣，耗費功力心神巨大，不可輕易使用。
玉雪將收寶鐲單獨祭出，一樣拿明珠試驗，把收寶訣練熟。只要先念動口訣掐斷法寶與主人聯繫，再掐訣套回，收寶鐲就帶著法寶飛回她面前，十分方便。玉雪咋舌，這要是心術不正之人拿去，豈不是會變成強盜？還好一次收的法寶越多，功力心神耗費越大，玉雪本也不願輕用此訣。
下面是封獸鈴本體攻擊法訣。此時玉雪已可一次祭出九隻鈴鐺，雖不能把每隻變得像一座山那麼大，但象磨盤大是可以的。祭出越少，鈴鐺則可越大。如果只祭一隻，像山倒有可能，但光一座山樣的封獸鈴去攻擊別人有什麼用！只不過收妖獸時方便點罷了！
玉雪先祭出三隻鈴鐺，演練三才陣，這是她自己想出的這個辦法——把封獸鈴本體攻擊結合真經下篇陣法組成攻擊陣。不然祭出再多鈴鐺，也是雜亂攻擊，耗費功力心神巨大而得不償失。如果結合陣法攻擊有序，不但很難抵擋而且威力更大。如果凰金在此肯定驚歎不已。玉雪一向聰明，這舉一反三之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玉雪將三才陣演熟，接著是四象陣、五行陣、六合陣、七星陣、八卦陣。除了前幾陣，後面六合、七星、八卦三陣都是立體陣勢。隨著陣勢越來越複雜，她的心神、靈力耗費越來越大，不得不時常停下調息。這些陣法都是合圍緊密的陣法，陣勢變幻莫測，可圍千軍萬馬，但裡面人越多道行越高，她的功力消耗就越快。雖然封獸鈴可自行吸收靈氣幫她補充，但也不是永遠可以消耗下去的。到了一個限度，封獸鈴會自行停止回到她的體內。此番她將陣勢一一演練，還要時時停下細想，委實難度很大；但她韌勁十足，決不半途而廢，這對她的元嬰鍛煉也有莫大好處。
不知過了多久，待她八卦陣演熟，她發現已修入出竅中期。最後她將九顆鈴鐺一齊祭出，演練九星連珠陣。只見一顆顆鈴鐺快速飛出在她面前排成一行，然後一顆接一顆打向目標。一顆比一顆迅疾，一顆比一顆大，一顆比一顆力重千鈞，一直對著同一地方，把她布下的空間隔絕陣打破不說，還炸得山石亂飛。等煙霧散去，對面出現一個深十丈的大洞，這還是她用最小的力道演練的。頓時把她嚇了一跳，急忙再揮手布下空間隔絕陣，心想這招可不能輕用。九星連珠飛出，她也不能收回，不然反作用在自己身上非受重傷不可；而且鎖定目標，想半途改道也不行，靠著一鼓作氣，連續擊打，瞬間完成，想來就算是凡間修至大乘之人也不能抵擋。此招太過狠毒，不是對付惡貫滿盈道行精深的妖魔，玉雪決不願使用。她心念一動，封獸鈴回至她手上。仔細查看，到底是九天玄女親手煉成的異寶，絲毫無損寶光閃爍，連灰塵都沒沾上，她這才放心地將它收至元嬰手上。其實她不知道，這次演練九星連珠陣，鈴裡空間震動，把那些妖獸嚇得夠嗆，連幾百里外的凰金黑日都感覺到了。還好封獸鈴的確非一般法寶，震動輕微，空間絲毫不損，一會就過去了。
玉雪又祭出金光。此飛劍劍靈已成，成為仙器。即使玉雪飛昇，也可帶入仙界，再不是凡品。金光出來，先高興地繞著她飛了三圈，然後一個細小的女聲傳入玉雪心裡：
「見過主人！」聲音象小女孩般稚嫩。
玉雪笑問：
「你怎麼弄出個小女孩聲音？」
「我見主人是女子，總不能去學個大漢的聲音，與主人相悖。其實這是我給你的感覺，如果我和別人溝通，我也可以讓他感覺是個粗豪的大漢聲音。」
玉雪和她說笑了一會，練習些劍訣就將她收入。玄女真經御劍訣是一種循序漸進的劍訣。口訣雖不多，但煉到後來能飛天遁地，隨心所欲，殺人於千里外瞬間即至，這就是所謂劍仙手段最高的「心劍」。心到劍至，劍隨心走，快逾閃電。玉雪此時雖沒把飛劍使得這般出神入化，但繼續修煉下去想來總有一天會相差不遠。正因為金光已經是一把仙劍，修煉真經最高御劍訣才會如此快速。沒有一把好飛劍，想修成「心劍」那簡直是不可能。
此時玉雪滿心歡喜，雖不知閉關多長時間，但度過心劫、修成元嬰、達到出竅中期，把封獸鈴基本練熟，劍訣也大有進步，這次閉關可謂功德圓滿。想到此，她站起來準備回部落。
突然覺得全身一涼，身上的衣服和底下的羊皮竟然全部化為齏粉。原來她演練封獸鈴陣法時，空間裡充斥能量，把身外一切化成粉末，連四顆夜明珠都不見了。她索性跑到小水潭，洗了個澡，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長大了。身材高了許多，峰巒起伏，腰肢盈盈一握，一頭濃密烏黑的長髮直披到腳跟，光可鑒人；面貌更如秋水芙蓉，顧盼之間光彩照人。她施出水鏡術看了半天，有些不認識這個美麗的新自己，彷彿是別人般非常陌生。想到時間肯定過去很久，她急忙從乾坤袋裡取出衣服穿上。

第二十六節 崑崙門人

玉雪穿上衣服，發覺有些可笑。雖是寬大的蒙古長袍，可長度不夠，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腿和赤足，袖子只到她前胳膊中間。整件衣服象借來的似的掛在身上。無法可想，只好先穿著，回部落再說。解開空間陣，手輕輕一揮，無聲無息地把石頭塞子化成粉末，刮出洞外。她飛身而下，見草深林密，外界是夏季。認明方向，她御劍朝部落飛去。行至玄蜂谷附近，心中一動，感覺有事發生。她掉轉金光轉瞬即至，在溝外落下。
只見玄蜂密密麻麻，裡三層外三層地把五個修真之人包圍在中間。這五人年紀看上去都甚輕，修為在金丹初期到金丹後期，兩男三女，最老成的一位男子修為最高，到金丹後期將結元嬰。其中兩位女子明顯已中蜂毒，盤腿趺坐苦苦運功逼毒。另一位姑娘看去年齡最小，她手掐印訣支撐著一件青濛濛罩子般的法寶。正是這件法寶罩住五人，擋住了玄蜂的一波波攻擊，可情形並不樂觀，罩子法寶搖搖晃晃，所以兩名功力最高的男子伸手抵住法寶，三人努力，這才勉強穩住。玉雪知道他們撐不了多久。除了玄蜂們一陣陣撞擊外，罩子外還有只黑熊人立，一掌掌拍向他們，每掌下去，罩子就一陣搖晃。
玄蜂們都認識玉雪，幾十個鴿子大小的玄蜂妖飛到她面前。一個頭領嚶嚶道：
「見過玉雪姑娘！」
玉雪問他發生了什麼事。那蜂妖氣憤至極。原來這幾人不知從哪裡聽說這裡有玄蜂，今早強行闖溝，殺了許多小輩玄蜂，想取玄玉露。蜂女王帶人出來阻止，他們二話不說立馬出手，把女王打成重傷，半邊翅膀全割了，血流不止。現在眾蜂還在想方法急救。就算能活，只怕修為大損。此仇是不死不休了。
玉雪暗叫糟糕。看那五人功法和不俗的衣著舉止，很像是正道翹楚崑崙派的。她不想讓玄蜂們和崑崙派結下深仇，對玄蜂尤其不利。畢竟他們是妖，一個滅妖的借口就輕易全部打殺。但讓玄蜂們吞下這口惡氣，想必也難。想到此，她施禮：
「能不能給我個面子，暫停攻擊。讓我為女王姐姐治傷後再行定奪。」
蜂頭領大喜：
「如果能治好女王的傷，這些人但憑姑娘處置！」
說完，嚶嚶吩咐，那些玄蜂停止攻擊，仍包圍在外。黑熊一見是玉雪，急忙過來磕頭，眾蜂領著玉雪朝溝內走去。那幾人鬆了口氣，驚疑不定地看著玉雪。
玉雪走到溝底，眾蜂妖打開老巢，把女王馱出。她傷得很嚴重。此時血雖止住，但內丹接近破裂，上面無數細小裂痕；只剩半邊翅膀，身體處處受損內臟移位。玉雪思考一會，吩咐蜂妖護法，開始為女王療傷。她先理順內臟，止住許多小出血。然後用一股靈力裹住內丹，用造妖老法人造一條經脈。因是昆蟲，所以這條經脈由頭至尾，只分出一股圍繞內臟，不用連幾隻翅膀和腳都造。然後將內丹一再煉實，仍置於腦後。總算大功告成，她的靈力耗去三成。取些玄玉露倒入口中，休息片刻，馬上功力恢復，然後定睛向女王看去。只見女王將內丹吐出吸收天地靈氣，新造的經脈裡靈氣充盈來迴旋轉，身上銀光閃亮將她全身包裹。過了會，銀光突然極亮，讓人看不清裡面的蜂女王。接著銀光一收，一個小女孩出現在面前。玉雪知道她因禍得福，功力大進，已化成人身，以後修煉事半功倍。
女孩向玉雪拜倒，道謝不已。玉雪連忙扶起她，笑道：
「恭喜恭喜，姐姐你修成人形真是大好事一件。這是你自己苦苦修持得來，我不過推波助瀾，不必行此大禮！」
蜂女王連稱不敢。要知異類修行，化形一關最難。如果不是玉雪襄助，只怕她還要修個幾千年，哪像現在這般快速。當下再不願讓玉雪叫她姐姐，反過來說自己修為不夠，只能化成小女孩，一定要稱呼玉雪姐姐。兩人一番客氣，最後決定只以名字相稱，平輩論交。
女王蜂初化人形，一時不知取什麼名字好。玉雪笑道：
「你全身銀白，不如以白為姓，叫白霜霜吧。取迎風傲霜雪之意，暗合你本體。你看如何？」
女王蜂大喜，以後就以白霜霜為名字。
玉雪仔細打量。見她皮膚雪白，上面有濃密細細的白毛。圓臉上長著細長如觸鬚般的眉毛，下面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看上去是十分可愛的小女孩形象。可惜半邊翅膀已斷，只能化出一隻胳膊。白霜霜笑道：
「不用擔心，修煉些日子，我可以再長出一隻胳膊！」
兩人說笑一會，玉雪見日已西斜，便問那幾個崑崙派的人如何處置。白霜霜恨道：
「這些人我知道是崑崙派的，所以他們殺我晚輩，我也忍了。沒想到我準備以禮相待時，他們突下殺手。如果不是你路過，我萬年道行功虧一簣。我知你心意，不願讓我結此大敵，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忍了，誰讓我們是異類修行，被他們口口聲聲罵作『妖』呢？但讓我去陪笑臉，我做不出！這事就交給你處理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玉雪只得自己去收尾。白霜霜又送了她許多王漿，拿一個萬年玄冰瓶裝好，兩人道別。
玉雪獨自走到溝外，玄蜂們得到命令，和黑熊一起全部退走。那五個崑崙門人本想離去，可兩個女子身中玄蜂劇毒，唯玄玉露才能解，因此躑躅不走。看玉雪一人出來，五人面面相覷。
玉雪上去雙手抱拳，微微彎腰，行了個中原禮節：
「玉雪見過各位同道！」
那幾個女子見玉雪衣衫不整，蓬頭赤腳，露出大片肌膚，都面露不屑，嘴角一撇，轉過頭去。兩個男子倒是急忙還禮：
「不敢，我們是崑崙派門人，不知姑娘師從何派？」
玉雪推說是家傳修真，並無門派。那三個女子越發高傲起來，連中毒都忘了。兩個男子見玉雪一來，玄蜂退走，熊妖還磕頭，又見玉雪修為摸不透，知道是比自己還要道行精深的人，倒是一點不敢怠慢，紛紛通名。原來這五人是師兄妹，同出一系，以『明』字排行。兩男子為大師兄二師兄，道號明德、明章。兩個中毒的女子為三師妹四師妹，道號明芙、明蓉。最後使罩子法寶的就是小師妹，道號明鳳。
明鳳嘴快：
「大師兄，你把我們名字告訴這個不知哪裡來的野女人幹嘛！看她這副韃子德行，絕對不是正道中人，定是那些蜂妖一夥的！」
玉雪剎時臉色微變。就算她脾氣再好，聽到這等侮辱的話，也不可能無動於衷。明德怒道：
「快向玉雪姑娘道歉！看我回去不告訴師傅，好好罰你！」
明鳳從沒見大師兄對自己這麼凶，頓時小嘴一撇流下淚來，倒是不敢再做聲。明德尷尬道：
「姑娘見笑了！她被我們寵慣了，說話不知分寸。姑娘千萬別往心裡去！」
玉雪本來就有心結識他們，想趁機打聽些崑崙派的事，看看有沒有娘的消息。見明德有些大門派弟子的風範，為人尚算謙恭，就順梯而下，笑道：
「我不是小心眼的人。這位妹妹心直口快，倒挺可愛。我閉死關不知多少年，剛才出關。見這邊有事馬上過來，來不及換衣服，讓幾位道友見笑了。」
這話一出，幾人肅然起敬，連明鳳也不哭了，好奇地眨著大眼看玉雪。要知閉死關，那是不達目標不出的，這其中的孤寂艱辛不為外人道。玉雪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可崑崙派人卻都是明白的。
明德正色：
「原來姑娘還是古道熱腸之人，在下佩服。不知。。。。」
他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說。

第二十七節 天下大勢

玉雪微笑不語，手一翻托出兩儀瓶，對明芙明蓉說道：
「請二位道友張嘴。」
二人有些猶豫。旁邊的明章驚呼：「兩儀瓶！這是仙寶！姑娘莫非用它裝玄玉露？嘖嘖，那可真是大材小用！」
玉雪微笑點頭。明芙二人急忙張嘴。玉雪把瓶口微側，彈出兩滴至二人口裡。二人中毒已久，雖運功逼住，但早就感覺全身麻癢，功力有些渙散。得了異香撲鼻的玄玉露，馬上就地盤坐解毒。
明鳳見玉雪手一反，兩儀瓶隱入不見。想到她居然有這麼多玄玉露，心裡後悔，早知如此應該大拍其馬，可自己還罵她是野女人。師兄妹辛苦一日，兩位師姐為此中毒，可一滴玄玉露也沒撈到。想開口求些，自己卻實在沒這個臉。
她心裡正翻騰，玉雪卻明白了。她拿出兩儀瓶，對明鳳笑道：
「各位道友來取玄玉露，一定帶了萬年玄冰瓶。快拿出來，我給你們玄玉露。這樣你們不致於白跑一趟。」
三人都大喜。明鳳急忙解下背後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拿出萬年玄冰瓶。她這瓶很小，只有一指高下。玉雪倒滿了它。明鳳心滿意足，對玉雪神色馬上親熱起來。玉雪正要引他們說話，當下問他們要玄玉露何用。明鳳驕傲道：
「我們崑崙派的人一直知道這裡有個玄蜂溝，可從來不來取露。長輩們說玄蜂數量太多，很多都成了妖，不好對付。它們在這裡潛居，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不好輕易殺了。為此約束我們不要來。可今年我們新收了許多弟子，有些資質不太好，如果能有玄玉露幫他們築基，那以後修道也簡單些，所以我們幾個偷偷跑來。如今得了玄玉露，回去肯定讓師傅稱讚，大大露臉。這一瓶有百滴左右，雖還有些不夠，可我們這一支新分到的弟子卻夠了。。。」
明鳳還在叨叨，但玉雪心裡大惑不解。崑崙派一向擇徒甚嚴，資質不好是不收的，如今卻廣收門徒，這是為什麼？
明德看出她的疑惑，見師妹們解毒還需很長時間，細細向她解釋。
原來這事還要從窩闊台說起。這時窩闊台已死，總計在位十三年。一開始還要勵精圖治，待大位坐穩，逐漸荒淫起來。先是花了七年時間，在和林大興土木、引河鑿池，修建宮殿花園。拉來無數民夫，日以繼夜趕工。弄得無數百姓家破人亡，賣兒賣女、懸樑投河不計其數。李士秋還好見機快逃得早，不然他的下場也會如此。花了無數民脂民膏，宮殿總算建好。窩闊台立刻下令廣選美女，以充入新建的宮殿中。當時金國已經被滅，淮河以北的中原土地盡入蒙古版圖。於是在兩河、山東等地大肆搜刮民女，弄得百姓骨肉分離、逃亡載道，只恨沒有個地洞可以鑽入躲藏。好不容易選足，將她們安置在亭台樓閣裡，窩闊台擁翠倚紅，日日沉迷在酒色之中，把一切事務全交給六皇后乃馬真氏管理。乃馬真氏一時權勢滔天，任用許多宵小之輩，朝政紊亂非常。有成吉思汗時就倍受重用的重臣元老耶律楚材一直進言，時時規勸。乃馬真氏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耶律楚材一氣之下，稱病在家不去上朝。乃馬真氏樂得耳根清淨，對他不聞不問，從此朝政全落入她一人之手。窩闊台輕鬆享樂。沒多久，他又指望長生不老。下詔將吐蕃來的大喇嘛樸底休封為國師，寵信異常，自此國中重佛抑道。佛道本來應該都是世外之人，對凡塵俗事榮華富貴視作過眼雲煙，但有那貪圖富貴的宵小假借此機，將許多道觀及田產霸佔，大修喇嘛寺。這卻動搖了修道門派的根基。
如今天下那些大門派，像在北方的崆峒、崑崙，在俗世都有好幾處自己的道觀。一來宣傳道教，二來發掘些資質好的人才收入門下，繼承道統。許多小門派都是一個道觀一個門派。道觀被佔，他們被驅逐，又不好真的去和蒙古朝廷作對、認真去殺這些凡人，只好離開多年基業，去深山隱居。北方道派大受打擊，魔道趁機崛起。
魔道自從上古開始就倍受正道打壓。許多上古時期興風作浪神通廣大的妖魔被九天玄女、西王母娘娘等神仙收的收，殺的殺。商紂之時還暴發過一場封神大戰，其實就是神魔大戰，那專和正道作對的截教基本就是由妖魔組成。經此戰後，老妖魔所剩無幾，留下的都是些無名小輩，作惡不多。可多年過去，這些當初的小妖也已經修成神通，漸漸有些不安分起來。他們雖不敢打出截教的老招牌，卻也成立了許多門派，在人間悄悄地收授門徒。凡人哪知他們是妖魔！見一個個神通廣大、仙風道骨的模樣，肯收入門下奔走那還是幾輩子修來的！無不上當。時間長了，開始察覺有異，但已經上了賊船，只好死心塌地下去。本來異類修煉，到化成人形後，只要心地慈悲決不作惡一心修煉，與正道一樣殊途同歸會飛昇仙界，因此收授凡人作門徒，本來無可厚非。奈何許多妖魔不像玄蜂妖們從不殺生、餐風飲露，他們修煉的魔功多是奇怪歹毒。攝人魂魄，殺人取胎都很平常，動輒扒皮抽筋，敲骨吸髓，視人命如草芥，有時為滿足口腹之慾，有時為練魔功煉魔寶。如此行徑，自然讓正道出手滅妖。經過這麼多年，魔道本來做這些惡事時還畏懼正道，只敢偷偷摸摸小打小鬧。可如今天下大亂，烽煙四起，道教又被蒙古朝廷打壓，所以在北方妖魔漸漸猖獗，做事明目張膽起來。被壓這許多年，他們覺得總算揚眉吐氣，還派人混入朝廷迷惑朝臣，更是讓道教日子難過，許多小門派人手損失嚴重。雖然只是暗地作祟從不和正道當面衝突，但已經引起正道注意。他們還趁蒙古大軍攻城掠地時，悄悄跟在後面，幹些惡事。本來因為戰爭民不聊生，還被妖魔侵擾，北方許多地方千里赤地十室九空。許多偏遠山村雖沒過大軍，但卻被妖魔滅族，全村屠盡雞犬不留，情形極為可怕。崑崙派作為正道翹楚，再也不能避世不出，經常派些好手下山巡視。還廣收門徒，把些戰爭孤兒一一錄為門下。
明德長篇大論，說得口乾舌燥。玉雪則越聽心越驚，原來她已經閉關十年！這十年發生了這麼多事！
明德又接著說。後來窩闊台到底沒成神仙，不多久，被酒色掏空的他一命嗚呼。六皇后乃馬真氏借口太子貴由遠征西域，不在國內，自己臨朝稱制，當起沒有名義的女皇帝來。朝中權奸用事，宵小橫行，耶律楚材為此日夜憂慮一病不起。他死後，朝政日亂，是非橫生。此時是乃馬真氏稱制的第二年。自從窩闊台崇佛抑道後，蒙古貴族全信佛教，全國上下拜佛成風，後來竟成國教，道教完全沒有地位。此時天下修道大派，除崑崙、崆峒外，還有青城、峨嵋、華山、泰山、恆山、衡山、嵩山、嶗山、廬山、茅山、龍虎山、武當山、齊雲山、終南山、羅浮山、武夷山、三清山等，基本都是一派佔據一處名山洞府，在前山修有道觀。魔道猖獗，他們也不會坐視不理，因此於明年十月，在峨嵋招開道門大會。一則討論道教在凡間如何傳教，二則組成道門聯盟共同對付魔道。本來要邀請中原佛門一起參加，可因為北方蒙古朝廷之事，道門有些尷尬，只好日後再慢慢聯絡。
明德說到這裡，極力邀請玉雪參加道門大會。他們師兄妹五人，明年會和別的同門一起下山。大家先分開歷練幾個月，然後在峨嵋會合。到時他們的師傅青松真人和他們五人一路，如果玉雪和他們在一起，進入峨嵋洞府不成問題。不然沒人引薦，想參加大會是不可能的。
玉雪聽到這裡，覺得正是接近崑崙派中人的好機會。何況降妖除魔，是每一個正道的份內之事。此去還可開闊眼界，見識許多同道的本領，當下滿口答應，約好明年六月還在此地相見，就御金光先回部落去了。
明芙明蓉已經療好了傷，在一旁聽了許久。見明德邀請玉雪參加大會，當時也不好說什麼。她走後自然埋怨明德不該讓這樣來歷不明的人參加，回去一定被師傅責罵。

第二十八節 又見親人

明芙還心裡嘀咕：莫非大師兄看人家美貌，找機會接近大獻慇勤？這話卻不好說出口。
明德緩緩搖頭：
「這位玉雪姑娘骨骼清奇，滿臉正氣，從她祭法寶手法來看，一定是修習正道真經的同道，且與我們崑崙功法有些近似，說不定有什麼淵源也不可知。她全身仙氣繚繞，除了兩儀瓶、那把仙劍外，肯定還有上品仙寶護身。她為人不驕不矜，古道熱腸，有大派弟子風範，修為不弱，來歷定不凡。現今妖魔猖獗，我們正道必須團結一切力量。有此女及她的背後力量參加，不是壞事。回去稟明師傅，他必定同意我的做法。明年也正好可以查查她的來歷。她功力雖高，到底不及師傅，不必擔心」
這番話說完，人人均想：到底是大師兄，眼光獨到，思慮周詳。明鳳叫道：
「大師兄說的對！那位姐姐一定不是壞人！我罵她，她也不生氣，還送我們玄玉露，魔道中人有這麼好脾氣？她長得比我們崑崙第一美女明姬師姐還強，要是妖魔，豈有不拿容貌來迷惑人的？她卻正正經經的。當時我們被玄蜂包圍，不是她解圍，我們就有大麻煩。妖魔有這麼好心？兩位師姐多慮了！天都黑透了，我們還是快回山門要緊！」
當下幾人回轉崑崙。明鳳因玉雪贈她玄玉露，早把她當成自己一路，渾然忘了當初正是她指責玉雪是妖魔一夥的。
玉雪此時歸心似箭，飛出沒多遠，就與凰金聯繫。一會，紅光一閃，化成小朱雀的凰金出現在她面前。她上下仔細看了玉雪一回，笑道：
「哈哈，小丫頭長大了！十年閉關，收穫不錯，居然煉到出竅中期。以後不會再說封獸鈴是中看不中用的寶貝了！」
玉雪讓她停在自己肩頭，收了金光，兩人慢慢走回部落，說些別後的事情。
這十年部落非常興旺，牛羊馬匹增了無數。人口變化不大，許多老人相繼去世，又新添了三、四百人，五歲以上的全部學道，「那哲道門」現有九百人左右。阿睦爾、桑珠年紀已老，身體還行。本來一些老人對兒孫全部學道有些不滿意，認為不能成親傳宗接代，怕斷了香火。後來得知他們只要一心修煉，會長生不老做神仙，連帶家人都有好處，比傳宗接代還更能讓宗族持久，因此全部支持，只要孩子滿五歲就加入修煉隊伍。以前六百人都修至金丹前、中、後期不等。玉雁最高，馬上將化丹嬰成。阿木帖和思蓮姐妹都踏入後期，還有資質高的五十人左右也進入後期。
雖然一切良好，可最近也有些小麻煩。始作俑者是黑日。一開始他只是好玩。問玉雁要些玄玉露，摻水後把族裡的野馬和後來陸續生下的野馬後代全餵了一遍。這可是萬年玄玉露，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寶。馬上這些馬開始顯露不同，匹匹都變成了神駿的千里馬。靈識大開，聰明桀驁，讓牧馬的族人頭疼萬分。黑日索性讓白月、白雪、烏雲三馬妖帶四小去牧馬，一個族人不用。三馬妖、四小清早領馬群出去吃草，傍晚領它們回來，成了那哲部特有的一景。白月長日無事，和幾妖一起，揀那特別聰明曉事的馬兒，傳授修煉之術，竟然開班授徒起來。等到凰金髮覺，幾百匹馬有成妖趨勢。她大罵黑日。黑日一向寵愛白月，也不去責備他，草草說了他幾句了事。因為有這些，不上十年，那哲部的馬大半成靈，呼啦啦上萬匹跑出去，匹匹神駿非凡。等到那多嘴的商隊頭領又一次來做生意，他的眼珠都差點彈出眼眶——每一匹拉出去，都價值萬金。那哲部如今不缺錢，這些馬是部落所有人的命根子，當然一匹不賣。他羨慕之餘無法可想，又再一次發揮了他多嘴的「長處」。那哲部出產千里馬的消息便傳遍了草原。當時作戰，駿馬非常重要。蒙古騎兵就靠著草原的駿馬，馳騁整個歐亞大陸。聽得神山腳下的一個小小部落，竟然出產千里馬，頓時都紅了眼。
第一個打那哲部主意的就是那位選妃時暗地刁難的弘吉剌部按陳王爺。
不久前，突然一隊馬隊出現，自稱是弘吉剌部按陳派來，當場索要百匹駿馬。阿睦爾眾人商議後，不願得罪他們。黑日讓白月選了一百匹最差的，送給弘吉剌部。說是最差的，其實還是千里馬，不過是稍微笨些的。來人得意洋洋地回去交差。弘吉剌部位於蒙古西部草原中心，是交通樞紐之地。那百匹駿馬到後，許多部落前去觀看，想知道那哲部是不是出產千里馬。一看之後，都大為吃驚，知道傳言屬實。千里馬是萬中才有一的，那哲部隨便一給就是百匹，一定確實出產千里馬！紛紛不管道路難行、位置偏僻，前來那哲部。有些是取養馬經的，有些是眼紅想巧取豪奪的。眾人不勝其煩，只好把馬全部藏起，剩些老弱病殘在部落馬場裡。弘吉剌部嘗到甜頭，哪裡相信沒馬了！又派人前來，這次索要兩千匹。眾人當然不給，婉言拒絕。來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玉雪聽到這裡，覺得事情不妙。她們此時差不多到了部落邊緣，許多人迎了出來。玉雪看到十年不見的親人，把那些不愉快拋諸腦後，與眾人一一擁抱，訴些別情。
當晚部落場中又點起篝火，全族人都參加晚會，為玉雪接風。玉雪看到那些已經長大的師弟妹個個修為不弱，心裡欣慰。又發現許多老面孔不見，心裡又有些悲傷。可看到玉雁、阿木帖等人英姿勃發，心裡又很高興。一時悲一時喜，心情激盪，許久才漸漸平復。她在山中閉關經歷心劫，心理成熟很多，對生離死別看得淡些了。饒是如此，仍花許多時間整理心情。忽然幾個大頭湊了過來，原來是四小和白雪。五妖圍著她撒嬌，像找到媽媽般開心，還悄悄作人言。他們已經修入妖道，都開始會說人話，趁機向玉雪賣弄一下。玉雪頓時和他們滾做一團，玩地不亦樂乎。凰金有些嫉妒，低聲說：
「丫頭長大了，不理我老人家了！只會和幾個小傢伙瘋！」
玉雪聽見，笑道：
「好，我和你老人家瘋！」
說著，便去扯凰金的羽毛。凰金驚呼一聲躲開。幾人玩鬧不休，旁邊黑日等人看的有趣，都哈哈大笑。
第二天，玉雪集合修道門人。現在大家漢語都很好，玉雪也就用漢語說話。她總結了這次閉關的經驗，把歷心劫的部分詳細向眾人說明。眾人聽聞心劫竟然如此厲害，都有些害怕，尤其是馬上要成元嬰的玉雁。玉雪再次鼓勵安慰，堅定眾人的道心，又舉出些注意事項。眾人有了個活生生成功的例子在眼前，信心大增。此後因為有玉雪這個前車之鑒，眾人基本順利渡過心劫，這是後話。這些人生性淳樸勇敢，無甚機巧心；且道心堅定，資質上佳，學道本來比那些心思活泛的中原子弟容易些。玉雪見眾人很快領悟，深感欣慰，索性將玄女真經上、中兩篇全部傳授，讓眾人先背熟，然後自己慢慢修煉，能煉多少全看個人緣法。
到了秋天，玉雁順利度過心劫，進入元嬰期，那哲部多了個高手。

第二十九節 崑崙美玉

這天，玉雪帶著四小和凰金一起，在崑崙山中找些礦產。眼看部落中越來越多人修至金丹，可只有玉雁、思蓮姐妹和自己四人有飛劍，別的師弟妹和當初自己一樣，空手練劍訣比畫，玉雪心裡不是滋味，可毫無辦法。黑日一共只有四把好飛劍，全拿出來了。玉雪只好把腦筋動到自己煉器上。她有許多海底玄精鐵、萬年玄冰玉，都是黑日給的，如果再加上些別的好東西，是可以試試看煉飛劍的。
飛劍也分五行，有金、木、水、火、土五種。那哲部人大多是金、木、土屬性身體，極個別是水、火兩性，因此只要煉三種屬性飛劍就可解決問題。金、土材料好找，木性就有些困難。需萬年以上奇木的木心為主材，比如萬年檀木心、萬年沉香木心、萬年金絲楠木心等等。這些樹要長到萬年以上才能用，簡直比大海撈針還少，難度可想而知。
玉雪找了半日，也沒見到任何萬年以上的樹木。時近正午，她發現前面一座山峰和她一路過來看到的有些不同。那山峰不似別的山峰映著藍天白雲身影清爽挺拔，似乎朦朦朧朧霧氣蒸騰。玉雪心中一動，難道有寶？指給凰金看。凰金也說不出所以然。
兩人走近，山腳下散著大塊亂石。整座山泥土絕少，樹木也無。山腰雪線以上，冰雪晶瑩，在陽光下看上去玲瓏剔透。仔細看那些大石，與一般石頭有些不同。外面只是粗糙的黃褐色岩石，等玉雪拔出圓月秋水一刀劈開，裡面竟然是青白色的上好玉石！有道是崑崙山中多美玉，怪不得整座山籠罩著朦朧霧氣，居然是整座玉山！玉雪大喜，知道土性飛劍有希望了。如此龐大玉山，一定有品質上佳的玉礦。如果運氣好，找到萬年玉心。以玉心為主體，嵌入海底萬年玄冰玉，再刻上聚靈陣，就是絕好土性飛劍！
玉雪祭出金光開道，從山頂部位向下鑽。她鑽鑽停停，搞到日已西斜，總算鑽進山體正中。她必須要十分小心，不能引起太大響聲，也不能破壞玉石礦脈引起塌陷。凰金嫌麻煩，說用火開道，被她拒絕。如果三昧真火一燒，還不知剩下些什麼！只能小心慢慢向下鑽。等鑽到很深的地方，她看到四周全是晶瑩的白玉，感覺這裡靈氣濃厚。她繼續向靈氣最多的方向鑽去。忽然感覺金光一輕，她打通的這條上直下斜的隧道與一處天然山洞相通了！推開面前的碎玉石，她進到了一處如夢似幻廣寒宮樣的地洞。
地洞在地底不知多深，面積百丈直徑。藉著隧道透出的一點昏黃霞光，她看到地洞地面上堆著大大小小的無數半透明羊脂白玉，形態各異。有象桌椅的，有象飛禽走獸的，有象巨大盆碗的，有象樹木花草的，在霞光反射下閃爍各種五彩光芒。地洞的地面四壁全是由美玉構成，整個地洞彷彿就是一塊奇大無比的玉石。哪裡還傳來滴答的水聲，讓這個仙境般的地方有了點生氣。玉雪和凰金高興地在山洞中這裡摸摸，那裡看看，連四小也勉強擠進來，在地上開心地打滾。
玉雪發現這裡地面上那些象形的白玉全是玉心，與洞底連在一起。這裡的玉心可以打造無數飛劍了！她挑選了一塊大蘑菇形狀的玉心，將它從底部割斷，收進乾坤袋。就這樣一塊，可以打百把左右飛劍，可見其大！算算可能還不夠，她又收了四塊差不多大的進去。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越大的玉心，靈氣含量越足，反之不是。本來她想收些小的，砍下一塊發現小玉心靈氣含量差很多。那只有一個解釋：玉心越大，形成時間越久吸收靈氣越多，這個玉洞可能就是整座崑崙山玉氣彙集之地。這些玉心象莊稼般被玉氣靈氣催生出來，這個玉洞才是真正的玉心！發現這個之後，她把想法告訴凰金，兩人正在討論，忽聽小白直叫喚。只見小白趴在一隻巨大玉盆邊，把頭伸進盆裡。玉雪跑過去一看，竟是半盆玉髓！玉盆上方很長時間才滴下一滴潔白的乳狀玉髓，天長日久才積了這麼大的半盆。玉髓是比玄玉露還好的靈藥，功能解百毒、洗經伐髓、增加修為等等，是集天地靈氣精華的瑰寶。玉雪不覺犯愁，這麼多裝哪裡呢？乾脆又割了許多玉心，當場做成許多大玉瓶，用靈力包裹玉髓灌進去，將瓶子全部盛滿。她小心地在乾坤袋專門辟出一塊空間，放這些寶貝。還有剩下的，和四小分著喝了，盤腿在這個靈氣充足的好地方煉化。
足足三天，五人從修煉中醒轉。玉雪跨入出竅後期，全身肌膚更加晶瑩如玉。四小開始化形。小白化成一個雪白可愛的小女孩，小黑和烏腿則是一黑一白的小男孩模樣。花臉還是最滑稽，全身仍然黑白相間，臉上酷似熊貓，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把他氣得號啕大哭。好在兩個哥哥一個姐姐對他感情深厚，不但不取笑他，反而安慰他。玉雪忍住笑，告訴他好好修煉是可以改變模樣的。花臉這才面露喜色。
玉雪把那些做玉瓶的邊角料收入乾坤袋——這些哪怕一小塊都可以派大用場，所以不能浪費。讓凰金在進來的洞口處噴出三昧真火，將那一段玉石壁燒融，把整個地洞完全封起來。這樣靈氣不會洩露，這個地洞還會繼續孕育玉心、玉髓。把隧道全部填滿，玉雪才滿載而歸。
玉雪回部落後，和黑日凰金二人開始煉土性飛劍。三人分工合作。凰金用三昧真火將玉心煉形、化去極微雜質，融成劍的形狀。玉心不比一般玉石，乃玉石礦脈孕育萬年以上才出，本身水火不懼，只有三昧真火能燒融，這個艱巨任務交給凰金再合適不過。黑日則把海底萬年玄冰玉分成均勻的小指頭大小的橢圓塊，玉雪就在橢圓玄冰玉上刻聚靈陣。黑日的工作最輕鬆，凰金和玉雪則比較累。凰金耗費的是功力，玉雪除耗費功力外還要耗費心力。聚靈陣是立體陣勢，用靈力刻出。在這麼小塊玉上刻出繁複陣勢，邊刻還要邊掐印訣打入聯結點，整得玉雪頭昏眼花。就算她事前練習過，剛開始都差點出錯，時間一長，掌握訣竅才好多了。
於是三人開始流水線操作。黑日遞給玉雪切好的玄冰玉，玉雪將聚靈陣刻入。等凰金煉好一塊玉心，開始凝固時，黑日就把刻上聚靈陣的玄冰玉嵌進中心部位去。這樣一來，速度大大提高。要知道「那哲道門」土屬性的人有三百多人，如果一把把慢慢打造的話，一年也做不出來。因此他們想了這個辦法提高產量，也足足花了一個月打出近四百把。期間三人不眠不休，實在吃不消了才服下玉髓打坐恢復。等算算夠了，三人模樣憔悴，玉雪的元嬰倒是更凝實，只有凰金連火都快噴不出了！她的體質與玉髓相剋，只能服玄蜂王漿。王漿不多，全服了還不夠。凰金叫苦連天，直說她不過是做爐子的。
當天那些拿到飛劍的師弟妹個個喜氣洋洋，急忙找地方修煉去了。這批玉質飛劍雖是大批量製造，可品質不差，都屬於可進化的中等靈器級別，主要原因一個是材質好，另外就是那個複雜的聚靈陣。有此聚靈陣在中心，可自動彙集天地靈氣。收入體內溫養時間長了，也可以產生劍靈進化為仙器。每把劍模樣都差不多，晶瑩透明、寶光閃爍，一寸半長。祭出後可按心意擴大，最長可至三尺，鋒利無比寒氣陣陣，讓那些別的屬性體質的弟子羨慕不已，都紛紛來找玉雪打聽。說不得，玉雪還得幫他們再想辦法。
休息了幾日，玉雪取出乾坤袋。發現除了萬年玄冰玉瓶外，玄冰玉已所剩無幾。要打造金性飛劍，除了用海底玄精鐵做劍身外，還需要玄冰玉做心，或者天外隕鐵更好。可急切之間哪裡去找天外隕鐵呢？黑日給她的海底玄精鐵煉去雜質，也不夠打造這許多金性飛劍，偏偏金屬性的人最多，有四百多人。她只得再和黑日凰金商量。黑日沉吟半刻，說他知道哪裡出產玄精鐵，就在東邊深海裡，但玄冰玉是他以前向別人要來的，倒是不知哪裡有。凰金立刻解決了這個問題。她知道極南之地有出產，或許那裡還有天外隕鐵，但那裡是酷寒的地方，和她體質相剋，她不能去。玉雪當即決定，自己和黑日兩人去海外一趟取回這些東西；凰金留下，照顧那哲部。

第三十節 海底玄鐵

第二天，玉雪黑日二人出發，準備早去早回。玉雪怕黑日惹禍，特意叮囑黑日不要節外生枝。黑日於是隱藏龍身仍化人形，御一把這次煉的玉劍。她則御金光，二人先去東海。
兩人功力高超，又遮遮掩掩，一路上只要發覺有疑似修真同道在雲路中，隔很遠都馬上改道。不消半日，順利來到東海深處，並無意外發生。
黑日看到大海，立馬就想變回龍身扎入大海。嚇得玉雪急忙叫停，深怕驚動東海龍王。此時和上古時候不同。那時四海還沒有分封龍王，許多江河湖海裡也沒有各管其地的大小龍王。可如今龍族繁盛，被玉帝冊封在各處各司其職，龍宮處處，水族尤盛。如果黑日變回龍身，馬上會被發覺，這封獸鈴的秘密就保不住會洩露。
黑日不以為然。心想現在有職司的那些龍王，包括地位最高的四海龍王，哪個不是他的後輩。他得道時他們還不知在哪裡玩耍呢！只不過他被封萬年，名氣後來不顯罷了！嘟囔兩句，拗不過玉雪，只好偷偷摸摸地和她一起潛入大海。玉雪拿出圓月秋水，又祭出一顆辟水珠，和黑日分水漸漸向深處潛去。
玉雪以前只在書裡或黑日口中聽過大海的深邃寬廣，如今自己到得海中，方知比想像中還要博大精深千萬倍。她在水中既有圓月秋水護體，又有辟水珠分水，呼吸無虞毫不費力，便只顧看著那些生平未見千奇百怪的各種魚類海藻。每看一條大魚游過，她就拉著黑日手臂驚呼半晌，被黑日嘲笑是少見多怪。越向深處潛下，海藻漸漸稀少，都是些更希奇古怪的魚類。忽然看到一條巨大無比的鯨魚，她不知這是何種怪魚，連聲驚呼是妖，被黑日又嘲笑半日。那鯨魚自顧自游動，對玉雪二人視而不見，不來招惹。玉雪盯了鯨魚許久，發現它的確不是妖，不過長的大些罷了。這才從它身邊游過。
越往下走，光線越暗。玉雪身周海水被辟水珠逼住，始終進不來一丈之內。珠子懸浮在她面前發出銀光，照得附近景色清清楚楚。再向下，海水壓力更大，辟水珠卻巍然不動。她不禁誇黑日給她的辟水珠真是好寶貝。黑日驕傲：
「當然，像我這般神通廣大的神龍身上拿出的東西哪有差的！這可是修為高的水族才有的寶貝，自己倒用不著，專門送給一些修為不精或不通水性的後輩朋友。你可要小心，別給龍王們發現你有此物。」
玉雪奇道：「為什麼？」
「你想你有辟水珠，無論多深的水府龍宮都攔不住你。那對水族來說，他們的地盤等同對你不設防，你想他們會輕易放過你嗎？」
玉雪心想：我沒事去水府龍宮幹什麼！也不在意，繼續看四面海景。海水有些幽暗。珠光照到一些奇形怪狀的魚類，還沒等她看清模樣，那些怪魚就扭動身體迅速遊走了。眼見越來越深，生物越來越少，算算已經下潛千丈左右，她不禁問：
「黑日大哥，怎麼還沒到？」
黑日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多年沒來過，只知道大致方位。我們還須找找。」
此時已經完全下到海底，他們在黑□□的海水中沿著一條平頂山脈一直向南走。走了許久，玉雪覺得身周海水溫度開始升高。黑日喜道：「就是這裡附近了！」
過不多久，玉雪看到遠處應該是漆黑的海水裡有大片紅光，伸手摸摸身周海水，發現很燙手。黑日讓她小心，拉著她繞過這處奇怪的地方。玉雪見紅光雖相隔很遠，但耳畔依然聽到沉悶的轟響聲。那處地方的海水夾帶著巨大力量向外激盪，隱隱看見紅光在緩緩流動。她有些明白，這是海底地隙在向外噴發地火岩漿。
繞過這塊區域，翻過一條海底山脈，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海底平原。在平原正中，隱隱可見一條裂隙。黑日拉著她向裂隙游去。眨眼就到跟前。
這條裂隙並不寬，約十丈左右，只是黑呼呼的不知有多深。兩人向下潛去。沿途不見任何生物，有時會有一團團奇怪發光的東西從身邊擦過。潛了很久才到底。
黑日指著旁邊形似峭壁的海溝壁上說：「你仔細看上面。」
玉雪定睛看去，初時只見黑黑的沒什麼區別。再仔細看才發現，那石壁上反射出金屬光澤，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海底玄精鐵！這些玄精鐵在這深海地方被海水不知腐蝕了多少年，卻絲毫不見銹跡，依然黑光錚亮，果然是煉上品飛劍的好材料。
玉雪帶著辟水珠湊近石壁，這樣在一丈內無海水進來。她祭出金光，順著玄精鐵脈礦下手。金光從縫隙中不費力地切過，帶下大塊玄精鐵。她和黑日兩人足足採了一個時辰，把乾坤袋塞滿大半，這才停手。這次采的，足夠煉一千把金性飛劍。想來凰金又要當噴火機器，為此痛哭失聲了！

第三十一節 極南之地

兩人挖夠玄精鐵，悄悄縱出海面，祭出飛劍從雲路中向極南之地而去。玉雪偶爾下望，見下面好個大島！那島中間是大漠荒原，與中土蒙古的漠北有些像。只是中土現在是細雪飄飛的初冬，這裡卻炎熱依然，玉雪不禁感慨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遙見那島東南面有一條山脈，植被鬱鬱蔥蔥。心中一動，既然這島氣候與中土如此不同，說不定有什麼萬年以上奇木，應該下去看看。如果有的話，這趟海外采寶之行就真正完美了。
兩人施展隱身術，在山脈最高處落下。遠遠看到這島上也有人居住，只是未開化，仍是刀耕火種、圍獵打漁，個個膚色黎黑赤身露體甚為不雅。玉雪在山頂上四處轉悠，查找靈氣最充足的地方。離此地不遠有一處背陽面峭壁，那裡似乎有異。玉雪瞬間即至，看到懸崖陡峭，石縫中生長著許多怪松。這種怪松與中土的松樹頗不同，虯枝勁節姿態怪異，樹皮皸裂蒼老，不知在這裡長了多久。
玉雪微一測試，發現棵棵都是萬年以上樹木，大喜過望。選幾棵尚未成靈的，揮劍砍下，心念中彷彿聽到旁邊老松的悲泣聲。她早有準備，將玉髓彈一點到砍下松樹的根部，打去一道靈力培植。過不多時，光禿禿的樹樁旁馬上長出一棵小松，越長越大，不一會就有一丈高下，隨風輕輕搖擺。玉雪知道，煉木性飛劍要選萬年以上樹木，但如果一棵樹活到這麼久，一般都即將成靈，也就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修煉下去即可成妖，變幻出人形，在本體附近行走；功力越高，可離本體越遠，最後完全脫離本根，成為人體；這就是植物類修煉途徑。所以玉雪早就想好彌補辦法，這樣才不會有傷天和。旁邊老松改悲泣為欣喜之意，一齊晃動身體，好像在向玉雪致謝。要知萬年以上玉髓是可遇不可求的天材地寶，比玄玉露還難得。這些被砍的萬年松得了，不用多長時間即可成靈，修煉反而更迅速。
這是玉雪的一點慈心。換作別人，哪會顧些樹妖死活，最好全殺了，以絕後患。但玉雪身邊不乏妖類，像四小、白雪等等，個個同她一起長大，從不為非作歹，還時常幫助族人。她早就把他們視作自己人，悉心指導他們修煉，心裡從不存在人修道高貴些、異類修道低等些的想法。在她心裡，萬物都有生存權利，只要一心向道不違天和，又何必把人妖界線分得那麼清楚。修道之人不一定全是好人，還有魔道呢！異類修道也不一定全是壞的。如果真有作惡多端之輩，她一定會出手，到時是殺是收入封獸鈴，還不是她一念之間的簡單事情！何況異類得道極為不易，尤其像這種樹木類，要活成千上萬年才有一點點機會。在這之前，風霜苦雨、雷擊蟲蛀，好不容易活下來又被人砍下，打傢俱做屋樑，一點靈性剎時煙消雲散，幾千年苦苦求生結果為他人作嫁衣裳。玉雪也很憐憫它們，因此才會耗費靈藥保住它們性命。
這些異松成靈的很多，成妖的還沒有，生長範圍並不大。玉雪索性取出幾塊碎玉心，將這面峭壁四周布下迷蹤陣。這陣無多大用處，但可讓人接近不了這些異松，不會輕易被人砍去。做完這些，玉雪將砍下的萬年松削去枝枝椏椏，整棵收入乾坤袋，和黑日一起繼續向南面飛去。
經過許多小島，越過寬廣海面，見海裡開始有冰山漂浮。越向南走，冰山越大，到最後無數冰山挨挨擠擠，不時相互碰撞轟然翻身。遠處出現一望無際的冰原大陸。大陸邊冰蓋不時坍下一大塊，落入大海形成冰山漂浮而去。有些海岸冰雪已經消融，露出光禿禿的礫石海灘，大群搖搖擺擺憨態可掬的黑白二色禽鳥在此築巢；還有許多肥胖巨大的海獸聚集在一起，用它們那圓滾滾的身子相互拱來拱去，間或有一條悄無聲息地躍入水中，游的迅速靈動，一點也看不出岸上的笨重遲緩。
玉雪又是大為希奇，嘖嘖連聲。看了好一會，才和黑日往冰原中心飛去。
眼前全是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天氣尚可，並無暴風雪。觸目之處，冰川、冰山、冰原、冰隙、冰谷相間，地形錯綜複雜，地勢高低起伏，全由冰雪組成，不見一絲土地。有些冰川還在緩緩移動，地形時常變化。雖是夏季，寒氣依然凜冽，有時風中還夾著小雪粒。玉雪心想：凡人到此，只怕寸步難行，怪不得此地人跡杳杳。查看可有修道人行蹤，神識搜索之下一毫不見，只有一些獸類。玉雪拉住黑日，告訴他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黑日一聽十分高興。他出來許多年，一直被玉雪凰金拘管著不能變回龍身，身上一萬萬個鱗片全都在發癢。當下一聲龍吟，變回巨大龍身，一頭扎入冰海，痛痛快快地洗起澡來，還故意追逐著一些龐大的鯨魚，惹得海裡魚、獸「雞飛狗跳」。
玉雪讓他大幹一場，本意是讓他找天外隕鐵或萬年玄冰玉，哪裡是讓他變回龍身玩耍！看他興高采烈、玩得這麼開心，也只好自己辛苦了，於是先用神識搜索哪裡有好東西。她發現冰原中心靈氣異常濃厚，決定就從那裡找起。
飛到那裡，她剛想用神識搜索天外隕鐵，無意中向腳下一看，只見腳旁一小塊黑糊糊的東西，泛著金屬光澤，撿起一看頓時大喜，不是天外隕鐵是什麼！她再朝四面看去，雪地上許多大小不等或黑或褐的金屬塊，雖不起眼，可無一不是靈氣充足異光閃爍的天外隕鐵，連挖都省了，直接撿就是了！原來這裡是地球磁極，天外隕石集中落下之處，每年不知有多少落在了這裡，卻讓玉雪揀了個大便宜。她挑挑揀揀，把些靈氣充足堅硬至極的大塊隕鐵收入乾坤袋，而一些太小或者駁雜不純的則棄而不用，逐漸擴大搜尋範圍，越走越遠。有時還看見透明的冰蓋下凍著許多，毫不費力地一一挖出；走到一處極深的冰隙跳下，看見兩壁上封凍著許多，仍是選好的挖出。挖了幾個時辰，收了大大小小千餘塊，覺得夠了，可還是沒發現萬年玄冰玉的蹤影。她只好去找黑日。
感覺黑日在北面的海裡，她到那邊一看，那裡有個與大陸很近的小島，黑日的巨大龍身就在島邊海裡翻騰，對著海中冰山上一些瑟瑟發抖的海獸噴水作樂。她頓時哭笑不得。見小島上有幾處溫泉，決定到那裡去看看。
溫泉不大，是幾畝見方的池塘，中心泉眼處汩汩向外噴出熱氣騰騰的泉水，看上去很深很清澈。見泉眼靈氣充沛，她摘下皮帽解開髮辮一頭跳入溫泉。溫熱的泉水按摩著她的身體，感覺十分舒服。她在淺處泡了一會痛快地洗個溫泉浴，然後向下潛去，一會到底。只見中心一個孔洞處冒出大股泉水，周圍石頭色作青白很像玉石。她伸手摸摸，發現竟然觸手冰冷，要知道這可是極熱的溫泉泉眼旁！這些石頭一定有異！她再向溫泉池邊上游去，離泉眼越遠的石頭越冰涼，到了池塘最邊上，那些石頭看起來完全就是半透明冰狀，正是玄冰玉！玄冰玉礦脈斜著向上升高，在距離水面一丈處消失，被覆蓋上一層一般的石頭，最後完全被厚厚冰雪蓋沒。玉雪連叫僥倖！如果不是黑日在這邊玩耍，她也不會發現溫泉；如果不發現溫泉，她就不會想洗溫泉澡，也就不會發現萬年玄冰玉居然是長在這極冷極地中極熱的溫泉下！她祭出辟水珠逼開泉水，挖了幾十塊三尺見方的萬年玄冰玉放入乾坤袋。到此這次海外采寶之行圓滿結束任務，乾坤袋被塞得滿滿騰騰。
黑日戀戀不捨地變回人身，和玉雪一起飛回中土塞外部落。雲路雖遠，玉雪滿心歡喜，仍舊偷偷摸摸躲躲閃閃地花了一日一夜，方到部落。
到家後，凰金果然叫苦連天。玉雪擔心她罷工，去了一次玄蜂溝，向白霜霜討了許多王漿和玄玉露，準備煉器大計。
她見萬年玄冰玉有許多，便取出兩塊，做成許多大大小小的玄冰瓶，將玉露和王漿分別裝好。連兩儀瓶裡剩下的，也全部倒在玄冰瓶裡，最後將兩儀瓶還給了黑日。兩儀瓶對她來說，只不過是個容器，還不如還給黑日，君子不奪人所好嘛！黑日大喜，拍胸脯保證完成煉劍任務。

第三十二節 流水煉器

一切準備停當，煉器三人組開始閉關。他們的帳篷外時刻戒備著四小和大批師弟妹，族人都不能靠近。玉雪已經在帳外布下了空間隔絕陣。
她先將天外隕鐵、海底玄精鐵交給凰金，讓她一一煉去雜質——特地在她腳旁放了幾大瓶玄蜂王漿，供她疲累時補充靈力。黑日則將萬年松木心剔出，割成長一寸半厚三分的勻稱劍形。玉雪自己則切割玄冰玉，刻入聚靈陣。這次要煉金、木兩種性質飛劍，數量太多，因此先做準備工作。數數已經刻了一百五十個的時候，她停下。黑日此時也造出了差不多等量的木劍。玉雪取過木劍挖一個小孔，將刻好聚靈陣的玄冰玉嵌入木劍中心。待一百五十把全部嵌好，木質飛劍已經造好了一半，剩下的手續還得靠凰金。凰金停下煉鐵工作，噴出真火煉化玄冰玉，在每把半成品木劍上均勻覆蓋上薄薄一層去掉雜質的玉漿，等冷卻後，所有縫隙全部填實，表面平滑，一把木性飛劍就告完成。只見小劍青光閃爍，表層水光隱隱。玄冰玉雖為土性，但也帶有一些水靈性，木克土而水則生木，所以對木性飛劍來說更相宜，會提高飛劍的靈動性。
在凰金煉化玄冰玉時，玉雪則把已經煉好的天外隕鐵分成均勻的小指頭大小，往裡面刻上聚靈陣。她發現這些隕鐵每塊性質顏色都有些不同，有些極堅硬，有些極柔韌，有些純黑，有些銀白，但不管哪一種，都是靈氣充足不可多得的好鐵。如此一來，想必每把金性飛劍性質肯定有些不同，倒免得像木、土兩種飛劍一樣千篇一律。玉雪刻了又刻，凰金則是煉了又煉。等玉雪刻完五百個，凰金已經煉好了木性飛劍，又把所有的玄精鐵煉出了雜質。
流水線再次開始作業。凰金把煉好的玄精鐵融化，凝成劍形，微微冷卻時，玉雪將隕鐵核心嵌入，凰金再加一點小火，讓核心隕鐵和玄精鐵劍身完美融合，將此成品交給黑日，黑日則噴水淬火。一把金性飛劍即成。帳篷裡一會火光閃閃，一會霧氣蒸騰，三人對面不見，玉雪只得在帳篷頂上開了個大天窗透氣。
不知過了多久，玉雪身上的皮袍破破爛爛，凰金喝完了所有王漿，黑日三次出去汲水，總算全部完工。共煉了五百把金性飛劍，一百五十把木性飛劍，都是可以進化的中品靈器。跟土性飛劍一樣，他們每種都多煉些，省得以後還要費工夫。
玉雪見還剩下許多材料，又另外打造了五十把全用天外隕鐵製成的飛劍。這些飛劍個個都是上品靈器級別，比用玄精鐵煉製的飛劍高一級。打完這五十把，凰金黑日再也不耐煩，趁機罷工，將煉的飛劍全部帶出去給眾人挑選，他們自己則休息去了。玉雪聽得外面歡呼聲陣陣，不由嫣然一笑。
想想玄冰玉和萬年玉心還剩下許多，玉雪於是取出，根據本來形狀，一一煉成首飾狀小法寶。比如一串珠串，在中間的珠子裡刻上聚靈陣，旁邊五顆裡刻入五行陣圖，這就是五行聚靈陣珠串，祭出時可在陣勢中間修煉加快靈氣彙集，也可防身拒敵，用處很多，且戴在女子手腕上還挺漂亮。這種珠串她煉了許多，如四象聚靈珠串、五行聚靈珠串、六合聚靈珠串、七星聚靈珠串、八卦聚靈珠串、九星聚靈珠串等等。四顆以下她嫌威力小沒煉，但八顆以上她又嫌威力太大，只各打了五串，準備將三串八卦珠送給玉雁和思蓮姐妹，別的自己先戴著。她想到明年道門大會自己不能只有飛劍防身，封獸鈴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用，因此現在提早準備。煉完珠串法寶，又煉了些玉簪，長半尺，細長尖銳，裡面刻上聚靈陣，可當飛劍或暗器使用。她自己留下十根，別的送人。這些法寶她都無法去掉裡面的雜質，因此有些消耗品意味，還好玄冰玉、玉心雜質極微，關鍵時也許能派到大用場。看看還有些邊角，她心想不能讓師弟們說她偏心，於是又煉了許多吊墜，裡面刻上聚靈陣，戴在身上能加快修煉速度。這種小吊墜煉製方便，費材不多，她就煉了差不多九百個，人人有份不落空。
她看煉的差不多了，將東西收拾好，起身出帳。發現這次煉法寶居然煉了整整一個冬天，現在外面已經是春暖花開、萬物復甦了。

第三十三節 騎兵來襲

玉雪走到帳外，早有玉雁等人迎上來。她先去舒舒服服地洗澡換衣，然後召集眾師弟妹。現在不管有沒有修至引氣期，人手一把飛劍，連剛開始築基的都發了一把，「那哲道門」可謂闊氣。剩下的飛劍玉雪自己各種收了十把，多的全部交給玉雁保管。接下來眾人更歡喜，玉雪把煉的那些小東西拿出來，除三串八卦珠指定給玉雁、思蓮、思菊，又把一串七星珠指給阿木帖，其餘她也不管了——師弟妹們太多，她不是一直呆在部落裡，許多人連名字也叫不出。把東西交給玉雁三人，讓她們去為難，她只在旁邊說明了用法，就施施然去見阿爸阿媽了。她走後，眾人召開大會，討論珠串玉簪該給誰。眾人踴躍發言，個個爭先，最後皆大歡喜。
玉雪陪著養父母、李士秋、黑日等人吃飯，聊些家長裡短。凰金在她肩膀上直打瞌睡——她這次煉器著實辛苦，到現在還有些未恢復。在這午後的春日裡人人都懶洋洋的，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無非是又添了多少牛羊馬匹人口等等。
忽然凰金從她肩膀上一下子跳起來，馬上黑日和玉雪也感覺到了，一隊萬人蒙古騎兵隊向那哲部開來！距離這裡只有幾百里！這個方向只有那哲部一個部落，因此一定是來找他們的！
阿睦爾見他們三人突然緊張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忙問發生了什麼事。玉雪對大家一說，李士秋馬上叫道：
「一定是弘吉剌部為去年千里馬的事情耿耿於懷，派軍隊來攻打我們了！」
阿睦爾點頭稱是。玉雪疑惑：
「弘吉剌部私派騎兵按理不可能。如此大兵馬調動，蒙古朝廷知道了會指責他們叛亂的。他們應該不會有這個膽子。」
剛說完她突然想到崑崙派明德所說的話。窩闊台已去世，乃馬真氏稱制，蒙古朝廷現在混亂不堪，確實沒有精力來管一個權勢滔天的皇親國戚對一個螞蟻般的小部落動武。
果然李士秋搖頭：
「現在朝廷內亂，許多貴族不服一個女人稱制，紛紛起兵造反。聽說乃馬真氏按了這頭起那頭，已經想讓皇太子貴由繼位，自己退下了。既然如此，哪會管這些閒事。何況弘吉剌部是和林西面第一大部落，他們沒造乃馬真氏的反，她已經謝天謝地了！就算知道他們出兵打我們，一定睜隻眼閉只眼。」
玉雪道：「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凰金，你快飛去打探他們的用意。阿爸，我們快召集族人，遲了恐來不及！」
眾人連忙分頭行動。玉雪招來四小，命他們化成原形迎上去時刻監視。黑日大叫：
「怕什麼！我一個人上去一下子全殺了好了，值得你們慌成這樣！」
玉雪反問：
「黑日大哥，你能不問青紅皂白一下子殺一萬個凡人嗎？」
黑日語塞，停了片刻才說：「是他們氣勢洶洶要來殺我們！為什麼不能殺！」
「現在情況未明。說不定他們只是來要馬，沒那麼嚴重。我們修仙之人，要殺這些凡人易如反掌，但我們不能多造殺孽，我們自己門規第一條就是不能隨意使用道術欺負凡人。還是有備無患看看再說。」玉雪說完，拉著黑日去集合道門眾人。黑日見玉雪年紀漸大，說話有條不紊威嚴漸重，心下欣慰贊同。其實他也不願胡亂殺生，以前的教訓他可不敢忘記了！
族人和道門眾人全部到齊。玉雪思忖片刻，讓阿睦爾帶著族人騎著駿馬趕著牛羊全部撤退到深山山谷裡，由十六歲以下道門中孩童護送。一個山谷裝不下，可多分幾處，務必要隱秘。族人這些年早已見慣「那哲道門」諸人本領，見玉雪如此安排，二話不說，紛紛回去收拾上馬——騎的都是千里馬。給玉雪等人留下各自的馬匹後，族人趕著大群牛羊牲畜向深山撤去。
一時部落裡空蕩蕩的，只剩他們六百人。
玉雪盯著這六百師弟妹。說是師弟妹，其實全是她的弟子。他們最早開始跟著她學道，也是她最有感情、人人叫得出名字的人，包括玉雁、思蓮、思菊、阿木帖。
眾人本來群情激憤，摩拳擦掌，只等一聲令下就衝上去，把那些侵犯家園的人殺光。見玉雪一直動也不動，用奇怪的眼光盯著他們，都覺得心裡發毛不對勁，漸漸安靜下來不敢說話。
玉雪冷冷道：「都說完了？繼續呀！」
眾人頓時害怕詫異，不知她為何生氣。玉雪平時可是有名的好脾氣，沒想到發火說話這麼陰森！有調皮的女孩在吐舌頭。
玉雪這才道：「首先你們應該想到自己是一個修真學道之人。接下來還要想到來犯的是人！不是妖魔！是和我們一個民族說一樣語言的人！」她把這個「人」字咬得很重。
「你們已經全部修至金丹期了。你們自己說說我們門規第一條是什麼！大聲說！」
眾人喊出。玉雪點點頭：
「我們既然已經踏上了這條路，不管叫什麼，修仙也好修道也好修真也好，其實最終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超脫輪迴飛昇成仙。無數神通廣大之人經歷重重考驗磨難才能得成大道，我們雖沒有這麼偉大，但至少要做到扶危濟弱、不濫殺無辜，所以才有這門規第一條！可你們倒好，些微蠅頭小事，就要大展道術，去對付這些凡人！你們還要修煉嗎？你們還要得道嗎？」
眾人頓時刷刷跪下，連稱不敢。黑日在旁暗暗咋舌，想不到玉雪可以對師弟妹們這麼聲色俱厲。玉雪也不讓他們起來，神色稍緩：
「今天我的說話好好記下，改日告訴小些的師弟妹。一定要記住，道術不能用來對付凡人！可以同道切磋，可以降妖伏魔，不要輕易取人性命！」
玉雪說到此，話風一轉：
「但是你們也不必任人宰割。見正大光明之人我們當然行正大光明之事；見魑魅魍魎之輩我們須讓那些宵小無機可乘。」
說完命眾人起身。玉雪讓他們收好飛劍，將以前黑日龍府藏兵一人發一把，騎上各自的馬迎上前去。弘吉剌部的人馬這時已經距離部落不到百里。
玉雪當先一騎，旁邊是黑日和玉雁。身後阿木帖和思蓮姐妹帶著眾人排開，形成一個三角陣形，人人的馬匹神駿，當中還有許多馬妖。走出不遠，凰金飛回。她說的確是衝著那哲部來的，領頭的就是按陳王爺的兒子。他一直叫嚷著要蕩平那哲部，搶走所有的牛羊人馬。玉雪責罵師弟妹們雖是因事教導，其實也是怕他們衝動之下胡亂殺人後後悔，對道心不利，因而心劫難度，一番苦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可聽到凰金如此說，她自己的心竟然也有些氣憤難平，不過是為幾匹馬，弘吉剌部值得這樣做嗎？
她揮手讓眾人停下，把凰金的話轉述，看看師弟妹們的反應。眾人如果沒有玉雪前面一番話，保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胡亂大開殺戒，可現在人人都很沉得住氣。玉雪滿意：
「待會如果他們一定要挑起爭端，我們也不必任人宰割，有許多方法可用。封住他們穴道，爭取不傷一人，這才可以看出我們修仙人的手段呢！」
眾人點頭，興致高漲。大家繼續朝前進發。一個時辰後，兩軍對壘。

第三十四節 速戰速決

那哲部眾人以玉雪黑日為領頭，以雁翅隊形展開，正好抵住弘吉剌部的騎兵方陣，雖只有六百人，對一萬人卻絲毫不弱。眾人皆沉默不語，眼神精光明亮。弘吉剌部人人感覺一股莫大的壓力。
領頭的王子等人初時只顧貪看玉雪諸女的美色，接下來才發覺異樣。那哲部諸人靜默無聲，透著無形的威勢，竟好像一點也不怕他們大軍壓境；人人騎著神駿的千里馬，手中的武器一看就知不凡，雖人數不多，可彷彿千軍萬馬也不能匹敵。弘吉剌部眾人也是久經沙場之人，心裡都咯登了一下，知道遭逢勁敵。
王子納親拍馬上前，揚聲叫道：
「誰是頭領？出來說話！」
他是明知故問。對玉雪他是有一點印象的，十年前太子選妃之時，曾匆匆見過一面，當時驚鴻一瞥就給他驚艷感覺。如今再見，發現玉雪更出落得花容月貌，只是容顏冰冷毫無情趣。
玉雪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冷冷道：
「你們弘吉剌部和我們那哲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為何帶大軍來此請王子說明！」
納親驕傲道：
「你們那哲部屬我們弘吉剌部領地範圍，當然應該給我們上稅。問你們要幾匹馬，你們就再三推搪，還把我們放不放在眼裡了！」
玉雪奇道：
「我們那哲部何時屬於你們弘吉剌部了？這話哪裡說起！」
納親強硬道：
「我們說你們是你們就是！一個小小部落，能依附在我們名下，那是你們的運氣！」
玉雪不怒反笑：
「照你這樣說，我們不要這種運氣是不行了？」
納親看著玉雪冰雪消融般的笑容，有點迷糊：
「其實你們何苦呢！依附了我們，以後不會再有別的部落打你們的主意，不是很好嗎？」
玉雪譏笑：
「現在你承認打我們部落主意了？」她神色一正：
「我們那哲部一直祭祀神山，在神山腳下放牧，得神明庇佑，我們才興旺發達。如果有任何人想奴役我們，我們一定會拿起手裡武器反抗到底。請王子三思！」
納親有些猶豫，可眼前的美女駿馬讓他頓生貪念，這可是一大筆財富啊。
玉雪已知其意，緩緩拔出圓月秋水，最後給納親一個機會：
「不必多說！你退還是不退？不退的話休怪我讓你丟臉！」
納親咬牙，手一揮，自己反倒後退。頓時馬蹄聲隆隆，大軍衝上。
玉雪嘩啦一聲，圓月秋水錯開變成雙刀。她兩手握刀，傳音眾人：
「隨我往前衝！只准點人上身穴位，不准傷人！擒住王子，我有重獎！」
說話間，騎兵已至。玉雪小腿輕碰白雪肚皮。白雪縱身一躍幾丈，在千軍萬馬中左閃右躲，避開對面直衝過來的騎兵。玉雪就在兩馬擦肩而過時，用雙刀刀尖刺點對方上身穴位，或肩井、或膻中、或曲池，認穴奇準，無一虛發。一被點中，那人馬上上身麻痺，只剩腿能夾住馬腹，不致落馬被亂軍踩死。幾個回合間玉雪已經衝出很遠，轉眼就把騎兵們甩在身後。她從沒經歷過戰爭，如今真打了一回，覺得輕鬆容易，也沒什麼大不了。一個人沒殺，就已經衝出了弘吉剌部騎兵方陣。
玉雪回頭見那哲部眾人都跟著她衝出了方陣，惟獨不見黑日，於是她帶領眾人再調頭殺回，真正如狂風席捲大地，幾次來回就把騎兵方陣沖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再看弘吉剌部的騎兵們大部分已經被點穴，不能驅馬、上身不能動，嘴裡都大叫見鬼，個個慌張不已，在一小塊區域裡團團亂轉。沒被點穴的人急忙在同伴身上拍打，又怎麼會解開穴道！場面混亂不堪。戰鬥一刻鐘結束，那哲部諸人還一點戰爭感覺也沒有。弘吉剌部騎兵往往只看到一個身影連人帶馬飛快衝至，他們剛想舉刀，就覺上身哪裡一酸，接著半身麻痺不能動，武器「噹啷」一聲掉下，就此失去戰鬥能力。許多人驚慌之下，刀、弓落下砸傷自己，莫名其妙地受了傷。
玉雪四處搜尋黑日的身影。忽地斜刺一匹白馬兜過來，騎在上面的正是黑日。他哈哈大笑：
「丫頭，你給我什麼重獎啊？一開打，這鳥王子就開溜了，哪知道我早就盯住了他，跑也跑不掉，乖乖被我抓回來了！」
他身前橫放著一個人，正是納親。玉雪心想怪不得自己半日也沒看到他，原來他倒先逃了！
黑日舉起納親，一把將他摜下馬背。納親穴道被制，被摔得眼淚汪汪，卻一句話都喊不出。弘吉剌部騎兵萬人隊隊長也被封穴，正在親兵護衛下準備逃回弘吉剌部報信，遠遠看見納親被抓，心裡暗叫糟糕，這下他不敢先逃了。蒙古軍隊軍紀對扔下首領自己逃走的人懲罰最嚴，所以士兵一般都情願戰死也不會扔下首領。否則就算逃回去，也難逃一死，或者比死還沒有尊嚴，被罰做奴隸，家人也一併遭殃。當下他讓親兵們回去報信，自己反而催馬朝玉雪走來。
玉雪一直在留意他們的舉動，一使眼色，阿木帖馬上朝逃走的親兵們追去，而黑日則帶人去包圍勸降弘吉剌部騎兵。事已至此，騎兵們只好一個個下馬投降，連本來沒被點穴的人這會也一併享受同等待遇——穴道也被制住。弘吉剌部這次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本來想奪別人人口牛馬，結果自己倒先被俘虜，馬匹武器反被奪去，一個個哀聲歎氣。
隊長走到玉雪面前，艱難下馬。他的上身不能動，只好撅了下腰，權當行禮：
「那哲部公主，我們情願投降。看在大家都是蒙古人的份上，請不要侮辱我們，解開這神秘的法術吧！」
他指的是點穴。玉雪搖頭：
「我不會為難你們，但你們人數太多，只好委屈你們先忍忍，等弘吉剌部答應我們的條件就馬上放人。」
她呼哨一聲，四小立刻飛奔而來，仍是四匹巨狼形狀。她笑道：
「這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四匹狼，性子可不太好。如果你們有什麼異動，我也不確定他們會做什麼，所以你們最好別亂動！」
四小心領神會立馬配合，嘴裡發出「嗚嗚」的低吼聲，齜牙咧嘴凶神惡煞地湊近二人，嚇得納親差點尿褲子，渾身篩糠般亂抖。這卻是玉雪故意。她成心給二人個下馬威，讓納親這個驕橫的貴族也吃吃苦頭，不要老是作威作福。她背轉身朝俘虜那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差點笑出聲。
俘虜們都被集中在一起就地坐下，受傷的人另外分開。玉雪帶著幾個學過醫藥的師弟妹，挨個查看受傷騎兵情況。見流血的，止血上金瘡藥；被馬踩斷了腿或胳膊的，也一一接骨上藥。只有一個最嚴重，被馬踹在胸口，胸骨塌陷呼吸微弱。玉雪親手將胸骨復位，用金針渡出胸腔積血上藥包紮。那人立馬呼吸平穩，昏睡過去。
俘虜們見狀心裡有愧。他們本是來搶掠那哲部的，人家不但不殺他們還費勁幫他們療傷，實在讓他們無地自容。

第三十五節 遇佛論異

玉雪環視弘吉剌部俘虜。每個人只覺得她那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的目光從自己臉上掃過，都心裡有愧，低下頭去。玉雪聲音不大，但在場人人聽的清楚：
「眾位勇士，我們雖是不同部落，但都是蒙古人。我知道你們也是聽從部落頭人的號召，這才前來攻打我們那哲部，所以我也不為難你們。只要納親答應以後永不來犯，我保證讓你們回家與妻兒老小團聚，但在這之前，希望你們先忍一忍，我們是不會解開法術的。有什麼需要可以和我們說，今天辛苦你們先在這裡坐著，等談判後再放你們。」
弘吉剌部騎兵們無話可說，只好指望納親早點答應。
納親抖了一陣，發現只要他不動，四小根本不理睬他，膽子漸漸大起來，低聲和隊長商議。
隊長滿臉擔憂：
「不如王子先答應她，等回去後我們再集結人馬報仇。」其實他只是順著納親意思，他是不想再打了。
納親恨恨：「這個仇一定要報！我從未如此丟臉，被一個女人這樣羞辱過！傳出去我們弘吉剌部還怎麼在草原上立足！你說的對，我們先假裝答應，回去後再多帶人馬，一定踏平這個敢和我們作對的小部落！」
他們不知道四小不是一般的狼，而是可以化形的狼妖。若論狡猾智謀，他們比四小差遠了。四小故意大意，二人果然上當。他們的對話被四小一字不漏地聽在耳朵裡。小白馬上跑去找玉雪匯報。玉雪聽後也覺得頭疼，如果他們陰魂不散，那可真麻煩。一時眾人七嘴八舌商議，卻苦無良策。一夜就這樣過去。
到了天明，那哲部諸人全都一夜未眠——既要商量對策，又要看守俘虜。這俘虜打不得，殺不得，罵不得，也放不得，真是一塊滾刀肉，又好似燙手山芋。眾人愁眉不展，實在難為。
突然玉雪感覺到有一隊馬隊正迅速朝這個方向急馳而來，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好手，彷彿是中原武林人士。她馬上讓眾人戒備，自己帶黑日、凰金迎上。
她騎著白雪飛馳，一個時辰後相遇。當先一人看到她馬上揮手讓馬隊停下，彷彿又驚又喜，遲疑片刻問道：
「請問是玉雪妹妹嗎？」
這人身材高大，滿臉風塵僕僕之色，但掩不住智慧堅毅，此刻黝黑的臉上滿是驚喜。玉雪猶豫片刻認出他來，竟是忽必烈！他來幹什麼！
玉雪下馬行禮：「大哥十年不見，更見風采。只是大哥親自到我們這偏僻地方來，所為何事？有事派人吩咐一聲就是了。」
她心裡有些明白，必是為納親等俘虜而來，只是他的消息也太靈通了！
忽必烈急忙下馬，扶起玉雪：
「妹妹不必如此客氣！我也不瞞你，納親是我內兄，先前與你們那哲部有些誤會，這次私帥大軍前來，我在和林得到消息，連夜出發趕來，誰知還是遲了一步。還好見你沒事，我現在才放下心來。」語意甚為關心玉雪。
其實他在弘吉剌部等地都布有探子，得到報告，他本可以早點來阻止，卻故意遲了一步，他是想看看那哲部真正的實力。大軍出發後，他到了弘吉剌部。從昨天開始，弘吉剌部沒得到萬人隊任何消息。按陳不禁著忙，與女婿商議，忽必烈便自告奮勇前來——他已經猜到是那哲部贏了這仗。
玉雪哪知這些！她覺得這結義大哥來的實在及時！她正為不知怎麼處理俘虜而頭疼，此刻看到忽必烈，頓覺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納親兩腿穴道被封一夜，早就麻癢難當；躺在四無遮攔的露天草地上，還被四小虎視眈眈時時威嚇，再加心裡諸多念頭七上八下，因此整夜未眠，整個人憔悴不堪袍服紊亂，平生未吃過這種苦頭。待忽必烈將他從地上扶起，他又羞又累，竟然像見到親人般哭出聲來。忽必烈溫言軟語慢慢將他勸平復，又親手將他袍子拉好。眾人只得耐心在旁看著。
安撫了納親良久，忽必烈轉頭對玉雪笑道：
「妹妹可否帶我們去你們部落，讓他休息一天再回去？」
見玉雪猶豫，他又笑道：
「這個和事佬我是當定了，保證以後不會有任何人找那哲部麻煩！」
玉雪見他如此說，知道他一定有辦法。看他來後，把納親揉搓的一句話都沒有，可知他為人能幹。當下眾人去安排。把萬人騎兵的穴道全解開，還給他們馬匹武器，放他們先回去。忽必烈還特意派了一個能說會道的親兵回去報信，以便讓按陳放心。
玉雪傳音讓眾人掩蓋修為，這才領著忽必烈一行前去那哲部。
忽必烈走在人群當中，滿口稱讚那哲部諸人年輕驍勇。他隨從中一人突然說道：
「只怕不是年輕驍勇那麼簡單吧。王爺不知，這些年輕人竟然個個修道，修為比我還高，尤其玉雪公主，居然連老衲也看不透！」
玉雪心中一突，轉頭打量說話的人。這人身穿袈裟，是個和尚。看他談吐是中原人，年約四五十歲，黑瘦矮小，兩眼神光湛然。在此之前，玉雪只接觸過修道之人，從未見過修佛的人，一時也不知如何判斷修為。凰金仍化做朱雀，在她肩上傳音：
「修佛之人不煉金丹元嬰，主煉精神力也就是我們說的神識，也鍛煉肉體。佛家功法煉至大乘，一樣翻江倒海、降妖服魔、祭煉法寶，最後一樣拋棄肉身、重組金身。你不可小覷。這人修的倒是佛門正宗，可煉的功法像是不全，一定不是中原佛門正道大派。」
當下指點她如何分辨佛門中人修為。原來很簡單，只要看眼睛，修為越深眼裡神光越亮，但到反璞歸真之際，反而眼中神光不見，隱含慈悲攝人之意。另看身上是否有金光，金光越亮，則修為越深，但到大乘，金光反而收斂，隱隱有五彩之色。當然這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看出。眼裡神光代表精神力修為，身上金光則是煉體程度，代表功力。不然只煉精神力，把身體拋棄不管，那可真是以身飼魔了——降魔必有打鬥，身體虛弱顯然不能勝任。這說話之人便是如此。他的精神力已差不多相當於金丹期修為，可他的煉體沒跟上，頂多相當於一個武林高手，體內只有後天真氣在經脈中流轉，卻沒有修道之人築基後所擁有的先天真氣。只有先天真氣才能引天地靈氣入體，到後期完全轉成靈力，佛門煉體一樣如此。因此凰金說他功法不全，不是佛門正道大派弟子。試想如果是的話，又怎麼可能只煉精神力卻不煉體呢？
玉雪剛才只顧安排俘虜，沒顧上查看忽必烈帶來的隨從，現聽此人一句話戳穿底細，不禁著忙。聽凰金說後，心裡有底，卻不知如何解釋，只好微笑含糊：
「大師言重了！我部塞外之人，煉些強身健體的功夫不足為奇。前面馬上就到，我們還是快馬加鞭吧。」
忽必烈見玉雪神色一驚後沉默，半晌才說了這句含糊的話，知道屬下所言不虛，心裡對那哲部的評價又抬高幾分，只想著到後如何籠絡那哲部。一時眾人全部沉默，只聞馬蹄得得。
玉雪趁機查看他帶來的隨從們的修為，一查之下有些吃驚。忽必烈這次一共帶了二十多人，十餘人是蒙古勇士，只是尋常身手矯健之輩，但另外十人個個不凡。除了一個認識的葉風寒之外，另九人中五個是和尚。兩個是中原佛門之人，修為與方才說話之人在伯仲之間，與那人神態親密，像是同門。另兩個卻是吐蕃喇嘛，身上金光隱隱，眼裡神光閃亮，修為比那中原佛門三人還要高深些，顯然是藏族密宗高手。
這兩個喇嘛騎在馬上，眼睛半開半閉，似乎在休息，實則一直打量那哲部諸人，喉裡微有細聲，互相在傳音說著什麼。他們修為相當於金丹後期。玉雪倒是可以截下他們說話內容，但想想自己不懂藏語，就不去費那個神了。
另四人則是修真之人，都身穿一般蒙古長袍，一看就知是中原漢人。三人修到築基後期，倒也罷了，但最後一人則有些怪異。那人已經修到元嬰期，臉色白皙，頜下三縷長鬚，神色頗為倨傲，好似看不起別人般與任何人都保持距離。玉雪見他表面雖與平常修道人無異，但囟門上隱隱透著一絲血光黑氣，像是功法有問題。她心裡疑惑，莫非此人來路不正？她上次聽崑崙派明德說魔道會派人潛伏在蒙古朝廷大員身邊，難道此人是妖魔暗探？她越看越覺得有問題，不免一直查探此人。他似有所覺，朝玉雪投來一瞥。玉雪只得收回神識，傳音凰金。
不一會凰金回話：
「這人是魔道中人。」
玉雪暗道果然，又問：
「他的功法既然是魔道的，怎麼可能渡過心劫修成元嬰？」
「這我也不清楚，按理決無可能，想必他們發明了什麼方法。」
「還是奇怪！以前我聽說妖魔修煉方法與我們人不一樣，看他功法，分明一樣修元嬰，將來肯定也會渡劫飛昇。難道仙界會接納這樣邪修？」
「你不用擔心，像他這樣一定不能渡劫成功，最多兵解修散仙，但百難存一。」凰金耐心解釋：
「異類修道，與人不同。它們修的是內丹，功力越高道行越深，則內丹越厲害。它們化成人形，只是為了在人間行走方便，也為了修習某些道術，不然你想四小是狼，能用狼爪掐印訣、使道術、祭法寶麼？但是在生死關頭的戰鬥時，一般仍化原身，噴出多年修煉的內丹，以本命功力相鬥，並不用什麼花巧招數。我老人家也是如此，化回鳳凰真身戰鬥起來更方便習慣，我也從來不用法寶，什麼法寶也不如我本身修煉的三昧真火，但是如果我真的噴出內丹來打架，那一定情形非常嚴重。」
玉雪仍是不解：
「姐姐你現在一直在外面，我看你功力如此高超，怎麼不引來天劫渡劫飛昇呢？」
「人類修道才有天劫，我們異類修道只會在能化人形後的百年內有雷劫。渡過後，就不用再渡天劫，可以直成大道。」
玉雪一向不知此事，驚訝道：
「沒有天劫，怎麼轉換成仙靈之體飛昇？那你們不是可以一直在人間修煉下去嗎？怪不得現在妖魔越來越多，原來他們還都滯留在凡間！」
「上天體念異類修行不易，故此只有在能化成人形後降下雷劫。能化人形，是異類修道的一個重要分水嶺，但就這雷劫，也不是易過的，所以你們有狐妖報躲避雷劫大恩的故事，多半倒是真的。過了雷劫，有那一心修煉心地慈悲的，自有天上神仙下界來指引，完成功德後再接引飛昇，直接成仙體，不用渡大天劫。但如果作惡多端的，也自有其因果報應。一飲一啄，皆是緣定，上天自然會降下神通之人滅魔降妖，不是不報，只是時辰未到罷了。」
玉雪沉思片刻，搖頭：
「以前上古時，九天玄女和王母娘娘等神仙降下人間降妖伏魔，我是深知的。可如今妖魔猖獗，我好像也沒聽說哪位天上神仙下界滅妖的，難道他們都不管了？」
凰金語氣嚴肅：
「世上一切事情皆有因果，你怎麼知道滅魔之人沒有降下？須知不管魔長道消還是道長魔消，皆有因緣。你只看到妖魔猖獗，不知他們的無法無天正成就了另外一些人的功德。立這功德的人，說不定就在你我之間，說不定就在這次道門大會裡。天心慈悲，自有其深意，不是你我能在此隨便揣測的。」
她頓了頓又說：
「這些妖魔隨便迷惑凡人，傳他們功法也決無好意，不過是製造些炮灰，讓他們打頭陣，根本不顧他們死活。你看這人頭頂血光黑氣，就算煉成元嬰又如何！到渡天劫時他一定灰飛煙滅，連魂魄都不能轉世，傳他功法的妖魔可謂狠毒至極。奇怪，也不知他們哪裡找來的邪門修道之法！妖魔都是修內丹的，怎麼會知道如何煉元嬰？他們的功法雖不是正路，可也夾些正道手法，這實在奇怪！這麼多年過去，我老人家也孤陋寡聞了！」
凰金迷惑不解，玉雪更不知道，不過她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當下如此這般的和凰金黑日商議好。
駐地已到，阿睦爾、李士秋出來行禮，將忽必烈、納親迎入大帳，那二十幾個隨從也在下手坐定。納親進來後，並沒看到很多牛馬人口，他當然不知道玉雪仍藏起大半，只道那哲部無非就這些人馬，漸漸對這次貿然領兵前來心生後悔。玉雪命人好酒好肉地款待，他又餓又累，不一會就大醉，被安排下去休息。
忽必烈卻笑：
「妹妹還是有些不相信我，把族人牲口都藏起來了是吧？」
玉雪也笑：
「大哥言重了。我是把族人分散了些出去，有些太遠，一時來不及趕回，不過也沒多少。大哥如果沒什麼要緊事，不如在小妹這裡多住些日子，自然知道我沒說謊。」
忽必烈正想多留些日子，自然滿口答應。當下眾人又聊些朝中之事，無非是乃馬真氏如何獨攬大權，如何無能，如何不堪；忽必烈見機早，因而置身事外，逍遙度日。他言談爽利，長袖善舞，眾人都對他暗暗佩服，心道真是除了成吉思汗外不世出的蒙古人才。
一夜無話。第二天直到下午，納親才醒。玉雪早就把乾坤袋裡的黃金珠寶取出一些，用兩隻大盤裝好，示意忽必烈這個和事佬開始說好話。忽必烈對納親笑道：
「這可是那哲部刮箱底的寶物了，願意送給你們，示好之心非常誠懇。你別聽外人胡亂嚼舌頭，說什麼那哲部出產千里馬。那些馬你也看見了，好是好，就那麼幾百匹，他們自己還不夠騎呢！何況這次說難聽點，內兄你其實打輸了，那哲部也不計較，還願意補償你們。內兄不如見好就收，也算給我個面子。你還不知道，玉雪是我結拜小妹，大家其實都是一家人，不傷和氣是最好的。」
納親此時已是千肯萬肯。那兩盤黃金珠寶把他的眼睛都耀花了，又有什麼不願的！
忽必烈又笑對納親道：
「內兄回去後，告訴岳丈，就說是我說的，以後不要和那哲部過不去，還要到處宣揚，說這裡是神山範圍，神明是不會讓人打攪那哲部的。如此一來，肯定沒人再敢囉嗦，妹妹你看可好？」
玉雪當然大喜。如此一來，確實不會再有人來找麻煩，誰願意和神明作對呢？納親則信以為真，心想怪不得一萬騎兵打不過六百人，而且個個中了奇怪的法術，原來真有神明庇佑，再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來打那哲部了。他心下忐忑，連聲答應。

第三十六節 捉拿妖道

玉雪派了十幾個師弟，連同忽必烈的幾個蒙古隨從一起護送納親回弘吉剌部。納親到部落後，對眾人只說那哲部有神明庇佑，千萬不要去惹事，應證了前面回來的騎兵們的說話。眾人大都相信，就把此事在草原上慢慢傳開，真的再沒人打那哲部主意。有象按陳國舅這般見多識廣的人心裡則有些疑惑，但忽必烈宣稱那哲部公主是他結義小妹，又有誰願意去和忽必烈這樣一個位高權重人緣又好的王爺作對！當然偃旗息鼓，再沒任何聲音。那哲部當真地位超然，名聲在外卻又無人敢動了。
解決危機，那哲部諸人心裡暢快，連帶對忽必烈都親熱許多。忽必烈每日在玉雪帶領下，觀看風景四處遊玩，日子十分逍遙。眾人相待甚好又甚尊敬，他更是心裡舒暢樂不思蜀。
這日他在玉雪姐妹陪同下，去溫泉山谷遊玩，身後跟著寸步不離的葉風寒。看著汩汩冒熱氣的溫泉，他稱讚道：
「想不到這裡風景如此清幽，比起中原江南也不差了。」
玉雪正是故意將他引來這裡，好述說妖道之事，當下對玉雁使個眼色。玉雁便拉著葉風寒，說不遠處有一片花海，風景艷麗，定要他去看看。葉風寒還以為玉雪、忽必烈二人要說什麼悄悄話，故意做出曖昧神色朝二人點頭，跟著玉雁去了。頓時將玉雪鬧個大紅臉，又不好辯解，只得將頭轉過去。忽必烈心裡一蕩。要說他對玉雪一點想法都沒有，那不可能；但他是心高氣傲之人，已被拒絕一次，不會再將自己擺在尷尬境地中，何況他的確珍惜玉雪此時對他的敬重之情，也不願鬧僵，到時連義兄也做不成，未免自討無趣。一時二人各轉心思，沉默下來。
半晌，玉雪才說道：
「大哥數次對我大恩，我不但無以為報，如果還對大哥藏藏掖掖，那實在太不應該。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其實是世外之人。雖與凡人起居無異，但一心求慕仙道，只盼有朝一日，能位列仙班。現下雖略有小成，但還是距離遙遠。」
忽必烈沉默不語。他手下早就對他說明玉雪修為深不可測，連部落中許多年輕人都是如此；但在他看來，仙道之說究屬渺茫之事。他都能籠絡到修真之人為他效力，因此心裡頗不以為然。其實他不知道，能為他效力的，並不是有什麼大神通的人。或是心術不正之輩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當然都不可能一心一意為他效力。
玉雪看他神色，繼續說道：
「大哥胸懷壯志，當然想法不同，我也不要大哥強行理解。大哥知道這世上有妖魔嗎？」
忽必烈點頭：
「這我知道。不是時常有妖魔作祟，然後請法師收妖嗎？」
「這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小妖厲鬼。還有一些是真的神通廣大的妖魔，只不過凡人不能分辨、把他們當神仙罷了！」
忽必烈警覺：
「為什麼你忽然對我說這些？你的意思是說我身邊有妖魔？誰？」
玉雪點頭：
「你不是修道之人，無法分辨是正常的。但我作為你義妹，不能眼看你身邊有妖道卻不指出。到時只怕你身受其害，那我就萬分愧疚此生難安了！」
玉雪說的誠懇，忽必烈已經信了八成。他低頭思忖，緩緩道：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這人是投靠我的異人裡道行最高的一個，平時從不顯山露水，時常給我些金丹靈藥，還弄些法術讓我高興。。。。」
說到此，他陡然緊張起來。
玉雪知道他言下之意，搖頭道：
「大哥不必擔心。我查探過你的身子，你沒被那妖道下藥。不過天長日久，以後著實難說。還是現今趁此機會，我替大哥解決了。大哥如真想身輕體健，我倒有些靈藥，可送於大哥服用，自然比那妖道拿些不知什麼東西糊弄你強得多。」
忽必烈大喜：
「那一切拜託妹妹了！」
玉雪取出玄玉露說：
「大哥張口，你先服下洗個溫泉浴，我過會再來。你放心，我不會走太遠。」
忽必烈依言，但迷惑不解。片刻之後，他就知道了。只聽肚裡一陣亂響，來勢不及地就想找地方解決。心裡佩服玉雪想的周到，如果她在旁邊可丟臉大了，未免唐突佳人。原來他畢竟年紀不小，身體內毒素雜質較多，必須排除體外，才能發揮玄玉露作用。當下拉了又拉，許久才止，又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穿好衣服，發現身體輕了許多，全身三萬五千個毛孔裡都透著舒服。試了試拳腳，虎虎生風，竟比平時大力許多，不禁高興得意。
玉雪此時方回來，忽必烈見到她，也不禁黝黑的臉上帶些微紅。玉雪只做不知：
「這露是萬年靈藥，凡間難求，以後大哥習武事半功倍。我們還是商議如何行事吧。」
她為了讓忽必烈相信才給他服玄玉露，卻不願再多給他一些讓他造就別人。以免消息洩露，給玄蜂帶來滅頂之災。忽必烈只管自己拿好處，哪顧得上別人，就此揭過不提。玉雪鬆了口氣。當下二人商議如何對付妖道。
當晚玉雪設宴，款待忽必烈及隨從諸人，眾人殷殷勸酒。不一會忽必烈先說醉了，讓跟來的蒙古勇士和和尚喇嘛護送回帳篷，執意讓四位修真之人留下繼續喝。和尚喇嘛們不喝酒，本來坐立不安，見機忙走了。那位妖道則喜歡飲酒，見還有三人相陪，並不起疑，酒到杯乾。又見玉雪喝了幾杯後，臉色微紅更見顏色，連防範之心也沒了，反而只管向玉雪勸酒，一邊貪看玉雪不止。玉雪心裡冷笑，卻不動聲色，趁機把他灌得大醉，順帶制住那三人，只說他們醉了扶他們回帳。等那人覺得太安靜不對時，帳篷裡只剩下玉雪、凰金和黑日。
玉雪早已布下空間隔絕陣，見他發現，索性祭出封獸鈴，那人剛跳起來想祭法寶，玉雪已掐出『攝』字訣。她功力既比他高，又趁他不防備，妖道一招未使已然著了道，被她控制住神魂。片刻之後，神色呆滯兩眼迷茫。玉雪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這是她故意試驗，她已知他自號「散虛真人」。
散虛真人老老實實回答：
「師傅賜名『散虛』。」
「你師傅是誰？道號什麼？是何門派？共有多少人？」
那人精神一振：
「師傅號『通天』，是猿猴出身，神通廣大。我們門派名叫『通天教』，共有弟子千人。」
玉雪心驚：
「這千人都是和你一樣的人身修煉，還是別的異類修煉？」
「各佔一半。」
「有些什麼異類？」
「基本為各類猿猴類，極少數為別的走獸之類。」
玉雪當下一一問清。原來這「通天教」和許多魔道門派一樣都是人類、異類各佔一部分。因異類在人間行走不便，恐被正道捉拿，故此都派出人類修道在人間行走——都是功力較高，作惡較少之輩。這樣比較保險，不會馬上被發覺。遇到功力比自己低的正道中人，可套消息也可殺了吸取精血，委實歹毒。

第三十七節 妖魔五教

當時天下妖魔被幾個法力高強、道行高深的妖魔強行組合拉攏，分成五大教，隱隱有傳承上古截教之意。這幾個為首妖魔也互通聲氣，來往不絕。
除了「通天散人」的「通天教」之外，還有以虎、豹、豺、狼等猛獸組成的「逆天教」。此派以一隻虎妖為首，人數（妖數）眾多，約萬人左右，這是第一大派；第二是由飛禽類組成的「飛天教」，為首是一隻大鵬妖，也是萬人左右；第三是由牛、象、麋鹿等走獸組成的「噬天教」，為首是一隻青牛妖，約八千人左右；第四是些不服四海龍王管轄的水族類組成的「翻天教」，為首是一隻老蛟，約五千人左右。以通天教人數最少，逆天教最多。
這些妖魔組成的五教，儘是一些作惡多端之輩。他們許多都可化成人形，偷偷在人間興風作浪。為首幾妖，想出毒計，故意收凡人做弟子。也是前生冤孽，被騙入教。在瞭解一些修道門派功法後，由虎妖想出偷梁換柱之計，創出一門毒辣妖術。揀些資質上好的留下，資質差的被充做渡心劫頂替之人，用「換心」術，將心劫轉嫁。頂替之人，輕則瘋了重則死了，結局總逃不過一個死。那些資質好的人心劫被頂替大半，自然輕鬆渡過；又用些吸取精血等歹毒之術，因此剩下的人個個修為不弱。玉雪、凰金聽到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竟有換心術，難怪如此作惡多端還輕易修成元嬰。只是如此一來，作惡更甚。
玉雪有些不解，除了這幾類妖外，應該還有許多，他們在幹什麼？聽下去才知道。
原來除了這些，另有一些不願摻和在內、只管自己修煉的，如一些草木金石成妖等。他們修為不高，不願惹事，藏在深山大澤裡，五教不屑拉攏。
還有些是道行高深之輩，連五教教主也不敢輕易招惹。其中有些是上古異獸，行事隱秘；有些則是數量巨大，為首道行也深，如青丘山狐精一族。這些老妖行事在正邪之間，喜歡自由自在，不受別人管束。五教莫能奈何，只好聽之任之。
玉雪到此，和凰金黑日一起皺眉。沒想到妖魔數量如此巨大，還裹脅著凡人，這可如何是好？就說眼前這人，他也曾吸取正道修真之人的精血，也曾殺過許多凡人，還混入朝廷迷惑忽必烈打探消息。可如果他不這麼做，想必早就被妖魔殺了，骨頭都不知吐在哪裡，真不知如何處置他。想來想去，她只得讓黑日偷偷去將忽必烈請來——他的人還是交給他自己處理為好。
忽必烈來後，聽到散虛自己招認，頓時大怒。心想還好玉雪及時發覺，不然不知什麼時候就被偷偷害了。他本來在窩闊台崇佛抑道後，對修道之人就不以為然。他自己也信佛，對佛門中人比對修道之人從心底裡要尊敬，但看在這些人本領高強、屢屢幫忙的份上，也是禮敬有加，只是讓他們更換裝束，不以道裝出現人前以掩天下人耳目。此時散虛觸動他心底的厭惡，越發對修道之人沒有好感，還好玉雪明說自己也是修道之人，他不好十分表露。當下看著散虛恨恨道：
「這妖道不是善類，妹妹最好一勞永逸解決了，但萬萬不能驚動他背後的妖魔。妹妹可有良策？」
玉雪聽他言下之意最好是殺了，又不能驚動通天教，只得低頭苦思。那散虛不知作惡到頭了，仍自癡癡呆呆。
凰金悄然傳音：
「怎麼不用你所修玄女真經中篇的『招冥訣』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這招冥訣專用於招來冥界之人，可送人魂魄重入輪迴。想那通天教主雖本領通天，也不可能將已入輪迴的人再抓回、問清事情始末。此時玉雪功力已夠，正好可以使用。當下讓黑日悄悄再送忽必烈回去。三人行事。
玉雪將散虛元嬰、功力強行散去——「散虛真人」這回真的散虛了！又拘出魂魄收攏，然後掐起招冥訣，不多時一個馬面從地裡冒出。他全身黑霧繚繞、鬼氣森森，半截身體還在地下，一見玉雪低頭行禮道：
「仙長傳我輩有何吩咐？」
玉雪急忙還禮，連稱不敢，客氣一番才說：
「我是想送此魂魄入陰間再輪迴，有勞仙兄了！」
馬面等是冥界鬼仙，位份雖不高，卻也列入仙冊，所以玉雪稱仙兄。那馬面自領散虛魂魄回轉冥界重新投胎去了。散虛雖死，卻得轉生。只不過他按作惡程度轉成什麼，這自有冥界制度，雖得玉雪囑咐，也不能倖免，可能成人，可能成獸，這連玉雪也不知——她畢竟沒修成大神通，能像西王母娘娘一樣知過去未來之事。玉雪倒是有些安慰。這人雖助紂為虐，但畢竟是她殺的第一人，雖止惡即是行善，玉雪心裡還是有些陰影。如今散虛再得轉世，只要改過總有機會，比他渡不過天劫連魂魄一起灰飛煙滅要好得多。
處理完魂魄，她看了半晌躺在地上的散虛的爛泥般軟軟的軀殼，最後雙手連揮，把他化灰一陣風刮出帳外，真的是人不知只有鬼覺。想到以後降妖時，此類殺生之事肯定還有許多，她不由一陣心煩。可妖魔害人不淺，也不能一味心軟，該收的收，該殺的還是要殺。佛也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只要自己不起殺戮之心、一味好殺，以後再多積功德也就是了。想到此，她的心釋然。
凰金見她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直在看著她臉色有些擔心。此時見她想通，長吁一口氣。黑日則較粗心，見事情解決，一直在想自己道行與那些妖魔相比如何，問玉雪：
「沒想到今天得了許多消息。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是不是我們三人一起出山降妖？」
他最好出去走走。在那哲部十幾年，一開始倒很舒服，可時間長了，全身骨頭都有些發癢，他開始想念以前戰鬥的日子。
玉雪搖頭：
「時機未到，還是等我參加完道門大會再說。算算日子也近了，應該做些準備。」
第二天，諸隨從不見散虛都好奇問起。忽必烈只說他宴後忽說有事要回去一次，當夜就告辭走了。眾人與他本來不熟，也無甚好感，從此沒人再提起他。忽必烈還是對修道之人心有疑慮，後來找些借口將手下這些一一打發走，只留下佛門中人，唯有對玉雪倒是從始至終不懷疑。在他心裡，玉雪和那些人地位不同，而且又同是蒙古一族——他當然不知其實不是。
忽必烈在那哲部一住一月，樂而忘返，每天和玉雪等人遊山玩水。此時蒙古朝廷混亂，他不願摻和進去損傷實力，早告病在家。此時有紅顏知己在旁，每日談天說地，輕鬆自在。他化妝悄悄去過中原，見識過江南風情，對玉雪等人說起，把他們聽得一愣一愣的，因而心裡得意。玉雪也趁機打聽些中原風土人情，以便日後行走。閒暇時玉雪還對他彈彈琴，吹吹笛，吟吟詩，也指點一下他的武功，讓他佩服不已。忽必烈騎射頗佳，長刀使的不錯，人也聰明，自然一學上手。
時間就這樣飛速而過。
玉雪算算與崑崙派約定的日子所剩無幾，忽必烈仍無告辭之意，心下躊躇。讓她逐客，還是自己義兄，她可做不來。這些日子為了陪他，自己和師弟妹們的功課全部拉下——怕他那些隨從發覺，已經耽誤了許多事情。正為難，弘吉剌部來人。原來按陳國舅年紀已大，幾日前忽感風寒，有些不起，急召忽必烈。忽必烈急忙跟隨來人回去，約定日後再訪那哲部，還讓玉雪答應明年一定要去和林見他。玉雪只得先答應再說。臨行前忽必烈看了她好一會，欲言又止，良久才上馬離去。
玉雪目送他們一行遠去後，立刻集合師弟妹們開始辦正事。

第三十八節 秘密基地

玉雪環顧眾師弟妹，把道門大會的事說了。眾人群情激踴，紛紛想跟隨而去。玉雪搖頭：
「我們現在一定要隱藏實力，可能將來會有更大的戰鬥。」
又把如今妖魔猖獗的事說了。眾師弟妹們是生長在崑崙山腳下，此地五教的妖魔基本不來——他們也不想這麼早和正道翹楚崑崙派正面爭鬥，暴露他們的實力，因此師弟妹們對妖魔沒什麼概念，好奇反而多過恐懼。玉雪暗道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語帶恐嚇嚴肅道：
「你們萬萬不可小看五教妖魔。他們神通廣大，殺人不眨眼，尤其喜歡殺些功力不甚高的修真之人，好吸取精血、奪別人的金丹元嬰提高功力，連他們手下人類弟子，個個都有元嬰期以上的修為，更不要說那些動輒修煉幾千年的老妖了。你們中只有玉雁一人到了元嬰期，你們還叫嚷些什麼！」
師弟妹們都有些羞愧驚心。玉雪又道： 
「我不在的時間裡，你們一定要苦煉！能提高多少是多少。另外每八人一組，時刻不分開，全部把八卦游龍陣演練熟了！這八卦游龍陣是我以前所創，專用來八人配合使出，只要配合好了，以金丹期修為對付出竅期修為的人都沒問題。」
當下將修為相近的分成每八人一組。與黑日一起指導他們如何遊走陣勢，如何配合飛劍劍訣。見動靜有些太大，玉雪讓他們暫停，先用龍府兵器演練。
她一直覺得那哲部名聲在外，開始危險。這次忽必烈的幾個隨從已經發現了那哲部眾人修真的事情，遲早會傳到正道門派和魔道耳中。如果正道們來拜訪、查看功法，還可以想辦法掩飾，但如果妖魔來襲，那就事情大了！「那哲道門」在正道修真裡默默無聞，沒有任何朋友靠山，唯一認識的崑崙派，還怕他們知道秘密需多方防範。魔道悄悄滅掉這樣一個修真部落，真是何樂而不為、一舉兩得了！雖事情不一定發生，但玉雪覺得還是未雨綢繆的好。這些天她一直想為「那哲道門」修一個秘密基地，關鍵時可隱藏力量。
地點早就想好。她和凰金飛至崑崙山中以前閉關的那個峽谷，這裡水源充足，環境清幽，十分隱蔽。二人一起動手，將玉雪曾經在此閉關十年的山洞擴大到百丈方圓，幾乎把山腹掏空，只在中心留下一根支撐的大石柱；在四面挖了許多小洞，以便儲藏物品；出口擴大到直徑一丈；將小水潭也挖成一個方圓五尺的水池。
接下來玉雪在山洞四壁布下空間隔絕陣，在入口布下咫尺天涯陣。咫尺天涯陣有點類似迷蹤陣，但更複雜，如果沒有掌握出入方法，那就真的是咫尺天涯，一點點距離卻怎麼也出不來過不去。玉雪將許多大石削成合適大小，在中心部位掏空放入萬年玄冰玉，然後將它們按咫尺天涯陣陣圖位置一一擺好。最後掐靈訣打入陣中，啟動陣圖。一陣白光閃過，咫尺天涯陣裡每一塊大石彷彿自己活了一般，圍繞陣眼一塊最大的大石開始旋轉起來，陣勢已成，而且時刻都會變化，只有按時辰走不同方位才能出入。如果一步走錯，陷陣之人會發現四面全是高聳入雲的陡峭山峰，御法寶也不能飛躍。此陣有萬年玄冰玉做石心，陣勢啟動後不用輸靈力，自會吸取天地靈氣維持。玉雪布完咫尺天涯陣休息片刻後，發現洞中靈氣不夠許多人一起修煉，又把洞中石柱掏空一部分，仍舊放入萬年玄冰玉，布下大型聚靈陣。搞好山洞中的一切，她在峽谷入口布下大型迷蹤陣。不熟悉陣勢的人怎麼都闖不進峽谷，兜一圈後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谷外。
地面防禦工作做到十足，剩下就只有天空了。在峽谷狹窄高直的兩壁上種下許多移來的大樹——她怕這些樹不能活，將萬年玉髓以靈力培植進根部，又將樹根四周石壁泥土固定，以防滑落。那些樹經她這樣一番作為後，棵棵更見青翠，假以時日必定成靈。她以這些樹做支持掩護，結合石壁，在峽谷兩壁高處之間交織布下大型迷幻陣和防禦陣，在山谷中心布下陣眼。如果有人從峽谷上空飛過，看到的只是一個長著許多樹的平凡無奇的山溝，不會看見裡面的任何情形。而如果有從上空而來的攻擊，只要不斷在陣眼處輸入靈力，即可擋住攻擊。平時陣眼自會吸取天地靈氣以維持迷幻陣和防禦陣。
她和凰金佈置完山谷中的一切，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月，離崑崙派約定的日子只剩三天，現在已是五月底了。這次她也大有收穫，將真經下篇陣法實際演練許多，感覺佈陣手法越來越熟練。
沒時間高興，她飛回部落，領所有師弟妹前來，將出入方法一一告知。在玉雪佈置秘密基地的這半月中，人人練習八卦游龍陣，對陣法都有了些基礎，很快就掌握了出入變化方法。此地離部落直線不過兩百里，翻過幾座雪山就到，對他們來說也就是一刻工夫。當下玉雪讓一部分人取些日常用品，把山洞佈置得舒適些，把三百多修為不到金丹期的孩童全部搬過來，以後就在洞中修煉；又將六百已到金丹期的師弟妹分為兩班，每班都是八人一組，在部落和峽谷兩地輪流值守。遇到意外，可迅速將族人帶來隱入峽谷中。
玉雪安排停當，自己稍覺滿意，又在峽谷盡頭溪水邊分左右兩側，布下八處空間隔絕陣，囑咐眾人以後練習飛劍劍訣就在此處。玉雁知道她即將離開，不知去多久，不由淌眼抹淚戀戀不捨。玉雪笑道：
「我先與崑崙派道友會合，然後一起出去歷練，接著參加十月舉行的道門大會，應該年底就回。你好好照顧阿爸、阿媽和師弟妹們，有事和黑日商量。我和黑日之間有感應，有大事我馬上就和凰金趕回，你不用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這麼緊張！」
玉雁聽了破啼為笑。當晚玉雪和養父母、族人一一道別，又叮囑四小和白雪等好好修煉，最後把黑日叫到一邊。玉雪上次雖閉關十年，但畢竟是在部落旁邊，這次卻是要去中原，往返將近萬里。就算用最快速度御劍趕回，也要半日，她著實有些放心不下。黑日已知其意，大聲笑道：
「丫頭你放心去吧，多見識些也好。長這麼大，還沒去過中原花花世界，怪可憐的，這次一定要好好玩玩再回來，部落裡一切有我，你不用搞得像只護窩的老母雞似的什麼都放心不下！」
玉雪本來有滿腹的話要說，給他幾句話憋得啼笑皆非，一句也說不出來。仔細一想，居然頗有道理，自己這許多年來不是護窩的老母雞是什麼！看來終究有些放不下。那哲部越來越興旺，師弟妹們修為越來越高，是時候放手，讓他們自己做主經歷些風雨，也只有這樣才會成長。
玉雪豁然開朗，嫣然一笑：
「大哥說的對，玉雪就此別過了！」
說罷，招呼凰金一聲，二人飄然而去。黑日看著她漸遠的背影撚鬚微笑。

第三十九節 崑崙掌門

凰金以小朱雀形象停在玉雪肩上——這次她們二人同行。走至玄蜂谷外，天仍未明，崑崙諸人也沒到。黑影一閃，黑熊出現。他已經學會人言，嗡聲嗡氣地向玉雪問好，又要跪下磕頭。玉雪止住他，上下打量。黑熊內丹已成氣候，經脈中靈力流轉不絕。她點頭微笑：
「你修煉倒也努力，以後見我不必行此大禮。我給你取個名字叫『熊鋼』，以本體為姓，你看如何？」
黑熊大喜道：
「正要請前輩賜名，熊鋼再好不過！」
當下將玉雪迎入谷中。白霜霜帶領許多蜂妖前來迎接，笑道：
「許久不見，正掛念你，你倒來了！」
玉雪見她胳膊已經長出，身高增了不少，看去是十三、四小姑娘模樣，心裡欣慰。兩人相攜進谷。老巢前空地上不知何時已經建起了一間木屋，木屋前安著一張木桌和幾把木椅，佈置得極為古樸雅致，四面松風陣陣，環境清幽，已經很有世外修真樂天知命之意。二人坐下。早有小蜂妖倒來玄玉露，一大杯放在玉雪面前。玉雪笑道：
「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一來想問你再討些玉露王漿，二來有事相商。」
她因為要遠行，討些王漿以備不時之需，玉露則是想送些給崑崙派做人情。
白霜霜滿臉慷慨之色：
「你倒跟我客氣起來！些須小事算什麼！」
玉雪取出玄冰瓶，把王漿裝了滿滿一大瓶，又將玉露裝了兩瓶，然後向白霜霜說明五教之事。
白霜霜滿臉愁容：
「我們玄蜂在他們這些老妖眼裡，不過是煉法寶的器皿、吐靈藥的鼎爐罷了。如果風聲傳出，只怕連崑崙派都不會插手，任由我們內訌。在正道眼裡，我們和他們一路，都是妖！這可怎麼辦才好！」
玉雪搖頭：
「我倒不擔心崑崙派。上次聽他們口氣，早知你們在此居住，卻也說你們從不作惡，不來打擾，只是幾個小輩忍不住罷了。怕的是五教知道，那真是不得安寧，我也很替你擔心。這次我要出次遠門，如果你信的過我，我在你谷中布下防守大陣如何？」
白霜霜大喜：
「在下感激不盡！」
玉雪於是連夜動手——她早就想好此招，故意提早來玄蜂谷。因怕崑崙派來人找不到她，還派了熊鋼在外面候著。她輕車熟路，在進谷處布下迷蹤陣，在谷口以亂石堆作基礎布下咫尺天涯陣，在溝裡以黑松為陣基布下幻陣和防禦陣。這幾處與那哲部秘密基地的陣勢作用相同，但她又因地制宜將陣法變化，出入方法完全不同。待一切做好，已是日上三竿。聽得熊鋼在谷口大聲報告說崑崙派許多人已經在谷外等候。玉雪急忙出谷，見外面黑壓壓的兩三百人，頓時嚇了一跳。
明德明鳳見到她出來，連聲招呼。玉雪忙過去見禮。
先見崑崙掌門，然後一一拜見崑崙七脈首座，然後又是手下排得上號的許多弟子。一圈下來，玉雪已經暈頭轉向，除了先八位名號記得住，後面全混得一塌糊塗。她心裡不禁奇怪，他們這麼多前輩高人，要見我這個無名小輩幹什麼！
崑崙掌門望去只有三十許，但玉雪知道修真之人是不能以外表判斷年齡的。他膚色晶瑩，一部長鬚，仙風道骨，身穿玄色道袍。玉雪悄悄查探他的修為，發現已到大乘期——因她自己已是出竅後期，離大乘只有一步，所以分辨得出。他的道號是「青峰真人」。見禮時，他架子倒不大，說了句：
「不必多禮。」然後也是探察她修為。
另七脈首座是五男兩女，全部身穿道袍。五男中一位是明德的師傅青松真人，人不高身材有些圓滾，肚腹微凸，圓臉上五官平凡神色和藹，笑瞇瞇地撚鬚對玉雪直點頭；一人號「青玉真人」，神色冷峻，只朝玉雪微點頭沒說話；一人號「青河真人」，高大健壯，微笑點頭：一人號「青炎真人」，紅光滿面，大聲讚道：「好個修為高深的漂亮女娃！」，把玉雪說得臉微紅；一人號「青鑰真人」，膚色黝黑，手掌粗糙，彷彿鐵匠模樣，也微笑點頭。兩女中一女道號「青妙真人」，長的容貌美麗膚色潔白如玉，年紀彷彿很輕，身穿雪白道袍，望去猶如雪山神女，不過對玉雪似乎頗不喜，皺眉打量她半晌才微微點頭；另一女號「青月真人」，像是三十多歲，慈眉善目五官端正，朝玉雪微笑道：「姑娘不必多禮。」
這七人身後是一大堆弟子，有穿道袍的，有穿中原漢裝的，反正沒人像玉雪般身穿蒙古長袍的，他們的袖口全有崑崙派的雪山八卦標誌。這些弟子見禮時，有敷衍的，有盯著她臉紅髮呆的，有不屑一顧的，有冷哼一聲別轉頭的，真是形形色色。玉雪發現一點，那五位男首座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體質排列，座下弟子也是如此，只有兩位女首座收弟子不論體質，但座下基本都是女弟子。大一輩弟子以「明」字排行，下面的雖沒見禮，玉雪耳中聽到叫智什麼的，想必是以「智」字輩排行。
玉雪兜了一個圈，又回到青峰真人面前，心裡只是不解。明德上前，笑道：
「玉雪姑娘今天好運氣，見到我們崑崙派所有下山參加大會的人。」
玉雪不敢明問，深施一禮對青峰真人說道：
「晚輩後學家傳修真，在蒙古一個小部落中隱藏，一點微末道行，讓各位前輩見笑了。」
她當時是如此對明德等人說的，此時只得再說一遍。這時眾人兩、三百道目光差不多全集中在她身上，聽了這話後，有恍然大悟的，有不信的，有低頭沉思的，神色各異。
青峰真人微笑：
「姑娘不必緊張。我早前聽青松師弟提起，這才知道就在我們崑崙腳下，居然還有這樣人才！年紀輕輕，已經修到出竅期。我們二代弟子中，我的大弟子明屹修道五十年才到出竅期——這還是快的，大部分弟子一般都在元嬰期和金丹期。姑娘可謂進步神速，因此動念來看看。我要來，他們自然都跟來，弄成如此大陣仗，倒讓姑娘受驚了。」
玉雪連稱不敢，心想自己難道真的修煉快速？大概是封獸鈴的功勞。她不知從金丹期開始，每進一期，難度增加百倍不止，越往後越難，像她如此快速修到出竅後期的的確少見，絕對是奇才，雖有封獸鈴的原因，但她的根器實非一般之好。
青峰真人又道：
「觀姑娘滿臉正氣，一定是同道中人，明德所言不虛。還有一事請姑娘幫忙。」
玉雪忙道不必客氣，心想是不是要玄玉露。果然青峰真人又說道：
「聽聞姑娘與此地蜂妖交好，能不能為在下通傳一聲。我想單獨見見。」
玉雪心裡咯登一下，暗暗叫苦，早知這樣，自己也不用先幫玄蜂們布下這許多陣勢。就算別人不知，崑崙掌門一看就應該知道這是九天玄女真經下篇陣法，可事到臨頭，故意推托肯定不行，只得答應。只好希望別家也有這種功夫，或者他乾脆認為是白霜霜布的，到時自己能含糊混過去。
想到此，她連忙在前引路。青峰真人止住想一起跟進去的許多人，單獨隨玉雪而去。他隨玉雪穿迷蹤陣、過咫尺天涯陣，腳步穩健不快不慢，玉雪帶他左穿右插，時而進兩步時而退一步，心裡七上八下時時暗地觀察他的臉色，卻見他彷彿沒有絲毫訝異，神色平和，好像此地應該有這些大陣保護似的，玉雪心裡一鬆。出陣即是玄蜂谷內，白霜霜因她佈陣後匆匆出去見崑崙派諸人，連出入方法都沒說，早站在門口等她，見她帶了一個人進來，有些驚疑。
青峰真人微笑：
「你不必驚慌，我沒有敵意。我們份屬鄰居，本該早些認識。如今正好在玉雪姑娘幫忙下大家見見面，以後還可走動走動，這也是好事一件。」
玉雪向白霜霜介紹崑崙掌門。

第四十節 歷練開始

白霜霜恭敬見禮。青峰真人袖子一晃，已將她托起。三人進谷坐下，又有小妖倒來玄玉露。青峰真人看著眼前大杯不飲，微笑道：
「其實你們一定猜出，我就是為此物而來。上次玉雪姑娘給了青松師弟座下弟子許多，弄得人人找他，最後他不勝其煩，剩下的全部交給我。我也是一碗水端不平，好生為難，想問你再多要些。你放心，我們崑崙派不會白要你東西。白姑娘想要什麼，我們交換最好。」
白霜霜沉吟片刻，道：
「其實這個不難。但我擔心你們要的太多，一來供不起，二來將此物傳出，讓別人知道世上還有我們玄蜂存在，這。。。。」
青峰真人道：
「白姑娘放心，我們收多少弟子問你要多少。按平常年份，不過幾十人，但現今妖魔猖獗，人間戰亂，我們這幾年每年平均都收四、五百人，難免良莠不齊，這才急需玄玉露築基。我可以向你保證，玉露存在我處，見一弟子發一滴，決不外傳。一年就五百滴左右，以後收弟子少了自然少拿。而且玄蜂谷若有事，我們崑崙派鼎力襄助，你看如何？」
如此白霜霜當然滿意，等同和崑崙派結下聯盟，在正道有了靠山。一年五百滴，不過五小瓶，送玉雪的都不止此十倍。而青峰真人也大悅，有玄玉露築基，弟子中資質不那麼好的也可加快修煉速度，難得的是沒任何不良副作用，崑崙派人才輩出，正道翹楚的地位更牢固。至於白霜霜讓他保密，那更不用說，有了如此穩定的靈藥來源誰會四處誇耀然後斷了自己財路。兩方面皆大歡喜。
玉雪倒有些隱憂。玄蜂妖數量雖多，但其實靠的是蜂毒制人，如果誰居心不良，仗著手上有玄玉露能解蜂毒，那真可視玄蜂谷為平地，來去自如。崑崙派如果手上不多，自己還不夠，自然不會給外人，可如果數量一多，保不準會外流——她自己也只是交給玉雁一些讓她鄭重收好，並沒對她說來歷。玉雁為人她絕對信得過，可崑崙派中人就不一定了。剛剛她見禮時，換成她自己的師弟妹，就決不會有些禮貌有些無禮態度如此參差不齊，肯定個個禮敬有加。崑崙派弟子良莠不齊，心性也不齊，從這點上可以看出，也難怪凰金讓她小心。想到此，忽然發覺許久不見凰金，抬頭四處張望，見凰金在對面一棵樹上朝她眨眼，這才放心。她緩緩說道：
「青峰真人前輩高人，我本不該多話。可白霜霜是我好友，因此我說幾句，想來真人不會生氣。」
青峰真人這時心情正好，笑道：
「姑娘請說。」
玉雪忙說：
「真人不用客氣，直接叫我名字『玉雪』就好。我的意思是今日外面如此多弟子，都是去參加道門大會的，如果有人不小心在會上說漏了嘴那可麻煩。這點請真人回去宣佈，你看可以嗎？」
青峰真人正色點頭：
「還是玉雪你想的周到，我不但待會兒宣佈，以後每年還親自來取玄玉露。你們看可好？」
到此玉雪也無話可說。青峰真人也有乾坤袋，取出五隻小小的萬年玄冰瓶裝滿收好，由二人送出谷。他去宣佈讓弟子對這個地方守口如瓶，玉雪則多留會教給白霜霜出入法和一些注意事項。
結束後，凰金飛到她肩上，傳音說：
「接下來與崑崙派中人相處，你可要小心掩飾功法。那青峰可有些本事。」
玉雪應諾。
到得外面，崑崙派諸人大部分已分成幾路歷練去了。剩下的是掌門青峰和青松，及座下二十幾個弟子。這兩脈弟子最少。青峰身為掌門，事務較多，無暇帶很多徒弟，但他座下都是精挑細選的人才，少而精，修為都不弱，從元嬰中期到出竅中期，共七人，修為最高的就是前面提過的明屹大弟子。剩下的是青松的徒弟，有二代和三代，共二十人。二代弟子十五人，修為以大弟子明德為最高——他此時已修至元嬰初期，餘下的以明章、明芙、明蓉為首，後面還有十人，明鳳當然是小師妹，這些人修為在金丹後期和初期之間。另五人是明德、明章的徒弟，修為在引氣後期，只等最後一步突破到金丹期。玉雪見如此陣容心裡有些明白，想來是因為青松的弟子有些弱且少，故此安排和掌門一脈一路歷練。
明鳳對玉雪很有好感，說話也直，當下看著玉雪的蒙古長袍皺眉：
「姐姐最好換換衣服。我們都是漢裝，姐姐一人穿蒙古衣服太顯眼。而且我們此去先向東再向南，要經過許多漢人地方。有些經過打仗雖成蒙古疆域，但是漢人看到穿蒙古衣服的人當面不敢說什麼，背地裡落單可會一擁而上，打死再悄悄埋了，仇恨蒙古人之心很深。淮河以南還是大宋地界，那更不用說了。」
玉雪心思雖密，但對部落外界人情世故大半不知，壓根就沒想到這一層。心想怪不得許多崑崙弟子對自己沒個好臉色！敢情是因為自己的衣裝！她不知道崑崙弟子基本是由漢人組成，許多人對蒙古人有國仇家恨，見這些蒙古騎兵在中原土地上燒殺搶掠，雖上山學道，也難平憤懣之心。
此時玉雪心下躊躇。乾坤袋裡帶了許多衣服，卻都是蒙古長袍，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見她為難心裡瞭然。青峰真人笑道：
「我們修仙之人，倒不必在意這些表像。漢人也好蒙古人也好，都是人，又有什麼區別了！況且玉雪也是漢人，只不過隱藏在蒙古部落裡修真，可謂深藏不露。小小年紀這份胸襟修為，你們都要好好學學！」
這番話等於替她解圍，又讓門下弟子不要敵視她，玉雪心裡感激。可轉而一想，自己從來只說家傳修真，並沒說清楚自己是漢人，雖然漢語流利，但青峰真人怎會一口咬定自己是漢人！據阿爸說自己可能是漢人，但連他也不敢肯定，聯想到此前青峰真人對玄蜂谷大陣的視而不見、身為崑崙掌門卻屈尊來見自己一個螞蟻般的小修真，她心裡越發起疑，難道他知道些關於自己身世的事？看來接近崑崙派的人果然是對的，事情已經開始有眉目。她心裡百轉千回，面上卻絲毫不敢露出，緩緩道：
「多謝掌門誇獎，玉雪愧不敢當。等到了前面漢人的地方，我馬上買衣服改裝束。」
眾人紛紛祭出飛劍起程。明德說：
「玉雪姑娘不認識路，可要跟緊了！明鳳，你飛在玉雪旁邊，時刻不離。」
青峰祭出一把白光濛濛的仙劍，一看就知是上品仙器，比玉雪的金光還要好很多。青松則是一把綠色飛劍，和玉雪一樣是下品仙器。另外各弟子的飛劍在中品靈器和上品寶器之間，明鳳的也是一把上品寶器。（法寶排行，神器第一，仙器第二，再者是靈器、寶器和法器）玉雪暗讚到底是大門派，家底豐厚，門下弟子隨便拿出把飛劍都是上品寶器，要知許多小門派掌門的飛劍也不過是靈器級別而已。她倒忘了她自己給「那哲道門」配發的全都是至少中品靈器飛劍！
她祭出金光，招呼凰金飛到她頭上，準備起飛。旁邊的明鳳已經站在飛劍上懸空等她，見她還帶著只小紅鳥，不由好奇打量，突地驚呼。前面眾人說話時，凰金飛開，現在才過來，故此眾人都沒看到。此時明鳳一叫，連準備當先飛走的青峰真人也吃了一驚，轉頭來看。明鳳驚訝道：
「姐姐哪裡找來的一隻鳳凰！連我們崑崙洞府裡才不過一對！這只在哪裡得到的？」
玉雪沒想到她眼色這麼好，連化形的鳳凰都認得出，忙推托：
「它哪是什麼鳳凰了！在我小時候它不知從哪裡飛來，賴在我旁邊不肯走，一直都是小紅鳥的模樣，哪有半點神鳥鳳凰的樣子。明鳳妹妹認錯了！」
凰金聽了，偷偷用爪子掐玉雪的頭皮，顯然有點生氣。
明鳳搖頭：
「我的道號裡有鳳字，所以從小就喜歡鳳凰。我們崑崙洞府裡的那一對，我沒事就跑過去和他們親熱。他們高傲的緊不愛搭理我，看到我過來，時常化成小朱雀飛走，就是這副模樣!我絕對不會認錯！」
她這樣一說，連半信半疑的明德等人都信了，何況早見過鳳凰的青峰幾位！
明鳳羨慕道：
「姐姐你有鳳凰，還祭飛劍做什麼！你不知道鳳凰是百鳥之王，飛的可快了！坐在上面又平穩，又舒服，又有派頭！我們崑崙裡那兩隻，架子太大，只有幾位隱修的師祖輩才勉強可以騎騎。每次從天上飛過，不知多好看！姐姐不如讓她變大，我們騎騎？」
她想過騎鳳凰癮，可不知凰金在玉雪頭上拚命掐頭皮。玉雪疼得齜牙咧嘴，還不敢露出痛苦表情，心想我這位凰金姐姐，要騎她？下輩子吧！只得強笑：
「我還是覺得她不是鳳凰。不必多說了，你看掌門前輩們都等著，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崑崙諸人見她死不承認，也不好強迫，紛紛列隊飛出，由雲路向東方而去。明鳳不死心，邊飛邊看凰金。凰金索性在玉雪頭上閉眼睡覺，雙爪抓住玉雪頭髮不致掉落。明鳳這才一心一意御劍。
眾人既然是歷練，自然不會馬上直飛蜀山峨嵋，飛了一會，在祁連山腳下的一個小鎮停下。

第四十一節 日月山下

此地在祁連山以南，是祁連山的一條小分支，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日月山。站在山上，西北是水波接天、浩淼無際的「青海湖」，也就是傳說中的西王母瑤池。遠望西南，則山巒綿亙，草原無邊。東邊是中原，散佈著許多村落，一條河蜿蜒而去。
玉雪等人在日月山東麓下的一個小鎮外降下，結伴向小鎮走去。他們這一行有道有俗，男的氣宇軒昂女的貌美如花，引得路人側目。玉雪十分好奇，她從未見過房屋。那些房屋高矮參差，沿街都是商舖，販賣各種形形色色的物品——有她認識的也有她連派什麼用處都不知的。小鎮很小，剛走了一會，這條算是最熱鬧的小街就走到了底。剛剛去探路的明德回轉，引眾人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一家客棧前。客棧不大，有三進院子。他們包下最後一進，兩人一間住下。
玉雪和明鳳一間。屋子很簡陋，兩張木板床上鋪著青布薄被褥。中間一張木桌，上面擱著一隻大茶壺和幾隻杯子。玉雪伸手提起陳舊的茶壺，裡面空空如也，杯子邊上還沾著許多陳年水垢。一個年紀三、四十的漢人夥計提著大陶壺進來，邊往茶壺裡注水邊說：
「如今到處都在打仗，兵荒馬亂的。我們這裡是去吐蕃的必經之地，翻過日月山，向西南走就是吐蕃。以前人來人往不知多熱鬧，生意也好，可現今哪裡都是蒙古騎兵，我們鎮外就有一個大軍營，時不時來鎮上攪擾一番，漢人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也是有些本事的。像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沒錢沒勢，逃到哪裡都是個死，還不如死在家鄉呢。」
他自顧自說了一大通，又倒水又抹桌的，頭也不抬。等他做完事，習慣性的打個千兒，頭一抬看見玉雪的蒙古裝束，頓時嚇得臉色慘白手腳哆嗦。玉雪本來聽的發愣，見他如此心裡不忍，忙說：
「你別怕，我也是漢人。因在外行走，才換的蒙古裝，唬人的。還想請你幫忙，買些合適的漢人衣服鞋襪。」
手一揮間，一塊金子掉在桌上。那可憐的夥計這才回過神來，滿臉堆笑：
「我就說嘛，看你們這些神仙般的人物，怎麼會是殺人不眨眼的蒙古人！姑娘放心，我這就去辦，保證乾淨穩妥。」
說完笑嘻嘻地袖著金子去了，心想這回可發筆小財，這位姑娘真是又漂亮又大方！
玉雪看到金子作用果然大，連忙又從乾坤袋中倒出許多金沙在床上，把床堆的金光閃閃。明鳳吃驚道：
「姐姐這麼有錢！」
他們崑崙派中人，每季發兩套衣服，一應修道物品均由門中供給，並不用花什麼錢。但女孩子嘛，總有些癖好，如明鳳有時就會借下山採辦的機會，偷偷買些胭脂頭繩糖果零嘴等一些與修道完全無關之物，這卻要自己掏錢。都是她平時想辦法弄來，當然不多，總不能幹些劫富濟自己貧等丟崑崙派臉面的事，看玉雪把金子隨便一倒就是一床，當然眼紅。
玉雪深知。眼下崑崙派像是對自己很好，可明鳳連去個茅廁都恨不得跟著，顯然多少有點不放心。但自己這樣一個路數不明的人，他們還願意與己結交，也實屬不易，只有攻心為上，先買通明鳳再說，當下笑道：
「我以前從不覺得這些金子有用，可剛剛看到那個夥計的樣子才覺不然，所以多準備些。等我把這些熔成金塊，給妹妹帶些在身上，想買什麼，就不用老是問師兄們拿錢。我們還可以一起出去逛逛，許多中原東西我連見都沒見過，到時請妹妹指點。」
明鳳連聲道好。玉雪將金沙聚攏，用靈力捏成一個個小塊。明鳳急忙七手八腳地拾起數數。最後一大堆金塊黃澄澄地攤在桌上。明鳳喜滋滋地道：
「一共五百多塊，每塊差不多十兩，共計五千多兩！這回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不用束手束腳了！」
玉雪手一揮，將金子堆從中間分開：
「我們一人一半。」
明鳳開心地頭直點，突然又愁眉苦臉道：
「我沒有姐姐的乾坤袋，這麼多背在身上不要重死我呀！」
玉雪一想，兩千多兩就是兩百多斤，時刻背著的確可怕。笑道：
「那你先拿些放在身上，剩下的我收著，等你要用再問我拿。」
明鳳點頭，拿了十幾塊裝在錢袋裡，又拿些放在包裹裡。玉雪手一揮，將剩下的裝回乾坤袋。耳邊聽到凰金傳音：
「丫頭也學會耍手段了！嘖嘖！」
賄賂畢，那夥計拿了幾套衣服過來：
「姑娘神仙般人，自然不愛那些花花綠綠的。我揀些素淨的，姑娘看可好？」
玉雪展開一看，是幾套素花緞子衣服。當時漢人女子打扮，兩截穿衣，三縷梳頭，可華麗可簡潔，不似唐時奢華淫靡袒胸露臂。素白緞子交領上衣，下面系一條繡花長裙，外罩對襟長衫，袖口領口都繡著花邊，顏色粉白黛綠果然素雅。玉雪一見便喜歡。那夥計又遞過一個包裹：
「這是我娘子打點的，我一點沒沾邊，保證乾淨。」
玉雪解開包裹，臉一紅，原來是些小衣。那夥計又拎過一雙短靴。自此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齊全了。玉雪關門，換好衣服，施出水鏡術，攬鏡一照。只見一個漢裝美女：身穿素白上衣，下系水綠繡花湘裙，外罩粉黃小碎花長衫，身姿婀娜有致，只是結著兩條大辮子，有些不襯。她可不會梳髻，只好把頭髮歸攏，梳成一條直拖到腿彎的長辮。從乾坤袋裡取出兩串八卦珠、兩串九星珠各戴在左右手腕上。這些珠串不用修煉，用靈力祭出直接可用，可做裝飾也可禦敵；又把兩根玄冰玉簪插在頭上，需用時可當暗器射出。
裝扮好，她打開門，明鳳一聲驚呼：
「姐姐真漂亮！」
院子裡許多崑崙弟子轉頭來看，玉雪臉微紅，拉著明鳳就往外走。走過那個看著她發呆的夥計身邊，隨便拋了一錠金子過去。夥計回神連聲道謝不迭。
天色黃昏，街上已經沒什麼人，偶爾有些路人拉著馬走過，像是些慣走江湖的武林中人和行商，看到兩個美麗姑娘單獨自在地閒逛，無不面露驚訝。
小鎮入夜更顯蕭條，只有幾處酒館飯莊透出昏黃的燈光，玉雪見實在沒什麼好去處，拉著明鳳便要回轉，忽聽鎮外傳來打鬥聲。聲音雖輕，可怎能瞞過她的耳朵！

第四十二節 初遇魔道

玉雪和明鳳二人對視一眼，也不祭出飛劍驚世駭俗，身形一輕，飄忽而去，眨眼即至。
鎮外十里處，有條小河，河邊幾個吐蕃喇嘛被十來個黑衣人團團圍住，地上還躺著幾個受傷的和尚。玉雪一見是佛門中人，頓住腳步，仔細觀察場中形勢。細看發現那幾個喇嘛中，有一個甚是熟悉，居然就是曾在部落裡住過的忽必烈的隨從喇嘛之一！地上三個和尚也是忽必烈隨從，是上次見過的那些修為不高的中原小門派修佛之人。十來個黑衣人乍看是正道修真，可細看發現他們的功法和死了的散虛是一個路數，顯然是同門。玉雪一驚：散虛之事東窗事發了！
明鳳躍躍欲試，玉雪止住她傳音：
「那十幾個黑衣人來路不明，顯非好人，修為都在元嬰以上，你我二人不是對手。你速返召集同門，我在此監視！」
明鳳知道玉雪所言不虛，剛想離去，黑衣人的首領已然發覺，喝道：
「出來！不用鬼鬼祟祟，我們已經知道了！」
手一揮，幾人包抄過來。玉雪見事不可為，一邊感應客棧裡的凰金，讓她速速帶人趕來，一邊祭出金光。二話也不用說了，直接動手。明鳳緊跟。
二人動作相同，手掐劍訣，兩道劍光忽溜直向那幾人疾刺過去。包抄來的幾人早有防備，也紛紛祭出法寶。飛劍法寶在空中相撞，激起轟然巨響，遠處小鎮開始有人聲響動。
那幾個喇嘛和尚見有人相救，精神大振，也祭出各自的降魔杵、攝魔缽，黑衣人也全體衝上，一時場中混戰成一團。幾個回合明鳳便告不支手忙腳亂，玉雪要護著她，也放不開手腳，只能以金光不斷旋轉護住二人。敵方的飛劍法寶不斷與金光相撞，金光發出聲聲哀鳴，護圈越縮越小。正危急，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
「何方宵小，欺我崑崙門下？」
正是青峰真人帶人趕到了，一時許多飛劍發出白綠光芒直朝魔道十幾人的法寶疾打而去。魔道們左拙右支，不大工夫就有一半人受傷倒地，法寶掉落在地上不住彈跳。
為首之魔道冷笑：
「崑崙派自詡正道大派，卻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來個偷襲！」
明鳳跳出大叫：
「那你們剛剛這麼多高手偷襲我們兩個姑娘怎麼說？」
青峰微笑：
「道友言重了！剛剛我和青松師弟均未出手，門下救人心切才齊齊出手。只是你們是何來歷？為何為難佛門中人和我兩個弟子？」
他不好說玉雪不是崑崙門人，只好把她一起概括進去。玉雪聽他口氣這才知道他對五教之事並不知道，心下躊躇，想是不是應該把自己瞭解的情況告訴他。
為首魔道嘴硬：
「這是我們和這幾個喇嘛和尚的私事，你們崑崙派也管得太寬了！何況我們師門來歷為什麼要告訴你！」
青峰更是疑心。他見這幾人功法似正實帶邪，一定不是什麼正道，但他們修為都在元嬰以上，如不是正道，又如何渡過心劫！疑心歸疑心，卻也不能隨便施辣手，當下說道：
「你們與佛門糾紛，我自然不便插手。可你們功法統一，修為高深，人數眾多，我身為崑崙掌門，卻從未聽說哪個大門派有如此多行動整齊的高手。還請道友說明來歷，不然我只好以大欺小了！」
這話隱含威脅。為首魔道一聽，心想此次出門辦事，上面再三吩咐不要打草驚蛇、早早在正道大派面前顯露實力，何況還是正道翹楚崑崙派！只好伏低作小含糊道：
「我們一向在南疆，與中原道門井水不犯河水，隱修避世，實在不是什麼大來頭。崑崙掌門不必如此咄咄逼人。今日我們認栽，撤去便是！」
說完命人扶起傷者掉頭就走。青峰見他不肯實說，可又不便強留，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那幾個喇嘛和尚過來道謝，其中一個熟識玉雪，上前揖首：
「原來玉雪公主是崑崙門下，老衲一向看走了眼。這次奉忽必烈王爺去吐蕃公幹，沒來由地被這些人追殺，口口聲聲讓我們交出散虛真人，真是莫名其妙。那散虛不是上次在你們部落中有急事連夜走了麼！還好得姑娘和同門相救，老衲在此多謝，回去一定稟明王爺。」
玉雪支支吾吾含糊混過——她可不能說自己不是崑崙門下，更不能說散虛是她殺的！
喇嘛們走後，明鳳在旁問道：
「姐姐，他怎麼稱呼你公主？」
玉雪見旁邊崑崙派的人都豎起耳朵聽著，只好大聲說謊：
「我在部落中顯露了些本事，被頭領收做養女，因此有公主名分，其實哪是什麼真正的公主！」
眾人方才不語。玉雪悄悄傳音青峰真人，想單獨和他談談。
到河邊只剩青峰和玉雪時，玉雪將上次弘吉剌部來襲、忽必烈帶隨從來做和事佬、又在隨從中發現散虛及五教之事細細說了。她剛才想過了，五教之事必須馬上告訴青峰，好讓正道早做準備，以免到時措手不及損傷慘重。連她認識忽必烈之事也不用隱瞞，剛剛他們就已經發覺，還不如正大光明主動說出，以免被崑崙派認為自己存心不良。
青峰真人聽完，半晌沉默不語。他沒料到妖魔數量如此巨大而且有組織。本來他這次親自帶人出山歷練，就是想查些情況，如今不費吹灰之力查到了，卻更讓人擔心。一時兩人之間氣氛沉重。青峰真人緩緩道：
「你是個思慮周詳的好孩子。我知道你剛剛不說，也是怕洩露風聲，給從小把你養大的蒙古部落帶來滅族之禍，所以你不必為放走那些妖道自責。他們還不知道我們正道已經知道內幕，這反而為我們增添了許多準備時間。事不宜遲，我必須馬上回山通知師祖們加強戒備，然後再趕去峨嵋與同道們商議對策。這次歷練我就不參加了，由青松帶領你們。你修為雖高，奈何實戰經驗不足，否則剛剛也不會束手束腳，這次歷練一定要多學些師兄師姐們的經驗。你為人謙虛自律，脾氣性格資質都好，只是千萬不要對妖魔心腸太軟！殺一人雖增加我們的罪孽，可如果殺一人能救千萬人，即使滿手鮮血，我青峰也毫不猶豫！除魔衛道乃我們修道之人本分，不然大神通煉成，卻只顧飛昇做神仙逍遙自在，這樣的神仙不做也罷！只要做到不枉殺一人，始終心存慈悲即可。你一定要記住了！」
玉雪聽他諄諄教導，感動得差點流下淚來。她心地善良，親手奪去他人生命——哪怕是妖、獸，也足足可以讓她難受半日。青峰的話正中她的心病。
青峰真人又道：
「江山代有人才出，這一輩中，我很看好你。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好好作為一番。只是不知正魔大戰結束，正道門人又會剩下多少？黎民又會無辜被累多少呢？」
此時他眼望遠方，語意蕭索，為天下正道蒼生擔憂之心溢於言表。
玉雪眼眶濕潤，大聲慷慨道：
「我們立正心，行正事，即使死了，也要轟轟烈烈幹一場。不求青史留名，只求問心無愧！」
青峰一掃頹唐，大笑道：
「好一句不求青史留名、但求問心無愧！真是巾幗不讓鬚眉！我們轟轟烈烈和妖魔幹一場罷！讓他們知道什麼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兩人心病全解，興高采烈地回了客棧。青峰向門人宣佈五教之事，用飛劍傳書給其他幾路歷練門人讓他們警惕防範，便連夜回山安排去了。

第四十三節 厲鬼作祟

一大早青松就集合門人商議如何繼續歷練，最後決定：一行人有道有俗，引人注目，如今道門不昌，穿道裝反而不好，索性全部換成俗家裝束。又由於有男有女，混在一起外人不明真相看上去不雅，全部腰挎長劍扮成武林中人，女子以斗笠長紗遮臉，進城的話十人一組，前後間隔些距離分開，首尾接應。
如此安排妥當，眾人繼續向東進發，也不御飛劍，只靠兩腿走路。眾人都有道基，即使行走也很快速，沒人時展開身法飛奔一陣，有人時則慢慢走。一路經過許多村莊，大都如蝗蟲過境般過了蒙古大軍，十室九空，蒼涼蕭條，青壯年不知去向，剩下些老弱病殘，個個面有菜色衣不蔽體，掙扎哀苦度日。玉雪每到一處村莊，停下看看可有人需要治病。雖救治了許多，可大部分都是餓的——這讓神仙都束手無策，救急救不了窮，沒法變出糧食。玉雪一路把黃金散去，也不知有沒有用。
走了七八日，前面出現一座大些的城鎮，看上去人煙多些，百姓們生活好些，眾人都鬆口氣——總算還可以看見像人模樣的人！於是分三組走入城中，找間客棧歇下。
玉雪呆不住，想到一路過來那麼多人缺糧少藥，便找明屹、明德商量，看是不是能在這裡補充些，以便沿途散發。這一路，雖是青松真人帶領，但師弟妹們有事，都是找他們二人商量，不敢十分囉嗦青松。
二人點頭贊同玉雪想法，但都有些為難，原因是身上沒多少銀子。玉雪笑道：
「這事不用擔心，我卻是個小財主。」
當下把上次做的十兩小金塊拿出五百兩交給二人。二人大喜，大家分頭辦事。玉雪找藥鋪買藥材，二人則找米鋪買米。
玉雪帶著明鳳、明芙、明蓉三人，一間間藥鋪買過去。有些治瘟疫的藥十分不全，量也很少，只得多跑些店，最後看看差不多，只有一味黃連還不夠。最後一家藥鋪的夥計說，在城門外還有一家小藥鋪可能有貨，但此時天已擦黑。。。。他欲言又止，臉上露出驚恐神色。
明鳳不耐煩：
「吞吞吐吐乾什麼！告訴我們是哪邊城門就行了。」
那夥計急忙說是北門外。
四人拿好藥，出了店門玉雪就找個僻靜角落將藥收入乾坤袋。四人穿城而過，朝北門走去。到了北門邊天色已然昏暗，城門正準備關閉，守城的卒子頭看到她們四個年輕姑娘這時要出城，大驚道：
「姑娘們這時出城，難道不要命了？」
玉雪想到前面那個藥鋪夥計的神色，心裡有些異樣，連忙問道：
「我們是剛從外地來的，這裡人生地不熟。聽兵大哥這樣說，莫非城外有些不對？」
那兵頭歎了口氣：
「姑娘們有所不知，看你們也是漢人，我就說罷。我們這安西城是附近五百里最熱鬧的地方，一直很太平。但自從和蒙古軍隊打了一仗後，城外添了無數新墳，夜夜鬧鬼，攪的人人不敢走夜路，晚上更不敢出門。有急事出城趕不回的，天明後找到都只剩一口氣。姑娘們這時出城，豈不是不要命了？」
剛說完，就有巡城的小隊騎兵來查看，玉雪一看領頭的就知是蒙古軍隊的千戶長——原來此地也已是蒙古轄地。那漢人小卒嚇的不敢多說，急忙帶人關城門。玉雪四人既不怕鬼，也不願與作威作福的蒙古千戶長照面，急急穿城門而出。
出得城外，民居漸稀，一個人也看不到。四人一時找不著小藥鋪，等好不容易看到藥鋪招牌，天已全黑。
藥鋪早就上了門板，明鳳心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勁拍門，一邊大叫：
「有沒有人啊！買藥了！」
過了很久，才聽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道：
「這麼晚，是誰啊？」
明鳳好笑：
「什麼這麼晚！天才剛黑！夥計，我們要買藥！」
那聲音繼續顫抖道：
「明天再來吧，藥鋪打烊了！」
她們不想明天再跑一次，都一起大喝開門。那夥計無奈，磨蹭了許久才卸了一塊門板，只看了一眼，就大叫：
「四個女鬼！」
蓋因四女見天色已黑，索性掀起面紗露出玉容，俱都十分美麗，居然被他當成了女鬼！耐著性子解釋半日，玉雪又拿出一塊黃金，又見四女身有熱氣，燈下有影，夥計這才放她們進店。
這藥鋪在城外，生意清淡，存貨倒有許多。玉雪心滿意足採辦完，剛一出店，那夥計急忙上門板，像是身後有鬼在趕著他似的。
明蓉皺眉：
「這些人好像真的見過鬼似的。」
玉雪笑道：
「我們修真之人，自然不怕人死後的魂魄。凡人則不然，見鬼之後不一定是被鬼所害，多半倒是被嚇死的，也怪不得他們膽小。」
忽然想到一層，人死後是變鬼，但是應該馬上有冥界使者帶之去冥界，又怎麼會滯留在凡間？難道真有厲鬼作祟？她不急著回客棧，笑對三女道：
「既然被我們碰到，索性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看可好？」
四人雖是女流，膽子都不小，一致同意。玉雪又招來凰金。鳳凰的真火是一切陰物的剋星，有她保護更無虞。
四人一鳳向城外荒郊野地裡走去。此時初夏，城外低矮山丘起伏，樹木不多雜草叢生，有些野草長得比人還高，不聞蟲鳴之聲，四處安靜異常。草叢間無數墳頭，到處鬼火閃爍。明鳳開始有些後悔，只好硬著頭皮走在三人中間，用冰涼的手扯住玉雪。
玉雪開天眼定睛看去，果然見墳頭邊飄蕩著無數黑影，斷手折足、肚破腸出、滿臉鮮血的比比皆是。不由大奇：怎麼這些鬼不入輪迴，還在陽間？
群鬼早看見她們，害怕不已，不敢靠近，遠遠地朝她們指指點點，相互說些什麼。
玉雪心裡惻然，大聲說道：
「你們不必害怕。誰來告訴我為什麼你們不入輪迴、卻在此逗留？須知陰陽有別，你們這樣禍害凡人，到時惹來天譴，魂飛魄散，後悔就遲了！」
眾鬼議論片刻，共推一個老鬼前來。老鬼死狀十分慘，胸腹間破開一個大洞，露出內臟。明鳳立時面色蒼白，張口欲嘔。
老鬼到眾人面前，深施一禮道：
「各位仙女，不是我等不願入輪迴。只是我等有莫大冤屈，不報不能心平。」
他口才便給，娓娓道來。原來幾年前，蒙古大軍圍安西城。該城守備抵抗幾天實在抵不住，獻城求和。蒙古大軍搶掠一番，留下一些人馬駐守便去了。因守備獻城有功，仍讓他做該城長官。他逃得一命，變本加厲，大肆搜刮民財，比蒙古人還慘酷十倍！全城百姓在蒙古軍隊搶掠時死了許多，逃過兵災的，大半隻剩一條命，哪來的錢財！他私設酷刑，剝皮敲髓強要錢，害死人無數，令人髮指。死於兵災也罷了，但如此死於自己人手上！這些鬼因此滿腹怨恨化為厲鬼，一腔私怨難洩而不去投胎，時常顯靈作祟。
玉雪沉吟問道：
「此人現在何處？你們難道不去報仇索命？」
老鬼搖頭：
「不是我等不報仇，而是這仇報不了！」
玉雪道：
「人死如燈滅。既然報不了，還是早早投胎尋個好去處吧。」
老鬼說：
「那惡人已經死了，和我們一般都成了鬼。」
玉雪奇道：
「那你們就更不應該在人間逗留。那守備惡貫滿盈，死後自然有陰間律法懲治，可能現在正在地獄沉淪受苦。你們下去自然便知。」
老鬼搖頭：
「他生前作惡太多，時常有鬼作祟日日恐懼不安，後來一命嗚呼。但在死前，他結識了一個妖魔。不知用了什麼方法，那妖魔居然答應等他死後將他魂魄收走，不去陰間不入輪迴，此時他正在妖魔那裡享受呢！我們中也有去妖魔那邊看看的，可有去無回，正不知是什麼緣故，後來就再沒人敢去。我們心裡悲苦，憤恨難平，這樣陰間也不收我們，只好留連在此。」
幾人到此恍然大悟，原來是妖魔作祟！要知如果死於非命，心裡怨恨，一口戾氣不散，就成厲鬼，難以重入輪迴；即便被強行打入輪迴，前世記憶消失但戾氣仍在，那這人就會行事狠毒荼毒生靈，所以冥界一般不接收厲鬼。成為這樣的厲鬼，都是本身無錯、沒有因果報應、也是被陷害之人，冥界也不好十分管得，一般情況下都任由他們索命報仇，但如果報不了仇，這些厲鬼就會在陽間躑躅徘徊，禍害生人。
玉雪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問道：
「如此說來，你們知道那妖在哪了？」
老鬼點頭：
「離這裡兩百里東北處，有一座山。山不高也不廣，可林木幽深，溪澗沼澤遍佈。在山中有處深潭，那妖魔和一些手下就住在裡面。這潭本是龍王住所，後來那個龍王不知為何事犯了天條被斬，水府被那妖所佔。他一直在裡面修煉，也不管外事，突然包庇守備也不知事出何因。仙姑們如果要去，可要小心，那妖實在神通廣大。」
玉雪先道謝，然後說道：
「我們不是仙姑，但也學過一些道術。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去走一次。你們在此等候消息，萬萬不可心存怨恨禍害生人，不然我們的苦心豈不白費！」
厲鬼們聽了，個個歡欣跪拜在地，連聲頌德——他們只要解了心結，就可去陰間再輪迴，自然高興不已。
她們四人決定召集門人一起出動，於是先回客棧。

第四十四節 烏魚成精

回到客棧，明屹、明德事已辦妥。他們怕此地米面價格上浮，不動聲色這裡沽十擔那裡買十擔，最後共買了兩百擔米面。一升米四錢銀子，面的價格差不多，據說比大宋那邊貴很多，共花去萬兩銀子。他們用黃金支付，剛好把五百兩金子花得乾乾淨淨。玉雪四人回來時，各米鋪正川流不息地向客棧送貨，搞得好好清淨的客棧熱鬧非凡。那些老闆小小地斬了明屹二人一刀，都滿面笑容親自送貨，看看還有什麼生意能做。蓋因二人是山上修真之人，哪懂什麼討價還價！老闆漫天要價，他們可不會就地還錢，說多少是多少，心裡還直誇自己考慮周到——為免米價上浮，他們還分開購買！哪知奸商伎倆——他們前腳出店，後腳消息就傳遍了全城米鋪，都統一口徑，以免兩隻銃頭發覺。
此時他們住的跨院中央堆滿了米面，老闆夥計們團團圍住明德二人，連連追問還要不要多買些，搞得兩個神仙模樣的大弟子狼狽不堪；旁邊的師弟妹們手足無措；青松真人則不勝其煩，躲在房間裡閉門不出。玉雪略一思忖，已明白緣故，暗自好笑。明德見玉雪四人回來，鬆了口氣，連忙對眾人說：
「我們不是管事的，她們四個才是，有什麼生意找她們說去！」
使個金蟬脫殼之法，二人便學青松去了。
玉雪笑道：
「大家聽我說，我們買這些米面是旅途上自己吃的，不是販賣賺錢的。這些已經太多，還是請各位散了吧。如今四處不太平，城外鬧鬼厲害。現在天色已晚，你們不怕嗎？萬一有厲鬼在城裡作祟，賺再多錢又有什麼用！」
那些人一心賺錢，倒忘了這層，經玉雪提醒，一看天可不是已經墨黑！一轟而散走了。
玉雪四人來到青松房間，把妖、鬼之事說了。青松召集門人，最後決定明天一早出發。玉雪走到院子裡，將米面收入乾坤袋便回房打坐。
第二天夥計來結帳時，一看一院子的米面都不見了，認為碰到神仙，大呼小叫地去找老闆。老闆急忙跑來，再三說不收房錢。明德將銀子塞給他，一行人飄然離去。後來老闆逢人便說遇到神仙，把這個跨院稱做神仙院，住著可沾仙氣、妖魔鬼怪不侵云云。說來奇怪，的確靈驗，被鬼迷者住一夜往往明顯好轉。因此價格一提再提，最後十倍不止，仍人潮踴躍需要提前預約，老闆遂大富。
玉雪等人出得城來，選一僻靜處，紛紛祭出飛劍，朝東北方向而去。
行至兩百里處，果見一山如老鬼所說，蒼松翠柏，溪澗流波，山谷中隱著一個幽黑的深潭。青松真人怕被妖魔發現，讓大家先落地。玉雪自告奮勇去探情況。青松點頭，便叫明屹與她同去，再三囑咐二人小心。
兩人不祭法寶，悄悄向山中摸去。玉雪見前面就到深潭，停下對明屹說：
「明屹師兄，咱們掐『隱身訣』如何？這樣不會被妖魔輕易發現。」
明屹搖頭：
「我沒學過。」
玉雪知道他學的是崑崙派的《玉虛真經》，與《九天玄女真經》同為崑崙震派寶典，卻不知道裡面有些什麼絕學，故此有這一問。見他不會，只好說：
「我隱身，你小心些。如果聽到我說話看不到我，不要驚奇漏出身形，以免打草驚蛇。」
明屹點頭。玉雪掐訣，心裡默念口訣，身影變得透明，然後消失不見。明屹看到她手法，奇道：
「你這『隱身訣』手法倒很像我們崑崙派《九天玄女真經》裡的，我雖沒學過但見過。你是家傳修真，怎麼手法會和我們崑崙絕學相似？」
他說完，玉雪已經完全隱身，只剩凰金露在她頭頂處，有些詭異。只聽玉雪說道：
「這我也不知。但天下之大，道法多多，既然同源，可能總有相似之處。我們還是辦正事要緊。」
這番話她早就想好了。道法各家雖有不同，但都是從神仙之祖——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瑤池王母、九天玄女等諸神傳下，到後來各家發揚光大，傳下許多道統，因此同源一說的確不假。她但凡碰到崑崙中人疑問，便以此說對。明屹點頭認同不再深究，繼續向深潭行去。玉雪傳音讓凰金飛離頭頂小心跟著。她則尾隨明屹，到了潭旁。
明屹躲在大樹山石後，看著深不見底平靜無波的幽黑潭水，傳音玉雪：
「看上去沒有一點動靜，我們應該下水探探。但如果掐『辟水訣』的話，碰到戰鬥可不妙。在水裡打鬥，我非輸不可，玉雪師妹可有良策？」
原來這些天來崑崙諸人見玉雪行事正派、為人謹慎，防範之心漸去；尤其青峰真人走前，囑咐眾弟子好好待玉雪，一定要像自己同門般，言下頗有將她收入門下之意，因此眾人也不「玉雪姑娘」這麼見外，統統以師姐妹兄弟相稱。
玉雪心想，自己有「辟水珠」辟水，還有圓月秋水刀，在水裡戰鬥一點也不用擔心，但是多帶一人，就有些費手腳，還不如自己一人下去查探。當下把意思告訴明屹。見明屹擔心，忙拿出辟水珠和圓月秋水刀證明。明屹見她奇寶層出不窮，心裡驚訝，也只好由她。
玉雪把辟水珠含在嘴裡以減小分水範圍，左手仍掐隱身訣，右手握彎刀，全副武裝朝深潭走去。到了潭邊，悄悄下水，無聲無息向下潛去。
她不是第一次潛水，因此還算老練。她越往下潛越驚訝，原來這深潭好似一個口小肚大的瓶子，越向下越寬大，潛了許久，方才到底。水底遠不是水面一畝見方大小，差不多有百畝廣闊。並沒什麼魚蝦，一個平整的廣場，幾棵高大的水藻幾塊零落的大石，除此之外空空曠曠。西面有一座小水府，看去極為冷清，也沒什麼水族守衛。玉雪藉著水藻石頭掩護，悄悄向門口游去。她動作雖輕，但還是攪動了水流。還沒到門口，兩扇石門豁然大開，幾個全身烏黑的烏魚精手持鋼叉一湧而出，朝她這個方向喝道：
「什麼人敢擅闖老仙水府！還不快點束手就擒！不然老仙親出你就死無葬身之地！」
邊說鋼叉邊分水向她刺來。玉雪暗自心驚，怎麼隱身他們還看得見！其實水族對水流非常敏感，倒不是看見的，而是感覺到的。至此玉雪也不掐隱身訣了，現出身形，手指一捻，圓月秋水變雙刀，與烏魚精戰在一處。
她第一次在水裡戰鬥，一開始還有些驚慌，可接下來發現身法不但不凝滯，彎刀揮灑還很流暢。圓月秋水在水中果然威力更大，簡直如魚得水！靈力湧出刀身，形成透明如水的實質刀氣，借水波湧蕩，一圈圈向外飛速發射，比刀鋒本身還要鋒利、更難抵擋，一會工夫就殺得烏魚精遍體鱗傷哭天喊地，只見水中紅絲條條！他們見不敵，齊向石門退去。玉雪收手立定，喝道：
「誰是老仙，讓他快出來！我有話要問！」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
「誰要見我啊？」
話音剛落，門口出現一「人」，也是全身烏黑。面色黝黑，三角眼，兩縷長鬚，身上穿著漆黑鎧甲，腳蹬黑色雲履，手中卻不倫不類拿著把黑色羽毛扇。顯然也是烏魚精，不過道行要比小妖們高許多。
玉雪暗測，覺得他修為比自己高些，但有封獸鈴在就不怕；又想他是潛修的，應該沒參加五教，自己也不能隨便將他收了殺了，當下問道：
「你是不是把安西城守備的魂魄收在你這裡？請你交出並說明原因，如果沒有大惡，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烏魚精哈哈大笑：
「無知小輩，死到臨頭還嘴硬！先不要廢話，吃我一扇再說！」
他嘴裡唸唸有詞，將扇子對準玉雪就是一扇扇來。玉雪見他一個水族卻拿這麼一把黑漆漆的羽毛扇，知道有異因此早有防備，圓月秋水刀一擺，無數靈力形成的水樣實質彎刀衝上。不料他一扇之下，並不是什麼刀氣扇氣，而是無數形象可怖、黑氣繚繞的厲鬼冤魂，剎那變得比人還大，張牙舞爪地向玉雪撲來。刀氣穿過冤魂身體，不過使之略有停頓可還是立馬撲來，一會整潭水中黑氣滾滾、陰氣陣陣，玉雪四面均有厲鬼冤魂向她伸出利爪。
玉雪見圓月秋水對無實體的冤魂無用，心念一動，手腕上的一串八卦珠脫手飛出，在她身周漲大疾轉，布下了八卦陣法。只見每隻珠子都變得斗大，帶著濛濛青光不停按八卦方位上下左右旋轉，她懸浮在水中，她就是陣心！防範得如此嚴密，冤魂厲鬼進不來陣中，只能在外不停哭嚎盤旋。
此時玉雪已經明白守備魂魄被烏魚精收去派做什麼用場了，一定就是這些冤魂厲鬼中之一！想到他生前作惡，死後不過被妖驅使、煉成法寶的一部分，真可謂是報應不爽！但別的魂魄卻不一定都是大奸大惡之徒，烏魚精煉此法寶，有傷天和。於是她不準備手下留情，想祭出封獸鈴收烏魚精，只是不知在水裡行不行？感應凰金，凰金懶洋洋地傳音：
「當然可以！一隻小妖，值得浪費空間！不如殺了罷，省得佔地方。」
玉雪又問：
「我現在還不想殺他，送他去哪只鈴裡比較好？」
凰金道：
「隨便，你先拿他做練習，呆會讓我進去看看就行了。」
說完再無聲音，顯然不放在心上。
玉雪聽到可以用他做練習，倒頗為心動。遂祭出封獸鈴，想了想最後決定就將他收入兌鈴。
那烏魚精一扇兩扇。。。。無數扇，把扇子裡收的冤魂厲鬼全都放出圍攻玉雪，卻一點效果也沒有，頓時慌了神；此時玉雪又祭出封獸鈴，他倒是識貨之人，見此寶仙氣繚繞寶光大放，嚇得轉身就逃。玉雪沒等他逃走就掐訣將他收入兌鈴——因他是水妖，在這鈴裡面應該還有同類，殊不寂寞。
（封獸鈴裡按八卦方位一樣有乾、坤、離、坎、兌、艮、巽、震八個空間，對應天、地、日、月、澤、山、風、雷，八鈴就是八個空間，再加陣眼共九鈴、九空間）
玉雪將他收入後，分出一絲神識跟著他，只覺得他驚慌失措、所處地方身週四面全是水。掐訣將他放出，烏魚精剛鬆口氣，玉雪又將他收入。如此幾番「練習」下來，等再次將他放出時，那烏魚精直哭，大叫：
「仙姑饒命！我願意交出收魂扇，只求不要把我關到那裡去！」
說著跪在地上，雙手高舉羽毛扇，口口聲聲叫饒命。
玉雪收了八卦珠，落到水底，正色道：
「你用魂魄祭煉如此陰毒法寶，已罪不容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且修行不易，我把你關起來也不殺你，只要你安安份份，日後自有出頭機會。」
說完玉雪沒收收魂扇放入乾坤袋，仍將他收入兌鈴，掐「分」字訣分給他一個小空間，便再也不去管他在裡面如何哭天喊地。那幾個小烏魚精見「老仙」被收，嚇得逃也不敢逃，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玉雪倒不知如何處理這些小妖，於是定住他們，飛出水面。
明屹正焦急難耐——前段時間水潭裡黑浪翻滾，可嚇了他一跳！此時見玉雪無恙大喜，忙問情形如何。
玉雪笑道：
「不過是一個老妖帶著幾個小妖，老妖已經被我收了。正要請師兄一起下水看看如何處理水府和小妖們。」
明屹喜道：
「玉雪師妹好手段！我們還是等青松師伯前來，一起下去開開眼！」
說完他便使出飛劍傳書。只見飛劍祭出後，他左手掐訣右手朝劍疾點，喝道：
「請青松師伯快來，妖魔已經被玉雪師妹收了！」。
那劍將劍頭點了三點，然後破空而去。玉雪羨慕道：
「這倒是傳信的好辦法！」
明屹笑道：「彫蟲小技！師妹要學，我馬上傳授於你。」

第四十五節 進入大山

明屹說道：
「飛劍傳書，要求飛劍最少是下等靈器級別，飛劍級別越高主人修為越高則速度越快傳的距離越遠，隨便多長的話都能傳到，而且瞬間往返。像我這把剛有自己意識的下等靈器飛劍，傳書速度較慢且距離較短，傳話也不能太多。我看你的飛劍已是仙器，完全沒有這種煩惱，簡單得很。」
說完，就將傳書訣傳授，果然簡單，玉雪三、兩下便學會了。這時明屹的飛劍也自動飛回。忽聽凰金傳音：
「他們立時就到，你怎麼解釋那烏魚精收在何處？難道說實話？」
玉雪一呆，封獸鈴絕對不能讓崑崙派的人知道。她馬上想到兩儀瓶，這裡面也能收水妖，可兩儀瓶已經還給黑日了。當下搜索乾坤袋，找到一個裝玉髓的萬年玉心瓶，特地放在一邊，準備以它冒充兩儀瓶。反正明德知道她確實有兩儀瓶，玉心瓶一樣寶光晶瑩，粗看差不多。剛剛準備好，就聽得許多飛劍破空之聲，青松等人已到。
青松聽明屹說畢，撚鬚稱讚。玉雪恭敬道：
「我只是靠些法寶，不值師伯如此誇獎。我們還是一起下水，看看如何處置水府和小妖們。」
她從嘴裡吐出辟水珠祭在面前，讓眾人靠緊些一齊帶下水。眾人見辟水珠罩定一丈方圓，裡面滴水不進呼吸無恙，都嘖嘖稱奇。到了水底，那些小妖仍被定住跪在地上，見這麼多人來了更是驚恐不已。
眾人先進水府查看，裡面空間沒有一滴水。幾進屋子，屋後有個小花園，裡面一些假山花草，無甚希奇。前面的屋子簡陋空蕩，擺一些桌椅，只有最後的一進佈置的還算豪華舒適，顯然是那烏魚精平日修煉之所。眾人翻了一下他的物品，都是尋常之物，除了收魂扇，也沒什麼歹毒之物，更沒什麼奇珍異寶。到此眾人興趣索然。
青松對玉雪說道：
「你再把他放出來問問清楚，看看還有什麼遺漏之處，我們也好處置那些小妖。」
玉雪早有準備，裝模做樣托出冒牌兩儀瓶。眾人還沒看清，她已偷偷掐訣將烏魚精從封獸鈴裡提出，馬上手一揮，「兩儀瓶」不見。眾人只見烏魚精跪在地上連聲求饒。青松盤問他半日，那烏魚精抖抖縮縮話也說不清——他在封獸鈴裡察覺到周圍有許多修為強大的老妖，被嚇得不輕。
青松皺眉對玉雪道：
「我看你索性把他和那幾個小妖一起收進兩儀瓶，日後再想辦法處置。」
玉雪也不好說什麼，仍暗渡陳倉將幾妖一起收入封獸兌鈴的小空間裡。青松把水府大門布下禁制，眾人出水。
明鳳頗有點失望，對玉雪道：
「我還以為妖魔有多厲害，原來不過如此！三兩下就被姐姐你搞定。而且這妖怎麼這麼窮，連些好點的法寶靈藥都沒有，就一把破扇子！害得我一點戰利品都沒有，真沒勁！」
她這話道出了眾人的心聲，只是沒人敢像她一樣直說。青松咳嗽幾聲，明鳳便不敢再說。
玉雪笑著取出收魂扇：
「你可別小看這把羽毛扇！其實這也是一件好東西。只要把裡面的魂魄安頓好，我改一改送給你，保證你高興。」
她這樣一說，眾人都仔細觀察扇子。青松撚鬚沉吟：
「這羽毛應該是鷫□的。聽說海外有許多島嶼，島上就有這種神鳥，天生異秉，不懼鳳凰。它的羽毛水火不侵，與鳳凰羽毛正好相反，乃極陰之物，故能藏魂收魄避火驅水。這把扇子煉好了的確是好法寶。」
眾人恍然。只有凰金暗自不屑：
「那種不入流的醜鳥，怎能跟我們鳳凰相提並論！給我跑腿我都不收，還什麼不懼鳳凰！」
玉雪心下暗笑。
眾人就在水潭邊休息，到天黑再去安西城外安置厲鬼。凰金無事，四處閒逛，不一會就找到許多靈藥，有千年何首烏、黃精等，一邊偷偷交給玉雪，一邊譏笑烏魚精一點也不識貨。玉雪一見，動了採藥之念，左右無事，天黑還早得很，就帶著明鳳四處採些黃□、貝母、黨參等等，收穫頗豐。原來烏魚精長年盤踞在此修煉，時常現身出來遊山玩水，嚇得附近的人都不敢前來採藥，因此草藥積年越長越多。玉雪自此也算為民除害。
到了天黑，眾人飛至安西城外，只見仍是一片鬼氣森森陰氣騰騰。玉雪召來群鬼，把收妖之事說了，又取出收魂扇證明。眾鬼紛紛叩謝，身上戾氣漸漸散去，相繼沒入地面去了陰間，從此此地厲鬼為之一清。
玉雪將扇子交給青松真人，請他處置裡面的冤魂。他一時頗為躊躇，想了一會，叫過青峰真人的六弟子明華。明華是青峰真人唯一的女徒，修的也是玄女真經，已到元嬰中期。她說話不多，簡明爽利，長的濃眉大眼英姿煥發。當下她使出招冥訣，招來冥使牛頭馬面，讓他們把那些冤魂拘住帶往陰間。
事畢，連天空都彷彿亮了許多，月朗星稀涼風習習，令人精神一振。玉雪從乾坤袋裡抽出一根洞簫，吹起一曲「關山月」。簫聲寧靜悠遠，柔和婉轉，在夜空下久久迴盪。眾人皆默不作聲，聽得出神。一曲畢，只覺心曠神怡。
青松笑對眾人道：
「事情辦完，又聽了玉雪神仙一曲，也休息夠了，我們繼續上路吧。」
眾人都覺心緒說不出的安寧和樂，說笑間紛紛上路。只有凰金偷笑：
「這些笨蛋，著了玉雪的道也不知道！」
其實玉雪本人也自懵懂，真的一點不知她的簫聲已經影響了眾人的心緒。她收妖伏鬼，辦事順手，心裡安樂，想到就吹簫，無意中把心境帶入簫聲；又兼習慣做什麼事都微微使些靈力，這才造成這種現象，並無存心。
眾人不懼夜深依然上路，沿著渭河向東南方行去。此去前方是古城長安，已進中原腹地。因為隨行許多美女，青松等男門人不想惹耀武揚威的蒙古人注意，一致決定除非必要、否則避開城鎮。玉雪心裡有些不樂意。她從未見識過中原的繁華，聽別人說了許多，心下早就嚮往不已，可現下已經到了中原，有名的長安就在不遠處，卻不得不繞過，真是不甘心！
明鳳笑對她道：
「姐姐別不高興！我們還要下江南、去蜀中，這些地方現在還都是大宋國土，沒經過打仗，比這些被戰爭弄得滿目瘡痍的蒙古人佔領區不知要好多少倍！」
當下向玉雪描繪這些地方的勝景，說的天花亂墜，其實她自己最遠不過到過中原，根本沒去過江南、蜀中。玉雪聽得半信半疑。
經過人煙尚算稠密的平原，不知不覺又進入山區，前面崇山峻嶺，道路難行。玉雪見帶隊的青松真人盡領著眾人望深山裡鑽，不由疑惑。明德看出，笑道：
「玉雪師妹大概奇怪吧。這是我師傅的意思，既然出來歷練，就應該去些窮山惡水的地方，看看有否五教的蹤跡。雖然上次那妖道說他們是在南疆，但妖道的話不能盡信。我們還是多花點心思，四處轉轉。」
玉雪點頭，甚覺有理。
走了幾日，已到大山中央。這裡與崑崙山的景致甚是不同，植被茂密，老樹參天，許多大樹與籐蔓糾結，林間根本沒有道路。玉雪手持圓月秋水在前開路，有時則順著溪流前進。眾人都不說話，也不祭法寶，靜悄悄的快速行路，一邊放出神識仔細留意可有妖魔。但見山中無數飛禽走獸、豺狼虎豹，卻並無妖類。
這日眾人見遠處有繚繚炊煙升起。深山中有個村莊。

第四十六節 深山孤村

眾人加快腳程，片刻已經到了山村前。
這座大山南坡較平緩，北坡則很陡峭。山村位於北坡，可見其交通如何之不便。眾人都是修真之人，從山下上來也足足走了幾日，凡人只怕要走一個月，還要面對無數猛獸。都不禁奇怪，什麼人會住在這種險惡地方？
到得村口，只見許多石塊堆疊壘成高高的石牆，定是為了阻擋野獸。這村子背靠直上直下的峭壁，許多茅屋建在峭壁前的一大片平地上，另三面向下全是懸崖，只有玉雪等人上來的這一條山脊小徑，防範倒也嚴密。那些茅屋久經日曬雨淋，大都傾頹，被煙熏得烏黑，一幅窮困潦倒的景像。
眾人奇怪，村口怎麼不派些人看守？放眼村莊，炊煙不多，茅屋倒不少，就是不見人走動。
明德高聲叫道：
「有人嗎？」
聲音響徹山谷，蕩起一連串回聲「有人嗎。。。有人嗎。。。。」
幾個茅屋中陸續有人走出，衣衫襤褸面色黎黑，都是些老人和孩子。老人們均是頭髮花白，走路搖搖晃晃，破成一絲絲的布片掛在枯瘦的身體上；孩子們也是骨瘦如柴，臉上只見深凹的大眼睛。玉雪知道又是餓的，只是青壯年都去哪裡了？就算男人下山當兵，總還有年輕婦人吧！因此著實不解。此時那些老人孩子用或茫然或警惕或仇恨的眼光看著眾人，俱都沉默不語。
青松真人隔著石牆，柔聲說：
「我們不是壞人，路經這裡，找地方借宿。我們有糧食，可以送些給你們，只要讓我們住一宿就行。」
一個眼神還算靈動的大些的孩子嚷道：
「你們先不要過來，把糧食拿出來再說！哼！你們都帶著刀，哪像什麼好人了！」
青松微笑：
「我們是中原武林人士，為了追查壞人才到這深山裡，沒有武器我們怎麼防身！」
當下讓玉雪拿糧食出來。玉雪背轉身，從乾坤袋裡拿了一袋白面出來，提在手上走上前去說道：
「只要你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這袋白面就是你們的。」
老人們都眼饞地盯著白面，孩子們則已經忍不住流下了口水。一個老人歎口氣道：
「既然你們會功夫，那這點矮牆也攔不住你們。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如果你們真是好人，可能這些孩子還有條活路，請進來吧！」
眾人移開石塊，走進村子。又有一些人陸續走出屋子，玉雪仍看不到一個青壯年，奇道：
「怎麼只有老人孩子？」
那老人長歎一口氣，緩緩道來。
原來這些人都是山下長安附近人士。十幾年前為躲避蒙古大軍，扶老攜幼逃來深山隱居。一開始日子還不錯。男子打獵，女人孩子們在山邊開些瘦田，種些糧食。一年有半年大雪封山，交通不便，蒙古人根本不知道這裡還有個大村子。沒有苛捐雜稅，也不會被強拉人夫，漸漸人口多起來，有七八百人。可是忽然接連人口失蹤。先是十歲左右的男孩女孩，常常是在村子裡莫名其妙不見，持續一段時間後，年前十歲到三十歲的男人女人全部一夜消失，只剩老弱病殘。沒有壯勞力，沒有獵物糧食，這些老人孩子只好等死，每天由些跑得動的人挖些野菜充飢，還被猛獸叼走不少，現在只剩這五、六十人苟延殘喘。
眾人聽了心頭沉重，肯定是妖魔做的好事！不料在這深山孤村中倒查到了線索！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跑來搶過玉雪手裡的面口袋，抓一把白面就往嘴裡送。玉雪連忙制止，拎過口袋去為他們做飯。麵餅攤好時，外面已經圍滿了人。玉雪怕撐壞他們，一人只發一張，上面撒些鹽巴。老人孩子全都狼吞虎嚥，眨眼進肚，然後眼巴巴地看著她。玉雪眼裡含淚，硬起心腸道：
「現在先吃些墊墊肚子，過兩個時辰再發給你們。別擔心，白面還有許多。」
她知道餓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飽，這樣腸胃受不了，會出人命。老人們見她和善，雖還沒飽，精神也好了很多，拉著她問些外界的事情。玉雪一邊說話，一邊詢問可還有人生病沒來，順手打開廚房的籮筐看，都是一些野菜象寶貝似的被藏著掖著，心裡越發難受。幾個孩子拉著她往外走，玉雪便招呼明鳳等人一起去看。
到了一個茅屋前，還沒進去便聞奇臭撲鼻，眾人臉色頓時都難看起來。這些崑崙弟子，平時修仙學道、衣食無憂，過的是神仙般日子，頂多降妖伏魔轟轟烈烈打一架，哪見過真正的人間疾苦！就算是最辛苦的歷練，只要顯露一些小本事，便被凡人稱做神仙，好酒好食地供著。住的是高樓華廈，喝的是瓊漿玉液，早已忘卻了本來面目。剛才玉雪捲起袖子為老人孩子做飯，這麼多人居然一個不會幫手，只是愣愣地看著！
青松真人見狀歎口氣：
「大家分頭在村子裡搜一下，看看還有什麼人需要救治，每次只會木頭一樣聽玉雪安排！這次我回去一定稟告掌門，以後多讓你們下山走走，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疾苦，不然一個個真把自己當神仙了！」
言下頗不滿意。
眾人都有些臉紅，明屹、明德忙帶人去查看。青松和玉雪頭一低，帶頭走進屋子。茅屋又矮又小，隔成三間。中間一間當地放著一張三條腿的爛木桌和幾張破板凳，此外別無他物。右邊是一個小廚房，左邊顯然是臥室，臭味就是從裡面傳來。玉雪剛舉步朝臥室走去，耳邊就聽「轟隆」一聲大響，原來是明鳳毛手毛腳地碰倒了桌子，立刻惹來青松的一個大白眼。
玉雪走進臥室，只見牆邊一個草鋪，上面茅草亂哄哄的，中間蜷著一個人。玉雪扒開草，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這人像是從山上摔下，折斷了四肢。大腿胳膊扭曲腫脹，全身爬滿了蛆。傷口骨肉發黑壞死，全身腥臭，臉色灰敗，只剩一口氣。玉雪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頓時愣住了！
明鳳擠上前來，叫道：
「師姐，我來幫你！」
話剛說完便看清那人慘狀，只覺噁心無比，推開身後的人就衝出去，片刻傳來刺耳的乾嘔聲——眾人大都辟榖，有時吃點蔬果清水，自然吐不出什麼。
青松臉色也很難看，揮手渡過一道靈氣，暫時穩住那人心脈，問玉雪道：
「你看他還有救嗎？」
一路上他見玉雪一直在擺弄草藥，知道她頗通歧黃之術。大部分修真之人對天材地寶、奇花異草知道很多，但對凡間醫藥則認識不夠。玉雪因娘親傳承了一些修真醫藥知識，再加後來自己所學，才逐漸精通歧黃之術。
此時玉雪搖頭：
「觀他面色，毒素入體遍佈全身，實難救治！四肢皆折，只有一條腿和一隻胳膊能勉強保住，另兩條必須切掉，以他目前狀況恐怕經不起這兩刀。就算全力保住他性命，此生無法行動，只能癱在床上，沒人照顧還是活不久。」
青松長歎：
「這確實難為！還是問問村子裡的人吧。」
叫過幾人詢問，都說他的妻子兒女年前全部失蹤，現下並無親人在旁，靠村子裡的人餵水才撐了這幾日。玉雪聽了沉吟半晌，將一道靈力打入他頭頂的百會穴，暫時激發神智，看看他可有什麼遺言。那人緩緩睜開雙目，露出驚喜眼神，勉力說道：
「你是仙女麼？」不等玉雪回答，又喃喃道：
「想來我快死了，所以才會看見仙女。求仙女答應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妻子兒女，九泉之下小人感激不盡。。。。」
話未說完，突然全身抽搐，接著長吐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眾人心頭壓抑，一陣沉默。忽聽明德在外說道：
「玉雪師妹治完了嗎？我們又發現幾人，快去看看吧。」
青松吩咐幾個弟子好好將人安葬，便和玉雪一起走出茅屋來。明德他們又找到十人左右，有幾人是快餓死的，稍微好辦些；另幾人則是生病。玉雪幸好帶了許多草藥，一一按病情煎藥餵服，忙了許久，又為老人孩子再次做飯，天便黑了。
村人騰出一間乾淨點的屋子，幾位女弟子打掃好，在中間點起一支火把，崑崙眾人開會。
青松叫過一個老者，詳細詢問失蹤的人的情況。老者搖頭：
「實在不知！要麼在田邊，一陣風刮來人就沒了。要麼晚上睡覺，第二天一看人沒了。怎麼丟的都不知道！我們琢磨著是什麼妖怪把人攝去了。」
青松又問：
「那知不知道風刮向什麼方向？」
那老者還是搖頭：
「一陣亂旋風，吹得人眼睛睜不開、身子站不住，等風過了，孩子就不見了！後來人丟得最多的那次，晚上睡覺沉的很，什麼也不知道睡得像死人一樣。比如剛剛那人，老婆孩子就睡在身邊，他什麼感覺也沒有，一覺醒來，老婆孩子全部都不見了！唉，家家都有人失蹤。有十幾家一家大小都沒了，一個不留真慘啊！」
老者一陣長吁短歎，臉上皺紋糾結在一起，顯然心痛無比。
等他走後，青松嚴肅對眾弟子說：
「我們分成五路，一路留守。另四路分四個方向，探察千里方圓動靜，趁夜出發，天明即回，一切須萬分小心！」
眾人依言行動。玉雪覺得此處向東人煙較多，且有華山、終南等修道門派；向北，是有許多城鎮的平原；向西，則是來時的路。這三路，應該沒有大問題。惟有向南，山連山一直到蜀中，全是險山惡水，極有可能隱藏妖魔。因此她主動要求去南邊一路。
青松已知其意，點頭答應。他親自帶隊南邊一路，加上玉雪、明屹、明岳、明岫、明崢共六人。明岳、明岫是青峰掌門的二、三弟子，修為在出竅初期；明崢是四弟子，修為在元嬰後期。他們這六人是所能排出的最強陣容。剩下三路則分別由明峻、明德、明華帶隊。明峻是青峰的五弟子，帶隊向東。最後留守的是明崖，青峰最小的七弟子——另外玉雪有些不放心這裡老的老小的小，特地私下囑咐凰金也一起留守。
安排妥當，眾人起程。玉雪六人祭出飛劍，向南而去。
雖是深夜，但眾人修道之人，目力極好。故意飛得很低，減慢速度，放出神識，仔細探察。他們不是單單從天空掠過，而是沿著山峰、溪谷，逐地勢細查。
飛了兩個時辰，並無異樣，山勢漸漸走低。待眾人飛越一條大河，前面又開始崇山峻嶺——這是一片新的山區，已經接近巴蜀。
到這裡，眾人發覺有了異常。峽谷深陷，水流湍急，峭壁懸崖林立，應該沒有人居住，可眾人居然聽到山中有不少說話聲！有些語音艱澀、言辭生硬，極像妖魔初會人言，顯然山中有妖魔盤踞！發覺下面一處山谷中燈火閃動，六人悄悄落地接近，在山頂處向下張望。
這山谷在深山中，四面皆被懸崖高山圍住，只露出一線天——不是從天空中低飛而過，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個隱蔽所在！大片黑壓壓的房屋建在谷底、掩在樹叢中。四邊峭壁上許多山洞，有石階小道相連。看那規模，足可隱藏萬人，只是不知到底哪教妖魔在此嘯聚！
青松面色凝重，他的修為是出竅後期，雖和玉雪級別一樣，但他已在這個階段徘徊近百年，眼看要進入大乘期，道行經驗比玉雪要豐富得多。他知道憑己方六人，萬萬不是對手，正想傳音撤退，山谷中警鐘聲大作，無數條黑影向他們這個方向飛撲而來。
六人已被妖魔發現！

第四十七節 大戰通天

只聽「當當」連聲，山谷中騰起無數人、妖，飛劍、法寶「呼呼」破空聲不絕於耳，眨眼齊至六人面前。六人一躍而起，也不用再隱藏身形，瞬時祭出飛劍抵擋，頓時「叮噹」碰撞之聲密如炒豆，六人渾身大震。
青松沉聲道：
「我和明屹留下擋一陣，你們四人速退！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妖魔巢穴在此的消息傳回去！」
他見撲上的魔道成百上千，知道六人不可能都全身而退，已抱必死之心，只盼有人能逃脫回去傳消息。
玉雪大聲反對道：
「要死一起死！我不走！我功力最高！我和青松師伯留下，明屹速退！」
她一急之下，連師兄也不叫了！
明屹則對明岳三人聲色俱厲喝道：
「你們三個快走！我們三人留下！快走！」
明岳三人眼裡含淚，剛想往來路撤退，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道：
「都別走了，留下好好一起玩玩！」
幾十個身材高大、遍身是毛的怪人已截斷了他們的後路，六人陷入包圍之中。此時再想走也走不掉了！
玉雪大急，連忙感應凰金，讓她速來接應。
他們站在峰頂，四面被妖魔團團圍住。六人背靠背，手掐劍訣，指揮飛劍不斷來回飛舞疾刺，身周全是密密麻麻的劍影。不時有魔道慘呼，從半空中墜下。他們本也可以飛到空中，只是這樣一來還要防備下方，反而不妙且更浪費靈力，只好站在平地上用飛劍禦敵。
時間一長，玉雪豁出去了，越戰越勇。她有封獸鈴在體內，如果只是馭使飛劍等一般法寶，靈力不會有耗光之憂。只見金光在妖魔堆裡來回穿刺，疾如閃電，指揮如意；心念一動，則刺向目標，一出一進之間殺得妖魔慘叫震天。為首猴妖冷笑連連，親自帶幾十個修為最高的妖魔擋在玉雪這一面，讓別的魔道以人海戰術只管把法寶向功力低的明崢三人招呼。不多時，三人接連悶哼已然受傷。
玉雪大怒，臨陣磨槍，從乾坤袋裡取出十把隕鐵煉成的飛劍，一邊仍以金光禦敵，一邊修煉認主。這是以前煉的五十把隕鐵劍，一直放在乾坤袋裡準備以後發給那哲道門，如今玉雪不管好壞，隨便拎出十把，大力咬破中指，將鮮血甩上去。十把飛劍都是上品靈器，雖沒成劍靈卻也不凡，認主後頓時光芒大作，嗡嗡有聲，加入金光戰團，殺得妖魔人仰馬翻——也只有她敢這樣做。一般人即使有心指揮這麼多飛劍，一來沒這麼多好飛劍讓他指揮如意，就算有，靈力立馬耗光，到時難道等著被分屍？而且也只有到出竅後期神識大成，才能分心指揮這麼多法寶。
此時十一把飛劍在玉雪面前縱橫馳騁。玉雪見雖然許多妖魔被引到自己這邊，但青松、明屹還要護著受傷的明岳三人，五人險像環生、人人帶傷。她立刻傳音：「我祭八卦珠護住你們。聽我號令，一起騰空，邊打邊退！」——蓋因八卦珠祭出時是一個立體陣勢，只有站在中心，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青松五人聽了急忙點頭。玉雪先數一，把金光攏到身邊先護好自己，數到二時，指揮另十把飛劍齊向上空疾射，在六人上面居高臨下打他們的妖魔急忙閃開，此時玉雪正好數到三，六人便一起騰空躍至空中。玉雪立刻手腕一抖，兩串八卦珠迅速飛出，變成斗大，裡一層外一層飛速旋轉，將己方六人護在中間。到此諸人有八卦珠護身，還能隔著陣勢指揮外面的飛劍，雖還要耗靈力掐騰雲訣，但畢竟好許多，不由都鬆口氣。
青松忙裡偷閒，還笑道：
「玉雪賢侄！你有這麼好的法寶，怎麼不早點拿出來！」
卻見玉雪臉色發白、並不出聲。這才想到她指揮這麼多法寶，靈力耗費一定非常巨大，只怕不妙。當下心裡發急，也不說笑了，全力朝來路打去。
玉雪確實吃力。飛劍還好些，八卦珠陣勢全靠當中一顆聚靈珠維持。這顆聚靈珠此時就停在她的面前，完全從她身上吸取靈力，而且還是兩個。為此她全力支持，不斷催運封獸鈴吸取四周靈氣供應。可此時正在大戰，四周還有青松等人也在吸取天地靈氣，不免匱乏，因此她話也說不出了！
六人打打停停、拖拖拉拉一直朝原路退去，魔道仍是緊圍不捨。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玉雪有些支持不住，已經收回大部分飛劍，只剩四把在外以節約靈力。看看不過走了一二十里，明岳三人雖有八卦珠暫時護體，奈何沒時間療傷，已經臉色蒼白渾身是血；青松、明屹雖好些，也是靈力幾近耗盡疲累不堪；而玉雪要擋住大部分妖魔攻擊，更是吃力不已。
正著急，忽聽一聲清鳴響徹天地，來路火光沖天，燒得妖魔哭爹叫娘，玉雪大喜叫道：
「我的鳳凰來了！我們快向那個方向衝！」
她見性命關頭，也不再掩飾凰金是鳳凰的事實——不過仍不敢說出名字，以免青松等人發覺就是以前崑崙的那一隻。
青松五人頓時精神大振，不顧靈力所剩無幾，拚命指揮飛劍向前衝，真是當者披靡！
六人很快就與凰金會合。凰金現出鳳凰真身，全身火光熊熊，不斷口吐三昧真火向追兵燒去。一時燒得妖魔不敢靠近，卻仍鍥而不捨恨恨咬牙，大有不殺光幾人不走之意。
玉雪果斷道：
「小鳳姐姐，你帶他們五人快走！隨便去華山、還是終南，反正去正道那裡，千萬別回村子！我留下斷後！」
青松五人聽了一起大聲反對，凰金也大叫不行！玉雪聽身後破空聲不斷，知道有更多追兵追來，厲聲對凰金喝道：
「你快走！不然我不認你這個姐姐！你想我們大家都葬送在這裡嗎？」
她此話雖對凰金、實是對青松等人所說。此時他們明白玉雪想捨命相救，雖個個含淚不捨，可實在別無良策——現下只有玉雪還能再戰，他們幾乎連騰雲訣都掐不動了！
玉雪又傳音凰金：
「他們在這裡礙手礙腳，我連封獸鈴都不敢使。你放心，我有封獸鈴一定沒事！」
凰金沒法，見青松五人人人重傷、靈力耗盡、搖搖欲墜，不是一口氣撐著，早掉下去摔個屍骨無存！只得收了真火，身形一晃變得極大。玉雪收回八卦珠，將五人送至凰金背上。
凰金展翅便飛，一句話傳到玉雪耳中：
「你支持片刻。我送他們到安全地方，立刻趕回！」
玉雪點頭，見凰金飛遠，追兵已至，她深吸一口氣，將飛劍全部收回，只剩金光在外護身，探手取出圓月秋水，清嘯一聲，展開八卦游龍身法。頓時玉雪身影四處翻騰，在空中走八卦方位，將追兵不斷圈進陣中。靈力衝出圓月秋水形成實質飛刀如雪片般飛舞，密密麻麻覆蓋了方圓五十里範圍，追兵一個不漏不能去追凰金等人。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她其實不敢輕易使用封獸鈴，怕有妖魔識出，反而樹大招風。此時以封獸鈴在藏神府圍繞元嬰疾轉，元嬰則閉目運轉心法，天地靈氣從囟門快速透入滋養元嬰供給全身經脈，在身外幾乎形成漩渦，可見吸收靈氣何等之快！沒有後顧之憂，她放手施為。心鏡身法已堪大成，比騰雲訣還好用。借風的自然之力結合騰雲訣道術心法，不用掐訣即可在空中四處飄飛，身形倏忽不定毫不費力。遠遠望去，月色下一個翩若驚鴻矯若蛟龍的窈窕身影在大群黑影裡遊走，灑下雪白刀光大網，妖魔沾之即傷碰之則死。
玉雪正在想他們應該已經走遠，自己也可以撤了，突然妖魔齊齊退開，一個陰森的聲音說道：
「想不到崑崙派還有這等人才！一個小女娃居然可以擋下我通天教幾千人馬，還真是不容易！」
話音剛落，一個老妖出現在玉雪面前。他長得與人一般無二，五官端正，身材高大，雪白頭髮結成一個道髻，長鬚隨風飄舞，居然還身穿葛麻道袍，足蹬一雙草鞋！看上去一點不像妖，倒像一個仙風道骨和善慈悲的道長！只是這道長說話聲音未免透著邪氣。
那妖道也打量玉雪，見她年紀雖小、身上衣服處處染血卻仍英姿煥發，不覺有些驚奇。心想這小姑娘還真強硬，如果能收入門下，倒也不壞。
當下笑道：
「小女娃身手人品都不錯，只可惜崑崙枉稱正道翹楚，竟然把一個小姑娘丟下禦敵，長輩們倒先跑了！看你可憐，我也不殺你。只要你拜我為師入我通天正教，就饒你一命！」

第四十八節 獨戰墜河

玉雪一聽之下不覺咯咯笑出聲來。那通天老妖以為她答應了，驕傲撚鬚道：
「看來你頗識時務！不錯！不錯！我定會好好栽培你！」
玉雪忍不住大笑道：
「哈哈！你們妖魔之類，還管什麼人品！明明是魔教，還說什麼通天正教！豈不讓人笑掉大牙！收我為徒！看來你是一隻貓妖！哈哈！」
那猴妖一聽前面幾句，頓時便要發作，可聽到說他是貓妖，忍不住糾正：
「我是修煉萬年得道的通臂猿猴，最是聰明！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小姑娘說話要尊重些！」
玉雪笑道：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老貓嗅鹹魚——休想啊休想！你可不正是一隻老貓！」
說完正色道：
「我是正道門人，決不會投降你這區區猴妖！要我拜你為師，下輩子也不行！廢話少說，看刀！」
說完圓月秋水一擺，無數刀氣衝出，夾帶著金光飛劍以及頭上兩根萬年玄冰玉簪，一齊向通天射去。那猴妖正氣得七竅生煙，差點要不顧形象跳腳，哪知玉雪竟不怕死，說打就打。眨眼間法寶已經齊齊射到，他頓時手忙腳亂，擋住這個擋不住那個，一不小心髮髻被一片刀氣削斷，立時披頭散髮。他眼見頭髮紛紛四散飛落，道袍上許多破洞，自己的「形象」已然受損，大怒道：
「好個歹毒的丫頭！竟敢偷襲！既然如此，我就不顧以大欺小之名，今天定要讓你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言畢，他口吐一把寶劍，色做金黃，一變十，十變百，剎時成千上萬，只見漫天細小飛劍飛舞，輪流飛速朝玉雪疾射。這是猴妖用自己身上最堅硬的毫毛所煉，平時可藏在嘴裡，對敵時吐出，極為柔韌很難砍斷，是他的得意兵器。
玉雪左拙右支，只好飛快躲閃，一不小心，右臂被擦了一下，頓時鮮血直流。
通天得意冷笑：
「看你躲閃到幾時！我的金絲劍可不是吃素的！」
玉雪祭出一串八卦珠護住四面，將一串九星珠送出陣外向老妖連珠直擊而去，嘴裡大聲喝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
九星連珠飛出，一顆接一顆擊向通天。猴妖一看，從嘴裡吐出一條黑紗，瞬時將他全身罩住。黑紗不知用什麼東西煉成，看似極軟實則鋼硬。九星珠一顆顆碰到黑紗彈出後炸開，在轟隆隆巨響聲中全部報廢。玉雪還來不及心疼，就聽通天說道：
「小丫頭花樣還真多！你應該還有一樣壓軸的沒使出來，快點拿出來讓本教主看看，什麼寶貝藏得這麼牢，生死關頭也不用！」
玉雪一驚，這老妖當真厲害！竟然看出她有封獸鈴！心下躊躇，半晌還是決定不用，覺得現下應該還能支持。剛剛這樣想，就聽八卦珠發出碎裂聲。原來通天的金絲劍始終在攻擊八卦陣不止。八卦珠究竟還是有雜質，沒有提純煉過，玉雪的靈力能支持，可珠子本體卻支持不了了！只聽啪啪之聲不絕，這串八卦珠又廢了。
玉雪心想這通天不愧是教主，前面那麼多妖魔法寶攻擊，八卦珠一點沒事，可是居然抵不住這老猴妖一刻時間！她不再猶豫，一聲輕呲，封獸鈴的乾、坤、離三鈴祭出，以本體攻擊形式組成三才陣，向老妖打去——她終究還是不敢將封獸鈴本體全部現於人前。
通天面露凝重之色，招回金絲劍至自己身邊，又將黑紗圍在身周，顯然也看出了三鈴的不凡。玉雪一邊指揮三才陣攻擊老妖，一邊又悄悄祭出封獸鈴的另一部分——收寶鐲，想找機會套回金絲劍。
通天以黑紗護身，把金絲劍變少，大約百十把左右，不斷抵住三鈴的擊打。玉雪又指揮三鈴變成磨盤大向老妖砸去。或青或黃或紅的三鈴身上顯出古拙的花紋，光芒大作，發出嗡嗡的沉悶聲響，把個老妖圍困在中間，一下一下向黑紗撞去，連金絲劍也開始擋不住。老妖漸漸感覺吃力——封獸鈴本來就是獸身妖魔的剋星，通天即便修成人身，可畢竟還是獸類。
玉雪見狀暗喜，趁通天一不注意，收寶鐲突地飛出，直接把他的金絲劍套回。玉雪伸手接過，來不及細看便往乾坤袋裡一丟。通天大為吃驚，這下沒了金絲劍的外圍防護，三鈴直接打在黑紗上。黑紗再硬，也不能和上古異寶封獸鈴比，一陣陣轟鳴搖晃，把老妖折騰得頭昏眼花。他頓時大急，叫道：
「這丫頭法寶厲害！你們還不快點一起上！在旁邊看本教主的好戲嗎？」
遠處圍觀的妖魔、妖道們聽了頓時一擁而上，玉雪立時吃緊起來。好漢架不住人多，螞蟻也能咬死大象，她又要支持三鈴，又要分神留心妖魔的無數法寶攻擊，一會工夫險像環生。只得將收寶鐲收回體內，接連祭出那十把飛劍和金光一起禦敵，又祭出唯一剩下的一串八卦珠護體。如此一來，靈力耗費巨大，三鈴對通天的攻擊開始變緩，老妖喘過氣來。
通天咬牙切齒，下定決心不能讓玉雪活著，心想她一人就扛住了自己幾千人馬，連自己也大意被困，現在年紀還小，以後更不得了，試問將來有誰能敵？還不如趁她羽翼未豐幹掉算數！心一橫，黑紗猛地向外一撐頂開三鈴，乘這間隙他吐出修煉萬年的內丹，這是要拚命了！還大叫：
「決不能讓這丫頭活著，大家一起噴出內丹上！」
他這內丹是萬年功力精華非同小可，放出足有銅盆大小。此猴妖性屬木，只見綠光照耀半個天空，不斷與三鈴光芒糾纏，此處天空異光大放。那黑紗已被他收回，中間再無遮擋，通天反而不懼，驅內丹與三鈴相撞，一陣陣轟然巨響響徹天空山谷，蕩出嘹亮回音，在夜空傳出很遠很遠。
他如此，手下妖魔誰敢不聽！玉雪只覺八卦珠陣被其他妖魔內丹震得連聲大響後居然又碎了！剛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祭出其他幾鈴，眾妖內丹已齊齊向她轟來，急召金光等十一劍護身，終究為時已晚，有幾顆內丹漏過劍網直接打在她身上。
玉雪頓覺全身劇痛，兩眼發黑，什麼也看不見！沉重如山嶽般的內丹幾乎打碎了她身上每一根骨頭，鮮血從嘴裡泉湧噴出，差點先將她自己嗆死！她像斷線的風箏一般直墜而下，最後的感覺是三鈴和十一劍自動飛回體內，便落入一處水流湍急的河中，模模糊糊中好像遠處傳來一聲大喊，她便全身冰冷再也沒有了知覺。
通天見玉雪落入水中，眨眼被水流捲走不知去向，想到失了金絲劍，又因為噴出內丹相鬥損失了千年道行，氣得他跳腳大罵。這一仗，通天教損失嚴重，一兩百人死了，還有許多人受傷，不過是正道區區六人造成，老妖為此膽寒；又想不知這小丫頭是否真的死了，連忙派些最好的高手順河而下搜索，嚴令死要見屍活要見人，這才極為不爽地帶眾妖魔回老巢。

第四十九節 龍涎奇香

不知過了多久，玉雪開始有知覺，發現全身被布條纏得似粽子般，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心下大奇。頭雖不能動，但轉動眼珠看去，她發覺自己在一間簡陋木屋中的木板床上。屋子外兩個聲音似在吵架，一個是凰金，另一個居然是黑日。只聽凰金大罵黑日，說他的萬年紫芝一定是放太久，藥力已經沒了，還要誇口說玉雪服下就立時醒轉，全是放屁云云。黑日則萬般辯解，作小伏低，委屈無比。玉雪聽到此處，不由笑出聲來。聲音剛出口，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嘶啞微弱極其難聽。屋外兩人卻都聽見，撲進屋來。凰金此番化成一個與玉雪一般大十七八歲的姑娘，看得玉雪又是大奇，只聽她撲到床前大喜道：
「丫頭你總算醒了！急死我老人家了！」
黑日則昂首挺胸：
「我就說過，我的紫芝不是亂蓋的！丫頭吃了一定立馬醒轉！」
玉雪奇道：
「黑日大哥怎麼也來了？」
凰金於是叨叨說起事情經過。
當時凰金遲來片刻，便感覺玉雪出事，與玉雪感應毫無反應，心下大急。還好模糊感覺到封獸鈴仍在玉雪體內，玉雪的性命應該還在，這才稍稍放心。她急忙順河而下放出神識仔細搜尋，一連數日毫無結果。正焦急，發覺玉雪居然在一處地下暗河中！原來玉雪落入河中被冷水一激，雖不省人事，但潛意識卻推動元嬰運轉療傷，改為內呼吸循環，因此身體並不是十分放鬆，被捲至河底送入一條暗河支流中，如此也躲過了通天教的搜尋。
待凰金髮現玉雪停在暗河中不知哪處奇特所在，竟然不再移動，急得跳腳。她是天生火靈，對水中勾當一向不會，只得分出神識急召幾千里外的黑日。
黑日當時身處塞外部落，就在玉雪重傷落水的一瞬間感覺不妙，感應玉雪無果，他急忙感應凰金。可凰金當時正全力運用神識極力搜尋玉雪，沒法與他聯繫，因此黑日連日不安正發急，此後他聽到凰金召喚，急忙用最快速度趕來。他是龍，化出原形大至幾百丈長小可像泥鰍，當下急忙變化鑽入暗河。這暗河入口狹窄水流湍急，到很深處與許多地下洞穴相通，分出眾多支流因而水流變緩，玉雪被衝至一處暗河淺灘，擱淺在亂石中，就這麼浸在水中奄奄一息。黑日見狀，急忙把玉雪帶出，和凰金一起找到這處山谷，蓋了間木屋讓她養傷。
玉雪恍然，笑道：
「那也不用把我捆成粽子吧！」
凰金正色搖頭：
「丫頭不懂，如果不把你捆成粽子，你難道想以後像跛仙鐵拐李般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走路一瘸一拐嗎？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你全身骨頭接好、用木板綁好固定。你剛醒，別多說話，看看哪裡還有不妥。你自己懂醫，應該知道我所言不虛吧。」
玉雪閉眼，默查身體情況。元嬰無恙，只是有些萎靡，一直在自動運轉心訣。封獸鈴和金光等十一劍圍繞元嬰緩緩旋轉。藏神府沒大礙，只是身體不妥。全身骨頭幾乎每一塊都斷了，接好也就罷了，可內臟全部移位破損，外加肌肉斷裂、經脈許多地方淤塞不通。看來只有先打通經脈，以靈力修補全身，才有望康復。她心念一動，一隻裝滿玉髓的玉心瓶出現在手邊。凰金一見喜道：
「只要你能拿出此物，多重的傷也馬上能好！比老黑的什麼狗屁紫芝有用多了！」
她急忙將玉髓滴些在玉雪口中。玉雪借玉髓靈力開始療傷，隔一會凰金就把玉髓滴入，有時喂些玄蜂王漿。沒幾天，玉雪傷勢大大好轉，經脈打通得七七八八，骨骼肌肉長好，內臟也差不多修補完畢。到此玉雪仍躺著不動，掐訣催動元嬰繼續修煉，進入對外界不聞不問關閉神識的入定狀態中。
不知多久，玉雪從一心一意修煉中醒來。此次閉關對她大有好處，雖仍是出竅後期修為，但元嬰凝練壯大許多，以後如受傷，恢復更快。全身骨骼肌肉內臟等於重塑一次，變得更堅實。她閉目細思與通天實戰經過，發現許多地方仍是經驗不足，但經此一役畢竟增加了許多寶貴經驗，對道術使用也更得心應手。總而言之，這次戰鬥雖重傷，卻利大於弊，看來歷練真是好處多多！
想到此，她一躍而起，身上木板布條如亂雨般紛飛，大叫凰金黑日說想吃飯洗澡。
凰金進來笑嘻嘻地說：
「你的確該好好洗洗。我知道你醒了，打發黑日去採些山果。放心，就我們兩人。」
玉雪知道凰金一向心思縝密。她跑到屋外。這小木屋建在一棵大樹下，上面還蓋了許多新鮮綠葉，極其隱蔽，可見二人細心。大樹前面不遠，就有一條小溪，在山石樹木中嘩嘩流淌，清澈見底。玉雪一見忘憂，開始脫衣服洗澡。她發現身上衣服沾著許多黑黑的髒物，心裡非常奇怪：自己已經築過基，就算這次受傷，也不應該還有雜質從體內排出。聞聞，有一股奇特的異味，說不出是什麼味道。她也不管了，一氣跳入溪中，洗個痛快，足足洗了頓飯工夫才戀戀不捨起身穿衣，穿的仍是素雅的漢裝。伸出手，在陽光下見雙手晶瑩雪白，泛著微微血色，煞是好看，知道自己的確恢復了，又仔細檢查自己沒有像凰金說的那般腿長腿短、肩高肩低，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凰金已經等了她半日，見狀笑道：
「不用照了！還是漂亮得很！而且從今往後還多了般好處，你日後便知！」
玉雪好奇問道：
「什麼好處？」
此時黑日方回，他笑道：
「這個好處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這福氣的！還要看我黑日肯不肯呢！」
玉雪更奇：
「怎麼我這好處與你有關？」
當下纏著黑日一定要讓他明說，黑日卻有些扭捏，半晌才道：
「你不覺得你身上很香嗎？」
玉雪仔細聞聞身上，發現不知何時開始果然有一股細細的香味。她心念一動，加快血脈流動，那香味便蒸騰馥郁起來，更是沁人心脾，聞來只覺心曠神怡，幽雅高貴。不禁奇道：
「怎麼回事？我何時會發出自然香了？」
她知道與受傷有關，可百思不得其解。
凰金差點笑破肚皮，半晌才道：
「你知道黑日是怎麼把你從暗河中救出的嗎？當時他笨的要命，不過也是好心。見你渾身骨骼俱斷，軟得似根麵條，怕把你從那暗河小出口拖出時再受傷，只好把你含在嘴裡，到外面才吐出來，所以你當時全身都是他的口水。他的龍涎見風變性，立馬成了萬金難求的龍涎香。後來我也不願『浪費』，就直接在上面給你裹傷了！這麼些日子，香味深入骨髓肌膚，除非你日後飛昇換體，此生是無法擺脫了！這不是很好嗎？許多人求都求不來黑日的口水！」
說完又是放聲大笑。
玉雪聽了，啐道：
「黑日大哥，你怎麼會想出這麼個餿點子！實在太噁心了！再說我一個修真之人，身上老是香噴噴的，這讓我以後怎麼見人呀！」
黑日憨厚道：
「我也是靈機一動，再說當時凰金也挺贊成的嘛！」
玉雪見凰金笑得死去活來，一副促狹樣，只得徹底無語。。。。
註：龍涎香是珍貴天然香料，價比黃金，是抹香鯨的腸道分泌物，由成年抹香鯨在吞食大章魚後、被章魚牙齒刺激腸道而產生。抹香鯨最終會排出這種分泌物，由於比海水輕，分泌物會飄在水面上，初時奇臭無比，經過長時間海水漂洗、日光曝曬後，分泌物會產生某種化學反應，漸漸變得奇香無比，香味高貴幽雅。古時有被海水沖到岸上的小塊，在被古人拾到後，認為這是海中的神龍將口水吐出形成，故稱「龍涎香」。近年由於抹香鯨將近滅絕，數量極其稀少，龍涎香生成又需要許多自然條件，故龍涎香在國際市場上價格極其昂貴，可說是有價無貨。

