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由www.abada.cn電子書免費下載網論壇會員【luozhenxiu2006】整理上傳,更多免費小說,敬請關注本站! 聲明:『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光明與黑暗 作者:賈詡 神武篇 引子      二十四根巨柱撐起宏偉的神殿,周圍石壁上刻有浮雕,但全是一些不明含義的文字和符號,久遠得可以追憶起埃拉西亞最古老的歷史,兩邊角落有青銅的支架,上面燃起昏暗的燈光,神殿中央孤零零的站著一個人,黑色的輕甲,襯托出騎士孤傲如冰雪的氣質,讓人不敢接近。   黑色的長髮將低垂的頭部擋住,騎士的聲音有些生澀,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為什麼?」   騎士面對的最北面是深遂無限的黑暗,沒有一絲光,也沒有聲音。   「為什麼?回答我!我已經破壞了風之塔內的封印,為什麼你答應我的事卻沒有做到?」   「因為封印不只有一個,而是有六個,地水風炎光,以及這裡的最終封印,每破壞一個都只能讓卡奧斯甦醒很短時間,最初的是炎之封印,使我和卡奧斯簽訂下契約;十年前再由我破壞了水之封印,卡奧斯甦醒後,你得到他的庇護,轉職成為黑暗騎士;這一次你破壞風之封印,卡奧斯的甦醒讓五十九個人轉職成法師,我們多了五十九個同伴,五十九個同伴獲得了轉化和操縱骷髏的能力。」入口處出現面帶黑色鐵面,具有帝王般威嚴的男子,他身著血紅色重鎧,與長髮男子不同的是如非親見,很難相信有人能穿著如此沉重的甲冑卻能似閒庭漫步般走進來。   「你讓我助你破壞風之封印就是為了這個?」長髮男子忽然轉身面對鐵面男子,一股冰寒的殺氣彌空。   鐵面男子對抗著對方驚人的氣勢,一面回憶起快要從記憶中消失的一些東西,難道那些不具意義的感情真能令人付出任何代價?聲音卻慎重起來,「要想完成你的夢想,只破壞部份封印是沒有用的,需要破壞全部的封印,才能讓尊貴的卡奧斯大人甦醒,只有他才能主宰冥界,能死者復活。」   長髮男子喃喃的道:「還有三個封印,還有三個封印。」   「大地封印在摩那境內,被大地精靈們守護著,光之封印離我們最近,只要攻入埃拉西亞,露西利絲的神殿就在銀頂城的不遠處。而要想破壞最後的封印,你還得先拿到那兩把劍,只有它們才能擊碎這封印。」   「劍在哪裡?」兩點寒星從髮絲中亮起。   「聖劍永恆,魔劍無限都在魔武王手中。」   兩人間驚人的殺氣忽然點滴不存,長髮男子向殿外走去。   看著長髮男子的背部,鐵面男子悠然道:「魔武王羅候被譽為最接近神的人,你雖然是繼我之後第二個成為黑暗騎士的人,但是如果認為就能向他挑戰,那將是大錯特錯。」   可惜長髮男子並不理會鐵面男子的勸告,快要走出神殿。   鐵面男子歎口氣道:「好,好,就算我要建立亡靈國度的大計與你毫無關係,但你真以為只憑你一個人就能讓卡奧斯甦醒?以個人之力和超乎想像的力量對抗?成為亡靈雖然可以長生,但並不等於不會被毀滅,如果你真的想要她復活,你就停下你的腳步,和我合作。」   長髮男子左腳已經踏出殿門,但卻突然停了下來,良久,轉過身來,挺直身體抬起頭,長髮向兩邊分開,露出一張蒼白而瘦削的臉,「你說,秦。」    神武篇 第一章 月落西陲      埃拉西亞是聖光大陸上最古老的國家,國內有三大都市,都城鐵角堡位於境內中部,西南白石城濱臨大海,五百年前東方大陸異族入侵時曾佔據此城作為據點,然後就是北方的銀頂城。   銀頂城與摩那,塞亞諸國接壤,城中信徒如雲。城東二十餘里就是代表光明與秩序的女神露西利絲的命運神殿,亦是大陸上各類光系高階戰士法師的最後轉職之地。   而城的西門是關閉的,因為銀頂城西,連綿的陰山附近是一個人人都不願提起的異類世界,那裡是一些為了力量寧願放棄人的身份成為亡靈和不死系生物的傢伙居住之地。   雖然五年前那些讓人又懼又憎的陰魂法師和骷髏士兵曾出動將偷襲塞亞,破壞了風之殿,但也遭到了重創,從此再沒有活動的跡象。   反倒是銀頂城中越來越多的異族奇物令人有些擔心,五百年前的異族入侵似乎已經成為過去,各地的史書上仍保有對異族入侵的記載和譴責的文字,但從東方異族運來的絲綢/茶葉/瓷器,還有令人眼花繚亂的寶石和神秘誘人的香料卻使得即使是最固執最保守的老頭也一面教育自己的孫子不要忘記那段屈辱的歷史一面卻大買特買,而白石的商人們正是憑此發家致富的。   城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比往日還要熱鬧幾分,據聞是有一個異族大國代表團來訪埃拉西亞,有意與埃拉西亞締結友好,順便在王國官員的陪同之下抵達銀頂,聽到這種消息,白石城的商人們就像蒼蠅見了有縫的雞蛋,紛紛向這裡湧來,如果成功與這東方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大國建立起良好關係,在兩大陸間貿易物品,將會是難以想像的暴利。   靠近西門的大街上一個異族紫色長袍打扮的黑髮青年男子好奇的拿起路邊店舖的飾物,那是一朵胸花,以白銀打造,但鑲嵌在上面的卻並不是什麼名貴寶石,只是普通的水晶石。   「您想要這件飾品?不過……」店主有些遲疑。   「不過什麼,以為我買不起嗎?」青年把白眼一翻。   「當然不是,我是說,這是一件帶有水屬性的魔法飾品,而且通常是女性佩帶的,您恐怕不太合適吧。不如要這些吧。」店主陪笑道。   青年像丟火炭一樣把飾品丟掉,好奇的問:「這帶什麼水屬性的飾品有什麼用?」   店主指著店內的物品道,手指點點處呶呶嘴:「這根紅色長杖帶有炎屬性,如果您擅長火焰魔法,可就用得著它了,會增加炎系的威力,得要三百五十個銀幣;那件藍色長袍和這胸花一樣是水屬性的,不過威力強得多,能盡力減輕炎屬性的傷害,當然價錢上比這胸花貴上不少,我至少得收你這個數。」   滔滔不絕的店主伸出五個手指還加了一句,「但是是金幣,銀幣得要三千,這可是我這裡最好的幾件物品之一。還有這個魔力水晶球……也看是您,我才願以這個價錢給您。」   「停住!」異族青年實在忍無可忍,「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轉身走出店門,看了看上面的招牌,原來是家魔法道具店。   在大陸上,這種地方一般主要賣魔法道具,也兼賣一些不是太好的魔法師專用防具和魔杖之類的,主要顧客多是一些低階的魔法師,偶爾也會有比較另類的人光顧,比如盜賊,當然一般從外表上是無法分辨得知的。   異族青年看了看對面的武器防具店,那裡應該是買賣騎士戰士武器和防具的地方,但是一想到剛才店主的那副「也就是您,我才宰您啊」的臉孔,眉頭大皺,倒不在乎錢,而是那種討厭的嘴臉讓人十分厭惡。   正在舉棋不定之時,大街讓傳來撕心裂肺的大喊聲,彷彿世界末日快要來到。   「那些骷髏又出現了,商隊有人在不到一百里處發現的,就在西門外。」   「唔,你說的就是這扇門嗎?」一個略帶好奇心的聲音從城門彼端響起,緊接著的是一聲震天巨響,厚達近半尺的巨大城門微微凸起。   「哈,竟然沒破,我說烏斯,你老了不是,想說什麼,說這城門太厚?還是你的爆炎術太差勁?」剛才的聲音唱著獨角戲,盡情譏笑著夥伴。   城門是以鋼鐵製成,厚四寸,但接連響起七八聲剛才那種聲音之後終於出現一個大洞,一個身穿連頭罩的閃著妖異光芒的黑袍法師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是陰魂法師!」行人中有人發出恐懼的叫聲。   銀頂城是最靠近那個讓人害怕的充滿亡靈和不死生物的地方,所以這兒的人也比其他地方更瞭解那些可怕的傢伙。   那個世界最低等的無疑是由無數死人的殘骸變成的骷髏士兵,它們本身沒有任何意志,也就沒有痛感,不存在對死亡的畏懼,接受陰魂法師的指揮,如果離開了陰魂法師一定距離就會處於混亂狀態;比之稍高一等的是殭屍戰士,是由才死不久沒有腐化的屍體轉化,同樣沒有意志,移動速度比骷髏士兵還要慢,但力大體硬,並不好對付;還有一種無頭騎士與殭屍戰士類似,數量不多,是不是因為「製作」不易就不得而知了,傳說無頭騎士是被陰魂法師用才死不久的騎士轉化,仍保有生前極少的意識,所以難能可貴。   完全擁有意識的則是陰魂法師們,數量絕不會超過一百,他們自願放棄人或其他種族身份,改而信仰代表黑暗和混亂之神卡奧斯,從而擁有令人驚懼的力量,雖然還只能操縱死物,不能將活人變成亡靈,也不能把死去的復活,但已經足以讓人感到驚懼,這種力量充滿讓人害怕和不可思議,也許正是因為如此,那些陰魂法師們被趕到了大陸最北方。   據說在數百年前終於有人成功的轉職成為比陰魂法師還要厲害的黑暗騎士,但因為從來沒有所謂黑暗騎士出現過,所以也有人認為那不過是命運神殿「轉職大全書」中的一個名詞罷了。   店舖關門,行人全跑光,只有異族男子想也不想的拔出袍內長劍,迎向黑袍法師,走了幾步不由停止,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看到了在黑色頭罩下法師的骷髏臉!   從外貌上看陰魂法師們其實就像是骷髏士兵們穿上了會發光的黑色法師袍而已,但是他們是不會承認的,因為身上那件黑色法袍是得到卡奧斯的加護,一如命運神殿的祭司們身上的白袍是得到露西利絲女神的加護,已經成了一種身份的像征。   從某種意義上講陰魂法師們雖然得到了強大的力量,但也有一個無法彌補的壞處,那就是失去了美貌,無論生前是如何的俊秀或者玉樹臨風,變成陰魂法師後幾乎是同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骷髏臉,發光黑袍,很難說哪位骷髏英俊一點點。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陰魂法師中從來沒聽說過有女性,看來對美貌的執著是成為陰魂法師的最大阻力!   異族男子鼓起勇氣,用手中長劍指著那個陰魂法師,「你是什麼傢伙在這裡裝神弄鬼的?」   異族男子卻無來由的感到這個陰魂法師正在觀察著自己,對於這個骷髏是怎麼「看」到自己的十分疑惑,他,他沒有眼珠啊,再看看空蕩蕩的大街,開始意識到自己正在孤軍作戰。   一團紅色的火焰從陰魂法師手中發出,端端正正的擊在他的劍上,迅速在冰冷的鋒刃上蔓延,雖然只是炎雷合一的爆炎彈,但是縕有陰魂法師強大的魔力就不同了,異族男子的真氣由手上傳到劍上,竭力與這股企圖把鋼鐵四分五裂的力量抗衡。   炎熄,異族男子卻驚出一身的冷汗,出來前自以為已經把家族的武學學到幾成,但剛才對方的魔法攻來時,才知道自己是錯得有多麼的厲害。看來父親對自己的評價是正確的:「這個孩子勇敢聰慧,假以時日我會為他而驕傲,但有時顯得魯莽和氣盛,因此這次遠行就拜託你照顧一下他吧,月先生。」   心中暗暗發誓,以後絕不會小瞧任何人!   陰魂法師的頜骨微微動了向下,似乎在笑,只是不知道是在冷笑,還是在微笑。   由枯骨組成的雙手由黑色衣袖中伸出,一個旋轉的黑色氣球在兩手間形成。   「去死吧。」伴隨著這聲音的還有頜骨活動時發出的卡卡聲,黑色氣球化為線狀向異族男子射來。   異族男子雖是家學淵博,但一來年紀還小,所學尚淺,二來戰鬥經驗幾乎是空白,耳中聽到卡卡聲,眼中看到骷髏臉,還有那只是幾根骨頭組成的手臂,頭皮一陣發麻,遲了一線才反應過來。無奈之下只得舉起手中長劍,劍上出現耀目的金光,自忖應該能擋得下這一擊吧。   轟!看似不太起眼的黑氣撞在劍上,傳來的巨大的衝擊令得兩耳一時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身不由己的後退,但沒得他反應過來,陰魂法師的攻擊又開始了,縕含黑暗魔力的風刃,爆炎,電箭層出不窮的攻向敵人,異族男子連擋十餘記,手中一酸,長劍跌落,死神已經悄悄逼近。   喘著氣看著又一個爆炎在陰魂法師手中形成卻沒有發出,明白到對方其實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但剛才很辛苦的才擋下對方的魔法飛彈,自己根本不是這個陰魂法師的對手。   異族男子冷靜的伸手把地上的長劍拾起,就算不是對手,耗子急起來也能咬貓一口的。   爆炎飛來,異族男子狂嘶一聲,劍上光芒閃動,隨著劍勢的揮動,身前出現耀目金光構成的線狀圖案,「極光斬!」   所有的力量隨著這一擊發出,如果不能給對手致命的傷害就只能等死了   爆炎被輕鬆的一分為二,陰魂法師被迫發出防禦魔法,由攻轉守,可惜自己已經沒有力量發出剛才那樣的極光斬,不然說不定真能幹掉這個骷髏魔法師,異族男子苦笑,接下來就是等死了嗎?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陰魂法師沒有攻擊,低著頭在看什麼,然後手指異族男子發出怪異的聲音:「你,你。」   異族男子運足目力看去才發現陰魂法師的黑袍出現了一道裂縫,哈哈,自己剛才的攻擊也不是一點威脅都沒有的,看來如果不是這件護身長袍,他就會被擊傷。   黑色霧氣出現,他當然不知道已經闖下大禍,這種魔法是暗系的高段法術,能將敵人血肉吞噬,化為一堆白骨,準確的說是這個陰魂法師已經決定把他變成骷髏士兵。   一個頎長的身影橫裡出現在兩人間,異族男子驚喜的道:「月叔?」腦中一陣暈眩,身子幾乎軟倒。   來人清俊儒雅,只看了一眼異族男子,便轉過頭去,「這是個什麼?你怎麼惹上他的。」   憤怒的陰魂法師正在懊悔中,因為秦的命令,原本只是想玩玩,並沒有非把對方幹掉之意,誰知竟然連身上的祭袍都被劍氣割破,如果被師尊費裡沙發現,這意味著將有一年被禁足,全是這小子!   黑色霧氣向兩人吞噬而來,陰魂法師開始準備下一個轉化魔法,將敵人變成受自己操縱的玩偶。   月姓男子有點驚異的看著湧來的黑霧,感覺到裡面那種充滿怨氣的力量,不敢大意,一把雪玉似的小劍揮出雪白劍氣,像波浪般抵住湧來的黑霧。   黑霧受到劍氣阻擋,猶如發瘋似的湧來,可惜並不能侵蝕雪白劍氣半分,一時間黑白分明,讓人瞠目。   黑霧似水一樣倒退,陰魂法師有點不知所措,按照亡靈世界的規矩,受到混沌神卡奧斯加護的東西都是不可侵犯的,每個信徒終身只有一件,自己根本不知道師尊能不能把這件法袍修復,那絕不是用針線縫縫就可以的。   但很明顯自己不是眼前這個月姓男子的對手,對方的劍氣只守不攻就可以令得自己最厲害的魔法無功而返。   「你是誰?」陰魂法師憤怒而有點無奈的道。   雪玉般的小劍消失不見,月姓男子退後兩步道:「你莫非就是亡靈巫師費裡沙?」   陰魂法師怒道:「我是烏斯,如果是我師費裡沙,哼。」   「連月家宗主月輪玉都不知道?我白顏都替你臉紅。」呆了一下,然後臉上出現生動的笑容 ,「對了,我忘了你是不會臉紅的。」   黑袍微微顫動,烏斯竭力克制著憤怒,側向月輪玉,「請你不要多管閒事,雖然我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可以保證和我們為敵將會是你最大的錯誤。」   烏斯無疑是一位很好的魔法師,但並不是很有口才,至少他的這些話在對月輪玉來說一點正面效果都沒有,反效果倒是有的。   怒氣在月輪玉眼中一閃而過,淡然道:「雖然不知道小顏為什麼和你起了衝突,不過我受人所托,有什麼就儘管衝著我來就是。」   烏斯靜默了一下,「我們的大軍最多還有片刻就到,希望你不會後悔。」   「哈哈,在旁邊也看了老半天了,我來說句公道話吧。」從斜對面的屋頂飛落一人,那人掠起時,身上的黑色披風展開,整個人像一隻蝙蝠一樣滑翔而下。   這是一個英俊的男子,臉部線條剛勁有力,宛如刀刻,眉目間透著一種憂鬱的氣質,有點遺憾的是他蒼白的臉色像是有很久沒有照過陽光了,月輪玉也沒能看出來他身上的黑袍似乎是埃拉西亞大陸上很久以前的古董服飾,如果不是這身黑袍,他的倒像是一位頹廢貴族而多過是從屋頂跑下來的偷窺者。   白顏感到陰魂法師正把注意力轉移到這個偷窺者身上,而月輪玉也不由訝然,來者絕不簡單,以月輪玉之能也沒有發現他暗伏在一旁。   「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是歌德·德雷扎,德雷扎家族在這世上最後的貴族,我喜歡的東西有兩種,藝術品是我的最愛。」這個有點貴族氣質的不速之客一本正經的道。   陰魂法師和月輪玉都沒有說話,白顏卻有些沉不住氣,「你到底是不是來勸架的啊?還有一樣東西呢,是什麼?」   「其實這個世界上最有價值的就是那些藝術,遠古時代的壁畫和浮雕,對了,你是來自東方那塊大陸的吧,你們那裡有位春日水心大師,他的做的瓷器我十分喜歡,請代我致以問候。」   月輪玉凝視著德雷扎,緩緩的道:「我想我是沒法幫你問候春日大師的,因為他去世已經超過一百年。」   「哦。」德雷扎蒼白的臉上出現茫然的神情,忽然展顏一笑,「哈哈,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我是來幹什麼的。」   德雷扎離地飄起,身上的黑披風似繃直的蝠翼一樣,蝙蝠般向月輪玉飛來,白顏驚駭的看到原本具有優雅氣質的他,嘴邊伸出兩隻突出的獠牙,血紅色充溢整個眼眶,整個人突然變得猙獰可怕起來。   驚人的氣勁實質化沿德雷扎的手擊向月輪玉,同一時間另一側的陰魂法師的黑霧再起,配合得天衣無縫。   可惜月輪玉似乎早已料到有這種事情發生,一片雪白的劍幕擋在身前,與德雷扎盈滿狂暴力量的雙拳碰擊,傳來氣勁交擊之聲。   兩人交手看得白顏目不暇給,對白顏的武學亦是大有幫助,更重要的是對實戰有了更深的瞭解。   那德雷扎拳勁雖是聲勢驚人,但始終沒法突破那片劍幕,陰魂法師的黑霧亦是再度無功,白顏終於放下心來。   一聲大喝,千縷劍氣凝成一股,黑霧被中分四散,月輪玉倒退三步,胸前衣衫盡裂,以劍拄地。   德雷扎歪歪斜斜的飄飛數丈外,披風像布條一樣纏在身上,再沒有絲毫優雅氣質;最慘的反而是離得稍遠的陰魂法師,一隻枯骨手臂連衣帶袖的斷成數截掉在地上,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有痛感?   這裡城內其他地方傳來刀劍聲,夾雜著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一時間好像末日突然降臨銀頂城內。   月輪玉臉色一變,深吸一口氣,轉頭對白顏道:「快跟我走,城內有大變。」   德雷扎忽然大笑道,「如果你能走得了,我就從此拋棄我的第二種愛好。」   白顏好奇的道「到底你的第二種愛好是什麼?」   尷尬的一笑,「如果你不願說,就當我沒問好了。」隨即又補充一句,「不過,老實說我真的很想知道。」   德雷扎一愣,然後轉過臉去對著受傷的陰魂法師笑得喘不過氣來,「烏斯,放過這小子吧,這小子太有意思,很久沒有人能讓我這樣笑過了。」   陰魂法師只是呆呆的看著斷裂的衣袖,彷彿損壞的法袍比失去手臂還令他傷心。   「什麼人?」月輪玉忽然看著破了一半的西城門發聲問道。   陰魂法師疑惑的看著城門,德雷扎忽然也是臉色一變,收起笑容,噤口不言。   轟!破開一個大洞的厚鐵門被人一劍斬為兩半中分倒下,激起漫天塵土,一物飛速掠來。   白顏不及防下,雙眼飛進灰塵,眼前模糊,伸手揉眼時,耳畔傳來月輪玉的怒喝聲和比剛才還要激烈的勁氣交擊聲。   塵散,白顏睜眼,看到卻是月輪玉一手以劍拄地,一手捂胸,臉色比德雷扎還要白。   月輪玉的背後約三丈處,一個黑鎧劍士傲然背立,身體連晃數下終於站穩,緩緩將一把深黑色的長劍回鞘。   「是他!」   烏斯怪異難聽的聲音響起:「是黑洛斯。」   白顏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月輪玉,手上一陣溫熱,那是鮮血!驚怒下忘記了害怕,大聲道:「太卑鄙了,先是兩人合擊,然後還要以逸待勞,趁機偷襲。」   黑鎧劍士回過頭來,深深烙在白顏的眼中,那是一張冰冷無情的臉,像千載不化的寒冰,長長的頭髮隨風飄揚。   「小顏,我沒受傷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很強。只是以閣下的力量應該不屑於對比自己相差太遠的人下手吧。咳咳。」白顏扶著的月輪玉忽然身體一軟,幾乎全靠在白顏身上。   「我,不殺你,你,變得更強,再來找我。」聲音由沙啞開始回復到一貫的冰冷,黑鎧劍士說完這句消失不見。   「我,我有一個女兒……」話並沒有說完,懷中月輪玉身體一下猛的痙攣再也不動,白顏意識到不對,果然月輪玉頭歪向一側,已經離開塵世。   一陣腳步聲響起,十餘個城防兵急匆匆的出現拐角處,跌坐在地的德雷扎面現喜色,縱身一躍,像鬼魅似的衝進士兵中。   這些士兵本是為了躲避敵人,慌不擇路之下跑到沒什麼聲音的西門來,誰知在這裡闖見了煞星。   士兵中傳來一聲慘叫聲,白顏從悲憤中清醒過來,看到德雷紮在做什麼,不由驚駭萬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就是德雷扎公爵!」細看下會發現德雷扎被月輪玉所造成的傷痕正由深變淺。   十餘個士兵發出驚恐的叫聲四散逃開,寧願和骷髏士兵作戰也不願與這位對某種鮮紅液體有特殊愛好的公爵大人呆在一起,德雷扎也不追趕,只是全心全意的埋首在死者左側頸部,好一會兒才戀戀不捨的把嘴離開對方的大動脈,鮮紅的血液從嘴角溢出,沿那兩顆突出的獠牙滴下,咧嘴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第二種愛好是什麼嗎?」   白顏只覺一陣暈眩,手中的月輪玉突然沉重起來,真想立刻坐在地上大哭一場,但立即自己告訴自己,這是絕對不明智的。   「烏斯,如果你不想惹怒黑洛斯的話,你最好放過這小子。」德雷扎歪著頭對烏斯道。   向白顏笑笑,「小子,從現在開始你還是想想如何活著從這裡走出去吧,我們已經正式對埃拉西亞宣戰,沒人能保護你了。」   德雷扎離開了,陰魂法師拾起手臂看了看白顏才離開,如果他有眼珠的話,相信那裡面充滿了怨毒,只是出於對某種力量的畏懼才不得不放過白顏。   「你不會每次都這麼走運的。」陰魂法師特有的怪異聲音被風吹散。   白顏打個冷顫,手中月輪玉的身體越來越冷,不遠處是一堆蒼白有如德雷扎膚色的屍體。   難聽的骨節轉動聲響起,一個手執短劍的骷髏士兵出現在街角拐彎處。   城中升起幾股狼煙,南/北/西城門上已經懸掛起黑色的旗幟,代表城中的大部分控制權已然易手,東城樓上悄然出現三個人影,其中一個黑鎧劍士對另一個紅色重鎧的劍士道:「秦,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身旁的血鎧劍士靜靜的看著城樓下大群的骷髏士兵和節節敗退的銀頂城防軍在作戰,「城防軍已經崩潰了,城內只有零星的戰鬥,陰魂法師們正在打掃戰場,這裡的城門也只是最後能抵抗我們的,黑洛斯,這次我們突襲成功,原本協防銀頂諸國軍團還在各自的邊境線上,就算是露西利絲的祭司們也因為這次卡奧斯甦醒帶來的力量而沒來得及發現我們的進攻,一切進行得有點順利啊。」   兩人身旁一位頭帶金冠,體覆黑袍,腰纏金帶,手執鑲有巨大黑色水晶球法杖的法師舉起手中法杖,以怪異的聲音指著東方,「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那裡,就是露西利絲的命運神殿。」    神武篇 第二章 亡靈逆襲      離銀頂數百里外,塞亞王國的邊境線上,一輪明月照映大地。   「族長,銀頂陷落了!」年青的戰士手執長槍驚道。   四蹄烏黑,自踝部以上通體雪白,人頭馬身的人馬族老族長加西斯,雙眼閃爍著智慧與經驗混合的光芒,「我早就說過不能對那邊掉以輕心,難道:十年前的教訓還不夠深嗎?」   歎一口氣道:「唉!絕不能讓那些亡靈軍團攻破命運神殿,不然失去這個唯一能協調諸國令大家團結起來的像征,將被來自黑暗的力量一一摧毀,逐個擊破。聽著,我們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支援。」   呼嘯聲起,塞亞境內最精銳的一萬伍千名褐色人馬戰士絕塵而去直指西方的銀頂城之東,為首的正是老族長加西斯。   越過綠色的沃土,黑色的密林,起伏的山川上,蜿蜒的河流,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尊敬的大祭司,到亡靈軍團是怎樣一回事呢?」才晉級轉職不久的女神官好奇的問。   剛停止的戰場上,那裡只有殘戈斷箭和殘留地表將綠草變得深褐的血跡。   一個長著羽翼的物體以極快的速度飛進大帳中,「大祭司,亡靈們已經退後十里後的山丘一帶,暫時沒有進攻的意圖,我已經讓族人們輪流升空監視,只要一發現異動就會察覺。」   「伊沃,他們不是在退後,是在等待夜晚的到來,黑夜來臨時,露西利絲女神的加護會是最弱的時候,和他們作戰最讓人難受最令人悲哀的是,也許下一個被你砍倒的骷髏兵就是你以前的夥伴,就是你的朋友,甚至是願意為你付出生命或是你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人;戰場上除了我們盡力搶回來的屍體外,其餘全落入敵人之手,可以想見,陰魂法師們正在不惜耗費魔力進行轉化,下一波攻擊開始,我們將會發現我們的敵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   人頭鳥身的伊沃一拳擂在桌上,幾乎令桌上的水晶球從支架上跳了起來,「這些可惡的傢伙,連死人都不放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卑鄙的敵人,他們應該和他們口中整天叫著的該死卡奧斯一起被封印,墜入地獄最深的地方,永不見天日,為什麼會有這些傢伙的存在啊!」   大祭司伸手摸挲著光滑的水晶球,沒有魔力的注入,水晶球呈黯淡的灰白色。   「他們被稱為亡靈,但其實並沒有失去生命,只不過是在瀕死的邊緣和代表黑暗與混亂的卡奧斯神簽訂契約,成為黑暗力量的化身之一,從此獲得悠長的生命和奇異的力量,就像我和露西利絲女神簽訂契約,轉職成為光系的高階法師,所不同的是我發誓守護的是光明,是秩序;他們則希望世界歸於無序,混亂才是本原。」   帳外的天色又深一分,大祭司轉頭看著年青的女神官,「芙蕾婭,你要堅信,世界原本是光明的,絕對不是黑暗的,縱然夜晚再黑,黎明一定還是會來到的。」   雪膚白衣的女神官睜著大眼大力點頭,「法佛納大祭司,我會記住您的話的。」   「大祭司,我記得在神典中看到的關於亡靈軍團的記載應該是這樣的,卡奧斯被封印後,陰魂法師們力量大減,又遭到各族圍攻,終於全滅。為什麼現在又會死灰復燃呢?」   法佛納眼中流露出一種悲哀的神色,「只要我們生命中黑暗的一面還存在這世上一天,卡奧斯的力量就不會消失,總會有人因為種種不同的原因甘心成為黑暗的奴隸,五百年前六個封印中的炎之封印第一個被破壞,一個曾和我並肩戰鬥過的朋友投入到無邊黑暗;十年前水之封印就是被他破壞,一些信奉混沌神的術士成為了陰魂法師;就在幾天前,我感覺到在塞亞境內沙漠中被風之精靈王守護著的封印也被人解開了,混亂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大,這一次亡靈軍團攻近銀頂時,我們發現得太遲了。」   伊沃忽然手指帳外,「天終於黑了!」   「嗚!」空中傳來翼人族示警的號角聲,帳內三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敵人的攻擊終於又開始了。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像蝙蝠一樣的德雷扎無趣的看著潮水般的灰白色骸浪排山倒海般向前湧去。   一旁斷了一隻手的陰魂法師烏斯同意道:「的確可惜,對那些螞蟻有什麼可憐的,帝王就是不准我們把活人變成骷髏士兵,如果聽我的把全銀頂城的人都轉化了,至少我們可以再多五十萬的骷髏兵,攻破這道防線將是輕而易舉的事。」   德雷扎斜睨一眼,「你是十年前才轉職成為陰魂法師的吧,你根本就不明白秦的想法。我剛才可惜的是轉化後的骷髏兵不能保持原有的某些能力,不然戰鬥會輕鬆很多,像現在這樣用骨頭去淹死對方,實在是一點沒有美感。」   烏斯譏笑道:「勝利才是最重要的,這樣的作戰方法我們的傷亡會最小,每次轉化士兵時可都是我們陰魂法師在耗心耗力,別忘了,骷髏兵是最好轉化的。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的職業在我們當中是最奇怪的,既不是陰魂法師,也不是黑武士,而黑暗騎士只有兩位,更奇怪的是卡奧斯大神被封印以來只甦醒過三次,你是什麼時候轉職的?除非,除非你是和帝王一起與卡奧斯神簽訂契約的。」   「我沒有秦那樣的理想,我之所以成為現在這樣只不過是不想死,只是想留在這世上多看看那些讓人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東西,摸摸那些比女孩皮膚還要光滑的瓷器。我只是卡奧斯犯下的一個錯誤,這你不會明白的。」   德雷扎抖開新的黑袍,發出大笑聲:「不過也有你們沒有的好處,就是不用像你們一樣幾十年如一日的穿著同一件衣服,我也是你們中唯一一個可以每天換新衣的,哈哈哈哈。」   在開心的大笑聲中,德雷扎向前飛去,而烏斯沒有任何表情的骷髏臉張了張口,小聲嘀咕道:「你換來換去還不是和我們一樣是黑袍,有什麼可得意的!」   一處小山丘上,亡靈軍團的三大巨頭看著骷髏兵的緩緩推進,發自其中最高統治者秦的話,與烏斯一模一樣,「太可惜了。」   秦舉起被血色覆蓋得一點肌膚都不露的右手,騎士系的黑暗騎士有一點足以讓術士系的陰魂法師為之羨慕,那就是他們可以保留與卡奧斯簽訂契約之前的血肉,儘管體質轉異,容易讓人認出,但比陰魂法師們只能以骷髏的模樣出現已經強得多。   「如果我們能把其他各族死者轉化的同時仍保留他們本身的能力,比如鳥人們的飛行能力,獸人們的蠻力,要攻破這道防線一定會輕鬆很多。」   金冠黑袍的骷髏法師在卡卡聲中抬起頭,「那至少還得破壞兩個封印才有可能辦到。」   「聽說這道防線的最高指揮是命運神殿的大祭司,是你以前的同伴啊,秦,是這樣嗎?」冷漠的黑鎧劍士道。   秦黑色的鐵面擋住了視線,並作出沒有回答,沒有人知道他面具下的表情是什麼。法佛納,為什麼還要堅持?你應該知道:當戰場上的死者被轉化成骷髏兵時,勝利的天秤已經傾向了我這一邊。   「如果沒有其他力量干涉的話,我相信我們能攻陷命運神殿。」陰魂法師中年紀最大也是最神秘的一個,被尊稱為亡靈巫師的費裡沙話中有一絲不易覺察憂慮。   「除了原本就在密沃爾森林中的森林矮人們,能來得及支援命運神殿的就只有兩族,翼人已經出現了,還有就是人馬族,相信正在路上,但是這絕不能阻擋我的腳步。」秦的聲音突然激烈起來,竟然帶有一點金屬的聲音。   「我不是說這個,我們有一個致命的缺點,一百二十四個陰魂法師,三個黑武士,兩個黑暗騎士,一個亡靈巫師,還有不喜歡受人指揮的德雷扎,能統率骷髏兵的只有我們。」陰魂法師們的聲音都是那麼怪異,毫無生氣,像純粹的骨節扭動聲,單調得像同一張嘴裡發出來似的。   「不錯,那些黑暗術士還沒有轉職,無法支配骷髏兵和其他兵種,但是每一位陰魂法師都可以指揮上千名骷髏兵,再加上黑武士的殭屍戰士,我和黑洛斯的無頭騎士,這個大陸上沒有一個種族是可以單獨抗衡我們的,所以才要趁他們沒有聯合起來攻陷命運神殿,讓他們沒有機會團結在一起。」   費裡沙沒有眼珠的眼眶看著前方,「大戰開始了。」   命運神殿位於銀頂城之東,在密沃爾森林之西,當亡靈們出現大大草原一側,準備開始進攻這大陸上神聖的像征時,激怒了居住在森林中的矮人們,他們用能製造精美物品的雙手舉起了斧頭開始保衛露西利絲的神殿。   力量足以媲美獸人的兩萬多矮人加上以聞訊趕來的近萬鳥人,雖然在數量上遠遠比不上起碼有二十三萬之多的骷髏部隊,居於劣勢,但是因為處於露西利絲的神殿附近,卡奧斯的力量受到削弱,骷髏兵又實在太多,交戰一開始,有的骷髏兵被強行擠出陰魂法師的支配範圍之外,處於混亂狀態被敵人極輕易的變為一堆碎骨。   隸屬神殿的幾十位祭司毫不吝嗇體內的魔力,手中聖潔的光閃爍著,帶有毀滅力量的火炎從手中發出在骷髏兵中炸開,不斷的有敵人倒下。   矮人們用身體和斧頭在祭司和弓箭手之前組成一道堅強的防禦,沒有一個骷髏兵能越過這道防線,原本用來劈削製作的斧頭在矮人們手中揮舞著給那些白骨上留下深深的斧痕。   在天上飛行的鳥人們不停的用弓箭和標槍招呼著自己最憎恨的目標,特別是那些能指揮骷髏兵的陰魂法師們,但每一個陰魂法師們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不過總算令陰魂法師要分出力量施展防禦魔法來保護自己,這樣一來就無法指揮數量眾多的骷髏兵,可惜的是骷髏兵實在太多,即使它們處於混亂狀態,仍然多得讓人呼吸時都怕不小心吸進骨屑。   附近村人組成的自衛團也作為弓箭手和後勤部隊參戰,為保衛家園盡最大的努力。堅韌的弓弦一次又一次的崩緊又鬆開,燃燒著的火箭劃出弧線的軌跡像流星一樣降落敵群,在一個個骷髏兵的身上燃起熊熊烈火。   僅有的三架投石車呼呼不停的將巨石投出,可惜無法瞄準對方的陰魂法師,不然重達千斤以上的巨石投中目標,不管陰魂法師施展多強的防禦魔法都只有粉身碎骨。   「我們一定能支持到援軍來到的。」呆在大祭司身邊的女神官充滿信心的道。   法佛納搖搖頭,「殭屍戰士還沒有參戰,還有無頭騎士,上次破壞水之封印時,秦已經有不少的無頭騎士。」   說話間,左側的矮人防線出現波動,伊沃從天而降,氣急敗壞的道:「大祭司,戰場上多了些死人,不是骷髏兵,行動很慢,但力氣比矮人們還大,雖然只有不到五千,但一下就把我們沖了一個缺口出來,我們鳥人只有放棄攻擊陰魂法師和骷髏兵,全力幫矮人們防守,如果人馬族再不能趕到,我們很難支持到天亮。」   等伊沃升空後,芙蕾婭問道:「那就是你說的殭屍戰士嗎?為什麼一開始他們不投入戰鬥?」   突然在左側出現的殭屍戰士無疑帶給了命運神殿一方極大的衝擊,這些沒有痛感,而且力氣比矮人們還大的不死系怪物用巨大的棍棒在三個身著黑衣勁裝的亡靈武士的帶領下向矮人發動猛攻。   那些殭屍戰士即使身上插滿了長箭仍不肯倒下,矮人的防線首次出現退縮,只有神殿祭司們的光系魔法和爆炎彈對它們極為有效,神聖的光芒閃過,火紅的爆炎炸開,連矮人們的斧頭都無法一下把它們一分為二的不死生物不是被當場淨化就是身上燃起火焰,直到化成一堆黑炭。   法佛納沉重的點點頭,苦笑道:「對他們來說,骷髏兵是最好製造的士兵,勝利後的戰場遍地都是,多得連他們都不願珍惜,除了死人,墳墓中的一樣可以徵用;殭屍戰士和無頭騎士則必須用剛死的人轉化,特別是後者,必須是騎士,而且無頭騎士存在生前部份意識,會抗拒陰魂法師的統率,只有黑暗騎士才能令他們發揮最大的戰力!只有我們神殿中的祭司用光系和神聖系的魔法才能對無頭騎士予以重創。所以如果我是秦,我也會先用骷髏兵來消耗敵人中魔法師的魔力,最後才投入昂貴的兵種進行決戰。」   忽然用很認真的眼神看著女神官,聲音中竟帶有一點激動:「芙蕾婭,你聽著,我有話要對你說。」   就在命運神殿一方的防線開始出現崩潰的前兆時,草原的右方響起蹄聲,似有千軍萬馬正在向這裡推進。   「該來的終於來了。」秦看著那裡,輕輕的道。   「我去!」黑洛斯側過身去,臉上不知何時也帶上了一副和秦一模一樣的黑色鐵面。   加西斯率領的人馬騎士終於在天亮之前趕至,及時的加入戰鬥,這支生力軍的出現止住了矮人右側的潰勢,且開始有反攻的跡象。   來的都是人馬族中最精銳的戰士,沒有任何騎士能比他們更靈敏,他們是最強的輕騎兵!手執丈二的騎槍,將殭屍戰士逼在丈外,根本連近身的可能都沒有;骷髏兵更是不堪一擊,一槍就能讓一個骷髏兵變成粉末。   像有默契似的,由人馬代替鳥人們協助矮人們防守,鳥人們忽然又將攻擊轉向陰魂法師們。   傳來歡呼聲,有陰魂法師大約忘記了來自天上的攻擊,以為鳥人應該沒有可能攻擊自己而被弓箭幹掉一個;緊接著又有兩個被鳥人們的集中攻擊破去防禦魔法而萎頓在地;最倒霉的是三個被投石車投來的巨石恰巧投中,來不及施展防禦魔法就被壓成骨粉;這意味著敵人至少有六千名骷髏兵陷入混亂狀態,不知該攻擊誰。   就在這時,一隊黑色的騎兵從骷髏兵後方殺出,為首的是一個手執深黑長劍的黑鎧騎士,令人驚異的是他身後的騎士們都是手執鐮刀,身穿厚達寸餘的黑色重鎧,但清一色的沒有頭顱!   「無頭騎士!那個是秦嗎?不是,不是他,那會是誰?難道有了第二個黑暗騎士?嗯,好像與秦轉職的路線不一樣,他是黑暗騎士中的恐怖騎士。」到了最壞的地步,法佛納反而平靜下來。   「記住我剛才對你說的話,去吧。」   「不,絕對不可以,我怎麼可以在大家最危急的時候臨陣逃脫?我要上去和他們一起戰鬥!」女神官抽出腰間的劍。   法佛納搖頭:「你還不明白嗎,看看吧,那些無頭的騎士,他們用的鐮刀最少有兩百多斤,但提在手裡就像一根稻草,他們穿的重鎧,普通人連拿都拿不動;這是秦手中最具戰力的部隊,必須是由純粹的剛死的騎士轉化,而且只有一半的機率能成功,如果失敗連成為骷髏兵的可能都沒有了,所以數量才會這樣少,不會超過三千。」   「不,不。」   無頭的騎士們像旋風一樣衝進人馬騎士之中,這些怪物比殭屍戰士還要讓人頭痛,除了魔法對他們有很強的殺傷力之外,連人馬騎士的騎槍都很難刺透他們的重鎧。   在那個為首的黑鎧劍士的帶領下,無頭騎士所過之處像切肉的刀一樣硬生生把矮人們的防線撕開,殺至神殿祭司處,不顧一切的對魔法師們開始屠殺。   這一著令得對方大亂,雖然在全力的反擊下,加上數十位祭司為保命的進行的魔法攻擊,如此近的距離下最少有千位無頭騎士得到永遠的安息,但矮人的和人馬的死傷更為慘重,連神殿的祭司們也因為之前的戰鬥消耗了太多的魔力,魔法稍慢一點發出就被一刀兩斷,無頭騎士由右至左對穿而過,十餘位祭司被分為數十段,拼都拼不起來。更可怕的是陰魂法師們終於有機會攻破敵人的防禦,灰白色的骸浪沖過防線,陰魂法師們甚至有的當場先使用吞噬魔法將才死去的矮人和人馬變為骷髏,再用轉化魔法令一具具骷髏巍巍顫顫的站起來拾起地上的騎槍和斧頭!   「你還不明白嗎?你不過是一個才轉職成功的小小火炎神官,一無是處,呆在這裡還需要人來保護你,與其讓你變成骷髏兵,不如快滾!」法佛納聲色俱厲的對芙蕾婭道。   女神官流下眼淚,雙腳一軟,語帶哭腔:「法佛納大祭司,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我呆在這裡不會有太大的用處。」拭了拭眼淚,「我向您發誓,我一定會光覆命運神殿!我會把這些亡靈們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說完轉身,不敢再回頭看一眼已經開始潰敗的己方部隊。   已經看不見了,法佛納揮揮手輕歎:「對不起,我並不想用這樣的口氣對你說話,不過以後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啊,孩子。」   戰場已經是一邊倒,矮人們遭到屠殺,人馬們出於義氣明知是必死之局也不願離去,神殿的祭司也有一半失去了生命,其餘的面對如此眾多的敵人,體力的魔力也耗得所剩無幾,有幾個已經在用手中魔杖進行肉搏。   戰鬥中的黑洛斯注意到一個人,那是一個才加入戰場的白袍祭司,每一下揚手,發出的魔法威力強大得驚人,常常是數個無頭騎士被一擊化為灰岌。   「那個恐怖騎士,來這裡吧,我法佛納在這兒,如果你對命運神殿大祭司法佛納的人頭感興趣的話。」   黑鎧下的黑洛斯冷哼一聲,一勒座下黑馬,那其實與無頭騎士一樣是早已死去的動物,只是借助卡奧斯之力才存在的。   一個紅色人影一晃擋在黑洛斯和法佛納之間,正是亡靈們的首領,黑暗中的帝王秦。   「法佛納,投降吧,站到我這一邊來,解開光之封印時,卡奧斯可以讓你也成為陰魂法師,以你的魔力,說不定能轉職成第二個亡靈巫師,那樣我們又可以並肩戰鬥。」   「秦,當年一起戰鬥過的夥伴中就只剩我們,想不到卻要在戰場上相見。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接受卡奧斯的力量,但我是露西利絲的信徒,我是光的守護者,我不會相信黑暗。」法佛納對昔日的夥伴道。   「就只剩我們?你錯了,還記得那個喜歡和美女開玩笑佔佔小便宜,可以在摩那的大博物館內呆上幾天不出來的傢伙嗎?」秦的身體開始顫動。   「是德雷扎?」   村人組成自衛團最先逃跑,丟下一大堆被毀壞的投石車,器械等物,矮人們和人馬也被迫撤退,好在骷髏兵移動速度較慢,而無頭騎士因為黑洛斯和秦沒有發出指令只在兩人周圍百丈之內清掃殘敵,儘管這樣,矮人們和人馬能活著逃進密爾沃森林的估計不會超過五千,至此勝敗分明。   骷髏兵在陰魂法師的指揮下把法佛納團團圍住。秦的目光掃過村人逃跑的方向,嘴裡發出冷笑聲:「他們總是這樣,在生死關頭丟下盟友第一個逃生,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沒有變啊。是的,是德雷扎,他再也不用發愁被女人纏著了,現在除了記得那些畫和雕刻品外,還多了一樣東西。」   法佛納似沒有看到骷髏兵已經把他包圍住,現在就算他有通天之能也是必死無疑,「什麼?他在哪裡?」   「血管中流淌著的液體。」秦冷冷的道,「卡奧斯和他共同鑄造了一個錯誤,誕生了一個連黑暗神典中都沒有的職業,德雷扎說應該叫吸血鬼。」   法佛納倒退三步,「怎麼會這樣?」   「既然用和平的手段是讓無法使世人接受的,那麼我們只有舉起劍。我已經盡量約束他們,不得把活人變成骷髏兵,至於死人,算是廢物利用吧。」   很難接受對方的這種說法,法佛納不悅的道:「那些屍體應該得到安息,你們卻去打擾他們,露西利絲女神不會寬恕你們的。」   「哈哈哈哈,可是我們不是露西利絲的信徒啊,你忘了嗎?死都死了,還有什麼用,這不過源於世人對死亡的畏懼感,正如他們不會接受我們一樣,我只有採取用劍來讓他們接受。」   這次輪到法佛納搖頭,「死亡並不可怕啊,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秦。」   命運神殿的大祭司忽然高唱起讚美光之女神露西利絲的頌詩,身上從頭到腳梭形的白色的光芒,全身隱沒在這令人不敢正視的神聖光輝之中。   「快退,是星爆!」秦雙目射出懼意,發出警告,可惜遲了一線。   頌詩唱完,白光離散,向四周輻射,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將大草原照得如同白晝,草原上的草先是以法佛納為中心倒伏,然後猛的伸直彈向反方向,祭司周圍數千個骷髏兵頓時變成堆堆骨粉,十幾個離得太近的陰魂法師發出怪聲。   法佛納消失不見,他的周圍空了一大片,至少有幾千名骷髏兵和近二十個陰魂法師成了他的陪葬品,但柔弱的綠草卻毫髮無損,讓人感覺不可思議。   黑洛斯站起身來,臉上的黑鐵面具和曾受到卡奧斯加護的黑鎧一起裂成無數碎片掉下,身上各處都出現血跡點點,「好厲害的魔法,還有足以媲美費裡沙的魔力控制術,竟然能將原本是敵我俱焚的星爆術變成只針對敵人。」   被那龐大力量衝倒的秦手撫左胸站起來,看上去只有他身上的血色鎧甲仍保持著原狀。   我是不是應該為你驕傲呢,法佛納,連黑暗神典中記載的最強防具血之鎧都因為你而損壞。秦的手指慢慢移開,左胸處一道裂縫正在緩緩裂開,鮮血像岩漿一樣湧出。   蝙蝠似的德雷扎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秦身邊,默默注視著昔日夥伴消失的地方,兩人都沒有說話。   黎明終於來到,天色微微發白,草原的另一頭,苗條的身影向著法佛納在的方向雙手交叉躬身施禮表達最崇敬的心意,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已經可以看得見白色神殿疾奔。    神武篇 第三章 光之神殿      光之神殿的建築時間久遠到追溯到遠古的時代,傳說那是個神的意志可以直接借由人身體現的時代,來源於生命中秩序光明一面的露西莉絲女神,在生命負面黑暗中誕生的混沌神卡奧斯以及與他共生的邪神伊邪馬,當然還包括了代表各大元素的精靈王,而現今最能接觸到他們意志的地方正是這些遠古時代的遺物,或是通過各種價格不菲的轉職道具。   因為賽亞境內的泰坦巨人們和可怕的龍族又起爭端,如果出現全面戰爭,恐怕會禍及整個賽亞,所以除了賽亞的軍隊出動嚴陣以待外,光之神殿的高級祭司和神官們也出動了大半前去調停,也許只有他們才能讓兩個天敵似的種族安靜下來;誰知道亡靈一族們也看準了這個時機發動了戰爭,真是可惡。   巍峨神聖的白色神殿從陡坡上一點一點的映入眼簾,酸軟感從芙蕾婭的腳後跟一直向上攀延,女神官掏出腰間的長劍插入鬆軟的泥土中支撐著,才能讓身體不被疲勞完全佔據。   秀麗的雙眸中射出男子都不一定有的堅毅目光,利刃被抽出帶著一點點泥土的芬芳重新歸鞘,雙足終於踏上與神殿平行的土地。   環繞白色建築一圈的巨大光滑石柱撐起神殿的卓越不凡,日光經過折射後照在殿壁上呈現出金黃的彩暈,像在潔白之上再鍍上一層黃金,壁面上佈滿微微凸起的露西莉絲女神像,生動得像下一刻會從牆上走下來一樣。   當!兵刃掉地的聲音。   「呼~~~~呼!」芙蕾婭兩腳酸軟,即使是到達目的地的喜悅也掩蓋不了身體的極度疲勞,跪倒在神殿台階前。   用雙手撐地看向台階直至整個神殿,每次看著這象徵露西莉絲女神的神殿時,芙蕾婭都會感到自身的軟弱和渺小,就像是在拿一粒石子在和整個沙漠,一盆水在和整個海洋相比,也許因為極度疲勞,現在這種感覺特別的強烈,強烈得讓人不得不低下頭去,全身動彈不得。   「唔,我還是來遲了一步,是嗎?」聲音是由神殿的台階之上傳來,將芙蕾婭從虛弱的精神境界中喚醒。   「誰?」警覺終於代替了其他感覺,芙蕾婭幾乎是一下子就從地上直立起來,在她臉上再看不到半點疲勞的痕跡。   「呵呵,有趣的小姑娘。」發話者從神殿門內慢慢踱出。   先是靴褲,然後是衣袍,從暗影中一點點顯現出來,暴露在陽光之下,四者渾然一體的黑色裝束,同樣深黑的長髮垂於雙肩之上,臉色卻白晰得有如高貴的古代王侯,線條分明,鼻樑高挺有力,從他眼神中透出的意志之堅定,似乎就算是山崩地裂也不會動搖此人的意志半分。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女神官,身上散發出的那種霸者之氣,就算是身後的光之神殿也不能掩蓋。   「你到底是誰?」芙蕾婭有些憤怒的望著面前這個男子。   「嗯,才轉職成功不久的神官,兼修光系與炎系的術法,離光之操縱使還差好幾階呢。」   芙蕾婭露出驚駭的表情,這個人竟能一眼看出自己是才轉職成功不久,而且還能察覺出自己是兼修兩種屬性的術法;至於最後那句提到的光之操縱使,隱約聽說過是光系中最後的職階之一,轉職成為光之操縱使,可以擁有代表著神聖力量顛峰的術法力量。   芙蕾婭還來不及把驚訝化成語言,台階上的男子雙眉向眉心聚攏,平視前方吐氣道:「既然都來了,那就出來吧,不用躲躲藏藏的。」   芙蕾婭轉身的同時,後方響起亡靈們首領的聲音:「有很多年沒見了,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啊,魔武王羅侯。」   「羅侯?!」   兩個表達同樣情緒的聲音同時響起,與芙蕾婭同樣驚奇的是秦身旁的黑帝斯,不同的是後者聲音中還透著一點喜悅。   再次轉身,芙蕾婭望著那個被深黑色覆蓋著的男子,他就是魔武王?傳說中手執光暗兩把至高無上兵器,以一人雙劍之力滅掉整整一萬異族軍隊的羅侯?可是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凸出啊,那兩件神器在哪裡呢?   「恭喜你們啊,又多了不少的夥伴,不過沒有這種必要大張其鼓的怕別人不知道吧,法佛納死了嗎?」   沉默了一下,秦有些傷感的道:「是的,儘管我並不想。」   「事情已經演變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不堪回首,那麼,可以停止了吧,我可不想看到有人損壞這棟建築。」   秦還沒有說話,黑帝斯冰冷的聲音響起道:「你憑什麼要求我們停止呢?就憑你和這空蕩蕩的神殿嗎?那些高階祭司現在正在千里之外為泰坦族和龍族而頭痛吧。」   「還有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芙蕾婭握緊拳頭大聲的提醒著別人,這裡還有她,光之神殿的女神官芙蕾婭的存在。   羅侯先向這個頑強的女神官投以讚許的目光,然後望向黑帝斯,爆發出只有強者見到強者時才會產生的獨有目芒,訝然道:「秦,他也是黑暗中的騎士,不過似乎職階與你略有不同,更偏激霸道一些。」   「我當然沒有辦法令得所有的亡靈族停下腳步,不過如果你們一意孤行的話,我現在就起程前往阿爾卑斯山,看看是你們破壞光之神殿快一些,還是我破壞暗之神殿快一些。」   秦和黑帝斯的臉色頓變,羅侯雖然是世間屈指可數的強者,但也絕沒有可能阻擋數十萬骷髏兵,更何況亡靈族的三大巨頭沒有一個是好惹的;可是這次亡靈一族幾乎是傾巢出動,如果他真的拋下一切立刻趕往阿爾卑斯山亡靈族的大本營,光憑留守在暗之神殿的十位陰魂法師同樣不可能阻擋得住他;只如果他現在說走就走,合三人之力是否有把握留得下來他呢?   「讓他去吧!」難聽的上頜骨節與下頜骨節碰擊的聲音,刺耳之極。   手執巨大法杖的費裡沙出現在秦和黑帝斯的身後,恰好形成一個倒三角型,與那個深黑色的人形成無聲的對峙,出乎人意料的是一直掌握著主動的羅侯這時竟然出現震驚的表情。   芙蕾婭看著對峙的四人,面前的這四個人任中一個都足以讓大陸側目。   暗黑系的轉職雖然與其他系一樣需要以自身的精神力作為推動的基礎,並借助暗曜石的幫助來接觸到黑暗負面的力量,才能轉為新的職階,但卻不像各大元素系及光系的職階在歷史的長河中得到了長足的發展,不但分化出各種旁支,甚至連職階也細化了不少,洐變出了不少新的奇異能力。   暗黑系仍保持著遠古時的路線,無法接觸到混沌神意志的暗黑系術士們很難獲得最純粹的黑暗力量,他們走的是與陰魂法師,黑武士,以及黑騎士們不一樣的職階路線,修煉的所得到的力量也滲有其他的屬性,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被能勉強被大陸上的各族所接受,不至於遭到與亡靈族們一樣的命運。   直接受到混沌神加護,得到最純粹負面力量的在各種神典法籍中的正式名稱是混沌系。傳說中卡奧斯的意志邪惡而又強大,甚至據說在遠古的時候,混沌神的意志可以令死去的人復活,因此即使是要以自身的某一部份作為代價去交換,才能獲得了接觸那強大力量的機會,即使明知這樣會遭人鄙夷遭人唾棄,被人視為非人,稱呼為亡靈一族也在所不惜。   女神官的目光掠過秦,那是亡靈族的最高領袖,混沌神第一個封印被解開後接觸到黑暗力量的人,與自己最尊敬的大祭司是以前的戰友,曾經一起並肩抵抗過來自東方神武大陸的入侵,由黑騎士至黑暗騎士中的黑曜騎士,他身上的那套血色鎧甲應該是自己在神殿中啃書時有提到的血之鎧吧。   那個冷漠討人厭的白頭翁也是黑暗騎士,但身上卻沒有秦那種王者之氣,反而時時刻刻像一把被包在鞘內的凶器,即使是在鞘內仍能感到他冰冷的鋒刃。   那具骷髏,是的,噢,那具骷髏應該是現在這些亡靈族中最神秘莫測的一個,等等,秦是解開封印後第一個轉為黑暗職階的人,那麼費裡沙為什麼能成為陰魂法師?而且還是比陰魂法師更高階的亡靈巫師?   當一個個問號浮現在芙蕾婭的心頭時,魔武王忽然歎氣:「費裡沙,是你嗎?」   羅侯苦笑道:「能不借助混沌神的意志就能轉職成為亡靈巫師,難道說你真的那麼恨我?」   費裡沙的聲音難聽得幾乎讓芙蕾婭想閉上雙耳,但好奇心蓋過一切,現在她所聽到的一切應該是錯過了就再沒有機會的。   「混沌神的意志和力量亦不過是來自於生命黑暗負面的一方,就像露西莉絲的意志來自於我再也不會相信的愛,是不是什麼亡靈巫師並不重要,我就是我。」費裡沙說話的速度似乎能一直保持著一種均速,永不改變。   芙蕾婭忘記了一切從小學過的禮儀,失態的張著嘴,良久才閉上。   難道,難道說面前這具骷髏,不,這個混沌系的最高職階,亡靈巫師竟然是個女人?而且竟然不借助混沌神的意志就能轉職成為亡靈巫師?   女神官隱約感到另一種力量之路,但是難道世間真有這樣的事?   「費裡沙,如果能為你做什麼,我將會十分高興,即使是你想得到魔劍無限。」羅侯聲音低沉而溫柔。   魔劍無限?芙蕾婭不由豎起耳朵,魔劍作為混沌神卡奧斯的像征,自遠古時代起就與聖劍永恆並列的神器之一,即使是代表精靈王的神器都不能與之相比,但從古至今這些神器從來沒人弄清其中的奧妙,只知道是遠古時依神的意志造出的寶物,在各種神典中記下了一知半解的部份功用,而且擁有者常常不得好死,即使是五百年前奪走魔劍的異族人,照樣是落得個客死異鄉的收場;唯一的例外就是魔武王羅侯,同時擁有聖劍永恆和魔劍無限的他似乎打破了這個常規。   「魔劍無限?為什麼不是聖劍永恆呢?不過它們對我有什麼用呢?我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它們給奪走了。」只要一句話,一件神器就會不費吹灰之力到手,不,甚至是兩件也說不定,卻被費裡沙一口拒絕,就連旁邊的兩個黑暗騎士也不由動心,沒想到費裡沙回絕得這麼快。   秦完全放下心來,他知道羅侯是不可能再去摧毀暗之神殿了,那樣做也許的確不會對費裡沙有什麼影響,但可保證更添費裡沙的惡感。   果然羅侯道:「我不會去摧毀卡奧斯的神殿,不過我也不能允許你們摧毀露西莉絲的神殿,這樣會嚴重破壞世間的平衡。」   秦笑道:「我們什麼時候說過要摧毀光之神殿的?其實這次我們的勝利還是有僥倖的成份,光之神殿中的高階祭司和神官們大半不在,神殿的騎士團也恰好隨他們去調停泰坦族與龍族的戰爭去了,如果不是這樣,或許他們真能支持到各國的援軍到來也說不一定,不過現在說這些已經不具意義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秦,羅侯道:「如果要我相信你,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把你的骷髏兵們撤走。」   秦道:「我會的,我追來不過是想在神殿中證實一下,他們是不是已經找到可以讓露西莉絲的意志直接降臨的生命體?」   女神官的俏麗面孔一下變得煞白,語無倫次的道:「沒有的事,大祭司從來沒有給我說過。」   秦微笑道:「我想我已經明白我想知道的東西了,哈哈哈哈,不用害怕,我既然已經達到目的,就不會再做什麼的。」   芙蕾婭鬆了一口氣,「那麼你們可以走了吧?」只要一想到法佛納大祭司就是死在他們這些骯髒的非人之手,語氣就不由自主的不友善起來。   費裡沙第一個轉身,羅侯張口欲言卻終於什麼也沒有說。   「等等。」   芙蕾婭望去,果然是那個白頭翁不肯善罷干休。   黑帝斯走前兩步,抬頭望向深黑色的人影,「接受我的挑戰吧,羅侯,如果我敗了,請取走我殘存的生命;如果你敗了,請把聖劍永恆和魔劍無限給我!」   秦驚愕的望向黑帝斯,費裡沙則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似的走下陡坡,羅侯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輕歎道:「聖劍和魔劍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值得你用生命去換取?」   「是的。」   羅侯閉上雙目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有個附帶條件,不論勝敗,一年內你們不得主動攻擊銀頂城之外的城池。」   黑帝斯扭頭望向秦,「請你答應他!」   「黑帝斯,雖然我知道你不會聽我的,但也仍然想勸你放棄這次挑戰。」   「不!」黑帝斯的回答響亮而堅決。   秦有些無奈的搖頭,「我答應你,羅侯,不過不是因為你的原因,而是因為我們也需要休息,請記住我們也是人。」   深黑色的人影以接近瞬間移動的速度來到女神官的身旁,帶著她一起移向神殿深處,消失在殿門暗影之中。   然後聲音才響起:「三日之後,白石之城,大海之濱,羅侯恭候!」   大陸上的三大強國中,埃拉西亞土地最為遼闊,又擁有大陸上最多的騎士,加之光之神殿和炎之神殿都在其境內,更有矮人族,翼人族,實力在三國中居首;賽亞是奇幻大陸上僅次於埃拉西亞的國家,術士眾多,加上有獸人族,其境內還有數量稀少但力量之強足以讓百族驚駭的泰坦巨人族及龍族,可惜兩族間互為天敵爭鬥不休,不然實有可能取埃拉西亞而代之;摩那非人類執政,是由蛇身八手的那迦女王作為國家元首,轄下統治著許多千奇百怪的種族,如蜥蜴族,飛蠅族等。   除了這三大強國外,大陸上還散佈著其他一些在遠古之戰中遺留下來的奇特種族,諸如在賽亞與埃拉西亞交界處的森林中生存的大地精靈族;摩那的盟友妖精一族;這些雖不能影響整個大陸,卻也能對周圍的地區形成相當龐大的影響。   在五百年前的神武大陸入侵中,這些種族國家拋開了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仇恨,聯合在一起最終擊潰了侵略者,但是當世界太寧靜時,往往是動亂的開始。   賽亞的議事殿中,肥胖的賽亞君主卡洛斯有些焦急的望著門外,似乎正等著什麼。   殿門被推開,卡洛斯最寵信的大臣梅菲特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陛下,陛下,太好了,太好了。」   卡洛斯以與其身材不相稱的速度站了起來,搓著比胡蘿蔔還要粗三分的手指道:「怎麼樣?」   梅菲特站在玉階之下仰慕的看著自己的國王道:「陛下,剛才傳來消息,光之神殿的祭司們已經成功的調停了泰坦巨人們和龍族的爭鬥。」   聽到好消息的卡洛斯不但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暴跳如雷的道:「笨蛋!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想知道的是今天的戰果,今天不是亡靈族的那個什麼騎士挑戰魔武王的日子嗎?」   「我正想對您說,我的陛下,魔武王大人已經取勝了,他在眾人面前將那白髮鬼不自量力的挑戰擊了個粉碎,那個傢伙墜入大海生死不明,埃拉西亞出動了數千人搜尋也沒有找到,現在他應該在地獄裡痛苦的嚎叫,為他的愚蠢而懊悔吧。」   卡洛斯高興得像孩子般跳了起來,滿臉的鬍子像刺蝟的刺般豎立起來,興奮的揮動肥胖的手道:「我就知道我的羅侯不會輸的,他可是我從小的偶像!可惜沒有人願意和我打賭,不然就算是賭我的國家,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押上去!」   梅菲特眼巴巴的等著自己的君主發洩情緒:「魔武王勝利了,亡靈一族已經宣佈只要不受到主動的侵犯,一年之內不會主動進攻他國,並且說要想永遠和平,大陸諸國必須得承認他們的存在,將他們視為同等的存在,賦予他們平等的權利。」   「什麼?」揮舞的手停在半空中,「承認那些將自己出賣給卡奧斯的傢伙?那些根本不配用生命這個詞語來稱呼他們,長得那麼噁心而卑劣,無恥而又下賤的東西?」   「不,這是絕不可能的!」   「陛下,我非常贊同你的觀點,不過,接下來我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埃拉西亞同樣不會承認他們,並且已經派出使者去和摩那進行結盟。」   卡洛斯的手變成拳頭舉在空中:「什麼?埃拉西亞和摩那結盟,如果他們真的達成盟約,受到威脅的就不單單是那些亡靈族的傢伙了。」   「是的,我英明的陛下,而且埃拉西亞還和神武大陸的北帝國關係密切,如果我們不有所應對,我擔心最大的威脅將不是來自亡靈族們,而是來自埃拉西亞啊!」梅菲特誠懇的道。   「那你認為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遲疑了一下,梅菲特才道:「嗯,您的女兒,我是說上次不是有人向我們美麗與智慧並重,就是青春無瑕的莎拉公主求婚嗎?」   「你說的是神武大陸南王朝的白傲天?」   「是的,陛下,如果我們和南王朝聯姻,就可以讓南王朝的軍隊先一步進入大陸,得到他們的幫助,我們不但有把握把那些亡靈徹底消滅,就算是埃拉西亞也不足為懼了。」   「嗯,梅菲特,你真是聰明啊,不過當年神武大陸曾經入侵過我們的,我有些擔心啊。」   「陛下,我們應該向前看而不是向後看,不是嗎?五百年前神武大陸入侵的時候,那時候是神武王朝啊,正是因為那次的入侵失敗才導致了現在的北帝國和南王朝的誕生,而且聯姻成功後我們的關係才可以進一步的加固,他們幫我們對付埃拉西亞,將來我們也可以去神武大陸幫他們對付北帝國。」   卡洛斯似乎疑慮盡去,坐回寶座道:「梅菲特啊,看來我平生最聰明的事就是找到了你這個幫手啊,那麼一切都交給你的處理吧。」   「是!」   直至梅菲特含笑離去,卡洛斯才霍的站起,細長的雙眼射出精明的眼光,自語道:「我應該去看看莎拉了吧?哼,三天前我就有這個打算了。」   「什麼?公主不見了,你們竟然不知道?你們這群飯桶!」一向自認為算無遺策的卡洛斯大發雷霆的對著侍衛吼道,如果在梅菲特面前他還有一點像豬,現在則像一頭在咆哮的雄獅。   手上拿著的是莎拉公主的留言,大致意思是致意尊敬的父親,對於三天前父親提出的打算把她嫁給一位既英俊又有地位的異國王族男子,當時由於衝動及對父親的尊敬表示同意,現在細想起來卻覺得不能接受,所以不辭而別,打算去外邊遊歷一番,請不用擔心云云。   千算萬算,卡洛斯仍是算漏了一點,女人是相當善變的。   紙被捏得粉碎,如果卡洛斯的眼光可以殺人,眼前那兩個侍衛和那個嬌弱的侍女已經死了不知幾百次。   但現在應該怎麼辦?   「陛下,都是荻亞沒有照顧好公主,竟然沒有發現公主的意圖,請陛下賜罪。」嬌弱無比的侍女揚起一張清秀絕倫的臉,或許是帶著害怕和真誠的歉意,產生出一種淒美的感覺。   心中一動,卡洛斯的臉色忽然大為好轉,他盡量讓自己變得慈祥一些,:「你是照顧公主的侍女,是嗎?」   「是的,陛下,我叫荻亞。」侍女再一次說出自己的名字。   卡洛斯先談了一口氣,然後用力呼氣,腮上的鬍鬚又一根一根的豎起來了,「你知道嗎,為了對抗亡靈們的威脅,為了我們偉大的賽亞子民,我不惜把我最心愛的莎拉公主遠嫁到異國他鄉,可惜她不能理解我。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一切都遲了。」   「陛下,都是荻亞不好,如果荻亞不能為陛下,不能為賽亞做點什麼,將會一輩子都不安心的。」可憐的侍女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正一步步的走進一隻披著豬皮的狐狸設下的圈套。   鬍鬚幾乎成九十度的直立起來,看著眼前這自願獻身的小羔羊,卡洛斯瞇起細長的眼睛道:「你真的願意為賽亞做點什麼嗎?」   「當然,就算陛下現在讓我披著鎧甲拿著長矛去面對那些亡靈族們,荻亞也絕不會猶豫的。」   「不用,不用。」卡洛斯連忙擺手,慈祥無比的對著荻亞奸笑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女兒好了!」   原以為會是獲罪之身,後來更抱著犧牲的精神,卻出人意料的一下變成國王陛下的女兒,那不是成了荻亞公主?   卡洛斯心情大爽,當務之急已經解決,用眼前這個美貌不下於自己女兒,甚至猶有過之的侍女代替真是太好不過了,既不用讓自己的女兒真的嫁到幾千里之外去,又可以達成自己的願望,最妙不過的是面前這惷得像豬一樣的小女人自幼就侍候莎拉,她最瞭解女兒的脾氣和生活習慣,根本不用擔心會被她未來的夫婿看破,而且這小女人從此一步登天也必然對自己感恩戴德,天下間還有比自己更聰明的人嗎?   卡洛斯幾乎想立刻手舞足蹈起來,至於那個不聽自己話的女兒,也一定得她給找回來,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如果一不小心被什麼貧窮而英俊的勇者給迷住了,自己不是要將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   「荻亞啊。」   「陛下。」荻亞仍處於一種半清醒半做夢的狀態中。   「還叫我陛下?以後不准這樣,要稱呼我為父王,明白嗎?從今天開始,我會讓所有的人改口叫你莎拉公主;還有,以後都不可以再自稱荻亞,說話走路,包括飲食都要變成莎拉式的,我將會用最大的船裝載著豐盛的嫁妝把你嫁到白氏皇朝去。」   「我是莎拉公主?陛下?」荻亞目瞪口呆。   「笨蛋!叫我父王!」    神武篇 第四章 好武少年      得快點了!白河愁頭上冒著冷汗,雙足點地,以一個漂亮的姿勢險險越過三丈圍牆,望了一眼身後「天香書院」的大牌匾,飛似的朝前掠去。   都不明白阿土伯那老頭子為什麼非要自己來讀這什麼聖賢書卻不准自己進入星月門,自己明明想的是學成一身武技,而且又有月家這近水樓台,卻被他一口回絕,弄得非要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還要低眉順眼的去求月丫頭。   從天香書院至青衣巷再至秋月街,星月門的後門終於出現在眼前,雖說是後門,卻也是以銅皮包杉木,這才配得起神月門的氣勢,只是少了正門的兩座千斤石獅罷了。   門口站著的秀麗少女,梳著齊耳的短髮,玉頰潔白,鳳眼瑤鼻,微張的雙唇粉紅可愛,齒如編貝,身著淡紫色的衣衫,緊束小蠻腰的寶石藍玉帶上墜著金黃色的流蘇,只是面色微帶焦急,似乎正在期待著什麼?   白河愁見狀身形橫移,就算閉上眼睛他也能認出對方是誰。   此時會在這裡等自己的除了星月門千金小姐月淨沙之外還會有誰?自從十二歲那年自己一心盼望進入星月門的夢想被阿土伯破壞,且被強行送至天香書院讀書,卻偏偏心有不甘,足足有一個月時間不理阿土伯,不與他說一句話;幸運的是這個只比自己晚三天出生的月家大小姐似乎看不過去,又或是女人心軟念及童年時自己曾經常「不辭辛勞」的陪她玩泥沙,捉蝴蝶?竟然答應私下傳授一些星月門的功法給自己。   白河愁憑著月淨沙傳給自己的斗轉星移身法悄聲無息的由她側對的另一側潛去,有心試試自己的火候。   雖然只能每隔三天才能來這後院一次,但白河愁確是學武的奇才,所學無不進展奇快,弄得月淨沙這做老師的都只有拚命練功。無奈星月門的鎮門絕學流星劍法連月淨沙也是一年前滿十七歲之時才得到其父親授,何況不得其父月滿樓的允許,月淨沙也不敢私下傳給白河愁。   直欺近月淨沙身後七尺處仍未被發覺,此時如果白河愁有心暗算,雙方功力又相差不遠必有七成勝算,不由心下大樂,自己除了每日完成煩人的書院功課後的苦練成果到底沒有白費。   可惜他興奮之下氣機稍濁,月淨沙已經有所察覺,柳眉微挑,腰間冰弦劍閃電出鞘,縷縷劍氣比她轉頭之勢還快一步的在白河愁眼前擴散開來。   一時間什麼都看不到了,只剩下點點星光般劍氣籠罩著自己前方和左右,眼皮如同被針刺般火辣辣作痛,身體生出如果再不後退將要被立即被車裂的恐怖感覺,不由遍體生寒,生死之際潛力再生,不知哪來的力量將本已不繼的真氣延續下去。   「啊?!」一抹艷紅從月淨沙臉上閃現,流露出的驚駭的眼神可以知道她已經發現自己犯的錯誤,雖然白河愁仗著斗轉星移身法終於不至於掛綵,但好好的一身天香學院學生服卻千瘡百孔,意味著本月將要再次超出預算購買衣服,不得不削減其他開支。   「月丫頭,你太過份了!」被拉進後院的白河愁氣急敗壞的道,這還幸虧是月淨沙,如果換成旁人早已換成三字經了。   月淨沙先是露出歉意的表情,冰弦劍歸鞘,右頰出現淺淺梨渦,忍笑道:「笨蛋愁,聽大師兄說最近各地有妖物現世,誰讓你鬼鬼祟祟的靠近我,讓我一劍斬了也是活該。」   隨即若有所思,皺起眉頭正經的道:「嗯,不過,你確是適合學武的人,才一個半月沒考究你,竟然能躲過我星月門威震天下的流星劍法。都不明白阿土伯和老爸是怎麼想的,竟然不同意你進入門中習武,不然你現在的成就一定不下於我。」   白河愁先是大喜,臉上表情生動之極:「你是說我剛才竟然躲過了你們星月門的流星劍法?」   然後不等月淨沙回答換成一副沮喪的樣子又道:「我這樣的天才竟然沒能進入你們星月門,絕對是你們的損失,阿土伯只知道整天埋在那間兵鋪裡,不知外面世界也就罷了,你父親竟然也同意他的要求不讓我進入星月門,實在是讓我有氣無處發。」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真是奇怪。不過你少臭美了,剛才那一劍是我門中鎮派劍法中的沒錯,但是我火候未到,功力不純,而且發現是你又勉強收回了三分真氣,不然有得你瞧的。」月淨沙半點未提自己因為強行收回發出的真氣所受的輕創。   白河愁當然知道像剛才這樣強行收功會有什麼後果,換上笑臉道:「不如這樣,月丫頭,我給你買你最喜歡吃的千層糕,你教我流星劍法,怎麼樣?」   月淨沙搖頭道:「不可以的,傳你其他功法都可以,如果將鎮派劍法私傳給你等若叛門,而且我爹說你的性子不適合用劍。」   白河愁吐舌道:「你爹?」   月淨沙意識道自己說漏嘴,也吐舌道:「是啊,我答應教你門中功法不過三天就被他發現了,但很奇怪他竟然默許了,並且偶爾還在我面前指出你的不足,有意引導,不然為什麼每次這個時間你來後院,門中弟子都湊巧有事不在後院,哼。」   白河愁愁眉苦臉的道:「我都說你老爸沒道理放過我這個天才的,但既然默許你傳授我武技,為什麼不乾脆收我入門呢,一定還是因為阿土伯。」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出生時娘難產,幸虧有阿土伯在,僥倖保住了我卻保不住娘,所以阿土伯如果向爹提出要求,他很難拒絕的。」月淨沙不由眼圈一紅,想起已經逝去的娘不由眼眶濕潤。   白河愁期期艾艾的不知如何安慰,手撫上月淨沙柔軟的肩頭,「別哭了,你還有你老爹,還有星月門的師兄弟們啊,比我強多了,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就只有老頭子。」   「誰說的,你還有我啊!」   白河愁心下感動,他從有記憶開始就跟著阿土伯,自從十七年前阿土伯來到星月門,並且無意中以其醫術救治難產的月淨沙之母后,星月門的門主月滿樓感恩之下將一間門內產業兵器鋪交給這個看去木訥之極實則醫術高明的老頭打理。   白河愁便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養成一副寧死不吃虧,拚命佔便宜的頑劣個性,口裡雖常常直呼為老頭,但其實卻視之如父;除此外就只把這眼前的月淨沙視為親人。   「嗯,還有月丫頭你。」   月淨沙破涕為笑,「今天沒心情教你了,我陪你去看阿土伯吧,我也有很久沒有看到他老人家了。」   「哼,那個死吝嗇的老頭子看到你不知會有多高興,只有每次你去他才會破例多拿三個銀幣給我採購生菜。」白河愁不滿的道。   月淨沙一邊開門一邊道:「誰讓你們兩人都這麼笨,一個比一個做得難吃。其實爹把兵器鋪交給他時就曾說過所有收入都歸他所有,不用上交門內,但每月他都總是要把大部份收入交上來,只留很少部份留做你二人之用。」   「我知道啦,不過還是想罵他啊,都不准我習武。」白河愁咕嚕道,心中卻想起連月淨沙都不知道的事,其實幼年時老頭是有教自己東西的,但那篇口訣超級難記,連自己這種天才也是足足花了一個月才背得滾瓜爛熟牢記在心;可惜的是從五歲起老頭雖每日都拿自己當實驗,以一些稀奇古怪的藥液浸泡塗抹自己,還每七天必來一次金針刺穴,到現在才知那應該是在牽引氣機,但無論如何照法修習都是半點用處都沒有,體內雖產生過澎湃氣機,卻總是轉瞬即失,無法在體內停留半刻。到最後一次依稀記得曾經氣血逆行,昏迷數天差點再也見不到老頭和月淨沙,弄得老頭子不眠不休連兵器鋪都顧不上,用盡所有藥物,包括月滿樓送來的千年雪蓮才算救回一命。應該就是這樣所以老頭才再也不准自己習武了吧?   「笨蛋愁,在發什麼呆?還不快走?」月淨沙奇怪的道。   「倒!我是天才也~~~~」   自神武王朝五百年前侵襲西方的奇幻大陸失敗之後實力大衰,南北各種勢力趁亂而起,經過長達十八年之久的戰爭,最後形成今日南方分治的局面。『   北方諸侯以楚氏帝國為首,除開國皇帝之外歷代平庸之極,但國內有諸如夏侯世家,羽家,雲家的忠誠拱衛,背後更有無敵天下的軒轅劍派暗中支持,使得強如南方的白氏皇朝也無可奈何。   南方那些小諸侯國則都在十八年的戰爭中或臣服或被滅族,或被迫逃往北方,形成白氏皇朝獨尊之勢,皇朝之下,高居國都直接領受皇命的幽冥夜家,領軍在外赤地千里的日宗赤家,以及以兩個開派祖師姓名各取一字在這孤星城創派的星月門,任中擇一都是足以與北方世家相挼而毫不遜色的勢力。   雖然在國都天皇城亦有設立分門以招收弟子,開辦產業,但孤星城始終是星月門的根據地,據說創立星月門的兩位祖師就有一位出生在此。   星月門門下弟子三千,遍佈皇朝大城,其副門主慕容傑更是位列皇朝三大將軍之一,反而是月淨沙之父月滿樓雖是大陸上宗主級的人物,卻甘於寂寞,寧願在這孤星城本部傳授弟子武技,讓人不解。   趕到兵器鋪時已經關門,這意味著要出城三里才能見到阿土伯,沒人知道那孤老頭為什麼非要在城外搭房而居。   白河愁和月淨沙兩人手裡提出一些從集市上買到的生菜作料等物沿著小徑向目的地行去,一路上落葉在身邊飄落,秋風蕭索,就算是正午時分也行人稀少,何況夜晚。   照例是要穿過那片墓地的,其實與其說是墓地不如是說亂葬崗還來得名至產歸一些,那裡既有自然死亡了卻無錢埋葬只有葬在這裡的,也有城中犯事的死囚被拋屍在此的,還有來路不明的,莫名其妙出現在此的倒霉蛋。   察覺到月淨沙嬌柔的胴體微微向自己靠近了許多,一股如蘭似馨的天然女兒氣若有若無的飄入鼻端,讓這荒涼的墓地頓變仙境。   白河愁將手遞過去任由月淨沙的柔軟小手緊緊握住,心中暗暗好笑,如果都像月淨沙這樣,女人是注定無法成為軒轅劍神燕赤霞,神皇白天道這種最頂級高手的。   現在的月淨沙武技明明強過自己,但仍然對於老鼠,蟑螂之類一腳就可以踩死的小東西怕得要死,像現在經過的墓地則是少時被自己故意帶至,且添油加醋說得恐怖之極,害得她現在走這條路仍會不由自主的握緊自己。   好不容易走過那片地方,進入一片樹林,林間淡淡的薄霧混合著昏暗的夜色將眼前變得朦朧起來,從月淨沙身上傳出的幽香愈發明顯。   原本握緊白河愁的手忽然鬆開,月淨沙停下腳步訝然指著右側道:「那是什麼?好美啊!」   白河愁隨手指處看去,成千上萬的點點瑩光飄蕩在林間,正向兩人移來,在這朦朧的意境下似天上的群星一起來到了身邊,且舉手可摘。   「好美啊!我是不是在做夢啊?」數不清的點點碧綠在身遭狂繞久久不散,看得月淨沙眼花繚亂,伸手去抓,看似隨手可摘,那些小生命卻靈巧無比的閃開。   白河愁劍眉一挑道:「那還不容易?」   從懷中掏出一個絲織的小代袋,然後運起星月門中的捕風捉影式,一口氣將幾百隻瑩火蟲抓住並裝進了絲袋中。   其餘的碧光似受驚般離散,白河愁將發出瑩瑩綠光的絲袋遞到月淨沙眼前一晃,笑道:「放在床頭,不就可以天天都看到了?」   月淨沙接過絲袋,先是頰上梨渦輕現,然後神色一黯道:「因為我的喜歡卻要讓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失去自由,這樣限制了它們,也再沒有剛才的美妙。」   解開繫在袋口的絲繩,瑩光像煙雲一樣升起在月淨沙的頭頂,卻半點不敢靠近白河愁,似乎深知他的危險性。   「你看,連它們都知道你剛才做得不對,我爹常說天地間的事物,要任由他們發展,只要沒影響到大家,就不可以隨便加以限制,戶樞常轉,流水不腐就是這個道理。」   白河愁原本是想討月淨沙開心卻碰了一鼻子的灰,還被對方抬起月滿樓來,生出馬屁拍在馬腳之感,頓覺糗大了。   「好心被雷劈!」白河愁心中暗道,看來好人果然是絕對當不得的!   「我才不管這麼多,在這世上,除了老頭和你算是我的親人,星月門對我有恩之外,其他的不論榮枯,我都不會有半點放在心上。」   月淨沙側望白河愁,心弦一陣顫動,他當自己是親人?會是什麼呢?   就在此時,人瀕臨死亡前的慘叫聲直衝林間。   月淨沙抿著嘴,忍住幾乎要吐出口的話,向發聲處移去:「笨蛋愁,快去看看。」   「人的好奇心會害死人的。」白河愁躊躇不前,對於將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當成座右銘的他,閒事最好少管。   「你怎麼可以見死不救?」難得找到這種機會可以一試身手,月淨沙的精神順利進入功法中月映夜空之境,當日如果是處在這種精神狀態中,白河愁不要說偷襲,只要一接近丈內就會被發覺。   「這個白癡丫頭!」白河愁幾乎想破口大罵,明明知道沒有一點好處的事也去做。   他奶奶的,吃飯吃苦不吃虧,看來這次是要吃定虧了,流血流汗不流淚,流汗就行了,可千萬別流血啊。   「等等我,月丫頭!」    神武篇 第五章 朝露人生      地上躺著兩具奇怪之極的屍體,說奇怪,是因為這種打扮的人,不,這種生物在神武大陸上極為少見,如果說一定是來自神武大陸,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跨過撒罕大沙漠,來自大陸極西的妖魔之域。   那個由左肋至右胸被破開砍裂成兩半的,分明就是一具巨大的蜥蜴,深綠色的左臂還拿著一把怪異的弓,體內流出的綠涎腥臭刺鼻,滲進泥土,連土地都被變色;第二個也絕對不是人,長相更加窮凶極惡,獸頭人身,頭上生有一對尖角,膚色血紅,體格高大,左手手執一把短斧,身體同樣是被一分為二。   月淨沙臉色泛紅,只看了一眼戰鬥中的雙方就不敢再看下去,白河愁則毫無顧忌的望去,不管就不管,既然管了,當然要看個夠本。   戰鬥的雙方,一邊是人,純白色的長髮隨其劍勢揮動飛舞飄散,一身衣衫破爛得像穿了一兩年沒換過似的,雖然臉色難看得像才從前面的墓地裡爬出來不久,但從他手上那把深黑長劍透出來的殺氣之強,白河愁從未見過。   看到與他對戰的另一方,白河愁不禁失笑,終於明白為什麼月淨沙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   那傢伙長得比兩個已死的要稍像人一些,但比那兩個更不講禮貌,死的兩個雖裝束奇怪,但至少身上衣物齊全,這傢伙竟然赤裸著上身,下身也僅圍以短裙,身上皮膚比樹皮還要難看。但手底裡之硬看得白河愁心驚,手執一根暗紅色長鞭,長鞭至處,地裂樹折,切口有如刀斬般整齊,但它的對手更是強橫驚人,長劍在數擊間竟把紅鞭削得只剩原先長度的一半不到。   原來真的有妖物現世?   「喂,要不要幫忙啊。」白河愁暗叫倒霉。   月淨沙冰弦劍出鞘,義憤之心的蓋過了羞恥,電射向兩人間,同時嬌喝道:「不要怕,我來幫你對付這妖,妖物。」   她口中的「妖物」眼見自己的同伴一一倒下,對手仍是一副饒有餘力的樣子,偏偏這時竟還有人出手幫他,雖是摩那國內一等一的戰士,此時也不由生出立即逃走之心。   白髮劍士猶如沒有聽見似的毫不理睬,眼見對手突然間鞭勢大盛,卻其實借勢想逃,以免陷入白髮劍士和月淨沙的夾擊之中。   冰冷的聲音響起道:「你逃得了嗎?」   白髮劍士先是左手一推,月淨沙劍勢未成之前便被一股巨力硬移七尺。   「霍!」白髮劍士身上殘舊的衣衫隨著大喝聲鼓漲起來,中分的白色長髮像兩隻白翼般平平升起,以他為中心似乎有什麼陡然間爆發。   雙手握劍前劈,充盈狂暴力量的毀滅性劍氣隔著丈許空間命中敵人,手執長鞭已經跑出近兩丈的摩那戰士被從頭到腳劈為兩半,猶自疾奔兩步,才終於向兩邊頹倒,地上留下一條長丈餘深裂近尺的裂縫。   月淨沙從未見過這種血腥場面,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差點連長劍都握不住了;白河愁雖是膽大,也被嚇得膽戰心驚,忙走到月淨沙身旁。   「愚蠢的女人,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兩人才注意到白髮劍士有一雙非常明亮好看的眼睛,可惜那裡面現在充滿了凶厲的眼芒。   白河愁打了個顫,開始估算這傢伙的意圖,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和月淨沙的幫忙,而且看來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接下來是否會打算殺人滅口,偏偏是和月淨沙在一起,換成是別人,以白河愁的個性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   早就知道最好不要管閒事的,都是一路笨到家的月丫頭!   白河愁急出一身汗來,如果這白髮劍士真對兩人有惡意,以他剛才輕鬆幹掉三個對手的實力,自己和月淨沙想保命逃生莫疑是天方夜譚,而且只看此人殺氣之重,就可猜想必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雖傾三江五湖之水也無法動搖其分毫的人。   平時雖是狡計百出,現在也是一籌莫展,白河愁只覺一個頭變得有兩個那麼大。   月淨沙本來有些害怕,卻被對方這種藐視女性的態度給激怒了:「真是好心被雷劈!哼,早知不多管閒事了,看來你也不需要我們,小愁,我們走。」   白河愁大慰,從小到大,月淨沙終於聰明了一次,連忙以比月淨沙聲音還快一線的速度轉身,暗忖只要白髮劍士沒反應過來,立即和月淨沙有多遠跑多遠,不過心中實是惴惴不安,這種可能實在是等於零,所以身體上亦做好了一切應變的準備。   咚!人體傾地的聲音傳入耳朵,白河愁還在猶豫是立刻拔腿就跑還是扭頭看一看時,月淨沙的聲音從數尺外傳來:「笨蛋愁,快來幫忙,他好沉!」   轉頭一看,月淨沙吃力的扶著白髮劍士的身體,鮮血正如泉湧般自他胸膛中冒出。   白河愁心中又大罵了一百遍星月門怎麼會教出這麼笨的丫頭,卻身不由己的過去幫忙止血上藥。   白色的雲氣在青袍老者面前縷縷升起,看著升起的雲氣,呆呆發神,自語道:「今天是怎麼回事,那死小子怎麼還沒回來,最近孤星城附近出現不少奇幻大陸異族的蹤跡,那小子別遇上才好,不然憑月丫頭教他的那些三腳貓功夫,死了都還不知道怎麼死的。不行,怎麼都得出去看看才放心。」   「嗯,這些人都是死在誰的手裡的?」   不知何時白河愁和月淨沙身旁多了一個體形瘦削,眼帶紫芒的男子,此人全身上下有一層若有若無的淡紅氣芒輕微流動,透出一種妖異莫測的氣質,發出的聲音難聽得有如鋸齒挫木。   白河愁見此人雖似在對自己兩人詢問,但眼神卻被不遠處躺著的白髮劍士手中仍緊握著的那把黑劍所吸引,那目光分明是起了貪心想據為己有,暗道不妙,乾咳一聲道:「咳,這兩個妖物嘛,是被我們兩人除去的,星月門弟子白河愁,月淨沙見過前輩,卻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哦,星月門弟子?」男子微微有些詫異。   白河愁見他語氣微驚,心道星月門的名頭果然管用。   「原來是星月門的門人,你姓月,莫非是月滿樓的女兒?」男子眼中紫芒微爍,忽然低聲下氣起來。   月淨沙施禮道:「正是,家父月滿樓,前輩可是家父舊識?」   「呵呵,原來是月老兒的女兒,好,好。」陰笑聲有如夜梟鬼叫,刺耳之極。   笑聲未盡,忽然這眼放紫芒的男子身形一動,快得白河愁根本沒看清他是如何移動的,探手就抓向月淨沙。   原以為這人雖看來並非善輩,但似已被星月門的名頭鎮住,沒想到竟敢對月淨沙下手,白河愁又驚又怒。   點點星光般的劍影乍現,一瞬間起碼發出了近百道流星劍氣,月淨沙窈窕身影被劍光掩蓋得模糊不清,來人似不懷好意,故全力出手。   白河愁也是一聲怒喝,右肩一聳,從月淨沙那兒學到的飛星指向敵人攻去,下面再飛起一腿直踢他左腰,下手亦是絕不容情。   「流星劍法?小小年紀能有這種修為,也算難得了,不過還難不倒我。」男子身上淡紅轉濃,寬大的右袖揮出,同時看也不看的左手一指點向白河愁。   月淨沙來不及變招,發出的所有劍氣全刺在袖上,發出嗤嗤的異響,卻連一個小孔都沒能刺出。   白河愁更糟,對方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發出的一指卻後發先至的正中自己指尖,一股陰寒透骨的氣勁襲體而上,所經之處酸軟麻痺,踢出去的一腳倒是踢個正著,不過如中鐵板,反而是自己拋跌開去。   月淨沙沒想到這男子這樣難對付,白河愁一腳踢中對方卻是自己先飛出去,自己的流星劍氣縱是鐵板也要留下深孔卻無法洞穿敵人的衣袖,不由花容失色。   紫眼男子咧嘴一笑,探手向月淨沙再度抓來。   月淨沙銀牙一咬,雖不是他的對手,但也絕不能束手就擒弱了星月門的名頭,正待拚命,忽然一道青影飄進兩人之間,接著是勁氣交擊之聲響起。   「凝玄氣?大地仙醫屠自然?原來你躲在這裡,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覽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夜魅冥!」   「阿,阿土伯!你沒事吧?」白河愁和月淨沙一齊驚奇大叫,擋在月淨沙面前的青袍老者正是把白河愁從小養大的阿土伯,而如果阿土伯叫出的名字更是幽冥夜家僅次於宗主夜魅邪的人物。   「死老鬼,中了我大哥的搜魂攫魄爪還能活下來,你是第一個。快把十八年前帶走的交出來!」夜魅冥運氣化去侵體的凝玄氣,眼前的老頭雖接下自己一輪攻擊,卻嘴角滲血,加之剛才最後一擊出現後力難續之像,分明是被引發了以前的舊傷,不禁暗喜。   「十八年前?,啊,月門主?」阿土伯看著夜魅冥後方忽然臉色大變。   後面真的有人!夜魅冥不禁向身後望去,本意是想把月滿樓的女兒擒到手以便日後行事,光是那乳臭未乾的小子和月淨沙這黃毛丫頭自是手到擒來,雖然出乎意料之外遇到屠老鬼,但他有傷在身,正好一併解決,但如果在這裡撞上月滿樓那麻煩就大了,不但人質沒到手,自己的行蹤反而暴露。   轉過頭去,卻立刻知道上當受騙,後方的確有人,卻是先前那個昏迷不醒了的白髮劍士甦醒過來正以劍持地想站立起身。   連此人一同殺掉,他手中那把黑劍似乎還不錯!夜魅冥腦中殺念橫生,既然不是月滿樓,全殺了便是!   還未把殺意化為行動,忽然腦後氣波振動,一股龐大氣機破空而來,週遭空氣忽然間似凝固起來且向著自己擠壓過來。   竟是以為已被自己引發內傷的阿土伯趁機出手,腳踏奇步,毫無花巧的一拳擊出,但看似簡單的一拳卻將夜魅冥所有退路封死,凝玄氣比剛才還要強猛三分,哪裡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夜魅冥是幽冥夜家中有數的高手之一,要想暗算他本是千難萬難之事,但他早知阿土伯在十幾年前就受過重創,剛才一番動手,被其所惑,以為已引發其舊傷,不免有些輕敵之心,內心大敵是月滿樓,所以一察覺身後的確有人,立即想辨明真偽;誰知卻被趁機偷襲,而且竟能在夜魅冥完全沒察覺的情況之下蓄氣凝功,分明已達不著皮相之境,如果他身上的傷不是出自其兄親為,當真讓人懷疑當年他受傷之說是不是想掩人耳目。   「死老鬼!」   對方當年號稱大地仙醫,除了醫術高明之外,一身大地系功法足以躋身宗主級,如非欺他有傷實不願正面對上,這下卻變成自己被暗算,光是這口氣實難嚥下。   但無論如何現在卻是保命要緊,如被這一拳擊中背心,可擔保破去夜魅冥任何護體真氣,造成終身無法彌補的傷害,且在接下來的攻擊中處於完全被動,直至落敗身死。   在這種時刻,夜魅冥只得將所有雜念盡去,進入其功法中幽冥天下之境,眼中紫芒大放,若有若無的淡紅更是速快的轉為鮮紅在體外盛現,猶如在身前祭起一面紅色光盾,身體同一時間往左橫移,希望能避過阿土伯這全力一拳。   蓬!在確認無法完全躲過後,夜魅冥右肩出現一陣奇怪的蠕動始被拳勁印中,發出如同被真實拳頭擊中人體的異響。   夜魅冥右肩,發出骨骼輕裂的聲音,臉上疼極的表情一現而過,更可怕的儘管沒有被命中背心要害竅穴,更在中拳之前以夜家秘法卸去對方至少三成拳勁,但中拳一剎那,仍被死老鬼的凝玄氣破入體內,護體真氣幾乎被一下擊散,全身欲裂,腦中一片空白,差點真的從此墜入幽冥世界中。   但根本還沒有等他將怒氣完全呈現在臉上,甚至於眼角才剛看到一旁年輕男女張口欲呼還未聽到聲音,阿土伯的凝玄氣附體攻至,連罵三字經的機會都不給他。   夜魅冥腳下發力,硬把自己和阿土伯再拉開三尺距離,終於搶得一絲轉身的機會。只以速度而論,夜家的身法只在北方雲家之下,連以輕盈靈活注稱的星月門都要稍遜一籌。   剛才一直處於被動,這一轉身速度頓減,雙方距離又近,阿土伯更是同級甚至猶有過之的高手,剛轉過身來,那張老朽的臉還沒看清就變為縕滿凝玄氣的一拳變大攻來,充滿整個眼眸。   再沒法躲避,夜魅冥只得強提真氣,正面硬擋這注定要吃虧的一拳。   勁氣連響,人影乍分,阿土伯連晃數下終於站穩,夜魅冥借勢退開,好不容易站住,又是一口鮮血狂噴,身上的淡紅亦變得黯淡失色。   「死老鬼,你行。」夜魅冥連忙住嘴,生怕一開口又是噴血。   阿土伯大笑,快意之極:「當年夜魅邪偷襲我,今日一報還一報,總算還給夜家人,從此兩不相欠。」   鮮血嚥下,夜魅冥駭聲道:「不可能!你中了夜家的搜魂攫魄爪,不可能沒事的。」   阿土伯冷笑道:「不可能?在我之前中了搜魂攫魄爪的有哪一個能活過十天的?不要忘了我是大地仙醫。」   「死老鬼,不要太得意,只要被夜家找到了,你就跑不掉的,挖個坑準備埋自己吧!」夜魅冥狂叫一聲向左飛掠,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土伯冷冷的看著他消失卻一動不動,並不阻攔。   「阿土伯,你,你好厲害啊!」月淨沙這才回過神來,阿土伯給她的印像一向是醫術高明,但在剛才的戰鬥,他的一身武技就算是和其父月滿樓相比也未必遜色。   「是月家小仙女啊。」威風凜凜的阿土伯露出笑容,手向前伸,身子卻軟軟倒下。   「老頭,怎麼了?」白河愁和月淨沙的聲音夾著腳步聲由遠及近。   白色的,白色的頭長,對方的臉容由模糊逐漸清晰起來。   阿土伯的意識終於恢復,卻發現握住他手的竟然不是白河愁,也不是月淨沙,看到的竟是一個臉容如同石刻,白髮披肩的劍士。   「你有傷在身!」阿土伯輕聲道,面前這男子身上傷勢之重換個人早已死掉。   「真不愧是醫生啊,自己都快死了還忘不了替人看病。」身上的傷根本瞞不了阿土伯,但討厭這樣被人一眼看穿,白髮劍士不由自主的微諷,卻忘了對方和自己一樣是病人。   同樣知道瞞不了眼前這個劍士,阿土伯淡笑道:「生死由命,我十八年前就應該死的,只是答應別人的事還沒做到,強行延命到現在。」   「抱歉,我的鬥氣只會傷人,不能用於治療,強行輸入,你死得更快。」   三根手指瞬間欲彈上劍士手腕,卻被對方下意識發出的鬥氣彈開,好在白髮劍士本身也是有傷在身虛弱之極,且馬上反應過來收回鬥氣。   「咳,我沒有惡意,嗯,你的傷也不輕,而且似乎一直沒有得到好好休息,惡化到現在更難治了。你是奇幻大陸的?你的鬥氣很強很特別啊。」   白髮劍士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正被人追殺,所以傷勢一直沒有全愈。」   「咳咳,你的名字?」   「他叫黑帝斯!老頭,你終於醒了,都以為你一睡不醒了。」白河愁和月淨沙拿著十幾瓶丹藥走近床邊。   阿土伯挺直身子道:「別亂拿我的藥,有些不能亂吃的。」   白河愁吐舌道:「我哪知道哪瓶藥治好你的傷呢,只有全拿來了。」   「我的傷會慢慢好起來的,我現在就想吃月家小仙女做的菜。」   月淨沙俏臉微紅,擔心的道:「等你好了我慢慢做給你吃,不如讓我去告訴我爹,如果那個人再來怎麼辦?」   「對了,老頭,那人是誰啊,是你以前的仇家?」   阿土伯沒好氣的瞪白河愁一眼,望向月淨沙時目光轉柔道:「那是阿土伯以前的仇家找上來,沒事的,已經讓我打跑了。」   「可是他好像有說他還要來的。」白河愁有些寒意。   「不用怕,他受的傷沒有兩個月休養以上不要想和別人動手,不要告訴月門主,答應我。」阿土伯呼吸急促起來。   月淨沙猶豫了一下點頭,心忖回到門裡一定要告訴爹,再求爹或是門裡的師叔師兄們出手輯兇。   阿土伯從白河愁手中拿了幾瓶丹藥遞給身旁的白髮劍士,「這些給你,希望對你的傷能有點幫助。」   黑帝斯看了看老人期待的目光,終於伸出手接過,輕歎一聲道:「謝謝。」   「小愁,你是不是在怨我?」阿土伯忽然向白河愁發問道。   「怨你什麼?嗯,是啊,原來老頭你有這麼一身好武功的,卻不教我。」   「寧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還記得小時候我教你的法訣嗎?那是涅盤真法,西崑崙元始天書上最後一頁所載,可惜沒有成功,從來沒有人成功過,所以我只有不准你去學武,星月門是不錯的,可惜你沒機會學到他們的絕學,除非…」阿土伯眼光有意無意的掃過月淨沙,月淨沙一張俏臉紅暈還未褪盡又添新紅。   「老頭,你在說什麼啊。」白河愁狐疑的道。   阿土伯不理白河愁,繼續道:「本來我以為如果只是學些三腳貓的功夫還不如不學,也許這樣別人反而不會起殺心,可以讓你平平安安過一生,但現在卻發現錯了,如果遇上夜魅冥這種人,只會死得更糟,好在我也沒阻止月淨沙教你。」   「咦?!」月淨沙抬起頭訝然,似乎想起什麼,馬上又低下頭。   白河愁一聲怪叫,差點跳了起來,「原來你早知道的,自己卻不教讓,反而讓這笨丫頭來教我。」   「啊!」白河愁腳背被踩大叫出聲。   阿土伯臉上泛起紅光,「如果不是你整整一個月都不和我這老頭子說話,也不肯吃我做的菜,我才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基本的入門功法,星月門博大精深,勝我多多,正好奠基,而且我的凝玄氣屬於大地系,走的是穩實厚重一路,與你性子大不相符,現在你想學什麼就學什麼吧。」   「哪是啊,誰讓你做的菜比我做的還難吃。」   白河愁看到阿土伯的臉色越來越紅潤,說話卻像在吩咐後事似的,他平時雖對醫術不感興趣,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懂一二,想起四個字,變色道:「老頭,你不要嚇我。」   「至於你,雖然不肯說出來歷,但我也猜得出是來自奇幻大陸的吧,你的鬥氣之強也是我生平僅見啊,只是太過於霸道。」   黑帝斯看著阿土伯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忽然把耳朵湊近阿土伯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   阿土伯臉色微變道:「想不到,想不到,看來從此多事矣,難怪近日各地出現妖物現世的消息,讓人以為妖魔之域又生了什麼異變,原來都是異族來客。」   將目光移向月淨沙道:「告訴你爹今日發生的事,讓他小心夜魅冥。」   月淨沙禁不住淚水從眼眶滑落,哽咽道:「我現在就去做菜給你吃,你等等!」   白河愁只感全身無力,難道與自己相伴十多年的老頭子真的就此撒手離去?雖明知不是夜魅冥的對手,卻恨不得立刻找到他把他碎屍萬段以解心頭之恨。   「呵呵,小仙女做的菜是最好吃的。」阿土伯微笑道。   「小愁,我的傷是以前就留下的,這次只是因為逞強退敵又給引發了。」邊說著邊伸手入懷掏出一幅卷軸緩緩展開。   卷軸上是一副女子畫像,畫似乎時間已經不短,泛有黃跡,但那女子如空山雨靈般清秀絕倫的樣子卻一點沒受影響,讓人一看畫就會被深深吸引住。   這,難道是老頭子的舊情人?很漂亮啊,老頭挺有眼光的。   「她是你的母親。」阿土伯石破天驚的道。   白河愁只覺頭一下爆開,一片空白,年幼時也曾問過阿土伯自己的身世,得到的答案卻是被他從垃圾堆拾來的,讓人感覺丟臉之極,現在卻一下有一個這樣美麗的母親,讓白河愁如墜夢中。   「十八年前清雅就去世了,生你時難產,兩個只能救一個,老天爺總是喜歡開這種玩笑。」阿土伯聲音低沉起來,充滿傷感。   「哈哈哈哈,別人都稱我為大地仙醫,卻救不了兩個女人的命,其中還有一個是自己最心愛的人,屠自然啊,你枉稱什麼大地仙醫,不過是狗屁庸醫,死了也是活該!」   「老頭!」   「我既救不了清雅,也救不了月淨沙的母親,咳咳。」   門口傳來嗚咽之聲,月淨沙掩面而泣。   阿土伯一笑,閉上雙眼,竟輕哼起眾人從未聽過的一首小調起來,節奏歡快,旋律優美動聽。   白河愁也終忍不住落淚,忽然間知道阿土伯就要真的離自己而去,可恨的卻是自己明知如此卻想不出任何辦法來阻止死神的降臨。   小調終於哼完,阿土伯朝天道:「清雅啊,請恕我沒能完成你托付給我的事就來找你了。」   睜開眼轉頭對白河愁笑道:「不要難過,你的人生還長著呢,好好的和月淨沙把它走完,我和清雅會在天上看著呢。」   忽然間挺直身體,神采奕奕的吟道:「人生譬如朝露,天下豈有長生不死者!」   白河愁不敢相信的手探向阿土伯,把對方以前教給他的什麼望聞問切全都用上了,「給我醒來!」發瘋一樣的搖晃著老頭的身體,卻得不到半點響應。   「別這樣,小愁。」月淨沙口裡勸著對方,自己卻忍不住淚如雨下,屋內頓時傳來嗚聲一片。    神武篇 第六章 轉職之路      「人生譬如朝露,天下豈有長生不死者?」黑帝斯看著阿土伯的墓,念起他辭世時留下的這句話。   「就算有,也未必比死了的人快樂啊!」黑帝斯苦笑。   月淨沙已經返回星月門,白河愁堅持不肯與她同去星月門,最後只得千叮呤萬囑咐的要白河愁明天去星月門。   聽到黑帝斯吟出阿土伯的辭世之語,白河愁猛然間似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樣,從地上站了起來。   「收我為徒吧!」白河愁對黑帝斯道,神態回復一慣的怠懶。   「我不適合你!」   「我知道你很厲害,收我為徒吧,怎麼說我也救過你,當是報恩也好啊。」語氣雖然像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但如果是月淨沙在這裡必感奇怪,因為白河愁雖喜歡佔人便宜,寧死不吃虧,但沒好處從不喜歡幫人的他也從不指望別人來幫他,寧可選擇其他方法達到目的,除了已死的阿土伯和月淨沙是例外。   白河愁心裡苦笑,自己終於違反了自己的原則。   「收我為徒吧。」白河愁第三次道。   黑帝斯的眼神罩定白河愁,但對方竟沒有一絲退縮,敏銳的直覺告訴他,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假象,他其實和自己是同一種人,只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投入最深最強烈的感情,必要時可以把其他的一切當成不存在,可是如果自己真的答應了他,會不會把他也變得像自己一樣呢?   「我的不適合你。」黑帝斯終於開口。   白河愁精神一振,眼前的這個冷漠的傢伙,看似如冰雪般寒冷,但其實與自己差不多,對不動心的東西視如不見,但對有感情的東西卻怎麼也放不開,就怕他不開口,只要他肯開口,就算是死人,白河愁就有決心耐心和恆心把他給說活。   「不可能的,我這麼天資聰慧,兩歲就會認五百個字,三歲就會唱歌,五歲就會倒背千字文,別人都說我是神童轉世的。」   「我的不適合你。」黑帝斯說話開始流利起來,「我來自奇幻大陸,你知道我是誰嗎?」   白河愁一呆,「當然知道,你是黑帝斯。」   黑帝斯冷笑道:「那麼你知不知道我的職階是什麼,我學的又是什麼?」   白河愁啞然,馬上又開口道:「雖然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是無論有多困難,我都有決心學會,只要你肯教我。」   黑帝斯露出嘲諷的笑容:「無論有多困難?真的嗎?即使是以你最重視的東西為代價也在所不惜嗎?」   什麼是自己最重視的?還真沒有認真想過。是生命嗎?應該是,可是阿土伯死了還有月淨沙,從小到大欠她的東西好像很多,不知道這輩子還還不還得完?   白河愁還在心念百轉間,卻被黑帝斯下一個舉動給嚇壞了,只見他從懷裡掏出阿土伯留給他的丹藥瓶,舉手擲向遠處。   「你瘋了嗎?這也許是能救你命的藥啊!」   黑帝斯搖頭道:「救命之藥?這些藥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   「為,為什麼?老頭的藥很不錯的。」   「在瀕死的邊緣我和混沌之神訂下契約,透過他我可以得到來自黑暗的力量,可以從一個原本籍籍無名的騎士一躍成為所向披靡的黑騎士,連數千刀槍不入的無頭騎士都不能抗拒我的統率;為了完成我的願望,我從黑騎士轉職成更高階的恐怖騎士,但我最初付給卡奧斯的代價是我的生命力。十年!從轉為黑騎士的那一天起,我只有十年的時間去做我的事,你明白嗎?」   思考了一下,當月光撒到白河愁臉上時是那麼寧靜怡人,可是從他口中吐出的話卻讓人戰慄:「如果是那樣,不是還有十年那麼長的時間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嗎!」   原以為已經嚇住了白河愁,可以讓他知難而退,誰知他竟會答應,黑帝斯征了好一會始道:「如果你不是情感特別強烈,就是生具自我毀滅性格的人。卡奧斯被封印著,你只能試試有沒有機會向黑暗系進階,並不用像我一樣付出什麼代價。」   朝著天空伸了一個懶腰,白河愁瞇眼笑道:「原來你在嚇我。」   黑帝斯從懷裡再掏出一塊晶石,巴掌般大小,平滑如鏡,在月光的輝映下閃爍著奇異的光澤。   白河愁接了過來,左看右看,問道:「這是什麼?」   「暗曜之石,奇幻大陸上暗黑系和混沌系轉職所用的道具。」黑帝斯道,「不要小看它,普通的轉職道具,如炎風水等屬性的道具,隨便一件都是價值千金以上,冰雷等屬性的更昂貴;像這種可以借助它接觸黑暗力量的在奇幻大陸更為稀少,和光系的一樣是非賣品。」   「等等,你口中說的卡奧斯又是什麼玩意?」   「閉嘴!代表負面力量的混沌之神卡奧斯,代表正面力量的光之女神露西莉絲,還有代表各種屬性力量的精靈王都是一種意志,他們一樣有悲和喜,也許就是一種精神生命體,我們可以通過這些轉職道具,或是通過在神殿中以某種儀式接觸到他們的意志,在他們的幫助下會很容易獲得強大的力量;如果不借助他們的力量,只憑借道具之力就想轉成高級職階,等若盲人走黑路,九死一生。可以開始了吧?」   「等等,這種轉職獲得的力量和我們神武大陸上自己修煉獲得的力量有什麼不同嗎?」   黑帝斯看著這臭屁的小子,只得耐心的解釋道:「力量在本質上並無不同,不過是得到的方式不一樣;其實轉職需要轉職者的精神力與道具配合,轉職者原本具有的力量屬性,轉職時的精神力都會影響轉職的成功率,影響潛在能力的開發。,卡奧斯現在被封印著,沒有辦法借助他的意志,你的轉職將只能依靠自己和道具,得不到卡奧斯的加護是不能轉為混沌系的黑武士,骷髏兵不能接受你的意志,看看你的運道吧,會轉成黑暗系的什麼職階。」   「轉職會失敗?還有黑暗系和混沌系到底有什麼區別?」被一大堆名詞弄得頭暈的白河愁問出個關心的問題。   「當然,如果失敗了,輕則能力大幅減退,要數月甚至數年才能恢復過來,重則或是能力從此減退再也無法恢復,最嚴重的是失去生命。黑暗系和混沌系都是負面力量的修煉者,不同的是混沌系得到卡奧斯的直接加護,擁有黑暗系沒有的一些奇異能力,而且大多數都成為另一種悠長的生命,所以自古以來各種修道者都盡量與神靈接觸,就是因為會比較容易轉職,容易得到別人夢寐以求的特殊能力,像黑暗系這樣只憑自己去探索負面力量的已經越來越少。」   「啊,那如果我還沒有獲得力量就轉職失敗怎麼辦?」   「算你倒霉啊。」   「你說的轉職修煉與我們的自我修煉又有什麼區別呢?」白河愁狐疑道。   「神武大陸的修煉是以自己為中心,先提升自己的能力,再將自己開放與天地接觸;我們要麼借助道具,要麼借助神靈直接索取天地之力,過程雖然比你們凶險萬分,但只要我們的精神夠堅定就能轉職成功。那種不借助神靈的力量就轉成高等職階的,就類似你們的修煉方式,但仍得借助道具之力,比如有暗闇邪術師之稱的伯恩斯,他的職階是黑暗系中的最高階暗之操縱使;還有費裡沙,一個了不起的女人,自古以來能不借助卡奧斯,直接從暗黑術士轉職成為混沌系最高階亡靈巫師的,大約也只有她了吧。」   黑帝斯淡淡的道:「還有問題嗎?」   「沒有了。」這次白河愁答得相當乾脆。   「那我們開始吧。」   「等等!」   「?!」   「讓我再看一眼月亮!」   清風吹去浮雲,月光又一次撒在靜寂的大地上,白河愁注視著自己的手,這真的是自己嗎?體內充盈著令人感動的力量,起伏澎湃猶如大江大河的波浪般,隨自己的心意可永不停止一樣,連感官也似被改造過一樣,視力能在沒有月光的情況下將黑暗一覽無遺,聽覺更靈敏到連草間的蟲蟻爬行都能聽得到。   「謝謝,剛才如果不是你,我已經…」白河愁對黑帝斯道,在轉職的時候,白河愁將精神集中在那小小的一面暗曜之石上,在黑帝斯的指點下進入一個從未涉足過的精神世界中。   原以為因為阿土伯的死,自己心中已是充滿怨念,沒想到轉職時接觸到的怨念世界勝過自己千萬倍,忌妒,仇恨,殺戮,背叛,貪婪,那裡全是生命中的負面,如果不是黑帝斯發現不對,精神及時透過暗曜石進來喚醒自己,已經迷失在裡面。   黑帝斯有些疲倦的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黑暗系修煉者都想借助卡奧斯的意志了吧,因為轉職時是十分凶險的;你的運氣不錯,有我這恐怖騎士在旁邊,而且不是轉為高等職階,我還能幫到你,不然…」   「不然會怎樣?」白河愁有些後怕的道。   「成為裡面的一部份!」   在白河愁的轉職中,黑帝斯及時指引並引導他,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代替了神靈的部份作用,所幸白河愁只是第一次轉階,而黑帝斯的精神力卻是強大到在所有黑暗系中亦是屈指可數的人。   白河愁色變道:「還好有你。不過我到底轉成什麼職階了呢?」   「現在的黑暗修煉者和遠古時代的大不一樣,遠古時代的差不多都是借助卡奧斯或伊邪馬的意志轉職的,所以他們的精神在不知不覺中會受到各自信仰的神靈影響,就算是究極職階也不會例外,這樣的人與玩偶有多大區別呢,我敢斷言遠古時的恐怖騎士沒有一個是我和秦的對手。」   「直到我們與你們神武大陸接觸後,另一種修煉方式才傳入,如何在與神靈接觸時盡量不讓自己的精神受他們影響,擁有完全獨立自主的意志,雖然仍不能完全脫離他們的影響,但以我和秦為例,差不多可算做混沌系究極職階的我們,從黑騎士轉成更高階之後,就算是卡奧斯也不能指揮我們,所以才敢斷言遠古時被諸神創造出的高階戰士必然不是我們的對手。你也會受到影響,但是要記住,正如費裡沙所說,我們的力量來自負面,但我們最後的目的卻是超越它,不再受它的影響。」   想起剛才接觸到的精神世界,那裡面恨不能吞食整個世界的負面,白河愁猶自有些後怕。   黑帝斯將手放到白河愁的額頭,沉吟道「你的職階,嗯,已經超過了初級的黑劍士,比暗劍士都還要強,神武大陸上的修煉之法果然有獨到之處啊,轉職之後竟然能這樣大幅度的提升你的能力。不過我不知道你被引發的特殊能力是什麼,有的人會被引導出來,有的人終生都一無所得。」   「哈,那你的特殊能力是什麼?」   「底力!」   白河愁愕然,「什麼是底力?」   「我的職階是恐怖騎士,轉職時的信念是要得到強大的攻擊力,所以被引發出底力。除非是很快的消滅我,否則我受的傷越重,破壞力會越強。」   黑帝斯拍拍白河愁的肩頭,「有時間我再慢慢告訴你關於職階的知識和神典上記錄下曾經被引發出的特殊能力,現在我來教你如何產生並控制你的鬥氣。」   「鬥氣?」   「是的,轉職成功後術士系的魔法師們能以咒文和手印控制所得到的力量,劍士和騎士等則能產生鬥氣,它的性質與你們所說的真氣相似,但與你的精神力息息相關。」   月淨沙在星月門的正門和後門間的路上走來走去,她在這裡等白河愁已經半天,卻仍未等來人,昨日將阿土伯逝世一事告訴其父之後,月滿樓臉沉如水,下令門下四大弟子出動尋找白河愁立即帶回府內,卻不准月淨沙離城。   可是過了約定時間,這傢伙竟然還沒有出現,明明答應了自己的!   一跺腳,月淨沙終於決定不管其父的嚴令出城去,怎麼都要找到白河愁。   身後尺許處微風掠起,月淨沙一驚,先明是有人趁她發呆時潛至身後,而且故意現跡引自己注意。   腳尖一退,不轉身卻奔前,月淨沙要先拉開距離再以流星劍氣挫敵,身後那人分明是蓄意挑畔,難道夜魅冥膽大到以負傷之身在星月派府前行兇?   但不論月淨沙怎樣加速改變方向,對方都似附骨之疽似的帖在身後,出盡全力竟然沒拉開距離,反而感覺對方似有意如此,存心戲弄,身法之快之靈活,生平罕見。   月淨沙芳心大急,明知如果強行轉身就盡落下風,但小姐脾氣一發將習武時其父所說的全拋之腦後,足尖一點地,嬌軀浮空,柳腰輕轉,冰弦劍出鞘。   「什麼人,敢傷我小師妹?」同一時間左側圍牆上一個熟悉男子的聲音升起,極似三師兄習英倫的聲調,不由大喜,這下幫手可到了。   劍勢如星光般爆散罩定緊隨自己躍空的人,劍光後的月淨沙變得朦朧起來,左側圍牆處一個白淨男子亦是爆出無數劍光,比月淨沙聲勢猶烈,所能攻擊都指向月淨沙身後那人。   「住手,他就是白河愁!」月淨沙看清來是誰後嚇得大叫,光自己的流星劍氣,白河愁都未必能應付得下來,再加上三師兄,不死也重傷。   正想如上次般強行收回劍氣,卻見白河愁瞇眼一笑,左手劃出一道圓弧搶在月淨沙收氣之前撞上流星劍氣,傳出有如雨如屋簷般的噗噗聲。   月淨沙大驚,白河愁的勁氣內斂布成盾形以防禦的姿態搶先一步卸去流星劍氣,以免自己強行收功傷己,但接下來一口真氣用盡的他又豈能應付得下三師兄的流星劍氣?   一個旋身,本該一口氣盡的白河愁身體竟然可以像沒事的人一樣再次移動,且速度比剛才還快,一把月淨沙似乎在哪裡見到過的深黑色長劍魔術般出現在他身上,劍身黑光暴漲根本不理會三師兄的劍氣,以直劈之勢斬下。   星月門四大弟子中習英倫資質不錯,純以武技而論只排在大師兄之下,他修習流星劍氣已有兩年,自然要月淨沙強得多,但沒想到白河愁竟可以在接下月淨沙一劍後回氣如此之快,速度不減反增搶在流星劍氣全面爆發之前攻向自己,更不敢相信的是這一劍斬力量之強出人意料,根本就不像是回氣攻敵,倒像是蓄力已久。   習英倫的流星劍氣頓時竟被一分為二,且對方劍氣直逼眉心而來,生出如果擋不下此劍斬,身體必被劈為兩半之感。   一聲金屬撞擊之聲,生死關頭習英倫只得以手中七星劍硬架一記,被對方劈得像在身上捆綁了一塊大石頭般加速下墜。   白河愁落地收劍,月淨沙輕身飄來,拉起他的雙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見是實,直到確信他並未受傷之後,才道:「你,你怎麼會功力進步得如此之快,不但接下我一劍,還能逼得三師兄墜地?」   「說來話長,以後我慢慢說給你聽。」   「師妹,他就是白河愁?」有些不相信的習英倫上前,剛才竟被眼前這小子一劍劈得墜地,實在是丟盡面子,而且又是在小師妹面前!   「嘿嘿,我就是白河愁啦。」白河愁初試身手就挫敗星月門兩大弟子的聯手合擊,雖有僥倖的成份,卻也不免有些得意洋洋。   「他是我三師兄習英倫,師兄,我先走一步,帶他去見爹!」   月淨沙牽起白河愁的手向前掠起,姿態輕盈如仙,看得習英倫又是心喜又是嫉妒,心頭一肚子火卻無處可發。   「快告訴我,你剛才在空中接了我一劍後應該已經一口真氣運盡,怎麼可能在瞬間回氣,不減反增,弄得三師兄反倒吃了大虧?」   也不見白河愁如何動作,身體卻像有只無形之手在背後推動一樣加速,反帶得月淨沙也增速前進。   「我現在用的是鬥氣加速。剛才戰你三師兄時卻是我轉職後引導出的異能再動!」    神武篇 第七章 拜師學藝      月淨沙興奮的牽著白河愁的手從朱紅色大門上跨過,沿青石之路向其父月滿樓的書齋走去。   走過幾處迴廊,彎彎曲曲來到書齋前,只見門上刻有八個大字:「靜心滌塵,似水無痕。」   筆鋒蒼勁有力,字跡古樸無華,力道深入壁內寸餘。   「可是沙兒把小愁帶回來了?」門內響起男子聲音,聲音不急不緩,令人聽了毫無來由的對他產生信心。   月淨沙先向白河愁甜甜一笑,朗聲答道:「四位師兄都是大笨蛋,還是沙兒把人找回來的。」   邊說邊推門而入,月淨沙再道:「而且我沒有違背爹的命令出城哦,是在城內就遇到他了。」   對面的男子正是星月門之主,月淨沙之父,一身天藍色儒服,掩不住的書卷氣撲面而來,面目清奇,雖已年過中年,風采仍不遜少年時,見到月淨沙和白河愁,緩緩將手中書卷放下。   「月門主,小愁有禮了。」面對這大陸上宗師級的人物,雖已見過數次,白河愁不由自主的被其風采所懾,兼且對方是月淨沙之父,平時的嘻皮笑臉,怠懶全都不見蹤影。   將書卷放到木桌上,月滿樓出現惋惜神傷之態,向白河愁道:「阿土伯的事我都知道了,他如果不是為了救小女也不會舊傷復發,將來我必為他討個公道,現在最重要的事卻是你從此無依無靠,如果不嫌我星月門浪得虛名,月滿樓願意將畢生所學相傳。」   月淨沙大喜,她和白河愁是玩泥長大,本以為他可順理成章的被收為星月門弟子,誰知阿土伯不想他習武,反把他送至天香書院讀書,心下憐惜,只得私自將自己所學到的星月門武技相傳,到少女長成情竇初開時不知不覺中便將一片芳心繫在這在別人眼中既怠懶還有幾分無賴的少年身上。現在聽得其父終於決定收白河愁入門,心中的喜悅實不足言表   白河愁耳中聽得月滿樓的聲音,感受到月滿樓殷切相望的目光,更看到一旁月淨沙掩飾不住的梨渦輕現,頭只覺嗡的一下,頓時愣住了,腦海中不覺出現在天香書院時學到的大陸史。   在神武王朝末期,朝政大亂,各地勢力割據,最後一代神武帝為避免王朝崩潰,遣軍渡海攻擊奇幻大陸,從那裡掠奪回無數奇珍異寶,也釀成兩大陸間長達幾百年的仇恨。   可惜的是搶來的東西卻並沒有挽回王朝衰敗的命運,隨著神武王朝的軍隊在奇幻大陸的大敗,還沒等敗軍全部返回完,北方楚族宣佈立國,再不聽從神武帝的命令;之後更被崛起南方,日漸壯大的白家聯合其他勢力率軍攻破都城,神武帝被擊殺,其餘皇族被白家下令追殺,幾乎無一逃脫,龐大帝國從此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神武王朝的崩潰,楚族的立國,造成南北方陷入群雄混戰時期,長達十八年之久,原本在大陸之西,撒罕大沙漠邊上要塞駐紮的軍隊亦加入到北方的混戰中,極西之域的妖魔們破除禁制,得以肆虐西域。   所幸的是北方的楚族得到四大世家的擁立,以迅快的速度將北方群雄擊潰,剩下的幾個小諸侯見勢不妙立即稱臣願為屬國,年年進貢,楚氏帝國得以掉轉頭來對付妖魔。   將妖魔驅逐回極西之域後,楚氏帝國招榜求賢,組成一支十二位強者的探險隊伍,更求得軒轅劍神燕赤霞答應出手,越過大漠,勢要把妖魔連根拔除。   此一戰箇中情形少有人知,但只觀十二位強者據說只有兩人生還,可知戰況之慘烈。不過卻奠定了燕赤霞的無敵威名,單身孤劍由另一條路闖入妖魔之域,不但重創妖魔之王,而且將妖魔們的來源,誕生之眼毀掉,終令世間得享太平,功不可沒。   星月派建立王朝崩潰之前,歷史之久尚在幽冥夜家和日宗赤家之上,北方陷入妖魔之亂時,南方白氏皇朝卻得到了大陸最神秘的西崑崙一派支持,憑借西崑崙之力將妖魔進入南方之路切斷,幾乎未受影響,復得夜家及星月門等的幫助,終於掃平諸侯,一統南方。   從此星月門威名大震,勢力更隨白氏皇朝水漲船高,與幽冥宗夜和日宗並列南方三大宗門,門下弟子數千,炙手可熱。   如果投入這樣的門派中,不但能學到奇功秘技,奇咒密法,更有機會步入仕途,從此平步青雲,現在更有星月門宗主主動願意收入門中,且答應將畢生所學相授,實是少年子弟夢寐以求之事。   白河愁深吸一口氣搖頭道:「月門主,小愁不能答應你啊。」   月滿樓皺眉道:「我知道你從小就想入我星月門啊,只不過以前礙於阿土伯不能如願罷了,現在不願入我門中到底是為什麼?莫非是嫌我星月門徒有虛名?」   月淨沙更是大急,看看白河愁,又看看月滿樓道:「爹,他是在開玩笑的,他做夢都在想學流星劍法。」   白河愁不敢看月淨沙嗔怪的眼色,低頭道:「進星月門學藝的確是我以前最盼望的事,但阿土伯的仇人卻是幽冥宗,我將來如果僥倖能報大仇,勢必遭到他們的報復,所以絕不想星月門惹上這天大的麻煩。」   月淨沙恍然大悟,她最知道白河愁,表面雖喜佔人便宜,其實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便宜,不過借此戲弄別人取樂,內心卻孤寒得讓人害怕,既不願幫人也不願被人施恩,生平除了對阿土伯和自己能坦然接受外,對於其他人就算身在水深火熱中,如無好處也不願施以援手,反之自己如果遇到天大麻煩,寧可一頭撞死也不願向人求助。   白河愁心中百念千轉,卻正是如月淨沙所想無差。如果換成阿土伯未死,月滿樓答應讓他入星月門,實是求之不得,恐怕今夜做夢也會笑!   但現在卻反而不願入星月門,那幽冥宗勢力龐大,當今夜後夜魅靈更是幽冥宗主夜魅邪之妹,神皇白天道之妻,本就與星月門素有恩怨,如果再因自己之事把星月門牽扯進來,頭一個就對不住月淨沙。   月滿樓歎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怕星月門因你之事而與幽冥宗為敵。但且不說阿土伯對我月家有恩,我斷斷不能讓別人傷到你;光是幽冥宗這樣濫傷無辜,已經讓我不能坐視,何況夜魅冥竟然想傷我女兒,等若向我星月門正面挑戰,我又豈能不有所回應?不過向幽冥宗討回公道自當一步一步的來,目前首要之事,卻是不能讓你流浪在外,這樣讓我如何對得起阿土伯在天之靈?」   月淨沙在一旁睜大靈秀雙目,聽得點頭稱是,深以為然。   白河愁正待再辯,月滿樓擺手,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就這樣決定了,我收入你入星月門,你已有我門中武學基礎,先由沙兒傳你流星劍法,三個月後就是我門兩位祖師創派六百年誕辰,當時我正式收你入門,做我的親傳弟子。」   白河愁猶豫,當看到月滿樓威嚴的目光和月淨沙一臉期望,楚楚可憐的樣兒,任是百煉精鋼心也化成繞指柔,只得道:「就依門主所言。」   月淨沙頓時喜笑顏開,拍手道:「恭喜爹爹又收得一名天資聰慧的佳弟子。」   月滿樓將眼一瞪,「都是做師姐的人了,還這樣沒大沒小。」   轉頭對白河愁和顏悅色的道:「我門中向以入門時間排大小,並非以年齡論先後,因此沙兒該算是你師姐,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她好了,除了一兩種門中絕技和少數威力極大的咒法她尚未學會外,你都可以向她請教,等忙過創派誕辰,我再親自傳授你。」   出得門來,月淨沙走走又回頭望望白河愁,一臉的不懷好意。   白河愁心中大感不妙,色變道:「你想幹什麼?」   月淨沙故作奇怪的道:「我在等一個小子叫我師姐啊,不然我怎麼教他流星劍法?」   「有沒有搞錯,我比你大三天的!」   「哼,想不想學流星劍法啊?」   自此白河愁就在星月門中住下,由月淨沙開始傳他星月門三大絕學之一的流星劍法和一些咒法密術,如果遇到月淨沙忙碌之時,便以郊外空氣清新適於練功為名溜出城外去找黑帝斯。   如此兩月匆匆過去,城內倒也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只是從一月前開始每隔七天城內就會有牛羊被人破開頸喉鮮血流盡而死,弄得人心惶惶好一陣子,差點以為是夜魅冥又現蹤孤星城,結果三番兩次後發現除了牛羊失血卻並沒有發生什麼讓人膽戰心驚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以白河愁閒事少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血性格自是冷眼旁觀,只有一次在黑帝斯面前當成笑事提起,卻弄得黑帝斯整整一天精神恍惚,與白河愁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讓人摸不著頭腦。   因為從小就修習星月門的入門功法,本就有基礎,再加上在黑帝斯幫助下進行黑暗系的轉職成功,大幅度提高了能力,所以固然流星劍法在短短時間內就有小成,在黑帝斯的指引下,對於黑暗鬥氣的控制更有明顯進步,且或許是寂寞的原因,黑帝斯少有的話多起來,白河愁從他口中更獲知不少關於奇幻大陸各職階的知識;唯有星月門的咒法密術進展緩慢,月淨沙本身亦是所學甚淺,白河愁雖是聰明,但初學乍練短時間內難有所成。   不過將黑暗鬥氣與星月門的煉氣之法相比,白河愁卻發現,星月門的煉氣術講求循序漸進,隨修煉日久而氣脈悠長,全面提升自己,配合流星劍法以劍氣挫敵之效,難怪能稱雄天下,至今屹立不倒;鬥氣卻是激發生命真元,狂猛暴烈猶如大爆炸般激烈,再依遠古時傳下的,更以無數修煉者用性命為代價逐步改良的控制鬥氣之法,演變出各具特色的武技,威力絕不在星月門絕學之下,更是喜得他晚上睡不著覺,加緊苦練。   白河愁如一縷輕煙般從城門處穿過,守門的士卒已認得他是星月門才收的弟子,以星月門在孤星城的地位,自是對他恭敬有加。   身形似離弦之箭般疾掠,行人的驚愕眼神,守門士卒的笑容,路旁的荒草雜樹不住倒退,城內的一切嘈雜轉眼就被拋之身後,始覺察出與平日略有不同之處。   有人在跟蹤自己!這三個月的勤修苦練非同小可,白河愁自信已經超越月淨沙,縱是在星月門二代弟子中亦一無所懼,只是仍不敢斷言必勝大師兄赤雷,赤家與星月門向來交好,赤雷正是赤家宗主次子,身兼兩家之長,只是為人沉穩,年紀不大卻已頗有月滿樓之風,在眾弟子中很有威信。   難道是因為自己常常溜出城,終於惹起了此人懷疑?白河愁頓感頭大,怎麼都已拜在星月門門下,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不能以激烈的手段阻止對方的好奇心,但如果被來人發現了黑帝斯,以黑帝斯那比自己還要怪異三分的臭脾氣,恐怕月滿樓親至也不會給面子,到時更糟。   但來人也不容易對付,借城內環境掩護,自己開始竟然一直沒有發現他的蹤跡,直到出城才有所覺,此人身法速度固然不可小視,跟蹤術更絕非自己這種初出茅廬的小子可比,顯是頗有經驗,到底如何才能擺脫他?   每日夜裡苦練終於顯出成功,白河愁本就是百竅玲瓏心,於武學更是極有天份,嘿嘿一笑,黑暗鬥氣猛然爆發開來,突破原有斗轉星移的身法的極限,以比剛才還要快出近一倍的速度閃身消失在路旁林中。   如論長途奔涉,鬥氣加速不能持久絕比不上星月門的斗轉星移,但如果是短程衝刺,鬥氣加速可以把斗轉星移都比下去,兩種配合在一起,速度更是快得驚人。   不過十息之後,一個長得白淨無比,同樣身著星月門藍布白袖,衣衫兩面前星後月的軒昂男子出現道間。   「奇怪啊,明明剛才一直被我攝著的,怎麼一下不見了?」男子眼中精芒忽閃。   「三師兄,你在找什麼啊,不知小弟能不能幫得上忙?」白河愁趁對方分心思索之際無聲無息的從他背後鑽出,還一反常態的拋去平日對任何事漠不關心的態度,熱情大方得讓人不敢相信。   跟蹤他的男子正是星月門的三弟子習英倫,除了月淨沙和月滿樓之外,他大約算是星月門中最「關心」這位小師弟的人。   「我……」習英倫語塞。   「哈,三師兄果然關心小弟,改日定要再向師兄請益劍法,那天實在是獲益非淺啊。」不知為什麼,白河愁對這習英倫也是一點好感都沒有,竟敢鬼鬼祟的跟蹤自己,少不得要挖苦一番   習英倫一張小白臉幾乎脹得朱肝色,與眼前這討人厭的小子第一次見面時,大意之下就被他一劍劈得墜地,弄得在小師妹月淨沙面前顏面盡失,這兩個多月來每次去找小師妹,總能看到這小子圍在師妹身邊問長問短,自己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實在是讓人恨不得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再用力擠出他的舌頭,然後一刀切去,從此世界就清靜了。   「哈哈哈,看來三師兄都是不用小弟幫忙了,那麼小弟告辭。」白河愁長笑聲中,斗轉星移加上鬥氣加速揚長而去,迅疾的消失在路旁樹林,讓人無法猜度他是回城還是別有去處,只留下習英倫哭笑不得的站在那裡。   身形射進樹林的深處,速度太快眼看要撞上前方一棵大樹時,腦中精神力猶如爆炸般大盛,原本看似不可能改變的去勢奇跡般呈九十度轉身改向,毫釐之差避過大樹。   白河愁繼續向前飛掠,心中滿意之極,剛才那手本就是有意為之,想試試在極速中運用自己被轉職引導出來的異能再動。   奇幻大陸的武技異能似乎都與精神力有關,鬥氣加速也要靠精神來小心控制以免剛烈的鬥氣反傷自身,只是不像再動一樣陡然間耗去極多的精神。   施展再動後的疲倦感襲上腦海,那與身體無關,純粹是大腦的疲倦,就像是在天香書院讀了一整天的書後才走出來一樣的感覺,但白河愁的心情卻愉快得無與倫比,他知道正在向自己嚮往的武道之路邁進,雖然前方仍是茫不可測。   到達黑帝斯藏身的小谷前,精神才恢復過來,但仍能感到自己的精神像一根拉緊了的弦,如果又用再動,難保不會立刻崩斷,白河愁暗自警惕起來,看來自己的精神修煉仍是不足。   左足踏上綠油油的草坪時,耳中一字不漏的聽到谷中人聲,自轉職成功後,白河愁的感官大幅度強化,靈敏無比。   黑帝斯的聲音響起道:「我聽說城內有牛羊被破開咽喉吸盡鮮血,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懶洋洋的聲音道:「我們都相信你沒有死,我對這塊大陸最熟悉,所以秦讓我來找你,希望你沒事。」   白河愁終於看到發話者的樣子,黑得好亮的絲袍,面容高貴典雅,只是蒼白毫無血色,給人以怪異絕倫的感覺。   「他是什麼人?」白河愁看對方的一剎那,那男子雙眼中爆出駭人精芒,分毫不差的亦看到了白河愁。   黑帝斯發話道:「德雷扎,他,是我朋友,叫白河愁。」   德雷扎的駭人眼神消失,臉肌鬆開,「哈哈,想不到除了我們之外,這塊大陸上還有能被你稱為朋友的動物,如果和烏斯打賭,他一定輸給我他最心愛的術之手鏈。」   動物?自己已經可算是毒舌,沒想到眼前這看來營養極為不良的男子竟然一點都不遜於自己。不知為何,白河愁卻沒有生氣,也許是因為對方身上透出的那種黑暗中的氣息,同類的氣息,頹廢中帶著一點點危險的味道。   白河愁卻不知道,就算是在同類中,黑帝斯也是不喜歡把人稱為朋友,因此德雷扎才會覺得如此稀罕。而這個有極為怪異恐怖愛好的人卻是黑帝斯的夥伴中的異數,不論與哪個夥伴的關係都十分融洽,就算是冷漠如黑帝斯也對他極有好感,所以才被秦遣來尋找黑帝斯。   德雷扎轉向黑帝斯正色道:「跟我回去吧,自從你給魔武王擊下大海之後,我們遵守約定沒有進攻光之神殿和其他城池,但諸如諾陶斯迷宮的牛頭怪,綠沼澤中黑犀族都已經成為我們的盟友。」   黑帝斯眼皮都不跳一下的道:「秦應該很高興吧,離他的目標,讓世人承認我們亡靈一族的存在,越來越近了。你來這裡就只是為了尋找我嗎?」   「我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們,我當然是來找你的。另外據費裡沙占卜,那個能承受露西莉絲意志降臨的生命體快要成年了,如果被光之神殿的祭司們搶先找到會對我們不利。不過費裡沙卻說會出現在神武大陸,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會和你回去的。」   「為什麼?」連白河愁都有些不解,雖然已經對這冷漠的白頭翁產生了少有的依戀之情,但他的傷明明已經快要好了啊。   似乎不想對德雷扎解釋什麼,黑帝斯徑直下逐客令道:「別問我為什麼,你可以走了,告訴秦,如果半年之後我沒有回來挑戰魔武王,我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你?」儘管德雷扎早就瞭解黑帝斯的脾氣,現在才發現仍是心理準備不夠。   黑帝斯指著白河愁道:「我想和他說話。」   德雷扎哭笑不得,哈哈一笑:「我答應過秦的,如果不能把你帶回去,我也不會回去的,那就看看我們倆誰更倔一點吧!」   抖開黑色的絲袍,輕盈的向谷外掠去,臨行前仍不忘看了白河愁一眼。   「小子,下次希望能再見到你。」   白河愁向德雷扎消失的方向聳聳肩,耳邊去傳來黑帝斯的問聲:「燕赤霞在什麼地方?」   白河愁猛然轉頭,燕赤霞!   是的,燕赤霞!他說的是神武大陸上那個傳奇般的名字,傳說中大陸的第一高手。   有一天,終有一天,我,白河愁也會像這個名字一樣讓世人都知道,永遠的記住!   「劍神燕赤霞,他,在北方吧。」白河愁不由自由望向遙遠的天際。   「在北方?」黑帝斯露出失望之色,意識到自己一直弄錯了方向,而且看來白河愁這笨蛋也不知道燕赤霞在北方的什麼具體位置。   白河愁忍不住問道:「你打算去找燕赤霞?」   黑帝斯沉默了一下才道:「魔武王以聖魔劍和他交過手,兩人未分勝負,也許能從他那裡找到擊敗羅侯的方法,我只有半年的時間了,不能再等了!」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什麼時候能再來看你?」   黑帝斯眼中出現傷感:「「再過十天,我的傷就全好了,我會離開這裡,去北方找燕赤霞。」   「那這把劍,我還是還給你吧。」白河愁解下腰間的深黑長劍。   黑帝斯不接,搖頭道:「這把幻魔劍就送給你,我再傳你用法,注入你的精神力,可以給敵人造成幻覺。」   白河愁既高興又傷感,忽然想起一事道:「剛才那人,德雷扎,他和最近城裡的牛羊離奇死亡事件有關嗎?」   「黑暗系的術士和戰士通常有三到四個職階,混沌系只有兩個。」黑帝斯緩緩道。   白河愁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黑帝斯為什麼提起這些自己已經知道的東西,但卻瞭解他一定還想說什麼。   「他,德雷扎,卻只有一個職階。」   「啊?!他的職階是什麼?」   黑帝斯臉上出現異樣表情,「他的職階在黑暗神典中都沒有記載,在遠古之戰中都不曾有過。」   「吸血鬼!」   聲音像刀刻一樣,深深留在白河愁的腦海中。    神武篇 第八章 創派華誕      不知為何質物所制,鋒刃薄而冰冷,劍柄處握手處有螺旋紋理,整柄劍色澤深黑而帶有晶瑩感,渾然一體。   白河愁右手緊握住這柄幻魔劍,所有的精神集在起來,心無雜念,依黑帝斯所傳將精神注入劍內。   劍身泛起晶瑩黑光,白河愁身周更是出現大氣紋理波動扭曲的異像,不由一驚,精神再無法集中,劍上黑光趨黯。   這柄劍的鋒利是自不用再說了,但說到能影響對手的精神,到底能影響什麼呢?白河愁不由好奇起來。   正思索間,房門外傳來月淨沙不太自然的聲音:「笨……白師弟。」   白河愁忙收起劍來,打開房門笑道:「不是一向都是笨蛋愁的嗎?怎麼月丫頭今天轉性了?」   月淨沙看看四周無人,喜出望外道:「是你先叫我月丫頭的,不要怪我不叫你白師弟,都是爹啦,說什麼你已入門,就是我的師弟,再不可在人前人後的大呼小叫,更不可叫你什麼笨,笨蛋,會損及你的自尊心。」   「嚇,爹把你想得太好了,如果你被人叫兩句笨蛋就沒了自尊,那這麼多年你不是早就被我打敗了。」   白河愁聽得頭大,但月淨沙對己有授藝之德,由小到大光是蹭飯也蹭了她不少,開始決心一定要還清,後來次數多得數都數不清,索性告訴自己不用還了,世上除了吃阿土伯吃得心安理得之外,就要數到吃月淨沙是吃得如同過節。   抓抓頭皮道:「我早就被你打敗了,這麼多天都不見你,想向你請教朧月斬也找不到人,還想我叫你師姐?」   月淨沙微帶歉意的道:「我可從來沒想過要你叫我師姐的,我這幾天忙到暈頭全都是為了今天啊,星月門創派六百年大典,各地前來祝賀的不少,得幫著籌備。三個月前,好不容易爹才與兩位師叔商量後同意傳我太初紫氣,平時除了教你流星劍法,我也在加緊苦練,除了大師兄是一定沒得比外,我可不想輸給其他師兄弟。」   白河愁立刻被月淨沙口中所說太初紫氣吸引住,他聽月淨沙說過,星月門是武技術法雙修,正式入門後先修行星月煉氣術和斗轉星移身法,待有一定基礎可修行三大絕技中的星幻指,朧月斬,得宗主許可後再修行最難練的流星劍法,除此之外尚有一門和咒法密術一樣挑選極為嚴格,不是天資過人,德行滿意絕不傳授的心法太初紫氣。   星月門中月滿樓外還有兩個同輩的師弟,另外慕容傑則遠在千里外手握重兵鎮守南陽,卻不知今年如此重大的日子能不能趕得回來。除了這四人外,還有月滿樓的大弟子赤雷和慕容傑之女慕容靈星兩年前開始修習太初紫氣,現在月淨沙小小年紀能被同意修習太初紫氣,雖說是因為月滿樓女兒的身份,但資質的確不比常人。   見白河愁眼中有羨慕之意,月淨沙柔聲道:「其實從小到大你都比我聰明,我教你的,你比我還學得快,爹說過會把畢生所學都傳給你,他一向做人最重信諾,說不定考察過你後,過完大誕收入門下,就會破格讓你和三師兄一起開始修習太初紫氣。」   「哦,你三師兄也快要可以修習太初紫氣了?」白河愁心中是聽得有些怦然心動,但如果真的一入門就能和習英倫一樣開始修習太初紫氣,一定不知會有多少人在背後嘀咕,雖然絕不會放在心上,但如果再多出些像習英倫這樣的人來,光是應付他們都將會是件非常頭痛的事。   忽然想起一件事,白河愁臉色大變,反應過來大叫道:「啊,今天是什麼日子,我都差點忘了,該死該死,真是該死。」   月淨沙以為他終於想起來,嬌嗔道:「哼哼,這才想起今天就是大誕,快整理一下衣服,等禮畢後,爹就會當場讓你入門,並親收你為弟子。」   能被月滿樓親收為第五個男弟子當是幸事,身份自然也就與其他弟子有別,但白河愁卻不是為現在才想到此事而大罵自己該死,而是突然想起今日一過,黑帝斯就要動身北行,今後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這傢伙比自己還要孤僻,明明希望在臨行前還能看到自己,那天離谷時卻一句話都不提及,脾氣像毛廁中的石頭又臭又硬。   這當然不好對月淨沙說,不會必是屁股上被踢出淑女腳印,白河愁一面琢磨著如何才能在晚上溜出去見黑帝斯一面,一面作出大悔的樣子道:「唉,真是忘性大過記性,我竟把如此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將手伸入旁邊臉盆中以清水拭臉,不由精神一爽。   那張被清水猶滴的臉在面前晃來晃去的找毛巾,月淨沙努力抿著嘴唇,又輕輕張開,微微發呆的看著他。   白河愁看月淨沙呆呆的看著自己,神態有些奇怪,稍稍睜大雙眼剛想說話就被額間流下的水滴弄得瞇了眼,急叫:「毛巾。」   鬆軟的物體遞在手中,白河愁連忙拭水,鼻間傳來來幽香,睜眼一看就是一塊繡有蘭花的香巾,不由怔住了,「月丫頭,好香啊。」   月淨沙臉上升起兩朵紅雲,似還停留在剛才的奇怪神態中,兩手緊緊纏繞在一起,「先借給你用吧。」   「好啊,好啊。」一面大力的拭水,白河愁見她還站在原處,不由奇道:「你還不出去?我怎麼換衣啊?」   月淨沙啊一聲,這才清醒過來,轉身出門。   白河愁三下兩下拭完水,也打定主意今天怎麼也得去見黑帝斯。正開始解衣換上星月門那種藍布白袖胸星北月的門服,忽然門再被人推開,嚇了老大一跳。   月淨沙似喜似嗔的面孔出現:「記得快點啊,還有那香巾就送給你吧。」   白河愁連忙遮住胸前外洩的春光,惡狠狠的道:「你還不快給我關上門,笨蛋。」   月淨沙吐舌關門,白河愁換上衣物,順手將那塊月氏香巾放入懷中,關門向正堂走去。   經過迴廊來到正堂前,迎賓的弟子正將來賀的賓客帶入,堂前左右各燃起了兩個一人絕抱不過來的大香爐,繚繚香煙環繞,顯得華誕熱鬧而不莊重。   「小愁,還不快跟我來?」發話者是一個濃眉大眼,虎虎生威的漢子,臉色較常人天生紅潤,正是出身日宗赤家,卻投入星月門成為月滿樓大弟子的赤雷。   白河愁心中歎了口氣,只得隨赤雷向內走去。   裡面寬敞無比,足以容納數百人,中間空出一片大空地鋪以紅毯直通向星月門兩位祖師畫像,兩旁擺列數列紅酸木太師椅,但人實在太多,仍是是站了不少來賀賓客的隨行弟子。   白河愁低著頭隨赤雷走到星月門眾弟子旁,身邊卻恰好是習英倫,兩人目光一碰可以看見對方都是非常不爽,不由左顧右盼,眼尾掃到月淨沙站在女弟子最末向他招手。   自被習英倫跟蹤後,白河愁知道對方絕不是好奇自己這麼簡單,也許是對於自己如此輕易的就可以成為月滿樓親授弟子不滿,也許是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總之對方一定是對自己有所成見。   心道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也不太爽,橫豎站在一起我們都不愉快,心念微轉,身體退後悄沒無聲的移至月淨沙身旁。   月淨沙將一雙妙目睜得大大,不可思議的道:「我只是和你打招呼,沒讓你站過來,這裡是女弟子站的地方。」   白河愁將眼一閉,將所有詫異的望向他的女弟子目光全都隔絕掉,對習英倫既詫異又有些另外情緒的目光更是理也不理,用手狠捏月淨沙正推在他腰間的小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道:「我站都站過來了,大丈夫行事當不言悔字,難道當著這麼多人你還讓我站回去嗎?」   月淨沙將手從他手中抽回,聽到他強詞奪理外加厚顏無恥的話卻拿他沒有半點辦法,又怕再鬧下去連賓客都注意到他們,好在女弟子前面有男弟子遮擋,只得任他胡鬧。   白河愁終於陰謀得逞再不用和那習英倫站在一起,這時賓客靜下來,只見月滿樓身著白袍在兩位師弟許重宇和楊別言以及另一高大紅面男子的陪同下從內堂緩步走出。   白河愁望向祖師畫像,畫上兩人一個丰神俊朗,背插長劍;另一人雖非道士,卻頗有仙風道骨,手裡還拿了一把拂塵,暗忖祖師爺爺長得還算是沒墜了自己的威風。   「今天是我星月門創派六百年,諸位遠道而來,請恕星月門招待不周。」月滿樓身上的白袍純白如玉,前胸金星怒耀,後背銀月如鉤,正是星月門三寶之一星月道袍,據說能卸勁化力,是道家的護身至寶。   「哪裡哪裡,我等能參予星月門創派六百年盛典,實是三生有幸,月宗主實是太客氣了。」眾賓客紛紛道賀,一個童顏鶴髮老者更是走出眾賓客之列。   月滿樓認出此人是以咒法聞名大江南北的四象派宗主,忙拱手含笑道:「這位是四象派的長孫宗主吧,月滿樓代星月門多謝各位高義,今日來者都是我星月門的好朋友,今後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絕不推辭。」   星月門是名動天下的大派,能得他們視之為友必有好處,行走天下也多幾分膽氣,眾賓客心下感激。   月滿樓伸出雙手道:「我持掌這宗主之位已有二十二年,比起諸位先祖來卻建樹甚少,愧對祖師,唯有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在眾弟子中培養出後繼傳人,將我星月門發揚光大。」   「月宗主客氣了,這麼多年來,如果沒有貴派行俠仗義,天下間必然紛爭更多。」   白河愁雖視星月門那種沒有好處也到處多管閒事的行為為白癡之舉,但身在孤星城,不得不承認單以孤星城而論因為有星月門在,的確少有罪案發生,偶爾有不長眼的傢伙,也不出數日就被星月門派人料理掉,當然這次的牛羊失血案是例外。   眼前這麼多人對星月門歌功頌德,想起自己就要成為星月門的一份子,白河愁也不禁有些得意起來。   月滿樓待眾賓客安靜下來,正想說出要收白河愁為親授弟子一事,異變忽生。   「哈哈哈哈哈,月滿樓,星月門六百年華誕,我道賀來了!」   聲猶未盡,已有兩個人已出現門前,顯出來者驚人的修為。   來者一身質地怪異的黑袍,上繡頭生雙角的不明神像,雙眉長飛入鬢,分水嶺似的鼻樑微微鷹勾卻更襯出此人的不凡氣勢,最怪異處莫過於一雙眸子竟是鮮紅如血,裡面像是有朱紅色的妖焰在熊熊燃燒。   他身後的人卻是一身儒生打扮,頭帶方巾,身著月白色儒服,看似文雅之極,眼睛看似與常人無二,卻烏黑深遂得似可將一切容納。   看著那身黑袍,有人認出前面那人來歷,剛才那四象派的宗主皺眉道:「幽冥宗?」   白河愁不能克制的眼現殺機,竟會是與夜魅冥同宗之人!腦中不由轟然一震。   在南方,甚至在全大陸,幽冥宗都是絕不遜於星月門的宗派,甚至以實力論猶有過之。   此派歷史比不上星月派,創派宗主來歷更是無人知曉,只是以一身狠辣無情,詭異無比的功法出現在南方混戰末年,並投在當時的南方霸主身前,替白氏皇朝一統南方立下汗馬功勞,並順勢創派。   在這二三十年更是不可一世,幽冥宗夜家三大高手,宗主夜魅邪青出於藍勝於藍,竟能將西域妖魔遺留在南方的變種量產,且投入實在給予北方重創,位居皇朝三大將軍之首;其妹夜魅靈號夜後,專修咒法密術,其夫正是當今皇朝之主,曾與劍神燕赤霞兩敗俱傷的絕世奇才,神皇白天道;其弟就是白河愁的大仇人,引得阿土伯舊傷復發的夜魅冥,一般小門小宗的宗主根本不是其對手。   月滿樓看到此人那有如朱焰般的雙眸,動容道:「朱焰妖瞳,恭喜夜宗主的幽冥煌氣終於大功告成,,卻不知這位是誰?」   他身後的楊別言忍不住道:「夜宗主能來道賀,我們自然是歡迎之至,但卻不知禮物在哪裡呢?」   竟是夜家宗主親至,如非親聞,實難想像這個看來氣勢出眾,英俊男子竟會是惡名昭著的幽冥宗宗主夜魅邪!   但卻沒人認為是好事,蓋因自夜家第三代宗主因為與當時的星月門宗主同時想和日宗赤家結姻,最後星月門宗主終獲玉人芳心,卻自此與幽冥宗結怨,如果不是在白氏皇朝的調停下,兩大宗門早就明裡爭鬥起來,儘管這樣暗裡仍是互不相容。   夜魅邪伸出修長有力的右手,空無一物,微微仰頭道:「禮物?嗯,當然有,當然有,不要著急,我夜魅邪千里而來就是為了送這件禮物。」   他身後那儒生在他話音剛落就起聲,配合得天衣無縫,「在下寧采臣,見過月宗主。」   月滿樓聞言也不由再次動容道:「邪修寧采臣?」   白河愁這次卻沒聽過此人聲名了,忙向身旁的活字典月淨沙小聲詢問。   月淨沙也是滿面驚容,小聲道:「竟會是邪修!此人是劍神唯一的親傳弟子,卻不知為什麼被燕赤霞逐出軒轅劍派,之後在北方聲名鶴起,不論何宗何派,只要有什麼奇功異訣,諸般法咒,他都要弄來一看,事後再完壁歸還;不過雖是樹敵無數,從未聽說有人能奈何得了他的,直到北方四宗門要聯合圍剿他,更傳聞軒轅劍派終於決定管管此事,他才從北方消失,卻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   「不敢,采臣對貴門的太初紫氣盼望已久,所以夜宗主前來道賀,我就跟著沾光來了。」   自然沒人相信他跟著夜魅邪是來道賀的,不過他如果真對太初紫氣盼望已久,那絕對不是好事。   這時月滿樓身後的那高大紅面男子走到月滿樓身旁與他並肩而立,沉聲道:「夜老邪,客套話不要說了,到底為什麼而來,平日可以容你胡說八道,今天可是人家六百年誕典,如果是來道賀,留下喝杯酒再走,如果是來搗亂,我赤無懼第一個容不得你,到要試試你已經大成的幽冥煌氣有多厲害。」   夜魅邪看到赤無懼也是一訝,然後大笑道:「原來是日宗的赤無懼,如果說這話的是令兄赤無極,我倒是求之不得。你是來幫你侄子倒敬師茶嗎?」   赤無懼臉色變得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正想立即挑戰夜魅邪,卻聽夜魅邪喝道:「本想等你們開完這大典,既然這麼心急,我就不客氣了。」   「月滿樓,我此來是奉夜後之令,你們星月門私通楚國,竟敢企圖以錢財收買我幽冥軍中之人以獲取情報,實在是膽大妄為,現在整個孤星城都被我帶來的一千黃泉鬼軍包圍,這次我看還有誰能保得住你!」   這番話像一個大炸雷般在殿堂中響起,讓人半天沒醒過來,一向對白氏皇朝忠心耿耿的星月門竟會私通敵國?而且夜魅邪還將其幽冥軍最精銳的暗殺部隊黃泉鬼軍全帶來了?   自神皇白天道與劍神一戰,雙方兩敗俱傷後少有露面,一年中倒有半年在閉關療傷,朝中勢力拉幫結派,如果三大宗門再直接起了衝突,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白河愁心中大罵我信你才有鬼,見旁邊的月淨沙小臉通紅,酥胸起伏,顯是被氣得快要走火入魔了,低聲安慰。   反是月滿樓臉色平靜,以手攔住旁邊兩個師弟和赤無懼道:「如果夜宗主證據屬實自是有功,只是如果是誤聽人言,私自調軍圍城卻是大罪。」   夜魅邪妖瞳中朱焰狂熾,哈哈狂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月滿樓,我就讓你死個心服口服,來人啊,把那叛徒給我帶上來!」   兩個黑袍人從門外走來將一個渾身癱軟的人丟在地上,夜魅邪指著此人道:「這就是我門下被貴派收買的人,他到我房中偷走一份軍情密報,交給貴派一位弟子,此事是被我弟魅冥親眼所見,我弟還為此被人重傷,日前才全愈。」   說著將一雙朱焰妖瞳掃向星月門眾弟子,所過之處一個個無不寒意上身。   目光掃過白河愁,白河愁連忙報以迷人笑容,心道你弟弟明明是被阿土伯打成重傷,卻說得這麼偉大,老子與他仇深似海,日後最好不要落到我手裡。   不過如果夜魅邪所說是真的,那就難怪夜魅冥當日想擒下月淨沙了。   最後停在第一排,夜魅邪喝道:「誰是習英倫,給我站出來。」   前排中一男子頓時臉色蒼白如死,幾乎跌倒,引得全場注目。   夜魅冥一把將地上那不知死活的人提起,「給我看清,是不是那小子,若有半個虛字,我會都會讓你再多活三十天!」   聞言眾人無不心寒,幽冥宗素以陰毒殘忍名聞天下,落到他們手裡,速死反而是一種幸事,每多活一天不知受到些什麼折磨。   那人被提至半空,努力的抬起頭向習英倫處望去,嘴唇突出紛亂的長髮,聲音乾枯嘶啞的道:「就是他,就是他,他是星月門的三弟子。」   「很好,今晚我就送你歸西。」   人體象麻袋一樣被丟在地上,那人嘴中流出黃涎,長髮下卻是一張欣喜若狂,終於得償所願的表情。   夜魅邪卻正眼都不再瞧一下地上,自有弟子將其帶走,逕直對月滿樓道:「星月門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   月滿樓望向習英倫道:「英倫,此事可真是你所為?」   習英倫略為鎮定,出列道:「此事與我絕無關係,定是弄錯?」   夜魅邪陰聲道:「這麼說是我弟在撒謊了不成?可惜你以信鴿傳出的那份親筆情報卻落在了我手中啊!」   言罷從懷裡掏出一張紙迎空一抖,「要不要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   習英倫舉目望向那上面的字跡,頭上汗如雨,深吸一口氣,閉眼再不敢看月滿樓:「是我,不過與星月門無關!」   夜魅邪撫掌大笑:「承認就好,這可怪不得我了,月滿樓,你是束手就擒,還是要我下令幽冥軍攻入星月門,殺個雞犬不留?」   月滿樓開口道:「夜宗主,此事雖是習英倫所為,但並不能證明確是我星月門所為,不可禍及無辜。」   夜魅邪冷笑不語,卻不答話。   「等等!」   從星月門眾多女弟子之列走出一個男子,看裝束也是星月門弟子無疑,但雙眼烏黑靈動,且面上表情絕無任何難為情,似乎從女弟子中走是本是天經地義之事,此人正是白河愁。   縱是夜魅邪也被白河愁弄得有些詫異,「你是誰?」   白河愁心中不止一千遍的大罵習英倫和夜魅邪,今天本是自己入門的好日子,結果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擺平眼前這事,幽冥軍攻入城來,可不是好玩的。   「我是星月門的弟子,有事想向夜宗主稟告。」   「月滿樓,他真是你門下弟子?」   月滿樓對白河愁的舉動也是不明白,點頭道:「不錯,我已答應收他入門,不過還未拜過祖師。」   「哦,那也算你門下,小子,有什麼想說?」   白河愁眼睛一陣亂動,道:「我也發現有人通敵賣國!」   夜魅邪大喜,心想真是天亡星月門,「好,你說出來就是,我以幽冥宗祖師之名保證這裡沒有一個人能傷到你,誰敢傷你就是與我為敵!」   「小愁,你想幹什麼?」月淨沙走出來叫道。   白河愁深望她一眼卻不答話,卻對夜魅邪道:「我去取證據來給夜宗主一觀,讓大家親眼目睹。」   腳尖輕點彈向門外,夜魅邪目送他的身影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聲。   月淨沙幾乎要哭出聲來,都這種時候了,笨蛋愁還在發神經。   片刻後殿外響起勁氣交擊之聲,清晰可聞,然後就見到白河愁嘴角生風的提著一個幽冥宗黑衣弟子走了進來。   夜魅邪驚怒交集,如果不是仍盼望著他的什麼證據,幾乎就要立刻對他出手。   「你,你在做什麼,這是我門下弟子!」   學著夜魅邪的樣子將那早就昏迷的弟子提至半空中,白河愁詭異的一笑:「小子,我早就發現有人私通敵國,盜取我星月門的情報,終於給我逮著了不是?」   幽冥宗弟子當然無法回答,白河愁歎氣道:「我也知道你不會承認的,我也想放過你,無奈現在有人說我們私通敵國,我只有拉上你了。」   然後當著眾人從黑衣弟子懷中掏出一物,卻是一本書,上有古篆「流星劍法」,白河愁大驚道:「你除了私通敵國,盜賣情報外,竟然還敢偷取我星月門鎮派劍法,實在可恨,實在可恨!」   月淨沙一陣莫名其妙,明明那流星劍法的劍譜是自己在一月前交給白河愁,還千叮伶萬咐不能弄丟了,不然提頭來見,現在竟然從幽冥宗弟子懷裡穿出來。   夜魅邪大怒,朱焰幾乎要從妖瞳從噴射出來,眼前這小子竟然敢當著自己的面栽髒給幽冥宗,實是前無古人!   大殿中人人張口結舌,人人都覺得今日之事實在是再非夷所思不過,隱隱明白了什麼,仔細想想卻又好像還是沒明白。   白河愁將那幽冥宗弟子像丟捆枯柴一樣的丟在地上,然後向月滿樓恭聲道:「師傅,小愁幸得祖師保佑,前幾日就僥倖發現有人偷盜我門中情報,不想此人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剛才竟然還趁大家都在殿中潛進師傅書齋偷取這流星劍譜,於是就自作主張把他給擒下了。」   白河愁笑嘻嘻的轉頭對夜魅邪道:「夜宗主,我發現幽冥宗竟然私通敵國,盜取我門中情報和武學秘籍。」   月滿樓還沒有表態,他身旁的赤無懼倒是再也忍不住,先是輕笑,繼而仰天大笑。   月淨沙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笨蛋愁竟然敢這樣戲弄夜魅邪。   夜魅邪冷目森然,「白河愁?!」   「在!」白河愁答道,同時全身上下進入一級戰備,不敢有絲毫大意。   夜魅邪隔空一爪抓向白河愁,隔著還有丈餘遠,那爪風腥臭撲鼻,中人欲嘔,正是幽冥宗最殘毒的搜魂撰魄爪,號稱中者無救。   白河愁早有準備,爪風剛起斗轉星移加鬥氣加速,移形換位橫移五尺,地上頓時出現五個深孔。   這大約就是搜魂撰魄爪吧?老頭子,今天我算是幫你討了一點債,不過這還不夠啊!夜魅冥,夜魅邪,我白河愁是天生小氣,雞腸鴨肚之人,你們最好求神拜福不要早死!   夜魅冥當日傷重返回,當日就被送回去療傷,白河愁又是和月淨沙一起出現的,且身懷星月門武技,被其誤認為是星月門弟子,並非所要尋找的人,所以也就沒向其兄提起。   夜魅邪見白河愁竟然能躲過自己一擊,只以身法而論,此子身法雖是星月門的斗轉星移,但速度竟連夜家的百鬼夜行術都似有不及,冷哼一聲,舉起一掌印去,掌勢隱隱籠罩白河愁的閃避路線,只有後退一途,但那也在他預算之中,接下來他縱然身法再快一倍也將在三招內被自己牽著鼻子走,直至被以幽冥血手擊中抽精吸髓而死!如若硬擋更是求之不得,對方怎麼也不可能與自己的功力相提並論,只有死得更快!   原本修長白晰的手變得血紅,一如夜魅邪眼眸,妖異得讓人不敢正視,白河愁收起所有玩笑之色,電光石間想出三種可以閃避化解這一擊的方法,但沒有一種有把握可以應付得下來對方將接踵而來勢不可擋,必要致己於死地的攻擊!   一片白色出現在白河愁面前,忽然紫色大盛,連攻來的血色勁氣都有些失色,兩種色澤輝映,妖異中透出一種能平靜人心的典雅高貴。   夜魅邪上身微晃,身上黑袍禁不住裂開,剛才的一擊本未用盡全力,卻不想月滿樓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星月門最高心法太初紫氣,自己中途不及換氣,只得全力摧發幽冥血手,但並非自己才大成的幽冥煌氣,頓吃暗虧。   目中朱焰轉淡,「月滿樓,今天算你走運,我只將這習英倫帶走就是。」   夜魅邪再看了看白河愁,點頭道:「小子,我記住你了,希望下次見面時你憑自己的本事保命逃生,那樣我會覺得越來越有趣!」   習英倫發出一聲大叫,腰間長劍出鞘,顯是不甘束手就擒,至少三百道氣機形成的點點流星劍氣攻向來敵。   出手對付他的卻是那邪修寧采臣,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指點出,竟穿過習英倫所有劍氣視如無物正中其胸膛,一指便點倒挾在脅下。   只有習英倫驚駭得想大叫,對方絕不是憑氣機硬將自己的劍氣化去然後擊中自己的,而似乎是一眼就看破自己劍氣的破綻,攻擊自己最薄弱之處,一擊便倒。   流星劍氣是以氣機形成許多氣點進行攻擊,練至絕頂之境本應是毫無強弱之分,且能以劍氣惑敵視覺,只是自己煉氣不足才會導致發出的三百道氣機出現極少數的弱點,竟不能影響這邪修視覺半點,他永遠不會忘記中招一那刻寧采臣的雙目,黑色一下將眼眶全部充盈,那簡單就不像是人的眼睛!   白河愁見兩人帶著習英倫出殿,才大鬆一口氣,生出死裡逃生之感,今日倒足霉頭,強行出頭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忽然肩頭被人一拍,卻是月淨沙,忙將眼一閉昏死在她懷裡,藉以躲避滿堂的目光。    神武篇 第九章 明鏡止水      白河愁雖然閉著眼,但感覺到身體被人抬出去穿廊轉道的到了自己的房間,且有數人圍著自己竟沒有離開之意。   月淨沙的憂心仲仲的道:「爹,他沒事吧?是不是中了夜家的什麼暗算呢?」   「師妹放心,應該不可能,師傅及時出手,會不會是他膽子太小,自己嚇暈過去了?」說話者是赤雷。   白河愁會是被嚇暈過去的,月淨沙頭一個不相信,「不可能的,他一向膽大包天。」   「月侄女放心,如果他真是中了夜老邪的暗算,我赤無懼一定幫星月門討個公道,就算鬧到神皇之前也在所不惜。」赤無懼沉聲道。   月滿樓把完脈抬頭道:「沒有中暗算,脈理正常。」   白河愁心道再不醒來就穿幫了,立即唉呀一聲睜眼醒來,故作驚訝的對月滿樓道:「師傅,不好意思,不知是弟子膽子太小還是夜魅邪對我用了什麼邪法,他攻來時弟子完全不知該怎麼辦,如果不是師傅出手,弟子已經死定。」   月淨沙仍不放心欲伸手一探,白河愁立即起身躲過,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兒。   月滿樓點頭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讓楊師弟和許師弟在招呼客人,現在我們來商量一下怎麼救你三師兄習英倫吧!」   白河愁吃驚到差點跌倒,有沒有搞錯,還要去救習英倫這個給星月門帶來天大麻煩的傢伙。   「師傅,真的要去救三師兄嗎,不過那封書信似乎不是假貨,不然三師兄一定會當場反駁的。」   月滿樓道:「我也相信你三師兄確有將軍情傳給楚國,但我相信他只是一時糊塗,又或者是別有內情,如果真的是要私通敵國,他投入我門下快八年了,又何必等到現在。我曾數次遣他送信給慕容師弟,書信往來間內中不乏前線機密,稍有洩漏就會有數萬生命消失,但那段時間卻是我軍節節勝利。而且幽冥宗向來手段殘忍,我星月門又曾反對過神皇立般若王為繼承人,英倫落到他們手中,恐怕根本沒命到聖京。」   赤無懼道:「月宗主是想去救他出來,再放他逃生?」   月滿樓搖頭道:「我倒也不至於袒護自己的弟子,不過怎麼都得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讓他說個一清二楚,只是日間已經弄得很僵,如果連英倫都不讓夜魅邪帶走,只怕他會立即下令讓幽冥軍攻城,賓客如此之多,如有損傷,如何對得起這些遠道而來的朋友。」   「爹,那麼我們怎樣去救三師兄出來的呢?」   「我打算讓兩位師弟看守星月門以防異變,為免事敗將日宗牽扯進來,無懼兄和小雷就不用去了,沙兒和小愁也都留下,我獨自一人前去即可。」月滿樓沉吟道。   白河愁心中暗喜,大念阿彌陀佛,心想終於不用去救習英倫,晚上不就有時間去見黑帝斯了?   赤雷拱手道:「師傅,三師弟到底是我師弟,就算千錯萬錯,也該由師傅查明後再送上聖京處置,絕輪不到夜魅邪假公濟私,實際上是想借此打倒我們,所以請讓我跟你去救人。」   赤無懼也笑道:「雷兒都要去,我也沒有理由袖手旁觀,只要我們小心謹慎,做到不露痕跡的救出人來,夜老邪啞子吃黃蓮,只有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不行,怎麼可以因星月門之事勞動無懼兄。」   「此言差矣,我日宗赤家與星月門幾百年交情,不然也不會相互讓自家子弟拜在對方門下,夜老邪不過是想借此打擊我們,打擊白傲天,只要我們被挫,白般若自可水漲船高。說不定那封信是他幽冥宗讓人偽造的,就算是真,也怎麼都得給習英倫一個說話的機會。我和雷兒出手,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   月滿樓道:「如此有勞赤兄了,雷兒的太初紫氣也已有小成,也可以隨我們一同前去。   「沙兒也要去,我也會太初紫氣。」月淨沙大急。   白河愁立即代師斥責道:「月丫,咳,月師姐,你是女子,不宜參加這種危險的行動,再說好像小弟還很需要你照顧哦!」   月滿樓不以為悖,反而贊同道:「我決不能讓你去冒險,你還是乖乖的呆在家裡。」   月淨沙先恨了白河愁一眼,「鬼才相信你有事,剛才害我那麼擔心,現在卻活蹦亂跳。」   白河愁立即語塞,月淨沙再對其父正色道:「爹平時教導女兒的從不敢忘,現在三師兄有難,我如果坐視,那不是與父親平時的教誨相違了嗎?」   白河愁瞇起眼看月淨沙,心道月丫頭果然是惷到無藥可救的那種,自己以前還一直報有一絲希望,現在才知自己錯得有多厲害。   月滿樓長歎一聲道:「那就這樣決定了吧,天黑後除小愁留下,無懼兄,雷兒和沙兒隨我去救人。」   白河愁心中哀歎,原來自己這個師傅和他女兒是一樣的惷,難怪難怪,果然是虎父無犬女。   夜幕降臨,銀月緩升,撒下清暉月光,將站在一家屋頂上發呆少年猶豫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這時月滿樓一行已經悄然離開,換上夜行衣潛望城內府衙,夜魅邪暫居的地方進行救人。   少年左邊便是出城的方向,右邊卻是往城中府衙的近路,只見他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顯是一直拿不定主意。   「他奶奶的,到底去不去看一眼呢?」少年煩燥的道。   他正是不知該悄悄跟去府衙還是立即出城去見黑帝斯的白河愁,習英倫自然是干他屁事,但月淨沙那笨得無與倫比的惷人竟然跟去,師傅竟也被她一番大義凜然得如同撥開烏雲見青天,實則笨得不能當飯吃的話打動,只要一想到日間夜魅邪的那一擊,現在都還有些心跳,何況他們似乎都忘了還有一個邪修寧采臣在,一旦暴露蹤跡,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問題。   「月丫頭,算是我上輩子欠你的。」其實是想起從小蹭月淨沙的飯蹭了不少,好像自己最喜歡吃的幾種菜也只有她做得最合自己胃口。   主意已定,白河愁遙望城外方向自語道:「反正黑帝斯還要再呆一個晚上,我先去幫忙救人,再去也不遲。」   「習英倫,你真好命,有少爺我來救你,真是十輩好修行。」一聲大叫,白河愁象只大鳥般往府衙移去。   站在屋頂上,對面府衙中黑壓壓的一片,只有一間小屋似乎還亮著光。   月滿樓揮手,四人往對面掠去。   腳尖踏足府衙屋頂瓦片時,月滿樓忽然察覺到周圍有人呼吸稍重的聲音,立知不妙。   還不等他發出警告,身後一處屋子的屋瓦四分五裂向外飛迸,一個血紅色的身影急旋,沖天而起。   「月滿樓,不用掩蓋身形,本宗知道你會來,等你已經多時了!」血紅人影旋勢停止,降落屋頂所處位置恰好切斷月滿樓等四人的退路,正是幽冥宗宗主夜魅邪,只是身上穿了一件多角多稜連盔帶甲,盔有雙角突出,甲身凸現無數奇異咒文,色澤與其眼中朱焰一般血紅妖異的鎧甲。   見到夜魅邪竟然是穿著幽冥宗護身至寶,號稱能辟易諸般咒法的血凜咒甲,月滿樓倒吸一口氣,對方分明是早有準備。   赤無懼一聲大喝,向夜魅邪衝去,「月兄救人,我來攔著夜老邪。」   夜魅邪一聲冷笑,一拍手,傳來拉弓上弦之聲,月滿樓等一看,身周屋頂和腳下都有身著紅袍的獰惡武士以強弓利箭對準自己,足有百人之多,剛才對方暴露痕跡的呼吸聲就是從這些幽冥宗精銳黃泉鬼軍中傳出的。   出來時早派人探明夜魅邪將所帶黃泉鬼軍都留在了城外,所以才放心前來救人,誰知竟是圈套,應是將九百人留在了城外,另一百人化整為零的潛了進來,但用來對付自己這幾人恰到好處。   赤無懼身形疾衝,正待出手,左側丈許處升起一人,渾身淡紅環繞,隔空一拳向赤無懼印來,如果是被白河愁看見此人必是殺機大生,正是夜魅邪之弟夜魅冥!   暫時還不必與赤家正面對上,當前大敵是星月門,如果在這裡除去赤無懼,等若同時挑上日宗和星月門,縱是夜魅邪也要三思而後行,所以由其弟出手纏住赤無懼才是上策。   夜家兩大高手齊出,看來是早有預謀,何況還有一個不知躲在哪裡可隨時冒出來的邪修尚未出手,月滿樓表面仍是從容不迫,心中卻不由一沉,現在再不是怎樣救人,而是如何帶著三人脫險離開。   「放箭!」夜魅邪喝道,高大身形虛空跨步一拳印來,眼中朱焰狂熾,月光下雙手轉紅,妖氣狂飆。   今日必要藉機將月滿樓在這裡幹掉,事後再加以妄圖劫走要犯之罪,不但星月門脫不了干係,就算是赤家也必受波及。   無數利箭從三方同時射來,如在正常情況下未必能傷得了自己,但身邊的女兒和弟子卻未必能盡擋由這些遠勝尋常士卒,在幽冥宗弟子中挑選組成的黃泉鬼卒手中發出的勁箭,何況還有將所有殺念放在自己身上的夜魅邪。   月滿樓當機立斷,腳下運勁,屋頂立碎,三人頓時向下急墜,頭上傳來箭矢聲和夜魅邪的怒喝聲,終於避過第一輪攻擊。   夜魅邪立在屋頂大洞旁,下面灰煙繚亂不可見物,但三人的迅疾快移卻沒能瞞過他的感官。   如果真讓他們借房屋掩護逃去,那自己的一番苦心佈置不是付之東流?正要忙下令幽冥鬼卒收起弓箭進行搜敵,忽然府衙內東處起火。   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一道火流星閃過,離己不遠的馬廊也起火,那裡乾草不少,頓時火光大熾,直襲而來。   夜魅邪又驚又怒,連忙分人去救火搜敵,然後帶著剩下的七十名鬼卒向月滿樓藏身之處而來。   因為不能將習英倫事件硬扯上星月門所為,所以不能名正言順的以叛國罪名拿下星月門諸人,否則鎮守南陽的慕容傑聞訊將揮軍西來與他的幽冥軍拚個你死我活,白氏皇朝立即陷入動亂,面臨四分五裂之險,那後果連他也承擔不起。   但他也算摸準月滿樓的心思,知道必不想習英倫在事件還沒有完全查清之前被自己弄得死去活來,甚至屈打成招損及星月門的清譽,多半會來救人,所以故意將大部份黃泉鬼軍留在城外,令一百黃泉鬼軍潛裝進城入府,布下這殺局等著月滿樓上鉤。在這裡如果做掉要犯的同夥,不但順理成章,而且誰都沒有話,慕容傑如果敢以此與己翻臉,實是再妙不過,當下就坐實通敵之名。   故府內四處起火,到處一片慌亂,但夜魅邪卻是立意決心不讓月滿樓生離,將小部份人分去搜索這正在給製造麻煩的未知敵人,自己卻將所有精神放在搜索月滿樓身上。   放火之人正是白河愁,他到時剛好是月滿樓等四人掠身進府之時,正想跟在後面,夜魅邪現身,他立知不妙,以最快速度避開雙方激戰處潛進府內,然後找到弓箭和引火之物,到處放火。   靈敏的感到有人在向自己不斷靠近,知是剛才放得太過於高興,黃泉鬼卒終於找上自己,忙歡天喜地的放了最後一把大火開始去搜尋月淨沙。   全力展開斗轉星移身法,避開黃泉鬼卒和府內的衛兵,不一會已經找遍府數處卻仍未發現月家父女,不由大急。   一陣腳步聲又傳來,嘈雜零亂,應是府內衛兵在到處搜索,白河愁見旁邊一處小屋有微弱燈光,飄身掠去。   屋內除了地上鋪有稻草,一張桌子上點有油燈發出昏黃燈光外就別無他物,地上一個男子渾身傷痕纍纍,顯是才吃了不少苦頭,張大了嘴像離開了水缸的金魚般呼吸困難。   白河愁立即閉上雙眼,心裡默念自己是什麼都沒看到,轉身欲走。   那男子正是星月門三弟子習英倫,但此時白河愁卻只想救出月淨沙立即溜之大及,如果要再帶上這習英倫白河愁就沒有一點把握能走得掉了。   「是白師弟?你是來救我的嗎?」習英倫卻發現了白河愁。   白河愁猶豫了一下,回頭道:「師傅他們已經潛進來救你,但被發現了,我正在找他們,你能不能走?」   習英倫眼中閃過淚花,然後慘笑道:「我一身真氣都被夜魅邪給禁制住了,然後施以酷刑,現在比常人還不如,多謝你們還來救我,是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星月門,你們快走,請千萬護著師傅和月師妹,習英倫下輩子如果還能做人當再拜在星月門下。」   白河愁雖是天性自私之人,此時仍沒有打算帶著習英倫一起走之意,但仍被聽得有些酸楚,心中想起一法應該可以立即讓習英倫恢復行動力,只是過後對身體的損傷極大。   心想橫豎死馬當活馬醫,老子是絕不可能帶你一起走,幫你解開禁制也算對得起你了。   正待走上前去施為,不過兩步心生警兆,身體立僵,白河愁緩緩轉身。   門無聲無息的被打開,儒服方巾,文雅俊逸的書生憑門而立,正含笑相望。   「我初見你就知道你身上除了星月門的武技之外還有我也未見過的別派武學,而且小小年紀精神修為卻遠超常人。」邪修寧采臣以極感興趣的目光打量白河愁。   白河愁心中恨得牙癢癢,臉上卻笑得比誰都開心的道:「我見到寧老師也是一見鍾情,頓生好感,不過今天天色已經太晚,明天我定找上你喝茶聊天,共敘心曲。」   嘴上胡說八道,白河愁卻暗中計劃準備脫身,至於地上的習英倫只有愛莫能助,自己小命要緊。   啞然失笑,寧采臣緩步前行向白河愁迫來,「擇日不如撞日,就選今天如何,采臣委實對你身上所懷的異派功法極感興趣,而且星月門的武學也是仰慕已久。」   見到寧采臣望向自己的眼光,分明就似自己看到月淨沙親手所做的珍珠瑪瑙飯時的那種雙眼放光,一念及此白河愁差點想噴血。   「哈哈哈!正好流星劍譜還在我身上,我就送與寧老師。」笑聲未盡,白河愁伸手入懷似真的在找那本流星劍譜。   手從懷裡掏出,空無一物,瞬間數指點出,指力飄忽幻變,正是星幻指法。   白河愁身上殺氣狂現,如能不動手就絕不動手,一旦動手也絕不容情。   邪修眼中異芒微閃,右手如拂似遮的在身前劃弧,所有星幻指力就莫名其妙的石沉大海,白河愁更是掩飾不住驚訝,邪修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我也不會傷你性命,只要答應我將你所知異派功法告訴我,我就放你走,不然只有硬行擒下你,研究個三五天。」邪修語帶真誠的道。   「滾你媽的大頭鬼!」白河愁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再出手時黑光畢現,卻是以黑帝斯所賜幻魔施展出流星劍法,至少三百道以上的氣機狂湧而出,在身前幻出無數光點。   寧采臣皺眉,舉起雙手結印,手勢變幻不已,有如鮮花怒放,所有流星劍氣一至他手前寸許處全部如被無形之力牽引失去控制般向兩邊分瀉。   兩邊牆壁被劍氣射出無數小孔,白河愁又驚又怒,對方兩度施展的功法竟然截然不同,自己仍是連他毫毛都沒能傷到一根。   寧采臣搖頭道:「我不是要看流星劍法,我是要見識見識你身上那種既狂暴又冰寒的異派功法,還不快施出來嗎?」   白河愁心一橫,流星劍法二度催發,寧采臣不禁臉露失望之色,但忽然臉色大變,原來白河愁這一劍與剛才看似一樣卻實則別有玄機。   寧采臣感到隨這一劍的刺出自己如同被置身於無限星空之下,數不清的流星正由小變大向自己飛墜而來,白河愁的身形卻消失無蹤!   原來白河愁想起黑帝斯所傳這把幻魔劍據說有影響他人精神的功用,這一劍已是將自身精神力注入劍中,引發劍內縕藏的異力,造成寧采臣的幻覺。   劍氣發出嗤嗤聲響,這一劍之勢有近四百道氣機狂湧而現,已是白河愁已經領悟出的流星劍法之極,加上幻魔劍之功,雖不敢求傷到邪修,但只要能迫退他,立刻就拋下習英倫不管,有多遠跑多遠。   劍氣凌體的一刻,邪修眼中出現異像,地上的習英倫更是啊的一聲叫出聲來。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眶,黑眸突然擴大開來將所有眼白覆蓋,卻沒有半點妖魅之感,反有一種神秘深遂的異覺,似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正在發生。   首先起感應的是白河愁,眼前的寧彩臣正出現自己根本不能理解的現像,明明他就在眼前,卻又感覺他無所不在,到處都是他的氣息,被他那全黑的眼光掃到時,更無端的覺得自己像沒穿任何衣物就站在他面前。   寧采臣一指點出,白河愁所有劍光消失不見,那一指竟是在能惑人感官的流星氣中找到了最薄弱的地方一擊破去所有劍氣,而且隨勢想制住白河愁,一如當日的習英倫。   「再動!」一聲大喝,精神集中再狂爆開來,集中的精神力依黑帝斯所依化為再動的來源,原本已經一口真氣用盡的白河愁以比剛才還要快的速度後退,同時黑暗鬥氣迸發點中地上的習英倫,狂暴的力量像利劍般穿透他身上所有穴脈,將束縛他真氣的禁制破去,至於兩三天後他的經脈會怎樣就顧不得這麼多了。   身體猛撞上窗戶,終於呼吸到外面的清新空氣,他媽的,那邪修果然不是人!   習英倫禁制被瞬間解開,精神大振,心道怎麼要拖住寧采臣,連發星幻指,對自己身上的要害卻不遮不掩。   寧采臣理都不理習英倫的攻擊,右臂劃了一個圈然後在圈中推出,生出一道如牆似堵的氣壁擋在身前,下一刻穿過白河愁撞出的大洞步出小屋。   星光下哪裡還有白河愁的蹤影,寧采臣搖頭微笑道:「竟然能影響我的精神感官,迫我使出明鏡止水,我對你真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至此他眼中的全黑才慢慢退去恢復正常。    神武篇 第十章 兩敗俱傷      鬥氣在精神的操控下向後狂噴猛爆,白河愁以一鶴沖天勢直衝屋頂舉目眺望將府內形勢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黃泉鬼卒正從府內各處向東邊急奔,那裡月滿樓被如鬼似魅的夜魅邪纏得死死的根本無法脫身,月淨沙和赤雷且戰且退;而離自己較近的赤無懼聲聲大喝,手上紅光暴現,顯是運起日宗絕學離火神訣與妖紅繞體的夜魅冥戰得難分高下。   知道不能耽擱,不然一會再被邪修趕至,不要說自己,恐怕五人中沒有一個人能逃得了,忙以斗轉星移的控氣之訣控制體內的黑暗鬥氣向赤無懼掠去。   赤無懼聲如暴雷,每一掌一拳一腳都縕有離火神訣之功,縱是鋼筋鐵骨遇到這陽剛烈勁也要被擊潰熔化,但卻奈何不得自己這對手夜魅冥,自己的每一勢都被其由淡紅轉深紅的,妖氣吞吐不定的幽冥煌氣化解得一乾二淨,空自著急卻沒辦法立即做掉眼前這鬼魅卻幫其他人脫身。   夜魅冥眼中陰芒閃動,他的幽冥煌氣雖還未大成,但已是非同小可,赤無懼雖然未必弱於他,但在這種被強敵環繞的情況下,時刻還要分一點神注意周圍,還要擔心自己的侄子和月家父女,他當然是大佔便宜,好幾次都有機會給赤無懼造成終身之傷,只是沒有把握避得過對方被重創時的反擊,那必是極為難挨的,況且其兄夜魅邪有令最好不要致赤無懼於死地。   東邊傳來月淨沙的尖叫聲,赤無懼一眼望去,肝膽欲裂,竟是在鬼卒的圍攻下,兩人離圍牆只有不到兩丈的距離卻險象環生,月淨沙幾乎被一刀劈中,幸好從旁邊殺出一個人來幫她解圍,卻是眾人欲救的習英倫。   月淨沙又驚又喜,「三師兄,是誰救的你?」   自被白河愁一指解去禁制之後,習英倫只覺不但真氣恢復,而且渾身的傷似乎也好了大半,卻不知這是白河愁以黑暗鬥氣強行通經舒脈,過後後患極大。   得習英倫相助,星月門三師兄妹總算稍好一些,只是由府中趕來的黃泉鬼卒也越來越多,形勢並不樂觀。   赤無懼凌空躍起,空中一拳帶起熔金焚鐵的高熱擊向夜魅冥,夜魅冥不敢怠慢聚起幽冥煌氣加幽冥血手,月色下夜魅冥長髮如鬼,雙手通紅欲滴。   如同在空中響起一聲悶雷,赤無懼被震得向東飄飛,藉機在空中一個轉身,竟欲就此脫身。   夜魅冥冷哼一聲,心道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道我真不敢傷你不成?   雙手合攏如抱一球,幽冥煌氣在手中聚集快速在體外顯現凝集,血紅煌氣變成一個拳頭大小的血球時,夜魅冥正欲吐氣開聲,忽然感覺到有人已欺近自己兩丈之內且全速掠來,竟然有人趁他和赤無懼激鬥無瑕他顧時潛進身來偷襲!   來人速度竟快到足以與自己的百鬼夜行之術相提並論而毫不遜色,夜魅冥知道如果自己非要以幽煌冥球擊殺赤無懼,自己亦必不能躲過背後的偷襲,只得在千鈞一髮之際轉身,面對襲體而來的漫天劍光陰笑浮現,蓄好的幽煌冥球脫手斜斜飛出向敵擊去。   偷襲他的正是白河愁,本以為會得手,誰知剛施出流星劍法,對手竟轉身把目標換成自己,臉色頓變。   但已來不及變招,幽煌冥球由小變大聲勢驚人的飛來,如果被擊中恐怕再多一條命也不夠。   白河愁大喝一聲,流星劍氣再現,卻不是攻敵而是凝氣在身前希望能多擋冥球一下,然後精神配合鬥氣爆發,一日之內第二次施展再動。   冥球不過被略阻,劍氣很快被粉碎,但所爭取的時間已經足夠,白河愁向東邊月淨沙立身處激射過去,冥球擊空將白河愁腳下整間房屋擊得轟然傾頹,支離破碎。   萬沒料到對方竟能在冥球下逃生,夜魅冥對偷襲自己的這小子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他,剛才赤無懼為救其他人這樣冒險,不惜一口氣盡的強行突圍實是給了自己在莫大機會在空中重創他,自己卻不會受半點損傷,傳出去自己必將聲威大振,直追七大宗主。   夜魅冥怒不可遏,強提真氣卻氣盡脈涸,與赤無懼的激戰加上剛才的冥氣球已耗去他相當多的真元,手腳酸軟之感襲身而來,口中不由喘著粗氣。   另一邊月滿樓與夜魅邪動手已經多時,兩人都是大陸上宗師級的人物,拋開立場不談實是有些惺惺相惜,正所謂對手難得,只恨仇怨交纏,造化弄人。   兩人動手間劍氣縱橫,冥氣繚繞,飛沙走石,無人敢近。   月滿樓以星月門最高心法太初紫氣駕御流星劍氣,每一劍勢生成,必是千餘點仿如晨星般閃耀的紫色光氣密現體外,將自體包裹得像一個風雨不透的大光球。   夜魅邪雖無法擊潰對方這種強弱平均,且每一劍勢中橫豎斜直各不一樣,甚至有彎如月弧,曲如玉鉤的先天氣機,但他幽煌冥氣已是大成,舉手投足間,深紅氣芒夾著黑氣流竄與其弟又大不相同,在體外扯起絕不失色於流星紫氣的幽氣冥波,每招每式都是強攻硬碰,毫不退讓。   月淨沙傳來的驚叫聲傳入月滿樓耳中時,饒是他平日養氣功夫已近絕頂也不由心驚,太初紫氣迸發,幻變出近一千五百道流星劍氣,原來密集得像光球似的流星紫氣由圓變方,方正得如一面紫盾般朝對手壓過去。   這一劍差點讓夜魅邪都生出退讓之心,但卻知道只要一退,月滿樓說不定就此脫身而去,功敗垂成。   雙手結印,凝起九層幽冥煌氣相迎,那每層煌氣都是紅黑相間時散時聚,時而紅盛黑淡,時而紅淡黑盛的氣勁滲雜在內周流變幻,竟濃烈得有些像流質在裡流動不己,可想而知裡面的氣機激變到了何等地步,硬得寸步不讓的將月滿樓的退勢封住。   兩大宗主的驚世一擊正面撼上,互不相讓,產生的勁氣交擊之聲初聽像一聲驚雷,細聽又像千百聲同時而發。   地上立即千瘡百孔,勁氣交擊的中心更是出現七尺寬三尺深的巨坑,是被兩人四散的氣機餘勁所創。   夜魅邪身上紅黑氣勁在這一擊下幾乎潰散,但可以想見對方也絕對不比自己好得到哪裡去,正待調元生氣不給月滿樓任何援女的機會,卻見漫天劍氣消散後露出月滿樓紫氣大盛的臉,雙手持劍高舉過頂,原本雪亮的長劍此時色變為紫,瑩光大放,腳下立地之處先是一三尺見方的紫色渾圓出現,然後密如蛛網般的密咒法文出現腳底生成淡紫色光幕護住身體,口中似緩實快的傳出聲音:「鴻蒙之初,有氣生成。」   「太初之劍?」夜魅邪連聲調都變了,所謂咒法與武技之別不過是將本身真元調元換氣以另一種形式化為種種屬性的元素護體禦敵,但真元變換下稍有不慎自身就先受反噬,故會形成特異咒音,腳下更會出現護持符陣,替咒術師護體。   相同咒法視修為深厚而威力不一,某些特別強大的咒法更可在調元換氣時引來天地之氣,威力更是強大。只是咒法之學深奧難明,非有特異資質者難有大成,對咒法有研究的門派偶有所得亦是秘技自珍,造成流傳甚少。   太初之劍卻是星月門中自初祖以降就無人修成,劍技與咒法合二為一的至高之學,現在竟然重現在月滿樓身上,本以為幽煌冥氣大成後就能穩勝他一籌,未免太小看人了,月老兒看來是存心與自己拚命!   知道月滿樓的咒音不過是穩定自體與所借天地之氣的頻率,一旦音盡就是劍發之時,但是現在隨對方腳下的符咒出現,天地之氣已經形成護持,只要在音盡之前無法一擊破去對方的護持符咒之陣,氣機牽引下,太初之劍和引來的天地之氣將變得連月滿樓都沒法控制,順勢全洩向攻擊者,更不知是禍是福。   紅黑氣勁再生,這次是不惜損耗真元的催發,形成的九層幽煌冥氣比之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雙手變印改為抱球狀,九層幽煌冥氣被夜魅邪以一揉一合之勢瞬間頓時生成夜魅冥想用來擊傷赤無懼的幽煌冥球。   快得聽不清的怪異咒音有如爆竹般響起,夜魅邪在太初之劍的威脅下亦是連壓箱底的功夫都用上,亦是咒法與武技合一的最強技法,化元氣冥球為冥界至高刻印。   夜魅邪腳下同樣出現烏黑妖紅色澤流轉幻異多變的咒符陣勢,集起的元氣冥球由圓變方不住變幻,稜角分明得猶如一塊寶印般擋在身前,先是四邊稜角烏黑發亮,正中卻血芒流動,生出四團狀似古篆的芒團「冥天降臨」!   最後一聲咒音響起,夜魅邪雙手推出,冥氣之印隨手推之勢前進,印體頓變妖紅,正中古篆卻色變烏黑,氣異字變,「至尊無上」!   「紫氣東來,太初之劍!」恰好是月滿樓劍勢已成,力劈而至之時。   太初之劍VS玄冥刻印!   這時白河愁已經趕到月淨沙身邊,合赤無懼,赤雷,習英倫,月淨沙,白河愁五人之力,那些黃泉鬼卒自然不是敵手,被硬生生從中殺開一條血路。   五人躍至牆頭時,只聽一聲巨震,兩手交手處三丈內屋倒房傾,沒有任何金鐵木錫能保持三寸以上完整,夜魅邪應聲向後狂拋,週身黑氣紅芒黯然無色,身上那件血凜咒甲由肩至腰四處地方出現四團蛛網般裂紋緩緩崩裂。   月滿樓似炮彈般射至幸得赤無懼將他拉住,星月道袍烏黑焦裂夾著血跡斑斑好不狼狽,臉色更是差到像才從墓穴從爬出來似的……   「快走!」