第五十節 紫霞洞府

玉雪問明二人，才知道從自己落水到現在已過了一個月，立時便要起程去和崑崙門人會合。凰金說：
「當時我心裡著急你，把青松他們在華山山前一放，立馬回轉找你，想必他們現在一定在華山養傷。不知留守的明崖諸人是否還在那個山村，我們還是先回山村看看。」
玉雪也掛念山村裡的老人孩子，便讓黑日仍回那哲部，不料黑日卻怎麼也不肯，還大叫道：
「我一不在你們身邊就鬧出這麼大亂子，丫頭差點小命也沒了！我倒要看看那個什麼老猴子通天有幾斤份量！反正這麼多年沒打架，全身骨頭每一塊都在發癢，正好拿他練練手！」
說著便挽袖子、摩拳擦掌。凰金剛想反駁，可覺得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這次的確自己太大意，當時應該堅持跟著玉雪才對，便不做聲。
玉雪問道：
「那你有什麼方法不讓正道起疑？能夠接受你？」
黑日啞然。讓他再回封獸鈴裡悶著，那還不如在塞外部落裡逍遙自在；可眼見許多熱鬧看不得、參加不了，連試試身手的機會也沒有，心裡頗不情願；而且玉雪這次重傷，他堅信如果自己在身邊，此事一定不會發生。想來想去，只得說：
「那凰金不也可以跟著你嘛！為什麼我就不行！難道你當她是姐姐，我就不是你大哥了？」
玉雪本來也有把他留在身邊之意，也好多一個得力臂膀，可想到好不容易才得到崑崙諸人的信任，萬一黑日搞砸，事情可不妙，因此心裡頗為難。聽到黑日這話心裡一動，反正自己說是家傳修真，卻從來沒說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不如就讓黑日冒充是自己親大哥，說這次就是靠他才救回性命。青松五人得自己捨命相救才逃回，應該會給幾分面子，只是黑日這性子！想到這裡她說道：
「也不是沒辦法，只是大哥你那脾氣！性子上來什麼都不管了，一點斯文也沒有！萬一讓正道懷疑你是妖魔一夥的，到時連我也有麻煩！」
黑日聽玉雪意思鬆動，心下大喜，連忙賭咒發誓，直嚷決不會露出馬腳。本來以他得道萬多年的功力，在正道那些修煉最多不過幾百年的人面前掩飾自己應該沒有問題，只要不變回龍身，以人身出現，斯文安靜些，想必就連以前認識他的那些妖類也不會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日！
當下三人演習。凰金改名小鳳——反正已經暴露，平時可化成現在一般十七八歲的姑娘出現，只是要一口咬定從海外飛來、不認識崑崙的那兩隻鳳凰。那兩隻鳳凰是她以前手下，功力遠沒她高，就算見了面掩飾也應該不難。再說鳳凰原形都差不多，只是毛片略有不同，過了幾千年，想必那兩隻崑崙鳳凰也不一定認得出凰金。
黑日則改名海天，暗含本意，不算難聽。黑日也不反對——他是隨便叫什麼，只求玉雪不要象凰金般叫他「小龍」就行。
玉雪又問起部落諸人可還好，其實她知道肯定沒事，只是有些想念。
黑日笑道：
「老母雞習慣又來了！你放心，他們好得很。又有幾十人加入，如今修真千人，抵得過一個修道大派了！都輪班在部落和秘密基地裡修煉。最近有近十人順利渡過心劫、跨入元嬰期，其中就有阿木帖、思蓮和思菊。連白雪都可化成人形，四小更不用說了。你養父母身體還過得去，真的一點壞消息也沒有！你滿意了吧？」
聽了這番流水帳，玉雪方才無話可說，從乾坤袋中找出十把隕鐵飛劍遞給「海天」，笑道：
「我也有寶貝送給大哥。先傳你九天玄女真經御劍訣，煉熟了好掩人耳目。大哥以龍力御使，應該與靈力差不多，其他許多功法大哥也會，就不用再畫蛇添足了。」
傳他劍訣後，玉雪又拿出幾瓶玉髓、玄玉露分別讓二人收好。這是玉雪擔心以後還有戰鬥損傷，留些在二人處備用。一切安排好，他們便向山村進發。
玉雪、黑日御劍，凰金飛行，三人很快就到了山村。只見到處冷冷清清，空無一人。找了一會，在以前落腳的茅屋裡發現一張字條：玉雪師姐，如你還活著，請速去華山與我們會合，我們一定會等到你前來！落款是明鳳。字條上有多處被泅濕的印跡，顯然是明鳳的淚水。
玉雪有些感動，知道他們應該全在華山派，三人又飛向華山。
雲路快捷，不一會兒華山就在眼皮底下。玉雪見山峰陡峭險峻，蒼松翠柏點綴其上，鬱鬱蔥蔥，景色秀麗，不由點頭：
「華山派真會選地方，好個洞天福地！」
凰金道：
「華山是上古太上老君也就是老子祖師隱修處，自古便非常有名。現在的華山派山門所在就是以前老祖開闢的紫霞洞府，與崑崙洞府有異曲同工之妙。當時山民還時常見到老祖幻化成凡人在山間遊玩，與些樵夫說話，傳開後，求仙訪道者絡繹不絕，有遇仙不到失望而返的，也有仙緣有份踏上金丹大道的。後來老祖回返仙界，還幾次前來華山查看，指點些道心甚堅的凡人，華山派就是那時開宗立派傳下道統的。據說八仙之一的鐵拐李就是在紫霞洞府得老君祖師傳授得道。兩千年沒來，華山派應該又有許多人飛昇，現在這些小輩我老人家卻有些不熟。」
玉雪聽得津津有味，問道：
「紫霞洞府在何處？」
凰金回答：
「就在最高的觀日峰上。不過尋常凡人看不見，且道路難行，輕易上不了。」
當下三人降落在觀日峰頂，四面望去，山巒疊嶂，向下則是懸崖絕壁，一個人也沒有。
玉雪詫異道：
「姐姐是不是搞錯了，何況也沒看到青松師伯他們啊！」
凰金搖頭：
「絕對沒錯，華山洞府確實在此峰。」接著有些不好意思：
「當時因時間緊迫，我並沒將青松五人直接送到這裡，而是看到華山已近在眼前，便在山前隨便找地一放。。。。」
玉雪剛「啊？！」了一聲，卻見峰下絕壁處兩個道士冉冉升上，對三人揖首道：
「三位道友來此，莫非是尋找崑崙派中人？」
玉雪喜道：
「正是！我叫玉雪，這兩位是我大哥和朋友。」
兩道士點頭：
「崑崙許多同道都在我們山門洞府中。他們提起姑娘多次，再三讓我們一見姑娘就迎入。我們華山派也久仰姑娘多時。請隨我們來。」
玉雪不知如何來法，只得隨他們跳下山峰。她也不祭飛劍，直接以心鏡身法跟隨，姿勢優美衣裾飄飛。到得山腰，只見直上直下的一整面峭壁，正納悶，就見兩道士手一揮，峭壁上突然出現一條斜斜向上的羊腸小道。兩道士領著三人落在小道上。
玉雪大奇，這小道剛剛根本沒有，現在卻明明白白鑿在石壁中，居然一直長長地斜向上，末端伸進雲霧裡，算算那裡已經不是觀日峰山體裡，而是通向某個未知地方，想必那裡才是真正的紫霞洞府所在，不禁讚歎仙家手段，到底不凡！
走進雲霧中，玉雪感覺腳下似乎仍是實地，看看狹窄的小道兩邊依然是一邊懸崖一邊山壁。走了許久，小道開始變寬，接著轉了個彎，然後豁然開朗。
只見兩邊大片平地，無數瓊花瑤草芳姿搖曳，許多珍禽異獸嬉戲其間。正前方一個溫潤的玉石牌坊，上刻四個大字「紫霞洞府」。牌坊後依山勢從低到高錯落有致地建著許多亭台樓閣，或玉石築成，青白透明隱見許多人影走動；或雕樑畫棟，飛簷黃瓦中傳來陣陣琴簫歌聲。
好一處桃源仙府地、忘憂修真家！

第五十一節 華山結怨

玉雪四下眺望，只覺心曠神怡。忽地一個身影向她飛奔而來，一邊跑一邊大喊：
「玉雪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活著！」
正是明鳳。她身後許多人跟著，一部分是以青松為首的崑崙門人，剩下的則是華山派中人。明鳳眼裡含淚，崑崙諸人也情緒激動，都一擁而上。華山派倒是莊重列隊，為首一女身穿杏黃道袍，飛鬟霧鬢，仙姿綽約，修為在出竅前期。玉雪上前與眾人見禮，得知那女修是華山掌門安岳真人的大弟子知琴。掌門將在大殿奉茶，由大弟子出迎，也算給足玉雪面子了。見禮畢，明鳳挽著玉雪手臂，邊走邊嘰嘰喳喳地說別後經過。
原來當時另三路果然沒發現什麼。向東的明峻幾人還連夜拜訪終南、華山，也是一無所獲。留守的明崖、明鳳和幾個三代弟子正閉目打坐，忽聽凰金清鳴一聲，化出鳳凰原形，向南急飛而去，臨走留下一句話：青松、玉雪六人遇險，她速去接應，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明崖幾人大驚，焦急等了一夜，另三路人馬紛紛返回，就是不見向南一路。天亮之後，華山弟子前來，說青松已到，讓他們速去華山派。於是眾人只好帶著村中老小撤退。明鳳萬分心痛，仍希望玉雪還活著，留下字條才揮淚撤走。
明鳳說完，又笑又含淚道：
「聽說姐姐一人留下阻擋追兵，師父師兄們都認為姐姐難逃性命，只有我知道姐姐福大命大一定沒事，只是姐姐怎麼這麼長時間才來？」
玉雪未及回答，已被眾人帶至大殿。這大殿建在山巔，一路都是寬闊的漢白玉石階直通到此。大殿氣勢恢弘，九根兩人環抱的柱子支撐住飛簷，高十丈寬百丈，正中匾額上四個金漆大字：華山仙府。正殿供奉老君祖師金身塑像，玉雪等人被迎至偏殿。
眾人見禮畢，華山掌門安岳真人居中坐下，幾個他的同輩師兄弟和青松、玉雪等人分賓主設座，身後立著一溜各人弟子。
安岳笑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玉雪姑娘能從魔道圍攻中逃出，可見修為精深，真是可喜可賀。不過我也像明鳳師侄一般好奇，不知姑娘既然已經逃脫，為何這麼長時間才來我華山？」
玉雪見他修為在大乘期，但比起崑崙掌門青峰真人顯然功力不夠精純——青峰已在大乘中期，而他則是剛跨入大乘。觀他為人，精明強悍，雙目湛然，有些咄咄逼人。
玉雪站起恭敬道：
「掌門垂詢，玉雪知無不言。」
安岳並沒讓她坐下說話，仍是不語等她下文。
玉雪又道：
「當日青松師伯和師兄們走後，我竭力阻擋追兵。看他們走遠，剛想撤退，不想通天教主親自追來。。。」
話未說完身後傳來幾聲驚叫，其中以明鳳的聲音為最響。
知琴聽了頗為不悅道：
「那通天不過是妖魔，玉雪師妹不用如此尊敬稱他為教主！這類妖魔心術不正，我們正道一向不將這些宵小看在眼裡！師妹們不必大驚小怪！」
她語意高傲，連帶小小損了玉雪和崑崙弟子們一把。
玉雪見她貌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實則極其無知，卻偏偏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心想我九死一生，你還說風涼話！可也不好真的與她鬥嘴，只當沒聽到，繼續說：
「通天是隻猴妖，據他自己說已有萬年道行。當時我逃不脫，只得勉力一鬥，幾個回合便被打成重傷，跌落雲端。幸虧運氣好，掉在一條大河裡，被水流捲走，才逃回一命。」
知琴一聽通天有萬年道行，半晌不語。
青松聽她三言兩語就說完，卻也憑猜想知道當時情形可怕，點頭歎道：
「真的多虧你，我們五人才逃得性命!」
玉雪忙謙遜一番。知琴語帶譏諷道：
「如此說來，玉雪師妹頗不容易，不知可有證明？」
玉雪此時真的十分不悅，心想：你怎麼不問我通天功夫怎樣，卻盡打岔說些懷疑的話，而安岳居然由她！
玉雪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按下怒氣答道：
「當時我墜落河中人事不省，被水流衝至一處地下暗河。由我的鳳凰姐姐飛至塞外，找到我大哥，兩人費了好大工夫才將我救出。將養一月痊癒，我便前來華山。此事我大哥和鳳凰姐姐可以證明！」
安岳早就注意到黑日二人，問道：
「想必這位就是你大哥，只是那位十七、八歲的姑娘難道是神獸鳳凰？」
此時黑日化成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幻出一身黑色道袍，高大威猛膚色黝黑，竭力放鬆表情裝出一副斯文和善的模樣，倒也有幾分成功，因此眾人都不起疑。凰金則是美貌姑娘樣子，除了身著紅衣之外，連頭髮也變成了黑色，怎麼看都與神獸鳳凰不像，倒更像是人。別說安岳，就是見過她朱雀形狀的崑崙眾人也沒認出。他們二人一直跟著玉雪，一句話也沒說過，眾人都沒注意。崑崙諸人心情激動，見他們與玉雪一起，肯定是自己人，根本沒在意；而華山派則以為二人與崑崙諸人早就相識，也只草草拱手入座了事。這時玉雪一說，雙方人馬都一起注目二人。
黑日站起拱手道：
「在下是玉雪的親大哥海天，向來在塞外隱世修行。這次小妹重傷落水，一向與她形影不離的鳳凰突然飛回，讓我快去救她性命，遲則恐天人永別。我心急如焚，飛速趕至，花了好大力氣潛水將她弄出。當時小妹只剩一口氣，我再有片刻耽誤，她的性命一定沒了！各位明鑒，我修道之人決不會說謊！」
他這一說，崑崙諸人首先信了，青松連稱好險！華山諸人見黑日說話條理清晰，毫無漏洞，大半也都相信，自此黑日在正道面前這第一關算是暫時過了。安岳已聽青松說過玉雪來歷。有崑崙派作保，再說玉雪兄妹二人均是三花聚頂仙氣繚繞，不似魔道再怎麼掩飾頭頂總是黑氣隱隱，到此也相信他們與魔道無關聯。只是這與魔道的第一場戰鬥讓一個塞外家傳修真拔了頭籌，安岳心裡隱隱不甘。
此時又聽知琴大聲道：
「你們還沒回答我師父話呢！那穿紅衣的姑娘真是神獸鳳凰？」
凰金端坐不動，傲然道：
「幾個小輩，功夫不怎麼樣，嘴皮子倒很厲害！一定要我變回原身也行，只是一不小心燒了你這大殿，到時可別怪我！」
她和黑日不同。黑日雖也是神獸，但早年行事頗有不光明之處，後來跟隨九天玄女降妖伏魔，這才算改邪歸正。凰金則跟隨王母娘娘多年，當年曾為天下百鳥之長，連眾多後來飛昇的神仙也要給她三分薄面，若不是尊娘娘吩咐，早就飛昇仙界得成正果，如今人間這些修真，算起來還是她小輩的小輩，看在玉雪面上一直隱忍，今日見華山諸人對玉雪言辭犀利，早就不快在心，開始發作。
安岳見凰金如此大模大樣，心裡有些不舒服，可他畢竟是華山大派之掌，見識還是有的。他心想：如果她真是鳳凰，又幻成人形如此逼真，修道肯定以萬年計，這份修為堂上眾人全部加在一起也難匹敵；何況鳳凰被稱做神獸的原因，一來是天生火靈不死鳥，二來行事正派，絕不會與妖魔同流合污，玉雪有她在身邊，就有一張最好的證明，可保他們兄妹二人來歷清白；此時聽她說話，多半真是鳳凰，才會不把自己這個華山掌門放在眼裡。他心裡瞬間轉了許多念頭，也不知是逼凰金現原形看看還是就此混過算了，一時猶豫不定，沉默不語。
知琴哪知這些，見凰金不把師父安岳看在眼裡，怒氣漸騰，喝道：
「看你這副模樣，就知道你是妖魔一路！還鳳凰呢！混入我華山仙府到底有何目的？師弟們！隨我先把她拿下了再說！」
跳出就要掐訣祭飛劍。
青松明屹大驚叫道：
「且慢動手！」
凰金一聲冷笑，身形晃動間化回原形，頓時偏殿裡紅光滾動火光熊熊，接著一口三昧真火便朝知琴噴去，嚇得玉雪大叫：
「姐姐手下留情！」
知琴其實不敢在華山大殿上動武，不過是作勢嚇唬，想殺殺凰金和玉雪的銳氣，不料凰金真的竟是鳳凰！而且說打就打！此時她一見真火燒來立時手足無措，慌亂間祭法寶也來不及了！忽然一口銅鐘從安岳身上飛出，瞬間罩住知琴抵住火勢，眾人方才鬆了口氣。凰金其實也只是嚇唬知琴，見狀順勢收回真火，仍幻回紅衣姑娘模樣。青松連忙做和事佬，在華山諸人和凰金之間調停勸說。安岳趁勢下台，凰金也回座位氣鼓鼓地坐好再不說話。
待安岳收回銅鐘，眾人一看，華山諸人大驚，崑崙諸人則暗笑。只見本來好好一個美貌女道，如今卻衣衫漆黑破爛，三千如雲青絲焦黃捲曲，臉上連眉毛也燒得七零八落，橫一道黑印豎一道紅腫。
知琴只覺臉上陣陣作痛，再看自己衣衫不整、眾人眼神有異，心下大怒，對玉雪道：
「好個家傳修真！你敢與我比試一番嗎？」
她被凰金所傷，不知為何火氣卻發到玉雪身上！
玉雪莫名其妙，忙彎腰拱手道：
「小妹不敢！這裡替鳳姐姐向知琴師姐賠禮，看在都是正道份上，師姐千萬別往心裡去！都是誤會罷了！」
她說話有禮，連華山眾人也暗暗點頭。
安岳喝道：
「知琴！你今日在大殿上無端向鳳凰前輩挑釁，不知錯還要再生事端！給我速速退下閉門思過去！」
知琴身為掌門大弟子，已經內定為將來華山掌門繼承人，平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別說下面師弟妹們從不敢違拗，就是長輩們也從不對她說句重話，如今在崑崙派外人面前被師傅申斥，認定是平生奇恥大辱，對凰金玉雪恨之入骨。當下咬牙切齒退下。
玉雪已知其心，心下暗歎：如今魔道猖獗，可正道從沒經歷過風雨一直養尊處優，像知琴這般高傲的修真不知凡幾，人人各懷心思，一語不和就懷恨在心，連團結抗魔都忘了！真是令人堪憂！
安岳自覺沒臉，接下來對崑崙眾人便有些淡淡的。玉雪有心想多告訴些通天教的情況，也不知從何說起。崑崙諸人看出，也不好再厚著臉皮住下去，青松便趁機辭行。安岳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就不再挽留。當下眾人辭去，說好道門大會再見，便出了紫霞洞府。

第五十二節 大方送禮

眾人飛離紫霞洞府，在山前降落。因玉雪要去探望安置在華山下村子裡的老人孩子，眾人便說說笑笑，徒步前往。崑崙女弟子全部圍在玉雪身邊，邊走邊聽明鳳唧唧咕咕說話，想到知琴那副狼狽樣子，人人心裡解氣。
明鳳笑道：
「她一向自命修為不凡，美貌超群，恨不得把我們全踩在腳底下，這些日子可沒少看她那副嘴臉！如今被鳳凰前輩燒成這副德行，可謂報應不爽！想到接下來參加道門大會，不知她的頭髮長不長得出、到時用什麼方法掩飾，我就快笑死了！」
聽她這樣說，連從來不喜多話的明華也咯咯笑出聲。
玉雪笑道：
「雖是她咎由自取，可我們修真之人還是要厚道些！道門大會時明鳳你可千萬別拿這事譏笑她才好！」
明鳳仍然樂不可支：
「姐姐不知道，有好事者排了當今正道五大美女，知琴名列第五，號『琴簫仙子』。這回她容貌受損，只要姐姐在大會上一露面，保證被擠下去，連第五也做不成。就算沒受損，還是一樣被姐姐擠落，姐姐修為既比她高，又比她漂亮，又通音律，還為正道立下大功，她知琴算老幾！」
玉雪這才有些明白為何知琴處處言語刁難，敢情她忌憚自己、心懷妒忌！搖頭道：
「我們世外之人，在乎這些虛名幹什麼！還是商議如何對付魔道才是正經！」
說完停住腳步與眾人探討。當下在山野處尋了一棵遮陽大樹，大家團團席地坐下。
玉雪將這次戰鬥經過大致又說了一遍，只是隱瞞了封獸鈴。眾人聽聞魔道如此人多勢眾、修為精深，都心下駭然沉默不語。
青松撚鬚擔憂道：
「這還只是一個勢力最小的通天教，就已經能和正道正面相抗。如果五教齊出，只怕正道會全軍覆沒，真是令人憂心如焚！玉雪還好落入水中，如果落在山石上，肯定粉身碎骨！真是明鳳說的福大命大！」
說罷，他心裡一動。當時玉雪失蹤，他飛劍傳書給掌門說明情況。掌門青峰讓他先在華山休整，停止歷練直到玉雪歸來，並不十分擔憂，好像早就知道玉雪不會死似的，簡直未卜先知。按理青峰沒有這麼大的神通。青松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丟過一邊。
玉雪取出繳獲的金絲劍，遞給青松。大家一看，只見它兩寸來長，寬如韭葉，比尋常飛劍細一倍，在陽光下金光閃亮。玉雪把當時金絲劍化身千萬的情形告訴大家，奇道：
「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一把飛劍可以變成這麼多！到底是什麼邪法？」
青松道：
「這把飛劍是猴妖拿自己身上最堅硬的毫毛糅合天外隕鐵所煉，除了帶點妖氣之外，本身倒是好東西。這化身千萬的原因應該有兩個，一是因為用許多毫毛煉成一把劍，本身就可以分開。二是他用的劍訣有點類似峨嵋最高不傳之秘——化身億萬訣。這化身億萬訣依功力高低，可將飛劍化身千萬，迅捷厲害，功力越高化出越多，讓人防不勝防。我五十年前曾見過峨嵋掌門鴻劍真人御使他那把黃龍仙劍演示億萬訣，當時化出幾百把，漫天飛舞蔚為壯觀，現在一定能化出更多，只是像你所說的千把、萬把，只怕他現下也不能夠。可見通天老妖道行實在非同小可。」
又問起玉雪怎麼收取老妖的這把上好飛劍。玉雪回說趁他不備，用家傳的套寶訣套回。青松一聽是家傳，也不好再打聽功法。當下玉雪就要把金絲劍送給青松，青松連連推辭：
「這是你用性命換來的，我不能收。再說我們崑崙沒有億萬訣這種心法，金絲劍大材小用挺可惜的。不如等道門大會時碰到掌門，到時由他決定，你再看看要不要送給峨嵋。這樣可好？」
玉雪無話收好。眾弟子則十分羨慕，看到玉雪將上等仙器隨便送人，真是大方極了。有心開口，又不好意思。
明鳳忍不住囁嚅道：
「你們不要，還不如給我呢！我除了一把上品寶器飛劍，就只有一個法器青玉罩。法寶這麼少，碰到妖魔防身都不夠，還怎麼打架呢？」
玉雪猛然想起乾坤袋裡的收魂扇。當時安頓好冤魂之後就起程上路，已經答應修改後送給明鳳，倒把它忘了！取出笑道：
「這把扇子送給你！不過先等等，讓我改動一下，煉去妖氣。」
她先將神識探入，瞭解收魂扇結構。原來是在玄鐵柄上按五行方位安上鷫□的羽毛，每根羽毛管中空作藏魂之所，玄鐵柄上刻了一個類似聚靈陣的聚陰陣，能夠收攏陰氣定住冤魂不讓他們逃走，構造十分簡單。想必那烏魚精另有祭煉魂魄的陰毒之法，這種方法玉雪也不想知道。
她獨自走到一塊大石後，將玄鐵柄上的聚陰陣改成複雜的聚靈陣，以便自動引天地靈氣進入；外布鷫□羽毛組成的五行陣，在羽毛管上用靈力刻入陣圖；又讓「小鳳」吐出真火，鍛燒一會，去掉上面的陰邪之氣，一把寶扇就做好了。最後她想了想又在聚靈陣心嵌入一塊玄冰玉，讓此寶威力更大。改完後，她笑嘻嘻走出。
明鳳已經等得心焦，急忙劈手奪過，見這是一把散發瑩綠光芒的羽毛扇，團圓狀有兩尺長，甚是漂亮。試一揮扇，冷氣逼人，綠光中隱帶五彩。明鳳翻來覆去看了好一會，道：
「漂亮是漂亮，可除了現下避暑，好像沒什麼用啊！」
青松接過，細一探察，笑道：
「你真不識貨！這寶扇已是上品寶器，可大可小。不用時收入體內，自動引靈氣入體，大大增加修煉速度；祭出時，鷫□羽毛飛出，自動形成五行陣把你護在陣心，可攻可守；且能辟水防火，有它在手，江河湖海任你去得，嚴寒酷暑一概不侵。如果日後有機會，收一奇獸魂魄在內，一來可越級到仙器威力更大，二來那獸魂可借此扇修煉凝成實體，一舉兩得不傷陰騭，且更增威力！玉雪巧思過人，你不要師父要了！」
青松開明鳳玩笑。可明鳳聽得這寶扇如此神通，急道：
「誰說不要了！」
她劈手奪過，連忙滴血認主。那扇子得人精血，更是綠光大放，照得崑崙眾人在日光下臉上全都綠油油的。明鳳瞬時已知用法，掐訣輕叱一聲，鷫□羽毛紛紛飛出團團旋轉，將她掩在中心。她心念之間，指揮一部分羽毛如利劍般向大樹捲去。只見那樹轉眼只剩一根光禿禿的樹幹，所有樹枝綠葉四面飛舞，像是被龍捲風打過一般。明鳳大喜，也不收入體內，執在手中向同門炫耀，得意非凡。
玉雪笑道：
「這回你滿意了吧！」
明鳳連聲道謝。崑崙眾弟子十分羨慕，向明鳳道喜的同時都眼巴巴地看著玉雪。
半晌明芙對玉雪笑道：
「師妹真大方，不知可還有什麼法寶用不著，分給我『一個』就好了！」
玉雪一想，自己的八卦珠全毀，只剩四串不太純的九星珠，不如借此機會煉一些，送人、防身皆宜，便讓再眾人等等，又帶著凰金走至大石後。眾人知道她要再煉法寶，喜形於色，耐心等待。
玉雪取出許多玄冰玉，分成小塊，讓凰金將之一一煉去雜質，刻入陣圖，做成許多串八卦珠；又將那四串九星珠重新煉過，花一個時辰便做好了。有鳳凰三昧真火煉過到底不同，這些珠串都有下品寶器性質，雖不能再升級，急切時防身卻沒問題，收入體內一樣可以加快修煉速度，不過要與體質相符。玄冰玉含水、土兩性，水生木、土生金，因此只要不是火性體質都沒問題，而火性體質的人本就很少，正好這裡的崑崙派三十人全部都不是，因而人人可用。
煉好後凰金嘟囔道：「丫頭現在可真會收買人心！」
走至外面，天已快黑。玉雪將八卦珠分送眾人，人人有份，連青松也強塞了一串過去。人人笑逐言開，有立刻收入體內的，有戴在手上越看越漂亮的。明屹明岳四人見識過玉雪的八卦珠，知道是防身的好法寶，連聲道謝後立即修煉入體，這樣關鍵時又多了一樣救命之物。
眾人心情愉快，對凰金、黑日也尊敬得很。青松見黑日雖是玉雪大哥，修為卻連自己都看不透，堅持平輩論交，稱黑日為「海天道友」。對凰金更不用說，自從她露了一手後，崑崙眾人就稱她為「鳳凰前輩」，就連青松也是這樣稱呼，並且還恭恭敬敬保持距離，不敢十分囉嗦她。（只有明鳳時常沒話找話，凰金也不太搭理。）到此玉雪見輩份一塌糊塗，說笑間提出。青松等人卻全部堅持，玉雪沒法，只好各叫各的。
眾人加快腳步向村子走去。
到得那裡，夜已深了，村民們都已經歇下。明崖領眾人來到一進大院外敲門。來開門的孩子認出他們，急忙大叫起來，那些老人孩子紛紛起身前來磕頭。
老人孩子們在崑崙諸人保護下翻山越嶺來到這裡，雖吃盡辛苦，但全都平安到達，現居的這所院子本是華山派的產業。比起倍受蒙古朝廷打壓的終南派，華山派的情況要好得多，山下的道觀產業一毫無損。華山素來傳說是老君祖師的下院，一直香火鼎盛、遊人穿梭不絕，正好蒙古朝廷派來此地的縣宰也是漢人，本身崇儒敬道，又是忽必烈王爺的門客，故能約束下人不來攪擾道觀，就算有從上面下來的大官來索要也不得不給忽必烈面子——須知「打狗也得看主人」，而華山下院的主事弟子修為平平，交際功夫卻著實不錯，處處擺平，所以華山派在山下的道觀產業全部保留。給崑崙派面子，華山下院特地騰出一所大院子安置村民，還送來一些半新不舊的衣服被褥和許多柴草糧米。
玉雪見安排尚可，只是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種不得田，於是取出百兩黃金，交給最老的長者，囑咐他讓孩子們讀書。
眾人在村民們千恩萬謝中上路，繼續踏上歷練之旅。
另:我是一個新人，為了保質保量，每章都要改四次，每天上傳最少兩章，寫到凌晨兩三點是常有的事，實在非常辛苦.如果各位覺得我的書還行，看後請投票!不勝感激!黃石道人

第五十三節 逞俠救女

眾人不懼黑夜，連夜趕路，到天明時，已來到潼關。這裡是重要交通樞紐，黃河在潼關北面轉了一個直角大彎然後向東流去。城外風陵渡人來人往，客商雲集。大家沒有進城。遠望潼關東門龍盤虎踞，扼守住這處中原重要的咽喉要道，城樓上旗幟飄揚，儘是蒙古士兵。
眾人沿黃河邊官道向東行去。正是大夏天，驕陽似火，官道兩旁連一棵小樹都沒有。曠野裡的莊稼被曬得蔫頭搭腦，遠處黃河的水位也下降了許多。官道上的浮土有半尺厚，坑坑窪窪極難行走，眾人雖是修真之人，也不免鞋襪上全是黃土，愛潔淨的女弟子們紛紛抱怨。忽聽身後馬蹄聲大作，一隊蒙古騎兵迅速馳來，眾人急忙避在道旁。馬隊如狂風般捲過，帶起幾丈高的黃土灰塵凝聚不散，嗆得眾人連眼睛都睜不開。待騎兵走遠，大家互相一看，只見不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現下全都變成了黃色。女弟子們有輕紗斗笠還好，男弟子們連頭髮眉毛上都是黃土。大家急忙一陣拍打，灰塵到處亂飛，又是讓人半晌不能透氣。
明鳳嬌聲道：
「實在受不了了！師父，我們還是祭飛劍吧，又快又乾淨！」
青松嚴厲道：
「既然是歷練，就必須仔細體會民間疾苦，如果只在雲路裡飛來飛去，那還叫什麼歷練！不必多說，繼續上路！」
明鳳不敢再說，嘟起小嘴把鷫□扇執在手裡，感覺不那麼熱，這才前行。
玉雪則頗「想念」白雪，有它在的話，她就不必在毒日頭下徒步行路。
一時眾人沉默趕路。好在大熱天，官道上行人不多，大家用盡可能快的步伐「行走」，直到夜深，青松才下令找地方宿營。就這樣一連走了十幾日，已經到了京杭運河邊。
玉雪見這條河與黃河截然不同，並不是很寬，水流平緩。河裡帆船點點，南來北往，一片繁忙安寧景象。前面好大一座城鎮，黑壓壓的房屋看不到邊，四周阡陌縱橫，農田無數，人煙稠密。
明鳳向青松撒嬌：
「師父，我們一連趕了這麼多天的路，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找一條船順河而下，又輕鬆又舒服，還可以沿途查看魔道形跡嘛！」
青松點頭同意，眾人精神一振，進城找一個偏僻安靜的客棧落腳。明德帶幾個弟子去碼頭上找船。玉雪一聽便要跟去，自然少不了尾巴似的明鳳。
明德聽人介紹，找到一艘大航船。據說這船是專載人客去大宋境內，終點就是當時南宋京城杭州。
這船有上下兩層，甲板上面是幾間大客倉，他們三十人合住沒問題，甲板下則是貨艙和水手艙。整條船剛用水沖洗過，雖不甚大倒還乾淨。明德就與船老大談價錢，一聽嚇一跳。一人五十兩銀子，三十人居然要一千五百兩！船老大說他們為了打通關節辦通關文書，花了不少本錢，因此一文錢也不能少；還說如今有許多漢人逃往南邊大宋，蒙古人在邊關上查得甚嚴，如果沒有過硬的通關文書，被查出來殺頭的都有，而他們的文書絕對沒有問題，想坐他們船的人很多云云，大有不快些下手則過了這村沒這店之意。明德不知如何是好，把玉雪拉到一邊——他們一行人出發時，由明德去知事殿領了一千兩銀子，到此已經花去大半，現在哪還有一千五百兩銀子！玉雪二話不說，從乾坤袋裡摸出一粒明珠塞給明德。她一路施捨，黃金雖所剩不多，但乾坤袋裡還有許多堆成山的奇珍異寶，這顆明珠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船老大走南闖北是識貨之人，一見滿面俱是貪婪之色，忙道：
「這明珠我收的！」
明德一聽大喜，直接將明珠給了船老大。他喜滋滋地收下，讓他們明天一早來這裡上船。幾人便回轉客棧。
明鳳總覺得那船老大神色不對，歷練了這麼些日子也多了個心眼，當下拉著眾人到城裡當鋪，讓玉雪再拿一顆差不多的明珠出來，看看能換多少兩銀子。當鋪掌櫃仔細一瞧，開口便是五千兩白銀，見玉雪等人猶豫，以為他們嫌少，立時又加了一千兩。明鳳一聽著了急，立馬拉著眾人再回碼頭，只見河水滔滔，那艘航船已經不知去向！眾人恍然大悟——被船老大騙了！明鳳焦躁，當時就想祭出飛劍追去，被玉雪攔下。明德垂頭喪氣、滿臉通紅，簡直不敢面對玉雪。玉雪勸說好一番，這才把眾人拉回客棧。
到了客棧，青松一聽頓時大罵，把明德罵得頭都抬不起來，連帶玉雪也不好意思。青松足足罵了頓飯工夫方才解氣，放緩語氣道：
「你們這些弟子！人品都還好，就是不開竅，人間冷暖一概不知！平時只知道修煉，把腦筋都煉糊塗了！現在一個凡人都能把你們糊弄，如果碰到魔道怎麼辦？以後多長些心眼！身外之財丟了事小，性命氣節丟了可就事大了！」
一眾弟子站成一排，乖乖聽訓，半晌青松才揮手讓他們退下休息。
玉雪對明鳳吐吐舌頭，又拉著她去了當鋪，把兩顆明珠換了一萬二千兩的現銀，押著銀箱抬回客棧，收入乾坤袋。此時天已快黑，街上還算熱鬧，玉雪心喜，便又找來明鳳、黑日、凰金三人去逛街。買了些小物件，頭一抬見前面好間大酒樓，紅男綠女出出進進甚是嘈雜。一個小二將四人引至二樓一間包廂。這包廂門上垂著珠簾，外面就是迴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樓下正中的一個高台。
小二嘴滑：
「各位是第一次來我們這太白樓，可能不知道我們其實大大有名，在揚州杭州也有分店呢！各位來得巧，今晚有南邊來的歌妓班子獻藝。頭牌是翠紅姑娘，歌喉一流容貌更不用說，就連宣撫使大人也來捧場。各位瞧，那中間大包廂裡就是大人了。等上了酒菜，各位正好欣賞！」
玉雪三女摘下斗笠，朝中間包廂看去。隔著珠簾，見許多官員、當地名流眾星捧月般圍著一位身材高大的蒙古人團團而坐。那蒙古宣撫使漢語不太流利，半通不通地說些風花雪月，卻引得諸人馬屁不迭。
玉雪搖頭對眾人道：
「好好一個馬背上的漢子，被派來這中原繁華之地，立時耳目皆迷，眼裡只有美色黃金。真不知百姓血流成河、征戰連年，到底是為了什麼！」
正說著，小二領著幾人上菜，見到三女容貌驚為天人，差點連手中的托盤都掉落了。黑日極為不悅地哼了一聲。那小二不敢多看，布好菜連忙退下。玉雪揀些清淡的下了幾箸，忽聽嘈雜聲全都安靜下來。一個頭戴翠羽項掛明珠的美貌黃衫姑娘抱著把琵琶走上高台坐好，伸手撥了幾弦試音。玉雪一聽那琵琶音，就覺聲音清越、不似凡品。
黃衫姑娘手一揮，滴落落地開始彈奏，是琵琶大曲「十面埋伏」，聲音激昂，繁複密麗，奏到急處，好似萬馬奔騰，眾人聽到此處彷彿自己也被千軍萬馬團團圍困，心情隨之跌蕩起伏。良久一曲畢，眾人愣了一會，立時掌聲叫好聲雷鳴般響起。黃衫姑娘剛要退下，一個夥計匆匆跑過去，湊到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玉雪耳力非比尋常，早聽見原來是讓她去陪宣撫使酒。黃衫姑娘不敢違拗，抱著琵琶走到中間大包廂裡。
玉雪四人吃喝了一會，叫來小二剛想結帳，忽聽中間大包廂裡吵鬧一片，有摔杯子的，有喝罵的，夾雜著姑娘嚶嚶哭聲。四人也不走了，坐下細聽，頓時大怒。原來宣撫使見黃衫姑娘美貌，又彈得一手好琵琶，現下動手動腳不算，立馬就要拉她回府，做什麼第二十幾房小妾。姑娘自然不願，拉拉扯扯引得宣撫使發怒，直說她不識抬舉，摔了杯子便要拔刀，被旁邊人勸住，仍是罵罵咧咧地帶出許多不堪入耳的話。旁邊的「名流」們又叫來歌妓班子老闆，讓他勸說姑娘。那老闆沒想到錢沒賺到，搖錢樹倒先沒了，自然心不甘情不願，只是不敢得罪宣撫使，倒反過來勸姑娘從了算了。
那姑娘也性烈，邊哭邊說：
「我爹媽都是死在蒙古人手裡，就因為這樣我才被人拐賣到南邊。如今讓我以身侍敵，就算身為下賤也決不行！還是一刀殺了我乾淨，也好早日去九泉之下與爹媽團聚！」
蒙古宣撫使聽了這話直如火上澆油，更是怒氣沖腦，先一腳踢向班子老闆，把他從樓上直踹出去，撞破欄杆跌到堂下，當即頭破血流，眼見不能活了；又拔刀氣勢洶洶地朝姑娘砍去。旁邊人見他動了真怒，無人敢攔，怕引火燒身，個個躲開。玉雪一見不好，身形一晃便縱到宣撫使面前，伸出兩根手指鉗住了刀。
宣撫使大怒，待看清了玉雪容貌，不怒反喜，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道：
「你更好看！我也不要她了，不如你跟我罷！」
玉雪用蒙語慢悠悠地回道：
「我是忽必烈王爺義妹、那哲部公主，你敢要嗎？」
宣撫使大驚鬆手。玉雪兩根手指微一用力，只聽啪嗒一聲，厚背大刀碎成粉屑四散掉落。
宣撫使更是驚疑不定，也用蒙語問道：
「你有什麼證明？」
玉雪手一晃，已從乾坤袋中取出以前忽必烈送她的王府金牌，丟給宣撫使。
宣撫使一看金牌就知的確不假，也確實聽人說過忽必烈有這麼一個義妹，地位超然，就連弘吉剌部也不敢輕易得罪，當下再無懷疑，彎腰以蒙古禮節對玉雪行禮。玉雪目光如炬，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直看得他渾身發毛。要知如今蒙古國土廣大，宣撫使多如牛毛，可以在自己轄地上作威作福，卻怎麼也不能跟皇親國戚相比。他們手握生殺大權，在塞外都有部落領地，可說自成一小國，隨便派出一個門客、部下，都能在朝廷裡領個一官半職，他們自己還不屑入朝、情願在塞外領地裡逍遙自在呢！
良久玉雪才淡淡道：
「免禮吧。我們蒙古人生來豪爽好義，可不要一進中原，就幹些欺男霸女、胡作非為的事情，盡往自己人臉上抹黑！好好做官，多學些漢人的好東西，這樣你的官也會長久些！」
說完便不再理那面色時青時白的宣撫使，扶起跌倒在地的姑娘安慰幾句。
這時明鳳走來，低聲道：
「老闆已經死了。這姑娘怎麼安置？」
玉雪聽了，讓人把班子中人都帶過來，一人給了一百兩銀子打發走；又問起翠紅姑娘何去何從。
翠紅含淚道：
「我無親無故，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玉雪沉吟半晌道：
「這樣吧，我們一行人要去南邊大宋，先帶你一起走，等到了南邊就好辦了。」
翠紅千恩萬謝，末了道：
「我的真名叫小翠，翠紅只是藝名。不知恩人如何稱呼？」
待玉雪告訴她名字後，小翠便收拾了一個小包裹背好，抱著琵琶跟在玉雪身後寸步不離。
臨走時，宣撫使還想再巴結一番。玉雪冷冷的讓他好自為之，便帶著小翠揚長而去。
幾人回到客棧，玉雪多開了間房給小翠，就自回房和凰金安歇。
待門關好，凰金突然傳音道：
「你上當了！」
玉雪一驚：
「怎麼了？」
凰金仍傳音道：
「那小翠不是普通人。」
玉雪搖頭：
「我暗地探察過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武功修道基礎，好像沒有不妥啊？」
凰金道：
「她身上有妖氣，但好像被什麼寶貝掩蓋住了，對了！一定就是她那把形影不離的琵琶！她的確沒有任何功夫，也沒有修煉過，身上的妖氣也極淡。但我是天生火靈，對陰氣之類的妖氣極為敏感，而且我的道行比你深得多，我的感覺一定不會錯！如果我猜得沒錯，她應該是人和妖生的，所以妖氣才會這麼淡，可她明明說爹娘都被蒙古人殺了！她一定有鬼，說不定就是妖魔派來的密探，接近我們是想打探情況。」
玉雪慎重點頭：
「此事應該告訴師伯他們。那小翠終有一天會露出馬腳，我們正好看看她背後是誰！」
當下與凰金計議。

第五十四節 狐蹤一現

第二天一大早玉雪就去找青松，明裡詢問包船事宜，暗地裡卻把小翠之事傳音給他。青松正愁一路之上妖魔線索甚少，有送上門的豈不快哉！當下吩咐玉雪把她看緊。
二人計議好後，玉雪便去敲小翠房門，說要帶她和「海天」、「小鳳」一起去碼頭，因為她是從南邊過來的，一定熟悉水路，大家正好一起去把船隻談妥，省得再被人騙云云。小翠聽了抱著琵琶欣然前往。
玉雪見狀笑道：
「你這琵琶一直抱著不累嗎？」
小翠連稱已經習慣了，並說這琵琶是她娘的遺物，不忍片刻分離。
玉雪聽了心下暗笑，也不拆穿。
四人走至昨日碼頭邊，見多了許多航船，看到他們紛紛拉客。小翠談吐老練，不一會就談妥了一艘航船，包銀不過五百兩。玉雪直誇她能幹，先付了十兩定銀，讓海天回去領眾人前來，她自己則上船四處查看。
這船一樣上下兩層，上層後方是四間統艙，每間有十張窄小板鋪，鋪著竹蓆；統艙過道直通前方一個三面格窗的敞廳，裡面擺著些桌椅，打開格窗運河風景便一覽無餘。艙室、敞廳均很潔淨，外圍一圈靠欄杆的地方都有狹窄迴廊相連。下層在甲板下面，從船後一個窄梯而下，是貨艙和水手艙。現在貨艙裡面空空如也，只堆著零星幾袋米面。
玉雪見水手連船老大一共已經十幾人，不禁好奇問道：
「你們難道不吃飯？這點米面就是我們吃也不夠呢！」
船老大拱手道：
「姑娘有所不知，從這裡往南邊一路上有許多碼頭，我們可以停船靠岸買酒食。再說我們船家生活很簡單，沒事撈幾尾魚，在甲板上支起鍋子，就是一餐——怕走水，一般船上是不設廚房的。這種飯菜姑娘和同伴們也不會吃，多花幾個錢，又方便又潔淨，姑娘只管放心。」
玉雪細察船老大和水手們，發覺他們只是身手矯健些，並無異常；她又從小生長塞外，對水上人家不甚了了，聞言覺得有理，就沒再疑心。
此時青松已經帶眾人來到，全都腰繫刀劍扮成武林中人，看去身手都很不凡。
船老大見了神色驚疑不定，玉雪笑著安慰道：
「放心，我們是華山劍派的弟子下山歷練，專門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在江湖中大名鼎鼎，決對不是什麼壞人！」
這是眾人早就商議好的。江湖中確實有華山劍派，不過和修真大派華山派沒什麼關係，他們走的是內功路數，山莊就在華山腳下。據說他們的創派祖師早年曾得過華山仙府裡的修真之人的指點，才另闢蹊徑，創出內功心法和劍法，也算人才。
船老大聽了疑心盡去，歡天喜地將青松諸人請進艙去。一聲令下，就此開船。
玉雪在敞廳閒坐，和師姐妹們聊天，指點著周圍的風景，看去好不悠閒，實則把小翠盯得牢牢的。見她那把琵琶總不離身，有心探察，便說自己也懂音律，想彈奏一曲，要借琵琶使使。小翠猶豫半晌，禁不起玉雪催促，只得遞過。琵琶入手極為沉重，玉雪便知道小翠的確有問題，試想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子，不要說不離手地拿著彈著，就算是抱一會兒，只怕也要兩手發顫片刻掉落。
玉雪見此刻小翠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似乎頗為緊張。她決定先不要打草驚蛇，笑道：
「看不出你力氣倒很大，想必是從小抱著琵琶已經練出來了。如果不是我煉過武功，只怕也彈不動它！」
當下一邊試撥弦，一邊查探琵琶。這琵琶背料是用整塊萬年紫檀木心雕成，面板則是上好梧桐木，軫子用的是不起眼但異常珍貴的沉香木心，就這些材料已經價值萬金；背面還雕了些奇怪的花紋，有點像陣圖，但和玉雪所學截然不同，玉雪也不能分辨做什麼用。查看半晌，她覺得這琵琶應該是法寶，可除了散發靈氣和香氣之外，又沒有法寶的特點。玉雪實在不識。良久她笑道：
「我要關公面前耍大刀，獻醜了！」
說畢左手按弦、右手五指輪揮，彈的也是一曲「十面埋伏」。她所彈與小翠不同。小翠技藝高超、指法嫻熟，但只是演奏。她彈來又高一籌，五指習慣帶些靈力，這琵琶不是凡器，剛好能發揮。只聽鏗鏗鏘鏘珠玉急落，有金堅玉潤、殺伐之音，頓時在運河上迴盪成一片。眾人彷彿身處戰場，四面皆被敵包圍，情勢萬分火急，不由毛髮倒豎、雙手緊握、瞠目結舌。此時運河上許多來往船隻划槳搖櫓全都停了，人人細聽從這艘大航船上傳來的琵琶聲，盡皆目眩神迷。
玉雪越彈越順手，覺得平生未逢這等好琵琶，可以將曲意發揮得如此酣暢淋漓！她是經歷過埋伏戰鬥之人，演繹此曲時自己也不由想到了那天與通天老妖的激戰，其情其景歷歷在目驚險萬分。從來都是樂由心生，樂曲加入款款心聲，再由心底傳出，更是讓人難以抵擋。一曲畢，她久久沉浸在回味中，渾然不覺周圍聆聽之人已滿頭大汗、衣衫盡濕——原來她又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眾人的心境。
良久她擱下琵琶，卻見一艘大船正向己船撞來，偏偏水手們都彷彿癡呆似的只當不見！她心念急轉，已知原由，反手一抽，一根長簫出現，一串清音將眾人心神喚回。水手醒轉後驚呼聲此起彼伏，手忙腳亂長篙急點，這才險險與對面的船錯開。
凰金埋怨：
「丫頭你又來了！這回連我老人家都不小心著了你的道！」
眾人回過味來，紛紛玩笑抱怨。
小翠隔得太近，大受影響，臉色蒼白久久未復，半晌才讚道：
「玉雪姑娘神技！我自命琵琶技藝天下數一數二，不料天下竟還有姑娘這等高手！願拜姑娘為師，希望能夠傳授一二！」
玉雪怎麼會收她為徒！當下謙虛混過。小翠滿臉失望之色，只好不提。
航船在大運河上張帆行駛，清風徐來，速度不慢。走了十幾日，前面已是宋、蒙邊界。淮河在這裡注入洪澤湖，河汊交錯、水道密佈，地形極為複雜。
這日傍晚航船駛進一處偏僻河道，兩岸不見人跡，儘是沼澤河蕩，蘆葦密密麻麻長得比人還高，遠處不時有水鳥野鴨飛起。眾人見了心生警惕。此時航船明顯偏離航道，在這蘆葦蕩中殺人越貨可謂方便至極，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今晚定有變故！這十幾日中，小翠連船都不曾下，也不知她用什麼方法傳遞消息，眾人就是要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都不慌不忙只當不知，看似悠閒地指點著四周的風景，實則暗地裡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到了夜半時分，忽聽水手們在甲板上走動，不一會，他們居然紛紛跳水！聲響雖輕，但瞞不過諸人的耳目。想到都是些凡人，也沒人攔阻他們，放他們一條生路算了。
玉雪一直在裝睡，其實一直都在留心小翠動靜。此時見小翠悄悄抱著琵琶起身，她翻了個身，面朝她笑道：
「小翠，這大半夜的你去哪裡啊？」
小翠一驚，勉強笑道：
「我起夜，馬上就回來。姑娘先睡，不用等我。」
玉雪索性坐起來揶揄道：
「哦，起夜也要帶著琵琶啊，正好我也有些內急，不如和你一起去罷！」
小翠無法，和玉雪一起磨磨蹭蹭走到艙後茅廁門口，忽然往船舷外就跳。玉雪早有防備，一把扯住她衣服撈回來，笑道：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跳水自殺呢？」
小翠的臉在月色下煞白，二話不說抱著琵琶就彈。這琵琶聲忽高忽低、音調怪異，其間夾雜著小翠喃喃的咒語聲，聽來讓人極為難受。玉雪只覺一股無形力量向她腦部襲來，頓時心神有些不守。她立刻明白，原來小翠練的是精神攻擊之法，有點類似封獸九訣的攝字訣，怪不得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修煉武功或道法的痕跡！她一想通這節，馬上堅守心神，琵琶音攻立刻對她失去了作用。玉雪正待擒下她，忽聽遠處法寶破空聲大作。
此時崑崙諸人紛紛出艙，青松祭出飛劍，大喝道：
「妖魔不必藏頭露尾，速速現身吧！」
玉雪不管來襲何人，仍是伸指抓向小翠，眼看中招，一條白光忽然攔到，正好護住小翠。那白光原來是一根白綾，在小翠腰間一卷，順勢帶起，小翠立刻飛向空中遠遁而逃。
玉雪見煮熟的鴨子飛了，心有不甘，忙祭出金光追去。眼前白影一閃，一個美貌婦人凌空擋住她，笑道：
「崑崙弟子怎麼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凡人？」
這婦人年約二三十歲，身穿全白繡花衣服，頭梳高髻，髻上插著尺來長兩根白玉簪，風姿異常綽約，此時凌空飛舞，更是翩翩若仙。玉雪定睛細查，見她分明是異類修煉，只是她道行與玉雪在伯仲之間，看不出是什麼獸類修煉而成，而且她頭頂也沒什麼黑氣，隱隱帶著銀光，倒不像是作惡多端之輩。
玉雪一時頗為躊躇，也不知是不是要開打，只好笑道：
「這位大姐，那小翠一路監視我們，又帶我們來這偏僻地方，居心實在叵測。如果不問清楚，當然不能隨便讓她走了！」
婦人笑容可掬：
「放心！我們絕無惡意。你們崑崙弟子從我們地盤上過，我們總要查清楚。只要對我輩不是一見面就喊打喊殺，我們也不會自找沒趣。」
說話間，崑崙眾人已經紛紛祭劍飛起，在玉雪身邊排成一排，凰金黑日更是虎視眈眈。
那婦人嬌笑道：
「哎喲！以多欺少嗎？」
她突地清嘯一聲，幾百道紅白黑光立刻朝她飛來，片刻工夫許多人在她身後站定。
玉雪一看頓時明白了！叫道：
「你們是青丘山狐族，一向閉門修煉不管外事，怎麼這次也蹚這渾水呢？」
婦人道：
「小丫頭倒聰明，一眼就看出了我們的來歷。沒錯！我們本來不問外事，可如今天下大亂，人間戰爭不斷，各路妖魔層出不窮，我輩一向喜歡在人間行走，為此大受影響。為避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族長和長老們一致決定，將山西河北河南太行山一帶劃為我狐族勢力範圍，我們將保持中立，不管你們自詡的正道還是你們認為的魔道，凡從我們領地內過，我們都要監視動靜。不惹事就罷，惹事我們就要管！你們崑崙弟子下山歷練，我們送你們一程又有什麼不好呢！」
青松怒道：
「你們狐妖一族，本身行事就很失偏頗，時常吸人精血以提升道行，還有什麼臉說中立、劃勢力範圍！」
婦人正色道：
「世人所說狐精作祟，大都不是我們青丘山一族。我們一族一向族規甚嚴，不許族人禍害人間，如有個別為非作歹者，一經發現，輕則逐出我族、重則追回修為囚禁終身。這一點我可以向你們保證。當然我們也有與人類通婚的，只要雙方情願，我族有不耗人精血之法，一樣可以生兒育女，你大可不必擔心！」
玉雪猛然想到小翠，估計她也是狐精與人所生。那婦人似看出她的意思，點頭道：
「小翠是我親生女兒，是我以前與一個凡人所生。她告訴我對玉雪姑娘好生敬仰，請姑娘不要記恨她。」
婦人又道：
「我們也不願與你們崑崙派無故衝突。請在道門大會上轉告各派我們青丘山的決定，我們將保持中立兩不相干。如此多謝，後會有期！」
說罷，她便帶著大小九尾狐妖揚長而去，剩下崑崙諸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青松道：
「算了，這船也坐不成了，我們先御劍飛到大宋境內，再商對策。」
眾人於是收拾行李，扔下空船，向大宋境內飛去。

第五十五節 智嚇奸臣

眾人一鼓作氣飛到大宋都城臨安城外偏僻處降下，無心欣賞山水，先找一個客棧落腳。
青松面帶憂慮，將此事立刻飛劍傳書給青峰。半個時辰後，青峰回書，告訴已經知道了，讓他仍然帶隊向蜀中歷練。
明屹道：
「這青丘山九尾狐族趁勢崛起，為自己劃分勢力範圍，雖說保持中立，可畢竟也是妖，如此一來，局面更複雜。如果他們真的保持中立也算了，就怕明裡中立暗裡卻與五教勾結，這樣可麻煩了！真不知這當口他們跳出來是何居心！」
玉雪問道：
「剛才聽那狐精說什麼族長、長老，這些人修為怎樣？」
青松搖頭：
「關於這個我們正道一向不清楚，只知道他們一族有許多道行精深之人，在上古時就已經得道，其中有些行事尚可，被一些仙人渡了飛昇。剛才他們那幾百人，真打起來，我們肯定不是對手。為首女狐精道行最少有五千年，其他的我看都在兩三千年以上。他們監視我們區區三十人就用了這麼多人手，實力可想而知。」
眾人皺眉不語。
玉雪見光擔憂也沒用，笑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在道門大會上集眾正道之力，一定有辦法。何況看他們只是監視，明說不願與崑崙為敵，只讓我們傳個話，證明事情還有回寰餘地。以後我們曉以大義，他們站在我們正道這邊也說不定，還是不要擔憂太過，徒壞自己道心。」
說著就拉明鳳等女弟子去逛街。青松毫無良策，想想玉雪說的確實在理，便也帶男弟子出去飲酒賞西湖，暫且把這事擱一邊。
眾女弟子穿花拂柳，一行十數人向西湖邊走去，一路經過商舖便停下買些物品。玉雪見這裡的成衣比別處分外好看精緻些，索性大手筆，女弟子們每人從裡到外都買了好幾套，俱是揀各人喜歡款式花樣。昨日那為首女狐精的白衣素雅飄逸，玉雪看了心裡著實有些羨慕，索性也為自己一氣訂了十幾套類似的；又為師伯師兄弟、黑日等人每人訂了幾套緞子道袍。她付了大筆定銀，讓店家盡快做好送至客棧。那店家一見大生意上門，滿口答應，指揮夥計立刻開始趕工。
眾女弟子見玉雪出手大方，俱是喜笑顏開。
凰金暗地嘀咕：
「玉雪收買人心可真有一套！」
玉雪倒不是成心收買人心。她雖說是修道之人，可畢竟年紀甚輕不能免俗，又從來沒到過如此繁華之地，乾坤袋裡有大把銀子，不花一點的話她心裡著實有些癢癢，何況她向來豪爽，所以還是皆大歡喜的好。
眾女走至西湖，見青山綠水，煙籠霧罩，風景秀麗，遊人如織，儘是些打扮奢華、香風撲面之輩，連男人亦如此，不禁相顧駭然好笑，鶯鶯燕燕指點不休。有那裝模做樣的書生手持泥金折扇，故意在眾女面前晃來晃去，口中還吟詠一些半酸不酸的詩詞，附庸風雅只盼佳人垂青。時間一長，這種人越來越多，大有圍觀之勢，眾女不由心煩，卻見前面好大一座華麗酒樓，上書三個大字：「樓外樓」
玉雪皺眉道：
「我讀林升的詩『題臨安邸』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當時只道誇張，如今看來確有其事。這些大好男兒，不去沙場為國效力，盡在西湖邊上招蜂引蝶、扭扭捏捏，渾忘了宋蒙再次開戰在即！再說這處樓外樓，晴天大白日頭，居然酒氣菜香傳出幾里，歌女放歌聲繞樑不絕，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大宋實在令人堪憂呀！」
明鳳笑道：
「姐姐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們好不容易來此，還是進去歇歇見識一番！」
那迎客小二見眾女談吐衣著不凡，人人頭上一頂輕紗斗笠，隱見嬌美玉容，只道哪個大戶人家女眷出遊，急忙慇勤延入不敢怠慢。
眾女揀處臨湖包廂，點了一桌清淡酒食，指點風景談笑。閒時易過，一會已經日落西山。玉雪叫來小二結帳，眾女走出樓外樓，卻見西湖上畫舫點點，燈燭輝煌，絲竹管弦盈耳不絕。
玉雪詫異道：
「白日還不見這許多畫舫，怎麼天黑倒全出來了？難道臨安人就喜歡趁黑遊湖？」
話聲剛落，就聽街邊一個衣不蔽體的乞丐歎道：
「哪是什麼喜歡趁黑遊湖！這是當朝國舅賈似道，他不學無術，仗著姐姐是皇上寵妃，深得君心、權勢滔天，日日挾妓遊湖直到天明，晚上這西湖簡直就是他家的！不許別人隨便出入。唉，別人還怕禍從口出，我是窮困潦倒、家破人亡，告訴姑娘們可要小心。他最好色，專門有幫閒的四處替他收羅美色，見到你們只怕有大禍，還是快些回家去吧！」
玉雪見這乞丐雖潦倒不堪，談吐卻不凡，當下鄭重謝過，又取出幾百兩銀子贈他。
乞丐遲疑片刻慨然收了，還說：
「大恩不言謝！他日有用處，一定為姑娘效勞！」
玉雪至此遊興全無，和眾女快速回客棧，正好送衣服的已經等候多時；收下衣服，付錢打發夥計走路；一套套展開細看，都是繡花純白錦緞衣服，唯有繡的花顏色各個不同；將一套換上，攬鏡自照，果然飄逸如仙。想那賈似道如此可惡，玉雪心生一計，將別的衣服收好，急急去和明鳳幾女商議。她們一眾也正好換了新衣，聚在一起互相對比。玉雪如此這般的一說，眾女也覺得有趣，連忙按計行事。
當下找來一個老成婦人，讓她把玉雪長髮梳成時興高髻，然後又戴了些明珠首飾，總之打扮得似仙非人、美麗無比，看來娉娉婷婷，年可十七八；委屈明鳳、明芙、明蓉、凰金四個扮成丫鬟，臨時找來四套青緞衣服打扮穿戴，自然看來也是美麗聰慧，兩人執燈籠，兩人執笛簫。只有一點美中不足，燈籠笛簫看來太過簡樸，還好黑夜，馬馬虎虎混過算了。
五人裝扮好，開門出去。師兄姐們都還未睡，在院子裡談天賞月，見他們如此做作，一問之下大笑，均踴躍參加這出鬧劇。
眾人也不開院門，各施神通飛到西湖邊，在僻靜處落下，然後玉雪在前四女在後，專揀燈燭最亮的地方行去。
一些師兄還怕賈似道不知道，故意尾隨身後驚歎大叫，最後真的人越聚越多，一路跟在幾女身旁、身後指指點點。玉雪五人開始不自在起來。正難受，一個十八九歲滿臉邪氣的猥瑣少年帶著幾個家丁過來，聲稱賈大人相邀遊湖。圍觀者立刻嚇得鳥獸散，師兄們遞了幾個眼色也一一退去。
玉雪五人大喜——目的達到，便欣然隨之同往。那少年以為是哪家新來的歌妓，想借「賈大人」出名，只是這份容貌，出名應該不難吧！他心下疑惑，不時覷視，越看越覺得奇怪，又見玉雪神色大方自若，絲毫不緊張，他越發不懂。
幾人上了一條小船，直向西湖中間最熱鬧處駛去。那裡幾艘畫舫如眾星捧月般圍在一艘大畫舫周圍，燭火照亮半邊夜空，絲竹聲震耳欲聾。但見大畫舫寬敞有如水榭，雕樑畫棟，四面皆敞，鮫綃做帷明珠為飾，許多姬人簇擁著一人。這人斜倚在錦緞鋪就的華麗軟榻上，手執金盃觀看歌舞，閒適無比。
少年命人將船渡到大畫舫邊，十幾個身手矯健的護院打手之類虎視眈眈，見五個弱質女流也不放在心上，只揮手招來幾個中年婦人搜身——當然搜不出什麼。玉雪打頭，由少年領著眾女到了賈似道面前。這大奸臣面色白皙，裝模做樣留幾縷長鬚，保養甚好，一見玉雪五女，他眼睛一亮，命人設座。玉雪也不施禮，大剌剌坐下。
賈似道不悅，半晌才道：
「姑娘哪裡人？我以前從未見過。」
玉雪微笑：
「我剛從山上來，你自然不識！今日月色大好，動念到西湖遊玩，因你誠心著人相邀，我也久聞賈大人大名，故來一見。」
她隱隱透露自己是神仙之流，當然是在耍他，不過不中亦不遠矣！
賈似道一驚，坐起身來：
「姑娘剛從何山而來？」
玉雪正色：
「海外蓬萊！離西湖遠隔千山重洋！」
玉雪自己也不知道蓬萊在哪裡！可吹起牛來像模像樣，聽得凰金四女差點笑破肚皮，半晌強自忍住。
賈似道驚疑不定，朝幫閒少年看去。那少年也疑惑搖頭，不能確定。
良久賈似道說：
「既然姑娘說自己是仙人，可否讓在下見識一下神仙手段？」
玉雪點頭，手一揮間，燈燭俱滅，頓時只聽畫舫上歌妓姬人尖叫聲一片，賈似道著實也嚇了一跳。
玉雪冷聲道：
「不必驚慌！我讓你們開開眼界！」
賈似道連聲喝斥，船上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玉雪作勢手一揮——其實是傳音，早有一個懂音律的師兄在雲裡開始吹簫——就站在畫舫上空。賈似道聽到上方雲裡傳來簫聲，和姬人們相顧駭然。一曲畢，賈似道已經信了五成，不過還有五成疑惑。玉雪已知，默運靈力催動畫舫，剎時畫舫無人自動，乘風破浪飛速前進，眨眼甩開周圍畫舫去遠。賈似道等猝然摔倒又是連聲驚叫，尤以姬人們的聲音為最響。
玉雪對凰金四人使個眼色，眨眼將眾人全部點暈，獨留一個白面奸臣。
賈似道面無人色：
「我已經信了，不知仙姑有何吩咐？」
玉雪一看，船已經到了西湖深處，將畫舫停下，對賈似道喝道：
「你位極人臣，已經享盡榮華富貴，自然應該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希望你少做些禍國殃民的事！不然我定來取你狗頭！」
金光一閃，賈似道只覺頭上一涼，頭髮鬍鬚眉毛紛紛飄落，轉眼只剩光禿禿剝殼雞蛋似的一個光腦袋，頓時嚇得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裡直叫：
「仙姑饒命！」
玉雪對凰金使個眼色，她瞬時變出鳳凰原身，一口火噴去。那奸臣只見紅光一閃，什麼也沒看清，就覺熱浪撲面，直叫我命休矣！便兩眼一翻嚇暈了。玉雪正玩得高興，見他這麼不經折騰，心裡也沒了勁，將畫舫送至西湖僻靜處，任它隨波逐流，就與眾女說笑著飛回了客棧——也不耐煩解開眾人穴位，反正下手很輕，十二個時辰自解。
那賈似道醒來後，見船上眾人倒了一地，自己鬚髮皆無不說，臉上皮膚灼傷，宛如燒熟的大蝦一般紅通通的，而且船不知飄在西湖哪裡，四周黑□□的，不禁大受驚嚇，裝病老實了一陣。但奸臣終歸就是奸臣，時間一久，故態復萌，又漸漸惡劣起來，後來也不用玉雪收拾，果然不得善終。

第五十六節 長江航行

眾人回至客棧後，明鳳一直在笑說那奸臣嚇得當場就翹辮子的鬧劇經過，還不斷做出兩眼望上翻的模樣，聽得一眾師兄姐們都笑岔了氣，連聲說她淘氣。青松雖不參加，卻也在房間裡偷聽暗笑。開心良久眾人才回房打坐安歇。
第二天一早，送洗臉水的小二就神神秘秘地來說賈國舅昨夜遊湖被仙人懲治。據說許多人敲鑼打鼓鬧騰了一夜，才找到他，當時不願見人，用被單連頭帶尾蒙住，一定是被仙人毀容了云云。眾人心裡暗笑，故做驚訝反問。最後此事越傳越神，到了眾人結帳離店時，聽到幾個夥計說的完全是另外一個版本，什麼神鬼齊現，電閃雷鳴，賈似道被剖腹剜心等等。眾人啼笑皆非。
到了城外京杭大運河碼頭處，眾人又雇了一艘航船，仍是走水道，取道長江逆流而上。這船與狐精手下的船差不多，只是沒那麼新，船老大看去忠厚老實，眾人試探後均感放心。
一路飽看長江中下游風光。兩岸千里平原沃野，隨處可見稻浪滾滾，時常看到有牧童在江邊牧牛，風中傳來漁歌陣陣、牧笛聲聲。玉雪感慨：這幅和平安寧景像，又能維持多久呢？蒙古侵佔大宋之心不滅，只要乃馬真氏倒台，內亂結束，肯定又要興兵南下，估計為時不遠。而大宋上至皇帝、下至大臣百姓，一個個醉生夢死，雖有良知之人，奈何朝政全部把持在昏君奸臣手上，想不亡國都難！興，百姓苦！亡，還是百姓苦啊！更兼群魔亂舞、雪上加霜，正道對付他們只怕還力量不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何德何能兼顧蒼生呢？
玉雪恨不得索性暴露封獸鈴，不管不問，在道門大會上一展拳腳登高一呼，與五教放手一搏。可想想知道絕對不行。五教現在只查到一個勢力最小的通天教，其他四教不知隱匿何方，還需要團結各方力量，集結人馬一同調查，如果過早暴露封獸鈴，現在魔蹤不顯，勢必引來正道質問、各派覬覦，崑崙派說不定就會第一個對她興師問罪；此物又是妖魔剋星，她還未到大乘期功力不高，如果過早暴露，還會引來五教追殺，到時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可不妙。她左思右想，只能先借助崑崙派，再糾合正道力量，共同與五教糾纏，這場戰爭估計和凡間戰爭一樣曠日持久。
她忽然又想到一事——青峰真人有些暗示想收她為徒，到底要不要她自己先主動提出呢？如果拜入門下，可以大大方方查她娘親的事情，這本是她的初衷；可她又秘密太多，如果拜師卻對師門隱瞞，這更不好。想到此玉雪一籌莫展，只得悄悄與凰金商議。
凰金半晌沉默。她隱約一些知道玉雪娘親的事情，還對玉雪隱瞞了她娘是崑崙門人以及當時重傷瀕死的狀況。她知道只要她一說，玉雪一定會找青峰問明，到時道門大會上一定風波橫生。姑且不論，凰金一直隱約覺得青峰知道些什麼。上次歷練出發在玄蜂谷時，青峰應該知道玉雪所佈的大陣是玄女真經下篇裡的，他卻故作不知；而且以掌門之尊，對玉雪格外回護，連帶玉雪一句含糊的「家傳修真功法」也不起疑。作為一個大派掌門，他不應該如此糊塗，一定還有什麼原因，既然他不主動挑明，說明時機未到。
想到此，凰金對玉雪說道：
「我覺得你還是以不變應萬變較好。青峰對你頗為欣賞，可你修的畢竟是崑崙功法。如果你說是家傳修真，那麼功法皆是各人秘密，青峰他們也不好多問，你還可多掩飾一段時間。等你修到大乘，人間能奈何你的人屈指可數，那時你就要安全得多。到時就算他們知道了，一來長時間和你並肩作戰感情深厚，不大會與你為難；二來封獸鈴出，天下誰與爭鋒！拉攏你還來不及，也就不會和你作對，這樣豈不兩全其美？到時你再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拜不拜在門下還不是你一句話？你如果內心有愧，上次拚命救青松他們也可抵得過了！」
玉雪一聽有理，心想還是對青松等人的暗示裝糊塗算了，反正自己對青峰也像對師父一樣尊敬。當下丟過不去多想。
走了十幾日，算算已是九月，已經走到了鄱陽湖湖口。只見長江到此，黃色的江水與青綠色的湖水截然分開，在水道中形成分明的界線。遠處的鄱陽湖白帆點點，襯著藍天浩瀚秀美。近處的石鍾山矗立在江邊，山腳懸崖被江水拍打得空空有聲。向它背後望去，一抹蒼青高大的暗影接天聳立，那裡就是廬山。
航船仍是不停留，溯水而上，向荊湖路駛去。
不幾日，已經到了八百里洞庭湖。從鄱陽到洞庭這一路，水路錯綜複雜，長江主航道經常漫無邊際不見兩岸，有時可以見到兩旁有許多寬闊的岔河支流，通向某個野湖沼澤。不是熟悉長江水路的船家，經常會把航船開到某處岔河彎裡，迷了路可就非常危險。這千里方圓古稱「雲夢大澤」。上古之時氣候潮濕，水患嚴重。雲夢大澤浩淼千里，沼澤濕地湖河遍佈，滋生了無數珍禽異獸，其中不乏成精作怪之輩。後來氣候逐漸乾燥，許多水面變成陸地，滄海桑田形成了今日的眾多江河湖泊，反倒變成魚米之鄉。後來才有「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
此船船老大一向在長江上討生活，對水路甚為熟悉，津津樂道：
「你們還好是包我的船！別看我的船比較舊，其實很牢固，經得起風浪。不是我誇口，我走長江水道幾十年，閉著眼睛都知道哪裡有淺灘、哪裡有岔道、哪裡有暗礁！如今到處不太平，一會鬧兵災、一會鬧土匪，聽說眼前的湘西就是土匪成災。你們如果碰到了新手，不管擱淺還是迷路，都是會把命送掉的！到了宜昌再往上游，要經過三峽，那裡的水道狹窄危險，水流湍急暗礁密佈，要靠縴夫一點點把船拉上去，每天不過走十幾里，那時我這大航船就走不了了。我老實人給你們提個醒：反正你們沒什麼貨物，不如走棧道，不要包船了。走時一定要和許多人一起走，一來有個照應，二來可以壯壯膽，那裡時常有土匪出沒，聽說現在還鬧起了妖怪。就算你們人多會武功，總打不贏妖怪吧？」
眾人正聽得全神貫注，不料他竟說出妖怪的話來！互相使了個眼色。
明德不動聲色問道：
「這棧道是修在江面絕壁之上，寬不過可供一人行走，那妖怪土匪難道是從天而降的？」
船老大道：
「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沒去過四川。棧道不可能一直通向蜀中，一般都是修在實在無路的懸崖峭壁上，每隔十幾二十里，都有一些山勢較緩的地方，棧道在這裡就暫時斷了，有些只是一個小山村，或者就是一些亂石灘，拉縴的縴夫到此一定要歇歇腳，把纖繩鬆鬆喘口氣進點食，有時也只是因為天黑了一定要停下過夜。你想啊，水勢那麼急暗礁那麼多，怎麼走夜路！多半出事就在這些地方，有人煙還好些，最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亂石灘，保不準晚上會發生什麼事！聽說近幾年進蜀的船時常在這些地方出事，一些船連船帶人一起不見，下游的人只看見飄過幾塊船板。我以前也是走宜昌以上進蜀的水路的，年紀大了錢賺夠了，這才跑長江中下游水路，情形熟得很！自古蜀道最難走，這錢可是拿命換的！別說碰到些不吉利的怪事，就是一般太平日子跑船的也經常船毀人亡！有錢人僱船進蜀，都是船在水裡走，人在棧道上僱人馱，就怕跟船一起出事。過了三峽，進蜀了，路才稍微好走些。在這之前，許多棧道兩旁都是荒山野嶺，只有猴子能爬過去，人是只能一步步順著棧道走，到晚上，只聽四周野獸怪叫聲一片，的確嚇人！如果有個妖怪出沒，真的也不希奇！」
他說到此，密佈皺紋的黝黑臉上顯出心有餘悸的模樣。
玉雪聽了突然想到通天教的老巢似乎離此不遠，莫非是他們作怪？當下傳音給青松。青松仔細盤問了船老大一番，原來他是從上游下來的船那裡聽說的，並不是他自己親身經歷。出蜀的船因水勢迅疾，一日就可經過三峽，急如奔馬，倒不用在三峽中停留，李白就有「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詩句，所以就算他們看到了一些出事的船，也沒辦法停船查看。其實他們多半只遠遠的看到了一些破爛的桅桿船板擱淺在亂石灘上，想到最近進蜀的船隻越來越少，這才傳說有妖怪，到底誰也不曾真的見過。但是謠言都是一樣，越傳就越真，搞到最後進蜀的人要麼走別的路，要麼確實一大群一大群地結伴而走，然而這些人結局如何、到底有沒有平安進蜀，那就誰也不知了。
玉雪聽了，仰頭歎道：
「真是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第五十七節 西陵遇險

航船應玉雪要求，在岳陽樓下繞了一回。玉雪遠望幾層飛簷黃瓦在洞庭湖邊山岡上雄踞，北視長江，南望三湘四水，想必登樓眺望，一定視野開闊；又想到范仲淹岳陽樓記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一時感慨萬分，癡立良久。
航船繼續揚帆前行，過了幾日已經到了宜昌。船老大接過玉雪付的八百兩銀子，千恩萬謝後叮囑他們一路小心。眾人也不和他明說自己是身懷異術之人，道別後向南津關行去。
到此處眾人一看，只見南津關的兩岸絕壁聳立、江面狹窄，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從關側小山道迂迴繞過，眾人便踏上了入蜀的棧道。
這時已入秋，天氣漸涼，不知是真的鬧妖怪還是道路難行，眾人一路不見半個行人，走了一會，已進入三峽第一峽西陵峽中的兵書寶劍峽。棧道此時不過距離江面幾丈，均是在山壁上硬鑿出的，有時是平的，有時是石階，有時是凌空用木頭構築；最寬不過兩人並行，最窄處剛過一人；一面緊貼山壁，一面就是湍急的江水，如果掉下去，眨眼被水沖走，肯定屍骨無存，的確險峻可怕。眾人雖然不懼，也不免暗暗心驚。走不多遠，果見幾處如船老大所說的激流險灘。棧道到此，就在險灘邊高一點點的地方築些石階，走過時飛濺的浪花不時濺到眾人臉上，身邊就是長江那渾黃的江水泛著白沫一路咆哮急捲而下。
穿過牛肝馬肺峽，就進入了崆嶺峽，這裡是西陵峽中最危險的一段。眾人遠遠就聽到了嘿喲嘿喲的拉縴號子聲，一艘船正逆流而上。船上的水手如臨大敵，人人面色凝重；不時有持篙的水手跑來跑去，長篙拚命在水中疾點；船老大則爬在桅桿頂端注目江水中，緊張之極地大聲吆喝掌舵的水手或左或右。
玉雪定睛朝水中看去，只見江水中礁石密佈、漩渦處處，當先一塊高大的石樑突露水面，與旁邊兩塊小些的礁石一起象攔江猛虎般橫臥在江心；其下四周亂石暗礁到處都是，犬牙交錯、鋒利如劍。航道到了這裡彎曲狹窄、惡浪洶湧，那船如履薄冰，一寸寸向上緩緩移動。
眾人前路被縴夫所阻，只得跟在隊伍後邊慢慢移動。幾十個縴夫背後拖著籐條麻線搓成的鵝蛋般粗的纖繩，條條都被拉得筆直連到船上。每個縴夫都是滿臉大汗，身體彎得像蝦米一般，每呼喝一聲嘿喲，便走一步，一路灑下點點汗水，滴在棧道之上。玉雪跟在後面，見有些汗水竟然是紅色的！仔細一看，見許多縴夫肩頭已經被粗糙的纖繩磨破勒進肉裡，腫脹流血，卻仍是咬牙一步步向前行。縴夫們個個面色黎黑，衣衫襤褸，雖有許多壯漢，其中仍有許多五十左右的老人和十幾歲的孩子，顯然是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幹這玩命的活計餬口。
玉雪心裡不忍，悄悄指給身前的明鳳看。
明鳳一見大怒：
「他們怎麼能讓一些老人孩子幹這玩命辛苦的活計！」
不由分說，一躍而起幾丈遠，手中長劍揮出，向一個看去只有十三四歲孩子背後的纖繩砍去。玉雪大聲阻止已然不及。這棧道只容一人行走，眾人都是如長蛇般排成一行，明鳳身前就只有明德一人。明德剛覺風聲從頭頂掠過，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啪地一聲，明鳳已經砍斷了纖繩。那孩子只覺肩頭一鬆，錯力之下便撲倒在前面的一個縴夫身上，頓時那縴夫被絆倒在地。一會工夫猶如推倒骨牌般縴夫們接連倒地，隊伍剎時大亂，許多縴夫被纖繩一拖，便直接飛快地被帶著向江水中滾落。同時那江中的船失去了往上拉的纖繩扯力，船頭一偏，立時向江心中的礁石撞去。情勢萬分危急，明鳳一看闖了大禍，飛在半空中居然愣住了！
青松在隊伍最後，一急之下，也不顧隱藏行跡了，直接飛出大叫：
「前面一半弟子拉繩救人，後面的跟我把船穩住！」
玉雪、明德等在前面的十幾人紛紛飛出，有的撈救滾落江中的縴夫，有的探手拉住纖繩。後面的青松等十幾人則飛到船上，搶過水手手裡的長篙運力急點，終於險險避過暗礁，把船穩住。
玉雪見仍有十幾人滾落江中，被急流一衝，眨眼不知去向，頓時大急高呼：
「黑日救人！」
黑日一聽急忙跳入江水中，順流潛下，凰金和玉雪憑感應飛在水面上跟住他，待他拋出水面一人，二人便接住一人放到棧道上，一直到下游的牛肝馬肺峽中，才將落水之人差不多救起。當黑日繼續向下游查看時，玉雪和凰金就在棧道上一一救治落水之人。說來複雜，其實以他們三人手段卻很迅速。那些落水縴夫被江水一嗆，有些立時昏迷，有些卻仍在掙扎，撈出及時，再得二人一治，大半馬上醒了，哆嗦著道謝，只是面青唇白、手足俱軟——被嚇的！
此時明屹帶人趕來接應，一見玉雪就道；
「船已經穩住，由十幾同門執篙拉縴，將船往上游駛去，謝天謝地！還好沒事！」
說著他招呼眾師兄弟們每人背一個縴夫，順著棧道向前趕去。到了出事的崆嶺峽，與眾人會合後，玉雪卻見拉縴的第一人便是明鳳。她邊嗚嗚直哭邊背著纖繩死命拉，眾人苦勸也不鬆手，玉雪也不知說什麼好！
出了西陵峽，緊逼兩岸的懸崖峭壁漸漸隱去，到了一段寬谷中，水流稍稍放緩，兩邊山巒中有些人煙。船老大把船泊到岸邊，用錨和粗大的纜繩將船繫好，領著貨主和眾水手過來道謝。
玉雪招呼眾人在石灘上點起大堆篝火，幫落水的縴夫們取暖。這些人喝著熱湯，身上裹著船老大拿來的被子衣物，都漸漸恢復過來。玉雪正想安慰明鳳，就見渾身濕淋淋的黑日匆匆趕來。他手裡抱著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面色青白只剩一口氣，玉雪花了好大力氣把他救活，又給縴夫們治傷，忙亂半日，天也黑了。
船老大他們以為碰到了神仙！雖一開始這些人搗了些小亂，但畢竟神通廣大，有驚無險地把眾人帶到了平安處，三峽第一峽總算過了！因此心定下來後，紛紛過來磕頭。
青松笑道：
「我們不是神仙，是華山劍派的武林人士，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待把他們哄去一邊休息了，他便召集眾弟子，首先狠狠罵了一頓明鳳，把明鳳罵得當即又大哭起來。
玉雪見她可憐，忙道：
「青松師伯，要罵也要罵我！是我指給明鳳妹妹看那些縴夫苦狀，她才忍不住出手的！其實不關她的事。」
青松還未說話，明鳳就邊哭邊抽抽噎噎地道：
「玉雪姐姐別為我說好話！今天都怪我不好，不問青紅皂白胡亂出手，好心反而闖大禍！不是眾位同門為我補救，我這一生心都難安。要是死了一個人，我的罪孽就大了，無論如何此生修道再難寸進！還是讓師父痛痛快快罵我一頓心裡好受些！」
青松歎口氣，心裡也有些不忍，道：
「此處離通天老巢不遠，雲路不過一兩個時辰，今晚還不知會有何事發生，大家都警覺些！」
當下眾人分四塊把那些凡人圍在中心，一個個看似倚著石塊歇息，其實全部凝神觀察四周動靜。
到了夜半，火堆漸漸熄了，只剩一些微弱的紅光，明屹起身加柴，忽地停下細聽。
凰金、黑日早已發覺、傳音玉雪，玉雪和青松同時躍起低聲喝道：
「來了！」
他們三十幾人無聲祭出飛劍悄悄飛至空中，將那些凡人掩在下方。但奇怪的是破空聲並不是從北方大巴山方向的通天老巢而來，卻是從南方的湘西方向而來，據說湘西俱是崇山峻嶺，難道那邊也有妖魔？上次聽那個船老大說只是鬧土匪嘛！眾人皆心頭疑惑。
雲路甚快，眨眼間南面嗖嗖聲不絕。

第五十八節 噬天魔道

來人二三十個，有身穿道袍的，也有穿一般凡人衣物的，有御飛劍的，也有御一些奇門法寶的。領頭之人形貌頗像一頭牛，銅鈴般大眼，方額廣頜，額角上面還有微微兩個突起，酷似牛角，玉雪一見，頓時想到以青牛妖為首的噬天教。仔細查看這些人，有人有妖，修為都在元嬰期以上，雖是深夜，玉雪也見到他們頭頂隱隱有黑氣，顯然不是善類。
那些妖道乘興而來，不想前方雲路裡居然有人候著他們，都停住腳步驚疑互相低聲商量。
青松乘機傳音明屹領人截斷他們後路，自己迎上前去笑嘻嘻問道：
「你們深夜來這裡幹什麼啊？」
牛妖頭領穿著一身黑色道袍，倒頗像修道之人。他嗡聲嗡氣反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攔住我們去路？」
青松臉色一沉：
「你不回答，可休怪我們出手了！」
明鳳叫道：
「師父，不用和他多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大家一起上！」
說完鷫□扇、飛劍立時全都祭出，掐訣就向其中一人打去。那人在牛妖頭領身後，正仔細聽青松二人對話，不防明鳳突然襲擊，眼看就要被飛劍所傷，明鳳大喜，忽然斜刺裡飛出一把牛角形狀的法寶抵住飛劍，原來是旁邊之人早有防備救了他一命。
那人逃過一劫，頓時大怒：
「臭丫頭！居然敢偷襲！」
也祭出一把飛劍朝明鳳刺來。
雙方一見，也不廢話了，各顯神通祭出法寶、飛劍，直向對方陣營襲去，一時只聽法寶破空之聲、呵斥叫罵聲不絕。青松指揮他的松壑飛劍對戰牛妖頭領。牛妖頭領則祭出兩把形似彎刀、黑漆漆的、顯然是用他的兩隻牛角修煉成的法寶，和青松你來我往打得熱鬧。
一開始還是各立一邊對戰，接下來因雙方人數差不多，就散開變成了捉對廝殺，場面混亂。不時聽到魔道大叫跌落雲端，或是崑崙這邊有人悶哼一聲受傷，但是形勢是崑崙這邊強得多。有黑日、凰金、玉雪三個高手在人堆裡穿插，見誰不敵就上去一起圍攻對方，才不管什麼以多欺少以強欺弱！尤其黑日是越戰越高興，最喜歡趁機打落水狗，專抽冷子下黑手。玉雪稍一嗔怪，他還美其名曰除魔衛道不必講什麼道義，邊說邊放出冷劍又殺了一個妖道，見那妖道元嬰慌慌張張要逃，一把掐住脖子，吐出兩儀瓶便往裡一塞——兩儀瓶不但可收河水、生物，還可收元嬰、魂魄，關在裡面元嬰、魂魄不會消散，此時正好派上用場。他見此眼珠一轉又多了一門生意，見有妖道受傷，索性衝上去殺了再收元嬰；如果是妖魔，就殺了取內丹。他功力既高，旁邊又有凰金、玉雪相幫，到後來魔道越來越少，大都是冷不防被他殺了收進兩儀瓶，連得意招數都還來不及使。最後只剩牛妖頭領幾「人」被眾人團團包圍，連斷後的明屹也回來了，大家也不多說，齊齊祭飛劍向這幾「人」殺去。
那牛妖大為恐慌，叫道：
「你們正道怎麼不講道義、以多欺少呢？」
明德冷笑：
「對你們魔道還需要講道義嗎？你們偷偷殺了多少入蜀的凡人？又偷偷幹了多少壞事？什麼時候講道義了？」
那牛妖一愣，咬牙切齒道：
「你們崑崙偷襲，給我們噬天教主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說著身體一晃，道袍褪去變成一隻黑色老牛。老牛踏在虛空之上口吐人言：
「今日我拼著魂飛魄散道行盡失，也要告訴教主我們是怎麼死的！」
說完，嘴一張，一顆碩大的青色內丹直朝青松擊來。青松的松壑劍急忙攔在主人身前，轟的一聲巨響，松壑劍大震，哀鳴一聲化為原形飛到青松眼前。青松伸手接過，只見兩寸劍身上出現了許多細細裂紋，他還來不及心痛，就覺心神一動，哇的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這松壑劍與青松性命交修，劍損他也受傷了！
那內丹趁此機會從青松這處缺口飛出，迅疾向遠方遁去。原來牛妖分出一絲元神附在內丹上，拚死不要道行修為也要回去向噬天老妖報信。凰金一見，立刻化出原身直追而去，沒多久就追上了內丹，一口真火噴出鍛去元神，那內丹失去了指揮在空中立即停下，不住原地滴溜溜轉動。凰金化回人形，伸手將內丹握住。黑牛妖到此再無所仗，連幾千年修為都化為烏有，慘叫一聲跌落，剎時摔在一處山峰上變成肉泥魂飛魄散。他的一對牛角彎刀也跟著落下，被黑日抄在手中。剩下的幾隻牛妖嚇得心膽俱裂，尖叫著要投降。眾人一見，倒不好再殺了。明屹帶著明岳幾人上前，收了他們的法寶，又逼著他們吐出內丹給黑日收好。幾隻牛妖不能再作怪，只得乖乖聽憑眾人吩咐。
眾人押著牛妖，回到原來石灘上。那些凡人縴夫依然好夢正酣，絲毫沒有發覺上空剛剛大戰一場。
青松服藥打坐一會，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是松壑劍損壞讓他心痛不已。玉雪問他要過飛劍，神識一探。松壑劍劍靈已失，對外人神識探察毫無反抗能力，只微微跳動一下就不再掙扎。玉雪看出松壑劍劍身是用一種稀有的松木所製，此時劍身處處裂縫，裡面的陣圖也完全被打散，這把飛劍是徹底毀了。當下遞過飛劍道：
「師伯，這飛劍靠的是松木本身靈氣。現下木質開裂、劍靈已失，不似金質飛劍般還可再鍛燒一番重煉。這劍是毀啦！」
青松何嘗不知！只是這把劍跟隨他兩百多年，已被視作左膀右臂，剛剛還自動護主救了他，怎能不讓他難受不已！
玉雪見他難過，突然想到自己乾坤袋裡還有以前煉的木質飛劍十把，雖不是松壑劍一樣的下品仙器，卻也是可以進化的中品靈器。立時取出一柄，遞給青松道：
「這把劍是我以前煉的，雖及不上松壑劍，卻還將就。師伯若不嫌棄就先用著，等以後找到好的，這把劍師伯隨便賞給弟子就行了。」
青松接過細一探察，立刻面露喜色。他是識貨之人，知道這把劍與自己體質再相宜不過，何況溫養久了，一樣可升級為下品仙器，當下也不客氣，道謝收下，仍取名松壑劍。
受傷的弟子將息片刻也都好得差不多。玉雪揮手布下空間隔絕陣，與青松等人一起盤問幾個俘虜。那幾個牛妖剛剛被明鳳狠狠揍了一頓，因內丹被收毫無反抗能力，被打得鼻青臉腫、戰戰兢兢，有問必答，老實得很。原來他們的確是噬天手下，被派出來偷偷收人生魂，準備煉一種歹毒法寶，慣常在入蜀的水路上作惡。以前還跟在蒙古大軍後悄悄動作，這三年因蒙古朝廷內亂，對外戰爭暫停，不得已他們專揀一些偏僻地方的百姓下手，也不知已經害了幾千幾萬人。話剛說完，又惹來一頓拳腳。一個牛妖大叫：
「不關我們的事，是教主吩咐下來的！」
明屹喝道：
「你們教主有多少年修為？手下有哪些高手？你們教中共有多少人馬走狗？老巢在哪？給我老實回答，不然跟你們頭領做伴去！」
幾個牛妖搶著回答。據說噬天教除青牛妖外，手下主力八千，另還有新近收入的人、小妖不計其數，實力比以前又壯大幾分。老巢就在湘西深山裡。
眾人聽了一陣心煩，想這裡附近，南有通天，北有噬天，把個入蜀的路看得緊緊的，這次道門大會在蜀山峨嵋舉行，如不盡早通知，萬一有不知情從他們地盤上空飛過的，豈不是羊落虎口！
青松剛剛才修煉新的松壑劍，飛劍傳書還使不出，眾人中唯有玉雪的金光劍級別最高，當下讓玉雪傳書給崑崙掌門青峰。玉雪從未用過飛劍傳書，何況還這麼遠，心下也不確定，當即祭出金光，掐傳書訣、默念要傳的話，一股靈力輸進，輕斥一聲「去！」。
金光將劍頭點了三點，玉雪心底傳來她的聲音：
「主人，我知道了！請主人放心！」
眨眼去遠了。

第五十九節 纖雲飛仙

半個時辰後，金光飛回，傳音說已經在崑崙將消息親自傳給青峰。青峰讓眾人不必再慢慢走水路去峨嵋，直接押著幾個牛妖飛去即可，三日後他將親至峨嵋與眾人會合。
青松一聽，立時吩咐下去，眾人行動。玉雪走到縴夫那邊將他們喚醒，待他們答應一定拉這趟纖過三峽後，一人發了百兩銀子，算是為他們壓驚。縴夫們起先迷惑不解繼而大喜。原來玉雪擔心發了銀子，他們一轟而散沒人拉縴，到時這條船上的人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縴夫們收好銀子，人人拍胸脯保證，連船家也大為高興。崑崙眾人這才押著牛妖上路，走到無人處，紛紛祭起飛劍升空。四個小妖玉雪、黑日各帶一個，剩下兩個非常對不住，由凰金變回原身一爪抓一個。本來可以讓凰金馱著四妖飛去峨嵋，可凰金死活不願讓幾個妖魔坐在自己背上，情願一爪一個。眾人哪敢違背她！只好一路聽著兩妖害怕大叫聲不斷。最後凰金嫌煩，封住他們血脈不讓出聲，眾人耳根方才清淨。
青松領頭，沿著長江向蜀中飛去。在雲路上低頭向下看去，只見巫峽幽深秀麗，十二峰千姿百態、雲遮霧繞，山間細雨濛濛，尤以神女峰最為峻秀。到了瞿塘峽，又是另一番奇景，兩岸險峰上懸下削，猶如斧劈刀削而成，中間一彎江水如帶。過了夔門、白帝城，就算入蜀了。蜀中是盆地，四周全是崇山峻嶺，以西面高原更為險峻。蜀山峨嵋就在高原最東邊，靠近四川盆地。
眾人飛近，見峨嵋峰巒交錯，山脈挺秀，群山疊翠間夾雜著許多紅葉，有些地方銀白一片似乎還剛剛下過雪，真是一山有四季！更見一峰拔地而起俯瞰盆地，東面是大片萬丈峭壁直上直下，山頂還有一些寺廟建築，隱見人影走動，那就是峨嵋金頂。
青松熟門熟路，帶領眾人朝後山人跡罕至之處飛去，在一座險峻挺拔的陡峭山峰前落下。
峰前谷壑幽深，長松亭亭如蓋，曲籐依依，清泉漱石，岩石巧立，風景如畫，就是不見一個人影。玉雪此前已經見識過華山紫霞洞府，知道峨嵋洞府一定也是大手筆隱藏在此。當下一邊觀看山景，一邊留意如何進府。
青松朗聲道：
「崑崙瓊木峰首座青松率座下弟子前來赴會！」
聲音很響，卻只局限在此峰之下，連回聲都沒有半分，顯然峰下有隔絕陣法。玉雪已經知道大凡洞府，皆有窺探外面到訪之人的方法，此時峨嵋派一定在驗證，也不做聲，留心動靜。
半晌，一陣樂聲從峰上傳來，眾人耳邊聽到細微聲響，眼前恍惚聚來雲霧遮住此峰。待迷霧散去，山峰又變了一副模樣。雖仍是一座孤峰插天，但整座峰的形貌卻與剛才完全不同，青松怪石點綴著奇花異草，處處流泉飛瀑風景秀美，隱約可見飛簷黃瓦亭台樓閣，一條清澈山泉從正面迂迴流下，泉旁一條白石小徑或左或右，一直通向峰頂雲霧瀰漫的地方。石徑起始處有一個小小的白玉亭子，上書四個秀麗小楷「纖雲飛仙」。此時白玉亭就近在眾人眼前。
玉雪忍不住驚歎：
「好大手筆幻陣！」
話音剛落，一個紫衣女子帶著四個白衣少年從石徑上飛掠而下，片刻已到眾人面前，拱手道：
「峨嵋掌門座下大弟子紫月恭迎崑崙青松師伯及各位師兄師姐！」
青松客氣一番。紫月見地上倒著的四個牛妖，驚訝道：
「這四人是什麼人？」
四妖剛才被眾人打暈，摜在腳邊，現下一個個鼻青臉腫，形象委實不佳。
明屹拱手道：
「這是我們入蜀時抓獲的噬天教手下，正準備讓同道們嚴加審問、共商對策。」
說罷，和幾個師弟一人提起一個。
紫月請眾人隨她上去，隨即打了個奇怪的手勢。剛走到小亭中，玉雪回頭就見身後迷濛一片——山景消失了。她知道大陣又被啟動，想來紫月剛才那個手勢就是通知守陣之人。
眾人沿白石小徑拾階而上，沿路觀看秀美的山景。玉雪見許多珍禽異獸自在嬉戲、無數天材地寶到處都生，不由嘖嘖稱奇，指給凰金看。
凰金不屑，傳音道：
「大驚小怪，有什麼希奇！」
玉雪頓時啞然，想她以前的確是見多識廣，自己絕對不能相比；轉而見帶路的紫月身形飄逸、容貌秀美，忽地好奇，傳音明鳳道：
「紫月是不是正道五大美女之一呢？」
明鳳點頭：
「她排在第四，位列華山知琴之上，在我們崑崙明姬師姐之下。」
玉雪想了半晌也想不起以前在玄蜂谷外是否見過明姬。此時差不多已經到了峰頂，眾人皆鑽進雲霧中，觸目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見前面的幾個人和腳下的小徑。
走了一會，已經鑽出雲霧，玉雪發現此時又是另一番景像。到此雲霧一絲不見，峰頂是視野極其開闊的大片平地，腳下的石階通向正面一個高大瑩白的玉石牌坊，牌坊上書「纖雲崖」三個金色大字，在燦爛的朝陽下格外絢麗；牌坊後是一片寬闊的廣場，皆用照得見人影的漢白玉鋪地；廣場上人影憧憧，山風吹來，人人衣袂飄飛宛如即將乘風而去，襯著白玉地面更是丰姿如仙；廣場正中後方是一座宏偉的大殿，雕樑畫棟，闊深無比，正殿供奉三清塑像，幾間偏殿門大開，顯然是奉客之所。
玉雪無意間抬頭，只見七座奇麗精巧上尖下圓的山峰竟然懸浮在高空的雲彩之中緩緩旋轉，成七星伴月之勢圍拱在這座纖雲崖主峰上空。隱見懸峰上有許多流泉飛瀑、亭台樓閣，與此峰如出一轍、形神酷似。她正在想這是不是什麼奇特法寶，忽見一人從懸峰上御劍飛下，初時不過黃豆大小，眨眼飛至廣場上落下，居然真的是一個人！
玉雪失聲驚呼，拉住凰金叫道：
「姐姐！你看上面，居然有七座山峰懸浮在半空中！」
凰金抬頭，注目一會，緩緩傳音道：
「我被囚兩千年，後來許多事不知道，也不知這峨嵋派是誰所創，記得當時並無此道派。不管他是誰，這人委實了不起！你知道那七座懸峰是以什麼東西為陣眼嗎？」
玉雪凝神看了一會道：
「我只知道這七峰組成北斗七星大陣，佔據天樞位的那峰是陣眼。至於構成山峰的是什麼則不太清楚，但這些懸峰寶光隱隱，肯定不是把一座山峰挪到半空中那麼簡單，一定是由什麼寶物構成！」
凰金點頭稱許：
「眼光不錯！那構成懸峰的是仙界才有的艮精。據說艮精在仙界並不是什麼奇珍異寶，十分易得，只要在仙界自然形成的山裡都可找到。一般仙人拿它修築自己的仙府，可以形成任何想要的山峰形狀，大小隨意。只是這裡有七座之多，這倒罷了，最要緊的是那天樞峰，艮精中居然還藏著一顆女媧石！」
此時紫月已經將青松、明屹二人帶往偏殿與掌門鴻劍真人詳談，又有十幾個白衣峨嵋弟子將四妖押走，旋即一位弟子帶剩下諸人往客館歇腳。玉雪只得按捺住好奇，不再與凰金傳音談論。
那弟子把諸人帶至大殿後，只見後邊有幾座矮些的精巧建築，穿過中間的迴廊，盡頭是一扇圓形朱漆門，門前有兩個弟子把守。見諸人到來，那兩人拱手後打開門。門後又是通向山下的石階小徑。這條路與來時的路頗不同，沒有雲霧遮擋，視野甚是開闊。
石階一直曲折向下，不時分出許多或左或右的岔路，通向許多依山而建的亭台館榭。到處瓊花瑤草飛瀑流泉，皆是看不盡的美景。領路的弟子將諸人帶至山腰，折向一條向左的山徑。那山徑一邊是斜向上的山壁，一邊則是向下的陡坡，兩邊都有奇松怪石，間或鮮花叢叢、一條溪水潺潺流過。
山徑到底是一座精巧的小院，裡面三幢兩層樓的精舍。那弟子請女弟子在此休息，又帶著男弟子繞過小院，繼續向後行去。玉雪到此，頭都繞昏了，心想怪不得道門大會在峨嵋舉行，原來他家地方大！
這時兩個老成些的峨嵋女弟子將玉雪等十幾人請入。玉雪隨便揀了一個二樓的房間，推開窗子可見山景，便說十分滿意、想休息一番，關門仔細問凰金：
「什麼是女媧石？」
凰金一笑：
「你知道上古十大神器嗎？」
玉雪搖頭。凰金道：
「這十大神器第一是東皇鐘，乃東王公震懾三界之寶，現在仍在仙界。第二是軒轅劍，現在應該還在崑崙。」
玉雪一驚：
「不對啊，我見青峰掌門那把劍不過是一把上品仙器而已，哪是什麼神器軒轅劍！」
凰金白她一眼，仍是傳音：
「軒轅劍是崑崙震派之寶，豈會拿在手上隨便示人！你丫頭怎麼這層也想不通！這軒轅劍還是以前西王母娘娘傳下的，當然只有我這崑崙前輩才知道，想必現在仍是秘密地收藏在崑崙瑤池裡。第三是盤古斧，下落不明。第四是煉妖壺，早在上古神魔大戰時就損壞了，損壞的煉妖壺下落也是不明。第五是收神塔，下落不明，好像也是壞了吧，我不確定。第六是伏魔琴，下落不明。第七是神農鼎，據說在天界。第八是翻天印，據說在崆峒派。第九是崑崙鏡，當然還是在崑崙。最後就是這女媧石了，想不到峨嵋居然有！」
玉雪好奇道：
「崑崙鏡和女媧石是做什麼用的？」
凰金回答：
「崑崙鏡據說有測算過去未來之事的功用。以前娘娘用時，可測算許多事情，不過她總說天機不可隨意洩露，所以測算的結果從不對我們說。我只知道崑崙鏡用時與使用之人的功力有關，道行越高測算越準，反之則測不出什麼。現在崑崙裡仍有許多青峰的師祖輩，雖至大乘卻沒飛昇或飛昇無望，功力也還行，就算如此，也發揮不出崑崙鏡一成效用，因此崑崙鏡應該被他們拿來震住護府大陣。有崑崙鏡壓住陣眼，任誰也攻不進崑崙洞府。崑崙鏡本身也是妖魔陰物的剋星，他會發出神光，妖魔一被照到立時功力大退，不過還是需要人用靈力驅動才能發出這種神光。」
玉雪奇道：
「你剛剛說青峰掌門的師祖們飛昇無望這怎麼可能！不是修到大乘後期即可渡劫飛昇嗎？」
凰金搖頭：
「功力夠了，心境不夠，大天劫是不會來臨的。時間一長，自然道行退步功力消散，又墮入輪迴重新開始。你想啊，神仙是那麼好做的？沒有功德因果，只知閉門修煉按部就班，這樣的人能隨便成仙嗎？這個道理你仔細一想就明白了！」
玉雪咋舌，沒想到飛昇成仙竟然如此困難、如此多重重考驗！又問：
「那女媧石是什麼寶貝？」
凰金耐心解釋：
「女媧石是上古之時女媧補天所剩的五色石，經女媧煉過後，本身極有靈性蘊涵無窮仙氣。聽說一共還剩五顆，沒想到這裡居然有一顆！這在仙界都是了不得的寶貝！故此列在神器之列。只要一顆，它就會無限支持任何仙陣運轉；有了它再加些寶物甚至可以煉成芥子須彌法寶，裡面自成一界——有些類似封獸鈴裡的世界，任誰都難攻破；而且散發靈氣充沛，在它旁邊修煉更是事半功倍。這峨嵋祖師看來真是神通廣大，居然把它留在凡界維持一個道派的大陣！可真是大材小用！」
玉雪心中一動：
「據姐姐這樣說，封獸鈴是不是也有可能是用女媧石煉的？」
凰金一愣，半晌才說：
「有可能！玄女娘娘前身就是女媧，說不定她造封獸鈴還真的用了女媧石！聽說她用了許多天材地寶，女媧石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你小丫頭福氣真好！」
玉雪嘻嘻一笑，又問道：
「姐姐說峨嵋創派祖師會是誰呢？」

第六十節 一曲知音

凰金笑道：
「我不知道，不過有個簡單的方法可以讓我們知道。」
說著開門，叫來那兩個峨嵋女弟子，一問便知，原來是純陽呂祖呂洞賓。他在唐時得道，距今千年不到一點，怪不得凰金不知。
玉雪恍然大悟：
「我看過一本書。書中說呂祖在峨嵋纖雲崖修煉多年，得成大道，原來竟是真的！我們上來時不是有個牌坊上書纖雲崖三個大字嗎？這裡應該就是呂祖以前所建的洞府。後來他修成大神通，遊戲人間處處顯聖，被人尊稱為『呂祖』，他可是了不得的上界金仙！怪不得唐時劍仙最多，尤以蜀山為最，竟是他傳下的道統功法！據說他得到了干將莫邪夫妻所煉的幹將莫邪雙劍。此雙劍雖是凡人煉就，但材料用的是上古九州金精鐵，再加莫邪的活人精血而成，而後干將又以身殉，夫妻二人一生精神心血都在這雙劍裡，死後英魂不散，仍依附在劍中。初時雙劍分開，最後被收集到一處，夫妻相見，雙劍便能合二為一。傳說此劍一出則劍氣沖天直上九霄，已經接近神器了！不知這干將莫邪雙劍是否還在峨嵋，真想看看！」
說著羨慕不已。
凰金搖頭：
「既然如此，一定是呂祖的得意兵器，肯定被他帶往仙界了。他已經留下女媧石，不大會將干將莫邪雙劍還留在纖雲崖。」
玉雪不服氣：
「那王母娘娘還不是留給崑崙兩件神器嗎？不對，封獸鈴也應該是神器，一共是三件！」
凰金道：
「呂洞賓雖是大羅金仙，到底不能和娘娘相比。娘娘是元始天尊之女、女仙之祖、神仙領袖之一，統領仙界所有女仙，地位尊貴無比。凡飛昇仙界的女仙，必須先拜西王母而後再拜東王公，據此你就可想而知了。娘娘手上的寶貝自然比別人多些。不過這呂祖倒也神通廣大，看他這纖雲崖洞府，的確也只有大神通的金仙才有如此大手筆！」
兩人不住傳音談論，凰金又說了許多以前跟隨王母娘娘的時候聽來的仙界情形，聽得玉雪嘖嘖連聲。正說得有趣，聽得樓下有人走上，原來是明鳳。
她一見二人就說道：
「你們不去觀賞風景，悶在房裡幹什麼呢？」
玉雪笑道：
「我們二人在講古！」
明鳳一聽來了興趣：
「講什麼古？我也聽聽長些見識！」
玉雪把呂祖之事說了一二。明鳳搖頭：
「這不是什麼秘密，難道連鳳前輩也不知道？」
凰金說自己一向在海外孤陋寡聞。明鳳急忙向她介紹，半晌還神秘地說：
「你們大概還不知道峨嵋懸空的七峰上有神器維持吧？不過這峨嵋也有些小氣，這次來參加道門大會的，只有各派掌門人等才有機會上去七峰參觀。聽說還不能一起上去，只能一個個安排，並且不能去天樞峰。他們都這樣，我們這些人只好在底下朝上瞧瞧，真是沒勁！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哪及得上我們崑崙瑤池！」
玉雪問道：
「那我看到有人從七峰上飛下，都是些什麼人住上邊？」
明鳳得意道：
「姐姐不知道，這峨嵋鴻劍掌門座下有四大弟子，別看他們年輕，都修煉百多年了，功力都在出竅前期以上。紫月已經修到了出竅後期，和姐姐差不多。除她外，還有兩男一女，分別叫白雲、青雪、金風，他們合起來人稱『紫白青金』四劍仙。他們各有一把著名仙器飛劍，依次叫紫電、白雲、青雷、金風，這風雲雷電四劍是呂祖傳下的震派之寶，有一套合擊劍法，非常有名。他們四人和鴻劍真人就住在天樞峰上。其他六峰各有六峰首座，座下有許多二、三、四代弟子。二代弟子一般有幾人到十幾人不等，和首座師父一起住在峰上，其他三四代弟子就住在纖雲崖。峨嵋派修真以劍入道，尤以各種御劍術擅長，姐姐可要小心了！」
玉雪奇道：
「我又不跟他們打架，為什麼我要小心？」
明鳳嘻嘻笑道：
「姐姐真以為道門大會只是討論如何對付妖魔啊？這道門大會本來就每五十年舉辦一次，各大派輪流坐莊，這次只不過把時間提前了些。商量對付妖魔，那是前輩師長們的事，我們只要聽從安排就是了。我們這些下面弟子到會，一來是多認識些同道，二來就是參加大賽的。」
玉雪問道：
「大賽？什麼大賽？」
「到時各派弟子按照修為高低互相切磋，分金丹期、元嬰期、出竅期三組，規定修煉時間必須在一百五十年以內。每一組第一名有獎。」
玉雪想不到還有這麼個規矩，一時愣住了，半晌道：
「就算有比賽，也輪不到我參加。我只是一個家傳修真，承蒙你們崑崙派看得起才帶我進來。我是參加不了的。」
明鳳笑道：
「我偷聽了師父和明屹師兄說話，好像他們要讓你以崑崙弟子的身份報名參加，可能會讓你認掌門師伯為師，那不就名正言順了！到時我們可真的是同門師姐妹了，豈不更好！」
玉雪和凰金對視一眼，均想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屆時還怎麼繼續裝糊塗！
明鳳見玉雪沉默，驚訝道：
「莫非姐姐不願加入崑崙、拜在掌門師伯門下？」
玉雪連忙說：
「哪裡！我只是在想不可能！我一個微末小修，怎麼有這樣運氣、被青峰真人收錄門下！妹妹別開玩笑了！」
明鳳躊躇滿志：
「姐姐放心，你的人品我們大伙都信得過！修為更是沒話說！過兩日，等掌門師伯來了，我趁機提提，這事就成了！」
說完笑嘻嘻走了。
玉雪凰金二人呆了，這哪是明鳳一廂情願，分明是被人委託來探玉雪口風的！明鳳不過是青松座下最小的弟子，論理青峰掌門怎麼會給她面子、聽她一句話便收玉雪為徒！還偷聽青松和明屹談話！用耳朵想也知道絕無可能，一定是青峰想收玉雪為徒，怕被她拒絕，先找明鳳來探口風——他雖然欣賞玉雪，但畢竟是崑崙掌門，面子還是要考慮的；如果玉雪主動先提出，那麼面子裡子就都有了。
凰金則想到自己對玉雪隱瞞的事情在玉雪拜入崑崙後只怕瞞不住，心裡大叫糟糕，可又別無他法，當下對玉雪傳音說：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不知青峰是什麼用意。你只要牢牢記住，千萬不能暴露封獸鈴和玄女真經就行了。也不要急著打聽你娘的事，日後慢慢發掘，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玉雪點頭。她心裡對拜青峰師一事並不反感，相反還諸多期待。她隱隱察覺到凰金對她隱瞞了娘的一些事情，但在她心裡，凰金簡直像她的親人一樣，非但信任無比，而且也很體貼，相信她有苦衷，因此從不多問。如果有機會進入崑崙瑤池洞府，那遲早可以解開她心底的一些疑惑。
想到這裡，她拉凰金去看山景。凰金卻說必須去叮囑一下黑日，怕他闖禍，說完就獨自走了。
玉雪只得一人出去。
三幢精舍，全都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連守門的峨嵋女弟子也不見了。玉雪只好獨自一人在山徑上慢慢踱步。她走至那條通向峰頂的石階小徑，見許多人正三五成群地站著指點風景——都是到峨嵋來參加大會的各派弟子。她一個人也不認識，見許多人眼光朝自己看來，不禁有些發窘。
連忙轉入一條向右的偏僻小路賞玩山景。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聽前方水聲震耳，轉個彎看到一條瀑布飛珠濺玉，從幾十丈高的峰頂處直瀉而下，落入下方的一個深潭裡，潭水總不見滿，想必另有洩水途徑。此處人跡罕至，站在潭旁大石上眺望，可見天際一輪深紅的落日正緩緩鑽入地平線。玉雪獨立良久，直至紅霞不見暮色四合，聽身邊瀑布水聲似乎變得小些，叮叮咚咚十分悅耳。她轉頭一看大訝，原來這瀑布不知何時水量劇減，變成山溪般間關流下。
四周許多奇松怪石，山風吹來，松濤陣陣夾雜泉聲丁冬，環境清幽無比。此時天上一輪明月緩緩引出，灑下一片朦朧銀光，照得遠處雲海幽雅翻騰猶如仙境一般。玉雪只覺心曠神怡，手一翻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張古箏，盤膝坐下，伸指撥弄，一首古曲「高山流水」緩緩奏出。
箏聲先如高山般古樸大雅，伴隨松濤，意幽景涼，令人心情寧靜高遠；漸漸變化，開始夾雜泉水丁冬，有出山之意；漸急漸響，猶如百川匯海一路奔騰，急流暗湧浪滔四濺，令人心情澎湃激盪；終於到海，恢弘壯闊胸懷廣大。箏聲至此漸收漸細，終至細不可聞，一曲乃終。玉雪心潮起伏，撫箏良久不動，只覺回味無窮。忽聽旁邊松林裡有窸窣聲，嚇了一跳，站起身來大聲道：
「何方高人在此？」
一個高大身影從樹後鑽出，朗聲笑道：
「女娃子彈得不錯啊，呵呵，修為也要得！」
一聽就是四川口音。
玉雪借月色一看，只見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身穿葛衣芒鞋，頭挽道髻，修為居然已是大乘後期。
玉雪對當代同道知之甚少，心想他大概是哪派高人，連忙施禮道：
「後學晚輩崑崙玉雪見過前輩，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老者打量玉雪片刻，點頭道：
「修的的確是崑崙派的九天玄女真經。不過我老頭子孤陋寡聞，沒聽說過崑崙哪位高足女弟子有你這樣的功夫啊？」
玉雪聽他一口叫破自己所修功法，頓時暗暗心驚，又不能明說尚未拜師，只好含糊應過。
老者只當她謙虛，倒沒多疑，撚鬚稱讚道：
「多年未走動，看來崑崙也培育了不少人才！女娃子可是修道的良才美質，崑崙眼光不錯嘛！」
他頓了頓又說：
「我修道多年，老得連我自己都忘記自己叫什麼了！你就隨便稱呼我老道吧。」
玉雪一聽，也不願深究，說道：
「老道前輩應該也精通音律，不如施展一番，讓晚輩也見識見識？」
老道一聽笑道：
「都是年輕時玩的把戲，現在只會聽不會彈嘍！不過你這古箏不怎麼樣，如果有一把好琴，一定更能發揮。」
玉雪點頭：
「我琴簫箏笛都會一點，奈何好樂器難求。不過音律一項，只求意境隨心，都是閒暇時自娛自樂，有沒有好樂器並不重要。」
老道正色搖頭：
「女娃子這話錯了，要知音律也可入道，就如峨嵋以劍入道一般。煉至極處，飛花摘葉皆可傷人，何況大雅的音律一道！你可知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伏魔琴？只是一把琴，卻能名列神器榜，就是因為此琴一彈天地動鬼神驚，無形音波讓妖魔無所遁形，比飛劍法寶威力更甚！」
玉雪一聽好奇問道：
「我聽說過伏魔琴，不過這琴上古之時已然下落不明，莫非前輩知道下落？」
老道搖頭：
「當然不知！不過我年輕時對音律一道頗感興趣，曾經自創一套琴曲。如今年紀大了手也生硬了，今日跟你頗談得來，索性讓你品題品題。你先在此等等，我去取來。」
他不久回轉，手裡抱著一架古琴，遞給玉雪後，又從懷裡摸出幾張羊皮。玉雪將古箏收起，把古琴擺在面前，試一撥動，只聽琴音清澈優美無比，知此琴不凡。細觀之，古琴漆面上許多斷紋，年代一定非常久遠；琴身用梧桐木所造，末端隱隱發黑；琴弦根根白亮，在月色下微微發光。
玉雪一驚，叫道：
「這古琴是用千年雷擊木、萬年冰蠶絲做的！」
千年梧桐靈氣十足、非常稀少，雷擊後是做琴的不二之選，奈何萬棵千年梧桐樹裡都找不到一棵雷擊梧桐木，找到後還得選中間一段沒被雷擊壞的，這個概率就低之又低了。萬年冰蠶絲則是極北之地所出，乃萬年冰蠶吐出的絲，屬於天材地寶，可遇而不可求，堅韌異常，常用來做法寶，做琴弦頗有些大材小用。此琴珍貴可想而知。
玉雪愛不釋手，反覆撫摩。老道遞過一張羊皮說：
「你彈彈看。」
玉雪接過，見上面是琴譜。試著照上面所寫彈了幾個字，琴聲忽高忽低，她訝異道：
「老道前輩，你是不是搞錯了？這曲子不好聽啊！」
老道興致勃勃：
「沒錯！女娃子彈對了！你只要在手指間灌注些靈力彈出，就知道我這曲子的厲害了！」
玉雪心裡一動：難道這是一門功法？她依言灌注靈力，照譜子彈出，只聽「咚」的一聲，震得山間回聲一片。她馬上試著輕些彈第二個字，就聽第二聲琴音發出追上了第一聲。她立刻心有所悟找到了竅門，就再不停歇照著譜子一氣彈下，都是一聲響一聲輕，前面一聲餘音未歇，後面一聲就如水銀瀉地般潤入前面一聲中，彷彿是兩架琴合奏，又彷彿是風聲夾著雨聲。只聽琴聲在山峰間迴盪，淋漓清澈聲聲悠遠，猶如雨打芭蕉，又如風送晚鐘。一曲畢，玉雪意猶未盡，又彈第二遍，這次不用再看譜子，她已全部瞭然於心。指法嫻熟，加上她自己對此曲的理解，彈來更為動聽。
推、抹、勾、削、拂。。。。玉雪的雙手在琴弦上不停舞動，感覺彷彿獨坐深山，四面風急雨大，卻又韻律十足有跡可尋，風聲夾著雨聲跳躍靈動，如萬千精靈一般在身周歡呼狂舞。她沉浸在自己的樂聲中。
一曲畢，她收手長吁一口氣，一見面前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四周猶如被龍捲風肆虐過一般，奇松怪石被毀壞得一塌糊塗。她連忙站起，四處搜尋老道，卻見他和四個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和他年紀差不多的老道一起凌空而立，閉目凝神細聽。曲畢良久，才睜眼對玉雪點頭讚許。老道對旁邊四個老道誇口道：
「怎麼樣？你們當初說我創的琴譜是亂彈琴，如今怎麼說？」
幾個老道不服氣，紛紛跳起來道：
「那怎麼你彈出來就這麼難聽？任誰也受不了！」
「就是就是！一定是這小女娃自己譜的，跟他沒關係！」
「根本就是另一支曲子嘛，怎麼他硬說是他譜的！」
頓時幾人如同孩子般爭成一團，聲音奇響。幾個巡山的峨嵋弟子站在遠處指指點點，卻不敢過來，玉雪微感奇怪。
這時五個年紀加起來只怕不止千歲的老道總算爭執完了，其中一人向玉雪說道：
「女娃子，聽他說後面還有兩首，總共是一套。你把那後兩首也彈給我們聽聽！」
玉雪點頭。

第六十一節 無心插柳

玉雪取過第二張羊皮，先試著彈了幾字，心裡有些明白，說道：
「這第二曲只怕對峨嵋仙境破壞更大，這可如何是好？」
譜曲的老道笑瞇瞇地說：
「不怕，萬事有我們幾個！你只管彈就行了！」
玉雪凝神按譜奏出。如果說剛才一曲是風送雨，那麼這一曲就是雨夾雷。琴聲猶如琵琶般迅疾，一開始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急響，接著便夾雜轟轟春雷聲陣陣。玉雪兩手疾如閃電般在琴弦上不住打、摘、撥剌、滾拂，聽得耳邊雨聲、雷聲一片，如萬馬奔騰，又如雷公電母在雲層裡急擂，水聲滔滔戰鼓熊熊，她心裡也不禁被燃起戰意。一曲畢，她知道曲意未盡，伸手取過第三張羊皮。果然這曲完全是模擬雷聲，氣勢磅礡恢弘，猶如千軍萬馬沙場廝殺，耳邊戰鼓一聲緊過一聲，伴著滾滾春雷，震得人耳膜轟轟作響。良久一聲炸雷，剎時雲散雨收，這第三曲到此結束。
玉雪閉目細思片刻，將羊皮放在一邊，重新把三曲連在一起整套彈出。先是丁冬雨聲，漸漸夾雜風聲，慢慢風大雨狂跳躍飛舞，雷聲漸起，越來越響，雨聲已被完全蓋過，只聽雷聲大作，最後雷聲聲聲疾厲，轟然劇響，一曲終。此時她全身大汗淋漓，心神消耗巨大，卻絲毫不感疲累只覺酣暢無比，連聲稱讚平生從未彈過此等好琴奇曲！——古琴琴曲一般緩慢悠揚，要作如此劇烈之音，不是玉雪身懷異術琴技高超、不是這把千載難逢的好琴，根本彈奏不出！
半晌玉雪抬頭一看，只見空中五個老道神情嚴肅緊盯自己，不由吃驚道：
「前輩們怎麼了？」
譜曲老道搖頭說：
「沒事，女娃子不必緊張，只是動靜太大，許多人朝這邊來了。我們還是趕快溜吧！」
玉雪抱琴站起，頓時更為吃驚。只見身周十里方圓，山石俱平，奇松怪石飛瀑潭水蹤跡全無，到處焦黑一片，彷彿真的被雷擊過。她剛剛全神貫注在琴上，根本不曾留意，此時心下嘀咕，莫非自己彈琴真的招來天雷？大惑不解。那老道見她遲疑不動，飛身過來，一把拉著她就逃。玉雪只得由他。
老道帶著她一直向上飛去。玉雪見他居然帶自己飛向懸空七峰的天樞峰，不由叫道：
「前輩，那裡是峨嵋禁地，我一個外人不好進入的！」
老道大大咧咧道：
「有什麼關係！我們說你可以進你就可以進！」
玉雪鬧不清他們到底是什麼來頭，只知道肯定是峨嵋的前輩高人，當下不再做聲。他們邊飛邊掐訣唸咒解開禁制，一直飛到天樞峰山腰一處幽靜的院落前降下。
走進院落，修篁搖曳，曲徑通幽，幾間精巧的木屋錯落有致，令人塵俗頓消。院子中央一個小小竹木涼亭，老道五人在亭中竹椅上坐下。
玉雪將古琴擱在木桌上道：
「幾位前輩究竟是峨嵋哪代高人，還是對玉雪說明了吧，萬一被抓，玉雪還可申辯呢！」
為首老道笑道：
「女娃倒還謹慎！放心，我們是峨嵋輩分最高的五人，平日不管派中事務，無事打打架下下棋，連鴻劍都要叫我們一聲『師祖』。我們就是『峨嵋五老』五個老不死的老道！」
玉雪一聽好笑，嗔道：
「前輩怎麼說自己老不死？多難聽啊！」
幾人紛紛大笑，當下告訴玉雪排行，一律以一至五稱呼，就讓玉雪喊他們「一老」、「二老」等等，譜曲的是「三老」。玉雪只道他們不願告訴自己真正的道號，也就真的這樣稱呼。其實他們五人隱居修煉時間太久，前塵往事許多都已經淡忘，派中弟子大半不識。道號自己雖還記得，可連峨嵋本派弟子也記不得了，偶爾見到他們，也是老祖老祖的亂喊一氣，索性就以此為名號。
一老沏了壺茶來，六人秉燭夜談。修道之人反正寒暑不侵、晝夜不礙、凡物不吃，因此無所謂。
三老得意洋洋地道：
「如今你們都信了吧！我這套曲子總算碰到知音了！」
五老搖頭道：
「就你那水平！幾百年也未見你完整彈出，彈出也是鬼叫一般難聽，哪有女娃子彈得如此動聽如此威力！一定不是你譜的，你就老實說吧！我們兄弟幾個也不會笑你的！」
三老支支唔唔，半晌道：
「就算不是我譜的，可我們在一起幾百年，你們也研究過，不是都彈不出嘛！」
幾老一聽大笑，紛紛道他總算招了！三老頗難為情，老臉微紅。
玉雪微笑不語。她深諳音律，觀此曲氣勢，一定是經歷征戰胸中大有丘壑之人譜出，隱隱有睥睨四方的襟懷，試想一個隱居的老道又怎麼會譜出如此曲子？而且當時他指導自己時只說用靈力，可沒說兩字一疊一韻才能彈出，那還是她自己覺悟的。
三老被嘲得再也坐不住，叫到：
「別吵了，我拿原物給你們看！你們要是認識，那我才佩服呢！」
說著向一間木屋跑去，片刻取了一塊鐵片來。眾人一看，這鐵片長一尺寬五寸，上面刻著上古甲骨文。玉雪一字不識，另四老也莫能分辨。
三老得意道：
「我研究上面的字很久以後才知道這是曲譜，就是根據它翻譯成那套曲子的。這下你們應該佩服了吧！」
玉雪心裡一動，接過鐵片，覺得這塊鐵片不是凡物，問道：
「三老在哪裡找到的？」
三老凝神細想道：
「那時我修至元嬰期，下山歷練，正是唐末群雄崛起藩鎮割據時。遊歷到北方祁連山，在荒山野嶺的一個石洞中過夜時撿到的。娃子問這個幹什麼？」
玉雪想一想道：
「剛聽前輩說過伏魔琴，晚輩覺得這塊鐵片與它有關！」
真是一語驚四座！幾老催問，玉雪道：
「伏魔琴聽說是上古伏羲氏所造。他本來居住在黃河河套附近，距離祁連山不遠。觀此曲音律精妙，有殺伐征戰之音，更兼胸懷壯闊如海，不是一代君王絕對譜不出此曲。」
說著停下覷視三老面色。三老催促道：
「娃子快說，不用看我臉色怕我難堪！」
玉雪接著道：
「既然是三老根據甲骨文翻譯出此曲，年代可以追溯上古。我想，上古精通音律、又四方征戰的帝王除了伏羲氏，還有誰呢？既然譜子在山洞裡，估計伏魔琴一定不遠！」
伏羲氏造伏魔琴，這還是玉雪今日剛聽凰金提到過一句，沒想到這麼快就現炒了！
五老沉默不語，均覺玉雪說得有理，且為人忠厚——她完全可以不提，自己五人一樣不知，可她卻毫不隱瞞地說出，可見其人品。只是茲事體大，這可不是一般法寶，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為了自己門派著想，這事還得告訴掌門鴻劍。
玉雪一想就明白了。她學會此曲，已經是意外之喜，何況只憑一絲線索猜測，也不一定能找到伏魔琴。當下不以為意道：
「這也是晚輩胡亂猜的，不一定准。不過五位前輩最好還是聯袂去祁連山當年那個山洞查看一番。如果峨嵋得到，以後對付妖魔五教平添一大助力。可千萬不能落入妖魔之手！」
五老一聽玉雪此話，打量她臉色。見她完全沒有眼紅之意，純粹是建議，都深感意外有些不好意思。五老對視沉思片刻，他們在一起隱修很長歲月，彼此心意相通，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三老道：
「我翻譯出此譜已經幾百年，不知找過多少精通音律之人彈奏，連我自己也研究多年，不是彈不下去，就是彈得完全沒章法，難聽至極。今日女娃子居然一個時辰內解決了！可見天分極高，與琴譜有緣，既然如此，也不用捨近求遠，就算有人得到伏魔琴，不懂音律發揮不出威力也是白搭。不如我們即刻動身，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去看看，如果女娃子真與伏魔琴有緣，那是再好不過！」
另四老連聲附議。玉雪嚇了一跳，連忙推辭。五老決心已定，怕玉雪擔心有什麼危險，讓她速去稟告同門，只是不要驚動太多人。玉雪心裡感動，知道五老此舉等若背叛峨嵋，再三不肯。
最後一老道：
「不如這樣，今日找到伏魔琴線索，崑崙玉雪功不可沒，我們就在崑崙峨嵋兩派中各挑幾個弟子一同前去，瞞過其他各派悄悄行事。反正大會還有十日，如果找不到，我們回轉便是；如果真的發現，到時就看誰與伏魔琴有緣，總之在我們兩派之間誕生，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玉雪到此也同意了。當下五老召來鴻劍和青松，將事情當面明說。兩人一聽大為高興，都覺得這主意頗為公平。於是立馬決定峨嵋由紫白青金四人前往，崑崙則由玉雪、明屹、明岳、明華四人同去，正好都是兩男兩女。峨嵋由五老帶隊，崑崙則由凰金、黑日陪同——因為崑崙別的幾個首座和弟子都沒到，青松本人傷勢還未完全好，所以只得如此安排。
天還沒亮，一行人已經悄悄出發，向祁連山飛去。

第六十二節 伏魔琴現

玉雪告訴眾人大巴山有通天教盤踞，因此為避免節外生枝，他們繞過那片區域，直接向祁連山飛去。
祁連山北麓是河西走廊，有人稱「塞外小江南」的甘、肅二州，絲綢之路從這裡穿過，通向西域，故此人煙稠密，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有「若非祁連山上雪，錯把甘州作江南」的著名詩句。而南麓則是下有沼澤，西通大漠，遠望青海湖，荒無人煙。
三老因年代久遠，只記得當時在祁連山南麓沼澤附近採藥，後來上山，應該在南邊的山嶺中。眾人飛低，見祁連山巍峨高聳，山頭連綿不絕，山頂白雪皚皚，雪線以下林密森深。此時已經下過大雪，叢林盡染，松柏密林青綠上披掛著晶瑩白雪，望去令人神清氣爽，不時見大群野鹿從林間雪地上奔馳而過，一派北國風光。
只是方圓如此之廣，不知從何尋起。三老拿出那塊鐵片，仔細回想許久，才勉強指向其中一座山峰，還不能肯定。眾人在峰頂降下，四處眺望搜尋。玉雪使出老招，盤腿坐在雪地上，閉目用神識感覺哪處的靈氣最充足。她挖寶經驗豐富，忽有所覺，站起身來，飛到相隔幾十里的另一座峰頂上。眾人緊跟，一到峰頂，三老認了出來，欣喜叫道：
「對了，就是這裡，還是女娃子鼻子靈！」
他興致勃勃地指著對面一座山嶺道：
「當時我到了這裡，天色黃昏，就找過夜地方，忽然看見對面山腰峭壁上有個山洞，覺得是避風的好地方，就直飛過去。你們看，咦，那峭壁還在，只是山洞為什麼沒了？」
眾人向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見光禿禿的峭壁，哪有什麼山洞！
一老道：
「事隔幾百多年，你是不是記錯了？」
三老道：
「絕對沒錯，我們一起飛到峭壁前看看！」
說完當先飛去。眾人跟隨，飛至山腰峭壁處。平整一塊石壁，不見任何植物生長，如鏡面一般光滑；有些凹處積著一些冰雪，看去只有幾指深，怎麼也不像有山洞。眾人散開，一人一塊區域，在石壁上敲打，半晌一無所獲。
眾人飛離石壁，懸在半空中，互相討論，最後一致認為三老記錯了。三老卻死咬就是這裡。眾人大惑不解。玉雪緊盯光滑的石壁，想不出所以然，只能認為滄海桑田，地質改變，石壁崩塌，形成了一塊新的峭壁。三老卻說絕對沒經過地震改變地貌，還記得山洞旁有一條彎曲的凹陷縫隙積著冰雪，遠望猶如一條長長的白蛇。眾人一看，的確如此，可旁邊並沒有山洞啊？
凰金忽然傳音玉雪道：
「你覺不覺得這塊石壁有些異常？」
玉雪放出神識探察，發現石壁上居然沒有任何靈氣！這相當反常。像這般深山靈脈附近，如果靈氣充沛，那是應該的。日積月累，就連山石都蓄積不少靈氣，久而久之，會形成許多如玉石、金鐵礦之類。蓋因靈力所聚，會把靈脈方圓幾十里的珍貴物質吸引凝聚，壓成深山之寶。反之像這樣沒有絲毫靈氣、又在靈脈周圍的山石，那就是欲蓋彌彰了。看來伏魔琴果真有可能在這裡！像這些上古神器，都有器靈，智慧與人無異。有些器靈是靈氣所聚，自己生長轉化而成，如劍靈等；還有些則是把神獸、魂魄收做器靈，如封獸鈴就是。估計這伏魔琴是前面一種，天生地養形成器靈，那就不像後面一種受過人類影響，情願與世隔絕獨居不入世，用自己智慧設法掩蓋以免被人發覺。
想到此，玉雪忽然大聲對石壁唱戲般說道：
「伏魔琴啊伏魔琴，你可知自古知音難求！春秋時有俞伯牙摔琴謝知音，為鍾子期一死終生不再撫瑤琴。今日我玉雪到此，也願為你撫一曲，請你仔細聽！小女子不敢自比先賢，但你如不願現身一見，我亦終生不再撫瑤琴！」
說罷，回身飛到對面峰頂，從乾坤袋裡取出臨走時三老所贈的雷擊木古琴，丁冬一聲開始彈奏，正是三老翻譯的上古風雨雷古曲。
眾人只道玉雪瘋了！只有凰金點頭微笑。三老恍然大悟，想到他漏掉了一個重要細節！當初他年輕酷愛音律，荒山枯坐無聊，取出古琴彈奏一曲後，才見天色黃昏，對面峭壁上有一個山洞！他頓時覺得伏魔琴真是與玉雪有緣。
眾人大都不知玉雪何意，見她琴聲漸響，在山峰之間迴盪，隱隱有風雷之聲，上空開始聚來烏雲，急忙避到她身後。只聽琴聲大作，風聲夾著雨聲漸漸雷起。
玉雪雙手飛彈，一片片無形音波如實質般發出白光，以琴為中心向四周雪片般飛出，削得山石如粉末般亂飛，卻無聲無息一點不曾打亂音律。隨著琴聲如春雷陣陣，天空上長電閃閃，居然配合著琴聲一道道的擊下！到處如戰鼓如奔馬響成一片，分不清是玉雪所彈的琴聲還是響雷之聲，猶如兩軍對壘戰鼓急擂，又如千軍萬馬征戰沙場。玉雪最後兩手急打琴面，轟的一聲巨響，天上也擊下一道巨雷，琴聲雷聲一齊大響。眾人已經運功守住心神，此時仍覺兩耳嗡嗡直響，心驚神搖。到此曲終，玉雪抱琴起身，天上烏雲也霎時散去，仍然天青氣朗。
玉雪注目對面峭壁，見依然毫無動靜，心下長歎一聲，對三老說道：
「玉雪是遵守諾言之人。雖然對此琴愛不釋手，但已經說過不見伏魔琴面、此生不再撫琴，請三老前輩收回所賜，轉送別的知音之人罷！」
三老長歎一聲道：
「昔日竹林七賢之一嵇康臨刑前曾長歎『廣陵散從此絕矣！』沒想到廣陵散不曾絕，今日我老道倒要大歎上古風雨雷古曲從此絕矣！知音難再求啊！」
他唏噓不已，伸手接過古琴，繫在背後。
眾人不死心還要去找，紛紛飛離峰頂。玉雪只覺心灰意冷，不理旁人盤腿閉目坐下，過不多久，忽然聽到一個小男孩細細的聲音：
「你彈得不錯，晚上你一個人過來，我等你！」
玉雪四面張望，只見峰頂上只有她和凰金黑日三人，哪有什麼小男孩！頓時一喜，果然是伏魔琴！
那聲音又道：
「不用找了！你晚上飛到峭壁這裡就行了，我會指引你的！」
說完再沒有聲音。凰金似有所覺，朝玉雪看了一眼，見玉雪滿臉喜色，知道有門，悄悄傳音：
「別驚動別人！伏魔琴是上古神器，脾氣很大，你小心些！」
玉雪急忙收起喜色，仍閉目盤坐。
到了夜半，峰頂風疾，刮得人臉上生疼。眾人仍是雙目炯炯，看向峭壁，只盼山洞出現。
這時玉雪又聽到那小男孩聲音道：
「現在你過來吧！別擔心，你只要獨自一人快些飛過來，出口就會為你打開。別人就算跟著你，我也不會讓他們進來的！」
玉雪突地起身，旁邊眾人紛紛詢問。玉雪也不出聲，騰身向峭壁飛去，果真見壁上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她毫不猶豫閃身進洞。
眾人剛跟著玉雪飛到峭壁前，就見她眨眼沒入石壁不見，摸摸仍是一整塊山石，卻不知玉雪去哪裡了！知道她有奇遇，互相驚歎羨慕不已。

第六十三節 玉雪玲瓏

玉雪剛覺得眼前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就見前方亮起柔和的白光。朝著白光方向走去，就到了一個大山洞裡。這山洞與三老所說甚為不同，面積寬廣，中間一個高大的玉石台發出濛濛白光，旁邊洞壁也是玲瓏剔透光滑晶瑩，顯然都是玉石構成，只是全都空蕩蕩的，不見伏魔琴蹤影。
玉雪正左顧右盼，那小男孩聲音又響起：
「聽你琴聲正大光明，知道你心地尚可。雖然琴技高超，只是仍有不足。我現在給你一曲，如你彈奏得像樣，我就現身見你。」
玉雪心想居然還有考驗！一轉頭，就見洞壁上出現無數甲骨文，她登時著忙，大聲道：
「我雖然識譜，但實在不識上古甲骨文譜子，請你換現在通用的譜字吧！」
那聲音自言自語：
「倒沒想到這層，我也不識現在的譜字，這可怎麼辦呢？」
頓了頓又道：
「你放鬆心神，不要緊張，我把甲骨文教給你，很簡單的。」
玉雪依言盤坐在地，剛閉上眼睛就覺一道神識傳來無數符號圖形。良久，她睜開眼睛，再看洞壁上的譜字，霎時瞭然。她從乾坤袋裡取出一把以前在部落裡向商隊買的古琴，剛彈了兩個音，就聽崩的一聲，琴弦斷了——這曲子須用靈力彈，凡琴經受不起。
她只得又說：
「我這琴不比外面那把，根本彈不了你給我的曲子，你想個法子吧！」
那聲音道：
「我的本體現在可不能給你看。你等等，我去把以前見過的那人引來。」
過了一會，玉雪聽到身後響起腳步聲，三老滿臉喜色地走進來。
那聲音道：
「老頭！你把背後那把琴給她就可以出去了！」
三老抗議：
「為什麼她能留下，我就不行？」
那男孩聲音道：
「能到這裡就已經是你的運氣了！以前見你琴彈得馬馬虎虎，我也曾給過你提示。沒想到過了幾百年，你才想出我的來歷再來這裡！估計也不是你猜出的，肯定是地上那個姑娘想出來的。以你的資質，幾千年也猜不到！少廢話，快出去！」
三老啞然，只得把琴留下，仍從原路退出。
那聲音得意道：
「我就知道不是他，一試就原形畢露，果然是你！看來我還真是聰明！你也不要浪費時間，限你一個時辰彈出，不然你也可以走了！」
玉雪聞言差點悶住，心想凰金說得果然不錯，這上古神器不但脾氣不好，而且架子也大得嚇人。她收拾心神，將譜子從頭至尾記下，也不用再看，立時就將曲子奏出。這首曲子不難，曲調古樸幽雅，悠揚緩慢，彷彿獨坐修篁之中閒聽四面風竹聲。
那器靈見玉雪看一遍譜子就立馬彈得絲毫不錯、意境也雅，頓時呆了，半晌才道：
「這個對你來說太簡單，不算不算！換一首再來！」
玉雪失笑：
「你怎麼耍賴呢？」
器靈強詞奪理道：
「這不算耍賴，難道你怕我的考驗麼？如果這樣，你也快點出去罷！」
玉雪急忙哄他半日，他才回嗔做喜道：
「這首長些，也難多了。你可要仔細彈來！有一絲錯的，我就不出來！」
倏忽洞壁上前面一首曲譜消失不見，又換了一首，果然如老太太的裹腳布般又臭又長，曲調高低間雜，兩手互換指法不止。
玉雪生平從未見過此等曲譜，頓時有些緊張，看譜子似乎是兩架琴合奏的曲子才對。她不由疑惑問道：
「你確定一架琴上可以彈出這首曲子嗎？」
器靈得意洋洋道：
「當然！你如果能彈得出這首曲子，那才是我真正知音，我馬上現身！給你一個小小提示，這首曲子名叫百鳥朝鳳，乃是指法最複雜的曲子之一！」
玉雪心頭一亮。她急忙凝神細看壁上曲譜，一面在琴上試彈一面調整韻律節奏，模擬百鳥婉轉、鳳凰清鳴之聲。三遍之後，她已胸有成竹，一樣不用再看譜子，一氣彈下。只聽山洞裡百鳥爭鳴，清脆悅耳高低間關，似乎身處和風旭日春暖花開的山野上，而四面則圍滿了各種珍禽和聲唱鳴；忽而曲調一轉，鳳凰出現，鳥中王者誰與匹敵！一聲清鳴響徹雲霄，百鳥臣服鳴聲漸低，再三再四睥睨四方，清越嘹亮王道聲聲，到此百鳥再無聲音偃旗息鼓，最後鳳凰清鳴一聲沖天而去、聲震四野，餘音繚繚繞樑三日。曲終玉雪放下兩手，心中覺得此曲實在不凡。
器靈到此無話可說，終於現出身形。玉雪一看，是個七八歲小男孩模樣，一身雪白衣服，唇紅齒白，兩眼烏黑靈動。想來他吸取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已久，故此凝體很成功，完全看不出本身是虛體。
他見玉雪好奇打量，在她面前走了一圈道：
「怎麼樣？我變化的衣服還好看吧？這是根據你們男子的衣著再加上你的衣服料子綜合變成的，我挺聰明吧？」
玉雪問道：
「你可以變化成女孩嗎？」
器靈不悅：
「為什麼？」
玉雪笑道：
「你這麼漂亮，索性化成女孩得了！」
器靈低頭沉思，半晌道：
「本來樂器屬陰，與兵器屬陽不同，我隨便化男化女都行，不過我已經習慣了男子面目，讓我一下改學姑娘家，萬一弄巧成拙，到時不男不女，可要丟大臉了！」
玉雪笑彎了腰。
器靈見她為人和善，年紀甚輕，言語有趣，不知不覺與她攀談許久，又問了她很多外界事情。見玉雪遲遲不提見他的本體，他也有些奇怪，猶豫一會道：
「你要不要見見我本體呢？」
玉雪見他似乎有些擔心，笑道：
「隨便啦，如果你想給我看，那我看看也無妨。」
要知玉雪如果存心不良，見到他的本體伏魔琴，奪過認主，那器靈也只能乖乖聽命；可玉雪見他彷彿真如一個有趣天真的小男孩般，哪會違背他意願做這種事情！器靈察言觀色，見玉雪真的好像無所謂，稍感放心，便鑽入玉石高台不見。一會台上冉冉升起一張寶光四射的古琴。
玉雪走近細看，只見通體潔白，非金非玉，好像是用獸骨製成又好像不是，竟說不出是什麼材料！和現今古琴一樣長三尺六寸五分，代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樣弧形琴面平形底，代表天圓地方；十三個琴徽則代表十二個月及閏月，一切都和現今古琴一樣，但只有五根弦。玉雪想到周朝之前，古琴的確只有五弦，代表金木水火土，不似現在有七根弦；只是這樣一來彈奏難度更大，不過音色亦更純淨古樸。琴上張的弦也不知是什麼材料，細白如絲，一見就知比萬年冰蠶絲還要堅韌有彈性。整張琴放出柔和白光，隱隱帶五彩之色，漂亮非凡。
玉雪試一撥弦，嗡的一聲，久久在山洞中迴盪不已，聲音明澈悠揚、極其悅耳動聽，真是一把絕世好琴！更難得還是降妖伏魔於無形的神器！她心下喜愛不已，撫摸良久。
器靈突然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玉雪愛不釋手的樣子。他自覺與玉雪非常投緣，但要讓他放棄過慣了的成千上萬年逍遙自在的日子，認玉雪為主，卻也不情願。
玉雪撫摩半日，毅然對器靈道：
「今日你教會我兩首古曲，又讓我得見上古神器之面，於願足矣！時間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不願跟隨我，所以現下我要告辭。」
器靈不捨：
「我還會許多稀罕曲子呢！你多留些日子，我全都教給你！」
玉雪搖頭，將道門大會之事說明，又將現今妖魔猖獗情況一一訴說，末了道：
「你雖是上古神器，神通廣大，可千萬也要小心！如果不慎落入妖魔之手，那就萬劫不復了！此地你不能再停留，應該立刻設法換到別的人跡罕至之所。今天動靜太大，可能已被妖魔發覺，就算沒有，正道門人也還是會來找你。時間一長，消息洩露，到時引得正道魔道蜂擁而至，只恐你再無寧日、修真界也有大麻煩。不是我危言聳聽，事實如此，以你的聰明細細思量就知道我說的話是為你好。今日你我緣盡，他日有緣再見希望我們是友非敵！」
說完摸了摸伏魔琴，轉身離去。
器靈頓時呆若木雞。他自上古形成靈身，一直在這山洞裡隱修，雖對音律一曉百曉，卻哪知人世險惡！他張了張嘴，想要喊住玉雪，可又不知說什麼好。
玉雪走到進來的洞口處，回轉身讓他開門，見他如此心裡不忍，安慰道：
「你也不用太擔心，萬事小心就行了。如今還是先讓我出去吧！」
器靈急忙跑過來扯住她的手道：
「姐姐，我怕！」
連嘴唇都有些發白！
玉雪見剛來時的一個得意洋洋的自大狂轉眼卻變成了膽小的小乖孩，心裡又好笑又擔心，彎腰捏捏他的小臉道：
「你以後死不出洞就是了！」
「那如果壞人把山石硬挖開，我也沒法啊！何況以前的伏羲氏主人把我的本體禁錮在這裡，我也換不了地方，除非認主，才能帶我走。」
玉雪也呆了——她完全不知道有這一層。
器靈咬牙道：
「反正已經沒太平日子了，不如跟姐姐一起出去罷，也好見識見識。何況姐姐修為高超能夠保護我，身體裡還有一個老朋友，我也不會無聊寂寞！」
說著拉玉雪回到山洞裡，揮手讓伏魔琴飛到玉雪面前。玉雪想不通他是怎麼知道封獸鈴在自己體內的，還說什麼老朋友，待要細問，器靈卻催著她施法認主。
玉雪道：
「你可要想好了！以後可別後悔！」
器靈搖頭：
「決不後悔，說不定這就是我的機緣！再說姐姐還是我的知音人。若是落入魔道之手，我還不如玉石俱焚呢！
說完鑽入琴身不見。
玉雪心底只聽他連聲傳音催促，想想的確應該把他帶走，當下不再猶豫。她咬破中指，滴血認主。伏魔琴彩光大作，在空中旋轉片刻，化成一道白光收攏鑽入玉雪識海藏神府，端端正正地擺在元嬰膝上。玉雪內視，見金光等十一飛劍圍繞小小元嬰不住旋轉。元嬰盤坐，頭上頂著旋轉的封獸鈴，膝上擺著伏魔琴，閉目掐訣修煉，神態可愛。
此時又聽到器靈的聲音說道：
「主人，我把最主要的三套伏魔琴曲灌給你，你可要仔細學！」
霎時玉雪覺得神識接收到三套曲譜。她盤坐在地，閉目體會。
第一套名為八方風雨人飄搖，用出時無形聲波使任何人都翻翻滾滾站不住腳、使不出力，頭暈目眩身動神搖，用於退敵再好不過。第二套名為九州春雷降妖魔，雷是任何妖魔鬼怪的剋星，再強的妖魔也懼怕雷擊，用出此曲自然降妖伏魔。第三套為十面戰鼓鬼神驚，完全是音攻，戰鼓聲聲震天動地，催人內腑傷人魂魄，用出時敵人一聽此曲無形中即會受傷，從肉體到神識一概不免，故此鬼神驚。這三套曲子一套比一套厲害，但一套比一套消耗靈力大。如果玉雪沒有封獸鈴，恐怕連第一套都彈不完，有它的話，三套勉強能彈出，但威力不免要大打折扣。
玉雪心神一動，伏魔琴出現在手中。她先演練第一套曲子，將輸入的靈力調到最小，仍是激得洞中粉屑飛揚，高台無聲無息地化成灰，她自己也如坐在驚濤駭浪之中般感覺身體不住搖晃——伏魔琴有自動護主功能，所以迴旋的殺傷力極強的無形音波飛到琴邊即化無，她的身體搖晃是因為整個山洞全在搖動。當玉雪彈第二套曲子時，她在山洞裡也能聽到外面轟雷陣陣，洞頂不斷落下石塊，又被伏魔琴彈開——蓋因雷是靠雲所發從天空擊下，自然洞裡不會有雷，可外面就遭殃了，尤其是等候在外的五老諸人，被凰金黑日護著越逃越遠，根本不敢靠近。最後玉雪彈第三套曲子，手法不難，可靈力剛開始就被抽一空，她只覺眼前發黑，急忙極力運轉心法才勉強彈完——其實她也沒感覺出多大威力，不過聽得戰鼓聲聲、激情澎湃振奮人心罷了。三曲終，她面色蒼白，趕忙服下一些玄蜂王漿調息運功，心裡暗暗咋舌，演練就如此厲害，如果真的全面施展，那威力可想而知。
伏魔琴自動收入體內。功力恢復後，她與器靈感應：
「真是奇怪！這最後一曲好像沒什麼殺傷力，也不太難，為什麼靈力消耗如此巨大？」
「那是因為你是主人，對你當然沒有殺傷力！你只要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主人，我們別說了趕快走吧，我撐住洞頂許久，都快累死了！」
玉雪朝上一看，只見洞頂稀爛已如豆腐渣般，只是被一層無形力量托住才沒塌下。她知道器靈所言不虛，連忙飛身出洞。洞口早就塌了，與外界完全相通，玉雪毫不費力地飛出，剛出洞，身後的山峰整座塌了，無聲無息地化為粉末，玉雪看得蹺舌不下。
器靈道：
「你現在知道了吧？我的神器之名不是白叫的！」
玉雪喃喃道：
「不會有什麼生靈因此受傷吧？」
「當然沒有，你彈第一聲，附近有腿的都趕快逃了！難道還等著被你化粉不成！主人，你放我出來吧！」器靈撒嬌。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怕別人一見伏魔琴就上來搶，不安全啊！」玉雪擔憂。
器靈咯咯笑道：
「我是讓你放我器靈出來，又不是讓你把我的本體拿出來獻寶！」
玉雪問道：
「怎麼讓你出來？」
「你只要說聲同意就行了。你現在是我的主人，我必須要聽你的。不過我見你挺好說話，這不，咱們是在商量嘛！」
玉雪明白了。原來器靈可以單獨出來活動，只是一定要經主人同意，想必還不能離本體也就是現在的玉雪太遠，而且一定和封獸鈴一樣想召回就召回。
她笑道：
「小鬼頭出來吧。」
器靈應聲而出，只是有些不太高興，嘟嘟囔囔道：
「什麼小鬼頭，難聽死了！」
玉雪側頭想了一會道：「以後就叫你玲瓏吧，暗含本體之意，你又長得機靈可愛、光彩照人，正配玲瓏二字，你覺得怎麼樣？」
器靈念叨一會道：
「玲瓏玲瓏，的確還不錯，就叫這個名吧。」
玉雪和玲瓏在另一座峰頂上談了許久。玉雪叮囑了他許多事情，如千萬不能對外人說自己是伏魔琴的器靈，也一定不能胡亂傷人等等——因為玲瓏雖離開本體在外，一樣還是有許多本事，修為頗過得去，只要不是距離本體太遠，都可使出。玲瓏聽得嚴肅認真，不時點頭，一掃自大模樣。玉雪讓他以後只叫姐姐，不必叫主人，玲瓏更是歡呼雀躍，一派孩童天真可愛模樣。
正說著，遠處大群人飛來，是凰金他們。

第六十四節 收徒風波

玲瓏一見他們有些緊張，問道：
「他們應該全是好人吧？不會有什麼壞心眼的人在裡面吧？」
玉雪見他有些矯枉過正，不禁好笑道：
「以你的眼力不難察覺，你說呢？」
玲瓏看了片刻道：
「除那一龍一鳳外，剩下的包括那個老頭，修的都是正道功法，應該不要緊吧！」
玉雪急忙傳音道：
「那龍鳳是我體內封獸鈴的器靈，我當他們自己家人一樣，現在瞞著外人沒一人知道我有這麼個法寶，也沒人知道大哥是條龍。你可千萬別洩露了！」
玲瓏也傳音道：
「原來你叫它封獸鈴！奇怪，初見你時我就感覺你體內有上古另一神器的氣息，可後來仔細一看，形貌與它又不同，真是搞不懂怎麼回事！別洩露是吧？玲瓏記住了決不多話！」
說話間眾人已經到面前，看到玉雪身旁多了個男孩，知道與伏魔琴有關，都好奇打量、不住詢問。
玉雪也不多說，介紹道：
「他叫玲瓏，以後就跟著我了。」
凰金、黑日紛紛傳音，問玉雪他是不是伏魔琴器靈，見她點頭，繞著玲瓏查看，把玲瓏看得深感緊張，小手扯住玉雪衣角再不肯放。玉雪急忙傳音說明，他這才好多了。
見其他人一個個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對這些人他可不放在眼裡，大聲說道：
「吵死了！你們聽好了，我叫玲瓏，跟伏魔琴沒關係，別嘰嘰喳喳的煩死人！」
他到底涉世未深，一句話又犯了欲蓋彌彰的老毛病。眾人反而確定了，互相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
三老羨慕不已，捶胸頓足道：
「當日錯過機緣、對面不識，如今就只能看著女娃子得寶徒流口水嘍！」
玉雪忙道：
「時間不早了，這裡動靜太大，還是先回峨嵋再說。」
於是眾人起程返回。一路上玉雪一直跟玲瓏、凰金、黑日傳音說話。玲瓏見凰金、黑日地位與他差不多，卻得玉雪像長輩家人一般看待，深深慶幸自己找到個好主人，又把如今情形一一瞭解在心。他也是聰明智慧之輩，唯一缺點就是不諳世事 ，聽三人指點，立馬記下，從今而後玉雪又多一臂膀。玉雪問起他說封獸鈴是老朋友之事。玲瓏只是連叫奇怪，想不出所以然。原來他感覺到玉雪體內另一神器是上古煉妖壺的氣息。這煉妖壺在他沒凝成實體時就已經神通廣大名震三界，位列他之前，他也見過好幾次，大家同是神器自然有過一些交流，所以他說是老朋友，那還是在他跟著伏羲氏時候的事情。後來伏羲氏飛昇天界，將他留在人間，他就再沒見過它。如今他感覺封獸鈴有煉妖壺氣息，但卻並不是煉妖壺，連器靈都變成了凰金、黑日二龍鳳，他實在不知是怎麼回事。玉雪想到凰金說過煉妖壺早已損壞、下落不明，莫非九天玄女前輩是把煉妖壺重新改造成封獸鈴的？這事是一個謎，看來只有上界神仙們才知了！
四人邊說邊往峨嵋飛去。一行都是修為較高之人，半日工夫，已經回到蜀山。算算這次行動頗為順利，不過來回三日，就已經找到了伏魔琴。
五老將玉雪、玲瓏直接帶到天樞峰，又請來崑崙掌門青峰真人及峨嵋掌門鴻劍真人。青峰剛到峨嵋，青松正在向他稟告玉雪去找伏魔琴之事，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還帶回個天大的好消息。
青峰急忙跟著帶路的紫月飛至天樞峰五老院，一見玉雪就欣慰地說：
「你這次做的很好，又為正道對付妖魔添一大砝碼。想必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玉雪見他完全用師父的口氣對自己說話，當著峨嵋諸人面前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執弟子禮後帶著玲瓏退下。
回至纖雲崖客院，同住的明鳳等熟識的女弟子紛紛圍上來，因事前都被青松提醒過不能走漏風聲，雖明知玲瓏是伏魔琴器靈也不敢大聲喧嘩，急忙將玉雪、玲瓏推到房裡，催促玉雪布下隔音陣，這才拉著玉雪問長問短。
明鳳甚至對玲瓏東摸摸西掐掐，好奇道：
「他怎麼看都是個人，怎麼是把琴呢？實在不像一件東西嘛！」
玲瓏捺著性子半日，早被她摸得不耐煩，聞言給她個大白眼，沒好氣地道：
「你才不是東西呢！」
明鳳噎了一下，旋即大笑，連聲說真可愛，更是喜愛得了不得，掏出許多糖果零嘴哄玲瓏。玲瓏雖是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模樣，其實是修煉成千上萬年伏魔琴的元神凝成的實體，哪是什麼凡人小孩，根本對這些不感興趣，而且他也不用吃東西，如果有玉髓這樣的天材地寶讓他身體更凝實，他才會考慮一下，哪裡真的會去吃凡人小孩喜歡的糖果！因此又給明鳳一個大白眼，索性粘在玉雪身邊不理她。
明鳳討了個沒趣，訕訕地對玉雪道：
「姐姐身邊的人怎麼都不愛理人呢？鳳凰前輩是這樣，如今連個小孩子也架子這麼大！」
此言一出，連坐在一邊的凰金都給她個白眼，招呼玲瓏坐到她旁邊，兩人傳音說話誰也不理明鳳。
玉雪心裡好笑，對眾女說了事情經過。她們這才知道伏魔琴也不是隨便可以到手的。
明華笑道：
「你們不知道，當時玉雪師妹演練伏魔琴時差點讓我們全受內傷，不是鳳凰前輩護著我們飛逃，只怕有大麻煩！你們可千萬不要見玲瓏樣子可愛就隨便對待，他其實也是我們的前輩了！明鳳，你可記住了？」
明鳳吐舌頭、做鬼臉。眾女嘻嘻哈哈說笑良久，忽然明屹前來，讓玉雪去見青峰。玉雪立刻明白，拜師之事來了！
她跟著明屹繞過女弟子客院，向後邊行去。走了一會，見一座客院門口都是崑崙男弟子伺立，把守嚴密，想必就是青峰下榻之處。這客院比女弟子住的那間大得多，前後三進院子，院中還點綴著些假山花草。
玉雪穿過第一進時，忽聽黑日傳音：
「丫頭小心些！凰金已經告訴我了，你可不要露馬腳、亂說話！」
玉雪抬頭，見黑日斜倚在二樓圍欄邊正注目著她。玉雪傳音讓他放心，繼續向後院走去。
到了最後一進，明屹將玉雪領進關門。只見青峰端端正正坐在正位上，旁邊坐著青松及想必是這幾天才趕到的青玉、青河、青炎、青鑰、青月、青妙。玉雪心想好大陣仗！居然崑崙掌門及七脈首座都到齊了，怪不得自己剛才見到了許多似熟非熟的面孔。她急忙鞠躬一一見禮。和初次見面一樣，除青玉、青妙外，其他幾位首座均對她十分和藹，惟獨那兩人神色似乎不善。
青峰端坐受禮，巍然不動，緩緩說道：
「你應該知道今日叫你前來所為何事吧？不錯，我對你人品資質頗為欣賞，已經稟告了師祖們及眾位首座。今日先行拜師禮，改日回到崑崙山門後，再擇吉日叩拜先師祖。你可願意？」
玉雪急忙彎腰道：
「蒙掌門真人青眼，玉雪不勝榮幸。如能位列門牆，這是玉雪三生有幸，求都求不來，哪有不願意之說！」
說著連忙跪下就要磕頭。
青峰撫鬚大悅，旁邊幾位首座聽玉雪言辭恭敬有禮，都紛紛點頭讚許，正要恭賀青峰得此佳徒，忽聽青妙真人喝道：
「慢！」
說著站起，拱手對青峰說道：
「這姑娘來歷不明，說自己是什麼家傳修真。試想一個家傳小修，怎麼會有如此多奇異法寶？又怎麼會無師自通年紀輕輕修到如此高地步？何況她所謂的『家傳功法』有許多地方與我崑崙功法有相似之處，正要嚴加審問查明，掌門師兄怎麼能收她為徒？此事我青妙不敢苟同，相信就是別的首座也一定心有疑慮。師兄可要三思而後行！」
這話一說，青玉附和，連聲稱是。青松則頗喜歡玉雪，不悅道：
「師妹這話不對！我敢擔保這孩子絕對沒有問題！這些日子不但是我，就是我的弟子們及掌門的七個徒弟都看得清清楚楚，全都可以保證玉雪不是魔道奸細。如果不是上次她捨命救我們，如今我和明屹幾個骨頭都不知掉到哪裡去了！玉雪人品絕對信得過，師妹多慮了！」
青妙冷笑道：
「你這樣說，我更覺得有問題！她一人攔下通天教幾千妖魔，還與通天老妖大戰一場，以她出竅後期修為，且能全身而退，這怎麼可能！不要說你、我，就是師祖們也沒此功力，不是與妖魔勾結好的，還有什麼解釋？這是欲蓋彌彰罷了！借此機會向師兄你們示好！如此小小伎倆怎麼瞞得過明眼人！」
青松更不悅：
「如此說來，莫非師妹認為我是瞎子？連好人壞人都分辨不清？」
青妙哼了一聲道：
「我可沒這樣說！這可是師兄你自己說的！」
言下之意認為青松識人不明的確是瞎子。青松噌地站起，可又不好真的與她翻臉吵架，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滿臉通紅地哽住了。旁邊幾人連忙勸解，青松只得坐下，仍是惱怒不已。
青峰也沒想到青妙會突然發難，在此之前他可是對幾人都透露過此意，雖然就在剛才不久才明確宣佈，可當時青妙、青玉並沒說什麼，他這才命人把玉雪叫來，想趁熱打鐵把這事辦了。如今當著玉雪的面，幾個首座齟齬起來，他頓時愣住不知說什麼好，覺得下不來台甚為丟臉。見玉雪跪在地上，說什麼都不是，滿臉通紅委屈地扭來扭去，知道她心裡十分不安，連忙說道：
「玉雪，你先退到外面呆會再進來。放心，你這徒弟我是收定了！」
明屹、明岳在院子裡守著，見玉雪尷尬地走出來，他們也已經聽到了，因此對玉雪十分同情。兩人不敢明說什麼，只能對玉雪點頭示意。
玉雪轉過臉對著花壇，心想這青妙真人怎麼對自己這麼凶！上次這樣，這次還這樣，真是莫名其妙！雖然自己隱瞞封獸鈴及玄女真經，可那也是沒辦法，要說自己與妖魔勾結，真是從何說起！她側耳細聽裡面動靜，卻又鴉雀無聲，想必是布下了隔音陣，防止外面的人聽見，長吁口氣，只得耐心等待。
過了許久，門打開，青峰招手讓玉雪進去，又揮手關上門。玉雪見青妙、青玉仍是臉色不善，心裡忐忑。
青峰柔聲對玉雪道：
「玉雪，你可以向青妙師叔發誓你絕對不是妖魔奸細嗎？」
玉雪鬆了口氣。如果是讓她解釋功法及法寶來歷，那還真不知怎麼辦；如果只是發誓與妖魔決無勾結，那當然不成問題。她當下舉起右手，跪在地上大聲道：
「皇天厚土、列位神仙在上，今日弟子玉雪在此發下重誓，如與妖魔勾結做出有違正道俠義之事，當人神共憤、天誅地滅、萬世不得超生！」
青峰如釋重負，轉頭對青妙說道：
「如今玉雪毫不猶豫發下毒誓，師妹應該沒話說了吧！玉雪，你磕三個頭就算拜師了。早些結束，也好去歇歇！」
玉雪正待磕頭，又聽青妙說慢。這下青峰修養再好，也面露不豫，沉聲道：
「師妹難道還有話要說？這又何必呢！我剛剛以掌門之位擔保玉雪，難道師妹還不放心？」
玉雪心裡感動，這才明白剛剛出去後他說了些什麼。
青妙冷聲道：
「不敢！只是希望她說明一下自己修的是什麼功法以及那許多法寶是從哪裡來的！」
玉雪心裡又是咯登一下被吊起老高，正要考慮如何措辭。青峰厲聲道：
「師妹不要把一件好事搞得如此複雜！玉雪修的功法及法寶來源我是深知的！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玉雪，你快磕頭拜師，這事到此為止。哼，我現在還是崑崙掌門，我的話難道你們一定要再三再四質疑不成！」
青峰一向脾氣很好，眾人均從未見過他拿掌門之位壓人，如今見他動了真怒，連面子也不給青妙了，都不做聲。青松暗暗叫好。青妙滿臉通紅，哼了一聲，不敢再出聲。
玉雪連忙對著青峰磕了三個響頭，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師父。青峰這才面露微笑、和顏悅色道：
「你進門最晚，就排行第八，在老七明崖之下。雖然你功力比明屹高，有些委屈，不過長幼還是要有序，以後對師兄師姐們千萬不能因修為高而心生怠慢，知道嗎？」
玉雪點頭恭敬稱是。青峰又道：
「玉雪這個名字已經叫慣了，你也不用改名。好了，先下去歇著吧！」
玉雪起身，向青峰及首座們再次施禮才退下。臨出門，聽青松笑道：
「這孩子越看越順眼！看她禮數說話，哪裡像在蒙古人部落裡長大的，簡直比漢人千金還知書達禮！又一點沒嬌驕二氣。得徒如此，掌門師兄，我可真羨慕你啊！」
青峰連稱哪裡哪裡，語氣十分喜悅。幾位首座均道賀，只有青妙、青玉二人不出聲。玉雪不好多聽，快步出門，明屹、明岳上來道賀，玉雪到此改口稱大師兄、二師兄，正與兩人寒暄，身邊一人快速掠過，還發出一聲冷哼，正是青妙。
明屹使個眼色，送玉雪走回女客院，路上悄悄傳音：
「小師妹不必芥懷。青妙師叔為人最是護短，她座下的明姬師妹公認是崑崙所有女弟子中最出類拔萃之人，不論在崑崙還是在正道各派中均名氣極響、出盡風頭，是她最心愛的弟子；如今可能是覺得小師妹一來，明姬的風頭便要被蓋過，所以對你有些苛刻。本來長輩的心思，我們也不該隨便猜測，小師妹只當玩笑聽過算數，別往心裡去！」
玉雪感慨半晌，心道為了一些名利，連同門之間還要互相傾軋，這又有什麼意思！當下也不去多想。
一路行去，崑崙弟子基本都知道玉雪被掌門收徒之事，紛紛道賀以同門相稱，有羨慕她一步登天心懷嫉妒的，也有真心實意歡迎她加入的。玉雪也不管何種心思，一一禮數周全。到了女客院，玉雪見許多人三五成群，都是在議論她被青峰收徒一事。明鳳等熟識的自然是真心道賀，明華也親熱地改口喊她小師妹。
正熱鬧地排序，中間一座樓走出一大群女弟子，約三四十人，全是青妙的直系弟子，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位身穿淡藍衣衫的美女，自然正是明姬。她果然極美，皮膚雪白，兩道長眉入鬢，頭梳高髻，衣著淡雅如仙，身姿婀娜娉婷，只是臉上神情極為高傲冷淡。這麼大群人從玉雪等人身邊走過，竟似沒看到旁人般只管談笑。
玉雪心想自己剛入崑崙青峰門下，可不能讓人覺得自己因是被掌門收徒而看不起別人，急忙上前攔住她們去路，施禮道：
「見過各位師姐！」
諸女一愣。明姬朝她微微點頭算是招呼，嘴角卻帶著不屑，沒片刻停留帶人繞過她揚長而去。玉雪兩手仍然拱著，只得訕訕放下。
遠處傳來她們轟然大笑聲，聽得一個尖銳的女聲大聲說道：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來歷不明的野丫頭，騙得好脾氣的掌門收她為徒，便想一步登天、登頭上臉了！也不照照鏡子，連替我們明姬師姐提鞋也不配，居然還有同門說她比師姐更優秀，真是瞎了眼！」
一行人大笑離去。
玉雪滿臉通紅。明鳳、明華一聽便要追去理論，玉雪急忙拉住——她雖然生氣，可也不想剛入門就鬧出許多風波，只好息事寧人算了。旁邊別的幾個首座的女弟子知道青妙還在屋裡聽著，雖然不平也不敢多說，見玉雪為人謙和，都紛紛上來見禮，大家好一番客氣。玉雪心情慢慢好起來。

第六十五節 分心絕學

因人多了起來，玉雪便被安排和明鳳、明華、凰金住一間，外加一個不算人的玲瓏。大家都相熟倒不礙，只有凰金抱怨明鳳話太多受不了。昨日玉雪被明姬等人嘲笑，見大家都住一個院子抬頭不見低頭也要見，便不愛出門，整天關在屋裡。另三人都理解，陪著她在屋裡談天說地，嬉笑不斷。黃昏時，明屹大師兄來傳她。
玉雪到那客院最後一進，見青峰獨自一人正坐著喝茶。見她又要行禮，青峰笑著阻止：
「如今我們是師生，也算是一家人，外人面前鬧這些虛禮也罷了，以後一直要見的，每次都這麼行禮，倒生分了！以後在別的幾系人面前才行禮，我們私下就免了吧！」
明屹在旁聽到師父這麼和顏悅色對玉雪，連行禮都不讓，不由暗暗稱奇。要知道他身為大師兄，平時也算最得師父歡心，雖沒對他責罵過，也對他要求嚴格不假辭色，見面都要行禮的，哪像玉雪這樣剛進門就區別對待！
青峰察覺明屹神色有異，咳嗽一聲。明屹連忙關門出去。
他這才對玉雪說道：
「先坐吧，聽說你昨天受委屈了！」
玉雪剛在下首坐下，一聽這話忙站起來，連說沒事。青峰讓她坐下，點頭歎道：
「你這孩子就是心地善良！只是如今你也是掌門弟子了，該拿架子時就要拿點架子出來！我雖然不喜勾心鬥角，但掌門的弟子和一般弟子不同，都是派中人才出眾之人，以後崑崙掌門的位置就是從你們八人中選出。現今唯唯諾諾，以後可怎麼服眾呢？」
玉雪嚇一跳，心想自己才剛進門，怎麼青峰就暗示把掌門之位相許，這也太快了吧！
青峰又道：
「你不用想太多，好好修煉，好好與同門相處。是金子總會發光，以你的人品修為，以後一定不會埋沒。」
玉雪連連點頭。青峰取出一卷書交給她道：
「這是我們崑崙震派寶典《九天玄女真經》，你拿去記熟了再還我。這幾天不要出門，把它好好研習一遍，相信你一定大有提高。過幾天道門大會還有賽事要你參加呢！去吧。」
玉雪喜出望外，心想這下太好了！可真是要睡覺有人遞枕頭！再不用絞盡腦汁掩飾功夫，到時可以光明正大說是師父傳授，包管別人沒話說！她喜孜孜接過出門而去。
回到客院，見四處嘈雜，不是靜修好地方，對凰金說了聲，她便帶著玲瓏去找三老——三老說過，只要玉雪在峨嵋時想見他，到原來彈琴處多喊幾聲就行了。玉雪見到三老後，和他一起飛至天樞峰。不顧玲瓏反對，把他留給三老「研究」，她則笑嘻嘻地到三老靜修的房間裡參讀真經去了。
玉雪布下隔絕陣，展開真經一看，和自己所學一模一樣，連下篇陣法都完全相同，實在沒什麼再修煉的必要。想到好久沒做功課，她索性盤腿打坐，引靈氣入體推動元嬰開始修煉。這裡果真靈氣異常充沛，一日一夜後她收功站起，元嬰又凝煉許多——她雖然收功，但元嬰仍在自行掐訣修煉，所以每分每秒功力都在增長，只是本體、元嬰一起行功的話，效果更好。
她走到院子裡，見三老正拿著什麼請教玲瓏。玲瓏愛理不理，四處張望，一付無聊模樣。見她出來，三老叫道：
「女娃子快過來，讓他給我老頭子說說！」
玉雪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塊刻著甲骨文的獸骨。玉雪看了一會就明白了，笑道：
「三老看這個幹什麼！不過是上古的一篇記載，說的是祭祀過程，沒什麼的！」
逐字指給三老，細細解釋。
三老對許多字一知半解，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和玉雪討論。末了他笑道：
「看來收了伏魔琴好處真多，連上古甲骨文都通了！唉，我老頭子怎麼沒這福氣喲！」
兩人喝茶談天，過會連另外四老都一起加入。玉雪忽然想到丟在乾坤袋裡的金絲劍，據青松說這是使峨嵋億萬訣的好劍。當下她將遇到通天大戰一番的事說了，又取出金絲劍給五老看。一老評論：
「這劍雖是妖魔打造，但品質不差。只要煉去妖氣，在我們這天樞峰上好好吸收一番靈氣，必能升級到仙器級別。女娃子可要保管好了！」
玉雪眼珠一轉，笑道：
「我可以把這金絲劍送給峨嵋，只要前輩們施展一下億萬訣給晚輩開開眼就行了！當日那通天老妖一把劍化出成千上萬把，差點沒把我砍成碎片！我覺得他的功法與峨嵋絕學億萬訣有異曲同工之處，想鑽研一下，看看有何抵禦辦法，前輩們可同意？」
五老哈哈大笑，紛紛道玉雪是想偷師。玉雪嬉笑分辯。三老笑道：
「現在你有伏魔琴，就算成千上萬把飛劍向你砍來，也不能近你身。也罷，就給你演示一番，能學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說完，帶玉雪飛到山腰的一片空地上。三老在空地中央站定，說道：
「你看好了！」
他祭出一把金色飛劍，兩手掐劍訣輪流向飛劍點去。剎時那把劍一化二，二化四，頓時飛劍漫天飛舞。他身形疾轉，兩手不停向八方飛點，最後竟然看不出他的身影，只見一道黃色虛影滴溜溜在廣場上飄動，隨著黃影漫天飛劍指東打西，形成一張綿綿密密的飛劍大網。過了一會，他喝了聲「收」，立時人影飛劍全部停住，仍是一人一劍。
他笑道：
「女娃子可明白了？」
玉雪在空地中央立定，低頭思索半晌，心裡已然明白。她祭出金光，掐訣點去。剎時金光一般一分二、二分四，旋即漫天飛舞，全是綿密飛劍。玉雪身影在廣場上快速遊走飄動，身周全是劍影。她心裡忽然一動，另十把飛劍一樣祭出，使心鏡身法，走八卦方位，只見成千上萬把飛劍象龍捲風般刮過，威勢駭人，比三老使出億萬訣時威力更增十倍不止，只聽呼呼風聲，讓人撲面生疼。忽然玉雪劍勢一改，漫天風聲突然消失，飛劍如春風細雨般潛入無聲，整個空地上空佈滿雪片般劍影，密密麻麻包成一個立體八卦陣勢不停上下左右前後翻滾，卻獨獨不見玉雪的身影。玉雪演示良久，將細節變化全部瞭然，雙手向天空一抄，霎時她的身影出現，仍是一人十一劍。這番練習劍陣，已經消耗了她一半靈力。她急忙就地盤坐，片刻恢復後站起身來一看，見五老站在空地邊，身旁立著臉色嚴肅的鴻劍真人。
鴻劍在三老演示億萬訣時就來了，不過當時並沒有現身，待玉雪開始演習劍陣，他方才出現，見玉雪天資如此聰穎，他頓時大吃一驚。他知道三老並沒有觸犯門規，將峨嵋絕學傳給外人；可玉雪只看了一遍便使得一點不錯，還立刻將億萬訣發揚光大，這就實在驚人了！何況後來玉雪自創的億萬劍陣，就連他也使不出——同時指揮十一把飛劍使億萬訣還要走八卦陣勢，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神識分成這麼多份的！他想了半晌也想不通玉雪是怎麼辦到的，看玉雪不過是出竅後期修為，高是高了，可到底不能跟他相比，他都做不到，那玉雪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玉雪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對自己偷學峨嵋絕學生氣了！暗叫糟糕，只得嚅嚅囁囁道：
「不關三老的事！掌門師伯要罵就罵我吧！」
三老眼睛一翻道：
「罵你幹什麼！你又沒做見不得人的壞事！我自己施展功夫，你看一遍就會了，這也不能怪你！過幾天正道舉辦大賽，你還不是一樣可以看到，還不是一樣學會，提早幾天又沒什麼！」
玉雪知道他為自己說話，心下感激，同時忐忑地覷著鴻劍的臉色。鴻劍哪裡是為這個生氣！他本來以為這次道門大會，自己的紫白青金四大弟子其中之一一定可以奪魁，誰知半道殺出個天資如此聰穎的玉雪，此時他心裡微覺發酸罷了！
鴻劍緩和臉色，問道：
「你是怎麼參悟出的？」
玉雪見他不像要為難自己，精神一振：
「其實億萬訣並不是真的把飛劍變成千把萬把，而是借光線折射及人眼中所看到的虛影，循一定軌跡快速改變飛劍飛行的路線，因為速度太快，這樣我們看起來就彷彿有成千上萬把飛劍同時飛舞。但美則美矣，實際對敵卻不太奏效，飛劍速度這麼快，自然附著力道就小，殺傷力也就小；而且許多時候看上去是在擊向敵人，實際上只是殘影掠過，所以我多指揮一些飛劍，形成真實劍陣大網，這樣殺傷力頓時改觀，敵人在陣中被飛劍網裹住便很難脫身。師伯你說對吧？」
五老紛紛點頭，連聲稱讚玉雪聰明。鴻劍更為吃驚，又問：
「那你是如何同時指揮這麼多飛劍按億萬訣路線行走的？我見你不過是出竅後期修為啊？」
這下玉雪也不知道了。她覺得自己修至出竅期神識大成後同時指揮許多法寶並沒什麼難度，何況她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只是靈力耗費大些罷了。她瞠目結舌半日才說：
「這應該許多人都會呀？我時常同時指揮許多法寶的，這沒什麼希奇！難道師伯前輩們不會？」
鴻劍聽她這樣說頓時愣住，心想崑崙怎麼教出這麼個怪胎弟子！連基本常識都不懂，只得耐心解釋：
「我們如果同時指揮許多法寶，一般都是讓法寶自行攻擊敵人，耗費靈力大但耗費神識不大；可你剛才同時指揮每一把飛劍都按不同億萬訣路線行走，就必須將神識分成十幾份，等於分心十幾用，這怎麼可能！所謂一心不能二用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問你是如何做到的！」
玉雪仍然不懂，奇道：
「還不是一樣嗎？心裡同時想著這把劍走這裡、那把劍走那裡就行了！」
話剛說完，她自己也覺得不對勁，心裡明白鴻劍說的有可能是真的。她當時的確感覺不難，往往心念急閃間同時想著十幾把劍的飛行路線，速度快得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到底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她還是想不明白，可讓她做的確不費力。她頓時呆了。
鴻劍見她確實不知，只好笑道：
「賢侄可能天生異秉，自己也不知道。古人常說一個人很聰明，就用他有七竅玲瓏心來表示，可能賢侄就是有七竅玲瓏心吧！」
當下嗟歎告辭離去。
他說到玲瓏心頓時提醒了玉雪，把玲瓏叫過來一問，玲瓏卻說跟收伏魔琴無關，還說她的確可以分心幾用，不然也彈不出百鳥朝鳳云云，把個玉雪搞得莫名其妙。不過她對想不明白又沒什麼壞處的事情一向不去多想，一會就拋諸腦後只顧興致勃勃的與五老談笑。
三老笑說：
「你創出了一門絕學，可要好好謝謝我，快把伏魔琴拿出來彈個曲子聽聽！」
幾老連聲附和。
玉雪就在五老院一連住了幾日，既滿足了他們的願望又偷得浮生半日閒，終日彈琴論音好不自在。

第六十六節 大會開幕

這日傍晚紫月飛上來，告訴玉雪說青峰找她，原來明天就是十月初一，道門大會開幕。玉雪想到此時纖雲崖上最少有幾千人，可能各色眼光看自己的都有，尤其青妙嘴臉不佳，頓時有些發怵。
三老笑道：
「女娃子不怕妖魔，卻怕自己人，倒也好笑可憐。放心去吧，有什麼人敢欺負你，立馬來告訴我，正道不給我們面子的還真沒幾個！你有空可別忘記來看看我們幾個老頭子！」
玉雪頗有些不捨。這幾日她和五老彷彿忘年交般相處愉快，這地方又僻靜異常，連峨嵋中人也不敢前來打擾，前段時間奔波繞擾，這裡卻像塞外部落般溫馨，讓她有回到家的感覺。這一下去，不知又有多少風雨在等著她，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拖了許久只好告別而去。
回到纖雲崖，只見到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把個峨嵋清淨地搞得像集市般熱鬧。再看紫月神情匆忙憔悴，就知她一定從早忙到晚，不曾好好休息過，玉雪不由噓寒問暖。
紫月謝過後說：
「玉雪師妹不知，這些天快把我累死了！不但是我，我們峨嵋上上下下都是！有嫌住處不好、吵著要換的——要知道如今我們三、四代弟子許多都擠在柴房、倉庫，能騰出的房間都騰出來了，就怕怠慢客人；還有許多所謂的年輕俊傑，見面就說要切磋，不知毀了多少花草勝景。我們一天到晚安排許多弟子巡山，按了這頭那頭又起，要切磋等道門大賽嘛。。。。」
她一面走一面倒苦水不止。玉雪想到那日彈琴也毀了一處勝景，頓時臉上一紅，見紫月不像是針對她的，方才放心。
兩人熟稔地邊走邊談。許多各派弟子都認識紫月，見她陪著一個從未見過的白衣女子，兩人形成一道亮麗風景，都駐足打聽。紫月一一引見。眾人一聽是崑崙掌門的關門弟子，都紛紛見禮互通名號，如此，一段短短的路居然走到天黑才到！到了客院門口，那些人方才紛紛拱手告辭。
玉雪進院，明華笑著迎上：
「師妹今日大出風頭，到了明日只怕正道中人全部都認識你了！師父等你許久，一起去吧。」
兩人攜手剛邁步，就聽得旁邊有人冷哼，一見又是青妙門下。玉雪煩了，心想她們怎麼老是針對自己！也不多話只當沒聽到，與明華相攜而去。
見到青峰，他考察了玉雪功課，見她完全將玄女真經中下篇練熟，立刻對明屹等七個弟子嚴厲道：
「你們平日只說怎麼怎麼難，不肯下苦功，如今你們小師妹才短短幾天工夫就把真經中下篇融會貫通，你們怎麼說？雖說玉雪天資聰穎，但也可見她的確勤奮，你們都要好好學學！被年紀最小的師妹趕上，你們不覺丟臉嗎？」
玉雪暗自臉紅，她也是花了好幾年才將中下篇煉熟的，忙把真經原書取出遞給青峰，岔開話題道：
「師父，我將上次繳獲的通天老妖的金絲劍自作主張送給了峨嵋，你不會怪我吧？」
青峰點頭：
「無妨！鴻劍真人已經告訴我了。聽說你還學會了峨嵋的化身億萬訣，就算是交換吧。只是他當時語焉不詳，吞吞吐吐地說什麼我收了個怪才奇才，讓他羨慕萬分等等，究竟是什麼意思？」
玉雪將創出劍陣一事說了。青峰一聽極感興趣，便讓玉雪演示一番。玉雪見無地可演，只好飛至空中，束手束腳地勉強演完——纖雲崖空中也有大陣保護，不能飛太高也不能用力太大，否則觸動大陣就麻煩了。
青峰看了開懷稱讚：
「這劍陣看來的確只有你才能使出，果真是奇才！為師給取個名，就叫春風化雨八卦劍陣吧！」
玉雪奇道：
「當時鴻劍掌門也說只有我才能分心十幾用。師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青峰見許多崑崙門人都向這邊看過來，將八人帶到房裡問玉雪：
「你是如何同時指揮十一把飛劍的？」
玉雪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說不出但做起來不難。」
青峰笑道：
「這就是你的異秉了！可要好好加以利用。」
接著他話風一轉，說起明日大會之事。玉雪疑竇叢生又想不出所以然，只好採取老辦法——望腦後一丟不再去想。
原來明日共有十九個大派及幾十個小派參加。大派大都是門中精英骨幹到齊，約一百到三百人不等，如崑崙就是，基本由掌門親自帶領。小派則是傾巢而出，門中一共幾十人都來了。大會頭十日舉辦大賽，用淘汰制選出金丹期、元嬰期、出竅期魁首各一人，最後出竅期第一名就是本次大賽冠軍。由東道主峨嵋頒獎，據說第一名獎品是一樣仙器，另二人則是中等靈器。因為參賽人數太多，每個大派每組最多出十人，由抽籤決定與誰對決。頭幾場盡量將各派參賽的人分開，但後來肯定會遇到同門，那只好同門之間見高低了。
這幾日青峰和七位首座連日商議，他的八個弟子基本都是崑崙同齡人中修為最高的，因此全部參賽，按修為分在不同組裡。玉雪在出竅期這組。她功力最高，又新得了伏魔琴，因此奪冠呼聲甚高，青峰對她抱有極大希望，叮囑了好一番。
玉雪回至客院，見青妙真人住的那幢樓燈火通明，想必一樣在囑咐弟子；再看參賽的人都摩拳擦掌，沒被選中的則垂頭喪氣，她不禁覺得很有意思。回到房間，明鳳雀躍歡呼說她加入了金丹期這組。幾人相互打氣，說了好久方才開始練功。
第二日一大早，幾人就梳洗出門，直接上了纖雲崖頂。
崖頂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好在地方足夠大並不算太擠。大殿前搭了個高台，上面分兩排一字排開幾十把太師椅，那是各派掌門座位；在廣場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則臨時搭了四座擂台，均有幾丈方圓。
許久，一陣悠揚的樂聲響起，掌門們魚貫上台——都是慢慢走上台的，沒人賣弄功夫，不免讓台下的弟子們失望。峨嵋鴻劍在第一排太師椅上居中坐下，兩邊是崑崙、青城、崆峒、終南等十八個大派掌門；第二排則是一些小門派掌門，有些門中加他們自己一共只不過一二十人，此時能和大派掌門平起平坐，就算是第二排，也實在讓他們興奮不已——以往台上本來沒有他們座位的，只在台下設些座椅，這次正道要聯合所有門派的力量，因此特為他們設座。
各派弟子在台下按事先分好的位置整齊的站成一排排，都是一派集中在一塊地方，由師門前輩帶領。
掌門全部入座後，鴻劍真人站起。他先說了幾句開場白，然後足足講了一個時辰的五教妖魔之事——其中大半消息還是玉雪等人查出的，聽得玉雪簡直要打瞌睡。最後鴻劍宣佈：通天、噬天老巢已經探明大致方位，但逆天、飛天、翻天三教仍不知大本營在哪裡，因此這次大賽結束後，由每派出人帶領賽中顯露身手的各派年輕俊傑，分幾路向八方細細搜尋，務必查出妖魔老巢在哪以及到底有多少妖魔盤踞。此言一出，許多本來準備在大賽上「大顯身手」出出風頭的「俊傑」們心裡涼了半截——這種任務無異送死；但也有許多人大聲叫好，倒像真的願為降妖除魔貢獻一份力量。
末了鴻劍道：
「除魔衛道人人有責，因此我座下紫白青金四弟子頭一個參加。年輕人光閉門修煉是成長不了的！只有經歷種種考驗鍛煉身心，將來才有可能飛昇天界！不然功力夠了，心境不夠，一樣還是重墮輪迴。大家仔細想想我的話！」
台下眾人皆沉默不語。有些人認為他煽惑人心讓人心甘情願去送死，因此頗不以為然；但也有見多識廣之輩知道他所言不虛，如玉雪就是。
鴻劍宣佈：「現在大賽開始，報名的弟子過來抽籤。」
另:我這書大家感覺如何?請提意見啊!歡迎與我交流!提的都加精，直到加光為止!而且本書決不太監，我已經寫到八十萬字了，因為每章都要修改後再上傳，所以還是每天兩章，每章最少兩千五以上，最多五千多字，請放心收藏!黃石道人

第六十七節 以武會友

玉雪剛要上前，明華拉住道：
「你是第三組我是第二組，還在後面，現在是金丹期弟子比試的第一組抽籤。」
果然明鳳等十人紛紛上前，基本是從崑崙七脈中一脈選一人（因青峰座下弟子最低都是元嬰期，所以沒人參加這組），再加上首座們公推出的三人，這三人中就有青松的二弟子明章，他已是金丹後期修為，因此這組青松座下有兩個弟子參加。
一會峨嵋幾個與鴻劍同輩的大賽主事開始唱名。玉雪一聽，明鳳排在今天第一場，和一個羅浮弟子對決。那人是金丹後期修為，比明鳳高。明鳳非常緊張。
擂台只有四個，時間安排緊湊，因此比賽在宣讀規則後馬上開始，無非是不得在對方認輸後還出手、以及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等等。崑崙和羅浮弟子大半擁到二人比賽的西台下。玉雪和凰金也跑去觀看加油。
明鳳一躍上台祭出飛劍。對方是一個年輕男弟子，雖修為比明鳳高，但明顯戰鬥經驗不足，看去比明鳳還要緊張。幾個各派師長輩組成的裁判團成員已經喝道：「比賽開始！」他居然還站在擂台中央連法寶都忘記祭出，想拱手對明鳳施禮又不知為什麼說不出話，抖抖嗦嗦嘴角抽動，惹得台下噓聲大起。有好事者大叫：
「兄弟是不是看到美女緊張得方向都沒了？」
惹來台下陣陣哄笑聲。羅浮派觀戰的同門師長大為不滿。
明鳳到此倒不緊張了，嫣然笑道：
「師兄小心了！」
飛身躍起指揮飛劍向他擊去。
羅浮弟子急忙應戰，時間一長也不緊張了，漸漸打出章法。他用的法寶是金質飛劍，此時與明鳳的飛劍一金一綠在空中盤旋飛舞，煞是好看。這擂台四面都設了類似隔絕空間陣的陣法，裡面空間被放大，因此可以盡情施展，而外面的人也可以清楚看到裡面情形。
他放手施為，明鳳就有些吃緊，畢竟修為相差一些。明鳳輕斥一聲，祭出鷫□扇，將飛劍收回盤旋在頭頂護身。剎時綠光大作，一部分鷫□羽毛將明鳳團團護在中心，另一部分如利劍般直向男弟子削去，但見身穿淺粉色衣服的明鳳飄飛在半空中，周圍綠羽不住旋轉，更襯得她恍如花蕊仙子般明麗。一根根綠羽帶起呼呼風聲，車輪般快速轉動向那羅浮弟子急削，他頓時手忙腳亂，飛劍擋住了這面擋不住那面，一個不留神肩膀便被一片綠羽掃到，立刻鮮血直流。
明鳳收回鷫□扇，落在擂台上笑道：
「師兄承讓了！快些下去裹傷吧。」
台下諸人心裡都明白，這一場明鳳勝就勝在法寶以及羅浮弟子戰鬥經驗不足上。那弟子捂著肩頭退下，在同門一片埋怨聲中狼狽走了。
青松頗為高興地道：
「今天我們崑崙開門紅！沒想到明鳳平時不太用功，關鍵時還能發揮幾分！不錯不錯！」
其實他座下的明芙明蓉功力都比明鳳高，但他卻故意讓明鳳參加，擺明了就是仗著鷫□扇之力，不過這節卻不好對外人道，就是明芙明蓉也只能空自在台下羨慕而已。
接下來又有十幾場，有幾場是有崑崙弟子參加的。但玉雪除了青松這一脈，別的幾脈都不熟，也不想擠在人堆裡觀看，便回自己房裡用功。後來聽說有輸有贏。
到了第二日，有明章的一場比賽，玉雪便跑去觀戰。
明章是金丹後期，修為不弱，問題是對方也是，兩人功力相當，又都使飛劍，因此是一場苦戰。台上劍光縱橫，你來我往，旗鼓相當。最後兩人打了兩個時辰，仍是不分勝負，可靈力都要耗光了，滿臉疲累之色，全靠意志苦苦支撐。玉雪暗歎明章老實，有心指點又不能犯規，只得閉口不語。忽然明章總算開竅了，祭出玉雪送的八卦珠護住自身，然後飛劍不要命地朝對方招呼。那人支持片刻後被削中大腿，只得認輸。裁判剛判明章獲勝，他就轟然倒地，半點靈力俱無，累個半死。明德趕快上去將他扶下台來。玉雪偷偷地彈了一顆玄蜂王漿在他口中。
這場明章險勝。青松的兩個金丹期弟子全部獲勝，因此臉上有光，感覺腰板都硬了許多。
第三日才開始半決賽。峨嵋舉辦方見這次人數太多，而且許多人一戰就是幾個時辰，把時間拖得很長，就算晚上也安排賽事，十日無論如何不夠，因此宣佈把大賽時間延長，直到全部決出勝負為止。
半決賽中，明鳳被淘汰。她的鷫□扇已經人盡知曉。對手仗著修為比她高，用法寶將自身護得牢牢的，只守不攻，最後明鳳靈力耗盡，不得不認輸，下台後她大哭一場。而明章則受前一戰啟發，一上來就先祭出八卦珠護身，然後指揮飛劍如狂風驟雨般向對方襲去，最後對手防不勝防，受傷認輸，明章因此進入前十決賽，還被人起了個外號叫「拚命二郎」。
最後金丹期一組被傷痕纍纍的明章拿了冠軍。
接下來是第二場元嬰期賽事。玉雪的四師兄明崢、五師兄明峻、六師姐明華、七師兄明崖及明姬都在這一組，分別是中後期修為。明姬的確是人才，三十年修煉就已經到元嬰後期，是崑崙當代女弟子中天分修為最高的一人，比明華的元嬰中期修為還高，不過當然不及玉雪。另外五人則是另幾系弟子，但沒有青松門下，因青松的大弟子明德剛修入元嬰期，比賽實難贏，只好把名額讓給別人。
玉雪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青松和青妙門下弟子修為都不甚高，但另外五脈弟子中修為在元嬰期以上的卻比比皆是，甚至出竅期的也不少；師父青峰座下七個徒弟修為雖尚可，但比起其他五脈來不但弟子人數少，而且修為最高的明屹也不是崑崙弟子裡面最高的，卻都參加比賽。她就此事問明華，才知道原來青松二人雖領兩脈首座，時間卻才三十多年，二人因是修為出眾被提升為首座後才與青峰同輩，所以座下弟子大都入門時間不長，許多徒弟是後來陸續收的，當然不能和其他幾脈相比。
玉雪奇道：
「那原來的首座去哪裡了？」
明華解釋說原來的兩個首座一人羽化，一人到大乘期後一直閉關修煉卸下首座職責不管派中事務，這才將青松二人提拔上來，至於那兩人名下的弟子則被併入其他五座；而青峰雖領掌門位近兩百年，卻直到最近五十幾年才開始陸續收徒，收徒較晚，雖選的都是資質上乘之輩，但若論起座下普遍修為精深、道行不低、弟子眾多的，反而不及其他五脈。只是掌門一脈一向地位尊貴，若論起年輕俊傑，自當是這一脈。其他五脈雖然元嬰期修為以上的人很多，但大部分超過了一百五十歲的大賽年限，參加不了此次比賽。
玉雪這才明白為什麼其他五座的弟子比青松、青妙的弟子人數多、修為高，卻將比賽名額讓給青峰這一脈的原因。她越發覺得青妙不喜自己肯定是因為她座下好不容易出了個明姬這樣的人才，年紀輕天分高容貌美，是她第一得意弟子，為她臉上增添不少光彩，卻被自己這麼個「來歷不明」的人蓋過風頭，當然心裡不會舒服。
待他們全部抽過簽，玉雪一看明崖是第一場，與一個恆山弟子對陣。
明崖是元嬰中期修為，已經不算弱了，但對方是後期修為，卻有些麻煩。兩人躍上台拱手客氣幾句，祭出飛劍比賽開始。恆山等五嶽派與峨嵋、崑崙等派一樣，都是以御劍術見長，所以門下弟子修煉的法寶大都以飛劍為主。兩人戰了半個時辰，勝負已分，明崖修為究竟弱些，輸了這一場。好在他經歷過真實打鬥，對敵經驗尚可，輸了一招卻並沒有受傷。本來如果他臉皮厚些，堅持比下去，勝負也很難說，但大賽以武會友，一招半招輸了即算輸，誰也不會真的與同道拚命、非鬥個你死我活不可，因此比賽雙方都還算客氣，碰到這種情況一般都認輸結束，明崖即是如此。
青峰見了也沒有責怪明崖，只是讓明華準備。
明華的對手是一個茅山男弟子，修為與她相當。茅山弟子以各種道術以及奇門法術見長。他一上來略一拱手便取出一柄桃木劍和一大把符，點燃後口裡唸唸有詞，那些符恍如被人用繩索牽引一般立即向明華飛去。明華飛劍剛祭出，便覺得好似陷進泥潭裡，飛劍遲鈍，轉折不靈；待她好不容易指揮飛劍脫身出來，卻又眼前一黑，陷入了符紙陣中。這陣有些類似五行陣，明華被困陣中，四方一會是洪水滔天一會是巨木滾滾一會又是火浪逼人，雖是幻像，困在陣中的人卻覺得真實無比。台下的人只見明華滿臉困惑地被五張懸空點燃的符紙包圍在中心，無功軟弱地指揮著飛劍突圍。好在符紙不可能無限期地點燃下去，就在舊符即將燃盡新符還未補上之時，明華忽然感覺五行陣威力大減，抓住機會奮勇脫身出來，飛劍光芒大作，直向茅山弟子殺去。那弟子慌忙又抓出一大把符紙，不管三七二十一點燃就向明華丟去。忙中出錯，有幾張是奇門遁甲符，本來應該是給他自己用的，結果反而錯丟在明華身上。台下人忽見明華身影不見，只剩一把飛劍在台上飛來飛去，立刻哄堂大笑起來。明華將計就計，飛劍指東打西，自己卻突破到他身邊，輕易將他制住，贏了這一場。
到了晚上，大賽繼續進行，台邊點著許多火把蠟燭，將峰頂照得如同白晝般明亮。有一場是明峻對決峨嵋弟子，玉雪前去觀戰。
這峨嵋弟子也是元嬰後期修為，是峨嵋天璇峰首座浩劍真人的二弟子。兩人旗鼓相當，都擅飛劍，又是好一場苦戰。本來明峻尚高一籌，不料那峨嵋弟子使出化身億萬訣來，頓時一變二，二變百，滿台都是飛劍飛舞。明峻正好那日見過玉雪用過此術，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道這弟子使出的億萬訣也與玉雪一般威力，頓時慌了手腳，卻不知經玉雪改進過的春風化雨八卦劍陣比億萬訣不知強了多少倍！他一慌之下立刻被對方的飛劍擦過胳膊，敗下場來。待玉雪詳細地告訴了他億萬訣的原理後，他直叫冤枉，可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用了。
當晚青峰召集門人，詳細地分析了這五日的比賽，幾位經驗豐富、眼光老到的首座也一一評點，讓弟子們得益良多。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明姬與華山弟子的一戰，崑崙弟子基本上全部跑去觀戰。
明姬是正道五大美女之第三，名聲在外，許多別派男弟子對她是慕名已久，早就紛紛聚集台下搶位子，好看清她的風采，因此她比賽的東台被圍得水洩不通。玉雪和明鳳擠也擠不進去，只好站得遠遠的觀看。
明姬今天刻意打扮過，一身湖藍絲衫，裡面雪白繡花湘裙，越發襯得她膚如白雪、唇若塗朱、腰肢盈盈一握；三千如雲青絲梳成宮裝高髻，看似隨意地插了幾隻珠花玉簪，顯得實在淡雅高貴、美貌不凡。台下的一些男弟子見了簡直眼珠突出、口水長流！
明鳳嘴角一撇，傳音玉雪很不屑地道：
「明明是比武，卻打扮得賣俏一般，搔首弄姿好不要臉！」
玉雪失笑：
「不管怎樣也是同門，說話厚道些！」
明鳳反唇相譏：
「本來就是嘛！比賽以實力來判定高低，可她打扮得這副模樣，哪像修真之人！搞得對方那華山派的男弟子連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待會一定輸給她，簡直勝之不武！」
玉雪定睛往台上一看，果然見那華山男弟子的行為甚是可笑。他的修為本來與明姬在伯仲之間，可對方是這麼個高雅如仙的美人，他又怎麼能下狠手！不但處處刻意忍讓，招招出手之前還預先提醒，不斷高叫著：
「師妹小心！」
簡直像在做戲！還生怕唐突佳人，拿捏著風度盡往一些不著邊際的地方下手，他自己又要小心明姬的飛劍，如此一來怎麼可能會贏！幾個回合便認輸敗下陣來。
下台後他不但不以輸為意，還連連向四方起哄的男弟子們拱手致意，神態甚為驕傲自得，彷彿敗與明姬是他的光榮一般！氣得華山掌門安岳真人吹鬍子瞪眼，當著許多人的面又發作不得，臉色難看至極。
玉雪不由莞爾，對明鳳道：
「明姬師姐不戰而屈人之兵，真是高明啊！」
明鳳哈哈大笑，兩人攜手而歸。
明姬自此一帆風順，進入決賽，最後在四分之一決賽中與明崢相遇。明崢為人穩重，在青峰弟子中位列第四，修為即將突破至出竅期，明姬不敵，輸給了他；但是明崢卻在冠亞軍決賽中卻輸給了崆峒掌門的三弟子，最後是崆峒派拿下了元嬰期這組的第一名。
接下來就是大賽最精彩的出竅期一組的比賽。

第六十八節 初賽告捷

明鳳一大早就將玉雪拉起來，催著她梳洗打扮，還笑道：
「姐姐這般人才，稍微打扮一番定叫各派男弟子驚艷不已，包管比明姬還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玉雪失笑，怎麼也不肯讓明鳳為她梳時興的高髻飛鬟，最後仍是平時打扮：長髮在腦後歸攏梳一條長辮，從裡到外都是素白繡花衣衫，取出幾根重新煉過的玄冰玉簪插在腦後，又將幾串八卦珠套在手腕上做防身之用。
到得峰頂，玉雪抽好簽一看，是排在西邊擂台第三場，與一個武當派男弟子對決。紫月則排在西邊擂台第一場與崆峒掌門了然真人的大弟子耀日對決。紫月人緣好修為高，又是正道五大美女之第四，許多人得到消息後都往西擂台湧去，想佔據有利位置看個清楚。
一聲磬響，比賽開始，紫月飛身上台，晨風吹起她的紫衣，更顯得她丰姿楚楚神采飄逸。玉雪看了暗暗叫好。
忽然人群騷動起來，都向空中看去。隨著一聲嘹亮的清鳴，一隻青鸞出現在峰頂，一個青衣美女從青鸞背上飄飛而下至東邊擂台，立刻人群中有人驚呼：
「三清派緲鸞仙子！」
明鳳見玉雪滿臉不解，解釋道：
「她就是赫赫有名的正道第一美女緲鸞，天分極高年紀也輕，不過八十年，已經修到了出竅後期。聽說她孤傲清高，從來不輕易下山，名氣雖響見過的人卻不多，沒想到這次居然也來參加大賽了！」
那只青鸞在緲鸞頭頂盤旋了幾圈，便飛落到擂台邊神氣之極的左顧右盼，一身青色羽毛光華閃閃，拖著長長的很似鳳尾的一叢翎毛，實在非常漂亮，惹得許多人嘖嘖稱羨。要知道青鸞僅次於鳳凰，也是神鳥，緲鸞能有它做坐騎，自然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玉雪正看著青鸞出神，忽聽身邊的凰金冷哼了一聲，頓時想起凰金本身是百鳥之王鳳凰，對這只連化身成人形都不能的青鸞自然是看不上眼，見她專注地盯著它看，心裡肯定不舒服。
果然凰金白了一眼玉雪道：
「怎麼了？很羨慕嗎？」
凰金最近一直以人身出現，時間長了連玉雪都幾乎忘記了她的本來面目，把她當成自己姐姐一般。見凰金有些吃醋，玉雪忙笑道：
「一隻小青鸞有什麼好羨慕的！當然不能跟姐姐比！」
說著摟住她肩膀，凰金哼了一聲臉色立時好看得多。玉雪暗自吐吐舌頭，為免凰金不高興，便不再看青鸞，朝她的主人緲鸞看去。只見她肌膚白膩，秀髮如雲，風姿翩翩如仙，果然比紫月還出色幾分。她現身後，許多在紫月台下的男弟子又朝她所在的東擂台擠去，一個個惟恐落後。明鳳好笑道：
「到底是看比武還是看美女啊？」
十幾個擠在一起的崑崙女弟子聽了都咯咯笑出聲來，惹得旁人注目。此時聽得裁判喝道：
「比賽開始！」
眾人忙把注意力轉至擂台。
台上了然真人的大弟子耀日一身白衣，英俊挺拔，正背手迎著朝陽而立，輪廓彷彿鍍上了一層金邊，聞聽裁判說開始，便對紫月一拱手，朗聲道：
「師妹先請！」
風度著實翩翩，看得台下許多女弟子芳心大動。
紫月略還一禮便立刻祭出名劍紫電，只見一道眩目紫光急如閃電，向耀日當頭劈去。耀日不慌不忙，飛快祭出一把白亮的飛劍抵住，兩人就此開始大戰。他們二人修為在伯仲之間，都是出竅後期，一開始便鬥了個旗鼓相當。但見二人飄飄然飛在半空中，男的英俊瀟灑一身白衣，女的美貌飄逸全身披紫，宛如一對金童玉女般十分相襯，看得台下人人暗自叫好。
戰了半晌不分勝負，突見紫月劍勢一改，使出峨嵋絕學億萬訣，剎時飛劍漫天飛舞，讓人眼花繚亂。耀日的飛劍本來就不如紫月的紫電，已經開始有些吃力，紫月現下又使出億萬訣，他更是漸漸不敵，眼看就要落敗，只聽他輕斥一聲居然收回飛劍，一個金黃色法寶忽然從他體內嗖的一聲飛出，眨眼放大，一個紫氣騰騰如磨盤大的蟠龍金印出現在他身前。金印不住疾轉，突地直向紫月當頭蓋去。
玉雪一愣，這不是翻天印嗎？原來這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翻天印果然在崆峒派！只聽場中驚呼聲一片，顯然也有許多人認出了這個神器！
凰金也愣住了，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黑日傳音二人：
「你們別被那小子騙了！這是一隻仿製的翻天印，威力及不上真貨的一成！我以前可是見過真貨，明明是九龍盤繞，他那只才八龍，絕對不是真的翻天印！」
儘管是仿製的翻天印，威力仍不能小覷。擂台上空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翻天印一次次向紫月當頭蓋去，重如山嶽，同時還伴隨著一道道轟雷直向紫月擊下。紫月開始不敵。她的紫電劍雖能將雷電全部吸收，但是卻不能對抗翻天印次次力重千鈞的當頭蓋下，她急忙收回億萬訣，御紫電全力對抗。紫電劍紫芒大放，每與翻天印碰撞一次便嗡嗡大響一陣，而紫月的身體也在同時巨震。過不多時，她臉色煞白，忽然一口鮮血急噴而出，頓時天空彷彿下了場血雨，染得她的衣服上、擂台上到處血跡斑斑。台下眾人驚呼出聲。鴻劍真人又急又氣又痛，連聲叫停。
耀日收回仿翻天印，立在半空中風度翩翩的笑道：
「師妹請下去歇息調養。」
紫月吐出幾大口淤血後，仍感覺胸口氣血不停翻滾，眼前更是陣陣發黑，知道受傷頗重，只得認輸退下。
玉雪轉頭向緲鸞那邊看去，見她祭出一張青濛濛的大網，將對手一個泰山派弟子困在網裡動彈不得，顯然勝負也已經分出。
凰金看著那網狀法寶疑惑道：
「這很像上品仙器『天羅地網』，看來這次比賽壓軸好戲還在後頭！」
崑崙的參賽弟子見第一場比賽各派的奇門法寶便層出不窮，都緊張不已。青峰忙把他們叫到一起，好好囑咐一番。玉雪對輸贏不放在心上，一邊聽一邊注目場中的第二場比賽。
青峰見她心不在焉，加重語氣囑咐道：
「這次比賽很重要，尤其是這最後一組。哪派弟子出眾，那這派肯定聲望比別派高，就有可能在將來與妖魔鬥爭中領導群雄，雖然不爭這個虛名，起碼也不能丟了我們崑崙派一向是正道翹楚的臉。」
說著特意看了玉雪一眼。玉雪沒想到大賽還有這個作用，半天做聲不得。
凰金暗地不滿傳音道：
「怪不得搶在大賽前收徒，這不是拿你當槍使嗎？」
玉雪為人厚道，急忙阻止凰金讓她不要再說。
說話間輪到玉雪上場，同時明岳也在東台與峨嵋鴻劍真人的二徒弟白雲一決高下。青峰默不作聲神態自若地踱到玉雪的西台下，顯然有些偏心。而鴻劍則因為本來奪冠呼聲最高的大徒弟紫月在初賽時就被突然竄出的黑馬——崆峒耀日給鎩羽淘汰，只好將希望寄托在二弟子白雲身上，急忙站到東台下給他打氣。二位掌門一緊一鬆，形成鮮明對比。
那武當派弟子修為不弱，也是在出竅後期，見比賽開始將身一縱就跳至台上，然後左顧右盼等待對手。他知道對方是崑崙掌門青峰的關門女弟子，奈何玉雪為人低調不愛出風頭，除了比賽開始前一晚見過一些人，其他時間不是躲在天樞峰上就是悄悄低頭混在一大群崑崙女弟子中間，至今許多人只是隱隱聽到一點她的風聲，大半倒不認識她。
簇擁在玉雪身旁的崑崙弟子讓開一條路，玉雪緩緩走上台。旁觀的別派弟子見她連一點小小的輕身法都不願多使，頓時好奇議論紛紛。
玉雪走至台上，彎腰拱手道：
「這位武當的師兄，崑崙玉雪有禮了！」
那弟子急忙還禮，兩人分立擂台兩邊，比賽開始。
武當一樣是以御劍術見長，所以那弟子立馬祭出飛劍，客氣一聲就飛到空中，指揮飛劍凌空向玉雪當頭擊下。玉雪手一揮，金光脫體而出擋住。兩人身體同時一震，知道論功力是半斤八兩，那比的就是道術、機智、經驗及法寶。玉雪見台下青峰目光殷切，知道輸不得，只好打起全副精神迎戰。
兩人的飛劍你來我往，而各自身形則變換不停，不斷在空中盤旋飛舞。台下眾人見玉雪身形飄逸恍若飛仙，連騰雲訣之類的道術也不用掐，都大奇讚歎。玉雪一向習慣用自創的心鏡身法借自然之力飄飛，不用一手掐劍訣一手掐騰雲訣，而且體內有封獸鈴相助，靈力只支持一把飛劍更是毫無問題。時間一長高下立分，那武當弟子漸感吃力，身法開始有些凝滯，飛劍攻勢漸漸變緩。反觀玉雪仍是不緊不慢，輕鬆悠閒隨意揮灑渾不在意。那武當弟子一咬牙，身法一變突然在空中繞著玉雪走起八卦步，飛劍隨之快速劃出一團團陰陽魚圖案，綿綿密密向玉雪飛去，正是武當得意道術——八卦御劍訣。玉雪一見來了興趣，仔細研究他的劍訣走勢，發現與自己所創的八卦游龍陣有異曲同工之妙。她熟諳陣法，這個八卦御劍訣自然難不倒她。台下眾人見她身形靈動，盡在陰陽魚縫隙之間游刃有餘地穿梭，似乎毫不費力。這八卦御劍訣頗耗靈力，那武當弟子本來就有些後繼不上，又勉力用了這麼長時間，不一會就大汗淋漓氣喘吁吁，見玉雪連一根頭髮都不曾傷到、仍是不慌不忙，只得落在台上認輸。
玉雪沒有露出任何絕技便輕鬆贏了這一場。青峰捋鬚大悅。而明岳則輸給了白雲，青峰也不在意，勉慰了幾句就罷了。
接下來玉雪一連贏了好幾場，輕鬆進入半決賽。

第六十九節 輕易奪冠

半決賽人數少了許多，只有二十四人十二組，基本是各派年輕精英。雖然有些人在百歲以上，但是比起動輒修煉成百上千年的修真歲月，這點年紀還算是剛剛起步的年輕人。
玉雪成為人人注目的黑馬。她不顯山露水地用一把飛劍無驚無險地連連闖關，就這份道行也引得眾人注意；何況人人仔細一看，她雖然不喜打扮低調至極，卻仍是難掩出眾容貌氣質；隱隱有風聲傳出她手上有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伏魔琴，更是引得人人趨之若騖。所以每次她比賽的台下總是圍滿了人，全都希望一睹神器風采；不過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一次也沒見到，玉雪的法寶用來用去就只一把仙劍。
值得一提的是半決賽中正道五大美女有三人過關闖入，分別是排名第一的三清派緲鸞、第五的華山派知琴，以及第二的齊雲派飛霞。緲鸞是修為高絕理所當然，齊雲飛霞仙子也不弱，只有知琴是運氣上佳。她不過是出竅前期修為，在各派參賽弟子中實在不算高的，比她高的峨嵋紫月還慘遭淘汰，確實運氣極好。
眾弟子們見大賽到此一定精彩紛呈，捨不得看了這場那場看不到，紛紛要求一場場的比試，這樣都能看個清楚，最後掌門們一致同意。反正五十年才有一次盛會，對付魔道並不急於這一時，也好讓弟子們多見識一番。
半決賽第一場是明屹對白雲。白雲是峨嵋唯一進入半決賽的弟子，修為與明屹一樣是出竅中期；而崑崙到此只剩明屹、玉雪二人進入半決賽，如果明屹輸了那就只剩一個剛剛拜入崑崙的玉雪，因此明屹白雲二人都很緊張，一番激烈比試後明屹險勝。峨嵋鴻劍真人頓時臉上無光，只能強顏歡笑。
十二場比賽一一進行下去，最有趣的是玉雪居然抽到對戰知琴！這真是一點懸念也無，自然玉雪輕鬆獲勝。知琴頭髮倒是完全長出，輸給誰她都沒意見，偏偏輸給玉雪！氣得她幾乎要和玉雪拚命，被裁判喝令停止，因此又被她師父安岳說了幾句。安岳真人知道玉雪是剛剛拜青峰為師代表崑崙出賽，自然對崑崙拉攏到這樣一個人才眼紅不已。奈何青峰知道他想什麼，對他態度親熱連連暗示，安岳只好把這件事悶在肚子裡爛掉。他可不敢在這種妖魔猖獗之時得罪崑崙！
玉雪順利進入決賽，此時一共只剩十二人，能夠進入決賽的，不論最後誰得第一，都是臉上有光非常榮耀之事。決賽採取車輪制，每人要抽籤與不同對手戰三場，根據比賽贏的次數淘汰掉八人，直到最後決出四人，從這四人中再決出冠亞軍。
第一場就是玉雪抽到與三清派緲鸞仙子對決。此時四邊擂台都撤去，另在廣場中央搭了一座。掌門們都坐在大殿前高台上的太師椅裡，舒舒服服的喝茶觀看。台下則被各派弟子團團圍住，人人屏息期待。
緲鸞玉雪飛身上台，只見一人青衣如春日湖水，一人白衣如山巔冰雪，姿態俱都美妙非常、容貌氣質不相上下，恍如仙子臨凡般讓人塵俗之念頓消。看得人人心曠神怡，暗暗稱讚。兩人互施一禮，凌空飛起，比賽開始。
她們修為不相上下，又都是身形飄忽一沾即走迅疾非常。剎時只見空中青綠兩道人影不時交錯，飛劍在身邊劃出道道絢麗軌跡，修為低些的弟子馬上覺得頭昏眼花。兩人交手片刻，知道試探得差不多，如果照此打法，幾日幾夜也決不出勝負。錯身飛過時互視一眼，二女有了默契。
緲鸞祭出天羅地網；玉雪則祭出金光十一劍，只見十一劍如無邊細雨般漫空飛舞，又如無聲的龍捲風般形成一個立體八卦陣圖向緲鸞團團刮去。緲鸞不慌不忙，將天羅地網朝玉雪一丟。天羅地網瞬時變得極大，將玉雪連同八卦劍陣一起罩入。台下的崑崙弟子立刻全都心裡一緊。
緲鸞靠這天羅地網連贏多場，雖然一方面是因她修為高，所以支持天羅地網時間長範圍大；另一方面這網的確是上好仙器，只要被裹住便很難脫身，越掙扎只會越收越緊。
玉雪感覺到四面的壓力，劍陣漸漸被壓得向內縮緊，已經有些施展不開。她心念一動，一根玄玉簪從頭上飛出，無聲無息地穿過網眼，向緲鸞急刺。此時她對已緲鸞有惺惺相惜之意，怕她真的被玉簪所傷，大聲提醒道：
「姐姐小心暗器！」
如果玉雪不提醒，緲鸞根本沒看到從天羅地網網眼裡無聲穿出的玄玉簪；但一經提醒，她眼角立刻掃到了一道極細的白光朝自己迅疾飛來，急忙將飛劍在身前一擋，叮的一聲震得她身體一晃。玉簪一擊不中又自動飛回玉雪頭上。緲鸞明白，其實自己已經輸了一招，只是讓她就此認輸，卻心有不甘，仍是催動天羅地網逐漸收緊。
大半各派弟子因玄玉簪飛行迅速，根本就沒看清，只道玉雪說小心暗器是故弄玄虛，只有高台上的眾掌門看得分明。三清派掌門有心讓緲鸞認輸，可見玉雪形勢緊張，一樣實在心有不甘，只好當做沒看見悶不做聲。一時台上掌門們各懷心思，有惋惜的，有不屑的，卻皆沒說話。
玉雪只覺壓力越來越大，百忙中瞄了一眼青峰，見他面露讚許之意，心裡高興頓覺精神一振，心想贏一定要贏得漂亮，讓人無話可說，因此笑道：
「我又要出暗器了，還是請小心！」
說畢，她將手腕上的九星珠全力連珠祭出。九顆玉珠一顆比一顆快，剎那間排成一線，只見一溜白光穿過網眼直向緲鸞連續擊去。
緲鸞想不到玉雪在用十一劍撐住天羅地網的同時，居然還有閒暇說話發法寶，而且這法寶的確如暗器般疾不可擋，眨眼飛至她面前。她急忙指揮飛劍格擋，只聽當當連續九聲密如連珠的巨響，渺鸞的元嬰內腑一齊大震，立刻被凌空擊飛翻滾出去，此時她再也控制不住天羅地網！那網嗖的一聲變小仍舊縮回她體內，玉雪的危機已解。緲鸞好不容易站穩身子，雖牙關緊咬，仍有一絲鮮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
觀看的眾人大吃一驚，原來玉雪的九星連珠勢不但將緲鸞擊傷，甚至連擂台四周布下的空間陣都一起被破去，此時緲鸞已經在擂台範圍之外！
玉雪手一招，九星珠重新飛回她手腕上，仍是一串不起眼的珠串。這九星珠經過凰金重新煉過，已經升級到下等寶器，她因法寶太多便沒有將它收入體內溫養，這次取了兩串戴在手腕上，不曾想居然靠它破去了天羅地網！
峨嵋鴻劍真人呆了半晌，才宣佈玉雪獲勝。各派弟子頓時叫好聲鼓掌聲如雷響起——玉雪贏的光明正大，人人心服。有輸在緲鸞手下的人這才後悔想起：為什麼就忘記了天羅地網是有網眼的呢？早知這樣也準備一些暗器法寶便不會輸得那麼慘了！他們倒忘了那時節在天羅地網下苦苦掙扎，哪還有多餘力氣祭別的法寶！
青峰取出崑崙療傷靈丹送給緲鸞，三清派掌門道謝接過，心裡多少有些苦澀。
玉雪接下來的比賽安排在明日。她推說累了，也不觀看今日的另外幾場，回房盤坐運功，其實主要是不想看各種各樣的眼光。
接下來幾日，玉雪又贏兩場順利晉級，進入四強。另三人是崆峒耀日、三清緲鸞、青城碧波。緲鸞除敗給玉雪外，另兩場都贏了，因此也進入四強。這四人眾望所歸，沒什麼懸念。玉雪已經和緲鸞賽過，只要贏了耀日、碧波兩人，即可拿到冠軍。
此時她和耀日又一同站到了台上。
耀日長得挺拔俊美，如今在大賽上又出盡風頭，被各派女弟子私下戲稱為正道美男第一人，此刻博得愛慕眼光無數。他風度也佳，朝玉雪施禮道：
「師妹知道我所倚仗的就是師門傳下的仿製翻天印，雖是仿製威力也不可小覷。聽說師妹有神器伏魔琴，不如我們二人就祭出這兩個法寶比試一番，一來讓我輸得心甘情願，二來也讓正道同仁們見識一下真正的神器風采，師妹覺得如何？」
台下各派弟子紛紛叫好贊同。伏魔琴在玉雪手上的消息估計是峨嵋派有意無意間放出，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各派深信不疑了。此刻玉雪若說沒有實難取信眾人，反而顯得崑崙小氣——昨日青峰就此事也和玉雪、七脈首座討論半晌，最後只能讓她見機行事。如今見耀日明說，玉雪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在台上低頭猶豫——她到底老實，這副神態明眼人一見就知傳言不虛，連懷疑都省了。
耀日微笑拱手道：
「請師妹不必猶豫不決，輸在神器之下是我的光榮！」
玉雪到此也拿定了主意：反正她不是只有一個神器，還有一個來歷不明的封獸鈴呢！兩大神器護身，就是直面通天老妖，她也有幾分自信。若真的消息傳出，引來五教追殺，正好可以藉機降妖伏魔！就算實在打不贏，全身而退想必應該不難，如今伏魔琴、封獸鈴在手，天下盡可去得！
想到此，她心念一動緩緩飛上天，一道白光從頭頂飛出，迅疾變成一架光芒四射通體潔白的瑤琴。瑤琴懸浮在她身前一尺處，四周隱隱有樂聲響起，忽然一道細細的白光從擂台外以常人難以看清的速度毫無阻攔似的穿過空間陣隱入琴身，正是玲瓏歸位回至本體。剎時伏魔琴寶光大作，通體透亮，襯著一身白衣的玉雪恍如九天仙子一般寶相莊嚴，定力差的人差點就要跪下膜拜！
耀日一見心驚，見玉雪還沒使用就有如此威力，心想到底是神器、果然不同凡響！他也飛至空中，祭出翻天印，說聲師妹小心便催動翻天印向玉雪當頭蓋去。
玉雪恍若不覺，隨手朝琴上一拂。伏魔琴一陣丁冬的滾音，清脆悅耳如泉水般歡快流淌至眾人耳邊，人人只覺心頭舒暢無比。翻天印被這簡單琴聲一滯，立時蓋不下去，盤旋著回到耀日手邊。耀日再次加大功力催動。此時玉雪忽然抬頭微微朝他一笑又是對琴簡單一拂，耀日頓時呆住了！玉雪的笑容配合琴音異常和諧美麗，竟然讓他目眩神迷，鬥志全失。玉雪信手彈去，一曲歡快悠揚的「陽春白雪」奏出——同道之間切磋，自然用不到伏魔琴三大戰鬥神曲，隨便一曲彈出，伏魔琴都會影響聽琴之人心境，功力不夠的便可任她擺佈；如果加大靈力注入，立刻變成音攻，一般戰鬥的話，奏出由三大曲的幾個小節變化而成的風雨雷曲，都夠對手喝一壺的！這就是神器的威力。
耀日首當其衝，才聽了一會，便收回翻天印，手舞足蹈起來。最奇的是他明明心裡清楚，可就是忍不住，他強自鎮定落回擂台上運功抵禦，一會就滿頭大汗，叫道：
「師妹，我輸了！請你收起伏魔琴吧！」
玉雪手一揮，伏魔琴沒入她頭頂不見，這場比賽更是贏的輕鬆無比。台下許多正道弟子隔著空間陣也大受影響，個個面露或癡呆或驚疑或鄭重的神色。玉雪隨手從乾坤袋裡抽出一根長笛，吹了幾聲，這才喚回眾人神志，之後人人後怕，再也不敢隨便提出要見識伏魔琴。
後面玉雪和青城碧波的一場也不用再比，碧波自動認輸，玉雪成為當之無愧的冠軍。許多和她交過手的人這才知道她一開始是低調忍讓，以免對手輸的太難看。
經此賽後，玉雪被好事者公推為正道第一年輕高手、第一音律國手、與緲鸞並列第一美女等等，名聲大噪，讓人津津樂道了許多年。

第七十節 崆峒遭難

大賽結束後頒獎，玉雪一見獎品，差點驚呼：這不是她送給峨嵋的金絲劍嗎？見鴻劍正笑瞇瞇地看著她，她突然懂了：這個狡猾的老狐狸哪捨得把仙器送人！見她奪魁，索性拿出她送的金絲劍作為獎品，知道她肯定不好意思收下。
玉雪無法，只得裝模做樣的感激收下，儀式結束後，馬上悄悄還給紫月。想必紫月已經得了鴻劍的吩咐，不過假裝推辭了一會，立刻就順水推舟收下，不過她與玉雪交情不錯，到底有些不好意思。這金絲劍已經讓五老重新煉過，晉級到上品仙器，而且本身有化身千萬的功能，實在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寶貝。峨嵋得到，又多了一樣震派之寶。
當晚峨嵋纖雲崖頂燈燭輝煌，一是慶祝正道又多了許多年輕俊傑，二是推選除魔盟主。
各派掌門各抒已見，以崑崙、峨嵋、崆峒、青城呼聲最高。這幾派都是大派，人才濟濟，掌門也是眾人信服之人，最後眾人決定投票選舉，以示公平。
眾人將寫好名字的白紙投入一個木箱，然後由德高望重的武當掌門萬壑真人唱票。青峰不斷聽到自己的名字，心裡十分高興。
正接近尾聲，突然台下的弟子大嘩起來。人群讓開一條路，一個峨嵋弟子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跌跌衝衝地快步走來。那人一見崆峒掌門了然真人，立時跪倒在地大哭。眾人聽他哽咽說完後，全都呆若木雞，尤其了然手足冰冷，一交跌進太師椅，臉色煞白半日做聲不得。
原來就在他帶領門中青年精英傾巢而出參加大會時，上千個黑衣人挑了崆峒山門，幾千年的基業竟然全毀！留守的人中有幾十人是隱修的師祖輩，都是接近飛昇或已經是大乘期修為的人，道行著實了得，但是黑衣人居然個個功力高超，尤其人多勢眾、迅速狠辣，一上來先破了守山大陣，隨即將留在派中的三、四、五代弟子屠戮乾淨。待師祖輩們察覺從隱修處趕來，或是從閉關處強行收功出來時，只見崆峒到處火光沖天，慘叫聲一片，守山的下代弟子已經所剩無幾。他們一露面，立刻又陷入包圍。這個弟子被一個師祖護著，強行殺出一條血路向峨嵋報信，但是在路上師祖為了保護他而死。尤其另人發指的是，被殺的人從魂魄到元嬰全被對方一一收取，只怕是用作煉什麼邪惡法寶去了！
了然滿臉淚光，突然從太師椅上一躍而起，厲聲問道：
「那作為守山大陣的陣眼、我們崆峒震派神器翻天印呢？」
那弟子大哭道：
「大陣被惡人破了，翻天印肯定被他們搶走了！」
了然仰面倒下，目光呆滯道：
「完了完了！翻天印被他們搶走，正道再無寧日了！」
青峰一聽大急，問道：
「莫非真的翻天印確實在你們崆峒？」
耀日在一旁臉色鐵青，神情猙獰扭曲的咬牙道：
「事到如今也不瞞各位，真的神器翻天印的確在我們崆峒，被用來鎮壓守山大陣，我用的這個就是根據它仿的。」
他突然朝各派掌門跪下，一邊磕頭一邊大聲道：
「請各位前輩為我們崆峒做主，速去馳援救救我們的人！」
了然被他提醒，立時站起道：
「對！事不宜遲，說不定他們還沒有走遠！一定要奪回翻天印！」
眾人也不繼續推選盟主了，反正結果差不多已出，以崑崙青峰票數最多。當下就由青峰選派人手，玉雪第一個站出。耀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正挑選人，忽然武當萬壑真人詫異道：
「怎麼我感應峨嵋山門外有我們武當的飛劍傳書？」
鴻劍一聽，急忙命守陣之人放飛劍進來。那飛劍傳音了一些話，眾人也沒聽見說什麼，就見萬壑突然一跳老高，大叫道：
「賊子敢爾！竟然圍攻我們武當！」
眾人又大嘩，立時都想到自己門派不知如何，急忙飛劍傳書的傳書、告辭起程的起程，一時峰頂上亂成一團。
青峰見狀，聲震四野大喝道：
「眾位同道先別亂，聽我青峰一句話！」
眾人像無頭蒼蠅般亂哄哄，聽他大喝漸漸聲音小下來，紛紛立定聽他說話，只有武當門人著急萬分，拉著鴻劍讓他立時開陣下山。
青峰阻止道：
「現在情形危急，就你們這些人趕去於事無補。如果半路被魔道埋伏，只怕全軍盡沒，連最後一些元氣也會保不住！先聽我把話說完。」
萬壑焦急萬分，可想想的確有理，只得站住。
青峰大聲對眾人道：
「如今峨嵋還算安全，想必魔道知道我們在這裡召開大會，一時不會攻打這裡。如果你們一個個分開起程，說不定半路上會被他們埋伏攔截，到時各個擊破，那就麻煩了！所以我們要聚集力量統籌人手，先馳援武當、崆峒，再兵分幾路，一一查看各派及魔道動靜。盡量一路多些人手，這樣碰到妖魔還有一戰之力，各位覺得如何？」
眾人一聽都贊同，當即安排，第一路立即起程，先趕去崆峒，然後到武當與第二路會合。這路由崑崙青松帶領自己座下弟子及玉雪、明華，另加華山派、恆山派、嵩山派、終南派等北方幾派，大約六七百人，馬上起程趕去。
青峰則率崑崙其餘弟子及青城派等門派千人左右馳援武當；剩下一些門派由峨嵋鴻劍統籌調度一起行動，查看各派附近有無妖魔出沒。
沒多久分派好，玉雪立即隨著第一路人馬出發。

第七十一節 了然入魔

玉雪一行朝崆峒急飛，時間不久，就看出各人修為。幾派掌門及一些傑出的門下弟子仍是急馳，下面一些弟子卻漸漸跟不上被落下老遠。華山安岳一見不行，與幾派掌門商議，讓了然帶耀日、玉雪及一些修為高的各派大弟子先飛去，剩下的人再分成兩個梯隊，分別照應門人趕去。凰金、黑日自然是跟著玉雪先行。青松、明華留在後面放慢腳程照應明德等人。
了然也不多說，點頭就走。玉雪見崆峒派個個神色慘然，她心裡沉重，心知以他們這些人的腳程，趕去可能已經遲了——那些妖魔不是笨蛋，肯定得手就走，說不定此時已經去得遠了；最好能夠路上碰到，這樣還有希望查出翻天印的下落。
了然、耀日憋著一口氣急趕在最前面，顧不得靈力損耗嚴重，玉雪三人緊隨其後，只是又將知琴等人拉下。眾人在雲路里拉成一條長長的直線，箭頭直指崆峒。
眼見即將飛到，凰金忽然拉住玉雪低聲道：
「前面有妖氣！」
玉雪一聽，傳音了然、耀日，她自己則祭出金光十一劍，眾人悄無聲息朝前疾飛。只見前面雲路裡有七八十個黑衣人，全都肩扛手提許多東西，背上還背著大包裹，有些人蒙面的布巾已經落在脖子上也渾不在意，只管與同伴討論收穫。玉雪恍惚聽到一句什麼那個小姑娘皮膚真滑之類，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惡寒。
忽聽領頭的一個大漢喝道：
「就你們行動慢！其他幾隊早就溜了。雖說手腳乾淨，但是萬一有漏網之魚去峨嵋報信，你們就等著被分屍吧！還不閉嘴快點趕路！」
那些黑衣人一聽也有些緊張，不再說話加快腳程朝西飛去。
玉雪見己方現在只有自己五人，大部隊還在後面，正猶豫要不要衝上去，就聽耳旁風聲掠過，知道了然二人已經忍不住出手了；事已至此，只能想法擒住領頭之人，問明翻天印下落。當下她向凰金、黑日招呼一聲，飛身衝上。
玉雪十一劍成春風化雨陣，凰金黑日一左一右，三人成尖刀勢，直向黑衣人最密集的地方插去。首當其衝的幾個黑衣人猝不及防，連戰利品一起被絞成碎末，血雨紛紛灑落。凰金一向擅長用火，她也不耐煩使什麼法寶，化出真身一口口三昧真火噴出，中者立刻屍骨無存。黑日則專收想逃的元嬰以及妖魔的內丹，同時十把飛劍輪流劈出，劍劍見血。了然、耀日沖在玉雪三人左邊，滿臉悲憤之色，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攻勢。
五人凶悍異常，黑衣人剎時去了一二十個。領頭的黑衣人一見，頓時著忙，現出原身——是一隻小蛟，張嘴吐出一顆青色內丹光華大放朝了然擊去。了然飛劍離身來不及回防，耀日在他身後看得分明，護師心切之下翻天印祭出急擋。砰的一聲巨響，仿製的翻天印不敵，哀鳴一聲縮回耀日體內，耀日立時張嘴噴出一大口血雨便朝下急墜。原來這仿翻天印與他性命交修，既然不敵，剛才那一擊就等於完全打在了他的身上。這小蛟也有幾千年道行，耀日如何扛得住，沒有當場魂飛魄散已是運氣好了！
了然見了目眥盡裂，慘叫一聲：
「耀日！」
他想飛身去接急墜的耀日，卻被十幾個魔道團團圍住分身乏術，心中大痛動作一緩，被一個妖道趁機打中，也是一口鮮血如雨噴出，立時身體搖搖欲墜。
危急中玉雪揮手祭出伏魔琴追上耀日，生生將他托起。
小蛟一見大驚叫道：
「伏魔琴！」
眾妖聽了心膽俱裂，一轟而散就要逃。
玉雪心知今日不能放走一個，不然走漏風聲後她就要時刻提防五教妖魔暗箭。心念急轉間她將耀日提過丟給黑日，先縱到了然身邊將他護住，然後雙手在伏魔琴上急彈，正是三大神曲之八方風雨人飄搖。
剎時琴聲大作縹緲動聽，卻如水銀洩地般覆蓋整個百里方圓的天空，無形音波如同無邊風雨般將妖魔全部罩在裡面，連剛剛趕到的知琴等人也不能倖免。妖魔手足俱軟，功力飛速喪失，連法寶都御不住，漸漸開始有「人」朝下墜落。玉雪加大注入伏魔琴的靈力，用元神指揮音波將妖魔裹住，翻翻滾滾朝自己這邊送來。凰金黑日一見，一邊封住感官運功相抗琴聲，一邊將妖魔一一擒下。
見所有妖魔被擒，玉雪這才停奏，此時知琴等人方才滿臉疲色的飛過來。玉雪自己也不好受，功力去了一半，急忙取出玄玉漿服下。
黑日不知從哪裡找出一根長繩，如拴螞蚱般將妖魔捆在一起，又收了其中一些的內丹，然後將繩頭提在手裡，就這麼把他們吊在半空中和眾人一起朝崆峒飛去。幾十個魔道嚇得半死，卻被封住功力動彈不得，連叫也叫不出，個個臉色難看。了然真人看了剛剛有些笑意，低頭卻見自己懷中最心愛的弟子耀日面如金紙、命懸一線，立刻還是神色慘然。
眾人在崆峒洞府所在的山峰前落下，見本來是外界看不見的仙府此時豁然洞開，一直可以看到山頂。頹垣斷瓦，沒有一處完整的建築，到處焦黑一片青煙繚繞。石道上、廢墟中處處都有屍體，處處血跡斑斑，景象慘不忍睹。
黑日將魔道放下，一一解開他們背後的包裹，在呆滯木立的了然面前堆成一堆道：
「不知這裡面有沒有什麼重要東西，掌門先查查。」
了然茫然搖頭：
「都完了，沒什麼重要的了。。。」
黑日聞言深覺氣憤，在幾個妖魔身上狠狠踢了幾腳，卡嚓幾聲，骨頭立刻被他踢斷幾根，痛得他們當場流下淚來。也沒人阻止黑日，大家都沉默地看著眼前的洞府廢墟。
玉雪見眾人都呆若木雞，急道：
「我們不能光站著，應該先搜搜看有沒有倖存者。」
一句話點醒眾人，大家自動分成兩隊，由東西兩個方向朝裡查去。玉雪沒有跟去，將耀日扶過來，取出玄玉漿彈入他口中，然後盤坐在地兩手抵住他的督脈緩緩輸進靈力為他療傷。過得一會，淤塞的經脈被打通了一點，耀日恢復了一些，自行開始盤坐運功。
玉雪站起身，見了然真人幾近崩潰，哭也哭不出，面色慘白身體搖搖晃晃，便勸道：
「掌門師伯受傷不輕，應盡快運功恢復，也好早日報仇。」
了然真人木然點點頭，勉強坐下閉目運功。這時搜查的眾人差不多都回來了，一個個臉色鐵青。知琴也忘記了與玉雪的嫌隙，對她們三人說道：
「全部被妖魔殺得乾乾淨淨，沒有一個活口！有些師妹們還被。。。」
話到此，她臉上肌肉扭曲，再也說不下去了，忽然衝到妖魔堆裡拳打腳踢。頓時眾人一擁而上，掌掌見血，當場活活打死了幾個。
玉雪正想阻止，忽聽了然一聲大叫，鮮血狂噴，面色忽青忽紅抽搐著倒在地上。原來他運功療傷時並沒有關閉五識，聽到知琴的話立馬走火入魔。修真之人走火入魔是非常危險的，輕則散功變成廢人性命不保，重則立刻墮入魔道，以殺戮為本能，到時就與妖魔無異了，甚至比妖魔還沒有人性，因為這時已經完全受殺戮本能控制，喪失了自我，會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了然連受重大刺激又受重傷，一聽之下道心不能堅守，立刻招來魔頭入侵，情形危險至極。
黑日急忙縱到他身前，伸指向他點去，想先封住他全身經脈及元嬰再說。沒想到還沒點到，了然突然大叫一聲跳起來一掌擊向黑日。黑日一閃，他居然狂笑著飛走了！眾人全都目瞪口呆。
黑日叫道：
「他已經入魔了！一定要截住他！」
說著縱身追去。
玉雪急忙讓凰金留守看住俘虜和耀日，自己跟著急追而去。雖然兩人蹤影俱無，好在玉雪與黑日有感應，過不多時已經追上黑日，二人並行疾飛。前面了然只剩一個小黑點，玉雪邊飛邊疑惑道：
「他身受重傷還沒好，怎麼功力忽然恢復了？」
黑日回答：
「入魔之人功法與原來正好相反，吸收的不是天地靈氣而是死氣、陰氣等天地邪惡之氣，所以不但功力大漲還激發身體所有潛能，此時他的功力已是原來的幾倍，而且還會引來更多魔頭入體以增加功力，所以我們一定要在他完全入魔前找到制住他，實在不行只好殺了！」
玉雪從未見過入魔之人及魔頭，好奇道：
「魔頭什麼樣子？我怎麼從沒見過？」
黑日道：
「魔頭其實是天地陰邪之氣匯聚而成，並無一定形態，只對修道之人有影響，一般是看不見的。所以我平時一直對你說一定要堅守道心，只要道心穩如泰山，就不受外魔影響。你化嬰時經歷的心劫其實就是對抗自己的心魔，心魔也是魔頭之一，這是對修道之人的一種考驗。反正你記住我的話，千萬別讓任何事情影響你的道心，不然就會像了然一樣生不如死！」
說話間了然越飛越快，兩人不再討論全力追趕。
忽然遠處的了然停下腳步狂笑道：
「來得好，正好全殺了！」
玉雪、黑日頓時大急。原來了然胡亂飛了一個大圈，竟然迎面碰上了後援的華山派掌門等第二梯隊諸人。他們見了然滿身是血、披頭散髮，只道他遇上妖魔大戰後逃出，紛紛上前接應。
玉雪高叫道：
「大家小心！離他遠些！他已經入魔了！」
安岳真人速度最快，已經飛到了然面前，正覺得他神情有異想出言詢問，聽到玉雪遠遠大叫，急忙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然砰的一掌正中他胸口，頓時把安岳打得鮮血狂噴如斷線風箏般急墜而下。諸人大嘩，恆山掌門縱身疾追，撈住安岳，見他胸口塌陷，面如金紙奄奄一息，急忙倒了粒療傷丹在他口中先穩住傷勢，沉聲吩咐眾人將了然圍在中心。
了然打傷安岳後，神志似乎清醒了些，呆立不動，面上顏色連變，現出痛苦神情，忽然啞聲道：
「快殺了我！快！」
眾人一愣，又聽他忽然大笑道：
「殺得好！都殺了更好！」
說著狂笑出手，也不用他慣用的飛劍法寶，也沒見他掐訣，就這麼懸空一掌掌擊出。掌風帶著血腥之氣，如黑龍般向眾人掃去，凡是被掌風掃到一點點的，都覺得胸口煩悶欲嘔、靈力運轉不暢。此時玉雪黑日已經衝到，加入戰團，圍攻瞭然。了然到底入魔未久、魔功不深，過不多時，被黑日一劍擊穿胸膛，慘叫跌落雲端，霎時蹤影全無。
黑日收回那只飛劍，放到鼻子前聞聞：
「這劍已經被魔氣污染，得重新煉過了。」
說著也不收回體內，把劍放到袖子裡。
終南掌門帶人在下面搜尋了然蹤影，半晌又帶人飛回，搖頭道一無所獲，竟不知他到底死了沒有！眾人見必須馬上給安岳療傷，只得放棄搜尋，仍回崆峒與其他人會合。

第七十二節 武當被破

待眾人與知琴等人在崆峒會合後，耀日正好收功，緩緩睜開眼睛。當時他在昏迷中感覺有人為自己療傷，待他漸漸恢復知覺後，發現背後觸到一隻柔軟的手，又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知道是玉雪，立刻心裡一定，後來運功關閉五識，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傷勢稍微好轉一些，他急忙收功想先查看崆峒情形，睜眼就見玉雪正滿臉關心地站在他面前看著他。原來玉雪飛回後，很擔心他步他師父瞭然的後塵，故此特地站在他面前為他護法。
耀日正想感謝玉雪，忽然從人群縫隙中看見了崆峒慘狀，立時臉色大變。
玉雪關切道：
「耀日師兄，你可要節哀順變啊！你們崆峒將來還要靠你發揚光大，任重而道遠，千萬別因為遭逢大變而影響道心啊！」
她語氣和緩。耀日聽了咬牙站起，不顧身上許多骨頭折斷未癒，對圍在周圍的崆峒門人道：
「我們先埋葬遺體，然後再做打算。」
他忽然想起師父瞭然，四處搜尋卻不見蹤影，詫異道：
「師父呢？」
眾人不知如何回答，崆峒門人則神色大變。玉雪急忙撒謊：
「了然師伯帶人迎接第三批後援去了！」
說完她頗不自然地轉頭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直面耀日。她見耀日傷勢未癒又遭此大變，萬一心神失守像了然一樣走火入魔就麻煩了！因此只得先混過再說。耀日卻是對她極為相信，一點也不疑有他，馬上就準備帶領同門前去收拾，被眾人勸下，只得再服下靈藥繼續運功療傷。
玉雪鬆了口氣，忙使眼色讓剩下的崆峒門人跟著她走到一邊，對眾人道歉。
贏得大賽元嬰期組第一名的了然三弟子耀海邊拭淚邊傳音道：
「我們不怪玉雪師姐，還要多謝你呢！不然萬一大師兄與師父一樣，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聽這話，玉雪也心裡難過，急忙岔開話題，讓他們把了然之事想辦法先瞞著耀日，待他傷勢好轉後再緩緩告之。
眾人先為安岳治傷。還好他修為精深，服藥接駁斷骨後傷勢已穩住，只需靜養一段時間即可痊癒。接著眾人再收拾屍體，一一掩埋，這時第三批人也已趕到。待眾人一起將殘留物品收拾好後，便押著俘虜先去華山。
華山離崆峒不遠。到得華山，崑崙諸人見已經一天過去，掌門青峰卻一點消息也沒有，疑心武當情形緊急，因而他們騰不出飛劍來傳書，於是急忙告辭，留下崆峒派耀日等人在華山休養。到此玉雪也顧不得前面對耀日說的一大通謊言了！剩下的北方幾派見本派離此不遠，著急門中安危，都欲先回本派看看，並不願馬上再次南下馳援武當；而華山派見掌門重傷，也吞吞吐吐地流露此意。青松也不勉強，立時告辭，帶著崑崙諸人馬不停蹄地向武當趕去。
出了華山紫霞洞府，明鳳氣道：
「都只顧自己！如此一盤散沙怎麼與五教妖魔對抗！就只有我們崑崙的人衝殺在前面！」
眾人聽了默然，連青松都沒出聲，只管向武當急飛。玉雪見一些修為差的三代弟子面色疲憊、越飛越慢，連明德也是如此，心中著急暗暗與凰金商議。凰金一反常態，居然同意馱著眾人趕路！玉雪大喜，連連作揖，被凰金笑著阻止。她搖身一晃，化出極大真身，可以在背上坐十人左右；剩下的人由玉雪、黑日、青松拉著趕路，大家累的話輪流休息。如此一來，速度快了很多，只花了兩個時辰就遠遠看到了連綿的武當群峰。凰金放下背上的人，仍變回人身。
眾人想到可以與門人會合都精神一振，而修為高的凰金黑日卻馬上臉色一沉。
凰金嚴肅道：
「前面雲路裡地面上到處都在大戰，大家小心戒備！」
眾人一聽紛紛祭出法寶，直接朝武當山門而去。待飛近些，可以看到天空上大小數十戰團，正道支援武當的大多數人都在這裡，人人浴血苦戰；而地面武當派在白露巖上的洞府山門大開，顯然護山大陣已被攻破，遠遠看見武當掌門萬壑真人正指揮弟子們在真武大殿上空組成真武大劍陣與上千個魔道大戰。只是武當派全力護住真武大殿，別的地方就顧不得了，有些零散妖魔四處縱火，連藏經閣也不能倖免，到處火頭沖天，黑煙焦味隨風飄散幾百里方圓。
青松等人一見，直接朝最近的戰團衝去。那些正道見來了生力軍，初時大喜，接著見人數寥寥只有二十人左右，都紛紛詢問。玉雪搶在青松回答前高叫道：
「眾位同道！華山等十幾個大派兩千人大軍在後面馬上就到！我們先把這些鼠輩殺了再說！」
青松等人立刻知道玉雪是想鼓勵軍心，都紛紛附和說謊；正道一聽全都精神大振，個個奮不顧身；而正與他們對戰的百個左右魔道一聽後面又來了兩千人，頓時嚇得手忙腳亂，被眾人趁機幹掉一些，餘下的魔道互使眼色，突然四散分成幾隊轉身就逃。青松止住想追趕的人，詢問青峰在哪裡。眾人已經戰了一天一夜，頭都打昏了，有說東邊的有說西邊的。青松也不知該聽誰的，只得將眾人聚攏，繼續朝白露巖方向打去。沿途遇到戰團莫不使用玉雪的那招，漸漸彙集了兩三百人，已經接近武當派的白露巖。到了這裡戰局更激烈，方圓百里無數人混戰，就是不見崑崙青峰諸人。
玉雪、黑日、凰金三人沖在隊伍前面，當者披靡，一邊將那些滿身是血疲憊不堪的人接應下來，一邊大聲詢問崑崙諸人下落。原來馳援的千人趕到時，正好武當護山大陣被攻破，情形萬分危急。青峰帶領正道急忙衝上，立時與妖魔展開大戰。一開始陣營很清楚，到後來時間越打越長，妖魔人數又比正道多，大家陷入拉鋸苦戰漸漸將距離拉開，武當方圓四百里天空上處處有人混戰，基本是一個門派聚在一起與魔道對戰，而有些門派越打越遠跟大隊人馬分開，如崑崙就是。
玉雪一聽著急，可無法脫身，只能邊戰邊找，同時大聲吶喊，將混戰中的一一正道收攏——把受傷嚴重幾近脫力的人護在隊形中間休息，讓一些還能再戰的人排在外圍，支持不住的時候大家互換；還讓凰金黑日飛在隊伍兩旁保護接應，見到有人情勢危急趕快救人。如此一來有了組織，正道損失開始減小。玉雪一馬當先祭金光十一劍使春風化雨八卦陣，帶領眾人在武當上空盤旋兜圈收攏正道，漸漸接近白露巖上空的真武大劍陣。
上千個妖魔東一堆西一堆的被困在大陣中，乍一看好像是武當派贏面大，仔細看就知道其實情形並不樂觀。武當派許多弟子受傷嚴重，地面上還有不少屍體，顯然武當的損失更慘重，這樣一來大陣出現很多防守不嚴的漏洞，武當派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
玉雪正準備與萬壑真人聯繫，就見許多本來已經逃走的妖魔竟然又從四面飛來向他們圍攏！為首一人有些熟悉，玉雪仔細一想那不正是上次戰通天教時遇到的猴妖頭領嗎？他帶著幾十個猴妖一出現，玉雪領導的隊伍後方的人立刻壓力大增，有幾人當場重傷慘叫墜落，眼見是不能活了！玉雪大怒，飛身上前攔住猴妖，二話不說一串九星珠向他急射，同時用春風化雨劍陣抵住最厲害的幾妖。
猴妖頭領急閃，避過了玉雪的偷襲，冷笑道：
「又是你這丫頭！上次僥倖讓你逃了一命，這次你不會再有同樣好的運氣！」
說著化出原形，變成一隻巨大的通臂猿猴，眼如銅鈴渾身長毛，模樣恐怖。後面的幾十猴妖見了也紛紛化身。
通臂猴妖口吐人言大聲命令道：
「大家一起上！後面根本沒有什麼援軍，你們都被這丫頭騙了！如果誰再臨陣脫逃，回去扒了他的皮！就這幾個強弩之末的人，正好一起殺了收元嬰煉法寶！尤其這個丫頭，教主說了絕對不能放過！」
說完手一揮，許多內丹法寶紛紛如雨般朝正道人群中急射。
玉雪一見大急，顧不得許多，抬手祭出伏魔琴，飛上眾人頭頂，朝著妖魔圍來的方向，兩手急彈「八方風雨人飄搖」。剎時琴聲大作，無形音波波浪般衝出，暫時抵住了大部分法寶內丹，卻只能將攻勢略緩了一緩——妖魔俱是道行不低，憑玉雪一人之力，不可能同時抵擋如此多攻擊，有些妖魔噴出的內丹筆直穿透音波陣，仍是朝人群中擊下。
玉雪只得大叫：「大哥大姐救人！」
黑日凰金一聽明白，同時縱身躍起。黑日飛劍祭出擋住了一部分法寶；凰金則變回真身，張嘴一噴，一顆巨大無比火焰熊熊的內丹脫口而出，直向妖魔內丹旋轉擊去，剎時將妖魔們的內丹紛紛擊飛。許多猴妖當場重傷，雖收回內丹，仍是鮮血狂噴旋即墜落。
玉雪精神一振，收回十一劍，叫道：
「眾位同道塞住耳朵手拉手站到我身後！」
眾人見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神勇模樣，都急忙聽命，扯下衣服塞住耳朵手拉手站好。玉雪飛快倒了半瓶玉髓在嘴裡含住，以備靈力不敷時吞下；兩手加大靈力灌注到伏魔琴中，面色一凝，彈出「九州春雷降妖魔」。
琴聲轟然大響，震得她身後的正道們也是一陣騷動。在她身前的妖魔們就更慘，當場又有許多墜落。玉雪一邊運轉心法加快吸收靈氣入體，一邊全力彈出春雷曲。琴聲如雷，帶著一種奇特的節奏，一聲聲彷彿震在心坎上，群魔的心血隨著節奏狂湧不歇，似乎心臟就要震出胸膛，都急忙全力運功抵抗。不多時玉雪上空烏雲密佈，猴妖頭領到這時也忍不住有些恐懼，而其餘妖魔見勢頭不好更是紛紛想逃，奈何頭昏眼花身體不聽指揮，全身功力也有渙散跡象。突然卡啦一道粗大的閃電在玉雪指揮下落到群魔中間，頓時十幾個妖魔被擊中，一聲也來不及吭便被擊成焦碳，冒著青煙急墜而下。正道看得大悅，許多人擊掌大笑叫好。這雷一下，馬上大小春雷伴著琴聲一道道擊下，或是細如兒臂，或是粗如大樹，電光一閃必有妖魔中招化成青煙，頓時群魔哭爹叫娘，逃又逃不掉，慘叫聲幾乎要蓋過雷聲。
玉雪漂浮在高空中，不時緩緩旋轉調整方位，將琴聲雷擊始終控制在妖魔這一面，凰金黑日則指揮正道始終躲在她身後。玉雪面前方圓十里，琴聲蕩漾攝住妖魔，雷擊則將妖魔化灰。雖成效甚好，可靈力耗費著實巨大，不過片刻，玉雪自覺功力已經去了一半。好在她可以分心二用，一邊全力運轉心法，一邊雙手仍是不停奏，期間還不斷吞下玉髓補充，這才勉強撐住。
猴妖頭領左躲右閃，極力逃命，奈何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玉雪就是盯住他不放，那猴妖幾次只差一點點就被雷擊中，心裡暗暗叫苦。後來他總算發現了玉雪老是面向他這邊，心生一計，對仍然在與武當真武大陣大戰的另外一千妖魔的頭領傳音，讓他想辦法突圍前後夾擊玉雪身後的人以牽制住她。他這招的確命中玉雪要害。玉雪本來可以用無差別雷擊覆蓋身週四方，可是她要護住身後那些已經人人帶傷的正道，卻不能不分敵我亂轟一氣。
武當的真武大陣本來已經破綻百出，雖見玉雪神勇，奈何顧不著自己這邊，只能稍微起到些震懾作用，此時被群魔急風驟雨般的一陣急攻，再也不能保持陣形，片刻後大陣被破。困在陣中的群魔立刻突圍而出，一齊向玉雪後方的正道們殺來。玉雪顧此失彼，琴聲漸亂，只得收了伏魔琴，改換金光十一劍。好在妖魔志在突圍，不敢戀戰，匯合後向西面通天老巢逃去。眾人不敢也無力再追。
到此武當的危機總算解了，可仙府被破，基業全都毀於大火，只剩一個光禿禿的真武大殿，萬壑真人痛心疾首。而且這次正道馳援的千人中一半下落不明，有些是死了、有些墜落塵埃屍骨無存、有些則可能是與大隊失散。當下正道剩下的人落到真武大殿前的廣場上，療傷的療傷，找人的找人，到處呼聲一片，十分淒慘。
萬壑打起精神正待上前與青松、玉雪等人道謝，卻見玉雪匆匆塞過一大瓶玉髓讓他趕快分給傷勢嚴重的人，又急忙飛起找崑崙中人去了。萬壑這才發現惟獨不見崑崙青峰他們，心下擔憂，可他自己也傷勢嚴重實在幫不上忙，只得趕快先為眾人治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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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節 落入陷阱

青松將些修為較弱的三代弟子留在武當照顧受傷的人，自己則帶著十五個徒弟和明華、玉雪三人急飛而去。眾人在武當上空兜了一大圈，只找到幾個重傷的零散同道，卻沒看見青峰他們，均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他們去哪裡了？
正焦急萬分，凰金忽然道：
「下面山谷裡有一個正道被妖魔圍攻，情勢危急。」
眾人急忙飛落山谷，一見大驚——正道第一美女緲鸞，正被七八個猴妖團團圍住苦戰！她的左胳膊幾乎被砍斷，只剩一點點皮肉相連，全身浴血面色煞白，披頭散髮狼狽不堪，眾人幾乎認不出這是原來飄然仙子形象的緲鸞！她的坐騎青鸞也羽毛散亂，倒在一旁奄奄一息。最可恨的是那幾個猴妖明明可以殺了她，卻都不下狠手，只是圍住她動手動腳，嘴裡還不乾不淨地說些調戲輕薄的話。眾人俱都大怒，起了殺心，齊齊出手，一點也不留情，凰金連內丹也噴出了，沒多久那幾個猴妖立馬被分屍，他們的內丹也被黑日收走。
緲鸞長吐一口氣，立時昏倒。玉雪急忙上去為她治傷。先接駁斷的胳膊，又彈入玄玉漿到她口中，緩緩渡入靈力。玉雪自己也是功力耗損嚴重，卻顧不得了先救人要緊，待渺鸞傷勢穩住可以自行運功她才放手。又見凰金抱著青鸞過來，玉雪少不得再治，等總算救回，她滿頭大汗，服下玉髓立刻打坐行功。待她恢復了一些，又察覺緲鸞收功，她連忙也收功站起。眾人七嘴八舌連連追問渺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渺鸞含淚一一訴說，臉色仍然十分蒼白。
原來三清派來參加大會的幾十人一直跟在崑崙諸人身邊一起大戰，包括緲鸞。只是對付他們的一大隊妖魔修為高超，漸漸將他們一行三百人左右引開。眾人也不想中這調虎離山之計，奈何已經被包圍，只好先打再說。無意中三清門人聽到幾個妖魔說他們的三清山此時也被圍攻，不知真假但都大急，無奈脫身不得，掌門浩瀚真人只好讓緲鸞騎著腳程快的青鸞殺出重圍先回去看看。緲鸞飛出沒多遠就遭埋伏，青鸞當即重傷被擊落。緲鸞大急飛下尋找，又被幾個猴妖圍困。這幾個猴妖道行高出她許多，連她的得意仙器天羅地網也被破去，她苦苦支持到現在已有死志，還好被眾人救下，卻也是不知道崑崙及三清諸人現在打到哪裡去了，只記得她走時他們一行已不在武當山上空，而是已經向西打去。
眾人一聽大急，向西可不是通天老巢的方向嗎？青松當即命明鳳等五個最小的弟子護送緲鸞先回武當，自己十一人仍和玉雪三人一起向西急趕。
飛出兩百里，凰金讓眾人折轉向南。眾人急忙改道，見遠處又是連綿高聳的險惡山區，卻不是巴中方向，而是鄂西北，與武當相隔不遠。
玉雪詫異道：
「為什麼通天老妖將師父他們引來這裡？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
凰金臉色凝重：
「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前面有非常強大的氣息，只怕不妙。」
眾人心裡發緊，都準備好作戰。過不多時，飛至山區上空一看，只見山勢險峻無比，處處懸崖峭壁峽谷飛瀑，原始森林方圓千里遮天蔽日，奇樹怪草珍禽異獸比比皆是。
凰金道：
「這裡是上古神農氏遍嘗百草，播種採藥之處。後來他見交通不便，搭起三十六架天梯。飛昇之後，天梯化為茂密森林，故此後人稱這裡為『神農架』。一向是險山惡水、毒蟲猛獸盤踞之地。你們千萬小心，最好不要再往前走了！」
後面這句話卻是對青松等人說的。
青松咬牙道：
「不管怎樣，不能眼看同門有難，自己卻縮在後面。還是一起去，彼此也好照應。」
凰金不語。此時天空開始下雪，飛飛揚揚，冷氣襲人。雖說是十月中旬，可這裡地處長江中游，下雪還是太早了些。眾人都覺得異常，用神識四處搜尋，半晌一無所獲。
玉雪疑惑道：
「姐姐是不是搞錯了？」
凰金搖頭：
「我的感覺絕對不會錯。前面分明感覺有崑崙的人在這邊，可到了這裡距離更近應該更察覺得出，可反而氣息全都消失了！這裡面一定有蹊蹺。」
玉雪聽了道：
「姐姐給我護法，我仔細搜搜。」
說著在雲端閉目坐下，不顧危險元嬰出竅，全力放出神識仔細檢查每一處深谷。只見小小元嬰在她頭頂掐訣盤坐，頭頂封獸鈴，懷抱伏魔琴，周圍金光十一劍緩緩旋轉，一時寶光大放。
青松一見封獸鈴，就覺得應該是一件異寶，知道肯定不凡，可看樣子又像小兒常戴的鈴鐺般沒甚奇特之處；再看又覺得有些眼熟，可總也想不起來歷。他知道這個師侄法寶很多，既然從沒用過這個法寶，應該沒什麼了不起，總及不上伏魔琴吧！因此也不多問，焦急地等待結果。
半晌玉雪收回元嬰跳起道：
「好狡猾的賊子，居然布下陷阱！師父他們危險了！」
青松大急：
「什麼陷阱？在哪裡？」
玉雪手指前方一條深谷道：
「那裡有一個幻陣，掩蓋了下面的另一個大陣。這設陣之人修為高超手法高明，藉著地形掩飾大陣，如果不是察覺那裡陰氣甚重且流動方向有異，我也幾乎被騙過。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闖陣救人，遲則師父他們危險。陰氣已經被大陣掩蓋表面卻仍然很重，裡面肯定危機重重，恐怕就連師父也支持不了多久。青松師伯，下面太危險，你們還是在外面接應，由鳳姐姐和我大哥一起陪我去就行了！」
青松一聽大聲反對，命弟子們留下接應，他自己卻無論如何也要和玉雪三人一起闖陣。
玉雪急得反問道：
「妖魔設下此陣引師父他們進入，肯定還有人在外面把風，如果發現明德師兄一眾，那他們豈不是羊落虎口？」
青松猶豫片刻道：
「別多說了！大家全都一起去！」
玉雪見時間緊迫，只好不再爭了，和眾人一起向山谷處降落。一落地，眾人全都祭出八卦珠護體，然後迅疾朝入口處飛奔過去。他們一行身影剛剛沒入陣中，遠方隱蔽處就飛來許多妖魔，為首一人正是通天老妖。
他冷笑道：
「正好全部進去送死，也省了我一番手腳！」
說完他興高采烈的帶著眾妖揚長而去。

第七十四節 迷蹤幻影

眾人一踏入陣中，立時發現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濃霧，連對面之人也看不清，而且濃霧中帶著一股奇怪的腥味，讓人極其胸臆不暢。玉雪急忙取出玄玉漿，讓眾人向她靠攏，一人彈了一滴抿在嘴裡，如果抵禦不住可立刻吞下。玄蜂的王漿可解百毒，玉雪也不知對這霧中所含毒氣有沒有用，姑且一試，倒馬上靈驗，眾人馬上感覺好多了。
因為玉雪對陣勢之學最精通，所以她當先，凰金在她身後，其餘的人一人接一人排成一個長龍緊跟，黑日則在隊伍最後面殿後。大家小心戒備著踏著玉雪腳步一步一步走。
玉雪走了幾步停下，閉目用神識感覺陣勢，發現是一個大型迷蹤幻影陣，前面應該還連著另一個大陣。此時玉雪的神識只能探到面前的幻陣，後面的大陣則不知是什麼陣，感覺殺機重重。玉雪仔細掐算，左踏一步，右繞兩步，有時還迂迴兜圈，踏著唯一一條避開陷入陣勢的生路，朝陣中心的陣眼走去，步伐極為小心——如果走錯一步，立刻會陷入幻陣中，到時幻象迭出，直到讓人功力耗盡瘋狂而死。
眾人正一個接一個前進，突然最前面的玉雪停下大聲叫道：
「後面的人記住了！不管看到什麼異像，哪怕是青峰掌門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也千萬不要離開現在的位置，一定要踏著前一個人腳步走！切記切記！」
聲音嗡嗡大作，後面的人聽不太清楚，眾人便一個接一個把話一直傳給最末的黑日，互相提醒記牢。玉雪這才繼續邁步。
走不多時，到了幻陣最複雜的地方，有時排在中間或者後面的人見到隊伍最前的玉雪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可還是要循著前一個人的腳步走。這時濃霧裡忽然怪聲大作，無數鬼怪撲面而來，眾人咬緊牙關，不為所動繼續前進。那些鬼怪聲勢嚇人，眼看就要撲到臉上，見眾人腳步不亂，又從身邊擦過沒進濃霧中，到此人人提心吊膽，更是不敢走錯一步。
忽然玉雪看到前方左面有一個人，披頭散髮滿臉是血，正在瘋狂地跟臆想中的敵人戰鬥，法寶也不知去哪裡了，只管瘋子般的拳打腳踢，有時還死命掐自己的脖子，玉雪仔細一看竟然是明崖七師兄！她心中悲痛，可知道這時絕對不能離開正確的位置去救他，不然自己也會陷進幻陣中，結局一定和他一樣。她只得咬緊牙關，繼續小心按正確的路一步步向陣眼走去——只要破了陣眼，明崖還有一線希望。
走了幾步，明崖雖看不到了，可玉雪看到越來越多的崑崙弟子陷在陣中，其中還有青妙師叔。雖然她一直對玉雪態度惡劣，可此時也是狀如瘋婦模樣淒慘，玉雪見了一樣心裡難受。青妙因修為較高法寶還在，可這樣更危險！她不停地指揮飛劍亂擊，玉雪甚至還親眼見到她殺了一個自己的弟子！可玉雪也只好視而不見，極力鎮定的仔細探路。
就在這時，隊伍後面一陣騷亂，玉雪急忙停了下來。原來明芙見一個平時相熟的青月門下女弟子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實在忍不住往旁邊邁出一步想去拉她一把，卻立刻被拖入幻陣，身後的明蓉急拉她，也一起被拖入，立時消失在原來位置上。
這幻陣空間實際上是由許多小空間轉疊而成，有時見到某個人明明在身邊，其實這人相隔很遠並不在此地，而是在另外的小空間中，由於幻陣折疊光線折射，才看起來這人如此真實的在身邊。在所有小空間中就只有一條尺許寬的生路夾在中間，曲折宛轉一步不能踏錯，不然立即被送至各個幻陣小空間，接下來就會被真實無比的幻象所迷。明芙二女到底忍不住，立刻就出了事。
眾人大急，可都不敢再亂動，一步步踏著玉雪腳印走。走了許久，玉雪知道前面就是陣眼空間，卻遲疑立定。
凰金詫異道：
「快些進去破陣啊！乾站著做什麼？」
原來玉雪感覺前方陣眼空間連著下一個大陣，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剛才因玉雪熟悉這種迷蹤幻影陣，是帶著眾人從生門方位進入的。可萬一一踏入陣眼空間，即連著下一大陣的死門，這可就是把眾人推上死路，玉雪由是猶豫不決。
眾人一個接一個停下，聽到玉雪如此說都沉默不語。
排在最後的黑日叫道：
「丫頭我信你！你放心大膽地走吧！你的運氣一向好，大哥知道跟著你絕對錯不了！」
眾人一聽都紛紛贊同，反正此時進退兩難。進到這裡，幻陣的生路又改變了，並不是來時的那一條。只有望前走，破了幻陣，被困的崑崙子弟還能及時救出一些，再晚都沒救了。而且在此站的時間久了，連他們都會重新被困。
玉雪見眾人都決定拼了，也不多說，只是吩咐兩人一組牽手，自己帶頭拉著凰金走進陣眼空間。
身邊濃霧散去，玉雪見眼前是一個小空間，裡面是一般山谷景色，好像沒什麼危險，她站定低頭細思。
後邊的人一個跟著一個走進，青松急道：
「哪裡是陣眼？怎麼不見掌門他們？」
說著就飛身起來要找。
玉雪一把將他拉住，沉聲道：
「師伯別亂走！」
又叫眾人全都聚集在她身周十步之內，一步也不要跨出去。
眾人見山谷內綠樹遍佈，溪水潺潺，空氣清新，哪像有什麼危險！都大惑不解。只有凰金明白了，向眾人說道：
「外面現在還在下雪，怎麼這裡一點不冷、也沒見一片雪花飄落！絕對有問題，大家小心別動，聽玉雪的！」
玉雪四面觀察後對眾人道：
「我覺得這裡的大陣不是通天老妖他們布的。」
眾人一聽急忙詢問。玉雪又道：
「妖魔本來就不是很擅長佈陣，何況是如此錯綜複雜的連環大陣！他們絕對布不出！看前面的迷蹤幻影陣，倒有些我們崑崙玄女真經下篇陣法的影子。如果不是我擅長分心幾用，同時掐算各處陣勢變化走向，估計連我們也一起被困了。」
說到此，明華也是習過下篇的，只是才掌握十中之一，完全不能和玉雪相比，但眼光還是有的，因此頭一個點頭連連稱是。
玉雪又道：
「根據前面幻陣裡所封閉的陰氣毒氣濃度來看，這大陣年代非常久遠；而且看這大陣的複雜程度和所用手法，一定是由大神通的正道之人所布，綜合在一起，說明這大陣是用於困住什麼陰邪之物的，而不是單單用來對付我們崑崙。一定是被通天老妖發現此地，想出什麼歹毒方法將師父他們騙進來好借刀殺人。」
說到此，凰金叫道：
「對！肯定是這樣！我前面有一陣感覺到一股強大可怕的氣息，過一會到了這邊反而不見了，一定是那時通天他們打開這陣的時候被我察覺到了！只是會是什麼陰邪之物被大陣鎖在這裡？」
青松急道：
「我們不要去管什麼怪物被困在這裡，先救人再說！」
黑日對青松叫道：
「如果不想明白，貿然輕進，到時一起被困的時候你就後悔了！」
青松聽了，頓時沒話，只是盯著玉雪焦急萬分。玉雪心裡何嘗不急！可她知道，必須先理清思路，才有可能救到人而不會連目前這些人也一起搭進去。
當下她仍是對凰金問道：
「剛才是大型迷蹤幻影陣，為什麼到了這裡似乎是一個供人歇腳的小空間？而且不見任何陣眼佈置的樣子？姐姐看下面到底連著什麼陣？」
凰金聽了，緩緩走出一步，一口真火噴出，只見火苗到前面三尺處彷彿被人攔腰截斷般半截沒入前方未知空間不見，只看見後面半截，情形非常詭異。眾人一見倒吸一口冷氣，知道玉雪所言不虛，前面根本不是什麼山谷，所有看見的皆是幻覺。
凰金沮喪道：
「我也不知是什麼陣，只知道連我的神識都探不過去，看來我們是被困住了。」
玉雪搖頭：
「不對，既然佈陣之人在這裡設下休息的地方，說明一定有生路。我們仔細想想。」
說著轉頭四下查看計算。眾人皆不擅長這些，只好立定看著她。
忽聽玉雪道：
「我知道了！只是還要實踐。」
當下問黑日要過一根繩子，在這處空間裡四處丈量，然後立在一處道：
「就是這裡！你們全部貼緊我、手拉手站好。」
眾人依言，把玉雪圍在中間。只聽玉雪大喝一聲，金光十一劍透體而出，居然直向腳底鑽去！眾人一驚，立刻覺得腳下一輕，眼前一黑，跟著大亮，又來到了另一個空間。
這裡居然是一個小山洞，四面看來都是厚厚的花崗石壁，連洞頂也是，眾人真不知是如何鑽下的！中間一個石台發出濛濛白光，眾人也顧不得驚奇急忙上前，見八角形的檯面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甲骨文，一字不識。
惟有玉雪三人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然後面面相覷。
另:請推薦收藏吧!越多推薦收藏我就更新越快，其實這本書到這裡才真正展開精彩故事，前面的七十章大多是鋪墊.推薦!!!收藏!!!多的話我就一天三更!!!

第七十五節 困神大陣

青松催促玉雪翻譯。待她說完，他也愣住了。
原來這裡是上古神農氏所布，困著一條遠古的巴蛇。巴蛇是上古洪荒異獸之一，身長百丈，兇猛劇毒無比。當時它吃人無數，被神農氏使盡九牛二虎之力引到這裡，設下困神大陣困住，還怕不牢靠，在外面再設了一重迷蹤幻影大陣。本來在兩重大陣上還有一個小型傳送迷蹤陣，可以將誤入這個區域的人、獸送出，可此時這小型傳送陣顯然已被妖魔們破去。他們無力破下面的兩重大陣，只好佈置一番用來借刀殺人，此時青峰他們肯定在困神大陣裡！可巴蛇也在！這處陣眼的確可破外面的迷蹤幻影陣，但是要救青峰他們就必須進入困神大陣，遭遇巴蛇怎麼辦？連上古神農氏都不過是只能困住它，那它的實力可想而知了！
玉雪沉吟片刻，毅然道：
「管不了這麼多了！先破迷蹤幻影陣，再晚只怕外面的同門都死了，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
她是想如果真的遭遇巴蛇，自己的封獸鈴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凰金黑日聽了沉默不語，憑他們的實力就算全部暴露真身也實難鬥得過巴蛇，一時都有些撓頭。
青松喃喃道：
「可萬一巴蛇因此脫困，我們就是千古罪人！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自言自語，茫然沒了主意。玉雪也顧不得了，催促凰金黑日二人一起動手。破去幻陣很簡單，只要打破有禁制護著的石台就行了，不過也要功力深厚之人，所以三人齊齊出手。只聽轟然一聲巨響，石台變成碎片。忽然眾人眼前一亮，哪有什麼山洞！已經在一片山谷谷地中，四周橫七豎八倒著許多崑崙弟子，有些躺著一動不動，有些則茫然四顧。
玉雪等人急忙救人。總算救回大半，總計一百來人有七八十人左右還活著，基本都是元嬰期以上的，修為在金丹期的弟子全死了。只有明芙二人困入時間短，又服了玄玉漿，僥倖逃得一命。一時眾人看著屍體淚流滿面，哽咽難過。
明崖突然跳起大喊道：
「師父！師兄！他們都沒出來！」
玉雪想事已至此，只能與巴蛇拼了！見這裡無遮無擋，她掏出玄冰玉布下一個小型幻陣，防止妖魔們突然殺回，讓所有人都留下藏在幻陣裡等待消息同時養傷。佈置好一切，玉雪帶著凰金黑日，三人毅然向困神大陣的入口走去。
覆蓋在外面的迷蹤幻影陣破去後，這個山谷前一半恢復了原貌，後面一半仍然似罩了層薄霧般朦朦朧朧看不清。積聚多年的陰氣毒氣被山風吹散，讓玉雪三人微感放心。
困神大陣裡應該是另一個空間，不然以這麼小的地方不可能容下一條數百丈長的巴蛇，而且還是上古時候的大小，現在經過這麼多年，巴蛇肯定更長，只是如此一來未知數更多。
三人面色凝重站定。玉雪仔細觀察了困神大陣的入口，發現這個陣沒什麼生門死門，只要踏入範圍即刻進入大陣。當下三人互望了一眼，為免分散，凰金黑日回到封獸鈴裡。玉雪深吸一口氣，踏入大陣。
眼前一黑，又一亮，玉雪發現自己居然在沙漠中！只見四面全是無邊無際的沙漠，飛至空中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均是黃沙漫漫。無數沙丘沙山形成沙海，熱浪襲人，空氣灼熱。放眼看去沒有一個生物，不要說奇大無比的巴蛇，就是小蚯蚓也不見一條！
遠處一輪紅日釋放著熱力，正緩緩落下，一派「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沙漠風光。玉雪頓時目瞪口呆。
將凰金黑日放出，他們也是大惑不解。凰金伸手抓了把沙子，看著金黃滾燙的細沙從指縫間沙沙流下。無論怎麼看這怎麼也不像是幻覺，而是真實的情景。
三人展開身法，一直朝著西方飛去，直到落日沒入地平線，一輪圓月冉冉生起，然後再到太陽升起又落下，直飛了一天一夜，仍是漫無邊際的沙漠！三人都暈了！神識放出什麼也察覺不到，彷彿是在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裡，四面都探不到頭，根本沒有巴蛇及崑崙諸人的一點痕跡，也沒有其他生物。於是玉雪索性降落在沙面上放出玲瓏護法，她自己運轉心法恢復功力，讓凰金黑日各朝東西兩個方向查探而去，囑咐他們三天之內一定要返回。
還好這裡不乏靈氣，玉雪一直運轉心法，將這幾日耗損的功力一點點補回。所謂破而後立，三天後待她睜開眼睛，功力又有進步。只見玲瓏百無聊賴地在身周遊蕩，看她收功立刻叫道：
「姐姐，這裡是什麼破地方？怎麼連根草都沒有？」
玉雪自己也不知，正好感覺凰金黑日二人回來。一見玉雪，二人大搖其頭，玉雪心裡直往下沉。以他們二人放出真身的速度，三天內八荒四海都飛遍了，怎麼可能一無所獲！看來這次真的被困住了！四人只得決定朝著西方走，白天飛夜晚休息。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明知這樣趕路沒什麼用，可還是不得不一試。
不知不覺三年過去，四人仍是在漫無邊際的沙漠裡。一開始玉雪還心急如焚，可隨著時間過去，知道就算有什麼事發生，自己也趕不到顧不著，黃花菜已經涼了！只得放下救人心思。沙漠中連綠洲水源也沒有，玉雪的十幾套白衣已經全部骯髒無比，頭髮枯黃糾結被她索性一刀全剪了，只剩短短的披肩發。一天她實在忍不住，祭出飛劍朝地下挖去，挖了整整一天，地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沙坑，除了沙子還是沙子；又朝天空上一直往上飛，飛得幾乎她認為到月亮了，低頭一看還是在原地，氣得她用飛劍狂轟亂炸，沙塵四起遮天蓋日，待沙子落下，還是什麼都沒有。久而久之她也不做這些無聊的事了，用無比毅力白天飛行晚上煉功，功力倒是越來越高。
這天她實在又忍不住了，揮舞著最後一套還算衣服的衣服大發雷霆。凰金三人其實都不算是人，早已習慣了這種被囚禁的無聊日子，見她這樣知道她心裡難受借題發揮，只好上來勸她。玉雪滿臉通紅衝著他們大叫大嚷道：
「這算怎麼回事！就算設個困神大陣，也應該做個水源之類！再下去我就要和野人一般光身體了！要不是我不用吃飯喝水早就餓死連骨頭都沒了。。。」
她瘋了一般在沙漠上手舞足蹈的叫嚷。凰金三人看的瞠目結舌，蓋因從沒見她如此生氣模樣！玉雪整整叫了兩個時辰，最後聲音嘶啞自己停下，覺得發洩一通似乎好受些，見凰金三人躲在一旁不敢看她，她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訕訕上前賠禮。
黑日咕噥道：
「其實你可以去封獸鈴裡玩玩嘛！那裡有山有水，還可以洗衣服洗澡。我一直以為你自己不想進去呢！」
玉雪一聽，差點眼前一黑栽到地上！自己怎麼這麼笨，整整三年了居然沒想到還有封獸鈴這麼個好去處！

第七十六節 乾坤天地

玉雪罵了自己許久，祭出封獸鈴，和凰金三人一起先進入陣眼空間。
這個空間不大，一座小山，長著些花草樹木；山前一個明鏡般的湖，碧波蕩漾清澈見底；湖旁東西兩邊各有一座小木屋，是凰金黑日二人的住處。這裡沒有日月星辰一年四季，永遠是白天永遠溫暖如春。
玉雪一見湖水清澈，立刻覺得全身發癢，直奔過去劈頭蓋臉的跳入水裡，一直在湖裡泡到心滿意足，又把所有衣服洗了一遍，這才起身穿衣。雖衣服破爛，但至少乾淨許多，她頓覺神清氣爽。那湖水被泥沙染髒，可一會又自動恢復清澈，果然十分神奇。
玉雪跑進凰金的屋子，一看全都光禿禿的，沒什麼傢俱擺設，只是很潔淨。又去看了黑日的屋子，頓時大嘩。只見天花板上嵌著夜明珠，地上鋪著無瑕白玉，還有大株珊瑚碧玉樹裝飾，把個屋子堆得滿滿騰騰，她不禁奇道：
「大哥，你睡在哪裡？」
黑日老臉微紅：
「我有塊地打坐就行了，平時一般喜歡泡在湖裡睡覺。」
玉雪此時心情愉快，和凰金一起嘲笑他許久。黑日嘿嘿直笑，也不反駁。幾人就在這裡一連歇了幾天。
幾天後玉雪突然想到自己是封獸鈴的主人，凰金他們能探出神識觀察外界，她一定也可以。就在湖邊趺坐，試著感應外界，果然神識毫不費力地探出，發覺外面仍是沙漠，封獸鈴就躺在沙面上，一動不動一點也不起眼；試著指揮封獸鈴飛起，心念一動，它就一直朝著西方飛去。她頓時大喜，沒想到封獸鈴還可以這樣用！連罵自己真是笨到家了！
她沾沾自喜的把這個重大發現告訴凰金、黑日。二人只是器靈，並不知道封獸鈴還有這般神奇本事，也是大奇。於是玉雪幾番試驗，發現無論她在陣眼空間裡何處，只要探出一絲神識去外界，外界的情況自然而然就知道，並且可以隨意指揮封獸鈴移動，雖不如她直接飛行來得快，可畢竟能一直不停，在裡面比在沙漠裡吃沙子要舒服不知多少倍！連修煉時也可如此。她能分心幾用，只要留出一絲神識照應封獸鈴繼續飛行，她自己仍是可以同時引來靈氣入體修煉，而且靈氣更快更多。問起凰金黑日，則搖頭說他們不行，無論神獸妖獸在裡面修煉都沒什麼大用處，引不來天地靈氣，最多只能保持修為不墮。玉雪又是大歎神奇。
只是不知在其他八個空間裡是否相同，玉雪想到就做，先指揮封獸鈴鑽進沙子裡躲起來，然後她想著要去乾鈴同時掐轉字訣，眨眼間帶著三人又換了個地方。
發現仍然可以感應外界，玉雪頓時心中大定。她也不再繼續趕路，準備先瞭解封獸鈴裡面的情況再說。
她曾聽凰金黑日二人說過，這八個空間裡很有一些道行高深的妖獸，她想試試看能不能說動一些幫忙對付巴蛇——只因她雖然能夠強制裡面的妖獸對敵，但最好還是它們心甘情願幫她。如果放出後它們只管逃跑或是臨陣倒戈，到時一定會讓她手忙腳亂，甚至發生危險。高手比鬥，不能分哪怕一點點心，一個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就算她能夠定住放出的妖獸、還能感應到逃跑的妖獸再追去收回，但做這些都需要時間，大戰時只要一瞬間遲疑都是可能丟掉性命的。其實歸根結底說來說去還是玉雪修為不夠高，震懾不住裡面的妖獸，只能行事一再小心些。
乾鈴空間比陣眼空間大得多，看去就是一大片藍藍的天空，並沒有陸地，天空上漂浮著大朵大朵的白雲，許多不大的懸空島在白雲中緩緩漂移著，每個島的周邊都有空間禁制。整個乾鈴空間的景色有些像傳說中的仙界。
凰金介紹：
「乾鈴是用來禁錮飛禽類妖獸的。在中心那座最大的島上，關著一隻虎鷹。虎鷹是上古異種，現在可能已經絕跡。他天生力大無比，能生裂虎豹，後來學會修煉，逐漸成精，頗有些本事，很久以前就被玄女娘娘收服關在裡面。我們從來不進去他那個島。」
玉雪聽了好奇，不顧凰金黑日反對，興致勃勃地飛過去看。只見這個懸空島方圓十里左右，上面長著許多濃密的參天大樹，正中一棵最大的樹上搭著一個木屋，虎鷹卻並不在裡面。她四處找了許久也沒找到虎鷹，於是站在透明的空間禁制外，心裡想著虎鷹掐起攝字訣。片刻後樹林一陣亂晃，一隻巨大的老鷹被攝出，他拚命掙扎頗不甘心，口吐人言大吼道：
「誰在捉弄老子？有本事解開禁制，看老子不一口吃了他！」
玉雪見攝字訣居然不能讓他乖乖聽話，也有些著忙，又掐起定字訣。那虎鷹被定在半空中，仍是極力掙扎。他原形果然十分威猛，身體有一隻壯牛大，兩翼展開有三丈長。玉雪見了不由嘖嘖稱奇。
虎鷹一見玉雪，就知道她是封獸鈴的主人，卻仍是不買帳，十分氣憤地大叫道：
「老子得道幾萬年，不是讓你這個毛丫頭隨便戲耍的！識相的快放了老子！」
玉雪心想他雖然因為作惡被關，可自己卻的確不應該為了滿足好奇心就把他這樣戲弄，當下她依言收訣。沒想到虎鷹大吼一聲直向她撲來，雖立刻被看不見的禁制彈飛出去，卻仍是停在半空中不甘心的朝玉雪虎視眈眈。
玉雪溫言道：
「我已經是你的主人了，你怎麼還對我這麼凶呢？不如大家成為朋友，你將功補過如何？」
虎鷹聽了猶豫半晌，搖身變成一個鉤鼻尖臉大漢，穿著一身羽毛大氅，一雙妖異的黃色鷹眼緊盯玉雪道：
「如果你放我出來，我就跟你好好談談。」
凰金黑日聽了齊聲反對。
玉雪猶豫片刻，揮手撤去禁制。虎鷹一見自由，立時變回原身，展開巨大的雙翼，朝天際直飛出去，眨眼只剩一個小點。但這乾鈴空間雖然廣闊，畢竟不是真正的外界，飛了一會，他已經到頭，立刻被空間壁障彈了回來，他卻仍不死心連連向壁障直衝，聲聲巨響，震得空間輕微晃動。玉雪歎了口氣，知道他野性難馴，仍將他攝了回來，送進島上開啟禁制關好，不理他在後面大吵大嚷，轉身離去。
接下來玉雪又看了另外大小幾十個懸空島，有些空無一物，有些則關著一些雕精、孔雀精、大鵬精等等。試探了一些，雖不敢一出來就攻擊他們，可都是想逃，一個也派不上用場。玉雪只得轉去坤鈴看看。
坤鈴裡是廣闊的大地，一望無際全是低矮的山丘、茂密的草原，幾條長河潺潺流淌，交叉劃分出許多流域將走獸們隔開。
裡面最強的是上古異獸九尾蛇，巨大無比，身長百丈，全身覆蓋著飛劍法寶難破的極其堅硬的鱗甲，腰下面拖著九條尾巴，游動時發出金鐵之聲。玉雪一見來了興趣，想把她勸服以對付巴蛇。九尾蛇修行有幾萬年，道行很高，聽了玉雪的意思後初時好像十分樂意，搖身一變化成一個腰肢纖細的美女，待玉雪撤去禁制，她忽然變出原形，九條鋒利的巨尾一齊朝玉雪掃來。玉雪嚇了一跳，急忙使出定字訣。那九尾蛇身體雖被定住不能動，卻從尾端的小孔中噴出許多堅硬的彈子，迅疾無比的朝玉雪擊來。慌得玉雪趕忙用空間禁制擋住，方才避免受傷。玉雪見她如此心口不一也只得罷了，看來想要收服為己用，還是要等她修為提高一些再說——都是一些凶悍之輩，光靠嘴皮子說動是不可能了，必須實力上見真章。
仍將九尾蛇關好，玉雪繼續查看另外幾鈴。
離鈴的景色很奇特，紅光照耀大地，空氣灼熱，生活在裡面的都是與火有關的妖獸。最強的是一群畢方，擅長噴火。他們本體很像仙鶴，青色的羽毛上有紅色的斑紋，嘴是白色，只有一隻獨腳跳著走。還有一群火鼠，本體大如牛，全身三尺長毛細潔如絲，據說火烷布就是用火鼠的毛織成。只是他們和畢方一樣，成群結隊凶悍異常，一見玉雪靠近他們所在的空間就氣勢洶洶的現出原形噴起火來。雖不害怕，可玉雪也只好搖頭離去，到此她想找幫手對付巴蛇的心徹底死了。
接下來是坎鈴，一片平坦的大地，天空中雖沒有月亮，但始終像是處在夜晚的月色下，整個空間的光線十分清幽暗淡。裡面最強的是一隻上古望月犀，本體潔白如銀，身長三丈，額頭上有一隻三尺長的巨大潔白的犀角，看上去美麗聖潔，其實也不是好相與之輩。在坎鈴裡還有一些喜歡陰暗的妖獸，都躲在暗影裡不肯出來，玉雪也不去管它們。
兌鈴裡分別有一個大湖和一個大海，想必是特地為了喜歡淡水和鹹水的不同種類的妖獸而設。四周有高大的環形山將湖海分開，山間有許多小溪歡快流淌著注入湖海中。湖中道行最高的是上古異獸化蛇。雖名為蛇，其實長的是人面豺身、模樣怪異，而且居然還有兩翼和長尾，只有走起路來還像是蛇般扭曲前進，甚為迅速；它擅長髮大水，故而被收，修為比起黑日只強不弱，連黑日也不願靠近它。其他的都是一些水怪魚精，連上次被收的烏魚精也在裡面。他看到玉雪急忙跪倒連連哀求，願意將功補過。玉雪見他做的惡比起其他妖來說簡直不算什麼，好好安慰了他一番，答應日後如果他有功一定他出頭。烏魚精這才放下一點心來。
大海裡則關著幾條惡龍惡蛟，都是以前興風作浪戕害生靈眾多之輩，修為與黑日在伯仲之間，野性仍是不改。被玉雪召喚攝來，見到黑日立刻大怒就想大戰一場，又立時被定被關。玉雪問起黑日才知道，原來這幾隻蛟龍之所以被收，就是以前玄女娘娘與黑日一起經手的，過了萬年對黑日還是不服氣，好鬥之心還是不改。玉雪聽了搖頭不迭。
艮鈴裡都是草木繁茂的大山，妖獸最多，豺狼獅虎都有，甚至還有一隻上古狻猊。狻猊身形如虎，一身青毛，鉤爪鋸齒，目光如電，吼聲如雷。他在獸類中僅次於麒麟，一直不服氣麒麟的百獸之王之名，因此在上古之時聚集了一幫惡獸在一處山中作怪，被玄女娘娘給收入。有前車之鑒，玉雪也不去招惹他。正準備離開，忽然發現一個山洞裡有一隻九尾狐精。想到以前見過的青丘山九尾狐精一族，玉雪立刻心生好奇，飛落山洞洞口前想將她攝出。還未等她掐訣，就見白光一閃，一個白衣美女出現在洞前。
這美女從上至下將玉雪打量了一遍，忽然彎腰施禮道：
「見過主人。」
玉雪大奇，在這之前見到的妖獸哪一個不是氣勢洶洶！只有這狐精卻主動承認她是主人。她心裡雖仍是戒備，可嘴上卻不知不覺道：
「不必多禮。」
邊說也邊打量她，二人對看許久。
這九尾狐精粗看雖然美貌，可細看發現她容顏憔悴，眼角許多皺紋，顯出一些老態。玉雪不由傳音凰金二人詢問她的來歷。兩人都說她被收在黑日之前，至於原因不知道，只知道她漫長歲月中一直沒什麼動靜、很安靜地呆在洞裡。
半晌玉雪道：
「你年紀比我大，也不必叫我主人，叫我名字玉雪就行了。你是為什麼被玄女娘娘收入的？」
九尾狐長歎一聲道：
「往事不堪回首！還請玉雪姑娘不必多問，反正是我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玉雪一聽頓時有了興趣，這可是第一個承認自己罪行的，哪像前面的那些死不悔改！看來需要幫助時倒是可以放她出來對敵。試探問道：
「你可知道青丘山？」
九尾狐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低聲道：
「那是我的家鄉。一萬多年過去不知族人他們到底怎樣了，想必又出了許多道行高深之輩。只是還有誰會記得我如花呢？」
玉雪心想原來她的名字叫如花，想必以前一定是一個風姿綽約的絕代佳人，又問道：
「你被關萬年，可有悔改之意？」
如花蕭索長歎道：
「改不改都一樣，我已經在這裡呆習慣了。外面的世界人情險惡，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還不如這裡安靜。我不想出去，謝謝姑娘。」
這樣一說，玉雪倒呆了！只有吵著鬧著要出去的，還沒有不想得到自由的！
如花看了看她又說：
「一見姑娘我就知道姑娘你人品性子都很好，只是千萬要記住人心險惡、不能隨便相信別人，尤其是男人的甜言蜜語絕對不能相信！好好修煉，超脫天地之外，這才是我們修真之人應該做的！那些榮華富貴恩恩愛愛轉眼成空，倒不如逍遙天地來的自由自在！今日我還有功課沒做，就不和姑娘聊了。記住我的話，改日有緣再見吧。」
說完就轉身進洞，把玉雪幾人丟在洞口面面相覷。
玉雪聽到裡面傳來如花念誦道德經之聲，她實在想不通一隻狐妖居然會如此通達知命、看破世情，只是又為了什麼才會被收呢？
幾人邊飛邊討論。黑日認定如花是在玉雪面前做戲。而凰金到底是女的，有些懂如花的心思，說她肯定是在男女感情的問題上跌了大觔斗，犯了大錯，但情有可原才逃得一命沒被廢去道行，現在是被玄女娘娘關在這裡反省。玉雪認為凰金的說法比較貼近事實，但也只能日後想法子慢慢詢問了，現在還是關心怎麼出困神大陣、怎麼對付巴蛇的好。
幾人又來到巽鈴，這裡一樣有山有水，只是風很大，到處呼呼風聲大作，因此樹木都很低矮。裡面有一大群風狸，足足有上千隻，本體長得像貂，長毛青色，此外別無他獸。與其說他們是因作惡被關，倒不如說他們是進來避難的！——修為不弱，膽子奇小，見到玉雪幾人就拚命逃。
凰金笑道：
「他們也是上古奇獸，火燒不死，刀砍不入，錘擊千百次他們的腦袋才能將他們打死。就算死了，只要沒被分屍見風立刻復活。他們的腦髓和菊花一起服食，凡人立刻壽至五百並且百病不侵，幾乎可以與我們修道之人媲美，故此數量越來越少。這些等同在此避難繁衍的。」
玉雪一聽壽至五百，想到她的養父母，也是一陣心動，笑道：
「有這般好處，連我都大為心動，難怪他們一見我們就逃得比兔子還快！」
說笑間轉到最後的震鈴，只見這個空間頗像玉雪彈奏九州春雷曲時的情景。天空時刻烏雲翻滾，雷聲轟轟閃電破空，下面一片長草平原，卻沒見什麼妖獸。玉雪正奇怪，忽然遠處一隻奇獸飛來，巨大的龍身，脖子上面卻長著一個活靈活現的人頭，肚腹高高鼓起，堪比黑日吞下黃金珠寶山和兵器山的模樣。
那奇獸一見玉雪四人，一邊飛過來一邊問道：
「你們是器靈吧？我以前好像見過你們的！」
黑日急忙拉著玉雪邊後退邊讓她布下空間禁制。玉雪依言，心裡卻有些奇怪，問道：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凶啊？只是長得奇怪些罷了。」
黑日傳音道：
「丫頭不知道！連我也不敢惹他！他是上古雷獸，天生會放雷電，被擊一下我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他說不出好壞，就只是喜怒不定，高興時可以為你赴湯蹈火，不高興時要是隨便給你來這麼一下，你修為不夠還活不活呢？」
只有凰金不俱雷擊，因為雷火性屬陽，與她的天生火靈有異曲同工之處，當下上前攀談。
那雷獸搖身變成一個大肚黑胖漢，與她談話良久。玉雪細聽，原來凰金是在為她拉幫手對付巴蛇，許諾雷獸種種好處，無非是答應以後給他少許自由，如果他多積功德待玉雪飛昇後將奏明王母娘娘恢復他自由身等等。雷獸考慮半晌，最後答應了。
玉雪撤去禁制上前，又親口對他再說了一遍。雷獸被關幾萬年，這裡連一個鬼影子也沒有，早就憋得發瘋，聽到可以時時出去放風打架，將來還有自由，當然對玉雪大拍馬屁，絕對不敢放雷把這麼個好機會丟了。於是玉雪這麼一大圈兜下來，總算用嘴皮子說動一個，而且這個修為還著實非常高，正好又是妖魔的老剋星。
雷獸笑嘻嘻的對玉雪說道：
「我的名字叫雷霆，姑娘以後有事儘管招呼，千萬不要把我丟在這邊給忘了！」
玉雪點頭答應，又明說了她現在被困在困神大陣中等等一些情況，答應以後一定會給他機會。一人一妖獸聊了許久，玉雪才告辭回到陣眼空間。
此次總算還有收穫。玉雪覺得總的來說，這封獸鈴裡面就像一個大監牢，要是她自己在裡面呆個成千上萬年只怕早就瘋了！因此嗟歎良久。

第七十七節 發現線索

回到陣眼裡，玉雪開始趺坐修煉，同時指揮封獸鈴繼續朝西方飛去。煉功閒暇時或跟凰金三人說笑，或者彈彈琴，或者去別的幾個空間裡逛逛，看看雷霆和如花，就這樣時間象流水一般過去。等到她發現功力距大乘只有一線時，算算已經進來五十年，真是修真無歲月、被困無了時！
一開始她還很擔心外面的養父母，或是憂心困入的師父等人，時間久了知道希望斷絕，此生應該是見不到了，她反而一心修煉放下俗世之念。隨著修為越高，她的心情就越恬淡，以往的一切如同過眼雲煙，什麼正魔大戰、蒼生紛亂都恍如隔世，全部被她拋諸腦後。
這日她正修煉，忽然感覺外界有異，閃身出來一看大喜，原來封獸鈴飛了五十年總算飛到頭了！這裡有一圈看不見的圓弧形牆壁，擋住了封獸鈴的去路。召出凰金黑日，二人也很興奮。只是這牆壁仍然將他們困住，不能破開而出。玉雪忽然想到既然巴蛇不在這裡，說明它肯定找到出路離去了，只要順著牆壁找到它出去的路那麼自己也能脫困。可如此一來一是遲早會跟它碰面，一場大戰避免不了，二是說明這困神大陣不止這一層，肯定還有下一個空間相連，這樣的話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破陣而出。玉雪眼下只好不去想，仍回封獸鈴，繼續沿著那圈看不見的牆壁飛。
又足足飛了五年，算來已經是進陣第五十八年，終於在這堵看不見的牆壁上找到一條縫隙。這縫隙明顯是被巴蛇硬給破開，當初一定很大，現在被大陣不停修補，只剩一條雞蛋般粗的小縫。透過縫隙，可以看到後面是藍藍的水，水光蕩漾，比這個空間的沙面還高出許多，卻並不溢出到這邊來。
玉雪一見叫苦，這邊是沙漠，那邊明顯是海洋，這還讓人怎麼活啊？叫苦歸叫苦，她仍然指揮封獸鈴穿過。穿過時遇到極大阻力，玉雪全力運功，感覺好像陷入了爛泥裡，正擔心不已時忽然一鬆，封獸鈴已經穿過。她急忙指揮封獸鈴沿著那堵仍然是圓弧形的看不見的牆壁飛高，一直升高百丈左右，終於發現來到海面上。
玉雪四人聯袂而出，凌空往上直飛，然後極目眺去，一看玉雪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只見觸目皆是浩淼無邊一望無際的大海，仍是沒有半點生物、沒有任何陸地島嶼。她長歎一聲失去了興趣，回到封獸鈴繼續沿著看不見的牆壁飛，希望能再次找到巴蛇破開的路搭順風車。
這次足足飛了百年，期間玉雪順利修煉到大乘期，功力倒是很高了，可接下來她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封獸鈴兜了個大圈竟然又飛回到那條縫隙邊！只是這縫又小了許多，此時只有一指來寬，透過縫隙看到的居然就是沙漠！
玉雪仔細一想頓時大罵自己笨蛋！這個困神大陣的空間明顯是圓形折疊的，所以那堵看不見的牆壁也是圓弧形，沿著牆飛當然又回到了起點！現在的這個大海空間與下一個空間相接的地方不可能仍然在那堵看不見的牆壁上，一定是換到別的地方去了。她與凰金黑日討論良久，都覺得最可能的地方是在大海的中心位置。當下玉雪指揮封獸鈴向著那堵牆壁所劃出的圓弧正中所指方向飛去，飛時貼近海面，同時放出神識細查海底。
又足足飛了三十年，才終於到了大海中央，一看就知道地方對了。在海面上有一個孤零零的小島。說是島還抬舉了，只是一大塊露出海面一點點的礁石，不細看還發覺不了。礁石正中有個碗口大的深洞，裡面黑乎乎的看不到底，連神識極力向下探也探不到底。玉雪知道自己浪費了一百年的光陰，生氣跳腳也沒用，仍回封獸鈴，鑽進小洞一直向下飛去。
這回倒沒有滯礙的感覺，只是這洞彷彿是無底洞般，一直飛快的向下掉了十年，終於在穿過一層壁障後飛出。玉雪此時覺得巴蛇頗令人同情，難為它這麼一個巨大的身體要縮得如此小法、還要持續十年，想必它深覺痛苦肯定時時大罵神農氏不已。
算算差不多兩百年已經過去，玉雪他們終於才來到第三個空間。這個空間全是茂密的森林，參天大樹比比皆是，籐蔓攀緣盤根錯節，在樹下長著許多奇花異草，放眼看去一片綠色的植物大海。只是這海太過安靜沒有任何蟲獸，除了有些溪水潺潺聲和微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簡直一片死寂。
玉雪到此忽然明白了，想必這困神大陣一共有五重，前面是土和水，這裡是木，那接下來一定是金和火。金也罷了，可火怎麼辦？她轉頭看見身邊的凰金，不由連叫僥倖，有玩火的祖宗在這裡一定沒事。
凰金看到玉雪只管「賊賊的」對自己笑，頓感全身直起雞皮疙瘩，冷聲詫異相問。待玉雪說完，她譏笑道：
「這算什麼事！就你那封獸鈴也是水火不懼的！」
四人邊說笑邊商量應該往哪個方向走。此時這個洞口的出處在東方，因為太陽從這面升起——他們雖明知這太陽是假的，可按習慣來說應該還是東方沒錯。
玉雪道：
「應該走西方，我們只有金火兩層沒去過。與木連在一起的只會是金，而西方屬金。」
於是眾人一致決定朝西方走。
玉雪出發前落到地上看了看，發現這些樹木倒全是真的，而且林間還有許多珍貴藥材生長著，因此動了採藥之念。當下玉雪決定白天邊採藥邊飛，晚上用封獸鈴趕路，如此兩不誤。至於拖慢時間眾人無所謂，反正都已經麻木了，相反若能採到天材地寶則更好。
如此又是兩年，算來剛好進陣整整兩百年。
這天玉雪算算日子開玩笑道：
「今天我們應該慶祝一下。」
三人疑惑相問慶祝什麼，待知道是慶祝被困兩百年，齊聲罵玉雪無聊，均給她個大白眼後四面飛散找好東西去了。
玉雪也飛落地上，十分起勁地挖著一棵朱草，這可是好東西，像這棵已經生長了萬年左右的，對修真之人來說更是寶中之寶，和玉髓煉藥服之普通人都會立結金丹，對她來說更是可以增加不少功力。她經過這許多年，身邊的玉髓、玄玉露、玄玉漿之類都剩下不多，還不知接下來與巴蛇大戰會消耗多少，能挖到這種好東西自然是更好。她小心翼翼地採下，立刻用玄冰玉盒封裝好，剛直起腰來，忽聽凰金大叫。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急忙飛過去，一看頓時呆了。
只見一棵大樹下赫然有一個人為的土石堆，上面青草離離，顯然是墳墓。墳前本來有一塊巨大的木頭雕成的墓碑，可此時木頭朽爛蒼苔遍佈傾倒在墳前。玉雪急忙上前扒開蒼苔想看清名字，無奈年代久遠實在不清，分辨許久依稀頭一個字是明，她立刻知道一定是崑崙門人。
玉雪被困兩百年，想不到在早已失望放棄的時候居然發現了線索！她一時心情激盪淚流滿面。哭了許久，忽聽凰金低聲道：
「墓裡是一個女人。」
玉雪一聽，這才想起來自己也是可以用神識查看的！她片刻知道凰金所言不虛。墳墓裡的人骨骼纖細，的確是一個女人，只是究竟是誰呢？被困在大陣裡的崑崙門人應該有一百來人，再加上修為較高的三清門人總共應該還有兩百人左右。既然這位同門是死後被人掩埋的，那麼肯定還有活著的人！想到此，她也顧不得仔細查看死者，急忙飛身躍起大喊：
「師父！你在哪裡？！」
她的喊聲在叢林中久久迴盪，可是半晌卻只有嗚嗚的風聲回應。
玉雪黯然落下。
凰金道：
「我們不要挖草藥了，也不要回封獸鈴，一圈圈仔細搜，一定可以找到他們！」
玉雪聞言精神一振。
當下玲瓏回歸本體，凰金化出火紅醒目的巨大真身，玉雪站在她身上全力放出神識，黑日在旁極目四眺，三人搜查隊即刻起程。

第七十八節 重逢青炎

這個空間一樣大得令人咋舌。三人以墳墓為起點，一直不停向西方飛去，玉雪還不時大叫幾聲師父，可始終一無所獲。一月以後凰金實在累了，也顧不得黑日暴露的問題，改換他化回龍身，馱著玉雪二人繼續。如此日夜不歇馬不停蹄足足又飛了一年，終於有了發現。
一天深夜，玉雪正站在黑日身上放出神識查看，突然凰金叫道：
「前面有人！」
玉雪一聽大喜，過不多時她也感應到了，前方百里處的確有人，而且人數不少！
黑日變回人身，三人以最快速度急飛而去。只見底下叢林裡有一處火光越來越亮、越來越明顯，靜夜中居然還隱隱聽到嬰兒啼聲！
玉雪懷著激動心情當先第一個落下。這是一處林間空地，空地上搭著十來座小木屋，其中一個木屋前燃著一堆大火，有一個人正坐在火堆旁盤坐運功，玉雪立刻認出是青炎師叔！
雖說玉雪此時功力已在大乘前期、飛行快疾無聲，可按理來說已經兩百年過去，當初修為已在大乘的青炎此時道行應該更高才對，可他依然閉目打坐絲毫沒有察覺到玉雪來了。一絲迷惑從玉雪心頭掠過，但她心裡高興也不管了，急忙走近他顫聲叫道：
「青炎師叔！」
青炎全身一震，緩緩睜開眼睛，見到居然是玉雪頓時愣住，過會大喜正待跳起，突然面色一變立時發青，張口吐出一口紫血，把個玉雪嚇得心膽俱裂。她急忙轉到他身後按住督脈，一股淳厚的靈力透體而進，細查他的身體。玉雪立刻心往下一沉。青炎明顯中了劇毒，憑借深厚的修為硬將毒素裹在身體的下丹田里，可時間太長，現在毒素隱隱侵入全身經脈，元嬰委頓發黑、有渙散跡象。
要知道元嬰是由修真之人所有魂魄元神功力的精華凝聚而成，而身體則是培養元嬰的基礎，雖說元嬰可以離體甚至到接近飛昇時可以幻化成任何面目的本體單獨行動，但畢竟是要接近飛昇時才行，在此之前元嬰不能離開身體太久，如果身體遭到破壞，那就等於功虧一簣。就算拋棄肉體單獨修煉元嬰，可一來崑崙沒有這個功法修不成，時間一長元嬰就會自動消散，魂魄重歸地府轉生。二來就算找到這種功法，最大成就不過是地仙或鬼仙，壽命依然有限且道行不高劫難重重，反比不上崑崙的修天仙功法。此時玉雪一查青炎的情況直叫糟糕，還好她有辦法，當下先幫他將毒素壓回下丹田再說。
同時黑日凰金二人在木屋前大叫，驚得那兒啼聲更響，屋門打開許多人湧出，正是崑崙門人。有青河、青鑰，還有明屹、明姬。明姬手上抱著一個大哭的小兒，居然已經做了母親！
玉雪此時已助青炎成功將毒素壓下站起身來，見大家團團圍住自己三人，七嘴八舌詢問，卻惟獨不見師父及青月等人，著急相問。眾人一陣沉默，緩緩將別後情形訴說。
原來當時崑崙連同三清一行三百人，被通天老妖親自領人圍住，雙方人數差不多，道行則是通天那邊高多了。他們陷入苦戰，越戰離武當越遠。突然通天假作不敵，轉身就逃。青峰自然不上當，正待領人退回武當，忽然斜次裡又是一大隊妖魔殺出，為首是飛天教的大鵬妖，他們立時又陷入包圍，而且通天老妖還突然殺回截斷了他們的後路。
他們邊打邊飛，戰死了許多人，漸漸打向神農架。青峰見不是往通天老巢方向，心裡稍定，指揮門下列陣苦戰不絕。
不知不覺打到困神大陣山谷上空，忽然群妖四散，眾人一驚頓覺中了計，還沒來得及逃就只見一個巨大的碗狀法寶朝眾人當頭罩下，陰氣森森毒氣濃重，頓時又有許多人墜下，直接落到迷蹤幻影大陣裡。墜下的這些都是修為較低的弟子，只有青妙是為了救明姬主動飛落。其實當時一片混亂，她沒有看清明姬墜下後被明屹撈住，只管飛下想救心愛的弟子，後來反因玉雪破陣而得救。
剩下的青峰諸人手拉手極力抵抗那毒罩，這才發覺下方的山谷有異，一旦掉落蹤影全無，知道絕對不能落下。可那毒罩不知是用什麼煉成的，時間一長毒氣入體，連青峰都開始支持不住，見群妖自己都不願往下方去，他凝神細查後想法和玉雪相同，覺得下面大陣不是妖魔所能佈置的，反而夾有正道手法在裡面。此時已經中了埋伏，索性生往險中求，他帶領剩下的門人和三清諸人主動飛落山谷，從生門進入大陣。就在這時凰金有所感覺，領著玉雪他們趕來。
進入大陣後，因一行人數較多，雖然青峰和青月極力掐算，最後走的路大致對了，可還是有人陷入迷蹤幻影大陣，其中就有明崖。當代崑崙精通佈陣的人以青峰和青月為最高，可他們畢竟不像玉雪能分心幾用同時掐算前後左右幾個方位的大陣走勢，因此二人分工。但在一處地方兩人都猶疑不決、各持己見，也不知道到底誰是對的。明崖主動提出以自身試驗，結果被困入大陣，犧牲自己為師父指路，但他後來也因此而獲救。
如此一番周折，總算進入了休息空間。可他們二人都犯了一個大錯，因為急著救被困的弟子沒有細查，急忙向看去平靜正常的山谷中直接飛入想找到陣眼，結果立時被送入困神大陣。領頭的青峰、青月既然進了，後面的人自然也接連飛入，當然全被困。由於時間有先後，這困神大陣發動時將他們分開，青炎青河青鑰和明屹等人在後面，與最先進入的青峰他們失散。
玉雪聽到這裡，知道與她的判斷差不多，看來青峰等人都沒有碰到巴蛇，她不禁鬆了口氣。估計巴蛇在漫長歲月裡，已經連破幾關朝後打去，如此一來一定要快點找到巴蛇，以免他逃離大陣為害蒼生。只是青峰他們到底在哪個空間？她已經經過了土陣和水陣，並未發現任何生物，如果青峰在金陣和火陣裡，那肯定已經不幸，這五陣空間只有這個空間還能讓人生存，別的空間修為再高也支持不了多久；她正焦急間轉而一想這陣既然是神農氏所設，神農氏卻一向心地慈悲，那麼被困的人肯定還是送到這個空間以免胡亂被傷，不然這大陣就不叫困神大陣應該叫殺神大陣了；至於她自己肯定是因為破了迷蹤幻影大陣，從入口走入，那就對不起只好一關關闖了。玉雪想到此，心裡立刻有了決斷。
再說青炎等人進入大陣後，都是身中劇毒，這毒實在厲害，眾人邊壓毒邊走，就這樣走走停停。兩百年也不知經過了幾萬里，可放眼還是莽莽蒼蒼的叢林，根本沒發現青峰他們。
玉雪接著發現修為低的弟子反而中毒輕些，青炎三人及明屹等最重，其他次之。她仔細一想就明白了，當時對抗毒罩，壓力肯定大半落在修為最高的青峰這輩人身上，接下來是出竅期的明屹等人，剩下的弟子被師父師兄們護著，自身全力對抗毒氣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幫手！青峰他們極力防止毒罩壓下，自然竭力行功，那當然吸入毒素就最多。
此時玉雪看到明姬手上還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男孩，不由笑道：
「恭喜師姐做娘了！他的父親一定是明屹大師兄吧？恭喜恭喜！」
明姬聽了眼圈一紅，當場墮淚。玉雪頓時一驚，難道自己搞錯了？可剛才明明見到他們二人神態極為親密。
明姬哽咽道：
「我得明屹師兄全力相救才逃得一命，漫長歲月情愫漸生，因此結為夫婦。見他毒入經脈時間無多，故此想為他留下一點骨血。可眼見這孩子也保不住會隨他而去，讓我情何以堪！」
眾人聞言都長歎，明屹攬過妻子的肩沉默不語。
玉雪大驚，伸手接過孩子細查。怪不得這孩子老在哭！原來明姬與明屹皆是身中劇毒，明屹尤為嚴重，明姬不顧修為不保強行產子，雖採來許多靈藥服了勉強生下兒子，可胎裡帶毒，這孩子一出生就身中劇毒。如今已經四歲，身體瘦弱，連走路說話都不會，看去只有兩歲大，還經常因為全身麻癢難受時時哭泣。
玉雪低頭沉思，片刻後笑道：
「明姬師姐不用擔心，這孩子我保證給治好！」
明姬夫婦大喜。當下玉雪取出朱草道：
「我才採了這棵好東西，沒想到沒多久就派上用場。」
當下先給孩子治。玉雪取出幾十滴玉髓混合朱草搗爛，分成幾十份小心收好——這可是提升功力最好的靈藥，而且能幫凡人築基洗髓，如果這些全服了還能立結金丹，不過道基不穩心劫難渡最好不要這樣做。她先將其中一份裡滴上玄玉漿，然後慢慢給孩子灌下。玄玉漿比玄玉露解毒功能更好，再加朱草更是排毒靈藥。
待孩子全部嚥下，玉雪緩緩渡入靈氣化開藥力，接著索性給孩子洗髓築基打通經脈。明姬夫婦見孩子蒼白的臉上漸漸開始有了血色，知道有了希望，相對握著手激動流淚，到此兩人的一塊大心病總算解了。
玉雪全部做完後，急忙吩咐明屹夫婦帶孩子去大解。走出沒多遠，那孩子上吐下洩，臭氣熏天，良久才把體內毒素全部排出
青炎見玉雪妙手，知道自己這些人有希望了，眼巴巴地看著玉雪。
果然玉雪說道：
「師叔師兄們中毒不輕，還是快些解毒吧。」
玉雪一一為青炎等三四十人對症治療，耗費功力花了一個月，總算將他們體內的毒素驅出。只是毒雖解，修為卻都倒退，要靠以後慢慢恢復。青炎三人倒退到出竅初期，明屹退到元嬰初期，只有明姬最麻煩。她中了毒又損耗修為產子，眾人想方設法採來的靈藥大半給她服了，才保住母子二人性命，可她還是已經元嬰消散成為凡人。玉雪只得重新幫她洗髓築基。明姬再次開始修煉後修為一定增長較慢，而且以後渡心劫時也更危險，只能以後再想辦法了。雖是如此，還是人人高興。尤其明姬，對玉雪芥蒂盡去，感激不盡。
既然性命都保住了，玉雪便催促眾人起程找青峰他們。讓黑日化出巨大龍身，將眾人全馱了，以加快腳程。眾人大驚，這才知道黑日是龍。玉雪解釋說一開始不讓他們知道是怕他們誤以為他是妖魔一路。眾人到此反而紛紛責怪玉雪想得太多！
玉雪聽了置之一笑，不做辯解。她心知人性著實複雜，此刻她跑來救他們、讓他們絕處逢生，他們自然相待甚親，可以後到底會如何實在難說，不過她不求回報也無所謂。經過兩百年磨折，她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心地單純、膽小怕事、什麼也不去多想的少女，雖然赤子之心一腔熱血尤在，可已經帶了些超然物外傲視群雄的味道，這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
當下眾人繼續上路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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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節 青峰護短

「海天」的背很是寬大，並排坐兩人都沒有問題，而且甚是平穩。眾人此時心情好多了，一邊聊天一邊放出神識查看青峰等人的下落。
玉雪見孩子可愛，伸手抱過逗弄，問起名字。明屹笑道：
「因孩子從小身子不好，只起個小名叫狗兒，希望命賤能養活。如今多謝師妹救他，就讓師妹給起個大名吧。」
玉雪嗔笑：
「怎麼起這麼個小名，怪難聽的！」
又謙說自己學識不夠，還是等找到師父青峰，請他起給起個大名。
明屹一聽沉默，半晌悄悄道：
「我以為此生不能再出去，又和明姬兩情相悅，因此稟明三位師伯才和明姬結為夫婦。聽師妹說出去希望很大，好倒是好，可我們的師父跟明姬的師父關係不太好，青妙師叔為人又有些左性，到時師妹一定要幫我們美言幾句，在此大師兄先拜託了！」
明姬在旁也是連聲央求。
玉雪慨然答應，心裡卻有些打鼓。明屹大師兄為人穩重睿智，是二代弟子中資質最高的，明姬也是如此。如果不是此時被困，下代掌門之位說不定就是他的，明姬也一定會傳青妙衣缽成為首座。可現下二人未到大乘就成親生子，此生功力很難進步；尤其明姬更危險，渡不過心劫只能轉生，也就是死了。玉雪可以保證師父青峰頂多有些失望，也不會怎樣，可青妙一定會氣個半死，對青峰這脈真要恨之入骨了，就算她救了青妙，青妙也不一定會給她好臉色看。見明屹明姬二人情深意重，玉雪感動之餘著實擔心，只好盡力而為了。
明屹見玉雪一口答應，知道她深得師父青峰歡心，師父這關就算過了，至於青妙那就等出去以後再說。當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也不去想那些煩心事。
眾人坐在黑日身上飛一陣，等他累了就歇幾天，此時玉雪就采採藥，盡快調理眾人身子恢復他們的功力。一直向西連飛了五年，終於找到青峰他們。
當時他們寬坐在黑日背上，玉雪正教狗兒背唐詩，忽然凰金叫了起來。玉雪急忙飛上前查看，見下面叢林裡有一大群人正在艱難跋涉，正是久違的師父一行。
青峰瘦了許多，頭髮花白，顯然吃了很多苦。見到玉雪，他一向平靜的道心也起了波瀾，高興得語無倫次。他們一行全都中毒很深，還死了幾個人，玉雪見過的墳墓就是其中之一。當年進來困神大陣後，他們先向北走，很多年後感覺不對，再折轉向西，就這樣和青炎他們錯過。雖找了許多草藥服下，但因為沒有玄玉漿這樣的解毒靈藥，他們始終解不了毒，功力全都用來壓毒還不夠，漸漸侵入經脈修為大退，連法寶都無力再御。如果不是玉雪找到他們，再過些日子，只怕個個性命不保了，只是仍不想放棄希望，所以只好在叢林裡靠雙腳走路艱難跋涉。
玉雪聽了眼睛一紅，急忙對青峰道：
「師父別擔心！你們的毒我能解。事不宜遲，就先給師父解了再說！」
當下吩咐眾人就地搭些木屋，準備長時間在此休養療傷。先把青峰拖到一旁搭脈，玉雪心裡頓時一痛。青峰顯然不顧自己中毒，還曾經耗費修為救別人，因此毒素早已進入經脈和五臟，情形比青炎他們還嚴重，而且時間拖得長更麻煩。幸好腦部和心脈還被深厚功力護著，玉雪總算鬆了口氣。
青峰見她神色凝重，微笑道：
「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修道這麼多年，生死早看開了！治不了沒關係，只是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還要自投羅網呢？現下連你也一起被困，我們崑崙派精英盡沒，這更不好。你不應該進來的！」
雖是責備，其實他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因此語氣甚是和緩。
玉雪笑道：
「師父放心，這毒我能治，等師父出陣以後還可以再去領導群雄繼續與魔道大戰呢！」
青峰搖頭道：
「兩百年過去，外面形勢早變了！這次我們正道被魔道設計突然發難，損失這麼多人手，只怕現在外面已經是他們的天下，不知我們崑崙還保不保得住啊！」
說著滿臉擔憂，長歎一聲，十分消沉。
玉雪笑道：
「師父忘了很久以前我們在日月山下說過的話了嗎？不求青史留名，只求轟轟烈烈的與魔道大幹一場無愧己心，如今可不是做到了？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這也是師父你常說的。現下還是讓弟子給你專心治傷！等好了，還有許多大事要師父操心呢！」
青峰明知她在寬自己的心，可是聽了心頭還是妥帖舒服許多，當下展顏一笑。
玉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搞定，只是青峰的修為也退到了出竅初期，和青炎他們一樣——要知道以前他可是大乘中期，是崑崙當代第一人。不過青峰自己卻已十分滿意。
接下來的日子，玉雪一一為眾人療毒。人數實在太多，包括二十來人的三清派一共有百人左右，許多人還不能再拖。玉雪日夜不停累得頭昏眼花，不但要用藥，還要根據每個人情況用深厚的功力驅毒，青炎等已經恢復的人也幫不上忙，只好給她打打下手。如此足足忙了幾個月，終於她可以休息了。
青峰在這些日子裡已經大致瞭解情況，知道有望出去，但是可能遭遇巴蛇，不禁擔憂盤算不已。這日見玉雪忙的差不多，抽個空把她單獨叫出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問道：
「對付巴蛇你有幾成勝算？」
玉雪實在沒有勝算，又不能明說，笑道：
「憑我和鳳姐姐及海天大哥應該可以護著你們逃脫，師父不要太過擔心。」
青峰沉思片刻，忽然傳音問道：
「你手上是不是有封獸鈴？」
玉雪大吃一驚頓時呆了，這可是她最大的秘密！師父是如何得知的？雖說眾人現在都知道玉雪身邊有一鳳一龍，可天下龍鳳雖不多但絕對也不少！就憑一龍一鳳猜出這也不太可能吧？
青峰見她不答，四處看了看又說道：
「你不用擔心，我是根據一些線索自己猜出的，你只要實說就行了。而且師父保證絕不洩露，哪怕是同門！」
玉雪只得跪下道：
「請恕徒兒一直瞞著師父，不是我不想告訴師父，只是此鈴事關我的身世還有我娘的生死，我。。。」
她話未說完就被青峰打斷拉起，青峰急道：
「你這孩子這麼急著跪下幹什麼！如果被人看見反而不好，我們站著說。你警醒些四周察看，不要讓人把我們的話聽了去！」
玉雪此時真的開始摸不著頭腦，怎麼師父反而比她還怕別人知道？
青峰又傳音道：
「其實我早就有些頭緒，只是想聽你親口證實。你別怕，這是我們之間最大的秘密，師父誰也不說！只是遇到巴蛇，你會不會用它？」
玉雪也改傳音老實回答道：
「我覺得只有用它才會有些勝算，就算伏魔琴我也覺得不夠。」
青峰點頭：
「我也覺得如此。可只要你一用，就算年代久遠，你師伯他們這輩還是能認出的。三清派的人最可慮，他們會把它在你手上的消息傳出，到時你更無寧日，成為妖魔頭一個要滅的對象！」
玉雪無所謂：
「我反正已經成為妖魔的公敵了，也不在乎。不如師父將我逐出崑崙，不要連累師門就好。」
青峰呵斥道：
「胡說！逐出師門豈能當兒戲隨便說的！以後不要再讓師父聽到這樣的話！『
玉雪見他神色嚴厲，不敢出聲。
青峰緩了緩道：
「那鈴的事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了！這是為了你的安全，你可一定要記住了！如果真的遇到巴蛇，能不用它就盡量不用。別管我們，只要你能安全逃出就行了。」
玉雪急忙反對：
「這怎麼行！讓我不顧師父和同門獨自一人逃，我是怎麼也做不出的。」
青峰知道她為人的確如此，半晌沉默不語。
玉雪只覺一肚子的疑問：
「這鈴雖說是崑崙聖物，可我如今也是崑崙弟子、師父的徒兒，就算讓師伯他們知道了又有何妨！伏魔琴也是神器，不是一樣在我手裡沒人反對嘛！怎麼那鈴就另當別論呢？」
青峰神色凝重：
「你也知道那鈴是崑崙聖物，可你知道聖物是不能由一般弟子擁有的嗎？你應該知道我們崑崙還有軒轅劍、崑崙鏡兩大神器，連師父身為掌門都不能隨便動用，這是門規。你入門雖說已經兩百年，可畢竟一直不在我身邊，許多門規我還沒來得及仔細告訴你，其中一條就是本門弟子不能修煉本門神器，那鈴也在其中！雖說你如今立了大功，可一樣還是不能觸犯門規，否則到時就連師父也難保你。」
玉雪奇道：
「這鈴被王母娘娘特意放在別處留給有緣人，而且明說不是崑崙中人，為什麼還被列為本門聖物？」
青峰歎道：
「當時是這麼說的，可據說下一代掌門祖師不願此鈴流入別派，還是把它列入本門三大聖物之一，同時傳諭下來，凡本門弟子見到此物一定要設法讓它回歸本派，這是掌門接位時都要宣佈的，我是深知。就算你不是崑崙門人，被崑崙的人知道都會向你索要，不留情面的事也可能發生；而如果你是本門弟子，得到後首先應該把它獻給本門，供在護山大陣的陣眼裡，只有碰到滅門危機，才能由掌門及四位以上的師祖前輩共同請出使用。所以不管你是不是崑崙弟子都得拿出，可這鈴跟隨你多年已經和你精血相連，如果強行割斷聯繫會要你的命的！師父不願看到發生這樣的事，只好為了你偷偷地違背祖訓門規，所以你千萬不要洩露。師父違背門規事小，可如果你為此惹火燒身因此送命是師父絕對不願看見的！你可記住了？」
玉雪這才知道原因，倒是和以前凰金囑咐的差不多，只是師父雖然一片私心為她好，可他怎麼知道封獸鈴已經跟隨她多年？玉雪心裡一陣奇怪，一邊點頭一邊就此事問。
青峰明顯不願正面回答，只含糊說猜的，忙把話題扯開對玉雪道：
「反正能不用它就盡量不用，用伏魔琴好了。伏魔琴雖是神器，卻不是本門聖物，你可以放心大膽的用。還是一句話，碰到巴蛇實在鬥不過自己先逃。。。。」
當下叨叨囑咐玉雪許久。
玉雪連連點頭，其實心不在焉、盡想著青峰的話，覺得他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瞞著她，估計與封獸鈴的來歷及她的娘親有關。可青峰身為掌門為了她已經觸犯門規，顯然不願再提及此類話題。
讓玉雪百思不解的是青峰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甚至以掌門之尊為她觸犯門規也不惜？只是愛惜弟子嗎？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但是青峰不願意說，玉雪也不可能撬開他的嘴，只好把一肚皮的疑問悶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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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節 金鐵世界

青峰見明屹和明姬木已成舟，且又生下孩兒，也沒有多責備明屹，還給狗兒取了個大名叫智淵，按崑崙第三代智字輩排行，顯然已經把他當成自己孫輩門人。明屹明姬二人大喜。
到此崑崙七脈首座除了在外的青松、青妙，其餘五人皆會齊，但修為全都退到了出竅期左右。座下弟子道行高些的還在，崑崙也不算精英盡沒，只是一定要想方法脫困。眾人商議後，決定繼續朝西方走，就算遭遇巴蛇也再所不惜。休整三月後，眾人上路。此時都能御法寶，只有明姬母子太弱，坐在凰金背上趕路。就這樣走走停停過了整整三十年，眾人才找到這個空間與下一個空間的連接處。
這裡有一棵巨大無比的奇異大樹，高聳入雲，樹身象琉璃一樣光滑，粗的彷彿一座大山般直上直下，上半截插入雲裡不見。眾人東敲西打，看看到底哪裡異常，皆無發現。玉雪沉吟片刻，抬頭看向大樹上方，招呼眾人聚集，然後一起小心朝上飛去。
經過這麼多年，眾人功力恢復許多。青峰和幾位首座、及三清掌門浩瀚真人到底道基深厚，已經離大乘期只差一線。其他的弟子基本恢復原有修為，連智淵都結成元嬰，只有明屹夫婦進步不大。明屹才進了一階到元嬰中期，明姬得玉雪費力調治總算結成金丹，二人修為根本不能與原來比，因此大家把他們護在中心，由玉雪打頭，紛紛祭出飛劍小心飛上。
飛了又飛，一直朝上飛了幾日幾夜，那樹才稍微細了一些，眾人不禁駭然。又足足飛了一月，大樹才分出許多枝椏可以讓人歇腳，在枝椏上有巨大的蛇蜿蜒爬過的痕跡，雖年深日久，仍是明顯。這樹水火不侵、刀劍難傷，可見巴蛇的確厲害，更讓眾人揪心。
此時眾人彷彿來到了一個空中森林中，放眼望去，在白雲上都是鬱鬱蔥蔥的綠色。雲海上東一枝西一枝伸出許多幾人都抱不過來的大樹——其實都是這巨樹的分枝，雲霧繚繞景色秀美，可只要跌下就會粉身碎骨。眾人循著巴蛇留下的痕跡跟蹤而去，找了幾個月，來到了一處奇特所在。
一根大樹的枝椏細如碗口，不似別的枝椏斜著彎曲生長，卻上下一般粗聳立幾百丈高，上面片葉也無光滑順溜，如同一支旗桿般插入雲裡。極目上望，只見雲霧，巴蛇的痕跡也到此霍然而止。玉雪一馬當先，順著這「旗桿」飛上。過了許久許久，才飛到頂，只見枝椏插入一塊鐵板不見。
這鐵板渾然一塊方圓百丈，彷彿如鍋底般呈巨大的弧圓形，扣在眾人頭頂。無論朝哪個方向飛多久，還是在「旗桿」旁還是在鍋底下，好像根本不曾飛出多遠。眾人心知有仙家縮地成寸的妙法在此。
玉雪祭出金光，朝鐵板轟去，聲音震得耳朵都要聾了，可鐵板卻紋絲不動、連一絲劃痕都沒有，連那「旗桿」也是如此。又讓凰金噴出真火去燒，連顏色都絲毫不變。眾人一籌莫展。
眾人皆是懸空御法寶，時間久了，除玉雪三人外都開始支持不住，只得先回到下方休息。
玉雪奇道：
「既然那巴蛇已經脫困，想必一定有出路到下一空間。只是他到底用的是什麼方法？為什麼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憑空消失呢？」
眾人沉默苦思。
半晌凰金道：
「巴蛇體形巨大，就算修煉多年，最不擅長的還是變身及飛行。這困神大陣第一層是靠他用深厚道行硬打到第二層的，這也罷了。第二層通向第三層是他最難的，因為要變的如此小而且必須堅持十年，想必他一定為此修煉很久，才能把身體化得如此之小。這第三層到此必須朝上飛，又是他的弱項，可他顯然做到了。大家仔細想想還有什麼遺漏之處？」
玉雪問道：
「巴蛇聰明嗎？」
凰金搖頭：
「巴蛇是上古異獸天生神力，因壽命太長自然而然學會修煉，但說他聰明卻不盡然。」
聽了她的話，眾人皆苦笑，難道這裡這麼多聰明人還及不上一條蛇？
玉雪沉吟道：
「巴蛇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天賦？」
聽了她的話，凰金眼前一亮叫道：
「對了，巴蛇擅水！他喜歡居住在水邊，時常吸水然後噴出取樂。」
話剛說完，她和玉雪一同跳起，大叫「知道了！」
當下催著黑日去吸水。黑日本是龍體，只要他願意，可以一氣喝下半河水然後吐出——龍王行雨大半靠的就是這招。
黑日聽說有門也大喜，拍著胸脯保證多取點水來，說畢化出巨大龍身飛走了。
眾人等了幾個月，方見黑日回轉。原來最近的一條河也在很遠的下面，他馬不停蹄地飛到現在總算取回半河水。當下眾人再一次飛起到那鍋底之下，讓黑日對著鐵板噴水。
黑日嘴一張，滔滔河水如一匹白練般朝鐵鍋噴出，水花四濺澆得眾人一頭一身皆濕，急忙掐起辟水訣。
初時沒什麼變化，忽然之間那「旗桿」越來越粗，上面飛快地長出許多青枝嫩葉，直朝鐵板鑽去，不多時那堅硬無比的異金鐵板居然被鑽開許多縫隙，漸漸最大的縫隙已經可容一人穿過。
青峰急忙招呼眾人穿縫而上。人數眾多，需時良久。待黑日的水噴得差不多了，那縫隙有合攏跡象，才只不過過了一半人。玉雪頓時大急，揮手祭出封獸鈴，將眾人全部飛快地收入陣眼空間，自己則在最後一剎那飛身穿過，立時就將眾人放出。後面的人只覺眼前一花，便來到一個奇異平靜的美麗空間，還未看清就發現又換了一個地方。大部分的人只道是穿過空間的異像，只有青峰、玉雪四人心知肚明。
眾人顧不得驚奇，先查看所處環境。
這裡是一個金光閃亮的金鐵世界，放眼全是高大崢嶸的金屬山，映著日頭讓人眼花繚亂，邊緣鋒利無比，像利劍一般直插天際。山與山之間高低不平，都是光芒耀眼稜角分明的金鐵塊，大的如同房屋，小的如同桌椅，根本沒有道路，異常崎嶇難行。
玉雪仔細一看，發現是一種稀有的天外隕金，質地比海底玄精鐵還好得多，對眾人笑道：
「沒想到這裡還有這種好東西！這可是煉器的好材料，大家多撿些帶著。等回了家給後輩弟子打些好飛劍，總算不虛此行。」
眾人一聽紛紛去撿。青峰及三清浩瀚都有乾坤袋，將袋子塞滿才作罷。別的人沒有這樣的裝物法寶，只好撿些小的背在身後，沉重的很。
玉雪悄悄繞到一座鐵山後，將許多收入封獸鈴，堆在震鈴裡，直堆成一座大山方才住手。
雷霆一「人」正在裡面百無聊賴地飛來飛去，忽然天上下起金鐵雨，差點砸破他的頭！嚇得他急忙離開這個區域。待「雨」停，震鈴空間中央堆起一座金鐵大山，方圓二三十里，引來天空雷電不斷朝鐵山擊下。鐵山卻絲毫不損，反而金光大作。玉雪探入神識跟雷霆交談兩句，將鐵山周圍空間禁制住，避免再被雷擊，這才與眾人會合。
眾人紛紛祭出飛劍起程，剛飛起，忽然飛劍不聽指揮直往下墜，只有青玉等人的玉質飛劍不受影響。大家這才發覺在這個空間裡不能用任何金屬法寶，而凰金黑日又實在馱不下這麼多人，頓時全都心裡一涼！如果用雙腿走路，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找到下一空間的入口！
青峰只得讓眾人先休息一夜再說，自己悄悄將玉雪拉到一邊商議。
玉雪別無良策，認為只有用封獸鈴將眾人收入趕路。
青峰堅決不同意，問起伏魔琴是否可以帶著眾人。
玉雪搖頭道：
「伏魔琴沒有空間功能實在不行，現在惟有用封獸鈴。而且明姬師姐只有金丹修為，身子又弱，雖勉強能辟榖，卻時常還要喝些水，不然實難支持下去，遲早還得進封獸鈴。何況下一個空間一定全是火，我想就連師父也不能在火中堅持太久。還是立馬進封獸鈴快些趕路，出去以後再說。」
青峰沉吟，良久才說：
「其實你前面穿過空間障礙時，我就發現當時和我們在一起的你青玉師叔臉上若有所思。他雖然什麼也沒問，可我知道他這人一向精明。早前他就曾經把我拉到一邊悄悄詢問龍鳳的來歷，我只推不知。如今你用它救眾人的命，現在一切全靠你，他自然不會說什麼，可我擔心他脫困以後會借門規向你發難，到時就麻煩了！」
玉雪聽他言下之意，知道他與青玉關係不太好，也不好挑明，只是說道：
「如今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倒沒什麼，就擔心連累師父。」
青峰奇道：
「為什麼擔心我？」
「我怕出去後，師伯師祖他們想到師父你可能早就知道我手上有封獸鈴，卻故意幫我隱瞞，如此一來只怕又要生出許多是非。」
青峰長歎一聲道：
「你這孩子，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為師！雖說我知道你孝順，但還是多想想用什麼方法兩全其美，既能脫困又不暴露封獸鈴。至於師父，你不用擔心，兩百多年過去，崑崙肯定已經立了新的掌門，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因為此事違背祖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萬一他們逼你交出那鈴就麻煩了！」
他沉默一會忽然又道：
「實在不行，不如你一個人走，讓我們在這裡修煉，我就不信修至飛昇還是困在這裡！你只要把明屹一家帶出去就行了，我會囑咐他們不要多口，別的人就不用管了。師父老了，也不想出去，就在這裡陪著他們。」
玉雪見從來公正嚴明的青峰為了她居然如此偏心說出這樣的話來！根本不像他平時為人！不由疑竇叢生，正色道：
「師父這話弟子要反駁了！師父一向教導我們為人要正直，我豈可只顧自己安危，拋下你們！以後請師父千萬莫再提起！」
青峰滿面憂慮，沉默不語。他在這困神大陣裡熬了這麼多年，歷經千辛萬苦，對於身外一切早已放下，唯一掛心的不過是眼前這個最小又最能幹的弟子，因此道心居然不穩！
玉雪知他心思，笑道：
「師父是道行高深之人，怎麼反做兒女之態？要知我們修道之人，經歷劫難份屬應該，如果前怕狼後怕虎，那也不用修煉了！弟子自認行的正站的直，如果真要交出封獸鈴給師門，弟子交出就是，如果因此有生命危險，那弟子也不會認人宰割。一切隨緣，皆有前因後果，師父不用太多顧慮，徒壞道心！」
青峰聽了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這才發覺自己竟然為了玉雪不知不覺偏離道心、行事不正！當下笑道：
「看來還是你意志堅定，為師不及了！你說的對，師父再也不會說那樣的話了。如果有事，咱們師徒倆一起承擔就是！」
當下二人閉目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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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節 請君入甕

第二日一早，玉雪緩緩收功，睜開眼睛卻發現不遠處的青峰正在緊要關頭。
原來青峰雖受毒傷甚重，但是畢竟已經修到大乘中期，修為深厚，解毒後本應該頭一個恢復原有功力。可這三十年來為了玉雪之事日夜擔憂盤算，道心大受影響，因此遲遲沒有突破。昨日玉雪一席話，讓他放下心中大石，心境提升立刻開始突破到大乘期。
玉雪一想就明白了緣由，盤坐在一旁為他護法。感動之餘心裡暗暗決定，不管青峰是出於什麼目的收自己為徒，也不論他為什麼許多事情瞞著自己，想必一定和凰金一樣確實是為了自己好，那就不用暗地懷疑連套口風，相信日後水到渠成一切定會水落石出；再說過了這許多年，娘親可能早已飛昇，往事緲緲，有些事情也不一定需要知道真相，還是多關心身邊的人更好，到此她自己心中的一塊大石也放下了，滿臉微笑的看著青峰。
青峰的頭頂開始出現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景象，只要再過一會，就能功行圓滿進入大乘。
正在這時，玉雪發覺一股強大的氣息向這邊飛速而來，頓時心裡一沉：這該死的巴蛇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師父最緊要的關頭來了！可這時青峰絕對不能被打擾，連移到封獸鈴裡也不行！
她飛身而起，仔細感覺，估計巴蛇離此千里，大概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她先雙手連揮，在青峰身邊布下隔絕陣防護並掩住他的氣息。布好陣後，凰金黑日早已立在她的身邊，詢問如何對付巴蛇。
玉雪二話不說，奔至師叔等人身邊，開口就道：
「巴蛇來了！」
眾人大驚。玉雪也不多說，抬手祭出封獸鈴。剎時封獸鈴變成磨盤大緩緩在眾人面前旋轉，鈴身上古樸的花紋彷彿水一般流動，各色光芒大作。
青玉失聲叫道：
「封獸鈴果然在你手裡！」
一聽封獸鈴，頓時崑崙門人一陣驚叫。三清派大都不知是什麼，互相切切私語，只有浩瀚真人若有所思。
玉雪將各人神情一一看在眼裡。只見青玉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眨眼又變回驚訝的表情。青炎、青月、青河、青鑰滿臉驚訝無比，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餘下崑崙弟子則精神大振滿臉喜色，覺得有此寶就一定有生路，至於在玉雪手裡，人人覺得理所當然——反正玉雪一向給他們驚喜。
玉雪微笑道：
「請各位進此鈴內暫避，我留下對付巴蛇。」
明屹急問：
「怎麼不見師父？」
玉雪解釋：
「師父即將突破到大乘，正在緊要關頭。你們快些進去，我好迎上去。不然離師父太近，他會有大麻煩。」
當下不再多說，揮手將眾人收入陣眼空間，自己帶著凰金黑日飛快迎上。
飛出五百里，和巴蛇迎面對上。玉雪一見，心裡又一沉。這巴蛇身長幾百丈，大得像座山；身體上佈滿了巨大堅硬的青色鱗片，一看就知飛劍法寶都難傷；黑色的巨頭高高昂起，有幾層高的大殿那麼大；兩隻紅色的大眼象大門一般，冒著詭異的幾丈長短的紅光。如此大的身體卻貼著鐵山峰飛行極為快速，見到玉雪三人來了個急剎車，就這麼停在半空中，兩隻紅眼光芒閃爍不定，忽然張開巨嘴彷彿一個大黑洞般伸出一根又長又粗又紅的分叉舌頭，噴著腥臭的惡氣轟然口吐人言道：
「你們是誰？哪裡來的？好像有些道行的模樣！是不是那該死的神農氏派來的奸細？」
聲音震耳欲聾。
玉雪見他上來只是說話，沒有立馬張嘴吃人，決定以拖時間為上，待師父收功搶人就逃——巴蛇本體如此巨大，道行更是太高，連祭出封獸鈴她也沒把握收得了，只好走為上策。
當下她一邊傳音凰金二人，一邊笑道：
「我們是你的朋友，特為解救你而來，絕對不是神農氏派來的奸細，前輩儘管放心！」
巴蛇疑惑道：
「什麼朋友？我哪有朋友！快說來歷，不然一口吃了你們！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血食，正讒的緊！」
說完，那分叉大舌直朝玉雪幾人捲來。玉雪知道他是嚇唬，微笑站著不動，果然那大舌頭只不過從身前幾丈遠揮過，帶起一陣腥臭熱風。凰金二人連退幾十丈，見玉雪不動只得站定，兩手捏著把冷汗。
玉雪待他舌頭捲過，說道：
「前輩慢慢聽我說。前輩可知道截教？」
她明知在他被關之後才有截教這個妖魔組織，可此時只好信口開河，胡亂拿來一用。
果然巴蛇又是疑惑不已：
「截教是什麼東西？」
玉雪笑著解釋：
「截教不是什麼東西，截教是專門為了救出前輩、由幾位道行最高的異類修道組成的組織。我們三人都是這個組織的成員。」
巴蛇一聽為了救他還成立了專門的組織！一時有些高興，大舌頭晃動不已，突然想到破綻，厲聲道：
「你敢騙我！我被收入這困神大陣，並沒外人知道，又怎麼會成立什麼截教來救我！」
說完舌頭象巨大的鞭子般向玉雪抽過來。
玉雪一邊躲閃一邊高叫道：
「前輩聽我說完！當時前輩被收這麼大的動靜怎麼會沒人知道！過不多久天下都傳開了，許多前輩為你不平，召開大會要設法救出前輩你！」
她急轉心思胡編亂造，連道門大會都拿來一用。
那巴蛇一聽頗有理，收回舌頭大喝道：
「仔細說！不許有遺漏！不然別怪我吃了你！」
玉雪被他的喝聲震得腦袋嗡嗡一陣亂響，心道這巴蛇委實厲害！接著編道：
「後來大會召開很久，眾前輩商議不出好計策，因為神農氏設的這大陣委實太過厲害，無人破得了。」
巴蛇一聽有理，把頭亂點深有同感。
玉雪鬆口氣：
「當時商議不出結果，眾位前輩們就成立了截教，專門與神農氏做對。」
說到這裡，她實在編不下去了！分出神識留心青峰那邊，見沒有動靜心裡暗急。
巴蛇正聽的有些味道，見她停下，還以為她賣關子，急著催促她快說。
玉雪只好又編道：
「這神農氏委實厲害，眾前輩與他鬥了許多年，雖然吃了不少虧，但漸漸摸出一些門道。」
說著又停下。
巴蛇不耐煩道：
「你這小丫頭不要老是停頓，給我一口氣說完！」
玉雪不得不停，因為她必須措辭不讓巴蛇聽出破綻，當下連連點頭，說了一大堆自己都要吐出來的話大拍其馬屁。聽得不遠處的凰金二人反胃不已，而巴蛇則是極為陶醉。
玉雪接著道：
「前輩們發現神農氏雖是世外之人，卻極為關心螞蟻一般的凡人，抓住這個弱點，他們定下許多計策。比如專門四處發大水啊，四處吃人放火啊等等，就是想讓他疲於奔命。」
巴蛇大點其頭：
「可不是！當初我就是一時嘴讒，吃了幾個凡人，才會被他一路追殺，一不留心著了道，被困在這裡。後來呢？」
玉雪索性把上古神魔大戰的一些經過添油加醋、誇大其辭的說了許久，彷彿神魔大戰的原因就是為了解救他！那巴蛇被困在此之前，聽到眾妖魔為了救自己居然如此大費周章深覺陶醉，聽的津津有味，過了幾個時辰才想起來怎麼玉雪還沒說到是如何被截教派進來的，當下提出此問。
玉雪編了這麼久，生平從沒說過如此多廢話謊話，見師父仍沒收功，只好繼續胡編：
「前輩們打了這麼多年，損失了如此多人手，仍是得不到大陣的破解之法，著急的不得了，定下了一個絕妙的計策。」
巴蛇急道：
「什麼好計策？」
到此他已經信了玉雪七分。
玉雪心裡漸漸有了對策，反問：
「前輩可曾聽過九天玄女這個名字？」
巴蛇畏懼道：
「那是上界法力高強的真仙，自然聽說過的。」
玉雪又問：
「那前輩見過她嗎？知不知道她有什麼厲害法寶？」
巴蛇頭亂點道：
「那時我雖說在這一帶隱居，可消息還是很靈通的。見是沒見過，不過聽說她有一樣寶貝，專收我們這樣的異類修道，當時許多人栽在她手裡。」
玉雪點頭道：
「她的寶貝著實厲害，可這寶貝就是破這大陣的關鍵！」
巴蛇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玉雪接著道：
「那九天玄女收了許多異類前輩，後來又回到天界去了，臨行前卻不知為什麼將她那寶貝留在人間沒有帶走。截教的前輩們都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因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找那寶貝。只要找著了，前輩你就可以脫出這大陣。」
說完不管巴蛇連連追問話鋒一轉問道：
「前輩一定知道下一關是火關，對吧？」
巴蛇連連點頭。玉雪見他已漸漸入甕，心下暗笑，又問：
「想必前輩一定過不了那火關，對吧？」
巴蛇氣憤道：
「我絞盡腦汁，總算才來到這裡，沒想到下一關的入口居然在這些金鐵融成的高溫鐵汁裡！我花了許多力氣也沒法穿過。就算穿過，下一個空間裡肯定全是真火，雖說我皮粗肉厚，可也一定化灰，只好呆在這個空間裡不敢亂闖。神農氏真是歹毒！」
玉雪心想：你吃人無數才叫歹毒呢！面上卻不動聲色，連連點頭，接著道：
「只有那九天玄女留下的異寶才能穿過這真火空間，所以只要找到這件寶貝，前輩就脫困有望了！」
玉雪兜了一大圈到這裡，連凰金二人都明白了她的心思，原來是「請君入甕」之計，玉雪想讓巴蛇不做抵抗，自願被收入封獸鈴！他們一面暗讚玉雪聰明，一面使勁憋著笑差點肚皮沒被漲破。
巴蛇到此已經信了九分，連連追問有沒有找到那個寶貝，玉雪道：
「前輩別急，如果沒有找到，我也不會帶人來找前輩了。」
巴蛇一聽大喜，巨大的身體顫動不已。
玉雪怕他有奪寶之意，急忙補充道：
「這寶貝本來是應該由我帶來給前輩的，可是它只有人修煉了才能發揮作用，前輩即使拿在手上也用不了，所以截教教主特意收了我這個凡人為徒，讓我修煉了幾百年，這才萬事俱備的來找前輩，幫助前輩脫困。事不宜遲，請前輩變小些，也好讓晚輩帶你趕路早日脫離這該死的大陣！」
巴蛇心急脫困，再加上玉雪的話的確無懈可擊，因此喜不自勝、疑心盡去，當即身體一晃變得只有一丈長，還連聲急問：
「這樣夠不夠？要不要再小些？」
玉雪祭出封獸鈴，故意遲疑打量他片刻才道：
「應該差不多了，請前輩先進去，我也立刻帶著隨從進來，我們好快些趕路。」
說著掐訣，立刻將巴蛇收入震鈴，隨即用空間壁障將他禁制住，也不管他在裡面欣喜若狂的等待，她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凰金黑日也放聲大笑。三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也止不住，良久、良久。。。。
正在此時青峰收功，感覺他們在這邊，便疾飛而來，見自己已經飛到他們面前，三人還在狂笑不止，深為擔憂，只道出了什麼岔子，待玉雪強忍住笑告訴他後，他也一起大笑起來，還是良久、良久。。。。

第八十二節 令諭疑雲

玉雪四人進入封獸鈴陣眼空間，見青炎等一百來人正惴惴不安地聚在湖邊等候消息。一看到他們，立時蜂擁圍上，待知道玉雪機智的一架未打就將巴蛇乖乖騙入，年輕的狂笑不止，年長的撚鬚微笑，人人放下心來。
玉雪見人著實太多，而且人人都需要一個靜修的單獨空間。她是封獸鈴的主人，心念一動即可改變裡面空間的地貌，當即閉目半晌。
眾人只見湖邊突然長出許多果樹，棵棵要幾人環抱，更奇的是居然立刻開花結果，結出許多蘋果桃梨之類的水果，試著採下一嘗，滋味甜美。果樹錯落有致，形成清幽的果園，將一泓清澈的碧湖圍在中央。湖旁除了凰金二人的木屋之外，又飛快的自動搭了三間寬廣的水榭，幾座九曲木橋蜿蜒通向湖中。後面的小山本來長滿花草樹木，忽然眾人眼前一花，滿山樹木變成修篁，迎風搖曳青翠碧綠，一條條潔淨的白石小徑穿行其中，通向一處處掩映在碧竹中的涼亭竹屋。
眾人轟然叫好，忙不迭地跑去選住處。玉雪這番作為雖簡單，卻也耗費了不少心神靈力，就地盤坐，沒多久就恢復了。
收功後玉雪發覺青峰及青玉等六人站在不遠處，正在低聲說著什麼，她只作沒恢復，閉目細聽。青峰在向另外五人反覆解釋，只說她是無意中得到此寶，一點也不知道它就是崑崙的聖物神器之一；又說玉雪雖拜入崑崙派兩百多年，但只有最近這三十年才和眾人在一起，對於崑崙的許多典故門規瞭解不太清楚；而他自己覺得出去無望，也沒有多做說明云云。
五位首座滿腹疑雲，仍是想瞭解清楚玉雪從何處得到封獸鈴，而青峰對此語焉不詳吞吞吐吐，實在不能讓幾人滿意。
玉雪聽到此，知道必須對五人有個說法，站起身來將幾人請入其中一間水榭，先笑道：
「以後這間水榭就是師叔們的住處，旁邊那間作為師父的修煉處及我們崑崙的議事廳，各位師叔可反對？」
五人見這間水榭有大小七間屋子，其中三間推窗臨水，圍繞中間的寬廣大廳，雖風景宜人，到底不能跟青峰獨居一整間水榭相比。又見玉雪沒說另外一間如何安排，心知是留給她自己的。明知她偏心，奈何不能說反對，當下紛紛點頭贊同。青月等四人一向心胸寬廣，掠過一絲好笑也就罷了。只有青玉面上有些怒色，卻不敢發作，急忙回嗔作喜態。青峰則頗為高興，含笑點頭。玉雪暗笑，她特地給他們五人一個下馬威，就想試試看各人反應，當下手一揮，大廳的隔扇門悄然關上，她納頭便拜。
幾人驚問。
玉雪跪著說道：
「弟子實在不知這法寶就是崑崙聖物封獸鈴，乃是小時侯忽然被一隻鳥銜來落在弟子面前。弟子見它樣子古樸大方，便一直作為裝飾戴在手上，等年長修真有成，方知是一個法寶，就修煉了它。直到被困進來後，弟子才發覺它的許多功用，也沒當一回事。昨日我們穿過空間屏障時弟子情急忽然想到可以用它，被師父察覺詢問，這才知道它是封獸鈴。本來應該馬上稟告各位師叔，不想巴蛇忽然前來。如今向各位師叔請罪。」
說著又磕頭。
青峰急忙命她站起說話，自己轉頭看著各人反應。只見五人低頭沉思，皆不作答。
玉雪這番話漏洞頗多，但是卻把青峰撇得乾乾淨淨，而且眾人也無法反駁。因為昨日一進來金鐵空間，他們師徒二人當晚的確避到一邊說了許多話，沒人知道他們說什麼，如果說那時玉雪才知道這個法寶是封獸鈴，的確有可能。
青玉忽然開口說道：
「請問師侄，就算你昨日才從掌門師兄口中得知，那為什麼你跟器靈龍鳳在一起這麼久，他們卻沒有告訴你封獸鈴的名稱和來歷？這似乎不太可能吧？」
玉雪心裡咯登一下，知道出現了一個大漏洞，只得道：
「兩位龍鳳前輩性子驕傲，弟子不敢多問他們也不願多說，兩下誤會直到現在。」
五人一聽都覺得不對。凰金性子驕傲不愛搭理人他們都知道，可黑日話雖不多脾氣甚好，而且玉雪當初還介紹說他是自己的親大哥，到此連青炎四人都面色嚴峻。玉雪一見不好，只得感應凰金黑日二人前來替自己圓謊。
凰金黑日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反正他們身份已經暴露，索性擺譜藉著自己也能算他們的師祖輩的名分搭架子讓玉雪設法下台。果然幾人一見凰金立刻站起就欲行禮，連青峰也不能免。
凰金傲然擺手道：
「我如今已經不算是崑崙的人，你們不用對我行禮。」
眾人也是裝裝樣子，要知她以前雖是王母娘娘座下神獸，可畢竟如今做了器靈，算起來玉雪還是她的主人，見她免禮都鬆了口氣，將她和黑日二人讓到主位上坐下就開始相詢。
凰金不耐煩道：
「你們囉囉嗦嗦說了這麼久，難道是懷疑我老人家和黑日以及丫頭勾結妖魔嗎？」
眾人連稱不敢當然也不可能。
凰金又道：
「那不就結了！是我和黑日商量好不告訴丫頭的！這丫頭從小心地單純善良，不曉得防人。我們怕對她說明後，消息洩露到妖魔那邊，到時連我們二人都有大禍。丫頭那時還小，道行又不高，用不出這封獸鈴的許多用法，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又怎麼能保證封獸鈴不被妖魔奪去！你們就不要在這裡瞎猜了！何況當初王母娘娘的吩咐我記的很清楚，是特意留贈有緣人，還讓我在裡面看護此寶。丫頭就是有緣人！如今丫頭已經拜入崑崙，等於還是把此寶帶回崑崙，這是好事一樁，你們反而諸多猜疑幹什麼！還聽說娘娘的接位弟子傳下什麼令諭，說以後一定要讓此寶回歸崑崙成為能看不能用的什麼聖物，這不是違背了娘娘的初衷大逆不道嗎？怎麼你們不聽娘娘的反而聽她的？如今她應該已經飛昇，我倒不知她見了娘娘如何解釋！另外還有一件事真是奇怪！當初娘娘特意把封獸鈴放到崑崙洞府外面並沒有告訴任何一個崑崙弟子，連接位弟子也沒透露，人人都認為娘娘把封獸鈴帶回仙界了，那她是如何知道的？」
眾人聽她發此隱秘私意，全都面色尷尬，顯然是後來的接位祖師改變了王母娘娘的意願。只是眾人都是幾千年後的人，許多真相已經淹沒在歷史長河裡，現下人人都只記得當初接位祖師的這條令諭，反而忘記了開派祖師王母娘娘的最初吩咐。可都是他們的祖師，說誰不對都絕對不行，只好支吾過去。
玉雪鬆了口氣，知道這關是過了。果然青炎首先清清喉嚨道：
「賢師侄，我們錯怪你了！只是事關重大也不得不問清楚。如今有鳳凰前輩說明，我們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出去，定當稟告師祖們。」
玉雪藉機下台，和凰金二人一起告辭。
來到凰金的屋子裡，她揮手布下隔絕陣，拍拍胸脯對凰金二人說：
「真是麻煩！還好姐姐一口咬定，以後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封獸鈴了。」
凰金不滿道：
「一群老頑固！明明是我們好心救了他們，怎麼反倒諸多刁難！難不成真的硬從你手上搶過去供在大陣裡，那我和老黑不要無聊死了！就算你答應，我們還不答應呢！」
黑日也連聲稱是。凰金又道：
「如今這關算過了，不知出去後回到崑崙又會怎樣。我剛才見那青玉仍是滿臉不高興，等回去不要搞什麼鬼才好。丫頭我警告你，你可不要膽小怕事把我們賣了！實在不行，我們反出崑崙好了。反正如今的崑崙和當初娘娘在時的崑崙物是人非，一個個假道學沒勁！」
玉雪深知凰金黑日被囚禁怕了，當然連連安慰他們，說寧死也不把封獸鈴交出。二人頓時放下心來，只管琢磨著怎麼尋可憐的巴蛇開心，一時笑聲不斷。

第八十三節 無邊真火

玉雪見大家都安頓好了，想到如今人人衣不蔽體，於是思考一個解決辦法。她自己穿的是硬逼著封獸鈴離鈴裡的火鼠交出的毛、再拜託九尾狐如花織成的火烷布做成的衣服，白亮細軟，火燒反而更乾淨，根本不用水洗，而且只要不用法寶割破就永不損壞，是一件寶物。只是費了許多口舌，威逼恐嚇，才做了這麼一身，讓火鼠們再交出毛來是不可能了，況且怎麼也不夠一百多人人人做一件。如今連青峰穿的都是在大樹空間裡采的粗麻隨便做的衣服，又粗又硬，樣子難看，而且也都要磨破了。再下去，這裡雖住著舒服，總不能人人赤裸坦裎相見，那還成何體統！
玉雪能在封獸鈴空間裡改變地貌，種出花草等植物，還能變出建築和簡單的傢俱，基本上除了活的蟲獸類生物大都能變出，惟獨變不出衣服。為此皺眉苦思半日。
凰金黑日剛去捉弄巴蛇回來正開心不已，見她如此，一問，笑道：
「還當是什麼大事！雖沒有火烷布，可你還有許多天外隕金啊！」
玉雪奇道：
「隕金如何做衣服？」
凰金回答：
「只要把隕金煉成極細的金絲，交給如花織成衣服不就行了！還刀劍難破堪比法寶呢！」
說完她就後悔了。
果然玉雪一聽笑著一揖到地：
「如此拜託姐姐了！」
凰金想到要煉這麼多金絲，恨不得扇自己耳光，急忙改口讓玉雪種棉花。
玉雪笑道：
「棉花是要種的，可金絲也是要煉的！」
二人協商良久，最後達成協議，由凰金提供可做十件衣服的金絲，剩下的由玉雪種棉花解決。玉雪見過許多果樹類，因此變出來有模有樣，惟獨這重要的棉花她知道卻從未見過，真把她難死了！鬧出無數笑話，最後由眾人畫了許多詳細的圖交給她，總算搞清楚變出來。等她種出棉花，凰金早就煉好了十件衣服所需的金絲交給如花織衣服去了。
就這樣，眾人在陣眼空間裡過起了日子，同時玉雪時刻御著封獸鈴朝巴蛇所說的與下一個空間連接的方向飛去。
這段時間裡，她親自去見過巴蛇。巴蛇知道上當後當然大怒，可已經肉在砧板上、吊桶落到井裡，最後只得認低服小，反過來求玉雪不要殺他。玉雪見他被囚的時間長得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在大陣裡面自然也無處作惡，反倒動了惻隱之心，答應他只要好好在裡面呆著，日後給他出頭機會。巴蛇到此只好安心呆著與雷霆做伴。
又過了三十年，終於飛到了地頭。
這裡是一個巨大灼熱通紅的鐵汁湖，熱氣騰生方圓百里，凡人到湖邊只怕立成焦灰。湖面上象開鍋般汩汩冒著氣泡；從湖底透出極亮的紅光，彷彿下面有火在燒；在湖心溫度最高的地方，有一個十丈方圓的漩渦在緩緩轉動。明顯入口就在漩渦裡。
凰金出去在漩渦中心上方看了一會，進鈴來說一定就是從那裡穿下。眾人都很緊張，不知封獸鈴能否抵禦如此高溫。玉雪心裡也沒底——她是聽凰金說此鈴可抗真火，卻從未真的實驗過。當下將凰金拉至一邊詢問。
凰金白她一眼道：
「難道你不相信我？」
玉雪只得命眾人全部聚在一起，如果高溫出現立刻運功。她則回到水榭中，咬牙催動封獸鈴鑽入漩渦。
封獸鈴向漩渦中緩緩沉下——玉雪不敢拿鈴裡這麼多性命當兒戲，想先試驗一下，速度不能太快，如果抵禦不住可再飛出。一連沉下百丈左右，封獸鈴裡絲毫沒有任何異常。玉雪的神識感覺到鈴身外自動形成了一個靈氣保護層，將鐵汁隔開。她發覺一切無恙後精神大振，全力催動封獸鈴，小小鈴兒亮起白光，如同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尾巴在漩渦裡飛速鑽下。
鑽了很久很久，忽然鈴兒一鬆，掉入一個奇特的空間，果然四面全是三昧真火別無他物。在這個寬廣無邊的空間裡，不知這火是從何而來，也不知這麼多年是如何維持的，就這麼無邊無際不斷燒著。火焰象跳動的精靈，在鈴外憑空舞動；又像無邊的紅紗白紗，輕盈的四處飄舞不定。
玉雪沒有興致觀看奇景，急忙掐算應該往哪裡走。她只覺得這個掉落穿下的地方是這個空間的中央，因為鐵汁湖也是在金空間的中央，而且在這裡神識向四面延伸很遠還是無邊的空曠。如果這樣的話選擇實在太多，八方都可去得，但這裡又沒有太陽指明方向，只能胡亂向一個方向飛。玉雪一時犯了難。
實在決定不了，她走到眾人面前將情況一說，希望能夠集思廣益。眾人一陣沉默。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誰也不知道封獸鈴能在真火裡支持多久，自然是找到正確的方向越快出去越好。
青峰盤算良久才道：
「我們先向一個方向飛出五百里，定下方位後再飛回，如此四次，應該能夠人為定出東南西北。然後決定一個方向一直飛。」
眾人都沒了主意，同意先試試。好在只有五百里，以玉雪御封獸鈴的速度在四個時辰裡就能來回四次。可是因為沒有辦法留下坐標，人為定下的方位根本沒用，被玉雪搖頭否決了。在這個空間裡只有飄動的火焰，一點參照物也沒有；而玉雪只能在方圓千里內感應到這個中心位置，一旦超出範圍，又沒有參照物，時間一長就會不知不覺偏離原來方向，這樣一定會迷路。在這個廣袤的真火空間裡迷路，就等著被燒化吧！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連青峰也犯難了。
良久青月說：
「不如我們以這裡為中心劃一個大圓飛，不超過千里範圍，你再試著朝更遠的地方感應，看看有什麼發現。」
這次玉雪同意了。這個中心位置因為與上一個空間相連，有靈氣異常波動可以作參照，只要在千里以內，她都有把握飛回。當下先直線飛出千里不到一點，時刻感應著中心位置，同時分出神識朝更遠地方探去，然後開始劃圓飛。飛了良久，算算時間應該已經飛了一圈，可還是毫無發現。
眾人再一次沉默。忽然智淵說道：
「玉雪師叔，你可不可以向下飛看看有什麼？」
明屹夫婦當即斥責他胡說，嚇得智淵吐吐舌頭不敢吱聲。眾人卻都眼前一亮，連聲贊同。於是玉雪又向下飛。飛了一會就感覺不對，因為她始終覺得封獸鈴離中心位置的距離並沒有拉開，換句話說就是又有縮地成寸的仙法阻止了封獸鈴向下，就像她以前在沙漠空間裡一直向上飛卻根本未離開原來位置一樣。
這下眾人束手無策，玉雪則一直低頭沉思。
最後青峰長歎一聲道：
「算了，只好看運氣了，隨便朝一個方向飛，應該總有盡頭的。」
眾人聽了皺眉不語，都深知其中的危險，可除此之外確實別無良策。
智淵一向跟玉雪很親，見她只管低著頭想些什麼，奇道：
「玉雪師叔，你想什麼呢？」
玉雪沉思半晌緩緩道：
「第一個沙漠土空間出口在旁邊，第二個大海水空間出口向下，第三個森林木空間出口向上，第四個金空間出口又向下，按理來說這第五個火空間出口應該向上，可上邊明明是我們掉下來的地方，難道在別的地方還有向上的出口不成？還有前四個空間都是向上飛不上去，怎麼這第五個空間是向下飛不下去呢？我覺得我們漏了什麼重要線索，再讓我好好想想。」
眾人一聽都覺得心中一動，彷彿有什麼地方不對，可偏偏理不出頭緒！當下人人苦思。
玉雪細思良久，忽然說道：
「我知道了，不過沒有把握，姑且一試。」
說完她閉目盤坐，催動封獸鈴又朝上面靈氣波動異常的地方飛回去！
眾人都探不出神識，只有凰金黑日二人驚訝萬分——他們雖不像玉雪一樣能從封獸鈴裡探出神識千里，可百里方圓還是沒問題。眾人見他們臉色連變，都紛紛詢問，得知後也是驚訝無比，又不敢驚動玉雪，互相傳音議論不休。
玉雪催動封獸鈴向上飛了一會，就發覺封獸鈴像是陷進泥潭裡，移動極其緩慢。極力催動，片刻後封獸鈴一輕，接著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住一般自動朝上飛去，根本不聽玉雪的指揮，她頓時大驚，仔細一感覺發現與封獸鈴的聯繫並未被切斷，而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強行拉上。到此她索性也不運功擺脫了，看看到底是不是又飛回原來的空間，是的話沒損失，不是的話證明她的判斷對了。
封獸鈴直飛而上許久，忽然玉雪感覺眼前一亮，發現已經來到了另一個空間，卻根本不是金鐵空間。

第八十四節 五行俱全

這裡地形奇特，一片廣袤的平原，正中有一座方圓十里的平頂山，封獸鈴就這樣憑空出現在山頂空曠平地中央的五根大柱子之間。這五根柱子高聳入雲，雲霧繚繞，根根有幾丈直徑，每根柱子顏色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呈現出金、綠、藍、紅、黃五色，光芒閃爍，非金非玉非木，不知是什麼材料煉就。顯然這五根柱子可能就是困神大陣的陣眼。
玉雪將青峰六人及三清浩瀚請出封獸鈴，大家一起商議如何破陣。
浩瀚先好奇的問道：
「不知賢侄到底是怎麼發現要從金空間原路返回才能到這裡的？」
玉雪笑著解釋：
「我只是覺得以神農氏的慈悲心地，斷不會設下如此險惡的真火空間來殺人，可當時的確發覺四周全是無邊真火，解釋之一，就是出口一定在匪夷所思又非常簡單的地方，比如說原來的出口；說不定我們認為的原來的出口其實是新的出口，因為火性朝上，可能一進來空間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倒轉了。或者還有一個解釋，就是此陣名為困神大陣，實在支持不住時應該知難而退主動退回再被困住，這樣至少還能保命。姑且一試，倒真的出來了，其中多半靠的是運氣而已。」
浩瀚嗟歎良久道：
「說是運氣，其實一是你實在聰明，二是有慈悲心，不願拿這麼多性命冒險，如此反而脫困。如果換成被困多年的巴蛇，他是無論如何也不甘心到了那裡再退回去的。」
玉雪一笑，不做辯解，走到柱子前仔細查看，良久對著其中一柱輕輕劈出一掌，見一點改變也沒有，不敢再劈。她怕真的劈壞柱子不知會引起怎樣的空間變化，在這裡還是處處小心為上。
眾人皆對著柱子苦思，連凰金黑日二人也出來了，或噴水或噴火，俱無發現。
忽然青月叫道：
「你們看天！」
本來天空沒什麼日月星辰之類，只是泛著一種非青非黃的奇怪顏色，不甚黑也不明亮。不知何時開始天空忽然呈現出斑斕之色，或白或紅變幻不定，漸漸風起雲湧，吹得眾人衣衫呼呼作響，平頂山上空積聚起大量彩雲，五光十色光芒耀目，映得諸人臉上跟著不斷變換色彩。
玉雪急道：
「恐有異常，請師父師叔們快快進鈴，我留在外面觀察片刻再說！」
說完掐訣將眾人收入，她自己則盤坐在五根柱子當中運功細查，凰金二人在她身旁警覺地打量著四周。
漸漸風越來越大，罡風刮面猶如刀割，吹得三人極力運功抵抗。不知為什麼道行更高的凰金黑日首先開始抵禦不住，連真身都變出來了還有被吹走之勢。玉雪一見不好，只得將他二人也收入，她一面運功一面仔細觀察五根柱子可有改變。說也奇怪，只剩她一人在外面後風漸漸變小，忽然就止了。
玉雪心知有異。正在此時，忽然五根柱子以她為中心急速旋轉起來，越來越快，最後全部成了連在一起的虛影，無數根五色柱子形成了一面班駁的高牆將她包裹在內。正準備回封獸鈴，忽然五根柱子停下旋轉，齊齊飛起變小朝她當頭打下。她心念急動祭出封獸鈴抵擋，還未擋住，五根柱子突然變得只有繡花針大小，一閃刺入她頭頂的囟門！
玉雪頓時大驚，立刻覺得元嬰被封住無法運功，全身動彈不得。那五根繡花針直接刺入元嬰體內飛快攪動不已。元嬰失去抵抗能力，被五針漸漸攪的開始透明，疼的她頭暈目眩感覺彷彿要散功一般，片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要知她此時已經修煉至大乘前期，要讓她失去知覺是極不可能，除非元嬰重傷接近散功。這五根繡花針直抵要害，想將她的元嬰打散，這下玉雪極為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玉雪漸漸有了知覺。第一件事就是急忙內視，一看之下迷惑不解。原來那五根繡花針已經不見了蹤影，反而元嬰比原來凝練堅實得多，而且屬性已經和原來完全不同。
一般修真之人，身體皆有屬性，都是金、木、水、火、土其中一種或兩種，身具兩種屬性比較少，而且一定是相生的屬性，斷不可能相剋。比如像玉雪就是身具土、金兩性，土生金，所以沒有相沖。五行屬性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不可能改變。修煉時也要注意絕對不能修煉與自己屬性相剋的功法及法寶，不然一定會全身經脈俱斷而喪命，這是修真之人的常識。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在後天改變屬性，變成像玉雪現在這樣五行俱全，故此她內視之後頓時呆了。現在元嬰連顏色都改變了，不是原來的黃白之色，心念一動，元嬰甚至可以化出五彩外衣。玉雪試著運起原來的九天玄女真經心訣，不但沒有絲毫功法凝滯的現象，反而吸引靈氣入體更為迅速。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一定能很快修入大乘中期。
天地靈氣其實五行俱備、混雜相間，一般分佈比較均勻，修真之人在吸入與自己屬性相生或相同的靈氣後才會提高修為，其他的屬性靈氣則派不到什麼用處，一起引來後被自動過濾掉。有些地方會出現某種靈氣特別集中的現象，在這些地方其他種類靈氣相對稀薄得多，比如火山，就是火靈氣相對集中之處，在火山周圍水靈氣稀少，而森林則是木、水、土靈氣相對集中之處。如果在和自己屬性相剋的靈氣聚集之地呆久了，不但增加不了修為反而有害。例如凰金就不能在水裡多呆，而黑日天生屬水自然不能抗火。大部分人都是金、土、木三個屬性，水、火則較少，像崑崙青炎、青河及他們座下弟子就是，這兩種屬性千人中才有一人。他們修煉的既不是玄女真經也不是玉虛真經，而是另一套特別功法，由崑崙後代祖師在前兩種功法基礎上所創，能夠將靈氣轉換故而不礙，因為金生水、木生火等等。
此時玉雪發現這困神大陣居然給了她這般好處，不由沉思半日，站起身來向四面看去。那五根柱子已經和她的元嬰融為一體消失不見，身旁出現五個深坑，除此之外並無特別，還是不知道出陣的辦法。本來她一直在想法破掉陣眼，沒料到此時陣眼已經跑到她元嬰裡去了，四面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她自己則孤零零地獨立在中央的平頂山上。
正百思不解，玉雪忽然覺得頭頂有異，一抬頭大喜。只見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懸空的巨大平台，靜靜的飄在半空雲霧中。
玉雪飛身而上。這裡和峨嵋纖雲崖有得一比。巨大平整的玉石廣場，中間是一個通體透明的晶玉大殿，靜悄悄的絕無聲息。走進大殿，空空曠曠的什麼也沒有。玉雪到此知道出去有望，也不著急，盤腿坐下仔細用神識細搜查大殿。
剛覺得西角有些異常，玉雪就聽到有人輕輕一笑，一個綠衣少年忽然現出身形從角落裡走出。他大約十四五歲模樣，挽著羊角小辮，國字臉，眉眼靈動，兩隻眼珠骨溜溜亂轉；膚色黝黑，卻偏偏穿著一身鮮綠衣服，很是滑稽；見了玉雪他老氣橫秋的說道：
「不錯不錯，這麼快就發現我了！孺子可教也！」
玉雪一聽嫣然：
「你才多大？就這麼對姐姐說話？」
綠衣少年不悅：
「你比我小不知多少歲，不要混充什麼姐姐！」
他眼珠一轉神色放緩又道：
「這樣吧，如果你能猜出我的年齡，我就給你一個天大的好處！猜到了大聲說出來我就能聽見。猜不出，嘻嘻，你就在這裡留下來陪我玩吧！」
說完隱入殿角不見。
玉雪急道：
「你總要給一點提示吧。」
只聽那少年道：
「提示早就給你了！記住喔，不能進你那個鈴找裡面的人幫忙，也不能把見到我的事透露給別人，不然你就一輩子關在這裡出不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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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節 鼎靈戲弄

玉雪如墜百里雲霧中一般摸不著頭腦：什麼叫自己比他小不知多少歲？他明明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嘛！忽然又覺得不對，剛剛想必是因為他準備現身，一陣靈氣波動異常才被自己發覺，像現在他消失後自己就摸不到一點他的蹤跡，彷彿就這麼融入空虛中不見；還有剛剛自己的神識悄悄探察，卻一點也看不透他，他彷彿根本就沒有站在那裡，又彷彿與大殿本來就是一體，這份高超的修為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外表看來十四五歲的少年所能擁有！雖說修真之人結成元嬰後有一次改變外貌的機會，可誰也不會選擇改成一個未成年的少年模樣，就說自己吧，因為有封獸鈴相助早早結成元嬰，雖沒有刻意改變外貌，可也是一個二十左右姑娘的模樣。
他又說早就給了提示，那更不通。他總共不過說了這幾句話，哪有什麼提示！玉雪只能從他年紀比自己大這一點去想，可答案多了去了！他說不能找人幫忙，連對別人說見過他都不行，雖說玉雪早就發現他不願意見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而且想必那一陣怪風就是他的傑作，可這更讓她難受，現封獸鈴裡那麼多幫手一個都不能求助，這不是讓人心癢難搔嗎？玉雪一時哽住，陷入長考。
半日不得要領，看來真的要在這裡困一輩子了！忽然玉雪想到那他是怎麼來這裡的？難道也是被困在這裡的？她頓時眼前一亮，困神大陣是上古神農氏所設，估計時間到現在是三萬年左右，那他一定也是三萬歲左右！她急忙高叫，把三萬歲說出，也顧不得驚訝。
玉雪叫了許久，才聽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答道：
「不對！錯了！再想！給你一個很大的提示，比三萬歲還要大！」
玉雪認定他是耍賴，他的年紀怎麼可能比困神大陣設立的時間還要早！急忙分辯。
那少年只說了一句不對，然後任憑玉雪再怎麼叫破喉嚨也沒有了聲音。
玉雪到此真是有些生氣，大聲譏諷道：
「你怎麼可能比困神大陣設立的時間還要早！難道你見過三皇？難道你的年紀比女媧、神農、伏羲氏還要大？那你也可以上天為神了！」
那少年始終不出聲。玉雪自己倒是一愣，神？莫非他是神？可從沒聽說哪個神是這麼一副少年模樣而且如此喜歡捉弄人啊？難道是神器？她眼前一亮，忽然想到十大神器之神農鼎可不正是在神農氏手中！
神農鼎排在上古十大神器榜之第七，雖然位列伏魔琴的第六之後，但其實比伏魔琴早出世許多年。神農氏教人種五穀，識草藥治病，得道在距今五萬年左右，他採集九州錯金精煉成的神農鼎與他一直相伴，兩萬年後他收服巴蛇後不久即飛昇，傳說神農鼎被他帶入天界、再無蹤跡在人間。在這之後差不多一萬年，伏羲氏才造好伏魔琴降妖伏魔，結果伏魔琴反而在人間聲名大噪，排名在神農鼎之前；要說道行，自然神農鼎成靈較早因而較高。而且據玉雪所知，神器成靈後多半有些古怪脾性，愛捉弄人就是其中之一，想當初她收伏魔琴時不也是經過玲瓏三番五次的考驗和耍賴嗎？玉雪想到此，雖無十分把握，可是臉上已經有了笑容。
她也學著少年口氣，懶洋洋道：
「我已經知道你的年齡了，還知道你是誰。如果沒錯，希望你放我出陣。」
大殿裡仍舊毫無聲息。玉雪繼續說道：
「你不就是神農鼎靈嘛！你的年齡是五萬歲對吧？真是奇怪，你應該在仙界隨著你主人逍遙，卻怎麼還在人間、還在這困神大陣裡！人人都以為你在天上享福，哪知你卻在這裡默默無聞的熬過漫長歲月，真是可憐啊！」
話音剛落，大殿中央一陣靈氣波動，綠衣少年跳出大叫道：
「你懂什麼！我的主人神機妙算，豈是你這個丫頭所能明白的！」
他黝黑的臉氣得煞白，手舞足蹈不止。
玉雪暗喜，看來激將法奏效，如今他等同承認，再也不能再賴帳。
少年跳了好一陣，忽然停下，看著玉雪道：
「好你個丫頭，居然會用計，我上了你的當！」
玉雪站起一揖道：
「前輩如今承認了，休怪玉雪無禮，請你履行諾言放我出去吧！」
神農鼎靈眼珠一轉嘻嘻笑道：
「我只是說給你天大的好處，誰說放你出去了？」
玉雪頓時一愣，對啊，他只說給自己好處確實沒說放自己出去啊，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理解為放己出陣，這下糟了！她不知說什麼好，兩眼呆愣愣的看著少年。
少年大笑：
「哈哈，你也中了我的計！」
說完手一揮，一本書落在玉雪面前，他笑不可遏的道：
「這是仙界神功五行煉神真經，你既然出不去就在這裡好好修煉吧。我給你這麼個天大的好處！你該如何謝我呢？」
說完仰頭大笑倏忽不見。
玉雪呆若木雞，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不知是感謝他好還是威逼利誘讓他放自己出去為好，試著軟語央求，卻如泥牛入海般再無聲息。
她呆了半日，決定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祭出封獸鈴砸了大殿逃走再說；至於地下那本什麼五行煉神真經她看也不想看——想他在此兩萬年沒出陣，又沒隨神農氏去過仙界，哪有什麼仙界神功傳給她，不用說一定是假的！
玉雪當下祭出封獸鈴，還沒動作，忽然眼前綠光一閃，只見封獸鈴竟然落入少年手中頓時與她毫無感應，她大驚失色。
少年嘻嘻看著她笑道：
「你難道想打破這裡逃出去？別做夢了！」
玉雪聞言心一沉，覺得這個鼎靈實在可惡至極，喝道：
「你不放我出去，休怪我無禮！」
說罷，金光十一劍祭出，當頭向少年轟去。也不見那少年怎麼動作，十一劍徑直乖乖飛到他手上，與玉雪斷了聯繫。此時玉雪手頭上只剩一個伏魔琴，她咬牙祭出，還沒彈，居然又自動飛向他，被他抱在懷裡。玉雪感覺玲瓏掙扎了一陣，竟然又與她聯繫斷了！玉雪目瞪口呆，暗叫性命不保！要知道這些法寶全是與她精血相連，尤其封獸鈴修煉更久，掐斷聯繫是會要了她的命的！可那少年笑瞇瞇的看了她好久，玉雪這才發覺自己並無異樣，與法寶們的聯繫並不是被強行割斷，而是對面的這個可惡的器靈用大法力暫時將他們禁制住了。
玉雪雖鬆了口氣，卻仍是惱怒異常，喝道：
「你究竟想幹什麼！快放我出去！」
鼎靈也不生氣，反而看著她生氣的模樣似乎極為欣賞有趣，還歪著頭打量半晌才笑瞇瞇道：
「我給你仙界功法，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你怎麼反而不要只想著出去？沒錯，這個陣就是我操縱的，而且其實我們現在就在神農鼎裡。你想，這是我的空間，不管你怎麼打、祭出什麼寶貝也沒用，除非你能請出東皇鍾和盤古斧，憑你那個似是而非的煉妖壺和這個小小的古怪的琴能奈我何！如今我幫你保管了，等你煉好五行真經再還給你！嘻嘻，你自動交出倒省了我一番手腳！」
說完又消失不見。
玉雪簡直欲哭無淚，現在手無寸鐵，連自保都難，更不用說打出去了！她恨恨的撿起真經便欲撕爛，可發現不管如何用力，書頁絲毫不損，別說撕爛了，連拆下一頁都不可能。她心中一動將書翻開，粗粗一看便立時明瞭，這鼎靈真的沒騙她，這本書的確記載的是仙界功法，玄妙異常。
玉雪到此有些明白了，前面為她改造身體變得五行俱全，想必就是為煉此功而打下基礎，收走法寶也是為了煉功方便；可如此好事，那鼎靈為什麼要兜圈子？直說不就好了嘛！還如此戲弄乾什麼！她長歎一聲，只得乖乖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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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節 煉神真經

玉雪翻開書，看了第一頁就暗叫僥倖。這五行煉神真經本來是飛昇之後的天仙才能修煉的。飛昇時先經歷心劫，度過後再歷雷劫。待兩關考驗過後，拋棄原來的肉身，以元嬰直接飛昇。此時的元嬰不但凝練如同實質本體，而且更多了許多變幻的神通。進入仙界後，自有人接引並且傳授仙界功法，這五行煉神真經就是其中一種。想修煉此功，最少要有接近飛昇的修為，而且必須五行俱備。玉雪經五行精華與她的元嬰融合後，正好已經可以修煉這本五行真經。
她背下全書，按照書上所述循序漸進開始修煉。
第一層化形。玉雪將心神沉入元嬰，心念一動元嬰從頭頂飛出，落到殿角處，變成和她真身一樣大小模樣的人，而她的真身則雙目緊閉、生氣全無的盤坐在大殿中央。這是第一步離體，
此時玉雪的全部魂魄神識功力道行都在元嬰裡。
接下來她默運真經心訣，按金、水、木、火、土五行不斷錘煉元嬰。趺坐在殿角的另一個玉雪慢慢變成了金光閃閃的金人，如同黃金打造，表面彷彿還有金液循環流動不停。四面的金性靈氣不斷朝金人匯聚鑽入，只見這處殿角金光耀目伸縮不定，中心裹著一個盤坐的金色身影。待元嬰從裡到外被金性靈氣緊密鍛造再無縫隙後，玉雪抬手朝自己胸口擊了一拳，「噹」的一聲巨響，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完全是金鐵之聲。接著改換心訣以水煉。只見玉雪全身漸漸透明，最後成了一個名副其實水做的人，由金人變成了藍色的水人，全身波光粼粼，照得大殿中也是水光流動。金生水，水則生木。過了很久，水中漸漸長出許多青枝嫩葉將水一樣的玉雪包裹住，化成一個綠色的木人。待木質凝實後，玉雪忽然全身著火，頓時大殿內火光熊熊，玉雪又變成了一個以三昧真火組成的火人——此時如果凰金在這裡，一定引為知己。木生火，最後就是火生土，火光漸熄，玉雪變成了一個黃色的泥塑土人，然後又是金人、水人、木人、火人。。。。不斷循環變換，速度越來越快。開始時還需要隔一段時間才能變成下一個，後來只用一瞬即可。到這種程度這真經第一層就已經煉好了。
玉雪仍變回尋常人身，手一揚，遠處的真經便直接向她飛了過來。她本來早已背下真經全部的一到九層功法，此時不過想再對照驗證一下。剛把書拿到手，無意中頭一抬，看到了大殿中央的自己真身，她頓時如同當頭一盆雪水淋下，立刻手腳冰涼。只見真身已經如同焦碳、面目全非的歪倒在地！
原來她雖然在殿角練功，變成水人金人也罷了，惟獨變成火人時殿內溫度急劇升高，真身就算相隔很遠也被烤焦。這火是萬火火源三昧真火，以她沒有任何防護的真身如何能經受得起！玉雪只道這大殿不可能有人來打擾，因此放心修煉，卻偏偏忘了給自己的真身布下防禦陣！她叫苦不迭，急忙飛過去查看，一看就知再無希望，大羅金仙也救治不了這樣的傷。
玉雪不知這真經修煉到最後自己會成什麼模樣，但應該是要拋棄肉身的，到此沒了退路，反正早晚還是要拋棄肉體，她只得咬牙揮出一道真火將焦黑的真身燒化，看著自己的屍骨在火中漸漸消失變灰，這種情景極為可怖。
她欲哭無淚，呆坐半晌後用一陣清風將骨灰吹出殿外。沒了肉身，再也不能修煉原來的九天玄女真經，玉雪只好收拾心情，一門心思的修煉五行煉神真經。
第二層是融合。五行相生也相剋，要把元嬰煉得半火半水、或半火半金等等諸如此類。如果一般人煉到這裡，一定會困難重重，但是玉雪不要說一心二用，就是一心十幾用也沒問題。因此這層按理來說是最難的，她卻輕易煉成。
第三層是在第二層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將不同屬性再混合到三種，要做到上半身是水，而下半身份別是土、或火之類。
第四層是混合四種，第五層是五種。到此玉雪感覺自己已經不像是一個真正的人，左胳膊由火組成，而右胳膊卻是由水構成，軀幹是土，兩腿各是金和木，諸如此類不停調換，情形可怖。
此時她的身體已經完全由天地間最基本的五種元素精華構成，可以融入水中，也可以化為一團火，別的三種也變換自如。換言之，只要她在的地方有這五種基本元素，無論有多大的損傷，都立馬修復如初，等於已經有了不死之身，這已經有些神仙手段了。
到了第六層，講的是反璞歸真，身體雖由基本元素構成，但要做到一眼看去與凡人一樣有血有肉，這就著實有些困難。玉雪仍是勤修不倦，直至功成。她心念一動，身上就披了一層合身的白衣，雖是幻化卻與真衣無異；又把左手變成五指金刀割破右臂，鮮血頓時流出，她心念一動手臂上的傷口就忽然不見，鮮血化成清水滲回手臂之中。她覺得有趣，玩著試驗許久後，才開始修煉真經第七層。
第七層是化身千萬，和神識有關。先將神識分成許多份，再將身體也分出許多個，修為越高則分出越多。每一份神識指揮一個分化出的身體，每一個化出的身體既是真身又不是真身，可以在一起配合也可以單獨思考行動。
這是一種玄之又玄的功法，玉雪頓覺大開眼界。她修煉了不知多長時間才可以同時化出十來個分身，只見大殿之上十幾個玉雪或飛或坐，行動各異。玉雪說不出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受，只覺得這些分身彷彿全都是她一個人般心意相通；又彷彿是許多不同獨立思維的自己，而這些自己又全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般默契無間。
正沉浸在玄妙天地裡，玉雪忽然感覺大殿開始搖晃，她心念一動，許多玉雪立刻如同飛鳥投林般歸攏合併成一個。
鼎靈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殿口，對她懶洋洋的道：
「不錯啊，一百多年就修到了第七層，而且還是以未飛昇的肉身開始修煉的，你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玉雪這才知道時間又過去了百多年，不過她已經不像初時那麼吃驚，只是深揖道：
「多謝前輩賜此神功，玉雪感激不盡！」
鼎靈搖頭晃腦：
「不用謝我，其實並不是我傳這真經給你的。」
見玉雪張口要問，他笑道：
「天機不可洩露，你日後自知。現下你可以出去了。」
玉雪大喜，連連道謝。
鼎靈莊重道：
「傳你神功自有作用，你出去便知。過了這麼多年，我的任務總算完成，可以追隨我的老主人享福去了，所以你也不用多謝我，倒是我要謝謝你讓我脫離這無聊苦海。你好自為之，日後我們會有相見之日。」
說完手一揮，玉雪手中的真經自動向他飛去。
玉雪反正已經背熟了後兩層的功法，倒不擔心他收回，只是心中有許多疑團。聽鼎靈的意思，似乎這麼多年不但是為了看守巴蛇，而且還是為了等自己然後傳功，她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既然鼎靈不願意多說，那她也不好再問。只是已經四百年過去，想必外面的妖魔早已被滅，又或者正道都死得差不多了，而且她即便出去了，以現在的功力可能馬上劫至飛昇，又能有什麼作為！
鼎靈看她一眼，好像知道她想什麼似的：
「不必擔心天劫，因為你的肉身換形是在我這神農鼎裡完成的，所以天劫並沒有發動。再說修煉此功後你已成半仙之體，以後根本不會再有天劫，時機一到自有人接引你去仙界。」
鼎靈兩手一翻，久違的封獸鈴、伏魔琴、金光十一劍、以及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拿走的乾坤袋都出現在玉雪面前。玉雪頓時大喜，伸手將它們招入體內。如今她的身體似實似虛，以五種元素以及她的功力精華構成，可以隨便把它們放在身體的任何部位，取用更是方便。
此時大殿搖晃得越來越厲害，幾乎有站不住腳之勢。鼎靈含笑道：
「閉上眼睛，我送你出去。」
玉雪依言，只覺身體一晃，周圍環境已然改變，已經身在神農架某一處山谷中，卻並不是原來迷蹤幻影大陣所在山谷，她正四處張望，耳邊聽鼎靈聲音嘻嘻笑道：
「當初你來到大殿時，我跟你開了個小小玩笑，你可別生氣。好了，日後再見吧！」
玉雪正查看聲音來源，忽然感覺腳底震動。接著震動越來越大，只見前面的一座高山開始冒煙，片刻後火山爆發，噴出許多石塊岩漿，轟隆隆大地顫抖，驚起無數鳥獸逃命。那噴出老高的石塊灰塵中一道綠光飛速閃出，直衝上天空眨眼不見，肯定是神農鼎回歸仙界去了。
玉雪被困四百年，雖有奇遇，想到現下必定物是人非，不由呆立嗟歎良久。

第八十七節 部落遭劫

玉雪呆立良久，這才想起封獸鈴裡的諸人，如今既已脫困，自然應該把他們放出。
眾人出來後，額手相慶，恍如隔世。三清掌門浩瀚真人心急如焚，即刻帶著門人告辭回歸三清山山門。青峰有心想提醒他不要透露封獸鈴之事，卻見玉雪渾不在意，也不知她這一百多年又有什麼奇遇，只得把這話嚥下；與浩瀚拱手道別後，他將玉雪拉到一邊詢問，待知道始末，欣喜萬分。
玉雪雖明知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在封獸鈴裡修煉都不會有任何進益，仍是不死心的查探諸人，果然發現眾人的功力在這一百多年裡沒什麼增長，她深覺可惜，長歎一聲只得罷了，與青峰等人即刻起程回崑崙。
眾人紛紛祭出飛劍上路。玉雪早已不用法寶之類便可飛行，與眾人一邊朝崑崙飛一邊低頭看著山河城鎮，不一會她大奇，只見經過的城鎮與四百年前相比沒什麼大變化，不少城樓上仍可見到蒙古人的旗幟迎風招展。雖說可能是蒙古享國長久，但怎麼可能經過這幾百年人們的生活生產方式仍與原來一樣沒什麼進步！她百思不解，指給眾人看。
眾人在一處小鎮外降落，然後緩步踱入。此鎮地處長安附近，還算富足。眾人揀了一個看去齊整乾淨的大酒樓，一個夥計慇勤將他們迎入。
玉雪落座後，劈頭便問夥計：
「你們這裡收黃金嗎？」
夥計滿面堆笑：
「客官要用黃金付帳當然可以！」
接下來他滔滔不絕地報著菜名，與四百年前完全無異。
眾人到此都疑惑不解，青峰直截了當問道：
「現今是什麼朝代？」
那夥計見他們一行大都穿著道袍，認定是哪座山上修行的道人下山不知世情，也不奇怪，笑道：
「眾位道爺難道不知？如今是蒙古大汗貴由汗繼位第二年。」
玉雪深知蒙古國情，知道貴由是窩闊台的太子，以前她還見過，可他怎麼可能才剛即位兩年！難道乃馬真氏統領蒙古四百年不成！當下迷惑不解的問夥計。
夥計用看瘋子般的眼神瞪著她，見她容貌美麗出塵，不由心生同情，良久小聲道：
「姑娘一定是記錯了。窩闊台大汗殯天後，由皇后乃馬真氏稱制五年，她後來得病歸天，貴由汗這才即位，如今正好是第二年。」
「什麼！」眾人全都失聲驚呼。想他們初進困神大陣時是乃馬真氏稱制第三年，現今是貴由即位第二年，也就是說他們在困神大陣裡被困四百年，外界僅僅過了四年！
玉雪頓時明白了神農鼎靈的話，原來他說的傳她神功自有用武之處是真的——此時距離上次武當大戰只過了四年，正魔之戰一定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當然還要她大顯身手發揮作用。
眾人想明白後，連吃吃久違的人間食物的心情也沒有了，讓夥計以最快的速度隨便來幾個小菜。那夥計本來以為他們這麼多人一定可以多賺點外快，見如此虎頭蛇尾滿臉失望之色。
玉雪扔過一錠黃金笑道：
「給我們快點上菜，多下的打賞給你不用找了。」
那夥計大喜，急忙促菜去了。
玉雪低聲對青峰道：
「師父，看來那個困神大陣一定有改變時間的神通。」
想到巴蛇她更是脊背發涼，還好設計將他騙入，不然以他幾百萬年的功力道行一定讓自己一行屍骨無存。
她想想又道：
「不過這樣一來對我們也有好處，至少我們沒有脫離世事太久，如今天下大勢必然與我們剛進去那會差不多，師父你仍然是崑崙掌門、除魔盟主，還要靠你領導各派與魔道戰鬥，任務艱巨。」
青峰搖頭，看了看青玉幾人欲言又止。他可不像玉雪這麼樂觀，誰知道這四年會有什麼變化！目前情勢還不太清楚，一切只有等回到崑崙山門之後才能知道。
玉雪忽然想到既然只有過了四年，那養父母和玉雁妹妹等人一定還活著，立時高興起來，和青峰商議想先回部落去看看。
青峰沉吟半晌道：
「當務之急是掌握這幾年正魔兩道的形勢，你必須先回崑崙，而且還要馬上補辦正式拜師入門儀式。實在擔心的話就讓龍鳳前輩回去報個平安吧。」
玉雪聽了只好按下思親之心，揀素的隨便吃了兩口便擱下筷子默默想心事。
眾人自從知道外界只有過去四年時間後，一開始還高興驚訝不已，接下來卻各懷心思。尤其明姬明屹夫婦愁腸百結，看著正在旁邊吃得興高采烈的智淵，真不知回去怎麼開口向同門解釋自己夫婦四年裡就忽然有了如此長大的兒子，何況還要過最難的青妙那一關。一時人人沉默氣氛凝重。
一頓飯吃的味同嚼蠟，草草結束後眾人繼續上路，小心戒備快馬加鞭的朝崑崙飛去。
一路之上並沒有碰到魔道，玉雪遠遠看到崑崙山高聳入雲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頭，想到山下就有自己的部落親人，實在忍不住對青峰說道：
「師父，我就只看一眼，確定他們沒事後我馬上就走！真的只看一眼！」
青峰見她情真意切，雖心急回山也不好再一味阻攔，招呼眾人一起隨她向那哲部駐地飛去。玉雪雖說只有出去四年，但她的真實經歷其實已經過去四百年，因此近鄉心怯又激動不已，飛得反而慢下來，遙遙落在了眾人身後。
正忐忑不安地搜尋部落，最前面的凰金忽然一聲驚叫，玉雪不知為什麼心裡突地一沉，急忙飛至。只見一個山谷邊倒著許多廢棄已久的氈房、帳篷，附近白骨纍纍，並沒有一個活人。眾人大驚全都飛下查看。玉雪見了此景彷彿五雷轟頂，面色煞白，站在半空中搖搖欲墜，看著腳下的景象淚流滿面，哆哆嗦嗦的話也說不出。
明姬急忙上前攙住她，低聲道：
「師妹別急，先找找看有沒有活著的人。」
她心裡明知沒有希望，還是打起精神招呼丈夫同門仔細搜查。玉雪要不是她攙住，可能就此從空中墜下，此刻靠在明姬肩頭整個人都軟了。
眾人搜了許久，青峰飛來長歎一聲道：
「全是牛羊的屍骨，還有一些馬匹，但是沒有一個是人的屍骨，所以你的族人可能還活著。它們應該是被魔道襲擊，有些牲畜連骨頭上都全是裂縫，決非一般兵器致命，而是被陰柔毒功一擊一大片倒下。奇怪！魔道殺些牲畜幹什麼！莫非是找不到人在畜生身上撒氣？」
玉雪聞言精神一振，推開明姬。駐地中間一座倒塌的大帳依稀是阿睦爾和桑珠住的族長大帳，她直接飛落在大帳前，瘋了一般在廢墟中翻找。都是熟悉的物品，還找到當初阿爸阿媽常用的一個銅盆，上面有些暗黑的污跡，像是血塊。
玉雪抱著銅盆頓時呆了，半晌帶著哭音大喊：
「阿爸！阿媽！你們在哪裡？」
聲振四野，在群山間轟鳴。眾人都垂手默立，心中慘然。
良久玉雪四下眺望，發覺不見凰金黑日二人，一想明瞭，暗罵自己急昏了頭，也不招呼眾人，急忙朝以前設置的秘密基地飛去。青峰擔心她出事，趕忙招呼眾人跟隨。
離山谷還有三十里，就見凰金黑日正滿臉不自在地等候她。一見她，凰金急忙攔住她道：
「丫頭，你可要挺住了！」
玉雪心知凶多吉少，咬牙道：
「放心！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全都死了，我也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為他們報仇！」
走進谷內，見以前辛苦布下的護谷大陣早已全毀。谷內被破壞得十分嚴重，到處都有打鬥的痕跡，兩邊峭壁上也有被飛劍劃出的許多深深溝槽。玉雪飛上峭壁上的洞府，到此總算鬆了口氣，顯然這裡沒被攻破，洞口的咫尺天涯陣仍在運轉。
玉雪轉過咫尺天涯陣，見洞中地上凌亂散著許多糧食書籍之類，很像匆忙離去來不及收拾的樣子。再看洞壁上許多以前用來儲存物品的小洞，頓時大驚。這些小洞全被許多石塊封住，每個洞旁都寫著一排排的名字，顯然被用來作為墳墓！玉雪淚眼婆娑地細看上面的名字，養父母、李士秋及許多熟悉的名字都在上面。中間一個最大的洞就是阿睦爾和桑珠的合葬處，旁邊除了名字外，下面還有一段話，是用漢文寫的：
玉雪姐姐，我們突然遭到妖魔襲擊，死了很多族人，最後只能依靠這個山洞作為最後防線。守了三日三夜，他們終於退去，可我們只剩下五百人。此地已被妖魔發現，我們不可久留，埋葬同族後我們連夜離去，匆忙中也不知道去哪裡，只能先逃走再說。這裡留下了我們大部分同族的遺體，包括阿爸阿媽，他們受傷太重，我和弟弟拚死才把他們背到這裡。臨死他們還在念叨你，知道你一定會有出息，一定會為他們報仇，所以他們是含笑走的。姐姐你不用悲傷，我們草原兒女是堅強的。天地雖大，我們一定有相逢之日。
落款是玉雁和阿木帖。
在李士秋及他的兩個兒子兒媳埋葬處，玉雪也看到了思蓮、思菊立的字樣，下面也有一句話：
玉雪姐姐，你一定要堅強，我們也會好好修煉，爭取早日重逢，一起為親人報仇。
玉雪到此已經看不下去了，只覺得胸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灼得她的身心一片焦燙。她大叫一聲衝出洞府，迷茫中只記得不要破壞親人埋骨之地。待糊里糊塗穿過咫尺天涯陣到得洞外，她長嘯一聲化為一團熊熊真火，直衝上雲霄，滿腔憤恨的朝唯一明確知道所在的通天教大巴山老巢衝去，把下面的崑崙諸人嚇得心膽俱裂，以為她步了了然真人的後塵走火入魔。待要上前阻攔，玉雪卻速度奇快，眾人紛紛跟在她後面大叫。玉雪恍若不聞，像一顆流星般拖著長長的火焰尾巴只管朝大巴山衝去。

第八十八節 青妙掌權

斜刺裡一道火光衝出，攔住了玉雪去路，正是化為原身的凰金。
此時玉雪已經完全是真火之身，白熾的火焰中心是一團人形火焰凝聚不散，清晰可見面目，身周火光如同輕紗般漂浮不定。從她的嘴裡冷冷吐出一句話：
「你讓開！不然別怪我不講情面！」
凰金輕蔑地道：
「你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憑你半吊子的煉神真經，能一個人去挑了通天老妖的老巢嗎？你一個人送死也就算了，還要連累你的師父同門，他們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卻又要被你帶去送死！」
玉雪一怔，正好青峰帶著眾人追至，見她如此不似人的模樣，人人大驚，以為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明姬抹淚擔憂道：
「玉雪妹妹，你還好嗎？」
玉雪見人人驚恐，知道他們誤會自己了。她身子一晃又變回原來模樣，有血有肉，一身楚楚白衣，哽咽道：
「師父師叔師兄們，你們先回崑崙吧，我一人前去報仇就行了，今日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眾人見她神智清醒皆鬆了口氣。
青峰勸道：
「此事一定要從長計議，我看不一定就是通天教所為，不過他們也逃不了干係。玉雪，你聽師父的，先回崑崙，待師父以除魔盟主的身份，召集天下正道一同行動，不但為你的族人、也為所有的死難同道向魔道討回公道，你看這樣可好？」
玉雪低頭垂淚不語，她剛才完全是悲傷至極所以才如此衝動，一番發瘋後已經好了些。
明姬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見她沒有掙扎甩脫，掏出一塊錦帕替她拭淚，說道：
「要哭就哭吧，不要憋壞了。」
又強笑打趣道：
「千萬不要變出大火來把我燒化了！」
她安慰玉雪半晌，接著眾人紛紛插話，把玉雪勸了回去。
他們回到山谷，相幫玉雪將藏屍骸的洞府整理乾淨。玉雪跪在地上，先恭恭敬敬的給養父母磕了八個響頭，又朝別的方向跪拜了，然後含淚大聲道：
「阿爸阿媽，各位族人，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玉雪早日掃清妖氛、替你們報仇雪恨！」
咬牙站起出洞，讓眾人離的遠些後，她手一揮，許多散落的大石飛來，一塊塊自動壘起，將峭壁上的洞口完全掩住，玉雪這才揮淚離去，心裡陣陣巨痛酸楚。
一行人直朝崑崙山深處飛去。
飛了一個多時辰眾人停下，青峰轉頭關切的對玉雪說：
「你從未來過我們崑崙瑤池洞府，我如今要帶你進入護派大陣，你仔細跟著我一步也別走錯了。」
玉雪點頭，凝神細查前方。這裡離崑崙主峰不遠，東面大約百里外就是那座巍峨的雪山巨人。四下群山合抱，形成一個天然的五瓣梅花陣勢將中間一座不起眼的雪峰拱護在內。這六座山峰上空靈氣波動異常，顯然有大陣護衛。這大陣借助天然地理，將人為痕跡降至最低，不留神根本看不出來，分為天上地下兩個部分。天上的部分是一個大型防禦幻陣，不知道出入之法根本近不了這片天空，如果勉強進入即會被困。地上的部分則類似防禦迷蹤陣，可以由守陣之人將任何誤入的人獸悄悄送出。中間的那座雪峰顯然是洞府所在，一眼看去並無異常，只是直上直下陡峭的很。
玉雪到此抑鬱之心稍解，留神師父動作。
青峰帶著玉雪一行飛至六座雪峰上空的東面，然後按照以前的方法正待進入，忽覺有異，他停下詫異道：
「怎麼大陣改了出入方法？」
青月、青炎等五位首座用神識一探，知道他所言不虛。青峰皺眉，這大陣雖說可以由人從陣眼中操縱，但立派幾千年來從未更改過出入方法，而且自己一行百多人鬧哄哄的就在家門口，裡面居然毫無動靜、一個出來迎接的弟子也沒有，這在以前絕不可能——不管是誰，只要靠近這裡附近千里方圓，馬上就有巡邏的崑崙弟子上前探察。莫非崑崙也出事了？青峰十分擔心，當下運功將聲音直送入陣內：
「我是青峰，歷經四年才從困神大陣裡脫困，裡面是何人主持陣勢？快讓我們進去。」
青炎五人也紛紛報名傳聲，後面的許多弟子更是難抑激動心情大叫起來。
過了許久，面前陣中靈氣一陣波動，憑空現出兩個身穿一青一黃道袍的道人，青峰等人一見急忙彎腰施禮道：
「見過師叔祖。」
玉雪見這兩人功力已經接近飛昇，暗暗咋舌，跟著施禮。
那兩個師叔祖一聲不吭，只是不斷用神識查探諸人，最後把目光定在玉雪和凰金黑日身上。穿青色道袍的人皺眉問道：
「青峰，這姑娘是誰？她好高的功力，居然連我們兩人也看不透！」
青峰恭敬道：
「是小徒，這次歷練中新收的，幾年前出山時已經稟告過宇昌師叔祖，當時天蒼師叔祖、天黃師叔祖都在閉關，青峰沒有打擾。」
玉雪這才知道二人叫天蒼、天黃。
天蒼又問道：
「你的徒兒怎麼功力比你還高？你反倒功力大退，似乎還受過傷？」
青峰道：
「說來話長，請二位師叔祖讓我們進去後大家再詳談。」
天蒼不語，天黃歎了一聲道：
「青峰，四年不見，我們都以為你們已遭不測，連靈位都設好了！那次你們失蹤後，我們崑崙精英盡失，決定封山百年恢復元氣不問外事。兩年前忽然魔道大舉來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全靠這大陣才保住崑崙，你宇昌師叔祖在那役中受了重傷，至今仍在閉關療傷，同時還有幾十位護陣的老輩人重傷的重傷、羽化的羽化，事到如今來歷不明的人絕對不能隨便進瑤池。這樣吧，我做主，你們都可以進去，只是你這位小徒和他們必須留在外面，待開會議過後才能決定他們的去留。」
說著手指凰金黑日二人。凰金哼了一聲，頗為不滿。
青峰等一聽魔道真的來過了全都大驚，連叫萬幸，只是對不能讓玉雪三人進去卻不知說什麼好。玉雪的為人這四百年裡眾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幾番不是她相救，眾人早都喪命在困神大陣裡，因此對二位師叔祖的決定心存疑慮。
青峰作難道：
「我可以擔保我這徒兒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不但是她，就連旁邊的龍鳳前輩我也可以保證。」
天蒼二人這才知道凰金黑日是龍鳳，猶豫了一下。青炎等人急忙附和說情。
青峰見他們意思鬆動，趁熱打鐵道：
「請二位師叔祖放心，有什麼事我一力承擔，也可以用掌門之位擔保，如果還是不信的話讓青松、青妙出來一問便知。」
天蒼二人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半日才說：
「我們都以為你羽化了，所以現任掌門已經換做青妙，至於青松。。。」
到此神色一黯，眾人心裡又是一驚。
青峰呆了，他想不到自己的掌門之位居然已被青妙代替，又想到身為掌門的青妙師妹居然不親自出來迎接自己！他頓時覺得這兩位師叔祖多番為難是有原因的，同時更是擔憂青松，先不管別的，急問青松發生了何事。
原來青峰等人被困困神大陣後，就屬青松功力最高，等眾弟子療傷恢復了一些後，他始終覺得那山谷不夠安全，因此只留下堅持要等候師父的明崖幾人，他自己則護著青妙等七八十人回崑崙。走出沒多遠又遭遇魔道，邊打邊退，好不容易到了崑崙附近被留守的師叔祖們發覺接應，他已經身受重傷，沒多久就羽化仙去。青妙因傷勢未癒，被他死命護著反而沒事，後來接替了掌門之位。
眾人聽了全都面面相覷、內心沉重。
玉雪迭遭大變，想到慈祥的青松，心裡又是一陣巨痛，她只覺得眼淚都已經流乾了，此刻眼眶灼熱腫痛，反而一滴淚都流不出！她咬牙把話聽完，對青峰道：
「師父，不要為了弟子一人耽誤大事，你們好不容易歷經千辛萬苦才回山，還是先進去吧。弟子就同姐姐大哥二人在外面等候，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青峰聽聞噩耗，又被許多變故攪得頭昏腦漲，也沒心情為了玉雪之事與師叔祖再爭執下去，囑咐她在外好好候著，不要走開，就急急帶著諸人隨師叔祖進陣。
玉雪同凰金黑日二人飛到不遠處一個山谷中，天色已黑，找了點枯枝敗葉點起一堆火，三人圍坐沉思。
凰金傳音道：
「不知那個青妙搞什麼鬼，怎麼輪到她做掌門！她一直與你師父不和，這下真的有大麻煩了。」
玉雪也傳音道：
「不管怎樣我也算救過她，她大概會給點面子。只是這下師父回來，她是不是應該退位將掌門之位重新還給師父呢？」
黑日搖頭：
「那青妙為人氣量狹小，而且看來已經掌握了實權，只怕難說。」
凰金贊同黑日道：
「說的不錯，今日青峰回歸，換做別人，必然大開中門迎接，哪會故意找兩個不曉事的老傢伙在家門口刁難。我估計你師父再也做不了掌門，給他一個不鹹不淡的管事長老之位就不錯了！」
一聽這話，黑日點頭，玉雪卻不同意：
「要說道行威望，青妙哪及得上我師父！絕對還是我師父做掌門！」
凰金黑日一心想為玉雪排解喪親之憂，故意又是打賭又是猜測，把玉雪思路引到她師父身上，倒真的讓玉雪暫時忘卻，三人討論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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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節 那哲馬妖

第二日有兩個不認識的三代弟子給他們送東西，無非是一些時鮮瓜果之類，另給黑日帶來一大壺好酒，把黑日喜得眼睛都笑瞇了。但是問到派中情況，那兩個弟子則一問三不知，態度倒是頗為恭敬，口稱三人或前輩或師叔，放下東西旋即離去。
凰金冷笑：
「就你個貪吃的老龍丟盡了咱們的臉！這哪是什麼好心，分明是穩住咱們，還不知他們安的是什麼心呢！」
黑日正仰頭準備灌酒，一聽這話嚇得把酒壺都差點扔了，半晌不捨的倒了一滴在手掌上，迎著日頭看了許久，又舔舔道：
「好像沒有毒啊？」
玉雪有些奇怪：
「他們怎麼知道大哥你愛喝酒？為了怕誤事，我們可是好久都沒讓你沾邊了。」
凰金依然冷笑道：
「瑤池洞府裡還有我的後輩，找他們一打聽，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只是既然已經確定了我們的身份，為什麼還讓我們在外面乾等、一個消息也不給？」
她見黑日還要喝酒，啪的一聲將酒壺打落在地，不管黑日看著汩汩流出的酒直叫可惜，嚴肅對黑日道：
「你怎麼不想想還要喝？瑤池洞府裡有許多奇花異草，有些用的好了合藥就是靈藥，用的不好就是毒藥，萬一他們在酒、瓜果裡做了什麼手腳，你讓丫頭一個人去和他們對質？一樣也不許吃！」
玉雪正拿起一隻蟠桃，聽了這話手一抖：
「不會吧？」
凰金正色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你們都聽我的！」
三人將酒和瓜果放到一邊。玉雪見枯等無聊，與二人商議找白霜霜去，看能不能打聽到玉雁他們的消息。
三人立時起身，飛至玄蜂谷外，見大陣無毀，先放了一半心。
熊鋼和白霜霜迎出，五人到谷中坐下敘舊。玉雪喝著玄玉露，見白霜霜已經長成十七八歲大姑娘模樣，身上細毛盡褪，皮膚白淨，欣慰道：
「姐姐倒是越來越漂亮了！」
白霜霜瞪眼道：
「都說了只以名字相稱，怎麼又喊我姐姐！」
當下詢問別後經歷，玉雪將往事一一說了，又問起是否見過玉雁等人。白霜霜搖頭道：
「這大陣隔絕了外界，我輩又從來不敢外出，真的不知道兩年前發生了什麼。只是你千萬要節哀才好！」
熊鋼忽然插道：
「我好像知道一點，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與你族人有關。」
玉雪急問。熊鋼道：
「我有時候會外出逛逛，看看我的同類。算算就在兩年前，無意中經過一個山澗，發現裡面不知從哪裡來了一群野馬，這些馬不是凡馬，都已經成精。他們凶的很，不讓我靠近山澗，我又不想和他們爭鬥就走了，離去前恍惚聽到他們在爭論什麼報仇之類。」
玉雪大喜站起來道：
「那些肯定是我族養的千里馬。大哥，不知你的白月和我的白雪是不是也在裡面。熊鋼，快點領我們去那裡看看！」
五人聯袂朝那個山澗而去。這個山澗在崑崙南邊，有一條山溪從澗中流出，水勢頗大由融化的雪水彙集而成，一路再彙集另外的許多山溪，最後激流飛濺地注入一個大湖中。這山澗兩邊都是高深的峭壁，裡面怪石嶙峋奇松遮蔽，確實是隱藏的好地方。
玉雪當先，順著山溪朝裡走。一開始兩邊還有些平坦的地方，越向裡面則越是高低的亂石，崎嶇蜿蜒，真不知馬兒們是怎麼找到這樣一個地方的。
玉雪早已發覺了許多隱藏的氣息，有些十分熟悉，她笑道：
「還藏著幹什麼！快點出來吧。」
十丈遠的一塊巨石後探出一隻馬腦袋，驚疑地打量他們，突然那馬灰的一聲長嘶，直跳了出來，就這麼躍到玉雪面前，口吐人言道：
「你？是主人？」
玉雪見這馬不是白雪，卻是一隻與白雪差不多的白馬，只不過在它的脖子上有一大塊黑斑，她一愣道：
「我的白雪呢？你是誰？」
那馬居然嗚嗚流淚：
「主人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主人！我們都是跟著那哲道門一起修煉的，現在主人回來了，一定要為我們報仇啊！」
玉雪雖然感動，可一時也有滑稽之感，這馬居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那哲道門的一分子！
說話間，四面都響起馬嘶聲，從裡面一下子跑出上千匹馬妖，雖然不能化成人形，可個個都會說人話，眨眼玉雪五人周圍叫主人之聲不斷。
玉雪見惟獨沒有修為最高的白月、白雪和烏雲，詫異問起。
領頭的白馬妖道：
「那日我們正在駐地附近，忽然天上飛來許多壞人，見人就殺，連牛羊也不放過，狠毒無比。值班的道門中人急忙將剩下的人聚攏，然後讓白月、白雪、烏雲領我們先逃。他們三個不肯，仗著自己腳程快帶著道行最高的我們中的幾百個，馱著受傷的族人朝基地逃。我們就這樣分開了，我帶著剩下的馬群一直逃進山裡，不敢出去。過了好幾天，回去一看什麼都沒有了，馱著族人撤退的同類死了很多，但是沒有見到他們三個的屍體，想來他們應該沒事，是跟著玉雁主人撤走了，去哪裡我們卻也不知道。」
玉雪唏噓，想來他們三個一定是跟著玉雁走了，又見這裡不過千匹左右，問道：
「你們只剩這些了？就算犧牲了幾百，應該還有上萬啊？」
那白馬道：
「我們分開藏在幾個地方，還剩八千左右。當時那些壞人只顧殺人，我們離得遠又膽小先逃，他們大概不知道我們其實是馬精，因此沒有大的損失，主人千萬要原諒我們！」
說著在亂石上跪下，周圍的馬兒們也都紛紛下跪。
玉雪急道：
「快起來，不用跪了！我不在部落裡，沒想到就發生這麼大的事，全是我的責任，跟你們無關。至於這仇，那是一定要報的！」
黑日喝道：
「都給我站起來！你們誰來說說，那些壞人長什麼樣？」
眾馬妖敬重玉雪，但要說畏懼就是黑日了，聞言急忙站起，七嘴八舌地說著。幾人一聽，心裡有譜。估計是五教妖魔攻打崑崙失敗而回，其中一隊路經部落隨意殺人洩憤，沒想到卻是一個修道部落，雖出奇不意殺了許多族人，但接下來被族人反擊，又逃入秘密基地，這隊妖魔圍攻了三天，攻不下只好憤憤離去。玉雁的估計是對的，他們以後有機會必然會返回，還是放棄此地去別處的好，只是玉雁他們到底去了哪裡呢？
玉雪幾人由白馬妖領路，又去見了另外幾處藏著的馬妖，一一安撫他們。見他們都是戰戰兢兢提心吊膽度日，所處地方儘管隱秘但並不安全，與白霜霜商議，想讓他們全部搬入玄蜂谷裡，也好時常探望彼此也有個照應。
白霜霜一想，玄蜂谷是一個葫蘆形狀，口小肚大，裡面空間足夠，她的族人都住在樹上，樹下大片空地，這些馬只要一處安身之所能夠修煉，也不用吃草吃糧食這麼麻煩，何況玉雪相求，她也正好可以報答她一番，當下欣然同意。
玉雪三人都很高興，等夜幕降臨之後，領著這些馬妖悄悄轉移至玄蜂谷，將地方分配好之後，又將護谷大陣重新佈置一番。玉雪此時已是半仙之體，修為道行比原來高許多。此番佈置後，玄蜂谷真可謂牢不可破，而且因為陣法的關係空間比原來大許多，盡可容下這麼多「人」。
玉雪好好叮囑了馬妖們一番準備離去，領頭的白馬妖和白霜霜一起將他們送出谷。玉雪小聲問起四小。
白馬妖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他們四個的情況，但是他們一直都跟玉雁主人在一起的，估計也是一起走了。」
玉雪已經猜到了，白馬妖的話不過是證實了她的想法，她黯然出谷。