月滿樓聲音嘶啞難聽之極。   眾人哪裡還敢遲疑,就欲離牆而去。   忽然一個溫和的聲音道:「星月門太初之劍重現天地,實是可喜可賀,月兄欲走,采臣不敢相留,只是這位白河愁與我有緣,卻要請留步了。」   白河愁一聽這聲音如被雷擊,只見牆頭左方,月白儒服飄拂,不是邪修寧采臣還有誰?   如果等夜魅邪元氣稍復,加上夜魅冥和眾多的黃泉鬼卒趕來,不過是大家綁著一齊死,白河愁知道要想讓月淨沙五人脫險只有捨己救人了,咬牙道:「你們走。」   月淨沙道:「不行,我們怎麼也不能拋下你。」   懶得和這笨丫頭爭論,何況現在根本就不是爭論的時機,白河愁以充滿感情的雙眼望向月淨沙:「相信我,我一定能活著回來見你!」   鬥氣爆發彈離牆頭,白河愁向城東掠去,「寧采臣,有種你就追來。」   寧采臣對月滿樓一笑,道:「放心,采臣不會傷到此子,只是對其所學頗感興趣罷了,月兄珍重。」   珍重二字許音剛落,人已經出現五丈之外向白河愁追去。   星月門是不敢回的,現在在門中的兩個師叔大約也不是這非人的邪修對手,而且也不願向他們求救。但看對方一直緊追不捨,雖是以鬥氣加速配合斗轉星移,卻拋不下他半尺,再跑下去,不用他出手,自己就先累死了。   轉眼將近城門,白河愁心念一動,向城外飛掠,不知黑帝斯出手能不能趕得走這寧采臣呢?   兩人風弛電閃般的狂掠,白河愁終於看到黑帝斯藏身的小谷,心中大喜,卻只覺一陣頭暈氣竭,今天真元消耗實在太大,更兩次再動,如果不是有後面的這個瘋子,簡直想立刻找個地方大睡一場。   速度稍減,背後三尺處響起寧采臣溫和的聲音:「你終於累了嗎,不如停下來休息吧?我對你沒有惡意的。」   白河愁大駭,精神力暴漲,一日之內第三次施展再動,速度超越剛才衝進谷去,用盡平生力氣叫道:「黑帝斯,快出來幫我,再不出來就要幫我買棺材了!」   背後一股爪力襲來,籠罩白河愁的退路,想迫使他不得不停下來,寧采臣終於失去耐心。   白河愁現在氣盡力竭,一日三次再動,腦中一團亂麻精神力無法集中,再沒法使出異能,急中生智下一個懶驢打滾,姿勢難看卻硬是又滾出數丈遠。   寧采臣又好氣又好笑,他對星月門中人本無惡意,不過是與夜後夜魅靈相識,又想從夜魅識手中得到關於妖魔的知識,但並不想傷及人命,只答應出手相助,後來遇到白河愁卻對他身上隱含的黑暗鬥氣產生興趣。   正欲再追白河愁,突然面前人影一晃,一人以手作刀帶著凶厲無匹的氣機劈至。   身形微退,寧采臣雙手連拂,一道虹狀淡紫氣壁擋在身前,卻是北方紫雲派絕學紫雲壁,最擅防禦。   攻擊他的正是黑帝斯,他的黑暗鬥氣比白河愁強多了,雖知對方的防禦氣壁並不簡單,但騎士系武技本就是強攻猛擊,以硬碰硬,左手刀氣狠狠劈中寧采臣的氣壁。   紫雲壁是依紫雲派的心法紫雲訣所成,防禦力之強在北方極為有名,寧采臣雖是傖促運氣化壁,但竟硬擋黑帝斯的鬥氣斬而毫不遜色,但黑帝斯立即右手黑光暴現,又是一記鬥氣斬重劈而下。   寧采臣被劈得身形後挫,不敢怠慢,紫雲壁隨手連拂,在身前形成嚴密的防禦,可是黑帝斯隨形而上,雙上合什又是一記大黑暗鬥氣斬劈下,頓時紫雲氣壁崩潰。   手骨欲裂的感覺讓寧采臣大吃一驚,雖知眼前這人勝過白河愁多多,不可同日而語,但也沒想到這樣難對付,一出手就把紫雲壁破去,更可怕的是接下來的攻擊,速度快得驚人,連寧采臣都沒法掌握得住,與白河愁一樣都是走的真氣猛噴猛發之路,力道之強更是生平僅見。   連換了從北方宗門中學來的七八種絕學,沒一種能應付得下來對方那看似簡單的手刀疾劈,還差點被劈中肩頭,最後是施出軒轅劍指硬對一記才兩人各退一步。   寧采臣搖頭苦笑道:「停手,我對他沒有惡意。」   話還沒說完,黑帝斯冷哼一聲,又撲上來,顯然是信你才有鬼,這次鬥氣更強,凶念更著,顯然亦是精神修煉的高手,殺氣和他所用的那種凶厲斬法渾然天成,更讓人難以應付。   寧采臣知道此人的攻擊看似簡單,但速度和力道實在驚人,且凶厲殺機形成的氣勢如果不是自己這種精神修為極高的,早在動手間就膽戰心寒,不戰自潰。   黑帝斯也是吃驚不小,不知白河愁在什麼地方惹來這種高手,自己已差不多將黑暗鬥氣提至極限,仍奈何不了對方。   兩手交手又是數招,黑帝斯鬥氣加速,速度毫無先兆的比剛才起碼快了一倍,寧采臣猝不及防頓吃大虧,僥倖避開要害,血染左肩,頓時打出真火來。   躺在地上喘氣的白河愁見到寧采臣又黑眸擴大,知道又要用那什麼奇怪之極功法,大駭下叫道:「黑帝斯小心!」   話音剛落,黑帝斯悶哼聲起,他猛然爆發鬥氣加速,再將黑暗鬥氣化成一個月牙狀的大刀環劈出,誰知寧采臣忽然速度亦是陡增快到自己都無法掌握,對方身體似變成一道月白色的虛影,看似已經劈中那道虛影,但不論精神和真氣生出的感應卻告訴自己那只是幻像!   一張黑眸佔據整個眼眶的儒生俊臉擠進腦海,鮮明得就算閉上雙目仍不能抹去分毫,對方的精神在片刻間竟然變得強大如斯,月白虛影晃動,黑帝斯腰間一痛,護體鬥氣被寧采臣的軒轅劍指破開。   「小子,你懂什麼,這叫明鏡止水,神識分離。」寧采臣虛影變實,傲立笑道。   雙方同是精神修煉的高手,動手一刻至今黑帝斯生出莫名其妙的感應,寧采臣人既在自己面前又不在自己面前,既從正面看著自己又同時從前後左後,甚至人從空中在看著自己,頓生非人之感。   人影連晃,踉蹌退開,黑帝斯再度中指,血水湧出。   白河愁不明究裡,其實明鏡止水是寧采臣將盜來的各派精神修持之法融合後獨創的精神奇功,進入明鏡止水,神識分離的狀態後,全身感官靈敏度和思維速度以倍速,甚至十倍提升,別人攻來的招式頓時變得慢如蝸牛,被一一剖析加以破解。   所以黑帝斯的速度雖是快到極點,寧采臣本來都沒辦法跟得上,但明鏡止水之下,寧采臣不但速度遞增,而且看破他一切後著,所有招式都相應變化,後發先至,如此作戰,雖是黑帝斯也不免吃上大虧。   三度中指,黑帝斯終於轉攻為守,情形更糟,在寧采臣能看破他一切後著的情況下,所有防禦再不成防禦,又連中數指,傷勢不輕。   寧采臣正待收招賠禮,卻又異變忽生。   黑帝斯一雙冷漠的雙眼忽然射出駭人的精芒,精神和氣機大盛,原本已經極快的速度再度增速一倍,寧采臣幾乎被他的反擊破開防禦。   想起黑帝斯說過的自身轉職的異能底力!將精神力化為底力,越是傷重越是速度攻防上升!   如果只是這樣對於明鏡止水狀態下的寧采臣來說仍是有勝無敗,可是還沒等白河愁驚叫出來,黑帝斯身上衣衫猛地爆裂,鬥氣前所未有的爆發開來,地上所有草莖齊斷,如同一團黑色的火焰在身上燃燒,攻擊的速度再增,快到連明鏡止水狀態下的寧采臣都要大吃一驚的程度。   如果說明鏡止水發動後,黑帝斯的動作從奔馬變成了蝸牛,那麼現在又從蝸牛變成了奔馬!   熱血!除了異能底力之外,黑帝斯連第二種異能都用上了。   熱血發動後,在精神陷入疲憊之前,所有能力以倍速上升,再加上底力發動,黑帝斯的此時的速度和破壞力已經高到難以想像。   接下來白河愁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寧采臣的動作也是快到不可思議。   當一切動作都結束的時候,白河愁看到的是兩敗俱傷。   黑帝斯左胸處連中十餘指,大量的失血令得臉色白得跟死人無疑;寧采臣也好不了哪裡去,由左肋至右胸,由右肋至左胸的兩道裂痕,血流得不比黑帝斯傷,眼見也是不能活了,在場三人中反而是白河愁變成傷勢最輕的人了。   白河愁當即呆了,連滾帶爬的來到黑帝斯身旁,大哭起來,這是阿土伯死後第一次哭得如此傷心,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會把寧采臣引來了。   「小子,不能怪我,你這朋友脾氣太壞太倔,招招和我同歸於盡,我不是故意的,不過有我陪他一起下黃泉,他也可以死得瞑目了。」寧采臣咯血道。   白河愁臉上神情茫然,甚至連要不要過去舉手殺掉寧采臣都不願去想,因為黑帝斯就要死了。   這個脾氣比自己還要糟糕,但卻是除了阿土伯和月淨沙之外最關心自己的人,不知不覺間已經當成大哥一樣的人就要離自己而去了!   寧采臣似乎知道他的想法,低聲道:「他一定已經死了,過來吧,小子,有好處給你。」   白河愁走過去,以幻魔劍直指他的眉心,現在只要輕輕一劍就可以取走這個曾打得自己魂飛魄散的不世高手之命。   寧采臣眼都不眨一下,平靜的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實我真的對你沒有惡意。」   白河愁點頭道:「我相信,但是黑帝斯死了!」   寧采臣道:「我會用我的命來賠給你,我還可以傳你一些北方宗門中的武技,你只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你的命已經不由你主宰,武技我不稀罕,我更沒理由替我的仇人做事。」   寧采臣雙頰發紅,急道:「想不想知道,知道我是怎樣看破別人的一切招式變化的,你的朋友運用了激發身體潛力的功法但仍只能與我同歸於盡,想不想知道為什麼?那是明鏡止水!我寧采臣生平最得意之作,想不想知道?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我就傳給你!」   白河愁不由心動,隨即搖頭道:「我很想,不過更想你死,我從來沒有接受仇人恩惠的習慣。」   寧采臣道:「你錯了!」   一躍而起一指點在白河愁額頭上,速度竟比剛才慢不了多少,白河愁大驚,幻魔劍刺出。   劍鋒刺入寧采臣前胸半寸就再刺不下去,因為從自己額上中指的那一點開始,高熱與冰寒同時侵來,如此反覆九次之多,每次都被前次更熱更冰,那種痛苦難以用文字表達,痛不欲生都只能形容其萬一。   最後一輪時高熱與冰寒一齊侵腦,白河愁覺得快要死掉時,腦中轟然一片空白。   然後他看到了十分怪異的現象   自己一下變成了兩個!   一個看到的仍是空白前看到一切,看到寧采臣的手指,   另一個自己,是的,看到了黑帝斯,看到寧采臣一指仍點在自己額上,還同時看到了谷中的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自己死了,靈魂飄在了天上?不然為什麼竟然可以將一切看得那麼清楚,連土下的蚯蚓都能透視到;不然為什麼可以聽得那麼清楚,連離自己足有十丈遠蚊蠅振翅聲都如雷鳴?為什麼看到從頭上飛過的蚊蠅每一下的振翅都是那樣清晰?貓頭鷹的飛行慢得像蝸牛爬?   不對,不對,為什麼有兩個我?一個看到的東西仍是原來那種速度,另一個卻把一切都變慢了,聽到的蚊蠅聲像打雷,看到的鳥兒飛行像蝸牛在爬行?   「不要懷疑,你並沒有死,這就是明鏡止水,神識分離!」寧采臣微弱的聲音傳來。   「好好的記住這種感覺,當你處在這種狀態時,天下間一切招式都在你面前變緩,再不成什麼秘密,而且你的感官和精神強度將會加倍強化,除非能如你朋友一樣潛發生命的潛力,不然沒人能跟得上你的速度。」   「不要,不要,我要回復成我自己!」當白河愁生出這種念頭時,腦中高熱與冰寒再度襲來,短暫的空白後感覺神識恢復正常,重新合二為一,但剛才那種感覺卻再也忘不了,兩個自己,兩個白河愁,同時看到一切,一切都變得緩慢了許多倍。   寧采臣收指,顫抖著手從懷裡掏出一件朱紅色的晶花,眼神開始散離,「你終於還是受了我的恩惠,記得幫我交給小倩,她在極西極西的地方。」   「既然跋扈生,難免無常死!」寧采臣清聲朗道,身體卻緩緩向後仰倒。   白河愁呆住,想伸手拉住,卻發現對方的雙眼已經失去神采,那棄盈眼眶的全黑正如退潮般消失,不禁淚水湧出雙眼。   「不要哭!」耳邊傳來黑帝斯的聲音。   白河愁又驚又喜的回頭,黑帝斯努力的笑笑:「我,黑帝斯,不會死在敵人前面的!   「去把那只晶花拾起來收好,受了別人恩惠的事就要還給人家。」   白河愁大力點頭道:「我知道。」   「我不能再幫你什麼了,鬥氣的技巧基本上都教你了,不過那招氣合術你還不能用,得等你再轉一次職,達到邪劍使或是魔劍使級數時才能用。」   「嗯,嗯。」白河愁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還有啊,如果再找著暗曜石轉職時要小心,因為再沒有我在旁邊。」   「你不會死的,你是黑帝斯!」   「誰說的,都會死的,就算變成亡靈,也有消亡的一天。」黑帝斯眼望西邊的天際,那片奇幻的大地上正在發生些什麼呢?   輕輕吐出一口氣,疲倦感襲來,知道這次再也無法抵擋得住,舉目眺空,漆黑的夜空,每一顆星星都在發光,星光連綴在一起化成了她,那個淡金色頭髮,擁有一雙迷人大眼,永遠都只會笑的她,彷彿看到她正在空中向自己招手,仍是那麼清純可愛,仍是那麼善良美麗,冷漠的劍士向著空中微笑著伸出右手,似想抓住些什麼,說出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我真是傻啊,為什麼非要你活過來陪我呢?伊音,讓我去陪你不是更好嗎?」    神武篇 第十一章 起程迎親      五個人影穿過城門,一陣疾掠,至少離城一里才停了下來。   「英倫,到底你有沒有將軍情密報傳給楚國?」月滿樓聲音比剛才稍好一點,但仍是嘶啞難聽。   月淨沙,赤家叔侄望向習英倫,靜待他的回答。   習英倫將眼前移向道旁,聲音微顫道:「有,我有。」   「為什麼要這樣做?習師兄。」月淨沙驚訝中帶著微微的憤怒。   「師弟,你怎麼可以這樣?」赤雷則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感覺自己這個大師兄做得真是太不成功了。   吐了一口氣,習英倫將目光平視諸人道:「我並不想,不過他們逼得我太緊,我只有做一次;至於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呵呵,如果我真的姓習,的確是對不起大家,對不起白氏皇朝,對不起所有的南方人,可惜我姓羽,羽家弟子羽英倫。」   「什麼?!」赤雷倒退三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這個八年前投入師門,比自己晚兩年,這麼久以來同吃一桌飯的師弟竟會是白氏皇朝死敵北楚四大世家中最具魅力的世家羽家的弟子?   眼皮輕閉,習英倫低下頭,不想讓人看到他臉上的悲哀和傷痛:「我五歲就被挑選出來送至南方生活,然後到十歲時再千方百計的進入星月門學藝,與我一樣的還有幾人,只不過他們的目標是日宗和幽冥宗,但最成功的只有我,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我已經開始修習太初紫氣,明年就可以進入軍中任職。」   赤雷怒喝一聲,舉起拳頭擊出。   習英倫應拳拋飛,吐出一口血,再慢慢起身。   「為什麼不避?」赤雷發現自己再沒有勇氣擊出第二拳。   月淨沙失神道:「怎麼,怎麼會是這樣?」腦中一陣天眩地轉,想過很多可能,最理想當然是習英倫是被誣陷的,被迫承認的,就算是因為一時的貪心或是別有內情,都是可以原諒的,但是萬沒有想到,他的姓中多了一個習。   是的,多了一個習,他做的事全部可以被理解,但是卻不能被原諒!   月滿樓走到習英倫身前,緩緩伸出右手,眼前這個弟子入門已經有八年,天資並不差,這麼多年也算是看著長大,為人如何也看在眼裡,本已經有意傳他太初紫氣,慕容師弟那裡正好缺人,但是現在只要自己運起太初紫氣一掌擊出,就算有十個習英倫也死定了,可是自己真的擊得出這一掌嗎?   「你走吧。」   「師傅?」習英倫睜眼訝道,他已經做好一切準備,哪怕是死亡,只是心中還有點遺憾。   月滿樓轉身指著城外通往他城的路,「在我沒改變主意之前,立刻從我面前消失掉,以後不要再自認是我星月門中弟子,更不可用我教你的武技隨便傷人,不然就是我星月門的死敵!」   赤雷嘴唇動動卻終沒說話,也許這種結局反而是最好的結局。   雖然知道這已經算是比較好的收場,但習英倫仍是一臉黯然,轉過頭去望向月淨沙道:「師妹,可惜我不是真的姓習。」   心中如同針刺,沒有說出的話是,如果自己真的姓習,早就開始追求眼前溫柔可愛到無以復加的小師妹。   每日裡總看到那個白河愁像蒼蠅一樣圍在月淨沙的身邊,自己也想和他一樣,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遲早會被揭穿,如果那一天到來,月師妹又會怎樣看自己?此種痛苦實不足外人道也。   月淨沙銀牙咬著紅唇,搖頭不語。   習英倫苦笑,猛然朝著月滿樓跪下,卻見微風輕動,月滿樓已轉過身去。   「我不再是你師傅,你也不再是我弟子,去吧。」   習英倫不理,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響頭,朗聲道:「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師傅,英倫今生無緣,如有來世,但求再入門下,重為星月門弟子。」   這才起身沿大道向遠處飄去,迅快的消失無蹤。   月滿樓低沉的聲音響起:「我們回星月門吧。」   呼!一道流星掠過,向西方急墜,又有什麼東西要消失了嗎?   月淨沙將目光從天際收回,「爹,你們先回城吧,我一定要找到白河愁再回來!」   仰面躺在地,好大的一顆流星才從頭上掠過,嘴裡含著斷草,白河愁的心情亦如那流星一樣直向下墜!   旁邊亂七八糟的東西是從寧采臣身上翻出來的,有幾本是北方幾個宗門絕學的簡易手抄本,還有幾瓶看來像是靈丹妙藥,讓眼皮跳了一下的是有本小冊子,上面是軒轅劍派指訣。   但現在卻全都像扔垃圾一樣扔在旁邊,因為這些都不能讓死人復活,不能讓阿土伯復活,也不能讓黑帝斯復活。   如果現在能睡著那該多好,明明身體每一個地方都在向自己抗議,一天內三次再動,又曾進入過明鏡止水中,那短短的一會比三次再動還要耗神,但也許是因為寧采臣的一指,也許是因為自己就是不想睡,竟然偏偏睡不著。   「小愁,小愁,是你嗎?」一個窈窕的女體在谷口出現,試探著向白河愁靠近。   是月淨沙!   「我在這裡!」白河愁立即起身,隨即身上一陣酸軟馬上又倒了下去。   月淨沙輕快的飛奔過來,扶起白河愁,高興得以手拭眼。   「原來你在這裡,要不是你給我說過一次,我根本找不到,我剛才好害怕!」   白河愁再也控制不住,翻身將月淨沙摟住,道:「黑帝斯死了!」   月淨沙被他緊緊摟住,心跳加速,臉上升溫,自己的身體稍動一下都不敢,感覺到他的頭正放在自己肩上,臉孔正深埋在發間,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黑帝斯死了?怎麼會這樣?」   白河愁痛苦的道:「是我,如果不是我把寧采臣引來,他們就不會同歸於盡了。」   月淨沙感到自己心如擂鼓,臉上發燙,雙手成環將白河愁緊緊抱住小聲道:「不能怪你,不關你事,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命運,就算你不引寧采臣而來,他一樣會遇到黑帝斯。」   不知過了多久,白河愁的身體停止了顫抖,將臉離開月淨沙的秀髮,緩緩脫離她的懷抱。   月淨沙不由自主的用雙手撫上他的雙頰,白河愁的斜眼瞄向夜空,又是一顆流星從頭上劃過。   「先是阿土伯,然後是黑帝斯,現在我就只剩下你了,知道嗎,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月淨沙陷入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中,迷茫中混合著心喜,自己是他唯一的親人?!   五指緩緩握緊成拳,白河愁抬頭向夜空道:「我再不會讓誰從我這裡奪走屬於我的東西,不管是誰!」   葬了黑帝斯和寧采臣之後,白河愁和月淨沙返回星月門時已是東方發白,一路上與月淨沙商量好怎樣應付月滿樓,因為不想讓黑帝斯的死被人知道。   才回門中,赤雷就迎了上來,見到兩人鬆了一口氣道:「你們可回來了,師傅見師妹還不回來,才遣人城裡城外四處找。」   月淨沙嬌聲道:「我立刻去見爹。」手卻伸至白河愁處拉著他一起前行。   三人一起走到月滿樓練功處,只見門一開,兩個師叔許重宇和楊別言一起走出來,都是神色疲憊,像才和強敵力拼了一場似的。   「快進去吧,我們才替師兄療完傷,夜魅邪的幽冥煌氣果然已經大成。」楊別言道。   三人入內,月滿樓盤膝而坐,見到三人,示意坐下。   白河愁開口將自己與月淨沙商量好的話說出,把自己如何被寧采臣一路狂追,如何被一掌擊下城外江邊,如何借遁水才算躲掉寧采臣,又如何潛游上岸遇到月淨沙說得驚心動魄,繪聲繪色,連自己都開始懷疑那是真的了。   有月淨沙在旁大力點頭,加上他比說書先生還說得好,倒也無人懷疑,月滿樓點頭道:「嗯,你三師兄的事你也應該知道了吧,唉,當真是星月門不幸。」   赤雷勸道:「師傅,過去的就過去了,現在我擔心夜魅邪會惱羞成怒。」   「不會的,他們已經離城而去。」赤無懼大步跨入石室。   「我們救走了習英倫,這下再沒法核對證據,又不敢真的讓幽冥軍進攻,夜老邪也和你爹一樣身負重傷,夜魅冥孤掌難眠,自是一大清早就撤出了府衙。」   石室中眾人這才放下心,月滿樓再歎一口氣,對白河愁道:「小愁,今日我就依諾將你收入門下,做我星月門的弟子,你可願意?」   話還沒說完,白河愁納頭就拜,「弟子白河愁拜見師傅!」   黑芒湧現,至少三百道氣機黑芒迸現,少年面前的落葉頓時粉碎。   看著黑色的幻魔劍,白河愁不由微感得意,入月滿樓門下已有半年,除了太初紫氣仍未得到傳授外,其他如星幻指法,朧月斬都已經練成,門中的四種咒法密術只修成一種護持神咒,可以增強自己的防禦。   但流星劍法則可算是推陳出新,流星劍法易練難精,要想得到本質的進步,有兩條路,一是控氣之術到達很高的境界,同時發出的劍氣毫無先後強弱之分,讓人難以找到破綻;二是修習太初紫氣有成,發出的每一點劍氣都無堅不摧,威力大勝從前。   可能是因為習英倫事件,所以月滿樓與兩個師弟商量之後並沒有傳授太初紫氣,白河愁也不著急,想那太初紫氣是星月門中的最高心法,又豈是隨便可以傳人的?當然,如果是月淨沙做宗主必是例外,說不定才入門,晚上就要自己開始修煉。   白河愁卻將黑暗鬥氣用到了流星劍法之上,以黑暗鬥氣的狂爆特性迸發流星劍氣!就如剛才一樣,每一劍的流星劍氣雖無法幻變萬千,但是激發的劍氣卻相當平均,再無強弱之分。   這半年來不光是修煉心法武技,連精神修為也是與日俱增,一天五次再動亦能吃得消,直覺與當日寧采臣的那一指有關,可惜仍是不能修成明鏡止水,無法憑自己之力再進入那神識分離的詭異境界,不然就可以和寧采臣一樣,別人的一切後著都被自己看破。但也有意外收穫,就是被寧采臣引發了引一異能集中!   那雖然不能與明鏡止水相提並論,但亦能激發本身潛力,發動後不論攻擊力防禦力速度至少提高三成以上,感官的靈敏度和精神強度也會強化不少。   收起劍,白河愁琢磨著把從寧采臣遺物中得來的哪一派功法練練解悶,是紫雲派的紫雲訣呢還是伏魔宗的伏魔拳?   「笨蛋愁,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不用回頭都知道必是星月門中天下無敵的月淨沙駕到,白河愁嘀咕道:「熟歸熟,我還是可以告你誹謗的。」   月淨沙奇道:「你在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在想月丫頭今天不知用了什麼胭脂水粉,漂亮到地上的蟑螂都在仰著頭看你。」   蟑螂?月淨沙立即嚇得往腳下看去,卻哪裡有什麼正在仰慕自己的蟑螂?   「討打!」月淨沙一腳踢去,臉上卻是紅暈忽起,明艷動人,他,他怎麼知道自己換了種胭脂水粉的?   閃身躲過月淨沙的淑女腳印,白河愁乾咳道:「不錯,不錯,月丫頭大有長進,說不定能創出一門曠古絕今的淑女腳印來。」   月淨沙收回玉腿,嗔道:「不跟你胡鬧了,虧人家今天還在爹面前替你說好話,想讓你跟我們一起去迎親。」   「迎親?」白河愁兩眼珠不由凸出來,耳朵也張得大大的。   月淨沙慧黠一笑道:「是啊,奇幻大陸上的塞亞王國莎拉公主殿下將下嫁白傲天殿下,聽說帶了無數奇珍異寶,還有幾塊什麼奇石作為嫁妝。明天就到星月城,爹將親自護送至聖京。」   奇石?白河愁心中一動,該不會是用來轉職的那種吧?   「什麼奇石啊,很了不起嗎?」   月淨沙道:「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有什麼光輝石,火炎石。」   白河愁聽到沒有自己期望中的暗曜石不由大感失望,月淨沙似忽地想起什麼道:「對了,還有什麼暗曜石,最特別的有一塊叫天地之石,據說裡面縕有的異力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白河愁立刻轉憂為喜,自己經過這半年修煉,自感精神修為大增,唯有黑暗鬥氣增長緩慢,如果能借暗曜石完成第二次轉職,必然脫胎換骨,只是如何才能把暗曜石弄到手又不牽連上星月門呢?這才是最讓人傷腦筋的地方。   月淨沙見他神色忽悲忽喜,一會兒心花怒放狀,一會兒又愁眉苦臉,不由覺得奇怪之極,心中更是委屈不已,自己可是求了爹好半天,他才答應將自己和白河愁都帶上的。   白河愁見月淨沙神色幽怨,這才想起好像該哄哄她,忙道:「還是月丫頭對我最好,知道我快要悶出病來,聖京我可是從來沒去過。」   月淨沙得意的道:「那當然,我可是纏了爹足足五個時辰,他才答應,聽赤雷師兄說聖京很繁華的。」   她最後一句露了馬腳,原來她也沒去過聖京,不過白河愁卻未在意,因為心思又轉移到暗曜石上,到底用什麼辦法才能把暗曜石偷到手又不讓人懷疑自己呢?還有自己的轉職的第三階有邪劍使和魔劍使之分,會轉成什麼職階呢?   月淨沙一臉期盼相,「嗯,不和你說了,我要回房收拾東西,明天就要起程去幾十里外迎接,你也收拾一下,早點休息吧。」    神武篇 第十二章 莎拉公主      在孤星城外三十里的三岔路口上,五十名星月門弟子排隊列形,再加上大師兄赤雷,小師姐月淨沙,白河愁以外,月滿樓亦至,聲勢不可謂不大。   護送那個女人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的嗎?白河愁心中嘀咕。   他卻不知星月門這次護送莎拉公主上聖京事關重大,自神皇白天道受傷後,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露面,內政交由文相蘇軾,軍事上則有夜魅邪,赤無極,慕容傑三大將軍御外,雖無二十餘年前那種咄咄逼人勢壓北方之態,倒也固若金湯。   但也有一個隱患存在,那就是白氏皇朝中兩大後起之秀,擁有白氏皇朝正統血脈的白傲天和白天道的義子般若侯白般若之間明爭暗鬥已經勢成水火,連朝中三大將軍也被牽扯進去。   如果換成是楚國,自是皇族血脈為第一,但在白氏皇朝的理念中卻不是絕對,甚至默許有可能繼承皇位之人竭盡所能進行比拚,以分出誰才是最適合繼承皇位之人,白傲天雖有白氏正統血脈,又得朝中兩大將軍日宗赤無極和破軍星慕慕容傑的擁護,但卻是個縱情任性之人,得罪的人比擁立他的人更多;白般若是夜後夜魅靈無出,從小就收養的義子,雖無白氏血脈,但背後卻是幽冥夜家竭盡全力的支持,而且本身陰沉難測,年紀雖不大,行事已是高深莫測,出手必中,鮮有失敗之例。   所以這次奇幻大陸上塞亞王國如果真與白氏皇朝聯姻成功,白傲天必然聲勢大漲,塞亞國本就是異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大國,再得他們支持,成為白天道心中的繼承人又多幾分籌碼。   日宗赤無極和慕容傑現在駐軍在外,又怕有人阻撓,到時不但聯姻不成,反成冤家倒為不美,故只有請出月滿樓出手親送至聖京,到時只要雙方見面,公主和白傲天再相處一段時間瞭解瞭解,就可皆大歡喜。   白河愁瞇眼看向已經開始偏西但仍在恬不知恥的發光發熱的旭日,這時已過正午,站在這通向孤星城的三岔路口已經快三個時辰,但所謂的莎拉公主一行人仍沒來到,不由心煩氣燥起來。   自昨日月淨沙告訴他有關莎拉公主的事後,他就打定主意怎麼也要把那塊暗曜石弄到手才是,雖然還沒有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但反正還要護送公主上聖京,一路上機會多的是,不達目的那是絕不罷休的!   這什麼傻傻公主的架子真是大,現在都還沒有出現,如果不是念在她千里迢迢的為自己送暗曜石的份上,早就在心裡從她第一代祖宗開始問候到她本人為止。   偷眼旁觀,月淨沙亦是一臉苦相,搖肩晃背,兩腳酸軟的樣子,不由心中微起憐意;其他弟子更是有的開始偷打啊欠,不知是不是昨夜個個晚睡;只有師傅和師傅的影子師兄赤雷身體挺得筆直,猶如兩棵不倒松,倒沒墜了星月門的名頭。   「師傅~~~~」白河愁上前道。   月滿樓聞言皺眉,以目相詢,眼前這弟子聰明絕頂,是自己生平見過的人中最有學武天資的,不過心性還稍略浮燥,說話有時也是油腔滑調,做起事來更是膽大妄為,為人也有些孤僻不喜與同門交流,但總的來說就像一塊未經雕鑿的美玉,如能將之引向正途,必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超越自己和歷代祖師也未必不是可能。   白河愁以無比恭敬而又刻意壓低的聲音道:「師傅,我要去大便!」   聲音雖已壓低,但隔得最近的月淨沙和赤雷仍是有聽到。前者掩嘴輕笑,卻毫不奇怪,普天之下能在這時把這種話說得如此自然而然,娓娓動聽,恍如天經地義之事的人,除了這個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傢伙決不會再有第二個,從小到大領教過不知多少次了;赤雷則目瞪口呆,雖知白師弟一向性子較常人古怪一點,不太合群,但半年前能孤身救出三師弟習英倫,又能逃脫邪修寧采臣的追殺,實是盡顯其智勇雙全,縱是自己也辦不到,只有佩服的份,難怪師傅日前終於能說服兩位師叔,決定送莎拉公主上聖京回來後就傳他本門至高煉氣術太初紫氣,門中能入門一年不到就獲傳本門最高心法的,他絕對是有史以來第一人!但現在耳內卻聽到這種不可思議的話,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眾師弟甚至自己和師傅哪個不是忍屎忍尿呢?一時之間白河愁在赤雷心中的崇高形像瞬間崩塌。   白河愁當然不知道自己的一句大實話竟會動搖自己的偶像地位,但以他的性格縱然知道了,也必不會在意,眉毛都擠成一團,語帶哭腔的道:「師傅,昨晚弟子不知吃了什麼,今早一起來肚子就不對勁,現下實在忍不住了,如果再不找地解決,我怕萬一等會公主到來時,弟子有個三長兩短,未免有些不雅。」   星月門的煉氣術源自大陸遠古道家一脈,一向是既煉氣又煉心,故每位門人煉氣有成時,無不心性靜慮,養氣功夫也大有長進,可說是性命雙修,精氣神三者齊頭並進,所以被人奉為泰山北斗,但不知為何到了月滿樓這最後的關門弟子身上竟是倒行逆施起來,白河愁倒是煉氣有成,但說到養氣則全養到一張嘴上了,要麼不開口,開口氣死人。   明明只要以氣閉穴,就是再忍三天三夜的屎尿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月滿樓也算是知道這弟子的頑劣,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性格,就算不以此為借口也必然要千方百計的另找借口四處走走,似這樣要他三個時辰不動彈已經算是十分難為他了。   月滿樓搖搖頭道:「真是拿你沒法,快去快回,不然公主一會到了,就有違禮數。」   白河愁大喜,「師傅放心,我一定盡快解決就是。」轉身向百丈之外的樹林中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月滿樓委實有些頭痛,當時是念及阿土伯以及禁不住女兒的苦苦哀求才收他入門,後來發現他確是練武的奇才,更生憐才之心,只是性子實在有些野,不講禮數,今後一定要想法好生教導他。   三岔路旁茂密的樹林中,白河愁完事後,哼著小調,卻不急於回去,伸伸腰,喃喃道:「我才沒這麼傻,這麼熱的氣溫下,像木樁一樣的站在那裡等那傻傻公主,怎麼也得休息休息再去。」   忽然目光轉厲,轉身喝道:「什麼人?」   一個怯生生的女聲在七八丈外響起,低不可聞:「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我迷路了。」   白河愁看到的這路癡是個美貌少女,波浪般的金色秀髮垂在肩上,清秀絕倫的臉上一雙蔚藍色的大眼,鼻翼小巧玲瓏,雙唇微張,鮮嫩如貝,一件露臂低胸長裙,上面佈滿銀光閃閃的綴片,雪白粉肌微露引人瑕想,玉帶束腰,更將她窈窕的曲線盡顯無遺,天鵝般優美的脖頸處還掛了一串約由百粒大小完全相同的珍珠串成,中垂一顆碩大藍色寶石的項練,奪人眼目之極。   看得白河愁倒吸一口涼氣,面前這少女非富即貴,難道會是與家人不小心走散的了大家閨秀?   可是一身穿戴打扮卻又從未見過,難道是民族服裝?或是自己過於孤陋寡聞?   「這位大哥,我走進來這裡後找不著路了,請你幫幫我,好嗎?」少女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目光陰睛不定,而且老在胸前頸上看來看去,雖說自己一向長得極醜,但總是有些害怕的。   他媽媽的,那顆寶石還真是大!白河愁暗道。   「你要去哪裡啊?離這兒不遠就是孤星城。」   不想少女一聽孤星城如聞鬼域之名,立即色變擺手轉身就跑:「我去哪裡都可以,就是不去聖京和孤星城。」   「啊?!別走啊!」白河愁聽得茫然一片。   啪!從少女腰間掉下一包金絲玉絲所織的荷包,幾塊晶瑩玉石滾落在地,少女忙低頭拾取。   白河愁眼尖,一眼看到有塊晶石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樣,急忙走快兩步搶在手中。   「快還給我!」少女滿頭大汗,緊張的看看四周似乎生怕有什麼東西突然跳出來一樣。   白河愁將精神注入手中黑色的晶石中,頓生感應就急忙退出來,現在絕不是時候,不過已經能確定自己手中這塊黑色晶石就是以前轉職成功後就職轉石毀的暗曜之石。   這塊暗曜石是自己的了,這塊暗曜石是自己的了!白河愁對自己說,心中的欣喜簡直難以形容,自己經過這大半年的苦修,早想以己力向更高職階邁進,只是一直找不到新的暗曜之石,常想總不會倒霉到以後非要跑到數千里之外的另一大陸才能弄得到吧?現在卻天降洪福,實是意外之喜,看來自己莫非無形中被引發了黑帝斯所說的千年難得一見的異能「幸運」而自己還不知道?   「還給我,這是我的。」那路癡少女撲上前來爭奪暗曜之石,只是怎麼也無法憑己力從白河愁手中拉得動晶石。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為難的事,如果眼前是個壯漢,只要不是這種柔弱的少女,自己盡可以使盡手段,強取豪奪,縱是傷及對方也在所不惜,總之一定要把暗曜石據為己有不可;但偏偏對方看來笨得和月丫頭不相上下,難分伯仲,自己再怎麼卑鄙下流,缺牙少齒也還不至於對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下手,何況萬一做了之後讓月丫頭知道自己竟然做下這樣喪盡天良,人神共憤,欺負善良的事,少不得要在耳邊口吐真言,施展她無敵於星月門的囉嗦大法之餘再加幾記淑女腳印,自己可永遠都忘不了上次搶了楊別言那小外喃女一根棒棒糖後的慘痛教訓。   所以只能智取,絕不可力敵!   主意打定,白河愁道:「想不想我幫你找路回家?」   這句話像定身咒一樣讓少女呆住,然後收回雙手,疑惑的道:「你真的願意幫我?你真能送我回家?」   白河愁小心的將暗曜石收入懷中,隔斷了少女的目光,一拍胸膛道:「你也不去四處打聽打聽,我白河愁是什麼人?只要我肯幫你,送你回家不過是小事一樁。」   心想只要能得到暗曜石,自己轉職成功,不要說送你回家,你要天上的星星都是可以商量的,大不了自己裝病不隨師傅和月淨沙等送公主上聖京,護送這路癡回家就是,看她也不像是平常人家,說不定還有賞錢可拿。   少女幽幽的道:「可是我家很遠哦。」   「有多遠啊?」   「有幾千里耶。」   白河愁張口結舌,幾千里?幾千里!   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是來做什麼的,自己今天好像是和師傅等人一大清早就來迎接什麼傻傻公主殿下的,之所以自己寧願站在太陽下傻傻的等那公主三個時辰,其實是看在據說她身上帶有暗曜之石的份上。   眼前這少女也有暗曜之石,她也來自數千里之外,她身上的打扮自己從未見過。   「你,你是誰?」   「我,我叫荻亞。」少女慌亂的道,神情像一隻受驚的小兔。   「我明明不是她,他們卻偏要我扮成她,可是萬一她回來了,看到我這樣,她一定會生氣的。」   白河愁頓時被她的什麼她什麼她弄得頭暈目眩,仍是沒有完全弄明白她話中之意。   忽有所覺,林外腳步聲傳來,一個驚喜的男子聲音響起道:「原來莎拉公主殿下在這裡,總算讓我找到你了,可把梅菲特給嚇壞了。」   白河愁臉上的表情現在可說是瞬息萬變,還好是背對來人,以他現在感官之靈敏不用回頭就知道後面那群人中有師傅和月淨沙等人,因為精神和感官修至了一定階段,就能辨別出每個人在不加掩飾的情況下那種特殊的走路頻率,那是一種沒法用言語能說得清的感覺。   不等面前這不知到底是莎拉公主還是什麼荻亞公主的少女說話,白河愁轉身,臉上表情已經妙若天成的換成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師傅,我總算看到你們,這位就是公主殿下嗎?我還以為是迷路少婦呢,恰好被我碰到了,正不知如何幫她呢。」   白河愁再度轉身,恰好看到荻亞瞳孔放大張嘴欲呼,忙以只有她能聽得見的聲音低低的道:「不要說話,我收人錢財自會替人消災,到時我一定幫你就是。」   一個衣著華貴的高瘦男子快步向荻亞走來,「莎拉公主你沒事吧,你怎麼可以到處亂走呢,我不過是去迎接幾位貴客,回來就聽說你不見了。」   白河愁心中大奇,明明剛才這少女自稱是荻亞,現在卻被稱為莎拉公主,是她有兩個名字?還是,猛地想到一種奇怪的可能,難道自己無意中竟然知道了一些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多謝你了。」少女的雙眼露出感激神色,聲音極低的道。   然後當高瘦男子走近時,荻亞聲音忽然高了八度,有些結結巴巴且略帶傲慢的向白河愁道:「那,那件東西就算本公主賞你的啦!」   前後判若兩人的神態,白河愁幾乎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同時也更覺頭痛,剛才實在不應該答應幫她的,但是手指觸到懷裡已經被體溫暖熱的暗曜之石,到口的東西要想再讓白河愁吐出來,那更是比登天還難。   「公主,我們走吧。」高瘦男子梅菲特似乎極怕荻亞和白河愁接觸久了,隔在兩人中間關切的道。   荻亞再看白河愁一眼,隨即便被幾位侍女和兩個怪異的人簇擁著向樹林外走去。   看著其中兩人的的背影,白河愁一陣發呆,那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倒是身材高大威猛,但是卻是豹頭人身,眼中凶芒隱現,背插利斧;女的卻是一頭比荻亞還要好看幾分的淡金長髮,一雙尖耳從兩邊突出,面孔精緻得像用白玉雕成,身上的衣衫亦金光閃閃,背負一張強弓和箭囊。   月淨沙走近,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嗔道:「沒看過美女嗎?看得兩眼發直!」   白河愁分辯道:「我是在奇怪那兩個人,從來沒有見過的。」   心中可擔保這兩人必是來自奇幻大陸,大約是派來保護這路癡公主的,只是不知這兩人是不是也有職階,又被引發出過什麼異能呢?   月淨沙面色稍霽,低聲道:「這兩人都來自莎拉公主的國家,聽說一個是獸人族豹部勇士喀喀拉,一個是大地精靈族第一神射手安妮傑羅,兩人本是與另三人組成一隻狙殺團來神武大陸追殺什麼強敵,誰知半途收到梅菲特的指令前來護送公主上聖京。」   白河愁眨眨眼,那兩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兒,要想在他們手中監守自盜的放走荻亞,談何容易?唯今只有希望那公主殿下的記憶力和她辨別方向的能力一樣糟糕,最好是失憶,再也想不起有人曾經答應過她什麼。   狙殺團?又是來狙殺誰的呢?    神武篇 第十三章 荒林遇襲      星月門一行人將莎拉公主迎接入城後,只休息了一晚便起程向西南的聖京出發。   白河愁本想找借口躲過不去聖京,無奈也許是自己武道已經登堂入室,昨夜中竭盡全力,一件衣服沒穿的裸睡一夜也沒能傷風感冒,有心以真氣控制自己模擬生病,又擔心師傅過於關心自己,在這宗師級人物面前,自己那點控氣之術恐怕還是瞞不過他的;又從未去過聖京,只聽同樣沒去過的月淨沙把它吹得天花亂墜,有如仙境一般,也有心去見識見識;唯一頭痛的是怎麼完成對那路癡的承諾,萬一她惱羞成怒起來一拍兩散,揭破暗曜石被自己搶了,那絕不是鬧著玩的,只有見步行步,隨機應變了。   一行人次日從孤星城出發,包括除了莎拉公主那二十餘名侍從再從星月門中精挑細選了三十名弟子隨行,月滿樓親自護送,兩大弟子赤雷和白河愁加上其女月淨沙共計六十人。   孤星城在大陸最南偏西,上有翠玉江,往下五十里就能見到大海;聖京則在大陸中部偏西,南方西南,上有大雪嶺將聖京與北方西域的撒罕大沙漠隔開,嶺中據說有傳說存在,但虛無飄渺難以證實的崑崙。   從孤星城至聖京常人大約需要近月路程,如果是白河愁孤身前往,不過數天之功,但帶著那莎拉公主卻走得其慢無比,常常是一天只走三四十里,足足過了五天才過翠玉江,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黑夜籠罩大地,前方終於看到一處樹林,大約是梅菲特勸告有功,今日速度忽然快起來,公主殿下也不再一會要休息,一會拉肚子,一天之內竟然跨越百里,讓白河愁座騎活蹦亂跳,幾乎把他掀下馬來。   入林後搭帳宿營,赤雷與白河愁共處一帳,其餘各自搭配,月淨沙本有意想和莎拉公主拉拉家常,誰知被梅菲特一口拒絕,最後是同來的那大地精靈族女子安妮傑羅與莎拉公主住在了一起。   耳邊傳來呼聲,像在身邊不停的敲鑼打鼓,白河愁坐起身,看看身旁陷入夢鄉的師兄,不知在做什麼好夢,雙眼緊閉,面帶微笑,嘴角流涎。   伸手入懷摸了摸那塊平滑如鏡的暗曜石,心忖得到此物後一直沒有機會轉職,橫豎今晚是睡不著了,不如趁這荒效野外無人索性冒險一試。   白河愁主意要定,悄悄起身,躡手躡腳出帳,見四周靜寂,夜色如墨,正是行事的大好時機,真氣流轉,展開斗轉星移身法向林外潛去。   一口氣盡已是半里之外,白河愁停了下來,從懷中掏出其色烏黑深遂的暗曜石舉至頭頂處,深吸一口氣,精神試探著緩緩侵入石中,開始依黑帝斯所授之法進行第二次轉職!   一如上次,精神開始是順利激發石中縕含之異力,並借那異力與精神的微妙感應又接觸到了那負面世界,似能吞食自己和和整個外部世界的強烈怨念反侵入腦中。   能感覺得到狂暴的黑暗力量通過暗曜石貫體而來,但白河愁卻連一絲喜悅都沒有,因為隨之而來的負面意志更是強烈得可怕,似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變成它的一部份。   啊!白河愁當機立斷,精神狂爆開來,異力集中發動!想把自己從那負面的精神世界中掙脫出來。   沒想到自己的精神力狂漲,那負面意志亦跟著狂漲,仍是沒有半分能掙脫的機會。   換成常人早已被這來自負面的強大怨念所融合吞食,但白河愁卻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竭力集中精神與它抗衡。   畢竟敵不過這強大的意志,隨著異力集中的消退,就像在惡夢中陷入泥沼正步步下沉,清楚的看到一切,自己卻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天真浪漫的女聲:「你在做什麼,對著月亮照鏡子嗎?有什麼好看的?」   說著那女子伸手搭上白河愁的肩頭,立即咦了一聲。   將精神全集中在暗曜石之上,有人靠近也不自知,換成平時不免暗自慚愧,現在白河愁卻不知道該替自己高興還是該替這女子難過,上次自己轉職時是得到黑帝斯出手相助,他是混沌系究極職階,且一身精神修為縱然與這負面意志相抗仍有把握脫身而出,所以才能助白河愁轉職成功。   但身後這女子絕不可能意志之堅定,精神力之強超越黑帝斯和寧采臣那個級數,這一接觸自己必生感應,精神將與自己聯繫成一體,不得不與自己共同進退,卻不知道是福是禍?   連白河愁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發生了什麼,電光石火間兩人精神聯在一起,精神力大振,負面意志卻像被風吹蠟燭般忽然一黯,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白河愁異力再生,二度集中!   精神比平時再度暴漲三成有餘,終於從暗曜石中退了出來。   篷!晶石像上次一樣爆碎成粉,隨著月光撒下,產生出一種妖異感。   白河愁跌坐在地,面色平靜,雙眼亮得像兩盞明燈,照得身前白熾一片,心中想放聲大笑,體內黑暗鬥氣澎湃,精神和感官更是靈敏到能將兩丈內工蟻和兵蟻爬行速度的差異都得分得一清二楚。   皇天不負有心人,自己終於第二次轉職成功!   「你~~~」剛才與自己精神緊密相聯的女子從地上爬起來,鵝蛋形的俏臉,雙眼像黑寶石般明亮動人,櫻唇像兩片玫瑰花瓣般可愛,髮結成髻,扎上一支珠玉釵,蓮花白的百襦長裙,峰巒起伏,形狀分明,曲線優美,在月色下忽如仙女降臨人間。   對方雖不是有意為之,但到底是幫自己分擔了部份負面意志的吸蝕,不然絕不可能轉職成功,只是對方明明精神修為不可能比得上黑帝斯的,為何在自己快要被吞蝕之時,竟能使負面意志突然退縮一下,實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這中間定有自己不明白的地方。   「啊,我在月下照鏡子,你這笨女人竟然拍我一下,害我連鏡子都摔破!」從十歲起就知道無理也要聲高,白河愁惡人先告狀的大叫道。   白河愁口中的笨女人別別嘴,挺直嬌軀,更是體態妖嬈,「什麼笨女人,我叫雲仙兒,剛才和大哥一起到你們住的地方時卻看到你正從裡面跑出來,大哥就讓我跟來看看。」   「雲仙兒?沒聽過。」白河愁搖頭,不過眼前此女長得倒是賞心悅目,一點不比月丫頭差。   「沒聽過?那我大哥雲夢澤之名你總應該聽過了吧?」雲仙兒聽白河愁說沒聽過自己的名字,不由大急,連忙將自己引以為豪的大哥抬了出來,他們都說自己大哥名動北方,是北方後起一代中最出眾的幾人之一,這下一定可以知道是真是假了。   白河愁想也不想的擺手道:「什麼雲夢澤,雲沼澤的,沒聽過!」   雲仙兒頓時神情轉黯,卻見對方白河愁忽然臉色變得更快,眼望南方拔腳就跑。   雲夢澤?!好像聽月淨沙說過是北方四大世家雲家少主,他帶著人沒事晚上跑到自己等人住的地方想幹嘛?   夜風輕吹,送來蟬唱蟲鳴,赤雷一覺醒來卻在身邊摸了個空,白師弟不翼而飛,看來又多半是不願以氣閉穴,出去解決後顧之憂去了。   漫步出帳,見夜色如斯,赤雷心胸大放,正想也去方便方便,忽然臉色大變,如觸火般後退,同時怒喝什麼人?   「好耳力,我手下不小心呼吸稍重就讓你發現了,本來不打算驚動星月門的,現在看來是辦不到了。」三道人影出現在赤雷身前。   同一時間近百道黑影從林間各處竄出,手上火光一現,有物擲出,各處營帳頓時起火。   三人成三角形站立,正中間的是一個看上去有些木訥的長臉漢子,一張臉了無生氣,平實刻板。   他身後兩個青年男子,一個書生模樣,低頭看著腳尖,但能看到的半邊臉頰卻肌膚嬌嫩有如女子,如果另半邊臉一模一樣,縱是女子見到此人也要被心生醋意,這人竟長得如此美貌;另一人華服錦帶,天庭飽滿,龍晴虎目,隆鼻高挺氣勢十足,配上微帶傲態的表情,應是那種極為自負的人。   見到現身的三人,赤雷就知道自己應付不下來。   南方有三大派,幽冥宗夜家,日宗赤家和星月門,北方亦有與之毫不遜色的四大世家,忠義聞名的夏侯家,專以出產俊男美女而著名的羽家,速度身法天下第一的雲家,以及還有一個陰暗晦氣,卻無人敢招惹的魏家。這七個合在一起就是大陸上最出名的七大宗門。   面前三人就是出自北方四宗門,那木訥漢子看著不太起眼,但對方的威霸殺氣正在潛滋暗長,不出手則罷,如若出手必是石破天驚,沒想到送莎拉公主上聖京竟然會驚動夏侯家第二號人物夏侯霸!   那美貌如女子的青年男子非同小可,赤雷雖是身具日宗和星月門兩家之長,也沒有把握能應付得下來,正是出自讓天下男女又妒又愛的羽家,羽家次子羽翩翩;另一微帶傲態的自負男兒,也確有資格不正眼看人,雲家少主雲夢澤之名早在北方傳遍,隱有蓋過其父之勢。   「夏侯兄為何深夜來襲?還帶著如此多的手下?如看在星月門面上,便請速速退去。」赤雷鬆了一口氣,師傅月滿樓來矣。   帳中夜宿之人全部出帳迎敵,還好都是和衣而睡,當下救火執兵與夜襲者戰成一團。   木訥的臉閃過一絲驚意卻什麼都沒有說,倒是他身後的雲夢澤微斂傲態,上前兩步抱拳道:「小侄見過月叔,家父曾言平生最想之事就是與月叔拋開戰事以茶論道,無奈老天向來不從人願,還請不要怪責夏侯叔,下令以放火夜襲都是小侄之意,霸叔不過是怕我們出事跟來看著我們。這都是因為年前夏侯家威叔戰死奇幻大陸,三個月前屍體才被夏侯倫千辛萬苦的從埃拉西亞帶回北方,卻不想貴國般若侯竟派人致以問候,令得威叔的遺體一夜間灰飛煙滅,幾位老的雖是生氣,但還想顧全大局,我們幾個小的卻是年輕氣盛,商量了一下如果不報答報答貴國的濃情厚意,未免太不盡人情,難得這次有這種機會,我們便想來看看異國公主的絕世姿容,隨便將她請去北方盤柦上一段時間,還請月叔不要生氣。」   月滿樓聽完這以後生晚輩自居的雲夢澤之話,不由暗自心驚,生出長江後浪推前浪之心,他表面上說話是恭恭敬敬,但話中之意卻是十分明顯,今晚之事是禮尚往來,立心要將莎拉公主帶走,破壞白氏皇朝與賽亞的聯姻之事。   「赤雷,保護公主!」月滿樓大喝一聲,同時全身紫氣浮現。   「月叔不用著急,小侄一直聽說南方最有名的劍氣就是星月門的流星劍法,卻不知比不比得上夏侯家的不動明王劍呢?」收起雙手背,雙膝不彎向後飄退,同時夏侯霸木訥的臉擴大,道道雪玉似的劍光掠起,招招攻向月滿樓,正是夏侯家名動天下的不動明王劍法。   赤雷聽月滿樓的話斜裡掠去,忽然眼前一花,貌美如花的羽翩翩仗劍攔住前路,含笑柔聲道:「聞說赤兄身具兩宗之長,翩翩請赤兄賜教!」   赤雷止步,知道如果不應付這個看來像女人多過像男人的羽家公子,自己是休想去幫別人了。   雲夢澤身法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議,說話時仍在營帳區的最東處,話完時已經來到營帳區的正中央,更可怕的是明明這中間還有很多人在打鬥,如果是赤雷,必是以離火神訣護體或是運起太初紫氣一路直撞過來,但雲夢澤這短短時間內卻沒有受到半分阻撓,縱有人有心想阻擋,卻只覺眼前一花,目標已經從自己身邊掠過。   莎拉公主的營帳前,雲夢澤斯文有禮的道:「雲夢澤有請莎拉公主一見。」   「本公主不想見你!」裡面的人一口拒絕。   雲夢澤皺眉道:「公主不願意本不該勉強,不過小妹雲仙兒卻極想見到公主,所以只好勉強公主一次了。」   伸出右手一劃,營帳如被一把巨刀劃破向兩邊傾頹。   忽然一聲大笑:「給我去死吧!」一道巨大的斧影從營帳左側疾劈而下,同時聽到弓弦聲響,一隻金色的箭從還沒傾倒完的營帳中射出,其勢之急之勁,具有洞穿一切的威能。   竟是負責保護莎拉公主的喀喀拉和安妮傑羅同時出手!   由順變逆,雲夢澤身形像一隻羽毛般飄起,巨斧頓時斬空,只剩金箭追敵。   雲家靈光掠影身法果然不愧是被譽為天下第一的身法,這時在雲夢澤毫無保留的盡數施為之下,竟能與由大地精靈族神射手射出的長箭始終保持兩尺的距離,就差這兩尺無法命中他。   退出五丈後,金箭速度稍減,距離被拉開至三尺,就在這時候又是異變忽生!   在雲夢澤疾退方向的左側一道高瘦的人影撲出,直取雲夢澤,離著還有七尺,已經感覺得到對方那近乎恐怖的力量。   生死關頭雲夢澤硬是再度逆氣改向,變直退為橫掠,只求能緩過一口氣來,再應付這個比剛才那兩個還要可怕的敵人!   對方嘿嘿一笑,附形隨形般追來,雙手探出,兩道從未聽說過的黑色勁氣擊來,那力量古怪到極點,既縕有一種吞天食地的皇霸之氣,又有一種毀滅一切的邪惡氣息。   一聲嬌叱從旁響起,匹練似的劍光在雲夢澤旁邊出現刺向高瘦男子,意欲替他擋下這一擊。   黑氣撞上劍光,雲夢澤身旁的少女臉色頓變煞白連退三步,對方力道之強橫實是生平罕見!   爭得這一刻喘息之機,雲夢澤臉色由一口真氣耗盡的蒼白重變回白裡透紅的正常膚色,覺聲道:「紅袖,你去帶走莎拉公主,我來對付此人。」   助了雲夢澤一臂之力的少女膚白如雪,一身深黑色宮衣,秀髮如瀑,一張瓜子臉精緻得讓人佩服老天爺的鬼斧神工,雙眉入鬢,修長纖細,流轉不停的眼波誘人之極,凹凸有致的身材,胸前誇張得幾欲裂衣而出與不堪一握的蠻腰形成鮮明對比,讓人不禁想像如果把這種尢物摟在懷裡將是何種爽意之事,不愧是出自專門出產魅力人物的羽家!   不待羽翩翩之妹羽紅袖答話,再度深吸一口氣,雲夢澤對那高瘦男子道:「閣下是誰?夢澤佩服。」   心下卻是大訝,沒想到除了月滿樓之外,竟然還有如此高手,加上剛才暗算自己的持斧戰士和神射手,自己的計劃屢現變數,看來得重新修改。   桀桀笑聲由高瘦男子口中發出:「打就打,你們神武大陸的人怎麼這麼多廢話?記住吧,我叫梅菲特!」   羽紅袖向莎拉公主飄去,羽家的天羽劍法本就是北方僅次於不動明王劍的劍法,羽家獨門心法御風神行更有真氣隨速度提升而提升的特效,當速度保持最高時,攻擊力也能保持最強狀態。   掠起七八道劍氣攻向持斧的喀喀拉,剛才是事起倉促,如果以現在的狀態去對上那梅菲特,雖仍不是對手,但絕不至於吃上剛才那麼大的虧。   弓弦聲響,羽紅袖知機,劍氣改向,劍塵斜撞向安妮傑羅射出的勁箭,兩者交鋒,羽紅袖在空中嬌軀微顫。   本以為接下來將應付喀喀拉的反攻,不料一聲慘叫傳來,喀喀拉一聲大喝,巨斧翻飛,不進反退,攻向身後的安妮傑羅處。   「哈哈哈!」一個奇異的黑影從安妮傑羅身後冒起,竟是一個全身被黑衣籠罩看不見面孔的矮子趁三人動手時潛至,且在安妮傑羅聚集全心全神射出一箭後,那心神短暫空虛之時偷襲成功。   左手將嚇得臉青唇白的莎拉抓起升空而起,旁邊的安妮傑羅口噴鮮血頹然傾倒,半空中那矮子像青蛙般的難聽笑聲響起,顯然是極為得意,右手間出現一把長刀,接連劃出兩道青色刀氣成十字交叉狀擋在身前,就那麼帶著莎拉公主向旁掠起。   竟然有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將星月門和北方四世家全擺了一道!   矮子左足已經點上最近的樹樹,只要再借勁一彈,場內大約除了雲夢澤不知追不追得上以外,其餘都只有眼睜睜的看著這矮子將莎拉公主帶走的份,忽然星光般的黑色劍氣出現。   矮子怪叫一聲,青色刀氣再現,將對方第一波流星劍氣擋下,但對方是蓄力已久,不等他回氣,第二劍又至,在黑暗鬥氣的催發下,流星劍氣化成的數百道黑色芒點像一條會發光發亮的黑色星河帶,耀動閃爍,讓人眼皮如被針刺般難受。   白河愁暗罵一聲這矮子真他媽的難對付,自己二次轉職成功,黑暗鬥氣更上一層樓,以黑暗鬥氣御使流星劍法發出的流星斗氣劍雖沒有什麼奇妙無比的變化,但卻強弱平均,現在縱是寧采臣復生,明鏡止水重現,也未必能在一眼之間找到劍氣的薄弱之處。   那矮子好本領,在硬擋了白河愁一記流星斗氣劍之後,竟然還能斬出第二記青色刀氣,但一方是蓄力而為,一方是倉促出手,高下立分。   刀氣化去大半劍氣,仍有數十點劍氣破入矮子肋下,數朵血花冒出浸濕衣衫。   大叫一聲,矮子像被蛇咬了一口的青蛙,那叫聲棄滿怨毒,將手中莎拉公主用力擲來,白河愁只得收劍接住,對方趁機腳尖一點樹枝,說有多快就有多快的消失不見。   輕躍下地,白河愁將荻亞嬌軀放下,一旁的羽紅袖和喀喀拉仍戰在一起,他卻好整以瑕的以目觀之,絲毫沒有上前助陣的意思。   「謝謝!」荻亞驚魂稍定,剛才一陣騰雲駕霧的把她嚇壞了。   白河愁得意微笑,「不用謝謝,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算是把人情還給你了,從此兩不相欠。」   「嗯嗯。」先點了點頭,忽然荻亞又大搖其頭,「不對啊,你答應過送我回家的,我不要上聖京去嫁給別人。」   產生出想吐血的感覺,白河愁睜大眼道:「我只拿了你一塊暗曜石啊。」   「我,我不管,反正你答應過我的。大不了我再給你一塊其他的石頭就是。」荻亞在懷裡摸了半天,不知把哪塊晶石摸了出來,飛快的塞入白河愁懷裡。   白河愁表情凝固,活像石雕,自己聰明一世,竟然會忘記了是不可以和女人講道理的。   持斧的喀喀拉見同伴為幫自己被人偷襲得手,滿心悲憤,把羽紅袖認成是與那矮子一夥的,獸人族原本就天生神力,化悲痛為力量的一輪巨斧急劈,羽紅袖都差點招架不住。   獸人一聲大呼,連白河愁都為之側目,靈敏的感覺和得自黑帝斯的知識告訴他這獸人發動了自己所特有的異能。   獸人速度倒也沒有變得如何快,卻陷入一種近乎瘋狂的狀態,面對羽紅袖的劍氣採取完全不顧自身的進攻,但防禦力強得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球,羽紅袖一劍刺中他胸膛,對方堅韌的皮膚竟然只凹不破,劍氣亦被對方化得乾乾淨淨。   白河愁沒想到在這裡倒看到了黑帝斯所說的異能狂暴,那也是以精神力爆發來引發,發動後如同熱血,但人會狂戰士化,面對一切攻擊都不避不閃,凶狠異常,獸人族等天賦異稟,多具有這種異能。   羽紅袖頓時陷入東躲西逃的狼狽局面,再不敢與這獸人正面對抗,好在羽家身法在速度上雖比不上雲家,但靈活機變卻未必遜色多少。   微風掠過,喀喀拉凶狠一斧落空,差一點被劈成兩半驚魂未定的羽紅袖被人輕輕帶起飄向他處,卻是雲夢澤見勢不對準備撤退。   白河愁見到雲夢澤的速度也不由心驚,雲家身法果然可怕,自己功力大進,但鬥氣加速配合斗轉星移恐怕仍要比這種迅快絕倫的身法略遜一籌。   忽然感到一種極強的壓力感,換成二次轉職前的白河愁是感覺不出的,現在卻能感應到對方的刻意壓制背後梅菲特的聲音忽起,「公主殿下,你沒事吧?」   這個梅菲特的氣息好生古怪,似乎身上有一種與鬥氣相似的氣在流轉不息,直到看到莎拉公主沒事才消失不見。這人絕對是個高手!   莎拉公主看了一眼白河愁,小聲道:「本公主沒事。」   赤雷與羽翩翩也不相上下,鬥得正狠時,忽然有人靠近,身後腳風大作,只得不求傷敵先求自保,被迫讓路,但腰間仍被腿風掃中,火辣辣作痛。   「走!」雲夢澤對羽翩翩道。   與月滿樓力拼的夏侯霸在本宗內雖然是僅次於其宗主夏侯淵的高手,但仍比不上月滿樓,只是夏侯霸看似木訥其實是天生豪勇之士,月滿樓又心存厚道,故雖佔上風卻始終無法擺脫對方。   忽然一聲大笑響自頭頂,只見雲夢澤現身五丈高空,發出震天狂笑:「夏侯叔請退,月叔,小侄代家父向你送上一份大禮!」   雲夢澤雙手前伸,手上發光,一個紅色球體出現手中不住澎漲發光,轉眼就有臉盆大小,雙手一拋向上浮起。   一見這紅球出現,夏侯霸立退,月滿樓也是臉色一變,想不到對方如此年紀就已經能習成宗門絕技。   「快退,他要用雲家的紅炎靈光裂破蹴!」   月滿樓見月淨沙正向這邊靠攏,不由色變道!   空中由體內近半真氣凝集而成的紅光球升到極限開始下墜的一刻,雲夢澤狂笑出腳,大力疾踢。   踢!   一聲巨響,紅光球應腳分裂成數百團紅色小光球向月滿樓而來,其中更有數十個將月淨沙籠罩在內。   月滿樓怒喝,太初紫氣貫劍,幻出方盾似的流星劍氣擋在身前,但大部份的紅炎靈光彈都是飛向自己,以他之能也再來不及去救女兒,因為這紅光球是雲家紅炎真法所化,再加上那一腳是靈光踢,兩種不同性質的真氣衝撞在一起時會產生裂變,威力比單獨一種大上一倍,這就是雲家威震天下的絕技「紅炎靈光裂破蹴」。   月淨沙花容失色,硬著頭皮準備學其父以流星劍氣硬擋。   忽然一個並不高大但很熟悉的身影擋在面前,那個味道,噢,是白河愁這笨蛋,難道他以為他能擋得下這些紅炎光球?   還沒等她推開白河愁,白河愁先一把抱住她,將身體覆蓋在她身上,努力掙扎,無奈對方雙臂環繞將自己摟得死死的,似想把自己揉進他的身軀中一般,強裂的體味傳入月淨沙鼻中,頓時手酸腳軟哪裡還推得開他?   「快放開我!」芳心卻是大急,這死白河愁,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如果中了這些紅炎靈光彈,不死也重傷,難道要我扶侍你一輩子嗎?   白河愁悶哼一聲,對方這紅炎靈光彈雖然強橫,不過也有個弱點,那就是分得太散,威力雖強,分散之後憑自己的流星斗氣是能應付得下來的,只是剛才情況來不及細想,對方的籠罩籠罩範圍又廣,怕有個閃失,所以情急下一把抱住月淨沙,鬥氣集中在背後防禦,這時紅炎靈光彈已至,連氣合增壓術都不敢用,因為之前連一次都沒用過,只是聽黑帝斯說要等他二次轉職後才有資格用。   腦中精神力爆發,只有這個才來得及,二次轉職後的第一個異能鐵壁,發動!   背後傳來如針刺般難受的感覺,得到異能鐵壁加強防禦的護體鬥氣差點潰散,但白河愁心中有數,如果配合氣合增壓術,自己絕對有把握一點傷都不受的擋下這些紅炎靈光彈!   空中繼續傳來雲夢澤的狂笑聲,卻離己越來越遠:「小侄告辭,下次再向月叔請安問好!撤!」   懷中的月淨沙試探著挪動嬌軀,從她身上和口唇間散發出若有若無的女兒幽香,耳邊傳來柔柔話語,很少見的沒叫他笨蛋愁,而是溫柔得有點不像月淨沙的道:「小愁,你沒事吧?」   白河愁眼珠一轉,鬆手就倒,嚇得月淨沙一面反摟住他,一面大叫其父。   夜襲事件後的第十一天,白河愁一行人的車隊出現在離聖京只有三里不到的大道上。自從夜襲事件之後,大家都十分小心,但不論是北方四大世家的人還是那不明來歷的矮子刺客都沒有再出現過,行進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陽光射到馬背上的白河愁眼皮上,雖然閉著眼,仍能感到絲絲光和熱,耳邊傳來月淨沙的嬌聲:「快醒來啊,在馬上都在睡,小心被拋下來。」   白河愁眼也不睜的道:「我夾在大隊伍中間的,又不會走掉。」   「睜眼啦!」   「幹嘛啊?」   「聖京到了啊!」月淨沙把嘴湊近他耳朵大叫道。   所有的睡意都被驅走了,白河愁從俯臥的姿勢變成坐立,睜開雙目,前方淡淡霧氣散開,一座像經歷無數風霜仍屹立不倒的城池出現在眼簾內。   啊,那就是聖京嗎?   我,白河愁來了啊!    神武篇 第十四章 崑崙傳人      聖京是白氏皇朝之都,九街十二巷,街景繁榮,自二十年前南北雙方停止交戰以來,各地客商來往於南方各大城之間進行貿易,北方的優質貂皮人參珠寶玉器,南方的書畫古玩,甚至東瀛核島的異族兵器,奇幻大陸上的縕有各種屬性魔力的精美飾品,天南地北的商品都能這裡看見,可謂是無所不包,應有盡有。   終於將莎拉公主送至聖京,大半年前見過的赤雷之叔赤無懼早已守候在城門處迎接,卻得知神秘的西崑崙終於在三百年後有傳人下山行道,白傲天被夜後遣往迎接尚未歸來,只得依負責迎接的日宗赤無懼安排在驛館暫時住下。   因此事是由日宗在牽線搭橋,現在卻出現這種意外,赤無懼自是有些尷尬,向梅菲特等解釋,神皇白天道仍在閉關之中,朝中大事暫由文相蘇軾代為處理,請他們稍安勿燥,待三日後見過蘇軾,那時白傲天也應該回來了。   星月門一行人也跟著住下,白河愁依然與赤雷共宿,大師兄不比他,出身南方數一數二的大世家日宗,來得京城自是大忙人一個,由其叔領著一一拜見聖京中的前輩叔伯。   月淨沙也沒閒著,其父月滿樓難得到京一次,少不了要和一些老朋友聚聚的,月淨沙只得隨行在後,白河愁卻一推二辭,假稱當日受了紅炎靈光彈之傷,腰肌受損,不宜彎腰過度,實則在房間中睡大覺。   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白河愁懶洋洋的將頭從被窩中探出,漫聲道:「請進!」   纖手推門,一張熟得不能再熟的俏臉嗔道:「懶鬼愁,我都從外邊回來了,你還沒起床,真擔心誰以後願嫁給你。」   「喂,從小也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就這麼咒我?萬一真沒有人肯嫁我,我可不管,賴定你了。」   白河愁目光微轉,看到她手上拿著的一瓶丹藥,詫道:「咦,這是什麼?「   月淨沙俏臉頓起艷色,明麗動人,啐道:「誰和你青梅竹馬,要不是看在你那天替我擋紅炎靈光彈的份上,才懶得理你。這是今天我陪爹去探友順便向人討的藥,調理內傷有奇效。」   白河愁心中閃過一絲暖流,「苦不苦啊,很苦我不吃的。」   月淨沙被他弄得一佛升天,二佛轉世,這藥是其父舊友家傳靈藥,向不輕易送人,她厚著臉皮討來,卻不想還要被白河愁嫌三嫌四,要不是念在他自稱傷勢未癒,真想跳上床去在他身上狠踩幾腳,方向消得了心頭這口惡氣。   藥瓶迎面擲去,月淨沙扭頭就走,連門都忘了替他關上:「笨蛋愁,快起來,下午要去見蘇丞相,不要再睡了。還有啊,你最好趕快把傷養好,好讓我多踢你幾腳!」   張嘴一咬,近乎神技般將藥瓶含在口中,白河愁含糊不清的道:「我才沒這麼笨,會乖乖等在那裡讓你踢,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讓你踢中我的?哼,起來就起來,誰怕誰。」   還真不敢再睡,因為下午要見的是文相蘇軾,不比其他人。此人受白氏皇朝上代皇主之托,輔佐神皇白天道,為人足智多謀,朝中大小事務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一絲不亂,可說如果沒有此人,白氏皇朝絕對沒法在二十二年前突破楚國防線,連下六城。   剛將衣服穿戴完畢,忽覺有人來到門邊,聽出是誰的腳步聲時,白河愁生出想立即翻窗就跑的念頭,無奈對方的聲音比他的行動快了一步。   荻亞那柔和動聽,絕無一絲做作的好聽女聲道:「白,白大哥,本公主,我可以進來嗎?」   聽得頭大,白河愁呻吟道:「當然可以進來,不過有話快說啊,我要去大便。還有啊,拜託,別本公主本公主的,聽著肉麻。」   荻亞委屈的道:「公主殿下一直都是這樣說話的嘛。我只耽擱你一會兒,是想問問你,那人真的回來了,我該怎麼辦?」   白河愁隨口答道:「嫁他不就行了,反正你本來就是要來嫁他的。」   荻亞幾乎要哭出來了,「可是我給你說過,我不是她啊,我不是真正的莎拉公主,我是荻亞,如果他看見我長得這麼醜,一定懷疑我不是莎拉公主。」   白河愁面色古怪到極點,荻亞雖然又笨又蠢,但純以容貌而言比之月淨沙可謂春花秋月各有千秋,如果說她醜,那大街上滿街都是傳說中太古時代曾橫行一時的恐龍。   「誰說你醜的?胡說八道!」白河愁難得語重心長的道。   「真的嗎?」荻亞懷疑的道。   「有點自信好不好?喂,好像我已經救過你一次了,說過了兩不相欠的。」   荻亞抽泣道:「可是你說過會送我回家的,我連天地之石都送給你了。我不要嫁給那人,昨天梅菲特首相都還在囑我小心,不要把帶來的東西弄丟了。」   白河愁一面聽得頭皮發麻心驚肉跳,一面被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徹底打敗,幾乎想跟著哭出聲來,心道自己倒了八輩子的血霉,這事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外,當初答應時不過是以為她真是迷路少女,哪裡知道她竟是自己保護上京的對象,如果把她帶離聖京,不是成了監守自盜?   但如果她一不小心,或是生氣之餘告訴梅菲特暗曜石被自己騙走了,梅菲特來找自己索回,這早已被自己用來轉職,卻又哪裡拿得出第二塊?   靈機一動,白河愁安慰道:「不要急,我有辦法,我們來個破釜沉舟。」   荻亞停止哭泣,睜大秀目,不解的看著他。   白河愁聳肩擺手,邪笑道:「既然他要娶的是公主,你直接告訴他你不是公主好了。」   荻亞的嘴張大,「這怎麼可以?」   「笨,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管怎麼說,都得先穩住這路癡再說。   好不容易脫開了那荻亞的糾纏後,白河愁走出驛館,來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這才感到這裡無負聖京之名,的確比孤星城要繁華得多。   嘈雜之極的人聲,一望無際的人頭湧湧,店舖林立,商品琳琅滿目,看得白河愁倒吸一口涼氣,看看方向,一時竟不知該向哪裡走好了。   「走,今天兄弟我請客,去天香樓好好醉一場。」一個胖子和一個瘦子勾肩搭背的從白河愁面前走過。   天香樓?這才感到肚餓,白河悉心心念一動,身不由己的跟著兩人走去。   緊跟兩人,隨人流來到了一處高樓,見樓高三層,頂有大匾,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天香樓」三個金字招牌。   跨步入內,見樓下人已坐滿,白河愁向上走去,直達三樓,找了個東角靠窗的位子坐下點了幾個樓中的招牌菜。   白河愁剛夾了一塊天香樓的香酥雞正準備一嘗,忽然從前方一桌四人,其中一個大漢口沫橫飛的道:「相信我沒錯,把錢押到沙龍巴斯身上,此人被視為北方新一代後起之秀,雖是來自大漠,但一路挑戰北方各宗門,從無敗跡,連四大世家都為之側目,鋒頭之勁已不遜於曾肆虐北方的邪修寧采臣。」   與他同桌的另一人搖頭道:「他所挑戰的不過是北方的小宗門,沒有聽說北方四大宗門有人與他交過手;還是押在核島幕府第一高手宮本寶藏身上比較可靠。」   最靠近白河愁的一人曬道:「我押沙龍巴斯,他到底是我們這大陸上的人,豈有不看好自己人,卻去看好那核島倭人之舉。」   最後一人笑嘻嘻的道:「押誰都可以啦,大家是自己人,不要吵,聽說那宮本寶藏身邊還帶了一個小妞,叫什麼城戶紗織?」   最先的大漢色迷迷的道:「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他們入城時,我遠遠的看了一眼那紅髮小妞,聽人說叫滕崎詩織,是當今核島幕府滕崎將軍之女,當真是水靈得不得了。」   啪!從樓中最西角傳來拍桌子的聲音,白河移目望去。   只聽有黑衣女子起身怒聲道:「敢在我面前這樣說詩織妹妹,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乖乖個龍的冬!向這邊走來的這個黑衣女子唇紅齒白,明目秀眉,身材修長,十指纖纖,只是現在雙眼帶煞,好不可怕。   明明沒看到她,只能算是背後在說,但知道這不可能說得出口,看到這女子,四個剛才張狂不已的大漢汗如雨下,離桌跪地,口中求饒道:「我們有眼無珠,沒看到明珠小姐在這裡吃飯,沒來得及請安問好,罪該萬死。」   女子雙眉一挑,冷笑道:「我不是怪你們沒來請安問好,而是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胡說八道,辱及詩織妹妹,既然你們說罪該萬死,那就立刻死好了。」   四人動作立即僵硬,眼前這女子脾氣怪異,加之背後靠山無人惹得起,一向在聖京中霸道慣了,只要惹上她準沒好的,但對方這樣要求自己立即自盡,自己四人卻是有心無力委實辦不到。   但如果不照她的話去做,她出身的宗門向以殘毒聞名天下,只怕到時求天天不應,求地地無聲,生不如死,更是淒慘。   四人頓時磕頭如搗藥,汗如雨下,卻不敢多說半個字。   白河愁頓時來了興趣,將一口菜挾到嘴裡一邊大嚼,一邊索性將身體整個轉過瞪大眼睛,想看看這四個大白癡是不是真的會照這霸道女人的話去做。   樓中其他人早已認出這明珠小姐是誰,無人敢求情,大氣都不敢喘,但也無人敢離座下樓,怕萬一這位大小姐一個心情不好,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時,將淪為與那四個可憐蟲一樣的下場。   一時間樓中人雖多,卻噤若寒蟬,只聽得見四個大漢的磕頭聲和白河愁的嚼菜聲。   噗!   白河愁面色古怪,吃得高興,來不及控氣,竟當著這麼多人放了一個屁。   卻見明珠小姐將目光掃向白河愁,忽然面色大變,捏著鼻子跺腳大叫道:「你,你竟敢當著我放屁?你竟敢當著我放屁!」   「哈哈哈,臭屁不響,響屁不臭。」白河愁暗叫不妙。   「你們全給我滾,今天算你們走運!」   四個大漢看了一眼白河愁,那目光中充滿了感激,欣喜,惋惜,還有一絲的幸災樂禍,然後以最快速度起身,如聞聖旨,連滾帶爬的下樓而去。   「你說你想怎麼死吧?」   心忖自己可不是那四個蠢豬,白河愁微惱道:「就算我不對,也沒必要非我死吧?」   明珠背負雙手,挺胸移前,如山丘般的隆起讓白河愁不由多看了兩眼,此女發育得明顯要比月丫頭和那路癡荻亞稍勝一籌,只稍比那日遇到的那羽家美女羽紅袖遜色少許。   明珠見他目不轉睛所看之處頗不是地方,似乎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不由面色緋紅,縮胸微側道:「你,你這色狼,本想念你初犯饒你性命,現在非讓你知道我夜明珠的厲害不可!」   夜明珠?難道是幽冥宗的人?白河愁無瑕細想,明珠從腰間抽出一把長丈許的黑鞭,只見鞭身帶有無數尖刺,向白河愁抽來。   他媽的,這女人竟然說打就打,不就是多看了她兩眼嗎?她那地方又不是黃金鑄造,鑲有珍珠瑪瑙!   白河愁心頭火起,明知在聖京中惹上幽冥宗將是最不明智的,不但報不了大仇,恐怕想保住小命都有問題,但這女人實在是太過份,不給她點教訓,她不知道白河愁的愁字是怎麼寫的!   不敢用劍,怕被認出是星月門的武技;也不想用黑暗鬥氣,黑帝斯所傳都是些出手凶狠,狂暴異常的武技,倒也沒想幹掉這臭女人,以免惹來天大麻煩。   雙手連揮,從寧采臣遺物中學來的紫雲壁隨手發出,將刺鞭略略一阻,人已飄開。   「紫雲訣?原來你是紫雲派的!」夜明珠恍然大悟,這下終於明白了,這小子是北方除了四宗門以外最有名的紫雲派,難怪如此囂張,不過大約也是初至南方認不得自己,要想和幽冥宗作對還不夠資格!   白河愁哈哈大笑,一拳擊出,陽剛拳力硬生生盪開長鞭,「再看我這個,又是什麼?」   「伏魔拳?」這是北方伏魔宗的武技,怎麼會出現在這紫雲派的小子手中。   「看不出來吧?」   鬥氣爆發卻不是用來傷敵,鬥氣加速!   正吃驚間,夜明珠弄不清眼前這小子倒底是哪派的了,忽然對方速度陡增,自己的毒龍鞭還沒收回來,他已經一頭撞了過來,身體緊帖自己玲瓏浮凸的胴體,兩人頓成一種無比親密的狀態。   只覺其軟如綿,從夜明珠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更是讓人捨不得離開,白河愁忍住想以手撫弄的強烈願望,邪邪笑道:「嗯,好香,好香!姐姐用的什麼牌子香粉?」   夜明珠又驚又怒又羞,平時在聖京中誰敢如此對她?縱是在別人眼中深不可測的般若侯白般若也向來順著自己,想要什麼就要什麼,現在竟有人,竟有人敢這樣對自己!   調戲!   這個人在調戲自己!夜明珠終於反應過,右手鞭子回抽,左手淡紅氣芒生起,不殺了眼前這小子,再沒臉在聖京城出現了。   可惜晚了一步,白河愁感官之靈敏遠在她之上,忽然將頭俯低,同時右手探出,凝起從那本軒轅劍指訣中學到的指訣點出,然後精神爆發,再動!   夜明珠感到嘴唇上一熱,鼻間嗅到白河愁強烈的男子氣息,又是恐懼又是憤怒,對方竟這樣奪走自己保存二十年之前的珍貴之物,且是在如此眾多的人面前。   手腕一麻,幽冥煌氣竟被對手硬生生逼回,毒龍鞭更是抽個空,對方身法之快比之本宗的百鬼夜行術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和你玩了,這麼隨隨便便就喊打喊殺。」   白河愁正欲翻窗就跑,忽然全身繃緊,危險來至左方。   「接我一刀!」一個男子聲音響起。   一把雪亮的刀從左側七尺處劈至,來得迅快無比,隔著這麼遠,對方有如實質般的刀氣已經先一步攻來,如果應付不下,與被利刃劈中並無二至。   白河愁暗忖明天一定要去聖京的神廟中求神祈福,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倒霉,真懷疑是不是被衰神附體?   手中卻不怠慢,仍不敢施出星月門的武技,右手中食兩指探出,與攻來之刀虛空對上一記。   白河愁身子斜斜飛起,手指痛得幾無感覺,且麻木感還一直向手臂處延伸,對方的刀氣強得可怕,自己又沒有很好的修習這軒轅劍指,當時拿到這軒轅劍指的指訣,初時極高興,細看才知要修成寧采臣師門的仙遊氣才能將軒轅劍指發揮最強威力,不免有些掃興,後來發現這軒轅劍指凝氣集中攻敵之法卻很有用處,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練了練。   不對勁,白河愁見勢不妙立即想撤退,攻擊他的男子倒也沒有追擊。   白河愁身體撞上窗戶,窗欞立碎,足尖微點彈出窗口,臨走前不忘向夜明珠報以平生最燦爛的笑容,氣得對方又是一鞭抽出,可惜仍是慢了一步。   離開天香樓前眼中最後看到的是令自己吃了大虧,到現在整個手臂都還麻木不仁的男子,長得面色黝黑,中等個子,其貌不揚,但他身邊站了一位淡綠輕衫的紅髮女子卻是美不勝收。   披肩紅髮,雙眼猶如夜間最明亮的星辰鑲在臉上,櫻桃般的小嘴,無限美好的身材,纖細的腰肢,溫柔而恬靜的笑容。   唔,眼睛又享福了,一時間連手臂的酸麻感都像減輕了不少。   「宮本大哥?為什麼放他走?」夜明珠大急,來到窗前一望,哪裡還看得到這傢伙,最可氣的是連對方到底是紫雲派還是伏魔宗都不知道,想算帳都不知道該找上誰。   微微躬身,宮本寶藏道:「夜小姐,依我們核島的規矩,是應該正面向人挑戰,從背後是不允許的,剛才為了救你,我已經破例一次,對方能接下我一刀,我只有下次再向他挑戰。」   「你,你這大笨蛋!」夜明珠氣得想吐血。   「明珠姐姐,不要鬧了,我們回去吧。」紅髮女孩微笑道,樓中所有賓客都生出如沐春風的感覺。   夜明珠仍不死心的望了望樓下人流,跺足道:「詩織妹妹,你不知道那個人有多可惡的!」   白河愁哼著小調回到驛館,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月淨沙。   月淨沙大奇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白河愁哪敢說出剛才之事,摸腦道:「剛才在填飽肚子,自然開心,哈,你找我有事?」   月淨沙嗔道:「快點啦,一起去見蘇相!」   蘇府離驛館並不遠,綠簷藍瓦,黃牆紅柱,門口還有一個老家人在打瞌睡。   被看門的老家人引進府內,白河愁又是一打量,見府內清雅之極,亭榭佈局無不透出匠心,顯出主人必是風雅之士,最特異處莫過於府內左方竟有一人造小湖,且有路徑直通湖心,湖心處有一底如蓮座般的小亭。   跨叔入室,一個文士打扮的男子背對三人,看著堂上一副女子畫像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我們又何止才十年呢?」   月滿樓輕咳一聲,那文士轉過頭來,驚喜的道:「月兄,我們有快二十年未見了吧?」   移目到月淨沙身上,道:「嗯,這就是令千金吧?」   月滿樓黯然道:「正是小女月淨沙,來見過蘇伯伯。」   「蘇兄,說來慚愧,自當年一別,我和青霜返回孤星城,不久她難產而死遺下一女,從此我雄心盡喪,一心只願留在孤星城帶大小女月淨沙和教教弟子就是。」   這看來已經年紀不小,但仍是生得面如銀盤,目如朗星,頜間有須的男子正是白氏皇朝丞相蘇軾。   蘇軾和月滿樓落座,白河愁乖乖的和月淨沙站在月滿樓身後。   「唉,自從百合的娘去世,百合又被帶上西崑崙之後,我也很少走出這聖京,偶有出巡也是顧及江防,無瑕往南。你這次是送莎拉公主來京的吧?」   月滿樓答道:「不錯,赤無極兄和慕容師弟要我護送一程,怕路上有事發生。」   蘇軾點頭,撫鬚道:「嗯,這件婚事還要神皇點頭才最後算數,不管成不成,總是我們與奇幻大陸接觸的一個好機會,據我所知楚國與那邊另一大國埃拉西亞已經達成盟約。」   「對了,你們一路上沒有什麼事發生吧?」   月滿樓遲疑了一下,坦然道:「確有事發生,不但北方四世家派出人阻撓,而且還有神秘刺客現身殺了塞亞的隨行高手,欲帶走莎拉公主。」   蘇軾目光閃爍,「神秘高手?」   「不錯。」   「蘇伯伯,確有高手,還有北方四世家出手,淨沙幾乎被雲家的什麼紅炎靈光裂破踢所傷,幸虧有小愁救了我。」月淨沙嬌聲道。   「呵呵,果然少年出英雄啊。」蘇軾這才仔細打量白河愁,忽然臉色微變,面現疑惑之色。   白河愁暗道月丫頭真是沒學問,明明是紅炎靈光裂破蹴,偏要說成紅炎靈光裂破踢,一字之差害得自己跟著她一起丟臉。這看起來老謀深算的蘇老頭就更討厭了,像看什麼稀奇動物一樣的看自己,看得自己渾身不自在。   「星月門弟子白河愁見過蘇相,能得你老誇讚實在是三生有幸,不過一切都得益於師傅平日對我嚴加管教,月師姐對我的詢詢教導,小愁不過是僥倖僥倖。」   聽得月淨沙芳心暗喜時,白河愁的下一句話立即讓人差點大跌一跤,就像飛鷹正在高空翱翔卻被無形之手一拳擊得直墜地面的感覺。   「咳,卻不知貴府方便之處在哪裡?」白河愁才懶得在這裡聽他們說這些。   月滿樓立即搖頭苦笑,但已阻止不及。   「師傅,弟子~~~」   「弟子昨夜吃壞了肚子,想去方便。」月淨沙代答道。   「哈,當真是知我者莫如月師姐也。」   聽得月淨沙暗咬銀牙,如果不是其父和蘇軾在旁,早就祭起淑女腳印踢得他屁股開花。   「去吧。」月滿樓頭大如斗,發誓回去後一定要教育教育白河愁。   任是蘇軾平生雖閱人無數,神機妙算少有遺漏也不由生出想吐血之感,自己才在誇對方英雄出少年,卻聽得這種與英雄絕不沾邊的話,苦笑答道:「出門有家人侍候,讓他們為你指路就是。」   看著白河愁施禮出門,月淨沙嬌軀微扭,同樣不想在這裡聽他們談話,但卻絕學不來他這樣借屎而遁。   小得不能再小聲的嘀咕,月淨沙恨恨的道:「是誰說天下最厲害的逃命功夫是逆天咒法?我看是笨蛋愁的屎遁天下第一。」   昂首挺胸走出門,白河愁心中升起豪情壯意,大丈夫處世當如自己這般,想要方便就明說,何必忸忸怩怩,師傅什麼都好,就是太有耐心在這裡和這蘇老頭吱吱歪歪,明明兩句話就可以說清的,偏偏要先兄啊兄啊的說半天。   白河愁舉目一望,蘇府內那小湖恬靜優雅,朵朵白蓮飄浮水面,不由信步走去。   腳踏上小湖白石鋪成的小徑,正準備沿路直抵湖心蓮台時,耳邊忽然傳來悠悠琴聲。   白河愁不由仔細聆聽,那琴聲婉轉動聽,每個音符都如珠落玉盤般清脆動聽,卻又略帶淒涼,似深夜荒山獨自觀月般寂廖,似一人獨自站在重山翠巒之顛卻無人共賞,又似松濤孤崖間觀銀河倒掛眼前,卻被水花激起陣陣寒意直徹心底。   那琴聲就像一隻無形的巨手在撥動命運之弦,讓整個天地都在隨它而動;又像一張無形的網,每個聽到琴聲的人都會產生深陷其中無力自拔也不願自拔之感。   連白河愁都被琴聲引起回憶,阿土伯的吟歌辭世,讓自己分不清是恩是仇的寧采臣逝世時那轉黯的眼神,黑帝斯最後的微笑,腦海中千流百轉,紛呈而來,不能自制。   淚水從眼眶滑出時,白河愁才稍微清醒,原來自己仍然是有淚的!   琴音再變,由低沉變為高亢,似飛鷹展翅直衝雲霄,翱翔長空一去不回,似仙靈之氣升空,但那感覺卻長留心間,永世不能忘記。   音符停止,離白河愁只有一丈不到的湖心小亭傳來仙籟般的女聲:「百合琴藝不精,有污公子清耳了。」   白河愁腦中轟然狂震,眼前一切忽然消失不見,眼中只剩下這才走出小亭的女子。   日間才見到的夜明珠以及那紅髮仕女滕崎詩織都算是人間罕見的美女,比之雲家的雲仙兒和出自俊男美女世家的羽紅袖並不遜色,各有千秋,但此時如果與這手持墨色玉琴的女子比起來,仍要遜色一籌。   白衣似雪,從湖面吹來的微風拂動她輕柔的衣袍,陽光照在那冰白色的衣袂上,隱泛金光,烏黑得像會發光的長髮飄散胸前遮住雪白優美得無以復加的脖頸,但暴露出來的部份卻更惹人瑕思,一雙眼眸似能將人帶進最深沉的大海,轉盼間流放宛如銀月光輝般夢幻而不真實的眸光,臉肌光潔如絲,隨紅唇微啟隱約可見編貝般的玉齒,絲帶輕繫腰間,挺拔雙峰的輕輕撐起柔袍,陽光照耀下隱隱透出其覆碗般的形狀,身形纖美修長,起伏有致,十指纖纖,如脂如玉,與手中墨琴相映色澤分明,身周的空氣彷彿都隨她腳步移動而被淨化,忽然蘭馨之香隨風飄至泌人心脾,在這湖面淡淡霧氣之中,凡境被她渾身散發的空靈之氣立變仙境。   白河愁平生首次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麼好,好半晌才道:「在下白河愁,剛才姑娘的琴聲實在是好聽極了!」   嫣然一笑,靜謐的美立變化出萬種風情,原本靜止的整個天地都隨這一笑在白河愁眼中活過來了,且在不斷變化,充滿生命的靈氣,「卻不知你剛才聽到什麼?」   將目光移至面前這自稱百合的女子宛如刀削而成的香肩,白河愁竟不敢再正視,「我剛才聽到的,嗯,怎麼說呢?」   「嗯?」   百合香肩微聳,白河愁只覺對方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儀態萬千,只得閉上雙目道:「我就像聽到一隻被蛛網纏住的蝴蝶,孤獨而驕傲,百般掙扎,最後憑自己的力量衝破束縛,重歸天地之間,自由翱翔。卻不知此曲叫什麼?」   眼眸中異采忽生,百合臉上出現一絲訝色,隨即平靜無波,「此曲以心為弦,可名心弦。」   「白公子請自便,百合有事,要先行一步。」   白河愁不由自主睜目,嘴唇不受控制的開啟,自然而然的道:「百合要去哪裡?」   百合回眸一笑百媚生,令得湖中白蓮盡無色,卻聽她緩緩道:「百合要去向人討回一物,公子可願同行?」   (篇外篇賀歲拜年。)   賈詡道:「我給大家…」   白河愁一把推開賈詡大叫道:「第一個當然是我,因為我是主角嘛,向各位拜年,春節雖過,還有大年啊。」   月淨沙一腳踢去,「死相愁,敢搶我台詞!再怎麼說我都是女主角,你第十四節結尾竟敢當色狼,看我怎麼修理你!」   荻亞看了看打鬧中的兩人,小聲道:「由於男主角和女主角發生感情糾葛,現在暫時由我代替,我是來自奇幻大陸的莎拉,不,荻亞!」   一個滿臉傲態的男子擋住荻亞,鼻孔朝天,看得賈詡一陣茫然。   荻亞:「……」   賈詡小心翼翼的問道:「咳,閣下是?」   頭上被敲了一下,對方答道:「虧你還是作者,連我雲家大少雲夢澤都記不住,我應該算是本書已經出場中最帥的人物吧,他們都說貝克漢姆的腳法是學自我的,別忌妒我!哈哈哈哈哈。」   賈詡小聲嘀咕:「應該算是最會耍帥的人物。」   雲夢澤舉起拳頭:「什麼?」   賈詡阿諛道:「沒什麼,我說你是這世上最帥最帥的男人。阿拉真主,我讚美你~~~」   「讓開,讓開」持刀武士宮本寶藏為一個美麗大方的紅髮女子開路。   雲夢澤本來正想教訓一下對方,卻看見了那紅髮女子,頓時雙眼凸出,心跳不止,乖乖退後。   賈詡熱情洋溢的介紹道:「這位是來自東瀛核島的人氣偶像,滕崎詩織小姐。」   美麗大方的紅髮少女成九十度躬身行禮:「初次見面,請大家多多關照!」   宮本寶藏不耐煩的拉開賈詡,「別擋道。」   賈詡對著遠去的麗人身影,依依不捨的揮手道:「慢走啊,常來玩,隨時歡迎你。」   這時在荒林夜襲事件中重傷致死的一名夏侯家弟子冤魂(冤魂甲)和星月門弟子冤魂(冤魂乙)上場,不識時務的擋住賈詡的目光,並且開打。   賈詡告饒道:「等一下,為什麼要打我?讓你們為自己家族和門派流血犧牲,不是正好嗎?多偉大的一幕啊!我都是邊哭連寫你們的死。」   冤魂甲一拳黑虎搗心,大罵道:「老子還沒活夠,還想二十年以後做夏侯家的下任宗主,你竟敢讓老子這麼早就死了,該不該打?」   「冷靜一點,是人都會死的,不可能夜襲事件中一人不死啊,再說夜襲前我找過人替你批子平八字,你命中注定有血光之災,躲不掉的。現在有機會轉世投胎,說不定有機會陪美女看流星雨,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嘛。」   冤魂乙一個掃堂腿,這次賈詡有防備,跳起躲過。   對方怒罵道:「那我呢,就算要死,也應該讓我死得像阿土伯或是寧采臣一樣有型吧。」   冤魂以詠歎調提氣鬼叫道:「人生譬如朝露,天下豈有長生不死者?」   冤魂甲接道:「既然跋扈生,難免無常死!」   兩人一齊道:「要不然像黑帝斯一樣最後來個深情遺言也是好的。」   賈詡一拳擊倒冤魂甲,一腳踢倒冤魂乙,拍拍手道:「他媽的,死就死!還這麼多要求,你當你們是主角啊?不給你們點厲害瞧瞧,不知道誰才是作者!」   白河愁鬥氣加速出現在賈詡面前,「你在叫我?對了,百合呢?你給我說她會來,我才肯來的,你敢放我飛機?」   賈詡陪笑道:「不是我放你飛機,是百合姑娘放我飛機。」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星月門眾弟子一齊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白河愁道:「怎麼了,是幽冥宗的打進來了?還是北邊的四大世家一齊殺過來了?」   眾弟子一齊搖頭。   「難道是奇幻大陸對神武大陸開戰了?」賈詡大訝,自己還沒下令啊。   眾弟子:「有一群怪物,長有數個頭,會吐綠色強酸,正向我們衝來,它們自稱是刺蛇,來自星際爭霸!」   「倒!有沒有搞錯?離它們上場還早啊!」   賈詡摸摸頭,環視一周,轉眼間身邊卻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這些不講義氣的傢伙!   忽然頭上黑影籠罩,抬頭一見,一隻只有在太古時代才會出現的霸王龍正伸出巨足向自己踩下,難怪人全都跑光了。   賈詡的被踩中時念頭:它一定是母的!連踩人都踩得這麼儀態萬千,婀娜多姿!   母霸王龍跳起來狠踩幾腳,直把賈詡踩進地底才恨恨的道:「誰讓你他媽的敢把我這只世上最美的恐龍和那些醜女相提並論的?活該!」   嗚咽聲從地底傳來:「真歹命啊!」   「飛來橫禍~~~」   「我的媽媽呀~~」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我要特別看護!」    神武篇 第十五章 一見傾心      白河愁聞言,想也不想的道:「這年頭世景不好,惡人極多,弄得討債的倒像是欠債的,今天我在酒樓上還差點讓個惡女人給五馬分屍,大卸八塊,不知百合要向誰去討還失物?如果有我在你身旁,怎麼也不會讓人傷了你。」   百合聽他說得誇張,忍不住又是一笑,自下山以來,所遇之人無不是寶相莊嚴,生性嚴謹之輩,似白河愁這種人卻是首遇。   百合卻不知,在她面前,白河愁的性子已經是收攬了少許,而且對夜家有怨在先,沒趁機把夜明珠的行為添油加醋,已經是她家山有福,祖先保佑。   白河愁卻看得又是一呆,此時百合已經佔據了他的整個心靈,只覺這一笑與剛才又有不同,但到底哪點不同卻又說不出來,她的笑容之美就像一朵鮮花在眼前徐徐盛開,令白河愁如飲美酒,生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   心頭如被大錘所撞,白河愁情不自禁的向百合靠攏走來,走至她身前尺許處,才發現她的身材比普通女子略高少許,頭頂幾乎與自己的眉梢齊平,不由趁機飽覽她如天女般的仙顏。   百合被他大膽的目光看得俏臉微紅,扭頭轉身,錯開白河愁的目光,背對著他輕聲道:「好啊,我就讓你陪我一起去夜家。」   那張毫無瑕疵的臉從面前消失時,白河愁的頭腦才稍微清醒一點,聽到百合要去的地方,頓時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麼,你說的是幽冥宗夜家嗎?」   百合從他身前三尺處轉過身來,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微笑道:「正是幽冥宗,怎麼,你害怕嗎?」   說害怕也害怕,任白河愁再怎麼膽大妄為,也自知現在還絕敵不過夜魅邪和夜魅冥,更不用夜家還有什麼自己一無所知的妖魔軍團;但說不怕也不怕,夜家雖是人人驚懼,少有人敢惹的強大宗門,但就只因阿土伯的死,白河愁從未放棄過向他們報復的念頭,只不過是暫時把它隱藏的更深了。   但要說到這樣與百合兩人明目張膽的主動找上夜家,夜魅冥雖未必知道自己與阿土伯的關係,但自己曾破壞過他們伏擊月滿樓的計劃,最不湊巧的就是才惹上夜明珠那潑婦,萬一去夜家時遇到她,就是再多兩個腦袋也沒把握能生離夜家。   心中雖是這樣想,白河愁卻將腰挺得筆直,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語氣斬釘截鐵的道:「或許別人會怕了幽冥宗,我白河愁卻從未怕過人哩,好,我就陪你走趟夜家,就算有千難萬險,白河愁也一定會替妳討回你的東西。」   百合輕盈的身軀微顫,白河愁無法看得見的那雙眼眸中蒙上一層水霧般迷茫之色,剎那間芳心失措。   聽到白河愁話的那一瞬間,師傅十多年來的教養,師門心法中的什麼視世情無物,來去如微波突然似一下全都忘記了似的,這種與那個人一模一樣語氣的話自己竟然會從第二個男子口中聽到!   話雖出口,白河愁卻無半點悔意,只因他敢肯定,雖然他和蘇百合併沒有交手,甚至對方和自己根本沒有過招之意,但在愛情這無形的戰場上,從見到這蘇百合的一刻起,自己就已經徹底的被她打敗了,且絕對無法憑自己之力掙脫出來。   這似乎就叫做一見鍾情吧?白河愁憶起在天香學院時學到的這一句成語,心中不由暗念。   和她比起來,夜家又算得了什麼呢?   百合微斂心神,眼前的這男子與那個人還是不一樣的,仍帶有一絲稚氣,而且氣質其實也是完全不同。他說話時永遠都是那麼溫文爾雅,但語氣卻又充滿自信,具有讓人信服的強大力量;而白河愁卻給自己另一種感受,他的說話似乎來自另一個世界,猶如天馬行空,隨意而又誇張,有些荒誕不真實,卻又讓人不禁莞爾。   「好吧,那跟我來吧。」   要不要去和師傅及月淨沙說一聲?但百合的聲音似有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力,白河愁完全沒有辦法抵擋得住,一跺腳追著百合的腳步而去。   白河愁聽到琴聲的一刻,蘇府內室中以月滿樓的耳力自然也是聽得一清二楚,就是月淨沙也聽得美眸睜大,世間竟有如此美妙的琴聲!   月滿樓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眼望湖心小亭的方向動容道:「這是何人在彈琴?蘇兄,想不到自你夫人去世後你府內竟然還有如此精通音律之人?」   蘇軾亦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後閉上雙目,另一手放在膝上,手指隨琴音的節奏起伏不止,卻沒答話。   琴音終止,蘇軾睜開雙目,見到月滿樓正從門檻處走回,月淨沙也將頭轉正,含笑道:「百合的娘撫琴是一絕,比起肖仙子的簫絕不遜色,當年我連她人都尚未見過,只是聽了她的琴聲就不由自主的喜歡上她,沒想到百合對於音律更有天份,被西崑崙收為傳人後,音律也精進如斯,她的娘如果能聽到百合今天的琴聲,亦當含笑九泉了。」   「豈止!」月滿樓坐回原位道:「依我看,百合的琴聲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可惜還未聽到她吹的簫,不知那又會是怎樣一種讓人心馳神往的感覺。」   蘇軾撫鬚大笑道:「不瞞你說,連我都還沒有聽到過她吹的簫聲。對了,這白河愁是你從小收入門下的嗎?」   月滿樓看了一眼月淨沙道:「他是被人收養,與小女青梅竹馬,當年淨沙的娘難產,收養他的人出手相救,雖不能同時保住兩人,卻依青霜之意保住了孩子,我是極感他的恩德,這近二十年間一直有心還對方的大恩,卻不料屠自然寧願住在效外也不給我機會。」   「屠自然?你說收養白河愁的是大地仙醫屠自然?」蘇軾雙手撐椅,差點站了起來。   月滿樓不解的看著蘇軾,點頭道:「正是大地仙醫,不過我也是在他臨死時才知道的,他竟連我也瞞了近二十年之久,他開始又不願白河愁涉足江湖,有意讓他從文,竟把他送到書院讀書。卻不料白河愁對武道極有興趣,小女又兒女心性,竟私下傳他本門基本心法,待他和我發現時,已經遲了,而且我也發現白河愁對武學極有天份,生平罕見,所以默許小女傳授,算是還屠自然昔日之恩。」   蘇軾微吸一口氣道:「屠自然是怎麼死的?」   月滿樓微愕,聲音轉冷道:「不瞞你說,他是死在夜家夜魅冥手中的。」   「阿土伯是為了救我,逞強和夜魅冥動手,雖打跑了他,但阿土伯他,他舊傷復發。」想起當日之事,月淨沙眼眶微紅,禁不住傷心。   月滿樓試探著問了一句:「蘇兄莫非與屠自然有舊?不過曾聽說屠自然雖然醫術了得,但生性孤僻,就算救人也是最討厭對方婆婆媽媽,所以朋友極少。」   蘇軾眨眨眼道:「我也是隨口問問,只因屠自然當年曾為我的一位朋友治過傷,我的朋友至今仍念著他的好處,有心報恩卻苦於再也找不到他的行蹤,現在他死了就更沒辦法了。嗯,白河愁是從小被他收養的嗎?」   月滿樓點點頭,回憶道:「我記得青霜難產的那晚,我幾乎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空有一身太初紫氣卻毫無半點辦法,將附近三百里之內最有接生經驗的產婆都連夜請了來,卻個個束手無策,什麼千年人參,雪山冰蓮,只要救得了她們母子,我都在所不惜,但那些產婆卻告訴我,產婦血崩,這些別人眼中的救命至寶對她們而言毫無用處,有些反而有害,除非她能活下來,倒是可以用作產後調養之用。」   月滿樓感覺肩頭一沉,卻是月淨沙將雙手放到了他的肩上,眼眶紅紅的,如果不是蘇軾在旁,恐怕已經哭出聲來。   以手輕拍月淨沙的小手,月滿樓繼續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天本來天氣晴朗,到了晚上,從青霜開始難產之時忽然驚雷惡電,大雨傾盆,彷彿天都在落淚。當我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時,屠自然懷抱一個嬰兒出現在星月門前,恰好我師弟從兩百里外將一個接生三十年之久的產婆帶回來,差點撞上了他,卻被他知道淨沙的娘難產,於是就不和我師弟吵了,說是他通醫術,想試試能不能救人。」   月滿樓臉上出現苦笑:「結果仍是不能同時救得下兩人,老天注定要我只能擁有其中的一個。白河愁就是他當時抱著的嬰兒,比沙兒只早出世三天而已,他的母親聽說也同樣是死於難產的。」   蘇軾嘴唇微動,緩緩點頭,表示明白:「哦,原來如此,唉,老天原是如此殘忍的,我想盡辦法仍是不能化去百合她娘身上的九陰絕脈,她雖能奏出天悲地泣的琴聲,我空自負平生智謀,卻仍是只能坐看她逝世,卻無回天之力。」   月滿樓傷感的道:「我實是有負本門祖師所望,自青霜逝世之後,我本已停滯不前的武道又有突破,卻意志消沉,毫無半點光耀本門之心,心甘情願的躲在孤星城,連慕容師弟都勸不了我。」   蘇軾伸出手來握住月滿樓的手,沉聲道:「逝者已逝,我們只能在心中永遠的記住她們,但還有其他的事等著我們去做,哪怕是只為淨沙賢侄女,你也不能永遠都呆在孤星城,就是這聖京城,仍是有很多事需要你的。」   月滿樓淡笑,笑中卻仍帶著三分傷感,道:「滿樓已經沒有壯志雄心,但如你所說,仍有些事是我必須去做的,比如要替屠自然向夜家討個公道。」   蘇軾神色微變道:「月兄三思,我不是說不該向夜家討個公道,只是現在與北方局勢趨緊,在此關頭,當團結一心,不宜內亂。」   月淨沙聽得心中不服,呶起小嘴,如果不是念著對方是自己的叔伯輩,已經出口相爭。   月滿樓看了看門外,歎道:「蘇兄的話,滿樓一定會記在心上,只是有些事如不去做,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時間不早了,我和沙兒就告辭了,他日有瑕再來造訪。」   蘇軾還想說什麼,月滿樓已經起身向門外走去,月淨沙施禮,緊緊相隨,只得收回已至嘴邊的話,也歎道:「月兄還請以大局為重,你還請在京多駐幾日,我一有瑕亦必來看你。」   將月家父女送走之後,蘇軾跺步走回椅旁,緩緩坐下,皺眉道:「莫非他真是…」   幽冥宗無愧是聖京城中第一大派,更是南方數一數二的宗派,光是這光鮮的宅院已經讓人肅然起敬,面積比孤星城的星月門至少大了三倍不止,而且牆高宅深,氣勢恢宏,高懸的門匾以五寸厚的南海千年榴木所製,堅實而不易被蟲蛀。   或許是因為幽冥宗之名,整條大街上行人稀少,偶爾有人明明經過這條街會近一些也寧可繞道,至於商家店舖更是沒有一個敢開在幽冥宗的旁邊,就是舉家住在附近的也極為稀少,也就只有一家賣棺材的,和一家祭奠一條龍的一左一右把幽冥宗夾在中間。   寂靜的大街上傳來腳步聲,一男一女前後走來。   走至幽冥宗大門前,白河愁抬頭看了看門匾,停住就要跨上門階的左腳,忽然開始大笑。   笑聲驚動了看門的幽冥宗弟子,兩名弟子手執鋼刀從門房來到台階之頂,向下望去,惡狠狠的道:「什麼人,敢在幽冥宗門前喧嘩?」   白河愁一面指著頭上的門匾,一面忍笑道:「不要怪我,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兩個弟子被弄得一陣糊塗,對望一眼,看看頭頂上的門匾,仍是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其中一個老練一點的問道:「小子,你到底笑什麼,還不快說個明白?不然不要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白河愁指著門匾瞇起眼,剛想回答,一聲嬌叱響起:「跟這個大壞蛋有什麼好說的,吃我一鞭!」   聲到鞭到,一條毒龍似的鞭子劃出一道黑弧抽至,整條鞭除了手柄處之外無不佈滿細小的尖刺,如果抽在人身之上,讓人不敢想像是怎樣一副光景。   來人的偷襲雖是有些出人意料,但白河愁本身速度就在偷襲者之上,而且偷襲他的人總算有點良心,是聲鞭同出,並非鞭前聲後,白河愁鬥氣加速後的斗轉星移以寸許之差避過。   鞭子抽在地上,青石砌成的大路頓時糟了秧,正中那塊如被刀割分為兩塊,而且只要用手微微一觸立化石粉,周圍至少有七八塊磚石被震碎,有的剩三分之一,有的只剩不到一寸大小的一角,其餘都與那塊青磚一樣變成石粉。   白河愁又驚又怒,跳開兩步,差點忘了百合就在旁邊,指著偷襲者破口大罵道:「夜家小潑婦,我可是幫人來討債的,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之事,你竟敢偷襲我!就算是謀殺親…難怪你門前左邊是棺材店,右邊是祭奠一條龍。」   總算記起百合就在旁邊,白河愁將「就算是謀殺親夫也沒妳這麼狠吧」這句給硬嚥了下去。   毒龍鞭挽了個鞭花,回到主人手上,夜明珠昂首挺胸道:「對待你這種無恥之徒,當然得用最狠的手段,實話告訴你,我這毒龍鞭共有三百六十五個小刺,抽在人身上會連皮帶肉的扯起,現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用這毒龍鞭狠狠的抽你一百鞭,不,兩百鞭,三百鞭都不嫌多!」   白河愁來時千算萬算,自己到底已經投入星月門,只要夜魅冥不知道自己與阿土伯的關係,蘇百合又是蘇軾之女,雖然不知道她是來討還什麼東西,但只要自己兩人如此明著登門前來,幽冥宗再大膽也未必敢明著對付兩人,故並不十分擔心。   要擔心就是擔心會撞上夜明珠,一來自己也有些理虧,而且在酒樓一會就已經知道這刁蠻女從小被人寵慣了,再加上身在幽冥宗,耳濡目染,像那毒龍鞭,好端端的一條鞭卻費盡心機的在上面安裝三百六十五個小刺,抽在人身上會連皮帶肉的扯起,隨口說來倒是輕鬆,大遂她虐人之意,但抽在人身上可是會痛不欲生的。   白河愁故作驚訝的道:「莫非你是忘不了我在酒樓上對你說的話,對我一見傾心?」   夜明珠立即粉臉通紅,下意識的縮胸道:「誰跟你在酒樓上說過話!你今天敢在我幽冥宗門恥笑,要是解釋不清發笑的原因,看我不把你打成豬頭!」   「明珠小姐不用生氣,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中間有什麼誤會,我這位朋友行事也有些古怪,但絕對不是壞人,更不會有意恥笑你們幽冥宗。」百合向夜明珠道。   百合的聲音如珍珠互撞般好聽,人更是美如天女,連夜明珠也不由自主生出好感,怒氣稍減,本已舉起的毒龍鞭又放了下來,「你是誰,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該不會是這小子告訴你的吧?」   百合微微一笑道:「我是蘇軾之女蘇百合,前來拜訪貴宗,還請明珠回稟魅邪宗主,就說西崑崙傳人前來收回當年被魅靈師叔取走的舊物。」   「啊,原來,原來你就是西崑崙的傳人。」夜明珠驚訝道,手中毒龍鞭也移到了身後。   「這樣吧,蘇姐姐,請你隨我一起進去。」   兩個守門弟子開路,百合跟著夜明珠向幽冥宗大宅走去。   白河愁乾咳一聲,心忖這西崑崙的面子真大,連夜潑婦都要買帳。   聽到咳聲,夜明珠本已走上台階,忽然轉過身來,秀目圓睜,望著白河愁道:「臭小子,你不可以進去!」   白河愁不服氣的道:「為什麼我不可以進去?」   夜明珠不客氣的遙指白河愁的鼻子道:「你這傢伙,鬼鬼祟祟,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雖然因為蘇姐姐的原因,今天我不再跟你計較酒樓以及剛才你大笑之事,但是如果你不能給我合理的解釋,我們幽冥宗不找你麻煩,你已經可以去求神拜佛。」   白河愁微微抬頭,從下望向夜明珠,有意無意間在她臉上和頸胸處流轉不止,踱步走上台階,直至與夜明珠齊平,然後又露出在酒樓時那種微帶邪異魅力的笑容,看得夜明珠不禁後退一步,粉臉泛紅,胸如鹿撞,心跳加速。   左手高舉,直指門匾,眼睛卻直視夜明珠,白河愁笑容可掬的道:「你看看上面,就知道我為什麼發笑了。」   夜明珠後退一步後,想想不對,自己為何要怕了眼前這大壞蛋?這可是在幽冥宗啊,只要這小子稍有說得不對之處,自己立即就可以借此來對付他,到時非讓二叔出手生擒了這小子,先抽他個一百毒龍鞭,然後再想點花樣讓他知道厲害,從此再不敢欺負自己。   聽白河愁這樣一說,夜明珠趁勢又走前一步,回到原位挺胸昂首望向大匾道:「有什麼不對?」   白河愁張大嘴作大笑狀,卻故意不發聲,氣得夜明珠咬牙切齒時,始慢條斯理的道:「貴宗是叫幽冥宗吧?」   夜明珠氣得七竊生煙的道:「當然是叫幽冥宗,這天下皆知。」   「那為何門匾上寫的卻是幽明宗呢?」白河愁一面搖頭一面舉步前行,再不理夜明珠。   蘇百合看了一眼門匾,匾上三個大字果然是「幽明宗」,而不是夜明珠口中的「幽冥宗」。   兩人在弟子的引導下向門內走去,只剩夜明珠呆呆的看著門匾上的大字,這門匾掛了有二十年了吧,聽說是自己出生那天,爹喝了很多酒,難得的大醉一場,酒後寫下了這三個字,讓人給製成大匾掛在門上的,現在卻成了被那小子再次取笑自己的把柄。   不過,為什麼這二十年來,竟然沒有人發現呢?自己是一向不注意這些的,但每天看門的弟子為何也沒發現呢?    神武篇 第十六章 幽煌之樓      白河愁有意放慢腳步,與百合平行,微微側身就可以看到她完美無瑕的半邊臉頰,讓白河愁為之心顫不已。   守門的弟子在他們兩人之前自動退後分立兩旁,將深黑色的門戶由一條縫隙向兩邊緩緩拉開,就像一張巨獸張大了嘴正在朝著兩人獰笑。   負責迎賓的弟子與守門的兩人耳語一番後,以恭敬的姿態前行三丈有餘帶路。   白河愁向百合微微傾身作了一個請的姿勢,百合嫣然回眸,微提衣袂欣然跨過門檻。   白河愁緊隨其後,進入了幽冥宗這名動天下的大本營。   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心中不禁微起荒謬的感覺。   幽冥宗素以殘毒陰狠名攝天下,凡惹上他們的無不極慘收場,近百年間更是日益壯大,隱有超越星月門和日宗成為南方三宗門之首的趨勢,除非是寧采臣這個級數的,否則沒有人敢以一己之力正面對上他們,哪怕是暗中進行都要三思而後行;一些實力不弱的小宗門只要得罪了他們,亦落得派毀人亡的下場。   這種宗門怎麼可能與眼前的莊園聯想起來?   眼前是青石鋪路,綠草如茵,繁花似錦,成丁字形的道路兩旁種滿奇花異草,芳香撲鼻,彩蝶紛飛。那些花有的白河愁認得,比如艷紅如血的火焰花,有的卻根本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七色紛呈,正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大抵如此。   沿平坦的大路往前行,直走了近千步耳邊傳來隆隆水聲,眼前一亮,出現了一個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大水池,奇石形成眾多怪峰般的假山群在水池中屹立,從地底引來的十數股天然噴泉沖天而起,大小不一,高低不等,噴出的水柱在半空中均勻分散,似同時撒下千萬顆驟然發亮的珍珠,在漸暮的日光下色彩變幻,令人目眩。   白河愁走近,停下腳步細看,那些假山就像是把大陸上所有雄險俊奇的山峰縮小了千萬倍後放置在這池中似的,待伸長頭頸,最靠近兩人的噴泉忽然一陣怒噴,白河愁猝不及防,被如珠玉般的泉水淋濕臉頰,清涼一片,不由緊閉雙目。   退後兩步,與花香絕不相同的幽香傳入鼻中,白河愁睜開雙眼,卻看到百合近在咫尺,緊帖身上在冰綃般的白衣伸手可觸,勾勒出她驚心動魄的曲線。   水花四濺,有的落到她冰清玉潔的香軀上,有的落到她潔白如玉的臉頰上,有的落到她烏黑發亮,光澤照人的長髮上,像顆顆珍珠從髮梢,臉上同時輕輕滾向雪白無瑕的頸間,她卻似毫無所覺,靜靜的望著噴起的泉水,似在回憶某些記憶深處的東西。   白河愁看著走到水池旁一動不動,如一尊白玉雕成的女神像般神聖莊嚴,落到白河愁眼中更是無一處不美,四周的麗花妍草剎那間再無色彩之分,盡顯灰敗。   又一滴泉水滴在白河愁臉上時,由心底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脫口而出:「為什麼你會這樣?」   「水!」白河愁無頭無腦的說出一個字,然後閉上雙眼道:「就像水一樣,輕柔,安靜,卻又冰涼!」   西崑崙一派的精神修煉本是神武大陸上數一數二的宗派,百合更是從小就開始修習本派元始道法,但是聽到此言卻是禁不住一顫,如同兩粒黑寶石般的雙眸望向白河愁。   白河愁微感尷尬道:「我有說錯嗎?不過剛才你對著噴泉和假山沉思,當水滴落在我的臉上時,我忽然以為找到了最能描述你剛才神態,形容我此時感覺的詞語,想不到還是錯了。」   百合臉上泛起日暮之光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的笑容,雙手曲肘握在胸前,整個心神集中起來。   眼前的這個男子是第二次讓自己產生這種心靈顫動的感覺,第一次是因為類似他的語氣,使自己差點以為又重新見到那個人;而這一次更是奇妙,他竟似能感應到自己剛才的心情,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所想的實際內容,卻竟然能準確的描繪出自己當時的心態。   明明眼中看到的百合併沒有什麼變化,但腦中卻生出百合雙眼眸光幻華的樣子,就像日光射至兩粒寶石時光采躍動不止,她的形像更在白河愁心中忽然無限擴大起來,充塞他的整個心靈,生出一種似快要被對方看通看透的感覺。   「你在做什麼?」同樣是整個心中都是她,但這次絕不一樣,對方似在使用某種特異的功法觀測自己,與之前的自然而然不可同日而語。   百合想不到他竟能感應到她正在使用的靈犀法眼,微訝道:「你是星月門的弟子吧?想不到星月門的精神修煉之法竟有如此獨到之處。」   隨即心底暗自搖頭,如果對方不是天生異質,就是所修功法至高而特異,否則絕對無法以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就感應到自己的靈犀法眼。   星月門的功法,特別是最高心法太初紫氣確是精氣神兼修,修至高段境界時,似月滿樓之輩能感應到百合的法訣自是毫不足奇,白河愁也能感應到卻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以正常而論,白河愁年紀尚輕,就算是千年難遇的習武奇才,又從小習武,也絕比不上如雲夢澤這種一出生就以靈藥進補,修習的也是足以稱雄當世的奇功異法,又得尊長親自指點的世家傳人;但是他從小修習星月門的基本功法,根基卻是扎得極牢,最大的欠缺不過是明師的指點,偏又遇上黑帝斯,助他轉職成功,修煉黑暗系的武技。   兩次的轉職成功,體內經脈被強化,鬥氣得到增強,每一次至少抵他兩至三年苦修,最大的收穫卻連白河愁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只有已逝的黑帝斯心中明白,卻故意不說破,那就是每一次轉職,與負面的黑暗意志對抗並成功脫身的經歷!   這種過程令得白河愁小小的年紀,卻已經超越了自身的年紀限制,不知不覺中大幅度的提升了他的精神強度和靈敏度。   「剛才的形容十分帖切,我的確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東西,你竟能感應到我的心境,一口說出來,讓我不禁生出好奇之心,所以用靈犀法眼觀測你,如果你為此生氣,百合願意就此道歉!」百合平和的道。   白河愁聽到她坦然承認剛才是在用某種功法對自己進行探測,卻非但不生氣,反而嘴角含笑道:「既然百合都承認剛才是你不對,並願意為此道歉,不知我是不是可以為此向你索取一些賠償呢?哈,算成是獎勵也行,我竟能感應到你的一些心思。」   自七歲時就被師傅梵淨音看中收入世人眼中秘不可測,幾與軒轅劍派齊名的西崑崙,在師門修持十二年之久,既得師傅之助,又曾遍閱派中所搜羅的典籍,其中有不少是世間獨有的孤本,所以所紀雖輕,卻已具備獨立於七大宗門之外又超越七大宗門的超卓潛質。一年前就開始下山入世修行,紅塵經驗也並不是一點都沒有,但眼前白河愁這種得寸進尺,順著竿爬的人卻令她方寸微亂,他與那人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   看著百合靜如止水的表情,白河愁差點生出想收回剛才的話的念頭,這時卻傳來百合略為遲疑的聲音:「你,你想要什麼獎勵?」   立刻開心大笑,白河愁笑得像在太陽底下伸懶腰的貓,心滿意足的道:「我才來聖京,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我一點都不知道,走在大街上都怕被人拐走,所以如果有百合陪著我遊覽聖京附近,我就可以放心大膽了。」   百合終忍不住側頭過頭去忍笑,轉頭再看白河愁仍是笑意未盡,好笑的道:「你這種人,走在大街上,應該擔心的是你把別人拐走才對。」   忽然又是一陣水花急濺,百合退開兩步手指一處假山,語音幽幽:「那裡好像西崑崙啊。」   「你想你師傅了?」   輕輕一歎,百合轉身道:「有一點,我們走吧。」   白河愁望了一眼她剛才手指處,噴泉撒下的水珠正滴落在那假山綠色的絨毛上,慢慢濕潤開來。   急走兩步上前厚著臉皮道:「你到底給不給我獎勵啊?」   百合頭也不回向越來越近的幽煌樓走去,聲音如天籟般傳入白河愁耳中:「三天後,崛起北漠的沙龍巴斯挑戰核島幕府第一刀手宮本寶藏,如果你願意,可以與我一起在天香樓上觀看。」   白河愁撫掌,心中大喜若狂,如若現在無人,說不定會翻兩個觔斗以示祝賀,沙龍巴斯挑戰宮本寶藏真挑得是時候,不禁對兩人微生感激之意。   忽地想起酒樓上曾聽那四條大漢說起城中似開有賭局對賭這兩人誰能獲勝,自己似乎正在走運,不妨將平生積蓄下一注,趁機搏個采,不過押在誰身上好呢?   兩人來到幽煌樓前,此樓共分七層,氣勢十足,通體漆黑,不知為何物所築,非夜家兄弟或是其指定之人向不准入內。   剛才引路的弟子已經恭敬的在門前等候,見到兩人行禮道:「宗主已經在裡面第七層等候兩位,請進。」   白河愁不禁仰頭望向最高的地方,上樓時會不會也見到夜魅冥呢?   才生起此念頭時,心中警兆突生,感應到有人已經侵進自己兩丈之內,且正以極高的速度向自己方向移動。   來不及回頭看是誰,旁邊幽冥宗弟子既驚且俱的神色,百合柳眉輕皺一分不差的落入眼眸,身後之人是誰,白河愁已經猜到了個七八分。   白河愁鬥氣噴發,比對方來勢稍快一分的橫掠三尺,險到極點的避開對方的第一擊,無奈對方的速度並不下於他,且蓄勢而來,第一擊雖沒能如想像擊中白河愁,但卻逼得白河愁根本連轉身的機會都沒有,接下來的勁道更是全面籠罩白河愁。   百合皺起的雙眉輕展的一刻,白河愁感覺到她有出手之意,喝道:「百合!」   來人的功力在他之上,幾十年的修為遠勝於他,又近乎無恥的像現在這樣攻擊他,他是絕無勝機的,縱是想逃出生天也是極為困難;但白河愁卻並沒有絕望,以他二次轉職後的修為,斗轉星移配合精神異能再動爆發,速度快得猶如流星掠空,最厲害的地方莫過於純以精神指引移動方向,之前半點看不出移動的前跡。當日雖說寧采臣有意放水,但憑此法已是讓寧采臣大吃一驚,絕對能出乎對方意料之外,逆轉形勢,故並非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但現在百合卻似乎有出手替他擋下一擊之意,雖說她是西崑崙的傳人,但到底與自己年齡相仿,功力縱勝於自己,也必有限,對方卻是成名數十載,接近於宗主級數的高手,連阿土伯都為之舊傷復發喪命,說什麼都不敢讓她涉險。   搶在百合意凝招發之前,白河愁改變策略,精神再動爆發,卻並非用來逃跑或拉開距離,而是選擇了最不利的方式硬碰!   他旋風般的轉過身來,鬥氣以軒轅劍指的集氣之法先凝於右手食指尖形成黑色氣珠再猛然爆發出來,恰好點中對方蓄勢而來的一掌,淡黑色的氣暈與來人深紅色澤的氣勁瞬間相互猛烈撞擊。   對方蓄好的攻勢立即如大江大河般攻來,掌勢急變,每一掌都沉如山嶽,內中蘊含的掌勁更是陰邪無比,讓人喘不過氣來。   以指對掌,人影連閃,位置瞬息數變,白河愁連接對方急攻而來的十招,最後再硬碰一記,回歸原位。一個站不穩,後退三步,幾乎倒在百合的懷中,體內的經脈更是難受到極點,幾欲斷裂不說,光是那種如浸寒冰的感覺就讓人想自盡了事。   敵人也不好受,在白河愁使盡全力之下,雖然沒有受傷,卻被對手最後一擊將自己硬是迫開,沒辦法乘勢追擊,擒下對方,而且手上隱有火辣之感。   在最後迫開對手的那一擊中,白河愁已是將自己已經學到的最強本領使出,軒轅劍指集氣之法,黑暗鬥氣,更用上了二次轉職後才敢使用的氣合增壓術,集中在指尖的黑暗鬥氣是以渦旋方式二倍增壓後才爆發,這一擊的力道倍數於平時,只以力道而論等若兩個白河愁合力施為,對方雖是功力遠勝於他,也不免氣血狂湧逆行,失去追擊的最佳機會。   「夜魅冥!」白河愁嘴角滲出血絲,以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那張在淡紅氣芒中羞怒交集的老臉,旁人對他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他卻是心潮澎湃。   夜魅冥以半偷襲的方式,竟然沒能順利的達到目的,雖說似乎是因為他有生擒自己之意,但他成名幾十年,功力遠勝於自己,傳出去保證自己立即聲名大振。   自己再不是昔日一腳踢在對方身體上,自己的腳卻差點斷裂的白河愁了!   雖然現在仍不是他的對手,甚至一對一能不能保命逃生仍是未知數,但今日他殺不自己,終有一日,夜魅冥必將為他昔日的行為付出慘重代價,成為自己登上無上武道的踏腳石!   百合前行兩步,攔在白河愁和夜魅冥之間,微怒道:「夜先生,你算是什麼意思,你成名數十年,竟然向一後輩偷襲!」   夜魅冥卻認不得她,見這女孩竟然不知死活的攔在自己面前直斥其非,雖是震懾於她的驚人美貌,仍是惱羞成怒的道:「你是什麼人?老子成名時你還沒出世呢?何時輪到你來說三道四?」   白河愁伸舌舔了舔嘴角的血跡,正要開口嘲諷夜魅冥,忽然從樓中傳來夜魅邪的聲音:「二弟退下,她是西崑崙梵淨音的弟子,讓她進來。」   白河愁駭然,夜魅邪隔著七層樓竟然能察覺到這裡發生了戰鬥,且從第七層之顛發音直如相隔數尺,這份功力當真可怕,難怪能成為當世屈指可數的人物之一!   便在這時,百合似有所覺,轉頭望向幽煌樓中,白河愁隨她目光望去,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披黑裘膚色雪白晶瑩的婦人。   這婦人頭插碩大一朵珠花,那珠花應是以白金鑄成,邊緣鑲以二十四粒與指頭差不多大,但粒粒相同的珍珠,如眾星拱月般圍著中間一粒鴿蛋般大小的黑色珍珠。   她的臉上不過是淡施薄粉,但卻能給人以雍容華貴和成熟美艷的感覺,她的鼻子、嘴巴、耳朵等分割開來並不算特別好看。但當這些出現在同一張臉上時,再加上那雙黑如墨漆的雙眸,內裡透出如水霧般的眼神,帶著若有若無的淡愁,似有千種風情萬種溫柔要向人述說,柔如風中柳絮似的身軀,更彷彿隨時會被狂風吹走似的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威脅性,反而對她生出保護的慾望。   換成常人,換個地方出現這樣一個美婦人,每一個正常人都會對她生出遐想,恨不能立刻摟在懷裡對她又愛又憐。但她能出現在這幽冥宗的至深之地,不論是一旁引路弟子只能靠低著來掩飾的恐懼之色,還是夜魅冥的身體僵直之態,都顯出此女絕非常人!   白河愁更生出奇異的感覺,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卻彷彿已經在很久以前就見到過了她,卻偏偏沒有辦法想得起來,唯一的一絲感覺是,那種見面絕對不是愉快的,對白河愁是如此而言,對這女人亦是如此,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呢?   「魅靈師叔!」百合的聲音為白河愁揭開這個謎底,原來此女就是夜魅邪的三妹,神皇白天道之妻夜後夜魅靈!   夜魅靈的目光掃過白河愁,再看向百合,臉上綻開微笑,最後落到夜魅冥身上時,雙眸轉冷。   白河愁右眼眼肌微微收縮,看來有那種奇異感覺的只是自己,她卻沒有,到底這種感覺是真實存在過還是自己修煉黑暗鬥氣所造成的幻覺?   「三妹,咳,咳,原來你也在啊?」夜魅冥有些不安的搓了一下手,說到畏懼,在他心中,夜魅邪都只能排第二位,遜於眼前這個妹妹。   「我讓你辦的事一件都沒有辦好,卻在這裡欺負我的師侄女,還一個勁讓我給你機會,你說你我怎麼相信你呢?」   不理夜魅冥漲紅的臉頰,夜魅靈轉身,膝蓋不彎,足尖微點地面向後飄去,「跟我來吧,大哥在樓上要見你們。」   百合微一頜首,向內走去。   白河愁緊跟百合,走至門口時,忽然轉頭對夜魅冥咧嘴一笑道:「夜魅冥終究只是夜魅冥,到底不是夜魅邪,哈哈哈哈。」   夜魅冥牙齒幾乎咬碎,卻只能打落往肚裡吞,剛才他見到白河愁時認出這小子就是當日出現破壞了他擊敗赤無懼的那小子,一時按捺不住沒有多想後果就出手攻擊,落個偷襲之名卻沒能生擒下白河愁已經是丟盡臉面,現在更被這小子當面譏笑,氣得差點吐血。   但夜魅邪要見兩人,在不知道他的意思之前,以夜魅冥的膽子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何況與那小子同來的女子竟會是三妹師門西崑崙本代的傳人,縱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白河愁停住笑聲,看著百合純白色的身影在前方移動,深吸一口氣,舉步踏入幽煌樓。   這樣清新的空氣,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再次呼吸到呢?    神武篇 第十七章 時來運轉      白色的身影輕盈的在前方飄動,白河愁加快了腳步,逐漸拉近兩人距離。   「不知百合是要向夜家討還什麼東西呢?」白河愁忍不住問道。   夜魅靈是蘇百合的師叔,總得講幾分情面,只是不知夜家到底欠了西崑崙什麼?   「師門舊物,我派無上典籍元始天書中有幾頁當年被魅靈師叔和清雅師叔帶下山去,其中頁落在夜魅邪之手,百合下山要做的事之一就是要將元始天書重歸於一。」   元始天書?白河愁上樓的腳步頓時放緩,原本已經與蘇百合靠近的距離又拉遠,隨著幽幽體香漸去,臉色微變,卻不敢讓她看見。   依稀記得阿土伯逝世時曾說,幼年時把自己折騰得自己死去活來的功訣正是出自西崑崙元始天書的最後一頁,如此說來,元始天書的最後一頁是落在了阿土伯之手。卻不知道他當年是怎麼得到這最後一頁的?夜家要追殺他說不定也與此有關,萬一讓蘇百合知道自己與阿土伯的關係,她會不會把自己當成敵人?   頭上冷汗凝出,偏偏阿土伯的遺物中沒有那什麼元始天書的最後一頁,根本就無法歸還給她。如果因此而影響自己在蘇百合心中剛剛建立起來的形像,那就太不值得了。就算她要自己將所知的那練得人要死不活的無用功法默寫出來,自己也會立即照辦,唯一的擔心是不知她會不會相信自己?   心情頓時七上八下起來,連剛才獨力抗下夜魅冥都沒有這麼緊張過。夜魅冥雖然可怕,最多不過取去自己的性命,何況自己絕不會束手待斃,就算他能得手,自己的反擊也會讓他終生難忘。但面對蘇百合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根本不可能對她生出敵對之心,如果她要殺自己,恐怕自己最頭痛的是如何將自己的頭斬下後還能親手獻給她。   忽然想起夜魅冥遇到自己時,自己是與月淨沙在一起的,他應該不知道自己與阿土伯的關係,待會兒說不定能混過去。哈,以後還可以借幫蘇百合尋找元始天書為名親近她。   白河愁心情稍定,想到此處,不由心中一熱。   雙足終於踏上幽煌之樓的最頂層,只見夜魅邪雄壯如山的身軀背朝兩人,負手望著樓外。   「百合見過夜宗主。」蘇百合衣帶一沉,以對長輩的禮節深施一禮。   白河愁一面心中大罵夜魅邪不知前世幾輩子修來的福份能得心中玉人如此客氣,好在對方再怎麼可惡也算是和自己師傅齊名,甚至猶有過之的宗師級人物,無可奈何之下只得依葫蘆劃瓢的做個樣子施禮。   「你是魅靈的師侄,不用客氣,不知梵宗主可安好?」夜魅邪轉過身來,一雙精芒如電的眼眸望向兩人,看到白河愁時微微一愣。   白河愁聞言連忙收起快要完成的拜禮,見到這老鬼眼也眨的看著自己與蘇百合,想起當日幾乎被他一爪抓死,樓下大戰夜魅冥時的豪氣頓時點滴不剩。   夜魅邪如狂雷惡電似的眼芒在白河愁身上流轉了一番始移至蘇百合的身上,此時她口吐清音,含笑道:「師傅她老人家身體安康,只是時常想念兩位師叔,特別是清雅師叔,已有多年未見,百合下山正是希望能找到她。除此之外,魅靈師叔當年將部份元始天書帶下山來,師傅念及情誼一直未追還,現在百合卻是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夜宗主成全,使元始天書能重歸於一。」   「原來是向我要東西來的。」夜魅邪微哼道:「幽冥宗從來沒有吃到嘴邊的東西吐出來的習慣,你雖是魅靈的師侄也未必能例外。」   白河愁跨前一步,忍不住道:「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道之事,你也算是一代宗師,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夜魅邪眼芒再起,白河愁頓時戒備起來,隨時做好接他一擊的準備,明知不是對手,但也沒辦法了。   「幽冥宗本就是如此蠻不講理,我是不是一代宗師,倒也由不倒你這小子來評價,想不到快一年不見,你的功力又有進步,看來的確是習武的奇材,可惜錯投師門,不如改投我門下,成就必遠勝於在月老兒身邊。」夜魅邪出乎意料的沒有動手,反而語氣緩和下來。   一般說來,在大陸各宗各派中,雖沒有明文規定,但除非得到原師門的准許,不然背師另投會讓人不恥的,極少數的宗門甚至會視為叛徒,進行追殺,以清理門戶。星月門雖不至於如此,但夜魅邪如此隨隨便便就說出來,卻是明顯是一副不把星月門放在眼內的樣子。   蘇百合伸出手來,拉住白河愁的衣袖,碰到白河愁的手指時,白可愁順勢將她的小手握住,只覺柔若無骨,讓人愛不釋手。   蘇百合手肘動了動,心中剛生出掙扎之念時,耳畔傳來白河愁的聲音:「我絕不會讓他們傷到妳的。」   不由芳心失守,身軀一軟,片刻後才回神,卻只敢向夜魅邪道:「幽冥宗是名動天下的宗派,夜宗主亦是威震天下的宗師,百合下山時,家師曾言當以長輩事之,想必不會為難晚輩,白兄不用擔心哩。」   蘇百合的話雖然沒有支持白河愁的意思,反而指出夜魅邪公認的宗師地位,但聽到白河愁耳中卻是毫不在意,只要有最後一句「白兄不用擔心哩」就可以心花怒放了。   旁人也許會把背師叛門看得十分嚴重,白河愁卻並非如此,他不想背叛星月門不過有兩個理由,一是因為月淨沙和月滿樓兩父女,二是看不慣幽冥宗,又與夜魅冥有仇在先,難以化解。   聞言嘻嘻笑道:「夜宗主上次與我師傅較量仍未分出勝負,卻要白河愁背師另投,未免有點自視過高了吧?」   白河愁頓時說中夜魅邪的痛處,上次本以為必勝月滿樓,結果對方竟然也修成了自家宗門至高之技太初之劍,落得個兩敗俱傷,至今記憶猶新,之所以想誘得白河愁投在自己門下,一是對白河愁有幾分憐才之意,二就是想借此打擊月滿樓,如果成功,日後動起手來可借此令對方精神出現破綻,從而一舉敗敵。   星月門雖然看來威勢十足,但明眼人都知道,如論權勢,只有和日宗聯合起來才能對抗幽冥宗,本以為如果此子只要稍有雄心,就可借此誘惑他,誰知這小子反將一軍,反弄得夜魅邪差點惱怒起來。   夜魅邪臉色一沉,生出如山似岳般的雄偉氣勢,白河愁精神感應下立感不妙,口鼻如被稀泥所封,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自己圖一時口快,卻忘了現在正身處虎穴之中,萬一這老傢伙真的發起火來,不顧一切的蠻幹,自己和蘇百合休想能活著走出這幽煌之樓。   正在這時,樓上傳來夜魅靈甜美的聲音:「大哥,怎麼為難起我師侄起來了,那幾頁元始天書與武學無關,你也看了這麼多年了,就還給百合,由她帶回山去吧。」   蘇百合暗鬆一口氣,看著從黑暗中飄出來的夜魅靈道:「不知魅靈師叔何時肯回山一次,師傅想念妳得緊。」   夜魅邪身上那種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逼人氣勢消失不見,哈哈笑道:「我豈是以長欺幼之輩,何況怎麼也要看在你的面子上。」   數張似紙非紙,似帛非帛,不知為何質製成的書頁從袖中出現在手間,夜魅邪雙眉一動,抖手間彈向蘇百合。   「這就是你要的東西,剛才不過是試試西崑崙傳人的反應,請上覆梵宗主,貴宗傳人一代勝一代,實是可喜可賀,這幾頁元始天書對我幽冥宗的幫助極大,夜魅邪這裡謝過了。」   白河愁不禁心癢,不知這幾頁元始天書上記載的是些什麼?但知道此時不是問這個的時機,只好強行忍住。   夜魅靈的身形出現在其兄之旁,對蘇百合的話不置可否,另起話題道:「元始天書大部分存於西崑崙之上,只有極少一部份被我和肖清雅帶下山來,其中論及世間異物的便是這幾頁,另外載有我西崑崙涅盤真法的最後一頁是在清雅手中,後為似乎落在了大地仙醫屠自然之手,這麼多年來我們也一直在尋找此人,但仍沒有找回。」   白河愁聽得心驚,聽到清雅之名時,忽然想起阿土伯念起過清雅兩字,似乎她就是自己的母親,不由伸手摸向懷中那卷有些發黃的畫軸,腦海中出現那清麗動人的女子之像,卻終沒有勇氣當著人前拿出來一看。   難道說自己的母親竟會是西崑崙的弟子?那麼自己的父親又會是誰呢?   「魅靈師叔還是忘不了與清雅師叔之間的恩怨嗎?師傅最大的心願就是一則諸國統一,得享太平,二則元始天書能重歸於一,第三就是看到兩位師叔言歸於好。」   夜魅靈寂然無語,忽然間雙袖一擺,如兩人初上樓時看到的夜魅邪般轉身望向無限天空,淡然道:「百合去吧,有空來看師叔。」   蘇百合心中暗歎,其師梵清音平生只有這兩個同門,卻偏偏失和,甚至發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當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   白河愁求之不得立即離開這裡,連忙乾咳兩聲。   「既然如此,百合有閒再來參見師叔。」蘇百合柔聲道。   蘇百合衣袂飄飛,仿如仙子,白河愁緊隨其後開始倒也規矩,但離樓十餘步後似乎知道樓上的人在看著他們,忽然扭頭一笑,哼歌而去。   從樓上望見兩人漸去的身影,夜魅邪微歎道:「此子機智善變,天姿聯慧,可惜被月老兒搶先一步收入門下,不然他日必是我一大助力。」   「大哥何用著惱,這小子討厭之極,下次遇上,我決不容情,必取他性命。」夜魅冥緩步上樓。   夜魅靈皺眉道:「二哥,你只知殺戮,殺心太重,先天之境首重精神,似你這般極易被人所乘,對你修為有害無益,再這樣下去將失去進入天人之境的機會。」   夜魅冥如耗子見了貓般,聲音頓時低了下來,嚅嚅道:「三妹不要生氣,委實是因為這小子太可惡了,讓人恨不得生剝活啖而後快。」   夜魅靈白了他一眼,水袖一擺道:「不過是生得牙尖嘴利一些,此子既不肯入我門下,有機會自是除去為好,但卻莫要引得星月門藉機在天道面前說三道四,而且他既與我師侄同來,想來有點淵源,此事亦不可讓她知曉才是。」   夜魅邪目睹兩人的身影步出莊門道:「如能收得他自是最好,不然就除去,此子他日有成,必成星月門強助,對我幽冥宗威脅不小。」   夜魅冥大喜道:「你們放心,此事就包在我身上,我會再試試讓這小子投向我們,如果他還不識抬舉,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今日不過是我大意了一點,哼。」   夜魅靈冷哼道:「他雖不是你對手,但你也莫要再輕視他,不要再在這裡說大話了,我交代你辦的事,現在都還沒給我一個交代呢!」   夜魅冥別過頭去,避開夜魅靈的目光,尷尬的道:「你交代的事我敢不全力去辦嗎?三妹有所不知,那屠自然已經死於我手,只是元始天書的最後一頁我仍是沒有得手。我還為此被那老鬼偷襲,躺了數月,此事大哥和般若可以為我做證。」   「我才不是要你去找那什麼元始天書的最後一頁,我是想知道肖清雅那賤婢的生死!那上面的涅盤真法幾千年來從無人能修成,我派祖師都是定下傳人之後始敢閉關修習這最後之法,肖清雅那賤人雖是下賤到極點,但天賦之高在我們三人中卻不作第二人想,故被我師視為近千年來最有希望修成涅盤真法之人。你認為你有多大能耐?就算讓你得到,不過是步上昔日祖師們的後塵。」   夜魅冥不敢接腔,夜魅邪沉聲道:「三妹不要動怒,肖清雅當年身受重傷,縱然屠自然有回天之事,料也無能為力,不然這麼多年為何一點蹤跡都沒有。」   「娘何必動怒,三叔之事,般若可以為他做證,的確傷勢不輕,般若曾為他找來七寶丹,不然他也沒這麼容易痊癒。」   說話之人是一風度翩翩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烏黑發亮的髮質,雙眉濃烈如刀鋒,說話間眉毛跳動,就像揮舞著兩把刀鋒似的。   夜魅靈看到此人,面色頓時好轉,語氣柔和的道:「般若,你不明白為娘心思,這麼多年來,娘為此事一直寢食不安。」   少年陪笑道:「娘的心思,般若還不明白嗎?你放心吧,既然已經發現了屠自然,就一定能找到與肖清雅有關的,到時就算人已經躺在棺材裡,般若也必定讓她爬出來向妳磕頭認錯。」   少年臉上帶笑,一臉輕鬆之態,但饒是夜魅冥的殺人成性,聞之仍是感到一陣不舒服。   這少年短短幾句話,夜魅靈的心情由壞轉好,看著眼前之人,此人正是她自幼收養的義子,般若侯白般若,貌似潘安,舉止優雅,為人謙虛有禮,比起另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白傲天來,極得人心,只是因為幽冥宗的關係,故遭到日宗與星月門一系聯合抵制。   「般若對剛才兩人可有什麼看法?」夜魅邪眼神炯炯。   白般若收起笑容道:「般若贊同大伯的看法,剛才那小子雖然功力遠遠比不上二伯,但是狡詐多智,並不好對付。不過如果大伯立心要殺他,他再多十條命仍是不夠,般若可以代勞。」   夜魅冥瞪眼道:「此事已經交給我了,你不要插手。」   白般若笑容浮現:「此事有二叔出手,自是最好不過。」   夜魅邪擺手道:「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看能不能收伏他,現今星月和日宗都支持白傲天,如果能收伏此子,等於在星月門中埋下一顆種子,不但可以掌握星月門的動態,必要時還可以借他成事,而且他天賦極高,不在般若之下,我倒真有幾分想收他為弟子,傳我幽冥宗武學之心。」   「大哥放心,大不了動手前我再問一次那小子就是。」夜魅冥陰聲道。   「白傲天已經回到了聖京,他有日宗和星月門的支持,偏偏神皇一直不正式表態。」夜魅邪微感憂心的道。   「白傲天哪能與我家般若相比?赤老兒和月滿樓有眼無珠!」夜魅冥有些不屑的道。   白般若溫和的笑道:「二伯不用生氣,只要我們的大計能成,白傲天又何足懼?父皇必會擇我成為繼承皇位之人。」   「一定要想法讓蘇軾那老狐狸站到我們這一邊來,可恨這老傢伙亦是圓滑之極,一直左右逢源。如果我們再能得到核島幕府之助,更是如虎添翼。」   「幕府?嗯,那個幕府第一刀手宮本寶藏有點意思,如果不是有意想拉攏幕府,連本宗都要對他生出興趣,卻不知做他對手的那個人如何?切莫要本宗失望啊!」夜魅邪負手歎道。   白河愁和蘇百合跨出門檻,緩步走下石階,白河愁搔頭道:「今天之事,其實我一點忙都沒有幫上,百合不會怪我吧?」   動人的笑容出現在蘇百合完美的臉龐上,看得白河愁又是一陣失魂落魄。   「怎麼會呢,我請你隨我一起來,不過是試試你的膽量,卻害得你受傷,我已是感到愧疚,你的傷怎麼樣?」   白河愁如飲醇酒,如果能天天聽到從蘇百合口中說出的這種溫柔之語,再受十次這種傷也無妨。   精神大振道:「百合不要擔心,沒有什麼大礙的。不過如果你真的覺得過意不去,要有所賠償,我倒也不反對。」   蘇百合想不到他受傷不輕,居然還有心情說笑,駭然道:「你不要太得寸進尺好不好?我已經答應讓你陪我看比武之戰,你還要我賠償什麼給你?」   白河愁生出弄巧成拙的感覺,尷尬的道:「你不要生氣,我只是玩笑罷了。」不由對剛才的話大悔。   蘇百合目光愛憐看了他一眼,幽幽一歎,搖頭不止,從懷中掏出一個磁瓶,遞向白河愁道:「這是補天丹,每日兩粒,對你的傷勢會有幫助。」   白河愁如獲至寶似的接過,觸手間感覺得到磁瓶仍帶有女兒家的體溫,不由鼻間發熱,一時間傷勢似都好了大半。   「百合去了,多謝你,我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白河愁手捧藥瓶,目光癡癡望蘇百合,一副高興得快要暈過去了的樣子。   蘇百合不敢看白河愁,芳心生出迷茫,他帶給自己是另一種從未遇到過的感受,又好氣又好笑,既狡猾又真誠,自己會不會因為他而徹底忘記另一個人呢?   聲音低柔,婉轉動聽,伴隨著淡淡香氣傳來:「百合聞香山適時,正是楓葉飛舞,不知白兄明日可有瑕,願與百合共賞?」   蘇百合從眼前消失,娓娓動聽的餘音猶自縈繞在耳邊,白河愁停住大力點頭之勢,想起剛才她的話,陣陣狂喜。   用什麼方式來祝賀呢?這種走好運的時候當然是要大賭一場,聽說城中有人開出盤子賭宮本寶藏和薩隆巴斯誰勝誰負,自己就去將畢生積蓄押上,大贏他一把!   白河愁一陣熱血澎湃,小心的收起蘇百合送給他的補天丹,向城內走去。    神武篇 第十八章 血染丹楓      白河愁志得意滿的從賭場大門中鑽了出來時,天色已經灰暗下來。   阿土伯並沒有留給他多少錢財,丹藥倒是留下不少,但除了少數幾種他知道用法以外,其餘的卻不敢亂試,其中或許有大補之藥,但說不定也有穿腸的毒藥。   到了星月門後卻不一樣,三大宗門無不是在南方影響深遠的宗派,且無不與軍方有關,故做起生意來自是順風順水,且各有特色。   幽冥宗靠著生產加工軍隊兵器防具的豐厚利潤供養著其宗派龐大的開支,除此外黑道上每年孝敬的供奉,都沒有人知道是個什麼數,而且強搶豪奪已是家常便飯,只是自神皇即位後才稍有收斂,設下圈套讓人鑽,改明搶為暗奪。   日宗則是南方戰馬的主要供應來源之一,其擁有的落日牧場是南方兩個最大的牧場之一,每年能產出數萬匹優質戰馬直接供應軍隊,其餘行業也有涉足,比如礦業,但都極為謹慎,大都與星月門等信得過的宗派合作。   星月門則是各行各業,諸如飲食、押運等歷經持久,千年不衰的行業都有涉足,其中珠寶一項更是利潤豐厚。星月門中月滿樓雖貴為宗主,但實際上卻無心操持這些龐大的資產,就連孤星城中的產業也是交給了大弟子打理;其師弟慕容霜又在軍中脫身不得,好在另兩個師弟楊別言和許重宇雖然武學天資比不上兩人,但對於經商卻是把好手,把星月門的產業打理得有聲有色,讓人好生羨慕。   月淨沙的師姐,慕容霜的女兒慕容靈星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蘭心慧質,巧手奪天工,其所設計出的服飾精美絕倫,一開始只是在星月門名下的珠寶樓中實行買一送一,凡有購買價值千金以上貴重珠寶之人都可得到,到得後來擁者日重,改為若干人一組抽取的一件的方式,最後實在招架不住乾脆在珠寶樓旁置地,由身在江南的慕容靈星將圖樣傳來,再由匠人縫製,仍是擋不住那些心甘情願將錢花在悅己者容的女人身上,慕容之名一時間竟成南方最出名的服飾。其中慕容靈星親手製成的樣品更是被視為極品中的極品,與星月門的珠寶隱然都成為某種身份的像征。近年來更開始招募匠師,推出姻脂水粉系列,可謂賺盡天下女人錢財,讓人感歎錢原來是如此好掙的。   所以星月門的弟子獲准出師後,一般有兩條路供其選擇,一是從軍,被推薦到慕容霜軍中,在仕途上有所發展,這對習武之人來說是求之不得,可以發揮自身最大力量的機會;再就是跟著兩位師叔參與宗派的生意,入門負責押運,既押運別人貨物,也押運自己宗派需要的貨物,既磨練自己又可以借走南闖北增長見聞;到得有幾年經驗,再在其中發掘出對經商頗有潛質和興趣,且忠誠可信之人遣往各地星月門的產業成為當地的負責人。似月滿樓的二弟子,還有楊別言和楊重宇的幾個弟子都已經出師,卻沒有投入軍中,而是負責各地的產業。   星月門的弟子只要一經入門,都有固定的俸祿,每年喜慶日子之時還有額外紅包可拿,有時一次紅包更可抵全年俸祿,比如創派六百年華誕之時,人人都有紅包可拿。   白河愁自然也不例外,他自入星月門後,一次華誕,一次月滿樓生日,拿了兩次紅包,加上平時的俸祿,竟然已近千兩,剛才一狠心,把所有錢財一股腦的押下,恰好是一千兩整。   幕府第一刀手宮本寶藏橫掃整個核島,賭場莊家給出的賠率是一賠二,但大多數人仍下注在他身上;他的對手薩隆巴斯雖然是近年才崛起北方的年青高手,但似乎不被人看好,給出的賠率竟高達一賠五。白河愁下注時眼也不眨的下在薩隆巴斯身上,倒不光是因為他的賠率高,如果輸了,一個子兒都拿不到,更是倒霉,而是因為他有「絕對」把握讓薩隆巴斯獲得勝利。   如果安安靜靜的讓兩人決鬥,自是各安天命,結果難以預料。但三日後還要與百合一起觀戰,到時佳人一時興起,讓自己預測誰能勝利,自己卻答錯不是很沒面子?   既然要做做準備探探兩人底,不如索性胡鬧到底,只要自己在他們動手之前消耗掉其中一方的功力,另一方獲勝的可能就大大提高。   所以當然是押在薩隆巴斯身上,他的賠率又高,何況宮本寶藏與夜家似乎有關係,自己做起來不但不會有絲毫愧疚的感覺,反而是樂在其中。   白河愁哈哈一笑,意態輕鬆的回到行館,卻先被月滿樓叫去語氣稍微比平時嚴厲的訓斥了一頓,但月滿樓見到他那嘴上答應得極快卻不知心中聽進去幾分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起了幾分作用,只有暗暗搖頭。出來後又被月淨沙拉著問長問短,只得拿剛才對月滿樓所說的在蘇府迷路進行搪塞,卻不知這丫頭信了幾成。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剛舒展一下腰骨想躺下,又聽見敲門聲,只得起身開門,一見來人,頭又開始劇烈痛疼起來。   「又有什麼事啊,公主大人,這麼大白天的就來找我,萬一……」白河愁懶得說下去,雙手作勢,比劃了幾下,最後以手作刀斬在自己脖子上,翻翻白眼的動作結束。   荻亞掩上門,杏眼微睜,被白河愁的動作弄得稀里糊塗,小聲道:「我已經來找過你好幾次了。」   「到底又是什麼事啊?」   「我,我一不小心把自己不是公主的事告訴了另一個人。」   白河愁聽得差點眼白盈眶,乍看之下以為他進入了明鏡止水的相反境界,「你,你再說一次?」   「那個,今天我在花園中迷路了,幸好遇到一個人把我給帶出來了,我又找不到你,於是就和那個人聊了起來,他生得很好看,和藹可親,就是有點喜歡昂著頭說話,他個子有些高大,我和他說話得仰著頭,有點累,後來我就請他可不可以低著頭和我說話。」荻亞越說越流利,越說越開心。   「你都向那個天殺的說了些什麼?」   荻亞嗔怪的看他一眼道:「他是我朋友,不可以罵他!」   然後繼續道:「他想了一會低下頭對我說,我是第一個向他提出這種要求的人,他是第一次同意也是最後一次同意這種無理的要求。於是我就有些生氣了,他又說了些話逗我開心,只是我想起會被拆穿的事就開心不起來,他對我說,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就告訴他,就算有天大的事,他也一定會幫我解決。我擔心死了,可是又找不到你,我覺得他是個好人,就告訴了他。」   「我是不是有些衝動呢?」   白河愁深深的望著她,眸子中出現悲哀之色:「你不是有些衝動,你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愚蠢的女人,不過更倒霉的是偏偏讓我遇上了。」   總算忍住破口大罵的衝動,這女人簡直比豬還要笨,這麼幾句話就被人騙了。如果有人把她賣了,她鐵定會幫別人數錢。   但打她又不敢打,罵她又不解氣,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件事,必須得馬上找出那個人來才是正理。   白河愁耐著性子問道:「那個人是誰,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我,我忘了問他。」   白河愁聞言一屁股把手舉起來,最終卻狠狠打在自己額頭上,生出淡淡紅印,心情頓時破碎化。   荻亞搖晃著他的雙臂道:「我相信他是個好人,你不用太擔心的。因為我告訴他我被人強行當成公主送來這裡時,他也是不相信,以極為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後低頭想了很久,最後說他知道了,他會想辦法解決的。然後我正想問他怎麼解決時,有人來了,他就不見了。」   白河愁眼神空洞,呻吟道:「你知不知道豬是怎麼死的?」   忽然站直身體指著荻亞的鼻子道:「不要再有下一次,你要再敢這麼隨意告訴別人,我把你紅燒了!」   「他這個人很好的,他說他接下來幾天可能會很忙,但一有空就會來看我的。」   白河愁懶得向這女人再解釋什麼,強行把她送回房間,好在沒人發現。   回到房中,白河愁哭笑不得,如果不是因為從她身上得到了對自己極有用處的晶石,才懶得理她,現在卻像是背上了一個包袱扔也扔不掉,而且還不停的給自己製造麻煩。   越想越生氣,差點生出立刻衝進那臭女人的房間中把她大卸八塊,紅燒清蒸,就此一了百了的衝動。   笨,絕對不是她的過錯,但笨到連進化的可能都沒有,那就是大錯而特錯了。   強行忍住後開始盤算雖然還不知道那人是誰,但聽她這麼說,應該不是行館中的人,只要他真的還肯來,自己再想辦法對付他,縱是殺人滅口也在所不惜了。   要怪就怪那笨女人吧,碰到她,自己已經開始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明天還要與百合共賞山景,別被這女人的霉氣給沖了才好。   晦氣,晦氣,白河愁輕輕打了一下自己。   自己想到哪裡去了,大吉利是,大吉利是。   迷糊間,白河愁沉沉睡去,夢中夢到那白衣似仙的身影,可惜怎麼都看不清她的面容。   第二天,天公作美,雖是近冬的季節,天氣卻出乎意料的好,艷陽高照,撒下萬道紅光,驅散寒氣。   從不信鬼神的白河愁也開始大叫觀世音姐姐保佑,趁人不注意,月淨沙又不在,順利的溜出門去。   剛走過拐彎的廊道時,耳中卻聽到月淨沙的腳步聲在自己房門處響起,小手如錘般敲打房門。   「笨蛋愁,起來了,今天天氣這麼好,聽說香山的金線丹楓很好看的。」   白河愁一怔,不由微生愧疚,換成平時陪月丫頭去自是沒有問題,現在卻不敢應聲。   腦海中浮現百合的臉龐,心中一熱,顧不得這麼多了,悄沒無聲的遠去。   沿路向人打聽,邊問邊走,終於到了聖京中極負盛名的景點香山。   四周遊人如潮,除了因為這裡風景怡人之外,更因為山腰處有一座楓葉寺,香火鼎盛。   百合與他相約正是在山腰處,白河愁東張西望卻沒有發現目標,不由心中大急。   忽然耳邊傳來女子嬌柔的笑聲:「你終於來了!」   身軀微震,轉移身體向一側看去。   百合還是那身打扮,只是多了一條晶瑩如玉的腰帶,極是好看,將柔軟動人的腰肢束得只堪一握,衣服也緊帖起伏的香軀,挺拔的雙峰撐起有限的空間,卻給人以無限的遐想。   美人如玉,佳人如雪。   兩人緩緩靠近,白河愁道:「我不大識路,來遲了,百合不會生氣吧?」   百合美眸眼波流動,柔聲道:「你並沒有遲到,是百合故意來早了。」   白河愁稍稍安心,百合報以動人一笑,似為了表示真的不在意,指向身側道:「你看那裡,好漂亮!」   白河愁穩定心神望向百合手指處,看到的是山腰處一棵巨大的楓樹,滿目金紅。   身不由己的被百合拉至樹下,秋風吹過,一片艷紅如火的楓葉飄下來。   白河愁伸出另一隻手抓住楓葉,不過巴掌大小,但從葉柄處分叉,葉紋皆呈金色,特別是三根主葉紋最為醒目,難怪在陽光的照耀下隱有金色。   「這就是香山上的金線丹楓?」想起臨走時偷聽到月淨沙的話,白河愁問道。   百合點頭道:「這正是金線丹楓,山腰這棵怕已經不下百年了,師傅曾對我說起過,她當年亦曾來過這裡。這金線丹楓不但紅葉金紋,而且有特殊的香氣,與別處楓葉大不一樣。」   白河愁聽到,正想舉起手中的金線丹楓,百合卻將手中抓到的丹楓先一步放到他鼻下,一嗅之下,果然有種淡淡的香氣,吸到鼻腔中,能令人神清氣爽。   「我們到山顛去好嗎?那裡能看到楓林重疊,艷映流丹。」百合溫柔的道。   此時的白河愁,縱然百合是叫他馬上到地獄中去,他亦會毫不考慮的答應下來。   兩人沿山徑向上而行,清爽的空氣撲面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步上一段狹窄的山道時,耳畔傳來歌聲,前方幾個頭帶冠帽,身穿長衫的少年擋在山徑之上,引來行人抱怨。但這幾人正沉浸在自得其樂的境界中,並不理會別人的埋怨,自顧自的吟詩唱歌談話,指點江山。   偏偏在這時候,從後方傳來騷動,三頂椅式軟轎擠開絡繹不絕的人群並行而來,令得兩旁行人左右分開,你踩我腳,我踩你腳,抱怨不止。   椅式軟轎其實是將一個十分舒適,還可以躺在上面的軟椅加以改裝,支起四根細竿,上覆遮陽薄綢,但可視空間極大,顧盼間可隨意欣賞風景,故來此香山者的富貴人家大都將自家大轎停在山下,租用幾頂軟轎上山。   轎前的家僕青衣小帽,聲大如浪,對人怒目相向。   最前一頂上面斜躺一個大腹便便鼻孔朝天,商賈模樣的人,似已睡著,傳來鼾聲。但身體實在龐大,已佔滿整個軟轎,且有部份擠出轎體懸空,軟轎上串聯的每一根繩索都被拉直崩緊,轎傳來的吱呀之聲,讓人擔心轎體隨時會因他而崩解,抬轎之人更是汗流浹背,有些不堪重負。   次頂想是他的夫人,珠翠滿頭,只是徐娘半老,風華已逝。聽到家僕的斥罵聲,微睜鳳目不悅道:「小聲一點,吵醒了老爺有你們好瞧的。」   聽得家僕膽戰心驚,索性改斥罵為推搡,更引來行人不滿,差點發生衝突。   最後一頂上是一妙齡少女,手中拿著一柄綢面圓扇,似不願在人前暴露其真顏,故以扇半遮半掩,身上新衣柔順合體,少女玲瓏之姿驕人之極。   「娘啊,還有多久才到啊。啊,阿三,小心一點,別弄髒了我才買的新衣,這可是慕容的新品,不然我叫阿爹打破你的頭。」少女語帶哭腔,惹人憐愛。   白河愁藉機向百合靠攏,順勢執起她的手吐舌道:「快走快走,不要和這些天王老子搶道。」   觸手柔軟滑膩,感到有抽動感覺傳來,白河愁心中失望,以為百合不願牽手時,卻被她反手握緊帶得身體前進。   「呵呵,我們搶在他們前面去。」   腳步停下,到了山顛行人已經四散,那三頂軟轎也不知去向。   最初的仍有淡綠與秋黃夾雜,將至山腰開始,丹紅遍佈,金絲若有若無,讓人難以分辨是丹楓本身的金紋還是日光造成的錯覺。隨山風起伏,日光照耀,丹色流動,眼前一切有一種似有生命,活過來的動人感覺,與在山腰處靜觀那株百年丹楓又是不同,終於看到百合所說的艷映流丹。   從極短時間的失神中清醒過來,卻發現身旁的百合仍注目在那鮮艷的海洋中,久久不能收回。   「多謝百合。」   百合的眼神似被白河愁的話從不可測度的遙遠空間中重新拉回山顛,微帶詫異的道:「謝我什麼?」   白河愁認真的道:「今日香山之遊,看到我從未見過的美景,還不應該多謝你嗎?」   百合笑而不語,白河愁看得心癢,不由再問:「有什麼不對嗎?」   「我是笑人說要謝我,卻沒有誠意,不過是空口白話。」百合清亮的眼神落在白河愁臉上。   原來是這樣,白河愁心中豪氣頓生:「原來百合想要謝禮,只要我做得到的,絕不吝嗇。」   百合搖頭失笑道:「不過是玩笑罷了,白兄有這份心意,百合已經開心了。」   白河愁反倒有些失望,「百合剛才在想什麼?」   百合眼睛從白河愁處移開,重新投向山下的楓林。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正是我初下山時。」   聽到百合忽然說起她的事,白河愁連忙豎起耳朵,不敢打擾,靜靜傾聽。   「我從八歲起就上了世人眼中神秘的西崑崙,那裡終年雲氣繚繞,飄渺難測。山上日子其實清苦,然而師傅待我很好,百合過得很開心。」   白河愁理解的道:「一個山上就只有你們兩個人,那的確是很清苦了。」   百合搖頭道:「不對,西崑崙之上至少有百人之多。」   「啊?!」   百合解釋道:「西崑崙每代宗主下山遊歷時,在各處如果遇到被遺棄的女嬰都會帶回山上撫養,又或是那些被丈夫拋棄,願意立下重誓絕情絕性再不下山的不幸女子,經宗主考察後亦能進入西崑崙。」   「原來,原來貴宗喜歡收養嬰孩?」白河愁不解的道。   百合輕聲道:「因為西崑崙的初祖亦是一名被遺棄的女嬰。」   白河愁乾笑道:「那她們都不能下山?又或是非要負有什麼重大使命方能下山?」   暈,白河愁不禁想起以前曾看過的,坊間流傳的四大古典小說之一「XX雙龍傳」中那個什麼派的尼姑生活差不多了。   「被收留的女嬰長大後,如果能通過一定的考驗就能成為西崑崙的弟子,其餘的則被送出西崑崙。成為西崑崙的弟子後,在進行傳人考驗時可以下山遊歷,但都不得洩露自己的來歷,歷代的傳人都是這樣挑選出來,經過更艱苦的考驗,同時通過武學和世情兩關才能獲得以西崑崙的承認,始有資格正式入世。我亦只獲得其中一關的通過。」   「西崑崙原本嚴禁參與世間鬥爭,但自從五百年前大漠妖魔南侵而來,迫得西崑崙不得不與白氏皇朝聯手,從此入世。依我宗原義只有通過傳人資格考驗的弟子才能自行其是,但都不能明顯介入各紛爭之中,更不得將西崑崙牽扯在內,但自從與白氏皇朝聯繫之後,這種觀念已被動搖,默許歷代傳人幫助白氏皇朝。家師那一代共有三位獲得傳人資格,下山歷練之時都參與了當年白氏皇朝與北方楚氏之戰,引得軒轅劍派下山,連清雅師叔都傷在軒轅劍派之手。」   又一次聽到清雅之名,白河愁不禁問了一句:「清雅師叔?」   百合側目望來,口中道:「是啊,我的兩位師叔,一位就是夜魅靈夜師叔,還有一位就是肖清雅肖師叔,我只見過肖師叔的畫像,聽師傅說,肖師叔是她們三人中武學天賦最高的一個,可惜對宗主之位無意。最令師傅傷心的就是她與夜師叔翻臉成仇,難以化解。」   白河愁極想再知道一點,但又不便直說,腦海中再次出現懷中畫像,到底阿土伯臨終前所說的清雅是否就是這位西崑崙的上代傳人之一呢?   「我下山時,師傅從沒有給我明說什麼重大使命,但我卻知道她對我寄以厚望。師傅曾對我說,似我們這般每年下山都收養被遺棄的女嬰,而且數量越來越多,最多時派中每人竟要負責照顧十名以上嬰孩,又要依靠白氏皇朝提供所需物資,對於整個世間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只有諸國肯放下干戈,遏止戰爭,才能令那些嬰孩躺在自己父母懷中,享受天倫之樂。」   「現在異大陸上戰亂初起,縱橫聯合,更有隱隱影響神武大陸之勢,百合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才能平息即將燃起的戰火。」   百合望來的目光似有所希翼,白河愁開始頭痛,他是那種處處為自己著想的人,一有風吹草動的危險都會準備撒腿就跑,更不要說當和平大使這種偉大而光榮的任務,問題是百合之意分明是想聽聽他的想法,又不得不答,是不是應該在她面前慷慨激昂一番,以樹立自己的高大形象呢?   「我很想對你說些如何如何胸懷大志,拯救萬民於水火之類的話。明知這樣說是百合希望聽到的吧?但話到嘴邊仍是說不出口。」白河愁苦笑道。   看著百合投來疑問的目光,白河愁繼續道:「因為那種話我雖可說得天花亂墜,其實卻辦不到。我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和夜家作對不過是因為有親人死在他們手裡。我做任何事都是因為自己的感覺,絕對與俠義二字絕對聯繫不上,亦不想扯上關係。喜歡的盡力得到,不喜歡的多一分力氣亦不願付出。」   說完這番話,白河愁心情暢快不少,雖知這樣說話有些不智,但不知為何,他怎麼都不願在這時候說假話。   「原來你是個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為的鐵公雞。」百合既感訝然,又有些忍俊不禁。   「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為?」白河愁瞠目道,不過這句話用來形容自己似乎再恰當不過了。   看著百合在忍笑,白河愁患得患失終忍不住道:「百合沒有生氣吧?」   百合止笑道:「我怎麼會生氣呢?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並有實現自己夢想的權利,正因為這樣這個世界才會如此精彩,小白雖把自己說得像只鐵公雞,但仍是在百合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白河愁又驚又喜,不由握緊百合的手。   直至百合暈紅雙頰,小聲提醒他輕一點,這才清醒過來。   與百合分手時已是日落西山之時,白河愁手執一大把採來的金線丹楓,興高采烈的往行館走去。   和她並肩遊覽了香山一天,實在是開心到極點,高興得不敢暈過去。   進入一條暗巷,這裡是通往行館近路,白河愁忽然心中一動,停下腳步,將所有金線丹楓交於左手,右手探入懷中取出那卷畫軸來。   怔怔的投目至那畫像上,不知是何人所畫,畫中女子清麗的容顏,安靜的神情,栩栩如生。   這就是自己的母親,可是自己竟然沒有真正見過她一次,只能看到她的畫像。   她和月淨沙的母親一樣,難產時卻笨得選擇了犧牲自己,白河愁的眼睛慢慢濕潤,如果不是太喜歡武學,自己大約會向阿土伯學醫的吧。   白河愁心情激盪,就在這時,一把凶刃似捅破一層紙般毫不費力的破牆而來,刀氣先一步鎖定白河愁,那股怨毒凶厲之氣似從某只遠古洪荒時代的野獸身上而來,驚人之極。   離牆只有五尺不到,比平時反應遲鈍了很多的白河愁在此生死頭恢復平時的冷靜,如此近的距離,知道不可能完全避過,只有將傷害減到最小。   先將手中所有的金線丹楓注氣拋出,以稍擋來勢。然後精神再動爆發,純以精神指引,事先看不出半點先兆,仿如有線牽引般向左移去,速度之快,那把凶刃來得雖快卻怎麼無法與那爆發之力相比,但對方反應之快亦絕不在他之下,先一步凝空而來的刀氣由虛化實,集中起來化成一把刀鋒般襲來,務要重創疾退中的白河愁。   丹楓在刀氣牽引下被吸了過去,下一刻在那威力的催逼下爆成粉碎,但稍稍延緩了對方攻勢並勾勒出對方刀氣追擊而來的痕跡。   再動時的速度快得驚人,與雲家的靈掠影相比亦不遜色,唯一壞處是爆發時,精神高度集中起來,以自體精神力量作為動力的來源進行虛空移物,但以現在白河愁的精神強度連多分一點精神去運轉真氣都不能夠,刺客刀氣追上他時,雖已是強弩之末,但自身抗力亦是平時最低之時,只能靠真氣的自行流轉護體,絕比不上有意識的運轉真氣進行抵抗,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左肩爆紅。   立定身形,立即運轉體內真氣止血,驅除侵入體內的刀氣,左肩欲碎的疼痛差點讓白河愁叫娘。   出乎意料之外,刺客並沒有下一步的追擊,反而發出如同青蛙般的笑聲:「當日你暗算我一次,今天我暗算你一次,正好扯平。雖然有人要求我只試試你的身手,不要取你的性命,但如果剛才那一擊你沒命逃生,那證明你也沒有資格存活在這世上。」   白河愁又驚又怒的看著那矮子刺客,認出正是當日暗殺異國神射手安妮傑羅,卻被自己偷襲成功狼狽而逃的那傢伙,上次自己佔盡上風仍只能與這臭矮子兩敗俱傷,今天卻是心神恍惚之下被他趁機偷襲。   「臭矮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絲毫沒有因為白河愁話而出現情緒上的波動,矮子笑道:「記住我的名字吧,核島幕府,滕崎將軍座下忍太郎!」   「既然你能在這次的暗殺中逃過我一擊,我們的恩怨就到此為止。以後是友是敵,各安天命。」   白河愁是戒備著,就憑剛才那一擊,這矮子的本領未必就在那天酒樓上差點傷了自己的宮本寶藏之下,只是刺客之道大都精於暗襲而不擅於耐久戰,核島來的這兩名高手都不是好惹的。   現在絕對不是這傢伙的對手,白河愁只好打落牙齒往肚裡咽,忍氣吞聲道:「好,說話算數,我和你之間的恩怨就此了結。」   冷冷的注視了一下白河愁,忍太郎點頭道:「不過,如果我的僱主以後再要求我來取你性命,我絕不會手軟。」   身形向剛才破開的牆洞中退去,轉眼消失無蹤。   白河愁肩上的血滴落在畫像女子的臉上,彷彿她正在為白河愁的傷勢而哭泣。   他媽媽的,一定是因為那個笨女人自己才走的霉運。   這個仇不報,自己就不是白河愁了吧。   這矮子是不好找,而且現在肩上疼痛告訴自己,沒有五天左右的恢復都不能與人全力動手。   那麼只有去算計那個宮本寶藏了,酒樓上的一刀加剛才的一擊,全在他身上討回吧。   被浸濕的丹楓從空中飄落殆盡,白河愁舉起手中的畫像,以袖角小心吸去畫像上的血跡,眼看畫像被污,不由大恨道:「娘,你放心吧,兒子一定會想辦法把那一千兩銀子變成五千兩,以洩今日之恨!」   將畫像捲起收回懷中,這才心情稍好,咬咬牙向已經看到一角的行館走去。    神武篇 第十九章 日宗之宴      有力的敲門聲響起,把白河愁從夢中驚醒。   嘟嚕著穿衣起床,估計不是月淨沙就是那笨蛋女人荻亞。   一想到那笨女人,白河愁馬上頭痛,如果真是她,不會又有什麼麻煩上身吧?   白河愁膽戰心驚的走至門前,略一猶豫伸手摸向門栓。   門外傳來月淨沙輕柔的聲音:「笨…咳,小愁快開門。」   白河愁大奇,月淨沙竟然改了性子不成?莫非自己還在夢中?   鬆開門栓,看見的卻不是月淨沙,而是目光炯炯的恩師月滿樓,頓時把溜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暗道好險,難怪月淨沙剛才像轉了性似的。   月淨沙的俏臉從其父背後伸出,偷偷朝白河愁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換上一本正經的表情站在乃父身邊。   白河愁心底不由牙癢癢的,如果因為不是月滿樓在,差點想縱身大咬一口,看她還敢如此得意。   「師傅,你們進來坐。」白河愁忙將兩人迎進房內,同時心裡在嘀咕,月滿樓一大清早的來找自己是因為什麼呢?不由遞了個疑問的眼色給月淨沙。   月滿樓緩步進屋,見屋內狼藉一片,不由眉頭微皺。   白河愁微感尷尬,月淨沙呶起小嘴,上前先將緊閉的窗戶打開,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你呀,就是不喜歡開窗子,咦,你臉色怎麼這樣難看?」月淨沙仔細端詳白河愁的臉色,語氣關切的道。   白河愁下意識的躲開月淨沙的目光,心中卻流過一陣暖流,雖然有時月丫頭和自己就像是針尖對麥芒似的,但如果說活著的人裡還有毫無保留的關心自己的人,她絕對是第一人!   「師傅,弟子昨晚修習本門功法,氣血狂湧,不克自制,現在都還氣息不暢。」白河愁連忙道。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原因,氣血不暢那是有的,卻絕非是什麼練功所致,都是因為那臭矮子的一刀!   白河愁的話頓時將兩人的注意力從室內環境中吸引過來,特別是月淨沙,秀眉深鎖,啊呀一聲。   月滿樓目現訝意,略一思索道:「你可是在同時修習屠自然的功法?」   白河愁眨眨眼道:「阿土伯說他的功法不適合我的性子,不過我曾修習過他的一位朋友留下的功法。」   月淨沙秀眉微挑,然後似想起了什麼,露出釋然之色月滿樓點頭道:「那就是了,同時修煉兩種功法,有時會功法相沖,如果走火入魔,輕則功力倒退,重者還有性命之憂。」   月淨沙拉住其父的手急道:「爹,那你還不快救救小愁。」   白河愁聽得嘴張得大大的,這次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月滿樓拍拍愛女的手,憐愛的道:「沙兒不用擔心,這不過是短暫現像,只要他暫時停止修習異派功法,就沒事了。」   轉頭對白河愁道:「本門雖然不禁弟子取長補短,修習別派功法,但你既然有功法相沖,引起氣血不暢,最好還是暫時停止修煉他派心法。」   白河愁趕緊應是,臉上微現納悶的之色,星月門的內功心法以柔韌見長,綿力十足;而自己通過轉職及修習黑帝斯的武訣所得到的力量卻是走的剛猛路子,氣機霸道強橫。按理說是性質相反,可自己修煉至今,到也沒有任何不適之處。   月滿樓想了想,似終於決定了什麼,忽然肅然道:「這樣吧,我決定提前將本門最高心法太初紫氣傳給你。」   月淨沙雙眸一亮,喜出望外,連忙拉住白河愁的衣袖道:「笨蛋,還不快謝謝爹。」   幸福總是來得太突然,這幾天的運道真是大起大落,既與美偕行,又慘被人暗地偷襲,現在又意外得到月滿樓傳授足以稱雄世間的功法,白河愁又驚又喜,直到月淨沙狠扭了他一下才清醒過來。   「謝謝師傅!」   月滿樓拍了拍他的左肩道:「武道有先天和後天之分,能踏足天道之徑,一窺先天秘境,是每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之事。本門的太初紫氣正是由後天返先天的不世心法,所以兩位祖師在創派之時立下門規,不得隨意傳人,否則一旦所傳非人,為害天下,我等後輩弟子日後有何面目去見祖師。」   白河愁忙道:「師傅放心,弟子一定謹遵兩位祖師爺爺的教誨。」   月滿樓欣慰的道:「嗯,你性子雖是不羈了一點,但我也算是從小看著你長大,只看你上次冒死去救你三師…咳,去救羽英倫,又為救大家引開寧采臣,我也可以放心的傳你太初紫氣。我原本打算這次京城之行回去之後,知會你兩位師叔一聲,正式祭過祖師後再傳你。但是現在你修習功法衝突有損身體,只好從權,量祖師地下有知,亦不會因此而怪責我。太初紫氣精純醇泊,最擅化解異氣,你大師兄所修習的日宗赤家武學如火如焚,剛猛異常,修習太初紫氣後,不但沒有任何衝突,反而兩種功法相輔相成,愈加精進。」   白河愁聽得食指大動,心癢難熬,陪笑道:「本門後輩弟子之中自是以大師兄為尊,小愁拍馬難追,今日有幸得到師傅傳授至高心法,當加倍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追得上大師兄。」   月滿樓失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赤雷他出身日宗赤家,赤家心法亦是天下有數的絕學,他身兼兩家之長,習武時間又比你長,氣機渾厚,你是比不上他的。但他心性較直,不擅機變,說到臨場發揮,反不如你。而且雖然我不知道屠自然那位朋友留給你的功訣如何,但那日見你與寧采臣一追一逃間所用身法已是將本門斗轉星移與別派武學融合無間,速度更勝從前。武學之道浩翰如海,你能如此別出心機,推陳出新,正暗合天地流轉變化無窮之道。只是切記不可因小小進步而沾沾自喜故步自封,更不可憑此恃強凌弱。」   白河愁生平首次沒對月滿樓的長篇大論生出不耐之心,心下感激。   從來沒有人如此苦口婆心不厭其煩的教誨自己,就連阿土伯也總是喜歡左一個「臭小子」,右一個「大笨蛋」的連笑罵邊說教,更不要說月淨沙常常是手口並用。   雖然月滿樓的說教與白河愁的人生哲學大相逕庭,但有這樣一個人如此關心自己,任白河愁再怎麼生性冷漠也要感動三分。   白河愁雙膝跪地,真心誠意的朗聲道:「蒙師傅恩典傳授本門絕學,請受弟子一拜。」   月滿樓伸手扶起,再次語重心長的道:「我現在就傳你太初紫氣的初步心法,你從今日起就開始修煉,希望能助你平復氣血,晚上再隨我前去赴日宗之宴!」   「如果有記不住的地方,可以問我,或向你大師兄和沙兒請教,京城之行後,回到孤星城,我再請出祖師遺留的經脈行氣圖讓你觀看。」   月滿樓走後,月淨沙仍留在白河愁房內,見白河愁閉上雙目,嘴唇輕動,年輕的臉上濃眉烏黑發亮猶如兩根黑羽,不由看得呆了。   見他閉著眼老半天沒理自己,月淨沙忍不住猛的拍在白河愁左肩上,大嗔道:「臭小子,死小子,如果不是本姑娘替你向爹說好話,你那有這麼容易讓爹傳你太初紫氣,都不知道好好感謝我!」   「唉喲!」白河愁左肩傷口一疼,大叫出聲。   他本在閉目默記剛才月滿樓所傳的功法,並依功法所示運氣在經脈中行走了一道,精純的太初之氣在體內自生,雖是第一次修習這功法,但立即意識威力絕不下於暗黑鬥氣,柔韌綿長更是鬥氣無法相比的。最難得的是,太初紫氣本是傳自遠古時道家的先天心法,能吸納天地間的精氣,故與鬥氣並不排斥。   誰知卻被月淨沙正好擊打在被忍太郎偷襲造成的肩傷上,頓時痛徹心肺。   「叫這麼大聲幹嘛!」月淨沙羞急的道,平日就知道白河愁最喜歡在自己面前小提大作,剛才不過是恨他竟敢不理睬自己這個今天的大功臣,稍稍比平時加重了一點點力道而已,他竟然故意叫得比殺豬還要難聽幾分。   白河愁不敢告訴他自己被忍太郎偷襲之事,強忍疼痛假裝沒事,惡狠狠的道:「你又這麼大聲做什麼?別人沒聽過,難道你還沒有聽過嗎?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叫給你聽!」   月淨沙氣結,回頭看見白河愁亂成一團的被窩,跺腳道:「笨蛋愁,你看你,睡完覺也不疊被子,連豬都比你勤快。」   月淨沙邊說邊走至床邊,先將被子疊好,又細心的整理凌亂的床鋪,再回過頭來想找白河愁算帳時,卻已經人影全無。   「嗯!!!」月淨沙猛地坐在床上,無處發氣的她狠狠抓起白河愁枕力的一根毛髮,猛地甩手作勢欲丟,手肘剛伸直,心意又改,曲肘收手。   「笨白河愁,死白河愁,臭白河愁,連頭髮都這麼臭。」   東張西望,打量著赤家在聖京的大宅,外塗紅漆的厚木大門,內裡樓台亭榭皆具粗獷風格,頗有豪放之風。   白河愁和月淨沙二人緊跟在月滿樓身後,伸手摸了摸下巴暗忖,這赤家也真有錢,不過是供人在聖京暫時落腳之所都弄得如此氣派,規模不比夜家的奠宗之地小。   想得出神,不知不覺間落後月滿樓一段距離,突然手臂疼痛,猝不及防之下幾乎叫出聲來,原來是在前面的月淨沙回過頭重重擰他的手臂。   「臭小愁,大師兄都出來迎接我們了,就你一個人走得這麼慢,還在發什麼呆?」   白河愁無聲的張大嘴,作出痛徹心肺的表情,心道自己哪裡又臭了?   舉目向樓前望去,果然是大師兄赤雷出來迎接三人,可憐他平日裡一身勁裝,今日因代表赤家迎賓,不得不穿上莊重的服飾,寬袍大袖,舉手投足間似有些不慣。   與他一起的還有另一個劍眉朗目,虎背雄腰的漢子,正以十分恭敬的表情與師傅月滿樓交談著。   白河愁懶得去聽那些無聊的客套話,隨口問了一句:「那小子是誰啊?」   月淨沙拉起白河愁的手向前走去,嬌聲道:「那是大師兄的兄長,赤家的長子赤嵐。」   說話間,赤嵐看到月淨沙,雙眼一亮,趁其弟向月滿樓請安時,起步迎向白、月二人。   「月小師妹,我是赤嵐,可還記得我?」赤嵐語氣輕柔,不愧是出身閥門世家,有望繼承宗主的人。   赤嵐一表人材,又是赤雷之兄,按道理說不看僧面看佛面,與白河愁也算是有點淵源。但不知為什麼,白河愁一見他看到月淨沙那兩眼發光的樣子就有幾分厭惡,還「月小師妹」長「月小師妹」短的,讓人作嘔。   靠,跟你很熟嗎?   月淨沙不悅的道:「月師妹就月師妹,什麼叫月小師妹啊!哼,不理你了,小愁,我們進去。」   赤嵐哭笑不得,只得暗罵自己一聲不會說話。家中決定讓赤雷投入星月門門下,一是為讓赤雷有機會身兼兩家之長,二來也是為了更好的鞏固與星月門數百年的交情。   赤嵐曾經數次前去探視其弟,最初月淨沙在他眼裡不過是個黃毛小丫頭,毫不起眼,但後來卻觀感大變,正所謂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隨著發育成熟,最近一次是兩年前在孤星城見到月淨沙時,發現昔日的醜小鴨已經變成美麗動人的白天鵝。   連忙陪笑道:「月師妹,讓我帶你們進去,對了,這位是?」   白河愁見月淨沙生赤嵐的氣,竟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有意搶在月淨沙之前道:「在下是大師兄的師弟白河愁,哈,我說的大師兄就是你弟弟赤雷。」   月淨沙礙於禮貌本想回答,不想白河愁搶答了,只好道:「他是我爹的關門弟子,小愁,爹已經進去,我們別磨蹭了,快跟上。」   言罷緊緊拉起白河愁的手加快腳步沿階而上。   白河愁一甩頭,意氣風發的昂首挺胸跨步而行,卻故意不去看赤嵐的尷尬臉色。   進入宴客之樓,只見寬闊的大廳裡縱三橫四座無虛席,還好赤家早就為星月門來人安排了一桌專席,並不與他人同坐,兩人連忙乖巧的來到月滿樓身旁坐下。   赤家宗主赤無極此時正率兵屯防,赤無懼代表其兄,有意乘機聯合平時與兩家交好的友朋,鞏固自身勢力不衰,故以他生日為名宴請眾人。衝著日宗赤家和星月門的面子,所請之人沒有不到,還有不少不請自來之人。   赤無俱紅光滿面的抱拳向四方敬酒,又將赤家兩兄弟推至台前,把兩人誇得像人中龍鳳,不世奇材似的。   聽得白河愁老大沒勁,酒也不想喝,眼觀鼻,鼻觀心的,全力奉行「出門在外,少喝酒,多吃菜」的不二法門。   「月兄,我們兩家一向交好,此次家兄遠在千里之外有書信傳來,有個請求,還望月兄應允。」赤家三人分行各席賓客處頻頻勸酒,赤無懼走到月滿樓一席時,挪出一座舉杯道。   星月門三人這一席並無旁人,月滿樓訝然道:「什麼事要令兄親筆書信要我應允?以我們兩家的交情,只要月滿樓能盡綿薄之力,定當盡力而為。」   赤無懼哈哈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的道:「月兄可記得貴門第三代宗主是娶了我宗當時宗主之妹為妻,從此兩家聯姻,夜家也只有忍氣吞聲。不瞞你說,赤嵐那孩子平日裡雖是眼高於頂,卻獨獨對令嬡淨沙頗有好感。自上次去探赤雷回來後多次在我面前提起,說淨沙溫柔賢淑,娶妻當如此女,這不是緣份是什麼呢?正好家兄亦來信提議我們兩家不妨更加親近親近,但不知月兄意下如何?」   娶妻娶淑女,當娶月淨沙?月淨沙與剛才那兩眼放光的傢伙?   #%ふ%#ふ@%!¥&ふ¥#@¥@ふ¥*%(%*¥*%(%(%(!!!   白河愁第一反應是有沒有搞錯?那傢伙到底知道不知道月丫頭的真面目啊?從小到大自己就被她欺負壓迫,手臂上哪個地方沒有被她擰過?更不消說拳打腳踢,亦是家常便飯,不過是近年來在月滿樓眼皮底下才略有收斂罷了。   「月丫…月師姐不會嫁的。」白河愁脫口而出,然後立即意識到不妙。   月淨沙連腮幫子和玉頸都紅起來,只恨不得有條地縫好讓自己鑽進去,沒想到赤無懼會突然提出這麼個事兒。   赤無懼瞠目的道:「白小兄弟何出此言?莫非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   「不是啦,是,那個,我,嗯。」月淨沙一面不知所措的應答,一面又狠狠重擰向白河愁。   月滿樓以異樣的眼神看了一眼白河愁,然後乾咳一聲道:「赤兄誤會了,並無人先赤嵐賢侄一步。」   赤無懼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為何淨沙賢侄女還有顧慮,莫非認為赤嵐有什麼能妳不滿的地方?還是別有內情?」   月滿樓看了一眼愛女,歎道:「赤兄是知道的,青霜當年離我而去只留下此女與我相依為命,我曾在青霜臨去之際答應過她,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一定會讓她得到幸福。」   赤無懼恍然大悟道:「原來月兄是捨不得啊,呵呵,這個不用擔心,家兄之意只是想先與月兄訂下此事,待侄女到了適嫁年齡也不遲。」   月淨沙大急,赤無懼竟連適嫁年齡之說都提出來了,生怕自己父親一時口軟答應此事,再顧不得害羞,急忙道:「赤叔你誤會了,淨沙的性子並不像赤大哥所說的溫柔嫻淑,平日裡被爹寵壞了,而且年齡尚小,只想好生侍候爹爹,留在爹的身邊,哪兒都不去。」   月滿樓苦笑道:「赤兄,在滿樓心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小女,因此婚姻之事雖說應由父母做主,但我卻不得不尊重她的意見,不然如果她一輩子不開心,我異日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將淨沙重托於我的青霜?」   白河愁悄悄的將一支大雞腿塞進嘴裡,不敢插話,剛才的失言實是連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的確不甘心把月淨沙和目光討厭之極的赤嵐扯在一起,即使他是赤雷之兄。   