第九十節 瑤池風波

玉雪幾人在那山谷中百無聊賴地呆了好幾天，除了有人送東送西之外，一點青峰他們的消息也沒有。已經是第四日了，玉雪正和玲瓏談些音律，忽然那兩個三代弟子又來了，這次卻是讓他們進瑤池洞府，態度依然恭謹。
四人對視一眼，玲瓏回了伏魔琴，玉雪三人跟隨他們飛至地方。
那兩個弟子帶領他們繞到六座雪峰正上空，然後示意他們小心，隨即踏著飛劍左一步右兩步的慢慢飛下，接近中心的那座峰頂，最後收了飛劍，立在峰頂一塊平地上。
這塊平地不過兩丈方圓，顯然是被人為削平，中央一大塊六尺直徑的玉石，上面瑩光閃爍，旁邊四個方位各矗立著四根金屬柱子。那兩人請他們站在玉石上，然後各伸出一隻手按在身邊的金屬柱子上，一陣光芒閃過，玉雪忽然發覺自己已經來到了另外的地方。
凰金解釋道：
「剛剛那座陣法是傳送陣，與瑤池洞府相連，須有身具崑崙功法的人才能啟動，一般必須兩人，但以前娘娘一個人也可以啟動。」
玉雪點頭。眼前是一個奇異的空間，宛如一個巨大的山谷。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山峰，峰頂沒入雲中，環抱著一個廣闊的碧玉般的湖。湖邊瓊花異草搖曳，許多珍禽異獸出沒。碧玉湖上一座佔地極廣的水榭，分東西南北四閣，通向中心一座高樓，白玉鋪地、雕樑畫棟，極其富麗。四周山峰中依山而建有許多精舍，或綠樹掩映，或修篁圍繞，時有人御劍飛起。
玉雪此時正站在山腰一座八角涼亭內，面對著湖裡的水榭，微風徐徐，送來花草的香氣，耳聽湖水拍浪聲聲，她不由心曠神怡，連站在亭邊含笑看著自己的明屹師兄也不顧了。
半晌，玉雪才回過神來，對明屹笑道：
「師兄簡慢了！我以前見過華山紫霞洞府，也見過峨嵋纖雲洞府，無一不幽雅秀麗，但要說到莊重大氣，只有我們崑崙這瑤池洞府了！」
明屹正待答話，他身後一個女弟子忽然發言道：
「玉雪姑娘且慢，什麼叫我們崑崙？你難道不知你入門之事還有待商榷嗎？」
玉雪一驚，這才注意到明屹身旁還有四個女弟子，依稀是青妙門下，發話之人玉雪記得曾在破迷蹤幻影大陣時救過她，此時一身道裝，神情高傲，頗以掌門大弟子模樣自詡。
玉雪心下瞭然，渾不在意笑道：
「那請師姐帶路，我們正好可以再『商榷』一番。」
那女弟子一怔，倒不好再說下去，做個手勢隨即轉身領先而去，其餘三個女弟子隨在她身後，倒把明屹及玉雪三人撇在後面。
玉雪走在明屹身邊，一邊看著風景順著潔淨的白石台階緩步踱下，一邊傳音明屹：
「師父還好嗎？」
明屹點頭，也傳音道：
「連日會議，派中元老分成兩派，一派認為師父此次太過強出頭，導致派中精英弟子損失許多，應該引咎退位，仍讓青妙師叔擔任掌門繼續封山。另一派則認為師父不但無過反而有功，應該青妙師叔退位讓賢，將掌門之位還給師父，繼續領導天下正道與魔道周旋。議了幾日爭執不下，現在又議到你的來歷之上，師妹等下千萬小心應付！」
玉雪點頭，又問道：
「你和明姬師姐結為夫婦一事，青妙師叔有沒有為難你？」
明屹神色一黯，半晌才回答：
「明姬一回來就被青妙師叔帶走，讓她好好閉關修煉，還拿了許多靈藥給她服下，這幾天我和智淵都沒有見過她，不過她應該還好。」
玉雪一聽就知道事情有些棘手，顯然青妙有拆散他們夫妻的意思，但她是明姬的師父，讓明姬好好修煉也無可厚非，這下明屹父子吃了個啞巴虧，也不好硬問青妙要人。當下只能好言安慰明屹。
一行人來到湖邊，走上鋪設在湖面上的一條九曲長廊。長廊全部用晶瑩半透明的白玉鋪就，可以看見腳下碧綠的湖水，白玉欄杆旁還有盛開的芙蕖，許多五顏六色的游魚穿梭其間。盡頭是一座檀香木廣閣，閣高兩層，寬敞絢麗、紫氣隱隱，築在整塊平坦巨大的白玉之上。
他們一行並沒有穿閣而過，而是順著旁邊的寬闊走道，繞到閣後，有曲折的白玉走廊一直通到中心的那座高樓邊。東西南北四閣格局一樣，皆是如此和中心高樓連接。迴廊無數，依波傍水，閣閣相連，就連高閣的二層也有走廊懸空直通中心高樓的二層及旁邊兩閣的二層。遠望只覺壯觀富麗，近看才知工程浩大，玉雪不由大讚王母娘娘仙家神通實在讓人匪夷所思，真不知是如何辦到的！
中心高樓飛簷華麗，上下共有九層，每層既高且敞，可容下百人同時設宴。一二層只有許多幾人合抱的巨大紫檀柱子，四面皆敞；三層以上才開始有門窗隔扇，旁邊曲欄四面圍繞，皆可倚坐眺望整個瑤池的秀美風景。
凰金事隔兩千年終於又回到了這裡，只是王母娘娘已經回歸仙界，處處物是人非。她心潮澎湃、暗自神傷，良久對玉雪說道：
「以前娘娘就住在這座樓裡，時常在一二層向弟子們說道，連我輩也圍聚四面仔細聆聽教誨，一晃眼兩千年已經過去，不知何日才能重見娘娘仙面呢？」
玉雪笑道：
「這有何難！待我們掃平妖魔，那時你去朝見娘娘才有臉面呢！不然娘娘問你，你做了什麼功德啊？你回答說，我只是想念娘娘才來、功德一件未做，那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凰金聞言覺得有趣，愁傷盡散，笑道：
「丫頭翅膀硬了！敢嘲笑我老人家了！」
他們旁若無人的在高樓前說笑，全然不管旁邊如臨大敵的許多崑崙弟子。
自從踏進這一塊區域，玉雪一路上已經看到了許多不認識的三四五代弟子，各個目光帶著疑問，玉雪心裡坦蕩，渾然不在意。到了這裡戒備更是森嚴，全是二代弟子，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認識的向她打眼色，不認識的虎視眈眈，而且一層大廳內已經像三堂會審般正襟危坐著幾十個元老輩人物，廳內廳外鴉雀無聲。
玉雪故意那般說，就是想提醒他們王母娘娘的初衷，正待與凰金繼續演戲，忽見前面不遠處明華及明鳳、明芙、明蓉四人滿臉喜色、卻又不敢出聲的殺雞抹脖子般連連朝她做手勢。她頓時大喜，奔上前拉住眾女的手笑道：
「我前幾日就向送東西的弟子打聽你們了，不料他們卻一問搖頭三不知！現在好了，總算見到你們還活著，咱們姐妹幾個可不是又團聚了！」
明華連連朝廳內努嘴，卻一句話也不敢說，明芙明蓉也是，只有明鳳實在忍不住了，眼眶一紅低聲道：
「師父已經去了，好在姐姐還沒事。」
玉雪想到那位可親可敬的青松，心頭一黯，又環顧不見明德明章，於是問起。
明芙也不管了，嗚咽道：
「當時情況危急，大師兄二師兄全力護著毒傷未盡的我和明蓉，結果都陣亡了！」
玉雪含淚沉默半晌，心裡已經有了計較，大聲道：
「此仇不共戴天！我玉雪發誓就算只剩最後一口氣，也要與魔道周旋到底！」
明芙還未答話，就聽廳內傳來一個譏誚的聲音：
「道行不高，口氣倒不小！還不快些進來拜見，盡在門口磨蹭幹什麼！」
一聽就是青妙。
玉雪心知自己前途未卜，可一口傲氣怎麼也吞不下，不怒反笑，拍拍滿臉憂色的明鳳，昂然走上大廳，略拱手道：
「玉雪見過各位前輩！」
坐在下首的青峰從沒見過她這副模樣——不論何時玉雪總是謙恭有禮，哪會像今日一般這麼多長輩面前只是拱拱手就算了，他急忙喝道：
「你這孩子怎麼了！就算是為了死難的同門傷心，也不要忘記禮數了！」
玉雪走到他面前，單單對著青峰一人跪下道：
「師父，不論崑崙承不承認我這個弟子，但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玉雪最好最親的師父。想當初在困神大陣裡四百年，師父你吃盡千辛萬苦才帶著我們脫困，好不容易回到師門，不料卻有這麼多責難，如果只是為了徒兒一人讓師父如此為難，徒兒不肖，情願從此浪跡天涯，憑一己之身誓與魔道周旋到底，絕不敢拖累師父！」
說完深深叩頭。
頓時堂上一陣騷亂，誰都聽出了玉雪言中之意，青妙、青玉等人臉色一沉，青炎、青月、青鑰、青河等大急。青峰也呆住了，他自己確實有許多不滿，但絕沒想到玉雪會這麼直說，一時哀聲歎氣連連跺腳不知說什麼好。
凰金黑日一直冷眼旁觀，重返崑崙的喜悅之情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最好玉雪即刻走人，此時他們暗暗稱快，絕不阻止。
青妙就坐在青峰上首，半日冷笑道：
「你既然主動說出不願入我崑崙，那好，廢除功力交出封獸鈴，我們也不攔你，隨便你去哪裡都行！」
玉雪跪在地上反唇相譏：
「要想廢除我的功力、奪走封獸鈴也行，請青妙前輩自己動手就是！」
她此時的道行如果說自承人間第二，那絕對沒人敢稱第一，區區一個青妙她根本就不看在眼裡，這裡所有的人加起來，包括那些道行接近飛昇的幾十個老輩全上，她也有自信全身而退，所以儘管大言不慚。
青妙大怒：
「你這是什麼態度？」
她其實也不敢動手，因此光說不動。
玉雪嫣然：
「青妙前輩一上來就咄咄逼人，我一向逆來順受本來不該多說，只是為人有可為和不可為之事，降妖伏魔就是可為，如果被妖魔嚇破了膽子，把這麼多犧牲的弟子都當白犧牲了，我玉雪第一個不認同！」
青妙氣得滿臉通紅，叫道：
「誰被妖魔嚇破膽子了！你給我說清楚！」
青玉也鐵青著臉道：
「成何體統！這裡還在議你要不要入崑崙的事，你倒指責起代掌門來了！」
說著站出，對堂上幾十個或議論或沉默的長老們道：
「眾位師叔祖，你們看看她，這樣品行的人怎麼能入我們正道翹楚崑崙派，還是廢了道行！收回封獸鈴！逐出山門！」
青峰也站出急道：
「這孩子前幾日遭逢大變，養父母和族人都被魔道下了毒手，因此發誓掃平妖魔，此時說話不經考慮，師叔祖們千萬詳細考慮！」
說著喝令玉雪向青妙賠禮。青炎四人也急忙附和青峰說話為玉雪求情。
玉雪跪在地上，心知自己說話有些孟浪，但對於封山閉關的說法，她實在沒法苟同。早知這樣還不如留連在外一人殺敵的好，自己苦修多年如果連阿爸阿媽的仇都不報、縮在崑崙裡當烏龜，還不如殺了她來的痛快！想到此她梗著脖子死不認錯。
堂上頓時亂成一團，廳外眾弟子面面相覷。

第九十一節 正副掌門

玉雪跪在地上做死硬狀，其實留神細聽長老們說話，果然與明屹所說相同，他們自己也分成兩派委決不下。一派以宇字輩的宇翔為首，包括那日見過的天蒼、天黃，都贊同依靠大陣封山自守，另一派以宙字輩的宙化為首，抬出仍在閉關療傷的宇昌，贊同青峰以除魔盟主的身份繼續與魔道周旋。
玉雪聽了片刻有些明白，除去閉關的二十人左右，這裡的七八十人輩分都高的嚇人。崑崙的排輩取名按照宇宙澄朗、天地青明、智慧通達等等依次向下排，宇字輩碩果僅存的宇翔、宇昌二人足足比師父青峰高了六輩，難怪個個都叫師叔祖！他們自己之間本來應該統統以某某長老相稱，這是崑崙的規矩，但是畢竟輩分也有高下，因此稱呼可謂亂七八糟，此時又爭執不下，如果外人在旁邊必定聽得頭昏腦漲。
青峰加入了宙化的一派，雖不好明言與宇翔他們爭論，但口風當然偏向宙化。不用說青妙、青玉肯定同意宇翔的意見，封山自守連帶追究玉雪。青炎、青鑰贊同青峰，青月、青河雖兩不相幫，但也在為玉雪說情。如此堂上形成陣線分明的兩派，本來在議論玉雪之事，說著說著又變成了要不要出山，反倒把玉雪晾在一旁，聽得凰金黑日直翻白眼。
堂上爭論漸漸白熱化，口水四濺針鋒相對，眾人都坐不住了，圍在最上首的宇翔周圍舌槍唇劍。玉雪在地上跪了半日，本來她跪多久也不會腿麻，可畢竟這種姿勢極不舒服，見他們也不注意自己了，索性站起身來。
不料青妙極為留心她的舉動，大喝一聲：
「誰讓你站起來的？」
玉雪氣結，真是莫名其妙！本來就是她主動給師父下跪的，如今變成好像是她有錯罰跪一般！她當下笑道：
「我給師父下跪，如今就連師父都跑到前面去了！我這個做徒兒的當然不用再跪了。」
這下眾人又把注意力轉回她身上，宇翔皺眉道：
「我們要不要封山再議，如今先議這個孩子的事情。」
宙化道：
「這個孩子雖說言語耿直，但我看品性頗好，如今就缺這種一腔熱血的年輕人，當然應該收入門下，何況她已經入我崑崙幾百年了。」
宇翔搖頭道：
「入我崑崙幾百年，那是在困神大陣裡，外界終究不過四年，而且沒有正式拜師入門儀式當然不算。姑且不論，她的封獸鈴來歷不清，始終存疑，需要再議。」
玉雪聽他們扯來扯去，在自己的事情上也還是分兩派，不由大急，心想怪不得議了三日還是沒結果，如果等這些婆婆媽媽的人議好了，只怕外界又是幾百年過去了！還怎麼降妖伏魔！他們是不是年歲太久一個個老糊塗了！
她當下大聲道：
「你們慢慢議吧！議好了把結果告訴我就行！如今我急著出去查清妖魔動向，恕不奉陪了！」
說著一揖，招呼凰金黑日便要離去。
青峰急道：
「且慢！」
玉雪只得站住。
青峰對堂上所有人拱手道：
「小徒一片熱忱，為人我知之甚深，如果師叔祖們信不過她，那就是信不過我青峰。青峰情願領一長老之職，跟小徒一起出山為降妖伏魔略盡綿力，請各位師叔祖允許！」
堂上立時大嘩，廳外的許多弟子也面露不平之色，恨不得一起出山為同門報仇，尤以青松的門下為甚。
青妙則暗喜，只要青峰不爭，別的五座修為此刻都不如她，這掌門之位十拿九穩，嘴上卻說：
「師兄怎麼這樣說！師妹何德何能領掌門之位，還是慢慢商議再說！」
宇翔仍是緊皺眉頭道：
「青峰你何出此言！這樣吧，玉雪只要說明何處得來封獸鈴，就可以正式入我崑崙，至於出山一事必須詳盡考慮，畢竟你也不想讓門中精英盡沒吧。」
青峰到此也不好再堅持，注目玉雪。
玉雪只得把小時候一隻鳥銜來封獸鈴等等的胡話再說一遍。
堂上諸人都已經聽青峰幾人說過這一版本，人人不信，卻又指不出破綻，總不能問那鳥是什麼鳥之類的蠢話吧，只好藉著高深功力觀察玉雪心跳神色可有變化用來測謊。奈何玉雪現在已是半仙之體，功力連宇翔都看不透，更兼不是凡人脈搏心跳俱無、神色絲毫不變，一時連宇翔都不能指責她說謊，堂上諸人一陣沉默。
凰金實在耐不住了，大叫道：
「你們煩夠了沒？丫頭從小就跟我和老黑在一起，絕對不是什麼與妖魔勾結的歹人！我凰金不說話，你們還真的把我不當一回事了！什麼時候娘娘的徒子徒孫們都是這副膽小怕事羅裡八嗦的模樣！你們要當烏龜自己當好了，別把我們三人也拖在這裡當烏龜！」
說著吵吵嚷嚷要玉雪帶自己走。
接著黑日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大口唾沫也吼道：
「老子前面跟著玄女前輩，後來跟著王母娘娘，與妖魔打了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場仗，從來都是真刀真槍痛痛快快！誰知今日浪費時間聽你們在這裡打口水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子也聽不下去了，還是走他娘的！」
說著也扯著玉雪叫走。
堂上諸人先是聽凰金罵他們烏龜，後來又聽黑日粗魯的呸他們，奈何不能與他們計較，個個神色尷尬。
青妙不悅道：
「請龍前輩注意了，你不過是個器靈，說話要有分寸！」
她不敢說凰金，只好針對黑日。
這下頓時捅了馬蜂窩，黑日氣得臉色鐵青——他這輩子最恨人說他不過是器靈！
他咆哮一聲道：
「好好好！連丫頭算是我的半個主人都不敢這麼與我老龍說話！你這麼個一心只知爭權奪利的臭女人竟敢指著我的鼻子罵！今日豁出去了，咱們一招定生死如何？要是不敢你就是烏龜！」
說著身體一晃變出原身，一條巨大的黑龍轟的一聲衝出廳外直上雲霄，巨大的龍頭衝著大廳叫道：
「青妙，你有種就出來！和你祖爺爺斗一招，看我不像捏死一隻螞蟻般捏死你！」
青妙嚇得臉色煞白，玉雪心裡則暗暗稱快。她明知黑日不會殺她、只是嚇唬，見廳上餘人面露憂色，她知道還是不要犯了眾怒為好——畢竟崑崙還有兩大神器，如今自己三人還是肉在砧板上，當下讓凰金上去勸他。
凰金卻眼珠一轉，故意大聲說道：
「老龍脾氣上來我也勸不了，丫頭還是你去勸吧！」
玉雪心知她是想讓自己和黑日演一齣戲，只好裝模做樣地飛上去。
黑日罵罵咧咧良久，才磨磨蹭蹭地變回人身飛回大廳，鼓著腮幫往椅子上一坐。
玉雪正色對青妙一揖道：
「我一直把黑日當成自己親大哥，他脾氣不好，這裡我代他向師叔賠罪！」
青妙哼了一聲，感覺實在沒面子，但是知道不能再多話，只得臉色鐵青的不語。
此刻堂上長老們都已經看出，凰金黑日任誰的面子都不會給，只有玉雪能制住他們，再加上一個伏魔琴，兩大神器在手，玉雪的實力實在深不可測，有人歡喜有人擔憂，一時各懷心思全都沉默下來。
良久宇翔道：
「玉雪，你是否誠心願意入我崑崙？」
玉雪答道：
「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我早就把自己當成崑崙的一分子，當然願意！」
一聽這話，青峰面露欣慰之色。
宇翔又問道：
「那如果讓你交出封獸鈴還給崑崙呢？要知道這可是門規啊，入得門來那是必須遵守的！」
頓時許多人附和，青峰一怔立刻站起，不料宇翔止住他只是讓玉雪回答。
玉雪在此之前早和凰金黑日商議過，當下不慌不忙答道：
「值此妖魔猖獗之日，玉雪實不敢苟同將封獸鈴交回崑崙、只做守山之用，這豈不是違背了王母娘娘的初衷？弟子自信如果有它在手，一定可以大大發揮作用。何況弟子一直與它性命交修，奪去聯繫，弟子也許會喪命，這兩點請眾位長老考慮！」
其實她修煉煉神真經後，與法寶的聯繫固然還在，但是已經不是與法寶性命交修了，不過她當然不願意交出封獸鈴。
宇翔像是早知她會這麼說一般，也不反駁，點頭又道：
「你如今道行高超，其實崑崙已經沒什麼可以教你的了，為何還是願意拜入崑崙？」
玉雪見他仍是對自己有疑忌之意，也不知說什麼好。其實究本心論，她已經煩死了！拜不拜入崑崙，真的無所謂。娘親之事她早在困神大陣裡就已經看開，如果不是師父青峰待她如父，她不想讓他失望，這崑崙不進也罷，被他們這麼一難二難的，她早就受夠了！可眼見青峰在旁殷切地看著自己，她實在說不出口這樣的話，半晌才答道：
「我有今日，師父功不可沒，飲水思源，我願做崑崙弟子。」
這話眾人一聽也明白了，原來她是看在青峰的面子上！
宇翔若有所思，許久緩緩道：
「我明白了，你先退下休息去吧，我們還要再商議一會。」
玉雪巴不得早點離開這裡！朝堂上諸人團團一拜，又到青峰面前。
青峰慈祥地道：
「去吧，和明鳳他們好好敘敘，讓他們帶你四處看看。」
玉雪應了一聲施禮退下，如同開鎖的猴兒一般拉著明鳳幾人就跑，凰金黑日也笑嘻嘻的尾隨去了。
玉雪他們走後，宇翔對青峰說道：
「你倒是收了個孝順的好徒兒，看來掌門一位還要你來當。」
眾人都明白是什麼意思。玉雪功力超絕，卻又至情至孝，只有青峰的話她才聽得進去，如果青妙當掌門，必然會出亂子，剛才就是明證。何況論人才論德行，青峰確實比青妙強的多。
當下眾人紛紛同意，只有青妙、青玉臉色難看。
青峰謙虛幾句，問起封山之事。
宇翔道：
「這樣吧，你挑選願意出山的人跟隨你出山，你不在的時間裡，由青妙主管派中事務，就算副掌門吧，如此兩全其美，我們這些老人也不用事事操心。」
青妙回嗔作喜。青峰一聽也不反對，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要知崑崙從來只有一個掌門，沒什麼正副掌門之事，讓青峰這個正掌門領著玉雪他們出去奔波拚命，好了他們跟著沾光，不好死了也就死了，說是兩全其美實則頗為不公，眾人心知肚明。
青妙暗暗稱心，與青峰交好的青炎等人則心下擔憂，而青峰心裡明知是因為剛才玉雪三人得罪了他所以如此安排，但求仁得仁，固所願爾！也不多話。當下眾人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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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節 榮升首座

玉雪隨著明鳳明華等四女在瑤池洞府中四處遊玩。這裡有四時不謝的奇花，鬱鬱蔥蔥茂密的草木，歡快流淌的溪水，四周的山峰上還有許多奇松怪石，勝景處處目不暇接。
明華介紹：
「這周圍的山峰只有貼著瑤池的這面才能住人，從山頂到背面皆有禁制翻不過去，典籍上只說這處盆地空間是王母娘娘祖師以大神通所創，至於背面是怎樣的情形從沒人知道。盆地周圍共有十九峰，其中八峰為掌門一脈及別的七脈住處，別的十一峰有些是祖師們的隱修地，有些是神獸居處，有些是藥圃，有些則是禁地。師妹千萬別去禁地那邊！去了就得受門規處罰，十分麻煩。」
說著將禁地的三處山峰指給玉雪讓她記住。
玉雪聽到禁地倒起了好奇之心，一邊盤算一邊將方位記下，還有意無意地問禁地裡有些什麼，明華四人確實不知，大搖其頭。
凰金已知其意，白玉雪一眼，說道：
「我知道禁地裡有什麼！那三處山峰一處是藏經閣所在，裡面藏書浩如煙海，有許多禁制，還時時有人把守巡邏；一處是靈堂、墓地，沒什麼希奇；還有一處是真正的禁地，是整個崑崙最神秘的地方，山腰有一個洞，深不見底，裡面時時傳出怪聲，沒人知道裡面有什麼。據娘娘所說，當初她用崑崙鏡掐算許久，在時間斷層裡找到這個空間，照著仙界瑤池的模樣簡化佈置成現在的瑤池洞府，處處周到舒適，只留下一處破綻，就是不知為什麼這處空間居然有一個通道通向外界。而到底通向何處，娘娘只說是一處十分危險的地方，那裡時間空間交錯，完全是未知的世界，囑咐我們千萬不得下洞。還好是單向的，那邊的未知事物也不能過來，因此只把那山峰列為禁地，又設下重重禁制，不去碰它自然沒有危險。你們都記住了？」
說完特意盯了玉雪一眼。
玉雪聽了知道和自己心裡所想與娘親有關等等完全風馬牛不相及，也就不放在心上，想到曾經聽明鳳說過這裡還有一對鳳凰，催促明鳳帶路。
到了那座峰下，老遠就看見山上有許多巨大蒼翠的梧桐樹，凰金一見心癢難耐，立時化出真身，飛到峰頂的一棵最大最高的梧桐上，嘹亮地叫了一聲，然後在樹幹上蹭著。
玉雪見那梧桐竟然能耐住凰金的真火，不由嘖嘖稱奇。仔細湊近一棵梧桐，見樹幹粗直挺拔光滑，猶如堅硬的碧玉；片片葉子舒展開來足可睡下一個小兒，迎著日光脈絡分明，宛如翠玉雕成。整棵樹靈氣逼人，隨著微風輕輕搖曳。玉雪伸手拽過一片樹葉，微用力，感覺另有一股相反的力道在往回扯，她立刻明白這些樹都已成靈。
正摩挲著身旁的梧桐，另一邊的山坡上響起兩聲清脆的鳳鳴，兩隻美麗的火紅大鳥飛起，直朝凰金飛去，片刻後三隻火鳳凰在梧桐間繞頸飛舞，間關清鳴，情景極為動人。玉雪一時感觸，揮手招出伏魔琴，讓玲瓏自在玩耍，自己在一塊大石上盤膝奏起一曲「百鳥朝鳳」。
到底是神器，雖沒有刻意發揮威力只是彈奏，卻依然不凡。琴聲如和煦春風，在山間湖上飄舞，無孔不入、優雅動聽。漸漸玉雪身周的梧桐隨著琴聲齊齊左右搖曳，山坡上百花齊放，群鳥來朝圍在玉雪身邊，頭頂上還盤旋著三隻真正的鳳凰不時和著琴聲清鳴一聲。
玉雪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衣，襯著身週五顏六色的鳥兒、碧綠的樹木、怒放的花海，彷彿仙子一般清雅。
一曲已畢，意猶未盡，玉雪已經好久沒有如此放鬆悠閒，也沒有刻意彈什麼曲子，只管信手彈去。白雲蒼狗滄海桑田，世事變幻皆若浮雲，只有一心仍然悠悠，天地翱翔盡在心中。。。
她閉目沉浸在琴聲中良久良久，忽覺有異睜開雙目，見山下許多人遠遠盤坐在地上聽琴，皆閉目凝神若有所思，連不遠處的明華等人都是如此，她心下訝異住手不彈，站起身來奇道：
「你們這是做什麼？」
明華緩緩睜開雙目笑道：
「師妹難道不知道你這曲隱含道心喻世勸人，讓我們得益良多嗎？」
玉雪莫名其妙，自己悠閒一曲，什麼時候隱含道心了？她低頭思索一會立刻明白。原來不知不覺中她的確帶了這種心思，而經由神器彈出，威力被放大，這才引動別人的道心。
她笑道：
「何為道？哪裡又有道？人即是道，道就是人。」
這幾句話玄之又玄，但明華卻聽懂了，二人對視含笑。明鳳聽了則不甚了了，滿臉疑惑。玉雪心下暗歎，知道以後明鳳的成就一定不及明華。
玉雪收了琴，向山下諸人走去。都是一些二三四五代弟子，有些與玉雪認識。她一一招呼，又回答了弟子們提出的許多關於修煉的問題。眾弟子見她為人和藹，見解精闢，佩服之餘收穫良多，都在想傳聞她是如何如何的肯定不正確，一時玉雪的聲望在無意間高漲。
待天已全黑，眾人散去，凰金黑日就在這梧桐山上歇息，玉雪則隨著明華前往掌門一脈的瓊首峰住處。走不多遠，路邊閃出四人，玉雪一見頭疼，又是那個以大弟子自詡的青妙弟子。明華暗暗警惕，上前問道：
「明悅師姐，有什麼事嗎？」
明悅冷笑一聲道：
「奉副掌門諭，陪玉雪前往客館歇息。」
玉雪一聽，就知道自己離開後定有變故，所謂的副掌門一定是青妙。此時明悅到來，不用說就是監視。她止住想質問的明華，笑道：
「客館歇息是吧？我和明華師姐多年不見，能否和她一起前去，也好秉燭夜談。」
明悅知道她入崑崙已經是板上釘釘，這樣為難已經過分，就同意了。
玉雪在半路上傳音明華，讓她找個理由先去打聽消息，呆會再來。明華點頭依言。
這處客館精緻幽雅，只是房間外走廊上明悅四人像防賊般的防玉雪，礙眼的很。
過了一會，明華來了，將今日會議的結果傳音說給玉雪，末了說道：
「這哪是讓師父做什麼掌門！簡直就是讓師父當炮灰！」
玉雪笑道：
「師父必然是不在意的。」
明華忿忿道：
「師父他老人家當然不在意，哪像外面的那些！」
她忽然想到今日凰金黑日罵青妙的話，笑了許久。
這晚兩人均徹夜未眠，訴說著別後的許多事情，直到天快亮了才打坐一會。
天剛亮，明鳳三人就來找她，見外面明悅四人在走廊上監視了一夜，都頗不平。明鳳炮仗脾氣，立時便要發作。玉雪急忙阻止她。玉雪此時已經有些明白了，雖說長老們一致同意接納她，可其中也有忌憚的成分，只怕拜師入門儀式結束後，她立馬就會被驅趕出去。她自己也就罷了，可明鳳他們還要在瑤池洞府裡繼續修煉，無謂得罪青妙他們。
果然一會明悅讓她前去瑤池，舉行拜師入門儀式。
到得瑤池瓊台，見一層大廳裡早就萬事俱備。正位上懸掛著一幅王母娘娘畫像，仙姿不凡，神情肅穆。畫像前邊設著香案，兩旁擺著一張張太師椅，眾位長老及六脈首座均已就坐。師父青峰打扮齊整，峨冠道袍，滿面笑容地坐在上首。
宇翔讓她跪在香案前，宣讀了冗長的崑崙門規，一個時辰後才總算讀完，然後讓她對著畫像行三跪九叩之禮，又對青峰三拜，拜師入門儀式就算結束。眾人紛紛向青峰道賀。
宇翔接著道：
「你已經身為崑崙弟子，按照排輩，就取名為明雪吧。」
這本來只是走過場，因為從來沒有弟子不接受道號，不料玉雪大聲道：
「弟子不願改名。」
頓時眾人道賀聲說話聲全靜了下來，人人驚訝。
玉雪又道：
「弟子的名字是養父母所取，他們都已遭妖魔毒手。這個名字對我意義重大，為了紀念他們，弟子絕不願改名！」
眾人一聽也躊躇了，百行孝為先，玉雪這樣也無可厚非，低聲商議一會，只得罷了，讓玉雪仍以原來的名字為道號。
玉雪早知他們一定會同意，對著王母畫像磕了三個頭後大聲說道：
「崑崙第三十四代弟子玉雪在此向祖師誠心禱告，此去降妖伏魔，弟子不成功便成仁，請祖師明鑒。」
說完又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眾人一見大驚。
原來玉雪本來身穿雪白漢人女子衣衫，梳兩條長辮，待她站起後，即刻更換了裝束。此時的玉雪一身白色道袍，頭梳道髻，插著一支尺長的玉簪，完全是一個道姑打扮，雖更是美麗，卻有出家意味了。
崑崙一向不禁婚嫁，如果修為足夠可以結成道侶同修，崑崙甚至還有這方面的功法。只有立志修煉不問男女感情的弟子才會出家，這樣的話就改換道裝。一般掌門、首座都會出家明志，像玉雪這樣年輕的弟子出家絕無僅有。何況她眨眼就更換裝束，連修為最高的宇翔也沒看清，甚至不懂她是如何做到的，光這份道行就讓他們大吃一驚。
眾人呆立片刻，青峰問道：
「徒兒，你這是何意？」
玉雪淡淡笑道：
「弟子志在道門，請師父不用擔心。」
青峰見這裡許多人，有些話不便在大庭廣眾面前說，只得罷了。
宇翔笑道：
「這樣也好，我還有一件事要宣佈。昨日與眾位長老商議過，玉雪修為乃當代弟子之最，因此我們一致決定將青松一脈的瓊木峰首座之位授與她。原來暫代的明芙在玉雪外出期間仍留在瑤池，管理平時事務。已故青松首座的弟子全部要改口喊玉雪為首座師姐，其他各脈仍舊按原來稱呼，只是要加上首座二字以示區別尊重。」
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眾人顯然已有默契、早就知道，把個玉雪和青峰倒瞞在鼓裡。接下來又向外邊觀禮的眾弟子宣佈，無人不服。明芙明蓉明鳳都大喜，上來對玉雪祝賀，口稱首座師姐，倒讓玉雪有些不好意思。昨天還在喊她們師姐，今日倒變成她們喊她師姐了！青松一脈的弟子全都圍過來參見首座，人人喜氣洋洋。
當晚玉雪就歇息在瓊木峰的首座院。這院原是青松居處，簡樸大方，玉雪睹物思人感慨許久。將所有這脈的弟子召集至傳功堂，玉雪一看，連沒有正式收錄的雜役弟子全部加起來一共才二百來人。原二代弟子十五人，如今只剩寥寥五人，別的全在那次與魔道的遭遇戰中犧牲了，修為最高的明芙也不過剛進元嬰期，可謂人才凋零。看著諸人的殷切目光，玉雪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難怪宇翔他們願意將瓊木峰首座之位交給她！別的六座不算雜役弟子，最少都有五百人，最多的青玉一脈有八九百左右弟子，和他比起來，玉雪座下簡直只有小貓兩三隻，而且修為普遍太低。
她低頭思忖良久道：
「如今我既然領了首座之位，自然要好好帶領大家。我們人數少，修為低，希望你們加緊修煉。明芙師姐。。。唔。。。師妹，你將雜役弟子也申報上去，全部收入名下，傳他們功法。」
她一時不習慣，差點叫錯。明芙則恭敬稱是。
眾人散去後，玉雪獨自思考許久。今日宇翔宣佈她為瓊木峰首座時，她分明看到師父青峰臉上驚訝的表情，而別人則不是，那就說明青峰事先根本不知情，按理來說師父身為掌門應該第一個知道才是，究竟宇翔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第九十三節 瓊峰諜影

第二日玉雪一早起來，到瓊首峰去見師父。
兩人在靜室裡詳談，玉雪將自己的疑惑全部告訴青峰，然後靜靜地等他回答。
青峰低頭沉思，半晌問道：
「你先回答師父一句話，真的從此不再嫁人、一心修道嗎？」
玉雪不料師父與她擔心的完全不是一件事，笑道：
「師父怎麼了？徒兒一心修道難道不好嗎？世人都道神仙好，惟有兒女忘不了！看來竟連師父也不能免俗！」
青峰慈祥的一笑道：
「就是啊！我修道至今，不知為什麼越老越看不開，最希望的就是你有一個好前途好名聲，所以再三再四的讓你拜入崑崙，經歷了這麼多波折，如今總算達成願望，可你這孩子，怎麼還是象。。。」
他突覺失言，打住話頭。
玉雪笑道：
「像誰啊？是不是象師父你一樣任勞任怨，卻處處被人排擠啊？不過我顧不了那麼多，就算千夫所指，我也無悔，何況像你我一樣死而無怨的正道一定還有許多。我做不到象烏龜一樣縮在洞裡不出，讓死者白死。師父，你別為我擔心，徒兒志不在兒女情長，一定要轟轟烈烈幹一番事業，這才給師父臉上貼金呢！」
青峰長歎一聲道：
「只是苦了你了！」
玉雪道：
「師父不也一樣，這麼大歲數還要陪著徒兒出生入死，我也不忍心。」
說著正色道：
「要不這次師父就別去了，讓我帶著凰金黑日再加封獸鈴裡的一些異獸前去與妖魔周旋，這樣我還放心些。」
青峰搖頭，堅決不許，說：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你修為高是高了，可經驗實在還欠缺些，有師父在你身邊相幫，必然可以多些勝算。只是我們挑選誰一起去才好呢？」
兩人都躊躇了。此次出山凶多吉少，雖然是人越多越好，可畢竟九死一生。
半晌玉雪道：
「先不說這個，師父覺得宇翔師叔祖是什麼意思呢？怎麼會突然讓我當首座？」
青峰搖頭：
「我也不知，可能是想讓其他各派認為我們崑崙很重視此事，派出掌門和一個首座吧。」
玉雪也搖頭道：
「不對，前一日還防賊似的防我，後一日突然讓我做首座，這轉變也太快了吧？」
玉雪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接著說道：
「師父，你看我的瓊木峰裡會不會有不和我一條心的人？」
青峰一愣，半晌遲疑道：
「你的意思是有青妙他們安插的內線？」
玉雪緩緩點頭。青峰則陷入沉思。
玉雪越想越是，自己有這麼多秘密，很多事情根本說不清楚，剛剛入門居然被立馬升做首座，這怎麼也說不通。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們想孤立自己，這樣方便在自己身邊安插密探，伺機打探自己的秘密。玉雪頓時不寒而慄，這些人也太可怕了，又讓自己打頭陣，就連回崑崙休息時還要在身邊安下坐探，這哪是修道人行徑，簡直比勾心鬥角的凡人還厲害三分！
青峰也想明白了，承認玉雪說的有理，不然這麼大的事事前自己居然一點風聲都不知道！顯然怕他以各種理由幫玉雪推辭。他說道：
「現在不知你青炎師叔他們知不知道，如果這樣，連我也心寒。」
玉雪搖頭道：
「當時我留心青炎師叔他們四個，一愣之後馬上倒是真心贊同，顯然不是和青玉師叔一路。」
青峰長歎一聲道：
「以前這些長老們全都一心修煉，根本不過問派中事務，怎麼我這次回來一個個全都這麼熱衷，真想不明白！」
師徒二人對面長歎，此時有弟子來報說青炎、青鑰、青河、青月四人來訪。二人急忙迎出。
重新在靜室坐下後，六人皆不語，半晌青炎道：
「掌門師兄，你信不信得過我們四個？」
青峰驚問：
「師弟何出此言？」
青炎四人對望一眼，青鑰道：
「師兄，咱們兄弟幾個相處幾百年，廢話就不多說了，你這次出山一定要帶我們幾個一起去！我們在困神大陣裡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來，他們卻將好好的一個崑崙搞得烏煙瘴氣，還不如出山和妖魔拚命來的痛快，咱們可不願意縮在洞府做烏龜！」
青炎三人激動附和，連一向最平和的青月也動了真怒道：
「我回來後，發覺門下資質最好的女弟子居然都被劃到青妙門下，只剩一些平素老實、資質平庸的弟子看守門戶，這算哪門的規矩！就算她不知道我還活著，那我回來了總該讓弟子們回到瓊月峰，可我私下去見青妙，不但不還居然還被她搶白幾句！她還有沒有同門之誼了！」
這事青峰完全不知，驚問始末。
青月仔細說了一遍，無非是青妙趁她不在，搶奪人才壯大自己實力。青月發現後去見她，當然不肯還，而青月也不想讓那些弟子難做人，只得忍氣回來。
青炎三人門下的女弟子資質好的也被青妙挑走，不過人數不像青月門下那麼多，忍忍也就算了。至於瓊木峰，一來人才寥寥，二來青松是為了掩護青妙才羽化的，想必她也實在不好意思，所以沒這種事。
幾人氣憤地議論了一會，忽然弟子來報副掌門來了。眾人一驚，青妙好厲害的耳目！這麼快就知道眾人聚會。玉雪更是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不知到底是誰，估計一定是二代明芙他們五人中的一個，不然不能打探出核心秘密。
思索間走到外邊議事廳，玉雪如今也是首座，因此和眾人平起平坐，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青妙一身鵝黃道袍與青峰一左一右坐在上首，白玉一般的臉上掛著矜持的表情，慢條斯理地道：
「幾位首座都到齊了，如果議什麼事，怎麼不叫我們？」
眾人正在想我們是誰？就見青玉出現，到此眾人都沉默下來。
待青玉也落座好了，青妙又道：
「要議什麼事，現在可以議了。」
見眾人皆不出聲，就把矛頭對準玉雪：
「玉雪首座，你如今有什麼想法？」
玉雪在位子上拱拱手道：
「副掌門，我沒什麼想法。我第一天做首座，完全搞不清楚應該怎麼做，因此來聆聽師父教誨，正好幾位師叔也來了，所以和師叔們一起探討一下。」
青妙見她說話挑不出毛病，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倒卡住了。
青玉咳嗽一聲道：
「玉雪首座如此用心，可喜可賀。只是不知你什麼時候動身降妖伏魔呢？」
玉雪心想你可真急啊！嘴裡卻說：
「多謝師叔關心，我初來乍到又剛被委任為瓊木峰首座，總不能一接任就棄座下弟子不顧吧。另外還有一事，我座下弟子太少，如果外務堂收到了合適的弟子，請副掌門留心多分幾個給我。」
青妙點頭。青玉也不好再說。眾人又是冷場。
青峰知道青妙此刻是春風得意，又有宇翔等長老在身後撐腰，有心要提搶奪弟子之事，可知道說了還是白說，一定會被她駁回，因此對青妙心灰意冷，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其餘青炎等人一般心思，因此個個不願和她說話，堂上氣氛尷尬無比。青妙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麼，可讓她把到手的肉再吐出來，那也絕無可能，冷了半晌，她自己也坐不下去了，和青玉一起告辭。
待她走了，六人又回到靜室，玉雪對青峰道：
「師父，我說的那事你現在相信了吧。」
青峰點頭：
「如今連我的瓊首峰也安插好了，我當然相信！」
青炎四人聽他們說話沒頭沒腦，待問清始末後一個個恍然大悟，青炎道：
「我回去也得查查我的弟子，唉，這樣的日子何時到頭啊！」
接著眾人商議出山之事。議了半日，最後決定首座全部出山，在各自門下挑選忠心的弟子跟隨——如今他們實在不敢隨便相信每一個弟子，生死關頭必須保證全是一條心的人。待選出後，交給玉雪集訓三個月。在這三個月中由青峰聯繫正道各派，大家集中力量給魔道以沉重的反擊。
玉雪決定她座下除明鳳外一個也不去。明鳳生性疾惡如仇，且風風火火、愛憎分明，還一點藏不住心事，這樣的人如果是青妙的密探，玉雪絕對不信，就算她真的糊塗被青妙利用，玉雪也有把握扭轉她的想法，而明芙明蓉雖然與玉雪要好，可較明鳳深沉的多，還是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眾人議好後各自回山，冷眼旁觀弟子的言行，揣摩著誰是青妙安的眼線，真是難死這些對勾心鬥角不甚擅長的修道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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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節 艱苦集訓

青峰以崑崙掌門、除魔盟主的身份，發出許多飛劍傳書，一方面報平安，一方面詢問魔道動向。峨嵋、青城、華山恆山等五嶽七派馬上回書，恭喜他脫困的同時卻傳來很多不好的消息。
上次參加道門大會的十九個正道大派，除這七派外，崆峒、武當已經元氣大傷、苟延殘喘，崆峒尤其嚴重，這青峰已經知道；三清、終南、茅山等等許多大派都遭魔道大舉進攻，死的死，散的散；唯一沒有遭魔道進攻的只有嶗山、齊雲兩派。那些小門派更不用說了，許多蹤影全無，想必已遭毒手。如今這殘存的九派和崑崙一樣，都選擇封山自守。
青峰聽到這麼多不好的消息，心越來越往下沉，除了這九派外，別的飛劍找不到人，原封飛回，更是證實所言不虛。別無他法，他還是將自己準備帶領崑崙弟子大舉出山的消息送至九派，希望能得到他們的響應。這次等待的時間頗長，過了幾日才有回音，都吞吞吐吐地說既然已經封山，就不參加外界一切活動等等。青峰大急，如果只靠崑崙這麼些人，無異蚍蜉撼樹！只得不斷傳書、反覆強調厲害關係，希望能說動他們。
同時青炎四人經過反覆考查篩選，從座下挑出元嬰期以上的弟子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曾在困神大陣裡磨練過的，心性堅定修為不弱。
青峰則決定將明屹、智淵留下，明岳等五人加入。
這一天，所有出山弟子齊聚瓊木峰的傳功堂。玉雪掃視眾人一圈，又用神識默查一遍他們的心志，結果頗為滿意，對眾人大聲道：
「如今情勢嚴峻、魔道猖狂，我們這些人可能如荊柯刺秦，會一去不返。你們怕不怕？」
眾人齊聲回答不怕。玉雪又道：
「如果有人現在要退出還來得及，請站出來，我絕不責怪！」
眾人胸膛挺的高高的，無人站出。只聽明鳳大聲道：
「首座師姐，我們都考慮好了，你快點開始集訓吧！」
玉雪瞪她一眼，明鳳吐吐舌頭，人群裡傳來善意的笑聲。
玉雪低頭沉思片刻，對眾人說道：
「誰來說說，如果遇到妖魔群起而攻之該怎麼辦？」
眾人議論紛紛，又聽明鳳的大嗓門道：
「當然是拚個你死我活，不要墮了我們崑崙的名聲！」
玉雪一聽嫣然：
「既然師妹這樣說，你先請吧。」
說著手一揮，將她收入封獸鈴的震鈴，囑咐裡面的雷霆好好給她點教訓，卻不要傷她。
眾人見她手一動，一個大活人突然消失，都驚訝萬分。一些進過封獸鈴的弟子開始明白所謂的集訓是什麼意思，不禁臉色有些發白。
玉雪一邊觀看明鳳在震鈴裡大吃苦頭，一邊悠閒的對眾人道：
「剛才那個問題誰來回答我？」
眾人皆沉默，有些人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玉雪見他們有些明白，點頭道：
「遇到妖魔，首先智取其次力敵。明知打不過還要強出頭，那叫愚昧！保存實力方為上策，待形勢有利，換我們群起而攻之，這叫聰明！」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前排的女弟子囁嚅道：
「首座的意思是如果遇到妖魔，看看打不過就先逃，如果對方落單，我們就圍攻他們？」
玉雪微笑，其實她就是這個意思，不過這番話不能明說，不然傳到青妙耳朵裡又是一場麻煩，傳出去崑崙的名聲也會受損。她接著道：
「觀察形勢，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得益方為制勝之道，不能只管沖衝殺殺，有時靠腦子比靠法寶還有用。你們把我這番話好好記住，遇到魔道時先思量一下。」
說著不管眾人議論紛紛，背著手進內堂去了。
明鳳眼前一黑，便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天空烏雲密佈，雷電閃閃，四面昏暗空曠。正摸不著頭腦，忽然遠處一個巨大的怪物迅速飛來，龍身人頭，一見她就大喝道：
「來的好！正好給我做點心！」
說著一拍肚子，張嘴一道閃電向明鳳擊來，明鳳大叫一聲急忙躲過。那怪物不斷拍打肚子，每拍一次便有一道閃電擊下，明鳳左躲右閃，有那麼幾次險險地擦著明鳳的頭皮掠過，雖沒有直接擊中，卻激得明鳳的頭髮根根豎起，藍色火花嚓嚓直閃，嚇的明鳳哇哇直叫。
玉雪見明鳳已經狼狽不堪，暗自好笑，走出來揮手將明鳳放出。
明鳳習慣性的一蹦老高，砰的一聲撞到房梁，又是一聲尖叫，痛的眼淚汪汪，這才發覺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傳功堂，不由問道：
「師姐，你剛才把我送到了什麼地方？」
玉雪正色道：
「你不是要與妖魔拚個你死我活嗎？你拚得過嗎？」
明鳳發覺眾人都駭然地望著自己，摸摸象掃把一樣直立的頭髮，苦笑道：
「我錯了，我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玉雪見她醒悟，讓人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給她聽，接著道：
「生命是寶貴的，尤其我們這些與魔道拚殺在第一線的人，少一個便少一個，再也補不上，所以記住凡事多用腦，切不可鹵莽行事，不然於己於正道都是一大損失。」
她說到這裡，便命弟子散會，明日再來，自己進首座院關門細思集訓計劃去了。
眾弟子都沒想到今日上了這樣的一課，與原來所想大相逕庭，但這番話其實是寶貴的實戰經驗，越嚼越有味，興致勃勃地聚在堂上互相討論，氣氛熱烈。又有弟子將玉雪智取巴蛇的故事詳細說了，更是引發眾人深思。
眾弟子回去後，青峰及青炎四人都知道了，皆深感欣慰滿意。尤其是青峰歡喜讚歎，嚴命明岳幾個不得拿出師兄或師姐派頭阻撓玉雪的集訓計劃，一切都憑玉雪決斷。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眾人又都齊聚瓊木峰。明屹帶著智淵也來了。
智淵一看到玉雪，就大聲道：
「師叔，我也要參加集訓！」
玉雪一向頗喜歡智淵，在大陣裡的頭幾十年裡她也一直教導他，自然同意，笑著說：
「遇到麻煩自己處理面對，可不許找師叔訴苦哭鼻子！」
眾人都轟笑，智淵拍胸脯保證。玉雪正待按計劃開始，忽然弟子來報副掌門前來。
玉雪迎出門去。青妙傲然帶著幾個弟子進來，一見玉雪就道：
「聽說你們把報名的弟子集中訓練，這樣不好吧？」
玉雪不軟不硬道：
「這個計劃是掌門師父和眾位首座師叔反覆商議定下的，已經得到了所有出山弟子的贊同。此次出山任務艱巨，必須提高弟子們的實戰經驗，以免臨陣驚慌，因此集訓有利無弊。」
青妙本就想雞蛋裡面挑骨頭，不悅道：
「既然如此，怎麼我和青玉沒聽說過？」
玉雪微笑道：
「副掌門和青玉師叔座下弟子無人報名，自然不知。」
她言下之意誰都聽得出，有些弟子已經面露譏誚之色。
青妙更是不悅，大聲道：
「我說不好就是不好！都散了！各自回本峰閉關去！」
玉雪早就對智淵使過眼色， 此時不過拖時間等青峰幾人前來，因此也不和她吵架，只管提出理由分辨。
過不多時，青峰和青炎四人聯袂匆匆趕來，一見青妙，立刻拱手道：
「此次集訓已經稟告過宇翔師叔祖，他老人家頗為贊同，如果副掌門有不同意見，請副掌門自己前去和宇翔師叔祖談。」
青峰、玉雪等人口口聲聲副掌門，名是尊重，實帶譏諷，青妙如何聽不出！不過實在不能反駁，見抬出宇翔，更不好再胡攪蠻纏，只得悻悻離去。眾弟子立時歡呼，也不顧青妙未曾走遠，更是氣得青妙牙癢癢。
玉雪不斷搖頭，心想青妙真是權欲熏心，連起碼的利害關係都分不清了，這樣下去崑崙的前途堪憂！
當下她命眾弟子一個個報數，點清共是一百四十二名，分成八組，各組選出一個組長。每一組進一鈴，十天輪換一次。進鈴後，他們不得分散，必須與鈴內的妖獸面對，不管用什麼方法，必須保證自己的安全。
安排好一切，玉雪先在傳功堂外布下隔絕陣，以防外人打擾，又命本脈弟子在外看守好，這才帶領諸人進了封獸鈴陣眼空間。
眾人眼前一花，就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人人情緒激動、熱血沸騰、四面張望。
玉雪環顧眾人道：
「以後我們出山，這裡就是我們的大本營，連荒郊夜宿都不必，所以你們先按組挑好住處，熟悉一下環境，限一個時辰內回到湖邊。」
眾人急忙按組選住處去了。
明鳳笑道：
「我呢？難道也和他們在一起、不和師姐在一起？」
玉雪點頭，明鳳只得去了。倒不是玉雪不相信明鳳，只是她催動封獸鈴時最好不受外界打擾，故此她一向單獨住一水榭。
一個時辰不到，眾弟子已經興奮回轉，三五聚集在湖邊議論。
玉雪見弟子們已經到齊，吩咐按組站好，然後一一將他們送入不同的鈴內空間。她沒有撤去分隔各類妖獸的空間屏障，而是先將他們送至修為較低的妖獸小空間內，待兩方過招後，如果弟子這邊佔優勢，再送入道行更高的妖獸空間內。這樣一站站下去，可能最後會面對這個空間內最強的妖獸。
玉雪此時的功力已經足夠控制這些囚禁在封獸鈴裡的妖獸，即便面對巴蛇，她也有把握讓他聽話，因此只須看好不要出意外就行。而且她事先已經向各個妖獸打過招呼，如果有誰膽敢對弟子們下殺手，那就對不起，一定讓他形魂俱滅，但是也不能畏縮不理，一定要和弟子們過招，讓他們得到應有的訓練。那些妖獸如今都有些畏懼玉雪，只好動足腦筋達到玉雪的要求，既不傷人又要和弟子們打架，還要確保自己不受傷，確實也讓這些妖獸頗為難，這玉雪就不管了。她只需防著有些妖獸打出脾氣來，不管不顧傷害弟子們就行。
等弟子們全部就位，凰金黑日開始巡邏，玲瓏也被派出去監視，她就獨自一人趺坐在水榭裡，分出神識體察四處情況。
過了沒多久，就出現第一次險情，被分入離鈴的弟子們遭遇了一群火鼠。這火鼠是離鈴裡修為最低的，但是數量很多喜歡群居，對於來犯自己領地的弟子們十分不滿。玉雪雖然早對火鼠頭領打過招呼，但是他也約束不了自己的後輩，一些火鼠被弟子們用飛劍打傷後，立時群起而攻之，團團圍住他們，從四面對著他們噴火起來。弟子們背靠背，指揮飛劍織成劍網抵禦火勢，可飛劍畢竟不是防禦法寶而是攻擊法寶，漸漸抵禦不住。十八個弟子苦苦相持，衣衫頭髮都被烤焦，手上臉上起了若干大水泡。玉雪急忙吩咐凰金過去，先將火鼠們趕開，自己變出一個分身，帶著療傷藥前去救治。這邊妥了，那邊又出意外。
在艮鈴裡的弟子們被分到一隻虎妖的空間裡。這隻虎妖是艮鈴裡修為最弱的，可比起弟子們實在強太多，一上來他們就陷入苦戰。那虎妖寂寞了這麼多年，越打越有興致，不一會就將玉雪的吩咐忘到九霄雲外，變出真身，招招狠手，將弟子們打得狼狽不堪，一晃眼就有幾個弟子受傷。玉雪見他們受傷不重，因此也沒有阻攔，可只得又分出一個分身在旁時刻準備出手。
接下來每個鈴裡都出現險情，玉雪不得不分出八個分身，每一個都在一旁悄悄照應，既要在關鍵時刻出手，又不能讓弟子們生出依賴心，同時她還有一個分身在陣眼空間裡統籌八個鈴裡的訓練。分出這麼多分身，每個分身思想行為必須獨立，時間又長，對她而言，這是一個提高修為的好機會，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就這麼苦苦訓練了三天，有些弟子已經不能堅持，全身佈滿大大小小的傷，雖不致命，卻嚴重削弱了戰鬥力，還必須時時刻刻提防妖獸襲擊，一個個疲累不已。
有些人受不住開始大叫「首座救命！」
玉雪在旁聽的分明，可為了讓他們得到訓練，硬起心腸不回應，只是吩咐妖獸們將攻擊間歇時間稍微拉長，讓他們能調息片刻。
弟子們見玉雪並沒有現身，一開始有些抱怨，接著也明白了她的苦心，咬牙堅持，還想出種種方法與妖獸周旋。有些弟子甚至使出了玉雪的老招，跟妖獸談判，希望獲得更長的休息時間。碰到這種情況，玉雪吩咐妖獸們先答應下來，然後食言發動突然襲擊，務必讓他們得到教訓。弟子們當然不知道，頓時疲於奔命，又見玉雪遲遲不出現，一個個只得死心塌地堅持訓練。
隨著時間過去，他們得到了許多寶貴經驗，開始分工合作。如遇妖獸來襲，輪流上陣，拖延時間。妖獸退去，他們將受傷重些的人護在中間盡快調息恢復，一部分的人則在旁邊哨望。如此一來，團體戰鬥力漸漸加強，且由於不斷脫力再運功恢復，大大提高了每個人的功力。
玉雪見他們已經熟悉了對敵的妖獸，支持時間已經較長，立馬將他們換到道行更高的妖獸空間裡，於是新一輪對峙再度展開。
十天過後，玉雪發現大部分的弟子根本不會與那個鈴裡最強的妖獸照面，原因是低的他們也打不過，高的更不可能了。只有震鈴、巽鈴裡因為妖獸較少，不得不與雷霆、風狸戰鬥。她為了讓弟子們熟悉各種妖獸，只好按原定計劃更換空間，在這之前，調所有的弟子回陣眼空間裡休整半日。
部分弟子一回到陣眼空間，立刻癱倒在地；剩下的二話不說，馬上就地盤坐運功，玉雪對這部分弟子著實嘉許，卻虎著臉將倒地的弟子一個個踢起來，嚴命他們運功。那些弟子怕了玉雪，乖乖聽話。
時間一到，玉雪不顧他們央求，立時將他們送入下一鈴內。
就這樣，八十天很快過去。所有弟子都得到長足進步，連功力最差的明鳳也有了突破跡象。這天玉雪將眾弟子收回陣眼空間，見人人衣衫破爛、眼眶發黑，不過卻神采奕奕，她心裡也很高興，微笑道：
「你們覺得有收穫嗎？」
弟子們都大聲答是。
玉雪點頭道：
「現在是最後一關，你們必須輪流與每個空間裡最強的妖獸戰鬥。」
弟子們一聽，有些面露憂色，有些迫不及待。
玉雪把每個人表情看在眼裡，道：
「這次你們百多人一起上，關鍵是自保，還要想辦法牽制妖獸掩護同伴，支持一天即可。」
說完讓他們準備好，隨即將他們送至乾鈴，與虎鷹照面。
虎鷹之前已經得到玉雪吩咐，他當然不願意變成陪練對象，被玉雪狠狠教訓了一番。他害怕之餘，還奇怪玉雪功力怎麼增長這麼快，再也不敢囉嗦，乖乖聽命。
此時虎鷹一見這麼多人進來他的空間，立時依足玉雪吩咐，二話不說即刻開打，先將全身羽毛如飛劍般咻咻飛出，頓時四面羽毛劍飛舞，有弟子一時不防，馬上受傷，鮮血直流。
玉雪和凰金三人在旁觀看，也不去管受傷弟子，看他們自己如何處理，見別的弟子立刻將受傷弟子護至後面裹傷，不由暗暗點頭。接著弟子們按平時分組，十幾個在一起將虎鷹圍在中心，組與組之間互相策應，攻守有序。玉雪滿意之餘，心中一動，在旁大聲指點，吩咐每組組長按她所說指揮組員或進或退、或攻或守。不久就有人發覺玉雪在教他們一套合擊八卦陣法之術，更是各個用心記下。崑崙也有類似陣法，但不像這般大型，而且也沒有這般自由，一般都是嚴格按照陣圖走固定路線，而玉雪則要求他們大致按照陣法，卻發揮主觀能動性，自主餘地大許多，也更利各個弟子發揮其長處。待弟子們配合越來越好後，虎鷹開始吃緊，畢竟是百多個元嬰期以上的弟子合攻，以他的道行也會露出馬腳。

第九十五節 兩全其美

玉雪見虎鷹準備變出真身拚命，大喝一聲「停！」
眾弟子一聽，用飛劍護在身前，有次序的緩緩後撤。這就是這些日子訓練的成果，換做以前肯定全亂了。
玉雪將他們送到虎鷹空間外面調息，自己則上前和虎鷹攀談：
「你覺得這些弟子怎麼樣？還有什麼地方需要提高？」
虎鷹點頭道：
「戰鬥力不錯，不過法寶不行，除了飛劍還是飛劍，防禦能力不高。」
玉雪點頭。她早就發覺這一點，只是現在抽不出時間煉製防禦法寶，只好以後再說。又問道：
「那你呢？願不願意幫我？」
虎鷹長歎一聲道：
「我如今已經肉在砧板上，有什麼願不願意的！聽你吩咐就是！」
玉雪微笑。他的回答在她預料之中，不過她還是希望他心甘情願答應。為了確保以後不會臨陣倒戈，她循循善誘道：
「我是是非分明、說話算話的人，如果你真心願意幫我，等你立功後，我保證以後給你自由。這可是大好機會，就看你是不是要這個機會了！」
虎鷹大喜，連連保證。
玉雪軟硬兼施，故意先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答應陪練，待他看清自己和弟子們的實力後，再好言相勸收服了虎鷹，將他揉搓得一句多餘的要求都沒有，這是她定下的計策。
她囑咐虎鷹好好在裡面等候消息，又帶著弟子們去了坤鈴。
這裡面道行最高的是九尾蛇，生性狡猾，就算她答應以後幫忙，玉雪也信不過，因此完全把她當成陪練工具。雖然事先說好，九尾蛇也一口答應，玉雪仍是不敢掉以輕心。待弟子們以八卦陣法圍住九尾蛇，祭出飛劍開始戰鬥後，玉雪分出八個分身，在四面監視。
九尾蛇一見心驚——她也是見識不凡之輩，立刻叫道：
「主人，你怎麼會仙界功法了？」
其中一個玉雪冷冷道：
「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別的不用管！記住，就算使你那絕招，也不能朝要害地方招呼，不然馬上有你好看！」
本來先前九尾蛇只是敷衍玉雪，早就準備撈些好處、吃幾個人填填肚子，見了玉雪身法後再也不敢這麼做，只得打起全副精神陪練。只見她搖身一變，化出巨大真身，張牙舞九尾，朝弟子們打來，還不時從尾端噴出堅硬的小彈子，讓弟子們疲於應付，但是果真不敢朝要害處招呼。玉雪稍覺放心。
這九尾蛇道行比虎鷹要高，而且生性奸詐，時常指東打西，又迅疾滑溜無比，就算玉雪在旁也一時不察，讓一個弟子被巨尾抽中受傷，情形頗嚴重。
九尾蛇見玉雪的臉色頓時難看，大叫道：
「主人，這不能怪我！我生來就是這樣打架的，別的方法我也不會啊！你總不能讓我不動挨打吧，而且我下手已經很輕了。。。」
她絮絮叨叨的邊叫邊想逃。玉雪臉色鐵青，揮手將她禁制住，馬上帶著眾人撤至陣眼空間，為那弟子療傷。
那弟子是背後被尾巴抽到，鋒利的鱗片刮走大片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玉雪一見著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許多靈藥，總算確保無礙。
那弟子醒來後，對玉雪勉強笑道：
「首座師姐，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別怪那九尾蛇。」
玉雪安慰他幾句，將他交給傳功堂外看守的明芙等人，送他回青炎師伯的瓊火峰休養。她回轉身進了鈴內，繼續帶眾弟子訓練。
這次不去坤鈴了，直奔坎鈴，與望月犀作戰。那望月犀化出人身，披著雪白的刀槍不入的盔甲，將他的獨角煉成一柄巨大的飛梭，與弟子們戰在一處。望月犀已經和玉雪說好，而且他習慣明刀明槍、直來直去的戰鬥，因此沒人受傷，頂多到後來有弟子脫力而已。
鬥了一天一夜，玉雪見雙方都累了，就讓弟子們下去休息，又勸望月犀以後能站在自己這邊共抗魔道，自然是一說即肯。
到了艮鈴中，玉雪讓弟子們一一和裡面的狼獅虎豹過招。他們以多欺少，又有她在一旁掠陣，自然哪個妖獸也打不過，不一會就輪到了道行最高的狻猊。他已經隔著空間屏障觀看許久，頗有興味，見弟子們進來，馬上放出真身，奔走跳躍如電，變出尺許長的指甲直朝弟子們抓來。
玉雪大叫：
「記住別傷人！」
狻猊吼道：
「放心，我不過陪他們玩玩！」
他的身形在人群中前撲後閃，往往弟子的飛劍還沒到他身邊，就見他的爪子已經逼近喉嚨，卻只是輕輕掠過絕不傷人。弟子們微感放心，用八卦陣法將他圍困，漸漸摸索出一些章法。
狻猊邊打邊好整以暇的對玉雪說：
「你這些弟子不怎麼樣嘛，還及不上你的一個零頭！」
玉雪笑道：
「那就請狻猊前輩替我多訓練他們一下！」
原來前幾日玉雪就來找過他，兩人還打了一架。狻猊見自己連玉雪的一個分身都打不贏，雖然明知封獸鈴裡是玉雪的世界，還是很佩服她。二人不打不相識，說好以友相稱、互相幫助。玉雪自然也許他功成自由。
狻猊陪練了一天，本來後面應該輪到兌鈴的化蛇、蛟、龍。無奈這三種異獸都在水裡打仗，玉雪已具五行之身當然不懼，而且還一一抽空將他們收服，但弟子們畢竟是人身，水裡打仗怎麼也不行，只好揀幾個弱的練手，沒什麼鍛煉草草收場。
巽鈴裡的風狸、震鈴裡的雷霆，他們都面對過了，唯一沒有打過的就是巴蛇。可就算巴蛇答應不傷人，玉雪也不敢讓他們上，因為巴蛇道行實在太高，他即便輕輕的也有可能傷及弟子們的性命，只得罷了。
此時玉雪屈指一算，已經足足集訓了三個月，而她自己也達到目的收服了許多妖獸，可謂兩全其美，於是宣佈集訓結束。
眾人出了封獸鈴，互相一看都大笑——全部衣衫不整、面目黝黑，但人人收穫巨大，心滿意足的成群結隊走了。
玉雪正待回首座院，忽有弟子來報青妙來了，玉雪心裡有數，忙命凰金去請青峰。果然青妙一來就氣勢洶洶地問罪，就是因為弟子受傷的事。玉雪恨不得也將她關進封獸鈴嘗嘗苦頭，想是很想，做卻不便，只得左耳進右耳出的與她糾纏。青妙叨叨很久，玉雪索性關閉聽識，總算青峰來了將她勸走。
這夜玉雪叫來明鳳，餵她一滴玉髓，告訴她許多結元嬰時歷心劫的經驗，吩咐她閉關，還親自在她房間外布下隔絕陣防外人打擾，自己這才回首座院趺坐練功。
她這些日子也頗有收穫，需要閉關整理一下。待隔絕陣布好後，她化出十來個分身，同時運轉煉神真經心法。這樣雖很危險，但玉雪已經有了把握。如此行功更為快速，到她可以化出二十來個分身且每個都很穩定時，玉雪緩緩收功。
走出首座院，就見明鳳滿臉喜色地等在門口，見她急忙報告：
「首座師姐，我已經順利結成元嬰了！」
玉雪微笑點頭。
這時明芙匆匆趕來說：
「師姐，你已經閉關十天了。副掌門說了，等你出關立刻去瓊台開會。」
說完明芙召來弟子吩咐他們分頭通知各首座，她自己也急匆匆出去了。
玉雪心裡一動，看她這麼聽青妙的話，莫非她就是青妙安的坐探？她留了心思卻不動聲色，帶著明鳳悠悠向瓊台緩緩行去。


第九十六節 瓊台慘變

到了瓊台，玉雪發覺青妙好快的速度，早已端坐相候，而師父青峰、別的首座及長老們姍姍來遲。
大家入座後宇翔道：
「今天讓大家來是商議出山之事。青峰，你來說說何時出山？」
玉雪聞言心裡疑惑，怎麼這麼急著推我們出門，到底他們是何用意？只聽青峰答道：
「稟師叔祖，如今倖存的正道九大派都不願意出人，我仍在與他們扯皮。而我們崑崙願意出山的弟子雖已經集訓好了，但畢竟人單勢弱，還是讓我繼續聯繫同道再定日子好些。」
青妙面露一絲譏笑道：
「掌門師兄前一段日子說的慷慨激昂，怎麼現在聽上去好像怕了？早知這樣就直說嘛！」
青炎四人一聽面露怒色，青峰也一滯，頓時不知說什麼好。
玉雪急忙接上說：
「各位師叔祖，這些日子我受命訓練弟子們，發現他們實戰經驗雖有所提高，可防禦法寶卻不夠。正想跟各位長輩商量，能不能拿些防禦法寶出來給弟子們，也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傷亡。」
青妙冷聲道：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以為防禦法寶說有就有的？我們崑崙一向以飛劍擅長，煉製一些飛劍還可以讓你瓊金峰的青鑰師伯設法，煉製防禦法寶哪裡有辦法！將法寶堂的全部法寶窮搜一遍也沒有這許多給所有弟子裝備。你就不要在這裡扯開話題了！」
玉雪不慌不忙道：
「那我正要稟告各位長輩，弟子有辦法！只是時間來不及。」
語驚四座，連宇翔也好奇道：
「你有什麼辦法？」
青峰等五人有些明白。玉雪微笑道：
「弟子會煉器，只是要煉這麼多，非得很長時間不可。」
青妙不悅道：
「說來說去就是想拖時間。我還沒有追究你訓練差點訓出人命的事，你倒在這裡大言不慚！」
玉雪反問道：
「副掌門究竟為什麼一定急著讓我們出山？難道真是急著讓我們去送死不成？」
此言很不客氣。
青妙鐵青著臉站起，指著玉雪道：
「你就是這樣和長輩說話的？這樣犯了門規你知不知道？」
玉雪反唇相譏：
「我知道門規有一條是不得頂撞掌門，可沒有首座不能頂撞副掌門這一條。還不知是誰時時犯門規呢！」
意指青妙時常頂撞青峰。
青妙頓時語塞，臉色轉紅，顯然惱怒之極。
宇翔對玉雪喝道：
「不管怎樣，副掌門是你師叔，快向師叔賠禮！」
玉雪見好就收，微笑對青妙拱手道：
「在下出言不慎，請副掌門原諒！」
青妙見玉雪口齒犀利，轉機又快，心裡暗暗後悔讓她當首座，只是此時名分已定，玉雪又得許多弟子愛戴，只好哼一聲坐下道：
「別的沒學到，一副伶牙俐齒倒學的快！」
玉雪一聽她又暗罵師父，噌的一聲站起，拱手道：
「副掌門，你罵我沒關係，不要處處帶刺譏諷我師父！我師父厚道，不願與你計較，但我作為弟子，卻不能眼看師父受辱的！」
青妙也站起道：
「怎麼了！誰罵你師父了？你給我把話說明白！」
兩個女人針鋒相對，頓時堂上的男人們面面相覷，青月急忙圓場道：
「玉雪，你少說一句坐下吧。副掌門，你也不要和師侄計較嘛！」
玉雪聽了只得坐下。
不料青妙卻衝著青月吼道：
「就你愛做濫好人！自己的事都管不好還管起我來了！」
青月頓時氣得滿臉通紅：
「我好心勸你，你倒罵起我來了！最近看你行事顛倒，原來你真的失心瘋了！」
這下青妙更是氣的了不得，與青月叫開了，倒把玉雪扔在一邊，堂上滿是河東獅吼之聲。
事已至此，連長老們都愣住了，看青妙和青月有開打之勢，宇翔大喝道：
「不像話！你們還有沒有長輩模樣！兩人都給我回峰閉門思過一個月！出山之事以後再議！」
說完忙不迭的先走了。青炎等人暗笑，裝模做樣上去勸解，孰料一波未平又生一波。
好不容易將盛怒的二人勸開，忽然智淵跑到廳上，對著眾人跪下道：
「求各位長輩對副掌門師祖說說，我自來崑崙後沒見過我娘，能不能讓我們見一面！智淵實在想娘了！」
玉雪也是一驚，這才知道明姬一直被青妙關著，可這智淵也太不會揀時機了！——她不知道智淵其實一直在瓊台外鼓著勇氣想求各位長輩做主，根本不曾留意廳上發生的事，而且他是趁著守衛弟子私下議論紛紛、放鬆警戒，這才有機會闖上前來。
青妙大怒道：
「這裡是瓊台議事重地，哪有你說話的份！給我滾下去！」
智淵雖說經歷困神大陣已經接近兩百歲，可一直被父母及玉雪等人寵著長大，心智還如赤子一般，聞言立刻大哭，口口聲聲要見娘，哭得眾人心裡不忍。
青峰將智淵拉起，對青妙道：
「師妹，讓孩子見一見他娘吧，就算看我的面子上好嗎？」
他特地不叫她副掌門轉叫師妹，軟語央求，希望青妙能夠答應。無奈青妙鐵石心腸，無論眾人怎麼勸就是不答應。
正亂著，明屹匆匆跑進來，對青妙賠禮道：
「副掌門師叔，我沒看好智淵，給你添麻煩了！」
說著揪起智淵望外走。智淵此時功力比他爹還高，用力一掙就開了，撲進來緊緊抱著青妙的腿大哭，明屹頓時也呆了！
青妙尷尬萬分，她何嘗碰到過如此不雅之事！智淵雖說是她徒孫輩，可畢竟已是成年男子，抱著大腿成何體統！
玉雪見青妙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暗暗稱快，不料青妙突然伸手朝智淵的天靈蓋疾拍下去！原來她一抖之下抖不脫智淵，竟起了殺心！
眾人大叫手下留情！玉雪伸掌急擋，終究青妙距離太近，一掌拍上了智淵的頭頂。只聽智淵大叫一聲，翻身就倒，唬得眾人臉色慘白。
玉雪急忙上前查看，雖最後關頭青妙收回了一些掌力，可她畢竟已有大乘功力，智淵此時已經天靈俱碎、氣若游絲了！玉雪急忙護住智淵的前額藏神府，見元嬰有消散跡象，顧不得許多，一聲不吭立馬抱起智淵回她的瓊木峰首座院療傷去了。青峰大急跟去，把呆若木雞的眾人都撇在堂上。
明屹從未見過玉雪如此驚慌，知道大事不好，自己和明姬的獨苗可能就此一命嗚呼，剎那間萬念俱灰，木然對青妙道：
「我孩兒冒犯副掌門，死有餘辜！殺得好！殺得好！」
接著狂笑聲聲，竟然開始有些瘋癲！
青炎等人更是目瞪口呆，誰料青妙竟會當堂殺人！
青妙此時也醒悟過來，心下有些後悔，只是讓她認錯絕無可能，對眾人強詞奪理道：
「我是智淵的師祖，他冒犯我，我自然殺得！」
她硬要這樣說，眾人一時也找不到話反駁。
只聽青月冷冷道：
「副掌門對弟子們自然是要打就打、要殺就殺！何況殺的是自己的徒孫！只是不知這樣你修的又是哪門子的道呢？」
說罷揚長而去。
明屹聽了只覺心中絞痛，想到被關的妻子更是難以忍受，大叫一聲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嚇得眾人又是一番忙亂。還好他道心尚算堅定，只不過是連受打擊血不歸經，沒有走火入魔。眾人索性七手八腳封住他經脈，讓他昏迷一段時間再說。
玉雪以最快速度趕回自己的首座院，不及多說，掏出許多天材地寶餵入智淵口中，又將手放在他的頭頂上，全力凝住即將消散的元嬰。
正好青峰趕到，見玉雪穩住了智淵的傷勢，鬆了口氣問道：
「怎麼樣？保得住嗎？」
玉雪搖頭道：
「我正以自身功力逼住元嬰不消散，可必須馬上閉關接好他的頭蓋骨，就算接好了，以後可能心智受損，可能。。。」
她說不下去了。青峰明白她的意思，立時老淚縱橫。
玉雪連忙道：
「師父，如今不是難過的時候！你守在外面，我必須馬上接骨，遲則生變。」
青峰點頭退出，就在廊上盤腿趺坐替玉雪守門。
玉雪化出真水之身，將智淵包裹在內，以水無處不在無縫不入的特性滲入智淵的頭部，輕柔地接續每一塊碎骨、續駁每一根斷裂的血管。
真水是生命之源，何況還包含玉雪本命功力，實在非同小可。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智淵的天靈蓋緩緩長攏，斷裂處一一癒合，只是元嬰委頓不堪。玉雪用真水包裹著他的頭部淤血雜物緩緩排出體外，然後化出血肉之身，伸手抵住督脈，以自身功力引導他開始自主療傷。她對智淵修習的玉虛真經頗為瞭解，知道靈氣走向，不一會智淵開始有了意識，自己運功療傷，到此玉雪總算鬆了口氣。
她此番為智淵療傷，消耗了許多功力，於是一邊守護他一邊自己離的遠些也開始運轉煉神真經心法恢復。
過了很久，發覺智淵收功緩緩睜開眼睛好奇地看著自己。原來玉雪運功時不但化出好幾個分身，而且所有的法寶都懸在頭頂緩緩旋轉，情景有些詭異。
所有的玉雪一笑並成一個，走上前去對智淵道：
「傻孩子，看著師叔只管笑什麼！你可好些了？」
她見智淵眼神清澈，知道他的心智沒受影響，所以用平常口氣對他說話。
不料智淵低頭沉思片刻，忽然嘻嘻笑道：
「我不傻，你才傻呢！」
接著自言自語道：
「奇怪！我怎麼想不起來你是誰！我又是誰呢？」
玉雪一聽暗暗叫苦，完了！智淵還是留下後遺症了！不是失憶就是癡呆，只是看上去他的眼神很正常啊！她有些奇怪，一邊思索一邊開門將青峰叫進來。
青峰已經在門口坐了十天，一見智淵完好如初鬆了口氣，又見玉雪神色有異，驚疑道：
「怎麼了？」
玉雪使個眼色，示意他問智淵。
青峰和顏悅色道：
「智淵啊，你覺得怎麼樣？」
智淵仍是嘻嘻一笑道：
「我叫智淵麼？我的智慧很淵博麼？」
一聽這話，青峰的心也涼了半截，厲聲道：
「智淵！好好回答，別開師祖玩笑！」
智淵一聽頓時一嚇，嘴一撇大哭起來，接著開始找娘親。
玉雪和青峰手足無措，哄了半日，找來許多糖果，這才讓他高興起來。
玉雪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智淵應該是被她治好了，可為什麼變成一個心智如同三歲小兒的人？最後她想來想去覺得大概是受到劇烈驚嚇，智淵自己故意封閉心智，有些類似心理上的毛病，這樣的話只好日後設法慢慢開解。

第九十七節 化身煉器

從此智淵整天瘋瘋癲癲的到處找娘親，漫山遍野四處亂走。
青妙雖振振有辭、免與處分，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都覺得她為人狠毒。懾於雌威，只敢私下悄悄議論，對智淵頗為同情。
一開始玉雪還把智淵攏在身邊照顧，想方設法查出他心智失常的原因。可沒過幾日，玉雪眼錯不見，他就跑下峰去，逢人就要娘。玉雪找去拉他回來，他就大哭，搞得玉雪只好作罷，派了幾個弟子跟著他。後來不知聽誰說了什麼，他就一氣奔上青妙的瓊妙峰，在首座院外大鬧，口口聲聲要娘。青妙大為頭疼。為了他的事，青妙沒臉下峰索性閉門不見人，沒想到智淵竟自己跑來，再殺一次不可能，打也打不得，勸也勸不了。就這麼在瓊妙峰上折騰了幾日，最後青妙終於投降，放出了明姬。
智淵見了明姬立時認出，母子抱頭大哭，聞者心酸。明姬當即帶著智淵回到青峰的瓊首峰，跟臥床不起的明屹一家團聚。這以後，智淵的瘋病一日好過一日。青峰大為高興，特地指了一處幽靜的院子給他們一家住，不許外人隨便打擾。
玉雪聽說後若有所思，放下心來鑽研防禦法寶。她有許多得至困神大陣的異種金屬，煉製法寶的材料是有了，可還得設計將法寶打成什麼形狀——最好是盔甲，可穿著太重；做成輕型軟甲，又恐防禦能力不夠，因此連日都在和凰金黑日二人商量。
這日下午，明鳳笑嘻嘻地稟報明屹一家三口來訪。
玉雪將他們迎至自己的內院。關門入座後，她微笑地看著智淵開口就道：
「小猴子，從實招來，是不是一直在裝瘋？害得你師叔我還以為治你的時候出了岔子，白白擔心了好多天！」
智淵嘻嘻一笑：
「我就知道瞞不過師叔！這不，稍微拖了幾天就來向師叔告罪了！」
接著三人感謝玉雪對智淵的救命之恩。
玉雪道：
「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客氣。只是智淵必須再裝些日子，以免青妙等人知情。這樣吧，過一段時間對外宣稱因為智淵有娘照顧，我又給他開了幾帖方子，漸漸才好了。」
明姬點頭：
「如此最好。雖說我師父殺我孩兒，以往我和她的師徒情誼已經不在，可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也不好十分和她翻臉，但我已經決定再也不回瓊妙峰了。」
玉雪聽了擔憂道：
「如今師父還在瓊首峰，青妙師叔也不好來鬧。可我們不久都要出山，那時你們怎麼辦？」
明姬道：
「大不了我們一家三口也跟著你們去，多少有個照應。」
玉雪不語。此次出山事關重大，就算可以呆在封獸鈴裡，可封獸鈴畢竟是法寶，是要用來戰鬥的。真的出現險情，裡面的世界不一定穩固，智淵、明屹也罷了，至少還有元嬰期修為，可明姬修來修去始終徘徊在金丹初期，實在太過危險。
明屹見玉雪沉默，知道她有顧慮，笑道：
「師妹，別擔心明姬，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好她的。要不你就只帶智淵走，我把他托付給你了。雖說增添了師妹的擔子，可對智淵也是一個鍛煉的好機會。」
玉雪搖頭道：
「這怎麼行！你們一家才團聚就又分開，何況此行實在太危險，就連師父都想好了把智淵和你留在瑤池裡。」
明屹歎道：
「師父他老人家對我們一家恩重如山，這就不必說了。可我們心意已決，要不都跟著你走，要不你就只帶智淵走。智淵這次和青妙算是結下樑子了，裝瘋之事遲早紙包不住火，如果師父和你都不在的話，青妙一定會處處為難他，到時讓我們夫婦更麻煩，還不如就此跟著你出山，一舉兩得，我們還放心些。」
玉雪聽他說的有理，沉思半晌道：
「那就讓智淵跟著我，你們夫婦二人還是留在瑤池裡，平時多留意青妙和宇翔的動靜，也好有個照應。」
明屹驚問：
「師妹這話是什麼意思？」
玉雪留神外面，揮手又布下一層隔絕陣，這才道：
「師兄難道不覺得蹊蹺嗎？這次宇翔和青妙等人商議，突然把我推上首座，又接二連三地催促我們快些出山，我總覺得裡面有些什麼說不清的意味。這話我們四人說說就算了，連師父也別告訴，不然他老人家反會說我多心。往好的地方想最好沒事，有事的話就證實了我的猜測。」
明屹夫婦二人沉思，智淵說道：
「師叔的判斷一向沒錯，就靠這個在困神大陣裡救了我們多少次命！我相信師叔的話，也許他們真的有什麼陰謀。」
玉雪本來不會明說，畢竟明姬是青妙的弟子。可她察言觀色，知道明姬就算沒有十分憎恨青妙也有八分，老死不相往來是肯定的，故此放膽一言，就看明姬有什麼反應。
良久明姬道：
「謝謝師妹對我的信任。只是師父她雖然行事有些顛倒，但我不相信她會做出違背道義的事。退一萬步來講，如果她真的做了，我一定站在明屹和你這一邊。」
玉雪就是要她說出後面這句話，當下點頭。
明屹接著道：
「師妹覺得他們會有什麼陰謀？」
玉雪道：
「也許陰謀談不上，但是某些奇怪的大動作可能會有，至於哪方面我也說不上來。最近我老是有些不好的預感，應該跟我功力提高有關係。」
她已有半仙之體，又修煉煉神真經，比一般修道之人道行自然高得多，但是畢竟不像王母娘娘般神通廣大，因此只有模模糊糊的預感。
智淵道：
「要是能用崑崙鏡預測一下將來就好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玉雪笑道：
「小猴子平時看看老實憨厚，其實還是挺機靈的！」
明屹道：
「崑崙鏡和軒轅劍都在護陣大陣的陣眼裡，至於陣眼在哪，這是崑崙最高機密，只有管事長老和掌門才知道，想必師父是知道的，可他就算告訴你，你也不能用啊！」
這玉雪也清楚。崑崙震派神器平時被嚴密收藏，只有在遇到滅派危機時才能動用，連上次魔道大舉來襲時都沒有拿出。這兩個神器都沒有認主，要使用也必須得到器靈許可，威力自然大打折扣，萬一拿出用時不慎落入魔道之手則更是麻煩，所以上次崑崙諸人沒有動用，能撐的過就先撐撐，而玉雪想要用崑崙鏡簡直難於登天。
玉雪想想嫣然道：
「誰說我要用啊？可以讓師父正大光明地用嘛！我只要知道結果就行了！」
四人計議好後，由明屹去向青峰提出，只說此次出山前途未卜，應該請出崑崙鏡看看吉凶。青峰一聽頗有理，當下前去和宇翔商量。宇翔則說必須召開長老會議才能決定，讓青峰回去等消息。
玉雪一邊等回音，一邊思索防禦法寶之事，最後還是決定打造盔甲。這盔甲分六個部分，由一個頭盔、一件上衣、兩個護腕、兩個護膝組成，穿在身上既不太重，防護能力也很好，只是打造很費時，幸好除她之外，還可以找人幫忙。當下讓凰金去叫來崑崙的那兩隻鳳凰，借他們的真火一用。
玉雪見她自己的首座院不適合煉器，便帶著凰金三鳳上了瓊金峰。崑崙七脈各有擅長，瓊金峰青鑰一脈擅長煉器，他們練功之餘都是在鑽研煉器之道，因此有專門的煉器堂。
青鑰聽了玉雪的構思，嘖嘖稱讚，忽而擔憂道：
「好是好，可你要煉一百多副，猴年馬月才能煉成啊！」
玉雪微笑不語。青鑰只得半信半疑地將她帶到煉器堂，提出在旁邊觀看，玉雪同意了。
煉器堂很大，四壁有陣法保護，不論裡面失火還是爆炸，都不會影響到外面，而且裡面有現成的許多工具。在屋子中央還有一口深井，專供取水用。玉雪走到一個極大的煉鐵爐前，看了半晌。這爐子設計得頗為巧妙，鐵水在裡面融化後，可以順著溝渠流到外面的模子裡，爐膛又大又深，送風口設計也很合理。
玉雪頗有興味的一一查看，笑對青鑰道：
「這些工具我可用不著！現下我要開始了，請師叔呆在我設的陣法裡千萬不要出來！」
青鑰點頭，心裡更是奇怪。他們煉器，一般都是用煉鐵爐先將鐵熔化，碰到一些極堅硬的材料，連著點火幾月才能熔化也是有的。待熔化後，才能打造形狀刻制陣圖，怎麼玉雪一句都沒提到點火？看看凰金三鳳，他猜想是靠他們的真火，可玉雪怎麼打成想要的形狀呢？他悶著一肚皮的問題，任憑玉雪在他身周布下防禦陣。
玉雪在進門處布下隔絕陣防人打擾，將所有的工具全挪到屋子一角，示意凰金三鳳就位，從封獸鈴裡嘩啦啦地倒出一大堆天外隕金，接著令青鑰差點跌破下巴的情景出現了。
只見眨眼間屋子裡出現了二十來個玉雪，有的慢慢變成灼熱的火人，有的仍和平常的玉雪一樣。火人玉雪揮手招來一大塊隕金，然後隕金在她熾熱的真火手掌上慢慢熔化，待雜質去掉後，像被什麼包裹著似的飛向平常模樣的玉雪，那流質的隕金在她雙手間懸浮轉動，凝固成頭盔樣子。此時平常模樣的玉雪雙手疾點刻入陣圖，待頭盔稍微冷卻後被拋入屋子中央的水井裡，隨著哧的一聲，井口立刻煙氣瀰漫。一個玉雪手一招，煉好的頭盔從井裡飛出落入她手上。她察看了一會，似乎頗滿意，順手將它扔到屋子一角。
凰金三鳳煉好的隕金也是落入平常模樣的玉雪手中，然後一一凝成形狀、刻入陣圖。
青鑰在旁目瞪口呆，此種煉器法聞所未聞，令他大開眼界。姑且不論玉雪身外化身的本事，就憑她用意念神識能讓流質的隕金凝固成想要的形狀這一點，已經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再加上化出真火之身，同時每個玉雪都有獨立思維不同動作，這已是神仙手段了！
煉好的頭盔、護腕、護膝、上衣一樣樣被拋入水裡，又一樣樣被扔在角落裡越堆越高。這是玉雪慣用的流水線操作法，雖節省許多時間，但消耗功力神識很大。待倒出的這一堆隕金煉完後，所有玉雪停下來並成一個，臉色蒼白，露出疲態。凰金三鳳也停下噴火，大口喘氣。
玉雪揮手解開青鑰的禁制，笑道：
「師叔，這裡太熱，你還是到外面等著吧。」
青鑰此時看玉雪的眼神已經不像在看自己師侄，倒像看神仙般景仰，滿口稱是的出去了。玉雪和凰金幾人服下玄玉漿，等運功恢復後，又開始新一輪運作。
他們一連關在煉器堂裡三月，總共煉了兩百副盔甲，全部是可以進化的中等寶器級別。每一套盔甲金光閃閃，由六個部件組成，上面刻了大大小小許多防禦陣、聚靈陣，表面如同龍鱗般片片疊扣緊密相連。頭盔是威武的飛簷狀帽子，在額上還有崑崙的雪山八卦標誌圖案。上衣是一件肩部向外飛簷般拱起的緊身馬甲，束著四指寬的腰帶。護腕有半尺長，外端是一個半月形。護膝分上下兩截，扣住膝關節後活動自如，外端也有半月形突起。認主後只要意念之下，從頭盔飛簷兩端、馬甲肩部、護腕外側、護膝外側都會彈出鋒利的刀片，長度從半尺到一尺不等，近身格鬥無虞且能操縱飛出以暗器形式傷人。這是玉雪在防禦之外加的一個功能。
整套盔甲大小伸縮自如、穿著舒適，而且可以修煉入體。雖然因為時間緊迫無法煉得再複雜美觀些，不過樣子簡潔大方，最主要的是防禦指標完全足夠。玉雪試驗過，以她的飛劍金光切割都不能破開分毫，可謂結實。
這次煉器，玉雪和三鳳因為不斷的耗完功力再運功恢復，道行都大大提高。尤其是玉雪，到後來已經可以化出三十個分身。只要她能化出穩定的五十個分身，就可以修煉煉神真經第八層，那時就與真仙無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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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節 整裝待發

玉雪將兩百副防禦盔甲收入乾坤袋回到瓊木峰，然後讓人分頭通知青峰和青炎四座及所有出山弟子們前來試裝備，自己先拿出一副指點明鳳等會做示範。
眾人都喜氣洋洋地來了。青峰五人各拿了一副在手上查看，然後讚不絕口。
玉雪笑道：
「若師父和各位師叔們覺得還行，也請收一副入體，關鍵時可擋一下。」
青峰五人依言。向手中的盔甲輸入靈力，待差不多了就拋向空中，然後滴一滴血到馬甲正中的護心鏡上，立時整套盔甲光芒大作、金光閃閃，徐徐縮小飛入各人體內，套在了元嬰身上，將元嬰打扮得頗為威武。然後五人輕叱一聲，盔甲立刻出現在體表。
眾弟子們一見頓時樂不可支。蓋因他們五人皆穿著寬鬆的道袍，盔甲是緊貼皮膚浮現的，立刻將他們的道袍撐破，顯得十分不倫不類。五人在弟子們面前出了一個洋相，一時面面相覷有些尷尬。
玉雪忍笑道：
「這盔甲可以根據各人心意調整，完全能穿在短衫的外面，不過若是長道袍則有些不襯。」
青峰五人恍然，心念一動盔甲又套在了道袍的外面，只是道袍下擺很長，被緊緊地束在馬甲裡面還是不雅，但畢竟比剛剛像樣多了。
五人互相打量，青月笑道：
「看來得叫一些心靈手巧的女弟子縫製些衣衫，也好搭配盔甲穿，不然樣子不好看啊！」
青峰則笑道：
「我們五個長輩倒做了實驗品，下次應該讓玉雪自己先試穿！」
五人說笑著將盔甲收入體內，有弟子飛快取來新的道袍給他們換上。接著弟子們上前一一領取。
眾人有前車之鑒，穿道袍的都將道袍脫下，直接穿在短衫長褲之外，互相打量模樣，嬉笑聲一片。有弟子祭出飛劍小心翼翼地砍盔甲，見不能損傷分毫，膽子大起來，加大力度再砍，仍是絲毫不損。
玉雪讓眾人安靜下來，示意明鳳走到院子裡，領著眾人站在門廊上，對明鳳道：
「隱刀出鞘！」
明鳳點頭。只聽嘩啦一聲，剎時所有的刀片呈犬牙狀伸出。頭上左右各斜向上伸出一條半尺多長的刀片，肩膀兩邊也斜向上伸出一尺長。護腕向前伸出三寸、向後斜伸出大半尺長正好護住手腕手肘，組成一個長半月形。護膝上下也各伸出半尺和一尺的刀片分別呈半月形斜伸向外。
此時明鳳整個人被張牙舞爪的鋒利刀片包裹得像只刺蝟。她還一手曲肘向前一手向後地擺出邁步狀，嬉笑道：
「首座師姐，這個姿勢怎麼樣？夠不夠威武？」
玉雪正色道：
「發出刀片！全方位偷襲！」
明鳳應聲而動。只見白光一閃，八把彎月形飛刀朝前後左右八方旋轉飛出，疾不可擋，其中兩把向玉雪門面削來。玉雪手一伸接下。別的六把則將院子裡的花草、圍牆之類轟得稀爛，到處碎葉塵土飛揚，然後明鳳掐訣一招，仍是飛回盔甲上插好。眾人見了不禁咋舌。
玉雪將兩把飛刀鉗在指上，對明鳳說道：
「加大功力掐訣召回！」
明鳳運功努力。玉雪見她臉都漲紅了，方才手一鬆，刀片剎那飛回。只聽卡噠幾聲，瞬時刀片全部縮回，又變成尋常模樣的盔甲。
眾弟子這才知道盔甲還有這般好處，人人躍躍欲試。
玉雪對眾人道：
「這裡地方太小，容易誤傷人，還是揀開闊處大家分開練習。後日還是在這裡集合，我要考較你們的熟練程度。」
青峰也接著道：
「練習的時候千萬小心些！務必單獨練習，待操作純熟才能互相打鬥。」
眾弟子喜滋滋的齊聲稱是，急忙各自找地方練習去了。青峰五人則隨著玉雪進了首座院。
六人落座後，青鑰立刻向玉雪再要了一副，說：
「師侄這副盔甲打造的如此精緻，我回去得好好研究學習一下。其實完全可以將它收入我們崑崙法寶堂作為重要陳列品，以後你也是我們崑崙的煉器宗師之一。」
玉雪謙虛幾句，又拿出一副遞給青峰，讓他帶回去給明姬。
青峰收下後道：
「現下我們崑崙雖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只是正道倖存的九大派不論我怎麼勸說都不肯出人出力，看樣子只有我們孤軍奮戰了！」
玉雪沉吟道：
「也許我們可以召集一些被打散的門派倖存之人加入我們，這也是我這次多煉一些防禦盔甲的原因，首先就可以試試在華山上托庇的崆峒門人，我覺得入魔的了然真人的大弟子耀日說不定就會加入。」
青峰點頭：
「對！耀日報仇心切且功力又高，必然會加入我們。還有三清諸人曾和我們一起在困神大陣裡同甘共苦過，他們也一定會加入，只是如今不知他們藏在哪裡。看來我們出山之後先不忙打探魔道動向，應該先一一拜訪九派，看看有沒有別派之人願意加入。」
眾人當下計議。
玉雪又問道：
「師父，那崑崙鏡之事宇翔師叔祖怎麼說？」
青峰看了玉雪一眼，心裡有了數，微笑道：
「我說那次明屹回來後怎麼忽然提出要用崑崙鏡來測算吉凶，原來竟是你授意的！看來你倒是越來越有首座心計了！」
玉雪知道他並未芥懷，但還是笑著解釋：
「師父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一上你的瓊首峰、接著你就去找宇翔師叔祖提出用崑崙鏡，青妙副掌門一定又要生我的事，索性讓明屹師兄傳話還好些。如今是步步為營，不得不防啊。」
青峰點頭道：
「你不用解釋，難道師父還不信你？只是宇翔師叔祖直到今日也沒有給我確切答覆。昨日我去問過了，還是那句——在和長老們商議，也不知為什麼商議這麼久都沒一個結果！」
接著他問玉雪：
「為什麼你想用崑崙鏡測算吉凶？」
「我聽說崑崙鏡可以預測未來之事，想看看我們出山有幾成勝算。」
玉雪不敢對青峰及青炎幾人當面說是擔憂崑崙內亂，只好拿以前和明屹商量好的話來作借口。
青峰道：
「其實崑崙鏡一直深藏在陣眼裡沒有認主，能力大打折扣，就算我拿出預測，實在也測不出什麼，頂多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畫面，反而還要招來宇翔師叔祖的猜疑。除非是你親自來測，可門規又不許，不然以你的道行一定可以比我測得多些內容。」
玉雪不語。她其實也想，但自知不妥。
青炎道：
「不用擔心那麼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次出山我們有師侄手上兩大神器，雖然辛苦卻不一定全軍覆沒，說不定還有贏面。」
青河、青鑰、青月聞言紛紛點頭同意。
青峰道：
「如果長老們同意，我拼著多耗費些功力也要預測得清楚些，最主要是看看魔道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眾人正商議，玉雪忽然將手一擺，眾人馬上領悟頓時住聲。只聽一個弟子前來院門外稟報說副掌門和青玉首座來了。
玉雪幾人出迎，見二人面色頗不善，心裡都是又一陣煩悶。
果然二人落座後，青妙劈頭便說：
「聽說玉雪首座煉了許多防禦盔甲分發各弟子，怎麼我們兩脈弟子一副也沒有？」
玉雪早已猜知來意，不緊不慢答道：
「我費了許多心思功力，耗時三月，才總算為出山弟子們湊夠那些。如今時間緊迫，正在和師父師叔們商議出山之事，實在沒有心力再為二位師叔們的弟子多煉些了。何況二位師叔的弟子都在瑤池中，也不需要防禦盔甲。」
說著瞄了一眼青妙，語意實帶譏諷。
青玉只當沒聽見，馬上道：
「那我現在也回去召集弟子報名出山，這總該給我一些了吧！」
玉雪還未說話，青炎就道：
「時間來不及了！再說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出山啊？怎麼聽你的說話這麼彆扭！」
青玉一滯，立刻臉色一沉。
青妙不悅道：
「不管怎樣也不能厚此薄彼吧！你們各自門下勻出一些給我們就行了，也不多，我們兩脈各要十套好了。」
原來青炎四人的弟子們在瑤池四處找空曠地方練習，把青妙二人的弟子們都驚動了，一看如此精妙的防禦盔甲，立馬眼紅，急忙回去慫恿各自的師父前來向玉雪討要。
玉雪見她有不要到不罷休之勢，正盤算著是不是給她兩副，忽聽青峰傳音道：
「不能給，不然又會多事。」
當下青峰站起道：
「出山的弟子們關鍵時要靠盔甲保命，死傷一人對我們崑崙都是莫大損失，請副掌門以大局為重，不要在這事上糾纏不休！玉雪為了這些盔甲已經三個月不眠不休，還是讓她多休息幾天的好！」
說完便語氣堅決的讓玉雪進去。
玉雪會意，立刻做出一付疲態，趁機拔腳走了，也不管他們幾人如何去打口水仗。
青妙二人見正主走了，青炎幾人明雖解釋，實則句句譏嘲，糾纏半日也無果，只好灰溜溜的離去。

第九十九節 出山遇伏

兩日後玉雪招來連智淵在內的一百四十三人，不由分說便將他們送進封獸鈴的震鈴，再去和雷霆操練一番，自己則在外面一邊和明屹夫婦聊天，一邊分出神識監視裡面的情況。
明姬兩日來日夜趕工，為青峰及明屹等九人每人做了一身新衣搭配盔甲——束著腰帶的緊身上衣和長褲，外面一件開襟長罩衣，穿盔甲時可脫下。整套衣服針腳密實，做工精美。她特地為玉雪縫了一套白色的帶來。不料玉雪謝過之後說轉送明鳳。明姬大為不解。他們都不知道玉雪現在的身體其實不是實體，而是她以元嬰幻化出的，連裝束都可以隨心意立即幻化。等玉雪笑著解釋完，明姬讚歎道：
「以師妹功力可說是當今第一人，看來這次出山還是頗有勝算。」
三人聊了會兒。玉雪見雷霆始終在與弟子們游鬥，便將他們換到坤鈴，與九尾蛇展開第二次實戰演習。
這一次九尾蛇不敢隨意傷人，何況弟子們武裝到牙齒，傷也很難。時間一長，九尾蛇倒險象環生，在眾弟子組成的八卦大陣中左拙右支。
過不多久她大叫道：
「主人饒了我吧！我不打了！」
玉雪存心讓她吃些苦頭，只當聽不見，倒是弟子們不好再下狠手，攻勢放緩。
玉雪見狀分出一個分身進去，在半空中背著手冷冷道：
「你給我放出全副本領來！今日不打夠十個時辰，休想休息！」
九尾蛇一聽不敢違拗，只得咬牙堅持。玉雪又對弟子們道：
「好好練習，不然出山後碰到妖魔也這麼心慈手軟可不行！」
說完讓每組組長監督各人，收回分身出來。
弟子們苦練到次日天亮才被放出，休息兩個時辰後又被玉雪丟回去和各種妖獸練手。這回分八組，每組與不同妖獸實戰，都是虎鷹、狻猊、望月犀等道行高絕之輩。他們都與玉雪說好以後幫忙，玉雪便沒有分出分身在旁照應，一切讓弟子們自己做主。
裡面的弟子歸里面訓練，玉雪也沒有閒著，因為又有青妙的弟子前來通知去瓊台開會。玉雪一聽「開會」立刻頭大了兩圈，可還是不得不去。
到了瓊台，眾人到齊坐下後，宇翔便馬上對玉雪道：
「聽說你煉了許多防禦盔甲，出山弟子人手一套，可有此事？」
玉雪點頭。
宇翔又道：
「可否拿一套出來給我看看？」
玉雪注目青峰。青峰只得讓盔甲浮出體表。宇翔上前觀看，半晌不語。
青妙道：
「師叔祖你評評理！掌門及幾位師兄人人都有，為什麼我和青玉師兄就沒有呢？」
青峰岔開話題道：
「那日我和師叔祖商議之事，長老們考慮的怎樣了？」
宇翔支吾道：
「這事以後再議，今日先說盔甲的事。」
青峰幾人一聽他如此偏心，都默不作聲。
宇翔接下來詢問玉雪可有多煉幾套，玉雪當然不承認！
青妙不滿道：
「那也可以勻些給我們嘛！」
此時玉雪對這些人極其失望——他們行事哪像修道之人！處處比衙門裡的官老爺還官僚作風十足，有好處一窩蜂湧上，要拚命便裹足不前，使用崑崙鏡之事並沒什麼煩難卻再三推托，已連番讓玉雪滿心不快。她正色道：
「我和師父師叔們已經商議好後日出山，如今時間倉促，我還要訓練弟子，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言下已不想再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甚至也不想再在這瑤池裡多逗留。她說完站起，青峰五人也隨之紛紛起立。
宇翔沉吟片刻後道：
「既然決定後日出山，那麼使用崑崙鏡一事也不須再提！隨你們便吧！」
玉雪和青峰對視一眼，知道他語帶要挾，更是不快。當下六人便要辭去。
宙化打圓場道：
「青峰，出山一事是不是太急了？還是坐下再商議吧，崑崙鏡一事也好說。」
青峰雖知道宙化是偏向自己的，奈何他輩分不如宇翔，最後還是做不得主！當下婉言謝絕，帶著玉雪五人離去。
六人剛出瓊台，就聽青妙大聲道：
「怎麼一點禮貌都沒有！成心給師叔祖你難堪嘛！」
宇翔不悅地哼了一聲。六人更不想再聽，紛紛飛走。
到了瓊首峰，六人進內堂坐下。青月立刻道：
「煩死了，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怎麼我們崑崙現在會這副模樣，簡直象大宋朝廷一般奸臣當道！還好玉雪急中生智說後日出山，早走早清靜！」
青炎幾人連連附議。於是大家各自回去開始準備。
玉雪回峰後立即將封獸鈴裡的弟子放出，讓他們回去安排各自的事情。她自己卻沒什麼要準備的，召來明芙等座下弟子，囑咐他們好好修煉，以後有事聽從明芙安排等等，說了幾句就命眾人散了。
到了出山這日，崑崙所有人齊聚瓊台，宇翔說了短短幾句場面話，便讓青妙、青玉代送青峰等人至八角傳送亭。因人太多，玉雪也不耐煩一批批的傳送，就當著青妙的面將所有弟子先收到封獸鈴裡——至於凰金黑日二人自然早就在鈴裡。
青妙見了，酸酸道：
「玉雪首座有此奇寶，一定馬到功成。」
玉雪笑笑，不願跟她多囉嗦。
青峰囑咐了明屹幾句，便和玉雪五人一起踏入傳送陣。
一陣白光閃過，玉雪發現又回到那座雪峰的峰頂。青妙的守陣弟子領著六人到大陣外，拱手說了幾句就回去了。
正待出發，青峰皺眉道：
「他們什麼意思！怎麼又在改動出入方法！」
玉雪凝神細查，果然陣勢在緩緩變動，顯然崑崙裡面有人在陣眼裡操縱陣勢改變，這下以後回來還得再次通報，實在明擺著不信任青峰諸人。
六人滿心不悅的沉默著飛出幾十里，玉雪方才放出凰金黑日，卻讓弟子們繼續在陣眼空間裡呆著——她準備將來需要他們時才讓他們出來，這樣既安全又讓敵人意外，可以起到一支奇兵的效果。
見養父母及族人埋骨的山洞不遠，玉雪便對青峰說想去祭拜一番。剛往那邊飛出幾里，玉雪就忽然發覺不對，沉聲道：
「有埋伏！南北兩邊也有人正飛速趕來！」
凰金黑日也感覺到了，點頭稱是。
青峰五人急忙祭出飛劍，穿上戰甲。
玉雪凝神細查，發現人數眾多，對眾人道：
「我覺得不可戀戰，還是早點趕去華山要緊！請師父師叔們先進封獸鈴，至於我的祭拜只好日後了！」
青峰等人均點頭同意。
過不多時，四面均有法寶破空之聲，遠處一隊隊黑衣人出現。玉雪一見，察覺有妖有人，根據妖魔本來面目，估計是噬天教及飛天教的。
此時凰金傳音道：
「丫頭注意了，要走此時快走！那些飛禽妖最擅長的就是速度，等他們合圍，我們便很難脫身！」
玉雪點頭，還恐凰金二人飛的慢，立馬將他們收入封獸鈴，她自己身形一晃，化做一團迷濛水影，藉著雲彩掩護，朝著東面一個空隙飛速鑽過，眨眼消失在天際。
那些魔道們明明發覺此地有人，待到合圍一看，半點蹤跡全無，紛紛大叫奇怪。
玉雪清楚聽到，也不耐煩跟他們糾纏，迅疾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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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節 六人加盟

玉雪脫出包圍圈，心底卻留下了一連串疑問。
她帶著疑問進入封獸鈴，在裡面操縱著它向華山飛去。眾弟子都在湖邊，或單打獨鬥或組成小八卦陣互相演練，只有青峰五人和凰金黑日在水榭裡坐著商量什麼。見到她，七人紛紛說出自己意見，皆有同感。
青炎道：
「怎麼我們一出來就有魔道埋伏！他們好像早知道我們要出山一樣！」
玉雪點頭沉吟。她始終有句話不好啟齒。當初她就覺得青妙、宇翔等人有什麼陰謀，不然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趕他們出山！可要說這些人與魔道勾結，玉雪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好端端的正道翹楚、修真大派崑崙裡有人與魔道暗通款曲，說出去絕對沒人相信，可事實擺在面前，又不得不讓人生疑。
半晌她問道：
「師父，你與九大派之間的飛劍傳書會不會被人截獲？或者有沒有一絲被截獲的蛛絲馬跡？」
青峰搖頭：
「我的飛劍是上品仙器級別，在修真界裡數一數二，被人截獲我馬上就知道，絕對沒事！只是後來書信頻繁，讓你青炎師叔他們也幫忙傳書，可他們的飛劍最差也是下品仙器，被人截獲你師叔他們也不會不知道啊！」
青炎四人都連稱曾仔細檢查過，絕無可能被人截獲。
黑日大聲道：
「肯定是那九派的問題！說不定就是他們洩露的！」
凰金點頭贊同黑日的說法。
玉雪從未對凰金黑日說過自己心裡的疑惑，而且他們二人對崑崙感情深厚，也不一定會認同玉雪的想法，故此他們一般無二都往別人身上想。只有玉雪自己心裡老大一塊陰影，而且還越來越深。
青峰等人想了一會，百思不解只好罷了。玉雪始終一言不發。
看看差不多到了華山，玉雪八人出鈴，熟門熟路地來到紫霞洞府外，飛懸在峭壁上傳音山門裡。
過了很久，才有兩個弟子出現，一見他們揖首道：
「華山已經封山，不見外客，各位請回吧。」
青峰等人聽了都一怔。玉雪上前問道：
「請問崆峒門人還在華山嗎？」
那弟子點頭。玉雪又道：
「可否請出耀日師兄一見？」
兩弟子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轉身進去稟報。過不多久回轉來，請他們一行進紫霞洞府。
踏上升仙徑，走過玉牌坊，一群人迎上來，為首是知琴和耀日。
知琴向青峰五人行禮後道：
「師父正在閉關，本來封山不見外客的，不知崑崙掌門師伯親來，請恕知琴迎接來遲！」
青峰明知華山掌門安岳真人不願見他，托詞閉關，可也只好敷衍幾句。
耀日上前對玉雪拱手道：
「玉雪師妹別來無恙？怎麼換了道裝？」
神情頗為激動。
玉雪笑道：
「上次騙了師兄，還請師兄不要芥懷才好！」
耀日連連稱謝，說若不是玉雪設計，自己必定也會走師父走火入魔的老路，對玉雪騙他一事非但不恨還甚為感激；當下仍是詢問換裝一事，似乎很是在乎。
玉雪還未答話，凰金驕傲道：
「玉雪已經做了我們崑崙瓊木峰首座，自然穿著要與身份相符。」
崆峒諸人都很喜歡玉雪，紛紛上前祝賀，耀日更是笑道：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玉雪師妹如今不但修為深不可測，還做了崑崙七大首座之一，真是大喜事一樁！」
玉雪笑著謙虛幾句。知琴見耀日諸人只管圍著玉雪說話，臉上有些不快，連忙打斷話題將眾人請至偏殿。
入座後，青峰直接詢問出山一事，果然知琴百般推搪，只說師父不知何時出關，自己做不了主云云。玉雪便問耀日願不願意出山襄助。
耀日慨然道：
「幾年來得華山諸同道庇護，在下深深感激，只是這樣不是長久法子，何況師父入魔後去向不明，還有待查清。今日有此機會可以出山滅魔報仇，實在求之不得！」
知琴急道：
「耀日師兄，此行實在危險，還請三思！」
她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青峰等人在場，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眾人聽了都一愣。
耀日笑道：
「這些日子多謝知琴師妹的照顧，我意已決，只是還有一事請師妹幫忙。」
原來他只想帶耀海出山，讓別的人仍然留在華山。
知琴失望之餘只好答應。眾人都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裡。
青峰見事情再無可說餘地，便站起告辭。耀日耀海與同門一一惜別，跟著青峰等人出了華山。
知琴直送出百里，叮囑了耀日許多話，這才戀戀不捨地回轉華山。
黑日等知琴走遠，對耀日怪笑道：
「小子，艷福不淺啊！」
耀日正色道：
「黑日前輩別亂說。我倒沒事，如果破壞了知琴師妹的清譽，讓我怎麼對得起人家！」
黑日呵呵笑了幾聲，不再說話。耀日頗不好意思，卻偷偷的看了玉雪幾眼。
玉雪仍是祭出封獸鈴趕路，將眾人收至鈴中。耀日耀海見眼前白光一閃便換了個地方，待知道玉雪有此神器後都大喜。眾人至水榭中坐下，商量後決定一一前去剩下的八派勸說出山。
待五嶽去畢，嶗山、齊雲去了，仍一無所獲，都以封山為由婉言拒絕，最後只得朝蜀山進發，那裡還有峨嵋、青城兩派，這是最後的希望。
到了峨嵋，鴻劍真人親自出迎，讓青峰看到了一線曙光。最後鴻劍決定，派他自己的紫白青金四大弟子出山，總算增添了一些得力臂膀。可青城卻閉門不見，以魔道動向未明的理由拒絕。
此時封獸鈴裡不過多了六人而已。玉雪將盔甲分發給他們，與眾人商議下一步。
青峰道：
「如今我們已經知道了通天教的確切位置，可那噬天教的老巢只知道在湘西深山裡。我們應該先去查明噬天老巢所在，接下來應該一一調查清楚其他三教，也好定下計策。」
玉雪道：
「別的四教也罷了，我就只擔心飛天教，不知當初他們用的那個毒罩法寶是什麼材料煉的，必須小心謹慎。」
眾人已經知道前因，紛紛點頭。
耀日道：
「你們被困後，我雖然一直留在華山沒出去，但很關心外面魔道動靜。最奇怪的是他們在你們被困後，花了兩年時間一一攻破許多門派，但是這兩年卻沒什麼大的動靜，不知在搞什麼鬼！」
眾人一聽都陷入沉思。
半晌青峰道：
「為今之計，只有深入虎穴查明了！」

第一百零一節 湘西趕屍

湘西自古就有許多神秘的傳說，尤以趕屍出名；域內險山惡水，溶洞暗河急流密佈，地形極為複雜。現下到處兵災，大宋蒙古再一次開戰在即，此地還在鬧土匪，讓那些世代居住在這裡的勤勞山民無所適從，生活極其艱苦。
人間在打仗，修真界也一樣在打仗，只不過這場戰爭多半在雲端裡進行，凡人看不見罷了。
玉雪操縱著封獸鈴順著地形低飛掠過，同時掩去法寶靈氣——就算有人看見也只當自己眼花，一路朝著深山飛去。眼見山勢越來越險峻，人跡越來越少，還一連飛越好幾個深山中的土匪山寨，就是不見噬天教妖魔的任何蹤跡。再往前又要入蜀了，玉雪只得停下與眾人商議。
眾人在鈴中神識都探不出，可相信玉雪所言不虛。以她的道行，雖然此地地形複雜，可方圓至少五百里的動靜應該能夠察覺，尤其是妖氣，因此都迷惑不解。
黑日大叫道：
「一定是上次在西陵峽抓的那幾個老牛撒謊！可惜已經被重新打入輪迴了，不然有他們好看的！」
原來那幾個牛妖俘虜及黑日抓獲的魔道元嬰在上次道門大會時就全部被處決，魂魄送入陰曹地府。那些妖魔內丹倒是仍被黑日保存著，卻跟記憶神識無關了。
眾人一聽都覺得有理。耀日恨恨道：
「便宜他們了！」
玉雪仔細一想道：
「也不盡然，有一處我的神識搜不到，就是地下。」
湘西地下溶洞暗河遍佈，有些地洞七彎八拐，深入地下極深，錯綜複雜四通八達，許多溶洞甚至可以通向幾百里外另一座山的溶洞，就算世代生活在這裡的當地山民也不敢深入，迷了路只有死路一條。如果噬天教以地下溶洞作為老巢，只要稍微加以掩飾，就算神仙親到也不一定查得出。
眾人深知麻煩，一時陷入沉默。如果讓玉雪御著封獸鈴在溶洞裡四處亂闖，一旦迷了路可能經年都不得出，其中還有無數危險，誰知道那些暗無天日的溶洞裡有什麼！
玉雪說道：
「不知我們的弟子裡面有沒有湘西人，問問也好。」
青河立刻出水榭召來眾弟子一問，全是北方人，哪有什麼湘西人，連湖北一路的也沒有。
青峰道：
「那麼這樣，我們出去找當地人打聽，看看哪處的山地下暗洞最多。」
也只有這樣了。於是玉雪先往來路飛，看看到了湘西東面，山勢走緩，他們一行十四人出了封獸鈴，也不祭飛劍，向一個較大的山村奔去。
這村子裡有些富裕人家，因此可見一些青磚瓦房院落，其餘都是低矮茅屋。此時正是晚飯時分，戶戶炊煙繚繞。一行人放慢腳步，順著山道向下走去。一路見一些晚歸的山民或扛鋤頭或牽著牛，皆好奇地打量他們，倒沒有懼怕神色。他們一行大多穿道袍梳道髻，就連耀日現在也改穿道袍了，個個神清氣爽、容貌出眾，怎麼看也不像壞人，所以百姓們都放了心，有些孩子跟著他們跑前跑後，還有些人將鋤頭丟給同伴跑進村去，想必是去告訴什麼人。
看看進村，一大群人迎上來，為首是一個老者，大概是村長一流。
那老者走上前拱手道：
「不知神仙們來到我們這窮鄉僻壤，老夫有失遠迎！」
措辭文雅，一聽就知讀過書。
青峰上前拱手道：
「老先生有禮了！我們不是神仙，路經貴地想打聽一些事情，驚動地方實在不好意思！」
那老者越看他們越覺得像神仙，哪相信青峰的說話！恭恭敬敬地將他們迎到一處大屋的客廳坐下。
原來這老者曾經做過一任縣官，現在告老回鄉，是這個村子裡最受尊敬也是最富裕的人，見識自然廣些。
奉茶後，青峰說了來意。
老者道：
「我們這裡還算交通便利的，再朝裡我們也不敢去，那裡野獸土匪太多，因此哪處的山地下暗洞多些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個人一定知道，可是他行蹤不定，據說三五日內他就要從我們村子過，不如神仙們在這裡住幾日等等他，只是。。。「
他欲言又止，青峰讓他直言不妨，他才說道：
「裡面深山裡有許多漢人和苗人雜居的村子，有漢人在外鄉去世都想落葉歸根，因此有一個行當叫『趕屍』，不知神仙可聽說過？」
青峰點頭，老者接著道：
「那些村子與外界隔絕，又鬧匪患，只有趕屍人不怕，時常翻山越嶺走村串寨，他們對地形最熟悉，連土匪見了都怕他們。只是趕屍人十分忌諱在做事時見外人，因此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幫你們帶路。」
眾人聽了都覺得可以試試，再說對湘西獨有的趕屍一事也十分好奇，就連玉雪都聽得全神貫注，青峰便答應住下來等趕屍人經過。
老者十分高興，指揮下人將最好的房間收拾出來給眾人住。當晚還要殺豬宰羊，被青峰勸住，仍是擺了兩桌豐盛的素席宴請眾人。
眾人許久沒接觸過凡人，再說他們也都是敬老憐貧之輩，全出席了，與老者攀談。
兩杯素酒下肚，黑日高興起來，大聲對老者道：
「老先生，你們這裡可有妖魔禍害之事？」
老者一聽頓下酒杯，長歎道：
「時局亂，因此妖類輩出啊！」
眾人來了興趣，紛紛出言相詢。
老者道：
「本來我們這裡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根本沒聽說過妖魔祟人之事。可自從戰亂紛起，我們這裡也時常出些怪事。就說兩年前吧，無端端的失蹤許多人口牲畜，派人找了方圓幾十里，連屍骨都未曾找到一片，後來不了了之。好在這兩年倒不曾發生過。聽說裡面有些偏遠的小村子，一共十來戶人都一夜失蹤成了鬼村，真是可怕！絕對是妖魔作祟！」
眾人一聽心裡有數。又問起別的，那老者倒說不出什麼，無非是小鬼小祟之類，不足為害。
崑崙不像茅山、龍虎山等符術派，對符法不太懂行，因此當老者提出想讓青峰畫些辟邪符給他的時候，青峰頓時犯了難。
玉雪見老者臉現猶疑，心想不能讓他覺得我們是騙吃騙喝之輩，當下笑道：
「我們不是那些走江湖的道士，對畫符之類從不看在眼裡。如果老先生想要辟邪之物，我這裡有個寶物，送給你就當作是有緣吧！」
老者一聽大喜，懷疑心盡去。
玉雪拿出一塊拇指大小的萬年玉心，當場刻入一個小小的防禦陣和聚靈陣，在一頭鑽了一個洞眼，遞給老者道：
「這塊玉只要掛在脖子上，不但延年益壽還鬼怪不侵，如果不信你可以當場試驗。」
老者接過玉，觸手溫暖，馬上一股清涼溫和的力道順著手臂一直上腦，當場就信了，連連道謝，立刻讓人找根紅繩子穿好掛在脖子上，覺得整個人頓時清醒了三分。萬年玉心難得，加上有玉雪刻的陣法，可以一直向人輸入靈氣，好處無窮。這也是他福至心靈，以後這塊玉被他珍之重之視為傳家寶。
眾人在老者家裡住了三天。第四日天還未亮，老者匆匆來報說趕屍人來了。
他們立刻來到村口。只聽遠處傳來一陣陣鈴鐺聲，伴著鈴聲一個男人聲音吆喝道：
「趕路的來了！生人迴避！」
只見一個男人當先，約莫三四十歲，滿面風霜，穿著一身破舊的道袍，挎著籃子手持鈴鐺，邊走邊搖邊吆喝邊撒紙錢。後面跟著四「人」，皆身穿黑色長袍、戴著遮住面容的大斗笠，關節僵直，走路一跳一跳，極其可怖。在他們後面還有一個面容極其醜陋的小伙子，背著行李手上拿著一根長鞭，看看誰走歪些，就將鞭子一甩，那「人」馬上乖乖跳回去。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趕屍的到了面前才回過神來。
青峰剛要說話，老者拉拉他胳膊，噓了一聲。眾人只得不聲不響地跟著趕屍隊伍一直到了村裡的義莊，看著那趕屍道士將四「人「趕至牆邊，貼符靠牆擺好。
趕屍道士帶著徒弟走出，青峰上前拱手道：
「這位道兄，貧道青峰有禮！」
那道士看了青峰一眼，立馬識貨，連忙恭敬道：
「不敢，小道南樵，見過前輩高人。」
於是老者做東，就在義莊外擺了兩桌，讓眾人邊吃邊寒暄。
玉雪仔細檢查那四「人」，發現確實是死了，但那道士有一種特殊的符，可以讓魂魄暫時附在身體上不被地府帶走，因而能僵直活動，想必等到了目的地取下符，就真是死屍一具了。想明白這一層，她就覺得趕屍其實也沒什麼可怕。
南樵做這行已經多年，餐風宿露，也沒什麼修真修為，但畢竟踏入了道門，符法還有兩手，眼光也算不錯。待聽了眾人找他的來意後，他沉吟道：
「雖然我一直在湘鄂一帶趕屍，但也聽說過一些道門之事，崑崙掌門有所差遣是我莫大榮幸。要說地下暗洞最多最深的地方，應該是在雲夢山一帶。那裡地形複雜，溶洞交錯，從來沒有人敢深入。不知前輩們去找那些洞幹什麼？」
青峰沉思一會，還是把那裡可能是魔道盤踞的老巢之地一事告訴了他。
南樵大驚道：
「我趕屍二十多年，敢情一直在妖魔老窩邊打轉！看樣子得收山了！」
玉雪笑道：
「這些妖魔一向不吃窩邊草，只是最近才有許多奇怪的舉動，矛頭直指我們修道大派。道友不必緊張。」
話雖如此，可南樵也聽出玉雪在安慰他，感動之餘，立刻保證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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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節 裝屍嚇匪

眾人辭了千恩萬謝的老者一家，也不須再趕著屍體上路，由黑日和耀日雙手各提一具，白雲帶著南樵，金風帶著他的徒弟，祭出飛劍騰身飛起，不多時就到了死者主顧家村子附近。
南樵二人顫顫驚驚，直覺得速度奇快疾風撲面，連眼睛都睜不開——他們雖是道門中人，不過是尋常走江湖混口飯吃的平常人，靠著趕屍手藝一代傳一代，哪見過這種劍仙手段！待落地後急忙翻身拜倒，口裡直叫請收他們為弟子，哪怕端茶送水也心甘情願。
青峰一聽倒猶豫了。
玉雪笑道：
「你們二人頗有俠義之心，原本也可以收錄崑崙門牆，只是現今正魔大戰局勢不明，可能反而連累你們。你們可要想好了！」
南樵二人大喜，當即對著玉雪跪下，一個口稱師父一個口稱師祖，態度恭敬萬分。
原來玉雪見南樵有些基礎，而他的徒弟雖相貌醜陋資質倒不差，起了收徒之心。見二人情願，對青峰說道：
「師父，我今日途中收徒，你不會怪我吧？」
青峰笑道：
「也好，你的瓊木峰本來人才凋零，多收些門徒我也不反對，何況他們二人的確也算有緣。」
南樵二人立刻在曠野中擺出香爐紙燭，恭恭敬敬的對玉雪叩首，行了拜師之禮。玉雪讓南樵改道號智樵，他的徒弟則改叫慧棟，算是定了名分。
收徒畢，眾人將那四「人」交給智樵，讓他速去速回。沒多久，二人辦妥事情回來。
青峰問道：
「雲夢山離此地有多遠？」
智樵對玉雪不嫌他出身低微收他為徒十分感激，連帶對崑崙及耀日等人也尊敬異常，當下垂手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秉師祖，不遠，大約兩百多里路。」
玉雪一見笑了起來，讓他不用這麼拘束。不料智樵應了一聲仍是如此，絲毫不敢越禮。玉雪第一次正式收徒，沒想到卻收了這麼個拘謹的「大弟子」，心裡稍覺遺憾，只好罷了。
倒是慧棟活躍些，對眾人道：
「要說對地下暗洞最熟悉的人，莫過佔山為王的土匪。不瞞各位師祖，以前我們也為土匪的家人趕過屍，他們也給我們幾分面子。其實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實在沒法才當了土匪，如果我們去說說，應該有人願意帶我們進洞。」
智樵聽了臉漲得通紅，狠狠瞪了慧棟一眼，囁嚅道：
「這都是以往的事了，今後弟子一定不再與土匪有任何瓜葛！」
眾人都笑起來。玉雪道：
「土匪也好，百姓也好，總是一念之差。土匪裡不一定沒好人，百姓裡也不一定沒壞人，我們修道之人不必拘泥這些表象，智樵以後也不必耿耿於懷，於道心不利。替天行道、率性而為、胸有正義，這才是你們要牢記的。」
眾人聽了心裡佩服，青峰撚鬚頷首。智樵連聲應是，心裡的疙瘩從此解開，對玉雪更是尊敬不已。
當下眾人起程，也不祭飛劍，直朝雲夢山掠去。
到了雲夢山，眾人見山勢奇偉，最高峰猶如鬼斧神工，當中豁然洞開一道天門，都不由讚歎。
智樵道：
「向西百里，有一座山頭上有一個土匪山寨，那裡地下暗河溶洞遍佈，應該就是地頭。我前兩年給他們的一個頭目家屬趕屍到過那裡，當時山寨一切情況正常，如果他們在妖魔頭頂生活，按理不可能沒有異常啊？」
青峰道：
「可能這就是妖魔狡猾之處。我們先探山寨，找人帶路再說。」
眾人商議好，為了不驚動魔道，由耀日、金風、玉雪三人扮成「屍體」，智樵、慧棟仍「趕屍」，其餘的人進封獸鈴，朝百里外的土匪山寨進發。
玉雪在身周布下隔絕法術，防止三人靈氣外洩被巡山的魔道發覺，只是必須一跳一跳地前進，實在有些好笑。換好黑色長袍，戴好大斗笠，三人夾在智樵二人中間出發。
趕屍多半在夜裡進行，待山寨已經在望，正好是第二天的黎明時分。巡山的魔道沒看到，占山的土匪倒先來了！
山道邊嘩啦啦湧出十幾個手持大刀的土匪，為首一人相貌兇惡，只有一隻獨眼，朝智樵大喝道：
「老道，你怎麼趕屍趕到我們山寨來了！我們最近可沒有買賣讓你做啊！」
智樵裝模作樣的急速搖鈴，示意三「屍」安靜，然後道：
「我這次是受別人所托，你們也知道我這行的規矩，先讓我們上山，到時自然分曉！」
土匪們確實知道趕屍時不能受外人打擾，不然會詐屍，一聽都有些害怕，只好讓開路來，遠遠跟在趕「屍」隊伍後，小聲議論著。
隊伍順著崎嶇的山道蜿蜒向上，到後來都是高高的石階，這自然難不倒玉雪三人，跳的極為流暢，連膝蓋都不曾彎半分，就這麼飄忽僵直而上，把後面的土匪們嚇得寒毛直豎、大氣都不敢喘。
跳到山頂，見一大塊平地，上面蓋著許多簡陋的木屋，玉雪正暗想這些土匪也不怎麼闊氣嘛！就見山寨頭目帶著大群人迎上來，急忙先讓智樵將三「屍」趕到一間空屋，見他貼好符，方才鬆口氣道：
「你作死！趕這些不吉利的東西到我們山寨來！不給我說清楚，今天就拿你二人的心肝下酒！」
智樵神秘道：
「大王，你先讓人都散去，我自然慢慢道來！」
那頭目半信半疑，又有些驚俱，好在他極要面子，生怕手下傳說他怕幾個死人，裝做鎮定大大咧咧的讓人散去，只留下三二貼身護衛。
玉雪見屋裡只剩頭目幾人，揮手布下隔絕陣，走到頭目面前。
那頭目一見「屍」居然自己動了，嚇得差點當場尿褲子，面色煞白抖抖索索。
玉雪摘下斗笠笑道：
「你不必驚慌，其實我們不是屍體，是特地喬裝來和大王做筆好買賣的。」
頭目見玉雪容顏美麗、言笑嫣然，色膽之下，登時包天，站直身體涎臉道：
「什麼買賣？不怕我拿你做壓寨夫人麼？」
耀日喝道：
「別亂說話，不然要你狗命！」
說著飛劍一閃即抵住他的咽喉。那頭目連耀日的動作都未看清就已受制，他到底也是有些武功之人，知道今日碰上了高手，先示意護衛不要動手，梗著脖子裝作強硬道：
「你們這是談買賣的態度？」
耀日道：
「你好好說話，不得有半分不敬，我們自然給你好處！」
玉雪身形一晃，已經恢復了道裝高髻的模樣，正色道：
「我們不是凡人，為了天下蒼生才來此地，與你們山寨的生死也有莫大關係，聽不聽隨你！」
頭目幾人頓時明白玉雪三人已是神仙一流，當即跪倒，口口聲聲神仙饒命。
耀日收回飛劍，問起地下暗洞情況。那頭目極為恭敬，一一說明。
原來此山方圓百里，地下暗洞遍佈，究竟有多深，裡面有些什麼，他們也不太清楚。以前大宋也派過官兵來圍剿，為此他們曾經下到暗洞裡躲避，其中有些人誤入深處，從此再也沒出來。暗洞裡面錯綜複雜，據老輩說有人曾在洞中聽到過奇怪的聲音，僥倖逃出後差點瘋了。
耀日問道：
「最近那些地下暗洞可有異常？」
頭目答道：
「近幾年官兵忙著和蒙古打仗，也不來圍剿我們，我們自然是能不靠近就不靠近那些洞，裡面有什麼異常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就是最近那些冬暖夏涼的洞口不知為什麼、老是往外冒黑氣，幾里外就可以看見，我們見了更是離得遠遠的，要說異常只有這個。」
玉雪點頭，心知是找到線索了，問道：
「你們有沒有人願意帶路？我出高價。」
頭目幾人面面相覷，到底財帛動人心，最後頭目道：
「我們只帶到洞口，裡面就不去了。」
玉雪搖頭說保證帶路人的安全，最好是帶到有怪聲發出的洞深處，以免走彎路。
頭目思索半晌，找來一個老得走不動路的六七十歲的老人，讓他帶眾人進洞。玉雪一見為難。
頭目急道：
「你別看他年紀大，他是我們這裡對地下暗洞瞭解最多的人。他年輕時有一次帶著乾糧探洞，幾個月後才摸出來，就是他發現有些洞裡有怪聲的。除了他，別人都不熟悉那些洞。」
玉雪見那老人滿面皺紋老眼昏花，進來後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細查他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暗暗歎氣，取出玄玉露彈了一滴到老人口中，伸出手掌助他化開藥力。
老人全身骨節咯咯連響，居然立刻精神抖擻，拱手道：
「我願意帶各位神仙進洞，就算死在洞裡也沒關係，只求神仙們能照顧我的孫女。」
玉雪心知他就算服了玄玉露也熬不了多久，一個垂死老人的要求自然是答應了，命人帶他孫女前來。一看才十歲左右，眉清目秀，資質不錯，於是玉雪當場又收一徒，取名智湘，排行算是智樵師妹。
智湘頗伶俐，恭敬跪下對玉雪磕頭，讓頭目幾人羨慕非常。
玉雪一笑，取出五百兩黃金幾十顆明珠道：
「如今天下大亂，你們山下暗洞中也有妖魔盤踞，我們此去可能要與他們大戰一場，你們的山寨勢必殃及。這些錢拿去分了，投軍也好種田也好，不要再做土匪了，快點離開這裡，千萬切記！」
頭目又驚又喜，急忙帶人安排去了。這山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從山下經過，因此這些土匪全都窮的很，每人一個簡單的包裹也就搞定，帶不走的豬羊之類當晚全宰吃了。
第二天天剛亮，頭目就帶著「從良」的土匪們走了，偌大的山寨立刻只剩下玉雪等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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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節 深淵妖洞

玉雪請出青峰幾人，將收智湘為徒一事稟告。青月笑道：
「玉雪收徒弟收上癮了！」
眾人想讓土匪們走遠些，決定過兩日再動身。閒著無事，玉雪將三弟子帶進封獸鈴，一一為他們築基，傳授了九天玄女真經的第一階段功法。又讓明鳳教他們門規，時時指點，安排好一切這才出來。三弟子恍若夢中，為投得明師慶幸不已。
兩日後玉雪獨自跟隨老人，其餘的人全避在封獸鈴裡，起程探洞。
玉雪改變形貌，裝做普通人，和老人一人拿把砍刀，朝老林裡鑽去。老人速度很慢，走了兩日，方才到一處山嶺下。他在前小心地爬過幾棵翻倒在地的大樹，手指前方。
玉雪一看，前面山壁上有一個黑黑的洞口，裡面傳來水聲，神識探去並無妖氣也無人跡，只是很深很長。二人默不作聲，悄悄向洞口移去。
進洞後，水聲漸響，裡面顯然有暗河通向外面某處，洞壁都是濕漉漉的。越往裡走越黑，玉雪取出一顆夜明珠照亮。這洞是喇叭形，口小肚大，地面凹凸濕滑，旁邊的洞壁上突出許多尖銳的岩石，一不小心就會受傷。玉雪左手攙住老人，右手舉起夜明珠為他照著路。
曲裡拐彎地走了許久，感覺並無異常，倒是溶洞千奇百怪起來。一開始只是平常石洞，現下已經拐到一個美麗的鐘乳石溶洞中，明珠照亮之處，或象柱子，或象動物，要麼乳白要麼晶瑩，千姿百態，美不勝收。玉雪神識探不到妖魔，便將青峰等人請出，大家一見都嘖嘖稱讚。地上開始有積水，越往裡走積水越深，到了後來水深及胸，雖是夏初卻冰冷刺骨。玉雪取出辟水珠。涉水走了一會，溶洞變低變窄，前面一段路全部淹沒在水裡，必須潛水而過——眾人有辟水珠護著卻自然不用潛水。
玉雪見這一段路頗長，好奇問老人：
「當初你是怎麼在黑暗中潛水過來的？」
老人回答：
「我困在洞裡幾個月，乾糧吃完只好摳石頭上的苔蘚充飢，後來無意中發現一種在黑暗裡會發光的苔蘚，靠它照亮，我找到路出來。到這裡我發現水在向外流，就拚命潛了出來。」
玉雪暗讚他真是毅力堅定，換做一般人在黑暗中獨自一人，還飽受驚嚇，只怕早就放棄了！
眼看走出這一段低矮巖洞，前面水聲愈發響起來，居然是一條深寬的地下暗河激流，與這矮巖洞插身奔騰而過，出口僅一人多寬，難為老人當初是怎麼發現這麼小一個岔口的！
眾人毫不費力地穿過暗河上了高峻的對岸，立刻彷彿置身於空曠的山野中，空氣潮濕清新。這裡是一個與地面平行的狹長大洞，極深極廣，一邊是高高在上的河岸，一邊是奔騰的暗河。沿著河走了一會，石壁上出現許多岔洞。老人仔細回想許久，方才從一個半人多高的小洞鑽進，眾人緊隨身後。
這洞斜向下，越來越矮，最後老人手足並用在地上爬行，眾人只得學樣。爬了幾個時辰，一路還有許多分岔口，老人每到一個分岔口便停下，然後小心地選擇最朝下的一個洞爬去，末了站起身，出口在一個直上直下、寬闊豎井般的巖洞壁上。
這豎洞彷彿深淵般，下面黑漆漆的極深，依稀可以看見豎井洞壁上還有許多洞口。到了這裡已經深入地底不知多少裡了，如果不是老人帶路，只怕兜來兜去的要找很久。眾人漸漸察覺到異樣，陣陣輕微的黑氣妖氣從豎洞底部冒起。大家對視一眼心裡有數，也不說話。玉雪將人全部挪至封獸鈴，自己也進去，趺坐在水榭中央，周圍團團坐著嚴肅的眾人，操縱封獸鈴向下飛去。
封獸鈴絲毫無聲的緩緩降下，玉雪收斂了所有靈氣仙氣，神識探出如同雙眼在外般地查看四周。飛了一個時辰，妖氣開始明顯。又飛了很久，玉雪發覺已經到底，下面有一個一人高的洞口，妖氣就是從這裡出來的。
從洞口鑽入，封獸鈴貼著洞壁緩緩向前飛，一路上有許多岔洞，洞中傳來輕微的詭異人聲。玉雪小心探察，發現都是一些比較低級用做守衛的妖魔，也不驚動，順著這條主道一直向前。
這主道斜向下，足足飛了半日，一路經過的岔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守衛的妖魔道行也越來越高，眼看就要穿出主道，玉雪卻停了下來——她發現出口有禁制。
等了很久，總算有一隊巡邏的妖魔似乎要進去，玉雪急忙操縱封獸鈴貼在其中道行最低的人身上。旁邊一個頭領牛妖好像有所察覺，四面疑惑地看了看，最後覺得大概是自己多心，便吆喝著眾妖排隊站好。他吐出內丹，碰了碰禁制，嘩啦一聲大放光明，彷彿開門般前面立刻顯現一個極大極深的地底洞穴。眾妖走進後禁制馬上關閉，這條外界通道立時消失在山壁上。
封獸鈴飛離小妖嵌進牆上一個縫隙裡，眼前巨大的工程讓玉雪暗自心驚。這大洞極廣極深，洞底有許多石頭建築，高的足有五層，禁制層層顯然是主要人物住處；旁邊的洞壁上佈滿象蜂窩般密密麻麻的山洞，裡面處處人聲火光，無數在石壁上鑿出的盤旋石道階梯將大大小小的蜂窩洞全部連在一起。
玉雪邊查探外面邊對眾人講解，忽然發覺有一個洞裡傳出奇怪的嘶吼聲，聲音倒有些熟悉。她好奇之下小心的向那個洞摸去。
到了洞口，守衛極其森嚴，玉雪好不容易發覺一個空檔，趁人不備飛進。飛了一會，洞變寬，無數火把照的四下通明。封獸鈴飛近一根火把下方隱著不動——所謂燈下黑，這裡反倒不容易被發現，然後玉雪小心感應前方，頓時大吃一驚。
洞底突出的巨石上栓著幾根粗大的鐵鏈，緊緊地鎖著一個人，正是入魔的了然真人！他已經完全入魔，全身黑氣繚繞，雙眼通紅形同野獸，正大聲狂吼不停。過了一會，有一個牛妖走進洞來，兩手抱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這東西頗像一塊爛肉，腐爛通紅非常噁心，而且居然會飛！它脫手向了然飛去，停在他頭上，然後開始吸取他身上的魔頭。了然頗為痛苦擺也擺不脫，嘶吼聲更響。那爛肉吸了許久彷彿吃飽了，接著竟然像活物般蠕動起來，漸漸眼耳口鼻俱全，開始長出短小的四肢，一個只有人頭四肢的怪物出現了！
怪物吸了魔頭後道行大漲，立刻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向封獸鈴這個角落看來，玉雪急忙收回部分神識。那怪物細小通紅妖異的雙眼盯著這邊看了許久，這才將視線轉向瞭然。了然現在身體乾癟，縮水一般瘦了很多，但玉雪可以感覺到此地陰氣極重，無形的魔頭又開始向了然身體裡鑽入，想必過段日子，了然又可恢復；只是那怪物是什麼玉雪現下想破頭也想不出。它身上有人氣、妖氣，還有魔氣，絕對是前所未聞的怪物。
一個牛妖拖著一個男人進來，一看就是凡人，衣衫襤褸昏迷不醒。怪物飛上前去張嘴一吸，那男人轉眼只剩一具乾屍，所有的精血剎那被吸光。
吸完後怪物好像頗滿意，又變大不少。牛妖上前抱住它朝外走去。玉雪決定跟蹤。
封獸鈴剛離開原來位置，怪物就霍然飛起，直朝封獸鈴衝過來，嘴裡還發出奇怪的嘶嘶聲，片刻後眾牛妖都大叫起來：
「有外人闖入！」
玉雪一驚，糟糕！被他們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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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節 噬天老妖

玉雪感覺到許多氣息紛紛朝這個洞急速趕來，如果被他們堵在洞裡，那時想走也走不了。心一橫，封獸鈴飛速朝洞口掠去。那些妖魔迷惑不解地看著眼前這個宛如小兒手鈴一樣的物事，許多人伸手去抓。封獸鈴左躲右閃，眨眼出了洞口。
剛要找個地方先躲躲，幾個身影出現。為首是一個肌膚雪白的美貌女子，她冷笑道：
「大家不要被這個鈴鐺的外貌騙了！這是上古大名鼎鼎的神器封獸鈴！」
玉雪聽她叫出來歷，心裡一驚，又見上下左右圍的鐵桶一般，心念急轉思忖脫身之計。覷個小小空隙，封獸鈴急速鑽去。那美貌女妖祭出一雙小巧玲瓏的白色飛劍疾擋，兩法寶碰了一下，女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她立刻受傷不輕。
封獸鈴險險掠出，玉雪心想，往出口飛是不可能了，那裡現在防守肯定極其嚴密，按理來說這樣一個規模的巢穴不可能只有一處出口，只有先找地方躲躲，再想法找另一個隱蔽出口逃脫；若要躲的話，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因此她操縱著封獸鈴向下飛去。
這洞極大，用許多火把油燈照明，因而總有照不到的地方。封獸鈴小心的在陰影裡慢慢移動，漸漸接近下方洞底的建築。這裡禁制很多，不小心就會被困，玉雪繞過許多陷阱，封獸鈴漸漸靠近最中心的一幢高大的五層石頭房子。
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不大的廣場中央，最下一層有一扇大門，除此之外無門無窗，周圍也沒有守衛，顯得有些詭異。玉雪感覺到這房子裡面居然有靈氣，雖然極少，可在這個四處妖氣沖天的洞穴中還是很明顯，因此她想深入虎穴一探究竟。
正考慮用何方法突破禁制進去，一隊妖魔朝這個方向飛來。玉雪不再猶豫，閃身出鈴，化成真水之身朝門旁縫隙中滲入——她的五行之身已大有火候，可以用納須彌於芥子之法將她所攜法寶與她融為一體，因此不用擔心法寶單獨漏在外面。她感覺禁制有些類似空間隔絕陣，這難不倒她，小心地朝著陣法最薄弱之處如同蝸牛一般一點點透過。
眼前很黑，沒有一絲光源。玉雪化成平常樣子站起身來。從一灘發光的水到凝成真實的身體，情形很詭異，如果此時有外人看到，必然會大吃一驚。現在玉雪彷彿站在曠野之中，神識所到之處無邊無際，顯然裡面空間被放大。
一點光從玉雪身上發出，漸漸朝前探出，宛如探照燈般向前延伸，光線到處都是大塊石地，並無任何禁制，只是非常空曠，沒有任何東西。玉雪發覺靈氣是從地面下面透出，神識察覺到底下還有三層地下室，應該就是目的所在，只是下面到底藏著什麼東西呢？
玉雪將神識又往上探，發覺上面的四層都是掩人耳目，除了禁制之外別無他物，看來要先向下走。
此時外面的妖魔在門前搜了一陣，沒有任何發現又都呼嘯而去，整個妖洞全在亂哄哄地搜查封獸鈴，這裡反倒頗安全。玉雪將青峰等人請出，說明情況；考慮半晌，又將了然在此的情況對耀日師兄弟二人說了。
耀日含淚道：
「既然如此，如果有可能我想大義滅親，不能讓師父這樣受苦還被妖魔利用來煉邪功。」
眾人沉默，均知他說的有理。
玉雪問青峰道：
「師父，你看那個不妖不魔的東西是什麼怪物？」
青峰思索再三，說道：
「一定是噬天老妖造出的怪物！但是我也從來沒聽說過如此奇怪的邪功，除了吸取魔頭練功之外還要吸取凡人精血。按理這樣的話這怪物絕對沒有自己的思維，可依你說它的行為除了邪異之外還頗智慧，這就十分奇怪了！」
紫月道：
「他們造出這樣的怪物一定是為了對付我們正道，不知它還有沒有別的邪異本事？」
眾人注目玉雪。玉雪道：
「那怪物似乎並未大成，但耳目頗靈通，就是它第一個發現了封獸鈴。當時我只想快逃，別的倒沒注意。」
青峰對玉雪道：
「最好趁它未大成時先殺了它，有沒有可能辦到？」
玉雪搖頭：
「這樣的話動作太大，此地又是噬天教老巢，妖魔太多，我們就算讓所有弟子全上也不一定能辦到。」
又道：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有些異常？」
青峰等人細查，皆搖頭。他們道行不如玉雪，發覺不到靈氣，玉雪解釋了，眾人想不出所以然。
半晌耀日忽然眼前一亮道：
「既然他們抓了師父，是不是崆峒印也在此？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玉雪倒沒想到這一節，聞言精神一振，當下決定就往下探。
眾人聯袂飛了許久，最後找到靈氣洩露最多之處。這是一塊巨大的石板，上面還是有禁制。玉雪用老辦法化出真水之身夾帶功力滲入——她能不用強就盡量不用，以免外面的妖魔發覺。
這道禁制更厲害，玉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破了一些小小的陣法連接之處這才滲下，仔細聆聽外面，發覺沒有異常，方才放心。這層地下室仍和地上一層一樣有空間隔絕陣法，只是範圍比較小。她找到出口後又往下滲了一層，現在只剩最後一層了。
地下室一層比一層溫度高，到了這最後一層入口處，玉雪隱隱看見石板縫隙裡透出紅光，知道下面極熱。她正待化出真火之身下去，忽然頭頂上傳來一聲沉悶的隆隆聲，神識一查頓時一驚，原來大隊妖魔已經打開地上第一層的大門，一個青衣人背著手緩緩走入。
他身材高大，面容嚴峻，突地說道：
「何方高人到此？不如現身一見罷！」
聲音不大，卻穿過幾層石板禁制一直到了玉雪耳邊，道行顯然極高。
玉雪心知此人必定就是噬天老妖，她暗暗奇怪——怎麼這些妖魔修煉久了，一個個簡直比人還像人！就拿噬天來說，一身青色長袍，五官方正，身上並沒有太多妖氣，反倒隱隱透出一絲仙氣來，如果刻意掩蓋道行低的人一定不知他是妖。話雖如此，可玉雪知道他並不像表面那麼嚴正，反而是心狠手辣的邪異之「人」。
玉雪也不答腔，化出真火之身繼續朝下鑽去。
噬天又道：
「下面危險重重，就算你是真仙也不會逃脫。為你著想，還是現身與我一見的好！」
語氣溫婉，彷彿勸說老友一般。
玉雪還是不答，已經一半身體鑽入。
噬天長歎一聲，好像意甚可惜，背著手緩緩踱出，大門在他身後關上。
片刻後忽然隆隆聲大作，五層的建築各層石板全部向下合攏，又繼續向地下室壓去。玉雪急忙加快速度，待她落到最下一層，上面的所有石頭轟然壓下，成了一座嚴絲合縫的方正石山，玉雪的後路被截斷。
這層與上幾層渾然不同，玉雪彷彿身處一個熔岩烈火的地獄。這裡是地底極深處的一個大洞，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岩漿湖，熱氣蒸騰熔岩翻滾，不斷冒著氣泡緩緩流動；四周有一圈平地，洞壁是堅實的山石。
玉雪此時正站在湖的東面，見岩漿湖始終控制在一定範圍不擴大，她細查之下發覺湖的四周佈滿無數禁制，連頂上洞壁上都有。玉雪思忖片刻，丟出一塊金子。金子一碰到禁制立刻無聲無息地化為青煙，顯然這禁制手法極其厲害。玉雪最後發現只有空中、湖裡沒有禁制，而且靈氣就是從這熔岩湖裡傳出。為今之計，只有飛到湖裡。
她化出真火之身飛至湖上，然後一頭扎進湖裡，如魚得水一般向下游去。
火紅熾熱的岩漿在她身周翻滾，換做平常修道人只怕支持片刻立時灰飛煙滅，但玉雪卻絲毫不懼。隨著越來越深入岩漿湖，玉雪發覺靈氣也越來越足，過不多久，湖已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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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節 異火神獸

這岩漿湖是一個漏斗形狀，漏斗底部連接著一條岩漿通道斜斜向下、深不可測，從通道裡傳來的靈氣更強。玉雪到此已經知道絕對和崆峒印無關，因為這神器怎麼也不會被藏在這連噬天老妖都到不了的地方。
順著通道走了許久，玉雪發現前面是另一個岩漿湖，比前面一個還深還大，裡面居然有一個什麼東西正在游動！
玉雪一驚，那東西已經發現了她，快速游來。片刻後玉雪與一匹怪異的火馬面面相覷。
這馬二丈長，渾身金色，冒著金白色火焰，身體上長滿堅硬鱗片，脖子上生著長長的濃密的鬃毛，背生雙翼此時收攏，龍尾，卻有四隻帶著尖利長爪的馬蹄，整個一個四不像！
那馬看到一個火人站在自己對面也呆了，只管打量，半晌道：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明明沒有聲音，玉雪卻聽的很清楚，明白它用的是感應之類。
玉雪反問道：
「你又是誰？為什麼在這熔岩湖裡？」用的也是感應。
馬道：
「我自從懂事就一直生活在這裡，這是我的家。你闖到我的家裡反倒質問主人，哪有這種不懂禮貌的人！」
聽上去頗不悅，實則一直好奇地看著玉雪，並無為敵之舉。
玉雪見它道行極高，顯然修煉已久，身上沒有妖氣，反倒靈氣繚繞，知道找到了正主，可實在不知它怎麼會住在熔岩裡！
於是道：
「那對不起了！我是不小心進來的。你知道有什麼出口嗎？」
馬眼睛眨巴兩下，說：
「不就是你來的方向嘛！那裡向上就有出口，不過我從來沒出去過。」
玉雪一聽又回到起點，暗叫麻煩！見這馬也不兇惡，只得將剛才情況簡略說了，末了又道：
「馬大哥，那些妖魔很凶的，你仔細想想哪裡還有出口。」
馬老實道：
「別的出口沒了！這湖向下就是極深的地心，我也不敢去。再說你出去幹嘛！這裡很合適我們兩個，不如你就留在這裡陪我玩好了！」
說著眼睛又眨巴兩下，神態天真可愛。
玉雪有些明白，它大概從小就生活在這裡，沒和外人接觸過，根本不知世事也不想出去，可自己還有大把的事要做，怎麼可能乾耗在這裡！
只得道：
「我還有許多事要做，以後找你玩吧！」
說完轉身就走。
那馬頓時急了，吼了一聲突然張開巨大的雙翼，就在熔岩裡飛起越過玉雪頭頂，攔在她面前道：
「你別走！我從來沒見過不怕火的人！你必須留下來陪我！」
它蠻不講理起來。
玉雪笑道：
「本來我是可以留下陪你的，可如果這樣就有許多人要死，你覺得我還可以留下嗎？」
那馬仍然不講理：
「別的人死了就死了，以前我也見過死人，都不好玩，轉眼連骨頭都不剩一塊。可你不同，我不管，你必須留下！」
玉雪頓時頭疼，只得拿出以前哄智淵的本事，把它當小孩子一樣哄著，又講了許多道理。那馬很聰明，本性也不壞，只是完全猶如一張白紙般什麼也不懂。玉雪長篇大論了幾個時辰，馬是越聽越有興味，眼睛開始閃出智慧的光芒，漸漸問起許多問題來，玉雪一一作答。
就這樣談了三天，馬忽然開口做人言道：
「我懂了！謝謝你！你是好人，和以前丟人下來的那些妖魔不同。你走吧！」
玉雪與它相處了三天，倒有了些感情，笑道：
「你一個人呆在這裡多無聊，不如跟我一起出去闖闖，既能增長見識還能降妖伏魔，豈不比你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這裡強的多！」
馬頗意動，半晌道：
「好是好，可我喜歡呆在火裡，或是炎熱的地方也行，如果去冰天雪地的地方只怕立時生病。」
玉雪道：
「這沒問題，我有一個法寶可以讓你平時在裡面呆著，只要環境合適你就出來，不如現在我就帶你進去看看，到時你再決定。」
馬大喜，玉雪於是帶著它進封獸鈴。先到陣眼空間，諸人正等得心焦，見玉雪進來都高興萬分，紛紛圍上來詢問。
玉雪正待介紹那馬，不料它一見黑日，頓時顯露凶相，張口一道烈火朝黑日噴去，驚得黑日急忙逃跑，還大叫道：
「丫頭，你哪裡找來的金毛吼！快讓它停手！」
玉雪莫名其妙，什麼金毛吼！明明一隻會飛的異種火馬！雖如此，她還是半信半疑地叫住那馬。馬非常不悅，恨恨地盯著黑日，看在玉雪面子上只得住手。黑日則站的遠遠的不敢靠近，一直驚魂不定地打量著馬。
凰金差點笑破肚皮，上前與馬招呼。他們同為火神獸，一見自然十分親熱。
凰金笑道：
「丫頭，這回你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它是大名鼎鼎的金毛吼、上古火神獸，你把它當飛馬了！它天生是龍、蛟的剋星，可以輕易裂斃蛟龍，黑日看見它當然要逃！」
馬這才知道自己是有名的金毛吼，沾沾自喜地吼了兩聲。玉雪方想起哪有馬會發出這樣嘹亮的吼聲！立即明白凰金黑日所言不虛。
她帶著金毛吼去了離鈴，那裡屬火，空間灼熱。他很喜歡那裡，唯一不滿的是沒有熔岩池塘。這很容易，玉雪眨眼就變出一個。
金毛吼一頭扎進去游了片刻，上岸就道：
「我決定跟你在一起了，不過我想先在前面那個空間裡跟別人玩玩。」
見玉雪臉有憂色，他急忙保證不傷人也不殺黑日，一切小心從事。玉雪方才答應。
又回到陣眼空間，眾人為了金毛吼也不去水榭——深恐他不小心把水榭燒了，就在湖邊揀塊空地，玉雪變出一些石桌石椅，眾人圍坐。金毛吼在旁邊趴著，興致勃勃地聽眾人商議。
眾人議了半日皆覺不得法，最後金毛吼插道：
「其實我們只要把那個岩漿湖上的禁制破開，讓岩漿衝上把妖洞淹了，我們趁勢脫身，又省事又直接破了他們的老巢，豈不兩全其美？」
眾人一聽都覺得有理。玉雪問道：
「那你知道如何破禁制嗎？」
金毛吼搖頭道：
「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那裡的禁制碰不得，可既然妖魔已經打開了一個出口，就一定有法子衝出去。」
玉雪一聽詫異，要知金毛吼乃上古神獸，在岩漿湖裡生活沒有一萬年總有八千年，難道那時妖魔就已經把這個洞作為老巢了？就此問他。金毛吼還是搖頭：
「他們是最近才來的，多長時間我不清楚，不過反正不久。以前那裡四面都有禁制，後來我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上面有些鬆動，接著他們丟人下來。那時我不知人情世故，見那些人在湖裡撲騰，沒多久就燒化了，一點沒勁也不去理會。大概他們知道我在下面，丟人下來是試探我的。我反正不想出去，就回到大湖裡一直呆著。」
玉雪這才明白，原來熔岩湖四周那些厲害的禁制竟然不是噬天老妖設的！想必他們發現此洞，後來做為老巢，漸漸摸索到禁制的一些門道，打破了一些也學會了一些，結合他們自己的法術這才有那些五花八門的各種禁制。
想到這裡玉雪精神大振，看來金毛吼說的方法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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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節 尊者傳印

玉雪和金毛吼回至熔岩湖，浮在湖面上仔細查看。除了玉雪前幾日下來的那個出口之外，別的地方均佈滿那種不知名的印法禁制，而且出口已經被壓上了厚厚的石頭，上面也被噬天老妖禁制住了。要想出去，先要破掉石山禁制，雖費力卻不太難，可要破掉印法禁制讓岩漿衝上去則困難無比。
玉雪看了金毛吼一眼，見他懶洋洋地躺在湖面上愜意的很，笑道：
「金毛吼大哥，主意是你出的，別偷懶快想想辦法！」
金毛吼翻了個身：
「我怎麼覺得金毛兩字不太好聽啊？不如我也起個名字，一定要比那條小蚯蚓的名字還威風！」
玉雪笑彎了腰，如果黑日聽到有人叫他小蚯蚓包管氣瘋了，可金毛吼這樣叫他他卻一個字也不敢吭，真是一物降一物！見他全身金白色火焰，玉雪沉思道：
「不如叫金焰，你覺得怎樣？」
金毛吼念叨兩遍，越念越高興，當場決定就取這個名，隨即笑道：
「我一向對這些禁制之類不在行，不如你讓凰金出來看看。」
玉雪調出凰金。她飛在湖面上看了會，沉吟道：
「丫頭，這些禁制很了不起，是佛門大手印法，我們都不在行，這可怎麼辦呢？」
凰金到底見識不凡，一眼叫出來歷，讓玉雪佩服不已，可隨之她覺得奇怪：
「佛門中人為什麼化如此大力氣來禁制金焰呢？」
金焰自己也懵懂不知，只知道這禁制已經存在很久。三人沉思。
半晌凰金道：
「佛門雖與我們道門有些不同，可也講究凡事有因果。我們再仔細找找，可能關乎金焰的身世。」
金焰一聽也來了興趣，一改懶散模樣，四面查看推敲起來。找了許久，他到底對這生活多年的地方熟悉些，發現一處有些異常。是在湖的西面洞壁上，粗看也是佈滿禁制與別的地方一樣，可細查發現這裡的禁制略有不同，中間彷彿有個觸發點。三人互視一眼，由金焰小心翼翼地噴出一道火焰燒去。開始並無改變，接著那處洞壁竟然漸漸透明，忽然三人眼前一花，一個羅漢憑空出現在那裡。
只見他全身金光閃閃，閉目合十寶像莊嚴，趺坐在蓮花座上，忽而睜眼莞爾一笑道：
「金毛吼，這麼多年你可有領悟啊？」
金焰莫名其妙：
「領悟什麼？你是誰？」
羅漢微笑：
「好好好，還是赤子本來面目，靈識不昧可喜可賀！」
玉雪凰金聽的莫名其妙，玉雪上前揖首道：
「尊者有理了！尊者可否說得清楚些？」
羅漢注目她，頷首不語，半晌點頭道：
「你也不錯，看來仙界又將多一道行不低的真仙，只是現下仍有波折，你一定要堅定道心匡扶正義，待功德圓滿後自有好處。」
玉雪恭敬點頭，心裡仍是不解，張口欲問。
羅漢打斷道：
「凡事皆有因果，一飲一啄皆是前緣，天機不可洩露，你也不用多問，日後自然知道。金毛吼與你有緣，以後你就帶著他降妖伏魔罷，待功成之後我自會來接引他。」
他話題一轉又道：
「我知道你們眼下有困難，只是按你們所想行事可能會多造殺孽，你們是否準備承擔後果？」
玉雪慨然：
「我雖是修真之人，但也知道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因此早就準備好了，成不成仙不要緊，多造殺孽也無所謂，如果尊者有辦法請速告之，後果我一人一力承擔！」
羅漢微笑點頭：
「好，胸有正氣勇者無畏！法不傳六耳，你過來。」
玉雪飛近他。羅漢抬手一道金光點向玉雪。玉雪剎那覺得如同接受傳承一般，識海裡多了許多手印字符，當即在湖面上盤腿坐下學習。過不多時，她已經完全領會。原來這尊者傳她的正是佛門大手印法，有九個主要手法，妙用無窮，結合這九個主要印法可以衍變出許多種印法，作用各個不同，非常博大精深，現下她雖然學會，可要融會貫通只怕也需一段時日。
玉雪在湖面上深深下拜道謝，羅漢微笑道：
「不用客氣，傳你印法除解今日之厄外日後還有用處，你將來自知。時間差不多，我也應該走了。金毛吼，你好好襄助玉雪，他日必會再見！」
說完便朝洞壁上慢慢隱去。
玉雪急忙高叫道：
「請問尊者大名？」
剎那滿洞金光大放、檀香撲鼻，羅漢在金光中漸漸隱去，消失前玉雪隱隱聽到一句：
「我是五百羅漢中名常歡喜者！」
玉雪大驚下拜，起身後一看，猶如南柯一夢，羅漢無蹤，仍是無數禁制圍繞著通紅翻滾的熔岩湖。
金焰滿面疑惑道：
「難道我與佛門頗有淵源？怎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凰金沉思：
「據說觀世音菩薩座下坐騎就是金毛吼，可他應該還在南海啊！金焰應該與那隻金毛吼有淵源。」
她又道：
「依常歡喜尊者的意思來說，我們也可以聯繫佛門共商降妖，這倒是個好消息。」
玉雪點頭：
「我也這麼想，如今雖有很多事不解，但我學會了印法，可以解開禁制引岩漿衝上淹沒妖洞。事不宜遲，現在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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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節 生死相搏

玉雪沉思片刻，立時明白只要對著每個禁制打入原來相同的印法即可化解，只是禁制繁多，次序必須有先後、有同時，不能錯上分毫。她化出十來個分身，對凰金二人道：
「準備好！待我解完禁制後你們就一同向上擊，合我們三人之力衝出去！」
凰金、金焰慎重點頭，肅穆以待。
十來個玉雪同時打出各種印法，剎時滿洞金光手印亂飛，每一個手印打入禁制後金光便閃上一閃，接著禁制瞬間消失，慢慢大部分都被化解，只剩洞頂上的禁制。
玉雪是第一次用這種印法，到此也有些緊張，知道這最後一步不能出岔子。她深吸口氣再次凝神將手印一一朝洞頂打入，熔岩開始急劇翻滾。等最後幾道禁制解開，地底傳來轟隆隆巨響，玉雪知道已經成功！
她大喝一聲：
「開始！」
三人一齊使出全力朝洞頂轟去。
嘩啦啦一聲巨響，洞頂向上破開一個大洞，把上面的石山及噬天老妖那不成氣候的禁制一起打飛，玉雪三人隨著亂雨般碎石趁勢齊飛而上。
這裡本來就是一座活火山，只是多年來被禁制壓抑著，如今找到了宣洩口，頓時噴發，先是大量石塊氣體飛逸，接著岩漿極為迅速的上漲湧出，地面開始晃動起來。
玉雪三人已經飛至妖洞半空。此時群妖大亂，洞底建築首先塌陷解體。那些妖魔搞不清狀況，既要避開亂飛的石塊又要防止建築倒向自己，躲閃不迭間紛紛大聲互相詢問，如同蒼蠅般亂哄哄。
抬眼見到空中的玉雪三人，一個牛妖大驚叫道：
「就是他們搞的鬼！快抓住他們！」
立刻有許多妖魔大叫著朝他們三人合圍飛來。
玉雪冷笑道：
「還不快逃命！倒有閒心跟我們在這裡玩！」
此時整座山都開始搖晃起來，更多石塊如飛彈般噴出，有些砸中妖魔，被砸到的在長聲慘呼中墜下，剎時被湧出的岩漿吞沒。岩漿越漲越高，漸漸向離洞底最近的蜂窩小洞中灌入，許多小妖在裡面來不及逃出，勉力衝出的也如同火人般全身著火，在尖叫聲中被燒成灰燼。
玉雪忽然想到他們還抓了許多凡人，如果關人的洞穴被岩漿灌入，那些凡人肯定沒了性命！她頓時大急，伸手抓住一個尖叫著從她身邊閃過的小妖，喝道：
「凡人關在哪裡？不說立刻要你的命！」
那小妖只顧躲閃逃命，不料竟逃到玉雪的附近自己送上門來！他心裡大苦，見玉雪眨眼就制住他，知道不說不行，眼珠一轉道：
「你答應帶我逃出去，我就告訴你！」
玉雪想也不想立即道：
「好！」
小妖指著一個即將被岩漿淹沒的洞穴道：
「就是那個洞！裡面人很多，你一定不能全部帶走！」
言下頗有些幸災樂禍。
玉雪根本不理他，將他往封獸鈴裡隨便一丟，正待過去，一大幫人馬攔住她前路——冤家路窄，正是噬天老妖帶著他手下道行最高的幾十個妖魔。
玉雪二話不說立刻繞道，傳音凰金、金焰擋一陣，她自己則急忙飛向那個洞穴。
凰金、金焰不怕岩漿，但還是要躲開被巨大自然之力噴向空中的石塊。噬天一眾也是如此。雙方一邊躲閃一邊迎上，終於迂迴遭遇，擺出對陣架勢。
玉雪心急如焚，直衝向那個洞穴，一路上將許多攔截的妖魔撞飛，總算抵達了洞口。
這個洞很大，看守的妖魔早已逃走。被抓來的凡人如同牛馬般被關在許多巨大的木囚籠中，擠得密密麻麻，洞中臭氣熏天、中人欲嘔。
玉雪化出三十許分身，高叫道：
「我來救你們，所有的人盡量靠後站！要快！」
眾人聞言大喜，紛紛大叫神仙來搭救他們了！頓覺渾身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急忙向後擠作一團。
玉雪剛準備動手打破囚籠，忽覺有異，回頭一看，岩漿已經緩緩湧入洞中，像一條擇人而食的通紅巨蟒。她大驚之下不及多想，伸掌向洞口的石壁打去。山石塌下，暫時堵住岩漿流入。凡人們全都驚叫起來。
玉雪急忙將木囚籠一一打散，快速把凡人收入封獸鈴。陣眼空間的青峰等人正焦急地等待著玉雪的音訊，忽見玉雪帶著許多衣衫襤褸的凡人進來。她沒有時間多解釋，只吩咐眾人一半救治凡人，一半做好戰鬥準備，說完就閃身出鈴。
岩漿已經順著洞口縫隙滲入，有些石塊漸漸燒化也熔成岩漿，正好打開一線出口。玉雪趕忙出洞。
外面凰金、金焰二人正在漫天飛舞的石塊和熔岩火星中跟噬天老妖他們打得熱鬧。凰金現出真身，噴出真火配合著又是噴火又是飛來飛去張牙舞爪的金焰，雖然沒露出敗像，卻也僅僅是支撐而已。
玉雪的到來正是時候。她化出十一個分身，每個分身指揮一把飛劍，齊齊殺向噬天及他的手下。噬天雖道行極高，也被她的分身之術嚇了一跳，立時有些手忙腳亂。
山體晃動越發劇烈，玉雪見小妖們都在拚命向外逃竄，便分出一個分身將準備好的黑日青峰一行招出，道：
「噬天教主力都在這裡，我們三人儘夠對付了。你們快點去追逃走的小妖，千萬不能讓他們出去禍害凡人！」
青峰一行早已祭出法寶、穿好盔甲，聞言也不多說，紛紛點頭，立刻向外追去。
玉雪又叫道：
「千萬小心！我們在土匪山寨會合！」
噬天教眾妖都不料玉雪突然變出了這麼多生力軍，個個大急拚命；噬天本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他萬萬沒料到玉雪落入熔岩湖非但沒死，還收了金毛吼毀了他的基業！氣得他臉色鐵青，大叫不止。
玉雪冷冷對他道：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廢話少說，一起上吧！」
說罷更多分身份出一擁而上，每個大顯神通。見入魔的了然被那個人頭怪物拖在一邊、不斷朝凰金下黑手，兩個分身立刻飛上，使出剛學會的佛門印法，金光手印不斷飛出朝怪物和了然打去。佛門大手印正是魔物的剋星，兩魔被打中後行動漸漸遲緩，哇哇痛叫，魔頭從兩魔身上散出，他們開始「縮水」。
噬天見了大為心痛——他花費了許多時間力氣煉那人頭怪，不料還沒煉成便要被玉雪消滅，心一橫，一個黑漆漆的小旗祭出，轉眼展開先護住兩魔，漸漸擴大把噬天諸妖都護在中心。最後小旗變得極大，鋪天蓋地、團團飄轉、陣陣陰風、腥臭撲鼻，洞中出現無數厲鬼魔頭呼嘯吶喊，甚至蓋過了岩漿的噴發威勢，頓時整個妖洞猶如魔域。
玉雪三人被前仆後繼的鬼、魔緊緊包圍，立刻有些吃緊。凰金二人噴火不迭；玉雪的許多分身全都向魔、鬼疾打佛門大手印不絕，但一個滅了卻又湧來更多，玉雪忙得團團轉。
噬天這幅魔冥旗雖然威力巨大，但使用極耗功力，他一面須防著玉雪的飛劍、一面還要支持魔冥旗，因而也極為吃力。只見他額上汗下如雨，面色變得煞白。但除他之外，別的妖魔都被魔冥旗護住，還能隔著旗子指揮法寶打向玉雪三人。雙方都很費勁，漸漸陷入了死戰中。
下方的岩漿噴得越發厲害，開始呈柱狀噴出，溫度越來越高，整個妖洞已經大半被淹沒，洞頂上的石頭也紛紛掉落不絕。
噬天老妖的魔冥旗確實厲害，不但擋住了噴到他們身邊的岩漿，就連掉下的石頭也被彈出；只是熔岩畢竟是陽氣十足的東西，那些魔頭厲鬼紛紛閃躲。如此玉雪的形勢開始好轉。噬天大急，漸漸朝主通道邊打邊退——他想撤退了！
玉雪也急了，她的計劃就是將噬天困在這個洞裡，待熔岩淹沒他，一時半會他也死不了、必定重傷，那時再用封獸鈴便輕而易舉將他收了；現下祭封獸鈴不但很難收他，還會陷入僵持的死局，如果別的妖魔趁機發難，她反會麻煩。
當下玉雪也邊戰邊退，想先到主通道前攔住他們。可噬天的魔冥旗確實厲害，就連靠得近些都讓玉雪非常難受，更不用說擦著碰著了！那會不死也要脫成皮的！可主通道卻在噬天的背後，地形還對他們有利。如此一來終於被噬天先退到主通道洞口。那裡的禁制早就沒了，噬天教眾妖排成兩行，由噬天祭魔冥旗殿後，反倒把玉雪三人堵在了主通道外。
玉雪一籌莫展，只能不斷指揮飛劍連擊急擋讓他們無暇把通道弄塌。繼而大家都湧進狹小的通道裡，玉雪手腳施展不開，只好收回所有分身。現下噬天只要注意防守後面就行，因此退的飛快，不多時就退到了豎井洞。
待大家一窩蜂衝至豎井洞中，噬天一眾又佔了地利。他在玉雪三人頭上居高臨下，妖魔們配合著他使出渾身解數發出許多奇門法寶，再不怕用空了力——就算洞塌了也是玉雪三人埋在下頭；且噬天的魔冥旗到這裡沒有受到高溫岩漿的影響，魔頭厲鬼又囂張起來。
玉雪的分身還是不能太多，否則自己擠作一團，打也打不開手腳，因此和凰金、金焰三人苦苦支撐。好在不多時，岩漿已經向豎井洞中流入，漸漸漲高，妖魔們又萌退意，全都向上移動。
玉雪還來不及高興，就聽轟隆一聲沉悶的巨響，裡面的妖洞整個塌了，山體晃動厲害，各處暗洞崩塌的崩塌、移位的移位、扭曲的扭曲。地下岩漿積蓄著越來越大的壓力，地底劇烈顫抖。接著水聲大響，暗河改道了！
那條地底暗河水道被毀，這麼多河水無處宣洩，無孔不入地找地方傾水，正好這裡還有幾個小支洞沒塌，大量河水立刻朝豎井洞中洶湧灌入，正好傾洩在通紅的岩漿上。高溫的水汽蒸騰而起，頓時燙得凰金金焰哇哇亂叫——他們是火靈之身，不懼熔岩，可滾燙的水汽他們實難抵擋。玉雪只好將他們收回鈴內，現下只剩她一個人孤軍奮戰。
此時豎井洞內蒸汽瀰漫，對面不見人。玉雪憑著感應繼續與噬天教眾妖激戰。噬天的魔冥旗不懼高溫水汽，不過是收回了厲鬼，仍有無數魔頭包圍著玉雪，不斷配合著妖魔們法寶的攻勢。玉雪化出幾個真水之分身一邊抵擋蒸汽、一邊指揮飛劍、還不停打出手印，這才堪堪撐住。
噬天到此功力耗費巨大，實在吃不消，忽然一聲令下，他一人抵住玉雪，別的妖魔分兵幾路朝各個水洞鑽入，居然全都拔腳開溜了！
玉雪頓時傻了眼，不知是追他們還是繼續跟噬天打！如果放走他們，他們個個道行高超，出去後青峰一行如果遭遇到必有損失。她心念急轉，分出三個分身，召喚兌鈴中的三條蛟、龍，一個分身領一條龍，朝著妖魔逃走的小洞中追去——現在等於在水中戰鬥，只有蛟、龍才能勝任。
玉雪此舉十分危險。一來雖說每個分身都可獨立，可畢竟功力平均分配，分出分身越多每個分身單獨功力便越少，被消滅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而滅掉一個分身，她的道行就會削弱一分；二來那些蛟、龍不知在這緊要關頭上會不會來個不聽命令、臨陣倒戈。可玉雪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三個分身帶領蛟龍追出後，豎井洞內的一個玉雪分身開始吃緊。噬天察覺後大喜，他準備拼著損失一些道行也要先滅了這個玉雪，一時攻勢疾如雷雨。
玉雪也有此想法，她準備犧牲這個分身以換取噬天老妖的性命，打到現在已經是生死相搏、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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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節 奮不顧身

分頭從三個小洞中逃走的妖魔退得飛快，沒多久，他們就在還沒塌陷的前半截暗河河道中聚齊。此時別的洞都塌得差不多了，只有逆著暗河而上才能逃出生天。他們也感覺玉雪在追來，急忙溯水而上，人人都不想與玉雪照面。
三個玉雪分身各領一條蛟、龍，過會也在暗河裡會面，大家會齊呈直線追去。河水溫度有升高之勢，山體在劇烈顫抖，玉雪站在蛟龍身上，催促他們加把勁快趕。
就這樣兩方一逃一追，陣線拉長。
而豎井洞內情形越發危急。流出的岩漿被冰冷的河水一澆，最上面的開始凝固。漸漸凝固的岩漿越來越多，堵住了妖洞的主通道，唯一一條岩漿的宣洩口也沒有了。醞釀多時的自然之力如同一個已經被點發的炮彈，隨時準備從炮膛射出，轟隆隆的沉悶劇響不斷從地底傳來，眼看火山就要噴發，再不退會被活埋。玉雪卻和噬天二人在生死大戰，雙方都打紅了眼。
玉雪對魔冥旗恨之入骨。這東西不用說是噬天用許多人命煉成的，陰毒無比，讓她極為頭疼。她雖想祭出封獸鈴收了它，奈何現在噬天正用全力維持它，還是一句話——怕陷入拉鋸戰，到時收寶不成反讓封獸鈴裡的許多人面臨危險。她想了又想，只得心一橫，把身上的法寶都丟入封獸鈴，讓它透體而出自動飛走去找那另外的三個分身，這個分身身邊只留下一把飛劍。
這些動作都是悄悄進行，而封獸鈴又掩蓋了一切痕跡，噬天根本沒有察覺，只是發現玉雪收回了許多飛劍。他還以為玉雪和他一樣功力不支，心裡大喜，立時精神大振。
忽然玉雪不要命地發動攻勢、再也不去管身邊飛來飛去伺機趁虛而入的魔頭，飛劍、手印凌厲地直朝在噬天身周旋轉的魔冥旗轟去。
噬天見玉雪不防守自己了，急忙指揮魔頭鑽入她的身體。一個進去，玉雪身體晃了晃，魔頭眨眼被滅，接著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玉雪的面色越來越蒼白，但是攻勢絲毫不減——她準備與噬天同歸於盡。噬天初時大喜，接著就發現了玉雪的企圖，又見山體晃動厲害，害怕起來，開始盤算要逃。
陰冷的魔頭在玉雪身體裡上下鑽動，讓她極不舒服。這個分身與另外的三個分身之間當然有感應，察覺封獸鈴已經追上他們，而且將要出洞，她強行壓住難受的感覺，指揮飛劍迅速朝上擊去。噬天不知她的用意，見她防守更弱，趁機祭出兩根牛角煉製的飛劍向她刺去。玉雪躲過了第一把沒躲過第二把，頓時從玉雪胸口進去刺了個對穿。噬天高興得哈哈大笑。還沒等他笑完，玉雪的飛劍眨眼將那三個出口打塌，豎井洞現在被封得死死的。噬天明白了玉雪的目的，笑聲頓啞。
玉雪的胸口露出一個大洞，身體發黑漸漸開始透明，這個分身已經在散功邊緣，她卻渾然不懼，指揮飛劍纏住噬天，不讓他想法逃走。
噬天大急。他可不像玉雪，一個分身滅了頂多損失一些道行。如果他的身體被滅，只有將神識魂魄附在內丹上逃走，那樣的話非常危險。一是在這個封閉的洞內不一定逃得出去，二是從此沒了肉身，道行大退不算，如果被別的妖魔吞下他的內丹滅了他的魂魄，那他就是死人一個，多年修煉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噬天絕對不願此事發生。他急忙用那兩把牛角飛劍在洞壁上四處亂轟，想找一個出口逃走。
玉雪此時無力阻攔他。這個分身畢竟是分身，打的激烈又沒法療傷，行動越來越遲緩，而魔頭在她身體裡更肆虐，現在她全身都是魔氣。為了避免分身徹底入魔，變成另外一個不是自己的自己，她將剩餘的功力全部聚集在頭部，使出正道同歸於盡的解體大法朝噬天撲去。在噬天驚慌恐懼的眼神中，這個玉雪爆炸了。
轟隆一聲劇響，玉雪的五行之身涓滴不剩，所有的剩餘功力宛如被點燃的炮彈般直朝噬天撲去——這可是她多年修為的四分之一，厲害萬分。頓時將噬天的魔冥旗炸成破布，嗖地飛回他體內。噬天張口噴出大股血雨，面色慘白搖搖欲墜。
封閉的豎井洞內劇烈震盪，能量餘勢未歇左右掀動，卻始終沒有出口；同時火山早已按捺不住，兩相配合剎時爆發。只聽轟咚一聲巨響，整個山體被掀至半空，大量石塊火山灰噴向高空，聲音震耳欲聾。接著熔岩如同火柱一般衝上，火山徹底爆發！
噬天猶如被一記大錘狠狠錘在心坎上。巨大的能量將他身體震得經脈俱斷、支離破碎，但他卻趁勢隨著山體一起被掀至半空，正好僥倖逃了一命。在岩漿即將噴上時，他迅速逃離，眨眼不知去向。
玉雪的那個分身身體雖滅，但神識卻一直監視著噬天的情況。外面的三個分身此時都已遭遇妖魔，鬥成一團，只得眼睜睜的任由噬天逃走，她心裡暗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怎麼火山正好在這個當口爆發呢？
——本來三個分身是在一起的，不料出了暗河地洞，那些妖魔像是早商量好了，還是兵分三路逃竄。三個玉雪各追一路，由此散開。
到此玉雪為了穩妥起見，收回了蛟龍，讓凰金、金焰等封獸鈴內的後援全部出鈴，每個分身率領兩人急追。一個分身持封獸鈴，一個帶著伏魔琴，最後一個就用金光等飛劍，朝著妖魔逃走的西、南、北三個方向追去——她雖明知窮寇莫追，奈何青峰一眾已經與那些先逃走的妖魔開戰，多處戰場分佈在湘西群山中，只要被噬天教主力撞上，兩方合力之下，青峰他們必有損傷，玉雪只好奮起直追。
果然三路妖魔主力一邊逃一邊集合零散之眾，聲勢越來越浩大。畢竟噬天教經營多年，手下妖魔、妖道成千上萬，剛才是措手不及，現在回過神來，一個個死裡逃生又凶狠起來。
青峰他們一共百多人，能出手的都出來了，可是散在偌大的戰場上簡直像在水裡撒把鹽，根本沒什麼作用，只能滅一個是一個。崑崙群英們充分發揮玉雪的戰術，不和強的正面衝突，只管痛打落水狗，儘管如此，面對有集合之勢的妖魔仍是越來越吃力。妖魔主力一來，許多小隊只得退走，但是仍有一些被圍，正好玉雪追上。
妖魔們只道玉雪和他們的教主噬天同時葬身火海，沒料想她還是生龍活虎，遠遠見她來了都大大心驚，又準備腳底抹油。可崑崙弟子們不知就裡，見玉雪來了都精神大振，反而主動衝上纏住他們，這下玉雪只能加入戰團，於是三路都紛紛開打。狡猾的噬天趁機從東面的缺口中逃之夭夭。
玉雪剛狠鬥一場損失了四分之一的道行，根本沒時間恢復就又開始戰鬥，每個分身都疲累不已，幸虧多了凰金等人，這才勉強撐住。可打了一會，就連青峰也感覺到玉雪的力不從心，妖魔們眼珠一轉更是明白了，紛紛圍上。
玉雪待要祭神器，可三個分身份得很開，每個功力單獨不敷使用，她暗暗叫苦。而妖魔們卻越打越勇，眼見受傷的弟子越來越多。
玉雪見這樣下去諸人和自己的三個分身都很危險，於是先從手持封獸鈴的分身開始，將弟子們陸續收入，轉身就走，去和另兩個分身會合。那路妖魔見追不上她也就飛走了。玉雪跟持金光的分身合併收入弟子後，就只剩持伏魔琴的分身那邊。
這個分身最辛苦，使不出伏魔琴的音攻又沒有別的法寶，只好靠打出佛門手印戰鬥，功力耗費最大，合併一個後雖然增加了些仍是很艱難。同在一起的虎鷹、狻猊也是叫苦連天——又要護著弟子又要兼顧戰鬥，忙得分身不暇。
總算見到持封獸鈴的玉雪飛近，這個分身鬆了口氣，不免有些懈怠。就在這時一個女妖突發雙劍偷襲，眨眼到了玉雪背後。玉雪任何動作都來不及，只得拼著挨這一下。關鍵時斜刺裡一個法寶飛出，擋住了突襲，正是和玉雪並肩作戰一直留心的耀日祭出了仿製的崆峒印。但他的道行不能跟那個女妖相比——她是噬天手下大將之一，比耀日不知要高多少，又是用全力。
兩寶碰撞之後，仿崆峒印喀嚓一聲從中間裂開徹底作廢，耀日與它性命交修，立時面如金紙口中鮮血狂噴，灑落大片血雨，如同折翅的鳥兒一般從空中疾墜而下！
玉雪驚呼一聲：「耀日！」
跟著急飛而下，在半空中死命拉住耀日的手，總算搶回了耀日的性命。見他面如金紙，奄奄一息，玉雪忽然覺得心中大痛，口裡不由低低埋怨：
「傻子！這不過是我的一個分身，你何必這麼奮不顧身！」
話雖如此，她心裡卻感動不已。但耀日已經什麼也聽不到，陷入了昏迷之中。
此時另一個玉雪趕到，兩個分身總算合併，玉雪著急耀日的傷勢，無心再戰，立馬將眾人全都收入封獸鈴。妖魔們心裡有數也是無心戀戰，喊了一聲後便作鳥獸散。
玉雪心力交悴，進入封獸鈴探視耀日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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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節 春水微讕

玉雪繞過噴發的火山，朝湘西東面飛去。到了一處無人的山谷，她停下進入封獸鈴。
這次許多人受傷，最重的就是耀日。好在他已經被青峰餵下療傷藥，正在閉關，過一段時間應該會好轉。明鳳帶著智樵、慧棟正在救治凡人，見玉雪回來欣喜不已。凡人大都遍體鱗傷，又缺衣少食飽受驚嚇，很多人處在瀕死的邊緣，最需要的就是食物和休息，只能靠長時間靜養恢復了。
玉雪巡視一圈回至水榭。青峰見她滿面疲色，道：
「你先去好好閉關幾天休息一下，其他的事不用管了！」
玉雪點點頭，開始閉關。
她不停地吸收五行靈氣入體，很久後總算讓損耗的功力補了回來。這次戰鬥她發覺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儘管能分出許多分身，可平均每個分身功力並不高，不能相隔太遠。這說明她急於修煉煉神真經第八層是錯的，還不如再穩固一些的好。於是她決定暫停修煉更多的分身，轉而讓每個分身功力更高更穩定。決定後繼續修煉了整整一個月，直到覺得沒什麼進益，才改為修煉佛門手印。
如此兩個月過去，玉雪才出關。受傷的弟子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就連耀日都已出關，傷勢也痊癒了。見她出來，人人圍上來問好。玉雪不免心裡感動。
他們一行十幾人出鈴，飛至火山附近查看。火山早已熄滅，只有錐形的洞口仍然冒著少許淡淡的青煙。周圍曾經引起過大火，燒燬了許多山林，但生命是很旺盛的，焦黑的地面上已經長出了許多細小的綠芽。除此之外寂靜一片，並無妖蹤。
再往東面，許多山村並沒受到影響，仍是過著千百年來相同的生活，安逸而又貧困麻木。玉雪把弟子們都叫了出來，伐木的伐木，建屋的建屋，沒多久，一座新的山村就已然成型。將妖洞中救出的凡人挪至村中，眾人在村前村後栽種了一些果樹，玉雪又交給他們一些糧食和黃金，辦妥了一切，眾人便飄然離去。
仍回至那個山谷，眾人決定休整一段時間，商議下一步動作。
這夜月色清幽，玉雪獨自一人來到旁邊的一座山峰上，閒坐在峰頂賞月。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閒情逸致，要麼打打殺殺，要麼絞盡腦汁，難得今夜離開眾人的視線、把那些期盼的目光拋在腦後。
本想偷閒，可沒多久她對著月亮，又不知不覺地開始計劃接下來的事情，良久後她才醒悟：看來真是天生的勞碌命！改不了習慣！她自嘲地笑了聲，忽然發覺山下有人飛掠而上。待到了近前一看，原來是耀日。
玉雪懶得起身，坐著笑道：
「難道耀日師兄也想學我賞月？」
接著她頗覺好笑地把剛才的想法說了，末了道：
「師兄一定也要笑我了！這麼多年四處奔走打殺，如今連我自己都快忘記以前那種悠閒的日子了。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啊！」
她有些感慨。
耀日在她身邊坐下，半晌道；
「你的修為在當今修真界裡無人能及，難道你竟然覺得不快活？」
玉雪搖頭：
「我修真的目的當初是為了找一個人，可如今的生活與那個目的相差十萬八千里，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要說快活沒有，責任倒是一大堆。修為越高肩上的擔子越重，師兄你也應該明白的。」
耀日點頭，又道：
「怎麼我覺得你今天不似你平常為人？每次見你話雖不多，可都是笑嘻嘻的，總是很自信，好像天大的事也不怕，怎麼今日多愁善感起來？」
玉雪笑道：
「可不是！看來是噬天老妖作的怪！」
想到噬天，她又開始想是不是早日出發搜查他的蹤跡，正謀算著，忽聽耀日問道：
「將來妖魔清除後師妹可有什麼計劃？」
玉雪一時愣住了，良久才答道：
「師兄這話難住我了！我整日想著如何實施下一步滅魔計劃，還真的從來沒想過功成以後做什麼！」
耀日道：
「師妹不要老是想著別人的事，應該為自己計劃一下。」
玉雪聽了笑道：
「那師兄先說自己的計劃給我參考參考！」
耀日抬頭望月，款款道：
「等到那時，我想找一個心愛的姑娘共同悠遊天上人間，將所有的煩惱都拋諸腦後，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逍遙生活。」
玉雪頓時呆了。她不是愚笨之人，但是怎麼也沒想到耀日兜了這麼大一圈居然是想向她示愛！要說這話不是對她說的，那她真是木的可以了！她一直處變不驚，可此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不知什麼時候紅霞已經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臉。
耀日沒有看她，仍是抬著頭款款道：
「修真歲月漫長，學海永遠無涯，其中的孤寂只有我們自己心裡知道。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同生死共進退，那是很美好的事。我不要你馬上答應我，只要心裡記住我的話就夠了。」
說完立即站起飛掠下山，由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玉雪，彷彿怕她拒絕，又彷彿是他自己的勇氣不夠。
玉雪被他攪亂一池春水，心裡不由上下翻騰。當初師父青峰也曾暗示過她應該考慮個人大事，不要為了修道耽誤終生，可她實在沒空想這些。尤其隨著修為增高，連青炎師叔等人都對她很尊敬，不要說別的同道弟子了，不但沒有人敢向她示愛，就連說她美麗也好像是在褻瀆她；在這種情況下，耀日說出這番話必然需要極大的勇氣，而且他的人才人品有目共睹，玉雪心裡不是不感動的，更何況他不久前還奮不顧身地救過她。
玉雪一向平靜的心竟然起了微瀾，思忖再三，柔腸百轉，最後還是決定仍以平時模樣對待耀日，畢竟降妖之路還很遠很遠…
另:實在抱歉，個人事情太多，耽誤了週末的更新，對不起各位!