赤無懼沉吟了一會,始展顏道:「唉,我實是有負家兄之托啊,赤嵐那孩子更會怪我不盡力。淨沙侄女既然如此說,無懼也只好暫時打消這個念頭。   「赤兄請回稟無極兄,我們兩家數百年交好,我與兩位又一向默契於心,並不用學旁人非要用婚姻手段才能延續兩家的交情。日後赤家之事,只要星月門能助一臂之力的,絕不會推辭。至於他們兒女間的事,嘿嘿,還是由他們自己去吧。」月滿樓抱以歉意之笑。   赤無懼道:「說得也是。」   「對了,為何不見到白將軍前來?」月滿樓指的是出身白氏皇族正統血脈的白傲天,一向甚得赤家支持。   「傲天一定會來的。連那位賽亞的莎拉公主也有到我府中,只是沒有出現在這席間,由我單獨在樓上招待罷了。我意是想讓傲天在暗中先見過公主一面,因為其他方面我都不擔心,只是有點擔心傲天的性子。他生性高傲,萬一聯姻不成,兩家成仇就反而不美,白白便宜夜家在一旁看笑話。」   見兩人開始談論聖京形勢,轉移話題,月淨沙才暗地裡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以筷子和白河愁爭奪起雞翅起來。   「不准和我搶,這是我的,這也是我的。」月淨沙開心起來。   白河愁小聲的道:「喂,吃這麼多你不怕發胖啊?」   見搶她不過,白河愁隨手又撕下一支雞腿大嚼起來。   「有客到!幽冥宗夜家!」   門口處傳來一陣夜梟似的笑聲,夜魅冥一馬當先,背後是幾個幽冥宗弟子抬著兩箱物品跟在後面。   大廳中頓時安靜下來,人人屏住呼吸,夜家權大勢大,背後又有夜後撐腰,為了白氏立儲之事向與赤家不睦,此時卻不請自來,到底葫蘆中賣的什麼藥?   「魅冥不請自到,驚憂各位了,這小小禮物是獻與無懼兄的。」   赤無懼起身迎向夜魅冥,邊走邊道:「今日其實是無懼生日,所以請了些平日裡交好的朋友前來,純屬家宴。」   月滿樓和月淨沙不禁望去,白河愁見到夜魅冥,心中忽然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吞嚥下最後一口雞肉,抹了抹嘴,趁眾人所注意力都集中在赤、夜二人身上時,悄悄離席向一旁的小門走去。    神武篇 第二十章 白家貴子      從小門而出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白河愁緩步而行,遠遠看到一角萌綠,不由心中一動,步伐加快。   從拱形圓門進入赤家碩大的花園,只見路徑兩邊遍種高大喬木,如果是在盛夏時分,必可改光天化日為濃郁綠萌,為人帶來無限清爽。   月牙如鉤,四周寂靜無聲,白河愁漫無目的行走著,在這接近於自然的環境中,心情逐漸放鬆,便在這時,忽然聽到人聲。   「唔,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白河愁一驚,竟然會是荻亞的聲音!不由想起剛才赤無懼所說,荻亞亦在赤府。   暗忖,自己每次遇到這女人都沒什麼好運道,今天還是避之為妙,不然被她纏上說不定又生出什麼事來。   氣機流動,使出剛學會不久的太初紫氣,轉外呼吸為內呼吸,屏住氣息,改為胎息狀態。這正是先天修煉的第一步,亦是太初紫氣的法門之一,斷絕與外界的呼吸,生出類似嬰兒在母體中的先天之境,這是最接近天地未判,混沌未開的境界,縕生太初紫氣事半功倍。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胎息在旁人做來極為困難,但在白河愁做來卻並不如月滿樓所說之難。   白河愁正想轉身就走,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妳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嗯,不然一會梅菲特大人找來看到我和外人說話會很生氣的。其實我今天能在這裡看到你已經很高興了。我來這裡只有你和小白兩個朋友,他又整日不見蹤影,弄得我想偷偷找人說話都沒辦法。還是你好,每次遇到你,都有辦法令我開心。」   白河愁當即止步,雙目急眨,難道說現在與那笨女人在一起的就是那個知道「秘密」的人?   白河愁控制著自己的氣機,躡手躡腳的向發聲處潛去。   終於看到那發話男子和荻亞相隔極近的隔離站在一起,那男子頭紮紅色的英雄巾,高碩的身材,肩寬腰窄,足足比荻亞高了一個頭有多,身上的衣裳做工極是精緻,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匠人之手,剪裁合體,緊緊帖他雄壯的身軀上。   可惜只能看見他的半邊臉,光滑如玉石般的臉龐充滿男兒豪氣。   「外人?嘿嘿。那好吧,我放你走,反正來日方長。對了,那個小白是什麼人?是男是女?」高碩男子輕聲道。   荻亞迅快的答道:「小白和你一樣是男人,他是我上次偷跑出來時遇到的好人啊。他答應幫我想法離開這裡,就不用嫁人了。這幾天我老見不著他,梅菲特大人卻說我要嫁的人已經回來了,都快急死我了,你也幫我想想辦法啊,我在這裡就只有你們兩個朋友。」   白河愁差點暈倒在路旁,上次才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訴這小妮子不要再隨便相信人,誰知她「見色忘義」,竟對這高碩男子有問必答,言無不盡,把自己都出賣了。   不過聽到最後一句亦不免稍稍有點意外,忽地明白過來,荻亞是真的把自己和她身邊那名男子當成了朋友。   「我從小到大都在王宮中長大,除了侍侯真正的莎拉公主之外,就是與我一樣的侍女和板著臉孔的侍衛,在這裡,除了你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找誰幫忙。」末了竟傳來嗚咽聲。   聽到啜泣聲的兩個男子一起被她的淚水打敗,白河愁暫時忘記了荻亞的愚蠢,她身旁的男子更是心生憐意,伸出修長的食指刮去荻亞眼角的淚痕,柔聲道:「嫁人有什麼不好呢,說不定你會很喜歡他的啊。」   「啊!」   荻亞停住哭泣,仰起小臉,目光迷惘的道:「這怎麼可以呢,他要娶的是公主殿下,我怎麼能代替公主呢?萬一被他發現,我一定會被打入地獄的。而且他從來沒有見過我,他一定不會喜歡我這種又笨又蠢的女人的。」   「誰敢說你又笨又蠢!!!」   男子雙手放在荻亞肩上,語氣忽然強硬起來。   「不會的,妳是這個世界上是美麗,最可愛,最溫柔的女孩,比天上最燦爛的星星還要奪目。」語氣又柔和了下來。   白河愁聽得禁不住腸胃蠕動,像剛才吃下去的兩隻雞大腿正不甘心的在裡面掙扎似的。   「真的嗎?」荻亞半信半疑的道。   男子認真的道:「當然是真的,所有的東西在你面前都會黯然失色,那個你要嫁的人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我還是不能嫁給他。我走了,這次我真的走了,你好好保重啊。」荻亞見他身子慢慢前傾,肩上的手也越來越用力,不由害怕起來。   荻亞轉眼間消失在石路上,那男子好一會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   要不要跳出去弄清楚這小子的來歷?白河愁遲疑起來。   「誰?出來!」兩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白河愁藏身之處。   「哈哈哈。」沒想到這人如此厲害,進入胎息境界的人呼吸斷絕都被他發現了。   「你是怎麼發現我的?」白河愁一面走向那男子,一面發揮不恥下問的精神。   這才看清與荻亞交談之人的完整面目,他的臉部線條剛健而有力,像用刀斧在潔白的玉石上雕刻而成,具有一種陽剛之美;劍眉朗星,兩隻眸子神光十足,鼻直口方,說到相貌,不要說白河愁不能與之相提並論,就算是赤嵐亦要遜上一籌。   最迫人的還是他身上所帶有的氣勢,那是一種難以說得明白的自信心與優越感的混合,是一種不說一個字也能感覺得到的居高臨下的感覺。他看著白河愁的時候,彷彿如飛上九天高空的雄鷹正俯視大地上奔跑逃命的獵物,這種感覺讓白河愁極度不爽。   「要發現你有何難處,雖然你以胎息之術斷絕呼吸,但是你的體溫、心跳卻沒有改變,如果是在日間或是換個地方都不容易察覺到你的存在,但在這裡,你的體溫與四周的樹木有明顯的差別。剛才不過是因為我將心神全部放在她身上所以沒有發現你,你蠢就蠢在應該在她離開之前就選擇走掉,現在悔之晚矣。」   靠!有沒有搞錯!聽他的意思,自己應該後悔沒有走掉,但殺人滅口這種事,本來好像應該是自己要考慮的問題。   唔,不過聽他的話,原來除了呼吸之外,體溫亦能讓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本人實在受不了你剛才對荻亞那笨女人的肉麻,導致氣機稍滯,你未必能發現得了我。」白河愁不服氣的道。   男子神情一肅:「你是小白!」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河愁。你該不會沒有姓名吧?」反正已經被荻亞賣得差不多了,白河愁一橫心,決定與這男子攤牌。   男子比白河愁高了約半個頭,臉上出現傲然的神色道:「原來就是你,竟然膽敢說荻亞是笨女人,害得她傷心難過,實在是罪不可恕!」   白河愁正待分辯,列舉一下那笨女人愚蠢的地方,忽然龐大如怒潮般的氣機湧來,不由大駭,眼前這男子竟然說動手就動手,而且只看這臨體而來的氣機反應就知道他的強橫竟不下遜於夜魅冥,從哪裡鑽出來這樣一個高手?   「哈哈哈,無懼兄,赤家在聖京購置如此龐大的大宅,莫非有意將赤家堡搬來這裡不成?」夜魅冥歪著頭道。   赤無懼一愣,不悅的道:「我赤家亦有生意在京,赤嵐這次又受神皇賞識,令他進京效力,怎麼能沒有固定的居所?難不成我赤家購買什麼東西還要你夜家批准才可以?」   赤無懼與夜魅冥各自是本宗僅次於宗主的人物,暗地裡有爭雄鬥勝之心是人盡皆知,無不盼望著能壓倒對方,兩人在簡單的客套話之後迅速步入唇槍舌劍之中,漸漸升溫。   赤無懼心中惱怒,對方存心就是來攪局的,不請自來,以夜家的威勢威壓賓客,有他這麼一來,這裡的人哪裡還能暢所欲言?   赤無懼拂袖冷哼道:「今日是赤府家宴,原也沒指望過不相干的人前來道賀,夜兄之情心領了,無懼不敢收禮,喝過一杯水酒後便容我送客就是。」   夜魅冥沒想到他如此不給面子,強壓怒氣,緩緩道:「既是如此,請容我送上最後一件禮物。」   「赤無懼,我們上次被人干擾所以未分勝負,這次難得你作壽,我便將你的慘敗作為禮物贈送給你,希望你能笑納。」   赤無懼差點被對方的狂妄活生生氣死,大怒道:「夜魅冥,你,你實在是太過份了,竟在如此狂妄自大!」   夜魅冥心喜,暗忖其白般若所說的辦法果然有效,把赤無懼弄得心浮氣燥起來,如果動起手來,對己大是有利。   「赤兄,可否將此陣讓給滿樓?」人影飄動,所用身法正是已經爐火純青的斗轉星移。   赴宴的賓客一陣騷動,月滿樓生平雖然極為低調,但到底是南方三大宗派宗主之一,竟然主動要求替赤無懼接下此陣,等於說是星月門和日宗聯手正面對抗幽冥宗了。   赤無懼稍稍冷靜下來,錯愕道:「月兄,這怎麼可以,他是衝著我來的。」   一旁赤嵐抱拳道:「月叔和淨沙妹子放心,夜家的人向來口氣比天大,不過我們還不至於怕了他們。二叔今日大壽,不宜動手,赤嵐願代二叔接受挑戰。」   夜魅冥冷笑道:「魅冥豈會欺負一個後生小輩。」   月淨沙惱道:「你少在這裡胡吹大氣了,上次在孤星城遇見我和小愁兩人時,怎麼不說這句話?」   饒是夜魅冥臉皮極厚,也紅了一下臉道:「上次是把那小子當成了暗通楚國的人,當然不算數。」   赤嵐看了一眼月淨沙道:「夜前輩,我雖是後生小輩,但你既然曾經辱及我的好朋友,我怎麼也不能坐視,拋開二叔不談,就是為了我們淨沙妹子,我也要向你討個公道。」   月淨沙聞言俏臉一紅,總算將「誰是你們淨沙妹子」這句話嚥回肚裡。   夜魅冥眼中射出凶光,自上次傷勢復原之後,他的功力又有精進,不然也不敢在如此多人面前挑點赤無懼,只要在這大壽之日當著眾人擊潰赤無懼,赤家還有何顏面在聖京立足?只有乖乖的滾回赤家堡的份。   依白般若所說的方法順利的激怒了赤無懼這個與自己同輩的高手,眼看就要得逞,勝算在握。誰知先是月滿樓不惜自降身份插手在內,眼前這赤家少主更讓人吃驚,不但沒有被自己激怒,反而順勢欲接下自己的挑戰。他是後生晚輩,敗給自己亦不丟臉,如果在百招之內自己無法擊潰他,那自己就算勝了也是顏面無光。如此一來,先前的心理優勢點滴不存,反倒是這赤嵐點盡上風,自己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將赤家少主當場擊殺,既落個以大欺小的名聲,甚至挑起赤家與夜家的大戰吧?大哥和三妹也會怪責自己,如果驚動了神皇,後果更是嚴重。   夜魅冥愣在當場的時候,月滿樓搖頭,緩慢而堅定的道:「兩位有所不知,就算他不找上門來,在離開京城之前,我亦會上幽冥宗一趟為吾友阿土伯討回一個公道。」   夜魅冥當然知道月滿樓口中的阿土伯是誰,雖然自認仍不是連其兄都沒有把握能勝的月滿樓對手,但當著如此多的人亦騎虎難下,硬著頭皮道:「月滿樓,你不要以為星月門和日宗聯起手來,我夜魅冥就懼怕你們。」   看到夜魅冥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月淨沙暗暗發笑,忽然想起沒有看到白河愁,連忙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卻怎麼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不由大急起來。   便在這裡,門口處傳來女子的清冷聲音:「月門主,好大的威風啊。」   卻見一個黑衣貴婦在一個美艷少婦的攙扶下行來,身後還有一名美麗動人的紅髮少女和一個異族武士打扮的男子。   月滿樓瞳孔收縮,微微恭身道:「不知夜後駕臨,滿樓失禮了。」   忽然間知道,由夜魅冥挑起的這場戰鬥再也打不起來了。   月淨沙著急的尋找白河愁時,白河愁卻正面臨危險境地,那個傲氣十足的男子現在所表現出的功夫之強絕對不在夜魅冥之下,猶有過之。   不過才接下他數擊,被忍太郎偷襲後本來已經癒合,漸漸復原的傷口全部崩裂開來,滲出鮮血,再不敢硬接對方的攻勢,只敢以比其略勝一籌的身法加卸勁手法加以化解,但對方的攻勢既凌厲又連綿不絕,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挨得十分辛苦。   心底苦笑,先前還想殺人滅口,現在只求逃得性命,不要被這瘋子反手做掉就算是邀天之倖。   他奶奶的,不就是罵了那小女人一句嗎?她真的很笨嘛!   忽然攻勢一緩,令得白河愁稍稍喘口氣,傷勢漸漸開始影響到速度,而且對方似乎有心想看看他的底細,所以還有所保留。   「你有傷在身?算是便宜你了,我不殺弱者,不過也不能不代荻亞對你小懲一番。」   白河愁抓住這千載難逢之機,鬥氣狂噴向後急閃。   「想跑?」對方帖身跟來,遙空一掌印來,只要白河愁一接招,再被他纏上就休想脫身。   「恕不奉陪!」遇上這種人當真是倒八輩子的大霉,難怪他會喜歡上那笨女人,當真是絕配。   精神爆發,白河愁凌空再動,在直線狂退中毫無先兆的九十度折向,速度快得帶起一抹殘像。   「唔,有點門道,終於使出你的真功夫了嗎?」那傢伙語氣中非但沒有惱怒之意,反而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子。   「凝!」   一點熾白的光芒從那人身上閃出,如日光般擴及身周,白河愁本已離他二丈有餘,以精神驅動的身體忽然滯行起來,如陷泥中,不由大驚!   伸出修長的右手,那男子吟道「我的手灼熱如鮮紅的火焰!」   他的右手隨著咒音蛻變為令人不敢正視的鮮紅色,像正在燃燒的火焰化身,是力量與速度的完美結合,彷彿一切阻擋在那隻手前面的東西都被會擊潰焚盡。   被對方不知名的方法弄得速度狂降,那隻手的神跡般的擊中白河愁。   白河愁勉強避過前胸以肩頭承受一記,只覺一熱一麻過後,鬥氣防護被硬生生擊潰,血肉猶如刀割般難受,隨後一股強大之極的力量令白河愁身上的鬥氣再也無法凝聚起來,淪為案板上的魚腩。   黑帝斯傳給白河愁的鬥氣雖強,卻是鬥氣中剛猛一系,一旦遇到更強大的力量,純是力與力的較量。月滿樓所傳的太初紫氣柔韌綿長,單從防禦抗力來說與鬥氣各有千秋,可惜白河愁自幼就修習星月門的基礎煉氣術,修煉起太初紫氣來自是事半功倍,但到底才開始修煉,亦無法與對方抗衡。   那男子忽然咦了一聲,原來就在白河愁身體全面被制之時,忽然不知從哪裡湧出來一股力量,雖然微弱,但所經之處,連那男子咒武合一的氣機都制止不住,如水銀瀉地般收復失地。   白河愁也是莫名其妙,不知為什麼,只知道身體中湧出一股暖流,像不屬於自己的身體忽然間又擁有了知覺,不由掙扎起來。   「在閃爍,在燃燒,在咆哮!在高叫著讓我打倒你!」   鮮紅色的手出現在白河愁的頸間,在念到「咆哮」二字時,氣機由七成提到十成,白河愁那股突如其來的氣機被壓制擊潰,消失不見。   這男子出身當世第一等的家族,生性高傲,少有服人。白河愁雖是被他所制卻已讓他大吃一驚,先是差點被白河愁施展精神異能再動逃掉,迫得使出光明限界,配合咒法與武技合一的家族至高武學「閃光之手」才制住他;本以為大局已定,誰想明明已經全面受制,連動一個手指頭都不可能的白河愁體內莫名其妙的湧現與怪異無比的氣機,大有衝破一切禁制之勢,最後不得不接近全力才壓制下他的掙扎。   像丟乾柴一樣把白河愁丟在地上,氣機禁制消失,白河愁揉揉被他扼得生痛的頸部,強忍想破口大罵的衝動道:「臭小子,你到底是誰。」   「你再說一句臭小子,我就收回我剛才只小懲一番的話,割了你的舌頭。」   冷酷的聲音讓白河愁不情願的閉嘴,以恨恨的目光看著對方。   「今後絕對不可以再對荻亞無禮,不然你會知道後果的。」   「誰有空理會那笨女人,我不過是怕這大嘴女人隨隨便便將自己不是真公主的事到處亂說。」白河愁避重就輕把自己收受荻亞賄賂之事不說。   那男子放下心來,先前的某種擔心現在看來是不必要的,人頓時輕鬆許多道:「我也會叮囑她,此事斷斷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既然是她朋友,便應該為她守秘。」   白河愁翻身而起,拍拍屁股道:「這是我義不容辭的事,你放心好了。你的功夫很厲害啊。」   那男子傲然一笑,笑容好看之極,有一種與生俱來,旁人斷斷學不會的高傲,猶如尊貴的王侯屹立在白河愁面前。   「你也不差啊,能讓我使出閃光之手才能擊敗你。」   這句話倒是真心話,雖然白河愁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蓄意想逃,委實連他也要頭痛,未必一定能如這次般手到擒來。而且他身上來無影去無蹤的氣機更是奇怪之極,如果兩人功力相當,連咒武合一的閃光之手都有克制不住之勢。   看那男子轉身欲走,白河愁忍不住道:「喂,你到底是誰啊?」   男子微微放緩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來。   「我的名字暫時不要告訴荻亞。」   「我叫白傲天!」    神武篇 第二十一章 唐突佳人      白傲天?   他,他就是白傲天?   白河愁頓時腦中一陣暈眩,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呢?   不,不可能吧,這一定不是真的。   白河愁連忙咬了一下嘴唇,然後急聲問道:「你,你真的是白傲天?」   自稱是白傲天的男子卻沒有再做任何回應,繼續前進。   嘴唇上的痛感告訴白河愁,這並不是在做夢。白河愁對他的身份已經信了七成,三成來源於此人的一身強橫實力,如果真是白傲天,倒也理所當然;三成來源於此人的氣勢,高傲自負,應該不屑於冒充他人;最後一成卻是來源於無法說清的感覺,他雖是高傲異常,又擊敗了自己,卻並沒有對他產生反感,連自己都覺得奇怪。   想不到那日用來打發荻拉的話竟然變成真的了,而且還是以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形式,最不可思議的是似乎弄假成真了,白傲天根本就不在乎荻拉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反過來還要擔心被別人知道。那笨到連彌勒佛爺爺遇到她都要笑不出來的女人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呢?   白傲天的身影從眼簾內消失,白河愁站在空曠的花園中,月光之下一擺手,瞇起雙眼笑道:「大家都聽到了,這可是你自己要求我別說出去的。」   白河愁再回到赤家大宴上時,夜魅冥已經不在廳內,難道他真是前來賀喜送禮的?白河愁打死都不會相信。大家雖然仍在舉杯,卻再無先前的歡快,各自竊竊私語。   正想悄悄潛回原位,腦後傳來腳步聲,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自己的天生剋星到了。   手腕上一痛,白河愁被月淨沙拉到一角,惡狠狠的問道:「跑到哪裡去了,到處找你都找不到。」   白河愁支吾兩聲,最後還是決定不將荻拉之事告訴月淨沙,以免被她知曉自己曾從荻拉手中得到暗曜石之事,而且又曾答應過白傲天。   低下頭道:「剛才,唉,又看到夜魅冥了。」   月淨沙聞言一顫,聲音頓時變得溫柔起來:「小愁不用難過,剛才爹都有代赤叔接下夜魅冥的挑戰,本想借此為阿土伯報仇雪恨,誰知被夜後親臨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夜魅冥在這裡大放瘚詞之後又大搖大擺的走出去,讓人好生難受。」   白河愁眼中射出恨意道:「你放心,這是我最後一次在人前再說起夜魅冥了,師傅和星月門最好不要再因我和阿土伯之事與夜家正面衝突,以後我會放下仇恨不生妄念,直至有力量將他親手擊殺。」   月淨沙伸出雙手拉起白河愁的手,搖頭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爹是門主,要顧忌的東西極多,我可不是,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白河愁心中感動,握緊月淨沙的手道:「我知道月丫頭是絕對站在我邊的,從小到大莫不如此。」   月淨沙紅暈生起,有些忸怩的道:「以後不要再叫我月丫頭,好不好?」   白河愁一愣,摸頭道:「嘿,從小到大都這麼叫,特別是每次被你追打的時候,你不會讓我叫你淨沙師姐吧,我會忍不住笑的啊。」   月淨沙看到白河愁亂轉的眼珠不由大恨,舉起手來欲做習慣性動作,忽然又想起自己的本意,剛舉起的手不由得垂了下去。   「頂多,頂多,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打你就是了。」   白河愁像頭一天認識月淨沙似的,從頭到腳的重新打量月淨沙,眼睛眨動道:「我沒有聽錯吧?月丫頭,咳,淨沙師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哦。」   月丫頭三字入耳時,月淨沙臉上薄嗔微起,羞怒中別有一種動人滋味,看在白河愁眼中卻是危險的信號,立即改口,一時又摸不清月淨沙的心意,只得真的叫了一聲淨沙師姐,然後用話套牢月淨沙。   嗔意消失不見,月淨沙道:「說了不打你,自然不會再打你,不要再叫我淨沙什麼的,人家不習慣啦。叫,叫小月子好啦。」   最後一句時,月淨沙聲如蚊吶,白河愁以嘴裡被塞進了一個大饅頭似的表情看向月淨沙,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好一會才艱難的道:「月……小月子?」   月淨沙首先聽到的第一個字是月,待聽到小月子三字時轉憂為喜,開心的道:「我以後也不再叫你笨蛋愁了,嗯,就叫小愁好不好?」   白河愁乾咳一聲,正想再詳細問問剛才大殿中的情況,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注意自己兩人了。   月淨沙美□微變,原來那個赤家長子赤嵐終於看到兩人,移步正向兩人走來。   「不知淨沙師妹和白兄弟在說些什麼?」赤嵐彬彬有禮的道。   月淨沙將頭扭向一邊,故意不看赤嵐。   赤嵐尷尬的望著兩人,腳步卻半分不曾移動過,堅定的站在原地。   白河愁雖不太喜歡這赤家長子,但赤家到底與星月門淵源深厚,站在同一戰線上,又與赤雷是師兄弟,只好代答道:「剛才我們正在說起夜魅冥那廝。」   赤嵐頓時精神微振道:「夜家仗著勢大,又有夜後撐腰,除了對我們赤家和星月門稍有顧慮外,向來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這次夜魅冥實在是做得太過份了,擺明不給我家面子,如非月叔執意出手,那是有勝無敗,赤嵐不好違逆他的意思。不然由赤嵐代家叔出手,亦有信心不會墜了赤家威名,一定讓夜魅冥知道小看赤家的後果。」   月淨沙聽到赤嵐說到夜魅冥,這才將頭扭過來,呶呶嘴道:「哼,夜魅冥當然不可能是爹的對手,連夜魅邪也勝不過爹的。如果不是那個夜後出來攪局,爹絕不會放過夜魅冥的。」   白河愁眼中寒光一閃,隨即又淡了下去,卻沒有說話。   赤嵐陪笑道:「月叔雖不太喜歡走動,但家父及家叔都曾對我言道,月叔的一身功力絕對不在家父和夜魅邪之下。夜後心知肚明,當然不敢讓夜魅冥與月叔交手。」   月淨沙不甘心的道:「正是如此,可惜了這麼好一個替阿土伯報仇的機會,這下被那夜後以什麼三大宗門是擎天之國柱,豈可內鬥為由強壓下來,以後爹再想出手就難了。」   赤嵐目眸中豪光一閃,道:「淨沙放心,月叔雖不便出手,由赤嵐代勞便是,夜魅冥人憎鬼厭,不知有多少人想在暗中看他的笑話。如有機會,定當為妳出去心頭這口怨氣。」   月淨沙對他稍生好感,大力點頭道:「那夜魅冥雖然厲害,我們也不用怕他,小愁進步也相當快,如果小愁能親手擊敗他,那阿土伯在天之靈一定會更開心了。」   白河愁點頭道:「就為小月子這句話,我也一定會讓夜魅冥後悔他的所作所為。」   赤嵐聽到白河愁對月淨沙的暱稱,臉色微變,然後又恢復正常,正想再討好月淨沙幾句,忽然月淨沙咦了一聲道:「爹和大師兄在向我們招手,小愁,我們快過去吧。」   摸了摸懷中的那兩塊晶石,白河愁向頭頂望去,漸圓的一圓彎月高懸頭頂,夜風從耳旁呼嘯而過。   來自異大陸的鬥氣攻擊力雖強,但說到療傷,恢復自體,與星月門的太初紫氣相差不可以道裡記。白河愁躲在房內,除了遇到不解的問題前去向月滿樓請教外,整整兩日足不出戶。不但對太初紫氣小有心得,而且傷勢亦得到大幅度的緩解,出手與平日裡相差無幾,只是不能持久。   自前日從赤府回來後,白河愁渴望變強之心越加強烈,雖然敗在白傲天的手下,卻沒有半點氣餒,反而生出有朝一日一定要擊敗此人之念,是以才會比平時更加刻苦用功。   天色一黯,烏雲飄過,將來自頭頂的月光隔斷之時,白河愁抓住這難得的時機,向對面莊園潛去。   眼前便是幽冥宗為核島來客安排的住處,本來派有五百幽冥宗弟子守衛,後不知何故只留下了不到兩百名在莊園內,但以白河愁剛才在對面觀察,這些弟子全出自黃泉鬼軍,如果被他們發現,一個不好,說不定就陰溝內翻船了。何況此行的目標更是非同小可,正迎敵絕無勝機。   借夜色掩護,白河愁輕飄飄的越過高牆,在巡邏弟子轉過身來之前沒入旁邊的花叢中,運起太初紫氣,將心跳呼吸減至若有若無的狀態。   這個巡邏的弟子剛走開,另一個又恰好從橫跨人工湖的小橋走來接上,時間銜接得恰到好處,部署十分嚴密。   白河愁頭皮微微發麻,這次來得可真是有些冒險了。但明日就是宮本寶藏與薩隆巴斯比武之日,今晚實施暗算,如若成功,任他有天大的本領,明日也無法盡復,正是最好的時機,不得不冒險一試。   退回去又不甘心,相比之下,輸錢倒是小事,在佳人面前出錯那就不可饒恕了。   只是眼前的情景,任白河愁如何絞盡腦汁想不出能不驚動這些巡邏弟子順利深入的方法。   烏雲飄開,白河愁將四周看得更加清晰,當看到離自己只有兩三丈遠的人工湖時,不由靈機一動。   隨手拾起一粒石子以才修習不久的太初紫氣輕輕彈出,石子飛出三丈才爆碎開來,立即引起巡邏的弟子的警覺,向石子飛出方向望去。   白河愁大喜,他要的就是這一刻。這些弟子巡邏的路線恰好緊扼關鍵路線,而且與自己潛身的地方之間平曠,毫無遮掩,只要出手對付他們時不小心讓他們叫出一聲,自己今夜就不要想再去暗算什麼宮本寶藏了,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如果採取誘殺的手段一個個慢慢除去,不要說亦容易被人發現,就算能讓別人毫無警覺,這一晚上暗殺過去還要到處尋找目標,等找到時,說不定宮本寶藏已經睡醒了,正好精力充沛的手拿大刀在晨練。   巡邏弟子注意力被引開的剎那,白河愁彈離花叢,躍過兩丈有餘的空間落到人工湖旁,最後看了一眼園中燈火仍閃亮著的方向,在巡邏弟子轉身之前無聲無息的沒入水中,蕩起幾個漣漪在夜色中慢慢擴散開來。   呼的一聲水響,白河愁的頭冒出水面,憑著胎息之功從人工湖的一頭潛游至莊園深處,順利的避過在各處巡邏的幽冥宗弟子。   伸手一拭從頭頂眉間不停淌下的湖水,白河愁舉目眺去,大多數房屋已經熄燈,唯有一處房屋仍有亮光。   白河愁出水上岸向有亮光的地方潛去,正猶豫要不要先偵察有亮光的房間,忽然該處門扉聲響,連忙躲到一邊。   只見從內出來一個僕役打扮的弟子,手托一方案,案幾上茶杯茶壺俱全,恭聲道:「宮本大人,如果您沒其他事,小人就告退休息了。」   門內傳來溫和的聲音道:「讓你辛苦了,這裡不用你侍侯了。」   看著僕役弟子托案離開,白河愁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遠處耐心靜待,直到房間燈熄的一刻,白河愁從懷內拿出黑巾蒙面,運起太初紫氣,重新將心跳呼吸減至最弱,又想起白傲天當日的話,運氣收縮毛孔,降低體溫,這才展開身法向目標靠近。   手搭上窗欞的前一刻,白河愁深吸一口氣,心中忖道:「薩隆巴斯啊,薩隆巴斯,我白河愁這次可算是對得住你了,如果這樣你還勝不過這個宮本寶藏,不如夾著尾巴滾回去算了。」   手觸到窗欞,白河愁改太初紫氣為暗黑鬥氣,這是因為不管這次的暗算結果如何,都不能讓人發覺到自己的身份,而且太初紫氣才不過修煉幾日,想憑此去對付宮本寶藏簡直是拿雞蛋往石頭上撞。   窗栓呯的一聲斷裂,裂栓、撞窗、飛身入屋幾個動作一氣呵成,白河愁半截身子還在窗外,已經將全身真氣盡放,暗黑鬥氣由雙掌猛然爆發開來,籠罩床上的人。如果宮本寶藏在他出手前已經睡著,白河愁有信心讓他吃個大虧。   可惜,事與願違,一道匹練似的刀光從床間亮起,強烈之極的氣流發嗤嗤響聲,白河愁裸露在外的肌膚頓時生出如被刀割般難受的感覺,對方的刀氣強橫如斯。   白河愁蓄勢的出手與對方刀光正面衝上,只覺暗黑鬥氣像撞上了一把堅不可摧的神器似的,被硬生生劈為兩半,與刀鋒撞上的掌沿皮開肉綻。但這還不算什麼,從刀鋒處傳來的刀氣沿掌沿而入,不禁生起身體就要被這可怕的刀氣斬為兩段的錯覺。   白河愁踉蹌退後,真氣三轉才將刀氣化盡,但兩隻手卻麻木得像不再屬於自己似的。   「你是何人,宮本寶藏自問並無得罪,為何要暗算在下?」   雖無燈燭,白河愁仍是清晰可見,宮本寶藏屹立身前,一把狹長的核島武士刀在黑暗中閃著寒光,雖沒有出手,但氣勢籠罩全屋,只要白河愁稍有異動,那可怕的刀氣將接踵而來。   白河愁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幾可斷定剛才的一擊中,宮本寶藏雖及時反擊,仍是吃了自己暗算在先的虧,只是自己吃的虧更大而已。原本打算得手即走,哪知仍是低估了對方,在宮本寶藏的反擊下,竟失去了脫身的機會。   現下為他刀氣鎖住,加之房間阻格,就算使用再動亦無把握能在他刀氣順利脫身,一時間哪裡還敢妄動?   白河愁心中暗凜,嘴上仍是笑嘻嘻的道:「小弟日前聽說核島武學別出蹊徑,自成天地,一時好奇,遂動念前來。哈,現在總算領教了宮本兄驚人的刀技,果然是大開眼界。現在已是夜深人靜,天氣陰寒,宮本兄要小心別著涼才是,不如當小弟不曾前來,還是回床休息為宜,哈哈哈,小弟就此告辭。」   白河愁嘴上胡說八道,原是指望能分宮本寶藏之心,能有機會脫身而去,不想話雖說完,宮本寶藏卻只是眉頭微皺,從他身上傳來的刀氣卻有增無減,更是緊緊鎖住白河愁。   「既然閣下不願說,宮本亦不便用強。」   白河愁大喜道:「就是,就是,一看就知道宮本兄是位大好人,剛才我其實只是試試宮本兄的警覺性而已,而且聽聞宮本兄手中的刀有靈性,能鳴聲示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好刀啊,好刀。」   宮本寶藏啞然失笑道:「閣下說笑了,在下手中之刀出自我國名匠春日水心之手,刀名,雖是五大名刀之一,卻絕無什麼鳴聲示警之能。閣下深夜到此,宮本不敢讓你驚擾小姐,既然不願說出身份,我只有留下閣下,然後明日交給夜宗主。」   白河愁心道,如果自己落在幽冥宗手中,恐怕連師傅都無法保得住自己。只要想想萬一讓那夜明珠知道了,一定五花大搒的將自己捆在柱上,然後用那根長了三百六十根還是三百六十五根小刺的毒龍鞭狠抽自己,就會不寒而悚。   剛才再說話,卻發現宮本寶藏的氣勢又變,刀氣收回少許,凝而不散,遙遙鎖住自己。   這下頓時頭大,本身再試試分他心,然後撒腿就跑,這下卻發現宮本以刀氣護在身前,一時間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白河愁頭上冷汗頻出,這是什麼刀法?如果換成地方空曠有七八成把握能脫身而去,偏生在房間內,再動只要稍受影響,可以想見宮本寶藏必趁機轉守為攻,說不定成為他刀下冤魂。   只有分他心,或是令他現在緊鎖自己的刀勢出現一絲空隙始有機可趁,問題便在於宮本現在不知用的什麼刀法,名刀還未出手,竟然找不到他薄弱的地方,難道他的刀法真的完美如斯?   「此乃居合之刀,還請閣下指教。」   白河愁心中大罵,這時候鬼才有心思指教你,但剛才見識過宮本的實力,知道硬碰硬,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手指觸到腰間一硬物時,白河愁心中一動,自己竟然把這件寶貝給忘了,真是愧對黑帝斯。   「好!沙龍巴斯便以手中長劍領教一下宮本寶藏兄的居合之刀!」白河愁話還沒說完,伸手從腰間拔劍,一劍刺向宮本寶藏。   饒是宮本寶藏數十年修持,聽到眼前這人自稱便是明日就要和自己比武的沙龍巴斯,仍不免心神一分,頓時被白河愁所趁。   白河愁忽然在宮本寶藏眼中消失不見,卻見黑暗中無數把利刃從四面八方刺來,居合之勢頓時被破,只得出手。   待發現這全都是幻象是,白河愁真正的一劍已經刺至胸前,宮本寶藏縮胸退體,白河愁劍尖只刺入他胸肌三分,眼見有便宜占,不敢再有妄念,迅快的退向窗口。   宮本寶藏悶哼一聲,手撫胸前,白河愁這一劍雖只入肉三分,但暗黑鬥氣卻借劍傳入傷經蝕脈,令他一時失去追擊之力。   「宮本兄,明日小弟再行領教。」白河愁收起幻魔劍,疾退中哈哈一笑,腳尖觸上窗台,忽然臉色大變,原來已經驚動了幽冥宗的弟子,正潮水般從各處湧來,將退路截斷。   只有白河愁才知道剛才能傷到宮本實屬僥倖,如被這幫人纏上,待到宮本壓下傷勢追出,自己必無幸理,情急生智,向旁急閃,幾個拐彎,不退反進,進入了莊園女眷的居所。   遠處腳步聲響起,白河愁分不清東西南北之下,運勁震斷一間房間的門栓,狸貓似的閃身而入。   「你…。。唔。」房間原有的主人剛吐出一個字,就被白河愁以手掩口,只能圓睜妙目,不解的望著白河愁。   淡淡月光下,白河愁才發現對方竟是一個小美人,披肩的紅色秀髮,明亮動人的雙瞳,小巧的鼻翼輕輕翕動,而自己卻右手緊緊摟著她纖細的腰肢,另一隻手緊緊摀住她的櫻桃小嘴上。   「你是誰?」懷內十五歲起就名動核島的美女滕崎詩織艱難的透過白河愁的手指縫問道,雖是在如此情景之下,聲音仍是如春風拂體,讓人覺得暖洋洋的,生不出半點抵抗的心理。   兩隻手上傳來的異感,加上懷內香軀上傳來的熱力與綿軟,讓白河愁情不自禁的答道:「那個,我叫白河愁。」    神武篇 第二十二章 滕崎詩織      「你,可以鬆手嗎?」看是輕柔如水的疑問語氣,卻又隱含一種堅不可移的肯定語氣。   手指肌膚上傳來吸附的感覺,讓白河愁知道滕崎詩織的呼吸正因自己的舉動而生出不暢。   目光與她燦若星辰的雙眸撞擊在一起,眸光直透自己的雙目,白河愁不敢再對視下去,泛起難言的感覺,不知不覺中鬆開了緊緊羈絆的雙手,退開尺許。   「原來你就是那天欺負夜姐姐的人嗎?」修美猶如彎月的雙眉微微皺起。   白河愁臉上出現少有的尷尬神情,眼前這少女論年齡頂多不過與自己相仿,甚至還要稍遜,說話更是溫柔無比,連剛才的極端情況仍沒有絲毫動怒。只這一句提到夜明珠,才讓人感覺到她原來也是會生氣的。   那種難言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對方年齡雖小,又是女性,且白河愁通過剛才的接觸,脈氣極弱,幾可斷定她如非生具其他異能,實比普通人無二。這個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溫柔可親,生平所遇人中如論音質之悅耳動聽,更要首推此女。實則她舉手投足間無不顯出與其年齡不符的修養,內斂的先天高貴與自幼的後天修養混然天成,自有一股凜然不可犯的氣質。但不知為什麼,只剛才的峨眉輕皺,語氣中微露的失望之色,立讓白河愁生出如果就這親被眼前美女看輕,將是一件多麼令人痛心疾首,絕對不可原諒之事。   那絕非是對眼前這美女抱有什麼非份之想,純是一種被人激起了深藏在骨子裡的傲氣。   白河愁違心的替自己辯解道:「我哪有欺負她啊?」   然後大著膽子賭了一把道:「以她的家世和性格,再加上手上那條鞭子,在這世上只有她欺負人的,哪有人欺負敢她的呢?」   滕崎詩織凝視白河愁,白河愁這次不敢避開她的目光,坦然與她對視。那日的確是夜明珠無事生非,自己不過是自衛還擊,順便對夜家的小小回報。   滕崎詩織收回目光,垂首低聲道:「嗯,夜姐姐的脾氣的確是暴燥了一點,其實她這人心地還是蠻好的。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原諒。」   白河愁一怔,萬沒有想到滕崎詩織竟會如此說,忍不住衝口而出道:「哈,我從來沒見過脾氣好過妳的人,被我這不速之客闖了進來,竟然還能,嘿嘿,還能和我說這麼多話,一點都不害怕。」   滕崎詩織抬頭,如水眼波掃過白河愁。   「詩織自幼無才,不能如男兒般縱橫沙場,只自幼隨師學習茶道及插花,唯一敢稱略有心得者只有如此而已。」   見白河愁露出不解之色,滕崎詩織莞爾一笑道:「此兩者詩織自幼從師,烹茶插花,平心抑氣,不可強求,靈智方生,才能水到渠成。此理,詩織亦是失敗了無數次才明白的哩。剛才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開始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你發問。出口後立即感到自己這樣的問話,應該是根本得不到真實答案的。所以當我聽到你自報姓名時,我忽然間知道你只是無意中闖進這裡,其實對我沒有一點惡意。」   白河愁啞然,眼前這女子美麗動人還在其次,對細微之處的把握及反應更是驚人。   面對滕崎詩織足以傾城的一笑,白河愁雖是首次被人完全看穿心思,卻偏偏生不出半點惡寒之感,只能頹然的道:「真是被你打敗了。」   滕崎詩織笑而不語,,雖是在只有少許月光穿過開了一縫窗扉透入房內的黑暗中,以白河愁的目力可清晰看到出現在她嘴角的優美弧形,不知道這次她是否又看穿了白河愁這句難分真假的話?   忽然從窗外自己逃來的那個方向傳來嘈雜人聲,白河愁臉上不禁微微變色道:「他們找來了。」   面對滕崎詩織詢問的目光,白河愁遲疑了一下,苦笑道:「我是來刺殺你身邊那位鐵板臉的。」   黑暗中隱約見到滕崎詩織不知為何突然將垂在腰間的雙手舉至鼻間,好一會兒才道:「原來你是刺客。」   白河愁道:「你如果要大呼救命,我不會阻止你,不過那樣,我只有用劍架在你的脖子上才有命走出這裡,那絕非我所希望。」   滕崎詩織還沒有回答,白河愁已經察覺到有為數不少的人正在向這裡靠近,也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宮本寶藏,忙潛心動氣,極力掩飾自己的心跳和體溫。   「滕崎小姐,剛才山莊中來了刺客,我們奉宮本大人之命四處搜尋,不知他有沒有驚擾到妳?」   滕崎詩織不由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白河愁,然後轉首面向門扉方向。   白河愁呼吸沉重了一點,不知道她會怎麼回答呢?   如果答案是對自己不利的,又應該怎麼辦?兩個念頭在心中交叉閃過,首先自然是如先前所說立即將劍架在她脖子上,然後借挾持人質之利大搖大擺的走出山莊,只是如此一來,不但自己將引人注目,勢必激起幽冥宗對此事追查到底,後患無窮;而且與眼前這紅髮少女相處時間雖然如此之短,但如果就這樣輕易的破壞剛才那種奇妙的關係,會罕有的覺得惋惜。次之就是她一說出自己就在房內,自己立即借她故佈疑局,引開門外諸人的注意力,全力突圍。只要能保命逃出這裡,這少女又安然無恙,宮本寶藏又有那什麼狗屁不通的武士尊嚴,說不定會將今日自己暗算他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來個悶聲大發財,而將怒氣發洩在明日與真正的沙龍巴斯身上。   「多謝關心,不過我已經躺下了。」滕崎詩織平靜的道。   白河愁一震,大力的呼吸了一下,她竟肯替自己隱瞞!   「啊,滕崎小姐妳沒事就好,那我們繼續搜查其他對方吧。」腳步聲行遠,似乎搜查的弟子已經走遠。   白河愁微鬆一口氣,正想對黑暗中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露出感激之情,忽然門外一個沉實的聲音如驚雷般在房間內兩人耳邊響起。   「房內的人,既然夠膽前來刺殺我,為何卻無膽到要挾持一名手無寸鐵的弱女?」   白河愁面現驚容,只因聽出這聲音正是他此行目標宮本寶藏的嗓音。   滕崎詩織亦是面色微變,沒想到瞞過了幽冥宗的弟子,仍是沒能瞞過這被其父許為麾下第一強兵的宗師級用刀高手。   但一個是自幼修習養氣之道,極能控制自己情緒的人,另一個亦是隨武道修習,心志越發堅定之人。兩人瞬間就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開始應付當前的危機。   「我故意等到他們離開才現身,就是給你一個機會,如果閣下有心殺我,便請現身,我站在這裡十招內只躲不還擊。但如果閣下敢傷害小姐一根頭髮,宮本寶藏縱然粉身碎骨亦會將你斬於刀下,絕不食言。」   最後四字,宮本寶藏說得斬釘截鐵,再配合他曾在白河愁面前施展過的刀法,原本具有極強的威懾力。只是白河愁天生不吃這一套,不過亦再也無法沉默下去,既然已經被對方發現,再怎麼掩藏行跡都是無用的。   「喂,你不要進來啊,你敢進來半步,我立即一劍斬下這臭小妞的頭,然後自斷經脈。」白河愁一面大聲的反過來威脅門外的宮本寶藏,一面也不管滕崎詩織能不看到他的愁眉苦臉,十分努力的擠眉弄眼。   門外忽然寂然無聲,隔著門扉任白河愁再怎麼努力亦感覺不到宮本寶藏的存在,似乎門外已經空無一人。   白河愁大駭,腦中精神爆發,精神高度集中起來,立即感覺到一股巨力出現在門扉處。   轟!門扉轟然倒塌,月光迅速驅散房內的黑暗,映出地上滕崎詩織移向白河愁的窈窕身影。   「快抓住我。」低得幾乎連白河愁都聽不見的聲音快速響起。   白河愁來不及多想,幻魔劍出鞘。   手剛握上幻魔劍時,窗欞盡碎,宮本寶藏的身軀充塞整個小窗,隔斷映來月光,房內剎那間陷入徹底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死寂般的黑暗中,無匹刀氣隔空斬來,令人根根汗毛為之豎起。   宮本寶藏竟以刀氣破門吸引白河愁注意力,然後高速移動至窗戶至,始以雷霆萬鈞發動突襲,這一刀盡顯其全部實力,毫無保留之下讓人如墜冰窟,血液都為之凍結。如果說暗算宮本寶藏時,對方的居合之刀還未盡施,只以守勢待己露出破綻,然後一刀摧敵;那麼現在的這一刀則是在攻,聚集全心全力的在攻。   白河愁連頭皮發麻的時間都沒有,立即做出平生最大的賭注,手握實劍柄,到底是自己的劍快些,還是宮本寶藏的刀快些呢?   刀鋒在白河愁頭上三尺處硬生生的停滯,凌厲的刀氣與白河愁的護體之氣一撞,白河愁悶哼一聲,眼神篤定的望向宮本寶藏,卻是一副吃定了對方的表情,只因劍比刀快了三分的架在了滕崎詩織的頸上。   「放開她!」宮本寶藏移開一步,月之清光從破碎的窗戶中心情的撒入,直接被照之處纖毫畢現,將白河愁的一舉一動暴露在光明之下。   白河愁眼也不眨的道:「你猜我會不會聽你的呢?」   說著有意無意間一睨滕崎詩織,鼻間隱隱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女兒體香,不由精神一振,暗道有她配合,自己今夜必能活著從這裡出去。不過仍是沒有明白她為何如此幫自己?   「你放開她,我放你走。只要不再犯我手,今夜之事就此作罷,絕不追究。」宮本寶藏沉聲道。   白河愁心道,如果真能這樣倒也不錯。   滕崎詩織仙樂般的聲音在白河愁耳畔響起:「宮本大哥從來說一不二,你盡可放心。」   衣角處傳來扯拽感,白河愁心中一動道:「好,一言為定。」   說完一手拉起滕崎詩織向破門處走去,宮本寶藏怒道:「既然答應為何還不放人?」   白河愁回首笑道:「我做人的原則就是拚命佔便宜,寧死不吃虧。還沒脫離險境,為何要放人?」   不經意間卻發現主動被自己挾為人質的滕崎詩織卻反而是三人中最悠閒的,半邊面龐在月光下生出一層淡淡光暈,美麗安詳猶如仙子容顏,略帶憧憬的眸光射向門外,似半點沒將房內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放在心上。   白河愁忽然生出怪異的感覺,明明看來是自己挾持了滕崎詩織,佔盡上風,但又隱隱感到不全是那麼回事。自己越是不想吃虧,越似正在被人利用,這種感觀全因剛才看到滕崎詩織的神態所致。   三人中佔盡下風的還是宮本寶藏,月色下臉色鐵青,心中雖是憂心如焚,表面倒還沉得住氣。眼前這名刺客一點沒有武士應有的尊嚴和風範,雖自稱就是沙龍巴斯,卻讓人一百個不相信。但偏偏又將小姐挾持在手,令自己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幽冥宗的弟子正在全莊搜索刺客,想活著出莊就跟我來。」宮本寶藏強抑怒氣收劍回鞘。   白河愁大喜,一面仍將幻魔劍虛不著力的放在滕崎詩織頸上,一面學著宮本寶藏的語氣虛張聲勢的道:「現在你家小姐在我手中,想她沒事就送我出去。」   宮本寶藏冷哼一聲,大袖飄飄,似足不沾塵般轉身行去。   白河愁不敢怠慢,連忙帶著滕崎詩織緊跟在後。   有宮本寶藏帶路自是大不一樣,在他的帶領下,有意識的避開幽冥宗弟了正在搜索的區域,平平安安的出莊。   「現在你可以放開小姐了吧?」   白河愁眼珠一轉,乾咳道:「還要煩你在此稍候,如果我現在放開她,你翻臉不認人,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宮本寶藏氣結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以武士的尊嚴發誓,只要你放開小姐,我絕不動你一根手指。閣下功力雖不及我,但所用武技卻是我生平從未見過的,異日大成,必可與天下高手爭一日之長短,又何苦冒充他人,做些鬼祟之事?」   白河愁笑嘻嘻的道:「我確實就是明日將要與你比武之人,今夜不過是一時手癢特來探望宮本兄,讓兄誤會,明日兄斷斷不可對小弟留情。不過現在嘛,你家小姐在我手上,這個遊戲的規則卻是由我來訂,由不得你。你現在就站在這裡不動,倒數三百,不,五百下然後跟來,我同樣以我娘在天之靈發誓,我絕不會讓滕崎小姐掉一根頭髮。」   白河愁這番話倒是出自內心,今夜如果沒有滕崎詩織如此配合,自己休想能順利脫身,因此就算現在宮本寶藏不顧一切的出手,他亦會放開滕崎詩織,寬闊的街道動手,脫身的可能性與在山莊內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宮本寶藏惡狠狠的看著白河愁,那眼神就像同時向白河愁刺出兩把大般若長光般凌厲。   白河愁微感心驚,但仍是毫不退讓的與他對峙。   白河愁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動了近三百下,宮本寶藏忽然吁出一口長氣,凌厲眼神轉淡,抬頭望天道:「算你贏了。」   「五百。」   「四百九十九。」   「四百九十八。」   白河愁聽到宮本寶藏開始倒數,終於放下心來,拉著滕崎詩織面向宮本寶藏,並不轉身的倒退向街角。   兩人停下來時,已經離宮本寶藏的所在起碼隔了兩條街巷,深夜之故,大街上寂寥無人。   白河愁鬆開滕崎詩織,幻魔劍歸鞘道:「戲終於演完了,多謝你救我。不過,我不明白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看,那顆星好明亮。」滕崎詩織興奮的指著無垠夜空道。   白河愁順著她手指處,果然有一顆星辰在天邊正發出璀璨的光芒,不由傻眼道:「妳,妳該不會……」   滕崎詩織臉龐上出現令人神迷的慵懶表情,點頭道:「如果時時刻刻都能像現在一樣,詩織就非常開心了。」   見白河愁露出不解之色,滕崎詩織微笑道:「其實我很是羨慕你的。」   「羨慕我?」   「嗯,詩織很想像你一樣,可以自由的行走無礙,不用顧忌別人眼光。那樣就可以去遼闊的大草原,極北的冰天雪地,江南的小橋流水,詩織有很多地方沒去過的。」   白河愁看著滕崎詩織一臉悠然神往的樣兒,開始明白過來。   滕崎詩織見到白河愁的神情,忍禁不止的道:「不過我故意被你挾持出來可不是為了出來看星星。」   白河愁一愣,狐疑的道:「那是為了什麼?」   滕崎詩織負起雙手,微斜著頭道:「為了讓你欠我一個人情!」   白河愁頓時頭大如斗,苦笑道:「我的確欠下你一個不得不還的人情,你要我做什麼?說吧。」   滕崎詩織黠笑道:「我現在就想看到你的真實樣子,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嗎?」   白河愁如釋重負,作勢欲揭,口中道:「原來是這種小事,哈,害我白擔心一場。」   手剛伸至臉邊,白河愁不禁停住,她要自己做的就是這件事?   果然滕崎詩織道:「這可不能算作你要還的人情,如果我連你的樣子都不知道,以後又怎麼讓你還人情呢?」   白河愁哭笑不得,終於還是揭開面紗,露出廬山真面目道:「算我欠你的,到底你要我做什麼,快說吧,我白河愁最討厭別人欠我的債,但也不喜歡欠別人的債。」   滕崎詩織微微走近一步,仔細端詳了一下白河愁,忽然垂下頭去:「原來,原來……你欠我的人情,我遲早會收回來,但不是現在。等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會不會幫我?」   白河愁一怔道:「只要不會損及星月門,妳要我幫忙,我絕不推辭。」   滕崎詩織待自己平靜下來,調勻呼吸道:「不會損害到別人的,但是說不定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麻煩,你到時還會幫我嗎?」   白河愁雙眸放芒,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我對不想遵守的諾言從不放在心上,但妳絕對不屬於那個範疇,我欠你一個人情,就算付出性命亦會還給妳。」   滕崎詩織抬起頭,忽然作了一個驚人的動作,將自己的一根頭發生生扯斷,然後在遞向白河愁。   白河愁訝道:「妳,妳這是什麼意思?」   滕崎詩織睜大雙眼,再次狡黠的笑道:「你不是向宮本大哥發過誓言,絕不會讓我掉下一根頭髮的嗎?」   「妳……妳,妳!」   滕崎詩織陰謀得逞,一揚頭,秀髮飄揚道:「你千萬要保存好這根頭髮,等我找你幫忙時再收回,不然我就告訴宮本大哥,其實你有弄斷我一根頭髮的。嘻嘻,鐵板臉,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宮本大哥,不過很帖切哦。」   白河愁右手拇食兩指緊緊捏住那根紅髮,眼內充盈著足以傾城傾國的黠笑,再也說不出話來。   滕崎家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神武篇 第二十三章 轉嗔為喜      第二日天色剛剛發白,白河愁便自動醒來。起床之後一反平日常態梳洗打扮了好一會兒,正準備又溜出門時,忽然門外月大小姐的聲音響起。   「死白河愁!在不在?」   白河愁差點將漱口水吞了下去,連忙吐水,快走兩步打開房門,卻見月淨沙足登小蠻靴,一身水藍色的長裙,耳間兩粒珠環輕輕垂下,手腕上兩隻翠綠手環,令人耳目一新,嘖嘖稱奇。只是一張臉糗糗,委實找不出什麼好臉色,眼眶周圍有些烏黑輕腫。   白河愁做賊心虛,不敢惹她,乾咳一聲,摩拳擦掌道:「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惹怒我們月大小姐?告訴我,我幫你教訓教訓他。」   月淨沙齒咬下唇,怔怔的看著白河愁一言不發。   白河愁被嚇了一跳,他知道月淨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對自己喝叱打罵視如家常便飯,但從未像今日這般情況。   好在白河愁差不多可以算做是當世間最瞭解月淨沙的人,決定從其他方面下手。避開月淨沙的雙眸,打量了一番,奇道:「妳今天是怎麼了?居然帶上了耳環,哈,竟然還用了胭脂。」   依照白河愁往日的經驗,他如此一說月淨沙勢必大怒,不是用月家祖傳拳法打來,就是祭起其自創的淑女腳印,只要仗著皮厚肉粗,受她兩記,再把微痛的表情誇張十倍,作出呲牙咧嘴,歪口斜脖的樣子,天大的事亦化為烏有。   誰知這次竟然失靈,月淨沙聽到白河愁的話,澄亮如水的雙眸微微一黯,狠瞪他一眼,扭頭就走。   白河愁大駭,自己平時百試百靈的法寶竟然也會不起作用,情急之下再顧不得許多,伸手就抓住月淨沙左腕。   「放開我!」月淨沙怒道。   白河愁苦著一張臉抓著她的手,任她怎麼掙扎都不放鬆,口中試探性的問道:「就算是死囚,也要當堂宣判罪名,驗明正身才處以極刑。妳一大早就來給我臉色看,偏偏又不肯告訴我為什麼,撒腿就跑,總要讓我死個明白吧?不然我怎麼都不會放手的。」   月淨沙掙扎了半天,只覺手腕生痛,想起昨夜的忐忑不安,再也忍不住,轉過身來,語帶哭腔道:「讓你放手啦,還不放?以後我再也不睬你了。」   白河愁微鬆一口氣,只要月淨沙肯開口,再順勢而上找到她惱怒的原因對症下藥,他便有信心讓月淨沙轉嗔為喜。   白河愁乖乖鬆手,陪笑道:「我是怕一鬆手妳就跑出門了。難道我又有什麼地方惹你生氣了嗎?」   月淨沙揉揉發紅生痛的左腕,剛想開口先把白河愁痛罵一頓,卻越想越難受,禁不住雙眸一紅,抽啜起來。   白河愁頓時頭大,雖不知自己哪裡又得罪了她,她不但沒罵自己,反而哭了起來,那更是比以往難對付十倍百倍都不止。   伸手入懷,白河愁摸出一塊手巾遞了過去道:「別哭了好不好?」   「才不要你的臭手巾,我自己……」月淨沙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口中說不要,手上卻把白河愁遞過來的手巾拿了過去,只因發覺那塊手巾正是當日她送給白河愁拭臉之物。   月淨沙一呆,原本又酸又痛的心情滲進一絲甜意,怒氣消解了大半,一跺腳向房內走去,在白河愁床上坐了下來。   白河愁先乖乖的掩上房門,然後跟在後面,走路都小心起來,不敢造次。   「就,就讓你死個明白。」月淨沙右手緊握著那張手巾,看到白河愁一副俯首稱臣任君責罰的樣子,不由心中一軟,中氣不足的道。   「昨晚一夜你到那裡去了?我到你房內來了三次,第二次來時正好遇上爹說要來看看你太初紫氣的進展,我只好假裝突然肚子痛,讓爹擔心,引開他的注意力才沒進你房間。」說至此處月淨沙又生起氣來,轉頭不看白河愁。   低著頭的白河愁暗暗叫苦,昨晚他夜闖宮本寶藏暫住的山莊差點脫不了身,回到房內時已經是凌晨時分。   「原來妳昨晚就是為這個沒有睡好啊。」白河愁歎道。   「咦,你怎麼知道?」月淨沙奇道,隨即俏臉一紅。   白河愁哈哈大笑,略帶憐惜之意道:「平日裡何曾見你如此打扮,還少有的施以淡妝,可惜還是沒能完全掩住你的黑眼圈。」   月淨沙俏臉又紅,美眸環張,怒道:「你還有心情說笑,都怪你。我一晚沒睡好,擔心你是不是見了夜魅冥終於忍不住去找他,差點想立即告訴爹,然後找上夜家,可是又怕萬一全不是那回事,反而會讓夜家知道你和阿土伯的關係;又不知道你來聖京後是不是交了什麼新朋友,萬一遇上大壞人,稀里糊塗的上當受騙怎麼辦?後來不知什麼時候實在太睏了,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會兒,醒來後左思右想,如果早上再見不到你,我就告訴爹去,向夜家要人。」   「不過,還好,還好現在見到你了。」   白河愁心中一熱,雙手按上月淨沙雙肩,柔聲道:「是我不好,害月兒白擔心一場,你要打要罵,我絕不還手,卻不許再生我氣。」   月淨沙餘怒未消,望著白河愁正色道:「要我不生氣不難,那你告訴我昨晚你去了哪裡,不許有半點隱瞞,不然,哼哼,瞧我以後還理不理睬你。」   白河愁微一遲疑便下定決心道:「我才不會蠢得去找夜魅冥同歸於盡,我現在還沒有這個資格,頂多能以一命換取他的受創罷了,幫夜家消耗一些搶來的靈丹妙藥。」   「那,那你昨晚去了哪裡?」月淨沙睜大美眸道。   既然已經決定說出來,白河愁頓感輕鬆,反正已經活著出現在月淨沙的面前,不怕她再擔心。   白河愁壓低聲音道:「我昨晚夜闖幽冥宗招待貴賓的山莊,見識了一下核島幕府第一高手宮本寶藏的本領,還見到了那位一入城就引得萬人圍觀,美貌轟動全城的東瀛小美人滕崎詩織。」   月淨沙疑惑的道:「你竟敢闖那裡?聽說那宮本寶藏差不多可以與爹等人相較而不遜色,幾可算成一代宗師,你膽子也太大了。嗯?你該不會是為了那個什麼滕崎詩織而去的吧?」   白河愁鬆開雙手不悅的道:「你怎麼會如此想,那滕崎詩織又不是天上有,地下無,月兒打扮一下亦未必會遜色給她的。」   隨口讚了一句月淨沙,腦海中卻出現那白衣靈秀的身影,滕崎詩織雖是天下絕色,但在自己心中卻仍是差了百合一籌,忽又想起仍在懷內錦囊中放著的那根紅色長髮,但若論機敏狡黠,連白河愁都要頭痛三分。   月淨沙站起身來,挺直腰肢,喜道:「慕容師姐聽說我隨爹來了聖京,連夜專門為我設計製作了這套衣裙再加上最新的慕容脂粉首飾,用快馬送至,人家昨天才收到禮物哩。」   白河愁瞇眼笑道:「難怪月兒比平時順眼了三分。」   月淨沙鼻間哼哼,腳下狠踩白河愁,白河愁早有準備,連忙躲開。   「哈,竟敢躲,快讓我踩一腳,我就不生你氣了。」月淨沙大叫道。   白河愁苦笑道:「我寧願再闖一次那山莊也不願被你踩一腳。」   月淨沙見到白河愁無事,昨日又收到好姐妹的禮物,心情大悅,身上是百金難買的麗裳,倒不便像平日一樣和白河愁打鬧。   白河愁見她安靜下來,才慢慢靠近過來道:「昨晚你都不知道多驚險,我差點就出不來了,還好那滕崎小姐一時秀鬥,自願做我的人質,我才能從宮本寶藏手上脫身。」   月淨沙頓時關心起來,後怕道:「聽爹說,那宮本寶藏非常厲害的,你到底為什麼要夜闖山莊,下次,嗯,絕對不可以再有下次。」   白河愁有親身與宮本寶藏交手的經驗,點頭道:「暫時,我也不想再惹上他,這一次就夠了。我找上他,是想暗算他,耗損他的功力,好讓他今日與沙龍巴斯的比武中輸掉。」   「啊?那個,沙龍巴斯是你朋友嗎?為何我從來沒聽你提起過?」月淨沙懷疑的道,以白河愁的性格,若無好處,不可能慷慨到去幫助陌生人。若不認識沙龍巴斯,管他與宮本寶藏打生打死?   白河愁看向月淨沙柔美白晰的耳垂道:「那個,我在沙龍巴斯身上下了一千兩的賭注,如果輸了,我就一貧如洗了。」   月淨沙這才放下心來,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你這大笨蛋,竟然因為這個去夜闖山莊,要讓爹知道了,肯定責罰你。」   又微皺眉頭道:「小愁,小賭可怡情,但平日裡門中弟子賭博都是玩玩而已,你不可沉迷在裡面啊。」   白河愁心想,裡面的原因可不能全都說給妳,只能撿能說的說。   「宮本寶藏是住在夜家提供莊園內的,人人皆知夜家與其關係密切,只此一條就足以讓我盼望沙龍巴斯獲勝。只是沒想到宮本寶藏強橫如斯,如果早知道,我未必會去。也不知道我暗算他算不算成功,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能不能幫到沙龍巴斯,讓人頭痛。」   月淨沙明白過來,宮本寶藏是幽冥宗的客人,如果敗給沙龍巴斯,夜家也是臉上無光,白河愁是想看夜家丟臉。不過她也只明其一,不明其二其三,其中更牽涉到白河愁被忍太郎偷襲,想報復在同是核島人的宮本身上,還有影響比武,可以在佳人面前預測結果。   白河愁拉起月淨沙的小手道:「你放心啦,我是吉人自有天助,雖然不知道滕崎詩織為什麼肯幫我脫身,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而且昨晚我也不是一點沒有收穫,至少為了從宮本手上逃掉,我終於想起了黑帝斯大哥給我的幻魔劍,連宮本寶藏在猝不及防下也被我得手,以後要是遇上強敵,有了這把劍幫手,我又多了幾分保命的把握。」   月淨沙仰起小臉道:「以後再不可以這樣,至少,至少先要告訴我。」   白河愁心道如果先告訴你,你一定會阻止我了,口中卻顧左言他道:「月兒這下再不生氣吧?」   月淨沙早已轉嗔為喜,輕輕點頭道:「嗯,不生你的氣了,剛才我生氣的時候又亂叫你的名字了,你不會生我氣吧?」   白河愁搖頭道:「我怎麼都不會生你氣的。」   月淨沙開心笑道:嘻嘻,知不知道人家今天為什麼會穿成這樣?   白河愁搖頭表示疑惑不解,月淨沙得意的道:「因為今天我有約會!」   白河愁大訝,差一點把「除了我之外,居然有人能受得了你?」這句話說出口,忽然想起那赤家少主,臉色微變道:「赤嵐?」   月淨沙嗤鼻道:「怎麼可能是他,我才不會理睬他呢,討厭死了,叫我月小師妹。」   見白河愁納悶的樣子,月淨沙反拉起他手道:「怕不怕被宮本寶藏認出來?」   白河愁更摸不著頭腦,月淨沙與什麼人約會,怎麼會扯上自己怕不怕被宮本寶藏認出?   等等,該不會,該不會月淨沙認識宮本寶藏或滕崎詩織其中之一吧?可是,剛才聽她說話又不像,或者又是什麼宴會之類的想拉自己一道,可是今天自己與百合有約。   不行,怎麼都要找個借口推掉,白河愁頭上出現冷汗。   被月淨沙拉得向門扉走去,白河愁開口道:「嗯,月兒,我……」   月淨沙拉開門道:「怎麼啦?你想不想親眼看宮本寶藏與沙龍巴斯比武的結果啊?我今天介紹一位好朋友給你認識,雖然我才和她認識不久,但卻一見如故,她可是個非常非常好的人哦。」   白河愁心中一跳,忙問道:「是誰啊?」   月淨沙回眸一笑:「她就是蘇伯伯的女兒百合,西崑崙的傳人。」   竟會如此之巧,原以為這次是和百合單獨相會,卻怎麼都想不到會是這樣。其實也早該想到才是,月家與蘇家本是故舊,月淨沙與蘇百合又同是女兒家,相互親近本就是很自然的事。說不定月淨沙如果有什麼女兒私事連自己都不能知曉的,將來亦會告訴閨中密友,何況百合自己相陪時並沒有指明只有自己一人。   只是,只是苦了自己,像打開了五味瓶似的種種情緒從心底湧起,令得白河愁輕歎一聲。   或許是因為沙龍巴斯和宮本寶藏約戰在這聖京天香樓前之故,這聖京最繁華的天街上,人流遠勝平時。忽然間前方的人群出現騷動,人流滯行,擠了個水洩不通,傳來七嘴八舌的說話聲,似乎是幽冥宗已經將前面的街道封閉,不准人靠近那裡五丈之內。   月淨沙回頭急聲道:「小愁,好像幽冥宗不准人靠近天香樓。」   白河愁心中一凜,想起了蘇百合,忽然一把拉起月淨沙,足下使勁沖天而起。   月淨沙身在半空,被他帶動著向前飛掠,嚇了一大跳,道:「你想幹什麼?」   白河愁沉聲道:「幽冥宗真是橫行霸道慣了,哼,要阻擋我白河愁可沒那麼容易!」   說話間白河愁已經輕飄飄飛越三丈之遙。一口氣將盡時,白河愁足尖點上一個倒霉行人的頭頂,借力向遠處彈去。月淨沙略一遲疑,亦只好躍起緊隨其後,真氣將盡時亦學他的模樣輕輕點上另一人的頭頂,就那麼五起五伏橫掠近二十丈的空間向遠處天香樓橫掠而去。   腳下傳來陣陣驚呼聲,更夾雜著被兩人踩了頭頂者的罵聲,月淨沙暗暗好笑,白河愁卻理也不理,數個起伏後終於看到前方被特意封閉的一段街道。遙遙望去,白河愁已經看到天香樓第三層靠窗邊處獨坐了一個白衣女子身影,不由哈哈一笑,最後一次深吸氣,有意在一個正在負責封街的幽冥宗普通弟子頭上加了三分力道,令得被踩者一下頭暈,等他清醒過來破口大罵時,白河愁已經直接越空彈向天香樓的第三層。   這一下橫掠了近四丈,已近乎白河愁身法的極限,但空中毫無可借勁之處,眼看只有往下掉落。   白衣女子正好側頭望來,可以看清她正是蘇百合,兩人四眸相對,目光交纏。   白河愁看到蘇百合眼眸中的關切之意,心道自己怎麼都不可以在心愛女子面前丟臉,如果就這樣氣窘迫降,再乖乖的從天香樓而入,可說是沒面子到極點,正想有所施為,忽然兩側風聲響起,心中警兆忽現。   「好大膽!竟敢無視我宗禁令,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左側一個剛猛的聲音響起。   右側則是一個陰柔的聲音:「師兄,師尊有言准我們便宜行事,逆我者格殺勿論。」   隨著聲音,一道潛力從旁襲至,還未近身,空氣中已經隱隱傳來一股中人欲嘔的血腥味。   雖然遇到暗襲,又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白河愁卻夷然不懼,有心試試太初紫氣的威力,真勁聚於右手食指,幾道淡紫色的指影迎上來人血紅的手掌。   勁氣交擊爆響於空,白河愁身往下墜,剛才他是以修習不久的太初紫氣使出星幻指法與來人的幽冥血手過了一招。太初紫氣雖是星月門至高心法,但白河愁到底修習不久,操控真氣方面遠不上自幼修習的星月門基礎煉氣術及黑帝斯傳給他的黑暗鬥氣,而對手修煉幽冥血手已近十五年,絕對不可小瞧。   第一輪顯然是白河愁吃虧了,來者得理不讓人,居高臨下一拳轟下,血腥味比先前更加濃烈。   「啊!」耳邊傳來月淨沙的嬌喝聲,顯然亦像他一樣遇上另一個敵人。   白河愁大驚,再不敢隱藏實力,以沒練幾天的太初紫氣應敵,冷哼一聲加速下墜,不顧體內血氣尚未平復,足尖點上地面微微一彈,星幻指再出,這次卻已是用上了黑暗鬥氣。   剛烈無匹的鬥氣從白河愁搶在對方計算之外的腳尖點地那一刻起至重新躍空,以星幻指法點中對手掌心為止,不過彈指間,黑暗鬥氣在手臂間的經脈高速循環壓縮後始爆發出來。   白河愁再次被迫回地面,但這次加上剛才吃的小虧與對手剛才吃的虧比起來正好扯平,他的對手因先前一記略佔便宜,沒想到對方施展氣合術,勁道突然猛增,猝不及防下以硬碰硬,頓時吃了不小的虧。   一旁的月淨沙卻完全處於防守狀態,同樣身在半空,本身功力亦不比對手強多少,出手之人亦是蓄勢而來佔儘先機。所用攝魂鬼爪亦是陰毒無比的功夫,正是修習搜魂撰魄爪的基礎,配合百鬼夜行術,攻得月淨沙手忙腳亂,落地之後始終扳不回劣勢。好在她修煉太初紫氣已有一段時日,真氣雖沒有猛增多少,但真氣精純,綿長悠遠,所以儘管險象環生,對方一時間倒也不易攻破她的劍勢。   血氣一陣翻騰,白河愁將心一橫,顧不得那麼多,強行以鬥氣將之壓下,宛如無事之人般,腳尖才稍沾便以鬥氣加速施展斗轉星移身法向月淨沙潛去。   與月淨沙動手的人大駭,明明自己與二師兄車仲一人負責一人,雖不知另一個敵人功力如何,但師兄的幽冥血手威力還在自己的攝魂鬼爪之上,怎麼可能他的敵人如此之快就能向自己反擊?難道那人如此強橫,師兄在三招兩式間就已經被來人幹掉?   夜魅邪生平收有三徒,出手攔截白河愁的正是其中之二,與白河愁動手者是二弟子車仲,入門比三徒花邪子早了五年,因生性暴燥未得允許修習幽冥煌氣,擅長幽冥血手;他所習的幽冥血手雖不及幽冥煌氣能由霸道入皇道,但功走偏鋒,,號稱幽氣所至無孔不入,陰損之極。隨著修習過程,功法生出的血腥味會由淡轉濃,再由濃轉淡,直至消失才算大成。夜家當代三大高手中亦只有夜魅靈一人修至腥氣全無的歸真境界,車仲一出手血腥氣味極濃,已算是小成之境,如能由濃轉淡,便可躋身幽冥宗宗史之卷。右邊的花邪子雖未開始修習幽冥煌氣,但修習攝魂鬼爪已有十二年,年前已得到夜魅邪傳授搜魂撰魄爪,只是功力不深,不能持久施為。   花邪子大恨,眼看自己佔盡上風,正欲再消耗一些月淨沙的功力,就以搜魂撰魄爪一舉攻破敵人防禦制敵,到時任己處置。偏偏這個時候,白河愁及時攻至,先前優勢蕩然無存,處於被兩面夾攻,一個不好反丟性命之局。   再顧不得傷敵,花邪子盡展百鬼夜行術,看似前攻實則後退,月淨沙先前被他攻得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突然一鬆,也不知是不是敵人詭計,仍是以防守為主,不敢乘勢追擊。   花邪子鬆了一口氣,疾退中右爪前伸,厲嘯一聲,搜魂撰魄爪力硬架白河愁以幻魔劍刺出的劍氣。   白河愁眼中厲芒一閃,劍氣如星星點點般撒開,自體卻半隱於劍氣之後,令人難以分辨其真實位置。   密集得數不清的嗤嗤聲響,白河愁閃電般退後五尺,臉色陣紅陣白,幻魔劍低垂指向腳尖,先前強行壓下的血氣在經脈中狂湧亂竄,一時間連舉劍都困難起來。   花邪子向後疾退,雙袖千瘡百孔,被風一吹化作片片蝴蝶,露出乾枯的兩隻手臂,上面佈滿成百上千的白痕,又驚又怒的道:「星月門的流星劍氣!」   「臭小子,再接我一掌!」已經回過氣來的車仲怒喝而來,空中血腥味再度大作。   白河愁眉頭一皺,如行雲流水般退至月淨沙身邊,掠進過程中幻魔劍入鞘,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雙手伸向她的肩腿。   月淨沙驚駭交加,如果是換了一個人,恐怕已經是流星劍氣招待,只是稍一猶豫便已經被白河愁攔腰抱起,四肢離地。   「你要幹什麼?快放下我!」月淨沙以手輕捶白河愁背部,現在正是與敵人激戰之時,笨蛋愁又不知發什麼瘋了。   「別鬧,我送你上天香樓。」白河愁話音剛出口身體騰空,避開車仲的攻擊,向天香樓掠去。   雖說是青梅竹馬,但如此被白河愁這樣摟抱著,月淨沙不禁雙頰緋紅,肌膚發燙,將頭埋向白河愁的臂彎處。來自他身上的體味絲絲縷縷的鑽入月淨沙的瓊鼻,不禁又是一陣情亂意迷,更加羞得抬不起頭來。   白河愁的速度快得驚人,車仲雙手才由肉色蛻變為血紅色,白河愁已身在半空。如果就這麼讓白河愁進了天香樓,就算入樓再去找他麻煩,幽冥宗這次亦已經丟臉之極。   花邪子見狀顧不得節省真力,搜魂撰魄爪二度施為,算準白河愁掠起的路線隔空抓去,只求稍稍一阻對手,二師兄就可趁機纏上對方。   月淨沙的短暫美夢頓時被驚醒,懷中玉人一聲驚呼閉上雙眸,兩隻玉臂纏上白河愁脖頸,一時間竟嬌弱得像平常女子似的。白河愁早已料到這種情況,他之所以採取這種方法,原是顧忌對方還有高手暗伏在旁,到時在全力應付這兩人之下,再無餘力出手相助月淨沙。   當下哪敢遲疑,輕嘯一聲,心神一凝,精神爆發,速度不減反增,看來已經不可能再變的身形突然如離弦利箭般破空轉向,竟搶在搜魂撰魄爪襲體前偏移三十度向天香樓投去。   明明出手之前已經算準白河愁一掠之勢,這記搜魂撰魄爪並不求能傷到敵人,只是想略略一阻,然後纏住對方,等到己方幫手趕至將之拿下,震懾所有敢挑戰幽冥宗權威的人,怎麼也想不到對方竟可在空中二次加速移動,速度之快幾可與雲家的靈光掠影相提並論。   車仲臉色鐵青,血紅色的雙手慢慢褪回肉色,空氣中的腥味淡去。本來只要花邪子能稍阻白河愁,他就會立刻纏身而上,現在卻只好作罷。   遠處觀望的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掌聲,車仲與花邪子鼻間怒哼一聲,都感到臉上無光之極,不禁以仇恨的目光望向天香樓第三層處。   「百合小姐,月淨沙和白河愁踐約而來。」   月淨沙雙腳接觸實地,感覺自己正被輕輕放下時,身體仍是嬌弱無力,直至白河愁的聲音響起在樓中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臂仍是纏在白河愁的脖頸上的,嚇得連忙鬆開,雙頰羞紅。    神武篇 第二十四章 冤家聚頭      「蘇姐姐!」現在如果能在地上找到一條地縫,估計月淨沙會毫不猶豫的跳進去,再也不肯出來。   看到兩人親密的樣子,蘇百合臉上出現詫異,但立即就消失了,臉龐表情又重新回復到先前的止水無波,淡淡的道:「兩位請坐,想不到今日與百合有約的兩位竟會同時來到。」   月淨沙不敢看白河愁,來到蘇百合旁邊輕輕坐下,身體仍感火熱,雙頰發燒。   「咦,原來蘇姐姐也認識小愁的?他是我爹的關門弟子,這次隨我們一起上京。」   白河愁心中有點著急,雖然蘇百合現在行若無事,看似自然之極,宛如從未見到兩人剛才的親暱,但那一瞬間的不自然仍是沒有逃過他的眼楮。他可以完全不顧樓中其他人又驚又羨的目光,卻絕不能不顧及蘇百合的感受,此時若不加以澄清,當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再也無法獲得玉人青睞。   白河愁憤憤不平的道:「幽冥宗真是太強行霸道了,因為比武封街也就罷了,連月兒都狠得下心出重手,剛才如果不是我出手及時,後果堪憂。哈,剛才我實在沒把握能在兩人合擊之下討得了好,又怕夜長夢多,所以一時情急,想也不想一把抱起月兒就跳上樓來。」   月淨沙低頭掩飾臉上的笑意,伸手去拉白河愁坐下,嘴裡卻道:「哼,你從小到大總是這樣,今天被你害慘了,一定會被人笑死的,要是,要是傳到爹耳中去……」   「如果傳到月叔耳中,想必也只會豎起大拇指,不會責怪白兄的。」蘇百合若無其事的道。   白河愁見蘇百合的神態,心情稍稍放鬆,正待再說,樓上忽然傳來幽冥宗兩弟子的叫罵聲:「剛才那個星月門的小子,識相的就自動出來,不要讓我們進來找你。師尊有令,今日凡是未有我幽冥宗通行令牌者都不得在天香樓上觀戰。」   白河愁本已坐在四方桌前,正好是蘇百合的對面,月淨沙的左側,聞言雙眉一跳,就要站起。   蘇百合搶先一步起身,對白河愁道:「請給我一個面子,讓我來調停如何?幽冥宗的確有些過份,但今日是來觀看兩大高手較技,不宜與他們起衝突。」   白河愁可以不聽別人的,卻不能不聽她的,當下乖乖聽話點頭道:「百合所言極是,不要為了這種人敗壞了我們的興致。」   蘇百合嫣然一笑,挪步來到窗前,望向窗下,最後將目光停留在車仲和花邪子的身上,他們身後已經聚集了百數十個幽冥宗的紅衣弟子,應是屬於黃泉鬼軍中的精銳,眼看一個不好就要衝入樓來激起軒然大波。   「兩位可否聽百合一言?」   車仲與花邪子認出蘇百合,知道此女不論是身洛uリH,還是夜魅靈師女的身份都非同小可,絕不可等閒視之,當下口氣大變,恭聲道:「夜後有言盡量予以蘇小姐方便,有什麼話請直說無妨。」   蘇百合微笑道:「請代我致謝魅靈師叔。百合雖對貴宗封街之舉覺得有些驚世,但對兩位能如此盡忠職守仍是十分佩服。」   車仲連忙道:「哪裡哪裡,蘇小姐有所不知,提出在這天街之上比武的是沙龍巴斯,此子每每挑戰別人,都恨不得在眾人之前挫敗對手,讓人廣為流傳,好大出風頭。為了讓比武公平,盡量不受干擾,般若侯才向宗主提出封街之舉。」   蘇百合微微點頭,聲音柔柔的道:「百合錯怪貴宗了。不過剛才的兩人還希望貴宗能放過他們。」   花邪子陰聲道:「百合小姐剛才也看見了,那兩人實在膽大妄為,以洛u災v是什麼名門大派的弟子就可以橫行無阻,若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還真當幽冥宗無人了。」   白河愁聽得臉色一沉,若不是因為蘇百合正與兩人對話,他幾乎就想應戰。   蘇百合併未回頭,卻有如背後長眼般目睹白河愁的異動,伸出左臂微微擺手示意不要妄動。   她面對另兩人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波動,雙眼忽然就得深遂如海,聲音雖然輕柔,但隔著數丈空間卻能一字不差的傳入下方每人耳中,且強弱平均,就像同時在每一個人耳中說話一般。   「今天大家都是來看比武的,他們兩位是受了我的邀請,而我卻是有貴宗邀請,並曾轉告貴宗會有朋友同至。因此這不過是場誤會,現在拋開是非不談,大家可否看在百合面上化干戈為玉帛,與百合一起靜靜的期待這場龍爭虎鬥呢?」   白河愁知道她這番話不光是說給下面兩人聽的,深吸一口氣,聳聳肩,終於坐穩凳子。   樓下兩人對望一眼,猶豫了一下,施禮道:「怎麼都要看在蘇小姐面子上,算那小子走運。」   月淨沙香舌微吐道:「這兩個狐假虎威的傢伙,如果不是看在蘇姐姐面子上,真想教訓他們一頓,不然還真當別人怕了他們。」   白河愁望向蘇百合道:「百合應該不會認為星月門怕了幽冥宗吧?」   蘇百合微微一笑,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嫵媚讓白河愁連呼吸都緩慢下來。   她當然知道白河愁絕不是像表面這樣在說星月門與幽冥宗之爭,而是怕自己小看了他。   「怎麼會呢?如果幽冥宗堅持下去,只會讓百合覺得反感,理所當然會出手替兩位討個公道,因為你們都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受我的邀請而來。更加不會認為兩位是懼怕幽冥宗的威壓,如果是那樣,兩位亦不會衝破剛才兩人的攔截坐在這裡了。百合只是非常感激你們,說到底,我與幽冥宗還有那麼一點淵源在那裡,能不讓魅靈師叔為難當然最好。」   月淨沙鼓掌道:「剛才我還憤憤不平,但聽到蘇姐姐這麼一說,什麼氣都消了。」   她用左臂碰碰神色不大對的白河愁,嬌嗔道:「你在想什麼?有沒有聽蘇姐姐說話?」   又轉過頭來對蘇百合道:「姐姐放心,就算狗咬了人一口,但人總不能咬狗一口吧?」   自白河愁和月淨沙入樓以來,樓中有不少人就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三人身上。這也難怪,蘇百合本身已經是傾城傾國,麗色絕不下於前幾日入城的那個東瀛美女,足以讓樓中任何人為之側目;偏偏白河愁和月淨沙又明捻虎鬚,更是令大多數人又驚又佩,對三人好奇之極。   啪啪啪!鼓掌聲起。   三人不由一起望向身後,是誰在鼓掌?   鼓掌的人離三人的桌子較遠,位置在這能平放五十張四方桌的天香樓第三層中央。桌子左側便是一個白石為沿,內砌假山的小池,有半尺高的水柱循環噴出沾濕假山,為人帶來陣陣涼意;但設計巧妙,絕不會有半點濺出池沿,但時不時會冒出一個個水泡,然後有觀賞魚浮出水面,好奇的窺視一下客人又沉了下去。   三人看到的這個人一身很普通武士的打扮,個子較常人高大,讓人詫異的是他高高隆起的鼻樑,黝黑粗糙的皮膚以及他那雙精芒四射的眼眸,只是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像他手上的肌膚一樣被什麼東西磨平了,如果不是有那雙眼楮,當真會以為他是一個面無表情的活死人。   「說得好,說得好,狗咬人一口,人原是不該咬狗一口的。」黑膚武士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臉上僵硬的表情因為這一口牙齒而顯得生動起來。   樓中其他人不敢接口,月淨沙和白河愁是星月門的,兩派本就有隙,自是敢大著膽子冷嘲熱諷,這黑膚人卻不知是什麼來歷了,竟也敢附合,八成是外來人,還不太瞭解幽冥宗的厲害。   蘇百合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人,微微點頭。   月淨沙得意的道:「多謝這位大哥。」   那人略一頜首,臉上又回復先前模樣。   白河愁嘻嘻一笑,正待說話,樓梯處響起一個人聲:「原來蘇小姐亦在這裡。」   白河愁看去不由一震,只見樓梯處緩緩升起兩人,兩人都有引人注目的俊美外表,發話者聲音略帶傲氣,竟然會是那天讓自己敗得心服口服的白傲天,另一人卻是神憎鬼厭的赤家少主赤嵐。   「原來是白傲天將軍,我為你們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一位是星月門月叔叔的千金月淨沙,另一位是月叔叔的弟子白河愁。」   白傲天跨步來到三人桌前,略斂傲態,沉聲對月淨沙道:「月老一向是我尊敬的人之一,請代為問好。」   月淨沙有些不敢親近這個氣勢逼人的傢伙,低聲道:「多謝白將軍。」   白傲天身後的赤嵐抓緊時機插嘴道:「其實月師妹說得不錯,狗咬人一口,人原是不需咬狗一口的,我們總不能與狗一般見識。」   本來正想點頭大力贊成月淨沙的話,但給赤嵐這麼一說,白河愁立生反感,再怎麼沒譜還不至於要跟著這小子跑,眼楮一轉,哈哈大笑道:「月兒錯哩,誰說狗咬了人,人就不可以咬狗的?」   月淨沙嚇了一大跳,換成別人自是當成瘋子在發囈,但她從小到大就知道白河愁喜歡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不由狐疑道:「小愁,難道狗咬了你一口,你真會去咬狗一口?你,你真敢咬,你真敢咬,我,我就……」   她聲音發顫,卻怎麼都說不完那句「你真敢咬,我就不理睬你了」。   蘇百合驚訝的望向白河愁,秀眉微皺,她與白河愁已經接觸過幾次,知道他性子與常人大不一樣,但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如此說,難道他仍在計較剛才幽冥宗的舉動,連自己的面子也不給?   赤嵐露出生平最燦爛的笑容道:「莫非白小兄弟被狗咬了真會咬回來?我是寧死不信,如果真是這樣,赤嵐自愧不如,甘拜下風,今日來天香樓吃飯的人飯錢全算在我帳上好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白河愁,他才不信白河愁被狗咬了真敢學狗咬回來,不過是喻指剛才被幽冥宗的兩大弟子攔截一事。如果能借此讓白河愁與幽冥宗起衝突,將是他非常樂意看到的事之一。   白河愁暗地裡看他不順眼,他又何嘗喜歡過這小子,成天像蒼蠅一樣圍著佳人轉,不過是個家破人亡才被星月門可憐收歸門下的弟子,卻不知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真是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   月淨沙也是如赤嵐一般想法,擔心白河愁受激,又和幽冥宗產生衝突。雖然並不懼怕幽冥宗,眼前這兩個夜魅邪的弟子也未必奈何得了白河愁,但說不定夜家有其他高手在附近,如果是夜魅冥在,那就更糟了。自己怎麼都是星月門宗主的千金,對方未必真敢對自己怎麼樣,對白河愁卻絕不會有這種顧慮。偏偏這赤嵐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在這裡火上澆油,眼看好不容易被蘇百合平息下來,現在又被激了起來,這,這赤嵐真是討厭死了,最好讓他早死早投胎。   月淨沙越想越怕,臉色蒼白起來,正不知該怎麼勸解時,白河愁拍桌道:「好,不愧是大師兄的兄長,我吃定你了,現在就咬給你看!」   此言一出連一向高傲的白傲天亦目射奇光,顯是好奇,難道白河愁真敢當眾咬狗一口?   白河愁像完全不知道四周正射來訝異的目光,哈哈大笑道:「店家,上一盆紅燒狗肉,狗咬了我一口,今天我也非咬它一口不可!」   月淨沙立即笑得忘記了淑女姿態,前仰後俯,以手撐桌,差點打翻面前的菜餚。   連自制力遠勝於月淨沙的蘇百合也忍俊不止,樓中賓客更是狂笑不止,許多人一面笑得流出眼淚,一邊大叫:「店家,給我也上一盆狗肉,我們也要報仇。」   天香樓頓時熱鬧起來,樓中有不少是城中或附近的江湖中人,但除了少部份人之外,大多數人都是心中不滿幽冥宗的,有的得時常孝敬財物,才能保證自己的生意安全;有的被迫為幽冥宗做事,或不得不依附於幽冥宗門下成為傀儡;有的雖未有這類切膚之痛,但亦是對幽冥宗平日裡這種橫行無忌有所不滿,只是礙於勢大,獨力難抗;還有的出身另外宗派,一向與幽冥宗井水不犯河水,純為觀戰而來,但白河愁實在太過惡搞,讓人不得不笑。   白傲天掃了一眼白河愁,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拈起一塊熱騰騰的狗肉放入嘴中道:「你這傢伙的聲音還真大,恐怕連二樓的人都聽見了…..不過,嗯,這狗肉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他的話當然是誇張了,他們幾人說話,如果蓄意壓低聲音,周圍已經不大容易聽得見,如果是以真氣壓而成線傳入對方耳中,恐怕連宗主級的高手亦不能從二樓聽到三樓的聲音。但白河愁等人並沒有壓低聲音,如果二樓中人有白傲天和赤嵐之能,確有從二樓聽到三樓聲音的本事。   月淨沙白了赤嵐一眼,伸出手去毫不淑女的抓起一大塊狗肉放入嘴中大嚼道:「還是小愁說得對,所以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不但要咬狗一口,還要大大咬上一口。」   赤嵐苦笑道:「連月師妹都要咬上一口,我當然也只有收回剛才的話,陪你們咬上一口了。」   此話一出,頓時先前的尷尬氣氛消失不見,五人擠著坐下。   月淨沙忽然想起一事,起身對剛才那黑膚武士道:「那位大哥,如果有興趣,不妨坐過來一起咬一口。」   白河愁聽得肉汁差點噴出口,好不狼狽,幸好蘇百合善解人意,將自己的手巾遞了過去才解了白河愁的困擾。   黑膚武士臉上訝意一現,低頭沉思了一會,始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長刀,乾燥的臉上出現少有的笑意,聲音有點沙啞的道:「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你是我來中原第一個願意請我吃飯的人。不過,我馬上有事,沒機會和諸位一起進餐了。」   說完,黑膚人將長刀找上右肩,再次向月淨沙點頭,向樓梯處走去。   月淨沙有些無奈,白河愁看得不忍,但他與這黑膚武士亦是第一次見面,無法強留。   眼看黑膚武士已經走到樓梯入口時,蘇百合忽然盈盈起身道:「敢問閣下就是來自大漠的沙龍巴斯嗎?」   聽得樓中所有人一震,齊齊將目光望向黑膚武士。   黑膚武士面色絲毫未改,只看了一眼蘇百合,月淨沙忍不住道:「蘇姐姐,他真的就是沙龍巴斯?」   黑膚武士聽到月淨沙的聲音,又露出那口潔白牙齒道:「小妹子,你請我吃狗肉,一會我打狗給你看。」   看著疑是沙龍巴斯的人黑膚武士走下樓梯,蘇百合道:「他與我聽說的沙龍巴斯樣子相差無幾,八成就是他,好在謎底馬上就可以揭開了。」   這時樓下傳來車仲中氣十足的吼聲:「沙龍巴斯,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竟敢下戰書挑戰,如今核島宮本將軍已經駕臨,洛u韝ㄣ悼X來,莫非是個縮頭烏龜不成?」   樓上白傲天皺眉道:「據我的情報,宮本寶藏雖是好武,但自從成為幕府將軍手下後,少有再接受別人挑戰,洛uo次竟會輕易同意與沙龍巴斯較量。」   赤嵐乾咳一聲道:「傲天,你有所不知。」   白傲天望向赤嵐道:「有什麼直說無妨。」   赤嵐無奈道:「聽說沙龍巴斯在宮本來聖京之前挑戰了兩次,第一次下戰書,宮本不允,以此行專為護送將軍之女,而非修行為由拒絕;第二次沙龍巴斯送上一物,宮本便接受了挑戰。」   這次連白河愁都生出好奇心道:「不知是什麼東西竟然能打動宮本寶藏呢?」   月淨沙亦道:「快說嘛,少賣關子啦。」   赤嵐如奉玉旨,哪敢不遵命,連忙道:「是一套女人的衣服。」   白河愁哈哈大笑不止道:「原來是激將法啊。」   蘇百合道:「我看亦不光是激將法,如果沙龍巴斯不能讓宮本寶藏心動,亦沒有這麼容易答應比武。」   白河愁又拈起一塊狗肉,嘴裡含糊不清的道:「再吃一塊肉,然後開始看比武,我可是下了注在他身上的。我看啊,一定是宮本寶藏很久沒和人動手,手癢心也癢,一聽說有人想挑戰他,開始還顧忌身份假意推辭,後來就順水推舟,假裝被沙龍巴斯激怒。咦,你們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嘛,我只是說出其中的一種可能性嘛。」   月淨沙與蘇百合拿他無法,對視一眼,齊齊生出此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覺。   「大漠樓蘭後裔沙龍巴斯向宮本將軍請教。」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從天香樓中走出剛才那個手扛長刀的黑膚人。   月淨沙幾乎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訝然道:「他果然就是沙龍巴斯啊!」   白河愁眺目望去,只見黃泉鬼軍已經和夜魅邪的兩大嫡傳弟子退開,空寂的長街讓只剩下兩個即將一決高下的人。   長刃包裹著黑布,沙龍巴斯雙手緩緩握上連鞘刀柄,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刀鋒平伸,神情專注之極。   數丈外的宮本寶藏突然輕歎道:「果然你才是真正的沙龍巴斯,就讓我以手中大般若長光向你請教一下傳至大漠的武學吧。」   眾人都聽得不明所以,什麼叫做「果然你才是真正的沙龍巴斯?」,難道還有第二個沙龍巴斯不成?但不管怎麼說,開打就行,存心來觀戰的默默注視;被幽冥弟子攔在界外的人,有的是來看熱鬧,有的是下了注在兩人其中之一身上,更是以手狀如追星般大叫:「沙龍巴斯,我們支持你!」   「宮本寶藏,勝利一定是屬於你的!」   樓下鬧哄哄的一片,幽冥宗弟子連忙進行彈壓才安靜下來。白河愁肚裡暗自好笑,沒有人再比他明白宮本寶藏那句話的含義了,如果現在讓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沙龍巴斯,不知他會不會立即放棄比武,闖上樓來將自己切成幾大塊?   可惜,可惜,可惜這種感覺不能說出來。   可憐,可憐,可憐的沙龍巴斯啊。   赤嵐凝重的道:「這沙龍巴斯果然有些門道,不過此戰正好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一窺核島實力,只是不知宮本寶藏是否浪得虛名,有負核島第一高手之號?」   蘇百合忽然側身肅然道:「赤兄千萬勿要大意,雖然世人皆知北四南三七大宗門之名,但天下之大,能人異士眾多,豈可小覷?」   赤嵐連忙道:「我絕無此意,七大宗門之說不過是因為我們不是與南朝就是和北楚有關係,最是顯赫,所以為人所注目。南朝北楚之外能人無數,大食國師曼陀曼,摩雲國的護國真人樸風雷,草原之國的武霸鐵勒更是被族人視為戰神,最有希望挑戰劍神燕赤霞的人。這三人恐怕連家父與星月門的月叔,包括狂妄自大的夜老邪亦不敢穩言必勝,赤嵐又豈敢小看天下人?」   蘇百合道:「赤兄對北方倒是知之甚詳,百合如果不是曾在北方去過幾次,呆了近兩年,恐怕還不如赤兄瞭解得多,不過你剛才還說掉了一位。」   白河愁聽到兩人談起這些名著天下的高手,連忙豎起耳朵聽。   赤兄訝道:「軒轅劍派人數稀少,但凡敢下山者莫不是一等一的劍手,自從出了燕赤霞,更是被冠上無敵之名,雖然仍有不服者,但自從黑山老怪敗在燕赤霞劍下後,這麼多年來再無人敢挑戰,所以我未提及。如論南方,自是以當今神皇為尊,天下間除了他堪作燕赤霞對手外再無旁人,除此以外就是一向低調的貴派,以及吳越王林鎮南算是一方豪雄。」   蘇百合微笑道:「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們西崑崙亦不願直接插手世間事,幸好神皇英明,當年北伐失敗之後,親口一諾,絕不強迫西崑崙再為皇朝征戰。不過,赤兄有所不知,摩雲國除了那位風雷真人之外,還有一位隱居般若禪寺的聖僧白雲,精擅真言手印,不在樸風雷之下。」   赤嵐皺眉道:「原來摩雲國竟然還有這樣一位高手,我們竟然一無所知。」   「我也是當年機緣巧合才得知有此人存在,其實摩雲國亦沒幾人知道般若寺中還有這樣一位高手。」蘇百合忽然神情一黯,似乎想起了什麼,住口不言。   白傲天再無耐心聽下去,忽然轉身道:「我要走了。」   赤嵐雖是熟知這好友脾氣,但也沒想到他說走就走,訝然道:「傲天今天應該沒什麼事,難道你不看這場比武了。」   白傲天又看了一眼樓下道:「我認為,宮本寶藏會贏。」   白河愁急道:「你憑什麼認為宮本寶藏會贏?」   白傲天眉頭一皺,不耐的道:「我現在沒有這麼多功夫解釋給你聽,總之除了你們剛才所說的人之外,宮本寶藏的秘劍八式未必會輸給這些人。而且他亦只不過代表了幕府,那個與幕府對抗的大名陸奧信玄麾下還有一個叫鬼法藏的僧侶,你求神拜佛最好不要現在遇上他。」   秘劍八式?居合之刀會不會是其中之一呢?白河愁聽到這些人的名字,腰間雙手緊握成拳,臉上神色不變,心中卻是波濤洶湧。   會不會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像他們一樣被人朗朗上口,傳頌於世呢?   「言盡於此,告辭了!」   白傲天頭也不回的下樓而去,氣得白河愁七竅生煙。也不知道這小子突然間為什麼要走,連比武也不看了,臨走時卻信口雌黃一番,打擊別人。宮本雖強,但昨日自己怎麼說也傷了他一劍,這沙龍巴斯看來也非弱者,應該鹿死誰手才對,這冷臉天憑什麼說宮本鐵臉會贏?   轉過頭來卻看見赤嵐饒有趣味的看著自己,不禁心中一凜。   赤嵐嘴角含笑,分不出是微笑還是嘲笑的道:「原來白兄認為沙龍巴斯會贏?卻不知何以如此肯定呢?」   白河愁正在氣頭上,將對冷臉天的氣惱全轉移到赤嵐身上,總算顧及星月門與日宗多年交情以及有兩個女子在一旁,只在心中大罵香蕉你個八辣,笑得這麼淫賤!   真實情況當然不能盡說給赤嵐知曉,白河愁正琢磨怎麼搪塞過去時,忽然一個女子聲音傳入眾人耳中:「不用問他,勝利當然是屬於宮本大哥的。」   白河愁聞音駭然回首,渾身一震,果然沒有聽錯,兩人正向自己走來,發話者正是夜家嬌女夜明珠,她以恨恨的眼光望向自己,一副隨時可能抽出毒龍鞭的樣子;另一女身裝東瀛異服,斜襟寬帶,衣襟合攏,雖只能看到她如冰雪般晶瑩無瑕的玉臉及頸膚,已讓人遐想翩翩。一頭紅髮如瀑布散落香肩,桔紅淡染為底的袍服上再重染刺繡,色彩繽紛艷麗,讓人眼目一亮。   白河愁認出這與夜明珠同至的絕世美女是誰,看著這幾可算成是除了月淨沙之外的生平第一大債主,不由微微苦笑,喃喃的道:「今天可真是個不是冤家不聚頭的好日子啊!」    神武篇 第二十五章 天街之戰      月淨沙尚不知道夜明珠與白河愁的恩怨,看到一個陌生女子莫名其妙的以自己平時常看白河愁那種眼光注視他,不免無名火起,小嘴一撇道︰「為什づ不可以問小愁?我偏偏就只問他。」   另外幾個女子心中同時生出一股異樣情緒,夜明珠更是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脫口道︰「這小子有什づ好?一張嘴只會胡說八道,到處欺負人!」   月淨沙聞言一愣,眼前女子似乎很瞭解白河愁的「優點」啊,不禁狐疑的將目光移向身邊的白河愁。   白河愁恨不得立刻撲過去將夜明珠的嘴縫上,但又知道這是絕對不明智的,只會越弄越糟,心下忐忑不安,偷望蘇百合,見她一臉平靜這才稍微心安。   別過頭來,壓低聲音道︰「別聽她的。」   月淨沙鼻中哼聲,不置可否,連蘇百合亦眉頭皺起,妙目望來,似乎希望聽到他的解釋。   「她就是夜老邪的女兒,上次在酒樓上和我起了衝突。」白河愁低聲道。   蘇百合似乎想起當日與白河愁同去幽冥宗時曾聽到兩人之事,眉頭鬆開,微微一笑。   月淨沙半信半疑,白河愁連忙抱以最純真的笑容。   夜明珠走了過,嗔道︰「哼,這小子欺負了我還不夠,還敢惹上詩織妹妹。今天怎づ都不可以放過你了。」   月淨沙立即跺腳道︰「你,你快說,到底做了什づ壞事?如果讓爹知道了,一定逐你出門的。」   白河愁越聽越頭大,這次被這夜明珠害慘了,月滿樓知道還不算最嚴重,現在卻是擔心蘇百合聽了這些話會怎づ看自己?   終於可以肯定,自己已經與這夜明珠結下不共戴天之仇,她可算是夜家人中除了夜魅冥之外最大的仇人了。   遇到這種事,連一向狡獪的白河愁也有些手足無措,任誰看到夜明珠一副美眸睜大,酥胸起伏,怒不可遏的樣子亦要信上八成。   白河愁長歎一聲道︰「這次我可是被冤死了,難道你們真的懷疑我會對這種又凶又惡的女人都有興趣?」   月淨沙又羞又氣,轉念一想,夜明珠雖然個子高挑,美貌動人,但確實有些凶神惡煞,而且只憑她是夜魅邪之女的身份,白河愁怎づ都不可能喜歡上她吧?   可是,可是,其他什づ都可以相信你,只有這個,你讓我怎づ能當沒有聽見?   白河愁將目光移到另兩人身上,赤嵐臉露笑意,雙掌互擊一下道︰「白兄弟亦不用如此著急,大家同是少年人,血氣方剛,我絕對理解你。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月淨沙聽得差點想哭,但又不敢讓任何人,包括白河愁看出來,只得強行抑制。   白河愁幾乎想立即拔出幻魔劍找赤嵐拚命,強抑住怒氣不理赤嵐,對蘇百合道︰「莫非百合也是這樣認為?」   蘇百合沉思了數息時間,柔聲道︰「百合雖與白兄認識不久,但觀乎白兄應該不像是那種無禮狂徒。」   夜明珠聽了卻大急︰「蘇姐姐,你這樣不公平,竟然信他不信我。好,就算那天在酒樓上我也有錯好了,大家扯平,誰也不怪誰。但他昨天……」   忽然一隻小手捂上夜明珠的嘴唇,阻止了她的聲音發出,夜明珠似乎也想起了什づ,嬌軀一震。   身著核島和服的東瀛美女收回柔軟的小手,雙手交於腰前,呈九十度恭身行禮道︰「夜姐姐她誤會了,白君可是位好人哪。」   白河愁只覺生我者父母耶,知我者詩織耶。情不自禁的跨前兩步,夜明珠本想攔住白河愁,被他眼一瞪不由臉一紅退後三步。   「實在是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說實話,我幾乎被夜妖女害死!」白河愁不禁又狠瞪夜明珠一眼。   滕崎詩織微笑不語,一副溫柔淑女的樣子,只有白河愁才聽到發自她口中細如蚊蚋的聲音︰「嗯,我又幫了你一個大忙哦。對了,我的那根頭髮還在嗎?」   白河愁背對著月蘇等人,而滕崎詩織又擋住了夜明珠部份目光。所以除了滕崎詩織外沒人能看清他的臉色,但如果此時有第二人能看清,必會發現白河愁的臉色難看得像是一個人新陳代謝完之後卻發現自己沒有帶便紙,既哭笑不得,又有幾分不知所措。   生平所遇諸女中,月淨沙是從小到大,最是熟知,可算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雖然偶爾會發發大小姐脾氣,但可愛時仍是十分淑女;夜明珠看似蠻橫,其實很好對付,何況自己根本不須有什づ顧忌;遇上蘇百合則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冤孽,如果能永遠永遠的陪著她,將是自己最大的心願,連武道都可拋在一邊不理,只是她的清冷自若,又讓自己覺得是那づ的神不可侵犯,任何不經她同意的行為都是一種褻瀆。   但說到最難對付的,恐怕卻是這個來自東瀛的美麗女孩。表面沒有人比她更溫柔端莊,說到容貌,之所以覺得蘇百合艷冠群芳,實是有些愛屋及烏;平心而論,她實是過月淨沙和夜明珠一籌,與蘇百合亦難分高下。更糟的是,其他人白河愁一見之下,都能隱約把握到別人的特質,而這個滕崎詩織卻至今仍弄不明白,她一會兒溫柔可人,一會兒又狡黠多智,更佔不到她半點便宜,反而接連欠下她兩個人情,第一個也就罷了,這第二個委實有些莫名其妙。   「這次不算!」白河愁小聲爭辯。   「喂,你詩織遠點。」夜明珠終於忍不住插過來,酥胸一挺,將兩人分開。   白河愁恨得牙的,又不敢不退開。   只有滕崎詩織仍是斯文有禮,聲音含蓄的道︰「不用擔心,白君真的是位好人啊。」   夜明珠以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嘀咕道︰「只有奶心腸最軟,才會相信這個喜歡信口雌黃的小子,昨天還甘冒大險救他出去,要是我啊,一刀斬下他的臭頭拿去餵狗。」   滕崎詩織不語,只對這生平唯一的閨中密友報以歉意的一笑。   夜明珠不客氣的道︰「星月門的狂徒,你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看在有詩織妹妹替你說話,我非斬了你的狗頭不可。」   忽然一個好聽的男子聲音響起道︰「是誰惹得明珠生氣了?還不快快用刀斬下自己的頭雙手奉上。」   夜明珠聽出來人聲音,頓時膽氣一豪,拍手道︰「哈,我的大靠山來了。般若大哥快來啊,是這小子。」   蘇百合目芒一亮,月淨沙和白河愁一震,能被夜明珠稱為大靠山,又叫他般若大哥的人,普天之下應該只有一個,般若侯白般若!   傳聞此人是夜後養子,故既身懷幽冥宗的武學,又兼習白家光明限界的心法,只是受白家大長老所阻,沒有被允許修習皇朝至高武技「閃光之手」。但身兼兩家之長,亦未必會弱於其對手白傲天。   在場諸人中,滕崎詩織最年幼,比月淨沙都小了半歲,其次是白河愁和月淨沙,然後是蘇百合和夜明珠比白月二人又要年長近一歲,最大卻是赤嵐,比蘇夜二人都要大上三歲。而這白般若年紀與赤嵐相仿,身材略顯瘦削,一張斯文清秀的臉,雙眉修長好看,鼻直口方,不比赤嵐遜色,令人一見頓生好感,幾乎忘記他是來自名聲不太好的幽冥宗。   赤嵐語氣冰冷的道︰「原來是般若侯駕臨,當真是有失遠迎,不過這裡的幾位都是我的朋友,有什づ找我便是。」   白河愁心頭豎起大拇指,赤嵐願意跳出來當冤大頭那是再好不過,看在他如此夠朋友的份上,丌一有個三長兩短,看來自己倒是要破例為他掉上兩滴眼淚了。   赤嵐當然不知道白河愁心中的念頭,否則非跳起來不可,他不過是想藉機在月淨沙面前顯得有所擔代,再怎づ說他亦是赤家未來的宗主,豈有在月淨沙面前向白般若示弱之理?   白般若訝然道︰「唉,赤兄真是個沒有幽默感的人,我不過是玩笑罷了。從來只聽過我家明珠妹子欺負人,沒有聽說過她被人欺負的。剛才是以為她又在為難諸位,所以打算過來做個和事佬。」   赤嵐說不出話來,人說這白般若厲害,今日終於領教了,難怪連白傲天皇族出身,名聲都比不上此人。   「什づ啊!明明是我被人欺負了。」夜明珠不滿的道。   「明珠姐姐……」滕崎詩織輕輕說話,夜明珠頓時閉嘴,只是仍有些不甘心,狠瞪白河愁一眼。   「原來蘇小姐也在這裡。」白般若訝然道。   蘇百合輕輕頜首道︰「百合亦是出於好奇,又閒來無事,所以與朋友一起來觀看此戰,希望能借此增長見識,一窺核島武學。」   白般若移步至窗前,向下望去,口中道︰「此戰必是宮本寶藏將軍出。」   白河愁越聽越不是滋味,正在這時,蘇百合望了他一眼,輕聲道︰「白兄,沙龍巴斯出手了。」   白河愁一凜,一眼望去,原本一直靜立不動的兩人終於有了變化,沙龍巴斯手中長刃上的黑布毫無先兆的四分五裂,像被數把剪子同時裁開似的裂飛,人卻眼都不眨一下,彷彿天地雖大,他看到的卻只有宮本寶藏一人!   眼見黑布裂開,烏黑刀光出鞘,便這づ左鞘右刀隨著沙龍巴斯疾掠之勢向宮本寶藏斬去。   「好!」赤嵐暴喝一聲,原本這兩人誰誰負都與他無關,但現在卻真的有些希望取的是沙龍巴斯而非那個核島劍客。   白般若微微一笑,不理赤嵐,將目光投向樓下。   赤嵐卻不知沙龍巴斯此時心中的震,他自年前由大漠出道以來,在北方肆意挑戰,除了四大宗門勢力龐大,又是北楚閥門不敢正面挑戰,倒也與不少人交過手,但從無人能像眼前這宮本寶藏一樣讓他一籌莫展。   他明明就在眼前,且靜止不動,但沙龍巴斯卻感覺到他又是游不定的,這兩種矛盾的感覺非有親身體會者難以想像,卻又真實的存在,就像魚在水中緩游,人若伸出去抓,手剛入水,魚就會知機避開。正因為有此感覺,沙龍巴斯一直不敢冒然出手,兩人便這づ對峙了片刻,相互尋找能出手一擊佔到上風的機會。   沙龍巴斯的武技是在茫茫大漠中修成,修行過程中鍛煉出來的忍耐力已經非常人,沒想到今日所遇的對手氣機渾厚,連忍耐力也不在他之下,,像可以就這樣永遠保持在那種動靜相宜的境界中,直至這個世界毀滅都不會有絲毫改變。當沙龍巴斯生出這種感覺時,終於決定搶先出手,以免被對方抓住氣機由盛轉衰的那一刻,反而有可能陷入被動之中。當機立斷以前衝之勢掠進,當衝至宮本身前時,將恰好將是刃上氣機達到最高點之時。   一丈,七尺,五尺,沙龍巴斯看似極速直線掠進,實則速度有極為細微的差異,且隨著速度的差異,在空中的位置亦產生幾不可察的變化,目的亦是不讓宮本寶藏能掌握到自己出手那一刻的真實時間。   又掠近一尺,沙龍巴斯雙目睜大,衣袍忽然鼓起,全身氣機外放,細如顆粒,密佈身前,就像被大漠狂風吹起帶動的一股風沙般向前延伸過去,牢牢鎖緊宮本寶藏。如果說宮本寶藏是水中那條游不定的魚,這些外放的氣機就是捕魚者的眼睛,出手的那一刻必是雷霆丌鈞,迅雷不及掩耳,讓魚根本就來不及變換位置。   「好!」   宮本寶藏的聲音猶如平地起雷,隨之頓起變化。   沙龍巴斯臉露駭色,他以偷師大漠風沙式的氣機外放來鎖緊宮本寶藏,對方終於無法再保持在那種動靜相宜的境界中,由虛化實,氣機立起反應。沙龍巴斯只覺自己外放的氣機忽然遇到阻力。如果說他外放的氣機是掀起的一場風塵沙暴,眼前的宮本寶藏忽然就變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咱u嚏F如果說他外放的氣機是狂潮怒浪,宮本寶藏就變成了一塊已經在海中心屹立千年不倒的暗礁。   竟會是這樣!沙龍巴斯怒喝一聲,他外放的氣機竟會像一張白紙撞向了一把利刃般的自動分裂成兩半,但總算已經借此把握住宮本寶藏的真實位置,以閃電般的速度劈出一刀!   眾人只看見沙龍巴斯搶先出刀,宮本寶藏比他似乎慢了半步,然後兩道人影交錯而過。   白般若輕唔了一聲道︰「好快的拔刀術,竟能在生死關頭後發而先至!」   白河愁怔怔的看著樓下兩人激戰處,身子輕顫,想起昨晚宮本寶藏為救滕崎詩織的那一刀,現在的沙龍巴斯是否有著自己當時那種血凝成冰的感覺呢?難道自己昨晚那一劍竟然不能對宮本寶藏造成絲毫的影響?不禁生出一股寒意,看來那一千兩是多半不保了。   兩人分開的身子各自踉蹌了一下,眾人看到宮本寶藏的臉色微微發白,而沙龍巴斯黝黑的臉上雖看不出什づ異樣,但從眼中流露出的震之色來看,恐怕吃虧比宮本更大。   沙龍巴斯和大漠風沙對磨修成的身法刀法,亦如風暴一樣,追求超人的破壞力,力求在數擊間就分出負。而白河愁並不知道,他昨日的那一劍確將宮本寶藏刺傷了,最糟的是後來為救滕崎詩織而強行收刀,導致氣機逆走,胸膛上的傷口被迸裂得更深更大。如果休息十天半月原也不礙事,但現在面對沙龍巴斯卻是大意不得,加之被對方密如沙暴般的氣機鎖死,所以宮本寶藏的居合之刀由靜轉動,亦力求在受傷勢拖累之前就敗敵於刀下。   「居合之刀!」白河愁道。   「你也知道居合之刀?這就是宮本寶藏從居合之道中發展出來的秘劍*居合!」白般若點頭道。   此人雖然說話時笑容滿面,風度翩翩,極易讓人感覺親切,但也許是知道對方與幽冥宗關係之故,白河愁怎づ都無法對他生出好感,小心翼翼的答道︰「我其實只知道一個名字而已,看宮本寶藏剛才出手用的應該就是此刀法,出入於動靜之間。」   白般若目視白河愁訝然道︰「好個出入於動靜之間,你的武學天賦實在是讓人心,竟能一語說出居合之刀的真意。居合之刀又被人稱為復仇之刀,修煉者並不算少,但真正能修成者卻是廖廖無幾,能達到宮本寶藏這樣的,恐怕更是僅他一人。」   赤嵐聞言生出妒意,有意不稱呼他的爵位,冷哼道︰「有這づ厲害嗎,恐怕是白兄少見多怪吧?」   三人說話間,宮本寶藏的大般若長光與沙龍巴斯的黑劍已經化成一白一黑兩道虹,幻出千百道刀光以快打快對攻起來。   諸女都被三人說話吸引住心神,連不通武技的滕崎詩織亦側目望來,白般若道︰「赤兄有所不知,居合之刀在於它的快速和出其不意,其實就只有拔刀,出刀,收刀這三個動作。」   赤嵐聳肩道︰「世間所有的刀法都是拔刀,出刀,收刀這三個動作,白兄以為呢?」   「但是,但是宮本的刀法似乎與別人不一樣。」白河愁不敢說出自己當日晚上的感覺,含糊其詞的道。   白般若正言道︰「的確不一樣,你們可注意到宮本寶藏那柄大般若長光,刀鋒長三尺六寸,柄卻足足有兩尺長。他的刀勢如天然弧形,因長度增加,劍尖部分的速度及攻擊力也會相當人,且在每一下弧形刀勢中真氣會被發揮得淋漓盡致,造成人的破壞力。」   赤嵐冷笑道︰「不過卻不能持久,他的刀法每一擊快如捷電,往往能後發而先至,破壞沙龍巴斯的後著,兇猛更如獅子搏兔,聚集了全心全神,能以彈指的時間在數刀內分出負,常人只怕在數擊間,也許是一擊間就被秒殺。但真氣的消耗也是極大,如果遇到月叔這種高手,不能在數招間解決對手,太初紫氣的精純綿長正是其剋星;換成是我,只有以攻對攻,絕不能讓他毫無顧忌的發揮到極致。」   白般若聽完這番話,臉色微變道︰「赤兄果然有見識,正如你所說,所以沙龍巴斯亦不敢採取守勢,只能以攻對攻。不過你所說並不一定用於宮本寶藏身上,因為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裡。」   赤嵐冷笑,轉首對蘇百合道︰「不知蘇小姐以為如何呢?」   蘇百合答道︰「兩位不用爭了,請聽百合一言。依百合來看,宮本寶藏已經超越了原有的居合之刀,出刀前渾然天成,幾乎找不到一絲破綻,深合不變應丌變之道。常人遇上恐怕連如何攻擊都無從談起,卻不知道沙龍巴斯是用的什づ方法竟能破去宮本的防禦,逼他應招。宮本寶藏拔刀疾如電猛如虎,每一刀斬出都是全心全力,雖然確如赤兄所說真氣消耗必然不小,但十餘刀過去,他竟然沒有半點衰竭跡象,我想他已經由後天返先天,所以如果以為數刀就會耗盡他的真氣,也許要讓赤兄失望了。」   白般若拍手道︰「正是如此,終於還是被百合將這個意思說了出來。」   蘇百合搖頭笑道︰「般若侯自己不說,卻故意借百合之口,倒教百合慚愧了。」   赤嵐道︰「難怪月叔和家叔都推許此人為直追七大宗主的用刀高手,不過沙龍巴斯能與他對抗如此之久仍不落敗,也不可小視。」   白河愁越聽越沮喪,聽三人如此分析,那沙龍巴斯雖然還沒有輸,卻一定是輸定了,看來自己歷年的積蓄鐵定是要付之流水,落入他人荷包。   蘇百合悄悄望了一眼白河愁,見他一臉悶悶不樂之相,以為他是因為自己冷落了他,只顧著與別人談論武道了,不由心中一軟,柔語相向道︰「白兄為何不說話了,莫非是認為百合所說有誤?」   白河愁想起一千兩就要泡湯,心如刀割,好在是百合笑臉相向,心中才好受了許多,只得自我安慰,所謂有得必有失,賭場失意的一定情場得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見百合相詢連忙答道︰「我自知修為尚淺,只有一邊洗耳恭聽的份,嘿嘿。」   蘇百合抱以歉意的一笑,剛想轉換話題,說些能讓白河愁插口的閒事,忽然一直沒有說話的滕崎詩織失聲道︰「宮本大哥!」   眾人立即望去,只見兩人再次分開,宮本寶藏胸前焦黑一片,如被火焚過一般難看;沙龍巴斯表面看起來稍好一點,至少沒有明顯的破損。   「你,你有傷在身。」沙龍巴斯一說話,血絲從嘴角緩緩沁出。   宮本寶藏捂上胸口被白河愁曾經刺過的地方,剛才與沙龍巴斯交手,胸前看來狼狽,實際對方刀氣本無機會傷到自己,剛一侵體就會被化去,但被白河愁刺殺的地方卻承受不住那股壓迫而深裂開來,令得手上遲了一線,不然已經分出負。   「我的傷與我們比武無關,你既然如此說了,看我三刀之內敗你。」宮本寶藏沉聲道。   沙龍巴斯苦笑道︰「儘管我不願承認,但亦不得不承認,我要遜你一籌。你有傷在身,我本不應該再與你打下去,不過既然你這づ說了,我只好再接你三刀。」   宮本寶藏大笑道︰「好,這才是武士應有的風範。老實說,以你的修為,就算我一開始用這幾式也不能在數招內取,但現在你的功力亦消耗大半,再沒辦法擋我這幾刀。我便以我的秘劍八式表示我對你的尊重!」   宮本寶藏清嘯一聲,沖天而起,   沙龍巴斯一聲不吭,身體突然狂旋起來,速度之快比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彷彿剛才的激戰竟對他沒有產生半點影響。旋至最急時人眼已經無法分辨他的樣子,只能看見一團模糊的影子。宮本寶藏升至三丈高處時,沙龍巴斯突然停止下來,由疾旋變靜止,手中長刃向空中的宮本寶藏狂斬而出,口中大喝道︰「吃我一記疾風流沙劍!」   響起如狂風拂沙般的聲音,刀氣陡然間爆發,且隨刀斬之勢比剛才狂增一倍不止,化成重重刀浪攻向宮本寶藏,聲勢人。   「來得好!看我的秘劍*燕返!」   宮本寶藏升至最高點開始下落之時,忽然以自己為圓心,以手臂加上大般若長光為半徑出刀,劃出一道完美圓弧,真勁灌注之下,原本潔白的刃鋒忽然鮮紅如火焰,且與周圍空氣磨擦發出異常響聲。   刀虹如牆,硬擋沙龍巴斯沙暴般的滯空刀氣,亦是全力出手,以表示武者對武者的尊敬。   沙暴般的刀氣與紅色刀弧撞在一起卻怎づ都想不到結果竟會是這樣,沙龍巴斯耳邊響起類似沙子與金屬磨擦的異響,火紅刀虹滯空,如銅牆鐵壁般擋在身前,沙龍巴斯的刀氣如石投大海似的有去無回。   剛生出不妙感覺之時,半空中的宮本藏嘴角露出笑意。   那道滯空的紅色弧光還沒有消失,宮本寶藏的大般若長光忽然再次出刀,紅色弧光頓時應刀而動,連沙龍巴斯的殘餘刀氣亦被牽動。   空中傳來一聲大喝︰「秘劍*朱雀!」   旁人只是看到宮本寶藏身化長虹般向沙龍巴斯襲去,而沙龍巴斯卻被震得耳鳴目眩,眼中更生出異像,空中的宮本寶藏忽然消失不見,只有一隻展翅怒鳴的火鳥張開遮天巨翅正向自己撞來。心知這是受到對方刀法和精神氣勢壓制的結果,大駭下連斬三刀沿路布下刀氣希望能稍阻強敵,爭得一線生機。但那火鳥勢如破竹,防守被一一被破去,竟然沒能阻擋絲毫。   來不及多想,沙龍巴斯左鞘右刀並舉交叉擋在眉間,只覺一股沉重猶如五嶽般的壓力傳來,眉心處生出貫腦般的劇痛感,總算將那一刀及時架住。只覺力沉如山,不由悶哼一聲,雙腳陷入地面寸許。   對方的力道源源不絕的傳來,似乎可以無有窮盡,視力模糊起來,劇痛感更加強烈,生似要以眉心為界將沙龍巴斯分成兩半一般。   沙龍巴斯悶哼一聲,如果不是心中尚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高叫著讓他不要放棄,以他的堅毅心志亦差點生出就此棄手,寧死也不願受這種痛不欲生的念頭,   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找到他!   臉色如死灰般難看,就在沙龍巴斯即將崩潰時,忽然眉心一鬆,痛感慢慢褪去,宮本寶藏在七尺外站定,大般若長光已經回鞘。   沙龍巴斯喘著粗氣,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痛感還沒有褪盡,他幾乎不敢相信就是剛才那幾下呼吸的時間裡,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   粗糙的臉肌一動,沙龍巴斯亦歸劍入鞘,咧開大嘴道︰「好刀法!我認輸哩!」   四周圍觀的人發出天動地的掌手和歡呼聲,其中不少下了注在宮本寶藏身上的人更是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只有天香樓上第三層的某人臉色比平時稍白了一點,心中更是痛得無以復加,猶如滴血般難受。   這次可真是輸得一塌糊塗,連老本都賠光了,看來以後要乞討過日子了。   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啊。   PS︰祝大家中秋節快樂。    神武篇 第二十六章 大漠秘聞      宮本寶藏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的神色,雖然這場比武是自己贏了,但是從剛才的情形來看,沙龍巴斯實不可小覷,自己在他這個年紀時還沒有這種實力。更難得的是雖然輸了這場比武,但只觀他臉上的笑容,此人的信心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打擊,說不定反而因此有所得益。將來,他極有可能會成為一個可怕的對手,因為他與自己都是那種嗜武如狂之人。   「好刀法!宮本將軍,沙龍巴斯,兩位何不上樓來把酒一敘?」雖是掌聲如雷,歡聲如潮,但從天香樓第三層發出的聲音仍是清晰的傳入兩人之耳。   宮本寶藏與沙龍巴斯微現訝容,抬頭望向天香樓,宮本寶藏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般若侯。」言罷舉步向天香樓行去。   沙龍巴斯微一遲疑,亦緊跟其後。   待兩人上得樓來,其他賓客見兩人上來,都自然而然投來那種對強者又敬又畏的目光,並主動為他們讓出一條道來。一個侍者恭身引路,將兩人引至一個隔音雅間,白般若等人早已在裡面相候。   見兩人進來,滕崎詩織向宮本寶藏點頭示意,沙龍巴斯則向月淨沙露出笑容。   宮本寶藏歉意的道:「因我比武,不能隨侍于小姐身旁,還要累及小姐前來,實在汗顏。」   夜明珠鼻中哼聲道:「宮本大哥放心啦,有我在滕崎妹妹身邊,絕不會讓一些心懷不軌之徒有機可乘。」   白河愁才輸了錢,本就心情大壞,聽到夜明珠在那裡指桑罵槐,不由哭笑不得,舉起面前的一大杯酒一仰脖就想喝下去。   忽然手臂一緊,被人拉住,不禁一愣,耳畔傳來蘇百合的柔聲低語:「哪有你這樣喝酒的?」   蘇百合怕引起人注意,鬆手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比剛才還低的道:「飲酒傷身,白兄洛u韝ㄦR惜自己?」   白河愁呆呆的凝視她側面的美靨,心頭感動,低聲道:「我不喝了。」   白般若春風滿面的站起身來,兩隻手各捧一個小酒杯,笑道:「來,來,來,讓般若敬兩位一杯,感謝這場讓人大飽眼福的比武,更感謝宮本將軍讓我贏了千兩黃金。」   兩人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落座。   宮本寶藏坐下沉聲道:「沙龍巴斯兄,剛才一戰實是宮本這一年來最痛快的一戰,聽你言及是大漠樓蘭族後裔,不過曾聽聞在百年之前,樓蘭一族就已經被大漠風沙所掩埋。」   此言一出,席間人人都不禁生出好奇之念。大漠樓蘭族是沙漠中的民族,族人擅長刀法,堅忍善戰,可惜人數不多,後來更莫名其妙的不現於世,據說是被毀於狂猛的沙暴。   沙龍巴斯又黑又糙的臉上看似沒有一絲激動,但只要有看到他那雙眼楮的人都可以想像此時其內心絕不平靜。   忽然探手捏起酒杯,將第二杯酒飲下,沙龍巴斯語帶澀聲的道:「諸位不用奇怪,我的確是早已經從大漠中抹去,連遺址都淹沒在漫漫黃沙中的樓蘭族人。」   滕崎詩織輕聲道:「原來世上真的還有樓蘭族人在世,詩織曾在古籍中看到樓蘭族以無與倫比的壁畫和巧奪天工的精美織品而聞名於世,可惜傳說後來終敵不過狂風與飛沙,一夜之間再沒有人能看到任何樓蘭族人出現。」   白河愁聽得嚇了一跳,大沙漠竟有如此可怕?能令一個民族成千上萬人一夜之間消失不見?不由失聲道:「有這麼厲害?」   沙龍巴斯亦有些驚異於滕崎詩織小小年紀竟然會知道如此之多,訝道:「這位小姐所說正是外間人對樓蘭最為垂涎之處,也正是因洛up此,我樓蘭才會被逼從沙漠邊緣走向大漠的深處,最後……唉!不過那些東西在你們看來雖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在我樓蘭人看來卻是不值一提,我們最洛u赤漪O用手中刀禦寇,飲壺中酒高歌。」   語中頗有自豪之意,但旋及眼神一黯,出現傷痛的神色。   月淨沙呀了一聲,睜大雙眸道:「嗯,聽了你的話,我們可以想像樓蘭地毯不知是多麼的漂亮,所以才引得這麼多的銅臭之徒。只可惜無緣,不能親眼一見,卻不知沙龍巴斯大哥是不是會製作呢?」   沙龍巴斯對她頗有好感,先頜首後又搖頭道:「樓蘭地毯的確非常精緻,如果異日你有幸得見,當會明白我今日之話。不過,你這個黑臉大哥只會舞刀弄拳,讓我用手中這把去和包括宮本將軍在內的人再戰一次,我都不會有絲毫畏懼,但如果讓我拿起針線,那肯定是比殺頭還要難過的事。」   眾人先聞月淨沙的天真之語,又聽到沙龍巴斯的話,不由轟然大笑,縱是同是女性的蘇百合亦淺笑不止,夜明珠更是不禁倒向身旁滕崎詩織的懷內,開始因為得知對方與那無賴是同門而帶來的一點惡感,在這一笑間徹底消失殆盡。   月淨沙臉紅耳赤的道:「對不起,我以為樓蘭族男人也會做的,原來也和我們一樣只有女人會做的。嘻嘻,還是聽你說故事,我再也不敢打斷了。」   沙龍巴斯哈哈一笑道:「無妨。」   聲音一轉,又低沉下來,沙龍巴斯道:「樓蘭最後是毀於風沙並不假,但毀滅的真正原因卻是因為大漠中的霸主爪獸!」   蘇百合驚道:「你指的莫非是隱匿在大漠中的妖獸?」   夜明珠咦了一聲,從滕崎詩織懷中撐起身來好奇的道:「爪獸?你說的莫非就是大漠妖獸的一種?但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白河愁也打起精神,豎起耳朵,大漠妖獸曾在兩百年前肆虐北方,幾乎釀成不可遏制的大災難,最後是在北方諸侯聯合之下才撲滅。戰後妖獸傷亡慘重,繁殖生長的妖力之源又被燕赤霞破去,生殖能力低下,這兩百年來被人發現多是有死無生,再無復當日之怖。但有人說起仍是非常吸引人的話題之一,而且是出自夜明珠之口。要知北方諸侯共佔去大陸三分之二有多的土地,白氏雖然一統南方,其實不過是實際擁有大陸三分之一,何況還有東南吳越之地這不穩定因素。所以從白氏皇朝建立以來,從來都是北楚憑借遠超白朝的軍力再聯合實力較強的幾個屬國,如東北的摩雲,西陲與大漠和雪山交界的大食,正北方的草原部落之國一起跨江進攻南方。   而白朝只有開國皇帝當時動念北伐,但準備還未充足,便在戰前的一次閉關中傷勢復發而死;最後是傳到現在這一代的統治者,天下矚目的神皇白天道手中,才終於抓住北楚皇帝猝死,諸皇子爭位之際越江北伐,連下數城,如非在最緊要關頭諸皇子分出結果,又得諸屬國相助,更請燕赤霞出手,白朝幾乎有在北方立足,順勢席捲天下之勢的機會。而在那場戰爭中,南方能有如此威勢,與幾人是分不開,其中除了以現在的吳越王林震南之外,夜明珠之父夜魅邪便是其中出盡風頭的人物之一。夜家出身神秘,與北方的魏家同被視為讓人又恨又怕的南北兩大宗門,而且都喜歡研究一些常人連碰都不敢碰的東西。以當時的戰局而論,北方的飛行部隊戰力號稱大陸第一,由負重力強的翼象中隊,勇猛迅疾的巨鷹大隊,凶殘成性的翼虎等數種不同的飛行單位組成,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南方當時唯一的飛行部隊,生有雙翅的天馬無法與之對抗,故屢屢受挫,但這種情形自從夜家不知從哪裡弄來妖獸並量產成功其中的多頭刺獸之後有所改觀。多頭刺獸雖然不具備飛行能力,但能對低空飛行的飛行部隊造成重大威脅,從此再不是全無還手之力,所以才能讓北楚在戰爭初期吃了大虧。   沙龍巴斯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自妖獸力量來源的誕生之眼被毀去後,再無法像那次一樣在世間引起災難。而這爪獸現在才是大漠中的真正霸主,不要說人類,爪獸所過之處,那些妖獸都只有逃命的份,連具有飛行能力的妖獸天蟹如果激怒了爪獸都未必能倖免。」   滕崎詩織美目眨動道:「聽你說來那爪獸應該是不具備對空攻擊能力的,你所說的那個天蟹如果具有飛行能力,按理說爪獸是奈何不了它的。」   夜明珠插嘴道:「還有啊,那個爪獸到底是什麼東西?是新生的妖獸嗎?但是據說處在從誕生之眼被毀後,不可能再有新的變異妖獸了。」   沙龍巴斯道:「是的,按常理具有飛行能力的妖獸是最難對付的東西,爪獸應該只有挨倒的份。天蟹雖強,數量稀少,且是雌雄同居,不以群聚。雖能浮空,但只能越地七八丈。爪獸的確無法攻擊空中,但如果蓄意要殺天蟹也不是沒有可能,我就曾經看到過一群十萬隻左右的小型爪獸獸群因為兩隻天蟹的浮空攻擊而被徹底激怒,拼著數千隻爪獸的死傷,契而不捨的一直跟著那兩隻天蟹走,直到天蟹累到精疲力盡不得不降落為止,再一擁而上。所以妖獸再強,一來數量比不上爪獸,二來,不同妖獸很少配合,而爪獸既多,繁殖能力又強,最厲害的莫過於有群獵的意識。現在就算大漠中所有的妖獸和極少數人聯合起來也沒有可能戰勝得了它們,它們才是大漠真正的霸主,就算燕赤霞被一隻小型的爪獸群困住,也必無幸理!」   白河愁咋舌道:「十萬隻只是小型爪獸群?我沒有聽錯吧?那大漠中到底有多少爪獸?」   沙龍巴斯苦笑道:「這個沒有人知道,爪獸各有活動範圍,一般不會越界,我說的十萬隻爪獸大約是小型與中型之間,小型少則數千,多則數萬。有多少個,沒人知道;中型的獸群據我所知有三四個,每個在三十萬左右;大型的我曾看到過一個,在五十萬以上;而聽我一個朋友說,還有一個數量過百萬的超大型獸群存在,只是它們佔據了原來妖獸們的聖地,誕生之眼的原址,從不離開那裡半步。所以我懷疑誕生之眼的力量並沒有完全消失,爪獸能在兩百年間得到如此壯大的繁殖說不定就是與此有關,但如果那裡真的有那個超級獸群存在,沒有人敢去一探究竟的,因為去了絕對的有死無生。如果你們問我現在大漠中的爪獸到底有多少,也許是兩百萬,也許是三百萬,甚至更多也不無可能。」   這下連白般若都倒吸一口涼氣道:「有這麼多?可是第一,這些爪獸到底是怎麼來的呢?這樣龐大的數量,它們的食量和飲水怎麼解決的?如果有一天這些爪獸要是衝出大漠,豈不是比當年的十萬妖獸之亂還要恐怖?」   蘇百合眉頭輕皺道:「據我西崑崙所知,當年的十萬妖獸之亂其實在神武王朝末期已經開始出現,開始只是低級妖獸,後來卻出現了多頭刺獸、潛地刺蟹等中級妖獸,到最後連液龍、天蟹等高級妖獸都一一出現才一發不可收拾。當時八成以上的妖獸肆虐北方,神武王朝除了要與北楚及其餘反抗他的諸侯作戰外,還要應付這些妖獸,兩面受敵,王朝覆滅亦與此不無關係。幸好北楚立國後聯合諸國齊心協力抵抗妖獸,又有十二強者自願突襲大漠妖獸誕生之地,加之燕赤霞親自出手才毀去誕生之眼,斷去妖力。傳聞當時諸國軍隊與十萬妖獸對峙,激戰了一日兩夜,諸國精兵死傷越十萬之眾,妖獸亦死傷三萬有餘,正在此緊要關頭,妖獸感應到誕生之眼被毀,全體大亂,才被大軍抓住機會趁勢逐回大漠,平息一場災難。另外兩成妖獸越過大雪山想進入南方,幸好當時的白皇派出一隊軍隊迎擊,我派得白皇相助,布下符陣,又造出數千人力難毀的機關人,不然幾乎被妖獸衝入南方。卻不知這爪獸到底是什麼來歷,竟連將那些妖獸都只有逃命的份?」   前後已經有夜明珠,白般若,蘇百合三人都詢問起爪獸的來歷,月淨沙聽得既心驚又好奇,道:「沙龍巴斯大哥,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來讓大家都知道嘛。」   沙龍巴斯對她一笑,然後肅容道:「諸位有所不知,這爪獸可以說是低級妖獸的一種,亦可以說不是。」   白河愁恨得牙癢癢,這廝比說書先生還要討厭,累得自己輸錢不說,說話也是吞吞吐吐,讓人恨不得縱身而上,狠狠咬他一口才能解恨。   好在有月淨沙亦在發問,沙龍巴斯道:「如果你們去過撒哈拉大沙漠就明白了,爪獸雖多,但是和浩瀚無垠的大沙漠比起來,也不過是其中的一粒沙罷了。在妖獸出現之前,大漠中的霸主是狼群,但處在妖獸出現後,狼群就幾乎銷聲匿跡。爪獸本是一種叫噬沙獸的低級妖獸與狼的混生獸,在十萬妖獸之亂時,爪獸的數量並不多,更不要說能和其他妖獸對抗。那時大部份妖獸傾巢而出大漠,爪獸則大都沒有離開大漠。誕生之眼被毀後,唯一可能讓妖獸們聯合起來的東西消失了,但之後的兩百年間,爪獸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繁殖起來。它們喜食血肉,但因有噬沙獸的血統,所以也能以沙為食,生存力之強讓人歎服,所過之處,連妖獸都不敢和它們爭水源。事實上為了沙漠中生命線香格里拉河沿路幾大綠洲控制權,敗逃回大漠的妖獸這麼多年中已經與爪獸戰鬥過了無數次,死傷慘重,從最開始的各自為政到被迫聯合,但只有一次成功過。爪獸在前一百年間生長速度實在太可怕了,與妖獸那樣激烈的戰鬥,數量居然有增無減,讓人難以相信。所以連妖獸都不是對手,被迫拱手讓出最大的幾個綠洲,乖乖的只敢活動在幾個小綠洲附近,或是偶爾乘大的爪獸群離開綠洲之時發動攻擊,將留守的小型爪獸群驅走,在爪獸大軍誑u^之前美美的享受一下。」   赤嵐動容道:「這麼說來,爪獸沒有像妖獸一樣衝出大漠為禍人間,我們倒應該感謝那些妖獸了?」   沙龍巴斯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雖不願承認,但的確如此。自誕生之眼毀滅後,妖獸的繁殖能力大降,敗逃回大漠的妖獸加上留在大漠沒有出來的妖獸合起來數量絕不下去和諸國大戰之前,但面對爪獸不可思議的繁殖能力亦只有敗退一途,好在大沙漠淪為了它們的角逐之地,卻讓我們可以鬆一口氣。而且爪獸在百年之後繁殖速度逐漸下降,不然如果一直像第一個百年那樣生長下去,說不定連大沙漠都容不下它們,到時必然發生第二次妖獸之亂。」   白般若為沙龍巴斯倒酒道:「想不到竟然有這種事,昔日為禍天下的妖獸現在倒成了我們無意中的幫手。」   「大沙漠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沙龍巴斯將酒一飲而盡。   「我樓蘭一族真正的毀滅原因並不是被黃沙所埋,正是遭到了這些爪獸的攻擊。它們所過之處,人畜不留。」沙龍巴斯又是一杯酒飲下,眾人心中一陣悚然,無不感受到他那種舉族被毀的悲痛滋味。   「不用如此難過,這絕不是你的錯。」宮本寶藏沉聲道。   沙龍巴斯望向宮本寶藏道:「我知道。要想殺死一隻爪獸非常容易,但要想殺光所有的爪獸,就算世上再多十個二十個燕赤霞都不可能辦得到。我現在再無他求,反正孑然一身,所以四處流浪,希望能借修行不斷向無上武道邁進,直至有一天能明白真正的武道至境是什麼。」   「宮本兄是核島第一高手,剛才你也與他的秘劍八式交過手了,想必獲益不少吧。」   沙龍巴斯頜首道:「我輸得心服口服,他日武道再有所成,必再向宮本兄挑戰,但絕非懷恨,相反是感謝宮本兄,希望能有所印證。」   宮本寶藏微愕,看了一眼身旁的沙龍巴斯道:「我期待著那一天。不過般若侯過譽了,宮本不過是一武夫,核島雖不似神武大陸般高手輩出,但亦有不少能人異士,我豈敢自誇核島第一?」   白般若將酒敬向兩人道:「宮本將軍不用自謙,你的刀法幾近大成,我以為就算比之七大宗派的宗主亦不多讓。」   宮本寶藏這次沒有一飲而盡,淺酌一口道肅聲道:「般若侯有所不知。」   白般若皺眉道:「不要叫我般若侯,今天我是以宮本將軍朋友的身份前來觀戰,大家就叫我般若好了。」   蘇百合輕咳一聲,白河愁聽到她語笑嫣然的道:「曾聽說核島除了將軍之外還有一位鬼法藏,不知是何許人也?」   宮本寶藏頜首道:「我正是要說起此人,我自三百年前滕崎幕府建制得享太平,不過百年前開始由盛轉衰,以至於各地大名漸生不臣之心,數十年間爆發了十數次大名間的戰爭。」   聽到這兒,月淨沙小聲道:「什麼叫大名?」   一個好聽的女聲道:「我們把有勳位,且掌有一城或數城大權的諸侯稱為大名,大約和你們那種鎮守邊防或某地的將軍差不多吧,聽說在遙遠的西大陸上與之相似的則叫領主。」   月淨沙聞音,見是滕崎詩織,不禁對此女博聞強識好生佩服,這些東西自己便不知道,頓時生出好感,相視一笑。   宮本寶藏點頭,待滕崎詩織說完後始續道:「直至當今幕府將軍尊信大人接掌幕府之後始有改觀,除了掌握有整個西海道的大名陸奧信玄之外,其餘大名都已經重新承認幕府。而這鬼法藏正是陸奧信玄手下最厲害的高手,上次陸奧信玄請出風忍月讀刺殺將軍。幸被我和影忍太郎君聯手挫敗,卻因洛u馱H的接應全身而退,他被信玄軍稱為孔雀明王,精擅印法,當時雖未生死相搏,但我實無一絲把握能勝過此人。」   聽到此處,白河愁的心神好不容易才從蘇百合身上離開,心中一動,問道:「那個什麼影忍和風忍又是什麼東……什麼人?」   月淨沙睜大了雙眸,充滿好奇的眼光,赤嵐連忙代答道:「這個,我倒是略知一二。聽說核島的忍者全是一些從小經過特別訓練的戰士,不但能擅長潛蹤隱跡,而且具有隨時毀身成仁的決心,所以是最出色的刺客。其中又分為兩派,一派便是風忍,一派便是影忍。宮本將軍,不知我可有說錯?」   宮本寶藏點頭道:「大致不錯,赤君果然對我核島亦有瞭解。上次來刺殺尊信將軍的正是風派最出色的月讀,幾乎得手,可惜遇上同是天敵的影派上忍太郎君棋逢對手,才鎩羽而歸。」   沙龍巴斯忽道:「不知這兩位上忍比之將軍又如何呢?」   宮本寶藏略一沉吟道:「忍者之道與我尊崇的武士之道大不一樣,唯一的目的就是勝利,如果是像與你一樣正面交手,我有信心斬他們於刀下。但他們從來不喜歡與人正面交手,最擅長的便是刺殺,刻意隱跡之下,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很難在他們出手之前察覺他們的存在。」   白河愁暗暗點頭,原來那個聲音像青蛙叫的臭矮子是什麼影派上忍。想起上次差一點點就被這影派上忍太狼君宰了,幾乎小命不保,連帶剛才的輸錢也有三分之一是因為這什麼太狼君,他媽的,總有一天,非連本帶利撈回來不可。   白河愁正胡思亂想,月淨沙突然將頭伸過來道:「噢,時間不早了,小愁,我們得回去了。」   白河愁偷瞧了一眼蘇百合,無奈只得起身向眾人告辭,心中卻大是不捨。   月淨沙不好意思的道:「今天與諸位一聚,讓月兒長了不少見識,他日有閒再與各位相聚。」    神武篇 第二十七章 借刀殺人      月淨沙和白河愁離開之後,赤嵐自然是再也坐不下去,如果不是因為月淨沙之故,他本就不願與幽冥宗的人同坐一桌,當下告辭而去。接著蘇百合亦起身告辭,飄然而去,房中頓時只剩下白般若,沙龍巴斯,宮本寶藏,以及兩女。   沙龍巴斯將酒杯斟滿,向宮本寶藏舉起杯,兩人對飲。   沙龍巴斯放下酒杯道:「宮本兄,多謝你今日對我手下留情,我三日後就準備離開聖京,不過還有一事相求。」   宮本寶藏眉鋒一動道:「請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當盡量塤uㄐC」   沙龍巴斯眼露感激之色,徐徐道:「便是請宮本兄將今日之戰的結果廣為傳播,讓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宮本寶藏一愣,他怎麼都想不到沙龍巴斯所說的有事相求竟會是這樣。如果沙龍巴斯是今日之戰的勝者,想讓天下人皆知,倒不奇怪,可謂是一戰成名,躋身新一輩的年青高手之列。但這種要求卻是出自他這個失敗者之口,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滕崎詩織和白般若露出沉思之色,顯是在揣摩沙龍巴斯的用意。   夜明珠心直口快,大訝道:「奇怪,明明是你輸了,為什麼反而想別人都知道?」   白般若雙眉向眉心聚攏,向沙龍巴斯道:「你勿怪明珠,她生性如此。不過我也不明白,在我看來,你不應該是那種想借與宮本將軍一戰成名的人,卻洛un這樣做?」   宮本寶藏緩緩點頭道:「正是如此,你與我一樣,是那種視武道如生命的人,洛u帆o會提出這種要求?如果你是勝者,我願意幫這個忙,可是現在,倒叫我有些為難了。」   沙龍巴斯凝視宮寶藏良久,忽然輕歎一聲道:「宮本兄不也是幕府中人嗎?沙龍巴斯雖想極於刀,無奈世事難料,常常不能如人心願。如果我不能斬斷心中之滯畔,刀道亦難以進入新的境界。兩位的確沒有看錯,我一路挑戰別人,不過是想借此作武道上的修行,是否會因此成為眾人矚目並非我的目標。不過除了修行之外,我還有一個目的。」   「哦?不知還有什麼用意?」白般若眼中精芒閃動。   沙龍巴斯道:「不知宮本兄可知邪修寧采臣此人?」   宮本寶藏失聲道:「莫非你說的是那個劍神燕赤霞的親傳弟子,最喜奇功異法的寧采臣?連夜宗主都曾言此人深不可測,曾肆虐一時,無人可制。」   沙龍巴斯道:「就是此人,我想找的就是他。我不遠千里而來,先至北方,遍游摩雲、大食、大草原,一路挑戰,有輸有贏,以為以此人一貫的作風,一定會主動找上我的,誰知竟然未能如願。後來才聽說他可能去了南方,於是我亦來到南方,可惜天地之大,要找一個人真如大漠尋針,談何容易。只得重施故技,不斷挑戰別人,以引起他的注意。如果能讓他對我產生興趣,我見到他的機會自然就大大增加了。」   白般若試探的問道:「原來如此,不過敢問一句,你找他何事呢?」   沙龍巴斯搖頭道:「請恕我不能明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我找他是為了我的一位朋友,所以必須見到他。不管有多艱難,我絕不會放棄的。」   宮本寶藏歉意的道:「我有心塤uㄐA無奈我亦是異邦人,有心無力,不過如果般若侯答應塤uㄐA此事將會容易許多。」   沙龍巴斯聞言將眼眸望向白般若,電光石火間,白般若轉過數種心思,最後心中一動有所決定。   一聲長笑,白般若對沙龍巴斯道:「我雖是出身閥門,不過一向喜歡結交朋友,你可以放心,我必會幫你。說來也巧,關於邪修,你問別人或許半點消息都得不到,但問我卻正好是問對人了。」   以沙龍巴斯從大沙漠中磨煉出的意志力也克制不住心中激動,有些激動的道:「當真?卻不知寧采臣現在身在何處?」   白般若又倒了一杯酒遞向沙龍巴斯,含笑道:「勿急,先飲一杯。」   沙龍巴斯二話不說,一飲而盡,點滴不剩,飲完後一把抓住白般若的手,似乎怕他跑了一般。   白般若搖頭輕笑:「呵呵,你還真是急性子啊。」   沙龍巴斯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不禁老臉微紅鬆開手來,好在一張黑炭似的臉,倒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夜明珠哼了一聲道:「大哥太會折磨別人了,我幫你說好了。大約在一年前,二叔得到情報,星月門中有弟子是北楚的奸細。但星月門向來與我宗有隙,宗主月滿樓連爹也不敢小視,冒然去拿人,萬一起了衝突,到時兩派失和,奸細卻乘機跑掉就麻煩了。正好那個什麼邪修寧采臣好像在北方招惹事非太多,連四大宗門都要聯手對付他,他暫避鋒頭來到南方,順道前來聖京拜會姑姑,於是姑姑請他塤uH爹去孤星城。不過,當時爹與月滿樓大戰一場兩敗俱傷,而他本來在看守那奸細,負責將所有前來救人的人全部拿下,但戰後他卻神秘失蹤,怎麼找都找不到他。爹說此人深不可測,為人如閒雲野鶴,由他去吧。」   白般若心中暗歎一聲,看沙龍巴斯如此急切,本是一個大好機會。他本來想藉機將此事說得與星月門大有關係,讓沙龍巴斯找上星月門。到時兩方起了衝突,如果沙龍巴斯在月老兒手中吃了虧,自己就可以乘勢二度施恩,將他攬為己助,最低限度亦可為星月門平白樹敵。   可惜夜明珠不知他的心意,雖然她的話也說得似乎與星月門有些關係,但如果是白般若親自來說,必是另一番光景,管教沙龍巴斯言聽計從。   白般若乾咳一聲,亡羊補牢的道:「事後我們怎麼找不到寧采臣,最奇怪的是一年過去了,亦從來沒有聽到過有關他的消息,倒像是那一戰後就此人間蒸發了似的不可思議。現在想來說不定與那晚星月門來攻有關,星月門人多勢眾,當時又是祖師誕辰,各方與其交好之人都有來到,舉世皆知寧采臣搶奪了許多的異派功訣,又結下許多仇家。說不定當晚正好有其中幾位,發生了什麼我們想像之外的事情亦不無可能。我以洛up果星月門肯說出當晚的情況,必會水落石出,找到邪修的下落。可惜星月門的月老兒一向自認正宗,非常難說話,又向來與幽冥宗不滿,連帶亦不會給我面子,所以幫不上你的忙了。嗯,不過我有一法,不知你願不願聽?」   沙龍巴斯抱拳道:「如果能找到寧采臣,了結沙龍巴斯朋友之事,都是拜般若侯所賜,算我欠下一份大人情,以後如果有用我的地方只管說,絕不推辭。」   白般若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哈哈大笑道:「你我是朋友,何必如此客氣。不過此法有違君子之道,倒要說在前面。」   沙龍巴斯道:「我在大沙漠中生活慣,可不是什麼君子,只管說便是。」   白般若歎道:「那我就直說了。月老兒一身功夫不在我大伯之下,老實說如果你找上他,恐怕不但得不到任何關於邪修的消息,反而會激怒他。星月門也是南方三大派之一,如果真惹怒了他們,你日後在南方行走如陷泥濘,對你大是不便。所以,不如……」   沙龍巴斯見白般若故意停下來,不由眉頭皺起道:「不如什麼,白兄請直說無妨。」   白般若這才道:「剛才最先離開的那對青年男女,男的叫白河愁,是月滿樓的得意弟子之一,女的叫月淨沙,正是月老兒的掌上明珠。如果沙龍巴斯兄向他們詢問,那就容易得多了。」   滕崎詩織好聽的聲音忽然響起道:「不過他們也未必就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啊?」   白般若臉上若無其事,心中暗怪,不過又不好阻止滕崎詩織如此說。   宮本寶藏亦道:「不錯,他們如果不願說,未免有以強凌弱之嫌了。」   沙龍巴斯苦笑道:「如果換成是其他事,我絕不屑向他們下手。但為了我那朋友,就算被人不恥,我也要試一試了。宮本兄放心,我雖不是君子,但還不是個恩將仇報之人,那女子曾請我吃狗肉,雖未吃卻極是承她情,她又是女流之輩,倒不好向她下手,說不得只有落在那個白河愁身上了。不過念在相識有緣,只要他肯實話實說,我絕不會為難他。」   白般若又為他倒了一杯酒,歡喜讚歎道:「卻不知沙龍巴斯兄的那位朋友到底是誰?如果我是他知道,你肯為他做這種事,就算今夜做夢也會笑啊!」   正在這時窗外街上傳來一聲比公豬被煽時還要難聽不止的怪叫聲,眾人不由一愕,只有沙龍巴斯長歎一聲,沒有回答白般若的話,卻將頭偏向一側,遙望大陸之西的方向,呆呆出神,連酒都忘了飲。   磨磨蹭蹭的快要走出門口時,白河愁仍情不自禁的望了一眼身後的天香樓,終於狠狠心,始跨出門檻。   月淨沙卻以為他仍是在為今日下注沙龍巴斯身上而懊喪不已,想起剛才他在宴間甚是不開心的樣子,不由心疼起來。   「小愁,你真的輸光了所有積蓄?」   白河愁一扭頭,正想沒好氣的回答:「那當然,還用問嗎?」   不料眼角餘光無意中瞄到對面街角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情景,頓時語氣變得失魂落魄般的道:「是啊,全輸光了。」   月淨沙不禁替他難過,忽然垂下頭去,雙手捏著衣角,琢磨要不要說出剛才想到的話,肩上卻被白河愁一拍,聽到他說:「月兒,你也先回去,如果你爹問起幫我掩飾一下,我有一點事去去就來。」   月淨沙急忙抬頭,已經阻止不及,白河愁轉瞬之間已經沒入人流,她伸出去抓卻只差一線,抓了個空。   「不要跑!等等,去哪裡?帶我一起去。」   「我去新陳代謝,拜託別跟著我。」   說第一句時還能看到他,最後五個字時,眼眸中已經看不到白河愁的丁點背影,只聽到他的回聲,月淨沙又氣又急,大嗔道:「總是這樣,等你回來,看我不多踢你兩腳。」   心中更是氣苦,剛才本來想安慰安慰他,甚至想告訴他,輸了就輸了,大不了自己周濟周濟他,可是又怕他笑自己連姻脂水粉錢都拿出來收高利貸。如果直說根本沒打算要他償還,又怕他男兒心高,拒絕自己,反倒讓自己難受。   因為左右為難,正考慮怎麼才能婉轉的說出來,一點不損他尊嚴之餘讓他欣然接受,誰知這廝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知又生出什麼事來,說跑就跑。   「小姐,怎麼一個人站在路中央呢,看你臉色不好,唉喲!」   一個一面主動搭訕,一面色迷迷的伸手去摸月淨沙香肩的肥頭大漢被月淨沙一記星幻指點中,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動四野。   過路的行人走至天香樓附近時,忽然自動繞起道來,且以又敬又畏的目光掃視著某位正在大發雷霆,藉機將悶氣發洩在那倒霉蠢人身上的美貌女孩,不少人一面走,一面搖頭:「真是世風日下啊,現在的女孩怎麼都喜歡當街暴扁人呢?」   也算剛才那好色之徒倒霉,撞神撞鬼都好,卻千不該萬不該的惹上了正不知如何消氣的月淨沙,淪為最佳出氣筒。再沒有比扁此人更能解氣,更能心安理得之事了。不幸中的大幸是中了一記星幻指之後,壯漢當即倒地,月淨沙懶得彎腰扁他,只能自家的淑女腳法狠踹,便沒有使上真勁,只相當於一個比尋常女子力氣略大的人在猛踩他罷了。饒是如此,像這樣沒頭沒腦的又踩又踢,加上先前那記星幻指,此君不在床上躺個三五月,那是絕不能再上街勾三搭四的了。   一陣發洩,眼見那人一副奄奄欲息,快要斷氣的模樣,月淨沙才有些後怕,剛才如果不是以腳踢,而是隨手幾拳附有真勁,恐怕已經出了人命。此人雖然可惡,但到底罪不至死。   「月師妹!咦,此人為什麼會這樣?」赤嵐討厭的聲音響起。   月淨沙扭頭看去,卻見赤嵐和蘇百合正向自己走來,想是繼自己和白河愁之後亦告辭出樓,還未分道。   想起剛才心中委屈,月淨沙嚶搕@聲撲入蘇百合懷中,悲從心底來,小聲抽泣起來。   蘇百合輕拍她柔背,柔聲道:「月兒怎麼了?洛u韝ㄗㄔ晡e愁呢?」   赤嵐更是在一旁焦急萬分的道:「月師妹,可是此人欺負你?要不要我替你出氣?」   月淨沙只覺剛才本已經漸去的悶氣又升了上來,很想大哭一聲,如果現在只有蘇百合一人,說不定她邊哭邊將自己的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但有赤嵐在旁,她卻只能拚命告訴自己不許再哭。   無奈越是不想哭,卻越是止不住,赤嵐更是心急,失去方寸,不住的在旁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蘇百合秀眉微皺,輕聲道:「赤兄,看來月兒現在有些激動,還是交給我吧,待她平靜之後,我會送她回家,你就放心吧。」   心中卻是疑惑,明明剛才月淨沙和白河愁一起離開的,自己因覺得不便,恐招人是非,所以故意遲一步才告辭。誰知卻看到現在這一幕,月兒現在哭個不停,那白河愁卻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赤嵐口裡應是,但腳步卻怎麼都不肯移動,蘇百合是過來人,心中暗暗好笑,只好由他去了。   她懷中的月淨沙想是被赤嵐問煩了,忽然止住哭聲轉過身來,一張秀氣無比的瓜子臉上淚痕斑斑,讓人見了心痛不止。   月淨沙以手拭眼,隨手一指那倒霉色鬼道:「就是他讓我哭的,剛才,剛才,總之就是他。」   赤嵐不等月淨沙說出罪名,轉過身去以日宗心訣吐氣揚聲,手指色鬼怒目道:「好膽!竟敢惹我月師妹生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赤嵐一腳踢在那漢子身上,看似大力,其實不過是輕踹一腳,看這廝一副進氣少吐氣多的樣子,別在皇城惹出人命才是。雖然不會有什麼大麻煩,但終究容易惹人非議,何況幽冥宗一定會借題發揮,小題大作一番,倒是不能授人予柄的。   不過赤嵐仍是高估了他的忍耐力,這自認為沒什麼力道的一腳剛踢上那傢伙,這倒霉透頂的色漢痛得像被刀割了一下似的,視力早已模糊,頓得哭得比月淨沙還大聲:「小姐,拜託你輕點好不好?別哭啦,剛才是你在扁我,該哭的也是我,不是你啊。」   赤嵐又好氣又好笑,笑罵道:「是你家赤爺在踢你呢!」   月淨沙也破涕為笑,彎下腰去探摸了摸壯漢的脈象,雖有內傷但絕不致命,身上輕一塊紫一塊的,看來可怕,但不過是皮肉之傷,這才放下心來。   一把挽起蘇百合的玉臂,月淨沙哼了一聲道:「誰讓你剛才不安好心,活該倒霉,百合姐姐,我們走。」   月淨沙拉起蘇百合就走,赤嵐本想跟上前去,但一想起這樣做恐怕反而會惹起她的反感,頓時再無勇氣,只得長歎一聲,打消這個念頭。腦海中卻仍充斥著她剛才扭頭而去,秀髮飄盈的仙姿倩影,不由一下癡了。   忽然腳上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牢牢纏住,赤嵐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低頭一看,卻是那壯漢用雙手抱住赤嵐右腿,口中含糊不清的哀求道:「大爺,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拜託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眼楮已經腫得認不得路了。」   白河愁邊追了三個街口,卻沒有找到剛才看到的兩人,差點以洛u災v剛才是一時看錯。   剛才他一扭頭時看到兩個意想不到的人,竟會是白傲天與那笨得不能再笨的荻亞,終於恍然大悟,洛u韞杯4|連沙龍巴斯與宮本寶藏的比武都不看了,原來是有更重要的事。   誰知一路追下來卻沒追上,不禁一陣懊喪,這才憶起剛才月淨沙神色古里古怪,欲言又止的樣子,心道她該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垂頭喪氣的聳聳肩,白河愁正打算依原路返回,看能不能追上月淨沙,然後一起返回,忽然又看到第三個讓他大出意料的人。   那人身體高瘦,快步從對面走來,一身異服,一看便出不是南朝人。   白河愁當然認得他是誰,心道自己自從遇上荻亞,從她身上得了轉職的道具,本以為是佔了天大的便宜,誰知卻是倒足了八輩子的大霉。   眼前那人正是由塞亞國負責護送假莎拉真荻亞前來聯姻的梅菲特,白河愁暗歎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荻亞那小妞許多錢沒還,連她和白傲天逛街都要自己出力塤uㄐC很是想就此裝做沒有看見,扭頭而去,但細想一下如果荻亞之事被梅菲特發現,在不知白傲天身份之下不知會怎樣,到時自己可能非但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被牽連也說不一定。萬一荻亞那笨女人一時情急,口無遮攔的胡說八道,那就更是大大的不妙了。   如此思慮在白河愁腦中不過是彈指間便想清了所有前因後果,然後作出對自己有利的決定,乾咳一聲,迎上梅菲特。   「哈,梅菲特大人,洛u韝ㄠa隨從,獨自一人上街,莫也是前來觀看比武的,不過你來遲一步,好戲已經散場了哦?」   不管梅菲特是已經發現荻亞被白傲天帶出驛館,還是不知道,只是湊巧,白河愁都得纏上他,拖拖時間,減少他與那對笨男女撞上的機率。   梅菲特亦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白河愁,剛才他是前去拜訪蘇相,想探聽一下南朝對聯姻的誠意,誰知那蘇軾左推右卸,推說要待神皇出關始能一槌定音,讓他耐心等候,如有什麼需要儘管向他開口,只得悻悻而回。走出蘇府,才想起今天有什麼傳得沸沸揚揚的比武,不禁動念而來。   梅菲特冷冷的道:「原來是你,比武既然結束了,那我只好回去了。」   白河愁連忙道:「別急嘛,這聖京城你想必不熟吧,難得出來走走,不如我陪你遊玩一番,來,我們從那邊走。」   梅菲特板著臉道:「我沒興趣,恕不奉陪。」   白河愁心想怎麼都得讓你多呆一會兒,嘴上胡說八道:「大人對遊玩沒有興趣?那對什麼有興趣呢?哦,我明白了!」   梅菲特見他眼神古怪,眼底一虛,暗忖難道這小子真知道自己對什麼東西有興趣?轉念一想,不可能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白河愁忽然看了看四周,然後將頭移近,大嘴湊近梅菲特的耳邊,故作神秘的道:「大人放心,我一向識時務,是俊傑,大人的愛好,我絕不會說予第三人知曉就是。」   梅菲特心中一跳,早點推翻自己剛才的想法,沉聲道:「你到底意指什麼?」   白河愁忽然面帶詭笑,輕聲道:「如果我所料不錯,依大人你現在要去的路線,應該是傳說中聖京男人最想往的地方之一,打銅街的偎紅樓。我至今仍是童子,本有心想隨大人前去見識見識,無奈大人不允,只好就此別過。不過大人還是要注意身體,不要太過辛苦才是。」   梅菲特聽得有些莫名其妙,皺眉道:「偎紅樓是什麼地方?」   白河愁哈哈一笑道:「大人既然有心不讓我相隨,就此別過,告辭,不打擾了。」   白河愁胡說八道完畢,腳底抹油似的跑了。   可憐梅菲特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只因他出生的那塊大陸並無偎紅樓這種生意,眼見白河愁溜了,不由生出向身旁路人打聽之意。一轉身看到一個妙齡女子從身旁經過,連忙走上兩步問道:「這位夫人,不,姑,姑娘,我有一事想請教。」   他好不容易以學會不久的稱謂稱呼對方,那女子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倒有幾份姿色,見他有禮,不由停下腳步道:「這位大哥有什麼事請說便是。」   梅菲特試探的道:「嗯,那個打銅街上的偎紅樓是做什麼的呢,你可以帶我去嗎?」   只見那女子一愣,然後呆呆的看著他不出聲,梅菲特等了半晌有些不耐,忽然那女子用雙手掩面,疾奔而去,大哭道:「相公,你在哪裡,有人調戲我!」   梅菲特聽得摸不著頭腦,那女子不過才跑了七八步,話音剛落,一個胸長濃密黑毛,一臉橫肉的大漢手拿一把尖刀竄了出來,聲如洪鐘的大吼道:「誰敢欺負我家娘子?看我洪三不把你碎屍萬段!」   梅菲特情知上了白河愁的當,隨手抓起右手邊的一個路人道:「偎紅樓到底是什麼地方?」   那人被他抓緊,痛得手腕欲裂,語帶哭腔的道:「偎紅樓,偎紅樓不就是窯子嗎?」   梅菲特雖是異陸人,但到底不是對這裡的一切一無所知,最多不過是有些東西沒有親身經歷而已,聽到此話,終於明白過來,不禁被氣得青筋直跳。   什麼偎紅樓!完全不知所謂的東西,只有那些愚物才會感興趣!    神武篇 第二十八章 吳越之亂      一陣寒意透過身上的卒服襲上心頭,守衛殿門的士兵不由握緊了一下手中的長戈,雖然聖京的冬天一向都有大霧,所以又有霧都之稱,但像今天這樣濃久不散,將至午時一丈開外人臉模糊的大霧還是很少見的。   「他媽的,裡面一定暖和死人了。」低罵了一句,士兵縮了縮脖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殿門,不禁生出好奇的念頭。   一大清早,幾乎聖京中最有權勢的幾個人進去了就一直沒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呢?   「看過這個,你們應該瞭解了吧?既然神皇仍未啟關,那麼此事仍是由我們來決定吧。」說話的人是一個華服老者,腰肥肚圓,其實並不小的眼楮讓肥得可以擠出油的臉頰擠得變成一條縫了,但絕對沒有人敢小看他。   「此事其實非常簡單,只消命鎮南王加以鎮壓,再給予他募兵之權,重新恢復他的軍隊編制。以他的實力加上在吳越各族中的威望,這種事情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   「高陽侯,看來你是沒有好好的看完我剛才給你的情報,且不要說重新給予林鎮南募兵權實是一件值得斟酌事,光是吳越生亂的起因實際上亦並非如此簡單。」   老者口中的高陽侯正是聖京禁衛統領,手中握有一萬聖京禁衛的指揮權,又是白氏皇族中人,平時連夜家都敢不買帳,此時聞言卻面現慌色。   「大長老請勿生氣,依我看,吳越生亂的主因仍是當初我們收回了林鎮南大部份兵權,將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精兵從吳越調至大江佈防,令他有名無實,所以一旦亂起才無法及時撲滅。」   那華服胖老人正是當今白氏皇朝輩分最高的人白神鋒,在族中輩份比神皇白天道還要高出兩輩,雖有王餃,但其他人都尊稱為他大長老。他已經年過百歲,只是修為有法,從六十歲之後就停止了衰老的跡像,彷彿時間已經在他身上再起不了絲毫作用。   「這麼說來,莫非高陽侯認為我們應該撤去沿江的重兵,然後任由北楚大軍渡河而來不成?」夜魅邪語帶嘲諷的道。   高陽侯對著白神鋒雖有敬畏之心,但對夜魅邪就不存在這種心理了,何況他亦一向對夜家有芥蒂,認為因為夜後之故,神皇過於倚重外戚。   「夜大將軍誤會了,我可沒有這種意思。不過自我南朝一統南方以來,吳越之地一直就沒有平靜過,多族混雜,最易生亂。二十年前,神皇慧眼,命林鎮南駐守吳越。他母親本是越族,有一定親和力,再加上麾下精兵,吳越再無大亂。可是自從夜將軍你在十年前提議江防吃緊,將吳越四萬五千人調至自己麾下後,雖令北楚打消了再啟戰端的念頭,卻也種下了今日之果。」   夜魅邪冷笑道:「這麼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當時北楚雖未真的挑起戰端,但確有跨江攻來的可能。赤無極和慕容霜的部隊倒是堅如磐石,偏偏只有我的軍隊當時有近一半正好剛服完兵役,解甲歸田。招募的新兵才不到三月,用來打打毛賊那是綽綽有餘,但要用來和北楚對抗,嘿嘿,除非高陽侯認為我們應該讓北楚大軍過江。」   高陽侯不服道:「就算北楚渡江成功又怎麼樣?我們大可聚而殲之。」   夜魅邪哈哈大笑道:「高陽侯到底沒有親自參加過當年北伐,沒有見識過摩雲的劍士部隊,大食的猛獸軍團,草原部落的弓騎兵,所以我絕不會怪你。不過,雖然我知道你一向與林鎮南交好,仍要請你勿要以私人感情影響國家大事。」   高陽侯氣得渾身發抖,眼中幾乎噴出火來,他是神皇族弟,二十年前不過剛成年,沒能親身加入南方唯一一次反攻北方的戰役,一直引以為憾事。平生除了最佩服神皇之外,就要數到那並非白氏皇族,但在北伐一戰中戰功赫赫,攻城掠地,曾七日連下三城的林鎮南。所以對當初夜家趁神皇閉關提出將吳越精兵抽至自己麾下不以為然,甚至私底下認為夜家有意壯大自己的實力,不想現在卻被夜魅邪說成是以私人感情影響國家大事,還要外倚老賣老的嘲諷他沒參加過北伐之戰,暗喻他不過是憑皇族身份才有今天的地位。   「好,只要給我一支精兵,我願意立即前去吳越平亂!」   白神鋒皺起眉頭,擺手道:「不要再吵了,成何題統?夜將軍不要再激他,高陽侯你也動動腦,身為禁衛統領,豈可感情用事,說走就走?」   將目光移至右邊坐著的一人道:「傲天,神皇此次閉關長達一年零六個月,所有政事交予我、蘇相、三大將軍,不過我年事已高,所以我提議你和高陽侯,夜將軍提議般若侯亦列席。依你看,此事應該如何是好?」   嘴唇一直閉得緊緊的白傲天見白神鋒問及他,只得開口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吳越之地一直是我們頭痛的地方,此次亂起,是二十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聚眾十萬之說雖然誇大,但如果不及時撲滅,一旦蔓延,北楚乘機起兵,我們將進退兩難。」   白神鋒細小的眼縫忽然睜大了一些,白傲天停了一下始道:「但最重要的是根治,就算殺光這次參予叛亂的人都沒有用,吳越之地多族混雜,難保沒有第二次,第三次。一般人恐怕根本無法可施,從這點來看,鎮南王實是最好的人選,再沒有第二人比他更合適的了。」   高陽侯喜出望外,連忙附合道:「不錯,只消一道命令讓鎮南王就地募兵,恢復他的兵權,讓吳越各族看到他又重振聲威,要撲滅這民亂實是輕而易舉之事。」   夜魅邪不自言語,忽然轉頭冷笑。   白神鋒緩緩點頭,雙眼又回復原形,道:「那麼夜將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夜魅邪倒也不敢不答,拱手道:「大長老明鑒,魅邪一心以國家為重,其實要平此亂亦並非只有林鎮南不可。」   白神鋒呵呵笑道:「莫非夜將軍有親下吳越之念?只是你統領我朝西區大軍,身繫重任,這種事如果都要勞動你,未免有點小題大作了吧?」   夜魅邪搖頭道:「此事不用我親自出馬,我二弟或是般若侯都可勝任,可從我軍調撥部份精兵,再招募一些親卒就可起行,那些吳越叛民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平亂之後可以鐵血手段將所有叛民處死以警傚尤,只要讓他們知道南朝之威神聖不可侵犯,今後自然再無人敢有叛心。」   白傲天忽然道:「如果叛亂再起呢?」   夜魅邪緩緩轉身,傲笑道:「以前因神皇仁慈,對這些亂民太過寬容,現在當用重典。我們可命我二弟魅冥率軍常駐吳越,如果叛亂再起,起一次殺一次,起十次殺十次,每次都一個不留,斬盡殺絕。如此一來,自是再無人敢拿自己的人頭當草芥,對於我們今後向吳越之地徵收錢糧兵馬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不會再有人膽敢不交。」   高陽侯怒極反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不過這次的叛亂起因可正是因為從你軍中出去的人成為北海太守後才引起的,果然不愧是從你門下出去的人。」   夜魅邪毫無半點愧色的道:「北海太守烏班雖曾在我軍中,但我亦不會包庇他,他此事做得極不高明,竟讓最初的叛民有近三分之一逃脫,如果是當時全部處死,哪有今日之亂。」   高陽侯白泰兩眼一翻,再說不出話來。   「不知蘇相之意呢?」白神鋒聽得眉頭大皺,只得移頭。   眾人將目光望向一直靜聽諸人說話的儒雅男子,正是蘇百合之父,南朝之相蘇軾。現在三將軍另兩人不在,除了白神鋒和夜魅邪之外,有資格決定的就是他,而且他是歷經兩朝,威望既高,又一向與皇族和夜家關係都不錯。   蘇軾露出淡淡笑容,起身道:「關於平亂,我以為鎮壓與安撫缺一不可。可先讓各族知道皇朝之威,然後再加以安撫。說來鎮南王倒是合適人選,反正他亦逍遙了這麼多年。只是……」   夜魅邪聽得臉色一沉,沉聲道:「蘇相有話直說。」   蘇軾撫鬚道:「只是據我所知,高陽侯剛才所說的這次吳越之亂的起因亦不是如此簡單。」   高陽侯急忙道:「蘇相,難道不是因為那烏班向吳族人徵集天馬引起的?」   蘇軾道:「確是他,但內中還有另情。」   夜魅邪聽得臉色稍好,道:「哦,不知內中還有什麼另情呢?」   蘇軾一笑,伸手入懷,從懷中摸出一卷長軸,然後來到牆前展開掛起,竟是一幅地圖。   眾人都非普通人,雖然離得稍遠,但以他們的目力,不須離席亦可看得一清二楚。   「這是,這好像是我神武大陸的地圖?」白般若訝道。   蘇軾點頭道:「不錯,但這只是一幅大致的地形圖,我還有一幅精緻詳細的地圖,諸國各地的位置無不羅列其上,足足用了我三年時間,派出近千探子始能完成。」   手指移至地圖中綠色大陸東南與藍色交界的地方,蘇軾道:「這裡便是吳越之地,地處我朝東南,瀕臨大海,多族雜居,其中以吳越二族人數最多,是以稱為吳越之地。雖然其地族民多未開化,但土地肥沃,礦料豐富,更是南方兩個出產天馬的地方之一,因此重要性自是不必多說。」   眾人點頭,深以為然,南方的主要飛行部隊就是長有翅膀的天馬,產地除了赤家的牧場外,就是分佈在吳越境內三個大小不一的天然草原。   蘇軾忽然將手指移過藍色,來到一塊不屬於神武大陸,與吳越之地隔海相望的狹長半島停止不動。   白般若目光閃爍,卻不說話;白傲天則是訝然道:「核島?」   蘇軾背對眾人道:「不錯,核島!據我得到的另一些情報,此次吳越之亂如果沒有核島大名陸奧信玄的浪人軍,也許並不會發生!」   白般若乾咳一聲道:「蘇相何以這樣認為呢?」   蘇軾道:「核島之上,陸奧信玄正與幕府對峙,為了籌集擴軍備戰,故暗地裡允許其領地的浪人對北楚的黃龍半島和我朝的吳越之地進行搶掠。開始一般以快艦突然登陸上岸,只是當時有鎮南王的軍隊,所以只敢將事先選好的目標地搶光,然後就滿載而跑。後來鎮南王軍大部份被調走之後,浪人軍越來越膽大,從一開始的搶光,逐漸變成搶掠,姦淫,搶不完的就地焚燒,甚至發展到公然將最靠近海的一個小城當成根據地,把搶來的物資先屯放此處,再慢慢運走。」   將目光轉向夜魅邪,蘇軾誠懇的道:「夜將軍當年雖是以大局為重,但恐怕亦沒有想到會便宜核島的浪人軍吧?正因為這樣,我亦認為不能讓鎮南王再閒下去了,不然任由這樣發展下去,將一發不可收拾。」   夜魅邪一呆,卻說不出話來。當年調走林鎮南的部隊,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三大將軍都是全是嚴陣以待。神皇閉關,萬一林鎮南抗命不遵,將立即發生內戰。幸好林鎮南淡然一笑,沒讓夜魅邪派去的人多費半點力氣。當時鬆了一口氣,既幫皇朝試探了林鎮南,又可以增加自己的兵力,一舉兩得,誰又會想到會有今天這種後遺症呢?   白般若的聲音響起道:「蘇相的意思是認為平亂只是目標之一?」   蘇軾望向白般若,兩人目光對撞,白般若露出恭敬的笑容。   蘇軾緩緩道:「我認為,平亂固然是其一,但核島的浪人軍不可不除,如果置之不理,又只由各府太守自行防禦,陸奧信玄見有利可圖,將會把浪人軍規模擴大,肆無忌憚的搶掠,把吳越之地當成他的糧倉,任取任攜。」   夜魅邪老臉微紅道:「就算讓林鎮南恢復兵權恐怕亦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清除那些核島人,這麼說來只有讓我親下吳越一次了。」   蘇軾轉過身來第二次撫鬚道:「無需夜將軍出手。」   夜魅邪愕然道:「光憑林鎮南,絕無可能根治核島浪人之患,蘇相莫要錯估。」   白神鋒亦道:「蘇相莫非另有良策?」   蘇軾呵呵笑道:「這裡並無外人,我就直言一句。我南朝之兵比之北軍如何?但為何以北楚雄兵加上北方其他諸侯國的兵力聯合起來仍是奈我不何?」   夜魅邪道:「不錯北楚有十萬旋風鐵騎,但最強的還是他們的飛行部隊,我們的天馬當真不是對手,又有號稱最強攻城軍團的摩雲劍士,大食的猛獸軍團,草原上騎射嫻熟的騎兵助陣。真以實力而論,我軍實是遜了一籌,但水面作戰,北楚輸多勝少,所以發源於大雪山之上,連貫東西直通大海的琉璃江便成了他們不可逾越的天塹。」   三大將軍中,只有星月門出身的慕容霜是負責水軍的最高統領。二十年前南朝北伐失敗退回大江之南,北楚雄兵面對慕容霜的船艦悻悻而止,只因百多來年已經在這琉璃江上不知死了多少北人,如果不是江水入海,恐已染紅。   夜魅邪想起此點,冷哼一聲道:「不過,只要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將不再被北人譏笑為只敢縮在江南的膽小之徒。我的多頭刺獸繁殖順利,已近萬頭;液龍就要量產,一旦成功,且能接受我軍指揮,將有與北楚在天空正面一戰的實力;赤老兒那裡從五年前亦開始人工馴養天馬,雖然如此得到的天馬野性全無,不論是負重、飛行還耐力都有差距,但至少在數量上不至於捉襟見肘。嘿嘿,說不定北楚將來會大吃一驚,發現天空再不是他們可以任意遨翔的。」   蘇軾欣然撫鬚,白神鋒亦掩不住高興的神色道:「如果能在天空與北楚一戰,也許在老夫有生之年還有機會看到第二次北伐之時。假如夜將軍真能量產液龍成功投入實戰,我們臨江的諸城將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膽的生活。」   夜魅邪恭身道:「大長老放心,幽冥宗定當全力以赴。雖然自從誕生之眼被破壞後,這些妖獸繁殖力狂降,且人工繁殖極易夭折,但幸好有西崑崙相助,從她們的元始天書中找到一些法子,我有八成把握能成。」   白神鋒聽到西崑崙之名道:「西崑崙一向對我朝助益極大,皇朝初建時與我們合力抵禦妖獸。且在夜將軍之前就已經開始研究妖獸,如非有她們提供的資料及妖獸實體,魅邪恐怕亦沒有這麼快能夠量產成功。如果她們少研究點什麼農具水利,一心為我朝做戰具研究,我們又何懼北楚?」   蘇軾微笑道:「西崑崙一向不喜歡介入世間,以前幾乎從不涉及戰具,只是因當年的妖獸之亂始不得不有違初衷,所以後來索性將有關妖獸的資料全部交給幽冥宗。神皇又曾承諾不會強迫西崑崙為皇朝效力,人各有志,大長老不必為此煩心。」   白神鋒歎氣道:「神皇有諾在先,我也只是年紀大了,喜歡說說而已。」   忽然想起什麼,眼楮一亮,哈哈大笑,眾人一片茫然。   白神鋒笑道:「我當真老矣,竟然忘了。聽說蘇相之女已經從西崑崙下山?豈不是和夜後一樣可以不受西崑崙約束,眼前正是用人之際,我正發愁命誰前去重新說動那林鎮南,百合豈非最佳人選,想必蘇相不會拒絕吧?」   「大長老與我想到一起去了。」   只見殿內側門走出兩女,當前那婦人雖是年近中年,但珠搖釵顫,風韻猶勝少女;身旁少女素衣玉帶,如同仙子,渾身上下潔淨得似不染一絲塵煙。   「原來是夜後。」白神鋒不冷不熱的道,他一向不支持女人干政,無奈神皇閉關,且一向對夜後諸多忍讓,從不稍加顏色,內中原因白神鋒亦知道幾分,而且其兄夜魅邪手握權柄,因此只要不太過份,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作罷。   夜魅靈長袖輕擺道:「昨日我曾拜訪蘇相,蘇相將吳越之亂向我闡明,我亦生出與大長老相似的看法。剛才百合已經答應出使吳越,就看蘇相捨不捨得了?」   白神鋒大喜,卻見蘇百合上前施禮道:「百合雖是西崑崙門下弟子,但亦是南朝之人,理應為南朝之民盡一份心力,如能因我出使而平息此亂,少死許多人,師傅她必會欣然贊同。」   蘇軾點頭道:「女大不從父,既然百合已經決定,我自是不會再有異議。」   白神鋒眼縫變大,喝道:「好,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就由百合出使吳越,向林鎮南宣佈恢復他的兵制,全權負責平息吳越之亂!」   「不過,蘇相,你還未有說出到底怎麼對付浪人軍呢。」   蘇軾重新來到地圖前,手指移動道:「要想對付根治浪人軍,只有一法。那就是直搗核島!」   此言一出連夜魅靈都變色,不禁問道:「直搗核島?」   蘇軾道:「正是,我要請夜將軍作出佯攻北楚的樣子,讓北楚將注意力轉向大江上游,然後讓慕容將軍分兵一半,以最快速度由下游出海,封鎖浪人軍的海路。待吳越之亂平定後,就可以以慕容軍的船艦運輸士兵,發動進攻核島大名之戰。」   白傲天皺眉道:「蘇相勿怪,傲天覺得此事要從此計議。我絕對相信在鎮南王和慕容將軍的配合下,不但吳越之亂將輕易平定,就算全殲那些入侵的核島浪人亦不無可能,但說到只憑新組建的吳越軍加上一半的慕容軍就可以攻陷核島,實在是有些冒險了。」   白傲天如此說話,已經是非常的客氣,只因眼前的蘇軾是他尊敬的人之一。   蘇軾笑道:「傲天能想到這一點,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不過,我們還有盟友的。」   「盟友?但是在兩國正式聯姻之前,塞亞未必肯出兵助我們。」白傲天瞠目,眼前唯一有可能成為南朝盟友的倒是有一個,但那至少得自己娶了荻亞始有可能。   「蘇相果然高明,般若佩服。」白般若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走至殿心處站定。   「負責聯絡核島幕府之事就將交由般若,只要我們和幕府聯手,陸奧信玄危矣,他這次當真是捅了馬蜂窩還不自知。」   白般若再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最得幕府將軍寵愛之女滕崎詩織已來到了我聖京。表面上他們是來仰慕我神州文化,實際上我以為絕不是這麼簡單,那宮本寶藏應該是來一覷北楚和我南朝實力,看誰更有希望成為神州霸主的。我們只要聲明絕不是想侵佔核島,頂多幫助幕府擊敗陸奧信玄之後取回自己此次出兵的軍費,幕府同意聯盟的機會非常之大,更可借此將幕府拉至我方,那時北楚再想如以前那樣肆無忌憚的進攻南方,也得有所收斂了。」   眾人頓時明白過來,核島之上,陸奧信玄已與幕府撕破臉,雙方暗地裡已經發動了幾次小規模的交戰,都在為大戰作準備。如果能得到幕府肯首,以幫助幕府之名進攻陸奧信玄,不但有助於減少當地民眾的反抗,而且與幕府軍聯攻,戰鬥將容易許多。   此事如若成功,從近處看,不但是消除了自己身上的疥癬,又可以讓幕府心存感激;從長遠的看,以後還有用得著幕府的地方,當與北楚激戰時,核島軍從海上進攻北楚之東,亦可收奇兵之效。   夜魅靈點頭道:「我再想不到比蘇相更好之策,不知你們覺得呢?」   白神鋒見眾人都在點頭,呵呵笑道:「就如此辦,明日就以神皇之名擬旨遣人送往南陽,命慕容霜準備出兵。」   夜魅邪乾咳一聲道:「大長老何用遣人,眼下月滿樓月兄不正好來到聖京,就讓他前往南陽豈不正好,既可傳旨,又可令兩個師兄弟一聚。」   白神鋒聽得點頭,他一直因月滿樓未能入朝效力深以為憾,如今未必不是一個轉機。   蘇軾見狀道:「不過月兄到底未入朝,此事還是以私人名義請他出馬比較妥當。」   白神鋒道:「好,就這麼辦,以我的名義便是,想來他怎麼還是要給我幾分面子的,便請他走上一遭吧。」   眾人鬆了一口氣,從清晨到現在,總算將平定吳越之事確定了下來。   卻聽白神鋒又道:「只是還有一事,就是與塞亞國聯姻結盟之事,此事亦關係重大,不知大家以為如何?」   白傲天忽然出列道:「傲天願娶塞亞公主為妻。」   「哈哈,連當事人都願意了,此事必成。只要我們與塞亞聯姻,北楚又要多幾分顧忌了。」   忽聽有人道:「我以為此事斷斷不可如此草率。」    神武篇 第二十九章 各懷心機      白傲天猛然回首,雙眼射出利劍般的目芒,如果白河愁在這裡恐怕亦會被嚇一跳,知道他已經洛u僭F.   「白般若,這件事好像與你無關!」白傲天冷冷的道。   白般若慢慢踱步走出,邊走邊輕聲笑道:「傲天不用生氣,可否聽我說話?」   白般若雙眉一挑,正想說話,白神鋒伸手道:「傲天,聽他說說,看看有什麼道理。」   白傲天高聳如峰的雙眉慢慢重變弧形,扭過頭去悶聲道:「好,便聽你說說,如果說不出個道理,我便向你請教一下你得自幽冥宗的奇功秘技!」   夜魅邪聽得臉色微變,白傲天分明是在暗諷白般若與夜家的關係。   反而是白般若渾若無事一般,臉帶輕笑道:「傲天啊,你的性子從十四歲開始就沒變過,不過此事茲事體大,還是請你稍安勿燥,耐心聽我說完吧。」   「哼!」   白般若走至白傲天的下方一點停下來道:「我們先來看看北楚和埃拉西亞結盟有什麼好處?據我所知,北楚已經同意了埃拉西亞的全部條件,而他們的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由埃拉西亞為他們立即開始製造大型戰艦,並將製造戰艦的技術傳授給他們。」   白神鋒一震道:「南方臨海面積廣大,所以船業遠勝於北楚,我白家當年更是靠與奇幻大陸通商積累起可以敵國的財富,才能在亂世中一躍而起。如果北楚真的得到埃拉西亞的幫助,兩年後就可以憑得到的大型戰船與我們在琉璃江上爭勝,要是再得到不遜於我們的造船術,五年間就能造出大批戰船,繞海進攻我吳越等地,到時危矣!」   白般若點頭道:「還是大長老英明,不過,幾年之後世事難料,這期間總有法可想,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北楚只憑埃拉西亞造的戰船就想控制琉璃江,仍是不夠。而我們和塞亞結為盟友的好處是可以得到塞亞的幫助,比如西崑崙的機關人雖然威力巨大,但限於能提供原始動力的晶核得從奇幻大陸特有的魔晶礦中提煉再合成,所以用盡了從通商開始至今得到的晶礦亦只製造出了不到三千,而且大半毀壞於妖獸之役,如今殘留在西崑崙附近的不到百數。此外通商貿易,更是好處不斷。如果能借助聯姻將這種關係固定下來,無論從短期或長遠看,都有一定好處。」   白傲天怒氣一現:「那你洛u楬?」   白神鋒聽白般若先大談了一通和塞亞結盟的好處,也不禁訝然道:「那洛u饈Y侯卻認洛u麂4ㄖ援O?」   白般若歎道:「其實傲天與我同齡,正是為國出力,建功立業,大展男兒之色的好時候,洛uM對兒女之情如此感興趣了?不錯,與塞亞結盟是有好處,但是,不論是塞亞或是埃拉西亞,為什麼願意和我們結盟呢?」   殿中之人都皺起眉頭,蘇軾道:「我明白般若侯所指,可是想說就算結盟,不論是埃拉西亞或是塞亞現在都沒可能分兵來幫助盟友?一切實際上還是得靠我們自己?」   白般若轉頭道:「我就知道蘇相一定是明白的。想我神武大陸曾在兩百年前入侵奇幻大陸,結下血海深仇,如今埃拉西亞竟然接受北楚的條件結為盟友,塞亞更是主動前來有意聯姻,難道他們當真忘了嗎?我認為絕非如此,而是希望我們自相殘殺,無瑕他顧,說不定我們和北楚兩敗俱之際,他們將兩百年前我們祖先們對他們所做的事重演一次亦不無可能。說到底,埃拉西亞不過是造船,塞亞不過是提供些晶石罷了,死的可都是別人。」   白神鋒面色陰沉下來,蘇軾則道:「般若所說當然不錯,不過也太高估他們了,據我所知,奇幻大陸上亦正上演好戲,前不久發生了亡靈軍逆襲之戰,連北楚夏侯家的高手都因身在埃拉西亞,死於其中一役。雖然現在通過魔武王的調停,亡靈軍暫時止住了腳步,但埃拉西亞和塞亞及其所屬的一些小國已經陣營分明,一場有可能讓整個大陸陷入其中的戰爭說不定明天就會爆發。我認為他們如果真如般若所說,也未必有能力重演兩百年前的入侵,倒極有可能是借此令我們相互牽制,當他們那裡出現麻煩之時,就不用擔心我們有機會乘火打劫了。」   白傲天冷笑道:「如果白般若你是以這個來阻止我成婚,簡直是太可笑了,我絕對不會聽你的。就算沒有別人塤uㄐA難道北楚就會不進攻我們?就像如果我們強大了會不想去進攻北楚嗎?」   白般若正在對蘇軾之言深思,聞言苦笑道:「我只是想借此說明其中的厲害之處,並非以為傲天因為這個就不能成婚。」   白傲天只是冷笑卻不說話,白神鋒見氣氛有些緊張,搖頭道:「傲天,般若也是一番苦心,不妨聽他再說下去。」   白般若忙道:「大長老放心,我從十四歲開始就知道傲天的牛脾氣,絕不會放在心上的。」   「傲天,我認為應從長計議的原因是……」   白傲天道:「有話快說!」   「此事關係到我國與塞亞結盟,我以為事關兩國,最好還是等父皇出關。一來可以稟告父皇知曉,以父皇的絕世智慧,一定能做出最恰當的選擇。二來,如果父皇對此事也無異議,那麼由父皇親自為你主持婚事,豈不是更好?還可以讓塞亞國感覺到我們的誠意,你認為呢?」   