第一百一十節 叢林奇險

第二天眾人齊聚水榭議事。耀日一如往常，平靜地坐在玉雪對面，看看眾人有時也看看玉雪，波瀾不驚的眸子比玉雪還鎮定。玉雪反倒心中忐忑，見他如此，方才慢慢放下心來。
青峰道：
「這次出師還算順利，沒犧牲一個人就挑了噬天的老巢，只是接下來另外四教防守一定更嚴，如何辦才好？大家集思廣益，說說想法。」
說完先注目玉雪。
玉雪一直在想耀日的事情，平生第一次注意力不在正事上頭，躊躇半晌道：
「那日我重傷了噬天，本來想或收或滅，沒想到給他逃了。最奇怪的是他不像別的魔道向西、南、北三個方向逃，而是向東。東邊是人煙稠密之地，要麼他是想混跡在凡人中療傷，要麼就是怕別的妖魔趁機滅了他。那麼可以判定，其餘幾教一定在西南北三方，逃走的噬天教餘孽是去投靠他們了。離此不遠的北面就是通天教，所以我估計飛天、翻天、逆天一定在西南兩方。他們如今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防範嚴是肯定的，我就擔心他們一氣之下聯合起來找剩餘的九大派報仇，那樣就麻煩了。」
青峰點頭：
「我也想到了，早已飛劍傳書九大派小心防範，不過除了峨嵋之外，別的幾派都沒有答覆我。」
紫月道：
「我師父接到消息後特地去了一次青城報喜。青城掌門乾真師伯跟我師父一向交情不錯，說是因為上次馳援武當，門下弟子犧牲很多，為此祖師輩不讓他們出山。這次我們初戰大捷他們雖高興，也著實擔心妖魔報仇洩憤，所以決定與我們峨嵋互為犄角守望相助，但其他的卻顧不上了。」
眾人沉默，乾真如此也算情有可原。
玉雪想知道崑崙瑤池裡的青妙他們是怎麼說的，由是問起青峰。
青峰咳嗽一聲，含糊道：
「你青妙師叔他們已經知道了。」
接著傳音玉雪：
「別讓紫月等外人知道我們崑崙內部不和！你想一想就應該知道青妙說什麼了！」
玉雪聞言，知道青妙一定說了不中聽的話，趕緊閉口。
耀日所在的崆峒派雖然基業全毀、如今弟子們托庇華山派，但他在流亡的同門擁護下已經升任崆峒代掌門，因此也算一派之尊。青峰見他始終不語，問他有什麼想法。
耀日拱手道：
「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查明飛天、逆天、翻天三教到底有什麼陰謀。這三教兩年沒動靜，我們已知噬天教在煉那人頭怪，難保他們也在煉什麼歹毒東西，不如趁他們未煉成之際先毀掉的好。而且逃走的噬天教餘孽還帶著我師父，如果讓他們利用他煉出很多那種人頭怪，不知又要搞出多少腥風血雨！」
眾人均覺得有理，至於妖魔拿正道洩憤也只好不顧了，當下決定乘著封獸鈴先向南方查看。
中原的南方自古雖一直有人居住，可在當時的漢人眼裡那是蠻荒之地，風俗奇怪，多的是毒蟲猛獸。叢林茂密，氣候濕熱，瘴毒瀰漫，中原人到那邊十個有九個要送命，僥倖回來的人謠言也是越傳越奇，因此人人視為畏途。
眾人也曾聽過傳言，說一點不怕那是自己騙自己，只得想法防禦。玉雪特地配了許多防瘴毒的丸藥，又一人發了幾滴玄玉漿。時間在忐忑中度過，封獸鈴接近了莽莽蒼蒼的熱帶雨林。
那些山都不高，跟崑崙山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地形複雜、叢林極其深密，隔個幾尺遠就見不到人，只有猿猴才能從一座山攀緣到另一座。林間時常響起奇怪的動物吼聲，聞所未聞，見也見不到。
玉雪發現在如此險惡的密林中神識探不遠也查不清，有時飛至一看不過是不成氣候的山精樹怪，或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奇怪彩色小飛蟲，一直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干擾神識似的。她仔細一查，只覺得好像與此地地形氣候有關，跟妖魔五教倒似無關。
於是只好採取老辦法，由青峰、玉雪、凰金等十幾人出鈴，在林間跋涉搜索。
叢林內大白天都極其昏暗，無數籐蔓樹木糾結在一起，搶奪著頭頂的日光，往往長得極密極高，眾人必須在地面上劈開一條路，算來一天走不到幾十里——如果在林內飛也是根本行不通，無數的枝杈障礙重重，除非飛劍開道，可這樣會驚動妖魔，因此眾人只好採取最原始的方法。
走了不到半天，眾人已經見到無數奇景。
碗口粗的蟒蛇不稀奇，連水桶粗的也在一條小溪中發現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動植物層出不窮，不時有些怪蟲從樹上落下，嚇得天生怕蟲的紫月、青雪臉色煞白地逃進封獸鈴。餘下眾人正待譏笑她們，卻見青月指著青峰諸男直哆嗦。
眾人一查自己身上立即大驚。原來他們雖祭出盔甲，但此時不是戰鬥，誰也沒有耗費靈力打開全身防禦陣，被盔甲覆蓋的地方沒事，可其他暴露在外的部位就沒有這麼幸運。許多吸血螞蝗不知不覺地爬進被鋒利的草葉劃碎的衣褲，吊在他們的皮膚上面吸血。
螞蝗天生就會分泌一種麻醉劑，而眾人又都沒有在意這些小蟲，因此全部著了道，只有玉雪、凰金、黑日三人倖免。
頓時嚇得青峰他們跳將起來，忙不迭地躲進封獸鈴摘蟲。誰知眾人對這些小蟲的天性不熟悉，越拔越緊，有些明明都斷成兩截了還不鬆口，急得眾人只覺得全身發癢，腿都軟了。
青月此時方才發現自己的身上也有許多，拉著玉雪就進了內室。玉雪妖不怕魔不怕，獨獨也怕這些扭動著身體的黑色軟體小蟲，只好頭皮發麻地叫來明鳳，仍然手足無措。
最後還是她新收的小徒弟智湘笑嘻嘻道：
「師父，這些螞蝗不能用手拔，要用艾草點火靠近燒才會掉。」
她從小長在湘西深山，對這些道道頗瞭解，一下子就解了青月的難題。果然靈驗，眾人相互幫忙總算過了這關。待將摘下的螞蝗踩得稀爛後，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玉雪頗過意不去，提出只和凰金黑日三人在外面。青峰等人堅決反對，找來許多皮條將盔甲外的肌膚緊緊纏好，除了紫月二女，眾人出鈴繼續上路。
走不多時，忽聽前面傳來一聲瘋狂痛苦的獸吼，接著便像被掐斷似的截然而止，眾人立時心裡發毛，也顧不得被妖魔察覺，紛紛打開盔甲的防禦陣、祭出飛劍，小心翼翼的朝前探去。
繞過幾棵翻倒在地的大樹，眾人站住。只見前面的地面上有一個不深的洞，洞中躺著一具山豹模樣的動物屍骨。屍骨上密密麻麻地蠕動著許多螞蟻不停地啃噬，那山豹已經不剩什麼肉了。
這螞蟻比尋常螞蟻大許多，全身深黑色，長的約有一寸，短的也有半寸，最奇特的是有一張長得像鉗子般鋒利的大嘴。眾人見這些螞蟻眨眼工夫就將那山豹吃成一具白骨，都驚得毛骨悚然、看得目瞪口呆。
那些螞蟻像是嗅到了洞邊的眾人，幾隻大螞蟻探出觸鬚搖了搖，接著螞蟻大軍便如洪流般湧向眾人。
眾人剛大驚，就見黑日一蹦三丈高，生平頭一次鬧著要回鈴。原來他全身佈滿堅硬的鱗片，不怕刀砍斧劈，惟獨怕螞蟻，如果給幾隻螞蟻鑽到他的鱗片下啃咬，那他便是生不如死了，因此他吵著趕緊逃。
玉雪無奈，再次和眾人一起進封獸鈴。
到了鈴中，黑日驚魂稍定，大叫道：
「那些狡猾的螞蟻把地底都挖空了，如果有野獸不小心踩破地面就掉入了陷阱，當場被它們一擁而上眨眼吃的只剩骨頭，真是太可怕了！還好有只豹子比我們先倒霉！」
眾人一想可不是！深覺駭然。
玉雪縱鈴飛過蟻穴老遠，方才停下。這回連黑日也不願意出來了，青月也打了退堂鼓，一行又少了兩人。
玉雪和凰金走在隊伍最前，耀日緊隨玉雪，餘人走在後。走了一會，天已黑了，不多時便伸手不見五指。密林中傳來無數奇怪的聲響，抬頭可見樹梢上有綠光閃閃的眼睛般的東西，眾人都更小心，為了不拖慢行程，只得在這陌生危險的地方走夜路，神識緊跟前一個人，隊伍悄無聲息地前進。
走了大半夜，眾人的心神一直被吊得老高，除了碰到幾隻野獸數條毒蛇，別的倒沒什麼，漸漸都累了難免放鬆了些，就在這時，又出了狀況。
走在最前的玉雪氣息不似生物，因此被那些敏感的動物放過，可她後面的凰金等人雖是修真之人，可身上還是活人的氣息。只聽一連串被摀住的悶哼，玉雪回頭一看大驚。
原來不知何時，隊伍身旁的幾棵大樹突然活了般悄悄伸出無數章魚般的籐蔓纏住了眾人。眾人連頭帶腳被粗如碗口的活籐枝猝不及防地捆了個結實，連法寶都來不及祭出，黑暗中看不清楚、叫也叫不出，莫名其妙地著了道。
眨眼間眾人已經被拖至那些怪樹的樹根處，又有更多籐蔓伸出將眾人捆得更牢更緊漸漸吊起，他們渾身的骨頭都在嘎嘎作響，勒得氣也喘不過來。
玉雪急忙祭出金光，手忙腳亂地去砍籐蔓，砍了這根那根又迅疾伸過來，玉雪一時砍也砍不盡。還好眾人穿了防禦盔甲，那些怪樹也不能立時取了他們性命。
凰金亂了片刻後方想起自己是鳳凰，大罵自己是笨蛋！急忙變回真身，頓時身上騰起熊熊烈火，燒得那樹咿呀做聲，嗖地縮回捆她的籐蔓。凰金頭一個解困。
火光照亮了眾人，也讓玉雪明白了方法。她急忙收回飛劍變出真火，和凰金一起挨個燒去，那些樹左右搖擺躲閃——顯然非常怕火，最後終於將捆人的籐蔓一一收回，然後呆立不動。
被高高吊了許久的眾人接連跌回地面，都暗叫僥倖。
一番忙亂後，天色已經濛濛亮了，玉雪這才看清楚這些怪樹。它們並不是樹精樹怪，而是一種介於植物和動物之間的奇特生物。長的很像榕樹，枝繁葉茂，有許多類似氣根般的鬚根豎垂在粗大的主幹周圍，平時呆立不動，如果有動物從它身邊走過，那鬚根立刻變活伸出纏住動物，將其活活勒死、吸取養分。這些樹聚在一起生長，有七八棵左右，每棵樹周圍都是白骨纍纍，顯然已經禍害了許多野獸。
眾人雖已脫險，但人人身上酸痛不已，皮膚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此時見到那些呆立不動的「榕樹」，均是越看越氣。
青炎怒道：
「這些害人的怪樹不能留著，索性一把火全燒了！」
眾人紛紛點頭，摩拳擦掌便要動手。
獨有玉雪笑道：
「算了，這樹也是天地間的奇種，還是讓它們在這人跡罕至的密林裡自生自滅吧！」
耀日立刻贊同：
「對，反正我們也沒受傷，燒樹萬一驚動了妖魔也不好。」
青炎等人有些訕訕，只得罷了。一行又跋山涉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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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節 蠱苗奇術

眾人在熱帶叢林裡艱難地走著。自從遇到吸血螞蝗、食人蟻、食人樹後，人人心驚、倍加小心，再累也不敢鬆懈。
走了數日，眾人疲憊不堪。這裡氣候古怪，每日午後一場大雨，雨過後叢林間瀰漫著濃重的濕氣霧氣瘴氣，讓眾人潮毒得極其難受，而且神識也都探不遠，只好對身邊哪怕一棵樹也疑東疑西的，更不用說一些奇怪的蟲獸之類。如此一來心力耗費巨大，體力也跟著不支，人人都是一副野人般的模樣。
此時就連青峰也撐不下去了，紛紛告罪回鈴，獨有耀日仍是堅持跟玉雪一起在外面。這幾日耀日雖沒表露情懷，可眾人都不是瞎子，見他對玉雪特別關心，心裡多少有些明白。青峰讓他多「照顧」玉雪，微笑著進鈴去了，讓二人頗有些不好意思。
於是隊伍只剩下玉雪、耀日、凰金三人，披荊斬棘繼續前行，
走了幾日，三人來到一個山谷中。這裡叢林更密，林間野獸稀少，讓三人察覺到一絲異樣。不多時，忽然聽到前邊傳來窸窣聲，三人駐足，一隻巨大的蜘蛛出現在眼前。
這蜘蛛大如車輪，遍身黑毛，複眼密密麻麻，顯得極為詭異，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三人見它不是妖，也不想與它糾纏，掉頭就走。不料四面都是簌簌聲，轉眼間三人已經被大批巨蜘蛛包圍。那些蜘蛛合圍之後，齊齊噴出蛛絲，白亮亮的如同一張大網向三人罩來。
凰金笑道：
「這可是好東西，不要浪費！」
她雙手連絞，將噴來的蛛絲如同纏線團般繞起，片刻後就收了一大團。
那些蜘蛛見難不倒三人，不約而同噴起毒氣，濃密的黑煙向三人急速籠來，嚇得玉雪急忙帶凰金二人逃進封獸鈴。
凰金笑嘻嘻的將蛛絲遞給玉雪道：
「拿個玄冰玉盒裝好，這可是止血良藥。這些蜘蛛名叫山蛛，也算難得的奇物。」
玉雪頭疼道：
「我們一路上已經碰到了各種各樣的怪物，可至今也沒發現五教妖蹤，到底他們躲在哪裡？！」
走了一月，叢林漸稀，此時玉雪發現神識可以探得遠了，可前面居然是異國安南的村寨！玉雪這才知道她在不知不覺中偏向了西南方，只得掉頭，又朝叢林裡鑽去。
凰金抱怨不迭，耀日瘦了一圈，但都心甘情願陪在玉雪身邊，讓玉雪心裡很是感動。
折向東北方後，不久又是高山密林，三人小心前進。在翻過許多山後，玉雪發覺前面居然有人煙，不由大奇。
這是一個深山山谷裡的苗寨，四周群山環抱、野獸出沒、瘴毒遍佈，唯一的一條出路是一條小河，從一座高山上流下，卡在兩邊聳立的峭壁中通向外界，如同桃花源般與世隔絕。
玉雪三人為避免驚嚇苗人，順著小河游泳而上，剛游過大門般的峭壁，一艘獨木舟靠近他們。舟上站著幾個苗人，為首一人精悍短小、面目黎黑，大聲向他們說了幾句話。
玉雪三人面面相覷，因為誰也聽不懂！
那人似乎看出他們的窘境，沉思片刻，又說起話來，這次用的是漢語，雖不標準且結結巴巴，但三人總算聽明白了，那人說的是：我們這裡不歡迎外人，請你們走吧。
耀日在水裡拱手道：
「我們是中原漢人，誤入貴地深感抱歉！但是我們想打聽一些消息，如果你們肯提供一些線索，我們有重謝！」
為首苗人疑惑道：
「你們想打聽什麼事？」
耀日道：
「中原境內戰火連連、妖魔作祟，我們為追查妖魔蹤跡才到此地，一路歷經千辛萬苦。你們應該也知道妖魔的狠毒吧！此事關乎千萬蒼生，如果有線索請告之一二，我們感激不盡！」
耀日措辭文雅，那苗人再三詢問，才聽懂大概，一時他的面色頗為凝重，對耀日道：
「你們先上船等等，我要去告訴我的父親。」
耀日拱手謝過，與玉雪、凰金二人同時騰身而起，在苗人驚駭的眼神中躍上小舟。待他們上舟後，苗人這才發覺他們連衣衫都未曾沾濕一點點，更是驚訝萬分。河旁隱蔽處又劃出幾艘小獨木舟，將這艘船團團圍住，為首苗人躍到另一艘獨木舟裡扳漿向上游劃去。他的動作乾淨利索，顯然曾學過武功。
玉雪三人站在舟裡盡量面帶微笑，旁邊的苗人則人人手按腰間的刀柄，神情緊張如臨大敵。過不多時，漿聲款乃，那苗人和一個四十多歲的族長模樣的人泛舟而來，一看就知是父子，容貌頗為相似。
苗人族長神情倨傲道：
「你們可知我們是蠱苗，一般人避開都來不及，難道你們不怕死嗎？」
他的漢語居然很流利。
玉雪耀日一聽他們是蠱苗，都一愣，只有凰金莫名其妙道：
「蠱苗是什麼意思？」
玉雪拉了她一把示意禁聲，傳音道：
「苗人裡有一族擅長用蠱。蠱就是將許多毒蟲放在一起讓它們相互殘殺吞食，用最後勝出的那條毒蟲做培養煉出『蠱』。根據不同用途有許多種類的蠱，神機莫測防不勝防，這是蠱苗的不外傳之秘。」
那頭領見凰金竟然不知道蠱苗，也愣了，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耀日拱手道：
「原來我們竟然來到大名鼎鼎的蠱苗寨！聽說諸位的本事神鬼難測，如此更好，想必一定知道妖魔的蹤跡，如果能夠告知一些線索，我們一定重謝！」
耀日心想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因此又提出重謝一詞。
不料這苗人族長的漢語比他兒子好許多，他兒子還以為是好好感謝他們，但族長一聽就知道是給予酬謝，頓時不悅：
「你們以為我們苗人像你們漢人一樣是貪生怕死、好財愛利之輩嗎？這可小看我們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各位請回吧！本來進入我們蠱苗寨一定會被下蠱，敬重各位大義也就算了。不過你們必須發誓絕對不會告訴別人我們寨子所在，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耀日聽了臉都紅了，知道重謝二字說的確實不妥，一時僵住了。
玉雪以蒙古禮節屈手彎腰鞠躬道：
「我師兄不知你們習俗說了錯話，請族長不要放在心上，玉雪在此向各位賠禮了！」
那族長早就看到了在耀日身後不言不語的玉雪，見她言語有禮，心生好感，當下也還了一禮。
玉雪又道：
「我們當然不會告訴別人你們寨子的位置，如果族長不信盡可在我身上下蠱，只是族長如果有妖魔的線索，萬望告訴，我們感激不盡！」
說完深深彎腰。
耀日一聽大聲道：
「是我說錯了話，要下蠱在我身上下好了！」
玉雪止住他，傳音道：
「師兄不要衝動，我有把握！」
耀日聞言只得收聲，內心深深自責。
那族長見玉雪一女子竟然如此有膽，露出佩服之色，道：
「我們苗人一向敬重英雄，姑娘讓我佩服之至。不過我們的蠱可不是兒戲，姑娘可要想好了，說話要算話！」
玉雪微笑：
「我們漢人有一句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自然說話算話！」
族長大笑道：
「好，我也知道你們漢人有一句話：巾幗不讓鬚眉！你很有膽色！既然姑娘意決，請隨我來。」
說完，掉轉船頭往上游劃去，玉雪三人的小舟跟隨其後。
兩岸風景宛如真正的桃花源。青山傍水，花樹扶疏，一片片不知名的各色花瓣落入流水中緩緩淌下，水波蕩漾，清澈見底，游魚歷歷可數。越往上，河兩旁隱約可見許多吊腳樓掩映在綠樹叢中。一些苗人姑娘戴著精美的白銀首飾、穿著傳統裝束，三五成群地穿梭在河旁青草地上，間或停下腳步好奇地朝河面上的船隊指指點點。風中傳來讓人陶醉的花香。一切看來平靜而富足，根本不像外界傳說中可怕的蠱苗寨。
小河開始變窄，水流變急，船隊駛向岸邊。苗人繫好舟，玉雪三人隨著族長父子上岸。
走過一條穿梭在果樹中的小徑，來到一幢高大的吊腳樓前。上到二樓，眾人圍著火塘在編織精美的竹蓆上坐下。這間吊腳樓四面寬敞，沒有住人，在火塘後有一個隔出的大房間，透過木板縫隙可以看見許多供桌和牌位，顯然這幢樓是蠱苗族祭祀和議事的地方。
族長問清三人姓名，告訴他們自己的名字叫孟版，然後對玉雪道：
「你準備好了嗎？」
玉雪點頭。孟版命人拿來一隻小竹筒，先讓玉雪三人發誓不對別人說起蠱苗寨所在位置，然後走到玉雪身邊說了幾句苗語，小心翼翼打開竹筒的塞子朝玉雪身上一倒。
耀日凰金見什麼也沒有倒出，頓時莫名其妙。只有玉雪自己明白，霎那間有無數肉眼見不到的小小蟲子落到她身上。
孟版道：
「這是『誓蠱』，如果違背誓言即遭蠱蟲反噬、劇痛鑽心而死，所以終你一生千萬不可違背誓言，連他們二人也不行。只要不違背誓言，什麼也不會發生，你大可放心。」
他顯然對自己的蠱術頗為放心，對玉雪施蠱後，神情立時輕鬆起來，命人上酒上菜地招待三人。
酒過三巡，他問道：
「你們說的妖魔是怎麼回事？」
耀日將能說的都說了。
孟版沉吟道：
「我們世代生活在這裡，一直與世隔絕，但是我們也有朋友，外界的消息都是從他們那裡得知的。我有一個漢人朋友，隔幾年就會來看我，順便帶些我族需要的東西，奇怪的是最近他早就該來了，卻一直沒到，而且別的朋友也一個不來。我曾經給過那個漢人朋友一隻引路蟲——這蟲也是一種蠱，分雌雄兩隻，分開後哪怕間隔千山萬水雄蟲都會找到雌蟲。我把雄的給他，只要在迷路時放出引路蟲，那雄蟲就會一直飛向我們蠱苗寨裡的雌蟲。可不久前我發現寨裡的雌蟲居然死了！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外邊的那只雄蟲已經死了。它們只要其中一隻先死了，另一隻就算安然在萬里之外也一定不久即死，這是引路蟲的特性。可引路蟲就算不餵食，伏在蠱盒裡存活幾十年都沒有問題，而且我那個漢人朋友一向將它視為珍寶，非常小心的貼身收藏，它怎麼會死了！這事我想了許久也不明白，你們看這算不算一條線索？」
玉雪聽了問道：
「引路蟲死了，是不是就是說你那個朋友出事了？」
孟版道：
「很有可能。可只要打開我們特製的蠱盒，引路蟲一定馬上飛走，誰會殺一隻小飛蟲呢？我們曾經相約過，萬一我朋友遇到危機，一定要放出引路蟲通知我，難道他連打開蠱盒的時間都沒有？被壞人殺死也不可能，蠱盒等於我們蠱苗的信物，就算遇到土匪強盜只要出示蠱盒，誰都一定給我們蠱苗面子，何況我那個漢人朋友武功高強，又來往叢林多次，沒有人比他對叢林瞭解更深，碰到毒蟲猛獸致命不太可能，所以我至今也搞不清他到底出了什麼事，除非是他遇到了你們所說的那種神通廣大的妖魔，連引路蟲一起被殺。」
玉雪點頭道：
「這也算一條線索，還有沒有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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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節 枝節橫生

孟版道：
「還有就是我前面說的最近連別的朋友也不來我們蠱苗寨了，要知道這實在不尋常。苗人中除了我們蠱苗外，還有一族叫巫苗，擅長巫術，與我們蠱苗走的很近。我們這兩族在苗人中都很出名，但是巫苗比我們蠱苗還神秘，只和我們蠱苗來往，可是就連他們最近也不曾派使者來走動，更不用說一些持有我們蠱苗信物時常來求蠱的朋友了！統統都不來，實在奇怪！」
凰金插道：
「巫苗不來，難道你們不能派使者去嗎？」
孟版為難道：
「問題就在這裡。巫苗的寨子我們只知道大致方位，到底在哪裡我們也不清楚，只有他們派使者來聯繫我們，卻不許我們去找他們。我們早就習慣了。」
玉雪道：
「你的漢人朋友是住在哪裡？別的朋友都是住什麼方向？」
孟版道：
「漢人朋友家在桂林，在離這裡很遠的東北方。別的朋友多半是附近的苗人，什麼方向的都有。」
玉雪本來以為他的漢人朋友可能是在戰亂中出事，可一聽桂林就知道想差了，那裡現在還是大宋所轄的南方腹地，應該沒事，那唯一的線索就是巫苗了。
玉雪準備前往巫苗一探。
孟版道：
「他們是小寨子，人不多，我也擔心他們出事。我派些族中武士帶你們一起前去，不過只能領到大致方向。」
玉雪點頭，與孟版說定。
當夜在客樓歇下。耀日擔心蠱苗的蠱術，堅持三人在一起。還好苗人頗為開明，也不說三道四，將他們領到客樓就離去了。
耀日關切地問玉雪：
「你中了蠱，有沒有難受？」
玉雪笑著伸出手。她雪白的手掌上乍一看什麼東西也沒有，細看才發現有一小堆透明的、極其微小的蟲子聚在一起蠕蠕而動，正是蠱蟲。原來玉雪趁前面談話時將蠱蟲全部逼在一起，用真金裹住，孟版他們根本沒有發覺。
凰金噁心道：
「還給我們看幹嗎？快點燒了它！」
耀日急忙阻止玉雪：
「千萬不要！我覺得他們一定有方法知道蠱蟲是否存活，那引路蟲就是一例，如果被他們知道會說我們沒有誠信，那時就麻煩了！」
玉雪點頭，仍用身體的一小部分化作真金，將蠱蟲裝好，只是多少有點感覺不舒服。三人不再說什麼，盤腿打坐休息。玉雪分出分身進封獸鈴把事情經過告訴了青峰他們。
第二天天一亮，孟版領著族人到來。走進客樓，他朝三人笑笑，然後右手一揮，只見一隻平淡無奇的小飛蛾從樑上飛下，鑽進孟版左手上的一個小盒子裡。這種飛蛾在客樓裡多的是，玉雪三人昨夜根本沒有在意，此時才知道大有文章。
耀日笑道：
「族長怎麼對一隻飛蛾感興趣了？」
笑歸笑，其實他的心裡有些忐忑。
孟版莫測高深地道：
「雖然你們也曾動搖過，而且我也猜到誓蠱其實奈何不了你們，但事實證明你們還是可以信賴的人，請隨我來。」
玉雪三人大驚。聽孟版口氣，似乎對昨夜的事瞭如指掌，可他們三人明明查看過方圓幾十丈裡都沒有苗人啊？那麼問題一定在那只「平淡無奇」的飛蛾身上。
三人邊走邊思索，可還是想不通跟飛蛾有什麼關係。最後看看到了祠堂，耀日按納不住道：
「我也知道你們蠱術的神奇，可到底你們是如何聽到我們的談話的呢？」
凰金白耀日一眼，傳音道：
「傻小子，你中計了！哪有什麼蠱術，他是詐你的！」
耀日頓時呆住。
只聽孟版笑道：
「告訴你也無妨。我們蠱苗有一種蠱叫『傳聲蠱』，只要把一對蠱蟲分開，我們手上的另一隻就會把周圍的聲音模擬出，包括說話聲，所以你們說什麼我們都知道。」
這下凰金也愣住了，半晌叫道：
「我不信！你演來看看！」
孟版答應了。讓他兒子和耀日帶著蠱盒走遠後，他手一翻，一隻模樣差不多的蠱盒出現在他手裡，打開後，果然是一隻那種小飛蛾，他對著飛蛾喃喃說了幾句苗語，片刻後那飛蛾的翅膀開始震動，漸漸嗡嗡有聲，仔細聽是這樣：
「玉雪，你聽見了嗎？我是耀日，你聽見了嗎？」
凰金玉雪大駭。
孟版又喃喃說了幾句苗語，然後對手裡的飛蛾說：
「她們已經驚呆了！你可以回來了。」
過了一會，滿臉不敢置信的耀日走回來，與玉雪面面相覷。這時三人都已經深信不疑。拿過飛蛾細看，發覺比一般飛蛾多了一對翅膀，別的沒什麼奇異之處。
玉雪興奮的對孟版道：
「你們的『傳聲蠱』太神奇了！能不能給我一對？我可以用東西交換！」
孟版微笑答道：
「我們先坐下再慢慢商議。」
走進祠堂所在吊腳樓，許多長者已經在等候了。孟版介紹說是族中長老，對玉雪三人道：
「昨天我們連夜會議決定你們還得幫我們蠱苗做一件事，我們才能帶你們去找巫苗。我知道你們都是有本事的人，因此這點小事難不倒你們，只是對我們全族來說事關重大。」
玉雪三人見他們變卦雖然有些不悅，可也只好聽下去。
孟版又道：
「我還可以送你們一對傳聲蠱，你們看要不要幫我們呢？」
玉雪三人對視片刻，覺得確實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於是緩緩點頭。
孟版接著道：
「我們相信你們所說的妖魔之事，為了讓我們蠱苗生存下去，你們必須進入我們族裡的聖地，找到我們先人留下的一塊神石。有了這塊神石，即使妖魔來襲，我們蠱苗一族也有足夠能力自保，不知你們能不能做到？」
耀日不解道：
「既然是蠱苗的聖地，我們進去恐怕不太好，何況你不怕我們搶奪神石嗎？」
聽旁邊的孟版兒子翻譯後，長老們議論紛紛，顯然是耀日說中了，孟版用苗語大聲說了幾句，長老們才安靜下來。
孟版自信道：
「我相信你們不是壞人，至於為什麼我們不派自己人進去，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們，因為裡面實在太過凶險，我們就算全犧牲了也不一定能夠拿到神石，可是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拿到！」
凰金不悅道：
「你這不是利用我們嘛！你憑什麼說我們一定可以拿到！」
孟版平靜道：
「因為我們的祖先本來也是和你們一樣有大神通的人，只是為了族人，他犧牲了他自己，而我們只學到了他的神通的萬分之一，這才有我們蠱苗的蠱術。那塊神石就是他傳下的。他曾經預言我們一族四千年後會有一次大危機，算算時間就是現在。解危機的關鍵就是神石，他已經預留方法，把神石放在一個山洞裡，留下許多機關保護，所以那裡被我們視為聖地。」
他說完注目三人，神色似乎在說：我已經把蠱苗的秘密全都說了，現在就看你們的了！
凰金沉吟道：
「你們的祖先叫什麼名字？」
孟版搖頭：
「祖先就是祖先，沒有名字，但是他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凰金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玉雪問道：
「那個山洞裡除了機關，還有什麼？」
孟版道：
「千百年來，歷代族長接任後，第一件事就是祭拜祖先，然後在山洞周圍下蠱保護聖地，死後也葬在那裡，年復一年，那裡的蠱越來越多，範圍也越來越大。早年的蠱術比現在還厲害，有許多已經失傳，所以就連我們也不敢靠近。不過我準備和你們一起去，雖不能解開那些古代的蠱術，至少我知道一些防禦方法。」
耀日問道：
「難道你們的蠱術不會隨著時間作廢嗎？那些蠱蟲也是有生命的，時間長了一定死了。」
孟版搖頭道：
「古代的蠱術更是厲害，有些蠱蟲幾乎長生不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反正現在都已經失傳了，我進去的目的之一也是想好好研究一下。」
話雖如此，可玉雪還是看出了他的好意，也許還有監視之意，但不管何意，她已經決定去了，當下道：
「事不宜遲，我們何時動身？」
孟版大喜道：
「我去準備一下用品，三日後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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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節 聖地探險

這三日內，玉雪見識了許多神奇的蠱術，令人大開眼界。
蠱苗在日常生活中用到蠱術不多，可如果涉及到防禦、殺敵等方面，就有許多蠱可用，最匪夷所思的是用於情感類的蠱術。比如情人之間有連心蠱，如果下蠱之後其中一人變心，則立遭蠱蟲反噬，有些類似誓蠱；但最奇的是哪怕嘴裡說著我愛你，但心思背叛，也會遭蠱蟲反噬，竟然不知這蠱蟲是怎麼知道的，難道真如俗話說的「肚子裡的蛔蟲」一般知曉人心事？玉雪大惑不解，凰金則開玩笑說應該給天下的負心漢每人下一蠱，省得口是心非。
還有朋友之間的結義蠱。漢人結拜時總說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云云，其實到頭來諸多背叛反目，放在這裡就十分簡單。互相下個結義蠱，真的就一生不能互相背叛欺騙，不然蠱毒發作，雖不會死，但發作時的痛苦真正生不如死。
就連他們的寨子四周都有各種蠱，有些是防野獸的，有些是防瘴毒的，還有些據說是防山鬼的，五花八門把個寨子防衛的象鐵桶般。玉雪無意中知道那條通向外界的河裡也有蠱，竟然就是那些看上去美麗無害的花瓣！如果大意撈一片起來，那就中了桃花蠱，慢慢會全身潰爛麻癢而死，非蠱苗不能解，真是非常可怕！還好只流到出山的峭壁那裡就會被守衛的專人撈起重複利用。
蠱苗寨的人不分男女，人人都會煉蠱，分為幾個流派，有些擅長這種，有些擅長那種，合起來可說天下無敵，就連玉雪這些半仙也著了道，厲害可想而知。不過他們心態平和、與世無爭，頂多幫外界的朋友用蠱術解決一些小問題，真正恐怖厲害的蠱術只限於族內研究使用，決不外傳，並沒有稱王稱霸之心；儘管如此，他們在苗人中的地位還是很高，提到他們人人敬畏。
玉雪三人由孟版的兒子陪同在寨子裡東遊西蕩，整日遊玩，嘖嘖稱奇。幾個美貌的苗女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伺候，不時覷著英俊的耀日咯咯笑著用苗語談論。苗女熱情奔放，又沒有漢人的男女大防觀念，時常把耀日鬧個大紅臉，她們反倒覺得很有趣。
凰金私下對玉雪暗笑說：
「乾脆把耀日留在這裡招女婿算了！瞧那些苗人姑娘對他多喜歡！你可不要不捨得！」
玉雪啐她一口，也紅了臉。
如此耀日渾身不自在，還好三天很快過去，他大大鬆了口氣。
這天一大早，孟版帶人來了客樓，一如平常打扮，只多背了個包袱、手上拿了根木杖。他的身後跟著兩個長老，是族裡蠱術最高的人，這次一同去。
孟版嚴肅道：
「我們出發吧！」
聖地位於蠱苗寨群山背後的一個狹長山谷裡，有一條地道通向那裡，入口就在祠堂後面。地道裡陰濕幽暗，每隔十丈有一隻火把，孟版當先，邊走邊點燃火把為身後諸人照亮，不時嘴裡唸唸有詞。玉雪三人明白這裡也被下了蠱術。現下他們已經知道蠱術很難用神識發現——那些蠱蟲平時都是蟄伏不動類似冬眠狀態，又沒有靈氣波動異常，實難發覺。
玉雪想到自己身體裡還有這種小蟲，走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對孟版道：
「孟版大叔，我身上還有誓蠱，倒不是我不會遵守誓言，只是我擔心呆會蠱蟲會在我發功時影響我，那可是生死關頭不得受半點干擾。你看是不是先解了，待出來後你再給我下一次？」
孟版停步笑道：
「我還以為你自己早就解了，難道你忍到現在？」
玉雪大喜，二話不說將誓蠱蟲全部燒死，頓時覺得全身輕鬆許多。六人繼續前行。
走到地道盡頭，是一扇巨大石門。門上綠光閃閃，很是詭異，細看是無數細小的綠蟲。
孟版走近用手杖揮動兩下，念了幾句咒語，那些小蟲乖乖飛離門中央部位，集中到兩邊，那綠光越發濃厚。玉雪這才發現原來不是整塊石門，而是兩扇，蓋因被綠蟲遮蓋看不出，此時綠蟲飛走，露出一條縫隙。
孟版伸手一推，門豁然洞開，外面許多籐蔓垂下擋住了洞口。透過籐蔓，可以看見天光，聽到潺潺流水聲。
孟版回首對玉雪三人道：
「從現在開始必須十分小心，連我都沒有把握。」
三人點頭。玉雪悄悄祭出金光拿在手上。耀日也穿好盔甲，取出飛劍。孟版像是早知道似的，毫不驚訝，只不過鄭重示意二老做好準備，把玉雪三人護在中央，領頭走出地道。
籐蔓極密，孟版也不削斷，只是伸杖撥開，片刻後眾人都出了地道，只聽扎扎聲響，大門自動關上。
玉雪回頭見石門彷彿已經隱入山石，一點痕跡也看不出，詫異道：
「我們回來時怎麼辦？地道入口不見了！」
孟版嚴肅道：
「我已經讓人三日後在這裡接應我們。你不用擔心，就算我們三人都死了，你只要回到這裡叫一聲我兒子的名字孟結，他會從裡面給你們開門的。」
玉雪這才知道他們三人居然已經準備好犧牲，不由大驚道：
「說什麼呢！一起來自然一起回去！可千萬別做傻事！」
孟版也不說什麼，點點頭當先邁步走了。
玉雪狐疑傳音凰金耀日道：
「看來這聖地的確危險，我們太小看了！千萬大意不得！」
二人點頭。於是三人亦步亦趨地小心跟隨著孟版的腳步。
艱難走了很久，流水聲越發響了。過了一會，六人來到一條山澗邊。到了這裡，可以清楚看見地形。
這是一個狹長幽深的山谷，兩邊峭壁光禿高聳，連最靈巧的猿猴也難以攀緣而上。一條小溪從山谷盡頭潺潺流下，溪水竟然是黑色！小溪旁長滿茂密的長草，再過去長有一些灌木，隨著地勢增高有許多籐蔓攀爬在峭壁上，不過到了丈許就再也長不上去。
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危險，細聽就知道長草裡灌木裡有無數窸窣的聲響，顯然這裡蛇蟲類橫行。在這樣陰森的環境中生長的蛇蟲，當然一定劇毒，就連那小溪的水估計也有劇毒。
孟版在溪邊將褲腳捲得老高，從包袱裡取出一盒黑糊糊的藥膏開始往腿上搽，那兩個長老也是同樣動作。
玉雪見他們的意思是要涉水，再看漆黑的溪水裡面似乎還有東西蠕動，不由噁心道：
「難道我們一定要從水裡走？有沒有別的路？」
孟版搽完藥膏，扔給耀日道：
「水裡雖然有劇毒，但比起在草叢裡走還是要簡單些，搽了藥就不妨了。不過還是要小心。這水裡有一種劇毒螞蝗，只有牙籤那麼細，可只要鑽進皮膚，就會一直往腦子裡鑽，十分麻煩。」
耀日一聽螞蝗頓時頭皮發麻，可玉雪當前，他不好露出膽怯之色，只得接過藥膏學著孟版的樣子往腿上搽。
孟版囑咐：
「一定要把每一寸肌膚全部塗到，漏了一絲都會壞事。」
見玉雪凰金站著不動，孟版詫異道：
「你們怎麼不搽藥？」
玉雪回頭看了凰金一眼，二人心意相通。就在孟版三人驚訝的眼光中，凰金飛起站到玉雪肩上，玉雪立刻就下到水裡。三人驚叫，卻見玉雪腿上泛起金光，踩到溪裡的石頭上居然響起金鐵之聲——原來玉雪把腿化成了五行真金腿，別說螞蝗，就連刀槍也砍不進去。
孟版欣喜道：
「果然是有真神通的人！這下勝算更大！」
孟版領頭小心地下了水，玉雪與凰金象疊羅漢般在後，耀日緊隨玉雪，二長老殿後，排成一長排涉水而上。
漆黑的水泛著腥臭，時不時還漂下一條毒蛇毒蟲的屍體。每到這時，孟版就停下，用手杖小心將蛇蟲挑開。這條溪頗長，走了許久，仍是沒什麼變化。
孟版停下道：
「我們的膏藥只能維持一個時辰，現在必須上岸再搽。岸上就連草也有劇毒，不可大意！」
他說完上岸。
玉雪叫道：
「慢！」
她立刻揮出金光，貼著地皮向草叢猛砍而去。
孟版大叫阻止：
「不行！」
但已經晚了，金光貼著草根將附近岸上的草割飛了出去。隨著草屑紛飛，嗡嗡聲大作，一大群像蜜蜂般大的巨蚊從四面飛出，朝六人撲來。每個巨蚊的嘴器簡直如同一把匕首！
玉雪驚叫：
「這是什麼？！」
不及細想，她接連祭出幾串八卦珠，將六人護在裡面朝岸上走去。
那些巨蚊悍不畏死，朝旋轉的八卦珠急衝而來，接二連三被撞死。頓時腥臭氣撲鼻，中人欲嘔。玉雪見孟版三人面色立刻煞白，猛然醒悟到巨蚊有劇毒，連忙取出玄玉露給三人和耀日服下。
巨蚊轟炸隊足足炸了半個時辰，方才散去。
玉雪問孟版道：
「這是什麼蠱？」
孟版搖頭道：
「這不是蠱，是這個山谷內特有的毒蚊，平時就藏在草裡，不去驚動沒事，驚動了就有剛才那樣的大麻煩！」
玉雪見它們好像走了，撤了八卦珠一看，圈外整整齊齊一圈蚊屍，足有半人高！
孟版四面查看一番後道：
「玉雪姑娘，你再不可冒昧，這裡的蛇蟲你不熟悉，還是聽我的好！」
玉雪也是心有餘悸——不是害怕而是噁心，連連點頭。孟版幾人就在圈內補搽了藥，依然小心涉水而上。
又走了一個時辰，景色開始有變化。溪水變寬變緩，山谷變得開闊許多，只是仍是幽暗陰冷。兩岸長草不見，出現許多稀疏的大樹；樹上籐蔓飄拂，宛如吊死鬼般陰森地左右搖擺；樹下沒有草木，地面十分平整，林間可見許多墳墓。
孟版領眾人上岸，低聲道：
「這裡就是我們蠱苗族歷代族長埋骨之處，已經開始有蠱術佈置了。你們跟緊我，越往前越危險。」
孟版和兩老開路，玉雪三人緊隨。
孟版他們小心的在林間墳墓間走著，不時揮舞手杖說些苗語咒語，有時還停下低聲商議，神情非常緊張。
玉雪三人無非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生物；有時是五彩蜘蛛，有時是雪白可愛的小蜥蜴，還有時只是樹幹上一塊樹皮模樣的東西，很難相信這就是蠱蟲。
越往前走，孟版三人越緊張，額上開始滴下汗水，速度也更慢。孟版從包袱裡取出一張羊皮，停下與二老指點對照。
玉雪見他們到現在滴水未進，好心道：
「我們休息一下再走吧！」
不料孟版三人頓時大驚。
玉雪知道又說錯了話，但錯在哪裡實在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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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節 枯木奇蠱

玉雪話音剛落，四面就響起詭異的沙沙聲，定睛一看，地面上升起幾個說不清的東西，然後樹上也慢慢降下這種物事，有點像陳年枯樹枝，又有點像漆黑的毒蛇，動作扭曲僵硬，實在不知是什麼。
孟版低聲驚叫：
「枯木蠱！大家快朝來路退！」
眾人急退十幾步，站立不動。過了許久，那些怪東西才慢慢縮回去。
玉雪仍不明白自己犯錯在哪裡，剛要開口，橫地裡一隻手摀住她的嘴，正是耀日，接著聽到耀日傳音道：
「你沒發覺你說話聲音太大麼？」
說完抱歉地看了玉雪一眼放下手。
玉雪有些明白了。剛剛林子裡非常安靜，就連孟版他們說話一直用很小的聲音，而她那句「好心」的話說得的確太大聲；原來這種蠱術的觸發點與聲音有關！
孟版低聲道：
「現在你明白了吧！這是我們蠱苗的秘密，你不要怪我事先沒有明說。許多蠱是由聲音觸發的，而只要說出相應的咒語就可解蠱、讓它變回蟄伏狀態，所以在這裡千萬不可大聲喧嘩！如果找不到相應的咒語我們就必須快速強行闖過，越沒有聲音越好。雖然不是每一種蠱都是由聲音觸發，可這裡至少一半以上是，這樣我們的機會就多些。」
玉雪總算明白了，她壓低聲音問道：
「傳音行不行？」
孟版知道什麼是傳音，但是他搖頭道：
「我也不知道，我們沒人會傳音，因此從來沒有試驗過。不過有些蠱對空氣中哪怕一點微小的波動都可以察覺，越向前這種厲害的蠱越多，糟糕的是我大都不知道相應的咒語！」
凰金低聲問道：
「風聲也會察覺？」
孟版點頭：
「一般真正的自然風聲不會，但是如果有人快速跑過，就算他沒有腳步聲，可還是會帶動氣流，那樣也會被察覺。」
玉雪沉吟片刻，祭出封獸鈴，指揮它朝前慢慢飛——越慢越沒有風聲，以此做實驗。
封獸鈴漸漸接近枯木蠱所在，眼看就要飛過，不料沙沙聲又起，那些怪東西竟然又出現了！
玉雪大驚，低聲道：
「這樣都能察覺？」
不待孟版回答，她急忙撤回封獸鈴。
孟版道：
「這種枯木蠱已經失傳，我只知道名字和作用，咒語卻不知道。其實許多蠱十分神秘，聲音觸發是其中一條，還有什麼觸發方法我們一直研究也不清楚。」
耀日問道：
「那怎麼通過這裡？」
玉雪也問道：
「中了枯木蠱會怎樣？」
孟版不答，頭上汗流成河，與二老用苗語爭了幾句後，其中一老居然開始邁步朝前走，臉上大有慷慨赴義之色。
玉雪三人驚疑不定，耀日急忙一把扯住他問道：
「你幹什麼？」
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那長老掙了一下掙不開，面帶懇求看著孟版。
凰金嚴肅對孟版道：
「你難道想讓他去送死？」
孟版眼裡開始有淚光，哽咽道：
「我也沒辦法！這裡枯木蠱這麼多這麼密，又會噴毒氣，哪怕衣角沾到一點點，也會讓人立刻變成殭屍，實在厲害無比！除非讓它發動有人犧牲後，它會縮回去一會兒，我們才能趁機通過。」
玉雪三人目瞪口呆，哪有這樣解蠱法！玉雪堅持道：
「不行！靠人命走過去我做不到！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又自責道：
「都怪我！好好的大聲說話幹嘛！」
現下她說話聲音壓得極低，再也不敢造次。
凰金搖頭道：
「不關你的事！沒見鈴兒飛過去都能驚動？還好你讓我們知道那是什麼枯木蠱！這東西真麻煩，你的祖宗怎麼弄這些害人的玩意兒在這裡！」
她後面兩句是責備孟版。孟版無話可說，六人大眼瞪小眼，只有耀日仍是用力扯住那個長老。
玉雪想了許久，忽然眼睛一亮道：
「我有法子了！」
幾人驚問。玉雪興奮道：
「不知這個什麼枯木蠱能不能把我變成殭屍？」
孟版知道玉雪想以身犯險，大驚阻止；耀日則嚇得手也軟了；只有凰金明白玉雪的意思，點頭道：
「可以試試。」
另四人齊聲阻止。玉雪不管，剎那間分出一個分身嫣然回頭一笑道：
「這是我的分身，不妨事的！快些準備好衝過去。」
耀日是關心則亂沒有想到這層，此時也明白了，對另一個玉雪和凰金道：
「我帶孟版，你們一人帶一個長老，發動後一起衝！」
大家準備好前衝之勢。玉雪分身施施然走到枯木蠱處，果然沙沙聲立起，那些古怪東西又來了！很快全都出現，個個一尺來長，有許多，立馬對著站在中央不動的玉雪開始噴毒氣。
毒氣呈黃色，像是極細的植物種子，又像是煙霧，非常濃厚，全部對準玉雪，眨眼間玉雪身上象被染色般變成黃色。
玉雪分身只覺神識一滯，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有無數微小的大軍歡呼著開始攻佔她的身體。她立刻明白這種枯木蠱噴出的毒氣其實有些類似蘑菇的孢子，但更為活泛詭異，而且會將活人作為宿主。她極力護住心神呆立不動，兩下頓時陷入僵持。
這時那些枯木怪物噴完毒氣，果然漸漸縮回。待全部縮回不見後，孟版喝道：
「就是現在！快走！」
六人飛速穿過這一片區域，而那些「毒氣」依然都吸附在玉雪分身身上，一點也沒有外洩。
玉雪這才知道孟版的法子的確行的通。她也不願失去一個分身，見他們已經安全通過，身子一晃，立刻變成真火之身，熊熊燃燒的三昧真火把那些孢子燒得辟啪作響、瞬間蒸發。
頓時沙沙聲又起，玉雪分身知道枯木怪物又來了，急忙奔向另一個玉雪，二人合併成一個。她拍拍胸口，驚魂稍定，再也不敢隨便說話了！
耀日低聲關切道：
「沒事吧？」
玉雪搖搖頭，感覺一切正常。
六人凝神查看四周，誰知道這裡又有什麼怪東西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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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節 耀日假面

仍是零星的墳墓和幽暗的樹林，四周靜謐無聲。玉雪三人仔細用神識查看，一無所獲。孟版抖著手攥著那張羊皮仔細查對，幾乎要把它捏破了。玉雪瞄了一眼，上面畫著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和符號，比上古甲骨文還難懂，顏色暗黃、遍佈裂紋，顯然年代已經非常久遠。
半晌凰金低聲道：
「看不出什麼，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孟版搖頭，晃晃手裡的羊皮道：
「據上面記載，這裡差不多每隔十幾步便有蠱，現在應該是另外一種，只是不知是什麼。」
凰金道：
「那也不能幹等吧！」
玉雪問道：
「那張羊皮上畫的是什麼？」
孟版回答：
「這是幾百年前我們的一個祖先根據以前的記錄整理的關於聖地的蠱術佈置，很多是他的猜測，可以給我們做參考。以現在情況來看，前面的大都是准的，只是到了這裡他的猜測也變少了，可能他也不清楚。」
幾人無語。良久玉雪道：
「還是老辦法，我打頭陣。」
只能這樣。於是玉雪分出一個分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走出十幾步，並無異常，眾人均鬆了口氣——看來這裡的蠱已經失效了。
玉雪分身回來後，眾人兩人一排，慢慢向前摸去。走出五步，孟版伸手用袖子拭去額上因緊張而流出的汗水，就在這時，一棵樹的樹幹突然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個詭異的面具。
這面具像是用木頭雕成，呈黑色，木紋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但是五官雕得極為生動，兩隻漆黑的窟窿眼睛注視著眾人。就在人人忐忑時這面具居然咧嘴一笑，眾人立時毛骨悚然。
凰金忍不住驚呼：
「它活了！」
時間像是凝固般緩慢，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剎那便發生了。在眾人驚懼的眼神中，那面具忽然從樹幹中飛出，直撲第二排右邊的孟版。最前面的玉雪凰金飛身上前急擊，面具在空中一個拐彎，又改向最後一排的二老撲去，動作極為迅疾。第二排左邊的耀日離二老較近，急忙回劍刺去，那面具平平飛起，在空中一個急速轉彎，眾人還沒有看清，只聽耀日一聲大叫，那面具居然緊緊附在了耀日沒有盔甲防護的臉上！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地上捂著臉痛苦翻滾的耀日，全都慌了手腳。玉雪三步並作兩步飛奔上前，伸手用力去扳面具。
孟版大叫：
「扳不得！」
玉雪一呆，手停住。孟版哆嗦道：
「我想起來了！這是假面蠱，只要貼到臉上就會和臉上的皮膚肌肉融合在一起，終其一生都拿不下來。制蠱的方法早已失傳，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如果你現在去扳面具，會把他臉上的肉全都一起揭下來，那樣他就活不成了！」
凰金喝道：
「別說廢話！他到底會不會死？」
孟版道：
「死是不會，只是一生要戴著這個可怕的面具，從今以後面具就是他的臉！樣子極為恐怖！」
凰金玉雪聞言鬆了口氣，對視一眼，均想：修真人飛昇時會脫卻本體，以元嬰化為本體樣貌飛昇，既然生命無大礙，那還可以以後想辦法把面具拿下來。
此時耀日的臉已經和面具徹底融合，痛苦停止，他大口喘著氣站起來。眾人一看頓時心裡一驚——就算有思想準備也嚇了一跳。那張面具已經天衣無縫地成為了他的臉，黑色木紋紋理畢現，臉上兩隻深深的黑色窟窿中依稀閃著光芒，僵直的鼻樑下兩個小洞就是鼻孔，兩片嘴唇足有一寸厚、三寸闊，模樣恐怖又像小丑般好笑，此時的耀日哪裡還有原來半分美男子的形象！
耀日惶惑地摸著自己的臉，見眾人都如木雞般呆立看著他，極為緊張地道：
「我的臉怎麼了？」
他說話時面部扭曲顯得更是可怕！
玉雪走上前，第一次主動拉著他的手道：
「師兄，我們修道人不必在乎外貌，何況只要你修到飛昇還是會恢復原來樣貌，這只是暫時的。待我們出去後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拿下來，好嗎？」
耀日更是惶恐，大聲問道：
「誰有鏡子？」
見眾人不答，他一遍遍詢問，聲音越來越大。凰金歎了口氣，施出水鏡術。耀日只看了一眼，就大叫一聲倒在地上。玉雪反覆柔聲勸說，眾人在這裡耽擱下來。
天色早已全黑，林中更是陰森可怖，玉雪取出夜明珠為眾人照亮，耀日始終坐在暗處的地上一言不發。玉雪遞給他一壺水，道：
「師兄，喝點吧。」
耀日呆坐不動，也不去接水壺，心裡萬般滋味翻騰。本來玉雪對他來說就已經如望高山，差距很大，可至少以前是修真界人人稱讚、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這才鼓足勇氣向玉雪表露思慕之情，可如今竟然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讓他哪還有勇氣再追！
玉雪心裡也極為自責，如果不是耀日堅持跟她在一起，現在在封獸鈴裡肯定一點事也沒有，又怎麼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見耀日不理睬她，她心裡一酸，一行清澈的淚水流出了眼眶——這是她在養父母去世後第一次流淚。
耀日看的分明，忽然高興起來，心裡狂叫：她為我流淚了！她為我流淚了！第一次覺得變醜似乎也不是壞事，
忙道：
「我沒事，你不用為我難過，只要你不嫌棄我就行了。」
玉雪哽咽道：
「都是我不好，才害你變成這樣，我又怎麼會嫌棄你呢！」
耀日更是大喜，認為玉雪是默許了他的心跡，立刻精神大振，柔聲道：
「傻姑娘，別哭了，不然不漂亮了！」
當下取出一塊手帕給玉雪拭淚。
玉雪心裡稍安，接過手帕，見上面的花紋繁複精美，不由奇道：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女子的手帕？」
耀日不好意思道：
「還不是那些苗女！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塞給我，我隨手拿了一塊放在懷裡，沒想到倒派了用場。」
玉雪嬌嗔地白他一眼：
「看來師兄你魅力挺大的啊！」
耀日嘿嘿笑起來，心結立時去了大半。
其實玉雪是故意引他忘憂，見他解懷不少，心裡也輕鬆起來——只是耀日不笑還好，笑起來樣子更可怕，嘴咧開足可塞下一隻大蘋果。玉雪心裡難過，但只好視而不見。
凰金幾人冷眼旁觀，到此都鬆口氣。孟版故意道：
「耀日兄，你要小心了！我們蠱苗姑娘的手帕可不是那麼好拿的！小心上面有連心蠱！」
耀日玉雪都一驚，玉雪急忙將手帕扔了，惹得孟版哈哈大笑，這才知道是捉弄他們。一時眾人說說笑笑，也算黃連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
良久玉雪道：
「師兄的元嬰可有異常？」
耀日道：
「我中蠱後心亂如麻，還沒查看呢！」
他連忙趺坐內視，忽然身體顫抖，旋即睜眼驚懼道：
「完了，怎麼會連元嬰臉上都戴面具了！這假面蠱到底是什麼東西！」
玉雪一聽心裡涼了半截，可臉上不好露出，強笑道：
「那也沒什麼！天界神人本事大的很，一定有解法，師兄就先別管了。倒是剛才到底是怎麼觸發假面蠱的？我走了一個來回都沒事啊！」
她存心將話題引開，不讓耀日繼續鑽牛角尖。
耀日心裡雖還是很難受，可到底他也是根器深厚的修真之人，何況最擔心的就是因為這張臉而導致玉雪不理他；現下玉雪待他更好，他也豁出去了，索性聽玉雪的話不去理會，接過話題道：
「就是！說不定找出原因就有解法！」
眾人都覺得有理，細想假面蠱觸發前後經過，半晌不約而同道：
「出汗！」
孟版接著道：
「都怪我太緊張出了汗，看來假面蠱的觸發與汗水有關。」
耀日反對道：
「不對，你出汗應該找上你，為什麼找上我了？我沒有出汗啊？」
玉雪也問道：
「這蠱術到底是怎麼來的？我發現有些蠱簡直不像是人間應該有的東西！比如說前面的枯木蠱，又像植物又像動物，我從沒見過，聽也沒聽說過！」
孟版道：
「蠱術是我們祖先傳下的，許多蠱術會失傳就是因為找不到培養的基礎物種，比如枯木蠱我們就找不到那種枯木怪物。我們現在會的蠱術都是根據現有的東西在原來的基礎上發展出的。我們只知道應該這樣做，可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才能煉出蠱，研究了多年也說不清。」
耀日聽了沉思道：
「說不定你們祖先是從別的一界過來的，可這世上除了人界、天界再有就是冥界了。人界不用說，就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範圍不大，根本沒有這些怪物。天界住著神仙，與人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沒聽說有蠱術啊。冥界專管幽冥之事，也和我們有關，也沒聽說有『蠱』這回事，到底這蠱術是你們祖先從哪裡學來的？」
凰金搖頭道：
「不對！我聽說人界範圍非常廣，如果朝天上一直飛，並不是去天界而是到了別的地方，至於那裡有什麼，我也不知道。說不定蠱術就是從別的、我們不知道的人界傳過來的。」
耀日玉雪大奇，一直以為飛昇飛昇，就是朝天上一直飛去到天界，沒想到凰金現在居然說不是！
凰金接著傳音二人道：
「天界有些類似封獸鈴、或我們崑崙瑤池，是另外辟出的一個空間，只是這個空間極大極廣。飛昇時有專人接引，觸發點就是歷劫，歷了劫後拋去原來肉體才能到天界空間。這是一個極大的秘密，你們不要四處傳說。」
二人點頭。玉雪對這個問題也不想深究，仍回主題道：
「前面耀日師兄說的有理，既然是孟版大叔出汗，為什麼最後假面蠱找上了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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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節 黑骷髏蠱

凰金問耀日道：
「你確定你沒有出汗？當時在想什麼？」
耀日仔細回憶道：
「當時那個面具極為可怕，我當然有些緊張，但還是多年的戰鬥反應佔上風，不假思索馬上出手。至於出汗，你也知道我們修真人是不容易出汗的。」
凰金又讓孟版問那二老當時是什麼情況。
二老嘰呱說了一陣，孟版翻譯道：
「他們早有必死決心，而且知道你們一定會出手，因此沒什麼緊張聽天由命，連汗也沒出。」
幾人沉思片刻，玉雪眼前一亮：
「緊張！對！你們二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緊張。現在可見那假面極其智慧，知道緊張的人容易出現破綻，撲向二老只是一個假動作，就是引出耀日的破綻好附身。至於為什麼不附向孟版大叔，是因為先被我和凰金擋住了，它知道鬥不過我們二人聯手，因此挑中耀日師兄。看來這假面不但智慧而且可以解讀人的內心，實在太可怕了！」
孟版搖頭：
「智慧可能，解讀人的內心未必。我們研究過，如果一個人緊張的話，身上會散發一種氣味，我估計就是這種氣味引發假面蠱的。其實許多動物也有這個本事，比如說狗就可以，你越緊張拔腿跑它就越追，你大大方方的它反而夾著尾巴走開，這就是它嗅到了你身上的氣味、知道了你的心思。玉雪姑娘一個來回都沒事，估計就是毫不緊張，因而觸發不了假面蠱。」
三人聽了大開眼界，看來蠱術的確有獨到之處，對於這個世間的生物應該是這些被稱做「南蠻子」的人更瞭解。
玉雪接著道：
「現在知道這裡的蠱術還會被氣味觸發，那我們接下來就要更小心，可還是不知道假面蠱的解法。」
孟版沉吟半晌道：
「我們族裡有一個古老的傳說。很久以前，有一個美麗的姑娘愛上了一個英俊的小伙子，可姑娘是我族的公主，那小伙子卻從小父母雙亡，家裡極窮，門不當戶不對，姑娘父母非常反對，但是姑娘鐵了心要嫁給小伙子。姑娘父母沒法，於是對小伙子說：如果你能找來傳說中的鳳凰羽毛，就把女兒嫁給他。小伙子找了多年，終於找到，可是卻中了假面蠱，變得極為可怕。當他回到寨子裡，沒人認的出他，可是相愛的姑娘知道他就是情郎，毅然嫁給了他。婚後沒多久，忽然一天那小伙子一覺醒來，發現臉上的假面居然不翼而飛，就這麼解了，從此二人白頭偕老、相親相愛地過了一輩子。」
耀日早就聽得呆了——這故事實在暗合他的心事，不由心裡打鼓，偷眼朝玉雪看去。
玉雪聽得入神，倒沒注意，問道：
「就這麼解了？沒有特別的原因？」
孟版搖頭道：
「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傳說，是真是假不清楚，至於別的線索就沒了。」
玉雪不得要領，只得作罷。
凰金早把耀日的神情看在眼裡，笑對他說：
「你可要加把勁，說不定哪天你得償心願，也這麼突然解了。」
耀日換做以前，一定又是大紅臉，此時臉上黑漆漆的也看不出，反倒玉雪不好意思道：
「天快亮了，我們歇會就上路吧。」
圍著夜明珠歇了一個時辰，天也就亮了，只是林間仍是幽暗一片，眾人藉著幽光又邁出十幾步。這回幸運總算降臨，沒有任何蠱，估計已經失效。
再向前走，又是枯木蠱，玉雪駕輕就熟地破了。前面相隔百步可以看到山谷盡頭有一個深黑的洞口，溪水就是從那裡汩汩流出，據孟版說那個洞就是神石收藏的地方。可這百步距離一定非常凶險。
玉雪問道：
「洞口有沒有休息的地方？」
孟版搖頭：
「沒有，洞口最危險，又有機關又有蠱術。」
玉雪本來想一氣衝到洞口，可如今只能破蠱一步步向前走。就連封獸鈴也不能輕用——裡面有那麼多性命，萬一那些神奇的異蠱有辦法進去可就麻煩了。
這裡的蠱術一般每一種都劃定一個範圍，相接處還算安全，因此眾人可以喘息片刻。休息好後，眾人凝神又走出幾步。
隨著呱呱幾聲宛如兒啼，地面裂開跳出一隻金光燦燦的蛤蟆，三條腿，有銅盆大，像是漢人傳說「劉海戲金蟾」中的金蟾，不但不可怕反而模樣可愛，孟版卻變色道：
「金蟾蠱！會噴毒氣毒砂，劇毒無比！」
凰金大叫道：
「黑日的兩儀瓶！」
玉雪急忙召出黑日叫道：
「別多問！快祭兩儀瓶收它！」
此時金蟾開始張嘴，黑日手忙腳亂祭出兩儀瓶當頭向它罩去。瓶口擴大，嗖的一聲將金蟾吸入，隱約聽見它呱呱叫了兩聲，便再無動靜。眾人均鬆口氣。
孟版見眼前突然多了一人，心知玉雪三人神通廣大，也不驚訝，上前見禮。
黑日剛豪爽的和他說笑兩句，忽然跌足叫苦道：
「完了！我裡面還收著許多內丹！便宜了那只癩蛤蟆！」
他急忙掐訣倒出以前繳獲的妖魔內丹，只是仍有一些已經被金蟾吞下。這只異種金蟾吞下如許多的內丹後，居然當即脫去了蠱術的控制，就地開始在兩儀瓶裡修煉起來。
黑日只好由它，向玉雪要了些玄冰盒把剩下的內丹裝好，轉身看見耀日，頓時嚇一跳：
「這是什麼東西？！耀日那傻小子去哪裡了？」
耀日一聽心裡難過，低頭不語。
凰金使個眼色，傳音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不料黑日聽了大笑道：
「原來傻小子變成了這副模樣！更好！以前看見你那張小白臉我就有氣，如今倒是和我老黑一樣更有男人味道了。以後降妖時你打頭陣，包管那些小妖一見就望風而逃！」
耀日聽了不知該喜該愁，只好乾笑兩聲。
玉雪嗔道：
「大哥胡說什麼啊！聲音輕些，我們可是在險地呢！」
又將注意事項細細對黑日說了一遍。眾人繼續前行。
前面的地面上長滿綠色的柔軟絨毛，像鋪了一層地毯。眾人看了半晌不知所以然，孟版也毫無概念。
玉雪道：
「既然不知是什麼蠱，乾脆一把火燒了。」
凰金現出真身，驚得孟版三人倒頭便拜，她只當不見，一口三昧真火噴去。歪打正著，恰好就是這種不是解法的解法。那些綠毛吱吱作響，片刻便化作黑灰；而凰金噴火技術也著實高明，除了綠毛之外別的東西一概沒有被燒到。眾人順利過關。
又前行了十幾步，眼看洞口越來越近。
這裡地面沒異常，可那些樹幹上長滿一個個黑色的蘑菇，形同活靈活現的骷髏頭，極為可怖。剛出來的黑日小聲嘀咕道：
「這裡不好玩！我情願真刀真槍打一架，也不想碰這些古怪東西！」
話剛說完，就聽咿呀作響，那些骷髏頭蘑菇開始急劇漲大，恨得玉雪凰金同時狠狠瞪黑日一眼，拉著眾人急退。
凰金埋怨黑日半晌，黑日則懊惱地想把自己的嘴縫起來。等了半日，總算那些蘑菇怪物才回復原態。
玉雪道：
「不用說了，那些鬼蘑菇一定是聲音觸發的，我們必須一點聲音不發才能通過。」
可如何才能一點聲音不發呢？眾人陷入長考。
許久後玉雪還是老辦法，用封獸鈴試探。前面枯木蠱行不通，果然這裡也行不通，眾人更僵了。
玉雪問孟版道：
「你知不知道這種蠱的名字？」
孟版搖頭：
「我們有一種類似的蠱，也是一種蘑菇，但不過是五顏六色的，哪像這種黑骷髏頭形狀！這種蠱一看就知道劇毒，說不定還像枯木蠱一樣會噴毒氣，至於毒性如何想不出，不如。。。」
玉雪知道他想說什麼，瞪他一眼道：
「不用說了！你那種法子我一輩子都不會用的！」
黑日好奇問凰金，知道始末後道：
「他那個法子的確可行，不過不必用人來試。你記不記得前一段時間在叢林裡我一時好玩，抓了一條蟒蛇準備嚇唬鈴裡的弟子，就把那條蟒蛇拿出來試試吧。」
玉雪早忘了這節。不一會黑日提著蟒蛇出來道：
「我倒有些捨不得，如今只好算了，就讓它去吧。」
那大蟒蛇扭曲著身體在黑日手裡掙扎，玉雪想想還是覺得可憐，止住黑日道：
「算了，既然你喜歡它還是留著玩吧，不過它可以貢獻一段尾巴，敷藥後也死不了。」
黑日大喜：
「好！就這麼辦！」
說著手起刀落，斬下一小截蟒蛇尾巴。那蟒蛇疼得劇烈翻滾，可怎麼也翻不出黑日的龍手。玉雪倒出金瘡藥給它敷好，將它送回鈴內，便把那截還在扭動的尾巴往骷髏頭蘑菇下一丟——蛇類與一般動物不同，切下一段身體後還會有動作；據說曾經有人被斬得只剩一小段的毒蛇頭咬住中毒身亡，因此蟒蛇的一小截尾巴也可以派用場。
那截蛇尾巴在地上翻騰。果然骷髏頭蘑菇又急劇漲大，但接下來奇怪的是幾乎所有的蘑菇動作停下；只剩附近的一隻蘑菇越來越大、片刻後漲成一顆五官俱全的人頭，從嘴裡噴出一股黑色煙霧直撲蛇尾，只聽噗的一聲，蟒蛇尾巴立刻成了一小團黑灰。
眾人見這骷髏蠱動作如此迅速、如此劇毒、如此智慧，都深感棘手。
玉雪對孟版道：
「看樣子這種黑骷髏蠱比枯木蠱還厲害，至少枯木蠱會一起噴出毒霧然後間歇一段時間，可這種蠱是騙也騙不過的，就算我的分身上估計也不行。」
黑日叫道：
「你們傻了！幹嘛一定要從樹下走！我們從天上直接飛到洞口不就行了！」
玉雪眼前一亮，暗罵自己笨蛋。可孟版的話潑了一盆冷水：
「你以為我們不想？問題是不行啊！不然早就從懸崖上直接用繩子吊下來到洞口了。這個山谷上空都被祖先禁制住了，根本沒法破，只有從那條地道慢慢走過來。我們祭祀祖先的時候經常翻山把牲畜丟下來，眼睛一眨就沒了。不然這麼多年無數祭祀的牲畜屍骨早就應該把山谷填滿了，也不會現在連一根小骨頭都看不到！」
黑日啞了，乖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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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節 怪蠱連連

眼見骷髏蠱如此厲害，眾人沉默。凰金悄悄傳音玉雪：
「事到如今也不必保密了，祭出封獸鈴大家躲進去、然後快速闖！」
玉雪傳音回答道：
「這些蠱如此厲害，說不定會進鈴，我實在沒有把握，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凰金也沒法了，怏怏閉口。
耀日忽然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樹幹上才有骷髏蠱，而上面樹枝開始分杈的地方就沒有了呢？」
孟版遲疑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從這邊樹上悄悄爬到那邊？先不說當中一大塊空檔，還必須要無聲，這可怎麼做得到啊！」
玉雪沉吟道：
「可以一試，我先來吧。」
黑日拿出一條長繩子，先躍上這邊的一棵樹，看看差不多高了，手腕一抖——他的力道恰到好處，長繩悄無聲息的筆直穿過骷髏蠱區域上方的幾棵樹的樹叢，不偏不倚地繞過十幾步外的一棵樹的主幹，正好轉了一圈，繩頭被拉緊，一條空中橋樑架起。眾人等了半晌，下面的骷髏蠱並沒有發動，看來的確可行。
玉雪騰身而起，沿著繩橋小心翼翼的向前走，速度極慢，不敢帶起絲毫風聲。十幾步的繩橋足足走了一刻時間，這才通過，並沒有驚動骷髏蠱。她大喜，用同樣方法走回，伸手提起孟版——怕他出聲或者出汗，索性封閉他的昏穴讓他昏了過去，就這麼提著順利走過。
接下來黑日用同樣方法帶著一老走，順利通過。凰金也帶著一老平安到達，只剩耀日一人。
耀日本來很緊張，可是看到那頭的玉雪用鼓勵、焦急的眼神看著他，頓時信心大增，深吸口氣，屏住呼吸，也平安走過。眾人鬆了口氣。
孟版算算距離，悄聲說：
「還有五十步左右。據說前面的蠱是重疊佈置的，我們現在站的地方是安全的，可往前哪怕一步都不一定。」
「重疊佈置？怎麼個重疊法？不是說蠱術佈置都有一定範圍、不能相互干擾嗎？」凰金急問。
孟版回答道：
「有些蠱的確不能和別的蠱混在一起，但大多數的蠱是可以的。剛才每隔十幾步有一小塊休息區域，那是我們老祖宗特意留的，可到了這裡接近山洞，為防外人偷神石，蠱術自然更厲害。所謂重疊佈置，意思就是可能有一種或兩種以上的蠱同時出現，必須一起解開，直到山洞都沒有休息的地方。」
黑日頭疼道：
「我實在不適合搞腦子，丫頭，你還是讓我回去吧。」
玉雪還未答話，凰金白他一眼道：
「不行！你得留下來！難道你怕了？」
黑日一呆，為了「面子」，只得留下。
玉雪道：
「從現在開始我們必須步步小心，我和耀日負責孟版大叔的安全，你們一人負責一老，排成三隊，我打頭，姐姐中間，大哥殿後。」
幾人點頭，重新排列隊形。玉雪當先邁步。
剛走一步，樹上就垂下許多細長的綠絲，宛如上好的絲綢，綠光閃閃無風自動，漸漸伸長向玉雪三人迎面拂來，動作溫柔纏綿。
玉雪叫道：
「快伏低鑽過去！」
她左手拉住孟版，右手拉著耀日，帶著他們彎腰飛跑。凰金黑日拉著一老緊隨。
險險鑽過，那些綠絲卻越伸越長，直追而來。就在這時，前方一棵樹的根部裂開一個洞，一條頭上有角的白色異種小蛇鑽出，吐著紅紅的長信向他們游來，身上鱗片泛著五彩的光芒，肯定劇毒。
後有追兵，前有攔截，玉雪飛速祭出一根玄玉簪不管三七將那小蛇遠遠挑飛出去——她不敢殺掉小蛇，萬一劇毒散開就麻煩了！
綠絲仍在伸長，繞過大樹、頭端如同章魚觸手般向他們探來，看看已經長了三丈，凰金叫道：
「這東西怎麼還跟著！」
話音剛落，幾隻小猴子從樹上落到地面，蹦蹦跳跳朝他們走來。明明是花崗石雕的猴子，可行動宛如活猴般靈動，兩隻石眼還不住滴溜溜機靈地轉動。看得眾人心底泛起陣陣涼意。
孟版叫道：
「化石蠱！千萬別碰它們！」
玉雪發出幾把飛劍朝它們劈去，斬在石猴身上不過冒起幾點火星。石猴一點沒事，仍是蹦跳合圍而至。
玉雪叫道：
「飛起來！」
她左手抓住孟版的腰帶，右手拉著耀日，三人騰空而起，從石猴頭頂飛過。那些石猴碰到了追來的綠絲，但綠絲彷彿分得清敵我，繞過石猴仍是繼續追來。而石猴掉了個頭一併追上，還不時蹦起伸手去撈最後的黑日二人，嚇得他們不住喊：
「飛快點飛快點！」
前頭的玉雪三人正待落地，忽然從地上、樹上傳來熟悉的沙沙聲，玉雪大叫：
「又是枯木蠱！」
一個分身迅速分出，留在原地準備犧牲，而三隊人仍是朝前急飛。
領頭的玉雪帶著耀日二人眼看已經接近幽暗的洞口，忽然水響，洞口的溪水中緩緩探出一條黑色巨蟒的大頭，張嘴一股毒霧朝三人噴來；同時洞口外山石中爬出無數黑色毒蠍子，潮水般堆疊蠕動湧出。
玉雪將孟版丟給耀日道：
「抱著他，別落地。」
耀日飛在離地一尺高處，懸在空中，盔甲防禦全面打開，護住孟版。而玉雪化出真火之身，兩條長長的火焰手臂向毒霧和蠍子掃去，燒得蠍子吱呀作響四散亂逃，毒霧也被一清而空。此時凰金也上前並肩作戰，化出鳳凰真身一起噴火。兩人合力，蟒蛇和毒蠍上前不得。
後面的玉雪分身被綠絲、石猴、枯木團團包圍，也化出真火之身不住燒著，一時那些毒蠱近不了身。石猴眼珠一轉，居然改變策略，又朝前面的七人蹦來。
情勢危急，前面的另一玉雪急忙化成真金之身跳入溪水，腳踩大蟒手捏蛇頭，大蟒頓時動彈不得。她叫道：
「你們先進洞！我殿後！」
凰金噴著火當先走進洞口，立馬大叫道：
「怪物啊！」
一個詭異的東西出現在洞口，上半身是巨大蜘蛛，下半身居然是一條遍體鱗甲的黑粗蛇體，合起來足有一丈多長，噁心難看，就算見識多廣的凰金也被嚇了一跳。
耀日見那怪物開始揮舞著八條腿，急忙叫道：
「鳳前輩，快噴火啊！」
原來凰金嚇得愣住，連噴火這拿手一招都停了下來！聽耀日提醒，她急忙行動，一股又粗又長的三昧真火朝怪物噴去，燒得那怪物呀呀亂叫，上半身的蜘蛛頓時變成了黑灰，下半身的蛇體也委頓在地。
眾人還來不及高興，就見蛇體忽然動了一動，猛然直立起來，變成一條又粗又長的眼鏡蛇，張開頭頸的蛇皮像風箏般呼呼作響，突然噴出一股毒液直撲凰金。凰金朝旁一閃，這股毒液餘勢未歇，正好噴在洞口外溪水中僵持的大蟒蛇和玉雪的身上。
玉雪只覺一股灼熱直透心肺，真金之體居然被熔出點點小洞，仍持續朝裡燒去，疼得她大叫出聲。而那蟒蛇一碰到毒液，身體無聲的被熔出大洞，翻滾片刻後立馬化成一堆黑灰。此時那些蠍子彷彿知道厲害，四散逃走，眨眼不知去向。
玉雪忍住劇痛，急忙將沾毒液的那一部分身體分出丟棄，化出真火之身，團團旋轉著朝眼鏡蛇撲去。
這些事情說來緩慢，其實都是片刻工夫就發生了。後面的玉雪分身見石猴馬上就要碰到黑日三人，而前面的人又前進不得卡在洞口外，她大急之下奮起神威，用力脫出綠絲和枯木毒霧的糾纏，奔上前去一手一個將石猴舉起。
碰到石猴的一剎那，玉雪覺得身體一滯，一種麻木無力的感覺湧上心頭。好在煉神真經心法一運轉，麻木感馬上就沒了。她三下兩下將石猴丟得遠遠的。只聽遠處傳來嘩啦啦幾聲大響——那些石猴不知被她扔到哪裡去了！
玉雪兩個分身急忙合併，燒得那眼鏡蛇不住躲閃朝洞裡退。過了一會，它突然向上飛去，落在洞壁上一個神龕模樣的小洞中，變成一座栩栩如生的石雕像，再沒有了動作。
眾人鬆了口氣，一湧進洞擠在洞口。那些綠絲伸到洞口外就慢慢退回。
一會後洞外一陣靜謐，所有的蠱又變回蟄伏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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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節 九宮蠱陣

眾人擠在洞口不忙急進，先喘口氣再說。
這個洞深長幽暗，洞口寬約丈餘，洞中一邊有條三尺來寬的水道，深黑色的水泛著點點磷光向外流去，不用說就知道又是劇毒。洞壁上藉著微光沒看到什麼機關的痕跡，反而儘是一些奇怪的神龕樣子的小洞，每個尺來直徑，裡面石雕模樣的東西五花八門，其中一個就是一條眼鏡蛇。
孟版低聲道：
「那些小洞裡的東西都是蠱，我只知道不能觸動，至於怎麼才能不觸動卻不知道！」
凰金譏諷：
「我們九死一生，你卻一問搖頭三不知！自己祖宗的東西也不知道，真是丟死人了！」
玉雪止住凰金，問道：
「你們的記載還有些什麼？有沒有說神石到底放在這個洞的哪處？」
孟版和二老交談一會說：
「據說放在洞底，距離洞口很遠，而且岔路很多機關密佈，十分危險。」
耀日問道：
「有些什麼機關？」
孟版搖搖頭，顯然不清楚。
玉雪又問：
「那些東西明明是石像，怎麼會是蠱呢？」
孟版道：
「這是古代的蠱術，可以讓蠱蟲變成石像蟄伏，一旦觸動立刻活化。我們也會一些，只是不像老祖宗他們那樣可以讓蠱這麼多年還有效。」
大家轉頭看著洞壁，見這種小洞密密麻麻，分佈在洞口十丈處，再往裡神識探不進，黑呼呼的誰也看不清到底還有沒有。玉雪見那條眼鏡蛇並不靠近洞口，而是在右邊洞壁上距離洞口約三丈處，在它前面還有好多神龕小洞，每個洞中都有石雕——這就非常奇怪了。
玉雪指給眾人看，都不解為什麼只有它發動了，而最近的一個就在玉雪前面距離一尺的洞壁上卻沒有動靜。玉雪揮手祭出八卦珠護住眾人，撿了一塊小石子向前扔去——投石問路。石子骨碌碌貼著地面向前滾，在十丈處正好停下，但是壁上的石雕一個未發動。
黑日道：
「肯定對人才有反應，石子沒用。」
大家贊同，但是總不能拿人當實驗品！何況發動後見人就攻擊，這麼小空間施展不開會人人自危，因此又僵住了。
玉雪仔細看著洞壁。這些小洞排列頗有規律，形狀方方正正，差不多等距離，每個前後相隔半尺，算算一丈長的洞壁上有五排，每排從左到右都是十個，連洞頂正中也有——估計用什麼辦法固定住、因此掉不下來。
黑日不耐煩道：
「別研究了，乾脆一路打進去！」
凰金白他一眼道：
「你一個人打吧，等你把它們打回原形了我們再進去可好？」
黑日見那些石雕奇形怪狀，有些比半蜘蛛半眼鏡蛇還可怕，心裡打鼓連忙閉嘴。這一來倒讓他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叫道：
「你們看那些石雕這麼怪這麼小，會不會有些是假的專門唬人的？」
「假的？」玉雪心裡一動。而孟版道：
「這種蠱術可以讓蠱蟲縮小，落地後才變大，小是正常的，你們看那條眼鏡蛇就變小了。至於真假，我想應該是真的吧！」
眾人仔細看那條眼鏡蛇，雖然盤作一團，但的確變得很小，心裡都歎口氣，只有玉雪道：
「我覺得大哥說的對，這裡的蠱蟲如果全是真的，那有成百上千個了！蠱苗的祖先哪裡去找這麼多蠱蟲！」
這麼一說，連孟版也覺得有理。玉雪又道：
「我記得孟版大叔說洞口這裡既有機關又有蠱術，可我們現在看到的全是蠱，那麼可能蠱術會夾雜機關，如果解法正確蠱術應該不被觸發。」
眾人細想後全都點頭，連孟版也道：
「對！記載的確說二者都有，看來還是玉雪姑娘聰明，可怎麼解呢？」
「解法肯定與這些小洞中的石像有關。」玉雪回答。
於是眾人全都苦思窮想，一個時辰過去了，仍是毫無頭緒。
又過了良久，耀日道：
「你們看石像有些是重複的！」
眾人一看果真如此，蜘蛛眼鏡蛇數數有八個之多，而一種像一只大眼睛的雕像重複十多個等等，可並無規律。最後眾人一致決定碰碰運氣，就選定大眼，看上去它最無害。
玉雪一人飛身而上朝最近的一隻大眼按去，還沒碰到，就聽卡卡兩聲，大眼活了，骨碌碌滾到地上，瞳孔縮小放大兩次，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玉雪正疑惑地站在它面前，感覺不妙伸劍疾擋，白光射到劍上被折射向洞壁，居然被洞壁再一次折射向後面的諸人，大家不約而同閃開，白光射到外面的一棵小灌木上。那棵灌木立刻變成了一株栩栩如生的石雕灌木。
孟版急叫道：
「這也是化石蠱！與那猴子差不多，小心白光！」
叫聲未歇，壁上的大眼石雕紛紛活了，眾人叫苦連天、急速退出洞外。大眼們紛紛對準玉雪射出白光。她伸劍左擋右支還得小心反射來的白光，幾次差點遇險，最後只得也逃了。
還好大眼並不追趕，待眾人全部退出後，又飛回壁上變成石雕。
黑日長吁口氣道：
「誰說大眼無害的？！奶奶的，這種化石白光還會反射，簡直太厲害了！」
眾人無語中。
此法不通，眾人又開始長考。時間象沙漏裡的沙子般飛速流走，眼看天又要黑了，眾人還是僵在老地方。
玉雪忽道：
「你們苗族有沒有幸運數字？」
孟版一怔，道：
「我們蠱苗的幸運數字是四，可這跟破機關有什麼關係？」
玉雪道：
「我們不能乾耗著，就試試第四個吧。」
說完，示意眾人小心，然後往右挪了挪，邁出一步伸手朝第一排右邊向上數第四個石雕按去。這個雕像是一個蠍子，看上去張牙舞爪，甚是可怕，但玉雪按上去蠍子毫無反應，根本就沒有活化，大家齊聲歡呼。
呼聲未歇，蠍子沒活可第一排其餘石雕紛紛變活，各式都有，開始往地上掉落，眾人第二次逃命。
過了許久，那些蠱蟲總算回去了。眾人長吁短歎，耀日忽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第四個確實是假的？」
黑日道：
「還用你說？早看到了！可它沒活別的活了，又有什麼用？」
耀日沉吟道：
「這樣吧，我們以三排為一組，我、玉雪、龍大哥同時朝第一排的第四個、第二排的第九個、第三排的第二個一起按，看看這樣行不行的通。」
玉雪眼前一亮道：
「你是說九宮圖？」
九宮圖有一個歌訣：二四為足、左七右三、六八為肩、戴一履九、五居正中，不管從上從下直加斜加全都是十五，這是很有名的數字圖案，流傳已久，玉雪一聽就明白了。
耀日點頭：
「誤打誤撞，試試運氣。」
三人站在最前，數一二三後齊齊出手，朝分配好的石雕按去，覺得石雕往下一沉，果然沒有發動，這下眾人真的齊聲歡呼。
接下來就簡單了，再按第七、五、三和第六、一、八石雕，還是沒發動，眾人因此向前邁了差不多兩丈遠。可下面還是相同辦法嗎？眾人不確定，又停了下來。
玉雪對耀日道：
「多虧你聰明，只是下面呢？」
耀日因玉雪誇讚，心裡美滋滋的，聞言細想一會頗有信心道：
「一般人認為肯定不會相同，但我們化繁為簡，偏偏用原來方法。」
於是再用一次，果然沒錯，眾人又前進約莫兩丈。
黑日道：
「這回我也知道了，肯定還是老辦法！」
耀日搖頭道：
「俗話說事不過三，如今已經用了兩遍，必然換別的方法，我們可以試試倒九宮。」
倒九宮就是把剛才的歌訣反一反，變成：六八為足、左七右三、二四為肩、戴九履一、五居正中。
說幹就幹，又對了，眾人再前進兩丈，可接下來還是不是用倒九宮，耀日也猶疑不決。
黑日笑道：
「你不是說化繁為簡嗎？我琢磨著還是一樣用兩遍，如今只用了一遍，再用一遍就是了。」
眾人大半不同意，又梗住了。
天色全黑，洞裡更暗，玉雪取出三粒夜明珠交給孟版三人讓他們專職照路，見前面十丈遠處已經沒有了石雕小洞，地上似乎有個很深的壕溝，指給眾人看道：
「我們加把勁，馬上就過這關了。耀日師兄別擔心，我相信你！」
耀日沉吟半晌道：
「前面還有五十排石雕，我們剛剛過了二十七排，如果還以九宮手法一次過九排，那麼再來五次還余五排，感覺有些不對。」
玉雪道：
「不如用一次九宮手法後跳過一排看看，只是不知用正九宮還是倒九宮。」
耀日想了又想，忽然眼前一亮道：
「我明白了，我們剛剛用了兩次正九宮一次倒九宮，都是橫排的，可還有斜排豎排的沒用過，再加一次倒九宮，正好五次，暗合九宮所有變化。而多出的五排不用跳過，既然五居正中，這裡又是十個石雕一排，左數過來右數過去，正好第五個石雕都在正中，每前進九排按下一排當中第五個肯定沒錯，這樣就全解了。」
玉雪興奮道：
「沒錯！肯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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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節 水裡巧關

耀日的計算是正確的，眾人順利進到壕溝前。這其實不能說是壕溝，應該說是一條寬闊的毒水塘。墨黑的水波瀾不起，點點磷光漂浮不定，這兒就是外面那條毒溪的源頭。眾人極目望去，超過十丈還看不到邊，而在這個詭異的山洞裡神識最多探出十丈遠，根本不知前面是什麼。這還不要緊，眾人可以飛過去，問題是這段路程不可能就只靠毒水來阻擋外來之人。
玉雪問孟版道：
「這裡也是你們那個祖先設的？」
孟版點頭：
「從進洞開始一切都是他早就設好的。」
玉雪道：
「這就奇了！他應該知道你們不會飛，怎麼過這水塘拿神石呢？」
耀日三人也狐疑起來，目光炯炯地盯著孟版。
孟版低頭囁嚅道：
「其實他還留下一個預言，就是在災難到來時會有外人幫助我們，我們必須借助外人的力量才能拿到神石。怕你們不信也怕你們擺架子，因此沒說。」
耀日道：
「這也太巧了吧！既然你們祖先這麼神通廣大，他怎麼會犧牲了呢？」
孟版猛然抬頭道：
「我說的句句都是真的，不信的話可以用誓蠱來試驗我！只是不要說對我們祖先不敬的話！」
玉雪見他的確不像撒謊，對這個「祖先」更是好奇，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他會是什麼人。
凰金圓場道：
「誓蠱就算了，只是如果你還知道些什麼，不要吞吞吐吐，一次痛快說出來！」
孟版保證真的沒別的。玉雪四人只得罷了，當下仍是注目水塘，半晌黑日道：
「飛過去吧。」
仍是分三組。玉雪提住孟版，耀日緊挨著她，三人打頭飛出，凰金、黑日各提一老隨後。
這水塘很寬，眾人飛了幾百丈還是沒個頭，而孟版三人接二連三地服藥對抗泛上的腥臭毒氣。隱約看到了邊，眾人鬆了口氣，正想快點落地，轟隆隆一聲悶響，前面的甬道裡滾出一個巨大的圓石球，將通道塞得滿滿的，極快的朝眾人衝來。
玉雪驚叫道：
「快點後退！」
話音剛落，後面響起機關啟動的軋軋聲，一塊又一塊巨石從水塘兩邊的牆壁裡推出，接二連三橫過水塘封死退路。
眾人前後都被堵死，而石球擦著玉雪轟隆一聲落入水中，毒水四濺。玉雪手一揮，現出一道全方位的靈力牆把眾人包裹在內，毒水順著牆滑落，半點也沒有濺到眾人身上。見甬道已空，玉雪正想飛向前，只聽轟隆隆一聲，又一隻大石球出現，玉雪只好後退。石球朝這裡滾來又一次落入水中，然後再一隻再一隻，每次都是擦著玉雪的鼻子落入水中。毒水漸漸漲高，而石球還是沒完沒了。這裡地勢較低，眾人已經貼近洞頂、無處可逃。
玉雪見前面的甬道向上傾斜，光滑的很，毒水在向甬道那頭漫去，如果將整個洞浸沒就麻煩了，想想叫道：
「耀日師兄接著！」
她把孟版拋給他，化成真金之身，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手持金光飛衝過去，與急速滾過來的石球碰個正著。這一擊之力何止萬斤，兩強相撞，轟隆一聲石球變成碎片，灰屑四散滑入水中。
連破五隻後，玉雪眼前發黑——畢竟每個石球重達萬斤，又挾著滾落的重力速度，玉雪硬碰硬實在有些吃不消。
黑日一見道：
「這合我的胃口，我來！」
換他上後，又連破三隻。眾人雖然稍解燃眉之急前進了些，只是石球碎片大多還是滑到毒水裡，水位仍在上漲。接下來凰金也破了三隻，正在想是不是招出封獸鈴裡的人幫忙，石球終於沒有了，甬道盡頭露出一個圓圓的洞口。
眾人急忙飛到洞口前張望。外面是一個豎直的大洞，上面很高很黑看不到什麼，以前應該是填滿了石球，可現在就是一個空空的豎洞，一時眾人猶豫該不該進去。正在這時，軋軋的機關聲又響了，就在眾人耳邊！一塊大石從旁邊山石裡緩緩推出。不進也得進了！眾人一穿而過，待最後的黑日過完，大石正好嚴絲合縫地堵住洞口。
玉雪覺得現在到了一個井裡，最糟的是還在井底！她剛剛語帶玩笑說出這個想法，就聽嘩嘩的水聲大響，頓時驚叫：
「好的不靈壞的靈！真是倒霉，快向上飛！」
話音剛落，水柱從高處傾瀉而下，夾著巨大的力道，劈頭蓋臉沖得眾人眼都睜不開。
玉雪運功叫道：
「大家手拉手，別分散了！」
剛說完，一隻手塞進了她的掌心，正是耀日。玉雪一把拉住，見他始終提著孟版，而孟版三人被水沖得已經背了氣。她急忙取過孟版手裡攥著的夜明珠，分身將他們帶進封獸鈴交給青峰，交代了一聲仍出來，餘下他們四人手拉手向上飛去。
這裡只有黑日最輕鬆，他當先提著眾人急往上飛。飛了一會，總算飛過出水口，四人站在水柱上空藉著一點珠光凝視著下方。這水很清澈，顯然另有源頭，雖然沒毒，可水位上漲極快，眼看要淹到腳下，四人繼續高飛。過了一會只聽哎喲一聲，原來黑日只顧觀察腳下沒顧頭頂，一頭撞在洞頂上，撞塌大塊山石落入水中，四人停下。
眼見下方的水已經沒過出水口仍在上漲，四人都很奇怪，急忙查看四周有無出路，找了許久一條小縫也沒找到，而水馬上就要淹沒整個豎洞了！
凰金叫道：
「肯定是從那個出水口游進去！對不起，恕不奉陪！」
說完讓玉雪拿封獸鈴出來。玉雪剛剛拿出，她嗖的一聲就自動進去了，著實幹脆。
玉雪對耀日道：
「師兄，你也進去吧，這裡太危險。」
耀日搖頭道：
「這點水難不倒我，沒事的，你放心吧。」
玉雪忽然想起她還有顆辟水珠，取出交給耀日。耀日點點頭接過，緊緊捏在手裡，醜陋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可他心裡非常高興。
黑日道：
「說完了沒？水都淹到脖子了，可以走了吧？」
他趁機打趣二人。玉雪白他一眼，拉著耀日向下潛去。有辟水珠在毫不費力，三人很快到了出水口。這口子很小，只容一人鑽過。黑日打頭，玉雪殿後，耀日在中間，三人排成直線往前爬。
三人爬了一個時辰，水道漸漸變寬向上，終於有了出口。玉雪舉起手裡的夜明珠，躥出水面躍到空中。
眼前是一個令人歎為觀止的巨大山洞，前高後低，低的部分還淹在水裡，就是他們剛剛出來的地方；高的部分上面極高，黑黑的看不清有什麼。
三人向高處飛去，發現洞壁地上全都濕漉漉的，顯然這個大山洞就是儲水的地方。而出水口打開後，這裡的水已經流到了豎井中，兩下水位持平，保持著現在的水平面，這種機關設置得非常巧妙，只是出口在哪裡呢？
三人在洞裡飛了一圈，毫無發現。玉雪便飛落地面，把孟版三人和凰金從封獸鈴裡帶出來。孟版三人前面雖被青峰救醒，卻立刻被點了昏穴，因此現在醒來後只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大山洞中，前面的事一概不知——這是玉雪多了一個心眼特意安排的。
玉雪問道：
「這是哪裡？你可有任何線索？」
孟版四面張望了一下，低頭沉思。
另:哈哈，今天六一兒童節，祝各位讀友全都節日愉快!

第一百二十節 大眼驚魂

良久後他說：
「我們族裡最古老的傳說中說，在我們寨子後面的山腹裡有一個天然水洞，裡面生活著一條龍，掌管著南疆的風雨。可是這裡雖然像個水洞，卻沒有任何龍生活的痕跡啊？」
黑日一聽是龍，來了興趣，問道：
「那是什麼龍？」
孟版瞠目結舌說不清。
玉雪笑道：
「都說是傳說了，大哥還問什麼！這裡工程浩大，根本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為的。既然沒有線索，還是想想如何出去吧。」
眾人四面搜查，仍然一無所獲。黑日笑道：
「這水很清涼，我去洗個澡。」
說完跳到水裡，痛快地翻滾著，濺起片片水花，忽然他一個猛子扎到水底，半晌浮出水面叫道：
「下面有東西！」
大家都跳進水裡，朝他說的地方游去。水下果然有東西，在出水口右邊很遠的一端，故此剛才眾人都沒有發覺。
那是一個石台，三尺長兩尺高，方方正正，邊沿上刻著許多古怪花紋。玉雪認出這花紋與孟版那張羊皮上的花紋頗相似，可能是同一種文字。
用辟水珠把孟版帶到水底，孟版一看便說：
「這是我們蠱苗最古老的文字，只有族中長老和族長才看得懂。」
說完，他一邊伸手去摸，一邊慢慢翻譯道：
「遙遠的家鄉啊，已經相隔億萬銀河，命運讓我們來到了這片陌生、充滿敵意的土地。偉大的神的後裔啊，何時才能重返故土！」
玉雪幾人面面相覷，一點也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耀日問道：
「就這些？有沒有說怎麼出去？」
孟版搖頭，取出一片羊皮，仔細地把這些字拓下來。
玉雪道：
「我們推推石台，看機關會不會啟動。」
眾人合力左推右推，石台紋絲不動。費了半天勁，最後還是放棄了。
玉雪眼珠一轉道：
「我們在出水口右邊找到了這座石台，說不定左邊也有。」
果然在左邊的水底也找到了。這座石台與右邊那座一模一樣，只不過沒有任何花紋。眾人再推，也是推不動。
黑日疑惑道：
「我們這些人的力道加在一起，就算一座大山只怕也推動了位置，怎麼這麼個小石台會推不動分毫呢？」
耀日伏在石台底細看，道：
「這裡有縫，應該是可以活動的，說不定其中有訣竅。」
凰金道：
「我知道了，肯定是兩個一起推。」
於是眾人分兩班，玉雪飛在正中水面上喊口號，待喊至三時，兩邊人馬齊齊向前推，石台還是不動，又後推、左推、右推，都不動。眾人洩了氣。
耀日忽道：
「我們只顧著推，怎麼沒試試轉呢？」
大家眼睛一亮，開始行動，果然兩邊一起向左轉一圈後，響起了機關啟動的軋軋聲。兩座石台同時縮回地下露出兩個洞口，水從洞中急速流走，片刻後這個山洞裡所有的水都沒有了，只剩兩個黑黑的三尺見方的洞；而中間原來的出水口也同時被一塊巨石封住。
現在眾人又面臨一個問題，到底應該從哪個洞下去？
馬上眾人分成兩派，玉雪、孟版堅持從右邊下去，因為那個有花紋的石台上寫著重返故土云云，肯定是出去的路。而凰金、黑日則認為應該從沒字的石台洞口下去，認定設機關的人是顧弄玄虛，有字的洞是陷阱。
耀日心裡雖然贊同凰金、黑日，奈何他只能支持玉雪，於是保持中立，一言不發。
眾人決議不下，都把眼光投向了耀日。可憐的耀日成了夾板，最後他說：
「我們就從右邊下吧，不行再返回。」
凰金白他一眼，頗不服氣，但是眾人都不想在這個古怪地方分開，最後魚貫下到右邊洞裡。
兩邊都是一模一樣，洞口下面一丈處是一個平台，平台連著無數石階一直斜斜向下伸到黑暗中。石階上濕漉漉的，水剛才就是從這裡淌走的。
待眾人一個接一個跳到平台上，剛起步邁下石階，就聽軋軋聲響，一塊巨石從旁邊緩緩移出。凰金叫道：
「退路沒了！再想回去也不行了！」
事已至此，眾人急忙飛跑下石階，一會後，巨石移到平台上卡噠一聲嚴絲合縫堵住了出口，現在眾人頭頂上是一塊厚達一丈的花崗岩巨石。
玉雪當先，金光在她身前嗡嗡盤旋飛著開道。石階沒完沒了，算算已經深入地底，總算到了頭。前面是一條長長的黑暗的水平甬道，寂靜無聲。
玉雪伸手止住眾人，小心地踏下最後一級石階，在平地上向前走了兩步，只聽極輕的卡噠一聲，玉雪一驚，就見黑暗中忽然白光刺眼。這白光太熟悉了！正是大眼蠱！
玉雪驚叫道：
「快後退！」
接二連三的卡噠聲響起，甬道兩旁的牆壁上紛紛滾落大眼，一道道白光如同利箭般朝眾人掃射而來。當先的玉雪將飛劍全都祭出，把射來的白光反射回去。可那白光碰到牆壁後起碼還要折射兩次才會消失，一時甬道中粗如小楷毛筆的白光來回激盪，更有許多朝玉雪等人射去。
眾人邊擋邊後退，可這次大眼並不因為他們退到石階上而回去，反而蹦跳翻滾著追來，邊追還邊發白光。
凰金看著這些噁心的大眼叫道：
「都說這條路不對了！你們偏要走！這下好了，死路一條！」
她戰鬥從來不用法寶，靠的是本身功力和真火，此時不敢冒險讓哪怕一條白光照到身上，因而沒有防禦能力，只能束手無策地拉著孟版三人急退。黑日、玉雪、耀日並排擋在他們身前，用飛劍把射來的白光反射出去。
甬道裡活化的大眼蠱越來越多，玉雪藉著微光看到它們密密麻麻地鋪滿了地面，酷似巨大的活人眼球，又詭異又恐怖；有些已經蹦到了腳下，翻滾著蹦上石階仍舊窮追不捨。
玉雪三人邊擋邊退，可大眼蠱還是步步逼近。
沒多久，眾人算算已經退到斜道的一半了，如果退到斜道口，那真是束手待斃了。正在這時，聽到軋軋聲又起。
凰金回頭一看尖叫道：
「後面又被石頭封住了！丫頭，快想破大眼的法子，不然都進鈴吧！」
玉雪長歎一聲，正待祭出封獸鈴，忽然發覺有一隻大眼居然變回了石雕！
她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叫道：
「把反射的白光對準它們的瞳孔，這樣可以把它們變回去！」
說完心念一動，指揮飛劍偏轉劍面，把發來的白光一一反射到大眼蠱的瞳孔中，果然射中後大眼蠱的動作就僵住了，慢慢變回石雕。
耀日黑日本來手忙腳亂，聞言精神一振，立刻學樣，大眼蠱接連中招。腳下變回石雕的大眼蠱越來越多，他們一行又開始往下走。
許久後，戰鬥停止。石階上、甬道口鋪滿了石雕大眼，眾人小心繞開，往前慢慢戒備著走去。孟版三人又開始舉著夜明珠專職照路，走了一段，見前邊黑暗的甬道長得好像無休止，像一個張開嘴噬人的怪獸，他忐忑道：
「這裡不會只有大眼蠱吧？」
話音剛落，後面轟隆巨響。眾人回頭一看，只見剛剛還好好的石頭地面突然大塊大塊崩塌，落下後許久才聽到水聲，原來這甬道地面竟然是懸空建在地底深淵上的！
凰金罵道：
「烏鴉嘴！」
伸手提起身邊的一老。黑日照辦，玉雪仍提起孟版，一行快速朝前飛去，身後崩塌的地面如影隨形緊緊追著他們。
終於甬道到了頭，前面是兩扇合得緊緊的巨大石門。
另:因六一兒童節，多更新一節，祝各位讀友節日愉快!

第一百二十一節 南疆龍神

地面已經全部落入水中不見，眾人懸空飛在石門前，下面是極深極黑的水淵，陣陣寒氣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孟版三人暗叫僥倖！如果不是玉雪四人本領高超，他們就是有百條命到此也全斷送了。
石門非常高闊，上面的門楣已經沒入黑暗中，眾人在它面前像是一棵大樹下的螞蟻，除此之外這門並無異常，神識也穿不透，根本不知裡面是什麼。
玉雪道：
「看來你的祖先實在厲害，就這扇門要造出來裝好，連我都很費力，真不知他一個人是怎麼做到的！」
孟版低聲道：
「他不是一個人，他還帶著許多忠心的部下，不過後來都犧牲了。」
凰金道：
「你們祖先是什麼時候犧牲的？距今大約多少年？」
孟版回答道：
「大約四千年前吧。剩下的族人後代分散在南疆，大都和漢人等許多民族同化了，漸漸忘了以前的事，只有我們蠱苗和巫苗是最正統的兩支，還保留許多祖先的奇術。」
凰金聽了不語。玉雪見她神色有些怪怪的，傳音問她卻不說，仍將注意力轉回到石門上，道：「蠱術實在不是我們修道人所能理解的。不知這門後到底有什麼。」
黑日伸手摸摸石門，觸手冰涼，他抬手一掌拍在石門上，大門紋絲不動。他這一掌力道何止千斤！一聲巨響轟然迴盪在整個甬道中，下面的深淵裡開始有不尋常的響動，漸漸聲音越來越大，玉雪叫道：
「有東西出來了！大家小心！」
話音剛落，一個巨大的頭伸了上來，眾人一見心驚。這是一隻龐大的龍頭，色作鮮紅，紅得似乎像在滴血，巨睛瞪著眾人，鼻中冒出點點火星，神情非常憤怒。
孟版驚叫：
「南疆龍神！」
他被玉雪提在手中，此時卻憑空做出跪拜的姿勢，雙手高舉，口中不斷用苗語大聲吟唱著什麼。
那紅龍像是聽懂了，神情由憤怒變成好奇，來回打量著眾人，最後把目光牢牢鎖定了黑日。
黑日早看得呆了，與紅龍四目相交，臉上神色陰晴不定，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眾人和紅龍小眼瞪大眼地僵住了。玉雪不敢貿然動手，傳音凰金道：
「大哥在搞什麼鬼？這紅龍道行非同小可，他怎麼在這時呆了？」
凰金哼了一聲，不滿的傳音道：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說不定遇到老相識了！」
此時孟版的吟唱聲漸漸低了下去，紅龍又開始不安，突然口吐人言道：
「你們是誰？為什麼擅闖聖地？不說清楚就別想離開這裡！」
說的居然是漢語，而且聲音清脆，著實動聽；只是這裡空間狹小，回聲激盪，孟版三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玉雪見黑日仍是癡呆狀，提著孟版上前道：
「龍前輩，我們四人受蠱苗孟版大叔所托，前來聖地取神石，以助他們躲過滅族危機，打擾前輩情非得已。」
說完將孟版放到身前，示意他說話。孟版跪拜著用苗語大聲說了幾句。
紅龍凝視二人片刻，忽然冷笑兩聲道：
「你們挾持他想取神石，以為這樣就可以糊弄我嗎？把他們三人交出來！不然有你們好看！」
玉雪一聽急了，對孟版叫道：
「你到底對龍前輩說了什麼？為什麼他說我挾持你？」
孟版連連叫屈，申明他只是說玉雪四人是幫助他們的，可龍神不信，他也不知是為什麼。
紅龍又冷笑兩聲道：
「別演戲了！既然有本事到得了這裡，說明你們不可小看，但我也不是吃素的，快放人！」
此時玉雪陷入兩難，雖說看上去紅龍在幫孟版，可萬一他傷害孟版三人怎麼辦？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
就在這時，黑日忽然長吟一聲，將手裡的一老扔給耀日，在這狹小的甬道中居然開始變身。玉雪幾人連忙朝旁邊閃開。只見他的身軀漸漸拉長，頭上的虯角慢慢延伸出來，忽然一頭向石門撞去，轟隆巨響石屑紛飛中，石門被撞了個大洞。
黑日頭上鮮血淋漓的叫道：
「你們先走！我拖住他！」
說完大吼一聲，還沒完全變好身的龍軀直朝紅龍撲去。
紅龍大怒，張口一道火焰噴出。黑日噴出一股大水澆熄火焰，劈頭蓋腦的和身撲上，兩龍糾纏在一起朝深淵中翻滾落下，眨眼不見蹤影。只聽深淵中不斷傳來聲聲龍吟巨吼，整個甬道左右搖擺顫抖，大塊大塊的石頭轟隆隆滾落，眼看這裡要塌了！
事出倉促，玉雪幾人目瞪口呆，凰金叫道：
「別發呆了，快走！」
說完，當先從大洞中穿過。玉雪低頭看看深不見底的黑淵，心裡淒惶，狠狠瞪了一眼孟版，拉著耀日閃身穿出。
石門足有三尺厚，那頭是一個寬廣的四方大洞。大洞高高的四壁上用鎖鏈掛著許多見所未見的奇怪的野獸乾屍，中央是一個祭壇，就在眾人進去的剎那，祭壇上燃起熊熊火光。
空曠的大洞中火光不斷躍動，在地面上投下處處閃爍不定的暗影，牆上的乾屍彷彿也在隨著火光不住躍動伸縮，面目猙獰可怕，讓眾人心頭泛起絲絲寒意。
玉雪將孟版放在地上，細聽外面深淵裡的響動。那個深淵口小底大，二龍正在打鬥糾纏中不住遠去，聲響越來越小，漸至細不可聞，過一會便完全聽不到了。
玉雪回過神來，注視孟版道：
「最好大哥沒事，不然。。。」
她說不下去了。
孟版則賭咒發誓真的沒對紅龍說什麼不利玉雪幾人的話。玉雪半信半疑。
耀日道：
「不用擔心，黑日大哥的道行不比那條紅龍差，肯定沒事。」
凰金傳音道：
「丫頭別擔心，雖然這裡不知有什麼東西阻礙了神識，可萬一真的黑日出事，我們都會有感應的，難道你沒發覺他沒事嗎？」
玉雪點頭，暫時心安。這時外面甬道仍在不住塌方，好久後終於停止。玉雪探頭一看，在深淵的長方形口子上石塊重新堆疊，已經完全填沒了甬道，將石門外堵得死死的，透過石門上的洞，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
玉雪見孟版三人神色不安，長歎一聲道：
「算了，我相信你們，先休息一下吧。」
孟版三人鬆口氣，從包袱中取出乾糧食水就地坐下吃著。
耀日走到一具乾屍下仔細查看，忽然叫道：
「快來！這乾屍有些不對勁！」
大家一驚，蜂擁而至。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乾屍皮肉象吹氣般漸漸豐滿，越來越快，片刻後關節卡卡作響，它低垂在胸口的頭居然慢慢抬起！
凰金驚叫道：
「這是什麼東西！」
耀日叫道：
「趁它們沒活之前先殺了！」
說完飛劍祭出，嚓的一聲切下了怪獸的頭。這頭骨碌碌在地上滾出老遠，可還是在眾人毛骨悚然中慢慢睜開了四隻眼！接著洞壁上的乾屍紛紛有了響動，伸出僵硬的肢體扯著鎖鏈，洞裡怪聲大作。
這些怪獸都有一丈高下，長得奇形怪狀，笆斗大的頭上有四隻眼、一對彎角，血盆大口中是如同犬牙般交錯鋒利的長牙；上肢比下肢長，有些像猩猩，但是末端有三根鋒利的骨質尖刀；全身皮膚光滑呈黑紅色，本來因為沒有血肉層疊乾癟，可現在下面的血肉正以飛快的速度長出，皮膚開始飽滿盈亮。
孟版三人哆嗦成一團，玉雪急問道：
「這是什麼蠱？」
三人搖頭不知，滿面驚懼。
玉雪見怪獸已經復活得差不多，鎖鏈紛紛斷裂，數目眾多，朝眾人躍來，心念一動，回至封獸鈴召出青峰諸人幫忙，大家一齊殺上。
弟子們在封獸鈴裡已經悶了很久，有這個戰鬥機會人人當先，一時山洞中飛劍四面呼嘯，將那些怪獸五馬分屍。片刻後洞裡沉寂，弟子們聚攏在祭壇周圍。
眾弟子好久不見玉雪，正要招呼，忽見那些怪獸四散的肢體紛紛扭動，爬向最近的軀幹、頭顱，流在地上的黑紅色液體也向那些最近的肢體湧去，片刻後怪獸居然又活了！僵硬站起，搖搖晃晃的向眾人走來。
明鳳驚叫道：
「怎麼可能！它們又活了！」
於是眾人又大開殺戒，還盡量將怪獸切得碎些。洞中血肉漫天紛飛，一股極其噁心的氣味瀰漫開來，有些女弟子受不了紛紛嘔吐。
地上落下一層血肉雨，鋪在祭壇三丈開外。在眾人驚懼的眼神中，那些血肉像水銀般聚攏，片刻後一個更高大的怪獸又搖晃著站起來。這下弟子們驚叫聲此起彼落，連見多識廣的青峰等人也呆了。
耀日在眾人出來時就在臉上纏了一塊手帕，一直不聲不響的緊跟在玉雪身後戰鬥，此時沉聲道：
「玉雪，用火燒！」
玉雪點頭，和凰金一起飛身而起，朝祭壇四周撒下團團真火，同時眾人不斷祭出飛劍斬殺著剛形成的怪獸。吱吱聲中，周圍的血肉變成灰燼，終於不再有怪獸站起。
青峰長出一口氣道：
「總算滅了！看來這苗疆奇怪的東西還真多！」
玉雪將弟子們送回封獸鈴，青峰等十人留下。待知道黑日與紅龍一起落入深淵後，青峰長歎一聲，又與惶惑的孟版三人見禮。回頭看見始終蒙著臉的耀日，他疑惑道：
「耀日師侄，你幹嘛蒙面啊？」
耀日一言不發地低下頭。耀海急問。耀日無奈，只得拉下手帕。眾人一見驚呼。玉雪小聲說了始末。
耀海衝到孟版身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襟道：
「為了你們蠱苗一族我們拚死拚活，我師兄變成了這副模樣，黑日前輩生死不知，你如果有什麼陰謀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孟版三人跪下謝罪，稱絕對沒有陰謀。
耀日道：
「不關他們的事，現在還是想辦法早日拿到神石出去才好。」
眾人只得盡量不去看他的臉，打量周圍尋找出路。
玉雪深深責怪自己將此行看得太容易，隨便答應了孟版，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一時心亂如麻呆立不動。
耀日見玉雪神態，知道她心思，笑道：
「你怎麼如此看不開！我沒事，黑日大哥也一定沒事，快點發揮你的聰明才智找出路吧。」
眾人見他笑起來更是容顏可怖，人人忍不住低頭暗歎。
玉雪見耀日分明感覺到，還要強作笑臉安慰自己，心裡感動，片刻後被她想到一個主意，對耀日道：
「師兄，你把盔甲解下，我重新幫你煉一副。」
耀日退出防禦盔甲，掐斷聯繫交給玉雪。玉雪走到角落裡，加了一些隕金，把頭盔重新煉了一遍。她除去了崑崙的標誌，把頭盔擴大包住整張臉，露出一雙眼睛、鼻孔和唇部的一條線，這樣一來，別人看不到耀日中了假面蠱的可怕的臉，只看到閃閃發亮的頭盔，雖然有些怪異可畢竟要好的多，甚至還感覺威風凜凜。
耀日欣喜地接過盔甲重新修煉入體，片刻後盔甲浮出體表，看上去果然順眼的多。玉雪見他高興，心裡稍微好過些。
這時，凰金叫道：
「出路在祭壇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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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節 天外來客

祭壇上有一個方方正正的大石棺，裡面注滿了黑色粘稠的油，一根粗如兒臂的燈心插在正中吐露著大團火光。大家圍在石棺旁，凰金伸手轉動了幾下燈心，響起了熟悉的機關啟動的軋軋聲。
片刻後，粘稠的黑油從石棺底部漏走，露出一個洞口，長長的石階通道向下蜿蜒。眾人魚貫而入，沿著漆黑的通道向下走去。上面的洞口在眾人下去後便嘎嘎的關閉了。
走了許久，盡頭是一扇不大的石門。玉雪讓眾人退後，使出全力一掌擊向石門。門無聲無息地化成了粉末，裡面卻露出金屬的閃光。
一扇精緻的金屬大門顯露在眾人面前。金屬打磨得極為光滑，質地也非常堅硬，在玉雪的掌力下沒有絲毫彎曲破損，顯然無論是材料還是煉製工藝都極為高超。
此時這扇漂亮的金屬大門閃著冷冷的光，彷彿在嘲笑這些四千年後的修真之人。玉雪連拍幾掌，還祭出金光切削，紋絲不壞。
耀日道：
「既然這門如此堅硬，我們試試從門框下手。」
眾人紛紛祭出飛劍，削下門邊的石塊。隨著石屑飛揚，眾人更感吃驚，原來這扇門周圍是一堵更高更廣同樣質地的金屬牆隱沒在山石中，與門之間的縫隙細到可以忽略不計，根本沒有門框。通道在不斷擴大，石塊在不斷堆積，可門連同旁邊的金屬牆卻也隨之延伸，只不過到了後來略微彎曲，呈現一個弧度。
現在眾人眼前是一堵高廣的金屬高牆和一扇幾乎看不出的金屬大門。眾人都洩了氣，看來就算把這裡挖個大洞，還是挖不到盡頭。
接下來眾人換了方法各出法寶，火燒、劍削、鑽洞、打磨。。。。就是不能破開分毫。良久後眾人手也軟了，坐在地上凝視著眼前的「金牆」，頗有「老鼠拉龜——無處下嘴」的感覺。
玉雪抱怨道：
「這真是四千年前的機關嗎？怎麼可能連三昧真火也燒不動！」
孟版道：
「絕對是四千年前我們祖先佈置的！我族最古老的傳說和記載都可以證明！」
玉雪皺眉道：
「你們祖先恐怕不是凡人吧，說不定是哪位道行極高的神仙！可道行如此高的神仙怎麼會為了族人犧牲呢？實在想不明白。」
凰金低聲道：
「除非是在神仙和神仙之間進行的戰爭中犧牲的。」
玉雪聽了心有所悟。按凰金的意思，可能是蠱苗的祖先為了後人，與天界的神仙發生戰爭導致死亡，以此換取後代生存的權利。可這也說不通，這裡又不是什麼富庶的好地方，神仙們向來慈悲，當初怎麼可能不讓苗人生活在艱苦蠻荒的南疆、還為此有了戰爭！
百思不解，玉雪又問孟版道：
「大叔，你仔細想想所有的記載，究竟有沒有解眼前機關的法子？」
孟版和二老嘀咕好一陣，末了道：
「最古老的記載中祖先預言後說了這樣一句話：通向神石的路充滿危險，可只要是神的後裔，必定會順利到達神石面前，因為神的血脈代代傳承永遠不會消亡。」
眾人聽得莫名其妙，玉雪道：
「這說的是你們一族一定會興旺的意思，根本與破機關無關嘛！」
孟版遲疑道：
「我們不是這樣看，可能需要我們向祖先獻祭才能打開通向神石的路。」
「獻祭？怎麼獻？」眾人不約而同齊問。
孟版三人對視片刻，忽然其中一老快速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猛然向自己心窩插下。玉雪在旁眼疾手快，伸指一彈，叮的一聲正中匕首。匕首脫手飛出，長老的半邊身體也麻了，許久動彈不得。
玉雪嚴肅道：
「你說的獻祭就是犧牲族人的性命？可你想想，你們祖先就是為了讓你們生存下去才犧牲的，怎麼可能隨便取你們任何一個人的性命！」
大家點頭，七嘴八舌地數落孟版。
孟版叫道：
「可祖先的意思明明是說只有我們族人的血才能打開通向神石的路！不犧牲怎麼過得去！」
玉雪沉吟道：
「取血也不一定要死。」
她拉過孟版，在他小臂上割了一道口子，鮮血流下剎時塗滿整個手掌。
玉雪隨即叫道：
「快把手按到門上去看看！」
孟版急忙將滿是血的手按到門上。初時並沒反應，隔了一會，那門漸漸開始發亮，門上凸現許多文字符號。
孟版大喜道：
「這是我們祖先的文字！看來對了！」
眾人急忙聚到他身後。門上文字不斷閃動，忽然又開始黯淡下去。正在焦急不安中，門無聲的向旁滑開，眼前是一條明亮的金色長廊。眾人急忙一湧而進。門在身後又無聲地關閉了。
眼前的一切讓眾人大吃一驚。這條長廊上下均是和門同樣質地的金屬打造，光滑無比，這也算了，最怪的是從天花板上撒下柔和的光線，可居然看不到燈的影子！
眾人驚疑不定的朝前走。到了長廊盡頭，孟版剛要把鮮血未乾的手放到門上，門居然自動開了！前面是一個圓廳，中間放著一些線條簡單的桌椅，壁上還有三道門。眾人摸摸那些不知是什麼材料做的桌椅，心頭的疑惑越來越大。孟版剛剛站到一扇門前，那門又自動朝旁邊滑進牆裡。前面還是一道長廊，兩旁有許多扇門。
隨著一扇扇門的打開，眾人越來越迷惑。門裡的東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帶給眾人極大的衝擊。比如有一個門裡全是各種各樣的怪獸，浸在透明粘稠的水裡，封在無色透明的板後，栩栩如生還略有沉浮。另一個門後是種在金屬缸裡的各種各樣的奇怪植物，天花板上撒下怪異的紅色光線，植物經過這麼多年，雖然有些萎靡可依舊活著。這些還說的出來是什麼，可其他一些房間裡的東西眾人實在不知是什麼、也不知派什麼用處。
眾人看的目眩神迷，不知不覺中孟版一個人越走越遠，走到長廊盡頭，一扇門打開後他進去了，玉雪等人也沒有在意。可等到他們走到那扇門前時，門卻再也不打開了，試試別的門也是如此，眾人困在了長廊裡。
青峰比著手勢仔細盤問兩個長老，可他們也迷惑不解，神情不像撒謊。
玉雪道：
「可能是用孟版的血開門，所以這裡只認他一人，我們耐心等他回來就知道事情始末了。」
青炎叫道：
「可萬一他不回來呢？」
耀日搖頭道：
「將心比心，我們這麼幫他應該不會不回來。」
眾人沉默片刻，開始議論起這裡奇怪的各種東西、猜測蠱苗的祖先究竟是什麼人。
玉雪見凰金始終一言不發，跟她平時為人不像，悄聲傳音道：
「姐姐，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凰金猶豫一會，傳音回答道：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蠱苗的祖先是誰，只是想不到他居然有這樣驚人的來歷，怪不得天界的神仙們幫助黃帝滅了他，否則以他的實力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玉雪聞言大吃一驚，蠱苗的祖先是誰已經呼之欲出，只是她還是不明白一些問題，傳音道：
「什麼驚人的來歷？」
凰金反問道：
「你不覺得這裡很奇怪嗎？你不覺得這裡的東西不是我們這個人界應該有的嗎？」
玉雪一聽頓時呆若木雞，完全明白了凰金的意思。一時她的神情引來耀日等人關心詢問，玉雪強作笑顏說沒事，心裡卻翻江倒海地翻騰。
凰金又傳音道：
「現在你知道了？這實在太驚人，千萬不能對任何人說，哪怕你師父！」
玉雪點頭，想了想道：
「我們完全不能理解蠱術現下已經知道原因，只是還有一事不明，傳說他們的那位祖先長得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可我看他的後人跟我們這個人界的人沒什麼不同啊？」
凰金沉吟道：
「據說他戰鬥時喜歡戴面具，何況許多傳說本來就有些誇大其辭，後來以訛傳訛，也許別的人界的人和我們這個人界的人長得差別不大也未可知！」
玉雪好奇道：
「難道我們這邊從來沒人飛到他們那邊去看看？」
凰金搖頭道：
「據我所知沒有，因為一路上不可知的危險實在太多，而且距離非常遙遠。你記不記得我們崑崙裡的禁地，其實我估計也是這樣的一個通道，娘娘再三吩咐我們連邊都不要沾，你就可想而知了！」
玉雪道：
「我現在非常佩服那人，這麼危險的路他居然一路闖過來，還平安到了這邊。」
凰金道：
「這話我們兩個人說說就算了。我估計他也沒安什麼好心，不然上邊也不會助黃帝滅了他。再說他不是一個人過來的，應該是一族，你看這個地方這麼複雜這麼大就知道了。」
玉雪點點頭道：
「孟版大叔確實曾說他帶著很多部下，來的人應該很多。」
她們二人一直傳音交談，有時點頭有時搖頭，別的人議論紛紛沒注意，可耀日非常留心玉雪，見狀問道：
「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了答案？」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注目她們。
凰金哼了一聲冷冷道：
「沒有！」
玉雪笑道：
「姐姐的意思就是等！等孟版大叔找到神石自己出來！」
話音剛落，長廊盡頭的門打開，孟版施施然走進來。
另:明日有事，所以提前更新，祝各位讀友週末愉快!

第一百二十三節 峰迴路轉

孟版滿面紅光、驕傲自得，與前面謙卑惶恐的模樣判若兩人。他拱手對青峰等人道：
「承蒙各位相助，我已經取到了神石，現在就送各位出去。」
說完示意眾人跟他走。
青峰問道：
「你讓我們幫助你，可現在話也不說清楚，到底這裡是什麼地方？」
玉雪也跟著道：
「你知不知道黑日大哥在哪裡？」
孟版對玉雪很有好感，答道：
「玉雪姑娘放心，黑日前輩和我們的守護龍神在一起，現下已經在外面安全的地方了。至於這是哪裡，這是我們蠱苗一族的秘密，恕我不便告訴。」
青峰聽了沉默不語。
眾人見他過河拆橋，都有些不悅，耀海大聲道：
「那我師兄的臉怎麼辦？你應該負責解開吧！」
孟版對耀日拱手道：
「耀日兄的事我深感抱歉，可一時我也沒有辦法，但我一定會好好研究解法，一有眉目立刻通知你們。」
玉雪知道讓他對眾人說出事實的確有些不妥，想想道：
「既然你不想說清楚那也罷了，只是我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希望你答應我們的事也可以做到。」
孟版點頭：
「各位大恩，孟版有生之年不敢片刻忘懷。我們先回寨子休息兩天，然後我著人帶你們去巫苗的地盤。」
青峰等人雖不滿且滿肚子疑惑，但孟版不想說，也只得罷了，悶悶地跟在孟版身後。
孟版走到哪裡，門就開到哪裡。走入一條長廊中的一個大房間，只見房間空蕩蕩的，正中地上畫著一個大圓圈，天花板上也有一個突起的圓圈物體正對地上那隻，大小完全相同。
示意眾人走入圓圈，他和兩個長老站在圈外，拱手道：
「你們先行一步，我隨後就來。」
還沒懂什麼意思，就聽他大聲說了幾句苗語。忽然白光一閃，眾人發覺已經身處一條小河邊。四周青山綠水，吊腳樓掩映在花叢中，正是蠱苗寨。
眾人驚叫：
「傳送陣！」
均想不通蠱苗怎麼會有如此高級的傳送陣，因而議論紛紛；只有凰金玉雪二人心知肚明，默然不語。
幾人匆匆向他們跑來，當先一人正是孟版之子孟結。他一見玉雪鬆了口氣，可接下來看到這麼多不認識的人，又沒見到他父親，立時有些驚慌起來。
玉雪笑道：
「你父親和兩位長老都沒事，你們不用擔心，只是他們另有奇遇要晚點過來。」
孟結疑惑道：
「今天已經是你們入聖地的第七日了，我在地道口都快急死了！聽到有人報告你們突然出現在寨子裡，真讓我嚇一跳！」
話音剛落，空氣一陣扭曲，一個長老出現在大家面前，更是讓孟結驚叫起來。
玉雪笑道：
「這才讓你嚇一跳呢！」
當晚眾人仍是安歇在客樓，雖然蠱苗招待甚好送酒送菜，但送東西的人都是極為匆忙、神情激動，擱下東西就匆匆走了。寨子裡四處有人奔走，漸漸聲響遠去，估計全族都到祠堂開會去了。
青炎不悅道：
「把我們這些立下大功的人晾在這裡，又沒人說個清楚，實在不像話！」
玉雪噓了一聲，傳音眾人傳聲蠱之事，大家只得改為傳音說話，同時疑神疑鬼地看著那些小飛蟲。
商議了一會，外面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玉雪一聽大喜，立刻站起身來。只見黑日昂首挺胸的帶著一個紅衣姑娘走進來。
姑娘年約二十來歲，皮膚白裡透紅，容顏極其嬌美，有些扭捏地跟在黑日身後。
黑日滿面紅光的大笑道：
「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未來媳婦。」
眾人又驚又喜。凰金白黑日一眼道：
「怎麼不聲不響拐了個姑娘！也是龍族吧？」
玉雪凝神一查，知道凰金所言不虛，細想就明白了，她是那條深淵裡的紅龍！原來他其實是她！笑道：
「大哥，你的速度真快啊！未來大嫂叫什麼名字？」
黑日道：
「她叫胭脂。」
又把別後情形說了一遍。原來當時黑日抱著胭脂翻滾下深淵，在地底二龍大戰了一回。胭脂已經在地底孤寂地呆了幾千年，見到同族也很高興，如果不是黑日突然發難，她也不一定會動手，因此始終留了一手。而黑日早已發覺她是一條「漂亮」的雌龍，也手下留情，二龍越打越惺惺相惜，最後不約而同停手，又越談越投機，忽然發覺找到了另一半，就此訂下了終身——要知道龍成親很困難，龍族人丁稀少不易找到對像；二人本來一見鍾情，互相瞭解後便快速訂下婚約。這才讓眾人大為吃驚。
玉雪聽後笑道：
「恭喜二位了！只是胭脂大嫂怎麼會在那個深淵裡呆了幾千年？當初又是為了什麼呆在那裡的？」
胭脂一直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
「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誰，從龍蛋裡孵出來就一直孤獨地呆在南疆修煉，後來碰到了一個極厲害的人。他打敗了我，把我關到那個深淵裡命令我守護聖地。我答應了，就這樣呆了許多年。我很怕他，要不是黑日哥說他已經死了，我還不敢出來呢！」
玉雪從這番話中聽出胭脂為人很單純，也很信守諾言，人品應該不錯，看來黑日的確找到了好歸宿。
青峰又疑惑問道：
「那個打敗你的人是誰？」
黑日搶著回答道：
「不就是蠱苗的祖先嘛！」
青峰一聽事情又繞了回去，見黑日興頭上也不好再問。
當下眾人推杯換盞，慶賀黑日與胭脂喜結良緣，人人大叫這事峰迴路轉、出人意表。此時胭脂很羞澀，說話不多，與洞中那個咄咄逼人的紅龍頗不相同，被凰金一直取笑。
黑日見胭脂臉漲得通紅，心生憐惜，笑對凰金道：
「我的終身大事已經解決，你的另一半看樣子也快找到了，千萬別急！」
凰金大嗔，惹來眾人轟笑。吊腳樓中暖意溶溶。

第一百二十四節 巫苗迷案

兩日來蠱苗一直內部會議，客樓冷冷清清。到了第二日傍晚，孟版終於帶人來了，見了眾人，他先說抱歉，然後便說讓他的兒子孟結帶眾人前去巫苗地方。
玉雪不解道：
「你不是有傳送陣嗎？能不能將我們直接送到那邊？」
孟版搖頭道：
「那個傳送陣範圍很小，只能傳送方圓百里內。巫苗距這裡有兩百里左右，所以你們必須走過去。別擔心，我兒子認得路，不會走冤枉路，估計五天就可以到那裡。」
玉雪心裡有些不信。就算只能傳送一百里，那也可以先傳一百里，剩下的一百里再靠走也行。這分明是孟版不想玉雪等人再次接近那個神奇的山洞。
孟版有所察覺，笑道：
「這次多虧你們幫了大忙！不過有件事也希望各位答應，關於聖地的一切切莫對別人提起！如果日後有需要，我們蠱苗一定鼎力相助各位。」
說著，取出兩隻蠱盒，正是傳聲蠱。他又道：
「一隻放在我這裡，一隻你們留著，只要不超過千里，我們可以互相對話，以後聯絡就靠它了。」
玉雪收至乾坤袋中。孟版又說了許多客套話，始終不曾提他在那個山洞中得到了什麼。玉雪明白他一定大有收穫。想那人如此了得，而那道金屬牆後又有這麼多奇妙的東西，練功秘笈事小，說不定還有另外一個人界的文明和知識，以及他們達到這邊的方法，這就非同小可了。雖然她很想見識一下，可見孟版這麼口緊片字不提，知道再怎麼說也沒用，只好算了。
孟結帶著九個青年族人，隨玉雪一行上路。
出了蠱苗寨，他們折向西北方。到底是世代生活在南疆的苗人，孟結他們對叢林非常熟悉，那些毒蟲猛獸手到擒來。眾人翻山越嶺，一路學著孟結的行事，有驚無險地到達了一處深山河灘，這裡據說就是巫苗的領地邊緣了。
這條河發源於深山中，根據雨水的多少時而寬闊時而狹窄，流到這裡地勢平緩，水流變得很淺很寬。無數長年衝下的大石堆積在河灘上，被水流刷得光溜溜的，河水東一道西一道的在亂石中流淌。河灘旁一邊是高聳的懸崖峭壁，孟結對著峭壁大聲呼喝，回聲在山谷間迴旋，卻始終沒有人應答。
孟結奇怪的說：
「以前我們也派過使者，只要到了這裡喊兩聲，就會有巫苗的人出來，怎麼這次一個人也沒有？」
玉雪見那堵峭壁足有十幾里長，高更不用說了，心想巫苗怎麼會住在這種交通不便的地方！因問道：
「難道巫苗的人就住在這峭壁上？」
孟結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們沒去過他們寨子。如果有急事就到這裡喊人，然後就看到他們的人從峭壁上用繩子吊下來。聽他們口氣應該是住在附近，估計就在峭壁後面的山谷裡吧。」
青峰道：
「那我們就不要喊了，飛上懸崖看看。」
眾人帶著孟結十人，在他們驚恐的眼神中高高飛起，落在峭壁頂端。上面地方不大，長長的一溜凹凸的曠地，沒什麼植被，朝另一面看去，也是直上直下的懸崖，但下面是一個狹窄的深谷，雲霧繚繞，看不清有什麼。
耀日忽然手指前方道：
「你們看那裡！」
眾人頂著呼啦啦的大風小心地跑過去。那是一大團極長極粗的籐繩盤在地上。繩子顯然用的時間已久，被磨擦得烏黑發亮。
孟結叫道：
「他們就是用這種繩子來吊人的！只是人去哪裡了？」
玉雪一直在用神識盡量向下探，但苗疆確實是一個奇怪的地方，神識怎麼都探不遠。她費了許多力只感覺到下面山谷裡有些異樣，但具體是什麼卻說不上來，只能形容是一種不好的感覺。
眾人聽了玉雪的話都心裡一沉。黑日道：
「我、胭脂、凰金、玉雪四人下去探探，你們在這裡小心戒備。」
分派好後，玉雪四人朝下掠去。越近下面，玉雪心裡不好的感覺越來越甚，隨著空氣中傳來一股腐爛的臭味，黑日三人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穿過雲霧，可以看到山谷中有莊稼、三三兩兩的吊腳樓，但是一片恐怖的靜謐籠罩著整個山谷，沒有一絲人畜聲。風中傳來的臭味越發明顯，四人飛落地面。
前面有一座吊腳樓，樓前倒斃著許多雞鴨豬牛。四人走上二樓，發現這家大大小小十來口人全都橫屍在地。有些是死在床上，有些死在過道中。最奇的是一個女人倒在爐灶前，手上還緊握著鍋鏟。鍋裡有一些腐爛的食物，而爐膛內的火早就熄了。顯然這家人都是突然斃命，從沒起床的老人孩子到正在做飯的勤勞主婦無一倖免。
四人心裡更是發緊，急忙查看整個寨子；全都如此，總計五百來人都是在一瞬間忽然斃命。每個死人雖然臉上都開始發黑腐爛，但是仍可見死前神態十分安詳，口眼緊閉有些甚至面帶笑容。查看後，四人估計死亡時間在兩日前清晨時分，由於這裡潮熱，屍體都開始腐爛，陣陣臭氣中人欲嘔。他們都著實不解，誰能悄無聲息的在白天同時殺死五百多人還帶牲畜！就是道行極高的妖魔也不可能做得到！
找不到活口，玉雪便把那個主婦搬到前廳仔細驗屍，見凰金三人捂著鼻子站得遠遠的，便讓他們去接青峰等人。
此時寨子裡更是安靜，玉雪獨自一人歎了口氣，伸手解開屍體的衣紐，從上到下細細查了一遍。一時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用神識感應了一遍，結果依然如此。這主婦居然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從表皮到內臟一切都很正常！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她死得透了已經開始腐爛了，玉雪會認為她應該還活著！
玉雪手腳發軟，感覺眼前團團迷霧。這種情況她從沒碰到過，就算是中了詭異的蠱術也總有蛛絲馬跡可尋，但是眼前此婦，手握鍋鏟神態平靜，似乎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與變形腐爛的臉著實不襯，到底她死前發生了什麼事？玉雪急站而起，將這座樓內大小屍體一一查看，又飛至臨近的樓內檢查，結果都是如此，無一例外沒有任何傷痕。
沉吟片刻，她下到陰暗的角落裡，掐起招冥訣。一陣黑煙裹著一個馬面出現，他的下半身還沒在地下，一見玉雪拱手道：
「仙長召見何事？現在是大白天，我不能多留請仙長快說！」
玉雪將這裡發生的事大致說了，末了問道：
「陰間最近有沒有收到這個寨子裡人的魂魄？」
馬面搖頭：
「我就是這附近幾百里內的招魂使，我根本沒收到任何魂魄！如果不是仙長告訴我，我還不知道他們都死了。我這就回去稟報上級、翻看生死簿，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他低頭想了想又道：
「我們陰間只管幽冥之事，一向不介入任何神仙和妖魔的戰爭，不過我們都知道最近大小妖魔在人間猖獗，可能這事與他們有關。」
玉雪點點頭。馬面拱拱手又在一陣黑煙中隱入地下。玉雪心頭的疑惑越來越大，據她所知，妖魔為害之後，這裡妖氣會很重，而修道之人對妖氣魔氣都很敏感，就算事情發生在兩日前，也沒理由一點都察覺不到。可如果不是妖魔干的，誰會這麼殘忍的在不知不覺中殺死五百來人還帶大小牲畜？
思索間，外面傳來黑日等人的說話聲，是青峰他們到了。
這一日，眾人都在調查死因中度過。天黑後，眾人整理出一間吊腳樓，圍著火塘團團而坐，議論許久，都百思不解。
已近午夜，青峰見孟結十人睏倦難擋，讓他們先去睡覺。不料孟結怎麼也不肯，就是要和玉雪他們擠在一起。別的九個青年譏笑了他一陣，就進到裡面房間睡覺去了。
玉雪笑著對孟結道：
「怎麼？你害怕了？」
孟結臉色發白，哆嗦道：
「不錯！我確實有些害怕。那些族人是不知道所以沒什麼，可我知道許多事情。」
見眾人都凝神聽他說話，他朝裡間看了看，小聲道：
「我是族長父親唯一的兒子，他曾經對我說，千萬不要因為巫苗人少又行事隱秘低調、就不把他們看在眼裡。巫苗是那個最神通廣大的祖先身邊一個非常有實力的部下的後代。他有一項絕技，就是巫術，據說那個神通的祖先也經常根據他的測算決定許多事，而結果總是證明他是對的。後來他和那個祖先一起戰死，其實他是不用死的，但是他點燃自己的生命之火做了最後一項測算。這個測算結果記載在我們族裡最古老的石板書上，上面說：神的後裔想要度過災難重返家鄉，必須用全部的人的生命獻祭，只要是神的後裔就不能逃脫這個責任，只有這樣，神才會出現幫助我們。」
耀日問道：
「神的後裔指的是誰？」
孟結道：
「我們把祖先他們當做神，神的後裔當然就是我們苗人，其實就是我們蠱苗和巫苗這兩支，別的大都沒什麼了。
玉雪道：
「你們蠱苗現在已經找到神石，應該對巫苗明說，二族共渡難關才是。」
孟結點頭：
「這次父親讓我來正是這個意思，沒想到他們居然都死了！剛才我還看見巫苗族長一家的屍體！但是事情有些奇怪，按理說他們巫術高強，就是我們蠱苗也忌憚三分，怎麼會離奇都死了？你們也說不太像是妖魔干的！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想想那個預言吧，用生命獻祭，神就會出現！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用生命獻祭，現在神就會出現！」
這下大家都聽懂了，玉雪驚叫道：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蚩尤會出現？」
眾人大驚看著玉雪。玉雪這才發覺自己失言，忙含糊道：
「我和凰金姐姐得出結論，蠱苗的祖先就是上古與黃帝大戰後來戰死的蚩尤。這先不說，孟結剛剛說用所有人的生命獻祭神才會出現幫助你們，可其一他已經死了四千年，怎麼可能會出現！其二，你們都死了，就算他出現還怎麼幫你們？難道起死回生不成！」
說完轉頭對孟結道：
「還有一點，既然是幫助你們的祖先出現，你怕什麼！」
孟結哆嗦道：
「我們也是神的後裔，巫苗死了就會輪到我們，巫苗祖先預言不是說只要是神的後裔就不能逃脫這個責任嗎？可活得好好的，誰想死啊！再說祖先已經死了四千年，誰知道他復活後會是什麼樣子！說不定不分青紅皂白胡亂。。。」
他哆嗦著說不下去了。
玉雪想想道：
「也不對！怎麼巫苗祖先的預言和你們蠱苗祖先的預言有些對不上啊？你們祖先說度過難關必須找到神石，可他們祖先卻說要所有的人獻出生命，到底誰是對的？」
孟結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父親說應該按照我們蠱苗祖先的預言，而且說實話，雖然巫苗和我們蠱苗同出一族，可畢竟分開了幾千年，習俗絕技都不同，現在就說是完全不同的兩族也行。」
眾人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想確實是這樣，本來同族的人因為習俗絕技慢慢分化，甚至可能有了分歧，最後只承認自己一族是正統，這種事歷史上多了去了！
耀日問孟結道：
「還有一點，你的意思說這些人是因為獻祭才死的？據我所知，獻祭應該有儀式的，怎麼可能在做飯睡覺中不知不覺地死去！這就不叫獻祭了！而且他們怎麼會自殺還搞得像他殺一樣！」
孟結髮抖道：
「我也不明白，我們蠱苗用牲畜向祖先獻祭，確實要舉行儀式；可巫苗行事一向詭秘，說不定這是他們的習俗，說不定他們有在不知不覺中自己殺自己的辦法。還有一點，是不是他們沒有遵守祖先的預言，所以神自己出現索要祭品，在睡夢中將他們殺死帶走魂魄？」
眾人聽了全身發冷，尤其是紫月、青雪直哆嗦。
半晌凰金啐了孟結一口道：
「胡說！哪有這樣的祖先！哪有這樣的奇談怪論！看來你真及不上你父親的半分，又膽小，又沒才智，盡說些沒用的廢話！快睡覺去！」
孟結聽了頓時無精打采，在族中他的族人的確都這樣評價他，所以前面那幾個同族青年也會譏笑他。他垂頭喪氣的站起，走進裡間，接著一聲毛骨悚然的尖叫。嚇得眾人一躍而起急忙跑進去。
只見孟結倒在地上，指著地鋪上的族人直哆嗦。最邊上的被子掀起，露出下面一張發白冰冷的臉——那青年兩隻無神空洞的眼睛瞪著虛空，一看就知道死了。

第一百二十五節 夜審鳥妖

眾人見另外八人在這麼大動靜下都蒙頭睡著、毫無聲息，心裡直叫糟糕，果然被子掀開後都是死人！仔細檢測，發現身上全無傷痕，就這麼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死了！
眾人大惑不解，他們全都在外間，只隔著一層薄薄的木板，以玉雪、凰金、黑日、胭脂的功力為最高，可就連他們四人也一絲動靜沒聽到！因為出了巫苗之事，所有的人都十分警覺，絕對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到底是什麼原因致死的？
玉雪伸手扶起最邊上的年輕人，見他肌膚仍有微溫，一股五行靈力輸入他的體內、強行打通經脈向腦部灌去。搞了許久，他的心臟開始跳動，玉雪吁了口氣。可接下來發覺不妙，她竟然做了一具活屍出來！原來他的心臟雖然開始跳動，可他的魂魄全不在身體裡，也就是說這是一具行屍走肉！
眾人慌了手腳，玉雪則目瞪口呆。孟結的精神漸漸不正常，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大叫，大家只得分頭看守他和活屍，又將另外八具屍體裹上布單。
天色發白，青峰等人面露倦色。玉雪道：
「為今之計，快點派人回蠱苗寨，把這裡的一切詳細告訴孟版。」
最後決定，青峰等人帶著屍體和孟結回去，玉雪還從封獸鈴裡招出弟子幫忙；而玉雪、凰金、黑日、胭脂、耀日五人留下。
寨子裡的屍臭越來越大，五人只得花了一天工夫，將死人一一掩埋。做完一切，天又黑了。
火塘裡的光照得五人臉上明滅不定，幾人的心情也起伏跌蕩。玉雪擔心耀日的安全，特地祭出一串八卦珠在他身周不停旋轉。
耀日笑道：
「我已經打開盔甲防禦陣，你不必再浪費功力了。」
話雖如此，他心裡還是暖洋洋的。大家沉默中，時近午夜。
遠處空中忽然傳來極輕的破空聲，五人對視一眼，站起身來飛至寨子上空，小心隱蔽好。暗藍的天空中兩團黑影朝這邊飛來，像是大鳥，不斷地拍打著翅膀；只是這兩隻大鳥居然還會說話！
只聽其中一隻對另外一隻小聲說道：
「他們也知道這些巫苗人不好惹，可每次還是只派我們兩個來！上次要不是我們飛得快早就沒命了！」
另一隻答道：
「就是！我們兩個道行太低，查來查去查不出巫苗的秘密，要是這次再沒收穫，回去只怕有大麻煩！」
那只道：
「近了，我們不要說話了。」
兩隻大鳥接近寨子正中，收了翅膀落下地。玉雪聽了他們的話，決定繼續隱蔽身形跟蹤。大鳥落地後變成鳥頭人身，鬼鬼祟祟地藉著地形掩護向一座吊腳樓摸去，正是巫苗族長家。看來他們非常熟悉這裡。
片刻後兩隻鳥妖低聲驚呼：
「怎麼一個人也沒有！」
接下來二妖查看了更多空空如也的吊腳樓，越來越驚訝，聲響也越來越大，最後大叫道：
「糟了！給他們逃了！快點回去稟報頭兒！」
玉雪五人一聽，呈合圍之勢衝上，頓時將兩隻鳥妖驚得大亂。一妖叫道：
「你們不是巫苗的人，是中原修道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凰金哼了一聲，現出真身。二鳥妖一見是鳳凰，立刻跪下匍匐在地大叫投降了。五人一架未打，就讓二妖束手就擒。
黑日將他們押到樓內火塘邊，五人開始審妖。連嚇帶打，事情很快就弄清，但是眾人的心頭卻有更多迷霧籠來不散。
據他們說，此地向西三百里，在深山中就是飛天教的老巢，正道此次南疆之行可說已經達到了目的。這些年來飛天教已經監控了大片叢林，正在向生活在這裡的苗人下手。別的苗人就罷了，蠱苗、巫苗這兩支一直是他們重點監視的對象，也是他們最想下手的對象，可是兩族都有奇術，讓飛天老妖甚為忌憚，因此一直派人隔三差五地來，就是想查到他們奇術的秘密，只是查了很久收穫可說是沒有。
玉雪問鳥妖道：
「你的意思是說巫苗的人不是你們殺的？」
鳥妖莫名其妙：
「他們都逃了，我們怎麼殺他們啊！」
玉雪一聽他們連巫苗全族都死了也不知道，看來這事的確與他們無關，又問道：
「你們兩個一直來巫苗部，最近他們有些什麼不尋常的舉動？還有前面你們說上次來差點逃不掉是什麼意思？」
鳥妖答道：
「上邊一直派我們兩人來巫苗部打探，每次都沒什麼收穫。有一次來也是在半夜，不知怎麼就被他們發覺了。他們族長的巫術很厲害，拿出一根骨頭對著我們說話，我們兩人就開始全身發軟想睡覺，拚命飛才逃走，到了教裡我們整整昏睡了三天，想想就害怕，要是落在他們手上一定死了！要說他們最近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那就是經常在半夜裡舉行什麼怪儀式，我們遠遠看見火光都不敢靠近，回去胡亂交差就是了。」
玉雪心裡一驚，難道孟結的話竟然是真的？這些巫苗真的是自己殺自己？
胭脂心思細密，問道：
「你們說巫苗要逃是什麼意思？」
鳥妖答道：
「上次跟他們打過照面，我們聽得懂苗語，聽他們說什麼災難到了要早做打算之類，所以我認為他們是舉族逃了！」
耀日則問：
「那麼飛天老妖知不知道蠱苗寨的位置？」
鳥妖道：
「我們不是負責蠱苗的一組。雖然不太清楚，可教主應該是知道位置的。」
五人得到了許多寶貴的消息，直審到東方發白，看看再也問不出什麼，玉雪便將二妖收至封獸鈴，交給虎鷹去「調教」。
耀日問道：
「怎麼辦？是查飛天教還是查巫苗的死因？」
凰金沉吟道：
「這飛天教妖魔眾多、僅次逆天教，又有許多歹毒法寶，靠我們這些人勝算實在太少。反正他們要對蠱苗下手，不如我們聯合蠱苗一起對付他們。至於巫苗全族離奇死亡，還是聽聽孟版那老狐狸的意見，說不定他知道一點原因，總比我們在這裡瞎猜好！」
眾人點頭。玉雪取出傳聲蠱，用死記硬背下來的苗語說了幾句咒語，一會後傳聲蠱開始模擬說話，聽口氣便是孟版。
玉雪將巫苗和鳥妖的事一一說明，又將青峰帶人回去的事說了。
那邊孟版沉靜半晌才道：
「等他們到了，我即刻帶人趕來。你們先呆在巫苗寨裡。」
凰金不悅道：
「為什麼我們要聽你的？」
孟版道：
「因為有一件事要各位去辦！據我所知，巫苗巫術最高的不是族長，而是四位長老。他們並不住在寨子裡，一向住在附近的一個山洞中，那裡是巫苗的聖地。你們最好去那裡查查，看看長老們是否還活著，有消息馬上通知我。」
眾人聽孟版果然有內幕消息都眼前一亮。玉雪問道：
「山洞在哪個方向？」
孟版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在靠近懸崖的位置，你們仔細搜搜。」
玉雪放好傳聲蠱，大家一起朝懸崖搜去。
這道峭壁兩邊都是直上直下，長十幾里，眾人決定從頭開始拉網細搜。大家排成一排，五人呈上下直線同時前進。搜到靠近寨子的位置，在中間的耀日叫了起來。

第一百二十六節 意外謎底

這是一個在懸崖正中的漆黑洞口，只有三尺來寬，掩在旁邊的幾棵小樹叢裡。洞口有明顯的人為痕跡，底部的山石上有一道很深的繩子磨出的溝槽，顯然經常有人藉著繩索在這裡爬上爬下。
五人魚貫進洞，走了幾十步，豁然開朗，狹窄的通道擴展成一個大廳。大廳中央有一個石質祭壇，三尺高、一丈方圓，祭壇四面盤腿坐著四個老人。眾人大喜，急忙跑過去。
四個老人都沒死，但是都只剩一口氣，眾人又是灌藥又是輸靈力，搞了很久，其中一個老人長長吐了口氣，睜開眼睛。
胭脂會苗語，急忙上前問道：
「老人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全族都死了？」
老人答非所問道：
「總算成功，現在就看天意了。既然我們的任務完成，現在也該一起去了。」
說完頭一垂便斷了氣，再看另三人也是如此。待胭脂翻譯給玉雪四人聽後，大家都摸不著頭腦。
半晌玉雪沉吟道：
「他的意思是他們完成了一個任務，可具體成不成功要看天意，難道孟結說他們自己拿自己獻祭是真的？現在獻祭完成了，祖先就會復活來幫他們？」
黑日道：
「到底是誰復活？是蚩尤還是那個會巫術的人？」
凰金搖頭道：
「蚩尤肯定不會復活！現在的關鍵是為什麼巫苗的人死後魂魄都不見了！按理來說應該回歸陰間，可我居然感覺不到這裡的陰氣，要知道他們四人才剛死啊？」
玉雪道：
「我還是把馬面召出來問問。」
召出馬面，果然他說沒有收到任何魂魄。不但那九個蠱苗青年的魂魄不曾收到，這裡剛死的老人魂魄也沒看到。而且他說陰間的生死簿已經翻過了，巫苗死的那些人全都陽壽未盡，他們陰間正在查這事；但是這裡的四個老人卻不知道，他必須回去再翻生死簿。
過了半個時辰他又出現了，帶來一個更令人吃驚的消息：這裡的四個老人早就該死了，卻一直不見魂魄來報到！
眾人感到實在撲朔迷離——早該死的人剛剛才死，不該死的人卻先死了，而且魂魄全部不見！這事沒法解釋。馬面也說事情蹊蹺，必須回去再查，一陣黑煙後他隱沒在地下。
剩下大家面面相覷，玉雪取出傳聲蠱，把這裡的事告訴孟版。那邊安靜許久後道：
「你們在洞裡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比較特別的東西。」
玉雪奇道：
「什麼特別的東西？」
孟版道：
「就是和我們聖地裡面差不多的東西，找到後千萬不要挪動位置，嚴密看守等我來再說。」
收起傳聲蠱後，凰金恨恨道：
「這個老狐狸一定知道些什麼，就是不肯和我們明說！」
玉雪見這裡都是自己人，就連耀日也是口緊之人，當下把蚩尤一族是從別的人界來的推論說了，末了道：
「你們看是不是與這個有關？」
耀日沉吟道：
「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好說出來。我估計巫苗發現他們大禍將至，沒有把握戰勝妖魔，所以用了什麼奇怪的巫術，將族人的魂魄全部收走以待日後復活。」
胭脂道：
「這怎麼可能，屍體都腐爛了，就算活了也是殭屍，那還叫什麼復活！」
耀日頓時啞了。
凰金道：
「也許耀日的說法是對的，我們這個人界沒辦法復活死人，不代表別的人界沒辦法。何況我是深知蚩尤一族的本事，當初天界也是花了大力氣還犧牲了許多人，才把他給滅了。雖說上天慈悲，沒有禍及他的後人，可現在孟版他們找到了祖先留下的神石，誰知道他是不是有異心！」
玉雪搖頭道：
「我覺得蠱苗一族不是壞人，就算孟版此人有野心，但是他總得顧及族人的安全。」
黑日叫道：
「別混猜了，我們還是找那個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於是大家分頭在大廳四面搜尋，許久一無所獲，除了光溜溜的石頭什麼都沒有，最後都把視線對準祭壇。
將屍體從祭壇上搬下，五人東敲敲西摸摸，最後發現祭壇中間是空的，下面有一個洞。玉雪出飛劍挖開上面的石板，露出底下一個極深的圓洞。
他們藝高人膽大，一個接一個跳進洞裡，朝下飛很久，終於到了底。玉雪取出夜明珠，四面一照，頓時一陣發呆。
這裡是一個很大的石洞，從牆邊到中間全是密密麻麻的死人骷髏，有些顯然年代已久，一碰就化成塵埃。
凰金叫道：
「這些巫苗行事太詭異了，幹嗎把歷年的死人都丟在這個洞裡！」
耀日點頭道：
「前面我還想說呢！埋那些死者的時候，你們有沒有發覺寨子周圍一座墳墓也沒有？」
大家一想可不是！
胭脂道：
「這可能是他們的習俗，還是不要管了。我們看看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眾人忍住不適，翻檢骷髏。在一具骷髏身後，發現一個只有尺把的洞口。朝裡面照照，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但是在極深的地方。
玉雪道：
「我進去看看。」
她搖身變成真水之身，身體拉長朝裡伸進去，看得耀日目瞪口呆。
凰金白他一眼道：
「是不是覺得我們玉雪不像人，所以你害怕了？」
耀日回過神來，自嘲道：
「我才不像人呢！玉雪道行高超，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害怕！」
他臉上神色誠懇。凰金哼了一聲不再做聲。
玉雪此時已經完全進去。裡面是一個幾丈直徑的洞，在洞中央，有一隻盒子。這個盒子三尺見方，金屬製成，與蠱苗聖地裡那些金屬牆材質完全相同，雕鏤的極為精美，上面有許多奇怪的花紋。玉雪不敢搬動盒子，貼著盒子聽聽，裡面似乎有很輕的嗡嗡聲。
她繞著盒子轉了三圈，感覺這盒子非同一般，大聲將所見告訴了外面的四人。最後五人一致決定，就守著盒子等孟版來。
三日後，在青峰等人的陪同下，孟版帶人不眠不休兼程趕來，直接進到洞中。
孟版看著那個尺許大的口子，對眾人道：
「這是巫苗的聖地，如果我們搬動盒子，一定會有保護它的巫術反擊；可如果不搬出來，隔這麼遠我看不清上面的字，這可怎麼辦才好？」
玉雪道：
「這很簡單。」
她祭出封獸鈴將眾人收進，穿過那個狹窄的通道後將他們放出。大家圍著那只盒子。
孟版摸著花紋嘴裡喃喃有聲。黑日急道：
「快翻譯吧！上面到底說了什麼！」
孟版沉吟道：
「本來這是我族的秘密，可我也不想瞞你們。上面說這是一隻靈魂盒，可以收走人的靈魂。」
耀日急道：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暴斃的人的魂魄現在都在這裡面？」
孟版點頭：
「應該是最近才啟動的，也就是說最近死的人的靈魂都在這裡面！」
玉雪恍然大悟道：
「怪不得那個長老臨死前說他已經成功了，原來指的是這個！看來巫苗一族真的是用巫術自殺的，死後把魂魄都收在盒子裡，而且為了不讓外人知道謎底，故意佈置成暴斃模樣！」
凰金疑惑道：
「就算這樣，可光魂魄收在靈魂盒裡有什麼用！又不能復活！」
孟版搖頭道：
「不對，是可以復活的！」
眾人大驚，齊聲問道：
「怎麼復活？」
孟版沉吟道：
「我必須將這個盒子搬到我們的聖地裡才有方法讓他們復活，只是這樣會有一個很不好的後果。」
「什麼後果？」大家又是異口同聲問道。
孟版道：
「盒子搬走後肯定會引來巫術的反擊，而且說不定真的會讓祖先復活，那時他會做什麼我也沒把握。」
眾人聽了心頭一陣惡寒。玉雪問道：
「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到底復活的是你的祖先蚩尤還是他那個會巫術的部下？」
孟版盯了玉雪一眼道：
「當然是我們祖先的那個部下！如果是我們的祖先復活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怕！那人巫術高超、鬼神莫測，而且為人有些說不清。說實話，就算我們祖先來至另一個地方、為了我們後代能在這裡活下去而犧牲了，其實經過這麼多年我們早就沒有了怨恨，誰喜歡自己的家園裡來了一堆野心勃勃的人呢？我這樣說雖對祖先不敬，可事實如此。但是據說那個部下是睚眥必報的人，如果他復活，一來我們蠱苗部難做人，二來不曉得他會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難道到時你們又要滅我們一次？」
眾人語塞。青峰沉思半晌，毅然道：
「只要你們不站在他那一邊，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對付你們。可他也是你們祖先之一，雖不同宗但同族，你能保證絕不幫他嗎？」
孟版想了許久道：
「好！為了族人，我答應絕對不幫他！而且還願意幫你們對付妖魔！」
玉雪大喜道：
「那麼記你一功！事成之後，我用自己性命保證絕對不株連你們！」
孟版也大喜，三人發誓永不相負。
凰金叫道：
「八字沒一撇的事你們發誓來發誓去的！誰知道那人會不會復活啊，說得像真的一樣！」
話音剛落，地下傳來陣陣轟鳴，山洞開始搖晃起來。

第一百二十七節 睚眥必報

玉雪瞬間將眾人和盒子全收到封獸鈴裡，穿過那條小通道急往上升。飛出懸崖洞口後，整座山峰劇烈搖晃，地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掙扎著要出來。正對那個洞口下、挨近峭壁的地面上的泥土越拱越高，山石也嘩啦啦的向兩旁分開滾落。
玉雪停在半空中凝視著，又將青峰等人請出，大家看著那裡全都憂心忡忡。玉雪心想不如乘他未成氣候先下手為強，於是祭出飛劍瞄準突起的地方，準備待他將要躍出時立馬來一下子。
眾人紛紛學樣，各出法寶圍成一個扇面凝神以待。
裂縫越來越大，一個暗紅色的巨大身影忽然掙出泥土一躍而出。眾人一見這「物」，全都愣了神，沒有立刻發起攻擊——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怪獸。
它身長一丈，形似一隻巨大的豺狼，全身尺把長的暗紅色長毛無風自動，根根如鋼針般直立高聳；一雙通紅的眼睛，巨嘴裡滿是鋒利的獠牙，兩根門齒伸出嘴外足有半尺長；全身散發著陣陣惡臭，嘴邊不斷滴著涎水，喉嚨裡發出嗚嗚的怪聲惡狠狠地盯著面前的眾人。
形象如此醜惡凶狠，足以成為任何人的夢魘。
它似乎感覺到危機，猛然躍起朝正面的玉雪撲來。玉雪回過神心念一動，金光十劍立刻衝上；眾人的飛劍也紛紛向它呼嘯而去。沒想到它這招根本就是假動作，還沒躍到玉雪面前，在半空中它一個急轉，巨大的身體靈活的朝側邊最弱的紫月、青雪撲去。
二女一驚，不約而同選擇閃開，怪獸趁機從缺口中飛出，騰雲駕霧地飛快逃逸。眾人急忙疾追。那怪獸居然對這裡的情況極為熟悉！片刻後它落地朝叢林裡鑽進去，一會兒後就逃出了眾人的神識感知範圍，巨大的身影消失在濃密的叢林裡。
玉雪急忙召出孟版幾人，指出怪獸的方向，借助他們在叢林裡跟蹤獵物的經驗，沿途查看被怪獸折斷的樹枝和腳印，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它逃走的方向飛跑。
跟了幾個時辰，孟版等人的體力明顯不支，眾人只得扯著他們的胳膊帶著跑，沿路還不時停下查看痕跡，速度越來越慢，與怪獸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長。
到了天黑，已經徹底失去了怪獸的蹤影，大家只能就地紮營。
孟版已經幾日未合眼，累得東倒西歪，但玉雪還是讓他強打精神根據怪獸的外形判斷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孟版想了許久還是搖頭。玉雪無計可施，只能讓他去休息。
營地裡鼾聲大作，玉雪等人圍坐在火堆旁，人人神情肅穆。
凰金開言道：
「我覺得那怪獸絕對與那個會巫術的人有關，但是據孟版所說，就算他復活也應該是人，怎麼會是一隻如此醜惡的妖獸呢？」
耀日接著道：
「其實蠱苗對巫術的瞭解並不是太多，我看連孟版自己也吃不準。你們想，他死了四千年，這段時間到底用什麼方法保持靈識不滅？肯定就是利用獸身藏在地下！可能就在孟版閱讀那些刻在靈魂盒上的銘文時巫術便自動啟動，它因而復活。它剛才表現的智慧分明很高，如果是一般的惡獸會比較喜歡硬碰硬打，而它狡猾多智，還知道不飛在空中卻鑽入叢林裡；這說明它對苗疆這裡的情況很瞭解，所以我估計它就是那個人。」
大家點頭。玉雪笑道：
「耀日師兄越發聰明了！」
耀日聽玉雪稱讚他，更是信心十足的道：
「其實我們可以找人問問它究竟是什麼！」
他轉頭對玉雪道：
「我們不知道，但是你的鈴裡有那麼多上古妖獸，它們可能會知道。」
玉雪一想覺得對極了，回身鑽進鈴裡。她畫出一幅圖，挨個問去，最後在九尾狐精如花那裡找到了答案。
如花接過圖，凝視半晌後沉重地道：
「想不到世上還有這個東西出現，你可要小心了！」
她頓頓又道：
「這是上古有名的妖獸，名喚睚眥。」
玉雪忽然想到孟版曾說那個巫術高明的人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這本來是形容一個人的心胸極其狹窄，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世上真有睚眥這種怪物！
如花接著道：
「據說這種怪物是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你們今天這麼多人追殺它，這深仇已經結下了。它一定會一個個追殺你們，不死不休。」
玉雪問道：
「可是它應該是一個巫術極高的人死後變的，人可能變成這樣的怪物嗎？」
如花思索良久，道：
「萬物死後皆有靈，何況是對巫術瞭解很深的人！他一定是死前怨念極大，又用巫術保留了靈識不滅，日久年深化成睚眥。這很有可能！」
搞清楚來龍去脈，玉雪見如花見多識廣，讓她出鈴相助，被她婉言謝絕。玉雪只得告辭出來把睚眥的事情告訴眾人。人人長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回無緣無故又結下一個死敵，而且這死敵的本事還不是一點點高，真是令人頭疼！
天亮後，眾人繼續追趕，沒多久線索全斷了，一絲痕跡也找不著。到天黑時眾人只好決定先返回蠱苗寨再說。
第二天大家起程，可不久就出了大麻煩。原來這裡離蠱苗寨子頗遠，前兩日都是在追趕睚眥中度過，大家追得起勁根本不辨方向；此時要回去了，卻發現來到了一片陌生的叢林中，連孟版也搞不清方向迷了路。
玉雪急得跺腳，叫道：
「孟版大叔，不管怎樣你東南西北總分得清吧？到底寨子是在哪個方向？」
孟版叫苦連天：
「我除了去巫苗寨，根本不太出門，而且我們的寨子本來就在深山中，你現在讓我講是哪個方向我也搞不清！」
眾人愁眉苦臉。凰金叫道：
「你們不是有什麼引路蟲嗎？快拿出來帶路！」
孟版更是苦著臉：
「我也沒想到會來這裡，巫苗寨熟門熟路，我還帶引路蟲幹什麼！」
凰金不死心，問了孟版的隨從，都紛紛搖頭。
玉雪問道：
「那傳聲蠱呢？」
話音剛落，就看孟版從懷裡掏出，這下大家都傻眼了！
最後眾人只能仔細思索這幾天到底走了什麼方向，可片刻後就都放棄了。原來他們追著睚眥一會向東一會向西，就算一開始還有人記著方向，轉了幾圈後都沒去記——總想著別人會記得，搞到最後沒人記下走過的方位，以至於現在徹底迷失在叢林裡！
青峰道：
「沒辦法了，只能先朝一個方向走，碰碰運氣吧。」
眾人上路。走了一天都又氣又急，人人無精打采也沒走多遠，到晚大家歇下紮營。
夜晚來臨，叢林裡響起各種怪聲。玉雪青峰等人將孟版幾人護在裡圈火堆旁，一邊打坐一邊留意林子裡的動靜。
午夜過後，遠處一聲極輕的樹枝折斷的卡嚓聲引起了玉雪的注意。感覺左邊的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著這邊，她霍然起立，出飛劍朝那個方向探去。青峰等人也紛紛站起，驚醒了孟版幾人。
片刻後飛劍回轉，原來不過是一隻小野獸，眾人虛驚一場。
這一夜中這種情況不斷出現，搞得人人精神緊張，尤其是孟版幾人都根本沒有休息好。
天剛濛濛亮，孟版的兩個隨從便起身，在附近採摘野果、接些葉子上積的雨水。本來是紫月、耀日二人在他們周圍警戒，可見二人要方便，只得退後十來步；過會始終不見兩人站起，忍不住走過去查看，一見就大叫起來。
眾人急奔過去，只見二隨從倒在地上，頭顱已經不見，身旁大灘鮮血，死狀慘不忍睹。
眾人紛紛出兵器四面搜查，玉雪則蹲下來細看。二人明顯是被什麼野獸一口咬下了頭顱，在脖子上還留有牙印，噴起的鮮血在旁邊的樹葉上呈激射狀。她伸指一量，立刻判定是睚眥所為。一會後搜查的人紛紛回轉，都大搖其頭，顯然沒有絲毫發現。
玉雪心裡奇怪，按理來說以睚眥一丈長的巨大身子，怎麼可能殺人不留蛛絲馬跡？何況還在耀日兩人的眼皮子底下！看來它經過了這幾天，功夫又有長進，這可真是麻煩了！它在暗，眾人在明，可謂防不勝防。
最後她只得決定將眾人都收入鈴裡，和凰金二人單獨在外以減小目標。可耀日怎麼也不願進去，玉雪差點和他吵了起來。
耀日見玉雪難得的發怒了，只好在眾人勸說下百般不情願地進鈴，玉雪方才鬆口氣。
凰金笑道：
「看來你的確很關心那傻小子，是不是動心了？」
玉雪嗔道：
「姐姐胡說什麼！他功力不是很高，在外面很危險的！他變成這副怪模樣，我已經夠內疚了，怎麼還能讓他再受傷害！」
凰金嘻嘻一笑，意指玉雪口是心非。
兩人上路後，玉雪邊走邊想：難道自己真的對耀日動情了？她的心頭一陣迷惘。這一路走來，本來是立誓要找到娘親，可隨著事情越來越多，整天忙得七昏八素，哪有片刻工夫想到過娘親！就連養父母的仇直至今日也還未報，玉雁、阿木帖不見蹤影她也沒空去找，種種責任重擔都壓在她身上；耀日對她的情她心知肚明，可她哪有空去想這些！只是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習慣了有耀日在她身邊幫她分擔出主意，如果沒有他在身邊她一定會不習慣，這難道也是愛情？
玉雪細想一番後，認定她自己的確沒有對耀日產生愛情，有的話也是一種並肩作戰而產生的兄弟般的情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今後一定要疏遠他，以免他和大家都誤解了。
決定做了，玉雪輕鬆許多，和凰金一前一後快步跋涉而去。
又走了兩日，二人時常聽到身周有異聲，可細查卻又沒有睚眥的蹤影。
玉雪擔憂道：
「我很擔心把睚眥引到蠱苗寨去，那樣他們就很難有寧日了！」
凰金抱怨：
「別杞人憂天了！我們在這個鬼地方猴年馬月才能找到那麼隱蔽的蠱苗寨，到現在還是象無頭蒼蠅般瞎轉！」
玉雪不語。她總覺得睚眥的功力似乎越來越高，隱藏行蹤的本事也越來越大，明明它就在周圍，可憑她們二人的功力居然都不能發覺，這就太可怕了！
二人在叢林裡轉了十天後，終於發現了一處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地標。
召出孟版一問，孟版大喜道：
「這裡就是我們寨子和巫苗寨的中間，向那個方向走絕不會錯！」
說完，手指東南方向。
另:連日將有事在身，故提前一起更新，今日共更四節.謝謝各位讀友支持!

第一百二十八節 陰魂不散

兩日後終於回到了蠱苗寨，玉雪難得的休息了幾日，也確實對耀日冷淡了許多。
耀日自怨自艾，認定是惹玉雪生氣所致。不過他為人頗堅強鋼硬，因此並不對玉雪百般示好討饒，但明裡暗裡總是諸多暗示解釋，無奈玉雪對他總是淡淡的，再沒有以前師兄長師兄短的親熱。最後他也有氣了，總是悶聲不響，再加上他那副冰冷的鋼鐵面具，更讓人覺得面目可怖。
這日一大早，神色驚慌的孟版匆匆來找玉雪等人，抬來一具無頭屍體，說是昨夜上山的一個獵人今早找到時就成了這副模樣。
玉雪一看，就知道是睚眥所為，驚叫道：
「它真的跟來了！」
孟版慌道：
「這可怎麼辦才好？你日前說那個什麼飛天教的妖魔要對付我們，如今又添了一個陰魂不散的睚眥！」
青峰思索半晌道：
「你們的蠱術對它沒用嗎？」
孟版搖頭：
「我們寨子四周的山上有許多蠱術陷阱，而且這人遇害的地方旁邊就有，但是都沒有發動，顯然它挺瞭解我們的蠱術；以它神出鬼沒的本領我們一時也想不出方法，只有再多佈置一些更厲害的蠱，可它就在山上，這實在太危險了！」
青峰道：
「這沒關係，我們派人和你的人一起上山，你們佈置，我們在旁邊保護。」
孟版聽了點頭，心裡稍安。
玉雪問道：
「那個靈魂盒研究得怎樣了？」
孟版回答道：
「我已經讓幾個長老帶回聖地裡，正在研究中。不過要讓他們全都復活，恐怕還得費一番大力氣。」
玉雪點頭道：
「先復活一部分也好，說不定可以靠他們來制住睚眥。」
孟版搖頭：
「我覺得就算他們族長復活，也不會同意我們對付睚眥的，所以我們最好在他們復活之前先下手。」
胭脂好奇插道：
「到底你們用什麼方法讓這些只有魂魄的人復活？」
這個問題是眾人都想知道的，當下全部齊刷刷的注目孟版。
孟版想想道：
「其實我在聖地裡的資料上看到過方法，僅此而已。至於為什麼要這樣做、能不能成功，老實講，我也不知道。我們聖地裡的那些東西實在太神奇了，很多字我們也看不懂，可以說都是在摸索中。如果各位以後有興趣，我可以安排你們參觀。」
眾人一聽他如此大方，都很意外。凰金笑道：
「你不是總搞得很神秘的嗎？怎麼現在突然想開了？」
孟版誠懇道：
「各位幫了我們這麼多，而且如今我們同坐一條船，再藏藏掖掖的也對不起大家。」
接下來眾人商議派人之事。玉雪招出封獸鈴裡所有能派上用場的弟子，一半組成搜索隊，在孟版青炎黑日等人帶隊下四面搜索；另一半專門保護下蠱的苗人。這樣一來，皆大歡喜，孟版興沖沖地帶人走了。
到了下午，寨子裡只有玉雪、凰金、青峰三人坐鎮，就連一向和玉雪形影不離的耀日也自動請纓帶隊。除了老弱婦孺全都上山去了，一時寨子裡靜悄悄的。
凰金小聲道：
「你們說為什麼孟版那老狐狸大方起來了？」
玉雪笑道：
「姐姐，不要老是叫人家老狐狸！我看孟版大叔為人挺好的，我求之不得想看看那些神奇的東西。」
青峰沉吟道：
「我倒覺得鳳前輩說的有道理，他固然是有求於我們，但是忽然態度來個大轉彎，確實有些奇怪。」
凰金道：
「剛才他也說他們搞不懂很多東西，是不是因為那些東西太深奧，心想就算放開給我們看我們也不一定能夠明白，所以才故做大方？」
青峰點頭道：
「多半如此。」
三人議論良久，凰金青峰始終覺得孟版的態度有待觀察，只有玉雪笑他們想太多了。正在這時，忽聽一聲淒厲的慘叫，三人霍然站起，飛掠而去。
一座吊腳樓中，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正倒在地上呼天搶地，身旁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橫屍血泊，頭顱不見。三人一見心頭一懍，全部的人都出動上山搜索，睚眥卻悄無聲息地摸到寨子裡來了！
玉雪伸手將婦人拉起，柔聲道：
「你先別哭，快回答我孩子是什麼時候出事的？」
婦人哆嗦著答不上來，半晌才說就一會工夫。
玉雪急忙掏出傳聲蠱通知孟版，讓凰金二人集合留在寨子中的人，她自己則分出十來個分身，以這裡為中心朝寨子四面搜去。
搜到祠堂後時，玉雪聞到一絲血腥氣，再看那條通向聖地的地道頓時大驚——佈置在那裡的蠱已經被破得稀爛，地道口洞開，顯然睚眥已經進去了！
她再次通知孟版，收攏所有的分身就地等候。一頓飯工夫，滿頭大汗的孟版帶人趕到，一見立刻著忙。他從懷裡取出一塊巴掌大一寸厚的金屬塊，對著金屬塊說起話來。
玉雪只道他是急瘋了。沒想到片刻後金屬塊裡傳來說話聲，聲音蒼老熟悉，就是那兩個留在聖地裡研究的二老之一。
孟版和他用苗語快速交談了幾句，放好金屬塊對玉雪道：
「他們已經有準備了，現在我們快追！」
玉雪一見又要從那個滿是奇蠱的聖地外通過，心裡泛起不適，遲疑道：
「你們不是有傳送陣嗎？傳我們到洞口來個守株待兔不好嗎？」
孟版急道：
「傳送陣很難定位，我們至今沒搞懂。裡面傳出來方便，可從外面傳進去就不一定了，難道你想卡在山石裡？快走吧！」
玉雪沒奈何，剛要起步，一個人擋在她面前道：
「你守在這裡把住退路，我帶人進去！」
說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搶先鑽進地道，正是耀日。孟版急忙跟隨，青炎等人帶著幾隊弟子也紛紛鑽了進去，倒把玉雪擠在一邊。她頓時愣住了！
凰金拉她一把道：
「那些弟子不知厲害，我們快追！」
玉雪只得隨著凰金鑽下。他們走得飛快，已經去得遠了，玉雪二人身邊並沒有懂蠱術的苗人相陪，兩人心裡都捏著一把汗。還好地道裡佈置的蠱術已經被睚眥破壞大半，餘下一些二人勉強躲過，就這麼躲閃之間飛到地道口。
石門大開，綠蟲到處都是，二人飛速穿出，前面傳來的打鬥聲和慘叫聲更讓她們心裡著忙。
睚眥就在溪水中，與眾弟子們大打出手。它顯然不懼水裡的吸血螞蝗，也不懼谷裡的毒蟲，可弟子們不知深淺，雖有孟版在旁不住提醒，還是有許多人著了道。
玉雪揮手祭出封獸鈴將弟子們收入，只留下道行較高的青炎、耀日等人，還分出一個分身帶著封獸鈴急退向地道外找苗人救治。這裡的這個分身祭出飛劍，化出真火之身，和凰金一起殺上。
睚眥見了玉雪分外眼紅，嘴一張一口黑煙向二人吹來。二人被它這麼當頭一下，立刻感覺一陣迷糊，急忙往旁邊閃開。
玉雪叫道：
「這是什麼毒？這麼厲害！」
她連忙將功力運到極致，真火燒得更旺，這才感覺好些。
孟版叫道：
「這是千年屍毒！中人立死，千萬小心！」
睚眥見孟版叫破，百忙中回頭又一口屍毒向他噴去。孟版手杖連揮，一大片小飛蟲不知從哪裡鑽出，像大團煙霧般包裹著他；碰到屍毒那些飛蟲紛紛墜落，但是他卻毫髮無傷。
玉雪見孟版可以自保，心裡一鬆，指揮飛劍使出春風化雨訣向睚眥綿密急刺。
睚眥大吼一聲，身上的暗紅長毛象鋼針般堅硬直立，形成一團尺把厚的毛團盔甲，護得身周如鐵桶般，還抽空發出細毛，向較弱的耀日、青炎、青鑰急刺。三人將飛劍舞得極密，這才堪堪躲過。
正戰得熱鬧，忽聽睚眥嘴裡唸唸有詞，極像苗語，旁邊的草叢開始搖晃，大堆大堆的巨蚊、一條接一條的毒蛇長蟒、一隊接一隊的大蠍子。。。。各種各樣的毒蟲蜂擁而至將眾人包圍後，立刻發動不要命的攻擊；惟獨對睚眥網開一面，顯然是它用巫術召至。
那些毒蟲近不了玉雪凰金二人的身，可是孟版、耀日四人立時吃緊、自顧不暇，而睚眥還時時發出毛針偷襲，四人險象環生。
玉雪急忙再分出分身，捲起大團火焰朝毒蟲燒去，無奈實在太多，而且睚眥還不斷噴出屍毒，結合這裡的瘴氣，讓玉雪也疲於應付。戰況一時膠著。
那頭的另一玉雪此時也慌了手腳，大半弟子不是被毒蚊蟄到，就是被螞蝗鑽入，雖拚命運功壓制，仍是呻吟連連，搞得玉雪手忙腳亂。
大戰睚眥的玉雪見孟版四人臉色越來越蒼白，知道他們撐不了多久，叫道：
「你們快退！叫黑日快來這裡！」
說完，催動功力接下睚眥的大多數攻擊，飛劍更是綿密凌厲。孟版點頭，揮舞手杖第一個朝地道口退去，接下來是青炎二人，但是耀日卻死戰不退。玉雪知道他是在賭氣，也不多說，分出一個分身和他並肩作戰。
睚眥怒吼連連，伸出一尺長的鋒利尖爪左撲右抓，狀若瘋虎，不斷打下玉雪擊至它面門前的飛劍，忽而又開始喃喃低語。這時孟版三人已經退進地道，玉雪鬆了口氣。
睚眥低語過後，身體開始簌簌抖動，忽然嘩啦一聲，它整個身子居然散了！化成一道暗紅色的泥石流般的東西，順著小溪向下淌去。玉雪凰金耀日全都目瞪口呆，簡直不知如何打法！不覺停手呆呆地看著泥石流遠去。
那泥石流淌得極快，眨眼到了離玉雪十丈遠，忽然又直立起來像一面泥巴牆，呼啦一聲向地道裡湧去。
凰金叫道：
「追！」
三人急忙追上。泥石流湧進地道大門後，尾端一甩，大門轟隆一聲關上，倒把玉雪三人堵在門外，急得他們團團轉。此時大門嚴絲合縫，三人又推又拉，就是打不開。
費了半天勁，凰金道：
「算了，這門連通整個山谷的防禦陣，從裡面是打不開的，只有從外面開。」
玉雪急忙感應另一個分身。
那頭的玉雪正在祠堂裡救治弟子，心裡忽然一動，飛撲出來正碰到朝地道口外急湧的泥石流般的睚眥。她急忙揮出真火燒去。睚眥在吱呀作響中滲入地下，居然就此消失不見！
玉雪想到地道中還有孟版三人，飛身趕入，一見三人頓時叫苦。三人一頭一臉的暗紅色東西，出氣多進氣少的倒在地下。她只得將三人帶出交給祠堂裡的苗人想辦法，又帶著一個趕到的長老去開地道口的大門。
分身聚攏後，玉雪急忙往祠堂趕。到了那裡，連凰金都呆了。弟子們坐了一地，人人痛苦呻吟，孟版三人情況更是危險，苗人們忙得團團轉。
玉雪伸手向青炎輸入靈力護住心脈，青峰也急忙為青鑰施為。良久兩人才長吐一口氣，自己運起功來。接下來玉雪再為孟版把脈，見他脈搏跳動忽而有力忽而微弱，極不規則，她也搞不明白，只好照樣輸入靈力護住心脈。孟版臉色開始好轉，只是仍昏迷不醒。
這時一個正在運功的弟子臉呈豬肝色，滿面青筋扭曲，大聲慘叫起來。玉雪上前一看，原來竟是那種極細的吸血螞蝗鑽入他的身體，已經鑽到脖子馬上就要進腦，那弟子實在受不住，疼得要瘋了！
玉雪取出飛劍，大喝一聲：
「忍住了！」
立刻在他脖子皮膚上劃開一條大口子，露出頸部的大血管，肉眼可見一團東西在血管裡蠕動向上鑽。玉雪也呆了，急切間只好劃破血管，用劍將螞蝗挑出，立刻踩得稀爛。弟子的鮮血激射而出，噴得玉雪一頭一臉！那弟子痛苦的倒在地上，失血過多臉色蒼白至極。
玉雪顧不得擦臉上的血，急忙將血管上下捏住，大叫道：
「取針線來！」
旁邊的苗人早看得目瞪口呆，聞言急忙找來針線。玉雪快速細細縫好，又敷上金瘡藥，喂弟子吃下玄玉漿。那弟子才漸漸恢復自己開始運功。
這樣一來，青峰幾人連忙學樣，而此時黑日胭脂帶人匆匆趕回，人手多起來，一直忙到下半夜，總算將人都救回了。孟版、青炎、青鑰仍比較嚴重，還好蠱苗長老最後判定他們是中了屍毒，對症下藥，修養一段時間將可恢復。

第一百二十九節 神石飛船

第二天一大早，客樓裡的青峰諸人就被外面的爭吵聲驚醒，紛紛側耳傾聽。
只聽玉雪大聲道：
「不是你逞能，弟子們怎麼會傷那麼多！你現在反而怪我當時磨磨蹭蹭、猶豫不決！」
耀日的聲音極為憤怒：
「我知道我當時太衝動，可的確是你瞻前顧後才耽誤了時間！」
「我知道你最近對我不滿，有話就說，不用拿弟子的性命來賭氣！」
「誰拿弟子的性命賭氣了？是你莫名其妙的突然拿架子！」
「我怎麼拿架子了！我做事一向考慮很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
青峰暗自搖頭，知道二人最近是有些彆扭。他很喜歡耀日，見他對玉雪有情有意，中了那邪門的假面蠱卻半點怨言也沒有，早就想撮合他們二人。
聽了片刻見二人越吵越僵，連苗人都驚動了，他急忙躍出道：
「別吵了！昨天的事已經過去，誰都不准再提！」
他拿出長輩的姿態，玉雪耀日只得乖乖閉口。見大家都站出來朝他們指指點點，玉雪很不好意思，說聲去看孟版拔腳就走了。
青峰見玉雪走了，拉著耀日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道：
「傻孩子，你沒覺得玉雪其實對你很有意思嗎？」
耀日本來又氣又心灰意冷，聞言一喜，半晌遲疑道：
「不會吧，她對我越來越凶，怎麼會對我有意？」
青峰慈祥一笑：
「你們是當局者迷！玉雪一直心事很重，有時我都覺得她不像一個女孩兒、不像一個正常的人！以前這些事根本不會讓她動怒半分，只會冷靜分析，可如今她會跟你生氣、會跟你吵架，這就可知她心裡其實已經有你了！」
耀日一聽更是迷惑，難道這也叫玉雪對他的情意？可青峰的話的確很有道理。
青峰眨眨眼，風趣的道：
「我雖然沒成過親，可活了這麼大歲數，女孩兒的心思還是看得懂的。你仔細想想我的話！」
說完背著手走了，扔下耀日一人半喜半憂、半信半疑的傻站著。
如此過了十天，孟版等人的傷勢大好。這天他將青峰等人請到祠堂商議事情。
眾人坐下後，孟版道：
「看來睚眥也受了傷，這些天我們小心防範，也沒見它來。」
大家點頭。他又道：
「那麼我們現在可以考慮怎麼對付來犯的妖魔了。我想把族人全部搬到聖地裡，然後想一個計策引妖魔過來，最好一網打盡。」
青峰道：
「一網打盡不太可能，他們一般不會傾巢而出，只能說滅多少是多少。」
孟版沉吟道：
「如果用我們的蠱術做誘餌，你們說他們會不會大舉來犯？」
玉雪這些天都避著耀日走路，此時同處一堂，頗有些不好意思。現下耀日戴著鐵面具，誰也看不出他的臉色，玉雪心裡更是忐忑不安。
這時聽耀日道：
「這招可以試試，上次擒下的鳥妖說飛天老妖對蠱術極感興趣。只是如果不能大破飛天教，就一定會留下後患，到時他們沒完沒了的找你們麻煩，而我們總是要走的，那時你們如何自處？」
他一如既往，語氣平靜且思路清晰。玉雪暗地鬆口氣。
孟版歎氣道：
「這也是我擔心的，所以最好將他們都引來，然後我們組織一支奇兵深入妖魔巢穴，兩拳齊出，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如果成功，那些剩下的小妖不足慮，我們可以自保。」
玉雪道：
「這個計劃可行，只是必須作好兩手準備。一方面做好戰鬥準備，另一方面你們也必須多囤積糧食，萬一計劃失敗在聖地裡呆個十幾年不出都沒問題，這樣方為上策。」
孟版道：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集夠所有人吃十幾年的糧食，實在有些困難。」
玉雪仔細問了蠱苗平日的飲食習慣，最後道：
「糧草要慢慢種出來，如今時間不夠，不如你們多派人打獵製成肉乾，我和黑日則出去想辦法。」
她辭別眾人，剛和黑日、胭脂走出樓外，耀日追了上來道：
「我和你一起去，多個人多份力量。」
玉雪見他主動對自己示好，趁機下台點點頭道：
「好吧，現在就出發。」
胭脂問道：
「我們去哪裡籌糧？」
耀日答道：
「可以去跟大宋買。」
玉雪搖頭道：
「行不通，現在大宋要和蒙古打仗，他們自己糧草都很緊張。剛才我想過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裡離大海並不遠，我們飛過去搞些魚回來，豈不更好？」
大家恍然，連連稱是，急忙飛起半空中詳細記住這裡的山川地形後向東邊的大海飛去。雲路直飛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到了。四人盡量遠離漁船，黑日胭脂不動聲色化成龍身躍入大海，驅趕大群魚兒到玉雪所在的海面。玉雪則將魚兒不斷收進封獸兌鈴的湖泊裡，直到再也塞不下、擠得裡面的大小妖獸叫苦連天方才停手。她又悄悄潛入海邊的鹽場，收起大堆雪白的海鹽，扔下許多黃金。
回到蠱苗寨後，玉雪讓所有人準備好，飛到半空中手一揮，天上下起了白花花的魚雨。大小魚兒鋪滿地面不住跳動，讓苗人又驚又喜。玉雪取出鹽，讓苗人把魚醃製曬乾。整整亂了三天，寨子裡四處晾滿腥氣撲鼻的魚乾，動員了所有人手，這才把魚乾制好。
糧食是解決了，可玉雪有些奇怪，這麼多東西和人怎麼運到聖地裡？這天她總算知道了秘密。
孟版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劃了一個圓圈，指揮族人將曬好的大筐魚乾放在圈子裡，取出那塊他一直貼身收藏的金屬塊，對著它大呼小叫。只見一道白光閃過，圓圈裡的魚乾忽然不見了。就這麼一批接一批，直到魚乾全部運完，又開始運各種物資，最後是蠱苗族人。孟版在此過程中始終帶著隨從和玉雪等人在旁嚴密防守。待幾日過去，寨子裡靜悄悄的，撤退終於完成。
孟版將玉雪等人請至祠堂道：
「如今可以安心商量誘敵計策了。」
玉雪這幾日一直在按捺好奇心，此時忍不住道：
「大叔，到底神石是什麼？是不是你手上的那塊金屬塊？還有你不是說傳送陣定位很難，如今怎麼可以用了？」
孟版沉思半晌，最後似乎下決心道：
「不是，其實神石就是一艘船，一艘你們怎麼都想不到的神奇的船！那傳送陣的確定位困難，不過這些天長老們加緊研究，終於發現只要不是很遠，從一個早就找好的固定位置傳到神石裡並不困難。」
眾人聽了迷惑不解。孟版見狀道：
「我早說要帶你們參觀，現在請各位隨我來。」
眾人站在圓圈裡，一陣白光閃過，他們發現已經到了上次那個房間，頭頂正是那個圓形的突起，旁邊大隊苗人戒備森嚴地守衛著。
孟版帶著他們出房間順著一條條長廊一直向前走。沿途所有的房間都有苗人住，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玉雪等人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孟版領著他們到了一條走廊盡頭，門無聲地打開，眾人進去後門關上，接著感覺這個房間居然向上升去！
門開後大家更是吃驚！前面的東西已經不能理解，這裡的東西就更不用說了！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廳，四面有許多大窗，不過現在外面都闔上了一層堅實的金屬板；中央是一排排的金屬桌椅，每張桌子上都有一個閃光的琉璃板豎著，桌面上有無數的按鈕。大廳中許多苗人在忙碌著，有那兩個熟悉的長老，也有多日不見的孟結。
孟版見玉雪等人目瞪口呆的樣子，驕傲地介紹道：
「這裡就是神石的駕駛艙。現在神石雖然被埋在地下，但是我們發現它還是有許多功能，有些功能你們想也想不出來！它一共分三層，剛才一層是生活區，這裡地方最小是駕駛區，最下一層則是動力區和儲物區。我們的祖先就是乘著它來從遙遠的天邊來的！」
玉雪覺得匪夷所思，如果這真是一艘船，那這船的確大的不得了！當初他們挖了半天的金屬牆估計就是船的外殼，可這麼大的船怎麼會飛呢？就算是法寶，消耗的靈力想必也極為驚人，玉雪估計自己也推不動，而這些苗人只不過是凡人，到底靠的是什麼動力？
她提出問題。孟版爽朗道：
「老實講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帶你們去看看。」
眾人又回到那個小房間，地面一震向下沉去，門開後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這裡是一個極其巨大的空間，足有一座山高下，中間聳立著一組巨大的金屬機器，構造極為複雜精密。機器的四周是樓房狀的三層迴廊，無數的門圍繞，顯然就是孟版說的儲物房間。他走到一間前，門自動打開，裡面堆著大堆石頭。
這石頭閃著烏沉的光，並不起眼。玉雪伸手拿起一塊，頓時一驚。小小的石頭份量極沉，拳頭大的一塊足有幾十斤重，除此之外，這石頭不斷發出一股輕微的能量。據她所知，沒有任何記載裡有類似的石頭。
孟版道：
「祖先就是把這種石頭放進那個大機器裡，然後產生動力推動船飛走的。只是現在石頭就剩下這麼多，這邊又絕對沒有出產，靠這點飛回遙遠的祖先家鄉是絕對不夠的！」
玉雪知道孟版所言不虛，心裡驚詫莫明，和大家一樣都愣住了。
耀日道：
「我相信你的話，可是我覺得這神石既然是一艘這麼了不起的會飛的船，那麼它一定有武器，連我們的人界打仗還有火炮呢！如果它也有類似的武器能夠對付妖魔，那不是省了我們很多力氣？」
眾人眼前一亮。孟版道：
「其實現在機器已經在運行，不然我們在裡面都會悶死。可是要打開武器，就必須全面打開下面的那個大機器，這樣一來估計神石會升天，萬一飛走了我們不懂開回來，又或者不能升天卻暴露了目標，到時等著挨打，那可怎麼辦？」
耀日又問道：
「難道你們不知道怎麼用？」
孟版為難道：
「時間這麼短，我們能研究出這些已經不容易了！」
玉雪問道：
「那麼如果像現在這樣藏著，妖魔會有可能發現嗎？」
孟版自信道：
「神石的防禦隱蔽能力我絕對有信心，應該不會被發現。」
大家商討半日，最後決定盡量不去暴露神石，就讓它在地下藏著。畢竟孟版等蠱苗人已經把南疆當成了他們的故土，誰也不願意輕離去找那個虛無縹緲的遙遠家鄉；何況神石很多技術根本就還沒搞明白，如果一不小心按錯了一個按鈕，會發生什麼誰的心裡都沒譜，因此只能把它當做一個秘密基地。

第一百三十節 兵分兩路

人人心裡驚疑、沉重。自古以來，這片古老的土地被認為唯一有高級智慧生命存在的地方，這一向是顛仆不滅的真理，尤其是玉雪等修真學道之人更是自命高凡人一等，可神石的出現狠狠扇了眾人一記響亮的耳光。如果僅僅只靠機器技術，連凡人都能穿過浩瀚的銀河往來旅行，做出神仙都很難做的事，那是多麼驚人的一件事！
回到寨子中，本來要馬上制訂計劃，可玉雪他們人人神智恍惚，孟版笑著離去。
半晌青峰歎道：
「我們真是井底之蛙，如今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凰金沉吟道：
「我們也不用妄自菲薄，其實宇宙浩淼，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何況蚩尤最後還是輸給我們！說明我們的絕學也不一定差了。我只有一點不明白，既然他們的知識技術這麼發達，為什麼要來我們這個人界搶地盤呢？」
耀日道：
「可能是他們那裡發生了戰爭，讓他們活不下去不得不逃。到了我們這邊一看，水土相似、人也長得差不多，這才留了下來。」
凰金點頭道：
「有道理！如今大宋和蒙古連年征戰，百姓民不聊生、家破人亡，看來我們與妖魔大戰後也要想法阻止人間的戰爭，不然蚩尤的家鄉發生的事也會發生在我們身上。」
眾人紛紛點頭。凰金又道：
「神石的事是一個大秘密，估計天界的神仙們都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們在座的人必須守口如瓶，飛昇之後再說，現下千萬不能外傳。不然會有新的風波節外生枝，尤其傳到妖魔的耳中就不妙了。」
她說完，注目紫月等峨嵋派四人。
紫月早就驚駭不已，聞言賭咒發誓連師父鴻劍真人都不說。
凰金歎口氣說：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家好，以後見到娘娘我會親自向她領罪。」
她見多識廣，又一直跟隨王母娘娘，輩分高的嚇人。她這樣一說，誰也不敢再提神石的事。
玉雪請來孟版，大家商議誘敵之事，議到天亮才定好計策。
第二日，一切開始按計劃進行。
孟版找來兩個中年族人。他們二人早已豁出性命在身上下了許多蠱，事成之後立即自殺。眾人含淚目送他們朝飛天教方向走去。
玉雪問孟版要來那種神奇的石頭，費了大力氣削成許多小塊，用隕鐵在外面包裹做成威力極大的炸雷，到時只要稍一觸發便可爆炸。做成以後她引爆了一個做試驗，當場將半邊山頭炸飛，引得眾人嘖嘖稱奇。原來玉雪發現那種石頭蘊含的能量極大，只要動動腦筋想法引發能量，造成的破壞便極大。這也給孟版提了個醒，以後一定要嚴密看管儲存石頭的房間。
做了千八百個後，玉雪指揮眾人極小心地埋在寨子裡及周圍山上。又在周邊山上留下一些空隙，到時青峰指揮弟子們埋伏在那裡。炸雷爆炸後妖魔一定損失慘重，那時他再率弟子們殺出便可事半功倍。
萬事俱備，只差正主。
十幾日後，一隊鳥妖鬼鬼祟祟地接近蠱苗寨。玉雪等人早已在此等候，見狀放他們過去。他們飛臨寨子上空，見下面的苗人正驚慌不已的四處亂奔，嘴裡大喊：
「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鳥妖們初時大驚，以為發現了它們，可再看就發現苗人所說的妖怪根本不是指它們。寨子空地上一隻怪獸正胡亂的朝苗人噴火，中者大叫後片刻燒成灰燼。鳥妖們大喜——看樣子抓住的那兩個蠱苗人說的是實話。又觀察了一會，那噴火的怪獸忽然不見了，剩下的苗人呼天搶地，亂成一團。
鳥妖們一直觀察了很久，這才飛回報信，玉雪趁機跟在他們後面搞清了飛天老巢的位置。原來這噴火怪獸正是金焰，被玉雪找出幫忙演戲的，至於燒死的族人當然也是假的。目的就是告訴飛天，蠱苗不知從哪裡侵入了一隻妖獸，連日來損失慘重自顧不暇，如果飛天要進攻，此時正是好時機。
這隊鳥妖回去後，接連幾日都有妖魔過來觀察，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膽子越來越大。因為那兩個犧牲的苗人對它們說，這個噴火怪獸每天黃昏都會出現半個時辰，除開這個時候，別的時間並不出現。這也是眾人早就商議好的，目的是怕他們畏懼金焰不敢來；而如果來的話，最好在怪獸走後苗人大亂之時。
三日後，玉雪聽到帶隊的鳥妖說：
「看來是真的，回去稟報教主後就該下手了。」
玉雪心知妖魔已經上當，趕忙通知眾人。青峰率著所有弟子及蠱術高明的孟版等人連夜在山周埋伏好，她自己則率著黑日、胭脂、凰金和耀日迂迴到妖魔的來路半途，準備看到大隊妖魔出現後就去挑了飛天的老巢。這就是擬好的兵分兩路之計。估計到時大隊中低級的妖魔會來蠱苗寨，而飛天則會和一些道行較高的妖魔留在老巢中等消息。玉雪這邊其實壓力更大，這一仗也分外艱苦，所以她才決定就由他們幾人帶領封獸鈴中那些答應幫忙的雷霆、虎鷹等人出戰，而將青峰等人全部留下打落水狗。
至於耀日是堅持要和玉雪在一起的。玉雪最近剛和耀日關係好些，也不好再駁回他，只得帶著他一起深入敵巢。
大家全部就位，第二天近黃昏時分，果然妖雲滾滾，大隊妖魔殺了過來。玉雪通知了青峰，待他們全部過完，便朝飛天老巢飛去。
幾百里很快飛到，天色正好黃昏，玉雪帶著眾人小心接近飛天老巢所在的山谷。看看已到地頭，她祭出飛劍，抱著休息許久的伏魔琴，招呼耀日幾人一起飛落到山谷中間平地上。
這是一個極其隱蔽的狹長山谷，四周懸崖高聳、瘴毒遍佈、猿猴難渡。在懸崖峭壁之上，有許多蜂窩般的洞口，就是飛天妖魔的巢穴。
玉雪抱著伏魔琴站在靜靜的山谷正中，忽然感覺到一絲異樣。這麼久時間居然沒有一個妖魔出來，這太反常了！心念急轉，她不由叫道：
「不好！中計了！我們快回去！」
就在這時，一件黑乎乎的東西向他們飛來，迅疾擴大當頭罩下。玉雪幾人猝不及防，被罩個正著，毒氣陰氣壓得人人胸臆不暢，急忙運功奮力掙脫，卻怎麼也掙不開。
隨著哈哈幾聲大笑，大隊妖魔忽然從四面八方湧出，為首有兩人分外眼熟，居然是通天和噬天！噬天再沒有裝模作樣，滿面恨色咬牙切齒；而通天則是幸災樂禍，笑得嘴都合不攏。旁邊另有兩人，一人相貌凶狠，滿腮虎鬚；一人天生陰鷙，長臉鷹鉤鼻，顯然二人是逆天老妖和飛天老妖。
玉雪暗自叫苦，這麼天衣無縫的計劃怎麼會被妖魔識破，而且四教妖魔聯合出動？
飛天老妖陰笑道：
「別白費力氣了！這件是我的得意法寶，你師父不就是栽在它上面？還是乖乖獻出封獸鈴、伏魔琴，也許我會發善心饒你不死！」
玉雪見耀日搖搖晃晃，百忙中丟去一瓶玄玉漿讓他服下，對凰金使個眼色，笑對老妖們說道：
「讓我獻寶也不難，要是告訴我怎麼識破計策的、我就給你們也無妨。」
逆天一聽眉開眼笑。通天則叫道：
「這鬼丫頭滿肚子詭計，別聽她的！」
玉雪笑道：
「我們已經肉在砧板上，死也要死得明白；如果不告訴我，我們玉石俱焚也不錯。」
她是懷疑有內奸才會洩露。要知道封獸鈴她從來沒有在妖魔面前使用過，上次噬天的手下一口叫破來歷已經讓她百思不解！而現在好好的計策居然反被妖魔利用，更是讓她頗為奇怪。
幾個老妖眉來眼去一會，飛天道：
「給你看一個人，你就明白了。」
他揮揮手，身後一個黑袍人站了出來。這人全身籠罩在一件又肥又大的斗篷裡，連面目也看不清。玉雪正在疑惑，那人除下斗篷，玉雪頓時大驚！

第一百三十一節 群起攻之

這是一張極其可怕的臉，沒有口鼻等五官，眼睛是兩個深深的黑洞。整個腦袋呈一種噁心的暗紅色，遍佈黏液、凹凸不平，就像一堆腐爛的臭肉。
玉雪初時覺得奇怪，因為她並不認識他；可接下來她聞到一股熟悉的惡臭，愣了片刻後道：
「你。。。是睚眥？」
睚眥那呈一條線般的嘴唇地方蠕動了一下，從他的喉嚨深處傳來彷彿是從地獄裡發出的聲音：
「你可以叫我睚眥，我很喜歡這個名字，不過我非常不喜歡你和那些背叛我的人！」
玉雪心念急轉，已經明白了他是怎麼知道他們計劃的。當初他化成爛泥滲入地下，眾人都以為他逃走了，但是想必他一直藏在祠堂附近的地下偷聽到了整個計劃，然後設法與飛天老妖勾結在一起。玉雪不由大恨，真是百密一疏、陰溝裡翻船！
玉雪恨道：
「你也是苗人，怎麼能勾結妖魔去禍害你自己的族人！」
睚眥冷笑道：
「他們早就背祖忘宗，我正想全殺了，也好報我被打傷的大仇！」
玉雪暗想，巫苗人犧牲全族人的性命，以為能夠請來強援，結果卻喚醒了個煞神！真是可悲可歎！事情已經搞清，玉雪雖然還是心有疑惑，但是現在應該先設法脫身回去報信，只希望青峰那邊能夠見事不妙趕快躲起來。
毒罩在飛天幾人的聯合催動下越壓越低，通天冷笑道：
「現在你的願望已經達到，我倒想看看你會不會投降！」
玉雪笑道：
「當然投降！接著！」
話音剛落，封獸鈴透體而出，片刻變得極大，直朝頭頂的毒罩轟去。凰金等人早已接到玉雪的傳音，就在兩寶猛然撞在一起時，奮力掙出，直朝旁邊道行較低的妖魔們撲去。玉雪也趁勢撲出，雙手在伏魔琴上連揮，直接用出了「九州春雷降妖魔」，無形音攻對準正前方的飛天老妖。幾個老妖早已暗中防備，紛紛祭出各自法寶，雙方大戰起來。
毒罩和封獸鈴相撞後被擊飛出去，飛天老妖全身大震。
通天叫道：
「我早說過這個丫頭很會騙人，道行更是非同小可；大家使出看家本事，今天一定要滅了她！」
玉雪感覺壓力很大，默然不語。她分出一個分身指揮封獸鈴使出八卦陣勢，接下了各方來的攻擊；另一分身則全力彈奏春雷曲。
隨著琴聲，天空烏雲密佈，一道閃電猛然擊下，旋即卡啦啦的沉悶雷聲大作，一道道閃電接二連三的擊在妖魔堆裡。
但伏魔琴有兩個缺點，一是無形音攻再加雷擊，消耗功力很大；二是很難掌握雷擊的準確落點以及無形音攻的面，容易誤傷凰金等自己人。可玉雪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只能盡量把准雷擊的落點、將音攻正面對準飛天等老妖，因此這個分身始終隨著他們轉動而一直在調整位置。兩個分身盡量背靠背，一個奮力彈琴，一個除了指揮鈴兒還打出佛門手印，時間一長玉雪很是費力。
四個老妖連同睚眥及手下的高手，全都將注意力放在玉雪身上，因此凰金四人還算輕鬆；可玉雪漸漸感覺有些力不從心——畢竟是五強聯手對付她一人。她心念一動，將封獸鈴裡的金焰、雷霆、虎鷹、狻猊、望月犀五獸一個接一個放出，吩咐他們各戰一老妖。
五獸一出，局面立時改觀，玉雪輕鬆起來。她收起伏魔琴光用封獸鈴，對著四老妖手下的高手連出殺招。九星連珠勢被她一次次用出，用一次便擊中一個妖魔，不是當場被打得魂飛魄散便是重傷吐血，讓四老妖大為心痛。
只是金焰等五獸道行不如五老妖，剛剛是出其不意戰成平手，時間一長又開始落了下風，都不過是苦苦支持而已。
玉雪見噬天老妖正在大戰金焰，想到他畢竟是重傷初癒，道行最差；玉雪眼珠一轉，抽冷子突然發出封獸鈴向噬天擊去。
噬天正把金焰打得束手束腳，忽然背後風聲大作，封獸鈴的九星連珠勢一顆接一顆飛到，以萬鈞之力向他砸來。他猝不及防，第一顆正砸在背心上，他大叫一聲剛噴出一口鮮血，第二顆又飛到了。
金焰見狀大喜，連忙噴出一口火焰來個前後夾擊。
玉雪見偷襲成功也大喜，雙手連連掐訣，鈴兒接連飛去速度極快，她心想這下可以先滅了噬天了！正在這時，忽然感覺身後有異，百忙中她揮出伏魔琴向身後一擋，頓時嗡嗡聲大作，她身心大震，居然整個身體開始漸漸透明起來！
玉雪難受至極，心底還聽到玲瓏的傳音：
「姐姐，我受傷了！」
伏魔琴嗡的一聲自動飛進玉雪體內。
玉雪這才看到身後站著一個不起眼的黑袍人，正冷笑道：
「你只顧偷襲別人，哪想到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
此時玉雪只覺得全身散架般巨痛，背心上出現一個碗口大的窟窿——雖有伏魔琴替她擋了一擋，可仍然傷到了她。她極力運功，窟窿緩緩收小。同時玉雪心念急轉——這人剛才她就看到了，以為不過是四老妖的手下，現在她知道絕對不是！有如此功力的肯定是翻天蛟妖。
五教老妖竟然都到齊了！
因為玉雪的受傷，封獸鈴的九珠不過才打出兩珠便自動飛回在玉雪身旁盤旋著保護她。玉雪在保護圈中呆立不動，一邊治傷一邊急思良策。
忽聽噬天冷笑道：
「活該！」
顯然他受傷並不是那麼重！
翻天手一揮，從峭壁上的山洞裡又湧出一幫人，玉雪一見暗暗叫苦，這回真的栽大了！
這些妖魔看上去不像是五老妖的手下，個個神色倨傲，道行並不低於五妖，這下玉雪更是想不通了——這麼短的時間內五老妖去哪裡調集了這許多道行極高的幫手？
他們朝著玉雪一擁而上，人人都不祭法寶變回原身，直接噴出碩大的內丹，五光十色呼嘯著向玉雪砸來。
凰金四人大驚，但他們都被妖魔纏得死死的，分身乏術，而金焰五獸也是自顧不暇，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玉雪被淹沒在妖魔堆裡。
玉雪用封獸九鈴接下如雨般的撞擊，每接一次，她都感覺像被大錘狠狠擊中，次次都讓她眼冒金星。舊傷未癒又添新傷，她剛剛恢復了些的身體又開始變得透明。
就在這時，忽聽虎鷹一聲慘叫。他被飛天的內丹偷襲，一時不防，頓時將他打得羽片紛飛、連口吐血。玉雪急忙掐訣將他收進封獸鈴。虎鷹嗖的化為一道白光進去了。這下飛天又加入了圍攻玉雪的大軍，玉雪更是雪上加霜。
封獸鈴在不住顫抖，連帶凰金黑日也極其難受，二人動作越來越慢——他們是器靈，封獸鈴的震動也影響了他們，還好胭脂在旁極力護住二人和耀日。
而玉雪則是功力急劇消耗，已經去了三分之二，背心上的窟窿也有擴大之勢，眼見狻猊四獸都渾身浴血巨吼連連，只得將它們也收回。接下來她不顧大增的壓力極力向凰金四人靠攏。
通天叫道：
「她不行了！大家再加一把勁！誰先滅了她封獸鈴就歸誰！」
那些被請來助陣的老妖們一聽動容，更是不要命地攻上。大顆內丹如雨般砸向玉雪。玉雪拼著挨了幾下接近了凰金他們，在極度難受中將四人收入鈴中。
雖然朋友們都安全了，可只是暫時的。要知道玉雪現在的身體是以元嬰直接修煉成的，如果散功將會形神俱滅，一定要設法保留一部分身體才能恢復。可此時在妖魔圍攻之下，她可能會被打得一片不剩，到時所有的法寶包括封獸鈴、伏魔琴都會落入敵手，凰金等人也一定會性命不保。一想到此，玉雪咬牙堅持，將鈴兒布成八卦陣勢苦苦支撐，希望有奇跡出現。
隨著攻勢越來越緊，玉雪撐不下去了——逃也逃不掉、打又打不過，她暗叫今日要斃命於此！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轟隆隆巨響，連此處的地面都在劇烈震動。
妖魔們驚疑不定，攻勢放緩，都互相急問出什麼事情了，但卻沒人知道。
玉雪聽到巨響的方向正是蠱苗寨，她心裡大定，看來炸雷終於爆炸了！不過她心裡暗暗奇怪，怎麼這麼久才炸？要知道妖魔進攻時間已久，此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遠處陣陣轟鳴，紅光沖天，玉雪見妖魔們紛紛停手、回頭朝那邊張望，她心想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分出一個分身躲進封獸鈴，馭著鈴兒急向上飛。
玉雪雖動作極快，但還是被通天等人盯上了，都紛紛大叫：
「她要逃了！」
玉雪的另一分身在下擋住眾妖，片刻後便被打散，但是玉雪已經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她馭著封獸鈴穿出包圍圈向蠱苗寨方向飛去——只有逃進神石飛船，她才有治傷恢復的時間。
大隊妖魔在鈴後急追，距離每每不過一線，次次都是險之又險。眼見蠱苗寨在望，玉雪鬆了口氣，正想取出傳聲蠱，她忽然發覺前面有一個巨大奇怪的東西擋住了去路。
玉雪飛身出鈴一看，頓時大驚！

第一百三十二節 眾責親離

這是一個非常巨大、金光閃閃的扁圓形物體，它的下部還噴出火焰，發出巨大的轟鳴聲。
玉雪透過上面的幾扇大窗，分明看到了裡面的孟版和青峰等人。她大驚：這是神石飛船！為什麼升天了？
身後的追兵已到，但是沒人對玉雪動手，都驚疑不定地站在空中看著神石。
玉雪見一扇窗後，青峰正在對她使勁做手勢，似乎讓她閃開。她一愣之下，立刻閃到一邊。從神石駕駛艙下伸出一排細小的管子，當即對著發愣的妖魔們開火了！
一排排火焰發出，頓時將最前面的五老妖射個正著，他們慘叫著逃開，又射中了後面的大小妖魔。空中變成了屠宰場，妖魔們缺手斷腳紛紛墜落。
片刻後，天空一陣寧靜。玉雪鬆了口氣。
正在這時，神石的轟鳴聲加大，玉雪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就見神石冒出金光閃了兩閃，忽然飛速朝上飛去，眨眼消失在天際。
玉雪頓時傻眼了！急忙招出凰金黑日，三人趕快追去。
一直飛到荒蕪的月球，三人無心觀看意想不到的景色，仍朝著外太空飛去。那裡沒有空氣和五行靈力，玉雪又受了重傷，最後三人實在堅持不住，只得飛回地面。
天已經亮了，蠱苗寨附近面目全非，原來神石的深埋之處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坑底熔成琉璃狀的岩石反射著日光。玉雪三人飛到大坑邊落下，不住唉聲歎氣。
凰金見玉雪背後的窟窿慘不忍睹，道：
「你先療傷，我找大家出來再搜搜，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玉雪身心俱疲，點頭盤坐運功。凰金四人向蠱苗寨搜去。凰金還不放心玉雪一人在此，找來九尾狐如花護衛。
等玉雪恢復得差不多已經是兩日後。她睜開眼，就見凰金五人在不遠處交頭接耳。
見她站起來，凰金上前道：
「所有的蠱苗人都不見了，還有我們崑崙的弟子也全部不見，肯定在神石裡一起飛走了！」
玉雪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低頭不語。
凰金又道：
「我發現寨子裡布下的炸雷大部分根本沒爆炸，我將它們都起出來了。」
玉雪聽了有些奇怪，揮手將炸雷收入乾坤袋問道：
「那我聽到的爆炸聲是什麼？」
忽然她想到爆炸聲並不是一聲接一聲，而是陣陣轟鳴，現在想起來那肯定是神石起飛發出的聲音，那麼青峰他們究竟是怎麼回事？
凰金又道：
「我們發現寨子四周埋伏的空地周圍都有打鬥痕跡，還有許多血跡，顯然妖魔知道了他們的埋伏點，不但沒進寨反而包圍了他們，無奈之下他們傳送進了神石，又因為與我們失去了聯繫知道我們也中了埋伏，迫不得已冒險啟動了神石飛船，這才反敗為勝。在寨子周圍我們發現許多燒得焦爛的妖魔屍體，這就足以證明了。」
玉雪知道事實肯定如此。當初孟版曾說對神石瞭解不夠，最怕的就是啟動後飛走卻飛不回來！如今沒想到真的發生了！要是他們都回不來那可怎麼辦？除了她自己的智樵、智湘、慧棟三個弟子因為道行太低還在鈴裡，別的崑崙弟子包括師父師叔們都在神石上，而且還有紫月等四個峨嵋弟子，這可怎麼向師門還有峨嵋派交代啊！玉雪一時心亂如麻，凰金五人也低頭長歎。
半晌耀日道：
「我們就在這裡等些日子再說吧，說不定他們想出辦法駕著神石又飛回來了呢？」
他的師弟耀海也在神石上，一向與他情同手足，是生死兄弟，因此他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雖然他出語安慰玉雪，但是心知這種可能極為渺茫，那個神石飛船眾人都搞不懂原理，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朝外太空飛走了，而那裡無邊無際危機重重，也許沒等他們搞懂原理飛回來就碰到了危險。
眾人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不時抬頭看著天空。但見晴空萬里，哪有神石的半點蹤影！
十日後，神石沒回來，妖魔卻來了。原來五老妖當時雖受了重傷，但只不過是皮肉之傷，回去後越想越奇，因此糾眾氣勢洶洶的來查。
玉雪此時惟有帶著眾人逃走，直逃到桂林才放下心來。這麼大的事她不敢一人擅專，與耀日等人商議後朝蜀山飛去，想與紫月四人的師父、峨嵋掌門鴻劍真人面談。
在峨嵋纖雲崖外等候許久，這才有人出來領他們上山。
玉雪心裡忐忑不安，將事情簡短說了。
鴻劍頓時目瞪口呆，半晌叫道：
「不信有此奇事！」
玉雪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要知道這事的確超出當時人們的認知，他有此反應不足為奇。
鴻劍心裡大痛。要知道紫月四人是他的得意弟子，紫月更是他的衣缽傳人、以後的峨嵋掌門，如今生死不知，發生的事又是匪夷所思，這不能不讓他前思後想、痛定思痛。
鴻劍沉默良久，喚來弟子去叫峨嵋六脈首座，又讓人帶他們下去休息。玉雪告辭出門時，見六人匆匆趕來，都面色沉重。
在客館內，玉雪想到應該通知青妙師叔，更是大為頭痛。直到當夜，她才準備好措辭，在纖雲崖外放出金光和另一把飛劍，一把是給青妙的，另一把則是給明屹和明姬的，因為他們的兒子智淵也和青峰等人在一起。
幾個時辰後兩劍飛回，金光沒有任何留言，但是明屹則傳道：
「知道了，既然是和師父在一起就一定不會出事，他們肯定會回來，你不用太擔心。你還是回轉崑崙，千萬小心。」
玉雪不知他說的小心是什麼意思，估計是青妙等人會對付她，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忐忑中度過兩日，鴻劍將他們請到議事堂。
對於這個戴面具的耀日鴻劍始終將信將疑，但還是仔細盤問了他一番，見他的說法和玉雪同出一轍，最後道：
「事已至此，我們峨嵋是仁至義盡了。四個最優秀的弟子失蹤，我心裡實在難受，就請各位下山別去吧。」
此時六脈首座在旁對玉雪怒目而視，顯然不相信她的說法。玉雪暗歎一聲，知道從此得罪了唯一的強援峨嵋派，他們沒有大打出手算是不錯了。見他們一副不歡迎的模樣，只得告罪離去。走出門外時還聽到其中一個首座在說：
「這事疑點太多，我們必須質問崑崙派的青妙副掌門，也不能這麼輕易讓他們幾人走了！」
鴻劍長歎道：
「算了，他們崑崙損失更慘，玉雪回去肯定要受門規責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啊！」
玉雪心裡更是難受，下山而去。
他們悄悄飛回蠱苗寨，見附近妖魔遍地，而神石飛船根本沒有回轉，眾人只得決定先回崑崙。
一路無語心情沉重的回到崑崙的六出梅花峰，玉雪在護山大陣旁喊了許久，半日後終於有弟子出現，正是那個飛揚跋扈的青妙的女弟子明悅。
只聽她冷冷地道：
「掌門說了，你們不准進去，直接到山下思過崖去候著！」
玉雪一驚。凰金在旁大怒道：
「什麼思過崖！什麼掌門！青峰掌門還沒死呢，你們就開始造反了！有這樣對長輩說話的嗎？」
明悅冷笑道：
「你們搞得崑崙損失慘重，已經是罪人，還擺什麼長輩架子！如今我師父青妙正式接位掌門，玉雪的首座身份已經取消，罪罰待定，還不快去！」
凰金更是大怒，玉雪急忙止住她道：
「思過崖我去！但是耀日師兄並不是我們崑崙的人，應該讓他去客館休息！」
明悅看著耀日的鐵面具道：
「什麼藏頭露尾、鬼鬼祟祟的人！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進瑤池絕不可能！」
玉雪雖然心灰意冷，也不由動氣。耀日卻道：
「沒事，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明悅哼了一聲道：
「隨我來！」
她飛至六出梅花峰的其中一座。在山腰上有一個黑黑的洞，她手指了指便轉身進了大陣，身影立刻不見。
這是一個冰冷的石洞，空空曠曠什麼也沒有。玉雪幾人心煩意亂，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
半晌耀日道：
「不知會怎麼處罰玉雪？要是終生面壁那可怎麼辦？」
凰金沉吟道：
「事已至此，我對你說實話，其實崑崙內訌厲害，就是因為氣不過青峰才帶門人出山降妖的。」
耀日一聽大驚。他是第一次聽說，在此之前，青峰曾嚴令家醜不可外揚，耀日一直被蒙在鼓裡。
玉雪忙道：
「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師父為人正直，真的想阻止妖魔在人間猖獗。」
耀日點頭，他絕對相信青峰的品行，想想又道：
「那麼青妙一定不會放過你，如今她大權在握，正好拿你這個青峰師伯的得意弟子開刀！」
眾人點頭，深感棘手。
黑日叫道：
「反正青峰不在，崑崙我們也呆不下去了！不如就此反出崑崙，自由自在的好！」
凰金連連點頭：
「我就怕他們找借口收回封獸鈴，那時就麻煩了！」
她當即逼著玉雪發誓絕對不會出賣她和黑日。玉雪苦笑著答應了，心知凰金不過是安她的心，讓她知道她絕對不會背棄她。
眾人議論一陣，天已全黑，玉雪取出夜明珠照亮。
忽聽胭脂叫道：
「牆上有血字！」

第一百三十三節 人妖之間

大家跑到牆邊一看可不是！牆上靠近地面的地方寫著許多密密麻麻的血字，顏色暗黑顯然年代已久，如果不是胭脂在黑暗中呆了漫長的歲月練出極好的目力，可能大家還發覺不了！
那些話是這樣的：
孩子，你既然已經找到了這裡，那肯定見到了你的堂高祖，也就是我的堂伯祖，想必你在他的保護之下一定過得很好吧？娘雖然重墮輪迴，但是娘非常開心，因為你一定會很有出息，一定會很有成就，娘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不要難過，生老病死就算我們修真之人也不一定能夠避免，娘將含笑重新開始。天上地下，娘永遠注視著你、永遠和你在一起。
落款是明霞絕筆。
玉雪看後大驚，為什麼這麼像她母親的口吻？巨震之下急忙扯住凰金道：
「這裡是不是當初你見到我娘的山洞？」
凰金剛進山洞時只顧想著那些煩心事，根本沒細看山洞裡的情形，當她看到牆上的血字到一半時，就已經認出了這個地方。此時見玉雪滿臉焦急驚慌，老實道：
「是的，我就是在這裡見到你娘的。」
玉雪呆若木雞，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在她已經覺得無望時得到了娘的消息！可是根據留字的意思，娘分明是死了！她腦子裡一片混亂，眼前的血字個個變得極大，朝她當頭撲來。她大叫一聲，朝外奔去。
凰金死死扯住她道：
「丫頭醒醒！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可一定要沉住氣！」
玉雪大叫道：
「我娘叫明霞，一定是崑崙明字輩的弟子，崑崙裡一定有人認識她，我必須搞個明白！」
耀日從來沒聽說過玉雪的身世，一直以為她像大多數修真的崑崙弟子一樣是父母雙亡、從小被崑崙收養，現在才知道事有蹊蹺，當下也拉住玉雪胳膊道：
「崑崙的那些人現在肯定不會對你說實話，你先冷靜我們好好想想！」
說完走出洞，抓了一大把雪回來撒在玉雪頭頂。玉雪被冰涼的雪水當頭一激，發熱的頭腦開始冷卻。她掙脫凰金，走回牆前又仔細看了一遍血字，揮手在洞外布下隔絕陣，沉思道：
「我有堂高祖？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娘說他一定會保護我？」
忽然眼前浮現出青峰慈祥的臉，玉雪心頭一喜，迷惑不解的許多事剎那明白了！她總算知道了為什麼長久以來青峰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為什麼不惜觸犯門規幫她遮掩，又為什麼力排眾議一定要收她為徒，還一直說只要她有個好前途他就放心了！可一陣激動之後，她又一悲——如今這個唯一的親人已經迷失在浩瀚的宇宙裡，不知何時才能見面！
她臉上悲一陣喜一陣，神色不停變換，凰金幾人深為擔心。
玉雪想到以前凰金對她說的話，問道：
「姐姐，你以前說是我娘的師父把我送到那哲部的，到底那個人是不是我師父青峰？」
凰金覷著她的臉色道：
「我當時就已經知道你娘時日無多，這麼久一直瞞著你就是怕你傷心，你千萬不要怪我！送你下山的那人不是青峰，是青月。」
「什麼？」玉雪大驚，原來娘的師父竟然是青月師伯！凰金瞞得她好苦！
凰金囁嚅道：
「但是青月顯然很多事情並不知情，她可能只是奉命行事！至於奉誰的命我真的不知道！除此之外別的事我真的沒說謊！」
玉雪平靜後一想，顯然娘是觸犯門規山洞產女，然後青月師伯奉命送嬰兒玉雪下山，而當時青月的確很多事情不知道，不然也不會讓這麼個小嬰兒手上套著珍貴的神器封獸鈴就這麼被送走了！
當下又問凰金，果然證實了她的想法。據凰金說，當時她答應了明霞後，明霞將鈴兒掖在玉雪的袖子裡，然後凰金刻意不讓封獸鈴發出鈴鐺聲，接著青月進來送玉雪下山。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多年以後青月見到封獸鈴時一點也沒有認出！而她當時自然是奉掌門青峰之密命送玉雪下山，那麼玉雪所傳承的九天玄女真經以及封獸鈴都可能與青峰有關。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拜師之後青峰會這麼巧的傳玉雪玄女真經，而且還解釋了為什麼青峰早就知道玉雪手裡有封獸鈴。但是既然青峰這麼關心玉雪，又是玉雪母親明霞的堂伯祖，當時已經是位高權重的崑崙掌門，為什麼眼見侄孫女即將殞命而見死不救呢？
玉雪將她的猜測和盤托出，注目凰金。
半晌凰金道：
「如今你也長大了，這裡就連耀日也不是外人，我就把我一直以來的猜測告訴你吧。」
玉雪心裡隱隱有不好的感覺，還是聽凰金說了下去。
「當時你娘已經油盡燈枯，連身為掌門的青峰都救不得，顯然是你娘做了一件大錯事，這件錯事有關崑崙的名譽，絕對不能向外人透露，而到底是什麼大錯事，估計與你的生父有關。其實前一陣我在崑崙時已經去過靈堂、墓地，根本沒有你娘的墳墓，就連崑崙歷代弟子譜系名冊上也沒有你娘的名字，而我其實早知道她叫明霞，說明她已被崑崙除名，連名字都不準被提起，為什麼這樣你自己想吧。」
玉雪聽了頓時心裡涼了半截。凰金的意思很明白，她的母親明霞一定是由於玉雪的生父而獲罪。要知道崑崙並不禁止門下弟子與別派修真結為夫婦，除非那人不是正道！與邪魔外道產生戀情是正派的大忌，當然崑崙眾人諱莫如深。聯想到以前師父青峰曾說，最希望她有個好名聲好前途，不要像。。。然後他突覺失言，沒有接著說下去。
當時玉雪還以為說的是像他一樣任勞任怨，現在想來說的是不要像她娘親一樣失足不慎、身死名裂！
玉雪萬萬沒有想到，長久以來她降妖滅魔，也許其中有一人可能正是她生父！現在母親已死，連留言都沒有告訴她生父是誰，而唯一知情的青峰、她的堂高祖父可能正在遙遠的宇宙中處在生死邊緣！殘酷的事實如同浪潮般一波接一波洶湧而來，玉雪只覺頭昏眼花。
此時一直在旁如同一個影子般沉默不語的如花忽然道：
「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也許你會好受一些。」
眾人大奇，連玉雪也一怔。
只聽如花款款道：
「很久很久以前，我還不過是一個道行不高的小狐精，從小一直住在青丘山，非常嚮往山下的花花世界。終於有一天我趁族人不備偷跑下山，在人間四處遊玩。那時我什麼也不懂，沒多久就碰到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我們兩小無猜，到處打抱不平以遊俠自居，日子過的逍遙自在。漸漸我知道他是正道修真，而他也以為我是哪個正派的弟子，因為我一直向他隱瞞我的狐精身份，而他功力不如我始終不曾發覺。當時我只覺得他為人天真有趣，心地又好，只想戲弄他一下，可一來二去，不知何時開始我們兩人漸漸發覺已經離不開對方。
如花頓頓又道：
「左思右想之下，我決定告訴他我是狐精，還變回原形給他看，大驚之下他瘋狂地奔出門去。我心灰意冷，決定回青丘山修煉永不出世，沒料到他居然回來了！還信誓旦旦說不管我是人是妖，他都會愛我一輩子、不離不棄。我們在一處深山中成了親、過起了二人世界。好景不長，正在我有了身孕之時，他的同門忽然找來，當場便要殺了我。是他苦苦哀求，拖住同門讓我逃走。我獨自在外飄零，又不敢回青丘山，淒風苦雨中產下一子。孩子兩個月時，他帶著同門找到了我，二話不說便要殺我和孩子。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對自己的兒子怎麼下得了手！當時我身體沒恢復，道行又不高，眼睜睜地看著他奪過孩子親手殺了。我束手待斃，還好我的族人及時找到我救了我一命。後來我發誓要殺了這個負心人替我孩兒報仇，因此苦煉功夫。百年後我殺上他的山門，親手手刃了他！當時我殺人太多，正好玄女娘娘路經此地，本想殺了我，後來覺得我情有可原這才收了我。」
此時眾人都聽得呆了，就連玉雪也暫時忘記憂愁聽得入神。
如花看了玉雪一眼道：
「在封獸鈴裡孤獨地過了這麼多年，其實我早就想通了。世上有好的人，也有好的妖，只不過是種類不同，可都是有權利生活在這個人界的生物，只要不做壞事，人和妖並無區別。一人念差便是妖，一妖念好便是人，你又何必為自己的身世耿耿於懷呢？可能你母親當初是被人欺騙，又或者對方根本沒有欺騙你母親、是真心愛她的呢？如今逝者已經回歸樂土，往事不必再計較了！你還有這麼多關心你的人，包括我也是。為了我們，你一定要振作！」
她的話猶如醍醐灌頂，玉雪眼前一亮。是啊，就拿青峰來說，他知道她的身世，卻一直以她為榮，常說她的品性聰明巾幗不讓鬚眉，從來沒有嫌棄她半分，可能她從小都是在他的眼皮關注底下長大。就算有個邪道父親又怎麼樣，只要行正道她便是正道！凰金黑日說是神獸，其實正因為他們行的是正道才沒人說他們是妖獸，但是封獸鈴裡有那麼多不行正道因而被關的妖獸，包括跟黑日同類的蛟龍。正所謂善惡不過是一念之間，只要她自己堅持信念，牢記青峰的諄諄教誨，無論父親是人是妖並無區別；而隨著母親的去世，過往的一切便煙消雲散了，還是多想想眼門前的事要緊！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走到石壁前揮手將那塊留字的石頭切下，珍而重之收到鈴裡，對眾人道：
「我想通啦！從今以後心事再也沒有啦！」

第一百三十四節 脫離崑崙

眾人在山洞中如坐針氈的過了七日，每天都有人在洞外探頭探腦。這天終於來了。
青妙、青玉和宇翔帶著大隊人馬來到了思過崖，氣勢洶洶大有興師問罪之意，不過明眼人一見便知色厲內荏。玉雪在人群中尋找著明屹夫婦的身影，但是並沒見到。
青妙凌空背著手高傲的道：
「玉雪，你先跪下！」
她一來便要給個下馬威。玉雪止住凰金黑日，在洞口跪下。
青妙又道：
「玉雪，你編造了一個離奇的故事，想借此推卸責任，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念在你也算有那麼一點功勞，只要你交出封獸鈴和伏魔琴，從今以後脫離崑崙派，我們就放你一條生路！如果想公然反抗與本門為敵，那麼你今天就是欺師滅祖的罪人、修真界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玉雪怒道：
「我說的不是什麼故事，全都是真的！我身後所有的人都可以證明！我與妖魔大戰九死一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就因為師父師伯們失蹤，你要逐我出師門，不怕天下正道寒心嗎?」
她還是不敢把話說的太重，以免最後沒有退路真的要和同門動手。
青妙冷笑道：
「好，你既然這樣說，那麼另外給你條路！只要你交出封獸鈴和伏魔琴，終生在此面壁思過，我會向長老們求情不要逐你出崑崙！」
玉雪此時已經逐漸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兩個神器，這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看來今日很難善了。如果她真的要逃，相信這裡沒人能攔得住她，但是這樣會授青妙以把柄，對的反而變成錯的，天下的修真是相信玉雪這個被逐出師門的人還是相信正道翹楚崑崙派現任的掌門呢？答案不言而喻。可要她交出封獸鈴和伏魔琴，這也萬萬不能。一時她實在想不出辦法，跪在地上低頭苦思。
凰金早就忍不住了，跳出來道：
「你們就是想搶封獸鈴和伏魔琴！就算玉雪答應，我也決不會答應！你們成天就知道窩裡鬥，有本事去斗妖魔好了！有功勞拚命搶，有黑鍋就讓玉雪背，天下哪有這種便宜事！我告訴你們，玉雪已經得到了天界王母娘娘和玄女娘娘的真傳。為了讓玉雪在人間降妖伏魔，她們特地傳了她五行煉神真經，這可是你們飛昇後也不一定學得到的功法！封獸鈴和伏魔琴也是娘娘特意留給玉雪的！你們難道想要違抗二位娘娘的旨意？如果真的不在乎，那麼隨便你們！看我不去娘娘面前告你們！哼！玉雪心地善良不願窩裡反，我可沒這麼好說話！」
她的話一出，崑崙派人人動容。他們一直以為玉雪修的是本門玄女真經，因她根骨好人聰明這才有如今成就，只有青峰一人知道玉雪在困神大陣裡得到了神農氏傳授的五行煉神真經。今天凰金見玉雪左右為難，不惜為她撒了一個大謊，崑崙眾人又怎麼會知道！
當下連青妙也愣住了，身後的各脈弟子更是議論紛紛，局面反而對青妙不利。
玉雪暗自鬆口氣，心知凰金的移花接木之計擊中了要害。
半晌青玉道：
「你怎麼證明？」
玉雪站起身，剎那變出五個分身，金木水火土身各一個。崑崙眾人更是驚呆了。這些人都沒有見識過玉雪的這套本事，現下都信了。
青妙的臉色更為難看。就算她現在馬上飛昇也不敢去和兩位娘娘對質！凰金的身份、份量她可是相當清楚，其實她自己心底已經信了，只是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讓她白白放棄實在心有不甘。
半晌她道：
「今日的事我們回去再討論一下，明天給你們答覆！」
說完拂袖而去。
第二天，大隊人馬又來了。
青妙傲慢的道：
「雖然你說的好像煞有介事，但是就你們幾個人的一面之詞實在不能服眾。經過我們一致商議，決定逐你出崑崙，以後你降妖也好伏魔也罷，都與我們崑崙派無關，不要再打著崑崙的招牌！至於你的東西，你愛留著便留著，從此兩不相干。」
說完轉身便走。
玉雪長歎一聲，心知這已是最好的結果，當下叫住青妙道：
「青妙掌門，能不能讓我見見我大師兄明屹？」
見她頗不耐煩，又道：
「不管怎樣我們有同門之誼，求你讓我見見他！」
玉雪想見明屹一面交代一些事，這是昨日他們悄悄商議好的。
青妙想了許久，半晌假惺惺的道：
「好吧，畢竟曾經是同門，我就破例。」
過不多時，明屹夫婦匆匆來了。玉雪見青妙始終在旁不走開，只好對明屹說了幾句珍重的門面話，末了悄悄傳音道：
「如果崑崙有變，記住找那兩隻鳳凰，千萬！」
這是凰金在崑崙瑤池裡埋下的一隻暗棋。她對青妙的行為頗有疑慮，當初在崑崙時就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頭，這也和玉雪想法一致，因此早就吩咐那兩隻鳳凰暗中查察，一有變故立刻設法通知。
玉雪和明屹夫婦灑淚而別，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了！
她和眾人淒惶下山，先回養父母的埋骨處祭拜了一番，又去玄蜂谷找白霜霜和諸馬妖。
玄蜂谷裡生氣勃勃，蜂鳴馬嘶很是熱鬧。白霜霜此番已經長成了二十來歲姑娘模樣，皮膚白淨，相貌秀美，圓臉盤上兩隻大眼左顧右盼。整個人簡明爽利，行事更為幹練。
兩女訴說了別情，玉雪就在谷中住下。她心傷母親已逝，雖說放下身世的顧慮，可還是時有憂愁，再加上青峰等人的失蹤，她始終打不起精神，就在谷裡一天天住了下去。耀日等人變著法子百般開解她。
時間是醫治創傷的最好良藥，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玉雪心上的創口開始癒合。
這日玉雪正在調教一干馬妖，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轟隆隆巨響，接著整個玄蜂谷的地面都在搖晃，谷中立刻亂成一團。
凰金黑日匆匆跑過來問道：
「出什麼事了？」
玉雪凝神望著遠方：
「出大事了，那是崑崙六出梅花峰所在！」

第一百三十五節 將死言善

玉雪急忙召集人馬，從封獸鈴裡調出養好傷的金焰五獸，出谷朝六出梅花峰趕去。
廣袤的崑崙在春季依然白雪皚皚，襯著山下綠草花海，風景無邊，但是眾人哪有心思欣賞，心急如焚一路直飛過去。
沒多久，便遭遇了混身浴血的明悅。這個跋扈的青妙大弟子此時髮髻散亂、遍體鱗傷，被大隊妖魔圍攻，和幾個崑崙弟子邊打邊逃，但是如何逃得過，眼見不幸，玉雪帶人衝了上去。接下妖魔後，玉雪大叫道：
「出什麼事了？」
明悅一見玉雪，一口氣松下就要昏倒。玉雪急忙拉住她胳膊，輸過去一股靈力。
明悅神志清醒過來，哽咽道：
「快去救我師父！」
玉雪急道：
「到底出什麼事了？快說！」
此時那幾個崑崙弟子都向玉雪靠攏過來，七嘴八舌地說明事情原委。
原來昨夜弟子們正在打坐中，忽然瑤池瓊檯鐘鼓亂響，他們都被驚醒，這是從來不曾有的事！當下弟子們紛紛趕去。半路上就被大隊妖魔截下，黑暗中稀里糊塗的打了起來。
妖魔人多勢眾，彷彿從天而降，大批弟子開始傷亡。而明悅等人好不容易接近瓊台，卻見青妙正與青玉大戰。青妙口口聲聲罵青玉是叛徒，命明悅殺出重圍向峨嵋報信。
明悅在眾弟子拚死護衛下，打開傳送陣逃了出來，卻被正在外面的妖魔逮個正著，一路追殺中跑了出來。
玉雪凰金一聽暗暗叫苦！玉雪急問道：
「那剛才的爆炸聲是怎麼回事？瑤池裡情況如何？師叔祖們呢？」
要知道崑崙功力最高的是那些長老，為首的就是頗不喜歡玉雪的宇翔。他們道行非同小可，難道都背叛崑崙了？
明悅哽咽道：
「我們打開傳送陣時，發現外面的守山大陣早就沒了，宙化長老正一人獨戰妖魔，他命令我們快逃，剛才那聲爆炸不用說你也知道了！」
玉雪心裡一涼。那肯定是宙化使出瞭解體大法與妖魔同歸於盡。他的功力已近大乘後期，引爆畢生功力當然非同小可。可是崑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按說守山大陣加傳送陣是固若金湯的，一定有內奸偷偷從瑤池洞府裡面改變了守山大陣，放妖魔進來。可大陣的陣眼是崑崙最高機密，只有現任掌門青妙知道，到底是誰？
聯想到明悅所說，玉雪大驚，是青玉！居然是他！
玉雪見這裡的妖魔不敵金焰五獸和白霜霜，急忙命他們護著明悅幾人，她自己則帶人朝六出梅花峰飛快趕去。
六出梅花峰上的大陣已經不見蹤影，露出空蕩蕩的六座山峰。山峰上空一群人正在大戰，是兩隻鳳凰護著明屹夫婦和一些弟子，其中還有明芙明蓉，人人見到玉雪他們都是又悲又喜。
玉雪憋著一股氣衝上大開殺戒，手下毫不留情，半個時辰後妖魔都被殲滅，山峰上處處灑滿鮮血。玉雪凝視著中間峰頂上的傳送陣，心裡大為奇怪。這些五教妖魔和剛剛那些一樣，道行並不高，那麼五老妖和他們的主力去哪裡了？怎麼一個不見？思索間，白霜霜和明悅等人趕到。
玉雪飛落，在傳送陣邊繞著走了兩圈。眾人也一一落下。
明屹流淚道：
「不用費力了，他們一定從裡邊封住了傳送陣，現在正在屠殺我們的門人，我們是最後逃出的一批。」
玉雪沉吟道：
「我們必須進去，不然要是軒轅劍和崑崙鏡落在妖魔手裡，我們以後也搶不回瑤池洞府了。」
當下將眾人收入封獸鈴，只剩明屹夫婦和凰金幾人在外，對明屹夫婦道：
「只有本門心法才能啟動傳動陣，有勞師兄師姐了。」
明屹明姬點頭，各伸一掌按在傳送陣的柱子上。可是不管他們如何加大力度，傳送陣遲遲沒有啟動。玉雪雖然早知結果，還是一陣暈眩。
明屹跌足道：
「完了！幾千年的基業斷送了！」
正在這時，傳送陣忽然開始閃光，玉雪拉著明屹夫婦急退。光芒過後，五老妖出現在陣裡。
玉雪急忙將明屹夫婦收入鈴兒，把金焰五獸召出，出劍凝神戒備。
他們懸空立在傳送陣上空，而五老妖則大大咧咧地立在峰頂。
通天老妖陰笑道：
「上次這樣都讓你逃了，這次絕對不會再放你走了！」
玉雪恨道：
「你們這些妖人毀崑崙、占洞府，小心天打雷劈！」
白光一閃，已經恢復的伏魔琴出現在她兩手間，身周金光十劍盤旋，她今天是準備不死不休了。
五妖哈哈大笑，傳送陣中光芒連閃，一隊隊妖魔出現，正是五教的主力。
玉雪正待動手，忽然傳送陣中出現了滿身是血的青妙。她被妖魔制住了元嬰，雙手反綁在身後，披頭散髮、衣衫破爛。
飛天譏笑道：
「動手啊？怎麼不動手呢？只要你往前一步，我立刻殺了她！你乖乖就縛，省得我們多費力氣！」
玉雪心念急轉。不知青妙是否也與青玉串通將崑崙瑤池拱手送給妖魔？現在不過是在演戲？
她一時躊躇不定。
青妙忽然抬起頭來叫道：
「我以崑崙第三十四代掌門身份，重收玉雪入我崑崙派！崑崙弟子玉雪聽令，趕快逃走留待東山再起，一定要奪回瑤池基業！」
說完，她的嘴角淌下鮮血，大喝一聲，掙脫綁縛，狀若瘋虎般向身邊的妖魔撲去。玉雪見群妖大亂，正是時機，招呼一聲立刻率眾人殺上。
六出梅花峰上空劍光閃閃，轟雷陣陣，到處喊殺聲一片。混亂中玉雪的一個分身接近青妙，立刻將她收入鈴中。
玉雪的十來個分身有的使出佛門手印，有的使出春風化雨訣，有的指揮封獸鈴，有的彈奏著伏魔琴，心中滿是憤恨，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時連五老妖都佔不了絲毫好處，所到之處妖魔避走。打得正酣，玉雪忽然感覺封獸鈴裡的青妙不行了，又見今日妖魔勢眾，暗歎一聲只好準備撤退。
一個分身持著封獸鈴遊走間將眾人一一收入，又慢慢和另外分身合併，最後只剩一人抱著伏魔琴仍是急彈，邊彈邊退。
五老妖察覺她的心思，一擁而上，玉雪覷個空子進了封獸鈴，剎那就去得遠了。崑崙山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地形極熟，三下兩下就將妖魔甩在身後。確定沒人跟蹤後，她急忙飛回玄蜂谷。
鈴裡的青妙正躺在明悅懷裡，大口大口噴血。她被妖魔制住元嬰，用兩敗俱傷元嬰解體之法暫時脫縛，但是已經傷到了修真人的根本——元嬰，此時元嬰正在消散中。只要元嬰一散，她必將重墮輪迴。
見到玉雪，她眼神複雜。命明悅等人退出後，她對玉雪道：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太相信那個賊子了！」
玉雪知道她說的是青玉，問道：
「掌門師叔，到底出了什麼事？」
青妙直喘粗氣，費力道：
「一直以來那個賊子鼓動我奪取掌門之位，我鬼迷心竅聽信了他的讒言。就在你離山不久，我經不住他的央求，居然帶他去了陣眼。當時我見他面露貪婪之色，感覺不快說了他兩句，被他胡話騙過，但是從此我多了個心眼，調來大批弟子守護瓊台。」
玉雪驚叫道：
「陣眼就在瓊台？」
青妙緩緩點頭：
「陣眼就在瓊台地底，深埋在瑤池下面。以後奪回瑤池洞府，你記住，要從最高的九樓下去。瓊台九樓有個小傳送陣，表面看上去是一個崑崙的雪山八卦標誌，只要站在標誌上，向中心輸入靈力即可傳下。」
她歎口氣道：
「唉，說這些有什麼用，如今被妖魔佔了，我是罪人啊！」
玉雪急問：
「那後面呢？青玉到底是怎麼做的？」
青妙接著道：
「我起了疑心，那個賊子知道了，許久也沒動作，我只當我多心了。沒想到就在昨夜，我在瓊首峰上居然發現有人夜入陣眼！陣眼和瓊首峰的掌門院之間有聯繫，一旦有人侵入我立刻知道。當時我就覺得是青玉，可我。。。我急忙趕往瓊台，到了陣眼一看，軒轅劍和崑崙鏡已經在他手上，他正在改變守山大陣的陣勢。見我來了，他居然把我關在門外！我知道不好，趕忙上去敲鐘，可已經遲了。我現在想來，他在瑤池裡還有幫手，說不定就是他座下弟子！早些日子守山守傳送陣的都已經換成了他的人，我。。居然答應了！等我敲好鍾再下去，他已經做好了手腳，大隊妖魔飛快進來見人就殺，個個道行高超，我眼看弟子們一個個被殺，心痛如絞，後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此時青妙淚流滿面、痛心疾首，口口聲聲罪人。玉雪不忍道：
「師叔，你一定要想辦法恢復，我們崑崙全靠你了！」
青妙搖頭，讓玉雪把剩下的崑崙弟子召進來，大口喘著氣指著玉雪道：
「以前是我誤聽妖人讒言，錯怪了玉雪，現在我將崑崙第三十五代掌門之位傳給玉雪，從現在起她就是崑崙掌門，你們一定要聽她的話，一定要奪回瑤池！」
說完，她滿面發紅，兩眼充血，忽然一口血箭噴出，大叫道：
「我是罪人啊！青玉！我一直以為你是真心愛我，我對你更是深情如海。你可對得起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說完頭一歪，就此仙逝。明悅大哭起來，一時堂中悲聲陣陣。

第一百三十六節 瑤池崩隕

事情急轉直下，玉雪心頭沉重，指揮弟子為青妙辦了後事，將她埋在玄蜂谷面向六出梅花峰的地方，也算告慰她在天之靈。所有剩下的弟子加明屹夫婦一共才二十來人，別的崑崙弟子都肯定不幸。
玄蜂巢前的空地上此時擺了許多桌椅，向西一張寬大的供桌上擺滿了弟子們刻了一夜的靈牌。玉雪眾望所歸，在供桌前跪下，宣誓接任崑崙第三十五代掌門。
玉雪心內百感交集，她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多年以來，先是為了找到母親而不斷努力，就像有一根鞭子在冥冥中抽策著讓她不斷往前；可後來不知不覺間，生活發生了微妙奇怪的變化，彷彿命運中有一隻手，最後把她推上了她以前怎麼也想不到的地位和身份，但是最初的目的卻再也不能夠實現。雖然現在知道母親已經得到寧靜，可是這麼多的責任扛在她的肩上，她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傷。
眾弟子齊聲吶喊，人數雖少，但第一次沒有了芥蒂，好像玉雪在前，人人有了希望和寄托似的。
沉默良久後玉雪點點頭，命明芙明蓉留下。
眾人散去後，她問二人：
「往事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只想知道你們二人中究竟是誰一直向青妙師叔通風報信？」
二人惴惴不安，最後明芙低頭道：
「是我，我一時糊塗請掌門責罰！」
玉雪心裡有數，長歎一聲道：
「我說過已經過去，以後不用再提，也不用叫我掌門這麼見外，大家還是好姐妹！」
明芙感動，含淚離去。
玉雪將明屹夫婦和凰金等人叫來，大家商議下一步行動。
玉雪沉思半晌道：
「我有一事始終想不通，青玉為什麼要與妖魔勾結？他已經是崑崙首座之一，人人尊敬、地位超然，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凰金不屑道：
「那個青玉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為什麼？自然是為了更大的權利！」
玉雪搖頭道：
「在崑崙裡，除了青妙師叔就是他權利最大，而且師叔對他言聽計從，他犯不著啊？」
耀日沉吟道：
「難道他是妖？臥底崑崙多年？」
明屹搖頭道：
「你對崑崙的事不是很清楚。要知道崑崙雖然廣收門徒，可入門前必須經過嚴格查驗，一個妖是怎麼也混不進來的，何況他的確是人，沒聽青妙師叔臨死前喊一直與他相戀的嗎？據我所知，他入門已經百多年，由於功力高被提升為首座。雖然他為人話不多，但一向劣跡不顯，你看他凡事慫恿青妙師叔去幹就知道這人極其謹慎。我也是搞不明白，難道他被妖魔要挾？」
忽然如花在旁道：
「我知道一個可能，但是不知該不該說。」
眾人催問。她道：
「他的確有可能是妖魔的臥底。他可能是人和妖生的，因此妖氣極淡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而且這樣的人與常人無異，絕對可以修煉道術。」
玉雪聽了一愣，這句話戳到了她的痛處。她默然低頭。
凰金一見玉雪神態，連忙岔開話題道：
「那個該死的東西不提也罷，如今還是想想怎麼奪回瑤池。可瑤池除了傳送陣，根本沒有別的路進去，想出奇兵也不行，這可怎麼辦才好？」
眾人默然。
就在此時，玉雪感覺到谷外的異常，霍然起立道：
「快集合所有人，妖魔找來了！」
玉雪已經猜到總有一天這裡會暴露，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當下讓馬妖和蜂妖們有條不紊地撤進封獸鈴，最後只剩那個巨大的蜂巢。
白霜霜咬牙道：
「就算全毀了，也不能有一滴玄玉露落入妖道的手裡！」
說完就要放火。
玉雪止住她，急向黑日道：
「把那隻金蟾放出來，用兩儀瓶裝玄玉露，盡量多裝，快！」
黑日二話不說倒出那只在兩儀瓶裡修煉的金蟾，玉雪手急眼快的將它收入震鈴。白霜霜打開蜂巢，玄玉露象流水一般嘩嘩流入兩儀瓶。玉雪又取出許多玄冰瓶，將玄蜂王漿盡可能多的裝好。
谷內一片靜謐，眾人凝神細聽外面的動靜，忽然轟的一聲巨響，上空的大陣劇烈顫抖。
玉雪對凰金道：
「現在可以放火了！」
她將眾人全部收入鈴兒，與凰金在谷中四處放火。三昧真火無與倫比，立刻把谷內所有的東西都變成大火把。看看差不多了，玉雪二人回到鈴中等候時機。
陣眼被火燒了一會，再也不能聚集靈氣，片刻後無聲的破開，露出谷內的一片火海。玉雪在鈴兒中分明見到五老妖和他們身邊的青玉。對青玉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是玉雪知道此時不是殺他的好時機，趁著五老妖錯愕的剎那，她指揮鈴兒遁走，眨眼去得遠了。
這時她忽然想到五老妖和主力們都在玄蜂谷，那麼瑤池裡一定空虛，當即馭著鈴兒向六出梅花峰飛去。
到了那裡，只見護山大陣已經恢復，山谷裡丟滿了崑崙弟子的屍體，景象慘不忍睹。玉雪默哀的同時知道已經進不去瑤池了，正謀良策，忽然看到一隊妖魔接近大陣。
她心裡一動，使出老招，將封獸鈴貼近一個道行較差的小妖，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傳送陣。
瑤池洞府裡已經面目全非，被大隊妖魔佔據，而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便是瓊台。玉雪想到此時妖魔剛剛拿下瑤池，肯定有些地方還來不及整理，最重要的便是藏經閣。那裡收藏著歷代所有的最珍貴的修真典籍，如果落入魔手，那麼以後他們便知己知彼，修真界將有巨大浩劫。
她馭著鈴兒飛到藏經閣。這裡雖有妖魔看守，但並不是很多，而且都把守在門口和周邊地區。悄悄飛進藏經閣後，玉雪立刻嚇了一跳。這裡從上至下共有三層，每層的藏書隨便算算怕有幾十萬冊——她是從來沒進來過，所以壓根不知有這麼多。
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收入鈴中。陣眼空間中的崑崙眾人已經知道玉雪混進了瑤池，都凝神沉默聚在湖畔等候消息，忽見天空下起了書雨，接著聽到玉雪聲音：
「這是藏經閣的典籍，趕快整理好！」
鈴兒飛過書架時，就把架上的書籍無聲地收羅一空，速度極快。小半個時辰，玉雪就已經全部收完了。
凰金又叫道：
「快去法寶堂！就在瓊金峰上！」
玉雪在凰金指點下熟門熟路地摸到法寶堂，將裡面的所有制好的法寶包括煉器材料也收羅一空。現在只剩瓊台陣眼裡的兩個震派神器了。如果拿到神器，就算把崑崙瑤池送給妖魔也無妨，因為這將是一個空空如也的瑤池！
玉雪心裡冷笑：那青玉雖然將她可能藏在玄蜂谷的消息賣給了五老妖，但是她來個釜底抽薪，叫他們哭也哭不出！
當下朝瓊台飛去。小小的封獸鈴慢慢接近，玉雪見妖魔防守得太嚴密，叫過凰金道：
「姐姐，我需要你幫忙！只要你把妖魔引開一會就行！」
凰金點頭，飛身出鈴，就在瑤池上空現出火紅的真身盤旋飛舞。
妖魔們大驚叫道：
「還有一隻漏網之魚！快抓住她！」
凰金展開雙翼向遠方飛去，果然群妖大亂紛紛追去。站在屋頂上守衛的妖魔雖沒追凰金，卻手指凰金飛遠的方向議論紛紛。守衛鬆懈，玉雪趁機馭著鈴兒飛進瓊台九樓的窗戶。
這裡她也是從未來過。飛身出鈴，她無暇多看，趕忙尋找青妙所說的崑崙標誌。很好找，就在正中地下。她急忙站在標誌上，手按地面輸入靈力。
一陣白光閃過，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個大廳中。這裡已經深入湖底，四面的巨燭就在她進來的瞬間燃起，照在中間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上。玉雪認出正是王母娘娘。
她在雕像前虔心跪倒：
「崑崙第三十五代掌門、弟子玉雪在此誠心向祖師禱告。師門不幸，被妖人侵入瑤池仙府，弟子傷亡殆盡。如果祖師天上有知，一定要保佑玉雪早日奪回仙府，降妖滅魔，還天地清寧！」
說完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玉雪站起身來，正待邁步，忽然發現雕像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像是在鼓勵她。接著雕像立刻無聲的化為粉末。
玉雪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急忙又磕了三個響頭，向裡面的一條甬道走去。
此時她信心大增。甬道很長，盡頭是一扇石門，就在她考慮怎麼開門時，門忽然無聲地打開。
裡面是一間小石室，正中一個高高的玉石台，台上兩件東西閃閃發光，正是軒轅劍和崑崙鏡。玉雪剛接近石台，心底就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
「你來了，太好了！快帶我們走！」
玉雪心知是器靈，就是不知是哪一個。她猶豫著走上前，兩件神器緩緩飛高。
玉雪沒有伸手去拿，而是嚴肅道：
「你們怎麼能讓那賊子利用你們打開守山大陣，害得幾千年的基業就此斷送，太過分了！」
那聲音道：
「你知道什麼！娘娘早就知道崑崙會有此浩劫，天命使然，人力不可抗拒，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別囉嗦了，快帶我們走，這裡不久就要塌了！」
玉雪一驚，這裡塌的話，那麼整個瑤池洞府都將會不存在，這可怎麼行！她還想從妖魔手中奪回基業呢！
那個聲音又道：
「瑤池洞府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不要多說，快走！」
玉雪忽然想到這裡有大批妖魔，如果瑤池整個塌了未嘗不是件好事，起碼可以讓他們陪葬。當下伸手，兩件神器分別落在她的左右手上。
石室開始搖晃，玉雪想到她根本不知道出去的方法，頓時大急。
一個聲音說道：
「回到外面，便可直接傳上！」
玉雪急忙奔出去。到了原來的位置後，白光一閃，玉雪發現果然又回到了瓊台九樓。
此時瑤池洞府已經大亂，四面的山峰都在崩塌，地面晃動不止，瓊台開始解體。玉雪急忙感應凰金。見她飛近，趕快將她收入，自己也進鈴，在大批如同無頭蒼蠅般亂飛的妖魔群中朝傳送陣趕去。
傳送亭外亂紛紛的，一個妖首叫道：
「出大事了！快出去通知主人趕回來！」
玉雪馭鈴故伎重施，貼近一個妖道，片刻後便被傳出。守山大陣早已不見，又露出空蕩蕩的六出梅花峰。遠處大隊妖魔正往這邊疾飛，為首就是五老妖和青玉。玉雪不欲與他們照面，馭鈴飛遠。和老妖們錯開後，她凝神細查瑤池情況，希望老妖們也進去然後和瑤池洞府一起同歸於盡。
就在這時，轟隆隆巨響，六出梅花峰正中那座有傳送陣的山峰忽然整個崩塌，石屑紛飛中，玉雪分明見到五老妖們還沒來得及進去。
玉雪恨恨道：
「算你們走運！」
她馭著鈴兒飛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節 重組崑崙

妖魔雖然損失慘重，奈何主力尤在，玉雪一人雙拳難敵。現在崑崙派只剩下這麼點人，而且功力都苦不甚高，需要休養生息以待東山再起。玉雪思忖再三，決定隱藏個三五年，培養一批力量後再與妖魔周旋。她忽然眼前一亮，想到在弟妹領導下劫後餘生的那哲部諸青年修真，如果找到他們，那麼崑崙崛起指日可待，但問題是天地茫茫，到哪裡去找呢？
想來想去，玉雪決定先去弘吉剌部打探消息。
春去夏來，一片青蔥的草海，點綴著五顏六色的鮮花，陣陣輕風拂過，露出如同雲朵般的雪白羊兒，天空如此澄淨，風景如此美麗，一派「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的景象。
玉雪一行騎著馬妖，裝扮成蒙古人，正在草原上疾馳。
他們已經去過弘吉剌部。按陳國舅已去世，納親繼任部落頭領。起初他一見玉雪大吃一驚，這麼多年過去玉雪容貌如舊、絲毫不改，還更多了一番出塵的氣質，簡直飄飄若仙。想起往事他倒是一點也不敢怠慢，告訴了玉雪許多消息。
原來繼位的蒙古貴由大汗又生病在西域去世，後來是納親的妹妹海迷失皇后抱著尤子失烈門即位稱制。但是這個失烈門只是個小小孩童，海迷失後也缺乏手腕，怎麼壓得住一群如狼似虎、雄才大略的青壯年子侄，蒙古又將面臨內亂。現在諸王各部議論紛紛，都想另外推舉明君，以拖雷之長子蒙哥呼聲最高。
據納親回想，幾年前聽說有一群蒙古武士投奔旭烈兀，彷彿就是那哲部的人，但是他也不能肯定。所以要找到玉雁他們，就必須先找到旭烈兀。
旭烈兀是蒙哥和忽必烈的五弟，從小與忽必烈形影不離，感情非常好。以前玉雪在選妃之時曾經見過他，那時年紀還小，也是個人才，只是比起兩個兄長的話就差些了。玉雪有一事實在不明，按說玉雁應該投奔忽必烈，畢竟他和那哲部關係更好，為什麼卻去投奔了並不是很熟的旭烈兀？何況忽必烈一直住在和林，那裡離中原較近，而旭烈兀長大後卻一直帶兵在外四處征戰，越打越遠，直至西域。
帶著諸多疑問，玉雪一行向西找去，沿途打聽旭烈兀大軍的去向。就這樣過了一年，他們幾乎要到了阿剌伯境內，仍無半點音訊，就在他們放棄回中原之時，卻意外得到了消息。
這天玉雪一行來到西域的一個蒙古小部落，正準備開口打聽，就見遠處一隊蒙古士兵疾馳而來。他們並未下馬停留，為首一人在部落外用力揮舞著旗幟，大聲說了一些蒙古話，然後便匆忙策馬走了。
玉雪一聽他的話，頓時又驚又喜。原來那人說的是日前在河勒塔克山召開的王族大會上，拖雷之長子蒙哥被諸王各部共同推舉為蒙古新的大汗，大事已定，所以詔告天下。玉雪他們在西域苦苦尋找旭烈兀大軍，但是旭烈兀早就領軍回轉大漠開會去了，兩下就此錯過。玉雪得到消息，急忙帶著眾人東馳而去。
走了半月，迎面碰上了旭烈兀的大軍，玉雪遠遠望見他的王旗，頓時大喜。
旭烈兀威風凜凜的騎在馬上，已經長成了一個滿面虯髯的彪悍大漢，只在眉目間還有以前那個驕傲清秀的小王爺的影子。在他身邊，是很多護衛隨從，玉雪一眼就認出都是熟人，有玉雁、思蓮姐妹、阿木帖。。。她如遭雷擊一般騎著馬兒呆立不動，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悄悄的流下。
旁邊的耀日扯扯她的袖子柔聲道：
「親人重逢是好事。你要不快點過去，大軍可要從我們眼皮底下開拔走了！」
玉雪急忙揮去淚水策馬奔上，身後的眾人也跟著她從高崗上一溜煙馳下，眨眼攔住了旭烈兀的中軍。頓時人聲馬嘶一片，都以為有人來行刺，中軍大亂。
玉雪長笑一聲，從馬背上騰身而起，穿過千軍萬馬飄然站在了旭烈兀所騎的馬頭上，那馬兀自渾然不覺。
玉雪偏著頭對旭烈兀笑道：
「小王爺貴人多忘事，難道連我也不記得了？」
說完又轉頭看著玉雁等人。玉雁看到那張熟悉親切的臉，剎那一陣迷糊狂喜，從馬上騰身跳起，一把撲向玉雪，嘴裡大叫：
「姐姐！」
兩人凌空抱在一起，緩緩落地。旭烈兀此時也認出玉雪，急忙勒令軍隊三里外紮營，他自己的中軍則留在這裡。
晚上星光滿天，旭烈兀的金帳外燃起大堆篝火。眾人席地而坐，大碗喝著烈酒談笑風生。玉雁等人用敬佩的目光看著玉雪，聽她簡略說起這些年的經過。雖然她極力輕描淡寫，但是眾人都知道她著實經歷了一些驚心動魄的事，聽到她做了崑崙掌門，人人歡呼。
玉雁也對眾人說了別後的事情。那時她帶著眾人匆匆逃命，本想投奔忽必烈，奈何他身在和林，是人多嘴雜之地，身邊牛鬼蛇神都有，且玉雁以為妖魔是因為玉雪來攻那哲部的，根本不知妖魔們只是恰巧路過順手洩憤。就在玉雁兩難、無處可去之時，正好碰到率軍出征西域的旭烈兀。玉雁和他也有點交情，又持有忽必烈的信物，旭烈兀二話不說當即收留，對外只宣稱是他的隨從，是以玉雁和思蓮姐妹等一干女孩子一直以男裝武士打扮跟隨。那哲部現存的五百人也全部都在這裡一直跟隨著旭烈兀，做他的近身護衛。
此番蒙哥即位後，頒布新政，約束諸位驕橫的王爺，又放寬了對道教的打壓，至於失勢的海迷失後和失烈門自然性命不保。又因為西域一帶尚有未服的部落，故讓皇弟旭烈兀領軍西征，這才與玉雪重逢。
聊了很久後玉雪方才注意到遠處火堆旁有四個小童和一個白衣小女孩一直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她心知一定是四小和白雪，笑著招招手。他們飛快奔來，滾進玉雪的懷裡開心不已。
夜深時旭烈兀先去歇息了。玉雪將那哲部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先將目前形勢說了，末了道；
「現在我已是崑崙掌門，你們學的本來就是崑崙道術，今日你們全部正式加入崑崙派傳承崑崙的香火，為將來的滅魔之戰做好準備。」
那哲部諸人聞言喜悅不已。玉雪請出先祖牌位，就在星光下讓弟子們宣誓加入崑崙。明屹等人在旁一邊指導一邊笑逐顏開——他們都沒想到玉雪早就培養好了一隻生力軍。
宣誓畢，玉雪決定重組崑崙七脈。
她自己有智樵、智湘兩個正式收入門牆的弟子，又收了五個那哲部上進努力的年輕人為徒，全部以智字輩重新更名。現在她也有七個直系弟子，以此紀念青峰。
然後她命明屹夫婦、明芙、明蓉、玉雁、思蓮姐妹、阿木帖各掌一脈升為首座，又將弟子們平均分配到每一脈，由首座督促勤奮練功。
玉雁等人這些年勤練不輟，都已經是元嬰後期，離出竅不過一步，著實讓玉雪欣慰。而明屹夫婦功力雖不高，但是各種經驗都很豐富，也是眾望所歸。只有明芙二人不論經驗還是功力都差了些，因此二人有些誠惶誠恐，但是接任後心底發誓一定要兢兢業業帶好弟子。後來二人倒是以人品取得了眾弟子的愛戴。
就在崑崙人眾志成城中天已經亮了。玉雪率著崑崙弟子仍隨大軍上路。
旭烈兀的大軍所向披靡，一些小小的叛軍部落很快就被鎮壓，沒多久大軍就班師回和林。玉雪已經和旭烈兀講好，回和林後他們仍以護衛身份留在王府內。
大隱隱於朝，這是躲開妖魔追殺最好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八節 一往情深

回至和林，蒙古朝局已經穩定。但凡一個皇帝即位，總免不了奪權、殺戮，將異己分子一一排除，蒙哥不外如是。還好他十分友愛自己的兄弟，看作左膀右臂，對旭烈兀是這樣，對忽必烈也是這樣。
忽必烈為人精明能幹，一向在王族中極得人心，暗中卻收攏了許多人才在手下，就連新大汗蒙哥也深知他的本事，一即位就給了他一個天大的恩典、權利——命他總理漠南軍事，原來金國的土地盡歸他管轄。
旭烈兀回至和林之時，玉雪這位義兄已經興高采烈的上任去了，倒讓玉雪撲了個空。她本想回和林後見見他，如此只好作罷。
和林魚龍混雜，難保有妖魔的耳目，玉雪帶著眾人隱秘的住進了旭烈兀的王府後園中，行事低調絕不外出。
這日玉雪正在給弟子們講解一些道術，忽然旭烈兀差人來請。
到了花廳中，一見玉雪旭烈兀就急忙低聲道：
「大汗又命我西征，可同時也讓我四哥進軍西南，看來大動作要開始了。」
玉雪一聽無語。
蒙哥此時汗位已經穩如泰山，自然要開始伐宋了。光伐宋還不夠，還要遠征西域，百姓們剛剛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可新一輪大規模的戰爭又要開始。忽必烈進軍西南，先繞道破大理，還要拿下吐蕃，也就是說讓大宋孤立無援，最後幾路合兵侵佔大宋——蒙哥的如意算盤真是打得呱呱響。
旭烈兀知道玉雪不喜打仗，覷著玉雪臉色道：
「西域那地方亂極，看在我們從小認識的情分上，我保證只要你們跟著保護我、別的事一概不用操心。」
玉雪點點頭，淡淡的道：
「我知道了，容我去和門人商議一下。」
說完便起身離去。旭烈兀深知玉雪的本事，只得忐忑地等待答覆。他的時間可不多，蒙哥命他兩日後就出發。
回至後園，玉雪召來明屹凰金等人，將旭烈兀的話說明。
眾人呆了半晌，凰金長歎道：
「又要打仗了！百姓何時才能過上太平日子啊！」
耀日不客氣的道：
「除非天下都是他們的才不打仗了！可如果真的天下盡入囊中，說不定他們又要開始窩裡鬥！」
玉雁看了看玉雪愁眉不展的臉，小聲道：
「旭烈兀對我們有恩，何況還從小認識，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跟著他吧。」
玉雪聽了頓時心裡一驚。這些日子她常看到玉雁和旭烈兀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的，每每見她過來，二人都有些不自在，她早就心中疑問。但是玉雁應該明知旭烈兀是凡人，何況妻妾成群，兩人不可能有結果，因此玉雪也不往心裡去。此時見玉雁神態忸怩，玉雪更是疑竇叢生。
當下她不動聲色道：
「這事我再想想。」
眾人散去後，玉雪獨自來到玉雁房中。
玉雁正呆坐在窗前悶悶地想心事，玉雪咳嗽兩聲，她這才發覺。玉雪見她一個修真之人如此缺乏警惕，自然是因為心神大亂的緣故，心裡更是擔心，強笑道：
「妹妹在想什麼呢？如果有心事不妨告訴姐姐。」
玉雁低頭不語，半晌幽幽道：
「跟在他身邊我很開心，不管他是凡人、不管他有幾個妻子，我都想永遠和他在一起。」
玉雪一聽大驚。玉雁坦承心事反而讓她措手不及，當下厲聲道：
「你瘋了！你可知這樣的話你今生都不可能飛昇成仙！和一個凡人相愛，會讓你所有修行付諸東流的！就算你為了他放棄修真、放棄長生不老，可他甚至不會明媒正娶你！他正妻小妾一大堆，你將置自己於何地？而且他還是富貴中人，征戰殺伐、雙手染滿無辜百姓的鮮血，愛上這樣的人你真的是瘋了！」
玉雁聽了嗚嗚的哭起來，又讓玉雪不知所措。從小到大，這個妹妹一向視她的話為最高真理，從來不曾違拗過半句；玉雪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兩人相親相愛的一起長大。
此時玉雪見她如此，只好放緩語氣道：
「姐姐是為了你好，這樣吧，明日姐姐就帶你走，時間一長你就會忘記他的。」
不料玉雁大聲道：
「我不走！不是跟他在一起我哪裡也不去！」
玉雪呆了。看來這些年玉雁的脾氣改變了許多，居然會為了一個男人反抗最親的姐姐！她有些心酸，誠懇道：
「相信姐姐，你和他真的不合適。如果你想嫁人，姐姐會為你找一個好對像雙修的。」
玉雁似乎豁出去了，仍是執拗道：
「我真的喜歡他，其實小時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已經喜歡他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沒有告訴姐姐。現在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他也喜歡我，求姐姐成全！」
玉雪更是目瞪口呆。玉雁的心事她這麼多年後才知道，實在是太遲鈍了！她忽然想起那時在太子宴會上，旭烈兀盯著玉雁如花容貌時、玉雁害羞低頭的情形，也許那時就已經種下了情根。後來玉雁如喪家之犬般匆忙出逃，窮途末路時正好是旭烈兀伸出援手，所以玉雁對他又收拾起小時的少女情懷，這才一往情深、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他。
玉雪心亂如麻，呆立良久才默然走出房間。玉雁看著她的背影雖然深覺抱歉，奈何她已經不能自已。
玉雪則左思右想苦無良策。如果讓她和敵人打一架也許還簡單一些，可這是關乎妹妹的終身，甚至關乎妹妹的性命，真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肚子悶氣回至自己的房間，看到耀日正在喝茶等她。
一見玉雪，耀日便道：
「你現在知道了？其實我早就發覺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對你開口。」
玉雪的悶氣似乎找到了發洩的出口，叫道：
「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也好想辦法阻止她！都怪你！」
耀日在鐵面具後發出沉悶的笑聲：
「叫出來好些了？其實這種事根本沒辦法阻止，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已經夠痛苦了，我何必還要拆散鴛鴦？放手讓她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不然她會一輩子恨你的！」
玉雪叫道：
「就算她恨我一輩子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重墮輪迴！」
耀日歎道：
「情之為物著實玄妙，其實都是各人的緣法。一切自有天意，你又何必執著呢？愛她就要祝福她，放手吧。」
玉雪怔住了。耀日走後，她整整想了一個晚上，到了天明，她做好了決定。

第一百三十九節 神劍軒轅

一大早，玉雪就將所有人叫齊，宣佈從即日起玉雁不再擔當崑崙首座，由思菊接替她的位置。弟子們一驚，議論紛紛。玉雪讓他們散去，獨留各脈首座。凰金等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由慨然長歎。
玉雁始終一言不發，但她心裡明白玉雪是準備讓她走了，一時又喜又悲。
玉雪看著玉雁良久，見她毫無半點退縮後悔之意，只得道：
「我已經想好了。既然你愛他，執意要和他在一起，姐姐反對也沒用，你就和他一起上路吧。這次阿木帖和弟子們都留在我身邊，姐姐給你三年時間。如果三年內你沒有覺得幸福，姐姐馬上過來帶你走，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玉雁含淚道謝，心裡對不能親手為阿爸和阿媽報仇感到愧疚萬分。
玉雪叮囑了她許多話，然後命弟子們收拾行裝，又去見了旭烈兀。
旭烈兀見玉雪不反對他和玉雁在一起，頓時鬆了口氣，對玉雪神態親熱起來，居然開始叫姐姐！
玉雪白了他一眼，嚴肅道：
「我把妹妹交給你了，如果你讓她受一點委屈，我馬上給你顏色看！」
旭烈兀連連點頭，拍胸脯保證一定會照顧好玉雁。玉雪當即率領弟子們離去，心裡感傷萬分。玉雁和旭烈兀一直送出城外才依依不捨的回轉。
到了沒人的地方，玉雪對眾弟子們道：
「如今人間戰火又起，我們要先想辦法消弭戰爭，最起碼也要將百姓的傷亡減至最低。這次忽必烈領西南路的大軍，已經出發直指大理國，我們一定要阻止他！」
弟子們點頭。
玉雪早已盤算好，忽必烈此人雄才偉略，勢必會攻佔這兩地，唯一的方法就是兵不血刃，最好能勸說他智取，以他心高氣傲的脾性想必會成功。
當下她和耀日等人計議。全部弟子扮成一般蒙古士兵從陸路走，至於通關文牒玉雪早已讓旭烈兀辦好，甚至還討了一個差事，就是將一封大都的公文送至忽必烈軍中。如此一隊正常軍事調動的士兵必然不會引起各路人、妖的猜疑。
在秋老虎的炎炎餘熱下，眾人上路。阿木帖在旭烈兀軍中呆了好幾年，早已熟悉軍隊的各種做派，因此在他的指揮下弟子們有模有樣，儼然外出公幹的蒙古軍小分隊。一行跋山涉水毫不停留，十幾日後，已經接近大理國。
大理乃唐時南詔之地，從那時起就佔據一方自成一國，民風淳樸不興軍事。此時忽必烈三路大軍合圍，國王段智興早就慌了手腳，勉強召集了一些民兵，一個回合就全軍覆沒，只得緊閉城門一籌莫展。玉雪來的正是時候。
到了忽必烈大營外玉雪遞上文牒通報姓名，一會後忽必烈親自帶人迎出。幾年不見，恍若隔世，兩人心中都有些激動。玉雪見這位義兄已經成了一個久經沙場滿面風霜的魁梧大漢，目光犀利，只在神態中還依稀見到一些昔日的儒雅。而忽必烈見到玉雪也吃了一驚。玉雪一身戎裝，儼然一個美貌的女將軍，英氣勃勃，容貌絲毫不見老。
忽必烈見營門口人多嘴雜沒有多說什麼，客套了幾句將玉雪、耀日等人請入大帳，又讓人帶崑崙弟子們下去歇息。
到了大帳中，忽必烈讓隨從退下，激動道：
「妹妹怎麼會來？我早就接到了五弟的信，說你在他府中做客卿。我本想回和林看你，可軍務冗雜總也抽不出空，妹妹這次來一定要多呆些日子！」
玉雪微笑道：
「大哥現在手握兵權，威風得緊啊！」
忽必烈面露得色，謙虛了幾句。
玉雪正色道：
「大哥一向謀略出眾，我是深知的。但是須知兵乃凶器，一個不好便會血流成河，我想以大哥的智謀必定能想出一個兵不血刃的好辦法，這樣也不枉我們結義一場！」
忽必烈早就猜到玉雪此來定有深意，但是想不到她不是來勸他收手而是來讓他用謀略拿下大理。他心裡轉著念頭，此時大理已經是山窮水盡、勢在必得，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給玉雪，當即哈哈笑道：
「妹妹不用多說，就算你不來，我也早準備以勸降為主。」
說完命人開宴席款待眾人。一時酒如流水肉如山，頗合黑日的胃口。眾人閒聊中不知不覺天已全黑，帳外匆匆有人來報，忽必烈一聽大喜。原來他剛才已經吩咐下去，命人射了降書到大理城內。段智興走投無路，又懼怕蒙古兵屠城，接到降書後鬆了口氣，思忖片刻便開城門出降。
忽必烈不費什麼力氣就破了大理，志得意滿想乘勝追擊。他留下一部分守軍，令大軍明日開拔進軍吐蕃。
玉雪滿心擔憂，當著忽必烈手下也不好多說。夜深人靜時，她悄悄叫來凰金等人商議對策。耀日道：
「想那吐蕃一向以佛治國，自然也不是忽必烈的對手。不如我們悄悄派人去報信，以免百姓遭到兵災。」
眾人討論良久，最後都贊同這個辦法。玉雪當即只帶了耀日凰金二人，深夜出營馭著封獸鈴飛向吐蕃。一路上小心翼翼，天未亮就到了。
巍峨高聳的布達拉宮已經在山頭上矗立了幾百年，卻仍然散發著唐時的光輝，彷彿歲月早已在它身上凝滯，讓人不住回想起那個輝煌的時代。它高大的身影襯著背後灰藍色的天空，看上去是那麼雄偉，卻帶著一絲蒼涼，彷彿一直在無聲的訴說著些什麼。
玉雪三人飛身出鈴，站在山下久久凝望布達拉宮，直到天色大亮，它的輪廓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忽然感覺宮內傳來一個聲音：
「貴客到訪，為何不進來喝杯酥油茶呢？」
傳聲剛落，一個喇嘛迅疾從山上飛下。他年紀甚輕，看去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但是雙目開合間神光湛然，週身竟然隱隱泛著金光。
玉雪知道此少年喇嘛功力已近大乘，不由大大驚異，急忙雙手合十道：
「在下崑崙掌門玉雪，有急事稟告活佛，希望長老通傳一聲。」
那少年喇嘛微微一笑：
「真人的來意我已經知道，進來喝杯茶吧。」
說完轉身示意玉雪三人跟上。玉雪有些不解，難道他們早就知道忽必烈領軍來攻？
少年喇嘛領著三人順石階而上，穿過一進進宏偉的大殿，來到一間樸素的僧房中。他盤腿坐在炕上，熟練地沖好酥油茶遞給三人，始終不曾說一句話。
玉雪一杯茶下肚，忍不住道：
「事情緊急，還煩長老通稟。」
少年仍是微微一笑：
「放心，我們早就知道了，真人擔心的事不會發生。不如在這裡多住一陣，也好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請隨我來。」
說完站起。玉雪此時已經明白他們的確有對策，略感放心。這個少年喇嘛高深莫測，讓他們留下必有深意，因此三人對視一眼跟隨他而去。
他帶著三人走出布達拉宮，一個時辰後到了一個小山谷中。那裡建有一間小小的寺廟，總共只有一進，除了正殿供著一尊佛祖像外，別的房間全都空無一物，只有地上擺著幾個蒲團。
少年微笑道：
「你們在這裡清修幾日，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的。」
說完轉身扣好寺門離去。
玉雪三人面面相覷。
凰金不耐煩道：
「故弄什麼玄虛！我們還是回去吧。」
玉雪沉吟道：
「既然已經來了，就聽他的話清修幾日吧。」
她扯過一隻蒲團，趺坐閉目。耀日也拿了個蒲團，坐到房間的另一角。凰金無奈，只得學樣。
玉雪運起煉神真經第七層心法，沒多久她就發現了這裡的好處。這個山谷中靈氣異常充裕，而且夾雜著一股能使人內心寧靜的能量，在此修煉事半功倍。她感覺到耀日凰金也進入了狀態，悄悄換了個房間，變出十來個分身同時修煉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再沒有進步，她收功取出軒轅劍和崑崙鏡。這兩件神器自從得到後就一直被她收在乾坤袋裡，睹物思人，她並不想使用它們，但是今日她改變了主意。
軒轅劍懸浮在她面前緩緩轉動，玉雪手指一點，一道靈力朝它灌入。軒轅劍金光大放，一個細細的聲音傳至玉雪心底：
「我以為你不會理我呢！想通了？」
玉雪點頭，也用傳心術道：
「既然這是天命，我自然不會抗拒。你告訴我怎麼讓你認主吧。」
軒轅劍發出兩聲嘲笑後道：
「所謂認主不過是建立我們之間的聯繫，你不會連這個都做不到吧！」
玉雪一時啞然。以前她所學的認主法是滴血認主，可現在她的血都是五行之身幻化的，連真的血也算不上。當下她也不管了，揮出一滴血滴到軒轅劍上。
軒轅劍嬉笑道：
「不夠，不夠，再來多點。」
玉雪足足甩出一大團，相當於她的十分之一功力。軒轅劍懸空浸在一大團隱隱發光的鮮血裡，片刻後滋滋聲響起，軒轅劍一滴不剩的將鮮血全部吸入。而後它忽然金光萬丈，將房間映得如同黃金打造。玉雪急忙將一股神識和靈力同時傳入，剎那間她眼前閃過許多畫面。
飛沙走石中，許多長得異常高大的人在千軍萬馬中廝殺。他們穿著奇異的盔甲，面上覆著如同妖獸般詭異的面具，或持長槍或拿手杖，呼喝間白光一閃便有人倒下。
忽然憑空一柄巨大的寶劍出現。它長七尺寬半尺，劍身上龍形花紋猶如活龍一般張牙舞爪。這柄金光閃閃的巨劍握在一個身材魁梧的人手中。他凌空躍起揮動巨劍，帶起了長達丈餘的劍芒，所到之處戴面具的人如同秋風掃落葉般紛紛倒地，劍身上染滿了碧血，順著劍尖一滴滴地落入乾燥的黃土，地面變得鮮紅泥濘。
漸漸劍身上的龍紋彷彿活了起來，碧血不再流下，竟然被那把巨劍歡暢的吸入。隨著殺人越來越多，那柄劍變成了妖異的血紅色。忽然那劍從主人手中自己飛出，如同收割麥子一般削割著人體，慘叫聲中骨肉橫飛、血雨紛紛。戰場上只見一柄血紅色的巨劍拖著丈餘的紅光來回縱橫。
玉雪已經目眩神馳。這是軒轅劍變成有靈的神劍的經過，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靠殺戮這麼多生靈得來的！
畫面一晃，還是那把巨劍，此時它已經變成血紅色，魔氣沖天、怨氣逼人的懸在一隻巨大的鼎上。鼎裡燃著熊熊大火，一隻手握住焦躁不安的劍割破另一隻手臂，鮮血汩汩流出。
那劍彷彿歡呼了一聲拚命地吸著鮮血，劍身越發紅亮。那手強行將劍從手臂上拿開，丟入鼎內。大鼎轟的一聲騰起更高的火焰，劍在裡面左衝右突，卻怎麼也衝不出大鼎。
火焰變得極為熾熱，不知多久後，嘩啦一聲一柄金光閃閃的劍從鼎內冉冉升起，如同新升的朝陽一般眩目。它的身上再也沒有了魔氣和怨氣，有的只是讓人內心平和的正義的力量。
真正的神器誕生了。
畫面已經停止，軒轅劍靜靜的懸浮在玉雪的面前。玉雪已經深深感覺到自己與它已經血肉相連，就像它本來是她的一部分那麼自然。
玉雪心底又響起那細細的聲音，但是已經沒有了任何嘲笑和戲耍，語氣異常平和：
「我也曾是一柄魔劍，飲下無數生靈的鮮血，但是我的主人讓我脫胎換骨成為神器。希望你明白我的力量是怎麼來的後要好好善用。劍有雙刃，可以殺敵也可以傷自己。要以正義之名使用我，這樣你永遠是最強大的。」
玉雪鄭重發誓，末了好奇道：
「你的主人是誰？」
軒轅劍哧哧笑了兩聲道：
「莫非你真的不知道？我的主人叫什麼，自然我的名字也叫什麼！」
玉雪一愣。軒轅劍？軒轅氏！它是黃帝的佩劍！那些被軒轅劍所殺的人正是蚩尤所率之部落、乘神石飛船從遙遠的天邊而來的蠱苗的祖先！那麼那個巨大的鼎一定是著名的九州鼎！是黃帝采九州之金精鑄成，可以媲美神器。相傳得此鼎則得天下，黃帝飛昇天界後此鼎下落不明。沒想到軒轅劍居然是這樣來的！
玉雪沉思間軒轅劍嗖的一聲自動飛進她體內，現在她的面前地上靜靜的躺著的是崑崙鏡。

第一百四十節 見機行事

崑崙鏡此時只有巴掌大，正面是光滑的鏡子，背面則是如同層疊的鱗片般的許多突起。鏡子左右各有一條奇異獸紋，除此之外並無特別。
玉雪持續輸入靈力，鏡面漸漸越來越亮，忽然一道白光從鏡子裡投射而出，正好照在房樑上。她見這道白光凝聚不散，忽然想到以前凰金曾說崑崙鏡是妖魔剋星，只要被它發出的光照到便無所遁形，想必就是這道光了。但是崑崙鏡居然沒有器靈，或者說器靈怎麼也不肯出現，這不能不讓玉雪驚訝萬分。她不死心，滴了一滴血在鏡面上，哧的一聲鮮血滲入鏡內立刻消失。玉雪連連滴入鮮血，可是不管她滴入多少，崑崙鏡照單全收，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正莫名其妙時，心底傳來軒轅劍熟悉的聲音：
「那個鏡子根本不會認你為主，別白費力氣了。」
「為什麼？」玉雪疑惑地問。
「它和我不同，據說它的來歷很神秘，就連王母娘娘如此神通得到它之後也只能用而不能讓它認主，你就省省吧。」
「那我想測算一下將來也不行？」
「不行！你的道行不夠測不了，用用它的照妖神光還可以，不過耗費功力太大，也不划算。」
玉雪徹底沒轍只能放棄，將崑崙鏡收入乾坤袋。見軒轅劍呆在她的眉心之間，不由叫道：
「你能不能換個地方？在這裡我有些不自在。」
軒轅劍嚴肅道：
「這裡最好，我可以時時觀察外界情況，萬一你有危險我立馬可以出手。」
玉雪心道：只怕是因為這裡可以看到外界風景吧！她伸手摸摸額頭，發覺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劍形突起，揮手做出水鏡一照頓時呆了。只見眉心間一個金色的劍形，就像唐時女子愛貼的花鈿一樣——軒轅劍彷彿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顯擺在那裡！
玉雪知道說它不通只得算了。她凝神查看隔壁房間的耀日凰金兩人，不由一喜。原來耀日居然功力大進，眼看就要突破到大乘期。凰金則早已收功，正在為耀日護法。
耀日所煉的是崆峒派祖師廣成子所傳心法，有獨到之處。此時他正在緊要關頭，全身金光閃爍吞吐。過了片刻金光一亮倏忽漲大接著猛的向內一收——大功告成，耀日順利晉級到大乘。以他百多年的速度就能修煉至大乘，也可謂奇才了。
玉雪想到如果他的師弟耀海還在的話，一定萬分高興，忽而想到青峰，她的心頭又一黯。
就在她一喜一悲之間，耀日已經收功推門進來。玉雪連忙向他道喜。二人說笑間那個少年喇嘛飄然走進寺內。
他雙手合十道：
「忽必烈已經頒下諭令，禁止殺戮、降者免死，所以現在吐蕃國王已經投降，一場兵災消弭於無形，真人可以放寬心了！」
玉雪問道：
「大軍現在何處？」
少年道：
「就在城外，真人請隨我來。」
三人隨著少年來到忽必烈大營中。忽必烈設酒款待，言談中對少年極為恭敬。玉雪始終不曾問過少年的姓名，見忽必烈禮敬有加，不由好奇。
忽必烈大笑道：
「你來了這麼多日，怎麼連赫赫有名的神童思巴也不知道！他年紀雖小，佛法精湛，連我也是大為敬佩的。」
玉雪這才知道這少年喇嘛是神童。她對此也不甚了了，仔細問了日期，才知道他們已經在那小廟中過了大半月居然還渾然不覺。
大軍在城外休整，同時忽必烈遣人飛馬急報和林大捷的消息。玉雪見左右無事，將弟子們全部拉到那個小廟中修煉。
這日思巴又來看玉雪。
玉雪不覺技癢，笑道：
「佛法精湛，想必伏魔也是好的，不如露一手給我開開眼如何？」
思巴含笑道：
「也好，請真人指點一二。」
說完，他走至廟外空地上，雙手連掐手印。玉雪發現他的印法與自己所學佛門九印居然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更為複雜細緻。
瞬間思巴已經打出無數印訣，漫天金光手印飛舞，無聲的飄落地面。就在玉雪有些詫異時，手印落處的地面靜悄悄裂開，片刻後玉雪身周遍佈大小裂縫，有的深達幾尺。如此不見火氣的功法讓玉雪大為佩服。想他現在不過是十來歲年紀，長大後那可更了不得！
她心裡忽然一動，如果有他幫手的話那真的再好不過了！正想著如何提出，思巴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
「佛門之人最忌殺生，而且我生性喜靜不愛與人爭鬥，所以我不會幫真人打打殺殺。」
見玉雪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笑又道：
「但是我可以幫真人一個忙。忽必烈王爺讓我隨他去和林宣揚佛法，我已經答應了。如果有妖人左右朝廷，我勢必不會袖手旁觀。而且我可以給你一封薦書，你持它去淨梵寺，關鍵時候他們會助你一臂之力。」
玉雪疑惑道：
「淨梵寺？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思巴道：
「淨梵寺隱居世外一心修佛，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他們除了專修佛法外降魔功夫也是極好，一定會派人出山幫你。不過那地方可不好找，而且危險重重，就看你有沒有緣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道：
「我已經寫好了信，地圖也在裡面，你日後一定會派到用場。」
玉雪接過打開一看，那信是用梵文寫的，扭扭曲曲、一字不識，但是地圖倒畫得很清楚，明顯是孤懸海外的一個島嶼，水路迂迴複雜。玉雪心想反正是用飛的，應該很好找。當下將信和地圖收入乾坤袋中鄭重道謝。
思巴又道：
「明日王爺就要回大都，想知道真人隨不隨他一起去，特地讓我來問問。」
玉雪皺眉道：
「奇怪，聽說大軍還要留在這裡整編，怎麼王爺倒先回大都了？」
「這是大汗諭令，他派另外的將軍來帶兵，但是王爺要先行回大都敘職。」
玉雪轉而一想就明白了。這次忽必烈勢如破竹，立下大功，就算大汗是他最親的大哥也不能不忌。她搖頭暗歎，這些帝王家的人一個個心機真深啊！
第二日忽必烈就起程回大都，玉雪帶著所有弟子與他同行，正好以護衛的名義一起進京。隊伍浩浩蕩蕩的押運著許多戰利品和俘虜，由北而上穿過崑崙山口進入大漠。
玉雪遙望崑崙山的皚皚白雪，想到瑤池已經不復存在，心底泛起一絲傷澀。
並排的耀日看到她的神色，悶聲說道：
「等勝利了，你可以重建崑崙，我一定會幫你。」
這些日子以來，耀日一直默默追隨，總在玉雪最需要他時出現在她身邊。此時雖然隻言片語，但是話裡透出的關心卻讓玉雪心頭一暖。第一次她覺得應該正視她和耀日的感情。如果說他們之間真的只有戰友的情誼，那麼玉雪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不知從何時開始，耀日已經默默地幫她承擔了許多，而她也習慣了有耀日在身旁。此時她覺得不管如何應該對耀日有個交代，否則便好像一直在利用他似的。
當下她低聲道：
「師兄，這些日子你辛苦了！尤其我還害你中了假面蠱。對你我總覺得過意不去。」
耀日沉默半晌道：
「只有過意不去嗎？那麼就不必了。」
語氣甚為蕭索。
玉雪囁嚅道：
「其實在我心裡你已經不光光是戰友、師兄，還有。。。」
她一時不知該怎樣表白。耀日的眼睛透過面具滿懷希望的看著她，玉雪卻有些臉紅說不下去了。正在這時，忽必烈吩咐紮營差人來請，玉雪鬆口氣馬上去了。
耀日頗為失望，知道終究還是沒捅破這層窗戶紙。
大帳中忽必烈端坐著，面色有些難看。一見玉雪，他便道：
「我也不知大汗是怎麼想的。自他即位後我主管漠南關中，一向治理得井井有條，如今我大捷進都，他卻興起大獄將我治下的官吏拿下許多，說他們個個貪污。怎麼可能這麼多人都是貪的？分明是給我個下馬威！」
玉雪一聽，就知道蒙哥對忽必烈確有疑忌之心。見忽必烈甚是不忿，笑道：
「大哥是英雄，做大事自然會引來小人的猜疑。但大汗是你親大哥，一向待你很好，他不是這樣小雞肚腸的人。這次必然是旁人挑唆，與大汗無關。大哥還是不要想太多，以免傷了親兄弟的和氣。」
忽必烈悶悶的出口長氣道：
「也罷，回去就繳了兵權不問朝事，省得讓人說是非！」
玉雪見他想通，又問起旭烈兀那邊的戰況。
忽必烈道：
「五弟如今是捷報連連，西邊新得了大片土地。聽說大汗甚是高興。」
玉雪略為放心，想來玉雁一定過得很好。念頭一轉又開始擔憂，如果處處大捷，離攻宋之日必定為時不遠，於是她極小心的探忽必烈口風。
忽必烈從來只當玉雪是蒙古自己人，毫不在意的道：
「攻宋是勢在必行之事。南宋朝政紊亂，皇帝偏聽一個大奸臣賈似道的鬼話，如此大好河山還不如盡歸我們蒙古。這仗遲早是要打的。」
玉雪想到以前歷練時捉弄賈似道的事情，不由一陣好笑，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果然是對的，那大奸臣居然還是如此行事！也難怪南宋日趨衰亡。她心裡感慨，找個借口告辭出去。
玉雪在自己帳中將攻宋之事與耀日等人一說。眾人默然。如果說攻取大理、吐蕃還能勸降，但南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降的，這必然是漢人和蒙古人之間的一場硬仗。不管哪裡打仗，受苦的總是老百姓，但是如今就算玉雪有回天之力，也阻止不了這場戰爭，連將傷亡減至最低恐怕都不可能。
良久後耀日道：
「不如我們在大都中見機行事，看看有沒有辦法阻止戰爭。實在不行就攪渾池水，拖得一時是一時。」
眾人長歎點頭，這是唯一良計了。

第一百四十一節 華山覆滅

和林表面平靜無波，暗地卻風起雲湧。忽必烈入朝見了蒙哥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末了以連日軍務勞頓身體有恙的借口，推辭一切事務閒居在家。蒙哥雖然嫌隙盡去，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卻始終沒有把他再派外任。忽必烈也樂得逍遙，整日與門下清客遊山玩水。
玉雪和弟子們被他安置在城外的一處王府別院，由侍衛頭領葉風寒打點一切。這個葉風寒十多年前見過玉雪後便一直敬畏有加，現今聽說玉雪做了修道大派崑崙派的掌門，更是神仙前神仙後的，凡事惟恐不周到。
玉雪卻也沒有閒著，暗地派出各路弟子，打聽朝局刺探軍機。她的行動雖然隱秘，但還是瞞不過忽必烈的耳目，這天他忽然到訪。
入座後，他長歎一聲道：
「妹妹如今已是得道之人，奈何怎麼放不下塵俗之事呢？」
玉雪一驚。他又道：
「我們自小認識，又有結義之情，玉雁嫁給五弟後我們更可以說是一家人，但是你為什麼背著我去做那些事？我如今雖然身份尊貴，但是身家性命都不是我自己的。現下連我都已經知道，難保不傳到大汗耳朵裡，妹妹還是慎重一些罷！」
玉雪被他一言拆穿心下惴惴，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只想瞭解一些情況，並無他意。」
忽必烈笑道：
「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大汗可不知道。不要為了一念之仁斷送你妹妹玉雁的幸福。」
說完他又談了一些家常才笑著離去。玉雪目送他走遠，心裡驚疑不定。她派出弟子打探消息按理蒙哥汗絕無可能知道。那些弟子都是高來高去之人，比起尋常武林人士實在高明太多。知情的人惟有照料他們生活起居的葉風寒，肯定是他向忽必烈報告的，可忽必烈為什麼會來警告她？
過了大半個月，忽必烈又來探望玉雪，言談中有意無意說的都是玉雁的事。玉雁在西域過得很好，旭烈兀攻城掠地的同時，已經明告各處玉雁為他的第二王妃。蒙哥汗大悅，將打下的土地分給旭烈兀世襲，還承認了玉雁的身份，因此玉雁在西域尊貴無比。
玉雪微感放心。
耀日已經在旁邊聽了多時，待忽必烈辭去後，他沉吟道：
「忽必烈只怕有求於你，所以要拿玉雁當籌碼，你可得小心。這人心計手段乃我生平所見第一人，委實不可小覷。」
玉雪心裡也隱隱不安。看來這潭水是越攪越渾，自己也將泥足深陷，一個不小心賠上玉雁就麻煩了。
耀日又道：
「我們本來就志不在此，看來這場戰爭避免不了，不如趁早抽身。」
玉雪搖頭道：
「不行！弟子們道行太低，我們無處可去，總不能老躲在封獸鈴裡不讓弟子們修煉。如今還是走一步看一步。」
她和耀日商議良久，最後決定不去管蒙古侵宋之事，先調查大都中有無妖魔黨羽要緊。
這回她更是小心，由明屹等六個首座親自出動，而凰金幾人目標太明顯容易暴露，被她嚴令在別院內不得外出專門指導弟子修煉。
幾日後六人紛紛回轉，都說查不到異常。玉雪沉思良久，大都沒有妖魔動靜並不是好事，說明他們把心思都放在修真界裡，到底妖魔們在籌劃些什麼？
苦無良策之下，玉雪只得以調教弟子為己任，不但她自己的七個徒弟被她操練得很苦，就連明芙等人也被她教訓連連。沒人叫苦，也沒人怪玉雪，每個人都深知局面，一個比一個更用功。
時光如水，轉瞬間五年過去。其間蒙哥汗遷都一次，大都向南遷至開平府，玉雪等人混在忽必烈的護衛軍中波瀾不驚的一齊遷至。這次他們被安置在與王府一牆之隔的一個闊大的花園中。地方雖大，到底是匆匆而就不免簡陋，但是玉雪甚為滿意。牆外不遠便是荒郊野嶺，行事很是方便，而那些低矮的城牆對玉雪他們來說簡直不是障礙。
弟子們在玉雪督促及靈藥的幫助下進益很快，現在紛紛邁入元嬰中期，連入門沒多久的智樵、智湘、慧棟都已經結成金丹。首座阿木帖、思蓮、思菊、明芙、明蓉都進入出竅前期，明屹夫婦也終於在刻苦修煉下恢復到原來的水平。一支修真大軍初具雛形。
玉雪深感欣慰，現下她可以放心活動了。第一步便是派人聯繫峨嵋派。當初因為紫月四人失蹤，峨嵋掌門鴻劍真人對玉雪甚是不滿。現在玉雪雖然執崑崙掌門之位，但畢竟是在內部，並沒有詔告修真界，所以她準備派遣明屹夫婦去峨嵋。鴻劍早就認識他們，應該會信任。
明屹夫婦扮成蒙古軍頭領，領一小隊玉雪向忽必烈借調來的士兵，由大漠轉道吐蕃走陸路入蜀。這樣雖麻煩些，但是安全有保障。
第二步玉雪將和耀日親自去一次華山派紫霞洞府，打聽北邊動靜。這些年玉雪等人隱居在大都與修真界不通音訊不知情形如何，現在勢必要將局勢摸清楚。至於弟子們則由凰金黑日帶領繼續在大都隱藏，同時嚴密監視蒙古朝廷。
一切安排妥當，明屹夫婦和玉雪兩路同時出發。
華山離大都並不是很遠，但是玉雪和耀日喬裝成蒙古兵慢慢走，足足花了半月工夫才到山下。沿途蒙古大軍調動頻繁，運送糧草的車馬絡繹不絕，都是往南邊的，他們知道到底蒙古朝廷還是決意與南宋開戰。
兩人邊走邊留心妖魔動靜，奇怪的是也像大都般平靜，最多不過是一些不成氣候的山精樹怪，實在掀不起大浪。他們心裡更是不安，五教妖魔都幹什麼去了？
懷著滿腹疑惑，二人到了華山派下院。戰火頻臨，這裡香火很是鼎盛。他們早在僻靜處換了漢人衣裝，為了掩飾耀日的臉，二人都戴了一頂披紗斗笠，但是在道觀裡兜了一大圈都沒有發現華山派下院主事弟子的蹤跡。裡面的那些道士根本沒有任何修真功夫，一看就知道是凡人，最多略微懂一些符術騙騙老百姓。要知道以前這裡都是華山派弟子主持，再不濟也是築過基的，怎麼可能全是一些道裝的凡人！玉雪耀日心裡發涼，趕緊上了觀日峰，一直在峰頂站到天黑，傳聲大喊都用過了，就是不見任何華山派弟子出現。
天已全黑，二人趺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閉目用神識仔細搜索。一個時辰後，兩人都睜開雙目搖頭，不但沒有修真人的靈氣波動，連妖氣也沒有。耀日越來越焦急，崆峒派剩下的弟子都托庇於華山派，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崆峒派的香火就要在他身上斷絕了！
玉雪見他發急，拉著他的手道：
「我們還是去下面看看。」
二人聯袂從絕壁上飄下，一直降到下面的深谷，仍是沒有任何發現。以前在絕壁上會出現通往洞府的小道，現在看去就是一面懸崖，華山派的紫霞洞府像是消失了似的！
他們在焦急中等到天亮。玉雪持了忽必烈王府金牌，直接去了當地縣衙。等了許久，那個縣官才出來。見了金牌，他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說明情況。
原來就在五年前的一個深夜，華山派下院的道士離奇失蹤、一個不留。現場既無血跡，也無打鬥痕跡，就這麼百多人都不見了，還是早上燒香的百姓發現觀門大開，道士們不見蹤影才報官的。因為事情實在太過離奇無從查起，前任縣官草草結案，戰亂時期也就不了了之。現在裡面的道士都是後來在官府招募下才陸續來的。
二人告辭出來，心如亂麻。事情在五年前，那麼就是在崑崙出事後半年，應該與五教妖魔有關。可現今妖魔都不知哪裡去了，想要查除非去五教的老巢，這樣的話必須從長計議。
玉雪見縣城裡還算熱鬧，便拉著耀日去住店。二人在客棧開了兩間上房，乘著小二送水的當口，有意無意的打聽。不料那小二說的更是玄乎，什麼怪力亂神、天花亂墜，讓玉雪哭笑不得。耀日更是沉默不語心下難過。玉雪勸了他一會便回到自己房間練功。
夜半時分，玉雪感覺到一股妖氣向這個客棧接近，她傳音耀日後仍是閉目盤坐不動。片刻後那妖已經到了窗外，只聽一個甜美的女聲隔著窗道：
「玉雪姑娘既然來了，我就要盡盡地主之誼，可以讓我進來敘敘舊嗎？」
窗無聲地開了，一道白色身影輕飄飄地穿窗而過落在玉雪床前。這是一個身著繡花白衣的美貌婦人，頭梳高髻，風姿若仙。玉雪大吃一驚，竟然是十多年前在運河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狐精！
她巧笑嫣然：
「玉雪姑娘貴人多忘事，只怕已經不記得我了，倒是我的女兒小翠對姑娘一直念念不忘呢！」
門開處，耀日飛身進來。玉雪示意他且慢動手，冷然道：
「你來有何貴幹？莫非你有華山派的消息？」
狐精悠閒的在房間中踱了兩步，伸手掠掠頭髮，姿勢優美卻不說話。
耀日冷冷道：
「別搔首弄姿了，沒的讓人噁心！快說吧！」
狐精撲哧一笑道：
「你們劍拔弩張讓我怪怕的！」
玉雪不禁面有怒色。
狐精卻正色道：
「其實我此來是友非敵。這裡以前本來不是我們勢力範圍，但這些年我們耳目漸廣，所以即便事情不是在山西發生，我們多少也知道一些。」
玉雪知她言下之意是這幾年青丘山在北方勢力越來越大，也不拆穿等她下文。
「崑崙瑤池發生的事我們也略有耳聞，只道連姑娘也不能倖免，沒想到前幾日接到線報，得知姑娘居然沒事，我和小翠都高興得緊。今日見姑娘訪華山，知道一定有疑問，雖然我們對詳情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提供一些線索。」
玉雪聽她意思，似乎他們二人一離開大都便落在青丘山的人眼裡，也暗暗心驚。
只聽狐精接著道：
「五年前我們發現有大隊人馬從雲路來華山，得手後又從雲路離開。從那天起，華山派的人就消失了。不用我說，姑娘也知道是誰幹的吧！」
玉雪早就猜到，但是從狐精的口裡得到證實又是一回事，當下霍然起立道：
「是哪個方向的？」
「北方。正因為是從北方來經過青丘山勢力範圍所以才被我們發現。」
玉雪沉吟。通天教在大巴山，飛天教在南疆，噬天教在湘西後來被玉雪挑了，那麼不是逆天教就是翻天教在北方，肯定是逆天教！北方山多水少，翻天教以水妖為主，不會選擇冬天酷寒萬里冰封的北方作為老巢。
狐精嚴肅道：
「我們青丘山保持中立姑娘是知道的，再說你們正道看到我們便要打要殺的，所以姑娘也不能怪我們。我此來向姑娘報信完全是因為對姑娘頗有好感，是我個人所為與青丘山無關，還請姑娘不要對外透露。」
說完嫣然一笑穿窗而出，眨眼就飛遠了。

第一百四十二節 春夢無痕

耀日急忙要追去，玉雪止住他道：
「不用追了，她一定有辦法不讓我們追上。一路上我們都被暗中監視居然沒有發覺，可想而知他們的本事了，估計一定是用凡人才沒引起我們的注意。」
耀日道：
「現在怎麼辦？難道我們北上？」
玉雪搖頭道：
「事情已經發生了五年，華山派的人和你的師弟妹們生還的希望渺茫，不如去北方其他修道大派查查，我很擔心他們也出了事。」
耀日心裡悲涼，點頭同意。
天亮後他們結帳出發，因為行跡已經暴露，索性直接從雲路飛過去。先到恆山，空山一座。再到泰山，發生的事情和華山如出一轍。接著是嶗山，人去觀無，徒留一片焦黑的廢墟。抱著最後希望來到嵩山，嵩山派下院道觀居然變成了佛寺，嵩山道派的人不見蹤影。問起僧人，也說一夜之間道士全部失蹤，只得被寺廟接管。
兩人開始擔心峨嵋和青城派。玉雪急忙用軒轅劍飛劍傳書明屹夫婦，也不管它連聲抗議大材小用。不到半個時辰軒轅劍就飛回，告訴玉雪明屹夫婦還在路上沒到，他們說一定會小心行事。
二人百般無奈，只得仍回大都。任誰都想不到現在北方修真界碩果僅存的居然是崑崙派，這還要歸功玉雪多年前培養的那哲道門。
沒多久弟子們都知道了此事，人人憋著一口氣，更是苦修不已。
二人回來當日忽必烈就來訪。玉雪沒了心緒，敷衍了事。
忽必烈看出她情緒不佳，笑道：
「妹妹出去玩了些日子，怎麼回來後反而更不高興了？告訴你件喜事，玉雁要來大都，此時正在路上。」
玉雪一聽喜上眉梢。
半月後玉雁果然來了，帶著大隊隨從，前呼後擁氣派非凡，下榻在忽必烈王府，連蒙哥汗都派人賞賜大堆物品。接旨謝恩忙亂了半日，玉雁總算抽空見了玉雪和阿木帖。五年沒見，玉雁的氣色頗好，容顏越發嬌美，只是修為不進反退。
這是應有之議，玉雪也不意外，激動道：
「聽說你過得很好，也不枉我當初把你交給旭烈兀了。」
玉雁喜極而泣。姐弟三人剛說了一會家常，玉雁又被蒙哥汗接到宮中賜宴去了，一直到深更時分方才回轉。
玉雁回來後，命人將玉雪叫到她房中，屏退從人低聲道：
「大汗今日說不日就要對南宋開戰，又說我多年在西域一定想念這邊的水土，命我搬去宮中住一段時間。」
玉雪皺眉問道：
「他讓你在宮中住多長時間？」
玉雁搖頭道：
「這個沒說，但是我感覺他似乎想讓我做人質。姐姐想，如果大軍全部南下大都勢必空虛，我丈夫旭烈兀手握重兵坐鎮西域，他是不得不防。其實我們夫婦在西域過得很好，壓根就沒想過篡位，大汗多心了！」
玉雪一聽有數，估計根本不是防旭烈兀，而是防她，問道：
「今日宴會有哪些人參加？」
「我、大汗、皇后、忽必烈夫婦，大汗說是家宴。」
玉雪又問道：
「誰提起的？」
「先是忽必烈隨口說的，不知怎麼就扯到南征上，大汗當場下了諭旨。我明日一早就要挪至宮中。」玉雁回答。
玉雪沉吟道：
「沒事，就算千軍萬馬也擋不住我們姐妹見面。你就安心住在宮裡，一有空我就去看你。」
此時她不方便對玉雁透露太多，囑咐她一切小心後匆匆回至客院。
耀日聽後道：
「我們以前打探朝局的事讓忽必烈知道後，他疑心始終未去。他想著我們是有所圖謀，其實我們不過是想阻止戰爭。但最奇怪的是他應該知道我們的本事，就算拿玉雁作人質根本也沒用，到底他想做什麼？」
玉雪搖頭道：
「這個世界能人何其多，就拿他身邊的思巴來說也不可小覷，我覺得他一定有辦法制住玉雁讓我們投鼠忌器。現在大家沒有扯破臉，還是靜觀其變。」
第二日來了大隊車馬，儀仗風光的將玉雁迎至宮中。玉雪安靜地坐在客院裡，聽著一牆之隔的動靜，果然感覺到思巴在迎接隊伍中。隊伍離去的時候，玉雪傳音思巴晚上見面。
夜半，思巴如約前來。他已經長成一個青年，佛門密功更是深不可測。這幾年他先是跟隨忽必烈，又被薦給蒙哥汗住在宮中打理佛事，地位身份已經大大不同，玉雪等閒都見不到他。
一落地，他微笑道：
「真人的功夫越發高了，找我前來何事？」
玉雪也笑道：
「別人不知道我的事，但大家都可說是正道之人，我的心思想必大師是懂的。」
她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但是思巴已經聽懂，正色道：
「這幾年大都風平浪靜，邪魔並未來擾，只是真人對南宋未免關心了些，實在不像是蒙古人，所以惹王爺猜疑也是有的。放心，玉雁王妃只是去宮裡小住，一切我自會照應。」
玉雪深深揖首：
「一切拜託大師！」
思巴離去後，玉雪心裡盤算，此時玉雁的性命可以說已經不用擔心，而攻宋之事已經無法阻擋，不如就此離開秘密活動，一面暗中調查妖魔動靜，一面做些手腳來減少南宋百姓的犧牲。
想到此，她召集耀日等人將意思一說，人人贊同，當即分頭去把弟子們集合，準備趁夜離開。都是修真之人，隨身物品並不多，沒多久就收拾好了。
玉雪正準備下令出發，忽然心裡一動，長歎道：
「今天是走不了了，大家先回自己房間吧！」
不多時院牆外已經站滿了人，個個修為不弱身披袈裟，玉雪甚至不知道何時起大都中有這麼多功力高超的喇嘛的！隨即客院門大開，忽必烈和思巴在許多火把照耀下走進來。
玉雪怒視思巴。他顯然心裡有愧，低頭不敢正視玉雪。
忽必烈微笑道：
「如此深夜妹妹準備去哪裡啊？」
玉雪盯著忽必烈眼睛道：
「到底你想做什麼？」
忽必烈道：
「妹妹利用了我這麼多年，如今應該是妹妹報答我的時候。」
玉雪平靜的道：
「當初我在危難之時幸得王爺收留，我很感謝，但是我從來沒有利用過你。」
忽必烈歎氣道：
「其實我也不想傷和氣，只想請妹妹多住些日子，等大軍出發一切成定局後，妹妹想去哪裡我都管不著。我也知道妹妹武功非凡，所以就算我求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玉雁的面子。你不想她因為你而被大汗怪罪吧！」
玉雪一愣，她本來認為忽必烈此來是要挾她讓她參與攻宋，沒料到他只是不想走漏風聲。雖然玉雪確實有意將蒙古準備大舉攻宋之事洩露給南宋朝廷，好讓他們提前預備，但是兩相權衡之下，她只得放棄。
忽必烈見她意思鬆動，又道：
「我們自小結義，你也是蒙古人，總不應該胳膊肘向外拐。我知道你不贊成打仗，可南宋朝廷昏庸腐敗，改朝換代也是常有之事，妹妹世外之人就不必管了吧。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只看在我照顧了你們這幾年的分上留在大都，一切還是跟從前一樣。」
玉雪看著忽必烈，他神情平靜，眼睛恍若一個深潭，彷彿在看著遙遠的將來。玉雪忽然領悟到，這個義兄從小便有統一中原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無論什麼人什麼事都擋不住他的腳步，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南宋朝廷的確昏庸，朝政左右在賈似道這樣的小人手中，也許她真的應該放手。她想想道：
「要我留下不難，但是王爺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玉雪讓他把思巴等人都遣出。忽必烈一口答應，絲毫不擔心的樣子。
院子裡只剩他們二人。
玉雪沉默半晌，忽然道：
「你想做大汗？」
忽必烈一驚，彷彿被拆穿了一般緊張起來。
玉雪微笑道：
「這些年你雖然怕遭忌，但是我知道你暗地籠絡了許多人才，漢人尤其多，我就明白你志在中原天下。其實你做大汗也沒什麼不好，我只希望你能善待百姓，蒙漢不分，好好治理天下。這樣的話我就放手。」
忽必烈疑惑道：
「你願意幫我？」
玉雪搖頭：
「我不會幫任何人，這是我能夠答應你的。政治這東西我搞不懂，人心我更不明白，對我來說還是降妖滅魔來的簡單。你的世界在人間，而我的世界在修真界，希望有一天，我們都能達成自己的夢想，你統一天下，而我掃清妖氛，這樣的話人間真的會成為樂土。」
忽必烈凝視著玉雪。這麼多年，玉雪仍然和少年時一樣外貌不曾改變過，但是她已經成長為一代豪傑，就像他一樣。二人互相凝望，疑心盡去，惺惺相惜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玉雪笑道：
「現在大哥可以放心了！還有一事我想求你，請大哥不要屠城，不管遭遇了多激烈的反抗也不要屠城！」
玉雪知道這仗一定慘烈，而蒙古軍隊歷來的傳統是遭到反抗便會屠城，她不想看到這一幕。
忽必烈鄭重答應。
玉雪微笑道：
「讓旭烈兀好好待玉雁，這是我最後的要求。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忽必烈心裡忽然湧起一絲不捨。火光投射在玉雪美麗神聖的臉上，艷麗得不可逼視。他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看到玉雪時的情景。少年儘管雄心勃勃，奈何有些東西他永遠也得不到。初戀的感覺剛剛找到，卻又馬上失去了。隨著歲月的流逝，最後留下的不過是一個權利野心的機器，任何女人都是水過無痕，在他心上再也激不起一點浪花。
忽必烈知道他第二次留不住玉雪，也知道她言出必行，長歎一聲轉身離去。

第一百四十三節 晉級真仙

玉雪率著弟子們離去，心裡有些輕鬆也有些感傷。這一去，從此與人間不再有瓜葛，但是最親的妹妹卻留下了，以後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既然答應不再管蒙宋兩國戰爭之事，玉雪與耀日等人商議後決定到峨嵋與明屹夫婦會合。算算日子他們也應該到了，但是一直沒有飛劍傳書。
眾人御著飛劍從雲路裡直飛過去，速度甚快，不過半日工夫蜀山已經在望。玉雪猛然一驚，蜀山上空劍氣縱橫，無數人馬正在廝殺。她當即明白了明屹夫婦沒有飛劍傳書的原因，因為他們根本沒空！
玉雪沉聲道：
「大家準備！不要分散！」
弟子們紛紛讓防禦盔甲浮出體表——這批盔甲是玉雪在五年間陸續煉的，功能齊全，防禦絕佳，耗費了玉雪不少材料和心思。
她一馬當先手掐劍訣，軒轅劍從眉心呼嘯而出，瞬間變得極大，一柄絕世神兵威風凜凜地矗立在眾人面前。弟子們都知道這是神器，信心大增，齊聲吶喊中隨玉雪衝上。
峨嵋鴻劍真人正指揮弟子運轉峨嵋大劍陣拚死守衛護山大陣，已經戰了三天三夜，疲憊不堪。回頭一看玉雪領著五百多人殺來，頓時大喜。
沒時間敘舊，玉雪領著弟子殺入妖魔叢中，一時鮮血如雨，斷肢殘臂紛飛，妖魔隊形馬上被沖得大亂。本來兩方對峙，妖魔佔贏面，但是玉雪帶人從妖魔隊伍後方殺來，軒轅劍更是擋者披靡，不到小半個時辰，妖魔們丟盔棄甲，一敗塗地，剩下的心有畏懼，開始撤退。
眾人鬆了口氣。玉雪上前剛和鴻劍、明屹夫婦打了個招呼，就見遠處飛來大隊妖魔。玉雪心中一凜，為首正是五老妖。
鴻劍急忙道：
「本來他們都殺向青城，我們峨嵋也抽不出人去救，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青城只怕有大麻煩！」
玉雪暗道老妖們計謀厲害，以大隊中小妖纏住峨嵋，卻以主力一舉拿下更弱的青城，然後調頭再來對付人困馬乏的峨嵋，此計不謂不毒。
凰金道：
「眼下怎麼辦？不如撤吧，好漢不吃眼前虧！」
黑日、胭脂也點頭贊同。他們都在南疆那一役中吃過苦頭，有些後怕。
玉雪見他們來的很快，除了五老妖外，還有那些在南疆見過的道行極高的隱居妖魔。他們居然到現在還和五老妖混在一起！顯然分了不少油水得到甜頭，捨不得走了。
鴻劍搖頭道：
「你們走吧，我一定要和峨嵋纖雲崖共存亡，不能讓女媧石落入妖魔手中！」
凰金叫道：
「對了，他們一定是衝著女媧石來的！」
玉雪見鴻劍態度堅決，知道勸不走他。就算大家全躲進峨嵋纖雲崖，護山大陣也支持不了多久。想到此，她高叫道：
「所有弟子快向我靠攏！」
她快速將弟子們收入封獸鈴。這些妖魔已經不是這些元嬰期左右修為的弟子們能夠應付的，無謂徒增傷亡。她收了崑崙弟子不算，還將峨嵋弟子也都收入，留下的是各脈首座。
堪堪收完，老妖們就到了。玉雪二話不說，放出金焰等獸。金焰他們看見又是老對頭，不由暗暗叫苦，出於對玉雪的信任，人人凝神以待。
噬天最恨玉雪，一見就咬牙切齒道：
「怎麼你還沒死呢？這些年你倒藏得好，可費了我們不少工夫，沒想到你自己卻送上門來！」
玉雪回首看了耀日一眼，低聲關切道：
「師兄小心！」
說完劍訣一掐，軒轅劍呼嘯而出，當頭對準噬天劈去。
老妖們是識貨的，紛紛大叫「軒轅劍！那日是這丫頭搞的鬼！」
當日瑤池崩塌時他們都在外面，只看到傳送陣毀、六出梅花峰崩，一直以為是裡面出了什麼事，都沒疑到玉雪身上。此時一見軒轅劍，人人恍然大悟，更是對玉雪恨之入骨——他們為此可陪葬了不少手下！
說話間軒轅劍帶著萬鈞之力，金光大放一劍劈下。噬天早就防備好，張嘴一噴，兩把牛角劍飛出朝上一架護住了他的頭頂。
別的妖魔也紛紛噴出法寶，或朝軒轅劍擊去，或朝玉雪身後的鴻劍、耀日等人殺去。
軒轅劍豈是噬天這種不入流的牛角劍所能比擬的。轟隆一聲牛角劍碎成小片，軒轅劍餘勢未歇，仍然對著噬天當頭劈下。
噬天在牛角劍碎裂的同時，張口噴出一股血雨受了重傷，見軒轅劍仍追著自己而來，又氣又急，急忙噴出本命內丹。內丹正要和軒轅劍相撞，別的老妖的法寶紛紛飛到截住軒轅劍，噬天逃得一命。他簡直氣炸了，在這麼多人面前連玉雪一個回合都未接下，他的顏面何存！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祭出重新修煉的幽冥旗，迎風一展，黑氣蒸騰的朝玉雪裹去。
片刻後戰場上分成了許多戰圈，最大的一個便是玉雪。她指揮軒轅劍以一擋百，大多數的妖魔都聚在她身周，朝著中心不住疾轉的玉雪和軒轅劍擊出法寶。
只見幾十里內法寶劍氣橫空，織成一張綿密的大網，網中央一個白色身影和一道金色劍光快到幾乎看不清，那是玉雪指揮軒轅劍不斷將四面飛來的法寶一一擋下。而耀日凰金等人或以一敵二，或以小組為戰，幾乎都陷入了重圍。
局面極其緊張。
軒轅劍好是極好，但是需要極高的功力支持，可說放眼現今正道也就只有玉雪一人能運用自如，如此一來玉雪勢必不能動用其他如伏魔琴等神器，也不能化出身外身，在妖魔群毆中未免有些分身不暇。軒轅劍本來以力量見長，可如此多的法寶向它招呼，自然就需要極快的速度一一擋下，速度一快，力量便有些不夠。
玉雪還要一邊御軒轅劍一邊運轉煉神真經來彌補消耗的功力，搞到最後，她不過是堪堪自保。
鴻劍等峨嵋派人本來已經大戰了三天，功力消耗大半，現在又是一場惡鬥，沒多久都紛紛受傷。玉雪神識雖然留心到，奈何實在抽不出身去救他們。耀日帶著阿木帖等崑崙首座，幾次拚死在旁救了他們，可也是險象環生、自身難保。
玉雪正不知怎麼辦才好，護山大陣一陣波動，峨嵋五老出現了。他們本來一直呆在陣眼女媧石旁，輪番向陣眼輸入靈力——因為就算女媧石靈氣充沛，經過這麼多年的消耗也抗不住妖魔的輪番轟擊。後來玉雪來了轟擊停止，他們剛喘了口氣，卻發現外面的人又陷入更糟的局面。這下他們再也坐不住了，不顧功力未復急忙出來。他們的到來讓玉雪鬆了口氣，急忙傳音耀日明屹他們隨著鴻劍等人一起先撤入纖雲崖。
現在場上人數更少，但是五老到底是接近飛昇的功力，五人又心意相通，非鴻劍等人可比，局面反而樂觀起來，至少玉雪暫時不用擔心有誰會犧牲。瞄了一眼凰金、金焰他們，見還支持得住，玉雪更是放心，一心一意與老妖們對戰。
時間如水而逝，又是三天過了，蜀山上空無論人、妖都疲憊起來。玉雪分心二用，運轉真經的同時運用軒轅劍，就算補充了一些消耗可功力還是去了一半。而五老無此神通，已經渾身是傷，雪白的鬚髮上血跡斑斑。凰金等神獸也是氣喘吁吁，全憑頑強的意志支持。
老妖們也不好受。他們法寶不及玉雪，靠的是本命功力消耗更多，但是眼見玉雪動作變慢，實在不想讓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大家拚死僵持，就看誰第一個先倒下。
忽然一聲慘呼，三老的一條腿被妖魔削斷飛了出去，頓時天空灑下血雨，他望後一倒便要墜落塵埃。
玉雪大急，三老跟她最厚，她怎麼也不忍見老人家臨近飛昇卻殞命黃泉。左手疾揮間，封獸鈴飛出變大接住三老。她分心二用，左手指揮軒轅劍，右手掐訣將三老收入鈴兒。眼見其餘四老心神大亂紛紛中招，索性將他們全收了。
這下場中只剩她和凰金等神獸，壓力大增，片刻後金焰等又紛紛中招。玉雪叫聲苦，只得將他們全收了。現在她一人獨戰一百多老妖，其中幾十人功力與五老妖相當，剩下那些也都是幾千年道行、殊為不弱。
玉雪苦戰中忽然想到應該將他們都引遠，至少讓峨嵋喘口氣，就算妖魔一開始志在峨嵋，現在肯定心思放在她身上，當即邊打邊退。
妖魔們只道她已是強弩之末，果然不肯放棄一路追來。於是天空中出現一個奇觀，一道白色身影在前急逃，劃出一條白線，白線後還有一道金光，連續擋下後面五顏六色的各種法寶，法寶後是大隊窮追不捨的妖魔。
時間一長，功力立見高下，大部分妖魔都被遠遠落在後面，只剩幾十個老妖。這幾年玉雪功力雖有增長，奈何他們的道行也不輸給玉雪，所缺的只是像軒轅劍這樣的神器，因此玉雪甩也甩不掉。
等到又是三天過去，玉雪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好老妖們也都累得慌，只管追、卻收回了攻擊的法寶。
玉雪鬆口氣，踩著軒轅劍飛逃。於是大家又開始賽跑。
不知多久後玉雪已經完全麻木了，只知道從腳底輸給軒轅劍靈力拚命飛，還一直運轉著煉神真經補充，什麼也不去想，整個人處於一種空白的機械狀態，也不去管身後的妖魔追到哪裡、離自己有多遠。
直到有一天，她彷彿聽見了凰金的大叫聲，才忽然從這種狀態中醒來。回頭一看，乾坤朗朗，哪有妖魔的半點影子！腳下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根本不知是什麼地方。她以為自己走火入魔，一查之下卻大喜，原來她在這種狀態下剛好進入了一種無心無我的最高境界，體內五行靈力活潑至極，居然莫名其妙地修到了煉神真經第八層！
她身體一晃，五十來個分身立刻變出，個個都可單獨行動。眼見前面有一個無人海島，她飛身落下，招出凰金黑日護法，什麼也來不及多說就開始練起功來。
過會她漸入佳境，無心無我的情形又出現。只見她的身體漸漸透明，一大團天地間至為純淨的五行靈氣將她包裹在內。封獸鈴等法寶自動溢出，在她身周緩緩旋轉漂浮，吸收著多餘的靈氣。
隨著五行靈氣越來越多的向她彙集，天空中出現大朵大朵五彩祥雲，映得海島上空美不勝收。玉雪知道已經順利鞏固，於是緩緩收功，身體又漸漸出現。她懸浮在地面三尺處，一身幻化出來的白衣迎風飄飛，全身隱隱透出金光，一張臉聖潔美麗安詳無比。她伸出手，封獸鈴、伏魔琴、軒轅劍、乾坤袋自動隱入她的身體，眉心間又多了一柄五彩劍形。原來隨著她的功力大增，三神器得到好處又升一級，所以現在都作五彩之色。
凰金黑日跑了過來，看著玉雪目瞪口呆。以前他們當她是小妹，現在玉雪整個人散發的光輝讓他們忍不住想要跪下膜拜，第一次從心底真正把她當成了主人。
玉雪低頭見他們傻傻的模樣，飄落地面嫣然一笑道：
「幹什麼都呆了？我還是你們的小妹玉雪嘛！」
二人回過神來，知道在玉雪的心裡，他們永遠是她的大姐和大哥，此情永不會變，一時感慨萬分。
玉雪背著手看著滿天五彩祥雲漸漸散去，悠然道：
「我閉關了幾日？」
凰金撲哧一笑：
「什麼幾日！你跑路跑了一年，練功又練了兩年，足足三年過去了！」
「什麼！」
玉雪大驚失色，那就是說她把耀日、阿木帖等人丟在峨嵋已經三年了！當下她心急如焚，二話不說和凰金黑日進了封獸鈴，覷準方向馭著鈴兒急忙向峨嵋飛去。
凰金暗笑：看來玉雪還是玉雪，雖然功力已是真仙級別，性情卻還是未變。

第一百四十四節 青城藏仙

封獸鈴內的五老、金焰等人都養好了傷。雖然三老少了一條腿，但是修為沒有大退，玉雪略感放心。崑崙弟子經過這一役，也有了不少實戰經驗。這一仗可說損失不大，甚至玉雪還借此得到好處——如果不是妖魔們窮追猛打，她也不會這麼快修到煉神真經第八層。
玉雪馭著鈴兒一直向東飛，掠過許多陌生的山川河流，連住在那裡的人也與中原人不同，有漆黑皮膚的，有雪白皮膚的，甚至有綠眼珠紅頭髮的，讓她大奇。
凰金告訴她，當時她無知無覺地踩著軒轅劍急速飛行，可能繞著地球飛了幾十圈都不止，如果不是凰金叫她，可能她會一直飛下去，當時把在鈴裡的凰金急個半死！
玉雪飛了好幾日，總算看見了熟悉的地貌。她辨別方向，朝峨嵋山飛去。到了纖雲崖外，眾人都鬆了口氣，護山大陣仍在運轉。剛要傳聲，眼前雲霧一陣波動，呼啦啦湧出許多人，正是鴻劍、耀日、阿木帖等人。
耀日三年不見玉雪，一顆心一直在往下沉，但是他始終堅信玉雪沒事，天天在纖雲崖下守侯。這日和平時一樣正徘徊在崖下，透過大陣的折射鏡，忽然看到一大群人飛來，為首正是久違的玉雪。他當即大叫拚命敲鐘，鴻劍等人急忙從山上飛下，這才如此迅速打開大陣。
玉雪見耀日和阿木帖等人都無恙，也頗為激動，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大家只顧相互凝視。
半晌鴻劍激動道：
「還好掌門師侄沒事，不然我怎麼過意得去！快上山我們好好說說！」
言下之意已經承認了玉雪的崑崙掌門之位。
耀日沒見玉雪時想好了千百句話要說，可真的與玉雪重逢，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當下只默默點點頭，轉身朝山上一步步走去。
明芙明蓉連忙詢問別後經過，聽得玉雪莫名其妙的跑路跑了一年，都不由駭笑，接著聽到玉雪因禍得福，功力更進一步，又高興不已。
鴻劍伴著五老朝山上走，聞言回頭道：
「掌門師侄如今可說是當今修真界第一人，飛昇指日可待，真是可喜可賀！」
他有些羨慕。要知道已經很多年沒有哪派高手飛昇了，玉雪此時的修為憑他的道行也一點看不透，自然是離飛昇不遠。他以為玉雪和他們一樣修的是普通功夫，不知道玉雪修的其實是仙界神功，邁入第八層後已與真仙無異，而飛昇時肉身換形引發天劫的一關玉雪在神農鼎裡已經過了，以後她將不會再有天劫。
玉雪想到今後可能要與峨嵋派同舟共濟，那麼就不該有所隱瞞，當即笑著把神農鼎裡的奇遇說了。連五老都聽呆了，大家一齊愣在石階上。
良久鴻劍懊惱道：
「掌門師侄應該早點告訴我，這樣當初我就不會誤會你。既然是仙界神功傳人，人品自然不用懷疑，可笑我還枉作小人！」
玉雪笑道：
「當時家師讓我不要隨便到處亂說，因此瞞了師伯這麼久，實在對不起！」
鴻劍想到青峰，又聯想到自己的四個得意弟子，心頭一黯。
玉雪高聲道：
「師伯不用擔心。等此間妖魔掃清，我一定不會先飛昇仙界，不管去別的人界路途有多艱難多危險，我也一定要去找他們回來！」
鴻劍大喜。要說有人能將青峰紫月他們找回來，一定非玉雪莫屬。玉雪修為是當世第一人，又有三大神器在手（其實是四大神器），而且言出必行，看樣子是可以放心了。
一直不說話的耀日忽然在旁道：
「我陪你一起去！」
玉雪回頭見耀日的面具臉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正默默地凝視著她，忽然感覺臉上一燙，有些害羞的急忙別過頭去，小聲道：
「我知道了。」
鴻劍把二人神情看在眼裡，微笑道：
「有二位掌門師侄聯手，珠聯璧合，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玉雪一聽他說的不倫不類，什麼珠聯璧合都出來了，更是不好意思，急忙朝山上飛去，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當晚纖雲崖頂大排宴席，五老將珍藏多年的佳釀都貢獻了出來，人人盡歡。
酒過三巡，玉雪小聲問起青城派。
鴻劍黯然停杯道：
「你走後我們死守不敢外出，直到一年後確定妖魔都撤走了這才飛去青城查看。前山的道觀都被一把大火焚燬，百姓們在陸續重建，位於後山的藏仙洞是青城派的山門所在，全部崩塌進也進不去，估計是他們敵妖不過想玉石俱焚，讓洞塌下與妖魔同歸於盡了。」
玉雪沉吟道：
「不怕，再小的縫隙我都過得了。明日我們再去一探，如果找到生還者也好。」
鴻劍默然。三年已過，就算當時有人在洞裡沒死，這麼久悶在地下也是凶多吉少。修真者除非有接近飛昇的功力，不然肉體凡胎可以不吃飯但是不能不呼吸，如果有傷在身那機會就更是渺茫。畢竟修煉的基礎是肉身，如果肉身死亡崩壞就算有修元嬰的功法也不能飛昇，最多修一個鬼仙，道行比起以肉身修煉的真仙要相差很遠，而更進一步的大羅金仙是想也不用想了。
話雖如此，第二天他們還是去了。
鴻劍站在後山崩塌的洞口前心下慘然。以前這裡無數奇花異草、珍禽異獸，如今賊去樓空、一片狼籍，只有不知名的野草閒花仍然頑強地冒出頭來。
玉雪見崩塌的山石間果然有縫，當下讓眾人全部進鈴，將封獸鈴變得極小，順著一條條縫隙朝裡鑽。以前封獸玲再小也不過是兒臂直徑，但是玉雪功力增到第八層後，她發現封獸鈴居然可以變得更小，當然大也更大，真正是納須彌於芥子、乾坤都在一心中。
封獸鈴雖然只有芥子般大，可速度並不慢。玉雪坐在陣眼空間水榭內，神識透過鈴兒極力搜尋著生還者。她發現青城派的藏仙洞洞壁上居然有一種極其稀罕的材料，均勻地鋪在洞壁上約有一寸來厚，雖然現在全部塌了，但是仍有痕跡可尋。
她思忖間就明白了這個藏仙洞是怎麼造的，必定是在天然的基礎上又增挖了一些，將洞裡空間變得極大，甚至花草樹木、亭台樓閣都可以容下，然後用那種稀有材料均勻地鋪在洞壁上做支撐、防禦等，這樣一來就是一個真正的藏仙洞府。
封獸鈴順著那種材料的痕跡一直向裡飛，漸漸越來越深。搜索到現在無非是一些早已腐爛變形的屍骨，支離破碎、慘不忍睹，最後那種材料的痕跡到了頭，顯然藏仙洞也到了盡頭。
玉雪正待往回飛，忽然心裡一動。這裡朝下有一個小支洞，現在雖然也塌了、塞滿亂石，但是玉雪卻感覺到下面很深的地方有靈氣波動，肯定有人還活著！
她大喜，急忙順著那個豎洞朝下飛。鈴兒艱難的迂迴鑽下，良久後忽然一鬆飛了出來。
這是一個與豎洞相交的橫洞，只有兩丈直徑，裡面塞了許多人。一件水晶狀的法寶猶如蕩漾流動的水波，晶光閃動間撐住了亂石以及洞頂，護住了這些人。
玉雪飛身出鈴，隔著那件法寶叫了起來。洞裡大約有二十來人，都在閉息打坐，形容枯槁衣衫髒亂，顯然為了活命都進入了龜息狀態。玉雪叫了良久，漸漸有人抬起頭來，一見玉雪頓時大呼，片刻後眾人都醒了過來。
青城掌門乾真真人和他的大弟子碧波都在內。他們認識玉雪，心下大喜。乾真真人收了水晶罩，玉雪剛要說話，這裡就開始崩塌。事不宜遲，玉雪揮手將他們收入封獸鈴，急忙馭著鈴兒鑽上。
回到峨嵋，乾真等人恍若隔世。他們洗澡換衣，梳洗乾淨後出來向鴻劍和玉雪道謝。乾真失去了一條手臂，別的人也都帶傷。鴻劍拿出靈藥給他們服下。
乾真激動道：
「如果你們再來遲點，恐怕我們都撐不下去了！此恩此德永記於心！」
鴻劍心有愧疚，如果不是玉雪說要去找找看，他根本不會想到進去救人。
玉雪知道他的意思，笑道：
「我雖然有神器在手，卻多虧了鴻劍師伯提醒，否則我根本不知道你們會藏在洞裡。要謝就謝師伯吧！」
她輕輕鬆鬆的將一個偌大的人情賣給鴻劍。
鴻劍想想也有理，心裡的愧疚稍減，對玉雪頗為感激，現在是怎麼看她都順眼。
乾真說起事情經過，唏噓不已。當日妖魔同時攻打峨嵋、青城，主力在較弱的青城這邊，而峨嵋也自身難保，自然無法救援。好不容易支持了兩日，藏仙洞外的守山大陣就破了，妖魔攻進洞中。
青城派的人邊打邊退，一直退到了最裡面。那裡是整個洞府陣眼所在，眼看要被妖魔佔了，乾真心一橫，讓剩下的人退入那個小洞然後打破了陣眼。陣眼一破，整個藏仙洞開始崩塌。
乾真好不容易才退到那個小洞中，用青城震派法寶水晶罩頂住了小洞，這才保住裡面人的性命。藏仙洞塌下後，裡面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他們又都有傷在身，只好立刻進入龜息狀態，就這樣一過三年。三年中消耗的都是本命元氣，玉雪進去時他們的功力已經所剩無幾。
乾真說完後便去運功了。
玉雪也告辭回客院，想到現今人間修真界居然就只剩了這麼點人，這麼多道派的基業都毀了，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不由悶悶不樂。
耀日正在院子中賞月喝茶，見玉雪如此神情走進來，笑道：
「今日大功一件，怎麼反倒不開心了？」
玉雪見他笑時像個小丑般嘴角一直扯到腮邊，忽然樂道：
「我發現你這面具臉倒挺有意思的，比起原來的那個英俊小生還順眼！」
當下兩人互相打趣，院中一片笑聲。

第一百四十五節 廣收門徒

說笑歸說笑，一會後玉雪正色道：
「師兄，如今你是光棍掌門，有沒有什麼計劃？」
耀日一愣後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廣收門徒？」
玉雪點頭：
「現在人間戰亂，孤兒應該不少。不如我們下山收徒，資質好的就收入門下，資質差的妥善安置，這樣也是善事一件。」
耀日拍手叫好，二人商定。
第二天鴻劍聽說了也十分贊同。於是玉雪讓阿木帖等人留在峨嵋帶弟子們，而她和耀日帶著凰金、明屹夫婦連同鴻劍一起下山。
鴻劍興奮道：
「如果能再找到像紫月四人一樣好資質的徒弟，我一定好好教他們。你們可不要跟我搶！」
玉雪早就想好，崑崙的門人如今夠多了，一定要幫耀日找些好徒弟。至於人才，碰到了絕對不會放過，因此微笑道：
「我們三人各憑自己的人格魅力，到時就看弟子自願投入哪派，絕對不可強收徒弟哦！」
鴻劍哈哈大笑，三人擊掌為誓，以凰金和明屹夫婦做證人。
耀日看看玉雪是神仙模樣，再看鴻劍也是一派仙風道骨，唯有他自己，一張可怕的面具臉，頓時沒了信心。忽見玉雪頑皮的朝他眨眨眼，知道玉雪一定會幫他，心裡大定，但還是鄭重穿戴上了盔甲。
一行說笑著下了峨嵋，來到蜀中。
此時這裡蒙古大軍剛退，百業蕭條，民不聊生。原來川蜀本屬於南宋，年前蒙哥汗親自領軍由劍門攻蜀，忽必烈領另一路軍渡過淮河，兩路夾擊，意欲一舉滅掉南宋。
玉雪早知蒙古志在南宋，但怎麼也料不到拖了這麼久才剛剛開始攻宋。打聽之下才知道在此之前，蒙古大軍又攻入了安南和白蠻等部，大獲全盛掃清了一切障礙。蒙哥汗秣馬厲兵、志在必得，這才全面發動戰爭，真可謂用心良苦。
不料攻宋沒多久，蒙哥汗忽然病逝。忽必烈與南宋匆匆議和，領軍北上爭奪汗位去了。南宋這才逃過一劫。
走在街道上，只見到處冷冷清清。這裡本來是繁華之地，可如今猶如蝗蟲過境，衣衫襤褸、鬻兒賣女者比比皆是。
玉雪剛施捨了一點銀子給一個老婦人，立時湧上來一大群，個個伸手哀求。玉雪見都是面有菜色，知道實在是餓得狠了，只得掏出大把銀子佈施。最後整條街道人潮洶湧，把玉雪他們擠得落荒而逃，連神仙也著實為難！
好不容易擺脫掉乞丐幫，一行找到一個偏僻乾淨的客棧落腳。
明屹夫婦長出一口氣道：
「這樣可不行，剛剛差點讓我們擠斷了氣！」
他們修為最差，混亂中無數只手又拉又扯又摸，真的運功又怕乞丐們受傷，連衣襟、袖子也被扯斷了，此時一幅狼狽像！
玉雪長歎道：
「看來收徒也不簡單，就算收了小的，那大的老的怎麼辦？真是愁死人了！」
耀日笑道：
「這裡你最有錢，還是你說了算！」
玉雪白他一眼，嗔道：
「就算有錢也架不住流水般往外掏！剛剛已經把我的銀子都用光了！」
鴻劍也發愁道：
「我們峨嵋派一向不在錢上用心經營。山下的道觀這幾年一直在往外掏錢佈施災民，只有出的沒有進的！我這次下山只帶了一張嘴！這可怎麼辦才好？」
明姬叫道：
「我們不會沒錢付客棧的帳吧？」
玉雪暗笑。她的乾坤袋裡還有不少黃金珠寶，真要多虧黑日的特別愛好！故意默不作聲。
凰金心知肚明，和她一起欣賞夠了眾人急窘的樣子後笑道：
「玉雪，拿出來吧！」
玉雪微笑著手一揮，立刻桌子上倒滿了金沙、明珠、碧玉、珊瑚，將房間照得珠光寶氣。眾人這才知道玉雪在捉弄他們。
玉雪將大部分珠寶收入乾坤袋後道：
「現在你們有事做了。我有錢就是老大，不反對吧？」
鴻劍撫鬚大笑：
「都聽你的！」
玉雪讓明屹夫婦去變賣珠寶，鴻劍和耀日則去找客棧老闆，連夜寫了無數招貼，雇了許多人一一貼滿大街小巷。上面說某某道觀要招收弟子，男女都可，年齡限十二歲以下，孤兒、聰明伶俐者優先，但是從此生死莫管、一切買斷，親人要仔細考慮云云。
一切佈置好後，玉雪和凰金幻化出一身道裝，鴻劍也換上他最好的道袍，和一身盔甲的耀日四人並排坐在內院的一張長桌前，至於明屹夫婦和客棧夥計則專門維持秩序。
天還未亮，客棧前已經排起了長隊。為了靠前一點，吵架的甚至大打出手的都有。
夥計在門外大叫：
「如果有誰不遵守秩序，立刻取消資格！」
所有的人一聽乖乖排隊，秩序井然。
夥計開始唱名：
「第一個！」
一個布衣老者牽著一個小男孩走進來。老者顯然是書香門第，舉止儒雅，奈何也是面有菜色；一身藍色布衣洗得發白，已經薄如紙。小男孩緊緊抓著老者的手，大約七八歲，神情很是不安。
玉雪一瞄已經知道男孩資質不錯，而且一定讀過書。
老者見四人不像騙子，不但神情透著說不出的高貴，還一派仙風道骨、有道高人的模樣，心裡大定，急忙讓男孩給他們磕頭。
玉雪柔聲問道：
「為什麼要賣孩子？你是他什麼人？」
老者一愣。他只道玉雪他們一定先檢查孩子好不好，不料反倒問些不相干的問題，深深一揖道：
「他是我的孫子，父母雙亡。我只剩這唯一的血脈，眼看命不久矣，實在養不活他，懇請各位道長收留，有一口飯吃我就感激不盡，身價隨便道長給多少。」
小男孩大驚，顯然不知道祖父居然是在賣他！但是他沒有哭出聲來，淚花在眼眶中打轉，咬牙就是不出聲。
耀日一見這男孩就頗喜歡，遞個眼色給玉雪。
玉雪搖搖頭，對老者說道：
「這樣的孩子我們不能收！這裡是二十兩銀子，拿回去過日子吧！」
手一揮，一小袋銀子落在老者面前。老者迷惑不已，撿起銀袋，拉著男孩遲疑地往外走。
不料那孩子忽然掙脫祖父的手，回身進來跪下，大聲道：
「我願跟各位道長上山學道！請道長收留！」
說完，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神情堅決地看著四人。
玉雪欣慰地笑了。雖然他們貼的招貼上說得很是嚴厲，買斷一切云云，其實目的的一半是為了收徒，另一半則是賑濟，但是從中也可以看出到底哪些孩子有仙緣，這孩子就是其中一個。
玉雪柔聲道：
「上山學道是很辛苦的，而且從此再也見不到祖父，你真的想好了嗎？」
男孩回頭看了看祖父，頗有些不捨，但還是堅決地說願意。
玉雪讓夥計帶他下去吃飯，對老者道：
「這孩子我們收了。這是二百兩白銀，三年後你可以到峨嵋山白雲觀見他。」
說完手一抬，一隻更大的銀袋凌空慢慢飛至老者手上。
老者就算不懂道術也知道這一手著實非凡，頓時大喜便要跪下磕頭。還未跪就被一陣微風托起，只聽玉雪道：
「請你保守秘密，不要對外面的人說。」
接著一股柔力將他推至院門外。老者放心離去，果然沒有對客棧外排隊的人說隻言片語。
第二個是一個面目猥瑣的中年漢子帶著兩個女孩，大的約莫十一二歲，小的只有三歲左右，一進來他就貪婪地盯住桌子上的銀袋。玉雪問了同樣的問題。
那漢子不耐煩道：
「你帶人走，我拿銀子，問這麼多幹什麼！」
兩個女孩甚為驚慌，緊緊相擁，像兩隻遇險的小綿羊。
玉雪察覺她們資質只能算中等，收也勉強可以，但是其中必有蹊蹺。
凰金冷冷道：
「這兩個孩子不是你生的吧！」
漢子一驚道：
「我是她們的叔父，她們父母雙亡，我做得了主！」
玉雪見他眼珠亂轉，不用查也知道他心術不正，說的是謊話。這漢子必然是個人販子，此時找到機會脫手這兩孩子。還好是碰到玉雪他們，如果運氣不好，兩孩子命運堪憂！當下冷冷丟過一個銀袋。
漢子掂掂知道是二十兩，心滿意足轉頭對女孩子們道：
「算你們運氣好碰到神仙收留，以後有好處可別忘記我！」
說完哼著小曲樂顛顛地揚長而去。兩個小女孩淚流滿面地看著玉雪四人，更是驚惶不已。
玉雪走到她們面前彎腰問道：
「爹娘在哪裡知道嗎？我可以送你們回家。」
大的女孩見玉雪美麗親切，不由心生好感，回答道：
「去年爹娘都死了。剛剛那人本來是我們的鄰居，自爹娘死後他說他們欠了他的債，不但搶走了房子還拿我們當丫頭使喚，朝打暮罵，有上頓沒下頓，我們無家可歸。」
玉雪見這孩子說話條理清晰，暗想如果好好栽培可能也是一個好苗子，當下讓夥計帶她們下去。
接下來他們見了各色人等，真是無奇不有。凡是碰到父母無奈賣孩子的，基本上都厚贈後讓他們帶著孩子回去，道心堅定、品德良好、資質上乘的才收留。如果是歪門邪道之人則統統收下孩子，或收留或送孩子返自己家。
足足忙了三日，客棧外的人有增無減，許多都是得到消息從附近鄉鎮趕來的。大家忙得焦頭爛額，而客棧中的小孩子越來越多，把每個房間都塞得滿滿的。
凰金為此發愁道：
「我們是不是應該停止了？再這樣下去，就這些孩子我們也養不活了！」
玉雪已經又賣了一次珠寶。還好這裡的人知道他們在做善舉，沒有趁機壓低價格，也算有良心。但是就算如此，這第二次賣珠寶的銀子也快沒了。
玉雪算算共收了兩百多人，有些孩子資質並不算好，覺得還是不夠，於是又讓明屹夫婦去變賣第三次。
凰金被孩子們吵得快瘋了，聞言搖頭長歎苦笑。
明屹夫婦還未回來，客棧外卻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第一百四十六節 托孤者眾

只聽外面街道上鳴鑼開道之聲，片刻後一頂大轎在客棧門口停下，一個中年人出得轎來。玉雪等人一驚，怎麼也沒想到收徒竟然驚動了官府！不由暗暗懊悔思慮不周。
客棧外的百姓竊竊私語，玉雪在內聽得清清楚楚。這人是南宋朝廷官員，此地的知州姚方。他沒有穿官服，一身便裝，隨從也沒有作威作福，讓玉雪稍感放心。夥計急忙將他請入內院，玉雪四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說明。
姚方大約四十來歲，身材不高，眉宇間似乎有散不去的愁雲。打量四人一會後，他拱手道：
「不知道長們仙觀何處？為何來此地廣收弟子？」
他語氣不惡。
鴻劍修真修了一輩子，卻從未跟官府打過交道，一時不知該怎樣應對。耀日則自嫌面具，低頭端坐不動，凰金更是不理會這些俗人，於是任務便落在玉雪身上。
她起立拱手道：
「我們是峨嵋山的修道之人，知道蒙古大軍剛過，此地很多孤兒流離失所，正好我們要收弟子，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攪擾地方，還請大人原諒！」
姚方點頭道：
「你們的行事作風我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我相信你們。不知你們收徒弟有什麼條件？」
玉雪心下詫異，難道他也想學道？這未免太荒唐了！遲疑道：
「我們收的大多是孤兒，資質上乘、道心堅定的孩子就算雙親見在我們也收。」
姚方聞言一喜道：
「我有一個幼子和一個小孫子正好符合你們的條件，道長要不要先見見？」
玉雪簡直莫名其妙，好好的知州大人居然要將身處富貴中的幼子和孫子送入道門？一時迷惑不解：
「大人可知學道是很苦的？我們基本上收的都是貧苦出身的孩子，兩位公子肯定受不了，還是不要吧！」
姚方急道：
「要的！要的！他們雖然從小身處富貴，但是我從來沒有嬌縱，很能吃苦的！道長先看看再說！」
說完連忙命隨從去接兩公子。玉雪四人搞不懂他弄什麼玄虛，只得耐心等待。姚方好像頗有自信，端坐喝茶，有一句沒一句地問些問題，無非是一些養生之術，著實不著邊際，對以後可能見不到孩子也一點不急。
沒多久兩公子就到了。玉雪一看暗暗喝彩。大的約莫十一二歲，小的約莫五六歲，都生的粉妝玉琢、眉清目秀，更兼資質上佳，舉止有度，一看就知是大家出身。
姚方看神情就知道四人都挺滿意，微笑道：
「那麼我就把他們留在這裡了。不知你們中間何位高人願意收他們為徒？我也好送點微薄謝禮。」
玉雪不料他是真心。再看兩公子彷彿早就知道了，雖然神色頗為不捨，但仍是恭敬垂手站在旁邊不語。
鴻劍見了兩個孩子的資質頗為心動，想想是官家的孩子又有些頭疼。耀日也很有意，但是心想他們可能不願跟自己，一時大家都沉默了。玉雪察言觀色，微笑道：
「誰收他們為徒我們早有規定，大人不必擔心。但是大人可真捨得？到底出於什麼原因？」
姚方揮手讓隨從退下，四顧無外人方才道：
「不瞞各位道長，眼下蒙古朝廷不過是在處理些家務事，新大汗忽必烈已經繼位。此人雄才大略，南宋無人能敵，滅宋是早晚的事。估計局面一定，蒙古大軍一定捲土重來。我是漢人，絕對不會投降侍敵，只好與南宋共存亡了。我大兒子早在去年就陣亡了，如今只剩這兩根苗，年紀又小上不得戰場，求道長們收留，也算幫我姚門保住一點血脈。」
說完撩衣跪下。四人都料不到他竟然是在托孤！一時呆若木雞。玉雪一想就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忽必烈會即位她早就料到，估計現在南宋百姓還沒得到消息，但是地方官肯定已經接到秘報，所以姚方不得不為兩位公子安排後路。再看兩孩子已經淚流滿面，木立當場，顯得極為可憐。
玉雪長歎一聲扶起姚方道：
「既然如此，兩個孩子就交給我們了！大人儘管放心，我們一定好好栽培。」
姚方又喜又悲，流下淚來。玉雪越發覺得他可憐可敬，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又要盡忠職守，他怎麼可能將兩個獨苗交給陌生人！念頭一轉，招出軒轅劍，五彩神光將姚方看得呆了。
玉雪微笑道：
「大人願意相信我們，我們也自然不能瞞著大人。好叫大人放心，我們其實不是一般道士，所謂峨嵋劍仙指的就是我們！」
她心念一動間，軒轅劍繞著內院兜了三圈，忽然隱入玉雪眉心不見。姚方恍如做夢。他是情急之下出此下策，沒想到居然托對了人讓孩子得遇仙緣，頓時喜得手腳沒處放。見兩孩子已經看傻了，大喝道：
「還不跪下拜師！」
兩公子慌忙對著玉雪下拜。玉雪往旁一閃不受這禮，姚方頓時急了。
玉雪微笑道：
「我們先收下孩子，至於拜誰為師，我們真的早就分配好了！你放心，我們四人人人有此神通！」
姚方早就什麼都信了。留下公子回至衙門後，他急忙修書給許多親朋好友。雖然玉雪吩咐不得外傳，他還是在信裡很隱晦地將事情說了一二，再三說如果要托孤此時是最好的機會。他的朋友大多是南宋漢官，許多人和他一條心，所擔心的無非就是城破之日弱小的妻、子怎麼辦。接到信後都大喜，就算是半信半疑也想姑且一試。一時蜀中地面上信報到處飛，一傳十十傳百，第二日插隊開後門的就紛紛來了，客棧外車如流水馬如龍，讓玉雪他們措手不及。
叫來姚方，他左一個仙長垂憐，右一個神仙恕罪，還要將家財全部捐獻出來，讓玉雪不知說什麼好，只得又好氣又好笑地罵了他幾句作罷。
又過了五日。這五日中玉雪除了仍然堅持收窮苦的孩子外，其餘的時間都在給富貴孩子面試。太嬌縱性格跋扈的，品德有問題的，或者資質太差不適合學道的，統統被她打了回票。那些當官的隱隱都知道玉雪他們不是凡人，因此就算不收也不敢多說什麼，唉聲歎氣地帶孩子打道回府。玉雪雖然心有憐憫，但是也沒辦法。修真之人如果資質太差，很容易走火入魔，到時連魂魄都不能轉世投胎更不上算。
五日後客棧門前車馬不減，甚至仍然有人大老遠不眠不休地在從江南趕來。玉雪一算已經收了六百多人，當即命姚方貼出告示。
姚方知道玉雪要離開，不由大急。他已經動用自己的權利八百里加急修書給江南的許多同道之人，現在大都在路上未到，如果玉雪一走，事情落空，那可就麻煩了！
玉雪知道他的心思，苦笑著說：
「此地是不能呆不下了，移至你的官衙吧。」
姚方急忙收拾出府第，將孩子們全都搬進去。
玉雪嚴肅警告道：
「我只能再呆五日，如果五日後還未到，說明那些孩子沒有仙緣。你可要記住了！」
姚方早就把玉雪他們當成神仙，聞言擦著額上的冷汗，連聲答應。過後幾天中，姚方的知州衙門熱鬧非凡，連當地一些名流士紳也開始打聽此事。姚方瞞得了這個瞞不了那個，一時後悔不迭，怪自己多事。
玉雪幾人安然坐在姚方府第大廳中，一個個地面試孩子，只要資質品德好的、願意修道的來者不拒。孩子們就算事前得到家長吩咐，玉雪一試便知道，因此沒人魚目混珠。
到了最後一日，門前來了大批從江南兼程趕到的車馬。知道玉雪他們沒走，人人鬆了口氣，急忙領孩子進來面試。
凰金不由好笑道：
「如果我們真的是騙子，他們可怎麼辦？這麼大老遠地跑來，就是為了不著邊際的仙緣！」
玉雪反問道：
「我們是騙子嗎？」
凰金笑道：
「當然不是！」
玉雪點頭道：
「那就對了！神仙之說到底飄渺，這些人也不一定相信，都只是為了給孩子留條後路，其情可憫其心可憐。」
說完正色讓孩子們一個個輪流進來說話。到這時玉雪也不由嚇一跳。這些能夠在五六日內趕到的孩子多半身世驚人，不是什麼尚書之孫就是什麼將軍之子，最差的也是知府的兒子。
玉雪疑惑地叫姚方進來問道：
「你肯定這些人都是跟你同道，準備盡忠報國所以托孤的嗎？」
姚方苦笑道：
「那些小官的孩子的確是，但是那些大官的孩子我可不知道！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通信給他們！何況我的許多同袍還在路上沒到，我都不知道消息是怎麼洩露的！」
玉雪跌足道：
「完了！這樣一來你準備盡忠報國也報不了了！如果我不收他們你這官也做到頭了！」
姚方後悔不迭地道：
「就是！還請神仙想個辦法！」
玉雪想了良久道：
「不妨，我有法子！你只管叫那些人進來，我露些神通讓那些不夠條件的人知難而退便是。但是你那些同袍的孤兒什麼時候能到？」
姚方簡直感激不盡，深揖道：
「如果神仙再留五日應該也到了。」
玉雪沉吟，五日應該不難，可收的弟子大半是富貴中人，那麼窮苦人家的孩子就失去了這個機會。如果都是這種孩子，以後必定會多事。當即讓姚方再去貼告示，如果有窮人家的孩子願意修道，一切和以前一樣。
五日後一切結束，整整收了一千五百多人，一半是窮人家的孩子。眾人都算滿意。玉雪在這幾日內一直讓姚方多買糧食等物，堆得後院到處都是。
這日清晨，眾人準備回峨嵋。姚方見偌大的府第都是鹽米和孩童，心憂搬運，再次運用權利調來大隊士兵和車馬準備幫玉雪運送到峨嵋山下。
玉雪微微一笑，手一伸，鹽米如同流水般被她收入，轉眼間全部空空。驚得姚方五體投地。接著她將所有孩童全部收入封獸鈴，更是讓姚方眼珠子都掉了出來，在場的凡人呆了片刻後急忙全都跪下。玉雪和耀日對視一笑，為了不讓孩子們的家長疑心他們是騙子，也為了讓姚方好脫身，這是玉雪早就計議好的。
當下六人御劍而起飛至半空。玉雪對著下面伏首膜拜的姚方等人道：
「我們去了！一定會好好教導孩子們，各位放心！姚方，這次多謝你！這個玉牌你留著，關鍵時可以救你一命，日後有機緣自會再相見！」
說完，她投下一塊刻了防禦陣的玉心到姚方懷裡。
六人瞬間縱劍去遠。

第一百四十七節 人間戰場

片刻回至峨嵋，玉雪將孩子們全部放出在纖雲崖頂的廣場上。就算是從小享盡榮華富貴的大官之子，也被這神仙景象驚呆了。廣場上只聽孩童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更有孩子指著頭頂的懸空七峰直哆嗦。
峨嵋經過那役後，剩下的弟子只有往日一半，約莫一兩百人，而青城更不用說，只有可憐的二十來人；崑崙的人最多，有五百來人。此時大伙全被驚動，飛劍而來，圍著孩子們指指點點——可憐他們就像可愛的小動物一樣被眾弟子圍觀。這時就看出哪些孩子資質更好、心性更堅定。有些傲然昂首，有些則開始大哭，廣場上一片混亂。
玉雪擺出掌門架子，對崑崙門人道：
「除了首座，別的人都散了吧！沒得嚇壞孩子！」
一些女弟子出於天性，仍然圍著孩子依依不捨。
玉雪莞爾道：
「以後有得你們忙的！先下去吧！」
鴻劍也急忙讓弟子們退下。現在只剩各派掌門和首座。
玉雪對鴻劍笑道：
「師伯可不要忘了我們的誓言！如今讓孩子們自由選擇，開始吧！」
她傳音耀日道：
「師兄，你先御劍在廣場上空飛一圈，孩子們看到一定先選你！」
耀日覺得有趣，當即縱劍飛起。他身穿盔甲遮住面目雖然有些駭人，但此刻的確威風凜凜。鴻劍初時一愣，立刻明白了耀日的用心，也急忙縱劍飛起。他們在空中來回兜圈，聽到下面孩子們陣陣大呼小叫，兩人心裡都很得意。乾真也很想收些弟子，可這些孩子是玉雪他們下山帶回來的，實在不好意思提出，只得在旁邊跺腳乾著急。
耀日落到廣場上大聲問道：
「你們想不想學這本事？」
孩子們齊聲大呼想。
耀日又問：
「誰願意拜我為師？」
此時鴻劍也落到廣場上大聲發問。兩人都是如此本事，頓時讓這些天真的孩子們犯了難。
忽然一個女童大聲問道：
「我能不能拜那邊的那個白衣女神仙為師呢？」
玉雪一愣。她本意是想讓耀日他們多收些弟子，不料居然有孩子看中了在旁一聲不吭的她！那女孩拉著另一女孩的手排眾而出，走到玉雪面前跪下就磕頭，正是第一天見到的姐妹倆。玉雪微笑著受了這禮。倆女孩知道玉雪願意收她們為徒，頓時歡喜雀躍，模樣可愛。接著姚方的幼子和孫子也像早就想好了似的，走到玉雪面前也跪下磕頭。這下有人開了先河，許多孩子紛紛朝玉雪湧來。
玉雪急了，大叫道：
「停！」
孩子們愣住了。姚方的兩位公子更是焦急萬分。
玉雪含笑對他們道：
「你們兩個我收了，先站到我背後。」
兩人歡喜站起，恭敬地立到玉雪身後。
玉雪對其他孩子們道：
「這麼多人我可教不過來！其實這幾位師父都是極好的，你們應該拜他們為師。」
孩子們面面相覷，猶疑不決。
玉雪笑對鴻劍道：
「算了，誓言作廢。我們抓鬮決定。」
乾真急忙插道：
「我們青城也要參加！」
當下眾人制了一千多紙團丟入一個大盒子中。基本按照峨嵋五百、青城兩百、崆峒一百、崑崙七百決定。本來玉雪堅決不同意崑崙收這麼多，奈何只有崑崙弟子最多，就算分給耀日他們再多他們也照顧不過來，只得勉強答應。
廣場上的孩子們一個個輪流將手伸進盒子裡，分到崑崙的歡喜雀躍，分到峨嵋青城的也還算高興，只有分到崆峒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
耀日不免有些難過。玉雪悄聲安慰道：
「時間一長，他們就知道你這個師父的好處了！如今還是由我的弟子們先照看著，等築了基，你再傳他們崆峒功法。」
耀日一個大男人，光桿掌門，自然沒法照顧這麼多稚齡的孩子，這是玉雪早已想好的。
耀日回轉一想，如此他和玉雪可說不分彼此，高興的道：
「不如我們兩派並一派得了！」
玉雪一聽臉色微紅，別轉頭不語。耀日方想到這句話很曖昧，也很不好意思，急忙結結巴巴的解釋。
半晌玉雪小聲道：
「崆峒派的道統不能由你而絕，還是先這樣辦再說。」
耀日連聲答應。
玉雪叫來崑崙門人，將八百多孩子都交與他們去洗澡換衣、安排住處吃飯。本來峨嵋地方頗大，可如今孩子這麼多，一個個又都在興頭上，折花弄獸，安分的很少，忙得眾人腳不沾地。亂了幾日，四派才將孩子們的各項事宜打點好。
玉雪帶著崑崙門人將幾十座半山客院住得滿滿當當。耀日雖說是崆峒掌門，此時還是甩手掌櫃，將門下的一百弟子也都托給崑崙照顧，因此兩派住在一起。而青城派則帶著孩子們擠進了幾座靠近崖頂的客院。峨嵋分到的孩子都住在崖頂精舍，地方也很小。
一時纖雲崖彷彿成了育兒院，到處童聲，歡樂一片。
待孩子們熟悉門規，不再四處搗亂後，玉雪決定為他們排名、築基。
凰金在旁暗暗咋舌，八百多人要起名、築基，只怕要暈死了！
玉雪請出祖師牌位，讓孩子們宣誓正式加入崑崙，之後一一按輩分起名。除了那倆姐妹和姚方的兩個公子師從玉雪外，別的都是拜入明屹等六個首座名下，因此都要按智字輩起名，真正難死諸人了！絞盡腦汁了一日，確定沒有重複，七百多孩子才起好道號。
接下來是耀日的弟子。他們崆峒弟子除掌門外都是按照「光耀大地。。。」等早已定好的字排名，因此下面是大字輩，起道號更難。鬧了無數笑話，諸如大方、大有、大河等等都用上了，方才起好道號。
第二天玉雪將孩子們都移至封獸鈴陣眼空間。一直住在鈴裡的白霜霜、金焰等人見孩子們又來了，也甚覺有趣、幫忙不迭。玉雪分出五十來個分身，一個個餵下玄玉露後小心打通經脈築基。饒是她有真仙功力也大叫吃不消，足足一連忙了七八日才算辦妥。
接著將修真注意事項統一對孩子們說了，最後著各人師父領去傳授入門功法後讓他們回客院練功。玉雪也傳了新收的四個徒弟九天玄女真經第一層功法，讓他們放手去練。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接下來要看弟子們自己的毅力和努力。
安排好一切，玉雪只用每日巡視，可謂悠哉游哉！幾日後峨嵋青城紛紛找上玉雪。原來他們發現崑崙和崆峒的新弟子根基牢固異常，知道玉雪有靈藥，因此上門來討。玉雪也不藏私，給了他們許多玄玉露。但是不久後他們發現還是崑崙和崆峒的新弟子進步更快，百思不得其解。玉雪心裡明白，她以真仙靈力給孩子們築基，自然非同一般。此時那兩派新弟子都已經由鴻劍他們築好了基，再築多此一舉。玉雪也不說破，仍是每日四處巡查，指點弟子們練功。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又是五年過去。崑崙的新弟子已經都進入引氣期，資質好的像姚方的兩位公子、此時道號智正、智方的叔侄倆已經即將結成金丹，玉雪高興之餘也有些擔心。
這日她將所有新弟子集合，詳細說了結金丹時可能發生的問題，囑咐許久才讓他們散去。
忽然耀日匆匆飛來，一見玉雪就道：
「忽必烈到底開始攻宋了！」
玉雪知道這是遲早的事，也不驚訝，淡淡漫應了一聲，反問耀日道：
「師兄，這些天你老是下山，還管不管你的徒弟了？」
耀日嘿嘿一笑：
「有你照應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玉雪嗔笑著白了他一眼，心底卻長歎。戰爭到底還是開始了，眼見處處烽煙、百姓流離失所，也不知忽必烈是否真的有本事統一中原、讓百姓重新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而且現今修真界碩果僅存的四派擠在峨嵋，妖魔遲早來攻，一樣面臨大戰，人間到底何處才有樂土呢？
戰爭呈一面倒之勢。蒙古兵強馬壯，豈是腐敗的南宋朝廷所能抵擋的！雖有忠義之士，奈何朝政都把持在賈似道這個大奸臣手中。最好笑的是當初忽必烈退兵北上爭奪汗位，根本就不是賈似道的功勞。他卻一再蒙騙皇帝，說是他帶兵殺得蒙軍大敗、忽必烈這才慌忙議和退兵，為此還造假獻俘。當時的南宋理宗皇帝大悅，居然還給賈似道加官進爵！到得理宗薨逝，太子度宗繼位，昏庸有過之而無不及，把個賈似道寵得上了天！視做救星，不僅加封太師權勢滔天，賈似道謁見，度宗一定起立、以示尊崇。如今忽必烈南下大舉攻宋，當然一切還是拜託這個太師。
賈似道滿肚子風花雪月、一味貪財好色，真才實學半點俱無，裝腔作勢領軍備戰，其實早就暗地派人求和。忽必烈哪會理睬他！仍是緊攻不止。
襄陽被蒙古大軍圍城五年，宋將呂文煥彈盡糧絕、無人救援，無奈之下以保全全城百姓為條件開城投降。忽必烈得此重鎮，信心大增，遂大舉進攻江南，領兵直趨南宋都城臨安。
當時襄陽被圍，呂文煥的求救信如雪片般飛向南宋朝廷。賈似道明明知道，卻按下消息不准任何人告訴皇帝。待到呂文煥投降，蒙古大軍勢如破竹一路南下，知道瞞不住了，方才裝腔作勢迎戰。
此時度宗也薨了，恭帝繼位，一個年僅四歲的小皇帝懂什麼！一切還是賈似道做主。蒙宋以長江對峙，拉開戰局。賈似道根本不知如何帶兵打仗，又十分害怕蒙古軍，搜刮了無數金銀珠寶充做軍餉，裝滿了無數戰船慢慢前行。
三下兩下全軍覆沒，江水都被南宋將士的鮮血染紅，好不容易刮到的金銀珠寶盡歸蒙古，賈似道僅以身免逃至揚州。於是鎮江、江陰一帶望風而降，全歸蒙古。到得至元十三年，也就是忽必烈即位十八年後，終於滅宋統一中原。而那個人神共憤的大奸臣賈似道最後也沒有一個好下場。這是後話。
此時南宋大勢已去，無數州縣一一被蒙古大軍拿下。許多漢人忠烈之士在城破之日或自刎或投水，更有甚者殺妻滅子舉家自殺殉國，一時到處屍積如山。耀日時常下山打探，回來後備細說給眾人聽。玉雪心下慘然，但也無法可想。
這一日她正在練功，忽然發覺智樵和智湘聯袂匆匆而來，神色很是焦急。一見玉雪，智樵急忙道：
「師父，不好了！八師弟和十師弟帶著十幾個人偷偷下山去了！」

第一百四十八節 亂世孤兒

智正和智方在玉雪的徒弟中排行第八和第十，剛剛邁入金丹期。玉雪一聽就知道他們是心憂家人偷跑下山。她心裡暗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當初姚方就是抱著必死之心才托孤，如今不用說肯定凶多吉少。這些小弟子雖然孝心可嘉，但是做為修真之人是不應該插手人間戰爭的——他們的神通如果用來殺普通的蒙古士兵，將來一定飛昇無望。
當下急問道：
「怎麼回事？不是封鎖消息不讓他們知道的嗎？」
智樵有些尷尬。玉雪一想就明白了，一定是老往山下跑的耀日走漏了風聲，果然智湘道：
「耀日師伯去山下採買東西回來時說起的，不知怎麼就被他們知道了。他們連夜悄悄打開護山大陣，已經走了一晚上，只留了張條子。早上我和六師兄查房才發覺。」
玉雪跺腳不迭，連忙叫來耀日，兩人追下山去。
蜀地此時已經盡歸蒙古。玉雪憑著一絲感應和耀日縱劍直追。耀日十分後悔，連說自己多事。玉雪也沒心情埋怨他，仔細查探下發覺他們一路直往江南，急忙追去。
到得常州，玉雪分明感覺到智正他們在附近。從雲間朝下一看，兩人頓時又驚又怒，原來蒙古大軍正在屠城！
城中血流成河，已經接近尾聲。他們急忙在一處僻靜的小巷中落下潛跡四處查看，只見到處屍疊如山，景象慘不忍睹。許多漢人士兵死得都很慘，不是被亂箭射得像刺蝟般，便是被馬刀砍得面目全非；而百姓們許多都是握著菜刀和□面杖等物被蒙軍殺死。
這顯然是常州軍民一心、奮勇抗敵，但最後寡不敵眾還是陷落，又經過了激烈的巷戰，結果終於激怒蒙古人被屠城。
玉雪和耀日在屍山中穿行，一邊留心有無活口，一邊感應智正他們。沿路碰到許多蒙古兵，無不肩挑金銀珠寶等財物、手提馬刀在死屍中翻檢。二人小心避開，走不多時就聽到前面的街道上一陣騷動。
玉雪飛身上前一看，只見智正和智方各抱著一具屍身，渾身是血神情激動的和跟他們一起來的十幾個崑崙弟子團團當街站立，正與許多蒙古兵對峙。四面都是馬蹄聲，他們很快被大軍包圍。眼見蒙古大軍紛紛搭箭瞄準他們，智正長嘯一聲祭出飛劍，別的弟子也跟著行動，場面一觸即發。
玉雪急忙現出身形，大喝道：
「住手！」
她身姿優美凌空緩緩飛下，飄然落在智正身邊。
智正淚流滿面，哽咽道：
「師父！我父親和大嫂都殉難了！」
玉雪見他手裡的屍身正是姚方，而智方手上則是一具幾乎頭頸分家的女屍，不用說肯定是智方的母親。不由暗歎一聲，但還是厲聲道：
「胡鬧！還不快點收劍！」
弟子們不敢不聽，各自收回飛劍。玉雪視周圍緊張不已的蒙古軍為無物，正待率弟子們離開，馬蹄聲大作，一小隊蒙古兵簇擁著一人而來。玉雪定睛一看，這人她認識，居然是葉風寒！
他一身戎裝，見是玉雪頓時有些害怕，命周圍的士兵收回弓箭，翻身下馬拱手道：
「公主別來無恙？怎麼會來常州？」
智正等弟子聽到他稱呼玉雪為公主，都迷惑不解。
玉雪背著手悠然走到葉風寒面前道：
「如果我不來，怎麼會知道你們大汗居然背棄當初的誓言還是屠城了呢？」
葉風寒一驚，冷汗刷刷的流下，急忙解釋道：
「此事與大汗無關，是我下的令！」
玉雪目光如炬地盯著葉風寒，直到他再也站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周圍的蒙古軍大嘩，但是出於軍紀、無人敢動。
半晌玉雪長歎道：
「事已至此，我不殺你。」
葉風寒剛鬆一口氣，就聽玉雪厲聲道：
「但是你回去告訴忽必烈，如果他再敢屠城，我必取他項上人頭，看他有沒有本事阻攔我！」
說完，她雙手一揮。周圍的蒙古大軍只覺得面前彷彿刮過一陣微風，就見手中的馬刀弓箭忽然變作塵土隨風飄逝，兩手頓時空空。他們又驚又懼，齊刷刷的大片跪倒在地。
葉風寒冷汗如雨，一聲也不敢吭，只管磕頭如搗蒜。
玉雪冷冷哼了一聲，森然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取你十年壽命以示警戒！」
說完右手在葉風寒肩上輕輕一拍。葉風寒只覺一股寒氣直透五臟六腑，多年練就的內力瞬間去了一半。
玉雪再也不看他，回首道：
「我們走吧！」
智正心裡大快，對師父佩服得五體投地。玉雪等人飛身而起，眨眼不見。蒙古軍人更是議論紛紛、驚疑不定。
葉風寒抹去額上的冷汗，嚴令眾軍今日之事絕不能外傳，違者以軍法論處，急忙修書一封秘報忽必烈。
忽必烈倒是真的不知屠城之事。他登基後遷都燕京，改國號為元，戰了許久因不耐南方天氣炎熱已經回到了京城，將兵權交給手下大將伯顏，由他率軍南侵。這次屠常州其實是伯顏下的令，志在以後南宋軍民不敢頑抗到底。後來附近的城鎮果然不戰而降，此人的心計可謂極深。
葉風寒壯著膽子認下了，希望玉雪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放過他而不去為難伯顏。此計雖成了，但是玉雪還是略微懲罰了他一下。他雖然有些委屈，但還是暗地慶幸。
而忽必烈接到信後也是暗暗叫苦。他深知玉雪的本事，急忙嚴令伯顏以後切不可再屠城。如此一來，玉雪無意中做了一件大大的善舉。
其實玉雪只是嚇唬葉風寒，雖然去了他一半內力，卻並沒有取他十年壽命。她可沒辦法算得這麼準！她站在常州上空看著葉風寒匆忙下令結束屠城，總算放心。正待離開，忽然聽到下面的一處府第中傳來幾聲微弱的兒啼。
玉雪尋聲而下，見一具女屍下壓著一個小小的男嬰，只有幾個月大，已經被憋得臉通紅。那婦人背上中刀，顯然是用自己的生命護住了這個孩子。
玉雪抱起嬰兒輕輕拍著，對智正等人道：
「別光看，快四處查查有沒有活著的！」
智正等人領命而去，沒多久都回來了，紛紛搖頭。玉雪心知希望渺茫。
這時耀日背著兩個孩子飛上來。他皺眉道：
「我在都統府裡的一個枯井中發現的。」
玉雪見兩個孩子已經被點了睡穴，衣衫上都是爛泥，長歎一聲道：
「我們走吧。」
智正激動央求道：
「這樣的孤兒一定很多，師父，我們一路上再多救些吧。」
玉雪回首見他仍然緊緊抱著姚方的屍身不放，身上滿是血跡，不由問道：
「你殺人了？」
智正搖頭：
「沒有，這是我父親和大嫂的血，弟子絕對不敢亂殺無辜。哪怕是那些凶殘的蒙古人我們也沒有動手。」
玉雪點頭露出讚許之色。眾人飛至常州城外的僻靜荒野，智正和智方痛哭一場後埋葬了親人。玉雪見他們神色漸漸趨於平靜，問道：
「你們怎麼會到常州來的？」
智正恭敬道：
「其實父親在峨嵋山下安置了一個老家僕，有事的話可以去那裡聯絡。我一去就聽說父親早被朝廷調到常州任知州職，急忙趕去還是晚了一步。」
玉雪沉吟道：
「奇怪，當初我曾經贈你父親一塊玉心，按理他應該逃過此劫才對，怎麼會和你大嫂同時殉難呢？」
智正道：
「父親是自殺的。可能他見大勢已去先殺了我大嫂後再自殺，但是我並沒有看到什麼玉牌啊？」
耀日道：
「我知道玉牌在哪裡。」
說完將地上熟睡的孩子抱起，從其中一個的脖子裡拉出了一塊晶瑩的玉牌，正是玉雪以前相贈姚方的。
耀日道：
「這兩個孩子不是一般人，我們先問問吧。」
說完拍醒他們。
兩個都是男孩，大的十歲，小的八歲，一醒就用驚恐的眼光看著眾人，見似乎不是壞人方才慢慢心定。智正從懷裡掏出一個冷硬的饅頭，分成兩半遞給他們。兩個男孩急忙接過，三兩口下肚，噎得直打嗝。
玉雪柔聲問道：
「你們是誰家孩子？為什麼藏在枯井裡？玉牌哪裡來的？」
大的孩子一直盯著智正和智方，此時忽然叫道：
「我認識你們！你們是姚伯伯的兒子和孫子！」
智正一驚。兩個孩子放聲大哭抽泣著說了始末。原來大的是常州都統王安之子，小的是常州通判陳邵之子。兩官與姚方是同僚，通家來往關係頗好。他們在姚方府中經常見到姚方拿著智正和智方的畫像想念不已，雖然時隔多年，姚方是憑記憶和想像畫的，但是他頗擅丹青，畫得仍然酷肖，故此兩童認出。
城破之日，王安兩人自知難免，最擔心的便是兩個幼小的孩子。姚方慷慨拿出玉牌相贈，將生的機會讓給兩個孩子，還囑咐他們如果逃出一定要去峨嵋山找智正二人。王安之子剛將玉牌掛到脖子上，常州城破。他們被推入枯井，飽受驚嚇，但玉牌果然有用，蒙古人在都統府內搜了幾個來回都沒有發現兩童，直到被耀日找到。
智正流淚道：
「既然是父親的好友之後，也等同我的弟弟。」
說著朝玉雪跪下，懇求玉雪收他們為徒。玉雪聽說是忠烈之後當然答應，於是她又多了兩個徒弟，現在已經有十三個親傳弟子了。
耀日笑道：
「好事成雙，你手上還有一個，一起收了吧！」
玉雪看著懷裡的嬰兒正要說話，不料王安之子叫道：
「我認識他！他是守備方大人的孫子！上次我和父親一起去喝他的滿月酒。他被抱出來，臉蛋紅彤彤的很是可愛，我記得他的手上有一塊胎記！」
玉雪一看可不是！不由含淚微笑道：
「天祐忠烈之後！可巧都被救了！好吧，我再收一個徒弟！」
眾人心裡都是又喜又悲，上路朝峨嵋而去。
沿途經過村鎮，玉雪不時停下買些羊奶喂嬰兒，看到孤兒資質還行的就都帶著，就算資質不好的也找人家留下銀子妥善安置。隊伍越來越大，到得峨嵋，玉雪一看身後的弟子每人都背著抱著拖著孤兒，足足又增加了百人。
亂世之中，最可憐的就是這些無親無靠的孤兒了。

第一百四十九節 丹心汗青

忙亂了幾日，孤兒們都被安置好，全都入崑崙門下，一樣在祖師牌位前宣誓後由玉雪築基傳授功法。
事情全部邁入正軌，玉雪惟獨頭疼她最小的弟子、殉難的常州守備之孫智常。說是徒弟，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小嬰兒，既不可讀書，也不能練功，還時常吵著要喝奶。為了他，峨嵋山上開始養山羊，實在是奇事一件。最後還是明姬自動請纓，幫玉雪解決了這一難題。不然玉雪以崑崙掌門之尊，走到哪裡都要抱著一個吃奶的嬰兒，實在不雅也很麻煩。而明姬自從與兒子智淵失散後，一直慼慼不歡，這下正中下懷，每日細心照料智常，臉上笑容漸漸多了。
每說慈母多敗兒，智常在明姬溺愛下漸漸長大。到得五歲，已經成了一個人見人怕的孩子。成日裡盡會捉弄人，頑皮花樣千奇百怪，讓人啼笑皆非。他年紀雖小卻十分聰明，這有賴於玉雪時常給他服的靈藥，而且他資質也確實好。每次闖禍後一定奔到明姬那裡，而明姬也總是袒護他。弄到後來，那些小些的弟子都繞著他的影子走路，提防著不去招惹他。可別人不招惹他，他卻偏偏招惹別人！
玉雪看看不行，不能讓一個忠良之後就這麼毀在明姬手裡，不管明姬淌眼抹淚，果斷收回了撫養權。一番收心後，智常頗畏懼玉雪，雖不敢明言，背地裡卻時常說玉雪對他不好。玉雪也不多說，叫來智正、智方和王安之子智俊、陳邵之子智傑，當面對智常說了在亂屍堆中發現他的經過，以及他的身世。智常未及聽完已經淚流滿面，小小的心也頓悟了，從此變成一個奮發上進的好弟子。
幾年間，南宋已經被滅，前朝所有的往事隨著幼帝赴海煙消雲散，就像南宋忠臣文天祥所題「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徒留史書唏噓一片。
忽必烈統一中原，志得意滿正式坐了大位。大元盛極一時，領土從歐至亞，從來沒有一個國家有如此廣的疆土。當時蒙古王族分封成了四大汗國，再加大元可說一共五國，西至歐洲，北至俄羅斯，南至波斯、印度河，東至中原，名義上由忽必烈統率，實則各汗國內政自制。忽必烈設了許多監察行省監製各國，以圖子孫後代千秋萬世。說不盡春花秋月、富貴榮華，到最後不過也是好夢一場。
玉雪看著弟子們成長，心裡欣慰非常。又見人間漸漸安定，雖然總有不平事，但百姓至少恢復了一些元氣。這天她召集所有崆峒、崑崙弟子，將南宋滅亡之事說了，不少南宋漢臣遺孤痛哭失聲。
玉雪待他們哭好了，微笑道：
「改朝換代是平常之事，沒有哪個皇帝江山永固的！漢人也好蒙古人也好，誰坐朝廷與我們何干！只要能善待百姓，我們樂得天下太平、永無紛爭。我們世外之人心性要堅定。從今天起都記住了，不要隨便下山，好好修行，凡間的一切不必再去想了。不久後，妖魔一定捲土重來，就連我從今天起都要閉關修煉。」
弟子們散去後，耀日來到她房中問道：
「是不是你由蒙古人養大的，所以你並不在乎誰坐朝廷？」
玉雪莞爾：
「我的養父母雖然是蒙古人，可是一樣愛好和平，希望天下太平永無戰爭，所以那哲部才隱居崑崙山下。我不在乎誰坐朝廷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希望百姓能過上安定日子，人間不再有戰爭。我至今不知生父是什麼人，可能是漢人可能是蒙古人，甚至可能不是人！但是對我來說這些都已經不重要，還是多想將來怎麼降妖滅魔的好！」
其實耀日始終有一句話沒問出。他想知道是不是因為忽必烈所以玉雪不願意插手。他心裡有些明白他們之間的情分非比尋常，但是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他們兩人除了結義之情還有別的成分在裡面。
玉雪知道耀日的心思，她也問自己，如果不是忽必烈，她會插手嗎？再三想了許久，還是沒有答案。對她來說，忽必烈代表著一段黃金歲月的終結，代表著過去讓人留念的許多時光。眼前彷彿又回到了花草連天香氣撲鼻的大草原上，她和忽必烈少年氣盛並肩論英雄。無數歲月在她眼前晃過，修真的日子平靜如水，當初的一絲波瀾一絲相惜如今只是空留回憶而已，而回憶總是美好的。
玉雪笑著將耀日請出房門，定下心來開始閉關。她一心一意沉入無識無覺的境界，五行靈氣猶如潮水般向她湧來，直到她感覺不再有進益，方才停下收功。想到新收了這麼多弟子，飛劍奇缺，她取出封獸鈴裡收藏的異金，開始煉製飛劍。
這些年來，這些異金已經消耗不少，多半用來給弟子們煉防禦盔甲了，一座金屬山已經去了一小半。她分出許多分身，同時打造飛劍，速度飛快極其熟練。弟子們身體屬性各個不同，所以她在煉製時仔細回想了一下，嵌入不同的材料作聚靈陣心，這樣就算大部分材質是金屬，土、木、水、火性的弟子都能用。直到她數數煉了一千六百多把才纔停手。新收的弟子連崆峒派一共千多人，多煉的她準備送一些給青城派。青城不比峨嵋，逃出時身無長物，以後弟子們的法寶一定成問題。
煉完了飛劍，她又開始煉防禦盔甲。這種盔甲她已經改進過，收入體內後在練功時也能夠一起修煉，不但練功事半功倍，而且盔甲隨著主人功力提高也可以進化，最後終能達到仙器級別。樣子與原來差別不大，但是在陣法鑲嵌上她做了許多改動，比以前更複雜。
時間流水般而逝，待她又煉了千多副，震鈴裡的金屬山已經所剩無幾。玉雪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當初這種異金是在神農鼎裡得到的，也就是說這種異金是神農氏的，可他是從哪裡搞到這麼多異金的呢？這顯然不是地球上的物質，說不定和蚩尤他們的來歷一樣，是從天外天而來。難道神農氏去過別的人界？玉雪頓時興奮起來。如果神農氏去過，那麼他一定知道來去的路，這樣找到師父青峰他們有望！
帶著微笑，她打開房門。院子外站著十來個崑崙弟子，他們是輪流值守掌門院的。一見玉雪，急忙全都跑過來，有叫掌門的，有叫師父的，顯得極為高興。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匆匆跑進院子，大叫「師父，你總算出關了！」
玉雪認出是智常，但是已經長大許多，問起才知自己閉關已經兩年。她撫摩著智常的頭頂問道：
「師父不在的時候，有沒有頑皮搗亂啊？」
智常嘿嘿一笑，忽然正色道：
「弟子再不會頑皮了！一定好好聽師父的教誨！」
說完，拉著玉雪的手絮絮叨叨說起這兩年讀了一些什麼書，修煉了一些什麼道術。過會她的親傳的十四個弟子都得知師父出關跑來問安，玉雪被圍得水洩不通。一一考察功課後，玉雪吩咐所有崑崙崆峒弟子在纖雲崖頂廣場集合，命人去請耀日凰金黑日等人。
不多時耀日他們匆匆來了。見到玉雪，自然又是一番親熱。
玉雪見黑日的胸前鼓起老大一塊，他還一直用兩手護著，不禁迷惑道：
「大哥，你懷裡是什麼東西這麼寶貝？」
黑日老臉通紅，旁邊的胭脂也神色忸怩。
凰金哈哈笑道：
「老龍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這是他們的小寶寶！」
玉雪一聽又喜又奇。
黑日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來遞給玉雪，還連聲讓她當心不要摔了。這是一個斗大的龍蛋。殼是淡青色，上面有些花紋。
玉雪隱隱感覺到裡面有東西在動，凝神一查，笑道：
「恭喜大哥有後了！是個兒子！」
黑日大喜：
「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沒想到你倒先知道了！看來閉關的確長進不少。」
玉雪問道：
「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孵出來？」
她雖然知道是條雄龍，但是對龍族的生育方法卻不甚了了。
黑日笑道：
「我們兩個輪流孵，一直噴著龍氣讓他成長，可耗費了不少龍力！估計還有兩個月吧。」
玉雪發覺果然黑日胭脂功力退步不少，心想現在是用人之際，即便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要再閉關煉些靈藥給他們。
說話間弟子們都集合好了。玉雪見耀日在旁一直微笑看著她，笑對他道：
「我越俎代庖你不會生氣吧？」
耀日未答。凰金接道：
「他哪會生氣！看到你開心都來不及！反正你們遲早是一家人，崑崙弟子和崆峒弟子也差不多。本來他就什麼也不管，都交給阿木帖他們了！」
玉雪臉上一紅不答。耀日心裡甜絲絲的。恰好阿木帖集合了弟子過來，又是一番說話。玉雪見這個弟弟功力越發高了，一應事務又打理得很是妥帖，誇獎了他幾句。阿木帖是老實人，不會多說，只嘿嘿笑個不停。
到得廣場，所有弟子都到了。鴻劍和乾真知道玉雪出關，也一齊候在崖頂。大家一番問候。
玉雪對乾真道：
「掌門師伯把你們青城新收的弟子也一併傳來吧，我有東西相贈。」
乾真一聽大喜。他當然知道玉雪出手的一定是好東西，立馬命青城弟子集合。所有弟子到齊後，玉雪讓他們按屬性站成隊列。她雙手一揮，飛劍猶如密集的箭支般朝弟子們飛去，正好人手一把。眾弟子大喜，紛紛立即開始修煉認主。廣場上如同過節般熱鬧。
鴻劍撈過一把，一看就知是仙器級別，又見玉雪居然有如此多，不禁眼紅道：
「師侄可真偏心啊！怎麼我們峨嵋沒有呢？」
玉雪微笑道：
「只怕師伯看不入眼。」
鴻劍大叫冤枉。玉雪於是也贈了他三百把，鴻劍欣喜萬分，但還是說不夠。峨嵋新收的弟子共有五百人，也怪不得他。玉雪老實相告材料不夠。鴻劍聽了拍胸脯說只要玉雪答應煉，材料不是問題。其實玉雪還有七八十把，但這些是她準備留著以後給崑崙備用，這話卻不好告訴鴻劍。
鴻劍當即去拿材料，片刻後就拿來了。他也有乾坤袋，對著地上一倒，地面上馬上出現一大堆各種大小的隕鐵。玉雪手一招，一塊隕鐵飛進她手中。仔細看了後，發現這些材料跟以前她在極南之地撿的那些差不多，可以是可以，但雜質較多，需要花時間一一煉純。
鴻劍眨巴著眼睛極帶希望地看著玉雪。他也知道玉雪所用材料比這些好許多，奈何這是峨嵋多年收藏、壓箱底的寶貝，此時他全拿出了，就看玉雪反應如何。
玉雪微笑道：
「這些也能用，看來我又要閉關了。」
鴻劍大喜。玉雪又笑道：
「你們別怪我偏心，沒法子，誰叫我是崑崙掌門呢？」
說完，命崑崙、崆峒弟子重新排隊站好，又將防禦盔甲發給每個弟子，依然人手一副。廣場上的崑崙、崆峒弟子都知道這是什麼，急忙又開始修煉。這下連青城弟子也沒有了，都羨慕的在旁看著。玉雪過意不去，每派各贈了十副，所有的盔甲都分發光了。
鴻劍看到玉雪煉器如此高明，就算他有材料，峨嵋也無人能煉出這樣的仙器，咬牙道：
「我們峨嵋留有一塊震派寶貝，是開派呂祖無意中得來，一直放著不捨得煉器。如今請師侄幫忙，能煉多少就煉多少。」
說完，讓玉雪跟他來。玉雪有些好奇，心知這塊寶貝一定極大，不然鴻劍肯定自己去拿來了。

第一百五十節 皆大歡喜

飛上懸空的天樞峰，鴻劍帶著玉雪來到一個山洞前；而耀日乾真等人知道規矩，均沒有跟來。鴻劍一連打開許多機關，最後到了山洞深處，這裡有一塊極大的異金，高下約莫五丈，將整個山洞塞得滿滿的，與洞壁貼著只留一線。
玉雪伸手一削。她的手瞬間已經變成五行真金，乃萬金之母無堅不摧。一塊巴掌大的異金應手而落。
鴻劍在旁讚歎不已。這塊大金山自唐時峨嵋開派就放在這裡了，無人能動，因為就算鴻劍自己的黃龍仙劍也削不下分毫。玉雪輕輕鬆鬆光用手就切下一塊，不能不讓他佩服。
玉雪將金塊翻來覆去查看。她發現這種金屬與神農鼎裡的有些相似。質地純淨，堅硬異常，的確是煉器的好材料，但是呂祖從哪裡得來的呢？她將手按在大金山上，片刻後她就知道了原因。這塊金山裡居然有一小塊真金精華！與她以前在神農鼎裡吸收的五行精華是同一種物質。這是萬金之母，只要身處金氣地脈中便能吸附周圍的金屬，長年累月後它的周圍便會自動長出天下最好最硬的煉器異金。
玉雪一陣沮喪，難道自己想錯了？神農鼎裡的異金是這樣來的？思忖片刻後她打消了這個想法。神農鼎裡的異金如此之多，就算整個地球的金氣全被吸來也達不到這個數量，一定還是天外得來！說不定天外有極其豐富的金氣地脈所在，而且真金精華的量也一定非常多。
鴻劍在旁看著玉雪忽愁忽喜，心下忐忑不安。
這時玉雪笑道：
「恭喜師伯，你們峨嵋這回可發了！」
鴻劍大喜：
「此話怎講？」
玉雪將這塊金山中間是真金精華的事說了，末了道：
「所以有了這個寶貝，就算我今日把外層的異金全部用光了以後還是會長出。不過師伯最好把它埋在纖雲崖中，這樣它才能吸附更多的地脈金氣。」
鴻劍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那就請賢侄事不宜遲，趕快開煉！」
玉雪準備就在這個山洞裡煉器，想想又問鴻劍要了些靈芝之類的天材地寶，等盔甲煉好就煉靈丹。鴻劍滿口答應，很快就將玉雪要的東西送來。
於是玉雪又開始第二次閉關。這次煉盔甲速度頗快，沒多久就全部煉好。而真金精華隨著外層的異金被一點點削去後終於露了出來。果然和玉雪以前見到的一樣，雖然只有巴掌大，但是金光大放，照得整個山洞晢晢生輝。
玉雪正準備叫來鴻劍讓他收好，沒料到這塊真金像找到母親的孩子般忽然向她飛來，緊貼在她身上就要往裡鑽。玉雪明白，肯定是自己曾經吸收煉化的那塊更大的真金精華此時發揮了作用。這可不行，吸收了它鴻劍只怕要找她拚命！玉雪急忙取出一個玄冰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這塊真金從身上扯下來裝好。真金精華在盒子裡不安地跳動了許久，總算平靜下來，玉雪鬆了口氣。
她招來鴻劍，把盒子和這次煉的二百多套盔甲一起交給他。鴻劍喜上加喜，急忙下去分發給弟子。
玉雪接著開始煉丹。她有許多一直捨不得用的玉髓，還有很多從困神大陣裡得的天材地寶，以及玄玉漿等，缺的只是一些輔藥，有鴻劍給她的那些儘夠了。
丹爐是問鴻劍借的，品質是仙器，也夠好了。她取出崑崙的煉丹藏書，臨陣磨槍，研究了許久。最後確定把握十足，這才開始動工。
丹爐用的不是凡火，火質越高，煉的丹品質越好。玉雪本身就是世間最純的三昧真火，乃是萬火之祖，不用說是夠了，惟一擔心的就是這個丹爐經不經得起。玉雪將丹爐緩緩升至半空，兩手一搓，變成了真火手掌，源源不斷地朝爐底燒去。
爐溫漸漸升高，玉雪始終小心控制不敢給太多以免燒化爐子。看看整個丹爐變得通紅，玉雪心念一動，爐蓋緩緩升起，現在應該布藥。她按照次序將已經準備好放在一旁的各種藥材一一投入。最後蓋上蓋子，轉成文火，只要藥材藥性全部融合，這爐丹就大功告成。
煉丹是急不得的。如果給的真火太大，藥材會被燒焦，到時這麼多寶貴的靈藥就浪費了；如果給的真火太小，那麼藥性不能充分混合，煉出的丹一定品質不好。玉雪分出一個分身給丹爐穩定提供真火，另一分身拿出那些藏書再仔細研讀。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兩個月過去了。玉雪的第一爐丹煉成。她收回真火養丹一日後啟爐。一陣青煙從爐口飄起，氤氳不散奇香撲鼻。玉雪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玉心瓶，將爐內的丹收入瓶裡，足足收了四五百粒。
這些丹色如黃金，呈半透明，每顆大如綠豆。玉雪試著服下一粒檢查藥性，發現靈氣非凡，一股暖意直透胸臆，知道這爐丹是提升功力的好藥，更兼絕沒有副作用，便取名為「提功丹」。想到有這麼多弟子，四五百粒無論如何不夠，而旁邊的藥材還有很多，於是她開始煉第二爐。這次有了經驗，費時一個半月便煉好，出丹更多，有千粒左右。玉雪接著煉第三、第四爐，把靈藥用得七七八八。最後一共煉成五千多粒。後兩爐丹品質更好。
玉雪心裡知道，煉丹這門功課以後是過關了。這次煉丹不但得丹良多，而且積累了許多寶貴經驗，由於消耗功力不斷運功補充，連她的道行都增長不少。
玉雪收好丹走出山洞。鴻劍一直守在洞外，見她出來，伸手笑道：
「肯定不少吧。見者有份，分些給我吧！」
玉雪莞爾，拿出一隻玉心瓶道：
「去取傢伙來！我的萬年玉心瓶可不能又送給師伯！」
鴻劍早有準備，笑嘻嘻的手一翻，一隻玄冰瓶出現。玉雪將瓶子裝滿，約莫給了他七八百粒。鴻劍倒了一粒在手上，片刻後驚呼：
「這丹品質如此之好、靈氣如此充沛，老道生平從未見過！我煉了一輩子丹都煉不出這樣的，賢侄到底是怎麼煉的？」
玉雪只道他拍馬屁，笑著啐了一口：
「師伯怎麼為老不尊、開起晚輩的玩笑來！煉丹不都是這樣煉的！師伯把那丹爐收好吧。」
鴻劍正色道：
「你可能不經常煉丹，所以不是很清楚。這丹有如此品質，已進仙丹級別。在人間能煉出這樣的東西，賢侄乃當世第一人！」
玉雪根本不信，也不多說，告辭下峰。鴻劍自然是珍而重之樂顛顛地捧著寶貝去獻寶了。
玉雪回到掌門院，二話不說讓所有人出去然後關大門。弟子們迷惑不解，還是依言做了。
玉雪布下隔絕陣，揮手放出封獸鈴內的白霜霜、白雪、四小、金焰等等，人手一粒提功丹，讓他們就地服下吸收練功。
這些年為防他們的妖氣外洩被妖魔察覺，玉雪始終讓他們呆在鈴裡，因此無法修煉，道行因而也沒有提高。此次就算來到峨嵋，他們也畢竟是妖，如果讓他們在峨嵋山上自由行動，這麼多妖只怕要讓峨嵋青城渾身不舒服，玉雪還是只得罷了。
不多時玉雪就發現四小、白雪居然開始長大。過了這麼多年，他們還是小孩模樣，但是服下提功丹沒多久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玉雪也有些呆了，看來鴻劍所言不虛，這些丹的確功效非凡。其實她用的是真仙功力、三昧真火，不論丹爐、藥材都是人間難得之物，煉出的丹當然不同凡響，這些丹的確已有仙丹級別。雖然鴻劍的話有些誇大，但是要在人間煉出這麼好的丹，不能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當世第一的確不錯。
等到四小、白雪完全煉化藥力，已經長成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五人收回內丹，擠在玉雪旁邊戀戀不捨。玉雪仔細一看，小白長得最漂亮，濃眉大眼，五官清爽；小黑和烏腿也不錯；只有花臉仍然最醜，但是臉上的黑白花紋已經沒了。白雪仍然一身白衣，除了臉形稍長外，眉目也很俊秀。
看著他們玉雪很是不捨，忽然感應到院外智常正焦急地等著見師父。玉雪心中一動，當即以照顧這個最小的弟子為借口命四小和白雪留下。
五妖大喜，但是白月和烏雲二馬妖則很不高興。他們倆的主人是黑日和玉雁。黑日早把白月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而玉雁留在人間也早已不相干。白月本來還是所有馬妖的大王，見白雪拔了頭籌，更是拉長了臉嘟著嘴，如此一來他那張臉長得著實可觀。
玉雪就怕讓四小白雪出來別人不高興。想想不能厚此薄彼，話已經出口後悔也晚了，只好命白月烏雲也留下，當然還有白霜霜和金焰，至於別的她實在顧不著了。
九妖一起歡呼雀躍。玉雪讓剩下的妖都回封獸鈴。一些馬妖、雷霆、虎鷹等雖然心有不甘，但是想想玉雪已經對他們夠好了，賜與這麼珍貴的靈丹給他們增加功力，也該知足，於是乖乖回去，倒不用玉雪多費手腳。
玉雪打開院門，智常已經等了多時，看到多了白霜霜等人，好奇不已。玉雪便讓智常帶他們去找凰金，以後這些妖就由凰金管了。
弟子們聞得掌門出關，知道又有好東西，一個個不請自來，連耀日也帶著弟子來了，再一次將掌門院擠得水洩不通。玉雪吩咐首座留下，然後開始分發提功丹，每個首座除了按弟子人數一人一顆外，另多給了百八十粒收著備用。耀日不用說自然也一樣。
剛發完散去，乾真聞風而來，旁邊陪著笑嘻嘻的鴻劍。玉雪一視同仁，贈給乾真三四百粒。一番下來去了大半，但玉雪手中還是有一千多粒。
乾真對煉丹頗有研究，一聞提功丹的香氣，就知道不是凡品。他拿出一顆舔舔，驚呼道：
「賢侄這丹給弟子們增加功力那是浪費了！這丹是治內傷的上好金丹，萬金不換啊！」
玉雪聽他一驚一咋的，微笑道：
「沒事，我還煉了許多，沒什麼浪費的。」
乾真、鴻劍嘖嘖歎著離去，深覺惋惜。
玉雪見他們肯定捨不得把丹拿給弟子增加功力，她才深覺惋惜呢！

第一百五十一節 纖雲無存

鴻劍和乾真最後還是決定把提功丹給弟子們服用，但不似崑崙崆峒這般人手一粒。他們選出資質好的優秀弟子，大約只有一半人，然後每人發一顆。發的時候象割肉般心痛，還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
其實四派弟子同住峨嵋全都關係頗好、稱兄道弟，早就得到了消息。見鴻劍乾真沒有玉雪大方，沒拿到提功丹的峨嵋青城弟子個個不滿，雖不敢明言，都暗歎當初抽籤時手背，怎麼就沒抽到崑崙或者崆峒呢？
玉雪也沒辦法。她給了峨嵋青城足夠有餘的提功丹，鴻劍乾真小氣她也沒法子，總不能私下再補給那些沒拿到的弟子。只好裝傻。
四派弟子在峨嵋山上快樂地修煉生活著，彷彿人間真的離他們很遠，又彷彿世上沒有妖魔這回事。但快樂總不會給人太多，如果沒有經過風雨，又哪知彩虹來得珍貴。
這天耀日帶領十來個弟子下山採買糧食布匹，沒多久就匆匆返回。一進纖雲崖大陣，耀日立馬鳴鐘。所有人都被驚動。玉雪正在對她的十四個徒弟耳提面命，一聽鐘響立刻盤膝端坐，神識透過大陣一直向遠方探去。片刻後她心驚肉跳。
四面都有妖魔成群結隊飛來，為首不用說就是那些老相識。除了五老妖，那些道行非同小可、玉雪幾次差點載在他們手上的老妖們也來了！連青玉、睚眥也在隊列中。
成千上萬的妖魔氣勢洶洶，大有不滅峨嵋不罷休之勢，從四面合圍而來。
玉雪心知終有這麼一天，只是生氣他們太囂張，來得太快。正道沒去找他們，他們倒來滅正道了！新入門的四派弟子最好的也就不過金丹期，都是需要保護的好苗子，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她當即站起，命所有弟子收拾東西上崖頂廣場。
一陣混亂後弟子們集合了，青城峨嵋的弟子們也齊聚崖頂。
鴻劍滿面憂色。上次一半人馬就幾乎滅了峨嵋滿門，如果不是玉雪引開妖魔，峨嵋早就不幸。這次妖魔大軍齊聚，危險可想而知。看到玉雪，他彷彿有了一絲希望。
玉雪心裡也很苦悶，就算她功力再高，被這麼多妖魔圍攻她也無法應付。她是可以逃走，可鴻劍他們怎麼辦？
當下委婉對鴻劍道：
「師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峨嵋纖雲崖目標太大，最主要是不能傷元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鴻劍知道玉雪是勸他放棄纖雲崖，不禁老淚縱橫。
玉雪也不忍心，又道：
「師伯，不如先收拾好一切，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再放棄，你看可好？」
鴻劍流淚道：
「別的都好收拾，可懸空七峰怎麼辦？這才是峨嵋最重要的東西！」
玉雪抬頭看了片刻，心裡有了計較。如今封獸鈴不比以前，完全發揮了神器的作用，這跟玉雪這個主人修為大漲有關。一共九個空間，讓裡面的妖獸擠擠，一個鈴收一座還有餘，但不知鴻劍是否放心她。當下緩緩提出。
鴻劍一聽可以帶走大為心動，但聽到是收到玉雪的封獸鈴裡又猶豫不決，畢竟在鈴裡是玉雪的世界，如果以後她不還怎麼辦？其實玉雪當然不會，但這要鴻劍自己想好，她可不能催逼。
趁鴻劍猶豫的當口，玉雪將四派的新弟子等全部收入鈴兒陣眼空間，分出許多分身同時動手將所有妖獸挪到震鈴裡擠成一團，命令崑崙的五百老弟子做好戰鬥準備。
一切都辦妥了，鴻劍還在猶豫，玉雪不由發急。要知道妖魔馬上就到，如果遲了，這懸空七峰也就沒時間收了。
就在她暗暗著急的時候，天樞峰飛下五老。
三老少了一條腿，卻依然神采奕奕。他大喝道：
「還想什麼！我們都知道了！再不收就沒時間了，一切我們五老做主。玉雪，快收！」
鴻劍勉強答應，心想就算把峨嵋的基業送給玉雪也好過被妖魔佔據。
玉雪知道懸空七峰收走後，護山大陣立時崩潰，只剩幻陣能夠掩一會妖魔耳目。時間不多，她當即動手，心裡卻苦笑——封獸鈴在玄女娘娘手上是降妖滅魔、鼠輩望風而逃的戰鬥神器，可在她手上卻成了收藏物品、攜家帶口逃亡的救命法寶！
玉雪拋出收寶圈變得極大將天樞峰團團圈住，先隔斷了天樞主峰和其他六峰的聯繫。
懸空七峰是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排列，正好構成一座大型北斗七星陣，由主峰天樞裡的陣眼女媧石提供靈氣支持。被隔斷聯繫後，其他六峰緩緩飄離陣法位置，七星大陣破了。
玉雪將封獸鈴其中六鈴一一祭出，一鈴對準一峰，一切準備就緒。
她分出六個分身，每個分身腳踩七星位置不斷走動，雙手掐訣，心裡默念。片刻後，每個鈴兒都變得極大，發出一道五彩光芒，緊緊罩住對應的一峰。
玉雪一來從沒有收過這麼大的東西，二來它們雖然是死物，但因為是仙界艮精所煉不是凡品，因此同時收起來極為費力。玉雪一邊全力運轉煉神真經心法提供靈力，一邊極力與六峰拉扯。只見她的頭上形成了一個真空漩渦，纖雲崖的靈氣朝著她呼嘯而來，又源源不斷的被消耗。慢慢玉雪的臉色白得像透明般。
鴻劍在旁又急又擔心，這才知道玉雪的這個忙不是那麼好幫的。
終於六峰漸漸向鈴兒靠攏，極力掙扎一會後成功被收。七星大陣被毀，整個纖雲崖都在轟然搖晃，而天樞峰更是在半空中急劇旋轉，彷彿隨時會墜落。
此時玉雪的功力已經去了一半，眼見妖魔已經到達纖雲崖五十里外開始列隊，可還有一座最主要的天樞峰沒有收。她急忙對鴻劍等人叫道：
「你們先進鈴，我一人在外就行了！」
鴻劍咬牙答應。玉雪旋即將他們全都收入陣眼空間，開始一心一意對付天樞峰。她收回收寶圈，將其他六鈴也歸位，只剩一鈴在外對準天樞峰又開始拉扯起來。到底只有一座，速度較快，天樞峰向鈴兒緩緩移去，看來不用多久即可成功。
此時玉雪忽然心裡一動，雖說峨嵋派已經移入鈴中，可纖雲崖上難免還有弟子們拉下的東西，哪怕一根草也不能落入妖魔手中！
玉雪當即分出兩個分身，一個分身帶著一鈴快速四面搜尋，另一個分身帶著乾坤袋取出以前在蠱苗寨所制的炸雷跟在後面布下。等到她將天樞峰成功收入，另兩個分身也都辦妥了事情。一個收入了許多來不及帶走的珍禽異獸，一個則將炸雷四處布好。
堪堪搞定，第一輪攻擊開始。轟隆巨響中，纖雲崖的幻陣徹底被破。玉雪在剎那間進鈴，立刻將鈴兒變得極小，馭鈴飛逃。
妖魔們不料第一番攻擊便破了峨嵋護山大陣，全都大喜歡呼。五老妖感覺不對，剛想阻止，有些少根筋的小妖已經紛紛擊出了法寶，頓時引起連鎖反應。
只見纖雲崖四處騰起火光，隆隆之聲不絕於耳，大殿、建築轟然飛上了天空。碎片四濺，眾妖躲閃不迭。待到煙霧散去，眾妖定睛一看，纖雲崖已經變成了一座光禿禿的山峰，草木俱無、片瓦不留，想要找到一片完整的樹葉都難！
逆天恍惚看到天際一道極細的五彩光芒一閃，倏忽不見，回心一想大怒，肯定又是玉雪搞的鬼！再想追已經不知所蹤，只得咬牙切齒地領著空歡喜一場的妖魔大軍回老巢。
玉雪縱著鈴兒一路飛逃，只想離得越遠越好。不是她怯敵，實在是剛才收七峰消耗功力太多，如果不逃，被老妖們追上可就有大麻煩！她邊跑邊想，如今情勢可以說倒轉了，妖魔在明正道在暗，妥善佈置戰術必能收奇效。
直到確定妖魔沒有追來，玉雪方才停下，將纖雲崖被她炸毀的事情對鴻劍、五老等說了。鴻劍老淚縱橫，五老則說炸得好！
玉雪見鴻劍鬱鬱寡歡，笑道：
「只要七峰還在，師伯必能重建峨嵋，妖魔此番白忙一場，我們也算大勝了！」
鴻劍想想也是，收拾心情問道：
「如今我們去哪裡？中原已是魔道天下，怎麼辦才好？」
玉雪早有計較，不慌不忙說了計劃，眾人一聽都大聲叫好。

三日後重更
各位讀友，不才深深抱歉，由於心情問題，導致各位失望，在此萬分歉意.三日後，就在三日後，不才將開始重更，一樣一天一節，請各位繼續給偶力量.
萬分謝意，
千般道歉.
黃石道人恭呈拜上.
第一百五十二節 揚帆出海

玉雪取出以前思巴所贈的淨梵寺地圖，與眾人一起仔細研究。看了半日，都搞不明白在哪裡。地圖上有許多彎彎曲曲的圓圈和小點，一個醒目的小點旁注著幾個梵文，肯定就是淨梵寺的具體位置。本來玉雪認為直接飛去應該很簡單，此時才發現上面根本沒標明東西南北，只知道大約在東方。東面是茫茫大海，要靠目力找一個孤懸海外的小島，而這島肯定還有幻陣之類的東西掩人耳目，那無異於大海撈針。
眾人愣了半日，最後玉雪將地圖傳給所有弟子看。在一個崑崙弟子那裡找到了答案。原來這個弟子是南宋漢臣之後，他的祖父曾經是鎮守澎湖列島的將軍，從小耳濡目染，一眼就認出這是一張海圖。那些彎曲的圓圈就是海流方向。
現在問題又來了，要靠這樣一張海圖去淨梵寺就必須坐船出海，飛是絕對到不了，可船在哪裡？而且還必須是一艘大船。如果去沿海地區買的話一定會驚動元朝官府，玉雪不想這麼麻煩。最後還是那個弟子提供了一個建議。他說澎湖附近有海盜出沒，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搞到一艘海盜船那所有的問題就解決了。
玉雪詫異問道：
「那船上的海盜怎麼辦？」
那弟子胸有成竹：
「這些海盜見錢眼開，我們只要重金買通，他們什麼都會做！包括幫我們駕駛船。」
於是玉雪馭著封獸鈴悄悄來到澎湖附近海面，想找一艘海盜船。無奈她從小生長在內地，連大海也沒見過幾次，哪裡分的出哪個是漁船哪個是海盜船！兜了半天不得要領，最後還是將那個弟子召出。
他道號智海，是阿木帖的徒弟之一，功力已進金丹期。一出來，他就從背後的包裹裡取出一隻羅盤判斷方向。玉雪從來都只是靠感覺辨別東西南北，第一次見人用羅盤，因此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智海仔細研究半晌，指著一個方向道：
「掌門師伯，我們往那邊走！」
二人聯袂飛去。
不久智海在一個孤零零的小島上空停下，指著下面海灣裡幾艘破爛的帆船道：
「我以前曾聽說過這個島上有海盜盤踞，下面那些船肯定就是海盜們的船！」
玉雪見那些船又舊又破，連帆都補得五顏六色，不禁猶豫道：
「就算這些是海盜船，可看樣子怎麼都禁不起外海的大浪！還是再找別的船吧。」
智海笑道：
「海盜們的船看上去破爛不堪，其實那是掩人耳目的！他們的船又結實跑得又快，這樣才能躲過官兵的圍剿。」
他說完便當先落到海灘上，玉雪只得半信半疑地跟著落下。海灘上本來空無一人，可就在他們走到船邊時，突然從海水裡、沙灘上冒出許多手持大刀長矛的人將他們團團包圍。玉雪早就察覺到他們，故作不知，此時也施施然一點不緊張。反而是那些海盜們如臨大敵。
這些海盜全都面色黎黑，衣衫陳舊，但筋骨結實，一見就知是慣在海上討生活的人。為首一人相貌兇惡，喝道：
「你們哪裡來的？」
聲音雖響，奈何有些中氣不足。
玉雪悠然背著手，抬頭看了看天，彷彿是在說她從天而降。
那海盜頭子見玉雪身穿道袍、姿容出塵，一派仙風道骨模樣，心中已信了。他垂下手中的大刀，拱手道：
「二位神仙來我們這個小島有什麼吩咐？」
智海踏前一步道：
「我們要租你的船！」
海盜頭子茫然道：
「神仙們飛來飛去，還要坐船麼？」
玉雪和藹道：
「我們要去找一個小島，只有你們熟悉海路。」
見他有些猶豫，玉雪伸手從乾坤袋中摸出一大把珠寶。不是明珠便是翡翠，每一塊都價值連城。璀璨的光芒將玉雪的雪白手掌映得流光溢彩、五光十色。周圍的海盜們各個識貨，驚呼聲一片。
海盜頭子目露貪婪，但他也不笨，半晌咬牙道：
「這趟買賣我們做了！只是你一定要保證我們的安全！」
玉雪微笑道：
「這是一半，送我們到之後我自然有辦法再送你們回來，然後再給你另外一半。」
說完便把手中的珠寶拋給他。
海盜頭子忙不迭地接住，然後大聲開始安排。
有錢能使鬼推磨，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的出海事宜就都辦妥了。一艘最結實的快帆船，海盜頭子親自帶著八名最好的水手，幾十桶清水，大量魚乾糧食等等。
在清晨的微風中，帆船慢慢駛離小島。
這條船只有十幾丈長，前半的甲板都堆著許多雜物，船頭上居然還安了一門油布覆蓋著的大炮。後半是簡陋的艙房，隔成好幾間。玉雪和智海當然住了其中最好的兩間。只是玉雪被海盜頭子陳老大請進她那間時，居然發現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低頭跪在地上！
陳老大見玉雪疑惑，趕忙解釋：
「她是我養女，專門叫來服侍神仙的。」
昨晚玉雪小小露了一手，立刻把有些歪心的陳老大鎮得服服帖帖，因此他特地派了養女上船好大拍馬屁。這小姑娘衣不蔽體、面有菜色，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顯然陳老大的養女之說有些不對勁。
玉雪讓陳老大退下，拉起小姑娘細細問來歷。她起先不敢說，後來見玉雪是正派人，方小聲道明。原來她也不知自己身世，好像是被陳老大從海上撿來的。一直被當丫頭使喚，活幹不完，飯倒從沒吃飽過。
玉雪又叫來陳老大細問，他深怪自己多事，不敢不說：
「我本來是漢人，後來活不下去才做了海盜。多年前做一票買賣得手回島時，忽然看到海面上一塊船板飄著，一個死了的婦人抱著一個小女孩仰躺在船板上。我救下了女孩，就是小英。」
據陳老大所說，這婦人長相打扮不俗，身上的衣物都是上好綢緞。玉雪仔細問了衣服式樣，心裡更是疑惑。那死了的婦人所穿像是宮裝，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穿的，莫非小英與南宋朝廷有瓜葛？而且時間上也與南宋朝廷逃至沿海一帶的日期相符。只是前朝已成往事，許多事情都煙消雲散無處考證，小英的身世可能一輩子成迷了。
玉雪想到自己，對小英不由心生憐惜，當即對陳老大道：
「這個孩子以後跟我了！你不能再把她當丫頭使喚！」
陳老大唯唯諾諾，一口答應。當下玉雪將小英帶進封獸鈴，交給智湘。一番洗浴後眾人發現她居然是一個很漂亮的孩子。小英象做夢般立時從地獄升到了天堂。
玉雪讓鴻劍、乾真、耀日及黑日四人出鈴在外與她一起。黑日新做了父親，萬般不捨他的兒子黑雲，胭脂也是。玉雪只得將他們一家三口一齊帶出。所幸海裡的事情只有他們三龍最搞得定，因此也是再好不過。如此小小的艙房立刻擠得滿滿的。
陳老大推門一看嚇得目瞪口呆。小英不見了，轉眼裡面多了五大一小，更認定玉雪他們是真仙，當下再去安排艙房不提。
一行就這樣過起了海上生活。
這船看上去破舊不堪，其實保養頗好、性能極佳。帆被拉起後，順風順水走得極快。船身輕輕劃過海面，眨眼間就將大群海鷗拋在了後面。玉雪站在船頭上，清新略帶鹹味的海風撲面吹來，讓她胸臆為之一爽。
繞過台灣島，船向外海航去。風和日麗，大海平靜無波，海水呈現深藍色，宛如一塊巨大深邃的寶石。放眼望去，海面上再無其他船隻，只有大群魚兒不時躍出海面。玉雪一行全都聚集在甲板上。黑雲此時是一個五六歲的可愛小男孩模樣。他從未見過大海，指著魚兒，不時驚呼出聲。
風漸漸大了起來，帆被吹得呼啦作響。日頭不知什麼時候也悄悄藏到了雲層後頭，天陰了下來。
陳老大跑過來憂慮道：
「只怕暴風雨要來了！」
玉雪笑道：
「只不過是風大了些。剛才天氣還好得很，怎麼會有暴風雨！」
陳老大看看雲層，眉頭皺得更緊。
風更大了，帆船急速掠過海面，迅如奔馬。那些一直跳出水面追逐著帆船的海豚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極其巨大的扁平魚兒。它們遠看像一只巨大的黑色風箏，掠出海面滑翔一段距離後又沒入海水，頗為詭異。
陳老大驚叫道：
「魔鬼魚！它們出現肯定是暴風雨要來了！」
他急忙讓水手收下部分帆，將甲板上的大炮等雜物用繩子纏繞固定好，然後請玉雪等人進艙。玉雪從沒見過海上的風暴，著實有些好奇，微笑著拒絕了。
帆船開始顛簸，浪越來越大。茫茫大海中帆船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小樹葉般在浪谷間艱難穿梭，一會被拋得高高的，一會又被快速送入谷底。
到了入夜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暴風雨終於來了。
狂風夾著傾盆暴雨劈頭蓋臉地打來，四面都是高聳的洶湧水牆。陳老大等凡人從沒經歷過如此劇烈的風暴，加之黑夜什麼也看不見，早就聽天由命地躲在艙裡發抖。現在所有的帆都被收起，掌舵的人換成了黑日。玉雪幾人分開站在船舷旁，不時劈開從側面打來的巨浪，護衛著沒入海水中的船再從浪底鑽出。每鑽出一次，甲板便被水流從頭到尾掃一次，上面的大炮等雜物固定得再緊也沒用，早不知被甩到哪裡去了。
黑日掌舵久了漸漸不耐煩，大聲叫道：
「不如我馱著船走吧，早點出了風暴區也好！」
玉雪想想也對。這裡離岸已遠，已經出了東海龍族管轄範圍，又是黑夜，不會有人發現他們的形跡。當下讓黑日小心些。
黑日剛一鬆開掌舵的手，帆船便向一旁傾斜。玉雪大急。黑日忙跳入水中現出百十丈長的原身，將船頂出水面馱著便跑。玉雪趕忙將船上的幾根長繩子甩到他的虯角上固定好。他巨大的黑色身體帶著船在峰尖浪口上急速穿行，沒多久他就馱著船將風暴區甩在了後面。大家全都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胭脂驚叫道：
「黑雲呢？」

第一百五十三節 鮫人流珠

玉雪這才發覺黑雲已經不在船上。胭脂黑日急得跳腳。還是耀日提醒他們道：
「他身上有龍族的氣息，你們二人應該很容易感應到。」
黑日胭脂急忙閉目盤坐運起龍力，半晌睜開眼睛道：
「我們只隱隱約約地感應到他好像還在風暴區，我們這就回頭去找！」
二龍跳入水中，眨眼去得遠了。玉雪走到艙內，詢問智海。剛才風暴時他和黑雲護著那些凡人一直在一起。後來風浪漸大，智海就算運功也有些頭昏眼花，連黑雲什麼時候不見的也不知道。
一行焦急地站在甲板上，鴻劍不斷飛高張望，一個時辰後他叫道：
「他們回來了！」
天已濛濛亮，遠處一條水線迅疾而來，正是二大一小三龍。到了船邊，三龍收了原身跳上船來。大伙發現黑日的懷裡居然多了一個人！
這應該不能說是一個人，而是一條魚！她上半身是一個小女孩，皮膚白皙，金黃的長髮散亂披著，容貌美麗幼稚，淺淡的蛾眉下眼睛緊緊閉著，露出一排長長的睫毛，略顯蒼白的小嘴抿出一個優美的弧形；下半身則是一條魚尾，一片片金黃發亮的鱗片均勻覆蓋著身體，在魚尾上還嵌著一排顆顆指頭大的明珠。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耀日喃喃道：
「聽說東海深處有鮫人，我一直當傳說，沒想到是真的！」
黑雲驕傲道：
「當時我偷偷從窗縫向外看，發現她被巨浪打暈了在水裡載沉載浮，就急忙跳窗救她。」
眾人都誇獎他。只有胭脂不滿道：
「你救人也不會喊一聲啊！害得我和你父親擔心得要命！」
黑雲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模樣動作和黑日一模一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就在這時，鮫人小女孩嚶了一聲醒過來，看到這麼多人圍觀，立時露出恐懼神色。
黑日將她放在甲板上，柔聲道：
「小姑娘，你為什麼一個人在水裡啊？」
她見眾人神色和藹，又看到年紀差不多的黑雲一直好奇地微笑著打量著她，膽子漸漸大起來，半晌問道：
「是你們救了我？」聲音悅耳動聽，宛如天籟，居然說的是漢語！
玉雪推著黑雲上前道：
「是他救了你。」
黑雲嘿嘿笑著。小鮫人看著黑雲，臉上露出感激之色，慢慢說了來歷。原來她是深海鮫人國的公主，聞說海上有風暴，按捺不住好奇心偷跑出來看。一開始還有趣，風高浪急、電閃雷鳴，等到她覺得害怕想沉入海底已經來不及了，被巨浪打得暈頭轉向、隨波逐流，就這樣漸漸失去了知覺。如果不是黑雲及時發現救了她，被某條大魚當點心也是有可能的。
玉雪見她可愛，笑道：
「你出來多久了？你父母親肯定要擔心死了！」
小鮫人看著四面的海水，蹙眉道：
「我已經跑出來一天一夜了。這是哪裡啊？」
眾人都回答不上。昨夜只顧著避開風暴區跑路，哪還管東西南北！只怕偏離航線有幾千里了！現下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玉雪揮手從乾坤袋裡取出一條裙子蓋住小鮫人的魚尾，又把智海和陳老大從底艙中叫出，將那張海圖遞給他們看。兩人對照著羅盤研究了半日，最後都說現在約莫偏向北方，大致應該往南走。只是從現在起這張海圖失去了作用，蓋因作為參照物的那些小島和海流都找不到了，根本不知確切位置，只能等以後慢慢對比尋找。而小鮫人年紀幼小閱歷不深，對大海的說法又與人迥異，說來說去都是她家在海底什麼山什麼河附近，讓玉雪等人也摸不著頭腦。於是只好讓她在船上呆著。不然她孤身一個小鮫人，除了會水什麼防身本事也沒有，在大海裡到處亂闖是很危險的。
就這樣船上又多了一個乘客。小鮫人名叫流珠，她除了會講漢語外還會許多語言，都是跟族中長者學的。鮫人十分聰明，從小就學習多種語言以便與海上各種人等交易。這讓玉雪想起很久以前曾看過一本雜書。
據說每當沿海居民看到海上有海市蜃樓出現，就知道與鮫人交易的日子到了。有那膽大的人滿載瓷器等物，向著海市蜃樓方向駛去，運氣好的話就會遇到鮫人。用人間的凡物可以換來珊瑚明珠等海底奇珍，一個轉手獲利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一次成功終生衣食無憂。但如果運氣不好，沒遇到鮫人卻碰到了海上的風暴，那就只能船毀人亡。
因流珠行走不便，玉雪為她做了一張舒服的椅子固定在甲板上。流珠就整日斜躺在椅子上與黑雲說笑嬉戲，實在無聊便跳到水裡和黑雲在船旁戲水追魚。兩小無猜，日子一天天過去，流珠的秘密漸漸被陳老大等人知道。
一日玉雪正在艙中打坐，忽然聽到甲板上喧鬧起來。跑出來一看，只見流珠哭得稀里嘩啦。最奇的是那淚珠一出眼眶便凝結成明珠，顆顆光芒奪目滿地亂滾。陳老大和水手們為了爭奪明珠，醜態百出甚至大打出手。黑雲在旁則極為憤怒。
原來陳老大發現流珠是鮫人，想到傳說中鮫人的眼淚會凝結成明珠，因此故意對流珠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流珠中計。玉雪聽了大怒，呵責了陳老大半日。
流珠方才止淚，又抽抽噎噎道：
「我是公主，我的眼淚很珍貴的，不能給這些壞人。」
耀日等人都出來了，挨個搜出水手身上的明珠還給流珠。不料流珠將珠子全遞給黑雲道：
「哥哥，你救過我，這些給你玩吧。」
黑雲珍重接過，總算一場風波平息。
過了幾日，天氣越來越熱，連玉雪也感覺太陽彷彿離得近些。知道已經到了南方，她把海圖拿出對比，看了半日仍不知所以然，不禁懷疑這張海圖是否正確。當初她想找到淨梵寺後說動他們出山，佛道聯手共同降妖，以暗對明必定能奏奇效。可大海無邊無際，現在說得不好聽些其實他們已經迷失了方向，這樣的話猴年馬月才能找到淨梵寺啊！
正在煩悶，耀日手指前方叫道：
「那邊有一個島！」
眾人精神大振，船向島駛去。
這島周圍有許多暗礁，船拋錨停在離岸幾十丈處。玉雪和耀日騰身而起，在陳老大的驚呼聲中片刻工夫就站在了沙灘上。兩人繞著島飛了一圈。這島沒有人煙。中央是山脈，熱帶雨林長得鬱鬱蔥蔥，遮天蔽日什麼也看不見。
玉雪用神識感應到叢林裡生活著許多大型野獸，也不理會。四周則是潔白的沙灘，襯著藍天碧海，風景極其優美。
回到船上，玉雪見無收穫想即刻開船。
陳老大央求道：
「船上的清水糧食都不多了，我們補充些，明天再走吧！」
玉雪同意了。於是陳老大帶著水手們，連同智海一起划著小艇上岸打獵找水源，鴻劍乾真也跟去看熱鬧。黑日一家則和流珠一起下海去了。船上靜悄悄地只剩玉雪耀日二人。
玉雪百無聊賴，耀日笑道：
「那些弟子們呆在封獸鈴裡肯定無聊透頂，不如讓他們出來見識一下大海風光。」
玉雪眼前一亮。她飛至沙灘上，將鈴裡的諸人全都放出。不過一會，沙灘上已經擠滿了人。大家聽得到了域外小島，人人覺得稀奇，成群結隊飛走看風景去了。只有凰金留下來不住埋怨玉雪，怪她沒早點讓她出來。
入夜後三人在沙灘上點起篝火坐著聊天。海風習習，明月當空，良辰美景無邊。談興正濃，忽然一聲巨大的獸吼從島深處傳來，三人同時站起面面相覷。
這獸明顯不是凡物，只怕是哪個弟子惹麻煩了！

第一百五十四節 巨怪章魚

隨著獸吼，剛剛晴朗的夜空忽然間烏雲密佈，隨即傾盆大雨如注。只聽得叢林裡四處騷動，百獸不安。先是許多探奇的弟子紛紛飛回，接著鴻劍帶著陳老大等水手匆匆從林子裡鑽出。陳老大面白如紙，淋得像落湯雞，肩上還扛著一隻野豬舍不得扔，一見玉雪就驚恐地叫道：
「快開船，島上有怪物！」
他話說完才發現沙灘上人潮洶湧，又驚叫道：
「神仙怎麼又變出人來，我那隻小船怎麼裝得下啊！」
玉雪不理他在那裡跳腳，轉身問弟子道：
「人到齊了嗎？」
各派弟子紛紛點名。不等他們點完，玉雪已經知道誰遇險了。她最小的徒弟智常和四小白雪始終沒到。
大弟子智樵焦急道：
「小師弟剛才還跟在我後面，一轉眼就不見了，肯定又闖禍了！」
智常雖長大懂事了許多，但生性頑皮好動，成日和五小妖形影不離，有時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玉雪十分喜愛這個最小的弟子，也不去禁止他，今日終於惹出是非。她凝神細查，心裡一驚，不料島上竟然有這物！她連忙讓弟子護送陳老大上船，嚴命餘下的弟子都呆在沙灘上不許亂走。她和耀日等人匆匆趕去。
到得中央山脈中，獸吼聲越發震耳欲聾，這裡更是狂風暴雨、飛沙走石。一個巨大的身影在一處山谷中發瘋般地轉來轉去，大片大片的樹木隨著它的腳步倒下。在它身周，六個小身影不斷飛來飛去閃避，卻始終不肯離開，還不時放法寶給它來一下，更惹得它發狂。
玉雪暗歎，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怪獸雖還未得道，卻也是天生神獸之一。它名叫夔牛，形似牛，但沒有角。身長十丈左右，這還是它年紀幼小的緣故。全身灰色，卻閃耀著日月光芒。皮異常厚，可謂刀槍不入。最奇特的地方是它只有一隻腳，每走一步必發吼聲。伴隨吼聲便會出現狂風暴雨。
這只夔牛本來好好的在修煉，被智常發現後以為奇寶，想殺了向玉雪邀功。他也不想想以他金丹期的功力如何殺得了！仗著身法靈動和四小白雪幫忙牽制才僥倖拖到現在。見到玉雪，他激動的大叫。
玉雪冷冷道：
「你們先回去！呆會再跟你們算帳！」
智常興頭上被潑了一盆冷水，就連四小白雪也慌了，六人灰溜溜地飛走。玉雪等人截住想追的夔牛。他們幾人都是一派宗師，自然不是智常六人能比的。夔牛馬上發覺情況不妙，沒多大工夫就挨了好幾下。它轉身想逃。
乾真興奮道：
「它的皮可是好寶貝，我們合力殺了它！」
夔牛的皮剝下制鼓可聲震百里、日月無光，但是玉雪想想卻覺得它有些可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因為它長了一副好皮囊，結果人人喊殺。
耀日見玉雪一直手下留情，軒轅劍始終未出，知道她的心思，笑對乾真道：
「它好好的在這裡修煉，是智常小搗蛋先惹了它，如果我們再殺了它似乎有些說不過去。今日還是放過它算了！」
乾真有些掃興，見玉雪已經停手，只得也住了手。夔牛急忙逃走，一會沒入一個湖中。幾人剛轉身想走，卻見夔牛從波濤中冉冉而出。它叼著幾顆閃閃發亮的東西，朝玉雪等人點了下頭，將那些發亮的東西丟在湖邊，頃刻間又沒入了波濤裡。
狂風暴雨剎時停止，天上依然月明星疏。
眾人撿起一看一共四顆，正好一人一顆。只見顆顆大如雞蛋，發出明亮柔和的藍色光芒，照得人人臉上藍幽幽的。玉雪伸手握住一顆，頓時知道了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極其珍貴的水靈精華，與她以前曾在困神大陣裡吸收過的同屬一種物質。雖然這塊小些，但是如果有水屬性身體的弟子握著它練功可以事半功倍。
玉雪急忙取出一隻玄冰盒鄭重裝好，笑對耀日三人道：
「還不快收好，這可是好寶貝！」
當下將寶石來歷對三人說了。三人又驚又喜，忙不迭地裝好。玉雪見湖中漣漪頻頻，知道夔牛還有些不安，又想到它還帶傷，便從乾坤袋中取出玄玉露，一滴滴往湖裡彈去。
玄玉露自然不凡，彈到一二十滴的時候夔牛再也忍不住香味的引誘，又浮了上來對著玉雪張開大嘴，那意思非常明瞭。
玉雪微笑著將一大瓶全都倒入它口中。夔牛心滿意足，吧嗒著嘴沉入湖中，身上黯淡的光芒重新明亮起來。四人這才轉身離開。
回至沙灘上，智常正低頭被阿木帖訓斥。見玉雪來了，神色更是不安。
玉雪也不責怪他，將人全收到鈴裡，對所有崑崙崆峒弟子淡淡道：
「以後都記住了，我們是正道中人，不要隨便亂開殺戒，更不能見寶眼開。即便妖類，只要不為惡，也不要一味喊打喊殺。」
她分出一個分身留在裡面考查弟子們的功課。另一分身仍出來。沙灘上現在只剩下耀日凰金等幾個人。玉雪不由奇怪，剛剛那麼大的動靜，怎麼黑日一家和流珠還在海裡？她運起神識，朝海裡探去，一直探到很深很深還沒到底。她大吃一驚，這裡的海水怎麼如此深法！急忙招呼凰金三人留在船上照應，她自己則和耀日潛入海中。
很久以前玉雪就把辟水珠給了耀日，他一直小心地掛在脖子上。現在耀日將它祭出，想到這是玉雪送給他的，心裡一暖，伸手握住了玉雪的手。玉雪含羞看了他一眼，沒有抽回手。二人拉著手在海水中慢慢降下。
沿著島的邊緣，跨過暗礁，就是極深的海淵。越往下沉越是黑暗，辟水珠的光芒照出了許多奇形怪狀的生物。它們有些是水母，擺動著長長的觸鬚，全身發出幽光，柔軟美麗到了極點；有些是怪魚，一張嘴就佔了一半身子，全身閃動著紅光象魔鬼一般；還有許多小蝦，晶瑩透明，成群結隊地游來游去。
在這個黑暗的深淵裡，每個物種為了生存都進化出全副本領，陷阱誘餌比比皆是。
玉雪耀日大開眼界，向著更深的下面潛去。水壓漸漸增大，辟水珠的保護圈一點點縮小。到了玉雪估計已經有幾里深的時候，保護圈縮到離他們身體只有一尺左右。玉雪放出神識，感應著黑日的位置，發現他就在深淵底。玉雪不由詫異，就算黑日胭脂能抗如此巨大的水壓，黑雲和流珠怎麼辦？
帶著疑問二人繼續下潛，算來已經下了十里，終於到底。這裡就像荒涼的沙漠，沒有任何植物，但是仍然生活著許多奇怪的生物。它們大多眼睛已經退化，身體在珠光下呈現出一種死白的顏色，感覺異常靈敏。只要玉雪二人稍一接近，那些生物無一例外地轉身逃走。顯然它們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對水流變化之類的觸感。
二人沿著淵底的寬溝，朝黑日所在方向行去。走了十幾里，玉雪感覺水溫逐漸升高。這就有些奇怪，要知道越深的海水就越冰冷刺骨。
轉了一個彎，玉雪終於看到了黑日。遠處暗流洶湧，隆隆聲不絕於耳。在更遠的地方，海水象開鍋般劇烈翻騰，氣泡夾雜著煙霧蒸騰而起，下方是長長的一條紅光。海底岩漿正在噴發，這就是水溫升高的原因。
黑日就在這條海底深淵盡頭處憑藉著微弱的紅光正大戰一條巨大無比的章魚。
到了這裡深淵漸漸向遠方抬高，兩邊巖牆上有許多斷層，錯綜複雜且看上去極為脆弱。那章魚大得像一座山，身體就有百丈長，更長的腕足揮來揮去，絕對是任何人的夢魘怪物。它顯然極為憤怒，身體通紅，滿是利齒的鸚鵡嘴不斷發出尖嘯聲。條條腕足粗大無比，動作卻極敏捷，不斷朝黑日揮打纏繞。
黑日已經化成龍形，身體也有百丈長，靈活游動著不斷避開章魚的腕足，尖利的龍爪不時在章魚身上扯開一條條口子。
看了一會，玉雪明白黑日已是手下留情。章魚的腕足已經斷了兩條，這顯然是黑日的傑作。但她不明白黑日為什麼始終不下殺手，而是選擇與章魚纏鬥。她四面尋找胭脂三人，卻一無所獲。
黑日已經知道玉雪來了，傳音道：
「快點來幫我把它趕走，先不要殺它！動作輕些！」
「為什麼？胭脂他們呢？」玉雪不解。
「先動手，邊打邊說！」
玉雪耀日加入戰團。玉雪祭出軒轅劍，脫離辟水珠保護範圍。她立刻感受到巨大的水壓，不得不化成真水之身以水抗水。她馬上被壓縮成一團隱隱帶著人形的藍色光團，只有她平時身高一半。在指揮軒轅劍的同時還要抵禦水壓，弄得她既不像人也不輕鬆。而耀日則好得多，因為辟水珠是掛在他脖子上的，他可以不管水壓輕鬆應戰。
二人加入後，大章魚更是左拙右支，但就是不逃。
黑日解釋道：
「我們一時好奇下來玩，走到這裡發現溝壁上有一個很深的洞，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胭脂帶著兩個孩子先進去了，我殿後。不料這大傢伙突然出現，一屁股坐在洞口死不挪窩。我怕殺它時動作太大或者它拚死一擊會讓洞整個塌陷，這樣裡面的胭脂三人就麻煩了！因此跟它纏鬥想把它引走，但是鬥到現在它就是死活不走！」
玉雪這才注意到大章魚是背靠著一邊的巖牆面對著寬闊的溝底與三人大戰，果然不論怎樣引它激怒它，它只不過是揮舞著長長的腕足應戰而巨大的身體一動也不動。眼見岩漿噴發越來越劇烈，地震也越來越頻繁，這堵巖牆本來就很脆弱，已經有大塊大塊的石頭不斷滾落。如果時間一長，這邊一定會被波及，到時就算大章魚自己走了，裡面的胭脂三人也會被活埋。玉雪不由大急。