白傲天聽到最後一句倒是被打動了,皺眉道:「不錯,就這樣,的確太草率了。」   白神鋒點頭道:「此事事關兩國國運,還是讓神皇知曉洛un.」   白傲天臉上怒氣消失,對白般若施禮道:「先前倒是我不對,幸得你提醒。」   轉頭對白神鋒和夜魅靈等人道:「大長老、夜後、蘇相,我決定了,此事等神皇出關後,我親自向他稟告願娶塞亞公主為妻,到時請他主持最盛大隆重的婚禮。」   蘇軾點頭撫鬚,夜魅靈亦笑道:「那你可得感謝般若了。」   白傲天再向白般若施禮道:「般若不要怪我,我收回剛才向你挑戰的話,此戰算我認輸。」   殿中之人一齊大笑,夜魅靈眼波流轉拂袖道:「既然如此,就此散了吧,諸位。」   白般若與夜魅邪跟在夜魅靈之後進了內宮,蘇家兩父女和高陽侯亦相繼離去,大殿之中只剩下白神鋒與白傲天兩人。   白傲天躬身道:「大長老如果沒有其他事,傲天也告辭了。」   「慢。」   白神鋒肥胖的身體從座椅中站起,細小的眼縫忽然睜大道:「傲天啊,你可知道,在皇族中,你是我眼裡最有希望繼承神皇之人?」   白傲天一愣道:「傲天本來就是皇族中人,理應為國效力,神皇正是我想最終超越的目標。」   「好!」白神鋒喝道。   「不愧是我白家子孫!」   「傲天,你可知道,我白家為什麼能從一個無名閥門搖身一變成為足以左右南方的大閥,繼而趁亂奪取三分之一的江山嗎?」   白傲天道:「請大長老教誨!」   白神鋒注視白傲天良久,一字一句的道:「傲天,你記住我現在對你說的每一個字。我白家能得天下,是因為我們的野心和氣魄!」   白神鋒將頭望向高高的殿頂,似陷入了一種回憶之中。   「就是這樣,因為野心,所以白家的始祖們才能從無到有,以數人之力創出一個不可一世的大閥門,繼而建立現在的南朝。但得到容易守住難,所以當年始帝白顏才會留下警示。」   白傲天渾身一顫道:「我之後,如子孫不肖,他人可取而代之?」   白神鋒回頭道:「對,就是這句話。始帝之意其實不過是用來提醒我們,我們原本不過是取別人代之,所以必須時刻保持自己的活力,不致像北楚一樣腐朽沉淪。但如果真的有一天白家子孫變成那樣,恐怕被人代之亦不無可能。」   白傲天又是一驚道:「大長老放心,我們從未放鬆過自己,何況當今神皇神武不作第二人想。」   白神鋒搖頭道:「我老了,也許就只有這幾年了好活,最大的願望是看到白家能有優秀的繼承人出現。你和高陽侯,還有棲梧算是白家這一代中最有潛質的幾人,不過仍有諸多不足,首先最多只是參加過沿江防禦,並沒有參與過任何在北方境內的戰役,這等經驗只有三大將軍和我還有鎮南王等人才有。這仍不算什麼,將來總有機會。高陽侯比起其他人雖好上許多,仍不免沾上了幾分驕縱之氣,不過比起其他人來已經是好多了。白般若雖名為神皇之子,且依族規律法有資格繼承皇位,但到底不是流的白家之血,所以你才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選,只看你剛才能對白般若道歉,可知絕不會輕易受感情影響,仍有清醒的認識,光這一點,高陽侯雖然長你一輩,卻難以做到。」   白傲天欲言又止,剛才他雖然知道了白般若的意思,但老實說絕不會因此而聽他的放棄與荻亞成婚,之所以道歉,是因為最後幾句話提醒了他。荻亞雖不是什麼真正的公主,但在自己心中卻絕對勝過那真正的莎拉公主何止千百倍?既然要娶她,自當舉行最隆重的婚禮,讓神皇為兩人親自主持,方不負她,又豈可草率行事,未免愧對於她。所以雖然一向並不太喜歡表面開朗,實際陰沉的白般若,但那一刻確是真心誠意的向他道歉,以謝他提醒之恩。   白神鋒卻不知道他的想法,自顧自的道:「我一直以為神皇是繼始帝之後,我白家最傑出的人,不,其實在武道上,他應該已經是白家有史以來第一人!連始帝都沒法和他比,他的五次閉關療傷,雖然不能全愈,卻已經創出了一門連閃光之手都比不上的武技。我本以洛ub他的領導下,南朝終於有機會勝過北楚的。」   白傲天不服道:「當年如果不是燕赤霞出手,神皇就不會與他兩敗俱傷,我們就不會洛u僭h兵,失去大好機會。」   白神鋒道:「不對,燕赤霞當年雖然趁兩軍亂戰進直闖我軍大營挑戰,連西崑崙三大高手都沒阻住他,但如果神皇刻意避戰,只要夜魅邪和我趕來,合我們數人之力,燕赤霞雖有無敵之劍亦只剩下退走一途。不然一旦被大軍包圍,加上我們,再多一個燕赤霞也是死路一條。可惜的是,神皇終於沒忍住,還是出手了,結果當我們趕來時,兩人都是各自施出最強之技,神皇的閃光之手,燕赤霞的天上天下破碎劍。」   白傲天聽得不禁悠然神往,握拳道:「天上天下破碎劍!」   白神鋒歎氣道:「不錯,正是軒轅劍派號稱修至極處,無物不破的天上天下破碎劍,遇到神皇那雙超越了所有白家始祖的手,兩敗俱傷。燕赤霞負傷回山後從此沒有再現人間,連其弟子邪修的所作所為都不聞不問,如果不是有傳聞北方四宗有人曾親上常山拜候,都讓人懷疑他已死去。而神皇,這二十年來,五次療傷,雖有我和夜後等人相助,又有西崑崙不惜餘力的配製各種錄藥,卻始終不能全愈。」   白傲天駭然道:「那天上天下破碎劍竟然如此厲害,連神皇都沒辦法?」   白神鋒苦笑道:「如果是我中了那一劍,恐怕十年前已經去世。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破解這破碎劍,那就是神皇。」   白傲天更是不解了,道:「那為什麼用盡辦法都不能痊癒呢?」   白神鋒默然片刻,輕聲道:「只因心劍難去!天上天下破碎劍全稱是天上天下念動破碎劍,傷人之後,能隨七情六慾再生傷盡人的內腑,神皇能除劍氣,卻始終不能驅除那把心劍!」   白神鋒說完,再不看白傲天,閉上雙眼道:「傲天記住我的話,去吧,我亦累了。」   白傲天不敢再驚擾他,只得道:「大長老,傲天去了。   待白傲天離開之後,白神鋒睜眼,自語道:「可惜,可惜啊,白般若,洛uA不真的是我白家子孫呢?」   夜家三人才走進幽冥宗府,夜魅冥就急不可待的迎了上來,搓手問道:「三妹,你答應這次推薦我前去吳越平亂,不會食言吧。」   他見夜魅靈不答他話,只好又向夜魅邪道:「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也有答應全力助我的。」   夜魅邪瞟了他一眼道:「此事我已經盡力,你問般若吧。」   夜魅冥連忙向白般若道:「般若,到底怎麼樣?讓我領兵前去吳越,應該沒問題吧?怎麼說我也曾帶兵與北楚激戰過,絕非尋常之輩。」   白般若慢慢找位坐下道:「二叔,如果不是有了別人,你的確是合適人選之一,頂多我把機會讓給你。」   夜魅冥差點跳了起來道:「什麼?有人替代了我?什麼人?是白泰還是白棲梧?」   「都不是,高陽侯雖然想去,但白神鋒未同意,白棲梧現在正在慕容霜身邊。」   夜魅冥大惑道:「既不是這兩人,難道會是白傲天?」   白般若歎了一口氣道:「也不是他,他現在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塞亞聯姻一事上,此事倒是非常奇怪,以他的性格,最討厭被人擺佈,居然一點不反對,其中必有原因。」   「難道,難道會是白老頭子親自出馬?這不太可能吧,白老頭子二十年沒出地聖京了,區區吳越,怎麼可能讓他捨得出門?」   夜魅邪在一旁道:「般若,別和你二叔摸迷藏了,我來告訴你吧,魅冥,是林鎮南,要重新啟用林鎮南,恢復他的兵權,命他組建軍團,全權管制吳越。」   夜魅冥一震道:「怎麼可能?十一年前,神皇開始最長的一次閉關,達兩年之久,北楚乘機來攻,我軍兵力不足。大哥於是提出借用吳越的鎮南王軍佈防,白老頭亦忌憚林鎮南,於是同意,藉機削減他的兵權。我記得當時大哥兩日三夜未睡,卻就是不肯躺下片刻。當時不光是我們,赤家與慕容霜亦作好準備,如果林鎮南膽敢違令,拼著放北楚過江,也要集三大將軍之力先把鎮南王軍消滅。好在第三天,接吳越探子飛鴿傳書,說鎮南王軍已經聽從命令開始移動,大哥你才肯睡一會兒,直到時隔半個月鎮南王軍與我們會合,你才放下心來。好不容易才令林鎮南乖乖呆在長沙郡中貽養天年,洛u{在又要讓他重出,需知如果一旦讓他復出,如龍歸大海,縱虎歸山,要想再制他簡直比登天還難啊。」   夜魅邪苦笑道:「我也知道這點,而且當年之事,林鎮南必會因此而恨我,無奈大勢所趨。」   「什麼大勢所趨?難道他行我就不行?大哥,只要給我一支兵馬,我保證三月之內平定吳越!」夜魅冥急道。   「你安靜一點,讓林鎮南復出,是我也同意了的,而且已經決定讓我師百合作為特使前去宣旨。」   夜魅冥不敢對她發脾氣,只敢道:「三妹啊,連你也不幫我!」   夜魅靈微怒道:「我雖是你的妹妹,但也是神皇之妻,他現在被傷勢所困擾,難道我不應該幫他嗎?夜家能有今天地位,也是因南朝而來。蘇相說得對,或許你能平定吳越,但絕無可能像林鎮南那樣能在短期內把吳越各族重新拉上談判桌,又有核島浪人一旁虎視,現在豈是因私廢公之時?你想立功進階,以後與北楚交戰機會難道還會沒有嗎?」   「神皇的傷還不是因洛u災v……」夜魅冥脫口而出。   「閉嘴!」夜魅靈美麗的臉開始扭曲。   「二弟!」夜魅邪連忙出聲。   夜魅冥想起自己剛才差點出口的話正是夜魅靈平生最忌諱之事,再不敢說下去,改口道:「我是怕以後沒機會了,要是等大哥和般若……」   白般若連忙打斷他的話道:「二叔,機會以後一定有的。」   夜魅靈詫道:「你想說什麼?」   夜魅冥看了一眼夜魅邪只得道:「我是說,有大哥在,你又想般若立功,好名正言順的成為神皇的繼承人,哪裡還有我的份。」   夜魅靈臉色緩和下來,吐氣道:「機會自是有的,你莫要讓我失望才是。」   夜魅靈回宮,白般若才歎氣道:「二叔,你實在是太大意了,先是提起母后最忌諱的事;然後又差點說出我們的事。」   放魅冥強辯道:「我也是一時情急,其實那件事讓她知道也沒什麼,說到底此事是關係我等三人,難道她還會與我們翻臉不成?」   白般若搖頭道:「此事如果成功,再告訴她也不遲。現在事尚未成,如果讓她和別人知曉,一定以為我們通敵賣國。沒有人能代替神皇在母后心中的位置,你們剛才也看到了她的樣子,在她心中,神皇就是她的一切,只除了那人之外。」   夜魅邪拍拍其弟的肩膀道:「般若說得沒錯,我知道這次你有些失望。但我們亦不過在等一個時機,只要般若之策能夠成功,白傲天的再也無法與他相比,到時不用他主動挑戰,亦要讓他知道我夜家有些什麼奇功密技。」   白般若嘴角微撇,如果不是彼此的立場,自己和白傲天應該會是另一番光景吧?   隨即失笑,一向不相信命運的自己此時竟會想像如果,當真是好笑。   夜魅冥語氣不定的道:「其實,我覺得般若之策太過自信。」   白般若正想起今日白傲天對塞亞聯姻之事的異常,聞言微微一笑,正想回答,夜魅邪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   「我們與他們雖然有約定,但那彼此仍是以自身實力作為支持,然後為了相同目標攜手。如果任中一方出現問題,另一方只會利益來衡量,我們絕不可有任何僥倖的想法。」夜魅邪沉聲道。   白般若雙手撫上兩人肩上,抬頭望向門外,微笑道:「正因為這樣才更有趣,難道你們不覺得嗎?」    神武篇 第三十章 代師送函      蘇軾合上房門,然後轉身以慈愛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流露出愛憐之意。   「爹,你可是不贊同我今天答應夜師叔去吳越?」   蘇軾仰首望天,輕歎一聲道:「我是不太希望你涉入世間任何的政爭之中,哪怕是南朝,今天的情景你也看見了。」   蘇百合道:「爹似乎多慮了,我並沒有想過要置身於南朝權爭之中。只是覺得如果自己發揮一點作用,就能少死許多人,我一定不會吝嗇,說到底我亦是南朝人。此事完畢,我會到處遊歷一番,就算是師傅亦沒有對我提出什麼要求,只叫我率性而為即可。」   蘇軾微微失笑道:「你錯了,不要忘了,你是西崑崙的弟子。不論是夜魅邪還是白神鋒,甚或以後的南朝皇帝都很想讓西崑崙重新為其所用,單只是那項機關人的製造便是足以讓他們動心,不過是礙於神皇的諾言罷了。更何況,你是我的女兒。你傾向哪方,不但可以影響到西崑崙的介入,還意味著我的態度。」   蘇百合搖頭道:「師傅雖然疼愛我,但絕不可能因為我一個人,就讓好不容易沒有羈絆的全派重新陷入漩渦之中。如果夜家想得到西崑崙的幫助,自可以通過夜師叔這條路。」   蘇軾道:「光憑夜後恐怕也不足以辦到,但如果加上你,就未必了。」   蘇百合一呆道:「如此一來,豈不是連累了師傅?」   蘇軾安慰道:「你也不用如此想,西崑崙雖想避世,但身在紅塵,又如何避得了,你只須做好你該做的就是。」   蘇百合點頭道:「那麼,爹對我此行有什麼建言呢?」   蘇軾眉心皺了一下又鬆開道:「這次之事,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當年我並沒有反對削弱林鎮南,就是因為對他亦有顧忌。只是現在不得不重新啟用他,迅速平定吳越,然後再解決核島,將幕府拉到我們這邊來。幸好北楚這些年楚王喜好聲色,四大宗門亦貌合神離,不然北楚實力在我朝之上。如果讓他們將幕府拉攏成功,吳越之亂又起,北楚正面從琉璃江進攻,核島則從吳越一帶配合出兵,我們將兩面受敵,如今之計只有重新恢復林鎮南的地位。」   蘇百合道:「爹也不用過分操心,就算林鎮南重新得勢,亦不過與三大將軍互相牽制。」   蘇軾苦笑道:「我擔心他會破壞眼前的平衡,而我的願望是一直將這種平衡維繫下去只到神皇確定他的繼承人。要知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神皇辭世卻沒有指定繼承人,那麼依據始帝遺訓,任何人都有機會成為南朝之主。」   蘇百合劇震道:「我之後,如子孫不肖,他人可代而取之?」   蘇軾默默點頭道:「新皇繼位之時,所有重臣都會宣誓效忠,而白家歷代子孫都比北楚後裔強盛,所以在背後支持每一代新皇的力量總是絕對的強,沒有第二股實力能向其挑戰。但這次終於出現例外,皇族擁護的人與重臣擁護的人並不一致,而且這兩個人都有機會和實力成為新皇。」   「白傲天更適合決戰沙場一點,不過也難怪皇族不擁護白般若,雖然他名義上是神皇養子,但到底沒有流著白家之血,所以才有如此多的人忌他。」   蘇軾道:「不管是白傲天,白般若,還是其他的人,我們都不能為這個難題做出最終的答案,所以一切仍有待神皇決定。我唯一的擔心是神皇的傷勢,已經二十年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當皇族擁護的白傲天準備登上皇位時,白般若或者是其他不甘心的人出來奪位,南朝將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大亂。」   蘇百合不解的道:「既然如此,神皇也應該知道後果,為什麼還不定下太子?」   蘇軾靜默了半晌緩緩開口道:「因為他仍在等待一個人,始終不相信她已經死去。」   白河愁在驛館中煩燥的走來走去,自從宮本寶藏後沙龍巴斯決戰後的這十餘日未免太不順了。本來想通過月淨沙再見到蘇百合,但想來是那日自己突然跑掉讓她生氣之故,這幾天一直以黑面對著自己,想盡花樣亦未能讓她一笑,只能每天早上偷偷看著她乘著一頂小轎出去,後來才知她已經與蘇百合成洛un友,故每日常在一起。好幾次跟著小轎來到蘇府外,狠狠心,牙咬了又咬還是沒有勇氣闖進去,皆因不知就這樣冒失的闖進去,後果會是如何?   就連荻亞那裡也碰壁,那一向笨得可憐的女人忽然間聰明了幾分,還一副真心誠意的樣子說是以前她不對,連累了自己,今後再也不會麻煩他了,自會有朋友塤uo解決眼前的麻煩。   「他媽的,這小女人自以為攀上高枝,過河就折橋,總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的!」白河愁小聲罵道。   「哼,別以為那白傲天什麼都能擺平,要不是我那天機智,你們能在大街上手牽手卻什麼麻煩都沒發生嗎?要不是我守口如瓶,你西貝公主的身份早就被折穿了。呸,指望他幫你解決麻煩?你知不知道,他就是那個麻煩!而且還可能是一個麻煩你一輩子的大麻煩,小羊入了虎口不自知,還傻呼呼的洗乾淨身子等著別人來吃你。我真是沒有看錯人,天下要是有第二個這樣笨的人,我馬上出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   白河愁越想越煩,這些話又不能當著人說出來。雖然這事情並不是太關己,如在平時也還能忍受,但眼下自己情場進入泥濘,空有佳人卻不知如何接近,只能束手無策的在房內走來走去。倒是那笨女人一帆風順,這,這未免太沒有天理了吧?   正在煩燥不安之時,侍者來報有人想見白河愁。   「是誰?」   侍者神秘的一笑道:「那人叮囑小人不要說出身份,只請白爺前往花園相見。」   白河愁立刻一瞪眼的道:「告訴他,老子才不會去見他。」   侍者一怔道:「可是,如果白爺不去,我擔心您會後悔。」   「後悔?」白河愁懶得再理睬,一面冷笑,一面準備將侍者趕出去。   忽然一個女聲從一側響起:「原來白兄不願見我?」   正準備在侍者屁股上狠踢一腳的白河愁聽到這聲音一呆,不敢置信的望去。   「百合!」   丈餘距離之外,一個秋水為神玉為骨,冰肌玉骨的絕世佳人俏立身前,正含笑相望。   「白兄請隨我來。」   「你,你怎麼會來見我的?」白河愁又驚又喜。   他自剛才見了蘇百合,聽到她的聲音,便身不由己的跟著蘇百合來到了驛館的花園中。   百合停下腳步,這時兩人差不多已經來到了花園的深處,四周寂靜無人。   「我是送月師妹回來,順便來看看你,向你辭行,因為我就要離開聖京了。」   白河愁聞言一震,失聲道:「什麼,你要離開聖京?」   百合看到他臉上一片又吃驚又茫然的樣子,有些不忍,柔聲道:「白兄勿要怪百合,只因吳越生亂,百合答應了夜師叔作為朝使前去協助鎮南王平亂。」   「我怎會怪你呢。」   白河愁腦子一陣亂轟轟的,聞言才稍微清醒幾分,但語氣中仍不可避免的帶著幾分失望沮喪,怎麼都無法掩飾。   百合本是冰雪聰明的女子,自然能猜到幾分他現在的心情,心中微歎,想了想道:「白兄,你我雖是相識不久,但卻是一見如故,可願聽我一言?」   白河愁望向她清冷的眸子道:「百合的話,我當然想聽。」   「白兄可知你在百合心中是怎樣一個人嗎?」   白河愁頓時將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壓下,聚精會神起來,眼也不眨的道:「百合請說,我正想知道。」   蘇百合眸光流轉,緩緩道:「上次白兄把自己說成是一毛不拔之徒,但在我眼裡,白兄卻是一個有所洛u釧狺ㄛ高漱j丈夫。如果你生在赤閥或夜家,我相信你的成就絕不會在赤嵐,白傲天,般若侯之下。」   白河愁聽得又驚又喜,顫聲道:「百合,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蘇百合微退一步點頭道:「千真萬確,這幾日我與月師妹在一起,曾聽她說起過一些你的事。不過,你有時候又非常的笨。」   白河愁聽到前一句時差點想伸手去抓住百合的手,手肘剛動卻聽到後面一句,頓時像當頭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從頭涼到腳。   「我很笨?」   蘇百合肯定的道:「正是如此。」   白河愁急道:「可是剛才你還說,如果我生在赤閥,我並不會比那些高門子弟差。」   蘇百合微笑道:「白兄不要生氣,你在武道上的姿質絕對不比人差,如果能像他們一樣以精英式的培養,說不定現在的成就還在他們之上亦不無可能。即算是從現在來看,我以為他日你未必沒機會成為宗師級的高手,切不可洛u髡k自菲薄。但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指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身入寶山不自知,讓人傷心。」   白河愁聽得頭暈腦漲,剛想開口詢問,蘇百合已經發音道:「百合這就去了,白兄好自為之。」   白河愁禁不住伸手想拉她道:「我什麼時候能又見到你呢?」   蘇百合聽得芳心一顫,銀牙暗咬道:「有緣自能再見,白兄保重。」   白河愁只得眼睜睜的看著蘇百合從眼前消失,心中空蕩蕩的,像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正在離開自己,而且越來越遠一樣。   白河愁垂頭喪氣的從花園沿路返回,來到自己房間時卻見月滿樓已經在內,背負雙手立於窗前,不禁嚇了一跳。   「師傅?」   月滿樓轉過身來,凝視白河愁良久開口道:「小愁,你拜入我門下有多久了?」   白河愁想也不想的道:「已經有一年了。」   月滿樓點頭道:「不過從小你就勉強可以算成是我星月門半個弟子,如果不是阿土伯不同意,我早已把你收入門下。如果從你開始修習我星月門心法開始算起,你已入我門十二年了。」   白河愁聽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月滿樓所說是不錯,如果從當年月淨沙偷偷開始傳授他武藝算起,確是十二年有多,但卻想不出月滿樓洛uM要在自己面前提起這些呢?   「如果是其他弟子,十二年,也可以出師了。」月滿樓淡淡的道。   白河愁聽得一震,訝道:「師傅,你的意思是?」   月滿樓道:「現在我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你可願意?」   白河愁立即道:「徒兒一定替師傅完成,不知是什麼事呢?」   月滿樓滿意的點頭道:「剛才蘇百合帶來了一封白神鋒的親筆信和一道蘇相與他一起簽發的軍令,信中言及現在吳越生亂,想讓慕容師弟的兵馬配合平亂,但此事必須秘密進行,不然一旦被北楚知曉,有可能會大舉進攻,所以想請我們助他一臂之力。」   白河愁皺眉道:「師傅的意思是由我親自將密令送到慕容師叔手中?」   月滿樓道:「我正是此意,而且你的武技也略有小成,太初紫氣雖然初習不久,但在慕容師弟身邊一樣可以得到他的指點,莫非你不願入軍效力?」   白河愁躊躇起來不知如何回答,他最喜歡的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對於這別人眼中求之不得的機會實是興趣不大。   正傷腦筋時,忽然想起一事,連忙道:「弟子願去,而且願隨慕容師叔一起前去吳越平亂,為國效力。」   月滿樓以為他想通了,暗暗點頭道:「那就好,你天姿過人,但實戰經驗仍是不足,戰場上不但可以磨煉你的武技,還可以磨煉你的意志。慕容師弟文武雙全,你跟在他身邊,只要肯用心,必能學到不少常人所不及的東西。」   白河愁心花怒放,卻並非是因為月滿樓的話,而是想到如此一來,豈不是又有機會見到蘇百合了?   「師傅請將密令交給我,弟子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整無缺的送到慕容師叔手裡去。」   月滿樓伸手入懷拿出一封以火漆封口的密令信和一封普通信柬,遞給了白河愁。   「這就是密令,裡面還有半邊虎符,慕容師弟只有得到這半邊虎符才可以離開自己防守的地方,切不可有所損壞;另一封是我給慕容師弟的信,你一併給他吧。事情緊急,趁天還未黑,你去向沙兒說一聲就出發吧。」   白河愁一一接過,順手捏了捏密令信,裡面果然有什麼東西,連忙從懷裡拿出一個防水囊將了進去,然後小心放入懷裡。   「師傅放心就是,弟子這就去向月師姐辭行,立即出發。」   月淨沙的房門緊緊關著,白河愁鼻子一酸,想起自己首次要出遠門,就要離開月淨沙了,也不知她會不會像自己一樣有些傷心呢?   「月兒,可否開門讓我進來。」   房中月淨沙聽出了白河愁的聲音,哼了一聲道:「有事明日再說。」   白河愁苦笑道:「開開門好嗎,你仍在生我氣嗎?那天我只是看到了梅菲特大人,一時好奇跟蹤了下去。明天你就見不到我了,現在開門好嗎?」   房內傳來月淨沙餘氣未消的聲音:「鬼才信你。見不到你就見不到你,反正以後你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白河愁明知她是氣話,仍是聽得心中不是滋味。   「你真的不開門,我可就破門而入了。」   月淨沙針鋒相對的道:「你敢!你要是真敢,我再也不和你說話。」   白河愁本已聚起的真氣一散,再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天色忽然黯淡下來,白河愁想起懷中密令,只得朗聲道:「月兒保重!等我從南陽回來再任你拳打腳踢。」   白河愁離開之後,又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月淨沙的房門小心的打開了一條縫,露出月淨沙宜喜宜嗔的瓜子臉。   鼻翼微翕,月淨沙哼聲道:「又想騙我?這次可沒這麼容易,竟然敢認識夜家的妖女,看我還睬不睬你。」   正想關門,忽然心念又改,向其父房間走去。   月滿樓正在盤膝在床上閉目瞑想,忽然有所感應,眼皮未睜開,卻有如目睹的道:「沙兒來此何事?」   月淨沙訝道:「爹,你沒有睜眼,如何知道是我?」   月滿樓微微一笑道:「這有何難,每個人的腳步自有一定頻率,雖然高手能有意識的改變,但沙兒還未到那級數。你來找為父,到底所洛u顙1H」   月淨沙憶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咬唇道:「爹,我們來到聖京也有一個月了,你的老朋友也差不多拜訪完了吧,不如明天就帶我和小愁回孤星城吧。」   月滿樓睜眼道:「我正有此意,明日就讓赤雷先護送你回家。為父還有一些事未了,你們兩人先行,我自會趕來。」   月淨沙一呆道:「那,那小愁呢?」   月滿樓道:「他已經離咱u茈h,我命他送信去南陽城,見你慕容師叔,難道他沒來向你道別嗎?」   月淨沙倒退三步,臉色蒼白道:「他,他剛才說要去南陽,如果我不開門就見不到他了,原來是真的!不行,爹,我要立即去追上他,讓我和他一起去南陽。」   「站住!」月滿樓喝道。   「小愁此行是代我前去,事關重大,你不要擅自行動,乖乖回房,明日一早,我就讓赤雷送你回孤星城。」   「爹!」   月滿樓目光轉厲,斷然道:「不要再說,回房去吧。」   月淨沙知道其父性子,看似溫和,但一旦下定決心,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只得甩手出門,怒氣無處可洩,臨走時使勁一摔門,弄得門扉與門檻相撞發出巨大聲響。   待月淨沙走遠,月滿樓目光重複柔和,長歎一聲道:「如果不把你們先送走,我又如何放得下心來?」    神武篇 第三十一章 狹路相逢      韁繩繫在粗大的樹幹上,旁邊一棕一白兩匹馬鼻孔噴出淡淡白氣,有些不安的發出嘶叫聲。   「師妹?師妹?」   赤雷試探著向樹林中叫了幾聲,但回應他的只有幾聲鴉叫。   左手握緊右拳,赤雷完全失去了主意,不知道應該衝進樹林去,還是繼續等待?   他本來是奉師傅月滿樓之令護送師妹回孤星城,來到這離京一百八十餘里的三岔路附近,月淨沙忽然聲稱內急,赤雷只得下馬在這樹林外相候。誰知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月淨沙仍未出來。   向前衝了兩步,赤雷又猛的停了下來,萬一衝進去,看到了不該看的場面,自己當真是沒臉見人了。   「師妹!你到底怎麼樣啊?我,我可要進來了。」   林中仍是半點人聲都沒有,終於擔心勝過了顧忌,赤雷一跺腳大喝道:「師妹,不管這麼多了,我可進來了!」   赤雷旋風般衝進荒林之中,卻不禁目瞪口呆。   他衝進來前亦有設想過種種可能,最糟的是林中有師門仇家潛伏在內,神不知鬼不覺的暗算了小師妹,而且故意不出聲,等著自己上當衝進來,好一網打盡;又或是林中有什麼毒物,趁師妹方便之時咬傷了她。所以衝進來時已經將身上長衫除下拿在手裡,一有不對就可以加以利用,或是貫注真氣於上用來抵擋暗器;或是用來遮蓋自己不方便看到的東西。   但眼前的一切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荒林並不大,眼光所及,空無一人,月淨沙已不知去向。   赤雷情知不妙,連忙在林前林後搜了個遍,卻沒有發現半點打鬥的痕跡,只有向樹林左側有幾點淺淺腳跡,看足跡的腳形,纖細無比,應是女子留下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赤雷頭大如斗,重新回到林中央,暮然發現一棵大樹主幹上用女子束髮的釵子釘著一張紙,紙上還有文字,字跡色澤鮮紅,連忙走了過去將紙取下。   拿起白紙,鼻間傳來一陣香味,想是寫信之人沒帶筆墨,故隨手將身上所攜的一物用上了。那紅色的字跡倒也熟悉,似乎是小師妹月淨沙的筆跡。   赤雷通讀了一遍,不禁色變。這確是月淨沙親筆所寫,文中大意卻是她許久未見慕容師姐,突然想見她,所以決定取道前往南陽,絕不會與師兄一起回孤星城,請師兄不用再尋她,回京之時代她先向月滿樓請罪。   「胡鬧!簡直是胡鬧!」赤雷素來沉著穩重,頗有其師之風,這時也不禁又急又惱。   這小師妹實在是太任性了,她一定是前往南陽,恐怕也不是想見什麼慕容師姐,多半是聽說白河愁奉師命去了南陽,所以跟著去了。   「這下可怎麼向師傅交待?」赤雷看看天色,夜晚就要來到。   現在想來,月淨沙和赤雷兩人清早出門,一路上故意慢慢吞吞策騎而行,原來都是有目的的。挑的時間也是接近黃昏時分,不但利於自己脫身,增加赤雷尋找她的難度;而且就算現在赤雷立即狂奔回城稟告師傅,發動人手前往四處搜索亦來不及了。天一黑聖京城門關閉,沒有夜家的允許別想出城和入城。   赤雷哭笑不得,但月淨沙已經離去了接近半個時辰,憑自己一人是不可能將她追得回來了。   赤雷搖了搖頭,只得望著南陽方向苦笑道:「小師妹,為兄祝你一路順風。」   離開聖京已經快有兩天了,白河愁回憶了一下懷中地圖,記得只要越過眼前這路隘,就是一條大道直通鳳陽郡。在那裡便可乘船東去,如果順風順水,十餘天便可抵達位於琉璃江下游的重鎮南陽。   聽師傅之意,此次吳越叛亂,需要慕容師叔出兵,所以才要自己秘密送信。只希望能快點抵達南陽,到時送上密令和虎符,如果這只在小時候從遠處偷偷看到過一眼的師叔肯讓自己隨軍自是最好,萬一不肯,自己軟磨硬泡,使勁渾身解數也要讓他點頭答應;就算出現最壞的結果,他怎麼都不同意,甚至讓自己立即回聖京,那就只有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偷偷跑去吳越便是。   想到去了吳越便可以再見到蘇百合,白河愁不禁心中一熱,本來已經疲乏的身體忽然間又充滿力量,暗忖道為了快點見到百合,今天看來只有盡快趕路,在天黑前趕到鳳陽郡,至於睡覺,等上了船再睡也不遲。   想到這裡,白河愁便要不惜耗費真氣,施展身法。   就在此時,白河愁就要前衝的身子忽然硬生生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眼望前面那狹窄的隘口道:「出來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自從今天清晨開始,白河愁便隱約感覺到有人在小心翼翼的接近自己,且身法相當高明,不似想攔路搶劫的盜賊,倒像是什麼人故意在跟蹤自己,自從在中午時分故佈疑陣迷惑跟蹤的人,那種感覺就消失無蹤,原以為已經擺脫,結果對方卻早已看破,並且在這狹窄的路道相候。   「我們又見面了。」一個高大人影從兩邊峭壁形成的天然隘口處出現,肩扛長劍緩緩走出。   白河愁看清此人面目,立即色變道:「沙龍巴斯?」   剛才他甚至懷疑過是不是那天被自己弄得顏面掃地的幽冥宗兩大弟子前來找自己的麻煩,但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這來自大漠的年青劍客。   「咳,那個巴斯兄,自從那天見到你和宮本寶藏比武,我就對你十分佩服。不過,眼下我身有急事,你是不是可以讓道給我,異日我一定請你吃狗肉喝醇酒。」白河愁口裡說著,心思卻風車般轉動起來急謀對策,對方一路跟蹤,眼下又故意在這隘口現身,雖不知意欲何為,但十有八九是不懷好意。   果然,沙龍巴斯右手輕輕將肩上的長劍移至胸前道:「我原本決定在後宮本寶藏比武後三日就離開聖京,為了你卻耽擱了接近二十天,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孤身一人離開聖京。其實我對你沒有惡意,只要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立即向你陪罪,拱手相送。」   白河愁心中打鼓,不明白他想從自己這裡知道什麼呢?難道是與懷中信符有關?   「不知我能告訴你什麼呢?」   「我想請你告訴我,邪修寧采臣的下落!」沙龍巴斯沉聲道。   白河愁聞言一驚,在沙龍巴斯說話前,任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到竟會是與寧采臣有關。   他為什麼想知道寧采臣的下落?不好,明白了,寧采臣那歐吉桑在北方時,成天沒事做,老找別人麻煩,還搶別人家的東西。不知道也搶了樓蘭族的什麼東西,現在人家討債討上門了。   白河愁臉色數變,想了半天,自己接收至寧采臣的遺物,除了那只可能還值幾個錢的朱花之外,就是幾本破爛不堪的武功秘籍,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樓蘭族的。如果承認自己知道寧采臣的下落,沙龍巴斯將這筆帳算在自己頭上,那可就成了冤大頭了。   還有另一種可能,沙龍巴斯與寧采臣是友非敵,自己更不能說實話,如果讓他知道寧采臣是因為追擊自己才與黑帝斯衝突並兩敗俱傷,說不定想把自己大卸大八塊,此事更是萬萬不可。   因此不管是哪種可能,都絕不能向他承認自己知道寧采臣的下落。   「寧采臣,莫非是那邪修寧采臣?」白河愁打定主意,瞇起眼楮道。   沙龍巴斯忙道:「正是他,還望告知,我必有所報。」   白河愁乾咳道:「卻不知沙龍巴斯兄找寧采臣所洛u顙9O?」   沙龍巴斯以為白河愁願意說,遲疑了一下道:「我找他並非洛u災v,而是因為朋友,替友人向他討個公道罷了。」   白河愁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又道:「哦,那麼到底是洛u顙9O?」   沙龍巴斯有點尷尬,以近乎哀求的聲音道:「還請白兄不要再問下去,只因此事關及我的朋友,並且她其實不想我前來尋找寧采臣,是我忍受不下去,所以才出了大漠,決心走遍天下也要找到寧采臣,洛uo討個公道。」   沙龍巴斯直言走遍天下也要找到寧采臣,看來寧采臣惹下的這麻煩不小,白河愁越聽越心驚,哪裡還敢再口吐真言。   白河愁聳肩攤手道:「其實我也很想幫助你和你的朋友,不過我亦不知道邪修下落,真是愛莫難助。」   沙龍巴斯一愕,他本以為白河愁就要說實話了,誰知竟是這種結果,冷哼道:「你不要想騙我,沒有消息,我也不會找上你。有人告訴我,一年多以前,邪修曾經隨幽冥宗出現在孤星城,並且與你們星月門起了衝突。我自認還不是月宗主的敵手,本該苦練幾年再尋上門去,但朋友的事卻是早一天解決洛un,所以只好落在你和那女孩身上。」   白河愁又驚又怒,退後三步道:「此事與她無關,她毫不知情,如果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絕不會放過你!我也不知寧采臣下落,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實如此。」   沙龍巴斯握實劍柄道:「你盡可放心,我沙龍巴斯雖非君子,但還不是一個恩將仇報之人,那位月小姐有請我吃狗肉之德,我自是不願對她下手,所以只有著落在你的身上。如今我終於等到這機會,在這狹道上攔截住你,你肯說實話自是最好,如果不願,卻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白河愁感應到從沙龍巴斯身上傳來的澎湃氣勢,只看對方將氣機鎖緊自己,已經是下了決心不會放過自己,除非肯說出寧采臣下落另當別論。偏偏身在這狹窄之極的山道,對方一上來又將氣機鎖緊自己,想脫身絕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說實話,只怕結果也不會好多少,說不定更糟也不無可能。   「既然你苦苦相逼,我只有與你拼了!」白河愁義憤填膺的道。   不等沙龍巴斯回答,白河愁已經是幻魔劍出鞘,揮撒出點點劍氣,搶先向沙龍巴斯刺去!   自己還要趕到南陽交差,然後去吳越見蘇百合,難道就被區區一個沙龍巴斯給擋住了嗎?   白河愁流星劍氣甫一出現,沙龍巴斯眼楮一亮,立生感應。   他選在這隘口伏擊白河愁,是鐵心不讓白河愁逃脫,對方如果想通過隘口就必須闖過他這一關。所以一現身就以精神配合氣機鎖緊對手,只要白河愁稍有異動,他的攻擊就將如長江大河般攻去。哪知流星劍氣一出,原本鎖緊白河愁的氣機全部被隔斷,感應到的只有咄咄作響的劍氣,像有數百支利箭同時射來似的,而白河愁本身的體氣卻被若隱若現,令人難以把握。   「來得好!」沙龍巴斯大喝一聲。   隨著聲音,白河愁疾風般的速度忽然有所滯行,像一下陷進了狂暴的風沙之中似的,發出的流星劍氣也像是遇上了流沙,被消磨得一乾二淨。沙龍巴斯借這一喝之聲,氣機盡放,生出重重碎沙般的氣勁來化解白河愁的攻勢。   白河愁還在驚駭之中,沙龍巴斯竟似可以不受絲毫影響般的長劍出鞘,當頭斬來。   白河愁好不容易才化解了沙暴般的氣機,卻難過得想哭,只因剛才搶先出手,就是打算搶得先手逼開沙龍巴斯,然後就全力遁走,只要出了這隘口,天大地大,沙龍巴斯想追上自己就沒那麼容易了。但現在蓄勢發出的流星劍氣卻被對方沙暴般的氣機抵消,變成沙龍巴斯趁機搶到先手,氣得差點想吐血。   清叱一聲,白河愁幻魔劍動,流星劍氣再現,與沙龍巴斯戰在一起。   轉眼間,在這狹窄的隘口處,兩人劍氣縱橫,展開一場激戰。   星月門的流星劍氣實是攻守兼備的上乘劍法,如果練至極處,攻出的流星劍氣既多且密,而且強弱平均,讓人難以找到破綻,既是在攻也是在防,所以才能和北楚夏侯家的大周天劍法並稱於世。沙龍巴斯本是天性好武之人,和白河愁交手本是想逼問寧采臣的下落,開始還留有餘力。但越打越興起,卻漸漸有些忘了。   白河愁接到第十三劍時,不由暗暗叫苦。流星劍氣的要訣是要不斷的運動中發出劍氣,配合星月門的斗轉星移身法,敵人又受劍氣所惑,更難把握自己的位置,只能被動的化解一波一波的劍氣,直至落敗身死為止。問題是現在在這狹窄的山道上,兩面峭壁,除了前進和後退外根本沒有施展身法的餘地,連劍氣惑敵的效果也被大大降低了。而且最糟的是本來想借先手之機限制沙龍巴斯的活動範圍,將他限制在隘口附近,結果第一波劍氣被竟被出乎意料的輕易化解,反倒喪失先機,被沙龍巴斯拉近距離。沙龍巴斯身前掠起道道靈蛇般的劍光,像一根根延伸出去的觸手,雖然速度比流星劍氣略有不及,但在這狹窄的環境中,迫得白河愁的流星劍氣亦只有相對集中起來,以往後退縮,並以流星劍氣密集的刺擊來分散卸勁。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避無可避,雖然每一分流星劍氣都已經盡量御去沙龍巴斯的氣機,但這樣連續硬碰硬,白河愁的功力到底遜了沙龍巴斯不止一籌,手臂酸麻不堪,真氣也滯行起來。   接到第三十劍時,情況越來越不妙。上次在天香樓上觀看沙龍巴斯和宮本寶藏動手自是不知實際情景,見沙龍巴斯不是宮本的對手,不免有些輕視之意,現在卻再不敢那樣認為。   沙龍巴斯長劍攻來,劍上力道固然驚人之極,更可怕的是隨著每一劍都從攻來的方向生出無數氣勁,像夾在狂風中的碎沙般迎面撞來,雖然傷不了白河愁,但起到了牽制敵人的效果;每一劍更帶動白河愁四周的空氣也生出變化,從四面八方向他擠壓過來,且肌膚上的灼熱乾燥越來越強烈。像在酷烈太陽之下置身於沙漠之中,四周乾燥了無生氣,被烈風吹起的流沙不斷與身體接觸,不但速度都受到影響,連身上的水份都正在被一分一分的搾乾吸走。   白河愁越打越心驚,為了化解對方凌厲的攻擊,他每接一劍都要以一兩退步來消解攻勢,這樣打下去,完全被動,而且身體上產生的異感持續下去,遲早因虛脫而被擒,這可不是辦法啊。   沙龍巴斯心中也暗暗點頭,他沒料到白河愁居然接了三十餘劍還能有攻有守,這時他倒希望對方能再多接幾劍,讓他進一步的看看流星劍氣的奧妙之處。   突然白河愁冷哼一聲,這次一步也不退讓,流星劍氣消失不見,代而換之的是幻魔劍代成一道黑色長虹般的斬出,與沙龍巴斯的長劍對撞在一起。   一聲金鐵交鳴,從幻魔劍上傳來的力道剛猛異常,與剛才御使流星劍氣的心法完全兩樣,沙龍巴斯猝不及防,被撞得硬生生後退一步,再看白河愁,他已經脫出了自己布下的炎漠氣場,正在丈外距離喘著粗氣,惡狠狠的望來。   沙龍巴斯持劍道:「白兄不用難過,炎漠氣場是我從大漠白晝酷烈無比的氣候中悟出,就算是宮本寶藏在我的氣場之下,仍不免吃了小虧。現在你應該知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如今可願將寧采臣的下落告訴我?」   白河愁一面調勻氣息,一面道:「呸!如果不是在這狹窄的地方,你未必能奈我何!」   沙龍巴斯點點頭道:「不錯,通過剛才的交手來看,星月門的流星劍氣似乎在寬闊的地方更能發揮威力,你在這裡和我動手,功力又比不上我,自是優勢全無。不過我有自信,就算換個地方,我一樣能敗你於我黑痕劍下,不過多費點力罷了。」   趁沙龍巴斯說話之機,忽然從白河愁口中傳出既快且密的吟聲,沙龍巴斯皺了皺眉,卻作出沒有任何動作阻止。   「咒文?你還不甘心嗎?好,我就讓你敗得心服口服。」   白河愁用的正是咒文,這是月淨沙傳給他的地御之咒,能聚階ua氣增加自己的防禦力,此處又是山隘,聚階ua氣更加容易。雖說神武大陸上的咒術施展之時,腳下會出現符咒之陣護體,但白河愁咒術修為淺薄之極,以沙龍巴斯剛才表現出的力量,應該可以輕而易舉的攻破防陣,所以才要趁沙龍巴斯說話之時進行。   咒音吟完,白河愁只覺地氣入體,不但精力有所恢復,而且體膚變得堅韌起來,不禁暗暗心喜。   「算你狠!我打不過你,我跑就是。」白河愁不敢背對沙龍巴斯,身形不變向後疾退。   沙龍巴斯沒料到他以地御之陣增加了防禦力卻是為了逃跑,不由一愣,好在在這段狹窄的山道,白河愁的身法受到限制,又不敢背對沙龍巴斯,所以自信絕對能生擒他。   「哪裡走!」沙龍巴斯手中黑痕劍隨他身形疾刺而出,向白河愁疾追。   兩人相距不遠,山道狹窄難行,白河愁不轉身後退,速度受到限制,靈活度更是怎麼都比不上沙龍巴斯,幾個呼吸間距離就從一丈拉近到五尺。   沙龍巴斯正想重施故技,將蓄勢已久的真氣盡放,製造開始交手時那種塵暴般的氣場進一步減緩白河愁的速度,然後再不留情,全力將他拿下。不想白河愁卻哈哈一笑,搶先出劍。   「沙龍巴斯,你終於中計了!」   突然眼前一黑然後一亮,白河愁消失不見,一陣天搖地動,大小不等的數十塊山石從峭壁之上滾落,向自己砸來。   沙龍巴斯雖不知是怎麼回事,但情知中計,身體忽然急旋起來,彈指間旋至身形模糊,臻至極臻之時,急旋停止,大喝一聲,咬破舌尖,所有旋力傳到手上,手中黑痕劍急斬而出。   騰身半空,來到沙龍巴斯頭頂的白河愁本來正一劍刺出,剛才他以精神力注入幻魔劍,再次發動幻魔劍的異能,製造出幻覺想讓沙龍巴斯上當,趁機傷敵。   沙龍巴斯開始自是上當,被幻力所惑,但峭壁狹窄,他也無計可施,只得急旋起來,施展那日與宮本寶藏對敵時曾使出的疾風流沙劍,拼著被幾塊較小的石頭砸傷,也要一劍逆沖,衝至安全的地方。誰知眼中所見,幾塊較小的石頭已經砸中自己,雖然劇痛,但卻如被利刃破體似的,好在在急旋之中,卸去了不少力道。他立時明白過來,這不過是白河愁用什麼東西製造出來的幻覺罷了。於是咬破舌尖,借疼痛感來擺脫幻覺,雖眼中仍然看到的是砸來的山石,但白河愁躍至空中刺來的一劍,氣機盛放下卻再也瞞不過他。   山道間又響起一聲巨響,白河愁越過沙龍巴斯應聲向上拋跌,才一著地,口鼻滲出大量鮮血,慘不忍睹,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爛了好幾處,雙臂的的衣袖亦被劍氣所摧,裸露在外。   白河愁不敢停留,雖然剛才的交手,吃虧較大的仍是自己,但以氣合術配合黑暗鬥氣斬,加上先前地御之陣增加的防禦力,總算沒被沙龍巴斯送上西天。   沙龍巴斯剛才受對方幻覺所惑,吃了大虧,盛怒之下,幾乎是全力施出狂風流沙劍,剛才在空中互擊,幻覺終於消失。黑痕劍與白河愁的幻魔劍硬撼,白河愁如被雷電劈中,向隘口處拋跌,但沙龍巴斯也是頗不好受,加上剛才被刺了兩劍,雖然在急旋之中沒傷及要害,但傷勢亦不輕。   「你我無怨無仇,只要你肯說出寧采臣的下落,我們就此罷手如何?」沙龍巴斯聲音嘶啞的道。   沙龍巴斯剛想跨步,白河愁將手指伸到嘴邊,吮了吮血面帶冷笑。   沙龍巴斯道:「我不會讓你逃掉的,你現在的傷之重遠在我之上,沒有個十天半月休想回得原狀,還是乖乖說出邪修的下落吧。」   白河愁血污滿臉,此時聞言卻以眼芒畢現的道:「剛才,你說,如果在寬闊的地方,你一樣能勝過我。現在我就告訴你,你錯了。也許我還不是你的對手,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你絕對奈我不何!」   沙龍巴斯怒喝一聲,一劍斬出,但白河愁已經以驚人之極的直線速度越過隘口,消失在他視線之外。   「下次你倒霉時最好不要遇到我,不然掉進了井裡,我一定抱塊最大的石頭扔進去!」   沙龍巴斯沒想到白河愁在受傷之後還能施展出這種身法,速度比與他交手時還要快上許多,只是也因為太快了,靈活性似乎不足。   腦海中記得的最後一幕是白河愁手指離開嘴唇向後疾退的情形,沙龍巴斯嘴角綻開一絲笑意,黑痕劍歸鞘。   「那麼祝你一路順風,不過你如果以為這樣就能逃脫來自沙漠中人的追蹤,那同樣是大錯特錯,相信我,我們一定還會見面的!」   聖京城內,幽冥宗名震天下的大門前,一個背負長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前,仰望門匾。   「什麼人?你不知道這是幽冥宗嗎?沒事就滾遠點,聽到沒有!」守門的幾個黃衣門人中走出一個站在階台上叉腰大聲喝斥道。   那中年男子微策頜首,絲毫沒有洛u髡揀C   「請稟告貴派夜魅冥,說舊識來訪。」   「喂,你到底是什麼人?」另一名弟子謹慎一些,走過來問道。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緩步登階道:「算了,這麼麻煩,還是我自己進去吧。」   「站住!」   「你敢闖莊!」   幾名弟子神色緊張,刀劍出鞘,但都懾於來人的鎮靜自若,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要知幽冥宗威懾四方,來人竟想硬闖,想必技藝不凡,自己幾人絕對擋不住,但如果不虛張聲勢,只恐日後受門規制裁。   中年男子充耳不聞,幽冥宗弟子搶過他身形,堵在莊門門檻處,緊張的看著他,心中求神拜佛他能停下來。   好在這男子走到匾下終於如他們所願的停了下來,背負雙手眼望前方,當眾人都稍鬆一口氣時,接下來從他口中發出的聲音卻足以震動整個京城。   「月滿樓請夜魅冥一戰!」    神武篇 第三十二章 北地商人      紅霞慢慢的滲入雲層,像無形的手正在將鮮紅的墨彩往那一片白色的海洋中傾倒;風捲雲湧,雲層激烈的翻滾,將一幅瑰麗的景象呈現在世人眼前。   蒼涼清澈的江水緩慢的流動著,一艘停泊在江邊的客船輕輕隨波蕩漾,客人們走出船艙,在船的兩頭舉目眺望,觀賞黃昏時分動人的江景。   「阿爹,好美耶!還有這水,你看,好清亮。」一個十三四歲,臉蛋紅紅的小姑娘指著天邊的晚霞興奮的道。   忽然所有人感到身體一輕,船家鬆開了將船固定在岸邊的繫繩,挺直了腰,粗大的嗓門混著濕潤的江風傳入剛才那小姑娘的耳中。   「呵呵,小姑娘,不是我阮老四誇口,世上沒有比這發源於大雪山之顛更清澈的水了。不信,你喝一口試試,要是在白天啊,就像翡翠一樣,一點雜質都沒有,我們這些江人口渴時,都是飲用江水的。」   江風拂亂了小姑娘的秀髮,她好奇的道︰「這江水好喝嗎?」   阮老四沒說話,傲然一笑,返身從艙內拿出一個用木桿與勺子綁在一起的長柄勺道︰「我們都是靠這琉璃江吃飯的人,從我阿爹那艘只能容納幾人的小船開始到如今這艘能運送三四十人的客船,二十多年了,我們兩代人總算是有了一點出息。但有個習慣始終沒有變,那就是喜歡用勺子直接取江水解渴。」   小姑娘不由自主的點頭,阮老四返身回艙,粗大的嗓門又一次響起︰「翠花,開始準備晚飯吧。老五,趁著還能看得見,打幾條活魚上來,讓客人們嘗個鮮;老六老七老八,繫好帆;虎子,幫幫你娘。」   船家有條不紊的指揮著,船體緩緩離岸,江帆慢慢升高。只等江帆升到最高點時,就船客們也放開了胸懷,沐浴在江風之中。   正在此時,一個氣急敗壞的少年聲音打破了這完美無瑕的一刻。   「喂,船家,快停下來,等等我呀。」   船上的人望向聲音來源處,只見一個身上衣衫到處破破爛爛,連兩隻手臂都裸露在外的少年正以快若奔馬般的速度向江邊疾馳而來。   剛走出船艙的阮老四眉頭一皺,將手拿到嘴邊,大聲道︰「這位小哥,船已經離岸,再停下來不大吉利。現在天剛黑,我勸佻你還是趕快回鳳陽去,找家客棧住下,明日再趕路吧。」   那少年沿著江邊隨船跑,邊跑邊道︰「我有急事要趕往南陽,請停下來讓我上船如何?我願多付船錢。」   船上的小姑娘不忍的道︰「那個,阮,阮大叔,這位大哥好像真的有急事,不如你把船停下來,讓他上來可好?」   阮老四搖頭道︰「要停下來,先要降帆減速,再緩緩靠岸,好在這裡環境我熟悉,並無什麼暗蒴,倒也容易辦到;只是船已經離岸再停下來,先不要說別的客人允不允許,在我們眼中已是不大吉利的。」   小姑娘吐吐舌道︰「我阿爹教我,出門在外要予人方便,那位大哥看來很可憐耶。」   阮老四微微一笑指著那正在跟著船跑的少年柔聲道︰「小姑娘一副好心腸,將來一定能嫁個好人家。」   「大叔~~~~~你在說什麼啊。」小姑娘才被江風吹涼了的臉頰又滾燙起來。   「多謝老哥貴言,多謝老哥貴言。」小姑娘的父親連忙拱手稱謝。   阮老四正言道︰「小姑娘,不要怨大叔心硬,你看他衣衫破爛,兩臂裸露,面帶凶光,腰下配劍,我哪敢讓他上船?萬一不妥,我豈不是害了船上諸人?」   「大叔,我,我錯怪你了。」   阮老四正想再語重心腸的對這善心小姑娘說幾句,岸邊那少年突地大喝,聲音隔著近四丈的江面清晰的傳入眾人耳中。   「那船家,你到底停是不停?」   阮老四來到舷邊揮手道︰「這位小哥,恕阮老四不能從命,你還是快回去吧。」   「好!你不肯停下,我就自己上你的船!」那少年大怒道。   話音剛落,那少年竟然拔地而起,縱身一躍,如利矢般射向客船。   船上傳來驚呼聲,阮老四更是又驚又怒,這少年果然不是什麼好人。   那少年當真了得,一躍就是三丈左右,姿勢優美之極,但正在眾人要叫好時,突然身體顫抖,向下墜去。眼力稍好的可以看到他面上出現了驚駭的表情,絕非做作,可惜半空中無物可借,只能任由身體下墜。   船上又是數聲驚呼,阮老四卻是一陣躊躇,把這少年救上來的後果難以預料,但就這樣眼睜睜的看他掉入江中,萬一不善泳術,因此而死,又有愧於心。   「大叔!」小姑娘也驚叫道。   便是短短時間,那少年已經直墜江面,眨眼間半個身體入水,眼看就要被江水吞沒,就在這時忽然奇跡發生。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那少年已經急墜的身體忽然間改急墜為上升,不知哪來的力量斜線直衝向已經又駛開數丈之遠的客船。   一聲悶響,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少年的頭已經狠狠撞在了舷木上,令得船身微晃,上升力量頓失。   少年怪叫一聲,心不甘情不願的又向下墜,阮老四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便在這時,身邊微風一動,一道人影射出,躍出船去,及時的伸手抓住了那少年。   救人的是一個英俊的文士,右手緊抓船舷,左手拉住了那已經雙足入水的少年,兩人就這樣吊在了舷邊,阮老四這才清醒過來,與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兩人一齊拉了上來。   「多謝,多謝。」少年下半身濕淋淋的,像堆爛泥似的躺在甲板上。   救他的人看樣子不過比這少年大上兩三歲而已,白袍覆體,頭髮烏黑發亮,整齊如羽,眉清目秀,鼻直口方,正是那種走在街上能令懷春少女暗暗窺視的英俊男子。   江風吹得他身上白袍作響,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令人怦然心動的難言特質,讓人覺得他的每一個姿勢都是那麼好看,上一個動作與下一個動作又是那麼自然和諧,渾然天成。   小姑娘悄悄的向後退了一步,拿眼偷瞧這玉樹臨風的白袍男子,臉頰更加紅潤了。   「不用謝,只是舉手之勞。不過瞧閣下剛才的身法,實令在下讚歎。」白袍男子柔和好聽的聲音傳入少年和諸人的耳中。   剛才還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似的少年忽然一個鯉魚打挺站立起來,眉開眼笑的道︰「哪裡,哪裡,不過是彫蟲小技罷了。我原本計算應該能成功上船的,誰知這船卻動了。」   少年有些懊惱的道,竟不把剛才的驚險當一回事,似乎還大為剛才沒把水流變化計算在內而生氣,眾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小姑娘好奇的打量著這古怪的少年,忽然間覺得此行有趣起來。面前這兩人,一個俊秀無比,另一個雖然衣衫襤褸,也沒有前者那種動人的容貌,但站在這白衣男子面前,竟然給人以另類的神秘感,讓人好奇。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比身上衣色還要潔白的牙齒,更添三分魅力,讓那小姑娘又將目光偷偷的望向他。   「天色已晚,江上苦寒,如若不棄,便請入艙,由我請小兄弟喝一杯烈酒驅驅寒。」白袍人笑容似江心的漣漪般擴散至臉上每一寸肌膚,負手悠然走向已經燃起了油燈的船艙。   「這麼冷的天,你,你怎麼弄成這樣子啊?」害羞的小姑娘跟在兩人身後入艙,終於忍不住悄悄問道。   那少年回過頭來肅然道︰「我遇賊了!」   「在下白河愁,還沒請教兄台大名呢。」少年喝了一口酒道。   白袍男子微笑道︰「在下楊戩,此行是前往南陽,卻不知白兄弟為何弄得如此狼狽?」   這少年正是好不容易從沙龍巴斯手下逃掉,趕到鳳陽郡的白河愁,一路上,他只來得及清洗了一下身上的血跡。想起進入鳳陽時,因為這副怪樣差點被守城的士兵拒之門外,身上的傷勢沒有半個月休想復原,不然也不會躍江時因傷而墜江,迫得使出再動。   白河愁不由恨恨的道︰「算我倒了八輩子的霉,遇上那大惡賊,要不是我還有自保之力,差點就落在他手裡。」   楊戩端起酒道︰「哦,我也曾拜師習武,雖不敢與天下英雄並肩論道,但拜過的師多了,結識的朋友也有那麼幾個,所以武力雖沒有,但眼力還有幾分的。剛才白兄弟所用的身法似乎是南方三大派之一星月門的斗轉星移之術,不過墜江後重新躍起的身法我卻不知道了。」   白河愁放下酒杯道︰「不瞞楊兄,小弟正是星月門不入流的弟子之一,此行也是趕去南陽,剛才讓你見笑了,師門身法不到家,貽笑大方。唔,對了,卻不知楊兄是作什麼生意的?」   楊戩凝視了他一眼,以手拍大腿道︰「原來你真是星月門的弟子,我素來敬仰星月門,南方從東到西,只要一提起貴派,無不豎起大拇指啊。南陽統帥水軍的慕容傑大將軍二十年如一日鎮守江南,如果不是有他在,恐怕北楚早已跨江而來,戰亂再起了,卻不知令師是星月門哪位高人呢?」   白河愁聽到有人讚譽自己的師門,不免有些飄飄然,哈哈笑道︰「多謝楊大哥了,家師月滿樓,不過小弟今次尚是第一次出師門。」   「難怪,難怪,原來是當今星月門宗主的弟子,令師雖向來低調,但我所聽到的,人人都認為令師一身技藝絕不在其他兩宗之下。」   楊戩正言道︰「不知小兄弟你信也不信,今日我雖是第一次見你,卻有一種感覺,他日你必是轟動天下的人物,未必就在慕容將軍之下。」   白河愁聽得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他本是戒心極重的人,但這楊戩身上自然有一股奇特的氣質,令人深信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對他生出好感來。   白河愁舉起酒杯與楊戩踫杯,兩人一飲而盡。   「如此說來,白兄弟此去是投入慕容將軍麾下效力了。」楊戩歎道。   白河愁道︰「不瞞你說,我此行確是奉師門之命前去見慕容師叔的。」   楊戩目光爍動︰「莫非是北楚又有什麼舉動?白兄弟別怪我好奇,只因我這種商人最怕的便是發生戰爭。南北已經有二十餘年未發生大戰,只偶爾發生試探性的磨擦,我等商人才能往返於南北之間,將北方的毛皮、人參、藥材販至南方,又將南方的綢緞、瓷器、珠寶運往北地,從中取利。如果再度爆發大規模的戰爭,運輸受阻,不能及時將貨物運至目的地,不免坐看錢從手邊溜走;如若遇到亂兵搶匪,更是血本無歸。」   白河愁擺手笑道︰「你可以放心啦,北楚倒無進攻之意,只不過是吳越發生了動亂,但朝廷已經下令要平亂。」   楊戩大慰道︰「那我就放心了,正好我托以重金,請得北境瑯派下月替我護送一批藥材,裡面還有一根千年人參,一般的小賊自是不懼,但如果爆發戰爭,那就讓人擔心了。」   白河愁奇道︰「原來如此,不過你又為何獨自一人先來南陽,不隨瑯派一同來呢?」   楊戩又倒了一杯酒道︰「我是先來打點一些事的,而且我先來南陽亦另有意義,如今能結識白兄弟,說不定能助我一臂之力。」   白河愁訝然道︰「哦,我能幫上你什麼忙呢?」   楊戩微呷一口酒道︰「慕容將軍除了神武過人之外,膝下還有一女。」   「嗯,你說的是慕容霜師姐吧,我還沒見過她呢。」   「正是此女,虎父無犬女,我此行正是想與她攀上關係。」   白河愁古怪的看了一眼楊戩道︰「聽說我這位師姐亦是位大美人,你該不會是仰慕她吧?這,我可幫不上忙。」   楊戩聽他一口氣推得一乾二淨,雖說是意不在此,另有目的,也不禁失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這位慕容小姐設計的衣飾名動南方,深得南方閥門仕族欣賞;有人得之,傳至北楚,竟有貴婦以千金求之而不得,這才外人眼中不過是飯後笑談,在我這種市儈商人眼中卻是無窮潛機。我正是想結識慕容小姐,求得她的專許權,願以四六之利,將以慕容為名的衣飾運至北方,設立專鋪,必可大獲其利。」   白河愁拍掌道︰「好主意啊,慕容師姐的衣飾當真是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你如果真能運至北方販賣,必能獲利,原來你是想我幫你引晉?」   楊戩舉杯道︰「正是如此,此事就拜託你了,萬勿推辭。」   白河愁想了想道︰「好吧,我素來不喜歡欠人人情,今天你怎麼都幫了我一把,不然我就掉進水裡了。我也不敢在你面前打下包票,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幫忙便是。」   楊戩展顏笑道︰「多謝白小兄弟,如若事成,必有厚報。」   這一路上,白河愁與楊戩混熟,知道他祖輩經商,曾經家道中落,家產落入他人之手,以致他幼時生活艱苦,幸得其父至友,當今瑯派宗主泉嘯天相助才能再興家聲,故與瑯派關係密切。   瑯派是近十年間才崛起的宗門,在北方雖比不上七大宗門,卻也不遜於白河愁所知的紫雲派、伏摩宗以及另一個落日馬場,算得上是七大宗門之下較有實力的宗派。   白河愁心中有些納悶,自己懷中連紫雲派的功法秘籍都有,卻沒有瑯派的,也不知是寧采臣當年對瑯派不屑一顧,還是沒有得手?不過,這恐怕只有寧采臣還魂才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了。   對於楊戩此人,白河愁疑心漸去,難得的對人生出好感。他初見楊戩,從他面相氣質來看,怎麼都想不到他竟會是一個商人,聽得他一番解釋,才知他其實更想往遨遊於天地之間,只是身為楊姓,不得不繼承祖業。   從鳳陽郡至南陽城,水路原本需月餘方可至,但不知是不是終於擺脫了沙龍巴斯那霉星的原因,一路上竟然順風順水,連半輩子在江上往返的阮老四也大呼少見,,除去沿路曾停靠泊點補充物資,竟然只花二十日便到了南陽附近。   兩人走下跳板,白河愁伸了伸腰,他已經穿上了楊戩的衣服,脫去了那破爛不堪的舊裳。   「楊大哥,就此別過,你在悅來客棧中等我的消息便是。」白河愁道。   楊戩含笑道︰「也好,不過不論此事成與不成,我都感你的盛情。」   白河愁難得的感到一絲異樣,感覺如果不替楊戩說項,會生出愧疚之情,何況,他似乎還答應了事成後有重謝。   「你放心我此去見過師叔之後,如有機會,一定在慕容師姐面前提起你。」白河愁真心誠意的道。   兩人揮手別過,白河愁向城門而去,楊戩則在岸邊等待力夫將所攜物品搬運下船。   「唔,如果近日慕容的水軍調動不是針對北楚,難道會是因為吳越?」    神武篇 第三十三章 空襲南陽      南陽是琉璃江中下游最繁華的重鎮,北面臨江,東面瀕海,水陸四通八達,南北商人多會於此,亦是南朝沿江三段佈防重要的一環。   整個南朝的江防沿琉璃江分為三段,上游發源於崑崙山,亙古不變的崑崙地勢複雜,如無西崑崙門人引路,任是千軍萬馬至此,也是有去無回;跨過崑崙卻是大食國,夜家以聖京為中心,覆蓋附近鳳陽、諸城等數個沿江城塞布成防禦之勢,這兩百年間,北楚只攻擊過一次,無功而返,便不復再來。   中段開始水流湍急,素有「烈日大旗」之譽的赤家軍鎮守於大日城,赤家以騎兵為主,素來訓練有素,斧槍弓無一不全,赤無極本人更曾歎道:如若不是南馬不及北馬,赤家騎兵定可勝過北楚。北楚七擊中段,三次渡過琉璃江,最成功的一次曾於五十年前借助空中優勢加上內應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渡江成功,並在付出相當代價後,趕在赤家援軍到來前攻破了紅雲城,並順勢建起供援軍南下的橋樑。可惜仍是以失敗而告終,北楚水軍不敵來援的南朝水師,橋樑被毀得一乾二淨,北楚加盟國,總共近三分之二的軍隊只能眼睜睜的隔江飲恨。侵入南朝的北楚軍遭到赤家的全力反擊,被迫退回紅雲,繼而又受到夜家遣軍攻擊,支持月餘,終於被攻破城門,六萬大軍死傷得只剩下五千不到,留得性命者或屠或俘,命運悲慘。   至此一役,北楚終認識到欲攻南朝,先得控制琉璃江。然而當年神武立國,本就較為重視步騎而輕水師,南朝之所以水上戰力勝於北楚,皆因南朝之主白家系靠與異大陸通商聚財崛起之故,所以立國之後,在南陽瀕海處建立有史以來最大的造船塢,更求得西崑崙為其研製改造。傾西崑崙之力,又有南朝的全力支援,不但在船體及裝備上遠超前代,更發明出了將車輪置於船身兩側,牽引連軸,士兵腳踏發力,使航速在逆風逆流時也無所懼的車船。紅雲一役後的二十年間,北楚數次進犯南陽,卻始終不能得手,於是止念,再未染指琉璃江。   到得白天道即位時,夜、赤、星月三宗人才輩出,又提拔了閥門之外的人為將,南朝國力日盛,終生出反擊之心,只欠時機而已。白天道即位第三年,恰逢楚王一夜間暴死於寵妃宮中,朝中大亂,諸子爭位,為此準備已久的南朝趁機發難,渡江攻入北楚境內。生於吳越的林鎮南成名於此役,南朝攻勢令天下為之震動。在諸皇子背後支持的各方勢力被迫搭成妥協,捧了一個最不可能成為楚王的人稱尊,然後發出會盟令,大食、摩雲及草原部落等盟友紛紛來援。南朝久戰不下,漸生退意,直到御駕親征的白天道與突入亂軍的燕赤霞兩敗俱傷後,南朝終於全面退兵,北楚雖藉機追殺,但仍被慕容的水師擋於琉璃江上,眼睜睜的看著大部份敵軍安返南方。   此役,南朝雖然最終被迫退兵,但卻給北方造成難以估量的後果。因一開始楚王暴死,諸子爭位造成的混亂,無人能抵擋南軍,北楚在此役中的死傷在南朝之上,元氣大傷;此外求助於大食、摩雲等屬國,繼位的楚王又體弱多病,不喜上朝,荒廢國事,使得大食等生出輕視之心。   此後至今,北楚再無大規模的南侵,頂多只依仗空中優勢,以大江之北為基,遣飛行部隊不時騷擾。南朝則再次求助於西崑崙,苦思應付之法。   泊船的碼頭離南陽城不過一里之遙,遠遠可以看見灰色的城牆,白河愁沿路快步而行,不多時便至南陽城下。   守門的士兵盤問了一番白河愁,白河愁耐著性子一一答完,這才被通關放行。   剛進城門,前行不過二十餘步,忽然耳邊響起驚天號角之聲,頓時眼前大亂,商舖急忙關門,行人橫衝直撞,奔逃狼狽,不一會兒就只剩下白河愁一人獨處於街心。   白河愁不禁大奇,展開身法拉住一個沒來得及從眼眸中消失的行人問道:「喂,大叔,剛才你還在賣水果,為何忽然脫下衣衫將水果一包就跑?」   那漢子神色驚慌,抬頭望天,只見風清雲朗,並無異常,白河愁更為疑惑。   「快放開我啊,你沒聽見城樓上已經吹響了號角聲了嗎?」那漢子掙扎起來。   「為什麼號角吹響,你們就要跑?你告訴我,我立刻就放開你。」   那漢子見自己不論怎麼用力都不能從白河愁手中掙脫,只得道:「莫非你從來沒到過南陽?號角一響,代表北楚人又來了啊。」   白河愁睜大了眼道:「北楚人?他們不是隔著琉璃江的嗎?」   「唉,他們不是從水上來,是從空中來。」   白河愁聽得一怔,那漢子趁機用力一掙,只聽衣衫撕裂的聲音響起,白河愁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向前跑去。   白河愁搖搖頭,他要追回這人本是易如反掌之勢,但既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倒也不必,自己雖無懼於北楚的飛行部隊,但尋常人卻是畏之如虎。   一念及此,白河愁立在街心,瞇眼望向天空,心忖倒要瞧瞧這些能令南朝皺眉的北楚空軍到底有何能耐!   不過短短幾息之間,琉璃江對岸方向傳來巨大振翼聲,一大片像烏雲似的黑影出現在天邊並向南陽城快速移動,轉眼即至。   白河愁初見這些北楚飛行部隊,不禁又驚又奇,只見前軍數量較多,約有千餘黑羽如鐵,根根似箭,竟是比尋常鷹雕大上許多的巨鷹,鷹背有人,以繩索將己身與鷹體固定,手執長矛;右軍只及前軍一半,座騎軀體如虎,卻肋生雙翼,好不威猛。   白河愁倒吸一口涼氣,立即撒腿就跑。其實他只是想看看而已,卻絕無以一人之力與這接近兩千的飛行部隊為敵之意。   入侵而來的北楚空軍已經分成幾隊,肆意的疾衝上升,劃過長空,以手中槍矛借疾衝之力掀頂折屋,卻始終不見南陽軍出現。他們也只不敢靠近城樓,只因顧忌弓弩。其中一隊居高臨下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沒命狂奔的白河愁,暮地急降,數十騎呼嘯而下,緊追而來。   白河愁正全力展開斗轉星移之術,以比奔馬還要快的速度沒命似的狂奔,心中卻是大罵南陽軍無能,竟然任由北楚橫行無忌。   後面響起巨大的撕帛聲響,似乎正有颶風肆虐南陽,想是北楚軍已經在開始展開破壞行動,可恨的是自己亦正被追殺,哪敢回頭。   白河愁斗轉星移術施展至極處,竟與天上的飛行騎兵不相上下,但那數十騎竟然也緊追不捨。如此全力施展,還要顧及障礙物,白河愁的速度終於受到影響,每一口氣盡,新氣再生之間,與追兵的距離都不斷縮短。   幾口氣間沒頭狂奔竟到了南陽的中心街市的十字路口時,突然間背後氣流驟變,肌膚如刀割般難受,白河愁想也不想的橫移三尺,身前一道狂風刮過,卻是一個最先追到的巨鷹騎兵疾降下刺落空,劃過一個優美的下弧形又重新升上半空。   還沒等白河愁回過神來,又一個巨鷹騎兵和一個翼虎騎兵相繼展開攻擊。那差不多有兩丈長短的刺槍再加上疾衝而下的力道,恐怕就算是一塊千斤巨石也要四分五裂。事起倉促,白河愁根本鼓不起勇氣硬接,只得挪騰閃移,好在如論斗轉星移之術在門中恐怕連兩位師叔都要遜他一籌,竟被他接連躲過。   大氣都還沒多喘一口,兩隻巨鷹和翼虎的攻擊又至,這一次更是從三個方向刺來。白河愁瞬間就判斷出這三道攻擊看似迅猛,實際上卻有速度上的差別,配合得恰到好處,就算躲得了第一個,也難以逃脫第二個的攻擊,何況還有第三個,不禁頭痛得想立刻鑽入土內去。   奇幻大陸上各系轉職都涉及到精神力,尤以暗黑系為最,只因其他系都可借助神明之力,且轉職失敗生還機會極大;唯獨暗黑系卻多是以己力強行轉職,所以轉職便是以性命為注,如若失敗,無物可憑,勢必被強大的負之力吞噬掉所有精神,變成一具乾屍。白河愁雖是得黑帝斯相助突破轉職第一關,但黑帝斯助他轉職時卻有意讓他先以己力嘗試,見他不支才施加援手。(此處特別說明,是為了說明奇幻篇中朱利安的第一次轉職的區別。朱利安轉職雖然也有人幫助,但卻是幫手以自身精神為導引承受了大半戰神意志,以最快的時間完成。可以這樣說,朱利安就像是被打了麻醉的人,並不知道手術是如何完成的;而白河愁轉第一次職時卻是先以己身承受負之力的頻率,故精神力的提升不可同日;這也是朱利安第二次轉職才引導出異能,而白河愁第一次轉職就引出異能的原因)   轉職成功之後,仍有一個適應和磨煉的過程,才能逐步將戰力完全發揮。如是換成黑帝斯,必是不斷以戰鬥來熟悉掌握。白河愁戰鬥經驗雖不比上黑帝斯,但星月門的太初紫氣追求重返先天之境,在煉氣的同時亦起到類似作用,不知不覺對精神力有所幫助;再加上白河愁先天有異常人之處,感官之靈敏早己超出他這年齡應達到的程度。所以如若換成常人不免心慌意亂,他卻可以在巨鷹和翼虎同時攻至之時就覺察出其中的細微之處。   不過知道歸知道,白河愁也是無計可施。如若對方就只有這三個飛行騎兵,面對面的戰鬥,他自信有勝無敗,但發現眼下如此多的飛行部隊,又沒有南陽軍牽制,全衝著他來,自是非跑不可。因為一開始就在逃,對方借助飛行之利,接二連三的攻擊,速度之快比起一流一的高手也不多讓,只不過靈活度差了許多而已,他幾乎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算拼盡全力,跑出眼下這一記圍殺,後面還有數十騎,又如何應付?   急中生智下,白河愁足尖一點身體看似要左上脫出,最先要攻至的是從左側衝來的飛行騎兵,果然應機在半空中略略的調整了角度,只要再下降三丈左右,以飛行騎兵的速度,就算白河愁全力施展斗轉星移,也無法脫出攻擊範圍了。   就在這時,白河愁微微一笑,不向前衝,卻向側移五尺,變成先迎擊右側的飛行騎兵,令得對方也下意識的加快了速度疾衝而下。哪知白河愁越來越瘋狂,一口氣彈躍第三次,竟令得後上方的飛行騎兵也隨他的移動而變速。   三個飛行騎兵所用的攻擊方式正是依平時北楚空軍慣用的狩獵之法,一個接一個的攻擊,就算是比白河愁再強一倍的人,也只有逃的份;但不論你如何躲避,終究仍是在地上,就算以北楚雲家天下無雙的速度仍不免因地形和障礙物而減速,像這樣遇到數十個飛行騎兵連番疾刺,不被刺死亦被累死。沒想到白河愁竟然發了瘋,不但不逃了,還跳來跳去,將三人原本完美的攻勢弄亂,連後面其他騎兵也不得不放緩速度。   這幾下兔起鵲落,三個飛行騎兵的速度固然是迅快無比,白河愁的速度在短距中全力爆發,更是快若閃電,令得敵人也幾乎是依本能展開攻擊,發生得實在太快,哪裡還顧及得到先前的戰略。到得三人都一起疾衝而下時,才意識到如若這樣下去,白河愁固然是要被三支刺槍串成人肉串,但自己三人只怕也是在劫難逃。   在這種電光石火之勢下,按常理,依幾人的速度恐怕等他一口新氣提起時,三支刺槍已經到了面前,三個飛行騎兵雖知多半是四人同歸於盡之勢,但衝勢太急已經無法避免。哪知就在這時,明明已經一口氣盡的白河愁臉上忽然出現一個詭笑,身體並未有任何動作卻如有線牽引似的突然改變方向,像一支被人大力擲出的標槍般向旁射出,速度之快,竟不亞於飛行部隊中速度最快的巨鷹在百丈高空之上以全速前進。   三人大駭,眼睜睜的看著白河愁笑意未盡的撞破一間商舖的木門,沒入房中,自身三人雖顧不得許多,將長矛丟掉,卻仍是收勢不及撞在一起,如此大力頓時連人帶騎變成三團模糊血肉。   白河愁摸了摸頭上的兩個大青苞,痛得直咬牙。剛才他故意造成看似不及,四人同歸於盡的局勢,實際上卻在力盡時借助異能再動逃生,只是再動時精神集中,無力控制真氣,如此硬生生的撞門而入,差點暈了過去。   雖是在屋中,也可想像得出現在外邊的情景,如果想不出脫身之計,一旦屋頂被掀開,仍是有死無生之局,白河愁想想都心驚。   這時,忽然外面傳來驟雨般的聲音,間中還夾雜著聲聲慘叫,聽得有人道:「慕容軍出來了,大家小心一點,我還以為他們要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呢。」   白河愁立刻精神大振,連頭上的疼痛都忘了。如此時刻,自是瞧熱鬧的好時機,如果慕容軍能勝得過北楚的空軍,更是痛打落水狗,一血前恥之時。   白河愁來到撞破的門邊,向外望去,卻看到天空中好不熱鬧,除了北楚的巨鷹翼虎之外,又多了一種通體雪白肋生雙翼,頭上長有獨角的駿馬飛舞空中。   悄悄走出,見到,對面屋舍上已經站滿了弓弩手,一些手執強弓利箭,另一些更是手執能以機械發力的連弩遙指空中。有獨角天馬不斷飛上天空,數量勝於北楚軍,但如論戰力,似乎遠有不及之處。與巨鷹相比,還勉強對以一敵一,但北楚翼虎軍卻是強悍兇猛,兩個天馬騎兵合力仍有不敵之勢。好在天馬騎兵倒也聰明,只要呈現出不支之態,並不戀戰,立即下降,引得敵軍隨之,地上的弓弩必放過天馬再如驟雨般射去,射傷不少敢緊緊追趕的北楚飛行騎兵。   「慕容傑,你只敢依仗弓弩手,枉稱英雄豪傑。」半空中不知是哪一騎發出洪亮的聲音,雖然隔著數十丈的高空,竟如平時說話,可以想見必是一等一的高手。   白河愁又驚又喜,舉目望去,卻見十字路口處一老一少兩騎並立,其中年紀較老的那人細眉朗目,全身貫甲,聞音縱聲大笑道:「羽清流,你我打了快二十年了,你又何嘗不是欺我南陽只有天馬,不是你翼虎騎兵的對手?我慕容傑從未自稱英雄豪傑,即是戰爭,自是什麼手段都可施得。我勸你還是快快退去吧,這麼多年了,每次都如此,說到恆心耐心,我是甘拜下風,對你仰視有加。」   「哈哈哈,好個自是什麼手段都可施得,慕容傑,我許久沒來看看南陽,這一次如果不是有點新花樣,豈敢再來?既是如此,我倒也不敢藏私了。」空中的羽清流也大笑道。   白河愁乾脆站到街道上,以他靈敏的感官,聽了幾次發音後已經找到了空中羽清流的位置,就在高中之上,北楚軍仍有五十騎左右的翼虎沒有參戰,其中有一隻翼虎身軀最大,身上還披有紅色輕甲,羽清流的聲音便是從那裡發出的。   「好好好,正好我也有點東西想給你看看,我們不妨都拿出來看看,不過我擔心我拿出來之後,你從此就不肯再來南陽了。」慕容傑冷笑道。   比剛才翼虎巨鷹飛來時還要大上幾分的聲間響起在天邊,白河愁使盡眼力看去,不禁目瞪口呆,只見天邊飛來奇怪之極的巨物。   那巨物身軀足有兩個翼虎那麼大,可在其背上端坐數人而不擠,體毛蜷曲,四肢粗壯如柱,潔白的長牙突出,最奇特的是長著十分長的鼻子,白河愁一怔之下才想起似乎聽月淨沙說過這是大食等地才有的動物,名喚毛象,力大無窮。只是毛象應是地上行走,眼前之物肋下雙翼巨大,展開後四丈有餘,每一下振翅如風雷迸發。   這飛象移動速度遠遠不及翼虎巨鷹,能飛行的高度更不能與兩者相提並論,吊著巨石後不過凌空七八十丈,但雙翼帶起的風力驚人之極,每二十隻飛像一隊,共有五隊,全都身縛粗繩,每隊將一塊重達數千斤的巨石懸空吊離,就那麼緩慢的飛臨南陽上空。   白河愁色變,這飛象飛到自己上空,再斬斷繩索,將這千斤巨石墜下,那力量就是再多三個白河愁也是必死無疑。如果沒有翼虎和巨鷹的牽制,南陽軍的天馬騎兵大可在飛象還沒有飛臨南陽就阻敵於城外高空,但現在卻是北楚軍不敢太過追擊南陽軍,南陽軍也無力阻止飛象。   「慕容傑,我就讓你看看我怎麼一下子將你的南陽城牆變成廢墟。」   白河愁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看來這羽清流倒還不算壞人,只是想借此破壞城牆示威,如果他將這五塊巨石拋在城中,不知會死傷多少人。   遠處的慕容傑臉上泛起微笑,沒有出聲,在他身邊那個年紀較輕,白袍銀甲的青年卻道:「羽將軍,多謝你宅心仁厚,不過我們也有意外的禮物相送。」   他身旁的士卒吹響號角,一長三短,只聽城樓上傳來機括聲,緊接著從城樓處不同方向飛出十餘支巨箭,箭身粗大,長如槍矛,第一隊飛象離南陽城還有數十丈之遙,竟然有十餘隻飛象被這強勁無比,以機弩之力射出的巨箭貫穿軀體,失去生命的飛象不但不能再維持升力,下墜的軀體倒吊在繩索上,反而令重量增加了許多,而且原本圍著一圈前進的陣形遭到破壞,失去平衡,雖然剩下的三十隻飛像在背上騎士的指揮下竭盡全力揮動翅膀向上攀升,但仍遏制不住整個飛象隊伍慢慢向下墜落的趨勢。   「羽清流,我念你雖是敵人,但還從不肯對平民下手,快快帶著你的飛象隊離去吧,不然莫怪我手下不留情。」慕容傑沉聲道。   天空中響起號角聲,原本與天馬纏鬥佔盡上風的巨鷹翼虎脫離戰鬥向羽清流處靠攏,南陽軍的天馬騎兵也不敢追趕,天空頓時恢復平靜。城外四支飛象隊不敢再靠近南陽,受創那支狠下心將繩索斬斷,任由巨石和已死的飛象墜落,城外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塵土滿天。脫身的飛象精神大振,立即升上百丈高空,這才安下心來。   「好,慕容傑,算你狠!只要你有膽接我一擊,我掉頭就走。」   那白袍銀甲青年皺眉道:「羽清流,你還不認輸,又有何益?」   「呵呵,原來堂堂南朝無人。」空中傳來大笑聲。   白袍青年怒道:「閉嘴!羽清流,我白棲梧就接你一擊,看看北楚羽家第二高手有何厲害之處!」   「棲梧!」慕容傑喝道。   白棲梧拱手道:「慕容叔,我知道我做得不對,讓你生氣了,不過他辱及整個南朝,我不得不如此。就請你下令讓所有弓箭手不要放箭,我憑己力接他一擊,讓他知道我南朝之威!」   慕容傑苦笑道:「你太衝動了,我們已經佔到上風,如果他敢再纏鬥下去,我們布在城樓上的五十張神臂弩能射四百二十步,二十張射天弩能射一千五百步,就算是飛象升至極限也不過百丈,仍逃不了射天弩的攻擊,加上天馬騎兵的牽制,他們是必敗無疑,只有退兵一途,他此舉不過是想挽回顏面。你雖然盡得皇族真傳,但羽清流統率北楚空軍,是羽家自宗主以降的高手,就算不借飛行之力,你也未必是他對手,何況借疾衝之力,唉。」   慕容傑再道:「算了,讓我來接他一擊。「   白棲梧大驚道:「你是南陽統帥,豈可冒險?話是我說出口的,自當有我來承擔。」   「呵呵,現在你倒擔心起我這把老骨頭來了。不過是接他一擊,並沒有說非要正面抵擋,憑我星月門的朧月斬和斗轉星移之術,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如果你傷在這裡,我才真不知道如何向大長老和神皇交代了。」   「慕容叔,我寧可自食其言,也絕不敢讓您冒險。」白棲梧急道   慕容傑淡然道:「你不用阻擋我,我另有用意。只要羽清流肯答應,我就接他一擊又如何?」   慕容傑朝天道:「羽清流,我不妨與你立個約,我就接你這一擊,不過如果我沒死,你們北楚從此不得再來我南陽騷擾,可敢答應?」   白棲梧急聲道:「羽清流,剛才的話是我說下的,不關慕容叔的事,由我接你一擊,如果我沒死,你以後不得再犯南陽!」   「哈哈哈,好,隨便你們兩人誰接都可以。如果能在我全力一擊下不死,我立即退走,不過我只能答應你們只要不是北楚與南朝發生戰爭,我羽清流自會盡力約束本部空軍不再侵擾南陽!」   數百丈的高空中,北楚飛行騎兵兩邊分開,一頭碩大的翼虎疾飛而下,直衝慕容傑和白棲梧而來。   白河愁倒吸一口涼氣,剛才他是見識過飛行騎兵的威力的,只是普通騎兵借飛行之力疾衝而下,那力道已經是非同小可,避之則吉,如果換成羽清流,以飛行代替移動,自身卻可居於翼虎背上以靜制動,恐怕不論是慕容傑還是白棲梧都是凶多吉少。   白棲梧連忙搶在慕容傑身前,慕容傑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忽然後方響起一個好聽的聲音。   「慕容將軍,白兄不用爭了,我也是南朝人,便由我來接下羽將軍的這一擊吧。」   白河愁聞音轉身,看到來人,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神武篇 第三十四章 飛仙御劍      幾人說話間,翼虎從百丈之上的高空驟降,降至三四十丈時,眼眸中已經隱隱能看到羽清流手中那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可以想像出當翼虎疾衝到最低點時就是羽家天羽劍法出手之時。   就在白河愁轉身的一剎那,一把長劍應聲而出,破空迎向羽清流。   那把長劍和羽清流都是來得迅疾無比,羽清流開始面帶輕視之色,如若來人以為擲出區區一把長劍就能傷到他,那無疑是天大的笑話。但接下來的變化卻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羽清流更是面色劇變。   那長劍與羽流清越來越接近,飛凌至身前丈許時,忽然奇跡般的動起來,劍尖顫動,生出另三道劍影,分刺羽清流的左右雙肩和手腕,那情形就像是有一個隱形的人凌空而立揮動著長劍攻向羽清流,而翼虎如依原速攻來,等於是羽清流撞向劍鋒。   羽清流手中的劍遞出,準備硬擋這一分為四的劍勢,但那長劍卻是靈活無比,竟然再生變化,由四合一,直刺羽清流眉心,劍勢變化之快如行雲流水,讓人目不瑕接。   羽清流大喝一聲,換成旁人在這種速度之下恐怕已經來不及變招,但羽家劍法本是走的輕盈迅疾一路,羽清流的天羽劍法也差不多可算是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手中之劍轉折自如。   誰知就這時,原來看似一往無前向羽清流眉心刺來之劍,突然在半空中滯了一下再加速刺來,與羽清流手中盈滿氣機的劍鋒撞在一起,才反彈出去。   一聲金鐵交鳴後,翼虎不降反升,虎背上的羽清流臉色難看之極。雖然並沒有因剛才那一擊造成難以痊癒的傷勢,但平生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他並非輸在劍法上,反而是輸在翼虎身上。   原本有翼虎之助,他佔盡優勢,以翼虎代步,大可以靜制動,再加上飛行疾衝之力,就算是七大宗主親至也未必敢正面硬接。但那攻來的長劍卻是將他的優勢變成劣勢,只見劍不見人,任羽清流如何神通廣大,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攻擊,只能破劍。最讓人吐血的是,雙方的劍法似乎都走的是靈活多變一路,如兩軍對壘各出奇謀,都想以強勝弱,讓自己劍勢真氣達到最強點的一刻對上敵手最虛弱的時候。那把凌空而來的長劍正是因此一而再再而生的變化,羽清流亦是絕不肯讓對手得逞,寸步不讓。如若在平地上,羽清流是絕不可能在劍勢未至最強的時候硬接對方發揮全力的一劍,但身在空中,翼虎疾衝之勢可不是說停就能完全停下的,幾番變化,羽清流終於來不及變招,只得在真氣劍勢未盡之時接下這一擊,雖然盡數化去劍上力道,但仍是吃了些虧。   唯一的好處是他終於知道這個連面都沒見到就讓自己吃了小虧的人是誰,普天之下能這樣凌空飛劍的只有兩家,而以南朝人自居,肯出手幫慕容傑的就只有那一家了。   「飛仙御劍!羽某認栽,卻不知是西崑崙的哪位高人在此?」羽清流在空中大叫道。   街角現出一角白衣,宛如美玉雕成的無瑕人兒臉容恬靜無波,昂首向天道:「西崑崙弟子蘇百合得罪之處,還請羽將軍原諒。」   白河愁一呆之後向蘇百合疾奔而去,雖不知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只要能看到她,更是天塌下來也拋在腦後。   人影一晃,白棲梧從斜刺裡撞來,攻向白河愁。   「哪來的狂徒,百合姑娘豈容你冒犯!」   白河愁雖恨不得立即來到蘇百合的身邊,但白棲梧的攻擊已至,只得先應付,腰間幻魔劍出鞘,流星劍氣盡展,腳下卻施出斗轉星移,發揮得淋漓盡致。   劍氣與拳頭撞在一起,白棲梧屹立不動,白河愁卻踉蹌後退,雖未受傷,卻硬是被白棲梧逼退,此人功力竟足以與白傲天相提並論。   「白兄請讓他過來,他是我朋友,也是星月門的弟子,此來應是送信符的。」蘇百合道。   白棲梧啊了一聲,臉色有些尷尬,白河愁恨了他一眼,連忙向蘇百合走去,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時,不由嚇了一跳。   白河愁想拉她的手,但想及蘇百合的清冷,必不喜自己當眾抓起她的手,只得強行抑住這一念頭,關心的問道:「百合,你受傷了?」   蘇百合露出一個笑容,輕輕的道:「多謝你的關心,剛才我用了飛仙御劍,此術極耗精神,現在已經不礙事了。」   白河愁還想再細問一下,空中卻傳來羽清流的聲音:「原來是西崑崙傳人在此,羽某剛才既然輸了一招,自當遵守諾言,告辭了。」   北楚的飛行騎兵垂直上升,拔高數十丈,估計城樓上的射天弩已經無法威脅到才橫向飛出,與飛象隊會合,然後向琉璃江投去。   「你是我星月門的弟子?」慕容傑出現在白河愁身前,雙眼炯炯有神,直視著他。   白河愁側過身來,單膝跪下道:「弟子白河愁見過慕容師叔!」   南陽帥府殿中,白河愁坐在檀木椅上,一雙眼珠亂轉,時而望向正在讀信的慕容傑,時而停留在斜對角的蘇百合身上。   「皇朝之意果然如蘇小姐昨日所說,如果只是要蕩平吳越之亂,根本不用我出兵,只須重新啟用鎮南王即可辦到;但如果要清除核島浪人,甚至攻上核島,只鎮南王一人難以辦到。不過蘇小姐你也看到了今日的情景,雖然已經迫得羽清流答應盡量約束手下不再騷擾我南陽百姓,但我仍擔心如果我將水師調至吳越,北楚萬一攻來未必能抵擋得住。」   白棲梧道:「慕容叔,北楚如若攻來,最讓我們擔心的就是他們的飛行騎兵。但今天我們已經大佔上風,有神臂弩和射天弩相助,北楚空軍未必能討得好去。」   慕容傑搖頭道:「我們依西崑崙的圖紙製出了神臂弩和射天弩,神臂弩能射四百二十步,且加箭匣後能連射十弩,三百步之內能貫穿鐵甲,用來對付北楚重甲騎兵是再好不過,但如果用來對付北楚飛行騎兵仍嫌不足,只能對他們低空進攻產生威脅。北楚的三種飛行騎兵中,巨鷹和翼虎速度較快,飛行高度還在天馬騎兵之上,飛象的飛行高度及速度雖然遠遜於前兩者,在空中的戰力連天馬騎兵都不如。但是你們也看到了,以二三十隻飛象為一隊將巨石從空中擲下,產生的破壞難以想像,如若來上五隊,一起擲在南陽城中,那威力幾可等於一場地震;射天弩倒是對他們有很大的威脅,此弩能射一千五百步,勁力十足,就算是飛行最快的巨鷹在千步之內也難以從射天弩下逃脫,飛象不負重的極限飛行高度也不過百丈左右,完全在此弩射程內。但是這射天弩裝卸麻煩,每發一箭,須兩人調整瞄準,一人更換箭矢,那箭矢也是特製,以南海陰沉木為桿,以海底寒鐵為鏃,箭身長短、箭體重量都須恰到好處,與射天弩的力道匹配,過輕過重都不行。每弩更須五十名精壯軍士拉動絞盤才能將箭矢射向高空。不過這都還不是最大的問題,最難的地方是瞄準的精度。」   見蘇、白二人都在用心傾聽慕容傑的話,白河愁的心神也從蘇百合身上收回,只聽慕容傑繼續道:「今天我們能無一箭落空,那是因為目標是飛行最慢,飛行高度最低的,體積也最龐大的飛象。飛象最高的飛行高度也不過百丈左右,約莫七百步,僅及射天弩射程的一半。但如果想以射天弩來射殺巨鷹和翼虎,那就困難上數倍不止了。」   白棲梧沉聲道:「但我軍亦有天馬騎兵,雖然戰力比不上翼虎,但只要與翼虎及巨鷹展開纏鬥,射天弩就可以大致捉摸到敵騎的飛行路線加以獵殺。」   慕容傑點了點頭,又搖頭道:「不錯,你說的正是射天弩與天馬騎兵配合之道,但仍然未解決射擊精度的問題,須知我等功力已經由後天轉先天,能抵抗外界影響,但發射射天弩的士卒卻是普通人,他們發射第一箭、第二箭或許還能全神貫注,但戰鬥進入激烈時刻,要長時間的在空中瞄準一個不停活動,飛行絕跡的物體,未必能承受得下來,不知蘇小姐對此有何看法呢?」   白河愁連忙將目光望向蘇百合,只見她皺了一下眉又鬆開道:「慕容叔的意思是擔心如果調離水師,北楚趁機進攻。」   「不錯,當年紅雲城一役我雖沒參與過,卻聽得家師說起,北楚攻入紅雲,搶掠三日,幾乎屠盡城中之人,所以最後城破之日五千降卒被赤家一怒之下全部活埋。這等兩敗俱傷之局,我是不會讓它在南陽重演的。」   「慕容叔可以只抽調一半水師船艦即可,留下的部份船艦要防守南陽仍是綽綽有餘。」   「百合小姐有所不知,夜家和赤家所率軍團雖然也有水師,但無論質量與數量都不能與我軍相比,如若上中游的發生戰事,我軍就得分出兵力往援,截斷琉璃江,如果任由北楚大軍渡江而來,將重演紅雲城昔日的悲劇。」白棲梧這次搖頭了。   「除非西崑崙肯替我們解決射天弩的射擊精度,還有九宮聯舫能夠成功,我就可以只抽調三分之一的船艦南下吳越,再將城中一半的天馬騎兵亦帶走,不然我只有立即修書上稟皇朝,請收回讓我出兵的命令。」   白河愁聽得有些糊塗,對於慕容傑所說的什麼九宮聯舫,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蘇百合靜默了一下,冰玉般臉頰上出現苦澀的笑容道:「請再給百合一點時間,容百合考慮一下。」   慕容傑與白棲梧對望一眼,然後道:「呵呵,好,就給百合三天時間,如果不能解決這兩個問題,為大局著想,我只有上書皇朝請求收回成命。」   「蘇小姐,今天北楚空軍如此狼狽,是前所未有之事,城中處處都在歡慶,慕容叔也會在府中召開晚宴,還請賞面親臨。」白棲梧道。   慕容傑卻離開帥椅來到白河愁面前站定,凝視他道:「我已經看過另一封月師兄親筆寫給我的信,你就暫時留在我軍中,你是我星月門的弟子,也是月師兄的關門傳人,莫要讓我們失望才是。」   白河愁聽得心血澎湃,霍然站起,又偷偷望了一眼蘇百合,正好聽見她點頭答應白棲梧。   「師叔放心,我絕不會丟星月門的臉。不過,不知今晚的晚宴有沒有我的份?」   慕容傑失笑道:「你是我慕容傑的師侄,怎麼會沒你的份?」   白河愁忽然想起楊戩來,打蛇順棍上,得寸進尺的道:「那我帶一位朋友來見見世面,師叔你老人家不會拒絕吧?」   慕容傑哦了一聲問道:「你這位朋友是做什麼的?」   白河愁道:「他是想見慕容師姐。」   慕容傑聽得一怔,白棲梧卻走了過來,語氣生硬的道:「你朋友是什麼人?帥府是南陽重地,豈能讓不明身份之人混入。」   「棲梧!」慕容傑阻止他,卻將眼光落在白河愁的身上。   白河愁心知兩人是誤會了他剛才的話,連忙道:「我這位朋友姓楊名戩,是位行南走北的商人,他想見師姐,並非心懷不軌,而是師姐的衣飾名動天下,有人在北方以千金求之而不得,他想得到師姐允許,將慕容衣飾販運至北楚。」   白棲梧臉色好轉了不少,哼了一聲道:「此事得問過霜小姐,如果她不願意,你朋友還是打消這念頭吧。」   慕容傑沉思了一下道:「你帶你朋友來府倒也無妨,成與不成就看霜兒了。」   白河愁大喜道:「多謝師叔,這樣我總算對他有所交待了。」   順勢望向蘇百合,兩人目光一觸即分,想起晚宴上又能見到她,白河愁心中不禁火熱起來。   從帥府出去後,白河愁在城中七拐八問找到了楊戩住下的客棧。   兩人見面後,白河愁告訴他今晚便可見到慕容霜,楊戩大喜,硬拉著白河愁出外買下一幅大食地毯,一幅古畫,準備在今晚送與慕容父女。   看看天色,兩人這才直奔帥府而去。   一路上只見南陽人個個面帶喜色,談起今日與北楚之戰,人人眉飛色舞,令得白河愁想起自己是慕容傑的師侄,不免也有些沾沾自喜,臉上生光。   入得帥府,更是到處張燈結綵,人人喜氣洋洋,稱兄道弟,兩人在侍女的引導下來到宴客之廳。   白河愁見到慕容傑身著便服頭帶冠帽,身左白棲梧緊緊相隨,兩人步入宴廳,連忙一拉楊戩跟了過去。   「爹!」主席位上一個女子起身俏立,輕聲喚道。   這女子輕袍緩帶,身上衣飾所用質料並非什麼名貴之物,圖案色彩也不過只用黑白二色,但竟讓白河愁產生出圖案豐富多彩的異覺,揉揉眼始敢肯定的確只有黑白二色罷了。   「原來這位就是慕容霜小姐,果然是國色天香。」楊戩讚道。   白河愁這才注意到慕容霜確稱得上大美人一個,容貌清麗脫俗,氣質竟與蘇百合有幾分相似之處,月淨沙與她相比不免多了一分稚氣。慕容霜雖是他師姐,但每年只有新年時才會從南陽回到孤星城團圓,近幾年更是留在南陽很少回來,而那時,白河愁還不算是星月門的弟子,只幼時見過兩次,故慕容霜現在的樣子卻不大知道。   目光微轉卻看到了她身邊的蘇百合,心思頓時放在她身上,白河愁忖道怎麼也得想辦法坐到主席位上去,最好是能坐在蘇百合的身邊。   「小愁,這位便是你說的朋友?」慕容傑打量著楊戩道。   白河愁連忙介紹了一下,說了才不過幾句話,賓客們開始鼓起掌來,高叫著慕容傑的名字,打斷了對話,慕容傑只得歉意的一笑,帶頭向主席走去,並示意白河愁等隨同。   白河愁見蘇百合一旁還空著座位,連忙扔下楊戩坐了過去。   入席後,慕容傑先向眾人互相介紹了一下,然後賓客坐下,主人致詞,迎得眾人陣陣掌聲。白河愁卻將一顆心全放在了身邊的玉人身上,對於慕容傑到底說了些什麼半點沒在放在心上。   蘇百合神情如常,但仍是讓白河愁從她眼眸中看出異常之處,平時清亮如水的眼眸此時卻帶著疑惑之色,似乎正為什麼事煩惱著,看得他好不心痛。   乾咳一聲,白河愁低聲道:「百合有什麼不開心嗎?」   蘇百合訝然的看了他一眼道:「白兄為何如此說?」   白河愁訕訕的道:「我見百合久不落箸,以為你心情不暢,原來我猜錯了。」   蘇百合嫣然一笑,伸箸挾起一塊水晶肘子放到白河愁碗內道:「多謝白兄關心,百合無以為報。」   白河愁頗有些受寵若驚,挾起肘子放入嘴中,只覺細膩滑嫩味道鮮美,一時間竟捨不得吞入肚中。   蘇百合輕輕一歎,為己挾了一塊鳳舌輕輕嚥下,那似拒還迎的吞嚥動作看得白河愁目光癡癡。   佳餚如流水般不斷,侍女輕盈行走於各席之間,一聲琴音,十餘個綺年玉貌的舞者霓裳雲袖,蝶舞翩翩般出現在廳中,將氣氛推向最高潮。   便在這最濃烈的時候,蘇百合忽然停下與身旁之人的說話,眸中掠過一絲落寞之色。   城中富商與軍中將士紛紛離席來到主席敬酒,白河愁被慕容傑介紹給眾人,頭暈腦漲被人大誇一番名師出高徒,前途無量之類的話,更是喝了數杯酒。待得坐下來卻發現蘇百合已不在坐位上,環顧四周隱隱看到側門處有白影晃動,連忙趁楊戩向慕容傑敬酒之機離席而去。    神武篇 第三十五章 念動神術      穿過側門,見到長長廊道的另一頭,蘇百合果然正在前行,白河愁不敢驚擾,默默的在後跟著,兩人一前一後穿廊出堂。   離開前府,後府是水榭亭台,環境清雅,耳邊再也聽不到那喧鬧的聲音,蘇百合忽然停了下來,幽幽一歎道:「白兄為何不留下,卻跟著百合而來。」   白河愁知道瞞不過她的,坦然道:「為何百合要獨自出來呢?如果認為我還有資格被你視之為友,我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蘇百合聞言轉過身來,微嗔道:「白兄何出此言?百合只是不想令自己的心情影響別人罷了。」   白河愁向她走去,朗聲道:「既然為友,自是不會皺半點眉頭,百合以為呢?」   蘇百合啞然,見白河愁來到她身邊,忽然鬆開眉頭笑道:「既然如此,可有興趣為百合一解心中煩惱?」   白河愁強忍心中狂喜道:「那是我的榮幸,當酬謝神恩,敢不效犬馬之勞。」   蘇百合抿嘴掩飾笑意,看得白河愁又是一陣失魂落魄。   兩人並肩而行來到亭中緩緩坐下,白河愁吸了一口氣望向蘇百合,正言道:「百合為何煩惱?」   蘇百合眼眸望向亭外的湖光水色,口中歎道:「白兄可知,我西崑崙為皇朝設制,如今慕容水師所用能逆風逆水的車船是出自何物?」   白河愁搖頭道:「不知。」   蘇百合眼中出現迷惘之色,輕輕的道:「水車!」   白河愁一呆,脫口道:「水車?」   蘇百合苦澀的道:「正是水車,我西崑崙祖師當年留下的門規是不得干涉世事,未破文武兩關者不得入世,派中人可依各自性情研究喜好之物。當年師門前輩入世見農人耕種辛苦,回山後發明出水車,其後流傳入世。想不到後世弟子卻是借此發明出車船,且用於戰爭。」   白河愁安慰道:「車船也不是非用於戰爭,如果用於航行運輸,益處更大,以後如果沒有戰爭,車船仍是大有用武之處。」   蘇百合歎道:「沒有戰爭,卻不知是何時了,多謝白兄安慰。只是眼下慕容將軍希望西崑崙研製出改良射天弩之法和九宮連舫,百合卻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交出後,日後死在射天弩下之人,會讓百合感到是自己害死他們的。」   白河愁向蘇百合挪近了一點道:「這不能怪你啊,各為其主,如果不改進射天弩,任由北楚軍肆虐,將巨石擲到南陽,擲到其他地方去,那些人豈不是又要怪百合和西崑崙見死不救?」   蘇百合嬌軀微顫,訝然看著白河愁,露出思索之色,久久說不出話來。   「多謝你,只是我仍然覺得很難受。」蘇百合黯然道。   白河愁知道已經解開她的心結,順便還幫了師叔一把,心中大樂。   「不知百合能否告訴我怎麼改進這射天弩,還有那九船連舫到底是什麼呢?」白河愁好奇的道。   蘇百合微微一笑道:「你是我朋友,當然可以告訴你。改進射天弩其實非常的簡單,只需用到得自塞亞的礦石。」   「哦,願聞其詳!」   蘇百合柔聲道:「塞亞的煉金術士在煉化礦石提煉晶石時產生了一種叫玻璃的晶石,如果經過精心打磨,能將看到之物放大數十倍,如果將這種晶石裝鑲在筒上安置在射天弩上,瞄準的精度必可大大提高,材料目前雖暫時只能依靠塞亞,但相信只要給我們時間,必能自己煉製。」   白河愁聽得高興,一拍腿道:「原來如此,這下北楚那些飛禽走獸可有難了。」   見蘇百合睜大了眼看著自己,白河愁嘿嘿笑道:「上次他們空襲南陽時,我險些死在他們手裡,再也見不到百合哩。」   蘇百合玉頸微揚,輕笑道:「那麼百合將射天弩改進之法告訴慕容將軍,也算是為你報仇了。」   白河愁連忙點頭:「只要各城都製造一些射天弩,北楚人如果再來侵擾南陽可有得苦頭吃了。卻不知九宮聯舫又是什麼呢?」   蘇百合道:「九宮聯舫是當年鎮南王提出,神皇曾請西崑崙設制,簡單的說就是建造一座能移動的海上浮城。西崑崙加上聖京的船匠花了十八年終於研究出了如何以一艘樓船為中心,旁邊聯結數只船,使之渾然一體仍能在海上航行,經得起風浪之法。」   白河愁不解的道:「建造這種浮城有什麼用呢?」   蘇百合道:「這種浮城對別人沒有什麼用,但對南朝,特別是對慕容將軍的水師來說卻有大用。南陽的水師共有大小近八百艘船,如果能建造九宮聯舫,就可以分成幾個小軍團以聯舫為中心控制附近海域,甚至在遠海作戰。」   「可是這種船這麼大,極難防火,萬一在戰鬥中漏水,不是船上的人全都得死?」   「不錯,正因為有這麼多的困難,所以實施起來才會這麼難。不過這些問題我們基本上都已經解決了,漏水可以用水密艙來解決,用橫樑和隔艙板形成密封分隔的船艙,部份船艙進水不會危及全船;隔艙板與船殼板緊密釘合,縫隙處以桐油灰密封,船體被加固,就可以增加在大風大浪中航行的堅固性和行駛的安全性。防火上我們倒是早有辦法,先將生牛皮浸泡在可以防火的藥液中,再蒙在女牆和艦體外,還有人提出如果能將鐵打製成牛皮般厚薄覆蓋船體,效果更好。」   白河愁大奇道:「卻不知這九宮聯舫如何聯結各船呢?」   蘇百合伸出一指,道:「如果指頭是一船船頭,指身是船身,那麼聯舫就是這樣聯結。」   她屈起兩手的拇指,將八根蔥白似的指頭排在一起。   白河愁呆道:「聯諸船頭船尾為船身,首船船身為船頭,尾船船身為船尾?」   「正是,改原船橫帆為豎帆,再置輪漿於諸船船頭船尾,以板殼填之。」   「好大的船!」白河愁吐舌道。   蘇百合失笑道:「這麼大的船,你猜猜有什麼用?」   白河愁搔頭道:「給點提示好不好?」   蘇百合眨眼道:「好,看在你今天讓人家開心的份上給你提示,當年林鎮南還曾要求西崑崙研製出一種讓動物服下後在海上不會暈船的藥。」   白河愁呆了一下,皺眉苦思,忽然渾身一震,一拍後腦訝然道:「如此大的船,如果將飛行騎兵置於船上,豈不是可以在海戰中大佔便宜?」   見蘇百合含相視,白河愁奇道:「果然如此?」   蘇百合點頭道:「那林鎮南的確是天縱奇才,當年正是他提出這看似大膽到不可思議,實際上卻切實可行的設計,令得我們西崑崙上上下下佩服之至。聯舫若成,飛行騎兵將被活用,可隨聯舫而動;如若用於海戰,以聯舫為中心,配備各類戰鬥運輸船隻。慕容將軍正是想擁有此舫,就可以只分出三分之一的船艦加上千餘天馬騎兵南下吳越清剿核島浪人,留下大部份戰艦巡防琉璃江。」   白河愁聽得心神嚮往,悠然道:「不知我有沒有機會跟著這聯舫去玩玩。」   蘇百合歎道:「你們男人總是對戰鬥感興趣,卻不知兵者,凶器也,不祥之物,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白河愁連忙改口道:「百合教訓得是,我一定時刻銘記在心,不敢忘記。」   蘇百合又好氣又好笑,心知肚明他在敷衍自己,白了他一眼。   白河愁有些心虛,忽然想起蘇百合與羽清流之戰,不由問道:「對了,百合今日與那個北楚人的比鬥當真是神奇無比,讓我大開眼界。」   蘇百合面色有些凝重的道:「今日之戰,他是敗在輕敵和我的飛仙御劍之下,如果我不用飛仙御劍,我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勝過他。」   白河愁不服的道:「他也借了座騎之力嘛,不過你那飛仙御劍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竟然可以駁空御劍?」   蘇百合遲疑了一下道:「要練成御劍之法必須先修成念動術,能修成念動術據我所知只有三派,我們西崑崙、軒轅劍派,還有北方四宗門中的魏家。」   「到底什麼是御劍之法,什麼是念動術呢?」白河愁興趣濃烈起來,再加上是心中玉人親口說給他聽。   蘇百合淺笑道:「御劍之術是源於念動術,除了要對念動術有深厚的造詣之外,還需要一把能接受己身神念的寶劍,比如我所用的飛翼劍。御劍之法只有我派和軒轅劍派素有研究,不過自燕赤霞執掌軒轅劍派後,軒轅的御劍之法不求駁空,轉為以念化力。可惜因為西崑崙的門規,我不能直接告訴你我派中的御劍之法。」   白河愁好生失望的道:「西崑崙的祖師婆婆為何要立下這種規矩呢?乾脆讓你師傅將我也收入西崑崙吧。」   蘇百合雖然不知白河愁此時已經在肚中將西崑崙祖師從頭罵到腳,但見到他失望樣子,生出不忍,笑道:「我西崑崙從來不收男徒,不過念動術我卻是可以告訴你的。」   白河愁激動之下捉住蘇百合雙手道:「快說,快說,我洗耳恭聽。」   蘇百合柔聲道:「白兄,你…..」   白河愁只得鬆開手,蘇百合低下頭道:「你可知道世人求神多在廟寺之中,選址建屋要避開凶靈之地?」   「這與念動術有什麼關係?」   「你聽我說完好不好?據我派元始天書所載,我們的一喜一悲,一嗔一怒都是千百神念,看似念動消失無蹤,實際上某些強烈的神念仍有滯留,如何運用這些滯空神念的力量就是念動術。」   白河愁聽得張口結舌,半晌始道:「我明白了,世人多去廟寺中正是想借助這些神念的力量,建屋要避開凶靈之地,也是怕這些凶念的力量影響自己!不過神念的力量能有多大呢?」   蘇百合欣然道:「你實在是一點就透,正是如此,只不過世人卻相信那是神靈的力量。但是要使用這些神念的力量卻也不是容易之事,有些姿質稟異之人天生就能感應到神念的存在,修煉起來事半功倍;相反,遲鈍之人修煉起來,甚至窮其一生也無所得。你切不可小看神念之力,嗯,你可知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在火場中為救自己的孩子可以將千斤之物抬起?還有不少的人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之下能發揮出超過平時的力量?所以一絲神念自然算不得什麼,但千萬神念聚合在一起足以翻江倒海,開山裂地。」   白河愁終於明白神念原理,甚至比蘇百合以及西崑崙歷代祖師還要瞭解,只因他同時還曾在黑帝斯的幫助之下有過轉職的經歷。   如蘇百合所說,世人的喜怒哀樂,種種情緒念動即失,實即上卻化成了兩部分,大部份變成了他被黑曜石帶進去的那個世界,變成了黑帝斯所說的諸神的一部分;另一些特別強烈的神念卻彌久不散,不墜異界。轉職之法正是借助墜入異界的神念,念動術卻是如何使用殘留世間的神念。   「我西崑崙的御劍之法以技為主,講求的是神念御使氣機,御劍之時將氣機灌注入劍內,再以神念御使,故能隔空御劍,似百合只能御劍三百步之內,據說初代祖師能御劍五百步之外,令百合自慚;我派御劍之法練至極處,隔空施劍,以神念御之與執劍無異,甚至劍隨念動,說起迅快靈活還在其上,只是劍上氣機如果被人化去,就必須收回手中重新輸入氣機,不然只是攝物,遇上強敵便毫無用處,反倒可能失去修煉用的寶劍。軒轅劍派以前亦以技為主,傳到燕赤霞時不以為然,卻研究出了如何將神念、氣機與天地元氣合為一體之術,將神念之力轉化成氣機,這就是軒轅劍派的天上天下念動劍。」   「其實貴派中也有類似之法。」   「啊?」白河愁訝道。   「幾大宗門都有吸納天地元氣助長威力的咒武技,咒法也是以特異的咒音帶動元氣入體。神念卻是來自活物,更加飄渺難以捉摸。那燕赤霞能將三者合一,故每一劍都有天地不測之威,被公認為天下第一。當今神皇雖然曾與其兩敗俱傷,但至今未癒,實是輸了一籌。」   「嘻嘻,咒法我是有修習過,能引地氣入體回復精力還能令體膚堅韌,但仍不明白為何定要發出咒音?」   蘇百合道:「你可曾見過沿江拉船的縴夫?如果有船陷於淺灘之上,就用得著他們,數十上百人以繩拉動船舶,一起用勁之時必須喊起相同的號子,將勁往一處使。咒法和咒武技正是借助咒音聯通天地元氣,將之吸納入體。不過原本咒音無定的,就像我曾聽一位聖僧論及佛門手印,印法最高境界應該是由心生印,次者才是由印結心;咒法同樣應該是由心生咒,而不是由咒結心。這個道理元始天書上有記載,但世間各派,包括我西崑崙在內都只記得祖師們留下來的咒音、符咒,卻忘了祖師們傳下的咒法不過只是其中的一條路罷了。」   白河愁連連點頭,蘇百合告訴他的這些話,雖然不能全部明白,卻像是在他腦中將通往至道的門打開了一條縫,令他神往。   蘇百合從懷中摸出一塊錢缺幣放在膝上道:「我們自己的神念通過修煉也可凝聚起來,輕者就像這樣。」   那錢幣隨著蘇百合的話竟然緩緩升起,白河愁看得目不轉睛。   「如果將自身的神念修煉到極強的地步,便能控制刀劍這類重物,甚至同時控制多物,只是極耗心神,不可久用,而且遇上強敵也沒多大用處,反而會因全神聚念為敵所趁。像我的飛仙御劍,雖然憑著靈犀法眼可以隔空察敵,但神念鎖於一敵身上,對外界警惕便有放鬆。你聽好了,我現在就告訴你一些念動術。」   白河愁耳中聽著蘇百合娓娓動聽的女聲,心中又驚又喜,自己的異能再動何嘗不是一種利用神念之法?只不過是先將神念如蓄水般蓄積,再一下爆發出來,瞬間產生出強橫力量將自己移動,如果能得蘇百合傳授修煉控制神念之法,自己將兩者合一,再動之時豈不是可以隨自己心意調整方向?   白河愁聽完蘇百合講完之後,閉上雙眼,再度張開之時,蘇百合頓感有異,面前那枚錢幣竟然二度升起且向白河愁飛去。   錢幣飛了半尺,忽然停滯再反向朝蘇百合移動,白河愁眉頭一皺,錢幣又向他移來,蘇百合臉上出現非常驚訝的神色,錢幣又向她移去,這次不論白河愁如何用法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錢幣落入蘇百合之手。   「你以前修習過念動術?」   「當然沒有啦。」白河愁笑嘻嘻的道。   蘇百合更加驚訝:「如此說來你是天賦異稟了,我師曾說我只修習一個月的念動術便能將錢幣滯空橫移,已經十分少見,你竟然能在片刻間完成,而且還能與我搶奪,令我不得不增加念力,可惜你是男人,不然我一定讓我師傅收你做我師弟。」   白河愁站起身來,望著夜色籠罩下的湖光,握緊拳頭,發出一聲長嘯,心中豪氣頓生。   PS:大家不用猜了,神武篇是一夫一妻制    神武篇 第三十六章 終須一別      自得蘇百合傳授念動術之後,一連數天,白河愁沉迷其中,依蘇百合所授的一些方法鍛煉念力,每日裡更是借此親近蘇百合,勤奮得如同換了一個人似的。   這一日,白河愁在蘇百合面前,以黑布蒙著眼用念力驅動一枚錢幣,在九根相互間隔不過寸許的小鐵柱間進進出出,卻始終未踫及任中一根鐵柱。   錢幣慢慢平落在桌上,白河愁一手摘去黑布,大喜道:「大功告成了!」   卻見蘇百合臉上並沒有出現十分興奮的樣子,不由一窒道:「百合,你怎麼了,我只用了五天時間就能以念力驅動錢幣在這九宮柱中自由進出,難道做得還很差嗎?」   蘇百合搖頭道:「當然不是,當年我用了七天,而且在最後一刻因為興奮還是踫到了最後一根,相比之下,我比你笨多了。」   白河愁奇道:「那你為何不替我感到高興呢?」   蘇百合微笑道:「我並非沒有替你感到高興,只是剛才心有感慨罷了。嗯,如果我能在此多留一段時間,想來對你幫助更大,可惜明天我就要離開南陽,前往長沙郡勸說鎮南王。」   白河愁聽得像給人用冷水從頭澆到腳似的,又是吃驚又是失望的道:「這麼快?我隨你一起去好了。」   蘇百合雙眸輕眨道:「百合其實也很想再多一點時間哩,只是此次我本就是為鎮南王而來,南陽只是途經,順道見見慕容將軍,代家父問候一聲。這幾天我已經將如何改進射天弩之法告訴了慕容將軍,九宮聯舫的圖紙,我也已經依記憶畫出,慕容將軍只需召集工匠再依實際情況簡單的加以改進即可建造,而且此舫看似複雜,實際上全是以樓船和大商船改造而成,並不十分耗費時間。因此百合再無理由不去揚州,好在這幾日最基本的幾種念力修煉術我已經傳授給你了,你只要依此修煉,自可提高對念力的控制能力。」   笑了一笑,蘇百合又道:「我可不敢帶著你這頑劣不堪的傢伙一起,免得讓人誤會我西崑崙破戒收了男子。」   白河愁涎著臉道:「別人怎麼誤會,我才不怕,反正我是不會叫你師傅的,其實我是真的捨不得你這麼快就離開我。」   蘇百合避開他的注視,幽幽的道:「終須一別,你是星月門的弟子,又是奉師命前來南陽。今日一別,相信日後自會再見。時間無多,我就把剩下的一些念力修煉之法和技巧講給你聽,雖然不能指望你在這短短時間裡全部明白,但我走之後,你自己依法修煉,待得日後你精氣神有成,念力自可水漲船高。他日就算是有資格修習御劍之術,也沒有什麼稀罕的。」   白河愁還待再說,蘇百合臉色一整,微歎道:「白兄,請珍惜我們已經不多的時間好嗎?」   白河愁這才收起造次之心,靜下心來聆聽從蘇百合口中發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將之深深刻印在腦中。   ※※※   第二日,蘇百合臨走與眾人道別,然後悄然離城而去,白河愁在城門揮手而別,直至再也望不見她在馬上好婀娜的身影這才回到南陽城中,前去尋找楊戩。   見得楊戩,此君二話不說就將他拉至城中最好的酒樓中,叫了滿桌昂貴的菜餚。因蘇百合離去的愁緒,白河愁破例喝了幾杯,楊戩則開始感謝白河愁,說慕容霜已經被他說動,願意供應慕容的衣飾,讓他運至北方。如此一來,以後他從北至南時,可運來人參、藥材、貂皮等,返回時再將慕容的衣飾運至北地。   受到楊戩的感染,又喝了幾杯酒,白河愁漸漸開心起來。   蘇百合雖然走了,但自己總有辦法前去吳越。萬一慕容傑不讓自己跟著去吳越,大不了來個不告而別,偷偷前去便是。   這一頓,白河愁和楊戩喝到天黑,抱著楊戩的禮物回到帥府時,滿嘴酒氣讓守門士卒連連皺眉,只是礙著他是將軍師佷不敢阻攔。   回到房中,倒在床上,白河愁將楊戩送給他的禮物隨手丟在床下,倒頭呼呼大睡。   次日醒來,白河愁記起自己昨日酒醉之景,不禁有些汗顏,又憶及蘇百合曾說修習念動術之人不宜飲酒,又自責起來,如果讓她知道自己酒醉,不知會有多失望呢。   隨手從床下翻出楊戩的禮物,掂掂,份量很輕,打開一看,竟是一塊上好的翠玉袂,起碼價值幾千兩白銀。記起楊戩亦曾送禮給慕容父女,這番再實踐諾言對己厚贈,果然是捨得投資的商人。只不過引介一下,就可以得到一塊彌補自己輸掉積蓄的玉袂,賺錢也未免太容易了一點吧?   不過,這與蘇百合傳授念動術的意義比起來又不可同日而語了,那意味著自己與百合的關係又大大的進了一層。   白河愁眉飛色舞,想入非非之時,房外傳來人聲,原來是府兵奉慕容傑之命前來喚他。   白河愁連忙收好玉袂,打開房門,與府兵一道前去見師叔。   見過慕容傑,請安問好之後,慕容傑沉吟道:「小愁,月師兄命你前來,其實也是希望你能跟著我多學一點武道之外的東西,你可明白?」   白河愁機靈的道:「願聽師叔調遣。」   話音一轉又道:「不知師叔可是要立即出海前去清剿那些核島浪人,弟子願意作為先鋒南下。」   慕容傑失笑道:「哪有這麼快,怎麼也得有個數月的時間,至少得等我將九宮聯舫粗製而成,再配置各類船艦形成嚴密的船隊始能出海南下。再說要去,南陽的防禦也不能不加強,至少得再造出十架射天弩置放在城樓上,我才能放下心來。」   白河愁只得收起恨不能插翅飛往南陽的念頭,道:「唉,弟子每每想起吳越之民仍被那些野蠻的核島浪人凌辱,便恨不能脅生雙翼好立即飛過去打他們個落花流水,只可惜我不會駕乘那些天馬。」   心中卻忖道也不知那些核島浪人是不是都長得和宮本鐵臉一個模樣?宮本鐵臉雖然長得不太討好,但至少還是與南朝人差不太多,不過是表情少了點而已。卻不知那些浪人中有沒有像滕崎詩織般如花似玉的呢?   「不錯,你不但不會駕乘天馬,連水戰亦是所知不多,所以我準備安排你這些日子先去船塢見識一下,等些日子我再另有安排。」慕容傑的話打斷了白河愁的胡思亂想。   「我,去船塢?」   慕容傑肯定的點點頭道:「不錯,我會命我府中侍衛帶你前去,並且跟隨你,負責指導你。」   ※※※   跟隨我?指導我?   不如說是在監視我吧?   白河愁心裡嘀咕著,他身後那個胖乎乎的帥府侍衛寸步不離的跟著他,每經過一處,必不厭其煩的向他介紹所看到的艦船,然後再帶他上船四處察看內部結構。   初時白河愁極不高興被人這樣跟著,但隨著對艦船的瞭解,對這胖侍衛漸生好感,通過他對船艦也有了一些瞭解。   戰船一般可分為大中小三種類型,大型的是主力戰艦,稱為「艦」或「樓船」,有雙層、三層、四層之分;中型的是用於攻戰追擊的戰船,如「蒙沖」、「先登」等;小型的是用於哨探巡邏的快船,如「遊艇」、「赤馬舟」等。為適應作戰時能搶上風和追殲敵船的需要,大多數戰船是專為作戰而設計製造的,以保證具有較好的適航性能、操縱性能和較高速度;也有一些戰船採用漁船或商船的船型加以改進後製造,或臨時用漁船或商船加以改裝,使其能符合作戰的需要。   在這胖侍衛的帶領指引下,白河愁又天生聰慧,對船艦興趣也大,不多日就學會不少操舟之術。加之孤星城離海不遠,他亦會泳術,興起時竟不理胖侍衛阻止脫掉上衣跳入水中與正在水中進行白刃戰的軍士較量一番,仗著有遠勝於普通士卒的真氣作後盾和不錯的泳術,數十個人都擒不住他,直到出動了專門對付水鬼的金絲網這才狼狽被擒。   就這樣整日廝混,甚至有幾日乾脆與胖侍衛一起和那些水軍士卒同吃同住,直至這一日被胖侍衛喚醒,乘著一艘蒙衝出海,直至從海平面看不到陸地這才停下,之後看到有幾艘奇怪的船,經過這十數天,白河愁已經看得出這些船是以大型商船改造而成,雙層船艙甚是奇怪,底下一層極高,遠勝尋常樓層,而且船面平整,不似其他同體的戰船一樣有低矮的女牆。   白河愁不由感到奇怪,向胖侍衛詢問,誰知一向知無不言的胖侍衛這次卻笑而不言,被白河愁以拳頭威脅才說這是目前南陽水軍最大的秘密,所以要離開這麼遠才開展訓練。   一陣振翼聲傳入耳中,白河愁如有所悟,抬眼望去,從那數艘船的底層中並排著衝出五匹天馬,從艙口中到甲板,只經過數步助跑隨即衝上高空,緊接著又是第二隊五匹天馬衝出艙口。   白河愁回頭,見那胖侍衛一臉說不出的驕傲,彷彿整個心神都已經隨這些天馬一起飛上了高空,只剩下一副空殼仍伴隨著白河愁。   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白河愁笑罵道:「原來你就是帶我來看這個的。」   胖侍衛不好意思的道:「我也是托你的福才能親眼見到他們訓練的。唉,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像他們一樣駕船馳騎征戰四海,才是沒負了此生。」   白河愁不以為然,心道殺來殺去有什麼好玩的,想起這些飛行騎兵的威力摸摸下巴邪笑道:「這下那些核島浪人可有難了。」   胖侍衛遲疑了一下,眨眼道:「上次大帥和白督談話時,我隨侍在旁,曾有聽提及。」   白河愁將眼光依依不捨的從頭頂上潔白的天馬移到胖侍衛那綠豆般的眼楮上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大帥與白督的話,白督曾交待我不要向別人提起,但你是大帥的師佷,說給你聽應該無妨。」   白河愁喝道:「既知如此,還不快說?」   胖侍衛大著膽子道:「大帥曾說等九宮聯舫正式完成,就會配置各種船隻組成混合艦隊南下吳越,不但要給那些肆無忌憚的浪人一點教訓,還要徹底的斷絕禍源。不過這還只是拿浪人來試試刀而已,推白督推算,我們的戰船足夠配置護衛九宮聯舫的三到四個艦隊。如果能建成三個這種以九宮聯舫為中心,輔以其他船艦的艦隊,只需在南陽附近佈置兩個艦隊,一個防守南陽,一個隨時支援上中游,第三個卻可以出海攻擊北楚的沿海,甚至是黃龍半島。」   胖侍衛臉上浮起驕傲之意:「步騎我們比不上北楚的,但如果說到弓弩和水戰,北楚怎麼都比不上我們的,就算是異大陸那些戰船也要遜色一籌。」   白河愁聽得心癢,拉著胖侍衛道:「不知有沒有辦法讓我上去也見識一下天馬?」   胖侍衛搖頭道:「白公子,我可不能帶你上去。那上面是專門為在以後海戰中訓練的,甲板之上狹窄,要求在極度搖晃和狂風大浪中也能短距助跑飛上高空並對敵展開進攻。」   白河愁想想也是,但又心有不甘,忙道:「那好,你帶我回陸地,我先在那裡練習。」   當下胖侍衛指揮將蒙沖艦轉向回航,白河愁獨自站在船尾,仰首向天,略帶鹹味的海風拂過肌膚,心胸不禁開闊起來。時不時有海鳥從眼中急掠而過,翩若驚鴻,說不出的自由寫意,更是心神嚮往。   移目四顧,又見到數隊天馬騎兵遨翔於空,時而拔空至肉眼視之如豆,時而從高空急降,俯空而至,做出種種模擬的攻擊。   「白公子,真正展開攻擊時,絕不光是這樣的,這只是在進行基本的攻擊。還可以配以弓箭落石從高空襲敵,只要九宮聯舫建成,這些飛行騎兵就可隨舫而動,產生可怕的威力,再不只局限於南陽城。」   白河愁聽到胖侍衛興奮的聲音從後傳來,卻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天馬騎兵們在天空上演習作戰。   「白公子,你怎麼了?」胖侍衛見他不答話,不由奇道。   白河愁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難道對於飛行騎兵,戰船就完全沒有還擊之力嗎?」   「當然不是,船上備有弓箭手,但是我們南陽的飛行騎兵,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的,箭術恐怕只有大草原上的弓騎兵能與之相比,縱是在從高空急降,或疾速掠過時也能極精確的命中目標。再說每一個聯舫都是配有大到樓船,中型蒙沖,小型遊艇各類戰船的,在這些護衛船的纏鬥下,敵人還要顧及空中攻擊,顧此失彼下,我們絕對大佔便宜。」   見白河愁臉色仍是有些怪異,胖侍衛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白河愁摸頭道:「你說得一點都不差,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嗯,我知道了。我們能使用聯舫,敵人也可以啊,北楚如果擁有了聯舫,他們的巨鷹和翼虎都勝過我們的天馬。」   胖侍衛一呆道:「這倒是。不過這聯舫在我們也是高度機密,北楚造大型戰艦的能力遠遠遜於我們,所造戰艦無論是作戰能力還是堅固度也不是一個級數,就算有人想出這法子,仍是沒辦法在海上與我們爭雄的,那不但是兵力的問題,還包括了人對海上的適應力和船對海浪的禁受力。」   白河愁大笑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倒是有法子對付那些翼虎和巨鷹。」   胖侍衛驚喜的道:「白公子,你有什麼辦法?」   白河愁微笑不語,忽然憶起和蘇百合共游香山之際,她曾賜給自己「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為」的評語,於是改變主意道:「這樣吧,我告訴你,你去告訴我師叔或是白督,卻不要說是我想出來的,只說是你想出來的。」   胖侍衛道:「這是為什麼?白公子,我可是從來沒想搶你的功勞啊。」   白河愁舉目眺望,已經隱約可見到一角陸地,轉身拍拍胖侍衛的肩道:「像那些在海面和天空間自由飛翔覽食的海鳥一樣,這才是我最喜歡的生活!只要你以後陞官後別忘了我就行了。」   可惜蘇百合此時沒在身旁,不然如果讓她見到自己如此大方,必有所改感。一念及此,白河愁不禁又得意起來。   宋德大喜,長揖道:「如果真能因此陞官,不,我只要能因此由侍衛調入水軍任職,都是拜少爺你所賜,小人宋德沒齒難望。」   一聲少爺叫得白河愁瞇起了眼,哈哈笑道:「就憑這一聲,我也是告訴你。那一會回去,你找人教我駕乘天馬,必須在五天之內教會我,算是提前收的利息。」   宋德躊躇了一下:「五天之內要讓你上天是沒問題的,但這麼短的時間要讓你學會控制天馬並且能在空中作戰就很困難了。」   白河愁大力的拍了一下道:「那再多給你五天好了,沒問題的,我是天才!」   宋德心道有些人一個月才能將天馬操控自如,三個月時間仍不能與同伴組成隊形作戰,就算你是天才,要你十天之內就達到別人三個月才能辦到的事無疑是癡人說夢話,但這時有求於他,當然不能這麼說,自是滿口答應在,臉上陪笑。   「不過,白少爺,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法子呢?」   這時船終於靠了岸,白河愁讓宋德附耳過來。   「那射天弩不是對翼虎很有威脅嗎,只需將它放到聯舫上,就算北楚人的飛行騎兵也要吃上大虧。」   「對啊!」宋德一拍腦門。   看著宋德的樣子,白河愁首次感覺到偶爾做做這種對己雖沒有好處,但也沒有壞處,卻能讓別人開心的事倒也不妨,只可惜沒讓蘇百合見到,不過今後日子還長著呢。白河愁哈哈一笑,不理仍在驚喜中的宋德,哼著小調上岸而去。   ※※※   去年出差,今天才回來,給大家拜個晚年。    神武篇 第三十七章 恨不相逢      之後的十餘天,白河愁在宋德盡心的幫忙下,找來天馬騎兵中最有經驗者教導他,十五六天的時間,雖然沒天才到能與同伴組成隊形作戰的地步,但竟然只用了別人一半的時間就能將胯下天馬操縱自如,令人驚奇不已。   而那位教導他的天馬騎兵卻悄悄對宋德道:「白公子天資過人,從沒見過人能在這麼短時間就掌握御使天馬的法門,可惜卻絕對不適合成為一名天馬騎士。」   宋德自是不相信,那人歎氣告訴宋德,單個天馬騎兵力量再強始終有限,只有與同伴配合方能產生強橫的戰力,但這位白公子的性子就像是不羈的野馬,孤獨的飛鷹,根本沒有一點與人配合的意識。如果真的在實戰中,以這種方式作戰,就算是燕赤霞也是九死一生,須知身處空中,絕不似陸地上有物可恃,一旦座騎死亡,就算有天大本事,也只有死路一條。   白河愁能控制天馬了,更加得意,不過他倒沒有想過成為天馬騎兵,只不過是少年心性,好玩居多。   又是數天過去,算算時日,白河愁已經在這南陽城中呆了一月之久,終於又被慕容傑叫了去。   出乎白河愁意料之外,除了慕容傑和白棲梧之外,連慕容霜亦在。   白河愁暗暗的吐了吐舌,心忖自己雖然也藉著慕容家宴的機會與這位大才女見過幾次了,但卻從未見她提及過南陽軍政,似乎意不在此,此時卻出現在帥殿上,該不會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吧?   慕容傑從帥椅上站起,看著白河愁,點了點頭:「雖然這段時日,我只教別人帶著你,但每天宋德都會向我匯報你的情況。師兄說你天資過人,如能善加引導,有望為我星月門增光添輝,看來是沒有看錯人。不過你亦要記住,少年人心性浮燥,人之常情,卻切不可因一時之快而鑄成大錯。」   白河愁一愣,雖然慕容傑後面的話意在教訓他,但感受到對方出自真心的關切之意,想及月滿樓父女對己之好,於是連在心頭暗罵慕容傑的念頭也不由悄悄打消了,改口出聲道:「師叔放心,小愁一定牢記在心。」   慕容傑微微頜首道:「我也相信月師兄不會看錯人的。不過有一事我不明白,宋德前來告訴我,可將射天弩設置到九宮聯舫之上,又直言此法是你想出的,倒也與我和棲梧不謀而合。為何你自己不告訴我,卻要借宋德之口來告訴我,還要讓他冒功?」   白河愁直了眼,他沒想到宋德這笨蛋竟然會直接告訴慕容傑是自己想出的,而且連自己讓他冒認都說得一點不漏。萬一慕容傑因此而欣賞自己非要將己留在南陽軍中,那不是適得其反了?   白河愁苦著臉道:「師叔明鑒,我該死,當時我只是靈光一現想到這點,但根本沒有把握能不能應用。加之見到宋德其實是很想擺脫侍衛身份,加入水軍的,於是就讓他來告訴你。如果能真是一個好主意,你說不定會因此而將他調到艦隊中去。」   「哈哈哈,好個靈光一現。」   慕容傑哈哈大笑,狀若暢快之極,忽然收起笑容,喝道:「宋德進來!」   胖乎乎的侍衛縮手縮腳的走了進來,一臉的不知所措。   慕容傑喝道:「宋德,告訴我,為何他要你冒認將射天弩設置到聯舫之事,你卻未按他的話行事?」   宋德嚇得撲倒在地道:「大帥明鑒,平日裡宋德雖也有偷雞摸狗之事,但絕不敢違反軍紀,又怎敢冒認他人之功?我大著膽子稟告白督,只不過覺得白公子此法確對我南陽有利,希望大帥一高興,宋德能跟著沾光就行了。」   他見站著幾人都收起了表情,只有白河愁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心中沒底,顫聲道:「大帥?」   慕容傑忽然嘿嘿笑了兩聲,道:「這才是我南陽之兵,起來吧,不但恕你無罪,我還聽說你其實想進入水軍?」   宋德又驚又喜:「大帥恩典,大帥恩典!」   慕容傑道:「我就滿足你的心願,從今天開始不再是我府中侍衛,將你編入水軍,從最低層的普通士卒做起,你可願意?」   宋德喜不自勝,滿聲感激,他呆在府中,說不定這一生都只是個侍衛。如果能調至水軍,現時雖是從最低做起,但憑著曾是大帥侍衛的身份,諒也無人敢輕視欺負自己,日後積累了軍功,不但升職有望,更遂了男兒鐵血之志。順勢望向白河愁,不由眼中也全是謝意。   打發走了宋德,白河愁有些忐忑的望向慕容傑道:「師叔,不知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想教誨小愁呢?」   嘴上如此說,心中卻道,只要沒事,立即溜之大吉,看來南陽也非久留之地,就算慕容傑肯將自己帶至吳越,也未必是福。到時似宋德般編入水軍服役,豈非仍是要與百合分開?打打浪人倒還可以,北楚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不想一輩子像慕容傑白棲梧兩個大傻瓜一樣將自己拴在南陽城中,沒時間跑到其他地方去。   誰知慕容傑卻肅然道:「小愁,你可知道我才收到消息,月師兄受傷了!」   白河愁猝不及防下聽聞此方,渾身如被雷擊,驚喝道:「什麼人敢傷我師傅?還有月兒呢?她沒事吧?」   「不是還有大師兄和赤家在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白棲梧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似沒有想到白河愁會如此大的反應。   「小愁請稍安勿燥。」像甘泉一樣甜美的聲音傳入狂燥中的白河愁耳內,令他稍為冷靜下來,說話之人正是慕容霜。   「師姐,到底是怎麼回事?」白河愁強抑煩燥道。   「霜兒,就由你告訴他吧。」慕容傑重新坐回帥椅。   慕容霜點頭道:「你聽我說,其實你帶著虎符和信來南陽,我和爹都是有幾分奇怪的,雖然月師伯在信中說你機靈多智,能隨機應變,足以堪當此任,還托爹對你多加教導。但虎符一事茲事體大,如果是爹,相必會讓赤雷前來而非是你。如今看來,讓你送符,一是想讓你得到機會磨煉自己,二就是送走了你和月兒妹子,才安下心挑戰夜家。」   「什麼?師傅挑戰夜家?是夜魅邪傷了師傅?」白河愁大叫道。   慕容霜皺眉道:「小愁,你最好能平心靜氣,不然長此下去,對你煉氣有百害而無一益。」   白河愁聲音低了許多道:「還請師姐快說,不然我當真是難以平靜得下來,請告訴我師傅和月兒現在如何?」   慕容霜道:「你可以放心,月師伯的性命沒有大礙。事情是你走後兩天不到就發生的,月師伯早有計劃,待你走後,就命赤雷護送月兒回孤星城。他則孤身一人獨上幽冥宗挑戰夜魅冥。」   白河愁臉色頓白,他當然明白月滿樓是為了實踐當日許下的諾言,不惜降低身份,以一宗之主身份挑戰夜魅冥替阿土伯報仇。想到此處,心中悲喜交加,不禁熱淚盈眶。   「夜魅冥那廝自是不敢應戰,月師伯到底是一宗之主,他們如果圍攻,不免為天下所恥笑,想來月師伯亦是看出此點的。最後是夜魅邪替其弟接下挑戰與月師伯大戰一場,兩敗俱傷。月師伯幸得赤無懼接應,加上蘇相出面才全身而退,並且為怕受傷期間遭到幽冥宗的報復,只得暫時藏身赤家在聖京的府中。我們之所以如晚才收到消息,是因為聖京想刻意平息此事,夜魅邪已經令人傳說,說與月師伯純為武道切磋,雙方絕無仇怨,請蘇相和其他人不用放在心上。」   白河愁急道:「絕對不可以相信夜老賊的話,他越是如此說,越是恨不得殺了師傅,不行,我要立即趕回聖京。」   慕容霜欺雪寒的美酗上出現欣然之色,美目微眨道:「月師伯如果看到你這麼擔心他,想必也會非常高興了。」   「你現在絕對不可以回聖京,月門主現在是肯定不會有事的。只要有我們南陽水軍一天存在,夜魅邪和夜魅冥就算想動星月門也要三思而行。何況現在吳越生亂,夜魅邪雖然一向有仇必報,但也總算是一代宗師,為南朝征戰數十年,不會不顧全大局挑在這時候報復。所以月門主是不會有危險的,但是你如果回到聖京,嘿嘿,我倒有十足的把握,你會被幽冥宗拿來當成祭旗立威,挽回面子的犧牲品。」   白河愁想起夜魅冥,不顧慕容霜在一旁就以家鄉土話破口大罵道:「他媽的,終有一天,老子要讓夜家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慕容霜聽得搖頭,歎道:「現在最讓人擔心的倒是月兒。」   白河愁聽得心驚,忙問:「你剛才說月兒不是被大師兄送回孤星城了嗎?」   白棲梧道:「本該如此,但赤家卻傳來消息,赤雷回城後說月淨沙小姐中途溜走了不知去向,據說是要來南陽尋找霜小姐。」   白河愁一顆心提到喉嚨處,顫聲道:「她,她不會有事吧?」   白棲梧道:「理應不會有事,據赤家傳來的消息,按圖索驥,曾在幾個地方發現過淨沙小姐的蹤跡,估計她是怕被赤雷兄追回,所以選擇走了陸路。但似乎她弄錯了方向,以致於從赤家傳來的消息來看,她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對路。」   白河愁放下一半的心道:「這麼說,她沒遇上危險?」   白棲梧道:「具體情況不太清楚,我們只是通過驛站或飛鴿得到很簡短的消息,已經掌握了她的大概行蹤,估計還有兩三天就能到達南陽附近,到時我會帶人親自出城接應,你可以放心。」   慕容霜接道:「月兒是我好妹妹,我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了她。現在月師伯與幽冥宗兩敗俱傷,月兒卻跑來我南陽也好,反而比赤雷護送她回孤星城更安全。」   白河愁終於完全放心下來,隨即想到一個頭痛的事,有她在身邊,自己如何去向蘇百合大獻慇勤?   白河愁好生頭痛,正在這時,慕容傑的話卻令他喜出望外。   「不過你卻暫時沒有機會與她相見了,我另有一事要你去做。」   白河愁訝然道:「不知師叔有什麼事要我去做呢?」   慕容傑起身道:「原本聖京之意是要夜魅邪佯攻,吸引北楚的注意力,南陽就可趁機出兵清剿浪人,誰知現在連夜魅邪也受了重傷,只怕是沒力量再牽制北楚。我只有等到九宮聯舫完成,只用三分之一的水軍組成混合艦隊,才敢出海。因此於情於理都是得告訴林鎮南一聲,吳越之事,只有請他先多多費心了。我已修書一封,建議林鎮南先鎮服叛亂之民,至於核島浪人們,不妨再等幾月,到得我大軍南下之時,再從陸海同時夾攻,必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白河愁心道這倒是最好的辦法,自己送信離開南陽,名正言順前往吳越,又有機會親近百合;兩日後月淨沙來到這兒,有慕容父女和白棲梧看著她,就算幽冥宗想打什麼主意,也只有知難而退。   想到此處,白河愁少有的肅然道:「師叔,浪人犯我境內,欺擾我民,小愁實恨不得剝他之皮,拆他之骨,既是如此,事不宜遲,我立即就出發前往長沙郡。」   轉首對慕容霜道:「慕容師姐,月兒嬌氣,就有勞你照顧了。」   慕容霜頜首,嬌聲道:「月兒亦是我的好妹妹,你放心吧。」   慕容傑哈哈大笑道:「好,這才是我星月門的好男兒!」   當下,白河愁回房略略收拾行禮,帶上慕容傑的書信和能證明自己身份的令符便起程上路。出城門時,那胖侍衛宋德也前來送行,不免又是一番感激之詞。白河愁嘴上謙虛再三,心頭卻是樂開了花,只覺諸事之順莫過於此,如若到了吳越,見到蘇百合之後還能如此幸運,便是讓他做皇帝來換,他也絕對不幹。   ※※※   送走了白河愁這瘟神,整個南陽城都沉浸在夜色的溫柔之中。   天黑下來的時候,守衛南城門的士卒正要關上城門,卻突然聽到有氣喘吁吁的女聲。   「等等,別關門,讓我進城,我要見慕容姐姐!」   守城士兵停下來,卻見一個臉上白一塊黑一塊,衣衫也有些襤褸的女子硬生生從城門中擠了進來。   不等守城士兵喝斥,那女子便先聲奪人的道:「累壞我了,你們快帶我去見慕容姐姐。」   有人大著膽子叫了聲:「你是哪家的乞丐?」   話還沒說完,那女子柳眉倒豎道:「我就是星月門宗主之女月淨沙,你竟敢對我無禮?」   南陽軍最高統帥便是出自星月門,守城士卒自是知道星月門是得罪不起的,聽到這女子如此說,雖仍不敢全信,但也不敢冒失。   「還不帶我去見慕容姐姐?」   幾個士卒終於決定由一個先去通報帥府,另幾個帶著她慢慢前去。到得帥府後,慕容霜聽到月淨沙已經來到南陽,驚喜交集,連忙出迎,一面令人稟告其父,一面將她帶至自己房中。在慕容霜的閨房,明亮的燭光下,只見原本的一個美貌俏佳人,此時臉上黑黑糊糊不知沾了些什麼,身上的衣衫亦是破破爛爛,讓人又驚又訝。   「月兒妹妹,你怎麼會這個樣子?我們收到的消息,依腳程,你應該後日才到得了南陽的。」慕容霜拉住月淨沙的手臂問道。   月淨沙俏臉微紅,好在臉上黑黑,倒也看不出來,掙脫慕容霜的手道:「我身上很髒的。這幾日我加快行程,連夜裡亦在趕路。身上的衣衫就是被荊棘刺破的,臉上,臉上,是因為以前聽師兄說,單身女子獨自行走江湖,容易遇到宵小之輩,所以才弄髒了臉。慕容姐姐,我可是想念你得緊,才沒聽爹爹的話回孤星城,從赤師兄手底跑掉,偷偷跑來看你,你不會不要我吧?」   慕容霜愛憐的道:「你放心吧,既然已經來到我這兒不妨就住下。不過,月兒,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許驚慌。」   月淨沙伸手抹了抹臉上的塵灰,靈目眨動道:「霜姐姐,什麼事?莫非你要把我送回去?不要啊,好姐姐,我可是千里迢迢的來看你,你就忍心嗎?」   慕容霜掩上門道:「你錯了,相反,我還要留你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你聽我說,聖京傳來消息,你走後,月師伯挑戰幽冥宗,與夜老邪兩敗俱傷。」   「啊!」月淨沙花容失色,一把抓住慕容霜的皓腕,急道:「姐姐,怎麼會這樣呢?我爹怎麼樣?不行,我要回去。」   慕容霜反手拉緊月淨沙正色道:「你現在絕對不可以回去,你不要哭,聽我說,月師伯現在絕無性命之憂。夜家在聖京雖是權勢滔天,但月師伯是名正言順登門挑戰,他們絕不敢明來,最多暗裡下手,不過有赤家在,朝廷現在又要倚仗我們平亂,夜家亦不得不顧忌三分的。反倒是你,如果回到聖京,他們奈何不了月師伯,卻對你暗下毒手,那就糟糕了。」   月淨沙聽到其父受傷,不由心慌意亂,哪裡還聽得下去,想掙脫慕容霜道:「霜姐姐,小愁呢?小愁呢?我要見他,我要和他一起回去。」   慕容霜急道:「月兒,你聽我的,你和白河愁現在都不能回聖京去,你現在就留在我這裡,等此事平息之後,我會讓棲梧送你到師伯身邊的。」   月淨沙拭淚道:「好,我聽你的。小愁呢?他在府裡嗎,我現在就想見他。」   慕容霜鬆手搖頭道:「他被我爹遣去長沙郡了。」   月淨沙聽罷倒退三步,檀口微張,似乎想要叫出聲來,卻偏偏沒有半點聲音發出來,臉上竟是一副似哭非哭的樣兒。    神武篇 第三十八章 擊掌為誓      青松崗在北楚西陲重鎮少陽城效二十里之外,少陽城處於北楚與大食交界之地,隔著十數里之外的琉璃江與南朝相望。值此秋末之季,天氣漸寒,一江之隔的南方仍可青衣薄衫,大江之北卻已是寒風凜人,除了少數貪圖近路的過往旅客之外,少有人願從這青松崗上過。   夜涼如水,冷月寒風,拂崗而過,枝影橫斜,暗香浮動。一聲清嘯聲起,宛如龍吟了,歷久不絕,循聲望去,一個白色影子慢慢踱出,負手望天。如有響應,山崗之下亦傳來一聲嘯聲,如潛龍衝霄,漸向白影掠來。   「你終於來了,般若。」白影微微低頭,緩緩轉過身去,眼望處,一道暗紫色影子浮上山崗,轉眼他不過數丈。紫衣覆體,玉帶束腰,宛如富貴公子般的男子正是南朝神皇的義子,被封為般若侯的白般若,正迅速的向白影掠來。山嵐突然間迅速湧動起來,彷彿隨著白般若的每一寸靠近,氣流都依某種難以解釋的道理在無常的變幻著。一聲清叱,白影還有丈餘遠時,白般若凌空而起,舌綻春雷,喝道︰「楚旭,接我一招。」被白般若稱為楚旭的白衣人臉容一變,先是面帶訝意,瞬間又面色凝重,衫下筋脈緊繃,一觸及發,絕對沒輕視白般若的意思。   楚旭的身體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彷彿他變成了周圍的風眼,狂嵐正依著某種意志的指引向他擠壓過來,企圖渲洩出去。楚旭雙眸眼芒大盛,他自然明白是白般若在向自己奔來時已經用上了白家仗以成名的光明限界,到得拔空而起時,終於出手了。光明限界本就擅長以氣場影響戰勢,助長自身攻勢。白般若借掠來之勢逐步提氣發勁,以龐大的氣場將自己籠罩在內,故產生出周圍空氣正在向自己擠壓過來的異像,可以想像當他出手之時必是力量提到顛峰的時候。楚旭不但不怒,反而又又喜,想不到白般若進展如斯。   氣場以白般若的身體為中心不斷變化著,楚旭卻一動不動,竟然任由白般若施為,似乎有心待他臻至最高點之時再予以正面擊破。白般若嘴角出現一絲輕笑,心中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和強大的自信心。升至最高點的時候,白般若上升的身體微微一滯,剛才縈繞夜空的狂嵐颶流突然間消失不見,這一著大出楚旭意料之外,那種突然間的失重感令他也不得不受到影響,身體微微前揚了一下。   就是這細微失措間,白般若的拳頭由小變大轟然而來,充斥眼眸,連眼皮都生出針刺般的疼痛感。楚旭連忙將真氣盈於眼皮之上,針刺感這才消失,眼中所見亦回復真像,心知這是白般若將精神氣勢與光明限界心法溶合後的結果。白般若拳力盡發的一刻,剛才像消失了的狂嵐又重新回來了,只不過變成了從他拳中生出,壓縮得猶如風柱般悍然直撞楚旭。楚旭暗,卻夷然不懼,微微一躬,也不見如何作勢身體憑空後移,右手食指接連點出,以指代劍,濃烈的紫色勁氣彌空,虛空劃圓生弧,滯空生出丌千形狀,就像是正有許多煙花在白般若和楚旭之間綻放開來似的。   純在輕功而論,自是兼修了夜家身法的白般若略一籌,故不論楚戎up何拉開距,在氣機感應之下,白般若仍是循氣而來。楚旭仍在迅速後退,指劍不斷劃出。喝叱聲猶如雷鳴,白般若拳速加快,生出丌千拳影撞向劍氣,拳風與楚旭阻敵的劍氣正面對上。此時如有隔得稍遠的第三者,必能聽到一聲爆響,也可能是很多接二連三的爆響,但因為發生時間太快以致於讓人錯覺為一聲。但楚白兩人同時感覺到差點撕裂耳膜的龐大壓力,偏偏耳中卻聽不到半點聲音,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只能以氣機感應代替視力。爆響過後,白般若斜斜飛開,身不由己的踉蹌兩步,面色突然紅潤起來,似乎在一時間全身的血液都湧向上了頭部。楚旭也似乎並非出自本心,以倍增的速度後退,臉色更是慘白如紙,難看之極。   兩人站穩腳步,良久呼吸才由沉重到逐步回復到正常,耳中所聽不再有千隻蜜蜂在飛的異覺,眼壓消失,視線清晰起來。   楚旭呼道︰「許久未見,為何一見面就打我?」   白般若邊喘氣邊笑道︰「我直恨不得再打你一拳。你毀了夏侯威的遺體也就罷了,為何卻讓人算到我的頭上來,害我背上黑鍋?」   楚戎u#28857;尷尬的道︰「你有所不知,夏侯倫送其叔遺體歸來後,魏家曾遣人扮成南朝人,混入府內探聽消息,不想被人發現,為求脫身便縱火,不想竟燒燬了夏侯威的遺體,便疑是夜家所為,這幾年來,幽冥宗的情報暗殺都由你主持,自然算到你頭上了。魏家也並非有意如此,你看在我的面上就此作罷吧。」   「你當真信得過魏家?」   楚旭坦然道︰「我不比你,你的背後有幽冥宗。在北楚,夏侯家絕不會支持我,羽家向來與夏侯家交好,雲家卻是態度曖昧,我卻只有借助魏家一途。不過你可以放心,魏家與夏侯家不睦,亦只有站在我這邊。而且他們進行的一些試驗,不為世人所容,想得到旁人的支持比登天還難,也只有我肯暗中相助。」   白般若道︰「如此說來,北楚是以此為借口罷了,只是想以此藉機破壞南朝與異大陸的聯姻。還好有你傳來消息給我,讓我可以將計就計,幽冥宗雖不便正面出手破壞,以免被人認出,我卻求得核島上忍暗中出手,好混水摸魚。想不到的是,十多年沒開孤星城的月滿樓此次竟會親出,以致於功敗垂成。」   楚旭道︰「自父皇繼位以來,最初那三年還曾有雄心要一振朝綱,之後便沉迷於聲色不能自拔,最近更聽聞大食國師有御女異術,起意相邀。如此下去,眾臣自是都將希望放在有機會繼位者身上,除了楚陽身為王儲,又有夏侯家在明裡支持,希望最大之外,便是我了。羽雲兩閥現今雖態度未明,但遲早得表明立場。不過無論他們支持的是誰,卻都非常明白一點,只有在態度未明之前顯現出強大的實力,將來需要表明立場時才有足夠的籌碼,所以雲家才會如此積極出手。般若不用惋惜,依我看,就算白傲天能聯姻成功也未必能佔到你什づ便宜,只要一天未定南朝太子之位,你仍有莫大機會。」   白般若冷目電芒閃過,冷哼道︰「不錯,想當年你我境況相似,都不得志時仍能伺機而動,今非昔比,你我更是沒有可能輕言放棄。」   楚旭輕歎一聲,仰起頭道︰「浮生如夢,往事如煙,般若,那次大醉已是匆匆十年,剛才想起卻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般。」他憶起往事,不由出了神。他少年時曾求學於大儒鄭守正,與同樣改名的白般若同投一師,兩人少年氣盛,先敵後友。後來雖得悉各自的真實身份,但境況相似的兩人互憐互惜,竟能拋開彼此立場結成莫逆之交,即使是分開後仍然暗通消息,相互援助各自成勢。   白般若聞言神采一揚,心中忽然想起一事,眼神轉黯,口中噓然道︰「只可惜你我俱在,鄭師卻已然辭世,不然必可向他證明,那次的辯論他是錯的,但那段時光實是你我最快活的日子。」   楚旭默然半晌道︰「那時我們將任何能影響我們的東西都拋開了,從來沒有過得如此開心過,直到要開的前十日,我接到魏家的書信,才想起自己原來姓楚。」   白般若眼中閃光道︰「我也是。所以那日半醉之下,你問我,有一天,我們會不會在戰場上相見?如果有那一天,我們會不會拚個你死我活才罷休?我徹夜難眠,披衣而起,卻見你也未睡,索性買酒再飲。」   楚旭眼中閃過激動之色,馬上又平靜下來道︰「為何定要生死相拼,何不攜手合作?那夜我們共吐心聲,都不甘心就此一生,故冒大不諱聯手。我楚旭雖有私心,卻仍敢在此對天發誓,異日如果你我都如願以償登上皇位,必拋棄前嫌,讓兩國修好止戈,不再生刀兵戰亂,百姓也可安居樂業,若違此誓,天誅地滅,人神共棄,身化劫灰。」   白般若心下默然,楚旭是不甘心皇位落入其兄,當今北楚王儲之手。他的母親本是楚宮侍女,被楚王乘醉寵幸,酒醒後卻棄如敝屣,不聞不問,直到數月後紅信不來,宮侍稟告楚王已有龍種,這才母憑子貴。楚旭才學武藝雖遠於人,但因其母出身低下,故始終不得楚王歡心,其兄又有北楚第一大閥夏侯家的全力支持,地位更是穩如泰山。自己與他相似,同樣是想證明不但不比任何真正的白家子弟差,還遠遠過他們,就算是超越白家的所有先祖,亦不無可能。   楚旭握起白般若的手道︰「天下唯般若與我也。」   白般若眼中出現奇怪的神色,心潮澎湃起來。他與楚旭的關係,連夜魅邪都以為只是互相利用,但真正的心意卻只有自己才明白,而今日正是決定這一刻的時候。   「旭,我很想像當年那樣再談一次。」   楚旭一怔,正色道︰「般若,在我心中,你我永遠都如昔日同學之時。」   白般若閉上雙眸道︰「阿旭,我們是同一種人,登上皇位不過是用來證明自己能力的一種標誌,同時也只有這樣才能一展抱負。」   楚旭握拳抬頭凝視白般若道道︰「不錯,我們是同一種人,正因為如此,才能成為好友。你是白家義子,我卻是母親僥倖懷上龍種,從侍女升為妃嬪,但父皇從未重視過她,見她色衰,更連她生病都不再探望,整日沉迷於後宮佳麗之中。所以我發誓我一定會登上皇位,向別人,也向我自己證明,什づ龍種、王家血脈都是狗屁。你我大好男兒,豈可居於他人之下,何不轟轟烈烈一場,就算失敗,也不負此生了。所以登上皇位是我一生中最渴求的目標,我一定會是個好皇帝。」   白般若睜眼頜首,目芒一盛,看著楚旭森然道︰「既然立志,何不立下前無古人之大志,你是要留一世之名,還是要丌世景仰?」   楚旭皺眉道︰「般若何意?」   白般若吟道︰「若子孫不肖,他人可取而代之。在白家先祖中,始帝的這等胸襟最令我歎服,竟然在開創帝國時將之列入族規律法,以警後世子孫。」   楚旭點頭,即使現在北楚國力衰弱,軍力卻仍是過南朝不少,但南朝卻能憑江對峙二百餘年,白氏子孫多比敵國楚氏出色,肯定是原因之一,說來與此不無關係。但仍不明白白般若的意思,皺眉道︰「般若何意?」   白般若沉聲道︰「我是由始帝的話想到,縱然登上皇位,甚至做到盛世百年,仍不過是止於至極。你我肉身凡胎,遲早有一死,我想要的卻是千秋丌載之下,世人永遠記得你我之名,豈不是遠過區區皇位?」   楚旭怔道︰「般若,你有什づ話直說無妨。」   白般若眼望夜空,徐徐吐氣道︰「如果把神武大陸比作一口井,現今大陸諸國只是正在井裡自相殘殺的幾隻青蛙,北楚南朝其充量不過是其中較強壯的兩隻,如此時戰時和下去,舊傷未癒,新創又生,亦遲早會失血而死。」   「你說下去。」楚旭急道。   「但是如果青蛙肯停止殘殺團結起來,跳出這口井,就會發現外邊的世界還有許多青蛙。」白般若的聲音異常的清晰有力。   楚旭瞳孔微縮起來︰「你是說奇幻大陸?」   白般若疲倦的一笑︰「南北對抗,其實誰都沒有得到好處,明明可以互相交換的物資,有時竟要兩地商人冒著殺頭之險才能運至。我南朝向來重視海運,神武時便已經奇幻大陸開展貿易,從中獲利菲淺。可是,現今奇幻大陸上,加倫帝國崛起,以前我南朝不涉內爭,與諸國交易的平衡勢必被打破,貿易船隻被加倫艦隊攔截,以海盜船名義將人下船,將貨物財寶掠去之事時有發生。這還只是一個先兆罷了,白家其他的人只看到如若與塞亞結為聯姻加強貿易關係,可獲得大批珍稀礦石,以及利用異域匠藝彌補自身不足的好處,卻忘了為什づ白家當年為何要明智的採取不涉內爭的原因。因為不論我南朝偏向哪方,都會被敵對的另一方視為敵人,連攻擊船隻的借口都不用找了。這還不是根本,最關鍵的是,即使是白家先祖所用的不涉內爭之策也只能暫緩一時,彼之強盛就是我之衰弱,奇幻大陸與我們遲早會有衝突,只看誰能先統一罷了。旭,連區區核島浪人也敢趁南北對抗,騷擾你我海境,那づ你是想做挨打的人,還是想做打人的人?」   楚旭張口結舌道︰「我?」   「你知道嗎,西崑崙代代相傳的奇書上有兩幅模糊的地圖,一幅與蘇軾窮數年之功拼出的神武大陸地形極為相似,另一幅卻無人知道是什づ地方。奇怪的是,我發現如果把那塊大陸的某部份與神武大陸的某部份拼湊在一起,竟然人的吻合!如果你我要留一世之名,盡展所能,不擇手段,未必不能登上皇位;如果你要留下千秋之名,登上皇位才不過是邁出第一步,然後你我須得放下一切私心,始有可能完成這前所未有之事!此事關乎你我身後,即可遂你我青雲之志,又與天下丌民利益趨同,不會有愧疚在心。」   楚旭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吐氣道︰「你是說那塊大陸就是奇幻大陸,而且兩者本來是一塊大陸?」   白般若微笑道︰「我不知道,但我非常想知道,我更想能與你一起證明這件事,只要我們能擁有那塊大陸。」   「征服奇幻大陸?」楚旭道,他想不到白般若竟然心懷此念。   白般若眼射奇光道︰「很久以前,神武王朝曾經試過,他們失敗了,因為他們太愚蠢,以為佔領了咱u孺M土地就叫征服。我要讓那一天因為你我而到來,要他們和我們穿同樣的衣服,吃同樣的東西,喝同樣的酒,喜歡和厭惡同樣的東西,永遠都不變,那才叫征服。」   楚旭吸進一口氣,征征的看著白般若,他想不到白般若的雄心竟比他還大。   「般若!」   白般若道︰「旭,錯過你我,後世未必再有兩人能像我們一樣生於同世,都有心,亦有可能成為手握南朝北楚大權之人。就算有,亦未必能像我們一樣拋開成見結為好友攜手合作。但只要我們能成功的令南朝北楚聯起手來,甚至變成一個帝國,神武大陸上將再也沒有能與我們為敵的力量,又豈會再出現被核島浪人擾海之事。當大陸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起來的時候,只要再等到一個時機,我們便可以嘗試向異域邁出第一步。」   「如何才能真正征服異域之人?」楚旭問道。   白般若道︰「要想真正的征服,必先征服人的心。只懂攻城陷地,不過是愚者之舉,如海灘建城,潮來盡毀。我神州雖大,但仍有北旱南澇,一遇天災,災民無地無糧,如能在異域贖鬲兜I,何不以船載去?到時順我者昌,逆我旨意者,將他們的土地房屋錢糧盡數剝奪,賜予我民。如此恩威並施,兩地之民共存,只要加以時日,潛移默化之下令彼方之民接受我們的習俗,用我們的方式思考,與我們融為一體,才是征服。如若五十年不夠,百年又如何?每咱up此,天下皆平。就算你我不幸,看不到最終征服的那天,後世之人亦可以此為目標。」   白般若直視楚旭道︰「今夜,我已經將我的心意完完本本的告訴給你。如果你真有雄心壯志,你我便在此擊掌為誓,他日以我神武之船載大陸兵卒,跨海越洋,一統異域,留下千秋丌載不滅之名,任世人傳頌,方不負此生。。」   楚旭臉上陰晴不定,呆了半晌,緩緩伸出右掌去。兩隻手掌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完成了這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誓言。   慕容霜向府內東側的廂房走去,昨晚她將月淨沙到來之事詳細告知其父。慕容傑得悉,因天色已晚,只得囑咐慕容霜先將月淨沙好生安排,待明日再接見她,必要將她留在南陽,才能放心。   「月兒。」   慕容霜來到門前叫了幾聲,卻聽不見回答,秀眉微皺,又伸出手去扣了幾下門,卻仍不見月淨沙回答,不由生出訝意。用力稍重,門竟吱呀一聲打開了,慕容霜向內望去,見房內錦被整齊,床褥乾淨,卻哪有半點月淨沙的影子?   連忙跨步入內,環視房內,只見桌上鎮紙獅子下壓了一紙,連忙取在手中一看,竟是月淨沙所留,向慕容霜父女賠罪,她已連夜開南陽前往吳越,待找到白河愁之後便一同返回京,請不必擔心。   慕容霜手拿信紙,又氣又急,不由輕輕跺腳。    神武篇 第三十九章 冤家路窄      前幾天突如其來的寒風朔朔,天氣寒冷了不少,吳越一帶雖向來溫暖濕潤,此時亦不由顯現出冬至的亦像。揚州城雖不似南陽般貿易都市與軍事重鎮兼具,但海亦不過十數里,加之客商雲集,說到貿易還南陽與另一都市柴桑郡幾分,故城內街景繁華,凡江南吳越能買到之物此處皆有。   「這,這是揚州城?」   天色昏暗下來,嬌俏可愛的女子站在直貫東西城門的大街上,訝的看著身後城門上方懸掛的匾牌,連連跺腳,心中大呼糟糕,難道自己又走錯了路不成?   「這位姑娘,此處正是揚州,不知姑娘是尋親還是訪友呢?小生揚州人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如果姑娘有用得著小生的地方,只管開口。」白紙扇搖開,一名自認風流倜儻的書生一面搖頭晃腦,一面對她上下打量著走了過來。   月淨沙將眼一瞪,她開南陽,一直路,本是前往柴桑。為了避開南陽可能派出的搜尋,仗著身懷武藝,專挑山徑,且盡量夜間路,一路上煞是辛苦。不知是否女性天生容易迷失方向的緣故,好不容易來到這城前,卻發現竟是紫桑近六百里的揚州。心中本就一股無名怒火正無處發洩,偏偏這登徒子似的書生這般不識相,雖是眉清目秀,看著自己時卻是賊眉鼠眼,差點就按捺不住。   那書生心中默念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一步一步的接近,卻突然見到這美貌女子腰間似乎藏有利器,頓時嚇出一身冷汗,又見她神態不善,連連後退,合上折扇插在腦後道︰「原來姑娘不用小生幫忙,小生告退,小生告退。」   月淨沙本來正在又悔又氣,見到這書生的樣子,不由掩口輕笑,不覺間懊惱之氣竟消了大半,心中思量,既然已經走錯了路,又入得城內,眼看天色將晚,索性就在這城中住宿一晚,明日問清方向後再往柴桑。月淨沙卻不知,此時南陽城中的慕容霜正又氣又急,自發現她逃南陽後,慕容霜當即稟告其父。慕容傑派遣天馬騎兵升空,又命南陽騎兵四出,但遍搜方圓百里之內,卻沒有找到半點月淨沙的衣袂。連白棲梧率一支輕騎往柴桑方向直追兩百里,仍是一無所獲,只得回來覆命。   走前數步,從懷中掏出碎銀向年老婦人買了幾個水果,藉機向人詢問這城中何處客店最是乾淨寬敞。婦人已經在收攤了,卻有人肯買她的水果,自是樂得回答。   「客官這邊請,這邊請。」   「客似雲來。「   月淨沙嘴裡輕輕念道,略一躊躇跨過了門檻,被慇勤的店小二迎進店內。   「小店有上好客房,備有熱水木桶可以淋浴,不知您準備住幾天呢?」小二打著哈道。   月淨沙剛要回答,耳邊卻聽到一個女子的嬌喝聲︰「店家,給我換房,還說有什づ高床軟枕,硬得昨晚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喲,我的姑奶奶,你那房間已經是本店最好的了,沒辦法給你再換了。再說,我還有事找您呢,昨晚住您隔壁房間的客人讓您半夜從床上給擔心拽起來丟到房間外邊去,和您講理卻被打得鼻青臉腫,你都把我的客人給嚇跑了。」掌櫃的叫苦道。月淨沙不禁望去,這聲音似乎在什づ地方曾經聽到過的。一看之下,眼皮上抬,雙眸睜大,原來說話的那刁蠻女子竟然會是夜明珠。   「呸!昨晚那人打鼾的,你知不知道?我剛睡著就被他吵醒,可惡之極。我忍了他半夜,他還是打個不停,半刻不肯讓我睡著,我實在忍不住了,只好跑到他房間去把他丟出去。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想欺負女人,我算是手下留情了。這也就算了,不關你們事,但你們的床硬梆梆的,卻騙我說是全店最好的房間,現在得給我換一個,不然,哼哼。」   「夜,夜,明珠小姐,我說我們算了吧,如果這家客棧實,實在不讓您滿意,我,我們去另一家好了。」夜明珠旁邊的男子小心翼翼的勸道。   夜明珠將眼一瞪道︰「姓林的,虧你還是將軍的後人,竟然如此沒種!我一個女人被人欺負了,猶自在此為自己爭取,你身為男人不替我出氣也就罷了,還幫著別人說話?」   那男子雖長相平平,無甚出奇之處,但身體微胖,頗具福態,倒也不討人厭,只是說話似乎不太靈活,讓人聽了頗是著急。他見夜明珠發火,不敢硬頂,只敢小聲嘀咕道︰「那,那不一樣嘛。」   掌櫃面如土色,心中暗暗叫苦,但自從昨晚見識了這位女俠的霹靂手段,能將那づ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像抓小雞似的從房內扔出來,那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得罪的了,無奈之下道︰「女俠,是小店招呼不周,但我們已經盡力而為,這樣吧,你這兩天的店錢我就不收了,算是陪罪。」   那林姓男子連連擺手道︰「不,不能這樣,怎,怎づ可以呢,我們吃飯住店怎づ,怎づ可以……」   話還沒說完,夜明珠從懷內掏出一個錦袋,扔在櫃檯上,數錠金燦燦的元寶和幾塊耀眼壓目的寶石出現在人前,引得四周客人呼連連。夜明珠道︰「掌櫃的,你竟然給把我夜明珠當成是住霸王店的人,哼。看見了吧,錢我加倍給你就是,但房間卻需得給我最好的。」   月淨沙暗中搖了搖頭,向前走去,那掌櫃卻是苦著一張臉道︰「姑奶奶,您要我怎づ才能讓您相信那房間已經是最好的了?」   「明,明珠小姐,我們是天字第一號房,已,已經是最好的房間了。」男子勸道。   「我說不是,就不是!掌櫃的,你帶著我去每個房間看一下,我選中哪間,就讓那人和我換,那人的店錢算我的便是。」夜明珠聲音嬌叱道。   「夜家的人都是這樣強行霸道慣了嗎?」冷不丁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夜明珠一愣,沒想到竟有人敢管自己閒事,扭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終於看不下去的月淨沙,不禁怒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月老兒的女兒,你們星月門果然沒有一個好人,那姓白的小子只會欺負女人,總有一天我要把他抽筋剝皮。月滿樓更是自以為是,糊塗透頂,打傷我爹這筆帳我還沒和你們星月門算,你倒管起我的閒事來了,好大膽子!」   月淨沙皺了皺眉,忍了忍道︰「阿土伯對我家有恩,卻因你二叔而死,冤有頭債有主,再說我爹也受傷了。」將手一指那掌櫃的道︰「你們夜家在京城橫行也就是了,想不到在這裡仍然如此。這位掌櫃的已經告訴你,你的房間已是最好的房間,為何仍在這裡胡攪蠻纏,無理取鬧?」   夜明珠轉過身來,面紅耳赤的道︰「我胡攪蠻纏?我無理取鬧?他們開店,自然應該向客人提供最舒的房間,滿足客人的要求。你沒看到嗎?我可是願付出雙倍代價,星月門的人果然是自以為是到了極點。」   月淨沙終於被夜明珠一口一句星月門弄得火起,冷哼道︰「星月門可不似幽冥宗般不講道理,此事也只是我看不下去你為難這位掌櫃,與星月門更加無關,不似有的人在這裡仗勢欺人。」   一旁那林姓男子見狀不對,口吃道︰「這,這位姑,姑娘…..」他本來就有幾分口吃,這一著急欲速則不達,表達更加困難。不等他說下去,夜明珠就不耐煩了︰「林明倫,本姑娘的事不用你管。月淨沙,你既然想管閒事,好,我就給你個機會管!你我比試一場,不論負都只是我們自己的事,與其他人無關,誰贏了聽誰的,就讓這林明倫做見證。」   月淨沙一怔道︰「我不想和你動手,我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話音未落,眼前一花,一條長鞭像毒蛇般迎面噬來,月淨沙差之毫釐的避過,卻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原來是夜明珠手執一根長鞭抽來。   「你!」月淨沙大怒,這夜明珠說動手就動手,當真是蠻橫不講理。   「我,我的桌子,兩位女俠,你們罷手吧,姑奶奶,我給你換房間還不行嗎,你喜歡哪間,我給你換哪間,別打了。」掌櫃的語帶哭腔,卻只敢躲在櫃檯內。   長鞭靈蛇般的縮回,夜明珠一手執鞭,一手把玩著鞭梢,臉上笑道︰「掌櫃的,你放心吧,這裡打壞了什づ全算我的。」   月淨沙只覺忍無可忍,自己並不想與她動手,但她卻咄咄逼人,以為自己真的怕了她,想到這裡,柳眉倒豎,向店外飄去。「夜家的小蠻女,要打就出來打。」   夜明珠格格一笑,隨後跟去,只有那林明倫急得滿頭大汗,不知如何是好,在後喊道︰「兩位,位別打啊,等等我啊。」又對掌櫃的陪了個不是道︰「掌櫃,櫃的,我代她賠個,個禮,這錠黃金便,便算是我們賠,賠給你的好了。」   林明倫拿走放在櫃檯上的錦袋跨步出門,不禁目瞪口呆,兩女已經在街道上戰在一起。看情形,夜明珠似乎占具攻勢,鞭影如龍騰蛇躍,曲折自如,將月淨沙逼在丈外近不了身;但劍光如碧海凝波,夜明珠一時間也攻不破月淨沙的防守。   「兩位,別,別打了吧?」林明倫躊躇再三也不知該怎づ辦,本想挺身而出勸開兩人,但一路上已經熟知那位夜大小姐的脾氣,如果以後還想跟在她後面,還是不要自告奮勇的好。   「你給我閉嘴!」夜明珠卻越打越興奮,她的功力本就與月淨沙在伯仲之間,加之鞭長莫及,將月淨沙逼得近不了身,如此打下去,自是佔到便宜,哪還肯罷手?   兩人從街頭打到街尾,又從街尾打回街頭,無人敢擋,但是難得看見兩個女人打得如此激烈,偏偏兩位又姿色過人,裙袂翻飛嬌姿玲瓏,引得別人在遠處吶喊助威,只是恐怕連那人自己都不知道為的是誰了。汗水浸濕耳根處的髮梢,月淨沙咬牙苦撐著,星月門的流星劍法本是其祖師觀星所得,迅疾靈動,以刺為主,輔以斬削,正所謂疾刺若流星,斬削如慧星。但此時卻被夜明珠仗著兵器之利克制住了,長鞭矯若龍,冰寒的真勁隨鞭勢如水紋般蕩漾,將月淨沙的流星劍氣化解得一乾二淨。月淨沙想削斷長鞭,但兩人功力相當,劍鋒才輕觸鞭身,就被鞭身上所附圓轉如意的鞭勁彈開。有心逼近對手,無奈夜明珠也不是笨蛋,幽冥宗的百鬼夜行身法更是不會弱於星月門的斗轉星移,月淨沙想方設法仍是沒能拉近距,好在星月門的心法以綿韌持久見長,不然說不定已經落敗。   天色黑了下來,街上多了些燈籠,連客棧中也有人大著膽子走到稍近的地方指指點點起來。   「嘿,快來看啊,女人和女人打架了。」   「你小心一點,丌一讓那惡婆娘聽到了,小心抽你一鞭。」   有人小聲道︰「現在還有沒有王法啊,這惡婆娘和人當街鬥毆,竟然都沒有人出來管管,最好是把她抓到官府去,打她二十殺威棒。」   又有人曬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聽說倭人越來越膽大,已經到了咱們附近了,前天才有一個鎮被搶掠了,那個才叫慘哦。太守大人聽說之後,發誓要給那些倭人點顏色看看,立即派出了人馬前去清剿,現在城中兵士不足,全在城樓上呢,哪還有空管這閒事啊。」   啪!說話幾人頭上的燈籠忽然中分,籠紙迅速燃燒起來,嚇得說話那幾人噤口不言,原來是夜明珠聽到他們惡婆娘長惡婆娘短,一時心頭火起,竟不顧還在與月淨沙打鬥中,信手就是一鞭嚇唬這些人。這些人固然是閉嘴了,卻給了月淨沙一個機會。晶瑩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月淨沙一咬牙,流星劍氣忽然大盛,隱帶淡紫色,咄咄有聲起來,竟是不惜耗費真氣施出太初紫氣來。   夜明珠連忙收攬心神,但卻已被月淨沙欺近五尺,鞭勢回轉餘地減少許多。急切間連挽三個鞭花,只求阻擋一時,拉開距之後再圖進攻。月淨沙無心再與她糾纏下去,劍勢忽變,易刺為削,太初紫氣毫無保留的貫注在冰弦劍上,施出流星劍法中的慧星式,紫色如慧星經天,夜明珠只覺手上一輕,長鞭已斷為兩截。   冰弦劍歸鞘,月淨沙退後三步道︰「今日之事就此了結。」客棧中的人見她了一招卻輕輕放過,雖覺太過便宜那惡婆娘,但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又有哪個敢說個不字?   只有林明倫鬆了口氣,走上前去,結結巴巴的道︰「這就好,好了,月姑娘削斷了夜小姐的鞭子,但,但我瞧月姑娘那把,把劍很是不錯,大家各讓一步,就此,此算了吧。」   月淨沙點點頭,她見這林明倫雖是有點口吃,但為人心地甚好,本來又不想與夜明珠拚個你死我活,而且能削斷長鞭,雖說是有太初紫氣配合,但也依仗了冰弦劍本身劍質極好,甚是鋒利,再打下去,她倒也不認為自己真能穩,如此收場正合心意。   夜明珠臉上陣紅陣白,將手中半截長鞭扔在地上,但手上又多了一條長鞭,上面鑲有小刺,她終於拿出了慣用的毒龍鞭。「剛才不算,我用的不是毒龍鞭,我們再重新打過。」   月淨沙一怔,正想說話,林明倫倒先開了口道︰「不,不能再打了,夜小姐、月姑娘,你們不要再打了。」   「我不想和你再打了,我明天就要開這裡去柴桑郡,這場比武算和好了。」月淨沙搖頭。   「嚇,這位姑娘真大方,明明是惡婆娘鞭子被削斷在先的,輸了不認,又拿根鞭子出來。」有人忍不住低聲道。夜明珠聽在耳內,又羞又急,但要她就這樣認輸,她又不甘心。   「夜小姐。」林明倫還想再勸,忽然心生警惕,側身橫移,一道寒風,剛才立足之處的街面青磚頓時四分五裂,竟是夜明珠的毒龍鞭抽至。   月淨沙嚇了一跳,再弄不明白兩人的關係,原以為兩人是朋友,現在夜明珠不和自己打了,竟然找上同伴。   「喂,你讓我不和她打,那我就和你打!」夜明珠對林明倫怒道,一面說著,手上可沒閒著,又是一鞭抽去。   林明倫無奈只得再次躲過,但他本就不擅長身法,這一下卻避得有些狼狽了。旁邊人的議論紛紛︰「這惡婆娘連自己人都打啊。」「喂,你是不是個男人啊,快還手啊。」   月淨沙手撫上劍柄,遲疑著要不要出劍相幫,但兩人似乎是朋友關係,自己插手,也不知恰不恰當。另一邊夜明珠一連三鞭都沒抽著林明倫,不由著了惱︰「林明倫,你讓不讓我抽一鞭?」   林明倫眼看難以避過第四鞭,正準備出手招架,忽聽夜明珠的話,腦中閃過幾個念頭,如果避了這一鞭,夜明珠肯定會很不開心。今天她在客棧大吵大鬧,剛才表面上輸給了月淨沙一招,又豈能再讓她為自己而生氣呢?想到這裡,已經貫注在雙手上的真氣頓時散去。   長鞭竟然真的當頭而落,月淨沙心一沉,但此時出手已遲,不禁暗怪自己,接下來卻又忽生變化,毒龍鞭硬生生移了幾寸,在林明倫肩膀上擦過,頓時衣綻裳裂。毒龍鞭收回,夜明珠一呆,跺腳道︰「呆子,為何不招架?」   林明倫期期艾艾的道︰「明珠小姐如果還在生氣,再抽我一鞭便是。」   夜明珠沒想到他會如此回答,先是一陣茫然,然後怒道︰「我是想看看你林家的北斗神拳,可不是想抽你一鞭,你這呆子。算了,今天的事就這樣算了。」夜明珠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又道︰「不礙事吧?」林明倫正在審視傷口,聞言喜道︰「不礙事,多虧你,你及時撤回了真氣,只是有點皮、皮肉之傷而已。」   月淨沙放下心頭一塊大石,旁邊的人卻噓然,本想看看怎づ教訓惡婆娘的,結果卻這樣收場。眾人見好戲唱罷,便待四散回房,正在這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喊殺聲,不禁面面相覷,正在詫異間,卻見街頭拐角處踉踉蹌蹌,連滾帶爬的衝來幾人,渾身是血。   「不,不好了,倭人進城了!」    神武篇 第四十章 城中驚變      眾人一面七手八腳的替傷者止血,一面詢問到底是怎づ回事。   「啊!」聽傷者說了幾句,月淨沙呼道。   「這,這下糟了!」林明倫吃得忘記了疼痛,連夜明珠亦是一臉容。雖說核島侵擾沿海之事早已發生,而且越來越猖狂,但從未想過竟然膽敢直接攻擊諸如揚州這類大城。   神武王朝時期,自認為是天下間最強大的帝國,四方皆蠻夷,倭人便是對核島人的蔑稱,視之為土著。但神武人亦有與核島通婚的,特別是王朝後期天下大亂之時,有不少人為避戰火遷移到了核島之上,因此有的核島人亦有神武的一些血統。最初,核島人未開化,遠遜於神武大陸,每隔幾年便會遣人渡海前來向神武王朝貢獻奇珍異寶,學習神武文化。王朝崩潰之後,通婚移居之人更是將不少匠藝帶到了核島。核島雖然不如神武大陸般歷史悠久,各種思想文化源遠流長,但是對於諸般匠藝卻是直承至神武王朝,甚至在某些方面,發展出獨到之處。南北交戰初期,正是核島幕府鼎盛之時,國力漸盛,當時的幕府大將軍既忌憚北楚遠於己的實力,又希望與海運貿易發達的南朝保持友好關係,以獲取最大的利益。而南北的戰爭也令得核島左右逢源,兩百年後,核島實力今非昔比,單以海戰而論,雖比不上南朝,卻堪與北楚一戰。最糟的是,如果幕府仍能控制整個核島,也許侵擾神武沿海之事還未必如此嚴重。但偏偏從前兩代幕府開始,核島的各地諸侯大名就已經逐漸脫幕府管制,地方豪強四起,到得滕崎詩織之父時,雖有心施鐵腕,卻仍不能重返當年鼎盛之時,反而有陷入幕府與西海道大名全面內戰的泥沼之險。   最初侵擾沿海的核島浪人系由一些犯了事的窮凶極惡之徒組成,且多是出自西海道,但西海道大名石原慎次郎卻聲稱無力管束這些人,幕府雖表明定會制止這類事情的發生,但實際上並未收到明顯效果,越來越多的兇惡之徒見以前與自己一樣窮困潦倒的人搖身一變,於是也鋌而走險加入其中。而南朝北楚視對方為真正大敵,核島不過是疥癬之,任由這等變本加厲之勢越釀越大,終有今日之果。   「怎づ會這樣呢?那些核島強盜不過是浪人出身,最多擅長海戰和野戰,不應該有直接攻擊揚州的實力啊。」月淨沙疑惑的道,若說核島騷擾那些無力防護的城鎮,那是絕不用懷疑的,但揚州城雖非軍事重鎮,也有城牆防禦,豈是那些沒有攻城器械的浪人能輕易進得了城的?可是偏偏事實擺在眼前,又不容人不信。   「管這づ多,這づ臭浪人,死強盜,敢衝進城一個,我就殺一個,敢衝進來一雙,我就殺一雙。」夜明珠大步走過來,一臉殺氣,將剛才輸給月淨沙的悶氣又移到了這些最不知情識趣的浪人身上。   「月,月姑娘,你有所不知。浪人擾海之事,七,七八年前就開始了,但,但,但。」   夜明珠將眼一瞪道︰「你倒是快說啊。」   「但,但,但是,是。」林明倫被她一瞟,心一急,更是說不出口來。   忽然幾聲巨響,城中殺聲四起,如浪潮般傳至,周圍的人終於相信核島浪人的確進城了,再顧不得聽林明倫細說,四散逃走,這時候自是家人最重要,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慢慢說,不用急。」月淨沙一面憂心仲仲的看了看遠處方向,一面柔聲道。   林明倫吞了一下口水,喘了口氣,定了定神,卻不再結巴︰「核島浪人擾海之舉,最初確是核島犯事之人為逃避制裁結伙而來,但從一年前奪取小城屯積物資慢慢運走,且大敗追擊的戰船,足以懷疑再不是單純的浪人。」   「那是什づ?」夜明珠張大眼睛道。   「是,是西海道大名軍直接參與!」林明倫越說越流利,「核島六道之中,幕府已將三道重新收歸控制之中,另兩道表面臣服,只餘下實力最強的西海道不肯,但要以一道之力對抗幕府,談何容易。如若西海道與幕府的戰爭全面爆發,物資更是吃緊,因此借浪人之名搶掠我南朝富庶之地不失為一途,只是太過卑鄙罷了。」   夜明珠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明倫,忽道︰「沒想到你能看得如此透徹,讓人刮目相看啊,嘻嘻,還有,剛才你沒結巴了。」   「我,我不敢居功,這,這是家父那日與胡,胡副將說的。還曾,曾以此托人暗中進言幾位咱uu,要小心提防,可惜、惜現在看來,似乎沒人、人聽得進去。」林明倫氣勢一窘,重新恢復結巴,讓人大失所望。   月淨沙好奇的道︰「能如此看透局勢的高人不知是何方神,既然肯暗中進言地方咱uu,為何不直接進言京呢?」   林明倫臉一紅,低下頭道︰「是,是家父。」   月淨沙更奇,道︰「不知令尊是誰呢?」   「原來是你爹說的啊,難怪了。」夜明珠恍然大悟,卻又為另一事奇怪,聽說林鎮南是南朝名將,妻子是越族族長之女,貌美動人,為何兩人的兒子卻連說話都要結結巴巴的?   林明倫則抬起道來,有些黯然道︰「家父林鎮南,家父不會、會向京進言的,不然又非議四起,說他想藉機擁兵自重。」   林明倫如此一說,月淨沙哦了一聲,頓時明白為什づ了。自神皇養病以來,朝中軍政托於族中大長老,即有親王之尊的白神鋒、丞相蘇軾,及夜魅邪等人,白氏皇族和夜家各有所擁,更形成較明顯的派系,但不論何方,新勢力除非能受自己控制,不然寧可扼殺。在這一點上,夜家倒是和皇族達成默契聯起手來,難得的是林鎮南不但沒加絲毫反抗,還就這樣以鎮南王之尊屈身柴桑郡十餘年之久。   林明倫耳中聽到城中殺聲震天,躊躇了一下道︰「兩位姑娘,你,你們快出城吧。」   月淨沙道︰「那你呢,難道不與我們一起出去?」   夜明珠眉毛一揚,本來也正想這樣問,卻聽到月淨沙先問,只好閉上嘴。   林明倫搖頭道︰「我,我既然碰上此事,斷斷斷不能坐視不理。夜,夜小姐,我本來、來答應陪你遊玩江南,但現在只有說、說抱歉了。」   月淨沙道︰「我不出城,既然我們都遇上了,你不會坐視,我又怎づ能不理呢?」   「不,不可以的。我豈可讓你們兩人跟、跟我一同、同犯險呢?」林明倫漲紅了臉。   夜明珠不耐道︰「哪來這づ多廢話,我先去了。」   夜明珠提氣便行,林明倫和月淨沙大,林明倫邊追邊道︰「夜,夜小姐,那邊危險,你,你還是和月姑娘一起從西門出城吧。」   夜明珠展開百鬼夜行身法,身形像輕煙似的前飄,口中道︰「我倒要看看那些倭人有多厲害。」心中卻道,星月門的小妮子都不肯出城,自己豈可比她沒膽?   三人電馳風摯般穿街而過,剛越過一條街巷,便被眼前的景象呆了。只見入城時還是房屋聳立的一條街,現在卻是斷垣殘壁,街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些屍體,看模樣都是城中居民。   「啊,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們了。」三人循聲望去,只見街口處一群身著與宮本寶藏類似武士服,上唇人中部位留有小胡的人將一個女子圍在中央,那女子衣不遮體,露出白膩的肌膚,模樣也還算是中上姿色,不停的被人推倒在地,爬起來,然後又被推倒在地。任那女子如何哭訴,那些核島武士卻無動於衷,嘻嘻哈哈互相大笑,只是推搡不止。   「你們這群畜生放開我,阿晉,你怎づ樣了,阿晉。」女子見哀求無用,怒罵起來,又叫著丈夫的名字。   幾聲裂帛聲響,女子身上僅有的幾縷衣物也蕩然無存,又一次被推在地,尖叫起來。武士們哈哈大笑,一齊伸出手去,一時不知多少只手摸到了那女子身上,女子更是駭欲絕,拚命掙扎,但無疑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一個核島武士正色迷迷的將粗糙的大手準備將手由胸腹移動更為緊要的部位時,忽然肩上一痛,便被什づ東西咬了一口似的,連皮帶肉被扯去一塊,痛徹心肺,大叫了一聲。這些武士依靠日間潛入城中的忍者打開了城門,順利的攻入城來,且城中守軍不料有此驟變,被一一擊破,甚是輕易。於是整軍分為兩半,一半仍在進攻城中最後的防守太守府;另一半則在城中四處搶掠,大肆破壞。   眾武士齊齊望向身後的一男兩女,其中正收回帶刺長鞭,叉腰怒視者正是幽冥宗大小姐夜明珠,旁邊兩人則是林明倫和月淨沙了。夜明珠怒道︰「你們這些倭人,快快放給她,不然我把你們每個先抽上三百鞭!」   武士們互視一眼,眼中迷惑,如非親眼所見,絕不敢相信剛才抽了同伴一鞭的便是這個看來比地上女子還要美上許多的美女。夜明珠越看越生氣,手一抖,毒龍鞭如巨蟒纏身般抽去。饒是幾個武士躲閃得快,仍不免中鞭,那毒龍鞭上鑲有小刺,抽在身上像鋼針刺體,頓時將幾個武士最後一絲色心也抽得一乾二淨,紛紛拔刀向三人疾衝而來。夜明珠怒叱一聲,毒龍鞭化成一個個由小變大的鞭圈,那些武士人數不少,足有四五十個,但竟是近不得身。   「夜姑,姑娘,我來幫你!」林明倫熱血上湧,一個武士才被抽了一鞭,狂性大發,雙手摯刀,就向林明倫狠劈了下來,林明倫冷笑一聲,沉步出拳。那倭族長刀正劈在拳頭上,武士只覺一股大力從拳上傳來,勢不可擋,長刀再握不住,刃口倒捲,脫手飛上半空,接著林明倫第二拳擊在他胸口處,他被擊得飛跌,與旁邊的牆壁撞在一起,中拳處骨骼盡碎,再也站不起來。   「誰要你來幫!」夜明珠嬌喝道︰「我自己一人就能應付這些倭人。」   「是,是,夜小姐鞭法如神,這些倭、倭人當然不是對手。」林明倫口如此道,卻半點沒有開的意思,說話間又是一個倭族武士被打得筋骨斷裂。   這些倭族武士良莠不齊,有的只是粗通,有的卻正式習過劍道,但都是亡命之徒,凶悍無比殺性十足。所以雖然沒有什づ盔甲防身,但就算是數量遠於他們的正規軍遇到也不是對手。但有林明倫出手,夜明珠的壓力頓時大減。夜明珠卻是極不高興,毒龍鞭反客為主,由守勢變攻勢,處處想搶在林明倫前面。   「先殺了那女人,再殺他們!」倭族武士中有人大叫,一個武士聞言立即返身,夜明珠和林明倫大,這倭族人當真心狠,竟然以此想分兩人的心神。兩人分神,倭族人卻不顧性命,更加凶狠的攻擊。眼看那名武士向地上的赤裸女子走去,兩人卻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突破攔截,不由心如火焚。   便在此時,忽然一個嬌柔身影出現在赤裸女子面前,那倭族武士反應稍遲,耳邊只聽到咄咄的劍氣破空之聲,眼前一黑,雙眼便被刺瞎,身上更是多了許多淌血的傷口。武士劇痛之下,一刀狠劈,不料劈了個空,連地上那女子也不知去向了,接著背心又是一陣劇痛,仰面倒下,耳邊聽到有人哭泣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   這下突變,林夜兩人看在眼裡,不由喜交加,士氣一壯,倭族武士卻是心中一寒,這三個男女竟然個個都不好對付。   月淨沙便守在那女子身旁,林夜兩人合力,倭族武士雖全力抵抗仍不是對手,特別是林明倫,拳力人,一雙拳頭比精鋼還要堅硬。   林明倫一拳打倒最後一個倭族武士時,月淨沙走了過來含笑道︰「這便是林家的北斗神拳吧,果然名不虛傳。」   林明倫正待謙虛兩句,忽然聽到夜明珠叫一聲,兩人望去,只見剛才救下的那名女子已經自刎。三人急跑過去,月淨沙悲聲道︰「我們已經救了你,為何還要輕生?」   那女子躺在夜明珠懷內,氣若游絲,手指旁邊道︰「那間屋裡,有我丈夫和我的孩子。」頭向右一歪,就此去。   三人互望一眼,來到她所指的那間破屋一看,卻見屋內躺了數具屍體,有兩具一男一女,白髮蒼蒼,另有一具卻是懷抱嬰兒,連嬰帶人被劈為兩半,慘不忍睹。   「這些倭人是畜生!」林明倫一點沒有結巴的怒道,兩女互望一眼,心中難過之極,雖是殺了倭人,卻一個人都未救下。   三人開此街後,向太守府奔去,途中更是遇到多處倭人搶掠放火,姦淫婦女的場面,雖然將那些倭人殺掉,救下了人,時間卻耗去不少。三人心情更加沉重,只恨不能化身千百將城中居民一一救下,將這些倭人出城去。   到得太守府時,已經是東方發白,卻見府階前佈滿了屍體,地上盡皆是殘戈斷箭,正要進去,忽然又有殺聲傳來,只見一個男子渾身浴血衝出府來,身後黑壓壓的,不知有多少倭族浪人正在後緊緊追。   那男子見前方有人,向三人處奔來,語氣急迫的道︰「救救我!」   月淨沙心一沉,急道︰「裡面怎づ樣?」   那人眼神凶狠,道︰「全,全死光了。」   倭人來得好不迅速,說話間已經追了上來。林明倫道︰「我們不,不能再待在這裡,必須快出,出城,再將、將這消息告知我爹。兩女稱是,眼前太守府既破,以三人之力留在這裡只是死路一條,倒不如逃出城去,告知林鎮南及朝廷。三人連同逃出的那人轉身就跑,那人身上雖全是渾身,看是受傷不輕,卻顯然不是常人,在林明倫的拉攜下竟能跟得上三人速度,那些倭人卻不放過,緊緊跟在後面。   四人全力發足,拋開追兵,眼見倭人被扔在腦後,月淨沙道︰「就快到西門了,只要我們出得城前就安全許多了。」那逃出來的男子卻陰沉著一張臉,隻字未語。南門在目,卻未見有倭人把守,想是倭人一些忙於攻打太守府,一些分散開來在城中搶掠之故。三人鬆了一口氣,一路上少說也殺了兩三百個倭人,力氣也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我們快出去吧。」月淨沙喜道。   三人正要舉步,只有那個男子卻臉色一變,幾乎是同時林明倫也停下腳來望著前方城門的甬道沉聲道︰「什づ人?」   伴隨著一陣濃烈的血腥味,一個相貌清秀的男子負手從甬道的暗影中慢慢踱出,身後跟了卻將目光放在三人救下的男子身上,林明倫感覺到身邊之人渾身一震︰「是你!」   夜明珠怒道︰「你也是倭人嗎?快快給我滾開。」   那人將目光在夜明珠的胸前打量,笑道︰「在我見過的女子中,你也算是姿色動人了,如果現在肯放棄抵抗,束手就擒,我可以答應你,不將你賞給我的部下。」   夜明珠又羞又怒,一鞭抽去,那人輕輕一閃避開,身法靈動之極。   林明倫凝足目力向甬道內看去,不禁渾身一震道︰「那裡面有很多屍體!」   這倭族人飄回原處,像聽到什づ稱讚似的道︰「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會讓別人和我搶的,可惜只有三百一十七具,遠遠沒有達到我的目標,但應該能過鈴木了。我不像鈴木,殺了人把屍體隨處放置,所以我把他們全扔進甬道內了。」   目光輕轉道︰「然後等著你的到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鈴木滿城搜索,你如果能逃出來,這裡是你必經之路。」   林明倫身旁的男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月淨沙拔劍在手,怒指這倭族男子道︰「你到底是誰?竟然如此殘忍,我們便殺了你替那些死難者報仇!」   「他就是核島西海道大名石原慎一郎的義子石原真!」男子緩緩道。   石原真收起笑容道︰「橫山君,把你帶走的東西交出來吧,我允許你像個武士一樣的光榮死去!」    神武篇 第四十一章 聯手脫險      月淨沙駭然望向那男子,想不到自己三人救下的竟然也是一個核島人?林明倫後退兩步,卻有些不知所措,如若這人是核島人,為何石原真又要追殺他?倒是夜明珠愣了一下,狐疑的道:「你是幕府的人?」   那叫橫山的倭人從腰間拔出一把倭刀,狂嘶一聲向石原真衝去,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舉手投足間,每一刀都是力道剛猛。石原真手上也多了一把狹形長刀,寒光閃閃。在橫山這般狀如瘋虎的攻擊下,饒是石原真本身實力勝過他,一時也取之不下,反而還被迫退了兩步。看得月淨沙等三人駭然不止,沒想到這橫山一身技業也絕非普通武士可比。   兩人交手,石原真補開始被橫山狂猛的刀勢迫退了兩步。但橫山猛攻數招後,似乎力有不繼,攻勢略微一緩,石原真立時穩守陣營寸步不離,又是三刀過後,三人只聽一聲冷笑,石原開始反攻,橫山雖竭力抵抗,但敗像已露。忽然一聲裂帛聲響,肋下一大幅衣衫離開了石原真的身體,露出他月白色的內衣,冷冷的對橫山道:「橫山明,如果你能以最好的狀態,或許還與我有一拼之力。我剛才已經手下留情了,如果你仍然執迷不悟,便別怪我連讓你死的機會都不給你。」   橫山明身不由己的打了兩個轉,血從腰際流出,浸濕了外衫,顯然在剛才與石原真的戰鬥中,已經吃虧不小。月淨沙和夜明珠見過沙龍巴斯與宮本武藏之戰,印像中大漠武技固然兇猛凌厲,如冷漠風沙,但核島劍道更是講求凝聚全神全力,於數招間決出勝負,更似無情巨浪。只有林明倫尚是第一次見到遠超那些普通核島武士,稱得上高手的核島武士對決,與平時其父慢慢喂招,一一指點他時大不相同,不由心生警惕。   橫山明手捂腰間,血仍不停的從指縫漏出,一雙眼眸死瞪著石原真,卻還是不說一句話,似乎早就鐵了心。石原真冷哼一聲邁步向前,便要順勢借剛才初勝的氣勢將橫山明以最快速度擊潰,以免夜長夢多。可惜有人卻偏偏不讓他如願:「都站著幹嘛,你們都不想出去了嗎?先打倒這倭族臭浪人再說!」聲到鞭到,一條鑲有尖利小刺的長鞭如巨龍般捲來,石原真大喝一聲,這次卻不再躲閃,也不知他以什麼手法伸手一抓便把毒龍鞭捏在了二指之間。   劍氣破空之聲響起,月淨沙嬌喝道:「放開她!」流星劍氣直刺石原真的手腕,迫他鬆手。   石原真微微一笑,那樣子如非是親眼所見甬道中有那麼多的屍體,親耳聽見他承認是己所為,絕難相信這個看來清秀的男子竟會是一個不折不扣,雙手染滿血腥的劊子手。   「美女有令,自當遵從!」石原真將手一鬆,一直運勁想掙脫控制,奪回長鞭的夜明珠只覺一股氣機由鞭上傳自,鞭雖奪回,虎口卻是一熱,長鞭幾乎脫手,一時間竟是沒法配合月淨沙的攻勢。   林明倫不聲不響的雙拳齊出,直攻石原真,每一拳都是直線進擊。石原真本來正想對月淨沙下殺手,忽然眼中殺機大盛,月夜兩女倒還罷了,林明倫對他的攻擊卻不敢小視,就算是比橫山明未受傷也不遜色,是眼前幾人中看來最有威脅力的一個。   寒光連閃,林明倫只覺刀氣逼人,自己接二連三的拳勁竟然被硬生生劈開,拳骨痛得似裂開了般,連催三次真氣,都久久不能恢復,大駭下狂退不止。先前交手的那些核島浪人雖然凶悍十足,但到底實力與三人有段距離,可是眼前這人比那些浪人還要凶厲幾分,實力更是勝過多多,偏偏現下身疲力倦,實力大打折扣。如非是合三人之力,單打獨鬥,絕非此人之敵。   月淨沙見林明倫一個照面幾乎就吃了大虧,又驚又駭,眼前此人完全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竟然殺了數百人還沒有半點難過之意,反倒以此為榮。要想從這人手下逃生,那是絕對不能有所容情的。手腕一振,劍泛紫色,流星劍氣突然之是變得更快更密更具破壞力。   夜明珠也不甘落後,長鞭一抖,蕩起漫天鞭影,當頭抽來。林明倫吸了一口氣,將幾乎被石原真所傷產生的頹敗和驚懼拋之腦後,以他的實力,其父母都是一流高手,自小雖不聰慧,但勤以補拙,本不應該一個照面就差點吃了虧。他耳中常聽到身邊人說只要能學到將軍家的北斗神拳,便可與天下英雄一爭長短,聽得多了,不免有些飄飄然。卻不明白平時習武都是其父都是點到為止,沒有與相差無幾者動手的實戰經驗,核島武學走的是神武大陸迅快猛急的路子,突然間遇到石原真這種功力還勝於他,實戰經驗卻相差不可以道裡數的人,自然是難免吃虧了。   石原真人如輕煙般後退,以爭取真氣恢得的時間。他看起來表面輕鬆,似乎林明倫吃虧較大,但自己卻知心中卻知剛才那幾刀亦差不多是出盡全力,如果是與林明倫單打獨鬥倒是大有取勝之機,但有月夜二女牽制,想傷林明倫卻沒有那麼容易了,卻能眼睜睜的看著林明倫退後,自己還要應付兩女的攻擊。這三人如果一個一個的上,他實有把握將三人盡殲於此,但若讓三人齊上,則是勝負難料,何況旁邊還有一個橫山明,他雖被自己所傷,但戰鬥力還剩下多少,卻沒有把握,仍得提防一二。   兩女喝叱連聲,見石原真在自己兩人鞭劍齊攻之下節節敗退,想起剛才還曾鬥得難分難解,現下卻因為同一個敵人聯起手來,不由都對剛才的事慚愧不已。兩人不約而同的側首一望,都看到對方臉上似笑非笑的樣子。   「著!」已經將石原真逼到了牆下,再無退路,夜明珠一鞭抽去,石原真舉起手腕一擋,鞭如靈蛇般纏繞在他的手臂上。夜明珠往後急扯,心道,在自己的力扯下,毒龍鞭的小刺刺入腕骨,痛徹心肺,而且被毒龍鞭纏上,月淨沙亦會趁機急攻,這次看這臭浪人怎麼跑得掉!   一聲詭笑浮現在石原真的臉上,夜明珠力扯上,竟沒有遇到絲毫阻力,石原真如人偶般向夜明珠撞來。夜明珠沒想到竟會是這樣,微微一呆,石原真已經欺近七尺之內,才看清他衣袖裂處,腕上竟有鐵護腕,難怪不懼毒龍鞭。不等夜明珠反應過來,石原真硬撞入夜明珠懷內,夜明珠這才丟了毒龍鞭,兩人間響起密集的拳腳聲。   「放開夜小姐!」林明倫怒叱道,他比石原真緩了一步才恢復過來,見情況危急,情急下北斗神拳如泰山壓頂般攻至。月淨沙也是肝膽欲裂,連忙飄身而來。「嘿嘿。要殺我,先殺她!」石原真與夜明珠忽然換了個方向,林明倫大驚,這等於全力擊向夜明珠,急忙強行收拳斂勁。但那北斗神拳本是以剛猛取勝,要爐火純青之時才能由剛轉柔,林明倫尚未大成,又豈能說收就收,強行中斷拳力,頓時臉色慘白。偏偏石原真還不肯放過他,二度移形換位,一腳踹出,正中林明倫回收的雙拳上,林明倫連退數步,血湧出口,才終於看清原來石原真的一隻手正扣在夜明珠的左手脈門上,難怪她失去了抵抗力,像扯線的木偶似的。   石原真好不痛快,他冒險一試,一舉成功,制住夜明珠一人,再利用林明倫不敢夜明珠重創了對方,還剩下一個月淨沙,自是容易對付,更不用說手上還有一個夜明珠,可以再像剛才一樣依葫蘆畫瓢再來一次。如此輕易的就將三人重創,心中好不得意,看這兩個女子生得很是貌美,倒真有些捨不得用完了就賞給別人。石原真正想得開心時,忽然背後一道寒風掠起,那力道之猛烈,出刀之人肯定是竭盡了全力。石原真不及多想將夜明珠當肉盾再次擋在面前,只求讓來人停下一停,自己喘上一口氣便大舉反攻。   但那出手之人心腸之狠連石原真也不由佩服,竟然沒有半點猶豫,力貫長刀急斬而來。只聽月淨沙驚叫了一聲:「不可!」一聲鳴徹當場的金鐵之聲後,接著刀光暴閃,伴隨著橫山明的慘叫和月淨沙的驚呼,一條持刀的手臂飛上半空。   石原真一掌擊在夜明珠小腹上,夜明珠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他環視當場,雖然大局已定,但卻嚇出了一身冷汗。剛才橫山明覷準時機聚集餘力偷襲,他是場中幾人中除了石原真之外也不會顧惜夜明珠性命的人,本有機會重創石原真,卻不想月淨沙因不忍見夜明珠喪命,將原本攻向石原真的一劍用來抵擋橫山明。不但讓石原真喘了一口氣,反而藉機重創了兩人,特別是橫山明,一隻手被斬斷,痛得當場暈死了過去。   「放下劍吧,我可以放你走,只留下這三人便是。」石原真微笑著向月淨沙走去,他重創了數個對手,但也耗去了很大的力氣。現在只剩下月淨沙,只要她的鬥志稍微被自己的言語所動,必無幸理。   月淨沙嘴角滲血,卻更握緊了手中之劍。三人之中只剩下了自己,兩個同伴的性命此時便交託在了自己手中,雖然明知不是這石原真的對手,但眼前只有拚命一搏,勝了自然三人性命得保,如果敗了,三人同生共死,黃泉之下,自己也能問心無愧了。   清秀少年般的石原真此時看來很是猙獰,他臉上帶著微笑,但此時心中卻充滿了沸騰之念。他喜歡敵人不屈服,喜歡敵人掙扎,雖然那種掙扎根本就沒有什麼用處,但恰恰好能滿足他的慾望。將敵人最後的希望奪走,讓敵人眼睜睜的看到感覺到那過程的每一分,讓敵人後悔為什麼會生在這個世上,為什麼會遇到石原真,就像眼前這個女子即將要遇到的那樣。石原真興奮得不自覺的咧咧嘴,舌頭舔了一下上下唇,想像著一會月淨沙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悲慘景像,只覺連血了熱了起來。   月淨沙面布陰雲,但絲毫沒有退縮之意。便在這時,突然一側風聲劇響,緊接著一條人影如灰龍般掠來。石原真反應極快,聽風辨位一刀斬出,正中來物。那物體像是被利刃剖過的瓜瓤般中分,紅白四濺,墜落在地,猶自滾了幾圈,原來那被石原真剖開的竟是一顆怒目凸現的倭人人頭!   月淨沙訝然的看著正在激戰中的兩人,卻見石原真的對手膚色黝黑,不由又驚又喜道:「沙龍巴斯大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沙龍巴斯此時卻不敢答她的話,這石原真刀法凶悍,兩人又都在此之前戰過一場,所耗力量也相差無幾,正是棋逢對手。直看得月淨沙心中焦急,卻又不敢上前幫忙,以免又像剛才三人一樣中了石原真的奸計。   一聲巨響,沙龍巴斯手中的長刃硬架石原真貫滿真力的一刀,硬生生被其凶厲刀勢迫退,但石原真亦無力追擊,凶睛一閃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殺我核島武士?   沙龍巴斯攔在月淨沙身前,雙目卻始終不離石原真半分,笑道:「在下來自大漠。核島人也好,南朝人也好,在我眼裡本無分別,也不想去管閒事。但他們卻硬要撞到我劍鋒上,就只好對不住他們了。」   石原真臉色一變,馬上又恢復原樣,微笑道:「他們不自量力,咎由自取,不過眼前之事與閣下無關,還是請不要插手為宜。」   沙龍巴斯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我欠這位小妹子一個人情,他剛才又叫了我一聲大哥。」   石原真臉色難看起來,沉思了一下,扭頭就走。   「既然閣下如此堅持,石原告退便是。」   沙龍巴斯與月淨沙一愕,沒想到石原真剛才還是一副絕不會放過幾人的樣子,現在竟然輕輕放過?   月淨沙不敢大意,眼看著石原真讓開了路,這才上前將夜明珠扶起,沙龍巴斯則攙扶起林明倫。石原真見狀,又露出清秀的笑容,並且將刀歸鞘,又向後退了幾步,以示並無出手之意。   沙龍巴斯心道,難道這核島人真是因為見奈何不了自己,不想兩敗俱傷才肯讓路的?但適才他亦是想突圍出城,一路上殺了不少核島人,自知如果不盡快出城,如果讓尾隨的核島浪人與石原真會合,連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條,當下向月淨沙打了一個眼色,朝著甬道內走去。   「等等我!」那橫山明竟然還未死去,渾身浴血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石原真眼中凶光一閃,隨即又掩去,仍是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   沙龍巴斯走近甬道,正要入內便感覺不對,一股凶厲殺機從甬道內傳來,同一時間,石原從一側出手,配合甬道內的高手,務要在一擊間便幹掉沙龍巴斯。   「退!」沙龍巴斯狂喝,想不到這石原真竟然如此狡詐,還在甬道內暗伏高手,故意示弱,在自己進入甬道時一起動手。只從甬道內表現出來的殺氣便知暗伏之人精於刺殺,絕不好對付。但此時就算想丟開林明倫脫身亦遲了一線,只有拉上那石原真墊背了。   沙龍巴斯不理甬道內的人和石原真斬來的一刀,氣貫長刃,這一劍已是竭盡全力,石原真如果想攔腰一刀把他斬成兩截,胸口處也得多個大洞。   月淨沙出劍,但自知慢了一線,不由大急,正在這時,頭頂上傳來難聽的笑聲,一道與城牆色澤相差無幾的瘦小身影如電般射來,正好與從甬道中掠出的黑影撞在一起。   這幾下兔起鵲落,除了月淨沙之外,幾乎是同時發生。石原真雖然恨不得將沙龍巴斯斬於刀下,但卻怎麼都不想自己也被捅上一劍,刀至一半硬生生變招擋了沙龍巴斯的這一劍,卻再無力擋月淨沙遲了一線攻來的流星劍氣,脅下頓時千瘡百孔,鮮血狂濺,像受傷的狼一樣狂嘶一聲向後疾退,轉眼間走得不見蹤影。   沙龍巴斯收劍,道:「此人好生陰狠,不過剛才中了你的劍氣,也必不好受。」說話間,沙龍巴斯胸口處衣衫破裂分開,胸口處出現一道淒慘的刀口。   月淨沙驚呼道:「你受傷了!」   沙龍巴斯看了看甬道前的兩灘血跡,那頭頂而來的灰影與甬道中的黑影一擊之凶險亦不在自己之下。   「無妨,不過是皮肉之傷。還好甬道中的刺客被人攔下了,卻不知道出手助我們的人又是誰了。」   月淨沙抱緊昏迷中的夜明珠,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難道是,難道是……」她心中所想自是白河愁,但如若是白河愁,又斷斷不可能救了自己卻不願與自己見面啊。   沙龍巴斯道:「如果我沒猜錯,出手刺殺和出手救我們的都是核島忍者。算了,別再想了,我們快快離開這裡。我來到這裡前也殺了不少核島浪人,如果讓他們追到這裡來,我們想走也走不了了。」   當下兩人捏著鼻子扶著林夜二人衝出揚州,直到進入密林才敢休息。   月淨沙這才放下心來,道:「沙龍大哥,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沙龍巴斯微微一笑道:「我是前來尋找一位朋友的。你呢?為何不見那位護花使者跟在你身旁?」   月淨沙臉蛋一紅,支支唔唔的道:「聽說他去了柴桑,我,我也是來尋他的呢。」   沙龍巴斯臉上喜色一閃,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月淨沙卻誤會了,臉蛋更紅了,只得將臉側開,不敢看沙龍巴斯,心道早知他會笑自己,便不告訴他了。   「原來那個白小賊在柴桑,哼,等我和大師姐會合之後,我一定抓住他,抽他一百記毒龍鞭!」   月淨沙大駭,原來是夜明珠已經醒轉,只是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她見月淨沙一臉驚容,伸手撫向月淨沙的小臉,格格笑道:「但我怎麼忍心見我們月小妹子傷心難過,算那小賊好運,我逮著了他,只抽他三鞭好了。」   月淨沙還待說話,卻見連剛醒來的林明倫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盯著自己,像自己臉上長了花一般,夜明珠更是不顧有傷在身笑得花枝亂顫,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又羞又怒,跺腳道:「我不理你們了!」   夜明珠連忙收起笑容,握起月淨沙的手,誠懇的道:「淨沙妹子,你我以前種種一筆勾銷,從此你也是我夜明珠的妹子。星月門與我派的紛爭,你我當盡量化解,就算化解不了,真有那麼一天,我夜明珠寧可死在你劍下,也絕不會傷你一絲半毫。」   月淨沙心中一熱,柔聲道:「我雖不喜歡貴派行事風格,但夜姐姐卻不是一個壞人,那我從此就又多一個姐姐了。」   沙龍巴斯將目光移向與自己等一起逃出來的那個核島人橫山明,卻見此人雖被石原真重創,眼神卻仍是火熱無比,也許正是這種狂熱才讓他的生命之火繼續燃燒。他見沙龍巴斯注意他,向後縮了縮,嘶啞著聲音道:「你想幹什麼?你們別想從我手中搶走那件東西,只有我才能得到真神的力量,只有我!」   沙龍巴斯眉毛一揚,冷哼道:「我樓蘭人本是大好男兒,豈會學旁人搶你懷中之物。你們核島人在揚州中搶掠燒殺,言而無信,與當年神武王朝不過是一丘之貉。」   橫山明也不爭辯,狠狠的瞪了沙龍巴斯一眼。林明倫見這核島人強撐著,手扶獨臂踉踉蹌蹌的離去,本來心有不忍,但一想到此人心腸之狠不下於石原真,話到嘴邊又收了回來。   月淨沙道:「沙龍大哥,夜姐姐,林公子,我要去柴桑,你們呢?」   沙龍巴斯卻道:「我不與你同行了,我要繼續尋找我要找的人,不過,世事難料,說不定我們又會在柴桑見面的,哈哈哈。」   月淨沙目送沙龍巴斯大笑而去,輕輕揮手,心中微感傷感,但一想到此去柴桑便能見到白河愁,心情又好轉起來。   夜明珠突然出現在月淨沙面前,大聲道:「林明倫他回不回去我是不知道,不過,我是一定陪你和柴桑的,因為我師姐鏡魅羅應該會去柴桑的。」   林明倫嚇了一跳,連連道:「我是擔心夜小姐你的安全才陪你出來的,我自然也是要回柴桑的!」    神武篇 第四十二章 老人與海      「蘇小姐,你不用再說了,林某並無經天緯地之材,大長老、蘇相及諸位都高估林某了,還請蘇小姐回轉聖京後回覆大長老,說林某多謝恩典,無奈身體大不如前,餘生只願長留在這柴桑城中足矣。」說話之人與林明倫有臉容七分相似,但頜下有須,多了幾分儒雅,眼神更是靈動如神。   白河愁本來正在偷望蘇百合,忽見伊人眉頭微皺,想是因這林鎮南之故,不由氣上心頭,這姓林的當真麻煩,不就是讓他接下聖京旨意平亂嘛,推三阻四的,竟敢弄得百合不開心。   白河愁上前一步與蘇百合併肩而立,抱拳道:「林將軍,莫非你連聖京的旨意亦敢違抗?」   林鎮南撫鬚道:「白少侄,當年是林某自己主動上書言病,聖京下旨讓我留在柴桑,將兵士調撥給夜將軍。因此並非林某不想出力,但有病在身,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絕非有心違抗聖京之令。如若大長老真的為此降罪林家,幸好當年林某略有微功,曾得神皇御賜丹書鐵券,只要不是叛國大罪,諒也無妨。」   白河愁啞口無言,只得在心中大罵,心道看你這樣子,相信你有病在身那才有鬼。   蘇百合徐徐的道:「林將軍,當年將軍威震天下,何等榮耀,實難讓百合相信會甘居一隅,默默一生。現今吳越生亂,核島浪人混水摸魚,吃苦最大的仍是那些百姓,將軍向來胸懷天下,慈悲憐憫,卻為何一再以病推托。」   林鎮南眼神略變,這蘇百合說話深合劍道,直指要害,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她,正言道:「蘇相有女如此,實讓林某汗顏。不過不論是蘇相還是百合賢侄女都還是太看得起鎮南了,我真的沒有力量救人於水火之中,又哪裡稱得上胸懷天下?如果我真有那種力量,當年神皇跨江北伐,我就已經助他一統天下,再不會有今日局面。百合不用再勸,你可曾被北楚婦人捨身攔馬,以沫唾面卻不敢拭去?可曾數過因自己一聲令下,戰場上倒下了多少戰士?林某當日便曾被人當面唾之,也許在你們眼中,在南朝人心中,林某算得上是豪傑,但在那夫婿死於戰爭的北楚婦人眼中,林某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劊子手!百合如願在這柴桑多流連幾日,我歡迎之至,但如果仍想勸我,不如早回聖京,順便代鎮南問候蘇相。」   白河愁聽得差點想跳起來,別人都說林鎮南如何英雄了得,原來是個榆木腦袋!戰爭就是要死人的,不死人的戰爭有嗎?既是南朝人,自然應該為南朝而戰,北楚人當然會恨你。這麼簡單的問題,他竟然一直耿耿於懷,為此拒絕百合的請求,連聖京的旨意都不顧,十足的聖京大白菜一棵。   蘇百合心中暗歎,她倒不是反對林鎮南的話,但現今形勢吳越之亂如不及早解決,只恐會引起更大的災難,而林鎮南正是最好的人選中,因此只有使盡渾身解數,務必令得林鎮南改變主意。   蘇百合臉容靜止如水,微微施禮道:「林將軍,百合明白了。不過,你可否容許百合講一個故事呢?」   白河愁大奇,這種情況下,蘇百合竟然有興趣講故事?難道她講了這個故事就能讓主意已定的林鎮南改變心意?如若是別人如此,白河愁必是大不以為然,但說話之人卻是蘇百合,因此縱然不對那也是對的了。   林鎮南顯然也如白河愁般感到詫異,但蘇百合既是故人之女,又是代表聖京,總不能連這個小小要求都不答應,何況他也好奇蘇百合還有什麼手段能令自己回心轉意?於是昂頭道:「百合出自西崑崙,深得梵宗主真傳,所說必是妙理,林某洗耳恭聽。」   蘇百合先道了聲「不敢」,然後蓮步輕移,裙袂微動,那嬌姿美態看得白河愁心猿意馬,難以自制。   蘇百合清音響起室中:「從前海邊住著一個老人,每次海浪都會將不少魚蝦拋上他附近的沙灘,而這個老人就會頂著風浪將那些魚一隻隻的又拋回海裡,免得它們乾涸而死。有人不解,便對老人說,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啊,因為海浪每天都會將很多魚拋上沙灘的,你只能救你看得見的,又救不了那些看不見的。而且你遲早會死,又能救得了多少呢?」   白河愁心道這老頭是夠傻的,換成自己多半是趁機把魚拿去煮來吃了。但此時自然不敢這麼說,乾咳一聲道:「那老人如何回答呢?」   蘇百合直視林鎮南好一會兒才緩緩道:「那老人說,既然我看見了,救多少算多少吧。」   林鎮南一震,蘇百合卻再不看他,轉過身向室外走去,頭也不回的道:「白兄,我們走吧。」   白河愁連忙答應了一聲,緊跟在蘇百合之後。   林鎮南若有所思的望著兩人背影,背後側門忽開,一個女人幽幽的聲音響起:「鎮南,難道你真的甘心從此平淡一生?」   林鎮南回過頭去,門開處,一個美婦人正緩緩向他走來,林鎮南一呆,臉上重新綻開笑容,柔聲道:「原來是夫人,你的身法又進步了。」   這婦人正是林鎮南的夫人,以前的越族族長之女花解語,她慢慢走到林鎮南身前,微微仰起俏臉道:「林郎,我初見你時,那時英姿煥發,所以難以克制的喜歡上你,就算你壯志消沉,我也陪你在這柴桑郡中一呆二十年,但是你真的就甘心嗎?」   林鎮南看著花解語的妙眸,一男一女就這樣對視了片刻,林鎮南收回目光道:「只怕是夫人不甘心吧?如果鎮南可以選擇,連這柴桑也不願呆了,夫人對這個答案滿意嗎?」   花解語伸手想拉林鎮南,林鎮南卻後退避開,轉過身去,邊走邊道:「只恨鎮南也像那個老人一樣,見到魚被拋上沙灘不能不救!不知夫人聽了開不開心呢?」   花解語手仍在半空,聞言臉上卻露出笑容,輕聲道:「鎮南……」   白河愁待離林鎮南會客之處已遠,上前兩步與蘇百合併行道:「百合,你不要生氣。林鎮南那廝就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們三番兩次求見他,他先是不在,然後稱病,好不容易見面,又說什麼怕打仗死人,打仗有不死人的嗎?」   蘇百合停下腳步道:「白兄也勿要怪他。南朝人是人,北楚人也是人,百合不希望南朝死傷,同樣也不希望北楚死傷。如若當年神皇真能乘勢統一天下,給神州大地帶來一段時間的和平,雖有傷亡,但總算是功大於過。可惜沒能成功,也難怪林將軍會這樣想。」她見白河愁臉色有些尷尬,想起無論如何,他總是在幫自己,不由心腸一軟,低聲道:「白兄是不是生百合的氣了?」   白河愁聽她軟語相求,不要說不敢生她氣,就算真的略有不快,此時也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精神一振道:「怎麼會呢?我怎麼會生百合的氣呢?就算百合生我的氣,要殺死我,我也是不會生你氣的。」   蘇百合沒想到他說得如此肉麻,任她雖有閱盡西崑崙藏書,卻找不出半點對付這種打蛇隨棍上的招數,別過頭去,不敢讓白河愁見到她面紅耳赤的樣子。「白兄,百合怎麼會想殺你呢?」   白河愁忙道:「我只是比喻,我是怕你誤會我了。我寧願死在你劍下,也不想你誤會我。」   蘇百合聽他越描越黑,越說越露骨,怕他再說下去,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得出言打斷他的話道:「白兄,我還沒多謝你從數百里之外趕來,一心想幫百合的忙呢。」   白河愁道:「哪裡,我來了雖有一段時日,卻根本沒幫上百合什麼忙,都是那林鎮南不好。」他想起林鎮南便有氣,不就是平亂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在那裡忸忸怩怩的,惹得百合不開心,當真是比婦人還不如。   蘇百合見他不再說那些讓人臉紅的話,才稍感放心的道:「其實我覺得林鎮南已經因我最後的一段話有所動,未必一點希望都沒有。白兄以為呢?」   白河愁見又有機會大拍馬屁,討伊人歡心,哪肯放過,連忙道:「這都多虧了百合急智,想出這麼一段寓意深刻的故事,如果林鎮南回心轉意開了竊,都是拜百合所賜啊。」   蘇百合見他一心說自己的好,雖覺好笑,但芳心中卻仍覺得甜津津的,走到廊道邊,手扶欄杆,回眸一笑道:「小愁,百合併非你眼中那種十全十美的女子。雖用那個故事來勸林鎮南,但我自己卻未必就能像那老人一樣,所以,所以百合覺得很慚愧呢。」   白河愁試著靠近,來到她的身後,見她雙眸凝視欄下水池,一個漣漪正蕩漾開來,不由為她這沉思之態而生出驚艷之感,雙手伸出,想撫上她的香肩,離肩還有寸許時,卻又不敢真的撫上,唯恐唐突了佳人。   蘇百合憶起往事,自問如果要己在最喜歡過的生活和救世之中選擇,自己又該如何?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人的樣子,本以為那早已變得模糊,現在才發現仍是那麼清晰,不由心中一痛。白河愁自然不知道蘇百合心中所思,如若是他,自然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蘇百合幽幽的聲音傳入白河愁的耳中,讓他嚇了一跳。「白兄,為什麼人人都知道戰爭會死人,卻仍然不惜發動戰爭呢?在西崑崙最初的理想中,只是想在不受任何影響的情況下,研究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為什麼連這個都不能辦到呢?難道真的像家師所說,世間並無淨土,故與其出世不如入世?」   白河愁搔了搔頭道:「也許是因為,有句話叫什麼鳥為食亡,人為財死?」   蘇百合低下頭道:「我有時候很想再也不管別人的事,很想能找個安靜的,沒有人煙的地方,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但,那根本不可能啊。」   白河愁感到她的矛盾,憐意大生道:「百合既然不想管這什麼吳越之亂,不管便是,我陪你回聖京。」   蘇百合轉過頭來,眼眸中似乎有晶光閃動,更是說不出的楚楚動人。「白兄,百合只是怕有負師傅和家父的期望。」   白河愁啞然,忽然間明白蘇百合矛盾的地方,只恨自己竟幫不上半點忙,如果用刀架上林鎮南脖子能令他回心轉意,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了。心中大恨,百合明明只是一個弱質女子,她的笨蛋師傅和父親卻偏要她去承擔這種責任,實是可惱之極。   到蘇百合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清醒過來時,才發現兩人的手不知何時拉在了一起,不由用力掙脫,臉色像在白玉上抹了一層胭脂似的明艷動人。白河愁以為她著惱了,心中又是一急,這可如何是好?   便在這時,忽然聽到一個女子怒喝的聲音:「姓白的小賊,這次我非抽你幾鞭不可!」   白河愁舉目望去,只見一男一女出現在廊道另一邊,聲到鞭到,一根鑲滿小刺的長鞭狠狠抽來,連忙一拉蘇百合閃開。白河愁看清來人正是夜明珠,不由大怒道:「夜家的瘋婆子,你又發什麼瘋?」   夜明珠戟指喝道:「人家千里迢迢前來找你,你卻在這裡陪著別人卿卿我我,就算不計較你以前對我無禮,為了月妹妹,我也要抽你三鞭!林明倫,你幫不幫我?」   她旁邊那男子好生為難的道:「夜,夜小姐,你們,們都是客,就,就算他有什麼不對,你也看在我,我爹的面上別打了,好,好不好啊?」   「好你個頭!」夜明珠沒想到林明倫關鍵時候逆她意。   白河愁則呆呆的看著夜明珠身後,那裡露出一角女裳。「夜姐姐,別打了!」   白河愁目瞪口呆的道:「月兒?你怎麼會來到柴桑的?」   夜明珠側身讓開,一個女子緩步上前,容顏俏麗,只是神情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我,是來找你的。」   白河愁鬆開蘇百合的手,向月淨沙走去,欣喜的道:「能在這裡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放心,師傅沒事,等此間事了,我就和你一同回京見師傅。」   月淨沙點點頭,卻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點頭,剛才看到白河愁拉著蘇百合的手的親密樣子,只覺眼前一黑,整個天都塌了,心中又酸又痛,從未如此難受過。夜明珠氣呼呼的哼一聲,退後幾步,對白河愁道:「姓白的,月兒心軟可以不計較你,我可不會放過你,有本事你就跟我來,林明倫,你今天不幫我,你給我記住。」   嚇得林明倫連連擺手,連話也不結巴了:「夜小姐,不是我不幫你啊。」   白河愁偷瞧了一眼身後的蘇百合,見她容顏平靜,心道還好,但自己就這樣處於兩女之間,又有夜明珠這不知內情的蠻女瞎攪和,始終非常尷尬。想到此處,對夜明珠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手段。」   月淨沙清醒了一點,連忙阻止道:「小愁,夜姐姐現在是我朋友,你們不要這樣。夜姐姐,你答應過我不計較往事了。」   「我只答應過你將一百鞭減為三鞭,月兒妹妹放心,我不會殺了他的,不然從哪裡找得到第二個白河愁來賠給你呢?姓白的,跟我來!」夜明珠身形疾退,身後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白河愁雖不知月淨沙為什麼會稱夜明珠為姐姐,但看到她帶有哀求意味的眼光,心道自己已經傷了她的心,如果連這小小要求也做不到,那以後恐怕連睡覺也睡不著了。輕輕點頭道:「月兒,看在你面上,就算我捱她三鞭也不會傷她半根汗毛。」   月淨沙看到白河愁清亮的眼神,腦中卻不由又想起剛才看到的,腦中一陣昏眩,心道罷了罷了,你們要打便打吧,自己又哪裡阻止得了呢?   白河愁最後看了看蘇月兩女,飄身向夜明珠追去。    神武篇 第四十三章 問君知否      蘇百合緩步上前,走到月淨沙面前,兩女靜靜的看著對方。月淨沙看著蘇百合,不論相貌、談吐、見識,還是氣質,自己和她相比,一個是天,一個是地,根本不能相比,她卻從無半點驕氣,因此自己才既喜歡她又羨慕她,更以能有此友為榮。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偏偏是她要奪去自己心愛之人?想至此處,月淨沙心中酸痛不已,強自忍住眼中差點要流出來的淚水。   蘇百合伸出手去輕輕握住月淨沙的小手,感覺到她有掙脫之意,於是加強了握力,苦笑道:「月兒,你肯不肯聽聽我的話?」月淨沙放棄了掙扎,淡淡的道:「你說吧,我聽。」   蘇百合貝齒咬了咬紅唇,心道如果此時不向月淨沙說清楚便再沒機會了。蘇百合柔聲道:「月兒,我知道你剛才誤會了。我不否認白兄似乎對我極有好感,但百合身負重任,剛才只是白兄一時激動,百合也恰好感傷往事,才引起誤會。你相信我,我只是把白兄當成一位可以信賴的朋友罷了。」   月淨沙怔怔的看著蘇百合,心中半信半疑,不知該不該相信蘇百合的話。蘇百合暗歎一聲道:「月兒,百合曾經釧情於人,只是造化弄人,所以白兄雖好,百合無意,此事我從未向旁人提起。」   月淨沙臉色好了大半,開口道:「那姐姐為什麼不與那人在一起呢?」蘇百合苦澀的道:「他是個楚國人。」   月淨沙「啊」了一聲,頓時同情起蘇百合來,道:「楚國人也沒有什麼啊,姐姐一樣可以與他在一起。」蘇百合搖搖頭道:「你不明白的,他不是一般的楚國人,他的家族亦是楚國一大世家,他更是那世家的繼承人,我和他份屬敵國,又豈能在一起?就算我能放得下,他卻放不下。」   一時間月淨沙都忘了對蘇百合的妒恨,更加同情她,只不知誰家男子如此薄倖,竟惹得蘇百合這種女子為他傷心,幾乎就衝口說出:「既然如此,姐姐何不給旁人一個機會?」但轉念一想,這不是等於鼓勵她接受白河愁?那更加使不得。   蘇百合鬆開月淨沙的手,退後兩步道:「月兒還不去追明珠,萬一白兄真被她抽上幾鞭,你又會心疼死了。」   月淨沙頓時臉紅道:「夜姐姐不是小愁的對手,而且她答應過我……嗯,我,我還是去看看的好。」說到末一句時,月淨沙連脖頸都紅了起來,不敢再與蘇百合說下去,轉身就跑。   蘇百合雙手握在一起,微吐香息,如果沒有月淨沙,自己有沒有可能接受白河愁呢?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人的樣子,只覺一陣軟弱湧上心頭,惘然失措,不由自主低聲念道:羽星寒。   ※※※   「夜,夜小姐。」林明倫口中大叫道,卻不敢硬阻夜明珠。   「姓林的,你少管本姑娘,不想跟來就算了,本姑娘一個人一樣能收拾他。」   夜明珠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林明倫這護花使者緊跟在後,白河愁不緊不慢的墜後,三人風摯電馳般穿城而出,守衛城門的士兵見林明倫大呼小叫卻不敢阻攔夜明珠,自是沒人敢阻擋這位脾氣比天還大的姑奶奶。   三人一陣狂馳,來到一片荒野,已是柴桑城的效外,再向北走便是瀏陽河,琉璃江的支流之一。   夜明珠終於停下,林明倫也停在三尺外,站定後正想開口,不料夜明珠嬌喝一聲,毒龍鞭一抖,迎空抽向正直線衝來的白河愁。兩人瞬間就動上了手,林明倫不由心中大叫糟糕,卻偏偏束手無策,任由客人打架固然不好,但如果惹惱了夜明珠,那也是萬萬使不得的。   白河愁看似急衝難以及時停下的身體在夜明珠迎頭抽來之時,突然九十度轉向,令夜明珠蓄勢已久的一鞭落了個空。夜明珠見一鞭不成,毒龍鞭化成漫天鞭雨抽來。白河愁大怒,剛才如果不是自己及時使出再動,鐵定吃上一鞭,這姓夜的丫頭實在太過份了,如果不是看在月淨沙的面子上,非好好收拾一下她不可。   白河愁仗著斗轉星移接連躲過三鞭,口中道:「姓夜的瘋婆娘,你再打,我可就還手了!」   夜明珠加緊鞭勢,冷哼道:「你還手啊,不然打你這種不敢還手的小賊,我還不好意思呢。」白河愁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悶哼一聲,幻魔劍出鞘,泛起淡淡紫色星光,鞭勢立阻,決心以最快速度結束戰鬥。   林明倫在一旁看得擔心,既擔心夜明珠傷了白河愁,又擔心白河愁傷了夜明珠,只見白河愁黑劍一會兒泛起紫光,應是星月門的太初紫氣,一會兒卻是招式凶厲無匹,與傳說中星月門的武技背道而馳;而夜明珠長鞭上也隱有若有若無的淡紅,知道她也使出了幽冥宗的幽冥煌氣。但白河愁既然決心以最快速度結束戰鬥自然也是使出了全力,不論夜明珠如何想拉遠距離,他始終採取一寸一寸的向夜明珠逼近的方式。白河愁既得星月門太初紫氣,又得黑帝斯傳授,功力勝過夜明珠,這種強攻之法果然奏效,一寸長一寸強,隨著距離的拉近,夜明珠敗像已露。林明倫思前想後,決定出手相助夜明珠,再向白河愁賠禮道歉便是。   白河愁使出一記傳自黑帝斯的凶厲斬法,雖然毒龍鞭屬於軟兵器,且質地上乘,不能一劍斬斷,卻被那劍上力道硬生生盪開。白河愁口中發出一陣歡呼,腳下使勁,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硬撞向夜明珠,想起答應過月淨沙不能傷了這臭婆娘,只得左手食指點向她的虎口,口中喝道:「給我撤手!」   「好!給你!」夜明珠將鞭一丟,鞭柄與白河愁的食手撞在一起。白河愁見她如此聽話,心中總算鬆了一口氣,雖然阿土伯是死在夜魅冥之手,但想起自己上次酒樓上也曾戲弄過她,就此扯平,以後只找夜魅冥一人便是。白河愁剛鬆了一口氣,忽聽林明倫急叫道:「白兄勿要傷她,小弟對不住了!」背後風聲忽起,白河愁大駭,這林明倫竟然這時候出手,而且拳力之強,自己如果硬受一拳,只怕不死也是重傷。   白河愁幻魔劍遞出,轉身與林明倫硬對了一記,林明倫的拳力雖被流星劍氣化去,但那力道也令白河愁身不由己向後退去。便在這時,明明手中已經沒有兵器的夜明珠忽然大喝一聲「臭賊還不投降?」秀腕一翻,從袖中滑出一把短匕。   原來夜明珠自從上次受挫於白河愁後,軟磨硬纏著其父傳授了幽冥煌氣,從大師姐鏡魅羅處學到一門近身纏鬥的法門,又從白般若手裡要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來彌補她一旦被人欺近,長鞭無法回防的弱點。之前被石原真得手那是因為沒防著石原真有鐵護腕護體,以為他已被毒龍鞭所制,如今卻是存心針對白河愁。   白河愁大驚,他自是不知夜明珠的意圖,只恐這蠻女心一橫,當真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腦中精神爆發,身體凌空,如射出的利箭般橫移。只是夜明珠那匕首在如此近的距離刺出,饒是再動速度之快,也不由嚇了一身冷汗出來。夜明珠見狀,卻正中下懷,她知道這一招必出白河愁意料之外,但一來以白河愁那古里古怪的身法,應該是傷不了他的,二來答應了月淨沙也不想真的傷到白河愁。   夜明珠揚手一擲,一個球狀物向疾退中的白河愁扔去。白河愁站定,又驚又怒,他看在月淨沙的面上,不想傷及這臭女人,打算令她兵器脫手,知難而退便是,誰知剛才竟然差一點點就陰溝裡翻船,失去性命。這幾下大起大落,加上化解林明倫的北斗神拳,白河愁已是使盡渾身解數,待得那球狀物飛來時,想也不想的一劍點南,誰知夜明珠扔來這玩意又大出他意料之外,在劍尖點上的前一刻竟然自動爆開,化成一面大網罩向白河愁,他的幻魔劍正好從網眼中穿過。   白河愁暗叫不妙,第三次使用再動,但那網竟將他連人帶劍包住,他再度停下時,發現那網正在不停的收縮,恐懼之下更加出力掙扎。   「別掙扎了!這是情網,又叫困仙網,是我向般若大哥要來的,專門為了對付你。喂,我告訴過你別動了,這網可不像我一樣寬宏大量,你越是掙扎,它越是收縮得緊。」夜夜明珠嬌笑著走了過來,將網繩拉在手裡,倒不是怕白河愁又用再動跑了,而是怕他不知好歹,盲目再動,一個不小心撞在旁邊的一棵大樹上,不好向月淨沙交待。   白河愁驚懼之下自是恨不得一下子把這網撕個稀巴爛,但這網不知是何質地,他如此掙扎都無濟於事,而且果如夜明珠所說,他越是使力掙扎,那網收得越緊,到夜明珠走近時,他已經被那網纏得像個大粽子,連喘氣都覺得困難起來,只得乖乖聽話不動。   「哼,不聽我的話,活該!」夜明珠得意的笑道。   白河愁大罵道:「臭婆娘,夜蠻女,快放開我,不然我把你大卸八塊,拿去餵狗!」   夜明珠彎下腰,笑□如花:「你現在這樣子,還想把我大卸八塊?白河愁呀白河愁,你真的是個大笨蛋!上次欺負我,這次又敢辜負月兒,我非把你抽上幾鞭不可。」   白河愁只覺身上發熱發癢,竭力忍住,驚道:「你這臭女人,在網上弄了什麼鬼?」   夜明珠拖著他向不遠處的大樹走去,林明倫走過來還沒說話,夜明珠將眼一瞪,見嚇住了林明倫,心情大好下對白河愁道:「我怕你被網罩住了不肯掙扎,所以在那上面塗了一點癢粉,沒事的,等一下我抽你幾鞭,幫你鬆鬆筋骨就沒事了。」   白河愁急怒攻心,差點氣暈過去,但卻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忽然身體一沉,已被夜明珠吊了起來。   「姓白的臭小子,我先代月兒抽你一鞭!」白河愁下意識的想閃,卻忘了現在身體被縛,用力之下,身體更癢。   「啊!」先是如針攢體,然後毒龍鞭離體,皮肉被鞭上的小刺生生扯去,白河愁著鞭之處痛徹入骨,偏偏身體其他部份恨不得能抓下兩塊肉來。   劇痛之下,白河愁大叫道:「我喜歡誰,是我的事,你憑什麼打我?」   夜明珠一呆,馬上大怒道:「我為什麼不可以打你?月兒這麼遠來尋你,卻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哼,本來我還對蘇百合有幾分尊敬之意,現在看來,不過是個不要臉的女人罷了。」   「我不准你說百合壞話!」   「我偏要說,你能把我怎麼樣?」夜明珠怒道,手一揚,又是一鞭抽在白河愁身上,看得林明倫好生不忍,開口勸道:「夜,夜小姐,不如就此算了吧?」   夜明珠斜眼看了一眼林明倫,林明倫只得閉嘴,以同情的眼神看著白河愁。   白河愁在網中痛得呲牙咧嘴,強自忍痛道:「不准你說她,她在我心目中是最完美的女性。」   「呸!月兒對你不好嗎?信不信我再抽你一百鞭!」夜明珠大怒下哪還記得答應過月淨沙只抽白河愁三鞭。   白河愁毫不畏懼的道:「就算你再抽我三百鞭,我還是要這麼說!月兒對我好是一回事,我喜歡誰是另一回事。如果有人想傷害百合,我拼了命也會阻止;如果有人想傷害月兒,就算是死,我同樣不會放過那人!你到底明不明白這道理?」   夜明珠聽得一呆,一咬牙,手中毒龍鞭再次高高舉起道:「我不管你這麼多,總之你讓月兒傷心就是你不對。」   「夜姐姐,不要打他了!」一個女聲微泣道。   夜明珠一呆轉身,林明倫和樹上吊著的白河愁則一前一後驚叫道:「月兒?」「月姑娘!」   夜明珠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了,收起長鞭道:「月兒,我才抽了他兩鞭,才兩鞭,林明倫,是不是?」   林明倫拚命點頭,月淨沙望著樹上的白河愁,輕輕的道:「夜姐姐,告訴我如何才能幫他解開這張網,好嗎?」   夜明珠吃驚的道:「就這樣放過他?」月淨沙點點頭道:「告訴我,好嗎?」   那語氣聽來輕柔,卻帶著種不容置疑的味道,夜明珠遲疑了一下道:「好吧,算他走運。這網要浸在水裡才能鬆開,月兒,我把他還給你了。林明倫,我們走。」   寒風掠過,衣袂飄飛,月淨沙凝眸看著吊在樹上的白河愁,白河愁終於耐不住身上的奇癢道:「月兒,先放我下來,好不好?」   月淨沙微微點頭,足尖微點,彈向樹梢,將繫在樹上的繩結解開,又不等白河愁落地,雙手提起,向河邊縱躍而去。   ※※※   冰涼的河水浸透白河愁的全身,淺水處的緩流衝去附在網上的藥粉,奇癢漸止。白河愁長舒了一口氣,夜明珠沒有騙人,這情網雖然詭異難纏,但遇到水卻慢慢鬆開,萬物造化之奇,奇妙如斯。   呼的一聲,一個上身條條縷縷的精壯男體衝破水面,露出白河愁的樣子,將那張情網揉成一團隨手一扔,大步向月淨沙走來。   月淨沙微微抬頭,凝視白河愁的臉龐,兩人目光相接,發現對方眼眸中都充滿了複雜的色彩。白河愁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月兒,你在我心中是最親近的人,百合在我心中卻是我最敬愛的人,我不想讓你難過的。」   啪!白河愁臉上多了五個指印,卻根本沒有一點躲閃之意,只是雙眸中閃過一絲難受,輕輕的道:「再打我幾下吧,月兒。」   看到白河愁硬挨了一記耳光,臉上多了五個指印,月淨沙心中一痛,便再也打不下去,胸中更是如被什麼東西堵住般難受。愛你恨你,問君知否?淚水卻像大浪大潮衝破長堤般一發不可收拾,盈眶而出,痛哭失聲。   「我,我明天就回聖京去!」月淨沙轉身,掩面疾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再也不要見到白河愁,再也不要見到蘇百合,再也不要見到所有人。   白河愁一呆,隨即緊跟在後,但此時此景,再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硬拉住月淨沙,只得緊跟在後大叫道:「月兒,你現在不可以回聖京的。」    神武篇 第四十四章 愛與喜歡      深夜時分,將軍府內四週一片漆黑,白河愁望著斜下方的窗子,那裡是月淨沙暫居的客房,只有那裡仍然燈火通明,夜明珠進去已有好一陣。而他只要一想到日間月淨沙那令人心碎的眼神,在沒有得到她的許可前,始終沒有勇氣硬闖進去。   夜明珠那蠻女進去幹什麼呢?為何這麼久還不出來,萬一她在月兒面前大說自己的壞話,豈不是糟糕透頂?白河愁胡思亂想,心情煩燥起來,但喜歡就是喜歡,自己就是喜歡蘇百合,既然已經遇上百合,便不能騙月兒。冷月輝光下,白河愁伸手入懷,忽然摸到一件東西,心中一動,取出一看原來是阿土伯臨死前拿出來的那幅說是自己母親的畫像。徐徐展開,畫上女子清麗絕倫,不禁鼻子一酸,娘啊,你教教孩兒,現在如何是好?   畫像沒有回答白河愁的難題,白河愁將畫像一卷就待收起,卻見畫像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上書「滄浪遇清雅,特作此畫以念」。不由大奇,這滄浪又是什麼人?正待再看看這畫有沒有其他古怪,忽然下邊傳來蘇百合好聽的聲音:「白兄,天氣寒冷,為何獨坐房頂?」   白河愁連忙收起畫像,一躍而下,尷尬的道:「月兒生我氣哩!她明天就要回聖京。」蘇百合輕歎道:「白兄,既然如此,為何不加勸阻?」   白河愁苦笑道:「月兒的脾氣有時候也似他爹一般,下定了決心,任誰相勸都不會有所改變。我現在連靠近她都辦不到,她又怎麼肯聽我的話?但如果我硬闖進去,恐怕她真的會永遠都不理我了。」蘇百合望向不遠處月淨沙的房間,微微搖頭道:「原來是這樣,那讓百合試試吧。」   白河愁頓時面色古怪,吞吞吐吐的道:「百合願試,求之不得。只是月兒現在正是最不開心的時候,我擔心……」   蘇百合道:「我明白,不過此事既然因百合而起,百合又豈能坐視?白兄,請稍待。」   ※※※   「月兒,快來看,那傻瓜還在外邊的。」夜明珠將窗子掀起了一條縫看了一眼,然後側頭道。   月淨沙呆呆的坐在床邊,神情木然,也不知在想什麼,聞言淡淡的道:「你幫我出去告訴他,讓他下來,天氣冷。」   「哈,這麼快就心軟,願意見她了?」夜明珠有些失望的道。   月淨沙看了一眼夜明珠道:「誰說我願意見他了?我不過是不想他凍壞了,你幫我告訴他,呆在上面是沒有用的,就算他一直呆在上面,我還是不會見他,我,我,我明天就離開這裡回聖京找我爹!」   夜明珠將窗子復原,走出過去安慰道:「月兒別哭,其實難得出來一次,你也不用這麼快回去嘛,要不然我陪你去其他地方走走?最好能等到我師姐一起,有她保駕,如果白河愁那臭小子敢纏著你,我就讓師姐一刀剁了他的狗頭。」   月淨沙幽幽的道:「剁了他又有什麼用?」她鼻子一陣發酸,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如果這時候白河愁回心轉意,突然闖進屋內求自己不要離開,說喜歡的人其實是自己,自己又會不會原諒他呢?   可惜白河愁始終沒有闖進來,倒是夜明珠狠狠的罵了一句:「都是蘇百合不好,那狐狸……」   「蘇百合求見月小姐!」   兩女齊驚,夜明珠閉上嘴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心道難道自己竟然有召喚的奇異能力?   「姓蘇的,我們不歡迎你!」夜明珠冷冷的道。   月淨沙擺了擺手,起身對門扉處柔聲道:「蘇姐姐請進,不知有何事?」   門被輕輕推開,現出蘇百合的絕世容光,她將門反手閉上,慢慢走來。蘇百合蓮步輕移道:「我是來看看兩位妹妹的。」夜明珠臉色一變,正想「呸,誰是你妹妹!」,但月淨沙卻搶先道:「今夜能再見姐姐一面也好,因為月兒決定明天便回聖京。」   蘇百合停下來,燈光下眼波流轉,輕歎道:「我正是為此事而來,有人在外已經呆了半宿了,月兒可知?」   夜明珠冷笑道:「到底想說什麼,請快說了吧,免得打擾人休息。」   蘇百合聞言,像半點沒有聽出夜明珠的敵視之意一般,仍是不急不緩的道:「百合是想請月兒不要回聖京。」   夜明珠大怒道:「呸!蘇百合,你太過份了!你搶了人家東西,還非要人家看著你吃,當真沒見過你這種不要臉加橫行霸道的女人!」轉身對月淨沙道:「月兒,不用理她。」   蘇百合只是微微一笑,卻不動怒。月淨沙輕輕搖頭道:「夜姐姐,蘇姐姐她不是這種人,這件事她沒錯,不關她的事。」   夜明珠對著月淨沙,語氣稍微轉柔道:「什麼?你還叫她姐姐?」月淨沙點點頭道:「夜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不要再管,讓我和蘇姐姐說,好嗎?」   夜明珠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扭頭不看蘇百合道:「我簡直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好,好,我不管了,讓你和她說去。」   月淨沙望向蘇百合道:「百合姐姐,月兒不想再留在這裡,只想快點見到我爹。」   蘇百合正色道:「月兒,星月門和幽冥宗的恩怨糾纏不清,你現在獨自回聖京,萬一被別有用心之人……」   夜明珠插嘴道:「喂,你說誰是別有用心之人?我幽冥宗雖然一向霸道了點,但我爹並非不顧大局之人,更不是以大欺小之人,而且不要以為只有你才會勸月兒妹妹,我也在勸她。月兒,你就留下又如何?哼,偏偏就留下,看有什麼人敢把你怎麼樣!有我在,等我師姐來了,我們三人再到別處玩。」   蘇百合頜首道:「多謝明珠亦在勸月兒。不過,我說的別有用心之人並非意指貴派,而是擔心萬一有希望看到貴派與星月門兩敗俱傷之徒見到有機可趁,趁這個機會對月兒不利,卻將罪名推在幽冥宗身上,百合不願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   夜明珠一愕,她倒沒有想過此點,她希望月淨沙留下,卻是想兩人在此等到其師姐鏡魅羅來後,三人便可同游吳越。她此次本是偷跑出來的,回到聖京,不免擔心受罰。   蘇百合見月淨沙露出思索的神色,又道:「還有,如果月兒就這樣走了,外邊那人恐怕會難過死了,月兒於心何忍?」   夜明珠罵道:「他是活該!月兒不要理他,他要凍死在外邊,那也由他。」   月淨沙點點頭,搖搖頭,又看看了窗子處,可惜門窗緊閉,也不知白河愁是不是還在外邊,心中一酸。月淨沙道:「蘇姐姐,你不用再說了,我留下來,不回聖京了。」   夜明珠又驚又喜道:「月兒,你真的留下來?啊,你不會又是因為聽到那小子心軟了吧?」   蘇百合凝眸道:「或者,月兒稍待幾日,我遣人送信給南陽,讓慕容將軍派人護送你到南陽去?」   月淨沙道:「不用,不要讓慕容師叔和霜姐姐為我擔心了。我就留在柴桑郡中,姐姐放心吧,至於他,現在我就去告訴他。」   月淨沙越過蘇百合,雙手將門扉打開,白河愁不知何時又回到對面房頂,見房門打開,心中正忐忑不安,賊頭賊腦的向這邊打望。   「小愁!」月淨沙話音未盡,白河愁已施出斗轉星移加鬥氣加速,出現在月淨沙面前。   月淨沙看到白河愁,酸痛又齊湧而至,本已想好的話不由一窘,不知如何出口。白河愁嘴張了張,小心翼翼的道:「月兒,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不然我怎麼都不放心的。」   月淨沙苦澀的道:「爹派你出來,是想讓你幫慕容師叔,幫林將軍的,你豈可一走了之?何況這裡有蘇姐姐在。」   白河愁低下頭道:「你對我來說,比什麼平亂,幫林將軍重要上千百倍,萬一你在路上出了事,就算我殺了自己都後悔莫及。至於,咳,將來我自會努力,但現在卻沒有比月兒安全更重要的事。」   月淨沙聽得又是感動又是難受,他始終還是喜歡蘇百合的。不想讓白河愁聽出自己此時激盪的心情,月淨沙轉過身去,待心情稍為平靜才道:「你去討好你的蘇姐姐吧,不用你護送我,誰說我要回去的!」   「啊!」白河愁茫然一片,當真是女人心海底針,「你,你不是說要回聖京嗎?月兒,你不恨我了?」   月淨沙轉過頭來,看著白河愁的雙眸,輕輕的道:「不管小愁怎樣,月兒都不會恨小愁的。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白河愁渾身一震,月淨沙卻如同去掉心頭一塊大石,腳步輕鬆的向房內走去。   夜明珠見月淨沙回來,忙迎上前去道:「月兒,你對那傢伙都說了些什麼?」   月淨沙露出笑顏道:「我告訴他,我聽他的勸,我不回聖京了啊。」   夜明珠半信半疑,嘀咕道:「真的這麼簡單?」   月淨沙淡然一笑道:「本來就是這麼簡單,為何要想得複雜?夜姐姐,他得罪了你,你也報了仇了,現下你們兩不相欠了。」   夜明珠哼了一聲道:「那是白小賊走運,如果不是看你面子上,哪有這麼容易便宜他的?本來還想求鏡師姐出手教訓他的,現在也只有算了。」   月淨沙柔聲道:「小愁一向小雞肚腸,別人欠他一文錢都常常記在心上,夜姐姐大人大量,當然不會和他計較。」   夜明珠將頭微微昂起道:「白河愁這小子又笨又蠢,但這輩子最大的運氣便是遇到了月淨沙。你放心啦,我不會再和他計較了。」   月淨沙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扭頭看向蘇百合,卻發現她正看著自己。蘇百合心中暗暗擔心,她雖想勸服月淨沙,但月淨沙的態度也太奇怪,反而令她擔心是一心想掩飾心中真正的悲傷。   「蘇姐姐可以放心了吧?月兒已經決定留在柴桑一段時間了,還要請蘇姐姐多加照顧。」月淨沙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想讓蘇百合聽到任何異處。   蘇百合眨了一下眼,還未說話,月淨沙又道:「但月兒卻還有一件事想拜託蘇姐姐了。」   蘇百合訝然道:「月兒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只要百合力所能及,必定替你辦到。」   月淨沙停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說道:「小愁很喜歡姐姐,所以月兒拜託姐姐不要討厭他。」   此言一出,蘇百合與夜明珠全部愣了,兩人怎麼都想不到月淨沙拜託蘇百合的事竟然會是此事!夜明珠用手在月淨沙面前晃了晃道:「月兒,你能看見我的手嗎?是幾根手指?你不是氣糊塗了吧?」   「夜姐姐,你的手有五根手指,月兒沒有糊塗。蘇姐姐,你上次對我說的話,但是既然已經不可能,你為何不給別人一個機會,我只是請你不要討厭他。」月淨沙認真的道。   蘇百合心亂如麻,發現自己正處於一種連自己都不明白的狀況,這大違西崑崙心法和自己平時的心境。聽了月淨沙的話,心中亦不由升起一個聲音:既然和羽星寒不可能了,為什麼不可以接受白河愁?緊接著另一個聲音道:絕對不可以,你明明看得出月淨沙喜歡的還是白河愁。   「姐姐,你不說話,便是答應了。」   蘇百合衝口而出道:「不,不可以。」   月淨沙臉色一白,「為什麼?」   蘇百合澀聲道:「不要問我為什麼,月兒,你先休息吧,百合告辭了。」   蘇百合快步走出房間,夜明珠吐舌道:「算了,我是弄不明白你們兩個,我也去睡了。」   房間中只剩下月淨沙一人,她臉上充滿失望之色,撲向床上。   此時再無旁人,月淨沙再不用掩飾什麼,心中既替白河愁難過,又替自己難過。   「爹,我真是沒用!」   「小愁,我已經盡力了,我已經盡力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小愁喜歡的人又不喜歡他呢?」   像大石般堵在胸口處的梗塞被一下子衝開,淚水狂湧而出,將抱住的軟枕浸濕。   ※※※   紅塵紅塵,太多的誰是誰非,想愛就愛,何必要等到後悔。   在冷漠的世界,我流下眼淚,你知道我是為了誰!   ※※※   (明天俺就要上班了,所以更新速度只有抱歉了。俺喜歡黃安的歌,本節末的話便是出自那首愛與喜歡之間:)另外,女兒家的心思真是如海底針的,所以我這麼寫,到底對不對,俺是沒底的,歡迎批評俺)    神武篇 第四十五章 與女同行      搘晡e愁走進議事殿,殿中已有不少人,除了蘇百合、夜明珠、林明倫幾人之外,另有幾個文官和武將打扮的人,想來是林鎮南手下的將領了,只是不見月淨沙,不免有失望。   一屁股坐下,正在煩惱,卻聽林鎮南的聲音響起道:「今日,我請諸位來,是有事相商。我思前想後,決定聽從蘇小姐之勸,領聖京旨意,接受平亂大將軍的封號,平定吳越之亂。」   那幾個文官和武將聽罷,都是一臉喜色,為首一人站起身來,身材魁梧,聲音洪亮,喜道:「將軍,我們等你這句話,等這一天,可,可讓我們等苦了。」   林鎮南看著眼前這些忠心耿耿的部屬,心中亦是感概,眼前這幾人從少年時便跟隨自己投入軍中,征戰沙場,之後又隨自己來到這柴桑郡,卻從無怨言,但林鎮南也知道他們與自己的夫人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自己重新出山。林鎮南沉聲道:「我正是要與諸位商量,如何才能平定這吳越之亂?」   蘇百合盈盈起立道:「將軍有此決定,實是天下之幸,容百合先代吳越之民,代天下之民謝過。聖京已經封你為平亂大將軍,可全權調動吳越郡內所有的兵馬,還可自行招募士卒。如若將軍還有什麼地方需要百合的,百合絕不推辭!」   「好!」林鎮南讚了一聲,從椅中站起,環視了眾人一眼。先前有說話的胡一刀躊躇了一下,道:「吳越之地除我南人之外,便是吳族與越族。此次生亂,系吳族所為,越族倒也平靜,如能令吳族族長出面,再讓他們知道將軍重新執掌吳越,或許能盡快平息此亂,只是……」   這些,白河愁來到吳越已有一段時日,倒也知道一二。吳越之地本來主要是吳族和越族,直到白家崛起,發展航運貿易,這才大量進入吳越,將吳越特產運至北主和異大陸進行貿易,挑戰兩族地位。南朝建立後,兩百年來,南人已經取得吳越的統治權,兩族不甘心,雖有反抗,但並未釀成大禍,而此次卻是連整個聖京都震動了。   「還有揚州城怎麼辦?那裡已經被核島人佔領了,這可是我親眼所見!」夜明珠忍不住道。   林鎮南頜首道:「夜小姐稍安勿燥,核島人佔我揚州,屠城三日,死傷無數,我豈會坐視?」   林明倫小聲對身旁的夜明珠道:「夜,夜小姐,你別急,不是我爹不想,而是暫時無力攻打揚州。」   夜明珠睜大了眼,白河愁也聽得納悶,卻聽那副將胡一刀道:「夜小姐,你有所不知,如今我柴桑郡中總共只有五百騎兵,兩千步兵,八百弓弩手,一百名天馬騎士,要對付那些烏合之眾的亂民是辦得到,但如果想攻打揚州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夜明珠驚道:「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就任由核島人橫行嗎?」   蘇百合轉過頭來道:「明珠勿急,請聽林將軍說。」夜明珠哼了一聲,她雖不喜歡蘇百合,但自知自己剛才已經擾亂了這次的議事,只得乖乖閉嘴。林鎮南微笑道:「無妨,夜小姐也是擔心揚州百姓。」臉色一整道:「不過,我們還是先聽聽胡副將說說所收集到的情報再下決定吧。」   胡一刀道:「是,將軍。據連情報,吳族亂民現在主要分為三支,主要分佈在吳越的南部,其中離我們最近的那支正準備攻打慶陽城,人數最多。至於揚州城,核島人誘使揚州守軍出城,然後攻入城內。得知上當的揚州城防軍回軍強攻,加上城內的居民起義,差點重新攻破揚州城門,可惜在最關鍵的時候,核島人又來了三千援軍,揚州軍大敗,只剩下五百多人逃到南海郡去了。核島人得勝後,下令屠城三日,作為報復,如今揚州已經被核島人完全佔領,城中核島浪人至少在八千以上。」   聽得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揚州城內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核島人,論數量,已經遠遠勝過柴桑了。胡一刀又補充道:「最先攻入揚州的數千核島人死傷慘重,主要是以浪人為主,但據敗回南海郡的殘軍說,大敗揚州城防軍的核島援軍卻是軍容整齊,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不似浪人。」   胡一刀望向林鎮南,後者面容如波光盡斂的湖面,絲毫不亂,胡一刀緩緩道:「也許將軍你真的所料無差。」   夜明珠想起林明倫說過的話,急道:「那怎麼辦,總不能不管了吧,要不然向聖京求援。」   白河愁道:「慕容師叔請將軍稍待,只等寒冬一過,南陽水軍就會沿海而下,夾擊核島軍。」   林鎮南道:「我們雖與北楚多年未發生戰爭,但如果兵力調動,出現空虛,北楚恐怕也不會放過這種大好時機。」   夜明珠煩燥的道:「真不明白我們洛un與北楚打仗,如果我們能和北楚聯手,那些核島人早嚇破膽了。」   殿中所有人一愣,自神武王朝崩潰後,便是南朝與北楚並起天下,兩國戰亂不休,歷經兩百年,夜明珠此言實是大膽之極,但就算是此時躲在暗處偷聽的某人也是一震,如若南朝與北楚聯手,還有何人能抗之?   林鎮南移目向蘇百合道:「不知蘇小姐有什麼看法?」蘇百合含笑道:「我看將軍早有主意,平亂和核島浪人實是一事,不知可對?」   林鎮南道:「原來蘇小姐也是這個意思。以我柴桑兵力,對付一支亂軍,倒是無妨,但如果慶陽城被破,三支亂軍便可相互援助,甚至匯到一處,到時大亂難治。如今只有一面快刀斬亂麻,擊破其中一支,以震懾其他亂軍,同時再邀吳族和越族的各寨頭人們來我柴桑城中談判,出面安撫族民,讓他們知道我們共同的敵人是核島軍。」   蘇百合點頭道:「如果兩族首領肯出面安撫亂民,恩威並施之下,吳越之亂應該可以盡快平息。這樣,被亂軍分隔開來的各城兵馬也可以匯合起來,正面進攻核島軍,奪回揚州城。」   林鎮南再道:「不錯,正是如此。我會親自出兵擊潰慶陽城附近的亂軍,但前往吳越兩族的使者人選卻是大費思量,這一路上凶險無比。」   蘇百合微微一笑道:「百合願為使者。」林鎮南大喜道:「如此有勞蘇小姐前往越族總寨了,只是吳族……」林鎮南將目光落在白河愁身上乾咳了一聲道:「卻不知白少願不願意前往吳族一趟呢?」   白河愁面色古怪,他正在想如何才能讓自己和蘇百合一起去越族,誰知林鎮南話鋒一轉,竟想讓他去吳族,實不知如何拒絕才好。但讓他就此答應,不能與蘇百合一起,又有些不甘心。   夜明珠站起來,看了一眼蘇百合,對林鎮南道:「我願意去吳族。」林鎮南搖搖頭道:「此行兇險,不敢勞動夜姑娘,不然日後魅邪兄怪罪下來,鎮南不好交待。」夜明珠氣急,指著蘇百合道:「我和她都是女子,為什麼她去得,我就去不得?我雖是女子,但自信必能自保,完成任務,除非將軍瞧不起我幽冥宗的武學。」林明倫在一旁聽了急道:「夜,夜小姐,我爹,他他是一番好意,絕對不敢看看不起貴派。」夜明珠冷哼一聲,林明倫更是心驚肉跳,正遲疑著要不要當眾提出自己陪夜明珠一起去,林鎮南已道:「既然夜姑娘執意要去,便與白少一同前往吧,邀請吳族總寨的老頭人於半月後來我柴桑,同時我還會派人前去兩族其他分寨邀請頭人,只要吳越兩族的總頭人肯來,其他頭人必然馬首是瞻。」   蘇百合微微點頭道:「鎮南王放心,百合定不會有辱使命。」   夜明珠則一呆,指著正好生煩惱的白河愁的鼻子叫道:「讓我和這個大笨蛋一起去?」林鎮南微微一笑道:「如若夜姑娘不願意,那便與蘇小姐一起前往越族吧。」夜明珠看了看蘇百合,又看了看白河愁,道:「我,我去吳族。」   接下來殿中之人又商量了一下軍情,白河愁卻是煩惱叢生,哪裡還聽得下去。   一想到這一路上要和夜明珠這蠻女一起,更是頭痛不止。好容易挨到議事結束,幾步追上蘇百合,乾咳一聲道:「百合,不如讓我陪你前去越族吧?」   白河愁一臉期待,只要蘇百合一點頭,他便會不顧一切的跟她而去,至於出使吳族便交給那夜蠻女便是。   誰知蘇百合轉過身來,看著白河愁,輕輕的道:「多謝白兄,不過不用了,林夫人本是前越族總頭人之女,百合此去應該比你輕鬆許多,倒是白兄此去一路小心,還有明珠姑娘也請你多加照顧了。」   滿心的期待頓時破滅,白河愁臉上隱藏不住失望的道:「我才不想和那夜家蠻女一道去。百合洛u韝ㄜn我陪你呢?莫非……」   蘇百合裝作沒有看到的道:「白兄不要胡思亂想了,百合只是慣於獨行罷了。   此行保重,百合去也。「白河愁呆呆的看著蘇百合遠去的背影,心知蘇百合不願與己同行必是因月淨沙之故,卻實難勉強,不由悻悻。   眼前一道圓門出現,白河愁心情煩亂,十分沮喪。最近像是撞了邪似的,最不想傷月兒的心,卻偏偏害得她傷心難受,現在又要和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一起去吳族。不防迎面一人急步走來,兩人撞在一起,一物從懷中掉落。白河愁一看,來人竟會是南陽城一別的楊戩。   「楊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白河愁又驚又喜,連掉在地上的東西都忘了去拾。   楊戩亦是滿臉驚訝的樣子道:「我每年都要來這柴桑一次,將一些好的綢緞布料、香料玩意賣給將軍夫人,想不到竟會這裡遇上你。咦,你掉了什麼東西吧?」   楊戩指著地上的卷軸,卷軸半開,正是白河愁身上那副畫像。   白河愁正想彎腰拾起,身後忽然一陣微風經過,畫像已經被人搶先一步拿在手裡,不由大驚,伸手一抓,驚道:「什麼人,快放下我的東西!」   白河愁慢了一步,手指勾處,只撕下那人一幅衣裳,那人向前疾奔,口中道:「姓白的小子,這畫像中的女人是誰?你到底要騙月兒多少次?」   白河愁急步追去,已經認出這搶走自己畫像的人正是夜明珠,不由大怒道:「我和月兒的事不用你管,快把畫像還給我,不然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夜明珠向前急掠道:「看我把這畫像拿給月兒和蘇百合看,拆穿你的真面目。」   兩人拋下楊戩一追一逃,便在這將軍府中追逐起來。夜明珠雖是用盡方法想擺脫白河愁,但白河愁的身法還在她之上,眼見不妙,夜明珠大叫道:「月兒,月兒,快出來幫我啊,白河愁在欺負我。」白河愁已追近,頓時被她氣得七竅生煙,鬥氣加速一個猛衝,中指一屈彈向她的脈門,喝道:「給我撤手!」   夜明珠眼珠一轉,將手上畫捲向右一拋,白河愁連忙收指,改向向畫卷落處掠去,誰知才到半途,一根鞭子已經搶在他的前面纏住畫卷,倒捲而回,白河愁眼睜睜的看著畫卷又落入夜明珠之手,差點暈了過去,好在她用的是一根普通長鞭,沒用毒龍鞭,不然畫卷必被毀壞。   畫卷重回夜明珠之手,夜明珠一面洛u災v將白河愁耍得團團轉而得意,一面趁機將畫卷展開道:「哼,我倒要看看這上面是個什麼女子。」   畫卷展開,夜明珠看到畫像上女子之容,不由一懾,卻聽劍氣破空之聲,白河愁已經拔劍刺來,施出流星劍氣,顯是動了真怒。夜明珠大駭,將畫卷隨手一扔,身形疾退,毒龍鞭出,蕩起幾個鞭圈這才化解了白河愁的劍氣。   「還你就還你,有什麼大不了的。」   白河愁收劍,卻見那畫卷被夜明珠隨手一扔,竟飄向了數丈外的荷池,心道要糟,但鞭長莫及,心中不由把夜明珠恨極。   夜明珠也發現要糟,張口結舌,便在此時,一根長綾忽然飛出硬是在畫卷離水面半尺不到將畫卷捲起,然後倒飛而回。   「喂,那是我的東西!」白河愁鬆了一口氣,連忙向畫卷奔去。   畫卷被一個美貌婦人輕輕展開,與她同時看到的還有一人,正是才被封為平亂大將軍的,又擁有鎮南王身份的林鎮南。兩人看到畫中女像,臉色齊齊一變。   「那,那是我的。」白河愁終於趕到。緊跟在後的夜明珠卻偏偏搗亂,也道:「那是我的。」   林鎮南面色稍霽道:「你們兩人都說這畫像是自己的,卻不知這畫像中的人是你們的什麼人?」夜明珠頓時被問住,白河愁也呆了,難道要告訴林鎮南這畫像中的女子是自己的母親嗎?   「這畫像的確是小愁的。」一個溫柔的女聲道。   「月兒!」白河愁喜道。月淨沙出現在身後,走上前來道:「月兒可以證明,這畫像的確是小愁的。」   那美婦人嬌笑了一聲:「那這畫像之人是白少的什麼人呢?」林鎮南在一旁道:「這是內子花解語。」   白河愁搶上前去道:「原來是將軍夫人,不過,這畫像真的是我的,因為這畫像中的人就是我的母親。」   林鎮南又是渾身一震,片刻才恢復常態,花解語將畫像還給白河愁,漫不經心的問道:「卻不知白少的令尊是誰呢?」白河愁連忙將畫像收起,月淨沙代答道:「夫人有所不知,小愁是個孤兒,才出世,母親就難產死了,他也不知道父親是誰。」   花解語歉聲道:「原來是這樣,真是不好意思了,白少。」白河愁連道不敢,他見奪回了畫像,也就心滿意足了,又好不容易見月淨沙願和他說話,趕緊上前兩步,伸出手去想握月淨沙的手:「月兒,我就要去吳族一趟了。」   「月兒,原來,原來那是他的母親啊。我也要去吳族,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去吧。」夜明珠拉起月淨沙的手道。   白河愁惡狠狠的瞪了夜明珠一眼,先前大不願與這蠻女一道,現在卻是求之不得,一路上如果不給這夜蠻女點苦頭吃,也枉稱白河愁了。月淨沙將手從夜明珠手中抽回,輕輕搖頭道:「我不想出去,就呆在這將軍府中,你們一路小心了。   我,我回房去了。「」月兒,你,你就回去了?「白河愁只得悻悻的收回手,失望的道。   月淨沙飛快的看了他一眼道:「嗯,你一路小心,還有,夜姐姐現在是我朋友,請你幫我照顧好她。」   白河愁聽得心中像滴血般難受,自己與月淨沙之間從未像現在這樣,中間就像是隔了一層膜似的,她越是客氣,越是令己難受,偏偏這層膜正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神武篇 第四十六章 小村驚變      巨大的石室中,楊戩緩緩坐下,他的對面是一個面覆青銅面具,兩絡黑髮垂肩,身著寬大白袍的人,楊戩開口道:「參見明王。」   青銅面具下發出柔和的聲音道:「軍荼利的事情辦得如何了?」楊戩恭聲道:「啟稟不動尊,已經找到關於軍荼利明王一脈的消息,相信一定能找出這一代的軍荼利明王。」   明王發出輕笑聲:「呵呵,好,好,非常好。只要再找到軍荼利,胎藏曼陀羅便湊齊了。大威德和金剛夜叉呢?他們有什麼話要你傳給我嗎?」楊戩道:「大威德明王殿下已經到了北楚。」   不動明王道:「替我傳話給大威德和金剛夜叉,我和降三世會幫助平息吳越之亂,逐走核島人,到時只要大威德的計劃成功,我們的計劃便可以開始了。」   楊戩伏首,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語音恭謹的道:「謹遵明王旨意。」   「慢,還有一事。」不動明王似乎又想起一事,「你用最快的速度,去查查那個白河愁的來歷。」楊戩抬起頭來,不解的道:「此人不過是星月門初出茅廬的弟子,我交結他,只是為了接近慕容傑,方便我們行事,洛u愩此重視他?」不動明王冷冷的道:「現在你不用知道,等我確定之後自會告訴你。如果我的懷疑是真,就一定不能讓他生存在這個世上!」   三匹馬從山嶺上馳下,前面一人僕役打扮,手指嶺下那片有微弱燈光的地方道:「白爺,明天我們翻過那山頭再走一百里就是吳族的總山寨地區了,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就在前面那小村莊休息一晚吧?」   白河愁看了看,四周烏黑,能看見的也就只有那點燈光,道:「就是不知道夜大小姐介不介意了?」夜明珠冷哼一聲,懶得答理他,將馬鞭一抽,率先向那小村馳去,白河愁哈哈一笑,與林鎮南派來負責領路的僕役緊跟在後。   到了小村,雖然天色已晚,但被三人弄醒的村人卻十分熱情,騰出兩間空房給三人,三人騎了一天的馬,只草草洗漱便上床睡覺。   睡了不知多久,忽然狂亂的馬嘶聲和鼎沸人聲將白河愁從睡夢中驚醒,睜眼看到同房的林家僕役亦是一臉茫然,將窗掀開一條縫,只見天色剛白,數十匹高頭大馬馳進村內,那馬上人的裝束卻是核島武士的打扮。   核島武士洛uJ數百里出現在這裡?兩人正在疑惑中,耳中聽到一聲嬌叱,舉目望去,一根長鞭套住一個核島武士的脖頸,將他硬生生從馬上扯下,當即斷氣,白河愁不由驚道:「不好,夜蠻女與他們幹上了。」   與核島人動上手的正是夜明珠,她雖也不知道核島武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卻憶起當日在揚州城破時看到的慘狀,於是出手,她這一動手殺了一名核島武士,另幾十名核島武士頓時不肯放過她,馳馬向她衝來。   此時在小村之外,如果讓白河愁和夜明珠見到有近千名精銳的核島武士已將小村團團圍住,當會倒吸一口涼氣。   一名核島武士上前對領隊者道:「石原將軍,我們的先遣隊似乎在裡面遇到了阻擊。」   石原真目露殺機道:「一定是找到橫山明瞭。留一半人在外面,不要讓這個村的人逃走一個,其他的跟我進去。」   夜明珠越打越心驚,這次遇上的核島武士竟然比在揚州城中遇到的還要強幾分,而且上次有林明倫和月淨沙,這一次孤身一人,甚是吃力。正吃緊時,忽然幾聲慘叫,來自右側的壓力一鬆,又驚又喜,耳邊卻傳來白河愁那討厭的聲音:「夜大小姐,沒事吧?」   「呸,誰要你幫了?快殺了這些浪人,這些浪人最可惡了,又來搶掠村人。」   夜明珠又羞又怒。白河愁心底暗罵一聲,忽然面色一變道:「管不了這些村人了,我們先逃吧。」   夜明珠一鞭將一個浪人抽得皮開肉綻,打橫飛開,正想笑白河愁無膽,突然間也看到村口處,正有數百名核島武士湧入,頓時不知所措,自己三人夜宿小村,連自己事先都不知道的,洛u|招來這麼多的核島武士?「   「還發什麼呆,快跑吧!」與他們動手的二三十名核島武士已經折損近半,但見到自己的大部隊已經趕到,頓時膽氣一壯,拚命想纏住兩人,白河愁一記流星劍氣迫退幾人,連忙拉起夜明珠的手便跑。   僕役驚慌來到白河愁身旁道:「白爺,外邊已經被核島武士給包圍了。這可怎麼辦啊?」白河愁也是一陣心慌,心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啊?將牙一咬,搘X三個字道:「衝出去!」   兩人帶上僕役一陣狂奔,向後村口逃去,忽然僕役驚叫一聲:「前面有人,後面也有人追來了。」   幾十名核島武士出現在後村口處,顯是早已佈置在此,身後塵土飛揚,正有大群核島人追來,夜明珠看到當先一人,不由驚道:「石原真?」   白河愁雖認不得石原真,但心底卻是一寒,這麼多敵人出現,看來是早有預謀,只是不知洛u飫劓裊搢av遇到,實在是倒霉至極。   石原真見離目標越來越近,暗自心喜,待看清所追三人中,那兩個男子都是雙臂俱在,並非橫山明時,不由一愣。便在這時,三人掉頭就跑,與攔截他們的浪人們激鬥起來。   雖然不是要找的目標,但石原真早就下定決心不讓此村的人活著逃出一人,又豈可放過白河愁等人,立即狠命一抽馬,當先一人追了過去。馬還未到,人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當頭一刀斬向其中一名持劍的男子。   寒光一閃,連響幾聲金鐵交鳴,白河愁被劈得虎口幾乎裂開拿不穩幻魔劍,才總算是阻止住了石原真。看到持刀而立的石原真,心中大駭,想不到這核島人如此厲害,不但化解了自己的鬥氣斬,還讓自己幾乎吃了大虧。心中叫了一百遍苦,洛u災v總是這樣倒霉?這傢伙不選夜蠻女,卻偏偏挑上自己。無可奈何,白河愁不敢硬拚,改變策略,單手持劍,劍光一閃,由一生十,由十生百,耀眼生花,劍氣咄咄作響,已是施出了流星劍氣。石原真剛化解了一波劍氣,第二波劍氣又至,白河愁的功力不下於他在揚州城中所遇的林明倫,實戰經驗卻遠遠過之,人又狡猾得多,想三兩下解決對手根本不可能,石原真沒料到區區小村中也有如此硬手,不由眉頭微皺。   那邊夜明珠要想殺了那幾十名核島武士雖是困難,但如果只是想逃出去卻容易得多。她將長鞭舞得掄轉,護著那僕役,將敵迫在丈外。那林家的僕役卻只是對此地地形稍熟,作洛uV導及服侍兩人,武藝低微,早就心驚膽寒,只管暈頭轉向跟著夜明珠向前衝,倒幫不上什麼忙。夜明珠見到白河愁與石原真正在激戰,她知道石原真極不好對付,如果不是有這,這姓白的小子拚命攔截,自己三人絕對沒有機會逃出去,不由心中感激,對白河愁微生改觀,有些焦急的道:「白小,白河愁,多謝你了,我們一起衝出去吧。」   白河愁心中大罵,難道自己不想衝出去嗎,但不要說後面還有一群核島浪人轉眼即至,光是眼前這石原真便是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未必就應付得下來,嘴上硬著頭皮的道:「你們不要管我,我來斷後,這些人交給我吧。」   石原真哈哈大笑道:「哪來的小子,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   夜明珠心下更是感動,不由心生愧疚,自己當日那等對他是不是稍微過份了一點點?看到已經有幾騎出現在石原真的身後,身旁的林家僕役更是臉青唇白,顫著聲問了句:「夜小姐,我,我們怎麼辦啊?」夜明珠只得強忍住留下來的衝動,告訴自己這白河愁雖然以前可惡,但武功一途卻著實勝過自己,而且人又狡猾,便是那石原真也未必傷得了他。嬌叱一聲,用力揮動毒龍鞭迫開幾個衝上前來的浪人,長鞭一抖,纏上了一根橫生的樹枝,順手拉上僕役藉機一躍,兩人橫空掠起已是出了包圍。石原真本想待大隊人馬趕到,沒想到夜明珠有此怪招,怪叫一聲,一連三刀斬出,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白河愁識得厲害,只得一面人往後退,一面劍氣疾出將刀勁消解,但仍是被石原真強橫的刀勁震退數步,雙手陣陣發麻,暗道厲害。   白河愁見夜明珠已經逃走,後面的追兵也已迫近,此時再不逃便不要想逃了。   正打算怎麼脫身,只聽石原真大喝一聲,騰空而起,長刀當空左斜一刀右斜一刀,畫出一個斜十字斬出,兩重刀勁交於一點,勁道反增。   「十字斬!」   狂猛的刀氣破空而來,白河愁本想避開,那十字斬在氣機感應下,竟然加速,白河愁知道石原真已經將心神全部放在自己身上,務求以最快速度斃敵,就算能成功躲開這一擊,但如果不能破去這種氣機感應,下一擊說不定更難擋。手腕一抖,流星劍氣盡發,不再攻敵,只敢護身,劍氣重重疊疊的布在身前。十字斬至,流星劍氣布成的護幕竟如裂帛般被破去,饒是白河愁閃得快,胸前也是一涼。   石原真怒哼一聲,刀光一閃斬來,白河愁連忙躍起接了這一刀,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被震得向左方屋頂飛去。   白河愁站定屋頂,拭了拭嘴角的血漬,哈哈笑道:「不陪你們玩了。」   石原真這才知道上當,白河愁為求脫身,拼著受傷,借這一刀逃掉了,正待再追,忽然身旁有人道:「橫山明從前村口逃出去了。」   白河愁向前掠去,心中焦急,一路上都不見夜明珠,不要是被其他核島人追上了才好。忽然旁邊一處樹林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忙急悼uJ.可惜來遲一步,戰鬥已經結束,地上躺著十數具核島武士的屍體,唯一還活著的一個人也是搖搖欲墜。還沒等白河愁看明白,那人左臂一揚,狂叫一聲,一刀劈來。白河愁不及多想,幻魔劍疾刺而出,那人手腕中劍,長刀落地,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白河愁走上前去,原來此人獨臂胸腹中刀,十有八刀是活不成了,不禁問了一句:「你是誰啊?」   那人將唯一的手伸入懷中,雙眼無神,語氣卻仍是惡狠狠的道:「你們,你們都不要想搶我的東西,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得到真神的力量。」說完頭一歪,竟然斷了呼吸。白河愁聽得心頭透凸亂跳,什麼真神的力量呢?見左右無人,大著膽子將手伸進那人懷中,摸出一個重甸甸的盒子,打開一看,裡面一塵不染,內有一隻式樣怪異的戒指。不禁大失所望,本以為裡面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貝,誰知竟然會是一隻破戒指,隨手將戒指戴上,走出樹林去,繼續尋找夜明珠。   夜明珠帶著那僕役像沒頭的蒼蠅般衝了出去,疾奔一陣,見前面有一山谷,想也不想便衝出進去。   兩人稍事休息,僕役道:「夜姑娘,白爺不知道怎麼樣了。」夜明珠也有些擔心,心忖白河愁以前雖然討厭,這次總算是為了救自己兩人,也不知道脫身了沒有。越想越擔心,站起身來對僕役道:「你不要出去,就在這裡等我,我偷偷回去看看。如果他沒事就好,萬一,萬一有事,我就殺兩個浪人替他報仇。」   僕役還想勸她別冒險,夜明珠突然心生警惕,喝道:「什麼人!」長鞭一抖向從身後撲來的人抽去,但那人早有準備,足尖落地,再借力一彈,不攻夜明珠,一刀劈向僕役,登時大出夜明珠所料。夜明珠驚怒交集,沒想到這偷襲者如此卑鄙,竟然向僕役下手,長抽一收一放,長鞭護在僕役身前。那人陰笑一聲,刀向下沉,一刀劈在地上,借那反彈之勁改變方向撞向夜明珠。   夜明珠啊了一聲,只得拋鞭,幸好手中還有一柄短匕,連忙刺向敵人,這才看清偷襲的人竟是石原真,差點連肺都氣炸了。   石原真突入夜明珠鞭圈之內,逼得她棄鞭,見她亮出一柄短匕,腳一落地,便是三刀接連斬出,口中嘿嘿笑道:「你比上次倒是聰明了許多。」   夜明珠連擋了他三刀,知道不是對手,轉身就逃,石原真竟不追趕,只是轉身一刀劈向剛跑出沒幾步的僕役。夜明珠恨得牙根發癢,只得疾刺石原真背心,希望趁他回身擋自己一擊時,僕役可以趁機逃命。石原真哈哈大笑,一刀回轉,那力量之足似乎蓄勢已久,夜明珠情知再次中計,但後悔已晚,石原真一刀得勢,既快又猛的刀法如狂風巨浪般攻來,十餘刀後夜明珠雙手被劈得無力,石原真刀背砍上她的持劍之手,一股怪異的真氣由刀背傳入,瞬間封經閉脈,短匕脫手,整隻手卻像是再不屬於自己似的。   夜明珠大駭,緊接著另一隻手和雙腿也是一麻,頓時四肢無力,身不由己軟倒在地。   「說,橫山明在哪裡?」石原真收刀,淡淡的道。   夜明珠又驚又怕:「我不知道,快放了我!」   石原真道:「好,你不說?」竟不理她,返身而去,夜明珠軟倒在地,不知他要做什麼,更是害怕。心中亂跳,毫無來由的跳出白河愁的名字,平時雖是對他恨之入骨,這時心中卻只盼望此人能快快來到。   不多時,石原真返回,手上卻提著一個人,正是那僕役,冷冷的向夜明珠道:「我再問一次,橫山明在哪裡?還有,剛才和我動手,幫你們逃出去的那小子又是誰?」   夜明珠怒道:「你這大膽浪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爹就是幽冥宗宗主夜魅邪,你如果敢傷我一根頭髮,我就讓你不得好死。」   石原真聽完,臉上出現一個殘忍的笑容,輕輕的道:「是嗎?」手起刀落,便將那僕役人頭斬下。   一顆人頭突然掉在夜明珠面前,還滾了兩圈,夜明珠頓時昏了過去。   臉上被人狠抽一記醒過來時,石原真那可憎的面目又出現在面前,狠狠的道:「我最後問一次,橫山明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夜明珠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竟然不懼,這才真的害怕了,想縮成一團,卻發現四肢雖然可動,卻仍是使不上什麼力,連站起來都不可以。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天雖然是和他一起逃出去的,但我們沒有和他在一起。」   石原真沉吟起來,夜明珠卻是六神無主,既盼望著白河愁這唯一的希望快點出現,又暗暗祈求石原真會因幽冥宗之名而手下留情。   片刻過去之後,白河愁始終沒有出現,倒是忽然間見到石原真的眼神變得怪異起來,似乎不懷好意,不由下意識的縮了縮道:「你,你想幹什麼?」   石原真俯下身子,伸出手去,輕輕撫撫上夜明珠的肌膚,慢慢滑到腰間。   「嘿嘿,就這樣讓你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你敢,你敢動我一根毫毛,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石原真一手已經摸到夜明珠腰帶處,聞言笑道:「你既然不知道橫山明的下落,對我就沒有什麼用處。我在這裡動了你,再殺了你,又有什麼人知道?」   一隻手解不開腰帶,石原真索性將刀回鞘,用勁一扯,夜明珠腰帶立斷,雙手一分,夜明珠飽滿無瑕的軀體頓時暴露在他眼前,那兩點紅梅脫出束縛傲然挺立,看得石原真呼吸頓止。   夜明珠情知受辱已是不可避免,將嘴一張,便要咬舌自盡,誰知雙頰一麻,被人強行阻止,一團亂布接著而來,將口腔塞得滿滿的。   石原真這才緩緩站起,邪笑道:「想死?哪有這麼便宜的,我石原真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你要死,也等我玩玩之後,我自然會送你上路。你如果配合一點,一會我就讓你快快樂樂,不然不要怪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明珠眼中驚懼,心中哀鳴,不知這惡人要怎麼欺負自己?但四肢經脈被閉,嘴裡又塞滿了衣裳,就算想死也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石原真脫去他自己的衣服,露出醜惡之物朝天而立。   夜明珠大急,卻是無計可施,心下驚惶。石原真脫完自己的衣服,來到夜明珠身前,便待去掉她最後遮攔,夜明珠見力不能抗,身要受辱,眼淚不由自主的大滴大滴的流下。   石原真輕笑一聲,心中得意,緩緩蹲下,撫上夜明珠的香軀,就要準備俯在夜明珠身上,忽然見到夜明珠眼露喜色,情知有變,連忙一個打滾,橫裡滾開。   手剛摸到長刀,一柄長劍已至,長刀遞出擋了這一劍,但對方是蓄勢已久,他卻是倉促應敵,頓時吃了大虧。來人得勢不饒人,一劍接一劍,凌空下擊,捨去流星劍氣不用,拿劍當刀使,一劍比一劍狠。石原真連擋三劍,一口鮮血噴出,這才看清偷襲自己的正是不久前與自己動手的那小子,只得狠命一刀震得白河愁向一旁拋開,顧不得傷上加傷,連衣服都不要了,光著身子掠走。   白河愁站定,也是一口鮮血噴出,不敢再追,上前將外衣披在夜明珠衣上,又扯出塞在她口中的爛裳,盡量避開正視夜明珠要害之處,伸出手去,以太初紫氣衝破她被閉塞的經脈,澀聲道:「穿上衣裳吧。」不想夜明珠一能動彈便撲進他懷裡,一陣大哭,弄得他反而手足無措起來。    神武篇 第四十七章 二次轉職      在離夜明珠受襲不遠的另一個山谷中,焰火一明一暗,穿著白河愁外衣的夜明珠終於停止了哭泣,白河愁懶懶的問道:「哭了一天了,哭夠了嗎?來,吃塊兔肉吧?」用幻魔劍挑起一塊兔肉遞了過去。   夜明珠不接兔肉,大步走過來,白河愁慢慢站起,不解的看著她,忽然夜明珠手掌一揚,白河愁只覺臉上一疼,連兔肉都掉在地上了。   白河愁大怒道:「夜蠻女,你發什麼瘋?我救了你,你還打我?」   夜明珠一肚子氣無處發,舉手又想打,這次白河愁學乖了,連忙抓住她的手。   「你,你看到了我。還有,你為什麼不早點出手,你一定早就在旁邊了,如果早點出手,一定就不會這樣的。」夜明珠越想越難過,又哭了起來。   白河愁恍然大悟,原來夜明珠是因為這個打自己,怒道:「呸,你以為我稀罕看你嗎?我趕到時,僕役已死,你已受制,我一個人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不乘他心神蕩漾之時才出手,只怕不但救不了你,連我也得被他幹掉。」   「我不信!」   白河愁心頭火起,暗罵了自己一百遍,早知道救了她還要被她打,才懶得理她死活。想起月淨沙要自己照顧她,強忍了一口氣道:「夜明珠,我告訴你。別人把你當成珠寶,但我不是。別人怕你們幽冥宗,我卻不怕,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幽冥宗殺個片甲不留!」   夜明珠氣向上湧,又想打白河愁,見右手被白河愁抓住掙脫不了,左手又是用力扇出:「姓白的小子,你不要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在我面前威風。你說,我們幽冥宗哪點得罪你了?」   還好白河愁閃得快,頓時大怒,又想起阿土伯之死,將月淨沙的話拋之腦後,雙手一伸抓向夜明珠的長頸,手上一用勁,竟然將她硬生生提了起來。   猝不及防下,夜明珠被白河愁提了起來,扼得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大急之下,身在半空拳腳齊出,但眼前的白河愁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像發了瘋似的,任她怎麼踢打都不放手。   「呸!我忍你忍了很久了!阿土伯死在你二叔手裡,我在酒樓上惹了你,你到現在都還記得,就算我救了你,都要挨你打。你以為只有你才是人生的嗎?我也有娘的!就算你要報仇,衝著我來便是了,為什麼要在月兒面前說我壞話,挑撥是非?害得她現在都不肯原諒我?」白河愁將連日來的不快盡都說了出來,手指處傳來輕微的震動,只是那震動奇特之極,夜明珠根本察覺不到,白河愁激動之下也未在意。但隨著他越說越激動,那種振動也越來越強烈,宛如活過來了一般。   白河愁手上的勁越來越大,夜明珠見踢打無效,死命想搬開他的雙手,但哪裡動得了分毫。兩人近在咫尺,看到白河愁猙獰的樣子,夜明珠不由花容失色。   「我沒有,我沒有!快放手,快放開我!你要扼死我了!」夜明珠聲音時斷時續的尖叫著,慌忙中憶起袖中那柄短匕,一刀刺出,不知紮在了白河愁哪裡,感覺頸上一鬆,落在地上,連忙大口喘氣。   「啊!」白河愁慘叫一聲,手捂胸前,一把明晃晃的短匕掉在地上,鮮血源源不斷的從手指縫間流出,一團映紅越來越大。   「你二叔殺了阿土伯,你又想殺我?」白河愁怪叫道。夜明珠看著他充滿戾氣的面孔,又悔又怕,大叫了一聲,將手中短匕扔得遠遠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十分出奇,胸前中刀處竟然不是很痛,手指處的振動在這時候襲遍全身,渾身上下有種溫熱沸騰,連流出的鮮血彷彿都在燃燒。白河愁一聲大吼,衝上去又扼住夜明珠的脖子不放。夜明珠傷了白河愁,正在後怕,不想白河愁竟然不聽她解釋,剛才的恐怖經驗仍然在目,生死之際顧不得這麼多,反手也扼住白河愁的脖子。兩人在地上一陣疾滾,什麼真氣武技都忘了,都只是憑著一己蠻力想扼死對方。白河愁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奇異的振動感卻越來越激烈,源頭正是來自那枚戒指。   眼神黯淡下去,口鼻呼吸若有若無,由手指處傳來的振動前所未有的高漲,一波接一波,強烈得彷彿要扯著白河愁的心臟一起跳動,血流一起流動。振動像巨浪一樣把白河愁拋到最高點時,又把他從浪峰打到最低。白河愁用力的呼吸,卻只覺不論自己如何的用力,都無法吸入一絲氣息。突然間眼前一黑,夜明珠忽然從眼前消失不見,什麼都看不見了,腦海中卻忽然多了一個聲音,像洪鐘大呂般轟鳴不止:「殺了她,只有殺了她,你才能活下去。」再不知身處什麼地方,能感覺得到的只是無盡黑暗和彷彿無有窮盡的虛空,全身像是沒入了淤泥般的沼澤中似的,體外的壓力出奇龐大,連輕輕的眨一下眼都感到吃力。非常幸運的是身體仍處在那種奇異的振動中,只是已經不知緩慢了多少倍,外界龐大的壓力卻因此舒緩了許多。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殺了阿土伯。」白河愁大聲叫道,那種震動又一次變得強烈起來。   「可是她剛才試圖傷害你,凡是想傷害你的,就應該被毀滅掉!」那個聲音斬釘截鐵的道。   「你是誰?凡是想傷害我的,就應該被毀滅?」白河愁茫然道「你可以稱呼我為伊邪馬,把一切想傷害你的都毀滅掉,這難道不是你們與生俱來的本能嗎?   雖然你們的肉體非常脆弱,但你們卻擁有這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仇恨和慾望!   你,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圍繞著你來轉動,凡是阻擋你的,通通都要毀滅。殺掉她,因洛uo傷害了你!「」不對,阿土伯不是這樣告訴我的。   「白河愁難受的搖著頭,反抗著這個聲音,伊邪馬這名字似乎在什麼地方聽說過,只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了。   「所以他死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無限的慾望和只在乎自己的存在,就是這樣,你們才能超越所有的種族,取得這個世界的支配權,這才是你們能進化到今天的源動力啊!就像你平時那樣,不管是暴力還是欺騙、虛偽、奸詐,無論什麼手段,只要能得到你想得到的,這才是不變的真理。現在,殺了她,把凡是想傷害你的統統毀滅!」伊邪馬的聲音散發著一種異樣的威嚴,振動又一次攀上波弦的高峰。   「沒有,我沒有。」白河愁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驚恐。   「在我面前說謊是沒有用的。你表面尊敬你的師傅,實際上你卻從來沒有認同過他;你常常面帶微笑,心裡卻在嘲笑別人,認為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他們,就算他們下一刻死在你面前,你也不會為他們掉一滴眼淚。這些難道不是虛偽嗎?   別人把你當成朋友,你卻只是想得到別人的東西,包括你剛才的撒謊,這些難道不是欺騙和奸詐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白河愁驚出一身冷汗來,只覺在這伊邪馬的面前,自己像是赤裸裸的,沒有一點遮掩。   「你忘記了嗎?我是被你喚醒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為什麼要感到羞愧?你一點都不用難過,沒什麼可恥的,因為其實每個人都像你這樣,甚至比你更虛偽更奸詐,因為那些都是你們的天性。就像所有人剛生下來那樣,你們為了爭奪母親的乳汁,可以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兄弟姐妹推到一邊,以便獨佔那甘甜的乳汗。來吧,釋放真正的你,把那些沒用的東西通通拋棄掉,想要什麼,就大聲的叫出來。」伊邪馬道。   白河愁眼神開始迷茫:「那些都是我的天性……我們天生就是那樣的……我不用羞愧的……凡是我想得到的就不要放過……凡是敢阻擋我的,就把它毀滅掉,是這樣嗎?」   「對,對,對,就是這樣。如果你想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你就再也不要束縛自己,盡情的展現你的本性,為什麼要束縛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現在開始用盡一切手段去奪取你想要得到的東西。」伊邪馬的聲音轟然大震。   「我要,我要強大的力量,我要替阿土伯報仇,我要百合和月兒都會我感到驕傲,我再也不要別人瞧不起我!」   「那麼,第一步就是殺了她,殺了這個正在阻礙你的人,她正在阻礙你,她正在試圖殺死你。不要猶豫了,殺了她!」   「可是,她是月兒的朋友,月兒會恨我的,會恨我的。」白河愁忽然掙扎起來。   「那就連月兒一起毀滅吧!」手指處的震動再次強烈起來,甚至開始引導著這不可知空間巨大力量的波動。   「你在胡說什麼?月兒是對我最好的人,我怎麼都不會傷害她的,你給我滾開!」白河愁發怒道,伊邪馬的振動為之一滯。   但那不過只是一瞬間,振動像是不可逆轉的車輪般,又一次轉動起來。「你真的沒有傷害她嗎?你已經傷害了她!既然如此,乾脆毀滅了她,你就不會再有難受的感覺。」   「你給我閉嘴!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月兒。我喜歡月兒,從小到大,只有她對我最好;但我更喜歡百合,從我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上她了,她就像我想像中的一樣完美無瑕,她是這世上最美麗最溫柔的女子,你明白嗎?」白河愁狂嘶道。   「不,我不要再傷害月兒,我不要殺掉她。」白河愁開始用盡所有的力量掙扎起來,試圖與伊邪馬對抗,想讓自己從那因伊邪馬而來的振動中脫離出來。   「愚蠢!竟然試圖抗拒我的意志,我是在幫助你,你反抗我,就等於是在反抗你自己,違背你自己內心深處的意志。」伊邪馬的聲音和振動像冰寒的潮水般淹來,白河愁全身如墜冰窖般難受。   沒有,沒有想過傷害月兒的。可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月兒還是會傷心?凡是傷害過我的都不可以饒恕嗎?凡是想得到的便不要放過?凡是阻擋在自己前面的,都要通通毀滅?如果這些都是天性,不用感到難受,那為什麼還是非常希望月兒能原諒自己?還有百合,為什麼總是對自己若即若離?無數的念頭一齊湧來。當白河愁感覺自己連血液都要凍結成冰時,從小腹處突然升起一股暖流,就像是上次被白傲天制住之時那樣,與冰寒對抗著。   高熱與冰寒輪番襲來,一波接一波,帶來讓人無法忍受的痛苦,兩者同至時,頓時一片空白。然後身體泛起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就像是一下變成了兩個人,一個仍在冷與熱的煎熬中掙扎,而另一個則清醒的看著身體正在慢慢變化。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白河愁終於想起來,這是寧采臣的明鏡止水!   極冷與極熱達到最顛峰之時,身體像被撕成了兩半般難受,兩個白河愁都無法承受這樣的力量,一切意識都模糊,什麼都不知道了。   「喂,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焦急的道。   白河愁慢慢張開了雙眼,看到了夜明珠的臉,吁了一口氣,自己竟然從那可怕的世界回來了,這次竟然不但沒有死,反而轉職成功了?   「你,你差點扼死我了。剛才你想扼死我,我急了也扼住你,過了一會,你全身震動起來,身上發出淡淡的光,我差一點就被你扼死了,你卻突然鬆手,人一下子撞向一塊大石。」夜明珠指著一塊被撞碎一角的大石,心有餘悸的道。   「我現在全身無力,你的匕首就在那邊,你只要拿過來輕輕一刺,就可以刺死我。」白河愁突然道。   夜明珠一呆道:「我為什麼要殺你?」   「你不是恨我嗎?既然我是你的敵人,你當然應該殺了我。凡是阻擋在你面前的,難道不應該毀滅掉?」白河愁問道。   夜明珠驚奇的睜大眼,不知洛uA竟然有些畏懼起白河愁來,道:「你胡說什麼啊?我也知道我自己喜歡使小性子,從小不論是爹還是其他人都讓著我,所以習慣了這樣。但我可從來沒有想過只要礙著我的,我就一定毀掉它。」   「那麼有人傷害了你,你會不會原諒他?凡是你想得到的,是不是就絕不會放過?如果有人和你搶,怎麼辦?」白河愁又問道。   夜明珠被他一問接一問,差點又想使性子,但見他一臉渴求的樣子,沒好氣的道:「誰傷了我,我當然要報仇!不過,不過得看是什麼人,如果是一般人,自然是非報不可,如果是我至親至愛之人,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你怎麼問這種問題,我的父母怎麼可能傷害我呢?我想得到的東西如果得不到當然很失望,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去得到,要是有人和我搶,我就和他打。」   「你會不會殺了他?」白河愁一字一句道。   夜明珠又是一呆,奇道:「我為什麼要殺他?上次我想買的一把梳子被人先買走了,我找遍了半個聖京才找到買走的人,偏偏她和我一樣是女兒家,我又不好向她動粗,只好天天去煩她,結果只用了兩天的功夫,她就自動讓給我了。就算她真的不肯給,我也只好算了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的答案和他的不一樣?」白河愁抱著頭苦惱的道。   「你到底怎麼了?」   白河愁煩燥的道:「我不知道,我一醒來腦子裡就多了這些問題。」   夜明珠道:「想不通就別想了,你差點扼死了我,我也差點扼死了你,誰也不欠誰了。咦,我刺了你一刀,你的血竟然這麼快就止住了。」   白河愁站起來,答非所問的道:「你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夜明珠道:「你救了我,是好人;又想扼死我,是惡人;可是到底沒扼死我,還是好人;但是你那樣對月兒,最後你還是惡人。」   白河愁被她氣得吐血道:「我和月兒的事不用你管。我讓月兒傷心是我不對,我自會向她道歉,但你如果再在她面前說我的壞話,我絕不會饒過你。」   夜明珠哼了一聲道:「誰有空說你的壞話,反正你對月兒不起,我一定是幫月兒的。」   白河愁默然,力量一點一滴的在恢復,比以前快了許多。他緩緩站起來,仍是頭疼欲裂。摸了摸手上的戒指,輕輕取下來,放入懷中,卻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伊邪馬的振動,似乎已經消失不見。雖然不知道手上這枚戒指的名稱,但一定是黑帝斯說過的神器之一。   「我們走吧。」白河愁淡淡的道,轉身向小谷外走去。   夜明珠卻在沉思,剛才只是存心想氣白河愁,雖然氣憤他那樣對月淨沙,但到底是救了自己。想起他剛才的問題,那麼他到底是好人還是惡人呢?想了半天仍是迷惑,抬起頭來卻發現白河愁已經無影無蹤,猛一跺腳,向谷外追去,「喂,等等我!」    神武篇 第四十八章 吳族山寨      剛出谷外,便聽到打鬥的聲音,只見白河愁被許多核島武士圍在中央,不由大吃一驚。   「快交出橫山明身上的東西。」石原真怒道。   白河愁游刃有餘的跳來跳去,他被這百多名核島武士圍著,雖然衝不出去,但功力大進下,想傷他卻也困難,聞言笑道:「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啊,橫山明我更是不認識。」   石原真擋了他刺來的一劍,不由一驚,此人與半日前大相逕庭,不但速度快了不少,而且真氣之渾厚,隨手一劍竟讓自己虎口發麻,不知是何原因?   「橫山明已死,身上卻有劍傷,懷中之物也不見了,不是你搶了還是誰?」   白河愁死不認帳的道:「我不認識什麼橫山明,也沒搶他什麼東西。」心道自己是拿死人東西,的確不算搶。   「白河愁,我來幫你!」夜明珠將白河愁的外衣扣緊了,毒龍鞭將外圍的幾個武士迫開,直殺向中間與白河愁會合。   白河愁見她衝了進來,頓時頭大,本來正要覷準機會脫身,現在有她在,想脫身就更困難了。石原真卻是大喜,故技重施,改變目標向夜明珠痛下殺手,好在白河愁不是夜明珠,自是不會上他的當,但想要脫身卻難了。   白河愁一記流星劍氣疾刺而出,他功力大進之下,那些核島浪人一接他劍氣,便如被大錘敲在刀上,身不由己連退數步,只有石原真狠命纏住他,硬擋數劍。石原真就算是單打獨鬥也有一搏之力,現在又有這麼多武士相幫,白河愁不由心中暗暗叫苦,雖有夜明珠相幫,但體能尚未全復,異能也使不出來,又有石原真這種狠人,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了,一個不小心非死即傷,等到更多的核島武士聞訊趕來,那時便死定了。   正著急時,忽然聽到一個豪邁男子聲音道:「白河愁,還是讓我來幫你吧!」聲到人到,幾個核島武士慘叫一聲,東倒西歪,讓出一條路來。夜明珠又驚又喜的道:「是沙龍巴斯。」   來人劍光急閃,凝起的劍光就像是一團大光球聚在劍尖般,趁著大多數人都在進攻白河愁二人,如入無人之境般衝了進來,口中大笑道:「正是我。白河愁,這次我可是來幫你的。」   說話間,沙龍巴斯替白河愁接了石原真的一刀,又傷了幾個核島武士,石原真又驚又怒,咆哮道:「你洛u韝@而再,再而三與我們作對?」   沙龍巴斯自是不會告訴他,他這是存心要施恩白河愁。夜明珠信心大增,右手長鞭矯若驚龍,左手短匕嚴防密守,口中稱謝道:「多謝你,我們先一起衝出去。」   白河愁忽然一劍斬向沙龍巴斯,沙龍巴斯猛吃了一驚,連忙架了他一劍,驚道:「我是來幫你的!」   「白河愁,你瘋了?」夜明珠也差點被他氣死了。   白河愁哈哈一笑,幻魔劍遞出,又與石原真硬接了一記,阻止了他趁機攻向夜明珠。   「嘿嘿,我什麼時候說過要你幫的。你上次在山道暗算我,這次我正好報仇。」反手又是一劍,流星劍氣似利箭刺向沙龍巴斯。   場面比先前更混亂了十倍不止,白河愁時而攻向核島武士,時而又冷不丁一劍刺向沙龍巴斯;夜明珠更是亂打一氣,既在攻石原真等人,有時見白河愁攻向沙龍巴斯,又出手阻攔;只有核島武士最簡單,一心一意想把這幾個人都殺光,但白河愁和沙龍巴斯一旦覺得吃力,馬上又會聯手對付核島人。   沙龍巴斯氣得想吐血,他從月淨沙口中得知白河愁下落後,便來到了柴桑郡,好不容易又跟蹤尋跡到此。通過山道一戰,他知道白河愁這人吃軟不吃硬,所以見到白河愁被人圍攻,本想藉機施恩於他,令他不得不說出寧采臣的下落,誰知他卻藉機要報仇,現在弄成三方大混戰,讓人啼笑皆非。   石原真弄不明白兩人的關係,但如果不打倒白河愁奪回寶物那是絕不甘心的,騰空而起,雙手握上長刀,左斬一刀右斬一刀,十字斬斬向白河愁。   白河愁眼楮一亮,幻魔劍光華暗浮,似有水氣急劇流過,沖洗劍身。石原真只看到黑色的劍芒耀眼生花,眼前便似多了一條黑色的星帶般,十字斬刀氣如石投大海。這一劍,卻是白河愁將黑暗鬥氣用到了流星劍法之上,以黑暗鬥氣的狂爆特性迸發流星劍氣!就如剛才一樣,每一劍的流星劍氣雖無法幻變萬千,但是劍氣的速度卻勝過從前;劍氣平均,再無強弱之分,縱是寧采臣復生,單憑明鏡止水察敵虛實的異能也不可能在一招半式間破去;鬥氣瞬間爆發,殺傷力也提高不少,只是不如太初紫氣的圓轉如意、綿長持久,故可名流星斗氣劍!   他二次轉職成功,便想出將鬥氣用在流星劍法上,只是轉職時全憑己力,消耗極大,力量雖有所恢復,卻不敢每劍都用,石原真使出十字斬,他亦只好使出流星斗氣劍。   流星斗氣劍破了十字斬,劍氣還未全消,順勢全攻來,石原真空中一個倒竄,想要避過。想然耳邊聽一聲冷哼,一道寒光向她背後刺來,長刀勉強向後劈出,只看到是一個女子,身體便如觸電般拋飛。   那傷了石原真的女子,個子高挑,雙腿修美,足足比夜明珠還高了半個頭,雖是女子,眉宇間卻帶英氣。夜明珠一見她大喜,精神一抖,直衝向她道:「大師姐!可看到你了,這下我看誰還敢欺負我!」   這女子正是夜明珠的大師姐,幽冥宗的大弟子鏡魅羅,她指著正打得不亦樂乎的白河愁和沙龍巴斯兩人奇道:「你怎麼會來這裡,還穿著男人的衣服?這兩人與你又是什麼關係?」   「我,我知道你來了吳越,所以來找你。」夜明珠臉一紅,嚅嚅的道,突然發現核島武士趁機護著石原真逃走了,不由大急,鏡魅羅攔道:「不要追,還有很多核島人正向這邊趕來。」   夜明珠大急道:「師姐,這個核島人壞死了,就是他差點欺負了我。」   轉過身去對白河愁吼道:「你們兩個大笨蛋,別人都跑了,你們還在這裡打個什麼勁啊?」   白河愁又是一記流星斗氣劍刺出,沙龍巴斯冷哼一聲凝神化解,白河愁也覺真氣不繼,藉機躍開道:「今天總算是報了仇,哈哈哈。」   夜明珠被他氣得說不話來,如果他肯沙龍巴斯聯手,再加上鏡魅羅趕到,石原真恐怕難逃劫數。但不知他腦袋中是怎麼想的,卻寧願冒著多增加一個敵人,四面受敵的危險,也不願聯手,還敵我不分,在這時候來報復他與沙龍巴斯間的什麼舊怨。鏡魅羅上前一步,美目中殺機大盛,向白河愁喝道:「你用的是什麼劍法,可是星月門的弟子?」她見白河愁所用分明是流星劍法,但氣機迸發的劍氣怪異,色澤烏黑,隱透凶厲之色,又與星月門的心法大相逕庭,不由疑惑。   白河愁想起剛才與沙龍巴斯動手,連他也已經奈何不了自己,不由洋洋得意。「我正是星月門的弟子,我叫白河愁。」   鏡魅羅臉色一變,夜明珠見勢不對,連忙走到兩人之間道:「大師姐,他是星月門的弟子,不過他救過我,你不要傷害他,好不好?」   鏡魅羅看了夜明珠一眼,臉色稍緩,收起劍道:「他真的救過你?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和這星月門的人計較便是。」白河愁聽得大怒,卻看到夜明珠面帶哀求之色,好不容易忍住反唇相譏的念頭,扭頭對沙龍巴斯擠眉弄眼道:「嘿嘿,沙龍巴斯,這下我們扯平了。不過你想知道的,你還是不知道。你越是想知道,我偏偏就是不告訴你。」   沙龍巴斯又好氣又好笑,心中搖頭,只得道:「一路上,我們機會還多著呢。」言下之意,竟似有意一直跟著他們。   吳族與越族是吳越之地本土兩大族,兩族之人分佈雜居,卻又各自聚居,因此常常發生矛盾,到得南人大量進入吳越,並逐漸掌握吳越之地的軍政大權和經濟命脈之後,矛盾更加複雜。   越族喜水,故族村寨多臨江河湖泊,通常每家一座竹樓,竹籬環繞,果樹、翠竹掩映,環境十分優美。越族人性格溫和,善紡織,愛歌舞。尤以越族女子為最,窄衣短袖,五彩繽紛,美不勝收,令人歎為觀止。吳族喜山,聚居的村寨多建於山上,族人多善山歌,山歌言詞婉轉、奔放雄健。吳族人婦女亦擅長紡織和刺繡,所織的吳錦,以圖案精美和色彩艷麗著稱,獨特的「蠟染」更是別具一格。南人入主吳越以來,多族逐漸雜居,男子變得與南人已無多大區別,女人則多姿多采,喜在鞋、帽、胸兜上用五色絲線繡上花紋、人物、鳥獸等,色彩斑斕。   「我們有沒有走錯路啊,這裡這麼窄。」白河愁倒吸一口涼氣道。   「你閉嘴行不行,鏡師姐說從這裡過去就能看到吳族山寨了。」夜明珠道。   四人一行正進入一段狹窄山道,約莫里許,兩邊峭壁高達數十丈,猿猴難攀,佈滿青苔,從下向上看,天空宛如一線。白河愁和夜明珠邊走邊鬥嘴,鏡魅羅一聲不吭的在前領路,沙龍巴斯仍是肩扛長劍在後跟著。走了一大半,已經看到前方的出口,忽然傳來悠揚的山歌,歌聲雄壯有力,越來越清楚。男聲歌罷,女聲又起,唱的卻是清晨起來採茶,婉轉動聽,夜明珠腳步不由放緩。白河愁和沙龍巴斯的心神也被吸引住了,就連本來正在思索這段狹窄山道對吳族的軍事價值的鏡魅羅也抬起頭。   男女歌聲此起彼伏,四人走出山道,卻恰好唱完,只知聲音大概方向,卻仍是不見其人,不免惆悵。夜明珠左顧右盼,忽然鏡魅羅指著前面一處已經露出的山頭道:「快,吳族的山寨。「   吳族山寨的寨門高達五丈,寨門頂上懸了一個籠子,內中裝人,只要一靠近寨門附近就會被發現。白河愁等四人才走近山寨,早有一隊寨兵手持長槍迎出,白河愁兩旁虎視眈眈的寨兵,一面心中大罵吳族的待客之道,一面將準備好的拜帖遞了上去。不多時,從寨中傳來消息,吳族族長有請,寨兵這才收了長槍,領著四人步入這吳族山寨之中。   四人被寨兵迎進寨中,卻見正中央的虎皮大椅中坐一個花白鬍子的老人,身上的裝束與剛才一路進來時看到的吳族人差不多,都是短衣窄袖,頭帶獸皮帽,帽上有插有白翎,只是質料上乘,不是寨兵身上的那種粗糙布料。   四人走進來,那花白鬍子的老人與另幾個吳人一起起身,以手撫胸,輕輕欠身表示歡迎之意。   「我古布歡迎你們,來自柴桑的客人。」花白鬍子老人道。   原來這老頭便是吳族的族長古布,白河愁連忙迎了上去,賓主相互介紹,寒暄了兩句,各自坐下。古布老眼掃過沙龍巴斯和鏡魅羅道:「拜帖上寫的是兩人,卻不知這兩位也是從柴桑來的嗎?」夜明珠知是因沙龍巴斯的樣子不似南人,趕緊道:「他們兩人一個是我朋友,一個是我師姐。」   「原來這位姑娘也是幽冥宗的。」古布臉色微變,鏡魅羅卻神色冷漠,一點反應都沒有。   古布道:「不知你們代表鎮南王前來有什麼事呢?」   白河愁見話歸正題,乾咳一聲道:「老族長想必也知道吳越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想請你前往柴桑一會,商談大事。」   古布哦了一聲,以手撫鬚,一臉不解的道:「古布老邁,不知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啊?」白河愁一怔,夜明珠搶道:「老族長這不是明知故問嗎?現在吳越叛亂,其中有許多便是吳族之人,朝廷已經命鎮南王重掌吳越,封平亂大將軍,所以請你還有越族族長都到柴桑去,商量一下如何平息。」   白河愁點頭道:「不錯,以老族長的威望,只要站出來高呼一聲,加上林將軍,肯定可以大事化了,小事化無,解決此事。」   忽然白河愁斜對面一個吳族男子猛地站起,怒氣沖沖的道:「我阿爹不會去柴桑的。你們南人一向自恃,看不起我們,欺負我們吳人,他們被你們欺負得狠了,自然只有起來反抗。」   古布皺眉喝道:「洪都,坐下。」   白河愁記得在剛才的介紹中,此人是古布之子,不由臉色微變。古布換上笑容道:「洪都無禮,希望幾位不要在意。原來你們說的是平亂,這事我也知道,不過我雖是族長,但有些事也不是我說了就什麼都可以的。洪都雖然無禮,但他剛才的話也不無道理,我身為族長,處事得講究公平二字,如果不幫他們,卻要他們放下武器投降,似乎於理不合啊。再說貴朝廷膽子似乎也太小了,不過是一點摩擦,竟然給他們安上叛亂之名。」   夜明珠急道:「老族長,你有所不知。貴族那些族人是真的聚眾造反,而且現在核島倭人侵入我境內,前不久才攻佔了揚州,此事是我親眼所見,絕無虛假。現在大敵當前,應當放下私怨,共同對敵,林將軍請你前去正是想商談此事。」   洪都失聲道:「哦,核島倭人竟然真的敢攻佔揚州?」   白河愁越看這吳族一老一少越不順眼,夜明珠正想再說,古布擺手道:「這樣吧,幾位請先在我這山寨中住下。這件事,等我與我族中大祭司商量了一下之後再作決定。」   兩人對視一眼,俱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只得道:「那就請老族長立即與大祭司商量,早日作出決定,讓我們也好早點回去覆命。」   四人被吳人引去休息,洪都騰的一下從坐位上跳了起來,走來走去道:「阿爹,我們絕不要去幫南人,乾脆也起義算了。我就不信我們吳人真的不是那些南人的對手。」   古布猛拍了一下椅把,怒道:「你閉嘴,你看看你,都快做父親的人,還是這樣衝動,將來怎麼繼承我的位子?你知道什麼?林鎮南在吳越素有威信,不然南人也不會重新讓他治理吳越,他現在手頭雖然只有幾千兵馬,但其他咱u尷漣L如果也歸他統率,絕不可小視。我們那幾支起來反抗的軍隊雖然人數遠勝,但都是烏合之眾,而且他的夫人本是以前的越族族長之女,越族的只有極少數起義,到底納西的態度如何,不得而知。」   洪都坐下,洩氣道:「那怎麼辦?難道你真的聽他們的,去幫助南人平亂?站出來讓族人投降?」   古布老眼中精光一閃,冷哼道:「那也未必。」   一個吳族寨兵出現在門口,古布招手,寨兵走了進來道:「族長,上次那些人又來了。」   洪都道:「什麼人?」   寨兵答道:「就是上次來那些倭人,人數比上次來的多了不止一倍,正在寨外,不知要不要他們進寨?」   古布霍然起身,道:「告訴他們,只准進來十個人,多一個都不可以!」   寨兵應聲,古布忽又想起什麼的道:「你帶著他們小心進寨,千萬別讓大祭司和那些南人察覺了。」    神武篇 第四十九章 夏侯璇璣      車軸轉動,兩匹駿馬拖動下的馬車沿著街道向前駛動,八個青衣奴分佈前後左右隔開馬車與行人。   「唉,人真多,到了御道就好了。」聲音發至馬車車廂左側,與馬車並行的一騎,說話的少年有些無奈的道。   柔和好聽的女聲從珠簾中傳出:「倫弟,既然快到御道了,你還是回去吧。」   馬上少年陪笑道:「璇璣姐,我把你送到宮門就回去。可惜娘娘沒有宣召我,不能和你一起進宮。」   車中女子璇璣道:「倫弟,我沒事,都一年了。」   少年雙眼不由一紅道:「都怪我,當初威叔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就不會……」   「別說了,不怪你。」璇璣似乎也受到他的感染,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少年難過的看著車廂,雖有珠簾隔開,卻彷彿能看到車中女子那悲傷的容顏。心中如被大錘猛擊一下,更是內疚。當日如果不是為了救自己,威叔便不會戰死異域;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那日敵國潛入,藉機縱火,竟將威叔的遺體燒了個屍骨無存。威叔一死,三叔嬸不到半年便鬱鬱而終,只留下因先天體質無法習武的璇璣姐孤苦無依。   一定要保護璇璣姐,絕不會再讓人傷害她!夏侯倫雙手拽緊馬繩,勉強笑道:「璇璣姐,你的未婚夫婿就要回來了,到時我一定要考考他,過得了我這關,才能讓他娶你。」   車中女子微微歎了一口氣,不由怔怔出神起來。夏侯倫見她沒有應聲,以洛uo著了惱,忙道:「璇璣姐,我是說笑的。就算我真的想考驗他,這位羽家未來的家主相貌雖不出奇,卻是文武雙全,少年英雄。」他還有話沒說出口,聽說璇璣的未婚夫婿雖然出自高門世家,卻並無與其齊名的雲夢澤那種傲氣,連家中長輩也讚賞有加。   「他,他不知變成什麼樣了。」璇璣心中一跳,卻不知是喜是悲。兩年前,他寧願遊學異域亦不願與自己完婚,現在自己孤苦無依,他又會怎樣?他回來是為了自己?還是,還是終忘不了那個女子?整齊光潔的貝齒死死咬住下唇,以致唇色發白亦不自覺。   夏侯倫未察覺璇璣的異樣,只是想她高興起來,又道:「姐姐這次終於肯走出家門來,我也放心了,上次連娘娘宣召你,你也稱病。哈,我真是替姐姐姐高興,等羽大哥回來了,你與他完婚,嫁入羽家,不但我們夏侯家與羽家就成了姻親,而且姐姐就是未來的宗主夫人了。」   未來的宗主夫人?自己真有這樣的好命嗎?璇璣美目閃過一絲淒迷,黯然道:「倫弟,你要加緊練功才是,你也是我們夏侯家將來的宗主,千萬不要讓兩位伯父失望。」   夏侯倫低頭道:「以前我貪玩懶惰,現在知道錯了。自從回來之後,我已經痛改前非,前天爹試了試我,才誇我有進步呢。璇璣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璇璣暗暗點頭,心中略感安慰,夏侯家是北楚除了皇室之外最顯貴的高門,最重身份階層,夏侯倫從出生就注定將來會成為夏侯家新的宗主,家中無不視之如寶,可是此子雖然天份極高,卻不肯下功夫,直至出使異域大國歸來之後,與以前判若兩人,加之兩位伯父指點,借家族之力,自是大有進步。只是,只是自己父親卻看不到了,這代價對己來說未免太大了點。   一姐一弟各懷心思,忽然前方開路的青衣奴喝叱起來,接著幾聲勁氣交擊,傳來青衣奴的叫聲,只見兩個青衣奴一個倒地,一個手中長劍脫手,一個小孩跌倒在前方道中,一名男子正將其扶起,。   「住手,怎麼回事?」馬車停下,青衣奴讓開,夏侯倫踱馬上前道。   那男子看也不看夏侯倫一眼,拍了拍那孩子身上的灰塵。   「剛才這小孩突然出現在道中,幾乎被撞上,。」青衣奴見夏侯倫出頭,剛才又見識過那男子的厲害,連忙退後。   夏侯倫沒想到對方如此冷淡,只得道:「既然沒事,只是誤會,來人,送這孩子回去,再給他們家一百兩以示安慰。」   「你是夏侯家的?」那男子鬆開小孩的手忽然沒頭沒尾的問道。   夏侯倫終於看到此人面目,相貌平常,但體形有異常人之處,雙腿與上身的比一般人足足長了五分之一,不由微奇,點頭道:「在下夏侯倫,車中是我堂姐夏侯璇璣。」   「原來是北楚四大世家之首在此,難怪人命只值一百兩了。」那男子嘴角現出個略帶譏嘲的樣子,看得夏侯倫一皺眉頭。還沒等他眉頭鬆開,忽然眼前人影一晃,一隻腳掌由小變大,充塞眼眸而來,這時青衣奴們的怒喝聲才傳入耳中。   沒想到這男子竟會向自己發動偷襲,夏侯倫來不及多想,拔劍出鞘,一道劍光嚴守面門,那腳如果原勢不變,等於自撞劍鋒。那男子似乎也知道厲害,腳到半途忽然變招,改踢向夏侯倫的腰部,夏侯倫冷哼一聲,豎劍下擋,將對方攻擊路線封得死死的,敵人除非腳比手中長劍還堅硬,否則休想傷己。男子竟然還能再次變招,那腳的關節更似可以任意轉向似的,折向夏侯倫肩頭。   夏侯倫咦了一聲,劍光忽然暴現,銀白如雪的劍光以己為中心充盈身周,銀白的劍幕護住全身,正是夏侯家的大周天劍法。那男子見夏侯倫使出大周天劍法,眼中神光一閃,並不變招,一腳硬生生踢在銀白的劍幕上。   一股尖銳更勝利器的腳勁由劍身上傳來,像是被利刀裁開似的,銀白色的劍幕向內一凹,劍光黯淡,劍勢幾乎崩潰,幸好夏侯家大周天劍法號稱防守第一,絕非浪得虛名,迅速補充的氣機將餘勁消解。但夏侯家的大周天劍法號稱天下防守第一的劍法,劍勢一成,劍勁密佈身前,能將敵勁迅速分解,一一均化。好不容易化解了這力道萬鈞的一腳,夏侯倫卻是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此人竟然如此狡猾,開始故意示之以弱,剛才這一擊,連大周天劍法都幾乎被他破去。,在自己這兩年來刻苦練功,又勤於向父和叔父請教,不然說不定剛才不受傷也會被踢下馬來。   「好!」那男子讚了一聲,凌空收回踢出的左腳,卻足不沾地又是一腳踢來,夏侯倫劍光再漲,迎向敵人。腳勁與劍光在半空二度交鋒,劍光頓挫,男子卻反彈向天空,然後以更急更猛的攻勢再度踢來。   「你…」夏侯倫一個字才出口便被迫嚥了回去,那男子被夏侯倫的劍勁反彈向空中,竟然並不落地,又是一腳踢來,夏侯倫不敢再大意,大周天劍法全力施展,劍幕大漲,反捲向敵手。   片刻間,兩人已是交上手,夏侯倫施出了大周天劍法,那男子也是一口氣踢了十餘腳,每一腳都是借勁飛躍,從頭到尾足不沾地,一雙腿左右開弓,彷彿能從任何角度踢來,完全超出夏侯倫理解之外;但腿上力道卻是驚人之極,如力士開山。夏侯倫第二劍反攻,第三劍便受壓制,第四劍不得不再次防守,第五劍時劍幕收縮。   眾青衣家奴眼見不對,夏侯倫身周劍幕已經被壓制在極小範圍之內,那男子卻是矯如驚龍,一雙腿從四面八方轟向少主,紛紛動手護主,四周行人見勢不對,急忙抱頭躲竄。夏侯倫忽覺壓力稍鬆,此時他的大周天劍幕雖越縮越小,但在強敵威脅之下,平時練功不及之處反而貫通,將劍法發揮到自己的極限。劍幕雖被壓制,但是那男子也不由暗中點頭,這最後的防守頑強之極,只憑這飛龍八大式要想破敵看來是力有未逮。   「請住手!休得傷我倫弟。」一隻欺雪賽霜的柔荑掀開珠簾,露出夏侯璇璣秀美的臉頰,烏黑發亮的長髮柔順的垂落肩上,只是語帶冰霜。   夏侯倫終於化解了第十八腿,卻見帶來的青衣奴已經不知何時全部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不由又驚又怒。那男子踢出這最後一腳,借勁反躍,在空中一個漂亮的轉身,輕輕落在馬車七尺之外,負手而立道:「夏侯家的絕學果然名不虛傳,驚擾了璇璣小姐,還請恕罪。「   夏侯倫大怒道:「我還沒輸呢!來,來,再打過。」話剛出口,忽然身上座騎四蹄一軟,就那了跪了下去,口吐白沫倒在上,弄得夏侯倫好不狼狽。夏侯倫不料有此一變,隨座騎倒在地上,連忙爬起,這才發現幾個青衣奴也倒在了地上,不由又驚又怒道:「尊駕到底是什麼人?洛us心與我夏侯家為難。」   「倫弟沒事吧?「夏侯璇璣見夏侯倫搖頭,心中稍安,轉頭道:「我觀尊駕雖是粗衣舊裳,但眉宇間氣宇軒昂,絕非等閒之輩,不知可否讓璇璣知道閣下的來歷?」   夏侯倫攔在她身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不敢放鬆,這偷襲者的功力絕對在自己之上。   那男子眼中射出欣賞之意,忽然施禮道:「讓璇璣小姐受驚了,在下只是不喜歡高門大閥視人命如草芥的作法,而且藉機想見識一下夏侯家的武學。」   夏侯倫長劍一指,憤然道:「原來是想見識我們夏侯家的武學,好,我接受你的挑戰。」但一想起此人剛才驚人之極的腿法,不由氣勢一滯。   那男子搖頭道:「你還不是我的對手,不過夏侯家的大周天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夏侯璇璣以眼色阻止了夏侯倫,平靜的道:「我的家奴驚擾了行人的確是我夏侯家的不是,我願向他們道歉,不過絕非視人命只值一百兩,只是想表示一下我們的歉意,如果閣下也認洛u鹵諧A璇璣汗然,無地自容了。至於閣下要見識我們夏侯家的武學,可大大方方登門拜訪,何必學市井痞徒當街毆鬥?」   男子眼閃奇光,眸中露出欣賞之色,負起雙手哈哈一笑道:「該無地自容的應該是在下才是。夏侯家的武學雖不虛傳,但夏侯家的女子卻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深深的看了夏侯璇璣一眼,言罷轉身,腳尖輕點向房頂躍去,夏侯倫大急,他不明不白的被人打得如此狼狽,如果連對方來歷都不知道傳出去,夏侯家這個人可就丟大了。   「別走,你到底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人影轉眼不見,聲音卻遠遠傳來:「在下金家藩!」   「參見娘娘。」夏侯璇璣盈盈下拜。   「你終於肯進宮來看了我,算了,不用了,這裡沒有什麼皇后娘娘,只有你的姑姑。」夏侯璇璣面前的中年女子端莊秀麗,容色和藹,相貌與她有幾分相似。   「是,姑姑。」夏侯璇璣聽話的起身。   「來,在我旁邊坐下吧。」夏侯皇后拍了拍身邊的錦凳,璇璣依言緩緩坐下。   皇后拉起璇璣柔嫩白柏的手掌,輕歎了一口氣道:「孩子,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   璇璣點點頭,又搖搖頭道:「璇璣不苦,有兩位伯父照顧我,又有姑姑關心我,璇璣心滿意足了。」   皇后輕輕拍拍她的手道:「你這孩子,真是懂事。好在你的苦日子就要過去了,我已經和大哥說好了,等羽家那孩子回來了,立即給你們完婚,到時我親自去向皇上請旨賜婚。」   璇璣低下頭,輕聲道:「姑姑。」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臉皮薄。」   「不是,姑姑,我已經決定為爹守孝三年。」璇璣輕輕的道。   皇后一呆,不敢相信的道:「三年?」   璇璣不敢看皇后,避開她的目光道:「請姑姑成全!」   皇后用手捏住璇璣下頜,輕輕抬起她的頭頸道:「為什麼?夏侯家與羽家聯姻之事早已定下,何況你不是親口承認喜歡羽家那孩子嗎?」   璇璣眼眸看向一旁道:「爹剛死,璇璣不敢談婚論嫁。」   皇后鬆開她的下頜,微怒道:「糊塗!你這孩子太糊塗,你可知道,你與羽星寒的婚事不光是你們兩人的事,更代表了夏侯家與羽家的。如果夏侯家與羽家能結成姻親,便可以壓倒其他勢力,改革朝政,剷除奸黨,令我大楚重複昔日聖祖光輝。」   「姑姑。」璇璣急聲道。   「璇璣,我夏侯家兩百年來對大楚忠心耿耿,眼看現在皇上流連女色玩樂,無心朝政,廣招民抿,大興土木,強要藩國進貢奇珍異寶,引起民怨,盟國不服。如果我夏侯家此時不出來力挽狂瀾,還能有誰。羽星寒相貌雖遠不如其弟,但文才武功卻是無人能及,最難得的是志向遠大,莫非你還在怪他當年不肯提前與你完婚?須知男兒志在四方,現在羽家既然已經召回他,你們兩人完婚,便代表夏侯家與羽家聯姻完成,只要我們兩家聯手,必能保太子登位。」   璇璣咬緊下唇,良久始道:「是,姑姑。」   皇后臉色頓時緩和下來,緊緊捏住璇璣的手道:「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識大體,你就安心等著羽家前來迎娶你吧。」   璇璣幽幽的道:「姑姑,如果沒有別的事,璇璣就回去了。」   皇后點頭道:「好吧,你就先回去吧,等兩天,我再召你入宮。」   璇璣心中感到一陣苦澀,矛盾之極,卻偏偏不敢說來,默默施禮起身。   皇后看著她的背影步出,才輕輕歎了一口氣道:「璇璣啊,別怪姑姑,誰讓你生在夏侯家呢?宮侍何在?」   黃衣宮侍從室外走入,恭聲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現在在何處?」   「啟稟娘娘,皇上現在沉香宮聽大食國師摩迦講經說法呢。」   「又是那妖僧!給我起駕沉香宮!」皇后拂袖道,黃衣宮侍低著頭偷看了一眼,此時夏侯皇后一臉鐵青。   「是,娘娘,起駕沉香宮!」    神武篇 第五十章 歡喜之道      「陛下不必苦惱,陛下寵幸宮中女侍本是常事。房中之事,發生在臣民亦是普通,何況陛下是大楚至尊。」說話之人膚白如玉,皮膚柔嫩如嬰,生得高鼻深目,雙眸神光十足,深遂難測,盤膝而坐,渾身上下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氣質。他身旁的女子嬌小玲瓏,容貌絕美,小臂和腿部套有數個金環,嬌媚誘人。   「朕也是如此認為。但皇后卻要朕保重身體,連昨日金姬也學她勸起朕來。可是朕就不明白,現在明明天下太平,朕洛u韝ㄞ鄖冱 @番?她們,她們難道真的以為朕不能滿足她們了?朕還強壯得很呢。」坐在對面的中年男子身體微胖,顯出發福之態,一身龍袍,臉上滿是憤憤之色。   「呵呵,皇后與金妃也是為皇上著想。不過她們到底見識有限,不明白天之道。」   那發福男子正是當今北楚皇帝楚昭,聞言微微探起身子向前道:「還請大師為朕說說這天之道,不枉朕專程請你前來北楚一趟。」   深目中射出精芒,大食國師摩迦胸有成竹的道:「恕摩迦直言,陛下雖是天縱英才,大楚至尊,但到底仍是肉身,因此亦有常人的生老病死。」   楚帝愕然道:「這是當然,大師到底想說什麼呢?」   摩迦微微一笑道:「陛下和我同樣都是出自母胎,而你我能夠誕生在這世上,正是因為你我父母的房中之事,若無此道,何來陛下與我,何來大楚萬民,不知陛下以為然否?」   楚帝一呆然後點頭,並不以為忤。摩迦又道:「由此可知,世上還有萬千生命精華的因子都希望能如我們般化為種子降臨世間。而這房中之事正是令你我,令其他生命因子駐胎成形的通道,其中妙不可言,具有絕大奧妙,可謂是生命精華的起源。歡喜之道,多有詬言,其實是世人不知其中的奧秘,妄下斷言,不但塞斷快樂,還阻礙別人進軍天人,實是愚蠢之極。」   楚帝皺眉道:「大師所言頗有道理。」   摩迦沉聲道:「歡喜之道,並非沉迷,而在超越,陛下認為摩迦現在歲數幾何呢?」   楚帝道:「大師理應達知天命之齡吧?」   摩迦哈哈大笑,手指一旁女子道:「歡喜天,你告訴陛下我的年齡。」   歡喜天挺直嬌軀,微笑道:「陛下,家師已經近百齡了。」   楚帝瞠目道:「什麼?朕也煉氣,知道內功精深之人能延緩衰老,朕生平只知道劍神燕赤霞已是半仙之體,不受病老之苦,卻不知大師又有何秘術?」   摩迦聽到燕赤霞之名,眼中寒光一閃,道:「燕劍神深得仙道之秘,有此修為不足其怪,但各有秘術,摩迦亦不過是憑著歡喜之道罷了。」   楚帝聞言撐起身子道:「哦?」   摩迦笑而不語,歡喜天雙手合什道:「陛下,我師遍閱天下典籍,始明白歡喜之道,合籍雙修,陰陽互補,能奪天地造化,吸日月精華。」   摩迦的聲音響起道:「陛下不必驚訝,既然你我皆來自母胎,皆是因房中之事而來,這房中之事便正是通往天道的路徑之一。陛下與皇后所慮不過是擔心身體難以消受,影響御體。但如果陛下願意,我有法傳予陛下,不但能令陛下從此再不用擔心身體受損,盡情享受房中之事的樂趣,而且還可以讓陛下採陰補陽,長生不老,甚至白日飛昇!」   「朕不要什麼白日飛昇,朕只要長生不老,還請大師賜教。」楚帝喜道。   「陛下,我正有與陛下結緣之意。」摩迦道。   楚帝喜道:「好,明天朝會上,朕便讓大師的歡喜禪宗在我大楚仙都開山立派,如果大師的歡喜之道真能令朕長生不老,朕還要拜大師為國師,絕不食言!」   摩迦雙手合什道:「多謝陛下,不過摩迦只是隨緣,是與陛下有緣,並非想憑此在仙都立派,等陛下有成,摩迦便會返回大食。」   楚帝道:「大師不必推辭,那就算是朕的一番心意便是,不過大師打算什麼時候傳朕仙術呢?」   摩迦微笑道:「陛下可知,歡喜之道最重爐鼎,如果有一個好的爐鼎,可以事半功倍。」   「爐鼎?哦,朕明白了,那還不容易,朕宮中妃嬪眾多,如果還不夠,朕可以下令再召。」   摩迦伸手,豎起食指輕搖道:「陛下錯矣,在摩迦看來,陛下宮中之女十之八九都不可能成洛un的爐鼎。」   楚帝露出懷疑之色道:「難道連朕的皇后也不可能?她可是出自夏侯家的,還有朕的金姬,花容月貌,艷冠摩雲。」   摩迦道:「金姬尚未見過,不敢斷言;皇后娘娘出自夏侯家,本是最有機會與陛下合籍雙修的,不過娘娘似乎對我懷有成見,只怕不會接受歡喜之道。」   楚帝聽罷,如釋重負的道:「原來是擔心這個,大師可以放心,任何人敢對大師無禮,便是對朕無禮!等朕依大師的歡喜之道修煉有成,皇后自會對大師心悅誠服。」   摩迦與歡喜天一起拜倒道:「多謝陛下!」   「快起來,快起來,大師還沒有告訴朕怎麼才能找到適合自己的爐鼎呢。」楚帝忙道。   摩迦抬起身神秘一笑道:「陛下要想長生不老,必須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爐鼎合籍雙修。但這奠基階段最是重要,我願將自己的爐鼎暫時借予陛下,祝陛下早日功成。」   楚帝大惑道:「大師的爐鼎?」   歡喜天仿如銀鈴般的聲音傳入楚帝耳中:「歡喜天願為陛下爐鼎,助陛下修煉歡喜之道。」   楚帝漸身一震,望向嬌媚可人的歡喜天,歡喜天偎向楚帝懷中,一頭柔髮輕輕摩挲著男人的胸膛,媚笑道:「歡喜天願為陛下效勞。」   摩迦悄悄站起,他坐著還看不太出來,這一站起,便可以發現他身材高碩,甚是雄壯。摩迦隨手點燃了獸爐中的檀香:「就讓歡喜天好好侍侯陛下吧,祝陛下順利奠基,摩迦告退。」   楚帝見摩迦向外走去,驚道:「大師,這,這。」   兩隻柔若無骨的手臂纏上楚帝脖子,拉得他俯下。楚帝猶如觸電般劇顫一下,卻見懷中歡喜天臉生紅暈,媚眼如絲,頓時怦然心動。兩人唇接,一條香舌鑽入楚帝口中,與楚帝粗糙的舌頭吸綴在一起,楚帝腦中轟然大震,再不知身在何處。   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慢慢充盈室中,兩具軀體糾纏到了一起。   「娘娘駕到。」宮侍唱到。   夏侯皇后雙袖攏於背後,登上沉香宮的玉階,忽然臉色一變,前方一個白柏高壯的番僧雙手合什出現在面前。   「摩迦!」   摩迦看著她登完玉階,合什道:「原來是娘娘駕到,恕摩迦不知,有失遠迎。」   夏侯皇后面帶冰霜道:「不用了,皇上請你入宮講法,你好好的待在這沉香宮,宮廷森嚴,豈是你可以胡亂行走之地。」   摩迦點頭道:「娘娘可以放心,除了皇上召見,摩迦從未離開過沉香宮。不知娘娘駕臨,有什麼需要摩迦效勞之處?」   夏侯皇后凝視摩迦道:「聽說皇上現在正在你這兒?」   摩迦道:「適才皇上的確在我宮中聽我講解歡喜之道,後來倦了,我看皇上睡熟了,不敢打擾。」   「本宮現在要見皇上。」夏侯皇后向沉香宮中走去。   摩迦也不阻攔,只是微微一笑道:「原來皇后想與皇上一起修煉歡喜之道。」   夏侯皇后粉臉一紅,停下腳步轉過身子道:「摩迦,本宮對你那淫邪之道毫無興趣,本宮更會阻止皇上,將你逐出宮去,這莊重之地不是你這等妖僧容身之處。」   摩迦走前一步,眼中射出深遂目光道:「娘娘對摩迦誤會了,如果摩迦真是邪魔外道,皇上又怎麼會決定讓摩迦在大楚仙都開宗立派呢?」   「什麼?皇上同意讓你在仙都立派?」夏侯皇后臉色大變。   摩迦合什道:「皇上聖明,目光深遠,實是摩迦生平僅見。摩迦本不貪戀虛名,但皇上執意如此,我倒不便吝嗇了,只有將我歡喜禪宗的真義傳予世人。」   「他,他…」夏侯皇后嬌軀一陣亂顫,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摩迦直起身軀,足足比夏侯皇后高了一個半頭,微笑道:「現在,皇后可還要進去沉香宮?」   夏侯皇后氣惱的一拂袖道:「算了,本宮有事。」   摩迦目送夏侯皇后下階道:「如此,摩迦恭送娘娘。」   摩迦重回宮中靜室,歡喜天正為楚帝扎上絲帶,一頭長髮垂於腰間,楚帝見摩迦進來,連忙將手從歡喜天發內收回,臉上有些尷尬之色。   摩迦神色自若的道:「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奠基成功。」   楚帝慌忙起身道:「大師,你的秘術果然有用,朕剛才從來沒有如此快樂過,說是欲仙欲死亦不為過。最難得的完事之後與平時大不一樣,竟然不覺得一點疲累,相反精神奕奕,有飄飄欲仙之感,果然是仙術,果然是仙術。」   「陛下,你可別忘了傳功之人的功勞。」歡喜天跟著起身嬌笑道。   楚帝想起剛才的銷魂,心中一蕩,忙道:「這次你的功勞最大,朕怎麼會忘記你呢,如果沒有你,朕剛才絕不可能成功奠基。這歡喜仙法果然妙不可言,朕現在只覺身輕如燕,所有疲勞一掃而空,連停滯不前的氣機也極為活潑,如果今晚煉氣,一定大有進展。只是剛才我甚是粗魯,不知有沒有傷著歡喜天?」   摩迦躬身道:「陛下放心,歡喜天早已奠基。歡喜之道更是講求雙方歡娛,合籍雙修,進軍天人。只要依秘法行房,不但不會傷到她,相反,你們雙方都會得到莫大好處。陛下適才粗魯,不過是只得我歡喜之法,未得我歡喜之術罷了,以後待我慢慢傳授予陛下。」   歡喜天格格嬌笑道:「陛下不必介懷,歡喜天非常喜歡陛下的粗魯呢。」   楚帝將歡喜天攬入懷中道:「哈哈哈,朕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過,都是拜你所賜,說吧,你要什麼賞賜。」   歡喜天搖頭道:「我只要陛下開心,順利修成歡喜之道,其他的什麼都不要。」   摩迦眸光一閃道:「陛下奠基成功固然是可喜可賀之事,不過如果要再進一步,達到長生不老,單憑歡喜天卻是不夠的。」   楚帝鬆開歡喜天道:「哦,還請神僧賜示。」   摩迦道:「陛下有所不知,歡喜密法講求的是合籍雙修,最重爐鼎,歡喜天卻並非最適合陛下的爐鼎,只能幫助陛下奠基而已。陛下如果要想大成,需要尋得最適合的爐鼎方可。」   「那最適合我的爐鼎在哪裡?」   摩迦搖頭道:「可遇不可求啊,只好慢慢尋找。」   歡喜天見楚帝臉色陰晴不定,眼楮一轉道:「陛下放心,歡喜天一定為陛下找到爐鼎。」   楚帝大喜道:「還是歡喜天對朕最好,朕知道應該給你什麼賞賜了,朕便賜你在宮中自由行走,便宜行事的權力,為朕在後宮佳麗之中尋找最適合朕的爐鼎!如果宮中沒有適合的女子,朕便下旨召三千秀女入宮供大師挑選。」   歡喜天連忙拜倒,楚帝發出哈哈大笑的聲音,向宮外走去。   歡喜天見楚帝走出,始慢慢起身,媚笑道:「明王,一切似乎進行得很順利啊。」   摩迦合什,深陷的眼眸精芒閃動:「不要太大意,剛才皇后來過,我故意告訴她,皇上明天會提出讓我開宗立派,她連沉香宮也不進了,一定是誑u^去召見夏侯家的人,明天全力阻止我們。」   歡喜天冷笑道:「只要楚帝對我們心悅誠服,他們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摩迦將手伸進歡喜天的衣袍內,道:「那就得看你的手段了。」   歡喜天抓住摩迦的手臂,吃吃笑道:「明王放心,我會使出渾身解數,讓楚帝沉迷於內。只要他依法修煉,亢陽之氣必然越來越盛,再以藥物助力,保證他難以自拔。」   摩迦輕輕笑道:「連本座都敵不過你的奼女秘術,何況是區區楚帝。只要他體內亢陽之氣日重,就可以開始我們的計劃了。」   歡喜天似不堪摩迦的魔手,呻吟道:「今天有夏侯家的女子進宮來了,不如就利用一下她吧。」   「她叫什麼名字?」摩迦將歡喜天的白袍褪下,露出她潔白的身軀。   「夏侯璇璣。」   「夏侯家和羽家聯姻中的女方?哈哈哈,好,就用她。」寬大的僧袍從摩迦身上離體,兩具赤裸裸的身軀摟在一起。   「啊,你想破壞他們的聯姻?」歡喜天只覺身體一輕,身體離地而起,緊接著摩迦已經進入她的身體,不由叫出聲來。   「嘿嘿嘿嘿,如果讓楚帝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她當成了爐鼎,你說會怎樣呢?」   「啊,那一定有趣極了。」歡喜天身上泛起誘人的粉紅色,口中發出令人分不清是痛苦還是愉悅的呻吟聲。    神武篇 第五十一章 歡喜禪宗      寨兵推開門,古布點頭道:「沒我的命令,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還有,如果大祭司回來了,立即通知我。」   古布和洪都走入室中,裡面等候已久的人霍然站起道:「古布寨主,我等你很久了。」   白河愁和夜明珠如果見到此人,必然大吃一驚,只因此人正是才與他們血戰了一場的石原真。   古布迎上前去道:「勞你久候了,真是抱歉。」   三人坐下,石原真笑道:「寨主多禮了。」   「呵呵,聽說閣下是石原大名的義子,我真是羨慕他有這樣一個好兒子啊。」   「哪裡,這位是令郎吧,虎父無犬子,將來貴族總頭人之位想必一定會傳給他吧?」   古布與石原真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都相互不涉及自己真正想說的,洪都聽得不耐煩了,道:「石原將軍,不知你這次來有何貴幹?」   石原真忽然臉色一正,肅然道:「寨主,你應該明白我此來的目的吧?上次我們不是約定好,只要我們攻下揚州,你們吳族就會和我們合作嗎?」   古布乾咳了一聲道:「此事茲事體大,將軍不用著急,還需要慢慢商量。「   室內寒光一閃,石原真長刀出鞘,咆哮道:「莫非寨主想反悔?是需要和昨天入寨的那幾個人商量吧?」   洪都霍然起身攔在古布身前,虎目圓睜,緊握雙拳道:「你想幹什麼?別忘了這是山寨。」   古布臉色發白道:「住手,住手。石原將軍誤會了。」   石原真收起刀,冷笑道:「我沒有誤會,如果寨主以為能瞞過我,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實話告訴你寨主,那幾個人與我仇恨甚深,如果不是怕寨主不答應,石原絕不會放過他們。」   洪都喝道:「你敢在我們寨中殺人?」   石原真只是冷笑卻不答話,古布笑道:「多謝石原將軍給我們吳族面子,其實那幾個人也絕非等閒之輩。」   石原真陰聲道:「我就是傷在他們聯手之下,不過憑我這次帶來的人,如果寨主再肯合作,他們一個都別想回去。」   「寨主,你們吳族是不是打算與南人一起對付我們?」   古布歎了一口氣道:「石原將軍,其實我是真的有心與你們核島合作,趁此良機推翻南朝的統治,重新恢復我吳族昔日的光輝。不過,唉。」   石原真疑道:「寨主有話直說,如果石原能幫得上忙,決不會推辭。」   古布歎道:「石原將軍有所不知,我雖是吳族總頭人,卻作不得吳族所有的主,如果所有頭人都反對我,我雖有心與你們核島合作,卻不得不有所顧忌。」   石原真半信半疑的道:「寨主已是族中最受人尊敬的人,還有何人能影響大過過寨主?」   「大祭司!」洪都脫口而出。   古布瞪了兒子一眼,道:「不錯,正是我族的大祭司。他地位本在我之下,無奈卻是族中最接近山神之人,每次我有重大決定,他必定阻攔,且稱是山神的旨意。所以我雖有心與你們合作,但大祭司卻是傾向於繼續與南人合作,如果到時他聲稱山神告訴他應該和南人合作,鼓動其他頭人反對我,那就不太妙了。」   石原真沉聲道:「對你們吳族來說,我們核島是外族人,他們南人也同樣是外族人,自然應該與和你們最友好的人合作。現在那些南人仗著武力統治你們,為所欲為,用低價收購你們的物產,轉手販賣取利,用劣質的東西與你們交換,根本就沒把你們當人看,所以你們才會起來反抗。而我們核島非常同情貴族的遭遇,我向你們保證,如果你們肯和我們合作,我們可以幫你們推翻南朝在這裡的統治。」   洪都望向古布,古布擠出一個笑容道:「我當然相信石原將軍的誠意,只是大祭司肯定會出來阻撓,你看,現在南人也派來了使者,我都是拖著,除非。」   石原真暗罵一聲古布老狐狸,卻道:「明白了,寨主是顧忌大祭司,那麼如果沒有了這個障礙呢?」   古布如釋重負的道:「如果大祭司不阻撓,我自然能壓服其他頭人,與你們合作就沒有問題了。」   石原真點頭道:「好,很好,那麼此事交給我處理吧,我會讓大祭司不反對的。」   洪都狐疑的道:「將軍有什麼辦法能讓大祭司不反對?」   石原真閃過一絲殘忍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死人自然是不會反對的。」   古布忙道:「石原將軍,大祭司是山神的使者,具有極大的神通。」   石原真輕輕的閉上眼,嘴角出現輕輕的笑容,讓人感覺不出笑意,反而有種森然的感覺:「是嗎?不過就算是神,只要敢擋在我石原真的路上,我一樣會毫不留情的把他幹掉!就這樣吧,寨主,我先退下了。等貴族大祭司回來,我便會下手,到時再推到那些南人身上。」   室內只剩下古布父子,洪都遲疑的道:「爹,你真的讓他去殺大祭司?」   古布陰笑道:「有何不可,難得有人自告奮勇,對我們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而且這些核島人中也有高手,說不定真能成功。」   洪都道:「那他萬一成功了,我們就真的和他們合作?」   古布笑道:「我的傻兒子啊,如果他們失敗了,自然沒臉再要求我們合作;如果他們成功了,吳族大權盡落我手,到時再看局勢,是南人佔優還是核島人能站穩腳跟,決定與誰合作也不遲啊。」   「爹,你果然是老謀深算啊。」   古布臉色微沉道:「還不是為了你,我在,還能與大祭司抗衡,如果等我死了,你絕不是他的對手,到時說不定他假借山神之名廢了你,另扶他人成為總頭人,吳族豈不是盡在他的手心。」   洪都打了個寒噤,低首道:「爹教訓得是。」   「皇上駕到。」侍人公鴨似的嗓子甚是刺耳。   群臣跪伏迎接,楚帝步上玉階在龍椅上坐下,雙手平伸道:「眾卿請起,今日朕有事要宣佈。」   一人出班道:「陛下,臣也有事啟奏。」   楚帝一看,此人身材高大,生得方臉大耳,隆鼻高聳,雖是兩鬢見白,但相貌堂堂,有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楚帝微微皺起眉道:「夏侯公有何事上奏呢?」   這人正是當今北楚四閥之首,夏侯家的宗主,夏侯倫之父夏侯厲。夏侯家世代護國,公侯數代,手中握有重兵,連當今皇后亦是夏侯超的妹妹,可說是尊崇之極,楚帝也要敬畏三分。   「臣知陛下前不久將大食國師摩迦請至宮中講法,但據臣所知,這位僧人在大食國極負盛名。」楚帝聞言,面現喜色。   誰知夏侯厲話音一轉,又道:「但是我朝治世向來依循儒道,與佛無緣,而且聽說這位摩迦的歡喜禪與佛道也是背道而馳,所以敢請陛下放這位大師出宮,以免被天下非議。」   楚帝大力的喘了一口氣,雙手握緊椅手:「厲公,你只怕是弄錯了吧。大食國師確有異能。我朝雖然向來尊儒重道,但佛道也未必不可為我所用,聽聽摩迦大師的歡喜禪道又有何不可?」   楚帝本是想在殿中宣佈准許摩迦在大楚仙都開壇立派,誰知話沒有出口,卻被夏侯厲搶先封住,偏偏又不好發作,不由大惱。忽又聽一清朗男聲道:「陛下,歡喜禪道實是邪魔外道,臣請陛下將摩迦逐回大食。」   楚帝不聽則罷,一聽更惱,說話之人雖已眼尾有紋,但卻生得身材高碩,鼻直口方,雙眉修長,年輕之時必是翩翩濁世佳公子。不由嘿嘿道:「原來仙流公也是這麼認為的?」斜眼睨向右排群臣中道:「那麼不知雲侯和魏侯是不是也覺得朕應該將摩迦逐回大食呢?」   一個老者輕咳一聲道:「陛下,臣雲重以為,摩迦是大食國師,本來不宜逐回大食,以免引起兩國糾紛,但夏侯公和仙流公所說亦不無道理,我朝向以正統法典治世,如若旁支末法得勢,豈不是為天下人所笑?」   這老者正是四閥之一雲家當代宗主雲重,說話雖然較前兩者委婉,但意思卻實是一模一樣。他旁邊那陰沉老人便是四閥最後的魏家宗主魏無忌,只是眼眉一挑,卻未說話,只將眼光悄悄望向對面一年青人,卻當今楚帝皇子之一楚旭,兩人目光一碰,各自不語。   楚帝臉色鐵青,平日裡四閥向來是明爭暗鬥,夏侯家與羽家立場較一致,另兩家各自為政,形成相互牽制。誰知今日竟然出奇的合作,魏無忌雖未說話,但四閥中已有三閥統一意見,其中更有夏侯厲作梗,他如何讓摩迦在仙都立派?   「你們,你們都……」   「臣等附議。」群臣見夏侯厲等人出言,亦紛紛附議道,令楚帝又驚又怒。   「父皇,兒臣以為三位大人說得有理,不過,我們可以給摩迦一個機會,宣他上殿,便可知他是神是魔。」說話之人模樣英武,只是眉帶傲氣。   楚帝眉頭鬆開,臉色稍好,心道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總算有台階可下,哼道:「好,就依太子之言。」   朝官出去宣旨,剛才說話的太子楚烈臉有得色,向夏侯厲和羽仙流掃了一眼,三人微微點了點頭。自昨日夏侯皇后傳旨給夏侯家,要夏侯厲想法,無論如何都要將那摩迦逐出宮去,以免盅惑皇上。夏侯家與羽家定下聯手之策,沒想到雲家也如此塤uㄐA看來是人同此心了。他們也自知那摩迦既然能得寵於楚帝,要立即逐他出宮未必容易,但宣他上殿,在群臣圍攻之下,只要將他的邪魔外道貶得一無四處,自然是再沒臉待在宮中。   一個高鼻深目,寬袍重帶的番僧緩步走入朝內,來到階前跪伏起身,楚帝臉色由陰轉晴,道:「大師,你來了就好了,你替朕說服他們。」   摩迦掃視群眾,微笑道:「大食僧摩迦見過諸位。」   夏侯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個胖子忽然出聲道:「在下禮部侍郎黃寬,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大師。」   「哦,這位大人請說。」   「大師的歡喜禪道自稱是出自佛門,但前朝神武,佛門邪宗曼陀羅亂世,生靈塗炭,花費了數十年始平定此亂,前朝亦洛u馱葬j傷,由盛轉衰,因有此前車之鑒,故我朝捨佛而取儒道,大師之道恐怕不適於大楚啊。」   楚帝驚怒,沒想到這黃寬竟以前朝為例,直指要害。夏侯超和羽仙流卻是相視一笑,暗自心喜。   摩迦卻不慌不忙的道:「侍郎大人,我想請問一事,如若大人昨日生病,今日病患已除,是否仍須將大人斬首呢?」   夏侯超臉色微變,楚帝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向黃寬望去道:「黃卿,你說朕應該怎麼辦呢?」黃寬頭上汗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如若答須將斬首,皇上盛怒之下,恐怕性命難保;但如答不須斬首,豈不是放過摩迦。   「皇上,摩迦的這比喻並不恰當。」夏侯厲道。   楚帝拂袖道:「大師這比喻有何不可?黃寬竟然敢把前朝和我大楚相提並論,莫非認為朕像神武諸帝一樣昏庸不成?」   黃寬汗如雨下,一下跪倒在地道:「不敢,不敢,臣有罪。」   羽仙流道:「皇上,黃侍郎只是忠君心切,絕無此意,請恕罪。」   摩迦呵呵笑道:「皇上大量,如何會治黃侍郎罪呢?何況黃侍郎不過是誤解了我歡喜禪道罷了。」   「皇上,既然如此,便請摩迦大師為我們講講他歡喜禪道的真義吧,咳,不如讓黃侍郎也聽聽。」楚旭話一出口,黃侍郎渾身一震,投來感激的目光。   楚帝臉色緩和下去,揮手讓黃寬起身,對摩迦道:「還請大師講法。」   摩迦微微點頭,轉身走了三步,道:「軀體為渡世之寶筏,其實含絕大能量,莫大神通,正所謂芥子之中藏須彌,只不過少有人發掘出來罷了。」   這幾句話倒是聽得殿中之人反駁不出口,楚帝更是歎道:「大師所言極是,想平日裡朕煉氣,何嘗不是發掘神通。」   摩迦含笑道:「陛下聰慧,仙道煉氣亦是洛u飽A可惜仍差了一著,著於表相,只識出阿尼瑪和阿尼姆斯,未竟全功。」   「嘿嘿,不知何為阿尼瑪,何為阿尼姆斯?」羽仙流冷笑,他羽家武學本是出自道門,故當即發問。   摩迦轉身道:「天道如輪,循環不休,人體亦然,阿尼瑪便是其中陰性之質,阿尼姆斯則是陽性之質,即是道門所說陰陽二氣,男體阿尼姆斯多於阿尼瑪,女身則反之。」   楚烈道:「此說道門早已有之,算不得什麼,如果大師技只若此,在楚烈看來,不過爾爾。」   摩迦哈哈大笑道:「太子勿急,聽我慢慢道來。我說道門未盡全功,只因雖識阿尼瑪和阿尼姆斯,不過明瞭肉體,卻不明精神本質。」   「何為精神?」說話之人卻是魏無忌,面無表情。   摩迦伸出右手,直三指依次屈下道:「我派專求精神駕御肉體之道,欲知精神,當先知精神分為三重,由本能而生,首者本我,次者自我,三者超我。人之初生,全憑本能,受感官操縱,如嬰兒吮乳,針刺知痛,故曰本我;再由本我生自我,知飢餓而覓食,曉乾渴而飲水,欲得之而生萬法,此洛u琚F如果能超越自己,才是超我!」   殿中之人一時呆住,楚帝卻是撫掌大樂道:「大師高論!」   「清者為聖,濁者為邪,我歡喜之道正是借男女雙修,激發體內藏在三脈七輪之中的龐大能量,由本能生本我,由本我而自我,由自我而超我,終達超凡入聖的無上境界。」   「全是一派胡言,什麼精神駕御肉體,明明是行那淫邪之事,卻說成是修煉法門,陛下決不可信此妖僧之言,臣請立即讓他返回大食,不可再入仙都一步!」夏侯厲道。   楚帝不悅道:「夏侯公何出此言?朕聽大師之言覺得極洛u陴z,藏有莫大玄機。」   摩迦道:「陛下,夏侯大人非我道之人,不明其中妙處,倒也不怪他。不過,男女雙修確是我派不二法門,可直達天道。敢問大人的子孫由何而來?」   夏侯厲一怔,臉色變得青白,冷哼道:「夫妻之禮,本為繁衍後代,豈可被用作淫邪之用?」   摩迦道:「大人此言差矣。世間並不止有人,還有其他,但其中卑者卻是卵生,無智慧,無煩惱,全憑本我,朝生而暮死,不見明日朝陽,不知自身存在;次者虎豹,兇惡狠毒,但也不過是饑時食人,飽時酣睡,止於自我;人者,下者知餓能忍,上者苦行修煉,雖仍受自我驅動,卻渴求超越自我。故人之道,實是進化之道。進化之道,求於生死之間,生死之道,生最動盪,死最穩定,要超凡入神不外求諸兩者。歡喜之道正是生之道的極致,試問天下間,還有何物能比歡喜之道讓人更易攀上精神之高峰,激發渾身活力,達至大歡喜大圓滿的至境?又豈會是邪道?」   夏侯厲臉色鐵青,身軀微抖,羽仙流輕輕一歎,雲重則看向自己的腳尖。   「大師辯才無礙,果非常人。」說話之人又是楚旭,目光明亮,臉帶微笑。   「皇子過獎了。想來諸位仍對精神駕御肉體有所懷疑,只有請陛下讓我為諸位作一實驗,便可知一二。」摩迦道。   楚帝頓時來了精神,喜道:「大師願意當殿為朕講解大道,自是求之不得,不知需要些什麼?只要是朕有的,絕不推辭。」   摩迦道:「無需什麼貴重之物,只需死囚一名和陛下金口一諾!」   楚帝道:「大師要朕答應什麼,請說便是。」   摩迦從容的道:「要陛下金口一開,小僧作試之時,任何人不得發音,更不可干擾小僧,不然此試不作也罷。」   楚帝喝道:「好,朕就答應你,你作試之時,殿中之人不得發出任何聲音,更不可干擾大師,違者論斬,絕不寬恕!」   夏侯厲心中惱怒,但楚帝已答應,只好忍下,且看看這妖僧到底能弄出什麼花樣來。楚旭皺了皺眉,向魏無忌望去,說到咒法邪道,大楚無人能出魏家之右。魏無忌卻搖了搖道,眼中亦露出不解之色。   「敢請皇上賜死囚一名,小僧便以這死囚的生命來證大道。」摩迦道。   「不可,死囚雖是死罪,但問斬當在行刑時,豈可提前刑典,亂了律法!」羽仙流是刑部尚書,當即反對。   魏無忌冷笑道:「死囚本是廢物,現在可為國效力,是他莫大榮光,羽大人何必反對。」   兩人當即怒目相對,眼看就要吵起來,楚帝不耐煩的道:「羽卿所說雖然有理,但今日不同,莫非要朕以活人作試?」   羽仙流啞口無言,魏無忌哈哈大笑,楚帝當即宣旨從獄中提取死囚一名至朝陽殿上。    神武篇 第五十二章 精神殺人      依摩迦吩咐,將所需之物準備妥當,死囚被束縛在一特製鐵床之上抬了進來,四肢頭頸俱被鐵圈扼住,動彈不得,雙眼被厚厚黑布所蒙,不能視物。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夏侯厲等心中疑惑,但楚帝已經宣旨摩迦作試時不可有任何聲音,眾人只得三緘其口,而且殿中諸人個個亦是好奇,想知道這妖僧到底想幹什麼?   只有那死囚不知身在何處,加之頭頸俱被縛住,心慌意亂,大叫道:「你們把我弄到了什麼地方?要殺便殺,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不要驚慌,你能來這裡,是我的意思。」摩迦道。   那囚犯只能聞其聲不能見其人,但膽量甚豪,很快平靜下來道:「你是什麼人?到底想做什麼?」   摩迦從懷裡摸出一柄銀製小刀走了過去,輕輕一揮,囚犯立有所感,只覺寒氣逼來,眉間一涼,不禁又驚又怒道:「你在幹什麼?你割了我的什麼?」   摩迦柔聲道:「不用害怕,適才以刀剃眉,只是想試試此刀是否鋒利如昔。」   死囚奈何不得,只得咬牙切齒,但四腳被縛,也只能破口大罵罷了。   摩迦左手伸出,一按死囚腕脈,銀刀閃電般割下,頓時熱血湧出,順著手掌淌下,死囚魂飛魄散,急道:「我是判的斬刑,你要殺我,斬頭便是。」   摩迦任意他鮮血流淌,那血順著手下,滴落在身體下方的盆中,發出清晰可聞的聲音。   死囚目不能視,耳卻能聽,更是驚慌,恨不能立即掀開眼幕,去掉手上束縛。但用力掙扎了一番卻毫無用處,反而覺得剛才手腕被割破的地方越來越冷,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   「求求你,我不要這樣死,你們斬我頭就是。」死囚顫聲道。   摩迦微微一笑,眾人只見摩迦拿起身旁另一盆水,與死囚手臂慢慢傾斜,呈某一角度時停止不動,一滴水珠溢盆而出向死囚旁邊盆中,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夏侯厲等人臉色微變,這摩迦確有幾分真本領,左手持盆懸空,手如磐石,看似紋絲不動,但最奇莫過於水珠以勻速滴下,竟然恰好與囚犯的血滴同速,以致於入耳之聲只有一下。水盆傾斜角度的細微變化,看似簡單,實則其中的眼力、臂力、氣機感應變化足以稱雄當世。   摩迦卻柔聲道:「你可知,你的鮮血正在一滴一滴的滴落盆中。」   「饒命啊,饒命啊,你們斬我頭吧,我不要這樣失血而死。」死囚意志崩潰,哭道。   摩迦右手伸出,置於死囚腕脈割破處,臉上青氣一現,鮮血立止,嘴裡卻道:「不過才流滿盆底,我看你身上的血大約有半盆吧。」   死囚臉色慘白,肌體發顫,顯是想到自己的慘狀,嘴唇顫抖不止。   又一滴清水從摩迦手中銀盆滴落,速度仍與先前無二,聽到死囚耳中,卻比斬頭還要害怕。   大殿無聲,眾人只見水由摩迦手中滴滴入盆,由淺至深,那死囚明明流血不多,卻臉色越來越白,開始還在蠕動掙扎,到後來竟不動了。滴水約有半盆時,摩迦輕歎一聲:「竟流了半盆了。」   言罷收盆,面對楚帝道:「陛下,小僧的試驗已經作完了。」   楚帝不知所措的道:「結果何在?」   楚旭不禁望向那再不動彈的死囚,心中一震,暗忖難道這死囚已經……摩迦道:「陛下,那死囚已經死亡。」   楚帝啊了一聲,道:「大師,可是剛才我明明見到他只流了一點血,你就替他止血了啊。」   摩迦點頭道:「的確如此,但是他將我滴水當成了流血,我又告訴他的血不過半盆,因此他以為他仍在滴血不止,最後我雖未殺他,他卻自己殺死了自己。陛下,這便是精神駕御肉體,就算肉體沒有損壞,但若精神已死,仍是必死無疑!」   楚帝不禁從龍椅中坐起,驚駭之極,顫聲道:「這人竟真的死了?」   羽仙流上去摸了摸死囚,歎道:「陛下,他脈博、心跳皆停,渾身冰冷,已是死了。」   楚帝驚得坐下,夏侯厲卻喝道:「陛下,這妖僧分明是以邪法殺人,絕不可留他在宮中。」   摩迦卻不說話,低下頭去。楚帝如夢初醒,道:「夏侯公,大師他果然是有莫大神通啊,你不必多言,朕心意已決,從今以後,他便留在宮中,為我講解歡喜之道。」   「陛下,不可啊!」羽仙流急道。   楚帝大怒道:「不必再說,再勸朕者斬!」   摩迦抬起頭來,目現奇光道:「謝陛下大恩,摩迦必不負陛下所望。」   宮門外便是車馬,羽家的弟子卻看到自家宗主羽仙流臉色從未如此難看的走來,其中一俊秀男子上前道:「宗主,可是回府?」   「英倫,回府!「羽仙流狠哼了一聲便要登車。   那男子竟是羽家派往星月門的臥底,白河愁的師兄羽英倫。羽英倫答應一聲,便要準備駕車,忽然一男子聲音響起道:「且慢,羽伯父。」   羽仙流望去,卻見是二皇子楚旭,不由轉過頭去道:「原來是二皇子,仙流身為楚臣,不敢當二皇子如此稱呼。」   楚旭上前,聲音誠懇的道:「我雖是皇子身份,但與星寒兄份屬至交,少時也曾得伯父維護,在楚旭心中,星寒便是我的兄長,您便是我的伯父。」   羽仙流臉色稍緩,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道:「好,二皇子,今日我便當你是我賢,而不是什麼皇子,不知你可願聽我一言?」   「請伯父賜教,楚旭洗耳恭聽。」   羽仙流望向楚旭,道:「有得必有失,此是天道,自古長幼有序,不屬於自己的,就不要強求,不知你以洛up何?」   楚旭雙眉微動,微笑道:「伯父教訓得是。」   羽仙流哼了一聲道:「你與星寒自小長大,還有紅袖,我也不是全然不知,只要不生妄念,自會得到他應得的;但如果有人妄念過重,不但什麼都得不到,只怕反而會害了自己。」   楚旭沉默不語,忽然一笑道:「多謝伯父。我聽說星寒兄就要回來了,實是可喜可賀,他日我必至府上與他把酒言歡。不耽誤伯父回府,告辭了。」   忽然又似想起什麼似的,楚旭漫不經心的道:「對了,明日楚戎u釣1A還請告訴紅袖一聲,答應之事只好作罷了。」   羽仙流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心忖此人其實亦是一表人才,但皇朝正統不可廢,偏偏他又心懷妄念。剛才念在他與自己子女的關係,既是長子好友,又是女兒心儀之人,本想勸他止了妄念,不但避免以後可能發生的衝突,維持皇朝正統,結成婚姻反而對宗族更有利,又何樂而不為?   楚旭登車,笑容消失不見,臉色頓時陰沉。車中卻早有一人,不禁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更是吃驚。   「般若?洛u韝ㄞd在府中?」   白般若端詳了一下他的臉色道:「看你臉色,可是有事發生?」   楚旭歎道:「今日朝會,父皇硬要將妖僧留在宮中,只怕從此多事了。」言罷,將摩迦之事一一道出。   白般若沉思了一會道:「此人絕不簡單,你最好小心,如果他真是想得寵於君王,騙財得名,反倒不讓人擔心。不過你也不用懼怕,世事難料,說不定他日,他還能幫上你。」   楚旭道:「我自會小心。唉,他也就罷了,今日朝會後,我本想借好友羽星寒之名向羽仙流示好,哪知那老頑固毫不買帳,擺明了不支持我,還藉機勸我,實是讓我氣惱。但是如果羽家真的全力支持我皇兄登位,以後我必會與他們發生衝突。羽家長子是我好友,他女兒,咳,想想就煩。」   白般若拍拍他肩道:「不必如此悲觀,既然你與羽星寒是好友,說不定可因此有轉機。」   楚旭搖頭道:「羽仙流執掌刑法,為人最是頑固,要想把他拉過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白般若眸光微閃,似笑非笑的道:「就算他真的鐵石心腸也未必沒有辦法。你與他的兒子是好友,連她女兒也時常與你在一起,嗯,聽說羽家有女紅袖,可是楚國一大美女,何不鳳求凰,豈不是皆大歡喜了?」   楚旭臉色微紅道:「般若有所不知,這羽仙流的頑固在你意料之外,就算我真能娶了他女兒,他也絕不會助我登位,反而,如果我想娶他女兒,他必會要求我放下這個念頭。」   白般若哦了一聲,皺眉道:「這是洛uH」   楚旭長歎一聲,輕輕道:「在夏侯家是血統,在羽家則是長幼有序,羽仙流是絕不會支持我的。」   白般若沉吟了一下道:「那麼你的那位好友,羽家的少宗主呢?」   楚旭苦笑道:「我與羽星寒交情不錯,相互欣賞,羽家次子和紅袖也視我為知己,常一起遊玩,不過這沒有任何用處,羽家的宗主是羽仙流。」   楚旭憤然道:「什麼血統,長幼有序,全是狗屁!天下唯有能者居之!」   「不錯,唯有能者居之,依照什麼血統和長幼繼承,不論是家族還是國家,甚至是本人都是有害無益,就像是把不會水的人硬向水中推一樣。終有一天,我會把這一切都徹底的改變過來。」白般若道。   楚旭道:「徹底改變?」   白般若眼神轉烈,猶如兩團精芒似的,緩緩道:「旭,你希望你的子孫將來平平淡淡還是轟轟烈烈的過一輩子?」   楚旭一呆,本想答平平淡淡,忽然細想下去,這問題殊不簡單,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反問道:「你呢?」。   白般若目射奇光,沉聲道:「我不會強迫他們選擇平淡或是激烈,我也不會把我的一切都留給他們,他們想得到的應該由自己去得到,甚至從頭開始,我只需要為他們創造一個能全力發揮他們能力的環境就足夠了。哪怕他們選擇的是把我一手創造的東西再毀掉,只要他們有這個能力,我同樣會感到非常的開心。」   楚旭聽得訝然,默然半晌始微帶苦笑的道:「別人都說白家的人常常不是天才便是瘋子,現在我終於相信了。你身上雖然沒有真的流著白家的血,但卻像足了傳說中的白家人!」   白般若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表情,忽然歎了一口氣,微微皺起臉頰,注目窗外道:「我本來就是白家的人,我姓白。但現在的白家比起楚氏來也好不了多少,一心只想著守著始帝傳來的死物。」   白般若傲然道:「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現在白家還有幾人能夠做到?」   楚旭一震,呼吸立滯,千金散盡還復來,如果自己失去了皇子的地位,是否還有勇氣爭奪皇位?   白河愁等人在這吳族山寨呆了兩日,終於等到那位大祭司回寨,不由大喜。那大祭司體形瘦高,面目陰沉難看,唯有一雙眼眸甚是有神,一望便知是煉氣有成之人。也不知他和古布是如何商量的,古布終於答應接受林鎮南的邀請,前去赴會,令得白河愁終於放下心來,與夜明珠商定第二日便動身起程,返回柴桑。沙龍巴斯自言無事欲跟隨眾人,夜明珠念起當日揚州城之恩,所以滿口答應下來,白河愁雖是不願,但聽說沙龍巴斯也救了月淨沙,只得勉強答應。   入夜,月移中庭,白河愁被尿憋醒,起身解決之後,見月華當空,心情卻是一陣迷惘。從小到大,除了寥寥數人之外,其他的人無不把自己當成沒娘的怪胎。記得被數個孩子圍毆了一次,一臉血污的回到家,阿土伯氣得渾身發抖,自己卻呆呆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人家都有娘,我卻沒有呢?我娘是誰啊?」至今猶記得阿土伯本來已經舉起了手,聽到自己的話,又放了下去。   自己的爹又是誰?為什麼會狠心扔下娘和自己不管呢?為什麼阿土伯寧死都不肯告訴自己有關他的事,更要自己不去尋他,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只要一想及此,白河愁便不敢再想下去,而且阿土伯已死,想要追尋,恐怕也是無從尋起。   越想越頭痛,索性不再想下去。轉念間又憶起自己近日的經歷,自當日昏迷醒來之後,他知道自己靠著無意中得來的那指環轉職成功,但邪神伊邪馬的話卻無時無刻不困擾著他。伊邪馬的話聽起來似乎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麼為了自己的生存,犧牲別人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如果他的話是正確的,洛u飫劓黎S覺得有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東西?還有那日差點殺了夜明珠,她一向甚恨自己,洛u韝ㄥX自己昏迷之時殺了自己?   白河愁停下,前面路徑,一條色彩斑瀾的蜈蚣出現在面前。伊邪馬的聲音彷彿又響起在耳邊,凡擋我去路者一劍斬殺!白河愁手按上幻魔劍柄,那蜈蚣卻嗖的一聲溜入草叢之中,不由一呆。   便在此時,耳邊傳來風聲,白河愁神色一變,在常人耳中聽來,這不過是風聲劇烈了一點,但以他的耳力卻可聽出這是附近有人急悼uL所引起的氣流變化,不由大奇,這時候吳族山寨中竟有夜行人?心念一動,好奇頓生,將身一躬,便那麼潛無聲息的向風聲異響處掠去,不過三個騰躍,已經捕捉到有黑白兩個人影正一前一後的向寨門方向掠去。   白河愁潛息跟去,但不敢太過靠近,只敢遠遠的跟著。兩人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寨門前,竟無人出來阻攔。白河愁到達寨門,往四週一看,卻見十幾個寨兵咽囑被切斷倒在陰影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看來事有詭異。   白河愁這一耽擱,頓時失去兩人蹤跡,他好奇已生,一心想弄個明白,出了寨門,只見淡淡月光下,山寨對面的一線峽附近隱有白點,不敢怠慢,展開身法追去。   只見一線峽前,黑白兩道人影對峙著,黑影一身夜行裝,腰挎長刀,似乎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白影卻是手持一柄奇形怪杖,寬袍大袖,體形瘦削,正是日時曾見過的人,吳族大祭司。白河愁吃了一驚,連忙找了處地方藏身,靜觀其變。   「交出你取走的東西。」大祭司低沉的聲音響起。   黑衣人舉起手中一塊黑黑的令牌,上面似乎描有什麼圖案,嘿嘿笑道:「本想刺殺你,不想卻得到此物,原來你是曼陀羅之一,只是不知如果讓吳族知道你的身份會有什麼後果?」   大祭司陰沉的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核島的人吧?你們居然也知道曼陀羅的存在,想必是攻破了揚州的緣故。嘿嘿,只要我殺了你,古布自然不會知道我的身份。」   黑衣人歎道:「其實對你們吳族來說,核島是異族,南人亦是異族,洛u帆D要幫南人?你我結盟,豈非最好?」   大祭司大笑道:「你這番話拿去騙騙古布那種牆頭草也就罷了,竟然敢來騙我。就算要投靠,也是擇其強者而從之,你們大名連核島都還未統一,有什麼資格和我們合作?不過是看神州富庶,掠奪一番,揚長而去。吳越雖是南人統治,但也是吳族土地。要想合作,你們先統一了核島再說吧。」   黑衣人亦陰沉之輩,聞言亦不動怒:「好,既然如此,多說無益。當年曼陀羅亂世,欲建佛國,分裂為東西兩宗。不動尊、大威德、軍荼利、降三世、金剛夜叉,不知你是哪位明王?」   大祭司搖頭道:「告訴你也無妨,曩怛曩怛怏夜耶曩莽室視。想不到你對曼陀曼也知道一二,想來是因為當年東宗傳到核島之故,不過你錯了,此曼陀羅已非昔日的曼陀羅。廢話少說,把你拿走的東西交出來。」   「原來是降三世明王。」黑衣人聽清大祭司吟出的降三世真言,指指懷中道:「東西在此,明王來取吧。」   白河愁聽得一知半解,兩人卻已動上手,大祭司衣袍鼓起,凌空一掌印去,黑衣人面前寒光一閃,雪亮長刀反映出月華向大祭司斬去。黑衣人這一刀凶狠異常,核島武學更是講求聚集全心全力,於數招間見勝負,大祭司的掌勁竟被應聲剖開,但大祭司的掌力渾厚,黑衣人亦是一滯,無力反攻。   白河愁卻認出這黑衣人是誰,心中叫妙,這大祭司固然不是什麼好人,但那黑衣人更是可惡,最好兩人兩敗俱傷之時,自己就可以跳出去撿個大便宜,趁機將黑衣人幹掉。   大祭司一招無功,卻不驚慌,陰聲道:「核島武學,不過如此。」   掌勁如排山倒海攻去,黑衣人見招破招,硬以刀勁破去重重掌力,但每接一掌,身體便是一晃,便如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飄搖不定,身形刀法越來越遲滯,再無還手之力。兩人漸移向白河愁處,白河愁見黑衣人已經是盡落下風,忖道要不要趁機出手一舉擊殺,忽然場中又變,黑衣人眼中凶光大現,長刀疾揮,看得白河愁心中一跳,這正是十字斬的起手式。卻聽得大祭司厲聲大喝,一掌擊出,黑衣人應聲出現極為奇怪的變化,如被雷擊,所有招式崩析無法繼續下去,手中長刀墜地,胸口端端正正的被印中,一口鮮血狂噴,萎倒在地。白河愁暗自心驚,不知這大祭司用的什麼手段,石原真的十字斬竟然連發出來的機會都沒有,料他已是凶多吉少,此時還不抽身便是大傻瓜。   正當白河愁打定主意的時候,大祭司卻毫無先兆的退後,凌空而起,悼u晡e愁的上空,雙掌下劈,龐大的氣勁壓得白河四周的草木盡毀,再也藏不住身形。   「嘿嘿,給我去死吧!」半空中,大祭司雙手結印喝道。   陡然間,大氣猶如凝結了一般,身體在對方驚人的氣勁下像被石化了似的,連移動一根指頭都力不從心,至此始知洛u韞H石原真連發十字斬的機會都沒有,完全陷入被動挨打之中。   白河愁豈是甘心就戮之輩,何況才轉職成功,功力大進,哈哈一笑,太初紫氣貫通經脈,身體由僵硬恢復靈活,幻魔劍出鞘,淡淡紫芒密現,將快要凝固起來的大氣割裂得支離破碎。   一聲勁氣交擊,白河愁的流星劍氣被硬生生震破,滑離原地,以劍拄地,喘氣望向大祭司,卻見對方訝然道:「原來是林鎮南的人。」   白河愁好不容易平息下胸間的氣血,暗道厲害,自己功力雖然大進,但如果想與大祭司這種氣脈悠長的高手硬拚仍不是明智之舉,笑嘻嘻的道:「白河愁見過大祭司,大祭司為民除害,除去這核島奸人石原真,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大祭司哦了一聲,道:「原來他便是核島西海道大名的義子。」   白河愁大喜,不料突然眼前一花,大祭司暮地退後,一拳轟來。事發突然,白河愁只覺身體一緊,空氣猶如銅壁鐵壁般由四面八方壓來,又重蹈覆轍,不由又驚又怒。   連大罵的話都來不及出口,白河愁自知這下中了大祭司的計,就算能接下這一擊,但這對方這種凝氣成牆,如陷泥沼的怪異真氣之下,自己的功力不及對方,將陷入被動之中。當機立斷,鬥氣爆發,狂暴的力量從幻魔劍中噴發,一道黑光向左劈去,令得大祭司全無破綻的一擊出現裂痕,腦中精神爆發,立即再動,掠出丈外。   大祭司亦未想到,白河愁如此聰明。如果白河愁硬擋此招,接下來的後著,將如同他對石原真的戰略一樣,憑著怪異的真氣及深厚的功力取其性命。不禁讚了一句道:「好功夫。」   白河愁剛一站定,就打定主意,這大祭司功力深厚,絕對不好對付,雖然自己也未盡全力,但如果與他拚個兩敗俱傷未免太划不來。身體轉向,拔腿就要跑。   此時他離大祭司過丈,就算大祭司功力深厚,但他自信憑著星月門的身法加上再動,也能逃回山寨去,哪知左腿剛動,突然間腿上一緊,卻見地上的野草樹籐如有生命般纏上他的雙腿。任白河愁怎麼也料不到有此一變,運勁震斷山籐,卻見大祭司已經攔住去路。不由苦笑道:「大祭司剛才用的什麼方法,竟然可以操縱山籐?不過我似乎沒有得罪大祭司你,不如我發誓,我什麼都沒看到,你也當我從來沒有來過,放我離去,那人就交給大祭司處置便是。」   「你這個辦法不錯。不過,」大祭司搖頭道,「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   白河愁強笑道:「不知還有什麼辦法?」   大祭司手指萎頓在地的石原真道:「我將你們兩人都殺了,然後便說你是死在此人手中。你放心,古布見事敗,唯有低頭,我自會將潛進寨中的核島人全部找出,交予你的同伴,為你報仇。」   白河愁恨得牙癢,乾笑道:「的確是好辦法。」忽然縱身躍起,精神與幻魔劍結合在一起,月光下,幻魔劍光華忽生,凌空下刺。   白河愁一劍刺出,見大祭司呆呆的原地站立,知是被自己借幻魔劍發出的幻力所懾,鬥氣二度爆發,黑色的劍芒聚成一團,向大祭司沉沉壓去。劍芒下壓,突然間大祭司仰頭微笑,兩隻乾枯手臂伸出,手結法印喝道:「咄!」白河愁這才知道中計,但後悔已晚,只覺腦部如被利刃刺中,剎時一片空白,鬥氣無以為繼。大祭司變印為拳,如鐵柱般的拳勁破開流星斗氣劍,一拳搗向白河愁胸前。   生死一線間,白河愁鬥氣三度爆發,使出氣合術,硬擋在身前,只求能擋大祭司一拳,然後能逃多遠就逃多遠,自己絕不是這什麼自稱降三世明王的對手。   鬥氣是純靠激發自身生命產生出的能量,本身是難以控制的,即使是勉強要想透過兵器發出也是極為困難。