第一百五十五節 龍珠奇緣

三人本來佔了贏面，奈何投鼠忌器。既不敢動作太大，又不敢猛下殺手，一時還是僵持。
玉雪越來越急，分出一個分身盤膝坐在旁邊，運起搜神訣透過章魚巨大的身體向後探去，只盼與胭脂取得聯繫。神識費力地穿過章魚，探到後面的一個小小洞口。再朝裡進去，她發現這洞直徑極小，並且彎曲向上極深極長，而洞中早就失去了胭脂的身影。顯然他們看看出不來，已經向上走了。玉雪不由奇怪，洞裡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們這樣冒險？問起黑日，他只說感覺到洞裡有一種很親切的氣息，非常吸引龍族，到底是什麼他也不清楚。玉雪不是龍，沒法理解他們的感受，仍是把注意力轉回大章魚身上。
大章魚頗聰明，兩隻巨大的眼珠隨著三人轉來轉去，似乎也察覺到三人有些忌憚它，因此看上去有些得意洋洋、動作不緊不慢。玉雪見它雖未成妖，但年老成精，著實深感棘手。
耀日忽然說道：
「玉雪，把你的玄玉露拿出來試試，夔牛喜歡，說不定這傢伙也喜歡。」
玉雪聽了心裡不信，但還是拿出玄玉露，試著彈出幾十滴。果然章魚一點反應也沒有，顯然不對胃口。但這個法子卻給了黑日一個提示，他叫道：
「我們已經打了一天了，我倒不信它不餓！」
說完讓玉雪二人先撐著，他一溜煙地走了。不大工夫他就拖著一條奇大無比的大鯨魚回轉。那鯨魚只剩一口氣，體無完膚，血水不斷從身體各個部位滲出，模樣淒慘。這次果然對了章魚胃口，它揮舞著腕足朝鯨魚伸去。黑日則故意在它面前舞弄著鯨魚，不斷後退。終於大章魚忍受不住食物的誘惑，巨大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挪動。玉雪耀日急忙站到了離洞口最近的位置，只待這隻大屁股抬起就衝進去。
大章魚有所察覺，眼珠朝玉雪二人轉轉，又一屁股坐回去。黑日大急，索性將鯨魚一扯兩半，血水內臟撒得到處都是。大章魚伸出腕足將一塊內臟抓到嘴邊吞下，感覺味道頗美，只恨太少。黑日這時及時後退，它再也忍不住，腕足一撐，身體箭射而出，瞄準最大的一塊肉撲去。玉雪耀日瞅準空子，嗖的一聲鑽進了洞。黑日也急忙拋出鯨魚肉變回人身一起鑽進。
三人剛魚貫而入，後面的海水一陣激盪，大章魚又一屁股堵住了洞口。只是這回它所有的腕足都緊緊抓好了大塊的鯨魚肉，顯然準備慢慢享用大餐。三人又好氣又好笑。
小洞一直往上延伸，漸漸又斜向旁邊，直徑越來越大。黑日喜道：
「我已經感覺到他們母子的氣息了！」
耀日疑惑道：
「這洞裡究竟有什麼？為什麼那大章魚似乎不願離開洞口？」
玉雪也不知道，三人繼續向上游。游不多時，他們忽然一頭衝出了水面！上面居然沒有海水，而是略帶鹹味的新鮮空氣！原來這是一個斜喇叭形的地底大洞。估計是多年前地質變動，將這個洞連同裡面的空氣都封住了。洞的形狀是上大底小，因而空氣這麼多年也沒有逸出。
三人舉著夜明珠朝上飛去。在這個洞右上方，還有一個平行小洞。洞口曾經有人設置過某種防禦陣法，此時可能因為年深日久效用漸失，已輕易被胭脂破去。在洞口上方還有四個小字「藏月仙府」，一看就知道這裡曾經被作為某人的洞府。
到此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而黑日更感親切，他叫道：
「這裡肯定與我們龍族有關，快走！」
三人穿進洞中。只見一級級石階整齊排列向上。走到石階盡頭，一扇石門已然洞開，裡面別有洞天。
這是一個更大的洞，佔地有幾十畝，高下也有十幾丈。洞頂鑲滿顆顆巨大的夜明珠，璀璨柔和的珠光撒滿整個洞府。裡面居然像在陸地上一樣也有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都造得小巧玲瓏、精美異常、形態各異。樓閣間曲徑通幽，假山花壇比比皆是，迂迴曲折頗有江南園林風格，真是移步換景、景隨人走。三人看得賞心悅目，最難得的是在地底建成，那麼真可說是世外桃源、與世無爭了。
一陣悅耳的歌聲傳來，正是流珠那熟悉的聲音。三人聞聲過去，只見一泓碧水，流珠愜意地泡在裡面唱歌。見到三人也不驚訝，咯咯笑道：
「這裡好美啊！」
黑日急問：
「他們呢？」
流珠手指前面。那裡是整個洞府的中心位置，一座二層的精緻小樓。三人急忙飛去。還未到小樓，黑日就聲聲大呼。胭脂和黑雲立刻出現在門口。
胭脂笑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搞定那難纏的大傢伙！」
黑日一顆心總算放回肚皮，嘿嘿乾笑了半日，頗為高興。
耀日揶揄他道：
「剛剛還一直埋怨大嫂不等你，現在見了大嫂卻只會幹笑了！」
黑日瞪他一眼，剛要說話，卻見玉雪手指頭頂道：
「我知道大哥一直說親切的原因了！」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正中一顆明珠與別的明珠頗為不同，顏色白中帶青，不但珠光更亮，而且靈氣逼人，直徑足有一尺。
黑日胭脂不禁同時動容，齊聲驚呼道：
「龍珠！」
龍珠就是龍修煉的本命內丹，根據龍力高深龍珠大小也有不同，越高深的就越大，像這顆般大那麼這條龍修煉日子一定以萬年計。但是龍珠是龍一生功力精華，輕易不會吐出，如果失去龍珠龍就性命不保。玉雪和黑日相處到現在，連黑日的龍珠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從這點就可看出龍族是多麼寶貝自己的龍珠了。現在這顆龍珠居然堂而皇之地嵌在洞頂，不用想也知道這條龍一定是死了。
胭脂怒道：
「誰會做這樣的事！太過分了！」
她覺得一定有人為了修這個洞府，把龍殺死取龍珠嵌在洞頂。這樣的話這個洞府不但四季如春景物不腐，更兼可以維持整個洞的防禦陣。任誰都知道這麼大的洞如果沒有支撐，再牢遲早也是要垮的，但是有龍珠嵌入陣眼就不同了。
到此大家心情沉重，剛才歡喜賞景的情趣都沒了。
沉悶中玉雪拉著耀日走進小樓。樓中佈置得極為典雅，處處可見主人不凡的鑒賞力。走至二樓，玉雪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女子的閨房。妝台上還擺著一些首飾胭脂；一張雕花大床紗帳低垂，繡花被子的一角落在紗帳外，彷彿主人真的不曾離去、還在休息似的。
玉雪無意中撩開紗帳，立時一聲驚呼。樓下的黑日一家咚咚地跑上樓梯，片刻後也是齊聲驚呼。只見紗帳中睡著一個絕美的女子。她半身蓋著繡被，神態安詳臉色紅潤，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一頭青絲披散在枕邊，更襯得她容顏如玉。只是半點生氣也無，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玉雪用神識細探她的身體，發現她全身經脈俱斷，受傷頗為嚴重，這一定是她的死因。但她生前一定服過某種靈藥，雖然死了多年，這藥卻保得她屍身不腐。另外一點頗奇怪，這女子並未練過任何道術仙法，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凡人。一個凡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個藏月仙府中呢？
眾人疑惑，四面搜尋，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一塊巨大的石碑。看完後，眾人恍然大悟。這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原來建這洞府的是一條修煉幾萬年的青龍。他得道後在一次遊歷人間時無意中認識了那位女子，兩人、或者說一人一龍不知不覺地相愛了。但是人龍相愛觸犯天條，而且女子是凡人，也不像龍一樣壽命無休止，所以這段愛情注定結局淒慘。龍帶著凡人女子四處逃避各方的追殺，正道說他淫邪，妖魔說他白癡，他們就像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最後女子終於受了重傷。龍不辭艱辛到處找靈藥給女子服，但是女子還是象秋天的花兒般漸漸枯萎，生命就要走到了盡頭。
龍來到這個以前無意中發現的地洞，化了大力氣改造，將洞府佈置成江南園林格局，陪著女子走過了最後的日子。女子死後，他了無生趣，更兼心力交悴。最後他吐出龍珠嵌在洞頂，自己灰飛煙滅，只剩他的畢生精華、那顆龍珠永遠陪伴著已經死去的愛人。
讀完後胭脂已經淚流滿面，她的有人殺龍取珠之說完全不對。玉雪則心下慘然。從青龍話語間來看，如此至情至性的他肯定不是一個壞人。只是異類相愛最後結局竟然如此悲慘，不由讓人感慨萬分。她問黑日道：
「大哥，比方說是你愛的大嫂是一個凡人你會怎麼做？」
黑日悶悶道：
「你不知道，人龍相愛觸犯天條，絕對是不可以的！」
見胭脂橫他一眼，急忙又道：
「如果你大嫂真是一個凡人，我自然也像他一般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胭脂臉色回復。
二人如此有趣，玉雪鬱悶之心稍解。正在這時，小樓開始搖晃起來。
玉雪大驚叫道：
「到底地震還是波及到這裡了！就算有龍珠支撐只怕也不久，我們撤吧！」
「這裡就這麼毀了，實在太可惜了！」胭脂頗不捨。
玉雪也覺得可惜，但是回轉一想，無論生死那一人一龍始終還是在一起，現在更是永遠深埋地底不會有人覬覦龍珠、打擾他們，說不定他們在天之靈也會很高興。
當下她取過妝台上的一支珠釵做紀念，拉著耀日就向外飛，經過小河時順便將流珠摟在懷裡。玉雪穿出藏月仙府時，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只見洞頂石頭紛紛掉落，恍惚中她看見那顆龍珠脫離洞頂飛向小樓。
轟隆巨響中小樓塌了，青光一閃龍珠沒入廢墟不見。玉雪知道他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

第一百五十六節 怒海狂濤

一行匆匆穿過地洞。眼看到了盡頭，走在最前的黑日叫道：
「怎麼辦？那個該死的大傢伙還堵在門口呢！」
因地洞狹小，他們排成一排魚貫而行，如果黑日動手後面的人勢必危險。
玉雪不慌不忙道：
「我們進鈴，別跟它玩了！」
眾人進鈴後，玉雪馭鈴從洞口電射而出，大章魚身體被射了個對穿。它正慢吞吞地享用大餐，忽遭此變故，疼得它身體急劇扭動。血水混合著被它腕足拍下的大塊大塊的岩石將這裡附近的海底攪得像一鍋漿糊。它受驚過度，再也不願呆在這裡，腕足一撐，飛快地逃走了。
眾人回至海面，見島上也正在經歷地震。地面顛簸起伏，大片大片的樹木齊根折斷倒下，山石崩塌之聲不絕於耳。飛禽走獸俱都驚恐不已，四處亂竄。幾十里內的海水非常渾濁，到處可見漩渦和氣泡。泊在島外的帆船雖然拋了錨，仍然被亂流扯得偏離原來位置，不住團團旋轉。
鴻劍正指揮水手沉著應對，見玉雪一行回來大喜。
陳老大叫道：
「這裡不能呆了，得馬上開船！」
玉雪點頭。陳老大急忙命令水手們揚帆起錨，朝著南方開去。走不多時，玉雪就感覺方向不對。若按現在路線，必定要走過海底火山噴發的區域，那簡直是送羊入虎口。她急忙讓陳老大轉舵向北，想先避開這個海域再說。
但玉雪還是遲了。忽然前方海面上一柱煙霧沖天而起，轟隆之聲震耳欲聾。只見一團蘑菇雲冉冉上升，迅速擴大。接著狂風夾雜著極其噁心的臭雞蛋味朝帆船席捲而來，頓時船身急速傾斜。陳老大驚呼一聲，叫苦不迭。玉雪飛身而上，並指如刀，三下五除二就把系帆索全部砍斷，避免因為兜風而翻船。而黑日也急忙縱到船尾，一把推開掌舵水手，用力掰著舵把。挽救及時，帆船總算逃過滅頂之災。
海浪越來越大，打得帆船顛簸不已。本來是大白天，可海面上昏黑至極。大片大片的火山灰象鵝毛大雪般灑落，幾十里內對面不見人，片刻工夫船上就積了厚厚一層。船吃水越來越深，所有的水手都拿著各種工具拚命地鏟灰入海。現在船已經失去動力，等於在水面上漂著。玉雪見這樣不是辦法，只得和黑日商量，讓他下水去推船走。
如果說這世上真的有什麼東西讓黑日害怕，那就是大自然的力量。他囁嚅道：
「現在海裡情況不明，我還是呆在船上和大家在一起好些。」
玉雪沒法，想來想去只得飛到船尾，一掌掌擊向海面，靠反作用力推著船走。一開始她不是用力太大就是太小，時間一長，她漸漸掌握竅門，船開始勻速前進。眾人精神一振，連黑日也主動要求換玉雪的班。帆船漸漸駛離這片可怕的海域。
前方海水平靜得多，那根高高的煙柱已經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面。夜晚也來臨了。船來到一個小島，在海灣裡泊了下來，陳老大開始修帆索。流珠一直和黑雲呆在艙裡沒出來，現在兩個孩子也來到甲板上一邊吹著帶硫磺味的海風一邊玩耍。
遠方依然傳來轟鳴，那處火山仍未停止噴發。
夜半時分，一片死寂，玉雪詫異地走出艙房。這島很小，可島上還是有許多昆蟲。本來四處蟲鳴聲一片，現在居然全停了！除了白天又嚇又累的陳老大等水手們之外，耀日鴻劍等人也紛紛感覺到異常，全都走出船艙，互相詢問，不得要領。
忽然耀日叫道：
「你們聽，好像少了什麼聲音！」
大伙細聽。四面無聲，到處安靜異常。
玉雪突然明白了，驚叫道：
「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沒有了！」
大伙急奔至船舷旁，低頭看向船外。四處漆黑，但是難不倒這些身懷異術之人。人人見得分明，船本來泊在海灣裡，一直有海水輕輕地拍打著船幫。可現在船居然陷在沙地上，海水全不見了！極目看去，一條細細的水線在很遠的地方翻滾著，不知什麼時候海水居然退到了那麼遠的地方！
鴻劍叫起陳老大，呵責道：
「你怎麼停船的！連這裡會退潮都不知道！現在好了，船擱淺了！」
陳老大連稱冤枉：
「我在海上討生活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退潮時間！這裡實在太邪門，好好的海灣會變沙灘！」
他自怨自艾，將水手全都叫醒討論對策。
等到天濛濛亮時，一股巨大的潮聲遠遠傳來。
陳老大喜道：
「好了，好了，潮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見玉雪等人面色凝重，人人側耳細聽，接著全都飛至半空眺望。只見遠處一堵極高極廣的水牆正迅速向這邊推進，就像一張張開的巨口，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聲勢極其駭人。
鴻劍失聲驚叫道：
「不信有如此大的潮！就連錢塘觀潮老夫我也見識過，可這麼大的潮我聽也沒聽說！」
黑日答道：
「這不是潮，是海嘯！快下去準備，搞不好這條船就保不住了！」
眾人著忙，陳老大等人一聽是海嘯更是嚇得手足無措。玉雪見他們無頭蒼蠅般在甲板上到處亂跑，不但不能幫忙還平添亂子，只得歎了聲氣將他們收到封獸鈴裡。又將黑雲、流珠和凰金也收入。
耀日已經在行動。他將所有的艙門緊緊栓好，又將帆全部繫牢以免被海嘯沖走。
黑日則叫道：
「一人護一邊，別讓海嘯把船打壞了！」
他掏出許多結實的長繩，一人丟一根，讓所有人都將自己緊緊地綁在船上——這是防止有人被海水沖走失散。玉雪功力最高，而耀日堅持跟她在一起，因此她和耀日一起綁在船頭，腰上一層又一層地纏滿了繩子，這樣上半身可活動。鴻劍和乾真一左一右。黑日則綁在舵上好掌舵，胭脂在他左近。做完這些，海嘯已近在咫尺。
在大自然的威力前，這些有翻江倒海之能的修真們也相顧失色。一堵深黑的水牆高得看不到頂，白沫四濺、氣勢洶洶地朝著微不足道的小船狠狠撲來。狂風帶著怒滔劈頭蓋臉地砸下，玉雪和耀日首當其衝。他們心意相通，不約而同伸出雙掌，頓時一片五彩的靈氣罩立刻出現在船頭。
海嘯衝過靈氣罩時唰地分到兩邊，瞬間合攏又對著鴻劍二人衝去。他二人立馬出手接上。由於所修功法不同，鴻劍的靈氣罩呈黃色，而乾真則呈青色，依然緊密地護住了船幫。
後面的黑日胭脂也同時出手。黑日一手緊緊地扳著舵，一手發出龍力，咆哮一聲海水立刻向兩邊分開。
驚濤駭浪中小船象炒豆般急劇上下顛簸、不斷飛速後退，六人的功力也在飛速消耗。海嘯裹挾著巨大的能量，就算六人道行超凡，想要護住這麼條小船，那是在與天鬥！不大工夫，耀日第一個靈力不繼，只得收手，船首現在就靠玉雪一人；馬上鴻劍乾真也不行了。玉雪察覺到後面的危機，急忙加大靈氣罩範圍，這樣一來她的功力更是急劇消耗。好在最後的黑日胭脂二人道行高又熟悉水性，暫時還能堅持。
海嘯的潮頭比飛龍還快，沒多久小船就不知跑了幾千里。玉雪站在船頭，有時甚至見到船體下掠過高高的樹木，眨眼間也是被海嘯吞沒。就算被眾人護著，這艘帆船也漸漸經受不住，船體吱呀作響。每響一陣，玉雪就擔心它隨時會解體。到時他們六人可能就被沖得天各一方了。
就在玉雪面色轉白支持不住的時候，海嘯終於發好了威。能量漸漸散去，潮頭越來越低，最後慢慢停了下來。轉眼間天青氣朗，剛才的怒海狂滔好像從未發生過。玉雪鬆了口氣收功。眾人暗道僥倖！就在這時，船身忽然連連作響，嘩啦一聲四散裂開。原來它到底還是沒能抵住海嘯的衝擊！當即把鴻劍氣得臉色發白，破口大罵。玉雪疲累至極，心裡也暗自懊惱。早知道它這麼不頂事，當初就不要花大力氣保它了！
眼見現在還是茫茫大海無邊，眾人只得七手八腳地盡力撈救船上的物品。能裝多少是多少，最要緊的是帆和桅桿。有了它們還能再造一艘船。
忙了半日，總算把東西收拾好了。眾人看著一些船板慢慢漂遠，心裡都有些難過。畢竟這艘船他們乘了這麼久，多少有點感情。
鴻劍站在一塊船板上隨波起伏，愁眉苦臉道：
「現在怎麼辦？難道我們都進鈴？」
玉雪心想：如果在大海中到處亂飛肯定還是找不到那個淨梵寺；可乘船找吧，一是船毀了，二是現在根本迷失了方向，那張地圖等於白紙一張。此時她越來越懷疑地圖的真假，但是這關係到眾人的士氣，她又不好明說。一時躊躇不定，不知該怎麼辦。
半晌黑日道：
「不如都坐在我背上，我馱著你們找淨梵寺。奶奶的，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淨梵寺？那個小和尚是不是在說謊？」
這也是眾人心頭疑惑許久的問題。一聽黑日這樣說，大家都把目光對準玉雪。玉雪心裡也在為這事打鼓，此時更是說不出話來。
耀日見玉雪為難，笑道：
「地圖應該是真的，但是我們對航海不熟，所以一直找不到。不過我覺得當務之急不是找別人幫忙，而是要想辦法重振我們中原修真界。現下我們遠遁海外，妖魔也難以找到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壯大實力，好收復中原失地。所以我認為玉雪應該把弟子們全都放出來，一邊歷練一邊找淨梵寺。如果有哪個島合適修煉，我們也可以在海外建立基地，與妖魔抗爭到底！」
耀日這番話立刻引來眾人喝彩，連玉雪都聽得呆了。這些日子耀日一直不多說話，凡事都聽她的；而大家無形中也把玉雪的話當成最高指示，事無鉅細都讓她安排。可畢竟一個人的智慧有限，眼下她就想不出這樣的主意。此時耀日的體貼和細心都讓她深深感動。
眾人當即拍板決定。見前面有一塊露出水面的礁石，紛紛飛過去。玉雪就在礁石上將所有弟子全部放出來。孤零零的一小塊岩石自然站不下這麼多人，於是紛紛馭劍而起，考驗眾弟子功力的時候到了。

第一百五十七節 夜半歌聲

最後只剩孤零零的小英和陳老大等人，連金焰也不甘寂寞地跑了出來。大家將收集來的船板結在一起，臨時紮了個木筏安頓小英等凡人。
兩千多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大都御劍而飛，隊伍襯著藍天碧海蔚為壯觀。下面則是小英等人呆的木筏，也有專人負責划槳，不勞他們費神。
飛了半日，各派弟子的功力高下立見。崑崙崆峒的弟子全部表現不錯。跟不上隊伍的大都是峨嵋青城的新進弟子。這些弟子沒有服玉雪所煉的提功丹，見年紀最小的智常也精神抖擻，惟獨他們丟臉，心裡都暗暗發急。玉雪索性大方一次，給掉隊的弟子人手一顆。鴻劍乾真喜上眉梢。
如此整整飛了一天，到夜半時分才找到一個小島。大家都有些疲累，紛紛找地方打坐練功。智海取出羅盤，和陳老大唧咕了半個時辰方來向玉雪匯報。他道：
「掌門師伯，如今我們應該在中原東南差不多萬里的海面上。」
玉雪取出那張海圖，遞給他道：
「從今日起，這張地圖就交給你了。你記得時時研究，看看淨梵寺到底在哪！」
耀日聽了低頭沉思，半晌道：
「萬里只怕還是不保險，我們不如向東再飛遠些。」
這話一出，接下來弟子們就苦了。拂曉時分，眾人出發。為了將就木筏，速度不宜太快。結果一連飛了三日也沒見任何島嶼。不要說一般弟子，就連阿木帖等首座也有些受不了，隊伍越拉越長。弟子們果真得到了很好的「鍛煉」。到了第四日清晨，玉雪見掉隊的弟子越來越多，只得吩咐眾弟子在海面上暫歇。
玉雪的十四個徒弟全圍在玉雪身周，撒嬌著要到封獸鈴裡去歇歇，被玉雪嚴令在海面上練功。他們只得將飛劍漂在水面上，載沉載浮金雞獨立地閉目掐訣練功，別的弟子也都學樣。凰金、白霜霜、金焰、四小、白雪等則舒服得多。黑日變出龍身，他們坐在他寬大的背上，吹著海風看景，頗為逍遙。弟子們羨慕不已，但是他們也知道此時是提高功力的好機會，羨慕歸羨慕，還是練功不輟，連阿木帖等人也不例外。
半日後弟子們功力漸復，再次起程。就這樣邊走邊練，算算又飛了萬里多，中途只碰到過一個荒涼的小島。耀日認定差不多了，於是大隊再折轉向南。
此時距離入海已有半年，在人間可說是不短的歲月，但是對於這些修真來說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時間。眾人都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好好修煉、提高道行。畢竟這回他們是被妖魔毀了基業奪了地盤，被趕到萬里域外的。
折轉向南後經過的島嶼又多了起來。每隔幾天，總會碰到連串的群島。這些島風光迥異中原，上面的飛禽走獸也與中原大相逕庭。弟子們覺得非常有趣。
這天前方海平面上又出現了島嶼的影子。弟子們全都加快了馭劍速度，各色飛劍朝著小島呼嘯而去。最前的都是一些年輕好事的弟子，其中就有智常。他現在是一個活潑的少年，其他幾派的弟子知道他是玉雪最小也可說是最寵愛的弟子，都紛紛和他套交情。他是來者不拒，早就呼朋喚友打成一片，隱隱成為年輕一代弟子中的風雲人物。
玉雪的大弟子智樵笑道：
「小師弟如今真威風啊，還有五個好幫手！」
玉雪知道他說的是成日與智常形影不離的四小和白雪。他們五小妖雖然與玉雪感情深厚，但要說搗蛋淘氣當然和智常更貼心更對胃口。她微笑道：
「我準備再收一個徒弟，到時可就要搶了他的風頭了！」
她指的是小英。這些日子以來她細細考察小英的資質和心地，發現都是上乘，而且她對小英的身世也很同情，漸萌此意。旁人就算有心收小英為徒，見玉雪有意自然不提。
小英一聽大喜。她早就想拜玉雪為師，只恨不好開口，此時不拜更待何時！她立刻跪倒在木筏上，口稱師傅。智湘等三個女弟子紛紛向玉雪和小英道喜。要知道玉雪雖說有十四個徒弟，但女弟子只有三人，現在又多了一個，她們當然高興萬分。於是小英改名智英，列入玉雪門牆。
木筏上極為熱鬧，眾人歡聲笑語不斷。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歌聲。歌聲優美至極、若有若無，像一層輕紗般在海面上婉轉飄蕩，雖不知是什麼語言，但是曲意堂皇聖潔。眾人漸至鴉雀無聲，專注地聽著這柔美的天籟之音。
不知什麼時候海面上起了一層薄霧。遠方的島嶼籠罩在薄霧中，飄渺猶如仙境一般。這時歌聲突然一變，變得靡靡柔媚，說不出的極盡誘惑挑逗之事。玉雪臉上一紅，恰好身邊的耀日伸出手來，兩人握手相視一笑，忽然同時心中警覺。轉頭看去，功力低些的弟子全都著了道，臉色通紅面露癡笑地撕扯著自己的衣衫，就連凰金黑日等人也聽得如癡如醉。
玉雪暗叫不好！大喝一聲，驚醒了凰金等人，見低輩的弟子仍然沉浸在歌聲中，她手一揮，祭出了伏魔琴，五指疾彈，一串清音如滾珠般流瀉而出，正好抵消了那靡靡之音。那妖音彷彿不忿，曲調一轉，變得極為詭異，猶如幽靈之聲，時東時西，忽高忽低，隨之海面上陰風陣陣慘霧紛紛，雖然大白天，卻直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玉雪懸空盤坐，伏魔琴在她身前五彩光芒大作。她知道此時不能用伏魔琴的三大神曲，不然弟子們就算醒了也一定會受內傷，只能以光明正大的曲子徐徐喚醒他們。她微一凝神，一曲「陽春白雪」舒腕彈出，只帶了些微靈力。海面上立刻迴盪起歡快正大的琴聲，如同消融冰雪般朝妖音攻去。伏魔琴到底是神器，果然不凡，不一會就將那妖音壓得再無發揮餘地。只聽得妖音越來越低，最後不甘心地怪叫一聲，終於消散在天地之間，此時玉雪恰好彈完了陽春白雪的最後一個音符。弟子們漸漸醒轉，看著自己衣衫不整的怪樣子羞愧不已，急忙更衣整理。
四派集合弟子點數，點來點去，少了二十來人，正是衝在最前面的智常等一些年輕弟子，連四小和白雪也隨著智常一齊失蹤。玉雪已經知道剛才唱那妖歌的人就藏在前方的小島上，剛要招呼眾人一起過去，忽然海面上起了大霧，片刻工夫對面不見人。玉雪眉頭一皺，掐出引雷訣，直朝海面上無人之處轟去。雷是陰物的剋星，不管剛才那人用的是什麼邪法，雷都可破。隨著轟隆隆雷聲大作，海面上濃霧漸漸散去，可大家朝前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剛剛清清楚楚的一座島嶼居然消失無蹤了！
乾真叫道：
「這是什麼邪法？好厲害的妖怪！」
凰金皺眉道：
「不是妖怪，但的確是陰物，那座島本來是真實存在的，被它們用了什麼法子藏起來了，智常他們一定也是這些陰物擄走的。」
她是鳳凰，對陰物天生就很敏感，她說不是妖怪就一定不是妖怪，但不是妖怪又會是什麼東西呢？眾人一籌莫展。玉雪當先，飛至原來小島所在的海面上，搜尋半日，發現除了海水還是海水，根本沒有半點陸地的影子。眼見天色暗了下來，只得就地休息，讓弟子們小心戒備。
到了夜半時分，黑暗的海面上到處靜悄悄的，除了海水拍打木筏之聲，幾乎不聞其他聲響。就在這時，遠方又傳來一陣虛無飄渺的歌聲，正是白日聽到過的。

第一百五十八節 夜叉之國

此時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那妖音故作鬼聲，忽東忽西，聽得那些膽小的女弟子寒毛直豎。玉雪、耀日、鴻劍、乾真四人聯袂而起，朝著妖音傳來方向直撲過去。雖然他們四人功力都是高絕之輩，但居然快不過那妖音！剛剛撲到西面，聽到聲音又從東面傳來，如此種種三番兩次，像是在跟他們捉迷藏。
耀日沉聲道：
「我們回去召集人手，分四面搜！我就不信它能逃走！」
當下四派掌門各帶一些人手，分四路搜去。玉雪和金焰一路。她祭出軒轅劍，在黑夜中劃出一道五彩軌跡，直朝東面撲去。明明聽到妖音就在前面，可等她趕到，妖音又轉到南面，玉雪連那陰物的面目都沒看到。她想想不對，索性在半空中盤坐下來，不去聽妖音，只靠神識感覺。這樣果然有用，她馬上明白了緣故。
其實發出妖音的陰物根本不在此地，而是在別處。想必那陰物有一套特別的本領，能把聲音折射到別處，故此眾人都找不到它。但是它如此戲弄眾人，又擄走智常等人到底是何意？如果想吃人，痛痛快快吃就是了，何必故弄玄虛！想到此玉雪覺得智常等弟子可能暫時沒有危險，心裡稍稍一鬆。她發出信號，讓眾人停止徒勞的搜索。
鴻劍等人跟著妖音跑來跑去，早就累得氣喘吁吁，聽了玉雪的分析，不由破口大罵。玉雪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如今一定要搞清那陰物的來歷，才能救回被擄走的弟子。」
眾人聽了都低頭苦思，末了耀日道：
「應該問問流珠，她是鮫人，對海上的情形熟悉些。」
這些天流珠和黑雲一直由胭脂護著，此時已經在胭脂的背上睡著了。見眾人深更半夜叫起她，流珠眨巴著大眼迷惑不解。問了半日，流珠只是搖頭，看來她年紀太小，什麼也不知道。
既然沒人知道陰物的來歷，那就只能另想辦法。在眾人停止搜索時，妖音自動消失。現在眾人只能等，看看那些陰物到底要做什麼。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照得海面上金蛇亂舞，波光粼粼。忽然眾人發現前方又出現了島嶼的影子。這回眾人慎重起來，知道可能又是那陰物變出來的。當下隊伍集合，排成尖刀隊形，玉雪四人打頭，一起向那小島飛去。
到了近前，大伙看得清清楚楚。這是一個面積頗大的島。島上山嶺縱橫，林木森森，只是到處鴉雀無聲，似乎連一隻鳥都沒有。越是這樣，眾人心裡都越警惕，紛紛祭出飛劍，停在半空凝神以待。
半晌連一個鬼影子也沒出來，眾人心裡疑惑。黑日大叫道：
「什麼鬼東西在這裡興風作浪？快把人交出來，不然踏平你們這個破島！」
玉雪發現這個島的上空有禁制，她的神識根本探不進，頓時心裡七上八下。要知道有如此神通的，不論是人是鬼都絕對不能小瞧。
黑日罵了半日，嘴都干了，還是不見任何動靜。耀日踏前一步，拱手道：
「何方高人在此？我們只是路過的，把人還給我們，我們立刻就走！」
話音剛落，面前空氣一陣扭曲，眾人眼前一花，再朝島上看去，頓時大吃一驚。只見山川森林不見蹤影，底下分明是一個島國。到處阡陌縱橫，牛羊成群，屋宇星羅棋布。正中一座高山上，成片壯觀的宮殿威嚴聳立，肯定是國王的居所。
眾人還沒看清，空氣又是一陣扭曲，再看時仍然是一座沒有鳥獸人跡的空島。眾人見這島上的東西如此神通，心裡都有些發楚，忽然耳旁傳來極其悅耳的聲音：
「尊貴的遠方客人，歡迎到我們羅剎國。你們可以派六個人進來，但是那位懂禮貌的美貌公子一定要在內。」
這聲音說的居然是漢語，雖然極其生硬，還好動聽的聲音彌補了不足。
眾人一聽面面相覷，懂禮貌的美貌公子？哪位？莫非是耀日？可耀日中了假面蠱，醜得無以復加，居然會有人說他美貌？就連耀日自己也不相信說的是他。可那聲音繼續道：
「就是那位長得特別英俊的公子，剛剛還行禮說話來著！」
這下眾人都明白說的的確是耀日，不由對這個所謂羅剎國的審美觀大搖其頭，又顧及到耀日的感受，只好暗自心裡嘀咕。凰金忽然發話道：
「聽說海外有羅剎國，在虛無飄渺之中，島上有數不盡的奇珍異寶，只是他們與中原人審美觀恰恰相反。」
說完看了一眼耀日，那句以奇醜為最美硬生生憋在喉嚨裡沒出。她這樣一說，玉雪也想起來曾看過一本雜書，說海外羅剎國的人其醜無比，但是個個神通廣大。他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夜叉。
現在夜叉國邀請六人進內，眾人商議了一會，決定四派掌門和凰金黑日等六人進去，餘下的弟子全部退到百里外靜候。
待弟子們全都退遠了，六人迎風當空而立。片刻後面前突然憑空出現一扇門，六人魚貫踏入。
眼前景物一變，他們發現已經站在一座城門外。這座城池依山而建，城牆高聳，上面的士兵身穿鎧甲手持刀槍劍戟，戒備森嚴。城門口已經有一隊人在等候，一見他們，紛紛迎上，為首一人居然學著漢人禮節拱手道：
「請貴客隨我來！」
只對著耀日一人，對玉雪五人視而不見。
眾人已經看清了這些羅剎人的面目，雖早有準備，仍是暗暗心驚不已。只見一個個長得奇形怪狀，全都藍睛紅髮，頭生雙角，面目猙獰，一個比一個醜得更甚。那迎賓的人像是一個小官，居然是長得最醜的，又像鬼又像大猩猩，還長了一身黑毛，尊容慘不忍睹。他對耀日異常恭敬，卻對玉雪幾人無禮至極，偶爾瞄一眼玉雪，還大搖其頭，彷彿玉雪才是夜叉模樣。玉雪也不管他，只隨著耀日朝城裡走。
一進城，人多了起來。街道兩邊像中原一樣，一般有店舖酒樓。無數行人朝著他們指指點點，盡說些聽不懂的夜叉語。但是看其意思，彷彿對耀日大為羨慕尊崇，對玉雪五人則不屑一顧。玉雪可不管這些，她一直放出神識想找到智常等人，最後發現神識到了宮殿那邊就再也探不進，心知弟子們肯定是被關在宮裡，又見迎賓官把他們一行向宮中引，索性既來之則安之。
走在路上，她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這些夜叉在日頭下居然沒有影子！要知人身有陽氣就一定有影子，這些夜叉一定陰氣極重，所以在日頭下沒有影子，這也解釋了凰金說他們是陰物的原因。而且有些夜叉明顯身懷絕技，走路時居然離地三尺飄著走，這樣的人還不在少數，也不知他們用的是什麼法子，道術不像道術，武功不像武功，估計是夜叉族的特有技能。
走了半日招搖過市，總算到了宮殿前。這宮殿遠望極其宏偉，到了近處才知道實在是華麗至極。白玉為階，珊瑚為欄，黃金為柱，玳瑁為瓦，宮殿裡還到處陳列著數不盡的奇珍異寶，差點把黑日的老毛病鉤出來。他咕噥道：
「這夜叉國了不得！想我以前的龍宮也沒有這麼多寶貝！」
走到一處大殿外，侍衛宣六人進殿。大殿最裡是一座高高的白玉台，上面明珠耀得人眼睛都花了。白玉台上設著紅玉蓮花寶座，上面坐著的想必就是夜叉國的王了。
這王穿著華麗的繡花長袍，戴著一頂珠冠，身上的飾物隨便哪一件都是稀世奇珍，只是尊容實在不敢恭維，連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一頭妖艷蓬亂的紅髮，眉骨支稜，下面是深陷的綠眼睛，嘴象蛤蟆般鼓起，兩隻招風大耳，外加額頭上高高突起的兩隻角一樣的物事。
王發話了，聲音極為動聽，居然就是那個讓他們進來的聲音：
「遠方的客人，歡迎來我們羅剎國，請坐。」
玉雪心裡嘀咕：聽聲音倒像女人，莫非王是女的？
王甚為客氣，不但設座，還下令立即開席。各種見所未見的美酒佳餚流水般送上，就是不提被她擄來的智常等人。酒過三巡，黑日發急道：
「我們的人還在你手上，你到底放不放人？」
王笑了，這一笑更讓眾人直起雞皮疙瘩，王卻自認風姿楚楚，伸手掠了一下粗礪的紅髮道：
「各位貴客不必著急，他們被款待得好好的，只要婚事一成，你們即刻可以上路。」
玉雪莫名其妙，你的婚事與我們何干！只有耀日看到王一直笑嘻嘻地看著他，心裡隱約感覺不妙。

第一百五十九節 計計連環

夜已深，偏殿中層層淺紅鮫綃低垂。夜明珠光穿過輕紗薄霧般的鮫綃，不但不帶絲毫煙火氣，反而映得四處宛如仙宮般朦朧美麗。粉紅迷離的珠光照在王的臉上，不但不添艷色，卻更讓她對面的耀日想吐。王已經半醉，不時伸出簸箕般骨節粗大的手故作嫵媚地掠著鬢髮；羅襦半解，還對耀日頻送秋波，只是這秋波卻是綠光閃閃猶如餓鬼。
宴會早已結束，王早就命人把玉雪五人送至迎賓館，卻獨獨留下了耀日。此時正在偏殿中重開小宴，與耀日兩人對酌。酒已半酣，她不斷撩撥耀日，做出種種噁心情狀。耀日為了早日救出智常等人，不得不「犧牲色相」。他心裡膩味至極，恨不得拍案而起，卻不得不虛與委蛇。
此時玉雪五人正在迎賓館中低聲商議。
黑日撲哧一聲笑道：
「不料那夜叉婆居然看上了耀日！這小子艷福不淺啊！」
玉雪心亂如麻，白他一眼道：
「你還有心開玩笑！如果那夜叉王用強，我們索性搶了人打出去，可她偏偏以禮相待得還不錯，只是一心想招耀日作駙馬，這叫我們如何是好？」
凰金也忍不住笑道：
「誰也沒想到那母夜叉鬧了半日居然只是想讓耀日入贅，這次海外之行耀日可說是最有收穫的人了！」
見玉雪不悅，她急忙咳嗽兩聲正色道：
「不如我們將計就計，先讓耀日答應下來，等那母夜叉放了智常他們，然後讓耀日找機會逃！」
玉雪急忙道：
「不行！萬一答應了到時反悔，女王只怕用傾國之力來追殺我們，這些夜叉可不是輕易好打發的！」
眾人一聽也對，都猶豫起來。商議來商議去沒個好辦法，最後還是老話：見機行事。
偏殿裡耀日是如坐針氈，到最後王差點就要拉著他解衣同入鴛鴦帳，只得用了一大堆禮法的話搪塞，末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甩開女王匆匆逃離。到得迎賓館一見眾人，他就嚷道：
「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明日我們就走！」
眾人見他一副狼狽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得乾巴巴地勸他兩句。玉雪在旁一言不發。
耀日只當她生氣了，待人都走後悄悄對她道：
「你放心，就算她真的貌如天仙我也絕對不會對你變心。」
二人相處至今，雖然心裡早就有默契，但從來沒有把話挑明過。聽了這話，玉雪臉一紅，低頭說了句早點休息就拔腳走了。
當晚眾人打坐至天明，天將亮未亮時，玉雪忽然心生警惕，凝神一查頓時一驚。無數夜叉向迎賓館飛來，其間還夾雜著不知名怪獸的低吼聲，變故已生！眾人也都知道了。大家走出房間，聽得牆外夜叉兵裡三層外三層地將這裡團團包圍，正不知是何緣故。
忽然院門大開，王一身戎裝當先出現，身後跟著許多夜叉兵將。她凝視玉雪半晌，長歎一聲轉頭對耀日道：
「我貴為羅剎女王，又是國中第一美人，多少族人鞍前馬後對我死心踏地我都看不上眼，不料你這外鄉人對我不但沒有一絲情意，反而卻喜歡一個奇醜無比的女子！如果你想離開，可以，把她留下！」
說完手指玉雪。眾人大驚，竟不知她怎麼會知道耀日和玉雪的關係！玉雪回心一想，從昨日進城後並沒有一絲破綻露在夜叉們眼裡，惟有昨夜耀日在眾人離去後曾對她吐露過心跡，如此看來這迎賓館中一定有什麼機關可以讓夜叉監視到他們。
耀日一聽這話急了：
「不行！要走一起走，為什麼要把她留下？」
王冷笑一聲，從懷裡抽出一面鏡子，她在鏡面上抹了一下，鏡子裡立刻出現了五花大綁的智常等人的形象。她竟是以此來要挾！她悠悠道：
「如果不把她留下，那這些人你就帶不走！」
玉雪到此已經冷靜下來。事到如今，只有先答應再說。雖不知她留下自己有什麼用意，但是只剩她一人反倒容易逃脫。她毅然道：
「好！只要你讓他們走，我留下就是！」
耀日一聽大聲反對，玉雪傳音解釋，還連連使眼色。凰金已經明白了，當下一把拉住耀日，只讓女王快點放人。女王命人帶來智常他們，手一揮，院子裡就出現一扇門，與來時所開的門一樣，這顯然是某種夜叉異術。
智常和四小白雪等人見到玉雪心裡都大喜。玉雪也不和他們多說，只讓鴻劍帶著他們快走，恐遲則生變，連堅決不肯走的耀日也被凰金黑日一邊一個硬拽著走了。他們走後，那扇憑空出現的門就消失了，院子裡只剩玉雪一人和夜叉們對峙。
現在玉雪心情平靜，對王道：
「你到底要我留下做什麼？說吧。」
王注視她半晌，忽然笑道：
「你倒很有膽子，我很喜歡。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也可以放你走。」
「什麼事？」
王神秘地道：
「我國中有一處禁地，只要你進去替我拿一樣東西，成功之後我就放你走。」
見玉雪神色鬆動，她又道：
「我知道你身懷高強本領，這個東西可是一個寶貝，所以為了防止你拿了東西不給我，你必須服下我族的一種藥。只要你拿了東西交給我，我一定給你解藥。」
玉雪一聽就知道這藥肯定是毒藥，心下不由猶豫，並且暗暗心驚這王好深的心計。她的連環套從一開始就一套接著一套，玉雪竟然猜不透她的心思！她究竟是心懷嫉妒騙玉雪自己服毒，還是從一開始就是想利用她取寶？或者兩者都有？抑或只是借助她的本領並無加害之心？一時玉雪也迷糊了。
王見玉雪表情變換不定，悠然道：
「我們羅剎國其實是建立在一座會飛的懸空島上。此島按我的吩咐在海上四處漂移，與外界有空間屏障，連我的族人也不能隨意外出，只有我這個王才有開空間門的本事，所以任憑你本領滔天，如今都休想走出去。只要你乖乖服藥取寶，我以王的尊嚴發誓一定放你走，這樣你總該相信我了吧。」
玉雪到此已經徹底服了她，只得就範。王果然舉起一隻手鄭重發誓，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碧綠的小瓶子，裡面裝著半瓶黑色粘稠的油。玉雪見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聞聞並沒什麼刺鼻的異味，只好硬著頭皮一口喝下。此時玉雪的身體並不是凡身，而是以元嬰煉成的實體，現在她又已經修到了煉神真經第八層，早就應該百毒不侵，所以玉雪對於服毒並不是太擔心。她只覺得一根極冰極涼的細線順喉直下內腑，剛要運功阻攔，這毒藥居然極快地散入全身，速度快得玉雪根本來不及採取任何行動！她暗叫不好，運起真經功法，想先把毒藥逼在身體的一個角落裡再說。找來找去，身體裡並無異樣，彷彿這毒藥進入後就憑空消失了，而且現下也沒有任何不適。
王見她臉色怪怪的，心裡得意，「嬌笑」道：
「我們羅剎族的藥可不一般，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絕對不會發作。好了，現在我應該帶你去禁地了！」
玉雪跟著她穿過層層宮殿，最後到了山頂，這是整個夜叉國最高的地方。山頂上山風呼嘯而過，下面羅剎大地的景色一目瞭然。玉雪也沒心思看，只見這山頂平地上是圍牆圍起來的一個大院子。院牆足有三丈高，外面是層層軍隊把守。走進院子，裡面空無一物，只有正中一個黑玉井台。這井台比周圍平地高些，上面雕鏤著許多奇形花紋，居中是一口黑氣蒸騰深不見底的井。
王指著漆黑的井說：
「你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口井裡，我也說不清它的形狀，只知道它有一個非常特別的功能，就是能給人以非凡的大智慧。」
玉雪有些不明白，什麼叫非凡的大智慧？她走近井口，俯身向井裡看去，以她的道行竟然看不清這井有多深！忽然一陣狂風刮過，她身不由己地一頭倒栽進井，只聽耳旁呼呼風聲，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著她急速下墜，她居然無法反抗，心裡只重複著一個念頭：
「完了，中計了！」

第一百六十節 地底燭龍

危急中玉雪手掐劍訣，軒轅劍透體而出，剎時井裡五彩光芒大放，照亮了玉雪身周。玉雪翻身上劍，喝道：「長！長！長！」軒轅劍應聲變大，但是到了四尺卻再也大不上去了。玉雪單足立在軒轅劍上，喝令他快向上飛。不料軒轅劍仍是帶著她朝下，只是速度稍稍放緩了些。玉雪心底傳來軒轅劍靈那懶洋洋的聲音：
「你以為我不想上去啊，可這井底有古怪，我也被拉下去了，到下面看看再說吧。」
玉雪無法，只得一邊盡力輸入靈力與那股奇怪的力道相抗，一邊思索著夜叉王把她推入井中的原因。這井口小肚大，上面的井口不過三尺見方，可現在已經擴大到一丈方圓。井壁仍是黑黝黝的黑玉，濕滑無比，上面似乎還有一層黏糊糊的物事。越往下，那股黑氣越濃，陰氣也更重，漸漸開始夾雜著一股刺鼻的腥氣。玉雪心裡開始打鼓，千萬不要有一個上古怪物在下面張著血盆大口等著吃她。
就在玉雪以為已經掉到了地獄的時候，軒轅劍從井中穿出，原來井已經到底，眼前是一個無邊無際寬廣深邃的黑暗空間。玉雪正想用神識檢查這裡，驀地黑暗中升起兩盞紅燈。玉雪鬆了口氣，有燈就好，看來不過是夜叉們的埋骨禁地，沒什麼大不了。就在這時那股拉力越發大了，吸著玉雪直朝紅燈處飛去。
到得紅燈近前，玉雪倒吸一口冷氣，什麼紅燈！乃是兩隻巨大的妖眼！直徑說不清有多大，暗紅的妖眼下是一張寬闊幽暗、腥臭撲鼻的大嘴！玉雪暗罵好的不靈壞的靈，急忙運出真經心法，急力與那股吸力對抗。那怪物似乎也感覺到了，忽然把嘴張得更大，一股狂力拉著玉雪直朝它的嘴裡飛去。
眼看就要被吞，玉雪連連晃動身體，每晃一次一個分身就被分出，一個個疊羅漢般漸漸疊高，最上面的一個分身已經夠到了怪物的上嘴唇。她抽出一把乾坤袋裡的飛劍，一劍插在了怪物的嘴唇上。這飛劍是玉雪上次在峨嵋為弟子們煉劍時多出的，她的乾坤袋中還有好多，雖沒有認主但都是上品靈器，自然不凡。那怪物就算皮粗肉厚，也一劍沒柄。
怪物吃疼，從喉嚨底發出一聲狂吼，一股腥臭的旋風從它嘴裡噴湧而出，反而把玉雪所有的分身向外吹走。玉雪急忙收回所有分身，只剩本體一個，緊緊握住劍柄，就這麼掛在那柄靈器飛劍上，用腳死命抵住怪物的嘴唇，免得被它一口吞了。怪物見玉雪象趕不走的討厭蒼蠅，開始左右晃動它的大頭，幅度越來越大，玉雪的手漸漸握不住劍柄。她只得狠狠心，一劍又將軒轅劍插進它的肉裡，左右手各握一把飛劍，攀在怪物的嘴唇上。
軒轅劍不比另外一把飛劍，他可是神器，這一劍不但力道十足，還帶著一股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此時端端正正地穿過嘴唇插入了怪物的上牙床，嵌在了骨縫之間。那怪物狂吼一聲，疼得打滾，把吊在它上嘴唇的玉雪顛得頭昏眼花。她咬緊牙關，就是不鬆手。
此時在黑暗中呆得久了，玉雪已經漸漸看清那怪物的形貌。只見它身長無邊無際，蜿蜒的身體彷彿巨大的長蛇般一直向後伸入黑暗中。表皮好像蛇鱗，滑不溜手，粗糙堅硬，色作暗紅，背脊上還有一排龍鬣般的骨狀突起；一個巨大的頭又像人面又像龍頭，五官俱有，額頭上還有兩隻長角，那暗紅的妖眼時時突然發出強烈的紅光。
玉雪心頭一亮，驚呼道：「燭龍！」
「山海經」中曾記載過這麼一種怪物。燭龍，又名燭陰，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身長千里，人面，蛇身。
玉雪怎麼也想不到在夜叉國底下，居然隱藏著這麼個不死的怪物！一時有些慌了手腳，心裡更是把那母夜叉罵了千遍萬遍，分明是騙她來送死，哪有什麼寶物能給人非凡的大智慧！給人大晦氣還差不多！
燭龍搖頭擺尾癲狂了半日，這才漸漸平靜下來。忽然全身漸漸亮起柔和的白光，把這處地底空間照得通明。玉雪暗道：怪不得叫燭龍，原來可以當蠟燭用！
現下四周看得清清楚楚。這處地底空間不知是怎麼形成的，黑暗空曠，平坦一片，放眼望去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邊。玉雪隱約見到在燭龍左邊極遠處似乎有一道牆，只因隔得太遠隱在黑暗中，實在模糊不清。正極目眺望，燭龍突然動了起來。它費力地掉了個頭，轉身朝後方蜿蜒游去。巨大的身體轉折不易，因此掉頭時前半截身體緊貼著後半截，像兩座平頂山般擦碰在一起反向蠕動。
玉雪不知它是何用意，心想一直掛在它嘴唇上也不是辦法。正想拔出軒轅劍溜之大吉，遠處突然又亮起兩盞紅燈，並且越變越大。這下玉雪毛骨悚然，又一條燭龍醒了！她心裡暗暗叫苦，一條燭龍已經打不過了，何況兩條！她一把抽出軒轅劍，踩在腳底下轉身就溜，連那把上品靈器飛劍也不要了。
燭龍在她抽出軒轅劍的同時狂吼一聲，身上的白光越發明亮，猛力轉過頭來，對著玉雪逃走的方向深吸一口氣。玉雪早有防備，知道這燭龍其實沒什麼別的本事，身體郎伉轉動不便，就靠呼吸之間取人性命。因此她早已看準了方向，踩著軒轅劍飛到了燭龍來不及轉過來的另半截身體後，跟它玩起了捉迷藏。雖然如此，還是一股極強的吸力吸著她自投大嘴，她只得故伎重施，將軒轅劍插入它的身子固定好自己。
那燭龍又被軒轅劍傷了一記，還好身體皮粗肉厚，不比嘴唇上痛徹心肺。饒是如此，也氣得它暴跳如雷，那吸氣聲越發響了，整個地底空間只聞呼呼風聲。玉雪硬著頭皮死握劍柄就是不鬆手。那燭龍一口氣極長，吸了半日還在吸，玉雪見遠處紅燈越來越大，只覺得頭皮發麻，暗道今日要喪命在燭龍的肚子裡了！
正在這時，燭龍的肚皮已經鼓得滿滿的，吸力越來越弱，它的一口氣終於吸到了頭。玉雪知道接下來它一定要吐氣，趁此機會，不如引它將自己吹走。當下她快速拔出軒轅劍踩到腳底，瞅準方向，升至燭龍頭前。燭龍果然中計，眼見仇人就在面前，大怒之下對準玉雪就是一口氣噴出。玉雪頓覺狂風撲面，刮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一個觔斗就被吹了出去。
這燭龍果然厲害，玉雪在狂風中怎麼努力都定不住身子，猶如斷線的風箏般被刮得翻翻滾滾向後疾飛。她勉力睜開眼睛，見遠處一道高牆正迅速變大，知道地頭要到了，努力運轉心法，大喝一聲，縱著軒轅劍撲到了高牆牆頭上，伸手就將軒轅劍扎進牆裡。這牆居然也是用那黑玉造的，極其堅硬，但是還是抵不過燭龍的一呼之力。軒轅劍深深扎進牆體，不住劃開堅硬的黑玉，在牆頭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槽不斷後退。這道牆只有一丈寬，眼看就要到底，玉雪又面臨被吹走的命運。她忽然醒悟，這是因為軒轅劍太鋒利了！瞬間從乾坤袋中取出另一柄上品飛劍，一把紮在牆頭上直至沒柄。
這劍只劃開了一尺牆體，終於在牆頭堪堪到底時穩住了！玉雪收回軒轅劍，又取出一把飛劍如法炮製，雙手各握一劍，在狂風中苦苦支持。她的身體被風吹得向上豎起，幾欲臨風飛去，就在她叫苦不迭時，風小了。
玉雪急忙將一劍拔出，插到牆體背風面，然後再換，三番五次後，她終於下到了牆底。到此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一手握住仍插在牆體裡的一把飛劍，勉強盤坐調息。
這裡陰氣很重，靈氣倒無，玉雪調息許久，感覺沒什麼進益只得收功。她睜眼一看，不由暗暗稱奇。當初她已經發覺這裡似乎有道牆，因此故意引燭龍把她吹向這邊，好賭上一賭。還好她眼力不錯，這裡的確有道高牆。這牆約三丈高，一丈寬，通體都是黑玉，並無半點縫隙，極長，還略有一個弧度，也不知是怎麼造出來的。
玉雪正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行動，忽然覺得有異。她爬牆一看，不由大驚。黑暗中四盞紅燈並列而來，正快速向她這邊接近。兩隻燭龍已經會合追來了！

第一百六十一節 黑水夜叉

玉雪極力思索脫身之計。打是打不過了，逃又向哪裡逃呢？她轉頭看著身後的黑暗，實在找不到可以躲的地方，眼前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這道黑玉牆。突然她心裡一動，這道牆造在這裡一定有古怪！
玉雪急忙沿著黑玉牆疾向後飛，一邊查看牆上可有躲藏的地方，一邊監視燭龍的動靜。她發現不管她飛多遠，那四盞「紅燈」始終朝著她的方向，顯然燭龍很清楚她的位置。玉雪不由思索：她現在極力隱蔽自己的氣息，又有黑玉牆擋住了她的身影，到底燭龍是怎麼發覺的？忽然想到下來時夜叉王給她喝的那半瓶黑油，頓時心中瞭然，這油一定與燭龍有關！當時只顧想著是不是有毒，現在看來不但有毒，還可以給燭龍通風報信！她心底又一次大罵那母夜叉，眼見「燭龍紅燈」越來越近，再一次慌了手腳。
此時黑玉牆忽然拐彎，弧度變大，玉雪心裡不由詫異，到底在此處修這麼個黑玉牆意欲何為？當下不假思索，沿著拐彎的牆仍是疾飛不止。飛了不知多久，玉雪感覺不對勁，仔細一看，就在前面不遠處牆體上有一排小洞，那不正是當初自己用劍扎出來的？她恍然大悟，原來這牆根本就是一個極大的橢圓形，她繞著飛了一圈又回到了起點，而那兩條燭龍也始終跟著她跑了一圈！她停下來，伸出頭向牆外張望，只見黑暗中四盞紅燈沿著她剛剛飛過的牆體快速追來，另一頭的黑暗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高高昂起，仔細一看，卻是兩條巨大的尾巴！——燭龍身體太長，頭跟著她追過來，身體卻繞著黑玉牆盤了一圈，因此反倒把尾巴留在了對面！玉雪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一直繞著牆飛，他們會不會身體打結？說幹就幹，她不再停留，向著尾巴方向急飛而去。
飛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玉雪發現這是一個笨法子。燭龍身體雖長，但是卻很靈活，不要說打結了，而且一段時間後兩條燭龍知道了玉雪的用意，因而分了開來，一條朝前一條朝後前進，不管玉雪朝哪個方向飛，最終都會落到其中一條的嘴巴裡。玉雪叫苦連天。此時她靈力已經去了三分之一，在這裡又不能修煉補充，看來再飛下去還是避免不了進燭龍肚子的命運。
左右不過是死，索性再賭一次！她也不沿著牆飛了，直朝橢圓牆體圍起來的中心部位飛去。她想，這裡修一道這樣的橢圓高牆，在中間一定有什麼東西，說不定這東西能救她的性命！她一邊朝裡飛，一邊回頭看燭龍。只見燭龍在她開始向裡飛後，反而慢慢停了下來，正不知要弄什麼玄虛！玉雪擔心他們再開始吸氣，急忙加快速度，忽覺腳下有異，她停下一看，又是大驚！
只見腳下是一個無底深淵，不知有多深，從下面泛上的陰氣連她也有些抵擋不住，感覺胸臆十分不暢，是上是下？她正遲疑間，回頭見兩條燭龍又已經會合，齊齊對著她的方向張開大嘴。不用說，又來了！她不再猶豫，一頭朝著深淵紮下。
往下飛了不知多深，這深淵開始收攏變小，最後只是百丈方圓的一塊平地，平地正中是一個十丈見方的池塘，裡面漆黑的黑水粘稠渾濁，如同開鍋般翻滾，吐出極濃極厚的陰氣和毒氣。剛在平地上站穩，玉雪就不由一陣頭暈眼花。她急忙化出真火之身抵禦。真火屬極陽，而這裡陰氣極重，陽正好能克陰，如此她方才感覺好些。
玉雪此時就像一隻人形的大火把般火光熊熊。她走至池塘邊低頭查看，忽然黑水四濺，她急忙朝後疾退，可還是有幾滴濺到了她身上。只聽哧哧幾聲，玉雪感覺被濺到的地方徹骨疼痛，大叫一聲，忙揮劍把那部分身體割離。只見那幾片真火身體掉在地上，不一會兒就不留一絲痕跡，玉雪不由駭然。她此時身體雖化真火，但也是她身體實實在在的一部分，可這黑水居然如此厲害，連真火都能熄滅化盡，還讓她感覺到疼痛無比，她自己想來都有些不可思議。
正忐忑這黑水池塘不知是什麼東西，忽然黑水慢慢平靜，接著池塘裡緩緩升起六個人形。
這六個人形全部是由黑水聚集而成，越來越凝實，最後連五官手腳都清清楚楚，一看正是夜叉模樣。夜叉本來就極醜，現下它們週身黑氣繚繞，陰氣森森，渾身上下滴著黑水，簡直可怖至極。六人成形之後，緩緩從池塘中飛起，手中慢慢出現一把黑水凝成的長刀，面向玉雪，忽然一起睜開雙目。
玉雪嚇得魂飛魄散，三十六計走為上！她飄身而起，急朝深淵上面飛去，哪怕有兩條燭龍等著她自投羅網，她也顧不得了！
六個黑水夜叉身形一晃，也不見怎麼動作，其中的兩個就已經趕到了玉雪的頭頂，玉雪險些撞到了它們身上。她一個急停，六夜叉就已經將她團團包圍。玉雪只得變回人身，祭出軒轅劍凝神以待。黑水夜叉們二話不說，齊齊動作，手中長刀直朝玉雪削來。
玉雪左手掐劍訣，指揮軒轅劍又斬又劈，右手接連不斷地打出佛門大手印，她自己的本體則不住閃躲，避開四濺的劇毒黑水，只見深淵中四面彩光劍影迴旋、處處金光手印飛舞，照得陰森可怖的黑水夜叉身上都泛起了光芒。只是玉雪雖一時處於不敗境地，可也討不了好。黑水夜叉本體是水，就算被軒轅劍削去一隻胳膊一隻腿，它伸手一撈，馬上又從那水潭中補充了回來，連頭掉了都可長出，行動更是迅疾如風。還好佛門大手印的確是這些陰物的剋星，打在它們身上雖不見損傷什麼，但可以讓它們行動緩上一緩，往往就是這一緩之間讓玉雪逃過了黑水腐蝕之厄。
玉雪和黑水夜叉們僵持不下，時間一久，就連它們彷彿也不耐煩起來，只見其中一個獨自飛到了一邊，嘴唇上下蠕動，一串又深又長的奇怪音符從它的喉嚨深處滾出，彷彿是發自地獄的召喚，讓玉雪不寒而慄。隨著它的咒語，黑水潭中漸漸又升起許多黑水夜叉，一個個離潭而上直朝玉雪飛撲過來。
玉雪見它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將自己團團裹住，漸漸手腳施展不開，心底著忙，剛想祭出封獸鈴發揮它的逃亡作用，無意中頭一低，見下面那個黑水潭此時一滴黑水也無，露出潭底一個直徑一尺的小洞，洞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晢晢生光。原來潭中的黑水都變成了黑水夜叉，正好將潭底那個洞顯露了出來！如果玉雪一上來就選擇乘封獸鈴逃亡，自然就與這個洞失之交臂。玉雪心裡奇怪，莫非那母夜叉所說確有其事，這下面確有寶物？
玉雪心念急轉，手底絲毫不慢，眨眼間封獸鈴透體而出，她笑著對黑水夜叉開玩笑似的揮揮手，還不慌不忙地說了聲再見，這才隱入封獸鈴疾射入洞。
剛剛入洞，黑水夜叉嘩啦一聲全都四散，立刻又變回了陰氣森森劇毒無比的黑水，眨眼就將池塘填滿。

第一百六十二節 婦人之仁

穿過小洞，下面是一個石室。這個石室口小底大，大約一丈方圓，正中有一張三尺見方的黑玉台，上面端端正正地嵌著一顆碩大的白光四射的寶珠。正是這顆寶珠，不但讓玉雪發覺了黑水潭下另有乾坤，而且還逼住了黑水使之沒有流洩下來，因而石室之內乾乾淨淨。
玉雪繞著黑玉台走了三圈，發現黑玉台露出地面的地方不高，可深入地底極深的地方，其實就是一根極長的黑玉柱，連玉雪極力用神識查探也不知它的底部到底在哪裡，而寶珠就嵌在黑玉台檯面正中。玉雪越看越覺得這顆寶珠不同尋常。天生萬物，陰陽相剋，上面的黑水乃是極陰之物，可這寶珠居然是極陽性質，那麼黑水在它上面是怎麼生成的又是怎麼留存下來的呢？再觀整個夜叉島，夜叉們身體也屬陰，所以在日頭下沒有影子，而地底的燭龍也是極陰之物，可在這陰氣濃重的夜叉島最隱秘的地方居然隱藏著這麼一顆極陽的寶珠！玉雪隱隱覺得這顆寶珠可能是整個夜叉島最重要的東西，如果那母夜叉說的是真的，那麼這顆寶珠就是能給人以非凡大智慧的寶物。
玉雪心頭一喜，看來母夜叉果真沒騙她，只要她拿到寶珠向她交差，說不定那母夜叉真的會履行諾言打開空間門放她離去。想到此她伸手去拿，剛一觸到寶珠，寶珠忽然白光大放，一股柔和的力道輕輕彈開她的手，彷彿不願被她拿走似的。玉雪不由疑惑起來。
什麼地方不對！玉雪思索了起來。看來這寶珠絕對是有來歷之物，聯想到此前見到的種種，她頓時明白，這顆寶珠可能就是整個夜叉島的關鍵！正因為島下深藏著這麼顆極陽的寶珠，時時吸走整個島上夜叉們不需要的陽氣，這才能保證夜叉們的生存，而孤陰不長，獨陽不生，所以寶珠與上面的黑水維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才逼住黑水沒傾洩下來。另外，這夜叉島下部其實全是中空，在差不多正中的地方有這樣一道高牆，而高牆圈起的正中部位有這麼一根深入島下的柱子，所有的牆和柱子都是用黑玉做的，那麼這黑玉可能是一種特別的導體，最終所有佈置的中心卻圍繞著寶珠，由此可見這顆寶珠還與整個島的空間禁制有關，也許正是這顆寶珠，才能時時讓夜叉島懸空飛起，在海面上隨處降落到處漂浮，這才有玉雪看到的神出鬼沒的夜叉島。可既然如此，那母夜叉為什麼自暴其短，卻讓玉雪拿走寶珠，陷整個夜叉島至如此危險的境地呢？
她心頭一亮，立刻知道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一個騙局！那母夜叉根本就是騙她下來送死，使連環毒計借刀殺人罷了！想如此重要之物，那母夜叉又怎麼會讓她拿走！玉雪不由大恨，心裡又有些奇怪，她與那母夜叉往日無冤，近日也不過是為了耀日那麼一點點小仇，她至於這樣把整個夜叉島都送上絕路嗎？
現在她已經知道這顆寶珠是出去的關鍵，只要拿走寶珠，就能破了整個夜叉島的空間禁制，不用那母夜叉打開空間門她也一定能逃脫。想到此，她伸手向寶珠探去，可到得一半，她的手卻不知不覺停了下來。如果拿走寶珠，整個夜叉島一定會崩潰，那麼夜叉們就會面臨滅頂之災。儘管那母夜叉再怎麼不好，可夜叉們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何況夜叉們必須在陰氣重的地方才能生存，如果沒了寶珠，就算他們能躲過夜叉島崩塌的危機，到了外界，陽氣蒸熏，他們也一定命不久矣！可是她一想到能和凰金耀日他們團聚，極為動心，手又漸漸伸向寶珠。。。。
玉雪的手伸伸縮縮，內心一直在天人交戰，末了她長歎一聲縮回手，她還是下不了手！可她不下手，卻有人下手了！就在她心裡百轉千回猶猶豫豫之時，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開始冒出絲絲極淡極細的黑氣直朝寶珠飄去，就在她剛剛發覺時，那黑氣早已冒盡，忽然一股極大的吸力，吸著玉雪直朝寶珠飛撲而去！她百般掙扎不脫，距離又極近，立刻被吸得緊緊貼在寶珠上，只靠兩手死命撐住，接下來讓她魂飛魄散的事情發生了。
寶珠居然像吸血鬼般的在吸她的身體！玉雪的身體是元嬰實質化修煉而成，也是她畢生功力的精華，此時眼見雙手漸漸消失，怎能不讓她亡魂皆冒！
她擺脫不得，無計可施，努力將頭後仰，危急中大喝：「軒轅劍出鞘！」
額頭上傳來軒轅劍的罵聲：
「你這個笨蛋！你要早點拿走寶珠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一點婦人之仁，現在卻讓自己身陷絕境！你活該！」
玉雪大急：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快出鞘！」
軒轅劍懶洋洋地答道：
「太遲了！你已經脫不了身了，不過你也別急，我看事情似乎另有玄機。」
接下來不管玉雪再怎麼喝罵，他就是不吭聲。玉雪大怒，眼見胳膊也漸漸消失將及肩頭，急得大叫：「伏魔琴出！玲瓏救我！」
伏魔琴立刻透體而出，許久不見的器靈玲瓏也一身白衣立即出現在玉雪身旁，見玉雪臉色刷白的這副德行，他也大急，伸手拽住玉雪的兩腿死命向外拔河。可不管他怎麼用力，眼見玉雪仍是一點一點被吸進去，工夫不大已經吸至肩頭，眼看及胸。到此玉雪長歎一聲，知道大勢已去，對玲瓏道：
「你還是歸位吧，要死我們也死在一起！」
玲瓏膽子小，嚇得直哭，乖乖歸位，白光一閃伏魔琴便沒入玉雪體內。玲瓏剛一撒手，玉雪就覺吸力大增，忽然全身一熱，嗖的一聲被吸進寶珠，她剎時失去知覺。

第一百六十三節 女媧地精

玉雪悠悠醒轉，第一件事就是一躍而起，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缺胳膊少腿，摸來摸去一樣不少，長吁口氣；第二件事則是檢查法寶們可還在，她立刻心裡一喜，三大神器一樣不少，連乾坤袋也老實地呆在原地。她馬上安撫玲瓏，卻對額頭上的軒轅劍置之不理。
眼前都是白茫茫的迷霧，什麼也看不清，連神識也探不遠，腳下彷彿是一片極為平坦的大地，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招出許久不用的金光飛劍，掐訣喝道：
「探路！」
金光劍頭輕點，轉身向迷霧裡飛去。等待的時間漫長，百無聊賴中忽聽軒轅劍嘻嘻笑道：
「你生氣了？」
玉雪不理他。他又笑道：
「其實我也是為你好！如果當時我真的出鞘把寶珠劈了，不但你有麻煩，那些夜叉也不能倖免！」
玉雪想想確實如此，回嗔作喜卻不做聲。軒轅劍又道：
「金光小弟不行，還得我這個老前輩出馬！」
玉雪到此已經沒了脾氣，掐訣一召，軒轅劍呼嘯而出，向玉雪傳音道：
「我去了！」
彩光一閃，眨眼沒入迷霧。
過了一會玉雪心頭有異，發覺居然跟金光和軒轅劍都失去了感應！這可讓她著實嚇了一跳。試著召回，半晌毫無反應。她慌了手腳，現下一個商量的人也沒有，團團轉中突然想到封獸鈴裡還有一個喜歡隱居的九尾狐如花，慌忙將她召出，說明情況。
如花聽後，皺眉道：
「你先莫急，我們一起到前邊去看看。」
二人聯袂飛去，飛了半日還是如前風景，一毫沒有發現。正在此時，玉雪忽然感覺與軒轅劍有了聯繫，急忙朝那個方向趕去。飛不多遠，軒轅劍彩光一閃穿破迷霧直直停在玉雪面前。玉雪見他旁邊沒有金光，詫異問起。軒轅劍傳音道：
「那把小破劍有麻煩了！這裡是寶珠世界，中心地方有古怪，她被吸住了動彈不得！我也救不了她！」
說完軒轅劍歸位。玉雪如花二人對望一眼，深感棘手，朝軒轅劍所指方向飛去。
迷霧中突然出現一塊方方正正的巨大黃色玉石。高不知多少，寬有十丈，彷彿一根擎天玉柱般聳立在迷霧之中。玉柱四周氣流盤旋流轉、呼嘯往來，還未接近，玉雪就感覺勁暴熱風撲面，而金光正被吸得貼在玉石上左右掙扎不開。到此玉雪越發覺得古怪，她的身周雖然風力極大，但是以她的功力立足不難，也沒有之前讓玉雪擺脫不開的那種吸力，為何獨獨吸住金光？正想飛上前拔下金光，忽然如花一聲驚呼，只見她剎那被吸到玉石上，緊緊貼住動彈不得！玉雪大驚，飛身而上握住如花的手就拉，拉了半晌怎麼也拉不下來，卻見如花越來越萎靡，漸漸身形起了變化，臉開始變尖，身後慢慢伸出九條雪白的長尾巴。她要現原形了！
玉雪大悔，早知這樣她就不把如花召出來了！此時如花感覺全身功力正在被吸走，渾身說不出的難過，淌下眼淚道：
「別管我，你快走！」
玉雪咬牙道：
「我不會扔下你的！」仍是力拔不止，扯得如花大聲叫疼。片刻後她完全化回狐身，一隻雪白美麗的巨大九尾狐出現在玉雪面前，忽然她張口一嘔，一顆青白色的內丹旋即飛出，裡面隱隱可見一隻小小的九尾狐，正是如花原形模樣。內丹在空中盤旋飛舞幾圈，朝玉柱飛去，剎時融入石身不見。貼在玉柱上的如花原身啪嗒一聲掉了下來，再也沒了任何聲息。
玉雪目瞪口呆，後悔不迭，只不過想讓她出來陪伴自己，反送了她卿卿性命！她正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忽然金光又能動了，自動飛下來在她身旁盤旋飛舞，還傳音道：
「我發現我又晉級了，已經成了中品仙器！主人不必擔心，如花大概沒死。」
玉雪握住金光一查，可不是！她真的又晉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在此時，額頭上的軒轅劍懶洋洋傳音道：
「我知道了，這根玉柱不簡單，一定是地精石。」
「什麼是地精石？」
「傳說大地中心有地精石，是萬物之母乾坤之長，它能孕育一切生物，由天地精華生成，極為難得。」
「那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寶珠世界中？」玉雪還是不解。
「我估計這個寶珠的外殼其實是一個結界，關鍵是中心的這塊地精石。地精石本性為陽，而且是正陽，所以能自動吸附一切陰氣戾氣，化為烏有。如花是九尾狐，本性乃極陰之物，現下被地精石將她身體裡的陰戾之氣全部吸走，她等於脫胎換骨，再生之日重新修煉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玉雪一聽大喜，轉而一想就明白了一切。當初她被寶珠吸住之始，也是從身體裡冒出絲絲黑氣，這黑氣想必就是她身體裡的陰氣，可玉雪的身體已經全由仙靈之氣組成，已屬正陽，按理不會有陰邪之氣，那就一定與那母夜叉給她喝的半瓶黑油有關。這黑油估計是燭龍的分泌物煉成，不但能引來燭龍的追殺，還性屬陰邪，能引起地精石感應而將她吸入。看來這母夜叉真是計智十全，還留了這麼一個後手！她知道玉雪神通廣大，怕她真的破了黑水夜叉找到寶珠，她又已經知道寶珠的特性，所以早安排好了這麼一招，最好玉雪被吸入寶珠永不出世！而金光因為自身劍質有些駁雜，不如軒轅劍曾在神器九州鼎裡煉過，所以也含一絲陰氣，恰好被地精石全部吸走，因而更晉一級。
想通一切，玉雪也不哭了，轉而在地精石上搜尋如花的蹤跡。她剛這樣想，就見地精石有一處開始變得透明，只見裡面如花的內丹如同胎胞般裹著一隻沉睡的小九尾狐，四面黃光不斷朝內丹湧去，小九尾狐神色極其安詳，此時地精石定是在為她脫胎換骨！
玉雪見地精石如此神通，心裡暗道：那母夜叉行事如此陰毒，她怎麼配有這般寶物？不覺躍躍欲試，心想割一塊下來也是好的。她這樣一想，面前的地精石又開始出現異像。
地精石周圍熱風漸止，正對玉雪的這面漸漸現出一幅活動的圖畫。只見大地一片黑暗，烏雲塵暴蔽天，天空中隱隱現出一道極寬的裂隙，裂隙中閃電隕石不斷擊下。地面上地震火山頻頻暴發，洪水氾濫樹倒山崩，到處鳥獸亂逸，無數赤身裸體腰裹獸皮的古人驚慌奔逃，卻不時被洪水地縫吞沒，一片人間地獄的慘景。忽而天地間現出一縷彩光，一個容貌古樸美麗的女仙出現，她身高如山，手持大團融化的彩石正不斷填補天空中的裂隙。
玉雪驚叫：「女媧補天！」
俄頃天隙已被填滿，女媧轟然倒地，雙眼緊閉，唇邊顯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天空漸漸澄朗，一彎新月出現，地震火山洪水都慢慢停止。清風徐來，女媧的身體漸漸隨風而逝，一縷縷化作塵埃，消散在天地之間，惟有一顆極大極紅的心還留在原地。歲月流逝，紅心漸漸縮小、堅硬如石、色作暗黃，終於裂成兩半，從裡面跳出一隻小小的玄鳥，清鳴一聲直衝上雲霄不見。那裂開的兩半女媧心則分別沉入地底慢慢消失。
玉雪到此已經完全明白，地精石一定就是女媧遺留在人間的心所化，這裡的這塊應該是其中一塊，肯定還有另一塊，只是地精石告訴她這些幹什麼？
畫面一轉，只見一處高山直聳雲霄，在山腰間彷彿有一個深不見底的裂隙，一大隊奇形怪狀的生物從裂隙中魚貫爬出，領頭一「人」手持一塊頗大的晶瑩透明的黃玉，滿面喜色地對著日光查看。玉雪頓覺這塊黃玉有些眼熟，不就是眼前這塊的縮小版嗎？
再看下去，畫面又一轉。海面上一座大島不知為何正緩緩懸空升起，下部份還在滴水，彷彿是生拉硬扯般從海底拔起，附近海域動盪不安，巨浪滔天。島上許多那種奇形怪狀的生物正排成一個奇怪的陣勢，每個人似乎都在大聲吶喊，忽然整個島從內部亮起白光，白光刺眼中，大島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玉雪忽然懂了，這種生物一定就是夜叉的祖宗們！他們不知從哪裡來，無巧不巧地得到了地心中的地精石，然後造就了這麼座會飛的夜叉島！看那些生物的樣子，頗似夜叉，只是還要醜怪得多，估計夜叉們在島上生活久了居然還變俊了！只是他們到底從哪裡來？莫非也是天外？
玉雪再看下去。畫面裡是一個黑紅的地獄空間，天是黑紅色，大地上一切植物土壤山石也都是黑紅色，遠處還有火山在噴發，暗紅的火柱直衝雲霄。近處一座高塔矗立在地獄平原中央一座突兀的平頂峰上，從那塔裡吐出陣陣柔和的黃光，黃光是那麼熟悉，玉雪正有些奇怪，忽然畫面轉到塔內，在高塔頂部的一層正中有一個寶座，寶座上安著的正是另一塊地精石！那塊地精石與眼前這塊形狀有些不同，形似彎月，個大如斗。
玉雪現在開始有些不懂了，不是兩塊地精石都埋在地下嗎？就算夜叉祖宗找到了一塊，也應該還有另一塊藏在地底，怎麼會去了那個不知名的地獄空間？據玉雪的瞭解，那地方也不是冥界——玉雪雖沒去過冥界，但故老相傳，景致完全不同。她思索間面前的地精石上一切活動畫面都消失了，只靜靜地出現了那座有很深裂隙的高山。玉雪分辨了半晌也不知是什麼山，似乎根本不是中原的景物。
難道眼前的這塊地精石希望玉雪去那高山的裂隙中找回另一塊？玉雪腦子裡剛轉這個念頭，就見眼前的地精石緩緩縮小，最後變成一塊高一尺寬三寸的透明黃玉，靜靜地躺在地上。
到此玉雪完全糊塗了，眼見這個妙用無窮的寶物就在眼前彷彿在等著她來拿，尤其裡面還收著如花，她不要真是太對不起它了！可如果她真拿了，島上的夜叉還是不能活，到底她該怎麼做？

第一百六十四節 酸與怪陣

眼前的地精石黃光流轉、唾手可得，玉雪猶豫良久，還是朝它伸出了手。剛剛拿起，玉雪就感覺地精石傳來欣喜之意。
玉雪不由歎道：
「我可以幫你找到另一半，但是這個夜叉島只怕要塌了！」
地精石聽了一陣簌簌抖動，忽然底部裂開，分出極小的一小塊。這小塊地精石隨之落下，轉眼間開始變大，最後雖不像原來般頂天立地，卻也有十丈高下，周圍漸漸又有熱風流轉，說明此島陣勢又開始啟動。玉雪大喜，心想地精石不愧是女媧大神的心所化，果然通靈且善良！
她又對手上的地精石道：
「我現下被妖魔趕到了萬里域外，還有許多大事未了。但是我答應你，一旦事畢我立馬動身去找另一塊地精石，所以先委屈你在我的封獸鈴裡呆著。」
地精石傳來欣然之意，只見黃光閃動了一陣，然後歸於平靜。玉雪將它收入封獸鈴陣眼空間自己專用的那幢水榭中，還特別再多設了幾道禁制以防意外。
臨走前她又問起如花的情況。地精石聽了再次變大，中心部位變得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小九尾狐如花在沉睡。至於多久才能脫胎而出，地精石只傳給玉雪讓她不要擔心的訊息，然後再次變小沉靜。
玉雪前腳出鈴，後腳驀然想起自己沒問該怎麼出寶珠世界。正要出聲詢問，眼前小地精石黃光大作，玉雪眼前一黑，再次恢復知覺時已經又身處石室中。寶珠光芒已經黯淡許多——裡面的小地精石不過是真正地精石的一小塊分身，完全不能和真身相比，故此只能勉強維持夜叉島陣勢所需。玉雪估計從此夜叉島一定不像原來般飛去飛來自如得意，肯定只能在一小塊海域中徘徊，那些夜叉必定會因此老實上一陣——這倒是好事一件。
看著頭頂劇毒無比的黑水，玉雪也不想再打一架。她操縱著封獸鈴穿出，一會就來到黑玉圍牆邊，兩條燭龍正繞著圍牆遊走。玉雪飛身出鈴，小心掩蓋自己的氣息，這次燭龍果然沒有發現她。一會工夫，玉雪就飛出了井口，她頓時嚇了一跳。
只見井邊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夜叉兵將，各個手持兵器如臨大敵般對著她，張張扭曲的臉上俱都是極其憤恨的表情，更顯得醜怪無比。此時頭頂傳來一聲怪叫，玉雪抬頭一看，一隻身長一丈的黑色怪獸正在她頭頂盤旋。
這怪獸身體有些像蛇，但粗得多，還長著四隻翅膀、六隻眼睛和三隻腳。六隻巨大妖異的通紅蛇眼在龐大的三角蛇頭上擠作一堆，初看有些滑稽，再看則讓人背脊發涼。怪獸的背上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錦衣夜叉，正是王！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王的綠眼珠幾乎都瞪出了眼眶，朝著下面的玉雪冷聲道：
「你可真神通廣大，連這樣都能逃出！還壞了我們羅剎國的萬年基業，不把你撕成碎片難消我心頭之恨！」
說完她兩手以一種奇怪的節拍輕拍胯下的怪獸，同時嘴裡喃喃低聲說起了夜叉語，隨之那怪獸發出一聲聲怪叫，一聲高似一聲，一聲比一聲驚心動魄，聲聲都像在叫「酸與！」「酸與！」
「酸與！」玉雪大驚！這是一種上古奇獸，傳說它的叫聲像在叫自己的名字，只要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有極其恐怖的事情發生！玉雪暗暗叫苦！
彷彿應證了她的想法，只見包圍在她身周的夜叉兵們都急速後退，不大會就全撤出了山頂的院子，從院牆外緩緩升起了十幾個黑色的妖影，聲聲叫著「酸與！」四面八方突然一齊朝她猛撲過來。
來勢極快！玉雪飛身而起，祭出軒轅劍，喝聲「去！」軒轅劍彩光大放，瞬間變成一柄威風凜凜的巨劍，唰地一聲直朝頭頂上最大的那只酸與劈去。玉雪本人則分心二用，一手掐劍訣，一手飛快祭出封獸鈴，九個鈴鐺剎那即出，團團旋轉不斷變大在她身周布下了八卦陣。
玉雪臨空踩住一顆鈴鐺站在陣心，另八隻鈴鐺按八卦陣圖時時變換不斷將撲來的酸與彈開。酸與皮粗肉厚，每每剛被彈出又怪叫著撲回，看去絲毫無損，讓玉雪暗暗心驚。要知封獸鈴可是上古神器，尋常小妖吃這麼一記早就粉身碎骨，可酸與不愧是上古奇獸，不但沒事反而惹得它們更是凶性大發。
上空的軒轅劍在玉雪指揮下與那大酸與及王鬥成一團。王的簸箕大雙手不時曲成各種怪異手勢，嘴裡仍舊喃喃低語，放出兩把長約一丈的三股鋼叉與軒轅劍不斷擊打碰撞，只聽當當連聲，傳出極遠。這叉黑氣繚繞，血光隱隱，居然會發出攝魄魔音，每和軒轅劍碰一次，玉雪心底就抖兩抖，感覺有些難受。而那大酸與也不是易與之輩，鋼精鐵骨的爪子居然敢和軒轅劍硬碰硬，時常把劈來的劍鋒撥到一旁。兩下相持，不過鬥個平手。
下面玉雪本人則陷入重圍。酸與將她前後左右全部封得死死的，正是前無去路後無援兵，可沒多久夜叉的援兵卻到了！
十幾個面目猙獰的黑衣夜叉緩緩向戰場飛來，每人都手持一根纏繞著怪蛇的手杖。怪蛇三角頭，全身黑鱗發出幽幽藍光，猩紅的舌頭不時伸縮，靈活的蛇身在手杖上上下盤旋，一看就知劇毒無比。黑衣夜叉們在外圍形成一個奇門陣圖，人人舉起手杖嘴裡唸唸有詞。咒語一出，包圍玉雪的酸與們忽然齊齊後退。玉雪正在想它們要弄什麼玄虛，就見酸與和怪蛇一起張嘴噴出毒氣，濃如霧厚如漿，腥臭撲鼻鋪天蓋地向玉雪席捲而來，眨眼玉雪身周伸手不見五指。
玉雪並不怕毒，而且封獸鈴形成的八卦陣牢牢將她護在中心，毒霧根本鑽不進來。就在玉雪大叫「有什麼鬼蜮伎倆都使出來吧！」的時候，黑霧中彷彿出現了什麼東西，同時玉雪與軒轅劍突然失去了感應。
玉雪大驚，心底不斷呼喚軒轅劍，卻遲遲沒有回應。眼見黑霧越來越濃，玉雪彷彿陷入了沼澤泥潭，神識怎麼也探不出。她咬緊牙關臨危不亂，收回封獸鈴，揮手又祭出了伏魔琴，對著面前黑霧彈起了「九州春雷降妖魔」。
伏魔琴發出的實質音攻象漣漪般一圈圈擴散開來，可到了一丈遠就冉冉消失，雖然面前的毒霧稀了些，但該召來的閃電雷擊卻一個不來。玉雪現在就像被扣在一個悶罐子中，正不知是什麼緣故，忽然面前的黑霧中一隻蒼白的大手緩緩向玉雪伸來。
一隻兩隻三隻。。。越來越多的怪手從四面八方朝玉雪伸來，接著黑霧中出現了手的主人。這是一些夢魘般的臉，它們蒼白猙獰，該是眼耳口鼻的地方只是幾個深陷的大洞，似乎還在散發腐爛腥臭的惡氣，滿頭都是嘶嘶作響的細小毒蛇。怪人身體只是骨架上沾著些腐皮爛肉，卻仍披著破成布條的黑色長袍，蜂擁而上將玉雪包圍得密不透風，個個伸出尖利的巨爪向玉雪抓來。
玉雪見伏魔琴奏不了效，索性收回，展開身法，祭出金光十劍，使「春風化雨訣」朝身周的怪人削去，頓時劍光如綿綿細雨般將她保護在內，把身周那些怪人砍得四肢亂飛頭顱亂滾，到處灑下腥臭的黏液。可一個被分屍，卻有更多撲過來，彷彿永遠殺不光似的，玉雪頭疼不已。
時間在無休止的騰挪和掐劍訣中度過，玉雪體內開始靈力不繼，可前仆後繼的怪人卻始終未被殺光。玉雪不由疑惑起來，就算夜叉國有十萬大軍現在也應該被她滅了，可怪人為什麼一直不見減少？為什麼連軒轅劍都失去了感應？
她驀然心頭一亮：一定與那十幾個黑衣夜叉有關！他們出現後，玉雪就感覺陷入了泥潭中，難道所有一切不過是幻像？他們先前組成的陣勢只是一個幻陣？玉雪想到但凡幻陣並沒多大本事，首先讓陷陣之人自己產生幻覺，然後與根本不存在的幻景作戰，最後力竭而死，像她以前曾經歷過的困神大陣就是這般。可經她再三觀察，覺得眼前層出不窮的怪人根本不像是幻覺，如果是幻覺，那麼這些黑衣夜叉實在太了不起了！
不管如何，她還是決定試一試。她瞬間收回金光十劍，飛快祭出封獸鈴，不管不顧，將封獸九鈴變得極大，然後一齊朝四面八方疾推出去！這一推她使了全力，幾乎抽走了她所餘功力的大半。只聽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九顆鈴穿破毒霧，將擋路的怪人大軍打得稀爛，去勢未絕，然後又砸在了什麼東西上面！
四周響起聲聲慘呼，包圍玉雪的怪人大軍忽然全部消失，毒霧漸漸散去。只見那十幾個黑衣夜叉七竅流出黑血，全身象沒骨頭般癱軟在地，已經一命嗚呼，且每人的手杖連同上面的毒蛇都被砸得粉身碎骨。那十幾隻酸與在旁怪叫連連，雖然還是一副凶狠的神情，但玉雪可以看到它們的眼中流露出絲絲畏懼；雖然仍舊張著嘴，卻再也噴不出任何毒氣了。
到此玉雪已經明白，一定是那些黑衣夜叉利用手杖上的怪蛇和酸與，擺下了某種巫陣，召喚無數怪人將玉雪困住。只要玉雪再多猶豫一會，功力耗盡，那時只能任人宰割了。
玉雪暗叫僥倖，剛想喘口氣，忽然一把巨大的鋼叉已經當胸刺到！

第一百六十五節 羅剎殞命

玉雪身體急速後掠，翻過圍牆，鋼叉叮的一聲刺在圍牆上，頓時將半邊圍牆打塌，旋即飛出，陰魂不散的朝她再次疾刺，正是王的手段！此時王目眥盡裂，紅髮根根直立，狀若瘋虎，一拍身下的大酸與，和身朝玉雪撲上。
玉雪看她一副瘋子的模樣，不由唇邊露出了譏笑，隨手一招，封獸鈴立時回至她面前擋住鋼叉，正想將鈴擊出，忽然心頭一喜：軒轅劍有了感應。
原來玉雪被困巫陣時，軒轅劍與主人失去了聯繫，他立刻飛走在外圍盤旋，王怎麼追也追不上他，只好回來繼續監視戰局。待玉雪破了巫陣，殺了夜叉國中本領最高的十幾個長老，軒轅劍立刻飛回。
此時王簡直要氣瘋了，所以才會如此「不顧形象」，接二連三擊出鋼叉，嘴裡不清不楚的破口大罵。玉雪不理她，手指輕撫軒轅劍的劍鋒，封獸九鈴在她身周彩光大放盤旋飛舞將鋼叉一一拒之體外。
輕撫之下，軒轅劍發出陣陣龍吟，彷彿在歡呼，隨即一劍向王劈去。王的兩根鋼叉急忙飛上擋下了這雷霆一擊，但是玉雪已經起了殺心，她趁王一招剛接下招未出時，已經飛快排好九星連珠勢。封獸鈴剎那出手，一顆比一顆快，一顆比一顆大，一顆比一顆力重千鈞，朝著王和她身下的大酸與連擊過去。
當當連響，王接下了第一顆第二顆，但沒避開後面的三、四。。。直至九顆。她的鋼叉在接到第三顆時已經脫手飛出，不知掉到哪裡去了！身下的大酸與護主心切，伸爪連撥，卻怎麼也快不過九星連珠勢，主奴二「獸」被打得慘叫聲聲，血雨亂噴，頓時先後從空中急墜而下。無巧不巧，正好全都摔落那口深井！
玉雪知道她們已經了帳——本來只剩一口氣，又從這麼高摔下，當然活不了！只怕這會屍骨都進了燭龍的肚子。此時四周觀戰的酸與們忽然齊聲怪叫，立刻作鳥獸散，山頂上立時靜悄悄的只剩玉雪一人。玉雪對這個狠毒且智計十足的王實在忌憚，故此一有機會，趁機殺了她了事，不然只要她有一口氣在，恐怕會追殺玉雪到天涯海角，那可就太麻煩了！
玉雪喘口氣，剛想調息片刻，院門大開，幾個夜叉將領帶著大隊夜叉一擁而進。
玉雪伸指掠了掠鬢髮，好整以暇冷冷道：
「你們的王和長老們都已經被我殺了！難道你們的功夫比他們還高？」
其實她體內靈力已經是賊去樓空所剩無幾，一點也不想再開殺戒，這樣說不過是想殺雞儆猴，震懾他們。
領頭的夜叉將軍們面面相覷，不知該衝上開殺還是放玉雪離去。正在他們猶豫不決時，一群夜叉分開眾人走上前來。為首一人錦衣玉袍，像是夜叉貴族。他看了看身上沒有一絲血跡的玉雪，揮手道：
「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我們羅剎國！」
此話一出，周圍並無人反駁。玉雪見夜叉們似乎很尊敬他，心知他可能是王儲，只是有些不明白：王不是還沒有成親嗎？又何來王儲？
王儲似知玉雪心思，長歎道：
「前王是我母親，我們夜叉族風俗與你們漢人有些不同，這些你不用管，快走吧。」
玉雪到此起了疑心，反而追問道：
「就是你母親強留我的同伴成親才鬧出這麼大的事，你不說清楚我怎麼能走！」
王儲一愣，半晌才答道：
「聽說母親日前接到過一封外來的信，到底是誰寫給她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讓母親設計留下你。」
玉雪恍然大悟，原來一切都只是個局！目的就是為了殺她！怪道王設下連環毒計，還裝出對耀日動情的模樣，以便從一開始就讓眾人束手束腳不好施辣手。什麼想招耀日作駙馬，完全是一番謊話！
王儲見玉雪臉色青白不定，囁嚅道：
「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而且你還殺了我母親和長老們，到底你想怎樣？」
玉雪此時已經知道了這個王儲的性格，看來他不但懦弱而且並不像她母親那麼厲害，這樣一個「人」當夜叉國的王倒是好事一件，也不枉玉雪三番兩次不想拿走地精石的苦心。
想到此，玉雪嫣然笑道：
「那就有勞你開空間門了！」
王儲求之不得，正想早點送走這個瘟神，雙手連揮，空間門慢慢打開。
玉雪看見門外的藍天大海，頗有再世為人的感覺。她深吸一口氣，一步跨過。

第一百六十六節 淨梵佛境

剛剛跨出空間門，身後的門便瞬間消失，顯然那夜叉王儲生怕玉雪再殺回馬一槍。
玉雪看著眼前的大海，第一件事便是與凰金黑日聯繫——只有他們才與她有感應。可聯繫了半日，感覺模模糊糊，似乎在極遙遠的地方，玉雪不由詫異。再看周圍海域，唯見茫茫碧色連天，根本沒有任何陸地的影子，實在搞不清身在何處。
她祭出軒轅劍，認準南面直飛，心想：自己下去斗燭龍、收地精石所花時間最多三天，怎麼凰金他們三天都等不了？又想：不知是誰給那母夜叉送的信，查出來一定給他好看！
就這麼七想八想，軒轅劍已經飛出了差不多千里，倒是出現了幾個零星小島，可反而感覺距離凰金他們越來越遠，遠到此時她已經絲毫感應不出。這讓她更奇了，要知千里之內她和凰金的感應一定相當清楚，超過千里、但萬里之內還可以感應到大致方向，如果像前邊那樣模糊而現在失去感應，莫非他們已在萬里之外？
這下玉雪著了忙，掉轉方向回頭再飛，剛剛感應到一絲氣息，忽然又斷了。玉雪大急：難道他們出事了？
接下來她一個人在附近海域象無頭蒼蠅般亂飛了三日，每次都是剛感應到一點氣息便被掐斷，急得她簡直要瘋了！但是她發現一點，這種現象與這千里方圓海域有關，換句話說就是這附近海域一定有古怪！
她在凌空的軒轅劍上盤腿坐下來，細細用神識搜查，發現一處靈力波動奇怪的地方，認準地頭，直飛過去。
眼前什麼也沒有，但是玉雪察覺到一絲濃厚的靈氣從空無一物的海面上傳來，眼見下面的海水波瀾不驚、平靜無比，玉雪不再猶豫一頭扎進海水。
匡噹一聲，她一頭撞在了一處看不見的牆壁上，頓時將她彈出老遠，眼前直冒金星。正摸著頭不解，那看不見的牆一陣波動，裡面漸漸顯出三個人，其中兩人正是耀日和凰金！
玉雪大喜，飛身撲上，一手拉一個，連問別後情形，三人都是激動不已。原來當日耀日他們剛剛離開夜叉島，夜叉島就趁著天色未明飛走了，載著玉雪不知去了何方！眾人大急，勉強跟著氣息來到這附近，卻發現失去了夜叉島的蹤影。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淨梵寺卻浮現在眾人眼前！
現在淨梵寺的知客僧人正微笑站在一旁，見三人敘舊好了，雙手一合，一道金光飛出，面前漸漸顯出了一個小島。
剛剛玉雪撞上的哪裡是牆！而是整個島的防禦大陣，正因為有這個大陣的隔絕，所以玉雪對凰金黑日的感應模模糊糊、時斷時續。現在為了迎接崑崙掌門，知客僧便將大陣解開，以示尊敬。玉雪低頭一看，好一座清幽的世外佛境！
只見繁花綿綿，修篁處處，林木疏朗，怪石列奇，中心一座小山丘上聳立著一間白牆黃瓦的寺廟。寺廟周圍曲徑通幽，直伸向許多錯落有致掩映在綠樹叢中的小小精舍。此時正是晚課時分，島上傳來陣陣梵唱，使得整個島在黃昏的金色陽光中顯得分外莊嚴肅穆。
玉雪剛踏上島，眼前就飛來了一大堆人，所有人都到齊！智常帶著四小和白雪分開眾人，走至她面前跪下：
「都是弟子闖的禍！連累了師父，請師父責罰！」
玉雪見他神色惶恐、面色蒼白，知道他這幾日一定自責不已，根本沒有好好休息。伸手將他拉起笑道：
「你不過是稍稍鹵莽些，並無大錯，以後少些頑皮胡鬧師父就謝天謝地了！」
眾人一聽都笑了起來，智常的一顆心才放回肚皮。此時玉雪剛收的徒弟智英也在智湘帶領下過來見禮，一時玉雪的十五個徒弟一擁而上，還連帶四小白雪金焰，頓時將玉雪圍得水洩不通，人人都在喊師父，鬧得玉雪頭昏腦漲，第一次後悔收這麼多弟子！
耀日在旁笑道：
「以前嫌弟子少太冷清，如今她也嘗到滋味了！」
凰金耳尖：
「她？她是誰？你們現在已經這麼好了？連師妹也不稱一聲，直接喊『她』就行了？」
耀日嘿嘿直笑，醜臉上也看不出紅雲。黑日看了一眼胭脂，大聲對凰金道：
「你先別嫉妒！趕明兒我也幫你找個伴！」
凰金狠狠啐了黑日一口，惹來眾人大笑。
眾人鬧了一回，人人胸臆舒暢。弟子們散去後，知客僧將四派掌門及凰金黑日請到淨梵寺方丈院。
慈航方丈已經恭候多時。眾人一番見禮後，分賓主坐下。
慈航年約五十許，雙目開合之間偶爾神光乍現，身上隱隱泛出彩光，顯然功力已近大乘；再看他的一雙手，與常人手頗不同，竟然像鋼鐵般烏黑堅硬，似乎煉過什麼佛門奇功。
慈航見玉雪一直注目他的雙手，笑道：
「這是我們淨梵寺的獨門秘功『降魔手』，老衲不過煉至第六層，我的師弟慈海已經煉至最高的第九層，乃我們淨梵寺此功最高的人。不過這點微末小技，當然不能和崑崙的《玉虛真經》相比。」
玉雪謙虛一番，又問起慈航與思巴的關係。他回道：
「思巴的師傅與我有些交情，大家雖流派不同，但同屬佛門，自然走得近些。」
玉雪聽了鬆口氣。她本來懷疑思巴有問題，現下才知不然，看來倒是她多心了！那麼到底是誰寄信給夜叉王？她滿腹疑慮。要知此次海外之行也是臨時決定，知道的人不過是四派之人，現在都在她身邊，此外並無人知曉。唯一可以猜到玉雪一行動向的就只有思巴，可現在證明了他也是正道佛門，自然不會落井下石，那麼還會有誰？
玉雪心裡百般猜測，連慈航接下來的說話也沒聽清。慈航見她心不在焉，笑道：
「看來玉雪真人有些累了，也是老衲疏忽，不如改日再好好聊聊。」
當晚，玉雪和耀日五人秘談，說起那寄信之人的事。鴻劍一聽恨恨道：
「再沒別人！定是五教老妖！」
玉雪搖頭：
「不太可能！如果五教老妖知道我們逃來了這裡，還不馬上興師動眾前來討伐，還等著我們自投羅網幹什麼！那母夜叉雖然設計巧妙，但顯然得到消息的時間也不長，所以我困惑不解。」
眾人議來議去，最後沒個定論，還是不了了之。
四派就在淨梵寺住了下來。在海上漂泊已久，人人嘴上雖不說，但心裡對中原還是牽腸掛肚，包括玉雪自己也是如此，此時雖得淨梵寺庇護，但總歸不是長久之計。住了一段時間，鴻劍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這日他扭扭捏捏地來跟玉雪商議。
坐下後，他吞吞吐吐道：
「師侄準備何時重返中原？」
玉雪也不知。這幾日她反覆找慈航討論讓他派人出島相助之事，但慈航每次都說讓他再想想。玉雪也不好強迫，只得一等再等。
鴻劍見玉雪臉色已知其意，又囁嚅道：
「那師侄能不能想個辦法，把我們峨嵋的懸空七峰拿出來，在附近另外找個島重建海外峨嵋派？」
玉雪最近忙得七昏八素，連修煉的時間都沒有，早就忘了這節！心想：繞了這麼大個彎子，原來只是怕我吞沒了你們峨嵋的寶貝！
鴻劍見玉雪似乎面有不豫，忙解釋道：
「師侄千萬不要多心！只是我覺得托庇淨梵寺也不是了局，反正現下我們回不去中原，不如在海外建立基地，也好積蓄力量，到時殺回中原收復失地！」
玉雪聽了心裡釋然。她根本就沒想過吞沒峨嵋的懸空七峰，但如果鴻劍懷疑她，那她真是枉做好人！當下笑道：
「師伯說的也是！基地當然要建，只是這位置一定要選好。既要讓妖魔發現不了，又要在靈脈附近靈氣充足的地方，這可就有些不好找！」
鴻劍聽了大喜：
「只要玉雪師侄答應幫忙，一切還不是手到擒來！」
二人當即拍板行動。

第一百六十七節 鼉龍北斗

玉雪六人在淨梵寺周圍海域搜尋了半日，除了幾個小荒島外別無所獲。這幾個島不但面積極小、靈脈缺缺，還荒蕪得要命！島上連水源也沒有，除了一些早已習慣艱苦環境的海鳥海獸，更不見一棵稍微高些的小樹。這樣的島怎麼能做海外基地！看來這附近千里靈氣都聚集在淨梵佛境上，眾人只得放棄了在淨梵寺周圍建基地的想法。
不能唇齒相依，那麼只能再擴大範圍。可再向東邊搜尋，非但沒有一個島，連露出水面的礁石也沒有了。原來淨梵寺其實離中土大陸不算太遠，越往東是大洋深處就越沒有島嶼。當初玉雪一行剛出外海就碰到海上風暴，被黑日拖著船疾走，等走出千里範圍的風暴區，卻正好錯過了淨梵佛境。而後眾人一直向東又轉向南，已經相距淨梵寺極遠，完全不相干了！如果不是神出鬼沒的夜叉島正好飛到了這裡附近，那麼眾人可能窮盡十年也找不到淨梵寺。
想通了這節，一行索性回至淨梵佛境，然後再向西飛，這樣的話不但離中土較近，找到靈脈之島的機會也大些。過不多時，前方又出現一個小島，這回好像有了點希望。
這島看去也不大，外圍甚荒涼，但是島中心有一座高高的環形山，顯然以前曾是火山，遠望火山口並無煙霧噴出，裡面鬱鬱蔥蔥，似乎長著許多植物。眾人都一喜，急忙朝火山口飛去。
待落下地來，眾人一看，眼前好大一個深凹的盆地！這火山熄滅已久，火山口內的火山灰是天下最肥沃的土壤，天長日久被海鳥帶來種子，落地生根，大洋上的風暴又被周圍環形山口擋住，因而植被長得極其繁密。正中心是一個明鏡般的小湖，由雨水積成，映著藍天分外清爽。
鴻劍欣喜不已。這島不但靈氣十足，而且如果在周圍山口上設下防禦陣法，裡面的盆地實在是一處隱蔽的好地方，建基地再好不過。
眾人在盆地內四處查走，商量該怎麼佈陣，忽聽凰金大叫：
「好大的一隻烏龜殼！」
眾人尋聲過去，只見凰金指著腳邊草叢裡的一堆物事驚奇不已，的確是一個一丈來長的大龜殼，色作漆黑，堆在草叢中乍看像一堆石頭。
玉雪奇道：
「天下哪有這麼大的龜？除非烏龜精！莫非這島上還有妖怪？」她這樣一說，眾人都緊張起來，唯有黑日笑道：
「還好我在，不然你們都不知這是什麼東西！哪裡是烏龜精的殼，是鼉龍殼！裡面還有寶貝呢！」
一聽有寶，眾人都來了興趣。只聽黑日又道：
「俗話說『龍生九子，各個不同』，雖是訛傳，卻也有些道理。龍當然不會生出各種怪樣兒子，因為九為貴數，又表示多的意思，所以才有此說法。這也說明龍其實有很多種類，只不過統稱為龍，像我這種五爪神龍是最高貴的，而什麼蛟龍、鼉龍都排不上號！」
眾人聽得他這時也不忘吹噓自己，都齊齊給了他個大白眼，又催著他趕快說。
黑日接著道：
「鼉龍未得道時不過是大龜形狀，其皮可以幔鼓，聲聞百里，只有夔牛皮幔的鼓可以相提並論，謂之鼉鼓。待其生長萬年之後，就蛻下此殼到底成龍。此殼有二十四肋，按天上二十四氣；每肋中間節內有大珠一顆，乃無價至寶，不但夜光而且百毒不侵。這鼉龍如果不滿萬年，成不得龍就不蛻其殼，肋下寶珠也不會長出，就算抓了它來，只好拿皮幔鼓，沒什麼大用。但若將及萬年，肋下骨節完滿，寶珠也就長出，它就蛻殼化龍，丟下這副皮囊在這裡。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然就算它被我們抓住，沒到蛻殼時間，還是沒有寶珠，此時卻是便宜我們了！」
說完他挽起袖子，準備剖殼取珠。
鴻劍、乾真聽聞大龜殼裡還有如此奇寶，早紅了眼，一把將他推到一旁，嘴裡還說：
「你一個神龍，不稀罕什麼珠子！不如給我們罷！」
當下動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龜殼剖開拿肋取珠。果然肋骨中央裹著一顆大珠，在日光下也晢晢生輝，幾寸長的光芒裹著珠子吞吐不定。二十四肋共有二十四顆寶珠，寶光將眾人的眼都耀花了。
凰金見玉雪耀日二人一直在旁微笑觀看也不動手，心疼玉雪，大叫道：
「是我發現的！理應歸我！」
鴻劍二人自知理虧，於是眾人分贓，皆大歡喜。四派每派六顆，玉雪自己留了四顆，將餘下兩顆遞給黑日——至於凰金，她其實根本不稀罕，當然不用分給她。
黑日也不客氣，痛快收了，說：
「回去給黑雲小子和胭脂一人一顆，讓他們娘倆也高興一下。」
眾人揣好寶珠，又開始辦正事。
這裡有六位高手，辦事容易。黑日當即跳入小湖檢查，過會浮上水面叫道：
「下邊很深，但一切正常！」
凰金就在湖邊化出真身，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湖邊雜草全部燒淨，清出大片空地，準備以後蓋房子。玉雪則和鴻劍、乾真、耀日四人佈陣。借火山口天然地勢，布下大型幻影迷蹤陣，掩蓋住盆地內的一切——四派聯手，佈陣方法你加一點我加一點，最後這幻陣真是奇幻無比、效果極好，從天空上看下來就是原來一模一樣的景物，不見盆地內任何人跡。
只是防禦陣有些難為，畢竟火山口太大，沒有寶物做陣眼實在布不出，最後鴻劍道：
「不如放出我們峨嵋的懸空七峰作陣眼。」
玉雪實在沒有把握布出峨嵋纖雲崖的北斗七星大陣。如果沒有北斗七星陣，就隱藏不了懸空七峰，這樣的話目標太大，簡直是個活靶子。她一時沉默不語。
凰金在旁不屑道：
「玉雪，把七峰還給他！省得他一天到晚惦記！」
鴻劍變了臉色，連稱不敢。玉雪知道這是他的心病，何況為了七峰現在封獸鈴裡眾獸擠成一堆也著實麻煩，當下咬牙道：
「我試試看，但是不一定能成功。」
鴻劍大喜，連連道謝。玉雪也不多說，見天色已向晚，正好可以動手。她先調息一會，取出提功丹含在舌下以備靈力不敷時吞下補充，又給了黑日凰金一些。然後躍到盆地上空，深吸一口氣，祭出封獸鈴。
裡面各有一峰的七個鈴鐺急劇變大，玉雪先對準其中一峰，掐訣大喝：
「放！」
鈴鐺抖動一陣，然後一道白光溢出，正是最小的搖光峰。搖光放出後迅疾變大，馬上恢復到原來大小，在空中不住旋轉，眼看就會飄走。這正是麻煩的地方。玉雪必須先一一放出七峰，然後再將它們扯到陣圖位置上，其間還必須不斷打入靈力到七峰底部將它們先拉住，不然它們就會飄走。此時玉雪想了想，耀日三人也許不能幫手，但是以凰金黑日的道行必定可以，於是召上二人，先令他們一人扯住一峰。
凰金叫苦道：
「這可是拚命的苦力活！真是煩死人了！」
玉雪無暇他顧，慢慢將七峰一一放出，最後連中心有女媧石的天樞主峰也被放出。七峰在火山口上空不住旋轉，不是玉雪三人拉住，就要隨風飄走。玉雪此時也叫苦不迭，凰金黑日二人各拉一峰還算好，可她一人卻要拉五峰，簡直吃奶的勁都要使出了！還不知怎麼才能將七峰全部拉到位！她只得先全力運轉煉神真經心法，從四面吸來靈力填補這個無底洞。
耀日三人在旁邊見玉雪當空而立，全身衣衫都漸漸鼓起充滿了靈氣，而面色卻越來越蒼白，知道她十分吃力。奈何插不上手，只能乾著急。就在這時，天樞峰上飄下了五道身影。玉雪一見大喜：怎麼把他們忘了！
原來五老一直在封獸鈴裡、天樞峰上的五老院中養傷隱居，玉雪近日太忙，早把他們忘到了九霄雲外！此時五人一到，二話不說先將最費力的天樞峰接手過去，玉雪頓時輕鬆許多。
現在有五老坐鎮天樞峰，只要將另六峰一一拉到陣圖位置上就可以了。玉雪分出四個分身，一個分身對付一峰，另兩峰則交給黑日二人。
此時天樞峰居中巍然不動——五老也十分吃力，話都說不出來了！玉雪則對凰金二人大喊一聲：
「開始！」
她分心四用，緩緩將四峰往陣圖位置上拉，同時不斷傳音凰金二人時時調整方向。這也是佈陣的關鍵——必須同時將六峰拉到位，不然前面的工夫就白做了！
只見人人鉚足了勁，使出渾身解數拉著七峰不斷向陣圖位置靠近。他們幾人都凌空而立，身形飄飛若仙，只是人人猶如「泰山壓頂」——腦門上都頂著一座大山，各自雙手掐訣不止，一道道或白或紅的光芒不斷飛入七峰底部。
耀日三人這時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他們飛至高空，不斷高聲大叫或左或右，指揮玉雪三人。氣得凰金大罵：
「看人挑擔不吃力！你們自己來試試看！」
黑日也嗡聲嗡氣道：
「不要瞎叫！我們有玉雪一人指揮就行了！」
三人洩氣，只好閉嘴。
玉雪眼見六峰緩緩移向陣圖位置，心裡鬆了口氣。此時她體內靈力已經所剩無幾，只覺雙眼發花，忙吞下提功丹。一股甜香順喉而下，剎時精神不少。看看只差一線，六峰就要擺至位置，她大喝：
「大哥大姐，就是現在！」
黑日凰金精神一振，與玉雪同時發力，只聽轟隆一聲巨響，終於七星歸位北斗陣成！玉雪大喜，回頭卻見五老人人鮮血狂噴，從空中疾墜而下，頓時把她嚇得魂飛天外！

第一百六十八節 玉液奇石

耀日三人在旁正大喜，忽見五老如斷線的風箏般急墜而下，大驚之下飛身而上，一手拉一個，正好將五老全接住。待落至地面一看，只見五老都滿臉滿身鮮血，氣息微弱，藏神府內元嬰也委頓不堪，時時處在散功邊緣。原來五老的道行雖處於大乘期，卻一直徘徊在中末階段，遲遲沒有渡劫的徵兆，與玉雪遠遠不能相比，定住的又是難度最大的天樞峰。現下連玉雪體內靈力都所剩無幾，何況五老！剛才五人見緊要關頭，默契之下都不約而同選擇拚死撐住，已是強弩之末，眼見陣成就再也支持不住，差點跌得屍骨無存！
鴻劍捶胸頓足懊悔不已，恨不得將自身替了他們，急忙先渡過靈氣穩住元嬰。此時玉雪也落到五老旁邊，二話不說，一人塞了一大把提功丹到嘴裡。雖名提功丹，其實也是補靈氣治內傷的靈丹妙藥。一番忙碌，總算將五人傷勢穩住。只是這一回五老勢必閉關療傷，費時長久，出關之日只怕遙遙無期，
五人暫無大礙，玉雪自己也是虛弱不已，交代了凰金一聲，找個空曠地就開始練功起來。她分出五十來個分身，人人掐訣運轉心法，陷入定中。
時間飛逝，終於玉雪收功睜開雙眼，已是十天之後。這十日中，耀日幾人也沒閒著，將弟子們都從淨梵佛境帶了過來，造房，鋪路，建基地，安置五老，可人人始終極為不安——火山島上空還頂著懸空七峰呢！
現在七峰形成的北斗七星大陣已成，但其實這只是第一步。北斗七星陣主要是為整個基地提供防禦陣的靈力來源，是作為防禦陣的陣眼用的，所以必須在北斗七星大陣的基礎上再佈防御陣和幻影迷蹤陣，形成陣中陣，這樣的話七峰才會隱形且基地很難攻破。人人心裡都很清楚，能在七星陣基礎上再布下防禦陣的惟有玉雪，因此只好在這十日內忐忑不安、加強戒備，以等玉雪收功再做一次「苦力」。
玉雪的所有分身在收功剎那如飛鳥投林般重疊合併，她站起身來。幾丈外戒備的凰金馬上奔過來，低聲笑道：
「鴻劍這幾天象熱鍋上的螞蟻，還被五老罵個不停，也真『難為』他了！」
話音剛落，就見鴻劍立刻飛來，站在玉雪面前神色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好。
玉雪已知其意，笑道：
「師伯莫急，這個基地也有我們崑崙的一份子，我自然盡力而為。」
鴻劍頓時眉開眼笑，也沒有深究玉雪話裡含義。
玉雪和鴻劍先一起飛上天樞峰——她必須先研究一下女媧石，以確定佈陣方法。這天樞峰以前玉雪雖上過多次，但她從來沒有一次進到過天樞峰真正的中心禁地——女媧石處，就算天樞峰已經在她的封獸鈴中呆了很久，她也從來沒有偷偷進去查看過。玉雪有時心有好奇，可想到這是人家峨嵋派的至寶，一直被封作禁地藏得牢牢的，她作為現下的崑崙掌門也實在抹不下面子去偷看。
想到能見到傳說中的女媧石，玉雪心裡也有些激動。鴻劍帶著她飛到天樞峰頂，指著峰頂正中平地上的一口井道：
「女媧石就在這口井裡。」
這是一口直徑三尺的井，井台井欄都是純白無暇的白玉所造，玉雪分明看到井裡水光閃爍，她也沒想到女媧石就放在這麼一個看上去不設防的平平無奇的井裡，現在看來女媧石難道藏在水裡？
鴻劍見玉雪困惑，心裡說不出的高興，知道玉雪的確沒來偷窺女媧石，他解釋道：
「女媧石確實就在水裡。這水不是一般的水，乃是仙界玉液，是我們峨嵋派祖師呂祖以大神通從仙界弄來，用來溫養女媧石的話好處多多。」
玉雪聽到這水居然是仙界玉液，也不禁動容。這可是極為難得的寶貝！不但能洗經伐髓造就仙骨，而且仙靈之氣十足、能提升道行，尋常仙人可能一小杯都極為稀罕，可這裡居然有一井！呂祖的神通廣大再次被證明。
玉雪好奇，動作極快，鴻劍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她手腕一翻，一道靈力朝井中探去——她想吸點玉液來嘗嘗。鴻劍大聲叫道：
「不可！」
卻見玉液已經應玉雪手而起。一道細細的玉液如長鯨吸水般飛上，落在玉雪手掌中，不多不少正好一掬。這玉液很像白色的牛奶，但要稀薄得多，隱隱泛著彩光，聞來清香透骨。玉雪伸嘴一吸，一大團玉液直接落入她的喉中，頓時一股冰涼至極的細線順喉而下直至內腑，然後立刻覺得全身暖洋洋的，舒服至極。她看看手上還剩一點，隨手取出玄冰玉瓶收好，然後笑道：
「怎麼？師伯不捨得？」
鴻劍連叫奇怪！然後道：
「不是我不捨得，而是這井有祖師設下的禁制，任何想要取玉液、偷女媧石的都會被禁制攻擊，怎麼你剛才沒用任何手段就取到玉液、而禁制卻一點不見動靜？」
玉雪到此才知道這井並不是不設防的，但為什麼禁制卻沒有發動呢？鴻劍也百思不解，他只道禁制已經失靈，有些急了，急忙退後三丈，一道道靈訣飛出朝井裡打去，邊打邊說：
「只有我們峨嵋掌門才知道解禁制的方法，這靈訣只在歷代掌門之間代代單傳，莫非出事了？」
等他一百零八道靈訣打出，只見井底忽然泛出彩光，一顆尺來直徑、光芒奪目的彩石冉冉飛出井口，懸浮在井欄上。鴻劍頓時鬆了口氣：
「女媧石還在！」
女媧石很像一顆鵝卵石，但要大得多，且五色斑斕，寶光閃爍，隱隱透明，看去十分漂亮。玉雪探去一道神識，發覺女媧石已經通靈，不但一點也不抗拒她，反而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般和她打著招呼，傳來一股溫暖的善意。
鴻劍已知玉雪的動作，他連聲稱奇，最後道：
「莫非因為你是九天玄女的傳人，所以女媧石很喜歡你？」
女媧石本是上古之時女媧煉製後用來補天之用，而九天玄女是女媧的一絲靈識所化，玉雪以前修煉的正是九天玄女真經，故此鴻劍有此一說。玉雪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並不是這個緣故，而是封獸鈴裡的地精石！地精石本是女媧大神的一顆心所化，乃女媧真身在人間留存的最後一絲氣息，雖在封獸鈴裡，卻也在玉雪體內，所以女媧石已經有些認出這股氣息，不但對玉雪不抗拒，反而示好，由此可見女媧石的靈異。
玉雪想了想，分身進封獸鈴帶出地精石。地精石在地上沉靜片刻後，突然變成十丈高下，女媧石則瞬間彩光大放，飛撲過來，像擁抱老朋友般緊貼在地精石上纏綿遊走。一時整個峰頂光芒四射，熱風迴旋，兩石彷彿都在喜極而泣。
半晌才漸漸平靜下來，玉雪感到心底傳來地精石的依依惜別之意，只見女媧石慢慢飛起，繞著地精石飛了幾圈，然後一步三回頭地冉冉沒入白玉井中。地精石也瞬間縮小，仍恢復一塊黃玉形狀。
將地精石再次送入封獸鈴後，玉雪見旁邊的鴻劍似乎下巴也已經掉在了地上，微笑道：
「我已經知道怎麼佈陣了，我們下去動手吧。」
鴻劍回神，連連追問地精石的來歷，玉雪也不瞞他，將事情說了。鴻劍這才知道玉雪在夜叉島上還得了這麼個寶物，羨慕不已。玉雪心想：地精石雖是寶物，奈何也不屬於她，而且她還答應了它去找另一半，這可是個艱巨任務，是福是禍還很難說。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二人下了天樞峰。
鴻劍並沒有將女媧石的禁制恢復，這也是為了接下來的佈陣。四派掌門再次聯手，加上凰金黑日，六人齊出，以玉雪為主，五人為輔，艱苦佈陣再次開始。

第一百六十九節 天罡引宿

北斗七星大陣作為陣眼，那麼外層的防禦陣必須擺二十八宿大陣，以「天罡北斗七星」引「四靈二十八宿」護衛，這樣的防禦陣才能牢固。
二十八宿：東方蒼龍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及南方朱雀七宿，合之稱「二十八宿」。眾人先至海底，挖來極堅極硬的花崗岩，將中心掏空，放入萬年玉心，共雕了二十八座三丈高下的巨石，做好了初步準備。
凰金是鳳凰，正好是南方朱雀，所以她負責南方七宿；黑日是蒼龍，當然負責東方七宿；而北方玄武七宿由耀日、鴻劍、乾真三人共同負責；玉雪則負責西方白虎七宿。
一切準備好，每方都引著七塊巨石緩緩升空。玉雪分出一個分身，先由這個分身引她負責的西方七塊巨石升起，而另一分身則居中打靈訣。
此時二十八宿已到北斗七星大陣外圍，玉雪便飛身直上天樞峰頂，站在正對著女媧石的位置上方開始向東方七石打出一道道靈訣。必須先打向東方，再下來是西方，最後南方和北方，這個順序一點都不能錯，如果在此期間哪方支持不住就會前功盡棄，所以玉雪盡量把耀日三人安排在最後。
只見玉雪神威凜凜，站在半空中衣袂飄飛，望之直若真仙，一道道金光靈訣直朝巨石飛去，眨眼沒入石面不見，可平平無奇的花崗石卻漸漸金光閃亮，最後宛如黃金雕就，隨之份量也越來越沉，直壓得下面的黑日牙咬得嘎嘎響，最後他實在憋不住了，化出原形，一條巨大的蒼龍隨之出現，勉力馱起七塊巨石，嘴裡還叫道：
「這勞什子石頭怎麼變得這麼沉！胭脂快來幫忙！」
胭脂和眾人都在下面仰頭觀看，各個目眩神馳。她見黑日如此形象也著了忙，二話不說現了原身，一條胭脂紅的巨龍騰空而起，和黑日合力才把東方七宿托住。
玉雪自己也有些心慌，她是第一次布這種大型的天罡北斗七星二十八宿大陣，雖知道因為靈訣的打入，巨石會變得極沉，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如此沉法、必須合黑日胭脂二龍之力才能托住！眼前停止已經太晚，她只得盡量加快靈訣打入的速度，同時暗暗為耀日三人負責的北方擔心不已。
玉雪雙手掐訣不止，只見她越來越快，最後連雙手的動作都看不清了，全都化成一片幻影，而金光靈訣更如雪片般朝東方七宿飛去，堪堪打完所需的一共一千三百七十二道靈訣，她體內的靈力也去了三分之一。她飛快地取出提功丹，吞下一大把，邊調息邊開始對著凰金負責的南方七宿打出靈訣。
凰金也有些緊張。靈訣飛來後，巨石變得越來越沉，她只好學黑日，也化出巨大原身在下面托住，可她的原身不如黑日大，再怎麼著還是有三座夠不著，必須靠打靈力維持巨石不墜，時間稍長，她叫苦不迭。玉雪的另一分身早有準備，大喝道：
「金焰上來！」
下面的金焰正看得津津有味，沒料到玉雪點他的名，一愣之後也急忙飛上，幫凰金托住了另三座。南方總算也穩了下來。
隨之是玉雪自己負責的西方七宿。她又化出七個分身，一個分身托一座巨石。待打完西面的靈訣後，就輪到了耀日三人負責的北方。
玉雪擔心不已，想想又從封獸鈴裡提出虎鷹和雷霆，命他二人幫忙。雷霆、虎鷹許久未出，見玉雪擺出如此大陣仗，一開始還覺得好玩，可接下來就壓得他們叫苦不迭，又見玉雪神色嚴厲，也不敢偷懶，只得下死力幫助耀日三人。
黑日和胭脂最早開始托石，已經壓得他們筋酥骨軟，見玉雪還有時間召喚虎鷹和雷霆，早急得了不得，一直大叫道：
「快點，我們堅持不住了！」
玉雪自己也不樂觀，她的分身一出，每個分身就平分功力，托石的還好，可最耗費功力是掐靈訣的中央一個，只得把提功丹象吃黃豆般吞下，也沒時間去心疼。
吞下提功丹，玉雪感覺功力又回復了些。終於四方靈訣打完，現在就要開始合併北斗七星二十八宿大陣。她飄飛到更高空，瞬間一方七道靈訣打出，依次是東西南北，因此身體不住旋轉，最後越來越快，只如陀螺般轉個不休。待每方又打出了一千三百七十二道靈訣後，玉雪再吞了一次提功丹，隨後只聽她大喝一聲：
「天之四靈，以正四方，蒼龍、白虎、朱雀、玄武歸位！」
轟隆隆巨響聲中，二十八宿巨石緩緩從眾人背上升起，慢慢在相應位置上定住，凰金等人身心一鬆，急忙飛至一旁觀看。玉雪的分身則瞬間合併，開始向天樞峰頂打出另一種靈訣。只見一道道彩光靈訣飛至女媧石井，女媧石又從井裡緩緩升起，吸收著靈訣，玉雪只覺體內靈力如流水般直朝女媧石湧去，終於堪堪打完，玉雪振作精神，大喝一聲：
「合併！」
天搖地動，整個大陣發出沉悶的巨響，二十八宿開始圍繞中間的北斗七星緩緩旋轉，正好上應天上二十八宿的位置，防禦大陣已成！一張看不見的靈力大網瞬間灑下，將下面的火山島及附近海域全部籠罩在內。
此時玉雪只覺得兩眼發黑，再次吞了一大把提功丹後，飛快地打出了迷蹤幻影陣靈訣，想一氣呵成算了。這個相應來說簡單得多，小半個時辰就全部打完。下面觀看的弟子們只看到天空一大片彩雲飄過，忽然身處的火山島變得說不出的涼爽清新、靈氣十足。連各種植物都感覺到了，一個個飛快萌芽開花，片刻後島上已是煥然一新，鮮花怒放，綠草如茵，猶如仙境。
而在外圍的凰金黑日諸人則看到大片彩雲飄過後，整個火山島連同上空的懸空七峰和二十八宿巨石忽然原地消失，就此不見。
島內的弟子們正歡呼，忽然天上一道身影如流星般急墜而下，空通一聲大響，玉雪已經不偏不倚地掉進了湖中！
另:本道新書<二十四橋明月夜>已經上傳，敬請關注!謝謝!

第一百七十節 天機才女

阿木帖大急，縱身躍入湖中，崑崙弟子們也接二連三地躍入，一個個急得面色發白、惶恐不已。阿木帖已經先潛到了底，見玉雪面如金紙，在湖水中手腳攤開不省人事，急忙一把抱住，浮出水面。眾弟子七手八腳相幫，把玉雪抬到湖邊草地上。
而島外的耀日諸人正在高興地指點大陣，忽聽凰金黑日大叫「不好！」都嚇了一跳，趕忙詢問才知端的，可此時大陣已成，諸人被攔在外面，不得其法而入，急得團團轉。
五老還未開始閉關，見狀急忙跑過來，一搭脈，到底他們經驗豐富：
「都散了！別在這裡擠成一堆！玉雪只不過是靈力耗盡，她已經陷入自覺修煉中，只要過幾天就能恢復。你們在這裡圍得密不透風，反而更難以讓八方靈氣進入，都給我散開！」
弟子們聽了急忙退出老遠。阿木帖將玉雪抱進一間剛剛建好的木屋內，自己在屋外幾丈遠盤腿趺坐守著，弟子們都不敢靠近。
明屹夫婦此時為崑崙派資歷最老的人，玉雪的陣法再神奇，終究還是九天玄女真經中所載，二人研究了一會，找到出入方法，打開了大陣，凰金等人才得其門而入。
耀日早慌得六神無主，飛奔過來拉著阿木帖詢問，待知道玉雪無恙，一顆心才稍稍安定，卻也學阿木帖，在屋外打坐就是不離開。
堪堪十幾日過去，玉雪才悠悠醒轉。她覺得身體一切恢復了正常，好似累極睡了一場舒服大覺般渾身舒暢，剛想起身，卻發現心口有些不妥。
不知什麼時候，心口多了一顆珠子。這裡本是玉雪幻化的心臟的位置，可此時心臟不見蹤影，卻多了一顆直徑寸許的五彩珠子。玉雪大奇，這是什麼？
她極力搜索腦海，最後確定與修煉的五神煉神真經有關。她現在修到了第八層，已經晉級真仙，可以穩定化出五十來個分身，按理再上去就應該修煉煉神真經最後一層心法，但是最後一層心法字數很少，只有十二個字：
「天地五行，混沌根本，化身億萬，神遊太虛。」
玉雪雖早就記熟了這句話，卻實在不知是什麼意思。她這人修煉從來不強求，進得一階是一階，所以本沒在意，可此時卻想：莫非自己又進了一階？可自己明明不能化身億萬、神遊太虛啊？
她疑惑不已，此時在她額頭上的軒轅劍插嘴道：
「我好像有點知道你那顆珠子是什麼。」
「什麼？」玉雪急問。
「是元神珠，據說神仙修煉到一定階段，就會開始修煉這種元神珠，把自己一生的功力精華全都濃縮在內，也等於從此有了第二個不死之身，哪怕道行全毀、神魂俱散，只要元神珠不滅，就可以重新開始修煉，如此一來等於與天地同壽。恭喜恭喜！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就煉成元神珠了！這可是仙界許多大羅金仙都沒有煉成功的！」
玉雪又驚又喜，又有些莫名其妙，如果元神珠是因為耗盡功力佈陣而得來，那得來也實在太容易了！
軒轅劍又道：
「你可別這樣想。據我觀察，你的煉神真經每一層功法始終都與修煉元神珠有關，只不過你的功法像是不全，你得到的煉神真經並不是全本，而像是第一本，後面應該還有第二本，不然怎麼化身億萬、神遊太虛！「
玉雪聽了一愣，當初在困神大陣中得神農鼎靈傳授煉神真經，被逼著修煉，後來自己真身被毀，只得死心塌地修煉到如今，卻沒料想竟不是全本！到底神農鼎靈是受何人所托將真經傳授於己，卻又為何不傳全本？
她百思不解，便也不去想了，好在現下雖沒有進一步修煉元神珠的心法，但她本身功力還是不差，與妖魔盡可放手一搏，更兼如今有了元神珠，就算一不小心魂飛魄散，也可重新再修，等於有了一道大大的護身符！她越想越喜，打開房門神采奕奕地走了出來。
耀日一躍而起，上前拉住她的手急道：
「你沒事吧？這幾天我真的擔心死了！」說著上下打量她不止。
玉雪笑道：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耀日見她神采盡復，臉上透著一層隱隱霞光，而軒轅劍在額頭上也是光芒大作，知道的確沒事，半晌才低聲道：
「以後可不許這麼拚命了！」
玉雪嫣然一笑。至此耀日七上八下的十五顆心終於都落回了肚皮，醜臉上滿是歡欣笑容。
此時眾人都得知玉雪醒了，人人七嘴八舌地問安，又是好一陣忙鬧。待眾人散去後，玉雪將諸掌門首座集中到一起，她有事宣佈。
臨時建起來的議事廳此時靜悄悄的，玉雪居中而坐，環顧眾人道：
「如今海外基地已經建成，弟子們可以在這裡好好修煉，修養生息，但我們中原道門的滅門之恥片刻都不能忘！所以我決定明日起程，前去中原，好好與妖魔再周旋一番！」
眾人十分贊同，大聲叫好，只有凰金耀日聽出了玉雪的意思，心下有些擔憂。
果然玉雪接著道：
「我只準備一人前往，你們都留下吧，有什麼事可與淨梵寺守望相助，我也放心得很。」
眾人大嘩，紛紛叫不行，都要一起殺回中原，其中尤以黑日的聲音為最響：
「不行！我次次都被那些老妖怪們殺得無還手之力，這是我黑日平生奇恥大辱！我第一個要和你一起去討回面子！」
玉雪見胭脂面露擔憂，笑對黑日道：
「大哥如今情況不同，有家有室，難道你想讓大嫂擔心死嗎？」
黑日轉頭見胭脂母子目不轉睛殷切的神情，豪言壯語立時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了！
玉雪笑道：
「你們誰都不必去了，我也只是先去打探情況，如果需要人手，我馬上回來召集你們！」
鴻劍、乾真這些日子與玉雪一直在一起，早已不把她當後輩看待，而是真正視作平起平坐的崑崙掌門、白頭傾蓋的忘年之交，一時頗為不捨，唏噓不已。玉雪將手中剩下的提功丹分了一半給他們，又集合所有崑崙弟子，指著明屹道：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明屹師伯就是崑崙代掌門，凡事不可擅專，一定要好好修煉！」
她將剩下的提功丹全部交給明屹夫婦，好好囑咐了阿木帖、思蓮、思菊、明芙、明蓉等首座一番，又命她自己的大弟子智樵負責監督眾師弟妹的功課，最後將明屹夫婦二人單獨留下，因為她始終有一事困惑在心，如今又要起程去中原，此行生死未卜，不搞清楚她實在有些寢食難安。
明屹夫婦只道她不放心，卻聽玉雪問道：
「師兄師姐拜入崑崙多少年了？」
明屹有些困惑，回答：
「我已經八十年多年了，你師姐也有六十多年，一恍眼這麼久的歲月就過了！」
他有些感慨。玉雪卻想：這麼久了應該認識我娘，於是再問：
「你們可認識崑崙以前的一個女弟子，道號明霞的？」
明屹想了許久，臉上漸漸有些變色，但明姬卻顯然想不起來，一頭霧水地看著玉雪。
玉雪知道有了線索，不動聲色問明屹道：
「她怎麼樣？」
明屹想了半晌，道：
「雖然以前曾頒下令諭，嚴命誰都不准再提起這個人，但師妹現為崑崙掌門，知道卻不妨。」
他邊說邊看玉雪臉色，實在不知玉雪是怎麼知道有這麼個人的！玉雪的身世只有凰金黑日胭脂和耀日四人最清楚，再有就是現今在鈴裡沉睡的九尾狐如花，其餘之人都只知道她是孤兒，被蒙古那哲部養大，連青峰是玉雪親堂伯祖也都不知！
此時明屹不知玉雪提起明霞是何用意，看玉雪極為嚴肅，只得繼續往下說：
「這明霞比我入門早，是拜在青月師伯門下，沒用多少年就修到了元嬰期，為人極其聰明，長得又美麗，她尤其擅長機關陣法，所以有人贈了她個外號叫『天機才女』。當時因瓊妙峰女首座出缺，擬在明霞和青妙二人中擇一個，本來明霞奪此位呼聲最高，不過青妙很得老一輩長老們的歡心，實難決定，最後師父青峰決定派二女分頭下山歷練，誰立的功德最多就選誰，不料明霞下山後一去不回，從此音訊全無，當然最後青妙做了瓊妙峰首座，她本來不叫青妙，而叫明渺，升為首座後才改了道號並且升了一輩，連我都要叫她師叔。」
玉雪此時心頭大震，原來如此！天機才女！怪不得能破王母娘娘留下看守封獸鈴的種種機關陣法！想必娘親就是為了得到封獸鈴立下奇功好奪得首座之位，這才前去大雪山，這樣說來那時她剛下山不可能懷著自己，難道是在得到封獸鈴之後才懷上自己的？而且怪不得青妙師叔處處看自己不順眼，想必自己身上有娘親的影子，惹動她心底的厭惡，這才處處刁難，還好她臨死總算大徹大悟，將掌門之位傳於自己！
只聽明屹又道：
「最奇的是過了一陣子，忽然師父頒下令諭，說將明霞從崑崙派除名，從此誰也不得再提起這個人，不然以最重的門規論處，當時人人大奇，可誰也不會冒著觸犯門規的危險去問清楚到底明霞發生了什麼事，時間久了真的就被人逐漸淡忘了。如果不是今日掌門師妹提起，我都想不起來這個人。只是她下山後發生了什麼我也實在不知！」
玉雪已經明白，關鍵就在娘親下山後！可能是碰到了自己的父親，因而引來大禍觸犯門規，才會在思過崖山洞中產下自己，此事太過隱秘，可能只有幾個人知道，所以明屹並不知情。只是時間已久，到如今只怕很難調查清楚自己的父親到底是誰，也很難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其實她心裡隱隱不想再調查下去，知道調查到最後可能出現她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崑崙派本來不忌門人成親生子，除非那人不是正道！可如果那人不是正道，為什麼不奪走娘親已經到手的封獸鈴，卻讓娘親把這個珍貴的神器傳給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玉雪搖了搖頭，把這些觸目驚心的秘密藏在了心底最深處，不願再想，岔開話題囑咐了明屹夫婦二人幾句，就連夜打開大陣，就此別去。
剛出得大陣，只聽身後破空之聲，一數，居然有三個！她知道耀日、凰金一定會跟著她，只是另一個是誰？還沒轉身，就聽一個粗豪的聲音道：
「奶奶的！我最近也太兒女情長婆婆媽媽了，都不像我黑日平素為人！都是胭脂害的！如今老子種也留了，還怕個毬！一起殺回中原，讓那些老妖怪看看我黑日到底是不是吃素的！」
玉雪回頭，見這三個形影不離、生死與共的好夥伴，頓時眼眶有些濕潤，笑道：
「既然來了，就一起走吧。」
四人攜手飄然而去。
另；強烈推薦本道新書<二十四橋明月夜>，將越來越精彩!

第一百七十一節 仙界金蓮

玉雪忽然想到一事，她始終未知那個通風報信命夜叉王設計「留」下她的人是誰，如果不搞清楚，可能為海外基地留了個大患！可千回萬想，她也想不通是誰，於是邊飛邊把這事與凰金三人商討。
黑日雖雄心勃勃地跟著玉雪殺回中原，可想到留在海外基地裡的胭脂母子可能會有危險，一時也有些著急，停下來對玉雪道：
「這事不搞清楚，絕對不能就這麼走了！」
四人凌空而立，開始細細回想到夜叉國的前因後果，忽然凰金叫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她！」
眾人急問：
「她！她是誰？」
凰金悠然道：
「我們基地裡現在少了一個人，你們說是誰？」
玉雪納悶：人全在啊，沒少一個啊！黑日卻想起來了，大叫道：
「流珠！鮫人流珠！」
玉雪這才想起到了淨梵寺後始終沒見到流珠，她早就把她忘了個一乾二淨，此時不由問道：
「流珠去了哪裡？」
黑日道：
「我們一到淨梵寺，流珠就說她認出她的家就在附近，因此當時就走了，我們都沒在意。如今想來凰金說的沒錯，她一定有問題！」
玉雪有些不信：這麼一個嬌怯怯的小鮫人會有什麼問題！凰金多慮了！可轉而一想，也開始有些起疑。流珠出現在海上暴風雨中，當時連凰金黑日在內的他們一船道行高超的人都沒發現她的蹤跡，憑什麼一個在艙內朝外張望的小黑雲卻發現了她？
凰金又道：
「你們忘了關於鮫人的一個傳說：只要海上出現海市蜃樓，就能找到傳說中的鮫人國並與之交易。」
玉雪耀日有些不解，關海市蜃樓什麼事！黑日卻立刻懂了：
「蜃龍！只有蜃龍才會形成海市蜃樓，原來鮫人國與妖魔也有勾結！」
「蜃龍？」玉雪耀日齊聲問道。
黑日點頭：
「蜃龍其實是蛟龍的一種，但它會噴雲噯氣，形成海市蜃樓，誘使人前來好一氣吞之，從這點可知它也是妖。不過蜃龍就這點本事，對我們來說其實很好打發。」
玉雪又問道：
「這樣說的話，那麼所有出發去找鮫人國交易的凡人豈不是都進了蜃龍肚子？」
黑日搖頭：
「也不盡然，鮫人也很需要陸地上凡人的物品，所以利用蜃龍通知凡人前來交易也是有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鮫人既然與蜃龍有交情，蜃龍卻和蛟龍們是一黨，那麼彼此就有了關聯。」
玉雪立刻想到五教中的翻天教，教主翻天可不正是一隻老蛟妖！蛟雖然被稱作蛟龍，其實只是和龍長得有點像，並不是真正的龍。它們身形似蛇，只有四隻腳，與黑日這種五爪神龍完全不同，說的難聽點，其實就是一條有些龍模樣的四腳蛇。
到此大家都不再懷疑，玉雪沉吟道：
「這事必須告訴淨梵寺，此番妖魔也知道了他們的確切位置，他們也有危險。」
凰金不屑道：
「我們千辛萬苦找到淨梵寺，想讓這些和尚出山相助，他們至今一個個推三阻四，你還管他們幹什麼！反正現在連淨梵寺也不知道我們海外基地的確切位置，而妖魔卻認為我們住在他們島上，有這麼大一塊擋箭牌，豈不更好！」
玉雪搖頭：
「不管怎樣，是我們給他們帶來了危險，還是通知一聲較好！」
四人飛至淨梵寺，正好天已經亮了。知客僧打開大陣請玉雪四人進去，方丈慈航一見眾人就微笑道：
「海外基地應該已經建好了吧，那個火山島的確不錯！」
連凰金都吃了一驚，眾人均想：我們並未告訴他基地在哪，他是怎麼知道的！
玉雪知道來這裡一次的決定是對的，當即把妖魔可能知道淨梵寺在此地的消息告訴慈航。
慈航微笑：
「不要緊，我早就知道了，自有辦法應付，真人不必擔心！目下真人將有遠行，老衲送你一樣東西。」
玉雪此時真的十分佩服他了，居然許多事都能未卜先知！既然這樣，海外基地的安全想必也沒什麼問題。懷著好奇之心，她盯著慈航，想看看他到底會送她什麼寶物。
只見慈航手掌一翻，手中出現了一支蓮花。這支蓮花與尋常蓮花甚是不同，半尺高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個，下面連著尺來長的莖，只是一切都是金黃色，宛如純金打就，但玉雪卻分明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蓮花清香，還看到花瓣上有滾動著的晶瑩露珠。
凰金驚呼：
「觀音蓮！」
觀音蓮是長在仙界南海觀音普陀崖上紫竹林中蓮花池裡的仙界金蓮，不是凡物，有種種神奇之處，凰金怎麼也沒想到這凡間的淨梵寺裡居然有這等仙根！
慈航慈眉善目道：
「我們是佛門中人，不好殺生，但各位既然遠道而來找我們出山相助，我們也不能一點沒有表示。觀音蓮是我們淨梵寺鎮寺之寶，一共只有三支，幾千年來我們都收藏極秘，從來沒有一個外人知曉，更不要說贈與外人！但我知道掌門此去會有一厄，一定用得到它，所以忍痛割愛，請掌門收下。」
玉雪其實並不瞭解觀音蓮的價值，但看凰金本來對慈航頗不滿意，如今也有了幾分敬意，知道這觀音蓮一定非同小可，只是這慈航為什麼會說自己將來有厄？
慈航看出玉雪的困惑，宣了聲佛號道：
「不用憂，不用愁，該來的總是要來，該渡的也總是要渡。」
說畢，他執著金蓮雙手合十，掌合之際一道金光突然飛出，直飛向玉雪的眉心，剎那隱入不見。再看他手上已經空空如也，玉雪的額頭上卻多了一朵小小的金蓮，微微凸出皮膚，仍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形狀。
玉雪立刻聽到軒轅劍欣喜的聲音：
「仙界觀音蓮！真是好東西！」
他絲毫沒有為觀音蓮把他擠到後面而生氣，還立刻跳進了觀音蓮的花瓣中，就這麼懸在花苞正中緩緩旋轉，模樣極為享受。
玉雪摸摸額頭，想到又換了一種「花鈿」，心裡有些好笑，揖首道：
「多謝方丈大師！」
慈航搖頭：
「不要謝，不要謝，一切自有因果，你日後便知。」
玉雪知道佛門中人一向都是如此，說話說半句，肯定不會洩露天機，也不多問，說了幾句煩他多照顧留在火山島上的鴻劍諸人之類的客套話，就告辭而去。
出得淨梵佛境，島上的防禦立刻啟動，淨梵寺又消失在虛空之中。玉雪摸摸額頭上的觀音蓮，恍如一夢，只是她覺得這觀音蓮除了仙靈之氣十足，令她頭腦異常清醒之外，好像並無大用，便將此話問凰金。
凰金笑道：
「你真是不識貨！那慈航把鎮寺之寶都送於你了，你卻不知它有什麼好處！」
又道：
「雖不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但確實相差不遠。它不但能讓你百毒不侵、有佛仙之氣護體，還能藏魂收魄，保持元神不散，就算你被人打得神形俱滅，它也能保你重塑真身，等於給了你第二次生命。這樣一個仙家奇寶，你去哪裡找？」
玉雪一聽，更是有些疑惑。她剛剛煉成了元神珠，就算被打得形神俱滅，只要元神珠不滅，就可以重新修煉、再塑真身。這慈航也恰好此時送她觀音蓮，莫非都是在預示她此行會有極大危險、以致神形俱滅？
她想到了，別人也想到了，凰金立刻露出深思的表情，人人盯著她的眼神都有些異常。
玉雪見氣氛壓抑，笑道：
「反正我多了這麼道護身符，你們還擔心什麼！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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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節 武夷販茶

耀日說道：
「你凡事也要小心些，不要老是衝在前頭，萬事大家商量！」
玉雪見他黑□□的臉上滿是關切，心中一暖，連聲稱是，又道：
「如今知道了淨梵寺早有防備、顯然不懼，那我們要不要去一次鮫人國，警告一下那些鮫人不要輕舉妄動？」
凰金道：
「我估計鮫人國也不一定與妖魔沆瀣一氣，不然五教早就聞風殺至，還等我們建好海外基地、與淨梵寺結成聯盟？但他們迫與形勢，借刀殺人、監視動靜、通風報信肯定是有的。跳樑小丑，不管也罷！」
玉雪暗道薑還是老的辣！凰金的這番分析絲絲入扣，聽得眾人連連點頭，當下四人向中原飛去。
玉雪御著軒轅劍，想到馬上可回中原，心裡十分激動，畢竟故土難離啊！耀日也是一般心思，兩人對視一眼，瞭然於心。前面已經出現了海岸線，四人加快速度，找個無人的荒涼海灘，落下地來。
這裡大約是福建沿海，此時正是夏初，已經十分燠熱，空氣中帶著些微流火氣息，濕度又大，熏蒸得人十分難受。遠遠望去，極遠處彷彿有個小小漁村，眾人當即改換裝束，向漁村行去。
他們都扮成尋常客商，慣走江湖做買賣的平頭百姓模樣，人人一身簡單爽利的粗布長袍，玉雪和凰金甚至變成兩個三十來歲皮膚黝黑不起眼的漢子；而耀日則用一頂大斗笠將臉遮得嚴嚴實實；黑日最輕鬆，仍舊本來面目，背著玉雪從乾坤袋裡隨便找幾件衣服團成的一個大包裹。四人相視而笑，朝漁村走去。
邊走凰金邊笑道：
「玉雪的這副模樣誰也認不出她就是叱吒風雲、妖魔聞之色變、鼎鼎大名的崑崙掌門玉雪真人！」
還對玉雪做戲般一揖：「不知這位客商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玉雪明知她開玩笑，但心下還是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因為凰金，而是因為她現在可算正道翹楚第一人，卻不但被五教妖魔將崑崙幾千年基業都毀了，還被攆到萬里域外，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卻要偷偷摸摸扮成這副德行，生怕露出行藏，真是讓她憋屈不已！
凰金見玉雪臉色不豫，知道自己這話有些造次，卻聽玉雪說道：
「我們在暗，五教在明，這樣也有好處，畢竟我們這次回來是來摸情況的，最好在關鍵時候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想我以前總是搬出好大陣仗，鬥了這麼些年也學乖了，這次回來準備搞暗殺行動得了，也不要什麼光明正大！光明正大打不過人家，反而處處掣肘，被趕得像喪家之犬般落荒而逃，還連累了許多人的性命，連唯一的血親是生是死也不知！罷了，我就改改性子吧！」
想到迷失在宇宙中生死不知的青峰，她的心底一陣刺痛。
這話一出，連耀日也吃了一驚，都沒想到玉雪居然準備這麼做！一向以來，玉雪行事總是光明正大，連打鬥之時偷襲妖魔都要先喊一聲，可知其為人，如今卻說準備搞暗殺！可見是打出真火了。
凰金愣了片刻後舉雙手贊同：
「對！陰謀陽謀都是計謀，只要將五教擺平就行！」
耀日黑日也紛紛點頭。
玉雪雖定下此次來中原的大致方針，但心裡多少有點悲涼，想自己堂堂一代崑崙掌門，卻淪落到如此地步！真是令人唏噓。
走了一會，前邊已到漁村，稀稀落落的十來間茅草屋，門口曬著些鹹魚，幾張破敗的漁網東倒西歪，幾個閒漢在村口空地上曬太陽，見到玉雪一行，都好奇的圍上來問道：
「客官們怎麼來我們這個偏僻的小村子了？要收海貨嗎？」
四人不知該如何回答，有心說只是問路，又怕這些人驚怪問路怎麼問到這麼個荒村來了！只得胡亂點頭。蓋因四人不準備在人單力孤、妖魔猖獗時到處祭飛劍亂飛，那等於不打自招向妖魔大喊「我們又回來了！」，但是不祭飛劍走在平地上現下卻連東西南北也搞不清，所以扮成客商，不料這第一站就遇到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待四人從村子裡走出，路雖問著了，卻人人背上背了幾大包鹹魚蝦干之類的物事，看看周圍沒人，他們趕緊將背後腥臭撲鼻的海貨扔了。
大家又找了條小河刷洗了一番，凰金道：
「這樣也不是辦法，我們扮成客商，總得販些像樣的東西，不然連凡人都知道我們有問題！」
玉雪心想：剛才已經問明，這裡確實是福建沿海，再往西邊去就是武夷山，那裡盛產茶葉，不如到那邊扮成販茶客商好了。於是他們但凡有人問起，就說是去武夷山販茶葉的，一路無話，幾日後到了武夷山下。
果然是天下名勝，九曲溪兩岸風景如畫，看不盡的三十六峰、七十二洞和九十九巖，讓看了一年海外驚濤駭浪的四人頓時心曠神怡。找到山裡種茶的人家，他們收了四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大紅袍，這大紅袍自然不是長在九龍窠的那三株茶王樹產的茶葉，那可是供品，想必現下只有忽必烈才喝得到。這茶雖也叫大紅袍，其實只是稍好的巖茶，沾了供茶的光，不過品質的確不壞，茶湯橙黃，味活、甘、清、香，已屬難得。
當晚四人就下榻在茶農的家。山民淳樸，見幾人豪爽，並不似一般收茶客討價還價不停，早殺雞煮酒地款待。黑日高興，拉著主人家多喝了幾杯，兀自談興甚濃。
主人家雖是種茶為生，卻也曾讀過幾本書，很是健談：
「如今天下總算不打仗了，我們靠著茶葉出名，日子還能過，頂多就是多些稅、交些供茶罷了，只是聽說會稽那邊鬧得凶，心裡急得慌啊！」
這話一出，本來在看月色山景的玉雪也豎起了耳朵。
主人家又長歎一口氣：
「唉，慘啊！」說著一口喝乾杯中酒。
四人都摸不著頭腦，急問：
「到底怎麼回事？」
主人家瞅了他們半晌，忽然問道：
「你們莫非不是漢人？怎麼連這事都不知道？」
玉雪有些莫名其妙，在海外不過一年，難道又有什麼大事發生？急忙編了些謊，主人家倒不疑心，娓娓道來。
原來忽必烈大位早穩，又一統中原，勵精圖治，大力推行漢法，當時有名臣劉秉忠一直在旁輔佐，時時規勸，而忽必烈此人也頗識賢能，肯納直言，因而政治還算清明。可就在去年，劉秉忠病歿，忽必烈此時也有了年紀，開始有些左性，聽了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僧人楊璉真珈的話，居然下諭伐位於會稽的南宋帝陵。
詔書一下，立時江河湖海傳得沸沸揚揚，初時漢人只道是道路謠傳，不料朝廷真的派了專使從燕京南下，不日將與浙江行中樞省平章（元時官名）會合伐陵。一聽此話，凡是漢人自然痛心疾首，道路傳得飛快，連山中種茶的茶農也聽聞了。
那主人家喝了幾大杯，兼胸中鬱悶，早已大醉，先自回房歇下。玉雪四人卻面面相覷，都呆了。
耀日也是漢人，聽了心中不快，半晌不悅道：
「你這義兄是怎麼回事？這事也能做的？掘人家祖墳，還是南宋帝陵，這是會鬧民變的！」
玉雪頓時紅了臉。耀日從來對她沒有一句重話，如今卻為了此事給她辭色，玉雪心裡自然不快，更是納悶忽必烈怎麼會這樣做，一時出聲不得。
凰金罵耀日道：
「你小子昏了頭了！什麼義兄，都陳年往事了，就算伐陵，也不關玉雪的事！我們修真之人管這些閒事幹什麼！還是想想怎麼跟妖魔斗吧！」
一語提醒了玉雪：
「這事有些蹊蹺，我們還是去查查，看裡面可有人搞鬼。」
這裡離會稽不算太遠，四人決定明日一早起程，買幾匹快馬，仍裝成販茶客商北上。
商議定了，正要回房，忽聽天上有法寶破空之聲，四人一驚，互相使了個眼色不再說話。玉雪一人悄悄騰身而起，朝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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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節 夜遇故人

玉雪施展心鏡身法，悄無半點聲息地朝上飛去。此時她功力大進，身體本來就是五行精華組成，現在施展心鏡身法真可說是融入清風，隨風飄舞，渾不費力，天下沒有多少人能察覺到她隱藏在風裡。
到了雲層上，玉雪見皎潔的月光下一隊黑衣人正圍攻兩個滿身鮮血的人。那些黑衣人不用說，玉雪一見就知是五教中人——充當炮灰的那些凡人修煉的妖道。比起以前，這些「炮灰」不知被老妖們施了什麼毒辣詭術，功力居然大進，個個都有出竅期以上修為，看得玉雪也是暗自心驚不已。
再看那被包圍的兩人，是一男一女，玉雪越看越熟悉，驀地認出——是三清掌門浩瀚真人和他的大弟子渺鸞仙子！玉雪差點驚呼：他們還沒死！
眼見二人越打越沒有章法，玉雪知道他們已是強弩之末，數數黑衣人有三四十個，她心裡暗叫麻煩：以她一人之力救二人，這麼多妖道只怕有人逃脫；有心叫上凰金三人一起上，卻嫌動靜有些太大，而且他們三人還是玉雪的活招牌，很容易被識出。此行志在「暗殺」老妖，勢必不能走漏風聲放走一人，實在有些難為。
她心念急轉苦思良策，最後決定不管了，救人要緊！先感應凰金三人封鎖監視外圍，有漏網之魚馬上出手，發現援軍也可通風報信。她自己反正已經易容得面目全非，先痛下殺手再說！
她不敢用軒轅劍等神器——怕老妖們感應到，祭出金光十劍，瞬間化出十個分身，每個分身形象略有不同，一個分身指揮一柄飛劍，悄悄潛到四面，然後忽然一起殺上。
妖道們猝不及防被玉雪殺了個人仰馬翻。就算玉雪因為功力平均分給十個分身而每個分身功力有所下降，也不是他們倉促間能抵擋的，而且玉雪起了殺心，決定全部滅口，一個不留，招勢狠辣無比。
只見十道劍光一閃，馬上十個妖道的肉身立刻了帳成了碎片，黑氣繚繞的元嬰雖匆匆逃離，但等在外圍的黑日三人立刻掐著元嬰的脖子抓回，沒有肉身保護的元嬰當然不能抵抗，被黑日匆匆塞到了兩儀瓶中。。。
玉雪一上來便殺了十人，接下來妖道們有了防備，將矛頭對準玉雪，浩瀚渺鸞二人有了喘息之機。玉雪怕時間拖得太久，妖道們還有人接應，更是招招狠辣，用的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她不怕受傷，可妖道們怕，見她狀若瘋虎，都下意識地選擇避開或者撤法寶回防，玉雪正要他們如此！拼著受點傷，也要重創妖道。
金光十劍久已不用，此時大展神威，指揮越來越如意，只見月光下十道旋風般身影快若閃電，身邊滾著團團劍影，招招見血，勢勢割肉，殘肢斷臂如雨紛飛，玉雪耳中只聽慘呼聲不斷，下手卻仍舊決不留情。不大工夫，場中只剩下八個黑衣人，驚慌不已連連揚聲亂呼，忽然互相使個眼色，四面八方疾飛而逃。
玉雪冷笑：「作鳥獸散！老一套！」
她心念一動，九天玄女真經最高御劍訣「心劍」剎那掐出，只見八道劍光瞬間穿出，眨眼已經追上逃得只剩一個小黑點的妖道，劍光一閃，沒入妖道們的背心，慘呼聲四面響起，未絕，嘩啦一聲妖道們變成漫天碎肉血雨灑下。元嬰們雖慌張逃出，仍舊被黑日三人眼疾手快地掐著脖子抓回、塞進兩儀瓶。到此伏殺救人圓滿結束。
玉雪的分身在浩瀚二人面前剎那合併，二人又驚奇又感激，也不知玉雪是什麼來頭。玉雪也不說破，匆匆對凰金交代了一聲，腳不沾地拉著二人往東海急飛——她必須先送他們走。
到得東海，玉雪仔細搜尋知道後面沒有追兵，方停了下來。
浩瀚二人被玉雪帶著飛了這陣子，早已氣喘吁吁，見玉雪停下，調了調息馬上深深彎腰拱手一揖道：
「多謝前輩相救！」
玉雪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化成一個三十來歲的黑臉漢子，現下卻被二人當作了世外修真前輩。二人聽這笑聲分明是女聲，頓時驚疑不定。玉雪身形一晃，立刻恢復了本來面目，二人大吃一驚，驚叫：
「玉雪！是你！」
二人當然對玉雪印象深刻。浩瀚曾在困神大陣中與玉雪同甘共苦幾百年；而渺鸞也曾得玉雪救過性命，當初剛剛認識時還是在道門大會上，曾和玉雪比試過、輸在了玉雪手上，此時見到玉雪，想到一切滄海桑田、今非昔比，渺鸞立刻流下淚來。
浩瀚雖是在人世間修了百多年的一代三清掌門，也不由動情，哽咽道：
「賢侄，原來是你！你師父呢？他可還好？」
玉雪聽他提起青峰，立時神色黯淡下來。
二人馬上知道不妙，浩瀚不禁淚流滿面：
「我聽說崑崙也被妖魔攻破，只是那時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和一些逃出的弟子東躲西藏，猶如過街老鼠般時刻提心吊膽，唉，想不到我還活著，青峰兄倒先我而去！」
玉雪搖頭：
「不，我師父也許還沒死，不過生死不明罷了。」
浩瀚驚問：
「這話從何說起？」
玉雪見雲路裡不是說話處，見下面有個無人荒島，落在島上與二人細談。
原來玉雪等人被困入困神大陣時，三清山並沒有妖魔來犯，當時是妖魔故意造謠，好擾亂三清派與崑崙派的心神，想分化二派，各個擊破，但當時兩派並沒有分開，只派了渺鸞騎著青鸞回去報信，這才有了渺鸞被妖魔圍攻而被玉雪救下的一幕。
後來浩瀚真人帶著門人脫了困神大陣回到三清山沒多久，妖魔真的大舉來犯了！浩瀚真人急忙飛劍傳書給青峰，不料飛劍沒多久便自動飛回，答覆崑崙封山不管外事。浩瀚再找援兵也來不及了，匆忙應戰。
此役三清派元老死傷殆盡，靠他們拚命掩護浩瀚才帶著一些後起之秀如渺鸞等幾人逃脫。浩瀚帶著弟子們東躲西藏，常常沒多久妖魔就找來，其他弟子都陣亡了，只剩他們孤家寡人兩個，連渺鸞的青鸞也死了。
玉雪估計，當時浩瀚的飛劍根本就沒有進瑤池，而是在六出梅花峰上的大陣外就被攔下了，說不管外事的人肯定不是別人，就是青玉那個該死的叛徒！當時就是他主管大陣防禦之事，他早已和妖魔串通一氣，自然不會讓崑崙壞了滅三清的好事，何況當時他慫恿青妙奪權及趕走青峰玉雪的事正進行在如火如荼的興頭上呢！
浩瀚說完，唏噓不已，又問起青峰的事情。玉雪怕他對當時崑崙沒有施以援手心有芥蒂，索性也不瞞他，將後來事項一一細說。浩瀚聽到青峰等人迷失在宇宙中時大吃一驚，等他再聽到青玉居然是五教在崑崙的臥底，以及就是他毀了崑崙幾千年的基業時更是吃驚不已，連說想不到！
到此一切真相大白，浩瀚對崑崙再無怨恨，對玉雪接任崑崙掌門連連恭喜，接著道：
「如今賢侄有何打算？怎麼會出現在武夷山？」
玉雪不好說自己是準備「搞暗殺」，以免墮了崑崙派的名頭，只得含糊說在海外建立了基地，這次回中原是打探五教情況。浩瀚只愁沒地方躲藏避風頭，聽得玉雪在海外還有大本營，頓時大為心動，想要投靠。
玉雪慨然答應，當下帶著二人向火山島飛去，到了火山島上空，她輕車熟路打開大陣。浩瀚見到鴻劍、乾真自然又是一番唏噓不已。
自此浩瀚二人就在島上安居下來，總算結束了四處流浪到處被妖魔追殺的日子。
玉雪安頓好二人，見天已快亮，急忙飛回武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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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節 仙霞吟詩

玉雪化出真水之身，使出心鏡身法，隨風飛舞，沒多久就仍回到了武夷山，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她心想：以後要搞「暗殺」，看來還是得靠自己，畢竟凰金黑日二人動不動就化出真身戰鬥，目標太大；而耀日沒自己這些手段，一把飛劍離不了身，又兼一張假面，也是太過明顯。思想間她已經又化回了三十來歲黑臉漢子的面目，落在茶農家門口，此時不過天剛破曉，主人家還未起身呢。
凰金三人一夜未眠，見她回來，小聲問起，知道三清派死傷殆盡，只剩浩瀚渺鸞兩個孤寡，也是唏噓不已。
黑日便去敲主人家房門。那人也甚熱心，聽說四人想買快馬去會稽看看，當即領著他們下山到驢馬經紀那邊，使勁殺價買了四匹好馬，臨別再三囑咐四人明年一定再來收茶，方揮手而別。
四人起程上路，仍是扮成販茶客商，每人的馬匹後都吊著兩隻大茶簍——其實簍中只有一半是茶葉，上面用竹編蓋子蓋得嚴嚴的，以防露餡。
四人先折向東穿過武夷山區，然後再北上，不一日，就到了仙霞嶺。
仙霞嶺上有七百里仙霞古道，是浙江到福建的唯一道路、閩浙要衝，人稱「東南鎖鑰」、「入閩咽喉」，在北宋之時還是一條「宋詩之路」。無數文人墨客進閩時，總要在古道上躑躅詠歎，留下不朽詩篇，其中就有辛棄疾、楊萬里等名家。
而這條仙霞古道是由唐末農民起義領袖黃巢進閩時率軍所開，他有一首至今傳誦不絕的著名詩篇：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此時玉雪站在仙霞嶺下，遙望氣勢巍峨的仙霞關也不免追懷古人，吟詠起黃巢的這首詩來，想到他詩中所透露的豪情和殺氣，玉雪感同身受。
正酸詠不絕，凰金白她一眼：
「掉什麼書包袋子！還是想想如何進關吧！」
玉雪一驚，這才見到仙霞關上無數蒙兵把守、許多旗幟招展，進進出出的無論百姓客商均要下馬排隊，出示通關路引，才被放行。她暗暗叫苦，怎麼也沒想到此時中原已盡歸蒙古，連朝代都改叫「大元朝」了，卻還要到一地就要辦一地的通關路引，她身上根本連張字條也欠奉，這該如何是好？
玉雪這一呆，四人的馬都停了下來，在關前不免惹人注目，已經有幾個蒙古兵開始朝他們指指點點。
玉雪到此，也不管了，決定試一試再說。
她一人當先拍馬到得關前，對著一個蒙古兵用蒙語道：
「這位大哥，我們有急事進浙，麻煩通融一下。」
她的蒙語當然不但標準而且極其流利。那小兵看了她半日，見是一個其貌不揚、三十來歲的漢裝黑臉漢子，也摸不清什麼來路。但當時人分三六九等，以蒙古人最高貴，那小兵只道她是蒙古人，不敢怠慢，但始終心存疑慮。這一耽擱，又有一隊蒙古兵走過來，其中一人像是地位高些，對玉雪打量不已。
玉雪也不多說，手一翻已經從乾坤袋裡摸出一大錠銀子，在日光下白晃晃的甚是刺眼。她將銀子丟給兵頭，道：
「給大哥們買杯酒喝！」
蒙古兵俱都大喜，那兵頭收了銀子手一揮便放行，四人輕輕鬆鬆過關。
待得仙霞關已在身後，黑日笑道：
「看來也不用什麼通關路引，有錢使得鬼推磨，銀子就是最好的通關路引！」
四人騎著馬一溜小跑，沿途欣賞山景、看些石刻詩句。玉雪想起輕鬆過關，不由興致大發，又吟起詞來：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卻是辛棄疾的《破陣子》，聽得凰金連翻白眼不迭，黑日莫知所云，只有耀日在馬上擊節讚歎。。。。
待翻過這座山頭，玉雪抬頭一看愣住了！原來前面還有一座關，她方才想起這七百里仙霞古道上一共有九關，剛才不過是第一座！說不得，又是相同方法——「銀子路引」，可她好不容易才發起的詩興雅興立時到九霄雲外去了。。。。
終於出了仙霞嶺，玉雪長吁口氣，一共用了九錠大銀，每錠五十兩，總共四百五十兩，可以買簍中的茶葉十次了！就算她有錢，心中也不免有些不舒服。
凰金笑彎了腰：
「看你還詠詩！不如詠銀子罷！」
一行哈哈大笑，兼程向會稽趕去。不幾日，會稽已到。
會稽在春秋戰國時代曾為越國都城，但幾經歷史變遷沉浮，如今不過是大元紹興府下轄的一個小縣。城外山丘遍佈，南宋帝陵就在其山中。
說是帝陵，不過是「攢宮」，因為南宋雖偏安一隅，但也時刻標榜想要收復中原，故死後靈柩暫寄會稽，希望有朝一日能重返故土。共計有六陵，高宗的永昌、孝宗的永阜、光宗的永崇、寧宗的永茂、理宗的永穆、度宗的永昭，後面的三帝正好時逢元軍大舉進犯，死於亂世之中自然便沒有了陵寢。
這六陵因為當時南宋朝局江河日下，都建得十分草率，沒有高台，也沒有神道，但依然陪葬了大批寶物，再加上周圍還有各后妃陵寢，陪葬的金銀珠寶也很多，可能就是因此才橫生風波。
四人進得縣城，找處客棧落腳，便開始打聽伐陵之事的真偽。
小二一聽，先撲地關了房門，然後小聲對四人道：
「這事是真的！咱們紹興府府台大人是漢人，平日官聲還不錯，他府裡傳出風聲來說，專使到後，馬上就開聖旨宣讀挖陵，府台大人偷偷哭了一夜，但到底不敢抗旨，已經會同會稽附近三縣知縣，調集人手，馬上就要開挖。」
說著他又神秘的道：
「到底是我們故宋漢人皇帝，大夥一聽都急了，也有人私下說先把帝后們骸骨偷偷移走的，可現下那裡已經被蒙古大軍團團包圍，連隻鳥也飛不過去，只好背地裡哭罷了！」
待小二走後，耀日著了急：
「事不宜遲，咱們今夜就動手，到了明天一切都晚了！」
凰金不屑道：
「我們此來是看看有什麼妖魔在裡面作祟的，可不是來挖死人骨頭的！就算南宋祖墳被人掘了，關你什麼事！你又不姓趙！」
黑日也道：
「我們修道之人半夜去挖墳，名聲可不太好聽啊！何況萬一真的有妖魔在裡面插手，我們此舉豈不是打草驚蛇？」
耀日語塞，只能眼巴巴地看著玉雪，滿面希冀之色。
玉雪知道其意，對凰金二人笑道：
「我總覺得此事非同尋常，就算忽必烈缺少軍餉，也不必打死人主意，他歷年征戰得到的珠寶還少嗎？而且據我所知他應該不是這種人，這裡面肯定有內情！我覺得關鍵不在陪葬的珠寶，而在皇帝的屍骨上，要知道邪法大多與死人骨頭有關，何況是皇帝的屍骨！如果真有什麼內幕在裡，我們把南宋皇帝屍骨偷偷轉移也是好事，正好破了奸人陰謀！」
此話一出，耀日連連點頭，凰金黑日也若有所思。
玉雪見二人不再反對，對耀日眨眨眼，似乎在說大功告成。耀日方才明白剛才那番話是玉雪幫他說話的托詞。可他回心一想，越想越覺得玉雪說的極對，更是著急起來，催著眾人出發。
四人當即悄悄縱出客棧，朝帝陵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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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節 會稽盜墓

四人到得南宋帝陵所在，果見蒙古大軍將此處團團包圍，山間點起無數篝火，照得四下通明，還有士兵不斷手持火把巡邏，其中還有許多武林高手軍官，防守得十分嚴密，倒沒發現有任何修道人士。
如果是尋常江湖劍客，到此不免長歎而回，可他們已是真仙級別，就連最差的耀日也已修到了大乘期，並不將這點士兵放在眼裡。難就難在帝陵均深埋地下，且機關無數，要想不驚動任何人將屍骨悄悄移出，神仙也會覺得束手！思量半晌，四人毫無良策，只好埋伏在周圍尋找良機。
斗轉星移，眼見玉兔升到當空，四人卻始終沒機會下手，耀日急得跳腳，正準備不管三七二十一、驚動就驚動，先動手再說，卻見凰金作了個手勢，接著傳音道：
「有人在挖地道！」
眾人側耳細聽半晌，果然聽到帝陵所在山頭地下有極細極輕的挖掘聲，如果不是凰金耳目極靈，這挖地道聲眾人根本就不可能聽見。
耀日大喜，傳音玉雪道：
「我們在這裡白耗了幾個時辰，竟然都是呆子！怎麼就沒想到挖條地道進去呢！」
四人悄悄向地道方向摸去，那裡已是蒙古軍隊包圍圈的外圍。
到得山側，找了一會，眾人就在一處很深的草叢下找到了一個小小的洞口，宛如土撥鼠扒拉出的，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四人魚貫爬進洞，剛爬了幾丈遠，最前面的耀日就覺脖子一涼，原來是一把鋼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不許再前進！動一動就要你的命！」
眾人知道地道裡面一定有人，奇就奇在四人剛才根本沒發現入口處有人，要知道如果有人的話一定瞞不過他們的耳目，正不知這人有什麼奇術！
耀日微微轉頭，這才看見頭頂上有一個直徑一尺的極小斜洞，一個人正蜷縮在裡面，手中的鋼刀就架在耀日脖子上，想來他就是看守地道入口之人。
這下陰溝裡翻船！這條地道極其窄小，剛好只容一人險險爬過，耀日在前梗住，後面的玉雪凰金黑日便一連串的動都不能動，就連耀日自己都不知如何出手，只怕一個不小心這地道就塌了——他們不怕活埋，可弄出大動靜卻不妙。一時四人都僵住了。
那人彷彿四五十歲，一頭白髮，穿的是一身黃色衣服，就跟泥土一般顏色，身材極其矮小，宛如孩童般，兩隻眼睛發出幽幽綠光——居然能在沒一點燈火的黑暗中視物！同時他的呼吸極其奇怪，隔半晌才呼吸一次，呼吸聲也細不可聞，眾人立時明白為什麼前面沒有發現他，想必他練有奇術，一直在泥土裡龜息，所以就連四個道法通玄的人也沒發覺他在此。
那人打量耀日半晌，又伸頭看看玉雪，半晌才道：
「你們是不是蒙古韃子的奸細？快說！」
說罷緊了緊手中的鋼刀，倒沒注意耀日脖子上一點不曾流血。
耀日苦笑：
「我們跟你一樣，是想在韃子眼皮底下轉移皇帝屍骨的人。不想讓韃子發覺的話，快讓我們過了！」
他已經清楚這些人是跟他一樣目的。
那人驚疑不定，半晌忽然道：
「高孝兩朝惠澤遍施！」
耀日一愣，什麼高孝兩朝！莫非說的是高宗、孝宗兩個皇帝？半晌他遲疑答道：
「這兩個皇帝還算馬虎，快讓我們進吧！」
那人一聲冷笑，手中鋼刀立時朝耀日脖子切下。耀日本來不想傷他，此時也只好出手。他的手卡在頭前，手裡早已捏了一小塊土坷拉，此時勉力反轉手腕朝上一彈，土坷拉正好彈在了那人腕脈上。
那人只覺手腕一麻，整條手臂立刻失去了知覺，頓時又驚又怒，換了一隻手仍是切下，耀日再如法炮製，那人立刻全身皆不能動彈，身體從小洞中跌了下來，正正撲在耀日背上，把個狹窄的地道堵得嚴嚴實實，耀日也被卡住了！
黑日在最後面早不耐煩至極，傳音道：
「咱們別跟他玩了，再這麼玩下去了，黃花菜都涼了！」
「那怎麼辦？動不了了！」三人齊聲答他。
黑日道：
「玉雪你不會祭鈴啊！要麼想別的辦法也好！」
玉雪本就不想祭出封獸鈴，怕附近萬一有大神通的魔道察覺，聽了此言，心裡一動：不祭封獸鈴，我可以變化啊！
當下那矮小如孩童般的人立時看到一個奇景：只見一汪藍色發光的水從他頭頂空隙慢慢漫過去——這水居然可以在上面流！接著流到他前面地道中，立刻變成了一個人形，嚇得他失聲驚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耀日已經封了他全身的穴道。
總算可以動了，玉雪伸手將那人從耀日身上扯下，由他二人一推一拉地帶著他向裡爬去，沿途可見許多新土小洞，原來這些挖地道的人另挖了斜洞，每隔一段距離就把挖出的土都填在了斜洞中，一看手段就知是盜墓高手。
爬過頭頂有蒙古兵守衛的地方，四人都極小心，漸漸地道斜向下，前面有一絲光線在閃爍。
只聽一個人低聲道：
「這裡前面就是理宗墓室，但是卻有一層極厚的花崗岩鋪在周圍，穿過這層花崗岩才能到工匠隧道。這是我知道的最靠近隧道的位置，但是鑿不通花崗岩還是白搭，這可怎麼辦才好？」
聲音尖細，倒很像太監。
只聽另一個聲音道：
「不管了，我們挖了十日地道好不容易才到這裡，要麼用炸藥！」
又有一個聲音驚道：
「你瘋了！用炸藥的話蒙古韃子一定發覺，可能連地道都會炸塌，我們死了事小，壞了大事可就完了！」
三個聲音低聲反覆商量，皆深感棘手。玉雪一聽他們勝利在望，快速爬去，立刻爬到了燈光處。只見地道到這裡擴大到五尺直徑，一人高下，三個人正背著布袋、手持工具擠在那層花崗岩前一籌莫展。
玉雪悄無聲息地爬出，三人剛覺有異，已被點穴。到此玉雪總算能直起腰了，可耀日三人連帶那矮小之人卻仍堵在地道中不得出。玉雪也不多說，走至那層厚厚的花崗岩前，伸手在上面一抹，立刻現出了一個直徑三尺的黑黝黝的洞，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從裡飄來。那不能動彈的三人看得眼珠突出。
玉雪正要彎腰進去，忽聽一個嘶啞的聲音道：
「仙姑慢些進去，裡面有很厲害的屍毒，一個不好就送命了！」
卻是那身材矮小之人。原來他武功頗不弱，耀日又根本沒下重手，他一路到此，已經解開一些，雖還是不能動彈，現下卻能說話了。
玉雪根本不怕什麼屍毒，聞言一笑，正要進洞，忽然心中一動：但凡皇帝最怕人盜墓，裡面肯定有許多機關，玉雪雖不懼，但要弄出什麼聲響可不妙。聽那三人口氣，似乎對這墓很熟悉，不如讓他們帶路以節省時間。
當下她輕輕招來一股微風，用小股靈力直送進去，感覺在裡兜了一圈，散去了一些異味，便對四個俘虜道：
「我們是來移走南宋皇帝遺骨的，你們的目的想必一樣，就算墳中有什麼金珠寶貝，我們也不稀罕。只要你們答應帶路，我馬上解開你們的穴道。」
那矮小之人喜道：
「仙姑有如此手段，我們這次行動一定成功，事不宜遲，快些動手，我以人頭作保決不變卦！」
他已經再次見識了玉雪的手段，感覺冥冥中簡直有神靈保佑，聽了玉雪的話差點喜極而泣。另三人則是半信半疑，但無法可想之下都不約而同答應。
玉雪解開四人穴道，大家魚貫走進漆黑的工匠隧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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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節 變故陡生

這工匠隧道只限兩人並排走過，並不是很寬；高則恰好剛容普通人通過，像黑日這般的身高還必須彎腰才能行走，牆上也沒有油燈火把之類的裝置，除了四面皆是厚實無比的花崗岩外，可說簡陋的很。
玉雪和凰金在前，四個凡人在中間，其中一個手裡提著一盞特製的燈給眾人照路，黑日和耀日則在最後，大家小心向前行去；走不多時，到了一個分叉路口，左右各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通道，玉雪停下來轉身問後面的四個凡人：
「該走哪一條？」
那彷彿太監聲音的人想也不想就道：
「右邊！」
顯得非常自信。
玉雪實在忍不住了：
「你以前是不是南宋宮廷中的太監？為什麼你好像對理宗的陵墓很熟？」
那人一聲長歎：
「沒錯，我以前是理宗皇帝的近身太監，深得寵信，就連這永穆陵也是我監工的，所以裡面所有的機關暗道我全都知道。後來理宗皇帝殯天，我也有了年紀，度宗皇帝就放我出宮頤養天年，沒想到我老頭子一把年紀到現在還活著，大宋朝卻被蒙古人給滅了！」
說著抹淚不已。
玉雪見他體態雖有些龍鍾，精神倒還矍鑠，看去也就六十左右年紀，心知他一定不止這些歲數，看他體內有些內功基礎，想來就是練功不輟才如此健朗。
說話間一行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始終是由這曾經的太監指路，隨著越來越深入永穆陵，這工匠隧道也越來越複雜，時常同時幾個分叉口，如果不是太監熟門熟路地指引，就算玉雪四人也要在裡面不停繞圈子。到此玉雪覺得有些奇怪，她前面打通那堵花崗石牆時，感覺這工匠隧道並沒有這麼長，似乎只有一小圈，可現在怎麼繞了這麼久卻不見地宮？
那太監到底是人精，看出了玉雪的疑惑，解釋道：
「當時造這工匠隧道時，一共造了三層，一層比一層複雜，也一層比一層面積大，每層都有一個隱秘的地方與下一層相連，但是設計得極其巧妙，你根本感覺不出自己是在朝下或者朝上走，就覺得不停的在兜圈子，其實剛才我們已經下了兩層，再前面就是最後一層了。這個隧道越接近地宮的地方就越複雜，當初工匠們都是蒙著眼睛被帶進來的，造一段就換一批人，一人頂多記得一小段，這是皇帝為了防止工匠中有人來盜墓。」
耀日奇道：
「那麼理宗死後靈柩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是從正門抬進來的，待靈柩抬進來後所有的人都從墓道退出，萬斤斷龍石放下，這個陵墓就徹底被封死了。」
玉雪聽出了其中的毛病：
「既然有正門，為什麼還要修建這麼個複雜的工匠隧道？」
那太監長歎一聲道：
「這工匠隧道其實也是一種機關，起到迷宮的作用，不知道走法的人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另外這隧道還是陪葬的人最後呆的地方。」
幾人一愣，齊聲問道：
「還有人陪葬？」
太監點頭：
「裡面的機關總要有人一一發動，既然他知道機關是怎麼發動的自然也知道解法，因此是不能出去的，必須陪葬，不過他們都是心甘情願的忠臣義士，你們也不必有什麼想法。」
玉雪毛骨悚然，又想理宗永穆陵不過是攢宮就已經修得這麼複雜，別的帝陵可想而知，不禁擔心道：
「我們攪了這大半夜了也沒移走一具皇帝屍骨，時間恐怕來不及，這可怎麼辦才好？」
另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人忽然答道：
「放心，我們都有安排，一組負責一陵，如果我們快要得手，那麼別組肯定已經得手了。這永穆陵是最複雜的，因理宗皇帝在位時間最久，修來修去就變成如此規模，但另五陵要簡單得多！」
「什麼？你們有六組人一起動手？」玉雪驚訝。
那人點頭：
「跟你們實說了罷！我們都是南宋遺臣，早在韃子皇帝下聖旨之前我們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早就聯繫了許多奇人異士、安排好了一切，得手後到了外面還有專人負責接應。」
玉雪此時才注意到這人身手也不錯，和另外一人一樣都是武功好手，而在地道口埋伏的那個矮子就更不用說，看來這四人的確是有備而來，估計當時矮子問的那句怪話就是接頭暗語。
此時玉雪心裡開始奇怪——他們前面還似不信任己方四人，怎麼現在倒和盤托出了，正低頭沉思間忽聽兩聲大喝：
「小心！」
玉雪一愣，就見前方三丈處甬道已經到頭，一塊弩板嘩啦一聲翻出，頓時烏黑發亮的箭束猶如亂雨般紛紛射出，眨眼就到了玉雪面前，帶出呼呼風聲，力道極大。玉雪伸手一揮，不斷將箭支撥開，凰金也跟她一起並肩作戰。足足盞茶工夫，那亂雨般的箭才射完，弩板嘩啦一聲又翻了回去，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而兩人身前的箭支堆得足有半人高，箭頭在漆黑的甬道中泛著幽幽磷光，顯然上面有劇毒。
漆黑？玉雪凰金猛然感覺不對，回頭一看，剛才還提醒她們小心的耀日黑日和那四人居然都不見了！只見前方一條墨黑的地道，根本不見半點人跡！玉雪一急，趕忙跟黑日感應，發現他似乎就在地下，只是這地下也是一模一樣的厚厚的花崗岩巨石，正不知黑日是怎麼下去的！二人剛準備挖地，就見地下的石塊慢慢拱起，不一會地面上就現出了個大洞，石塊紛飛中黑日和耀日跳了上來。
黑日手裡還提著一個人，他上來後，把那人往地上一扔：
「這矮子逃慢了一步，被我逮住了！」
原來弩板機關發動時，隧道太窄，後面的耀日和黑日知道玉雪凰金絕對可以應付，因此只叫了一聲小心，便把四個凡人拉到身後保護起來。沒想到四人忽然互相使了個眼色，那太監在牆上一拍，地上便無聲地出現一個大洞，四人立刻跳了下去。
黑日和耀日正注目玉雪和凰金，感覺不對時那地洞已經在合攏，急忙也跟著跳下，而那三人早已又閃到了一處正在關閉的石門後，只剩矮子正要側身通過，二人追趕不及，只能將落在最後的矮子給硬扯了過來，石門便嘩啦一聲關死。他們擔心二女，也不追那三人，打破頭頂的花崗石便跳了上來。
玉雪對矮子道：
「我們真心誠意幫忙，為什麼你們不相信呢？」
矮子面色慘白：
「完了，沒老太監在，我們都出不去了！」
玉雪見他不回答，又連聲追問。
矮子道：
「其實我是願意相信你們的，但李公公他們不相信我也沒法子。這中間還有個緣故。據說蒙古皇帝要伐陵，一個原因是為了陵中陪葬的珠寶，還有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他聽一個妖僧說如果要保大元江山永固，必須要用南宋皇帝的骨頭造一座塔，在塔上施一種邪術，便可保中原漢人永不會反抗大元統治，因而江山永固。你們想，我們漢人聽了誰會願意！正好宮裡有李公公的人，他心懷故宋，便把消息傳給了江湖上的同道，這才有了我們這次的行動。」
用南宋皇帝的屍骨造一座塔便可使元朝江山永固？玉雪實在不相信這種鬼話，可那個妖僧的來歷卻不得不查，她又問道：
「你們叫他妖僧，難道他真是妖怪？」
矮子搖頭：
「這我也不太清楚，聽說這僧人不知忽然從哪裡冒出來，一身功夫深不可測，一冒出來就深得蒙古皇帝寵信，平時行事詭秘，住在宮中一個專門為他造的佛堂裡，一天到晚除了皇帝召見根本不出門，身邊連一個伺候的小太監也不要，端的古怪！這次他向皇帝進言伐陵，我們漢人恨他入骨，早有人馬上去查他的祖宗十八代，卻真的彷彿是從石頭裡蹦出來般沒有一絲以前的經歷，所以我們都索性叫他妖僧，連名字也懶得提了！你想，你們行事詭秘，突然出現在地道裡，手段又如此高強，李公公他們也是不得不防，所以才會趁機逃走，還把你們困在這裡。」
玉雪啞然，行事詭秘？不過是弄化了一面花崗石牆罷了！手段高強？他們還沒見識過自己四人真正的手段呢！
見矮子一副大難臨頭的慘樣，她笑道：
「別怕！我們不但可以帶你出去，而且還一定把理宗皇帝的屍骨也帶走，好破了那妖僧的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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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節 鎖魂骷髏

玉雪其實並沒有好辦法——他們四人對盜墓勾當一概不知，但玉雪知道那逃走的太監卻一定清楚怎麼去地宮，也肯定知道出去的路，解鈴還須繫鈴人，跟著他們就對了。
當下五人從地上的大洞中一一跳下，到了那扇現下看去完全嚴絲合縫的石門前。也不用找機關，玉雪故伎重施，伸手在石門上一抹，石屑飛揚中一個容一人彎腰而過的洞便出現了。她用的也不是什麼道術，不過是在手上加了把靈力，這石門再厚，也擋不住玉雪修煉多年的渾厚功力。
裡面黑洞洞的，但玉雪四人加上那矮子都是可以在暗中視物的人，渾然不懼，一一進洞，裡面還是一條甬道。這條甬道比剛才那條工匠隧道寬得多，也悶得多，一股古怪的異味讓人從心底裡感到壓抑。
那矮子急忙屏住呼吸，還掏出一顆藥丸含在舌下，見玉雪四人一點沒事，不由敬佩，打著手勢道：
「這裡已經開始有屍毒了，各位一定要非常小心。」
屍毒其實是由於屍體腐爛而生出的毒氣，陵墓裡一般不可能保持通風，時間長了毒氣越來越厲害，這才讓人聞之色變。
黑日和耀日將矮子夾在中間——生怕他也跑了，跟著打頭的玉雪凰金小心向前行去。玉雪感覺那三人現在的位置似乎在這層甬道很深的下方，心道他們倒像兔子般溜得挺快，做了個手勢加快步伐朝前趕去。
走不多遠，忽見前方黑暗的甬道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玉雪隨手從乾坤袋中取出鼉龍珠托在手上，頓時甬道中猶如升起了一顆小太陽，明亮略帶藍色的毫光照得陰森森的墓道中都有了生機。
矮子識貨，低低驚呼出聲：
「鼉龍寶珠！無價之寶！」
他滿面驚訝之色緊盯著玉雪的手，心知從現在開始不必再擔心任何毒氣，想到此更是羨慕得口水長流。可沒人理他，都在看著前方甬道中的物事。
甬道中不再是空無一物，這裡一堆，那裡一團，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肌肉爛盡的死人骷髏，有些骷髏身上還裹著盔甲，枯骨的手中甚至還抓著刀劍，看盔甲樣式頗像南宋朝廷宮中侍衛裝束，估計就是那些打開機關陪葬的人，只是為什麼要用這麼多人陪葬？玉雪著實不解，但既然這些死人在此，那麼最厲害的機關肯定也在這條甬道裡，看樣子快要接近地宮了。顯而易見那太監三人肯定知曉化解之法，所以一道機關都沒觸動就通過了，但玉雪四人對陵墓裡會有些什麼機關卻不甚了了——畢竟這是凡人的機關，又不是什麼陣法機關，沒有一絲靈氣波動跡象，因此他們沒法發覺。
最前的玉雪看了半晌也沒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剛要舉步，一直盯著鼉龍寶珠的矮子總算收回了目光，低聲叫道：
「且慢！」
他走到玉雪身後，從背後背的布袋中取出一張畫著符的陳舊黃表紙，點燃之後，口中唸唸有詞的朝前一指，那燃著的黃表紙便冉冉飛了出去，彷彿有根線牽著似的，玉雪馬上敏感的察覺到甬道裡產生了某種變化。
這甬道中沒什麼靈氣，陰氣倒是很重，但一切還算正常；可紙符燃著之後，玉雪感覺陰氣大盛，難道有鬼？玉雪剛這麼想，就聽令人牙酸的喀嚓聲接二連三響起，伴隨著這種怪聲，地下橫七豎八的死人骷髏居然一個個緩緩站起，有些立即朝玉雪他們搖晃著走來。
黑日一把掐住矮子脖子，恨道：
「你敢搞鬼！」
矮子被掐得白眼直翻，喉嚨裡咯咯有聲，臉漲得通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耀日見矮子兩手還在努力做著什麼手勢，覺得沒這麼簡單，勸黑日道：
「不過是一堆骨頭，沒什麼好怕的。大哥還是聽他到底怎麼解釋。」
黑日恨恨的放下手，厲聲喝道：
「不說清楚馬上殺了你！」
玉雪凰金站在最前，見幾具骷髏越走越近，在鼉龍寶珠的珠光下甚至可見深陷的眼眶上還吊著幾絲腐皮爛肉，不由都一陣噁心，也催著矮子快說。
矮子揉著喉嚨嘶啞道：
「這永穆陵裡的陪葬侍衛生前都被下過鎖魂術，所以這些侍衛死後魂魄並不能入地府，而是生生世世呆在身體中看守陵墓，就算肌肉爛盡，骨架卻依然完整。只要剛才仙姑踏出一步，不但機關會馬上發動，而且這些骷髏侍衛也會有了意識，就算是一堆枯骨也非常厲害，專殺入侵者。我這符是召魂震魄符，是花大價錢從茅山道士那裡買來的，專門對付這種被下過鎖魂術的骷髏，點燃後雖也將他們發動，但魂魄被震在身體裡，便不會為害。」
玉雪聽了半信半疑，卻見那些骷髏走到她的身前忽然停下不動；而後面還有越來越多的骷髏走過來，有些手中還緊緊握著生銹的長刀，越走越近後只要碰到前面的「同伴」便停下。不一會兒玉雪凰金二人身前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站滿陰森恐怖的骷髏侍衛，將甬道堵得水洩不通，除了一股極其讓人噁心的臭味外，倒真的沒什麼異動。
矮子又道：
「它們只是被我們身上的生氣吸引過來的，現下只要從它們頭頂上爬過去就沒事了！」
玉雪奇道：
「那機關怎麼辦？」
矮子笑道：
「地面上有機關，但甬道頂上沒有，本來就不可能會有人從這麼長的甬道中一直飛過去腳不沾地不停留，因此甬道頂部不設機關。」
矮子果然是盜墓好手，一番話說得四人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立馬就見矮子從背袋裡翻出一副設計得極其精巧的鐵爪。這副鐵爪一共兩隻，頗像人手，五指俱全，連關節都伸縮自如，前端極其鋒利。
矮子手一揮，其中一隻鐵爪立刻從大片骷髏侍衛頭頂飛出，叮的一聲立刻牢牢抓入花崗岩巨石砌成的甬道頂，然後他笑道：
「行了！我們現在就從這些傢伙頭頂上飛過去！」
眾人這才發現兩隻鐵手間有一根精光閃爍的細鐵絲相連，想必矮子想先攀到那只釘在甬道頂部的鐵手處，然後再揮出另一隻，就靠如此轉換可一直爬到這條甬道底，也不會觸動機關。
玉雪正大開眼界，就聽耀日道：
「時間不多，別瞎賣弄了！把你那鐵手收好，我帶你飛過去！」
說完，他左手一抖便將鐵手扯回扔給矮子，右手立刻提起他，在矮子低低驚呼聲中已從大片骷髏侍衛頭頂飛過，玉雪、凰金、黑日急忙也飛了起來。
矮子大急，反問耀日：
「你能一口氣飛到甬道底嗎？別壞事！」
話音剛落，就聽耳旁呼呼風聲掠過，眨眼已經到了甬道底，然後他眼前一花，玉雪三人隨之落地，他頓時心裡明白這次的確是碰到能人了，不由信心大增。
眼前是一道石門，並不曾關嚴，從兩扇門的縫隙中吹出絲絲冷風，令人直起雞皮疙瘩。玉雪一眼看到石門上有一個油污的手印，應該就是那太監三人開門時留下的——他們提在手上的那盞特製的燈一直有些漏油。
玉雪毫不費力地推開石門，下面是一條筆直通向下的黑黑的石階通道，底部隱沒在黑暗中，就連鼉龍寶珠的明亮藍光也照不到那裡。五人魚貫走下石階，不一會，通道轉了個彎，前面仍是長長的向下的石階通道。
玉雪感覺太監三人的氣息就在不遠處，精神一振，率領眾人趕忙追去。
另:推薦本道新書<二十四橋明月夜>，謝謝!

第一百七十八節 地宮盜屍

耀日提著矮子，和玉雪三人一起腳不沾地的飛了許久，卻見眼前仍是不間斷的石階通道，就是不見那逃走的太監三人；可玉雪明明感覺他們就在前面，但飛了小半個時辰都沒追上，這怎麼可能！五人開始覺得蹊蹺，這永穆陵不可能有這麼大啊？就這會差不多可以從杭州飛到揚州了！
矮子在耀日手裡忽然低聲驚呼：
「鬼打牆！」
他這一喊，四人頓時面面相覷，停了下來。
鬼打牆是民間說法，意思就是有時晚上走夜路時，會碰到始終在一小塊地方繞圈子卻走不出去的現象，就像有鬼在周圍建了堵看不見的牆一樣，所以人稱鬼打牆。但玉雪四人是修真之人，知道碰到這種情況，有時候的確是一些厲鬼在嚇唬捉弄人，但有時只是陷入了某種陣法之中。玉雪自己也會布其中一種——迷蹤幻影陣，只要踏入陣圖，要麼在裡面不停兜圈子怎麼也出不去；要麼就是走半日也走不進目的地，待早上一看還是在原地踏步。此時這裡的情形很像後面一種，也就是說這裡設置了某種陣法。
陣法是玉雪最擅長的，她立刻原地盤腿坐下，用神識細細感覺，果然發現這石階通道裡布了迷蹤陣。這陣像是不入流的道門中人布的，非常簡單，但是用來困住擅闖陵墓的凡人盜墓者卻綽綽有餘。玉雪四人因為始終感覺到那太監三人就在前面，一心只想快點追上他們，這才不小心著了道。
玉雪閉目體查一會，立刻就找到了陣眼，正待破去，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轟然巨響，頓時大叫糟糕！原來他們已經在永穆陵裡耗了一夜，現在外面天已大亮，蒙古兵開始伐陵了！這響聲如此巨大，正是他們用炸藥在炸開被萬斤斷龍石封閉的墓道，想直接從正門墓道中進入，這樣既方便又快捷。
耀日大急，催著玉雪抓緊時間趕快動手。玉雪飛身而起，在通道頂部伸手一抓，一塊石磚應手而落，裡面是一個小洞，洞中插著三支畫著奇門符號的小旗，正是陣眼所在。玉雪把旗子放倒，眾人就覺眼前一花，雖仍是一條長長向下的石階通道，但是通道底部卻出現了一扇石門，門框上一條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蟠龍彷彿正欲凌空飛去，顯而易見門裡正是理宗的地宮——他的埋骨之所。
眾人都注目石門，心情有些激動，忽聽凰金叫道：
「那三個小子在那裡！」
下方石階上橫躺著三個奄奄一息的人，正是那逃得快的太監三人，因躺在石階上，正好掩在黑暗中，眾人只顧看著地宮大門都沒注意，倒被眼尖的凰金髮現了。
矮子急忙奔過去，先扶起太監，發現他的脈搏時有時無，頓時慌了，央求玉雪道：
「仙姑救救他們！」
玉雪對耀日道：
「我救人，你們趕快動手，把理宗屍骨偷出來就走！」
耀日三人立刻點頭，大家分頭行事。
玉雪給他們一一把脈，立刻明白三人奄奄欲死的原因。原來這永穆陵裡屍毒極濃，三人雖早有準備，但畢竟不像玉雪有百毒不侵的鼉龍寶珠，又被困在迷蹤陣中太久，雖預先服下了解毒藥，時間長了還是屍毒入體。現在三人都毒發了，面色鐵青，身上都泛起一塊塊紫黑色的屍斑。
玉雪將三顆玄玉露一一彈入他們嘴裡，又輸入靈力護住那兩人的心脈，然後立刻先救治那太監——他年紀最大，中毒最深，如果不先救他，他馬上便會一命嗚呼。玉雪用靈力裹著玄玉露送入他內腑助他化開，又將鼉龍寶珠擱在他嘴上，一道靈力向寶珠點去，催逼寶珠將他體內的屍毒吸出。
只見鼉龍寶珠光芒大作，照得通道皆明，一絲絲黑氣緩緩從他嘴裡飄出，被鼉龍寶珠慢慢吸了進去。玉雪見此法奏效，精神一振，加大靈力，一道肉眼可見的細細白光從盤坐在地的玉雪手指間發出，源源不斷的向鼉龍寶珠傳去。
耀日三人加上矮子已經動手將地宮後門打開，待霉氣散去，黑日取出夜明珠四下一照，立刻將矮子看得眼球突出。只見墓室四壁繪滿了壁畫，線條流暢，人物栩栩如生，實在精美無比；四下堆滿了金銀珠寶，滿室生輝；中間當地一個巨大的石槨，槨前還有兩盞造型優美的青銅燈。他們明白理宗屍骨就在石槨內，耳聽轟隆爆炸聲越來越近，四人不約而同一起動手，三兩下將石槨蓋撬開，推至一邊，露出了裡面黑沉沉的棺材。
這棺木用的是千年鐵杉，棺板厚達三寸，紋路如蟠龍，極其名貴，而且防腐作用甚好，封在石槨內多年連顏色都不曾改變，不但沒有一絲屍臭飄出來，相反仍然散發著陣陣鐵杉木特有的清香。
耀日著急，連忙去推棺蓋，不料用力之下，棺蓋卻紋絲不動，他又不敢太大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矮子輕聲道：
「棺材釘還沒起出呢！我來，不過可能還有機關，請你們護著我！」
他將背後形影不離的布袋打開，取出許多五花八門的工具，都很精美小巧，然後爬到石槨中，一一將棺材釘起出。耀日三人見他手法雖熟練動作也甚快，奈何爆炸聲越發近了，都連聲催促。
矮子最後面露喜色道：
「行了！」
他身材矮小，因此就站在石槨與鐵杉棺木中間的空隙裡，伸手用力一推，棺蓋慢慢滑向一邊，眾人大喜，耀日正待接手，忽然棺材裡飛出十幾道黑星朝四面八方疾射。
矮子首當其衝，避無可避，眼見幾粒黑星已經飛至面門，大急之下就覺後衣領一緊，被黑日一把拖出石槨。那些黑星全部射空，有幾粒釘入墓室頂部不見，不過留下幾個芝麻大的小黑洞。墓室頂部俱是厚實無比的花崗岩，由此可見這十幾粒黑星射出力道之大。
矮子這才抹去一頭一臉的冷汗，對黑日連連道謝。黑日也不說什麼，只是注目棺材中，見再無動靜，伸手將棺蓋扯至一邊，理宗皇帝屍骨便暴露在眾人眼前。
理宗屍體是泡在水銀中的，除了面色有些發黑之外，倒基本沒什麼變樣，身穿袞龍袍，頭戴沖天冠，朱履赤舄，雙手持一玉圭平放在胸前，神色安詳。
眾人不料理宗的屍體一絲也沒有腐爛，黑日皺眉道：
「難道要我們扛屍不成！真是晦氣！」
那矮子見了理宗屍體後一直喃喃自語，此時忽然道：
「我們早有準備，我來背！」
他伸手從背後「百寶囊」中抽出一個奇異的絲袋，這絲袋捲成一團，初時不過嬰兒拳頭大，待他全部展開後，眾人一驚，只見長一丈寬四尺，微微泛著藍光，呈半透明狀，但一看就知極其堅韌。
黑日識貨：
「沒想到你們居然搞到了鮫綃！用來裹屍真是大材小用！」
鮫綃傳說是海裡的鮫人用特殊材料所織，水火不侵，寒暑不懼，用來作屍袋確實大材小用。矮子祝禱一番，便伸手將理宗屍體從水銀中拖出，被風一吹，屍體立刻開始有些不對，皮肉漸漸變色。矮子動作極其麻利，立刻將屍體往鮫綃袋中一裝，又將袋口紮緊。眾人聽炸藥爆炸聲似乎已在墓道口，便催著矮子背起理宗屍體離開。
矮子卻道：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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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節 大隱於朝

黑日眉頭一皺：
「莫非你還想帶走地宮中的金銀珠寶？」
矮子搖頭：
「我們的計劃是換屍而不是盜屍，不然蒙古韃子打開陵墓後發現屍骨不見，一定又要生事，所以我們早有準備。各位稍等。」
他回至地宮後門，玉雪剛剛救完那太監三人，只是他們中毒已深，沒有幾日工夫是起不了身的。
矮子走至太監身邊——那老太監已經醒了，但手足俱軟動彈不得，見矮子出來，他眼睛一亮，低低問道：
「得手了？」
矮子點頭，老太監立刻淚流滿面、欣慰激動不已，哆嗦著抬手指向另一人。那人也剛醒了，一聽此話，極力挪動身子，露出壓在身下的布袋。矮子也不多說，抽出布袋回身進地宮。
耀日三人正側耳細聽，算算還有三道斷龍石蒙古兵便可攻進地宮，都皺眉著急。見矮子進來，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連聲的催促。
矮子將布袋打開，眾人一看，原來裡面根本不是什麼工具，而是滿滿一袋白骨，頭骨四肢俱全，白森森的甚是可怖。矮子將白骨一股腦地倒進棺材中，也不管白骨立刻沉入水銀中，便馬上開始釘棺材釘。到此四人總算明白了，原來他們是要以骨易骨，不由連聲讚好，幫手不迭。匆匆將槨蓋蓋好，已聽爆炸聲近在耳邊，震得地宮中回聲不斷。
五人退至地宮後門外，在老太監指點下將門依舊關好，立刻撤退。玉雪三人每人手上提著一人，而那矮子的背上則背著理宗的屍體，由耀日拉著不斷飛跑，玉雪一路上還不斷抹去眾人的痕跡。堪堪退至工匠隧道中，人人都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想必是墓室正門被炸開了，一旦他們進入理宗寢殿，如果有高人在不難發現理宗屍骨被人動過手腳，想到此，人人都加快了步伐。
總算回至那條挖出的小地道中，玉雪看著眼前窄小的地道，想著還必須拖著理宗屍體穿過，不由又急又噁心。矮子拍拍胸脯，做了個手勢，意思是看他的！接下來就聽他全身骨骼一陣暴響，身體縮得只有三四歲孩子般大，但行動卻異常敏捷，打頭鑽進地道，然後回身抓著屍袋邊拖邊退。玉雪四人見狀，急忙隨後推著那太監三人一一鑽進地道。
一行排成一線，像地老鼠般爬了半日，總算一個接一個的鑽出了地道，看到藍天白雲，人人都覺分外清爽、特別親切。
矮子將屍袋背好，對玉雪四人低聲道：
「這裡還是不安全，各位仙長能不能好事做到底，再送我們一程，事後我們必給仙長們立長生牌位。」
玉雪對立長生牌位一事不以為然，卻很想知道他們易骨後的下一步行動，尤其她對那個妖僧甚為好奇，頗想查出他的來歷，心想有這些組織嚴密的凡人幫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當下點頭答應。
矮子大喜，略一拱手轉身就走。耀日對他們起出理宗屍骨有些不放心，二話不說頭一個跟著矮子。轉過這道山梁，眾人就見荒山野嶺中居然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與周圍環境很不諧調。矮子四人見到馬車卻都大喜，均明顯鬆了口氣。眾人快步向馬車走去。
到得馬車跟前，簾子一動，車上跳下一個人，是一個年紀甚輕的華服男子，英氣勃勃，氣宇軒昂，一見矮子背上的屍袋立刻大喜，嘴裡卻說道：
「高孝兩朝惠澤遍施！」
矮子極其流利接口：
「遺骨不保令人心悲！」
耀日此時才明白為什麼當初在地道中矮子說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後，見耀日沒接上就立刻動手殺人。原來這兩句話是接頭暗語，耀日當然不知便馬上露了馬腳。
那華服男子見矮子接上，也不多說，立刻一拱手，矮子馬上將屍袋先藏到馬車上的一個暗格中，又將那虛弱的太監三人一一攙扶到馬車上，跳下來對玉雪四人長長一揖：
「多謝四位仙長，回去後一定供奉四位的長生牌位，現下卻有重任在身，就此別過！」
四人一聽他過河拆橋，自然不豫，何況目的一個都沒達到，也不甘心，耀日道：
「我們不放心，還是再送一程的好！」
矮子察言觀色，知道自己的話造次了些，一時老臉微紅做聲不得。那年輕男子不知端的，連聲催促快些起程，這時聽老太監在馬車裡道：
「不必多說，請四位前輩上來一起走吧！」
他似乎位份高些，一聽此言，連矮子也爽快道：
「請！」
玉雪四人也不客氣，立刻上了馬車，華服男子則一人在外趕車。車輪滾動，馬車沿著崎嶇的山路快速向山下駛去。
馬車駛進會稽城，卻毫不停留，沿著官道直趨紹興府。趕了一日一夜後，馬車終於進了紹興。那年輕男子雖然一日一夜不曾合眼，卻因為練過武功，也是會家子，絲毫不露疲態。當他趕車進城時，玉雪四人在馬車中不斷聽到有人跟他打招呼，似乎這人在紹興府是有名之人，正疑惑間，忽然外面又有人對男子道：
「衙內回來了？這兩日沒看到你，大家都覺得街面上冷清多了！」
華服男子敷衍兩句，但車內的玉雪四人都大驚，衙內？這是通常對官家之子的稱呼，莫非這年輕男子的父親是大元官家之人？那矮子他們豈不是羊落虎口嗎？
矮子看出了四人的疑惑，低聲解釋道：
「別擔心，他是我們的人！所謂大隱隱於朝，他父親就是這次奉旨伐陵的紹興知府劉漢芳，不過他對自己兒子的事並不知曉，所以我們進府後雖住別院，但一切還是要小心低調些才好。這些日子他父親和那妖僧會一直呆在會稽，因此他府裡反倒是最安全的。」
聽了此話，四人方才醒悟，暗地佩服他們的計劃大膽周密。
馬車轔轔，不一會就駛到知府府衙，卻不進正門，繞到後面從後門進入，七彎八拐之後停在一所安靜的小院前。這小院也有一圈高牆，裡面花木扶疏，一棵幾人才能合抱的大樟樹亭亭如蓋，將整個院落遮在樹陰下，顯得很是幽靜。看來這小院正是一所藏身絕好之所，可說是府中府、院中院，的確又隱秘又安全。
年輕男子一路上都不曾說話，看似放鬆，實則很是緊張，到此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他屏退來卸馬車的下人，將馬車直駛進院中；關上院門後再看看四周確實無人，這才將眾人請出馬車，又恭敬將理宗屍體抱出。
到了夜半，眾人在院中舉行了一個簡短儀式，之後便一部分人放哨，另一部分在大樟樹下開始挖墳，直挖至極深，才將理宗屍體埋入，消滅一切痕跡後眾人方才放心。自此一代帝王終於避免屍骨無存，長眠在這棵百年大樟樹的腳下。
接著每人分到一間佈置得非常精緻的客房，每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被侍侯得很是舒服，連那太監三人的傷勢也漸漸好了。可玉雪四人志不在此，見十幾日已過，這些人舉動正常，便商量著第二天告辭。
當天夜半，忽然府外車馬聲絡繹不絕，似乎有大隊人馬正向知府府衙開來。四人本來都不用睡覺，立刻走出房門查看；矮子幾人也被驚醒，一一走出，眾人剛要說話，卻見知府衙內匆匆而來——此時玉雪已經知道他的名字叫劉傑。
劉傑湊近眾人低聲道：
「那妖僧押著這次挖出的所有金珠以及『皇帝後妃』們的屍骨來了！今晚就下榻在我府中，各位一定要非常小心。」
他說完立即離開，顯然是安排一切去了。
矮子幾人立刻面露憂色；玉雪四人卻精神一振：正準備想方設法調查妖僧的來歷，沒想到他倒自動送上門來，可謂巧極妙極！
當下他們互使個眼色，轉身各自回房。玉雪卻在矮子四人回房後悄悄出門，使出心鏡身法，無聲無息向前院摸去。

第一百八十節 魔器妖僧

滿載著金銀珠寶的騾車一輛接一輛駛進知府衙門，旁邊是長龍般舉著火把的騎兵大隊。每匹拉車的騾子都直喘粗氣，顯然這一路沉重的寶箱壓得它們夠嗆，車轅卸下後，它們踉踉蹌蹌的被牽進馬廄，便一頭紮在水、草中連頭也不肯抬；而寶箱則立刻被一隻隻的搬進庫房，每一隻都重新貼了封條，然後庫房門馬上也被兩張封條唰唰交叉封住，大隊警衛便嘩啦一聲散開，一個個像樁子般矗立在庫房簷下、院中、牆外，對他們來說今晚將是一個辛苦的長夜。最後駛來幾輛重重油布披裹的大馬車，更是警衛森嚴的被拉至一個獨院中，立刻裡三層外三層的被重兵看守起來，一股股異味從馬車中飄出，熏得周圍的蒙古兵將們直皺眉頭，卻無一人敢擅離職守，片刻後連院牆上都站滿了手持火把的侍衛，看去人人都是會家子，武功著實不弱。
五頂綠呢八抬大轎穩穩停在了府衙門口，從中魚貫出來五人，個個面帶風塵之色；接著又來了三個「四人抬」，從中又出來三人，低頭哈腰的跟在那先到的五人後。此時府台大人的衙內劉傑已經安頓好了寶箱和油布馬車，帶著衙役家丁們飛奔而出，恭恭敬敬的磕過頭請過安，準備將一干人等請入正花廳——豐盛酒宴已經備好。
不料為首一和尚搖頭道：
「我要先做些措施，以策萬全。」
他雖然口齒便給，但與周圍的人在一起立刻顯得格格不入——穿著袈裟和官員們在一起已經夠怪異了，可官員們居然還對他頗為忌憚害怕，這也罷了，最奇怪的是他長得膚色奶白、高鼻深目，眼珠在火把照映下發出幽幽綠光！這人不是中原人，竟然是個西域和尚！
知府劉漢芳可算是此地的主人，卻對和尚恭敬之至，聞言立刻拱手道：
「大師如有差遣小人但憑吩咐。」
他身為知府居然自稱小人！
和尚倨傲的點點頭，轉身進府，身後的官員立刻緊跟而入，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喘。
玉雪已經在府衙門口對面的一棵大樹上看了半刻，初時怎麼也不明白這許多職位不低的官員們為什麼會對一個西域和尚如此敬畏，接著她馬上發現一點，這和尚來路有些不對。
和尚雖披掛著金邊袈裟，週身也隱隱透出金光，貌似一位佛功大成的有道高僧，玉雪卻一眼發現他煉有元嬰，這就非常奇怪了。要知道修佛之人是不煉元嬰、只煉元神和佛體的，修煉元嬰是道門的功夫；更奇怪的是他的元嬰雖寶光隱隱，可又微微散發著一些魔氣，讓敏感的玉雪馬上察覺。玉雪立刻知道此人表裡不一，同時又百思不解，她還從來沒聽說這世上有人同時修煉佛功、道術的！這和尚外表是修佛，內裡是修道，有可能同時還修魔，這樣的修法古往今來不曾聽說過一人，想必就連見多識廣的凰金黑日二人都未曾聽說過！
此時玉雪已經猜出這和尚是誰，他肯定就是這次伐陵的專使、現今的江南掌教、被人異口同聲稱作「妖僧」的楊璉真珈！此人果然妖異，就連一身功夫都妖異無比！玉雪對他產生了極度的好奇心，悄悄化成真土之身，彷彿一團風沙般，滑過院牆無聲無息地溜進府衙，哪怕周圍成百上千人舉著火把、到處燈火通明也沒有一人發覺她，偷偷的躡在了他們後面。
楊璉真珈一點都不在意那堆滿奇珍異寶的庫房，也不用劉傑帶路，彷彿早已知曉位置般直接踱向那個戒備森嚴的獨院。到了院口，他屏退所有守衛，關上門後獨自站在院中馬車旁，雙手連揮，一片金光立時象大網般撒出，慢慢滲進整個院落的地面，然後消失不見；接著又雙手手指全部外翻，掐起了一種奇怪的手印。在院牆上偷窺的玉雪頓時大吃一驚，居然是佛門大手印之一的「外縛印」！
玉雪很久以前在湘西的噬天妖洞下曾得常歡喜尊者傳授過佛門大手印法，只是她一向習慣使用飛劍，除了碰到陰物、妖魔外，一般她很少使用這九大印法，所以老實講她的印法並不是很純熟，用法也不是很高明，尤其這九大印法一至九，越到後越耗靈力，如果疊加使出她一來不太會二來也很吃力，故此她一直使用前幾印，時常反覆打出，速度雖快威力並不算大。可她練習雖少，卻到底學過整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此時楊璉真珈出手居然就是很複雜的外縛印，而且速度飛快，一會工夫就一百零八道打出，不得不讓玉雪驚訝不已，要知她自己也絕對不可能轉眼打出一百零八道外縛印，除非是第一的不動根本印和第二的大金剛輪印她還有可能辦到，可這外縛印排在印法之第五，委實有些難度，這楊璉真珈的實力便可想而知了。而且他最開始打出的那片金光玉雪也很熟悉，那是道門常用的空間隔絕陣，用來禁錮馬車附近的地面空間是再好不過，不但空中不能接近，就連有人用土遁也不能靠近這裡。到此玉雪不由越來越驚訝，可接下來楊璉真珈又做出了讓她大跌下巴的事！
只見他身體緩緩飄離地面，手一翻，手中多了一件漆黑的物事，嘩啦一聲展開，卻是一把扇子。扇子上繪的不是山水花草，卻隱隱透出許多模糊的骷髏鬼面，彷彿幽靈般在扇子裡游移輾轉，不時一張鬼臉清晰地凸出扇面，卻怎麼也衝不出來，而後不甘似的張口大呼，模樣極為可怖。玉雪一見差點驚呼：這是一把魔器！
魔器在人、仙、冥三界都很少，這是因為修魔的人在三界中非常少。一是因為魔功難得，就算得到魔功功法，首先一關就是要先喪失自我、被各種魔頭入體控制住。魔頭並不是有意識的，而是天地之間的陰氣戾氣自動生成，本身除了不斷吸收別的魔頭壯大自身外，並沒有其他本事。可如果被這種魔頭入體控制了，那這個人就只有殺戮凶殘破壞的本能，做為人的一切記憶烙印都會被抹去，時間長了，體內的魔頭會互相吞噬，最後剩下的一個會漸漸有意識，這時候才能憑著本能繼續修煉魔功，問題是此時的這個人已經與原來的他無關，就像重生的嬰兒一般，前生所有的愛恨情仇一概忘卻，既然與前生毫無關聯，那麼試問有誰願意修魔？而且入魔之人是所有正道、妖魔的公敵，因為他不分人妖、見活物就殺，所以多半在修魔之人產生意識前就被黑白兩道給滅了，那麼試問又有誰幹冒此大險去修魔？有時妖魔也會利用魔頭煉些歹毒法寶，可一般事先都做好了準備工作，他們自己卻也不願意修魔、變成魔人，這就與第二點有關。
二是雖然許多道門佛門或者妖魔之間都傳說三界之外有魔界，但魔界到底存不存在於這個世上，卻並無人知曉，原因是無論人妖都從來沒聽說過有人修魔成功，這樣的話修魔就變得毫無意義，這一點黑白兩道都很清楚。就算是五教老妖，修煉的最終目的也是逍遙天地，可以任意妄為，能隱隱與仙界對抗。既然修魔如此困難，還像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喊殺，且到最後連個目的都沒、一座靠山都沒，那麼還有誰願意修魔呢？
此時楊璉真珈連變兩種功夫，到最後居然取出了一把魔器，這怎麼能不讓玉雪驚訝萬分！難道這世上還真有修魔之人？但據說修魔的話首先要喪失本能，可楊璉真珈明顯沒有，那麼他已經跨過了最難的開始一段、已經漸入魔境？這怎麼可能！何況他還會最正宗的道門和佛門功夫！這妖僧讓玉雪意外連連，她在越來越驚訝中並沒有發現她的身形——也就是一團稀薄的風沙已經在開始輕微抖動。
楊璉真珈正要對馬車布魔陣，忽然停了下來若有所覺，片刻後手中的魔扇一揮，大片魔頭呼嘯而出，卻不是對著馬車，而是直衝玉雪。眨眼間無數魔頭已將玉雪團團包圍，歡呼著往她「身體」內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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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節 上古魔扇

玉雪大驚，首先想到的就是——逃！此行不能暴露，不然「暗殺」大計就徹底完了。雖然這妖僧讓玉雪意外連連，可既然知道他是修魔之人，估計與五教妖魔關聯不大，在這個強敵環伺的時候還是不要再豎一大敵的好！
她當即收攏真土之身，再將心神也努力守住，不去管那些撲來的魔頭，像一團風沙般朝院牆外滑去——只要出了院子，候在外面的劉漢芳等人便可以做她的掩護。她不相信這妖僧願意在許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魔功、讓他那「得道高僧」的真面目徹底袒露在眾人眼前。
妖僧見玉雪象兔子般溜得極快，而且他也搞不明白這團風沙到底是什麼東西，權衡了一下，果然立刻放棄了探察究竟，將魔頭都召回，只管自己布下魔陣守衛馬車。此時這幾輛馬車可謂固若金湯，周圍有道法——空間隔絕陣禁錮了整個空間地面，每一具屍骨上又被他下了佛門的禁錮大手印，每輛馬車油布上還附著許多魔頭看守，現在無論神佛想要靠近都難！
玉雪隱身在劉漢芳身後，先是感覺獨院中有一瞬間魔氣大作，卻立刻被道術和佛門手印掩蓋住氣息，知道這妖僧已經做好了一切防守工作，她惟恐被他出來後發覺，立刻快速溜回別院。
楊璉真珈出來後吩咐所有人等都在院外看守，一個人都不許入內，他自己則笑嘻嘻的和劉漢芳開席去了。原來他雖是和尚，卻是個「酒肉和尚」，最喜飲酒，劉漢芳深知，所以早就派人快馬回來通知兒子劉傑備好了豐盛酒席。劉傑此時卻滿懷鬼胎，見楊璉真珈一身功夫深不可測，雖極力鎮定，還是不免面青唇白、心底一陣陣惡寒，好不容易找個理由溜出花廳，連忙直朝別院而來——他想與眾人商量對策。
玉雪已經溜回別院，連空間隔絕陣也不敢用，生怕妖僧發覺到道術的氣息，此時正與凰金黑日耀日三人用極低的功力傳音談論。饒是凰金黑日見多識廣，聽到楊璉真珈居然身會三種互相衝突的功法，也是半晌做聲不得。
許久凰金疑惑道：
「這怎麼可能！又修元嬰又修佛門功法已經難度很高了，就算這兩種功法他可以同時煉成，卻到底同為正道功法、怎麼都與魔功相衝突，一點點搞不好就形神俱滅、魂飛魄散，你說他不但都煉得大成，而且轉換功法居然毫不費力，我實在不能相信。你確定你沒看錯？」
玉雪點頭，又仔細將那把魔器扇子的形狀說了一遍。
黑日低頭沉思，半晌猶豫道：
「聽你形容，我總感覺那把扇子有些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在哪見過，不過現下卻有些想不起來，讓我再想想。」
這時劉傑如同火燒眉毛般跑進別院，直奔玉雪的房間。玉雪在房間裡已經知道，沒等他敲門就打開房門，見劉傑張口欲說，她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作勢低聲道：
「怎麼天都要亮了衙內還不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罷！」
說完不管他殺雞抹脖子連使眼色，使勁將他朝院外推，暗地悄悄傳音：
「和尚厲害，我們都要極小心，還好現在他沒起疑，你侍侯周到些應該沒事。」
劉傑本來渾身冷汗，一聽楊璉真珈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那些皇帝屍骨是「西貝貨」，頓時心頭一寬，抹抹額頭上的冷汗長吁口氣走了。
回至房間，黑日忽然傳音道：
「我想起來了！那扇子在上古之時曾出現過一次，當時引起軒然大波，可是不久後就神秘失蹤，怎麼現在會出現在這麼一個西域和尚的手裡！」
接著黑日詳細說明。原來當時他剛剛得道，時間在以萬年計之前的上古時期。那時他修為不高、年輕好事，最喜四處結交「朋友」，忽然一天有人告訴他這麼一個消息，說是雲夢大澤中將有魔器出世，現在無論正道魔道都紛紛趕往雲夢大澤，好探個究竟。
有必要說明一下，這裡所謂的魔道並不是真正的修魔之人，其實就是妖。修魔之人一直都幾乎沒有，所謂的魔界也只是口口相傳，從來沒人真正見過。而妖們大多因為行事歹毒，時常胡亂殺人，就像失去自己意識的魔頭般，所以從古到今才一直被稱為「妖魔」，但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魔」，這是兩種不同概念；被稱做「魔道」的，其實就是一些由行事歹毒的老妖們各自組成的邪派，長期以來一直與正道作對，所以這些妖們就被統稱為「魔道」。
再說當時正邪兩道一聽居然有傳說中的魔器出世，如何不驚！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紛紛不約而同趕往雲夢大澤，自古正邪不兩立，還沒等到魔器出世，他們已經打了不知大小多少場，而黑日得到消息已經有些晚了，去的時候正趕上雲夢大澤中到處混亂一片，處處喊殺聲震天，黑日當時可說是亦正亦邪，沒有插手任何一方，只在旁看熱鬧。
三日後，忽然一道魔氣直衝天際，所有黑白兩道都不知不覺停手，往那裡趕去。到得那邊，只見方圓十里被黑霧籠罩，無數魔頭在黑霧裡翻滾，不過有一點還好，就是它們始終只在這個範圍內不會出來。有那貪心魔器之妖魔，不管好歹，仗著自己道行高些就硬是望裡闖，沒多久就被魔頭控制，然後失去意識衝出黑霧，無論人妖，見著就亂殺一氣。片刻後這種入魔之人越來越多，正魔兩道人人自危。
最後兩方第一次聯手，先把入魔之人都清理掉——也是經過了一番苦戰，然後將十里方圓都禁錮起來，不准人隨便闖入。商議後，兩方各公推五個代表進入，都是當時正魔兩道道行最高之人。沒想到進入黑霧沒多久，這些人就與外面的人失去聯繫。
外面的人在焦急中度過了兩日，忽然黑霧產生了變化，不停的朝裡收縮，最後只在三尺直徑。這時這團魔氣彷彿一股團團旋轉的黑色龍捲風般，只在原地不停打轉，在「龍捲風」正中間，人人都看到一把打開的魔扇若隱若現上下翻騰，扇面上還不斷突出凸起的骷髏鬼面，顯得詭異無比。而且此時魔氣只有三尺直徑，眾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裡面並沒有任何生物，那十個高手就這樣莫名其妙消失了！
魔扇如此詭異，正邪兩道都不敢上前，再也無人敢打主意。到了夜半，一陣濃霧覆蓋了整個雲夢大澤，魔扇在濃霧中忽然無影無蹤，就連魔氣也散得乾乾淨淨，彷彿這把魔扇從來沒出現過般。當時黑日也混在妖堆中，曾親眼看到過那把魔扇，由於事隔多年，他一番仔細回想後才終於想了起來。
玉雪三人聽了黑日的話後大驚失色，誰都不曾想到那把魔扇居然如此厲害、出現消失的過程又是如此神秘，而此刻這魔扇卻被楊璉真珈收為自己的法寶，看來這妖僧的本事和來歷的確非比尋常。
此時黑日也是滿面驚色，當時那魔扇讓在場正邪兩道傷亡慘重的情景他可是非常清楚，半晌他傳音眾人道：
「魔扇之事非同小可，關係到傳說中的魔界和修魔功法，不論上古還是現在，這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我要親自去會會那妖僧，以確定那把魔扇到底是不是上古時我曾見過的那把！」
玉雪三人都覺得黑日此話有理，只是那妖僧不是易與之輩，且他們還不能驚動五教妖魔，這樣的話行事就頗有些難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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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節 鎮南骨塔

四人都沒料到查妖魔卻查出了真正的「魔」跡，不由都是一陣心頭沉重。如今的中原真可謂群魔亂舞、處處不太平，修真正道不過是苟延殘喘，除了崑崙四派還在海外保存著一些實力外，別的門派死的死、散的散，都沒了蹤影。五教越坐越大，囂張之極，估計現在已經佔據了以前眾大派的洞天福地正譏笑正道呢！而且還有一個一直讓玉雪心頭不安的青丘山九尾狐族，竟不知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現下又冒出一個楊璉真珈，也搞不清他是什麼路數，看樣子他背後一定有人，絕對也是一股不安好心的強大勢力。就靠他們四個孤家寡人，想要扭轉乾坤，不過是滄海一粟，實在難為。
四人緊皺眉頭思索，半晌耀日忽然道：
「其實我們還有力量可以借助，就是一向被我們忽視的凡人的力量。」
玉雪三人眼前一亮，有道理！
耀日接著道：
「妖魔修煉的最終目的本來就是化成人形、與天地同壽，所以許多妖魔也不是很願意將凡人趕盡殺絕，但是將他們作為解讒的肉食、煉功的鼎爐，視人命如草芥，卻是每個妖魔的通病。妖魔們行事雖偏激毒辣，可我覺得他們心底還是想與我們人類平起平坐，甚至希望我們也接納他們，所以他們常常不會光明正大的以妖異的形狀出現在人間，你們看五教老妖一個個以神仙模樣勾引凡人入教就明白了。」
玉雪有些納悶，耀日怎麼好像在為妖魔說好話？
就聽耀日頓了頓又道：
「但是魔卻是另外一回事，魔絕對比妖還危險，他們會連一點生存機會都不給凡人的，所以我們現下應該暫時放下以前的計劃，先全力調查魔器的真假和楊璉真珈的來歷。第一步就是利用劉傑的那個組織。」
他說完看了看玉雪，眼神似有些不安。
玉雪立刻明白，原來他繞著圈子說了這麼大堆，是想讓玉雪先放棄國仇家恨，轉而對付楊璉真珈，而且準備利用可憐的劉傑！玉雪初時有些不悅，養父母的死、部落的滅族、青峰的迷失、崑崙瑤池的崩塌、那麼多正道的犧牲。。。玉雪都一筆筆的給記在心裡，想到五教妖魔她就恨得牙癢癢！可耀日說的也很對，五教妖魔雖將修真正道及仙界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至少還給凡人一點生存的機會，但如果魔的話整個人間都不能倖免，孰重孰輕她還是分辨得出，一時沉默不語。
黑日第一個點頭贊同：
「耀日說的對！魔器出現可是大事，我們一步步來，先查清魔器和那妖僧的來歷要緊！」
說著他開始和耀日商量，二人談來談去最後都是想先讓劉傑打探清楚情況再定下一步計劃。玉雪始終覺得哪裡有些不妥，因此一直在旁聽著不說話，凰金也是皺眉默然。
半晌玉雪道：
「不管怎樣，五教妖魔還是我們的頭號大敵，能不驚動就不驚動。如果有誰對我說實在不行就聯合他們，我頭一個絕不答應！」
耀日深深地看了玉雪一眼，沒有再說話。
巳時，劉傑又來了，他是趁楊璉真珈去衙門辦公事的機會主動來報告消息的。
楊璉真珈今日一大早已經派專人押運從陵墓中搜刮出來的金銀珠寶起程去燕京交給忽必烈，他自己則準備留在江南用南宋皇帝後妃的屍骨建造鎮南骨塔，不日即將動工；但據他計算，光這些屍骨還是不夠，必須再挖些湊數。會稽的南宋帝陵周圍一向也是南宋許多公卿士大夫及富庶之家的陵墓所在地，故此楊璉真珈今日將再派軍隊去掘這些墳。
耀日問道：
「那他也去嗎？」
劉傑搖頭：
「他自己並不去，就留在我們府中看守那些東西。」
那些東西指的就是南宋皇帝們的「屍骨」，玉雪四人心知肚明。
「那他住在哪裡？」
「就住在那個院子裡。而且他吩咐了，從明日開始他不準備出來也不准任何人打擾他，連飯也不必給他送！」
劉傑想不到楊璉真珈居然連飯也不用吃，一時神色又是迷茫又是害怕。
四人一聽，就知道楊璉真珈是準備閉關修煉，估計與造那鎮南骨塔有關。如果明日起他不出來了，那怎麼讓黑日看清楚他手上的那把魔扇！看來必須就在今日把事情辦了，可用什麼方法才好？一時他們都陷入了沉思。
劉傑雖不知他們四人是什麼來頭，但這些日子相處已經漸漸越來越信任他們，現下甚至超過了對矮子他們的信任。此時見他們都不語，也有些著急，道：
「那骨塔與我們漢人的氣運有關，絕對不能讓他造起來！就算粉身碎骨，我也要想辦法阻止，如果四位前輩有法子，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在所不辭！」
耀日就是等他這句話，當即看了一眼黑日，對劉傑道：
「他今天下午有什麼安排？」
「他已經辦了一上午的差事，而且差不多全妥當了，下午估計就呆在那個院子裡，最多拿兩壺酒進去一個人喝喝。」劉傑已經很清楚楊璉真珈的喜好，說的頗為肯定。
耀日沉思一會，對劉傑道：
「你下午想辦法把他拉出去喝酒，盡量越遠越好，最好再灌醉他以拖延時間，等我們得手。」
劉傑當然不知道他們四人的目的志在讓楊璉真珈暴露魔器，還以為他們是想將屍骨全部偷走，好讓楊璉真珈造不成鎮南骨塔，一聽之下有些害怕：
「最好不要在我府裡動手，不然丟了一塊骨頭，我們全家都會被誅九族的！」
他前面雖說得豪言壯語，可真要株連九族他也很害怕，頓時有些裹足不前。
玉雪安慰道：
「我們只是做些手腳，放心，絕對不會連累到你家任何人！」
玉雪現在一直化成一個面目黝黑的中年漢子，說這話時臉上表情頗為誠懇，劉傑一見之下不知哪裡來的一股豪情，當即拍著胸脯答應，保證把事情辦妥。
一切計議好後，就等那妖僧上鉤了。

第一百八十三節 調虎離山

午牌時分，楊璉真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因天氣炎熱，一進後院，劉傑就急命下人送上冰鎮酸梅湯。楊璉真珈呷了兩口，心滿意足，連聲稱讚劉傑會辦事。劉傑牢記玉雪的吩咐，不顧自己噁心得要命，對他是大拍其馬。楊璉真珈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劉傑見機會來了，說道：
「今天天氣炎熱，大師又一連辛苦了這麼多日，所以小人特地在沈園備下了一桌酒席，而且已經叫好了我們紹興府最好的歌妓，替大師解解乏，大師可一定要賞臉！」
接著又長篇誇讚了沈園的環境是如何清幽、如何涼爽，而他準備的酒菜又是如何的特別、如何的美味，由不得那妖僧不動心。也難為劉傑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做好這麼多準備工作，倒也確實能幹。
楊璉真珈果然心動，笑道：
「你倒體貼！也罷，左右下午無事，我就隨你走走！」
劉傑大喜，恭敬帶路，將妖僧調虎離山。
他們前腳出府，玉雪後腳就得到了線報，算算走出未遠，怕妖僧有所知覺，就先讓他過把癮再說。
到了沈園，劉傑早把閒雜人等清理乾淨，在園中最高的閒雲亭裡已經備好了一桌酒菜，旁邊還有兩個絕色歌妓伺候。
楊璉真珈入座後，見這裡視野開闊，清風徐來，不由點頭。再看席面，卻不是什麼山珍海味，而是一些清淡的紹興特產，霉乾菜清香，臭豆腐金黃，醬鴨濃膩，越雞飄芳，更有一大罈陳年女兒紅，酒味香醇，令他食指大動。剛一動箸，歌妓就開始彈著琵琶唱曲，歌喉婉轉動聽，甜糯至極。楊璉真珈興致大好，杯觥交錯間一會兒就已經半醉，漸漸放鬆下來。劉傑見時機成熟，急忙讓人傳信給玉雪。
這邊廂已經全安排好。趁楊璉真珈不在府中，玉雪偷偷和黑日一起潛入鎖屍獨院——反正院子裡並沒有守衛。她先不去觸動那三重禁制，而是在這三層禁制外又布下了一層面積較大、覆蓋整個院子的空間隔絕陣，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防止魔頭逃出成為禍害，而且也可以防止外面的守衛發現裡面的動靜。然後她又在這個大隔絕陣的一個角落裡再布下一個極小的空間隔絕陣，留下一個可以窺探外面的小口子，讓黑日在裡面躲好。一切安排好，就等外面傳信的凰金的信號。
待信號已到，知道那妖僧已經喝高，玉雪開始破妖僧的禁制。
玉雪知道這三層禁制上早就留下了楊璉真珈的神識印記，就算隔著她布下的隔絕陣，只要她一動手，妖僧立刻就會發覺，所以動作一定要快。只聽她大喝一聲，最外一層的禁制馬上被她生生擊破，無數附在馬車油布上的魔頭立刻飄出，向她疾衝而來。
這些魔頭都不是尋常無意識的魔頭，而是一種可以附身在那把魔扇中修煉的特殊魔頭，個個好像都有意識，頗為聰明。見玉雪化出真火之身，衝上者立刻煙消雲散，它們一時都不敢靠近玉雪，發出嗚嗚怪聲，似乎彼此商量又似乎在通知楊璉真珈。
正在興高采烈飲酒作樂的楊璉真珈就在玉雪擊破空間隔絕陣時猛然身體一震，跳了起來，面色猶疑不定。
劉傑知道東窗事發，強自鎮定上前問道：
「大師怎麼了？是不是還要再上一罈酒？」
楊璉真珈冷冷看了他一眼：
「回去再跟你算帳！」
說完飛起不見。
劉傑頓時滿頭大汗，面色如土，心知楊璉真珈殺了他就如碾死一隻小螞蟻般，心裡頓時有些後悔，只是事已至此，後悔也無用了。
同時玉雪見魔頭不敢上來，心裡大急，索性分出分身，每個都帶著一團真火直朝魔頭燒去，而且每個分身都打出佛門大金剛印朝魔頭猛擊——她見時間緊急，也不顧耗損功力了，而且此時她也不怕魔頭入體。此招果然奏效，況且魔頭們也飛不出空間隔絕陣範圍，沒多久就所剩無幾。
正要擺平最後幾個，凰金感應她道：
「妖僧回來了！」
玉雪仍不停手，向著四處亂逃的最後幾個魔頭奮起直追，片刻後將它們都消滅了。就在得手一剎那，她所佈的空間隔絕陣一陣劇烈震動——妖僧也採取了同樣的方法，想快速直接擊破陣勢！不過玉雪到底是正道真傳，所用手法比他高明，因此妖僧一擊之下空間陣並沒破，但陣勢晃動連連，眼看不保。
玉雪趕緊化成真土之身，就在楊璉真珈擊破大陣的瞬間，從他腳邊飛快溜走。
楊璉真珈心急皇帝屍骨，根本沒留意腳邊，而是直撲馬車，見兩重禁制已經被毀，但第三重卻完好無損，頓時鬆了口氣。他見院外的守衛紛紛高叫詢問，知道剛才的動靜太大，吩咐他們不要進來，然後重新將空間隔絕陣布好。
黑日在角落裡閉住任何氣息，仔細留神楊璉真珈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這妖僧緩緩飄離地面，身上魔氣大作，一把烏黑怪異的扇子從他頭頂飛出，瞬間變大，眨眼就恢復到正常大小，被妖僧持在手裡，他正要重新布下魔陣，卻忽然停了下來，手裡掐起魔訣，一個小魔頭馬上從馬車底部被他召出。黑日一見心裡大叫不好！
原來剛才玉雪把所有魔頭全部消滅，一來是為了讓妖僧重新布魔陣，好讓隱藏的黑日看清那把魔扇究竟是不是上古惹出大麻煩的那把，二來也是為了防止楊璉真珈有與魔頭溝通的方法，讓黑日的躲藏走了風訊。但玉雪黑日均沒發現居然還有一個漏網的小魔頭藏在馬車底下一直未出！此時黑日也沒了主意，只好先看清楚那把魔扇再說，他越看越覺得就是那把，心裡一陣陣吃驚發緊，只好極力隱藏氣息以不變應萬變。
那小魔頭飛至楊璉真珈耳邊，一陣嗚嗚怪聲後隱入魔扇不見，但接下來楊璉真珈卻目光如炬，唰的一眼直向黑日藏身處掃來。黑日知道已經被他發現，但他在上古時曾見過魔扇的威力，心中頗為忌憚，一時還是不敢動，只盼那妖僧不曾發現他。
楊璉真珈冷笑一聲，二話不說，魔扇一揮，無數魔頭朝黑日藏身處疾衝而來，接著他刷拉一聲將魔扇合攏，對著黑日藏身處一指，一道黑光無聲無息的從魔扇中衝出，直擊空間隔絕陣。
黑日還來不及反應，只聽小隔絕陣如同肥皂泡般，啪的一聲就破了。
立刻黑日四面全是魔頭，面前還站著一個手持上古魔器的妖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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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節 殺魔滅口

黑日大驚，正待出手；卻聽楊璉真珈咦了一聲，手中魔扇一揮，那些魔頭立刻頓住了衝勢，只在黑日身周盤旋。
楊璉真珈一雙綠眼精光大放，緊緊盯住黑日：
「我知道你，你是劉傑的門客。說！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破我的兩重禁制？」
黑日心念急轉，暗暗叫糟！
玉雪他們雖住在別院中深居簡出，但畢竟還是在知府府內。楊璉真珈既然也下榻在這裡，而且還負有看守皇帝屍骨的使命，自然將這知府府衙上上下下各色人等都摸清楚了，要知道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估計是劉傑撒謊，說此時別院中住的八人都是他的門客，而劉傑一向喜歡和江湖中人交往，楊璉真珈深知；且以他的手段，這些所謂的江湖中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因此只略查了一下就罷手。可如今見黑日居然能破他的兩重禁制，知道他肯定不是尋常江湖人士，楊璉真珈當然一定要問清楚。
黑日沒想到他居然認出了自己。此時如果他出手，楊璉真珈一定會滅了劉傑滿門，可如果不出手任他宰割，這也不是黑日的性子。一時黑日處於兩難，苦思良策。而楊璉真珈此時也更狐疑，原來他瞭解道修、佛修、魔修，惟獨對獸修不太清楚；而且黑日到底得道幾萬年，功力不可小覷，一時他也看不清黑日的底細，覺得似乎很高又似乎很低，因此只管打量查看黑日修為不止。
兩人沉默對峙，正大眼對小眼，忽然都聽到院外傳來劉傑的聲音，他在詢問守衛們發生了什麼事——他到底不放心，還是急忙趕回查看。黑日更是暗暗叫苦，因為有隔絕陣隔絕了一切，所以外面的守衛根本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劉傑這樣不是不打自招嗎？
楊璉真珈見黑日一直沉默不語，他因不知黑日的深淺也不敢貿然動手，此時忽然眼珠一轉，將魔頭和魔扇全部收回，又撤去了隔絕陣，抬聲叫道：
「劉傑你進來！」
劉傑一聽楊璉真珈居然就在院子裡，頓時明白自己行事孟浪，額頭上冷汗滾滾，卻不得不進來。一見黑日，他更是臉色慘白，立刻落在了妖僧眼裡。
楊璉真珈冷笑道：
「枉我對你們父子一向信任有加，沒想到你們居然就是逆黨！劉傑，你還有什麼話說！」
劉傑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叫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啊！請大師明查！」
楊璉真珈忽然哈哈大笑：
「你不知情？那為什麼今天無緣無故這麼好心請我喝酒散悶？」
說著面露凶光，眼神閃爍看向黑日，手漸漸抬起。
黑日知道楊璉真珈已經動了殺心，暗歎口氣，感應玉雪準備的同時立刻出手，一把將劉傑拉過騰身而起。楊璉真珈見黑日不祭法寶不掐訣居然可以在自己眼皮底下飛走，自己非但沒攔住而且眨眼還不見黑日蹤影，頓時大吃一驚，感應方位急忙追去。
同時玉雪已經知道壞事了，不由分說，和凰金耀日立刻行動；一腳踢開矮子四人的房門，抓起他們就飛，嚇得四人放聲大叫，卻立刻被封穴出不了聲。
雲路中玉雪傳音凰金耀日道：
「我們一定要殺了那妖僧滅口，不然劉傑一家堪憂，好歹劉傑也幫過我們。」
耀日點頭道：
「我早有此意，免得他荼毒江南百姓，也不知他造那鎮南骨塔到底是何意，如果只是保忽必烈江山永固也就罷了；可他明明是個魔僧，江山永固只是個幌子，造骨塔一定與魔有關。今日他正好落單，我們絕對不能放過！」
三人說話間已經飛出了百里，眼見前面已經是大海，他們急忙將矮子四人在荒涼無人的海灘上一放，吩咐他們先在這裡等著，然後又是急追而去。
原來黑日是龍，心想在水裡打鬥自己勝算大些，而且怕在陸地上打鬥被五教妖魔發覺，因此故意將楊璉真珈往這邊引；只是手裡的劉傑卻無處出脫——楊璉真珈的道行居然與他在伯仲之間，追得極緊，因此他騰不出空將劉傑放下。
又飛出幾百里，前邊出現一個荒島，黑日知道玉雪三人就在後面，眼珠一轉，直接落到島上。楊璉真珈隨即跟著落下，驚疑不定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劫持劉傑有何用意？」
黑日冷笑道：
「我劫持他？只怕我剛才慢了一步他立刻就要被你所殺，你居然還說我劫持他？倒是你這個魔物究竟是何來歷？到底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魔扇？」
楊璉真珈一聽黑日叫出海底眼，頓時面色一緊：
「既然被你發現了，我也留你不得！」
說著身上魔氣大作，那把魔扇脫體而出，刷拉一聲展開，無數魔頭蜂擁而至。
黑日要顧及劉傑，頓時有些手忙腳亂。他可不比玉雪，他對魔頭本來就很忌憚——只因他以前也曾是妖魔，魔障本來比玉雪凰金要深，所以被魔頭入體的話將很難清除，比較容易入魔；更何況這魔扇裡的魔頭還不是普通魔頭，極為厲害；因此他打得束手束腳，也不敢放出內丹——恐被魔氣污染，只能將所有飛劍全都祭出在身周不住盤旋，護住他自己和腳邊的劉傑。
劉傑初時閉目等死，忽然感覺有異，睜開眼睛一看，立刻覺得黑日就是傳說中的劍仙；頓時精神大振，也不怕了，兩眼放光把黑日當神仙偶像般的崇拜。
黑日其實很辛苦，還好不多時玉雪三人趕到，二話不說，三人齊齊出手。玉雪的軒轅劍金光大放，首先一劍向楊璉真珈一劍斬下。
楊璉真珈已經察覺，手中的魔扇忽然脫手飛出，變得極大，只聽噹的一聲巨響，軒轅劍倒飛出去，而魔扇也嗡的一聲掉落下來，被楊璉真珈接住，這第一回合兩器居然在伯仲之間！
玉雪大吃一驚，要知軒轅劍可是大大有名的神器，在神器排行榜中位列第二，僅次於玉帝的東皇鐘，現在居然和這魔扇打成平手，怎麼不讓玉雪詫異不已！
她正心驚時，凰金已經化出真身噴出了內丹，火焰熊熊巨大無比直向楊璉真珈當頭轟下。
楊璉真珈驚叫道：
「你是神獸鳳凰！」
可憐他到現在方才識出！急忙將魔扇再次祭出，擋下了這雷霆一擊。
圍繞在黑日身周的魔頭已經被玉雪的分身給纏住，他抽出空來，指揮十把飛劍不斷輪流朝楊璉真珈急刺。而耀日則讓防禦盔甲浮出體表，放出飛劍不斷與魔頭周旋，護住劉傑。
到此成了玉雪凰金黑日三人圍攻楊璉真珈的局面。他就算有上古魔器，修為高超，奈何玉雪三人也不是吃素的，常常顧此失彼，漸漸將魔頭全部收回防禦自身。耀日也不參加圍攻，依然在劉傑身旁保護他。
此時只見楊璉真珈在戰團正中，無數魔頭將他團團包裹，只要有飛劍刺到，身周的魔頭居然伸出虛無的黑手去抓。而黑日的飛劍不比軒轅劍，的確很怕被魔手抓到，因此未沾即飛，然後再從另一個角度朝楊璉真珈急刺。而玉雪的軒轅劍和凰金的內丹則不住朝著楊璉真珈當頭轟下，楊璉真珈是左閃右躲，實在不行就與二寶硬碰硬。每撞一次，轟然巨響聲震百里，像是在打雷，而此同時，對撞的兩人都身體大震。
楊璉真珈知道玉雪三人不會放過自己，牙齒一咬，使出了尚未純熟的技法。只見他忽然將魔頭一個接一個全都吸進了自己的身子，全身骨骼咯咯亂響，然後整個人開始飛快膨脹。不一會兒，一個身高丈許全身黑氣繚繞的怪物出現在玉雪面前。
這怪物又像夜叉又像佛陀，頭生雙角，面目猙獰，但兩隻妖異的綠眼開合之間卻時常金光大放，可怕的面孔上有時會突然現出慈眉善目的神情，更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看樣子楊璉真珈的確能將佛功和魔功同修一體，這種功法實在聞所未聞。
他變身後功力大漲，忽然身體又是一晃，變出四個連在一起的身體，四頭八手八腳，每個身體面對一方。接著那魔扇忽然一展，幾根扇骨飛出，立刻變成一把無柄劍，被其中七個手抓住；而最後的一手則持魔扇，立時與玉雪凰金黑日斗在了一處，四個頭上的嘴裡都同聲恨恨道：
「今天不滅了你們誓不為人！」
玉雪雖然開始吃緊，仍不忘還他一句：
「你本來就不是人！不過是個怪物魔物罷了！」
楊璉真珈氣得每張臉都鐵青，也不多說，八隻手揮舞著無柄劍和魔扇，與三人鬥得難分難解。而耀日見楊璉真珈變出四個身體，玉雪三人眼見吃緊，急忙將劉傑直送至海灘上，回轉加入了戰團。
五人漸漸都打出了性子，越飛越高，最後飛至雲路中，在雲團上好一場大戰。
畢竟玉雪四人人多勢眾，楊璉真珈漸漸不敵，起了逃心。他忽然全身黑光大放，八隻手同時將手中的兵器朝玉雪四人猛擊而出。趁玉雪四人接招之際，他迅疾變回原身，轉身就逃。玉雪四人怎麼會讓他逃走！立刻將無柄劍和魔扇全部磕飛，奮起直追。
那魔扇將魔頭迅疾收回，又自動組合，仍舊是一把扇子，黑光一閃便沒入逃得飛快的楊璉真珈體內。果然也是一把絕世魔器！
玉雪眼看楊璉真珈越來越近，冷笑一聲，掐起「心劍」。軒轅劍金光大放，一閃便朝楊璉真珈頭頂疾刺——那裡是他本命元神所在，所以玉雪單單就毀這處。
軒轅劍堪堪刺到，忽然斜刺裡一道金光閃出。噹的一聲巨響，玉雪身體大震，差點就從雲層上翻了下去！
而軒轅劍也是一陣顫動，剎時飛回玉雪身邊，劍靈道：
「好傢伙！也是神器！」
玉雪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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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節 絕處逢生

楊璉真珈知道有人救了自己，卻連頭也不敢回，只叫了聲：
「來日如有機會定當重謝！」
便像兔子般趕快溜之大吉了！他的魔功是正邪兩道都很忌諱的。他和玉雪四人在荒島大戰，從地面一直戰到天空，方圓千里只要稍稍有些道行的都肯定知道他煉的是魔功。他以為今日肯定屍骨無存，不料居然有人救他！連他自己也感到非常意外，此時不溜，更待何時！說了一句門面話，便趕緊腳底抹油了。
玉雪已經沒有心情去管他。眼前的白雲上站著兩個「仙風道骨」、大袖飄飄的「道士」，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通天和噬天。而不遠處還有兩個金冠錦衣、貌如「神仙」的「熟人」，卻是飛天和逆天。
逆天的手上有一物正在滴溜溜旋轉，耀日見了失聲驚呼：
「翻天印！」
他立刻知道逆天就是滅崆峒的主凶，頓時雙眼泛出凜冽寒光，直逼逆天。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此刻逆天已被他千刀萬剮！
逆天滿不在乎：
「又是你這個醜臉小子！也不知你爹娘是怎麼把你生成這副德性的，還有臉出來走！看什麼看！今天你肯定是交代在這裡了。」
接著他故作沉思狀，伸手摸了摸那把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黃須道：
「唔，如果你把鬼臉變俊了，我倒可以考慮留你一條狗命！」
耀日大怒。自從中了假面蠱後，雖說玉雪時常說不在乎，而且有時還拿他的臉開玩笑；但這張奇醜無比的假面一直是他的心病，此時逆天故意以此羞辱他，讓他如何忍得住！當即就要出手。
玉雪在旁雖沒有動靜，其實一直在四下查看。她立刻發覺周圍來了許多高手，卻並沒有現身，她知道此番對付楊璉真珈太孟浪了。
他們已經戰了一天一夜，時間拖得太長，人人都打出了真火，並沒有注意周邊；而老妖們早已發覺，故意隱藏在周圍——看樣子五教老妖們準備與楊璉真珈及他背後勢力合夥了，不然也不會在關鍵時救了楊璉真珈一命。
玉雪見耀日要出手，立刻傳音阻止：
「別管他，周圍有埋伏，我們快走！」
耀日眼中出火，緊盯逆天，可他也瞭解事情的輕重緩急。前面為了對付楊璉真珈四人都消耗了不少功力，現在強敵環伺，再打一場實在凶多吉少。
他咬牙道：
「走！」
話音剛落，就見四老妖一人平平邁出一步，正好擋在了四面，將玉雪四人包圍在內。玉雪面前正是通天。
通天奸笑道：
「不用走了，都留下吧！」
手一揮，一道金光透體而出，正是他的得意兵器金絲劍！
玉雪大驚——這金絲劍她送給了紫月，而紫月一直和師父青峰在一起，莫非他們回來了？
萬分激動下她邊祭出軒轅劍擋住攻勢邊問道：
「你這金絲劍哪裡來的？」
通天陰險的笑道：
「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就告訴你！不要以為你變成這副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了，我可認得你手上的軒轅劍！你不正是那幾次都死不了的命大丫頭！」
玉雪一聽，索性變回原身，大聲傲然道：
「你們這些老妖聽好了！我是崑崙第三十五代掌門玉雪。總有一天，我會帶著崑崙門人殺回！到時你們都將屍骨無存，神形俱滅！」
同時軒轅劍五彩光芒大放，一劍向通天當頭劈下。
她最後那一聲「屍骨無存、神形俱滅！」是用深厚功力喝出的。天空雲彩都被震開，方圓百里的天空上這兩句話不斷迴盪，餘音不絕。不管在明在暗的妖魔們都暗自心驚，誰都沒想到玉雪的道行現在精進如斯。
通天臉色一變，深為忌憚，金絲劍化身億萬，與軒轅劍戰在了一處；而耀日、凰金、黑日也各與噬天、飛天、逆天立時開戰。
耀日還不忘高聲讚一句：
「說得好！今日就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
也是劍訣一掐，催著飛劍盤旋擊出。
頓時天空又展開一場大戰，這戰比剛才斗楊璉真珈時還要凶險萬分。剛才是以四敵一，現在卻略處下風。只因耀日雖已是大乘功力，在正道修真已經算是很高的了，卻怎麼也不能跟噬天老妖相比，一上來便局面不樂觀。玉雪擔心耀日，分出一個分身持金光十劍和他一起並肩作戰，但如此一來她兩個分身功力平分；她自己那邊對付通天又開始吃力，只好仗著軒轅劍神器之力，堪堪與通天鬥個平手。
凰金黑日都現了原形——到此已經瞞不住了，索性打個痛快再說！黑日是一條黑色隱帶金光的五爪神龍，巨大的身體在天空中盤旋飛舞，他的爪子就是神器！張牙舞爪不斷朝逆天抓去，帶起呼呼風聲，身旁還有十團劍光不斷與他首尾呼應，一時殺得逆天手忙腳亂。
而凰金則是一隻全身冒出金紅色火焰的巨大鳳凰，嘴前一顆碩大的火焰熊熊的內丹盤旋飛舞。內丹不斷朝飛天迂迴轟擊，幾次險險的擦著飛天的頭皮而過，將他的金冠燒成了一堆爛鐵皮，燙得飛天齜牙咧嘴。
其實飛天四妖頗好面子，他們知道周圍還有別的妖魔在觀看，如果一上來就變回原身，那他們的「光輝形象」不就蕩然無存了嗎？所以只好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不久後，逆天和飛天都實在忍不住了，先一步通天二妖變回原形。
一隻身長三丈、全身燦爛錦毛的吊睛白額大老虎出現在眾人面前，它噴出翻天印，揮舞著幾尺長的鋼硬虎爪，與黑日肉搏在一起，真是好個龍虎鬥！一龍一虎互相揮爪，不斷張嘴撕咬，龍嘶虎吼響徹天空。而逆天的翻天印則和黑日的十把飛劍糾纏在一起，不斷碰撞也是激起轟然巨響，他們的打鬥可謂熱鬧之極。
飛天則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蒼青色大鵬，雙翼展開遮天蔽日，鐵爪金鉤堅硬至極，正好與凰金同為飛禽類。他噴出一顆蒼青色的巨大內丹，陰氣十足的與凰金的正陽火丹不斷碰撞，每撞一次天空彷彿都在震動；而兩人的原身也是性質相剋，一個不怕真火，一個不畏陰毒；於是一樣肉搏，不斷揮翼舞爪互相鉤啄，天空中開始有鳳凰火羽和大鵬青毛飄落。
而通天和噬天一見，也不顧面子了，一個變回金毛通臂猿猴，一個變回一隻青色老牛；口吐內丹，指揮法寶，和玉雪耀日打了個難分難解。
這場大戰簡直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時間一久，雙方功力都在飛速消耗。
通天第一個受不了了，大叫道：
「還要看熱鬧嗎？都給我出來！」
話音剛落，三十幾道各色光芒飛來，都是四老妖手下好手。
玉雪冷笑一聲：
「你有幫手，我就沒有嗎？」
召出封獸鈴裡的金焰、雷霆、虎鷹、望月犀、狻猊，命令他們一起上！於是又是一場混戰在外圍展開。
一直打了幾天幾夜，眾人、妖從中原上空漸漸打向西北山區，都可以看見遠處高高崑崙山上的皚皚白雪了，依舊是不分勝負。只有耀日越來越累，有些支持不住——他畢竟不比玉雪三人，連虎鷹都及不上，全靠一股狠勁才拚死撐住。到了這時，他手腳開始變慢，一個不小心被噬天的內丹擦了一下，喀嚓一聲一條胳膊立刻折了。他頓時疼得面色蒼白，卻仍是咬牙苦戰一聲不吭。
玉雪急了：
「師兄，你先進鈴休息吧！」
耀日搖頭：
「沒事，我還支持得住，況且我還有防禦盔甲護身，沒傷到筋骨。」
玉雪卻是非常擔心，分出一個分身，二話不說便把耀日收至鈴裡。耀日大聲反對，可也不敢運功掙扎——他怕耽誤玉雪的時間，只好罷了。
現在玉雪以一敵二，雖然稍落下風，可通天二妖也討不到好處。玉雪見耀日不在，可以放手施為；正準備召出伏魔琴彈出「九州春雷降妖魔」，卻聽喀喀幾聲連響，接著黑日痛吼一聲！
原來黑日的那十把飛劍質量雖好，對付翻天印到底不敵，支持到現在已經裂紋處處，終於碎成一堆廢鐵。而逆天趁黑日一驚之際，召回翻天印一印就蓋在了黑日的龍尾上。這翻天印排名上古神器之第八，非同小可，立刻將黑日尾巴上的龍鱗都震成碎片——要知道龍的鱗片是堅硬無比防禦極佳的！黑日的龍尾頓時血肉模糊，疼得他不住在空中翻滾；而逆天正好前後夾擊，翻天印和他的碩大內丹及他的本體追著黑日不斷擊下抓下，片刻後黑日渾身是傷！
黑日性子上來，見生死關頭，不管不顧。一聲狂吼，他的龍珠終於出手，一顆蒼青色的巨大龍珠光芒大放，直朝逆天的內丹撞去。
逆天冷笑道：
「來得好！」
他從懷裡取出一面血紅的旗子迎風一展，鋪天蓋地，兜頭朝黑日的龍珠裹去！這旗子腥氣撲鼻、魔氣騰騰，顯然是逆天用邪法修煉而成。看來他早留暗手，居然想收黑日的龍珠！
黑日大驚，急忙想收回龍珠，卻被翻天印和逆天的內丹阻住，眼看自己的龍珠就要被血旗裹住！
危急時玉雪祭出封獸鈴，九星連珠直下殺手，朝逆天背後偷襲直去。一顆顆封獸鈴彩光大作，快捷無比，馬上到了逆天的後心。逆天大驚，翻天印召回疾擋。當當連珠九聲，翻天印救了逆天老妖一命。而黑日趁機總算收回了龍珠，藏在身體裡，再也不敢使出——他的龍珠是他的本命元神珠，最怕被魔氣污染；而且哪怕損傷一點點，黑日都會修為大退，因此龍族的龍珠從不輕出。
玉雪見黑日危機已解，可全身卻鮮血淋漓，大叫道：
「大哥回來！」
立刻掐起了收字訣。
黑日是器靈，無力反抗，化成一道黑光流進封獸鈴，與耀日一起裹傷去了。
現下除了外圍的金焰五獸，內場就只有凰金玉雪二人。凰金本來就與飛天旗鼓相當，現在多了一個五老妖裡道行最高兼有神器的逆天，頓時腹背受敵，不支起來。而玉雪雖功力大漲，現下也只能和通天及噬天兩人勉強打個平手，眼見局面緊張，忽然東方破空聲大作。
玉雪百忙中回頭一看，頓時大叫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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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節 天羅地網

不是別人，正是五教老妖中唯一沒有到的翻天老妖。他顯然才得到線報，此時不知從哪個深山旮旯裡鑽出、趕來支援，身後還帶著大小幾十個道行不低的蛟精魚怪。
玉雪一見，立刻萌生撤意，叫道：
「大家全部回來！」
金焰五獸正打得起勁，蓋因這回對手不過是通天四妖的手下，盡可敵得過，正好回報一番上次被打得落荒而逃的仇。忽聽玉雪叫他們回來，再一看東邊妖雲滾滾，頓時無心戀戰，慌忙向玉雪靠攏，不一會全部被收回。
可凰金被逆天飛天纏住，實在脫不了身。玉雪也不管了，掐起收靈訣強行收取，凰金立刻化成一道紅光流進封獸鈴。現在玉雪一人被群妖包圍，而且眨眼間翻天老妖也加入了包圍圈。
不過玉雪並不緊張，畢竟只有五老妖和一些蝦兵蟹將，想逃還是容易的——她最怕上次那些五老妖不知從哪裡請來的隱居老妖，個個道行奇高，一起群毆她，那才是最恐怖的。
飛天四妖打到現在也是氣喘吁吁，見翻天來到，像是早就知道，也不驚訝，都放緩攻勢、變回人身，七嘴八舌道：
「四弟，你總算來了！」
「四哥，看你的了！」
玉雪這才知道五老妖不知何時已經結拜成兄弟了，想來大哥肯定是逆天，接下來自然是飛天、噬天、翻天、通天。她深覺噁心，也不多言，趁他們套交情時，往封獸鈴裡一閃，便打算開溜。
不料進去後，她發覺鈴兒似乎有些催不動，神識一探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何時一塊黑光閃閃的大布已經將這裡附近的區域全都罩得牢牢的，鈴兒居然被困！
這布不知是用什麼煉成，就算張得極大，洞眼卻仍舊極小；且遍生毛茸茸的毒刺倒鉤，就連化得非常小的封獸鈴也鑽不過；毒氣刺鼻，陰氣蒸騰，光看作用，倒有幾分三清派渺鸞以前所用仙器「天羅地網」的影子。
通天老妖冷笑道：
「每次都仗著那破鈴鐺開溜，看你這回還跑不跑得掉！哼，花了我們無數心血才煉成這寶貝，剛才故意裝作大意引你上鉤，你還真的乖乖進這天羅地網了！」
玉雪這才明白為什麼剛才五妖見面忙著「敘舊」，原來正是要引她上當！肯定是趁她進鈴的瞬間，他們祭出了這怪網封鎖了這裡將封獸鈴一網打盡。她深悔自己大意，想那五妖心知肚明她有這麼個「逃命好寶」，這幾年肯定一直在琢磨怎麼對付她，必定最後想法設法絞盡腦汁煉了個這麼怪異的「天羅地網」。
五老妖各立一角，「天羅地網」在他們共同催動下，漸漸朝裡收縮，越縮越緊，直至十丈方圓。玉雪指揮封獸鈴左衝右突，無奈這大布如同蜘蛛網般是有彈性的，用鋼力根本打不破扯不斷，用綿力頂住嘛又沒用，還是越縮越小。漸漸又縮小兩丈，此時只有八丈方圓了。
玉雪知道這怪網只要縮到一丈以內她肯定完了，到時他們可以如同甕中捉鱉般輕易掐住封獸鈴，就算掐不住，也必定有歹毒法子備好了，所以她必須出來！
當下她閃身出鈴，一個分身祭起軒轅劍，將軒轅劍變得奇大無比，朝怪網飛速亂削——就算削不破，兩頭撐住它不再變小也是好的；另一分身祭出伏魔琴，「九州春雷降妖魔」立刻彈出——只有伏魔琴的音攻可以毫無阻礙地穿過極細的洞眼，繼續與五老妖鬥法。
此法果然奏效，軒轅劍雖然不能斬破「天羅地網」，但真的頂住了「天羅地網」不再縮小，而伏魔琴的無形音攻也立時發揮了作用。琴聲大作猶如水銀洩地般無孔不入，轟然大響，震得五老妖頭昏眼花、感覺神魂不保，強自咬牙定住心神。接著玉雪的上方開始烏雲滾滾，卡啦一記長電劃破天空，首先朝通天擊下。
通天咬牙祭出金絲劍——此時玉雪已經知道他這金絲劍是後來重新煉的，想必他為此拔了不少猴毛！金絲劍化身千萬，將雷往旁邊一引，險險擦著他的身體劈過，驚得老妖猴毛直豎。
一而再，再而三。。。。閃電劃破長空，輪流朝五老妖招呼。妖魔最怕雷擊，當初剛成人形百年內的化形天劫五老妖直到現在也是記憶猶新，故此人人心驚；而且玉雪知道今日大險，所以彈出九州曲時也用了全力。這雷越發又大又響，連本來在周圍看熱鬧的五教手下都嚇得溜得遠遠的不敢過來。
通天不斷用金絲劍將雷引開；而飛天則祭出了他的那只毒罩法寶，雷全都劈在了毒罩上；逆天當然用翻天印抵擋，雷電都被翻天印自動吸收；翻天則祭出一柄造型奇異的分水鋼叉，也不斷將雷電引開；而噬天本來用的是他已經修好的幽冥旗，可被雷擊了兩記，上面的陰氣魔氣立刻被劈走了許多，他大為心痛，祭出了一柄飛劍，也學著通天將雷引開。
玉雪一見噬天的飛劍，大為吃驚。這把飛劍是上品仙器，頗為不凡，肯定本來是哪個正道大派的震派之寶，被噬天滅派時奪來。她想到此，那雷招呼的更快了，而且專挑噬天。
噬天修煉這把仙劍本來就很勉強，此時見玉雪又是盯住他不放，頓時心裡大叫委屈：飛天用的還是搶來的崆峒派的神器呢！我不過是一柄仙劍而已！
其實玉雪知道雷擊翻天印根本沒用，反而還能給翻天印多增加些電能——翻天印本身就能放電！所以她只好柿子揀軟的捏，就是看準噬天這把劍修煉的很勉強，所以想先把他放倒再說。只要倒了一人，這毒網應該會露出破綻。
噬天的確扛不住接二連三的雷擊了，可玉雪也要扛不住了。同時使用兩大神器實在太耗費功力，直累得她兩眼發黑；而且她兩場連打，直到現在也沒休息過，就算是神仙也受不得了。眼見這怪網又開始一點點朝裡縮。
五老妖立刻有所覺，頓時大喜，就連叫苦連天的噬天都精神一振，更是不斷催動怪網朝玉雪身邊壓。玉雪知道看樣子今天難以善了，關鍵是要脫身，一邊苦苦支撐一邊急思良策。半晌，她有了決定。
玉雪先將伏魔琴收回——五老妖馬上覺得她支持不住了，一個個出語嘲諷。玉雪也不去管，再將軒轅劍也收回。此時失了軒轅劍之力，怪網立即朝裡一壓。就在同時玉雪分出一個分身帶著所有的法寶進到封獸鈴裡，另一個分身立刻開始掐「解體大法」——她準備拼著耗損一半修為也要突圍。
噬天是認識她這招的，當初就是這招差點讓他萬年道行毀於一旦。他立刻面色如土的叫道：
「不好！這鬼丫頭要自爆！」
四妖頓時大驚。可通天到底是猴子比別人機靈些，回心一想冷笑道：
「讓她爆！這丫頭有分身之術，我就不信她敢拿全部修為來爆！她自爆了我們正好拿下封獸鈴和那鬼琴！」
五妖都深覺有理，各自祭出法寶戒備，卻仍是催動「天羅地網」拚命朝裡壓。
就在怪網已經整個貼在了玉雪的身上時，她的解體大法終於完成。轟隆一聲巨響，她的身體瞬間解體，成為極其厲害的壓縮靈氣炸藥，先朝裡一縮，然後猛地膨脹爆炸開來，狂風向外席捲一切勢不可擋。
首當其衝的怪網立刻被急劇的氣團掀翻，連五妖合力都壓制不住，強大的衝擊波瞬間及至將怪網和五妖刮到不知道哪裡去了！遠處觀戰的妖魔們一見勢頭不對，轉身就逃；片刻被衝擊波追上，一個個後背如被大錘擊中，鮮血狂噴中被捲走。
此處像是火山爆發，一團蘑菇雲冉冉升起，隔著幾百里都可看見。就算在很遠的千里之外，地面上的人們也忽然感覺一陣狂風劈面刮來，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但時間卻很短，剎那就過了。接著依然天青氣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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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節 不速之客

封獸鈴裡的另一個玉雪在外面分身自爆的同時身體猛的一震，全身立刻金木水火土五行形象迭出，許久才恢復人身，面色卻依舊極其蒼白，心神也非常不穩。要知道她現在已有真仙功力，就算一半修為，爆炸的威力之大自不必說，最重要的是給她帶來極大傷害，功力去了一半。所幸她早把最重要的元神珠轉移到這個分身裡，只要這顆元神珠不毀，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耀日早已接好了胳膊，見玉雪滿臉疲憊之色，他急忙道：
「你快閉關修煉一段時間再說。」
神色甚是擔心。
玉雪點頭，卻道：
「我剛才趁自爆之際讓封獸鈴隨著爆炸氣流逸出逃離，現在也搞不清在什麼方位，我還是先出去看看再閉關。」
耀日不放心，一定要陪她一起去。
黑日全身是傷，已經變回龍身，凰金正在給他搽藥，只聽黑日大呼小叫不斷，顯然極為痛楚。玉雪耀日也不去打擾他們，二人飛身出鈴。
封獸鈴被爆炸之力一口氣吹出千里，如今彷彿處在一處群山的上空。玉雪和耀日辨認許久，才依稀覺得這裡有些像是祁連山，召出玲瓏一問，果真就是祁連，於是朝南麓飛去。
祁連山南麓有許多沼澤，人跡罕至，隱藏在裡面修煉可說是極好。當下他們朝著沼澤中心地區飛去，最後找到一塊稍微突起的干地。
這快干地隱藏在大叢灌木下，只有三丈方圓，周圍雖然本來棲息著一些水鳥之類，被二人通通趕走。搭起一座簡單棚屋，又在周圍佈置下空間隔絕陣和幻陣，玉雪召出黑日凰金，連耀日一起四人一人佔據一角都開始閉關；警戒工作則交給金焰和玲瓏。
沒多久，凰金第一個收功。這裡是沼澤，水靈氣比較密集，而她需要的是火靈氣，因此沒什麼進益，修煉一會也就罷了。第二個收功的是耀日，他只是外傷嚴重，此外還有些脫力，行功五日就都補了回來。黑日也是外傷嚴重，凰金幫他敷好治傷靈藥，他再吐納幾天，傷得最重的尾巴也漸漸癒合長好。只有玉雪用的時間最長，但相對而言恢復速度卻是最快的。只見沼澤裡的各種靈氣被她飛快吸來，形成大團肉眼可見的各色氣團將她團團裹住。在耀日幾人望眼欲穿中，三個月後玉雪終於收功，所有身周的靈氣團都被她吸收進去煉體。這個沼澤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將更加荒蕪，但玉雪終於恢復了原有功力，而且那顆元神珠又有了變化。
原來寸許直徑的元神珠現在變成兩寸左右，長大一倍，且五彩之中漸漸透出金光，仙氣層層在外繚繞。一直在她身體隨意部位的封獸鈴、伏魔琴和金光十劍現在都自動跑到了元神珠的周圍，好像十分喜歡這種氣息，只有仙界金蓮和軒轅劍仍舊呆在她額頭上。
玉雪就此問過軒轅劍，他回答：
「不是我不喜歡你元神珠的氣息，而是我喜歡呆在你額頭上，這樣外界發生任何事情不用你通知我我都立刻知道；而且呆在金蓮裡也讓我感覺很舒服，所以就不換地方了。」
原來說白了他還是喜歡看熱鬧！玉雪也不說破，微笑收功。
耀日五人歡喜上前，正待和玉雪說話，忽然沼澤外響起一個清越的聲音：
「何方高人在此修煉？在下李長風，路經此地，渴求一見！」
眾人頓時一驚。要知道除了玉雪剛剛收功一時不查之外，耀日幾人一直在四周警戒，居然全都沒發現有個人已經接近沼澤，那麼這人的道行就十分讓人吃驚了！
玉雪先不回答，將神識探出，發現在兩百里外的沼澤邊界上有一個白衣人。此人的功力居然與她相差不遠，他感覺有神識朝自己探來，立刻也將神識探出，與玉雪的神識稍稍一碰，便即收回，玉雪立刻心底傳來一股友善之意。玉雪知道這人已經發現她在窺探他，也不好意思再查人家，何況她已經感覺此人的功法不是妖魔一路，索性決定大方些，讓他進來，也好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意；當下朗聲道：
「請進！」
說完便將所有陣法撤走，又將金焰和玲瓏收進封獸鈴。
一個身穿潔白常服的高大年輕人飄然而來。他年約二三十歲，膚色甚白，彷彿許久沒有曬過太陽，略顯陰柔；但眉眼之中卻透出一派開朗直爽，更兼五官稜角分明，彌補了膚色太白的缺點。他滑過水面時渾不著痕跡，身法輕鬆優美，轉眼已經踏在了干地上。
李長風對四人團團一揖道：
「在下李長風，無意中經過這裡，打擾了各位，實在抱歉。不過在下從沒聽說過修真界有各位這種高人，一時按捺不住好奇。冒昧之處請各位見諒。」
說完又是一揖，接著不住打量四人。玉雪也趁此機會打探這李長風，發現他很大方，絲毫不隱瞞自己道行，放開給眾人查看，看樣子倒不像是有鬼之人。此種作風立時讓玉雪心生好感。
李長風雖然表面看上去只有二三十歲，但玉雪知道憑他的修為一定不止。他的功法有些奇怪，按理這麼高的道行應該已經引來天劫，他卻當然不是渡過天劫飛昇仙界的仙人，那麼這麼高的道行為什麼沒有引劫，這就頗讓人不解；如果說他是妖魔一路的功法，（妖魔只有在化形百年內有雷劫，渡過雷劫後都不會再有天劫），可這人卻分明是一個人，而且也修元嬰；只是他的元嬰現下已經完全與他的肉身融合，可說他的整個身子就是他的元嬰。這種功法放眼整個修真界都聞所未聞。
李長風先打量黑日二人，片刻後一聲驚呼：
「二位居然是龍、鳳神獸，失敬失敬！」
說著連連兩揖，又打量耀日，半晌皺眉道：
「這位兄台好像中過苗疆奇蠱，倒霉倒霉！什麼蠱不好中，偏偏中這假面蠱！」
耀日一聽初時有些不悅，卻也覺此人說話直爽，反問道：
「你也知道假面蠱？那麼可知解法？」
李長風搖頭：
「假面蠱需要一些奇特的物事才能煉出，這種東西在我們這個人間根本找不到，聽說是天外人界才有之物。只有找到這種東西才能對症下藥，解去蠱術。你想，以我的功力怎麼可能去得了天外天，所以只能替兄台惋惜了！」
耀日知道他所言不虛，頓時默然。
玉雪知道耀日心中不快，笑著安慰道：
「師兄不必在意，以後總有法子的。」
李長風把目光對準玉雪，又是一聲驚呼，道：
「這位姑娘修的竟然是仙界奇功，不知師承何派？居然有這種功法！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他一個大男人，一驚一乍的，早把凰金黑日搞得十分不快。
黑日冷冷道：
「你小子眼光倒好，你還沒先說你煉的是什麼奇功呢！」
凰金也冷冷補上一句：
「就是！我老人家對你的功法才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呢！」
李長風笑道：
「不瞞各位，我是家傳功法，由我爹傳給我的，至今我爹也沒告訴我功法的來歷。我幾次問他都被他揍了一頓，還將我關了一百多年，說不修到現在這個程度就不放我出來。上個月我終於修到了，他前腳放我出關，我後腳就溜出來。現在還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裡拚命跳腳亂罵人哩！」
他說得有趣，玉雪不由一笑，可想想又覺得漏洞頗多。
果然凰金反問道：
「那依你這樣說，你爹一定是能人異士，我倒頗認識一些這樣的人，把你爹的名號說來聽聽！」
李長風抓抓頭皮，憨厚道：
「我叫李長風，我爹自然也姓李，名諱上逍下遙。我爹的朋友都尊稱他逍遙散人，應該有些名氣吧。」
玉雪四人面面相覷，李逍遙？逍遙散人？壓根就從沒聽說過修真界有這號人物！
李長風又道：
「我爹一直隱居不出，來往的朋友都是跟他老人家一樣脾氣古怪的老怪物。。。」
說到這裡，他忽然四面看看，彷彿沒有外人在場他才敢繼續說，接著道：
「個個道行高的嚇人，就喜歡捉弄我！還好總算逃出來了！」
說著拍拍胸脯，彷彿面有懼色；卻頗帶著些頑皮之意。
黑日皺眉道：
「那你總該知道你家在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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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節 誘拐長風

李長風有些不好意思：
「我家在一個小山谷裡。我從小被爹關著修煉，一步都沒踏出山谷，見來見去的人除了那幾個老怪物，就只有我爹，連我娘都不知長什麼樣！上個月我總算修到這一階，剛被爹放出來我就趁爹不注意趕緊溜得遠遠的。如今東南西北也不知道的四處亂逛，連家也找不著在哪裡了！」
玉雪一聽他不知道娘長什麼樣子，頓時有些好奇，問道：
「你怎麼會不知你娘的模樣？」
李長風有些黯然：
「我爹說我剛出生娘就去世了，是爹一人把我撫養大的。」
玉雪想到自己的身世，立刻有些可憐他，也不好再多問。
倒是李長風自己一會就沒事了，笑道：
「沒關係，反正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我沒有娘也活得好好的。只是各位怎麼在這荒山野嶺中修煉，為什麼不在自己家裡修煉呢？」
言下頗為不解。
到此玉雪四人都已經有些明白，這李長風想必一直被他爹關著修煉，頗有些不通人情世故，道行高是高了，可為人卻一派天真。他的爹估計是一個隱居的散仙地仙級人物，所以修真界對其所知甚少——要知道五洲四海之大，這種隱居修煉不問外事的人的確很多，當今中原修真界不知曉也不足為奇。
凰金始終心有疑惑，又盤問了李長風半日。無奈李長風確實世事一概不知，而且也不像作偽。五教妖魔之事不知道，當今修真界曾經發生過的大事也不知道，一些風雲人物他似乎根本從未聽說過，全都一問搖頭三不知，反過來還讓凰金說仔細些。凰金只得揀重要的說了，他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或驚呼或氣憤或大聲叫好，實在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修神仙功的書獃子模樣。
凰金口水四濺的講了幾個時辰，見李長風象聽說書般聽得入迷，不住追問「後來呢？後來呢？」不由起了個不良之心。她心想：李長風道行奇高，不輸玉雪，如果把這個白癡笨鳥拉入伙，豈不立刻平添一大得力助手？反正是對付五教妖魔，也算為他積功德！
當下她話風一轉，開始說五教妖魔如何如何壞，如何如何陰險，如何如何卑鄙，如何如何壞事做絕，把個李長風聽得面色凝重，不住大叫「氣死我了！」看上去倒頗有正義之風。
凰金見時機成熟，毫不猶豫拉他入伙，道：
「你想啊，五教妖魔如此惡劣，無論為公為私，我們都要跟他們鬥到底。我們現下被他們毀了基業，藏在這荒山野嶺裡，實在很是丟臉。你這小子人也不壞，算你一份，加入我們怎麼樣？」
玉雪聽到現在，已經知道凰金的用意，她也有同樣心思，當下不做聲聽李長風如何回答。
李長風猶豫道：
「這些妖魔行事人神共憤，我當然很想加入你們。可我從來沒打過架，不會打架啊？！」
眾人一聽差點暈倒，什麼叫不會打架！凰金只得耐著性子道：
「也不是讓你經常跟他們打架，只要關鍵時出手幫我們一下就行了。」
接著又問：
「你有什麼法寶？」
李長風精神一振，笑道：
「我偷跑出來時偷了爹好幾樣法寶，現在都已經修煉了。嘿嘿，爹以後想要回去都不行了！」
說完，獻寶般手一揮，十來樣法寶出現在眾人面前。一個是一把上品仙劍，不必細述；然後是一隻火紅的珠子，頗像用蛟龍的內丹煉成，用來跟妖魔扛內丹是再好不過；接著是一隻奇異的金色小船，看不出派什麼用場；還有好幾樣，都是稀奇古怪之物，不過每一樣都是仙器，用途肯定不凡，裡面級別最低的也是下品仙器，把玉雪四人看得眼珠突出。看樣子他爹果然是散仙級別的人物，一出手就是這麼多的仙器！這李長風剛見面玉雪四人沒幾個時辰，就敢把這些東西全部拿出來獻寶，還好是玉雪他們，如果換成別人，只怕早有殺人奪寶之意了！由此可見他的為人。
凰金故意皺眉道：
「你有這麼多的仙器，難道不知道使用之法？」
李長風笑著將仙器收回道：
「當然知道了！」
凰金道：
「那不就結了！只要你加入我們，碰到打架時我會提醒你用什麼法寶的！」
李長風思索半晌，接著爽朗道：
「好！我加入你們了！反正我也沒什麼朋友，一個人到處亂逛也沒意思，不如和你們在一起，也好長長見識。」
他想想又覺得不對，又問道：
「那這樣我要加入你們崑崙派嗎？玉雪姑娘不是崑崙派掌門嗎？我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小姑娘管著，這有些不太好吧？」
玉雪莞爾：
「李兄不必加入我們崑崙派，大家平輩相稱，算是盟友如何？」
她知道李長風的爹一定是道行極高的散仙，因此起了拉攏之意，所以先提出結盟之說，等於把李長風的爹也帶了進去。
李長風壓根就沒想到這一層，頭亂點道：
「好，好，就算盟友，我可不想在一個小姑娘下面被管頭管腳！」
玉雪聽他口口聲聲小姑娘，一時頗不適應。她已經修真多年，雖然在修真界的確還算是小姑娘，可現下她早已是崑崙掌門，風風雨雨生生死死不知經歷了多少，被人叫做小姑娘，還真沒辦法接受！一時她的臉色很是怪異。
李長風雖不經世故，人卻不笨，馬上知道玉雪心思，笑道：
「崑崙大掌門，以後不嫌棄稱我一聲長風大哥如何？我年紀肯定比你大，只怕比耀日兄也要大些。」
當下三人序齒，果真李長風最長，於是都改口叫他長風大哥，當然黑日凰金二人不算。耀日想到要叫這麼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作大哥，一時心裡有些膩味，見凰金連連對他使眼色，只好一聲大哥叫出口。
李長風大喜，對耀日玉雪道：
「你們叫我大哥也不能白叫，我一人送你們一樣寶貝，算是見面禮。」
說著從乾坤袋中摸出兩個小玉瓶，丟給玉雪耀日道：
「這是我爹煉的回魂丹，什麼傷吃一粒都馬上好！嘿嘿，我爹找了幾百年才把藥材湊齊，一共只煉了五瓶，每瓶三顆，這回被我偷了四瓶，他現在肯定氣得在跳腳！」
玉雪接過瓶子，打開一聞，一股奇異的清香立刻直透肺腑；倒出一粒在手上，見色作淡綠，隱隱透著金光。她是識貨之人，立刻聞出來這裡面有許多天材地寶，一共三十多味，都是極其難得之物，怪不得李長風說他爹找了幾百年才把藥材湊齊。當下推辭不收。
李長風堅決要他們收下，見二人收好，馬上道：
「現下我們去找哪個妖魔的晦氣？」
神色非常迫不及待。
黑日不解道：
「你不是不會打架嗎？」
李長風道：
「凰金大姐不是會指導我用什麼法寶的嘛！那我還擔心什麼！從來沒跟人打過架，一定非常有趣，不如現在就起程打架如何？」
眾人再次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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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節 西湖斷袖

玉雪詳細向李長風說明現在的局勢，又說了楊璉真珈之事。李長風雖不通人情世故，但到底家學淵源，聞言立刻皺眉道：
「朗朗乾坤，居然魔修出現，這可是大事，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紹興，把他的老底都給摸清楚！」
他的話雖冠冕堂皇，可眾人都聽出來其實他是想看熱鬧。不過眾人本來也計劃繼續盯著楊璉真珈，當即起程出發。
先悄悄飛起，到了有人煙的城鎮，眾人買了五匹蒙古好馬。黑日盡量壓制自己的氣息，花大價錢選了一匹最駿的；玉雪凰金這回裝扮成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眾人立刻上路。
穿黃河，走大運河，下江南，這條路玉雪以前已經走過一次。一路上她想到多年前歷練時的情景，不由陣陣微笑；可物是人非，當初熱熱鬧鬧的同門們如今剩下的人屈指可數，她又不由陣陣心酸；眼前彷彿出現了咋咋呼呼的明鳳、拈鬚微笑的青松、老實穩重的明德。。。。
李長風大概是第一次到這種繁華之地，什麼事情都好奇無比；而且他居然漸漸愛上了喝酒，每天都要拉著黑日耀日痛喝一頓，可酒量卻又奇差，時常醉得不省人事，要靠二人背他回客棧；第二天則大叫頭疼，可到晚還是照喝不誤。直讓玉雪凰金搖頭不迭。
快馬兼程走了大半月，這天終於到了杭州。
眾人在西湖邊找了一家客棧落腳後，玉雪直接將眾人帶至樓外樓。不變的風景，不變的西湖，連晚風吹來仍然帶著一股青草水香，混合著酒氣，夾雜著歌聲，一切仍然讓人陶醉。不管世事如何改變，朝代如何變遷，只有這西湖倒是永遠不曾變過。
揀了個臨湖的雅座，眾人坐下。李長風大樂，對玉雪道：
「玉小弟每次都不飲酒，今天一定要陪為兄痛飲三大杯！」
因玉雪是男子形象，所以一路上李長風都稱她為玉小弟，讓玉雪頗不高興。換作前幾日，玉雪一定給他個大白眼，不過今天她的心情有些鬱悶，一反常態道：
「好，取大杯來！」
倒把李長風嚇了一跳。
轉眼間玉雪已經三大杯女兒紅下肚，臉上神色卻不變，惟有一絲黯然掛在眉間，嘴裡不知不覺低低吟道：
「彩袖慇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空相逢是夢中！」
耀日知道玉雪是想起了往事，剛想勸說，卻聽李長風哈哈大笑道：
「不妥不妥！你又不是想起了舊情人，幹嘛做這樣的調調。還是不要掉書包，快些喝酒！」
說著高聲讓小二拿酒來，與黑日歡呼痛飲，引得堂上諸人側目。
玉雪也沒心思跟李長風對飲，放下酒杯走至西湖邊。
耀日不放心，追來問道：
「你沒事吧？」
玉雪搖頭：
「這麼多年奔波擾擾，何時才能有安定的日子呢？」
耀日也很感慨：
「當初我說過希望有一天能和你攜手隱居，如今看來這樣的日子遙遙無期啊！」
玉雪臉上一紅，低聲道：
「會有的。。。」
他們二人在西湖邊柳樹下深情攜手，渾然忘了兩人的形象。一人大斗笠遮頭遮臉，一人是儒雅的白衣年輕書生——卻都是男人模樣。不遠處立刻響起了一個老者的聲音：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玉雪耀日如觸電般分開，知道老者誤會二人有斷袖之癖，都鬧了個大紅臉，尷尬不已。
此時那老者搖搖擺擺走過來。玉雪一看，竟然認識，正是那次偷換理宗屍骨行動中的老太監李公公！
這老太監名叫李盛，本來就認識耀日，而且耀日走到哪裡都是一頂大斗笠，實在好認；可因為玉雪換了一副模樣，老太監不認識她，一時不敢過來相認，故意驚開二人，想看清楚是不是耀日。此時走近，見果然是耀日，老太監又驚又喜道：
「耀仙長！果然是你！上次那位玉仙長呢？」
玉雪對李老太監噓了一聲，見柳蔭下四顧無人，馬上將臉變回了原來的形貌。李盛一見更是大喜，但他畢竟是一個經過風浪的老江湖，當即看了看四周道：
「二位仙長隨我來，此處不是說話處！」
他帶著玉雪耀日穿街過巷，來到一處幽靜的宅院前，見四下無人方才敲門。半晌裡面一個聲音問道：
「誰啊？」
正是矮子的聲音。
待玉雪耀日進院後，矮子大喜，立刻又帶了一個人過來，卻是劉傑。
劉傑一見二人，隨即雙淚長流的道：
「二位仙長，你們一定要為我全家報仇啊！」
玉雪耀日頓時大驚。
原來當日楊璉真珈與玉雪四人大戰一場、僥倖逃脫後，先在外躲了十幾日。見四人並沒有回轉，他知道助他逃脫之人可能是四人的仇家，估計玉雪四人有了大麻煩，他這才敢偷偷溜回紹興。可回去後他越想越怒，遷怒於知府劉漢芳，也就是劉傑的父親，當即一本參上去，說劉漢芳勾結逆黨破壞忽必烈江山永固的大計，論罪當誅九族。
不久聖旨回復，讓楊璉真珈把一切查個水落石出。楊璉真珈怎麼會查！本來他就是想殺劉漢芳出氣，而且劉漢芳早被他剝了官服、繳了印信停職軟禁。聖旨讓他查，他卻先斬後奏，在聖旨到的當天夜裡就將劉漢芳一家九族共計二百來人全部斬首。這還不夠，連屍骨都被他一起收走用於造鎮南骨塔。
劉傑當時正好和矮子四人一起被耀日放在了海灘上，因臨走時吩咐要他們在那裡等，五人不敢離開，卻正好逃過一劫。現在五人都被下了海捕文書，成了通緝要犯，劉傑排在首位，懸賞千兩白銀。還好他們是有組織的，由許多人幫忙，偷偷潛回杭州躲在這個小院裡不敢出門。只有老太監因為年紀太大，不引人注意，時常出去接頭、打探消息，今天卻無巧不巧的碰到了耀日和玉雪。
玉雪看著痛不欲生的劉傑，心裡也是非常歉然，可事情已經發生，只得想辦法彌補，當下道：
「你放心，你家人的屍骨我一定會想辦法帶回來入土為安，而且我們也不準備放過那魔僧！」
劉傑哽咽道：
「你們走的這段時間，那妖僧派驕兵悍將到會稽那邊見塚即掘、遇墓必伐，帝陵數十里範圍內的大小墳墓無一倖免。金寶被他和幾個專使中飽私囊，凡是完整一些的屍骨全被他運走造塔，殘損的骨骸丟得遍地都是，比起古之發邱中郎、摸金校尉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在人人切齒、個個痛心啊！現在他將屍骨全都運至杭州，說是要在原南宋宮廷大內所在地方造一座鎮南骨塔，這樣就能鎮壓住我們漢人的風水。那裡現在戒備森嚴，我們也因此潛入杭州；可不但接近不了那裡，還犧牲了許多好手。請仙長們一定要助我們一臂之力！」
說著跪下，連連磕頭，矮子和老太監也是唏噓不已，跪下磕頭不止。
玉雪沉吟道：
「原來他就在杭州，這樣也好，省得我們再跑一次紹興。事不宜遲，今晚我們就夜探南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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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節 火燒皇宮

玉雪留下耀日，自己獨自回到樓外樓，果然李長風又是大醉，就差沒鑽到桌子底下，恨得她牙齒直癢癢。會了帳，也不多說，讓黑日馱著李長風回了客棧，撲的把門一關，布下隔絕陣，先將事情對黑日凰金一說，然後就想法喚醒李長風——玉雪可不放心把他一人留在此，而且他道行高超，又沒有來歷可查，正好讓他幫手。
費了不少勁，總算把李長風喚醒。還好他近日不斷「鍛煉」，酒量有了長足的進步，又被黑日一番折騰，總算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一見玉雪，他就笑嘻嘻道：
「玉小弟，還想喝酒啊？」
玉雪滿臉寒霜：
「喝喝喝！喝你個大頭鬼！那魔修現正在杭州，你不是故意要壞事吧？」
李長風頓時一愣，立刻跳起來：
「走！會他去！」
說著湊近玉雪，嬉皮笑臉道：
「不要生氣嘛！」
一股酒味直噴玉雪面門。玉雪轉過頭去眉頭一皺。
李長風立刻跑到水壺邊灌了幾大口冷白水，又沃了幾番面，總算去了一些酒味，當即正色道：
「我真的醒了，現在出發吧。」
玉雪不由哭笑不得，前因後果都沒搞清，他就要出發？只好對他重說一遍。李長風不住點頭。玉雪見他聽得認真，總算放了一些心。一行當即悄悄出了客棧門。
先回至李盛幾人藏身處，將他們都叫齊，玉雪問道：
「誰有皇宮地圖？」
老太監李盛馬上道：
「我現在就繪一幅。」
他當即邊揮毫，邊詳細解釋：
「現在皇宮是空的，除了那妖僧和守衛之外，裡面並沒有其他人。我們打聽到那妖僧準備在原大內御花園內建骨塔，所以那一帶已經全都圍了起來，守衛極其森嚴。你們是有大神通之人，我也不多說了，最好提著那妖僧的人頭回來，讓我們出出這口惡氣！」
玉雪拿過地圖一看，發現他畫得甚為仔細，標明了宮廷位置是處於鳳凰山麓，北起鳳山門，東止候潮門，南至錢塘江邊。宮城四面各有一門，南是麗正門，北為和寧門，據李老太監說這兩處宮門附近守衛最多。他指著地圖道：
「最好你們從鳳凰山這邊翻過去，雖也有守衛；但這裡依山建築很多，容易隱蔽身形，聽說那妖僧一直就住在後苑御花園中看守屍骨。進了大內北邊就是御花園，裡面有個小西湖，十分好找。」
玉雪聽了不由奇道：
「小西湖？」
「對，小西湖風景優美，仿西湖而建；正中心有個四面亭，四面皆敞。夏天皇帝後妃們都愛在那裡納涼。」
玉雪更是奇怪了：
「據你這樣說，御花園就是一個湖了！那麼妖僧準備把骨塔建在哪裡？難道建在湖水裡？」
李盛歎息道：
「我們的人打聽來的消息的確如此。小西湖有個活水源頭從北邊流下，末端就流進小西湖中，整個風水形狀頗似一條飲龍，那妖僧認為龍頭就在湖心中的四面亭位置上，因此在那裡用皇帝屍骨造鎮南骨塔就是壓住了龍頭不讓飛起。這樣就破壞了整個江南的風水格局，讓我們漢人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翻身。」
玉雪對風水不甚了了，但卻記住了骨塔是準備造在湖心亭原址上的，想到此她有了辦法。
五人起程，先扮成一般遊客，沿著西湖邊慢慢走，待過了豐毅門（今湧金門）、清波門，轉到雷峰塔下，天已經黑透了。
五人展開身形，向著原南宋皇宮飛去。沒多久，就避開守衛的大隊士兵翻過鳳凰山，藉著地形掩護，偷偷向皇宮裡面摸去。
宮城果然壯麗瑰美，大片黑壓壓的建築，或依山，或傍水，曲廊迴繞，樓閣穿雲，頗得江南園林建築的精髓，但卻氣勢磅礡的多。經過文德殿（南宋皇宮的金鑾殿）時，玉雪朝裡瞄了一眼，發現傳說中的金漆雕龍寶座已經不見蹤影，再看裡面到處空蕩蕩的。想必滅宋之後這些寶物都被運往燕京去了，此時應該已是忽必烈之物。一行繼續朝後飛去，一路上經過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宮殿建築，除了建築精美之外，無一不是空空蕩蕩，裡面只剩一些桌椅雜物，凡是有些價值的都被取走。不過仍然大隊軍隊守衛，巡邏士兵來往不絕。到此五人更是小心翼翼，不住在陰影裡穿行，直取御花園。
還未進御花園，就發現後面人聲鼎沸、火光燭天。五人隱藏身形，悄悄從花園圍牆上探出頭去張望。
小西湖中的四面亭已被完全拆除，原址地基加寬了許多，一座漢白玉的塔基已經成型。小橋迴廊如今都成了運送建築石料的車道，正連夜趕工修建鎮南骨塔。而湖邊的空地上則慘不忍睹，樹木都被砍盡充作燃料。一排十幾口五尺直徑的大鍋下面火焰熊熊，裡面煮的竟然都是屍骨！霧氣翻騰中不斷有工匠將屍骨丟入，然後用爪籬再將已經脫盡皮肉的白骨撈出，陣陣惡臭中人欲嘔，熏得旁邊的工匠們個個淚流不止。
熱氣騰騰的白骨被撈出後，在旁邊的一張大蓆子上攤開吹乾；待溫度降低些，馬上就被裝入一個大鐵箱，運進御花園南門口的栽忻堂中。那魔僧正守在那裡，一邊監工一邊喝著花彫——也虧他不怕噁心！
玉雪暗叫糟糕！她已經答應了劉傑將他家人的屍骨全部盜出。可眼下那些屍骨想必都已經被煮成了白骨，這叫她如何分辨得出！況且這魔僧看守得極其嚴密，一切都在他眼皮子底下，除非調虎離山，不然這破壞大計是不能進行了。想到此，玉雪做了個手勢，五人先飛到後面，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番。大家點頭微笑，開始行事。
李長風向東面鳳凰山麓飛去，凰金則到南邊的麗正門，耀日向西面的西華門，黑日則向北邊的和寧門摸去；玉雪一人守在栽忻堂，專等信號。
過了一會，只聽當當警鐘聲大響，東南西北四面火頭同時大起，陣陣紅光直衝天際。
耀日黑日也罷了，下手還留情；可凰金是鳳凰，一口真火噴去，那火頭簡直無法遏止。伴隨風勢，眨眼間麗正門火光沖天，燒成一隻巨大的火把，想救火的蒙古士兵根本不能靠近！只能在周圍徒勞吶喊，澆水彷彿是火上澆油，火勢反而更大！
而李長風從未做過如此放火之事，又帶著一些酒勁，只覺好玩無比。他放起一處火頭也就算了，可他意猶未盡，居然接二連三將鳳凰山下的一處處宮殿樓閣全部點起，還招來陣陣大風；立刻將無數亭台樓閣全部點得通紅，黑煙伴著火舌直衝雲霄。恨得玉雪又是牙癢癢！
要知道這些建築可是南宋花了無數匠人的心血多年漸漸造成的瑰寶，哪怕只有建築，也是漢人的驕傲。可此時李長風卻不知好歹，一氣將東面的建築全點著了，此時燒得如同一條火龍般蜿蜒不絕，眼看這麼多富麗堂皇的宮殿從此就在人間消失！
玉雪氣得差點吐血，心裡更是後悔不迭，不過時間已經不容她想這些，因為楊璉真珈已被驚動，首先向著東面火勢最大的地方飛去，虎已出動。
另註：據歷史記載，南宋皇宮造得極為精美，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座沒有座北朝南的皇城，也是唯一一座完全江南園林式風格建築的皇城。當時元朝名將伯顏平江南時，因南宋謝太后率眾投降，所以南宋皇宮並沒有毀於戰火；而是在第二年，也就是1277年，卻莫名其妙的毀於一場大火（當然這裡是小說，與李長風無關）。據野史傳，是忽必烈下令火焚南宋皇宮，以絕漢人思慕之情。至於楊璉真珈，確有其人，就是他伐的南宋帝陵，留諸史筆遺臭萬年。

第一百九十一節 割袍斷義

玉雪趁楊璉真珈離開，趕緊潛入栽忻堂。只見偌大的一樓到處擺著裝滿白骨的大鐵箱，陣陣惡臭撲鼻。她只好忍著噁心，將鐵箱一一收入乾坤袋——沒辦法，她可是答應了劉傑，一定要把他家人的屍骨收回安葬的。
剛通知黑日行動，就聽鳳凰山上法寶轟鳴聲大響，一聽就知是李長風與楊璉真珈交上了手。此時栽忻堂前人聲鼎沸，那些連夜趕工的工匠守衛全都停下了動作，呆呆地注目四邊的火勢，倒無人注意栽忻堂中的鐵箱全部不見。
玉雪不想傷及無辜，當下飛身出堂，平地飄離地面三丈，大喝道：
「所有人給我聽好了！現在趕快離開，不然接下來你們的下場和那些屍骨一樣！」
說著雙手一揮，所有的大鐵鍋緩緩飛離熊熊燃燒的火堆，憑空懸浮在半空中。
那些凡人大嘩，嚇得腿腳哆嗦。監工的蒙古千戶首先發一聲喊，將手中的刀槍噹啷一扔，第一個逃了！他開了先河，立刻在場的無論工匠還是士兵都紛紛扔下手中的物件，拔腿便跑，只恨爹娘少生兩隻腳，片刻後湖邊安安靜靜，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了！
黑日和耀日立即現身，玉雪沖黑日點點頭。黑日會意，化出真身，一頭朝小西湖中紮了下去。
只見一條黑色的巨龍在小西湖中不斷翻滾，將湖心中的四面亭和小橋曲廊全部搗毀，更不用說只修了一個底座的鎮南骨塔了！直翻得小西湖變成了泥漿湖。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黑日再一頭拱進引來活水至小西湖的水道中，將泥土山石搬來，把水道填得嚴嚴實實，這下應該再沒有鎮龍之說了！他方才恢復人身回到岸上。
一切搞好，玉雪將那些大鐵鍋丟入泥漿湖中，然後掐訣引來一塊巨大的太湖石。她雙手連揮，立刻太湖石上出現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風水之說，究屬渺茫；倒行逆施，必遭天譴！從今而後，割袍斷義；如違誓言，定不饒汝！
寫完這行大字，她將太湖石扔向栽忻堂頂。轟的一聲巨響，這塊一丈來直徑的巨石立刻端端正正地擱在了房頂上；將整個栽忻堂壓得搖晃了一陣，磚瓦亂墜，最後終於穩住；正面就是這行每字入石三寸的大字。
這行字是玉雪留書忽必烈的。寫下割袍斷義四字的時候，她的心裡也是極為複雜，有傷感，有沉重，有可惜，有痛心，有輕鬆，有不捨。。。百般滋味在心頭、久久纏繞不去。當初玉雪和忽必烈告別時說，希望他能蒙漢不分、好好治理天下、讓人間成為樂土，可種種這些忽必烈只做到了一半，識人不深、窮兵黷武這八個字現在已經罩在了他頭上不去，想必就連後世也會千秋萬載的把這些記錄在史冊。縱然忽必烈英雄精明一世，可終究難逃悠悠史筆誅伐。
想到此玉雪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滋味。她在栽忻堂前歎息徘徊許久，耀日知道她的心情，也不去催她。
半晌玉雪黯然道：
「走吧，希望他能看見我的留書！」
玉雪不知道，因為這塊太湖石擺的位置實在太過離奇，他們一行走後，馬上臨安知府就密報了朝廷。忽必烈一聽就知道是玉雪，也是黯然神傷許久；可人居高位久了，哪怕是皇帝也有些事情不能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他命人秘密將這塊太湖石運至燕京。當夜他獨自看著留書，想著從小的情分，眼前不斷掠過草原上的一幕幕，恍如又見到了一身白衣的玉雪，又想到自己連年征戰、寂寞無人訴的苦處。忽必烈不知不覺喝得大醉。
再說此時楊璉真珈和李長風正戰得如火如荼。凰金在旁掠陣，果然如前答應，不斷提醒李長風用什麼法寶，有時也偷襲一下。李長風各種奇門法寶層出不窮，讓那魔僧也疲於應付——他又不敢用出魔扇，一時打個平手，戰場漸漸移向錢塘江。
除了孤零零的栽忻堂外，現下整個南宋皇宮成了一片火海。無數雕樑畫棟頃刻間灰飛煙滅，火頭直衝上半空，照得整個杭州都可以看見，人人為此驚懼不安。無數南宋遺老痛哭不絕，自發地組織救火隊，肩挑手提各種工具盛水前來。奈何火勢太大，什麼人都靠近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朝最後的象徵燒成一堆殘垣斷瓦。就連唯一倖存的栽忻堂也因日後要運走那塊太湖石，被拆除一空。南宋皇宮到此蕩然無存，徒留後人面對廢墟、春花秋月空自悲歎而已。
玉雪三人追上李長風，見他和楊璉真珈正鬥成一團，旁邊凰金還時不時的抽冷子來一手。那魔僧又見玉雪三人追來，更是恐慌不已，著急間便要逃。但逃無可逃——李長風雖自己說從沒打過架，但看他打法卻頗有水平，一把仙劍掐得滴水不漏，封住了楊璉真珈的四面；有時還抽空祭出蛟珠當頭來這麼一下，把個魔僧咬得死死的。
那魔僧只得邊打邊往錢塘江口退。雲路甚快，眨眼間他們都已經齊至錢塘江口。到了這裡，只見江面霍然開闊，呈現一個喇叭口形狀，水勢滔滔，白浪濁濁。一股潮濕水氣直撲眾人的臉面。
玉雪招呼黑日耀日二人一聲，飛劍出鞘，三人齊齊殺上。今日她下定決心絕對不讓這魔僧再逃走了。
一場惡鬥剎時展開。除了凰金仍是掠陣之外，玉雪四人一人一面，都將飛劍舞得如車輪般迅疾盤旋。李長風的綠色飛劍、耀日的白色飛劍、黑日的金色飛劍，以及玉雪的五彩軒轅劍，五光十色，不斷向魔僧迴旋急刺。那魔僧顧得了東卻顧不了西，吃緊不已，被玉雪四人漸漸壓向水面。
楊璉真珈除了魔扇，就只有一串骷髏珠子。此時顆顆骷髏變得如同磨盤大，白骨森森、陰氣繚繞，不斷在他身周飛旋，將擊來的四人飛劍擋開。可這骷髏珠子當然不能和他那把上古魔扇相比，時間一長，喀啦聲不絕，眼看就要碎了。
玉雪大喜，感應黑日三人，立刻同時催動飛劍如同泰山壓頂般齊齊躍起擊下。軒轅劍首當其衝，變成一把五彩巨劍。玉雪懸空而立掐起劍訣，當頭一劍對準魔僧頭顱劈下！
魔僧大驚，再也顧不得了；魔扇透體而出，嘩啦一聲展開，先擋下了玉雪的雷霆一擊，接著又扇骨飛出，變成魔劍，被楊璉真珈執在手中，團團亂轉擊開耀日三人的飛劍。同時許多魔頭從扇面上飛出，伸出魔手，朝耀日三人的飛劍徒手抓去。
五人此時差不多緊貼著水面惡鬥，身周的江水不斷被激向半空，形成道道水牆，惡浪濁天，巨滔滾滾。水牆不時又轟然落下，不知多少魚兒因此喪命。五人打得興起，而且都不用掐辟水訣，就在這洪濤中大戰。漸漸一道道水波衝上上游，越來越高，越來越強，錢塘江水開始向上游倒灌。
凰金在旁大急，如果江水沖上上游，杭州城必定會被洪水淹沒，這樣的話百姓就會遭殃；可五人打得難分難解，想要叫停都難。她只好使出大神通，用自己的本命功力在錢塘江喇叭口處築起一道更高的水牆，擋住將要倒灌的江水。
正當凰金還算悠哉游哉的觀看大戰時，遠遠看見開闊的錢塘江口忽然起了一道白線。這白線越來越近，越來越高，漸漸逼近這裡；同時水聲大響，直如萬馬奔騰。凰金仔細一算日子，立刻大叫糟糕！今日已是十五，錢塘大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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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節 錢江大潮

天已大亮，錢塘江的大潮噴雲噯霧、迅如奔馬、轟響如雷、洶湧而至，掀起滔天巨浪，首先到了五人大戰處。
五人早就察覺，也沒空去理，仍是大打不歇，立刻被幾丈高的潮頭吞沒。玉雪的軒轅劍一劍劈開潮頭，餘勢未盡，直向著沒在水中的楊璉真珈頭頂劈落；而黑日立馬變回原身，一條黑龍立刻在白沫中若隱若現，排開潮頭，一尾巴橫掃向楊璉真珈的下半身；同時李長風伸手疾翻，一隻金色小船立刻出現，眨眼變大，載著李長風躍出水面，他的綠色仙劍也向楊璉真珈胸前急刺。
「可憐」的楊璉真珈被壓在潮頭底下，全靠魔扇排開身邊的水牆。玉雪三人的攻擊瞬間及至，頓時分身乏術，嚇得差點叫救命！還好耀日因為要躲開重逾萬鈞的潮頭之力，不得不從水中穿出，因而他這邊出現一個缺口。楊璉真珈見機也快，當即朝耀日的這個方向急遁。
玉雪三人哪容他逃！立刻追上，招招都是攻勢，又變成了三人圍攻楊璉真珈的局面。耀日剛飛上空中喘口氣，忽聽凰金聲聲叫喚，回頭一看立時大驚！
只見潮頭已經逼近凰金在錢塘江口築起的那道水牆，分明高出許多，正以惡龍入海之勢洶湧撲去；夾雜著玉雪四人剛才動作掀起的巨浪，而這裡又是喇叭的收束口；那潮頭越發高漲，滔天濁浪直衝過去，片刻就將凰金的身影淹沒！
頓時凰金只覺得自己的功力在飛速消耗，而且還是在水中——她一向不擅長水裡動作，一時叫苦連天，卻又不敢撤退。要知道這可是與上游杭州城百姓們的性命息息相關，因此她用盡全身力氣抗住潮頭，只不過讓一小部分潮水溢過。
耀日大驚之下馬上飛過去，祭出辟水珠，先讓凰金在水裡可以好受些，立刻也伸出雙手和凰金一起對抗潮水之力。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潮峰過去，潮水變緩。
玉雪已經看見那邊凰金和耀日的窘狀，見潮峰終於退卻，心裡也鬆了口氣，正待給楊璉真珈點更厲害的瞧瞧。那魔僧卻也見到了凰金二人的情急之狀，他立刻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又變成四面連體魔僧，身高丈許，踏著水波，八手揮舞著魔扇的各個部位；一邊與玉雪三人仍舊打得極為激烈，一邊指揮魔頭將退卻的錢塘大潮不斷向上游推去。眼見本來要平緩的潮水立時又開始洶湧，一波比一波高，一波比一波猛；漸漸出現了人為的更厲害的大潮，濁浪排天，洶湧直衝向上游。凰金耀日又開始發急。
玉雪大恨，下手更是招招狠辣，又祭出封獸鈴，九星連珠勢立刻對準楊璉真珈身體直擊而去，同時軒轅劍仍是當頭劈下。
楊璉真珈大驚，危急中騰出二手準備擋住頭頂的軒轅劍，另二手則接住李長風和黑日的攻擊，其餘的四手統統用來接擋封獸鈴的九星連擊。
眨眼間封獸鈴比軒轅劍更快即至，魔僧四手連連封擋。立時當當連響不絕於耳，震得這四面魔僧不住後退，卻正好避開了軒轅劍的當頭一劍。
軒轅劍「轟隆」一聲擊空，巨大的劍身直劈入水一直到底，最後居然劈在了江底泥地上；砍開一條又粗又深的溝槽，兩道極高的水牆立刻朝兩邊洶湧噴出——這一劍玉雪用了全力。
魔僧接下了九星連珠，卻覺全身劇震，連作無柄劍之用的扇骨都握不住脫手飛出。他的魔異元嬰立刻委頓，已經受了重傷；他的肉身當然也扛不住了，四口鮮血急噴而出——每一面的嘴裡都噴出了鮮血，立刻將江面染紅大片。
魔僧雖受了重傷，玉雪卻臉色一沉。只見軒轅劍劈出的左邊一道水牆會合魔頭造出的潮頭，居然高達幾十丈，眨眼間已經衝到了凰金耀日的面前！
危急中玉雪丟開楊璉真珈不管，飛速趕至；當即化出幾十個分身，排成一線，都伸雙手，一掌擊向這高達幾十丈的潮峰水牆。
這次玉雪也是用了全力，合凰金耀日二人之力，只聽轟然齊響，立刻將高高的水牆擊向大海方向。一道更高的潮峰向大海捲去，總算解了杭州之危。
正在水中勉力掙扎著與黑日李長風相鬥的楊璉真珈被這反方向的潮頭一卷，頓時一口氣接不上來，被黑日一尾巴掃在腰間。打得他兩眼發黑、魔功渙散，知道今天性命一定是要交代在這裡了。他心裡更是恨玉雪幾人入骨，咬牙準備使出解魔大法，準備來個魚死網破。
正在此時，忽然捲向大海的巨浪潮頭莫名其妙的平息了，從水裡鑽出幾個奇異的人來，高叫道：
「何方水族在此興風作浪，難道不知這裡是東海龍王轄地嗎？」
邊叫邊迅速向黑日、李長風和楊璉真珈三人接近。
這幾人都全副武裝，身穿戰鎧，手持各種兵器，踏水而來甚是迅疾。且在他們身後的海面上隨即浮起了數不清的蝦兵蟹將，個個形貌古怪，搖旗吶喊不止。
今日的這場大戰居然驚動了東海龍王！黑日立刻收了原身，停下與魔僧的爭鬥，向李長風丟了個眼色，示意他將楊璉真珈看緊。他自己則連忙迎了上去，以解說一番。
不料他收原身之前早就被那幾人看在眼裡，人人大怒。為首一人喝道：
「一條小小孽龍竟敢如此作怪！看我不抽你龍筋、扒你龍皮！」
不由分說，手中爛銀槍一晃，立刻分水向黑日當胸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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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節 魔僧嫁禍

黑日身體一晃，已經避開這當胸一槍，一道劍光從嘴裡噴出，邊擋住對方疾如雷雨的攻勢，邊高叫道：
「有話好說！不要一上來就不問青紅皂白胡亂動手！」
這人聽黑日說他不問青紅皂白，更是大怒；一手爛銀槍頓時使得猶如雪花萬點，點點都取黑日要害，嘴裡也回喝：
「好個毒嘴孽龍！今天不讓你吃吃苦頭，你還真不知道我們東海龍宮的厲害！」
黑日一聽，再見他頭頂金盔、腰束寶帶，就連靴子也不是凡物；心知他肯定是東海龍宮的重要人物，如此倒不好施辣手，因而處處留情。不過他的道行畢竟要比這人高許多，雖只用一把飛劍，仍讓對方左拙右支。
後面大群蝦兵蟹將一開始還大聲搖旗助威，見己方的人實在「威」不起來；那聲音都漸漸低了下去，越來越小，最後鴉雀無聲。
這人發現身後的異樣，臉漲得通紅，手一招，幾個本來在旁觀戰的水族大將也一擁而上，合戰黑日一人。
玉雪剛解了杭州之危，不料忽生此變，見黑日盡可敵得住，也不好上去幫忙——畢竟東海龍宮是有職司的水族真仙，此事也算他們職責範圍以內，一時在旁邊頗為躊躇。
忽然李長風一聲冷笑。玉雪回頭一看，就見楊璉真珈轉身欲溜。原來他見黑日被龍宮的人絆住了腳，而玉雪三人都觀戰得入神；他也不解體了，直想腳底抹油！
李長風早就盯住了他，飛劍呼溜一聲就攔下了他；而玉雪也早有殺他之心，遞個眼色給耀日凰金二人，於是當著東海水族的面五人新一輪大戰又開始了。
楊璉真珈狡猾至極，也不使出魔功魔扇，反倒聲聲淒慘的高叫救命，嘴裡還一直「可憐巴巴」地念叨：
「各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吧，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我貪圖榮華富貴固然有錯，可錯不致死啊！各位都是世外之人，本來就不應該管人間事務，妄動殺念更是不對的啊。。。。」
要知道他前面正準備使出解魔大法，所有的魔氣因而收斂，魔功魔扇均未露入東海龍宮諸人的眼中；此時這話一出，那龍宮為首之人立刻聽了進去，反而認為是黑日玉雪等人干涉人間事務；尤其是黑日，本屬龍族，不服管轄更是大罪，因此大叫道：
「小的們！給我上！把那個『可憐』的人救下來！」
此言一下，立刻大隊蝦兵蟹將踏浪而來，將五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裹在內。而黑日則和那幾個龍宮大將越打越遠，水面上形成了兩個一大一小的戰圈，越分越開。
這時日已三竿，錢塘江口近海處的廣闊水面上都生起了一層濃霧。這是東海龍宮之人在作法，以免眾水族的形象被出海捕魚的凡人看到。這層濃霧卻為楊璉真珈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好處。
玉雪四人一邊與楊璉真珈大打出手，一邊不斷與龍宮的蝦兵蟹將周旋——畢竟他們不算妖魔，不能真下狠手。玉雪等人只能將攻擊一一接擋，卻不好還擊，連將擊來的兵器重些磕飛出去都不行。不然那些小水族擦著便會重傷，著實讓他們頭疼。
楊璉真珈此時不能用魔扇，又沒了別的好法寶，憑著身法左閃右躲，完全處於挨打的份。見玉雪四人不約而同對水族們手下留情，他便盡往那些蝦兵蟹將身後躲，嘴裡不斷吹捧那些小水族，什麼功夫高、心地好、見義勇為之類，把那些小水族吹得上了天。
蝦兵蟹將們見玉雪四人的確束手束腳，到底他們修為不高，還真以為自己功夫厲害，一時「俠義」之心、虛榮之心大作，不知不覺進了楊璉真珈的圈套。個個奮勇爭先，人潮挨挨擠擠，從天上到水中所有的兵器皆往玉雪四人身上招呼，而楊璉真珈卻不住後退，身影在濃霧中慢慢淡薄起來。
玉雪剛想分出分身追上他，就見濃霧忽然一黑，變得極其粘稠，無數魔頭出現在濃霧中，個個伸出魔手，卻不是對付玉雪四人，而是招招對著那些水族們下殺手。慘叫聲四面大起，無數水族的胸膛剎那間同時被魔物魔劍穿透，鮮血立刻將這片海域染得通紅。數不清的蝦兵蟹將頓時橫屍水面。
不過眨眼工夫就生奇變，玉雪四人都一愣停手。只聽楊璉真珈的聲音在不遠處驚叫道：
「你們居然是修魔的！好歹毒啊！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接下來一聲長長的慘呼，叫到一半嘎然而至，再沒了任何聲息。
玉雪四人面面相覷，心裡直往下沉。
遠處馬上響起了龍宮為首幾人的驚呼，片刻後就聽嘹亮的法螺聲響起。立時風起雲湧、天地變色，水面上怒濤大起，無數水族踏浪而來；沒多久紛紛齊至，將玉雪四人團團圍在中心。
倖存的蝦兵蟹將還指著四人鼻子道：
「就是他們！干擾凡間、興風作浪、殺人滅口、身具魔功，每條都是死罪！今日一定要討還公道，為死難的水族同胞們報仇！絕不能放過他們！」
玉雪四人暗暗叫苦，明明是楊璉真珈在濃霧裡使出魔扇、嫁禍於他們，然後還趁機逃脫，怎麼反倒變成他們幹的了！
他們剛想張口解釋，就聽水底傳來咚咚的沉悶鼓聲，一聲聲如同敲在人心坎上。波濤中冉冉出現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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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節 四海龍王

這四人龍頭人身，面容古樸，一人著綠，一人著紅，一人著白，一人著黑，分明應對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雖是常服，仍是不怒自威，居然是四海龍王親臨！
與黑日一直糾纏不下的為首之人立刻叫道：
「父親、三位伯父，這些人好歹毒！身具魔功，殺了我們這麼多孩兒！今日索性叫齊人手，定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穿白的西海龍王敖閏踏出一步，沉聲道：
「摩昂，你先退下！」
原來這年輕人竟是西海龍王太子摩昂！玉雪不由疑惑：他一開始便口口聲聲說這是東海龍宮轄地，他既然是西海太子，卻為什麼跑到東海來、而且還為東海之事出頭？更不解的是今天是什麼日子？居然四海龍王齊聚東海？
玉雪急忙上前見禮：
「四位龍王誤會了！使魔功、殺你們麾下的另有其人，我們是被那魔僧嫁禍的。請四位前輩明鑒！」
摩昂不依不饒厲聲道：
「還要說謊！我們這麼多人都在這裡看著呢！」
四海龍王互相對視一眼，心裡均有了譜——他們畢竟得道多年，雖道行不算甚高，可眼力卻不差；見玉雪等人渾身仙氣繚繞，根本不像身具魔功之人，知道這裡面一定另有內情。但茲事體大，一方面那麼多水族橫屍水面，另一方面修魔之人出現是大事，勢必一切要查個水落石出。
東海龍王敖廣揮手示意摩昂先不要說話，輪番一個個打量玉雪、李長風、凰金和耀日，最後將目光對準黑日，半晌詫異道：
「這位是？」
黑日早已收了手，正在猶豫要不要說出自己的來歷，這裡面卻還有一個典故。
原來四海龍王皆是親兄弟，初時並不是由他們四龍執掌四海，而是由他們四兄弟的父母即龍王龍後受玉帝冊封執掌天下所有水族。這龍王龍後夫婦得道在舜禹時期，距今約莫四千年。他們受命執掌四海年深日久，不免漸漸心生驕傲，有些意氣用事。在宋時八仙得道過海時與八仙起了爭執，被八仙所斬，後來才由其四子四海龍王繼位。
而黑日得道卻在老龍王夫婦得道之前更久，但在龍王龍後受玉帝冊封時早已被玄女娘娘收作封獸鈴器靈，因此聲名反而不如他晚輩的晚輩四海龍王顯赫。不過只要是老一輩的龍族都知道黑日的鼎鼎大名，可黑日本人卻不想提起——原因無他，被收作器靈雖有了仙緣，卻並不光彩，一向被他自己心底引作憾事。黑日這個想頭玉雪凰金二人深知。
此時黑日知道只要說出自己的名頭，一定可以化解這場誤會，卻遲遲說不出口，半晌才回答敖廣道：
「不是我誇口，你們四海龍王其實都是我的晚輩，但好漢不提當年勇，多說無益。我只告訴你們先前摩昂說的那個很『可憐』的和尚才是真正修魔之人。就是他趁著大霧之機殺了你們的手下，信不信由你們！」
他這麼一說玉雪心裡暗暗叫苦，要知道四海龍王位高權重，黑日也不說清楚，光說他們是他的晚輩，這只能讓水族們更是不忿。
果然黑日這話一出，水族們大嘩，只聽摩昂氣憤道：
「這孽龍果然油嘴滑舌，居然占起父親和伯父們的便宜來！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說著手中銀槍一擺又要衝上。
敖廣見黑日道行深不可測，先自信了幾分，但是當著這麼多水族手下的面被一條來歷不明的黑龍稱作晚輩，他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但他知道摩昂絕對不是黑日的對手，深恐侄兒出事，急忙阻止，又對黑日道：
「你還是說清楚罷！要知道天下水族皆屬我們四海龍王管轄，你就算有大來歷，到底還是龍族，也不能不按仙規！」
黑日反唇相譏：
「那麼你總該知道翻天教吧？也是水族龍族，怎麼沒聽說你們四海龍王管住他們呢？」
敖廣語塞，更是面子上下不來。不過他還是很有頭腦之人，半晌冷冷道：
「既然你不願明言，那也不要怪我上奏天庭，到時自有人來拿你！」
玉雪聽了眼前頓時一亮，這才想起人間界也有時時與仙界通音訊之人，正是面前的四海龍王！她一直頭疼勢單力弱，怎麼也鬥不過五教妖魔。如今四海龍王要上奏天庭，如果能派些天兵天將下來那就太好了！她忙上前道：
「那麼事不宜遲，還請龍王快些奏報上去！」
敖廣一聽立時呆了，看玉雪表情誠懇不像說謊。他心裡轉著念頭，遲疑道：
「姑娘何出此言？」
玉雪本想細說，可是看這裡人多嘴雜實在不是說話處——難保水族裡沒有翻天教的奸細，良久才為難道：
「能否借一步說話？」
敖廣與西海龍王敖閏、南海龍王敖欽、北海龍王敖順四人面面相覷。想到最近他們自己也有了莫名其妙、百般發愁的煩心事，此時也許是瞭解情況的良機，心裡都有了決定。
敖廣開言：
「若要說秘密之事，還是去我東海龍宮的好！」
當下不管摩昂的激烈反對，命令他留在錢塘江口附近搜查一番。他則帶著三個兄弟和大群蝦兵蟹將領著玉雪五人分開水路朝深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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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節東海龍宮

敖廣手一揮，眾人面前立刻出現了一條寬闊的水道。水道兩邊是高高的晶瑩水牆，浪花在牆頂翻滾，卻怎麼也不會漫進來；就連底部也是透明的水，卻如同堅實的平地般行走無虞。

隨著眾人漸漸入深海，這條水道也漸漸向下傾斜，前頭在不斷打開，後面卻在不斷收攏。最後終於到了東海龍宮。

面前是佔地極廣的夢幻般的宮殿群。深藍的水光投下搖曳的波影，在白玉牆、珊瑚柱、碧玉瓦、黃金屋上不住閃動，說不盡的富麗堂皇。而殿前屋後卻種滿了各種各樣的希奇植物，優雅多姿，總算多多少少衝淡了些富貴景象，顯出一派悠然世外的龍宮仙境風光。所有的宮殿花園全都罩在一個透明的半圓形罩子下，裡面沒有一滴水，不時有些游魚游近，碰到罩子後又擺著尾巴游開。

玉雪好奇，伸手插進罩子，卻見罩子上波光一陣晃動，根本不曾感覺到有什麼阻隔。走進去，迎面是一條寬闊的白玉道，道旁植滿一種碧綠的琉璃樹；從樹幹到樹葉都是真正的碧綠琉璃，透明晶瑩，投下大片微綠的樹陰。微風徐來，琉璃樹落下幾片樹葉，叮叮噹噹地掉在地上。玉雪撿起一片，彷彿是真正的樹葉，連脈絡都細微分明，卻如琉璃雕成，堅硬、觸手冰涼。

敖廣見玉雪一直嘖嘖稱奇、神色自然輕鬆，心裡的疑心又去了許多，笑道：

「這種樹不算什麼。如果你到我們東海龍宮的後花園，會看到更多美麗無比的奇異植物，到時只怕你看也看不過來呢！」

玉雪點頭，剛想說話，西海龍王敖閏插道：

「大哥，別說這些不相干的，還是正事要緊！」

說著緊盯了玉雪一眼，神色還是頗不信任。

眾人在大殿落座，各敘了身份名字，只有凰金黑日胡亂混過。雖知道玉雪是現今崑崙掌門，敖閏仍是出去了片刻。待他回來後殿外已經佈滿了水族武士，將這裡圍得如同鐵桶般滴水不漏。

玉雪意料之中，心裡坦然，根本無所謂，只是擔心一事，出言道：

「現下是否可以暢所欲言？」

敖廣頗自信：

「放心，裡面的人都是自己人，絕對可以信任；而外面的武士根本聽不到大殿裡的說話，真人不妨直言。」

玉雪點點頭，道：

「想來四位龍王也知道五教妖魔之事，請問奏明天庭沒有？」

敖廣四人對視一眼，並不作答。敖閏反問道：

「你們對五教妖魔瞭解多少？」

凰金冷笑：

「瞭解多少？打了不知多少場，正道修真幾乎被他們趕盡殺絕。你說瞭解多少？！」

敖廣點頭：

「這些事情我們大都知道。我們想知道的是五教老巢到底在哪、以及手下有多少高手。」

玉雪還未答，聽凰金又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興兵、卻任由妖魔猖獗？」

言辭很是犀利。

敖廣四人又對視一眼，均有些尷尬。半晌敖廣清了清喉嚨道：

「我們統管四海，只管手下水族及降雨之事，一般不插手人間糾紛——這是仙界給我們的規定，想必各位也是知道的。不過現下我們也碰到了難題，所以還是請各位明言。」

玉雪知道敖廣說的是實情，心知欲求於人必須先給，於是道：

「噬天教老巢本在湘西，已被我們給剿了；通天教老巢在大巴山；飛天教在南疆；至於逆天和翻天至今也沒有查明——我們被五教到處追殺，很長時間來都只顧逃命，沒法繼續查。這次回中原本來就是查此事的，不料中途又冒出一個來歷不明的修魔之人。現今中原這潭水是越攪越渾了！」

敖廣道：

「我知道翻天教老巢在通天河！」

一語驚四座。玉雪急問：

「通天河？」

敖廣回答：

「對！畢竟翻天教大都是水族妖魔，所以他們仍然在我們四海龍王的眼皮子底下；這也罷了，關鍵是五教妖魔手下到底有多少高手。要知道我們沒有明刀明槍的與他們打過，有些情況實在不明。」

這個玉雪最清楚，答道：

「其實論起他們的手下並不是十分強，可五教妖魔每次都是一起出動，實在人多勢眾；而且關鍵是不知他們從哪裡找來許多道行極高的老妖。這些老妖個個跟五教老妖道行差不多，幾十個一起上，哪怕是仙界派來的大羅金仙我想也會頭疼！」

敖廣聽了深思良久，心裡已經有了決定，又和敖欽三人對了個眼色，緩緩道：

「仙界不會派大羅金仙下來了！」

「什麼！！！！」玉雪、凰金、黑日、耀日四人不約而同驚呼出聲。

敖廣點頭，又鄭重道：

「仙界不會有人下來！因為我們和仙界失去聯繫已經三十年了！」

玉雪四人霍然站起，人人大驚失色；只有李長風兀自懵懂。

凰金急道：

「此話從何說起？」

敖廣長歎道：

「三十年前，我弟弟敖閏發覺崑崙瑤池洞府崩隕，他急報我們三個。當時我們唏噓不已，想一切事情都有因果，而且按規定我們不能插手人間之事，於是只是靜觀其變。不料沒多久我們同時發現與仙界失去了聯繫。要知道以前雖然不常有仙界來人，卻時常有天庭諭旨下來，一般說的是某地該降雨多少之事，可這之後連降雨之事都沒有了諭旨。直到現在我們都是時常派人出去體察民心，自己行事而已。」

玉雪聽了一呆——居然和當年瑤池崩隕有關！可按理來說這個瑤池不過是西王母娘娘在人間以大神通佈置出的一處修真洞府，它的崩隕怎麼可能導致人間與仙界失去聯繫？就此提出疑問。

敖廣四人同時搖頭，表示確實不知。敖廣又道：

「這些年來我們不知打出多少信號燒過多少符。以前剛燒符，沒多久就有諭旨指示；可現下怎麼弄都沒有半點音信。我和三個弟弟的地盤都遭五教妖魔覬覦，雖沒大張旗鼓，卻也時常有些小摩擦，我們只是關門不理。最近他們好像有所察覺，經常派人來試探，所以我們四人齊聚東海，商議了一個月都無良策，無巧不巧，正好碰到你們。」

說完敖廣緊盯玉雪五人的臉色，觀察可有異狀。要知道他說的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大秘密，如果傳出去，被五教妖魔知道了他們四海龍王失去了仙界這個大靠山，不但地位從此不保，而且滅族之禍指日可待。此時他雖然已經不再懷疑玉雪的身份，但還是心中忐忑。

玉雪察言觀色，已經知道他的心事，皺眉道：

「龍王前輩不必擔心，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擔保我這邊的人不會傳出去。只是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仙界會與你們失去聯繫？」

第一百九十六節 仙界渺渺

敖廣四人仍是搖頭。玉雪幾人則越想越覺得事情嚴重。

半晌凰金問道：

「你們以前是如何與仙界聯繫的？」

敖廣走至大殿中央的龍座前，伸手從几案上取了一張符菉遞給凰金幾人傳看：

「這是仙界給我們的符，以前只要鳴鐘焚符，隔一刻鐘便會有仙界諭旨在一道金光中憑空出現，指示我們該做什麼；而逢大事，還會有仙界使者下來傳召我們；只要跟著他，便能飛上天庭。如今燒符沒用，也不見有使者下來，不是與仙界失去聯繫是什麼！」

說完當場演示給眾人看。他取出一張符，在火上點燃。青煙繚繞中符已燒盡，一道金光穿出殿頂，剎時渺渺。眾人在焦急中等了一個時辰，果然沒有任何回音。

敖廣又道：

「我們已經不知試了多少次！現下你們應該信了吧？」

玉雪奇道：

「難道你們自己不能飛上去看看嗎？」

敖廣未答，凰金就道：

「你以為仙界是隨便去得了的嗎？必須打開通道，方法只有仙界中人才知道！」

玉雪想到以前凰金曾說過仙界其實是另外一個空間，只不過是有通道與人間相連，看來是這個通道出了問題；於是問道：

「通道在哪裡？我們必須想法上去看看！」

凰金搖頭：

「那個通道其實不是固定的，只能由仙界從上面打開，而人界這邊是打不開的。我估計是仙界出事了！」

這話一出，連四海龍王都著了忙。敖廣急道：

「不可能！仙界有那麼多神通廣大的上界金仙，怎麼會出事！」

凰金沉思道：

「我的意思是出現了某種突然變故，導致仙界與我們人界的聯繫中斷了，而這種變故連仙界中人都束手無策。」

眾人聽了都不信，可確實沒別的解釋。人界是仙界的基礎，無論如何仙界都不可能三十年與人間沒有任何聯繫。

凰金又道：

「我估計是空間屏障出了問題，對住在兩個空間裡的人都沒有影響，可要穿過空間屏障便不行。」

玉雪漸漸覺得凰金說的十分有理。她記得以前崑崙瑤池裡也有這樣一個通道，是通向未知空間的，那裡時間空間交錯，亂流斷層處處，實在非常危險。連王母娘娘都再三警告弟子不得接近，並將通道所在山峰整個列為禁地。如果現在人間與仙界的空間屏障出了問題，那麼兩個空間之間必定也是時間空間交錯、亂流斷層處處，想必大羅金仙也不敢亂走亂試。

玉雪心裡涼了半截，指望仙界來搭救他們，可仙界居然與人間斷了聯繫！

凰金又道：

「我總覺得崑崙瑤池崩塌不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裡面一定還有隱情。只是現下我們不知道原因罷了。」

玉雪點頭認同：

「當初瑤池洞府崩塌前我就在陣眼禁地裡，我敢斷定那時仙界與人間聯繫還是存在的。記得我帶走軒轅劍和崑崙鏡時，王母娘娘雕像的臉上曾出現過微笑，當時還嚇了我一跳。不是與仙界仍有聯繫，怎麼會有如此異像！」

凰金深思道：

「看來仙界確實有大事發生了！」

眾人聽了更是愁眉苦臉。良久黑日叫道：

「火燒眉毛、且顧眼下！我們還是先想想如何自救，仙界的援兵是指望不上了。四位，如果被五教妖魔得知此事，你們的龍王也做到頭了，快點想辦法！」

敖廣四人到此完全沒了主意，唉聲歎氣不絕；連平日關鍵時多智的耀日也聽得目瞪口呆，一眾全都束手無策。

李長風忽然道：

「我爹曾經說過天劫都是仙界降下的，如今仙界與人間失去聯繫，是不是意味著以後沒有天劫了？」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凰金回答：

「大概是吧。這下更麻煩了，要知道修真之人的天劫不來倒不要緊，可妖魔的化形雷劫以後也是沒有的話，這世上不是妖魔更多嗎？」

玉雪心頭也開始沉重。如果這樣的話，五教實力更是大漲，不行！一定要想辦法！

她沉吟道：

「恕我冒昧，四位龍王手下究竟有多少道行能與五教妖魔手下匹敵的？我們一定要知己知彼，才能定下計劃。」

四海龍王聽玉雪想探他們的老底，都不由躊躇。

半晌敖廣支吾道：

「其實我們只能堪堪自保，主動出擊的話贏面幾乎可以說沒有。」

玉雪一聽就知道他想保存實力，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她又想到上次自爆後，五老妖到現在都沒有動靜，估計當時很可能也受重傷了，到此一個計劃在她心中漸漸成形——不如趁此良機，展開早就議定的「暗殺計劃」，關鍵是要讓四海龍王答應支持。

玉雪先將上次因為楊璉真珈與五老妖大戰一場的情形說了，而後道：

「我這次回中原本來是想執行暗殺，先從他們分佈在各地的手下開始。所以還請四位龍王支持，利用你們掌握的水路之便，查清那些小嘍囉分佈在何處，我們先來個大掃蕩。動作一定要快，要搶在五老妖恢復之前。」

敖廣點頭：

「這個容易，不過不怕打草驚蛇嗎？」

玉雪道：

「所以動作一定要快！這樣會引出五老妖主動來找我，我想辦法一人將他們的主力全部從中原引走。到那時你我雙方組成聯軍，將五教老巢一網打盡！」

四海龍王聽了全都大驚失色，玉雪的計策是想與五教決戰！

他們面面相覷，良久後道：

「這個一定要從長計議，一個疏漏都萬劫不復，讓我們先想想！」

玉雪剛毅點頭：

「應該的！我先開始部署，三日後我會再來東海。到時你們再答覆我。」

黑日插道：

「那個修魔妖僧怎麼辦？」

玉雪知道他擔心楊璉真珈有異動，可眼下聽到了與仙界失去聯繫的大事，她必須做個選擇。

她答道：

「想那魔僧始終都是一人，日前又受了重傷，而且看來他也不認識五教老妖，時間拖長老妖們真的會去找他，到時兩方聯手我們一定麻煩。所以我們先對付五教，讓他們無暇分身去找魔僧，待大局定後，我們回馬再對付那魔僧不遲。」

又對敖廣四人道：

「我準備去我們崑崙的秘密基地，找來所有幫手。而且我還知道海外淨梵寺所在，我會說服他們也派援軍——如果他們知道與仙界失去聯繫的大事，必定不會獨善其身。這支人馬是我們正道修真的所有力量，也是我所能召集的全部人手，現在就看四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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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節 情義兩難

敖廣四人緊盯著玉雪。見她臉上神采飛揚，眸子中透出視死如歸的決心、正大光明的自信。。。一時深受感染，連一直對她心有疑慮的敖閏也暗生敬佩。

敖廣與兄弟們心意相通，但這只是一個粗略的計劃，細節仍須再議，半晌道：

「真人先去部署，我們也會派出手下查明五教手下到底分佈在何處。至於組成聯軍攻入他們老巢之事，我覺得不是一刻半會就能決定下來的，還是三日後再議。」

他畢竟是龍王，謀事老成，不比玉雪一腔熱血。玉雪也深為贊同——別的不說，她絕對不相信四海龍王會與五教妖魔暗通款曲。既然立場相同，她首先信任了他們。

她毅然道：

「好，三日後見！」

敖廣遞給她一面玉牌，道：

「從今日起，真人就是我們四海龍王的朋友，憑此玉牌可隨意出入四海龍宮。」

玉雪收下，拱手告辭。

這次與魔僧一場大戰，本想滅了魔僧，不料卻見到了四海龍王，且得到與仙界失去聯繫的重大消息，可謂意外連連。好處是多了批同一陣線的盟友，壞處是失去了仙界這個大靠山。玉雪走出龍宮時，心裡感歎萬分，可情勢逼人，也不容她多想，當即帶著凰金幾人直飛海外基地。

途中她問李長風：

「你爹有沒有可能出山相助我們？」

李長風搖頭：

「我爹一向超然三界、不理世事。他一個散仙，不會飛昇，與仙界沒什麼交情，與妖魔也談不上深仇大恨，肯定不會出山；而且如果他知道我捲入了這些是是非非，一定會來把我帶走。我是不敢去見他的！」

玉雪早就猜到這個結果，但她也知道如果李長風捲入太深的話，他爹一定不可能袖手旁觀；說不定關鍵時還有一支奇兵，那麼現下只好先將李長風籠著再說。她雖如此做，心底深處對李長風還是有些抱歉，畢竟這樣等同利用他，而李長風本人卻完全懵懂。

五人直飛海外基地，沒多久就已在望。整個火山島被天罡引宿大陣保護得牢牢的，不曾露出半分島嶼的影子。

剛飛近大陣上空，空氣一陣扭曲，憑空現出幾個人來，當先二人正是滿面喜色的明屹夫婦。接著鴻劍、乾真、浩瀚一一現身，人人大喜。

敘了一番舊，大家進入火山島。經過了這段日子的修造，島上面目全非。火山口裡的小湖邊各種石質建築高低錯落有致，周圍移來許多奇花異草，將建築掩映在鮮花綠樹叢裡，許多潔淨的白石小道蜿蜒其中。而火山口外原本荒涼的土地也被眾人改造過，大片如茵的草地，間或大塊平整的石地廣場。每個廣場上均劍痕纍纍。此時仍有許多弟子在練習馭劍術，但見劍氣縱橫。玉雪知道弟子們的水平都有所提高。

阿木帖正在指導弟子們，見玉雪回來飛身上前。他一向不擅言辭，激動不已，半晌卻只以蒙古禮節彎腰撫胸道：

「掌門回來了！」

玉雪看著阿木帖，想到飄零在塵世中的玉雁，不知不覺眼眶有些濕潤。她壓下情緒，扶起阿木帖道：

「首座不必多禮。」

阿木帖嘿嘿笑了兩聲，恭敬站在玉雪身後。玉雪心裡長歎：唯一的弟弟，卻如此老實！將來的那場大戰他勢必不能避免，萬一有個好歹叫她怎麼向九泉之下的養父母交代！玉雪一時有些恍惚。

此時弟子們都知道玉雪回來了，全部一擁而上，包括她自己的十五個徒弟。玉雪被圍得水洩不通。她看著這些充滿朝氣的臉龐，想到經過大戰後這裡不知能剩下多少人。她開始捫心自問：那個慷慨激昂的決定會不會是一個殘酷的決定？反正與仙界聯繫斷了，今後沒人會有天劫，到底要不要苟且偷安、保存實力？這次的決定究竟到底是不是對的？

旁邊眾人見玉雪心不在焉、神情有些肅穆，都不明所以然。

耀日第一個明白了她的心思，先吩咐弟子們退下，對眾人道：

「這次回來有大事與各位商議，先進議事堂。」

聽了玉雪帶回來的消息，鴻劍等人滿臉不置信，再三追問確實後，眾人雖明知困難重重，卻仍紛紛支持決戰，倒是玉雪自己心裡反而開始質疑這次的行動。她一直問自己，這些人現在都是自己的親人，她能承受如此多的親人的犧牲嗎？問號壓在她心頭直讓她喘不過氣來。

只聽鴻劍道：

「玉雪的決定是對的！我們人間修真界失去了仙界的支援，只能與四海龍王結成同盟、與五教妖魔展開決戰，不然以後只好看著五教坐大。只是人手是不是少了些？而且至今也不知道逆天教的老巢在哪裡，這個才是真正心腹大患。」

玉雪壓下心頭的沉重，就事論事道：

「我覺得逆天老巢一定在北方。我們可以用引蛇出洞之計。如果四教老巢被端，他們五教唇齒相依，一定會派人向逆天教求援。到時我們可以派一隊奇兵跟著，直入虎穴，必收效果。」

又問明屹夫婦道：

「現在有多少弟子可以參加此次戰鬥？」

明屹道：

「我們崑崙除了掌門收錄門下未久的智英外，別的弟子修為都在金丹期以上，應該都可以參加此次戰鬥。」

玉雪搖頭：

「金丹期的修為不夠，必須要元嬰期以上。」

最後統計出來的數字是崑崙有千人左右，峨嵋五百，崆峒五十，青城一百多，加起來總共才一千七百不到。

玉雪心知這些人手遠遠不夠。就算到時她把五教主力都引開，可留守在老巢裡的仍然還有很多妖魔高手，正道再分兵幾路的話散得更開；雖然還有四海龍王手下的水族大軍，可依然不夠，何況四海龍王還沒表態一定參加呢！她又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再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就在這時，大陣外來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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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節 破釜沉舟

居然是淨梵佛境方丈慈航親至。

入座後，他嚴肅道：

「這次真人回來必有大動作吧？」

玉雪覺得有些奇怪——每次好像他都能未卜先知似的，當下將情形一一訴說。

慈航點頭道：

「其實我們也早有察覺，只是始終沒得到確切消息。等我一日。一日後我會再來。」

說完匆匆告辭。

玉雪送出陣外，心裡一喜：看來淨梵寺也準備插手了，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雖不知道淨梵佛境中確切有多少高手，但據她看來，著實應該不少。憑空添此強助，讓她精神一振。

入夜，火山島上空峨嵋七峰銀色雲霧繚繞，映著月光如仙境般格外迷人。玉雪獨自坐在海邊，聆聽著海濤聲聲，眺望著泛起點點隱約白浪的無邊大海，陷入沉思中。

這是一場敵我懸殊的決戰。怎樣才能以最少的犧牲換回最大的勝利？想到犧牲，她的心頭又是一陣刺痛，不由長歎出聲。

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還是擔心弟子們？生存有時候也是一種淘汰的競爭，只有強者才能存留、才會不斷成長。經過這場大戰的弟子也許有一天他們的成就會超過你我。」

耀日在玉雪身邊坐下，轉頭細看玉雪在月光下的容顏，似乎要把一切都刻進他的記憶深處。他面具下的眼神很複雜，有深情，有擔心，更多的是決心，一種哪怕犧牲他自己的一切也要保護玉雪的決心。

玉雪沒有注意到，仍舊凝視著大海緩緩道：

「我知道，但就算死去一個弟子，也會讓我很難受。」

耀日柔聲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其實這個計劃裡最危險的就是你。五教老妖早就欲除你而後快，你以自身做誘餌，誘敵之計雖能奏效，但那麼多老妖你能對付得過來嗎？」

玉雪微微一笑：

「這個我倒不擔心，我只是在想用什麼法子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耀日款款握住玉雪的手道：

「我最擔心的還是你。」

玉雪終於拋下腦海中不住縈繞的各種問題，轉頭看著耀日。她知道，這個有著世上最醜的臉的人卻有一顆對她來說最美麗的心。

不知何時，玉雪已經靠在了耀日的懷裡。身後堅實的胸膛讓她感到陣陣溫暖。不管她再如何堅強，不管她再如何睿智，她終究還是一個女人，有依靠的感覺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

兩人依偎在一起，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刻寧靜。可一個大大咧咧的嗓門打破了一切：

「喂，你們幹嘛呢？」

二人觸電般分開幾尺遠——身為崑崙和崆峒的掌門，年紀都老大不小，在談情說愛的時候被人抓住，兩人都尷尬萬分。耀日心頭恨恨的，可不好表露；玉雪則覺得李長風來得實在太不是時候。二人因此都訕訕的。

不知好歹的李長風插身進來，還正好坐在二人中間，大大咧咧地伸出雙臂搭在兩人肩頭上，說道：

「我們都是好兄弟，要聊天也要叫上我嘛！」

玉雪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想罵他少根筋，可想到她也有些利用他，只得站起身淡淡道：

「夜了，我回去了，改天再聊吧。」

說完轉身即走。

耀日也當即向李長風告辭，不管他在身後大呼小叫。走遠的二人都沒看到李長風的臉在瞬間冷卻，眼神極其複雜。

一日後，慈航將玉雪請至淨梵佛境。島上的主廟中已經擠滿了和尚，足有千多人。有些人的修為連玉雪也看不透，果真是一支奇兵。

慈航讓眾人靜下來，然後大聲道：

「現在仙界與我們人間聯繫已經中斷，我們絕對不能看著妖魔坐大。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此次出山事關重大，成敗在此一舉，為了還人間一個淨土，阿彌陀佛！老衲我也不得不殺生了。」

下面的和尚都口頌佛號，齊齊念起「往生咒」，聲音悲壯，越來越大，直在淨梵佛境上空不住盤旋。

良久頌完，慈航對玉雪道：

「真人，我們何時出發？」

玉雪點點頭，道：

「再給我一天時間，我回去安排些事情。」

玉雪回至火山島，崑崙派中人都在小湖邊集合好了。早已選好的一千左右出山之人神情肅穆地站在一起。見到玉雪，人人更是昂首挺胸，有慷慨就義之意。

玉雪的目光從最前的凰金、黑日、胭脂、明屹夫婦、阿木帖、明芙、明蓉、思蓮、思菊。。。。。臉上一一掃過，將這些容顏深深刻在心裡，最後目光落在了她自己的徒弟智樵等人的臉上。

智樵因年紀最大拜師最早，因而位列掌門大弟子，在玉雪的十五個弟子中修為不算最高，卻由於非常勤奮努力，已經修到了元嬰中期；而以前收的五個那哲部的弟子現在都到了出竅後期，修為是玉雪弟子裡面最高的；至於智正、智方、智湘等幾個也天資頗好，加上提功丹的效力，也早就修到了元嬰中期；只有智常因年紀最小，剛剛才入元嬰期，不過已屬難得。此時人人見玉雪留連不捨的目光從自己臉上掃過，都不由將胸膛挺得更高，彷彿在說：

「師父，我絕對不會為你丟臉！「

玉雪看著這些徒弟，心裡一陣艱難痛苦的選擇，末了道：

「智常留下，照顧小師妹智英。」

智常大嘩，叫道：

「我已經到了元嬰期，為什麼不帶我去？」

玉雪面色蒼白，不答智常，卻對眾徒弟道：

「你們不會怪我吧？」

智樵首先道：

「智常師弟天資聰穎，一定能繼承師父衣缽，我非常贊同！」

他一語道破了玉雪的心思。此時智湘等人也紛紛贊同，反過來勸著智常。

智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流下，半晌拉過智英對著玉雪跪下道：

「徒兒一定好好修煉、照顧小師妹，等待師父凱旋而歸！」

當下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而智英早已淚流滿面，也跟著磕了三個頭。

玉雪心裡稍覺安慰，接著對崑崙派留下的元嬰期以下的弟子大聲道：

「我崑崙第三十五代掌門玉雪在此宣佈，從今日起，智常就是下任掌門繼承人！你們一定要團結一心、重振崑崙！」

留下的弟子們都紅著眼睛大聲答應，齊齊給玉雪等人跪下。他們誰都清楚，這次玉雪帶領門人出山，等同破釜沉舟，結果如何誰都不敢樂觀，只盼老天開眼，能來一個奇跡。

第一百九十九節 生離死別

四小、白雪、白月、烏雲在旁悶悶不樂。這些年因玉雪太忙，著實顧不上他們，所以他們一直跟智常混在一起；雖十分投緣，可到底從小和玉雪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頗想跟著玉雪，卻知自個修為太低，因此揪然於心。

玉雪命弟子們起身，伸手招呼他們過來，微笑道：

「不要這樣拉長臉，還有大事要你們做呢！」

她對弟子們大聲宣佈道：

「從現在開始，四小、白雪、白月、烏雲就是我們崑崙的護法，地位等同首座，你們一定記住了！」

四小幾個初時一喜，接著卻馬上換做悲容。要是平時，這樣的事情必定讓他們喜笑顏開，可現今局面卻怎麼都讓他們笑不出來！

玉雪柔聲對他們道：

「這麼多年你們跟著我東躲西逃，沒個安穩日子，以後好好的在這裡修煉吧，幫我多照顧弟子們。」

四小實在忍不住了，悲聲大放，哽咽難下。

玉雪又叫過旁邊紅著眼睛的白霜霜，不等她開口便道：

「白姐姐，你願不願意作我們崑崙的護法長老？」

白霜霜本意是要跟了玉雪去，不料她卻說出這番話來，一時愣住了。

玉雪微笑道：

「你不答，我就當你同意了。而且你的族人還在我的封獸鈴裡，現下一併移出，就在島上安家吧。」

火山口外西邊的芳草地上，眾人用石塊壘起大堆圍牆。玉雪將玄蜂窩統統移出，安置在圍牆內——目前先這樣放著，以後再慢慢修建更好的居所。

白霜霜心裡感動，對玉雪道：

「有我在的一天，就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崑崙門人。玉雪，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熊鋼也在旁拍著毛茸茸的胸脯，大聲向玉雪保證。

玉雪感慨：如果妖都像他們這樣，那要省了多少是非手腳啊！可惜世事總不盡人意。她也沒有忘記封獸鈴裡面的許多那哲馬妖，趁此機會，一併放出，也好為島上增加一些人氣，以免大多數門人離開後島上顯得荒涼寂寞。最後她將封獸鈴裡收著的浩如煙海的崑崙藏經閣珍藏典籍、法寶堂的所有法寶、煉器材料也一併拿出，命弟子們騰出空房子先收藏好。所有這些做完，已經夜半。

弟子們都忙了一天，玉雪命他們去休息，將智常和智英單獨叫到房間裡。智常非常明白玉雪其實等於在交代後事，可說已抱必死之心，因此整整一天都紅著眼睛；智英更是淚水未曾幹過。

玉雪微笑道：

「這些年來師父忙東忙西，根本沒有時間好好教導你們，還好你們都很爭氣，連入門未久的智英也很好。」

她伸手從懷裡取出早已寫好的煉神真經副本，遞給智常，密密地囑咐了一番，才令他們散去。

同時耀日、鴻劍、乾真都在做著相同的事情——囑咐留下的弟子、交代後事。人人都心知這場大戰的艱巨，明知可能一去不返。

只有三清派掌門浩瀚真人對門下唯一倖存的弟子緲鸞道：

「我們三清只剩你一個弟子，這次你就不要去了，以後收些好徒弟，以傳承我們三清派的道統。」

緲鸞忍不住心底的悲涼，淚珠如斷線的珍珠般湧出。

而黑日一家也在默默相擁中。黑日、胭脂一定是要去的。他們也知道玉雪實在需要道行很高的他們，於情於理他們都不能置身事外；可兒子黑雲歲數還小，根本沒什麼龍力，說不擔心那是騙自己。

想到今天以後可能天各一方，甚至天人永別，胭脂摟著黑雲流下淚來。

黑日喝道：

「你這婆娘！給兒子做個榜樣出來！我們又不是真的有去無回，別讓兒子白擔心！」

黑雲拭去母親的淚水，沉著道：

「我不怕，再說島上還有很多人呢！他們個個都很喜歡我，寵我得不得了！母親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等你們把壞人打跑，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黑日摸摸兒子的小腦袋，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些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生離死別中時間如梭，不知不覺天已大亮。四派中人都集合了，連峨嵋五老都雄赳赳站在隊伍最前列。

玉雪昨夜安排好一切後，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反而鎮定了下來。此時見有些留守的弟子又開始淌眼抹淚，她笑道：

「不要這麼悲觀！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她的笑容在晨光中顯得非常自信和從容，一時眾人深受鼓舞。

五老哈哈笑道：

「走嘍！讓那五條小蟲看看我們正道的厲害！老虎不發威，當我們是病貓！」

會合淨梵寺中人後，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向東海龍宮而去。

第二百節 散仙逍遙

今日的東海有些不同尋常。往日碧藍平靜的海水如今是深黑一片、浪高潮急，海面上處處翻滾著白沫和漩渦，彷彿海底深處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再也忍耐不住、隨時都會噴薄而出。

龍宮卻在半圓形保護罩下安如泰山，連碧綠琉璃樹上的樹葉也不曾多掉幾片。

此時龍宮正殿高朋滿座。除了主位的四海龍王外，兩邊珊瑚雕就的太師椅上依次坐著玉雪、慈航、峨嵋五老、鴻劍、乾真、浩瀚、凰金、黑日、耀日、胭脂、李長風等人。而殿外被龍宮武士和各派弟子守衛得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玉雪首先道：

「四位龍王，我們正道這次是傾巢而出，所有能調動的人手此刻都在龍宮裡。現在就看四位的了！」

敖廣四人對視片刻，互相微微點頭，然後敖廣開言：

「既然你們如此不怕犧牲，那我們四海龍宮也不甘人後。現今已與仙界失去聯繫，如果再不管不顧，袖手看妖魔坐大，以後恐怕再無寧日。不必多考慮了，我們加入！」

眾人聽了都大喜，心頭一輕。

只聽敖廣又道：

「這三日中我們派出了許多手腳輕便的能幹水族，大江南北都仔細查過了，共計五教妖魔在中原的盤踞之地有三十三處——當然不算五教老巢。」

玉雪低頭一想：自己這邊有三千多高手，雖說封獸鈴裡那些答應幫忙的妖獸還沒算進去，但也肯定不夠。於是問道：

「你們四海能出多少兵馬？」

敖廣掐著手指頭開始算：

「我們東海一向練有水兵，大約可以調動十萬水族大軍。我弟弟他們情況差不多。只有一個問題，我們的水族軍隊只擅長在水裡征戰，如若放到陸地上則沒什麼用處。」

眾人聽到四海居然可以調動四十萬水族大軍都是一喜，可聽到只能對付水妖又是一愁。玉雪還想到一個問題——估計這些水族士兵不過都是些剛成氣候的水妖，就算人多，可道行必定普遍不高。

敖廣接著道：

「這三十三處妖魔盤踞點有十處靠近河湖江海，我們水族大軍可以專門對付這十處。但另外二十三處不是在名山中就是在人煙稠密的城鎮裡，我們水族完全派不上用場。這二十三處要靠各位了！」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發愁：二十三處盤踞點！就算裡面只有小妖中妖及修妖道的人，正道的三千多人也如同水裡撒鹽、絕對不夠，這可如何是好！除非合兵一處，挨個擊破；可這樣一來，風聲馬上會洩露，又起不到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的作用。

眾人沉思中聽敖廣又道：

「現在這些地方都被我們的人監視住了，詳細情況馬上會有報告。」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摩昂的語聲，正是各地送諜報來了。

一張張羊皮被傳進來，有些甚至血跡斑斑——看來為了得到這些情報，四海龍王也損失了不少好手。眾人一一翻看，心裡越來越沉重。

果然五教勢力飛速增強，沒幾年就發展得如此壯大，光這些盤踞點每個點都最少一千最多五六千的妖和妖道。三十三處合起來有將近十萬左右的敵人！

看到這個數據連四海龍王也下定決心拼了！不然總有一天他們會先被五教消滅。可怎麼拼？眾人一籌莫展。

時間在人人低頭盤算中飛快溜走，不知不覺天色已黑。殿上點起無數盞晶瑩剔透的水晶燈，一種珍貴的魚膏作為燈油，將大殿四下照得通明，且不聞絲毫煙火氣。

良久玉雪長歎一聲：

「先部署吧，把整個計劃定下來後，我們再來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

幾個時辰以後，方案漸漸成形，可輪到那個最關鍵的問題時眾人依然苦無良策。

夜半時分，東海上烏雲層疊，壓得極低，似乎就要貼近海面。狂風怒吼呼嘯，海面上波濤大作，用一種想要席捲一切的決心發洩著內心深處存積已久的力量。連那一彎月牙兒都彷彿受到了驚嚇，躲進了厚厚的雲層中。天地一切黑暗無光。

可這樣的天氣中居然有人如閒庭散步般、悠哉游哉的緩緩飛近龍宮上空，然後立在四海龍王的頭頂，傳音通報道：

「有客來訪，主人何在？」

聲音穩重有力、不卑不亢，穿透龍宮的保護罩，送進大殿中正愁眉不展、苦思冥想的正道各人耳中。人人大驚——好高的道行！都到了頭頂了居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只有李長風大驚，叫道：

「不好！我爹來抓我回去了！」

他當下面色發白，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躲起來。

眾人頓時一喜。玉雪也面帶微笑：奇兵終於來了！

李逍遙年約三四十歲，膚色和李長風一樣潔白如玉，再加容貌俊逸，就是美女在他面前恐怕也自慚形穢；還好三縷長鬚，舉止穩重，更兼一股傲氣透於言表，一看就有大人物風範。修的也是李長風一般無二的那種奇功——元嬰肉身融為一體，只是他當然比李長風高得多。玉雪估計連自己對上他也並無勝算。這就相當驚人了。

李逍遙先與四海龍王見禮，舉止著實優雅大氣，然後狠狠瞪了一眼兒子，喝道：

「孽障！等會好好跟你算帳！」

李長風像老鼠見了貓，一聲也不敢吭，平時的粗獷豪邁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玉雪看他可憐，站起拱手對李逍遙道：

「李前輩，在下崑崙掌門玉雪，長風大哥一直跟我在一起。他為人古道熱腸，深得我們的敬重，也幫了我們不少忙，請前輩不要因此責怪他。」

李逍遙先前根本不把玉雪等人放在眼裡，只對四海龍王敘禮；聽了這番話，他方才正眼瞧了瞧玉雪，冷冷哼了一聲正待說話，忽然面色一變，注目玉雪良久。

玉雪知道他看穿了自己利用李長風的心思，面上不覺訕訕，又道：

「李前輩，我們其實也有很多苦衷。既然前輩已經到此，也別急著帶走長風大哥，不如秉燭夜談、細聽始末如何？」

說罷，她滿面希冀誠懇之色看著李逍遙，心裡有些打鼓，卻很想聽到肯定的答覆。

第二百零一節 青離妖修

李逍遙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看著玉雪，良久才淡淡道：

「真人客氣了。」

他並不提要走。四海龍王隨即領會，急忙命人設座，而後龍宮的美酒佳餚如流水般送進來。

酒過三巡，玉雪按捺不住道：

「如今修真界面臨生死關頭，前輩可知否？」

李逍遙就著手中的碧玉杯啜了口酒，不緊不慢道：

「哦？真人說來聽聽。」

玉雪精神一振，與凰金等人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神，忙將五教始末一一訴說，最後又咬咬牙將與仙界失去聯繫之事說了。

聽到與仙界斷了聯繫三十年，李逍遙也不禁面色一變，重重頓下酒杯，嚴肅道：

「真有此事？」

四個龍王連忙賭咒發誓，又將傳仙符當場燒了演示。眾人沉默地等了一個時辰，當然沒有任何回音。

李逍遙顯然深知這符的作用，越等他的面色就越難看，最後道：

「看來仙界真出大事了！不行！我們這些散仙都沒有得到消息，我得馬上回去跟他們說！」

說完當即站起，催著李長風跟他走。

李長風大急，不斷對玉雪使眼色，拖拉著不肯動身。

玉雪急忙上前，拱手道：

「前輩，請聽我一言再走不遲。」

李逍遙站定，凝視著玉雪，彷彿在等她下文。

不知為什麼，玉雪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裡有些說不清的意味在其中。可現下急切之間她也不去多想，正色道：

「請恕我冒昧，莫非前輩想獨善其身？要知道五教坐大的話，前輩就是想獨善其身也肯定時間不長！」

這話很不客氣，周圍的人一聽都皺起眉頭，很擔心李逍遙給玉雪臉色看；李長風也是面色一變，連連朝玉雪急使眼色。

李逍遙反而不急著走了，背手在殿上踱了幾步，似乎在深思，忽而轉頭對玉雪道：

「你不要用激將法，對我沒用。但你說得很對，如果五教勢力太大，就算我們這些散仙也不可能獨善其身，總有一天麻煩會主動找上我們。」

說完，他直面玉雪，兩眼湛然生光、咄咄逼人，道：

「你難道想拉我入伙？」

玉雪不假思索：

「談不上入伙。前輩身為散仙，德高望重，並且交遊廣闊；只要登高一呼，我們都會響應。仙界已經渺渺，現在在人間就只有前輩等散仙能帶領我們修真界對付五教，還望前輩為了天下蒼生三思！」

她給李逍遙戴上了一頂大大的高帽子，而且毫不猶豫的將他推上領袖地位，可說應變奇快。

李逍遙面色陰晴變換不定，緊盯玉雪半晌不出聲。

就在玉雪忐忑不安時，他長歎一聲道：

「你真是個人才！崑崙有了你可說是幸運之至。罷了，這事容我想想，三天後給你答覆。」

說完他揪住李長風的衣領，在李長風的連聲抗議中硬將其拖走。

眾人只聽李長風的大呼小叫倏忽遠去，片刻後便沒了聲息，都相顧駭然：這個逍遙散仙的道行還真不是一般的高！

眾人在忐忑中等了三天。

三日中，四海龍王緊鑼密鼓地調動轄下水兵，將那十處臨近湖海的五教據點全部從外圍先包圍起來，準備等李逍遙一帶人來就發動總攻。而玉雪也派出許多機靈的弟子，將另二十三處據點全都嚴密監視起來，萬事具備，現在只欠東風。

這天深夜，眼見與李逍遙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眾人都不禁焦急起來——少了李逍遙這些散仙的幫助，掃蕩五教據點可說是毫無勝算；因此人人都如熱鍋上的螞蟻，包括四海龍王，全都在大殿上來回踱步，時聞有人歎氣。

終於，午夜過後，天上傳來陣陣破空之聲；眾人大喜，可立刻大驚——破空之聲太多，極像大隊人馬，而且明顯道行參差不齊。玉雪也不由一怔：難道是五教發覺了、先下手為強？

敖廣面色一沉，立刻吩咐關緊龍宮大門、守軍高度戒備。

卻聽來人到了龍宮上空紛紛駐足，並未下水；反而只有其中幾人分開水路一直來到龍宮保護罩外。其中一人傳音道：

「我們都是逍遙散人的朋友，特來襄助各位，請龍王打開大門，千萬莫驚！」

聲音清楚地傳進了每一個人耳中。

大家都不由面面相覷。這傳音之人分明已是散仙之流，道行和李逍遙一樣深不可測！看來的確是援軍到了，而且有這麼多！人人頓時都大喜。敖廣連忙命人開門。

只有凰金皺眉道：

「這人功法有些奇怪！怎麼不像是正道功夫？」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又是一驚，滿臉的喜色剎那僵住，又驚疑不定起來。敖廣急忙撤回開門命令。一時大殿上諸人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過會只聽又一個聲音傳音道：

「敖廣，快開門！別把老相識拒之門外！」

敖廣一呆，叫道：

「足下何人？」

那聲音粗豪地笑了兩聲道：

「是我廣靈子來幫你了！」

敖廣聞言大喜，心底的懷疑立刻煙消雲散，連聲吩咐守衛開門、迎接貴賓。

四個人大步走進大殿。領頭一人滿面絡腮鬍子，相貌粗獷，身體赫然是以元嬰煉成的實體，這樣的話散仙身份絕對無疑——要知道在人間的散仙基本都是修煉時出了意外，肉身毀滅，不得不以元嬰煉成實體，因而飛昇仙界無望。至於像李家那樣把元嬰肉身煉成一體的功夫是絕無僅有的。

後面有兩人也是元嬰修成的實體，當然肯定是散仙，分別是一男一女。但最末一人卻有些奇怪。他一進來，凰金黑日的眼光就沒有離開過他，一直驚疑打量不止。

這人面色白皙，仙風道骨，容貌不俗，頗有得道真仙的意味，而且一身道行也是深不可測。

可凰金黑日不久後同時驚呼道：

「你是妖！」

此言一出，大殿上正在寒暄的眾人同時大驚，立刻全都安靜了下來。

敖廣相信凰金二人的判斷，面色一沉道：

「廣靈子，我們可說是多年老友，雖近年不常走動，可你一直是個道義分明的人。現下怎麼說？」

他哼了一聲，冷冷地看著廣靈子打了個手勢。立刻大批水族武士湧進殿來，刀槍林立地圍在周圍，就等他一聲令下。

廣靈子有些尷尬，急忙拉著那人介紹道：

「先別急動手！他是逍遙散人的好朋友，名叫青離子。別看他是妖修，可一直跟我們都有來往，從沒有一點惡跡。我和逍遙子都可以擔保。」

他話雖這樣說，可眾人都看得出來他跟青離子並不是很熟，這就非常奇怪了。

此時是準備與五教決戰的關口，隊伍裡居然混進來個妖！眾人都深感彆扭煩惱，而且人人疑心這青離子是五教中人。

殿上氣氛凝重無比，人人皺眉注目青離子，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祭法寶，混亂一觸即發。

第二百零二節 天降奇兵

只聽青離子淡淡道：

「我是異修，就憑這點所以你們都不願意相信我？好吧，給你們證明一下。」

他取出一塊玉牌，捏破後大殿中立刻響起了逍遙子的聲音：

「各位，實在抱歉，我必須還要安排一點事情，所以暫時不能跟你們會合；但是你們不用擔心，這三天我跑了很多地方，找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仙友，他們都非常願意出山襄助。值得一提的是，我有一個相交相知多年的老友，他雖然是異修，但是多年來一直站在我們這一邊。此次他將提供非常大的助力，各位務必要信任他，就像信任我一樣！」

青離子又取出一隻金色小船模樣的法寶，托在手掌上，特地對準玉雪注目著她。

玉雪一看就知道這船形仙器是李長風的，當即就相信了他——其實也不由她不信，如果這個青離子確能提供很大的助力，就算他是妖，玉雪此刻也會毫不猶豫的拉他入伙。

玉雪直面青離子道：

「你能提供怎樣非常大的助力？」

她緊盯著青離子的雙眼，目光彷彿直透入青離子的內心。

青離子神色坦然，收了小船仙器道：

「真人隨我來。」

玉雪止住想跟出去的眾人，隨著青離子來到海面上。她頓時大驚。

海面上都是人——或者說都是妖！狐妖！九尾狐妖！不下千人！

前頭一人衣袂飄飄、風姿楚楚，正是以前玉雪三番兩次碰到過的那喜著白衣的女狐妖！

她一見玉雪立刻飛上前來，嬌笑道：

「我們又見面了！」

玉雪見到她說不出喜惡，不過一直有些看不慣她那副搔首弄姿的模樣，當下淡淡道：

「哦，是你。」

隨即轉頭對青離子道：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了！」

青離子露出一絲佩服之色，朗聲道：

「你猜的沒錯，我就是青丘山九尾狐族現任族長青離子！」

玉雪已經心裡有數，凝視著青離子的雙眼半晌才問道：

「你們願意幫助正道的理由是什麼？一定還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吧。」

青離子哈哈一笑：

「理由？條件？沒有理由！也沒有條件！看五教不順眼，想將他們連根拔起！」

玉雪不由驚訝：

「連根拔起？加上你們這些人我方也未必有勝算，難道你將置族人的生死於不顧？」

青離子驕傲道：

「你太小看我們青丘山了！哼，告訴你吧，這次不便來很多人，我們還有三萬人馬，個個都是高手，已經部署好了。就等時機一到，立刻起事！」

玉雪又喜又驚。三萬高手！這簡直是奇兵中的奇兵，這樣一來掃蕩五教據點一定馬到成功；且連蕩平五教老巢都多了很多勝算。

更讓她想不到的還在後面，忽聽東方北方南方都傳來破空之聲，片刻之後，玉雪身周圍滿了人，個個修為奇高，都是散仙地仙之流，足足又有三四百人。許多人認識青離子，大聲跟他打著招呼；而廣靈子帶著眾人也從龍宮中出來了，輪流介紹著眾仙，海面上熱鬧非凡。

玉雪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一直以來她認為他們是孤軍奮戰，天地雖大，奈何沒有任何援手；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站出來這麼多早已隱居、不理世事的散仙，願意不辭犧牲的維護正道；此情此景讓她深為感動，也讓她熱血沸騰。不知不覺中她對青離子的疑心已經去了一大半，而對登高一呼的逍遙子更是敬佩到了極點。

龍宮中又重開酒宴，偌大的正殿坐得滿滿的，眾人濟濟一堂，歡聲笑語片刻後立馬進入正題。

集思廣益沒多久，整個滅五教計劃已然成型。

天色未明，眾人都已經明確了自己的目的地、知曉了聯絡方法、作戰計劃。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許多身影悄悄縱出海面，朝西面中原而去。

曙光就在眼前！

第二百零三節 崆峒滅妖

崆峒山。

時值仲春，滿山的蒼翠濃綠顯得格外生機勃勃，山野間隨處可見怒放的鮮花，將這片起伏的山巒點綴得美不勝收。

耀日一身布衣，仍是戴著一頂大斗笠，慢慢的沿山道而上。看著眼前熟悉的風景，他心中一陣陣刺痛、悲涼，不知不覺已經緊握雙拳，連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都沒感覺到疼。

心底的傷口往往比肉體的傷口更難癒合。

在往日崆峒洞府的廢墟上已經建起了一座宏偉的道觀，這裡是逆天教的一處據點。耀日此時卻是化裝成平常香客前去打探情況。而玉雪等人則悄悄地隱藏在間壁一座峰頂上，正探頭朝下觀望，只等耀日信號一到，立刻便會發起進攻。

一切都已經部署好了。九尾狐族長青離子三天前見過逍遙子後，當時就集合了族中所有的高手待命。此時各路人馬在散仙們的領導下紛紛就位，埋伏在了二十三處據點的外圍。

另十個據點則交給了四海龍王及他們手下的四十萬水軍，還有玉雪特地從鈴裡召出的蛟、龍、九尾蛇做幫手，黑日、胭脂二人壓陣——玉雪擔心那四十萬水軍道行太低，會傷亡太慘重，故而如此安排。

崆峒山這處據點來的人最少，但個個都是高手。玉雪和廣靈子領隊，凰金、耀日為輔，還有明屹夫婦帶著一些弟子，再加上隨時可以從封獸鈴裡召喚出的雷霆等人，可說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耀日沿著石階逐步而上，道觀已經完全顯露在他的眼前。金碧輝煌、簇然一新，道觀大門上掛著一張一丈來寬的金漆牌匾，上書「逆天行道」四個大字，金光燦燦的彷彿正在冷冷地嘲笑著耀日。

耀日恨不得把那塊匾砸個稀爛，深吸口氣緊握雙拳才強行忍住。他踏上了最後一級石階。

門口兩個青衣小道正百無聊賴的倚著石獅子、曬著太陽胡侃，見到耀日，立刻精神一振，站直身子喝道：

「幹什麼的？」

耀日見這兩人分明是人，但額上黑氣隱隱，知道肯定不是善類，心裡有了數，答道：

「進香的！」

兩小道眼珠亂轉，打量耀日不止。但耀日此時已是大乘中期修為，比這兩個小妖道不知要高出多少，自然是不會被他們看出一點破綻。

半晌一妖道道：

「我們逆天觀有規矩，凡進香的要先收錢。」

耀日點點頭，從懷裡取出早準備好的一個錢袋扔過去。二小妖道大喜，揮揮手便讓他過了。耀日心裡苦笑：看來到哪都可以用錢買通啊！

院子裡靜悄悄的，大殿中供著一尊高大的金身塑像，卻不是三清；雖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可骨子裡透著陰邪——不是別人，正是逆天老妖。

耀日一陣噁心，難道要拜他不成？見院子裡沒人，他繞過大殿朝後面走去。剛走了沒幾步，一個身影出現，喝道：

「進香在前院就行了，為什麼跑到後院來！」

這回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妖，而且還是一個鹿妖。

耀日知道打探到此已經確切無疑了，掉頭就走，邊走邊向玉雪傳音，通知她開始行動。

不料那鹿妖已經起了疑心，呼哨一聲，後院呼啦啦湧出許多人，將耀日包圍在中間。

耀日不慌不忙，一邊拖著時間與妖們胡吹，一邊將妖的數目、位置告之玉雪。

眾小妖被耀日天花亂墜的言語搞得沒了方向，正準備放他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後院的陰影中緩緩走出，冷冷道：

「別聽他胡話，問他為什麼晴天白日的戴著這麼個不辨面目的大斗笠！哼，別人不認識你，我可認識！」

耀日一見那妖的面目果然有些熟悉，知道已經拆穿，也不多言，飛劍當即祭出，嘩啦一聲朝身周橫掃而去。圍觀的小妖和妖道們還沒搞清狀況，已經有許多人被削成兩截、頓時了帳，鮮血殘肢紛飛亂灑。逃得快的妖們大嘩，飛劍法寶紛紛出手。

耀日在漫天血雨中巍然不動，一道金光在他身周盤旋飛舞，大喝道：

「來吧！讓我好好一雪滅門之恥！」

那領頭妖冷哼一聲，帶頭衝上，道觀裡剎時劍氣沖天。

剛過了幾招，玉雪和廣靈子等人已經趕至，立刻展開了一面倒的屠殺。妖道們血雨狂灑，慘呼聲此起彼伏，一刻工夫已經一半人變成碎肉。正道中人全都憋著一口惡氣，全都想一雪前恥，這些小妖們正好用來開祭死去的正道英靈們。沒人心慈手軟，全部大開殺戒。

天空中有雷霆等人把關，連一個小妖的內丹都不曾放走，更不用說那些未成氣候的元嬰，一個不漏的全進了雷霆等人的肚皮，正好大補。

沒多久便只剩那道行最高的住持虎妖幾個在苟延殘喘、苦苦支持。虎妖目眥盡裂，狂吼連連，化出真身在玉雪等人的包圍圈中左衝右突，只想逃走。

正道怎麼會讓他逃！此行就是要斬草除根、一個不留。片刻後他們就在劍網中化為血雨碎肉。

眾人停下屠刀，組成小隊，挨個朝每間廂房、每間殿宇搜去，以防有漏網之魚。

玉雪和耀日聯袂向後院仔細搜去，忽然感覺有異，兩人互相使個眼色。耀日猛然一腳踢開柴房的破板門。

柴草堆在簌簌抖動，二人挑開草一看，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髮的女子躲在裡面。

一見偽裝消失，她抱著頭看也不看的亂叫：

「別殺我！別殺我！」

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玉雪用神識一查，發現這個女子並無任何修真跡象，心知是妖道們抓來的凡人，便柔聲道：

「別怕，我們是好人。那些惡人已經被我們都殺光了。你可以回家了。」

女子聽了忽然渾身一震，緩緩抬起了頭。糾結的亂髮下是一張遍佈污垢的臉，憔悴蒼老，眼角無數細紋，只有秋水般的眼波依稀可以看出往日的風采和美貌。

耀日立刻如遭雷擊，失聲驚呼：

「知琴！你是知琴！」

第二百零四節 仙子蒙塵

玉雪頓時嚇了一跳，居然是知琴！——她到底不比耀日跟知琴相處時間久，所以並未識出。此時她也著了忙，伸手就去攙知琴。

不料知琴冷冷揮開她的手，漠然道：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知琴。」

接著站起撥腳就往外走。

耀日玉雪怎麼會放她走！他們都想知道華山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尤其耀日曾經還有許多同門留在華山，就此一起失蹤，本來以為肯定不幸，沒料到卻在此地重逢知琴——她可能是唯一知情的人了。

玉雪衝上去拉住知琴的胳膊，誠懇道：

「師姐，我們找你們找了好久，到底華山紫霞洞府發生了什麼事？耀日師兄的師弟妹們可都還在世嗎？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知琴不答玉雪，卻久久凝視著耀日那張可怖的假面臉，一絲柔情從她眼底滾過。

耀日知道知琴已經認出了他，苦笑道：

「說來話長。不過不打緊，只要活著就好。」

接著也誠懇道：

「知琴師妹，我們談談吧。」

此時廣靈子等人已經搜索完畢，都找來了，見玉雪耀日正在和一個乞婦模樣的女人談話，都大惑不解。

玉雪知道是時候讓耀日知琴二人單獨談談，看了耀日一眼就帶著眾人出去了，臨走時還帶上了柴房的門。

玉雪走後，知琴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你到底還是跟她在一起了。我早就看出來你喜歡她。」

耀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他心裡清楚知琴對他的情意，正在想怎麼措辭，又聽知琴道：

「沒事。你們二人都是正道翹楚人物，本來就很般配；只是你的臉。。。。」

知琴看著耀日滿面憂色，不知不覺走近前來，抬手撫上耀日的臉，雙眼滿是深情。

耀日頓時有些發窘——這個動作太親密了！

知琴感覺到耀日的窘迫，黯然將手垂下：

「你也嫌棄我了。也對，我已經是殘花敗柳，在妖人淫威下苟且偷生，我已經不是原來的知琴。你嫌我髒是應該的。」

一行清淚從她眼角滑下。

耀日大吃一驚，到底知琴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難道委身於妖人？以此苟且偷生？

忽聽知琴大聲道：

「對！我委身於妖人！而且很多！只要他們不殺我，我可以跟任何人。。。。可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嗎？我只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再見你一面，這樣的話我死了也甘心！」

耀日動容——原來如此，想必知琴一定報著這樣刻骨銘心對他的相思，才能在這麼痛苦的環境中掙扎生存下來。望著眼前乞婦般蒼老的知琴，他的眼前卻浮現出往日的知琴形象——一身杏黃道袍，飛鬟霧鬢，神采飛揚，名列正道五大美女，號「琴簫仙子」。

耀日的眼前逐漸模糊，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倒不是他真的對知琴動了情，而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造成了如此慘酷的悲劇讓他傷心。如果不是亂世，如果不是戰爭，知琴現在可能在紫霞洞府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又怎麼可能輾轉流離於妖人之手！

知琴看到耀日的眼淚，心裡又喜又悲，半晌才道：

「我沒事，師兄不必擔心。還有當初就是逆天教的人來攻我們華山，大多數人都死了，連我師父也被殺，只有我和十來個師妹被他們帶走，毀去元嬰。。。。你們崆峒派留下的弟子都戰死了，我很抱歉。」

耀日已經料到，沉重道：

「血海深仇，我耀日不報誓不為人！」

同時玉雪正在外面與青離子及四海龍王等人飛劍傳書，瞭解這次重拳出擊的戰果。果然因出其不意，五教據點都被蕩清，殺敵無數，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這也是眾人早都議好的，如果留下活口，只怕會走了風訊；而且此役除了四海龍王手下的水族軍隊犧牲了一些之外，可說沒什麼大的傷亡。

第二步計劃在緊鑼密鼓中展開。玉雪的金光十劍不斷飛出飛進，傳來傳去各種消息。崆峒山上空每隔一會便劍光一閃，忙碌中不知不覺天色已黑。

柴房中耀日和知琴已經談了很久。耀日見知琴神色逐漸開朗，心裡長吁一口氣，道：

「餓不餓？我去給你找些吃的。」

知琴搖頭：

「你陪我說說話就好。」

耀日又道：

「其實你還可以重新開始修煉，玉雪一定有辦法幫你。」

聽到玉雪的名字，知琴神色一黯：

「她神通廣大，我以前已經是不能比，現下更是比也不能比。」

耀日惶惑：

「為什麼要比呢？她很善良的，一定會幫你。」

知琴微笑道：

「傻子！你還是不懂女人的心，雖然她嘴裡不說，但如果我夾在你們二人中間，她也會不高興的。」

耀日斷然道：

「不會！玉雪不是這樣的人！」

他凝視著知琴：

「知琴，讓我和玉雪照顧你好麼？你就跟在我們的身邊，哪裡都不要去，什麼都不要想，開開心心的過日子，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你可以從頭再來、重新開始你的人生。」

知琴仍然微笑，伸手掠掠鬢髮，動作嫵媚，依稀有往日琴簫仙子的影子：

「那我算什麼呢？你肯娶我嗎？」

耀日大窘，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他從頭至尾壓根就沒想過娶知琴，而且他也從來沒愛過知琴，所有願意為她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道義而伸出援手。

知琴微笑道：

「我和你開玩笑呢！別當真。師兄，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找點吃的。不知為什麼，今天我特別想喝酒，就算慶祝重逢吧。」

耀日如釋重負——他可不想再觸及那個話題：

「我很快就回來，要不你去房間休息等我拿酒來吧。」

知琴搖頭：

「我不願見別人，我就在這裡等你。。。永遠都等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淚在眶中打轉；但耀日已經出門，並沒看見。

耀日跑到正殿，見玉雪和眾人都忙得團團轉，飛劍傳書飛進飛出，不時低聲商量著引蛇出洞的辦法，一派大戰前夕景象。

問了眾人，耀日最後在廣靈子那裡找到了一瓶好酒，拿了就匆匆往外走。剛出殿門，就聽玉雪追上來小聲問道：

「她可還好？」

耀日點點頭：

「我勸了她許久，總算想開了。」

玉雪微笑道：

「是啊，都聊了這麼久，當然是很投機了，再不想開也對不起你啊。」

耀日覷著玉雪臉色，半晌才道：

「我怎麼覺得你的話有些酸呢？」

玉雪啐道：

「誰酸了？快去吧，你的舊情人還在等著你呢！」

耀日一聽哈哈大笑：

「還說不酸！不如這樣，反正你也出來了，我們一起去和她喝兩杯。你們都是女人，說話方便些，有些話我不好啟齒。」

二人聯袂興沖沖而去。走至後院門口，玉雪忽然心生警兆，急忙飛身上前推開柴房板門，眼前的景象讓二人心底一陣悲涼心酸。

知琴躺在血泊中，手裡還握著一把鋒利的菜刀。她幾乎身首分離，激射的鮮血噴滿了整個柴房，可見其求必死之決心。

第二百零五節 調虎離山

墳墓已經堆好。知琴從此長眠於一抔黃土之下，往後陪伴她的只有空山寂寂，月色幽幽；但她最後畢竟還是得到了平靜與安寧。

晨光熹微中，眾人又踏上了征途，等待他們的可能將是不歸路。人人肅穆，知道此戰是成敗的關鍵。

兩個時辰後，眾人都已經就位。

噬天教老巢被玉雪引岩漿上衝給毀滅後，據四海龍王線報，噬天及手下一直都呆在通天教的大巴山老巢內。這也算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可以少分一路兵馬，那麼首先要對付的就只有飛天、翻天、通天三教老巢；而逆天老巢只知道在北方大山中，具體何處就要靠使出欲擒故縱之計，由故意放走的漏網之魚給指引到正確位置上。

此戰還有一處破綻，就是正道中人都不清楚那些隱居的道行極高的老妖們是否還在追隨著五老妖；如果他們還未離開，勝負實在難說。事已至此，不容退卻，將由玉雪打頭陣，負責調虎離山。

往南疆途中。大隊人馬無聲的在雲層中縱劍疾飛。領頭的就是玉雪和耀日。

玉雪側頭看了一眼自知琴自殺後一直悶悶不樂的耀日，傳音道：

「師兄，此次調虎離山之計實在危險重重，不如你就跟著大隊人馬蕩平飛天老巢、由我一人負責引蛇出洞就行。」

耀日斷然拒絕：

「不行！你一人太過凶險，還是多派些人跟著你才好。」

玉雪反對道：

「不用了。人多反而拖慢手腳，我還要將飛天及手下高手引至大巴山呢！我一人更能施展得開。」

「還是不行！我不放心你！」耀日眼中流露出濃重的憂色。

玉雪知道他想起了死去的知琴，沉默半晌又道：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耀日搖頭：

「這次你將封獸鈴裡的那些幫手全都派了出去，連黑日凰金都另有任務；你孤身一人，就算跑得再快，可身後還有那麼多想置你於死地的老妖。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他轉頭看著玉雪，深情道：

「玉雪，你不用再說了；就算你不要別人跟著，我是一定要在你身邊的。早在以前我們失散的那三年裡，我就跟自己說過無數次——無論以後碰到什麼情況，我都不會讓你不在我的眼前。玉雪，天上地下，永不分離，你可還記得這句話？」

玉雪久久凝視著耀日，他那堅決、深情的眼神已經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底，她知道她自己此生也絕不願意跟他分開哪怕半刻。

她低低回應：

「好！天上地下，永不分離！」

二人都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一股血肉相連、生死不離不棄的強烈感情湧動在二人中間。不知何時開始，愛情、責任、正義已經將他們二人的命運緊緊的聯繫在了一起。

南疆已經在望。

玉雪和耀日二人孤身上前，直趨飛天老巢；而身後的大隊人馬悄悄接近老巢後便埋伏了起來，只等虎出山後殺進。二人藉著複雜的地形的掩護，小心飛至飛天老巢左近，然後遽然現出身形，二話不說便對著谷中的守衛小妖大開殺戒。

玉雪的軒轅劍和耀日的飛劍在谷中空地上縱橫飛舞，如同收割麥子般肆意收割著小妖們的性命，血雨紛飛、碎肉四灑、慘呼聲此起彼伏。由於出其不意，而且二人速度極快，谷中頓時亂成一團。無數警鐘長鳴，數不清的小妖們如同無頭蒼蠅般四處亂飛，立馬驚動了飛天老妖。

他一看又是玉雪和耀日，氣得臉色鐵青，呼哨一聲，從山洞中立刻飛出大批妖魔，朝二人包抄而來。

二人一看目的達到，沒等合圍成勢，便雙劍合璧，殺出一條血路朝外疾飛。

飛天氣得大叫：

「殺了我這麼多手下後就想逃麼？想得美！給我追！今日不殺你們我飛天誓不罷休！」

飛天帶頭疾追，後面一長溜高手緊隨。

玉雪回頭一看，見睚眥居然也在追兵之列，且道行又有所提高；再看後面那些妖，雖有飛天直屬手下，但還有幾十人就是屬於那種隱居類老妖——居然時至今日還和飛天他們混在一起！玉雪心裡往下沉了幾分，卻又替埋伏在旁的正道大隊高興，畢竟調虎離山之計成功了。

玉雪的軒轅劍比耀日的仙劍速度更快，耀日漸漸落在了玉雪後面。玉雪伸手將他拉至軒轅劍上，百忙中還不忘回頭對飛天叫嚷道：

「別追了！一百年也追不上我們的！不用丟人現眼啦！」

飛天一聽更是氣炸了肺，追得更為賣力——他一直恨玉雪入骨，且上次由於玉雪自爆而受的傷直至今日才剛好利索一點，直恨不得將玉雪分屍才解氣，因此不知不覺間就中計了。

而正道伏兵見玉雪眨眼將飛天等人調走，算算已經飛得遠了，立刻從隱蔽處殺出。領隊的正是廣靈子、凰金、慈航、明屹夫婦等人。

廣靈子帶著百多個散仙，衝入敵團，招招狠辣，如入無人之境，殺得一干大妖中妖叫苦不迭；而凰金帶著虎鷹守住高空、現出原身，見到有想逃的鳥妖就立刻衝上，三下兩下解決掉——只因二人都是禽仙，對付飛天教不入流的鳥妖當然是毫不費力。幾次三番後，那些想逃的飛天教鳥妖都知道空中有兩個煞神在候著，漸漸沒「人」敢自投羅網。

有些低等的小禽妖想從旁邊逃走，而慈航、明屹夫婦二人帶著大隊正道高手早將四面團團圍住，一邊動手一邊將包圍圈逐漸縮小。

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後戰場就只剩谷中那塊不大的空地上空。

勝負已經明朗。

同時玉雪一邊飛，一邊不忘回頭嘲笑飛天老妖兩句，漸漸與飛天距離拉小。飛天只道玉雪後力不繼，心下大喜，不斷發出他的鳥羽所煉成的毒針向玉雪二人偷襲。

忽聽耀日悶哼一聲，摀住肩頭，一股紫血從手指縫中汩汩流下。他漸漸面色發白，身體開始搖晃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從軒轅劍上摔下去。

玉雪大急，叫道：

「師兄！你受傷了！」

飛天更是大喜，綿密的毒針如箭雨般向二人刺去。

第二百零六節 釜底抽薪

玉雪扶著耀日御著軒轅劍急飛，左閃右躲避開飛天老妖的毒針，在天空中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曲線，最後似乎慌不擇路的居然飛近通天老巢的大巴山附近。

飛天喜得嘴都歪了！運功連聲長嘯，回聲震盪在整個大巴山上空，驚得飛鳥離巢，也驚動了通天和噬天。

二老妖帶著疑問飛上來一看，就見前面玉雪和耀日二人似乎在逃命，而且耀日還明顯受傷；身後一箭之地，飛天正緊追不捨、邊飛邊嘯。二老妖大喜，急忙呼哨一聲，通天老巢裡騰起無數身影，朝玉雪耀日二人包抄而來。

玉雪一看目的達到，緊緊牽住耀日的手，催動軒轅劍朝西面通天河飛去——那裡就是此行引蛇出洞的最後目的地——翻天教老巢。

其實耀日根本就未受傷，而是故意做作引老妖們上當。要知道先將飛天從南疆引走，可接下來卻引到通天的地盤，這就有些說不通。所以才故作受傷，彷彿慌不擇路逃到大巴山，這樣才不會讓老妖們起疑。

當下玉雪二人在前急飛，後面是一大群三教老妖帶著手下主力高手及一些隱居老妖。待他們都飛遠後，青離子冷笑一聲，從埋伏處現出身形，手一揮，大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通天老巢猛撲過去。

埋伏在這裡的都是青丘山九尾狐族的高手，外加一些散仙、及玉雪特地從封獸鈴裡調出的狻猊、望月犀、金毛□金焰。

因教主和主力高手被玉雪設計調走，通天老巢被襲後，谷內一片慌亂，兩教群妖無首頓時大亂，轉眼工夫被殺了一半——不過都是些道行不高的小妖和妖道。剩下的知道今日難以善了，亂了一陣後在幾個頭領組織下開始有系統的抵抗起來。戰局一時膠著。

再說玉雪耀日二人手拉手朝西急飛，身後是窮追不捨的三教老妖和一眾高手。他們心裡其實都隱隱察覺到麻煩，因為沒想到引來的老妖居然如此眾多、如此道行高超。

二人心意相通，互相對看了一眼，耀日首先傳音道：

「等把他們都引開後，我們再拖一會，你立刻祭出封獸鈴我們快逃，不然你我二人恐怕很難脫身。」

玉雪也傳音道：

「我們必須多堅持一會，不然他們四教主力殺回，最後動手的四海龍王那一路肯定有麻煩。」

耀日點點頭，握緊了玉雪的手。

飛了小半日，前方已經是通天河。此時後面的飛天三老妖都開始起疑——怎麼玉雪二人盡往各教老巢去呢？他們一邊追，一邊互相詢問商量了起來。

玉雪耳目極靈，早已聽到，對耀日做了個眼色。耀日忽然大叫一聲，從軒轅劍上凌空翻下，直往下方墜落，眼看性命不保！

飛天三妖在後遠遠看見，頓時也不討論了，精神一振法寶紛紛打出，直趨二人。

飛天還大呼：

「那廝毒發了！哼！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虧他扛了這麼久！」

玉雪驚叫一聲，飛下一把撈住耀日，剛將他背在背上，老妖們的各色法寶已經招呼到。玉雪身形連晃躲開大部分，接著彷彿一時不查，被一顆青色珠子打在左臂上，頓時只聽玉雪慘呼一聲，縱著軒轅劍撒腿就跑。

老妖們看個分明，大喜，均想：二人都受傷了，看來今日一定可以讓他們斃命於此，真是天賜良機啊！想到玉雪的軒轅劍、伏魔琴、封獸鈴馬上可以到手，老妖們心花怒放、口水長流，都惟恐落後，緊追不捨。

眼看就要越過通天河的翻天老巢了，三妖卻都不約而同的選擇閉口，還悄悄囑咐手下不要聲張，目的就是不想驚動翻天，生怕被翻天撿到便宜。

只因貪心一時不查，卻讓自己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如此大陣仗，當然驚動了通天河裡的翻天老妖。他接到報告，飛出水面一看，立刻自以為聰明的猜到大概，心想：好你個飛天三人！有如此美事，從我家門口經過，卻不曉得招呼我一聲！哼，我就是要插一腳，哪怕撈到一點點油水也是好的！

翻天當即點起手下高手，縱出水面，朝遠處大隊追去。

翻天前腳走，後腳埋伏在周邊的黑日胭脂等人就知道了。而在下游兩百里處，四海龍王帶著水族大軍已經密密麻麻的塞住了河道，就等時機成熟。

接到線報，四海龍王立刻指揮大軍悄無聲息的緩緩上移。

三個時辰後，伏軍全部到位，黑日一聲大吼，當先現出原身，直朝翻天老巢撲去！同時胭脂和封獸鈴裡的幾個蛟精龍精也紛紛現身，巨大的身軀此起彼伏，河水立刻渾濁一片。

通天河並不深，而且支流交錯，處處河谷淺灘。翻天老巢是建在一處最開闊最深的河床上，但面積卻不大，而且也比較簡陋，不過是幾間稍微豪華些的大殿和許多簡單的小石屋聚在一起。

此時四海龍王指揮著水族大軍從四面包抄而上，黑日和胭脂等幾龍又如泰山壓頂，連水面上半空中都有散仙手持法寶凝神以待。天羅地網已經布好。

翻天巢穴眾水妖大亂，都紛紛變身迎戰。

到處都是巨大的身軀糾纏廝殺，方圓幾百里立刻變成沼湖澤國，鱗片與殘肢齊飛，鮮血共泥漿一色，一時殺得天昏地暗。

同時南疆的戰局已經結束，飛天教被全殲，廣靈子、凰金、慈航、明屹夫婦帶著剩下的正道們正火速趕往大巴山通天老巢增援青離子。

這南疆一仗雖然是正道大獲全勝，但還是犧牲了不少人；可眾人連埋葬屍體的時間也沒有，草草火化，揮淚而別，又極力打起精神奔赴第二個戰場。

雖然不是生力軍，但到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青離子本來就已經控制住了局面，待到諸人從南疆趕到加入戰團，通天噬天兩教眾妖更加不敵，鮮血紛飛中一個接著一個被滅，連妖道們的元嬰和大小妖魔們的內丹都不曾走漏一個。

待到第二日中午，青離子已經在打掃戰場，他故意放走幾個活口，看著他們帶著「尾巴」朝北方飛去後，一邊稍事休息，一邊等待黑日帶人來與他會合。

而翻天教的水妖們被水族大軍層層圍住，連四海龍王四人都變出原身親自上陣，加入戰團指揮水族大軍，黑日等人則專門對付道行較高的蛟精龍精，士氣高漲中翻天教的水妖們一個接著一個魂飛魄散。

到了第二日卯時，戰爭已經結束。

翻天教老巢方圓幾百里到處撒滿碎肉殘肢，有一些還沒有死透的水妖在泥濘中哀號，被巡查的黑日諸人很痛快的補上一刀。確定沒有漏網之魚後，黑日帶著正道中人趕往大巴山與青離子會合。

至於四海龍王則收拾軍隊，回轉東海——剩下這最後一役是在崇山峻嶺的北方山區，龍王們的水族大軍就派不上什麼用場了。而且連日掃蕩加圍剿，四海龍王手下犧牲頗多，估計要幾十上百年才能恢復元氣。

下午時分，黑日終於和青離子會合，草草休息一會，大軍立刻開赴逆天老巢。

第二百零七節 回首百年

玉雪和耀日朝著西邊終年白雪皚皚的高高雪山飛去。

萬古不化的晶瑩在他們的腳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巍峨高聳，猶如許多高傲的冰雪巨人，從遠古起就一直僵坐在這片廣袤且生機斷絕的高原上。時而山頂雲霧流轉，在夕陽下彷彿忽生許多嫵媚，縹緲而惹人遐思，但那其實不過是暴風雪的前奏。

玉雪和耀日相擁站在軒轅劍上，一邊頂著刺骨的寒風疾飛，一邊極力運轉心法彌補消耗的功力。

耀日問道：

「已經過了三個時辰，是不是我們進封獸鈴逃吧？」

玉雪搖頭：

「不行，可能那邊戰鬥才剛開始打響，如果我們現在就撤，黑日大哥他們一定有麻煩。」

耀日不語，回頭看了看仍在窮追不捨的四教老妖，心底一陣陣冒寒氣。雖然這回逆天老妖不在，可其餘四教高手傾巢而出，包括那些追隨四教的隱居老妖，而且此次又沒有凰金他們幫忙，靠他們二人實在凶險！

玉雪心裡何嘗不忐忑！但她知道成敗的關鍵就在他們二人身上，如果不來這個釜底抽薪之計，又怎麼能將五教黨羽徹底剪除！至於這些老妖怎麼解決，她心底漸漸冒起了一個不算計策的計策。

玉雪握緊耀日的手，靠在他懷裡，幽幽道：

「師兄，你怕不怕死？」

耀日一怔，剎那間已經明白了玉雪的心思，他更緊的抱住玉雪，毅然道：

「不怕，只要我們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可我怕！其實我現在已經等於不死之身，只要原神珠不滅，我就不會死。可師兄你。。。。萬一你有什麼事，天地雖大，卻也沒有我容身之所了。。。。」

耀日第一次聽到玉雪如此真切柔弱的表露自己的情懷，一時大喜，想想卻有些悲傷，但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聲朗笑道：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玉雪心中也是又喜又悲，二人深情相擁間天色已黑。

腳下仍是高聳的雪山，在漸漸升起的一輪如鉤新月下泛著幽藍的晶光，彷彿就算以萬年計的歲月悄悄滑走，卻都不曾一絲改變過它們的情懷。

二人仍在軒轅劍上緊緊相擁，看著頭頂那一輪新月，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歲月不再匆匆。可世事永遠都是不盡人意的。

就在他們深情相許時，後面的四教人馬早已不耐煩了，見二人現在似乎放鬆了警惕、放慢了速度，飛天帶著一半人馬悄悄從旁邊迂迴包抄而來，目的就是想截下他們。

眨眼間，變故忽生。

飛天手一揮，人群呈扇形展開，而後面的翻天等人也散開隊形，正好將玉雪耀日包圍在中間。

玉雪仍是靠在耀日的懷裡，對眼前的人彷彿視而不見，只是幽幽歎了口氣：

「師兄，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

她緩緩站直身子——其實她和耀日二人心意相通，剛才雖然確實真情流露，但其實也是故意引飛天他們與己決戰；恨只恨給他們二人時間太少而已！

耀日仰天長嘯，聲震四野，接著嘩啦一聲，盔甲全面打開，飛劍已出，彷彿一尊煞神般傲立在天地之間。

他懸空站在飛劍上，傲氣勃發的對眼前的老妖們道：

「是時候清算我們之間的血海深仇了！」

玉雪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忽然感覺視野有些模糊，不知什麼時候一滴眼淚已經悄悄的滑出了眼眶。隨之她眼前出現了第一次見到耀日時的情景。

耀日一身白衣，風度翩翩，英俊挺拔，站在擂台上英姿勃發的對她拱手：

「。。。。。聽說師妹有神器伏魔琴，不如我們二人就祭出這兩個法寶比試一番。。。。。讓正道同仁們見識一下真正的神器風采，師妹覺得如何？」

接著畫面一轉，玉雪眼前浮現出耀日突遭崆峒滅門、師父入魔後、痛苦但堅強的面容。

再下來是華山重逢，不顧危險堅決要追隨青峰出山，拋下了對他一片深情的知琴，卻對玉雪投來愛慕的眼光。。。。

在湘西奮不顧身的救她、為了她在南疆中了可怕的假面蠱、明知危險也一定要跟她一起並肩作戰、西湖邊二人深情牽手、火山島上二人深情相擁。。。。。。

一幅幅畫面接二連三從玉雪眼前晃過，此時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在第一次見到耀日時就已經一見鍾情愛上了他，卻一直不肯承認，推三阻四，自己耽誤了自己二人的寶貴青春年華。。。。

玉雪呆立不動，百般滋味湧上心頭，看著耀日已經是癡了！

此時耀日早已和老妖們動上了手，見玉雪只是深情的凝望著他，對身旁飛舞的利劍法寶渾然不覺，不由大急：

「小心！」

他又磕飛了一把直刺玉雪胸膛的牛角刃，將飛劍團團在二人身邊旋轉以擋下各方攻擊，同時深深憂切道：

「你怎麼了？沒事吧？」

這時玉雪方才從沉思中醒來。她擦去眼角的淚痕，微笑道：

「師兄，記住，天上地下，永不分離！」

耀日豪氣大增，大笑道：

「好！天上地下，永不分離！」

玉雪微笑間軒轅劍已經出鞘，剎那間五彩華光大放，襯著她一身白衣，宛如九天仙子臨凡。

她回首耀日：

「師兄，開始吧！」

第二百零八節 決戰雪山

玉雪眨眼分出三個分身，各持軒轅劍、伏魔琴、封獸鈴，彩光大放中衝入群妖之間。

一個分身手掐劍訣，指揮著軒轅劍在妖叢中左橫右掃。軒轅劍大顯神威，矯如游龍，當者披靡。另一個分身緊隨在耀日身邊，配合著耀日的劍招彈出「八方風雨人飄搖」，所到之處群妖都大駭，只覺心魂被攝、力不從心，正好耀日可以一展神威。最後一個分身邊覷著空子用「套寶鐲」收來妖們的法寶，邊反覆使出封獸鈴「九星連珠勢」輪流直擊飛天等四老妖。

戰鬥全面打響。

飛天四妖一邊接下玉雪二人層出不窮的招式，一邊都大叫：

「上當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受傷！」

四妖心裡均不解——就算沒受傷，可玉雪二人為什麼要無緣無故的引他們前來？又為什麼想要直面這麼多的高手？難道只是巴巴的想送死？

邊打他們心裡邊轉著念頭。可隨著玉雪和耀日二人疾風暴雨般的不要命的進攻，哪怕只要稍一分神，此刻都會萬劫不復。他們也是久經沙場的老手，自然明白緊要關頭分心不得，因此都將異樣的想法先給壓下了。

雪山上空響起陣陣轟雷般的巨響，其間還夾雜著一串串如水銀瀉地般的音符，聲震八荒，打破了這個冰雪天地從遠古至今的靜謐；彷彿回應似的，下面的雪山都在顫抖，都在發出沉悶的嗡嗡聲，一次比一次劇烈的雪崩在每個山頭發生。厚厚的積雪呼嘯著向山下席捲，帶走了沿途的一切。。。。

天空也不再寂寞，一次比一次更強烈的閃光劃破了深黑的夜幕——那是法寶碰撞所造成。每次都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閃出五顏六色的奇異光芒，絢爛得猶如煙火，奇麗得如同彩霞，卻時常收割著生命。

生命本來也如煙花般短暫。不過哪怕剎那芳華，只要綻放過，一生已經無悔。

玉雪和耀日已經下了必死的決心，這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把這些妖都收拾掉，就算是死二人也甘心。無數犧牲的正道、包括玉雪的養父母、族人，可能此時正在某處默默地凝望著他們。只要幹掉這些妖，他們含血的雙眸便可以永遠安寧的合上了。

玉雪耀日的身影在群妖間遊走，招招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就算是四老妖和睚眥也不免寒心，時常選擇避開，不正面交鋒；更不用說那些道行相較四老妖差些的手下了。時常有妖被軒轅劍轟的劈中，血雨紛飛間屍骨無存，連原神內丹都來不及溜走。

不知不覺漫漫長夜已經過去，天空漸漸發白，但仍然是陰沉得可以滴水，厚厚的灰雲直壓雪山頂。一場暴風雪正在醞釀當中。

戰了一夜，玉雪和耀日的臉上都有些疲色。二人的靈力大幅度消耗，此時不過只剩下三成左右——畢竟兩敗俱傷的打法是最費靈力的；而且耀日身上已經多處掛綵，雖不是很深，卻也失血頗多，讓他感覺一陣陣眩暈。

群妖則雖然減少了許多，但主力——四老妖、睚眥以及那些追隨的隱居老妖們卻個個都在，最多有人掛綵，卻依然還是有戰鬥力。

玉雪想了想，收回一個分身，將封獸鈴收起——使用九星連珠勢實在太耗費靈力了，為今之計是能拖則拖，等到不能拖時。。。。。

此時玉雪的兩個分身都向耀日靠攏，三人背靠著背，接下來至四面八方的各種攻擊，不斷調整著位置，用最節省靈力的方法跟老妖們拖時間。

這些妖也都是智計出眾的，一看就知道了二人的用意，雖輕鬆起來，可早先的疑惑又湧上心頭。

飛天邊打邊問翻天：

「你看他們到底故弄什麼玄虛？把我們引到這裡只是想打架？」

翻天搖頭：

「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為什麼，我心裡一直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要知道翻天的老巢距離此地最近，此時他的手下包括他的親屬在內都在經歷著正道的清剿。親人之間總有些說不清的感應，妖也是如此；因此翻天老是覺得心驚肉跳不斷，卻怎麼也想不到正道會突然襲擊他的老巢——經過這麼些年對正道的毀滅性打擊，他很清楚正道完全沒有這種力量，卻絕對沒想到玉雪會聯合四海龍王、九尾狐族及散仙們給予他們沉重的一擊。

天空越來越陰沉，不知何時，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已經灑下。漸漸雪片越來越濃密，越來越厚重，終於漫天都是鵝毛飛雪。狂風夾雜著大雪呼嘯肆虐，天地一片蒼茫。

戰場就在空中，在雲層和雪山的中間，因此每個人都被狂風暴雪吹得睜不開眼睛，完全靠神識感應著戰鬥。玉雪的伏魔琴此時發揮了作用，無形音波將飛雪全都盪開，在這個分身之前都是大片的空白，狂風暴雪被神奇地逼在了外圍。

隨著時間的流逝，四老妖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看看時已近午，翻天頭一個叫道：

「不打了不打了！老是這麼沒完沒了的僵持下去，我還不如回去吃飯呢！」

其實他心驚肉跳的感覺越來越甚，再也撐不下去了，頗想回去看看。

飛天白他一眼道：

「再堅持會！沒見他二人已經快頂不住了嗎？」

玉雪一聽翻天此話，就知道他已萌生退意，急忙默默感應黑日，想知道翻天老巢的戰況如何，卻久久沒有聯繫上黑日。她心裡一喜——黑日肯定已經得手，在按原計劃趕去中原，此時絕對已經去得遠了，所以她聯繫不上。等幾路大軍會合後，北方的逆天老巢便也一樣會被剷平。

玉雪悄悄傳音耀日，把情形說了。耀日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欣慰喜色。

兩人的神色露在老妖們的眼裡，他們都是迷惑不解——到底為了什麼二人忽然這麼高興？

通天立刻叫道：

「什麼地方不對勁！我們是不是中計了？」

翻天也跟著叫道：

「不行！我還是回家看看去！各位，你們暫且先頂著！」

說著便要撤離。

玉雪頓時一驚。還好噬天死活將翻天勸住。翻天雖留下了，臉卻越拉越長，似乎隨時準備拔腳離開。

玉雪知道不能再拖了，深深看了耀日一眼，便要行動。此時耀日身上早已是無數傷口，白衣都被染得鮮紅一片，但仍然力戰不止。他知道玉雪的意思，默默的點了個頭，也開始準備起來。

玉雪再次將分身合併，將伏魔琴收回，卻悄悄祭出了封獸鈴——她準備將耀日先收至封獸鈴裡。她知道耀日一定會反對，但她絕對不能眼看著耀日跟她一起自爆——畢竟她有原神珠，就算道行全毀，以後還是有可能重新再修煉起來的；而耀日如果自爆的話，就一定形神俱滅了。雖然耀日可能會被關在封獸鈴裡一輩子，但總好過一點生存機會都沒有。

耀日卻不是這麼想的。玉雪如果自爆的話，再修煉的機會也很渺茫，因為原神珠會不會存留還是個未知數；就算存留，再修煉的話也很艱難；而且修真之人誰都知道自爆意味著什麼，從沒聽說過自爆後還能活著的，哪怕神仙也不一定行。

耀日是決定永遠跟玉雪同進退了，如果玉雪自爆，他一定也會在同樣的時間做同樣的事。此時他的心裡只有一句話「天上地下，永不分離！」

二人雖然近在咫尺，卻都在心裡默默的思念著對方。玉雪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但手腳卻不慢，封獸鈴已出！

可人算總是不如天算的。

第二百零九節 結局篇 同歸於盡

玉雪和耀日想到接下來的事情都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都有些分神。這在那些經歷過無數大戰的老妖們眼裡卻是絕好的機會。

就在封獸鈴剛出還沒收耀日之時，飛天眨眼已經出手；同時翻天也振作精神，朝通天噬天飛快地使了個眼色，四老妖心意相通；都不約而同忽然一齊攻向耀日——本來二人就遭所有老妖圍攻，而四老妖中道行最高的飛天和翻天是在玉雪前面的，就連玉雪也沒想到他們會突然捨了她，合力攻向耀日。

耀日正在凝聚功力準備自爆，猝不及防之下，只擋住了面前通天和噬天二人的凌厲法寶，卻漏掉了飛天和翻天二人來至背後的全力一擊。

轟的一聲巨響，飛天和翻天二人的內丹已經擊中了耀日。

這合二老妖畢生功力的一擊當然非同小可。耀日的半邊身子立刻被炸飛，血雨紛灑，轉眼成了一個不成人形的血人。他的內臟、碎骨、鮮血濺了近在咫尺卻來不及救援的玉雪一頭一臉一身。

玉雪心魂巨震，慘呼一聲，不去管紛紛朝她擊來的各種法寶、妖丹，卻合身撲向耀日，剛好將耀日連著頭顱的半邊身子抱在懷裡。

軒轅劍自動護主，在玉雪身邊盤旋不已，將攻擊一一接下。

玉雪看著懷裡的耀日，洶湧的淚水在她鮮紅的臉上衝出兩道溝槽，滴滴嗒嗒的又滑落到耀日的臉上，夾雜著熱血和微細的不知名的碎片——那曾是耀日身體的一部分。

耀日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強笑道：

「傻丫頭，別哭，我會沒事的。」

玉雪淚如泉湧：

「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要撐住！如果留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她的雙手拚命地攏著耀日的傷口，可哪裡攏得住！耀日的半邊身體都不見了，只剩下連著頭顱的一部分軀幹，其餘的血肉已經灑落在下面冰冷的雪山頂上，化為點點紅花般，在白雪皚皚的山頭上淒涼的怒放。

玉雪的心宛如被一刀接一刀的狠狠的、慢慢的刺了千百刀，一陣陣抽搐的巨痛簡直讓她不能呼吸、讓她不能思考，而且最可怕的莫過於她眼睜睜的看著耀日在她懷裡一點一點的萎頓下去。

慌亂中玉雪接連不斷的向耀日的靈台輸入靈力，嘴裡胡亂、瘋狂地叫道：

「你看著我！我不准你死！你看著我！我不准你死。。。。。」

耀日的眼神忽然清澈起來，一絲微笑出現在唇邊，接著臉上那張怎麼也去不掉的面具奇異的簌簌抖動起來。片刻後裂紋遍佈，陣陣卡卡聲中，面具已經化為黑灰的蝴蝶般片片隨風飄走。

一片片晶瑩的雪花露在耀日那久已未見陽光的臉上。蒼白，肌膚帶著些微透明，顯得那麼英俊和脆弱；一絲淡淡的微笑掛在他的嘴角，歲月滄桑，他卻依然儒雅和卓越不凡。

玉雪看到久違的耀日的真面目，一時竟有些癡了。她伸出一隻手掌，顫抖地撫上耀日的臉頰，久久的摩挲著，想要永遠留住這片溫暖；可手底的感覺卻越來越冰涼，她的心底也越來越冰涼。。。。。

淚眼中耀日已經緩緩合上了那雙清澈的眼睛，身體漸漸癱軟，一個小人兒從他靈台中緩緩溢出——這是耀日的元嬰。

玉雪站直身體，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鬆開雙手，漫天大雪中那張親切的面容漸漸遠去，漸漸模糊，終於消散在虛空之中。。。。。。。

只有耀日的元嬰漂浮在玉雪的頭前，帶著無限眷戀、帶著無限擔心、帶著無限愛慕、帶著無限悲涼久久的凝望著玉雪，接著緩緩向玉雪伸出他的手，卻越來越無力，越來越透明——他即將魂飛魄散。

玉雪已經心痛到麻木了，她的淚水已經不再，刺骨的寒風將冰冷一直帶進她的靈魂深處，她緩緩開始掐訣，嘴裡喃喃的對著耀日的元嬰道：

「我們早已山盟海誓過——師兄，天上地下，永不分離。」

她的雙手飛快，解體大法片刻將成。就在她咬牙準備最後一步的瞬間，忽然覺得額頭上一陣清涼，一件東西飛快衝出，金光奪目間把耀日即將消散的元嬰整個包裹在裡面——卻是玉雪早就忘卻的仙界金蓮。

玉雪頓時想起來，這奇寶仙界金蓮可以讓耀日重塑真身的！她又悲又喜，剎那改變了計劃。

四老妖及睚眥等在旁已經等不及了，眼見耀日死了，玉雪孤身一人，而且剛才雖有軒轅劍護主，也擊中了玉雪好幾下。此時他們見玉雪收了耀日即將消散的元嬰，用的居然是仙界金蓮，想到玉雪身上種種神器，更是口水長流。

飛天首先叫道：

「再加把勁，今天可以大豐收了！以後我們就是天地間的霸主！」

玉雪聽了冷笑一聲，最後一步完成。

轟的一聲巨響中，玉雪自爆了。這次沒有任何保留，所有的功力都被點燃，五行靈力猶如狂暴的海嘯般噴薄而出，雪山上空首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真空地帶，接著猛的向外席捲，帶走了沿途所有一切的生命。。。。

大雪依舊飛飛揚揚、漫天飄灑，只需短短一段時間，這片恐怖悲傷的雪域仍會覆滿萬古不化的晶瑩，笑對紅塵人世、百態蒼生。

後記

寫到這裡，玉雪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

可能會有讀者問，好像玉雪的故事還有很多未曾交代清楚。誠然，我也認為就玉雪的故事來說的確還未結束。但是如果要繼續寫續集，這卻容某再多考慮一下了。

這本《仙劍崑崙》是某的處女作。一直很用心的寫，非常辛苦。雖然存在許多問題，比如有讀友說人物刻畫不夠仔細，或者某些情節處理不是很好等等。但是，容某在這裡辯論一句，作為一個初次寫這樣長篇的新寫手來說，尤其我以一種偏愛的口吻來說，我自己還是相當滿意的。當然，人都是在不斷成長，寫過這本之後，我認為我的水平也大為提高，以後寫別的作品相對來說也會容易許多。

在此非常感謝長久以來一直支持我的讀友和我的家人。就是他們的支持才讓我在非常刻苦的情況下完成了這部對某來說意義非常重大的作品。我想我以後還會不斷的寫，以此來回報各位對某的錯愛和鼓勵。

另，某為《仙劍崑崙》作詩一首，發於此，可謂最後收尾。

凝玉為魄雪為魂，

霜資仙骨亂元春。

一曲相思半生淚，

百年回首夢無痕。

秋水愁漲黃泉路，

九霄雲斷瑤池門。

千結終解化芳芬，

萬里扶搖上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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