但自兩大陸交戰之後,終於仍是被人摸索出一種控制鬥氣的方法,便是氣合術。只是因鬥氣是純生命能源,與真氣相反,爆發時根本不講求什麼經脈,因此以氣合術控制鬥氣,要求的便是強大的精神和堅韌的肉體。如若鬥氣如洪水,精神便是在開闢河道,引導鬥氣;肉體則是河道本身,如果肉體無法承受鬥氣,首先便是自傷。以此時白河愁的身體,要想將鬥氣如臂指使,根本不可能,但控制鬥氣爆發時的強弱在轉職後卻勉強辦得到,所以才能發出流星斗氣劍。   大祭司目射奇光,一拳轟中白河愁胸前,白河愁只覺胸口一痛,被轟得拋飛。   「想不到你會的東西蠻多的,竟然也懂得使用欲力,不過我修持明王法多年,欲力第一,你根本影響不了我。看你會用流星劍法,應該是星月門的弟子,但最後硬擋我一拳用的似乎不是星月門武學,倒頗似異域奇術。   「奇你個大頭!」白河愁被他一拳轟中,雖有鬥氣,仍是吃了大虧,加上剛才的咒音摧腦,不由破口大罵道:「你這瘋子,我百般退讓,你還苦苦相逼。」   「要怨你就怨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吧。」大祭司緩步走來,白河愁一提真氣,胸口欲裂,心道莫非真的要畢命於此?   「嘿嘿,想殺我,也沒這麼容易。」白河愁緩緩站起,雙眸閃爍著奇異的眼眸。   大祭司大笑道:「你還有什麼沒用的都用出來吧。」   白河愁臉上出現怪異的笑容,雙眸黑白忽然異變,黑色擴大,覆蓋白色,不過兩三個眨眼間,竟然眼眸盡黑,看得大祭司臉色亦是一變。   大祭司笑容還掛在臉上,白河愁已經出現在大祭司面前,一劍刺出,流星斗氣劍發出破空勁響。白河愁來勢太快,大祭司不敢大意,手結縛印旋轉,劍芒如遇漩渦般消失不見。白河愁卻毫不計較,流星斗氣劍全面展開,身化百十,圍著大祭司疾刺,速度之快,便似數十個白河愁同時向大祭司出劍一般。   劍芒彌空,白河愁從四面八方發出劍芒,遠遠望去,便如團無數精芒將大祭司包裹在裡面了一般,此時的白河愁憑著提升後的速度將流星劍法發揮到了極致。   「咄!」大祭司沒想到白河愁突然間速度陡增,措不及防下被這種風雨不透的劍勢包圍,雖是防守得嚴密,但一時間身上也吃了數劍,只是他真氣深厚,遠過於白河愁,白河愁的流星劍芒雖能破肌,卻不能透體。   大祭司身為曼陀羅明王之一,武功雖在諸明王中雖算不上第一,但降三世一系明王法與吳族世傳的一些異術結合在一起後,精神力的修為卻是非同小可,不但可以操縱植物,甚至可以直接攻擊對方,如剛才石原真被制和白河愁中招一般。但這次卻大大失算,竟然半點都影響不了白河愁,反而腦中一痛,知是反噬,不由大駭。   大祭司好不容易現出破綻,白河愁立即變招,雙手持劍,黑暗鬥氣化成熾芒劈去。大祭司大喝一聲,雙拳搗出,硬生生將鬥氣斬震散。白河愁足尖一彈,看似要再度進攻,忽然縱身一躍,腳下數條手臂粗細的山籐遲了一步,如群蛇般纏在一起。   大祭司眼也不眨的注視著黑眸的白河愁,有些駭然的道:「神識分離?難怪連我的欲力都影響不了你。」   白河愁落地後蹲在地上,緩緩站起,月光照下,一雙黑眸像深不見底的寒潭似的,渾身上下散發著讓人驚怖的煞氣,說不出的詭秘妖異,沒人知道突然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大祭司卻前所未有的凝重起來,眼前月光一黯,白河愁已經如豹子般躍起,大祭司冷哼一聲,不理白河愁的劍法,全力一拳擊出,硬撞白河愁的劍芒。此招果然奏效,白河愁的速度雖然快得驚人,但功力卻遠不如大祭司深厚,大祭司胸前出現幾道淺淺血痕,白河愁的劍勢卻頓時被破。大祭司得勢不饒人,連忙抓住這好不容易造成的機會,雙手結印向白河愁印去,力道如山洪爆發,籠罩白河愁四周。   大祭司這一招看似簡單,實際上分為三式,一重掌力推動一重,到最後一重時,三重力道加在一起,幾乎等於平時掌力的數倍,也只有這等掌力才能限制白河愁的移動,失去速度的優勢。白河愁的身體凌空輕輕飄起,便似風中柳絮一般,大祭司掌力雄渾,但狂風雖勁卻吹不去這柳絮。便在第一道勁力剛吐,第二重掌力欲起之時,鬥氣斬自白河愁劍上發出,劈開第一重掌力,響起悶雷的爆響。   大祭司悶哼一聲,鮮血滲出嘴唇,白河愁的鬥氣斬硬是在他舊力剛盡,新力未生之際斬來,令他的第三重掌力發不出來。那邊白河愁卻更不好受,大祭司的功力遠勝於他,身體一個急旋,搖搖欲墜,眼神黯淡下來,眸中的深黑漸褪,身上那股妖魅般的異氣亦消失不見。   大祭司卻並未追擊,反而歎道:「欲力由精神而來,分為三重,本我,自我和超我。進化之道,由本我至超我,精神駕御肉體,才能入聖,想不到竟有人能逆回,以欲力強化本能。不過你到底棋差一著,如果你的欲力能支持你一直這樣燃燒下去,或許今天連我也不得不放棄殺你之念。」   針刺般的感覺襲上頭部,白河愁回復清明,身體一軟,雙手撐地,心中卻是大亂,震驚於剛才的自己。他在二次轉職時像再回到了當日寧采臣帶他進入的明鏡止水境界,明白只有讓精神在剎那間爆漲到極限,神識才有可能分開,達到智慧無礙,神通變化自如,任何變化都逃不過感知的境界。大敗之下,他自知不是大祭司敵手,唯有行險。但要令精神達到極限談何容易,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憤怒,強迫自己想起阿土伯的死,黑帝斯的死,想起自己生父的無情,害得母親身死,將精神推至極限。誰知卻出現了與寧采臣不一樣的狀態,為求保命,他使出神識分離之術時,最後一個意念便是殺了眼前的大祭司,接著竟然意識模糊。但現在意識恢復過來,卻發現已經自己不但傷重得連舉步都困難,而且腦中如萬針齊刺,精神消耗之大,比使出了十次再動後還要難受。最奇的是,腦中慢慢多了一種記憶,憶起剛才自己是如何與大祭司動手的過程。明明都是神識分離,洛u災v卻不能明鏡止水?   大祭司走到白河愁的面前,見他臉肌抽搐,舉起手掌,便要一掌劈下。白河愁支持不住,蜷縮在地,失控之下,口涎從口中流出,頭痛得恨不得撞牆以結束這種痛苦,渾身上下再找不出一點力氣反抗大祭司,但腦中仍一遍遍的問,洛u災v神識分離,卻不能達到明鏡止水的境界?   大祭司自不知白河愁此時心中的疑問,這問題便是寧采臣復生恐怕也未必能向白河愁解釋得清楚。手掌一沉,便向白河愁劈下,忽然腦後一道銳風破空,臉色劇變,改向向後推出,但那偷襲之人亦是蓄勢已久,刀勁凝聚,大祭司久戰之下,掌力被他破開,頓時背上濺血。   來人得勢不饒人,又是一刀劈出,大祭司又驚又怒,向旁退去,喝道:「原來是你。」   出手之人正是先前的黑衣人,核島石原真,他偷襲得手,一刀接一刀,宛如瘋虎一般,大祭司雖是勝過他,但功力大損之下,也不由被這種刀法逼得後退。   「有笨蛋願意幫我打前鋒,我何樂而不為。」石原真狂笑道,他雖救了白河愁一命卻是不安好心,只是見白河愁已經無還手之力,存心要親手斃掉仇人。   大祭司聞言面沉如水,知道自己大意了,但亦不懼,卻聽石原真大喝一聲:「月見,還不動手!」   聲音剛出,幾乎是同時從黑呼呼的一線天峽道中和山壁上射出兩道人影。大祭司驚怒交集,原來還有人埋伏在附近,但他明明以精神搜索,卻只發現了白河愁一人。躲過石原真的一刀,雙掌擊出,畢生修為狂湧而出,凝精聚神,怒喝聲出,附近山籐亦是如靈蛇般竄起纏向敵人。   山籐一下纏住從峽道中衝出的人,那人卻是一個急折,變前衝為沖天而起,將身上十幾條道山籐崩得筆直,卻躲過了大祭司的一掌。另一道人影卻如鬼似魅,在大祭司借喝聲施展的精神攻擊下竟然渾如無事,雄渾的掌力亦只能令她稍微受阻,月光下寒芒一閃,大祭司狂退不止,一路上血跡點點,顯是吃了一劍。   那人影體形瘦弱,身體之靈活,卻足以與剛才異變下的白河愁相比,順勢便要追擊,忽然卻從峽道刺來一劍,令她不得不回頭招架,只得左手一抖,六枚忍者鏢襲向大祭司背後。   「你們是什麼人?」偷襲大祭司的人便是與忍太郎齊名的核島風忍月見鳴盞,她與石原真聯手佈局殺大祭司,眼看得手,想不到竟然會突然間出現變數,多出三個預料之外的人。   此時場面混亂之極,白河愁腦中疼痛稍減,清醒了幾分,將形勢盡覽無遺。   場中多了三個人,一個被大祭司以欲力操縱的山籐給纏住了,看不清面目,只看得到一身黑袍,;出手攻了月見一劍的卻是一個裝束奇異的女子,滿頭黃金色澤的頭髮,奇異的符號佈滿身上白袍,卻難掩白袍下窈窕身材,手持一把從未見過的大劍;緊跟著她出現的還有一人,身著異服,皮膚黝黑猶勝沙龍巴斯三分,手掌粗大,咋一看粗眉大眼,相貌平平無奇,但不知洛uA那雙眼眸卻能給人一種有他在,縱然天塌下也無須擔心的奇特感覺。   這邊大祭司趁著月見鳴盞被人攔住一掌震退了石原真,再不敢停留,強行壓下劍傷,逃得無影無蹤。那邊月見鳴盞卻與那金髮女子動上手,那金髮女子劍術大異神武大陸諸派,以熟練的步伐配合劍法,劍法並無一定成規,全憑當時情形隨機而動,雖然顯得有些笨拙,但拙中見巧,樸實無華。她身後的男子卻將目光移向被山籐纏住的黑袍人。   山籐中傳來一聲怪喝,十數條堅韌得連刀劍都不能一斬就斷的百年山籐應聲寸斷,現出黑袍人的真身。白河愁認出來人,如非全身仍不受控制,幾乎就要喝出來,這黑袍人正是當日在山谷中見過的德雷扎,只是此時雙耳尖立,雙眸血紅,兩隻犬齒突出唇外,臉色卻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德雷扎一眼便見到臥倒在地的白河愁,旋風般的掠來,替他擋了石原真藉機要報仇的一劍,夾起白河愁,越空而去。   在金髮女子身後的男子正要阻止,卻見月見鳴盞一劍比一劍狠,殺得金髮女子腳步一亂,敗像已露,只得長歎一聲,止了腳步,拔出長劍接下月見鳴盞。   兩劍相交,渾厚的真氣由劍上傳來,月見鳴盞只覺對方動作越來越快,最奇的是動作越快力道也越強,不由駭然。正面戰鬥本非忍者所長。忍者為求修成絕頂刺殺之術,心志之堅毅遠超常人,月見鳴盞猶以為最,是以連大祭司的精神攻擊都不能影響分毫。其次便是速度足以與當世絕頂輕功高手爭一日之短長,見勢不妙,立即撤退。石原真狠劈一刀,躍開惡狠狠的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阻擋我們?」   那金髮女子也憤然道:「如果不是你們,德雷扎這次一定跑不了。」   那男子安慰的拍拍她的肩,微笑道:「不要緊,遲早能找到他的。」   望向石原真,淡淡的道:「在下羽星寒。你們是核島人吧,不乖乖待在你自己的地方,為什麼定要跑出來攪風攪雨?」    神武篇 第五十三章 吸血伯爵      孤峰之上,寒峰朔朔,白河愁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那瘦削的黑袍男子則在一旁冷冷的看著。   針刺感如潮水來湧來又如潮水般漸漸褪去,白河愁堅持不住,渴望昏迷過去卻偏偏不能如願。如此十餘次後,也不知是痛感減弱了還是已經適應了這種劇痛,稍能忍受。   由始至終,黑袍男子都只冷眼旁觀,卻不肯對白河愁加以援手。   「就這樣完了嗎?真虧黑帝斯看得起你啊。」   白河愁忽然大叫一聲,緊緊縮在一起的身子猝然鬆開,脫力般的任由四肢呈大字攤開,大力的呼著氣。   黑袍男子正是剛才救走了白河愁的德雷扎,他來到白河愁身旁,用血紅的眼眸死死看著他,道:「黑帝斯呢?我去過上次那裡,他不見了。」   白河愁看著他的樣子,想起黑帝斯的話,不由將眼眸移向別處澀聲道:「他死了。」   德雷扎一呆,道:「死了?怎麼死的?」   雖是在劇痛之中,白河愁想起仍是禁不住濕了眼眶,嚅嚅的道:「為了救我,他和人同歸於盡的了,都是我的錯,不然他一定沒事的。」   德雷扎仰首望向月華大盛的夜空,忽然張開大嘴,露出駭人的犬齒狂嘯起來,聲如狼嚎。   饒得白河愁膽大,但此時也不由身上一寒,連疼痛一時都忘了。   白河愁打了一個寒噤,如此近的距離看到德雷扎現在的樣子,更是可怖,不由道:「你不用太難過了。」   德雷扎一下將白河愁丟在了地上,發出怪笑聲道:「難過?我為什麼要難過?」   德雷扎斜著眼道:「只有那些愚蠢的人才會認洛u漱`是最可怕,因為他們害怕,害怕死亡,死亡會帶走他們的一切。」   「一切有開始,都會有結束,生命也不能例外。」德雷扎冷冷的道。   「可是如果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所以,你少說些大話了,如果現在你要死去,你一樣會害怕的。」白河愁反唇譏笑道。   德雷扎卻一點都沒有生氣,令人驚怖的臉上出現怪異的笑容,搖搖頭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我的話啊。看在黑帝斯的份上,就讓我來告訴你吧。是的,沒有人不畏懼死亡,因洛u漱`會帶著我們的一切,包括我們的精神都會隨之消散。但生命的開始和結束都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平衡的法則。代表生命和開始的女神露西莉絲,代表死亡和結束的混沌神卡奧斯,兩者掌握著這法則的兩極,維持著這種平衡。所有生命都害怕死亡,所以幾乎所有的種族都信仰露西莉絲。」   白河愁靜靜的聽著,德雷扎緩緩坐下,譏笑道:「也許是信仰的人太多了,露西莉絲也忙不過來了,也許是法則本身就不會允許存在永生的生命。所以也因為害怕死亡,於是開始有人信仰卡奧斯,代表死亡的卡奧斯,於是出現了亡靈族,用自己的一部份與卡奧斯達成交易,換取肉體不再衰老。」   白河愁疑惑的道「肉體不再衰老,那不就等於可以永生了嗎?」   德雷扎沉默了一下,輕輕的道:「是的,肉體停止衰老了,但並不等於就是你想像的那種,即使是那樣,當精神消失的那一天,那樣的肉體也是沒有意義的。如果有一天你能踏足那片黑帝斯誕生的地方,見到他們,你就會明白了。現在你摸摸我,就可以知道我與你有什麼不同了。」   白河愁遲疑著伸出手去摸了德雷扎的手,只覺觸手處冰冷堅硬得像石頭,耳中卻傳來德雷扎的聲音:「明白了吧,凡是有得到就必然有失去,這也是法則的一部份。要接受來自死亡的力量,需要的代價也不是人人都能付得出的。」   「我還是不明白。」白河愁歎道,「我只知道,既然我活著,我當然希望一直活下去。」   白河愁顫顫的站起來,握緊拳頭大聲喊道:「我不但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很好,我喜歡的東西一定要得到!」   「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德雷扎眸中的紅色濃烈起來,嘲諷的道:「笨蛋!不是所有的生命和開始都是光明的,就像不是所有的死亡和結束都是黑暗的一樣!」   「我明白,就像黑帝斯那樣死了,我想他也應該是很開心的吧,因為他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但如果是為了自己和自己喜歡的東西,又有什麼錯?法則,如果這個法則的存在就是為了阻止我,我為什麼要遵守它!」   「法則是對所有種族,所有生命的。知道法則是什麼嗎?向這大地狠狠的打上一拳吧!」   白河愁怔了一下,狠狠的一拳轟向大地,地上出現了一個坑。德雷扎卻冷冷的道:「感覺到法則了嗎?你用力擊向大地,大地也會把力量還給你,這就是法則。所不同的是,如果你夠強,你可以擊碎大地,但你擊不碎法則。」   白河愁不服的道:「那只是因為我還不夠強,如果我夠強,就算是天空,我也可以一樣的擊碎。」   德雷扎突然發出瘋狂的大笑聲,良久始停,不理白河愁憤怒的目光,大聲道:「你認為法則就是這麼簡單的嗎?你知道為什麼狼吃羊,而羊吃草,草卻要陽光和水才能生長嗎?因為法則啊!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的頭上只有一個太陽嗎?因為法則啊!你知道為什麼生命會有開始和結束,而不是只有開始沒有結束?還是因為法則啊!主宰著這個世界的是法則,連露西莉絲和卡奧斯都是法則的一部份。」   忽然間伊邪馬的聲音又湧上心頭,白河愁叫道:「我才不會相信什麼法則,如果法則要阻止,那就連它一起擊碎!」   「是嗎?就算你擁有擊碎天空,甚至瞬間毀滅整個世界的力量又怎麼樣?你不但不會擊碎法則,你反而會去維護法則。」德雷扎聳肩道。   白河愁道:「胡說八道。我怎麼會阻止我自己?」   德雷扎哈哈大笑道:「當然是你自己。你為什麼需要力量?因為你想對抗更強的力量,只有這樣你才能活下去,才能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但如果你擁有了最強的力量,你能毀掉整個世界嗎?如果你隨手一拳可以打碎天空,你敢打出這一拳嗎?」   「這個世界有你喜歡和在意的東西啊。」德雷扎輕輕的道。   白河愁整個人忽然間都呆住了。這個世界有你喜歡和在意的東西啊!「這個世界不能沒有法則。如果沒有了法則的世界,就算你強大到可以和所有力量對抗,甚至消滅所有的力量。但你不可能消滅所有的存在,那樣整個世界將只剩下你。」   白河愁頭上出現冷汗,如果自己能毀掉整個世界,也絕對不敢毀掉世界,那樣,百合會死,月兒也會死。就算自己能讓自己喜歡的人不死,但如果這個世界就只剩下那麼幾個人,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這樣的世界還是百合和月兒喜歡的世界嗎?伊邪馬說,為了自己,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難道錯了嗎?為了自己和自己喜歡的又有什麼錯?但是,如果自己討厭一樣東西,而她們卻喜歡,那麼是應該毀掉它還是留下它?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伊邪馬錯了?如果自己擁有了最強的力量,哪怕強到可以改變一切,但就像德雷扎所說,阻止去改變一切的人卻正是自己,因為怎麼都不可能去強迫自己喜歡的人,否則最難受的正是自己。   「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白河愁嘶聲道。   德雷扎卻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一樣,閉上雙眸道:「因洛uk則存在,所以獸人雖然勇敢,卻缺少了征服大地最重要的東西;精靈們天生就能利用法則的力量,所以他們終生只願居住在森林中;矮人們能鑄造出媲美神器的東西,但他們只喜歡呆在地下和高山上。只有人族,只有人族。只有人族擁有征服大地的東西。」   德雷扎猛地睜開眼,射出畏懼的目光:「慾望!伊邪馬撒下的種子,在所有人心中播下的,破壞法則的種子。那種子會發芽,迅快的生長,產生你想要的力量,征服大地,任何種族,任何力量都將被擊敗。那一天到來時,羊將再也沒有草可以吃,狼也再也沒有羊可以吃,太陽也將會墜落,所有的生命都將墮落到黑暗中,並且永遠不能醒來,這是法則的反擊。」   「法則,法則,又是法則!」白河愁握緊拳頭道:「就算不能沒有法則,難道我們在它面前,就應該什麼都不做嗎?既然死亡是誰都不能避免的,為什麼我們還要呼吸?」   「法則是不能被消滅的,因為連世界都是被法則創造出來的,所以如果法則被消滅,這個世界也會毀滅。露西莉絲賜給了我們開始,卡奧斯則在終點的等著你和我,但她們都沒有告訴我們,我們為什麼要活下去。於是伊邪馬告訴我們,那是因為慾望。」   白河愁心中一跳,德雷扎有點疲倦的道:「有了慾望,所有的生命都積極起來,精靈們覺得將世界保持在原始模樣中是最美麗的,所以他們討厭任何破壞自然的行為,跟他們在一起,你只能吃素;獸人們想不受任何阻攔的在大地上橫衝直撞,所以被精靈們討厭,甚至連只喜歡製作器具的矮人們也不喜歡獸人們,因為這樣同樣會干擾他們。但這都比不上人族,人族是最奇怪的種族,雖然我們沒有獸人那樣的力量,沒有精靈天生對法則的容易瞭解,沒有矮人們精湛的技藝,也沒有其他種族奇異的能力。但最聰明的是人族,因為我們懂得把自己的知識用最簡單的方法傳承下去;最愚蠢的是人族,我們明知道傷害別人也會傷害自己,但有時仍然會去做;最善良的是人族,有人寧可自己餓死,也要把唯一的食物留給夥伴;最卑鄙的還是人族,有人明明自己的食物多得吃不完,還要到處搶奪別人的。」   白河愁無言以對,德雷扎搖搖頭道:「真的不知道應該感謝伊邪馬還是仇恨他,如果沒有慾望,我們連為什麼活下去都不知道;但為了慾望,我們卻連法則都不願再遵守。」   「你不是第一個不喜歡法則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生命開始,除了精靈們,大多數生命都討厭死亡,希望只有開始,沒有結束,試圖抗拒法則。在這場慾望與法則的戰鬥中,如果你夠強,也可以去試試暫時改變法則,只是記住有一點,哪怕只是暫時的,有開始就會有結果,如果那結果不是你想要的,你是不是還有勇氣承受,就像我這樣。」德雷扎淡淡的道。   白河愁訝然望向德雷扎,德雷扎道:「黑帝斯沒有告訴你,我和秦嗎?」白河愁苦笑道:「沒有。」悲哀的神色在德雷扎臉上一悼uL,道:「那讓我來告訴你吧。兩百年前,你們這個大陸曾經想佔領我們的大陸,秦率領一支軍團負責守衛一座神殿,那時我是他的副官。我們忠實的履行了我們的職責,為了阻止敵人佔領那座炎之精靈王的神殿,我們只剩下了不到一個小隊的人,敵人卻有將近一個軍團,而且援軍正在趕來,應該來支援我們的部隊卻始終沒有來。我們退守到了炎之神殿最深處作最後的抵抗,我們以為必死。但是我無意中打開了封印,封印屬於卡奧斯的神器。在死亡的陰影下,我第一個願意與卡奧斯作交換,只要能殺光外面那群敵人,然後是秦,其他人。只有四分之一的人成功轉職,依靠這種力量,我和秦奇跡般的殺出了重圍,我們回到了自己的國家。」   「那你們……」白河愁遲疑了一下,他是想問那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   「因為他們說我們偷盜了神殿中的神器,因為秦和我都變成了亡靈族,卻沒有人來追究為什麼援軍沒有來。秦沒有抵抗,被抓到了牢中,我逃了出去。我要救他,但沒有人能幫我,於是我動用了那種能力,那種可以把被我吸過血的人變成我的同類的能力。我救出了秦,但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力量驟升後的自己,秦帶著我找到了費裡沙,合力封住了那種力量。後來,就是現在這樣子了,秦說,就像變成了亡靈族,他還是人,他要其他生命接受亡靈族。」   孤峰之上忽然只剩下了風聲,白河愁呆住了。也許他們最悲哀的不是變成了亡靈族,而是變成了亡靈族後,卻仍堅持認洛u災v是人的一份子。難道這也是因為法則嗎?   抬頭望向天上的明月,這樣的法則,還真是讓人討厭啊!   (前次帖出的53節,顯示不完整,所以單獨重帖。本來想帖繁體,但似乎在WORD上轉換後帖出仍是亂碼,根本沒用啊。如果本節,大家看上去仍是亂碼,那麼,以後去龍的天空或是冒險者天堂,以及幻劍書盟之類會收錄本文的地方找吧。因為一些問題,心情不太好,所以是時候休息一下了,抱歉了。並且希望,如果有人問起時,看了我這句話的人代答一句吧,先謝謝了,祝大家快樂。)    神武篇 第五十四章 核島刺客   夜明珠心事重重的沿路向柴桑城議事堂走去,旁邊林明倫緊緊相隨,從一旁偷看她臉色,心中忐忑不安,卻懼她脾氣,不敢出口探問。夜明珠與白河愁出使吳族的這段時間內,林鎮南終於出手。林家軍果然名不虛傳,不出手則罷,一出手便一鳴驚人,以主力佯動,卻故弄玄虛,以騎兵擾敵,使得民軍分兵,再乘起義民軍疲憊生出怠心之時,林鎮南以僅有的一百天馬騎從天而降突擊敵軍大營,傳聞僅折損二十餘騎的代價便將敵軍首領當場擊殺。之後一直避免與民軍正面戰的林家軍乘夜突襲,起義的暴民雖數十倍於林家軍,但裝備簡陋,素質低下,指揮全繫於少數幾人,能有如此聲勢,一是人多,二是如揚州等守軍較多的城池處於倭人威脅之下,無力兼顧。那日一戰,民軍首領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擒,林家天馬騎士被傳得神乎其神。林鎮南更派人散佈謠言,說南朝已派大軍相助,起義民軍群龍無首,只三日便被林鎮南擊潰。起義的三支民軍中,這最大的一支民軍如此輕易的就被林鎮南擊敗,自是更增林家軍威名,連倭人也聽到了消息。林鎮南趁機向另兩支民軍提出談判,這才有今日之會。   踏上台階時,從一旁瞄來兩人目光,一老一少,正是古布與洪都父子,想起這一老一少,老的奸滑,小的討厭,不由心生厭惡,不想與這兩人同行,不由輕拉林明倫的袖角加快了腳步。自那日白河愁一夜間無故消失之後,可急壞了夜明珠,不知這任性的小子又生出什麼花樣,連招呼也不打就那麼不見了。無奈之下只得救助於吳族人,古布老奸巨滑,見倭人也不見了,大祭司也失了蹤,料得白河愁失蹤必與此有關,雖不知真相如何,竟將白河愁失蹤推在大祭司身上,說自己本就與林鎮南交好,一心只盼吳人與南人交好,只是大祭司常用山神之名威壓,因此初時不敢貿然答應前去柴桑,如今大祭司失蹤,再無人阻攔,大祭司功能通神,白河愁失蹤必與其有關云云。夜明珠沒料到一夜間,古布態度大改,自己總算完成了來時的任務,只是白河愁失蹤,始終讓人放心不下。   古布在夜明珠的要求下派人搜山,卻不知白河愁與那德雷扎正迷失於山間,亦在到處尋路。等了三日,仍是得不到半點關於白河愁的消息,連大祭司也是蹤跡全無,無可奈何,夜明珠只得與古布父子及一隊吳族寨兵起程回柴桑。一路上古布暗喜,最好是林家使者或倭人,不管是誰殺了大祭司最好,到時再挑選自己的人繼承大祭司之位,從此吳族大權盡歸己手。   夜明珠昨日回城,向林鎮南稟告了此行情況,林鎮南聽到白河愁失蹤,眉頭深皺,隨即又鬆開,對夜明珠道不用擔心,自會遣人尋找,夜明珠才稍稍放心,卻沒敢去見月淨沙,只因不知如何告訴她白河愁失蹤之事。此事如讓月淨沙知道,必會擔心,躲是躲不過的,但委實不知如何交代,不由心中又氣又惱又憂,那人行事為何總是如此任性?   唇上一疼,夜明珠始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唇皮咬破了,恍然驚醒,從不知憂愁為何物的自己,這數日為何大反常態,為了一個全不相干的人憂喜交加?白河愁那臭小子無才無貌,成天蹦蹦跳跳,半刻不肯安靜,如非念在月淨沙面上,還有當日他小有寸功,在樹林中救了自己,早就將他碎屍萬段以洩心頭之恨。竟然還會擔心他,委實連夜明珠自己也未料到,難道自己竟然…不會,絕不會的,夜明珠跨過門檻時差點跌倒,一顆心卻猶如鹿撞般跳個不停,再也不敢想下去,自己,自己真的只是因為月淨沙罷了。   「多謝各位肯賞林某薄面,來我柴桑城中一會。」林鎮南的聲音響起,夜明珠咬咬牙,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白河愁那小子向來命大,定不會有事。   「哪裡哪裡,鎮南王德才兼備,我越族上下無不視為英雄,既是您相邀,我們豈敢不來。」說話的中年人臉相慈和,夜明珠並未見過,一旁的林明倫忙壓低聲音,盡量不結巴的告訴她此人便是越族現大的大頭人花元朗,算來與己還有血親。   此時殿中人倒也不少,除了林家之人及夜明珠這種勉強可算成林家的人外,分為兩派,一派自是花元朗和跟隨而來的越族頭人,另一派卻是與夜明珠而來的古布,現下大祭司失蹤,吳族頭人自是唯他是從。此外,還有兩人卻是起義民軍派來的談判的代表。   「恭喜鎮南王復出,聽說朝廷重新重用,實是可喜可賀。」古布臉上露出彷彿發自內心笑容,他本還想恭喜林鎮南大破民軍,臨出口省起起義民軍中有不少是吳族人,連忙吞回肚去。   林鎮南微微一笑,淡然道:「林某自當年決定鎮守柴桑以來,本以為從此會歸老於此城,想不到仍有披甲上陣的一天。」竟對日前大破十倍於己的民軍毫無半點欣喜之意。   夜明珠身旁的林明倫正面帶崇敬之色,夜明珠卻是一陣恍惚,林鎮南的聲音和吳越兩族頭人的聲音也模糊起來。忽然林鎮南話聲轉厲,夜明珠聽道:「林某鎮守南疆二十餘年,早已視此為家鄉,平生只望南人能與吳族兩族之人水乳交融,無分彼此,實不願生爭鬥。我本無意傷人,民軍起義雖情有可原,但值此非常時期,倭人侵我疆土,林某也只有施以雷霆手段。只是林某實不願再血流成河,卻讓倭人譏笑。因此這次請來諸位,是希望民軍放下仇怨,與我共同抗敵,將倭人逐回核島,還請各位頭人勸服寨民解甲歸田。」   花元朗和越族大多數頭人立即表示支持,只有少部份頭人因自己區域內有不少人是此次起義民軍而沉默不語。林鎮南暗暗點頭,他的妻子花解語本是上任族長之女,老族長逝世後才由花元朗接替,因此說服越族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只是吳族,想至此處不由望向吳族。   古布見林鎮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皮笑肉不笑道:「我吳族向來敬仰王爺,本該一口答應,只是此次我吳越之民委實太委屈,古布雖是總頭人,但也不能不為寨民著想,如若強壓,只恐大家不服啊。」   他如此一說,不但吳族頭人們無不點頭,連越族的一些頭人也猶豫起來。古布見狀,心中得意,續道:「說來冰凍也非一日之寒,王爺雖是英雄了得,但其他南人卻並非都是王爺,平日裡欺負得別人狠了,才有今日之亂。其實在那些寨民心中,南人與倭人都不是本族人,自是誰對自己好一點就是好人,所以王爺要我們勸服寨民放下武器去幫助南人攻打倭人,古布實不知如何勸起。」   夜明珠聽得心頭火起,這古布擺明是一副坐山觀虎鬥的樣子,最重要的是他這一番頗有煽動性的話當眾說出,連越族頭人也有不少覺得有道理,幾乎想改變初衷。林鎮南聞言卻是沒有半點吃驚之色,只是搖了搖頭,微歎一口氣,道:「帶他上來。」   眾人大奇,不知林鎮南指的是誰,只有那兩個代表起義民軍的人互望一眼,面露喜色。   只聽腳步聲起,在林鎮南副將胡一刀的帶路下,一個雄壯漢子昂首而入。兩個民軍之人大喜出迎道:「元化大哥,原來你真的沒事。」   原來來人正是被擊潰的民軍首領元化,此人本是吳族一頭人之子,為人豪爽,其父死後,他放棄與人爭奪繼承頭人之位,卻遠赴南人和北人居住的地方,數年後回來,不但帶回大批金銀,而且建莊立業,在方圓數百里內頗有名聲。值此次族民被屠,振臂一呼,憤而起義,且初戰告捷,於是麾下民軍越來越多。三股民軍此次本有合流之意,很大程度便是因為此人,而林鎮南冒險攻擊此人,亦是要趕在民軍合流前阻止,不然三股民軍合流,再無把握能輕易擊潰。   元化環視堂中諸人,然後伸手握住那兩人的手大笑道:「元某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言罷抬頭向林鎮南道:「王爺對元某饒而不殺,元化感激無限,但元化起義非為元化,因此雖對王爺感激,卻決不會為此勸其他人棄械投降。」那兩名民軍代表本是兩股民軍首領的胞弟,與元化交好,兩股民軍聞元化軍大敗,本有意與林鎮南決一死戰,林鎮南卻遣人暗中傳訊說元化未死,邀請入柴桑。   兩人齊聲道:「我們多謝王爺不殺之恩,如若王爺肯放了元大哥,我們必有所報。」花元朗素聞元化之名,此人雖是吳族,卻心存好感,正想出言求情,卻聽林鎮南道:「元兄身上並無枷鎖,自可出城而去,我保證無人敢阻。」   元化身旁兩人大喜過望:「此言當真?」林鎮南微笑撫鬚:「林某向無虛言。」   元化卻屹然不動,兩人不解道:「元大哥?」元化不理,上前沉聲道:「王爺不怕元化出城立即再聚兵一戰?」   林鎮南哈哈大笑好一陣才停下來,道:「我也有聞元化之名,知是一條好漢子,便是在我南人中也少見,如能與你共同攜手,征戰沙場,當是人生樂事,但如今倭人侵我疆土,元化可聞揚州三屠?倭人可曾分南人吳人?倭人佔我疆土,燒殺搶掠,你我卻對敵沙場,一場大戰,多了多少孤兒寡婦。我能放你,便有把握再擒你,你若再起兵,我便再敗你,又有何難,只可惜了多少兄弟一腔熱血。」   元化呆立半晌,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叫,直視林鎮南道:「王爺如何保證從今以後南人再不欺壓我吳人和越人?」   林鎮南聞言,眼中終於露出笑意,撫鬚道:「林某此次請兩族頭人前來,正是希望能止干戈,我願在諸位頭人面前發誓,只要林某鎮守江南一日,必視三族如一,有違此誓,天打雷劈!」   頭人們相互對望,花元朗拱手道:「我越族絕對相信王爺。」古布見大勢將去,卻又心有不甘,乾笑一聲道:「關係我吳族興衰,古布敢問一句,若王爺不在呢?」   胡一刀眉頭一皺,林鎮南在林家軍中有若天神,聽到古布卻意指如林鎮南逝世,當下便想喝斥。林鎮南卻毫不動怒,長眉一挑道:「世間豈有長生不死之人。但大頭人應該明白,腳下的路得靠自己去走,南人其實並不天生比吳人聰慧。林某視三族如一,絕非抬一族而壓其他族。對於你的疑問,鎮南以為,若想從根本上改變與南人的差異,必須,呵呵,其實已有人比我先想到一步。頭人可知,般若侯上書朝廷要在各地大興學堂,並且專門建立場所改進從異陸傳過來的礦石提煉之法?等逐走倭人,林某有意承接朝廷旨意,在江南各地開辦學堂。林某雖不敢承諾林某之後如何,卻可答應所辦學堂,吳越兩族族人入學,可免收學費。」   古布沒想到林鎮南說出這樣一招,花元朗卻是一驚,這說來容易,但建學堂必大費土木,要承諾吳族兩人免費入學,且來者不拒,這其中的花費更是不小。只有元化忽然單膝跪下道:「王爺,元化替族人謝了,若王爺辦學,元化願將家產全部捐出。元化還想投入王爺旗下,驅逐倭人,萬死不辭,望王爺收留!」   夜明珠和林明倫互望一眼,想不到事情竟能如此進展,當真是出人意料了。林鎮南微笑上前扶起元化,正想開口慰之,忽然色變,還來不及開口,異變已生。   一個身材纖瘦的黑衣人猶如無中生有般從殿堂大樑上飄下,快捷得如閃電般掠至林鎮南上空,左手一劍刺向林鎮南的頭部,同時右手一抖,三點寒星飛向元化。此時正值眾人心神被元化與林鎮南吸引之時,加之這行刺之人身手遠勝尋常刺客不知多少倍,所以連林鎮南在內都沒有察覺她是如何潛進來的。出手一劍,又疾又險,盡得狠毒之詣,顯是專為刺殺所習之劍。   雖是臨危,林鎮南卻仍不顯慌亂之像,瞬間判斷出這刺客的身手已是當世一流,且出手的時機選得非常恰當,恰是自己因元化投誠而心神不靜之時。以自己的身手,雖是失去先機,仍可選擇閃避,但元化在旁,卻不得不有顧慮,恐刺客加害於元化。這名刺客出手時如果是連這點也已經料到,故不懼林鎮南不墮入算計,那更是可怕。   「咄!」一向以儒雅姿態現於眾人眼中的林鎮南忽然如怒目多剛般大喝了一聲,震得眾人耳目一眩,再看清時,只見林鎮南雙手齊出夾住了刺客的長劍,正要喝彩,忽然夜明珠叫道:「不好!」   話音未了,一柄短刃如毒蛇般由刺客右手中出現,夜明珠還沒瞧清到底是如何過招的,只見林鎮南又是一聲大喝,堂中猶如響起了一聲春雷,大氣都彷彿為之凝止不動了片刻。剛剛清醒過來的元化被林鎮南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給推向一旁,遠離凶險,而林鎮南胸前卻出現血光。   林明倫虎吼一聲,向前衝去,夜明珠亦抽出長鞭緊隨其後,但兩人還未趕至,那刺客已經開始疾退。兩小怒喝,林明倫的拳風、夜明珠的長鞭齊齊攔向刺客,但那刺客著實了得,身法如鬼魅般,硬是從拳風與鞭影中擠出,沒慢下半分,向門口處急奔,眼看就要逃出去了。   眼看刺客避過林、夜二人,已至門口,忽然間黑色劍光如星辰爆發般陡現,饒是那刺客的絕頂身法也幾乎著了道,雖然硬是變前衝為旁閃,但面罩被劍氣割去繫帶,幾根長髮隨之掉落地上,一頭烏黑長髮,星眸瑤鼻,竟是一絕色佳人,只是嘴唇緊緊閉住,臉色如同冰雪般無情。   出手之人一呆,隨即笑道:「原來是位大美人,還好我沒傷到你的臉,不然罪過大了。」   話音剛落,夜明珠又驚又喜的叫道:「白家小…子,你…你這些天到哪裡去了?」出手阻擊刺客之人手執烏黑長劍,笑吟吟的看著女刺客,正是失蹤了多日的白河愁。她卻不知白河愁被德雷扎救走,當時並無抵抗之力,德雷扎又要避開仇敵,一路疾奔,只顧逃命,衝入大山之中,哪裡記得回去的路。所以待白河愁恢復之後,兩人花了足足七日才走出來,那時夜明珠已經在回城路上,白河愁在吳家山寨自是找不到人。德雷扎不肯與白河愁同行,白河愁只得與他暫別,好在起步雖晚,但孤身一人,倒也趕了上來,恰恰在此時出現,一出手便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手阻擊了刺客。這出手刺殺林鎮南的刺客本非常人,正是與忍太郎齊名核島的影忍月見鳴盞。如依身手,白河愁實還遜於兩人一籌,若論刺殺之道,更是難以相比,但兩大刺客卻先後都被他暗算了一記,實可算是異數。   這時堂中諸人全都追及,不少人更怒喝道:「抓住這妖女,將她碎屍萬段。」月見鳴盞視若無睹,只冷冷的看了一眼白河愁,饒是他膽大也不由一寒,正想說話擾之,拖延時間,到得眾人合圍,此女再強也只有束手就擒。卻不想月見鳴盞從懷內掏出一顆黑乎乎的彈丸向地上猛擲,白河愁暗道不好,念頭剛轉,那彈丸與地面猛烈撞擊爆開,生出濃烈煙霧,同時千百根牛毛般的小針向四面八方疾射,白河愁聽得些微破空之聲,知道不妙,顧不得許多,念力急施,人如危矢般彈起,速度比那牛毛小針還要快上三分。一旁急衝上來的頭人們可沒這等好運,只聽堂中慘叫聲連連,有數人中針,片刻間中針處腫脹,顯是淬毒,一時間眾人又要顧及傷者,又要搜尋刺客,不禁手忙腳亂,待煙霧淡去,那月見鳴盞早已不知去向。這時外面喧鬧聲起,有人來報,城中出現倭人忍者多處放火,數十人被襲殺,顯是有備而來。   夜明珠好生不服,連連跺腳:「竟叫她跑了!」她心中極是不平,這刺客孤身一人,當著眾人之面行刺林鎮南,竟幾乎得手,然後從容退走,如非白河愁幾可算得上毫髮無損,若傳出去,今日與會之人可說是顏面喪盡。   胡一刀一面指揮士兵搶治傷者和搜捕刺客,一面上前道:「王爺,是小將不力,請王爺治罪。」林鎮南終於放開捂在傷口處的手,搖頭道:「我沒事,不過皮肉之傷,此事與你無關。這刺客身手了得,而且心思狠毒,聽說核島有兩大刺客忍太郎和月見鳴盞,想來她是其中之一。」   「那她一定是月見鳴盞了,忍太郎我早已見過。」白河愁驚魂稍定,走上前來插嘴。夜明珠這才回過神,想起他的不是,沒好氣的道:「這麼多日,你跑到哪裡去了?」白河愁不想提及德雷扎,眺目堂中,亦沒有找到自己最想看到的兩人,於是答非所問的道:「咦,百合去哪裡了呢?」 神武篇 第五十五章 孔雀明王   「蘇,蘇小姐,她去了揚,揚州。」林明倫答道。白河愁惑道:「她不是出使越族嗎,怎麼又去了揚州,那裡現在不是已經被核島倭族佔領了嗎?」夜明珠聽得很不是滋味卻不知何處發洩,好不容易看到他沒事,卻想不到一見面他就關心百合,不由恨得銀牙暗咬。   白河愁自是不知夜明珠現在所想,他回到城中,見夜明珠平平安安,月淨沙雖不在,但料想也無事,唯獨蘇百合卻不在眼前,自是焦急,何況聽到她前往揚州了,更是不關心則罷,關心則亂。卻聽林鎮南道:「百合昨日已去揚州。為探明揚州城內究竟,我前後已經派了數十名探子,無奈倭人的忍者精於刺殺之道,那數十名探子竟無一人能活著回來,所得城中情況有限。而且前日我與元朗兄交談,能先說服他,全是因為最近越族的一個山寨遭到倭人襲擊,連頭人都喪生,舉寨除了一名小孩幾無活口,但似乎並非出自揚州城內倭人所為。百合與我疑是倭人又有援軍從海上至,大戰在即,更要弄個水落石出。百合藝出西崑崙,她願意前往揚州探敵,我思前想後,事關重大,一時也想不出比她更合適的人選,因此…」他還未說完,白河愁拍腿道:「百合雖是出自西崑崙,但到底是一介女子,那些倭人我有見過,的確是窮凶極惡,王爺要派探子,為何不等我回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揚州。」   夜明珠是曾從揚州逃出來的,想起那晚情景,當時固然是憤怒之極,但事後一想起石原真那淫邪的笑容,不由心中一噤,急道:「你去幹嘛,蘇百合比我們都厲害,當然比我們更合適。」   白河愁搖頭道:「倭人詭計多端,像石原真那廝更是心狠手辣,百合一個女子,我如何放心得下;何況家師讓我代表星月門前來,本來就是助王爺一臂之力。夜蠻女,你不要多說了,還請王爺准我前往。」說完,平視林鎮南,雙眸中流光。林鎮南臉容如古井無波,讓人不知他在作何打算,良久微歎一口氣道:「你若出事,教我如何對得住…」白河愁道:「王爺,男兒豈懼沙場?我更不可墮了我星月門的威風,還請王爺當機立斷,讓我前往揚州。」林鎮南沉吟不語,夜明珠聽得又氣又急,心道這小子一向見機行事,絕非那種大仁大義到義不容辭的地步,若無好處定是跑為上計,這,這分明是受了美色的誘惑,不由將蘇百合三個字罵了個翻來覆去。   「好吧,去吧,只是若遇危急,不可強逞,性命要緊,否則,我無顏面對,咳,面對月滿樓兄。」林鎮南道。白河愁大喜,拱手道:「多謝王爺,王爺放心,我定不負所托。」心中卻打定主意,百合若無事則罷,如若被倭人傷了根汗毛,這次也定要把揚州城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白河愁得到林鎮南允許,便準備動身,忽然想起月淨沙,頓感躊躇,但若見到月淨沙又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一狠心對夜明珠道:「夜,明珠小姐,月兒便交給你了,我,我一定會回來見她,再向她當面賠不是。」聲音低弱,充滿哀求的意味。夜明珠本想發作,但聽到他從未有過的低聲下氣,不由心中一軟,點頭道:「你放心,沒了你,我也不會讓別人欺負月兒的。」白河愁這才放下心來,哈哈一笑,如風般掠門而去。   ※※※   夜明珠見白河愁走了,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洩,隨手一鞭打在旁邊一張案几上,案幾碎裂,林明倫結結巴巴的聲音傳來:「明,明珠,你為什麼發火?」夜明珠張大了眼狠瞪他一眼,再不理會,自顧自向外走去,連與林鎮南告別一聲也省了。   走在前往後府的青石小路上,夜明珠越想越氣,忍不住道:「死白河愁,見到蘇百合就魂不守舍,連人家去揚州也連忙跟著去,真是臭男人,賤男人!」但想起月兒和自己卻偏偏為這臭男人擔憂,更是種種滋味一齊湧上心頭,幾乎哭出聲來。難受之時,忽然腦中靈光一現,轉憂為喜,想道白河愁既然去得揚州,自己為何去不得?一時間連對石原真的懼恨都拋之腦後,哼出聲道:「我也去揚州,等到你和蘇百合那妖精遇危之時再出手救你們,到時看她還在我和月兒面前抬不抬得起頭來。」   「姐姐若去,那也帶我去吧。」聲音一出,嚇了夜明珠一跳,卻見後府路旁竹林中走出一個纖影,臉帶愁容,正是月淨沙,不由暗道不妙,莫非自己剛才的自言自語已經被她聽了去?   「你,你看你一臉病容,定是這幾天我們不在城中,染了風寒,你在城裡休息就好,怎麼能跟我一起去呢,我,我剛才也是說著玩的。」夜明珠一急,說話學起林明倫來,總算急中生智想出個理由阻止。但月淨沙輕啟朱唇,柔聲道:「他可是回來了,又走了?」夜明珠張口結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月淨沙淒然一笑,微微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臉上出現落寞的神情:「他,從小就是這般性子。」忽然聲音由柔轉剛,月淨沙道:「姐姐若真不去,月兒便自己前去。」夜明珠腦中一遍混成,剛才她想去揚州時,全然未想危險,但現在聽到月淨沙要去揚州,她反而顧慮重重,頓時想起石原真的凶狠詭毒,不由苦笑。便在誰也說不服誰的時候,一個男聲從後響起:「明,明珠,月小,小姐,你們不用急,如若真的要,要去,我願陪你們前往。」夜明珠聽出來人聲音,回頭一看,果然是林明倫,不由又驚又喜。月淨沙聞言,愁容稍減,輕聲笑道:「林少將軍真是個好人,月兒先多謝了。」言罷深施一禮,林明倫連忙阻止。   夜明珠心一狠道:「好,就我們三人,我師姐和沙龍巴斯就不要告訴了,不然她們肯定不會讓我們去的。」   另兩人對望一眼,齊聲喝道:「好!」   淡淡月光下,一道人影猶如輕煙般掠過房脊,靜伏在房頂之上,一又靈動有神的眼眸四處打望,卻始終沒找到半點想看到的東西,不由眉頭微皺。此人正是白河愁,他全力以赴連日趕路,其間只在荒野休息了兩三個時辰,終於在第二天日落之前趕到了揚州城前。適時揚州淪陷,倭人為賞軍,同時也為了立威,下令准許屠殺搶掠三日;但第二日,被誘出的揚州殘餘守軍就知道上當且試圖攻打揚州,只是攻城兩日後其領軍之人一夜間人頭不翼而飛,次日高懸揚州城上,軍心受挫,加之又有一支核島浪人趕至,兩下聯手,揚州軍大敗。趕來的援軍得知前軍已經對揚州進行了搶掠,便以晚進城為借口繼續搶掠燒殺,其他浪人見狀無不孝仿,於是屠殺、強姦、搶掠整整十日,到得第十一日,其狀之慘浪人軍總大將西城秀也看不下去了,這才下令停止,又親手斬殺數名膽敢違令之人,這才控制住局勢。但適時倘大一個揚州城,殘垣破壁,繁華不再,男子幾乎死傷殆盡,幾乎七步一屍;婦孺更慘,倭人之性令人髮指,下至五歲女童,上至八旬老婦皆不放過,揚州城遭此一劫,足足二十年才恢復元氣。   揚州城守軍雖嚴,倒也還攔不住白河愁,他一路上有驚無險的潛入城來,幾乎搜遍了大半個城,卻沒有發現半點關於蘇百合的蹤跡,不由心急如焚,莫非她被倭人抓住了?頭上烏雲掠過,將月華遮住,白河愁將牙一咬,向倭人的將軍府,以前的揚州城守府潛去,不論如何都要找到蘇百合,不然索性大鬧一場,以報答倭人前日大鬧柴桑城之賜。   倭人自攻入揚州以來,幾可算得上是每戰皆捷,所以雖聞柴桑城城守被南朝降旨重複鎮南王之位,正聯繫其他州府試圖收復,但也並不是很放在心上;大將西城秀等人雖聞知林鎮南大破民軍,心生警惕,但為了不挫軍威,又早有計劃,也有意淡化。白河愁在府中潛匿身跡,小心翼翼的搜尋了半天,又偷聽了幾個倭人談話,仍是一無所獲。到得最後看見一個體形肥大的倭人壓在一個不過十一二歲女童身上行淫邪之事時,白河愁所有的怒火和沮喪都找到了渲洩的地方,鑽窗入戶,割了那廝人頭,然後四處放起火來,連西城秀都驚動了,這才準備溜之大吉,心道如果百合無事,這樣一大鬧,總該知道自己也到了揚州附近。   幾個倭人緊追在後,他不慌不忙展開身法,翻牆越壁,眼看便要衝出將軍府,忽然橫裡生風,知道不妙,有高手來到。避過一擊,定睛一看,出手之人雙手持刀,看似俊逸,偏偏目露凶光,正是老相識石原真,在他身後稍遠,還有一黑瘦男子,正負手望來,只是不知那影忍月見鳴盞是否暗伏在一旁?石原真見是他,新仇舊恨齊湧上心,但他亦是陰狠之輩,有意說話待包圍形成,道:「原來是你,既然這麼急著投胎,可敢與我再大戰三百回合?」白河愁忍不住大笑道:「你以為是在說書啊,和你打三百個回合?我可沒那功夫奉陪,失陪。」   「哪裡走!」石原真哪裡肯放過他,聞言狂嘶一聲,舉刀劈來,同一時間,幾個追來的浪人也持刀斬來,白河愁將手中人頭向石原真擲去,人騰空而起,避過第一波攻擊。緊接著從圍牆一邊射來數百支利箭,白河愁卻是早有準備,凌空再動,身體突然橫移,利箭雖多,但白河愁發動得早,箭雨沒有封死所有方向,到底讓他給避過了。   腳尖剛點上府外一棵大樹,正要換氣,借勁反彈,一股壓迫感忽然傳來,一聲低笑:「哪裡走?」正是那黑瘦男子出手。白河愁卻是無懼,他敢孤身前來揚州,所仗便是自己的身法加上精神再動術,兩相配合,就算是對上那可怕刺客月見鳴盞亦自忖有保命逃生之能,是以才敢獨闖這將軍府。他知道只要一被纏住,等到大批核島浪人佈置完畢,以強弓利箭鎖空,再四面包圍,到時便真的是插翅難飛,哪肯被纏住。嘻嘻一笑:「多謝相送。」到這時候,他終於幻魔劍出鞘,黑光由一變三,再擴散開來,密佈身前,燦然大盛,然後施展身法,腳底抹油。   黑色的劍氣消逝,黑瘦男子身子亦搖晃了一下,石原真連忙上前道:「大將你沒事吧?」西城秀道:「沒事,此人劍法詭異,身手了得,難怪連你也吃了小虧。」石原真心有不甘的道:「此子狡猾異常,我非殺他不可,只可惜影忍不在,要想困住他,除非將他團團圍住。」西城秀道:「你不用如此不忿,我保管此人逃不出城去」石原真惑道:「大將如此有把握?難道,哦,莫非是明王已經駕臨?」西城秀得意的道:「正是如此,只是我們先前出手,明王只好旁觀。如今他逃出去,明王自會出手,我們只需加派人手把守出城之門,再搜捕他的同伴,不要走掉一個便是。」這時天上一記轟雷,入夜後的第一滴雨終於從天而降。   白河愁心中煞是得意,他一人獨闖將軍府,殺了人,還放了幾把火,雖沒找到蘇百合,但總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惡氣,但要真的奪回揚州,絕非他一人之力能辦到,想至此處,不由躊躇,不知百合現在到底在不在城內?幾滴雨點滴落在額頭,清涼感覺令人一醒,精神集中下,心生異感停下腳步,冷聲向前方黑暗處喝道:「什麼人?」不由大惑不解,城中他只忌憚月見鳴盞一人,但如是她在半路襲殺自己,必是盡量隱跡,然後趁自己心神鬆懈之時一擊必中,又豈會故意露出形跡來?   前方明明無人的虛空中忽然多出了一人,臉容枯瘦,行者僧人打扮,但連白河愁也沒瞧出此人到底是如何出現的,不由心中微凜,想不到倭人除了月見鳴盞之外,還有如此高手。如若被此人阻住,石原真再率眾追來,倒頭痛得緊。當下也不答話,幻魔劍生出點點劍氣,帶著雨滴向面前這行者打扮之人刺去。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只在這短短九個字間,那僧人雙手齊出,二手右押左內相叉,二大指二小指,各直豎頭相拄,結成手印。幻魔劍刺在這僧人遞出的拇指上,勃發的鬥氣如張弓射出的利箭般衝擊對方肉體,白河愁沒料到如此容易,不由大喜,但下一刻卻驚駭的發現不管自己的鬥氣怎麼衝擊,對方枯瘦的軀體竟猶如汪洋大海般不知深淺。   「破!」一聲大喝傳入耳內,白河愁頓感不妙,果然一股大力由對方指內倒貫而來,瞬間壓倒鬥氣。白河愁受此大力一擊,臉色頓變,鬥氣雖強,卻用之攻敵,卻好似射出的弓箭,能發而不能收,這下以強對強,頓時吃了虧。兩人霍然分開,白河愁退出七尺,試出此人功力在自己之上,不由駭然,當下打定主意虛攻一招拔腳便跑。但那人竟似知道他的心意,微笑道:「本尊既然出手,還不束手就擒?」   「哈哈,就憑你?」白河愁鬥氣二度爆發,卻再不硬拚對手,而是劍氣湧出,打算以流星斗氣劍將對手限制在數尺之外,衝開一個缺口便逃。劍氣剛出,白河愁頓覺不對,從未有過的異像出在他的身上,忽然間那行者在眼中竟變成腳下頭上。一驚之下收劍退後,卻發現不知中了對方什麼道,眼中所見完全顛倒,即是說看到天在下地在上,所見之物全反過來了。白河愁又驚又怒,此人簡直比吳族大祭司還要可怕三分,能以精神影響自己的視覺,令自己所見全都顛倒。此時,白河愁終於驚出一身冷汗,面對如此對手,他再無把握能逃出揚州城了,一面集中精神試圖驅除對方的精神影響,一面禁不住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耳旁傳來誦佛之聲,枯瘦僧人聲音如同從天外而來:「貧僧便是大孔雀尊明王。」 神武篇 第五十六章 聯手抗敵   趁說話間,白河愁聚集精神,試圖將對方借劍指相接傳過來的精神驅除出去。他本得黑帝斯相助,得到精神異能,復得蘇百合指點,已得初窺門徑。誰知他不試還好,一試白河愁只覺對方侵擾腦中的精神竟如附骨之蛆,要在一時半回中驅除並不容易,不由驚駭。他卻不知奇幻大陸的精神技能若依神武大陸來看,重於「術」而輕於法,更不要說近乎於「道」,依靠於人的天賦,甚至是人轉職時的情緒變化,而非如神武大陸每個修煉者都會將自己在精神修煉中得到的經驗和遇到的問題記載下來,更以門派或文字流傳下去,逐漸形成一種大多數人適用的修煉方法。但這並不代表神武大陸就強於另一方,若論實戰,卻是各有所長。孔雀明王鬼法藏以九字法訣結印,借雙指之力侵入他體內,看似簡單,實際正是前朝曼荼羅宗的秘技。白河愁雖有精神異能,但不過只得到蘇百合的指點而已,要對抗孔雀明王數十年的修持本就不易,偏偏一開始就因大意而中招,再想輕易驅出更是難上加難。   更何況鬼法藏根本就不可能放過他,眼中影像晃動,一個頭下腳上的乾枯身影由小變大,凌空而來。明明知道這只是受對方精神影響所致,但偏偏在眼中看去卻是顛倒眾生,所有東西都逆反,那種感覺真教人想吐血。但性命要緊,明知若不驅出對方的精神,此仗是有敗無勝,只是若不先應付眼前的攻勢,那更是什麼都不用談了。   幻魔劍爆出點點黑光,白河愁再不敢留有餘力,鬼法藏瞬息便到,雙手漲大,如山嶽般沉重的力道當頭壓下。勁氣連響,白河愁施出渾身解數,接連化解了鬼法藏數記殺招,只是所視顛倒,無法以視力辨敵,只能純以氣機感應。鬼法藏修持秘法數十年,一身修為冠絕核島,足以與神武大陸絕頂高手一較短長,便是白河愁無事亦只有逃的份,處於劣境還能在鬼法藏手下抵擋如此之久,多虧了精神再動術和幾乎青出於藍斗轉星移身法。他可謂是全面挨打,雖有再動術,但所視顛倒,完全依本能在抵抗逃生,連在心中大罵鬼法藏和倭人無恥的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在顛倒的視像中辨別方向。好在鬼法藏在倭人中擁有非常高的地位,既然是他出手,西城秀也就專心的派人搜捕還沒有人潛入城來,倒不敢插手鬼法藏與他之戰。   一聲雷響,疾雨如箭,天地頓時一片茫茫,兩人激戰數十招,白河愁直如一隻到處亂撞的沒頭蒼蠅般苦苦掙扎,鬼法藏的陰柔綿勁卻猶如在天地間布下了一張蛛網,無論白河愁如何掙扎都始終無法逃出。又是一聲驚雷,白河愁連施再動之下,精神一窘身法稍滯,胸前中掌,被打得橫裡拋飛,一口血箭由口中噴出,幻魔劍掉落地上。   鬼法藏落地站定,冷道:「還不停止抵抗,難道以為我當真不敢殺你不成?」白河愁心頭暗自驚駭,核島兩大高手他都先後交過手了,但此時他不得不承認,他寧願對上宮本鐵臉的刀也不願和面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傢伙交手,只是明知難逃敵手,嘴上卻半點不肯認輸:「呸,小鳥和尚,有膽便過來,姓白的可是從小嚇大的。」鬼法藏本有心擒下他,聞言雙目寒光一閃,屈指結印道:「既是如此,便讓我送你重新投胎轉世吧。」白河愁一橫心,暗暗聚氣,就算要死也要給這小鳥和尚身上添點傷痕。   鬼法藏冷哼一聲,便打算出手,忽然半空中傳來一聲嬌叱:「手下留人!」聲至劍至,一柄驚虹般的長劍凌空而至,擋在鬼法藏身前,圓轉如意,幻出層層劍影,劍氣如清波般蕩漾開來。鬼法藏色變,雙手如鮮花怒放般結印,真氣沿手湧出,發出淡淡金芒,與那飛來之劍瞬息之間對撞不已。   人劍飛開,鬼法藏靜立不動,那長劍如有靈性般向一旁飛去落於一人之手,鬼法藏瞳孔微縮,口誦佛號:「女施主剛才所施可是西崑崙的御劍之術?」白河愁卻是不知哪來的精神,踉蹌著向那人走去,嘴裡驚喜交加的道:「百合,百合,我,我終於見到你了。」   電光乍閃,那人雖是已經被雨淋濕衣裳,但一手執劍,長身玉立,翩然如仙,看見白河愁口鼻滲血的慘狀,微微搖頭,說不出是苦還是甜。蘇百合向鬼法藏道:「在下西崑崙蘇百合,想向大師討個人情。」白河愁此時見到蘇百合,只覺渾身是勁,就算要再與眼前這惡僧大戰三百回合那也是絲毫不懼,連忙叫嘴湊近蘇百合的耳邊道:「百合不用怕他,我們聯手一定不怕他。」蘇百合不慣於與男子如此接近,只覺一股氣息噴在耳畔,又癢又熱,念及白河愁有傷在身,輕聲道:「你有傷在身,讓我來吧。」   鬼法藏雙目寒芒閃爍,嘴裡嘿嘿道:「西崑崙又如何,便是你我也沒打算放過,何況是他!」蘇百合手中長劍緩緩舉起,聲音卻仍是柔和動聽,聽來毫無半點怒意,白河愁更是如聞仙音:「若是如此,百合只有得罪了。」   雨滴滴落地上,由細而粗,在三人腳下淌過,唯獨鬼法藏與蘇百合之間那數尺距離,受兩人散發出的無形真氣所逼,連雨點都改了方向。白河愁撫胸,輕咳一聲,只覺胸如刀割,自知適才所受之創不輕,但眼前情景卻令他心急。他知道此時兩人對峙,出手必是石破天驚,若蘇百合敗,又或倭人援軍趕來,兩人必無幸理。他想至此處,心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倭人傷到蘇百合,拼著自己不免,也要製造機會讓蘇百合逃出去。   此念一生,白河愁喝道:「百合!」鼓起餘勇,不顧眼中所見仍是顛倒,幻魔劍光華大盛,流星斗氣劍聲勢驚人的攻向鬼法藏,他自知重傷之下對鬼法藏難以造成威脅,但拼盡全力刺出這一劍的目的卻是要打破對峙兩間的微妙平衡,替蘇百合製造取勝的機會。   蘇百合微微一愕,隨即明白白河愁的心意,不禁心生感動,但若由白河愁孤身應敵,必無幸理,豈忍坐視,當下清叱一聲,毅然出手。鬼法藏亦沒有料到白河愁如此膽大,以重傷之體逞強攻己,冷哼一聲,結印應敵。蘇百合身軀彈起,如仙子凌空,長劍疾刺,幻出數道精光,正是西崑崙分光掠影劍法。蘇百合這招攻其必救,施的便是圍魏救趙之計,否則若讓白河愁單獨應付鬼法藏,必無幸理。誰知鬼法藏一聲輕笑,竟對蘇百合追來的分光掠影劍不理不睬,身形斜飄右手疾出,孔雀明王大手印向白河愁印去,竟似拼著受傷也要先除去他。蘇百合大驚,但再想變招已是不及,眼看兩人就將先交手,而自己的分光掠影到底遲了半步,縱然能傷鬼法藏,但白河愁能重傷之體絕對捱不住鬼法藏的可怖功力一擊。   白河愁當然知道這點,眼看鬼法藏的大手印越來越近,白河愁的心卻從未有過的安靜詳和,甚至生出愉悅兩字,心想只要百合無事,自己便中這和尚一掌又有何妨?他卻不知此時蘇百合心急如焚,眼看要遲一步,再顧不得那許多,神念在剎那間與體內真氣合二為一,如離弦之箭般脫手而出,速度狂增,硬是後發先至,刺向鬼法藏的手腕。白河愁又驚又喜,只是如此一來自己試圖犧牲自己相助百合的目的便達不到了,如今之計只有全力以赴,趁鬼法藏被迫應付百合的御劍術是全力攻擊,希望能牽制他。可是接下來的變化,卻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見鬼法藏暮地轉身,避開白河愁的一擊,雙手齊出,作抱球狀,身上、臉上,手上生出淡淡金芒,狂笑道:「區區御劍術就想傷我?」蘇百合玉顏一變,只見長劍刺到鬼法藏虛抱的兩手間,忽然金芒綻放,如陷鐵石,進不得也退不得。蘇百合連忙聚念想收回長劍,鬼法藏發出一聲蓋過響雷的大喝聲:「哪裡逃!」金色的大手疾出,硬生生抓住長劍,長劍一陣跳動,似不甘心,鬼法藏嘴裡又念出那九字真訣,那九個字似乎含有奇異魔力,長劍跳動漸止。幾乎是同時,鬼法藏人如旋風般向蘇百合衝來,另一隻手化作金色手印來。蘇百合無奈,只得棄劍,右手食指遞出,以指代劍硬抗鬼法藏的金色大手印。白河愁這才知道兩人都中計了,鬼法藏竟然利用了兩人的互相關心,假裝拼著受傷也要先幹掉白河愁,使得蘇百合變招,再以金色手印加上九字真訣奪劍,一開始的目標便是蘇百合而非他白河愁。蘇百合無劍,功力又到底無法與鬼法藏數十年精修相比,倉促變招,必吃大虧。   雨影中人影晃動,三人驟然分開,鬼法藏屹立不動,冷視兩人。白河愁拋飛在地,血由嘴角滲出,對臉色蒼白的蘇百合道:「百合,你傷得如何?」蘇百合只覺體內數處經脈如被火焚,顯是傷勢不輕,一提氣,更是經脈欲斷,苦笑道:「我沒事。」說話間血滴不由自主由嘴角滲出,看得白河愁心如刀割。適才之戰兩人雖是聯手仍是不敵蓄勢已久的鬼法藏,雖是傷了他,但兩人的傷卻更重。   鬼法藏平息著體內翻騰的氣血,強行壓下傷勢,心中亦暗自驚歎這兩人的堅韌,如非白河愁受傷在前,蘇百合劍又被奪,真若兩人聯手,恐怕吃大虧的是自己。「西崑崙亦不過如此,便讓我送你們上路吧!」   鬼法藏輕飄上前,蘇百合一咬牙迎了上去,此時她若想逃走,還有三分機會,但無論如何也不忍拋下白河愁獨自逃生。她一身技藝出自西崑崙,本與鬼法藏有一較高下的資格,只是先前被鬼法藏所算,此時傷勢比鬼法藏十倍有餘,加之無劍在手,更加不是鬼法藏的對手。十招過後,鬼法藏金色手印破開蘇百合的防禦在她肩上印了一記,蘇百合應掌拋飛落向一旁,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一身白衣被污泥雨水所染,只是嘴角附近的雨水漸變紅色。   此時大局已定,鬼法藏才放下心來,他連敗兩人,看似輕鬆,其實凶險不少,如若適才蘇百合真能狠得下心,待他與白河愁交上手再出手,白河愁固然凶多吉少,但他必失先機,更不用說奪劍,到時恐怕能兩敗俱傷已是理想之局。正待上前殺了白河愁,擒下蘇百合,忽然一道迅猛之極的勁風從旁生起,驚駭之下不及多想哪來的高手潛伏在旁,連自己都沒有發現,雙手變印反身迎上。   勁氣交擊之聲被雷聲淹沒,鬼法藏以金色孔雀印震退來敵,看清是誰後更是驚訝。那人雖是被逼退,但隨即二度衝來,速度之快是鬼法藏生平僅見,竟會是明明倒地再無戰鬥力的白河愁。此時的白河愁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雙目盡墨,身上彷彿根本就沒有受過傷,手上雖無劍,但以手作刀疾劈而來,氣勢凶狠。鬼法藏微凜,雖不明所以,不敢掉以輕心,金色孔雀印諸般變化隨手使出。但那白河愁也是了得,雖然功力比不上鬼法藏,但速度快得驚人,且鬼法藏發現不論自己施展何種術法都沒法影響白河愁,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深不可測的殺意,那種彷彿要毀去一切的殺意。   雷聲和打鬥聲將昏迷的蘇百合驚醒,看到激鬥中的兩人,她看到白河愁的樣子不由芳心一顫。便在此時,鬼法藏一聲怒喝,金色手印與白河愁劈出的黑色手刀硬撼上,白河愁從空中跌落,鬼法藏卻出奇的沒有追擊。蘇百合知道機會終於來到,念動而生,那柄被鬼法藏丟在地上的長劍隨念向刺去,竟以御劍術使出了西崑崙的分光掠影。   這一劍來得無聲無息,鬼法藏發現時已來不及躲閃,勉強抵擋,大叫一聲,身上連中三劍,適才他強壓傷勢硬拚入魔的白河愁,雖然乘白河愁魔化消退的機會將他再次擊傷,但卻再無餘力同時應付蘇百合的御劍術。蘇百合收回長劍,知道自己亦不過是借師門密法強催精力,也不知能支持到何時,此時如果不乘機逃走,那便當真會與白河愁喪命在這揚州城中。一咬牙,來到昏死過去的白河愁身旁,將他抓起,一提真氣,兩人變得輕如鴻毛,然後念動劍行,拼著損耗真元,借御劍術強行出城!    神武篇 第五十七章 吐露心跡   冰涼窒息的感覺讓白河愁恢復知覺,下一刻腦袋破水而出重新呼吸到清新的空氣,還未從昏沉的狀態中完全清醒過來,耳邊傳來略帶焦慮但仍不失柔和動聽的女聲:「快抓住。」   大顆大顆的雨點滴落頭頂,打得人隱隱生痛,白河愁下意識抓住什麼,然後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置身河中,與蘇百合一起正抱著一根木頭半浮半沉。嘈雜聲越來越遠,眺目岸邊,可見一隊騎兵正沿岸追來,手中似執有弓箭,向兩人射來,只是距離較遠,加之風大雨大,箭只及一半被落在河中。蘇百合道:「我們終於逃出來了。啊,小心。」白河愁剛想問小心什麼,忽然身體凌空,下一刻看到自己和蘇百合緊抱木頭向下急墮,竟不知不覺隨河來到一處瀑布了。   心好似一下從胸腔中要跳出來似的,血液急流,到底是驚是喜,那種經驗非當事人實不足為外人道也。可惜的是不等兩人驚叫出口,又隨木一下急沉入水,白河愁在水中勉強睜目,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在自己周圍,好在正感氣悶時,木頭又浮上了水面,連忙使出所有力氣抱緊浮木,再也不肯鬆開了。呼得兩口氣,卻駭然發現木頭另一端的蘇百合不見了,大驚之下向四周張望,只見江水茫茫卻一無所獲,想不到兩人歷經劫難,好不容易逃出揚州,卻仍是落得這般下場!渾身又起熱火焚燒的感覺,雖是身在冰涼江水中仍不能稍減一分,經過兩次異化的白河愁已經很熟悉這種感覺,這是異化的前兆。他已經隱約摸到異化的方法,只要進入某種極端的境界,讓自己只感覺到憤怒、仇恨這些負面情緒的時候,便可能喪失理智,縱是身受重傷也能發揮出遠超平時的實力,因此才能在重傷之下反創鬼法藏,給蘇百合製造機會,而且似乎情緒越強烈,力量越強大,比如這次因蘇百合生死未知所以憤怒異化的力量比起他上次因恐懼想求生而異化還要強得多,並且恢復得也遠比上一次快,彷彿身體已經在漸漸習慣這種異化。   只是這次不一樣,就算再次異化,無視肉體破損,但這茫茫江水又哪有敵人可供自己洩憤?百合若死,縱殺盡敵人又有何用?白河愁大悲之下,仰天大叫:「百合!」水花濺開,面前三尺處,一道人影破水而出,露出蘇百合秀麗如仙,只是因被困水下眼神略帶迷離的臉龐。剎那間所有憤怒煙消雲散,白河愁只覺老天到底待他不薄,喜極而泣:「百合,原來你沒事。」腦海中卻深深印下蘇百合出水露頭的剎那情景。   蘇百合死裡逃生,亦是情緒大起大落,她自幼便受到極嚴格的師訓,但此時此刻仍是禁不住露出喜意:「你也沒事,我就放心了。」白河愁聽得心花怒放,正想說話,忽然一個浪頭打過來,木頭差點被打翻。兩人都是有傷在身,且體能早就消耗得七七八八,只是一個曾經過很嚴格的修持,另一個見心愛之人就在眼前,更是說什麼都不肯被淹死,當下齊聲提醒對方:「抱緊木頭。」話一出口才發現同時出聲,不禁心底莞爾。   兩人隨木頭被江水拋上高空,復又重新落下,這一下順水直流也不知到了什麼地方,若說蘇百合還有幾分擔擾,白河愁則只剩下喜樂心情,直恨不得就這樣陪著佳人漂流個千百年。就這樣順水漂流,兩人體力耗盡之下,越來越感覺疲倦,全仗堅強意志和求生之念支持,也不知漂流了多久,連白河愁都不禁發起愁來之時,暴雨終於停下,發狂般的江水也似體力耗盡了,開始緩慢下來。白河愁忽然驚喜的道:「我們可以上岸了。」原來江水正緩緩的推著兩人向一處淺灘而去。   兩人用盡最後的力氣脫離木頭,然後便筋疲力盡的躺在灘邊,白河愁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想脫下身上的衣裳蓋在蘇百合的嬌軀上,卻忘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亦是濕透,剛生出此念,眼前一黑,但再也支持不住又一次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耳邊隱隱傳來清脆婉轉的女聲在低吟。「君莫攀,攀我太心貪,今日相見一曲上青天,紅紅的花開在誰家門前,恩愛在一時間。」白河愁悄悄睜開眼,竟是蘇百合斜靠在一塊大石邊,半垂著頭,嘴裡輕吟著,似不知白河愁也醒來了。白河愁自認識蘇百合以來,便只見過她端莊自持一面,從未見過這種嬌弱得似乎無助的一面,胸中生出想站起來走上前去抱住她憐愛不已的衝動,只是一來身上無力,二來又不知蘇百合會不會因此而生惡感,一時掙扎不已。   「君莫攀,攀我太心偏,今日相見淤泥化紅蓮,說過的話兒把它當做誓言,誰能擔保不改變?」白河愁聽得如癡如醉,搖頭晃腦卻不想牽動傷口,脫口呻吟,蘇百合這才發現他已醒來,想到他必聽見自己適才體虛意志削弱下控制不住情緒的淺吟低唱不禁又羞又愧。蘇百合勉強撐起身子道:「白河愁感覺傷勢如何?」白河愁想也未想的道:「本來還有些惱人,但適才醒來之時聽到百合的歌聲,如今已經好了一大半了。」蘇百合聽得羞意大生道:「白兄取笑了。」白河愁哈哈一笑,未說話,凝神聚氣,然後緩緩站了起來,蘇百合又驚又喜,沒想到他竟然恢復得如此之快。   白河愁緩緩向她走來,走到她面前始停,然後道:「現在百合應該相信自己的歌聲有療傷之能了吧?」百合哪裡敢看他,又好氣又好笑的道:「聽說異大陸有人能以精神配合歌聲或藥物治療他人傷勢,百合哪裡有這種能耐。」白河愁微笑不語,深吸一口氣向她伸出手去,道:「抓住我的手。」蘇百合遲疑了一下,將手伸出,兩手相握,白河愁只覺熱血上湧,想長嘯一聲,不想剛想出口,眼前一黑,仰面便倒,蘇百合正借他的手站起,這一下兩人頓時都失去支撐。   將要倒地的一剎那,白河愁神智回復過來,盡力將手腳展開,兩人摔倒在一起。白河愁下意識的抱住蘇百合,蘇百合不由大羞,只是無力掙脫,不由微急道:「白兄放開我。」白河愁對她素來敬愛,正打算依言放開,忽然一呆,原來他發現自己與蘇百合從未如此接近過。懷中女子依然清麗如仙,只是面帶惶急,更添幾分柔弱感,讓人只想摟在懷裡憐愛又哪裡捨得放開?觸手處膚如凝脂,說不出的嫩滑,最讓白河愁心動的是她的眼神,焦急中又帶著三分無奈,還深藏著一點迷離,如一汪秋水,楚楚動人。仍然是那個蘇百合,若說以前是天仙,現在卻是下了凡觸手可及。白河愁只覺腦袋轟的一聲,心中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大叫:「絕不放手,便是打死也不放手!」好在那說不清的異化要借助負面情緒,否則白河愁此時早已變成另一個人。便在這時,白河愁忽然做出了兩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聞言不但沒有鬆手,反而抱緊,而且情不自禁的將頭微仰,將自己的唇湊向蘇百合的香唇,便要一嘗芬芳。   將觸未觸的剎那,忽然面頰上一痛,蘇百合不知哪來的力氣阻止了他,然後趁他一呆掙脫懷抱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向前跑去。白河愁又驚又愧,暗罵自己,心中更是沮喪,害怕蘇百合厭惡自己,又擔心她一人前行遇到危險怎麼辦,強自站起亦向她追去。   蘇百合此時心情複雜到了極點,連她自己亦不明白。她自幼父訓師訓皆嚴,所受教誨都是無論何時都必須保持一顆冷靜平常心,如井中月,冷靜的反映四周情況,做出最恰當的判斷,絕不可感情用事。生平亦只感情用事過一次,好不容易才漸漸淡去,得到西崑崙承認出師。本以為已經再不會有任何心障,如今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厲害。   從揚州城逃出來,投身漢水,在水中漂浮的時候,身心俱疲,不由自主生出想依靠在某人身上,再不用擔憂害怕的念頭,奈何白河愁昏迷,若自己再失去求生的意志,兩人必死無疑。好不容易順水到得岸上,自己比白河愁先醒來一步,孤獨寂寞湧上心頭,再也無法自持,念及往事不由輕吟出口。見白河愁醒來,本以為合兩人之力求生會容易一些,誰知卻遭輕薄,羞怒之下不顧體力未復獨行。只是天地之大,一時亦不知應該去哪裡,耳邊聽得白河愁在後的叫聲,既想回頭,又怕回頭。想停下腳步,但一想起如若他再輕薄於己,自己又無能抵抗,該如何是好?一種從未心過的無助感襲遍全身,若非自幼修持,差點就想停下奔跑,軟倒在地沉沉睡去。   兩人真氣耗盡,體能未復,現在便如兩個普通人一般在荒野間追逐。白河愁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越追越近,忽然蘇百合身形一個踉蹌差點跌倒,白河愁大急速度倍增衝上前去扶住,蘇百合剛站穩想起適才沙灘之事,微惱道:「你又想幹什麼,還不放開我?」白河愁黯然依言放手,正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輕佻,忽然臉上一涼,大雨又至,連忙道:「雨又下起來了,我們快找個地方先躲躲。」   兩人放下前嫌,冒雨而行,終於找到一處洞穴可供避雨。洞穴不深卻頗大,白河愁找到些乾草,又用自己的幻魔劍和蘇百合的劍相撞產生火花終於點燃了乾草以供取暖,只是兩人身上衣裳全都濕透,一時半會難以烘乾。白河愁道:「百合,不如你脫下衣裳烘乾。」見她眼生怒意,這才想起她誤解自己的意思了,以為自己又心懷不軌,不由微生惱意,卻又不願向她發作,微一思索,忽然起身向外走去。蘇百合急道:「外面下著大雨,你去哪裡。」   白河愁自幼性子古怪,此時為人誤會,心中極是難受,換成是旁人多半懶得解釋自行其事,偏偏是百合,忍著性子答道:「你身上衣裳盡濕,又有傷在身,如被烘乾,只怕他日會留下後患。既然你怕我又冒犯於你,我出去便是。」   蘇百合一時語滯,不知如何是好,但洞外雨大,又不忍心真的趕他出去,而且此時兩人都是有傷在身,體能未復,正該相互扶持。「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適才你…」想起沙灘情景,蘇百合不禁臉兒一紅,好在白河愁背對著她並未看見。白河愁沉默半晌,仍不知如何解釋適才的輕薄之行,心道罷了,道:「剛才我冒犯了你,待你傷好之後,要斬我幾劍,我也心甘情願,絕不還手。只是,只是如今你還是先烘乾衣裳吧。」說完便想走出洞外,蘇百合想起揚州城內,白河愁為了她冒死搶攻鬼法藏,不由心中一軟,柔聲道:「你不用出去,只需發誓背對著我,我不叫你回頭一定不可以回頭。」白河愁心中一喜,當即舉手發誓道:「白河愁以從未見過面的娘發誓,從今以後聽百合的話,百合不叫回頭絕不回頭,若有違誓五雷轟頂!」   蘇百合聽得再次臉紅,嚅嚅道:「我只叫你不回頭,沒叫你從今以後…」白河愁略感尷尬,連忙背對蘇百合在洞口處盤膝坐下,用手擰乾身上的衣袖,耳中傳來之聲,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起蘇百合無限美好的嬌軀,不由心中一熱,連身上的寒冷都差點忘了。那邊蘇百合脫下了衣裳,靠近火堆,洞口又有人擋風,倒也不覺寒冷,找了枯枝架起烘乾,一時間卻不知說些什麼,幽幽一歎道:「這雨不知下到何時才肯結束。」白河愁答非所問的道:「百合放心,只要有個三五日,我們功力稍復便可施展身法走出這裡。」   蘇百合的臉被火焰暖紅,「我這次前來本是所為兩事,一是探測揚州城內倭人,二是想查明越族一處山寨被滅到底是何人所為。」白河愁道:「哦,那山寨可是倭人所為?」蘇百合細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看殺人手法和殘忍程度極似倭人,但若算時間,那時倭人正被揚州軍反攻,應該分不出兵力卻虐殺寨民,,實是讓人不解。對了,你為什麼來揚州?」話說出口,不用白河愁回答就已明白他為何而來,心中說不出的滋味。白河愁沉默以對,蘇百合心生尷尬亦不敢再問下去,只一心一意想快點烘乾衣裳,好讓白河愁也烘衣。   洞外風雨依舊,洞中兩人卻陷入這種誰也不願首先打破的微妙局面。白河愁向來心高氣傲,心中決意只等風雨一停便離開這洞穴,免得又被蘇百合誤會。正心潮澎湃之時,忽然腦後傳來蘇百合的驚呼聲,白河愁大驚,頓時忘了自己立下的誓言當即回頭。   「啊!」蘇百合連忙抓起快要烘乾的衣裳掩體,這一下的驚嚇比之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白河愁眼尖,原來是一條蛇正一面吐信一面向蘇百合游動而去,急驚衝過去抓起蛇尾向石壁砸去,不防那蛇臨危拚命反咬一口,白河愁手上一痛,大怒之下將蛇頭砸了個粉碎。   「你,你不守諾言!」蘇百合臉頰通紅,好在小衣早已烘乾,先前已經穿上,又用外裳掩體,但仍是裸露了大半肌膚在外,不由又羞又怒。白河愁一怔,然後省起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忘記了所發的誓言,不由呆住。   「你,你原來是個卑鄙小人!」蘇百合怒道,白河愁聽得難受,世上再無比被她誤會更讓人難受的事了,連一絲為己辯解的念頭都生不出來,轉身道:「好,我這便出去讓五雷轟頂!」他跨步出洞,任由暴雨淋身,一身悶氣無處可洩,抽出幻魔劍指天大叫:「臭老天,還不快快五雷轟頂,否則我一劍殺了你!」蘇百合將外裳穿好,繫好衣帶,想起他剛才違誓也是情有所原,如非自己驚叫他也不會如此,又微感懊悔,不知該不該將他重新叫回洞中。正自躊躇時,忽然見洞外白河愁子一軟向旁倒去,心中大驚,連忙出洞,見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不像做假,細細一看,他臉上微帶黑氣,手腕上有青線一根,起始處有細細齒痕,想來剛才被蛇所噬,身體又虛竟然無法抵擋蛇毒的發作,不由大愧,只得使勁把他拖回洞中,耗費稍稍回復的真氣幫他驅毒。   白河愁醒來,眼前焦急的玉顏漸漸清晰,心中一痛,勉強笑道:「百合,老天他沒五雷轟頂,可不怪我。」蘇百合低下玉頸輕歎道:「我沒怪你,剛才不算違誓。」白河愁身體虛弱之下,再也忍不住,忽然伸手抓住蘇百合的手道:「百合,你為何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蘇百合想縮手但卻被白河愁使出全身力氣抓緊,不知如何是好。「你,你說什麼,你中了蛇毒,神智已亂,好好休息吧。」   白河愁心一橫大聲道:「我神智沒有亂,我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我現在就想告訴你,告訴所有人,我喜歡你!白河愁喜歡蘇百合!」蘇百合一呆,心中慌亂之極:「白兄,我們,只是朋友。」白河愁不甘心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只能是朋友?你未嫁,我未娶,我就是偏偏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蘇百合任由他抓緊自己的手,心中茫然若失,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嗎?可是自己又如何忘得了另一個人?   忽然唇上一熱,蘇百合不由花容失色,原來白河愁竟然一下坐起,膽大包天將她摟住,並且將唇覆在她的唇上。白河愁看到她驚駭的眼神,心中又是開心又是難受,開心終於得嘗所願,難受她終究不肯接受自己。輕輕推開蘇百合,深吸一口氣站起道:「我走了。」   蘇百合張口結舌,唇上彷彿還有一絲剛才的溫熱,腦中卻是混亂之極,不知應該如何是好,但卻知若任由白河愁出洞,恐怕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到此人。   白河愁強忍住想回頭的衝動,他想失聲痛哭,卻又絕不願讓蘇百合知道,明知應該快步出洞,卻又偏偏捨不得,心中難受到了極點。勉強定了定神,心中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卻只澀聲道:「你多多保重。」   背後終於傳來反應,蘇百合幽幽的道:「你出洞幹什麼,真的想被五雷轟頂嗎?」   ps:重新動筆,自我感覺以此節稍佳。然仍不免有遺憾,限於當初定下的基調,不能H,未免美中不足耶,大笑,大笑。 神武篇 第五十八章 情動佳人   白河愁猛然回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的表情只勉強能以複雜二字加以形容,無法代表他此時的真實心情。他顫聲道:「百合,你,你說什麼?」蘇百合蒼白的臉上生出一抹艷紅,忍不住笑道:「腳在你身上,你要出去,我本不該攔你,只是我擔心有人出去真的被五雷轟頂罷了。」白河愁這次聽得真切,驚喜之下幾個急步來到蘇百合的面前,抓住她纖白的柔荑道:「百合,你真的擔心我?我,我沒有聽錯吧?」   蘇百合避開白河愁那雙熱切得如兩團焚焰般的眼神,緩緩坐下,卻並不收回被白河愁握著的手,任他握著,白河愁哪裡肯鬆開,連忙也跟著坐下,只是心神激盪,怎也平靜不下來。蘇百合若無其事的道:「我已經給你機會,你卻說你要如何謝我?」白河愁開始不明其意,愕然望去,見蘇百合似笑非笑,隱帶嬌羞,想起自己先前的話,突然間福至心靈明白過來。他輕輕一拉,將蘇百合帶向自己懷中,蘇百合剛想掙扎,抬頭看見白河愁的眼睛,這一眼似火焰般令她身上生出暖意,頓時失去拒絕白河愁的勇氣,不但任由白河愁輕輕抱住自己,而且還將螓首一偏靠在他的肩上。   白河愁雙手一展,輕輕環抱蘇百合,伊人在懷,鼻間嗅到陣陣如蘭似麝的幽香,只覺喜樂無限,忍不住道:「百合,你可知道現在是我平生最開心的時刻?」蘇百合聽他這樣說,微生羞意道:「傻瓜!」白河愁哈哈大笑,迴盪在洞中,忽然將蘇百合身子略移,正顏道:「我發誓,無論將來遇到多少困難,遇到多少危險,白河愁絕不棄你!若違此誓,教我…」蘇百合聞言伸出手去封住他的口,微紅了臉道:「不要亂發誓,小心真的應了誓,傻瓜。」白河愁雖是被她所阻,心中卻是只有高興,見到眼見佳人如玉,覆在唇上的手指更是根根如玉,頓起促狹之念,張開將蘇百合的兩根手指含住,輕輕吸吮。   「啊!」蘇百合失聲,手指處傳來溫熱麻癢的感覺,紅暈頓生,一顆心兒更是懸了起來,害怕接下來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卻隱隱中又有一絲連自己都說不清的盼望。「愁,你…」白河愁聽她連稱呼都變了,更是開心,火光一明一暗下,見佳人媚眼如線,臉帶紅暈,觸手肌膚滑膩如玉,心動之下哪裡還能克制,雙手抱緊蘇百合的纖腰,向她的香唇吻去。蘇百合終究害羞,但在白河愁的懷抱下欲掙無力,剛想出言,唇已被封。蘇百合又是害怕又是開心,一時身酥體軟,心道冤家。哪知白河愁還不罷休,一根粗糙的舌頭分開她溫柔的唇瓣,頂開她的貝齒,向內探索。蘇百合只覺腦袋轟然大震,雙手下意識的一推,芳心焦急,如若他得寸進尺怎麼辦?好在白河愁覺察出了她掙扎之意,知她一向莊重自持,如此放開已是少有,不敢再強迫她,於是淺嘗即止。   唇分,蘇百合芳息輕喘,傳到白河愁耳中,更是回味無窮,不禁得意。蘇百合見他輕笑,知他為何如此得意,大羞之下不敢再看他,復又將頭倚向他肩膀,幽幽道:「愁,百合自小學的便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少有放縱。其實,其實我真的很想像現在這般倚在別人肩上,什麼都不用害怕,什麼都不用擔心。」白河愁聽得憐意大生,一手從她腰間移到髮際,輕輕摩挲她的秀髮,情動道:「以後你就什麼都不要擔心,更不用害怕,覺得累了,就這樣靠著我,好不好?」   聽到「就這樣靠著我,好不好?」蘇百合渾身一顫,白河愁立即覺察,訝然道:「怎麼了?」心中憶起的人影被壓下,蘇百合心感慚愧,忙道:「沒什麼。」白河愁以為她又害羞,鬆開懷抱,蘇百合卻不願與他正視,將頭從肩移向胸,仍是斜斜靠著。   蘇百合想起一事,輕聲問道:「愁,你激鬥鬼法藏時,第一次被打倒後又用的是什麼?」白河愁一凜,如若蘇百合不問,他自是不提,但既然問起,他不願對她有任何隱瞞,只得將自己出現異化的情形詳細告訴了她,又從懷中掏出那枚戒指給她看。蘇百合聽得他曾修習過異大陸的武技,頗感吃驚,再聽得他異化情形,不由皺起眉頭:「愁,我西崑崙藏書甚多,加之每代門人都會將自己歷練時的經歷詳細紀錄,其間不乏有與異大陸武者接觸之人,因此對異陸略有瞭解。那裡的武技凶狠則凶狠,只是家師曾言有些武技戾氣極重,猶勝我神武大陸幾分,且喜歡借助一些我們感知之外的力量。你將戒指拿我看看,也許這枚戒指中棲宿著什麼太古妖靈,引發了你體內的戾氣。」白河愁嚇了一跳,依言將戒指拿給她,蘇百合接過戒指,閉上雙眼,以神念透入戒指,卻未發現任何異常,不由大惑。   白河愁急道:「我真的沒有騙你,我的確在似夢非夢的境界中看到自稱邪神伊邪馬的東西,而且醒來後便轉職成功。」蘇百合聞言更憂,「我不是不信你,相反,我更擔心你,也許這戒指經過轉職後就變成廢物了,但更說明你的確被引發了體內戾氣,雖然更增你的力量,但我認為絕不是好事。如若,如若以後你變得連我也不認識了,豈非…」白河愁聽得也有些害怕,一呆道:「那怎麼辦?死,我並不怕,但如果現在讓我記不得百合,那比死了還要難受。」   蘇百合凝神想了想道:「我想,可能你是因為被引發了戾氣,令得你所習的武技起了衝突,我也不知如何才能治好。但你也不用心急,你不是說只有你產生極強烈的仇恨之心才會魔化嗎?所以你要聽我的話,從今以後再不許隨便生氣發怒,還有異大陸的武學也暫時不要修煉了,先修習星月門的心法吧,等此間事了,我帶你前去見我師傅和父親,她們兩人見識在我之上,說不定能想出徹底讓你擺脫魔化的方法來。」   白河愁聽得連連點頭,便說是讓他暫時不要修煉黑帝斯傳他的武技,就算是蘇百合要他立即自廢武功,他說不定也會答應,「百合,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答應你便是。」   蘇百合展顏一笑,如曇花盛開,續道:「不過在沒想出真正的辦法之前也得想想如何壓制戾氣,嗯,有了,我西崑崙有一門心法叫清心普善訣,是用來修煉神念的,正好傳給你,可以一舉兩得,用來壓制你體內的戾氣。」白河愁嘴裡答應,臉上卻是一副癡迷於蘇百合仙姿美態的樣子,蘇百合見他這般模樣,又羞又氣,輕打他胸膛幾下,微惱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不要小看此訣,你若能有小成,便能施展御劍術,而且你若真修成此訣,你我神念便可能融合如一,令得御劍術的威力大增。」   白河愁回過神來,雙眼一轉,訝然道:「原來還有這等好事,那豈不是可以知道百合所思所想,我一定要學,一定要學。」蘇百合先是欣喜,見他雀躍,省起他不懷好念,微嗔道:「那有那般神奇,融合時需要兩人心質純淨不起雜念,否則便會失敗。而且即使融合,也只是能感應到對方的喜怒哀樂種種細微,比常人強烈百倍罷了。只是此訣專門修煉神念,比我上次給你講的法門艱深得多,你又魔化過,修習起來要倍加小心,但若有小成,必能壓制你體內戾氣。」白河愁聽得豪情大生,朗聲道:「百合放心,就算此事再艱難十倍,我也不懼!」蘇百合聞言這才放心,嫣然一笑,靠向他身上,將身體放鬆,閉上雙眸。   洞外荒野間風雨飄搖,迷離蒼茫,洞內卻是一片溫暖詳和,隱隱傳來男子至情之聲直傳荒野,雖是驚雷惡電亦無法掩蓋。「花開花落的人間,曾有的思念,在那輪迴轉世中,注定的姻緣,煩惱有千萬千,快樂在天外天。今生以前我是誰,今生以後誰是我?翻手是雲覆手是雨,喜無常,愛別離,誰知道朝朝暮暮竟是瞬息?偶開天眼見紅塵,方知身是眼中人,若為情愛若為真,古井水也沸騰,明明滅滅的人生,我願作一盞燈,溫暖你的寒冷,關照你的一生。」   ※※※   方適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推門,反正自己都是死裡逃生,撿的一條命,如果喪在這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門被緩緩推開,裡面那個唇紅齒白的年青人轉過身來,含笑道:「方老師,我們終於見面了。」方適雖聽說眼前這位般若侯年紀輕輕便手握大權,且有幽冥宗在背後撐腰,但怎麼也想不到竟會看去如此年青,而且一臉和藹,不像傳說中雙手沾滿血腥之人。他微微一呆,然後反應過來道:「見過般若侯,多謝侯爺救命之恩,方適感激不盡。」   白般若微微一笑道:「方老師是當世大儒之一,不必多禮,楚王無道,方老師上書指出竟遭牢獄,實在是讓人不平。」方適歎道:「方某本是一介窮酸,只是不忍見百姓受苦,因此才聯合了弟子們上書,希望能有所作用,想不到反倒被秋後問斬,如非侯爺相救,實在是…唉,現在實是心灰意冷,多謝侯爺救命之恩,請准許我歸隱山野。」   白般若搖頭道:「方老師如果就此歸隱,豈不是讓天下人失望,更有負我救你之意。」方適心中忐忑,他委實不知自己一落難之人,對白般若有什麼用處,只得無奈道:「侯爺對方適恩重如山,若有用得著方某之處,只要不違背大義,方某願赴湯蹈火以報大恩。」白般若笑道:「方老師錯了,般若雖對你有薄恩,但卻不是要你報答我,而是要你回報給天下人!」   方適大訝道:「侯爺請明說,恕方適愚鈍,方某如若真有侯爺所說力量,絕不推辭。」白般若道:「方老師可知,趁神皇這次破關而出,我上書神皇,請旨在各地興建書院學堂,並開科舉,設立招賢堂,招攬人才?」方適有些摸不著頭腦道:「侯爺莫非是希望我出力?只是不知我能為王爺做些什麼?」   白般若道:「我有看過你的文章,說百姓第一,社稷次之,君王不過是替天行道,理應君為人人,而非人人為君,說得好,說得好!」方適歎道:「只是因此觸怒楚王,惹來殺身之禍。」白般若道:「這你還得感謝擒了你的夏侯家,若非夏侯厲提議要殺一警百,也不會留你命到秋後。不過,我要的便是請方老師,還有你的弟子們將這道理告訴天下人知道,眼下廣建學堂,招賢納士正是最好時機,還請不要推辭。」   方適終於明白,他是當世大儒之一,天下知名,門下弟子眾多,白般若有心收攬他,借他之力,只是理應要求他助己造勢說什麼自己是真命天子才對,為何卻要他幫助興建學堂書院,難道他這種人還會真的相信什麼君為人人,而非人人為君?白般若見他面帶狐疑,胸有成竹的道:「先生若還有疑慮,不妨說出。」方適心一橫,心想自己就不要命再多問幾句,道:「非是我不肯幫侯爺,而是在北楚差點身死,實是心有餘悸,如果真在南方宣講,自己再遭橫禍倒也沒什麼,只怕連累了侯爺就萬死難贖了。」   白般若哈哈大笑道:「先生又錯了,你忘了我南朝可不比北楚。北楚自認繼承前朝正統,天命所至,所以多次攻我南朝,不惜勞民傷財,為的便是統一天下,奉行的正是天命所至,人人為君。而我南朝自始帝起便只相信強者為尊,所以先生可以放心,不會有人來為難先生,若真有,般若絕對不會退縮。」   方適這才恍然大悟,明白白般若為何需要自己助力。南朝的確如他所說,自始帝白顏建朝,並非什麼高門大閥,連開始的家族興起也是從無到有,故向來不信什麼天命,對北楚以正統自居更是嗤之以鼻,因此對君為人人之理不會像楚王和夏侯家那樣反感。更曾聽說白般若不是神皇親子,朝中有人擁護有白家血統的人繼位,這樣說來,白般若是有意借自己打破天命、血統牢不可破的學說,以能者居之對抗,這在北楚是幾乎不可能的,但如果是在南朝,又有如白般若這種權貴支持,卻未必不可行。   想至此處,方適自以為已經明白白般若的意圖,他雖是為己,但如果真能宣揚自己的學說,對己對天下人都是一大幸事,當下施禮道:「是方適愚蠢,現下已經想明白了,侯爺如有差遣,方適絕不推辭。」   白般若心知方適必是猜到自己部份意圖,但自己之意又豈是他所想那般簡單,也不解釋,含笑過去抓起方適的手道:「如此有勞先生了。」   ※※※   ps:不要怪偶又把黃安的歌弄到這一節中,因為偶真的是比較喜歡他的歌滴。   催偶快寫的,偶面帶微笑。但開寫神武篇,又聽到有人讓偶寫奇幻篇的,偶就哭笑不得了。兩篇的色彩還是有區別的,奇幻篇要灰色許多,神武篇雖然也有悲傷難受,但至少還是略帶積極的,偶以為。偶好不容才從硬盤事件中回復過來,暫時不想沉浸在很灰色的情緒中,因此奇幻篇暫停,雖然偶其實也很想寫奇幻篇的,可惜了偶被毀了的那幾節,本來已經能稍微脫離灰色滴,又要重寫,煩煩煩……   對了,這節中出現的清心普善訣是否讓人想起笑傲中的清心普善咒?這不能怪偶,偶晚上實在沒時間想了,本想取名叫清心什麼仙訣或是清心什麼梵訣的,但一時想不出來,就只有用這個了,別罵偶抄襲,若有那位幫忙想個好聽的名字,感激感激。    神武篇 第五十九章 不動明王   「怎麼樣?」夜明珠連忙拉住林明倫問道。她們三人自偷偷溜出柴桑城後,一路兼程,但到底還是比白河愁晚到了一天,抵達揚州五十里外時,白河愁和蘇百合已經借漢水遁走。揚州城加強了戒備,她們三人自是不比白河愁膽大,不敢硬闖,這七八日來就像是三隻無頭蒼蠅在揚州城外飛來飛去,卻始終沒法進城,最後林明倫說服兩女藏在這附近林中,由他負責去打探消息,如若白河愁真是陷在城內,三人再從長計議。   「唔,怎麼回事,你身上好臭好臭。」夜明珠摀住鼻子,連退幾步,從林明倫身上傳來的惡臭讓她差點想吐。林明倫面色尷尬的道:「明,明珠,我,我是扮成運屍的才,才進了城的。」夜明珠驚叫一聲,一手捂鼻,一手指著林明倫道:「什麼?我讓你打探消息,你卻運屍去了?還弄得自己這麼臭!」林明倫急得手足無措,滿臉通紅:「明,明珠,你不要生氣,聽我,我說嘛。」一旁月淨沙聽懂了幾分,連忙拉住夜明珠,對林明倫道:「一定是揚州戒備太森嚴了,所以林大哥才想出這麼個辦法,對不對?」林明倫頓時如釋重負,連連點頭:「對,對,就是和月小姐說,說的差不多。」   月淨沙點頭道:「林大哥,你也不用急,慢慢說,你能說清的。」林明倫聞言定了定神,這才將他所打探到的消息告訴兩女,他雖有些結巴,但其實並不算太嚴重,只是性格內向,說話一急便會口齒不清,天長地久才顯得結結巴結,這下依月淨沙之言不慌不忙,說話倒也通順,少有結巴。兩女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總算明白了幾分。原來揚州城自白河愁大鬧一場,連鬼法藏也沒能擒住兩人後,戒備較以前森嚴了許多,幾乎是有入無出,附近之人對倭人凶殘之性畏之如虎,揚州幾成「死」城,要想混入已是難比登天,就算白河愁傷好重來一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林明倫在城外著急了半天,後來見倭人出城強行將附近一個村莊沒來得及遷走的村民帶回城中,忽然靈機一動,想出混入城中的法子。   倭人以燒殺搶掠為主,揚州被破壞成什麼樣子本來並不介意,奈何城中死屍太多,西城秀雖有下令清理,但那些浪人搶金銀珠寶,姦淫婦女,甚至比賽殺人就有力氣,一說到花力氣去清理死屍那就半點力氣都欠奉,因此雖是領軍大將有令,仍是陽奉陰違。初時天陰,屍體還沒有大規模腐爛,倒也無妨;這幾日天氣晴朗,日子長了,屍體腐爛發臭,已經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西城秀大怒,下令必須在三日內將城中屍體清理。其實西城秀用不著下令,那些浪人自己也忍受不下去了,於是想出一個辦法,出城再擄些人回來運屍。林明倫便是混在村民中故意被抓進城去,又偷聽了倭人們的談話,知道數天前白河愁的確來過揚州大鬧了一場,而且還和一名女子聯手闖出城去。得到這消息,他才寬了心,於是不敢耽擱,借被倭人押出城運屍之機打倒倭人逃走。   兩女聽到白河愁有驚無險鬆了一口氣,只是聽到白河愁是和一女子一起逃出時,兩人各有不同,一個神色一黯,另一個卻是嘴角一抿,微帶鄙夷。夜明珠轉首對月淨沙道:「月妹妹,這下你不用著急了吧。」林明倫卻道:「兩位姑娘,既然白兄已,已經脫險,我,我看我們不如,如先離開揚州。」夜明珠柳眉一豎正想譏笑林明倫幾句,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道:「原來是鎮南王之子到了我揚州,還請恕石原真招待不周。」   三人大駭,只見一側刀光閃過,幾株大樹被攔腰斬斷,現出幾個人來,其中一人正是三人熟得不能再熟的石原真。   石原真哈哈大笑道:「我聽說有人打倒我的部下逃走了,誰知一問相貌竟會是你,上次不識你讓你跑了,原來你竟然是林鎮南的兒子,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覽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三人中對石原真惡感最深的便是差點被他污辱了的夜明珠,此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上前一步罵道:「你這倭賊,今天我們就將你碎屍萬段,替揚州城中的冤魂報仇雪恨。」石原真不怒反笑道:「原來你還惦記著我啊,放心放心,你們三人我都不會殺的,男的我還要用來和林鎮南作筆交易,至於你們女的我就更捨不得殺了,待我先品嚐之後賞給大家,到時千人騎萬人操,保證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投胎轉世都不會忘記我石原真。」   石原真所說之話惡毒之極,卻偏偏語氣平淡,便如在敘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一般,連一向溫柔的月淨沙都被他氣得拔劍在手,滿臉通紅,夜明珠更是渾身發抖,當即一鞭抽去,怒喝道:「我不將你殺了難消我心頭之恨。」   她卻不知正中了石原真的計,他們三人聯手本就與石原真有一拼之力,而且林明倫與石原真交過手,只要不再中計,三人倒是取勝的機會大得多,因此石原真雖然自持有強援在後,但其實害怕三人逃走,所以故意以言語激怒對方。林明倫雖隱隱覺得不對,但夜明珠已經主動攻擊,他怕她有失,只得硬著頭皮衝上去,一記北斗神拳奮力擊出,將石原真劈出的一刀化解得乾乾淨淨。   三人聯手與倭人戰在一起,三人中林明倫功底最為紮實,有與石原真正面惡鬥之力,只是經驗稍遜,但加上兩女相助,三人聯手越打越順手,倭人一方雖然多出幾人,但真正高手只有石原一人,夜明珠右鞭左匕,趁林明倫奮力擋住石原之機連殺了三個倭人,戰局漸漸傾向她們一方,不由暗自心喜。石原真卻不放在心上,自忖只要後援一到,三人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激鬥多時,林明倫忽然一聲大喝,北斗神拳奮力擊出,一名倭人被擊得筋斷骨碎,拋飛開去,兩眼一翻,看得活不成了。夜明珠見只剩下石原真一人,道:「倭賊,今日就是你授首之日!」林、月兩人聞言不約而同配合夜明珠出手,幾乎是同時拳、劍、鞭匕一齊攻至,石原真奮起餘力,一一接下,但不等他喘氣,林明倫又是一拳擊出,石原真這真害怕,竟是小看了這姓林的,沒想到真氣如此渾厚,回氣如此之快,雖有把握接下,但如被兩女接下來的攻擊纏住,便會陷入被動,這時終於開始焦急,自己的強援為何還不到?   月、夜兩女見林明倫一人獨自承擔大部份攻勢,如今仍有如此神威,不由士氣大振,正要稍稍回氣便接著出手,務必取這倭人狗命,更這時,只見眼前一花似有人影突然插到三人和石原真的中間,然後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聽林明倫悶哼一聲連退七步,臉上陣紅陣白,身體搖搖欲倒,不由大驚,再顧不得取石原性命,連忙上前扶住他。   林明倫深吸一口氣,他無甚長處,又不似白河愁般天生悟性,唯一的長處便是基本功紮實,而且他家傳北斗神拳以煉氣為基礎,故單打獨鬥雖然不是白河愁的對手,但只論真氣精純,白河愁還略有不如。是以雖然激戰多時,真氣損耗之下接了遠勝於自己的高手一擊,但平時煉氣的功夫總算沒白費。雖是連退七步,但總算化解了那一擊。   石原真見了來人,不由大喜道:「明王,這三人都是那日刺客的同夥,而且身份非同小可,其中一人是林鎮南的兒子,如果我們能擒得他,便可以用他作籌碼和林鎮南談判拖延時間。」   夜明珠見林明倫一個照面就差點吃了大虧,不由又驚又怒,揚鞭喝道:「你也是倭人嗎?看你還是出家人打扮,卻和他們一齊殺人放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鬼法藏似沒聽見般,目光掃過三人,緩緩道:「我本不屑於對你們出手,不過既然你們三人對西城將軍有用,說不得只好出手了。」話音一落,鬼法藏如風般掠至,金色手印漲大推出,林明倫剛才吃了他的虧,知道他的功力深不可測,害怕夜明珠不知天高地厚,奮起餘力,搶在夜明珠之前,接連三拳擊出,盼望能抵擋住這妖僧。   鬼法藏見林明倫出手,微一皺眉,他不近女色,倒不像石原真一樣想留下兩女性命慢慢奸虐,本想施雷霆之威擊斃一人,瓦解另兩人的抵抗意志,誰知林明倫竟不畏死,還沒化解乾淨自己適才侵入他體內的真氣,竟然還敢搶著出手,偏偏又要留他性命,只得決定變招,用前次對付白河愁的逆像咒法影響他的視覺,暫避他銳氣,待他一竭再一舉破之。   石原真見鬼法藏出手,這於有機會回氣,但淫性不改,一瞧月淨沙,暗道此女也是頗有姿色,雖身材不如夜明珠,但看來清純可人,如將自己平時喜歡的種種奸虐手法一一在她身上施展,想必是人間一大快事。心動血湧,石原真當即按捺不住,便想上前擒住月淨沙,免得讓鬼法藏一個不小心殺了,未免可惜。   月淨沙一人自然不是石原真的對手,那邊林明倫卻也不妙,前三招還虎虎有風,三招一過差點被鬼法藏所傷,還好夜明珠及時出手抵擋了一下,但不過三兩招兩人便敗像已露,出招破綻大生,只不過鬼法藏似乎對兩人的武學產生興趣,沒痛下殺手,反而盡量誘兩人出招,好一窺林家和幽冥宗的路數。月淨沙只得咬牙苦撐,不敢呼出聲,以免害得同伴心神大亂。   眼看石原一刀重過一刀,月淨沙被劈得上氣不接下氣,而且石原真又以淫邪之語想亂她心神一舉成擒,更是招架不住。形勢危急之時,忽然一道人影衝出,人至劍至,與月淨沙同出一源的劍法,只是劍氣縱橫猶如寒星漫空,又如一張大網般向石原真罩來。石原真眼看要得手,忽然被人橫裡插手,但來人身法快,劍法也快,事起突然,他又以為大局已定,沉迷在戲弄月淨沙中,心生警兆之時已是遲了一步,只得勉強抵擋。   月淨沙還未弄明白,石原真已是大叫一聲倒竄數尺,肩頭右脅有鮮血湧出,轉眼間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只是眼神依舊凶狠,仇恨的望著那刺傷他的人,恨恨的道:「又是你!」   那人一手執劍,上前幾步,關切的問道:「月兒,你沒事吧?」月淨沙一見來人,只覺一陣天暈地眩,多日來的擔擾、委屈一齊湧上心頭,心中卻只有一個聲音:「原來他真的沒事!」   出手救他的人正是白河愁,他問了一句後,立即道:「月兒放心,有我和百合在這裡,絕不會讓別人傷了你。你一旁呆著,我卻幫百合。」說完身形一晃,月淨沙見他胸前似有血色正在擴大,心又懸起,正想出言提醒,卻聽到百合之名,一眼望去,一個白衣女子手執長劍替下林、夜二人,正與鬼法藏激戰不休,頓時一呆。   白河愁雖出言寬慰月淨沙,其實心中卻極是焦慮,他自知當日雖刺傷鬼法藏,但傷勢並不似兩人般沉重,以他的功力,這幾日應該恢復得七七八八,而他與蘇百合雖然傷勢已有起色,但一旦動手不能持久,若不能速戰速決,必敗無疑,但要在三兩招間解決鬼法藏,恐怕就算是燕赤霞親臨也不敢誇口。   他加入戰圈,頓時分擔了蘇百合的壓力,但兩人都是暗暗叫苦,動手數招就察覺鬼法藏的傷勢果然好得差不多了,此戰只怕凶多吉少。好在白河愁得蘇百合傳授,清心普善訣已有小成,鬼法藏逆轉視像的咒術再不能影響他,不然更是沒辦法支持。白河愁心頭一沉,他與蘇百合見傷勢稍復,便走出荒野,誰知恰好遇上倭人擄民,兩人動手殺了幾個倭人,救下十來個村民,卻聽得有打鬥之聲,循聲而來卻發現三人與鬼法藏惡鬥,只得硬著頭皮救人。白河愁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得到蘇百合芳心,卻又要喪命於此,不由黯然,但要他拋下月淨沙不救,卻又說什麼都不幹,不由心頭長歎一聲,罷了,罷了,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讓百合和月兒逃走,說不得又只有借助那個力量。   三人激鬥,鬼法藏力敵兩人,終於等到兩人攻勢一緩,知道兩人必是受傷勢拖累,立即轉守為攻,手結九字印法,手掌漲大,金色大盛,一聲勁氣交擊的聲響,鬼法藏連退三步,蘇百合和白河愁卻是應聲拋飛,白河愁最慘,本來功力在三人中便遜於另兩人,適才又分心想魔化,誰知這幾日修習清心普善訣果然有功效,最無法像以前般生出濃烈怨念,頓時連吐鮮血,不由心底苦笑。   那邊月淨沙連忙上前扶著白河愁,一顆心幾乎碎成兩瓣,眼淚不爭氣的就落了下來;夜明珠自一看到蘇百合和白河愁一起出現心中便有氣,但總算念及適才是被她所救,跺了一下腳扶住了蘇百合。蘇百合閉目運氣,卻發現真氣再也提不上來,不由心下慘然,想起白河愁,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想來也是如此,不由面帶苦澀。   鬼法藏略一回氣便已無事,見宿敵已被重創,便欲上前將眾人一一擒下,卻見林明倫起身擋在四人身前,這時白、蘇已無還手之力,月、夜二女更非對手,亦只有他還能勉強抵擋鬼法藏幾招。林明倫知道不能倖免,一面攔在身前,一面道:「你們帶著白兄走,他要生擒我,我還可以抵擋他一陣。」   鬼法藏嘿嘿一笑,心道今日之戰,眼前這五人休想有一個能逃得掉,忽然心生警兆,轉身向後道:「什麼人,還不給我出來?」臉色一變,金色手印向後隔空遙擊。只聽一個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道:「孔雀明王的金色大手印果然霸道。」一道純白劍氣如驚虹般掠起,金色手印撞在其上頓時化為烏有,動手兩人都是身形一晃,不由微驚,開始重新估量對手的實力。   白河愁等人看清這意外的救星,卻發現根本不認識,來人雖是一頭長髮,但全身籠罩在白袍中,看不出體形,臉上覆蓋著猙獰的青銅面具,說話的聲音亦難以分清是男是女。   鬼法藏卻是如臨大敵,便是剛才一人力敵白、蘇兩人亦未如此,似乎已經認出這人的來歷,目芒爍動道:「剛才你用的可是不動明王劍?」白河愁等四人不知所說,倒沒什麼,蘇百合聽到此話卻是面色一變。那青銅面具人發出低沉笑聲道:「當年孔雀明王一脈傳到核島,自稱東宗,如今便讓我瞧瞧有鎮獄明王之稱的孔雀明王有何能耐。」   鬼法藏瞳孔收縮,似在察敵,青銅面具人不耐的道:「你儘管放心,如若不動明王還要別人相助,又豈能被稱為中央為尊,不動第一。你我源自一脈,眼前幾人,都是你們欲得之人,只要你接得下我的忿怒之劍,這幾人就歸你處置,不然你還是乖乖回去吧。」   鬼法藏斷喝道:「好,我也想看看號稱萬物俱焚滅的忿怒之劍到底有多厲害,出招吧。」   這時五人已經湊在一起,蘇百合見白河愁面帶不解,將頭輕輕傾向他,苦笑道:「當年起兵與神武王朝對抗數十年之久始敗的曼荼羅有五大明王,其中最強的便是中央的不動明王,他的不動明王劍攻守兼備,不在北楚夏侯家的大周天劍法之下;又有一劍號稱萬物俱焚滅,便是忿怒之劍。想不到以前只是從前人記載中聽說過的今日卻有機會親眼看到了。」   白河愁勉強一笑,卻牽動傷勢,他實在笑不出來,這帶著青銅面具的不動明王看似救了眾人,但聽剛才對話似乎也沒安好心,不過是前門驅狼,後門進虎罷了。想至此處,看了看身旁諸人,總算臨死前能見月兒一面,與百合同生共死,倒也心滿意足了。索性伸手一拉蘇百合,引得她緩緩傾向他懷中,蘇百合一來無力掙扎,二來想到恐怕命將不保,也就從了他意。   月淨沙眼見兩人親密之態,心頭一酸,用力咬緊牙關,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落下淚來,不免被自己都看低了;夜明珠卻是在一旁看得牙癢,心中暗罵蘇百合淫娃蕩婦,不知羞恥,白河愁不知好歹,蠢笨如豬。   四人各懷心態,反倒沒將生死放在第一位,最著急的卻是林明倫,卻又不敢逃走,只恐一逃,將要動手的兩人說不定便會聯起手來,只得盼望這兩人兩敗俱傷,始有機會逃出生天。   「燃我紅蓮火,成就忿怒劍,婆娑三千界,萬物俱焚滅!」   白河愁心中一凜,不動明王這忿怒之劍竟是咒武合一,需要借助咒音來平衡真氣,只見純白劍氣猝然大盛,眾人眼中只見劍氣不見青銅白衣之分,只餘白茫茫一片,彷彿不動明王整個人都化成了那道劍氣之中。   鬼法藏面對這驚天劍氣,身形如弓般彈起向空中飄退,同時雙手以難以想像的高速變化手印,數不清的手印如流水般生出,每一種手印都代表他的一種真氣變化,讓人目不瑕接。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鬼法藏由不動根本印轉為智拳印,體內真氣攀至最高峰,全身上下綻放金芒,宛如神人,全力一拳轟出,令人生出錯覺,彷彿他週遭空是都在隨著這一拳高速撞向不動明王。   金色拳頭與純白劍氣撼上,一接即分,連蘇百合亦沒瞧出到底誰勝誰負,只見兩人立定錯向,鬼法藏輕咳一聲一把抓起石原真疾如飛鳥般掠起。「好個不動忿怒劍,下次待我全復之後再分個勝負。」   青銅面具之下冷笑一聲,但笑聲未完亦轉為輕咳,夜明珠低聲道:「他們好像是兩敗俱傷。」哪知這不動明王卻道:「縱在受傷,要殺你們仍是易如反掌。」這句話說得連一向嘴硬的白河愁都無言以對,他剛才又試了試想魔化,但也不知是修習了清心普善訣之故,還是因為蘇百合的原因,他雖是涉臨絕境,心中仍是喜樂大於哀苦,又哪裡做得到極仇極恨。   不動明王緩緩舉步,林明倫深吸一口氣亦迎向前去,眾人本已絕望,哪知不動明王竟然停下了腳步,呆呆看著林明倫,聲音柔和的道:「這又何苦,我只是想取姓白的小子和蘇百合的性命,你和這兩個女子我無意加害,不如你帶著她們離去,鎮南王的大軍已經離開柴桑向揚州而來,你只要與他會合,鬼法藏便再也無法傷你。」   白河愁大奇,心道自己難道霉運還沒到盡頭嗎,這不動明王竟然指明只是為自己和百合而來,頗有些讓人不解,自己何時得罪了這潛藏了數百年的前朝舊派?蘇百合亦覺奇怪,這不動明王似乎對林明倫有好感,語氣頗為柔和,話中之意勸誘多於威脅。   「林大哥,你帶著夜姐姐走吧,我絕不會讓他傷害小愁的!」月淨沙斬釘截鐵的道,蘇百合聽在耳中不覺微起愧意,白河愁卻是感動不已。夜明珠卻不領情,怒道:「月兒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以為我會是賣友求榮,以求獨生的人嗎,林明倫你自己走吧,我留下來和月兒一起。」   林明倫搖頭道:「我不走。」又轉首對不動明王道:「我也不會走,明王若要動手,明倫雖不敵,有死便是,卻不敢獨生!」   不動明王卻未出手,似在思索什麼,忽道:「你不是我對手,我強行殺了他們,你又能如何?」林明倫握緊拳頭:「你若殺了他們,我便是走遍天下也要殺了你為他們報仇!」不動明王仰天大笑道:「殺了我為他們報仇?哈哈哈,你做得到嗎?」林明倫道:「我現在不是你對手,不等於以後不是,除非你現在殺了我,不然,到時我便求我爹出手,不管如何都要殺了你。」不動明王又是一陣大笑:「林鎮南?我不想殺你,可不是怕了林鎮南。好,便算我怕了你,但我若現在殺了他們,然後躲到你找不到的地方,你又能奈我何?」   林明倫一呆,不動明王終於舉步,冷聲道:「笨蛋,世間之事,有些非人力所能挽回,我不欲與你為敵,剛才所說依然有效,你便帶著你喜歡的那位姑娘去吧。」白河愁握緊蘇百合的手,兩人相視一笑,苦中有樂,生死之際,相互感應到對方的心意,神念融合,兩人齊齊一振,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大喜,敵人雖強,但倒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只是能否敵得住剛才那招忿怒之劍,那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的。   林明倫呆如木雞,眼看不動明王越來越近,林明倫突然大叫道:「你若真殺了他們,我,我又找不到你報仇,我便自刎以謝罪!」夜明珠聽到破口大罵道:「林呆子,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   月淨沙雙眼一紅勸道:「夜姐姐,林大哥是個好人,你別這麼說。」夜明珠更是氣憤,道:「我知道,所以我才罵他,他的命是他的,又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卻這般不珍惜,真是不可救藥。」白河愁本對林明倫無甚好感,聽到這話也不禁刮目相看。   不動明王聞言竟然再次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的看了林明倫良久,歎道:「原來你娘親死了你,便是讓你今日為別人而死的嗎?果然不愧是林鎮南的兒子,連笨都笨得一模一樣。」   林明倫聽得說不出話,頭上冷汗冒出,剛才說話時他根本沒想這麼多,被不動明王一說,聽得頓時冒汗。不動明王說完此句,卻似改變了主意,轉過身子飄然而去,這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令得眾人更加摸不著頭腦。   待他身影不見,白河愁始吐了一口長氣,向蘇百合望去,兩人如釋重負,都生出死裡逃生之感。   ps:想問問,書中女子可有真實感?    神武篇 第六十章 戰場相逢   白河愁站在高高的山崗之上,此時已值春季,春暖花開,綠意昂然,舉目所見無不透出勃勃生機,不由豪情頓生,仰天長嘯。自那日逃出生天,五人專挑荒野前進,直到走出遠離揚州三百里才開始向官道方向靠近。「白河愁你在那裡鬼嚎個什麼?那個什麼明王是不是在騙人啊,說什麼林家軍已經起兵前來攻打揚州,我們走了三天了連影子都沒看到一個。」夜明珠這幾天心情欠佳,沒好氣的道。   一個柔和女聲勸慰道:「夜妹妹勿急,我看那不動明王不似說謊,他若真有心取我們性命,那日便可下手。行軍打仗不像我們行走江湖,一舉一動都必須小心翼翼,否則一個疏忽便是成百上千條人命,想來鎮南王的大軍正在路上,我們只要繼續前進便可與他們會合。」夜明珠聽出是蘇百合的聲音,回頭冷笑道:「難道你是那不動明王肚中的蛔蟲,你知道他就不會騙我們嗎?說不定他是另有什麼陰謀。」月淨沙輕輕拉了拉她的手道:「夜姐姐,蘇姐姐說得也有道理。」夜明珠不聽則罷,一聽更是氣憤,一氣之下摔開月淨沙的手道:「你叫她姐姐好了,別叫我姐姐!」說完離開眾人,獨自走向一旁。   白河愁大怒,蘇百合連忙拉住他,白河愁只得作罷,一望月淨沙,想起她對自己的好,不免心中歉然,走上前去道:「月兒,我…」月淨沙有點怕他說下去,打斷他的話道:「我還沒恭喜你呢,竟能讓蘇姐姐回心轉意,我看到你們在一起,真是替你開心。」白河愁歉意更濃,一時手足無措,平時的令牙利齒不知丟到什麼地方去了,期期艾艾的道:「月兒,我,我知道我對你不住,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月淨沙微笑道:「我知道。小愁,明珠姐姐剛才似乎生我的氣了,我過去陪她,你和蘇姐姐慢聊。」   走了兩步,月淨沙忽然又回過頭來對蘇百合道:「蘇姐姐,月兒衷心祝福你和小愁。他性子又臭又倔,常常做了再想,以後如果做錯了事,還請姐姐不要真的生氣才是。」月淨沙盈盈而去,白河愁心中卻是又慚又愧,若是沒有蘇百合,實在找不出比月兒更好的女子,天下間哪裡又還找得出第二個如她那般,不管自己做錯什麼都會原諒自己的?望著月淨沙輕盈的身影,白河愁不由心中一痛,聽到蘇百合亦輕歎道:「月兒是百合見過最善良的女子,讓我感覺和你在一起非常的對不住她。」白河愁眉頭微皺,忽又揚眉,似一下想通了什麼似的,朗聲道:「每個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即使最後得不到,但只要盡了力也就無憾。百合不用內疚,若說對不住,那也是我對不住月兒,辜負了她一片心意,所有罪過都算到我身上便是,又關你什麼事了?」蘇百合低垂玉頸,幽幽歎息,白河愁將她拉向懷中,半強迫的與她對視,只聽白河愁涎著臉道:「百合,我從今以後可是就將終身托付給你了。」蘇百合被他拉向懷中本已有些招架不住,突然間聽到白河愁的話,不由花容失色,繼而又好笑又好氣,一面用力掙脫束縛,一面嗔道:「你這人果然是狗嘴中吐不出象牙,我算是越來越瞭解你了。」白河愁哈哈大笑,好不得意,兩人間的不愉快頓時煙消雲散。   月淨沙停下腳步,連叫了三聲「夜姐姐」都不見回答,走上前去卻見夜明珠仍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兒,於是溫言道:「夜姐姐當真生我氣了?」夜明珠回過頭來道:「我沒生月兒的氣,我是生那賤女人的氣!」月淨沙皺起秀眉道:「夜姐姐…」夜明珠見她仍是這般模樣,怒道:「你真是沒用,自己最心愛的人當著你和別人卿卿我我,你還要在一旁陪笑。你辦得到,我可辦不到。蘇百合這賤人,自持有幾分姿色,偏偏白河愁這小子又不爭氣,被她美色所迷,實在是太可恨了。」月淨沙苦笑道:「我知道姐姐是對我好,但小愁是真心喜歡蘇姐姐,若是要我用什麼手段才能勉強他,我是絕不會做的,我,我只有祝他們早日結成連理,比翼雙飛的份,只要小愁開心,我也就沒什麼了。」夜明珠差點被她氣死,但又對她無計可施,一腔怒氣不知如何發洩,「我,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難過?好,好,我就聽你的,不管你了,以後任由那不守信用的賤人和白河愁那臭小子在一起。」月淨沙淒然道:「我怎麼會不難過。只是小愁開心,我當然也應該替他開心,他若見我不開心,一定也會不開心,我又何必令他和百合因我煩憂?姐姐既知我也難過,為何還說從此不理月兒,如若真的拋下月兒一人,那月兒便連個知心的人也沒有了,傷心的時候也只能一個人偷偷的哭了。」夜明珠聽得心酸,心頭一軟,將月淨沙擁在懷裡,只覺懷中嬌軀微微顫動,頸間濕潤,不由恨聲道:「月兒啊,月兒,既然你如此難受,為何又偏偏不讓我幫你,你讓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了。」月淨沙抱緊夜明珠哽咽道:「姐姐什麼都不需要為月兒做,就這樣讓我抱著你就很好了。」   夜明珠此時的感覺便如吃噎著了卻又偏偏吐不出來似的難受,月淨沙抱著夜明珠小聲啜泣,鬱結多日的情緒終於稍稍得到渲洩,泣聲漸止。便在此時,聽到林明倫大叫道:「你,你們看那裡!」突如其來的叫聲驚醒了四人,紛紛來到林明倫旁,隨著他手指處看去,只見遠處煙塵大起,隱隱傳來金鐵交鳴和人喊馬嘶之聲。   蘇百合訝道:「那裡似乎有人在交戰?」白河愁腦中靈光一現,失聲道:「該不會這麼巧是鎮南王的大軍到了附近吧?」夜明珠卻道:「如果真是鎮南王的軍隊,那另一方會是誰呢?難道是倭人嗎?」白河愁道:「八九不離十是倭人,說不定是倭人不甘心,遣人追擊我們,卻不想正好撞上鎮南王的大軍。我們別想這麼多了,過去看看,如果真是鎮南王的軍隊與倭人交戰,我們便出手相助,殺他個落花流水!」他牽起蘇百合的手,兩人展開身法當先向疑是戰場的方向衝去,林、夜、月三人亦緊隨其後。   五人一陣疾馳,攀上離戰場最近的一處丘陵,停了下來,眺目望去,白河愁不由渾身一震,訝然道:「果真是倭人!」林明倫道:「和,和倭人在作戰的是,是我爹的部下。」夜明珠不耐煩的道:「那還等什麼,倭人現在佔優,我們還不去幫忙更待何時!」卻聽蘇百合道:「且慢!」夜明珠冷哼一聲,不理蘇百合,人已第一個衝出,林明倫急道:「明,明珠!」怕她有個閃失,一跺腳也追了下去。月淨沙望望白河愁,又望望夜明珠的背影,到底也放心不下跟著去了。只有白河愁訝道:「百合,為何阻止我們,唉,這個夜蠻女太不聽話了。」蘇百合微歎一聲,心知因白河愁之事,夜明珠對她心懷芥蒂,正是不想有這種事情發生,因此她一直避免。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你仔細看看,場中共有三支隊伍,身著黑衣騎步混雜的是佔領揚州的倭人,銀甲騎兵是鎮南王的部隊,還有一支白衣軍也是倭人!奇怪的是,黑衣倭人同時在與這兩支部隊作戰,但這兩支部隊卻是各自作戰,不然如果聯手,倭人也未必能討好。」   白河愁依言看去,果真如蘇百合所說,竟是有三支隊伍在激戰,不由又驚又喜的道:「難道倭人內訌?」蘇百合搖頭道:「應該不是,我以為白衣倭人應該是…」白河愁腦中靈光一現道:「是宮本鐵臉的人,是滕崎幕府的部隊!我們快去幫忙!」   月淨沙衝入敵陣不久便發現不妙,這領軍的倭人並非等閒之輩,這支倭軍亦非那種只喜燒殺搶掠之徒,隱見隨著旌旗擺動,號角聲起,周圍倭人有條不紊的移動,分出一個百人小隊將她包圍,其他倭人並不理會。月淨沙左衝右突始終無法突破,置身戰場,首次發現沙場與平時江湖拚殺的不同之處。後者全憑自己的力量,即算有配合,也是臨時拼湊,全憑默契;而此時卻大不一樣,這些倭人不知得了什麼命令,好幾次只要有一個人貪生怕死,露出一個小缺口,自己就可以突圍而出,卻偏偏寧死都不退讓。如若月淨沙硬要刺死那人,不免被其他倭人攻擊,只得放棄,如此多次,圈子越縮越小,月淨沙心一急,正要拼著受傷也要衝殺出去之時,忽然包圍圈潰散了,她又驚又喜,以為是夜明珠或白河愁前來救她,舉目一看,卻是一個手執怪異長劍,一頭金髮的美貌女郎,不由頓時瞠目。   揚州倭人一方的首領端坐在馬上,他身旁尚有百騎作為預備隊未投入戰鬥,此人正是白河愁在揚州城內見過的西城秀。本來作為倭人此次入侵的最大頭目本不應該輕易現身,但這次卻是例外。此次得報,發現滕崎幕府的一支部隊出現在揚州城外,不由大喜過望,自忖這時候滕崎幕府的人出現,恐怕是想與南朝聯手,自是不能放過。偏偏不但石原真受傷頗重不能出陣。甚至連鬼法藏都受創而歸,西城秀見事情緊迫,連那些浪人拼湊的軍隊都不帶了,親自點了三千人馬,全是石原家的武士,也是此次入侵的精銳部隊前來追擊。幕府一方且戰且退,但西城秀並非無能之輩,否則石原也不會派他前來,他命騎兵藉著速度一路騷擾,減慢幕府軍的行軍速度,自己帶著大軍在後追趕,終於在這裡與幕府軍展開一聲激戰,意圖憑借優勢兵力一舉殲滅敵軍。哪知道天不助他,偏偏在這裡遇到南朝的前鋒軍,南朝軍一見倭人份外眼紅當時便殺了過來,到得發現不對,倭人人數遠勝於己,而且戰力極強時已經無法脫身。這西城秀曾得石原慎一郎傳授兵法,精通數種陣法,見自己的兵力比兩支敵軍加起來還多,索性打算一口同時吃下。因不知南朝軍是否已與幕府結盟,所以倭人在西城秀的指揮下,仗著兵力優勢,先以鶴翼陣將幕府和南朝軍分開,繼而變成兩條長蛇包圍起來,形如雙環。幕府軍見勢不妙,結成方圓陣形,長槍兵在外,弓箭手居內,短時間內倒也衝不破這防守;那邊的南朝軍卻危矣,領軍之人一心想衝破包圍,卻被西城秀先以騎兵纏住,待衝散倭人騎兵結成鋒矢準備突破時,倭人的長槍兵也布成了包圍,長度遠勝騎兵衝鋒矛的長槍槍尖圍著一圈,外面一層是弓箭手,可憐南朝軍清一色的騎兵數度強衝都被射回,死傷不少。而且包圍圈越縮越小,如此下去,敗亡將是遲早之事。   只是西城秀怎麼也想不到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還會橫生變化,有人前來攪局。先是左側有三人衝入戰場,他命人分出兩個小隊圍住,繼而左側右側同時有人闖入,兩方都是一男一女,身手高絕,其中左邊那一男一女赦然便是闖入揚州城那對刺客!前三人倒也罷了,後面這兩對男女卻是非同小可,西城秀雖分出兵馬圍剿,卻阻他們不住,不過總算這四人也是各自為戰,白河愁一時殺得性起,招招濺血,又有些擔心月淨沙,憑著絕頂身法連破倭人阻擊,竟然突入亂軍,硬生生將包圍南朝軍的倭人沖了個措手不及;蘇百合與他被倭人衝散,本想尋著他,但亂軍之中談何容易,忽見倭人大部份兵馬都分開兩部份包圍南朝軍和幕府軍,西城秀身邊不過百來騎,心念一動,一聲清叱,向西城秀處殺去。   西城秀沒料到這四人如此大膽,竟有一男一女不約而同的從左右殺來,看來竟似想擒賊先擒王,將自己擒殺逆轉戰局。他本身亦非弱者,又身經百戰,倒也不懼,心道只要自己再支持片刻,南朝軍一潰,便大局已定,想至此處,不逃不避,一揚馬鞭率著親衛隊迎著蘇百合衝去。他自忖本領,而且身邊百騎都是習過劍術的精銳武士,與其讓兩人攻己,不如各個擊破,先破蘇百合,再與包圍南朝軍的倭人會合,便再也無人能在千軍萬馬的護衛下傷得了自己了。   蘇百合心中一沉,見西城秀迎面衝來,知道他是想與己軍會合,若是成功,再想殺他便難如登天了。但此戰要想取勝,唯有乘南朝軍崩潰之前先刺殺了西城秀,令倭人失去指揮方有一絲生機。蘇百合不由心中暗歎,如若白河愁在身旁,與己配合,成功的機會便大一些,當下銀牙一咬,心道只有盡力而為了。   便是這幾念間,倭人已經衝近,西城秀當先衝來,藉著戰馬衝力,手中長刀狠劈,蘇百合凌空躍起避過一擊,空中出劍,施出西崑崙的分光掠影劍,分出數縷劍光,她這一擊已是生平顛峰之作,任沖得最快的幾個倭人再怎麼了得,也是不死即傷。只有西城秀不懼,冷哼一聲,目至之處辨清蘇百合真正的殺機一劍,長刀劈出,刀劍相接發出劇響,蘇百合無法滯空,只得落地,西城秀悶哼一聲,戰馬一個盤旋錯身,看臉色吃虧較大。蘇百合沒想到倭人首領竟然如此了得,好在此擊雖未得手,但沖得最近的幾個倭人已無戰鬥之力,只要自己能在數招間結束戰鬥,仍有希望逆轉戰局。   西城秀控馬轉身,一揚長刀,疾衝而來,哈哈大笑道:「我若不給你一個機會,別人豈不是要笑我西城秀懼怕一女子,來,來,來,接我一刀。」戰馬疾衝而至,兩人刀來劍往戰在一起,數招之後蘇百合佔到上風,正要痛施殺手,卻發現已經是遲了,那百餘騎倭人已經將自己盤盤圍住。這西城秀甚是大膽,竟欲先將自己擊殺再去與大軍會合。若只是百騎或是西城秀倒也不懼,但此時兩者加在一起,不但刺殺西城秀已是難上加難,一個不好只怕要命喪此處,蘇百合心中一沉。   西城秀長刀垂下,森然道:「殺!」數騎倭人如旋風般向蘇百合衝去,這些倭人本身修習過劍術,並非尋常武士,又有馬力可借,更是兇猛。蘇百合無瑕多想,展開身法如穿花蝴蝶般左避右閃,不敢讓倭人纏住,她只有改變主意放棄刺殺之念,否則徒然送命在此。但那西城秀卻不肯放過她,親來截她,口中喝道:「念你雖是女子,卻極有膽量,敢來殺我,我生平本不屑於與女子動手,這次就讓我親手送你上路,以示敬意吧。」   蘇百合這一被西城秀纏住,不由暗暗叫苦,西城秀絕非三招兩式便可解決的,再加上百騎齊上,只怕是凶多吉少。勉強仗著輕靈身法躲過數擊,又殺了十餘騎,但倭人有戰馬代步,始纏無法擺脫,力戰之下,舊傷未癒,漸漸發作,真氣不繼。西城秀見蘇百合劍招漸亂,知其力竭,大喝一聲:「我看你還支持不支持得住!」馬刀疾劈而下,蘇百合苦笑一聲,心道恐怕自此以後再也見不到白河愁了。   蘇百合勉強提聚真氣要接這一刀,忽然耳邊聽到一聲大喝:「誰敢傷她!」西城秀正在得意,一道人影硬生生衝了過來,雖有數人攔截,但一近那人便從戰馬上飛跌開去,竟是半點不能減緩此人來勢。此人速度越來越快,衝至西城秀面前時恰好是西城秀收回長刀正想劈出第二刀之時。西城秀沒想到這人來勢如此之猛,只得先應付這從戰場右側殺來的軒昂男子,戰馬一揚蹄,藉著馬力,西城秀狠命一刀劈下,那人竟是不避不閃,長劍出鞘,借身法而倍增的真氣如水銀瀉地般傳到劍上。   又是一聲聲震長空之響,那男子高大身影如崇山峻嶺般屹立不動,西城秀卻是連人帶馬退後,好不容易站定,西城秀一勒馬韁,誰知戰馬先後受蘇百合和此人一擊竟已是吃不住,一聲悲鳴,眼眶滲血,四蹄一軟跪了下去。倭人武士大驚不敢近前,連蘇百合都不攻了,忙著護衛西城秀去了。蘇百合舊傷被激發,力也將竭,本已自忖必死,沒想到竟能死裡逃生,得遇救星,滿懷感激。待看清來人,卻頓時色變,她怎麼都想不到會在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下遇見此人!   這時戰場另一側傳來殺聲,西城秀扭頭一看,不知為何,竟是原本已經被包圍的的南朝軍突圍而出,藉著騎兵的優勢又衝破了對幕府軍的包圍,兩軍會合在一起,相反西城秀的部隊雖數量上佔優,但失去了指揮竟佔不得便宜,一時間殺得難解難分,其間隱隱有一男子身法如電,竟以一人之力在倭人軍中竄竄去,無人可阻,正向這邊衝來。   西城秀不由又悔又恨,此戰本已佔盡優勢,若非自己托大,又想先殺了蘇百合豈會如此,還有後來這男子所用的功夫,真氣隨速度增加而增加,天下間只有一門武學能辦到,自己敗給南北兩大高手聯手,倒也不冤了。   西城秀輕咳一聲,有血滲出,自知已受輕創,恨聲道:「今日之仇,他日必報,閣下可是北楚…」那男子看也不看西城秀,逕直走到蘇百合身前,兩人對視,聽他問道:「你沒事吧?」蘇百合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搖了搖頭,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你也沒事吧?」那男子抓起蘇百合的手,一股沛然真氣傳入她體內助她療傷,耳中聽到西城秀的問話,並不回頭,只是淡淡道:「在下北楚羽星寒,你們燒殺搶淫,無惡不作,我雖是北人但也瞧不過去,這次暫且寄下你的狗頭,下次遇上必斬不饒!」   ps:請轉載者務必轉帖這句:喜歡一男N女者勿看此書,以免將來大罵作者,傷了彼此感情。   不知大家當什麼在看,武俠也好,玄幻也罷,其實作者偶只是當言情在寫的啊。    神武篇 第六十一章 如此見面      西城秀換乘了一匹馬,聞言厲笑三聲,臉色陰沉下來。他知道羽星寒並非不想殺他,但卻因為蘇百合而有顧慮,只要羽星寒真的敢不顧一切撲殺自己,身邊的武士便會替自己報仇,羽星寒雖是不懼,但蘇百合卻必然難以倖免。因此兩方都各有忌憚,只得放過對方。何況大軍沒有自己指揮終究不妙,西城秀終究為將多年,雖是不甘也只有決斷,冷冷的看了兩人一眼,率騎向倭人軍衝去。   這時原本在倭人軍中左衝右突的人影從倭人軍中殺出,向著蘇百合方向而來,正好與西城秀迎上,西城秀哪裡還有心戀戰,分出二十餘騎應付此人,率著餘下七十騎策馬狂奔。但仍是遲了一步,那邊幕府軍與南朝軍會合後乘著倭人失去指揮的混亂當口,早已瞧好退路,又恰逢白河愁如同發了狂般在陣中衝殺,將倭人陣腳打亂,更是得利。待發現西城秀已經脫險,白河愁衝出倭人軍中,聯軍當機立斷開始撤退,倭人被白河愁弄得暈頭轉向,又沒有得到西城秀的命令,不敢追擊,待西城秀好不容易令混亂的軍隊安靜下來,重整陣形,聯軍已經避入一片密林,西城秀長歎一聲,只得放棄,悻悻回師。   白河愁疾如奔馬般向蘇、羽兩人而來,蘇百合好不容易從癡迷狀態中回過神來,見到白河愁無礙,心頭一塊大石落地,又暗自慚愧,心道要是讓白河愁見到自己剛才模樣,不知會有什麼反應,下次萬萬不可再這樣。過去的已經過去,自己既然已經被白河愁打動,又豈可再三心二意。   「他是敵是友?」羽星寒見到白河愁的神態,面色微帶凝重的道。蘇百合趕緊道:「他是我朋友。」說著便想盡快離開羽星寒,心想只有快點來到白河愁的身邊,自己才不會胡思亂想,而且也不知他有沒有受傷,終是有些放心不心。哪知剛一舉步,手腕一緊,卻是被羽星寒給拉住了,不由訝然回頭,羽星寒眉頭一皺道:「百合,我瞧你這位朋友有些不大對勁,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蘇百合一愕,然後仔細向白河愁望去,這時白河愁越奔越近,只見他面容帶戾氣,一雙眼睛幾乎全黑,狂猛勁氣在他身上洶湧澎湃,所過之處,柔韌青草被生生壓入土中,乾枯脆弱的野草則根根斷裂,聲勢煞是驚人。蘇百合一見之下便知道白河愁必是又戾氣爆發,失控魔化。若是自己沒受傷還有辦法可想,現在自己舊傷復發,不知如何才能讓他恢復,一時間沒了主意,不由芳心大急。   她所料無差,當時白河愁一人衝入倭人軍中,連殺數十倭人都沒找到月淨沙,返過身來又不見蘇百合,頓時心神焦急,哪還記得什麼清心平氣,倭人見他凶狠,亦恨不得殺了他為同伴報仇。他初時是被困在倭人軍中,連殺百人之後,殺性大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敢阻自己者死!不知不覺間神智漸失,戾氣爆發。待他發現之時,卻苦於身處戰場,無法安靜下來以清心普善訣壓制戾氣,而且死在他身手中倭人越來越多,他更加難以自制,苦苦支撐不讓心中的一點清明消失,以免徹底的魔化!不過他這一魔化,卻給原本圍困南朝軍漸漸得手的倭人造成極大麻煩。白河愁這已經是第三次魔化,每次魔化後都比前次更加強橫,不但功力倍增,最可怕的是速度快得驚人,而且似乎對危險有種天生的直覺,倭人幾次欲全力殺他,仍是奈何他不得。偏偏他又發了狂似的在陣中左衝右突,南朝軍乘機得以突圍。   白河愁凌空掠來,恰好見到羽星寒拉住蘇百合,大半魔化的他已經無法正常思考,以為蘇百合已經落入此人之手,頓時心底的最後一絲清明也消失殆盡,只餘下殺念。狂嘶一聲,精神爆發,本已氣盡的身子微微一滯便如利箭般凌空射來,其勢之快比適才有過之而無不及。幻魔劍在空中生出一道濃烈黑色弧光,當日黑帝斯恃之大戰寧采臣的暗黑鬥氣斬竟在他手中重現。   羽星寒左手運起柔勁將蘇百合推開,冷哼一聲道:「竟然是鬥氣斬,有意思,我就會會你好了。」錚的一聲羽星寒長劍二度出鞘,雙手持劍,猛斬而出,令人訝然的是姿勢與白河愁在半空中劍斬姿勢所差無幾,不同的是由劍身爆出純白鬥氣,迎向白河愁的暗黑鬥氣斬。一黑一白兩道半弧形鬥氣猛烈撞上,兩人同時一震,一個被迫落地,另一個連退三步。蘇百合拔劍在手,卻不知應該幫哪一方,急道:「羽…星寒,你不要傷他,小愁,你停手啊。」   羽星寒只說得一句:「百合,不是我不想,而是他…」話還未完,白河愁便充耳不聞的又撲了上來,時而鬥氣斬,時而流星劍法,時而二者合一流星斗氣劍,甚至從寧采臣那兒得來的武功,什麼紫雲壁、伏魔拳全都施了出來。羽星寒越打越心驚,他出身北楚四大宗門之一的羽家,同輩中除了雲家雲夢澤差可比擬之外,無人能及,其後又曾為逃避而遠赴異大陸,得到彼處強者指點,一身所學,自忖已不在其父之下。但此時與白河愁交手,羽家的御風神行身法竟然無法施展,被壓制得只能原地招架。   蘇百合在一旁看得心驚,三人中,白河愁神智迷失反而是最輕鬆的,最為難的反而是她。一個是她前不久才侵入她心中的男子,一個卻是舊日戀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仍是不知該出手助誰,又急又氣,失聲道:「你們不要再打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們了。」   羽星寒倒是有心罷手了,只是白河愁不肯放過他。好在白河愁雖然攻勢凌厲,但羽星寒也是非同小可,一個攻勢如九天雷霆,一個守得似碧海凝波。兩人速度快絕,轉眼間已是交手百招,但白河愁這次魔化遠較前兩次為深,竟未有半點衰退跡像,劍掌拳腳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向羽星寒湧去。   蘇百合淒聲大叫,白河愁似乎受到影響,竟然向她瞧來,羽星寒苦等多時終於等到這一時機,知道只有抓住這個機會轉守為攻,制住白河愁方能了結這場稀里糊塗,亂七八糟的打鬥。他趁白河愁攻勢稍緩的當兒,深吸一口氣,身形不進反退。蘇百合的聲音只是令白河愁稍稍恢復便立即被戾氣淹沒,但羽星寒抓住這一時機已是施出其名動天下的御風神行,身體在疾退中突然又如被硬生生拉回般以倍增的速度彈回,速度臻至極點時,真氣亦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精神集中爆發,直接衝擊對手,施出了異能「攪亂」。這一下蓄勢已久,等的便是這個機會要一舉制住白河愁。   誰知羽星寒的精神「攪亂」竟似對白河愁半點不起作用,白河愁幻魔劍施出鬥氣斬劈來,羽星寒沒料到竟是如此,只得將蓄滿的真氣推出,一聲大喝將鬥氣斬擊潰,然後就勢前衝,靠著御風神行的顛峰,終於第一次速度快過白河愁出招,卻不敢用劍,一掌擊出,想憑渾厚掌力將其擊昏。不想白河愁魔化後,神智雖然迷失,但戰鬥本能之強卻是令人驚歎,怪目一翻,身體凌空再動,卻是非常怪異的扭體變向,頭下腳上,身體成越過一百八十度的扭屈,不但非常巧妙的避過一擊,而且半空中還以右腳彎曲倒踢向羽星寒腦門,整個人在空中便似一支蠍子般怪異,正是寧采臣留下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武學其中之一蠍尾腳。羽星寒怎麼也沒想到白河愁難纏到這種地步,但招式已老無法變招,眼看便要吃這一腳,一聲大喝,施出在異大陸光明神殿中轉職得到的異能「鐵壁」,白河愁一腳踢去如同踢在一塊鐵板上,不等第二腳踢出,羽星寒已是出劍攻他脅下,白河愁幻魔劍及時招架,緊接著黑星耀動,兩人又重新回到剛才開始之時的模樣。   蘇百合瞧得大急,手中長劍提了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羽星寒差點制住白河愁時,她又驚又喜,以為終於可以結束這場鬧劇,又怕羽星寒收手不住傷了白河愁,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了就是沒法掉得下去。誰知羽星寒還是失敗了,她苦笑一聲,勉強凝氣,口中叫道:「小愁!」一劍刺向白河愁手腕,唯今之計只有助羽星寒制住白河愁才是上策,否則這樣打下去,遲早是兩敗俱傷。   一聲金鐵之鳴,蘇百合久疲之身,不論精神身體都虛弱不堪,白河愁反手一劍輕易就將她長劍盪開,接著幻魔劍如毒蛇般噬來,眼看蘇百合性命不保,羽星寒心急如焚,無奈白河愁此時速度之快在他這上,援手不及。剎那間蘇百合耳中聽得羽星寒的怒喝,還隱約有兩個女子的驚呼聲,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渾忘了身在何處,竟傻了般不避不閃。幻魔劍的凌厲劍氣刺至,蘇百合的外裳如被利刃割開似的,露出裡面月白小衣,眼看便要裂膚破肌穿心而死,白河愁的幻魔劍卻突然停住了,劍氣消散,原本全黑的眼神忽然生出一點清白,蘇百合不由喜出忘外。   這時一個女聲道:「接劍!」一把泛著白色光華的大劍向羽星寒飛去,羽星寒見到那劍不由大喜,接劍在手,劍中蘊藏的力量與羽星寒的精神產生共鳴,兩者契合,羽星寒一聲輕嘯,雙手力劈而出。   一如上次,白河愁只不過是剎那的回復,一點清明很快便消失,驚人的戰鬥本能感覺到來自於羽星寒的威脅,且因天生剋星而帶來的威脅令得魔化以來一直只存殺念的白河愁開始產生諸如恐懼和厭惡等其他情緒。白河愁放過蘇百合,飄身飛退,竟似乎在畏懼什麼。羽星寒嘯聲趨急,御風神行全力施展之下,開始速度比不上白河愁的後退速度,但到後來越來越快,百步之後已是超過白河愁,旁觀三女各有擔心,哪裡還顧得上那些倭人,連忙跟了去。   兩人呈直線一追一逐,千步之後羽星寒終於追近,白河愁本已勢盡的身子忽然又如利箭般射出,竟欲以再動脫出,羽星寒哪裡肯放過,大喝一聲,借御風神行蓄滿的真氣融合了劍中聖力大力斬出,白河愁剛剛站定,羽星寒的鬥氣斬已至,不由發出一聲狂吼,幻魔劍狠命硬擋,一股驚人力道傳自,再拿捏不住,幻魔劍脫手飛出。那力道之強,以白河愁魔化後的功力都禁受不起,加之含有劍中聖力,能清靜人心,諸邪不侵,戾氣立即被壓制,一時兩力在體內爭持,白河愁動彈不得。羽星寒趁此良機,收起劍掠來,一指點在白河愁額頭正中,喝道:「倒!」白河愁頓時應聲中指倒下,昏迷不醒。   「你幹什麼?你為什麼要殺他!」月淨沙語帶哭腔,冰弦劍刺出,羽星寒輕輕躲過,也不多解釋,月淨沙擔心白河愁,連忙過去,見白河愁只是昏了過去這才放下心來。蘇百合見白河愁只是昏過去才鬆了一口氣,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白河愁身體越來越適應魔化,而且每次魔化都比上一次更深,如果這樣下去,下一次魔化不知會不會從此不能醒來?不由愁眉深鎖,看來待倭人事了,得盡快求助於恩師,希望能替他解除。蘇百合正憂心仲仲之時,卻忽然感覺自己雙手被人握起,耳邊傳來羽星寒那渾厚男聲:「百合放心,你這位朋友似乎有些不對,我只好強行令他暈過去,他不會有事的。」蘇百合勉強笑道:「多謝你了。」便想把手抽回,卻被羽星寒抓得緊緊的,羽星寒眼神一黯又亮,歎道和:「百合,我知道你至今還在誤會我。其實當年我雖然說要繼承家主之位,但我從未說要放棄你啊。那日你突然消失,我遍尋不至,雖知西崑崙之名,卻走遍大雪山也未能入內。後來我遠走異大陸,遊歷三年,本想從此不回北楚,但始終無法把你忘記,始決定重回神武,不論如何艱難險阻都一定要找到你!」   羽星寒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只可惜白河愁仍在昏迷中,不然說不定以他的性格已經跳起來與情敵幹上一架。月淨沙聽得張口結舌,心中訝然,從旁打量羽星寒,只見這男子粗眉大眼,膚黑如炭,與翩翩公子相去甚遠,竟與蘇百合有過舊情,實是嚇人一跳。   蘇百合聞言,心頭只覺一痛,閉上雙眼,又緩緩睜開,看看地上的白河愁,將牙一咬道:「羽兄如今說種話,不嫌已晚嗎?」說著再次欲把手從羽星寒處抽回,羽星寒感覺到她的堅持,只得鬆開,急道:「百合,你當年誤會我貪戀家主之位,但這次我踏上神武土地之時便已發誓,只要再見到你,無論如何都要將你帶到北方,讓你親眼見到我向夏侯家退婚,然後將宗主繼承之權讓與舍弟,便可從此與你在一起,再不分離!」蘇百合嬌軀一震,臉現驚空,心中甜酸苦辣一齊湧上,此話若是三年前聽到必令她心喜若狂。但現在,蘇百合心中一酸,羽星寒啊,羽星寒,當年你為何不對自己直接說出此話。可知自己為了這個誤會不但連修業都倒退,而且這三年來柔腸百轉,傷神不已,心中再容不下別人。直到白河愁出現,感動於他的執著與堅持,始決定放下包袱,嘗試接受他。為何你這時候偏偏出現,為何偏偏要在我剛下決定後又來亂我心神,莫非我前世欠了你債,今生今世非要償還不可?   蘇百合呆立當場,當年她下山試煉時與羽星寒相識,開始都隱瞞了相互身份,到得相愛時始知相互立場身份背景所帶來的困難,當時少女情懷,蘇百合決意只要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即使放棄成為西崑崙傳人的機會也在所不惜,而羽星寒卻當時猶豫不決,令得蘇百合產生誤會,悄悄黯然離去。之後的日子,蘇百合足足花了三年時光才稍微淡然,但從此決意不再牽涉感情,但天意弄人,偏偏讓白河愁出現她面前,又在她最虛弱不堪的時候被白河愁打動,多年修持終被打破。好不容易決心放下一切,就做個平常女子又如何,上天卻仍不肯放過她,竟擺出這種難題。突然之間,蘇百合有種想哭的感覺,想伏在別人肩上不顧一切痛哭一場的衝動,但白河愁偏偏昏迷,羽星寒,自己又怎麼可以撲到他懷裡哭泣?   「你要帶百合走,那小愁怎麼辦?」羽星寒見蘇百合臉色淒然,還道是仍在為自己當年顧慮家族所以猶豫而傷心,正想再出言,卻突然聽到有人如此道。轉頭一見卻是一俏麗女子柳眉倒豎,俏目圓睜。羽星寒一怔,愕然道:「小愁?」忽然想起一個可能,頓時心頭如被大錘撞了一下般難受,緩緩轉頭向蘇百合望去,顫聲道:「是他?」   蘇百合微微苦笑,轉頭望向白河愁,心中苦樂難分,強笑道:「是他。」羽星寒身體一顫,心中一片茫然,他決定回來之時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如今卻又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心底亦是苦笑,如果早知如此,剛才那番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更不會決定重回神武。   蘇百合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對月淨沙道:「月兒,我與他原是舊識,但我現在既與小愁相識,自,自不會三心兩意,小愁戾氣纏身,我不想此事現在讓他知道,以免影響他,不知你可否看在我的面上暫時瞞著他,姐姐多謝你了。」月淨沙一陣猶豫,但看看昏迷的白河愁終於點頭。羽星寒想仰天大笑,卻發現自己眼眶微濕,他心底明白蘇百合雖是對月淨沙說,亦是對自己和同來的芙蕾婭說,自己又豈可令她為難?低頭道:「百合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   蘇百合竭力咬住下唇,好一會始道:「我們,我們帶著小愁,一起去和剛才的南朝軍會合吧。」   一腳踢在樹上,樹葉紛紛墜下,隨狂風而舞,少年哈哈一笑,凌空躍起,施出家傳劍氣,銀白劍光如天幕般生出,將樹葉盡皆摧毀,一個瀟灑落地,自覺劍法又有進步,不由暗自心喜。一個女聲和鼓掌聲同時響起:「倫弟,可是你的劍法又有進步了?」夏侯倫聽出聲音,驚喜的轉過頭去,只見花園門口處一個體態輕盈的女子正以欣喜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由歡呼一聲道:「璇璣姐,原來是你。」   夏侯璇璣輕移蓮步,口中道:「我雖不懂劍術,但看你能在一瞬間把墜落的樹葉全部粉碎,應該也很了得了吧?」夏侯倫得她讚許甚是開心,道:「璇璣姐別誇我,我自知以前太貪玩,沒下苦功,與別人差得太多,以前還不覺得,自從三叔…自從那天被那個姓金的摩雲人教訓了一番後,更知天外有天,若再不下苦功,以後如何能對住父叔的希望。」 夏侯璇璣聽他如此說,極感欣慰,嫣然一笑道:「倫弟似乎還說掉了一個人,如果倫弟若是那麼貪玩,我可是會第一個非常傷心的。」夏侯倫吐舌道:「我哪裡敢讓璇璣姐失望呢,更不敢讓你傷心啊,不然以後姐夫回來,豈不是要向我問罪,我就算再練十年也打不過他。」夏侯璇璣聽他說起「姐夫」二字,臉色微變,表情怪異,似乎既非常開心又有些茫然失措,強笑道:「他又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倫弟天資過人,只要肯痛下苦功,十年之後未必便及不上他。」夏侯倫沒注意夏侯璇璣的神色,極是開心的道:「原來姐姐是向著我這一邊的,哈哈,只要姐姐向著我,就算姐夫是天下第一高手,我也有信心打敗他!」 夏侯璇璣微笑道:「當今天下第一高手是燕赤霞,可不是羽家的人。」夏侯倫半開玩笑半是傲然道:「現在是,以後可未必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十年,燕赤霞雄霸天下第一已經兩百年,也該讓給別人。」 夏侯璇璣雖覺他狂了一點,但心情甚好,加上對這堂弟很是愛護,所以只是微笑不語。夏侯倫卻以為是自己表現得太狂了一點上她生氣了,為討她開心,有些尷尬的道:「當然,我這未來的天下第一高手現在還差得太遠,現在夏侯家還得靠爹和諸位叔叔,還有姐姐如果與姐夫盡快成婚,兩家聯姻,就更好了。」   夏侯璇璣忽然低下頭去,夏侯倫以為她害羞,仍興高采烈的道:「姐姐放心,姐夫遊歷三年,這次決定回來,定是想念姐姐了,聽說他已經在江南一帶現過身,再隔不了多久,姐姐就可以見到他了,到時我還要請他指點呢。」   「羽星寒。」 夏侯璇璣心頭輕輕念起這個名字,眼神迷濛,到底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成為他的妻子呢?這次回來真的是為了自己嗎,又或是為了旁人?嘴角輕咧,淒然一笑,輕輕抬頭,低聲道:「倫弟,我一天未嫁他,我就還是夏侯璇璣,他就還算不得你的姐夫。」   夏侯倫哈哈大笑道:「哈哈,姐姐害羞了,好,不是姐夫就不是姐夫,反正以後總是要叫的,我還捨不得你這麼快嫁給他呢!」   PS:偶幫你們罵白河愁便是,但不要罵偶啊,偶是好人的說。    神武篇 第六十二章 心亂如麻   新月倒映在溪水之中,波光蕩漾,緩緩流動,溪水蜿蜒曲折。雖是夜涼如水,蘇百合卻無法靜下心,緩緩躬下身子,將白玉般的臉龐浸進清涼的溪水中,煩燥不堪的心才稍感清靜。   直至氣悶的感覺不能遏制,頭才離開溪水,深深吸了一口氣,清水沿著髮梢從臉龐淌過,蘇百合輕輕搖頭,水珠濺向四面八方。她微微苦笑,師傅啊,你可知道你最心愛的徒兒真的是很沒用啊。一種無力感深深的籠罩心頭,彷彿一切又回到了三年前,不,比那時還要糟糕。那時自己至少還清楚的知道應該做什麼,知道只要能忘記羽星寒便再不會有煩惱;而現在卻比那時還要殘酷,自己根本不知如何抉擇,因為不論如何選擇,都一定會有人因自己而受到傷害。如果當年羽星寒告訴自己;如果自己能夠一直堅強,從不軟弱,那一刻不被白河愁打動;如果遇上白河愁之後,但又沒再次見到羽星寒,就不會發生這一切;可惜這世上什麼都有,偏偏沒有如果。蘇百合仰頭望向天上殘月,不由癡了。   「蘇姐姐。」一個女聲在背後響起,打斷了蘇百合的沉思,蘇百合聽出聲音,輕歎一聲轉過頭去,強笑道:「月兒怎麼出來了,小愁可曾醒過來?」月淨沙輕步前移,邊走邊道:「據那位芙蕾婭姐姐說,她已經借助聖劍永恆之力將戾氣壓制住了,但是暫時沒法根除。小愁睡得很香,我卻有些話想問姐姐,所以便出來了。」   蘇百合低下頭道:「不知月兒可不可以不問?」月淨沙搖頭道:「月兒覺得非問不可。」蘇百合歎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月兒,但連我自己都沒有答案,又如何回答你。」月淨沙道:」姐姐…」月淨沙欲言又止,蘇百合澀聲道:「月兒現在是不是很失望?可是百合也是人,雖然一直很想學師傅那樣可以淡然觀世,也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但現在真的辦不到,原來我還是難受,還是會傷心,也會遇到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我是西崑崙的傳人,要濟世救民,但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我傷心的時候同樣想偎在心愛之人懷中,聽他安慰;我難受的時候,也想可以靠在他肩上無所顧慮的大哭一場。」   月淨沙心中嬌軀微顫,卻不知應該說什麼,她原本是想請蘇百合不要拋下白河愁,現在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蘇百合驚覺自己的異樣,歉聲道:「對不起,月兒,我不應該對你說這些的。」她心中卻深深害怕,三年來,她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彌補上唯一的破綻,如今才發現其實沒有辦到。前塵舊事,仍是如一根刺般深深紮在心中,正因為如此,虛弱之時才會難以自制,被白河愁打動,那時候真的很想就那樣永遠靠在白河愁懷中,便再也不用憂愁煩惱,不用理會什麼西崑崙傳人的身份。從傷在鬼法藏手中開始,接著虛弱之時被白河愁破開一絲心防,到羽星寒出現使得進一步加深,她始驚覺短短數天的時間,竟使多年修持出現大幅倒退的跡像,因此才會如此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由心中大慚,不知有何面目去見恩師。月淨沙憐意大起,柔聲道:「月兒本以為自己已夠可憐,現在看來,姐姐也未必比我好上多少,為什麼世間如此多的煩惱呢?」   蘇百合道:「其實月兒溫柔善良,遠勝過我多多。如果可以,百合真的很想學月兒一樣,單純的只記得一個人,那該多好。」月淨沙渾身一震,急道:「這麼說姐姐白天所說的話是在騙我?那小愁怎麼辦?他若醒來得知,不知會有多傷心,蘇姐姐,你不可以這樣。」蘇百合凝視月淨沙歎道:「月兒,你難道就沒為自己想過嗎?」月淨沙眼神轉黯,低下頭去:「月兒哭了整整三天哩。」蘇百合牽起月淨沙的手道:「月兒若要怪我,我無話可說。」月淨沙聞言抬頭道:「姐姐錯了,月兒沒有怪過你。月兒雖然傷心,但小愁自幼和我一起長大,就算沒有那種緣份,但就算是妹妹也會希望哥哥真的能過得開心。姐姐,再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你若離開他,我真的不敢想像他會怎樣。」蘇百合別過頭去澀聲道:「月兒,我沒有決定離開他。只是現在心亂如麻,我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不論我作出什麼選擇,都會傷另一個人的心,那都是我不想看到的。他們兩人都對我很好,我一點都不懷疑,但正因為如此,我更是不知應該如何決定。月兒,如果你是我,你會如何?」   月淨沙怔怔的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為什麼一切不可以簡單一點,為什麼會這樣?」蘇百合幽幽道:「我也想知道,也想問問天上的月亮,為什麼會這樣?」月淨沙想了想道:「蘇姐姐,這世上沒有誰能讓所有人都開心,有人傷心就難免有人難過。不過,月兒真的不希望你讓小愁傷心。」蘇百合心中一片茫然,禁不住眼眶微濕,數滴清淚溢出,打濕無瑕臉龐,這才驚覺,卻連她自己都分不清這淚是為白河愁,是為羽星寒,又或是為自己而流。   「蘇姐姐你…。」月淨沙訝然道,蘇百合輕輕拭去淚水,微笑道:「月兒現在相信剛才我說的話了吧,瞧我竟然哭了。」   ※※※   殘月如勾,繁星亂點,一片靜謚安詳,羽星寒迎風負手而立,陣陣夜風襲來,仰天長嘯,心中傷痛稍減,察覺到背後有人正在靠近,卻不回頭,輕聲道:「可是芙蕾婭小姐?他怎麼樣了?」金髮女子停在他身後,靜靜的道:「聖騎士閣下,我在他身上發現了邪神的神器,這應該是他魔化的原因之一,但似乎另有我不明白的原因,所以雖有聖劍在手,我也沒有辦法完全驅除他身上的戾氣。不過你可以放心,借助聖劍之力,我已經將他身上的戾氣暫時封印住了。」   羽星寒輕歎一聲,緩緩轉過身來,皺眉道:「你叫我羽大哥吧,聽百合說,他似乎修煉的功法亦出了問題,加上邪神的神器,所以才會如此。唉,戾氣雖被封印,但只要沒根除,一旦衝破封印,他魔化必會更深,到時只怕無人能救。想不到連你借助聖劍之力都沒辦法,這邪神之力當真如此厲害嗎?」芙蕾婭改口道:「那我叫你羽大哥好了。你有所不知,邪神伊邪馬是連露西莉絲都無法消滅的,它們的力量一個來自人最原始的慾望,另一個來自人最純淨的感情。所以只要人還有慾望,邪神伊邪馬就能從中得到力量。而聖劍的力量,不論是你還是我,都沒有辦法完全發揮,所以要想徹底消滅伊邪馬的魔力,是非常困難的。」羽星寒點點頭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芙蕾婭仰頭望向他道:「羽大哥會留下來和他們一起,是嗎?」羽星寒望向天上的殘月,慢慢道:「是的。」想起一事,微帶歉意的道:「真是對不住你,之前答應了你和長老們,助你對付那個德雷扎,現在卻恐怕要食言了。」芙蕾婭微笑道:「沒關係的,一個人能夠找到自己的至愛並陪伴在她的身邊,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我祝福你能成功,那位蘇百合小姐一定會回心轉意的。至於那個吸血鬼就交給我吧,聖劍是他的剋星,憑著聖劍永恆的力量,我是絕對有信心消滅他的。」羽星寒苦笑道:「你弄錯了,我只是擔心她。」芙蕾婭失笑道:「羽大哥應該誠實一些,你敢以露西莉絲的名義發誓,你不是因為她才留下來的嗎?」羽星寒一滯,無可奈何的道:「當然是因為她,但絕不是你想的那樣。」芙蕾婭好奇的道:「那又是什麼?」羽星寒歎了口氣道:「羽星寒豈是不肯承認失敗之徒?如果我發現就算真的沒有我,百合也會幸福,我自會離開。但我對白河愁一無所知,他又煉功入魔,教我怎麼放心將百合交給他。就算我自私也好,無恥也罷,如果白河愁不能恢復,又或者配不上百合,我都不會甘心將百合交給他的!」   幸好羽星寒的第一個如果並沒有成立,次日白河愁便甦醒過來了,只是為了壓制戾氣,曾經是神官戰士如今是劍師的芙蕾婭借助聖劍永恆之力將他身上的戾氣封印了,為了避免因慢慢回憶起那日之事而影響封印效果,順便連那日魔化後的記憶也封印住。白河愁問及,只說是鬼法藏再現將他擊傷,因此才記不得那日之事,白河愁雖是心有疑慮,但蘇、月二女異口同聲,他怎也不會懷疑天下間最不可能欺騙自己的兩人會一起欺騙自己。見到羽星寒和芙蕾婭,心生警惕,卻是憶起當日曾在被德雷扎救走前見過兩人,記得德雷扎曾說這兩人女的職階是劍師,男的是得到露西莉絲承認的聖騎士,卻怎也想不到竟然還會是北楚四宗門之一未來最有可能繼承羽家宗主之位的人。   白河愁醒來後,蘇、月放下心來,兩日後,五人與夜、林二人重逢,同時見到南朝先鋒軍和幕府軍。原來林鎮南果然如不動明王所說出兵,正向揚州推進,所以一面讓才歸順了的元化去說服另兩支民軍一起抗擊倭人,一面派出了副將胡一刀為先鋒。幕府軍帶頭的卻是一個個子矮小,長相有些猥瑣的老頭,為人甚是陰沉,但觀之能以五百人力抗倍數於自己的浪人軍精銳,絕不可小瞧。   與西城秀一戰,胡一刀也知倭人不可小視,與眾人商議不宜再兵進揚州,決定與大軍會合。兩日後眾人與林鎮南的大軍會合,蘇、白二人面見林鎮南,將在揚州城外探得的情況一一告知,誰知林鎮南聽後卻是默然不語,良久突然問道:「現在我們離揚州還有多遠?」副將胡一刀恭聲道:「稟王爺,離揚州城只有一百五十里了。」   「命天馬鐵騎升空偵察敵情,如遇倭人不可攻擊,速速來報。」林鎮南道,白河愁醒來身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不知是因自己曾經魔化的緣故,只以為是芙蕾婭施展治療術的結果,他聽林鎮南命天馬騎兵出擊,心中癢癢於是請命出征,不料林鎮南以他傷勢未復一口拒絕。白河愁不甘心正想再請求,好在蘇百合此時說話,他心中不甘,但聽得心中玉人的聲音,只得乖乖閉嘴。蘇百合訝然道:「王爺請恕百合不解,此次王爺出兵似乎倉促了一些。」林鎮南凝視蘇百合,忽然撫鬚笑道:「果然不愧是蘇相的女兒。林某此這次出兵是倉促了一點,兩支民軍雖已經答應歸降,但還未完全臣服;越族倒罷了,吳族不過是持觀望的態度,想混水摸魚。但鎮南不得不出兵,只因十日前收到慕容兄的書信,盼望能與我配合,讓倭人有去無回。」   白河愁聽得又驚又喜,喜道:「你是說我師叔他們已經出兵了?」林鎮南點頭道:「不錯,第一艘九宮聯舫已經造好,慕容兄令白棲梧將軍親率一萬精兵,大小戰艦一百八十餘艘前來助陣。所以我提前出兵,只要倭人與我們在揚州相持不下,待我南朝水師登陸,兩相夾擊,倭人必死無葬身之地!」   蘇、白二人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喜不自勝。蘇百合更是暗中慚愧,此時正是國難之時,自己卻只顧計較兒女私情,渾忘了父親之托,師門之恩。當下心意已決,決意隨其自然,不再煩惱,先全力助林鎮南剿滅倭人。   正在蘇百合心生慚愧之時,忽然帳簾一掀,副將胡一刀掀簾而入,一臉的氣急敗壞,林鎮南料知有事發生,但仍鎮定自若,揚手道:「一刀,發生什麼事了?」胡一刀一臉懊惱,開口說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話:「稟王爺,天馬鐵騎遵照王爺旨意升空察敵,卻發現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林鎮南眼瞳微縮,深吸了一口氣,說出的話亦是大出白河愁意料之外:「可是揚州城中已經空無一人?」蘇百合聞言一震,露出深思之色,白河愁卻是睜大了雙目,嚷道:「不可能吧?」胡一刀則沉聲道:「王爺天人,正是如王爺所說,倭人已經棄城而逃,城中現在死屍盈城,惡臭沖天。據天馬探子回報,倭人正向海邊逃竄,企圖將搶來的財物糧食以海船運走。」   蘇百合秀眉一挑道:「王爺,我們必須阻止他們,否則放過他們,他日捲土重來必成大患。而且吳越兩族見我們奈何不了倭人,南朝將威信全喪,叛亂必會再起。」林鎮南點頭,道:「百合所言不錯,我們必戰倭人,而且此戰只可以成功不可以失敗。一刀,傳我命令,全軍加速前進。再命天馬騎士帶我手令以最快速度向附近州府徵集戰船,如果倭人逃竄出海,就立刻追擊,只要南陽水師能及時趕到,倭人仍是必敗無疑!」   白河愁聽得熱血沸騰,握緊成拳道:「好,如果倭人想跑,我們就在海上把他們打成豬頭!」說完偷偷看了蘇百合一眼,怕她怪自己粗口,見她雖不見得同意自己的意見,但神色自若,並無責怪之色,這才放下心來。    神武篇 第六十三章 海上追擊   「還是來遲了一步。」林鎮南歎道,眺望遠方,碧空白浪,隱見帆影重重,倭人已經盡起艦船逃向核島了。自林鎮南聽說倭人有逃竄之意,便挑選軍中騎兵組成一快速部隊由自己親率立即趕往倭人真正的大本營,初次登陸時佔領的臨海縣城。倭人所有搶來的物資都是先囤積在那裡,然後再運走。只是想不到仍是遲了一步,倭人狡猾,被他們逃脫   本次起兵,以柴桑軍為主輔以部分從其他州府調來的兵馬構成的南朝軍總共兩萬餘人,其中柴桑軍連輜重兵和預備役一起算上約有八千,但自從當年林鎮南的軍隊編制被大量削減後,整個吳越便只有柴桑城中有百騎天馬騎兵,以至於林鎮南看著倭人離去,發出「可惜我手中的天馬騎兵太少了」的微歎,而就是這百騎,還在上次智擒元化一役中損失了二十餘騎,甚是心痛。蘇百合聞言欠身道:「百合曾聽家父言及王爺當年的雄姿,此役之後,百合回京必請家父進言重新恢復王爺軍中當年的編制,我看天馬騎兵在軍中所起作用甚大,為何王爺不多訓練一些呢?」林鎮南微微動容道:「如此,林鎮南先多謝百合和蘇相了。飛行部隊速度快,能從空中進行打擊,若能善用實是我南朝之幸。不過,飛行部隊雖然遠勝於其他兵種,但仍受制於弓弩,而且百合可知,一般戰馬,三歲開始上沙場,征戰十年左右便要更換,餘下時間勉強還可用作新兵訓練一兩年,之後便只能用於配種,其間每匹戰馬加上騎兵的花費遠勝於其他兵種;天馬更是昂貴,先不說產地稀少,單花費便是普通戰馬的數倍,需建寬大馬房,每一匹馬都要專人細心照料。最重要的是挑選適合駕駁天馬的御者極不容易,訓練的難度和時間也是所有兵種之冠,所以數量才會如此之少啊。我麾下曾有一千天馬,但不過是舊日榮光。其實我最希望的是此次能順利殲滅倭人,這樣我吳越之地可以從此得享太平。」   蘇百合默然不語,如非當年林鎮南軍權被奪,今日倭人未必能如此氣焰囂張。白河愁心想把訓練一名天馬騎兵說得這麼難,自己可是一個月就能騎著天馬升空,不由暗自得意。   這時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道:「想不到倭人竟然如此貪生怕死。」白河愁看去,卻是羽星寒。因月、蘇兩女曾言是他與芙蕾婭出手救了自己和蘇百合,自己倒也罷了,但救了百合卻非同小可,故他對羽星寒心存感激。昨日那女劍師芙蕾婭已經離軍而去,獨自上路,白河愁猜想她是去追殺德雷扎去了,但德雷扎得自己指點道路,恐怕已經遁往北方,哪還會乖乖在原地不動等她拿劍來斬。   林鎮南訝道:「這位是……」在得知竟是北楚四閥之一的羽家長子,不由微愕道:「你好大的膽子。」羽星寒拱手道:「倭人也屢次犯我黃龍半島,掠我財帛,殺我漁民。星寒又聽說王爺一向仁義,此時正是同仇敵愷,更沒有加害我的理由。」他這番話說得不亢不卑,林鎮南不由對他另眼相看,笑道:「你不用如此,北楚南朝雖然曾多次交戰,但到如今停戰也有二十餘年了,你前來助我驅逐倭人,我卻下手加害一個後生晚輩,豈不是讓天下英雄所鄙視。」這一老一少相視一笑,倒不由有幾惺惺相惜起來。   這時胡一刀來報,因天馬精騎傳令及時,從附近州府調集了大小船隻四十餘艘,但其中多是赤馬舟一類,蒙沖、先登不過十餘艘,勉強稱得上鬥艦的不過兩艘,而且其中一艘還是強行中斷修理駛來。胡一刀硬著頭皮道:「王爺,時間委實太緊,還有一些船艦在上次和倭人海戰時嚴重受損,無法徵用。」林鎮南點點頭,揮揮手道:「不用自責,你已經作得很好了。」口中如此說,心中卻是苦笑,只憑這些船,能渡海作戰的人數將限制在四千左右,就算追得上倭人,也無十足把握,不由沉思起來。   這時胡一刀卻道:「王爺,不過小將曾命天馬精騎強行追上倭人,發現倭人船艦雖比我們多上兩倍有餘,但有許多是搶來的商船貨船,吃水很深,上面裝運了大量搶來的物資,因此整個船隊速度很慢,如果我們現在追擊,應該能追得上。而且真正能作戰的也不過只有五十餘艘。其中蒙沖艦雖然不少,但真正稱得上樓艦的只有一艘,是最近才造的。」   林鎮南聽罷,忽然心中一動,已有計較,不由哈哈大笑,眾人不解,林鎮南停下笑聲對胡一刀道:「傳我命令,挑選精兵四千,準備出海。」又轉過頭來道:「以我們現在手中的艦船,要在海上殲滅倭人是有些困難,但如果能在海上纏鬥,拖住他們三兩天,再引導南陽水軍及時趕到,倭人就必敗無疑!」旋及又皺眉道:「而且我們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只要倭人還在三百里之內,這七十餘騎天馬精騎便可分為兩隊輪番攻擊,亦可造成對方不小的麻煩,只是如何通知天馬精騎倒是個問題。」白河愁腦筋一轉道:「這有何難,只需命兩三名天騎精騎隨王爺主艦出征,一追上倭人便命其回來再引導天騎精騎便可。」林鎮南讚許的道:「我也有此意,只是天馬暈船,恐怕難以隨船出海。」白河愁暗道自己終於有機會在蘇百合的面前表現自己,遂自告奮勇的道:「王爺放心,我曾在南陽呆過,也能御使天馬,我願駕乘天馬隨船,至於暈船,我願以真氣輸入馬體助其緩解,諒無大礙。」林鎮南大喜,再不遲疑,立即下令給白河愁挑了一匹天馬,又命胡一刀率天馬精騎候在海邊,只等白河愁回來,便跟隨其指引助己攻敵。   白河愁騎著天馬在離船不遠的低空盤旋著,等馬感到力竭時便俯身衝下,停在林鎮南的主艦甲板上休息一會兒,然後又衝天而起,盡量不在船上待得太久,以免天馬暈船。陣陣海風吹來,夾雜著海洋特有的腥味,讓人不禁掩鼻中又不由自主感到興奮,白河愁雖非第一次出海,但仍是不禁一時為大海的深沉神迷而癡迷不已。一時興起,拋開勻速前進的船隊向前飛掠,海燕從身旁掠過,發出清脆鳴聲,白浪湧來,水氣沁人心脾,清涼直透心底。在這無邊無際的大海面前,以白河愁的自負,也不由生出自身何其渺小的念頭。   低空掠下,天馬大力的扇動翅膀,保持著平衡,浪花飛濺,白河愁忽生奇想,他日天下太平,自己與蘇百合共乘一騎,佳人倚在自己懷裡,帶著她一起遨遊四海,便是神仙也要羨慕自己,越想越得意,不由哈哈大笑,驚得飛近的海鷗改向飛走。   便在這時,白河愁左前方的視線內出現密密麻麻的黑點,心中一動,拔空升空,又從懷裡掏出臨行前林鎮南交給他的奇物,出自於異大陸能工巧匠之手,名喚望遠鏡的東西。此物單筒,筒身細長,大筒套小筒,故能折疊收縮,放於懷中,用時抽出,兩頭各以名喚「玻璃」之物鑲嵌,視極遠之物如在身前。說能視千里之外雖然誇大,但在這沒有遮擋的海面上,數十里外的景物卻是清晰可見。白河愁一手抓住天馬韁繩,一手拿著單筒望遠鏡看去,不由大喜,追擊了半日,終於找到了倭人!   白河愁記起林鎮南和蘇百合的叮囑,沒有打草驚蛇,一拉天馬韁繩掉轉回頭,依著方向直線急飛,不多時便見到自家船隊,當下降落主艦,將適才所見告訴了林鎮南、蘇百合等人。林鎮南當即大喜,命所有船隻按白河愁所說的方向加速前進。蘇百合卻走道白河愁身旁幽幽道:「與倭人一戰就要開始,你一定要小心自己,千萬保重。」白河愁聞言如飲甘泉,精神一抖,哈哈笑道:「百合放心,我這便去通知胡副將,然後把倭人打個落花流水,教他們再也不敢來了。」   白河愁滿懷喜悅告別眾人,直向來路飛去。好在船隻雖然航行了半日之久,實際不過百里有餘,對於飛行部隊來說倒花費不了多少時間。胡一刀見到白河愁,將七十騎天馬精騎分為兩組,準備輪番進攻,可以有回復體力的機會,因為大海不比陸地,飛行部隊疲憊之下若無地方休息再戰,只有掉入大海的份,人或許還有少許機會活命,天馬卻是必死無疑。   白河愁擔心戰場,暗忖這會不知開戰沒有,又怕倭人兇惡,蘇百合傷勢未癒,便傷了她才是,哪裡還呆得下去,只稍事休息便率隊向戰場方向飛去。大海變化莫測,氣流複雜,幸好適時天清氣朗,白河愁當日又經過訓練,且被許為極有天份之人,身後三十餘騎也莫不是經過多年訓練的天馬精騎。一路飛去,終於在約離岸兩百餘里的地方發現戰場。   卻見倭人船隊果然龐大,能戰鬥的船隻也比天馬所報多出不少,竟有大小戰船近七十艘,其中蒙沖等中型船艦比南朝軍多出差不多一半有餘。商船貨船亦有四五十艘,不知搶掠了多少財物,幾乎每艘船都滿載,吃水甚深。為了保護這些搶來之物,倭人用可以戰鬥的船艦將貨船圍在中央,南朝一方雖然極力進攻,但一時倒也攻不進去。如以雙方兵力而論,南朝船艦有限,只有四千人參戰;倭人人數超過一萬,船艦勝過南朝一方不少,即使不算貨船商船在數量上也要勝過一籌;如以質量而言,卻是南朝一方稍勝,柴桑之兵雖少,卻是當年跟隨林鎮南的父子兵,父傳兄授,也曾剿滅山匪,故非紙上談兵;雖多陸戰,但離漢水不遠,故水戰也非白丁,江河之上與大海雖有差別,但好在一開始便主動進攻,氣勢上壓倒倭人,倒也沒露出破綻;反觀倭人雖多,但參差不齊,西城秀手下那三千倭人精兵倒是慣於海戰,但其餘浪人本是亡命之徒聚合在一起,沒想到南朝人竟然敢出海追擊,一時被打得暈頭轉向,不知敵軍數量。   到得西城秀好不容易穩住陣腳,蒙沖艦已被打沉了兩艘,小艘更是沉了二十餘艦,卻發現林鎮南一方的船艦還沒有己方多,不由惱羞成怒,正要下令放棄防禦陣形進行反攻之時,忽然從空中降下箭雨投矛,一艘蒙沖艦頓時死傷慘重,不由又驚又怒,卻是白河愁的天馬精騎終於趕到了。   白河愁等人趕到,頓時林鎮南一方士氣大振,林鎮南更指示從主艘上提供燃火之物,甚至連壓艙石都抬了出來,命所有天馬精騎集中力量每次只攻擊一艘艦船。西城秀的倭人軍雖然有船,但只是用來渡海,海戰多是接舷船,日常所用也是倭刀、長槍,弓箭攜帶不多,哪裡想得到在海上遇到天馬精騎,頓時被攻了個措手不及。   白河愁率著數十騎天馬,將琉璜等引火之物隨箭射出,專挑蒙沖等中型艦船下手;倭人的船一些是自己帶來,一些卻是攻陷揚州之後得的意外之財,前者重視速度,船上輕裝,後者雖然加以生牛皮等物防火。但天馬精騎身在空中何等靈活,白河愁更是狡猾異常,總是仗著居高臨下的優勢,看準一條正在和南朝軍纏鬥的船艦,然後率隊排成雁形急衝而下,先以箭雨將敵本就不多的弓箭手射殺,除去心腹大患,再將火箭射到敵艦薄弱之處,頓時燃起熊熊大火。   儘管如此,其實天馬精騎有限,並不能真的左右戰勢,倭人如能靜心應戰,仍是勝過一籌,但白河愁意氣風發,天馬精騎如入無人之境,西城秀倒還罷了,那些浪人組成的倭人軍卻被殺了個膽寒,已是生出連搶來的財物都不想要的念頭,只是礙於西城秀沒下令,勉強支持。偏偏好不容易白河愁一隊疲了剛離開戰場,另一隊天馬精騎卻又趕到,這下那些倭人再也禁受不住,只道是南朝一方天馬精騎甚多,可以源源不絕的前來,自己船上又不比主艦弓箭手甚多,頓時連西城有也顧不得了,爭相逃命。   西城秀被氣得大怒,他不比這些倭人,雖驚不亂。天馬精騎的出現雖然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不過三十餘騎,他主艦上弓箭手較多,白河愁也不敢來惹他。而且南朝人雖得援軍相助,但到底艦船有限。雖然倭人損失慘重一些,但白河愁等人每次攜帶箭矢有限,第一次攻擊猛烈,大半是靠林鎮南主艦上提供,如今也所剩無幾,後來的天馬精騎便無復此威勢,只要再支持下去,恐怕還是己方勝機稍大,偏偏在這時那些倭人鬥志盡失,只顧逃命。   如此輪番攻擊,胡一刀率領的第二隊天馬精騎又一次將所帶五袋弓箭射完再次離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白河愁已是第五度飛至,形勢已是對倭人大大不妙,倭人只顧逃命,被各個擊破,西城秀雖是惱怒,卻無可奈何,南朝艦船雖損失過半,但倭人能戰鬥的船也跌到只剩三成,好在他帶的倭人精兵在他的指揮下損失不大。   見此情景,雖是不情願,但確實頹勢已成,與石原真商量之後,西城秀長歎一聲,下令放棄所有搶來之物,全軍不計損失立即逃離。另一邊林鎮南也知倭人軍首領已看出天馬精騎的弱點,便是終究受制於距離。要知天馬體力有限,從陸地飛來,海上沒有可供休息回復體力的地方,必須往返,經過數度激戰,飛行距離越來越短,在戰場上停留時間也越來越少,至此白河愁等人倒還罷了,但座騎卻是已經接近筋疲力盡,不過是在御者強驅下勉強飛來,只具威勢,但戰力已經大減。西城秀正是看出這一點,只要再逃離數十里,天馬精騎逞強趕來,一個不好無力返回,便只有溺斃大海一途,也算是替死去的同伴報了大仇。   林鎮南雖也心知這點,卻也不懼,此時倭軍鬥志已喪,便沒有天馬精騎相助,只以自己的艦船追擊也勝算頗大,這次他是發了狠,不管自己損失有多大,都要把這群倭人殲滅在海上,一勞永逸!   便在林鎮南正要下令白河愁等人返回,自軍全力追擊之時,忽然大變,只見遠處船影重重,不知哪來的一支艦隊竟然趕至,林鎮南渾身一震,剛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時,旁邊剛從一艘被擊沉的蒙沖艦救至主艦上羽星寒放下望遠鏡大驚道:「是倭人的援軍!」   ※※※※※   ps:關於故事中心,偶都說了是言情,所以當然是以感情為中心,其他的,世界只是舞台,爭霸天下都是其他角色的事,與主角無關,只是身不由己。我們是普通人,但如果真的爆發世界大戰,偶們恐怕也不排除會被牽扯在內,儘管我們不想。    神武篇 第六十四章 南陽援軍      白浪在海風的鼓動下氣勢洶洶的衝向岸邊,震耳欲聾的擊打在深墨色礁石上,如白玉般陡然碎開,又如飛雪般四濺。浪花霧影之中一道白色人影若隱若現,雖是面臨驚濤沖岸,卻宛如與腳下礁石生成一體般屹然不動。   白衣如雪,背負雙手,清冷的目光透過青銅面具看著波濤湧來的方向,若有所思。一個浪頭潰散於身前,如有所覺般輕輕轉頭,岸邊一道青色人影正急弛而來。青衣人如怒馬般奔至,在礁石前停下,恭聲道:「啟稟明王,你吩咐的事,我都已經辦好了,南陽的艦隊正在趕來途中。」這白衣青銅面具人正是當日出現揚州附近劍敗鬼法藏的不動明王,雖是濤聲如雷,竟然將其聲音壓下半分,清楚的傳入楊戩的耳中:「哦,過來吧,你倒說說你是怎麼辦的。」楊戩道:「遵命!」由岸上一躍而起來到礁石上,道:「明王,我是命人扮成漁民引導南陽水師的,而且林鎮南也有派出天馬精騎,南陽水師應該能及時趕到。」不動明王點頭讚許道:「幹得好。這樣既可以去掉倭人這個不聽話的,林鎮南也重新復出,重鎮聲威,江南形勢必定變化,我曼荼羅正好從中取利。還有那白河愁,你查得如何了?」   楊戩趕忙答道:「我已查到,收養他的人的確是當年的大地仙醫屠自然,他從小是在星月門的庇護下,與星月門的千金青梅竹馬。」有面具罩面,不動明王的臉色不得而知,但一雙眸子卻是精芒一閃:「屠自然?這麼說他真是肖清雅的兒子了,也就是說他是…」楊戩心中猜測,嘴上道:「明王,有一件事我還沒稟告你。我在調查白河愁身世的時候,發現還有其他人也在暗中進行,好像是白般若掌管的幽冥衛,我一個不小心被發現了,索性把他們全幹掉了,不知做得對不對,還請明王懲罰。」   不動明王聞言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聲,將四周的浪聲都全壓了下去,收住笑聲道:「幹得好,幹得太好了。白河愁是什麼人,遲早得讓幽冥宗的人知道,讓白般若知道,那樣才好玩,但現在還不是他們知道的時候,還得再等一等。」楊戩陪笑道:「如此楊戩便放心了,只是幽冥衛是從幽冥宗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一向負責情報,這次死了人,白般若會不會因此而察覺我們?對了,明王,夜家夜魅冥已經到了柴桑。」不動明王冷笑道:「不用擔心,一切都在按我的計劃進行。白般若不過遲一點知道罷了,我們將來甚至還可以將白河愁的身份作為禮物送給他。夜老二來得正好,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挑動夜家對付白河愁,最好是讓夜家的人殺了白河愁,不,一定要讓夜家的人殺了白河愁。」   楊戩笑道:「明王此計甚妙。白河愁是星月門的弟子,又與月滿樓的女兒青梅竹馬,只要夜家的人殺了他,兩派恩怨更難化解,到時可有好戲看了。」不動明王搖頭道:「你錯了,就算不殺白河愁,兩派也一樣會有衝突。但我要的卻是南朝北楚一起四分五裂,天下大亂,我曼荼羅才能趁勢而起。而今北楚有大威德一手主持,南朝便得靠我們了。只要夜家之人殺了白河愁,我們再讓白滄浪知道白河愁的身份,便不愁沒有好戲看了。」楊戩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楊戩可不可以知道白河愁的身份?」   不動明王面具中的眸中爆出精芒,語氣卻相當平淡,只是聽在楊戩耳中卻如驚雷一響:「便告訴你也無妨,此子便是神皇白滄浪在世間唯一的血脈,那賤人肖清雅為他所生之子。」   ※※※   林鎮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最頭痛的事已經發生,南陽援軍沒有趕至,倭人援軍卻搶先一步出現,情況再沒有比現在更惡劣的了。先不要說現在自軍業已身心俱疲,單只以倭人援軍的數量便足以讓人倒吸一口涼氣。倭人援軍正不斷靠近,與西城秀匯合,至少有兩百艘船,其中雙層樓艦更有三艘之多,看來石原慎一郎竟似把家底全拿出來了。現在就算是傻瓜,想的也再非是如何殲滅西城秀的殘軍,而是如何保命逃生了,大海非是陸地,縱有絕世輕功也無處可逃。   卻聽羽星寒沉聲道:「王爺,風向改了。」林鎮南亦察覺到了,臉色頓時慘然,原本若追擊西城秀是順風,正是天助我也;現在要逃命卻變成了逆風,林鎮南知道事不宜遲,當機立斷道:「立即傳令,全軍向西全速撤退,不得與倭人纏鬥!」   白河愁在天上一陣盤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目瞪口呆,倭人援軍竟然如此迅速,自家艦隊剛才還是獵手,現在卻已成變成獵物,正在拚命逃跑。只見西城秀已與援軍匯合,然後倭人艦隊中十餘艘快速中型艦艇脫離陣形駛出,向南朝軍追去,雖是在逆風中竟然速度不減,想是有輪漿助力,意圖纏住敵軍,其餘艦船亦隨後追來。他想也沒想,便率著天馬精騎鼓起餘勇向敵艦衝去,但剛一衝臨上空,便從艦上射來激雨般的利箭,其中還夾著幾支由機簧發力,無論是射程還是力道都勝過人力的弩箭。這時沒有自家船艦與倭人纏鬥,天馬精騎急衝之下躲避不及,頓時有十餘騎或人或馬中箭,墮入大海。白河愁又氣又急,見這些與蒙沖差不多大小的敵艦上,士卒盔甲統一,無論裝備、士氣與那些浪人組成的烏合之眾大有不同,竟然有幾分似倭人的正規軍隊而非浪人了。   一支長約三尺的弩箭勁射而來,白河愁閃電般收起長弓,拔出幻魔劍,聚氣於劍尖,眼急手快,竟然硬生生在疾衝之下將弩箭挑飛。若換在平時必迎來一陣掌聲,只是現在時機不大對,得到的卻是第二陣急驟的箭雨。白河愁無奈只得放棄進攻,敵艦有弩有弓,對沒有鎧甲防護的天馬足以造成最大的威脅,自己若失去天馬,不用倭人出手,十有八九要喪命在這茫茫大海之中。他揮劍二度撥開射來的幾支利箭,一控胯下天馬,座騎似也知道危險,一聲長嘶振翼而起,總算逃出生天,卻發現天馬精騎已經損失大半,不由痛心不已。   ※※※   蘇百合遙望天際,但不知為何,天色越來越灰暗,連大氣亦變得沉重起來,最讓人煩心的是倭人正急速追來,若不能擺脫,如此下去,此次追擊的艦隊恐難逃全軍覆沒之險,只是,只是不知他現在安好?   「你可是在擔心他?」羽星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百合一驚,暗自慚愧,自己的修業當真倒退了。她輕輕點頭道:「想不到石原慎一郎如此大膽大,竟然明目張膽派出水師接應。」要知倭人雖一向有擾民,但不論是幕府還是其他大名都沒人敢直認是受自己指使,但這次石原慎一郎這樣做,間接等於承認,等若是決定與南朝正面衝突,當真可算得上是膽大。只是諸人也有所不知,石原慎一郎也是迫不得已,核島之上他與幕府之戰眼看就要爆發,急需物資,如若能得到西城秀這次搶來的物資,便可多幾分勝算;再加上其義子、大將都在內,他不得不救;南朝又傾向於支持幕府,他心一橫,自是顧不得許多了,就算南朝他日興師問罪,只要在內戰中取勝,統一核島,到時要戰要和再說不遲。   羽星寒心底黯然,但面上卻絲毫沒有露出不悅,柔聲道:「百合不用擔心,他必定無事,能與你再見的。」蘇百合苦笑道:「若現在置身險地的是你,我同樣會如此擔心,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麼不同。」羽星寒虎軀一震,卻是說不出話來,蘇百合神色一黯,螓首緩緩垂下,兩人竟是相對無言。良久,蘇百合才強笑道:「敵艦將至,我們卻在這裡為兒女私情而苦惱,實在是愧對旁人,還是先應付倭人吧。」羽星寒默默點頭,輕歎一聲。蘇百合話雖如此說,眼望茫茫大海,心中卻是一片茫然,自己對他兩人到底有何不同,便是自己亦是不知究裡,應付了倭人之後又該如何?如若讓白河愁知道,自己又如何面對他?芳心一顫,忽然間覺得如若時間就這樣停留在這一刻再不變化,也許,也許反而更好。   ※※※   蘇、羽兩人黯然相對,倭人卻越追越近。倭人援軍不比浪人軍,石原家花了兩百年心血,才由數艘小船發展到如今兩百餘艘艦艇,大小艇艇無不俱全,便是幕府比之也有不如。終於被倭人追上,倭人見進入射程,紛給張弓搭箭,箭如蝗雨般射來,這些中型戰艦比蒙沖艦稍大,船頭船尾各設有一具小型弩弓,若被射中,便是蒙沖也禁受不起,更不用說那些赤馬舟了。   林鎮南知道若被纏住,後面倭人一至必無幸理,但若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屬下喪命卻是作不到,當下喝令將帥旗高高掛起,羽星寒連忙阻止,林鎮南卻是哈哈一笑道:「跳樑小丑,何足為懼!」大步來到船尾,聚氣喝道:「林鎮南在此,想死的便來。」倭人聞之頓時放棄追擊其他船艦,一齊向林鎮南的主艦而來。主艦的士卒雖知林鎮南此舉等於用自己來吸引敵軍,但感於他的大義,雖是置身險地,士氣卻不降反升,決心與敵拚個魚死網破。   倭人這次卻吃了苦頭,要知林鎮南的主艦是雙層樓船,不比蒙沖之類,艦上共設了四具中型弩弓,船頭船尾各兩具,還有專門用於近戰的撞桿。倭人雖是追上展開激鬥,但南朝主艦在林鎮南的指揮下,竟然自身無損擊沉了兩艘敵艦,另有兩艘倭艦受損,速度大減,直氣得已經追近的西城秀大罵不已。   主艦巧妙的衝出包圍,全艦的人發出歡聲,林鎮南面帶輕鬆,心頭卻是沉重。此次自軍損失不小,連那艘與主艦一樣,只是受損的樓船也在倭人適才的圍攻下被擊沉了,好在殘餘艦船應該有望逃脫,現在倒是自己麻煩了,倭人輪漿船速度快捷,被其纏鬥,倭軍主力已經追至。   兩艘倭艦又一次出現在前方,林鎮南無奈正待下令改向,忽然船體一震,船尾驚呼聲傳來。原來倭軍主力艦已經迫近,才發現倭最大的主艦竟是一艘三層樓船,船頭共置一大兩小三具弩弓,只聽一聲巨響,從那張射程遠超南朝主艦的倭艦弩弓上發出一箭正中艦尾。南朝主艦雖不可能被這一箭擊沉,但問題在於這箭上系有粗繩,船尾舷體中箭,等於將兩船連了起來,船速頓時大降,倭人更從主艦上放下小艇划來,若讓兩艦靠近便逃不脫白刃戰,到時倭人眾艦一擁而上,南朝主艦將全軍覆沒,林鎮南頓時色變。   「讓我來斬斷繩索。」羽星寒受命指揮船尾,見情況危急向蘇百合道。他躍至舷邊,正要攀著舷斬繩,卻聽一聲大笑:「想要斬繩,豈有如此容易!」一支弩箭射來,連忙出劍挑飛,手臂一陣酸麻,竟是半晌恢復不過來,更驚人的是只見一人足踏繩索,就像表演雜耍般由敵艦衝來,此人羽星寒雖不認識,蘇百合卻是識得,正是那號稱大孔雀明王的鬼法藏!   蘇百合知他厲害,擔心羽星寒不是對手,一咬牙,顧不得傷勢提劍在手,鬼法藏大笑而來,轉眼即至,眼看便要登艦,偏偏主艦上經過一場大戰,弓矢亦消耗殆盡,竟是無力阻止。忽然空中傳來馬嘶聲,一個清朗男聲道:「百合勿驚,這臭和尚交給我了!」   蘇百合又驚又喜,抬頭一看果然是白河愁趕至,他操控著天馬在空中一個盤旋,便急衝而下,手中長劍疾刺,他雖不是鬼法藏的對手,但適時鬼法藏身在繩索之上,縱有天大本領也禁不起他借天馬之力,只有落水的份。誰知鬼法藏嘿嘿笑道:「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小瞧本明王,便讓你瞧瞧孔雀明王的厲害。」   聽他口中唸咒,只是聽不真切,咒起人離,背生七尺光翼,竟然凌空轉折避過一擊向羽星寒等人飛來,蘇百合識得此咒法,失聲道:「孔雀明王飛行咒!」鬼法藏身在半空哈哈大笑:「正是飛行咒!」語畢已臨羽星寒的頭頂約兩丈有餘,雙手結印,金色大手印隔空印來。那邊白河愁一擊不中卻是吃了大虧,敵艦船頭三支弩箭射來,他避過一支,又挑飛一支,但最大最快那支卻怎麼也躲不過了,危急之時只得在天馬背上借力一躍向自艦投去。那天馬卻是難逃一死,被長矛般大小的弩箭貫穿而過,墮入海中。白河愁見愛騎身死,心中大痛。   羽星寒與鬼法藏動上手亦是頭大如斗,如在地上相搏,他絕不會如此狼狽,但現在身在艦上,挪移不便,而鬼法藏卻借飛行咒凌空攻敵,大佔便宜,打得他焦頭爛額,幸好危急之時蘇百合強撐精神施展御劍術,對空中的鬼法藏造成威脅這才減輕了他的壓力,但兩艦越來越近,一旦展開白刃戰,南朝一方恐怕難以逃生。羽星寒心情激盪,決意以己之力力拼鬼法藏,拚死斬斷繩索,蘇百合等始有一線生機,心意一決道:「百合,我們來生再見。」說著便要不顧敵艦弩箭和天上鬼法藏的威脅,去斬斷繩索。蘇百合知他心意,至此時終於忍不住眼淚溢出,忘記一切阻止道:「星寒,不要!。」便是這一分神,御劍神念減弱,鬼法藏大喝一聲伸手抓住蘇百合的劍,兩人神念在劍上交鋒,蘇百合只覺腦中如被利刃刺了一眼,空白過後眼中所視全部顛倒,修持倒退後竟重蹈當日白河愁的覆轍。   耳邊傳來鬼法藏的一聲厲喝,原本到手的長劍忽然不知哪來的力量,硬生生從他借手印加持神念結成的結界中脫出,重新回到蘇百合的手中。蘇百合的視力也恢復正常,又不由又驚又喜。御劍神念突然得到加強,連帶鬼法藏的逆像術都被破去,這除非是同出西崑崙的神念修持法,初以為是白河愁,卻見羽星寒沉聲道:「你沒事吧。」原來是他見蘇百合情況危急出手,蘇百合這才省起除了白河愁外,自己當年還曾私傳羽星寒清心普善訣。兩人同時握住長劍,神念波動頻率一致如水乳交融,相互感應到對方此時的心念,皆知是因對方而在起伏變化,既感吃驚又感甜蜜,雖是大敵當前,卻渾然大忘。鬼法藏猛然衝下,卻見那柄長劍二度飛出,連破自己發出的七道拳力勢如破竹,差點斬了自己一道手臂,最後如非因要應付射來的兩支弩箭幾乎有反傷自己的威勢,不由又驚又怒,明明蘇百合的精神衰弱,還被自己的逆像術所乘,突然之間哪來的如此威力?   卻不知西崑崙御劍術講求靈活多變,在神念強度上無法與軒轅劍派相抗,為彌補這一不足,西崑崙祖師們想盡辦法,終於從人之情中得到方法。要知人在危急中,或是全心全心做事之事爆發出的神念非同小可,往往能超越自己的能力,因此西崑崙祖師們借此創出這「兩心如一,雙劍合壁」,原本希望是母女、姐妹等御使此法。誰知一男一女用來,相同或非常接近的神念波動,且相互忘記自身只為對方時反而能發揮清心普善訣的最高境界。   鬼法藏不明所以,生出驚恐,正待有所施為,忽覺精神一窒。他知是因施展飛行咒之故,此咒雖能令他如天馬般飛行,但耗費精神極大,故他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會施展,此刻激戰之下竟有不繼的前兆,不由生出退意。   這時白河愁躍回主艦,蘇百合一見到他芳心一顫,不由生出慚意,再無法保持在剛才的境界中,御劍術威力頓時大減。正在此時,卻聽白河愁驚喜的道:「你們看!」只見天邊有白雲正向這裡急急而來,仔細一看,竟是數量不少的天馬精騎,再看去,隱見西邊有大批艦船悍然出現,不由也是驚喜交加的道:「哪來的這麼多天馬?」隨即省悟:「南陽援軍終於趕到了!」    神武篇 第六十五章 九宮聯舫   白雲驟然分裂,兩隊天馬精騎霍然分開,向各自的目標俯衝而下。適時正是蘇、羽二人聯手逼退鬼法藏,而船頭正陷入兩艘倭艦夾擊面臨一場白刃戰之時。   兩艘倭艦已經靠近南朝主艦,藉機以帶勾的木板搭上船舷,事先就挑選出來的倭人憑借這唯一的通道向主艦之上衝殺而去,其餘倭人或是在持矛或是以弓箭相助;林鎮南一方自是不甘心任倭人登艦,拚命阻止,雙方頓時陷入一場激戰,最糟糕的是受此影響,艦船慢了下來。   幸好天馬精騎來得甚快,兩隊天馬精騎排好陣形俯衝而下,灰瓶、落石和箭雨傾瀉在倭人頭上,倭人猝不及防頓時狼籍一片,南朝軍趁機將倭人的木板弄斷,此時白河愁等人亦趁鬼法藏被逼退之機將繩索斬斷,主艦船體一輕,奇跡般的衝出了就要形成的包圍圈,將倭人氣得直罵娘。   主艦上歡呼聲起,有人更是大叫:「風向改了,風向改了。」白、蘇、羽三人並肩站在船尾,見隨著風向的改變,船速陡增,終於有機會逃出生天,心下微鬆了一口氣。倭人亦發現南朝軍的援軍趕至了,加之剛才天馬精騎的突然間出現,不但死傷不少人,而且快到口的獵物也得以脫身。雖是恨得牙癢,但大敵當前,如果以散亂陣形迎敵,恐怕會被各個擊破,只得放棄追擊,聚攏起來在海上佈陣。   南陽援軍亦停止了前進,在離倭人一里之外擺開陣形,林鎮南的主艦在兩隊天馬精騎的護航下駛去。待主艦駛近,南陽水軍將陣形放開一個缺口任其駛入,白河愁一路上給蘇百合指指點點,眉飛色舞好不得意。快到陣形中心時,頭頂的天馬精騎忽然如群鳥歸巢般投向一龐然大物,三人一見,不由呼吸頓止,眼前之物,哪裡是什麼船,簡直是海上浮城!   眼前之物體積至少有七八條樓船加起來那麼大小,船形見方,船前半部有一條單獨的斜向飛行甲板,天馬精騎起起落落,中後部呈U形的船艙將船樓、瞭望塔以及桅桿圍在中央。羽星寒目露訝色,面帶驚容,白河愁見他驚訝十分得意,笑道:「這便是九宮聯舫!」船迅速向九宮聯舫靠攏,隱約可見有人相迎,其中一人身著甲冑,但難掩其面容的俊美,白河愁一眼認出是在南陽見過的白棲梧,連忙招手示意。   當下眾人由主艦登上九宮聯舫,白棲梧上前朗聲道:「末將來遲,讓諸位受驚了,還望恕罪。」林鎮南拉起白棲梧的手道:「白將軍何罪之有,眼下應付倭人要緊,還望將軍全力以赴,若有用得著林某的,鎮南絕不推辭。」白棲梧道:「王爺和大家都請放心,倭人犯我疆土,殺我百姓,棲梧今天便在這東海之上給他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這時傳來號角報警之聲,眾人不再多言,登上聯舫中央的三層船樓,居高臨下盡覽海勢。   只見倭人艦隊已經布好陣形,整個陣形呈月牙狀散開,兩邊稍薄,最中央處兩艘副艦和其後的倭人主艦形成一個倒三角形構成月牙陣形最厚實之處,開始緩緩向南朝陣營推進。林鎮南道:「倭人之中亦有擅於陣法者,這種半月弦陣最適於海戰中進攻,棲梧不要小視。」白棲梧點頭道:「應該是西城秀在指揮,此人是石原慎一郎手下排名第一的大將,在核島也是被譽為僅次於宮本寶藏的名將。不過王爺放心,南陽水師既然敢來便無懼區區倭人,正好拿他們試試聯舫的威力,他日我南朝稱霸七海之時還得謝謝這些倭人。」白河愁聽得他如此有把握不由眉開眼笑,心道這次倭人可有苦頭吃了。   隨著九宮聯舫傳來的號令,南陽艦隊的陣形也佈置完畢,竟然近似於先前倭人受襲時所用的環形防禦,以九宮聯邦舫為中心形成數層由小到大的防禦圈。戰鼓擂起,面向倭人的艦船揚起風帆迎上前去,所用陣形依然保持不變,只是圓形防禦開始擴大,如泛起的漣漪般展開。海風勁吹下,倭人的月牙陣形剎時與南朝水師的圓形防禦陣嵌在一起,只是南朝水師雖然艦船數量稍遜於倭人,但艦船質量、總體規模、士兵訓練度卻還在倭人之上,又蓄意採取層狀環形防禦,倭人雖然挾勝而來,士氣正旺,但要想在短時間內攻破防禦談何容易。   西城秀甚是惱怒,對方的層狀防禦令得自己的艦船無法突入,正待下令全力突擊,將南朝的圓形防禦衝破分割,卻忽然見到天上白雲大盛。此時天氣陡變得十分悶熱,空中烏雲蓋頂,雖是白日卻近似黃昏,因此天馬精騎出現天空之時猶為明顯。適才林鎮南的主艦被圍攻時雖有天馬精騎,但西城秀並不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先前的天馬精騎又聚合在一起,不過是余勇罷了。此時離陸地更遠,這些天馬要補充器械恢復體力更加不易,不來犯倒也罷了,如敢來犯,現在自軍艦隊傾巢而出,準備充足,絕非剛才所比,正好將這些令人頭痛的天馬一一射殺,去掉心腹大患。   但西城秀看到此時情景卻是倒吸一口涼氣,這天馬也太多了一點吧,竟足足有近千隻之多!最要命的是似從南朝艦隊後面不遠之處在起落,攻擊頻率之快大出西城秀意料之外,而且攻擊方式也比白河愁當時多出許多,諸如火箭、灰瓶、沸油、落石連番砸下,倭人雖是拚命還擊,但一來正被南朝艦船牽制,二來這些天馬精騎似經過專門訓練,不比白河愁那隊,全然不計自身損失,也不纏鬥,只管將所攜帶之物盡情傾瀉,如同颶風般捲過。   倭人頓感吃力,一時間攻不破南朝的防禦,而在八百天馬精騎的輪番攻擊之下,幾乎每出動一輪便有兩至三艘戰艦或被重創或起火燃燒,西城秀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疑惑南朝軍哪來如此之多的戰鬥器械?他卻不知,慕容傑設計整個艦隊之時便早有佈置,九宮聯舫甲板上設置馬廊,軍士居住在船艙之下,還分別設置了儲糧區和儲水區、器械庫,之後白棲梧更提出為適應遠距離跨海作戰,在艦內編製中增設了專門以大型貨船改造而成的船艦,專門用於儲藏天馬的乾草、清水,戰鬥用的器械等,倭人若想等到器械耗盡,委實是有些困難了。   一聲劇響,倭人屋漏偏逢連夜雨,兩艘副艦之一的樓船眼看已經衝破最後一層防禦直逼九宮聯舫,卻不料從聯舫船頭射出一支重量至少在百斤以上的鐵矢,頓時洞穿了倭艦,射出一個大窟窿來,沒入船體之中,緊接著一隊天馬從聯舫起飛,火箭如雨般傾瀉在倭艦上。白河愁喜道:「你們連南陽城中的射天弩也搬到船上來了啊。」想起這是自己的主意,更是暗暗得意,心下怎樣讓百合知道才好。白棲梧笑道:「聯舫上總共置有六具射天弩,十二具大型床弩,原本是假想對付有天馬相助的艦船,如今卻是便宜倭人了。」   只可憐的了那艘倭人的副艦,先是連經射天弩、天馬精騎的摧殘,復又被另兩張床弩射中船體近水處,還未當真靠近聯舫已開始近水沉沒,艦上倭人亂作一團,卻是無可奈何,天馬精騎又以沸油倒下,艦上火勢終於一發不可收拾。   「撤退!」在真實時間接近黃昏之時,以那艘副艦沉沒為標誌代表倭人終於承認失敗,西城秀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此時如果再不撤退,恐怕整個石原家的艦隊都要葬送在此,而選擇在黃昏時間撤退,接下來是黑夜,南朝人就算想追擊也相當困難。   倭人開始撤退,白棲梧自是不肯放過,下令變換陣形,開始追擊。只是天不從人願,追了沒多久,不但時間進入晚上,而且電閃雷鳴,忽然間大雨傾盆,天馬精騎只得返航回到聯舫上。西城秀更是歎息,如果這場雨來得早一點,這場仗未必一定會輸。   倭人不計損失的在海上逃竄,適才一戰,南朝至少損失了三分之一的艦船,但倭人損失更大,足足損失一半以上的兵力,石原家累積了兩百年才組成的艦隊便因此而元氣大傷,至於那些搶來的船和物資,此時雙方也都顧不上了,一方只想著逃,另一方只想著追,便任其四處逃竄,只是便宜了那些船上的倭人,有的葬身魚腹,有的卻僥倖渡過一劫回到核島,以此發家。   兩軍在海上追逐一夜,倭人多次被南朝軍以快速艦船包抄纏上,但西城秀也看破白棲梧想全殲的野心,奮力突圍,每每總能在諸艦合圍之前逃出。如此一追一逐,不知不覺已是應該東方發白的時間,白河愁經過這驚心動魄的一天,已是生出倦意,隨口說了一句:「奇怪,怎麼天還沒有亮呢?」眾人一呆,也覺奇怪,為何到了此時仍是天黑?   還未等眾人想明白,忽然一陣劇烈顫動傳來,一向如覆平地的九宮聯舫忽然搖晃起來,狂風夾著暴雨灌入,油燈被吹在地上熄滅,眾人猝不及防東倒西歪,白河愁大驚道:「怎麼回事?」慌亂之中想拉住蘇百合,但卻抓住了白棲梧的手。不知遇到了什麼,眾人身在九宮聯舫中竟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羽星寒心知不妙,緊緊抓住蘇百合的手,口中大叫道:「不好,我們遇上颱風了!」   眾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先前天氣悶熱難當,只是當時正與倭人展開激戰,所以沒有在意。此時始知天地神威無人可擋,九宮聯舫雖大,但此時遇到颱風竟然毫無還手之力,舫上天馬齊聲長嘶,只是被困於馬廊中,雖有服有鎮暈藥,但此時天暈地轉之下,早就亂成一團。軍士們更糟,一些被拋入大海,喪生魚腹,一些在艙下輪休的士卒被這突入其來的驚變弄醒,在艙中像繡球般被拋來拋去。連九宮聯舫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其他艦船的遭遇更是不堪,只是這算是幸運,九宮聯舫雖有十二帆,但體積實在龐大,因此速度不如何都比不上普通艦船,只是遠遠跟在後面,並且有部份艦船作為護衛而跟在四周,因此離颱風的中心稍遠。饒是如此,較小的艦船如赤馬舟之類無一倖免,蒙沖之類也是損失慘重。好在颱風吹來,白河愁等人雖是驚險,九宮聯舫到底沒有翻覆,卻硬生生被吹走數十里,這才重見天日。   終於逃脫了颱風,清點損失,九宮聯舫上的天馬此時已經暈頭轉向,據估計沒有個十天半月沒法恢復;軍士至少有三分之一被拋入了大海,隨行船隻更是所剩無幾,其後數日在海上多搜索匯合,當日的一百八十餘艘艦船竟然只餘下不足五十艘。白棲梧哭笑不得,沒想到沒敗給倭人,卻敗給了老天。只是他卻有所不知,倭人一方與緊追在後的那些南朝艦船更是倒霉,幾乎沒有逃出生天者,倭人兩百餘艘艦船,除了那艘主艦逃回核島外,其他全部被颱風捲入大海,艦上士卒屍沉大海。   颱風後的第七天,碧空如洗,如非親歷,難以相信當時的可怕情形。白棲梧見補給將盡,終於放棄尋找余艦,三日後登岸。白河愁一眾返回揚州,見到夜明珠、月淨沙等人,想起海上驚魂,劫後餘生,既悸又喜,只是揚州城雖經南朝軍清洗打掃,掩埋屍體,但仍不免屍臭,想起從前的繁華景象,再看看如今,不免唏噓一番。   林鎮南吩咐胡一刀帶隊留下來鎮守揚州,自帶著諸人返轉柴桑,白河愁見終於不用再嗅屍臭,這才開心起來,只是在回柴桑途中遇到一人,頓時滿腔喜悅頓化烏有,此人正是前來尋夜明珠回去的幽冥宗宗主之弟夜魅冥!   ※※※   PS:這節大約讓人想打瞌睡,而且遇上颱風似乎有些偷懶。但偶不是寫南朝如何覆滅核島,就算發生,那也是若干年之後,不在神武篇之內,偶不會寫那麼遠的。而且一戰就能覆滅核島也是不可能的事,因此就遇到颱風吧。    神武篇 第六十六章 黯然情傷   「侯爺邀我見面,不會只是為了請我喝酒吧?」赤嵐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倘大的房間中只有他與白般若兩人,兩人目光交鋒,赤嵐眼神如同兩把利劍般刺去,可惜面前的對手亦非常人,悠然自得,兩隻眼眸如深潭般不可測度。   白般若輕呷了一小口溫酒,哂然道:「赤兄何必如此急燥,難得你我有閒有此一聚。」赤嵐哈哈大笑道:「侯爺,我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夜、赤兩家向來不和,如非侯爺遣人說有關係赤家榮辱的大事相告,想來赤嵐今日是不會赴會的。」   赤嵐話說到這般,常人說不定已經暗生怒氣,但白般若卻只是微微一笑,慢條斯理的道:「赤兄勿急,幽冥宗與貴宗都是南朝棟粱,以前的恩怨不過都是為了區區虛名,其實與其相爭,赤兄為何不想想,如若兩家能如你我今日一般坐在一張桌上,豈非如虎添翼?」赤嵐微愕,夜赤兩家明爭暗鬥多年,雖未有過直接的仇殺恩怨,但相互間想壓倒對方的念頭從未停止過。兩家攜手,赤嵐聽了也不由怦然心動,但隨即壓下這念頭,暗道不可能,正容道:「原來侯爺是希望…,嘿嘿,不過赤家一向只對神皇忠心耿耿,他日神皇若是選中侯爺繼承大寶,赤家自會全力輔佐,今日便到此為止,他日有瑕,赤嵐再邀侯爺共飲,以償今日之情。」赤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便待起身離開。   白般若輕歎一聲,呵呵笑道:「般若真的盼望自己能舌綻金蓮好說服赤兄,但既然赤兄對般若成見已深,我也沒有其他法子了,赤兄先看看這是什麼,再決定離不離開吧?」他右手食中兩紙沒入袖中,微微一彈,一張紙飛向赤嵐,赤嵐面帶疑惑,心想赤家暗中支持的是白傲天,剛才自己也已經表明態度,難道白般若只憑一張紙就能令一切都改變不成?待得他伸手抓住紙函一看,頓時面色大變。白般若卻彷彿早知他會如此,悠然道:「不知這份情報所說是否真實呢?」   赤嵐不過剎那失控,轉眼便恢復如常,哈哈大笑道:「這純屬謠傳,豈會有這等事。」白般若放下酒杯失笑道:「赤兄何不早說,我邀赤兄前來之時已經命幽冥衛前往拿人,只是怕打攪了你我的雅興才沒告知。」赤嵐驚怒交集,喝道:「白般若你也太膽大妄為了,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何況塞亞公主與傲天兄有婚約,你竟然敢這樣做,我赤家定會上稟神皇,到時看你如何交待。」   白般若饒有興趣的看著赤嵐道:「赤兄動怒矣。適才你說得一點都不錯,我的確是膽大了一點,但那位公主殿下如果真的是位西貝貨,婚約事小,我朝貽笑天下事大,豈非顏面盡喪?只是到時不知貴宗用什麼去向神皇陛下解釋呢?」   赤嵐越聽越心驚,怒道:「白般若,你到底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難道就只是憑這一張紙不成?」白般若緩緩起身道:「我手中有什麼證據倒不用赤兄知曉,不過這位公主殿下雖然通曉宮廷禮儀,但有的人天生如此,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其實何用我證明什麼,只消陛下神目一掃自能辨別真偽。」赤嵐臉色陰沉,赤家派有專人暗中保護莎拉公主,她的舉動亦有所聞,與那位傳聞中蠻橫任性的公主相比的確讓人生疑,但此事是赤家從中牽線,本是想以此助白傲天一臂之力。如若真如白般若所說是個西貝貨,此事不但將成為笑柄,而且可以想像赤家在神皇心中地位將受到打擊,從此一落千丈。只是這應該是夜家所樂意見到之事,白般若為何還要邀自己前來,難道他真的有心幫己不成,還是另有他謀?赤嵐禁不住向白般若看去,他卻仍是那副悠閒模樣,似乎一點都不著急,含笑道:「赤兄放心,我的消息也是來自塞亞國內的密報,為徹底查明此事真假,我們不妨先將凡是與這位公主接觸過的人都叫來一一詢問,比如護送她的星月門弟子,如果是假,我就不信她一點破綻都沒有,你以為呢?」赤嵐握緊雙拳,沉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白般若微微一笑道:「我只不過希望能與赤兄以後能夠常常在一起親近親近,別無他意。」白般若為兩人杯中倒滿美酒,赤嵐心念百轉,終於坐了下來,緩緩端起酒杯。   柴桑城內沸騰了,舉城皆知倭人大敗,無不視林鎮南等為英雄。只有林鎮南等人始知所花代價之大,不過卻下令隱瞞,因為實在是需要一場大勝來重新建立起南朝在吳越之地的威信。   鎮南王府之內,林鎮南擺開宴席,宴請吳越名士、各族頭人,藉機商討如何重建揚州等事,此時大局已定,再說就是連古布等人其實也對倭人沒有好感,又見林鎮南得勢,自是順水推舟隨聲附和,好一副熱鬧景象。   白河愁喝得有幾分酒意了,大敗倭人固然心喜,但能得百合垂青更是令他欣喜若狂,頓時意氣風發,向旁邊的蘇百合說了句:「我去去就來。」便離開席位,拿起酒壺酒杯找上林明倫,嚷著要和他喝上三百杯。林明倫是個老實人,以為白河愁當真要和他喝上三百杯,嚇得臉都青了,連忙躲閃。白河愁哪肯罷休,追逐之間不防撞到一人,卻是楊戩,不由大喜,又拉著他的衣袖要喝個痛快。   蘇百合一人坐在案几旁,面帶微笑看著白河愁,想起當日山洞中的情景,心中一股甜蜜升起。只是不經意間一轉頭卻看見羽星寒黯然落寞的目光,芳心劇顫,剛才的美好心情頓時化為烏有,輕輕垂下螓首,心中酸澀,要面對的始終要面對。貝齒輕輕咬上唇瓣,蘇百合剎那間下定決心,抬起頭來向羽星寒使了一個眼色,乘人不注意向側門退去。羽星寒心領神會,又喝了兩杯酒,這才向身旁之人推說不勝酒力,藉故離去。   白河愁與楊戩喝了十來杯,楊戩道:「為兄恭喜白兄弟大敗倭人,不愧是少年英雄啊,當日你我舟中初見,我便下此斷言,今日成真,來來來,再乾一杯。」白河愁哈哈大笑道:「楊大哥見外了,我不過是跟著大家一起打跑的倭人。再說打跑倭人雖然開心,但小弟近日還有一件更開心的事。」楊戩哦了一聲,訝然道:「白兄弟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倒要聽聽。」白河愁轉頭尋找蘇百合的身影,他此時心中得意,恨不得將喜樂之情與天下人一起分享,只是人已恍惚,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蘇百合,倒是看到夜家的兩人,夜蠻女一副與人賭氣的模樣,見自己望來,露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夜家另一人正是自己的大仇人夜魅冥,望向自己的眼光冰冷,不帶一絲好感,幸好他只以為白河愁是星月門的弟子,還不知是阿土伯與他的關係,不然恐怕更是糟糕。找了半天仍是沒見蹤影,白河愁喃喃的道:「咦,百合呢?」楊戩目芒閃動,問道:「白兄弟說的是可是那位藝出西崑崙的蘇百合蘇小姐?」白河愁一面一點頭,一面歉意道:「對不住楊兄了,小弟去去就來,待找到百合,再與楊大哥痛飲。」楊戩微笑道:「也好,不過剛才我似乎有見那位蘇小姐從那裡出去了。」白河愁一抱拳,然後順著他手指方向走去,出了側門卻沒見到蘇百合,扭頭往四週一看,卻見有兩道人影向府外掠去,其中一人身影纖柔,有幾分熟悉,不由自主跟在後面。   蘇百合與羽星寒兩人離府出城,一前一後,直至柴桑城數里之外的一座竹林前。黃昏明分落日的餘暉映射竹林前那如鏡般的水面,波光瀲艷,竹林幽幽,令人心神鎮靜。蘇百合緩緩走向小湖,靜立在水邊不動,餘暉照在她挺拔的嬌軀之上,柔白薄衫掩不住窈窕曲線,那美好身影帶著種若隱若現,勾魂奪魄般奇異魅力,足以令任何男子乍見之下為之動心。   羽星寒在她身後丈許處止步,默然不語,心中忐忑,不知蘇百合到底想對他說什麼。良久,羽星寒終忍不住開口道:「百合可是已有決定?」蘇百合轉過頭來,微笑道:「星寒,你看這裡多美。」羽星寒一呆,下一刻卻聽到蘇百合輕輕道:「星寒,你回北楚去吧。」聲音雖輕,羽星寒卻如被雷擊,訝然向蘇百合望去,見她緩緩點頭,頓時心如刀絞,澀聲道:「這便是你的決定嗎?」   蘇百合輕輕走來,在羽星寒身前停下,兩人凝視對方,蘇百合不忍再看羽星寒眼中的失望之色,微微避開,輕聲道:「你回北楚吧,那裡有你的家族,你的父親,你的弟弟,還有你的未婚妻。」羽星寒臉容扭曲了一下,蘇百合略帶淒然一笑,繼續道:「而我,我也有父親,師傅,我身上還有他們對我的期望。」羽星寒舔了舔唇道:「我說過,璇璣那裡,我自會向她負荊請罪。我們可以不介入南朝和北楚的爭霸,也不介入你師傅、父親與我北楚世家的恩怨中,我們一起離開,然後找個地方歸隱,再不用理世間的恩怨情仇。」   羽星寒拉起蘇百合的手,沉聲道:「我已經失去過一次,這次我不想重蹈覆轍,百合,給我一次機會。」蘇百合嬌軀微震,螓著低垂,幽幽道:「我也不能對不起他。」羽星寒臉上血色盡退,道:「他?可是你們並未婚娶,難道在你心中,他比我還重要。」蘇百合緩緩抬起頭,柔聲道:「星寒,你和他都是好人。所有的錯都在百合身上,是百合不應該三心二意。他身上有一種百合永遠都不會有的特質,百合的確曾有一刻為他而心動,但如若此刻讓百合什麼都不想的選擇,卻真的只想永遠就似現在這樣。只是你我各自肩負太多期望和責任,我們不可以逃避,我若一走了之,既對不起我爹,師傅,更會對他內疚一輩子,這樣即使我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   羽星寒心下苦笑,心道你不肯對不起他,卻肯對不起自己,但此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低下頭去卻見蘇百合亦是淚光漣漣,耳邊傳來她輕柔的聲音:「星寒,抱緊我。」羽星寒不由抱緊她的嬌軀,苦笑道:「如果沒有我的再次出現,你們應該過得很好,就不用如此煩惱。」蘇百合倚在他肩上,黯然道:「他性子雖然激烈,但對百合確是出自真心。」羽星寒深吸一口氣道:「他身上戾氣未除,魔性未消,如若衝破封印,只怕會魔性大熾,百合一定要小心在意。」蘇百合輕輕點頭道:「我會求師傅出手相助替他消除戾氣。」   兩人再無言語,相擁著看著夕陽慢慢沉下,映紅半邊天空。蘇百合回憶著往事,心中微微苦笑,不由輕聲道:「星寒。」羽星寒強笑道:「什麼?」蘇百合垂淚道:「你不要怪我,你能夠得到的東西遠遠多過他,百合這輩子對不起你,下輩子再還給你。」羽星寒剛想回答忽然渾身一硬,蘇百合訝然抬頭,卻見他臉容僵硬,表情古怪之極,不由順著他眼光望去,頓時魂飛天外,只見竹林邊一人正一步一步向兩人走來,正是白河愁。   兩人鬆手分開,急切間蘇百合不知如何解釋,卻見白河愁走到兩人三尺前停住,蘇百合一咬銀牙道:「小愁,你聽我說。」忽然從白河愁口中爆出驚天動地般的狂笑聲,將蘇百合的聲音淹沒,羽星寒眉頭微皺,白河愁好不容易停下笑聲,蘇百合閉了一下眼,然後迅快的張開,二次道:「小愁,你聽我說。」白河愁充耳不聞,凝視蘇百合的眼眸,縱聲道:「我知道我性子古怪,沒幾人喜歡我。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可以告訴我你其實不喜歡我,但為什麼要騙我?」   蘇百合一呆,急切間不知如何才能向白河愁解釋清自己的心意,卻見白河愁又是大笑三聲,忽然拔出幻魔劍向羽星寒刺去,不由大驚道:「小愁,你幹什麼,你們住手!」   兩人第一次動手時,白河愁是以魔化姿態出現,幾乎讓羽星寒吃了大虧,最後是憑著聖劍永恆之力才將他制住。雖然此時羽星寒雖沒有聖劍,但白河愁卻也無法魔化,兩相抵消,羽星寒一身修為仍遠在他之上,只是白河愁如同瘋了一般的攻擊,完全不顧自己安危,羽星寒又不敢傷他,一時間被打了個手忙腳亂。   白河愁一劍刺去,忽然橫裡一劍架來,卻是蘇百合出手,他登時一呆,悲聲道:「你果然幫他,你果然幫他!」一個倒退,沒入竹林,蘇百合芳心暗急隨後追去,但白河愁以斗轉星移配合鬥氣爆發,本就不在蘇百合之下,又接連施出再動,蘇百合修持倒退之下竟是追他不上,眼睜睜的看著他從眼簾內消失不見。   白河愁沿路一陣狂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要再見到蘇百合,終於一口氣盡才停了下來,休息片刻,氣力稍復,卻聽得一個聲音道:「臭小子,活該!」他此時正自悲傷,聞言頓時大怒,抬頭一見,卻是夜明珠,不由怒喝道:「你說什麼?」   夜明珠見他面容猙獰,心中微微害怕,但她一路暗隨白河愁,好不容易看到這場好戲,哪肯放過替月淨沙報仇的機會。「我說什麼?我說有人活該,放著青梅竹馬不要,自甘下賤,現在終於也知道被人拋棄的滋味了吧?」白河愁越聽越惱,狂喝道:「你給我閉嘴!」夜明珠想起那日他發狂之下差點扼死自己,不由退了一步,但仍是嘴硬道:「是你自己下賤,又不是我害你如此的,你要生氣,也應該向那賤人和羽星寒發去,關我什麼事。」   白河愁聽她左一個下賤,右一個下賤,又將蘇百合稱為賤人,哪裡還忍得下去,狂嘶一聲向她衝去,夜明珠早有準備,長鞭短刃齊出,哪知白河愁大怒之下根本不顧自己,左手一困,長鞭抽在他手臂上,面對短刃不避不閃,倒是夜明珠慌了手腳,勉強避過要害,但仍是在他脅下劃出一道深深血痕。白河愁一指點出正中她額頭,勁力透腦,夜明珠頓時暈倒,白河愁見她閉嘴,狂性稍止,理也不理昏倒在地的她,絕塵而去。   只是兩人都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白河愁離去之後,一道青影出現,站在昏倒了的夜明珠身前,此時的夜明珠狀如熟睡,再也平時那種刁蠻神情,另有一種動人姿態。青衣人仔細端詳,邪笑道:「如此美色竟然棄之一旁,白河愁啊白河愁,你未免太暴殄天物了。」青衣人將夜明珠攔腰抱起,從懷中掏了一粒紅色丹丸硬塞入她嘴裡,然後向一旁樹林掠去。   白河愁一路狂奔,直到面前傳來瀑聲,卻見瀑布當前擋住去路這才停下,呆呆發怔,心中悲苦難言,不可自制。忽然一躍而起,至最高點時流星斗氣劍盡出,一口氣不知刺出多少劍,劍氣撞擊山壁,咄咄有聲,直刺得石壁千瘡百孔。一口氣盡人向下墜,卻無意控制,身體重重撞在地上,向旁翻滾,但白河愁卻只是緊握幻魔劍不加理睬,幾個翻滾下竟滾入瀑布下的溪流之中。   白河愁此時渾不知身在何處,任由溪水侵體,時沉時浮的帶著他向下流去。腦中混亂一片,時而只想大睡一場,永遠不再醒來,時而又恨不得立刻見到蘇百合,好求她不要離開自己,心中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大呼:「她喜歡的不是你,你在她心中不過是個可憐蟲。」   不知不覺順水漂到一段較寬的河流,河上有畫舫,舫上有人作歌,唱道:「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今日亂我心多煩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風四飄流。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愛情兩個字,好辛苦。是要問一個明白,還是要裝糊塗?知多知少難知足!」   歌聲一停,掌聲四起,有人叫好道:「黃兄果然不愧才子之名,當浮一大白啊。」舫上眾人附和,歌者更是得意洋洋,正待謙虛幾句,忽然舫邊水花一濺,一人沖天而起,嚇得他連最後幾句也唱不下去了,呆呆的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悲傷的男子。卻聽他緩緩問道:「你唱的什麼歌?」    神武篇 第六十七章 不白之冤   柳絲垂岸隨風輕拂,柔風從毫無遮擋的江面吹過,江水無波輕輕蕩漾,只時而有魚輕輕跳出水面又重新落入水中,生出漣漪,慢慢擴大。遠處有畫舫浮游,舫上狂士狎妓飲酒,卻只不吵鬧,歌妓雖然只是中等姿色,但彈得一手好琵琶,樂聲如銀瓶乍破又如珠落玉盤,淺吟低唱顯得格外楚楚動人,平添江上動人之色色。   忽然一個人頭從江中探出水面,露出一雙精芒灼灼的眸子,接著整個身體沖天而起,空中跨步丈餘才重新下墜,說時遲那時快,明明已經無可奈何的身體卻如疾箭般射向江岸,險些與江邊的一棵柳樹撞個滿懷。   此人渾身濕透,水流順著髮梢向下滴,將頭髮粘在一起,活像江鬼,卻正是順流漂下的白河愁。他順著瀑布流入江中,漂流了半日,全身火熱消退,頭腦才稍微清醒。在柳樹下坐下,開始思索今後打算。他此時雖是清醒了幾分,卻仍是心中百念齊生,矛盾不已。若只是旁人暗告,他決不會相信,但親眼目睹羽星寒與蘇百合在一起卻是他咬了自己兩口之後鐵一般的事實。他雖出生時娘親便逝世,自小孤苦,但偏偏生得偏激霸道,旁人如報以白眼,他亦以白眼還之。只是自遇上百合之後,卻早已將她視為平生至愛,雖是眼見不能接受之事,仍是心有不甘,哪裡肯放手。思來想去,對蘇百合恨意越來越淡,搜腸刮肚找起自己的不是;卻對羽星寒恨意大熾,心想若非此人出現,哪裡會有這等事發生?自己歷經辛苦才打動百合,卻不想此人一出現便奪去她的芳心。又暗暗自責,也是自己笨到家了,只以為羽星寒人黑,又救過自己,所以不曾提防,哪裡想到此人表面君子,實是包藏禍心的蛇蠍小人。他不由對羽星寒生出殺機,他這一有了目標,心神便從打擊中回復過來,腦子也靈活了許多。心想既然你不是真君子,我也非大丈夫,從來沒人能佔自己便宜。當下盤算起一會回到柴桑城如何和蘇百合冰釋前嫌,裝作相信解釋,讓羽星寒也以為自己沒有懷恨在心,然後趁他不備暗中下手,他一身技藝雖然勝過自己,但連核島兩大忍者都吃過自己的虧,如果蓄意偷襲,他又中計上當,十有八九能夠得手,只是殺了此人,如何才能在百合面前洗脫自己的嫌疑倒是一大問題。咦,這小子生得如此討厭,卻不知仇家多不多,都有哪些。   他腦筋千轉百回,想得甚是深遠,連如果得手,但萬一被蘇百合得知真相還會不會回心轉意也有想到,卻唯獨沒有去想如若羽家未來宗主死在他手中的後果。當下主意打定,白河愁心情這才開朗了幾分,毅然起身,踏步向前,朝著柴桑城方向走去。   ※※※   他一路疾走,一面運功蒸發身上衣裳的水氣,走入城門之時,除了外裳都已烘乾,當下抖擻精神暗自打算一會見面自己是不是應該先裝成餘怒未消的樣子。剛走到鎮南王府門前,忽然聽到裡面一聲怒喝傳來:「你,你這禽獸還敢回來!」一股潛力悍然轟至,白河愁哪料到竟會在鎮南王府中遭人暗襲,總算他反應極快,再動旁移躲開。府內那人見一擊不中,更是大怒,施出家傳拳法,如下山猛虎般向白河愁攻來。白河愁這才看清偷襲自己的是林鎮南之子林明倫,不由莫名其妙,心道自己像中了邪似的倒霉,一面招架,一面道:「喂,你這是做什麼,還不住手?」   卻不知為何,那林明倫如同瘋虎般只顧進攻,雙眼透紅,口中嚷道:「你,你做的好事,我,我要替明珠報仇。」白河愁總算想起,似乎記得自己悲恨交集之時,夜明珠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自己嫌她多嘴便將她打暈了。見林明倫這小子一副癡情種子,護花使者的樣子,白河愁想起自己,心中一軟道:「好,好,算我不對,一會我向她賠個不是,讓她抽上兩鞭就是。」哪知林明倫接連三拳奮擊,憤怒之下猶如神助,差點擊中白河愁,怒道:「呸!你,你還有臉,我現在就幫明,明珠殺了你。」   白河愁聽得大怒,心道不識好人心,本是有點相惜,卻不是怕了你。心意一轉,轉守為攻,便要給這不知好歹的小子一個厲害瞧瞧。忽然眼前劍氣咄咄攻向白河愁必救,白河愁無奈只得先幻魔劍出架住這一劍,然後不看則罷,一看卻是大驚,出手之人竟是月淨沙,只見她也是雙眼通紅,像剛哭過一般,頓時手腳一緩,幻魔劍便刺不下去了。月淨沙卻是銀牙一咬,手中冰弦劍直刺白河愁心窩,竟有取他性命之勢。白河愁大驚急退,月淨沙這一劍自然是不可能傷得了他,但她竟然對自己下手如此之狠實是難以想像,連忙道:「月兒,你為什麼要刺我?」   月淨沙聽到他的聲音,心中一軟,但想起夜明珠又不由心腸一硬,又是一劍刺出,口中喝道:「你做的好事,你實在是讓我太失望了!」白河愁腦中靈光一現,莫非自己對夜明珠下手過重,把她變成白癡了?他一面躲閃月淨沙,又一面應付瘋魔般的林明倫,口中好不容易問出:「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要置我於死地?」月淨沙語帶哭腔的道:「你還不束手就擒,我,我好求夜姐姐饒你一命。」林明倫卻越聽越怒,「你,你侮辱了明珠,還不承認,就算肯束手就擒,我也非殺了你不可,除非你肯娶她為妻。」   月淨沙聽到此言,悲從心起,退後三步禁不住黯然垂淚。白河愁卻如聞晴天霹靂,硬生生將林明倫逼退三步,然後叫起撞天屈來:「你們說什麼?我什麼時候侮辱了夜明珠?」林明倫站定,急怒之下倒不結巴了:「你還不承認,你先打暈明珠,再將她擄至荒林,還對她餵食了迷藥和催情之物,然後趁她昏迷無力抵抗之際將她侮辱,你這禽獸!」   月淨沙亦道:「這是夜姐姐親口所言。她說她見到你發現蘇姐姐與別人在一起所以狂性大發,但是,就算她脾氣不好惹惱了你,你又怎麼能這樣對她,你們,你們…」她話未說完,淚珠已是在眼眶中打轉,好友遭難已是讓她難過萬分,偏偏下手之人竟可能是白河愁,更是讓她傷心欲絕。   白河愁一呆,他總算明白是可原因,只是,只是自己何曾侮辱過夜明珠?那刁蠻女自己從未放在心上,卻不知為何要算到自己頭上。他急怒攻心,仰天長嘯道:「我沒做過!」   便在此時,忽然空氣變得陰冷之極,眼前紅影連閃,白河愁已是與人動上手了。兩人以快打快,白河愁招式輕靈,速度快捷,奇招異式層出不窮,再加上二次轉職至今,潛能發掘得已差不多,雖還比不上羽星寒,但比之現在功力大幅倒退的蘇百合卻已是不多讓。但對手身手也是了得,眼中紫芒綻放,一身幽冥煌氣催至極處,配合百鬼夜行身法,速度雖比白河愁不如,但功力深厚在他之上,招式化繁為簡,不論白河愁如何機靈百變仍是奈他不何,算來仍是此人稍佔上風。   那人卻是又驚又怒,他上次與白河愁動手還打得白河愁吐血,這次竟能有攻有守,鬥個旗鼓相當,若讓旁人得知,數十年威名盡喪,心中殺機更熾。「師叔,我來助你一臂之力。」白河愁屋漏偏逢連夜雨,月、林二人雖未參戰,卻有一身材婀娜的女子手持短刃向白河愁攻去,卻是夜明珠的師姐,那叫鏡魅羅的女子。   月淨沙呆呆的看著夜家兩人大戰白河愁,一時心亂如麻。這邊卻苦了白河愁,要單打獨鬥夜魅冥已是吃力,再加上個鏡魅羅,再無還手之力,偏偏這女子輕功怪異,竟能如鷹般翔空回轉,自己好不容易找準機會施展再動,竟仍是被她追近擲出的匕首纏住,稍一耽擱便又被夜魅冥追上。   白河愁正被兩人打得沒了脾氣,若再此下去必是有死無生,正要心一橫不顧一切突圍時,忽然那鏡魅羅放棄攻擊轉身應敵,白河愁精神一抖,見一個黑膚人手持長劍與鏡魅羅戰在一起,卻是沙龍巴斯,這才找到機會高呼:「月兒,我真的沒有對不起夜明珠。」   幾人的打鬥驚動了鎮南王府中人,月淨沙將心一橫,看準一個白河愁退向己方的機會持劍向白河愁攻去,叫道:「我也要幫夜姐姐報仇。」白河愁聽得差點失去鬥志,不過區區一日,自己便眾叛親離,人生無常,莫過於此,旁人也還罷了,連月淨沙都不信己,白河愁幾乎便想棄劍投降。卻見月淨沙一劍攻來,卻有意無意間攔在了夜魅冥身前,令得夜魅冥只得一緩,白河愁勉強招架,兩劍相交卻發現她劍上無力,還沒等他想明白,月淨沙驚叫一聲,冰弦劍離手,人已向他倒去。他連忙扶住,耳邊卻傳來月淨沙的低語:「快以我為質。」白河愁抱起她,一個再動竄開,那邊鏡魅羅見白河愁挾人為質想逃脫,拼著吃點小虧與沙龍巴斯硬對一記借勁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圓弧將白河愁的去路擋住。   懷中月淨沙急道:「我相信不是你,所以你一定要逃出去。你不要再牛脾氣了,此事非同小可,只怕,只怕連我爹也保不住你了。」白河愁聽得一喜,毅然道:「好,我就先逃出去再說。」他挾起月淨沙喝道:「誰敢上前,我就與她同歸於盡。」夜魅冥和鏡魅羅一前一後,夜魅冥冷笑道:「哼,我才不信你會殺她,就算你真的殺她,那也是你星月門中之事,與我何關,小子,你這次死定了。」   言畢,兩人同時發動,白河愁心中大罵,正打算將月淨沙放開,忽然一人橫裡飄來硬架夜魅冥。夜魅冥連沖七次,都被此人一一化解,竟不能前進半步,不由又驚又怒道:「林鎮南,你這算是什麼意思,竟敢包庇這禽獸,可知後果?」那邊鏡魅羅又被沙龍巴斯纏住,白河愁哪裡還不見機,連忙一個斗轉星移避開疾撲而上的林明倫,然後施展再動從意想不到的角度衝出,再也顧不得許多,抱著月淨沙便朝城外奔去。   林鎮南將目光收回,淡然道:「夜兄難道沒見他挾有人質在手,夜兄自是可以不顧他人死活,但鎮南卻怕難以向月兄和慕容兄交代。」夜魅冥一雙紫眸怨毒的看著林鎮南,恨聲道:「林鎮南,你好,你好。」只是自知對方雖然向來低調,但一身技藝恐怕只有其兄出手才有把握,所以雖是早已在心中將林鎮南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卻當真沒有膽子敢向他出手。   ※※※   白河愁帶著月淨沙狂掠出城,一口氣直奔十數里外才停了下來。輕輕放開月淨沙,白河愁道:「月兒,夜明珠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真的是一無所知,那日我只是打暈了他而已。」月淨沙想起夜明珠的慘狀不禁心中又是一痛,悲聲道:「夜姐姐是自己回來的,身上滿是傷痕,我從來沒想過竟然可以狠心成那樣,連,連那些地方都不放過。所以,我也不相信是你,你,你不會狠心成那樣。」   白河愁微起同情之心,但想起自己的遭遇更是咬牙切齒,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幹的好事,卻算到自己的頭上來了。月淨沙見他臉色難看,遲疑了一下始道:「小愁,你和蘇姐姐是不是…」白河愁心中一痛,但月淨沙問起,他不得不答,有些不自然的道:「她竟然和羽星寒在一起,我…我。」他一提起羽星寒頓時恨意大生,心想這下蘇百合如果也誤會自己,不但糟了,而且想暗殺羽星寒更是困難。月淨沙見他神色不對,輕輕拍他,白河愁脫口而出:「這下糟了,要殺羽星寒就更難了。」   聽得月淨沙大驚,連忙問道:「你剛才說什麼?」白河愁自知失言,索性道:「此人看似君子,實則小人,我也不用和他講什麼道理。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不義。」話剛說完,臉上卻吃了一記耳光,白河愁吃驚道:「月兒…」月淨沙怒道:「你,你,只因為蘇姐姐喜歡別人,你就想殺他?」白河愁爭辯道:「月兒,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百合,所以我可以原諒她,但我不會原諒羽星寒的。」月淨沙氣極拂袖,白河愁伸手去拉,卻見月淨沙眼眶微紅,泣聲道:「我也很想一劍斬了你的臭頭!」白河愁聽得一呆,月淨沙將袖從他手中脫出,餘怒未消:「蘇姐姐本來讓我不告訴你的,她與羽星寒早就相識,只因誤會才沒在一起。」白河愁聞言色變,月淨沙心有不忍,語氣放緩道:「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如若蘇姐姐當真喜歡羽星寒,你若真殺了他,她豈非會傷心一世?」   白河愁張口結舌,月淨沙心中暗歎,輕聲道:「我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如今出了這等大事,幽冥宗一定不會放過你,你,你去揚州吧,讓白棲梧大哥帶你回南陽,只要慕容師叔相信你,幽冥宗也傷不了你。」月淨沙說完轉身而去。   白河愁呆呆看著她消失,腦中仍回味著那句話:「我也很想一劍斬了你的臭頭。」心想難道自己當真錯了,心下不由一片茫然。良久雙手握緊成拳,眼望遠方喃喃道:「不過,我怎麼都不會去南陽的!」    神武篇 第六十八章 愛恨難分   「啊!」白河愁驚醒過來,喘著粗氣,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心臟卻仍是不爭氣的激烈跳動,臉色青白,猶自為夢中情景驚悸。白河愁站起身來,微帶踉蹌的走出樹林。殘月如勾,滿天星斗,他怔怔的看了夜空幾眼。沿路來到小溪邊,捧起一汪清水喝了兩口,溪水甘甜,幾滴清水滴在臉上,混亂的頭腦為之一醒。白河愁索性將整個頭埋入溪水中,好一會兒,他猛然抬頭,溪水四濺。他忍不住長聲狂嚎,便如一隻受傷的狼似的。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蘇百合和羽星寒竟是舊愛,那自己又算是什麼?心頭猛然間如被大錘撞了一下般難受,幾乎想吐出血來。月兒是不可能騙自己的,只是要就此放手又談何容易?   心中警兆忽生,白河愁扭頭喝道:「誰!」輕風拂過,幽幽月光之下,白衣俏立,面前之人如冰山雪蓮般清麗脫俗。白河愁一呆,緩緩站起,卻不知該說什麼,對方眼眸中似蒙了一層煙霧,幽怨中帶著憐意。兩人幾乎是同時舉步,又同時停下,距離拉近到數尺。白河愁閉眼道:「你也是來擒我的?」蘇百合輕歎一聲道:「我相信你沒做過。」白河愁閃電般睜眼,蘇百合眼眸清澈得一如溪水,不帶半分雜質,白河愁心中感到一絲暖意,卻冷笑道:「何以見得,我性子向來古怪,對夜明珠也沒好感,又和夜家有怨,夜明珠也確是被我打暈的,除了我外還有何人更有嫌疑?」   蘇百合微微搖頭,眼中憐意大生,白河愁如被針刺,渾身不自在。蘇百合抿了一下唇,緩緩道:「好,只要你說你從沒喜歡過我,我便相信你是兇手。」白河愁如中定身法,臉肌扭動卻說不出話來。蘇百合歎口氣道:「我知道你現在恨我。」白河愁這才開口道:「我沒有。」蘇百合道:「你不承認,我也知道。但你願不願意聽我說個故事?」白河愁咬緊牙關,雙拳握緊,蘇百合道:「你不說話,我便當你不反對。」   蘇百合輕輕仰起俏臉,秀目看著天上的月牙兒,聲音便如這靜靜流淌的溪水般緩柔中略帶一點清冷:「有這樣一個女孩,她有一個很疼愛她的爹和一個既美麗很會彈琴的娘,她現在還記得她娘彈的琴很好聽,即使是現在的她還是比不上。」蘇百合微微一笑道:「所以她從小有一個願望,希望她娘能教她彈琴,等她長大後彈琴要像她娘一樣好。可惜…」白河愁問道:「可惜什麼?」蘇百合聲音中多了淡淡的哀傷:「可惜她娘在她八歲時便去世了,於是她爹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她曾看過她爹醉後沒燒完的狂草,她爹說他一定不會讓她娘失望,所以她也害怕自己會讓他爹失望。他爹希望她能成為一個超過她娘的人,會她娘會的所有,還會她娘也不會的,因此她爹很不容易才讓一個很古老的門派答應收她為徒。她走的時候在八歲,她其實很害怕,她怕陌生,雖然師傅樣子既美麗又親切,但她最怕的還是…」   白河愁隱約猜到幾分,忍不住又問道:「她最怕什麼?」蘇百合臉上露出惹人憐愛的表情,怔怔的望向溪水道:「她最怕的卻是會讓她爹失望。」白河愁道:「這又何苦,做人何必如此婆媽,如果是我,我喜歡做什麼便去做什麼。」蘇百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那個古老的門派只收女人為徒,卻是天下公認的女子不輸男子的地方。那女子很聰明,也很努力,她三年才回一次家,她在那裡每天學很多東西,她師傅誇她是個奇才,說不定能超越前代的祖師們。她很開心,但也很害怕,因為她在那裡生活久了,不知不覺把最關心她的師傅當成了娘。她害怕她會讓爹失望,讓師傅失望。因為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其實並不堅強,她也會軟弱,她練劍練累了會軟弱;她練琴練累了也會軟弱,還有派中那些藏書,她其實一點都不想讀,但仍然拚命在讀,因為她害怕…」白河愁呆呆的看著蘇百合,蘇百合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道:「她知道自己要做一個奇才,因為這樣人人才會說她不愧是她爹的女兒,她師傅的徒弟;她知道自己將來還要去濟世救民,因為這樣從小她爹、她師傅都是這樣說的。」白河愁劍眉一揚,復又垂下,不敢打斷她說話。蘇百合又道:「但是,她卻沒料到,當她出山試煉時卻遇上一位男子,因為門派的規矩,她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她和他相互傾心,花前月下,泛舟湖上。後來她知道他的身份了,兩人份屬敵國,各有立場。但那一刻,她忘記了爹和師傅,她暗示他,願意和他拋開一切,找個地方隱居。但那男子卻始終不明確態度,甚至還在他的家人面前說會立即會回去,於是她傷心欲絕,悄然而去。」   白河愁臉色沉了下來,蘇百合略帶苦澀的道:「她被師傅譽為奇才,本以為她會輕易通過試煉,誰知她回山時雖然帶回了試煉要求之物,卻大病了一場,病後修業大幅倒退。她的門派心法最重精神修為,她因此花了將近三年才重新回復到以前的境界,她師傅這才放她下山。她輕此一劫,決心再不動情,一定不能讓師傅和爹失望,她以為她一定能辦到。」   「那她辦到了嗎?」白河愁道。蘇百合凝視白河愁,兩人目光相接,那略帶澀意的聲音傳入白河愁的耳朵:「她本來已經辦到,可是卻讓她遇上第二個男子。那男子本不可能打動她,她想避開,但冥冥中自有天意,她又軟弱了一次,偏偏那男子身上有一種她沒有卻很盼望有的東西,所以撥動了她的心弦。」白河愁冷冷的道:「那她又為何…」他說了幾個字立即閉上嘴,使勁咬緊牙關,怕自己一不爭氣問出口來。   蘇百合道:「可是她又遇上從前那個男子,還知道那只是一場誤會。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其實她不想讓兩人都失望,更不想讓兩人都傷心的,你知道嗎?」白河愁吐出一口氣,緩緩問道:「這個女孩和從前的男子在一起,是不是很開心?」蘇百合一怔,白河愁看著她的雙眸道:「不要騙我。」蘇百合輕輕咬唇道:「是。」白河愁忽然笑起來,仰天望月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停住了笑聲,凝視著殘月一動不動,如有所思。月光撒下,蘇百合心靈一片寧靜,不管結果如何,此時卻如釋重負,從未這樣清楚的看過眼前這男子,月光下他嘴上的茸毛都泛著光華,原來他靜心思索之時與平時大不一樣,那種火熱與止水的感覺竟然可以同存於一人之上。白河愁自是不知,他陷入了沉思中,到底什麼才是喜歡一個人?自己努力爭取自己喜歡的難道有錯?他慢慢轉頭,看著蘇百合,百感交集,自己如果殺了羽星寒,她是否真的會傷心一世?但若是羽星寒殺了自己,她又會傷心多久?   蘇百合見他轉過頭,忽然省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道:「小愁,我們的事,先放下好不好。我相信害明珠的不是你,其中一定有誤會,只是幽冥宗絕不會聽你解釋,所以你如果還相信我,就和我回去,我在鎮南王面前保你,只要他點頭,便可給你一個機會查清此事,還你清白。」白河愁看著她剪水雙眸,眸中透著赤誠和希翼,怎麼都不忍拒絕她,終於緩緩點頭。   蘇百合露出笑顏,那動人姿態令白河愁一呆,蘇百合閉眼吐氣道:「我們終於放心了。」不料此言一出,白河愁一怔,臉色大變,蘇百合頓時醒悟,但話已出口。白河愁傾聽四周,遊目四顧,喝道:「羽星寒,你既然也在,自己為何不出來,卻教百合出面!」蘇百合忙道:「小愁,是我讓他不要出來的,免得你又誤會,我是為你好,你難道連我也不信嗎?」   白河愁看了一眼蘇百合,淡淡的道:「我知道。」凝視向一側黑暗看去,那裡一個高大男子緩步走出,正是羽星寒。羽星寒走近,兩人對峙,眼眸都凝於對方互不相讓,蘇百合一陣頭痛襲來:「你們,你們…」   白河愁眼眸看著羽星寒,目不斜視的道:「百合放心,我就算想殺他,也不會在你面前出手。」蘇百合聽得一驚,羽星寒淡然應道:「羽某雖然不才,但也不是別人想殺就殺的。」白河愁冷笑不已,忽然扭過頭去對蘇百合道:「不知百合可不可以讓我們單獨相處一會兒?」蘇百合搖頭道:「我決不會答應。」白河愁柔聲道:「百合放心,我剛才已經說過不會出手,便不會出手,我白河愁雖然生性狡猾,膽大妄為,但從來不騙自己不想騙的人。」羽星寒亦道:「百合請答應他,我也會遵守諾言,你可以放心,我絕不會傷他。」白河愁邪笑道:「如若動手,誰傷了誰猶未可知。」   蘇百合看了看針鋒相對的兩人,終於輕輕點頭道:「好,我便信你們,如果你們誰違反諾言,我絕不會原諒他。」兩人一齊點頭道:「百合請退出百丈之外,讓我們兩個男人說說話。」   蘇百合依言退去,兩人眼望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復又重新回到剛才的對峙模樣。羽星寒道:「你還是隨我們回去吧。」白河愁冷笑道:「憑什麼我要聽你的。」羽星寒強壓心中升起的怒氣道:「不是聽我的,若非因為百合,我對你也沒興趣。」白河愁哈哈大笑,好一陣笑聲始停,忽然語出奇鋒道:「我不會跟你們回去的。百合就交給你了,好好待她。」羽星寒一震訝然望去,白河愁昂頭道:「不過,說不定他日我改變主意,又會殺了你搶回百合。」   羽星寒氣極反笑道:「你當真是自大成狂,還是先應付你眼前的事吧,免得百合為你擔心。」白河愁曬然一笑,似全不放在心,揚眉道:「我要和你說的話已經全都說完,我現在去和百合說話,你不要跟來,否則我便拼著違反諾言也要殺了你。」羽星寒大怒,不過轉念一想,也許他會聽蘇百合的,於是冷哼一聲道:「我羽星寒豈是小人。」白河愁微微一笑,沒入黑暗。   蘇百合輕咬下唇,雙手相互握緊,她不知兩人會說些什麼,又擔心白河愁性子古怪,萬一兩人相激,按捺不住打起來,正自不安,卻見遠遠一條人影飄來,到得近前,竟是白河愁。   白河愁來到她的面前,兩人靜靜相視,蘇百合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與從前似乎略有不同,但到底何處不同卻說不出來。對視良久,白河愁似終於看夠了蘇百合的秀色,緩緩開口,微帶澀意道:「百合,此地一別不知他日還有沒有相見之日,你好生保重。」蘇百合驚道:「你們說了什麼,你不是答應我回柴桑嗎?難道你不相信我?」   白河愁挺直了腰,笑了笑道:「我記得自己沒答應過你。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蘇百合惑道:「只是什麼?」白河愁斬釘截鐵的道:「只是我不需要憐憫,從來不需要,以前不需要,現在也不需要,將來仍然不需要!」   蘇百合聽得一呆,白河愁悲聲道:「百合保重。」蘇百合伸手抓去,但白河愁早有蓄謀,一個再動,身子不動卻突然如箭般射出,以蘇百合之能亦只抓住半隻衣袖,待她追去,白河愁已經幾個起落沒入密林。   蘇百合沒想到竟會如此,手中半截衣袖餘溫仍在,心中一陣惘然,望著密林大呼道:「白河愁!」   白河愁聽到她的聲音,心中一顫,腳下卻反而更加使勁,他使勁狂奔,雖是被樹枝擦得頭破血流亦不敢回頭,只怕自己一回頭便會心軟,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原來有些事真的不是自己想就一定能辦得到的,一直以為如果自己力量強大到天下第一就沒有辦不到的事,但是現在才知道,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也沒辦法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喜歡多過憐惜。如若自己沒惹上麻煩還可一搏,但如今卻先要為自己的性命先拚搏,但自己要的不是同情,不是憐惜,更不會受那羽星寒之恩,絕不!   黑暗中,白河愁狂奔,握緊了雙拳,咬緊了牙關,只是眼淚還是那麼的不爭氣。   當白河愁衝出密林,在大地之上疾奔,迎面而來的高丘之上,青銅面具內的雙眸爆出寒芒,便待動身,忽有所覺望向虛空之處,雙瞳收縮,喝道:「林鎮南?」   一人應聲現身,正好擋在不動明王的面前,道:「正是鎮南,夫人你好。」不動明王渾身一震,失聲道:「你說什麼?」夜風中林鎮南衣袂拂動,發出摩娑之聲,他深深的看了不動明王一眼,柔聲道:「夫人便是昔年曼荼羅宗不動明王一脈的傳人,鎮南可有說錯?」不動明王忽然安靜下來,冷冷的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林鎮南苦笑一下,老老實實答道:「是婚後第五年才發現的。」不動明王呆了一下,緩緩伸手取下面具,露出一張秀氣十足的臉,淡淡的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也省了我以後向你解釋,你如果不想我們翻臉,便讓開一條路吧。」   林鎮南搖頭道:「我絕不想與夫人反目,但卻知夫人這一去,有人便會遇險,所以鎮南不會讓開。」不動明王花解語冷笑道:「我此去是想擒下那淫賊,你一向自詡為正人君子,為何這次卻一反常態?」林鎮南道:「夫人說笑了,若白河愁真的污辱了夜明珠,又豈會自投羅網?」花解語冷哼道:「那也未必,也許他膽大包天啊,又或是自詡星月門武功天下第一。」林鎮南淡淡道:「我相信他沒有,若是讓他落在夫人手中,只怕他連聲辯的機會都沒有。」   花解語狠狠的看著他,忽然臉現怨色道:「你相信他?只怕是念在肖清雅那賤人的份上吧!」林鎮南怔了一下道:「我不否認,所以我不願在沒有查清事實之前讓他落在你或幽冥宗手中。」花解語冷笑道:「果然如此,只是那賤人已經去世,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林鎮南搖頭道:「夫人你錯了,顧念舊情那是有的,但當年之事我早已放下,夫人卻念念不忘,早知如此,鎮南當初倒應該有所隱瞞。」   花解語道:「哦,是嗎,我生性如此,你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廢話少說,你如果要我相信你,就讓開路。」林鎮南歉聲道:「夫人恕鎮南不能答應了。」花解語大怒,劍拔出鞘,白色劍氣沖天而起。林鎮南卻早有準備,雙手連環擊出,一連八拳,卻非是攻敵,全都擊在空處,同時身形疾退道:「夫人恕罪,待明日鎮南再向你賠罪。」   花解語怒道:「就憑你的北斗神拳也想擋住我?」她一劍揮出,誰知白色劍氣與林鎮南的八道拳勁一觸,立即面色大變,那八道拳勁竟然如同一張網般鎖住前路,她不出招還好,一出招頓時將拳勁引發。她與林鎮南二十餘年夫妻,雖知他出自當年東海蓬萊南斗北斗門下,但不動明王劍既成,並未將他放在眼裡,這一下卻大知她意料之外,那八道拳勁本是處於一種平衡狀態,一經觸發後卻此起彼伏,相互輝映威力倍增,竟如有生命一般,而且不知何故,連她的劍氣也被吸納少許,大驚之下,當日劍敗鬼法藏的忿怒一劍重現天地,以絕大威力才將這詭異奇特的潛勁破去。只是月光之下,本已捕捉到的白河愁卻不知去向。   白河愁發足狂奔,一口氣不知跑了多少里路,忽然見到前方有人攔住去路,不由停下腳步。只見月光下此人一派儒雅,識得是林鎮南,心道要糟,但他絕不甘心束手就擒,明知不是對手,也只得硬著頭皮準備應敵,心中卻琢磨著怎樣才能闖過這一關。   林鎮南啞然失笑道:「你不用怕,我並不是來擒你的,我只是想問你,你此去何處?」白河愁一怔,沉默半晌才道:「聖京!」林鎮南饒有興趣的道:「為何不去南陽?那裡有慕容傑的水師,幽冥宗也奈何不了你的。」白河愁冷笑道:「你要出手便出手,何必多言。我現在倒了血霉,背上黑鍋,幽冥宗絕不會善罷干休,我師傅現在在聖京,我這便去請他將我逐出師門,免得連累師門和月兒,然後便可以放心大膽的和幽冥宗大幹一場,反正我也早想幹掉夜魅冥那老匹夫。」   林鎮南哈哈大笑,從懷中掏出一物擲去,白河愁接了過來,卻是一本手抄本,只聽林鎮南道:「這本八陣拳是我以參透」南斗生,北斗死「,再揉和了陣法的奧妙於其中,本是當年不服輸,想以此與一人比試的,現在送給你,你如果悟得透其中奧妙,雖不敢說讓你保命,但夜家的人要殺你卻要再難上幾分。不過,我也有一事相求。」   白河愁聽得又驚又喜,林鎮南竟然不擒他反而送他東西,他連忙放懷中,道:「我現在一無所有,你要我什麼?」林鎮南道:「我要再看一次你娘的畫像。」白河愁一呆,萬沒有想到林鎮南提出這種要求,遲疑了一下,心想自己不是他對手,他如果有心殺人奪物,自己也多半不保,於是將畫像取出遞過去。   林鎮南將畫像緩緩展開,畫中女子重現眸中,不由感慨萬千,沉思片刻,將畫像捲起還給白河愁,白河愁莫名其妙,不禁問道:「你和我娘是什麼關係?」林鎮南道:「舊日朋友。」白河愁又道:「那,那你知道不知道替我娘畫像這人是誰。」林鎮南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以為你永遠都不要去知道為好,如能渡過此劫,就平平淡淡過一生豈不更好?」   白河愁半信半疑,但他猜想這畫像之人多半便是自己的生身父親,倒不可亂問,這林鎮南自稱舊友,難道便畫像之人?正自疑惑,林鎮南已飄身遠去,他張了張嘴又將話嚥了回去。心道便是沒爹又怎麼了,自己這麼多年一樣活得很好,與其去想怎麼多個爹來救自己,不如自己救自己吧。   眼望明月星辰,忽然間信心盡復,如潮水般湧來,大步向前,且歌且行。   「平生勇猛怎麼會輕就範,   如今再上虎山,   人皆驚呼人皆讚歎,   人謂渾身是膽。   但莫問此前何時還,   分離難說短暫,   若日後大家再見面,   必回贈一雙虎眼。   明知此去不平凡,   行者笑帶傲慢,   頭上朗月明燈一盞,   何懼無路往返!「   PS:偶要休息了,偶來不起了,打字真不是人幹的活啊。對了,最後的歌詞,可還有人記得乎?    神武篇 第六十九章 一生何求   「小姐,到了。」青衣奴恭著身子道,一隻欺雪賽霜的玉手將簾子掀開,不施脂粉的素淡佳人輕輕走了出來,對青衣奴和四個轎夫柔聲道:「一路上辛苦你們了。」青衣奴感激涕零,連連哈腰,這夏侯家還就數這位璇璣小姐對人最好,長得是國色天香,待人卻是和藹可親。   「璇璣姐。」夏侯倫從另一頂轎中出來,看了看四周,面前這座寺廟香火鼎盛,遊人不絕,便是仙都最出名的相國寺。門前一左一右兩座重達數千斤的大銅獅,階前正中央還放了一個碩大無匹的大香爐,縷縷煙氣從中飄出。   「原來這裡就是相國寺啊,好像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和娘來過,不過長大了就再也沒來過了。」夏侯倫摸了摸頭笑道。璇璣微笑道:「你們男孩子長大了便喜歡舞槍弄棒,哪裡還會來這裡呢?」璇璣向青衣奴和轎夫們交代了一聲,便舉步向相國寺走去。夏侯倫連忙跟上,道:「女人也有喜歡舞槍弄棒的啊,雲小仙便一點都不會女孩應該會的那些。」   璇璣微微一笑道:「什麼是女孩應該會的,什麼又不是?」夏侯倫陪笑道:「娘說,女孩子就應該好好呆在家裡讀讀書,學學女紅。璇璣姐,我聽人說仙都四大美女中,你是第一啊。」夏侯璇璣雖是一向沉得住氣,此時也不禁臉頰上飛起兩團紅暈,笑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夏侯倫叫屈道:「我哪有胡說,仙都四大美女,姐姐你,姐夫的妹妹,還有雲家的雲小仙,最後一個是那個大食妖僧的女弟子。不過在我看來,其他三人都遠遠比不上姐姐,她們雖然也貌美,但女紅哪裡比得上姐姐,姐姐還會吹簫,那簫聲她們更是這輩子都怎麼追都追不上。」   璇璣已經踏上最後一步台階,聞言訝然回頭道:「你什麼時候聽到我吹簫的?」夏侯倫一窘道:「咳,那個有天晚上不小心在後花園聽到的,姐姐的簫聲宛轉動人,只是讓人聽了開心不起來。」璇璣不置可否,只是道:「以後別胡說八道了,說容貌,仙都裡羽家二小姐才是數一數二。說女紅,最近從南朝運來的那些衣裳才是真的不錯,聽說是出自慕容家那位慕容霜之手,大娘拿了一件給我,可惜卻是出自慕容家工坊匠師之手,非是出自她本人之手,不過裳色搭配,花紋圖案想來必是出自這位才女,讓人欽佩不已。便是小仙,雖不會女紅,但能像男兒一般行走,也強過璇璣了。」她心裡一黯,從小眾人便誇她心靈手巧,只她從未覺得有什麼與人不同之處,倒是因體質不能習武卻引以為憾,又因夫婿之故更以為甚。想起當年如果自己會武,便能和他一起出遊,便不會多生事端,一念及此更是心痛。夏侯倫心裡卻極是不服,但偏偏說不如諸女之話是璇璣自己說的,他低著頭跟在後面小聲嘀咕道:「姐姐哪裡比她們差了?」   夏侯璇璣這一出神,險些便與人撞個滿懷,醒覺過來連忙輕推,止步歉聲道:「失禮了。」她本心生愧疚,卻突然間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捉住了,而且對方似乎並不打算放開,不由急忙抽手,臉紅耳赤的道:「這位公子請放手。」那公子微微一笑道:「小姐的手如羊脂美玉,實是我生平僅見。」璇璣見他不放手不由大急,更加使勁,那人任她施為,見她臉上嬌羞,更是心中癢癢。夏侯璇璣見此人不肯放手,臉上帶笑,有心輕薄自己,不由又羞又怒,使勁一抽手,卻出人意料的一鬆,她本非習武之人哪裡還站得住,頓時嬌軀後傾,想起身後百餘步石階,不由魂飛天外。   忽然斜裡一隻手伸來將她拽回,身子被大力拉回撞在一人胸膛之上,頭上髮簪似乎扎進了來人身體。她微微定神,還沒看清是誰救了自己,卻聽夏侯倫怒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對璇璣姐無禮!」她怕夏侯倫傷人,連忙道:「倫弟住手!」夏侯倫一臉怒氣,他面前男子卻是一副輕鬆寫意,全沒將他放在眼中的樣子,正是剛才抓住夏侯璇璣手不放,意圖輕薄之人。夏侯璇璣微微一震,腦中生出疑問,剛才自己危險,既非這無禮男子拉住自己,又非夏侯倫援手,卻是什麼人救了自己?不由回頭一望,卻是一樣子平常的男子,不由雙腿長而有力,有異常人,竟是那自稱金家藩的男子,不由愕然道:「是你?」忽然省起自己的手還被此人握住,她向來守禮,這一天間卻先後被兩個男子如此接近,羞得連忙抽手,好在這男子並無輕薄之意,任她將手抽回。   夏侯倫卻是手握劍柄,一臉怒容,剛才輕薄璇璣之人卻毫無半點愧意,擺擺手道:「原來你叫璇璣,剛才你跌倒,我本想扶你,不想有人多事,讓你受驚了。」夏侯倫倒是在後看得真切,聽此人不但不道歉,反而顛倒黑白,不由大怒,當即劍就拔了出來,怒道:「你是什麼人,快快給璇璣姐道歉,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璇璣見此人意態從容,身後亦跟了十餘人,雖然她相信夏侯倫一定能打倒這些人,但如果因此傳出夏侯家仗勢欺人之名,絕非她所情願,而且如果夏侯倫因她受伯父責罰,她如何對得住?   「倫弟,我沒事,你還不把劍收起。」夏侯璇璣道。夏侯倫聞言雖是不甘,但他在家中最懼的是父親,最親近的卻是這位姐姐,當下將劍收起,狠狠的望了那男子一眼道:「算你走運,如非姐姐不計較,定教你知道我的厲害。」那男子哈哈大笑道:「別人對我如此無禮,我定給他個厲害,不過我也看在璇璣的份上,便不和你計較了。」   璇璣聽得雙耳發燒,這男子一口一個璇璣叫得甚是親熱,聽在她耳中卻如同針刺,連忙低頭前行道:「倫弟,我們走。」夏侯倫怒哼了一聲依言跟去,那救了夏侯璇璣的金家藩打量了一下那男子,亦洒然而去。那男子狠狠的看著金家藩的背影,低聲道:「想不到居然有人敢搶我的風頭。對了,你們給我查查這個叫璇璣的女子是什麼人?」適才他故意鬆手,有意想讓璇璣受驚,然後趁她驚魂未定時再拉住她,趁機便可以把她拉到懷裡;適時夏侯倫也伸出雙手準備接住璇璣,不想卻被橫裡出手的第三人撿了便宜去。一旁有人小聲道:「殿下,此女是夏侯家的人,其父便是出使異域之國埃拉西亞不幸身死的夏侯威。陪她一起男子便是厲公之子。」男子聽得雙目一亮道:「原來是夏侯家的,那實在是太好了,只要我告訴娘,請娘出面,不愁她不從我。」身旁之人對視了一眼,有人大著膽子道:「殿下,這恐怕不行。」   「哦?」男子聲音拖長,身旁護衛知他性子連忙道:「殿下有所不知,此女自幼與羽家長子訂親,恐怕要夏侯家送上不容易啊。」男子這才明白,點頭道:「原來如此,夏侯家想與羽家聯手,嗯,我倒真是碰她不得,女色事小,一切以大事為重。」護衛聽得雖不是很明白,但馬屁卻不敢不送上:「殿下聖明,殿下聖明。」話雖是如此說,男子仍是留戀的看了看璇璣消失不見的方向,好一會兒才回過頭道:「我們回去吧。」   ※※※   聖京城外三十里的飛瀑峰,因有一處瀑布而出名。但見飛瀑由對面山頭傾下,便當真如一匹純潔和毫無瑕疵的白布垂下,驚天動地的水聲夾著泌入人骨子裡的涼意而來,寒氣逼人。飛瀑對面山頭的山亭中,一男一女對坐而奕,男子身披白色狐襲,生得儀表不凡,猶其一雙濃眉如兩柄出鞘的利劍般,眉下雙眸炯炯有神,只是臉色蒼白,一臉病容。黃衣女子貌美如仙,清麗脫俗,只是年齡讓人難以分辨,初一看似不過雙十年華,但觀她舉止神態,卻又在不經意間露出只有經歷過風霜的人才有的成熟風情。   男子遲遲未將手中黑子放下,似在思索什麼,良久長歎一聲道:「一子錯,滿盤皆輸,滄浪認輸,淨音你贏了。」他說完將手中回子放回棋盂,被他稱為淨音的女子輕輕笑道:「淨音不過是佔了執白先行之利罷了,其實你堅持下去,只要我稍有鬆懈,勝負難料。」男子哈哈一笑,推秤而起,漫步出亭,回首道:「勝了便是勝了,敗了便是敗了,我白滄浪豈是將勝敗寄托於別人可能會失誤的人。」   女子也離座出亭,緩步前行來到白滄浪身旁,兩人眼望白練般的瀑布並肩而立。淨音側望他的臉龐,眼中微現憐惜之色,問道:「滄浪的傷如何了?」白滄浪負手而立,眼中忽然出現落寞之色,道:「那年,我和她也是這麼站在這裡看這大瀑布,那情景便如昨日一般。」緩緩轉過頭,看著淨音,白滄浪啞然失笑道:「不要這樣看著我,你知道我不喜歡看到別人這樣看我,我身上的傷好多了。念動破碎劍雖然情動則心生,但只要能憶起她,天上天下劍也不過如此。」   淨音收回目光,轉望向瀑布,微歎道:「軒轅劍派的天上天下念動破碎劍天下無雙,被劍氣傷了心脈者不得有七情六慾,否則念動則心傷,苦不堪言,你能熬得過來,當真是異數。清雅若能聽到你的話,相信就算對你還有什麼誤會也該煙消雲散了。」   白滄浪黯然道:「是我對不起她。雖然是誤會,但我終究還是娶了魅靈,所以她不願見我也是應該。我也不是一個好丈夫,做了人家丈夫卻仍時時刻刻想著別人。我更不是一個好皇帝,少年時雖也曾有雄心壯志,卻為自己將大事小事全部托付給旁人,愧對先帝,愧對天下。」   淨音道:「是非成敗轉頭空,你何必自責。不過你也應該立嗣了,夜師妹和你沒有子嗣,不如讓我勸她同意招秀女入宮選妃。」白滄浪搖頭道:「魅靈知道又會動怒,何況我也有此意,選妃之事不用再說了。至於立嗣,傲天和般若都未嘗不可,只是若不得到清雅的消息,我終究是不會死心的。」淨音輕歎一聲,不再言語,臉上亦出現淡淡愁意,這三人恩怨糾纏,連她不知該如何才能解得開。   白滄浪眼往下望,只見白龍也似的飛瀑傾下千尺,直落潭底,白浪滾滾。他凝視良久,忽道:「慕容傑上書要擴大水師規模,建造三支以九宮聯舫為中心的艦隊,我准了;蘇相提議與塞亞等國擴大貿易,交換彼此技術,赤家提議與塞亞聯姻,建立聯盟;般若要廣建學堂,要設招賢堂,要仿塞亞建軍事學院,我都准了。我把這些都交給他們,終於有時間再去看看科克勒大草原了。」淨音卻是聽得一震,訝然道:「你要去北方?」   白滄浪微微點頭,怔怔出神道:「我很高興在我離京之前,你這個老朋友肯來看我。二十多年了,我和她相識便是在那裡,不知她會不會也回去看看。」淨音臉上又一次出現憐惜之色,卻沒有說話,似乎害怕驚擾了他的回憶。   白滄浪忽然轉身,聲音如夢似幻般響起,便好似驚天駭浪中的一葉輕舟,雖是輕柔,但轟隆隆的水聲都壓不住,隨山風而逝。   「冷暖那可休,回頭多少個秋。   尋遍了卻偏失去,未盼卻在手。   我得到沒有,沒法解釋得失錯漏。   剛剛聽到望到便更改,不知那裡追究。   一生何求,常判決放棄與擁有。   耗盡我這一生,觸不到已跑開。   一生何求,迷惘裡永遠看不透   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一生何求,曾妥協也試過苦鬥。   夢內每點繽紛,一消散哪可收。   一生何求,誰計較讚美與詛咒。   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淨音嬌嬌軀一震,雙眸圓睜:「滄浪,你…」   「淨音保重,等我從科克勒草原回來,你我再奕不遲。」白滄浪哈哈一笑,別轉雄軀,沿山徑而下,便那麼去了。   ※※※   PS:原本設定的是兩條線,後來廢棄了其中一條,只以白為主線,現在看來還是得寫寫另一條線,不然北楚方面會讓人云裡霧裡的。而且人物關係有些複雜,不交代一下,可能會覺得很突然的,抱歉了。   另,不要問偶結局了,偶不會回答這種問題的,偶只是看MOP的感情帖看多了。偶一向覺得看小說,喜歡便看,不喜歡便看其他的。   那個,偶想看的崑崙和騎士風雲啊。    神武篇 第七十章 佛前清蓮      三人穿過殿門,夏侯璇璣向金家藩深施一禮,柔聲道:「剛才之事,璇璣多謝了。」夏侯倫忍不住在一旁道:「要不是姐姐阻止,我非要他們好看。」金家藩伸手阻止夏侯璇璣,一托玉腕,只覺觸手冰肌玉骨,玉顏已改,連忙鬆開。夏侯璇璣被他抓住手腕,不由大駭,用力一掙,不料對方卻突然一鬆手,頓時身往後傾。以金家藩之能本可輕易再將夏侯璇璣抓住,但適才的舉動似乎無意間觸怒了佳人,便是這一遲疑要再伸手便已經來不及了。   夏侯璇璣嚶嚀一聲卻沒跌倒,原來是夏侯倫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她驚魂稍定掙脫懷抱,雪玉般的臉頰騰起兩團紅雲,眼眸望不遠處的台階,那裡直通向大殿。璇璣想了想,從頭上摘下一根玉簪遞給金家藩,輕聲道:「金先生,日後若有閒請往夏侯府一敘,好讓璇璣拜謝先生。」金家藩劍眉一揚道:「區區小事,夏侯小姐何必掛在心上。」夏侯璇璣臉上見他不居功,又想起初見他時為救小孩攔怒馬,更是視他為謙謙君子,心生敬意,再次輕輕施禮道:「叫我璇璣好了,先生是璇璣恩人,剛才如非先生拉住,璇璣跌下台階定會受傷。」金家藩只得接過玉簪,見簪上還有幾根青絲,連忙鄭重其事的放入懷裡。   夏侯倫本在一旁發呆,聽到璇璣的話,頗感不服,插嘴道:「璇璣姐,剛才我也是想接住你的,不過被他搶先罷了。」璇璣雖是臉上紅雲更盛,如火燒般發燙,卻怕金家藩著惱,向金家藩望去,口裡忙道:「倫弟他孩子心性,先生千萬不要生氣,不然璇璣會非常難過。」夏侯倫還待說話,璇璣轉過身來道:「倫弟還不謝過金先生。」夏侯倫仍感不服,可能是因為那日被此人當眾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的原因,儘管他心中也感謝此人救了璇璣,卻十萬個不情願在璇璣面前向此人低頭。但見璇璣容顏肅然,知道她向來雖是溫柔,但若此時不依她言,必會令她生氣,是以夏侯倫雖不情願,也只得上前謝過金家藩。金家藩倒沒為夏侯倫適才的舉動而著惱,只是眼前佳人那羞赧動人的模樣倒是令他心中一動。   「倫弟,我們上去吧。」璇璣又轉過身來向金家藩告別,夏侯倫這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金家藩,與璇璣向大殿而去。兩人沒入殿中,金家藩呆呆的站在原地,心中滿是剛才那張羞紅的美靨,猛一頓足,亦向青石階行去。   夏侯倫緊跟在璇璣身後,偷偷看著前方那輕盈得像一朵白雲般的夏侯璇璣,一個不小心跨過門檻時差點跌倒,不由脫口出聲。璇璣聞聲急忙回頭,見夏侯倫唇青齒白的樣子,掩口笑道:「倫弟,你今日是怎麼了,平日裡豪氣沖天,今天差點被卻這小小門檻難倒。」夏侯倫尷尬的笑笑,掩飾著自己的心情,生怕被璇璣發現自己失魂落魄的樣子。璇璣白了他一眼,正言道:「一會兒姐姐向佛祖禱告時,你可不許驚擾,如果你也要拜,更不可三心兩意,一定得誠心誠意,知道嗎?」夏侯倫不由自主點點頭,璇璣這才滿意的轉過頭去,蓮步輕移,跨過了最後一道門檻。   一個求子的婦人離開蒲團,璇璣走上前去,緩緩跪下,閉上雙目,嘴裡輕聲念起經文來。夏侯倫本不信鬼神,但看到璇璣這般虔誠的模樣,不由心道自己是否也應該拜一拜這泥人呢?正好又空出一個蒲團,夏侯倫連忙搶上前去,學著璇璣的樣子跪下,也閉起雙目。心中卻是一陣亂跳,自己應該求泥人保佑自己什麼呢?腦中不由自主的想起適才殿前扶璇璣的情景,頓時血往上湧,面紅耳赤起來。璇璣長他三歲,從小便璇璣姐長璇璣姐短,天經地義從沒想過其他。在夏侯家中,他最畏懼的是亦父亦師的夏侯厲,最親近的便是這亦姐亦母的夏侯璇璣了,而璇璣亦視他如親弟般,兩人感情極深。但適才殿前夏侯倫扶住璇璣的時候,心中卻是大震,他平時也與璇璣嘻鬧,但那一扶,雙手由脅下穿過,各自觸到兩團又軟又綿的邊緣。此時回想,幾乎能估計出其大小,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經驗,還有靠近時從璇璣身上傳來的香氣,青絲拂面的輕癢,夏侯倫心中怦怦亂跳,忍不住睜眼偷瞧旁邊的璇璣,心想自己平生不信鬼神,但這次倒要求求泥人們保佑璇璣一生平安。   璇璣已經念完了經文,面容靜如止水,長髮沒了髮簪的束縛,就那麼隨意的垂在肩上,莊重中透著嫵媚,便如八德池中的一團清蓮般可人。夏侯倫不由舔了舔嘴唇,心道不知此時璇璣在禱告些什麼?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佛祖啊,信女璇璣懇求你保佑他平安歸來。璇璣與他自小有婚姻之約,他雖從未將璇璣放在心上,但璇璣心中卻只有他一人。若佛祖有靈,便請答應璇璣的請求,不論要璇璣付出什麼代價,璇璣都絕無怨言。」璇璣禱告完畢,睜開雙目,卻見夏侯倫一個虎跳從蒲團上跳起,指著璇璣旁邊一人失聲道:「你,你怎麼也跟上來了?」   璇璣回頭一看,金家藩正緩緩站起,不由訝然道:「是金先生?」又歉然道:「請恕璇璣失禮了,先生既然和我一同來到這相國寺,當然也是前來上香禱告的,璇璣真是愚鈍。」夏侯倫目光複雜的看著金家藩,金家藩含笑道:「讓璇璣小姐見笑了,我摩雲國雖然仰慕北楚,但向來學的是如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鬼神之說反而可信可不信,國中雖也有佛觀寺廟,但香火遠不如這相國寺,我更是少有拜佛的。」   「那先生今日為何…」璇璣訝然道,夏侯倫連忙靠近兩人,有意無意間站到璇璣與金家藩之間,眼也不眨的看著他,看他如何回答。金家藩負起雙手道:「不瞞璇璣,我是為家姐祈福,盼她能轉運,脫離苦海。」璇璣美眸輕眨,皺眉道:「先生的姐姐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不知璇璣能否幫上忙。」金家藩搖頭道:「多謝好意,不過恐怕璇璣也無能為力。」夏侯倫聽得不太服氣,冷哼一聲道:「金先生可能忘記了,又或者還不太瞭解我夏侯家在北楚的地位。有什麼麻煩儘管說出,只要我夏侯家肯出手,在北楚就算令姐遇上天大的麻煩,也可迎刃而解。」璇璣輕嗔道:「倫弟,不可如此驕狂。」她怕金家藩因夏侯倫的輕狂之語著惱,跨前一步道:「金先生,舍弟狂妄無知,還望先生勿怪。不過夏侯家在北楚也非等閒人家,令姐既然遇到麻煩,還請告知,璇璣定會相助。」   金家藩道:「多謝兩位,不過捨姐遇到的麻煩恐怕夏侯家也幫不上忙。」夏侯倫眉毛一動,心道自己肯幫忙已經是給他天大面子,此人卻不識好歹。金家藩卻轉頭對璇璣道:「璇璣不要誤會,非是我不肯答應小姐的幫忙,而是因為捨姐的麻煩說來不足與外人道。」璇璣哦了一聲,點頭道:「既然如此,先生不說也罷。」這次卻輪到金家藩擔心,他忙道:「其實告訴璇璣也無妨,捨姐所嫁非人,我有心帶她回摩雲,她卻懼怕夫家勢力,怕為我和我家帶來麻煩。」璇璣聽罷,臉露同情之色,輕聲道:「原來如此,難怪先生說不足與外人道,唉,女子一生最怕便是遇人不淑。」她念及自身,不由心生惆悵,低下頭去,卻沒注意夏侯倫一臉怒容。   夏侯倫在一旁越聽越不是滋味,金家藩先前說不足與外人道,接著卻又告訴璇璣,這,這不是成了沒把璇璣當外人了?璇璣也不以為然,豈不是承認這金家藩不是外人?夏侯倫狠狠的瞪著金家藩,心想自己與璇璣姐才不是外人,這廝算什麼,竟然敢口口聲聲與璇璣套近乎,簡直是得寸近尺。   三人各懷心思時,忽然一聲鐘響,接著數十聲洪鐘大呂般的撞鐘聲接二連三響起,璇璣微笑道:「這是相國寺天下第一鐘,每天到了這個時刻都會撞響它,公響二十四聲,兩百年來從沒間斷過。」   日暮時分,斜陽西下,照在人身上拖著長長的身影,白河愁看著十餘丈外的城門,那裡盤查得甚得嚴密,進進出出都要搜身和與畫像核對,不由眉頭微皺,心想自己已經是盡力趕路,難道幽冥宗比自己還快一步得到消息?但南朝帝都非經尋常,揚州城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語,更不用說當日的揚州還經歷過大戰。以帝都的城牆高度和守衛之森嚴,白河愁自忖想不驚動任何人潛進城去完全是癡人說夢。他思忖良久,將心一橫,把外裳故意撕了幾道口子,弄了幾個洞出來,又抓起一團土,在臉上抹了抹,然後大搖大擺的向城門走去。   走近城門便被守門的士卒攔住,士卒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身上破破爛爛,臉上黑一團白一團,一副土頭土腦的樣子,也沒在意便揮手放行,白河愁鬆了一口氣,舉步便行。正在此時,忽然有人道:「且慢。」卻見兩人從旁踱出,一胖一瘦,白河愁暗暗叫苦,心道冤家路窄,這兩人正是夜魅邪的兩個弟子花邪子和車仲,這兩人曾與自己大戰一場,認得出自己的可能性遠較他人為大。   車仲看了看白河愁,見他臉上有灰,搖頭道:「原來是我看錯了,這小子只是與他體形相似,滾吧。」轉身對花邪子道:「師叔的消息准不准啊,那小子真的還敢回聖京來?我瞧他八成是投向南陽了,我們還是向星月門要人便是。」花邪子道:「師叔以飛鴿傳訊讓我們務必要擒下他,他已隨後帶著師妹返京。師傅傷勢本已將愈,卻被這小子氣得吐血,竟然有人如此大膽敢惹我幽冥宗,還敢對…咳咳,等擒住他非抽筋剝皮不可,這次就算是月老兒和慕容傑也保不住他。」白河愁心中聽得早已將這兩人的家人問候了個遍,但此時卻非是動氣之時,他悶著頭前行,心想先潛入城中再說。   眼看便要走出這甬道,忽然背後傳來叫聲:「抓住她,她是月老兒的女兒。」白河愁大駭,當即回頭,卻見身後哪裡有什麼月淨沙,倒是車仲滿臉怒容喝道:「好個星月門的淫賊,如非花師弟機警,幾乎被你瞞過!」兩邊甬道湧出士兵,花邪子和車仲更是怒喝連連,向他追來。   白河愁心知上當,但事已既此。他不敢被花邪子和車仲纏上,冷哼一聲向城內硬衝,好在他速度之快,這裡無人可及,施出流星劍法刺傷幾人,趁著守門的士兵還沒佈置好,他已經衝出甬道,從城上射來勁箭,他一面閃躲一面撥打。只是這稍一耽擱,背後一股大力湧來,卻是車仲的幽冥血手已經攻至。白河愁哈哈一笑,收起幻魔劍,與車仲硬對了一掌,藉著那掌力相送,人如斷線的風箏般飛出數丈,雖有數支勁箭射去,卻見他身子亦如疾箭般射出,轉逝消失不見。   花、車兩人並肩而站,車仲怒道:「竟讓這小子進了城!」花邪子卻陰聲笑道:「他進了城就死定了,管叫他有去無回,來人啊把城門給我關了,只要沒有令箭,任何人都不得出城。」車仲跺腳道:「好,我們這就滿城搜個遍,看他能躲到哪裡去!」花邪子搖頭道:「師兄勿要動怒,依我看,我們還是先稟般若侯為好,師傅那裡待擒住此子再行稟告,免得師傅動怒傷身。」   夏侯倫硬著頭皮向夏侯厲的書房走去,他心生懼意,只因從小到大,每次被其父喚去書房中都沒有好事,只是不知這次是否例外。緩緩推開門,只見一個高大身影背朝著自己,正把檀香一塊一塊的丟進獸腳爐中,定了定神,恭聲道:「爹,不知您喚孩兒來有什麼事?」夏侯厲單手負後,也不轉身,只是鼻中微哼了一聲道:「你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夏侯倫一陣膽戰心驚,搜腸刮肚想了想也沒想出什麼會被責罰之事,低聲道:「孩兒這幾天除了昨日陪璇璣姐前往相國寺外,都一直在家裡練劍,並未出門。」   「嗯,算你過關。」夏侯厲轉過身來,臉色雖然肅然,目光卻遠較上次在書房之時柔和許多,夏侯厲道:「你這段時間還算長進,我也有問過璇璣還有其他人,你還算勤力。唉,你總算也懂點事了,我也就放心了。自從你三叔…嗯,你可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叫你來?」夏侯倫訝然道:「孩兒不知。」心中卻是一陣亂跳,不知其父所為何事,心道可千萬別是壞事。   夏侯厲出了一會神,才緩緩道:「你也不小了,是時候為夏侯家出出力,而且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夏侯家向來是長子嫡孫繼承宗主之位,你三叔就只有璇璣一女,將來是要嫁人的;你二叔的幾個孩子已經各有任職,所以你也應該找點事做了。」夏侯倫聽得一驚,脫口道:「孩兒還小,孩兒還不想這麼快…」忽見夏侯厲臉色不太好看,頓時說不下去,將話嚥了回去。   夏侯厲怒道:「你給我閉嘴。我北楚四大家,向來以我夏侯家為尊,但我現在卻擔心自我之後便會被雲家或者羽家蓋過,所以我千方百計要與羽家結成姻親,你還不知上進,將來憑什麼繼承家位?」夏侯倫硬著頭皮道:「爹不要動怒,孩兒知道錯了。不過璇璣姐幸福要緊,爹豈可當成籌碼!」夏侯厲一怔,他倒沒想到夏侯倫敢頂撞他,道:「我何時把璇璣當成了籌碼?她未來的夫婿是羽家長子,將來她便是羽家的宗主夫人。」夏侯倫想起自己這位未來的姐夫不但武功高絕而且向來極得長輩稱讚,頓時啞口無言,但不知為何,平時想都不會想,今天卻隱有一種不甘心,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夏侯倫苦笑道:「爹,那不知爹打算讓孩兒幹什麼呢?」夏侯厲這才點點頭,一語驚人的道:「我打算讓你進宮去。」   PS:更新才是王道,偶已經更新,但國慶要加班滴,接了英雄帖要去吃婚宴滴,所以不擔保再更新滴。    神武篇 第七十一章 赤府交鋒      赤家的牆雖然高,但還難不住白河愁,他一躍而起,彈向牆旁一株大樹,氣盡之時左腳尖在橫裡伸出的樹枝上一點,樹枝稍稍一蕩,他已是借勁二次發力越過高牆,然後輕飄飄的落在牆內。剛剛站定,耳邊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和女聲,忙躲在一旁的假山後。   「小翠,你今天不用送藥了嗎?」兩個丫環邊走邊道。一個稍胖的丫環搖搖頭道:「月老爺讓我從今天起不用再熬藥了,他說已經好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靠自己就行了。」瘦丫環笑道:「這月老爺可真是個好人啊。」胖丫環點頭道:「是啊,是啊,大公子很尊敬他,聽說大公子喜歡上他家閨女了。」瘦丫環訝道:「哦,那她女兒不是有福了,能嫁給大公子。」胖丫環取笑道:「你是不是也喜歡大公子啊?」瘦丫環啐了一口:「你敢笑我,我們不過是下人,看我不打你。」胖丫環一面招架一道:「不要緊,你還有希望的,哈哈,聽說上次二老爺提過親被回絕了,哎喲,你真打啊。」   兩個丫環嘻笑怒罵中遠去,渾不知有人在旁偷窺。白河愁待兩人走遠,才緩緩從假山後走出,看了看兩丫環來的方向沿路而去。他小心的掩飾行跡,一路上倒也沒有讓人發現。忽然感覺到一陣清涼,水氣襲人,已是到了赤府後府的小湖,廊橋相接,湖面還飄著幾片荷葉,隨波逐流。湖心小亭處一個藍衣人負手而立,凝望腳下清水,若有所思,白河愁一震,他終於見到月滿樓了,將牙一咬飄身過去。   「什麼人!」月滿樓閃電般轉過身來,白河愁在七尺前立定,心中充滿佩服,師傅雖然有傷在身,但不論自己如何刻意匿跡,還是無法瞞得過他。月滿樓見是他不由一愕,然後微笑道:「你回來了?倒也聰明,知道來赤家尋我,慕容師弟那裡可好?」月滿樓容貌依舊,只是原本就不甚豐滿的面頰凹陷下去,顯得更瘦削。微風掠過,白河愁鼻中嗅到淡淡的藥味,不由鼻子一酸,哽咽道:「師傅,你瘦了。」   月滿樓正向他走來,聞言一怔,復笑道:「你別怪師傅沒用才是,只能受了傷托庇於他人。」白河愁垂下頭道:「師傅,弟子永遠記得你恩德,不過阿土伯的仇以後就交給弟子吧,星月門不要再因弟子與幽冥宗起衝突了。」月滿樓走近他,白河愁頭上一熱,卻是月滿樓伸手摩挲著他的頭:「我本想借挑戰之機替阿土伯報仇,不想夜老邪護短成性,連江湖規矩也不顧了,親自架樑,所以演變成兩派相爭。你說得也不錯,你是阿土伯養大的,以後就交給你了。看你這趟回來,雖然疲憊,但精神更加凝煉,想來在吳越有所得益。那夜魅冥雖然了得,但以依你的姿質,只要又肯下苦功,他日正面挑戰,將之擊殺指日可待,那時便是夜老邪也找不到理由拒戰,否則幽冥宗將淪為天下笑柄。若他到時又不顧身份橫加干涉,不要說我不會坐視,便是赤家恐怕也不會讓他得逞。」   白河愁不敢抬頭,他怕自己抬起頭來會哭。月滿樓倒是感覺到他渾身在輕輕的顫動,卻以為他心中激動不已。他今日見到愛徒回來,心中甚是高興,溫言道:「你回來就好了,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些日子裡我也想了許多,星月門在我手裡沒有發揚光大,甚是慚愧,既然已經與幽冥宗又成冤家,我索性打算在聖京開設分門。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慕容師弟近來如何,嗯,還有可將倭人逐走?」   「慕容師叔一切都好。」白河愁只答出這一句,忽然有人隔湖打斷兩人的對話:「月老爺,原來您在這兒啊,不好了,幽冥宗來了許多人將府圍住,二老爺要您快去。」   月滿樓訝然道:「奇怪,我雖與夜老邪交手,但到底還是依江湖規矩挑戰。夜老邪一向雖然蠻不講理,但這點江湖規矩還是在意的,就算結怨,依他性子應該不會公然圍府要人。」白河愁卻是心中一沉,勉強笑道:「依我看,他們絕不是來找師傅麻煩的。」月滿樓略一沉吟道:「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又對對面那赤府家僕道:「請回稟無極兄,月某和小徒隨後便到。」   ※※※   「什麼?進宮?」夏侯倫頓時瞠目,頗有些不知所措。夏侯厲冷然道:「不錯,讓你進宮,先做一名禁衛的校官,然後你姑姑已經答應,只要你稍有表現,一年後就讓你做禁衛的副統領,三年後,整個禁衛都交給你。」夏侯倫聽得又是吃驚又是惶然,道:「爹,你沒有弄錯吧,我什麼都不懂,你讓我做什麼校官還有副統領,我做不來,我不去。」   夏侯厲怒哼一聲,壓了壓怒氣道:「笨蛋,旁人求都求不來的你卻一個勁往外推。你知道什麼,如今陛下整日沉迷於後宮,荒廢朝政。前年又逢荒年,民不聊生,哀鴻千里。三日前我請陛下下旨開倉放糧,賑濟災民,陛下本已答應,不想昨日卻忽然變卦,竟然下了一道旨意,說國庫空虛,要大食、摩雲送上大量糧食,要草原部落獻上牛羊數十萬!」夏侯倫茫然道:「這也沒什麼不對啊,既然國庫空虛,屬國理應奉獻。」夏侯厲狠瞪他一眼才道:「你小小年紀,哪裡知道其中厲害。我北楚當初以無上武力壓服三國,三國自甘為藩。當初本有心將三國逐一滅掉,盡歸我北楚,一統北方。只是始帝還沒來得及佈署便已去世,又逢南朝白顏野心勃勃,諸臣皆說不可逼反三國。之後歷代楚帝更無雄心,三國因此逐漸坐大,其中更以大食為甚。到如今,我北楚軍力雖然仍是無人可比,但朝政已呈亂象,我夏侯家、雲家、羽家,還有魏家爭個不休,現今又逢二子爭位,更是火上加油,看似強大,但一個不好亦不無分析崩離的可能。所幸雲家也看到此點,是以我們兩家才決心以聯姻形式結盟,共保大殿下登位,只要大殿下日後成為新的楚帝,外有我夏侯、雲兩家,內有你姑姑扶持,只要有個二十年,我北楚就可重複昔日榮光。但此刻卻最是要緊,容不得胡來,陛下如此下旨,不知三國態度如何,即算奉上,也必生怨心。如若此時南朝攻我北楚,三國卻在後一刀,我北楚百年基業便搖搖欲墮了。」   夏侯倫不服道:「難不成要陛下收回旨意?」夏侯厲歎道:「旨意已經發出,三國駐仙都使節已經得旨。陛下要三國奉糧是理所當然,卻不可下旨令他們同時奉上,而應當分而治之,先命大食奉上,待大食奉上後,再下旨命草原聯盟和摩雲獻糧。如有一國膽敢違抗,便起兵滅之,逐一擊破,三國自然無有人敢不從。如此草率,三國亦逢荒年,萬一抗拒,平添許多變數。」   夏侯倫聽得心悅誠服,忍不住道:「孩兒倒沒爹想得那麼遠。只是這也不用孩兒進宮去做那什麼禁衛吧?」夏侯厲怒極反笑:「我說了這麼多,原來你還沒明白。陛下沉迷,我等苦勸不聽,自從得了那大食僧人和其徒後更是荒淫,強招秀女入宮,惹得仙都人怨,身體卻越來越差,我觀他印堂赤紅,是整日服食提神之物,陛下卻不聽良言,迷信妖僧,恐怕性命有憂。所以從此時開始到大殿下登位,將是我夏侯家,也是北楚最危險最激烈之時,我四閥將鬥個不休,即算不能扶各自所支持的人登位,也要留下籌碼,保住自己在新帝登位後的地位。現在皇后還是你姑姑,以前宮中大小事務都是你姑姑掌管,連禁衛也不例外,但我和你姑姑商量過了,非常時刻還是只有自己人才信得過,所以你先做校官,三年內就把整個禁衛都交給你,這樣後宮就徹底安全了。待璇璣的夫婿一回來,便令他二人成婚,將城中都騎衛交給他,這樣就只有都兵衛還在雲家手中,大半個仙都都控制在手。如若陛下去世,有人不服,我夏侯、羽家聯手,又將仙都掌握,北楚根基便不會動搖。而且等禁衛交在你手,便可試試對那妖僧下手,如能除去更好,若讓外人下手,終是不便,萬一被陛下知曉,此時妖僧正如日中天,陛下降罪夏侯家,徒然便宜了別人。」   夏侯倫只得道:「孩兒聽爹的話去做這什麼校官便是。」夏侯厲終於老臉開花,呵呵笑道:「這才是我夏侯家的人。」   ※※※   白河愁跟著月滿樓走向赤府的大堂,還沒從側門進去,就聽到赤無極怒聲道:「兩個小輩,你們這算是什麼意思,莫非吃了熊心豹膽,竟然敢將我赤府圍住?」白河愁進門看去,卻見車仲、花邪子二人並肩而立,身後不下百名幽冥宗黃衣弟子。車仲道:「赤府請息怒,我們不過是奉了般若侯的命令前來拿人,與赤府無關。」   「哦,卻不知白般若要的什麼人?」赤無極旁邊的赤嵐道。花邪子開口道:「聽說星月門的人在府上,般若侯令我們來拿一個叫白河愁的星月門弟子回去問話。」   赤無極怒道:「沒有此人,就算有,我赤府豈是你們撒野的地方,白般若要人,叫他自己來赤府。」赤嵐倒是客氣一點,道:「二叔先息怒,讓我來吧。」赤無極自知自己雖勇,說到謀略還不如這侄子,聞言鼻中重重哼了一聲,人卻退後半步。赤嵐上前負手,望向車、花二人淡淡的道:「兩位率了千餘人將我赤府圍住。但這裡不過是我和二叔暫時棲息之地,連丫環一起算上也不過才三百餘人,何必如此勞師動眾?」不待兩人答話,赤嵐話鋒一厲道:「只是這裡的兩百多名赤家子弟個個赤膽忠心,絕無臨陣退縮之輩,就算身死,恐怕今日幽冥也未必討得了好去。倒是你們應該好好想想,我赤家自始帝開始便追隨其後,征戰千里,方有今日地位,若說功績,便比起幽冥宗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說幽冥宗是地頭蛇,又有人庇護,但如果讓神皇知道幽冥宗動用城衛攻擊我赤家,就算我赤家忍得下這口氣,難道就不怕神皇降罪?」   車仲一窘,花邪子也被赤嵐氣勢所壓,乾咳一聲道:「赤少主誤會了。我們只是奉命拿人,只要赤府交出此人,我們立即撤去,再向各位賠禮道歉。」赤嵐眉毛一揚,正待再加壓力,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大門處由遠及近:「赤兄何必動怒,他們的確是奉了我之命前來拿他的。」赤嵐見白般若亦到,心中一動,往後一看,連忙施禮道:「月伯父,你來了,咦,白師弟什麼時候到了,我竟然不知道。」   白河愁苦笑一下,心一橫,忽然上前來到月滿樓的身前一頭跪下,將眾人嚇了一跳,連白般若亦不例外,待聽到白河愁的話,白般若才又微笑上面。白河愁深吸了一口氣,他已下定決心,今後不論自己怎樣都不要再把星月門再牽涉在內。他不要月滿樓再為自己渾身藥味,不要月淨沙再為他奔波千里,自己的事便由自己解決,大不了賠上這條性命,只要幽冥宗有人墊底就行。   白河愁這番舉動弄得月滿樓大訝,還道是他懼了幽冥宗,連忙拉他,急問:「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快起來,有事師傅為你作主。」白河愁跪在地上紋絲不動,朗聲道:「師傅,白河愁第一個頭是謝你這二十多年來的照顧之恩!」月滿樓一呆,白河愁的額頭便重重撞在地上,發出聲響。   車、花二人欲動,白般若微笑搖頭,兩人雖是不解,但向來奉白般若馬首是瞻,當即止步。白河愁抬頭,眼眶微濕道:「第二個頭,我謝師傅收我入門,關愛教誨之情!」月滿樓看著白河愁跟磕下第二個頭,心中有種不祥的感覺,想拉住白河愁,卻見白河愁堅定的搖頭,赤家叔侄見狀也是滿腹疑惑,赤嵐向白般若往去,心想莫非又是因為此人?   「第三個頭,第三個頭,第三個頭是我向師傅賠罪,師傅待我如子,收我為徒,我卻替師傅惹來麻煩,令師傅受傷。」白河愁咬牙道。月滿樓微怒道:「癡兒,你既是我弟子,有何麻煩之說,還不快快起來,不然我就真的生氣了。」卻聽白河愁道:「師傅不可以生氣,因為弟子磕下這第三個頭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又一次重重將頭撞在地上,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臉,一字一句的道:「就再不是星月門的弟子了。」   滿堂寂靜,皆因白河愁這奇峰突起之變。白河愁卻一躍而起,拭了拭臉上的淚水道:「今日大家作證,白河愁不肖,已經不再是星月門弟子,從今之後與星月門無關,之前若有麻煩,也只找白河愁一人便是,如果將帳算在星月門頭上,便是烏龜王八蛋!」   車仲大怒,手指白河愁道:「小子你以為你是誰,你做過什麼你自己知道,星月門想這樣就過關,來個丟車保帥,沒這麼便宜。」白河愁怪眼一翻,忽然一口痰吐去,車仲連忙躲閃,狼狽不堪。   花邪子怒不可遏,便要上前動手,白般若卻搶先一步攔在他身前,只得止步。白般若大笑道:「好,好,做事累己不累人,倒也還算個人物。」白河愁傲然道:「我雖算不什麼人物,但比幽冥宗的傢伙還是要強上三分。」月滿樓從震驚中醒來,向白河愁問道:「你在幹什麼,為何要如此?」白河愁不敢正面相視,道:「師…月門主,白河愁不肖,對不起你,對不起月兒,惹下麻煩,但與星月門無關。」轉過頭去對白般若道:「動手吧。」   月滿樓一個箭步上前喝道:「且慢!」他這一聲斷喝雖只有昔日八成功力,但仍是令得人人動容,月滿樓吐出長氣道:「般若侯,還請告知你為何拿人,否則請恕滿樓無禮了。」赤無極亦怒目相視,只赤嵐面無表情。   白河愁想咬牙說出真相,但一想起月淨沙,勇氣頓喪,不知該如何向月滿樓說自己與月淨沙之事。白般若卻是哈哈一笑道:「其實這事赤嵐兄應該知道的。」月滿樓大訝,赤無極睜大牛眼望向侄子,赤嵐卻一臉驚訝的道:「我一點都不知情,為何般若侯如此說。」白般若啞然失笑道:「好個赤嵐。好吧,由我來說也是一樣。諸位可知我得密報說欲與我朝白傲天將軍聯姻的塞亞國公主其實是位西貝貨?」赤無極驚道:「不可能!」白般若不理他續道:「本來我初聽也認為不可能,但事關重大,於是便大著膽子趁那位護送公主的梅菲特大人不在之機將公主接到了夜府,想從旁探探,結果卻發現這位公主大人雖然熟悉異國宮廷禮儀,但是說話卻有點顛三倒四。」赤嵐狠狠的看了他一眼道:「般若侯竟然膽大至此,私自將異國公主,而且還是白傲天將軍未來的夫人接到自己府上,其心可誅。」白般若點頭道:「我也自知做得不對。只是於公,我是南朝臣子,又職掌情報,聽到如此大事豈可不查,事關重大,又不管私下窺探,只好出此下策;於私,傲天也是我從小的朋友,這點我倒問心無愧,想來傲天也應該信得過我,而且當時我問話有侍人在旁。」赤嵐冷笑道:「這又能說明什麼?」,白般若道:「這的確不能證明公主是假的,就算是那從異國傳來的密報也未必可信。但我這人就是喜歡懷疑人,所以就大著膽子嚇了嚇別人。」   白河愁越聽越不妙,心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想不到還有其他事又要扯上自己。白般若道:「我先派了人假裝去擒那位梅菲特大人,說公主是假的消息已經走漏,如果公主是真,他必不會逃走,我再賠禮道歉,說是密報有誤,誰知此人身手了得,竟然殺開一條血路,連城衛都措手不及,來不及關上城門。」   赤無極道:「竟有此事?我為何不知道。」赤嵐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赤無極道:「原來你知道。」赤嵐苦笑道:「我也才知道不久,這位般若侯把消息瞞得死死的。」白般若一笑,又道:「最奇怪的是,那位公主被我一嚇,有點糊塗了,說話更加顛倒,最後翻來覆去說有兩個人可以證明她是真公主,其中一個人她打死不說,另一個嘛,便是這位。」他手指白河愁,似笑非笑的道:「白河愁!」   白河愁頭嗡的一下大了,月滿樓皺眉道:「般若侯便是為此來拿人?」白般若神色自若的道:「正是如此,若不為此,般若何必前來,難道這位白河愁還犯下了其他什麼事?」白河愁張嘴結舌,自知上當,在他看來,白般若絕對不是為了什麼真假公主而來,至少不是僅僅為此而來,若說沒為了夜明珠,他打死都不信。但夜家都不提此事,這讓他如何向月滿樓說自己沒有強姦夜明珠,強姦的人另有其人,月滿樓若問是誰,自己卻又張口結舌答不出來。   「你,你。」白河愁頭上出汗,白般若卻微微一笑道:「白兄,看你剛才自願脫離星月門,你可以放心,不論你與真假公主一案有無牽涉,都不會與星月門有關,這下你可以放心的走了吧。」   白河愁呆立當場,月滿樓見狀問道:「小愁,你到底與此事是何關係,當真能證明那位公主是真?不要懼怕,師傅不會棄你。」白河愁腦中千轉百念,聞言苦笑,心想自己當真是被荻亞這白癡女人給害死了,本想說與自己無關,但一觸及月滿樓那殷殷相望的目光,心頭一熱,想起自己已是對不起月家父女許多,既然剛才已決定不再牽連他們,又豈可出爾反耳?   白河愁苦笑道:「師傅二字,月門主再不可提起,只因我讓你失望了。」他大笑聲起,人已出手,疾如飛鳥般向大門掠去,喝道:「白般若,你想知道她到底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擒住我便可知曉,不過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   PS:更新才是王道啊。    神武篇 第七十二章 天羅地網   幻魔劍出,黑色星光爆散開來,充斥眼眸,車仲、花邪子沒想到被他搶先出手,一時措手不及。白河愁拋開生死之念,劍法展開,配合斗轉星移身法,連傷數名黃衣弟子,車花二人聯手也阻止不了,連連怒喝。不過幽冥宗的黃衣弟子比那些倭人還要勝出不止一籌,既有習武,又因身為夜魅邪親衛軍之故通曉行軍打仗,很快就穩住陣腳,將白河愁團團圍住。   月滿樓看到白河愁左衝右突,身法滑如游魚,流星劍法到了他手下雖變化怪異,少了幾分正氣,多了幾分凶狠,卻也算得上自出慪機,不由又喜又憂。赤家叔侄對視一眼,赤無懼心中忐忑,說來這聯姻之事與赤家有關,如若當真公主是假,不免禍及自身,是以倒也盼望白河愁不被擒住,只是現時不便出手。   月滿樓見白河愁在陣中屢衝不出,心下焦急,大喝了一聲,向白河愁飄去。忽然橫裡閃過一人恭聲道:「月門主請留步。」月滿樓一掌劈出道:「般若侯閃開。」白般若亦是一掌擊出,兩掌相接,月滿樓上身微微一晃,白般若卻是後退了一步,但仍擋在他的去路前。月滿樓心中卻是一凜,剛才看似他佔了上風,但白般若身兼兩家之長,要想數招間擊退此人不吝是天方夜譚。白般若微微一笑道:「月門主好功力,看來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過眼前之事與南朝威信有關,門主如果出手阻攔,不妨先想想後果才好。」月滿樓剛想回答,忽然白般若臉色一變,身向後退,騰躍而起,半空裡雙掌齊出,大喝道:「哪裡走!」   原來月滿樓的一聲大喝,含有他數十年精純功力在內,那些黃衣弟子如聞焦雷,頓時一滯,連車花二人也不免稍受影響,白河愁趁此良機連傷七人眼看便要破陣而出。白河愁又是一記流星斗氣劍刺出,終於破開一個缺口,想也不想,鬥氣加速便衝了出來,卻突然聽到空中一聲大喝,緊接著一股光明正大沛然莫御的力道從頭頂上壓來。他勉強聚起真氣,流星斗氣劍咄咄有聲,爆散開來迎向頭頂。一聲勁氣交響,白般若輕飄飄的落下地,臉色微白,雙手衣袖被各自刺了一個小孔,白河愁咧嘴一笑,鼻中滲出血來,笑容淒慘,身子卻如強弓射出的怒箭般彈出。   車花二人連忙上前,白般若擺手道:「無妨,他吃的虧比我大。」眉頭卻微微皺起,白河愁倉促間應付自己的光明波紋功吃虧肯定較大,但適才那一擊雙方都沒留有餘地,連自己落地後都要調氣,他竟能以如此快的身法逃出,倒有些令人匪疑所思。   「想不到竟讓這小子逃出去了。」車仲怒道,花邪子道:「我們已布下天羅地網,師兄何必著急。」白般若點點頭,轉身對赤家叔侄和月滿樓道:「三人還是留在府裡的好,若再有阻攔,便別怪般若將之視為同黨。」   白河愁剛躍上牆頭,便知不對,牆外蝗雨般的箭射來,他急忙撥打,精神二次爆發,施展再動強行著地,饒是如此,著地的剎那,脅下仍不免一痛已然中箭。好在那箭入肉不深,白河愁想也不想的隨手拔出,隨手幾劍將幾個衝殺過來的士卒刺倒,見更多的士卒正由兩邊迅速圍攏,知道半點不可耽擱,否則必無倖免,埋頭就跑,專挑房頂高處逃竄。到得高處回頭一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下面弓步騎樣樣俱全,持弓舉刀分流散開,看來有意二次包圍自己。內腑處傳來一陣絞痛,他咬牙苦撐,適才與白般若對掌,倉促出手吃虧不小,若及時調氣倒也無妨,但他哪裡有時間回氣,這一路殺出來,不免內腑受創。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卻見從赤府中飄出三個黑點向自己奔來,再顧不得罵人,連忙向城門方向跑去,只要衝出城去,到了荒野,天大地大,白般若想擒住自己便沒那麼容易了。   到得赤、月三人衝出府時,只見一個小黑點在房頂高牆間騰躍挪移,另三個黑點一前二後緊緊追趕,街上關門閉房,鐵騎縱橫,士卒吶喊,直指白河愁逃竄的方向。   白河愁一陣疾奔後速度緩慢下來,知是受內腑之傷的影響,卻無計可施,後面那三人根本不肯給他機會停下來調息,心中更知那些幽冥中弟子和城衛此時亦正從各個方向圍來布下嚴密陣式,務求擒住自己;偏偏聖京城大,離城門仍是遙遙無期。他雖向來脾氣倔強,不肯服輸,此時亦生出悲涼之感,非懼生死,卻是因為這種疲於奔命、孤立無援的窮途末路之感。心底突然升起一道清影,旋及苦笑,便是要死也不能讓她和他給看輕了。   心神微分下,突然斜刺裡一道猛風,勢頭之猛之勁實屬罕見,白河愁再動避過卻嚇出一身冷汗,定晴一看,不由暗暗叫苦。眼前多了一個赤著上身的精壯大漢,濃眉闊口,手持一把比他人還要威猛的宣花大斧,剛才立身的房頂受他一擊塌了一大片,好不厲害。   大漢豎起拇指道:「不錯,不錯,老子的奔雷斧你也躲得過,不過你要敢硬接三斧,老子才佩服你。」白河愁學著他的腔調呸道:「老子才沒功夫接你的破斧頭,快快讓開。」   大漢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可知道老子是誰,老子便是奔雷斧雷九天,給你個甜頭,你要能接我三斧,老子就閒手旁觀,如何?」白河愁懶得理他,腳步剛移,忽然一道劍風又向他刺來,來勢極快,比自己的流星劍法還要勝過一籌,連忙招架,卻見另一邊又多了一個高瘦的青衣男子。   白河愁自是不知這兩人其實是聖京禁軍中的四大高手「風雨雷電」中的奔雷斧和閃電劍,四人之長的風向來隨待在神皇左右,雨二娘子護衛在夜魅靈身前,雷電二人卻是負責宮內禁軍,此次因白般若擔心赤家出手,所以連這兩人也出動了。   那邊的閃電劍莫非閒卻沒這般好脾氣,冷哼一聲:「雷老三,你那來的這麼多臭規矩,先拿下這小子再說。」劍如閃電,靈蛇般刺向白河愁咽喉,白河愁不敢怠慢,流星劍法展開,時不時夾雜著其他旁門雜技,心中卻越來越焦急,只因白車花三人正在迅速靠攏,到時五大高手一齊出手,自己便成甕中之鱉。兩人劍來劍往,都是快劍,旁人幾息之間,他們已是交手十數招,閃電劍越打越奇,這小子看來年齡不大,會的東西卻不少,除了星月門的功夫外,竟然還會一些自己認識的北方門派武技,還有一些卻連自己也叫不出名字,一時間倒被他層出不窮的招式打了個手忙腳亂。   白河愁暗自心喜,心道不枉自己強壓傷勢的這番施為,趁機急攻幾劍,莫非閒怕他又要用什麼奇怪招數,一面化解,一面留神。誰知劍光忽斂,白河愁說走就走,這才知道上當。只聽雷九天一聲大喝,莫非閒才放下心來,心想只要纏住這小子,般若侯等人轉眼就到,到時合圍便可成擒。   隨著雷九天的怒喝,奔雷斧以開山之勢劈至,斧還未至,那斧中寒氣已如崇山峻嶺般重壓而來,讓人遍體生寒。白河愁臉現詭笑,如白般若在府中所見那般縱體橫移,雷莫二人大驚,欲追已是不及。身後一個溫和聲音響起:「兩位勿急。」雷莫二人回頭一看,卻是白般若已經趕至。   白河愁身體如箭般射出,精神由陡然爆發的高峰開始回落,心知衰落之時便是勢盡之時。內腑傳來的疼痛,與莫非閒拼劍將脅下的傷口進一步擴大撕裂,血正不斷流出,染紅一片,都讓他的意志正在減弱,自忖再沒有能耐像剛才那般再來一次,能在五人合圍前逃出,更重要的是縱然逃出去又能如何?他對逃出生天已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就算或死或擒,都要戲弄敵人一番方才甘心。   腳尖點在瓦上,剛一站定,忽然從街上酒樓飛出數團黑乎乎的東西,他來不及多想,騰空而起,往右橫移,不想那黑乎乎的東西爆散開來迅速擴大,幾個加起來竟將半邊天空都籠罩在內。白河愁心知不妙,只是已經來不及了,他速度雖快,但那東西擴散速度更快,一片輕柔蓋在他身上,他疾衝之勢未盡又衝了足足丈餘才停下來,一陣掙扎想擺脫身上之物,卻發現越是掙扎束縛得越是緊密,不一會兒就動彈不得。   白河愁只覺連咽喉都發緊,想起此物是什麼,終於放棄掙扎,心中頹然,自己的確沒害過夜明珠,卻為何會第二次因此網而被擒?緊緊追來的五人見狀哈哈大笑,雷九天笑道:「看吧,讓你乖乖站著不動接我三斧不好,非要像這般捆成個麻花大粽子你才開心。」車仲卻是恨恨不己,一腳踢去,嘴裡罵道:「這混蛋害我逃了這麼遠,等會非把他抽筋剝皮,難消我心頭之恨!」   白般若卻道:「勿要傷他。」話還沒說完,車仲殺豬般大叫起來,原來他一腳踢去,收腳時卻被白河愁張嘴咬住大腳指,怎麼甩都甩不掉,最後只得脫了鞋這才擺脫,一時倒不敢再踢,心道反正已經被擒,以後再慢慢收拾這小子。   白般若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目芒,輕聲笑道:「這小子倒也倔強。行了,將他帶回府去。」眾人轟然應是,便抬著白河愁揚長而去。   一旁酒樓上的廂房中只有兩人,臨窗的白衣男子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緩緩舉起酒杯,微微笑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能讓幽冥宗費這麼大的力,你我初見之時,我便說過,將來你一定會名震天下,看,這不就名震天下了?只可惜夜明珠一回城便是你畢命之時。」同房老者沉聲道:「少主智計無雙,嘯天佩服,我神武定可復國。」白衣男子將杯中酒一飲笑道:「哈哈哈,誰能想到,天下紛亂竟會始於一個小小的星月門弟子。卻不知泉叔準備得如何了?」老者點頭道:「少主放心,我手下明裡已有千餘幫眾,暗裡還可再動用一千人,只要真的天下大亂,我們趁亂占城,定可從中分一杯羹。」白衣男子喝道:「好,不枉我屈身敵方,將來如果能光復我神武,泉叔就是開國的大功臣,如違此言,便如此杯!」他將手中酒盡之杯狠狠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白河愁身敗被擒,卻不知他在城內一場上竄下跳到底還是驚動了不少人,成了日後數日間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揣測著他的身份,讚歎著他的膽大,竟然要幽冥宗出動城衛。白河愁更不知,他落網那一刻,自千里外趕回來了幾個人,其中兩女一男卻都是他認識的,只是一女憔悴如落葉,另一女卻是心急如焚。   同時城內目睹白河愁被擒之人中,也有人悄悄以最快的速度向另一些人快速的傳遞消息,一切看似不起眼,卻如暗潮般洶湧。   當赤家弟子將消息報給赤家叔侄和月滿樓之時,赤無懼長歎一聲安慰道:「月兄請恕我直言,這位白小弟似乎真與公主一案有關。」月滿樓知他意思,微微皺眉,赤嵐苦笑道:「月伯父勿怪,這公主一案與我們赤家也有點關係,所以不便插手。」月滿樓只得點頭,抱拳道:「兩位能庇護月某已是大恩,只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赤無懼忙道:「月兄不要輕舉妄動,白般若不是以私仇名義擒人,月兄如果出手,恐怕會禍及整個星月門。」月滿樓苦笑道:「多謝赤兄提醒,滿樓不會亂來,如今之計只有去請一個人出面。」   赤嵐哦了一聲,目光微爍道:「不知是誰能幫到白河愁?」月滿樓沉聲道:「我這便去見蘇軾蘇相,求他出面查個水落石出。若是白河愁無辜,便還他清白,如若他真…」下面的話,一時間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神武篇 第七十三章 牢獄之災   白河愁從睡夢中悠悠醒來,牢欄邊已經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大碗米飯,上面還堆了些大白菜。他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頓時飢腸轆轤,心想自己已被擒住,經脈也被禁制,他們要殺自己其實易如反掌,犯不著用那等下三濫的手段。當下他便一把拿起粗碗,顧不得許多,用手直往嘴裡扒。   那累了尖,面上還有幾塊白菜,最難得的是比前幾日還多了一塊肥肉。白米飯不過片刻便煙消雲散,白河愁一屁股坐在地上,隨手把碗一扔,這才心滿意足。忽覺嘴角發癢,一摸卻是一粒米飯,剛想拭去,轉念一想放進嘴裡。   自從被擒已有數日,一時來便被白般若下了禁制,更被車仲賞了幾頓好打,不能抵抗,弄得到處淤腫,不過白河愁自知討饒沒用,硬是不肯叫疼。偏生白般若又有令,不可將他弄死,只能給些皮肉之苦,讓車仲恨恨不已。昨日開始不知為何,車仲每日必行的功課也停止了。   白河愁一不小心碰著傷口,咧了咧嘴,想想從懷裡掏出那本八陣訣。他的幻魔劍雖然被收了去,但身上的重要物品,車仲只顧痛打,卻沒仔細搜查,讓他藏在褲襠中瞞了過去。這八陣訣是送他之人一生心血所聚,白河愁這數日看了看,卻是似懂非懂。只因這八陣訣揉和了陣法之妙,白河愁不懂陣法,便不能完全入門,但他天性聰穎,卻對其中氣機牽制,蓄勢滯空之法極感興趣,只可惜一身真氣被禁,不能依法而修。   這樣又過了兩日,車仲再也沒來,每日裡除了獄卒按時送來兩餐糙米飯加白眼外便連鬼影也沒有一個,四周雖有其他牢獄卻只有他一人,讓人寂寞得緊,想來是身在幽冥宗的暗獄中。初時他還擔心生死,後來便放開胸懷,不過仍是不解,如若幽冥宗真把自己當做是強暴夜明珠之人,自己應該早就被剝皮了;如果是因為荻亞之故,自己還有用處,卻為何不見白般若提審自己?   越想越煩,索性不想,他又從懷中掏出八陣訣,邊看邊琢磨著,如果自己修成此訣,流星劍氣相互牽引,必然更加詭秘難測,只可惜這書老是提到什麼陣法,也不知有什麼鬼用,自己卻是一竅不通,讓人好生著惱。他卻不知如若這番心裡話被林鎮南聽到定然大搖其頭,這八陣訣本是林鎮南這二十年間窮盡心血之絕學,本是用來了一心願,與一人爭鋒,是以甚是自傲。且這八陣訣甚是深奧,氣機牽制滯空不過是基礎,要真的修成此訣還得精通陣法,才能真正圓轉如意,無往而不利。其子林明倫心思單純,修習北斗神拳倒是日漸精深,林鎮南傳他陣法卻是艱難之極,是以林鎮南只得作罷。本以為憾,卻因白河愁是故人之子的緣故給了他,其中固然是抱著如果白河愁能學上幾分,也算是對昔日故人盡了一份心意,也不免有愛惜心血,免得終自己而沒之念。   白河愁看了這數日,對那真氣相互牽制滯空倒是已經略知一二,但因不明陣法,訣裡高深之處卻是怎麼看也看不明白,任他如何窮盡心神仍是不能領會絲毫,氣得幾乎想把書撕了。想想又捨不得,暗罵林鎮南寫這麼多什麼鋒矢、方圓、錐行、偃月,為何不在書中寫個訣法,好讓自己能衝開禁制。正自暗罵間,忽然聽到輕微腳步聲,他真氣雖被禁制,但耳目仍是靈於常人,聽出是獄卒的腳步,隱約間似乎還聽到了他驚呼了一聲,心中一動,難道這時候還有其他人來,那會是誰呢。   他連忙收起書,然後故意斜斜的躺在牆角裝作睡著。耳中聽到開鎖之聲,不由大奇,腦子急動,會是什麼人呢?他緩緩張開一條縫,本是想偷窺一眼,誰知不看則已,一看頓時張大了眼眸,無法控制自己的驚訝。只因他想遍了來者會是誰,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她。   獄卒在她身後點頭哈腰,一副討好賣乖的樣子。她輕輕揮了揮手示意獄卒出去,獄卒不敢違抗,只得走出去離得遠遠的,頓時這獄牢之中便只剩下她和他兩人。白河愁仍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嘴唇微翕,表情僵硬。若非他此刻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敢相信昔日生命力那等兇猛的她,竟會是眼前這臉色蒼白,憔悴不堪的人兒。   兩人便這樣凝視著,她眼眸之中透出的感情複雜難明,白河愁更是不知是何滋味,連應該對眼前這人說什麼,也是頭痛得緊。他長歎一聲,正想開口,卻見她忽然珠淚滴落,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下,頓時又是嚇了一跳。這女子正是夜明珠,只是與從前那個刁蠻任性的樣兒相去甚遠,她任由那淚珠滑落,黯然道:「我有辦法讓你活著出去。」   白河愁又驚又喜道:「夜蠻…咳,夜小姐,你不會騙我吧?還是你明白事理,知道其實與我…」夜明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令他嘎然而止:「不過,你得娶我。」白河愁只覺頭嗡的一下,像裡面一下生出了一千隻蜜蜂,且在不停的亂飛,不由張大了嘴合不上來。夜明珠垂下了頭,香肩微聳,「月兒求我饒過你,但,但縱使我肯饒你,我爹也不肯,除非,除非你答應…我才能去求姑姑,只有姑姑才能保得住你。」   「我娶你?」白河愁茫然一片,任他之前怎麼想,也從來沒有想過會是眼前這番光景,忽然身上一輕,卻是夜明珠在他身上輕點了幾下,頓時覺得原本的禁制有所鬆動。   夜明珠道:「我替你解開了一處禁制,你便不會那麼難受了。不然我幽冥宗的手法霸道,日子久了會傷經斷脈。你可是答應了。」白河愁頓時清醒過來,大叫道:「萬萬不可,絕對不可!」夜明珠如遭雷擊,眼神轉黯,淒聲道:「為什麼?你還要我怎樣?你那樣傷害我,我,我都忍了,只要你答應以後對我好,我,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怪你,你難道就那麼討厭我,寧可連命都不要了?」   白河愁衝口而出:「因為那日害了你的,真的不是我!」此言一出後夜明珠的反應令得白河愁立即生出一絲悔意,若說先前夜明珠的臉色叫蒼白,那現在便只能用慘白來形容了,渾身顫抖,雙眼無神。   夜明珠倒退了兩步,失魂落魄的道:「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不是你?怎麼能不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聽得白河愁頭皮發麻,心道為何就應該是自己?要真是自己,哪裡還有臉去見月兒和百合。他卻不知夜明珠之時心情之激動,已經是猶如將潰的千里之堤,這多日來唯一的救命稻草就這樣斷了,那感覺就像是人突然間從高空往下急墜,說有多絕望就有多絕望。   「怎麼會不是你。不會的,你騙我。你向來狡猾,喜歡騙人,我知道了,你又在騙我,你以前就常常騙人。」夜明珠慘白色的臉因為激動湧起了一絲紅暈,高聳胸脯也是起伏不定,可惜白河愁哪裡還有心思觀賞,一個頭早就變成兩個大,卻不知如何開口。他頗有些狼狽的道:「你聽我說,我真的…」   夜明珠哭道:「不是的,你不明白,你一點都不明白,你的心思從來都是放在蘇百合身上,月兒都比我幸運,她以為她已經是最難過的人,卻不知這世上還有比她更難過的人。至少你還肯捨了性命維護她,而我,你卻從來只對我大呼小叫,叫我夜蠻女,我哪點比她們差了。她們能怎麼對你,我也一樣可以。」白河愁艱難的動了動臉上的肉,勉強笑了笑道:「夜蠻女,不,夜小姐,你是不是弄錯了…」   卻見夜明珠淒然道:「自從那日你救了我,以前所有看你的不順眼都不見了,眼中只有你的好,但你偏偏從來不正眼瞧我,只會像剛才一般叫我夜蠻女,難道我在你眼中就從來只會蠻橫不講理嗎?」白河愁渾身一顫,呼吸頓止,呆呆看著夜明珠卻不知說什麼好。   「那日,我跟在你後面,開始不敢靠近,後來卻仍是遠遠看到你們三個,又聯想起這一路上那姓羽的男子暗中看蘇百合的眼神,頓時猜到是怎麼回事。那時我心中卻只有歡喜,看到你一路上失魂落魄卻又是妒忌又是憤怒,為什麼你總是對你好的人你視而不見,反而只記著三心二意的人。」   白河愁目瞪口呆,但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夜明珠輕輕拭去眼淚,再道:「我知道,我這樣對不起月兒,所以我已經很小心的控制自己了。但當你那樣對我,你可知我,我再也沒辦法了。雖然那天我是自作自受,不應該在你最難受最傷心的時候去惹怒你,但你,你太狠心了。」夜明珠輕咬櫻唇又道:「你那樣辱我,我原本應該把你碎屍萬段,但我卻終究辦不到,反而還,還生出一絲希望。」   夜明珠忽然止住淚,怔怔的看了看白河愁,輕輕的道:「那蘇百合有什麼好,你不如娶了我和月兒。」白河愁腦子本來一片混亂,忽然間又清醒過來,失聲道:「不可以。」夜明珠癡癡的問道:「為什麼不可以?」   白河愁一呆,苦笑道:「因為真的不是我。」硬了硬心腸,又好不容易把賣身求生的念頭壓下,才道:「那日我只是把你打暈,哪裡還顧得上你,若是我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我一定不會打暈你的。明珠,不知你明不明白,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半點勉強不得的。」話從口出,白河愁忽然心頭一痛,若是百合也是如自己對夜明珠這般,自己又會怎樣?想起自己這時身陷牢獄,羽星寒那廝卻能陪伴在佳人身旁,頓時心中宛如滴血般難受。   夜明珠失聲道:「不會,不會,為何到了此時你還要騙我,難道,難道你就真不顧你的性命了嗎?」白河愁緩緩搖頭道:「我沒有騙你,你若真明白我,便該知道我就算殺人也只用一劍,豈會那般折磨你。」夜明珠聞言失聲痛哭,至此時,她終於開始相信白河愁的話,但隨之而來卻更加恐懼。她寧願是白河愁,那樣她還能自己說服自己,若不是他,教自己還有何臉面見人,一時間魂飛魄散,顫聲問道:「原來,你是嫌棄我…」話沒說完,不禁掩面而泣。   白河愁眼中露出一絲憐憫,輕聲道:「不是那樣的,我只是沒辦法自己騙自己。」夜明珠萬念俱灰,臉色已經白得不知如何形容,臉上掛滿淚痕,忽然深望了一眼白河愁,掉頭便走。白河愁看到那眼神,心中一顫,垂在腰際的手動了一下,但還是沒有抬起來。忽然心中動念,如果假裝答應,自己便有機會逃生了,隨即又暗生慚愧,從來沒有見過夜蠻女這樣子,想想已是可憐,自己再傷她一次,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而且剛才夜明珠解開了自己身上的一處禁制,本意只是不想自己經脈受損,卻太小看了星月門的太初紫氣,給了一絲自己救自己的機會。   「蘇伯父,請你看在侄女面上救救他。」月淨沙一面說盈盈拜下,蘇軾連忙阻攔,月滿樓在一旁亦道:「蘇兄,小徒雖然頑劣,但絕非不可教化之徒,我想般若侯定是弄錯了,請你務必幫上一幫。」蘇軾苦笑道:「月兄放心,你我二十幾年交情,我豈會不幫。只是…」月滿樓急道:「只是什麼?蘇兄直說無妨,若是有為難之處,月滿樓絕不推辭。」   蘇軾看了一眼月淨沙,乾咳一聲道:「上次月兄來見過我後,我便拜訪了般若侯。他左推右托,閃爍其詞,我只得先退下。三日後我又去了一次要他先將人交給刑部,他卻說案情還有待查證,這事事關兩國,由他們幽冥衛處理比較妥當,如果交由刑部就再也沒有回轉餘地了。我發了惱,白般若只管陪笑,倒是才回來的夜魅冥說出一件事,讓我不得不罷手。」   月淨沙臉色一白,月滿樓卻奇道:「究竟何事竟然能讓蘇相你罷手?」蘇軾又看了一眼月淨沙,苦笑道:「只因夜魅邪的女兒被人污辱,夜魅冥卻說是白河愁。」月滿樓啊了一聲,皺眉道:「夜魅冥是否弄錯?白河愁豈會做出這等事來?」蘇軾道:「夜魅冥指其侄女是被白河愁打暈的,然手段卑劣殘忍,下流無恥。」   月淨沙猛然跪下,這次蘇軾阻攔不及,月淨沙任他拉卻不肯起來,只是道:「蘇伯伯,請你相信月兒,白河愁絕對沒有做出此事,還請你救他一救。」蘇軾忙道:「月侄女,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快起來。」月淨沙搖頭道:「蘇伯伯,若你不肯救他,月兒便不起來了。」   蘇軾還沒說話,忽然一個女子的清音響起:「爹,我也相信此事與白河愁無關,請你答應月兒吧。」屋中三人一震,卻見從門外走進來一男一女,女子清麗如仙,正是蘇百合。   蘇百合緩緩走到月淨沙旁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然後緩緩跪下,蘇軾一呆,蘇百合道:「爹,百合長這麼大,還沒求過你,如今便請爹你救救白河愁吧。」蘇軾深吸了一口氣,歎道:「你們起來吧。我答應你們,只要白河愁真的沒有做過,我便拼著得罪幽冥宗也要保他一命。」   兩女大喜起身,月滿樓稱謝,蘇軾這才注意到蘇百合身旁的男子,不由詫異的道:「這位是…」那人一抱拳道:「在下是百合的朋友,北楚羽星寒見過伯父!」    神武篇 第七十四章 艱難抉擇   終於有機會呼吸到牢獄之外的空氣,但白河愁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欣喜,只因對於即將的到來,他一點把握都沒有。白般若終於要提審自己,只不知是會把自己抽筋呢,還是剝皮?脖子上戴著沉重的木枷,雙手也被束於木枷的手孔中,被迫舉著,十分難受,好在雙腳還沒有受到束縛。真氣若有若無的流動著,一分一分向被禁制的經脈衝擊著,只要能衝開這最後一道禁制,全身氣機貫通,便可恢復行動能力。上次夜明珠的擔心他經脈長時間受禁制會萎縮受創,替他解開了一部份禁制,誰知卻也給他帶來了一絲反擊逃生的契機。   一路上潛心沖禁,故意走得緩慢,不免挨了來提人的黃衣弟子幾腳,待到目的地時,從裡面傳來一宛如受驚兔子般的女聲遲疑的道:「你說話算不算數,真的我簽字畫押,他們就沒事?」一個男聲笑道:「我白般若說話一向算數,只要你肯簽字,此事就算水落石出,自不會再找他們麻煩。」白河愁聽到聲音,情知不妙,連忙快走幾步,突然超過前面押送他的黃衣弟子,一頭闖開房門,衝進門去高叫道:「簽不得!」   房內只有兩人,一男一女,男者丰神俊朗,正將一張寫滿字的紙輕輕折起放入懷內;女子面容憔悴,宛如一隻才受了驚不久的小兔子,一臉茫然,待看到白河愁,表情暮地生動起來,驚魂稍定的小兔子臉上綻開笑容,透著欣喜:「白先生沒有騙我,果然我一簽字,你就沒事了。」白河愁連破口大罵的勇氣都沒有了,若說天下女人間還有讓他連哭都哭不出來的人,無疑眼前的荻亞便是一位。   白河愁懷著最後一絲希望道:「你剛才簽了什麼?」荻亞道:「真的不能怪我,白先生什麼都知道了,他答應我,只要我承認,你們便沒事。」白河愁忽地瞳孔收縮,怒視白般若,幾名黃衣弟子搶進房來對他又踢又打,想讓他跪下,白河愁卻只是怒視,膝彎之處就是不肯軟下。白般若笑了一下,揮揮手,示意黃衣弟子退下,關了房門,然後含笑對白河愁道:「此事已經真相大白,你知情不報,可大可小。不過若肯與我合作,我保證你沒事。」   白河愁呸的一聲道:「我什麼人都可以合作,就是不喜歡與姓夜的合作。」他雖不知白般若要他合作什麼,但夜家本是仇人,而且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能再拖得一時半刻,禁制便會被太初紫氣衝開,到那時便可有機會逃生。白般若臉色微變了一下,但隨即似乎想起了什麼,眉頭微皺道:「好,不與我合作也不要緊,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只要你答應娶…答應…」他斟酌遲疑了一下,思考著如何才能宛轉的說出意思。   白河愁聽到那個「娶」字頓時知道是什麼事,忙道:「你休提此事,我絕不娶你們夜家的人。」旁邊荻亞訝然失色,白般若卻微怒道:「哦,原來你竟然知道此事,嗯,我明白了。不過你竟然願意連性命都不要?」白河愁挺了挺胸,學著雷九天的口吻道:「老子平生最討厭幽冥宗姓夜的。」   「不是的,這位白先生很講道理的,他知道我是假公主都沒有傷害我。」荻亞道,白河愁懶得理他,把眼一瞪。荻亞身子縮了一縮,鼓起勇氣道:「白先生真的是好人,他還告訴我,我假扮莎拉公主騙他們,會連累你和,你和他的。只要我承認了,你們就沒事了。」白河愁見她一臉無辜的樣兒,怒極反笑道:「是啊,是啊,這位白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荻亞雖遲鈍,但見他臉上雖是掛著笑容,雙拳卻握緊,一副隨時隨地可能撲來吃人的樣兒,連頭髮都豎了起來,也知他是在說反話,不由睜大了眼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你和他才是最好的好人,不過白先生待我也很好啊。」白河愁本來滿腔怒火,聽到她這句忽然煙消雲散,心中發笑,自己竟與她計較起來,就算沒有荻亞,幽冥宗仍是會找上門的,又豈能怪她。   白河愁扭頭憤然看著白般若,白般若負手道:「你當真不考慮?」白河愁露出奇詭的笑意道:「我找不到理由答應。」白般若淡淡的道:「做下那等事,若非有人甘心嫁你,你早死十次有餘,你別不知好歹。」白河愁只是冷笑,白般若微微點了點頭,忽然拍了兩下手,啞然失笑道:「想不到倒讓我看到那種寧死不屈的人了,不過這種人通常都沒有好下場的。」荻亞聽到此句,忙道:「白先生,你不是說只要我承認此事,他們便沒事嗎?」   白河愁又是一聲冷笑道:「幽冥宗連無知女人都騙,當真是英雄了得,手段高明。」話一出口,忽然想起最先騙荻亞這笨蛋女人的是自己,一時間倒說不下去了。白般若卻不理他嘲諷之言,溫和的道:「我答應的事自當做到,只不過此人身上還犯有他事,他適才已經自絕生路,怨不得旁人。」荻亞啊了的聲,不知所措的望向白河愁道:「不會的,你是不是弄錯了,他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好人,他怎麼會做錯事呢?」白河愁哭笑不得,白般若卻一本正經的點頭道:「荻亞小姐請放心,我自會查個清楚。」荻亞又大讚白河愁,白河愁聽得頭如針刺,這女人不知被白般若灌了什麼迷湯,死到臨頭還能這樣泰然自若,當真是無知者無畏,這白般若能受得了此女,那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了。   「他騙你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剛才承認了什麼?」白河愁終於忍不住道。誰知荻亞竟出乎意料的平靜道:「我知道啊。這位白先生給我說得很清楚了,這假扮公主之事罪犯欺君,罪很大的,他說他會代我盡量求情,不過不一定有把握,就算能求到情,也會受刑。」白河愁聽得目瞪口呆,「那你還承認?」荻亞卻微笑道:「這樣,你和他就沒事了啊。梅菲特將軍已經逃走了,這件事總得有人出來承擔才是。我真的是假扮公主啊,的確是我不對,但我不能不答應國王,既然已經是這樣,那就由我承認吧。這位白先生一開始就告訴我,如果我承認,所有的罪都會放到身上,並沒有騙我,所以我才說他是好人的。」白河愁啞然,頹然道:「你這個笨女人,幹嘛要對我這樣好。」荻亞睜大眼道:「我們是朋友啊,不過你如果真的還做錯了什麼事,就勇敢承認吧。」   白河愁迷惑的看著荻亞,他向來瞧不起這沒大腦的女人,但此時首次產生動搖,只因他再也分不清楚她是愚蠢還是勇敢。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從來不喜歡向人解釋什麼,但這次的確不是我。」   便在此時,忽然門外傳來異響,夾雜著人體跌地的聲音,白般若眉頭剛皺,房門已經被人撞開,一人當門而站,如天神怒立,接著向內行來,身後幾個黃衣弟子手拿兵器衝入道:「不好了,他,他硬闖進來了。」   「你們出去。」白般若若無其事的道,待黃衣弟子出門後,臉上始露出一絲笑意。那天神般的男兒卻理也不理白般若,先向白河愁看了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然後徑直走向眼神癡癡的荻亞,抓起她的手道:「我來了。」   兩滴苦忍的清淚滑落,荻亞欣喜的道:「阿天,我,我真的還能看到你,你,你怎麼會來的?」來者竟是白傲天,他點頭道:「你放心,我這就帶你出去。」白河愁心道這廝不知怎麼闖進來的,竟然視幽冥宗如無物。   「咳,傲天,你要來我這裡看我,我自是歡迎之至,不過眼前兩人都是重犯,你卻不可以帶走。」白般若適時的乾咳了一聲。白傲天冷冷的道:「白般若,你少廢話,要什麼條件就直接說,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忽然袖角一緊,白傲天扭頭一看,卻是荻亞。「阿天,我已經答應白先生了,這樣你和他就沒事了。」她手指白河愁,白河愁一陣頭大,連忙道:「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決定的,我進屋來時已經遲了一步。」白傲天聞言看向白河愁的眼神本已不善,聽到荻亞說話再變善良,語氣溫柔的對荻亞道:「你不要說了,一切我都知道,我不會讓別人傷了你的。」白河愁卻心中大罵,你知道個頭,如果什麼都知道,為何剛才那麼兇惡的看老子。他此時鬱悶,雷九天的粗口越說越覺舒爽。   白般若負手微笑道:「白傲天就是白傲天,從小到大,你都沒變過,不過此事卻由不得你了。」一旁荻亞卻驚叫一聲:「你,阿天,白傲天?」白河愁暗歎一聲,這下好玩了。白傲天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柔聲道:「不錯,阿天就是白傲天,白傲天就是阿天。」荻亞卻是如墮夢中,輕咬香唇,怔怔發呆,看得白河愁暗笑,這幾日裡來獄中悶氣一掃而空,幾乎忘了仍身處險境。   白傲天昂首道:「般若,說出你的條件,放了她們。」白般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歎氣道:「傲天這是何苦。你是我皇族貴胃,身份尊貴,更有機會繼承帝位,這女子卻是異國侍女,如若讓人得知,豈不是讓人失望?你我一起長大,看在昔日情份上,我就幫你一次,我就當你今日根本沒有來過,也沒有說過任何話,此事我自會按律處置。」   出乎意料的,白傲天沒有任何衝動的動作,只是重重哼一聲,忽然冷笑道:「我明白了。」白般若笑道:「你明白了就好。大家各有所得,此事就如此了結吧。」   白河愁不禁向白傲天望去,卻見他一動不動,臉上表情漠然,但一雙眸子精芒時漲時縮,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旁邊荻亞卻如同呆了般側望白傲天,隱約聽得到從她口中傳出的囈語:「阿天,白傲天…阿天,白傲天。」   白河愁一面注意著兩人,一面不斷用那一絲太初紫氣去衝擊身上被禁制的經脈,不由暗暗叫苦,怎麼還沒衝開。便在此時,終於聽到白傲天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般若,我知道你要什麼,我給你。」白般若哦了一聲,饒有興趣的道:「傲天當真知道我要什麼?」白傲天冷冷的道:「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白般若也忽然收起笑容道:「傲天,不知你相不相信,我雖想過借此事佔點上風,但也是為你好,如果我的對手為了此事就這樣放棄,我會感到遺憾,你知道我也從不喜歡輕易就得來的東西。」   白傲天道:「有些東西,你一輩子都不會明白。」白般若道:「哦?莫非傲天明白?」白傲天不理他,回過頭去,一下抓起荻亞的手,毅然道:「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帶你離開。」白河愁想問一句自己,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白傲天向白般若道:「你要的,我會給你。但她們,絕對不容許你傷害!」白般若歎道:「你當真想清楚了。」白傲天不說話,只是重重點了點頭。白般若道:「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過的負責,只希望他日傲天不要後悔,這世上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藥的。」白傲天斬釘截鐵的道:「我從來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白般若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我可向你保證荻亞的安全,如果你真的做到,我更會想法讓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還你一個荻亞。至於這個人,卻恕我不能保證了。」   白河愁見終於說到自己頭上,連忙眨眼,白傲天一怔,白般若搶先道:「傲天,我能做的就是這樣了。此人傷了明珠,斷無輕易放過的可能。」   ※※※   青色的大轎急勿勿的在孤寂無人的街道上行走著,忽然間轎夫眼前一花,不由腳下一緩。前方道路上多了一個俊美男子,身著白衣,抱拳朗聲道:「請蘇相留步。」   大轎停了下來,轎中之人正是蘇軾,微訝道:「閣下何人,為何攔住去路?」那男子緩步前行,直至三尺前停下,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交予轎夫道:「在下楊戩,有一物想給蘇相過目,蘇相一看就知道。」   轎夫將盒子遞進轎內,只覺轎子忽然一顫,不由大奇,不知一向冷靜自若的蘇相看到了什麼,竟然會如此吃驚。卻聽轎中蘇軾聲音中帶著微微的顫抖,顯是因為驚訝:「原來你是…想不到還是…」楊戩微笑道:「蘇相既知我是什麼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轎中一陣沉默,忽然轎簾一掀,蘇軾走出轎來,雙眼精光灼灼,楊戩淡然自若的道:「蘇相這邊請。」四個轎夫一陣茫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見蘇軾一言不發的跟在楊戩身後,兩人沒入旁邊的小巷中。   兩人一陣疾行,直至暗巷中間,楊戩停下來轉身道:「這裡無人,蘇相可以放心。」蘇軾站定,點頭道:「該來的還是來了。你們想幹什麼?」楊戩微微一笑道:「在下楊戩,一向受不動明王尊指揮,見過軍荼利明王。」蘇軾冷冷的道:「曼荼羅的五系明王早就煙消雲散,軍荼利明王五字休再提起。」楊戩道:「明王錯矣,如今眼看天下將亂,正是我輩崛起之機,明王若肯一臂之力,天下將是我曼荼羅囊中之物。」   蘇軾冷笑道:「簡直是癡人說夢,老夫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楊戩卻不著惱:「明王勿急。我知道明王錯估形勢,但日後自會證明我今日所言非虛,明王一口拒絕不動尊的邀請,我自會回稟。但今日蘇相之行還請轉回吧,否則…」   蘇軾一震,訝然道:「你知我此行為何?」楊戩微微一笑道:「那白河愁在江南做下惡事,是我等親眼所見,蘇相一向清譽,何苦為人強出頭?」蘇軾道:「那是蘇某之事,不勞費心。」楊戩臉色微變道:「若蘇相不聽勸阻,楊戩只有將蘇相的身份洩露,到時豈非不美?」蘇軾怒道:「竟然敢威脅老夫?」楊戩道:「不敢,不過蘇相若執意不聽勸告,楊戩只有出此下策。」   蘇軾冷笑道:「我一向不喜歡被人威脅,你定要如此,那也由得你,只是老夫歷經兩朝,恐怕不是你區區謠言就能動搖得了的。」楊戩哈哈笑道:「蘇相非南人,卻是由北楚遷來,我若不能證明蘇相身份,又豈敢攔路。就算蘇相真的不懼,卻不知你的家人會不會為此感到驚訝呢?」蘇軾聞言一怔,如若讓女兒知道自己是軍荼利明王一系的傳人,不知會怎樣?」   「還請蘇相三思。」楊戩意味深長的道,「楊戩告辭了。」   蘇軾呆立原地,陷入深思中,良久始猛地抬頭,雙眸射出毅然的目光道:「顧不得那麼多了,先去夜府。」    神武篇 第七十五章 挾人為質   「還不快走!」白河愁的屁股上重重的被人踢了一腳,後面兩個黃衣弟子罵罵咧咧的。白河愁吃了這一腳之後,忽然停了下來,兩個黃衣弟子登時大怒,但還沒等他倆又加上一腳,白河愁忽然倒在地上。黃衣弟子大驚,連忙上前,雖說這小子不知惹怒了誰,車大師兄,花二師兄都說不妨給他苦頭吃,但兩位師兄還有小侯爺又都說不能往死裡打,不然得償命。難不成這小子在獄裡被大師兄整治得狠了,身子虛了?   兩人湊上前去,便在這瞬間,倒在地上的白河愁忽然以驚人的速度彈跳起來,還鎖在木枷中的雙手齊出,一下抓住兩人的喉嚨。兩個黃衣弟子一陣扭曲,但喉嚨被抓,竟是呼吸不得。前面兩個黃衣弟子走著走著,忽然後面沒了聲響,不禁奇怪,回頭一看,頓時發現不對。但這兩人也是愚蠢,也沒呼救,卻各自拔劍,衝上前去。白河愁正中下懷,雙手仍是緊緊抓住那兩人的脖頸,他們的掙扎越來越無力。背後兩劍刺來,白河愁身子一扭,避過一劍,一個金雞獨立,右腳如同無骨般踢出,踢中黃衣弟子的肋下,那名黃衣弟子哪裡經得起白河愁的蠍子腿,頓時飛跌三尺,肋骨斷了數根,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來人啊,犯人脫逃了!」僥倖的那名黃衣弟子終於醒悟過來,做了他最應該做的事,邊逃邊叫。手中的掙扎停止了,白河愁扔下手中兩具屍體,心中歎了一口氣,如果自己剛才有三條腿就好了。事已至此,想不驚動人就脫困已經失敗,如今之計只有全力以赴力求保命。他默運真氣,雙手用力一掙,木枷勒得手發痛,卻沒破,大喝出聲,連掙七次,既用了太初紫氣的綿柔氣勁,又用了鬥氣。這鎖犯人的木枷原是兩塊拼在一起的,到得第九下,終於木枷結合處發出異響,隨著第十下,一聲碎裂,白河愁雙手高舉,罵道:「這臭木枷,還不是被老子給掙脫了。」話雖如此說,他卻自知,好不容易恢復的真氣已經用去不少,更增逃命的難度。   適才在白般若面前,白傲天到底沒能將兩人帶走,不過似乎與白般若搭成了什麼協議,白傲天只要肯放棄什麼就可以保住荻亞。但白般若不肯放過他,白傲天卻是無計可施,只得讓步。好在白河愁卻終於衝開了所有禁制,恢復了平時八成功力,只是殺了兩人,傷了一人,又掙破木枷,真氣亦因此被耗去三成。   白河愁向遙遙可見的一角高牆奔去,只要出得夜府,逃命的機會自是大了許多。可惜才不過掠出丈餘,車仲和花邪子已經出現在前方,平時自是不懼此兩人,但現在功力耗損,還要逃命,哪裡敢接招,返身便逃,那兩人臉上又驚又怒,夜家禁制手法從無失手,想不到竟會被人所破。   兩人在後緊追,白河愁一路狂掠,哪裡還顧得方向,直如一隻無頭蒼蠅般,好在他功力雖有耗損,但如論身法仍是遠在這兩人之上。便是這麼一追一逃,夜府反應之快也遠超白河愁的想像,無數黃衣弟子手持刀劍從四面湧來,白河愁打倒兩人,搶得一柄青鋼劍,精神一抖。但看看敵人數量,不由頭皮發麻,施盡身法,又用上再動這才從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顧不得真氣狂跌,總算將幽冥宗眾弟子拋在了身後。   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夜府大門,白河愁大喜,卻聽左側一聲怒喝,側目一看,卻見夜魅冥正急速掠來,他心中暗罵,腳下卻更加使勁,心裡算了算,自忖能在夜魅冥趕到之前先一步衝出去。   便在他真氣急運,全力施展斗轉星移術往前衝時,忽然一張大網從門上往下掉,將丈許方圓罩在其中。那一剎那,白河愁幾乎哭出聲來,眼看就要脫困,又遇到這該死的網!好在這次因為事起突然,佈置得匆忙,只有這麼一張網,白河愁腦中精神爆發,前衝之勢一滯,便在大網下落至頭上丈許處時,身形被更大的力量帶動,前衝變疾退,閃電般退走。   白河愁好不容易站定,身前數尺那網輕輕飄落在地,險些把他罩在其中,想起前兩次都是因為此網被擒,不由又驚又怒。只是哪裡容得他有時間分心,背後氣勁忽生,明知吃虧,白河愁亦只有硬著頭皮招架。   人影連晃,交手三招,白河愁嘴角滲血,臉相淒慘,扭頭便逃。夜魅冥哪裡肯放,怒嘯連連緊追在後。白河愁發足急奔,只是內腑已傷,自知撐不了多久了,心中早已把夜魅冥三字翻來覆去罵了個遍。只是罵歸吧,於保命卻是無濟於事,夜府上下皆已驚動,黃衣弟子在車、花二人的率領下,從四面八方圍來,夜魅冥又如幽魂般緊追不捨,他想逃出府去簡直是難如登天。白河愁被追得上氣不接下手,內腑的傷無瑕調息,漸漸發作。他見黃衣弟子們雖然四處攔截,但想是怕他向外逃,所以府內舍院把守反而空虛一些,他把心一橫,全力向裡衝去。   這一下勢如瘋虎,大多數人都防著他向外逃,不想他發了瘋般向裡沖,黃衣弟子措手不及,擠成一團,不但沒追上他,反而把他和夜魅冥隔開了,氣得夜魅冥咬牙切齒,眼睜睜的看著他衝入一間大房,失去蹤跡。   白河愁手持長劍衝入廂房之中,這才稍鬆了一口氣,這下有了遮掩,總算不用再直接暴露在敵人眼皮底下。只是適才一心想逃命,拚命苦撐倒也不覺得,這一停下,內腑疼痛傳來,肋下發熱,用手一摸,滿手粘糊糊的,不知何時竟中了一劍。強忍著疼打量四周,竟是一間膳房,好在現在無人,隨手胡亂抓了些糕點放在懷裡。他用劍撐開小窗,見過道無人,人如靈猿般竄出,剛剛站定,廊道那頭已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連忙將身子向旁邊的窗戶竄去。   他便這般毫無目的東竄西竄,翻窗入房,見人就躲,聽到腳步聲便換地方。慌亂之中,也不知到底身在何處,到是這才發現這夜府之大遠超出自己想像之外,以前的月府根本沒法相比。衣衫有些帖肉,想是被血浸濕之故,白河愁身子一軟,倒在地上,這裡不知又是誰的房間,房內隱有淡淡香氣,放有梳洗之物,床頭還有小小銀鈴,竟似女兒家的閨房。他不由暗暗叫苦,自己該不會是跑到夜明珠的房間裡來了吧?   房外輕柔的腳步聲傳來,白河愁剛剛鬆弛少許的心神忽又提起來,不由握緊了手中長劍,沒了幻魔劍,這柄破劍使來渾身不對勁。房門開了又關,來人已向內房步來,白河愁腦筋飛快轉動,如果來人是夜明珠,自己應該如何?   白河愁還在舉棋不定,那人不知為何,已經停下腳步,靜了一下,忽然開口道:「出來吧,白河愁。」白河愁嚇了一跳,失聲道:「你…」他不及多想,一個箭步從內房衝出,房內未點紅燭,光線雖然黯淡,但以他的目力仍是分辨出是一女子,但並非夜明珠。只是功力減退下,視力在黑暗中也模糊起來,未能一眼認出她是誰來。   隱約間看到那女子在微笑,然後她竟緩步走來,耳邊傳來她的輕笑聲:「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白河愁長劍直指,低聲喝道:「不准出聲,不然我…」女子走近,他這才看清,這女子微紅頭髮,竟是上次夜闖幽冥宗別莊時遇到的核島幕府將軍之女滕崎詩織。他微感猶豫,依他此時的狀況要想逃出去全無希望,而且遲早會搜到這裡,如果挾此女為質,說不定還有幾分機會。   他心中剛下決定,滕崎詩織卻皺眉道:「你把長劍拿開好不好,老這樣舉著不累嗎?」白河愁惡狠狠的道:「你給我閉嘴,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質!」他一把將滕崎詩織拉了過來,便在這時房門外又傳來腳步聲。他連忙用手去掩滕崎詩織的嘴,只覺觸手溫軟。   「小姐,我和長野可以進來嗎?」聽聲音有些熟悉,白河愁略一思索,想起這是宮本寶藏,想來是因為自己鬧得雞飛狗跳,宮本放心不下,所以前來看看。他極力屏住呼吸,減緩心跳,把摀住滕崎詩織的手捂得更緊了,忽然手指一痛,竟是被她咬了一口,只得強行忍住,不由手指稍鬆。好在她想是受自己威脅之故,除了咬手指倒也沒有其他異動。   房門吱的一聲打開,聽到宮本寶藏訝然道:「長野,你這是幹什麼,小姐可能在夜小姐那裡。」然後聽得一個聲音道:「宮本大人,雖然小姐不在,但正好長野有事想對你說。」兩人入房,掩上房門,白河愁心中大急,這長野早沒事,晚沒事,偏偏這時候有事要稟告宮本。卻聽長野恭聲道:「大人,我此次奉命前來,除了代將軍大人送上獻給南朝的禮物之外,其實是為了見您,將軍希望您能馬上護送小姐返回核島。」宮本一震道:「莫非島內已經開戰?」長野道:「那倒還沒有,不過隨時可能爆發。此次我來,石原慎一郎的艦隊已經與南朝在海上展開激戰,結果石原全軍覆沒,南朝也損失慘重。」宮本又驚又喜道:「竟有此事?」   長野道:「千真萬確。不瞞大人,南朝此次是聯合了吳越兩族共同出手,我還略施了小計,加深了他們的矛盾。」宮本哦了一聲,長野得意的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吳越兩族亦不喜歡被南朝統治,所以態度曖昧,遲遲不肯與石原翻臉,反而想坐收漁人之利。但這不符合我們的利益,所以我略施小計,我此次前來帶了數百精銳,將揚州附近的一個越族村寨屠村,故意只留下了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讓所有的人都以為是石原干的,吳越兩族感到自身利益受到威脅,所以才肯替南朝出力。不然南朝沒有那麼容易就平息吳越的反抗,還得到吳越兩族在物資上的幫助。」   白河愁聽到心驚,萬沒有想到原來當日越族被屠村竟是這長野所為,心中不禁黯然,核島人當真沒幾個好東西,全是些心狠手辣之輩。宮本聽了先是失聲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太殘忍了。」長野道:「大人,只有這樣,南朝才會毫不猶豫的與我們結盟,而且效果出乎我意料之外,竟將石原的海上艦隊全殲,這下,石原在海上再沒有辦法與我們對抗了。」宮本寶藏長歎道:「可是,那些越人全是無辜之輩,你怎麼可以這樣。」長野道:「只要是為了核島,為了將軍,就算要長野的命,長野也不會在乎,何況是區區越人。」宮本寶藏鼻中重重哼了一聲,卻沒說話,想是因為長野提到了幕府將軍之故。   白河愁聽得心中暗罵,忽然持劍的右手背一癢,原來是滕崎詩織以手在他手背上寫字。他努力分辨,滕崎詩織寫道:「我們來作個交易如何?」白河愁大奇,要說生平所遇女子中,滕崎詩織膽子最大,一點武功都不會,被自己挾持了不但不害怕,還要做買賣。他猶豫了一下,想想自己縱不用劍也能制住她,於是將劍悄沒無聲的插在腦後,然後用手在滕崎詩織伸出的小手手心寫道:「你憑什麼能和我交易?」   滕崎詩織在黑暗中微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寫道:「就憑你走投無路,而我可以幫你逃出去。」白河愁想大笑,不過卻不敢出聲,眼前這女子當真是有意思。那邊宮本和長野又嘀咕了幾句,這一分神便沒注意聽,只是聽到這兩人拉開房門走了出去,不由暗暗心喜。   滕崎詩織又寫道:「你鬆手,他們已經走了,我不會叫出聲的。」白河愁猶豫了一下,想想難道自己還會怕了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不成。他看來厚顏無恥,其實心高氣傲,於是將嘴湊近滕崎詩織的小耳警告道:「好,我就鬆手,不過如果你敢出聲,休怪我無情。」   他鬆了手,滕崎詩織急忙喘了幾口氣,那樣子煞是可愛,然後白了白河愁一眼小聲道:「剛才那麼用力,真是膽小鬼。」白河愁微微臉紅,惡聲道:「你是我的人質,小心我一劍斬了你。」誰知滕崎詩織毫不畏懼,逕直走向桌邊,白河愁剛想阻止,滕崎詩織嫣然一笑道:「膽小鬼,不過是點個燈罷了。」白河愁怒道:「不准點,被人發現了,什麼都完了。」   滕崎詩織笑道:「沒見過你這種笨蛋,既然是挾人為質,居然還怕人知道?」白河愁啞然,滕崎詩織撥亮燈花,房內明亮起來。白河愁忍不住道:「你想和我作什麼交易?」 滕崎詩織輕輕一笑道:「你不是挾我為質嗎,我要和你做的交易就是,我心甘情願被你挾持,絕不反抗,而且還會讓你一直挾持,直至安全為止。」白河愁登時瞠目,滕崎詩織微皺秀眉道:「你不要這種表情好不好,我是真心誠意的。你不要以為你現在挾持了我就真的有用,如果我不配合,和你搗蛋,你想走出去的機會不大。」白河愁那當然不肯相信她能辦到,不過適才她的鎮定給他留下深刻印像,而且適才沒有任何異動,使得他更是大惑不解,不由問道:「我在夜家人眼中是十惡不赦之徒,你為什麼要幫我?」   滕崎詩織雙眸一亮道:「問得好。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因為我昨日見過夜姐姐。」白河愁不禁問道:「她怎麼樣?」 滕崎詩織黯然道:「她精神很差。不過,她對我說,傷害她的人不是你,所以我肯幫你。」白河愁心中一跳,滕崎詩織再道:「至於第二個原因,因為我願意被你挾持。」   白河愁一頭霧水,滕崎詩織黠笑道:「你忘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現在便宜你了,我們做個買賣,我讓你挾持,助你脫險,但你脫險後卻得帶我北方。」白河愁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道:「有宮本寶藏在此,你為何要這樣?」 滕崎詩織搖頭道:「我自有我的緣由。難道你剛才沒聽到嗎,他們馬上就要送我回去了。」   白河愁再也弄不明白滕崎詩織,生平所遇女子中,月淨沙溫柔可愛,蘇百合高貴大方,便是夜蠻女,也是個性鮮明,但這滕崎詩織卻是弄不明白。明明此女不會絲毫武功,應該沒什麼可怕的,但心中卻揮之不去的有幾分懼意。   「你就不怕我在路上把你拋在半路?或者欺負你?」白河愁道,滕崎詩織輕笑道:「你不會那麼不像男人吧,答應女人的事都做不到,如果是那樣,我就自己去想去的地方。至於欺負我,我相信自己的眼力,還有,既然夜姐姐說不是你,那就一定不是你。」   白河愁閉起嘴,雙眸死死的盯著她,滕崎詩織坦然相視,白河愁看了她好一陣,忽然搖頭輕笑道:「有意思。想不到我命在旦夕卻會遇到這麼有趣的事,哈哈哈,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身上有傷,我真的想捧腹大笑,人生真是太有趣了。好,你先答我一個問題,如能讓我滿意,我就和你做這筆買賣!」   滕崎詩織臉上閃過一絲訝意,但馬上平復如初:「哦,你想知道什麼?」白河愁摸摸頭道:「適才我在房內,你明明不會武功,為什麼可以察覺到我的存在?」 滕崎詩織笑道:「原來是這個問題。」她剛想回答,忽然兩人都聽到十分急促的聲音,似乎有大批人正向此處移來,然後便聽到車仲的聲音道:「小侯爺,只有這裡沒有搜過了。」   ※※※   ps:今晚與人大戰星際,勝之,蹂躪復蹂躪,心喜,故連夜更新慶之。嘖嘖。   隨便說一句,滕崎詩織要去北方有她的理由,後面會寫出。    神武篇 第七十六章 逃出生天   適才車花二人率眾已將府內大部份房舍搜遍,全府也就只餘下這貴賓區和夜魅邪所在的那座七層塔樓尚未搜索。眾黃衣弟子在白般若的指揮下將這房子團團圍住,連相鄰的廂房中也暗暗佈置,以防白河愁再次逃走,可謂是佈置得天羅地網。   車仲喝道:「來人啊,給我開門。」有黃衣弟子應聲,便待上前,忽然一人厲聲道:「且慢,你們這是幹什麼?」卻見宮本寶藏和那名喚長野的男子疾步走來,白般若微微一笑道:「我們擒拿一名逃犯,寶藏兄莫非有什麼不便?」忽然臉色一變,省起一事道:「難道詩織小姐也在裡面?」宮本寶藏一愣道:「那倒沒有,先前我曾進屋,未曾見到小姐,想是陪伴明珠小姐去了。」   白般若笑道:「既是如此,便恕般若得罪了。」宮本寶藏道:「我倒不敢阻擋小侯爺擒拿要犯,只是我家小姐極是喜歡整潔,如若被人弄亂房間,必定不喜,所以還請小侯爺的人進去之時小心一二。」白般若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這倒不是什麼難事,不過如果犯人真在裡面,便無法顧及,到時還要請寶藏兄和滕崎小姐原諒。」他對眾人道:「大家剛才也聽見了,進去時就小心一點吧。」   他話音剛落,眾人還未稱是,便聽一聲巨響,房門被人一腳踹開,只聽有人哈哈大笑道:「不勞諸位,我自己出來好了。」白般若瞳孔微縮,車仲大怒,眾人不禁望去,卻見一男一女緩步走出。宮本寶藏一見兩人當即啊了一聲,便想有所動作,白河愁看在眼裡,喝道:「別動,否則別怪我劍下無情。」宮本和長野望了一眼白河愁擱在滕崎詩織頸上的青鋼劍,只得散去剛運起的氣勁。   白般若也作出手勢,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眼前情景甚是麻煩。若是肯犧牲滕崎詩織自是好辦,但宮本寶藏和長野都在這裡,除非把他們也殺了,不然這種舉動如若傳到幕府將軍之耳,自己籠絡幕府的計劃不免泡湯。饒是他平時自負,一時間也是難以取捨。忽然一道陰側側的聲音飄來:「臭小子,你以為你挾持了這核島妞,就真的沒人敢動你了?」聲到人到,夜魅冥如幽靈般現身,滕崎詩織自出來原本是低垂著頭的,忽然驚叫了一聲,夜魅冥卻是理也不理,跨步上前,身上紅光流動,便要出手。白般若終下決定,正要阻止,忽然刀光一閃,直指夜魅冥肋下,夜魅冥沒想到有此一著,只得將已蓄滿的功力迎向刀光。   夜魅冥接下這一擊,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那出刀之人卻是氣定神閒,夜魅冥惱羞成怒的道:「宮本寶藏,你竟敢對我出手?」宮本寶藏面無表情的道:「我家將軍有意與夜宗主結成盟友,我也素來敬仰幽冥宗的威名,只是現在我家小姐在人手中,如果有人胡亂出手,害了我家小姐,便休怪我手中之刀。」   「你…」夜魅冥氣結,但無論在情在理,宮本寶藏都佔了先,而且剛才那一擊,夜魅冥亦暗暗心驚,傳聞這核島來的人一身武技直追其兄夜魅邪倒也不假。「二叔勿怒,寶藏兄也請住手,請放心,滕崎小姐是明珠的好姐妹,我們又怎麼會不顧及她的性命呢?」   便是這片刻間,白般若已經權衡輕重,對白河愁道:「星月門也是當世大派,如此挾人為質,未免不夠光明磊落吧?」誰知白河愁笑道:「星月門向來光明磊落,月門主更是當世豪傑,不過你難道忘了,我現在已經不算是星月門的人了。   我打也打不過你們,又不想丟了這條性命,瞧不起便瞧不起,我原也不用你們瞧得起。」白般若失笑,其實在心中,他倒真有幾分希望能將此人收為己用,只是事已至此,另當別論。   白般若微微點頭道:「你既然要命不要臉,那我也就不多廢話了,你說吧,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滕崎小姐。」白河愁想了想道:「我當然是要保命。」白般若立即道:「好,只要你肯放人,我保證你不會死。」白河愁呸了一聲道:「呸,什麼叫保證我不會死,這等勾當老子五歲時已經會了,弄得我不死不活,那還不如讓我死了才好。我憑什麼信你?」   白般若臉上怒氣微現,淡淡的道:「那你要如何?」白河愁斜眼看了一眼又垂下了頭的滕崎詩織道:「給我一匹天馬,我帶著她一起走,到了我認為安全的地方,我自然會放了她。」白般若還沒說話,宮本寶藏和長野已是齊聲喝道:「絕對不可以!」白河愁聳聳肩道:「那好,我先殺了她,再橫劍自刎便是。」宮本寶藏又驚又怒,這小子嘴上說什麼先殺了人再橫劍自刎,但看他那樣子怎麼也不像會自刎的人,多半殺了人也會再狠命一拼,只是到時縱然將他千刀萬剮,若是救不回滕崎詩織也是枉然。   長野低聲道:「宮本大人,我們應該如何是好?」宮本寶藏也沒了主意,如果不滿足這小子的要求,他不免拚個魚死網破,如若答應了他,但他說什麼要等安全了再放人,這又如何能信他?」好在白般若已代他問道:「你說信不過我們,那又如何讓我們相信你到時會放人?」白河愁哈哈一笑道:「你們沒有選擇的餘地,要麼信我,給我天馬,要麼不信我,我便一劍殺了她,然後大家拚個你死我活,我臨死前拚個夠本。」   白般若面沉如水,白河愁要天馬,無非是想更快的離開險地,節約體力,只是到底要不要答應他呢?嗯,縱然要答應他,也得作番姿態,讓宮本等人感激才是。   白般若想到此處,揚眉道:「讓我們考慮一下,如何?」   白河愁冷笑道:「好,就給你兩柱香的功夫。」他說完仍將劍虛放在滕崎詩織頸上,另一手卻將她拉起,向房內走去。白般若在後道:「可需要我送上清水食物?」白河愁扭頭一笑道:「不勞費心,我自家早已備有。」他鬆開手,從懷裡掏出一塊糕點放在嘴裡,口裡含糊不清的道:「放心,我不會餓著她的,不過你們得快點,時間一到,我們就一拍兩散。」眾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帶著人質沒入房中,卻無計可施,要殺他並不難,他已是傷重之身,但他臨死必帶著滕崎詩織一起陪葬。宮本寶藏更是氣惱,算上上次那刺客所為,已是被人兩次當著自己的面挾持小姐為質,如若傳到核島,不免威名盡喪。   白般若收回目光,輕歎道:「宮本兄,我們借一步說話。」宮本寶藏和長野正待舉步跟隨,忽然一名黃衣弟子從外跑來,來到白般若耳邊低語了幾句。白般若眼眸一亮,揮手道:「快讓他們進來!」   白河愁和滕崎詩織剛走入內房中,白河愁便放下長劍道:「還好還好,剛才如果不是宮本鐵臉出手,幾乎壞了大事。」滕崎詩織忍俊不禁道:「不許這樣稱呼宮本大叔,嘻嘻,宮本鐵臉,如果讓他知道,非氣破肚皮不可。」白河愁嘿嘿一笑,又發愁道:「你說,他們會不會答應我的要求?」滕崎詩織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會答應,不用擔心,別忘了我還要你送我去北方。」白河愁眨了眨眼,狐疑的道:「你這麼有把握?那意外又是什麼呢?」滕崎詩織微微一笑道: 「若我是白般若必會答應,至於意外嘛…」她皺了皺眉,還沒說出到底意外是什麼,忽然房內傳來白般若的聲音:「白河愁請出來一見!」   白河愁強撐精神拉起滕崎詩織,又作出挾持的樣子向外走去,心中暗暗奇怪,難道真如滕崎詩織所說,白般若這麼快就有所決定了?他拉開房門卻是一愣,只因看到的人既不是宮本寶藏,也不是白般若,連眾黃衣弟子也一個不見,倒是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白衣如雪,飄飄若仙。   白河愁只覺手中之劍忽然變得沉重起來,差點就拿捏不住,聲音禁不住顫抖起來,每說一個字都顯得生澀:「你,你怎麼會來?」白衣女子看著他輕輕搖頭道:「我為什麼不可以來,唉,你,你為什麼要…」白河愁在她的凝視下,本來不敢正視,聽到這句,忽然臉色紅潤起來,胸膛一挺,迎上她的目光大聲道: 「我不想死,我為什麼不可以這樣做?」白衣女子輕歎一聲,白河愁臉色更紅,她看來的目光中帶著憐憫、責備、同情種種神情,但看在白河愁眼裡,卻再難受不過。他不甘心死在此處,挾持滕崎詩織,別人如何看他,就算罵他卑鄙無恥,他也無所謂,但世上仍有幾人是在意的,偏偏眼前這女子便是其中之一。他只覺一腔熱血湧上,想說出心中的話,但一想起陪伴在白衣女子身邊的那個男子,不由死咬住嘴唇,不肯說出半個字來。   「百合…」他好不容易卻只說出兩個字,蘇百合目光轉黯,輕聲道:「她不會武功,你放了她吧。」白河愁只覺悲憤湧上心頭,聲音嘶啞的道:「放了她,我便得死,你要我放她?」滕崎詩織悄悄抬起頭,看了看兩人,靈目眨動復又垂下頭去。蘇百合搖頭道:「你放了她未必有事,我和月兒已求得我爹出面,適才我爹已至夜府,白般若答應將你交給刑部。」白河愁一呆,衣角傳來一陣拉扯,卻是滕崎詩織,他理也不理,只顧著思考要不要答應蘇百合,就此罷手。蘇百合繼續道:「你既沒有傷害夜明珠,夜家便也無法證明什麼,如若他們敢胡來,我爹也不會坐視不理,你又何苦行此手段,讓人背後恥笑你卑鄙無恥,非英雄所為。」   白河愁卻是臉色一變,冷冷的道:「我原本就是這般小人,不是什麼大英雄大豪傑,人家那般英雄豪傑,我白河愁就算來世投胎仍是學不會的。」蘇百合微微著惱道:「你…」只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知道他又誤會了,生出與羽星寒比較之心。白河愁心意已決,深吸一口氣道:「百合不必多言,我意已決,白般若如要殺我,放馬過來就是,不然就讓我走!」   「你真是冥頑不靈!」蘇百合又氣又惱,自己與月兒的一番苦心他竟絲毫不領會,可惜了月兒還親自上門請赤嵐亦出面幫忙,豈不是都付之流水?白河愁不敢看她,拉起滕崎詩織便向內行去。滕崎詩織悄悄問道:「這位姑娘是你心愛之人嗎?」白河愁正在難受,聞言沒好氣的一瞪眼道:「不關你的事,你給我閉嘴。」 滕崎詩織吐了一下丁香小舌,白河愁一怔,直到如今他仍是不明白滕崎詩織,她有時表現出的鎮定從容完全不似她這年齡的人,但像適才卻又露出小兒女之態,讓人摸不著頭腦。   蘇百合只得轉身離開,剛至廊道轉折處,羽星寒迎了上來問道:「怎麼樣?他可願意聽你的話?」蘇百合苦笑搖頭道:「失敗了,唉,他…他真是太固執了。」   羽星寒默然,輕聲道:「算了,你已經盡力,我們也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你更不用為此內疚。」蘇百合笑了一下,卻滿是苦澀,羽星寒拉起她的手,蘇百合輕顫了一下,抬頭看見他的目光,一股倦意生起,終於放棄了掙脫的念頭。   一個聲音乾咳了一聲,卻是白般若,輕風般掠過兩人向前行去,道:「蘇小姐既然無法說服他,那我只好答應他的要求了,只是如此一來,他便是我南朝的逃犯,人人得而誅之。」兩人不由駭然望了一眼,忙跟在白般若身後行去。   「其實依剛才那位姑娘的話,你不一定非要…」滕崎詩織道,白河愁一股悶氣無處發洩,惱道:「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豈會做個無信之人?」 滕崎詩織柔聲道:「我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沒有你,我也還會想其他辦法去北方。」不料白河愁更是生氣:「你說什麼?連你也不需要我?」 滕崎詩織一怔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白河愁打斷她的話道:「那就行了,我怎麼都不會受她之恩的。我也不要連累月兒和月伯伯了。」   「白河愁,出來吧,我答應你馬上送上一匹天馬。」白般若在外發話道。白河愁雙眸一亮,哈哈大笑道:「這下總算可以逃出去了。」   走出房門,見到三人,白般若倒也罷了,看到蘇、羽二人,白河愁不敢正視,將頭一偏道:「馬在哪裡?」蘇百合忽然道:「小愁,你真的不肯住手?」白河愁頭也不回的道:「不錯,馬在哪裡?」白般若引路道:「隨我來。」白河愁不理兩人,帶著滕崎詩織跟在後面,蘇、羽二人相視苦笑。   白河愁隨白般若來到府中一處空地,果然見到一匹天馬,不由大喜,心道只要上了天,自己要逃走便易如反掌了。夜魅冥、車仲、宮本寶藏等人卻是一臉怒色,只是顧忌他人質在手不敢妄動。白河愁強自鎮定了心神,拉著滕崎詩織向馬走去。   ※※※   便在此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道:「且慢,誰答應放他走的。」眾人齊向來人看去,卻是各自表情不同,夜魅冥一臉喜色,白般若悄悄向後退了一步,宮本寶藏卻是臉現驚容。白河愁亦是渾身一震道:「夜老邪!」   來人輕袍緩帶舉步走來,負手在後卻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來到天馬之前,以手撫摸馬頸,淡淡的道:「此馬是我南朝駿馬。」忽然聲音轉厲道:「豈可讓你這等卑鄙無恥之徒騎乘!」白般若上前一步道:「大伯請息怒,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他挾持了滕崎小姐。」夜魅邪哈哈大笑道:「果然無恥,竟然挾人為質。   哼,這還不簡單,區區核島女子,不足為礙。」宮本寶藏和長野頓時色變,宮本寶藏上前道:「夜宗主,不可讓我家小姐受傷。」夜魅邪只是冷笑,卻不說話。   滕崎詩織悄悄拉了拉白河愁的衣角,白河愁看去,聽到她以細不可聞的聲音苦笑道:「這就是意外。」白河愁也是頭大,沒想到夜魅邪心痛愛女,竟然不顧滕崎詩織的死活。宮本寶藏長刃出鞘道:「夜宗主,如若你定要犧牲小姐,寶藏只好出手。」夜魅邪冷笑道:「你若認為以你一人之力能攔得住整個幽冥宗,倒不妨試試。」   白般若乾咳一聲道:「大伯息怒,滕崎將軍有意與我朝結為世代友好,豈可令她女兒受傷,正好母后也在府中,不如請她前來。」夜魅邪喝道:「不用了。」他望向白河愁道:「你這小子,我初時見你被你戲弄,雖是惱怒,卻也算你本事,還想你投入我門下。」忽然厲聲道:「誰知你竟敢那樣傷害明珠,我若不殺了你,如何對得住明珠死去的娘?」   白般若又乾咳一聲道:「大伯,其實到底是否此人所為,還沒確實,如若殺錯了人,豈不是並未替明珠解恨?」夜魅邪哈哈笑道:「般若,你糊塗了,你何時見過我會因為殺錯人而心慈手軟的?」   他轉頭對白河愁喝道:「小子,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真兇,總之你今天都得死。若是日後真的查出另有其人,你也可以放心,他一定會比你死得還要淒慘十倍。」   白河愁心中苦笑,知道夜魅邪出手在即,不要說他此時重傷在身,便是完好無損也不是這與月滿樓齊名之人的對手,不由看了滕崎詩織一眼,心道罷了罷了,還挾持她作什麼呢?   旁邊宮本寶藏也是持刀在手,準備隨時救人,羽蘇二人默然不語,卻也作好出手的準備,只是身在夜府,如若當真出手,恐怕是凶多吉少。正在這劍拔弩張之時,忽然從旁邊房頂傳來女子的哭聲:「爹,你們住手!」   眾人齊齊望去,白般若、夜魅邪臉色大變,夜魅邪更是失聲道:「明珠,你這是幹什麼?」白河愁看見也是一驚,只見夜明珠衣衫單薄,手持一柄匕首直頂在咽喉要害之處,只要輕輕向前一送,便會香消玉殆。   見到這般情景,便是夜魅邪也慌了手腳,只是他才上前幾步,夜明珠已喝道: 「你們誰都不要靠近,不然,不然我立即就刺下去。」夜魅邪無技可施,只得止步,怒道:「你這是想幹什麼?難道你連爹也不要了?我知道你難受,但我這不正在替你報仇雪恨嗎?」夜明珠梨花帶雨的道:「爹,不是他,不關他的事,女兒求你放了他。」   夜魅邪呆了一下,然後大怒道:「你也糊塗了嗎?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誰?」夜明珠搖頭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總之不是他。爹,你放過他。」   白河愁和滕崎詩織都是張口結舌,想不到最後竟然要靠夜明珠來相救。夜魅邪心中卻是暴跳如雷,只是他到底是一代宗師,片刻間便冷靜下來,長吸一口氣道: 「明珠,你當真要我放過他?」夜明珠點頭道:「不錯,如果爹不答應女兒,明珠便刺下去。」白般若急忙道:「明珠住手,萬事好商量,千萬別幹傻事。」   夜魅邪聞言卻是臉色陰沉,凝視了一眼房頂的夜明珠,然後轉過頭來看著白河愁,饒是白河愁膽大,也不由得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隔了好一會兒,夜魅邪忽然開口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當年敵國遣人刺殺我,卻誤傷了她娘,害她早逝,臨終前我答應她好好照顧她,絕不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但是我卻沒有做到。如今為了求我放你,嘿嘿,她竟然不惜以死相脅,很好,很好。」   白河愁心中一寒,硬著頭皮道:「我知道明珠可憐,但當日害明珠的的確不是我。」夜魅邪冷冷的道:「不管是不是你,今日我都放了你,滾吧。」他向旁走去,白河愁將心一橫,與滕崎詩織一起向天馬走去,翻身上馬,向夜明珠道: 「明珠,多謝你了,我白河愁發誓,當日傷你之人便是我的仇人,他日若是得悉真兇,我必殺了此人以償今日之恩。」   夜明珠幽幽的聲音從房頂傳來:「白…白河愁,既然不是你,我的事便不關你的事。我,你也不用記著我的什麼恩,往日裡我對你大呼小叫,任意打罵,你還救過我,使我免受浪人之辱,這便當我還你之情,從此,你我兩不相欠!」白河愁一呆,低頭沉思,輕聲道:「兩不相欠?」念著這四個字,不禁回頭望去,卻見蘇羽二人正關切的看來,不由心中一痛,仰天大笑道:「兩不相欠,好個兩不相欠!」   揮劍斬下,韁繩立斷,天馬發出一聲長嘶,雙翼展開疾奔起來,忽然渾身一輕,平地而起,滕崎詩織初次乘坐天馬,不由緊張起來,白河愁柔聲道:「抱住馬頸,不要怕。」說話間,天馬越升越高,地上諸人變成許多小黑點,直至消失不見。白河愁繞空盤旋,想起這便要離開月兒,離開星月門,心中又是一痛。眼望北方,忽然心中豪氣一生,駕御天馬,振翼而去。   ※※※   夜明珠癡癡的望著白河愁升空直至消失不見,白般若陪笑道:「明珠快下來吧,別嚇我們了。」夜魅邪鼻中重重哼了一聲,夜明珠淒然一笑道:「爹,原諒女兒去陪母親了。」夜魅邪色變,知道不妙,但阻之不及,眼睜睜的看著夜明珠玉手輕抬,便要重重刺下,血測三尺。   誰知就在夜明珠這手微微舉起再刺下這一瞬間,斜刺裡不知何處飛來一根綢帶,疾如靈蛇般纏上她的手腕,不管她怎麼用力都刺不下去了。夜魅邪和白般若大喜,急忙向房頂衝去,卻不料已有人先到一步,一個黑衣美婦已奪下夜明珠手中匕首,收起綢帶,將她摟在懷裡,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厲聲道:「你真是糊塗!」   夜明珠蜷在她懷裡,閉上雙眼,淚水卻禁不住溢出,輕聲道:「姑姑。」    神武篇 第七十七章 各懷心機   天馬掠起雙翼升空,在白河愁的頭上盤旋了數圈,終於發出一聲長嘶向雲霧中投去,混入那片白色。白河愁目送天馬遠去,怔怔發呆。滕崎詩織上前一步與他並肩而立,淡淡的芬芳從她身上傳來,白河愁卻恍如未覺,良久始收回投在天馬去向的目光。   白河愁忽然輕笑起來,繼而大笑,笑聲越來越高越來越急,到後來彷彿連氣都不用換了。崖上的霧氣都震盪起來,笑聲才慢慢停下來。白河愁仍是止不住那笑意,笑罵道:「咳咳,這世界真是太有趣了,咳咳。」滕崎詩織眼眸中閃爍著動人的眼波,暮地展開了一個令人見了不由心跳的微笑,輕聲道:「哦,什麼東西這麼有趣?說來聽聽。」白河愁喘著氣,側目看去,滕崎詩織的臉龐美麗而恬靜,近在咫尺,光滑得如同才剝開的雞蛋。他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你知不知道,當初我也曾想殺了情敵,再嫁禍給他的仇人。原來,原來便是這般滋味,你說好笑不好笑?」   滕崎詩織呆了一下,白河愁又大笑起來,只是臉上雖有笑容,眼眸中卻半點笑意都沒有。滕崎詩織微微歎了一口氣,終忍不住道:「我們是朋友,我不會說出去的,你要哭就哭吧。」白河愁渾身一顫望向她,剛才大笑了那麼久,卻被她這輕輕一句話便擊潰了,雖是拚命想忍住,卻不由鼻子一酸,眼淚就那麼掉了下來。山風吹得滕崎詩織身上的衣袍緊緊帖在她玲瓏透剔的嬌軀上,紅色的長髮近乎水平般飄起,靜靜的看著白河愁。白河愁一把抹去頰上的淚珠,哈哈大笑道:「我幹嘛要哭?」   兩人都不再說話,目光移向他處,卻見山間霧氣漸漸淡去,現出頭上天空。白雲飄浮不定無常幻化,時而如巨神凌天,時而如駿馬奔馳,讓人心馳神往。「白雲蒼狗,人生不過數十載。」滕崎詩織心中默念著母親的話,心中微微一痛,不由摸了摸懷中之物。白雲隨風逝去,白河愁忽然緩緩轉身問道:「是不是,越想得到的東西就越容易失去呢?」饒是滕崎詩織聰明機智,但年紀到底尚幼,窒了好一會兒始道:「如果對一件東西抱的希望越大,得不到之時失望自然也會越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我們只要盡了力,也就無愧於心了。」卻見白河愁已經別過臉去,也不知他聽進去沒有,一臉癡癡,雙手捏緊成拳,不知在想些什麼。   白河愁突地仰頭長嘯,綿綿不絕,卻並無似剛才那笑聲般充滿不協調,嘯聲激揚高昂,聽得滕崎詩織心中一鬆。卻見他豎指指向頭上無盡碧空對天咆哮,耳畔響起奔騰如雷的喝聲,聲聲震耳,震得滕崎詩織麗顏失色:「好,你要我放,我卻偏不放!我命由我不由天!」   ※※※   白般若疲倦的閉上雙眼,最近的事發生得太多,每一件都要他花盡心思,卻仍是有些不盡如人意。便如這時,看似閉目養神,實則腦中仍在高速運轉,思索著近日可有遺漏破綻,想來想去還算滿意,只除了讓白河愁那廝逃出府去,好在倒也沒影響自己多少,只是苦了明珠,更讓得大伯二叔恨恨不已。想想大伯縱橫天下,不知多少人懼怕,不知多少人說起夜魅邪三字便膽戰心驚,竟也有今日,不過才兩日,鬢角已見斑白。就算那白河愁不是真兇,那也需著落在他身上,二叔昨日便離京誓要將此賊擒回,加上已經傳訊楚旭相助,理應無礙,也算是了結一樁心事。   門外有微風掠過,若在常人耳中定不覺有異樣,但白般若立即睜眼,目現精芒,卻聽門外有人恭聲道:「楊戩求見般若侯。」白般若沉聲道:「進來。」紫檀木的門被人推開又合上,只見一個俊美飄逸的男子昂首跨步入室,在白般若三尺外站定。   兩個俊美得相互生輝的男子相互打量了對方半天,兩人都有足以吸引別人的外表,連嘴角的微笑都有幾分相似,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不由心中生出對方和自己都是同一類型的人的感歎。白般若目不轉睛的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嘴角微笑逝去,輕喝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主動求見我,不怕我一聲令下擒了你,再將你投入大牢,定個邪教妖人的罪名問斬?」楊戩神色不變,輕笑道:「早知般若侯執法如山,但伸手不打笑臉人,楊戩今日自報身份求見,乃是為了送上了一份大禮給般若侯,般若侯總不會因此降罪吧?」   白般若失笑道:「我實在想不出你能給我什麼使我動心?好吧,就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送的禮不能讓我動心,那麼你便只有死路一條。」楊戩哈哈大笑道:「一言為定。不過在我送上大禮之前,還有一事相求。」白般若皺眉道:「哦,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你禮物尚未送上,卻要我先付出,需知我耐心有限。」楊戩聲音略低道:「般若侯非常人,我自不敢以世俗之人待之,我此番送禮,實為與般若侯修好,求得一個使我宗重見天日的機會。」白般若訝然道:「原來曼荼羅宗欲重現天下?嗯,想借我之力在南方扎根倒也不失為明智之舉,只是南朝雖不如北楚般對曼荼國深懷戒心,但也半點好感都沒有,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你?我現在倒真的對你的所謂禮物產生了興趣。」   楊戩道:「不瞞般若侯,我宗當年雖然失敗,卻也動搖了神武王朝的根基,自此其國力江河日下不復當年,否則北楚當年也沒那麼容易能夠取而代之,也因此北楚絕不會容許我曼荼羅宗重現。但般若侯非比尋常,你我兩家合則兩利,想必此中利害不需楊戩相勸。只需般若侯答應助我宗對付叛徒,默許我宗在聖京的存在,曼荼宗願與侯爺攜手,從此侯爺的敵人便是我宗的敵人,不知意下如何?」   白般若皺起眉頭道:「哦,你們的叛徒是誰?」楊戩沉聲道:「我曼荼羅宗原有九大明王,當年因起兵與神武王朝為敵而一分為二,一支遷往核島自稱東宗大孔雀明王;一支便留下來,大戰之後只餘下五大明王僥倖保得性命,從此分散於各地。本已找到軍荼利明王一系的傳人,我宗本想借他在朝中的地位,奈何他竟然不肯重歸宗門,所以我宗不得不除去此人,否則若傳了出去,好不容易才聚合在一起的宗門便可能會因此重新分裂,我宗斷斷不會再讓當年東西兩宗之事再次出現。」白般若有點相信楊戩確是有求於己,道:「這麼說來他在我南朝之中?」楊戩點頭道:「他便是當今南朝之相蘇軾。」白般若一驚,隨即又平靜下來道:「此話當真?」楊戩靜若止水般道:「絕無虛言!」   剎那間白般若千念百轉,仍是拿不定主意,楊戩身後的曼荼羅宗是一把鋒利的刀,用得好對自己是莫大的助力,但一個不好,這把刀也會傷了自己。不過聽來倒也沒有破綻,如楊戩所說是真,曼荼羅宗本是想借可能是軍荼利明王的蘇軾之力在聖京開始活動,卻不想被其所拒,反而暴露自己,因此索性想除去他,但要想在聖京之中行事,若如幽冥宗默許,恐怕他們一個不好,反倒全軍覆沒。想至此處白般若緩緩道:「你指蘇相為邪教傳人,非同小可,我自會去一一查明。如果你說的是真,我雖不便正面與蘇相為敵,但自也不會阻止你們。不過,那得先讓我看看你們到底送上什麼禮物,是否真的能令我值得為你們擔上風險。」   楊戩露出一口白淨整齊的牙齒,施禮道:「多謝侯爺,我宗自會奉上我們已找到的線索助侯爺查證。至於禮物,我可保證這份禮物能讓侯爺大吃一驚。」白般若微微一笑道:「還不快說?」楊戩回報一笑道:「天下皆知當今神皇無子嗣,只有侯爺這一義子,因此他日這皇位不出侯爺和皇室血脈之間。」白般若不動聲色的道:「那又如何?」楊戩忽然收起笑容,聲音低了下來:「但侯爺可知,其實神皇還有親生之子尚在人間?不知侯爺是否想知道他的下落呢?」   饒是白般若向來沉著冷靜,這下也無法保持下去,猛地起身失聲道:「什麼?」楊戩垂下頭去漫聲道:「侯爺勿急,楊戩這便將這禮物送上。」白般若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向著楊戩啞然失笑道:「你果然是和我一個類型的人,謀定而後動。好好,你送上的這份禮物是我不得不要的,說吧,只要你所說是實,我便答應你剛才所求,甚至從此後我與你們曼荼羅宗結為盟友亦無不可。」   楊戩抬頭,目芒如電,臉帶笑容道:「多謝侯爺。」白般若卻不多言,只淡淡的道:「他在哪裡?」楊戩道:「他已來聖京。他是肖清雅當年所懷,後來托付給屠自然,後來屠自然死後入了星月門。」白般若臉色微白,楊戩恭聲道:「他的名字叫白河愁。」白般若聽罷,雙手握緊椅把,緩緩坐下,苦笑道:「原來是他,竟然是他。」   ※※※   夜福停下了腳步,他本是夜府中的奴僕,自小便被收在府中,從小侍侯白般若和夜明珠,雖然主僕有別,少爺年紀越大心機越深沉,自從變成了侯爺後更是讓人又敬又畏,但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小姐雖喜歡使小性子,但其實待人也很好,只要順著她的性子說兩句好話,包管讓她轉怒為喜。若她心情好時,更是什麼都肯與人分享,就連自己這下人都不例外。若從心眼裡說,小姐還比侯爺讓人感覺更親切一點。   最近府裡發生了不少事,連著自己也提心吊膽的,這麼多年了,從未有過的事,竟然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惹到幽冥宗身上了。聽說小姐讓人給欺負了,夜福膽子小,不敢打聽,是聽夜壽說的,知道得最多的應該是夜祿,但這小子因為嚼舌根多說了兩句才被宗主老爺下令給打了四十大板躺在床上,若非執法的弟子與他交好,老爺也念他平時還算忠心,沒叫狠打,不然這條小命就沒了。不知那姓白的小子是生了三隻眼還是長了三頭六臂,居然能活著從府裡逃出去。聽人說那天還是小姐威脅老爺才放走那小子的,這就更讓人糊塗了,這人若真欺負了小姐,小姐幹嘛還這樣維護他呢?難不成女人被欺負了,反而死心塌地了?   房內傳來聲音,夜福本來想在門外叫候,這下只得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隱約間聽到是侯爺和不知什麼人商量,他功力粗淺聽不真切,又不敢打擾,只得就那麼托著盤在離門不遠的廊道口站著,繼續琢磨著剛才想的事。想著想著,忽然身旁微風掠過,面前已經多了一人,抬頭一看,卻是一個唇紅齒白,玉樹臨風的男子正面帶好看笑容的看著自己。   「你在這兒站了很久了吧?」那人一臉和氣的道。夜福心生好感,此人臉容與自家侯爺大不相同,下巴略尖,但不知為何看去笑容竟依稀相似,不由自主的答道:「我是給侯爺送吃的。」那人點頭,拍拍他的肩道:「辛苦了,快進去吧。」夜福感激的點了點頭正想舉步,忽然一個聲音響起道:「楊戩,你…」原來那人叫楊戩,夜福聽到聲音,看到了臉色微變的白般若,不禁又多瞧了幾眼那叫楊戩的男子。   楊戩一抱拳道:「侯爺勿怪,小心點總是好的。」夜福看到白般若臉上出現笑容,但心中卻是一顫,雖然是笑,但自小侍侯白般若等人長大的他卻是再熟悉不過這種笑容。侯爺的笑是有幾種的,真心的笑是很少的,特別是成為侯爺後便幾乎沒再見過,倒是這種笑一出現便沒好事,通常笑得越開心,侯爺其實越生氣。   楊戩離去,白般若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收回,忽然歎了一口氣,怔怔的看著夜福。夜福微驚,連忙將托盤舉起道:「少,侯爺用膳,這是娘娘叫小的送來的。」白般若沒接托盤,只是看著夜福,忽然道:「夜福,你來夜府多少年了?」夜福心中奇怪,連忙答道:「小的是五歲那年進來的,進來也有十八年了,比夜壽和夜祿還早了一年。」白般若有點苦澀的道:「你還有什麼家人或是一直想做的事沒有?」夜福見他忽然問起這些不禁摸不著頭腦,搖頭道:「我是孤兒,因與小姐同歲,才被夫人當年收留的,我只想老爺二老爺侯爺小姐平平安安。」他想起已經去世多年的夜夫人,念及收留之恩不免心中一酸,若夫人還在世,哪會讓小姐給人欺負了。   白般若一呆,接過托盤苦笑道:「看來我是欠定你了。」白般若接過托盤卻呆呆仰頭看天,似乎在思索什麼,夜福心中莫名其妙,但不敢多說,忽然耳邊又傳來他的聲音,略帶疲倦,彷彿剛才那短短的一刻竟然消耗了他不少的心力。「夜福,你去替我將在府中的雷將軍和莫將軍請來。」夜福剛想走,白般若又將他召回,搖頭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見娘好了。」   ※※※   楊戩離開夜府,回到秘密居處,一老者早已恭候多時,連忙迎上來道:「少主。」楊戩坐下端起一杯茶,笑道:「泉叔坐下,一切順利。」那老者泉嘯天依言坐下,卻略顯緊張的道:「少主,白般若真會依你所言?」楊戩放下茶道:「泉叔放心,白般若就算知道我這是在借刀殺人,也不得不去殺白河愁,只因這會構成對他最大的威脅。」泉嘯天眉頭終於鬆開點頭道:「不錯,白般若就算能猜到我們不懷好意,也不得不出手。」楊戩狀極歡愉,呵呵笑道:正是如此,何況他以為我只是曼荼羅的使者,單單只是這一點他弄錯,便足以令我在這裡面左右逢源,泉叔不用擔心。」泉嘯天笑道:「南朝比之北楚,內亂不易,若真如少主所猜,白傲天不是白般若的對手,那繼位的必是他。但如果南朝卻因此而陷入亂局,到時南北烽火再起,便是我等復國之時。」楊戩聞言卻沒見喜色,起身歎道:「我神武當年內憂外患,被北楚取而代之,南方白氏也趁機稱雄,從此原本天朝貴胄不得不流落失所。更可恨的是北楚怕我族欲復國,因此苦苦追殺,如今除了我這一支尚在人間,實不知是否都已經遭了毒手。從先祖們逃避追殺遁入山野,到我爹被發現身死,我投入曼荼羅宗,苦心經營這麼多年,復國之事總算有了一線希望,堪可告慰。只是另一件卻始終沒有一點眉目。」   泉嘯天遲疑了一下道:「少主說的莫非是…」楊戩苦笑道:「不錯,是她。那時她才兩歲,我五歲,如非泉叔拚死相救,我已死在夏侯家手中,但她卻從此下落不明。」泉嘯天噓唏了一聲道:「少主不用擔心,若她還在人間,你們終會有見面之日。」   「你妹妹呢?你妹妹呢?楊戩,你要照顧好你妹妹啊。」父親臨死前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永遠都忘不了那雙沒了眼珠卻流著血的眼眶,楊戩的身子不由顫了顫,能再見到她嗎?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如果上天真的有眼,便讓自己復國成功,便讓自己見到她,與她一起分享先祖們念念不忘的一刻。   ※※※   五日後的夏侯家,當今夏侯家的宗主夏侯厲終於接到了來自潛伏聖京探子的數條情報。第一張紙上寫著:塞亞國和親公主為假,涉及星月門,為此星月門與幽冥宗衝突,南相介入。第二張紙上寫著:星月門大鬧夜府,據傳涉事星月門弟子逃亡,內中詳情待後報,有傳慕容衝將為此回京。第三張紙上寫著:幽冥宗無事,但有一侍侯白般若的僕人夜福莫名其妙死亡,另有謠傳星月門與幽冥宗衝突另有內因,待查後報。   夏侯厲看了這幾條,臉上的皺紋彷彿也少了幾條,敵國內爭對己自然是件好事,如果一切都這麼順利就好了,陛下公然發旨要各國奉糧,恐怕會留下非常不好的隱患,唯今補救之計便是趁三國還沒聯合起來,先阻住這種可能。摩雲國國主膽小昏庸,鄂克爾汗頭腦簡單,但兩者都非常愛惜自己的親人,夏侯厲想到這裡終於想出一個辦法,決定明日便入宮見自己的妹妹。   正要將這幾張紙條毀去,仔細一看,卻發現還有一張自己漏掉了,忙剩下這張。不看則罷,夏侯厲這一看卻是吃驚不小,這第四張紙上寫著:白傲天自願放棄皇室俸祿封號,請調南陽,據傳白氏鋒王苦勸不聽,遂自動交出手中兵權,罷職。    神武篇 第七十八章 遠赴北域   白衣飄飄,蘇百合緩步向前,身旁一個黝黑的男子並肩而行。那男子以關注的目光投在身旁伊人身上,不刻意間流露出濃濃的情意。蘇百合的心微微跳動著,但仍極力的克制著自己不去回應,好在已經到了。   「百合小姐。」一個悅耳的男子聲音迎面響起,蘇百合一驚,看到一個俊逸男子屹立當場正含笑望來,收攬心神回禮,訝然道:「原來是小侯爺,不知有何處駕臨,恕百合未迎。」白般若有意無意間看了看兩人,那眼神微帶瞭然,擺手笑道:「百合小姐言重了,我不過是來拜候拜候蘇相,有所請益罷了。」不等兩人接話,白般若哈哈大笑道:「適才已經見過蘇相,得益不少,這便告辭,他日有瑕,當再來拜候,到時還要向小姐請教。」蘇百合忙道不敢,白般若卻是笑盈盈的從兩人身畔走過,轉眼不見。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狐疑,白般若當真只是普通拜候?便是打死兩人也不敢相信。   蘇百合冰雪聰明,羽星寒亦看似貌粗,實則心細,但倉促間兩人似是猜不出白般若究竟為何而來。便在這時,前面蘇軾書房中傳來清朗聲音:「百合進來吧。」蘇百合一怔,微微側頭看了一眼羽星寒,從對方眼中射來熾熱目光,心有感應,不敢多看,急忙微微低頭向書房行去。   房門合上,蘇軾負手背立,出神的看著壁上的畫,畫上孤崖突出,白練垂下,松光濤月。「爹。」蘇百合低低的叫了一聲。蘇軾卻沒回頭,淡淡的道:「百合,我有一事問你,你不可瞞我。」蘇百合一驚,不知蘇軾忽然如此言重,卻見蘇軾暮然轉身,聲音雖低,但語氣凝重的問道:「你喜歡上的是羽星寒,還是白河愁?」蘇百合腦中轟然一震,她怎麼都想不到這個纏繞了她這麼多天,一直在刻意做出回答的問題,就這樣輕易的在其父口中問出來。剎那間蘇百合心亂如麻,口乾舌燥,若是換成其他人,她都會避而不答,但天下間有兩個人卻不得不答,偏偏眼前的蘇軾正是其中之一。   「爹…」一時間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但蘇百合卻不知如何告訴蘇軾,強忍了多日的幽傷、無助、悲哀等等情緒隨著幾滴晶瑩淚珠破眶而出。蘇軾目芒微斂,一聲歎息,閉上了雙眼,似乎已經明白了。「爹,女兒先識羽星寒,但他是北楚人,而且是北楚羽家長子,女兒在下山試煉時遇上他,初時並不知曉,到得後來知道卻已晚了。後來女兒這次下山,便遇上了白河愁,但誰知誰知偏偏又遇上了他。」說到這裡,蘇百合心一顫,咬牙道:「爹,你不要生氣,女兒自知辜負了你的期望,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她雙膝一軟,便待跪下,忽然身上一輕,身不由己的被人扶起,抬頭卻是蘇軾已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   蘇軾眼中並無半點著惱神色,只是微帶苦澀,蘇百合心中稍寬,蘇軾苦笑道:「原來,在你心中,我便只是一個望女成鳳的爹。」蘇百合身子一顫,蘇軾立有所覺,忽然鬆開手,輕輕摸了摸蘇百合的頭頂,嘴角逸出一絲嘲笑道:「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又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我蘇軾修身或許是做到了,但現在才知連齊家都沒做好,難怪這麼多年南朝無寸土之功。」   ※※※   「爹。」這聲爹出口,蘇軾卻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拉起她的手來到椅几旁坐下,微微搖頭道:「是爹錯了。」蘇百合訝然,蘇軾歎道:「不錯,我希望我的女兒將來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希望你能遠遠的超過為父,甚至和世間那些絕頂人物比起來也毫不遜色。但,爹更希望,更希望…她能獲得幸福,你明白嗎,百合!」   蘇百合腦中再震,望向其父的眼眸,卻見那裡面隱約間也有淚光在爍動。蘇軾喉結動了一下,平靜了一下心情,微微笑道:「世人都道夜老邪殘暴不仁,卻不知道他也有他所重視的東西。至少有一樣他和我是一樣的。」蘇百合眼望蘇軾慈愛的目光,輕輕啟齒道:「是什麼?」蘇軾正色道:「他和我一樣都答應過別人,會讓自己的女兒得到幸福。」   「爹!」蘇百合失聲道,蘇軾眼中神色更濃,蘇百合遲疑了一下,開口道:「爹,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因不論女兒如何選擇都會傷了另一人,而無論誰受傷都是女兒不願見到的,只是,只是…」蘇軾微微點頭,眼眸離開蘇百合,忽然望向軒窗外天空好一會兒,忽然問道:「百合,你若有機會成為一國之後,你可願意?」蘇百合一怔,搖頭道:「女兒從來沒想過似夜師叔般,夜師叔不過是因為恰好喜歡上的人是南朝之主,便是這樣,夜師叔從來沒開心過。不論是爹,還是師傅教誨女兒的都是富貴如浮雲。如果可能,女兒只想天下太平,能尋一處桃源,可以和爹,和心愛之人廝守。」蘇軾點頭,又閉上眼好一會兒始道:「你去北方吧。」   蘇百合不解,忽然想到門外的羽星寒,不由心中一震望向其父。蘇軾睜眼搖頭道:「不是的,既然你都無法做出決斷,為父又豈可代你。我讓你去北方,是因為,是因為白河愁。」蘇百合秀眉一揚道:「他怎麼了?他不是已經逃出去了嗎?」蘇軾道:「據為父判斷,他應該已到了北方,因為他所乘的天馬已經返回,那方面正是江對面,只是連我也不知他身在何處。」蘇百合回復平日精明,皺眉道:「爹莫非是擔心夜家不會放過他?不過聽說慕容傑明日便抵聖京,這次夜家雖然和星月門鬧得不可開交,但慕容傑回京,加上赤家和你,夜家再大的膽子,想必也不會不給面子,只要我們能給夜家一個承諾,查出真兇。」   蘇軾展笑道:「說得很好,不錯,若依常理,的確如此。」蘇百合聽出他話中未盡之意,訝然道:「爹的意思難道是說此事另有蹊蹺?」蘇軾苦笑道:「不錯。百合,我現在便告訴你一個大秘密,但你需記得,這個秘密只可你知,不可告訴別人,連白河愁都不可以告訴,因為他不知道比他知道好。」蘇百合點頭,心中卻是大訝,白河愁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竟然值得其父如此慎重?   蘇軾道:「百合可知,當今神皇可能仍有嫡子尚在世間?」蘇百合臉色一白,顫聲道:「難道,難道…」蘇軾肯定的點點頭:「不錯,十有八九便是白河愁!」蘇百合失聲道:「怎麼會,怎麼可能?」她腦中一片空白,怎麼都無法將那個性格倔強,行事滑溜的男子與當今神皇聯繫起來。蘇軾歎道:「當年神皇本與夜家三女,便是當今夜後夜魅靈已訂下婚事,夜後那時尚在你現在的師門學藝。後來神皇不知如何認識了她的二師姐肖清雅,但肖清雅後來似乎知道了神皇身份,便黯然離去。之後神皇重振精神,適時兵精糧足,彼國大亂,遂不顧我的勸阻北伐。那一路勢如破竹,沒想到北楚在敵國壓境之下反而團結起來,很快穩住陣腳,雙方相峙不下。最後雙方傾力正面一戰,劍神燕赤霞更突然出現亂軍之中,趁亂直指神皇。那一戰時,神皇雖被劍神承認是他日神武大陸上唯一能與他一較高下之人,但到底還比不上,幸好有西崑崙中人趕到。劍神雖退,神皇卻也受傷甚重。但卻發現西崑崙來人中除了夜魅靈之外還有一人。」「肖師叔?」蘇百合問道?   蘇軾苦笑道:「不錯,神皇重見肖清雅,再也不肯放手。我等雖替他隱瞞,但到底瞞不過夜家,夜魅靈與肖清雅翻臉成仇。神皇本族的長老們,也就是現在的鋒王他們力阻神皇,要他與夜家聯姻。神皇一面應付,一面想將肖清雅托庇在自己身旁。但就在神皇與鋒王等長老對峙時,夜家卻不知怎麼拿出一封肖清雅的書信,稱對不起神皇和夜魅靈,祝他們白頭到老,神皇受此打擊,舊傷復發,一年之後與夜魅靈大婚,立為後。」蘇百合喃喃的道:「肖師叔怎麼會這樣?」見蘇軾微微搖頭,她醒悟過來道:「難道那封信是假的?」蘇軾道:「不錯,是夜魅靈仿寫的,她們同出一個師門,也只有她才模仿得那麼像。」蘇百合不解道:「可是肖師叔為什麼不偷入聖京告訴神皇真相?」蘇軾目芒黯淡下去道:「因為夜家已經對肖清雅展開全力追殺,更下了令,若有人敢維護此女,便視同夜家不共戴天的仇敵。」蘇百合不禁道:「夜師叔心好狠,不過,不過,唉,為什麼師傅也不肯…」話剛出口,她忽然明白,兩個都是自己的師妹,師傅亦只能保持中立。蘇軾見她神色,點頭道:「不錯,你師傅也不便出面,不然倒是可以救肖清雅,只是如此一來,西崑崙三大傳人就等於正式反目。不過你師傅倒也不是什麼都沒做,她讓我通知了肖清雅的好友,有神醫之稱的屠自然。也幸好有屠自然出手,不然肖清雅已然有孕,被苦苦追殺數月之後,更是大腹便便。最後一次,我得到的消息是在夜家高手盡出之下,兩人血戰得脫,從此不知所終,但兩人都被夜魅邪所傷。神皇終於知曉後,大發雷霆,從此與夜後反目,更用赤家和星月門與夜家制衡。」   蘇百合一陣默然,良久始道:「但爹如何肯定白河愁便是神皇之子?」蘇軾淡淡的道:「月滿樓兄告訴我收養白河愁的便是屠自然,屠自然醫術高絕,肖清雅又是被他救走,若有子必是托付給他。而且,你沒有見過神皇,白河愁與他少年之時眉目間有三分相似。」蘇百合呆呆望向蘇軾,蘇軾道:「去北方吧。不過,不是為了南朝,也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的朋友,更是為了你自己,從今以後,你再不用拘泥於南朝,也不用拘泥於是我的女兒,去找到屬於你自己的東西。」   「爹!」   蘇軾哈哈大笑起身,單手負後,另一隻指向大門道:「從此門出去,找到自己真心想要的東西後再回來吧。」   ※※※   羽星寒站了許久,他原本離蘇軾的書房有兩三丈,待蘇百合進去後便走到廊道另一道。忽然那邊門一開,蘇百合神色茫然的走了出來,連忙迎了上去,蘇百合強打精神道:「我要去北方,你進去吧,我爹在裡面有話對你說。」羽星寒聽得又驚又喜,伊人竟然肯去北方,雖然不知是為什麼,但對自己來說卻是大好,又聽得蘇軾有話要對他說,不由忐忑不安,連忙道:「那我先進去了。」蘇百合點頭,羽星寒依依不捨的看了她一眼,向未知的門內行去。   進得房內,見蘇軾正拿起茶盞輕噓一口,慢慢飲下,忙道:「星寒見過蘇伯父。」蘇軾示意他坐下,笑道:「你來我府也有不少時日了。」羽星寒道:「這數日與伯父弈棋,得伯父指點得益不少。」蘇軾呵呵笑道:「你的棋藝他日必可超越我這老骨頭。」隨即正色道:「我召你前來,是有一話想問你。」羽星寒不敢怠慢,道:「伯父請說。」蘇軾淡淡的道:「你肯來我府上,是因為百合之故。」羽星寒黑臉一紅,猶豫了一下坦然道:「不錯。」蘇軾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很好,倒也爽快。我想問你的便是,如若我將百合嫁給別人,你是否還願與我下棋?」   羽星寒一呆,怎麼也想不到蘇軾突如其來如此一問,隨即想起適才蘇百合的神色,心中一寒,難道說,難道說蘇軾當真…他聲音微顫道:「伯父棋藝高超,我與伯父下棋得益不少,就算我不能與百合在一起,也仍願與伯父弈棋。但是,伯父恕星寒直言,此事關係百合終生幸福,伯父,伯父豈可…不知伯父相中何人,星寒雖不才,但也文武精通,雖非你們南朝人,但我家亦是北楚門閥。南朝北楚本是一家,如能攜手更是難尋敵手,星寒願從中出力。」他本願提及自己家世,一來他是北楚貴族,而非南朝人,知曉他身份的人太多,難保沒有危險,二來他性格也有高傲之處,不喜歡以家世自抬身份。蘇軾笑道:「倒也直言,不怕觸怒我。只是南朝北楚共起神武,要想聯手,難難難啊。」   羽星寒見他沒著惱,放下心來,續道:「事在人為,不知伯父剛才之念可是已對百合提起?」蘇軾道:「剛才已說,不過她自言不喜富貴。」羽星寒大喜,道:「我就知道百合不是這種人,就算是富貴,星寒也自詡不弱於人。」他出身北楚四大閥門之一,心道若說富貴,除非是北楚皇室了。蘇軾放下茶杯道:「賢侄可知,我所說之人是有希望將來成來我南朝之主的。」羽星寒一震,隨即見蘇軾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恍然大悟,起身長揖道:「伯父智慧過人,星寒不知,還請明示,不要再戲弄。」   蘇軾哈哈大笑,起身扶起道:「星寒錯矣,我不過是試試你罷了。現在我已放心讓百合前去北方,到時還望你多加護持。」羽星寒明白過來,不由微微苦笑,低聲道:「伯父放心。我知道百合現在正為情所苦,但就算將來百合意不在我,百合仍是我的朋友,不論她遇到什麼麻煩,星寒都會助她一臂之力。」蘇軾也露出苦笑,歎道:「難怪她下不了決定了。你坐下吧,我還有話對你說。」   兩人坐下,蘇軾道:「你是北楚人,本來有些事不應該告訴你,但我信任你,這些事我又暫時不願告訴百合,只有告訴你了,但還請暫時不要告訴她。」羽星寒心中一驚,忙應承下來。蘇軾噓了一口氣道:「我讓百合去北方尋找白河愁,一來是希望她能真正明白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二來卻是希望她能從聖京快要來到的鬥爭中脫身。」羽星寒望向蘇軾,蘇軾緩緩道:「你可知我是何人?」羽星寒愣了一下道:「你是南朝之相。」蘇軾搖頭道:「不錯,我是南朝之相,但我也是。」他忽然望定羽星寒道:「我也是當年起兵與神武王朝爭天下事敗,隱遁而去的曼荼羅宗軍荼利明王這一代的傳人。」羽星寒雙眼睜大,蘇軾苦笑了一下,低聲道:「我還是北楚人。」羽星寒驚道:「原來伯父…」饒是他平時鎮定,但事起突然,仍是不免吃驚。   蘇軾淡淡的道:「我是北楚人。祖先為避禍,嚴禁後代露出身份,但我少年時不甘默默無聞,便來到了南方,卻遇上了百合的娘,從此留在南方,幾經周折才得償心願。我受過南朝先皇之恩,所以答應輔佐當今神皇。我雖是軍荼利明王的傳人,但早已沒有什麼復興曼荼羅宗之念,這麼多年來用腦多過用手,連軍荼利一脈的武學我也荒廢了二十年,更半點沒傳給百合,卻要她投入西崑崙,所以百合併不知道我是明王傳人之一。我本想就這樣下去,但那日卻有人找上門來,我才知當年僥倖逃生的其他明王也各有傳人在世,並且死灰復燃要重振曼荼羅宗。」羽星寒劍眉一豎,煞氣立現道:「他們竟敢威脅伯父?」   蘇軾擺手道:「這是我宗派的事,其中更牽涉了南朝權力之爭。今日般若侯來見我,從言語間試探我,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令得白傲天辭官,如若再能得到我的支持,自是水漲船高,但我當年答應的是輔佐神皇,卻不願介入這般爭鬥。他竟然隱指坊間有謠言傳我為邪教傳人,意圖施壓。我手中情報探子並無報我這般消息,也就是說這不過是他的手段,但他為我所拒,恐怕卻會變謠言為真實,說不定明日聖京中便會傳出這般消息。」羽星寒怒色一現,蘇軾伸手按住他道:「我告訴你這些卻非是要你助我,我受先皇之托,豈是這小小手段可以扳倒的,白般若若傳出謠言,也只是想讓我和白室王侯間生隙罷了。」羽星寒忍不住道:「還有曼荼羅宗豈可放過伯父?不如讓我和百合留下來助伯父。」蘇軾笑道:「如若是這樣,我又何必讓百合遠赴北域?我正是不想百合在得知這些消息後擔心於我。」他呆了一下復又笑道:「若百合前來問我到底是不是邪教傳人,我委實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呢,如若讓她得知她身上亦有楚人之血…」蘇軾輕咳了一聲,又道:「至於我的安危,難道蘇軾便是那麼容易被人得手的嗎?」言語間略帶傲意。   羽星寒一呆,吐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星寒明白了。伯父放心,此去北方,星寒向伯父保證不會讓人傷到百合一毫一髮。」蘇軾眼眸一亮,吐氣揚聲,喝道:「好!」兩隻男人的手重重擊在一起,緊緊握住。    神武篇 第七十九章 姐弟相逢   好不容易磨到天黑,人人精神抖擻,夏侯倫更是大喜。他迫於父命來到宮中當差已有數月,最初極是不慣,年輕氣盛,與手下那些侍衛也時有衝突,好幾次就想什麼都不管了,但每輪休(宮中侍衛值差,凡有家在城內的,每七天一輪,可以有一天回家休息)回到夏侯府中,一想到夏侯厲便只得打消念頭,第二天乖乖的回到宮中。他總算又還念在自己是夏侯家的人,數月時間過去,慢慢也習慣了。最初連骰子為何物都不知道的夏侯倫,也學會了偷懶,發了晌也會跟著那幾個賭棍手下找間沒人的房間擺開場子,又是喝酒又是賭錢,以打發漫漫長夜。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與那些老侍衛的衝突慢慢也就沒有了。   「小都尉,你要去茅房,快去快回啊,我們可等著你。」一名侍衛親熱的拍拍他的肩,夏侯倫只憑家族勢力,一進來便當上這幾十名侍衛的頭,自然是難以讓人心服的。如這位一開始不知道他來歷,曾與他大大出手,誰知夏侯倫倒也不是二世祖,輕輕鬆鬆便把這廝打了個狗吃屎。後來知道這位主兒的來歷,打又打不過人家,硬的不行,這些老油子便軟著和他幹,總之是不肯聽他號令,直到夏侯倫與他們打成一片,輸了兩個月的晌銀這才稱兄道弟起來,但每次仍是偏要在都尉之前加個「小」字。   「今天不行,今天不行,我要去巡視巡視。」夏侯倫臉上笑嘻嘻的,腳下卻似抹了油似的滑溜,侍衛沒抓住他,眼睜睜的看著他跑掉了。搔搔頭,不知道這夏侯家來的小都尉今天是怎麼了。想想長官跑了,自己等幾人卻躲起來偷偷賭錢似乎不大好,一抬頭,卻見遠處燈火通明,隱隱傳來靡靡之音,想起自從在宮裡當差以來,也看到和聽到不少從未聞過的荒淫之事,不由啐了一口:「呸,皇帝老子都會玩,老子們玩玩又有什麼了不起了。」扭過頭去,手一揮,精神頓時來了。「老張,老莫,把桌子拼好,把碗和骰子拿來。」   ※※※   夏侯倫跨出半月門,快步向前,難掩心中喜悅。今日不同往日,只因上次回家便聽說璇璣這幾日內會來宮中。自從來了這宮中,雖說是幾天一輪可以回家看看,但那也是天都黑盡了,回到家拜見完父母,身子也倦了。雖常常見到璇璣窗口燈火仍是明亮,卻再不似往日般能跟在她身後,聽她語笑嫣然。難得上次回去,璇璣答應下次來宮中時見他,故不要說是喝酒賭錢,便是再大的事也要先放一放了。   ※※※   正自興奮間,忽然眼角隱隱一黯,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掠過,身法之快,若還是進宮前的夏侯倫幾乎難以發現。他自打異域回來,知道自己從前不過是井底之蛙,空有千金在堂而不自惜,倒是狠下了功夫。上次雖然敗於那摩雲國人腳下,非但沒有令他失去信心,反而激起他的好勝之心,暗暗決定以後定要再與這自稱金家藩的摩雲人再較量一次,讓璇璣姐知道那摩雲人也沒什麼了不起。   他修為日精,目光到處,頓時捕捉到一條淡淡的影子正飛速掠去,他心中一驚,想起自己的職責,不由躊躇起來。那影子好快的速度,哪容得他多想,登時失去蹤跡。夏侯倫將牙一咬,暗忖那人去的方向正是宮中嬪妃居處,離璇璣客居的容華殿也不遠,別驚擾了她才是,看在這份上,也得先把這不知哪來的大膽狂徒擒住,才可放心大膽去會璇璣姐。   主意打定,他順著剛才那道影子消失的方向追蹤而去,但那道影子不知何許人,任他怎麼搜索也沒發現半點蹤跡,反倒是差點被當差的侍衛發現,連忙躲進旁邊一間房中,心中好生惱怒。正待放棄返回時,忽然門外傳來一清一濁兩道呼吸聲,那濁者倒也罷了,那清者卻是非同小可,若非為了答話在鼻間輕輕哼了一聲,夏侯倫隔了一道門絕難發現。   卻聽一女子焦急中仍不失好聽的聲音道:「這裡沒人。」另一人鼻中輕哼,算是回答。夏侯倫在黑暗中大奇,這間房分明平時沒什麼人住,自己剛才若非為了躲避也不會冒失失的闖進來,偏偏繼己之後竟然還有人闖進來,腦筋一轉,想起前幾日手下那幾個老油子喝酒喝多了時給自己支支吾吾說起在宮中聽到的一些傳聞,頓時血往上湧,心中生出荒謬的念頭,難道當真有人趁黑偷偷摸摸,正好被自己闖上?頓時間他心中狂跳,卻忘了自己身為宮中侍衛。   門輕輕被打開,黯淡月光下隱隱見到一男一女悄然入房,夏侯倫連忙藏自己,再屏住聲息,這時雖想起自己身為侍衛,似乎應該挺身而出,但不知怎麼的,他卻只是睜大了眼,自己對自己解釋道不可莽撞,何不待這男女最失去警覺時出手。   門關上,漆黑無光,那女子四處摸索了一下,沒找到蠟燭,很是有些失望。「不用了。」這時雖看不見他男子,但黑暗中卻仍可隱隱見到一雙精芒灼灼的眸子,從那位置也可判斷出那男子身材高碩。「可是…你從小就不習慣在黑暗中的。」女子仍做著無用功的四處摸索,忽然訝然叫了一聲,夏侯倫都嚇了一跳,卻原來是被那男子抓住手臂。   「真的不用了,姐。」夏侯倫嘴張大了卻沒合上,原來這並不是偷情的男女,卻是一對姐弟。他如洩了氣的皮球般吐了一口氣,幸好房內另兩人正在說話沒有察覺。   那女子黑暗中低下頭,聲音有些惶急:「阿藩,你現在看也看到我了,放心了吧,這裡藏龍臥虎,侍衛又多,你,你還是趕快出去,快快回摩雲。」那男子的聲音響起,聲調雖不高,但卻透出堅決:「姐,把你留在這地方,我如何放心得下,我此來便是帶你回去的。」他的姐姐身子一顫道:「不行的,我若跟你逃回去,陛下,陛下一生氣,就會降罪於你們,降罪於整個摩雲。」男子怒道:「那老匹夫!」女子下意識將手伸出想掩上他的口,急聲道:「小孩子別亂說話,姐姐當年是為了父皇,為了摩雲才來這裡的,姐姐這輩子是命中注定的,你,你就別管了。」   又一次聽到對那男子的稱呼,夏侯倫心中一動,心中訝然,心道不會這麼巧吧,難道這黑暗中看不真切的男子竟然會是自己遇上的那摩雲人金家藩?想起那日金家藩的話,不由苦思其姐又會是什麼人呢。暮地心中一亮,曾聽手下言及宮中有一個十年前被摩雲送來的女子,被封為妃,名號雖有,但背地裡卻被眾人呼為金姬。因生得貌美,十年來容顏不改,生性柔順,在大食妖僧和其弟子入宮前,是最得當今楚帝寵愛的妃子。   沉默了一會,那疑為金家藩的男子再次開口,聲調卻略帶悲愴:「十年,十年前,我還只是一個少年,只能看著他們帶走你,我大聲的問父王,若是保國為家,為何卻要女子送上清白之軀供那老匹夫蹂躪,父王給了我一巴掌。後來我在樸真人的門前跪了一夜,他才答應傳我武功。」金姬一呆道:「你不是說你絕不習武…你以前怕黑,怕見到鮮血。」金家藩澀聲道:「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不想。」他把胸膛挺了挺,又道:「樸真人答應教我,卻不肯認我為弟子。從那時起,我就發誓,當我功成的一天,我會親來聖京接姐姐出去!」   金姬又是歡喜又是愁,笑中帶淚,黑暗中金家藩卻看不到,金姬抬手撫上這已經比自己高了許多的弟弟的頭,唇角蕩出一絲微笑道:「我的弟弟終於長大了。」夏侯倫聽得心中一酸,哪裡還想得起自己是侍衛,心道不知何時璇璣姐也似這般便好了,想至此處,不由癡了。   「那麼,姐姐就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吧。」金家藩道,金姬急忙縮手道:「不,不可以。」金家藩在黑暗中靜靜的看著那雙美麗的眸子道:「難道姐姐不相信我能毫髮無傷的把你帶出去?」說話間嘴角不由自主微微抿起,金姬緩緩搖頭:「不是,我相信你能辦得到,因為你長大了。」她嘴角同樣微微抿起,續道:「但是姐姐當年不是為了自己進來的。」   金家藩眼裡露出苦笑,但仍不放棄,「姐姐,我知道你不是了為自己留下來。但是就算是你留下來,又有什麼用呢,在那個人眼裡,你始終只是一個玩物,他喜歡找你便找你,不喜歡便不會理睬你。在這裡,你是異國人,你連一個朋友和親人都沒有。我知道你怕,你怕你和我回去,楚國會遷怒於我們。但是你知道嗎,就算你留在這裡,楚國仍然會要我們獻上糧食。」金姬一震,金家藩苦笑道:「這道旨意已下了數月,要三國在年內奉上牛羊糧食,聽說夏侯家本有異議,但楚帝一意孤行,我摩雲駐仙都的使節成日為此愁眉不展,父王也為此病倒了。」金姬驚呼一聲,金家藩沉聲道:「所以,你更應該和我回去。自此父王病倒後,朝政一直是我在處理,這次來聖京之前,我已經決定了,從今以後,摩雲人寧可站著死,也不可跪著生!」   金姬泣道:「不可以,不可以,阿藩,你知不知道這樣不知會死多少人的,會死很多人的。」金家藩滯了一下始道:「若依旨奉糧,你知不知道又要餓死多少人?我摩雲地處苦寒之地,原本就不如北楚擁有肥沃之地,這麼多年,卻不斷向我們要人要物,只要稍有遲滯,便刀兵相脅。十年前他要走了我唯一的姐姐,十年後又想要我摩雲口中之糧。」金家藩昂首道:「這次我什麼都不會給他!」   夏侯倫感覺一陣悶熱,先前也曾聽其父談及這三國獻糧之事,卻半點沒想到摩雲人之苦,只歎息陛下之不智,這時夏侯倫親耳從摩雲人口中聽到對此事的談論,卻是大相逕庭。他自幼無憂無慮,直至與其叔出使異域,叔父身死,他才如夢初醒,此刻聽到金家藩的話,雖起同情之心,但心想自己是楚人,不把你們私會說出去已是對得住人,若要自己相幫,斷無此理。   心潮澎湃時,忽然耳邊傳來一聲清喝:「什麼人,給我滾出來!」房間內響起金家藩的聲音和金姬微帶驚訝的喘息聲。黑暗中火光一閃,燃起的火折下露出夏侯倫英氣勃勃的臉,輕聲道:「是我。」金家藩看清來人,冷哼一聲,瞳孔微微收縮,肌膚繃緊。   ※※※   北地遼闊,楚國雄視北方,最堅固最繁華的城池自非仙都莫屬,但仙都之外卻也還有幾座不亞於南方繁華之地的大城,錦城無疑是其中之一,地處直通仙都之路,扼其咽喉,可謂是仙都的門戶之一,加之百餘年未經戰火,連當年南朝攻來,也是受阻於錦城之下。太平時期,從南而來凡是要去仙都的大都要經過這錦城,因此錦城自是繁榮起來。   時值初夏,天氣漸熱,臨街的店舖無不晚了時候打烊,小二看著那幾個猶自賴在店裡沒走的人很是不高興。他不高興歸不高興,偏偏在這時,門外又進來一行人,至少七八個,為首一老者,內中還有一紫衣女子,長相可人,小二吞了吞口水,連忙迎了上前,趁機又多看了幾眼。那幾人大馬金刀的坐下,紫衣女子叫了幾樣菜,小二卻露出為難之色,原來天色已晚,只剩下些尋常菜可提供。紫衣女皺了皺眉,不再說話。另一桌上的兩人看了看,趁機起身便準備溜出門去。   這小二是有名的精明人,早就在留心店內這幾人,見著那一男一女想趁自己不備溜走,大喝了一聲:「好膽,竟想在我張小五眼皮底下吃白食!」正準備溜走的兩人中,那男子倒也還罷了,聞言不退反進,箭一般的向門竄去,他原本手裡牽著同來的女子,無奈那女子被他拉著跑,與擋在身前的桌子一撞,似乎掉了件東西,連忙掙脫彎下腰拾物。   張小五見那女子拾起的東西不大,方方正正,像是一個盒子,她慎重的放進了懷裡。張小五顧不得招呼客人,一把抓住那偷跑的女子小手不放,惡狠狠的道:「你休想吃白食,拿錢來!」   「快放開她!」一個比張小五還要惡上三分的聲音,張小五死命抓住女子的手,這女子一張瓜子臉,長得眉清目秀,如非臉色蠟黃讓人不敢多看,端地是美人胚子。原來是先前那已跑出了門去的男子又跑了回來,一臉凶相。張小五哪裡會怕,呼天搶地起來。一會兒老闆和另幾個夥計圍了過來,店裡其他客人也向這邊看來。   那男子和女子對視一眼,心中沮喪,眼前情景說有多丟臉便有多丟臉。他兩人原本沒想吃白食的,只不過這一路上都是走的山林,靠在獵戶家中接濟一頓或是自己打點野獸充飢,好不容易來到這錦城中,已是天色將黑,只管大吃,都以為對方身上帶有銀兩。吃完才發現兩人身上都沒錢了,若依這男子往日性子,吃吃白食原是小事,偏偏帶著一女子不想引起別人注意,兼且經歷了不少事,性子也被磨去不少,便和女伴商量著趁小二不注意溜,哪料得到這張小五眼尖,一直沒放過兩人。   男子臉上微微紅了一下,正打算恃強奪人便跑,忽然先前進店那紫衣女子離座走到幾人身前,一口脆音道:「我們在此吃個飯也不清靜,不就是一頓飯嗎,不要為難他們,我替他們付了便是。」那男子聽在耳裡,正想說不用,忽然省起自己身無分文,只好乖乖住嘴。他的女伴臉色雖難看,但一頭黑髮垂肩,眼波流動處楚楚動人,如非臉色實在難看,讓人不忍,便是這紫衣女子也沒得比。女伴眼眸輕眨,施了一禮道:「這位姐姐,多謝了,我和家兄回鄉,不想路上遇到山賊,家兄雖有習武,但賊人眾多,只護得我,卻顧不了財物,倒不是有心吃白食。剛才如非姐姐,小妹只有拿出家母遺物先行抵押,再行想法贖回,真的是要多謝姐姐了。」紫衣女聽她聲音好聽,已是略有好感,見她說話得體,好感更增,叫銀兩給了老闆,夥計這才散去,又叫了一桌酒菜,與同來之人打了個招呼,笑嘻嘻的招呼兩人坐下。   這差點吃白食成功的一男一女正是逃到了北楚的白河愁和籐崎詩織,兩人在山區密林中流浪了一段時日,終於來到了錦城。籐崎詩織雖不會武藝,但小小年紀,不知為何懂得許多旁門雜藝,她臉上的臘黃色正是白河愁在她的指點下在山中找到不知名的草藥染黃的,連帶那一頭鮮艷的紅髮也變得漆黑。    神武篇 第八十章 禁宮夜斗   房間中突然森寒起來,夏侯倫微微一驚,心知金家藩隨時可能對己出手。他不怒反喜,自敗給金家藩後,他練功更加刻苦,更硬著頭皮向父叔請教,便是入得這宮來,每晚也未停下,自覺較當日又是不可同日而語。他見金家藩有出手之意,心中躍躍欲試,暗忖難道還怕了你不成?不料殺機在金家藩眼中又忽然間消失得乾乾淨淨,淡淡的道:「看在令姐份上,只要你答應我不向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你便可以去了。」   夏侯倫聽得大怒,他從未打算將剛才所見去邀功領賞,但金家藩如此說,卻分明是看在夏侯璇璣的面上,自己堂堂男子漢,豈可靠纖纖女子來保護?更加不可以示弱給這摩雲人。其實他與金家藩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但不知為什麼,就是隱隱覺得示弱給別人都可以,唯獨此人不可以。他盛怒之下重重一哼,傲然道:「你抬出璇璣姐也沒用,我身為宮中侍衛,眼見有人闖宮,還私會陛下的嬪妃,豈可不管?你想我不說出今日之事也可以,你和我再單打獨鬥一場,只要勝了我,我便當什麼都沒看見,否則,嘿嘿,我便只有將你拿下去見陛下。」   「不可以,他是我弟弟!」金姬攔在金家藩身前,眼中全是驚慌與哀求。夏侯倫一愣,身在黑暗中,他雖看不清金姬淒哀的眼神,但卻能看到她臉上驚恐的表情,不禁有些進退兩難,頭痛起來,他是想和金家藩較量,卻不是想為難金姬。金家藩輕輕的推開金姬,金姬低聲驚呼道:「不要。」金家藩柔聲道:「放心吧,如果連他都應付不了,我又怎麼帶姐姐出去。你什麼都不用管,趕快回你房內,不然一會兒侍侯你的侍女到處找不到你便麻煩了。」金家藩沉聲對夏侯倫道:「御花園中,請!」夏侯倫握住腰間劍柄,眼中精芒一閃,應道:「好!」   「不知兩位如何稱呼?」紫衣女笑吟吟的問道。白河愁連忙嚥下口裡的肉,回答道:「我們姓仇,我叫仇小白,她叫仇小詩,我們仇家在當地可是數一數二的家族。」籐崎詩織低頭忍笑,紫衣女聽他胡吹大氣,妙目帶笑,掃過兩人道:「我一見這位妹子便很喜歡,能在這裡遇見兩位也算是有緣,不知兩位有何打算?」瞬息間白河愁腦筋已轉了數個念頭,轉頭間正好與籐崎詩織抬頭相視,籐崎詩織暗暗使了個眼色,白河愁心領神會,兩人都是初至北方,並不識路,而且錦州離楚國仙都還頗有一段距離,如果這群人要去的地方和自己兩人差不多,不跟著他們便是對不起自己了。白河愁主意打定,笑道:「還不知小姐尊姓大名?我家離仙都不遠,如果順道,不妨一起上路,大家也好有個照應。」   「誰要你們照應?」一個嗡聲嗡氣的聲音橫裡插出,白河愁抬頭看見一個牛高馬大的漢子忽然出現在紫衣女身旁,那邊的位子上卻少了一個人。紫衣女惱道:「牛師兄,你別嚇著了他們。」她對籐崎詩織道:「兩位別著惱,我師兄脾氣雖不好,其實人是個好人。」那牛姓漢子一雙大手伸進懷裡,摸了摸往桌上一拍,白河愁眼前忽然間多了幾綻銀子,他和籐崎詩織不由微愕,紫衣女柳眉一緊,皺眉道:「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那牛姓漢子說話聲音雖大,此時卻低了下來,期期艾艾的道:「我,我知道師妹見他們兩人可憐,想幫他們,若是平時倒也無妨。但,但這次出來,師傅交代之事事關重大,可不方便帶著這兩人。」他轉過頭來,瞪大雙眼對白河愁道:「小子,我可是把身上的銀兩全給你了。」   三人再度愕然,然後齊齊失笑,紫衣女掩口道:「兩位也見了,我師兄便是這麼一個脾氣,不過他倒也說得不錯,我們這次出來,確有要事在身,你們兩位中,這位兄台倒是習過武,不過想來也是有限,這位妹子卻是纖纖弱質,與我們在一起頗是不便,不如先收下這些銀兩。」白河愁還不甘心,拍拍胸道:「小姐這就看錯我們了,我妹子是不曾習武,但跟著母親學了幾年,也算粗通醫術;至於說到我,從小便喜歡習武,家父曾遍請三山五嶽的高人前來傳授,我雖沒樣樣大成,但卻也有小成,而且我兼通諸般武藝,這次如果不是有我在,又怎麼能護著妹子從強人刀下逃生?」他看看對面兩人表情,奇道:「你們竟然不信?」   紫衣女忍禁不止,牛師兄更是表情古怪,想是若非在師妹面前早就大笑出口。在她二人眼中,眼前這男子想來不過是什麼鄉下土老財的後代,從小花了些錢請了護院教了點棍棒功夫,僥倖在強盜手底逃生,便自以為是,哪裡會放在眼裡。若真是帶著一個弱質女子和一個功夫稀鬆又胡吹大氣的人一起上路,到了仙都被別人誤為同門,惹人恥笑倒是小事;萬一在路上遇到強橫敵人,只怕便無力兼顧兩人。她柳眉輕皺,正自思索著如何婉言相拒,忽然有人道:「仇小兄,實在抱歉,老朽等人這次出來實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與兩位同行,便請收了小徒的銀兩,他日有緣再會。」   紫衣女連忙道:「這是我師伯。」說話之人正是同來幾人中年紀最大的那個老者,年紀雖已上了歲數,但眼眸內精光內斂,一看便知修為不淺。老者雙手負後道:「大家都已經吃完了,這便上路吧。」言罷轉身。紫衣女有些無奈,忽地抓起籐崎詩織的小手道:「我師兄叫牛雄飛,我叫紫若柔。下次遇到妹子…唉,算了,遇到了再說吧。」又對白河愁道:「仇小哥,恕若柔直言,依你所說,你從師甚多,所學甚雜,但到底你最精通哪一樣呢?須知人生有限,故博不如專,你若真的想拜師學藝,他日不妨去樂州,那裡有個紫雲派,雖然名氣不如什麼北四閥南三派,但所傳源自玄門正宗。」她鬆開籐崎詩織的手,跟在老者和牛雄飛身後,走了幾步,忽然回眸一笑,復轉身而去,再不回頭。   嗆!長劍出鞘,夏侯家獨有的大周天真氣貫注劍上,夏侯倫生出與手中長劍水乳交融的感覺,頓時信心大增,舉目望向前方。金家藩負手而立,意態悠然,兩人目光撞在一起,夏侯倫微哼一聲,劍若驚虹般刺出。金家藩目光凝聚起來,足尖一點地,身子沖天而起,半空中腿如輪轉般連環踢出。夏侯倫嘿嘿一笑,劍光盛放,生出層層劍幕護體。金家藩數腿踢在他劍上,只覺那劍幕如海似淵,自己的力道被分解得點滴不剩。上次與夏侯倫動手時,雖然早已見識到夏侯家大周天劍法的厲害,但兩人無論功力、經驗都有相當差距,故金家藩其實並未將他放在眼內。但這一次卻不同,他竟生出就算再這次踢上一千腿仍然毫無用處的感覺。借反震之力橫裡飄開,金家藩點頭道:「倒是我先前小看你了,沒想到不過數月的時間,你的進步卻不小。」   夏侯倫心中油然升起自豪之情,但身在戰鬥中卻須得拋開一切會影響自己判斷的東西,不論是負面的情緒還是正面我情緒。他長劍斜指,冷笑道:「廢話少說,動手吧。」他只覺經過剛才一輪,氣勢有增無減,腳下一彈,長劍幻出劍幕,銀色劍光排山倒海般的向金家藩迫來,大周天劍法化守為攻!   金家藩微微一笑,忽然左腳駐地,右腳縮起作金雞獨立狀,縮起的右腳朝前連彈三下,夏侯倫頓時覺得劍幕連震,如遇強弓硬弩,不由一滯。便在這時,金家藩從眼前消失不見,夏侯倫大驚,忽然劍柄處一麻,金家藩的腳尖離他握劍之手已是只有三寸不到。他當機立斷,與其被他踢中,不如棄劍,他將劍向上一拋,人同時沖天而起,半空中搶得長劍,同時看清下方,這才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地上的金家藩姿式怪異,雙手仍作撐地狀,雙腳正在收回,夏侯倫重新持劍在手時,金家藩已是恢復站立姿態。這顯然是金家藩又一門奇門腿功,夏侯倫恍然大悟,他的大周天劍法雖然生出層層劍幕,但仍有未護得住的地方。金家藩這門腿法卻是帖地踢來,如非適才機警,劍已被踢飛,接下來再一輪攻擊,自己便大敗無疑。眼下雖然未被他得手,但身在半空,對方卻好整以瑕的在地迎接,一個不好也是凶險異常。   夏侯倫騎虎難下,半空中一咬牙,大周天劍法全力出手,半空中一團銀光直撞向金家藩,事到如今只有硬拚了,雖知未必討好,但亦只有此法可行,好在身在空中,金家藩若避,先前搶得的先機便得還給自己。   真氣運至處,生出咄咄破空之聲,聲勢劇烈,越來越近,夏侯倫看見金家藩微微一笑,膝蓋一彎,看似下蹲,忽然魚躍而起,迎向夏侯倫,隨著身體拔起,軀體卻凌空舒展,上半身在空中伸展開來,雙膝卻仍半彎著撞向夏侯倫,整個身軀猶如一張半月形的勁弓夏侯倫只覺兩道強悍霸道的腿勁隨金家藩之勢撞在自己的劍幕上,猶如兩把利刀。雙膝撞上夏侯倫的劍,那雙腿竟不似血肉之軀,巨力沿劍身傳來,夏侯倫如遭雷擊,斜向彈開,剛一落地,便覺喉頭一甜,連忙強行忍住。   那邊金家藩亦彈回地面,但他這的腿法雖是自創,心法卻是出自摩雲樸風雷一脈,迅猛快捷,一經發動便如風雷齊至,眼看將落回地面,卻見他雙手伸出在地面一撐,人復彈出,凌空中雙腿連環踢出,夏侯倫無奈,只得邊退邊布下劍氣,化解他迅猛的攻勢,雖然自知主動已然盡喪,但在金家藩如此攻勢下亦是無可奈何,敗像已露。   好在他家的大周天劍法能名動天下絕非僥倖,金家藩的旋風連環踢接連踢出十八腿,卻有是無法突破他的劍幕,夏侯倫雖已是強弩之末,但金家藩如此施為,終有氣盡之時,那時夏侯倫便爭得一口喘息的機會。   十八腿之後,金氣盡下墜,夏侯倫不由大喜,精神一振。誰知金家藩剛落地單腿獨立,另一腿閃電般抬起高舉過頭,以站地的腿為支點,以腰為軸心,頭腳一個大旋,如利刀般劃出,身體傾倒地面。驚人的腳風如利刃劃破絲帛般割來,夏侯倫心道要糟。忽然聽到有女子聲音急道:「住手!」   那驚人腳勁已將劍幕破得七七八八,但隨這聲音傳來,立即由強變弱,轉瞬消失。再看金家藩,勢盡如一字馬般俯向地面,兩腿直線分開,煞是驚人。聞聲立即彈身而起,面露喜色道:「姐!璇璣小姐!」夏侯倫本是強自忍住,聽到金家藩的話,再看清來人,頓時忍不住,血由唇邊溢出。來了兩女,一女見狀連忙來到金家藩身邊,正是金姬。另一人卻是夏侯璇璣,她得金姬報訊前來,本想責備夏侯倫,誰知一見卻見到他受傷的模樣,頓時怨氣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上前替他把脈。把脈之下,夏侯倫並無重傷,那口血吐出,經脈順暢,頂多調養幾日,這才放下心來,不悅的道:「倫弟為何為難金兄?」   金家藩眼見夏侯倫如此模樣,心中暗道不妙,乾咳一聲正待說話,夏侯倫只覺丟臉之極,怕他再出言相辱,聽到夏侯璇璣問話,悶聲道:「我是宮中侍衛,當然有責擒拿他。」夏侯璇璣聽了他話,先是一怔,然後輕歎道:「倫弟說得不錯。不過此事姐姐也有參預,這幾日金兄潛進宮中尋找姐姐,先是遇到我,我怕他被宮中侍衛發現,替他遮掩,金姬也是我替他聯繫上的。倫弟如果要問罪,便先問罪我吧。」夏侯倫張口結舌,他本就沒想為難金姬,只是不服氣金家藩罷了,現在夏侯璇璣更將事攬到自己身上,他如何敢怪她?他頹然道:「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敢怪責姐姐。」扭頭對金家藩道:「何況適才比武,我又輸給你了。我夏侯倫向來認賭服輸,我絕不會再為難你們。不過,不過。」他咬了咬牙道:「不過,下次我還會再和你比武。」   金家藩笑了笑,道:「我等著你便是。不過,我還會前來宮中,直到我姐姐肯隨我離去為止。」金姬聞言臉色慘白,顫聲道:「你還是快快回去吧,我,我是怎麼都不會隨你回去的。」金家藩握住她的手道:「你若一日不肯回去,金家藩便一日不離仙都!」   太陽在頭頂高照,白河愁身上開始出汗,籐崎詩織早已一臉疲憊之相,他歎了口氣,索性指了指路邊的樹林道:「先歇歇再上路吧。」他一屁股坐在林中一株大樹下,茂密的枝葉下涼爽之極,這才稍感舒服。他懶洋洋的靠在樹上,昨日紫若柔的話猶記在耳:「仇小哥,恕若柔直言,依你所說,你從師甚多,所學甚雜,但到底你最精通哪一樣呢?」雖說紫若柔是不知他真正的實力,不要說這紫若柔或是他師兄,便是再加上她的那位師伯,白河愁也自忖不懼。但她無心之言卻是錯有錯著,的確是連白河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精通哪一樣,星月門的劍法,異大陸的武技,得自寧采臣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更是稀奇古怪,連紫若柔提到的紫雲派門中的絕學紫雲壁亦有,只可惜缺少了紫雲派最正宗的心法,不能將這門武技威力盡現。還有懷裡那本八陣訣,自逃亡以來每日鑽研,雖仍未悟通全訣,卻也得益不少。這些沒有哪一樣不是當世絕學,但若說到最精通哪一種,卻連他自己也答不出來,或許真的是博不如專。但隱隱間他又感覺到,如果能將自己學會的這一大堆東西融會貫通,便可與那些絕世強者一爭短長。   正自思索間,身邊忽有人坐下,知是籐崎詩織,白河愁淡淡問道:「離仙都越來越近了,你到底要去仙都附近何處,到底為了什麼,現在該可以說了吧?」這一路上白河愁和她一道,得她指點自己採集山中奇花異草配藥改變自己兩人的形貌,卻又從她神態舉止中猜測她其實並不沒有見過那些花草,卻不知從何得知;她雖不會武藝,但天生嗅覺靈敏,那日在能房中發現自己,無他,只因嗅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之氣;這一路上的種種事跡,表明這核島女子似乎所知極廣極博,但只是止於理論,也許是得自書中,也許是得自別人傳授,但卻並未有太多經驗,但敏銳的洞察力、縝密的思維、快速的反應都是常人身上難得一見的。只是她願意冒險和白河愁一起來北方的目的卻至今不明白,只說目的地是仙都附近,卻不肯再說下去。   籐崎詩織凝眸望來,白河愁道:「如果你仍不願意說,便當我沒問過吧。」他將嘴唇緊緊閉住,心中打定主意,此女若是仍不肯說,自己便將她送到仙都便算,之後便各安天命。籐崎詩織低下了頭,似乎在考慮什麼,白河愁哼了一聲便待起身,這時籐崎詩織抬起頭道:「坐下好嗎?我為什麼來北方也沒什麼好瞞你的。」白河愁坐下,籐崎詩織伸手入不,緩緩從懷中抽出一個不大的方盒子,白河愁一呆。籐崎詩織臉上浮現出笑容,帶著說不出的溫柔,輕輕的用手撫著盒蓋道:「我娘就在這裡面。」   白河愁愕然,手指這小盒子道:「你是說…」籐崎詩織點頭道:「不錯,這裡面有我娘的骨灰。火化是我娘的遺願,我們核島不像這裡土地廣闊,我們的土地要留著種糧食,我爹聽了我娘的話,從十年前就開始推行火葬,雖然還沒被全部人接受,但我娘死後卻是火葬的。她的一半骨灰留在了核島;另一半…」籐崎詩織頓了頓又道:「我娘一直有一個心願,希望能再回到故鄉,一直希望有那麼一天,但核島的女子從來都是男人的附屬品,我娘雖然已經很特別,有些事仍然不是想做便做得了。所以這個心願一直到她死都沒有完成,但我知道,她一直想的。」白河愁心神一顫,籐崎詩織露出潔白的牙齒,輕輕咬住嫣紅的下唇道:「我一定要幫娘完成這個心願,所以我偷偷的把她的骨灰帶出來了一些,我要找到她的家鄉,把這些骨灰葬在那裡,我娘是北方楚國人。」   白河愁不禁伸手入懷,那裡面有一個用油桐紙包得嚴嚴實實的紙包,油桐紙便是一種特製,很綿韌的紙,再用油浸泡過,故能防水滲透,自從上次在林府中差點被夜明珠把畫弄得掉進水裡,他便小心多了。他拿出那紙包,輕輕打開,將畫展開,畫上那清麗絕俗的女子躍入眼簾,不由雙眼一熱。籐崎詩織訝然道:「這女子是誰,長得好美。」   白河愁心中又苦又甜,半晌才緩緩道:「她,就是我的娘。」 籐崎詩織聽他語氣傷感,秀眉微皺道:「你娘現在在哪裡呢?」白河愁低下頭道:「她不在這世上了。」 籐崎詩織輕呼了一聲道:「原來,原來你也沒了娘。」   「我出世之日便是她逝世之日。」白河愁抬起頭道:「她是我這輩子最想見卻見不到的人。」 籐崎詩織苦笑道:「我比你幸運多了,我娘是三年前逝世的。」兩人忽然間默然不語,但心中卻忽然多了幾分同病相憐之意。   風吹過身畔,白河愁劍眉一挑道:「你放心,看在你為你娘的份上,我不單會把你送到仙都,還會再把你護送回宮本鐵臉手中。」 籐崎詩織道:「多謝你了。不過,你與夜姐姐間的事也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才好。」白河愁提起此事便頭大,搔搔頭苦笑道:「我至今仍是不知被何人陷害,吳越之地如此之大,要查出此人談何容易?如果此人存心嫁禍給我,此時必是早已遁跡。」   籐崎詩織想了想搖頭道:「未必如此。此人能嫁禍給你,若是湊巧,未免太不可思議,倒像是處心積慮。必是你周圍之人,至少是與你相識之人,一直有在暗中留心你,當日說不定更是暗中跟在你和夜姐姐身後,見有機可趁,便嫁禍給你。」白河愁聽她如此推斷,倒也有幾分道理,沉吟了一下道:「若是我的仇人,不瞞你說,其實我與夜姐倒是有過節,與其他人並無深仇大恨,但夜家的人總不會自己害自己啊。」 籐崎詩織搖搖頭道:「我現下一時半會也想不出為什麼會嫁禍給你,不過說不定是與夜家和星月門有關。此事你不要心急,不妨多回憶當日之事,或許能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難道對方施這條移禍江東之計,是想挑起星月門與夜家的爭鬥?如果是這樣,那會是誰呢?夜家自己?鎮南王府?倭人餘孽?又或是那曼荼羅宗?千般可能從白河愁腦中一一飄過,便在他心情起伏不定時,耳邊忽然傳來異聲。白河愁微微色變,迅速收好畫像,眸中眼芒暴漲,沉聲道:「有不少人正在朝這裡而來。」   ps:因為更新得慢,所以沒想進vip,笑。但答應了左手兄在起點首發幾節,大約就三節吧,應該會在兩三天後就變成公眾版,所以這節本來想作為聖誕禮物的,只要變成新年禮物了。祝大家聖誕快樂,新年快樂。另,儘管可能有些掃大家的興,但以前就說過,光明中出現的女性不一定都只會和主角是愛情的關係,所以,嗯,不多說了。 神武篇 第八十一章 暗中相助   馬蹄翻飛,塵土飛揚,在主人的催逼下,駿馬竭盡全力,像一團白雲般沿江奔跑,直奔渡口。白馬在渡口前停下,馬上男子翻身下馬,連忙有人迎了上來,口稱少主。男子將馬交給他,一面邊走邊向江面望去,嘴裡問道:「月小姐呢?」這男子寬袍大袖,唇邊微鬚,眉目間已略帶威儀,卻是赤家堡少主人赤嵐。他舉目眺望,不由色變:「月小姐已經走了?為什麼不拖到我趕來?」迎上來的那名赤家弟子牽著馬退避一旁,低聲道:「月小姐執意上船,我攔不住她。」赤嵐拂袖,重重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那弟子被他叱罵,嚇得將頭低下,赤嵐懶得理他,走向江邊,卻見江面浩蕩,那載著月淨沙的帆影卻已是越去越遠,只看得到一個黑點。   「少主,月小姐有一封書信留給你。」那名赤家弟子想起懷中書信,大著膽子道。赤嵐精神一振,喝道:「蠢才,既然有書信還不趕快拿來?」弟子不敢多信忙將書信奉上,赤嵐從信套中掏出書信,忙展開一看,那弟子偷眼瞧去,見赤嵐聽到有書信本來臉色已經由陰轉晴,但看信沒多久又由晴轉陰。不由暗道不妙,沒把那月小姐攔住,本想獻上書信可以將功恕罪,現在看來,不知那信中寫了些什麼,待會少主若是不開心,別算到自己頭上才是。   赤嵐看著看著,突然將信揉成一團,心頭一股悶氣無處可洩,煩悶的道:「豈有此理,她就留下這麼一封信便走了。我,我幫她,不是要她嘴上說謝謝我。」那名弟子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赤嵐把怒氣發洩到自己的頭上來。赤嵐眼望江面,雙手越握越緊,牙關緊咬,迎著江風深深吸了一口氣,頭腦清醒了幾分。他雖在惱怒之下,但到底不愧是被視為赤家未來的宗主繼承人,在這時候仍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要作出決斷。他歎了一口氣,閉上雙眸,眉頭深鎖,便那麼屹立風中,那名弟子牽著馬躲在一旁,拿眼偷瞧。   良久,雙眸緩緩睜開,赤嵐神色已經緩和下來,卻微帶疲倦,略帶苦笑的輕聲道:「世上最難做的事便是選擇了,月師妹你給我出了這麼一個難題。好吧,既然你走了,那麼我只有多謝你幫我作了選擇。」他最後遙望了一眼已經看不到的帆影,霍然轉身道:「我們走!」那弟子連忙迎上前來,將馬交給他,兩人各乘一騎,幾聲鞭響,飛速的離開了空無一人的渡口。   一條人影迅如鬼魅般向樹林掠來,後面數條人影緊追不捨,完全沒有什麼逢林不入的顧忌。   眼看入林,「著!」隨著喝聲,一道白光從緊追者之一的手中疾射,前面的人悶哼一聲避過,但便是這麼阻得一阻,速度頓降,被後來之人趁勢圍住。   七八個人將先前那人圍在中央,圍者有男有女,若白河愁看到必是大奇,皆因這些他全都認識。那將人圍在中央的數男一女不是別人,竟是昨日才在錦州城中遇到的紫若柔等人,而那被圍在中間的人更是會讓白河愁大吃一驚,居然是那位靠吸血才能活下去的異域來客德雷扎。只是此時他臉色不大好,較當日與白河愁前兩次見面時狼狽不堪,雙眸血紅,雙耳也不為何變得又尖又長,身上華麗的衣袍卻處處是洞,肋下血跡斑斑,原本一頭梳理得體的頭髮也平空被削去一截,看起來像是吃了不小的苦頭。唯一還存在的是他臉上那驕傲的慘白臉色,彷彿依然是那個高貴的伯爵,一切不過是別人的幻覺,與他無關。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不要逼我!」高傲的伯爵任肋下的紅越擴越大,視若無睹,但眼眸中透出凶狠,宛如一隻被逼到困境中的凶獸。紫若柔劍指德雷扎喝道:「你修習邪功,殘害人命,而且還吸人鮮血,簡直就是一個妖物,不要說羽家已經『羽令天下』要除去你,就算沒有,被我紫雲派遇見,也當為民除害。」德雷扎斜眼看了看她,從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吼聲:「是他們自己想殺我,他們想殺我,我便吸了他們的血。」   「師妹不用和他多說,師傅,我們這便…啊!」牛雄飛靠近了紫若柔一點,沒想到就是因為他這麼為親近師妹而走了幾步,便令原本無瑕的紫雲劍陣出現了一絲縫隙,德雷扎雖然有傷在身,但眼光何等厲害,不然也不會在北方被人圍攻多次還不死。他暴起發難,牛雄飛猝不及防,在他想來,這妖物已受了傷,又處在一眾師兄弟的圍困下,遲早是被眾人或擒或殺,當作獻給羽侯的禮物,到時紫雲派便可傲視他派,自己等人更是名聲大振。哪想到這吸人血的妖物,在他眼裡根本就是一個妖物,趁著自己與師妹說話的份突起暴襲。他勉強出劍迎敵,偏生那德雷扎也是奇怪,雖說受了傷,但凶厲之勢竟比當日白河愁所見有過之而無不及,出手之快,幾乎是眨眼便至。   眼看牛雄飛便要吃定這虧,忽然一朵紫雲在他面前展開,及時的阻了阻德雷扎的一抓,卻是紫若柔出手相助,她不比她師兄,為人小心謹慎得多,雖是困住敵人,敵人又有傷在身,仍是時刻保持著警惕,師兄一移位,她便覺得不妥,只是德雷扎出手太快,她來不及提醒,好在總算及時擋了一擋。她的劍名沉碧,雖非名器,卻也非一般俗物,但與德雷扎雙手交擊,竟連皮都沒削掉一塊,劍身上反倒傳來一股巨力,令得她身不由己的退了一步才化解乾淨,不由芳心大駭,難怪聽說連伏魔宗、金剛寺、四象門都奈何不了這怪物,原來這般了得。   牛雄飛怒喝出劍,德雷扎毫不畏懼,另一隻手揮出,硬架牛雄飛的攻擊,打算拼著再受傷也要衝出包圍,遁入林中。紫雲大盛,紫若柔嬌叱一聲助師兄一臂之力,最讓德雷扎頭痛的是從旁攻來的一劍,那人的站位將牛雄飛留下的陣法破綻彌補得一乾二淨,正是紫若柔的師伯葉洵。德雷扎一個照面連敵三人,絲毫不落下風,但最後的葉洵卻是紫雲派中元老,一身功力不在其掌門師弟之下,只是名氣不太響亮罷了。若德雷扎能有現在這般強橫,卻沒受傷,便是七人真的發動紫雲陣,他仍可破陣而出,到時恐怕只有這葉洵有保命之能。可惜的是他現在身上的傷看似外傷,實際卻是被天生剋星所傷,神聖之氣肆虐體內,若非如此,他亦不會被人像條狗般從大草原一直追殺到此處。   德雷扎見沒能逼退葉洵,雙眼更加血紅,喉間發出猶如野獸般的吼叫,卻充滿了痛苦不堪的味道:「不要,不要再逼我,我快要控制不住了,到時你們不要怪我!」葉洵見擋住了德雷扎,心底鬆了一口氣,喝道:「你們快快歸位,聽我號令,這次不可讓這妖人脫逃,以免他繼續殘害生靈。」他運起紫雲派只有數人才可修煉的紫府真氣,這門神功源自玄門正宗,紫雲派曾仗此名震北方,只可惜兩百年前先派祖師與另外十一人進入大沙漠想除去魔物的根源,結果身死於沙漠之中,法訣中口口相傳不立文字的那一段被失傳了,其後的歷代掌門便無法修至大成,以至於紫雲派聲威不復往日,被北方四閥蓋了過去,但饒是如此,仍是不可小視。劍身上泛起淡淡紫霧,紫雲派的心法,不論是低段的紫雲訣,還是高段的紫府真氣,運起時都會有如此異狀,揮舞間有若雲彩,故名紫雲派。   葉洵正待發號施令,發動陣法殲滅眼前這妖人,德雷扎也知不妙,他其實最怕的還不是眼前這什麼紫雲陣法,而是懼怕另一個生死對頭,那人被他好不容易才拋下,若是被這七人傷了,那人更是容易追上來。他橫了心正待拚死反擊,忽然耳邊傳來怪響,不知從林中何處飛來十餘支斷枝,雖說是斷枝,但細的如手指,粗的卻如兒臂,破空而來,聲勢驚人,不過對像是紫雲七子,卻非德雷扎。   這一下突如其來,紫雲七子連忙招架,德雷扎血眸睜大,他也不知是何人暗中相助,但卻知此時是脫身而去的最佳良機,他一聲不發,雙爪齊出,逼得紫若對面的兩個師兄讓開一條路,發足狂奔。葉洵將那根粗如兒臂的樹枝磕飛,卻是遲了一線,不由大怒。紫若柔和牛雄飛更是莫名其妙,看其他師兄應付飛襲而來的樹枝,似乎上面蘊含的勁道非同小可,但向自己那人飛來的樹枝卻是讓人哭笑不得,看似聲勢不小,但不知用了什麼勁,那樹枝離兩人還有三尺便突然墜地。   「追!」葉洵怒喝道,眾人提劍急追,林中又飛來幾枝樹枝,顯然是繼上一輪後,間隔時間太短,暗中那人也來不及準備更多。葉洵一劍挑飛一根迎面而來的樹枝,眼看就要殲滅這多日來肆虐北方,凶名更甚當年邪修寧采臣的妖人,卻沒想到向來獨來獨往的妖人竟然有同夥暗中潛伏在林中想將他救走,不禁越想越氣。眨眼間德雷扎已是消失無蹤,眾人除了葉洵外兩人一組搜索林間,約定如果一發現敵蹤便示警,然後群起攻之。   葉洵獨自一人,搜索了半天一無所得,不由暗歎一聲,若能滅此妖人,不但可令越來越輕視紫雲派的北方諸派知道紫雲派聲威重振,更可借此還羽閥人情,當年派中曾受其恩,現下卻是良機已失。正心哀時,忽聽得一聲驚呼,聽出是師侄女紫若柔的聲音,她是掌門師弟愛女,自己也向來寵愛有加,若是被妖人傷了,日後不知如何向師弟交代,連忙向發聲處衝去。   其他的人聞聲也趕緊聚攏,剛才德雷扎顯示出的實力,讓眾人明白,雖是受傷,但紫雲派中恐怕只有葉洵有單獨與他一拼之力,其餘的人沒一個夠資格和他單打獨鬥。葉洵穿林而至,看到紫若柔和牛雄飛時,卻見兩人正與昨日在錦州城中遇到的那青年男子說話。紫若柔見到師伯趕至,喜道:「師伯,你發現妖人了嗎?」葉洵搖頭,看了看白河愁道:「這是怎麼回事?」   紫若柔俏臉微紅,牛雄飛卻愣頭愣腦的指著白河愁道:「師伯,這小子說他妹子不慎掉入了水中,現在正在林中換衣,不讓我們過去。」   葉洵眉頭一皺,道:「雄飛住口,既然人家姑娘在換衣,我們當然應該以禮相待,你們呢,可曾發現妖人?」自後趕來的另幾名弟子都道:「弟子沒有發現妖人,想那妖人已經懾於師伯神威遁去了。」葉洵點點頭道:「這妖人不比平常,受了傷仍有如此凶悍,若是待他傷癒,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他毒手。這次算他造化,上天有好生之德,他若這此次僥倖逃生之後真的洗心革面,再不出世,或許能逃過一劫,若是不知悔改再度出世,到時就算我紫雲派不出手,他也遲早死在別人手中。罷了,我們便先退出此林吧。兩位…」   白河愁忙道:「慢,葉先生,小弟有意結交諸位,何不待小妹換好衣之後一起上路?」葉洵還沒說話,牛雄飛卻道:「小子,我們此去仙都還要拜見羽侯,帶著你可不太方便。」紫若柔則向葉洵道:「師伯,他們兩人上路,萬一遇到那妖人怎麼辦,豈不是害了他們?我們便帶著他們好嗎?」葉洵本不想同意,聽紫若柔說得也有理,他又向來寵愛她,只得改變心意道:「好吧,好吧,就讓他們和我們一起上路,不過到了仙都便分手,我們在林外等他們。」他向林外走去,眾弟子跟隨在後,紫若柔鬆了一口氣,臨去悄悄對白河愁道:「還不謝謝我?」白河愁大喜,在後長揖道:「多謝諸位仙長和小仙女!」聽到末一句,紫若柔噗噗一聲,忍笑而去。   白河愁確定眾人已走遠,才搖頭笑道:「這些正道人士真是好騙,你們出來吧。」從不遠處一株樹後走出一男一女,女的自然便是籐崎詩織,男子臉色蒼白無血色,卻是剛才被紫雲派追得走投無路的德雷扎。德雷扎一言不發,忽然抓住身邊的籐崎詩織,張開大嘴便向她頸動脈處咬去,白河愁大驚,一掌橫切,硬生生將德雷扎撞開,怒道:「你幹什麼!」德雷扎聲音嘶啞道:「血,給我血,她是你什麼人?」   白河愁護在籐崎詩織身前,搖頭道:「她不可以給你吸血。」德雷扎忽然緊緊抱頭道:「血,給我血,我的傷很重,我已經破了第二道封印,快給我血。不要再逼我,不然第三道封印也破了,就什麼都完了。」白河愁想起他曾給自己說過的話,若他身上的封印盡破,不但力量會暴漲,連他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一咬牙,一個箭步走上去,伸手一掀,露出胳膊道:「血在這裡。」德雷扎一怔,指著籐崎詩織道:「為什麼不讓我吸她的,你是我朋友,我不想吸你的。」白河愁搖頭,德雷扎皺眉道:「難道她是你的心愛之人?」   「不是!」兩人齊齊辯解,白河愁正色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願意讓你吸我的血;我是你朋友,所以你不想吸我的血;可是她也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想你吸她的血。快吸吧,你肋下流了很多血。」籐崎詩織默然不語,心下卻是感動不已,卻不知自兩人各自拿出母親的骨灰和畫像的那一刻起,白河愁已經視她為妹子一般。   「哈哈哈,有意思,不怕被我吸了血後變得和我一般模樣?」德雷扎陰森林的道,籐崎詩織關心則亂,在母親鍛煉多年下養成的冷靜自若也顧不得了,失聲道:「不可以,他是你朋友啊。」白河愁卻是哈哈大笑道:「老子生來命大,我就不信連夜魅邪都殺不了我,你卻能害得了我。」德雷扎眼眸中露出一絲欣賞之意,忽然大口一張,咬了下去,白河愁只覺手臂上一痛,似有獠牙鑲入,不住吸吮,饒得向來膽大包天,也不禁生出懼意,這等看著自己被人吸血從未有過。   籐崎詩織衝上前去,鼓起勇氣想搬開德雷扎,但她不通武藝卻是如蜻蜓撼石柱,筋疲力盡仍是無可奈何。吸得差不多了,德雷扎抬起頭來冷冷的道:「行了,小姑娘,他死不了,我只吸了不多,我身上的第三道封印沒破,也不可能賜予他變成我這樣。」白河愁臉色有些白,一面弄好衣衫,一面強笑道:「你沒事了就好。」德雷扎搖頭道:「只是暫時的,雖然你的血能讓我幾個時辰內活動自如,但我被聖劍永恆之力所傷,那是我天生的剋星,除非我解開第三道封印,不然傷口永遠都不會癒合,我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吸血。」   籐崎詩織有些害怕,訝然道:「那你不是又會被人發現,再說你這樣吸他人血來維持自己的生命,總是不大對的。」德雷扎沉默了一下道:「我必須吸血才能生存下去。我躲來北方,但那女神官還是不放過我,她還得到了這裡的一個很有勢力的家族幫助追殺我。我逃到了大草原,因為那裡牛羊多,本來我一直沒吸人血,但他們不放過我,一路上追殺我,迫得我連血也吸不到,我殺了幾人,實在忍不住,便只好吸了敵人的血,這下他們便更加不肯放過我。那什麼姓羽的閥門還下了令要取我人頭,剛才那些便是其中之一,我一路逃來,在前面的山崗殺了兩個追來之人吸血時被他們遇到,裡面那個老頭子的功力不錯,我要抵卸聖劍的傷害,不是他們的對手,還好遇到你們。」   白河愁點點頭道:「這樣吧,你就在這林中再多呆一個時辰。我在南方也遇到了麻煩,逃來北方,我要去仙都,我會跟著剛才那些人一起去,這樣還可以引開他們,不讓他們發現你。你養好傷後去南方吧,然後回你的故鄉去。」   誰知德雷扎竟一口拒絕道:「不!」白河愁愕然,德雷扎搖頭道:「待我好一點,我會跟在你們後面去仙都。」白河愁苦笑道:「你縱是要報仇,但也先避過這鋒頭為好。」德雷扎還是搖頭道:「我不是要報仇。而是有一件邪神留下來的神器在仙都附近,我感覺得到,如果能找到它,說不定能幫助我把聖劍的傷治好。」白河愁心中一動,在懷中摸了摸,卻發現當日那戒指已經不在,道:「可惜我身上那枚邪神的神器被人拿走了。」德雷扎道:「那件東西的力量已經被你引發,如果要再次喚醒它,不知又要再死多少人才行了。」   紫雲派諸人在外等了半天還不見兩人出來,葉洵雖也有點不耐,但到底年紀大了,耐心遠勝過這些小輩,只是微微皺了一下眉。牛雄飛等卻是不耐了,牛雄飛一拍大腿道:「讓我進去把那死小子揪出來問問,到底還想不想和我們一起走。」紫若柔皺眉道:「師兄,你為何總是這樣暴燥?剛才若不是你,那妖人原本沒有機會脫身的,你就再耐心等等吧。」話雖是如此說,她也有些不耐了,正想提議由自己進去看看,別是妖人去而復返便遭了。   忽然一陣腳步聲,一男一女從林中走出,那女子來到紫若柔身前盈盈笑道:「真是對不住了,讓姐姐久等了。」紫若柔看到女子那雙燦若星辰的雙眸,心中不禁暗歎可惜了這雙美眸卻長在了這麼一張臘黃的臉上,拉起她的小手道:「不急不急,能又看到妹子,姐姐就是再等一個時辰也沒什麼的。」旁邊牛雄飛聽到了,心裡卻道,自己可不願為了這個臉色難看的婆娘再站上這麼一個時辰。   只有葉洵對她們的親熱不在意,淡淡的道:「既然大家都到齊了,便上路吧。」他率先而行,眾弟子隨後,籐崎詩織和紫若柔並肩而行,笑語歡顏,只白河愁獨自一人居於最後,滿腹鬼胎。    神武篇 第八十二章 陌路偶遇   雖然是初夏的季節,但北方的晚上寒氣仍然很重,寂靜的路上傳來逐漸放緩的馬蹄聲。繼而,一個男子聲音溫柔的道:「馬兒也乏了,那裡有片樹林,百合,不如我們歇一歇再趕路吧?」馬上女子輕輕頜首,兩人翻身下馬,牽著韁繩並肩向樹林走去。   兩人正是三日前跨過瀾滄江進入北境的蘇百合和羽星寒,兩人是乘船渡江,然後買了兩匹馬代步。適時神武大陸若說交通,當推可載人的天馬之類速度第一,從聖京到仙都也不過兩日半的飛行路程,再算上天馬的中途休息,也不過多一日。但這時的神武大陸因為南北並立,北方更是未完全統一,故不論是北楚還是南朝都對飛行部隊控制得非常的嚴,以防止被私人所利用。北楚更是提防,飛行部隊是壓服大食、摩雲等的利器,便是草原上縱橫無敵的草原健騎遇上也只有望風而逃。正因為如此,兩國的飛行部隊都是隸屬於軍方,嚴禁私人擅用,飛行部隊的起居飲食也非常昂貴,根本沒有想到用來作為普通人的交通工具。是以當日白河愁乘天馬逃到北楚後亦只有棄馬,否則一但被人發現,行蹤立即暴露,且天馬飲食極精,野外山泉尚可飲用,雜草根本是不屑一顧,寧可餓死亦不會食;若是翼虎,單每天的肉食供應便是一大難題。白河愁兩人又不識北方之路,一但飛越城池時被北楚發現,不知會引來多少空中追擊,空中不比地上,縱有絕世之功,一但座騎身死,騎乘者九死一生;即或僥倖逃出北楚追擊,行蹤必露,恐怕不光是來自北楚的追殺。到時一旦無法保證天馬的飲食,反成累贅,天馬在空中固然是可以連續載人飛行兩三百里,但到了地上卻連普通的戰馬都不如。白河愁乘坐天馬殺敵,座下之騎曾代他身死,不願出現天馬成累贅時將之拋棄或是屠殺果腹,是以他寧可棄馬,放它回歸,然後潛蹤匿跡潛入北境,反倒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只除了那位般若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與自己的敵國夥伴,北楚二王子楚旭取得聯繫,傳遞情報,雙方聯手,各出了三匹天馬和兩隻翼虎開闢了一條空中通道,連上次白般若於數日間往返北楚與南朝之間,能神不知鬼不覺便是得益於此,在那之後,白般若更是生出將之廣泛應用到今後的情報傳遞中去,只是礙於形勢及如果全部情報網都動用天馬傳遞,花費實在太昂貴才暫未實行。   連日趕路至此,此處已屬錦州,離城不過三十餘里。蘇、羽二人向樹林走去,來到林邊,剛把馬拴在樹上,忽然羽星寒咦了一聲,蘇百合忙順著他手指的地方望去,林中深處隱有一團明亮焰火,兩人觀視一眼,舉步向那有火焰燃燒之處走去,想不到林中居然有人。   火焰歡快的跳躍著,炭木啪啪作響,在火光映照下的諸人,臉上感受到那份熱力。「兩位小友,幸會幸會,請坐,請坐咳咳。」蘇、羽二人舉目望去,說話之人相貌不凡,只是臉上略帶病容,青氣隱現,若仔細看,眼角已有魚尾紋了,但年青時必是風采非凡。「請坐。」另一個坐在病人身旁的人瘦高身材,面無表情,伸了伸手。羽星寒開始只把兩人當過路的旅客,但看到此人時卻是吃了一驚。先前那病容男子倒也罷了,雖然一雙眼神平和中帶著滄桑,但還看不出身懷武功;另一人卻是非同小可,以羽星寒的眼力,此人身高腿長,精氣內斂,顯非常人,自己眼眸到處,此人衣下肌膚立有微妙反應,必是亦如己般看出自己與蘇百合身懷武功之故。若以此推斷,這不苟言笑的人似乎對自己有提防之心,不過這也難怪,這深夜效外陡然間遇到兩個不明身份且身懷武功之人,便是自己對他又何嘗不感到好奇?   秀眉微微皺了一下又鬆開,蘇百合看到兩人的反應,很快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緩緩坐下,溫柔一笑,火光下那一笑明艷動人,頓時將三人眼神都吸引過來,剛才的微妙反應煙消雲散,病容男子更是咦了一聲,雙眸凝起猶如換了一個人似的眼芒,但還沒待人看清便已消失不見,讓人以為剛才只是幻覺。「我們是去仙都,路經此地,打擾之處,深感抱歉。」羽星寒抱拳坐下道。   病容男子撥了撥炭火,火星四下濺射,但天氣甚冷,還沒著地便已熄滅。病容男子道:「原來兩位是急著趕回家,在下是故地重遊,他是我的朋友,因我身上有病,所以放心不下一路跟著。」蘇百合聽出他話中之意彷彿把自己看作與羽星寒是夫妻,連夜趕路回家,不禁微感羞意,心中既苦澀又略帶欣喜,說到底是喜是悲,輕舒峨眉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他,他是我朋友,也是受人所托陪我前往仙都的。」羽星寒聽她分辯,不由怔怔發呆,輕輕一歎,心中黯然。   病容男子笑道:「原來你們不是…咳咳,當真抱歉。在下白憶肖,我這位朋友姓風名雲,性子比常人古怪了一點,兩位別見怪才是。」蘇、羽二人齊道不敢,心中卻是大惑,這叫風雲的人看似這病容男子的護衛,身手絕對不會是普通江湖中人,只可惜不可能逼人家動手,一時倒也測不出他修為到底如何。白憶肖話風一轉又問起兩人姓名來歷,羽星寒想了想將蘇百合的姓名隱瞞了,說了個假名,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姓名如實說了。   白憶肖還未說話,那風雲在一旁卻訝然道:「原來是羽閥長子,失敬失敬。」白憶念聽罷也訝然道:「原來小兄弟出身北楚四大門閥之一的羽閥。」羽星寒坦然道:「正是,不過兩位不用計較在下出身。大家既然萍水相逢便是有緣,何須計較那麼多,不免讓星寒汗顏了。」白憶肖聽罷哈哈大笑,手拍大腿道:「說得好,說得好,當浮一大白。相逢便是有緣,又何必計較彼此身份。今日相會的是白憶肖與羽星寒,卻不是我與什麼『羽閥的羽星寒」坐在這裡。」   蘇、羽二人相顧而笑,看來這位白憶肖亦是性情中人。風雲卻道:「你身子不好,還是不飲為妙。」白憶肖笑容一滯,復又笑罵道:「你這傢伙總愛管我,我只飲一口總無妨吧?」風雲伸出一隻手指道:「好,只一口。」白憶肖點頭,也不見風雲作了什麼動作,便憑空消失不見,嚇了羽星寒一跳,剛才已覺這風雲必非普通人,這一手輕身功夫更是非同小可。不過幾個眨眼間,風雲重新出現在三人面前,一袋酒扔給了羽星寒,另一袋遞給了白憶肖。白憶肖打開酒袋,仰脖便灌,風雲眉頭微皺。羽星寒接過酒袋打開,一股酒香撲鼻而來,他看了看蘇百合,柔聲道:「天氣冷,你不如也飲一口暖暖身子。」蘇百合遲疑了一下,接過酒袋輕嘗一口,酒一下肚,只覺一股熱氣由小腹升起,於是又飲了幾口。   那邊白憶肖終於把酒袋離開嘴唇,卻沒還給風雲,望向臉上艷色更濃的蘇百合,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轉頭對風雲道:「今日興致甚好,便讓我多飲幾口吧。」風雲沉默了一下,終於點頭,慢吞吞的道:「我去打兩隻兔子。」人轉瞬消失不見。   蘇百合將酒袋遞給了羽星寒,羽星寒大口大口飲下,一口氣灌下半袋,方才抹了抹嘴,大呼痛快。白憶肖哈哈大笑,舉起酒袋,羽星寒喝得性起一,兩人用酒袋一碰,又復大飲,少許烈酒濺出,火焰頓時一盛,熱力迫人。這一番酒下來,話便多了起來,白憶肖將這一路見聞說來,羽星寒固然是北楚人,蘇百合也曾到過北方,白憶肖所說倒也不少地方兩人都去過,三人說到高興處,不免大飲,兩袋酒很快便沒了,白憶肖不由眉頭一皺道:「風雲這傢伙去了哪裡,算了不用理他,只可惜了他身上還有兩袋酒。」羽星寒連道酒已足矣,蘇百合適才亦飲了小半袋酒,這酒後勁不小,此時發作起來,便覺頭有些暈暈,身子一軟,便想靠在羽星寒身上,只是還記得有外人在旁,強自撐著。   白憶肖說到科克勒大草原時,蘇百合呀的一聲,白憶肖不禁看來,目現訝意。蘇百合酒意湧來,脫口而出:「星寒你不記得了嗎,我們第一次見面便是在科克勒大草原之上。」羽星寒情不自禁伸手攬住她的腰,蘇百合掙脫了一下沒掙脫得掉,便不再抗拒。白憶肖卻是一震,「你們也是在科克勒草原上相識的?」羽星寒只覺觸手處柔若無骨,聞言訝然道:「不錯,我與她相識確是在大草原之上。莫非你與尊夫人也是如此?」   白憶肖靜靜的看著兩人相擁,苦笑一聲道:「尊夫人?我的確與她相識在科克勒,只是…羽小友,我有一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羽星寒此時心情正好,看著懷中玉人臉色紅潤,想起剛才欲拒還罷的嬌羞模樣,欣然道:「還請直言。」白憶肖微微一笑道:「若我沒猜錯,這位何姑娘可是你心上人?」羽星寒毫不遲疑的點頭道:「先生猜得一點都不錯,羽某已經發下誓言,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懷中猛然一動,蘇百合從他懷中坐正,臉色由紅變白道:「星寒別胡說…」羽星寒凝視她星辰般的黑眸緩緩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蘇百合啞口無言,頓時心亂如麻,只說了個「我」字,想起有白憶肖在旁便再也說不下去。羽星寒緩緩翕上雙眸,白憶肖看他兩人模樣,心中一動道:「咳,何姑娘,莫非你不中意他?」   蘇百合道:「不是。」她看了一眼羽星寒,輕輕咬住嘴唇。白憶肖皺眉道:「那恕我不明白了,這位羽少兄雖不是什麼美男子,但卻甚有男兒氣概,家世也首屈一指,還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的呢?」蘇百合別過頭去,只是搖頭,羽星寒睜開眼,這一路上一直避開不去想的事卻因為一個陌生人而重新被挑起,之前的好不容易讓兩人拉近的距離再次拉遠,羽星寒長歎一聲道:「先生可否看在我面上不要再問下去,總之是星寒先對不住她,卻怪不得她。」白憶肖歉然道:「原來是你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實在是讓我不敢相信,好,我便不再問下去,剛才對不住兩位了。」   「不關你的事。」蘇百合轉過頭來,臉容幾分淒然,讓人生憐。「白先生弄錯了,星寒並沒有對不住我,而是我們之間還有另一個人,那人卻是個男子。」白憶肖訝然道:「原來是這樣,那不知姑娘到底喜歡的是哪一位呢?」蘇百合想起父親的話不禁苦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呢。不瞞先生,我本與星寒相識在先,認識那人在後,但我和星寒卻因誤會而分開,這次重逢,那個人卻又偏偏惹上事非,我此來北境原是找到他,幫他脫出困境。他們,他們兩人,我真的不知…」聲音越來越代,卻不知最後說的「不知」是什麼。   白憶肖默然,忽然起身,負手而立,輕歎道:「問世間,情為何物?我也不知應該說些什麼。不過卻有一個故事想告訴你們,不知兩位可願一聽?」兩人面面相覷,齊道:「先生請說。」白憶肖嘴畔逸出一絲微笑:「我與她也是相識在大草原上,曾一同縱騎無邊無際的草原海洋,還有那木絲娜湖畔,那段歡樂的時光我今生都不會忘記。」羽星寒道:「先生與尊夫人如此恩愛,實在可喜可賀。」誰知白憶肖卻搖頭道:「她現在並未與我在一起。」蘇百合失聲道:「這是為何?」   白憶肖眼神一黯,重新坐下道:「我出身一個世家,我的家族希望我與別人聯姻。」羽星寒劍眉一豎道:「先生怎麼可以因此而放棄自己心愛之人?」說完不禁望了望蘇百合,白憶肖苦笑道:「我並未放棄,只是卻受人所惑,有人仿她筆跡說遠走他鄉,又隔開我們,我心傷之下便與人成婚,之後發現大錯已鑄,想再找到她,卻怎麼都找不到了。」蘇、羽二人聽得皺眉,羽星寒忍不住道:「先生重遊舊地,不知是不是也想著與她重逢呢?」白憶肖頜首,蘇百合卻問道:「先生錯失愛人在先,但既已成婚,何不好好對待現在的夫人?」白憶肖歎了一口氣道:「你有所不知,當惑我之人正是我如今的夫人。」   蘇百合啊的一聲,羽星寒也是一呆,「人說情場如戰場,果真如此,令夫人雖然手段不太光明,但其心倒也可憐。」白憶肖微微點頭,復笑道:「兩位別在意,我並非想向兩位訴苦,不過是想借我自己告訴羽小友,人與人的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時候有些東西一失去便再也沒有,所以如果遇到千萬珍惜才是。」羽星寒抱拳道:「多謝先生,星寒必牢記在心。」   正說間,一陣微風掠過便多了一條人影,卻是風雲回來了,一隻手拿著兩隻兔子,另一隻手將扛在肩上的重物放下,三人一看,竟是一隻吊睛大蟲。風雲若無其中的找了幾根粗樹會架在炭火上,又添了些燃物,將兔子剝了皮烤上,又拿出一把刀分割虎肉。四人一齊動手,不多時肉香四溢,大嚼起來。肚飽之後,羽星寒拱手道:「先生,風兄,天色已晚,我們先歇息了,待天明一同上路如何?」風雲放下虎骨道:「我們這便回去,恐怕不能與兩位一道了。」   羽星寒心下遺憾,只得歎息一聲,便與蘇百合去了樹林一邊。兩人來到樹下,蘇百合忽覺身上一沉,卻是羽星寒脫下身上長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北方的晚上很冷的,披上吧。」羽星寒輕聲道。蘇百合手撫上肩,剛想把那長衣脫下,纖手卻被羽星寒輕輕按住。蘇百合微微仰起俏臉道:「你不用…」羽星寒含笑道:「我從小便在北方長大,這點寒冷不算什麼的。」蘇百合忍不住一笑,落在羽星寒眼中嫣然動人,她輕聲吐氣,夜色中傳來芬芳:「你也忘了,我也是習武之人,這點寒冷和在西崑崙學藝時比起來算不得什麼的。」羽星寒一呆,訕笑道:「我倒忘了。」蘇百合撫摸著衣衫,那上面彷彿還有一絲從羽星寒身上傳來的體溫,不心下感動,臉上微微發熱道:「多謝你了。」羽星寒點點頭,說聲早點休息便向另一株樹走去,緩緩坐下,頭靠著樹幹合上了眼皮,一會兒便發出了鼾聲。   蘇百合坐在樹下,遙遙能看見羽星寒的側面,雖然樹林中黑暗,但以她的目力,卻仍能看清羽星寒臉上的輪廓。蘇百合怔怔的看著他,心中默念那白憶肖說過的話,人與人的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時候有些東西一失去便再也沒有,所以如果遇到千萬珍惜才是。黑暗中,數不清的情緒湧了上來,像潮水一樣包圍著她,現在正躺在樹下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個自己一定要珍惜的人呢?   是?   不是?   是?   不是?   是…   樹林的另一邊,炭火已經燃盡,只剩餘燼,風雲和白憶肖仍靜靜的坐著,宛如黑暗中的兩尊雕像。白憶肖緩緩開口道:「她很像她…他們也是在科克勒認識的。」風雲沒有說話,仍是靜靜的聽著。白憶肖笑了笑,長身而起道:「我們不回聖京了。」黑暗中,風雲的雙眸亮了一下道:「不回聖京去哪裡?」白憶肖微微一笑道:「去仙都,他們去仙都,我們也去仙都。」風雲遲疑了一下道:「陛下,這樣不太好吧。你豈可…」白憶肖擺手道:「你不會明白的。」他微微仰起頭來,透過頭頂的樹枝向夜空中燦爛星辰看去,心中暗道:「清雅啊清雅,我再也不會讓當年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又一次在我眼前重演!」   ps:悟性高一點,應該又猜到一點劇情走向,應該知道偶正在一步步的置某人於死地啊,啊哈哈哈哈,即將陷入連續加班時間中的人暴走中。 神武篇 第八十三章 亂解女心   跟在紫雲派諸人的身後,白河愁兩人走進了與南朝聖京齊名的都城,大楚仙都。這大楚仙自前朝神武初年便開始修建,城高壁堅,易守難攻,歷經千年,歷史之悠久遠在聖京之上。更難得的是,仙都所轄之內古跡甚多,當年北楚覆滅神武時,楚帝為了不毀壞了這千年古都,以三十萬大軍將仙都團團圍住半年之久,最後始被北楚大軍和早已對神武王朝不滿的饑民裡應外合破之。   回首看了看灰色的城牆,耳邊忽然多出了不少嘈雜的人聲,白河愁心裡歎了口氣,自己是真的來到了這北方最繁華的地方。目光掠過城牆的天空,卻怎麼也看不到半點南方的影子,不由心裡一痛,離她越來越遠了,思念卻沒有半點減少,反而與日俱增。衣袖被人拉了一把,猝不及防之下幾乎摔倒,卻看見一雙牛眼,原來是紫雲派的牛雄飛。牛雄飛略帶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這廝剛才在走什麼神,還不快跟著我們。」白河愁這幾日路上嘻嘻哈哈已與紫雲派的諸人混得半熟,除了那老頭葉洵甚是陰沉外,紫雲派其他諸人對他二人,特別是他「妹子」仇小詩都極是有好感,晚上宿營之時也是讓兩人睡在中間。眼前這牛雄飛雖是牛高馬大,心眼倒是不壞,白河愁笑罵道:「只有你這頭笨牛才會跟掉人,我白…仇小白自幼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就算是閉上眼也不會走丟。」   牛雄飛聽得大怒,剛舉起拳頭,白河愁何等機警,幾步一竄已是從他身畔穿過,與滕崎詩織和紫若柔並肩而行。兩女並行,邊走邊觀賞著遠勝其他州府的街景,這仙都乃北方最繁華之地,絕非浪得虛名,單是道路兩旁布店的掛出的綾羅綢緞已是足以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紫若柔倒不是那種極愛虛榮的女子,但到底是個女兒身,天生對某些東西的抵抗力極差,而且樂州豈可與這仙都相比。她第一次來到這等都城,自是看得目不瑕接,直恨不得能把剛才看到的全買下,忍不住拉著身旁的滕崎詩織指指點點,滕崎詩織與她手拉手,連聲應合,甚是親熱。忽然感覺滕崎詩織沒了聲音,身旁倒多了個男子的笑聲,扭頭一看卻是白河愁,不由微嗔。   白河愁何等機靈,笑嘻嘻的道:「紫女俠不要著惱,我是被你師兄趕上來的,適才我告訴他這仙都中有不少從海外來的稀罕玩意,還有南方最著名的慕容絲綢,你師哥一聽說說要統統買下送給紫女俠。」紫若柔先是聽到來自海外的稀罕玩意已是一喜,待聽到慕容絲綢四字,禁不住驚喜由眼眸擴大到臉上每一處,嬌聲道:「早就聽說慕容的衣飾賣到了北方,可惜樂州沒有。咦,你剛才說什麼?我師兄要買給我?」她忽然柳眉一豎道:「你敢騙我,慕容的衣飾脂粉本就質優價高,且絕不賤賣,由南運到北,價錢更是不知翻了幾倍,我師兄自幼在派中長大,哪來的錢買給我?」   白河愁語塞,他不過是信口胡說討女兒家歡心,聞言眨了眨眼。好在有人解困,牛雄飛的聲音從一旁響起道:「師妹,只要是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買給你。」不知何時,牛雄飛握緊的拳頭已鬆開,粗大的手指搔著頭,白河愁如釋重負,拍手笑道:「我沒撒謊吧?」回頭似笑非笑的看著牛雄飛,他搔著頭,卻難掩眼中喜色,又是歡喜又是焦急的看著三人。白河愁暗暗偷笑,滕崎詩織偷偷抿嘴,紫若柔一呆,腳步停了下來低頭道:「我適才是開玩笑的,師兄不用放在心上。」牛雄飛急道:「師妹,你放心,我知道你喜歡,我一定買給你。」紫若柔微惱道:「我說過我不要,師兄若買,還是送給別人吧。」牛雄飛正待再說,忽然葉洵的聲音從前方響起道:「你們四人在幹什麼,還不跟上,從左拐過去便可以看到羽侯府了。」   白河愁聽得羽侯府,忽然省起那豈不是到了羽星寒的家?他來到葉洵身前道:「葉,葉大俠,這一路上多謝你照顧我們兄妹,既然已經到了仙都,便不用再怕什麼妖人了,你們又有正經事要辦,不如我們就此分手,他日有緣再行相會。」誰知紫若柔道:「這怎麼可以,我和小詩妹子一見如故,歡喜得緊,還想與她一起把臂同游這仙都城呢。」白河愁乾咳一聲道:「多謝紫女俠對舍妹的厚愛,其實我兄妹對各位也是萬分不捨,只是家父病重,所以…」不等他說完,紫若柔便道:「你在騙人。「牛雄飛也插嘴道:「仇兄弟,為何這一路上沒有聽你說起過呢?」紫若柔冷笑道:「適才我才問過你妹妹,你們並無什麼要事在身。你這人好生無賴,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詛咒。」白河愁不由暗暗叫苦,向滕崎詩織望去,見她輕輕點頭,不由差點想打自己一巴掌,早知就用其他理由了。紫若柔得意洋洋,白河愁腦筋連轉,想著辦法怎麼才能擺脫這群人,忽然肩上一沉,卻是葉洵拍肩道:「仇小兄弟,既然無事,何不與我等一路,也好長長見識。」白河愁絞盡腦汗,滿頭大汗的道:「這個,其實…」紫若柔拉著滕崎詩織向左邊的街道拐去,頭也不回的道:「這樣吧,你一個人回去,你妹子卻得留下了。」滕崎詩織邊走邊回頭望來,兩人眼光撞在一起,都讀懂了對方心中的苦笑。牛雄飛拍拍他的肩,同情的道:「我也幫不了你啊。」白河愁一個人呆呆站在原地,心中亂成一團,紫若柔這般當街搶人,但自己卻偏偏不能與她動手,否則即算是要回滕崎詩織,也不免在紫雲派諸人面前露了底。但若任由紫若柔把滕崎詩織帶進羽侯府,自己要再想把她弄出來更是麻煩,一時間當真是難以決斷。   忽然人影一晃,香風立生,白河愁抬頭,卻是紫若柔去而復返,不由一喜,笑道:「紫女俠勿要嚇我,快快將我妹子還給我,不然我就大叫紫雲派搶女人了。」紫若柔啼笑皆非,她剛才不過是玩笑,但的確是真心希望他兄妹能留下來,嗔道:「你試試看,你敢叫,我就真的不把你妹子還給你了,都不知你們是不是真的兄妹,你妹子聰明伶俐,善解人意,你卻是這般無賴,喜歡耍小聰明。」忽然壓低聲音道:「你是不是前幾日聽我們說那妖人厲害,怕捲進來?你放心吧,那妖人雖然厲害,但羽侯大會諸派英雄,不要說有羽侯和其他門派的高手在,只要我紫若柔在,也不會讓人傷了你們。其實我留你們下來也是一番好意,你若真想拜師學藝,我看我師伯適才一番話也有留你下來之意,你若真是聰明…再說,這次羽侯大會,到會的英雄豪傑甚多,你就算不願拜入我紫雲派,能得別人指點個一招半式,也強勝你現在不知多少。我可是好話說盡,要不是看在你妹子份上,才懶得理你。」   香風遠離,白河愁聽了這番話更是頭大,投入紫雲派?要是紫雲派知道邪修從他們那裡搶來的東西就在自己腦子裡,不清理門戶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他想了想,把牙一咬,不就是去羽府嗎,連羽星寒自己都沒放在眼裡,又何懼什麼羽府?想至此處,他快步上前,揮手大喊道:「等等我,別把我扔下。」   ※※※   清風拂過,竹影婆娑,金家藩從石凳上緩緩站起,負手道:「國內如何?」另一人連忙起身道:「王子放心,有相爺和將軍替你看著,倒沒什麼事,只是北楚的催糧使者已不耐。」金家藩皺著眉走了兩步道:「崔相和樸將軍的意思呢?」那人歎道:「相爺說已經拖不下去了,如果要安北楚的心,看來真的得先奉上一些糧食才行了。樸將軍則說乾脆殺了那使者,便不用給糧了。」金家藩眉頭皺得更厲害,道:「李守拙,你是光祿大夫,又是我摩雲使節,你又覺得應該如何?」這人正是摩雲駐在仙都的使節,聞言抱拳道:「自守拙昨日一收到這消息便已經想過。王子,我國糧食本來就不夠,若是這交了便更加吃緊。當日你和樸將軍、崔相爺決定不奉糧,守拙其實從心中支持,我在這北楚多年,雖是摩雲大使,但卻在那些北楚人眼中也算不得什麼。摩雲人受他們北楚人欺壓多年,如今連我們活命的糧食也要我們奉上,當真是不可再忍,守拙願意跟隨王子。」李守拙這番話說得是再明白不過,他與摩雲的相爺崔七炫交好,從他口中知道金家藩已下定決心不交糧,而且剛才那番話亦是出自本心,此次北楚要的糧食數量極大,真要依數交足,國內不知要餓死多少,到時就算不暴民四起,也會連士兵都餓得沒力氣,總之是國力損耗。既然交也是死,不交也是死,不如不交。   金家藩眼露苦笑道:「這糧我自是不想交,只是我姐姐還在他們手裡,若是我就此回國,靜待北楚討伐,我怎麼都不忍心。」李守拙一震道:「你說的是明真公主嗎?」金家藩點點頭,李守拙搓手道:「要不先交這第一批糧以求再拖一段時間,趁此時間,我們想想辦法救出公主,然後再潛回國去。」金家藩恍如未聞,負手向天,李拙守不敢打擾。正自忐忑間,金家藩忽然道:「替我以最快的方法告訴崔相和樸將,想辦法搜集足夠的糧食交給那使者。」李守拙渾身一震道:「是,王子放心,守拙這裡有幾隻鴿子,與崔相聯繫便是憑借此物,不出三天就可以將消息傳到,只是便宜了北楚。」他說話間恨恨不已,抬頭卻見金家藩滿臉森然,眼露殺機。   金家藩揚手道:「慢,你以為我真會把糧食交給北楚?」李守拙不知他意,金家藩冷笑道:「你告訴他們兩人,糧食先交給使者,交糧之後立即想辦法讓那使者修書回北楚報喜。然後…」他停了停,深吸一口氣道:「然後讓樸將軍親自率軍劫殺他們,把糧食搶回來。」李守拙身子顫抖了一下,金家藩淡淡笑道:「記住,到時連那使者在內,一個不留!」李守拙這次沒顫抖了,沉聲道:「是!」他忍住心中的震驚便待去依計行事,忽然金家藩又叫住他,不由不解的望去,卻聽金家藩道:「告訴崔相,不要在國內搜羅糧食了,我們的子民自己都不夠吃,讓他動用我們儲備的糧食吧,反正要搶回來。」李守拙鼻子一酸,應了一聲告退。   ※※※   金家藩長歎一聲,摩雲雖然窮困,但原本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只是每年都要向北楚奉上不少奉物,因此國力一直停滯不前。偏這幾年來,隔海相望的核島勢力開始侵入摩雲所屬海域,狀如海盜,使得摩雲的漁業大損。摩雲國內雖有不少道場,因此軍中士兵多習武藝,兼且摩雲人耐寒,若論單一戰力,連北楚都比不上摩雲,但說到海上軍力,摩雲卻是比不上核島。受此影響,更是缺糧。   忽然一聲佛號,金家藩大驚,劍眉一豎向竹林方向望去,這座宅子是摩雲在仙都的使節府,被人在自己眼皮底侵入已是又驚又怒,來人竟然還敢發聲,分明是有意讓自己發現,卻不知是何用意?一眼望去,只見從竹林中走出一個中年番僧,番僧鼻高膚白,寶相莊嚴,儼然得道高僧。金家藩緩步走去,兩人相隔七尺始停下,那僧人低下頭去,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金家藩緩緩道:「敢問大師法號?」那僧人睜眼笑道:「貧僧摩迦見過摩雲王子。」   ※※※   這便是羽星寒的家嗎?紫雲諸人在羽府前報了名號,出來一個翩翩美少年將眾人迎了進去,卻是羽翩翩,還好有滕崎詩織的妙手易容,羽翩翩也不過只在混戰中見過他一面,倒也認不出他。到了客房將眾人安置下,葉洵便吩咐眾人先休息,他帶著紫若柔去見羽侯。滕崎詩織和紫若柔分到一間房中,白河愁則和牛雄飛一間房。白河愁一腳踢得門關上了,正想上了門栓蒙頭大睡一場,不防有人搶了先。牛雄飛將門栓上好,又將窗戶也關緊了。白河愁訝然,接下來牛雄飛輕輕走過來,搔了搔頭,似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開口似的。白河愁看他靦腆的樣子,心裡好笑,笑自己居然想起用這麼個詞來形容他,不過也大為奇怪,一向粗豪的牛雄飛為何突然變得像個小姑娘似的。他舉起手,勉強拍了拍牛雄飛的肩道:「牛大哥沒事,小弟就先睡了。」牛雄飛一聽急了,兩眼睜得像銅鈴一樣,猛然抓住白河愁的雙肩喝道:「兄弟,你別睡啊,我這裡等著你救命呢,你要睡也得先救了我再睡啊。」   白河愁睡意頓時被他搖得逸出體外,身體搖晃不停,他連忙用雙手阻止牛雄飛,嘴裡道:「你本事比我大多了,我能救你什麼啊。喂,就算我真能救你,像你這般搖晃我,別說救你,我先讓你給搖死了。」牛雄飛急忙停下,白河愁翻了翻白眼,這傢伙當真還有幾分蠻力,待緩過勁來,白河愁問道:「到底何事,若我真能幫上忙,一定幫你便是。」   牛雄飛遲疑著,白河愁不耐的道:「你不說可怪不得我了,那就一人一床,蒙頭大睡吧。」他作勢便待衣也不脫的上床,牛雄飛連忙道:「別,好,我全說了。」白河愁坐在床上望著他,牛雄飛吞了吞唾沫,換上生平最好看的笑臉道:「我是想,兄弟指點一下我。我老牛是個粗人,就算遇到千軍萬馬都不怕,但女孩子心裡想什麼卻是一點都不知道。」   白河愁先是一呆,然後暴笑開來,牛雄飛急紅了眼,生怕被人聽見,衝上去掩住他的嘴,但白河愁仍是禁不住狂笑連連,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聲漸歇,白河愁見牛雄飛面帶怒氣,這才省起不對,歉聲道:「你別生氣,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一定幫你就是。」牛雄飛這才轉怒為喜,拍拍他的肩道:「我就知道你這人好,兄弟,我可全靠你了,你一句話就能讓我師妹開心,那要是真的開心,我和她從小長大,她是真的開心,我能瞧得出來,這本事你可得教教我。」   這下輪到白河愁頭大,牛雄飛所說是實,但那是因為沒有女孩不對慕容的衣飾感興趣,紫若柔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要將其中道理講給這大老粗聽不難,但要教會牛雄飛甜言蜜語,舌綻花開卻是難上加難,換成是自己如果想蓄意討紫若柔歡心,還有三分把握,但牛雄飛…猛然間他心中一震,其實現在細細一想,紫若柔亦不脫女孩心性,聽到自己所說海外物什和慕容衣飾分明已經動心,但卻堅決拒絕牛雄飛,這只能有一種可能,便是這位紫大小姐已經有了心上人。   白河愁心中苦笑,見牛雄飛滿懷希翼的看著自己,終究不忍對他說實話,便是說了,他也未必願意相信。哪個少女不懷春,雖然不知道紫若柔的心上人是誰,但懷春少女愛俏郎,牛雄飛五大三粗,兼且不會討女兒歡心,若真有希望,這麼多年與師妹同門學藝早就博得女兒心了。但如何應付眼前之局呢?牛雄飛等了他半晌,見他只是皺眉卻不說話,忍不住道:「仇兄弟,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我說要買那個什麼容的衣服給師妹,師妹卻不要呢?」   白河愁頭痛起來,呻吟道:「牛大哥有所不知,女孩家的心思由來是最難捉摸,通常心裡想要,嘴上便會說不想要;心裡喜歡,嘴上便會拒絕;心裡熱烈,待人便越是冷淡。」牛雄飛聽得歡喜,重重拍了一下床道:「依你這麼說,我師妹,我師妹越是說不要,其實就越是想要?那她如果對我越是冷淡,就是喜歡我?」白河愁頭又痛起來,點點頭又搖搖頭,這話有對的地方,也有不對的地方,紫若柔的確是很想要慕容的衣飾,只不過不想要牛雄飛送的罷了,這卻不敢說出來。忽然牛雄飛恭恭敬敬的向白河愁一揖,白河愁大驚連忙阻止,牛雄飛道:「我這是多謝兄弟,你算是把我這兩年來心裡的納悶給解開了。從前我和師妹說說笑笑不知多開心,但自從師妹長大了反而離我遠遠的,特別是從兩年前開始,她待我便跟其他師兄弟沒什麼區別了。」   白河愁看著他真摯的眼眸,幾乎便想把自己所猜的告訴他,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心中忽然生出同病相憐之意,只是自己還有希望,自己至少還知道情敵是誰,而牛雄飛未戰便已先敗,甚至糊塗得連敵人是誰都還不知道。那紫若柔的心上人不知到底是誰?若依她的出身性格來看,所喜歡的人既不可能是牛雄飛這等不解溫柔之人,也不會是自己這類滑頭之徒,多半是什麼長得玉樹臨風,武藝高強,出身清白,同輩典範的少俠。腦中不由又浮現羽星寒的樣子,白河愁牙齒恨得真癢,這人與玉樹臨風倒是沾不上什麼邊,但後幾條卻絕對符合。   白河愁越想越生氣,一把掀起被子,大叫了聲:「不要叫醒我。」他再不管牛雄飛,蒙頭便睡,不一會兒便進入夢鄉,只是隱約間聽得牛雄飛又在問:「兄弟,你還沒教我怎麼辦呢?」這次卻裝作沒聽見,怎麼都不肯理他了。    神武篇 第八十四章 與妖同盟   金家藩心中一驚,眼前這番僧竟然就是大食國師,聞說他率徒入楚,進宮說法,甚得楚帝喜歡,卻不知為何前來偷聽自己的機密,但事已至此,若不能殺了此人,便會給摩雲帶來大禍。他冷哼一聲,一躍而走,半空中飛龍八大式全力展開,居高臨下連環踢出,這樣不論妖僧想遁往何處,他都能追得上。豈知這妖異無比的大食僧竟然絲毫沒有逃遁之意,便那麼站在原地,雙手結起手印,接連擋下金家藩的飛龍八大式。更令人驚異的是,他高碩的身體生出詭異無比的變化,在金家藩狂猛的腿法下,他的身子看似東倒西歪,但仔細看去,他雙腿其實並未移動過半分。不論在金家藩腿力的如何重壓下,摩迦的身體亦生出非人的種種變化,即使身體一下後彎至快要帖地,但膝蓋以下部份卻始終不動,轉瞬彈起,便是這一彎一彈便將金家藩的攻勢化解得一乾二淨,卻並未還擊。   「王子住手,請聽貧僧一言。」金家藩斜向飄開,仍是全神貫注在他身上,不敢有半點輕忽。從這大食妖僧一現身,他便沒有輕視過他,但適才一輪急攻,讓他知道仍是小瞧了這妖僧,剛才明明有一兩腿踢中這妖僧手臂,但踢中前的那一剎那,那妖僧原本肌厚肉粗的手臂竟然產生難以想像的變化,肌肉忽然從手臂背側「長」出,就是那麼一點點差異,自己腿力盡吐卻半點傷不了他,被他以怪異的身法化解掉。金家藩冷笑道:「好個瑜珈術,你潛進我府,難道還想活著出去?」   摩迦單掌一豎,含笑道:「王子勿急,我知王子腿法如神,瑜珈術區區小道怎敢與王子爭鋒?貧僧是聽到了王子的機密,但王子請想想,貧僧聽了王子的機密,不但不逃,而且現身,實是有話想對王子說,對王子不但沒有惡意,反而是為了王子好才現身的。」金家藩哦了一聲道:「為我好?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麼為我好?」摩迦移前兩步道:「王子既然是在為北楚要糧而煩惱,貧僧就直說了。」金家藩冷然看著這大食奉為國師的僧人,摩迦笑道:「王子奉糧又搶糧雖可拖延一段時間,但拖得了一時又豈能拖得了長久?」   金家藩冷哼一聲沒說話,這大食僧所說倒也不假,他奉糧又搶糧,雖可拖延一段時間,卻絕不可能長久。不過他原本就決意寧可與北楚一戰,只是想爭得時間將其姐明真公主從宮內救走。摩迦續道:「不是摩迦不看好,但事實如此,摩雲若與北楚交戰,也許尚可支持一時,但無論國力或是軍力都遠遠不是對手。」金家藩咬了咬牙仍是沒說話,知他必有下文,果然摩迦忽然詭笑道:「但如果我大食肯助你們一臂之力,結果便未必如此。」金家藩再難鎮靜,失聲道:「什麼?」   摩迦笑道:「北楚早有徹底平定北方之心,只是歷代楚帝一代不如一代,朝中權臣爭鬥不息。這次本是一個良機,若北楚先命你摩雲奉糧,從則得寸進尺,不從則討伐,然後草原聯盟和我大食亦如法炮製,則不過二十年,北方可定也。」聽得金家藩一震,摩迦繼續道:「偏偏楚帝愚蠢,同時命三國奉糧,不從則討之。亡齒寒之下,王子當可相信我對你沒有惡意了吧。」   金家藩終於開口道:「大師想摩雲和大食聯手?」摩迦微微點頭,金家藩色變道:「你們大食雄心勃勃,但我摩雲不過是只想自保。何況就算你我兩國聯手,也不是北楚的敵手。我剛才之所以出那下策搶糧,不過是被逼沒法,你們大食國力勝於我摩雲,當可不必如此。」摩迦歎道:「大食國力勝於摩雲,的確不用似王子般出此下策。但若坐看摩雲覆滅,下一個便是大食。不錯,北楚之強,兩國聯手仍非敵手,但物之滅,往往不是破於外,而是潰於內,王子可明白?」金家藩心跳了一下道:「請大師指教。」摩迦哈哈大笑,忽然正色,森然道:「王子,若是我摩迦說北楚雖然強大,但卻有自相殘殺的一天,不知王子可相信?若真有那麼一天,王子可願與我大食攜起手來,共同分享北楚肥沃的土地?」   金家藩驚疑不定,吸氣道:「若北楚真的自相殘殺,連我摩雲都有信心自保了,只是大師如何能做到?」摩迦搖首道:「王子不必多問,摩迦所求,便是只要我能做到讓北楚殘殺,王子可願依諾與我大食聯盟?」金家藩略一思索當即答道:「我金家藩發誓,若大師真能辦到,我摩雲便賭上這一把與大食共進退便是。」他心中雖疑惑,不知這妖僧為何敢誇下海口,但心想自己早已決定反抗北楚,且自知必敗無疑,只是與其餓死不如戰死。大食野心勃勃,想取北楚而代之,若他們真與北楚開戰,實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   摩迦笑道:「得王子千金一諾,摩迦便放心了。王子可以放心,兩國既是朋友,我大食當可為王子分眼前之憂,我大食不日當送上一批糧食給貴國,以便日後摩雲出兵。」金家藩大喜,摩迦再道:「不過在此之前,王子卻先得助貧僧救出兩人才行。」金家藩心中一動道:「一位當是貴國的宗咯王子,卻不知另一位是誰?」摩迦笑道:「王子果然是聰明人,我國王子作為質子在北楚,因此先得把他救出,便如王子的姐姐一般。」金家藩心中一痛,三國都有質子為押,但大食卻是以王子為質,而摩雲,楚帝卻聽說明真公主美麗動人,金家藩之姐金明真為免其弟入楚為質,答應入楚為妃,故金家藩發誓要將其姐救出。他抬起頭來問道:「你說的另一人,莫非便是…」摩迦點頭道:「正是草原聯盟的穆倫席連勃王子,原本是他大哥為質,但他大哥在仙都不堪酒色,前年一命嗚乎,他便被送來仙都,此人是將來最有希望成為草原聯盟盟主之人,若能救出他,更不是兩國聯盟,而是三國聯手。」   白河愁悠悠醒來時天已黑了,在床上又懶了一會兒,忽然間門開了,卻是牛雄飛走了進來。牛雄飛見他醒了過來,欣喜的道:「快快起來,羽侯的宴會開始了。」白河愁只得起床,稍事梳洗跟在牛雄飛身後。出得門來,紫若柔與滕崎詩織已等候在外,白河愁便隨著眾人前往羽府宴客之所。   宴廳縱橫成席,來者甚多,有僧有俗。羽仙流自執掌羽閥開始,名垂北方二十餘載,兼且向來主持正義,在朝中威望雖略遜於夏侯厲,但在這些草莽之中,威望尤勝其他三閥。故這次北方各宗長幼齊至,足有數百人。白河愁跟著紫雲派的進來,旁人自是把他當成了紫雲派的人,只是沒人見過他,眼生得緊,不少少年英俊多是將目光投入紫若柔這等柔媚女子,恨不得能一親芳澤,倒沒人去留意他。他索性悄悄牽了滕崎詩織坐下,紫若柔見過他派長輩,又好不容易應付完一些仰慕者的寒暄,轉眼卻不見兩人不由大驚,待得看到兩人乖乖的坐在一旁才放下心來,連忙過去坐下。   「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啊?」白河愁不禁問道。紫若柔手指一胖大頭陀道:「看見沒有,那位大師就是金剛寺三大高僧之一的朗月大師。還有那位老爺子,就是伏魔宗的秦雷秦老宗主。」白河愁聽著她不斷介紹,那什麼朗月大師一副彌勒相,不知把金剛寺的大力金剛掌和金剛護體神功練到了幾成火候?秦老頭年紀已經不小,但仍是聲如洪鐘,看來一身伏魔真氣老而彌堅,紫若柔所介紹的其他幾人也無一不是北方僅次於四閥的門派。不過白河愁倒也沒怎麼放在眼裡,這些人若單打獨鬥,雖有修為勝過他的人,但若是生死相拼,能活下來的必是他,即算是一擁而上,他亦有自信脫身而去。   「咦,那人是誰?」白河愁臉色微變,手指一身穿錦衫的大胖子道。豈知紫若柔這次也露出迷惑之色搖頭道:「他,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此人。」白河愁皺了皺眉,這胖子正在與眾人打著招呼,看似臃腫,但以白河愁的眼力亦看不透此人功力深淺。「我好像聽師傅說起過他,好像是風雨牧場的場主安如山,人稱風雨不動安如山。」牛雄飛忽然插嘴道,牛雄飛聲音忽然低下來:「他的風雨牧場是近幾年才開始崛起的,所牧養的馬大部份賣給軍隊。」白河愁不由對此人又多了幾分小心。   忽然間廳門大開,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紫若柔等人望去,只見一俊秀男子當先而入,身後數人緊隨,內有兩人白河愁到是識得,羽翩翩和葉洵亦在其中。不等白河愁發問,紫若柔已站了起來,又驚又喜的道:「爹他們也到了。」白河愁微露驚意,原來此次紫雲派的高手竟然盡出,不知是不是全是為了德雷扎?紫若柔喜滋滋的坐下道:「這次來仙都,除了幾位師兄守門之外,我爹和師叔們全來了,為了配合其他諸派追捕那妖人所以分成了兩批,一批是爹和五位師叔,另一批便由葉師伯帶著我們。」   白河愁卻將眼神凝在羽仙流的身上,羽星寒便是眼前這人的兒子。倒也奇怪,老子長得跟小白臉似的,兒子卻是黑不溜秋,雖說臉型有幾分相似,但當真讓人懷疑他老子是不是做人太吝嗇,把俊美是全給了羽翩翩,一點都不肯給羽星寒。饒是如此,羽仙流一開口說話,白河愁仍是從他身上找到幾分與羽星寒相似之處。   「仙流多謝諸位肯賣老夫一個薄面,今日先行暢飲,三日後便是老夫五十五歲壽誕,到時還請大家不醉不歸。」仙流這一開口,宴廳便熱鬧了,紛紛起身表示歉意,言及不知羽侯壽誕將近,備禮不及。羽仙流卻是面如春風,拱手道:「大家客氣了,肯多留幾日喝杯水酒便是,何需什麼禮物。」一個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起,卻是那伏魔宗的秦雷。「羽侯待大伙如何自是不用多說了,當年邪修肆虐北方,也擾得大家雞犬不寧,也是被羽侯的威名嚇得屁滾尿流,連夜逃到南邊去,大伙有誰沒受過羽侯的恩惠?現在如此說,真是教我等汗顏。只是時間太緊,大家備禮也是不及,就算就是購買,也多不周到,難以盡到心意。此次羽侯請各派出手誅殺那吸血狂魔,卻教此妖人走掉了。羽侯壽誕將近,我秦雷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禮可送,若是那妖人真敢潛入仙都,我秦雷第一個不放過他,便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斬殺此獠,然後作為壽禮獻給羽侯。」   這番話頓時博得滿堂紅,掌聲四起,便是羽仙流聽了也不由撫鬚微笑,讓羽翩翩奉上美酒一杯,獨有白河愁差點氣炸了肺。這秦老頭拍馬屁也就罷了,竟敢把寧采臣說得如此不堪,什麼屁滾尿流,自己好歹也學了不少寧采臣的功夫,豈非很沒面子?秦雷一飲而盡,看得不少人暗暗後悔,這種禮物誰都能送,早知就由自己口中先說出來了,卻被秦老頭給搶了個先。忽然聽有人發問道:「請問羽侯,不知這妖人到底是何來歷?為何要吸人血?」問話之人胖得像豬,正是那風雨牧場的場主安如山,此人體肥如豬,四平八穩,果然是風雨不動安如山。   羽仙流沉吟了一下,跟他一起進來的眾人中,一個羽衣秀士卻微笑道:「安場主,這妖人的來歷還沒確定,便由紫某將自己的猜測說說吧。若是紫某沒有猜錯,這妖人極可能是當年黑山的餘孽。」此話一出,全場忽然靜了一下,只有紫若柔悄悄手指這秀士,語帶驕傲的道:「他就是我爹紫風清。」白河愁見眾人突然安靜了下來,不由有些摸不著頭腦,卻聽羽仙流緩緩道:「風清兄所猜與我相同。這妖人殺人如麻,而且邪異無比,吸血為生,實是讓人懷疑是當年的黑山餘孽。只是自從當年燕劍神大破黑山老妖一派,不但老妖身死,他的弟子也無不死在劍神劍下。」羽仙流所說正是軒轅劍神燕赤霞生平最著名的三仗戰役之一,黑山老老妖橫行天下之時,北楚四閥還未有如今的威名,老妖不但自身功力通神,門下更有十二個門徒及另一個老妖婆桑木姥姥相助,無人敢惹,誰知竟被燕赤霞一人一劍大破黑山,令得整個黑山魔門灰飛煙滅,不復存在,自此一役幾乎便再無人敢向劍神挑戰,直至白滄浪為止。   那胖子安如山訝然道:「竟會是黑山餘孽?」羽仙流道:「還未肯定,不過就算真是黑山餘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當年黑山老妖的不可一世,亦被劍神所敗,由此可見,邪不勝正,千古不變。這妖人若肯一輩子躲藏不出來,倒是可以保住一條小命,既然現世害人,我輩自當為民除害。」眾人精神一震,轟然應是,羽仙流趁機高舉酒杯與紫風清等人緩步入席,宴會至此步入高潮。   白河愁等人埋頭苦幹,期間倒是葉洵過來將紫若柔領了去見過羽仙流,不一會兒便重歸席位,卻引來一群狂蜂浪蝶,好在有牛雄飛在,不待白河愁動腦筋,此君已是將這一群對他師妹君子好逑的年青俊傑全部擋回。   白河愁終於吃得肚飽,伸手抹了抹油光光的嘴,正待想法溜回房去,滕崎詩織不太喜歡這場合,已搶先低語向紫若柔提出。紫若柔一臉歉然的道:「真是對不住妹子了。不過我想等等我爹,適才我爹說他們與羽侯還有要事相商,不如我讓牛師兄先送妹子回去如何?」白河愁聽得心中一動,將眼看去,不知何時,羽仙流那一席已少了數人,連帶秦雷、朗月,還有紫若柔介紹過的幾個門派的高手也不見了。他趕緊把臉湊過去,紫若柔無可奈何的道:「再加上你好了。」   當下便由牛雄飛把兩人送回房去,回到房中,牛雄飛怕自己不在,那群登徒子乘虛而入,囑咐兩人不要隨便走動,連忙走了。白河愁待他一走,立即對滕崎詩織說出自己的打算。滕崎詩織聽得他打算去偷聽羽仙流等人議事不由有些擔心,但白河愁卻滿不在乎,滕崎詩織知他性子,只得答應。兩人商量好萬一紫若柔等人提前回來不見他如何掩飾,誰知白河愁嘻嘻一笑道:「若是有人問起,便說我拉肚子,找茅房去了。」   饒是滕崎詩織向來聰慧,也想不到他找這麼個理由,她七竅玲瓏,原本在心中已替他想好了幾個理由,當下給他弄得個滿臉通紅,生氣之下,拿起枕頭擲去,白河愁卻哈哈一笑先接了,再將枕頭扔回,趁機溜出房去。   滕崎詩織尚是第一次遇到他以此為借口,卻不知從小到大他向來如此,若是月淨沙在此,必不奇怪。剛才雖是弄得滕崎詩織生氣,但心中其實卻挺高興。這一路上,他已視滕崎詩織如妹子一般。自從知道她的身世後,雖有些敬佩她的母親是位奇女子,但又有些怨怪這位母親,滕崎詩織年紀比自己還小,正是應該逐花賞月不知人間哀愁為何物的年齡。但如今的她有時心思之複雜便是歷經滄桑之人亦自歎不如,只是在偶爾才會露出符合她真實年齡的心情,而且竟會有「人生不過數十載」的幽幽之歎。雖然不知其母為何要這樣教誨她,但怎麼都與其母脫不了干係。剛才看到她生氣的模樣,卻才是她這年齡應有的樣兒,白河愁實是打心眼裡感到歡喜。   白河愁連行邊想,一路小心潛行,好在府中之人現時多集中在宴廳,倒也順利。他估摸著羽仙流等人就是在宴廳附近議事,先悄悄在府中偷了套羽府僕役的衣服罩在自己衣服外邊,又偷了條丫環的香巾包住面孔,然後像作賊一般悄悄向宴廳之後摸去。    神武篇 第八十五章 心傷若死   白河愁沿著橫樑緩緩爬行。他適才故意在外弄出點聲響吸引了看門的羽府弟子,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這可能是眾人議事的偏廳,卻發現廳內有廳,雖沒有人看守,卻還有一道門隔著,他看了看躍上橫染,順著橫染向內廳爬去。現今內廳中的人無一不是高手,因此他爬行得很慢,隨著距離的拉近,廳內談話越來越清晰。   只聽秦雷的聲音道:「羽侯放心,那妖人縱有三頭六臂,此次也是非死不可。」白河愁心中一凜,他甘願冒險潛入就是為了聽聽他們打算如何對付德雷扎,看來來遲了一步,羽仙流等人已經商議得差不多了。卻聽另一個聲音道:「聽說羽侯的長公子就要回來了,不知是真是假?」這時白河愁已經藉著橫樑爬進內廳之上,頓時一覽無遺。下面人頭攢動,至少有二十來人,全是北方各派長一輩的高手,除了羽仙流的子女外,其他各派輩分較低的弟子卻一個都沒有。適才說話之人白河愁卻是識得,正是紫若柔之父紫風清。   一個動人的女聲應道:「多蒙紫宗主關心,今晨驛站連夜飛馬來報,家兄星寒已至仙都城百里之外,算來最遲今夜便會入城。」發話之人是一絕色女子,秀眉美眸,蠻腰纖纖一握,正是當日在荒林一戰中出現過的羽紅袖。卻聽得白河愁一驚,幾乎從橫樑上掉下去,羽星寒竟然已經回來了,那她呢?   羽仙流點頭道:「他終於肯回來了。他回來了就好,現在正是時候。諸位,老夫這次發出羽令,請大家聚殲那吸血妖人,並邀大家來仙都一聚,其實並不光是為了那區區吸血妖人。」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白河愁心中疑惑,羽仙流始道:「這吸血妖人雖然殘害眾生,但到底能力有限,但這世上還有更大的奸邪,動一動指頭便可害死不知多少人。」眾人聽罷不禁訝然,秦雷第一個忍不住道:「不知羽侯所說到底是何方妖邪,既然我等已經聚在一起,自當除去此人。」一聲佛號,朗月亦微微點頭,眾人紛紛稱是,只有紫雲派等人不動聲色,似乎對此早已知曉一二。   「那比這吸血妖人更大的妖邪是誰,還請羽侯示之!」   羽仙流緩緩道:「我說的這個當世巨邪便如今侍候在陛下身邊盅惑帝心,為害天下的大食妖僧摩迦!」眾人一愣,羽仙流踱前兩步道:「那吸血妖人不過是吸幾人的鮮血,但這大食妖僧卻是包藏禍心,陛下受他盅惑,已經勞師動眾,數次宣召秀女入宮,更下詔在各地修建行宮數十座,以備御駕巡天之時休息。」羽仙流頓了一頓,據他所知,凡是落到妖僧手中的秀女不過幾日便會女陰被奪,元氣大傷,只是這其中還牽涉了楚帝在內,自是不便在此提及,即算要說,自然也是一股腦的全算在摩迦頭上。   「這妖僧傳邪法予陛下,妖言媚上。想我大楚,本有奸黨擾亂朝政,是以雖然既國力雄厚,又有良臣輔佐,仍是無法一統天下。若是再任由這妖僧無法無天,我輩豈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豈不愧對天下百姓?」羽仙流正色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楚帝以前雖然無所作為,但荒淫還有個限度,對夏侯厲和羽仙流等人的話還聽得進去,最近這一年卻是越發不堪,一年之內三征秀女不下千名,且聽說有人看見常有人從宮中運麻袋出來,有好事者貪小便宜挖開,裡面卻是受盡凌辱的女體。若單是這樣,夏侯閥和羽閥倒也未必動殺機,到底打狗也要看主人。只是若這狗越來越不像話,且有咬自己的可能時,那便只有一條路了。這次楚帝下旨命三國奉糧,雖說大食也在內,但羽仙流仍認定與妖僧有關。如若是真,大食自不會是出於好心主動獻糧,只是這等甘願以本傷人之事都肯做,恐怕內中絕不簡單,妖僧和大食圖謀不小,說不定想挑動北楚對他國用兵,藉機分一杯羹。若真是如此,自是斷斷容不得這妖僧。   白河愁一口氣聽得這麼多,著實吃了一驚,不過他更關心的是他們打算如何對付德雷扎,這卻偏偏沒聽到。他將身子一縮便待想退走之時,忽然底下又生出變化。只聽羽仙流突然目現神光望向對面牆壁,然後喝道:「什麼人!」緊接著一聲劇響一面牆無聲無息的崩裂,還沒待所有人反應過來,屋內燈光全滅,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房中氣勁交擊之聲響起。正當白河愁大喜暗道可以脫身之時,隱覺一道人影躍上橫樑,一道暗勁襲來,黑暗中那人蒙著面孔,白河愁只恍眼間覺得此人體形甚是龐大,倉促間不及躲避,更接一記,只覺那力道非同小可,登時在橫樑上無法立足,向下跌落。   他腳剛一落地,便聽見有人高叫:「刺客掉下來了,千萬別放走。」他心中將剛才那廝罵了個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但身陷重圍,如今之計只有走為上計。他急切間顧不得許多,打倒一人,逼退兩人,向著門外便沖。眾人哪肯放過,慌亂間白河愁也沒了章法,除了星月門的功夫沒敢用外,將從家寧采臣那裡學來的東施一招,西用一式,打得眾人大驚,秦雷怒喝一聲:「寧采臣,你竟敢又回來了!」   這一聲出,眾人手下不由一緩,那邪修當年肆虐北方何等了得,雖說是最後羽仙流決定出手,但與其說寧采臣是怕了羽仙流,不如說是不想與四大閥門正面衝突罷了,若是單打獨鬥,便是四大閥主也未必有誰能說必勝。白河愁萬沒料到還有如此效果,趁此良機,拼著肩頭上吃了紫風清一劍終於衝出內廳門。不想剛出門,迎面就是一劍,他閃身躲過,忽然劍光大熾,發出咄咄之聲,如雨而至,來人這一劍施展的竟會是星月門中的流星劍法!   他想也沒想,拔劍在手,劍雨反襲,以流星劍法破流星劍法。劍雨抵消,來人自是不是他的對手,失聲道:「白師弟?」聲剛出,幻魔劍歸鞘,白河愁已知此人是誰,低聲道:「習…師兄?」饒是他劍收得快,羽英倫仍是衣袖上多了十來個孔,苦笑道:「竟然是你,快走!」不等白河愁說話,習英倫向地上倒去,白河愁顧不得許多,拔腿就跑,隱約間聽到有人扶起了羽英倫。   眼看出口在即,只要衝出偏廳門便待盡展身法逃回房去,白河愁卻突然停下,深吸一口氣凝視攔在自己前方的人道:「羽仙流!」只見月光下一人負手而立,一臉正氣,飄然如仙,正是羽閥之主羽仙流。背後追聲漸近,白河愁苦笑,羽仙流果然不愧是與月滿樓齊名的宗師之一,一開始就沒打算在房中那等環境能截住自己,而是通過那面破了的牆出來在這裡等著自己。他雖是孤身一人堵在這裡,卻不遜於千軍萬馬,白河愁要在急切間衝出去談何容易。   「你是什麼人?」羽仙流淡淡的道,沒等白河愁說話,身後追兵已至,有人石破天驚道:「啟稟羽侯,此人便是老夫帶至府中那兩人之一。」白河愁一震回頭望去,只見紫雲派七大高手最先趕至,當先一人正是葉洵。葉洵冷笑道:「不用再蒙面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那女子恐怕也不是你什麼妹妹吧。你和那吸血妖人是什麼關係,當日在樹林中只有你們,如非你們暗中幫那妖人,那妖人絕脫不了身。你以為你們能瞞得過雄飛和若柔他們,難道還能瞞得過老夫?所以老夫略施小計,促使你自投羅網,你還束手就擒,聽羽侯發落?」   白河愁眼中冷芒閃過,將臉上蒙面扯去,將身上的羽府僕役服撕個粉碎,冷冷的道:「原來一開始你們就沒安好心!」他暗自後悔,葉洵微帶得意的道:「若柔和雄飛倒是真心想留你們下來,當你們是朋友,哪會想到你是妖人一黨;但老夫卻是早就懷疑你,故意露出想讓你進羽府之意,果然你是妖人一黨,膽子又大,居然敢真的進來。嘿嘿,既然你敢進來,便別想出去,我們將你擒下,等擒到那妖人再一起處置。」   白河愁哈哈大笑:「呸,就憑你們紫雲派這幾個糟老頭子?」葉洵大怒,對羽仙流道:「此人竟敢輕視我紫雲派,請羽侯暫緩出手,看我們以紫雲七星陣擒下他獻予羽侯。」羽仙流雖知白河愁用的是激將之法,但關係紫雲派的威名,只得點頭,心想有自己在一旁掠陣,此子就算想逃也逃不了,於是便向一旁閃開。紫風清上前一步,正待說兩句話再佈陣迎敵。哪知白河愁一直在注意動靜,一見羽仙流閃開一絲空隙,沒等紫風清說話,他拔腿就跑。   羽仙流眉頭一皺,揚手一掌,白河愁哈哈大笑以掌對掌,雖是氣血狂湧,卻借勁相送,背後追兵全至,聲聲怒吼,卻只能眼看他向前掠去。白河愁一聲咳嗽,月光下,幻魔劍化成一道黑龍,劍氣縱橫,卻非是攻敵,而是向虛空中亂刺亂砍,讓人莫名其妙。一道人影如利箭般緊附而來,正是羽仙流,眼看將近,忽然轟的一聲,四周疾風突生,劍氣縱橫,羽仙流這一追來,御風神行將先前白河愁布下的劍氣全部引發。   白河愁這一招正是自八陣訣中領悟而得,他已經明白八陣訣的原理,以流星劍氣滯空佈陣,只是他對陣法一知半解,只弄懂了一個天罡七星陣。適才正是以流星劍氣滯空布下天罡七星,羽仙流這一衝來便如當日不動明王般將劍氣引動全攻向自己。他修為尚淺,自是不比傳他八陣訣的林鎮南,這一招只能暫阻一時,若是林鎮南施展八陣訣,便未必是這天罡七星陣,說不定是更繁複的陣法。而且氣機間的相互牽引,不但滯空時間更長,一旦引發,所產生的威力更是不止於此,足以令羽仙流大為吃驚,頭痛萬分。   儘管如此,白河愁憑這少有人見過的招數仍是出奇不意的將羽仙流阻得一時,待羽仙流破盡氣機,他已憑爭得的這一點時間趁機遠遁,直向居所奔去,心想只要救走滕崎詩織,便遠走高飛!   他疾若迅電般向回飛奔,不一會兒便已是看到滕崎詩織的客房,只見房門開著,滕崎詩織正在門口處張望。他一口氣掠至,突然出現,令得滕崎詩織也嚇了一跳,但馬上看清是他,吁了一口氣,正想說話,不想白河愁抓起她的小手便開跑。滕崎詩織掙扎道:「怎麼了?莫非你…難道。」她臉色瞬變,想到白河愁如此衝動的可能性。便在這時身後傳來紫若柔的聲音道:「你們兩人在做什麼?咦,你…」白河愁頭也不回的道:「多謝你和老牛這幾日的照顧,我們現下有事,就先告辭了。」紫若柔如墜夢中,白河愁卻是越跑越快,剛衝出客房區,但見遠處房頂幾條黑影如飛般掠來,喊殺聲近。   白河愁暗道乖乖個不得了,這次當真是捅了個馬蜂窩,這次被那暗算他的人害慘了,不由大恨,最可氣的是還沒弄明白那人到底是誰。他一橫心,反正身份已暴露,只有放手大幹一場才有希望逃出去。他轉首對滕崎詩織道:「妹子可信得過我?」 滕崎詩織將眼一眨道:「我當然信得過你。」白河愁哈哈大笑,伏下身子道:「上來吧,我一定能把你帶出去。」滕崎詩織依言伏在他身上,白河愁起身試了試,滕崎詩織雖是身輕如燕,但這身上到底多了個人,要想突圍只怕又要難上幾分了。他左手拍拍滕崎詩織的小手,沉聲道:「抱緊我了。」右手一揚幻魔劍,剎那間信心全復,身子一彈,便如離弦之箭般向府門方向射去。   他這番果然驚動了羽府上下,不但現時棲息在羽府的江湖豪客聽說有刺客紛紛追出來,羽府弟子亦是從府中不斷湧出,白河愁一聲清嘯,劍隨人走,再不掩飾,流星劍氣如星辰爆炸般向四方濺射,擋者披靡。羽府弟子雖是全力阻截,但白河愁功力遠在他們之上,人又狡猾異常,稍沾即走,竟是半點阻他不得。白河愁連傷二十餘人,眼看便至牆邊,不由大喜,秦雷、朗月、紫雲派諸人等人雖各有絕學,但如論身法卻差他太遠,羽仙流的御風神行雖然厲害,幾乎就要追上,但到底還是慢了一籌,只要出了這牆,便天高任鳥飛了,逃生的機率大大增加。   白河愁揮劍,劍氣爆散,卻滯空不散,這是他留下來再阻一阻追兵的,然後一躍而上牆。但他萬沒料到,還沒等他腳站穩,從牆那邊兩道劍光掠起,分刺他肋下,同時耳邊傳來一男一女兩聲似曾相識的聲音:「好大膽,給我回去。」「休走!」他只來得及擋開一劍,另一劍卻躲閃不及。他眼芒暴漲,氣盡的身體忽然以令人難以相信的速度斜飛,那劍不過入肉半寸便不及傷他。   三人同時驚呼,剎那間,三人都看到了對方,但表情各自不同。「是你們!」白河愁斜飛落地,發出受傷的狼般的狂嘶,他終於再見到她了,只是怎麼都想不到會是如此。鮮血從指縫間流出,手指的主人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以迷茫的眼神望著月光下挺立牆上如仙子般美麗的那個女人。染紅了半寸劍鋒的血慢慢沿著劍尖滴落,瞬間臉色變得和劍身一樣慘白的蘇百合失聲道:「怎麼會是你?」白河愁不答話,卻將眼神惡狠狠的望向高牆上的另一個男子,那男子身材高大,皮膚黝黑,正是羽星寒。白河愁黯然神傷之時,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道自腦後襲來,換做平時,他自是躲都來不及,此時卻不知是何故,竟是半點不肯退讓,嘿嘿一笑,反手一劍,流星劍氣化成劍雨迎向身後羽仙流這驚天動地的一掌。   轟的一聲,身子連搖了數下,卻終於站穩,白河愁昂頭看向牆上嘿嘿笑道:「羽閥武學也不過如此。」一縷鮮血悄悄從嘴角溢出,背上的滕崎詩織驚呼一聲,白河愁笑聲未絕已轉咳嗽,伸手拭了拭滿不在乎的道:「妹子別怕,不礙事,我說能帶你出去,就一定能帶你出去,除非我死了。」 滕崎詩織雖不盡知他三人的關係,但瞧白河愁現下已是受傷,又一反常態,心下擔憂,不敢多說,只是以衣角將他嘴角溢出的鮮血又拭去。   蘇百合居高臨下看著他,腳下那倔強少年仍是如昔,她心中亦有千言萬語,卻化作幽幽一歎,身如飛仙般凌空而起,一劍向下刺去。底下秦雷一聲怪叫,這一劍劍氣凌厲,分明是針對他這最靠近白河愁之人,他本已準備出手在即,迫不得已只好改向迎擊。秦雷與蘇百合這一動上手,紫雲派諸子自是不會坐視,怒喝一聲,七劍齊上,剎那間布下紫雲派的紫雲七星陣將蘇百合和白河愁三人圍在中間。   叮叮噹噹劍擊聲不斷,便是這片刻間,蘇百合已是一劍快過一劍,先是一劍逼得秦雷應付自己,拉著連續兩劍將秦雷逼開,秦雷身為一派宗師本不該如此不濟,只是被蘇百合佔了先機,而且她與羽星寒是一起來的,秦雷不知底細,一開始有所保留,哪知道對方卻沒容情。哪知一著錯,縛手縛腳,被這女子三劍便逼得連退數步,連頭髮都被削斷了幾根,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但蘇百合也不好過,接下來紫雲七子的劍陣已經布好,七劍齊出,劍劍連環,當日葉洵帶著幾個後輩弟子都令得德雷扎狼狽不堪,現下紫雲七子更是不可同日而語。蘇百合連擋十餘劍,心中也是暗自吃驚,她久聞紫雲派出自玄門正宗,雖然心法不全,但果然名不虛傳,這紫雲七子任中一人已是自己動手都是必敗無疑,但現下困在他們的劍陣中卻是凶多吉少。白河愁撫胸怔怔的看著蘇百合應敵,眼神慢慢緩和下來,吐出一口血痰,精神一振,便待出手助她。   「諸位住手!」喝聲入耳,羽星寒出手,他本身修為便高,又是從陣外出手,頓時打亂了紫雲劍陣,但紫雲派自門派中心法失傳後,其派中高手便絞盡腦汁想出這集眾人之力而成的劍陣,以防仇敵,以及用來行俠仗義,再經之後歷代宗主長老完善,威力非同小可,紫雲七子更是同門師兄弟,習練此劍陣已數十年,雖猝然受襲,但劍陣不破,略略後退再生變化,反將羽星寒都圍在劍陣中了,只是蘇羽二人剛才所露之身手,一人還比一人強,而且羽星寒乃是羽侯之子,羽閥未來的宗主,不可傷他。   「羽公子,那人是吸血妖人同黨,不可放走他。」葉洵急道。羽星寒一愣,蘇百合卻道:「星寒,請助他一臂之力。」白河愁卻是冷笑不止,不理諸人,只對蘇百合顫聲道:「你功力恢復了?」蘇百合輕輕點頭,欲言又止。白河愁又驚又喜,咧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咳咳。」羽星寒眉頭一皺,抱拳道:「我想大家是弄錯了,他不是什麼吸血妖人的同黨,他是星月門的弟子,名叫白河愁,只因得罪了幽冥宗,才被迫逃來北方。」葉洵卻不肯相信,歎道:「羽公子,你信錯人了,那日在樹林中分明就是他暗中弄鬼救走妖人,若說他不是妖人同黨,葉洵便自挖雙眼謝罪。」   白河愁冷笑一聲道:「你不用自挖雙眼,當日是我偷襲你們救走德雷扎。他也的確吸血,還是吸了我的血才有力氣跑掉的,不然就死在你們劍下了。但他不是什麼妖人,他是我朋友。」他此話一出,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白河愁望去,只見紫若柔和牛雄飛兩人正呆呆望來,想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白河愁怔了一下,苦笑了一下,卻見紫若柔走上前來道:「你們都在騙我嗎?」   滕崎詩織顫抖了一下,輕聲道:「紫姐姐好。」白河愁搖頭道:「你師伯不懷好意,但你和老牛卻是好人。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害你們。」紫若柔臉色轉緩,點頭道:「好,我信你,我還是當你是朋友,當小詩是我的好姐妹。爹,師伯,你們不如放他們走吧。」葉洵臉上陣紅陣白,大怒道:「你懂什麼,還不退下。」紫若柔還待再說,卻見其父也是臉色鐵青,牛雄飛連忙上來將她強行拉下去。白河愁心中感激,重新舉劍朗聲道:「白河愁在此,你們要上便一齊上吧。」   葉洵冷笑道:「你大限已到還在不知死活,羽公子,請你和你這位朋友讓開,待我們將這妖人就地正法!」羽星寒臉現為難之色,望向身旁的蘇百合,蘇百合輕輕卻堅決的搖頭,不但不退下,反而將劍緩緩平舉,柔聲道:「白河愁是我友人,說不得只好得罪各位了。」   「寒兒,還是請你那位朋友閃開吧,不然動起手來多有不便。」羽仙流終於開口道。羽星寒看了一眼蘇百合,已知她的決心,心中歎了一口氣,望向其父道:「爹,請你下令讓他們退下吧。各位,也許白河愁真的幫過那吸血凶人,但我可以向諸位擔保白河愁並非妖人,還請各位看在我羽家的面子上放他一條生路。」眾人面面相覷,紫雲七子也不禁望向羽仙流。這時一人大聲道:「斷斷不可放過他,那吸血妖人極可能是黑山餘孽,與他一黨的絕非什麼好貨色,他出身名門正派卻自甘下流與妖人結交,猶不可恕!」說話之人正是剛才險險在蘇百合手下吃了大虧的秦雷,他剛才顏面大喪,既恨蘇百合,也恨白河愁,若非為此人,剛才便不用在眾人面前丟臉了。   蘇百合淡淡的道:「各位莫非連羽公子也信不過嗎?」羽星寒歎道:「各位真的錯了。休說這位白兄不是個壞人,便是那吸血凶人雖然殘忍,但也絕非什麼黑山餘孽。此人來自異大陸,生性邪惡,我有一朋友與他有大仇,爹可還記得有人曾持我信物來請羽家幫忙,她是異大陸的劍士,便是專為誅殺那吸血凶人而來。」德雷扎的情況不是三言兩語可說得清的,羽星寒只得盡量以眾人可能理解的方式說明。   秦雷卻道:「就算不是黑山餘孽,那妖人吸血成性,也當替天行道,這人既與妖人為友,決不可放過。」蘇百合柳眉一豎,忽聽羽仙流發聲道:「寒兒還不和你朋友退下。」羽星寒心中好生為難,終於下定決心道:「爹,孩兒這位朋友不肯退下,寒兒便與她共進退。」蘇百合聽得一笑,嫣然動人。白河愁卻是心中無端一寒,他就在兩人身旁,卻忽地感覺自己彷彿是多餘的似的,他心中狂叫,竭力將這念頭拋之腦後,這一時,眼前雖是隨時可能喪命,也變得半點不重要。   紫風清抱拳道:「羽公子,不知你這位朋友與你親近到何種地步?」羽星寒一呆,羽仙流亦心下生疑,長吸一口氣道:「寒兒,你這位朋友到底是你什麼人?」羽星寒可以不回答紫風清的話,卻不敢不回答其父的話,他不禁又回首看了一眼蘇百合,四目相視,羽星寒臉露微笑道:「爹,這位蘇姑娘便是當年寒兒喜歡的那位姑娘,現在終於再找到她,我已決定從此與她再不分離。」眾人頓時呆住,羽仙流亦是一怔。   在白河愁背上的滕崎詩織只覺他身體猛顫,臉色血色盡失,呆呆的向蘇百合望去。羽仙流眉頭一皺道:「蘇…蘇姑娘,寒兒所言可實?姑娘可是南朝人?」蘇百合心弦猛顫,她能想像到身後那人的傷心失望,但她也想不到決定竟會是在這種情況下作出,也不容她不作出。如果可以,就算要決定,也應該想個非常柔和的法子,讓他不是太傷心難過才是。但現下若是不立即表態,不但救不了人,而且連羽星寒也將會因自己的猶豫而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再不可以猶豫了。   她再不遲疑,淡淡道:「星寒所說便是百合之意。」羽仙流聽罷,臉色微黯,卻沒說話。秦雷卻忍不住道:「不對吧,羽公子,你是已與夏侯家的小姐訂了親事了嗎?」羽星寒道:「多謝關心,夏侯家的親事,星寒自會處理。」眾人一時間不知所措,小聲嘀咕。   白河愁卻是哇的一口鮮血吐出,蘇、羽二人連忙回頭,蘇百合上前想扶,白河愁卻是強行掙脫,語不成聲的道:「不是,不是,你們騙我!」卻見蘇百合眼眸中滿是關懷和歉意,他只覺一陣天暈地暗,便想拔劍亂砍,但不知為何卻又手腳無力,只聽見耳邊隱約傳來滕崎詩織的輕柔聲音。   「好,好,好。」白河愁連說三個好字,卻一聲比一聲慘,聽得滕崎詩織心中難過。卻不知還不及白河愁心中萬一,他眼見蘇、羽二人並肩而立,心中萬念俱灰,想自己不但被迫離開師門,現在連唯一在意的東西也終於失去,半點希望都不留給自己。   蘇百合一時間亦不知該說什麼,咬了咬唇道:「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白河愁慘笑道:「多謝蘇小姐和羽公子今日救命之恩,只是白河愁生來賤命,別人說東,偏偏喜歡向西。」他一提劍,便待要不顧一切的向羽仙流出手,今日要死,也斷不斷不要死在那葉洵之輩手中。   正在這時,滕崎詩織忽然一口咬在他耳朵上,然後大叫道:「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你答應帶我出去,還要將我帶到我娘故鄉的!」這一口滕崎詩織幾乎用盡力氣,咬得白河愁大痛,卻也令他一呆,提前茫然道:「對啊,我還答應過你的。」他猛地大叫一聲向外衝去,紫風清等人剛想動手,蘇百合和羽星寒卻搶先發難,替白河愁擋下數擊,白河愁箭步躍上牆去,一個扭身消失在夜色中。   眾人待追,忽聽羽仙流喝道:「請大家留步。」眾人只得停住,羽仙流長歎一聲,道:「今日之事便請大家看在我的面上暫且住手吧。」然後面色一沉,向羽星寒道:「你和這位蘇姑娘跟我來吧。」   ※※※   ps:下個星期出差了,再更新一節。    神武篇 第八十六章 隨遇而安   風從耳畔呼呼吹過,白河愁用盡全身力氣奔跑著,心痛伴隨著每一下呼吸,只有在這極速的飛奔中,哀傷才會稍稍減輕。   低沉咆哮聲喉間響起,白河愁呼嘯一聲衝出了城門,正準備關上城門的士卒措手不及,只見一道灰影晃眼即過,待反應過來之時,白河愁已衝出數十丈。滕崎詩織伏在他背上,見他發了瘋似的前衝又是難受又是擔心。忐忑不安間,白河愁已負著她衝出城去,離仙都越來越遠。   「停下,停下。難道你就這樣跑上一輩子嗎?」滕崎詩織忍不住道。白河愁卻充耳不聞,速度不減反增,任滕崎詩織怎麼呼喚都無濟於事。不知跑了多遠,滕崎詩織已是聲音嘶啞,白河愁仍是沒有停下來。滕崎詩織一口咬下,咬在白河愁肩上,忽然身子一輕,騰雲駕霧般飛起,重重落在路旁的草叢中。白河愁終於停了下來,呆呆的站著,雙眼佈滿血絲。   「為什麼?為什麼?」荒野中,白河愁大聲問道。草叢中一陣蕭索聲,滕崎詩織慢慢撐起身子緩緩站起,白河愁卻佝下身子,以手抱頭。「不是,不是。」咽嗚聲從指間傳來。   滕崎詩織走到了他的身後,想探出手去,伸到半途又縮了回去,將手收回身前,靜靜的看著他。夜風拂過,滕崎詩織伸手將被吹亂的頭髮重新束在腦後,猛然間身前一黑,白河愁已起身,雙手抓著她的肩頭道:「你也是女人。我想你告訴我,在女人心中,過去真的比現在更重要嗎?」   滕崎詩織微微一顫,雙眸抬起迎上那雙余火燃燒不息的眼睛,低下頭輕聲道:「你真的要我說實話嗎?」白河愁大力點頭,滕崎詩織重新抬頭,輕輕舔了舔嘴唇道:「那位羽公子的確勝你一籌。」白河愁渾身一震,狂嘶道:「為什麼?為什麼?」滕崎詩織皺眉道:「你捏痛我了。」白河愁鬆開手,人卻像禁不住風力般踉蹌兩步,嘴裡猶自道:「為什麼?」   「你向來性子飛揚灑脫不拘小節,有仇必報,但若遇朋友卻肯捨生忘死,如果再能改改脾氣,人人都會當你是知己良友。」滕崎詩織道,白河愁眼眸一亮,急道:「那他又如何?」滕崎詩織道:「那位羽公子人雖長得黑了一點,但性子沉穩,人又大度,就連我見到他,也感覺只要有這位羽公子在,便安心了許多。」白河愁聽得心中如被鐵錘猛擊了一般,喃喃道:「安心了許多,見到他便安心了許多?」滕崎詩織見他這般模樣,不由停了下來,白河愁卻道:「你繼續說,繼續說。」滕崎詩織只好硬著頭皮道:「我想那位蘇姑娘也是這般想的吧。女孩子沒有一個不希望能有所依靠。你就像那天上的飛鷹,天馬行空,喜歡獨來獨往;那位羽公子卻像是沉穩的大地,給人無限的支持,就算累了也不用擔心。」   她猛然閉嘴,面前的白河愁面如死灰,半點也無知道答案後的歡悅。滕崎詩織忙道:「我只是胡說八道的,其實你人也很好。等你傷好了再去找那位蘇姑娘,說不定她又回心轉意了。」白河愁哈哈大笑,笑聲卻和哭聲差不多。   剎那間,逃離吳越前在溪旁與蘇百合相見,聽她傾訴心事的情景從腦中幕幕浮現。自己不是敗在他的家世武功之上,羽星寒與百合雖有舊情,卻也不是自己必敗之處。自己原來是輸給了自己,心情激盪下,忍不住仰天長嘯,原來白河愁輸給了白河愁。她早就說過,她也會害怕,也會疲倦,倦了的時候也想有人可以依靠,累了有人安慰。但自己又帶給她什麼?連給她可以依靠的感覺都沒有,帶給她的只是麻煩,反讓她為了自己東奔西跑。她累了倦了,都只是他在陪她,他在安慰她,他在幫她,自己又做了些什麼?   「你沒事吧?」滕崎詩織心中微懼。白河愁強抑心情笑道:「我沒事,你說得一點都不錯。」言語間卻半點笑意都沒有,嘴一張似想說什麼卻一口鮮血噴出,如霧般撒落,人緩緩向旁傾倒。滕崎詩織大驚,連忙扶住他,白河愁微微一笑道:「我沒事,只是剛才跑了這麼遠,現下有點累了,睡一會兒便好了。」他自羽府闖出已是不易,再這般不停奔跑了半晝夜,再也支持不住。眼皮越來越重,已經聽不清身邊的聲音,連人影都模糊起來,神智漸漸模糊。   「百合,不要離開我,我再也不會和你嘻皮笑臉,再也不會讓你和別人替我擔心。」白河愁眼神迷離,向扶著他的滕崎詩織輕輕的說道。   蘇百合看著那兩扉緊閉的房門,忍不住躊躇了一下,忽覺手上一緊,卻是被羽星寒握緊了柔荑。「不用擔心,一切有我。」羽星寒柔聲道。蘇百合心中一暖,輕輕點頭,事已至此,再無所懼,玉手撫上門扉,緩緩推開,兩人攜手入室。   室內之人負手而立,聞得足音並未轉身,蘇羽二人靜立他身後,羽星寒深吸了一口氣道:「爹。」羽仙流霍然轉身,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羽星寒,沉聲道:「你還肯叫我一聲爹!」羽星寒沉聲道:「爹娘對星寒有生育撫養之恩,孩兒豈敢忘記。」羽仙流手按上身旁的檀木桌道:「我羽氏子孫歷代常有相貌俊美之人,紅袖和翩翩便是如此,偏偏你卻是膚黑,相貌也沒什麼出眾之處。我知道,你小時候,大家都很奇怪,甚至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懷疑你不是我羽家的子孫。」蘇百合微感訝然,不禁望去,羽星寒朝她微微一笑道:「我小時候比現在還醜,雲家的小孩曾當面笑我不是我爹生的,結果我和他打了一架,被我爹罰閉門思過三日,還好你那時不認識我。」蘇百合聽到他那句「還好你那時不認識我」不由想笑,忽地省起羽仙流就在一側,只得把想說的話又嚥回肚裡,偷偷了看了他一眼。   「原來你都還記得。」羽仙流感慨道,面色一正道:「但你是我羽家的子孫,是我羽仙流的兒子,卻是千真萬確。」羽星寒面色肅然道:「孩兒從來沒有懷疑這一點。」羽仙流臉上出現欣然之色,隨即道:「雖說你相貌不似你三弟般引人注目,但你性子沉穩,文武兩途都極有天份,少有人能及,光大羽家的希望說不定就在你的身上,我也早已視你為將來羽家的繼承者。」羽星寒不禁望向乃父,羽仙流搖頭道:「可是你卻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麼?為了一女子,辜負了大家的期望,當年不滿我為你訂下的與夏侯家聯姻之事出走異國數年不歸;好不容易回來了,又為了她放走邪道,與同道為敵,星寒,你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羽仙流的聲音由弱轉厲,但由聲色俱厲漸漸轉低,說到最後黯然之情溢於言表,聽得人感同身受。   羽星寒臉色發白,忽覺手上一緊,卻是蘇百合不禁捏緊了他的手,羽星寒見她眼中微帶淒然,心中忽地生出勇氣道:「爹,孩兒自知讓您大失所望。但孩兒只後悔從前沒有早一刻和她在一起,所以孩兒不管怎樣都不會與她再分開。」羽仙流不由面色轉青,緊緊按在桌上,青筋凸現。「好,好,你決定與她再不分開,卻不知這位蘇姑娘是否也是如此?」   蘇百合咬唇道:「羽閥主,百合與星寒從前的誤會既已解開,自然從今以後再也不願與他分離。」羽仙流聽得哈哈大笑,突然又笑聲陡止,一雙眼眸冷電般望向蘇百合,冷冷的道:「只是不知那個什麼星月門的弟子與你又是什麼關係,讓你不惜冒得罪眾人和我也要救走他?那人開始又為何寧願死也不願接受你的恩惠?」蘇羽二人心中一跳,蘇百合自知三人間的關係瞞不過羽仙流這等通曉世情之人,微帶黯然道:「那人,那人…」她一連說了兩個「那人」,卻仍是不知該如何把自己與白河愁的關係說給羽仙流聽。   「那人名叫白河愁,傾慕百合已久,卻非是不願接受百合的恩惠,只是不願接受孩兒的幫忙罷了。」羽星寒道。蘇百合低下頭去,心中卻微鬆了一口氣,要他在羽仙流的面前親口訴說與白河愁的關係,她委實不知該如何述說,還好羽星寒善解人意。   羽仙流冷笑道:「星寒,你當真寧願為了敵國一身家不清不楚的女子,連我們對你的期望都不顧了?」蘇百合聽得一驚,不由抬頭,羽星寒卻想也不想的朗聲道:「孩兒早已想清,只要能與她在一起,對其他也就不再刻意求之。不過百合絕非什麼身家不清不楚之人,她雖是敵國之人,但她父親便是南朝之相蘇軾,而且她家其實也是流的我楚人血脈。」蘇百合心中一驚,顫聲道:「星寒你說什麼,我身上也有楚人血脈,為何我從來沒聽我爹提起?   羽星寒這才想起蘇軾曾叮囑不要告訴蘇百合此事,但剛才為了減少羽仙流的不滿話已出口,只好無奈的道:「此事千真萬確,待回到你爹身邊再問他不遲。」羽仙流冷笑不止,道:「就算她有我楚人血脈,但結交妖邪,與別的男子糾纏不清,我羽家又豈容得下她?星寒,你若一意孤行,那便帶著她從這門中出去便是。」羽星寒靜靜望向其父,嘴裡驚呼:「爹。」羽仙流卻背過身去淡淡的道:「只是你若帶她走出羽家,便從此不再是羽家的子孫。」   「啊!」蘇百合不由大驚失色,羽星寒也呆立當場。蘇百合望望兩人,心中一片茫然,她不希望這對父子間要鬧得這般光景,但若是她說出要羽星寒留下的話,豈非又辜負羽星寒的一片情意,不由兩難。羽星寒好一會兒始澀聲道:「爹,孩兒永遠都姓羽,還請爹收回剛才的話。」羽仙流轉過身來道:「這麼說,你願意放棄她了?」   蘇百合嬌軀一震,說不出話來。羽星寒苦笑道:「爹,你好心狠!」忽地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羽仙流臉色難看起來,羽星寒重新站起黯然道:「既然爹執意如此,孩兒只好先以三個響頭報答爹娘之恩。」羽仙流臉色鐵青,重重哼了一聲,拂袖側身。羽星寒拉起蘇百合的手,蘇百合不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羽仙流,口中低呼道:「星寒…」忽然嘴唇一熱,卻是羽星寒以手擅上她的檀口。羽星寒搖頭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爹,雖然今日你逐孩兒出門,但我永遠都是羽家的人,若羽家有事,孩兒必不會袖手旁觀,今日暫別,待您回心轉意之時,孩兒再向你請罪。」羽仙流卻是背轉身子毫無動靜,羽星寒只得拉著蘇百合向外走去,剛跨出門檻,卻被兩人拉住,正是其妹羽紅袖和其弟羽翩翩,兩人眼中含淚道:「大哥,你不可以走。」   羽星寒心中亦是難受,摸了摸兩人的頭,強笑道:「等過幾日我自會回來。」蘇百合欲言又止,羽家兩人卻是狠瞪了她一眼,顯然是剛才偷聽了房內的談話,把羽星寒被逐出家門怪罪到她的身上,蘇百合不由心中難受。   羽星寒長歎一聲道:「你們兩人好生侍侯…娘…」他驚呼出口,只見廊道一側忽然走出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羽星寒鬆開蘇百合的手,正想迎向前去,忽然羽仙流出現門口喝道:「既已決定,又有何不捨,莫非改變主意不成。」羽星寒叫了聲娘,百感交集,其母奔來,卻被羽仙流伸手一攔。羽星寒一狠心道:「娘,待爹怒氣過後,孩兒再回來向你們請罪。」說罷,依依不捨的望了一眼與蘇百合向府外行去。   羽星寒之母本是前朝侍郎之女,精於女紅卻不擅武功,見羽星寒離去,不由惶急,被羽仙流一言不發的攔著,更是心焦,一面哭泣,一面向三人詢原由。羽仙流臉色難看一言不發,羽紅袖卻黯然道:「大哥,大哥是為了那個水性揚花的女人。」   兩人出得府來,默默無語,直走到大街之上,已是深夜,烏雲遮月,寂廖無人。蘇百合放緩腳步,羽星寒輕輕拉起她的手道:「怎麼了?」蘇百合幽幽道:「都是我不好…」羽星寒皺眉,手上一緊道:「百合你為何要這麼說?你可知道當我聽到你當著眾人之面承認之時,是我平生最開心的時候。」蘇百合霞染雙頰,但欣喜之色隨即淡去,愁鎖雙眉,微微歎道:「可是你卻因此被逐出羽閥…」話沒說完,雙唇被一隻大手按住,接著感覺纖腰一緊,被另一隻強有力的大手摟住,只是稍稍掙扎了一下便放棄抵抗。羽星寒沉聲道:「你何須自責,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羽家還有我二妹三弟,而且我仍然自認是羽家之人,我爹不過是一時之氣,待他怒氣一過,我再回家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他鬆開按在蘇百合唇上的手,輕輕撫摸她的秀髮,見她仍是愁眉不展,微笑道:「和你重逢的那一刻,我就對自己說過,這一定是天意,我若再放棄這上天給我的唯一機會,必會後悔終生。」   羽星寒抓起她的纖手道:「還好,我抓住了。」蘇百合微仰脖頸,緩緩道:「若是我現在還在猶豫,甚至,甚至決定與他在一起了呢?」羽星寒握緊她的手道:「若是你在猶豫,我一定會等待;若是你真的那樣決定,我會…但我還是會試試他。」蘇百合聽到後一句不由大訝:「試試他?」羽星寒微感尷尬的道:「要我放心將自己最心愛的人交到別人手中去,那個人當然得通過我的考驗,至少得足以保護你,否則我怎麼都不會放心的。」蘇百合捶打了一下他的胸道:「他不是你的對手的。」忽然間神情轉黯,輕輕伏向羽星寒的肩頭道:「我…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也不知他現在在哪兒。」羽星寒點點頭道:「如果以後有機會,希望能幫到他。」蘇百合微微抱緊他,黯然道:「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相擁了一會兒才分開,羽星寒忽然手指夜空道:「看,月亮出來了。」蘇百合隨著他手指處看去,終於愁容盡去,欣然道:「是啊,烏雲散盡了。」兩人舉目眺月,正自出神,忽然身後轉來一聲輕咳,接著有人朗聲:「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兩人霍然回頭,訝然道:「白先生?」   白憶肖輕袍緩帶向兩人走來,那面無表情的風雲隨侍在後。三人走近,白憶肖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又與兩位相見了。」羽星寒應道:「我們也想不到會在這兒遇上白先生,先生不是要回家嗎?」白憶肖看著兩人頜首道:「不錯,我本來是打算回去,不過忽然間想起很久沒來聖京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來看看,所以決定來一趟。」羽星寒道:「今日既然有幸再見先生,天色已晚,不如到舍下…」忽然想起自己離開羽府已是無家可歸,自身尚不知今晚歇息在何處,又如何招待別人?   蘇百合輕輕道:「白先生,真是對不住,今日有些不便,改日,改日再…」白憶肖聽她吐吐吞吞,不由一怔,羽星寒怕他誤會,趕緊道:「先生勿怪,今日真是有些不便。」他一咬牙道:「不瞞先生,星寒今日已被家父逐出府去。」白憶肖道:「怎麼會這樣?」隨即瞭然,歎道:「莫非是因為你們兩人之事?」羽星寒道:「先生法眼無差。」白憶肖沉吟道:「若是兩位不棄,不如到我住的地方暫居一時。」兩人又驚又喜,羽星寒道:「怎麼好打擾先生。」白憶肖笑道:「我住的地方雖不大,倒也容得下七八個人都不嫌擠,請隨我來吧。」   白憶肖轉身走去,風雲看了一眼仍在猶豫不止的兩人,默然跟在白憶肖身後。兩人拐過街角,風雲低聲道:「真的要介入嗎?如果收留他們,羽閥便會注意到我們。」白憶肖行速不變,悠然道:「難道你怕羽閥?」風雲聲音微昂道:「當然不怕。」白憶肖一笑,風雲加快腳步,兩人並肩而行。   蘇百合看著漸漸走遠的兩人,遲疑的道:「我們真的要去嗎?」羽星寒苦笑道:「想不到我們反而要別人來幫我們。」他想了想道:「反正我們暫時也無處可去,這位白先生,這位白先生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但我有種奇異的感覺,他對我們沒有惡意。」蘇百合微微點頭道:「我也是這般感覺的。」羽星寒挽起她的手道:「既然如此,反正我們現下也無處可去,不如就隨遇而安吧?」蘇百合輕輕點頭,兩人相視一笑,向白憶肖消失的方向追去。    神武篇 第八十七章 不倫之戀   一陣倦意襲來,滕崎詩織有些支持不住,眼皮沉重起來,回頭看看炕上,白河愁沉睡依舊,便悄悄用手支起腮幫子,在油燈前打起盹來。便在此時,白河愁緩緩睜開了眼眸,如幽靈般起身,看了看歪著頭的滕崎詩織擠出了一絲笑容,輕輕解下上衣蓋在她的身上,悄悄走出門去。   白河愁看了看四周,這應該是村莊中的一家農宅,深夜一片寂靜,屋前兩棵歪脖子的柳樹,門前水溏聲聲哇鳴。憶起前事,記得是在荒野中暈過去的,醒來卻在此處,不知滕崎詩織花了多少力氣,心下不由感激。他仰起頭向夜空中的明月望去,寒月生輝,群星閃耀,千頭萬緒一時湧上心頭,不由癡了。   不知何時,滕崎詩織驚醒過來,卻見炕頭無人,不由一驚,油燈中的油終於燃盡,屋裡一下陷入黑暗,門外反而亮起來,隱約見到門外一個人影屹立不動。滕崎詩織連忙起身摸索著來到屋外,見那人果然是白河愁,這才放下心來。   「這是什麼地方?」白河愁低下頭問道。滕崎詩織走上前去,道:「這裡叫趙家村。」她伸手入懷摸了摸那個裝有她娘骨灰的匣子,輕輕道:「這裡也就是我娘出生的地方,你一陣亂跑,就跑到這附近來了。咦,天好黑啊。」白河愁淡淡的道:「天就要亮了。」   兩人不再說話,注視著東方,直至那裡開始出現第一絲曙光,四周響起雞鳴之聲。村裡慢慢有了動靜,有的窗戶打開,有的門栓鬆動,走出來人。白河愁站在原地注視著這一切,卻沒有任何動靜,村人看見他們兩人,雖感好奇,卻仍是走過來笑笑,點頭招呼。滕崎詩織一面微笑回應,一面對白河愁道:「昨晚還好有趙大爺肯收留我們。」白河愁手指從另一間房走出來的一個老人道:「就是他嗎?」滕崎詩織看了看,點點頭。兩人迎上前去感謝老人,趙姓老人淡然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我拙荊吧。」白河愁眼中閃過一絲訝意道:「老仗似乎不是一般村人。」   滕崎詩織忙道:「他知道我娘。」白河愁更奇,趙姓老人撫鬚道:「這丫頭昨晚攙著你來到村裡,我剛上炕,見你身上有血嚇了一跳,後來我家老婆子心軟,非要我收留你們,這丫頭又說她娘是在這村裡出生的,我一問她娘的名字,原來是魯川兄的孫女。嘿嘿,我趙家村就只出過這麼兩個還算得上人物的人,想不到我趙延慶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魯川兄的後人。」   滕崎詩織對白河愁解釋道:「我娘就是在這兒出生的,八歲的時候跟著我爺爺離開了村裡,走過不少地方,最後才去了核島。」趙延慶道:「不錯,魯川兄是村裡學識最淵博的人,少年得志平步青雲,不像我只會做飯。可惜壯志難展,便帶著妻女重新回到村裡。後來她夫人因病去世,他又帶著女兒走了,想不到這一別,他便永遠留在了異鄉,我和他再無相見之日。」   一陣唏噓之後,趙延慶告訴兩人可暫居此處,如有需要幫忙的只管告訴他就是,當下,兩人便在這趙家村住下了。   竹簾一動,蘇百合掀簾而出,院中陽光明媚,一人負手背立。聽見響動,前方人影連忙轉過身來,正是羽星寒。羽星寒道:「你起來啦,昨晚睡得可好?」蘇百合含笑點頭:「這裡很是幽靜,一會兒定要多謝白先生。」   「呵呵,不用不用,若定要謝我,一會兒兩位陪我多下兩盤棋便是。」白憶肖緩步走來,羽星寒一怔,抱拳道:「星寒本不該掃先生的興致,但…」白憶肖微訝道:「哦,你莫非有什麼要事不成?」蘇百合亦不解的望向羽星寒,羽星寒看了看她道:「正是如此,星寒今日打算要獨自去一個地方,百合便留在這裡,還請先生照顧一二。」蘇百合急道:「你,你要去什麼地方,為何我不能與你一起前去?」白憶肖亦皺眉道:「羽少侄莫非想回府一趟?」羽星寒輕輕拉起蘇百合的手道:「我是去夏侯府。」蘇百合啊了一聲輕呼出口,終於明白過來,羽星寒是打算去夏侯府作個交代,這時自是不便再帶上自己,以免矛盾激化。羽星寒向白憶肖道:「先生有所不知,羽家本與夏侯家有婚姻之約,星寒有負夏侯小姐已是有愧於心,自當親自登門作個了結。」   白憶肖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個敢作敢當的漢子,如此我倒不該要你陪我下棋了,咳咳。」兩人忙道:「你沒事吧,白先生?」白憶肖止住咳,臉色一陣潤紅,擺手道:「沒事,沒事,當年留下的病根一直沒有根除。」蘇百合微一躊躇道:「其實百合亦會弈棋,如果白先生不棄,便由百合替星寒陪你。」羽星寒大喜,長揖道:「如此多謝百合了。」蘇百合被他弄了個臉紅,大嗔道:「你這是幹什麼!」白憶肖笑道:「既是如此,星寒早去早回吧。」   白河愁最後把碑擺正了,拍實了土,靜靜的退回滕崎詩織身邊,見她癡癡的望著那埋葬了她娘骨灰盒的地方,淡淡的道:「你終於替你娘完成了心願。」滕崎詩織目光癡癡的道:「我娘說,不論生前是偉大還是卑賤,最後都同樣會棲身在這麼一方小小土地間,娘啊。」白河愁輕輕拍拍她的肩,卻想不出該說什麼話。望著那新墳好一會兒,滕崎詩織始轉過頭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珠道:「你答應送我來這裡,你已經做到了,現在你該去做你應該做的了…」   白河愁道:「不錯。」他轉身向村裡行去,滕崎詩織一呆,連忙追上前去道:「你回村裡去幹什麼?」白河愁停下腳步,若無其事的道:「我剛才答應了替來福嫂劈柴,幫旺財家挑水,還有趙老丈做的那幾樣小菜很是可口,一問才知原來他以前在北楚做過御廚,我忽然間對廚藝很感興趣,待我學會之後做給你吃好不好?」滕崎詩織幾乎以為他在開玩笑,卻見他神色一本正經,不由呆道:「可是,你應該…」   白河愁望了望仙都方向,深深吐了一口氣,淡淡道:「我,現在只想向趙老丈學會做那幾樣菜。」說罷更不遲疑,舉步向村裡行去。滕崎詩織呆呆看著他的背影,揚起左手,嘴唇呶動卻終於還是沒有吐出半個字。   夏侯璇璣一針紮了下去,突覺綢下的手指一痛,走神下竟刺著了指頭,忙放下繃架,果然左手食指被繡花針給紮了一下,鮮血急湧,忙伸指到嘴邊輕輕吮吸。「璇璣姐,璇璣姐。」房門被人推開,卻是昨晚回府,今日還沒離開的夏侯倫急匆匆的推門而入,不由嗔道:「倫弟何事如此驚慌?」夏侯倫臉色驚喜,一把拉起她道:「快跟我走,快跟我走。」夏侯璇璣微惱道:「到底什麼事,你不分青紅皂白如此著急?」夏侯倫這才醒悟過來,一拍腦後道:「嘿,看我都開心得過頭了,璇璣姐,你猜是誰來到我們府裡了?」   夏侯璇璣突然一陣心跳,極力控制著心情,但聲音仍是不免比平時急促了一點道:「是誰?」夏侯倫大笑道:「是羽星寒啊,璇璣姐你未來的夫婿,我未來的姐夫啊,他現在府裡,而且說一定要見到你。」夏侯璇璣一呆,接著聲音劇顫道:「你再說一遍,誰來了?」夏侯倫將嘴湊到她晶瑩如玉的耳畔,夏侯璇璣只覺耳朵發癢,若換作平時必斥責夏侯倫,但此時卻顧不得這許多,夏侯倫在她耳邊大聲道:「我說羽星寒羽大哥來了。」夏侯璇璣雙手垂下交織在一起,顫聲道:「他,他回來了嗎?」   夏侯倫從側面看著她,心神一陣顫動。這位堂姐自小便性情溫嫻,除了父母逝世之時,情緒上極少有大起大落,他從未見過她表情如此複雜過,眼眸中帶著希翼,生澀卻又有一絲羞意和躊躇。夏侯倫脫口而出道:「姐,你好美!」夏侯璇璣神情恍惚下沒聽清,詫道:「你說什麼?」夏侯倫心中亂跳,怕她知道自己的異樣,掩飾道:「沒什麼,我們快去客殿吧。」   夏侯璇璣點點頭,強行壓下心中連夏侯倫也沒看出的一絲不安向門外走去,夏侯倫跟在後面,一顆心跳個不停,怎麼都靜不下來,剛才還在為璇璣能見到羽星寒而開心,現在卻隱隱覺得不再是那樣。   看到客殿中央那個負手而立的高大背影時,夏侯璇璣心神激盪,便是這個人,這麼多年來時時牽動著她的心。輕輕跨過客殿的門檻,腳下卻一個踉蹌,羽星寒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及時伸手一扶,兩人肌膚相親,夏侯璇璣肌膚一陣戰慄,呆呆看著他黝黑的面龐,好一會兒始道:「你,你回來了?」羽星寒看到她眼中透出的驚喜,心弦一顫,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兩人便這般靜靜相望,倒是夏侯倫強笑了兩聲打破這局面,羽星寒清醒過來,想起此來的目的,一咬牙道:「璇璣小姐,星寒來夏侯府是有一事相求於你。」夏侯倫聽得一呆,璇璣眼眸中閃過一絲訝意,低下頭道:「璇璣手無縛雞之力,不知有什麼地方能幫到公子?」羽星寒輕輕舔了舔嘴唇,澀聲道:「這件事只有小姐才能幫到羽某,星寒是來求小姐同意與我解除婚約的。」   「啊!」夏侯倫萬沒料到羽星寒上府竟是為了此事,驚呼出口,再看夏侯璇璣,卻是嘴唇緊閉,臉色慘白,身體微晃,他不禁伸出手去扶住她,怒道:「羽星寒,你知道你剛才說的是什麼嗎?你有種就再說一次!」羽星寒見璇璣欲倒,本伸出一半的手,待夏侯倫扶住她,這才收回雙手,放下心來,聞言苦笑道:「夏侯公子,星寒自知此事對不住璇璣小姐,不過羽某心意已決,還請小姐原諒。」夏侯倫不待聽完,左手仍是扶住璇璣,右手拔劍出鞘,一時氣氛緊張起來,便在此時,夏侯璇璣道:「倫弟住手!」   夏侯倫只得暫緩出手,怒道:「姐姐放心,有我在這裡。」夏侯璇璣緩緩推開夏侯倫扶在她腰間的手,重新站穩,只是臉色蒼白,望向羽星寒道:「原來,原來羽公子竟然是來求我此事!」羽星寒微微轉首,不敢看她,沉聲道:「還望小姐成全。」夏侯璇璣笑了一下,但未笑淚先落,癡癡的望向他,隱隱聽到自己身體內某部份碎裂的聲音。她從小就聽說羽家的長子長得不像羽家的人,後來便聽說他是自己將來的夫婿,羽星寒曾來夏侯府拜會夏侯厲時,她也曾見過他,但始終以禮相待。自那時起她便知道這位未來的夫婿是位溫良君子,倒真的把一顆心繫在了他的身上,也做起每個少女都會幻想的未來之夢,甚至因為知道夫婿武功高強,所以她也曾偷偷的練習劍術,但始終礙於體質而沒告失敗。聽到他遠走異域的消息,夏侯璇璣既是擔心又是失落,突聽到他回來卻又驚喜交加,而今終是一場夢滅,若非自小性子便是如此,不肯示弱於人前,幾乎失聲痛哭。夏侯璇璣竭力控制著自己,但仍是忍不住問道:「是因為她嗎?」   羽星寒失聲道:「你…」夏侯璇璣倒了兩步站定道:「自從三年前你不肯和我成婚,遠走異鄉,我就猜到是因為別人,你,你可以告訴我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嗎?」羽星寒一呆始道:「她,她姓蘇名百合,璇璣小姐勿要怪她,一切都是星寒的錯,小姐性情溫柔,是男子心中夢寐以求的賢妻良母,只是星寒無福罷了。」夏侯璇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苦澀的道:「是別人心中的夢寐以求,卻在你眼中,卻在你眼中…」她陡聞惡耗,心情激盪,雖然自小涵養極深,但仍不免有些失態。   夏侯倫終於忍不住一劍刺去,羽星寒有愧在心,不敢還手,急閃而過,夏侯倫哪肯罷休,清叱一聲便待追擊,卻聽夏侯璇璣喝斥道:「倫弟,你想幹什麼?」夏侯倫一呆,停劍不發道:「璇璣姐,他始亂終棄,我是替你出氣啊!」羽星寒束手一旁,臉色通紅,尷尬之極。夏侯璇璣不理夏侯倫,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道:「羽公子既然心意已決,璇璣亦不是厚顏無恥之人,從今以後,從今以後…」她一口氣說了兩遍「從今以後」卻始終說不下去,羽星寒向她望來,夏侯璇璣輕輕轉身咬牙道:「璇璣成全公子便是,婚姻之約從此作罷,羽公子請回吧。」   羽星寒不禁道:「璇璣小姐,羽某…」夏侯璇璣緊緊咬住牙道:「羽公子今日的目的已經達到,莫非還不甘心,想繼續在此羞辱璇璣不成?」羽星寒聽得一驚,連道不敢,歎了一口氣道:「星寒明白縱然再說什麼也於事無補,今生是我有負小姐,來生再報。」他深施一禮,大跨步向門外行去。跨出門檻,隱隱聽到身後有啜泣之聲,不由腳步一停,但想了想一狠心終於還是向府外走去。   夏侯倫欲追,身後傳來璇璣的聲音:「倫弟站住。」夏侯倫急道:「璇璣姐,你就這樣讓他離開?」夏侯璇璣緩緩轉身,已是滿臉淚痕,看得夏侯倫心痛無比,她抹了抹眼淚,幽幽道:「郎心如鐵,璇璣縱是不甘,難道就有用嗎?就算能留得下他人,卻留不下他心,又有何用?」夏侯倫上前道:「我不管這麼多,他竟然這般對你,待明日,不,今日我便殺到羽家去,找羽仙流那老兒替你討個公道!」   夏侯璇璣一驚,道:「不可,萬萬不可。」夏侯倫怒道:「他如此待你,你還待他求情?」正待再說,卻見夏侯璇璣身子一軟向左便倒,他吃了一驚連忙扶住她,連呼璇璣之名,卻不見醒轉,探了探她的呼吸卻無異常,知是她是受刺激才暈倒,並無大礙這才放心。他雙手環抱起夏侯璇璣,只覺纖腰不堪一握,身體柔若無物,頓時心跳加速,再看璇璣,雖是暈了過去,臉白如紙,但佳人如玉,淚痕猶在,便如暴雨過後的梨花般惹人憐愛。   夏侯倫將她從客殿抱至她的臥房,平放在床,看了半晌,只覺熱血上湧再難自制,不禁俯下身去,嘴唇觸到夏侯璇璣柔嫩的臉膚,猶如觸電,不由微微呻吟一聲:「璇璣姐!」他緩緩離開璇璣的臉,癡癡的看著她,以前從未在如此近的距離看她,此時越看她越覺動人。夏侯倫雙手撐在床邊輕聲道:「璇璣姐,他不喜歡你,我喜歡!」   璇璣鼻中輕哼一聲,彷彿有了半絲知覺,夏侯倫情熱之下大著膽子湊了近去,俯下頭去,輕輕吻住夏侯璇璣的雙唇,頓覺芬芳入口,通體舒暢,從未有過的歡喜湧上心間,心中不由大叫道:「我吻了璇璣姐,我吻了璇璣姐!」他下意識的把舌頭向夏侯璇璣的貝齒探去,便在此時,夏侯璇璣緩緩張開了雙眸。   啪的一聲,夏侯倫挨了一巴掌,雖是無力,但卻猶如挨了當頭一棒,連退好幾步,張口結舌道:「璇璣姐…」夏侯璇璣坐起,蜷在床上,摸著雙唇,滿臉羞色道:「你,你剛才在幹什麼?」夏侯倫語無倫次,不禁向前走了一步道:「璇璣姐,我,抱了你,不,我是看你…」夏侯璇璣見他上前,害怕的向床裡縮了縮,泣聲道:「為什麼連你也要欺負我?」夏侯倫一呆,這話便如一把利劍般刺來,忽然將胸一挺道:「我沒欺負你,我,我是喜歡你,璇璣,我喜歡你!」   淚水從雙眸狂湧而出,一天中發生的突變實在是太多,夏侯璇璣哭道:「你快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夏侯倫欲再說,夏侯璇璣忽然以頭撞向床沿,夏侯倫連忙伸手攔住,突覺手上一疼,卻是被夏侯璇璣咬了一口,不由大駭,他自小便敬璇璣,適才雖然冒犯,但見她醒轉便慌了神,只得退後道:「好,我先出去,我先出去。」   他連退數步,見璇璣眼中滿是失望和責備之色,不由大慚,狠了狠心退出房去,心中卻發誓道,從今以後璇璣便是夏侯倫的,絕不讓任何人搶走她!    神武篇 第八十八章(完)   神武篇從87之後的後續情節:   蘇百合與羽星寒幸遇白滄浪,白滄浪在兩人身上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出於這種心理,不顧一切的決定玉成兩人,並認蘇百合為義女,快刀斬亂麻的為兩人訂婚。羽家得訊後前來阻止,雲家與魏家也各自派人前來,卻是各懷鬼胎,想藉機挑撥令羽家父子反目。訂婚之日,白滄浪出手壓服了三閥,卻也令三閥中人隱隱猜到他的身份。白河愁闖羽府,從習英倫口中得知蘇羽訂親,恰在三閥中人離開後趕至,硬闖開風雲(實則是雲重同代的破門弟子)的阻攔,卻仍是被白滄浪攔住。白河愁適時雖是功力大進,但仍是片刻間慘敗在神皇之手,更因其始終不放棄要見蘇,令白滄浪生出不煩之心,譏嘲他品格下賤。神皇欲下重手之際,蘇百合趕至,為保白河愁的命,說出白河愁的身份。意想不到的轉折,帶給父子雙方極大的震撼。白河愁將幻魔劍作為賀禮送上,飄然而去。   白河愁神情恍惚之際,卻在城中巧遇德雷扎出手搶奪大威德明王欲送入宮中的邪魂珠,為幫德雷扎,兩人幾乎死在曼荼羅三明王之手,幸好有沙龍巴斯從旁出手,三人才得以逃脫。混亂之際,白河愁在人流之中看到了月淨沙,奈何強敵環繞,只能眼睜睜的又離散。   白河愁三人一方面為求保命,一方面為報復三明王,逃入北楚皇宮,伺機搶奪邪魂珠。曼荼羅四明王各據一方,純為利益而結合,花解語通過楊戩與白般若開始合作;大威德等人卻是為分裂北楚而暗中圖謀,借助邪魂珠和歡喜法,令得楚帝越陷越深,不但寵信大威德,更因此與夏侯家開始敵視。恰逢夏侯璇璣為躲開夏侯的糾纏而入宮陪伴皇后,楚帝長子聽說夏侯家與羽家聯姻破裂,暗中垂涎璇璣,藉機想得到她,卻不料一番苦心為他人作嫁衣,被大威德所利用。大威德藉機以邪魂珠之力迷惑楚帝,令楚帝對璇璣下手,卻被金姬發現。受辱的璇璣本以為皇后會為其作主,卻不料其姑姑想的全是夏侯家與楚帝的關係,不由大失所望。楚帝要掩蓋這一切,皇后答應,於是決定賜死金姬,璇璣知道後,念及自己父母已死,夫婿棄之,連最疼愛的弟弟也垂涎自己的身體,只金姬還對自己真心,生無可戀下替金姬喝下了毒酒,並讓夏侯倫通知金家藩出手救金姬。   璇璣死,楚帝怒,命人殺金姬以滅口,金姬臨死在宮中遇到出來偷東西的白河愁,將真相告知,心喪若死的白得知亦不由震怒,許諾若有機會當殺楚帝。夏侯倫因璇璣之死而悲痛萬分,逼御醫驗屍,得知璇璣生前曾被人污辱,怒不可遏。楚帝為給夏侯家一個交待,為求脫身,移花接木到自己的兒子身上,令皇后震驚。大威德藉機挑撥,楚帝終下秘旨給羽、雲、魏三閥,命三閥聯手誅殺夏侯閥,並決定廢立太子。羽閥接旨,左右為難,最後終於選擇忠於楚帝,夏侯家在聖京雖握有軍力,但三閥聯手,行事迅快,夏侯家控制的軍力還未全部入城,三閥已對夏侯家開始屠殺。夏侯倫得知白河愁是最後見過金姬的人,一心想知道真相,與金家藩在宮中搜索白,白等三人乘亂終於有機會搶奪邪魂珠。卻不料邪魂珠亦是異域邪神散落世間之物,邪力被三人引發,白河愁三人成功挨過邪力,但白的身體裡卻因此產生第二個人格,並與他搶奪身體。大威德以秘藥引發楚帝身上的暗患,得意之下說出真實目的,楚帝這時才知卻已晚了,恰好被第二人格控制的白河愁闖了進來聽到一切,並與大威德發生衝突,兩敗俱傷,卻因禍得福,令第二人格陷入沉睡。白等人逃出宮去,金為姐報仇,乘城中大亂與大威德等人聯手救出人質,潛返回國,三國聯手向北楚發難。   夏侯家敗亡,城外夏侯家控制的軍隊聽說夏侯家亡四分五裂,三閥藉機鎮壓。大威德借楚帝之名,命剩餘三閥互攻,羽仙流起了疑心,不顧一切闖入宮中真相大白。三明王聯手襲殺羽仙流,並稱白河愁等人刺殺楚帝,羽仙流為救楚帝而死。白逃出宮去,本可遠遁,卻擔心三明王會對付羽家,而去通知蘇羽二人,不料被蘇所傷。重傷之下遁逃回村,在詩織面前沉睡過去,第二人格甦醒再次控制身體,稱西邊沙漠中有自己需要的東西,且能治癒詩織的不愈之症,強行帶著詩織向西出發。   德雷扎和沙龍巴斯緊隨而來,白般若及夜後亦親至北楚,各方襲殺白河愁,危急之時,白滄浪出手一一阻下,但第二人格毫不領情,原始人格的白亦灰心喪志,毫無鬥志,無力與第二人格爭奪身體。第二人格對詩織產生情愫,入沙漠之前問詩織若是只能有一個人能活,她希望誰能活?得知詩織答案後大失所望,燕赤霞趕至,第二人格精神被天上天下破碎劍所潰,白河愁復原。白雖復原,但亦不是燕的敵手,這時白滄浪強壓舊患趕至,擊出最強拳:石破天驚拳,燕認輸,依諾放走白,自己返山。白滄浪再無法壓下舊患,傷重瀕死,白河愁認父,夜後與白般若趕至,白滄浪臨死求夜後,並答應傳位於白般若。白滄浪死,夜後多年恩怨一朝消,願一報還一報死於白河愁之手,白河愁終未下手,笑淚而去,詩織則被趕到的宮本硬行留住。   月淨沙遇沙龍巴斯,為尋白一起來到西漠,適時沙漠中的妖獸為水源而自相殘殺,幸遇聶小倩才得救。夏侯倫亦跟著幾人而來,加之後面的追兵,幾方與妖獸衝突。最後眾人闖入混沌之眼處遇到白河愁,發生地震,眾人各自逃生。白與月被埋入地底,患難之中生出情愫,白終斷前情。   白與月逃出生天與眾人會合,卻發現混沌之眼的殘餘因地震毀滅,爪獸失控,不但與其他妖獸激鬥,並且向沙漠外而去。只有夏侯倫復仇心切,冒著生命之險在廢墟中得到了混沌之眼的殘力,成為了邪神的使徒,為欲借異域之力向北楚復仇潛往異域,為異域帶來腥風血雨。   三國聯軍乘亂攻入北楚,圍困仙都,而楚境中四閥殘餘勢力亦爭鬥不息。楚旭見亂局已生向白般若求助,白般若聯合赤家,利誘花解語,蘇軾及慕容亦出於大局與白妥協,白般若終於成功壓服白族勢力,召開圓桌會議,決定援助北楚。楊戩乘機占城,但好夢轉眼成空,被來援的南朝大軍所破,挾鏡魅羅為質遁向西域。   白等人與楊戩在沙漠中相遇,得知當年之事正是他所為,卻因顧忌鏡魅羅的性命只得放走兩人。楊戩為在沙漠中逃生,以邪法辱鏡魅羅以求療傷,事後卻發現鏡竟是其失散多年的妹妹,遂消失於沙漠中,再不復現世。   三國眼看要攻下仙都,白河愁等人趕回,萬千爪獸隨之而來,在這難以抵擋的獸災之下,三國只得與北楚聯手,死傷慘重。直至南朝大軍趕至才擊潰爪獸。隨後從白等人口中得知爪獸遠不止此,並且爪獸的先鋒軍雖潰,卻四散害民,令各國頭痛。金家藩遇白,終於真相大白,蘇與羽亦得知其父身死的真相,同時白般若、楚旭為達成自己的理想亦必須除去大威德,大威德欲聯合花解語,不料被其出賣,終死於蘇、羽聯手之下。大威德死,五國再次召開圓桌會議,成立聯盟,共同對付爪獸。   白向夜魅冥挑戰,本想取其性命,夜明珠出現,只得饒其一命,廢其多年修為。再遇詩織與宮本,宮本早就應帶詩織回國,只因詩織放心不下,非要看到白平安始肯回國,兄妹揮淚而別。   白終於了結塵事去見月,不料月聽信荻亞的建議,讓荻亞謊稱月已去了異域,白當即趕往海邊。月知訊後趕去阻止,卻已是晚了一步,白已登上前往異域的海船離開,月哭笑不得之下,亦決定前往異域。   (神武篇完)   ※※※   另,寫這篇小說時引用了一些歌曲,比如《再向虎山行》的主題曲,黃安的一些歌曲《愛與喜歡之間》等等,但在後面其實還應該有兩首歌:台劇《八月桂花香》的主題曲《塵緣》和港劇《笑看風雲》的主題。前者本想引用在白去報訊,被蘇所傷,徹底死心時;後者想引用在詩織歸國,仍擔心白,白以歌回答,寬慰其心時。(作者搜遍記憶,在那兩處,亦只有這兩首歌的歌詞似乎較為合適)   附歌詞:   《塵緣》   塵緣如夢,   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雲。   情也成空,宛如揮手袖底風。   幽幽一縷香,飄在深深舊夢中。   繁華落盡,一身憔悴在風裡,回頭時無風也無雨。   明月小樓,孤獨無人訴情衷,人間有我殘夢未醒。   漫漫長路,起伏不能由我。   人海漂泊,嘗盡人情淡薄。   熱情熱心,換冷淡冷漠,任多少真情獨向寂寞。   人隨風過,自在花開花又落,不管世間滄桑如何。   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寂寞,只有桂花香暗飄過,只有桂花香暗飄過。   《笑看風雲》   誰沒有一些刻骨銘心事,誰能預計後果。   誰沒有一些舊恨心魔,一點點無心錯。   誰沒有一些得不到的夢,誰人負你負我多。   誰願意解釋為了什麼,一笑已經風雲過。   活得開心,心不記恨,為今天歡笑唱首歌。   任心胸吸收新的快樂,在晚風中敞開心鎖。   誰願記滄桑,匆匆往事,誰人是對是錯。   從沒有解釋為了什麼,一笑已經風雲過。 本書由www.abada.cn電子書免費下載網論壇會員【luozhenxiu2006】整理上傳,更多免費小說,敬請關注本站! 聲明:『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